《有妖怪之长洲》 第一章 谪仙上任遇刁民 神爵三年七月十八,巳时,长洲,官衙之内。 这是杭一合到长洲上任的第一天,也是他人生中审理的第一个案子。穿着四班青色的官服,他显得有些不自然,不知道是紧张还是什么原因。堂上跪了两个男人,一个是脑满肠肥一只胳膊用布条挂在脖子上的邹世勇,一个是瘦得皮包骨头满脸悲戚的郑老六。杭一合大略看了诉状,邹世勇告郑老六强占田地,并打伤邹世勇。 “咳咳”杭一合清了清嗓子,开口问堂下的邹世勇:“你说东山脚下那十亩田地归你所有,可有凭证?” “有啊,老爷!”说着邹世勇就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来,杭一合命差人递上来,确是一张田契无疑,所指田地正是东山脚下那十亩,所有人邹庆安。 “这邹庆安是谁?”杭一合问道。 “回老爷,是小人的祖父。”邹世勇的回答中略有几分自豪。 杭一合依旧冷着脸,侧向另一边问郑老六:“田契在此,你还有何话可说?” 郑老六焦急地一指杭一合手中的田契,道:“假的,都是假的,他们骗你的呀!老爷,我们村的地都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耕种了几辈人也没有哪家有过田契啊。” 杭一合听得此话心下一惊:“果然是天高皇帝远,田契都没有?!”再一琢磨,问道:“邹世勇,如果按照郑老六所言,你的田契从何而来?”不待邹世勇答话,他又问郑老六:“你说此地从没有过田契,可有证人?” 话应刚落,堂外围观的百信纷纷叫嚷:“我家没有”“我家也没有”......连堂上站着的差人都仿佛第一次见到田契一般,也在窃窃私语。 杭一合见状,忙拍惊堂木,喧哗声顿时止住。 “所以,你的田契怎么来的?”杭一合死死盯着邹世勇问道。 “这......”邹世勇一时哑言。 眼看着这场官司就要以诬告结案,一直坐在旁边的主簿说了一句:“老爷何不叫来地保,想必这田契上是写着乡绅地保的名字的。” 杭一合略有些恼火,一来觉得这样是让事情重新复杂化,二来如此彻底的否定自己着实让杭一合难堪。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了过去,是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低级文官穿戴,相貌俊朗,眉宇间似乎还藏有几分不屑。 本想着快些结案,依着杭一合同情弱者的心理,以及刚才百信的呼声,郑老六应该是无辜的。可请之外还有王法,他断断不敢在此时结案,只得传来地保乡绅,一一问话。 其结果是,田契上的签字确实是他们签的,签订的时间居然是十天前。而十天前老司牧刚刚卸任,杭一合又因为路途上的意外耽搁了上任的时间,整个长洲一时无人管理,官府的印章正是刚才说话那个主簿盖给邹世勇的。 “这田契......”杭一合本想说这田契并不合法,但是话到嘴边却压了下去,如果他说盖官府印章时自己还没有到长洲,那他就是违抗圣旨,按律当斩。可如果承认这个田契有效,那又是冤枉了郑老六。着实为难,他好不容易才保住的小命,不想折在这件小事上,可现在一看到郑老六的眼神他就不自觉的低头回避。 看来,新官上任只能当个昏官,糊涂官了,之前的宏图大志,算是被这张田契为难了个实打实。“该怎么办啊?”杭一合此时陷入了两难的沉思之中,习惯性的咬起了下嘴唇,从小到大只要思考、紧张或是撒谎,他可怜的下嘴唇都要遭殃。 第二章 小主簿断糊涂案 “老爷,依下官之见,此事是我长洲百信的福祉啊,老爷您来了,把朝廷的王法也带来了,我长洲再也不是法外之地,长洲百信再也不是违法乱纪的刁民了。”那年轻的主簿突然站起来,对着杭一合就是一番没来由的歌功颂德,搞得他一头雾水。 “各位乡亲,新司牧老爷上任十天来,一直在思考怎么让我们对朝廷的法度有一个深刻的认识,所以就用郑老六的经历教授给大家最重要的一点,也是你们最关心的一点,你手里的田地怎么证明是你的?”小主簿的话说的老百姓一愣一愣的,觉得很有道理,但又听不懂。 于是,他接着说:“田契,是我神世一朝唯一认定田地的依据。杭老爷都为你们想好了,为了避免这样的事情再发生,未来三天衙门将为大家集中办理田契,包括大家的户籍等等都要处理好的,现在就需要大家赶紧回去测量一下家里的地有几亩,树有几棵,房有几所?先来先办理,过期不候!” 此话一出,谁还关心郑老六的田地还是不是他的,大家只关心自己的还属不属于自己,一溜烟跑了个没影。 小主簿回头,对杭一合深施一礼,说:“老爷功德无量,此案依法怎么断?” 杭一合冷冷一笑,心里迅速对小主簿刚才精彩的演讲做出了“这都哪儿跟哪儿”的评价。扶额叹气,只能依律将东山脚下的十亩田地判给邹世勇。 “至于郑老六打伤邹世勇一事嘛。”杭一合还在思考,邹世勇却大气地说:“没事,皮外伤,我回去养几天就好了。”说罢,拿着田契和判决高兴地走了。 郑老六依旧垂头丧气的跪在那里,一切发生的太快,一瞬间他一家的生计就没有了。杭一合看着他的样子,心里实在过意不去,问小主簿:“离他家近的荒地还有吗?”小主簿摇摇头,说:“除非举家搬迁。” 杭一合试探着问郑老六:“本官允许你开荒十五亩,但是要搬家,你看如何?” 郑老六抬头看了他一眼,气氛地从鼻孔里发出“哼!”的一声,显然是不同意。 杭一合还想再跟他谈谈条件,却被小主簿抢先说道:“好你个郑老六,大老爷好好跟你说话,你还摆脸色,小心大刑伺候。玉河西侧万普村还有荒地,明日我派衙役亲自送你去,胆敢再回来,见你一次打一次!” 郑老六虽然还是不满意,却不得不赶紧起身,小跑着出了衙门。 “喂,你个没上没下的小主簿,叫什么名字?”衙门大堂一时只剩下自己与那小主簿,杭一合想起刚才种种,心中愤愤不平,平日里对人的亲和及二十年的修为一时烟消云散,十分不客气的问对方。 小主簿不紧不慢的又施一礼,才道:“下官长洲主簿庾珩,先前有所冒犯,还请大人见谅。”好一招以退为进,倒显得颐指气使的杭一合小家子气,一时下不来台。庾珩见状,不禁一笑,似有几分调弄:“大人无事,下官先行告退。” 看着他拂袖离去的背影,杭一合气得一跺脚,想再说什么都有马后炮的感觉,悻悻地回了书房。 第三章 管家老金的试探 内院管家约莫四十岁,本家姓江,却被前任财迷老爷改了姓金,唤作金广财。一见新老爷进了书房,忙奉上茶来,嘴里说道:“长洲边远之地,阖府上下也就还这点茶叶拿得出手,请老爷品评。” 杭一合抬起茶盏,撇开浮沫,尝了一口淡黄色的茶汤,茶香四溢。 “长洲盛产茶叶,优等的青玉却不多,年年上贡,圣上满打满算喝到冬月里也就闹起茶荒。”他放下茶盏,继续道:“我有幸在宫中尝得一口那青玉的滋味,果然名不虚传,从此就记住了它独特的茶香。”说罢抬头看向管家,疑问中有几分严厉:“今日之茶分明就是圣上都舍不得喝的青玉,茶香却更加醇厚,显然还是金管家更懂这烹制青玉之道喽?” 眼角一楞,那金管家早已扑通跪地,抖似筛糠:“老爷误会了,这是前任司牧留下的,小的斗胆呈给老爷,实在是愚蠢。” 杭一合闻言哈哈一笑,道:“你可一点都不蠢,这茶如果我明知是青玉贡茶,却还心安理得的喝了,说明我与上任司牧秉性一样,你便可以用对待他的方式来带我。”叹了口气,又说:“如果,我尝不出此中滋味,那边是个蠢货,你随便打发也就是了。但是,”杭一合突然提高了声调“偏偏我尝出来了,也不买你的账。”他直勾勾的看着金管家,老头子用余光瞥了一眼,四目相对如短兵相接,只不过金管家像被刺伤一般迅速低了头,一个劲儿认错。 “这就能试出我杭一合的为人?”杭一合沉默了片刻,示意金管家起身,道:“我是长洲司牧,也是这内院的主子,眼看着是一大座靠山。然而,金管家你是这院里的老人了,身处这个位置的如履薄冰,不堪一击,你还能不知道?” 这个问题来得突然,金管家收齐了刚才装出的可怜样,道:“老爷言重了,小的也不过是混口饭吃,保住这条小命。” 杭一合知道这些数十年的老下人早就掌握了察言观色的本领,根据主人的需要不断改变自己,不仅仅是卑微,更是自我的迷失。所以,他告诉金管家:“谁不是如此?但是你记住,有我一口吃的,才有你的。有我活命,才能保你的命。你若看清这一点,愿意不再猜忌,我也可以推心置腹。”说着他不觉再看向那盏茶,说道:“彼此才不会活的这么累。” 金管家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杭一合说:“你本家姓江,原叫江樘,便还叫这个名字吧。”金管家,不,江樘猛然抬头看着这个年轻的司牧,眼中有疑惑,有惊喜,他已经失去这个名字二十多年了,今天终于又找了回来。 “另外,这茶很好,但不能再出现在司牧内院,还有多少悉数报来,该是上任司牧的还是算给他,由朝廷发落吧。”说完将茶盏推了过去,闭上眼养神,江樘端着茶盏,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第四章司牧府诡异事件 才到长洲就换上官服匆匆审案,回到内院又和管家一通费神,还没等吃晚饭杭一合就躺倒床榻之上,沉沉的睡去了。 “来啊…来啊…”梦里萦绕着一个女子的声音,从殿宇中传出来,杭一合忍不住好奇从门缝中望去,却被一个男子的身影挡住,很快男子便将说话的女子抱入怀中,二人有说有笑之际,杭一合脑海中突然闪过圣人“非礼勿视”的训诫,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慌张地转身想要离开,却一脚踏空从台阶上跌落下来,扭伤了脚,不自觉的“哎哟”了一声。 殿宇中的两人听到这动静,先是沉默了片刻,待杭一合艰难起身单脚跳着离开时,他们才轻轻开了半扇门探出头来往外看去。男子面露疑惑,女子却脱口而出:“杭一合!” 梦到这里戛然而止,杭一合猛然坐起身来,竟觉得自己的左脚踝还在剧烈的疼痛,明明已经是三个月前的事情了,自己怎么还是忘不掉呢?难道由于自己内心的执念,一个太祖密卷等了二十多年的国子博士,撞破了青阳公主与萧商的丑事而被贬至边远的长洲? 虽然,圣旨上写的很清楚,杭一合神爵三年四月初六夜,当值离岗,玩忽职守。杭一合再次回忆自己当值那夜的诡异事件,总觉得自己被某种力量支配而中了别人的调虎离山计。还想回忆更多的细节,奈何这次左脚踝真的猛然疼起来,仿佛被两支铁棍使劲夹住一般。 夜已经深了,他来不及点燃蜡烛,本能的用手去捂住脚踝,却真的摸到了紧紧捏住自己脚踝的东西,冰冷的,坚硬的,像什么东西的骨头。 “啊!” 杭一合骤然发出的尖叫划破了夜空,很快整个司牧府内院混乱了起来,江樘掌灯第一个冲进来,巡夜的守卫随后而至。趁着灯光,杭一合一把掀开被子,一只白森森的骨手此时正紧紧捏住自己的左脚踝,还有不断用力的趋势。江樘见状,也是一惊,道:“哪里来的妖物,速速松开我们老爷,否则让你灰飞烟灭。” 骨手没有松动的迹象,一个男子的声音凌空响起:“少废话,你若真能让我灰飞烟灭就不会在这里说废话了。” 杭一合疼得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咬着牙说不出话,却觉得这个男子的声音很是耳熟,一时又想不起。 “江管家,要不咱们去找庾主簿吧,他时常跟这些妖物往来。”一个巡夜的守卫说道。 江樘知道,自己伺候人还行,降妖除怪真没法子,点头允了。 不一会儿,庾珩睡眼惺忪的走了进来,开口就说:“你自己出来,还是我请你啊?” 杭一合不知道他在跟谁说话,只是对他散漫的态度愈加不满。随着庾珩话音落下,捏住脚踝的骨手稍有犹豫,却还是渐渐松开,转瞬便消失了。 庾珩径自寻了个圆凳坐下,打了个哈欠,简直视旁人如无物,杭一合轻轻揉着自己青紫的脚踝,瞪着庾珩翻了个白眼,不再看他。 过了一会儿见没有动静,庾珩不耐烦的开口说道:“现身吧,我还要睡觉呢!郑老六!” 第五章 长把勺深夜报复 此话如惊雷一般,炸得杭一合猛然抬头仔细留神着房间里的变化,忍不住偷偷瞥了庾珩数眼,然而一切如旧。 “呵!你个破长把勺,来人啊,给我备火炉,让我一把火熔了这成了精的长把勺和他那扫帚媳妇。”说罢,起身就要吩咐身边的守卫出去。 “别别别,求求你了。”一个略带哭腔的声音响起,继而见郑老六和一个瘦削的女人出现在庾珩身边,双双跪地,抱在一起,身体因恐惧而颤抖着。 庾珩又回到圆凳上,审问起来:“郑老六你胆子不小啊,敢夜闯司牧府,不想要你那颗没成型的小内丹了?”说着庾珩不断把自己的脸凑近郑老六,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对方,吓得郑老六直摆手,否认道:“不敢不敢,我猪油蒙了心,上午被邹世勇抢了地,心有不满,想着报复一下新来的司牧大人。” 还没等庾珩答话,郑老六夫妻俩立马转过身对着杭一合一阵磕头求饶:“大老爷,我们知道错了,放过我们吧。” 杭一合不知道如果不原谅他们会怎么样,但是看着眼前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两个人......或者妖?他也判断不清,一时恻隐,正要开口说“算了”,却被庾珩一声咳嗽打断了。 “别吵吵,先说说谁给你出的主意?”庾珩的问话让郑老六夫妻俩突然安静了下来,互相对视了一眼,他们以为别人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大家都看出来背后肯定有问题。 从一开始感到脚踝疼,到发现骨手,最后知道郑老六夫妻是妖怪,杭一合差点吓晕过去几次,而此时居然一脸投入的看着庾珩审问他们。莫名的还觉得郑老六夫妻俩真不愧一个是长把勺,一个扫帚,都没长脑子,蠢蠢的也很可爱。 “没人...没人给我们出主意。”郑老六自以为很机智的回答着。 “哦,这样啊,那我去问问金圣教主,反正他没有给你们出主意是吧?”庾珩心中知道,这些小妖怪能修炼幻化为人形,几乎都与金圣教主有关,小妖做出越矩之事多半也是他在背后撑腰,不管如何先诈诈这两个傻东西。 此话一出,扫帚精哭出了声,断断续续地说:“主簿大人...您别去啊,金圣教主教我们...吓唬吓唬司牧大人...给了我们增强法力的五威丹,但是...却拿我的内丹做抵押。”她擦了擦眼泪,又说:“如果我们不能按时把五威丹还给他,或者...此事让别人知道了,他就毁了我的内丹...我不想再做回扫帚啊。” 庾珩无奈的叹了口气,指着郑老六说道:“你个不争气的家伙,上午你还想跟邹世勇斗?他是谁你忘了?”越说越气,愤愤道:“舍你十亩地,保你夫妻俩一条命,我还好心给你们寻了去处。怕邹世勇为难你,护送的衙役都给你们找好了。蠢家伙,哪晓得你是自寻死路啊?!” 郑老六紧紧拉着一旁哭泣的妻子,叹气道:“是我害了你。”又看向庾珩,说:“主簿大人,您历来是刀子嘴豆腐心,再救我一回吧。” “放他们走吧,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杭一合觉得,让他们回去还了五威丹,把扫帚精的内丹换回来,大不了自己配合着装病床上躺两天也行。 众人沉默之际,窗外响起了飞禽扇动翅膀的声音,顺着声响传来的方向看去,一只三足乌鸦刚刚展翅而飞。除了杭一合,大家都摇头叹气。 “是不是我看错了?这只乌鸦有三只脚!”杭一合讶异的问。 第六章 不知祸福入官衙 庾珩冷冷地答道:“你没有看错,那只三足乌鸦是金圣的耳目。”一声苦笑之后,继续说:“我们也不知道金圣有多少只这样的乌鸦,只见它们每天盘旋在长洲上空,每一件事都逃不过金圣的双眼。”杭一合轻轻“哦”了一声,看来陷入僵局,人生地不熟的他确实没有法子了。 三足乌鸦鸣叫几声,两座青山移开,露出两扇高约九丈的石门,上刻“风转流星”四个字。门分左右,三足乌鸦鱼贯而入,叽叽喳喳的要把自己一天的收获告诉主人,以此邀功。 金圣教主被它们一阵聒噪,有些烦了,修长而白皙的手指把玩着手中一颗不很圆润的妖丹,懒懒地说:“除了新司牧上任,还有没有别的?”看着手中略略泛着红光的妖丹,她一指鸦群中的一只,问:“小扫帚他们怎么样了?” 那只三足乌鸦有些骄傲的挺挺胸膛,从鸦群中挤了出来,开口说的却是人语:“回教主,他们被庾珩一吓唬就什么都招了。” “可恶,又是这个庾珩!”说话间手掌用力一握,那颗妖丹便碎成粉末,手掌再张开时,一阵风吹来,粉末也没了踪影。 另一边,小扫帚吃疼的捂住心口滚在地上呻吟着,郑老六慌了手脚,伸手去摸妻子,却发现她全身滚烫,不能接近半分。眼下,只有庾珩还能就她一命,郑老六一头磕在地上:“庾主簿,求您救救弯月,郑老六这条命从此就是您的,您让我死我绝不活着。” 看着因被毁了妖丹而即将化为灰烬的扫帚精弯月和不停磕头的郑老六,仿佛有根细长的尖刺,直往庾珩的心窝里刺。他想起了素华的清秀面庞,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是否也是这样痛苦。不由的摸了一把腰间的紫金花翎刀,一股暖流透过他宽厚的手掌传入体内。 “把五威丹拿来给我。”庾珩止住失了神志的郑老六,开口说道。 郑老六在怀中摸索片刻,取出一个小巧精致的描金盒子。庾珩打开盒子的瞬间,五色霞光照得众人惊呼一声。 只见庾珩左手持丹,右手食指中指并拢,口中念了一个“合”,一束白光从两指间钻入五威丹内,五威丹的五色霞光一时间更加明亮。 “张嘴!”庾珩对弯月说,但是此时弯月依旧渐渐变得透明,如羽毛一般悬空飘起,身上没有一丝力气,庾珩见状一把捏住弯月的脸,迫使她张开了嘴,找准时机将五威丹喂入弯月口中。 服下五威丹的弯月开始缓缓落下,郑老六紧紧将她抱在怀中。 “我用紫金花翎刀的元气暂时封住五威丹的邪力,每隔几天可能五威丹的邪力还是会发作一次,如果弯月足够幸运,也足够强大,那么她将炼成一颗比之前强上百倍的内丹。”庾珩终究是个凡人,刚才的运功已经耗去大半精力,此时已然有些乏力,说完又轻轻握了一下紫金花翎刀打算离开。 “主簿大人,我们夫妻眼下被金圣定下了,可有安生立命之所?”郑老六抱着怀中的弯月问道。 “这个嘛...反正司牧府缺厨子和丫鬟,你们就留在这里吧。”庾珩的擅自主张,让床榻之上的杭一合停止了揉脚踝的动作,高声道:“本官同意了吗?” 才问出口,郑老六就向杭一合投来了可怜巴巴的目光,杭一合刻意避开,继续目视庾珩。 “你这里好歹是官府内院,金圣在长洲确有几分猖狂,但远远没有跟朝廷作对的意思,还请杭大人行个方便。”庾珩话里给杭一合算是铺好了台阶,杭一合不好再为难,或者说庾珩有某种让他无法拒绝的力量,于是点头答应。 第七章 疏桐宫暗话长洲 神爵三年七月二十三,申时,京都,疏桐宫内。 一只苍鹰在空中盘旋了数圈,“咻”的一声,一支长箭射向空中,将盘旋的苍鹰贯穿。其尸首重重砸下,刚巧落在掌事宫女花映的脚边,一阵薄薄的烟尘应声泛起,跟在花映后面的一个宫女轻轻“哎呀”一声,立马捂着嘴看向花映。 “花掌事,得罪了。”一个身着轻甲的将士跑了过来,嘴上说着抱歉,手上一把捞起苍鹰的尸首,稍稍用力,将整支长箭从苍鹰体内抽出。 紧跟上来的士兵接过苍鹰还在滴血的尸首,递上来一片方巾,轻甲将士接住擦拭着长箭。 花映拿眼一瞟对方腰间的令牌,说道:“校尉哪里的话,皇城的上空从不允许出现异物,这是您的职责。”说着矮身一礼,算是送这两人离开。 人还没有走远,便听得花映转身对刚才被吓的叫出声的宫女说道:“疏桐宫的地面上居然腾起灰尘,我觉得该用抹布好好擦一遍,你说呢?”小宫女低着头,小声回答:“是,掌事大人。” 花映依旧迈着稳健的步子向主殿走去,丝毫没有被刚才的事影响心绪。倒是殿内的怀昭华略显焦躁,花映才踏进殿内,就问道:“何事耽搁了,这么久才来?” 花映从身后的小宫女手中接过盛满龙眼的盘子,示意她出去,也不答她的问题,想来说了又是一些烦心事。一脸堆笑,对怀昭华说:“今年圣上独赏了咱们宫里龙眼,嫔主不先尝尝吗?” 怀昭华听了这话,忍不住露出一抹得意之色,可旋即愁上眉梢,胡乱吃了一颗,便问道:“那畜生筹划着让死人复生,季山道人帮他了不成?” “嫔主多虑了,莫说是季山道人,西王母下凡也是做不到起死回生的。”花映一边剥着龙眼,一边说道:“云微度回话说,季山道人试了这几年都未能成事,说是将素华的精元注入一柄紫金花翎刀中,但云微度试了几试,都断定那只是一柄天山寒铁打制的刀刃,再无其他。” 怀昭华又啖一粒,抿嘴一笑:“如此就好,我还以为季山道人真能让素华复活。如今,那畜生不过还顾忌我是他生母没有造次,若知晓素华之死,是...” 话未说完,花映笑着忙递上润湿的绢帕给怀昭华净手,道:“素华王妃福薄命浅,难产而亡。”怀昭华知道这疏桐宫主殿虽是自己独居,可在宫墙内从没有不透风的地方,为自己险些失言而自责。 “不过,奴婢以为青阳公主盘算的杭一合这步棋,很可能会让长洲目前的局面失控。”许多事,由于当年的素华之死而爆发,也随着她的死而平静。然而,杭一合就像一颗石子,投入这潭水中就算没有大风大浪,也少不了掀起涟漪,就怕有人兴风作浪。 “杭一合是太祖密卷等了二十多年的国子博士,圣上本是对他重视有加,只可惜他居然胆大包天,和戚才人裹搅在一起,本宫现在都忘不了,圣上捉奸在床那一幕。”说罢,冷笑一声:“这个青阳啊,跟先皇后一样狠毒,为达目的连她父皇的女人都敢利用。” 花映随声附和:“是啊,可怜戚才人无辜受惊,还没有缓过神来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怀昭华突然想起这些日子让花映打听杭一合是为何得罪了青阳公主,于是问道:“宝瑟那边可有进展?” 花映摇头,隐隐有些风声传来,但是都未来得及确认,也不敢轻易向怀昭华说,怕猜错了方向,反倒误事。 第八章 青阳公主忆往昔 花映所担忧的事,怀昭华也不是没有想过,可她眼下唯一想到的法子,就四个字“制造矛盾”。 “杭一合这么聪明,早晚会想通自己这几个月遭遇的来龙去脉,这个嫔主不用担心,也无需掺和。只怕,他去长洲会让某些人如虎添翼,也未可知。”花映说道。 长洲那两个人性格相去甚远,一文一武,一开一合,想要制造矛盾,也不是什么难事。 “你告诉云微度,相机行事,莫让他们连成一线。”怀昭华说罢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好像有些疲惫了,嘴里喃喃的说着:“这个青阳公主,难不成还想着为难本宫?” 花映把这句话听进心里,打算让宝瑟务必抓紧时间,打听青阳公主所图为何?今天的谈话确实太久了,花映收拾了桌上的秽物,躬身退了出来。 怀昭华与花映的谈话刚刚结束,另一边青阳公主府内,却才开始。 青阳公主,萧容兰,神世帝嫡长女。她的母亲辛歌夫人在神世帝登基之前一连生下三个女儿,终因没有能诞下嫡长子抑郁而终。那一年青阳才十四岁,她不明白嫡长子对于母亲的重要性,同样不明白为什么母亲不惜身败名裂都要打压诞下长子的景令瑈。直到两年后神世帝登基,她下嫁宋家,再回宫已是物是人非。 景令瑈虽是贵嫔,却母凭子贵独掌后宫大权,而她的母亲得到的只是一个冷冰冰的皇后追封,她那两个嫡女出身的妹妹无时无刻不在看着景令瑈的脸色度日如年。 这一刻,她才知道在这个世界上女人的价值就是子女,就是争夺嫡庶长幼。于是她渴望着自己的孩子早日到来,最好是个儿子,不要让自己重蹈覆辙。 但是,八年过去了,她始终没有诞下一儿半女。有的时候她觉得母亲也算幸运,至少还有三个女儿。 娶了公主,不能纳妾,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才开始自己也竭尽全力的求医问药,但是这一腔热血终究是在婆母的嘲讽中冷淡下来,在驸马接二连三的私生子事件中冰封雪藏。她拾起了一国公主的尊严,将公主府的大门永远对宋家关上,但是绝不和离,她就是要让宋沛的每一个孩子都变成私生子,让他爱的那些女人永远得不到名分。 神凰六年冬月,神世帝开始夜不能寐,总觉得身边缠绕着那些曾经死在他刀下的亡魂。内官监谷秋把高僧释仲领到了神世帝寝殿中,连着施法七天七夜,他居然可以安然入睡了。也就是从那时候起,他视释仲为神佛,听信他的话于神凰八年三月第一次舍身出家。 北方大国齐明趁虚挥兵南下,打算兼并这个没有皇帝的国家,危难之中,举国筹银三千万替皇帝赎身,神世帝才再次登临皇位,与齐明对峙。青阳公主的二妹妹以和亲公主的身份嫁入齐明,战争结束。 这场战争让神世国库空虚,也让青阳对她可笑的父皇彻底失去了信心,她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可以依靠。直到,萧商的出现。这个俊俏伟岸的男人,给了她依靠与希望。她也愿意,为萧商去谋划他想要的一切,不在乎萧商有没有妻小,不在乎他们之间特殊的族亲关系。 夕阳沉沉,染红了西边的天宇,青阳支着胳膊看向窗外,微风带来丝丝清凉,很是惬意,而此刻的青阳公主却感到几分苍凉。 第九章 飞鸾无意栖苍梧 看着眼前沉浸于过往,独自出神的青阳公主,宫女丹蔻本不想打扰,但是那人已经到了殿外,看他的神色若不及时通传,只怕要大闹公主府。 “公主,周校尉求见。”婢女丹蔻进门传话。 “请他进来。”得了青阳公主首肯,丹蔻转身出去,须臾一个身着轻甲的男子步入殿内。 “本宫说过了,一般无甚要紧之事你就不要来了,以免惹人注意。”青阳略有几分责怪。 “下官今日巡宫,射杀一只苍鹰。”周校尉说。 “这有何奇怪,虽说皇城上空不许有异物飞过,你们射杀了便是。”青阳觉得可笑,今日射杀了一只苍鹰要来汇报,明天打了一只老鼠也要让她知道吗? 周校尉眉头一蹙,道:“长箭穿心,那苍鹰本该是死透了,但是才把它的尸首搬回雷霆司不到一刻钟那尸首便凭空消失了。下官仔细询问过守卫,四人都说目不转睛的盯着的,但就一瞬间,尸首,没!了!”周校尉好像在讲一个诡异的故事,说罢还挑起眉尖笑了一笑。 “周飞鸾,本宫不喜欢听故事!”青阳公主并不喜欢跟他多费口舌,认为他只是来故弄玄虚,想接着自己飞黄腾达,这幅小人嘴脸激怒了青阳,她几乎是吼了出来。 周飞鸾并不把青阳的态度放在心上,看来这次他不是来讨巧卖乖的。从袖中摸索了下,一支细细的竹节出现在他手中,问道:“你猜,太子会不会喜欢?” 青阳突然感受到周飞鸾前所未有的自信,想要伸手去抓竹节,却被周飞鸾快速的放入袖中。 “这是什么?”青阳问道。 “是我升官发财的资本!”周飞鸾的话掷地有声,敲醒了青阳昏沉沉的头脑。原来,从踏进公主府的那一刻起,周飞鸾就没有打算把这个秘密告诉他,只是来向她宣布曾经被她看不起的那个周飞鸾今天开始要过上不一样的生活了。显然,这个东西很重要,重要到他说服了太子。 一种强烈的被嘲弄的不适袭上心头,青阳白了周飞鸾一眼,道:“送客!” 送走了扫兴的周飞鸾,青阳气氛地坐到妃榻之上,缓缓的长舒两口气,才问丹蔻:“萧大人呢?” 丹蔻思忖片刻道:“今日是萧大人轮值,巡行宫外,只怕是一时半会儿联系不上。” “废物!去找宝瑟来!”青阳不耐烦的责骂着,丹蔻不敢再触怒她,赶紧退了出去。 “宝瑟参见公主殿下。”不一会儿,一个清脆如风吹银铃般的声音响了起来。走进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子,约莫十八岁,矮身一礼,腰间的环佩叮当作响。 青阳公主抬手示意她过来说话,宝瑟又往前两步,站到青阳身旁。 “周飞鸾今天射杀了一只苍鹰,搬回雷霆司的尸首一瞬间不翼而飞,留下了一个细细的竹节,据说那上面的消息足以让他飞黄腾达,于是他便拿着去找太子了。”青阳三言两语将经过讲了一遍,宝瑟微微点头,说道:“这周飞鸾本来也就是个急功近利的小人,说句杀头的话,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 “本宫是怕,太子若真得高人相助,我们以后便没有活路了。”青阳虽说不是很喜欢其他嫔妃所生的孩子,但归根结底那些都是跟自己流着同一脉血的至亲,而太子萧正荻不过是神世帝堂兄之子,若非当年他父亲拼死救了神世帝一命,加之神世帝多年无子,怎么会过继萧正荻来作太子。 第十章 百花凋夜显神通 宝瑟借着公主府明亮的灯光,把玩着自己腰间的玉坠,那是一朵并蒂莲花,不得不赞叹工匠的手艺,雕刻的活灵活现,还隐隐散发出莲花清香。手一触到莲花,它还会娇羞的合拢花瓣,有时甚至还会发出“咯咯”的笑。 于旁人这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宝物,于宝瑟这是她常年混迹于各大物之间而游刃有余的利器。若不是五年前金圣教主赏识将此物相赠,就凭宝瑟的能闹,翻破了天也不过是桃花溪畔的一个红牌姑娘,不消几年韶华不复,还有谁会知道她。 而此物,是金圣集百花妖灵所造,全看着宝瑟有几分聪明,不加以利用才是可惜了,于是收为门徒,把这百花调也赏了她。 听罢青阳公主的担忧,宝瑟却不以为然,说道:“公主多虑了,上个月宫里刘美人还生了个公主,说明皇上春秋正盛,现在就开始觊觎皇位,无异于自找苦吃。”稍稍停顿,看了一眼四下无人,才说:“当年封他入东宫还不是因着皇上无子,可如今八皇子都五岁了,东宫易主是早晚的事。周飞鸾手里拿的是福是祸还说不准呢。” 青阳点头赞同,嘴里说道:“希望周飞鸾拿了把火,早早让东宫烧起来才是。”沉默片刻,青阳还是觉得今日之辱难以平息,告诉宝瑟说:“不管你用什么法子,通知萧商,他们京都卫里周飞鸾不得不防,能早除祸患必是最好。” 宝瑟领命出去,天已经黑透。 子夜时分,疏桐宫的睡莲开了一朵,花瓣随风翩然飞起,钻进了主殿内怀昭华的床榻之上,同样的场景也出现在了京都卫卫尉卿的官邸之中。几乎同时,怀昭华和萧商拾起花瓣,只见上面写着同样的内容“飞鸾入东宫,不宜久留”。 虽是同样的文字,萧商很快就明了其中的意思,心中盘算着明天如何除去周飞鸾。怀昭华却对此人一无所知,心里猜测着“飞鸾”为何物。 “飞翔的鸾鸟?”她心里揣度着,联想到近日让宝瑟所查之事,莫非“飞鸾”指的是青阳公主?“不宜久留”那就是很快离开的之意。她突然恍然大悟,难怪杭一合会被贬至长洲这妖气森森之地,原来是撞破了青阳与太子的事。 这一消息彻底将怀昭华引向了歧途,宝瑟是故意为之,还是另有所图?不得而知。 且说周飞鸾拿了竹节兴冲冲投奔东宫,太子萧正荻打开竹节,内藏纸张,上书字符细若蚊足,取来水晶石细看,原来真的是他——太阴神幽荧! “来来来,你看。”太子把纸条和水晶递给周飞鸾,上面画了一个白色的中空圆环,仿佛隐隐发出光芒,旁边书“幽荧拜谒”四字。 看罢,周飞鸾同太子相视一笑,道:“长洲的金圣夫人蛰伏多时,如今有用武之地了。” “是啊,孤养了几年的诺皋郎终于可以助孤成就大业了。”说着他轻轻拍了拍周飞鸾的肩膀:“辛苦你了,京都卫不可再回去,萧商不会放过你的。” 周飞鸾一笑,拱手道:“我这条命本就是死人堆里捡回来的,在哪里都一样。” “如此,便还回诺皋吧!”东宫发话,周飞鸾领命离开。 从此时起,世间再没有周飞鸾,诺皋郎十六夜游神之一的半阎王归位。 第十一章 南清子铜盆钓鱼 神爵三年七月二十四,辰时,元洲玉积山。 万物皆有起源,神世大地的起源就是元洲,传说这是离神最近的地方,也是诸多方士、道人修仙求道的圣地。 走了半年的路,南清子终于来到了元洲。 他是一个孤儿,师父说实在溪边柳树下捡到他的,因柳树长在南边,溪水格外清澈,所以就叫他南清子,仿佛他是柳树和溪水的孩子似的。 从小他见过许多人来求师父施法看病捉妖,很是羡慕,师父说让他先修内功,等到十三岁就可以教他方术。师父练内功的法子也很特殊,就是每天挑水、扫地、做饭。南清子也不叫苦,只是默默低头练习,因为师父说他有慧根,现在基础打得好,以后学起方术会特别容易。 转眼南清子十三岁了,师父也履行诺言,教他一些简单的腾挪之术,隐身,御风等。南清子学得并不快,但是却力大无穷。言星道人摇摇头:“这家伙脉门不通,全拼一身笨力气。”就这么学了两年,有一天他做好了早饭去敲师父的门,却没有响应。他用力撞开了门,却见一只仙鹤扇动翅膀飞了出来,师父就这么消失了。 南清子在院子里等了半个月,直到一粒米也找不出来了,他才收拾了行李下山去。一路上没有目的,为了生活他在大街上用幻术表演枯木长梨、种铜子儿的戏法。其实,就是把别人家梨树上的梨搬过来,把别人口袋里的钱挪到土里来。只是这小子终究聪明,从远处进行搬运,一时半会儿没人能找到他。 三个月后他来到了京都,依旧靠老本行混饭吃,哪知这些小伎俩居然吸引了光禄大夫。南清子第一次走进了上流社会的生活,他在光禄大夫举办的宴会上大展身手。有客人说菜肴里少了鱼,他便找了个铜盆,打了一盆清水,拿起一支鱼竿坐在铜盆旁钓鱼,只见鱼不断的从铜盆中被钓起。 有好奇的客人过来想试试,却怎么也钓不起鱼。大家都拍手称奇,就在他以为自己可以凭借这个本领得到达官贵人的认可时,一个叫释仲的和尚走了过来,说:“你这不过是骗小孩子的把戏。” 南清子有些不服气,把鱼竿递给他,说:“那请大师来试试。” 释仲接过鱼竿,不消片刻,也钓了五条鱼上来。南清子愣住了,这小子虽然好耍小聪明,却总是一脸严肃正经,让人不自觉的信任。光禄大夫见状,觉得扫兴,刚要发作,一个鱼贩被带了进来,说自己的鱼莫名其妙的会飞,鱼贩一路追着鱼跑到了光禄大夫府上。 光禄大夫一时气恼,尽要杀了南清子,两个高大的守卫很快将他双手缚住,凭他的气力本可以轻松将他们甩开,可是这是光禄大夫府,他并不敢胡来。 释仲笑着走出来,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若要抓他,贫僧也不能逃脱罪责,贫僧也钓了五条鱼,请大人一起责罚。” 光禄大夫就算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将释仲如何,只是赔笑:“大师言重了,下官不过是想小小的惩戒他偷盗。” 释仲道:“依贫僧看来,这小施主很有慧根,不过是没有遇到一个好师父,今日就让贫僧先给他授一课吧。” 说着释仲轻轻挥手,方才钓上来的鱼又整齐的飞在空中,朝着鱼市飞去,鱼贩赶紧追了出去。光禄大夫示意那两名守卫松手,南清子早已羞愧得抬不起头。 释仲告诉他:“你之前的种种行为都是骗人偷盗的行为,被你偷盗的每一个人都跟刚才的鱼贩一样着急。贫僧希望你是迫不得已而为之,并非刻意。京城暂时不是你能安身立命的地方,你先去一趟长洲,途中若见不平务必救下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他自会给你一笔盘缠,你去元洲寻跟你有缘的师父吧。” 说罢,南清子也像鱼一样飞了起来,待他停下来时,再问路过之人便已经到了长洲境内。 第十二章 南清子结下善缘 人能够像一只鸟似的在天上飞,南清子并不陌生,小的时候师父也曾经代他连夜飞往聚窟洲赴道友之约。 稳稳的落地后,南清子首先听到的是肚子发出悠长的鸣叫,整个宴会都忙着取乐光禄大夫自己却滴水未进。揉了揉可怜的肚子,叫苦:“肚子啊肚子,你别叫唤了,我也想把你填饱啊。”接着深深叹了口气“唉...”,生活的艰难南清子和他的肚子都清楚。 抬脚疾步赶路,想尽快进长洲城,一则城中谋生手段多,二则荒郊野外终究不是很安全,听说长洲已经出现妖物,自己可不一定是它们的对手。 月上中天,已经是子夜时分。走了近一个时辰,南清子没有遇到任何一个人,又累又困,十五岁的小少年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捶打着自己的双腿,给它们暂时的放松。转转脖子,顺便四下里观察,留心周围环境的变化。突然南清子从石头上纵了起来,这块石头,这颗爬满藤蔓的柏树,好不眼熟。 “完蛋,鬼打墙!”南清子在心中默念,说话间他心中涌起一股恐惧,从双休中滑出两条杆子鞭,两个倒钩在月光下发出冰冷的光,南清子将黑铁木的一端紧紧捏在手中,随时准备应对突然的攻击。方术他没有学会多少,打架的力气倒有的是,不行也能缠上几个回合,师父说过黑铁木可以辟邪,他舒了口气,渐渐壮起了胆。 南清子屏息听着周围的声响,不远处响起了脚步声,好像在追赶什么。他只觉得全身神经紧绷,就等对方到了杆子鞭的攻击范围,就立马动手。 “哗啦啦”东北方的灌木丛发出一阵响动,不由分说他挥鞭就是一招白蛇吐信,接着是一声惨叫,南清子感觉到鞭子末端的倒钩实实在在的嵌入了什么东西的肉里,如果是人,根据中钩的高度判断应该是腹部的位置。 “嘿!”南清子使劲一拉,一个黑影从灌木丛中被拉出来。在对方还在吃疼无力还击之际,南清子跃起就是一脚,狠狠将对方踢飞,倒钩带着皮肉脱离出来,他一甩,秽物落地,倒钩依旧闪着冷冷的光。趁着那人被踢翻在地,还未起身,他先挪步过去想看清楚是什么怪物。 借着月光一看,是一个蒙面的男人,看样子不死也只剩半条命了。大半夜的穿成这样子定不是好人,打了便打了。 这样想着,南清子抬脚就要离开这个是非地。突然,一只手紧紧抓住了他的脚踝,如果可以,他真的想大声尖叫,但还是咽了口涂抹,回头向那只手看去。 “救命...”一个弱弱的生命从黑暗中传来。 “你是谁?”南清子警惕的问,想想不妥,又补充道:“是人是鬼,还是妖?” “是人,是人。”对方赶紧回答,捏着南清子脚踝的手也松开了。 南清子俯身将求救之人扶起来,只见对方一副书生模样,怀中紧紧抱着一个包袱,衣裳有多处破口,还有一些血迹。 “莫非就是他追杀你?”南清子指着地上躺着的人问道。 “正是,与我随行的人皆被这伙山贼杀害了。”说着,他不免露出悲戚之色。 “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快走。”听对方说这人是山贼,南清子担心更多的人杀将过来,自己招架不住。 话音未落两个人就疾步跑了起来,南清子心中还是有些担心鬼打墙的事情,然而未出半个时辰,他们便遇到了一个村庄。地方虽然不大,却又间小客栈,二人总算有个落脚的地方。 第十三章 释仲法师神预言 说实话南清子也是一个初涉江湖的毛头小子,虽然有几分谨慎却不敢对任何事情打包票。这间小客栈甚是冷清,让人实在不敢安心。于是,待店小二离开后,南清子关好门窗,对那书生说道:“我们现在未必安全,今晚看来是睡不成了。” “在下杭一合,还未请教恩人姓名?”杭一合起身拱手施礼,南清子第一次被别人如此称呼,脸一红,竟然还有几分难为情。 挠挠头,说道:“叫我南清子吧。”南清子寻了个凳子坐下来,疑惑地问:“既然是山贼,多是谋财,但我看刚才那人明明是要先生的命啊。” 杭一合摇摇头,无奈道:“我本是从京都来长洲上任的新司牧,随从一行十二人,其中也有四五个好手。可今天下午投宿的客栈中突然闯进来七八个黑衣蒙面的人,语气凶恶,自称是长洲山贼魁罡帮,才开始我们也以为只要交出财物就可以保命,哪知他们招招毙命。我也是在他们庇护下一路狂奔,幸得恩人相救才保住命。” 南清子看着杭一合一身的破衣烂衫,还有那惊魂未定的神情,可以想象厮杀的惨烈。 “这个是他们用的武器。”杭一合从怀中拿出一枚飞镖,南清子接过来仔细看罢,还给他,摇摇头,道:“我前十五年都在山上与师父习道,对江湖中事并不是很了解,无法解答先生的疑惑。不过,你好生藏着,一则日后说不定有人认识,可以指点迷津;二则,他们这次不得手,肯定还有下次,再遇上也好有个比对。” 这番话说得杭一合一头冷汗,是啊,逃过一劫却难保他们能就此罢手。 “长洲城离这里很近了,再熬一夜,明天我送你去府衙。”南清子对杭一合微微一笑,杭一合感激的点点头。 渐渐地两人都沉默了,杭一合还沉浸在恐惧与悲伤之中。南清子则回忆起释仲跟他说的话“你先去一趟长洲,途中若见不平务必救下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他自会给你一笔盘缠,你去元洲寻跟你有缘的师父吧”。第一件事已经应验了,接下来杭一合会不会给他盘缠,他又能不能在元洲找到有缘的师父呢? 唉...南清子轻轻叹了口气。 一声嘹亮的鸡啼,南清子与杭一合苦苦撑了一夜,现在如释重负,开窗看去,天已经亮了,逐渐有人出来活动。 “走吧!”杭一合很怕夜长梦多,收好包袱,付了房钱便催促南清子上路。 一路无书,约莫酉时他们便抵达长洲城门之下。杭一合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城楼上的“长洲城”三个字,一路到此确实不易。残阳如血,染红了西方的天空,清风吹拂着地面的尘土,更有几分苍凉。 又往前走,不多时便到了长洲府衙。 “后会有期。”南清子双手抱拳,说了一句就要离开。 “恩人留步,我本想留你休息,但已经耽误你的行程,心中愧疚,唯有以此相报。”杭一合说着拿出了一包散碎银两,虽然不多,但作为南清子到元洲的盘缠已经足够。 南清子本想推脱,却被杭一合止住:“恩人下次路过长洲务必进来坐坐,杭某人眼下也没有其他,日后若不丢了这条命,定然报答救命大恩。” “长洲是非地,杭大人保重,有缘定会相见。”南清子说罢,将银子揣入怀中,直奔元洲寻有缘之师而去,如脚下生风,片刻就隐没于人群中。 第十四章 一合醉入桃花溪 自从来到长洲,杭一合身边总是缠绕着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张三家的牛被偷了, 李四家的狗被打死了之类。杭一合无比怀念曾经在京都时与同窗吟诗作赋的日子,也怀念入朝为官的荣耀,被圣上赏识的欣喜。而现在,自己被贬至边远的长洲,几度修书回家,都没有音讯。 父亲,从出事那天就当杭一合死了,母亲哭着劝了一夜才没有将他从族谱中除名。临来长洲前母亲偷偷塞给自己五百两银子,又打发了几个人一路跟随,不想一路不是山贼就是暗杀,连上任的时间都耽误了十天。 说来也怪,朝廷就像长了眼,他才到任五天,问责的圣旨就到了。虑其一路遭遇,只做罚俸三月处理。摸了摸腰包,杭一合现在真有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花钱的感觉。 偏偏那庾珩说他到任后抠门,竟连顿饭都慰劳慰劳衙门的兄弟。无奈,今日只得应下天光楼一聚。到了酒楼下,杭一合就有一种想往回跑的冲动,这阔气的门庭,这雕龙画凤的装饰,这张灯结彩的耀眼光芒,仿佛一个吞钱的恶鬼。 “该死的庾珩!”杭一合心里骂着,真的是欺负他没有出过门。 不一会儿收到消息的衙役书隶鱼贯而入,整整坐了三桌,跑堂的把客人引到二楼雅座,殷勤地奉上菜单。杭一合假装轻松的翻开瞥了一眼,心中叫苦。仍旧陪着笑脸慷慨的招呼他们点菜,只是眼睛死死的盯着庾珩不放。 宴席才开,杭一合还很是郁闷,总有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感觉。可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他渐渐抛开了几个月来的不顺心,与长洲府上下官吏划拳猜谜,吟诗作对起来。 转眼戌时三刻,杭一合等人歪歪斜斜地从天光楼走出来,互相搀扶的回家的回家,去桃花溪的去桃花溪。 庾珩扶着已经快忘记怎么走路的杭一合,听着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讲着自己的过往,从只言片语中连缀出了杭一合的遭遇。 莫名的觉得眼前这个醉酒胡言的年轻司牧也是被裹挟进大阴谋中的可怜人,将他一只胳膊架在脖颈上,轻轻说了句:“今天小爷我就带你去个好地方,安安稳稳的睡一觉吧。” 说罢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朝桃花溪走去。 桃花溪,与玉河一样是流经长洲的冉江的支流。因其两岸中满桃花而得名,因隐于桃花林中的秦楼楚馆而闻名。庾珩常去的是花知言,环境清幽,姑娘们吹拉弹唱皆是上等水平,吟诗作赋也不在话下。最主要的,还是这里那叫坠儿的姑娘,总是能说出庾珩的心思。 酒气熏天的两人才踏进花知言的大门,花知言的妈妈利红绡就迎了过来,道:“你是把我这里当客栈了吗?”拿团扇指了指不省人事的杭一合,呶呶嘴:“还活着吗?” 庾珩知道利红绡素来好开玩笑,一松手将杭一合推到她的怀中,道:“你试试不就知道了,若嫌他可怜就上他一口气。” 利红绡被突然倾过来的杭一合压得一个趔趄,慌忙扶住身旁的小厮,骂道:“该死的,奴家女儿身怎扶得住这么个汉子?” 庾珩爽朗一笑,道:“你可看清楚了他是谁?” 利红绡取出手绢擦了擦杭一合汗涔涔的脸,拨开发丝,抿嘴一笑:“当真是稀客。”旋即命小厮找个清静的屋子伺候杭一合安置。 “坠儿呢?”庾珩这才猴急的问道。 “随画舫出去了。”利红绡轻摇团扇,故作无所谓的回答。 “我在照花台,一刻钟内见不到她,我就拆了你的花知言!”庾珩伸出修长的食指勾起利红绡的下颚,说罢一甩袍袖径自向照花台走去。 第十五章 滔天祸起白衣女 卯时三刻,天已微亮。 七月的暑热令杭一合全身难受,伸手在额头上抹了一把,汗水小溪般淌了下来。迷迷糊糊中他想翻身,却左右都是陌生的身躯,传来一阵浓厚的脂粉香。杭一合以为又做噩梦,试着推一把,却听到一声:“杭大人您醒了?” 整个花知言响起了杭一合一生中的第二声撕心裂肺的喊叫,他几乎是从床榻上跳下来,又赶紧胡乱抓了一把衣衫慌慌张张的穿着。 门口响起了一声口哨,他惊恐地看过去,庾珩正倚着门笑看他的狼狈。 刚穿好裤子的杭一合彻底怒了,把衣衫狠狠摔在地上,吼道:“是不是我上任第一天你就见不得我,为何处处为难于我?!”说话间已经紧紧抓住了庾珩的衣领。 狂暴的怒吼声吓醒了床榻上的两名女子,一溜烟儿的工夫就跑了出去。 庾珩非但没有发怒,反而笑出了声,问他:“你是一个读了二十多年书的书生,我是一个刀口舔血的市井无赖,你现在要打我吗?” “呵呵...呵呵...”杭一合也感觉到自己的可笑,松开手退后数步捡起地上的衣衫,慢慢的穿好,也没有急着走,在八仙桌旁寻了个凳子坐下来。 “我是多么骄傲的人啊,国公家的公子,围在我身边的不是皇亲国戚就是达官贵族。十九岁那年还解出了二十多年都没有人解出的太祖密卷,甚至好多人都说我就是为那密卷而生,就是文曲星转世。”他给自己倒了杯凉茶,一声自嘲的苦笑,接着说:“可为什么非要是我?是我撞破了青阳公主和萧商的奸情。然后...” “什么?”庾珩突然问道。 “你没听错,青阳公主与自己的堂兄萧商有染。”杭一合肯定的答道。 庾珩脸上现出一抹难以捉摸的神色,似笑,似嘲。但很快被他隐去,开口说:“皇家真是荒唐,然后你经历了什么?” 杭一合捋了捋思路,说道:“那天夜里我轮值,平日里人来人往的天机阁居然异常的冷清,未到亥时就只剩下我与执笔书吏。他去茅房回来,整个人就一直发抖,说是看见了一个穿白衣长发披散的女子,把他吓得不轻。” “我是不相信这些东西的,便于他发生了争执,最后我们决定一起回去看。”杭一合说到这里抬头看着庾珩,无奈地说:“结果,我输了。我也看到那个女子,回头执笔书吏却不见了。”他做出用鼻子轻嗅的动作,接着说:“我问到了一阵很浓的香味,不是花香,不是檀香。我没有闻过的香味,我的意识开始模糊,只凭着感觉往轮值房中跑。” 说到这里杭一合自己也很迷惑:“我记得自己找到常坐的椅子坐下了,我大声喊着执笔书吏的名字,但是没有答复,我就像坠入到一个无底洞中,四周好黑,除了那挥之不去的陌生香味。” “我的头好沉,身子一倒,再醒来我怀中就抱着一个白衣女子,正是圣上的戚才人。”杭一合说到这里表情已经很痛苦,他把头埋入胳膊中,庾珩能感觉到他在隐忍着自己的哭声,继续说:“而四周都是指指点点的人,中间坐着盛怒无比的圣上。” 杭一合是勤国公杭旭午唯一的嫡子,从小就有神童之称,他的父亲一直引以为傲,估计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有一天会闯下这泼天大祸,因为杭一合在别人眼中是一个永远不会犯错的人。 丑事一出,勤国公马上与杭一合断绝了父子关系,还张罗着要将他从族谱中除名,一时间这个曾经被捧在神龛之上的神童、国子博士变成了罪大恶极的阶下囚。 第十六章 庾珩泪洒司牧府 在天牢中的杭一合无数次的想过了结自己肮脏的生命,只有他的母亲为他的事四处奔走,告诉他“人哪怕卑微的像一只臭虫,也要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他母亲哭着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完全相信自己的儿子不会犯那样的死罪的。 她曾经是一个多么骄傲而高贵的女人,如今唯一的愿望只是自己的儿子活着,不管以怎样一种姿态活着。三个月的奔走,她也确实保住了儿子的性命,只是要被远远的分开。 想起自己的母亲,杭一合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庾珩先是拍了拍他的肩膀,看到杭一合哭到颤抖的身子,庾珩像兄长一般将他抱住,任由杭一合的泪水将衣襟湿透。 “你不要跟别人说,不然…我革你的职。”杭一合一边揉着红肿的眼睛,一边毫无底气的威胁着庾珩。 “不说,不说,同是天涯沦落人。”庾珩这次破天荒的没有跟杭一合斗嘴,反而发出了一声感叹。 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杭一合觉得庾珩明明比自己大五六岁却没有听说他有家室,一定是整日流连于花街柳巷都没有女孩子敢嫁给他,于是劝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也不要总是来这些地方鬼混,寻个好人家的姑娘,安心过日子吧。” 庾珩被这根本不符合杭一合身份的劝勉微微震了一下,看来一天不怼他,他就真把自己当老大了,于是道:“你也不小了啊,怎么没见你成家?” 杭一合嘴角忍不住上扬了一下,告诉庾珩:“你别说,我小的时候确实定过一门亲,只是后来姑娘的父亲通敌叛国,家遭灭门。” “你果然是个扫帚星。”庾珩嘴里小声的说着。 杭一合虽然听得真切,也只是白了他一眼,继续沉浸在自己曾经有过亲事的莫名喜悦之中,自顾自的说:“我娘亲说事发之时她已经不知去向,抄家的卫队搜遍了霍府也没有找到她四哥和她,兴许是…” 庾珩猛然拽住杭一合的袍袖大声问道:“你说那个姑娘姓什么?!” 这如暴雷般的吼声,引来大街上的人驻足侧目,杭一合尴尬的巴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小声回答他:“姓霍,你别嚷嚷啊。” 庾珩若有所思的愣住了,须臾问道:“你现在想找到那个姑娘吗?” “想啊,原来嫌弃她是罪臣子女,而如今大家半斤八两。还不如凑合过吧。”杭一合傻傻地说着。 庾珩却依旧表情凝重,狠狠地说:“我也想,掘地三尺都想,为了找她我已经走过了神世的七个洲,如果在长洲找不到她,我就继续去别处找。” 杭一合心中纳闷“这到底是我未婚妻,还是你未婚妻啊?那么上心!”之后不解的看着庾珩。 周围看热闹的人发现没有吵架也没有打架,觉得无趣,立马散了。 庾珩注意到杭一合的脑袋已经快被疑问填满了,拉着他快步朝司牧衙门走去,并说着:“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杭一合有了上次的三足乌鸦的经验后,不自觉的抬起头四处看看,果然不远处有一个黑色的鸟影闪过。 匆匆回到司牧衙门,他们径直去了后院。 杭一合好奇的问道:“你究竟是个什么人啊?主簿?术士?杀人犯?山贼?”他几乎把自己能想到的好的坏的都说了一遍。 “我曾经是一个征战沙场的将军!”庾珩肯定的说。 杭一合翻了一个白眼,把手轻轻贴到庾珩的额头上,又放到自己的额头上,小声嘀咕:“没发烧啊。”偷偷瞥他一眼,心道:“可能是疯了,对,疯了。”然后,开口应和道:“将军,将军。” 第十七章 无名将军难回首 鬼才会相信庾珩的话,难说是在不经意间被三足乌鸦施了法吧。神世开国不到五十年,有多少个将军杭一合倒着都能背出来,从没有一个将军叫庾珩的。越是这样想,他越是关心庾珩的安危,琢磨着要不要让郑老六过来看看。 “你还记得神凰二十三年腊月里,齐明入侵流洲吗?”庾珩冷冷地问道。 杭一合渐渐觉得庾珩可能没有骗人,点点头说:“记得,齐明自视兵强马壮,时常侵扰神世,流洲因在神世最北,所以常常兵祸不断。神凰七年初我们以嫡公主和亲才平息战乱,但神凰二十三年公主之子弑母宣战,也可谓对我神世大辱。” “对,战争打到神凰二十四年八月,我们以血肉之躯抵抗住了齐明的进攻。此时,戍威将军霍继首回京报捷,原本定于十月回流洲继续抗敌,可他却在途中通敌叛国。我们的战阵图、突袭时间、兵力全被敌人知晓。”庾珩的双眼开始充血,愤怒地说:“我麾下全员戒备,领命死守吞云关,我们做到了,但是三千八百名将士,只有不到上百人活了下来。”说到这里,他突然猛捶了书案一拳,实木的书案轰然碎裂,杭一合心疼书案,却不敢再触怒庾珩。 “你说,霍继首该不该杀?”庾珩盯着杭一合问道。 “该杀,该杀!”杭一合赶紧神经质地点头回答。 “我离家赴战场时,我的夫人怀着三个月的身孕,她说等我回来我们就可以带着孩子找个安静的地方过安稳的日子。”杭一合听到这话惊讶得张大了嘴,原来这家伙有夫人。 “但是,等我回到家,她已经不在了。他们都说素华生了个妖怪,这个妖怪让她疼了整整一天一夜。最终,她没有挺过来…”两个人都陷入深深地沉默,四周的空气凝固如胶,让人窒息。 在杭一合的眼中,庾珩就是一个有些无赖好跟自己斗嘴,但又时常露出阳光般笑容的无忧无虑的人。虽然杭一合隐隐感觉到他不简单,他可以轻松的降服各类小妖怪,整个长洲城的人似乎都跟他很熟,有什么纠纷他的话也最受用。但是,他从来没有想过庾珩身上居然背负了这么沉重的过往。 此时此刻,杭一合想安慰悲伤的庾珩,想替他擦去眼角流下的泪,就像在花知言他安慰自己一样。但是,庾珩没有给他这个机会,他一声苦笑,手指轻轻擦去了泪痕。 “嫂夫人的墓在哪里?我们可以去祭拜她,陪陪她。”杭一合觉得遗憾,没有能够见到这个深藏在庾珩心中的女人,但是很想去她的墓前坐坐。 “她没有墓,那些人说她生下妖胎,不祥,就把他们母子都烧为灰烬了。”庾珩说这话的时候,闭着眼睛仰着面,生怕眼泪再掉下来。 “所以,你一定要找到霍姑娘,然后…”杭一合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杀了她?” 庾珩摇头,说:“如果回到神凰二十四年,我会毫不犹豫的杀了她。但是,这四年的寻找,我逐渐的理清了一些头绪。”本还想继续说什么,可眼前的杭一合出现的太突然,太凑巧,庾珩不敢断定,他是敌是友,所以只淡淡地说:“还是慎重些吧。” 第十八章 困境思及小恩人 理智了的庾珩一点儿都不好玩,杭一合当然也看出他的戒备之心,毕竟是家破人亡的仇恨,对方身份又有些敏感,谨慎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一天之内两个人相继爆发,都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甚至还不顾形象的大声哭泣,此时互相对视一眼,居然有些尴尬,看来还是不太熟的缘故,获得一个知己真的很难。 话说长洲地处神世西南一角,上高水险,密林之中常有瘴气,许多行路之人稍有不慎就毙命于此。此地聚居着隼、匡、基溪、迟安是个民族,各族虽然都是农耕为生,却风俗习惯各异。 隼族原来以游牧为生,融合后依旧保持勇武善射的性格,却好饮酒;匡族性格和善,多出明医,却也是用毒的好手;基溪人心灵手巧,大到宫殿庙宇,小到发簪首饰都属他们做的最美,善于经商爱财如命;迟安人原以打渔为生,生性善水,京都的运河开通后,他们常常活跃在运河两岸,发展漕运。 除此之外,长洲也是神世十洲之中最大的,下辖七郡二十五县。杭一合现在所看到的只是长洲司牧府所在的洲城,上任以来,他还没有外出巡视过,对各郡各县的实情可谓知之甚少。每天呈报上来的文书,大多也是报喜不报忧,他心里很清楚为官一任若连所辖区域的山川水文、风土人情都一无所知,是非常失职的。 然后,并非他不想出去,只是上任路上的追杀风波还令他心有余悸,此时巡视各地难说会被半路截杀或者给各郡县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每每想到这里,他脑海中就会浮现出南清子手持杆子鞭,一鞭致命的利落身手。如果有他在,也许自己就敢踏踏实实地巡视郡县了。 “阿嚏!”南清子大大地打了个喷嚏,然后用手揉揉鼻子,心想“奇怪,谁在想我?”然后,继续漫无目的的在元洲城闲逛。 转眼他到元洲已经半个多月了,这里的人都很奇怪。长相倒都是人的模样,可就是行为习惯,脸上的神色,整个人的气质跟他之前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太一样。比如,眼前这位仁兄。 南清子抬头看向面前的墙壁,这位仁兄像一只壁虎般趴在墙上,双手双脚紧紧贴着前面,眼神凶恶而谨慎地射向四周。弄得南清子整个人也不自然起来,随着他头移动的方位转动自己的脑袋。 “喂!臭小子,你为什么学我?!”要不是眼前这人突然询问,他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趴在地上,转动脑袋四处张望。 南清子迅速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略有些尴尬,但不想表现出自己的见识浅显,冷冷道:“此乃本门绝学蟾蜍秘术,刚才不过是运功侦查周围情况。” “哦,蟾蜍秘术?原来还有这样的仙术啊。”说着这人跳了下来,原来他会像正常人一样行走站立啊。 南清子打量着他,他却表现出对蟾蜍秘术的好奇,问:“小兄弟是哪个门派的啊?” “我师父从来没说过什么门派不门派的啊!”南清子在心里暗暗叫苦,突然灵机一动,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逍遥山上逍遥门,无所凭借,随心随性。” 第十九章 无奈挥手别元洲 南清子在长洲终于遇到了第一个愿意跟他说话的人,虽然他明确的感觉到这个人的脑子,好像有点不太够用。 为了敷衍对方的提问,南清子现编了一座逍遥山,一个逍遥派。 这家伙挠挠头,问道:“逍遥山?在哪里啊?” 南清子尴尬的咳嗽一声,说道:“长洲。” “啊,长洲啊,我就是长洲来的啊!”听到这个话,南清子真想一口鲜血吐出来,死了算了,怎么有这么巧的事?! 接着就是被类似“你是长洲哪个郡,哪个县的?”“你知道谁谁谁吗?”的问题包围,南清子只能应付道:“我从小在山上修炼,不曾知道这些凡俗之事。” 那人点头认可,又说:“你还没告诉我,逍遥山在哪里呢?我在长洲生活了六百多年,都没有听说过。” “六百多年?!”南清子不可思议地问道。 “是啊,我原来是一只蜥蜴,后来得到金圣教主点化,修炼妖丹,幻化人形。”说着,他不自觉的看了南清子一眼,观察对方的神色有无变化。难为情的说:“你不会…因为我是蜥蜴而看不起我吧?他们都叫我妖怪,可是我不害人的,我们长洲的妖怪都不害人的。” 南清子再次打量了眼前的蜥蜴精,乍看之下与常人无异,而且可以说是一个身高体大不好惹的壮汉没想到,竟然是个蜥蜴精! “在这里他们不为难你吗?”南清子问道,然后觉得有点过于直接,立刻补充道:“我的意思是说,这里的人能看出你的真实身份吗?” 蜥蜴精陷入沉默,南清子还以为自己的话让他生气了,便不好意思的笑笑,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其实,在元洲有很多得道之人,也有很多妖怪。他们不像长洲的妖怪那么简单,只想像人一样的过着普通的生活。比如,太阴神幽荧大人,他是金圣教主的师父,本身就是修炼万年的螣蛇。他们渴望的就很多,金钱、权利、地位。”蜥蜴精自顾自的说着,南清子却觉得自己除了比他聪明一点之外,好像没有别的优势,连这些什么太阴神、太阳神的,根本没有听说过。 正在听得入迷的时候,蜥蜴精突然开口说:“我叫柘渊,你呢?” “南清子!”面对突如其来的提问,他本能的回答。 “你也是来参加烛照门徒选拔的吗?”柘渊又问,南清子才开始没有听清问题,点头“嗯”了一声,然后一愣神,追问:“你说什么?选拔?” 柘渊微微一笑:“是啊,烛照是与太阴神相对的太阳神,每五百年选一次门徒,只收一个有缘之人。一直以来,他只收人类,但是今年规定妖也可以获得参选资格,所以我们才来的。” 说着,柘渊一指大街上乌央乌央的人,南清子结合他之前说的话,放眼望去,只怕这些人里超过一半都是妖。 “我是来找师父的,这个选拔五百年才有一个名额,除了实力只怕更多的是仙缘。我只认没有那个命,还是算了吧。本本分分找个师父,学艺谋生就可以。”南清子说。 柘渊双手抱拳,施了一礼,道:“相识即是缘分,既然我们目的地不同,那就此别过,后会有期!” 说罢,只见柘渊一个闪身跃上墙头,片刻就不见身影。 看着离开的柘渊,南清子再次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至少他现在的身手连这只笨笨的蜥蜴都不如。心中不由得产生了一丝怀疑:会不会我根本不应该相信释仲的话?我在这里这么格格不入,只怕找不到师父。 如此想着,南清子已经朝着城门的方向走去,最后看一眼元洲城门,这个仙气飘然的地方,终究不属于自己。 第二十章 深宫夜话思爱子 深夜丑时,京都浮生殿。 殿内监谷春大人倚靠着浮生殿三丈高的描金梨木门打盹,手中还紧紧抱定象征着他身份的真珠浮尘,白色的马尾毛柔顺的垂下。“咳咳咳”他被殿内一阵急促的咳嗽声惊醒。 “圣上莫急,老奴来了。”已经五十八岁的谷春一骨碌翻起来,将殿内推开一条仅容一人进入的小缝。 听到门“吱呀”一声,咳嗽的真龙勉强压住,开口道:“水,朕要喝水。” 谷春领命奉上一盏润嗓的温水,真龙急急喝了一口。 谷春趁着他喝水的间隙已经将殿内的两盏宫灯点亮,再回头去接递过来的杯盏。见皇上倚着床榻坐着,只怕是没有什么睡意了。 “笃笃笃”打更的声音传来,丑时三刻,还有两个时辰皇上又该起床上朝,谷春心中略有些心疼,皇上今年也是五十八,自己翻身都不利索了,皇上的身子只怕也是吃力。于是,劝道:“圣上再睡会儿吧,明日还要早朝,这样熬着龙体也受不了啊。” 皇上听罢此言,只是摇头,他说:“朕这几日又开始睡不着了,一闭眼就梦见辛歌问我为什么要让霓裳去和亲,让她惨死在齐明。”想起自己的二女儿,他不由得叹气,接着说:“还有扶风王,定海王都在缠着朕,让朕好好待正荻。” 说着这些,神世帝仿佛觉得他们就在眼前,就在自己的寝殿内游走,特别是那个被自己篡位杀死的东旻侯。他满身是血,不停的对着自己笑啊笑,有的时候还会用手指着自己,就像在质问“你为什么谋我的皇位,为什么要杀我”一般。 有一次他甚至真真切切地听到东旻侯的声音问:“珩儿呢?珩儿呢?” 想到这些,神世帝就像陷入了无底的深渊,周围好黑好冷,只有这些人撕扯着他,逼问着他。 “珩儿呢?”神世帝随口问出,语气淡然,神情木讷。 谷春一愣,心想:好好的,怎么问起他来? “他在长洲,自从素华王妃殁了,他就离开京都了不是?”谷春的话让神世帝回忆起萧珩离开京都时的眼神,他还说过一句话:“日后我再回来,定叫你们血债血偿。” “谷春,你说他究竟是朕的儿子还是东旻侯的儿子?” 听到这话,谷春如被雷劈一般,想着赶紧打消神世帝的这一念头,可他知道这两年神世帝是越来越多疑,越是急着想去辩白的,越是让他怀疑。于是稍微缓缓心绪,道:“老奴记得那年怀昭华是不甚跌倒后才导致二皇子早产的,七个月就出世的孩子有的是,民间老话还说七月生八月死,那时候老奴就觉得这二皇子定时有福气的。” 神世帝听罢点点头:“是啊,七个月的时候疏桐宫的步莲池边新铺了鹅卵石的小径,那天还下了下雨,朕跟曼奴说不要去看了,她非说雨后赏荷池塘中水雾腾腾,最是朦胧如仙境。才开始,朕还搀着她,可后来她一高兴就跑啊跳啊,才一会儿就跌倒了。” “对啊,可吓坏老奴了,还是您一路抱着怀昭华回宫生产的。”谷春附和着,想让更多的细节来证实萧珩就是神世帝的儿子是千真万确的。 “冯御医说,皇子难产还问朕保子还是保母。”神世帝说道这里,仿佛回到了二十五年前,伸手有力的指着殿内的一片微弱灯光,道:“母子必须平安,否则朕砍了你的脑袋。” 说罢“哈哈哈”的笑起来,又说:“这孩子生了一天一夜,朕的曼奴儿受苦了,所以打小朕就疼珩儿,他也是诸多皇子中最聪慧,文武双全的一个。” 谷春也嘿嘿嘿的笑起来,跟皇上说:“可不是吗?您亲自教他骑射,教他识字,实在是用心。二皇子真真是得了您真传的。” 第二十一章 无心早朝显异样 往昔种种如过眼云烟,神世帝一日比一日觉得自己老了,常常无端的想起那些远逝的时光,无论是沙场死敌,让自己下不了台的政敌,亦或是他最不愿提起的先帝东旻侯,在回忆里都是那么熟悉与真实。 人老最易动情,不经意间,他居然说道:“他是朕的好儿子啊,朕想他了。” 此刻,谷春才发现神世帝已经泪流满面。赶紧拿手绢去替他擦拭,边擦边说:“二皇子这会儿就是跟您赌赌气,毕竟素华王妃殁了,等他过了这伤心的劲儿,就回来了。” 神世帝的眼泪越发止不住了,这个儿子从出生就受人非议,眼看着他将为人父,却又生出素华产下妖物的谣言,神世帝没来及去看一眼,就被怀昭华一把火将素华烧为灰烬,以至于自己无颜面对珩儿。 更鼓响起,卯时已至,谷春伺候神世帝更衣上朝,一切都淹没在寂静的夜里,唯有两盏灯听到。 可能是一夜没睡的缘故,今日早朝神世帝都是蔫蔫的,对大臣们的话也是听得不甚真切。太宰幸北之也看出皇上精神不佳,已经连着向龙椅上瞥了几眼,谷春也看出幸北之的担忧,向他微微点头,一来肯定他猜得不错,二来也希望他站出来提出结束早朝。 听了一圈朝议几乎都是些常规的事务,其中比较紧急的还是度支尚书所奏国库亏空之事。于是,幸北之说:“圣上,臣以为各部各司分内之事就无需再早朝铺开来说了,度支司所提之事,天御司先处置,若有其他紧要老臣再请圣上定夺,您看如何?” “唉...”神世帝先是没来由的叹了口气,接着道:“行吧,天御司先合议。”说着就只手撑着身子站了起来,谷春赶紧上前搀扶,持白羽团扇的宫女紧随其后,圣驾回宫。 才出了成天殿门,谷秋已经候在门外,他是内官监的主事不能进殿,可他近两年已经越来越没有规矩,几乎是贴门而战。谷春白了他一眼,谷秋早已殷勤的接过神世帝的手,道:“可着实让老奴心疼,听说您老昨夜又没睡踏实,您看是请释仲法师来呢,还是先喝喝老奴给您炖的汤?” 谷秋原本只是御膳司的布菜太监,奈何他研究出一手合口的好菜,短短十年就成了仅此于谷春的内官监,宫中采买皆过他的手。由于对释仲法师口味的精准掌握,前些日子谷秋的母亲逝世,释仲竟然亲自诵经超度,真是好福气。 “春公公,借一步说话。”谷春还在赌气,却被幸北之牵引到成天殿转角僻静处,此时东宫萧正荻刚好前呼后拥的出了殿门,看着这两人,顿时不悦,嘴里念道:“老匹夫,何时这早朝都得听他的了?” “太子多虑,他已经是老朽了,还能蹦跶几年呢?这天下早晚不是您说了算吗?”说话的是新晋加金章紫绶者,金紫光禄大夫左长风,位列十六班的重臣,也是东宫身边的新宠。说起左长风,其实并陌生,南清子曾经就是在他府上表演的铜盆钓鱼,只不过那时他还是光禄大夫。 此人生平最大的爱好就是皆交各种仙道,小到南清子这样不成名不入流的,大到太阴之神——幽荧。 第二十二章 光禄府太阴降临 我们不妨让时间倒回周飞鸾射落苍鹰的前一夜,月明星稀,光禄大夫左长风按照玄洲方士所给的法子在月上中天最为明朗之时,燃烛焚香,摆好桌子搭起祭坛,口中默念咒语,绕着桌子左三周右三周的转动,最后回到祭坛前跪地诚恳的三叩九拜,咒语不断。 一阵黑风陡然而起,管家左邀吓得瑟缩到柱子后面,紧张的四处张望。 “何人唤我?”一个老者的声音传来。 左长风心中暗喜,果然成功了,太阴之神可是真正的神仙,可他却忘记了他也是极阴之神,所到之处都是充满杀戮与死亡。 “小人左长风拜见幽荧大仙。”左长风毕恭毕敬的叩首,巴不得他赶紧现身相见。 “无名小卒,是来送命吗?”幽荧的语气显得并不是很高兴。 左长风一笑,反问道:“大仙且说说哪个大人物生而显赫?” “呵呵!”幽荧也回之一笑,问道:“我猜,你想跟我做交易。” “幽荧大仙明鉴,是合作共赢,不是交易。”左长风道。 “废话,你不就是看中本仙的神力?”幽荧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但是交易能否达成,还要看对方能给自己什么。 左长风从蒲团上站起身来:“你要觉得是交易,也可以吧。只要你肯帮我,我也保证给你想要的。” “哦,你知道本仙想要什么?”幽荧问, “当然,你是怨念、死亡的化身,要想增强功力就是要用亡灵献祭你,你只需要暗中助我,亡灵要多少有多少。”左长风肯定的回答。 又是一阵黑风,渐渐凝聚成一阵旋风,吹落了庭院中的花,折断了树的细枝,管家吓得就差晕过去,心脏狂跳不止,却不得不继续帮左长风把风。 黑风慢慢构成一个人形,他全身被黑色的拖地斗篷遮挡,脸隐没在斗篷和黑夜中。只见他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冷冷地问左长风:“你要我干什么?” 左长风仰天长啸:“我要你诅咒萧寰所有儿子死于非命,我要你将这天下交到我的手里,以报先帝枉死之仇!”此时的左长风神色张狂中是无尽的狰狞,比眼前的幽荧恐怖上百倍,管家左邀彻底吓晕在柱子后面。 次日左府洒扫的丫鬟发现左邀时他还在昏睡,使劲搡了两把他都没有动静,以为左邀死了,赶紧跑去跟左夫人汇报。待左夫人急急赶到中院廊下却不见左邀的身影,伸出食指一点小丫鬟的额头:“蠢丫头,瞧被你吓得,管家兴许是睡得沉些,现在已经当值去了。”说罢,转身走了,留下迷惑的小丫鬟。 “啊...”还没叫出声,这小丫鬟的嘴就被一只男人的手紧紧捂住。 “本仙,”捂住丫鬟的男人扭了扭脖颈,懒懒的说道“真是赚大了,昨天吞了这个臭男人的三魂七魄,今天又能尝尝这么嫩的丫鬟。”说罢伸出长长地舌头一舔小丫鬟娇嫩的小脸,任由她怎么抵抗都无济于事。 不消片刻,那个小丫鬟就已经进了左邀的肚子,他满足的舔舔嘴唇,眼中闪出一缕不可捉摸的幽绿色光芒。 “左邀!”左夫人想起来还要让小丫鬟把自己换下的衣服拿去浣洗,又折了回来,却不见小丫鬟,而是左邀站在廊下,于是惊异的叫道。 左邀赶紧换了一副恭敬的神色,低着头问:“夫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香茗呢?刚刚还在这里呢。”左夫人四下环顾,确定那丫鬟已经不在这里了。 左邀也装模作样的跟着到处看,嘴里还说着:“没有啊,是不是去别处了。” 第二十三章 幽荧神初试身手 “夫人不好了,香茗跳井了!”一个小厮急急地跑了过来。 左夫人一惊,问:“你说什么?快带我去。” 左夫人随小厮跑到了井边,确实只见到香茗身上落下的一只鞋子,左邀随后也气喘吁吁地跟来。 “怎么会这样,这个傻丫头。”左夫人一大早被这突如其来的事件搞得很是忧虑,这时听到响动的左长风走了出来:“夫人这时怎么了?” 看到一脸不畅的左夫人,左长风怜惜地问。 “香茗这丫头,我不过是说了她一句蠢,就想不通跳井死了。”左夫人把所有不是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夫人此言差矣,这丫头的是只怕是因着别的事,您别多虑。”左邀殷勤的宽慰道。 “是啊,是啊。”左长风虽然弄不动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看着左邀的神色也猜出个大概,心不在焉的附和道。 “扶夫人下去休息吧。”左长风吩咐跟过来的丫鬟。 左夫人一离开,刚才报信的小厮打了个寒战,目光立马变得呆滞无神,很久才缓过来,问:“刚刚发生了什么?”好像什么都不记得了。 左长风拉着左邀疾步走进书房,关上房门,压低了声音道:“你要的我都会满足你,但是不准再对我府中任何人动手,否则...”。 “否则怎么样?”左邀盯着左长风的眼睛问。 “一旦别人察觉我左府的异样,还谈何交易呢?”左长风说。 左邀思忖了片刻道:“好吧,我答应你,本仙堂堂太阴,也确实不应该再亲自动手。”说罢,露出一抹邪笑。 有此承诺,左长风不再多言,看着眼前的左邀变成一只苍鹰盘旋而起。 左邀没有直接去皇城,而是径直去到周飞鸾所在的诺皋司。 “爱徒!”左邀落地再次化身为幽荧,开口叫道。 周飞鸾先是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又觉得不可思议,上前拉着幽荧邀他上座:“师父,怎么到这里来了?”边说着边给幽荧倒上一杯热茶。 幽荧只是用手扇着闻茶的香,这是他一直的习惯,只闻茶香,从不饮茶。 “左长风与我做了一个交易,你不是也早就想查清当年的真相了吗?”幽荧看了周飞鸾一眼,又道:“傻徒儿,机会到了。我一会儿幻化成苍鹰在皇城盘旋,然后你...”幽荧附在周飞鸾的耳畔低声说着后续的安排,周飞鸾频频点头。 幽荧一扇双翅瞬间化为苍鹰,远远飞去,周飞鸾跟以往一般持近百斤的重弓去换岗,才有了疏桐宫射落苍鹰引起的风波。 在成功因其东宫注意的同时,周飞鸾还顺带挑起了青阳公主的好奇。她知道,青阳公主一直看中自己的身份,她是真正的嫡出公主。唯一遗憾,是她非男儿身,否则她与东宫之间的矛盾早就爆发了,何必如此用心筹谋。 不知道为什么,周飞鸾就是很讨厌这个女人,因为她的身影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当年那个以叛国罪被斩首示众的霍继首的家中。与此同时,霍继首对周飞鸾还有特殊的意义,因为他身上背负了灭门流洲二百七十八名将士的血海深仇。 没有人知道那年在霍继首身上发生了什么,他就像一头突然发了疯的猛兽,四下派出部下残忍屠杀那近三百名将士的家人。从老人到孩子,一个都没有逃脱他们冰冷的横刀,那曾经举起来杀敌的横刀,此时手起刀落却砍下了自己生死战友的头颅。而当这二百七十八人从尸山血海中捡回半条命打算回家安稳度日时,等待他们的是破败的家宅和残酷的死讯。 他们没来得及找霍继首问个清楚,这个铁血将军,就通敌叛国,死于刀下了。 虽然周飞鸾也不知道青阳公主会与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但是曾经与霍家来往过密的人,都是他的目标,至少要让这个不知耻的女人暴露她伪善的本性。 第二十四章 暗潮涌动天御司 京都是典型的坊市分离的结构,总共有东南西北四市,每日一更三点敲响暮鼓,闭市禁止出行,直到次日五更三点敲响晨钟后才开禁开市。天御司是整个神世的大脑所在,是京都仅次于皇城的建筑群。天御司、浮世宫、皇宫成“品”字型排开,构成了京都的中心。 皇宫最大,居中而立;浮世宫是群臣百官早朝议事,举行皇家盛宴,接待外宾的所在;天御司则是京中朝官办公之处。别听它名为“司”,实际上并没有比浮世宫小,甚至这几年将闻天书院并入后更是庞大。 天御司又围绕六府化为六大部分。上院天官府是太宰幸北之及其部署办公之处,掌邦治辅圣上,也是天御司中最大的一处建筑;下院地官府是大司徒卿安君慎及其部署办公之处,掌天下人民、田地、赋税事务。 此外,春官府是大宗伯卿秦玄及其部署办公所在,掌太庙神主事务,自从释仲法师来了之后,春官府职权不断削减;夏官府是天御司第三大府,大司马卿王凌峰主掌天下兵马事务;秋官府大司寇卿周圣瑞主掌刑狱事务;冬官府大百工卿颜云流主掌营造事务。 与这六府比起来,其余各司各部都显得渺小,只要六府运转正常,整个神世巨人就会安稳的前行。 幸北之自顾自的朝前走着,谷春手持浮尘迈着稳重的步伐稍随其后。 天御司,天官府会客花厅。 “太宰,心中有疑问还是快些说吧,省得让有心之人看了去,好说不好听。”谷春说话间眼神悠悠看向窗外,幸北之顺势看过去,倒没有看到安君慎,只是小司徒中大夫罗鼎阳迅速低头加快了脚步。 “切,不足挂齿的小人物!”幸北之不屑的说道。 谷春轻轻一笑,道:“不是怕他,只是怕他说出去的话,三人成虎,众口铄金。” 全天御司都知道上下两院只是表面上风平浪静罢了,无论是幸北之或是安君慎都是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的。 幸北之二十四年前答出了太祖密卷,然后由他命制新题放于浮世宫大殿之上。所以,论学问他是神世公认的,哪怕杭一合也不敢比他分毫;论治国,他贵为太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这样的人很难没有几分傲气。 安君慎则不同,他是从最基层的小官吏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他更看重的是人的实干能力,这也是他最值得骄傲的地方。 出身不同,两个人的性格、处事方式就会完全不同,也注定了他们不可调和的矛盾。 “春公公最近是越发谨慎了”说着淡淡苦笑,又说:“罢了,刚刚度支尚书不才给我找了活干吗?幸某也实在是关心圣上龙体,才挤出时间向您讨教。” 谷春与幸北之相识也有二十来年了,忙止住他说这些客套话:“少抬高洒家,受不起,受不起。”再次看了一眼周围,才道:“最近这几日,圣上又开始难以入眠了,洒家还寻思要不要去找释仲师父呢?” “唉”谷春叹了口气,无奈地说:“可你也知道,这释仲师父总是能三言两语就说的圣上出家,度支不是才哼哼呢嘛。所以啊,轻易洒家也不敢行动。” 幸北之理解的点点头,又问:“今日好像不仅仅是疲惫的问题,圣上仿佛有心事,是吗?” “这个就更是莫名其妙的事儿了,二皇子都出走三四年了,圣上从没有提起过他。可是,昨天夜里居然说想二皇子啦,说着说着...还...”谷春不知道该怎么表达神世帝思念儿子,深夜哭泣的事。 “还怎么?”幸北之又问。 “龙目凄然,降下甘霖。”谷春说罢,也不觉得言尽于此,点到为止。 第二十五章 天御司小议圣心 “哦!”幸北之猜想过八位皇子在神世帝心中的分量。大皇子、三皇子都是性格沉稳,文采突出的,近些年两人自请闻天书院编纂书籍,几乎与世无争。他们的乖巧与才华,不仅一次打动了神世帝,连幸北之都几次旁敲侧击废东宫重立之事,但神世帝始终当作没有听到。 七皇子、八皇子还小,神世帝对他们并没有太多的情感表达。其余的皇子多是平庸,甚至莽撞的人,更是入不得神世帝的眼。 可是,为谁落泪都不应该是二皇子啊! 萧珩,从出身来说就不占优势,他的生母怀曼奴乃是东旻侯的容华,应相貌出众侥幸逃过一死。入宫才七个月就生下萧珩,关于萧珩是东旻侯遗腹子的谣言从来就没有停止过,这也就直接导致了怀曼奴对这个让她羞耻的儿子恨之入骨,即使萧珩是神世帝登基后的第一个儿子。 “那依春公公看来,圣上对二皇子是什么心思?”幸北之单刀直入的问道。 谷春略微沉思了片刻,说:“圣意难测啊。” 幸北之心中最佳的太子人选一直是闻天书院的大皇子,这点彼此都心照不宣,而从此时此刻神世帝的真心来说,谷春也拿不准储君之位他是否更倾向于二皇子? 如果神世帝真的属意于二皇子,那么过早的暴露只会为二皇子树敌。如果二皇子不是储君人选,那么又何必拖他下浑水。谷春如此琢磨着,没有再言语。 幸北之显然对谷春的答案不满意,这天底下谁都可以不清楚神世帝的心思,但是谷春不应该啊。一个从小陪着神世帝长起来,如今又稳居殿内监之职的人,察言观色,揣摩心思,应该是他最擅长的。 “谷公公是怕我会成为神世不稳定的因素?”这可能是谷春心里最大的顾虑,幸北之将其点破,并说道:“公公未免小看幸某人,也小看了二皇子。” “哦,何出此言?”谷春问。 “哪怕我真的狭隘到为了护大皇子去胡乱伤人,却也不能将二皇子看作是为了皇权地位丧失理智的人。”幸北之斩钉截铁地说道。 谷春会意一笑,羞愧道:“是洒家小心眼儿了。”说罢起身,拱手给幸北之深施一礼,道:“还是幸太宰想得周全,二皇子是重情重义之人,在他心中什么都超越不了一个情字。” 幸北之赶紧起身还礼,道:“实不相瞒,幸某有个想法。”说着对谷春神秘一笑,“到时候还望春公公施以援手才是。” 谷春一时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既已确定他暂时不会造成朝中不稳,也便记下这句话慢慢琢磨。眼看着伺候神世帝批阅奏折的时辰将至,谷春起身告辞。 刚一开门,谷春便与匆匆赶来的度支尚书苗广知撞了个满怀,抱在手中的文书撒了一地,谷春倒是自顾自地整着身上的衣衫,只是那苗广知极不高兴赔了个不是,就怒冲冲地捡地上的文书。 谷春回头与幸北之对视一眼,无奈的摇摇头,抬脚离开。 要说这苗广知还就是这么个风风火火的人,厌恶他的说他莽撞无礼,赏识他说是刚直不阿。幸北之就是属于人为他刚直不阿的人,愣是把他从一个小小的田赋郎中,培养成了今天的度支尚书,掌握一国财政大权。 “哎呀,你着急什么?我都还没有找你,你倒找上我来了。”幸北之不耐烦的数落着苗广知。 苗广知只是低头整理自己的文书,待理顺了才说:“太宰您就别花功夫数落下官了,国库的亏空下官早先就跟您汇报了,可是...”他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可是,我不管不问,任由某些人一直插手财政,以至于造成今日的局面是吧?”幸北之急火攻心,心中暗骂这个苗广知真是个猪脑子。 看着苗广知义愤填膺的样子,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些年来插手财政的几乎是东宫的人,幸北之不过是欲擒故纵,而现在收网与否就看神世帝的态度。 第二十六章 杭一合前堂立威 帝都在北,长洲在南。 杭一合每天早晨更衣时总喜欢从北边的窗户往外张望,也说不清楚在看什么,但那个方向始终对他充满诱惑。江樘也注意到新老爷的这个习惯,便叫人把盥洗的面盆之类都放到窗前,让他一睁开眼就能自然的走到窗前,远望北方。 “江樘,你有没有发现那边好像要下大雨了。”江樘顺着杭一合的视线望去,北边的天确实乌云密布,一副大雨将至未至的模样,让人压抑,四周的云还在不断的望那里聚。 “七八月份,雨水足也是正常的。”江樘笑着回答,但是看杭一合却一脸凝重,今天早上一起来他就觉得胸口十分憋闷,再次长舒一口气,便出去用早餐。 万万没想到长把勺郑老六还烧的一手好菜,现在整个司牧府的饭食都由他来负责,他也十分享受别人或羡慕或赞赏的目光。弯月呢,则已经成了一众丫鬟的主事,发挥所长打扫的司牧府纤尘不染。 “嗯,好吃!”杭一合边往嘴里舀了一大勺粥,边感叹道,这顿饭算是唤醒了他的好心情。然而,扫兴的人总是很快赶到。 “大老爷,前堂都快把房掀了,你还在这里细嚼慢咽。”庾珩早已经洗漱完毕,将主簿的官帽抱在臂弯,另一只手顺便抓了一个包子塞在嘴里。 杭一合被他一吓,险些呛着,忙问:“怎么回事?” 庾珩艰难的将包子咽下,道:“利红绡被如意坊的老板娇玉面告了,两个女人在外面对骂呢!”杭一合一听就觉得头大,女人的是非比治国还难。 心中暗叫一声“天呐”,算是感叹自己悲惨的仕途,戴上江樘递过来的官帽就大步流星的向前堂走去。 以往所有的官司,只要他一出场就鸦雀无声,而今天他才漏出脸来就被娇玉面哭天抹泪的声音镇住:“老爷,你可得为奴家做主啊!”果然,人如其名,不能再娇了。 说话间娇玉面整个人已经扑了过来,杭一合真想把脚收回来,也在心里发誓以后一定不三妻四妾,不然早晚聒噪死。一旁的利红绡显然吵累了,一个劲儿的摇着手中的扇子,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推开娇玉面坐到自己的位置上,杭一合才发现这次围观的人数可以说刷新纪录,说不上人山人海,但也可以说水泄不通了。看来大家对女人的事都很关心,毕竟是茶余饭后最好的谈资,怎么能错过这种八卦现场。 “咳咳”杭一合咳了两声,示意娇玉面别再嚷嚷了。娇玉面也识趣,不再说话,只是一直没有停止过双眼送来的秋波。时不时,还嘟一嘟嘴。杭一合真的坐不住了,这根本不是审案子的环境,凭借这一个多月来积累的经验,他决定先做点什么。 “来人,将此咆哮公堂的二人先拖下去打十大板。”还没有等利红绡反应过来,娇玉面的眉眼才抛到一边,公案上的签子就被杭一合抽出一支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到地上,真怕扔慢了再出什么幺蛾子。 片刻间四个差人气势汹汹的走上来,将这两个娇滴滴的女人拉了下去,只听得板子落下的声音,紧接着是叫骂,然后是哭泣,最后是沉默。 “报老爷,行刑完毕!”十大板打完,衙役上堂来报。 “好的,带上来。”说是说带上来,可这两个素日美丽动人的女子,几乎是哭花了妆拖着上来的。围观的人群中传来一片“啧啧”声,也偶尔听得见妇女们小声的讥笑。 手段虽然粗暴,但是效果是好的,府衙终于安静了。杭一合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对嘛!脸上依旧很是严肃,对她俩也是对众人说:“公堂之上谁在高声喧哗重责四十大板,看你二人女子体弱,打上十板以示天恩。” 利红绡不服气的白了杭一合一眼,心道:敢情被打了还要谢恩不成?小心本姑奶奶把你的那夜的丑事抖出来。 第二十七章 无遮拦堂前受辱 女人都会为什么东西争吵?杭一合不停地在脑海中思索这个问题。因为眼前这两个女人,不是一般的女人。 杭一合把与她们有关的人和事进行了分类:一类是客人,为了抢客人而发生冲突,可最近没有听说什么人在桃花溪一掷千金啊,所以排除。 另一类是各自楼中的姑娘,争抢一个美若天仙,可以带来巨大收益的姑娘?很有可能,毕竟这是他们行业内部的事,杭一合不太关注。所以,这个的可能性显然大一些。 但,女人心海底针,杭一合还是决定先问问:“消停了就说说你们为何而来吧?” 利红绡还没有开口,娇玉面就抢先道:“她偷了我的人!” “哟,娇老板说笑话呢?”利红绡终于找到了个说话的机会,怎会轻易放过:“干你我这行的,说什么偷不偷啊?” 人群中爆发出哄堂大笑,杭一合一拍惊堂,才安静下来。 “不是,是我楼里的姑娘!”娇玉面被抢白得脸唰一下就红了。 “她偷你哪个姑娘?怎么偷的?”杭一合不紧不慢的问。 “回老爷,我们楼里有个姑娘叫云微度,因她心性儿高,脾气冲,平日里客人少,所以我也没怎么太留心她,可我最近发现隔三差五的云微度就往花知言跑,这不是利红绡暗中利诱又是什么?”娇玉面指着利红绡哭问道。 利红绡几度欲言又止,不是因为她拉不下脸来跟娇玉面吵,而是昨天娇玉面来找她论理,她还能辩驳回去,可自从见到云微度本人,她就知道这事儿说不清楚,也不好说清楚。 杭一合看着利红绡很是着急的样子,察觉到必有隐情,于是想把当事三方凑齐,对下面的衙役叫道:“来人,带云微度上堂。” “不可,老爷!万万不可!”利红绡赶紧拉住了要去带人的衙役,一个劲儿给杭一合使眼色。今天是什么日子?好不容易逃过了娇玉面密集的秋波,又迎上了利红绡的挤眉弄眼。 “为何不可?”杭一合又问。 “哎呀,不可就是不可。”利红绡绞着手中的帕子,很是为难,“老爷,要不晚上你来花知言我们再说?” 此言一出,四下里皆是惊呼,继而是一阵压都压不住的热议声。 杭一合一边摔着惊堂木,一边吼道:“荒唐,本官怎会去桃花溪那种地方?” 利红绡知道,此时把水搅浑才是硬道理,便不顾及杭一合的面子说道:“大老爷好意思说这话,那夜是谁在我花知言翻了天似的找姑娘,少了两个都不行?” 杭一合瞪大了眼睛恶狠狠的瞧着利红绡,拳头紧紧捏着,不停地在心里对自己说:“冷静!冷静!” 他的反应令利红绡很是满意,随着杭一合大喝一声:“退堂,押监候审!”一切都消停了。司牧大人也没有说关押谁,衙役们只好把两个人都关进了女监。如果说打板子的时候利红绡觉得委屈,那么现在的娇玉面简直觉得委屈到了极致,自己明明是原告,怎么也被关押了?于是一路走,一路高呼“冤枉啊”,不过无济于事。 愤怒的司牧大人现在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既然他不能拿女人出气,那就只能去找罪魁祸首庾珩了。才进了书房坐在椅子上急急的喘了两口气,就让江樘去把庾珩叫来! 第二十八章 百妖相伴庾主簿 不用江樘来说杭一合此时有多愤怒,从刚刚堂上的种种,庾珩已然料定自己今天难逃一劫了。小跑到了杭一合的书房门外,探出半个头往里看,还好没有砸东西,没有歇斯底里的怒吼。 庾珩小心翼翼地扣门,杭一合应声抬起双眸,一道寒光射出,仿佛准准地命中了庾珩一般,不由的打了个寒战。 “咳咳,其实男人嘛,去去桃花溪这样的地方未尝不可?”庾珩尴尬的说。 “那是你们这些没脸没皮的臭男人,我是谁?”杭一合说完,鄙夷的看了庾珩一眼。 “是,您呢,是不一样。高贵的,骄傲的,天才的...”庾珩竟然不知道该给他一个怎样的身份,想了一会儿才挤出“贵族”两个字。 杭一合嘲弄的一笑,反问“贵族?” 对面站着的庾珩只是闭口不言,点头肯定杭一合。 “一个差点被逐出家族的罪犯,确实也不应该再配得上贵族二字。”杭一合双手合拢轻轻搭在鼻间,将头买入两手间。 庾珩有一种很不妙的感觉,杭一合又要感叹一番自己可怜的身世吗?却见他慢慢抬起头,说:“卑微的虚荣心,罢了!一个风流而堕落的司牧,也许更能够保护自己,你说呢?” “啊?”庾珩被这突然的发问和这家伙莫名的豁达整的一头雾水,只能继续赔笑:“那么,您是决定今晚去一趟花知言?” 杭一合竖起食指轻轻地摇晃,表示否定,道:“那不是便宜利红绡了,我打算先给她们吃点苦头。” “你还认识什么妖怪朋友?只要不出人命,今晚让他们大闹女监吧!”杭一合吩咐了,庾珩只能照办,只是可怜今晚轮值的差人,可能要跟着一起遭殃了,各路精灵古怪的小家伙,庾珩认识的不说一千也有八百。 办完了杭一合吩咐的事,庾珩拍拍手回家。这是一个不大的三进院落,不大却温馨,一切都是按照原来在京都时素华喜欢的样子雕琢,就连中庭的小桥流水,紫藤花榭都一模一样。 “老爷您回来了!”开门的依旧是满脸堆笑的管家,大家都叫他柏无衣,看上去约莫也是二十多岁的样子。 “跟你说了多少遍了,不要笑得这么假。又笑了一天了吧?”庾珩说着伸出手去将他的嘴角往下拉拉,柏无衣的脸就像没有骨头一般可以任由人随意的捏弄,此时变成了严肃的样子。 “梦娘说这样好看,整天板着脸怪吓人的。”柏无衣委屈的说。 庾珩无奈地看了他一眼,说:“你就不应该跟梦娘、花娘这些小妖精在一起。还吓人?你们这群小妖精害怕吓人?” 说话间,他已经踏进了家门。一路上洒扫的小厮,修剪灌木的花匠,擦洗案几的丫鬟都亲切的对他微笑,诡异的微笑。他走上前去一个个帮他们把嘴角拉下来,真是不省心。 如果你有可以看见妖怪的眼睛,你会看到庾珩的家中除了他没有一个人。扫地的是跟弯月一样的小扫帚精,没有外人的时候他们就欢快的摆动自己的小尾巴,把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 花匠是一棵千年的老柳树,他敦厚和蔼,总是帮忙调解各种小妖精的纠纷,家中的花草交给他使得庾珩很是放心。就拿紫藤花榭来说,庾珩才花了一张草图,他就施法让紫藤花苗在一夜之间长成了图中的模样。 厨娘是胖胖的鹅大嫂,她的厨艺不亚于郑老六那个长把勺。当庾珩因思念素华而伤心时,她就煲一锅暖暖的汤,给他温暖;当庾珩伶仃大醉,她就准备好最有效的解酒汤;当庾珩伤风生病时,她就整夜不休息的熬药。 小丫鬟们有的是灵动的鸟雀,有的是娇美娴静的芍药。而身后跟着的管家是一只橘猫,总是好脾气的任由那些小丫鬟们捉弄他,又很贴心的照顾庾珩的一切。 第二十九章 杏花信内藏玄机 庾珩才落座,梦娘就端来了洗脚水,跪在地上帮他洗脚,本打算趁着这个功夫看看书,哪知这小丫头的手又不安分起来,时不时挠他脚心的痒痒。 “梦娘,这样一点都不好玩。”庾珩严肃的说。 “哦!”梦娘小嘴嘟着,看到庾珩不搭理自己,也显得不开心起来。 这是一个小娃娃般的黄雀鸟修炼而成的单纯的小丫头,庾珩收留她的时候她正被金圣夫人的三足乌鸦攻击,全身是伤,气息奄奄。哪知着小丫头生性活泼单纯,她到来之前整个庾府都是静谧的,是她的笑声打破了庾府的沉闷,她不经意的恶作剧让这些小妖精们找到了生活的乐趣。 庾珩很是纵着她,但不知道今日怎么的就是很不想跟她开玩笑。 “你生气了?因为我把所有人都定格在笑脸,还是挠了你的脚心?”不一会儿小丫头就憋不住了。 “都不是,我没有生气。你出去吧!”庾珩把脚从失去温度的水中拿出来。 “哼!”这回倒是梦娘生气了,也不给庾珩擦脚,任由水滴得到处都是,抬起铜盆就走了。 管家柏无衣拿着擦脚的帕子进来,给庾珩擦去多余的水,嘴里抱怨着:“我说啊,就是老爷太惯着她了。”庾珩摇摇头,想着自己的狼狈样,竟然被自己的丫鬟奚落了,很是可笑。 “老爷您看看这个吧。”柏无衣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 信封上没有写任何的字,只是在封口处有一朵粉色的杏花。庾珩拿过来,用手轻轻一扇,杏花便飞起来逐渐消失在空气中。他只道这是石霸天递来的消息,一边将信笺从信封中抽出,一边问柏无衣:“送信的还说什么吗?” 柏无衣略微回忆了一下,今天下午他去街上买花娘喜欢的荷花酥,被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撞了一下,他一个趔趄险些摔倒,男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后就走了。在转过街道口,进入无人的胡同时,柏无衣捏了袖内一把,捏到的正是这封信。 他将详细的情景说给庾珩,而庾珩只是点点头,因为他已经被信中的内容深深吸引。 “金圣夫人及左副手炎魑今天早晨离开了长洲。”庾珩跟柏无衣分享着信中的内容,柏无衣认真的听着,表情充满疑惑。 “这个金圣老妖在长洲守了三百多年都没有挪动过,现在怎么突然离开了?”柏无衣问道。 庾珩也不清楚,但是他可以肯定此时应该是太阴神对长洲失控的时候,与其等待石霸天传递消息,还不如自己亲自去找答案。对了,杭一合不是念叨过想要去巡视各县各郡吗?索性带他出去走走。 “只是说了这件事吗?”柏无衣虽然没有看信的内容,却知道一封长信不可能仅仅是这么一句话。 信上还提到一件事,应该是鼓动杭一合出门的最大理由:山贼魁罡帮要跟漕运沧帮干架了,运河水盗也牵扯其中。 “石霸天求救呢。”庾珩把信递给柏无衣看。 看完信柏无衣不由的皱起了眉头,说:“沧帮是我们用来制衡水盗和山贼的,现在难不成要被那两伙贼联手清除?” “不可能的,我的人不是那么好动的!”庾珩将拳头往桌上一砸,柏无衣也不敢再说话。 “水盗本来已经快被瓦解了,但是前年不知道从哪里蹦出两兄妹来,居然又把他们聚起来,不知不觉还发展起来了。”庾珩所说的事柏无衣再清楚不过,因为剿灭水盗是他一手操办的,本来是要一举歼灭的,可这段时间庾珩却沉迷于跟季山道人忙活复活素华的事,无心剿匪,柏无衣无奈留下了隐患。 第三十章 一梦方知事事休 一提起水盗的事,庾珩的心又隐隐作痛,打住柏无衣的话,手不自觉地摸向腰间的紫金花翎刀,柏无衣也知道多说无益,安静的退了出去。 庾珩紧随其后,出了书房,回到卧房。丫鬟将灯点得透亮,他一盏盏吹熄,唯独留下昏黄的一盏。放下帷幔,将紫金花翎刀放在身边的枕上,“素华,你知不知道我想你?”庾珩轻声地问,鼻头一酸,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 “二郎!”帷幔外传来一声呼唤,昏黄的灯光将一个女子纤瘦的身影映在帷幔之上。庾珩赶紧擦干了眼泪,坐起身来。 “素华?素华是你吗?”庾珩哽咽着问。 良久那个身影才说:“是,是我。” 庾珩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放声大哭起来:“我可以看看你的脸吗?四年了,为什么我不能再看到你?” 帷幔上的身影肩头微动,也传来了抽泣声:“二郎,不是我不想见你,而是我不能。我怕今晚过后,我们连这样隔着帷幔相见的机会都没有了。” “为什么?!”庾珩激动地从床上纵身而起,一把将帷幔掀开,他要见到素华,现在就要!可是,帷幔外面却空空如也,连个影子都没有了。 “素华,素华!”整个庾府回响着庾珩大声的呼唤,被惊醒的仆人们都叹气摇头,为他心痛却不知道怎么安慰,这样的场景几乎每个月都要上演一次,他们也习惯了。 一通砸东西的声音传来,歇斯底里之后,他终于安静的抱着紫金花翎刀安静的睡着了。 当然,这个夜晚不宁静的除了庾府还有司牧府的女监,两个吓得花容失色的女人瑟瑟发抖地紧紧抱在一起大声呼救,但是没有人搭理她们。 一个难熬的夜晚过去了,杭一合再上公堂,看到庾珩脸色并不比利红绡、娇玉面的好,很是纳闷,小声问:“失手了?它们连你一起吓唬?” 庾珩只是白了他一眼,自顾自的写着手中的文书,杭一合自觉无趣,一拍惊堂木,娇玉面却身子一抖“哇”的一声哭出来,疯狂摆手道:“我不告了,不告了!” 利红绡虽然吓得也不轻,但逐渐想通了其中的猫腻,现在对杭一合恨之入骨,一把拉住娇玉面:“别不告啊,罪白受了?”娇玉面哪里还听得进去,只是不停地发抖。 杭一合也觉得有些过了,于是道:“既然如此,那先送两位老板回家休息,稍后随本官花知言办案”说着拿起惊堂木刚要拍,看着可怜的娇玉面便又轻轻放下,说了声:“退堂。” 待一众围观者散去,杭一合“哈哈哈”的放声大笑,一旁的庾珩却依旧僵着一张脸。 “你怎么了?不觉得本官完胜了吗?”杭一合推了推庾珩,期待他的肯定。 “完胜,完胜!”庾珩配合的拍拍手,又说:“我猜不出明天,你就知道谁完胜了。”他的话提醒了杭一合,刚才利红绡的眼神好像不太对啊,似乎不是受惊吓后的恐惧而是浓浓的仇恨啊,要吃人一般。 一拍脑袋,嘴里道:“惨了,低估这个利红绡。” 司牧府的两乘官轿穿街过巷的到了花知言,杭一合小跑到庾珩身边,低声说:“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你都要保护本官。”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上门道歉呢,哪有一点司牧大人的官威。 走进楼内,百花依旧盛放,正中间摆了把椅子,显然是给杭一合安排的,他用手试了试确定没有问题,才落座。紧接着娇玉面和利红绡也走了上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屏风一挡就将她隔在了外面,虽然遮着脸但额头上的冰玉坠额饰闪出一抹微光,深深吸引了庾珩的目光。 第三十一章 杭一合再次遇刺 进来的女子一袭月白色衣裳,那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样子,更是衬得整个人宛如九天玄女下凡尘,惹得庾珩止不住的朝屏风那边看。关键是她额上的坠子,庾珩搜肠刮肚也只想得出一个人有相同的饰物,那便是——坠儿! 莫非她真的如娇玉面所言两头跑,在花知言就叫坠儿,而回到如意坊就改叫云微度?庾珩心里纳闷着。可是,不应该呀。如意坊的生意并不比花知言差,她何必两头跑,而且既是此中人,又怎会不知道这行的规矩,自讨苦吃? 经过无数次的努力,庾珩几乎是把身子歪向了一侧,才跟屏风后的云微度对上了眼神。人的容貌可以改变,声音可以改变,可是眼神是不会骗人的。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庾珩没有在她美丽的双眸中找到坠儿的样子。 她不是坠儿,兴许是自己想多了吧。 “庾主簿,公务期间能否注意坐姿身形?”杭一合注意到了庾珩的异样,提醒道。 庾珩看了杭一合一眼,也觉得自己这样子有失分寸,便调整了坐姿,端正的坐在案前记录口供等。 “利红绡,本官依你所言已经来到花知言,你有什么隐衷尽管说吧。”杭一合显然对利红绡即将说出的事情充满了好奇,于是单刀直入,也不再跟她周旋。 利红绡也不卖关子,说道:“从刚才庾主簿的变现来看,应该是对云微度的身份有所揣测。”听此一句,庾珩抬起头了诧异的看着利红绡,自己好不容易打消的猜想又仿佛得到肯定一般。 庾珩有些安耐不住了,他唰的一下站起身来,嘴里略有结巴的问道:“你说...你说她是...”说实话,庾珩本人并不是很肯定,再次跟利红绡确认了眼神,才敢说出那个名字:“坠儿?!” 由于心里没底,他说的声音不大,但是屋内总共就这么四五个人,大家都听得很认真,娇玉面以为这是利红绡联合庾珩来做戏骗自己,于是猛然喝道:“什么坠儿锁儿的?她只叫云微度,也只可能叫云微度!” 杭一合也听得一头雾水,问庾珩:“就是你常来花知言找的坠儿?” 庾珩点点头,杭一合此时才发现这个案子很是蹊跷,利红绡既然是花知言的老板,怎么可能不清楚自己楼里有多少姑娘?庾珩既然经常来找坠儿,又怎么可能对坠儿不熟悉?这里面究竟谁在说谎? 想到这里,杭一合狐疑地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利红绡百口莫辩的焦急,庾珩深受震撼的讶异,娇玉面维护利益的蛮横,都不像假的。 “云微度,你走上前来。”看来这是唯一的方法了,是不是同一个人,看了就知道。 听到杭一合在喊自己,云微度收起了对这些闹哄哄的人鄙夷的神色,换了一脸的无辜转身出了屏风。 “取下面纱,供这三人辨认。”杭一合没有见过坠儿,也没有见过云微度,自然没有辨认的必要。 云微度打量了一下身前的三人,这三人也死死地盯着她,这种感觉真是糟糕。怀昭华要她来长洲打听庾珩的消息,虽然必要的时候可以暗杀,但是没有说还要卷进这样的无头公案啊。况且,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这下倒好了,全城皆知。思及此,不免有些恼火。 但现在,官老爷已经发话,真是为难,可怎么办呢?右手轻轻抬起,其余四人目不转睛的看着她,都等待她取下面纱的瞬间,而就在这一瞬间,云微度也找到了攻击的对象。手指碰触面纱,一支飞镖已经夹在食指与中指之间,随着她奋力的一甩,众人一阵惊呼。 月白色的羽纱裙翩然飞起,只听到门“嘭”的一响,再找不到云微度的身影,这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连庾珩都愣住了。待反应过来,飞身要追出去时,只听得娇玉面大叫:“司牧大人!” 第三十二章 两枚飞镖有玄机 该来的躲不掉,一切都是劫数! 杭一合躺着床上呆呆地看着床顶的雕花,整个眼神是涣散的,脑海里反复的在想这句话,当初别人替自己挡了镖,这次怎么也躲不过了。 发了很久的呆,他将两只手抬起,每只手上都拿着一枚飞镖,他将飞镖重叠在一起,可谓不差分毫,这显然是同一个组织的飞镖。也就是说云微度跟之前刺杀自己的人是同一波,都是青阳公主的人? “呵呵呵”杭一合冷笑了两声,却扯得伤口一阵钻心的疼,使他麻痹的神经再次紧张起来。这死女人,刺得还真深啊,刚才大夫又划开了好大一条口子才把飞镖取出来,任凭大夫技艺再精湛,动作再轻柔,那刀子划肉的疼痛是不会减轻的。对于一个养尊处优的国公之子,文弱书生来说,简直跟要他的命一样。 庾珩被杭一合撕心裂肺的嚎叫震得耳朵疼,趁着杭一合安静的间隙,他也到回廊下坐着,出神地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他现在可以肯定一点,云微度不是坠儿! 因为坠儿是温柔的,别说舞刀弄枪使飞镖,她就连说重话都不敢。而且,如果她是坠儿大可取下面纱,澄清误会就好,何必利用慌乱逃跑。 可是,如果她真的不是坠儿,那么她是谁?看她的身手,一般的人三五十个也不是对手,必然是受过专门训练的。那么,她来长洲的目的是什么?今天她确实对杭一合下手了,可不能保证这只是慌乱失手。 由于自己特殊的身份,他不得不反复琢磨其中的每一个细节,一种强烈的预感告诉自己,长洲不安全了,必须得走。 “哎哟...疼...”房里传来杭一合疼痛的呻吟,庾珩回头看了一眼,是啊,我要是走了,这个小子且不就只剩等死了。反正都要走,反正要去收拾水盗、山贼,不如带着这个拖油瓶一起吧。 庾珩的母亲在生下他后不几年又生下了一个儿子,也就是神世帝的五子,算起来年岁也跟房里哼哼唧唧的杭一合差不多大。庾珩相信自己是一个注定没有亲情的人,母亲嫌弃,兄弟攻击,妻子儿子横死,唯一对自己好的父亲现在也不闻不问。于是,心底里有时候真把杭一合当作亲人一般对待,虽然在京都时二人未曾谋面,但总有来自同一个地方的气息。那么熟悉,那么可贵。 “别动,你好好躺着,让伤口长好一点再动吧。”庾珩难得轻言轻语地对待杭一合一次。 “以前你在战场上,应该看惯了这样的场景吧?”杭一合问。 “你是在侮辱神世的将士吗?”庾珩答道,冷冷一笑,对杭一合说:“我见过眼珠吊在脸上,还再拼死刺向敌人的;断了手,破了头还愣是砍下敌军战马腿的;还有失去双腿却死死咬着敌人脖子不放的...” “好了,好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希望你多对我好一点。”杭一合知道,再让庾珩说下去,他的血腥故事可以写成一本书,自己是断断比不过的,赶紧打住。 想起战场上死人堆里捡命的往事,庾珩总是一脸沉重,可看着眼前天真的杭一合,他不觉抿嘴笑了,那些将士战死沙场为的什么?不就是更多的人可以不死,可以平安而有尊严的活着吗? 杭一合说伤口疼,庾珩帮他看了一遍,说:“今天还要再疼一会儿的,划开的肉长在一起总是需要时间的,但是你的伤口不大,男子汉大丈夫,别矫情了。” “我给你看一个东西。”杭一合说话间从枕头下取出那两枚飞镖,递到庾珩眼前。 “刺杀你这样的需要两枚飞镖吗?”嘴上虽然这么说,手还是接过飞镖仔细的大量起来,这纹路材质,这条致命的放血口,可以说是他们的独创。庾珩大拇指轻轻抚弄着飞镖上的纹路,嘴里轻轻说出一个杭一合从来没有听说过的词“血罗刹”! 第三十三章 血罗刹前世今生 血罗刹,没有人说得清她是鬼还是妖。 江湖上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时,是三十年前她血洗了祖洲吴氏一门。全族上下一千二百余人,无一活口,远逃他乡的也都被她悉数追杀。 可是吴氏与她有什么仇呢? 那一世血罗刹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豆蔻之年的女子,她有个如水般温婉的名字叫觅漓。上元节的灯会,她偷偷跟家中的丫鬟跑出来观灯,结下了她杀尽天下负心人,世世轮回永不罢休的孽缘。 他出身寒门,觅漓却觉得他朴实忠厚;他苦读诗书却报国无门,觅漓求着父亲给他出钱捐官;他说他这辈子只爱觅漓一人,觅漓听到心里比蜜都甜。然而,当觅漓为他冲破父母族人的反对,放弃与生俱来的荣华富贵,甘愿陪他穷苦度日,生儿育女时。他却官场得意,永远的抛弃了觅漓。 乌云滚滚的夜晚,大雨将至,他与情人相约毒死觅漓,将她的尸首胡乱的扔在乱葬岗,任由野狗啃食。觅漓却不肯投入轮回,她夜夜回去守着自己的一双儿女,却总是看到狠心的女人让他们挨冷受冻,直到后娘生下了弟弟,趁着父亲出门时将兄妹俩投入井中,活活溺死。 天地之间聚集的怨气,都会被太阴神感应到,幽荧告诉觅漓,狠就去讨回公道,不要让他们过得这么逍遥。于是,她变成了没有名字的血罗刹,从那一世一直不肯放过负心之人。也许是九世,也许是十世,她又找到了投生祖洲的他。 而在数百年的纠缠中,血罗刹变成了诺皋郎中与十六夜游神相对的另外一个分支十二宫的首领,也是诺皋郎中唯一的女人。常言道最毒妇人心,这一直是血罗刹的行事准则,传说其手下有十二名绝色美人,分别以星纪、玄枵、诹訾、降娄、大梁、实沈、鹑首、鹑火、鹑尾、寿星、大火、析木这黄道十二宫命名。 因其特殊的身份,能雇佣血罗刹的一直都是女性,但是无论是十六夜游神还是十二宫都应该遵守诺皋郎的一条准则:不许参政,违令者杀! 然而从目前的情况来看,无论是杭一合还是庾珩都可谓是朝廷中人,不管云微度与血罗刹是什么关系,他们都在做着违背组织的事。庾珩猜想,能够让血罗刹如此冒险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这一世那个负心人投生成了朝廷中人。 一个恐怖的想法出现在庾珩的脑海里,他不自觉的看了一眼杭一合,难道是他?如果是杭一合,那不仅仅是他有杀身之祸,他的家人也难逃干系,真是孽缘啊! 从自保的角度来说,庾珩真想离杭一合远一点,因为他自认不是血罗刹的对手。然而,在这么想的同时,他自信的忽略了负心人也可能是他!毕竟到目前为云微度的身份,她和坠儿的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都还没有答案。 “你为什么用这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杭一合突然觉得庾珩的眼神变得很恐怖,好像自己是个怪物一般。庾珩迅速调整了自己的神色,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你说的血罗刹是什么?很危险吗?”杭一合又问。庾珩担心受伤的杭一合听了真相后会担忧家人的安危,无法好好养伤,所以只是说:“没什么,我随口胡诌的,但...”庾珩把飞镖还给杭一合,继续说:“并不是,你试着闭着眼睛休息一下吧。” 杭一合虽然疑虑未消,却也料定庾珩不会跟自己再说什么了,便乖乖闭着眼睛试着睡一觉。 庾珩关门出去,叮嘱了大夫几句,就疾步向衙役房走去,他现在需要严格控制住与云微度和坠儿都有密切接触的利红绡和娇玉面。 “去桃花溪把利红绡和娇玉面押入女监候审!”他给当值的衙役下了一道命令,大家都知道司牧大人在花知言遭到刺杀,也没有多问什么,收拾了枷锁铁链就奔桃花溪而去。 第三十四章 十二宫内生异心 不知道自己是撞了什么瘟神,三天之内已经是“二进宫”了,利红绡知道挣扎也没有用,乖乖伸出手任由衙差扣上带回司牧衙门,走到如意坊门口才看到娇玉面也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被拖拽着走了出来。 “要不是告老娘,能惹出这么多事来吗?”利红绡看见她就来气,抬手就想给她一巴掌,却发现双手都被拷住,举到一半就再也不能动弹。 娇玉面一扬脑袋还想还嘴,却被衙差大喝一声:“闭嘴,两个泼妇,拷上了还不老实!” 被这话一噎,两个人瞪对方一眼“哼”的一声都不讲话。 只是桃花溪本就是长洲最繁华的地方,现在更是让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了个水泄不通。 “听说如意坊的姑娘刺杀司牧大人呢!”人群中说道。 “不是不是,明明是花知言的姑娘,司牧大人都是从花知言抬出去的。”另外一个人搭话。 “抬出去的?那可伤的不轻,抓到了吗?”之前说话的又问。 “没有抓到,是个绝世高手,一眨眼的工夫就飞了。”大家都在七嘴八舌的说这个事。 等他们一行人走出桃花溪,故事已经变成了如意坊里养妖怪,专门魅惑人心,然后杀了给老板娇玉面吃,永葆青春。不知怎么地这妖怪就跑到了花知言,当场杀了司牧大人就想吃,现在司牧大人的尸首一瞬间就消失了。 总之,故事是越来越离谱,娇玉面和利红绡才开始还不顾衙差的怒吼跟围观的解释,后来发现三人成虎,众口铄金,这事儿啊,神仙也说不清楚了。 且说这几人慢慢向衙门走去,却没有注意到屋檐之上有一个矫健的身影,一直飞檐走壁,悄悄尾随。她,就是消失了的云微度。 本来事发突然,她怕行踪败露一走了之,可将消息传出却接到两条完全不同的回复。血罗刹让她回京都暂避,等寻到好的时机再回长洲;宝瑟却让她留在长洲,暗中观察,寻找恰当的时机动手刺杀! 她在脑海中盘算着,血罗刹此次的雇主是宫里的怀昭华,她的目标是庾珩;宝瑟表面上是听命于血罗刹,好像是在帮怀昭华深挖青阳公主和东宫的消息,然而她自己早有反心。特别是知道太阴神幽荧已然跟东宫结盟后,她就琢磨着如何证明自己比血罗刹更有价值,然后取而代之。 从前十二宫没有异心的时候,云微度也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的,每了解一桩案子都很有成就感。但是,本与宝瑟平起平坐的她先是受到排挤,来到边远的长洲,等待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时机。 日子便越来越无聊,只剩下暗无天日的等待。可近半年,宝瑟俨然一副上级的样子,随时给她发出各类命令。这种受宝瑟驱遣的日子虽然让她不甘心,但每次又被宝瑟以血罗刹有事脱不开身,所以让她代劳为由压得死死的。 可是这一次,她知道自己有大麻烦了,不如加以试探,看看到底是血罗刹每次都没空还是宝瑟越俎代庖。于是,一个消息,她还是选择以百花调的法术来传递;另一个消息,则通过血蜻蜓借风遁,紧急传给血罗刹。想来此次的麻烦确实不小,血罗刹也不会疑心。 果然,很早以前她就被宝瑟架空了。因为血罗刹在回信中责问她“为什么半年多没有消息传来?” 愤怒之余,云微度也不甘心再被宝瑟利用,血罗刹居然能被宝瑟这种货色蒙在鼓里,看来也不过如此,倒不如挑起她们之争,自己寻条出路。 于是她再次回信血罗刹“宝瑟之令已经收到,我会继续留在长洲”。她不知道此时化名花映的血罗刹收到回信时会是怎样的心情,但哪怕钉子钉到墙面上也会留条小缝不是? 立在屋檐之上冷冷一笑,云微度继续跟上。 第三十五章 女监牢内吃点心 为了确定利红绡、娇玉面二人是否与血罗刹有联系,庾珩马不停蹄的亲自到监牢之中提审二人。 监牢,无论男监还是女监,都逃不过脏乱的环境和死亡的气息。这气息,也许来自犯人们垫着入睡的腐烂稻草,也许来自受刑没有愈合的溃烂伤口。 庾珩深知,审讯不是好好的跟他们说道理,所以在长洲这些年也帮着前任司牧想出了许多审人的法子。进了这里,要想皮肉不受苦,就得老老实实地交代。 低声朝身边肥胖壮实的衙役婆子交代了两句,庾珩便寻了最中间的靠椅坐下。身前的案几上点着一盏昏黄的油灯,隐隐发出微弱的光,仅够审问之人做笔录。 不一会儿,利红绡、娇玉面二人已经被衙役婆子推搡着出来了,两人心不甘情不愿的跪下,还在不停地揉捏着自己红肿的手腕脚腕,好像在告诉庾珩“都是你害得,一点也不怜香惜玉”一般,小嘴嘟着也不讲话。 “两位姑娘想必折腾了一天,也该饿了吧。我给你们准备了点心,现在吃呢,还是待会儿。”庾珩斜坐在靠椅上,一只脚搭在把手上,长长地伸出去。 他可没有那么好的心,真要给这两个女人送点心。点心,不过是一种酷刑,相传有种饼使用烘烤得滚烫的小石子烤制而成,于是他们也照这个方法,把一箩筐的石子按需要分批次烤得滚烫。 如果需要折磨那些十恶不赦的家伙,他会一个一个的夹着石子烫在他们的皮肤上,有的甚至会用到“吃点心”的刑罚,直接将石子塞到犯人嘴中。 所以,他刚才问的话,其实通俗来说就是“现在招,还是用刑后招”。不过,这二人并不知晓此中利害,但也不会天真的认为庾珩真给她们带什么点心,于是二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做声。 “都不说话?”庾珩想先给她们示范一下“点心”的吃法,于是抬上一盆滚烫的石子,将一片厚厚的猪肉用筷子仔细的夹了放在上面。 肉皮与石子相遇的一瞬间,发出刺耳的“滋啦”声,一阵烟雾伴着肉烧焦的味道立马充斥着整个女监,好奇而大胆的女犯人都纷纷把头伸出来看,以为开始用刑了。而那些经历过此刑的,都摸着身上的伤疤,蜷缩在角落里。 娇玉面经此一吓,顿时两腿之间流出一股温热的液体,整个人瘫软在地上,慌乱的求饶:“庾主簿饶命啊,我都招,你问什么我都老实说。” 利红绡再如何沉稳,终究是个较弱的女子,此时也嘤嘤地哭起来,真是无妄之灾,嘴里也应和着:“是啊,我也招,我也招,不敢说半句假话。” 眼前这个男人,每次到花知言都是风流幽默的样子,时不时还会和利红绡调笑两句,她一直以为自己是懂这个男人的,但是这张残忍到面无表情到面孔,她从未见过。 “那点心不吃了?”庾珩又问。 二人已经明白过来,慌忙摆手,哭喊道:“不吃了,不吃了!” “好,我问什么,你们如实答什么,我发现一句假话,你们死无葬身之地!”庾珩的脸上仿佛结了一层薄薄的霜,让人多看一眼都心生寒意。 “你,先说!”他一直娇玉面,吓得她一机灵,赶紧翻爬起来跪好。 “云微度怎么来到如意坊的?说详细些。”庾珩问道。 “是,是!”娇玉面迅速在脑海中回忆了一下第一次见到云微度的场景,却也不敢长时间的想,怕庾珩以为她要编造谎言。 当脑海中的情景越来越清晰,她才开口跟庾珩细说云微度来到如意坊的始末。 第三十六章 桃花溪断云微度 神爵二年九月的一个黄昏,桃花溪畔如意坊。 娇玉面记不起具体是哪一天,夕日欲颓,华灯初上,是整个桃花溪即将复活的时辰,每个院子都在用华丽的马车或者轿子将自家艳丽的姑娘送出去,也有闲散的男客,陆陆续续的走进掩映在桃花中的一幢幢雕梁画栋的楼中。 她也不例外,今天是长洲尉守五十大寿,早早就跟如意坊订好了歌姬舞娘,此时她正一车车的送出去。 “哎呀,凝脂你快些,每次都是你最后。”娇玉面对一个款款而来的姑娘叫唤着。 “来了,后面还有姐们儿呢,别总是催我。”叫凝脂的姑娘一扭腰身上了马车,放下帘来,娇玉面就让车夫赶紧出发。一阵铜铃的叮咚声传来,马车辗轧着满地桃花瓣,扬长而去,只剩下红灯笼亮起的一个红点。 正打算安排别的姑娘上车,却见马车旁站着一个瘦削而憔悴的姑娘,远处圆圆的夕阳刚好在她身后,一抹橘红色染在她素色的衣衫上。 一只手无力的扶着马车边缘,大大眼睛看向娇玉面,似乎是在求救。娇玉面被看得突然一愣,转头向身边的丫鬟使了个眼色,把这女子先扶到一旁。深深吸引娇玉面的是她额头上还在流血的口子,仿佛一只竖着的眼睛,大睁着,不断地有鲜血从里面渗出来。 不管将来是否要收留眼前的这个女人,至少此时此刻同为女儿身,娇玉面难免动了恻隐之心。待把姑娘们都送出了门,进来的男客安排停当,娇玉面才脱身到云微度栖身的角房,问个详实。 “吱嘎”老旧的木门被娇玉面推开,两个丫鬟跟着一起走了进来。躺在床榻上的云微度双手撑着身子坐了起来,那双无辜的大眼睛还是一眼就找到了娇玉面的位置,盯着她,片刻,嘴角慢慢上扬,居然露出了一个感激的微笑。 这一笑,可把娇玉面看心疼了,那额上的伤口虽然简单的处理过,但还是又渗出血来,不知道是疼还是什么别的缘故,那双大眼睛逐渐变得朦胧,雾气遮住了视线,不断凝聚,变成两行清泪流淌在清秀的脸上。 娇玉面见过太多女人的眼泪,可是这一次,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一滴滴眼泪就像流到她的心里一般,使她心绪难平。 “我也不知道你多大了,该怎么称呼你?”娇玉面尽量将声音放得柔和。 “我今年十七,姓云,名叫微度。”一个细弱的声音响起。 “断云微度,妹妹这个名字可不好啊。”娇玉面轻摇着手中的扇子说道。 听到这里,原本稍稍平静的云微度,又低声的抽泣起来:“可不是吗?” “快别哭了,你口音像京都人士,怎么到长洲来了?”娇玉面又问。 “回姐姐话,我也是官宦之女,由于父亲病死任中,母亲不得已将我卖到了一户人家做偏房。可...”云微度哽咽着说:“我的夫君也病死了,家中主母便将我卖给了人牙子发落。” “啧啧”娇玉面听到这里,不禁同情云微度身世可怜,又问:“那后来呢?” “人牙子搜罗了八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姑娘,要把我们卖给山贼。我是趁夜跑出来的,赶了好几天的路了,今日还不幸坠下山崖,本以为是一死了,哪知被半山腰的树给救了,可惜是破了相了。”说着竟想伸手去摸额上的伤口,被娇玉面一把拉住。 “妹妹,休要碰这伤口,我自有法子治好你的伤。可是,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娇玉面问。 “这...”云微度面露为难,绞着被子想了片刻,道:“我不是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原本我也不是什么完璧,这些年在府中也学了几支舞,姐姐若是不嫌弃,便留下我赏口饭吃吧。” 云微度就这样留在了如意坊,一舞成名,只是额上的伤始终不好,便做了额饰遮挡,又因顾虑人牙子找来,便以面纱遮面。倒也给如意坊增添了不少生意,只是后面脾气越来越大,除了每日跳舞,也不怎么出来。 第三十七章 但闻声响不见人 娇玉面说每一句话时庾珩都仔细的听着,并没有什么破绽,看来娇玉面真的不知道云微度的其他身份。于是转向利红绡,开口道:“花知言的坠儿是从哪里来的?” 利红绡跪直了身子,伸出三根手指,无比严肃的发誓:“我利红绡接下来说的话,要有一句是假,必遭天打雷劈。” 庾珩若有所思的闭上双眼,看来,利红绡也不打算说谎,并且她断定自己说的话必然是会惹庾珩怀疑的。 “我花知言从来没有一个姑娘叫坠儿,坠儿是跟着庾主簿进来的!”利红绡一字一顿的说道。 庾珩猛然睁开双眼,将案几上的灯盏文书全部扫落到地上,怒吼道:“你说谎!你说谎!”发泄完的庾珩,完全进入到一个死胡同,这个案子除了云微度根本不会有人知道她是谁,甚至坠儿到底是怎么来的?那个仿佛了解庾珩所有一切开心与痛苦的女子是从哪里来的? 头突然剧烈的疼痛起来,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发疯的庾主簿紧紧抱住头从椅子上滚落到地上,蹲坐着肚子痛苦的吼叫,又莫名地放声大笑。 原先看热闹的女犯全部将头缩了回去,本来就都怕庾珩,此时更是觉得他面目狰狞至极。腰间的紫金花翎刀抖动起来,庾珩缓缓放开了疼痛的头,而是唤了一副温柔的面孔,边抚摸着紫金花翎刀,边喃喃道:“素华别怕,素华别怕,我不是故意的,不是的。”说话间,像个委屈的孩子般哭了起来。 “公子!公子!”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来,利红绡、娇玉面抬起头四下里看了一遍,却都看不到任何人走进来,但是声声唤着“公子”的声音却没有停止。 “坠儿?!”庾珩和利红绡几乎是同时叫了出来。 “你出来啊,你出来告诉他,每次你都是跟着他进花知言的,我还跟你聊过的,你出来证明我的清白啊!”利红绡哭喊道。 “公子,公子...”利红绡好像在跟一面不会掀起任何涟漪的湖水讲话,没有回应,只有一声声的呼唤传来,只有那两个字。 “我在呢,在这里,坠儿!我吓到你了吗?我不是故意的。”庾珩答应这个空灵的声音,对方终于停止了念咒般的呼唤。 “素华,她是坠儿,自从你不在了,她经常都陪我说话的,不过只是说说话,你不要多心哦。”庾珩又回到刚才安慰素华的状态,把紫金花翎刀抱在怀中,轻轻地摇晃起身子,要把这把刀哄睡着一般。 “公子,唉...”长长地叹了口气后,坠儿也许是走了,无论利红绡怎么大声的喊着“你出来啊”都没有回应。 再也忍不住大滴大滴的眼泪滑落脸颊,利红绡哭着无助地说:“我真的没有撒谎!真的没有。” 紫金花翎刀不再抖动,安静的躺在庾珩怀中,庾珩也安静了。三个人就这么满脸泪痕的坐在地上,互相对视着。 庾珩第一次被花知言匾额上的名字吸引,走了进去,紧接着一个粉衣女子也走了进来。利红绡热情的勾住庾珩的胳膊,坠儿也微笑着勾住他另外一只胳膊。微风吹落花瓣,落在坠儿如云的黑发上,“花面交映,人比花娇”庾珩不自觉地看着眼前熟悉的笑容念道。 将被利红绡勾住的手抽出,轻轻拂去坠儿鼻翼的花瓣,深情地问:“素华,你回来了?”坠儿只是微笑,没有回答。 “你回来了!”庾珩开心地将她揽在怀中。 “公子,奴家不是素华,奴没有名字,你给奴取个名儿吧!”坠儿同样深情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就像要把他嵌在眼窝中一般。 月华如洗,泻在她额前的冰玉额饰上,吸引了庾珩的所有目光,他说:“那就叫坠儿吧!”说完,再次拥入怀中。 利红绡没有撒谎,只是庾珩忘记了,这个名字都没有的女子是怎么突然出现的,就像他生命的一部分一般。 第三十八章 我在瀛洲当乞丐 时光倒转,那是庾珩第一次踏入花知言,此时的他已经来长洲快两年。最初来此的目的是为了找霍氏兄妹,一对自己从未谋面,哪怕对面擦肩而过都不会认识的两个人。 也许,这不过是他给自己的一个借口,京都的所有让他压抑难耐,但是那些让他痛苦的人,都是跟自己又血缘的至亲。他想过千万种报复的手段,但每次力到拳上,又硬生生忍下去。 离开,才是他唯一能做的,没有跟任何人说一声,没有任何一点迹象,他便跟着师父季山道人远离京都,逃离那无法名状的压抑。 如果此时你问庾珩,最想做什么? 那么他从内心里只想找到霍氏兄妹,打听当日在京都发生的一切,或者不需要说什么,直接用他们的命祭奠素华和孩子。 季山道人带他来到的第一个地方是祖洲,这是紧邻京都的一洲。祖洲人多是京中达官贵族的族亲,因此礼仪教化更加文明,人与人之间的相处很是和善。然而,在每个祖洲人的心中都有一个好奇又不敢多提的故事,那便是血罗刹。 在这里他听说了血罗刹的故事,虽然过去了上百年,但是这个故事已经深深根植于祖洲人的心中,吴氏一千多口人的鲜血教会了祖洲人夫妻和睦,不生二心。即使少有续弦的人家,也往往不会苛待前妻所生之子。 当庾珩徜徉在祖洲熙熙攘攘的街上,感受着讲信修睦的风气,季山问他:“珩儿,你悟到了什么?” “杀戮会让人害怕,也能让人安分!”他愤愤地说。 “是吗?”季山一挥浮尘,两人如脚下生风,从人群中穿梭如虚无一般,“你记住自己的这句话,我们再去他处。” 瀛洲,神世最东边的一洲,在东海之滨,有很便利的出海条件,此处也成了无数海商聚集的地方,在这里不乏背井离乡谋求生计的游子。季山道人再挥浮尘,脚下的速度减慢,他们寻了一处金碧辉煌的酒楼停下。 “你去问问,还有雅间吗?”季山对庾珩说。 “是!”说罢,庾珩径自走进店中,但很快他便被轰了出来,店小二粗暴的将他推搡到地上。他可流血,可牺牲,却从来受不得这般侮辱。从地上翻身起来,捏紧拳头就要砸到店小二的脸上,却被对方轻轻一推又倒在地上,顿时觉得全身乏力,就像三天没吃饭一样。 “臭要饭的,你也不瞧瞧天一楼是什么地方,你竟敢进来。”被对方指着鼻子一骂。 他才嗅到了一股难闻的腐臭味从自己身上散发出来,再抬起双手大量起来,才发现自己一身绫罗绸缎不知何时变成了破衣烂衫,头发也全打结,虱子顺着头发悠然的爬动。 “天呐!”庾珩惊呼,赶忙跑到季山道人身边,问道:“师父,徒儿是战场上摸爬滚打练就出来的,可从未如此拳不能打,脚不能踢过,这是怎么回事?” 季山呵呵一笑,捋着齐胸的白胡子道:“我们在瀛洲三天,今天你过乞丐的生活。”说完,季山便翩然起飞,消失不见。 中午日头渐渐毒辣起来,庾珩实在渴,瀛洲虽然临海,可是苦涩的海水是断断不能入口的,他现在急需找人家讨口水喝。可是一连讨要了八十家,都是被轰出来,或者人家还没开门就隔着门撵他走。 口干舌燥的庾珩很是心灰意冷,不要说要到一口饭吃,哪怕要口水喝,都是奢望。于是,那些朱门大院他不去敲门,青砖白瓦的小户人家也没有好脸色看。 第三十九章 我在瀛洲做苦力 就这么拖着疲惫的身子走着,渐渐出了城,来到低矮土木小屋的小渔村,才到村口第一家,就有一个十四五岁的女子开门出来,见了他便说:“小乞丐,你是渴了吗?” 庾珩此时已经没有力气说话,只是舔舔嘴唇,点点头。姑娘折回家中,取了一瓢水,递给了庾珩,他不假思索拿起水瓢就咕咕地喝了起来。一瓢水下肚,他才觉得自己像活过来了一般。 “给!”他的脸才从水瓢后探出来,姑娘就递过来三个馒头,然后说:“你拿去吃吧。”庾珩迟疑了一会儿,君子宁死不吃嗟来之食,可现在,腹中饥饿和不亚于战场行军的疲惫已经压垮了他。 姑娘看他迟疑,又往前递了递:“没事,大家都是苦难人,我能帮你的也就是这三个馒头。” 庾珩接过馒头,却觉得羞愧难当,转身狂奔起来。直到钻进了密密的树林,他才停下脚步,将馒头放到嘴边大口大口地啃食起来,远处两束绿光正紧紧盯着他。 他的第一直觉判断,这是一头饥饿的狼,他在啃食馒头,狼在等待下手的时机。迅速吃完了一个馒头,他将剩下的两个塞到怀中。虽然还处于饥饿状态,但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随手捡起身边一根粗大的树枝,简单的撇去多余的枝丫,紧紧攥在手中,当作防身的武器。 狼往前走了两步,但是被他手中的木棍震慑得停住脚步,僵持了片刻,狼转身消失在树林中。庾珩长舒一口气,还好没有发生打斗,否则自己真不一定是狼的对手。 此时要是能有一拢篝火,兴许会更安全些。好在身边的树枝都是干燥的,找来两支干燥的树枝,打算学祖先们钻木取火。一切准备就绪,庾珩蹲下身子,使劲的搓起来。渐渐地一股焦糊味传来,火星或有或无的跳跃着。 “再努力一下就可以了!”他在心里给自己打气,更加铆足了劲,终于一个成型的火苗跳跃起来,他迅速将一些地上捡来的干草放了上去,火苗正在蓄势。 一滴温热的液体滴到了他的脖颈窝,一路滑下去。他只觉得后背一凉,心道:“完蛋,狡猾的野狼!” 说迟时那时快,他一把操起刚刚燃起的火把,向身后扫去,果然就是刚刚那只野狼。看到火把,野狼向后猛退三步,却没有走开的意思。火越烧越大,庾珩心中也更有底气,再次捡起那根木棍。左脚向后一撤,扎了一个稳稳的马步。 饥饿的野狼左右踱了两步,也是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 “来吧,畜生!”庾珩狠狠地说。先发制人,一棍扫过去,那狼向后一退,完美的躲了过去。庾珩将火把插在土中,腾出手来,应对这殊死一战。 这次是狼先发动了攻势,向后退了几步,猛然冲过来,一个飞扑,冲着庾珩面门而来。庾珩侧身一闪,躲过一劫。 “打它的头,一招毙命!”庾珩在心里盘算着,趁狼扑空没有站稳,他赶紧下手,朝着狼头就是狠狠一棍,这狼却很机灵,硬是凭着身体肌肉的张力,向前冲出一截,后腿却还是挨了重重一棍,疼的嗷呜一叫。 庾珩知道,这次虽然没能打死野狼,却也伤的不轻。不断逼近,打算发动第二次攻击。右脚坚定地迈向前方,左脚却突然向被什么东西的獠牙咬住了一般,疼得庾珩大吼一声,将左脚奋力甩出,一只狼被拦腰砸在周围的树上,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 好狡猾的家伙,居然是两只前后配合,可惜后面这只弱了些。 “嗷呜”受伤的野狼向着天空伸长脖子长啸一声,竟有无限悲凉。突然间,那只狼站了起来,拖着一瘸一拐的后腿加速跑来,吓得庾珩一激灵,正要闪躲,却发现伤狼的目标竟是刚刚摔死狼的那棵树。 “嘭!”一声巨响,这只野狼居然一头撞在树上,鲜血喷涌,片刻毙命。 第四十章 良心东家赏识人 庾珩心头不解,手执火把走进来看,一是检查两只狼是否都死了,另外也想弄清楚眼前发生的一切。火光照亮了四周,他将两只狼的尸体翻过来,却发现其中一只的腹部高高隆起,正是摔死在树上那只。 “不,不!”他嘴里失神地嘟囔着,整个人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跌坐在地上,此时的情景跟自己多么相似,只不过是他还不能死,还没有为素华和孩子报仇罢了。 庾珩发疯般的用手刨着坑,满手鲜血却忍痛将两狼的尸体合葬一处,嘴里道:“是我对不起你们,日后若是复仇,尽管找京都萧珩便是。” 也不知什么时候,庾珩才迷迷糊糊地睡去。第二天醒来,是被肚中饥饿叫醒,一摸怀中的馒头,打算拿出来继续吃,却发现馒头变成了两个金光闪闪的金馒头。 “看来这注定不是我的”心里如此想着,却也还是艰难的起身,寻找今日的食物。师父说过,要在瀛洲在三天,今天已经是第二天,还不知会发生什么呢? 向着来时的渔村走去,又路过昨天那姑娘家,心想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于是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来,将两个金馒头抱着,放在了她家门口。 再起身,庾珩手上的伤一瞬间全部愈合,他身上的衣衫也变成了普通百姓的粗布麻衣,虽然比乞丐好一些,但依旧是囊中羞涩,腹中饥饿。 又回到了瀛洲城,他这次来到了临海码头,这里有许多船队涌入,往往需要壮劳力去帮忙卸货,也许他可以找到一份活儿,或者给碗饭吃也不错。 抱着这样的目标,他挤进了人群中,天才蒙蒙亮,就已经遍地是光着膀子的汉子。一对商船驶向岸边,他们便蜂拥而上,穿上下来的人下来挑选着精壮的劳动力,那些体力不够的,只能被剩下。 庾珩似乎弄懂了这里的规矩,也把上衣脱了系在腰间,只是,他的身子比常人都弱。 “哈哈哈,小兄弟,回家摘菜做饭去吧,别来丢咱爷们儿的脸啦!”那些被剩下的人,看到比自己还弱的,忍不住取笑起来,言下之意说庾珩就是个女人。 他很是不服气,却也不跟他们斗嘴,只是寻了个面相和善的人站在他身边。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人眉目清秀,也不像会干粗活的人,于是问:“你这样的一天能赚多少?” 对方回头看了他一眼,说:“运气好的时候,也有百把钱够我和妹妹的生活,运气差的话,东家只给馒头,我就省下来一半,留给她。” “哦,饿不着就行!”庾珩说罢呵呵一乐。 “喏,来船了,我们跑到前面去吧。”那男子指着不远处缓缓驶来的商船说道。 庾珩被他拉着就往前跑,由于精壮的都被前一批挑走了,东家摇摇头,只得把他们全叫走了。这是一队运粱的船,麻袋堆满了六艘船,他们这十多个人要将粮食全部搬下来码好。 才开始还行,可终究是没有吃饭,慢慢的庾珩便有点跟不上,从最开始的一次背两袋到一袋,再到一袋也背不动,摔倒在地上,周围的人都在嘲笑他,东家很不满意的叫骂着。 “来,放到我肩上吧!”还是刚才那个跟自己差不多瘦弱的男子,庾珩抬头看到他肩上已经背着两袋粮食了,豆大的汗珠正从额头往下渗。 “不行!”庾珩拒绝了,想自己再试试。 “没事的,你歇歇,一会儿大不了少领些钱,别把身体累垮了。”男子说道。 庾珩很不好意思的把自己的一袋粮食放到他的肩上,只觉得他明显的矮下去一截,要更加弯了。在一旁歇了片刻,体力依旧不允许他再去搬粮食,于是只能悻悻地站到一旁。 “你识字吗?”刚才叫骂的东家问。 “识字,识字!”庾珩马上点头笑道,问:“我能帮您做什么吗?” 东家活动了一下右手腕,道:“你帮我记着数,工钱跟他们一样。” “好勒!”东家起身后,庾珩坐下帮他认真的记录着粮食的数量,以及谁背了几袋等基本的数据。 第四十一章 我在瀛洲当大佬 从早晨一直忙活到下午,这些不是很强壮的苦力终于将几船粮食卸干净。当东家游玩回来时,庾珩也已经将一天所卸数目交与他,东家频频点头,便是欣赏。 “小伙子,你可愿意随我出海,一同经商?”那东家问。 “我...”若是没有季山道人所言瀛洲三日之约,他定欣然答应,可今天还不知道明天的人生,也不好耽误东家的生意。可是他突然想到一个人,或许可以。于是说:“我与他人约定明日在此汇合,不好爽约,但我可以向您推荐一人,并不弱于我。” 东家面露难色,但还是答应见见此人,于是庾珩将今天给予自己数次帮助的年轻男子拉过来。东家仔细打量此人一番,看着也是一副文弱书生模样,于是问道:“你可识字?” 那男子不解地点头,说:“我也曾是想要读书入仕之人。” “如此甚好,我生意往来需要一个识文断字的帮衬,你可愿意随我一同出海?”看样子,这东家也是诚心诚意的招贤纳士,那男子又说:“我家中还有一个妹妹,不知可方便安置?” 说着男子朝船上招招手,便有三五个女子露出头来,其中一个装扮华丽,看样子就是这东家的夫人或者妾侍。东家说:“此次我家夫人体谅,随我一同前来,这几日正好闷得慌,令妹若能登船相伴,便是极好的。” 如此三言两语,那男子便又与东家谈了工钱,约定好时间,回家去寻自己的妹妹了。而庾珩,虽然没有能够随东家出海,却也获得一笔丰厚的报酬,寻了家饭馆,算是体面的吃了一餐,又找了客房安心的睡下。 再睁眼,已经是在瀛洲的第三天了。 暖暖的阳光照在脸上,庾珩揉着惺忪的双眼,慢慢坐起身来,向屋内扫视,一阵陌生感袭来。 自己昨天虽然有安身之所,却只是朴素简陋的客栈,而现在眼前的一切说不上华丽,但也不是一般人家。 “老爷您醒了?”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传来,随即房门被推开,三五个丫鬟端盆提水的走了进来。 “哦!”庾珩现在还处于试探与混乱之中,整个人任由这几个女子伺候着更衣洗漱。对镜一照,铜镜中的面庞不再熟悉,而是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越有三寸长的胡须略有些花白,巨大的眼袋尽显疲惫。 虽然这身体主人的身份充满好奇,但却不好询问,只得走一步算一步。 “老爷昨夜喝醉了,一个劲儿叫着头疼,不知这会儿可好些?”为首的丫鬟问道。 “啊,好多了,好多了。”庾珩敷衍道。 “早饭已经备好,老爷请挪步。”丫鬟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庾珩的脚却像有千斤重,不是他迈不动步子,而是自己出了这个门该怎么走呢? 没办法,只得先站起来,然后假装头晕,又忙捂住头,重新坐下,道:“刚才坐着不觉得,此时起身才觉得头晕难耐。” 那为首的丫鬟一脸媚笑,凑过身子来扶住他,一把拧在胳膊上,说:“好了,我搀着您过去。” 庾珩浑身触电一般,看来这个老爷平时跟丫鬟们走得很近啊。无奈的一笑,跟着她走出了房门。 穿堂过室,用过早饭,从丫鬟们嘴中探听到,这身体的主人是瀛洲守备的心腹部下——海防都尉。平时控制着海防要务,可以说渐渐成了瀛洲城的土皇帝,只要上面的官不发话,他便欺上瞒下,大发横财。 “今儿定好日子要去巡视海防,老爷可别忘了。”一旁沉默的管家突然开口道。 正和庾珩的心意,他就想去看看这个寄生虫平时都是这怎么鱼肉百姓的,答应道:“你去安排着吧,我们马上起身。” 第四十二章 贪字当头欲迷心 作为一名武官,庾珩以为自己的坐骑会是一匹高头大马,可是出了院门才发现,外面停着一乘官轿,三十个精兵分列左右,保驾护航。心里暗暗发誓,若将来有机会一定要像父皇呈奏,狠狠处罚这些无能庸官。 不情不愿地进了官轿,左转右绕来到了第一个海防码头。据庾珩了解瀛洲总共有海防码头十二个,若要认真的全走一遍,少了十天半个月是不行的。做好了吃苦头的准备,他低头出了官轿,却被眼前的情景震慑住了。 大小的官员,各类商贾齐齐跪了一地。海防码头衙门的守卫长忙一脸堆笑的跪行上前,带着他们行礼,那场面只差山呼万岁了。庾珩气愤的止住他们的动作,守卫长以为是自己哪里没有安排好,让都尉大人生气了。也不敢起身,继续磕膝盖当脚,向前挪近。 “老爷,十二个海防码头述职的官员都集合在此了,请您示下。”守卫长讨好道。 庾珩知道,此时发作只会显得奇怪,于是抬手示意他:“按照之前的规矩来吧!” “好勒!”守卫长得令,起身邀请庾珩进入衙门。 接下来,门外的人一个个排着队拿着自己的贡品走进来邀功献媚,也不排除有些人是迫于形势无奈,不得不献出宝物,以求平安。 手中把玩着一颗拳头大小,晶莹剔透的鼍龙宝珠,庾珩止不住的啧啧感叹,身边的人都以为他被这稀罕的宝物惊艳到了。但只有他知道,这东西传说是龙的九子之一的鼍龙,化身为龙时蜕下的壳中的所藏稀世宝物。 这是他第一次把鼍龙宝珠拿在手中,小时候异国使者曾进贡过一颗,父皇视若珍宝,轻易不给人看,他是很得圣心的皇子,所以由神世帝拿着给他见过一次。那是他一生难忘的奇异景象,七彩的光芒从几乎透明的宝珠中折射出来,很是耀眼。 庾珩清楚的记得,皇宫中的那一颗还没有自己手中的一半大,而眼下出了这一颗,桌子上还有五颗装在锦盒中,都是一样的大小,一样的夺目。 “下跪何人?”庾珩问。 那献宝之人忙讨好道:“下官观潮县令胡弥,拜见都尉大人,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今后还望观潮县得大人庇佑。” 果然是官官相护,庾珩依旧目不转睛的看着宝珠,嘴里敷衍道:“那是必然,那是必然。”心里却在盘算,先把你们这些证据好好收着,日后一举拿下才是硬道理。 在瀛洲的第三天也许是庾珩人生中最无聊的一天,他就这么坐在椅子上,看着形形色色的人来了又走,说着一些违心的客套话,听着令人作呕的巴结讨好。收到的各类珍奇宝物,从最初的震撼、愤怒到麻木,再开始思考,这些家伙为了搜罗这些东西,都花了多少心思,害了多少百姓? 折腾了一天,说来也巧,晚饭又安排在了天一楼,那座第一天到瀛洲时将庾珩赶出来的酒楼。这一次,推他打他的店小二居然满脸堆笑的迎接,最好的雅间,最好的酒酿佳肴。三天,庾珩好像兜了一圈,从哪里来又回哪里去。 酒过三巡,庾珩已经醉意上头,朦胧的灯光中,他看到季山道人独自坐在雅间外的方桌边,自斟自酌,他端起酒杯踉跄着向季山道人走去,却只剩下一张空桌子,没有酒菜,更没有师父。 雅间中的人随着他追了出来,他回头,想借着酒劲破口大骂,却始终张不开口。只觉得肩膀上的头异常的沉重,整个人嘭的一声倒在地上,耳边只剩下众人哗然。 第四十三章 黄粱一梦如隔世 “徒儿醒来,徒儿醒来。”耳畔响起季山道人和蔼的声音,一阵清风随着道人手中羽扇一起一落间扑面而来。 庾珩就像睡了很长的一觉,猛然睁眼坐起身来,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出平坦的巨石上,松涛阵阵,送来难得的清凉。这三天经历的一切既像梦一样遥远,又像真实发生过一样让他心绪杂乱,疲惫不堪。以至于他醒来的一瞬间,先是检查自己的衣着,然后不停的揉着自己的脸,确定它是熟悉的,属于庾珩的脸。 季山道人看着徒儿这傻样子,指着他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说好三日就三日,为师绝不食言,你也不用再担心了。” 庾珩听了这话只觉得千斤重石落地一般的踏实,双手支撑着身子,整个人轻松地向后一仰,说道:“师父有所不知,短短三天徒儿是哭过笑过!体味了百变人生,也有许多感悟。” “哦,为师很想听听你的感悟,不过你要先回答为师一个问题,”季山道人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庾珩,问:“这三天哪一瞬间你最绝望,最怕回不到原来的生活?” 庾珩开始陷入沉思,其实他脑海中浮现出来的第一个画面是与饿狼搏斗,很害怕自己敌不过两只狼的前后夹击。可是,意外摔死母狼的血腥记忆,像一根细小而锋利的针深深刺入他的内心,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永远离开这个世界才能赎罪。 又仔细想了一想,其实真的让他汗流浃背的,是看到无数奇珍异宝被自己轻松收入囊中的时候。他在想这个国家,像自己一样的无耻之徒还有多少?神世百姓的贫穷困顿,又有多少是这贪得无厌的人造成的? “师父!”庾珩觉得很难回答季山道人的问题,因为站在每一段经历的角度,都有无限的恐惧。他老老实实地说:“徒儿无法选择,那些触目惊心的经历,都让徒儿后怕。” 季山道人满意的捋着胡须,对庾珩微微点头。 “师父就像一页小舟,可以把人从痛苦的此岸摆渡到彼岸,世间需要摆渡的人何止千千万,可为师为何选择你?仅仅是因为你是神世的皇子?”季山道人自问自答:“不,万物皆有因果,你我之间注定有这么一段缘,珩儿,这个世界需要你做的不仅仅是报复与杀戮。” “没劲,我当吃这三天的苦有什么大教化,原来不过是劝我放下?”庾珩皱着眉头,对季山道人说道。 季山道人原本准备了好多话,此时却被庾珩噎住了,无奈地摇摇头,嘴里念叨着:“时机不到,时机不到。”然后起身拍拍衣衫上的泥土,催促道:“走吧,咱们去玄洲!” 说起二人相识,也是一段奇异的故事。庾珩那时的身份还是神世的二皇子,流洲主将萧珩班师回朝的途中,风雨大作便投宿驿站。半夜被风吹窗户的声音吵醒,睡眼朦胧间起身关窗,却间窗外一位和蔼的老人叫自己。 萧珩先是一惊,因为自己住在二楼,此时见到的老者难道是悬于半空中?萧珩并不怕他是鬼或是妖,因为一个从战场上归来的人,无所畏惧。却对他的本领十分好奇。 再定睛管瞧,老者仙风道骨,慈眉善目,外面下着瓢泼大雨,却没有一滴沾在他的衣衫上。萧珩停住了关窗户的手,反而将窗户大大打开,邀请老者进来:“小子唐突,只得请老人家从窗户进入。” “哈哈哈,无妨!”说话间老者已经从他眼前消失,出现在了房中。 萧珩稍微愣了愣,只觉得有趣,笑着摇摇头,便把窗户关上。老者含笑抱着拂尘围着萧珩细细打量,来来回回走了三圈,嘴里自顾自地说着:“没错,是你,就是你。” 萧珩更加好奇,问:“老人家知道我是谁?” “我不光知道你现在是神世二皇子萧珩,我还知道你前世所有过往,也知道你我之间有一段仙缘,不得不了!”季山道人说道。 “哦,那老人家今晚大雨至此,所为何事?”萧珩问。 季山道人此时却紧紧闭着双目,一言不发。 第四十四章 君安驿内君不安 窗外闪电划亮了夜空,这已经是进京都前的最后一个驿站了,萧珩停留于此,一则大雨突然而至,下得像天漏了一般,无休无止。二则军队无召不得擅自入京,哪怕他是皇子也不行,以往的规矩都是在此驿站停留,等待召书。 “君安驿,”萧珩看着雨夜中驿站的灯笼不禁念起了上面的字,为了“君安”二字,他的战友几乎都死在了战场上,数完将士出征,却遭背叛,被敌偷袭,死守流洲,仅到三百人归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有多少人在战场上熬白了头发,熬成了枯骨?”像在问自己,也在问对面的老者。 “将军辛苦了,老朽雨夜前来,确实不是平白无故。”老人家捋了捋胡须,又道:“将军应该知晓京都附近前几日都可谓晴空万里,可今日您才踏入京郊便晴天霹雳,大雨没有预兆,盆泼般的下来?” 这么一说,萧珩才觉得这雨确实蹊跷,说是一点预兆都没有,不如说是有人在控制一般。于是问道:“老人家是说这雨背后有人做文章,不妨直言告知。” “这雨不为别的,只为了让你今日回不去京中,将军若是不信老朽的话,可以此刻询问你的行军主簿,圣上的召书是否黄昏就已经冒雨传到?”季山道人如此说。 “不可能,这是掉脑袋的事,他接到召书却不告知我,形同欺君。”萧珩心中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难道这个雨是冲着自己来的?但还在自我安慰:“况且,接到召书,别说下大雨,下刀子箭矢也不得停歇,否则就是贻误战机,灭九族之罪。” 季山道人看出萧珩此时已经略有心虚,说道:“不如一问。”说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萧珩大步流星推门出去。 片刻,走廊中传来摔砸东西的声音,伴着萧珩的一声:“放肆,你这是死罪!” 整个驿站都被瞬间惊醒,“集合,集合”传号兵一路喊着,催促熟睡的将士起来,无论如何今夜都要进京。 萧珩匆匆回到房间穿上自己的盔甲,慌乱之间头盔掉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动。 “将军,此时早过了宵禁的时辰,领兵入城,进不进得去另说,即便进去了也违了国法,灭九族!”萧珩才捡起来的头盔,又被他狠狠掷于地上,季山道人说的一句都不错。他现在进不进京,都注定是一死。 他开门,看向走廊里混乱的将士,他只觉得对不起这些人,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眼看着就能入京领功,却陷入了两难的必死结局。 “老人家,您跟我说一句实话,这雨是冲着我来的吗?”萧珩痛苦的抓住季山道人问。 季山道人点点头,却没有说话。 “为什么?为什么?”他没有目的的问着,一路过来都不顺利,每一次都力挽狂澜,可现在他真的无能为力了。 “您救救这些无辜的将士,他们都有妻儿老小,不能死的。”萧珩指着门外的人哀求着季山道人。 “难道,你忘了,你也有妻小?”季山道人反问。 “素华,还有我未谋面的孩子!”萧珩低声的说。 “是啊,你不打算搏一搏吗?”季山道人又问。 “怎么搏?”萧珩疑惑地问。 “再等两日后续撤离的部队也会到君安驿,加上你现在的军队,少说也有三五万人……”萧珩听出季山道人的计划,心中一震,起兵造反?不,他从来没有想过。 第四十五章 京郊雨夜遇偷袭 萧珩不是一个有政治野心的皇子,他征战沙场只是自己擅长于此,他心中整个神世除了外敌侵扰一切都很好。国家有储君,虽然他只是自己的堂兄,但是很有治国才能,神世帝正值壮年,也不用担心会有什么变故。 而此刻季山道人的建议无异于陷自己于不义,要把颠覆神世的耻辱加诸于自己吗? 他坚信,哪怕自己今天进退两难,但是此刻赶值城外,明天宵禁一解除就入城,神世帝一定可以理解的,哪怕要责备自己也不至于杀头。于是他打断了季山道人的话:“您之前的话都没有错,但是这个建议恕我不能苟同。” 季山道人也不恼怒,只是摇头道:“你终究会因为今天的决定而后悔,无论你怎么逃,怎么躲,你的命运是不会改变的。” 说罢,眼前的季山道人便消失不见,只留下一句“你我有一段仙缘,后会有期”。 季山道人走后,萧珩也迅速穿戴好了神世帝所赠的鎏金光明甲,重重的头盔抱在臂弯,亲卫急急来报:“将军,行军主簿蔡大人自缢身亡。” “这废物不仅害死了自己,只怕我们也要受他牵连。”说话间迈步出了房门,门外依旧风雨大作,但是所有兵丁已经冒雨集合完毕。萧珩看了一下驿站中的铜漏,此时约摸四更,行军到京都城门,也差不多五更,再等不多会儿就解除宵禁,可以进城了。 “将士们,由于蔡主簿接到召书,没有上报,导致我们错过了进城的时间,此时只能到城外等候,宵禁一解除,我们就进京复命。”萧珩大声的说道,但由于雨声雷声一直未断,所以很多将士并没有听清楚他的话,抱怨之言没有断绝。 五更,随萧珩先行的四千将士到了距都城三里处休整,怕引起误会,所以没有再往前行进。四千将士从战火硝烟中摸爬滚打了一路,又马不停蹄的从流洲边境赶到京都,本想好好休整却遭遇大雨,如今又可能贻误入京时间而遭灭门,心中实在不是滋味。 与他们一样焦急无奈的还有庾珩,只不过他还在反复琢磨,今夜的老者究竟是何人,他好像对自己的一切了如指掌,让人既好奇又恐惧。倚在长亭的立柱上,他也疲惫不堪。 虽然有四千余人,却都出奇的安静,有的甚至找了个可以挡雨的角落就坐着打盹。黑夜之间,突然一束火光冲天,继而一声炸响,这是谁在释放信号?大家都还在纳闷,突然从四面的无边黑暗中冲出了一支手持兵器的队伍。 横刀无情的劈坎着困倦的将士,很多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成了刀下鬼。萧珩被这突如其来的偷袭打了个措手不及,下意识的提起手中的横刀乱劈向跑来的敌人。 这些是什么人?为什么突袭自己?黑暗和暴雨淹没了庾珩的发问。对方约摸有四五百人,所持的兵器除了弓弩,几乎都是近身攻击的利刃。冷静下来,萧珩才判断出来,他们的铠甲上印有“夏官府”的火焰狼纹,为什么夏官府的人会来攻击自己人?萧珩想不明白,却也制止不了此刻的混乱。 一切都只有保住性命才能够去解释,才可以寻求真相,于是此刻萧珩所做的一切,也只是为了保命。不知道有多少倒下,伤亡情况如何,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敌人,只是地上积起的雨水逐渐被染红,失去了原来的透明。 第四十六章 躲过死劫妻儿散 那是神世开国以来首次没有等到宵禁解除,就打开了城门,海清卫、守御卫调集精兵强将三千余人,奔赴京都三里外骚乱爆发的地方。 一条举着火把的长龙很快赶到,为首的士兵叫道:“海清卫在此,何人还敢造次。”数名士兵跟着威严的重复着刚才的话,原本乱作一团的两支军队都慢慢放下了手中的武器。火把的到来,使得士兵们看清楚了现在的局面。 萧珩左臂受伤血流不止,他扯下身上的一块布条简单的止血,走向前来,亮出自己腰间的腰牌,在火把的映照下折射出一道金光,他对骑在马上的海清卫将军说道:“神世二皇子,左将军萧珩在此等待进城,却遭夏官府袭击。” 听到这话,海清卫将军赶紧翻身下马,单膝跪地拱手行礼:“海清卫将军王凌峰来迟,二皇子赎罪。”说话间,一支暗箭呼啸着直奔萧珩的脑袋而来,千钧一发之际,海清卫中离他最近的卫兵抽刀劈挡,咣当一声,箭矢落地。 人群中出奇的安静,萧珩仰天长啸:“看来,真是要本王的命啊!” 海清卫将军赶紧将其户外身后,道:“殿下,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今夜之事蹊跷,先进京面圣吧。” 王凌峰此话刚出,就听得齐唰唰抽刀的声音,以为新的一波恶斗又要开始,萧珩不觉紧握横刀,狰狞地瞪着夏官府的人马。接下来的一幕却让他们始料未及,这些人抽出刀,都选择利落的割向了自己的脖颈。 顷刻间夏官府所有偷袭者竟无一活口,萧珩暗叫不好,这样一来即便这些人身着夏官府的铠甲,也是死无对证了。再看向王凌峰,也是一脸惊讶:“这,如何处置还请王爷示下。” 萧珩吩咐了几个得力的心腹,带着一队人马留下,一则清理战场照顾伤员,二来也好守着夏官府偷袭者的尸首,以防再有不测。转身上马,对王凌峰道:“将军带路,我们回京复命。”王凌峰跨上马去,一夹马腹带着他们疾驰而去。 京都皇城内,因为城外的骚动,守御卫将军魏临早早带齐人马,将皇城护住。见王凌峰带人疾驰二来,拦住便问:“皇城之内,何人驰马?” 一行人下马,步行近前,王凌峰答道:“此乃流洲回京复命的左将军萧珩。”魏临狐疑的看了一眼,认出那个左臂仍在流血,一脸血污的人确实是萧珩,赶紧迎上来,欲言又止,规规矩矩地行了一个军礼,萧珩一摆手让他免礼:“烦请将军回禀,流洲主将萧珩率大军回京复命。” “是,是!”魏临转身小跑着回去,萧珩发现有几个士兵看自己的眼神略显奇怪,还小声的嘀咕着什么,仿佛听到一句“可不就是他嘛”却又不是很清晰。王凌峰见状大喝一声,那声音才消失。 “王将军是知道他们在说什么?”萧珩问。 “王爷说笑了,不过是守御卫越发没有规律,末将越俎代庖,训斥两句。”王凌峰说。 看打探不到什么,萧珩也没有继续深究,苦笑一下,眼睛紧紧盯着皇城门。 终于等到谷春公公与魏临一同出来,宣神世帝口谕,传萧珩等将领入殿。 浮世殿内早朝还没有开始,神世帝却已经坐在龙椅上,精神不是很好,眼睛肿得很大。见萧珩抱着头盔,一身血污的进来,神世帝撤去了支撑沉重头颅的手臂。 “上前来,朕的儿子。”神世帝伸出双手,想要拉住萧珩,而他此时此刻还最疼爱的儿子却很守规矩,只敢上前几步,跪拜在地:“流洲主将萧珩拜见圣上,此次对齐明之战,有惊无险,神世大捷。” 神世帝好像并不关心这些,或者早就知道的消息,已经没有了兴奋的神情,而是走下龙椅,紧紧抓住萧珩的手,又用力的拍拍他的肩膀,说:“那件事,父皇竟然刚刚才得知,父皇尽力了。” 萧珩以为神世帝所说是京郊的恶战,也以为王凌峰是神世帝派出去接应的援兵,轻松一笑道:“无妨,儿子不是平安归来了吗?” 他在安慰着神世帝,而神世帝却更像个无助的犯错的孩子,悲戚道:“可,皇孙与素华却再也回不来了。” 第四十七章 浮世殿内起冲突 仿佛是万斤重物猛然击中自己的胸口,萧珩一时间无法喘息,双臂支撑着上半身,却始终无法站起身来,一口压抑已久的淤血喷薄而出,染红了浮世殿透亮的青石地砖。他想再说些什么,却无力张开嘴巴,舌头是麻木的,一动不动。 终于,这个没有倒在战场,没有倒在驿站,没有倒在京郊厮杀中的男人,倒在了自己父亲的脚下。 “珩儿,珩儿!”神世帝焦急的呼喊着。 “叫御医,叫御医!”谷春听到神世帝的叫喊赶紧冲进殿中,见萧珩已经倒在血泊之中,赶忙吩咐殿外的内监去请御医。 “慢着!”一个年轻的男子走进浮世殿中,一股淡淡的龙涎香味传来,这本是神世帝独有的香薰,却因近年身体不适,用不得香,便都赏给了东宫。 “太子殿下。”谷春微微弯腰行礼。 神世帝直起身来,说道:“正荻来了,珩儿伤势过重,你怎么阻止他们去传御医?” 萧正荻面露关切之色,嘴上却没有传御医的意思,反而说:“皇子萧珩企图谋反,大军都杀到京郊了,父皇还要偏袒不成?” “放肆,珩儿何时谋反?”神世帝愤怒的问道。 “儿臣知道,父皇历来对二皇子多有疼惜。可是,他早就不是那个单纯的小皇子了。”萧正荻拱手一礼,说道:“百姓都说国之将亡,必有妖孽,萧珩与素华所生就是那个妖孽!他违抗圣旨不娶您与昭华娘娘选中的名门之后,而娶妖女生妖孽,您以为是想做什么?” 神世帝嘴角的肌肉一阵抽搐,却没有能够说出一句反驳的话,他自从起兵推翻自己昏庸的兄长继承皇位一来,便自觉杀孽太重,亏欠国家,亏欠百姓。心中所求就是安稳,没有皇权争夺,没有战火硝烟。所以,他忌讳素华和那个从未谋面的孙子,所以他纵容东宫昨天夜里火烧素华母子。 可如今,萧珩回来了,为了不让他们兄弟之间产生间隙,只能他来宣布素华母子的不幸,只能他手执利刃一次次的刺痛最疼爱的儿子的心窝。 “这些朕都知道,可是素华母子已经死了,珩儿不会有异心的。”神世帝斩钉截铁的说着,然后吩咐谷春:“传御医!” 东宫伸手揽住谷春,眼神充满威胁,谷春打了个寒战,只得停下脚步。 “父皇,若他没有异心为何挑唆霍继首造反,若他没有异心又为何昨天收到召书却不回京,今天一早就带兵杀到了京郊?”连续的发问让神世帝很是难堪。 “正荻,你终究还只是太子,你终究还……”神世帝,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他知道萧正荻敏感,毕竟是自己过继来的孩子,再怎么从小养在身边也没有很亲近。 萧正荻轻轻一笑:“您想说,我终究不是您的亲生儿子对吧?”一种咄咄逼人的眼神射向神世帝,他只是回避,不去回答。 “是啊,我是您没有儿子的时候过继来充数的,现在您有儿子了,还容我当太子已经是天大的恩赐。”萧正荻放肆的大声说道,神世帝并不想跟他把矛盾激化,因为萧正荻这几年已经变得不再像原来那般容易控制。 “可是他呢?”萧正荻指着萧珩倒在地上的身体问,“他就一定是您的儿子?” 一旦涉及到这个问题,神世帝就有些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拳头已经握紧,如果萧正荻停止他的废话,可能就不会发生冲突,可萧正荻肆无忌惮的说:“他只怕是东旻侯的遗腹子,若说比我高贵,不过是他亲老子,也当过皇帝!” “太子爷,您别说了!”谷春终于忍不住出言制止。 而神世帝的拳头已经抬起,重重落下,眼看就要落到萧正荻头上,却被谷春紧紧抱住:“皇上,您怎么能被蛊惑?” “是啊,传旨太子禁足东宫,非诏不得出,任何人敢踏进东宫半步,杀无赦!”神世帝冷冷地说道,任由谷春搀扶着回到龙椅上。 第四十八章 偏殿小议君家事 天蒙蒙亮,下了一夜的大雨还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今日已经比平日晚了两刻钟,却还没见谷春公公出来传群臣进殿。浮世殿两侧偏殿等候的文武百官早已焦急难耐,有的甚至开始揣测其中的原因。 “大人可知昨天夜里发生了什么?”光禄大夫左长风一脸好奇地低声与地官府大司徒卿安君慎聊了起来。 昨天夜里?君安慎在脑海中大概回想了一下,半夜里管家着急忙慌的敲门,大体说了二皇子萧珩府中的事。三四个月前王妃素华生下一子,说是这个孩子的命格与神世国运相冲,印堂之上更是有太阴神的暗月纹。 素来信鬼神之说的神世帝,听派去看素华母子的谷秋,大体说了大宗伯卿秦玄推算命格的情况,便决定将他们母子幽禁,封锁一切消息。而神世帝也视其母子为不祥,拒绝踏进二皇子府半步,这段时间倒是一直与素华不和的怀昭华出入频繁。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渐渐的连坊间也开始流传素华母子的各种传言,就连同萧珩的身世也再次成了热议的话题。怀昭华据说在疏桐宫内终日以泪洗面,神世帝前去看望了几次,随后下令任何人不得再去萧珩府中,坊间再有传谣者,杀无赦! 事态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平稳,几个月过去了,没有人再提起这母子俩。 可是,昨天夜里虽然大雨滂沱,萧珩府后院中却燃起了一把大火,看到的人都说这火很奇异,就像有个罩子将它与外面的大雨隔开了一般。 天亮了,上朝的官员几乎都要经过萧珩府中,却没有任何异样,也看不出火烧的迹象。 左长风这人平素就爱打听各种消息,他问出这话自然不奇怪,估计也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但是安君慎却知道与此有关的各种事,是不能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的。于是淡然一笑,道:“安某人有个癖好,一下雨就犯困,昨夜那雨倒是成全我睡了个好觉。” 安君慎也没有留下话茬,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不想打听的意思。 “如此,看来天御司所谓的六府天衣无缝的配合,也不过是个笑话嘛!”左长风不无讽刺的说着。 安君慎知道他这是在用激将之法,可如果要打听萧珩府中的事,这又与六府何干?不过左长风可以说对安君慎很了解,安君慎最敏感的就是听到有人说六府不和,因为他就是那个不和之说中的一个主要人物。六府内部早有摩擦,但六府事关神世安危,他不能让这样的流言越来越多。 所以,安君慎忍不住问:“左大夫何出此言?” 左长风又是讽刺的一笑:“夏官府昨夜派出五百人于城外围剿叛军,您竟然不知?” 比起左长风一脸的讽刺,让安君慎觉得更加无法接受的是他说出来的话。他这急脾气,一下子冲上脑门,但是多年混迹官场,他可不是这么喜形于色的人,反问道:“左大夫的长袖何时伸到我六府中来了?难不成今后六府一切公务还需要跟您汇报一声?” 左长风一挥衣袖,打量着左右衣袖,道:“确实长了点。” 两人又恢复了沉默,左长风不一会儿便挪了步子去别处与其他官员闲聊,安君慎却坐在椅中,抬起茶盏想要饮一口,却发现茶水早已凉透。正要唤伺候的内监换茶,偏殿门外谷春公公已经走来,谷春一打拂尘,道:“传圣上口谕,今日早朝由太宰幸北之携六府主持,商议紧急事由。” 群臣都做出想要领旨谢恩的态势,谷春却没有离开,而是从旁边小内监托着的盘中接过一道圣旨,打开念道:“太子萧正荻言行失当……” 听到这里安君慎与幸北之心中都咯噔一下,原因却完全不同,安君慎生怕太子被废,幸北之则巴不得太子被废,他好帮扶大皇子上位。 “冲撞于朕,着禁足东宫,免去一切公务,非召不得出!”谷春最后念道:“钦此!”幸北之没有等到他想要的话,很是泄气。安君慎则是放下了悬着的心,只要萧正荻还是太子,就不算太糟糕。 第四十九章 唇枪舌战苍生殿 天御司的主殿名叫苍生殿,是一处巨大的会议室,各府各部各司都有固定位置。神世帝今日罢朝,百官又冒雨来苍生殿中议事。天御司六府居中,其余官员左右排开,太宰幸北之先喝了口热茶暖身,待人悉数入座,幸北之开口道:“请夏官府大司马卿章景行入殿!” 百官这才注意到,今天从在偏殿中就没有见到章司马的身影,此刻六府中大司马卿的位置空空如也,不免一阵议论。 嘈杂声响起,幸北之略显不耐烦,拍了拍手:“诸位同僚,休要私议,什么事一会儿不就知道了吗?” 太宰发话,苍生殿内又安静了下来。 不一会儿,章景行被带了上来,有道是刑不上大夫,章景行可谓是神世文武双全的人才。三朝元老,年轻时也是驰骋疆场的英雄人物,战功赫赫逐渐被神世帝忌惮,召回朝中授大司马卿之职,号称掌管天下兵马。实际上对章景行来说,不过是一个主管兵籍后勤的虚职。 当然,他也可以理解神世帝的苦衷,自己从无自大之心,所以能在大司马卿之职上结束仕途,也是不错的选择。 可是,有人就连这么一点愿望,都不能让他实现。章景行一进殿内就傲慢的抬头看着幸北之,嘴角好像还有一丝笑意。这个表情让幸北之很不舒服,却不得不笑脸相迎:“景行兄,得罪了,事发突然只能先请您去回忆一些事情。” 是的,章景行今早来上朝的途中被天官府的人截住,直接带到了天官府问话,那一刻他才知道夏官府参与了京郊雨夜的乱斗。而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你们天官府动作很快,问话也很干脆利落。”章景行的话似赞赏也似挖苦,幸北之便理解成赞赏吧,起身拱手道:“都是天家臣子,为圣上分忧罢了。” 章景行并不买账,问:“究竟是分忧还是制造忧愁,不得而知。”说罢哈哈一笑,向自己的座椅走去,自顾自的坐下。 百官更加迷惑,他们刚刚是在打什么哑谜,这些人中知情的左长风和安君慎却始终沉默不语。 “诸位都是各府各部各司的一把手,这些事也该让大家知道。昨天夜里五更时分,二皇子萧珩率大军回京,却在京郊遇贼人偷袭。”幸北之说到这里,百官心中已经各有想法。 有担忧二皇子安危的,有猜测乱贼身份的,有怀疑京城守卫的。自然少不了那些直接参与此中,却故作镇静的。幸北之回头看了一眼章景行,只见他坦然地喝着茶,一副由你们去瞎说瞎猜的样子。 “所幸海清卫及时赶到,守御卫也第一时间加强了京城和皇城的守卫,偷袭的贼人被悉数歼灭。”幸北之冷静的语调,好像在宣布天下太平。 这是百官中有人问道:“太宰可有查清何人如此猖狂?” “所以才要请章司马协助啊,因为被歼灭的乱贼都是夏官府的人!”幸北之道。 “嘭”章景行将茶盏放到桌面上,威严不差年轻时分毫,众人也不敢说话,他站起身来说道:“太宰这屎盆子扣得急了些,那些乱贼穿着夏官府的铠甲战衣不假,可如此就能证明他们都是夏官府的人,未免牵强。若您穿上贵夫人的衣裳,您就变成贵夫人了?” 幸北之此人最不怕的就是奚落,若没有几分忍的功夫,也当不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宰,只是陪着一笑,然后一指今早负责审问章景行的官吏,道:“你说说今日都审出了些什么?” 第五十章 苗广知无情审问 被幸北之指中的人正是耿直的苗广知,此人出了名的认死理,虽然让人烦,但是可信度却非常高。只见苗广知拿出了一本笔录,看来今天早上的谈话他记得很是认真。 “各位大人,今天早晨由于事发突然,下官五更二点在途中将章景行大人直接带到了天官府。”说罢还拱手给章景行施了一礼,道:“得罪之处,章大人海涵。”章景行自然不屑与他多话。 “直接说吧!”幸北之回座后发话。 “正如刚才章景行大人所言,穿着夏官府的铠甲战衣并不一定是夏官府的人,而要证明他们是不是夏官府的人,其实不难。”苗广知说到这里,再次看了章景行一眼。 “从天官府所查证据来看,今日京郊被人定为夏官府之人的死尸共502具,其中率蔚一名,行军蔚十八名,其余皆是普通兵卒。不过……”苗广知话锋一转“这些人,也不能算是普通兵卒,而是朝廷培养多年的夏官府精兵,人人擅长远射进攻,可谓是一支悍军。” “今年九月炎洲守备上书请调精锐兵卒到炎洲协助军队训练,圣上将这封奏疏发至天官府,天官府又下发夏官府落实,从那天起章司马就留心挑选精锐,后来定上来的名单,也刚好是502人。”苗广知的话仿佛在平静的水中扔下一粒石子,很快激起了涟漪。 章景行拍案而起,道:“那502人早于十天之前已经出发,天官府是有文书的!” 苗广知一笑,接话道:“章大人所言不假,您的意思是有人冒充这批人,确实有可能。可是炎洲距京城不过三四百里,这样一支悍军,人数又少,可能走10天还不到吗?” 章景行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是啊,10天了,炎洲的答复都该到了,可他至今没有收到消息。要么这些人都遭遇不测,然后顶替他们。要么,他们集体叛变?章景行告诉自己,这是不可能的,502人来自不同的兵种,不同的部队,他们不可能如此统一。 “难说,我派出去的502人已经遭遇了不测,被人替换了。”章景行自顾自地说着。 “而且,据王凌峰将军说这502人并非全是战死,有部分人是看大势已去自尽的。”苗广知补充道。 “对了,王凌峰怎么就那么快赶到现场?你们不觉得奇怪吗?”章景行显然想将关注点引开,可是却没那么容易,幸北之淡淡说道:“城楼上都有瞭望塔,城外还有海清卫的骑兵巡视,他作为海清卫将军,第一时间发现并赶到现场,不奇怪吧?” 章景行瞪了幸北之一眼,说道:“你们依旧无法确定那些尸首就是夏官府派出去的,不是吗?” 苗广知点点头,说:“的确如此,所以下官今天会组织之前派出兵卒的家属前来认尸,会逐个落实,请大人放心。” 放心?除非家属们都一口否认才好,可是这怎么可能! “诸位,那我们也不急着下结论,一切等这几天认尸结束再说吧。”幸北之对百官说道,继而又问:“可还有其他事项需要讨论?” 百官之中很是安静,突然有人挪动椅子的声音响起,左长风站了起来,道:“御史台有本,监察司前日接匿名信一封,弹劾夏官府大司马卿——章景行!” “呵呵,墙倒众人推啊。”章景行无奈地抬起头看看外面的天,虽然雨水不断,却墨染一般的美,可能今后再也看不到了。 第五十一章 苍生殿内话真心 苍生殿内众人都齐唰唰的看向左长风,又看了看章景行。也许御史台自古都是遭人恨又让人怕的地方,所以御史大夫左长风也是给人同样的感觉,一旦被他点了名的,就跟判了死刑一般。 “匿名信?”幸北之疑惑的问。 左长风将信递上,幸北之打开迅速看了起来,合上信后对众人说道:“今日议事到此,大司马卿章景行暂时扣于其公务房内,闲杂人等严禁靠近,一切待我与左大夫面圣后再做处置。” “哈哈……哈哈哈”章景行放声大笑起来,然后低声说了句:“不顺你意的人,早晚都是一个死吧!”他的语调很是悲戚,他今年已经六十二岁了,为神世戎马一生,平日里精神抖擞的大将军,今天鬓角的白发却异常扎眼。 所有人都走了,左长风也被带到天官府内等候,苍生殿内只剩下章景行和幸北之两人。 “景行,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幸北之问道。为京郊偷袭之事对峙时,幸北之肯定的认为章景行是太子的人,是太子授意他如此。而当那等弹劾他贪污巨款的匿名信出现在眼前时,他开始怀疑自己也入套了。 “我跟你说过,他曾经来找过我,以当年我在流洲犯的错要挟我,让我帮他除了二皇子,我没有答应,他就去找了霍继首。继首那些年跟着我,确实犯错了。”章景行重重叹了口气,继续说:“继首太重情义,我对他有知遇之恩,他就为我解难,答应了太子的要求,甚至不惜搭上整个霍家。可惜,即便继首叛国将战场机密泄露给齐明,二皇子也还是打胜了,活着回来了。” 幸北之若有所思地接了一句:“他一直要的都是二皇子的命,不惜代价。” “是的,所以得知二皇子要回朝时,太子又来找我,还是老一套,不过是把继首的悲惨再说一次给我听。”章景行突然拉住幸北之,激动的说:“可我以一个军人的尊严发誓,我没有答应他,哪怕让我家破人亡都可以。” 幸北之点点头表示信任,并说:“对不起,刚才我确实怀疑你,并且整个过程对你都是一种侮辱。对不起……” “罢了,罢了……”章景行摇摇头,知道一切都晚了,说:“他要我死,怎么着我都躲不过的,你我同朝为官数十年,说不上挚友,很多时候也是心意相投的。北之,我只告诉你,那502人的尸首是不会有人来认领的,你知道我为什么这几天忙到疏忽了炎洲的回复吗?” 幸北之摇摇头,他早该注意到,这不是老将军的做事风格,一定是有什么事将他牵制住了。 “因为后来,我发现这502人中很多是没有根的流民,即使有家室的,他们的家人也在这段时间莫名其妙的死去。我一直在查这些事,我是大司马卿我不能让我的兵和他的家人再经历继首的痛苦。”章景行说完,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又是灭口,继首曾经帮他灭口,最后自己被灭口。那你这案子怎么办?”幸北之问。 “贪污腐化我都认,所有的一切我都认,你去面圣吧,我不狡辩。”章景行无奈的望着天空说。 幸北之只觉得有钝刀子割自己肉一般的痛,拉住章景行却说不出一句话,只是彼此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 “北之,你相信我,不管你看好谁当储君继大统,二皇子萧珩一定是萧正荻的克星,尽你所能保住他的命。”章景行仿佛在说着临终的遗言,幸北之点头答应他。 “还有,珍重。如果不能一击致命,就先保护好自己,不要像我和继首一样。”章景行说完最后一句话,便出了苍生殿,回到自己的公务房内等待最后的宣判。 “好的,好的……”幸北之一遍遍重复着,直到哽咽,直到泪流满面,说不出话。章景行踏出殿门许久,幸北之才出来,还是那个傲慢的幸北之,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五十二章 左长风信口胡言 左长风与苗广知前后脚进了天官府公务房,四五个秘书郎正在忙碌的整理着今天早上的卷宗。左长风虽然官居御史台上大夫,又赐光禄大夫爵,但是苗广知等人素来不喜欢他,原因有二。 其一是东旻侯在位时此人算不上位高权重,但新帝登基他很快投靠,并逐渐取得新帝的信任;其二是此人颇善趋炎附势,见风使舵,那张嘴又是以一敌百的好手,很多人都吃过他的亏,也不再敢于他亲近。 “苗大人今早可算是立了头功,怎么着?要升官了?”左长风围着苗广知不无讽刺的说,一只手还自然的压在了苗广知刚刚放下的卷宗上,顺手就拿了起来,念道:“神凰十月二十七日......” 左长风还没有念完,就被苗广知一把夺了过来,没有好气的说道:“御史台就那么闲吗?天御司的事务也轮到你来插手?” “没劲,没劲!”左长风指着苗广知,以为他们之间的谈话就这么结束了,可左长风就是打不扁的铜豆子,接着又问:“我说,怎么卷宗上只有记录时辰,连个具体的名儿都没有?” 苗广知一手写着手中的公文,一边反问:“左大人觉得要写什么?” “哗变啊,夏府军哗变啊!”左长风怕他们听不懂似的,还重复了一遍。 公务房内的秘书郎听到这个词纷纷抬起头来,都等着苗广知怎么回答。苗广知皮笑肉不笑不屑地一瞥左长风,道:“果然是御史台的名嘴,定性、戴高帽很有一套。”说罢坐在椅子上双手抱拳于胸口,说:“苗某领教了,就您这办事程序,改日自己参自己一本吧。” 左长风觉得有些无奈,耸耸肩,说:“您是觉得这还不叫哗变?” “您老闭嘴吧,那边有椅子,我让人给您上好茶!”苗广知一指门口的会客处的椅子,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给。 左长风虽然遭个小官奚落了一顿,但转瞬就不妨在心上,而是甩甩袖子,迈着官步朝椅子走去,在外面还在不停地跟端茶的人说这茶哪里好,哪里没有泡好,水温如何。公务房内的官员,只差把耳朵塞上,就连回廊上养着的鹦鹉都缄默了。 终于救星来了,幸北之大步流星的走进来,拉着左长风就出去了。只听到房内传来“终于走了”“我都快听疯了”之类的抱怨。 “我......”左长风刚想跟幸北之解释他什么也没做,就被幸北之捂住嘴道:“路上不讨论,咱们面圣又说!” 不过,千万不要以为左长风这碎嘴子都如此,在神世帝面前他可是惜字如金的主,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说的每一句又都很关键。 听涛殿因掩映在苍翠的松柏中而得名,风过留声,松涛阵阵,松柏长青,这样的声音终年不绝。神世帝喜欢这自然的声音,平日里就将批阅奏折的地点定在此处,现在已经接近冬月,加之突如其来的大雨,听涛殿内显得格外冷。 谷春已经命人拢了火盆,神世帝披上大氅批阅奏折,时不时起身到火盆边暖手。刚刚感到身上暖和起来,幸北之和左长风就推门就来。 “北之、长风来了!”一番君臣之礼结束后,神世帝示意二人平身,到火盆边说话。谷春命人搬来了椅子,神世帝顺势坐下,幸北之和左长风则一左一右站着。 “圣上先看这个吧。”幸北之呈上的是今天早晨章景行的口供,以及苍生殿内问话的记录。神世帝接过来细细看了一遍,左长风以为他会异常的愤怒,在神世帝合上文书的一刻,不自觉的缩了缩身子,但是神世帝却无比冷静,冷静的就像牵涉其中的不是他的爱子,不是为神世效忠三朝的元老,更不是事关国家安危的夏官府一般。 神世帝甚至笑了一下,只是这个笑有几分沧桑与无奈。 “存入宗卷司吧,无令任何人不得调阅。”神世帝将公文卷宗还给幸北之。 “是。”幸北之接过来放入袖袋中。 “长风前来也是为了此事?”神世帝一指左长风。 左长风赶紧将尽早议事厅中给幸北之看过的奏折拿了出来,呈给神世帝。 第五十三章 听涛殿内君臣斗 原本以为自己袖中装的是个顶重要的事,可看着幸北之呈上尽早章景行的口供笔录,神世帝的表情说明,这个大司马卿已经什么认下了,那么自己这个弹劾的匿名信便无足轻重了。 神世帝同样认真的看完匿名信,道:“还有这等事,流洲本就是常年受齐明侵扰的苦海,再加上章景行数年贪墨,可怜我神世百姓,过了许多苦日子啊。” “可不是吗?为神世安宁卖命的将士也深受其害啊!”左长风补充道。 神世帝点点头,道:“这个御史台监察司务必彻查,该充公的一分都不能少。” 左长风接下旨意,表示一定认真履职,不让神世帝失望。 听涛殿内安静了许久,神世帝也思考着该如何处置章景行,想来贪墨的数量就已经够他在牢房中监禁至死了。至于今早的事,他看了一眼左长风知道不是细问的时候,也就先下旨:“大司马卿章景行先收入监中,其家人清查后该入狱该充军的绝不轻饶,其余变卖为奴依制而行!” 这道旨意很快传到天御司,天官府拟定后下发各处,章景行被带走的时候很是冷静,好像早就做好了这个准备一般。 左长风领旨出了听涛殿,待他的身影消失在松柏林中。谷春识趣地抬了一个方凳给幸北之,“坐吧,朕有话跟你说!”神世帝淡淡地说道。 也许是萧珩的伤势很重,也许是接二连三的变故,使得神世帝萧寰看上去很是衰微。上了年纪的人更容易染上岁月的气息,几个时辰不见,幸北之觉得萧寰又老了十岁。 “朕不知道该做一个好父亲还是一个明君?”神世帝感叹道,一抹愁绪纠结在眉头久久不能散去。 “臣可以做一个好父亲,可圣上只能选择做一世明君!”幸北之答道。 “哼!明君?”神世帝自嘲的说:“在世人眼里朕早就是一个荒唐的皇帝了,很多时候真的想遁入空门来得清静。” “圣上如果遁入空门也得给神世留一位可托付的君主不是吗?”幸北之没有选择宽慰,而是再次提出储君的问题。 “神世不是有太子吗?他治国的能力并不差,不过是你们忌讳他的出身罢了。”萧寰以为幸北之等人一直反对萧正荻就是因为他是过继来的,终究名不正言不顺,却忽略了他的身份就是最大的不稳定因素。 当年先皇后辛歌夫人连生三个女儿,没有子嗣,萧寰过继萧正荻也是有诸多原因。萧正荻的父亲与萧寰是同胞兄弟,战场上为了保护萧寰而牺牲,萧正荻的母亲也在得到噩耗后自刎灵堂前。独独留下萧正荻一个儿子,萧寰没有理由不去照料他,过继也就顺其自然。 当然,那是一心痴迷夺嫡的萧寰也有利用此举博取贤名的想法。虽然最后皇位还是被他大哥继承,但是在动了弑君的心思后,十多岁的萧正荻没少为他出力。那时候他们真的很像父子,齐心协力颠覆了东旻侯的皇权。哪怕在此期间,景令瑈为萧寰生下了第一个儿子,他们还是全心投入到夺权之中。 登基后,怕萧正荻有异心,神世帝第一时间册立他为太子。直到二皇子萧珩出生,萧寰无法控制的喜欢这个孩子,即使关于他的谣言从未断绝。每次见到萧寰对萧珩宠溺的目光,萧正荻都觉得自己的地位正在被一点点动摇,于是他也不再像原先那么对神世帝言听计从。 萧珩不是不知道萧正荻对自己的敌意,才八岁就自请离开京都到流洲替帝监军。十年后,萧正荻怕他在流洲做大,掌握军权,又急匆匆的以娶亲为由,将他调回京中。可他却带来了素华,一个长着异域脸庞的漠族女子,神世帝很是失落,不是因为萧珩不愿意娶自己给他安排的女子,而是因为素华与萧珩相约,要他放弃皇子身份,从此草原牧马,归隐于世。 第五十四章 一切皆因爱之深 素华就像一个突然闯入的人,硬生生要将萧珩从萧寰手中夺走,可他越是不舍,萧正荻越是恨萧珩夫妇。从某个侧面来说,素华母子最终的悲剧,萧珩今天的痛苦,都与萧寰这浓浓的父爱分不开。 如果他像对待其他皇子一样,对萧珩冷淡一些,也许萧珩就不需要经受这些,萧正荻还是可以安分的做太子。所以神世帝才会问幸北之,他应该做慈父还是明君。 “圣上对太子的废立有何想法?”幸北之的问题,问醒了沉浸于过往中的神世帝。 “你是一国太宰是为朕解决问题的,不是来问朕问题的。”神世帝说。 “是,臣是要解决问题,可是现在就像一团乱麻放在臣的面前,您总得给我一个头绪啊!”幸北之说着却先激动起来,然而终究自己面对的是神世皇帝,又软了下来,说:“圣上不觉得现在所有的问题都集中在东宫,您是否给了他太多的权力,已经超越了他能够承受的。” 神世帝依旧沉默,幸北之继续说:“真龙就是真龙,不是那个人,承受不来只会生乱,就像昨夜二皇子府中的事,您就真的一无所知吗?” “你是说素华母子意外被火烧死的事吗?”神世帝问。 幸北之无奈的一笑:“圣上现在还不愿承认,是有人故意为之吗?二皇子为何接到诏书迟迟未进城,却要在半夜冒雨进城,遇到偷袭险些丧命?”他好像想起什么,“啧”了一声,道:“您不觉得这雨也下的蹊跷?” “呵呵呵”神世帝笑问:“雨归天上管,朕是真龙天子也没有办法。” “臣可听说,神世不乏求雨的术士。”幸北之回了一句。 “朕不信!”神世帝坚决的说。 “那您怎么就信了素华王妃生下妖孽呢?”他的话噎得神世帝不知该如何反驳。幸北之脸上露出胜利的微笑,道:“看吧,您就是在两可之间选择了纵容。”萧寰刻意不去看幸北之那锐利的眼神,也不答话。 “除了东宫,臣猜测还有后宫的人参与昨夜的事吧?”幸北之丝毫没有罢休的意思。神世帝只能用愤怒来表示反抗:“放肆,宫闱之事也轮到你插手了?!” 幸北之摸了摸头上的官帽,道:“臣是太宰啊,说大一点后宫嫔妃属妇女官,也是臣的管辖范围啊!” 说话间神世帝顺手抓起身边的茶盏,瞪了幸北之一眼,气愤地将茶盏掷了出去。门外立刻传来谷春的声音:“万岁爷这是怎么了?” “这茶盏入不得朕的眼,扔了!”神世帝大声回答。 再看一旁的幸北之,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神世帝小声说了句:“这祖制,朕早晚改了它。” “现在改可不生效啊!”幸北之提醒似的说。 “怀昭华,素来不喜欢珩儿,自然对儿媳不甚满意。”神世帝小声地嘀咕着,好像家丑被人知道了一般,有几分难为情。 “这您也纵着?”幸北之问。 “后宫的情况,你多少知道些,景淑仪是最好说话的,拿不了主意。现在后宫之中几乎都是怀昭华在管事儿,若突然动了她,只怕后院起火,朕更加腹背受敌。”神世帝分析了一下自己的困境。 “您就不怕东宫与后宫联合?”幸北之的话让萧寰觉得后被一凉,他继续说:“那会儿才叫腹背受敌。您趁早先压住一头吧!” 萧寰一想,确实如此。原先总以为女人成不了大事,可是现在诸多事实告诉他女人不可小觑。对他来说现在能做的,就是扶持景淑仪的同时,再找一个可以牵制怀昭华的人起来。后宫之中的事,虽然都是女人的事,却牵一发而动全身,也不可草率。 “时辰不早了,天御司还有公务等着臣,臣先告辞。”幸北之起身离开,刚要行礼,神世帝摆手让他免了。 第五十五章 见惨状成安落泪 “谷春,谷春!”神世帝叫唤着。 谷春三步并作两步的小跑进来,手中端着一个新的茶盏,道:“万岁爷,奴才给您换了个新的。”他以为是神世帝等茶等得着急了。 “明儿,你去大长公主府请成安公主来一趟吧,从小她对珩儿照顾最多,如今怕珩儿醒了见着她更踏实些。”说是这么说,实则她想成安公主帮他物色一个可堪重用的新人。 萧珩自那日浮世殿内晕倒,就被送到较近的昌玉宫内养伤。 大长公主萧蕴湉,封号安成,是神世帝萧寰同胞亲妹。没有人比她更了解萧寰对这个孩子的爱,所以多年以来一直明里暗里照顾萧珩。接到神世帝的口谕,她马不停蹄地赶到昌玉宫,随她一起来的还有大儿子周以淮。 这母子二人见到萧珩时,他还在昏迷中,身上的伤口已经全都进行了处理,但不知道是过于疲惫,还是素华母子的消息对他打击过大。两天了,他始终没有苏醒的迹象。 “我苦命的儿啊!”成安大长公主平日里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近几年年岁大了更是求仙信道,心性儿更加让人难以捉摸。可问了萧珩的情况后,坐在床榻边也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怀昭华可来看过?”周以淮问谷春公公,春公公环顾四下,微微地摇头,似乎对怀昭华很是忌讳。 周以淮问这话看似唐突,其实也是问给成安大长公主听的,母子俩心照不宣罢了。 “母亲既然领旨,便多在这里陪二皇子些时日,以淮天御司还有公务,先行告退。”周以淮拱手施礼,自升任天官府宰夫以来,经常忙得顾不上吃饭,眼下快到年关,正是考核各地官员吏治的关口,成安大长公主摆摆手,告诉他:“我儿劳碌,快快去吧,莫误了天家之事。” 神世一朝,对驸马或是公主子嗣并没有不得任实职的规定,凡有才之士,皆是大力启用。成安大长公主最有底气的地方也在于此,她的丈夫周圣瑞乃秋官府大司寇卿,主管神世刑狱,位居十八班之列;长子周以淮今年才升任天官府宰夫,位居十二班之列,可谓年轻有为;次子周以谦才满十六岁便出任射声校尉,也是七班之臣。 在她看来出身高贵不过是提供了近水楼台的条件,自身的能力才是关键,所以两个儿子一文一武,她都用心去教导,从来不染任何恶习,全然没有皇家贵族的骄矜姿态。 周以淮才离开不多久,神世帝萧寰的步撵也停在了昌玉宫前,成安大长公主起身来到前厅,矮身行礼,萧寰示意她免礼。 “朕刚刚还遇到淮儿,这孩子是越发成器了,幸北之都经常跟朕夸他。”神世帝跟成安拉起了家常,这话自然是让成安高兴的,可她也清醒地意识到,别人嘴里评价的很多不是儿子的能力而是他的身份。 “兄长休要抬举他,一会儿他连自己骨头有多重都忘了。”成安微微一笑,看了一眼床榻上的萧珩又皱眉问道:“我听说他母妃至今没有来看过一眼,不免有些心酸。” 神世帝忙打圆场,道:“朕想让珩儿静养,旁的人都不准打扰。” 成安心里清楚这是神世帝在掩饰一个母亲的残忍,只是说了句:“毕竟母子连心,若她愿意来,看看这孩子也好。” 今日请成安来,本就有让她帮着物色后宫分权者的意思,神世帝尴尬的笑了笑,摩挲着手掌上的茧,不想再说假话:“他的母亲,只怕是不中用了,朕还有事要劳烦你呢。” 第五十六章 兄妹合议后宫事 “哦?”成安故意推脱道:“妹妹早就一门心思扑在仙道之事上,近日还结识了长留山来的季山道人,很是有些本事。” “朕还是觉得释仲的话听着宽心......”还想继续说下去,却发现离题远了,忙拉回话题:“被你这丫头带哪儿去了。朕也知道怀昭华这些年是过于放纵了,可是一时惩处了她,只怕会伤了珩儿和拓儿的心。”神世帝略微停顿了会儿,又说:“况且,她掌管后宫事务多年,一时撤去了,难免出现混乱。” 成安大长公主听得一头雾水,不知道神世帝想让她做什么,这些不都是他自己后宫中的事吗?于是问道:“兄长需要妹妹做什么呢?” “朕想逐渐分她的权,再看她的表现而定。”神世帝已经说得很明确了。 成安心领神会,道:“宫里不是还有一个景淑仪吗?她那三个儿子我看着也是能文能武的,大皇子和三皇子更是多年蛰伏在闻天书院中编纂典籍,也该是启用的时候了。”神世帝不自觉的点点头,成安继续说:“常言道母凭子贵,您登基前景淑仪处处忍让辛歌夫人,不过是没有子嗣,现在还是温开水般,不过是自己的儿子都蛰伏起来了,她也只能避了锋芒,不信您给她点甜头试试?” “那你给朕找个由头,怎么办?”神世帝问道。 “一步步来,眼下年关了,事务繁多,往年大小宴会都是怀昭华操持,今年你就指定景淑仪来办。”成安说道。 “这倒可以,也试试她究竟有没有治理后宫的本事。”神世帝说。景淑仪若真的懦弱便招架不住怀昭华的各种刁难,将来也是不堪重用的。至于成安刚才提到的景淑仪那三个儿子,大皇子与三皇子已然长成,二人原先到闻天书院不过是出于自保。 这些年来,闻天书院每有成书呈上,神世帝都格外关心,细细翻看无数遍,心里其实很赞赏这两个儿子的才华。只是一味顺着他们的心思,也是一种保护,便很少提。然而,东宫越来越猖狂,幸北之也早已明确表示过对大皇子萧珣的支持,若三皇子萧珹与兄长齐心,只怕也能成一番事业。 “兄长若觉得后宫之中景淑仪应付不过来,再找个合适的帮衬着就是了。”成安公主笑着说。 “初雪之日,祭冬神时,你帮朕留心此事。”神世帝又把寻觅合适人选的重任交给成安。 “兄长,这后宫是您的后宫啊,怎么您好像从来不熟悉她们似的?”成安很是不高兴的问道。神世帝年轻时一心扑在皇权上,辛歌夫人接连生下三个女儿,也让他对子嗣之事心灰意冷。登基后,也确实是怀曼奴唤醒了他对女人的心跳,可是转眼二十多年他的子嗣依然稀少。更加让人担忧的是,他时不时生出遁入空门的心思,这一点让成安大长公主数次见到释仲都心怀埋怨。 “女人的事太过细碎,若不是珩儿今儿躺在这里,朕都从没有动过这些心思。”神世帝说的是实话,成安无奈地摇摇头。 “对了,你刚刚说的季山道人,是何方高人?”神世帝的兴趣点马上转到了此人身上。 成安故弄玄虚地说:“季山道人是长留山上的修道之人,此次下山,可不是为了你我。” 神世帝不屑地说:“大凡这样的人都说自己是为了天下苍生,多半是假道人。”释仲是佛门中人,严重影响了神世帝的思想,他只认佛门不认仙道,这是天下共知的。 “兄长就不要多打听了,妹妹想着难说必要的时候季山道人,可以救我珩儿一命。”听到可以救萧珩的命,神世帝更加要问个明白。 成安也不是为了吊他的胃口,只是自己也不清楚,季山道人总说的自己与萧珩有仙缘是什么意思,兴许是时机未到吧。所以,神世帝一再追问,她也只能说:“时机未到,您问我也没用啊!” 就在成安害怕神世帝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时候,内殿中传来一阵虚弱的咳嗽声,萧珩醒了。 第五十七章 往事已不堪回首 抬起了千斤重的眼皮,只觉得胸口闷得慌,咳了两声,却始终觉得胸中有异物,咳不出来。 “孩子,你醒了?”一个和蔼的女人声音传入耳内,萧珩一时迷糊难以判断是谁在唤自己,眼皮很重,努力睁开一条缝,却又很快闭上了。 “水,水......”萧珩胸中憋闷,想要喝点水压压。 谷春已经备好了温水,成安转身接过来,用白瓷小勺一点点喂给萧珩,干裂的嘴唇经温水一润,略微有了些血色。 “醒了就好,谷春在这里伺候,朕还有奏折需要批阅,先回听涛殿了。”神世帝搓着有些凉的双手,轻声说道。 成安知道,这是他想要逃避的表现,也怕萧珩再受刺激,便说:“兄长放心,这里有我呢。”起身施礼,神世帝立马扶住,道:“看着孩子,无需多礼。”说罢转身出了寝殿。 “父皇...父皇...”萧珩虽然浑身无力,神志却已经清醒,唤了两句想要留住神世帝问个明白,却没有回应。 “唉”,成安无奈地叹了口气,问他:“还喝水吗?” 萧珩微微摇摇头,成安将剩下的半盏水放到身后的圆桌上,开口道:“珩儿,你是想问你父皇什么吗?”萧珩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成安知道他现在心里还堵着一口气,一时半会儿很难消下。 于是,将萧珩的手拉住,摩挲着上面的老茧,时不时轻轻吹一吹那些深深浅浅的裂纹,说道:“姑母知道,此时你的心就如万箭齐穿一般疼痛,姑母无能,无法减轻你的痛苦。” “与姑母何干?谁做下的事,我一定要让他血债血偿!”萧珩咬着牙说。 成安将萧珩的手放进暖和的棉被中,此时人才苏醒,不适合多说话,更不能沉浸于痛苦之中,否则只会徒增伤害。 “再睡会儿吧,等以淮、以谦忙活完了,还要来跟你说话呢,可得攒着点气力不是?”成安的笑还是那么慈祥,就像萧珩记忆中的一样。他的记忆回到那些阳光明媚的午后,周以淮十一二岁的笑脸,周以谦骑在竹马上古灵精怪的小样子,和自己躲在柱子后面,向他们投去羡慕的目光。 那时候,萧拓才有三岁,母亲整日将他抱在怀中,而自己却永远只能得到乳母的拥抱。他羡慕眼前的这兄弟俩,可以无忧无虑地笑,嬉戏打闹。突然,姑母从身后将自己抱起,嘴里说:“我的小珩儿,你也想跟哥哥弟弟们玩吗?走吧,我们一起去。” 于是,以谦把自己的竹马慷慨的送给他玩,以淮紧紧地抱着他,这是第一次感受到兄弟之间的温暖,姑母跟他说:“以后姑母进宫,都带上以淮、以谦跟你玩,好吗?”于是,他天天站在宫门口等,等着姑母履行自己的承诺。几乎每月一次,他们总能聚在一起说笑。 可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短暂的快乐终究抵不过皇城带来的压抑。八岁那年的春天,他终于厌烦了母妃的偏心和兄弟们的歧视,自请前往流洲,替父皇监军。即使,他并不知道流洲在哪里,也不知道什么叫监军。 一去十年,他再回来时带来了心爱的素华,他以为这么多年母妃对他的恨意已经减轻,却未料到,她不仅恨自己,还恨素华,处处为难她。流洲被侵扰,他作为监军第一时间奔赴战场,临行前他跟素华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分离,等他归来,他们就远离这尘世的纷扰,到他们喜欢的草原去牧马放羊。 第五十八章 梦中有梦才初醒 然而,这却成了生离死别,成了永生无法兑现的承诺。想到这里,萧珩突然发出一声怒吼,为什么所有美好的东西都要离他远去,这么多年过去,他还是孑然一身的活着。 成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叫喊吓了一跳,以为是伤口疼痛,忙过来问:“我的儿,可是哪里疼?”萧珩将手从棉被中抽出来,艰难的指向心脏的方向,说:“姑母,珩儿这里疼,疼得厉害!”说完,眼泪大滴大滴地滚落下来,连同谷春在内,三个人都哭成了泪人。 成安紧紧把萧珩抱着怀中,就像母亲抱着自己病痛的孩子,却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此时此刻,成安也在心中发誓,今日萧珩所受之痛,来日定加倍还给那些伤害他的人! “疼啊,姑母!珩儿疼啊!”萧珩大声的喊叫着,整个世界似乎都随着他的疼痛土崩瓦解,一切开始重构。一阵重重地开门声传来,刺眼的光亮中走来一个男子的身影,萧珩坐起身来,茫然地看着这一切,熟悉而又陌生。 “老爷,老爷!”那个男子走近了,原来是柏无衣!萧珩随着疼痛也消失在了另一个世界里,此时他又变成了庾珩!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还有梦,一层又一层,我分不清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庾珩喃喃的自言自语,柏无衣倒了杯温水递给他,说:“您睡了三天,我从司牧府的女监中将您背回来时,您头疼的厉害,后来就昏睡过去了。” “是吗?我竟然在那里晕倒了?”庾珩不可置信的问。 “可不是吗?利红绡和娇玉面被您吓得不轻,不过昨天我去看过她们,已经没有什么大碍。”柏无衣轻描淡写地说着。 头疼欲裂,庾珩还是有些印象的,可自己什么时候怎么晕倒的,一点也想不起来了。好像,是因为坠儿的声音突然出现,让一切都失控了。想到这里,他赶紧摸了一把腰间,又翻开枕头找起什么东西来。 “在这里呢!”柏无衣递上紫金花翎刀,庾珩一把接过来,紧紧捏在手里,说了句“谢谢”。柏无衣淡淡一笑,表示这是自己该做的。 “我晕倒的这段时间,长洲有没有什么异样?”庾珩问。柏无衣不知道该怎么说,平日里看着弱不禁风的司牧大人,却在庾珩倒下后带伤一直坚持处理各类公务,据说有渔民告河盗的霸行,司牧大人连夜召集长洲守备等官员,商议征讨河盗之事。不过这些都是听郑老六传出来的小道消息,不知道是否可信。 柏无衣将自己听到的话简单的捋了捋复述给庾珩,他听罢只是点点,嘴里说:“河盗可能不是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石霸天那边准备的如何?” “这...”柏无衣有些为难。 “有什么就说什么!”庾珩只要实话,不在乎境况有多糟糕。 “石霸天那边一直等您的消息,可您这几天都被耽搁着。”柏无衣说。 庾珩抱歉地说:“是我不好,闹出些节外生枝的事情来,你现在赶紧通知石霸天,放线钓鱼。”河盗并不是每天都活跃在水面上,石霸天的沧帮在河面上也很有威信,一般来说双方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所以,不花一番工夫引诱,真的不容易让他们露面。 “好的!”柏无衣领命打算转身出门,却被庾珩叫住:“给我备轿,我要去司牧府。”柏无衣显得很是担忧,他怕庾珩身子受损却不能静养,也担心他再次发病,毕竟他发病的频率越来越高。 “您还是再休息会儿吧,有什么事无衣去办就行!”柏无衣说。 “那怎么行,司牧带伤还在坚持,我怎么就能躺的安稳。”庾珩扬起嘴角一笑,告诉无衣自己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 第五十九章 临时组队除河盗 庾珩的轿撵很快到了司牧府,一路走进来都是关心的问候,他均点头微笑,表示自己并无大碍。一路直奔杭一合处理公务的厢房,杭一合正在与几位县令说着事情,远远地看着他,虽然强撑着,惨白的脸色还是出卖了他。 郑老六端了一碗参汤在外面候着,看到庾珩高兴地问他:“庾主簿,您喝参汤吗?我给您也炖一碗吧!”这个可爱的郑老六,真的发自内心的对每一个人好,受了伤他就尽最大的努力给你补身体。 庾珩冲他笑笑说:“那是大老爷才有的待遇,我这小主簿可用不上。”说完还眨了眨眼睛,郑老六端着托盘呵呵的笑。 不一会儿,他们结束了谈话,郑老六赶紧进去把参汤放在杭一合的桌子上,还指了指门外,说:“庾主簿在门外候了好一会儿了。” 杭一合立马放下了参汤,一双眼睛四处找着庾珩的身影,看到庾珩站在门外,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彼此会心一笑。 “你旷工三日,还好意思站在外面笑。”杭一合收起了笑脸,故作严肃的叱责道。 “那爷索性不干了!”庾珩说着转身就要走。 “喂!”杭一合急急地叫了起来,继而伤口一阵疼,“哎哟哟”一声又跌坐在椅子上。 庾珩听到这动静,赶紧跑了进来,责怪道:“让你瞎动!”说着抬起参汤喂了杭一合两大口,一盏参汤很快见了底,郑老六高兴地又把空杯盏端了回去。 “你是不要命了吗?身上有伤还没日没夜的工作?”庾珩问。 “你以为我不想休息,你审个案子把自己审晕了,我就很被动了啊!除了我,还有谁能出来顶着,难不成还要被朝廷罚一回不成?”杭一合也很无奈啊。 桌子有一盘糕点,三言两语庾珩觉得心情大好,竟有些饿了,随手端过来就大口大口的吃起来。噎到了,还自己倒了杯茶,喝的那叫一个惬意。 “你就是为了来吃东西吗?”杭一合问。 一口茶把嘴里的糕点顺下去,庾珩才开口道:“当然不是,我给你提供情报来了。” “哦?什么情报?”杭一合问。 “你最近不是要整顿运河上的河盗问题吗?我刚好认识沧帮的大当家石霸天,他很愿意协助我们的工作,毕竟肃清河盗对他们也是一件好事!”庾珩的话无异于雪中送炭,这伙河盗是顺着海运一路而来,转入运河之后,并没有固定的活动地点,凡是商船经过的地方都可能被他们埋伏。 长时间以来其他洲的司牧要么不敢招惹他们,要么觉得繁琐不愿意管,所以问题就逐渐积累,一直到运河尽头——长洲!杭一合退无可退,只能硬着头皮上,可是长洲眼前的情况比较复杂。 由于长洲地处神世最西南边,多山地少平原,军队的调度比较困难。并且杭一合这段时间才从长洲守备曹三濮那里得知,镇南将军已经三年没有来长洲巡视过,每年都是让他上报情况即可。朝廷拨下来的设立水军的银两,也因为镇南将军说长洲无需水军而从来没有到曹三濮手里。 “说那么含蓄干嘛?直接说被镇南将军魏昂私吞了不就得了!”庾珩不禁想起了在瀛洲时扮演过的那个无良海防都尉,真像自己也这么无耻过似的,低下了头。 “可不是吗?这都算了,眼下正是用水军之际,却无人可用,现去训练也不是三天五天的事啊!如果在长洲还不能将河盗拿下,那岂不是朝廷失信于天下!”杭一合历来是胸怀天下的好官,这点毋庸置疑。 “所以,我的沧帮朋友可以暂时充当您的临时水军喽?”庾珩笑着问。 “对的,你就是及时雨啊!”杭一合很是高兴。 “那么,大人打算什么时候动手呢?”庾珩问。 “也没有那么简单,毕竟是可能出人命的事,我打算先一路游访下去,摸清楚河盗的规模行踪。”杭一合说着自己的计划。 “最好,放着点河盗与山贼勾结,虽然都是发不义之财的人,可毕竟他们的目标不同,很可能会联手,那就麻烦了。”庾珩提醒杭一合。 第六十章 生洲翠娘失爱子 八月,生洲,枫香镇。 此时正值濒河的汛期湍急的河水一路冲刷而下,翠娘照例带着自己三岁的儿子来濒河边浆洗衣服,同村的女人们早早都在各自在惯了的石头边,取出木棒捶打着潮湿的粗布衣服。 “翠娘,今天你可来晚了,你家男人一出门,你就开始犯懒!”隔壁朱大嫂打趣道。 翠娘把衣服从木盆中倒在岸边,盛了半盆水便蹲下来。先挑了一件孩子的衣服,小巧好洗的,在盆中浸湿,洒上点皂角粉,使劲的揉搓起来。一边悠闲的跟朱大嫂聊天:“我家男人这次出门谋到了好差事,难说过不多久,就接我和润哥儿到恚县城里去住了,还那么勤快干什么?” 朱大嫂哈哈哈大笑起来,她知道这翠娘年纪轻,怕干活,整日就想着到县城里享清福,于是挖苦道:“哟,等你过上县城里阔太太的日子,可别忘了咱们这些人啊!” “是啊,是啊!”旁边的女人们也跟着起哄,翠娘懒得理她们。她男人昨天临走前跟她说了,以后每个月都会往家里带钱,现在他在县城里跟了几个顶厉害的人物,好日子就在眼前了。 翠娘只要一想到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个穷镇子,就心里忍不住的乐,才懒得跟她们计较。将洗好的衣服抖开,铺在洗干净的石头上,又换了一件洗起来。抬眼看着三岁的儿子润哥儿欢乐的样子,时不时跟他逗乐,又埋着头揉洗衣服。 “呀!翠娘,你家润哥儿掉河里啦!”旁边的朱大嫂猛然大叫起来。 翠娘立刻抬头,却不见儿子的身影,心里一慌,后背渗出一阵冷汗。 “润哥儿!润哥儿!”翠娘在身上慌乱地擦着手上的水,整个人在岸边又跑又叫。平日里挖苦归挖苦,这一刻岸边的女人们还是显示出了自己善良的本性,纷纷朝着润哥儿落水的地方张望,有拿长杆让润哥儿抓住的,有跑回家找自己会水的男人的。 大家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有几个一时忍不住放声边喊边哭。润哥儿一点点往河中心漂去,翠娘一头就扎进去,想要抓住自己的儿子。 可是她根本不会水,扑腾两下也渐渐沉了下去。 会水的男人们很快赶了过来,一个接一个的跳入河中,约莫过了一刻钟,润哥儿和翠娘都被捞了上来。有经验的女人们按压着翠娘的胸口,翠娘接连吐了三四口河水,慢慢清醒过来,但是躺在她身边的润哥儿却再也睁不开眼,叫不了娘。 翠娘翻身坐起来,抱着儿子的尸体大声的哭起来。 女人们跟着抹着眼泪,这样坐在岸边也不是长久之计,还是劝翠娘先抱着孩子回家,打理后事才是。 几个女人搀着哭得浑身没气力的翠娘一步步艰难地往家里走,一路上翠娘紧紧抱着孩子,很是可怜。 翠娘的家跟村里其他人家差不多,简陋的三间土坯房子,上头盖了些茅草。屋里的摆设也大同小异,左手边是卧房,右手边是客房。正中的堂屋里一张八仙桌,六张小凳子都是成亲时置办的。 女人们本想让她把孩子放下,可到了卧房里她却不肯放手。虽说死了孩子是最刺痛母亲的事,可站在这里的女人们又有几个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呢?她们总认为孩子还会有的,伤心一阵,也就好了。 劝来劝去,翠娘只是哭,大家也就失去耐心,由她去吧。都来到堂屋里坐下,商量怎么处理。正如刚才所说,埋葬一个孩子是最简单不过的事,润哥儿三岁了,也无需怎么操持。有的女人孩子还不足周岁死了的,也不过就是院子里挖个坑,放进去埋了罢。 说起来,家家都有这样的伤心事。 第六十一章 润哥身上的文字 闻讯赶来的老镇长坐在堂屋正中间,镇上的人们男女老少都有,挤在他的周围。 “我说,不管怎么说这是团山家的第一个孩子,还是个男孩儿,咱们也不能轻易拿主意,还是通知他回来处理吧!”老镇长沉默地听翠娘哭了许久之后说。 “哪用得着那么麻烦,那年我家定哥儿没了,还是我自己挖的坑,埋的土呢!”朱大嫂觉得老镇长的主意太过于麻烦,而且翠娘也太骄矜了些。说这话的时候,不由的脸上还有一丝自豪。 张大娘显然看不过去,说道:“要不还是去喊翠娘出来吧,团山隔得远,翠娘是孩子的娘也能拿主意不是?”朱大嫂白了她一眼,便盯着自己胖胖的手看起来,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这不是翠娘哭得伤心吗?也没法跟她说什么。”老镇长无奈地说。 “你们这七八个人在河边洗衣服,怎么连个孩子都看不住?”朱大嫂的男人突然问道。 “嘿!”朱大嫂刚想说他几句,却发现今天的事确实诡异。马上收起了嚣张的神色,说道:“其实,今天润哥儿落水,确实有些奇怪。一来润哥儿这孩子乖巧,又不是头次来河边,以前都会跟我们在一块玩,就算自己玩石头,也是里水远远地。这二来嘛......”朱大嫂声音越来越小,四周的人都竖直了耳朵等着听下文。 “快说!”老镇长拍拍桌子,催促道。 “二来,旁人我不知道啊,我是一直帮翠娘盯着润哥儿的,我总觉得润哥儿像被一阵风吹进河里的一般!”朱大嫂的话音刚落,他男人就觉得丢脸似的骂起来:“无知妇人,就会瞎说,那么大个人能被风吹着走,怎么不把你吹河里去?” “你这人,从小老人不也告诉咱们河里有水鬼,抓人偿命的吗?”这边朱大嫂还要与丈夫争执,里屋却传来翠娘惊恐的叫声! “怎么啦?”大家伙儿全不避讳主人家的卧房,拥了进来。 只见润哥儿的尸首光溜溜地躺在床上,而他的身上却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连脸上都有。在屋里的绝大多数人并不识字,单纯是被这怪异的场景吓到。 老镇长知道,翠娘也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所以这些字不可能是她刚刚写上去的。而且,这些字根本不是拿墨水写的,而像是刺青的手法,一针针刺上去的,世界不会有这么狠心的娘!老镇长推开人群,凑上前去仔细看。 一双老花的眼睛,看了许久,正当众人等着听老镇长说上面写了什么的时候,他却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嘴里念叨着:“完蛋了,完蛋了。” “上面写的什么啊?”张大娘忍不住问。 “咱们这地方算是完蛋了,翠娘家的孩子只是第一个遭殃的。”老镇长有气无力的说。 “您这是什么意思?”又有人问。 “意思是,咱们都得死!”老镇长一脸恐惧的再看了一眼润哥儿身上的字,全身忍不住的发起抖来。 众人见状先把老镇长扶了出去。 “是不是润哥儿变成妖怪了?被水鬼附了身,要拿咱们抵命?”有几个胆小的女人激动地问,说着还惊恐的哭起来。 老镇长先是“唉”了一声,道:“润哥儿身上写的是,咱们村必须每个月献上一个童男子给河神,若拖欠一个月咱们存就要死五个大人,拖欠两个月就死十个,拖欠三个月就血洗整个镇子。” 听完老镇长的话,人群立马骚动起来,有担忧的,有想要带着孩子搬走的,有表示不相信的。 “别吵了,谁也跑不了,河神说了每个人身上都被下了咒,跑出枫香镇就立即暴毙!”老镇长补充道。 “啊!”先前低声哭泣的女人们,哭声越来越大。 “镇长,您看这是什么?”翠娘拿着一块玉佩样的东西走了出来。 第六十二章 乌鸡石变催命符 金圣对手下有严格的管理制度,妖怪们私下里都说,金圣就是妖界之王,她所在长洲也有妖界小朝廷之称。 首先来说,金圣模仿神世十八班朝制,也将手下的妖怪们,按照法力高低,妖丹成色,分成高低十八个等级,最高等级便是左右两位副手,下面还有各方妖长等等。每一个级别都有相应的身份象征,便是由金圣用千年乌鸡石炼制而成的不同形状的腰牌。 而此时翠娘拿出来的就是左副手炎魑的腰牌,她刚刚脱去润哥儿的衣服,打算给他换一件新的衣服,以便下葬,却发现他满身密密麻麻被写满了字,在大家都出去研究那些文字时。翠娘找来了新衣服给儿子换上,却发现儿子左拳紧握,有个漆黑的东西在手中,隐隐还有黑色的雾气传出。 她试着一点点掰开儿子的手,“叮当”一声脆响,那块黑石头掉在地上。万念俱灰的翠娘已经顾不上害怕,一把抓起仔细看了看,乌鸡石虽然通体漆黑,却晶莹剔透,那些散发出来的黑色雾气是真实存在的,一缕缕没有断绝。 它的形状像一只狮子,却又有长长地身子,盘在一起,图案很是怪异,是自己从没有见过的。 老镇长小心翼翼地接过乌鸡石,端详了好一阵,不知是什么东西。突然,那块石头好像会说话一般,有个浑厚的男人的声音响起:“老东西,别看了!” 老镇长吓得赶紧仍在地上,那黑石头竟然自己从地上飞了起来,悬在半空中依旧和他们对话,或者叫作发号施令:“这是本河神的腰牌,也是打开濒河的钥匙,每个月敬献的童男子由本仙来挑选,谁家孩子脖子上出现这块腰牌,就把他献给我!哈哈哈哈!” 阴森森地笑声,令镇上的人们毛骨悚然,瑟瑟发抖,这哪里是什么腰牌,什么钥匙,分明就是一个催命符,谁家拿到这个东西,就是要倒霉啊! “神仙,您收回成命吧!您若要财物,要多少我们都去凑去借,可是孩子都是各家的宝啊,谁家会舍得送孩子去死呢?”老镇长声泪俱下的求着河神。 “少废话,谁让你们村的人拿了本仙的好处,就得替本仙消灾!”说罢,这个声音就随着那块乌鸡石一起消失了,无论老镇长和镇上的人怎么求饶也不再回答。 “是哪个挨千刀的拿了他的好处?”老镇长急得直跺脚,愤怒的问道。 镇上的人们你看我,我看你,都一脸悲戚的摇摇头。 “是啊,谁拿的谁就把自己的孩子送过去吧,何苦害了我们?”朱大嫂拍着桌子大声哭喊着。无数个声音附和着她,大家开始一边哭一边咒骂着那个不知道是谁的人。 “呵呵呵!呵呵呵!”众人都在哭天抢地的时候,翠娘冷不丁地笑了起来。“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她自顾自的说着,大家都以为她是受不了打击,疯魔了。 可是,她真的知道了,知道为什么偏偏是她的润哥儿先送命。这里也只有她知道是谁拿了河神的好处,因为那个人就是她的丈夫团山! 团山这次回家不是没有原由的,他是将自己得到的一笔不义之财埋在家里院中。约莫五天前的一个夜晚,丈夫团山半夜三更的敲门,让翠娘赶紧开门给他。进屋后,他朝门口张望见没有人,才轻轻地关了门。 翠娘点燃了油灯,却见团山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包袱,紫色的包袱皮也是绫罗绸缎,让人断定这不是普通人家的东西。 “快去找个空坛子来!”翠娘被眼前的包袱皮吸引住,早已没有了主见,慌忙去厨房里翻了一个空着的小坛子出来。 第六十三章 齐心协力抗河神 团山打开了包袱皮,各种璀璨的光芒射向四周,翡翠的镯子就有七八个,鸡蛋大的宝石,红的蓝的都有,还有几个像猫眼睛似的圆宝石。许多东西,翠娘也叫不出名字来,她还认识那一个个的金锭子、银锭子。 “装起来啊,发什么呆呢?”团山推了翠娘一把,从小贫穷的翠娘怎么可能见过这么多珍宝,已经整个人都看傻了,被团山一推,才清醒过来。小心翼翼地帮着团山把东西装在坛子里,封好后埋在了院子里。 “可不许告诉任何人,我在县城里还认识了许多有能力的哥们儿,以后咱们吃香的喝辣的过日子吧!”团山搂着还沉迷于暴富情绪中的翠娘说道。 “吃香的喝辣的......吃香的喝辣的......”翠娘在院子中转悠着,嘴里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好像在找什么东西一般。 原本悲愤的人们,看到翠娘这样子都好奇的探出脑袋往院子里看。 “朱大嫂,你说翠娘会不会是润哥儿死了,她受不了这打击,疯了啊?”一个女人问。 “那还用说,别说她疯了,我也要疯了,我家四儿才五岁,可别也给带走了啊。”朱大嫂正拿衣袖抹眼泪,她男人铆足了劲就是一耳光,扇得朱大嫂晕头转向的。只听她男人嘴里愤愤地骂道:“你他娘的尽说胡话,四儿可是我的心头肉,谁敢动他,老子跟他拼了!” 朱大嫂似乎很委屈,加之觉得自己失了面子,忍不住“哇哇”的哭起来。这若是在平常,她早拔腿回娘家了,可刚才河神说了,谁走出这个镇子,就是一个死,她只得无助的坐在翠娘家门槛上放声痛哭。 “都消停点,要打的回家打去,这会儿全村上下谁不担心自己家的孩子啊?”老镇长骂道。 “是啊,是啊!”后面的人都附和道。 这院子里的几个人像是背叛了死刑一般,只能盼着下一个倒霉的不是自己,可镇子里几百户人家,还有许多是不知情的。镇长犹豫着要不要集中大家开会,却又担心扰乱民心,发生更加无法控制的事情。 “要不谁当个英雄,我们准备一匹快马给他,去给司牧大人和守备大人送个信,好歹救救我们啊?”老镇长提议,可在座的都知道这是要死人的差事,低着头不说话。 “二狗子,要不你去?”镇长开始点名了。 二狗子一下子跳了出来,嚷嚷道:“我二狗子现在是孤身一人不假,可将来总得娶媳妇生娃的呀,您不能断了我的后半生啊!” 老镇长嘬牙花子,实在想不出主意。 “要不,咱们把全村人都集合起来,把这事儿说清楚了,看看有没有敢报信的?再不济,咱就抓阄,谁抓到就认命,出去报信!”有人提议道。 老镇长觉得甚是可行,又有人站出来反对:“刚才河神老爷说一离开就得死,咱还不知道怎么个死法呢?万一,脚一踏出镇子,人就死了,那还报个什么信?” “俺爷爷说过,老马识途,俺家的马去过司牧府,不行俺家贡献出来,驮着那个人出镇子,就算是驮个尸首,也是能把信儿带出去的。”一个年轻的小伙子说。 妇女们纷纷害怕的摇头,一想着自己家的男人也有可能变成那个尸首,就觉得不忍心。 “不管他,先开会,把信准备好!”老镇长做了决定。 “嘭”一个坛子被打破的声音打断了人们的议论,镇上的人们好奇的脑袋又从门里探出来,原来翠娘刚才找了一把铁锹,在院子里撅了一个坑,坑里抱出来一个坛子。而现在,她将坛子在地上用力一摔,那天夜里藏进去的金银珠宝全部掉了出来。 “嚯!” 镇上的人们从来没见过这些宝物,如今眼睛瞪得铜铃般大,一动不动的盯着地上。 第六十四章 陷入绝望枫香镇 “难怪她家润哥儿第一个死,呸!原来就是她家招来的灾。”先前还对翠娘充满同情的女人们一个个吐唾沫,跺脚骂着,有的还卷起袖子做出要打人的势态。 只见翠娘将坛子底那块紫色的包袱皮拿了出来,将这些东西一件件拾起包好。整个过程,她依旧是眼神迷离,面无表情,嘴里不停地嘀咕着:“都还给你,我们不要了,不要了,把我儿子的命还给我。” 很快翠娘就捡完了,抱着包袱就起身要出院子,一伙人赶紧抓住了她,问道:“你要去干嘛?” “我去还东西,去要回我儿子的命。”翠娘执拗地抱着包袱,整个身子都在试图往外走,几个大男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她按住。 老镇长也在跟翠娘拉扯的过程中累得直喘气,招呼女人们:“去去!找...找条绳子来!”朱大嫂等人赶紧折回房中,翻箱倒柜地找起来,此时大家胸中都充满了愤怒,以为老镇长要勒死翠娘,却都乐意当帮凶。 绳子找来了,老镇长只是让女人们把翠娘绑起来,扔到里屋的床榻上。 几个壮劳力又三下两下挖了个坑,把润哥儿埋了进去。回到堂屋里,老镇长正出神地打量着拿包金银珠宝。 “要不,咱们分了它吧!”有那财迷心窍的提议道,却被自己媳妇啐了一口。 “分是不能分,还是没地还。依我看,报信的依然去报信,咱们剩下的人就每天到追风崖去撒英雄帖,那地方风大,风一来就撒,总能飞出去让人看到。”老镇长喘了口气,接着说:“而这笔钱,就是咱们的酬金,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你们说呢?” 镇上的人们纷纷点头。 傍晚吃过晚饭,打更的拿出了铜锣挨家挨户的敲,把全村老少都集中到了镇子里那棵千年老枫树下。老镇长说了今天下午的事情,又说派人送信和撒英雄帖的想法,几个老乡绅也没有其他的主意,都点头赞成。 于是村里识文断字的那几个人都集中在一处,写信、写英雄帖。其他的人则每家派出一个15到25岁的男丁出来抓阄。很快有了结果,吴家老三成了送信的人,他老娘在场坝里放声痛哭,其他人家心里暗自庆幸,却也为吴家人的不幸感到伤心,心里百味杂陈。 而那些有童男子的人家,也是被一层莫名的恐慌与阴影掩盖,都沉默地看着天空,或双手合十,祈求保佑。 至于翠娘母子,人们很快忘记了刚刚去世的润哥儿,却不停地咒骂他带来霉运与灾难的父母。翠娘究竟是疯了还是没疯,也没有人去关心。 老镇长将拿包宝物放到祠堂里,叫人看守着,大家都累了,一切只能等到天亮了再说吧。 翌日清晨,天蒙蒙亮,空气中还有潮湿的冷意,送信的吴老三带着必死的决心,背上写好的书信,骑上那匹识途的老马,在全村人的目送下疾驰而去。 第一批上追风崖撒英雄帖的镇上的人也启程了,早上有一阵东风来,他们要赶在那时候把写好字的纸抛撒出去。任务虽然不是很艰巨,可人们也怕河神发觉,会迁怒于自己。 老镇长和剩下的人,只能等待,内心焦急不安,中午吃饭时整个镇子的人都像失去了味觉,尝不出好坏。 送信的吴老三,没有任何的音讯,也不可能会有音讯,这本来就是镇上的人们的一种侥幸心理。 但是,上追风崖抛撒英雄帖的人们却传来了噩耗。上山的十个人,均在下山的途中出现各种意外,没有一个幸存的。镇上的人们只知道等待,直到下午才发觉不正常,追风崖到村里一来一回也就是两个时辰的事情。 于是,他们上山寻人,抬回来的却是一具具冰冷的尸首,这些人都像受到什么惊吓一般,表情十分狰狞恐怖。 更加离奇的事情发生在夜里,这十个人的家人都暴毙家中。而镇长家的墙上却出现了一行血书: 不要再白费功夫,否则你们都得死! 再也没有人去追风崖撒英雄帖了,骑着快马出去的吴老三,也像从此消失了一般,整个枫香镇彻底陷入绝望。 第六十五章 金圣教主入京都 京都,左长风府门前。 一个陌生的红衣女子突然叩响了左府的大门,守门的老李头以为是朝中的大臣来访,赶紧打开了大门,却发现门外是一张陌生的脸。左府中常来往的贵妇们老李头几乎都认识,而眼前这位无论如何回响都没有丝毫印象。 老李头马上进入到提防状态,上下打量了她许久。红衣女子不是寻常的贵妇小姐们的打扮,看她的样子更像一个长期习武的人,长发遮住了半张脸,很是神秘。露着的另外半张脸,眼神中也尽是阴郁,让老李头不由的打了个寒战。 但是,老李头是在左家数十年的忠仆,生怕因为自己判断失误,耽搁到主人家的事,况且自己的老爷又有结交各类奇怪之人的癖好,于是狐疑地问道:“姑娘找谁?” 半张阴郁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微风吹过,撩起一缕长发,另外半张脸上闪烁着金属的光泽,是半个雕镂精美的黄金面具。朱唇微启,回答:“我找左邀。” 老李头悬着的心终于落下,语气轻松了许多,道:“找左管家啊?您可不能走这个门,旁边有侧门,你上那儿去问,他们会帮你传话的。”说着手往右边一指,那边的小门才是下人们出入的。 红衣女子有些不悦,继续道:“我就要从这里进去!” 老李头觉得她是在挑战自己在左府的权威,也是在亵渎左府的尊严,坚持道:“这不是您能走的地方。”说着就要关门,女子伸出左手撑住门,神色轻松,老李头却使出浑身的力气也推不动门。 眼看着红衣女子眼中腾起杀意,老李头生死就在一瞬,一个男人走了过来,道:“金姑娘来了?” 说话的正是左邀,红衣女子收了力气,老李头也不再使劲,而是看着左邀为难的说:“我让这位姑娘走右边的侧门,可她就是不肯。” 左邀和气的笑道:“辛苦了老李,这是我一个远房亲戚,不懂城里的规矩。”说着眼神示意红衣女子往右边侧门去,女子眼神中虽有不甘,却脚步却挪开了。 左邀客气的笑了笑,跟老李赔了不是,就往侧门走去。 侧门与大门离的不远,左邀加快步子走着,当他打开侧门是,红衣女子已经站在门外了。 “你这凶恶的眼神是留给我看的吗?”左邀边拉她进来,边没好气的说着。 “并不是,您知道的,我就这么个样子。”女子依旧冷冷地回答。 关上门,两人迅速往后院左邀住的厢房走去。凡遇到人,左邀都说女子是她的远房亲戚。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炎魑呢?”左邀问。 “我让他先去元洲候着,有任何情况就让三足乌鸦来告诉我。”女子答道。 “你放心让那个白痴一个人先去元洲,我跟你说过了,带上花煞,让炎魑守在长洲。”左邀又说。 女子拨了拨脸上的头发,将黄金面具遮盖严实,才说:“师父眼下是在京都,不懂长洲局势复杂,您也说炎魑就是个白痴,若让他留守,只怕我们多年的心血都要被他毁了。” “你金圣教主现在在长洲可真是有动天撼地的能力了。”左邀不无讽刺地说了一句,眼睛紧紧盯着眼前的女子,狠狠道:“你可别忘了,当年你差点被妖灵烧死的时候是谁救了你?” 金圣当然忘不了当年妖灵是如何出卖妖界,引地狱之火焚烧自己的,不觉笑道:“真是大水淹死会水的,我就是水火妖,差点还死在地狱火里,是师父救了金圣,金圣自然永生难忘。”笑容在金圣脸上凝固,道:“但是,师父也别忘了,眼下所有号称臣服于您的妖,都是受谁控制的?” 说罢,金圣收敛了笑容,左邀紧紧捏了捏袖中的拳头,心想金圣这个九婴怪,眼下势力越来越大,难说真有跟自己对着干的一天,看来是该好好扶持诺皋郎了。 第六十六章 千年恩怨不曾忘 幽荧与金圣虽然以师徒相称,但已经久未见面,金圣多年来盘踞长洲,可以说早就发展出了自己的势力,而幽荧始终停滞不前。 一千年前,幽荧也是被奉为太阴神的超凡存在,实力与太阳神九曜相当。可是一山不容二虎,在二人联手对付妖灵的过程中,太阴怀了私心,想要借此机会打压九曜。 于是,暗通妖界,那时候金圣有另外一个名字,叫作九婴。本是妖灵最得力的助手,却因渴望得到妖灵的内丹,选择了背叛。九婴与幽荧的合作也只是各取所需罢了,他们打算先除去妖灵。却逼得妖灵封印九婴所有功力,并引来地狱之火,想将背叛者九婴烧为灰烬。 幽荧自知以现有的能力是救不了九婴的。眼看着自己所有的计划都要化为泡影,情急之下,偷盗仙界大皓天书,召唤四海之水来灭火。由于法力不足以控制大皓天书,而祸及人间,洪水三年才退却。 经此一劫,人间所有生灵几乎消失殆尽,仙界派遣应龙女神下界,重塑人间。 九曜真人得仙界之力,成功封印妖灵,并带领赤盖宫弟子世代守护封印。 至于作恶的九婴本来要受魂飞魄散之苦,却侥幸留下雀阴一魄,数百年躲藏在人间。太阴神幽荧则被废去法力,打入无尽黑暗之中,永不见天日,由赤盖宫弟子看守。 可是,九婴之魄蛰伏人间数百年,逐渐幻化成型,变成今日之金圣教主。趁九曜真人开始闭关之时串通赤盖叛徒,放走了幽荧。 而这近千年的过往,才造就了今日的神世。赤盖宫对妖灵的封印只能持续千年,千年之后妖灵会转世,投身何处均是未知。 金圣在等待,幽荧也在等待。一旦妖灵出现,他们必将出手夺取内丹。 “师父此次命徒儿前来,不知道是有何十万火急的事?”金圣问。 左邀扭了扭僵硬的脖颈,发出“咔咔”声,然后很舒服般的舒了口气,说道:“九曜那老匹夫即将出关了,据我所知他出关之时是气脉最乱的时刻。” 金圣认真的听着左邀的话,然后道:“所以,你想让我们去元洲杀了九曜?” “不,我会同你们一起前往。”左邀坚决的说。 “那倒不必,我好不容易才把你从无尽黑暗中救出来,可不希望你才自由了一年,又被关进去!”金圣怪异地一笑,令左邀很不舒服,好像这次必然会失败一样。 “如果你带的人是花煞,我倒可以在京都等消息,可是你看那个白痴,到现在为止他有没有到元洲?”左邀对炎魑很是不满,不禁骂了起来,又说:“你的三足乌鸦没有告诉你炎魑到哪里了吗?” “生洲。”金圣也觉得很无奈,回答很是简单干脆。 “白痴!”左邀愤怒地一拳击打在墙面上,一条裂缝长长地蔓延开。稍微冷静了会儿,他问金圣:“炎魑在生洲干什么?” 金圣有些尴尬,但想起炎魑在生洲干的事。不觉笑出了声,因为她发现自己真的够傻,居然带着炎魑出来干这么重要的事,当然也怪左邀一开始就没有把事情说清楚,良久才回到左邀的问题:“他在生洲当河神。” “他疯了吗?当什么河神?”左邀有点控制不住自己了,如果炎魑此时此刻在他眼前,一定会被他取出内丹,痛不欲生。 “现在让花煞赶去元洲来得急吗?”金圣问。 “来得急,只是长洲怎么办?让那个白痴回去坐镇?”左邀简直怀疑炎魑是怎么迷惑住金圣的,居然还当上了左副手,而现在想起来他根本没有一点能力与价值。 金圣在脑海中盘算了会儿,才说:“我让三足乌鸦通知花煞迅速赶往元洲,长洲嘛......”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有可以坐镇的人,炎魑已经彻底划入没有价值的行列,自然不能寄希望于他,还是让他在生洲在着吧。 “长洲怎么办?”左邀追问。 “刚好现在司牧的目标是河盗,不会关心我们的,只要防着山贼就可以了。”金圣说。 “先如此罢!”左邀无奈地摇摇头,又说:“你和花煞见机行事,无论情况如何,一定回京跟我说一声。” 金圣点头,一转身便消失不见。 第六十七章 赤盖宫内的厮杀 元洲,赤盖宫。 九曜真人每隔百年,需进行一次长达一年的闭关,今日是他出关的日子。所谓闭关,便是九曜真人,灵通天界的过程。 一大早大弟子曦赫就率全宫弟子,跪在赤盖宫门外守候,因为九曜真人每次闭关开始与结束,都是其气脉最不稳定的时候,各类气脉混杂,许多妖物也会趁机入侵。 幽荧出逃就是九曜真人开始闭关时,出现的巨大失误。此外,赤盖宫人明显感觉到,最近几次妖物的入侵攻势越来越强烈。进攻的精准度,简直可以说赤盖宫对他们来说就是透明的一样,所有薄弱之处都没有逃过他们的攻击。 三师弟丙火也曾在幽荧出逃后偷偷跟曦赫说过,赤盖宫内必有叛徒,让他留心。所以,此次九曜真人出关,曦赫叮嘱大家切勿掉以轻心,生怕稍有不慎将再给赤盖宫带来重创。 “嘭”紧闭的石门传来一声巨响,九曜真人正在运功打开石门。曦赫屏住呼吸,大拇指有力的一拨,剑已出鞘,谨慎地提防着。再看其他弟子,也是一样,剑闪出耀眼的白光,时刻准备着刺出去。 石门渐渐打开,九曜瘦削的身影出现在门缝之间,手持浮尘,面容慈祥。 曦赫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下,看来是不会有什么异样了。于是手剑上前行礼,人才刚跪下,话还没有说出口,便觉得一阵风从自己耳旁刮过。再抬头,两名女子已经来到九曜真人面前。 浓烈的妖邪之味充斥着曦赫的鼻腔,心想:糟糕,还是让她们出现了。 刹那间曦赫闪到两名女子身后,众多赤盖弟子蜂拥而来,剑拔弩张,看来决斗就在一瞬间。九曜一挥拂尘,伸手止住即将动手的弟子,对这两名女子道:“你果然还活着!” “老匹夫,你不死,我就得活着!”一袭红衣的金圣开口说道。 “你以为就凭你们两个,能奈老夫何?”九曜淡然一笑。 “你试了就知道!”金圣丝毫没有在言语上让步,似乎对今日一战很有信心。 说话间,花煞已经腾空而起,衣袖一挥,万千飞镖就如雨点般向九曜飞去。只见九曜真人气定神闲,挥手一挡,所有飞镖尽数进了他的乾坤袖内,了无踪影。 花煞是第一次与九曜交手,还用对付虾兵蟹将的招数对付他,却不料一阵飞镖雨毫无杀伤力。 “有来有回,去!”九曜反手再挥衣袖,方才进入乾坤袖中的飞镖悉数朝花煞飞来,还好花煞躲闪的快,才逃过一劫。 “雕虫小技。”九曜对花煞说着,然后问金圣:“你有什么长进?使出来我看看!” 金圣不紧不慢,好像她们两个人一个快攻,一个慢攻,有意要将九曜的节奏打乱一般。 曦赫觉得九曜打算以一敌二有些大意,示意诸位师弟随时准备击杀金圣与花煞。而他们的意图没有逃过九曜的双眼,在九曜看来金圣与花煞不过会些雕虫小技,不需要传出赤盖宫以多欺少的骂名。 “曦赫,你们退后!”九曜缓缓地说道。 曦赫眼神中闪过一丝迟疑,却不得不领命退后,腾出足够的空间给三人对峙。 “老匹夫,还挺顾忌虚名啊。”金圣很快明白九曜的意思,不免笑话道。 “看来倒是我们欺负人了?”花煞也会意的问金圣。 “无妨,你们这样的还谈不上以多欺少。”九曜自信的说。 三人对面而立,腾于半空,却都迟迟没有出手。其实,九曜并不想在此时与她们动手,因为此次闭关煞是费神,他的精力并还未能很快调整过来。 “他的气脉很混乱,不要再耗时间!”左邀的声音在金圣的耳旁响起,却看不见人影。 金圣运功起势,道:“休要废话,看招!” 第六十八章 赤盖宫仙妖斗法 九曜一手负于身后,一手执浮尘,脚下生风,扶摇而上万里高空。金圣与花煞也不敢落后,紧紧跟来。 “此地空旷,切莫扰了元洲清静!”九曜开口道。 “你顾虑的可真多!”花煞说话间,一招杨花飘,天女散花般将剑雨往元洲大地撒去。果然,妖就是妖,唯恐天下不乱。 “苍穹罩!”九曜瞬间发功,形成一个透明而坚固的防护罩,将元洲护住。剑雨击打在苍穹罩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花煞运周身之气合于指尖,剑雨攻击的力度明显加强,但可以看出这已经是花煞的极限。金圣一旁观战,觉得自己一方处于弱势,也开始运气帮花煞一起控制剑雨。 九曜一挥衣袖,乾坤袖大开,一缕火焰窜了出来,密集的剑雨被烈火熔化。金圣见火只觉得右脸伤口异常疼痛,千年前的那把大火似乎还在她的心里燃烧。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不知道是功力不足还是因为伤口疼痛。 “啊!”花煞已经精疲力竭,实在无力坚持,大叫一声整个人像一片树叶般片落下去,拼劲最后一丝力气才没有让自己摔成肉饼! 金圣回头看了一眼,因为她也到了极限了。 “看招!”幽荧的声音突然响起,一道绿光冲着九曜飞驰而来。 “糟糕!”九曜为了躲避幽荧的进攻,猛然用力将火焰向金圣抛去。虽然火焰离自己还很远,但金圣已经开始收功躲避,迅速往后退去。 幽荧终于现身,两人目光相接,九曜显然有些诧异,问道:“你不是被幽禁在无尽黑暗之中吗?” 九曜的气息杂乱,还好看到花煞摔落下来,曦赫带人将她扣住,丙火等几个得力的弟子已经腾空而起,就站在幽荧身后。金圣见势不妙,迅速隐身,躲过了赤盖宫人的围捕。 “你才入关,我就出来了,怎么样?以为你们赤盖宫的看守天衣无缝?”幽荧讽刺道。 九曜愤怒地看了一样丙火等人,而他只道此时不是追究这些的时候,于是重新运气应对幽荧随时可能发起的进攻。 “别着急,我不是来跟你拼命的。”幽荧浑厚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 “可我不得不把你抓起来,重新打入无尽黑暗之中。”九曜说话间已经将锁妖链握在手中。 “哈哈哈哈......”幽荧突然大笑起来,道:“你看看我现在的样子,你能抓到吗?” 说罢,眼前的幽荧渐渐变淡,直到只听得到声音却不见人影,他问道:“怎么样?能抓到吗?” “师父,他不是幽荧,只是一股气!”丙火开口道。 “废话!”九曜的语气之中充满了责备,丙火赶紧低下了头,生怕又被骂。 “幽荧,你想干什么?”九曜问。虽然看不到人影,但是他只道,幽荧还在。现在要想抓住他是不可能的,九曜细细回想今天的一切,花煞也好,金圣也罢,真真的目的不过是不断的扰乱自己的气脉,因为他们知道气脉越乱,九曜需要的调整时间就越长。 幽荧出逃了,显然九曜将来有很多的事情要处理,又想起仙界的讯息,九曜真是一个头两个大。更可怕的是,多有的一切都在竭力地告诉他赤盖宫内出了奸细,而关于奸细的一切,他一无所知。 “我想干什么?”幽荧重复着九曜的问题,然后沉思了片刻,解答他的疑问:“我在无限黑暗之中待了近千年,我很想让你也尝尝那种滋味。我还想再毁一次这无聊地人间,你想看看吗?” “你真的以为自己能得手吗?”九曜问。 “走着瞧吧!”幽荧最后说了一句,便不再回答九曜的任何话。 第六十九章 傻徒儿旧事重提 确定幽荧不会再说什么后,赤盖宫弟子赶紧扶九曜回到宫中,才踏进宫门,九曜便觉得喉咙一阵咸腥,一口鲜血无法控制的喷了出来。 “师父!”丙火赶紧用衣袖将九曜嘴角的鲜血擦去,焦急的看着他。 九曜摆摆手,挣开了众人的搀扶,肚子走上光明殿的主位,落座之后,闭上眼睛,道:“丙火留下,你们出去吧。” “是!”其余弟子整齐的说着,便转身出了光明殿。 丙火慢慢走近九曜,跪坐在地上关切地问:“师父,弟子可以为您做什么?” 九曜开始运功理顺气脉,过了好一会儿,脸色才重新有了血色,看来也是受了重创。 “取一粒养元丹来,然后帮为师先将元气恢复。”九曜吩咐道。 丙火起身朝后殿走去,来到丹房门外,这是赤盖宫的禁地,除了九曜便只有他可以进入。取下腰间的玉牌,与墙上的缺口合而为一,丹房的门自动开启。丙火很快找到养元丹,从白瓷瓶中倒出一粒,迅速关门出来。 九曜左手接过丙火递来的养元丹,拇指与食指捏住,养元丹溢出一中蓝色的光,若有若无。运功发力,蓝色的光仿佛会识别方向一般,从太阳穴进入到九曜体内。两指间的养元丹越来越小,直到消失,九曜长舒一口气,算是恢复过来。 “你二师兄呢?”九曜问道。 “大师兄说,幽荧出逃白景难脱干系,怀疑他就是赤盖宫内的奸细,将他幽禁在无限黑暗之中。”丙火说。 九曜又问:“曦赫可有拿出证据?” “这......”丙火支支吾吾的,却说不出句整话。 “怎么说其他人也叫你一声三师兄,曦赫既然拿不出证据,你也不反驳?”九曜语气中有几分责备的意思。 人人都说九曜更加看重二弟子白景,如今看着白景被曦赫打压,九曜的着急是否恰恰证实了人们的猜想?丙火在脑海中如此想着,却不敢也不愿意承认师父是一个偏心的人,因为这只会加速赤盖宫大弟子与二弟子之间的纷争,如果形成派系,那岂不是赤盖宫都要分裂了。 丙火挠挠头,说:“师父,你说徒儿蠢也可以,老好人也可以。那时候您已经闭关,如果徒儿明确的支持谁或者反对谁都是在加速赤盖宫的分裂啊。所以,我想着白景是奸细一说确实没有证据,但是幽荧在他手下逃走这是事实,就算为这他也该受惩罚,不是吗?” 九曜抬眼看了丙火一眼,这家伙平时确实是个和事老,但这番思虑确实没有问题。于是又给他出了个难题:“那你们怀疑谁是奸细?也许曦赫如此着急处置白景,正是因为他是奸细呢?” 丙火赶紧摇手,道:“师父,您不能这么猜测大师兄的!谁是奸细徒儿不知道,可是那天大师兄确实有不在场的证据。” “什么证据?”九曜问。 “送您入关后,大师兄就开始筹备今年赤盖宫选新门徒的事情,由于您入关前说人与妖均可以参加选拔,所以较以往的门徒选拔来说都更加困难,大师兄就投入更多的精力筹划。”丙火一口气说完,缓了口气,又说:“幽荧出逃那会儿,我和他正在起草告示,我们是听到人喊才赶过去的。而那时,幽荧已经跑了。” 九曜觉得是自己多心了,若让曦赫知道自己如此猜忌他,定然又会生出事端,索性丙火是个老实徒弟,于是又打趣他:“如此说来,奸细也不会是你了?丙火!” 听到这话,丙火心里有些难受,原来师父还怀疑过他,马上所有的不高兴和失望都写在脸上,道:“师父不信任徒儿了。” “哈哈哈!”九曜的笑声还是那么爽朗而洪亮,惊得门外的仙鹤纷纷飞起。 第七十章 治宫不力被训斥 “丙火,你怎么独自坐在这里呢?”曦赫亲自将花煞扣在牢中后,担心九曜出什么意外,就赶回了光明殿,却发现丙火独自一人呆呆的坐在光明殿外,老远就问他。 “没什么。”丙火抬眼看着曦赫,挤出一个微笑。 这分明就是有心事的样子,曦赫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轻易就被他敷衍,还以为是九曜真人出了什么事,于是问道:“是不是师父受伤了?” 丙火赶紧摆摆手,道:“已经没有大碍了,只是师父的话我没有太听懂,在思考罢了。” “哦?三师弟还会有听不懂师父话的时候!”曦赫也坐了下来,说:“说给我听听,看看能否帮到你。” 丙火很为难的样子,好像是什么不能说的话,嘴张了张,还是说出:“算了吧。”说罢,起身拍拍衣裳,就走开了。 人的好奇心就是如此,越不想让他知道的,他越忍不住要追问。可惜,曦赫现在没有这样的机会,他刚要起身去追,就被光明殿内的声音叫住:“曦赫吗?进来!” 在九曜心中是这么来给自己的三个徒弟定位的,大徒弟曦赫是个能力很强,悟性也很高的人,但是过于痴迷权势,总觉得后面的师兄弟会威胁到自己的地位,所以往往表现的强势。二徒弟白景为人正直,很理智,能力不输于曦赫,这也是为什么曦赫总是会针对他的原因。三徒弟丙火其实悟性不高,但是为人踏实刻苦,所以也比较受器重。 曦赫一踏进殿门,还没有来得及行礼,九曜就开口问话:“新门徒选拔是否就这这几日?” “是的。但,徒儿仔细筛选了报名者的资料,对他们的过往也多方打听,均觉得不是师父所说的那个人。”曦赫答道。 “如此......”九曜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过了片刻,又问:“报名的妖怪们你也审核过?” “都认真审核过,其中还有一些牵涉到金圣,徒儿已经单独把他们搁在一边,等师父定夺。”曦赫说。 “很好。”九曜对曦赫的细致的工作进行了肯定,可心中也觉得困惑,仙界所说的那个人究竟是谁? 九曜只知道此人是当年应龙下凡协助治水,却与凡人生下的。 “曦赫,为师记得白景的母亲是一条青龙对吧?”九曜问道。 提到白景,曦赫的脸上微微泛红,好像自己做了亏心事一般,抑制不住的想起白景被打入无限黑暗之中时那怨愤的眼神。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说道:“是的,他父母都是青龙。”青龙之子,多么高贵的出身,曦赫心中默默想着。 “白景呢?怎么没有见他?”九曜明知故问,但确实想听听曦赫将会怎么说。 “他......”曦赫低头想了片刻,说:“徒儿有罪!”曦赫说罢跪地请罪。 “这是怎么回事?”九曜又问。 “您今天也看到了,您闭关后徒儿治宫不力,让幽荧从无限黑暗之中出逃。而白景是当时您指定负责看守幽荧的,徒儿以为幽荧出逃他难辞其咎,所以将他幽禁了。”曦赫全然没有提白景是奸细一事,九曜觉得他自己也心虚。 “你可有彻查,为何幽荧能从无限黑暗之中逃走?”九曜继续问。 “师父,徒儿查过,但是......”曦赫查了一年,却几乎没有进展,实在不好交代。 “为师不管白景是否真的故意放走幽荧或是出现失误,让他有机可趁,你总得给我一个踏踏实实的交代。”九曜语气愈加严厉,说道:“可是你呢?幽禁了白景,你可有想过,如果他是幽荧的同伙那你没有切实的证据,你也知道他是青龙之子,青龙一旦来闹,师父也像你一样支支吾吾吗?” 曦赫有些不知所措,只是跪在那里,心里一阵阵发凉。 “而更糟糕的是,如果他不是幽荧的同伙,我们又冤枉了他不说,这一年真正的奸细会给幽荧传递多少信息,赤盖宫的安危你我还能保证吗?”九曜说出了此时的严重性,其实他最担心的就是真正的奸细一直在出卖赤盖宫,而他们却不能很快揪出他来。 曦赫跪在地上,将头埋在胳膊之间,额头触到冰凉的地板,一如他的内心,低声道:“徒儿知错了,请师父告诉徒儿,该怎么做?” 第七十一章 见白景曦赫自责 九曜了解曦赫的心性,一旦他发狠心要做的事,都可以想办法做成,而今天自己已经极尽苛责,再多说什么只会伤害到他,于是扶曦赫起身,语气缓和了不少:“你可能觉得为师偏心,因为你处罚了白景就来苛责你,可是孩子为师刚才所说如果成真,我们都会成为赤盖的罪人。” 委屈与自责原本是两种不相干的情绪,而此刻充斥在曦赫心中,交织着,复杂的冲突着。他多么希望自己能够把所有事都做好,但是往往不完美。再被九曜如此一安慰,更是无地自容。 而九曜呢,他与曦赫得师徒缘不是几十年几百年那么简单,从一千年前封印妖灵时曦赫就已经跟在他身边。多年岁月,他们像师徒像父子。 九曜轻轻拍拍曦赫的肩膀,道:“一会儿,为师同你去接白景,有些误会我们需要澄清。即使他因过失让幽荧逃走了,一年也够他反省了。” 曦赫点点头,只是想到面对白景,确实心中有些逃避,不可否认他嫉妒白景,却也意识到自己一年前的行为对白景不公平。 “至于奸细,为师不相信,你这一年就真没有调查过这件事。若真如此,赤盖宫也等不到为师出关这一刻了,不是吗?”九曜看向曦赫说道。 “确实查过,由于缺乏确切的证据,徒儿对赤盖宫每一个人的举动都格外注意,一切消息的传递也是严防死守。所以,这一年没有发生什么大事,却也艰难。”曦赫坦白道。此间的艰辛,九曜可以想见。 再次报以肯定的微笑,九曜说:“走吧,我们去看看白景。” 曦赫迟疑了片刻,还是跟上了九曜的步伐。 世间一切皆分阴阳,正如有男就有女,有白天就有黑夜。对凡人而言,生活中总是阴阳并存,但是如果仅有阴或者仅有阳,那么所有的一切都会失去平衡。幽荧便是阴气过重,于是生出邪念,被幽禁在无限黑暗之中的一千年,更是对他整个身体造成了毁灭性的破坏。 他从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人,变成了一缕气,只得不停的寄生于别人身上。然而,他也会有自己的形态,却是不稳定的,一阵风就能将他吹散。 有很深道行的幽荧尚且被毁灭如此,青龙之子白景被幽禁了一年,其状况应该也很糟糕。九曜想到这里,不觉加快了脚步。 无限黑暗,原本是由白景负责看管,而现在他自己身陷囹圄,便由四徒弟玄晖临时接管。远远看到九曜与曦赫走来,玄晖赶紧应了出去行礼。 神符合并,无限黑暗的大门缓缓开启,眼前就像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漩涡,没有一丝光线可以进入。九曜深深吸了一口气,告诉玄晖:“去把你二师兄带出来。” 玄晖领命,念咒淹没于这黑暗之中。不消片刻,玄晖搀着一人走了出来。从白景伸出来不停摸索的双手,九曜知道不可逆转的伤害以及造成,回头看着曦赫,眼中灼人的怒火,仿佛随时会满溢出来。 “白景!”九曜尽量稳稳了自己的气息,让语气听起来平和而慈祥。 “师.......师......”白景很想完整的说一句话,可是过去孤独的一年,以及令他暂时丧失了语言能力。这都不是关键,无尽黑暗最先夺走了他原本澄澈而美丽的双眸。现在白景虽然眼睛依然大睁着,却是无神的,也没有任何光线可以进入他的双眼。 “师父......”看到眼前骨瘦如柴,瞎了双眼的白景,曦赫心中对白景的嫉妒早已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悔恨与自责。 “你想说什么?”九曜问。 “如果师弟的眼睛无法恢复,就让我用自己的双眼去偿还吧!”说着一股强烈的气脉集中与右手食指与中指,举起来就冲着双眼而去! 第七十二章 身受重伤的白景 电光火石间,九曜浮尘一挥,将他的手击开,训斥道:“你就算抠出自己的双眼也无法长到白景身上啊,难不成要天下人说我赤盖宫都是一些辖徒弟吗?” 曦赫狠狠打了自己一耳光,道:“那白景的眼睛还能恢复吗?” 九曜对曦赫过激的反应很是不悦,因为在他的印象之中,自己每次闭关曦赫都是能独当一面的,正是看中他的沉稳大气。而现在,不知道是曦赫过于自责,还是在做戏。九曜看向垂首叹气的曦赫,眼中闪过一丝猜忌,却被自己强行压下去。 上前牵过白景的手,九曜离开前告诉曦赫:“你若真的觉得心中悔恨,那边将幽荧出逃的前后查个清楚,仙界若问责,你也有个交代。” 话音刚落,九曜用力一拉白景,二人朝光明殿飞去。 九曜寻了个座给白景坐下,将他的左手手心朝上放在桌上,伸手一搭脉门。须臾,脸上的神色更加凝重,人都有三魂七魄。 三魂者一曰爽灵,二曰胎元,三曰幽精;七魄者第一魄名尸狗,第二魄名伏矢,第三魄名雀阴,第四魄名吞贼,第五魄名非毒,第六魄名除秽,第七魄名臭肺。 而现在,短短一年的时间,白景三魂仅剩胎元,七魄也少了两魄。不过这些对于九曜来说都不是大问题,休养调整之后都能恢复。 九曜一边安慰着想要说话却说不出的白景:“不着急,过几天你就会适应了,就能告诉师父你想说的话。”一边抬起手,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开白景的眼睑,反复细细查看之后,确定这双眼睛算是只能如此了。 “速去找丙火来!”九曜告诉门口的童子,小童子领命迅速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丙火便赶了过来,一眼便看到白景,脸上很快高兴起来,冲着白景咧嘴一笑。可是却没有得到回应,于是困惑的边给九曜行礼,边问:“师父,二师兄的眼睛怎么了?” 九曜叹了口气,道:“无尽黑暗夺走了他的光明,为师找你来正是为了此事。白景被幽禁一事,他父母可曾知晓?” 丙火好像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般,说道:“事发突然,徒儿并没有想到这一层,二老从不干涉赤盖宫的事务,所以一直不知晓此事。” “如此,你拿师父的神符去一趟东海,告知一声。”九曜取下自己腰间的神符交给丙火,又嘱咐他:“无论青龙夫妇有何反应,你定要注意体谅二老的心情,如果可以请二老来一趟赤盖宫吧!” 丙火接过神符,青龙夫妇的脾气,他也是有所耳闻的,简直觉得自己捡了个烫手山芋,甩也甩不掉。但眼下也只有自己能做此事了,无奈的转身出了殿门。 白景自出了无限黑暗以来,情绪还算稳定,只是一直在尝试说话。 “师父!”经过很长时间的尝试后,他终于完整的说出了一个词。九曜正在丹房中找适合白景用的丹药,听到这一声,不亚于做父亲的第一次听到孩子叫自己一般,喜悦爬上了眉梢,却依旧平静的回复他:“师父在给你找药,先找回你的三魂七魄,然后眼睛也需要敷药。” 很快,九曜端着一大盘瓶瓶罐罐出来。回魂丹,返魄散,一日三次,不出七天,就能找回三魂七魄。 眼睑看着泛红,也先用药均匀涂抹着白色的纱布上,让白景闭上眼睛后,轻轻将药敷在双眼。当纱布一层层缠上后,白景突然伸手抓住了九曜忙碌的双手,又唤了一声:“师父!”语气中有一种丧失了许久的安全感,如果白景此时可以看到,他会发现九曜眼中腾起了一阵水雾,又缓缓消失。 第七十三章 领师命访青龙宫 丙火马不停蹄的赶往东海,悬于海面之上,心中默念咒文,平静的海面慢慢起了波纹,虽然不大却足以让看守龙宫大门的鱼卫感受到。很快一个手执钢叉,人头鱼身的家伙探出头来。 “来者何人?”鱼卫问道。 “赤盖宫丙火,奉九曜真人之命,前来拜访。”丙火说话间拿出神符,鱼卫一跃便出了水面,与丙火对面而立,伸出手讨要神符,道:“您稍等片刻。” 丙火将神符放到鱼卫手中,在脑海中盘算着一会儿该怎么跟青龙夫妇说。 很快,鱼卫折返回来,将神符还给丙火,道:“跟我来!” 海面上的水左右分开,一条小路出现在分开的水墙之间,丙火整理了一下头冠,跟着鱼卫前往龙宫。 蛟历经千年化为龙,龙修行五百年为角龙,修行千年为应龙。按这样来说,青龙其实并不算最上等的神兽,可青龙却是例外。因为青龙是天之四灵之一,又是四象之首,所以《淮南子》中有“天神之贵者,莫贵于青龙”之说。人间风调雨顺,皆在于青龙。 因这层特殊的身份,青龙历来有很强的优越感,丙火知道自己这次如果说的不恰当,定然引起青龙与赤盖宫之间的矛盾,难说还会祸及人间。 于是,才踏进龙宫的门槛,丙火就将头低下,无限放低自己的姿态。 “不知九曜真人此次派你前来,有何贵干?”一番简单的寒暄后,青龙开口问道。一旁的青龙夫人一脸笑意的看着丙火,如此看来是真的不知道白景幽禁一事。 咽了一口唾沫,丙火开口道:“不敢,不过是关于贵公子白景的事。” 一听是关于儿子的事,青龙显得有些不安,在他心中自己这个儿子是调皮惯了的,之所以将他送往赤盖宫,也是因为调皮闯了祸,找个师傅管着。 “可是白景又犯了什么错?这个孽畜!”青龙忍不住骂了一句,青龙夫人迅速扯了扯他的衣袖。青龙龙首人身,尴尬的一捻龙须,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他惹下大错,烦请真人惩处,我们绝无怨言。” 他以为白景这次怕是闯了大祸,因为数百年来,九曜真人还是第一次派人前来。 “一千年前,幽荧被禁于无限黑暗,师父派白景师兄看守,可是却大意让幽荧逃跑了。”丙火觉得幽荧逃跑之事,白景确实有失职之嫌,算起来也是犯错了。 “嘭!”青龙一拍桌面,站了起来,骂道:“这个孽畜果然死性不改,看看,看看,犯下滔天大祸了不是。” 如此一来,原本忐忑的丙火成功的把白景说成了一个罪人,想要帮他解释几句,却已经无力回天。心中默念:可怜的白景! “哎呀,他犯下这般大错,请真人重犯才是。”青龙反倒一脸愧疚的跟丙火说。 “当时师父闭关,大师兄曦赫主持赤盖宫内事宜,做了将白景幽禁无限黑暗之中一年的处罚。”丙火尽量客观的陈述。青龙脸上的愧疚之色却渐渐消失,无论白景犯了多大的错,毕竟是自己的骨肉,当听到被幽禁在无限黑暗之中一年时,脸上的担忧无以言表。 青龙夫人作为母亲,更是切肤之痛,抹了脸上的眼泪问道:“所以,此次你前来是?” 丙火拱手施礼,道:“夫人,师父今日已将白景师兄接出,特派丙火前来请二老赤盖宫一叙。”为了怕青龙夫妇过度担忧,伤着身子,他并没有提白景的伤势。反正,等到了赤盖宫,他们见了便知。 青龙夫妇赶紧交代了龙宫中的事宜,就跟随丙火匆匆赶往赤盖宫。 第七十四章 光明殿内话白景 九曜给白景上好了药,搀他歇下,独自坐在丹房中运气练功。与花煞、金圣两妖的打斗还是暴露出自己的不足。虽然这二妖道行不浅,但自己堂堂赤盖宫的九曜真人若败下阵来,只怕是有损太阳神君的名声。 由于一出关就发功应战,九曜周身气脉并不顺畅,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自我修复。一次次调动真气,一点点挑战自我,直到气脉顺畅。 丙火与青龙夫妇很快赶到了赤盖宫,门口童子带路先让青龙夫妇来到白景房中,却因白景刚刚入睡,就在窗外往里观瞧。那覆盖双眼的白纱异常显眼,就像一根尖刺扎入青龙夫人的心中。 “景儿。”青龙夫人轻轻地唤着,随即元洲上空聚满了乌云,雨点大滴大滴的落下来。青龙怕夫人越哭越伤心,暴雨淹没元洲就罪过了,于是赶紧将夫人抱着怀中,温言细语的安慰。 丹房中的光线突然暗了下来,瓢泼大雨的声音很快传入九曜耳中,他只道青龙夫妇已经见到白景。好在这会儿工夫,自己也将气脉理顺,于是起身朝白景所居之处赶去。 青龙名为夜白,夫人名为卓光。青龙取名常常以父亲名中的最后一字,作为儿子名字的首字,因此白景承袭了父亲夜白一名中的白字。 “夜白兄,许久未见。”九曜也来到白景窗前,与青龙打了个招呼,拱手行礼。 青龙夫妇回礼,九曜脸上略有些尴尬,但看了一眼熟睡的白景,道:“夜白兄可否移步光明殿,白景刚睡下,不好再扰醒。” 九曜朝前带路,青龙夫妇紧随其后,入得光明殿,丙火备好茶点便出去,并带上了殿门。 “老朽教子无方,给赤盖宫闯下了大祸,白景受些惩罚也是应该,只是我夫妇二人现在都想知道,白景的身子是什么情况?”夜白的话语间无不体现着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关心,当然对儿子犯下的错误,也是好不包庇。 九曜将白景这一年的遭遇以及现在的身体状况如实相告,卓光又忍不住落下泪来,问道:“真人,那白景的眼睛当真没有救了吗?” “夫人的心情老夫可以理解,但老夫先前仔细观察过白景的双眼,若是寻常人可能没救了。但,他毕竟是您二位的子嗣,在身体上就有特异之处。”九曜说道。 夜白一边安抚妻子,一边问道:“您的意思是,白景的眼睛可能恢复,需要些什么?您只管说,我拼尽全力也要去为他找来。” 九曜摆摆手,道:“该用的药,我都给他敷上了。他在无限黑暗之中在了一年,现在说话尚且需要很长时间去恢复。眼睛则需要更长的时间去适应,去恢复。” “无需用药?”卓光问。 “眼睛本是人身上最奇异的存在,越是小巧灵敏,越不需要过多干涉,过分用药,只会适得其反。”九曜答道。 “那大概需要多长时间?”卓光又问。 “这个,老夫无法判断。几年,数十年,上百年都可能。”九曜话音刚落,青龙夫妇就无奈的叹了口气。 九曜品了一口茶,脸上却浮现出一抹笑意,他道:“人总是会不断的调整自身适应新的环境,白景现在虽然双眼看不到东西,但是他的触觉、听觉、嗅觉都可能得到更大的提升。所以,夜白兄和卓光夫人也无需刻意去照顾他,一旦让他觉得自己的能力被怀疑,可能会伤心的。” 青龙夫妇明白九曜话中的意思,可毕竟躺在那里的是自己亲生儿子,要想不在意,实在有些困难。 “真人,那奸细之事,您将怎么处理?”青龙问完,又补充道:“虽然白景自幼顽劣,但是是否对错他还是分得清,我想着怕不会做出出卖师门的事。” “我既放他出来,替他疗伤,自然是信他。其余事务,赤盖宫中定会严查,也算是给夜白兄一个交代。”九曜说道。 第七十五章 应龙女神的孩子 青龙夫妇在跟九曜一番长谈后,依旧相信自己当初的选择,相信九曜不会苛待白景。这才轻松的抬起茶盏,嗅着茶香。 “还有一事要请教夜白兄。”九曜开口道。 “真人但说无妨。”夜白放下茶盏,等待着九曜的问题。 “我毕竟是凡人之躯,对许多事情尚不太明白。所以,想请教夜白兄。”九曜竟有些脸红起来,搓了搓手,好像这是个很难开口的问题,眼睛还时不时瞟向卓光夫人。 卓光何等通透之人,以为是自己在他不便开口,于是说要去陪陪白景。九曜却连忙说道:“其实,这个问题可能夫人更清楚些,只是老夫怕唐突了夫人。” 夜白爽朗一笑,道:“真人休怕,问来就是。” “老夫以为青龙与应龙的区别仅在于修炼时间不同,生儿育女应该是有相似之处的。”九曜艰难的选择措辞,开口说道。 “虺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龙五百年为角龙、千年为应龙。不过,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所以青龙亦只是其中之一。”夜白解释道。 “是啊,生育上并无差异,比如景儿并非生而如此,最初他只是一个青色的龙蛋,由我们夫妇守护三百年才出壳,然后化为龙形,不断修炼才能变化为人形。”卓光补充道。 “如此,白景在龙蛋之中需三百年,如果是应龙也需要三百年吗?”九曜问。 卓光摇摇头,道:“可不止,应龙乃群龙之首,幼子出壳少说也需要近千年。”卓光觉得奇怪,九曜真人为何突然关心起应龙产子的问题,于是问道:“真人问这,可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夫妇帮忙的?” 九曜忙表示谢意,道:“原本这些问题离我很远,不过此次闭关,老夫灵至仙界。天君说一千年前,曾派应龙女神到人间协助治水,女神动了凡心,与凡人育有一子,产下龙蛋后不知她藏在何处,然后返回仙界。” 青龙夫妇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凡仙界之人是不能动凡心的,更何况还产下后代。于是道:“真人难不成要去找出那个孩子?” 九曜点点头,道:“是啊,天神尚且不知应龙女神当初将龙蛋藏于何处,如今我又到哪里去找?” 说到这里,九曜顿觉任务艰巨,而青龙夫妇则更加关心这个无辜孩子的命运,于是卓光问道;“仙界可有说要如何处置这孩子?” 九曜听出她话语中的担忧,说道:“仙界只说,这孩子毕竟是半神之躯,让我尽可能找到他,印上正途。因为,这孩子命中有自己的使命。” “如此算来,千年前产下的龙蛋,如今只怕已经化成人形。”夜白说道,随后又补充道:“龙因生而具有神力,仙界为了防止龙伤人,于是定下龙伤人则死之咒。所以,真人要找到他,还是要趁早,否则一旦这孩子在不知情的前提下,受人引诱做出伤人之事,仙界哪怕不杀他,他也只有一死。” 这话令九曜心中一冷,更加将这事视为头等大事。 夜白心想,仙界既然给他任务,定然也给了他线索,听闻今年赤盖宫收新门徒,条件不再仅局限于人,只怕也是为这应龙之子所设。诸多事宜,不便多问,只说:“若有任何需要,真人千万不要客气,只管到龙宫寻我夫妇二人。” 说罢,简单的寒暄几句之后,夫妇二人,便起身告辞,回了龙宫。 九曜心中开始一条条理着仙界给出的线索,他们猜测应龙将龙蛋藏于地下,而且为了龙蛋存活,最有可能的是藏在了水底。可是,神世水系复杂,他总不能每条河都顺着找一遍。此外,刚才青龙夫妇所言,龙蛋只怕早就化为人形,那就不可能静止不动。 在乾坤袖中摸索了一番,取出仙界所给的寻龙镜,当方圆十步有龙靠近,它就会震动。可以取出照向所怀疑的对象,便可以照出他的真身。但是,如果对方将龙气掩去,寻龙镜也是徒劳。现在只求这孩子还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不懂如何掩去自己的龙气吧。 突然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九曜的思路,敲门的是丙火,将寻龙镜收回乾坤袖,九曜让他进来回话。 “师父,二师兄醒了!”丙火说道。九曜大喜过望,赶紧随他前去。 第七十六章 神秘人现身要挟 白景这一觉睡了整整七天七夜,待他苏醒过来,三魂七魄已然归位,只是眼前还是一片漆黑。虽然觉得身上有劲儿了许多,却因眼前的黑暗,以为自己还是在无限黑暗中过着不见天日的日子。 可是,自己明明听到过师父与大师兄的对话,明明嗅到眼上传来阵阵药草香。难道,只是这次的梦,过于真实吗? “二师兄,您醒了!我和师父来看您哦。”丙火这小子,一进门就叫唤起来,九曜怕他吓到白景,但也知道他就是这个性子,改不了啦。 “师父!”白景一边喊着,一边伸手慌乱的四处找九曜,差点从床榻上掉下来。还是丙火眼疾手快,赶紧抓住了他。 九曜抑制住脸上的高兴,依旧是稳稳的迈着步子,在白景床榻上坐下,先拉他的手把脉。说道:“你这一觉睡得不错啊,三魂七魄全都归位了。”说着取下白景眼睛上的纱布,这是最后一贴药了。 “师父,我去打水给二师兄清洗。”丙火说着跑了出去。 抬着空木盆来到灶房,将铜壶从火炉上提下来,到了小半盆热水,又从水缸中舀了两瓢冷水兑在里面。一想到白景苏醒了,丙火就忍不住的高兴,一大滴眼泪滴进了盆里。 “滴了你眼泪的水,是会变脏,还是会成治伤的良方?”一个令丙火恐惧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丙火赶忙擦了眼泪,头也不回的抬着木盆就要往外走。 却被一只手拦在胸前,手中有一个白色的小纸包,那人说道:“将里面的粉末倒进水中,让他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丙火忍不住心中的怒火,说道:“我已经错过一次了,不想再一错再错!你居然让我当着师父的面这么做,未免太残忍了吧!” “你只错了一次吗?我怎么记得不止一次啊!”那个人说着竟然笑了起来,将手中的纸包在丙火眼前又晃了晃,说:“你不放,那死的就是你!” “我不怕你,我想通了,就算死也要有骨气的死。”丙火回头鼓足了勇气,紧紧地盯着对方的眼睛。 “哈哈哈!”那人肆无忌惮的笑起来,说道:“我们的小丙火长大了啊?” 丙火并不理会他,那人也一脸坏笑的看着丙火,然后扭了扭脖颈,发出“咔咔”的声音,道:“只要白景的病情一稳定,他就会带着白景离开元洲,去找一个很重要的人。到时候,所有问题都会甩给曦赫处理,你猜他会怎么做?” “那是曦赫的事,我怎么猜得到?”丙火说道。 “曦赫是自私自利的主儿,一年前他可以害白景,一年后他就可以为了自保,弃!车!保!帅!”最后那四个字被他刻意说得很重,好像曦赫真的会为了自保,将丙火推出去一般。 “不会的!”丙火肯定地说道。 “呵!这么肯定?你有几成把握他不会?”那人追问着。 “我......”他说的没错,曦赫是自私自利的,丙火紧紧闭上了眼睛,因为他的胜算几乎是零。 “让我来告诉你,你根本不可能劝得动曦赫,他早就走火入魔了不是吗?否则,哪轮得到我出场!”那人说完又是一阵嘲笑,继续说道:“还有你!你也是个野心大过能耐的主儿。你的如意算盘不过是玩倒了大师兄、二师兄,赤盖宫就是你的了!” 丙火将头偏向一侧,他说的没错,自己曾经是这么想的。 “我再告诉你,别做梦了,你现在不除掉白景,等着九曜找到那个重要的人,赤盖宫就没有你们的容身之所了,白痴!”他的语气越来越张狂,手上的白色纸包再次被举到丙火眼前,道:“所以,该怎么选择?” 丙火运功将木盆悬于半空中,腾出双手,接过纸包,对那人说道:“我知道了,别让人发现我们在一起,我先走了。”说罢,端起木盆,朝着白景所在的地方走去。 那人站在原地,得意地看着丙火的背影,什么赤盖宫,什么太阳神守护者,不过是受利益驱使,不得不听命于自己的狗罢了。 第七十七章 醒悟的门徒丙火 丙火将白色的纸包掖在腰带之中,端起木盆,脚下的步子却无论如何轻快不起来。一念成佛,一念成魔。而他这一念,是对曦赫的同情与纵容,让自己坠入无尽的深渊。当然,也有自己的野心和美梦。眼下,他是彻底醒了,他无法面对九曜对自己的信任,无法玷污赤盖宫的声誉。 但是,曦赫怎么想的呢?他无从得知! 这一包药粉是否要放入木盆中,他心中已经做好了选择。于是,下定了决心的丙火加快了脚步,怕师父和白景等久了。 熟练的取下手帕,浸湿后轻轻擦拭白景眼上的药膏残渣,然后洗干净手帕,再次擦拭。如此三四次,白景的眼上再无异物,看上去还是澄澈如水。丙火看着自己的成果,满意地笑了。 “来,师父帮你把这个系上。”九曜从乾坤袖中取出一条白色绸缎,细细看上面还有团龙纹隐隐发光。九曜对白景道:“你的眼睛连眨都不会眨一下,老这么大睁着再被太阳光照射可不好,你自己要试着多去进行睁眼和闭眼的练习,也少不了它给你挡住光线。” “师父对白景真好!”丙火在一旁说,因为他知道此时白景心里肯定想这么说。九曜笑了笑,摸了摸丙火的头,摸着摸着突然变成了一巴掌轻轻拍在他后脑勺,问道:“师父对你很差吗?” 丙火嘿嘿地笑起来,揉揉后脑勺说:“不差,不差,特别好。” 白景虽然看不见,却能够想象得到,他们有趣的对话场景,也跟着笑起来。 “对了,白景,你试试看能不能把自己的龙气掩去。”说话间,九曜取出了寻龙镜。 由于白景是青龙,寻龙镜才取出来就不停地震动,随着白景逐渐运功,寻龙镜渐渐安静下来。 “不错,看来功力还在。”九曜满意地笑笑,丙火和白景却一头雾水。 只见他又将寻龙镜装回去,对白景说:“就这样,将龙气掩去,明天随师父出去一趟。” 白景点点头,丙火却略显紧张的看了两人一眼,回想起那人说的话,师父和白景很快会离开元洲。怎么办?万一师父前脚离开,曦赫与那人就联起手来,赤盖宫岂不是要大乱了?恐怕,首当其冲就是自己吧。 “想什么呢?走了,让你二师兄休息吧!”九曜看着发呆的丙火说道。 “你这个孩子,随时都会发呆,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为师真是越来越弄不懂你了。”回光明殿的路上,九曜对丙火说道。而丙火只是挠挠头,说了句:“没有吧!” 很快,丙火就送九曜回到了光明殿,尽量显得轻松的样子,对九曜说:“师父,您也休息一会儿吧,徒儿先告退了!” 九曜看着丙火转身的背影,终于还是忍不住说了句:“你真没有什么想跟我坦白的?” “师父!”丙火突然转过身来,哭着喊道,整个人重重的跪伏在地上。 “唉!”九曜叹了口气,然后说道:“起来,把殿门关上说话。” 丙火从腰带中拿出那个小白色纸包,递给九曜说:“师父,徒儿知道自己错了,不敢一错再错,这一次真的没有再做错事了。” 九曜接过纸包,轻轻打开,一些白色的粉末出现在眼前,他用手扇动着轻轻嗅了嗅,又放在眼前仔细看。然后伸出手指头沾了一点,就放在了嘴里。 丙火见状赶紧冲上来,死命地将他的手指头抽出来,又倒水给他让他漱口,眼泪哗哗哗地就没有停过。 “哈哈哈!”九曜看着徒儿的举动,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师父,您打我骂我都行,这个毒物千万不能入口啊!”丙火边哭边说。 “好了,傻徒儿,别嚎了!”九曜将白色粉末递到丙火面前,说:“你吃也不会死,这就是普通的小麦粉!” 丙火伸手去沾了一点放在嘴里,确实是小麦粉,旋即整个人跌做到地上,嘴里喃喃道:“他们在试探我,他们在试探我!” 第七十八章 初入赤盖的丙火 丙火的世界很简单,除了好人就是坏人,他相信纯粹的黑与白,然而最近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已经让他的思想变得很混乱。最开始,他只是想帮大师兄圆谎,而现在却一步步背离了自己的初衷。 然而,九曜没有看错人,丙火是简单而善良的。当他看到白景时,便彻底熄灭了心中的火,有些欲望是他不该存的,有些想法是会真真实实的伤害别人的。 “师父,您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这些肮脏的事情?”丙火抬眼看着九曜。 “我能猜出个大概,但是具体的细节我并不清楚。”九曜说。 “可是,徒儿只能把自己知道的告诉您。可是师父,我现在好像明白了眼见非实是什么意思。”丙火打算把这一年多来见不得光的事都告诉九曜。 九曜点点头,说:“为师希望你能面对真实的自己。” 丙火长舒了一口气,开始了他的忏悔:“当白景被大师兄关入无限黑暗之中时,我便后悔自己做过的许多事了。这几天面对白景及白景的父母,我觉得心痛和悔恨快将自己淹没。而面对大师兄,我无法再如以往般坦然,而是会琢磨哪句话该说,哪句话不能说。真的很累!” 五百年前,丙火成为赤盖宫新门徒,作为一个凡人,他能够走进赤盖宫除了命中注定的仙缘,还与他的勤勉分不开。从小刻苦研习修炼,才有了走进赤盖宫的那天。而九曜与曦赫的各种传奇故事也是他耳熟能详的。 他从来不敢奢望自己能够有九曜那样的成就,但是曦赫却是他心中真实存在的偶像。曦赫也是凡人,通过自己的努力才有了羽化登仙,才成为了人们口中的英雄。有一天,他也想荣登仙班。 所以,当他在赤盖宫第一次见到曦赫时,那难以抑制的兴奋与崇拜,仿佛要从眼睛中钻出来一般。也因为这样,五百年来,他一直很听曦赫的话,以他的言行为标杆。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渐渐也欣赏起幽默不羁的白景。这个潇洒的龙太子,带着他一起逃过课,偷偷跑出赤盖宫喝酒,也带着他为那些遭遇不幸的人打抱不平。而他心中的偶像曦赫却依旧离他那么遥远,从来没有见过曦赫对谁笑过,他似乎比九曜真人还要严肃。 就算自己能够一点点得到九曜的信任,也好像跟那个不安分的白景有关。虽然每次犯错九曜都会狠狠地责罚他们,但是却似乎从来不拦着他们出去。在九曜眼中,这两个性格迥异的人能走在一起,必然是有彼此欣赏之处。 丙火欣赏敢闯敢为的白景,他的离经叛道就像内心深处一直压抑着的自己;白景平时总是骂丙火呆,但是却从他身上看到了坚守与真诚。于是,当九曜打算将丹房交给一个可靠之人时,白景便向九曜力荐丙火。 就这样,不被人看好的丙火,突然成了万众瞩目的对象。因为丹房是赤盖宫的重中之重,能够成为这里的掌钥人是曦赫都没有得到过的荣耀。 在将开启丹房的玉牌交给丙火那天,众人有羡慕的,有低声议论的,却都没有注意到曦赫的变化。曦赫是一个对自我十分克制的人,他的脸上很少出现喜怒哀乐,而那天他的脸上写满了怨。 哪怕将丹房的玉牌交给白景,曦赫都不会这么慌张。因为他自认能与自己争夺赤盖宫掌门之位的人只有白景,而现在却多出来一个丙火。如果是白景,曦赫有一百次机会抓住他的错漏,而将玉牌夺过来。但是,丙火跟曦赫在谨慎这一点上,如此相似,几乎没有破绽。 第七十九章 曦赫的挑拨离间 也就是从那一天起,曦赫就将心中争夺掌门之位的想法,变成了实践。两个人的角逐突然变成了三个人的争夺,而另外两个似乎已经联合,曦赫只觉得自己处境十分不妙。 于是,他开始寻找一切可能帮助到自己的外部力量。在这段难熬的时光里,他的心中充满了阴谋与盘算,就差一个恰当的时机让他付诸实践。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你的人,是你的敌人。 丙火从一个不足一提的人,变成丹房的掌钥人,也变成曦赫的敌人。曦赫开始尝试了解丙火,随着了解的深入,他越怀疑自己。因为,丙火简单得像一张白纸,没有特殊的背景,脑海中除了九曜交代的事,似乎什么都没有。 世界上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吗?曦赫其实忘记了,世界上真的有这样的,曾经的他就是这样的人。当一个人心中只有一件事的时候,他是纯粹的。 “师弟们私底下议论,有人说你是一个心机很重的人,是这样吗?丙火!”曦赫开始了跟丙火的第一次谈话。他明明知道丙火不是这样的人,却偏偏要用这句话来吸引丙火的注意。 简单的丙火果然表现出反抗,他说:“为什么这么说我?我只想做好每一件事,让赤盖宫更好。” “是吗?那是他们看错了,还是你的解释过于冠冕堂皇?”曦赫继续激怒他。 “我丙火做事都是问心无愧的,他们怎么能有这么恶心的想法?”丙火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这么勤勉的为赤盖宫出力,为何会招来这些非议。 曦赫突然一笑,说道:“还是白景厉害啊,轻而易举就将你推到风口浪尖上,接受赤盖宫师弟们的口诛笔伐!” 丙火为人简单,却不是笨! 很显然,他听懂了曦赫的意思,问道:“白景?二师兄做了什么?” “你还不知道吗?”曦赫问道,丙火摇摇头,曦赫告诉他:“你以为师父为什么会让你掌管丹房?因为白景力荐的你。” “那不是为了我好吗?而且也是出于对我的信任啊!”丙火不知道,白景这样做有什么不好。 “三师弟,你难道从来没有想过这么重要的职位,他自己为什么不做,而要推荐你吗?”曦赫看着丙火充满疑惑地眼睛,补充道:“好好想想别人的议论,再回过头来看,白景究竟是要你好,还是别有所图。” 一种不好的念头在丙火脑海中一闪而过:难道白景想让我成为众矢之的? 但是,他很快摇摇头,让自己打消这个念头,因为这么长时间来,他相信白景是真心待自己的。于是,对曦赫说道:“二师兄本就有看守无限黑暗的职责,他分身乏术。” 丙火的话说得简洁明了,曦赫却闻到自我安慰的味道,加紧攻势,道:“让你去看守无限黑暗,他来当丹房的掌钥人岂不更好。他既然能说服师父让你当掌钥人,便完全有把握与你调换啊,不是吗?” “这你就错了,白景是出了名的放荡不羁,看守无限黑暗他尚且能偷偷溜走,若让他看守丹房,且不是更为难他。”丙火说罢,便找了托词离开。 曦赫的第一次离间没有成功,但是他相信猜忌的种子已经在丙火心中种下。反正,日后有的是时间和机会,让这颗小种子不断发芽成长。 那天丙火显得心不在焉,甚至在炼丹的时候还差点配错了比例。曦赫的话像在他心中打了个解不开的结,他纠结于人们为什么要议论他,于是当听到宫中人低声说话时,他总是警惕地看着对方。他无法确定白景推荐自己当丹房的掌钥人是否另有所图,也不知道曦赫今天说这些话的目的是什么。 一个是自己昔日的偶像,一个是自己认为是朋友的人,两人的形象在他的脑海中不停地交织,闪过!令他疲惫不堪。 第八十章 野心已征服丙火 一切完美的东西,一旦出现裂纹,无论怎么填补都无济于事。 曦赫的话虽然没有让丙火与白景之间的关系彻底决裂,但是自那以后丙火就开始对白景的一言一行特别敏感。他原本的放荡不羁在丙火眼中成了不守规矩,他的幽默变成了放肆,他的路见不平变成了惹是生非。于是,丙火常常以看守丹房为借口,不再跟白景外出。 白景对丙火的反常也有些不习惯,然而很快他就发现是曦赫在中间挑拨。对于白景而言,能够被挑拨的友谊,都不是真正的友谊。放弃也罢,就当自己从来没有把他当作朋友。一顿烂醉之后,白景便不再主动去搭理丙火。 曦赫眼见自己的计划奏效,接下来就是苦情戏,拉拢丙火。 一次宫宴,曦赫喝了很多酒,丙火出于好心将他送回去。却被失去理智的曦赫拉住,从他如何从凡人说道与九曜一起封印妖灵,再到白景如何仪仗自己的龙太子身份,对他颐指气使。 情至深处,又哭又闹,丙火以为这是人在长期压抑下的酒后吐真言,特别是当曦赫告诉他:“你和我好像,出身都是那么卑微,只有靠自己不懈的努力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但当你得到它之后,你会发现有的人唾手可得,甚至不屑一顾。” 曦赫直言自己对白景的种种不满,也承认自己对他的嫉妒。丙火才开始只是敷衍喝醉了的曦赫,后来又有些反感,毕竟白景曾是自己的朋友,可到了最后却被曦赫的话感动。是啊,他从凡人之躯,到今天赤盖宫三弟子,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平常人无法承受的艰辛。 第一次,他的心中生出欲望,有一种不满足,他所得到的的跟他付出的好像不成正比。那天曦赫说到很晚才睡下,丙火却彻夜未眠,他在和心中的另一个自己作斗争。 仿佛有一个人在告诉他,你可以得到更多,为什么不去争取。而另一个人则告诉他,你不能失去本心,失去自我。就这样,他在矛盾与自我撕扯中枯坐了一夜。 丙火是我老实的人,老实到第二天将自己的痛苦想法全部告诉了曦赫。这样曦赫看到了希望,他告诉丙火:“白景是我们共同的障碍,如果没有他,我就不会在威胁与压抑中生活,你也可以成为赤盖宫二弟子,岂不是很好。” 这个想法对丙火来说有些大胆,他迟疑地问:“师兄要白景的命?” 曦赫摇摇头,道:“毕竟是同门师兄弟,我怎么会要他的命,不过是让他为自己犯过的错承担后果罢了。而不是像师父,不管白景做什么,他都只是训斥两句就罢了。” “可是,怎么做呢?”丙火从来没有做过害人的事,一时间无从下手。 “等着吧,我的一个朋友很快就来元洲了,到时候,他会帮我们的。”曦赫肯定的说道。 “你的朋友?他是人还是妖?他现在在哪里?”丙火问。 “他此刻还在长洲,但是他的傀儡身已经到了元洲。”曦赫说道,却没有告诉丙火这个朋友真实的身份。 “傀儡身?管用吗?”丙火似乎并不太信任这个朋友。 曦赫微微一笑,轻轻摸了摸小丙火的头,道:“师弟就放心吧,我的朋友最擅长用意念控制外物,而且任何人或妖都可能在不知情的条件下,受到他的控制,替他做事。” 可能因为没有亲眼见过,所以丙火仍然对此事心存疑虑。 “这样吧,还有几天师父就要闭关修行了,等师父入关,我就让他的傀儡身来见见你。”曦赫为了消除丙火的疑虑,对他说道。 第八十一章 神秘傀儡身出现 时间很快到了九曜闭关修行的那一天,整个赤盖宫弟子均聚在石门外,护送九曜入关。趁着九曜入关气脉最弱的时机,曦赫那个朋友的傀儡身已经在曦赫的安排下偷偷潜入了赤盖宫。 九曜此次入关很是顺利,赤盖宫人很快便完成使命回到各自的岗位。曦赫却将丙火带到自己居住的小院,说道:“你要见的傀儡身到了。” 丙火心中燃起了好奇,想要见识这用意念控制别人的法术。于是,跪坐在矮榻上时,抑制不住脸上激动的神情。 “扣扣扣”响起了三声敲门声,曦赫用右手食指的关节敲击桌面,回应来访者。 门开了,丙火看到的是一只巨大的蜥蜴!突然有些失望,这个傀儡身是一只蜥蜴,那能帮助他们做什么事呢?于是很不满意的看向曦赫。曦赫示意他不要着急,蜥蜴很快爬了进来,曦赫起身关上了门。 “炎魑兄,许久不见!”曦赫熟络的与蜥蜴打招呼。 蜥蜴动作并不是很灵敏,反应也略有迟钝,丙火像看笑话似的看着曦赫与蜥蜴对话。就在他以为,这一切不过是曦赫在逗自己玩时,蜥蜴居然开了口,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道:“曦赫兄,别来无恙!” 丙火惊异的看着蜥蜴,并没有见它开口,这声音是从哪里传来的? “这位是我的三师弟丙火,之前与炎魑兄提过的。”曦赫指着丙火介绍道。 蜥蜴转过头,一双诡异的眼睛盯着丙火上下打量,说实话这几百年来,丙火还没有被一个动物这么观察过,那感觉很是奇怪。 “这么说,都是可信之人,我可要让柘渊现身喽!”蜥蜴开口道。 “当然可以,不然总是以傀儡身的原形相见,丙火会不习惯的。”曦赫应和道。 话音刚落,蜥蜴扭了扭脖颈,活动着手脚,一阵烟雾自它身边腾起,一个魁梧的汉子出现在丙火眼前。除了目光略显呆滞,与常人无异。 “这次,怎么选择了如此一个蠢钝的家伙?”曦赫看了一眼这个男子,似乎不太满意。 “哈哈哈,柘渊也说不上蠢钝,况且我想将他长期埋伏在元洲,还是不要太显眼才好。你说呢?”炎魑解释着自己的打算。在他与曦赫的计划中,放走幽荧嫁祸白景只是第一步,他们要的是紧紧控制住赤盖宫,这可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曦赫会心一笑,转过身对丙火说:“你现在看到了的,只是最粗浅的法术,他还是变身术呢,想看吗?” 变身术?就是一种障眼法罢了,懂行的人一眼就能识破。 于是,丙火很不屑的说:“幻术而已,你我都会!” “师弟觉得怎样才是厉害呢?我们可以试上一试。”曦赫又说。 “那要试试他会不会被行家识破了。”丙火思索着怎么试才好,终于他想到了一个好办法,说道:“不如让炎魑变成我的样子,去找白景,看看他能否识破?” 曦赫拍手称赞,道:“好主意,就这么办!”趁丙火不注意,已经给炎魑使了一个眼色。炎魑很快领会到他的意思,机会来了! “这可是我的独门绝技,曦赫兄可否先回避。”炎魑对曦赫说着,曦赫还有些不太高兴,但只能配合的走出房门,再向里面张望了一眼,眼神与炎魑相会,彼此都明了。 门被曦赫关上了,初次与拥有特异法术的陌生人相对,丙火好奇之中又有些许紧张。喉头微动,咽了口唾沫,细微得不想让人察觉。 “别怕,一会儿这屋里就会出现两个你!”炎魑边说这话,边仔细打量着丙火,为了做到绝对精确,他需要更多的观察。 炎魑的观察从正面转移到背面,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丙火,你现在是赤盖宫三弟子,就没有想过与曦赫联手除掉白景之后,再与我联手除掉曦赫?” 话音像石子一样落入丙火的心湖,击起阵阵涟漪。 第八十二章 与魔鬼打了个赌 然而,丙火很快平静了心神,他知道这是炎魑在试探自己,于是问道:“你与大师兄已然很熟识,怎么会有不帮他除掉我,反而要帮我除掉他的想法呢?” 炎魑让丙火将双手抬平,他要看看手臂的长度,丙火照他的要求,抬平了手臂。炎魑看了一眼腰间,空无一物。于是,又将他的手放下,道:“与曦赫合作不亚于与虎谋皮,他是个不讲信用的人,我更欣赏你的实在。” “呵呵。”丙火笑了一声,接着说:“你说大师兄不讲信用,你此刻趁他不在,要与我联手除掉他,你的信用又在哪里?”他能明显的感觉到,炎魑的动作有那么一瞬间的迟缓。 “还有,你欣赏我的实在?我看是欣赏我比大师兄蠢钝吧!”丙火自认没有曦赫那么通透的心思,如果与炎魑合作,只怕是会被吃干抹净。 炎魑没有再说话,而是在其身后发功变身,随后才对丙火说:“你回头看看,像吗?” 丙火回头的那一刹那,确实有被震撼到,眼前的人简直跟自己一模一样。 “我现在暂时不模仿你的声音,不然一会儿曦赫分不清楚。”炎魑说道。接着打了个响指,曦赫便从外推门走了进来。 炎魑与丙火并排站着,曦赫合上门,笑道:“先让我来看看,能不能把你们两个区分清楚。”他细细地看了许久,却以摇头认输告终。 “那么,我现在就要去无限黑暗门前会会白景了?”炎魑开口道,曦赫这才做出吃惊的样子,一拍炎魑,道:“好啊,这个才是你!去吧。” 说着,曦赫也抬脚要出去,丙火拉住他,问:“师兄这是干什么?” 曦赫笑道:“你我不去做裁判,万一这家伙回来骗我们呢?” 此话甚有道理,丙火恍然大悟,笑着跟上。 此时夜已深沉,黑暗是他们三人最好的保护。炎魑在前,曦赫与丙火蹑足跟上。尤其是丙火,还给自己加了一道隐身咒,如果被别人见到有两个丙火,那么事情就复杂了。 很快,炎魑找到了白景,曦赫与丙火远远观望着。丙火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于是想用千里耳听个仔细,却被曦赫阻止:“白景的感觉异常灵敏,不要节外生枝。” 于是,丙火只见到炎魑与白景交谈了的过程中,白景似乎没有察觉到异样。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炎魑转身离开。不知什么原因,白景在炎魑走出十来步后,竟然偷偷跟了上去。 也就在这时,一个从没见过的红衣女子出现在了无限黑暗之门前。而她的手里,赫然攥着白景身上的神符,只要将神符嵌入门上,那么...... “糟糕!”丙火大叫一声,他不能眼看着幽荧被释放出来,一个飞身就向着无限黑暗之门而去。曦赫却猛然出手,将丙火拽了下来。 “师兄,有人偷了白景的神符,你我都知道后果,为何拉我?”丙火着急的问道。 “啊!是吗?我还以为你要暴露自己。”说着曦赫也着急的朝门那边看去,却不见任何人的身影,于是问道:“我没有看到啊,你说的人在哪里?” 丙火再向无限黑暗之门看去,确实没有见到任何人的身影,难道是自己看错了?连他也开始怀疑起自己来。 曦赫趁机迷惑他:“你我现在本就神经紧张,看花了眼也是正常事。”说罢,拉了拉丙火的衣袖,道:“走吧,我猜炎魑现在已经回到我那里了。” “是吗?”丙火不甘的又看了门口一眼,将信将疑地跟上曦赫的步伐。 回到曦赫居住的小院,炎魑确实已经回来。然而此时的丙火,经无限黑暗门前的一吓,已经没有心思计较炎魑是输是赢了,只是奉承了两句,便借口离开。 看着丙火离开的背影,曦赫却露出不甘的神色,问炎魑:“你不是说今晚就可以化身为丙火,取而代之吗?” “你以为我变身真的需要那么长的时间,那么细致的观察?”炎魑反问道。 曦赫才觉得,今夜炎魑确实在变身上花了很长的时间,于是说道:“我知道了,丙火没有带丹房的钥匙出来,就算你变成了他也找不到钥匙,无济于事,对吗?” 炎魑无奈地点点头,如果不是反复确认他身上没有带着丹房的钥匙,今夜的丙火就很难活着离开了。 第八十三章 赤盖清晨审白景 丙火急匆匆地从曦赫的小院子里跑了出来,想要再去无限黑暗之门前,确认白景有没有回来,顺便看看幽荧是否有什么异样。 可当他快到之时,远远看到白景依旧若无其事的守在门口,便突然失去了所有跟白景说话的兴趣。毕竟自己今夜做了亏心事,只怕说话间泄露出来,那就不好了。于是,转身回到自己房中,很快便睡着了。 第二天,按照惯例所有赤盖宫人需要到光明殿集中,开一个简单的晨会,然后伴随着日出一起练功,吸收太阳神的元气。然而,还没有等丙火醒来,便有人急急地敲门。 丙火很是恼怒,大早上的听到这报丧似的敲门声,于是大声问道:“谁啊?” “三师兄,不好了,幽荧出逃了,您快起来去光明殿合议此事吧!”敲门的弟子说道。 丙火从床榻之上一跃而起,想起昨夜的种种,心中就像塞了一团乱麻,任他怎么理,都是混乱的。随便洗漱了一下,丙火就驾云赶往光明殿。 他来的算迟的,因为当他踏入殿门时,左右两边弟子已经站到自己的位置,神色很是严肃,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而光明殿的正中,曦赫手执浮尘,满眼怒火的站着,看向跪在地上的白景。 “既然,人已经来齐了,那么我也就代师父,宣布最后的决定。”曦赫看了一眼丙火,说道。 丙火才站到自己的位置上,脚还没有归位,就听到曦赫说:“赤盖宫门徒白景,玩忽职守,私放幽荧祸乱人间,闯下滔天大祸。现将其囚禁无限黑暗之中,待师父闭关结束后,再做处置。” 白景听到这样的宣判,没有反驳,没有咆哮,而是抬起头与曦赫对视了一眼,冷静的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昨夜发生了什么,你心知肚明!” 说完这话,丙火感觉到白景的视线逐渐向自己逼近,于是垂着头,刻意的避开。也许,在白景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丙火的沉默与回避,击碎了他最后的希望。 那炽热的眼神,始终没有移开,心虚的丙火向前走了一步,开口道:“师兄还是再仔细查查,万一是另有他人,岂不是冤枉了白景。你我都知道,无限黑暗是何其恐怖之地,毕竟是同门师兄弟......” “好了,丙火!不要再妇人之仁!”丙火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曦赫粗暴的打断,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退了回去。 白景的目光终究是移开了,丙火用余光偷偷瞥了一眼白景,满脸写着失望与悲戚。这让丙火更加怀疑自己昨夜看到的红衣女,是否真的存在。 “白景,你的神符可在?”丙火突然问道。 “神符本来是挂在我的腰间,片刻不曾离开的。不知怎地,昨夜我却在无限黑暗的门前拾到它。”白景说道。 “师兄,昨夜......”丙火赶忙转头看着曦赫,希望他相信自己,真的有红衣女出现,真的有人偷了白景的神符。然而,曦赫却用充满杀意的眼神回复了丙火,让他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白景,你说的这些话,可有人能替你证明?”曦赫所问,不过是要白景自己证明,自己说的都是无依无凭的谎话。 于是,看透一切的白景放声大笑,说道:“无人证明,但凭师兄处置。” 白景算是认命了,而所有的内疚都加在了丙火身上,他眼看着白景被走上前来的宫人带走,关进无限黑暗之中,自己却无能为力,甚至他的不幸跟自己有不可撇清的关系。一瞬间,心狠狠地跳动了两下,扯着五脏六腑都疼痛起来。 丙火手捧着胸口,脸色变得惨白,他抬眼望了一样殿中的人,他们的神情不过是想找个人承担下所有的一切罢了,哪里有心思去辨别是与非。 “呵呵呵呵”丙火冷笑了两声,推说身体不舒服,提前离开这冷漠的地方。 第八十四章 季山道人回赤盖 丙火由于久跪,双腿已经失去了知觉,九曜听他说完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看来,丙火对曦赫与炎魑的事也只是知道个皮毛,再多追问也是无聊。 一个深呼吸,九曜让自己的心绪平静下来,对丙火说道:“你能不能告诉师父,今天给你药粉的人是谁?” 丙火答道:“师父,给我药粉的人是谁根本不重要,炎魑可以靠自己的意念控制住赤盖宫中的任何人,他常常以不同人的肉身出现。” 九曜觉得问题似乎更加复杂了,赤盖宫就像没有屏障一般,暴露在炎魑面前,任他为所欲为。于是说道:“这么看来,没有人能查出赤盖宫的内奸,因为每个人都可能被控制成为内奸。” 丙火无奈地点点头。 九曜在光明殿中寻了一个蒲团坐下,对丙火说:“丙火,师父可以施法设下结界,让炎魑再也无法控制赤盖宫人,但是这样做也就等于暴露了你。只怕,炎魑与曦赫不会轻易放过你。” “师父,今日的一切都与徒儿的私欲有关,若非徒儿心生邪念,又怎么会被人利用。所以,不管曦赫他们会怎么对付我,皆是我咎由自取,我愿意去承担。”丙火一头磕在地上,以示自己的决心。 九曜从乾坤袖中取出一物交给丙火,道:“此物关键时刻,难说可以救你一命。”丙火从九曜手中接过,是一个香囊,里面不知道装了什么。 “此外,师父刚好也要与白景一同外出一段时间,对曦赫来说也是动手的好时机,你且尽最大努力护住赤盖宫周全。”九曜又交代他两句,随后施法设下结界。 当丙火从光明殿中出来,曦赫已经在不远处的拐角等候他多时,见丙火过来,便一把将他拉住,问道:“你出卖了我?” 丙火谨慎的向周围看了一眼,伸手就想将他的手扯开,说道:“师兄,你不要执迷不悟了!曾经的你是师父最信任的徒弟,也是我心中最了不起的英雄。而现在呢?你就快要成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说话间,一双真诚的眼睛看着有些慌乱的曦赫。 曦赫将手收回来,陷入到沉思之中,他觉得自己就像陷入到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之中,越陷越深,无助感与窒息感不停地折磨着自己。然而,片刻之后,他的这种感觉就消失了,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拼个鱼死网破了。转身离开之前,他伸出手指,指了指眼前的丙火,没有留下一句话,不知道是威胁还是什么。 丙火长舒了一口气,顺了顺胸口的气,整理了衣衫,抬脚刚要往前走,却与对面的人撞了个满怀。 “哎哟,疼死老夫了!”对面那人捂着鼻子呻吟道。 丙火定睛一看,立马喜上眉梢,上前去拉住眼前的老头,问道:“季山师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揉了揉通红的鼻子,季山道人反问他:“谁规定我只能什么时候回来?” “没有没有,师父在光明殿呢,我带您去!”丙火说着就要给季山领路。 季山摆摆手,告诉他:“我虽然常年在外,却还认得这赤盖宫哪里是哪里,你去忙吧,小丙火!” “好勒,师叔慢行,徒儿告退!”丙火拱手施礼,目送季山离开。心里却在想,这次季山师叔回来坐镇,那曦赫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出浪花来了。如此,自己也不用担心会遭遇什么不测。 季山道人大步流星的走进了光明殿,叫道:“师兄,我回来了!” 九曜真人从偏殿内走了出来,朝季山看了一眼,说道:“若不是此次赤盖有难,只怕你还要在外面野些时日呢?” “可不是嘛!我那爱徒也正有求于我,他那边已经快跟妖灵遇上了!”季山说道。 “好了,若真是妖灵出现,也得等我先把应龙之子找到才是,否则你我去了都是送死!”九曜没好气的说着。 “是是是,我先帮你坐镇赤盖宫,不过你得快些啊。耽误了时间,我怕那杭一合可就要遭殃了!”季山又道。 “命中该有此一劫,便由他去吧!”九曜淡然道。 第八十五章 临别之前的长谈 自从九曜接过赤盖宫掌门之位后,季山道人便前往长留山修炼,虽然人不在赤盖宫,但只要九曜有任何需要协助的事情,他总是以最快的速度赶回来。此次,九曜将带白景外出寻找应龙女神之子,赤盖宫中又发生幽荧出逃之事。 万般无奈之下,九曜只得给季山传书,让他速速回来坐镇。 为了安全起见,事情的来龙去脉,九曜在书信中并未详细说明。所以,二人一见面,便长谈了两个时辰。听完九曜对目前形势的分析,季山只觉得肩上责任重大,虽然有丙火、玄晖等人可以相助,但是赤盖宫已然内忧外患齐发,实在大意不得。 谈到最后,季山为了让九曜放心,于是说道:“师兄且放心,我定然竭尽全力护赤盖宫周全。”九曜听罢,意味深长的看了季山一眼,彼此都知道那一眼的重量。 “去叫白景过来吧!”许久之后,九曜才打开光明殿的门,吩咐门外的童子去叫白景,准备出发。 没过多久,白绫遮住双眼的白景便出现在季山眼前。果然是青龙之子,伤势恢复的速度极快不说,如果不去留心他的眼睛,完全不会认为他是看不见的。走起路来是如此流畅,甚至说话也与常人无异,走入殿内,九曜上前拉住他,告诉他:“你季山师叔回来了。” 白景赶紧恭敬的施礼,道:“徒儿白景拜见季山师叔!” 季山起身扶他起来,说道:“好一个翩翩公子。”顺势将手搭在他的脉门上,然后欣然一笑:“恢复的真快,这速度连师叔都佩服。” 这突如其来的赞赏让白景有些不知所措,换做是以前的白景,肯定是赤盖宫最能贫嘴的。然而一年的幽禁之苦,似乎改变白景的性子,或者说磨平了他的棱角。 微微一笑后,白景说道:“师叔谬赞了,我的身体本就与常人不同,恢复的快些也是正常的。” 季山与九曜相视一笑,拱手相送,说道:“不耽搁你们的行程了,一路平安!” 九曜与白景乔装成一对父子的模样,出了赤盖宫,开始大海捞针般的任务。 另一边,曦赫在九曜面前演了几天的戏,最终还是被丙火和盘托出,自然心怀怨恨。虽然对季山有几分忌惮,却始终没有放弃自己的野心。在他看来,只要九曜不在赤盖宫,任何人都阻止不了他与炎魑的计划。 可是,奇怪的是,炎魑最近一段时间都像失联了一般。他也出赤盖宫去找过柘渊,但是这家伙除了被控制的时候机灵一些,其余时候就像局外人,根本听不懂曦赫在说什么。甚至,以为曦赫是来收他人赤盖宫做新门徒的。 机会就在眼前,盟友却不知去向,除了演出一副老实本分的模样,曦赫别无选择。 元洲地处神世最西,赤盖宫更是在积玉山顶,一下到山脚,九曜便对白景说道:“现在开始,我们就是一对父子,我是你的父亲白九爷,你是我的儿子白景少爷。若旁人问起,就说我们是做绸缎生意的,元洲人士,因你突发眼疾,所以四处寻医问药。” 白景点点头,叫了声:“知道了,父亲。” “此外,若非生死关头,千万不要暴露自己的法力,尽量低调行事。”九曜叮嘱道。 “是,以前是徒儿......”白景赶紧改口道:“以前是儿子莽撞,总是逞能惹事,今后不会了。” 九曜看着白景会心一笑,只不过这个俊朗的少年郎看不到罢了。 “走吧,我们早一点找到他,就能提前回去帮助季山和丙火。”九曜催促了一声,二人加快了脚步。 第八十六章 误打误撞去捉妖 生洲,天虞镇。 离开元洲已近十天,南清子抬头看了看这个陌生的小镇城门,上书“天虞镇”三字,两个守城的士兵,一左一右手持长矛,警惕地看着进进出出的人。 “先去找点吃的吧!”南清子心中如此想着,便抬脚走进了天虞镇。 濒河从天虞镇中穿过,将整个小镇分成南北两个部分,一座石桥飞架其上,联通了南北。熙熙攘攘的行人从桥上走过,大小的船只不时穿过桥洞,渡人的,运货的都有。看来天虞镇是个富庶的地方,南清子决定就在石桥旁的空地上,打旗卖艺。 现在的他似乎已经成了一个专业卖艺的了,虽然他一直跟别人说自己也可以帮助抓妖怪,但是没有人请他去施展过法术,更多的是愿意看他种瓜、种梨的幻术。既然如此,那便认命吧,索性找人做了面旗子,上书“幻术师”。每每旗子一打开,不消片刻就会围上一圈人。总有那么几个高兴的,赏他几个钱。 今日也是如此,大旗一开,铜锣一敲,人们自然就聚拢过来。以变猫的戏法开场,立刻赢得一阵掌声与欢呼。 “各位,小弟初到贵宝地,谋个生计。刚才不过是求个人气,现在开始由大家点,小弟尽力给大家表演。”南清子自信的说道,因为走江湖那套幻术,常见的戏目,他都已经烂熟于心。加之,这家伙也算有几分法术,自然没有人难倒过他。 听了这话,众人都来了兴趣。富庶之地,闲极无聊的有钱人就多,给的赏钱也就很可观。几个节目下来,南清子已经挣了上千个钱,心中暗暗高兴。 这时,有个男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问他:“除了这些幻术,你还有没有什么真本事?” 南清子一边将赚到的钱收好,一边抬头看着眼前的男子,三十多岁的年纪,看穿着打扮像大户人家的管家。看来是见过大世面的,看不上自己的雕虫小技,虽然不喜欢男子的问话,却也耐着性子问:“不知这位爷想看什么?” “捉妖,捉妖!你会吗?”男子喊道。 真是应了那句话: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 原来自己满世界求着别人让自己捉妖的时候,没人搭理,现在改行卖艺了,竟然有人让他去捉妖。不管对方说的妖怪是什么,总之对他的职业生涯来说,是个好事。 于是,他尽量用自己想象的最潇洒的捉妖人的方式站起身来,说道:“不才,可以一试!” 那男子听了这话,赶紧上前拉住他,催促道:“走走走,跟我走!” “小兄弟,没有金刚钻可别揽瓷器活!这是赵府的大管家,赵府闹妖精的事,全镇都知道。之前已经去过十多个捉妖人了,去一个死一个,你还是继续表演个小节目,让我们乐呵乐呵算了吧!”一个财主模样的人摇着扇子跟南清子说道。 一想到可能会有去无回,这个十多岁的小孩子,还是忍不住生出退缩的意思。可是一想到自己一事无成的样子,只得硬着头皮拼一把。于是问道:“我跟你去可以,但是咱们先当着众人讲好条件。” “哎呀,赵府在生洲这地方不说首富,也是前三。我们老爷的声望,是大家有目共睹的。”赵府管家很是骄傲的说道。 “只要你能降服了府中的妖怪,黄金百两,白银千两作为酬谢。此外,只要我们老爷帮你美言一番,你还愁以后没有生意做,来街头卖艺吗?”这才是南清子最在意的东西,于是迅速收了自己的摊子跟着赵府管家走了。 “可惜了,年纪轻轻的。”方才那个老者遗憾地看着南清子远去的身影说道,旁边的人也附和着,都不看好这个半大的孩子。 第八十七章 凶残妖孽伤人命 一到赵府南清子便拿出了十二分的警惕,以至于赵管家都有些不自在起来,后来实在受不了他一惊一乍的样子,才说道:“这是赵府的老宅,妖怪在新宅里,少侠先不必如此。” 说罢,赵管家摇了摇头,只怕这次很难成功。 南清子也觉得有些尴尬,于是悻悻地说:“您不早说。” 赵府比之前南清子去过的光禄大夫府还要大,亭台楼阁,假山池沼不计其数。果然是天高皇帝远,都没有任何人加以约束。穿堂过室,终于到了会客厅,赵管家吩咐丫鬟上茶点,让南清子稍等片刻,自己去请赵老爷。 一听说有能捉妖的人来了,赵老爷激动地一路小跑来到会客厅,却看到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子坐在那里,自顾自地喝茶吃糕点。回头低声训斥赵管家:“你是戏弄我吗?他才多大,能捉妖,还是去直接喂妖怪?” 赵管家抵着头听老爷数落,待他训斥完了,才抬头说道:“老爷,全生洲谁不知道咱们府里闹妖怪,能请的我们都请来了,这大半年,事没办成,钱花了不少。关键是,都没有人再敢上咱们府来了。”赵管家的话都是实话,对赵老爷来说钱是小事,关键是自家已经丑名远播,原来门庭如市,现在真是门可罗雀。 “罢了罢了,死马当活马医!”说罢,赵老爷走进了会客厅,老远就笑道:“不知高人驾临,赵某有失远迎。” 南清子放下了手中的糕点和茶盏,用衣袖擦擦嘴,赶紧站起身来,看着眼前一脸堆笑的赵老爷,就知道是个生意场上的老手。自己也只得拱手抱拳,道:“见过赵老爷!” “坐坐,高人怎么称呼?”赵老爷主位落座,问道。 “我叫南清子,不算高人,不过是听闻赵老爷家中有困难,来看看能否献上绵薄之力罢了。”南清子这话倒也不算谦虚,因为他只是把来碰运气说得更委婉些吧。 赵老爷自然也听出,这个孩子并没有太大的把握,但人在绝境之中,能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就算徒劳,也必然会去尝试。 “是这样的,赵氏一族人口众多,老宅子住着很是局促,于是在五年前我们买下了一块地,打算盖一处新宅。可是,半年前新宅子落成,犬子搬过去住,没出半个月竟然在宅子里失踪了。”赵老爷回忆起伤心的往事,不觉眼泛泪花。 人生三大不幸,幼年丧父,中年丧妻,老年丧子。他算是占了一个,况且赵府财齐人不齐,几位夫人先后生下六个孩子,唯独只有这一个儿子。如今眼看着是一户人家了,却发生了这样离奇的事。 “于是,我们先是在府中掘地三尺的找,可是他就像凭空消失了般。更离奇的是,新宅中每天夜里都有一个人这么凭空消失,仆人也不敢呆在那里,纷纷借口离开。我思来想去,认定新宅是闹妖精了,于是先后请了道人去降服,但都是去一个失踪一个。”赵老爷对道人们的失踪感到很抱歉,但找不到原因总是心中不甘。 “如此,失踪了十来个道人,就再也没有人敢来降服它了。我想着,那便自认倒霉,任由这宅子空着吧。可是,两个月前,天虞镇每天晚上都有人失踪,共同点是夜晚从新宅子旁走过,就消失不见了。”这新宅子就像一座会吃人的宅子般,让天虞镇的每一个老百姓害怕不已。 “那如果把宅子拆了呢?”南清子问。 “百姓纷纷报官,官府说没盖宅子前天虞镇太平无事,是这个宅子坏了风水,让我们拆除。我想着,拆就拆吧。可是只要拆房子的工人一靠近那宅子,便有无数的砖瓦从里面飞出来,将工人都打走了。”赵老爷回答道。 “这确实很诡异,我想现在天虞镇晚上都没有人敢出门了吧?”南清子说罢,抬眼看向赵老爷,希望自己的猜测得到肯定。 “可不是嘛,太阳还没有落山,大街上就没有人啦!”赵管家抢着说道。 南清子听了这话,心中暗自庆幸,今天本来是打算卖艺到夜晚,随便找家客栈住下的。还好被赵管家请来这里,不然今天喂宅子,难说就是自己了。 “今天,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南清子看着昏黄的太阳说道,“我明天一早就去新宅子看看情况吧。” 第八十八章 初到新宅寻妖怪 当天夜里,赵管家给南清子安排了一间客房住下。 南清子把自己随身的行当全拿了出来,白天赵老爷的描述让他感觉到,自己要面对的妖怪绝对不一般。 师父驾鹤登仙的时候,留下了许多收妖的法器,虽然南清子并不知道怎么用。但是,他一件件取了出来,回忆当年与师父一起,用他们收妖的场景。 照妖镜,得带上!万一明天去了不知道妖怪的正身,还可以拿出来照照。 镇妖符,也抓了一把装在布袋里,一般的小妖怪只要贴在它身上,就不能动弹了。 收妖袋,当制服了妖怪之后只要将它装到里面,就能逼出妖怪的内丹。收集的内丹越多,捉妖师就可以从中获得更多的力量。只可惜,南清子到现在为止,一颗内丹也没有得到过。 最关键的,当然是自己耍得无比熟练的杆子鞭。 它是南清子最称手的兵器,也是保命的关键。 还有一些七零八碎的丹药,装上些吧,万一受伤了也好及时治疗。 一切准备妥当,南清子反复清点着所带的东西,几乎是彻夜未眠。这是他第一次单独捉妖,而且是很凶悍的妖怪。虽然很想扬名立万,但也怕丢掉性命。在床榻之上辗转反侧,一整夜就这么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度过。 翌日清晨,赵管家带南清子用了早饭,并给他准备一些干粮。之后,二人前往新宅子,南清子打算白天观察一下宅子里的情况,夜晚就静待妖怪来访。 离赵府的新宅子还有一条街,赵管家整个人就开始不自在起来,额头上的汗水流了下来,不知道是累还是怕。举起袖子擦了擦汗水,赵管家有些紧张地压低了声音道:“过了这条街就是赵府的新宅子了。” 南清子特意观察了一下这条街,几乎没有什么行人,许多住宅也已经荒废。心想这妖怪的威力真大,硬是逼得人们背井离乡。 顺着赵管家指的方向看去,远远可以看到五色琉璃的瓦檐,许多二层三层的楼阁高高露出来。看这架势,只怕是个极大的府邸。 一个恐怖的想法出现在南清子心中,如果只是一个妖怪,自己还可以招架一会儿。但这么个大宅子,只怕是藏了一群妖怪。想到这里,只觉得脊背一凉,汗毛都竖了起来。心里不停地安慰自己:别怕,别怕! 二人在路的这边,新宅子就在对面。如此相对着,南清子只觉得,这威严的大宅子像一只张开了血盆大口的巨兽。 从布袋里一把拿出了照妖镜,其背面是一个罗盘。他告诉赵管家:“您要是有别的事就先去忙吧,如果我成功收服了妖怪,定然自己会去找您。如果有任何不测,那您另请高明就是。” 赵管家早就想离开了,一直就等他这句话,赶紧拱手施礼道:“少年英雄多多保重,我在赵府给您摆好酒宴庆功。”说罢,一溜烟儿的跑了。 一个深呼吸,南清子将罗盘平平地放在手掌上。接下来将是一个体力活,他不能一来就推门进入,而是要为这宅子走上一圈。一来看看宅子是否风水选址上有问题,二来看看罗盘指针在什么地方出现异样,用照妖镜照照,看能否有所收获。 有钱人家的宅子就是大,更何况他现在是绕着院墙走一个大圈。一手持罗盘,另一手指蘸了朱砂的毛笔,两眼仔细观察,指针稍有晃动之处,立刻用笔画出一道镇妖符于墙上。 一大圈走下来,南清子的脚已经有些酸疼。约莫耗费了一个时辰,然而罗盘指针出现异常的地方,不过三五处,照妖镜一照,又看不出什么。也许只是路过的小鬼小妖罢了,顺手画了一道符,暂且镇住。 看来,宅子的问题不在风水,在外面也是很难看出端倪来的。于是,南清子给自己打气壮胆,决定进到宅子里会会这个妖怪。 第八十九章 树妖的初次现身 由于近半年的荒弃,朱红色的大门已经显得有些暗淡,黄铜做的门环也失去了光泽,衔环的瑞兽因宅子的诡异传说而显出狰狞的样子。大门从外面扣了一把锁,赵管家之前已经把钥匙给了南清子。 打开锁头,铁链哗啦啦掉在地上的声音,在这四下无人的地方异常响亮。虽然,正午的太阳明晃晃的照着,但南清子还是忍不住出了一身冷汗。 推门进入宅子,南清子便关上了身后的大门。生怕有人误入,造成更加困难的场面。但,这也意味着自己将独自在封闭的宅子里,面对那凶猛异常的怪物。 依旧将罗盘拿在手中,他现在要做的是一进一进的查看房中的情况。进了大门便是一面雕刻祥纹的照壁,约莫一丈多高,很是气派。绕过照壁,后面是会客的大厅。大厅左右有抄手游廊,游廊架于水上,像两只巨大的手臂将一池清水拥在怀中。而此刻,由于长时间没有人打理,池中的水不再清澈,原来的种下的荷花也高高低低地杂乱生长。 假山上青苔开始蔓延,种着的几株花草树木,也长势极差。游廊的尽头是宴会之所,一座十分高大阔气的三层楼阁。游廊左右各有一道圆门,南清子走近去看,一个门上写着秋梨院,另一个写着春华院,心想可能是主人们住的院子。 再往后到了第三进院子,院心中有一个不大的戏台,其余便空空如也,既没有植物,也没有假山。看起来很是开阔,却显得过于空荡。四周有厢房,厢房后面也跟前院类似,左右两个院落,分别是听雪院,暗梅院。 第四进院子中间有个亭子,亭子四周原本是种了许多牡丹花,但现在已经枯败殆尽,其余格局与第三进类似。只是,第四进与第五进之间专门又设一道门,好像要把它们隔开一般。这也不难理解,一般来说,最里面的院子都是小姐们的秀楼,未免旁人唐突,多一道防线也好。 就这样,南清子走完了这个五进的大宅子。此时,太阳已经不再那么毒辣,他最害怕的事情终于要去面对了。在太阳落山前,他需要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住下,并且吃些东西,以应对晚上可能发生的激战。 太阳徐徐落下,南清子点燃了房中的蜡烛与油灯,尽量使房间明亮一些,以减轻自己的恐惧。两只耳朵时刻留意着外面的任何一点响动,生怕一时疏忽,自己就葬身妖物之口。 可是,一直到二更天,外面都没有任何响动。南清子心想,难说今天妖怪不饿,不想出动呢。由于昨夜紧张没有入睡,白天又不停的四处查看,此时的南清子已经觉得眼皮有千斤重。索性,爬到床上,合衣睡下。 三更,南清子已经熟睡。房间里突然生出一阵风,吹灭了所有的蜡烛与油灯。有个身影逐渐向南清子逼近,这是一个奇怪的身影,就像树干上长了个人头,没有四肢,却能伸出无数柳枝般粗细的藤条。看着睡得死猪一般的半大孩子,还有些抱怨地说道:“小了点,也瘦了点。不过,先垫垫肚子吧。” 说罢,无数细细的藤条从那人身上抽了出来,靠近南清子的身子,想要将他整个的捆绑起来。可就在藤条接触到南清子身体的一瞬,又都触电般迅速地缩了回来。 “已经中了我无色无味的休染香,应该是没有知觉了啊。”妖物疑惑的思考,又急于吃掉南清子,所以再次将触手伸了出去,却依旧疼得缩了回来。 “见鬼,他是不是穿了什么护体软甲?”妖物自问道。 “看我不把你剁成肉酱!”说话间,妖物不再伸出细细的藤条,而是将无数藤条聚成一把巨大的砍刀。 手起刀落,只听“哎哟”一声,妖怪吃疼的抚摸着自己折断的藤条。 “奇了怪了,比我还厉害?原来那些蠢货只要中了休染香,一个个就束手就擒了,今天遇到个难缠的主!”妖物一时拿南清子没有办法,有些着急,有些丧气。 冥思苦想一阵,计上心头,等天亮了再收拾吧。于是,带着自己受伤的藤条,又从房屋的缝隙中钻了回去。 第九十章 落水识得妖真身 一声声鸟叫唤醒了沉睡的南清子,等他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来时,已经是下午了。 “奇怪,我怎么睡得这么沉啊?”南清子纳闷道。 但是,当他看到桌上没有燃尽的蜡烛和油灯时,却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如果正常的燃烧,此时蜡烛应该早已燃尽,灯油也该干了才是。可是,这明显是有人故意吹灭了的。 他赶紧跳起来,检查房屋的门窗,都是没有被动过的痕迹。那么,也就是说昨晚妖怪来过了,但是怎么没有吃了自己? 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难不成,它没有发现我?”南清子回头看了看那张床,明明很大,怎么可能看不见,除非是个瞎眼妖怪。瞎眼的还能吹灯吹蜡,说不通啊。 不过,他很快又意识到自己虽然很累,但是从来没有睡得这么沉过,而且一觉睡到下午,这是不正常的。除非,自己在不知不觉中,吸入了毒气,昏迷了过去。 拿出了干粮,嚼了两口,拧开水壶用水把食物送下肚去。南清子决定今晚睡前先吃一颗解毒丹,倒要看清楚是什么个妖怪。 拿定了注意,他又吃了点东西,然后起身出门。看看昨夜之后,宅子里有没有什么变化。当走到架在水面上的游廊时,他没有注意到,水中有一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 “嘭!”那妖怪用粗壮的触手,击穿了南清子所站的位置,猛然出现的大窟窿,让南清子还没有任何防备就直直地掉入水中。 才开始的时候,浑浊的水直往嘴里灌。南清子像所有落水者一样,变得很惊慌,因为他从来没有过落水的经历,也不会水!心想这次完蛋了,可是奇怪的是,当他不再惊慌的乱抓时,他竟然发现自己可以在水中睁开眼睛,看到的一切跟岸上一样清晰。水也不再往他嘴里灌,他甚至可以自然的呼吸。 “难道,我才是个妖怪?”南清子被这突然解锁的技能惊讶到,除了对自我的怀疑,真没有更好的解释。 一支粗壮的树根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虽然此时他很享受水下的景色,但是浑浊和各种植物腐烂的臭味还是逼得他不得不抓住那树根,借力往上游。可那东西就像碰不得,一抓到它就滑得像条鱼一样的缩走了。 南清子不甘心,有了上去,再抓一次,还是跟刚才一样,这藤条好像有生命!不对,这肯定跟那妖怪有关! 南清子这次游上去,不再是为了借力,而是死命的抓住,想把妖怪连根拔起来。 另一边,那妖怪就差疼得哭出声来了!这家伙究竟是什么变的,为什么一碰到就这么疼,现在好了还被他死死的抓住了。 “妖怪,休跑!”南清子这个人,真的没有别的本事,就是力气特别大!一旦,被他抓住,那就算是完蛋了。 说着南清子抓住树根,抱住游廊插入水中的柱子,拼命往上爬。见势不妙,妖怪只能自断根茎,忍痛保命! 咚!过于用力的南清子,没有想到妖怪会自断根茎,头一下狠狠地砸在柱子上,疼得嗷嗷直叫。脑袋有些晕,待清醒些后攥着妖怪断掉的根茎爬到了岸上。 拿在手中仔细端详,这玩意儿像树根,但是很粗壮,这宅子里没有这么大的树啊。难不成树长在别处,根蔓延到了这里?可若是这样,它就可以转移到任何一个地方兴风作浪啊,为什么只在赵府中呢? 原因很简单,因为它就是一棵不能离开的树,它的根茎长到哪里,它的活动范围就到哪里。显然,它的根茎一直在宅子里。想通了这一点,南清子跑回自己昨夜住的屋子,妖怪能活动到这里,这是宅子的第四进!它还能活动到宅子外面的那条街上。那么试着找一找这两个地方的中点位置,差不多也就能够确定出树妖所在的范围。 树妖跑不掉,但是可以把自己埋藏到地底下。那么,就找人来挖吧。 第九十一章 收服树妖美名扬 按照自己的想法大概定出了树妖所在的位置,就是那空阔的有些异常的第三进院落。在院子中按镇妖阵钉上镇妖符,南清子就朝着赵府老宅跑去。 当一身湿哒哒的南清子跑回赵府老宅寻求帮助的时候,赵管家和赵老爷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这还是第一次见着活着回来的。 “家丁里挑选一二十个壮硕的,拿上火把和铁锹,我们现在就去把那妖怪从老巢里掘出来!”树怕火,一旦把它挖出来,用火一烧,定然能够将它打回原形,到时候往收妖袋里一装,便能将它炼得仅剩内丹。 见南清子很有把握的样子,赵管家也决定博上一博,立马选好了带着他们就跟着南清子出发了。 “这是解毒丹,你们一人服下一粒,因为妖怪会释放毒气,以免受它摆布!”南清子将解毒丹发给每一个人,然后在院子中点满了火把,二十来人就开始不停的挖掘。 住在附近的百姓听说今天要把妖怪挖出来,好多大胆的也纷纷加入队伍,拿上铁锹,就来了。人多力量大,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就有人传来挖到会动的树根,让是让它跑了。这让挖掘的人更有干劲,都一锹一锹的奋力挖掘。 “这里也有许多根茎!”南清子听到喊叫,立马钉上一张镇妖符,那根茎挣扎了两下就不动了,看上去与普通的树根没有区别,只是更粗壮些。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大家却没有害怕的,都在轮流上阵。 妖怪的样貌逐渐出现在大家面前,就像一棵巨大的,倒着生长的柳树。 “啊,刘大娘,这不是你家失踪的阿伟吗?”巨大的土坑中传来叫喊。 刘大娘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果然看到自己的儿子,虽然面无血色,但是整个尸体保存完好。然而,想要把他弄下来却是万万不能了,无数根细小的枝条从后背插进他的身体,又有树枝将他捆在树身上。 刘大娘哇的一声大哭起来,虽然确定儿子已经永远的离开了自己,但总比连尸骨都找不到要好。 陆续的又有人发现树上“长”着之前消失的人的尸首。 南清子抬着一盆朱砂,手拿毛笔,不停地画着镇妖符咒,稍有异动便将火把靠近,烧点那些不安分的枝条。 终于,第二天清晨,当大家都筋疲力竭的时候,这个数百年的巨柳被彻底挖了出来。 南清子跟那些受害者的家属商议后决定将他们与大树一起焚毁,赵老爷也决定拿出一笔钱,对每一位受害者的家属进行赔偿。 看着这窜天的火苗将树妖的真身烧成黑炭,南清子从布袋中取出收妖袋,口中念着咒语,只见那些巨大黑炭一点点变小,然后被吸进了收妖袋。 “再过七天,就可以炼得只剩内丹了。”南清子心里想着,而看着那些失去亲人而痛苦流涕的人,他觉得自己的使命就是让这样的哭声越来越少。 “这里原先长了一个数百年的柳树,一直被人们奉若神明。家父却看上了这里的风水,打算建新宅子,于是请人砍了柳树,砍树的工人们说,这棵树就像有生命的,每一斧头下去,都有鲜血渗出来。本来不敢砍了,却因家父给的酬金高,便壮着胆子砍倒了树。后来家父仙逝,这事也就作罢。五年前,大家都忘了柳树的事,我又动了建宅子的心思。”赵老爷话语间有些自责,看着这深深的洞,荒废的宅子,不免叹气。 “世间一切,皆可敬畏。”南清子故作高深的说道。 按照先前的约定,南清子拿到了他的报酬,也第一次以真正的捉妖师的身份,踏上了自己漫长的旅程。 至于赵老爷将新宅子改成了“柳神祠”,并在祠中为所有被柳树夺取性命的人立了牌位,次年两位夫人相继有孕产子,这是后话,此不赘言。 第九十二章 南清子捡英雄帖 当然,并不是所有地方都充满了妖邪,离开天虞镇后的三天他都独自走在茂密的森林中。很有之前救下杭一合那夜的感觉,迷路了一般,怎么也走不出这片森林。 “难道又要闹妖怪吗?”他在心里问。 闷着头又往前走了三里路,眼前豁然开朗,这是一个断崖形成的山脚,由于没有树木的遮挡而光照特别充足。一小条瀑布从断崖上垂下来,在山脚形成了一个清澈的水潭,潭水溢出来变成小溪向远方流去。 南清子兴奋的挑起潭水洗了一把脸,多日的疲惫顿时消失不见,潭中隐隐约约还可以看到鱼的身影,看来今天可以饱餐一顿了。 在森林中看来一截树枝,把一头削尖。南清子卷起裤脚站在潭边,看到有鱼游过,迅速刺下去,果然收获了一条大鱼。在旁边支起篝火,一顿美味的烤鱼就这么诞生了。 吃饱喝足的南清子翘着脚在空地上悠闲地晒太阳,正闭目养神的时候,一张纸飘飘荡荡落在了他的脸上。 南清子拿起来,发现纸上写了字: 生洲枫香镇濒河之中出河神,每月需以一童子祭之。望高人相助,铲除祸害,定重金酬谢。 读罢告示南清子狠狠地将纸攥在手中,又是会吃人的妖怪,看我不去降服了你。 可是,枫香镇怎么走呢? 南清子向四周望去,茂密的森林中没有一条道路,也没有任何人活动的痕迹。于是再看看手中攥着的告示,心想它能飘到这里,枫香镇肯定就离自己不远,而最有可能的方向就是自己头上这个断崖。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变成了该怎么爬上这个断崖呢? 南清子起身,还好溪水不深,卷起裤脚走了过去。尽量贴近断崖,寻找可以上去的路。功夫不负有心人,走出五里路左右,一个不算太陡峭的上坡出现在南清子面前。撸起袖子,捡了根可以拄着粗树枝,便开始一步步往上爬。 这个过程对南清子难说并不容易,因为他随身还带着许多行头,这些又都是他吃饭保命的家伙,就只能负重前行。 一整天都花在了爬山上,走走停停,尽量不让自己感到过于疲惫。终于,他爬上了断崖顶,这里像是另外一个世界。 他在断崖下看到水潭和小溪,就是濒河的一个支流,人们沿河而居,四面高山环抱。他沿着濒河向前走去,希望能遇到一个过路的人,打听一下枫香镇怎么走。但是,走了许久都没有遇到行人,直到他在河边遇到一群洗衣裳的妇人。 当他突然出现的时候,在河边洗衣服的妇人们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起身看着他。 他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不自觉的摸了摸那张稚嫩的脸,心想:是不是我刚才爬上来的时候弄花了脸? 朱大嫂赶紧把手在粗布衣上擦干,向南清子走了过来,问道:“您是收妖的高人?” 南清子听到“高人”二字有些羞涩,于是赶紧摆手道:“不敢当,不敢当,我只是在断崖下捡到一张告示,说枫香镇闹妖怪,所以想去看看能不能帮上忙。”说着,他指向远方的断崖,证明自己说的话是真的。 朱大嫂激动地点点头,南清子又问:“大嫂,我想问问枫香镇怎么走?” “这里就是!”朱大嫂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朝身后的妇人们招招手,道:“快去告诉老镇长,有捉妖的高人来了。” 不知道是不是南清子自己的错觉,当朱大嫂说出这话时,河中好像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看,但是很快就消失了,只留下一圈不大的涟漪。 他不可置信的闭上眼睛,睁眼再看,确实什么也没有了。可是能太疲惫了,出现幻觉了吧。 报信的妇人很快带着一群人簇拥着一个老者向南清子走来,老者有着慈祥的面容,却被一层厚厚的忧愁笼罩,而显得有些憔悴。 他们几乎是小跑着过来的,人们看到南清子都露出了笑容,热情地招呼他到镇子里最好的客栈住下。 第九十三章 师徒遇到送信人 话分两头,九曜与白景出来也有几天了,才开始他们都喜欢往人群密集的地方走,九曜始终把寻龙镜藏在袖子里。但是,多日来,寻龙镜始终安静的待着,一动不动。 这让九曜有些失望,也意识到这样找下去是低效的。 “白景,我们这样找下去,是很难找到他的。”晚上回到落脚的客栈,九曜一边捶着有些酸疼的双腿,一边失望的说道。 “仙界就没有给您别的线索吗?”白景问道。 “仙界只知道应龙女神产下一枚龙蛋,他们连龙蛋藏在哪里都不知道,更谈不上线索。”九曜说。 “那么,应龙女神也不肯说出龙蛋的下落吗?”白景又问。 九曜捏着腿,摇了摇头,说道:“原先应龙女神不说,是怕仙界毁坏龙蛋。现在她没有说,是因为妖界也知道了龙蛋的存在,大家都找不到,兴许能保住这孩子的命。” “可您不是说,他是封印妖灵的符咒吗?若我们找不到他,妖灵便开始祸乱人间,那应龙女神岂不是成了罪人?”白景很是不解的问道。 “哈哈哈,一个母亲的心情,是我们永远无法参透的。”九曜笑道。 白景仍然觉得困惑,但是师父说的对,母亲对孩子的心情,有的时候真的不是常理可以解释的,明知道自己的孩子有特殊的使命,很可能因此丧生,又怎么舍得送他去死呢? “早些休息吧,明天就进入到生洲地界了,我感受到的妖气越来越重,不知道生洲会有什么等着我们呢?”看白景在发呆,九曜提醒他不要再多想了。 白景微微一笑,便安静的睡去。 一夜无话,清晨鸡啼,白景与九曜就自然的醒来。 “师父,反正都到生洲了,您昨夜说这里妖气很重,要不我们顺便把这些妖怪收拾了吧。”白景一边穿着鞋,一边跟九曜说道。 “为师正有此意,这本就是我赤盖弟子的职责,遇到了哪有躲过去的道理。”于是,寻着那股浓浓的妖气,二人再次出发。 吴老三知道整个枫香镇都在等着他去送信,可是他一想到踏出枫香镇的地界就是一死,心中那点英雄气早散了个干净。牵着老马,被这求救的书信,就这么在枫香镇的地界上晃悠。无数次下定决心踏出去,抬起脚又没有了勇气。 跟自己较劲的第五天,吴老三已经彻底断了粮,现在的他陷入到了前所未有的困境,向前一步是死,退回去是让枫香镇的人失去希望。他该怎么办呢? 他也恨自己的无能与懦弱,但是无法战胜那个自私的自己,纠结痛苦的他突然发了疯捶打着自己的胸膛,抽打着脸颊。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此刻的他却在暴风骤雨般的自虐后,无力的跪在地上大哭起来。 这震天撼地的哭声吸引了路过的白景与九曜。 “小兄弟,你怎么了?”九曜问道。 “别过来,退出去,快点!”眼看着九曜离自己越来越近,吴老三疯狂的喊叫起来,吓的九曜赶紧收住了脚步。 “不会是个疯子吧?”白景低声警惕的问九曜。 “我看不像,他可能经历了什么不可言说的事。”九曜也低声的回答白景。 “退出去?退出哪里?”九曜尽量和蔼的问眼前的年轻人。 “不要走进枫香镇,就让我们一个个死在里面吧,外人不要再进来了!”吴老三痛苦的说道。 “如果,我们进来了会怎么样?”白景好奇的问,大有你说不要,我非要的架势。 “唉......”吴老三深深的叹了口气,将身上背着包袱解下来,扔出去给他们,说:“你们要真想帮我,就把这个送给生洲司牧府,然后赶紧离开吧,我也算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哦?”九曜轻轻一笑,捡起年轻人扔过来的包袱,很轻。里面只装了一封书信,他问道:“送信可以,我能看看吗?” 吴老三思索了片刻,反正越多人知道,越能找到帮手,说道:“你看吧!” 九曜不紧不慢的打开了那封书信,很快的看完了信中的内容,竟然哈哈大笑起来。白景有些不解,问道:“师父,信中写了什么?” 第九十四章 众里寻他千百度 “说是枫香镇濒河的河神每月要吃一个童男子,否则就向全镇人发难。另外,枫香镇任何人别想离开,不然立即暴毙而亡。”说罢,看了一眼无助的吴老三,道:“难怪这小兄弟不准咱们进去,也是出于好心啊!” 白景听罢也抿嘴一笑,告诉那吴老三:“你好运气啊,我们正是妖怪的克星,快带我们前去降妖吧!” 吴老三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激动地问道:“你...你说的是...是真的?”整个人往前走了两步,却又赶紧收回了脚。 “看来,这妖怪是在枫香镇施了个结界。”九曜说话间,掐诀念咒,妖怪的结界很快消失。 他对吴老三道:“现在没事了,你走出来试试。” 吴老三摇摇头,道:“你才这么一挥,就没事了?我可不敢相信。” 白景以为自己的师父受到了质疑,上前一步刚要训斥他,却被九曜拦住,说道:“也罢,等我降服了妖怪,你就信了。哈哈哈!” 说罢,由吴老三牵着老马在前面带路,九曜与白景紧跟其后,向着枫香镇走去。 路上白景突然问九曜:“师父,你觉得我们会遇到什么样的妖怪?河神,万万是不会这么猖狂的。” “待先去看看什么情况吧!”九曜一时也不好下结论。 白景想了想又问:“师父先前可有听过枫香镇有什么特殊之处?” 九曜愣了愣,努力回想自己听说过的关于这个地方的传言。 “说起来,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只是此镇四面被高山环绕,山上多长枫树,每到深秋,枫叶变红,景色异常迷人。许多道友,常来此地游览。但,眼下才八月,远远没到赏枫叶的时候。”九曜说道。 “老人家,你只说对了一半。我们枫香镇这个名字的由来,出了漫山遍野的枫叶之外,还有这个香字呢。”吴老三骄傲的说道。 “那小兄弟跟我们说说这么香字有何说法吧!”九曜客气的请教。 “别处的枫树都没有味道,可我们镇里的枫叶有一种特异的香气。待枫叶落完,枫树上就会渗出胶一样的正红色香料。这个时候,我们整个镇子的人就冒着大雪去收集,然后一定要用濒河的水洗,因为只要濒河水一洗,它的香味就会更浓,而那香料会变的像红水晶一样晶莹剔透,闪闪发光。”吴老三说的这些九曜与白景从来没有听说过,都觉得很神奇。 不过,不怪他们不知道,每年枫香的产量不多,并且直接由朝廷收作贡品,供皇家所用,有安神之功效。寻常百姓,谁家要是发现私用枫香,则是抄家灭门的祸事。 “有人知道为什么你们这里会产如此神奇的香料吗?”白景追问道。 “镇子里都是些粗人,外人又几乎不知道枫香的存在,所以哪有人知道为什么啊!”吴老三笑道。 白景心里盘算着,此次妖怪的出现,会不会跟这特殊的枫香有关呢?其实,九曜也有这样的想法,只是碍于吴老三在,不好轻易说出自己的猜想。 吴老三将人带到老镇长面前时,却没有得到想象中的英雄的待遇,反而从老镇长脸上看到一丝尴尬的神色。因为,南清子已经为捉妖之事忙活了一天了。而此时又来了一拨人,如果成功收服了妖怪,报酬怎么算呢? “劳烦镇长大人带路,我们先去濒河附近看看情况吧!”九曜说道。 “这......”老镇长似乎有些为难。 “怎么?是对我们的能力产生怀疑吗?”九曜笑着问道。 “不是,只是前天来了一个小神仙,已经在忙活捉妖之事了。”老镇长想了想还是说出了实话。 “不妨事,彼此也好有个照应嘛!”白景想解除镇长的顾虑。 “可是,我们的酬金是有限的,怕到时候不好均分。”这才是镇长最在意的, “哈哈哈!”九曜听罢大笑起来,继而说道:“老镇长放心,我们来这里是为了救人,不是看上你的酬金。你全给那个小兄弟,我们也绝无怨言。” 老镇长用一种崇拜的眼神看着说话的九曜,遮着双眼的白景也点头附和。 正在老镇长要开口说话时,九曜却抬手制止了他,因为此时袖中的寻龙镜剧烈的震动了起来! 第九十五章 枫香镇三人会合 站在九曜身边的白景也感受到了来自寻龙镜的震动,虽然看不见什么,但还是本能向着九曜所在的方向望去,问道:“难道,他在这里?” “老镇长,我回来了!”一个还有些稚嫩的男子的声音闯进九曜和白景的耳朵。他们都将脸转向了门口,九曜努力克制着内心的激动,生怕出现半点差错,可是寻龙镜剧烈的震动告诉他,就是眼前的人! 一时间,九曜与白景都屏住了呼吸,白景看不见只能竖直耳朵听动静,一只手扯了扯九曜的衣袖,告诉他自己也感觉到异样了。 “是他!他身上有应龙的气息。”专注的白景,深深一嗅,虽然是半人半龙,但这家伙身上的气味一点不比真龙的弱。 一个全身浸湿,头发都还粘在额头上的少年闯进了九曜的视线,还没有消完的婴儿肥,略显稚嫩的气质。九曜忍不住微微一笑,问老镇长:“这位就是您先前说的捉妖少年?” 老镇长点点头,说:“是啊,他从镇子的断崖下爬上来的,才休息了一晚上,就又是看濒河状况,又是跑翠娘家的。”说起这个少年,原本是陌生人的老镇长对他赞不绝口。 九曜很是欣慰,为这个孩子能够得到世人的认可而莫名骄傲。 南清子一进门就感受到了九曜不一样的眼光,眼睛就像黏在他身上般,甩都甩不开。但是很快,南清子被遮住双眼的白景所吸引住了,眼睛瞪得铜铃般大小,嘴微微长着,看了许久才不好意思的挠头说道:“这大哥哥好像天上的神仙啊!” “你见过天上的神仙?”白景知道他是在说自己,于是问道。 “那没有,只不过我心中的神仙就应该是大哥哥这样的。”南清子忍不住又看了白景一眼。一旁的九曜心想,真是心心相惜,青龙与应龙本就是一类,自然彼此最能欣赏。 不过,当九曜看向白景时,他却没有感觉到对南清子的欣赏,好像这孩子对他来说就是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屁孩。 为了打破眼下的尴尬气氛,九曜问道:“小兄弟今天有何收获?” 可能是天生的敏感,南清子这一天下来,还真有些收获,或者猜想,他说道:“濒河似乎与别的河流不同,水中的河神也较其他的河神拥有更强的力量。我跟河神交手两次,发现他的样子没有变,但是前后两次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白景对这家伙的话半信半疑,问:“你说什么?你跟河神交过手?” “是的呀,是的呀!这小兄弟可厉害了,杆子鞭一击,就把河神打出来了!”老镇长赶紧帮南清子作证,使得南清子脸上更加神采飞扬。 “你知不知道激怒河神,很可能会殃及濒河两岸的百姓?”白景冷冷地问道,也确定了这家伙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愣头青。 “这......”南清子还真没有想过这一层,只是盲目的相信自己可以一举拿下河神。然而被白景一问,顿时像个犯错的孩子,挠着头向九曜投去求助的目光。 “索性现在没有惹出大祸,也就罢了。他也是出于好心嘛!”为了转移话题,九曜问道:“还不知道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呢?” 南清子刚要说自己的名字,但觉得有些吃亏,不符合自己不轻易吃亏的性格,于是反问道:“那老神仙您叫什么呢?” “放肆!”白景被这小子的无礼激怒。 九曜赶紧制止他,道:“无妨,无妨!” “大哥哥突然就好凶啊,这样就不像神仙哥哥啦!”南清子感觉到九曜始终在帮自己打圆场,于是显得肆无忌惮起来。 “老夫叫九曜,这位是......”还没等九曜介绍身边的白景。 南清子已经激动地一把拉住他,但又觉得不太合适,赶紧整理衣衫扑通跪下,磕了个头,词不达意:“您是九曜真人?!师父,常常说起您!您是真正的神仙。我去元洲来着,可是......”他已经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想起过往的种种,一把辛酸泪流了下来。 赶紧擦去眼泪,道:“罢了,今日见到您就是我的大修为,请受南清子一拜。” 第九十六章 濒河岸请出河神 九曜上前扶起南清子,人与人之间有的时候真的很奇妙,当你在苦苦寻找对方的时候,原来对方也在追寻你的踪迹。 “你叫南清子,是吗?”九曜问道。 南清子点点头,说道:“我从小就是个孤儿,师父捡到了我,并给我取名叫南清子。” 白景拉了拉九曜的衣袖,九曜将耳朵靠近过去,白景低声说道:“寻龙镜确实震动得厉害,可为了保险起见,咱们还是想办法让他照一照,看看是不是仙界要找的人。” 于是本想与南清子好好聊聊的九曜,决定先去濒河边上看看妖怪的情况。 “老镇长,您头前带路,我们先帮妖怪除了才是关键。”九曜的话让已经懵圈的老镇长等人猛然想起正事,赶紧带着他们就往濒河边走去。 “小孩,你说你跟河神交过手,来展示一下,你怎么把他叫出来的!”白景故意逗南清子,却被九曜制止。 “听刚才南清子所言,我觉得问题可能不是出在河神身上,他可能是被控制了。”九曜说道。 “那这个妖怪有些本事啊,连河神都可以控制!”白景的语气中有几分担忧。 然而此时,九曜已经从乾坤袖中取出腰牌,拿在手中,嘴唇微动,念着唤神咒。如果河神此刻正在被妖怪控制,则不会受到这个符咒的召唤。而如果没有被控制,那么此刻召唤出来的河神就是正常的。 之间濒河中央出现一个漩涡,越来越大,一般的漩涡都是形成下沉的深洞。而眼前的漩涡却是在不断的将周围的水聚拢在一起,形成约莫一丈高的水柱。只见一个白胡子老头站在水柱上,拄着拐杖。 “哇!”枫香镇人一声惊呼,对于他们来说,这不是庇护他们的河神,而是要命的妖怪,如此近距离的对视,心中难免有些害怕。 南清子一见到老头,就把藏在袖中的杆子鞭甩了出来。老河神看到南清子也觉得头大,无奈地叫道:“怎么又是你?我跟你说过了,我没有要吃童子,你这孩子怎么就是听不懂呢!一见面就打我,你看看,我这额头上都还有个大包呢!” 河神说着还指了指自己额头上,肿得像犄角一样的大包。南清子则一脸不屑地看着他,说道:“你骗人,你都已经淹死了一个小孩了!” “唉”老河神只剩下一声长叹! “河神有礼,赤盖宫九曜特邀您上岸一叙。”九曜与白景此刻才摇身一变,成了赤盖宫人的打扮。 河神回礼,道:“原来是九曜真人召唤,老夫这就下来。” 濒河中的水柱向岸边延伸,河神依旧站在水柱上纹丝不动,直到水柱着陆,老河神才坦然的走下来。 枫香镇人看着走下来的老头,更加紧张,有几个甚至大喊着跑回家去。 河神还是第一次跟枫香镇人会面,他也很纳闷,数百年来,若不是自己的濒河水,他们哪里来的枫香?哪里来的富足安稳的生活?为什么现在看到自己,不但没有丝毫感激,反而如此害怕? 他想开口喝止众人的议论与惊慌,却知道这样做只会让他们更加确定自己是个坏人。 站在一旁的九曜将一切看在眼里,说道:“不知为什么您与百姓已经势如水火,老夫以为这也不是河神想看到的,所以邀您一叙。” “好吧,我本是护这一方风调雨顺的河神,如今成了他们口中吃人的妖怪,我也很想弄个明白。”河神说道。 看着眼前的老河神并没有显示出凶恶的举动,而九曜与白景都是一副高人模样,枫香镇人才放下心来。老镇长站出来,深施一礼,说道:“河神,我是枫香镇的镇长,您若不嫌弃,就到舍下细谈吧。” 第九十七章 老河神无奈控诉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老镇长家中,光亮的堂屋已经布置出来,不大的院子里也围满了人,但都很安静。毕竟关系到每家每户的生命安全,大家都想第一时间知道真相。 “我到濒河做河神已经超千年,原先濒河也与别的河水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千年之前封印了妖灵后,濒河四周的山上开始长满了枫树,优美的环境吸引了他们的祖先来此定居。”老河神说着指了指在座的枫香镇人。 “后来,他们的祖先发现枫树上会分泌出血红色的晶体。又一个偶然的机会,一块落入濒河水的晶体变得更加透亮,并且发出异香,这才受到朝廷的注意。给这个地方赐名枫香镇,每年把这枫香当成贡品,为防止外人偷采,对外也封锁了这些消息。”听着老河神的话,枫香镇人纷纷点头,表示肯定。 “但是,十多年前,枫香的产量越来越低,濒河水洗过的枫香,气味了淡了许多,有的甚至没有香味。也因此,许多枫香镇人为了谋求生路,外出打工。”老河神的话引起大家的共鸣。 老镇长补充道:“团山就是出去打工,才招来祸事的。唉!” “具体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您知道吗?”九曜追问道。 老河神有些为难,因为这是他与应龙女神之间的秘密,除了信守承诺之外,他也知道这件事关系重大,不能轻易说出。于是假装做了深刻的思考,然后摇摇头,道:“就像我不知道为什么濒河水会生出枫香一样,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濒河水的神奇力量会消失。” 九曜理解的笑笑,因为很多事情不是大家能够解释清楚的,他只是示意老河神继续说下去。 “当然,我也老了,这两年总是有心无力。之前,有个马腹妖曾经来找过我,说要跟我谈一笔生意。他说,只要我跟他合作就可以每个月得到一个童男子,用来增强功力。”老河神说道这里,周围的百姓大喊了一声:“果然是你!” 老河神连忙摆手,道:“不是的,我已经老了,只想安安稳稳的守护这里的平安,哪怕不能再让大家过上富庶的日子,但总不至于害人啊!况且,就算每月给我一个童男子,对我的法力增长也是杯水车薪。” “那怎么还会发生后面的事?”老镇长情绪有些激动,责问河神道。 “那个马腹妖实在有些厉害,虽然我竭尽全力跟他抗争,但他有种特殊的法力,就是可以控制人的意识。就像那天润哥儿被卷入濒河中,也不是我控制的,我就像一个傀儡啊。”老河神痛心的说。 “我跟你交过手,前后就像两个人一般,第一次的时候很凶狠,我打不过你。第二次,我想回去报仇,所以出手很重。哪知道,你就像个羸弱的老者。”南清子也把自己两次交手的经历再说了一遍。 “是啊,瞧被你打的!”说罢,老河神伸出手抚摸着自己疼痛的额头。 “所以,第一次跟我交手的其实是你说的马腹妖?”南清子问。 “前天,马腹妖又来找我,说是现在已经不需要我配合了,他完全可以控制我的意识,去做任何他想做的事,反正黑锅都是我背。我就很愤怒,想要跟他拼个鱼死网破。可是,才十来个回合,我就体力不支了。他临走前说什么他要等的人,马上就要出现了,让我不要破坏他的好事。”老河神竭力回忆着每一个细节。 回忆似乎让老河神很痛苦,他的表情始终很痛苦,说道:“然后,他应该是控制了我的意识,有的时候我完全没有意识,可有的时候我又觉得自己的躯体里住着两个人。” “我逐渐恢复意识的时候,正是你与他打斗的时候。”他指着南清子说道。 “难怪呢,他明明占了上风,完全可以要我的命,却突然露出很挣扎的神色,转身便投入水中去了。”南清子说着,终于解开了那天的疑惑。 第九十八章 枫香镇真相大白 马腹,前身是阴郁之气囤积而成,性格凶残,以星辰为食的蔓渠。蔓渠死后千年,肉身便化为人首虎身的妖兽,便是老河神口中的马腹。跟幽荧、金圣等比起来,马腹法力并不占优势,但他擅长控制人的意识。 “师父,控制人意识的马腹妖,天地之间也只有一个啊!”白景凑到九曜耳边说道。 九曜点点头,道:“这个马腹妖可不简单,魔爪也伸到赤盖宫内了。” 白景身体才恢复不久,便被九曜带出来“散心”,所以对曦赫与马腹妖炎魑之间的那些勾当,还不清楚。但听九曜说这话,一副如临大敌的表情,问道:“这么猖狂?那我们要怎么办呢?” 九曜一指南清子,说:“我们的救星在那里,南清子!” 白景虽然看不到,但是却觉得师父未免太高估这个小子了。 “就他,莽撞坏事的家伙!”白景不屑地说道。 “你不觉得他跟你小时候很像?要不是这次犯错被幽禁,你也是赤盖宫内莽撞闯祸的小家伙啊!”九曜一语点醒梦中人,有的时候我们为什么会不喜欢某个人,因为他跟曾经的自己很像,而当你遇到他的时候,你已经成长,他却还在走你的老路。 白景突然很想看看这个师父嘴里跟自己很像的家伙,不过他应该没有自己帅,这是白景最后的自信了。 看到白景与九曜正在闲聊,老镇长有些着急,既然这个马腹妖这么厉害,连河神都拿他没有办法,眼前这三个人又是否能降服得了他。况且,最有实力的两位,竟然在事不关己般的闲聊。 “老神仙,您看这可怎么是好?”老镇长打断了白景师徒的聊天。 九曜安慰他道:“镇长无需担忧,从刚才河神所说来看,这个马腹妖叫炎魑,是长洲妖王金圣的左副手。他此行的目标不是枫香镇,也不是河神,他只是借你们这里等个重要的人。”九曜心里知道,炎魑要等的就是南清子。 “妖怪杀人不眨眼的,他的最终目标虽然不是我们,可是万一他凶狠起来,把我们全杀了呢?”老镇长又问。 这次出来解释的是河神,他说:“上古时期,妖怪为了有栖身之地,与仙界盟誓,不得伤及人间,一旦违背誓约便会被仙界永远毁灭。所以,他们顶多就是蛊惑人心,或者利用人心的阴暗。哪怕真的动手,他们也不敢张扬!” “可是,那妖怪说了我们谁都不得离开枫香镇,否则立即暴毙。”老镇长又说。 “那是炎魑设下的一个结界,给大家下的一个心咒,你一旦走出结界,他会利用各种意外夺走你的性命。不过已经让我破除了,现在大家可以自由出入,并无大碍。”九曜说道。 围在院子里的人听到这句话都欢呼起来,终于恢复了自由,发自内心的高兴。 “真人,您知道炎魑要等的人是谁吗?等他干嘛?” 九曜很难解答,这个问题居然最终被南清子自己问了出来。 “这......”九曜环视了一周,如果他说炎魑要等的人是南清子,那这孩子还不立马被视为祸端,于是只能选择回避:“等炎魑现身,谜底自然就能解开。” 南清子愤愤地朝桌面锤了一拳,道:“那炎魑现在在哪里,手段这么卑劣,一定不能轻饶他!” “那你自己去找,自己去打啊!”白景一扬嘴角,对南清子说道。 这明显是在打趣他,这小子就算有杀炎魑的胆,也绝不是炎魑的对手啊。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南清子已经骑虎难下,赌气道:“去就去,我还怕了他不成!” 说着就要往外走,九曜见势,拉住南清子,说了一句:“各位,炎魑现在并不在枫香镇,小镇现在也安全了,从今往后大家务必与河神和睦相处。我们三人这就起身去找他,必将其铲除。” 老镇长捧出了当时承诺的珠宝,说要把这些给九曜他们做盘缠,然而九曜说道:“这不还没有将他降服嘛,待日后我等再来取。” 说话间,南清子已经挣脱了九曜的手跑了出去。 第九十九章 应龙之子的诞生 炎魑从最初的马腹妖一步步成长起来,离不开金圣的帮助,而他也用数百年的忠心不二,替金圣四处奔走。可是花煞的到来,打破了二人之间的这种平衡。 女人的心思,往往只有女人更能参透,而最毒妇人心,放在妖界也是如此。 花煞为达目的,总是喜欢用一些卑劣的手段。甚至为了与炎魑夺权,有意无意的挑拨金圣与炎魑。一年前,炎魑为了帮助金圣营救幽荧,冒险打入赤盖宫内部,久在元洲。而花煞却在此时成功登上了金圣右副手的位置,与炎魑平起平坐。 也就是从那时起,炎魑决定不再一心一意效忠金圣,三个和尚没水吃,更何况现在又多出了一个幽荧。无心与他们纠缠的炎魑开始选择应付,这也就让幽荧对他的能力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特别是此次,原本与金圣约定好共赴元洲,趁着九曜出关的间隙,大闹赤盖宫。哪里知道炎魑早就打听到应龙女神曾经产下一子的消息,并设下圈套使他自投罗网。 炎魑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得到南清子,就可以牵扯出他背后的妖灵,一旦自己拿到妖灵的妖丹,那么什么金圣、幽荧,通通去他的吧! 仙界一直没有找到应龙女神的龙蛋,是因为女神将他藏在了濒河边的一棵柳树根中央。错综复杂的树根紧紧包裹着龙蛋,也吸取着龙蛋的精元。 数百年来,濒河两岸长出了漫山遍野的枫树,并渗出天下独一无二的枫香。濒河水对枫香的神奇催化作用,也来自这颗暗藏的龙蛋。 而那颗被女神选中的柳树,则渐渐修炼成精。 皇家的贪欲,让世人不知道枫香的存在,也就更加不可能意识到濒河的神奇。 直到近千年后,龙蛋化为人形。那一天,一心修仙却始终碌碌无为的言行道人,从那棵柳树旁走过。由于内心的苦闷,他喝了许多酒,当他昏昏沉沉地靠着柳树瘫坐着,半梦半醒间他看到一个胖胖的小男孩从濒河中爬了出来。 这一幕惊得言行道人赶紧将头闷进濒河中,又狠狠扇了自己两耳光,确保自己是清醒的。因为,眼前的男孩不过几个月大,路都不会走,他是怎么从濒河里爬出来的? 男孩子爬上来后坐在岸边对着言星开心的笑,突然重心不稳,往后一仰眼看就要掉进水里,刹那间言星道人伸手出接住了这个胖小子。 这就是言行道人捡到南清子的真相。 之所以无论南清子怎么问,他都不肯回答,就是因为这是一个离奇的故事,他不知道南清子究竟是人还是妖。 自从捡到这个孩子,他的法力增长速度快得惊人,许多之前无法参悟的法术,现在居然一点就透。就这样,他从一个平庸的修仙者,变成了人们嘴里的活神仙。 当然,这也使他觉得南清子是自己的幸运星,在二人相处的十三年中,竭尽全力的对这个孩子好。直到,自己化身仙鹤,荣登仙班。 在消息的获取方面真的不能不佩服炎魑,他这一年来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收集整理关于南清子的一切消息。 于是,他用意念控制柘渊,让南清子对元洲寻师彻底失去希望,从而离开元洲。然后,找到了原本安静修炼的柳树,将邪念注入他的意识,使他变成吃人的妖怪,吸引南清子前来捉妖。而当南清子离开天虞镇后,他又安排了一出“鬼打墙”,引导着南清子捡到枫香镇求救的纸。 除了这些,炎魑深深地了解一点,龙与仙界有盟约,只要南清子在这个过程中伤到人,他就是犯了天条。到时候,面对仙界的惩罚,如果自己能够劝说南清子反叛仙界,那么他就只能坠入魔道,为自己所用。 第一百章 炎魑怒回长洲去 常言道:“人算不如天算”。 炎魑在第一次与南清子交手时,始终在退让,他要一路引着南清子,和他到枫香镇人多的地方去打斗,这样才有可能逼打红了眼的南清子出手伤人。然而,该死的河神居然在关键时候恢复了意识,逼迫自己的意识退出河神的身躯。 计划失败后,炎魑只能懊恼的躲避,因为九曜与白景已经逼近枫香镇。 大闹赤盖宫失败的金圣也孤身一人回到了长洲,这个女人此时也无比的烦躁,偷鸡不成蚀把米。右副手花煞,被赤盖宫人死死的控制住,一时半会儿没有办法救她出来。要知道,京都的血罗刹、宝瑟以及不知所踪的云微度都直接受花煞的控制,此时若是花煞有个好歹,这些人也就不一定再能为金圣所用。 想到这里,金圣愤怒地在风转流星洞内又摔又砸,一旁的小妖吓得瑟瑟发抖。一只胆大的三足乌鸦飞到金圣耳边说道:“左副手在赤盖宫内不是有帮手吗?” 金圣这才停止了手中的动作,回到石椅上坐下,问三足乌鸦:“炎魑现在在哪里?” “报告教主,左副手在枫香镇!”三足乌鸦说道。 “你去,传他迅速回来!”金圣一指回话的乌鸦,命令道。 这只三足乌鸦好像受到天大的重用般,趾高气昂地对着其他乌鸦聒噪了两声,展翅朝洞外迅速飞去。 这边的炎魑也正在气头上,三足乌鸦那趾高气昂的劲儿却延续到了他跟前,说道:“教主叫你快些回去,有要事相商!” 炎魑恨透了这种命令的语气,却还是微笑着朝乌鸦走去,猛然间一把捏住乌鸦的脖子。可怜的乌鸦在他的手中挣扎着,三只细细的脚不停的蹬着,直到嘴角淌出鲜血,脚才不再动弹。 “嘭”,炎魑用力的将死去的乌鸦仍在地上,眼中的杀意丝毫未减,说道:“现在想起我了?有要事相商?不就是营救你的得力助手,那个白痴花煞吗?!” 一只脚重重地踩在乌鸦的尸首上,搓弄了两下,炎魑仿佛泄愤了一般,自言自语:“如果我现在已经得到了南清子,那就是自立山头的时候。可是,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我就再回去看看你的嘴脸吧!” 炎魑以最快的速度调整了脸上的表情,然后飞身回到风转流星洞。 “教主,您找我?”炎魑单膝跪地,恭敬地问道。 金圣还未开口却先扔过来一个铜酒壶,重重的砸在了炎魑的头上。这一幕,连金圣也呆住了,她以为炎魑会躲开的,这家伙也是一张嘴能哄死人的主,可是今天却怪怪的。 “呵呵,呵呵!”炎魑揉了揉刚刚被铜酒壶砸过的头,说道:“教主可消气了?” 说罢,捡起地上变形的铜酒壶对金圣说道:“出气嘛,砸了我倒是无妨,反正受伤了我还能长好,可惜了这个酒壶,算是没救了。”话应刚落,炎魑手掌一用力,整个酒壶被捏成了一团,使劲掷出,那团废铜深深嵌入石壁中。 金圣只是看着眼前的一切,一言不发。 长洲已经很久没有平静了,庾珩借助沧帮之力,已经与河盗发生了第一次正面的冲突。沧帮虽然比河盗人多,但绝大多数都不过是讲江湖义气而来帮忙的码头苦力,河盗则完全是亡命之徒。 在这样的情况下,沧帮节节败退,抗住压力抵在第一线的长洲守备曹三濮,已经快只撑不住。另一边,答应派兵镇压的镇南将军却迟迟没有动作。 “如果我们挺过了这一次,我一定上书参镇南将军一本!”杭一合站在岸边看着浩浩荡荡的冉江水说道。 “别说参他一本,杀了他我都支持。”庾珩口中叼着一根略有甜味的草茎附和道。 “来了,来了!”曹三濮指着出现在冉江上的庞大船队说道。 当然,来的不是镇南将军的援兵,而是与同意与他们进行谈判的河盗头目。 船只渐渐靠近,最大的一艘船上,走下来一男一女,二人才露面,庾珩就“噗”的一口吐了嘴里的草茎,大声喊道:“是你?!” 河风袭来,掀起了女子斗笠上的纱幔的一角,一双迷人的丹凤眼闪出的光芒进入到杭一合那双多情的桃花眼中,时间在他们俩这里都停顿了一秒。 第101章 官匪长亭初相见 “妹妹,下船!妹妹!” 岑以微恍惚间听到哥哥的呼唤,惊醒一般的扭头看向哥哥,挤出一个微笑。岑以末拉起妹妹的一只手,小心的护送着她走下船来。发现那个小司牧还在盯着妹妹看,瞪了他一眼,将妹妹让到另一边,隔开了。 杭一合也意识到气氛有点尴尬,“咳咳”忍不住轻轻地咳了两声,掩饰刚才自己的失礼。 “说起来你还算是我兄妹二人的恩人,只是当时走得急,未曾请教恩人姓名?”岑以末拱手便是一礼。 “怎么回事,你怎么成了河盗的恩人?”杭一合一听这话,忙扯着庾珩的袖子,附在耳边小声的问道。 庾珩也觉得这事解释起来有点困难,不过也算参透了,季山道人给自己安排的瀛洲三日游不是平白无故的。于是,一边扶起岑以末,一边对杭一合小声说:“回头我再跟你解释。” “在下长洲主簿庾珩,这位是长洲司牧杭一合杭大人。”庾珩指着杭一合介绍道。 “杭一合?!”岑以微脱口而出,声音中充满了惊讶与某种说不出的复杂情愫,以激动还撩起了斗笠上的纱幔,一双精致的丹凤眼看看杭一合又看看岑以末。 岑以末慌忙把纱幔放下去,嘴里大声说道:“是啊,是啊,就是哥哥之前跟你说过的,长洲司牧杭一合嘛!”说罢,修长的手指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肩,示意她放松下来。 庾珩盯着岑以微的脸呆了片刻,并非惊艳于她的容貌,而是突然将自己在瀛洲的经历再次连接起来了。感叹人生奇妙的同时,在一旁笑道:“也难怪,我们杭大人少年才俊,破解了圣祖密卷就已经名噪京都了。” 话虽这样说,但庾珩还是觉得对面这个河盗婆子一惊一乍之中必有隐情。却也不好细问,只得帮他们找个台阶,各自都不至于过分尴尬。 说来也怪,两个官,两个河盗头领,不是之前战得水火不容,现在约了谈判的吗?为何气氛突然就变了,几个从未谋面的人,似乎都各自有某种联系,有许多故事。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换个地方说罢!”庾珩一指不远处的亭子。 岑以末放眼望去,原本是送别的长亭,此刻已经被官兵围了起来。亭子中有一张石桌子,桌子四面各有一张石凳。桌面上已经放了些瓜果茶水,看来杭一合等人已经在此等待了许久。又看了一眼庾珩,虽说这是自己曾经的恩人,但现在毕竟一个是官,一个是匪,随时可能刀兵相见。 一伙面目凶恶的河盗也跟着过来,杭一合有些不自在,而庾珩却觉得这样才是公平的。毕竟长亭四周都是官兵,对方也自然要有所提防。拍了拍杭一合的背,轻松地一笑,希望他不要过于担心。 四人来到长亭内,默契地各自寻了位子坐下。 “都退后十米!”庾珩为了表示出诚意,消除一会儿谈判时对方的戒心,于是先开口命令长亭周围的官兵道。 士兵们互相看了一眼,疑惑的按照庾珩的吩咐后退十米。 杭一合也渐渐放松下来,主动给岑以末兄妹各斟上一盏热茶,道:“先尝尝长洲的茶吧,虽然比不上青玉贡茶,却也很是香醇。”说罢又给庾珩和自己斟上。 “到现在还未请教二位姓名,真是失礼。”杭一合抬起茶敬了兄妹二人一口。 “在下岑以末,舍妹岑以微。”岑以末轻酌一口,说道。 “以末,以微,宋玉《风赋》中有一句‘夫风生于地,起于青苹之末’,兄妹二人的名字很有深意。”杭一合赞叹道。 “是啊,风开始时先在青萍草头上轻轻飞旋,最后会成为劲猛彪悍的大风。此事,我最有发言权了吧?”庾珩含笑问道。 岑以末长舒一口气,回到庾珩:“是,也不是。” 第102章 忆往昔飞镖再现 四个人之间的对话才开始比较含蓄,都不愿点破,可随着庾珩与岑以末兄妹离奇故事浮出水面,四个人就如久未谋面的挚友一般闲聊起来。 “这么说来,庾主簿落魄之时,拿出馒头救你的是以微姑娘,而当你有机会飞黄腾达时,却又把这个机会给了以末兄?”杭一合听完了庾珩在瀛洲前两天的经历,总结道。 “其实,一直以来都是岑兄和以微姑娘在帮助我,当时在码头,那些富商都认为我手无缚鸡之力,赏口饭吃的机会都不给,若非岑兄劝我坚持,帮我扛了那些大麻袋,只怕我早就饿死了。”庾珩深知季山不会让自己饿死,却为了突出岑以末对自己的重要性,这么说着。 “当真神奇,庾珩识文断字,入府衙谋官,也算顺其自然。可是...”杭一合看了岑氏兄妹一眼,没有问下去。 “可是,为什么我兄妹二人成了河盗是吗?”岑以微有些不乐意地问道。 “唐突了,唐突了!”杭一合故意赔罪道。 “我们兄妹二人确实是河盗,没有什么好唐突的。”岑以末赶紧出来打圆场,然后继续说道:“当年带我兄妹出海的东家姓沈,刚刚卖了一船米,他说要去进些丝绸出海去卖。于是带着进货的钱,便出发了。我是他的账房先生,自然形影不离。妹妹留在船上,陪伴沈东家的夫人。可就在我们看好了货,回到船上时,才发现一船人都被河盗杀光了。妹妹带着夫人逃了出来,算是保住了性命。” “那伙贼人兴许是没有找到财务,便一路偷偷跟踪我们。我们毫不知情,找了家客栈落脚,半夜那伙贼人又潜进来,沈东家与夫人均被贼人杀害,我也身受重伤,险些被一刀毙命,还好妹妹救下了我。”岑以末回忆着那个恐怖的血色深夜,却刻意隐瞒了一些东西,因为他们后面也未曾求证过,只能算是兄妹二人的猜想。 “那以微姑娘肯定武艺超群啊。”杭一合接着岑以末的话茬说道。 “倒也不是这样,那持刀砍来的贼人似乎与妹妹对视了一眼,就失去了意识般的晕倒在地。一探鼻息,已经毙命。”岑以末说道。 “如此神技,还是第一次听说,是在下浅陋了。”庾珩说话间又转头看了一眼纱幔遮住面庞的岑以微。 杭一合却感觉后背一阵发凉,心里琢磨着,下船时与岑以微对视了一眼,自己会不会死? 庾珩以为杭一合会跟刚才一样配合度极高的谈下去,哪知此刻他正在发呆。于是在石桌下伸脚踢了他一脚,杭一合恍然间看到庾珩正盯着自己,尴尬一笑,抬起茶来喝了一口。 “岑兄,后来可有打听过当日那伙贼人来自何方?”杭一合放下茶盏问道。 “只怕是一伙流寇,见识了以微的杀招,就又一哄而散了。”岑以末说道。 “当啷!”金属敲击石桌子的声音传来,东西是从岑以微的衣袖中掉出来的,吓了另外两人一跳。定了定神,仔细一看,原来是个飞镖。 “我们是循着这个飞镖来的。”岑以微说道。 看到飞镖上那个显眼的放血条,庾珩与杭一合对视一眼,又是这枚飞镖。 杭一合也从随身带着的锦囊中取出两枚飞镖,三枚飞镖并排放着,一模一样。 “看来,我们有共同的敌人。不过,在这之前,我们得把双方的矛盾肃清一下,你们觉得呢?”杭一合无奈的一笑,然后开门见山的说道。 庾珩则拿起三枚飞镖,仔细的看起来,心里能够浮现出来的依旧只有血罗刹,可是这兄妹二人与血罗刹有什么过节呢?想到这里,不觉抬眼,看向兄妹二人。 第103章 河盗是这样炼成 岑以微说他们兄妹二人是循着这枚飞镖来的,此话不假,但是更真实的原因是——被追杀到这里。一路上他们遇到无数枚这样的飞镖,这让兄妹二人都感到前所未有的压迫感,就像家里刚刚出事那年一样。 岑以微、岑以末,他们真是的姓名应该是霍念芙与霍苏晏。 那一年霍继首以通敌叛国之罪,被满门抄斩,而这兄妹二人正好在老家探亲,躲过一劫。人是活下来了,但从今往后只得改头换面,小心翼翼地隐藏自己,生怕被人认出来。那一年,霍念芙12岁,霍苏晏16岁! 成为河盗,是他们在走投无路时,对岑以微突然展示出来的神技的误用。就像一种自我放弃,他们甚至觉得一旦自己的队伍足够壮大,就揭竿而起,与神世为敌。 可是,在这几年间,他们见过太多的杀戮,感受到挣扎在最底层的百姓的不易。他们早已经不想将战火引来,因为最后承担这一切的只有这些平凡的人,和像自己父亲那样的人。 对于父亲,他们的感情是复杂的。霍苏晏曾经偷听到父亲与朝臣在书房议事,要让他做什么“斩草除根”的事。他知道父亲答应了,因为父亲那几天总是满身是血的回到家。虽然见到他和妹妹时,总是洗得很干净,然而血腥味是洗不掉的。 他猜想,父亲是做了许多杀人的事。 可是,父亲是个将军,在沙场也是要挥剑杀敌的,这样想着霍苏晏也不再纠结父亲是否杀了人。 可是后来,朝廷说父亲通敌叛国,这时的兄妹俩已经被父亲送回老家快一个月了,他们不知道父亲是否真的干了这样的事。如果有,那么他们将一辈子抬不起头来。如果没有,那么他们就要去为父亲报仇,背叛神世吗? 霍继首送两个孩子回炎洲老家之前塞给了霍苏晏一个木盒,并告诉他:“这些都是为父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此生只怕是恕不清这一身的罪过,如果将来有机会你务必替父亲还上这债。” 虽然,霍继首知道这些人只怕凶多吉少,但终究是他的一个心病,一个至死都不能说的秘密。 霍苏晏紧紧捏着父亲给的木盒,发誓会保存好这份名单,霍继首才含泪跟一双儿女挥手告别。 数年后,当成为河盗的霍苏晏兄妹化身为岑氏兄妹,打着劫富济贫的名义,一路寻找名单上的这些人时。可是这些人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神凰二十三年到流洲抵御齐明的入侵,从此再也没有回来。更加蹊跷的是,他们的家人更是一夜之间全部毙命。 此时,岑以末才知道父亲领到的“斩草除根”的任务是什么,也才明白父亲为什么说他欠这些人的债。即便没有通敌叛国,光是完成了那个任务,就已经无法原谅。 岑以末将名单放回木盒之中,再也没有打开过。 而现在,岑以微却沉浸于开发自己的各项神力之中,岑以末意识到妹妹的眼神可以摄取人的魂魄,所以轻易不再让她露脸,给她戴上了斗笠与纱幔。 而在一次对商队的交锋中,岑以末低估了对方的战斗力,眼看着自己的人一个个死去,船只一艘艘被击沉。单靠眼神的力量已经无法抵抗,对决的时刻,不懂自己为什么获得神力的岑以微,试图集中自己的精力。 她感觉到一股力量汇聚到双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水,她要让这江中的水都听她的,冲向那支商队。 轻微的晃动从她所在的船下传来,难道水真的动了? 她更加集中自己的意念,水!水!水! 突然她感觉到自己所在的船猛然向下坠落了许多,原来是托着船的水像听懂了她的渴求一般,在船后面形成了高高的浪,就像一堵坚硬的墙。她的双臂逐渐抬高,水墙也跟着涨起来。 “去吧!就现在!”岑以微呐喊着使出所有力气,仿佛将水墙推过去似的。只听得“哗啦”一声巨响,身后的水墙穿过船只砸向了对面的商队。十多艘大船,就这样被击沉,人们四处逃窜。 第104章 没有魂魄的杀手 见证了妹妹神力的岑以末呆若木鸡,这力量太过于强大了。 再回头看向那些漂浮在上面上,胡乱挣扎的寻常人。岑以末突然意识到如果不把妹妹引向正途,她很可能会造成无法想象的后果。 “再来!”岑以微则完全沉浸于拥有神力的欣喜,看到还有活口,打算再试一次。 “住手!”岑以末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拉住妹妹的手,岑以微很不开心的看着哥哥,有那么一瞬间,岑以末感觉到自己的魂魄已经快要被抽离出来了。 痛苦万般的岑以末颓然的跪坐在地上,手还紧紧拉着岑以微,从口中挤出两个字:“妹妹......”。 突然,那被抽离出来的魂魄又猛然回到岑以末身体里,岑以微赶紧遮住眼睛,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大哭起来,问道:“我是不是差点杀了你?是不是?” 这是一种十分痛苦而恐惧的经历,岑以末捂着胸口,惊魂未定地喘着粗气,但当妹妹哭着问时,他却安慰道:“别哭了,哥哥知道你不是故意的。”说着将因抽泣而颤抖起来的岑以微抱在怀中。 这次差点丧命的经历,让岑以末开始一遍遍的回想,每一个丧生在岑以微眼神下的人。也许,他们不能再当河盗了。这是第一次,他萌生出当回普通人的想法。如果再这么下去,年幼的岑以微不是拥有了神力,而是被神力所控制,变成一个杀人的妖怪。 岑以末不能接受自己的妹妹变成妖怪,于是他将想法告诉了岑以微。险些杀死哥哥的岑以微,也后悔不已。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不再使用自己的特殊能力,直到第一次遭遇飞镖袭击。 当岑以微的双眼狠狠看向掷出飞镖的人时,对方竟然没有反应,岑以微脑海中涌现出的第一个想法是,自己是否丧失了特殊能力。然而,当她马上用另外的敌人试验,对方瞬间倒下时,她知道掷出飞镖的人,可能没有魂魄! 多么可怕的事实,他们兄妹俩被没有魂魄的妖怪盯上了! 击退了敌人的袭击,她把这个发现告诉岑以末,岑以末并不相信。在他看来,世间一物降一物,也许对方有抵御妹妹眼神杀招的方法。 于是,兄妹俩都从地上捡起了一枚飞镖藏入袖中,而两人的想法不同。 岑以微认为这个飞镖的主人很奇怪,可能不是人类,需要特别提防。 岑以末认为这个飞镖的主人很奇怪,可以找到他,寻求控制妹妹的方法。 但是随着第二次,第三次以及更多次袭击的出现,兄妹二人都发现对方越来越难对付,河盗的伤亡也越来越大。 为了追寻答案,证明自己的想法是对的,他们盲目的以此为目标。最后,就从袭击变成了被飞镖引导,只要飞镖出现的地方,他们都追着去。想要一探究竟的好奇心,驱使着他们在一条条陌生的河流中飘荡。 当他们发现自己被官府盯上时,已经来到了长洲。于是,不可避免的和长洲的沧帮,以及守备衙门的士兵发生了冲突。 而现在,他们兄妹俩坐下来谈判,其实更想说明自己并非有意冒犯。另外一方面,岑以末还没有与岑以微商量的是,他想就此收手,永远不再做河盗。因为一旦与官府发生更多的冲突,他们兄妹二人的真实身份也很快会暴露。 那么,父亲当年保护这一双儿女的苦心,就算白费。他们兄妹风餐露宿,人不如狗的艰难日子,也算白熬了。 所以,他此行的目的就是想换得一线生机,只要对方愿意,什么条件都可以谈。哪怕,要让岑以末一个人去承担这一切都无妨,只要留他妹妹一条命,也是尽了当哥哥的职责。 可令他没有想到的是,他们才把飞镖拿出来,对方也拿出了两枚一模一样的飞镖,还说出了“血罗刹”这样一个自己从没有听说过的名号!难道,这就是自己苦苦要寻找的人? 第105章 神秘飞镖再现身 犹豫了片刻,岑以末终于还是开口问道:“主簿大人说的血罗刹不知是何人?” “是一个饮恨而亡,却怨气不散的妖物,是这样吧?”另一个两次受飞镖之害的人,杭一合发声解释,并看向庾珩希望他能够肯定自己的理解。 “可以这么理解,血罗刹怨气不散,成为非人非妖的存在,可以幻化为女人之形。现在是诺皋郎十二宫的首领,因其是女儿身,她的雇主便也都是女人。”庾珩补充道。 “雇主是女人?”岑以末重复了一遍,然后道:“我们河盗得罪的男人女人都太多了,只怕是仇家买来的杀手。” “不,她的雇主除了是女人,还有一个特征,都是出身贵族的女人。我猜想,岑兄得罪的多是商贾,能雇佣得动她的只怕很少。”庾珩又道。 岑以末点点头,说着:“这倒也是,凡是官府中人,我们都不会动。” 岑以末每次下手之前,一定会做足准备,细到有没有与什么官员有亲戚关系,或者有较深的交情等。河盗们都觉得他很胆小,就是害怕官府。然而,只有他们兄妹俩清楚,一旦惹上官府会是什么后果。 “谁?!”十米外的士兵突然叫了一声,打断了四人的交流。 “怎么了?”庾珩走过去问那士兵。 “回主簿大人,小的刚才看到一个人影闪过,可是速度极快,没有看的太清楚。”士兵回答道。 “今日之事,干系甚大,你们可得仔细些。”庾珩再次叮嘱那士兵,也许是谈话太过投入,现在才发现他们见面时是黄昏,此时天已经黑尽了,看来得赶紧切入正题了。 刚跟士兵说完话,转过头来,一枚闪着银光的飞镖就直冲庾珩的面门而来。生死一瞬,他腰间的紫金花翎刀自己从刀鞘中飞出来,只听得“铛”的一声,飞镖重重的撞在紫金花翎刀上。 另外三人本是在亭子里等庾珩回来,此时听到这刺耳的声音,赶紧齐齐出了长亭。 “你没事吧?”杭一合拉住正在拿着紫金花翎刀看的庾珩问。 岑以微则警惕的将哥哥拦在身后,怕庾珩他们有诈,突然出刀伤人。岑以末知道妹妹的好意,但根据他的判断,事发突然,庾珩他们也始料未及。于是,轻轻拉开妹妹。 看了一眼庾珩的刀,足见那个飞镖的力道,刀的材质可谓上乘,却还是被飞镖击出一个深槽,索性人没有受伤,于是说道:“庾主簿真该好好感谢这把立功的刀。” 庾珩心疼地摸了摸刀上的深槽,才将它装入刀鞘,对岑以末说道:“它已经不是第一次救我了。” 故作轻松地一笑,捡起地上的飞镖。 正要看个清楚,突然听到前方树叶刷刷作响,心中暗叫不好。 还没叫出声,数百枚飞镖已经像雨点一般射来。最前面的几名士兵被一镖毙命,都没来得及呼救,看来这次必死无疑了。 “收!” 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杭一合与岑以末甚至还没来得及转身,岑以微已经迅速转身正对飞镖叫了一声! 而这些飞镖就像听得懂她的话一般,全都静止不动了。只见岑以微抬起双臂,在半空中画了一个圆,所有停止的飞镖便在空中团城一个球。随着岑以微猛然将双臂放下,而重重的在地上砸出一个深坑。 一股杀气在岑以微四周腾起,所有人定睛看向她。 “出来,卑鄙的偷袭者!”岑以微突然一招狮吼,震得树动山摇。周围的人都出现了短暂的失聪,然后是耳鸣。 杭一合被镇得头晕,心想还好站在她背后,受她这一招的人,得伤成什么样啊? “嘭!”一个白色的身影从不远处的一棵树上掉了下来,挣扎了片刻,又踉跄着站了起来。走了几步,显然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 第106章 偷袭不成反被抓 人还没有站稳,庾珩等四人已经围了过去,紧跟其后的还有一队持长矛的士兵。眼看自己被团团围住,一袭白衣的女子彻底放弃了抵抗,主要是刚才一招飞镖雨,已经耗尽了大半功力,哪知又挨一记狮吼功,耳朵内已经流出了鲜血,实在没有力气抵抗。 “别过来!”那女子终于站稳,对四周的人喊道。 “云微度?”杭一合虽然没有见过她的模样,即使现在她还是白纱遮面,但却挡不住杭一合因中镖之痛而对她的恨。 “是你姑奶奶我!”云微度丝毫不示弱的回答道。 “把你的面纱扯下来,我倒要好好看看,你的嘴脸!”杭一合气得跳着出去就往她脸上抓,虽然受了内伤,但对付杭一合还是绰绰有余的,一脚飞踢,可怜的杭一合跳着出去的,却飞着回来。 他还在吃痛的捂着胸口,岑以微已经闪身上去,狠狠的一耳光打在云微度脸上,很是脆生! “你!”云微度捂着肿起的脸,另一只手想要打还回去,却发现这就是刚才狮吼功的发功者,认怂的又放下了手。 就这么干净利索,岑以微一把就扯下了云微度脸上的面纱,终于让她的真容得以示人。 最该激动的杭一合,还躺在地上翻滚,庾珩却一个健步上前,捧着云微度的脸心疼地问:“打疼你了吗?素华!” 岑以末刚以为自己是不是遇到两个疯子了,却被这一声“素华”,叫得陷入沉思,这个名字好熟悉。难道是......? 他狐疑地看了一眼庾珩,那心疼的样子肯定了他的猜想。 “滚!老娘叫云微度!”云微度粗暴地推开了庾珩,如果还有力气,她真相上去踢两脚。想自己堂堂十二宫诹訾,竟然落得这么个下场,还被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男人捧着脸哭。还不如死了算了,真是遇到克星了。 岑以微可没有那么复杂的感情要抒发,从地上捡起一枚飞镖,捏在手里,冷笑着向云微度走过去。 “接下来,我问什么,你说什么,敢有半句假话......”说着就将手中飞镖那尖利无比的一角贴在云微度脸上,云微度只觉得脸颊一会儿冷一会儿热,后背发凉,对岑以微点点头。 “很好!”岑以微稍微将飞镖离她脸远了分毫,开始问道:“第一个问题,你认识他吗?” 云微度不敢转脸,只是用余光看向岑以微指的方向,庾珩正为自己刚才丢脸的举动而后悔,点了点头,云微度说:“认识!他......”本想说出庾珩的真实身份,却不想暴露太多,于是道:“他是长洲主簿庾珩。” “啪”又是一记耳光,岑以微说道:“别跟我打哈哈,谁不知道他是长洲主簿,我问你的是他为什么叫你素华?你第一镖为什么又想要他的命?” 云微度现在两边脸颊都开始火辣辣的疼,害怕破相的她,只得说道:“素华是他去世的妻子,我跟她几乎长得一模一样,也正因如此,有人雇我接近他,找机会杀了他。” “谁让你杀他?”岑以微追问道。 云微度有些为难,却不敢在岑以微面前展露分毫,这个女人太残暴了,便说道:“谁最希望他死,他应该心知肚明,我受雇于人,不得透露雇主任何信息。” 岑以微不喜欢她说话的语气,但是觉得这与自己关系也不大,于是将飞镖拿到云微度眼前,问她:“你是否曾经追杀过我?” 云微度简直要哭了,道:“我如果追杀你,还会被你的狮吼功伤到吗?” “看着我的眼睛!”岑以微突然掀起纱幔看着云微度的眼睛,一种魂魄被剥离的痛苦感觉突然袭来,云微度张着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咳咳咳,救命.......”云微度的魂魄随着岑以微放下纱幔的一瞬间又猛然回到体内,她终于发出声来。 第107章 神秘名单引追忆 “不是你,但是你告诉我,这种镖是不是只有你在用?”岑以微确定,第一次向她甩出飞镖的家伙是没有魂魄的,虽然那家伙也像一个女儿身,但绝不是云微度。 云微度伏在地上喘了很久的气,才说道:“十二宫的人都会用这种镖,并不是只属于谁。” “那十二宫中,有没有谁没有魂魄?”岑以微又问。 “血罗刹没有,她就是一团可以幻化人形的气。她的师父花煞,也没有魂魄,她是一个野雉妖。”云微度老实的回答道。 “我要找的,就是这两个中的一个了。她们都在哪里?”岑以微又问。 “血罗刹在京都,花煞就在长洲。”云微度道。 岑以微满意的一笑,起身道:“那就从近的开始吧!”说罢招来四个士兵,将躺在地上的云微度双手双脚捆绑起来,又看了一眼,说:“我看庾主簿很痴迷你这张脸,就先替他留下了。不过,你不许跑,你得带我去找这两个人。” 云微度面无表情的看向岑以微,看来这次自己是逃不掉了,头晕的厉害,索性伏在地上休息起来。 “庾主簿,可否借一步说话。”四人回到长亭,岑以末却没有落座,而是拉着庾珩的衣袖说道。 另外三人都觉得有些意外,庾珩与杭一合交换了一个眼神,便随岑以末走到避开众人的地方。 “刚才听到您喊出一个名字,我终于想起来,您是谁了!”岑以末先开口道。 “我就是庾珩,我还能是谁?”庾珩假装不在意的反问。 “素华,是神世二皇子萧珩带回来的,并坚持要与之成婚的异域女子,这件事那年在京都很是闹腾了一阵。”岑以末说话间眼睛始终注意着庾珩脸上的变化,很确定自己的猜想是对的。 他接着说道:“可惜,我后来听说素华王妃不幸去世了。在刚才那样的情况下,能够深深被云姑娘的容貌吸引,并认错人,将心爱之人的名字脱口而出的,大概也只这位神世的二皇子了吧。” 庾珩的脸上轻轻地抽搐了一下,表情变得僵硬,岑以末趁胜追击,加重语气问道:“您说是吗?” 时间过得很慢,庾珩十分努力地克制自己的情绪,良久才说出一句:“萧珩随着素华一起死了,我是庾珩,是你认错了。” 只间岑以末在袖中摸索着什么,庾珩也在黑暗的掩护下,将手指扣到了紫金花翎刀柄上,如果对方拿出致命的武器,那就看谁的反应快了。 可是岑以末只是取出了一个信封,空白的,厚厚的。 “本来,我没有任何必要揭穿您,我也相信您很不容易才有今日平静的生活,虽然每一个能让您联想到素华王妃的瞬间都那么痛苦。”岑以末将信封呈到庾珩眼前,继续说:“但是,您也是这个名单上,至今为止我找到的唯一幸存者。” 庾珩并没有第一时间接过信封,而是不解的问:“什么名单?” “打开看看吧,这也许是一些您很熟悉的人,我会告诉您,这几年来我都找过谁,结果又怎么样。”岑以末又将信封往前递了一点。 庾珩谨慎地用两个手指夹住信封,稍稍用力,便从岑以末手中抽了过来。 信封里有一份名单,上面写着长流一战,二皇子萧珩麾下幸存的二百七十八名将士的名字。 “周飞鸾,这小子当年跟我的时候,连个像样的名字都没有,叫什么周四,还是我给他起的名字,你知道吗?”庾珩指着第三个周飞鸾的名字说道。 “还有这个,郑扬鹰,王序宁,白顺青,这些,这些都是我给他们起的名字啊。”庾珩渐渐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因为这上面的每一个名字,都让他回想起那段出生入死,大家以血肉之躯与齐明大军拼杀的日子。 几千士兵,只剩下这么二百七十八个人活下来。 第108章 惊闻噩耗心悲伤 “他们现在,都在哪里?”庾珩突然很想见见这些人,回到京都后,他便昏迷不醒,等他醒来问起这些兄弟时,谷春告诉过他,他们都领了赏钱,各自回家了。 “他们应该解甲归田,过上最向往的生活了。白顺青的媳妇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呢,可惜孩子没满月他就上了战场。这家伙最喜欢小孩子,现在怕有三四个孩子了。”庾珩想象着这些家伙过上安稳生活的样子,眼泪还挂在脸上,嘴角又扬起了笑。 岑以末看着庾珩剧烈的情绪变化,心里针扎般的痛,他该怎么开口告诉庾珩真相? “您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份名单吗?”良久岑以末才缓缓开口。 “是啊,你个河盗,怎么会知道他们呢?”庾珩突然有些紧张,问道:“不会是都被你洗劫了吧?!” 说话间庾珩的双手已经紧紧抓住了岑以末的衣领,毕竟是上过沙场的老将,这一抓确实让身子更加单薄的岑以末猛烈的咳嗽起来。 “没...没有!”他赶紧说道。 听到这话,庾珩才松开了手,自己已经失去了最爱的妻子与孩子,如果这些兄弟再有任何不测,只怕他会跟那个人拼命。 “这份名单,是我父亲给我的。”岑以末实在觉得讲出真相很残忍,但是周身的罪孽,他不承担,就只剩下妹妹来承担了。 “你父亲是谁?”庾珩脑海中回顾着参与过长流抵御战的人,能有这份名单的人,绝不是普通的士兵,而岑以末大概二十来岁,他的父亲应该是四五十岁的人。那会是谁呢?他粗略的圈出一个范围,其中包括他一直都没弄清楚为什么突然通敌叛国的霍继首。 岑以末一掀一摆跪倒在地,低着头道:“殿下,我与妹妹其实不姓岑,我们姓霍。” 庾珩的脑袋突然一下炸疼起来,抬脚就踢在岑以末身上,岑以末胸口像被巨石击中一般的疼痛起来,但他很快捂着胸口又跪直了身子。 “你知不知道你父亲做了什么?如果不是因为他通敌叛国,我的三千八百多名将士怎么可能只剩下这二百七十八个?”庾珩咆哮完这一切,沉默的抬头看着满天星斗,这句他在心中转了千百遍的话,终于可以痛快的说出来。 “可能您很难相信,我父亲通敌叛国一事,另有隐情,这也是我们兄妹苟且活到今天的信念。”岑以末强忍着胸腔中泛起的血腥味,慢慢说道。 “你们早就该死了!”庾珩愤愤地指着跪在地上的岑以末说道。 “是的,我们兄妹是该死,但不是因为父亲通敌叛国一事,而是因为我们兄妹捡得一条命,却行差踏错,做了河盗危害他人。更因为这份名单!”岑以末想起自己一次次找到这些人的家乡,却一次次得到相同而绝望的答案,突然痛苦的哭起来。 庾珩从岑以末毫无伪装的哭泣中,似乎感觉到了一丝不祥,立即追问道:“这份名单上的人,都怎么了?” 岑以末渐渐止住了哭声,擦了擦眼泪,道:“因为我与妹妹是朝廷通缉的人,所以京都我们不敢回去,所以住在京都附近的人什么情况我没有走访。然而,其他四散在神世十洲的人家,我走访过半,却发现...”说到这里,岑以末的声音再次变得哽咽。 “发现什么?”庾珩问。 “没有一个活口,就像当年霍家被抄家灭门一般!”岑以末紧闭双眼说出这句话,已经痛苦到了极点。 庾珩又开始头疼起来,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厚厚地名单散落在地上,他一言不发的一张张捡起来,摸索着上面的每一个名字。 “你父亲干的?”庾珩终于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找不到将士们的亲人了,他以为他们搬走了,实际上他们早就不在了。 第109章 达成共识寻真相 “我父亲也是受人指使,我曾经偷听过他与那几为大人的谈话,他们让父亲去斩草除根,父亲也许从下定决心要做这件事开始,就知道霍家要大祸临头了。所以,很快把我和妹妹送走了。对外说我们去探亲,实际上把我们送到了一个连我们都不知道是什么地方的陌生去处。”岑以末说道。 “我现在很想杀了你们!”庾珩淡淡地说,并问岑以末:“你知道那二百多人回到家,满心以为会有幸福而平静的生活,等待他们的却是尸横遍野,是一种何等绝望的感受吗?” 庾珩叹了一口气,然后苦笑起来:“这么多年,我一直以为回家要面对自己妻儿死讯的人只有我一个,原来还有二百七十八个啊!” “您知道的,我选择把这份名单和所有的事实告诉您,不是急着让您杀了我。”岑以末冷静地说道:“您不觉得这就像一个大圈套,我们都是在里面乱窜的困兽,这样内耗早晚会死的。换个角度看,能找出真相,让那些亡魂得以超生的,只剩下我们三个了!” 庾珩抬起眼看着岑以末,无奈的一笑,说道:“是啊,你把这份名单给我,是冒着死的危险告诉我,其实我们是同类,也是唯一可以共同奋战的队友。” “我相信我的父亲是个正直的人,哪怕全世界都觉得他是个叛徒。”想起父亲的脸,眼泪又忍不住了。 “其实,我早就应该想到,与他们有关的人,可能早就遇害了。”庾珩抓着名单说:“但是,我就是不敢承认,因为这太残酷了。” 回忆起当年在流洲作战时的场景,霍继首确实是不可多得的衷心良将,曾经几度为自己挡刀挡箭,可是变化来得太突然。他被急召回京,一个月后就传来他叛国被斩的消息。那时候,庾珩甚至来不及痛心,就要拿起武器与来势汹汹的齐明军队搏杀。 而当战争结束,他想第一时间回到京都查清霍继首叛国一事,却被素华的死牵制住,失去了理智。远走他乡,放弃了皇子的身份,也失去了查清一切的最佳时机。 “现在去查还来得及吗?”庾珩好像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岑以末。 “我会把我知道的如实告诉您,我们的目标至少现在都是一样的,一旦证明我的父亲确实做了令人不齿之事,霍苏晏必当即刻死于您的面前。”岑以末斩钉截铁的回答庾珩。 “原来,你叫霍苏晏啊!要是你还是霍苏晏,我还是萧珩,该多好。”庾珩突然感叹道。 然而,对于岑以末来说,还有比怀念过往更重要的事,他说:“今晚所发生的一切,可以帮我瞒着妹妹吗?来日,也务必请您护她一命,一个兄长的所有期望莫过于此吧!” “我也有弟弟,但是见面的次数不超过十次。”庾珩拍拍岑以末的肩,继续说道:“先这么定了吧。但是,你们河盗一事?” 岑以末一笑:“从今以后河盗被您和杭大人剿灭了,如果需要给天下一个说法,那么就把我带走吧。”说罢,双手握拳举到胸口,做了一个准备戴枷锁的动作。 “把你抓走,朝廷必然要来提人,你和妹妹的身份岂不就暴露了?”庾珩问。 岑以末显的有些为难,问:“那可怎么办?” “你们船上都是跟你出生入死的兄弟,虽然有点卑劣,但是找两个愿意代替你们的人,总不难吧。”庾珩指着远处的河盗船只说道:“再者,剿灭河盗,总要把他们都抓获才算吧。” 岑以末想了想,也只有这招偷梁换柱,可以救自己与妹妹了。于是点点头,道:“给我点时间,我去寻合适的人。” 第110章 曹三濮再生波澜 庾珩与岑以末走回长亭时,夜已深沉,杭一合本就是个书呆子,眼下与岑以微正大眼瞪小眼的干坐着。 “杭一合曾经跟我说过,他与你妹妹有过过婚约。”距离长亭十步开外的距离,庾珩看到眼前这一对小男女,不由的对岑以末说道。 岑以末点点头,说道:“可惜我霍家今生只怕没有福气有个杭家的女婿了。”说罢,转头对庾珩淡淡一笑,神色有些悲戚。 “那可未必,杭一合也是被贬至长洲的,他的国公父亲直接与他断了父子关系,看他们的造化吧。”庾珩宽慰道。 “可是,您看看杭大人能挨我妹妹几顿揍?”岑以末话音刚落,两人不约而同的笑起来。 “哥哥,你在笑什么,还不快些回来。”岑以微听到笑声,朝他们所在的方向招手,显然她刚刚经历一场难熬的无趣。 二人加快了脚步,回到长亭,庾珩说道:“时辰不早了,还请岑兄抓紧时间落实,我与杭大人就先回去等待消息。” “自然,最迟后天一定给庾主簿答复。”岑以末说着便示意妹妹可以走了。 杭一合一头雾水,这庾珩又背着我做了什么?然而,现在不是提问的时候。 这段时间以来,他已经适应了信任庾珩。只要他谈妥的事情,自己就不需怀疑,细节部分还是回到落脚处再问吧。 “喂,你帮我看住了云微度,回头我还要让她带我去找飞镖的主人呢!”岑以微临上船前对杭一合说道。 “那是自然的,我也要找飞镖的主人不是。”突然被点名的杭一合笑着告诉岑以微。 看着河盗的船一艘艘离开,消失在深夜中,杭一合才开口问庾珩:“你们都说了什么?就这么让他们离开,是不是放虎归山?” 庾珩看着一脸焦虑的杭一合,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向他解释,他与岑以末之间发生的一切。但是,杭一合的担心并不是多余的。按照原来的计划,今天如果谈判不顺利,他们埋伏在四周树林中的士兵就会冲出来,直接取了岑氏兄妹的性命。 但是,随着双方谈话的展开,他们都意识到光岑以微就不是他们能对付的,更何况还有那三四船的河盗。所以,二人默契的选择了和平谈判。 只不过,连庾珩也没有预料到,这兄妹俩竟然是自己在瀛洲时的故人,更加出乎他的意料的是他们的身世。不管是不是放虎归山,出于自私的角度,他都必须保住岑以末和岑以微的命。因为,只有他们活着,才有可能让当年的一切真相浮出水面。 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愧疚没有逃过杭一合的眼睛,但杭一合还是选择信任,说道:“你们谈了许久,我想也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清楚的,先回县衙休息吧。” 庾珩会意的一笑,让身边的士兵吹了三声口哨,这本是与曹三濮越好的信号。如果有危险就放烟雾弹,如果安全就吹三声口哨集合。 但是,口哨响过很久,都没有听到曹三濮的回应。 不祥的预感猛然袭上杭一合的心头,难道是河盗们反杀了曹三濮的人? 回程的船上,岑以微急不可待地取下斗笠,欢快的像一只飞出鸟笼的小鸟,在船舱中溜达。当把所有的压抑都排解完,杭一合的面容却不断地在她的脑海中浮现。他的笑容是那么干净,岑以微可以肯定,这是她这辈子见过最有感染力的笑容。 若是她没有戴着斗笠,所有人都可以看到,每一次杭一合脸上浮起笑容,她都在跟着笑。这是怎么了?她从来没有过的感觉。特别是二人目光第一次接触的那一刹那,为什么会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与狂喜? 心存疑虑的岑以微开始变得有些焦虑,她多想把自己的困惑跟哥哥分享。然而她不能说,因为哥哥肯定会笑话她的,于是在船舱里一边踱步一边用力地绞着手中的丝绢。 岑以末没有发现妹妹的异样,因为他在思考该找谁来做他们的替身?船上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们,又该如何安置? 第111章 兄妹重回救庾珩 岸上,士兵又吹响了三声口哨,可是依旧没有回应。 “要不,我们去找一找曹大人?”士兵问道。 “不,不能去,他们只怕已经凶多吉少了,我们现在去说不定只会羊入虎口。”杭一合反对道。 庾珩则跟他想的不一样,上过战场的人,都对失去战友有切肤之痛。他对士兵们说道:“你们的人分成两队,一队人马护送杭大人回县衙,并请求县丞调派人马过来支援。另一队人跟我走,我们去找曹大人。” 杭一合不解地看着庾珩,问:“你很可能是去送死,你知道吗?” 虽然心中的猜想与杭一合所想相差无几,却不愿意放弃找曹三濮的想法,哪怕只有一个人活着,也要把他带回来。 “你回去吧,应付这样的场面,我有经验!”庾珩翻身上马,并对杭一合说道。 杭一合也很快跨上了马背,想要跟庾珩一起去,说道:“只有你是英雄,我就是个懦夫吗?” 却被庾珩粗暴的制止,呵斥道:“你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去了只会添乱,到时候我是管你还是救人?” 杭一合的倔脾气也上来了,四处找着马鞭,想要提前出发,哪知庾珩早就把马鞭攥在手中,催促着旁边的人:“带杭大人回县衙!” 说罢,一鞭打在马背上,有经验的士兵引导着杭一合的马朝着县衙方向疾驰而去。 “庾珩,你给老子活着!”马背上的杭一合放声大喊。 “哼!”庾珩又好气又好笑,这家伙总是耽搁时间,但是这个世界上还能喊出这句话的人,估计也只有杭一合这个蠢蛋了。 岑以末走出了船舱,他已经想好了能替代的人,打算去找他们商议。 “哥哥!”岑以微突然喊道。 岑以末又折回来,问道:“怎么了?” “刚才我就想跟你说,长亭附近有很浓的杀气,只是你与庾主簿回来,三言两语就告辞离开了,我没有机会说。”岑以微已经将斗笠重新戴在了头上,意思很明确,她希望岑以末能够与她回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掉头回去!”岑以末对掌舵的人喊道。 如果真的像岑以微所言,他可不希望唯一能够帮助自己查清,父亲当年疑案的人这么快就遭遇不测。 “你确定杀气不是因为周围的士兵?”岑以末再次确认。 岑以微摇摇头,说道:“我猜想他们原本在暗处埋伏了人,可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些埋伏着的人被其他人反杀了!” “全速前进!”在岑以末的号令声中,所有船只飞速向长亭驶去。 当岑以末等人来到刚才谈判的长亭时,周围出奇的安静,只有各种昆虫的鸣叫此起彼伏。岑以微慢慢抬起双手,示意周围的人尽量安静,所有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杀气已经淡去,但还是存在,就像一缕细细的丝,牵引着岑以微敏锐的感官。 她的手指着前进的方向,大家谨慎的跟上。若是白天还好些,而现在虽有满天星斗照耀,却也很难看清脚下的路。前进的节奏与方向完全由岑以微控制。 直到打斗的声音能够清晰入耳,大家才拿出各自的武器,做好战斗的准备。 蹑手蹑脚的往前又移动了一些距离,高高的草丛成了他们的掩护,岑以微轻轻地说了一声:“不是人。” 所有人都紧张起来,与人厮杀尚且困难,敌人若是妖怪,那就几乎没有胜算。 “救人为主,不要恋战。”岑以末补充道,众人点点头。拨开眼前的杂草,朝着不远处的战场奔去。 虽说,眼前的对手是妖怪,但根据他们的形态来看,都是一些很初级的妖怪,绝大多数都还保持着动物的形态。却也不能轻敌,因为这些家伙已经能够直立行走,比寻常的老虎豺狼要高出一倍,开口说的都是人话。 “又有一波送死的来了,哈哈哈!”说话的显然是这群数量不小的妖怪的首领。他有着老虎的形态,獠牙却很长,鲜血还顺着獠牙往外淌,看来他光靠这对牙齿,都可以咬死不少人。 第112章 岑以微秒杀群怪 这是岑以微最害怕的场面,若对面是有魂魄的人,她可以轻而易举的取走对方的魂魄,而做到一招毙命。可是,这些妖物,无论是体型还是力量,都让她无从下手。 不过,在扫视了一圈拼死抵抗的人群中,没有发现杭一合的身影时,她有些慌了,难说那个爱笑的司牧大人,已经丧命。 依靠手中的紫金花翎刀与多年的沙场经验,庾珩还能抵住怪物的一次次进攻。但是,很快体力不支的疲惫也让他身上出现了数道伤口,鲜血汩汩而出。 当所有妖物的注意力被岑以末等人吸引时,庾珩终于可以喘口气,才发现跟着自己一起来的人几乎都成了怪物们的食物。还有半条命的曹三濮也在他身后喘着粗气,情况并不乐观。 战斗很快在妖物与岑以末他们之间展开,惨叫声不绝于耳,他们带来的人显然也抵挡不了多长时间。庾珩不想连累更多的人,捡起紫金花翎刀,像妖物首领的后被砍去,试图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但奇怪的是,他们居然连头都不回,还是向着岑以微所在的方向拼杀而去。眼看着妖物聚在一起,那首领说道:“嗯,就是这个味道,我们找的就是你!” 这句话让庾珩感到疑惑,河盗与妖怪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是什么指引着这些妖怪找上门来? 要看着妖怪们越聚越多,河盗们已经被逼得步步后退,庾珩有些担忧起来,岑氏兄妹对他有非同寻常的意义,可不能有什么闪失啊。 岑以微没有想到这些妖怪的杀伤力居然这么强,自己带来的人很快就被斩杀殆尽。她冲了出来,将幸存的人挡在了身后,一股强劲的气脉从她掌中发出,却没有直接冲击到汇聚在一起的妖怪。 一瞬间所有妖怪就像被困在了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空间中,只听到岑以微口中说了一个“杀”字,妖怪们就像中了蛊似的互相厮杀。每杀掉一个妖怪,就有一颗妖丹悬浮在半空中,发出耀眼的光。 而每杀掉一个妖怪,这个空间就会缩小一点。很快除了最强的那个妖怪活着,其他的妖怪都变成了妖丹。 原本黑暗的荒野,突然被妖丹照得亮如白昼,唯一活着的妖怪杀红了眼,也被挤压在狭小的空间中不能动弹。 “收!”岑以微说道。 空间快速的缩小,里面的妖怪被挤压的疼痛难耐,惨叫不断,听得庾珩头皮发麻。所有人就这么看着妖怪被挤得皮开肉绽,最后一声巨响,妖怪炸成了碎片,化为一颗妖丹。 不同成色的妖丹不断融合,变成一颗接近正圆的妖丹,却被岑以微一点点吸进体内。 战斗结束了,庾珩顾不上身上伤口的疼痛,扶起地上的曹三濮,试探着他的鼻息。 岑以末也在尸首堆里翻着自己带来的人,也许一切都是上苍注定,最后一个河盗也在不久后咽气了。 “也许这就是老天爷帮我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吧,这里有河盗有官兵,有激烈的厮杀痕迹,就当我们真的被剿灭了吧!”岑以末无奈地对庾珩说。 “那就忘了过去的身份,重新活一次。”庾珩明白他的意思,指了指曹三濮,道:“帮我把这功臣扶回去如何?” 岑以末蹲下身子将曹三濮背在身上,岑以微也顾不上男女之别,扶着失血过多,而有些神志不清的庾珩向河边走去。 这条路并不长,他们却艰难的走了许久,当再来到长亭旁,天已经蒙蒙凉了。担忧不已的杭一合到了县衙后,迅速找了援兵马不停蹄的赶回来,正好遇到满身是血的四人。 庾珩保持着最后一丝力气,等到了杭一合,并亲口告诉他:“记住,长洲守备曹三濮带兵英勇剿灭河盗。”说罢,用尽力气捏了一下杭一合的手腕。 杭一合看了一眼岑氏兄妹,知道庾珩有意保护他们,只得轻拍庾珩的手,告诉他:“我知道了,你先休息一会儿吧!” 第113章 互相好奇的两人 庾珩在县衙后院里躺了三天,紫金花翎刀一直在他身边,发出淡淡的光。正是这淡淡的光,不断地治疗着庾珩的伤口,所以他比曹三濮的情况要好很多。 躺着的这三天,每天岑以末都要带着妹妹来看望庾珩无数次,看得岑以微都快吐了。每次都听着他们谈着相似的话,而自己只能无聊的在房间里踱步,走累了就到床榻边坐下。 这一天,正无聊的四处扫视的岑以微,发现了紫金花翎刀发出的光。并且她发现那夜被飞镖划出的深痕,居然像人的伤口一样,愈合了,只剩下一道不太明显的痕迹。 “庾大人,您这刀该不会是个妖精吧?”岑以微问道。 岑以末觉得妹妹失礼,拉了拉她的袖子,让她安静下来。庾珩却不在意,只是一笑,道:“它不是妖精,却有非凡之处,你是看到刀上的划痕愈合了吗?” “是的,好神奇啊!我能拿起来看看它吗?”岑以微好奇地征求庾珩的意见。 “可以啊,你看吧。”庾珩爽快的答应。 岑以微拿起刀来,发现它身上的紫色光消失了,摸了摸那道伤疤,确实快要长好了。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但看到一个稀奇玩意儿,对此时百无聊赖的岑以微来说,必然事件趣事。 “它会被劈断吗?”岑以微又问。 “会,但是会慢慢的长出来。”庾珩告诉她。 “真的很神奇。”岑以微把刀放回原处,发现那紫色的光又出来了。 岑以微说紫金花翎刀是妖精,庾珩突然想起那天夜里,岑以微吸收妖丹的一幕,说道:“不过,有件事要提醒你,今后再遇到妖丹,把它们收起来就好。千万不要再像那夜吸到体内,因为妖丹本就是邪物。你把它们吸到体内,确实会增长功力,但过多过杂,就很难驾驭,怕反伤了你就不好了。” “你怎么不早说,我都吸收许多了。完蛋了,我会不会变成妖怪?”岑以微紧张起来。 “现在还不是,以后就不好说了。因为妖怪接触到紫金花翎刀会疼痛难耐,而你刚才并没有任何不适。”庾珩笑着跟她解释。 岑以微这才放松下来,说道:“以后我还是把他们收集起来就好,不然真被反噬了,哥哥就没有妹妹了。” 岑以末听到这话,戳了戳妹妹的额头,也笑了起来。 “还有,我一直很好奇,你那天夜里用的是什么招数啊?”庾珩问道。 说起自己的招数,岑以微就很是自信了,她说道:“我把它叫做土元金钟,只要有足够的空间,还有泥土,我就可以用气脉聚成一个坚不可摧的空间,就像一个倒扣着的金钟。外面的人听不到,其实在里面的人会听到扰乱他们神志的咒文,控制他们互相残杀。” 庾珩听着简直不可思议,这个世界上还会有这么恐怖的存在,然而更恐怖的是,土元金钟里每死掉一个妖怪,空间就会相应的缩小一点,最后存活下来的那个妖怪,也会被金钟挤压致死。 “土元金钟,会不会有水元金钟或者火元金钟之类的?”庾珩以为她可以把五行都来一遍,但是得到的答案令他有些失望。 “我的法力其实不强,其他形式并没有尝试过。”岑以微无奈地摊摊手。 庾珩始终相信,所有招数都有破绽,均可破绽,于是问岑以微:“那如果被你的金钟控制住,可有破解之法?” 岑以微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应该有,不过我这个只是猜想。五行本就相生相克,土元金钟本就是土生金的过程,按照木克土的说法,兴许可以有方法破解。” 庾珩点点头,不过但愿自己不要被困在里面便是了。其余的,是被困住的妖怪们该关心的事。 第114章 看望受伤曹三濮 岑以微的许多招数,来自她丰富的想象力,她不知道自己的神力从何而来,自然不知道怎么运用,不过是瞎猫碰到死耗子,有一招是一招。不过,这样的对手却是最令人惧怕的,因为不知道她出什么招,就无法破招。 不过五六天的工夫,庾珩的身体就恢复的差不多了。虽然这些妖怪看着很凶残,却对妖术的运用并不精通,全靠蛮力在打。不过,曹三濮就比较严重了,庾珩他们赶到时,曹三濮的人已经死得只剩十来个。庾珩几乎是从妖怪的嘴里,将曹三濮拖出来的。 当时以为曹三濮已经不行了,但是探了鼻息,虽然很弱但还没有断绝,才拼死救他回来。自从回到县衙,还没有去看过曹三濮,不过是听岑以末他们口述曹三濮的情况。 想来曹三濮也是执行公务才受的伤,庾珩才能下地,就让杭一合陪他去看曹三濮。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问问他那天夜里的情况。 二人走进曹三濮所在的房间时,喂药的仆人才刚刚离开。曹三濮靠在床榻上,身上的伤口大部分都愈合了,脸上也有了些血色。庾珩先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势,最严重的就是肩背上怪物的獠牙咬伤的地方。若是獠牙再长一些,曹三濮整个人都要被他咬穿。 “多谢庾主簿救命之恩。”曹三濮开口致谢,身子略往前欠了欠,马上被庾珩扶住。 “曹守备哪里的话,若非因为捉拿河盗,你也不可能受这么重的伤。”庾珩客气道,随即问曹三濮:“曹守备可还记得,那夜怪物怎么出现的?” 曹三濮双目微闭,似乎在回忆那天夜里的事。因为要埋伏河盗,他们都尽量将身子藏在高高的草丛中,密切地留意着长亭周围的一举一动。负责侦查的士兵回来报告说,庾主簿与河盗头目单独进了树林中谈话,曹三濮的神经更加紧绷,生怕庾珩遭遇什么不测。 于是,下令留一部分人在草丛,其他人轻轻的向树林方向转移。可是众人才转身便与这些怪物四目相对了,他们就像从土里钻出来的一样,无声无息。又或者是大家都太过于留心长亭周围的变化,而忽略了其他方位。 还没等士兵们拿出武器,怪物们就发动了进攻,几乎是一口一个将人吞到肚子里。曹三濮顿时就慌了,事发突然,他一点思考与准备的时间都没有。于是,只能选择硬拼。 敌我力量悬殊巨大,曹三濮等人又不能暴露,只得一边往森林深处退去,一边抵抗怪物们的进攻。 “我觉得这些家伙才遇到我们的时候纯粹是饿了,可当他们逐渐吃饱了,他们的目标就暴露出来了。他们的眼睛始终盯着长亭那边,好像他们要找的人在你们当中。”曹三濮回忆说。 这一点提醒了庾珩,当岑以末等人赶到时,妖怪们也不再进攻他和曹三濮,而是转向岑以末他们。而且所有怪物都聚拢在一起,嘴里发出某种他不懂的声响,就像一种信号。 难道,他们的目标是岑以末兄妹俩? 这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他们一路上遇到的妖怪也不少。可这么多的妖怪是受更厉害的妖怪控制,还是岑氏兄妹身上有东西深深地吸引着他们呢? 这个问题,莫说是庾珩,就算是问岑氏兄妹,他们只怕也说不清楚。庾珩凭直觉认为,这两人身上定然还有惊天的秘密,只是他们都不清楚罢了。 如果,真的有妖怪会不停地袭击岑氏兄妹,那长久地呆在这里不是很危险? 一定要解决这个问题,否则别说查清当年霍继首叛国的事,就连活命都困难。 庾珩又嘱咐了曹三濮几句后,便与杭一合走了出来,确定四下无人后,庾珩问道:“岑以微还有没有提到去找飞镖的主人?” 第115章 虎毒有时也食子 “怎么不提?每天至少嚷嚷三遍要去找到那个飞镖的主人,云微度已经快被她烦疯了。”杭一合说。 庾珩不禁笑了起来,这个岑以微真是一个有趣的家伙,凶的时候看都不敢看她一眼。可是,终究是个小孩子脾气,总是不依不饶的。 “你还记得那天云微度说的话吗?”庾珩的问题让杭一合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她说了那么多话,谁知道庾珩指的是哪一句。 “我是说,云微度说有人雇她来杀我,而且是因为她长得跟素华相似。”庾珩一提醒,杭一合立马反应过来,点头道:“你说这一句啊,雇她的人必然对你很熟悉喽!” 庾珩无奈的一笑,因为他已经大概猜出想杀他的人是谁了,并不想再隐瞒杭一合:“你是自小就进闻天书院,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人,人世间很多传闻也许你并不知道。我本不想破坏这个世界在你心中的美好,可是却不想总是让你猜。” 杭一合确实从五岁就进了闻天书院,那是一个远离世俗,远离朝堂的地方。五岁到十八岁的杭一合就像生活在真空中一样,这一点庾珩说的没错。 “你知道谁要杀你是吗?”杭一合问道,然后告诉庾珩:“无论如何,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保护你!” 杭一合那坚定的眼神都快把庾珩逗乐了,这些日子以来,哪件事不是庾珩在保护他?这小屁孩,居然对庾珩说出这样的话。不过,难得还有一丝真情,勉强也算感人吧。 “十有八九是我的母亲要杀我。”庾珩看着杭一合的眼睛说,因为他不想让杭一合觉得自己在撒谎或者危言耸听。 尽管如此,杭一合一时还是有些难以接受,接连问了几遍:“你说什么?!”惊讶的就差把眼珠子鼓出来了。 “你是说后母吗?”杭一合又问。 “不是,亲生母亲,她觉得我是她一生的耻辱。”庾珩尽量保持情绪的平和,虽然这么多年,他早就接受了自己是母亲最恨的人,但真要说出口,还是心中闷闷的痛。 “不可能吧,虎毒不食子呢,肯定是你与伯母之间有什么误会,解开就好了。别太偏激了!”杭一合劝慰道。 “我与她之间的矛盾就是,我的出生,除非我死了,否则矛盾一直都在。”庾珩说着,不禁讽刺的一笑,常人无法想象的事,为什么都发生在他身上? 如此,杭一合只得暂时接受了庾珩的观点,虽然难以理解怎么会有母亲要害死自己的儿子。想想自己的母亲,总是在他最脆弱是帮助他。这么看来,庾珩确实挺惨的,年纪轻轻的失去了夫人孩子,连他的母亲都厌恶他。 “你可能是受了什么诅咒吧!”杭一合对庾珩一笑,希望他不要过于沉浸于刚刚的情绪中,母亲不爱,总不能父亲也不爱吧,于是问道:“那你父亲呢?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 “他很好,给了我所有能给的。”庾珩的回答让杭一合觉得自己终于找对了话题,可是这么好的父亲,怎么容忍妻子伤害自己的孩子呢?除非...... “你父亲去世了吗?”杭一合的问题让庾珩先是一愣,然后是哈哈大笑。 这该怎么回答呢? “没有,他很忙,而且他有很多孩子。”庾珩回答道。 “大户人家啊,可是京都信庾的,我还真没有听说过呢。”杭一合想了想说。 庾珩对杭一合来说本来就是个谜,再多一些迷惑也无所谓了。 “那么,你现在的打算是什么?”杭一合预感到庾珩可能会有一些行动。 “我想和岑兄他们一起去找飞镖的主人,我想看看我的母亲为了除掉我,可以选择怎样错误的道路。”庾珩说出了自己的打算。 “那我也要去。”杭一合一副休想甩掉我的表情。 “不行,你该回司牧府了,别忘了你的职责。”此去必然不顺利,杭一合跟着去只怕会受伤。 “就当去巡洲了,我早就想去了,我还想去会会那个镇南将军呢!”杭一合愤愤地说,并且补充了一条无法推脱的理由:“我被这飞镖伤过两次,而且两次都是不同的人,我总有必要弄清楚是谁吧?” 第116章 竹林悠悠见美人 耳畔是杭一合坚决要一同前往的聒噪,庾珩整个人的听觉都麻木了,却依旧面带微笑的听他滔滔不绝的摆出各种理由。 无论你说什么理由,都是不会让你去冒险的,庾珩看着杭一合这样想着。可是,要想把他送回长洲城的司牧府里似乎不是易事,这个时候他需要一个人的帮忙。 终于摆脱了杭一合回到房间,可以独自安静地待着,可是手却没有闲着。他趴在桌子上给柏无衣写了一封信,让柏无衣制造一件只有杭一合才能处理的事,还要合情合理,给他的时间只有三天。很快,这封信就被连夜送出。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当宫里出现第一片黄叶,内官监谷秋便知道又到了收枫香的时候了。可是今年的情况却比较特殊,宫中采买等事务已经不再是谷秋一人说了算的。 事情还要追溯到八月初一,按照神世惯例,又到了祭秋神的时候。礼官会提前准备好祭祀的各项事宜,神世帝只需清晨携百官及主要宫妃前往宫中广泰寺行礼即可。神世帝的后宫历来没有太多的人,所以陪同祭祀的也只有贵嫔景令瑈、昭华怀曼奴。 景令瑈本与怀曼奴平起平坐,两年前却突然升了贵嫔,代掌凤印。其实,大家都心照不宣,神世帝是不可能再立后了,景令瑈实际上就与皇后无异。可是,景令瑈性子弱,又一心想着维护宫中安宁,故而许多事也都听怀曼奴的意见。 时间一长,大家也都是表面应付她,私下里都巴结着怀曼奴。 祭礼开始,神世帝与景贵嫔入大殿跪拜,诵经祈福。怀曼奴则只能跪在殿外,日头越来越大,她渐渐显现出烦躁来,很是不满的看着大殿内二人的身影。 祭秋神,祈求今年秋收丰硕,是一年中仅次于春祭的仪式。所以,当所有的祭仪完成,已经日近正午。景令瑈由于久跪,起身时险些摔倒,还好神世帝赶紧掺了一把,景贵嫔红着脸低声道:“臣妾失仪了。” “无妨,一会儿在广泰寺中走走就好了。”对待温柔似水的景令瑈,神世帝总是无限柔情。毕竟,景令瑈是现在宫中唯一从登基前就陪伴自己的老人了,恋旧的神世帝总是格外珍惜这份情谊。 “是,广泰寺后院有片竹海,别有一番滋味,臣妾记得圣上数年不曾去了。”景令瑈提议道。 “你不说朕都忘了,虽然入秋,天气却愈加燥热,一块去散散心吧。”神世帝伸出手,想要拉住景令瑈,景令瑈也识趣的递手过去。 彼此间的一个小动作,却令怀曼奴顿时醋意大发,想要告病提前回去休息。然而,花映却提示她:“嫔主,圣上几年不去的竹海,今日却来了兴致,只怕别有隐情,不去看看,往后怕难应对。” 怀曼奴不悦地翻了个白眼,搭着花映的胳膊跟在神世帝及景贵嫔身后。好一番曲径通幽,平日里广泰寺虽也是敞着门的,却很少有嫔妃来此,都错过了这清幽的环境。 也许是受了环境的感染,人们走路的声音都轻了下来。鸟鸣声声入耳,风吹竹海,那令人沉醉的大自然的声音,没有一丝嘈杂之感,置身其中,只觉得身心舒畅。 “圣上,好像有个孩子在诵书。”谷春对神世帝说。 “嘘”,显然神世帝早就注意到了,此刻他正驻足聆听。一个稚嫩的声音,诵着: 仲尼居,曾子侍。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汝知之乎?” 曾子避席曰:“参不敏,何足以知之?” 子曰:“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由生也。复坐,吾语汝。”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大雅》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德。’” 寻声望去,果然在竹林深处,坐着一个小小的背影。 第117章 七皇子赐名萧锐 孩子诵书的声音吸引得大家都在专心的听,景令瑈也不例外,她是最爱孩子的,眼中泛出的爱意真挚无比。 “圣上,他在诵《孝经》呢。”景贵嫔一边欣赏着孩子的朗朗书声,一边跟神世帝说。 “是呀,朕记得珩儿小时候最爱躲起来诵书,朕每次都能在这竹海中找到他。”景令瑈转过头来看着身边鬓边有几丝白发的神世帝,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她终于知道神世帝为何多年不再来这里,因为这里既是伤心地,也是他心里最温暖的地方。 伸手轻轻捏住神世帝的双手,轻轻说了句:“孩子们都大了,我们也老了。” 每一句话都没有逃过怀曼奴的耳朵,除了紧握拳头,压抑心中腾起的火焰,她还能做什么? 远处,一个年轻的女子走到孩子身边,问他:“饿了吗?跟娘亲回去吃饭吧!”说罢,将孩子抱起来,三四岁的小身子在她怀里发出咯咯的笑。 “她是谁?”神世帝指着那女子问。 怀曼奴知道,这场好戏的主角登场了,虽然隔得远,但还是一眼认出了这个女子。她深知不能让这女子再次走进神世帝的视线,否则将会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于是脱口而出:“未曾见过呢!” 景令瑈回头意味深长的看了怀曼奴,脸上温柔的笑,从没有消失,她说道:“臣妾看着像是七皇子的生母,良人凌南秋。” “七皇子?”神世帝似乎从来不知道有这么个儿子,但是凌南秋这个名字他是熟悉的。五年前,凌南秋还是怀曼奴宫中的一个婢女。那时的她人长得清纯至极,就像一汪不染纤尘的清泉。手也极巧,若不是神世帝在与怀曼奴争执时刮破了龙袍,也不会遇到这个女子。 是她对着油灯,绣了一个时辰,才将龙袍受损处完美的补好。神世帝接过龙袍时,人已经被凌南秋专注的样子所迷。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于是,情不自禁下临幸了她。 而后封其为良人,又为了缓和与怀曼奴之间的矛盾,而渐渐冷落忘却了这个凌良人。至于,她怀了自己的孩子,神世帝是不知道的。幸而景令瑈暗中相救,才数次渡过难关,保住这个孩子,如今都四岁了。 “传他们过来。”神世帝指着那对母子对谷春说道。 “是!”谷春很快走了过去,一会儿工夫就将人带了过来。 神世帝以为凌南秋会对自己充满了怨恨,却哪知凌南秋是笑着过来的,规规矩矩地给皇上及两位娘娘行礼,引着孩子也给贵人们行礼。 “这孩子叫什么名字?”神世帝问凌南秋。 “妾身平日里都叫他灯儿,等着他的父亲给他赐名呢。”凌南秋的语气中充满了期待,却并不迫切,这令最看重女子性情的神世帝很是满意。 “灯儿不好听,朕想想。”神世帝说话间抱起了七皇子,果然血浓于水,孩子没有羞怯,而是摸了摸神世帝的胡须,露出了最开心的笑脸。 “就叫萧锐吧,针是锐利的,却能修补破损的龙袍,锐儿也能填补父皇对母亲的亏欠是吗?”神世帝对着孩子说。 孩子开心的看了看神世帝,说道:“谢父皇,母亲常说儿臣是父皇给母亲最大的恩赐,儿臣一定不负父皇期望。” 孩子虽小,却口齿伶俐,看来凌南秋平日里很是花了番工夫在孩子身上,神世帝一手抱着孩子,一手牵起凌南秋。 “他们母子的一切事宜,就有劳贵嫔了。”神世帝指的是给凌南秋寻个好住处,好好安置下来,景令瑈很快会意,说道:“替圣上分忧,是臣妾的本分。” 神世帝将孩子交还给凌南秋,转身回听涛殿议事。 景贵嫔给凌南秋安排在飞华宫内,次日晋封的旨意便下来了。昔日的凌良人摇身一变成了凌承徽,因贵嫔举荐,神世帝也应允她协助景贵嫔打理宫中事务。 第118章 谷秋公公的过往 谷秋本姓刘,炎洲人,因幼年是家乡发洪水,与父母一起成了流民。从生洲一路行乞至京都,父母都在漫长的路途中饿死了。8岁那年被人贩子拐去净了身,人贩子倒是领银子跑了,可怜这孩子从此进了宫,成了这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因他乖巧,掌事的发善心把他打发到御膳房布菜。可能是从小饿怕了的缘故,谷秋尤其喜欢琢磨吃的。在布菜的过程中,能一眼就看出手中的菜有什么毛病,总是给掌勺的提建议,虽然从来没有人听他的。 长年累月的观察,他还掌握了各宫主子的口味。若说起来,疏桐宫的怀昭华还是他的伯乐呢。那一年怀昭华怀着四皇子萧拓,害喜严重,总是吃不下东西。口味也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原本喜欢的吃食,如今到了眼前总是一口都不愿意吃。 怀昭华可是神世帝心尖尖上的人,御膳房上下乱了套,想着法子琢磨疏桐宫的膳食,但收效甚微。 这时掌勺的一气,把锅和勺扔到谷秋面前,说:“你平日里不是最能琢磨哪位主子爱吃什么吗?来,你要是能做出昭华娘娘满意的膳食,我这掌勺给你当!” 谷秋知道,这时自己的机会到了,于是利索地捡起锅和勺,在御膳房里一通折腾,几道素日里掌勺们都做过的菜就被布菜太监端了出来。掌勺的一脸不屑,道:“这些菜都是我平日里做过的,也不过如此,我看这御膳房就等着受罚吧。” 一个时辰后掌事的太监被疏桐宫传去,原是一脸凝重,想着这次在劫难逃了。回来时,却春风得意,还拿了赏钱回来,分给谷秋,并告诉他:“往后,疏桐宫的饮食就由你负责。” “哟,公公,小的还要布菜呢!”谷秋故意掂对方的声气,也是说给掌勺的听。 “布什么菜啊?布菜太监到处都是,能伺候昭华主子的,可就你这么一个啊。”掌事太监鄙夷的瞥了掌勺一眼,又对谷秋道:“往后,这御膳房的掌勺你来做吧!” 现在的谷秋除了神世帝吩咐,都不再掌勺做菜了。他已经是负责宫中采买的内官监,虽然不像谷春那样,能够直接接触到国家大事,却是人人羡慕的肥差。除了采买有油水,内官监负责开设的几个厂子,也总是不断地“孝敬”着他。 这天,谷秋结束了宫中的事务,钻进了内官监专用的轿子,打算回到京城的宅子里好好的休息。由于神世帝赐他姓谷,与谷春一样,所以为了区分,他的府宅匾额上写的是“秋府”。轿子出了宫门一路向西,轿夫都是训练有素的,步子轻快而稳当。 秋府距离宫城不算近,轿夫走了约一个时辰,穿街过巷才到达。管家刘籁是个皮肤黝黑,五短身材的精明家伙,在京都各府管家中可以算的上最有辨识度的一个,就连城中的老百姓也很熟悉他的长相。因没少帮谷秋做些强买强卖的事,百姓背地里都称他“矮黑鬼”。 轿子才停下,矮黑鬼就过去打开轿帘,伸出胳膊给谷秋搭着。轿夫将轿子抬到轿厅,自去歇息。谷秋回了房中,两个娇俏的丫鬟打了热水给他泡脚,又给他掐肩捏腿的伺候着。 “我不在家这几天,可有人来找我。”谷秋喝了一口青玉,缓缓问道。 “老爷不是说笑吗?咱们秋府哪天不是人挤着来的,不过是奴才给您挡下了。”矮黑鬼这话说的谷秋心里听着舒服,人多说明谷秋是有人巴结的,管家挡下了,说明不是谁都可以进秋府的门。 “捡重要的说。”谷秋虽然心里高兴,面上却依旧冷淡。 “是,奴才觉得有三个人非得亲自跟老爷汇报才是。”矮黑鬼陪着笑脸说道。 第119章 登门拜访的三人 谷秋体型肥胖,将脚从水盆里抬出来显得有些笨拙,拿着揩脚帕子站在一旁的丫鬟,赶紧跪在地上替他擦干脚上的水,又拿了双干净些给他穿上。丫鬟们都知道老爷有要事与管家刘籁说,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你一个个的说。”谷秋抬了抬茶盏,刘籁将水壶提过来续上了热水。 谷秋又喝了一口茶,刘籁才不紧不慢的说:“这三个人,其实都奔着一件事,小的想您现在估计也在为这事发愁呢。” “小的最先收到的是生洲司牧的书信,信中说今年所有枫香的收成不及去年的一半,问老爷如何处理?”刘籁先说了最棘手的事,枫香是专供皇家使用的香料。当然,前些年枫香产量巨大的时候,谷秋也让刘籁偷偷拿到黑市上卖。 才开始并卖不起价,可自打知道这是特供皇家的香料后,一两枫香最贵炒到了一万两银子,谷秋也算在这一项上赚了个盆满钵满。然而,后来黑市上就再也没有枫香了,一是产量越来越低,谷秋不好再弄出来卖;二是这东西若在民间查到是要杀头的,倒追回来,谷秋不见得安全。 所以,他卖了三年后也不敢再出手,家里藏了些平日里别说焚香,就算挨近些都容易染上那味儿,招人怀疑。从去年开始,收上来的枫香量就不足宫里报上来的,他也只好拿出部分前些年藏的,把数量添足了。 然而,刘籁说今年的收成不足去年的一半,谷秋大略算了一下,就算把自己藏着的所有枫香拿出来,也是不够那个数字的。 “这是个大事。”谷秋又喝了一口茶,想起这青玉也是长洲上任司牧偷偷“孝敬”自己的,突然就觉得不是滋味,茶盏仍在一边。 “要不明儿老爷进宫跟贵嫔娘娘讨个主意?”刘籁问道。 “不可,如今贵嫔娘娘是面儿都不见我的。”谷秋不是不知道该去找宫中管事的,却难见一面。 “这是为何?此等大事也不行吗?”刘籁很是不解。 “哎!”谷秋先是叹了口气,才接着说道:“这才十来天的工夫,贵嫔主子几乎就把各项事宜都交给新晋的承徽主子,如今有什么事都是去找承徽商议。她表面上总是温柔含笑的,却是一个有主见的,不再那么好说服了。” 这一点刘籁是知道的,原先谷秋总是能够轻易的从给宫里的东西里截下一部分,一开始是怀昭华管事,本就对他多有照顾。后来,贵嫔掌事,却是个软性子没主见,跟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而如今,居然出了这么个厉害人物,连谷秋都摇头,看来宫里是真变天了。 “说下一个吧,这件事我先去找昭华嫔主商议了看罢!”谷秋决定先把这三个来访者都听一听,寻求转机。 “第二位可是难缠的鬼儿,度支尚书苗广知。”刘籁才说出“苗广知”三个字,谷秋就觉得头皮子疼,这家伙平素见着都想躲着的人,怎么主动找到秋府来了。 “他为着什么事,你可有问问?”虽然知道苗广知没有见着自己,是不太可能轻易跟刘籁说什么的,但是会抱着侥幸问了一句。 刘籁摇摇头,果然不出谷秋所料。看来又是一块难啃的骨头,度支尚书登门造访左不过跟钱财有关系。难不成是察觉到我的什么错漏?谷秋这样想着。却很快打消了这个可怕的念头,苗广知若是抓着谁的错处,是不会来家里提醒的,只怕是国库紧张,想从宫里抠银子。若真是这样,那谷秋可得拿拿腔调,好好为难为难这个苗广知才是。 可是转念一想,苗广知背后可是太宰幸北之。虽然不满此人者不在少数,可幸北之眼下太宰之位还稳当得很。不值当去当了炮灰,看来还不能太过为难苗广知。 “明天你去苗府递拜帖,我晚上先去苗府。”谷秋不像谷春,是可以随意出入天御司的人,所以要想在宫中见到苗广知,只怕是不能的,也许这就是为何苗广知也选择登门拜访的原因吧。 第120章 是威胁还是示好 刘籁一一点头应下,都是些令主人挠头的事,看来这个秋天不好过。往年无比渴望秋天到来的谷秋,也第一次希望时间过慢一些。 “最后一位呢?”谷秋问道。 “这位很是蹊跷,金紫光禄大夫左长风。老爷素来与他并无往来,那日门童说他来访,小的也很是惊讶。”刘籁说。 谷秋想了半晌也没想通这个人来找自己能为了什么事,只得问刘籁:“左大人可有与你说什么?想仔细了,若有遗漏误了事,我要了你的命!” “小的记着那日左大夫打一进府,就一脸含笑,仿佛有什么天大的喜事要跟您分享似的。小的请他到正厅用茶,跟他说您不在府中,他也不恼,只说‘还想着来跟秋公公焚香品茶呢,如今茶是品到了,香只能改日’,留下此话便离去了。”刘籁知道谷秋与左长风素日并无往来,所以待客极尽周到,却并不熟络。 谷秋以为是刘籁上的茶出了纰漏,一拍桌子,讯问道:“你给他上的什么茶?” 刘籁机灵,一看谷秋这架势就知道,他怀疑自己蠢钝,错拿了青玉来待客。并非是舍不得这茶,而是此乃贡茶,就算是万岁爷赏下来的,也没有给他人品尝的道理。于是,解释道:“老爷莫恼,府中规矩小的还能不明白?待客的茶均是膳房存着的,您的茶另有库房不是。” 见谷秋脸上的疑虑消了八九成,又道:“那日给他喝的不过是中上等的绿茶,小的想着他的话定有深意,便说与老爷,好生揣摩。” “又是香又是茶,定然是左长风知道了什么,故意说来试探你。可是他都知道了什么呢?”谷秋摸了摸光滑而肥硕的下巴,缓缓坐下来,脑子里把这句话反复琢磨。 谷秋不说话,刘籁也不敢说话,只是静静地侯在一旁。 “茶还好说,万岁爷也赏过些,香的事可就要命了。”谷秋想来想去,都不是什么好的念头,他知道左长风的为人,若是知道自己见不得光的勾当,还隐而不说,便是想要进一步的勒索。 罢了,认栽吧!看来自己少不了登门一访。事分轻重缓急,可现在刘籁嘴里说出来的,就没有一件可以缓的事,越看他越来气。骂骂咧咧的,将刘籁赶了出去。 刘籁莫名其妙受了这股子邪气,心中也很是不爽快,可又能怎么着呢?一甩衣袖,反剪着双手,快步走回了自己独居的小院。 且说谷秋把刘籁赶出来,又骂了一通,解气了不少。可一往床上躺,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心中无名火直冒,他以为是晚饭吃咸了,起来灌了一大壶凉白开。可年纪一大,哪受得住这么折腾,来回跑了四五次茅房,今夜算是过了。 东方露白,鸡啼声声。左不过四更时分,谷秋一骨碌翻身坐起来,愣了片刻,唤人进来伺候着更衣。刘籁已经着人备好了轿子,依旧送谷秋回宫中去。 神世帝虽然没有明说,却很不喜欢宫中的太监在宫外安家,因为这些家伙在宫中活得很压抑,一旦出了宫门往往做出许多出格的事来。 可谷秋本就是负责宫中的采买,莫说要经常出宫,出京也是一年几次的事。许多时候回来时,宫门已经下了钥,于是跟神世帝讨了恩典在宫外置了宅子。神世帝见他多年来也算安分,才没有严苛的要求他不许出宫,但是必须在神世帝上早朝前回到宫中,备好早膳。 回到御膳房,当值的掌勺已经备好了神世帝今日的早膳,谷秋只需要过目筛选,将不适合的菜品去掉。每日有十道菜品是必不可少的,他们分别是来自神世十洲的特色,也代表着十洲。 每日谷秋还要打发人去天御司询问,十洲之中可有哪一洲出现异常,比如洪水、干旱、地震、战乱等。若有不太平,这一道菜肴就撤去,直到问题解决才重新端上去。 神凰二十三年、二十四年,流洲的黄金脆片儿就一直没有上桌,这也直接影响到了神世帝的胃口,每次用膳,没有不发脾气的。所以,谷秋总是期盼着派去天御司的小太监不要带来坏消息。 “回公公,今日天下太平!”小太监跑回来说道。 谷秋高兴地拍拍手,张罗着:“天下太平,上菜,上菜!” 第121章 一碗甜芋惹风波 神世帝今日早膳胃口尤其的好,特别是那碗长洲甜芋,被神世帝吃了个干净。这可吓坏了谷秋,往日这些菜充其量都是摆设,神世帝挑一筷子都是恩赐了,哪见过吃得这么干净的。一大早上,吃了这些个甜芋,肠胃哪里受得了,谷秋连连劝道:“圣上,这翠玉汤也是口味极佳的,还有这山楂羹,消食儿!” 可神世帝就是听不进去,笑着说:“今天朕高兴,长洲前些日子河盗猖獗,今日传来邸报呈上来,说是长洲司牧杭一合剿灭了河盗。你说是不是大喜事?” 谷秋哪有敢说个“不”字儿的,也满脸堆笑地给神世帝磕头,道:“圣上英明,我神世海清河晏!” “哈哈哈”神世帝笑着,趁机吃完了最后一口甜芋。 “万岁爷,杭大人这回可是立了功。”谷秋多少也知道杭一合的事,想来定是有人设下的圈套,可是那时候风口浪尖上,谁也不敢多言。如今一切都缓和了,也就顺便提一嘴。 神世帝赞同地点点头,说道:“若说功劳大啊,朕觉得还是......”仿佛想不起那人名字一般,神世帝停顿了片刻,才说:“还是守备曹三濮,这家伙还受了重伤呢!” “不过啊,”神世帝一皱眉头,道:“杭一合的奏折上直言镇南将军不作为,多次请求援兵,却不见对方回应,好好查办查办!” 谷秋与长洲一代的官员并无甚交际,说赏谁罚谁,对他而言只要神世帝开心都可以,于是道:“哟,老奴可不懂这些个儿,只是万岁爷一开心吃了奴才做的菜,奴才就跟着也高兴。您呐吃了许多甜芋,可少不了一碗山楂羹消食。” 说罢,递过去一碗酸甜可口的山楂羹,神世帝这次没有拒绝,而是接过来一饮而尽。 宫中的事就像会长脚,很快神世帝今日吃了一大碗长洲甜芋的消息便传到了各宫。只不过,听到消息的人想法不同罢了。 “嫔主,您是在担心圣上会将二皇子召回吗?”花映问正在出神的怀昭华。 怀曼奴缓过神来,不悦地道:“可不是吗?” 花映浅浅一笑,道:“这您就放一万个心吧,就算圣上此刻把圣旨仍在他面前,他也断断不会回来的。” 怀曼奴觉得花映的话另有深意,问:“你就这么肯定?是不是收到什么信了?” 花映说道:“许久没有联系上的云微度昨天传来消息。” 自桃花溪畔一闹,云微度给花映传递来模棱两口的信息,仿佛是在告诉花映,有人将她架空直接与云微度联系,而这个人便是宝瑟。这些日子,云微度再没有传来消息。花映与宝瑟之间也大有刀兵相见之势,花映一度还怀疑是宝瑟觉得自己丑事暴露,对云微度下了手。 花映本想告诉怀昭华刺杀计划失败,却因昨日云微度传来消息,而暂时打消了这个念头。 “云微度说什么?”怀昭华问。 “她说此刻她正与二皇子在一起,二皇子似乎要陪同一对陌生的兄妹去找落雪无痕的主人。”花映回答道。 “落雪无痕的主人不就是你吗?他们难不成要自己回京?”怀昭华脸上的不悦又加深了一层。 落雪无痕正是那枚飞镖的名字,因飞镖体量薄而锐利,当使用飞镖的人腕力足够大时,积雪三尺的冬日,飞镖会快速插入雪中而不留下一点痕迹。可如果扒开积雪,你会发现飞镖深深插入土中,而土层没有一点裂痕。 “嫔主不知,花映也是有师父指点。奴婢猜想,他们此刻要去找的是我的师父,花煞!”花映说到此,不觉一笑:“那可真是自寻死路了!” 怀昭华却没有这么乐观,她总觉得事情不会像花映想的那么顺利。从来没有听说过萧珩与落雪无痕有何联系,怎么就突然要陪一对陌生的兄妹去找飞镖的主人呢? 另一边,长丽宫中景贵嫔也知晓,神世帝今日早膳吃下一碗长洲甜芋,压根不是因为杭一合剿灭河盗。而是因为他的二皇子萧珩,即使负气离京,也依旧在为他的江山效力。这让神世帝看到了希望,更加坚定二皇子会回京的信念。 “娘娘用茶!”凌南秋奉上一盏清茶,却看到景贵嫔在发呆,于是唤道。 “哦!”景贵嫔恍若初醒般接过茶盏,却只是搁在一旁不喝。 第122章 凌南秋试图挑拨 “圣上心中始终是有珩儿的一席之地,哪怕他负气离京,也丝毫不减。”良久景贵嫔才说了这么一句。 凌南秋坐在一旁,她是好不容易才活得像个人样的,虽然萧珩与她并无往来,她也知道怀昭华最忌讳的就是自己这个儿子,但她却忍不住把对怀昭华的怨气,发泄到萧珩身上。既然景贵嫔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她再加一句又有何难,于是问道:“娘娘所生的两位皇子都在闻天书院编书,不知平日里可回宫中给您请安?” 景贵嫔一努嘴,凌南秋向门外望去,是一位颇具风姿的少年郎在舞剑,看年岁不过十二三的样子。景贵嫔最令人羡慕的地方,就在于她生了三位皇子,均是能文能武的。可此时凌南秋却不解,贵嫔为何要让自己看六皇子。 “妾身愚钝。”凌南秋垂首小声道。 “大皇子府中才添了长子,上个月带来给本宫看过。三皇子却还沉迷于编撰书籍,本宫让他速速与宣国公家的嫡女完婚,他却说待他成书再说!”景贵嫔说道这里,自嘲般的一笑,问凌南秋:“你说气不气人?” 凌南秋哪敢说什么,不过是附和道:“三皇子这是有志气呢!” “四皇子萧拓的王妃都有孕了,本宫要他这志气干什么?”说罢,眼神不觉又停留在了六皇子身上,道:“还是珺儿好,日日陪在本宫身边,否则早都无聊死了。” 宫中忌讳一个“死”字,凌南秋忙止住景贵嫔的话头,唤了一声“娘娘”,景贵嫔知道自己失言,对凌南秋自责的一笑。 “那这么看来,圣上也很少见到两位皇子了?”凌南秋慢慢挑起她要说的话题。 “可不是吗?几次皇儿们进宫,他都不在。”景贵嫔不无抱怨的说。 “不过,朝堂的事,我们在宫闱中不知道罢了。兴许,圣上常常与皇子们讨论编书的事呢!”凌南秋假意安慰道。 “你糊涂,圣上本是刀光剑影里得的天下,本就不爱这些酸腐的事。可本宫这两个儿子,偏偏是傻子变的,就挑了闻天书院的活儿。”景贵嫔责备着自己的儿子,大有遗憾之意。 凌南秋似乎嗅到了景贵嫔的醋意,心中不禁一乐,面上还是宽慰:“编书是流芳千古的事,不是谁都能做的。”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守门的太监便进来报:“娘娘,谷秋公公求见!” 说笑的二人相视一眼,大有心照不宣之感。谷秋现在来,只怕是秋季采办之事,景贵嫔有意回避,便打发凌南秋道:“本宫说了这么久的话,也是乏了,你去看看吧!” 得到景贵嫔的赏识,凌南秋自然乐意,起身施礼,道:“是,妾身这就去。” 凌南秋前脚刚走,小太监又跑来说:“怀昭华来访!” 景令瑈知道,谷秋轻易打发得,这位可不是好缠的。疏桐宫与长丽宫并不常往来,甚至这两年有水火不容之势,不知道这怀昭华要来说什么,总不能也说那碗甜芋吧。 “请进来吧!”景令瑈对小太监说。 不一会儿工夫,疏桐宫的怀昭华就移步进来。景令瑈扶了扶头上的步摇,生怕有一丝一毫的不妥当,被怀昭华拿了当话柄。 随着怀昭华进来的,还有她的贴身婢女花映。怀昭华倒是空着手走在前头,可花映手中却好像抱着一匹红色的绸缎般。 “妾身给贵嫔娘娘请安!”怀曼奴矮身一礼,景贵嫔也没有为难,依旧是笑脸相迎,对她道:“昭华多礼了,快些坐下,大老远过来辛苦了!”说罢一指旁边的圆凳,示意怀昭华坐下。 怀昭华也不客气,敛裙入座,道:“何来辛苦之说,圣上赐了步撵呢。”说着取出手绢擦了擦鼻翼的汗珠,道:“就是热了些,今年这秋老虎,真够毒辣的!” 此话一出,景贵嫔也就只能接招,道:“既然热,妹妹何不好好在疏桐宫待着,出来干什么呢?” 第123章 怀昭华力劝贵嫔 怀昭华不紧不慢的从花映手中接过那笸箩家什,景令瑈现在才看清楚,这是一个针线笸箩,里面除了一批红布,还有许多缠绕的彩线。有个花绷上还绣了一副凤穿牡丹,看样子倒是出自怀昭华的手。 “妹妹这么早就绣起牡丹凤凰的,不知道还以为这宫里要封后了呢!”景贵嫔没好气的说。 怀昭华也不示弱,道:“真要封后,有的是绣娘,哪里需要妾身亲自绣?” 景贵嫔不想跟她纠缠这些无聊的话题,直奔主题道:“那奇怪了,你总不会是要拿来给本宫绣吧?” “哪敢,这不是七公主要出嫁,圣上历来宠爱她,允许她大婚时使用牡丹凤凰等图样。”怀昭华看了一眼景贵嫔,继续道:“妾身虽然没有生过她,可好歹也是她的庶母不是,为她备件嫁衣,不过分吧?” 这绕山绕水的,怎么又到了七公主身上?她这招摇过市的,不会是为了炫耀自己对七公主的好吧?平日里怀昭华也不见得与七公主的生母潘婕妤有多深的交情,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景令瑈脸上好不容易准备好的笑容,一点点消失。 举起茶盏喝了一口,已经凉了,唤绾吟进来,道:“茶凉了!” 绾吟看了一眼怀昭华,对自己的主子道:“怀昭华不是才来没多大会儿吗?”虽然也客气的给怀昭华斟了一盏茶,但这个“人走茶凉”,确实气人。 “我原本是觉得自己绣得不好,想要来找凌承徽讨教的,但是宫门口的小太监告诉妾身,凌承徽与秋公公议事去了。便多走了一步,来问问娘娘了,毕竟这事你擅长!”怀昭华有些委屈的说道。 “本宫擅长?”景贵嫔诧异的问道,顿时不悦地对怀昭华说道:“你这是讽刺本宫吧,阖宫上下谁不知道,本宫绣工最差?!” “娘娘息怒啊!”怀昭华见景贵嫔一时激动起来,忙放缓了态度,继续道:“妾身说的是替他人做嫁衣裳啊!” 景贵嫔细细琢磨了这句话,侧首看向怀昭华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怀昭华看着景贵嫔越着急,自己却越放慢了谈话的节奏,轻轻地整理着裙子上的褶皱,并不急着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待衣裙整理好了,才说:“您当大家都不知道吗?凌南秋东山再起,您出力不少吧!” 不待景贵嫔反驳,怀昭华又说:“您当她当年是如何在我的眼皮子低下有孕的?”看似不经意的一笑,继续道:“那年圣上闹着出家,好不容易才被劝了还俗,却久久不进后宫。说白了,大家都是为了邀宠嘛,能利用凌南秋何不好好利用呢?” 怀曼奴微微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回忆着什么不太美好的东西,道:“何况,那些日子,我既不愿意亲近圣上,又不愿失去他!” “你说这些,是想告诉本宫你是一个过河拆桥的人?”景贵嫔问。 “过河拆桥?究竟谁过河拆桥?”怀昭华问道,却不指望对方回答,而是自己答道:“我以为是我利用了她,没想到,她一有身孕就提出各种要求。圣上宠幸出身卑微的宫人本就是丑闻,却也架不住她闹,孩子还没有生就晋了良人。” 景贵嫔知道怀昭华说的都是事实,东旻侯过于荒诞,所以百姓对新继位的神世帝,有着苛刻的要求。哪知却出现了凌南秋的事,那会儿朝中议论也不少。 “说来,这事我也有错,不过事实已经如此,我还有何可说的呢?随她去吧!”怀昭华一挥衣袖,一副无奈的模样。 “然而,最让我恨的是她看拓儿的眼神,好像要吃了我的拓儿般!”怀昭华脸上的表情变的可怕起来,长舒了一口气,才继续道:“若不是我盯得紧,硬是把这凌南秋隔开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样!” 她的每一个字都令景贵嫔心惊肉跳,回想起刚才凌南秋反复询问皇子的情况,不知道是想要挑拨景贵嫔与神世帝的关系,还是另有所图!但,怀曼奴现在也不过是凭着一张嘴罢了,没有什么真凭实据。 可是,景令瑈心中清楚,轻易怀昭华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的。心中的矛盾全体现在一双粉拳上,紧紧握着,就要绷不住了般。 第124章 承徽谷秋初交手 “娘娘且听我一句,凌南秋是养不家的!她的野心,远比您想的大,所以啊,趁这件嫁衣还没有做好,断了念想吧!”说罢,怀曼奴操起金剪,毫不犹豫的就刺穿了那幅凤穿牡丹。 景令瑈看得心中一惊,她原本只是想找一个可以破解现在宫中死局的人,却不想被怀昭华三言两语就说得心灰意冷。现在已然骑虎难下,若是放弃凌南秋,那么想要有人能够如此狠怀昭华,不遗余力的跟她斗是不可能了。可是不放弃,只怕哪天成了凌南秋上升的台阶,又得不偿失! 怀昭华已经察觉到景贵嫔内心的纠结,也不再多说,起身告辞道:“现在茶可真的凉了!” 景贵嫔摆摆手让她退下,尽量不让自己无力的样子呈现在她面前。 话分两头,凌南秋与谷秋的谈话也进行得不是很顺利。谷秋想要凌南秋松口,减少枫香的需求,可凌南秋却坚持认为是谷秋过度中饱私囊,如今无法按质按量的交出贡品,只不过没有明说。 “秋公公,宫中所需就是如此,若从您这儿减了,回头我怎么跟各宫和贵嫔娘娘交代呢?”凌南秋笑着说,一副为难的样子,道:“您有您的难处,我都理解,可您也得为我考虑不是。这点小事儿都办不好,丢的可不是凌南秋的脸。” 谷秋急得只差跳起来,可依旧耐着性子,道:“承徽主子所说句句在理,奴才担着内官监的职务,就有这个责任做好采办等事。可如今,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生洲枫香产量大减,老奴也是无可奈何的。” “有这么奇怪的事?”凌南秋故意问道,然后说:“我也看过去年的账本,宫中所需枫香八十斤,秋公公采进一百零六斤。今年因有剩余,只报了枫香七十斤,您却告诉我只能采进四十斤,差的离谱啊!”凌南秋有个好记性,看过一遍的东西,总是能记下七八成,枫香是稀有物,最为珍贵,她也记得详细。 肥胖的秋公公脸上的汗水流成了小溪,一道道在他的脸上肆意冲刷,所以秋公公总是不停地擦汗,这道让凌南秋觉得是心虚的表现。 “今年确实蹊跷,要不请承徽主子恩准,老奴亲自去生洲查看情况?”谷秋无奈,只得提出亲自走一趟的建议。 “您在京都都要不上来足量的枫香,若是去到生洲,只怕更是三十斤都没有!”凌南秋还是不放心谷秋,不过也知道秋公公在宫中的地位,所以半开玩笑般调侃他罢了。 看谷秋脸色不对,凌南秋立马说道:“我只是替贵嫔娘娘来跑腿的,秋公公就算要亲自跑一趟生洲,也得我先请示了贵嫔不是?” 谷秋只得先应下来,又催促道:“有劳承徽主子抓紧,否则耽搁秋季采办。” “那是自然。”凌南秋答道,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谷秋只得施礼退身出去。 这算是自己东山再起后遇到的第一件大事,若办得不妥当,只怕前途堪忧。可是,现在她要思考的是,这件事是为谁办?景贵嫔,还是神世帝? 无论为谁,归根结底不都是为了自己,那就看眼下讨好谁对自己最有利了。盘算了许久,她决定还是先把事情办得令景贵嫔满意。 谷秋在神世帝面前是大红人,景贵嫔却不喜欢他。因为景贵嫔在翻阅多年的采办账簿时,前后一核算,就发现了谷秋在其中做的手脚。可是,碍于谷秋在神世帝以及怀昭华身边的特殊意义,她并没有动手,而现在显然是把所有问题推给了凌南秋。 凌南秋并非傻子,很快就悟到了这层。所以才有了该巴结谁的想法,真是困难,既不能得罪景贵嫔,却又不能让谷秋在神世帝面前说自己的不是。看来,是需要费心好好想清楚。 第125章 有家难回是刘籁 谷秋多年来没少在宫中采办上动手脚,也少收几个督办的厂子的好处。同样的手法也被刘籁学了个清楚明白,在秋府多年也攒下了一笔钱。因着谷秋是个公公,刘籁从跟他那天起,就自动放弃了娶妻生子的念头。 可一时冲动容易,长久坚持就困难了。约莫三年前,刘籁在红妆阁认识了个姑娘,帮她赎了身不说,竟然背着谷秋偷偷置办了所小宅子,金屋藏娇。而今,二人的儿子都会走路了,却只能苦苦隐瞒,就怕谷秋知道此事,落得个家破人亡。 今晚,刘籁本是打算偷偷回家中一趟,脚才刚踏出朱红色的大门,便看到谷秋的轿子停了下来。 心理正纳闷,十多年了,谷秋从来没有连续两天回来过。看来这次的事情,确实比较棘手。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老婆孩子正在等着自己,心中不免有些不悦。眼看着轿夫打起轿帘,谷秋的一只脚已经踏到地上,刘籁急的搓手跺脚。 “刘籁,你知道我要回来?”谷秋一抬头,看到刘籁站在门口,也是有些诧异。 “没,没有,几个同乡来京城找我,刚打算出去陪他们聊会儿。”刘籁撒谎道。 谷秋虽然不知道刘籁出现在这里的真实原因,却隐隐觉得他有事瞒着自己。于是对刘籁说道:“这几日府里事情多,你就别瞎跑了。” 这意思是让刘籁跟着自己回府,刘籁不是很情愿,但眼下这架势,只怕自己是走不了的。于是赶紧上前搀着谷秋,道:“小的觉得也是为难,这就打发人去招呼他们一声,就说今晚不去了。” 说话间就招呼大门口自己最信任的小厮过来,又被谷秋止住:“我看就别去节外生枝了,这去了怎么说啊,他们难免议论你架子大,或是我管的不近人情,还生出些话柄。” 刘籁心中一凛,看来今夜只能让妻子苦等了,焦急的轻叹一口气,被谷秋又抓住由头,问:“就这么舍不得你那几位同乡?” “老爷哪里的话,小的职责就是伺候老爷,自然事事以您为先,他们等会儿也无妨。”刘籁笑着说道。 穿过前院,谷秋直奔后院卧房而去。平日里伺候的丫鬟们也很微微一愣,却很快出去烧水准备给谷秋泡脚。 才刚刚坐下,谷秋就两三下蹬开了脚下的靴子,整个人瘫坐在榻上,一言不发。 刘籁陪侍在侧,也不敢多话,只是静静地等着谷秋的安排。 时间过了许久,谷秋似乎完全放松下来,将胳膊靠在后脑勺,问刘籁:“今日你可有去苗大人府中递拜帖?” “按老爷的吩咐,小的一早就去了。”刘籁答道。 “甚好,他们怎么答复你?”谷秋显得有些心急。 刘籁先是看了看卧房中的滴漏,才道:“他们说苗大人今夜有应酬,可能晚些回府。但只要老爷您这边方便,多晚去苗大人都一定等着您。” 谷秋一听这话,对门外喊道:“来人!更衣!” “老爷您这就要去?”刘籁的意思是时间还早,只怕苗大人未曾回府,去了枯等无聊。 “眼下是我要求人了,不早早去等着,还巴望着苗府的轿子来接你啊?”谷秋很不开心的质问刘籁,把所有怨气都冲着他撒了出来。 刘籁自然知道,谷秋这是故意拿自己出气,本就是个受惯了气的,多这一次也无妨。于是赶紧认错:“小的思虑不周,老爷息怒,小的这就去备轿。” 说着躬身退了出来,一路小跑,心里忍不住抱怨,这没根儿的家伙,就是心狠。说来也怪,没有偷偷成家之前,无论谷秋如何拿他出气,他都能忍受。兴许,自己从小相貌丑陋,也没少受欺辱,所以习惯了。 可是,如今只要一想到自己的妻儿,就总想活出个人样子。所以,谷秋只要不拿自己当人,他就会暗暗咒骂,还想着哪天才得自由,享享普通人的福。 第126章 深夜拜访苗广知 苗广知自从任了度支尚书以来,地位也明显提高,从他所住的地方就看得出来。 整个京都围绕着皇城来建,亲王、太宰自然住的离皇城最近。其余官员几乎是按照爵位、品秩依次往外分布。像谷秋这样的那就只能混迹在官员住宅的最外层,几乎就是跟寻常百姓住在一条巷子。 而苗广知则不同,他的住宅只距皇城五条街,已经是很靠近皇城的位置了。 这样安排官员的住宅,对神世帝来说是有好处,就是官员的地位一目了然。离皇城近,各家的大事小情,神世帝也很好把握。然而,对于官员来说,却近乎是灾难性的。 首先,失去自由,缺乏隐私,谁家有个什么,马上朝中人尽皆知。其次,为了突出皇城的威严与华丽,这些官员宅邸,就难免朴素些。 因为这个原因,很多官员总是偷偷地购买别处的宅子,一度抬高了京城的房价。皇家自然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于是颁布条律,不允许官员私下购买房宅。一经发现,轻则没收所买房宅,重则降职罢官。 如此,谁还敢明面上交易,都是借由家中仆人的名义去买。 但是,苗广知是老实人,不敢这等见不得人的事。当轿子来到苗府门前时,谷秋的内心五味杂陈,以来觉得自己的宅子比苗广知的气派多了,心中瞧不起他这四进小院落。然而,又嫉妒苗广知住得离皇城这么近,而自己只得去到士大夫的最边缘,还常常有家不能回。 下了轿子,原本板着脸的谷秋露出职业性的微笑,对苗府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和颜悦色。得知苗广知还没有回来,也不恼,只说自己在客厅等候便是。 滴漏滴滴答答的响着,谷秋感觉到自己的时间与生命也在这漫长的等待中一点点逝去。终于,酉时三点,苗广知回到了府中。 可能是预感到今日谷秋会来访,所以苗广知虽然作陪,却滴酒未沾。 “秋公公久等了!”苗广知老远就拱手赔礼道。 “苗大人客气了,突然登门叨扰,还望见谅。”必要的客气过后,刘籁也出去门外候着,独留他们二人在厅中谈话。 “前些日子苗大人来访,洒家不在,不知大人可是有何急事?”明明是自己登门求人,却先摆出一副你先找我的样子。 不过苗广知从不是介意这些俗礼的人,直言道:“正是,度支司核账,觉得宫中每年采办花费巨大,而国库又赤字,今年报上来的采办数额只怕难以如数拨付,因而想与公公商议个解决的法子。” 看苗广知爽快,跟凌南秋绕了一天湾子的谷秋也不想费神,道:“宫中采办事关皇家,洒家不敢做主,却想听听苗大人的法子。” 这不是耍流氓吗?你自己是不让步的,还想知道对方怎么进攻。 苗广知可不吃这个亏,于是道:“可是国库事关天下苍生,若是苗某人能力有限,无法充盈国库,任由天下人议论便是。然而,眼下是国库里进了老鼠,又是打洞又是搬粮,苗某人补洞杀鼠,颇费心力。” 才说了几句,谷秋就觉得自己成了苗广知口中的老鼠,联想到自己多年所为不免心虚,于是道:“苗大人此话让洒家想起诗经中的《硕鼠》,借由硕鼠讽刺压榨人民的统治者,您这比喻怕有不妥。” “并无不妥,百姓辛苦所得,交了至少三成给国库,还不是养你我这样的不耕地却不缺粮的硕鼠!”苗广知义愤填膺的说着,他把自己也算入硕鼠之列,谷秋又能说什么呢? 只得哈哈一笑,道:“原来,你说的老鼠是这个意思啊!那不得不承认,你我都是老鼠。” “其实,公公比苗某人好上千倍不止,您好歹操持着皇家所办的薪碳厂、丝绸厂等几家大厂不是?”苗广知意味深长的看向谷秋,继续道:“苗某人花了些功夫才打听清楚这几家厂一年的收益,不说别的,供应皇家采办,绰绰有余啦。” 第127章 为买枫香苦颠簸 苗广知的意思很明显了,既然你们能自给自足,就不要来找度支司要银子了。谷秋现在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这个药。然而,看他胸有成竹的样子,只怕几家厂的明账暗账都在他手里了。不由的联想到他身后的幸北之,心里暗道姜还是老的辣! 幸北之不显山不漏水,却已经抓住了皇家办厂的根本。谷秋呵呵一笑,道:“皇家办厂原也有减轻国库压力的意思,但是苗大人一碗水可得端平,不说别处,单说京都有官员贵族插手的厂子、作坊不下白数,要皇家自给自足,他们也不能多拿国库一分。” 话说到这里,硝烟味已经很浓烈,谷秋继续道:“只要他们也同意如此,洒家想,皇家会很欣赏苗大人的高见!” 言下之意,苗广知若敢再深入下去,只会触及官员贵族的利益,定然无人支持,休想拿谷秋这里开刀。 “秋公公高看苗某人了,这事就算是圣上同意,只怕也难办。”苗广知笑道。 “既是如此,那边打住吧,洒家只当与苗大人闲聊便是。”谷秋这时候还装起了大度,只可惜苗广知自然知晓开弓没有回头箭,说出去的话就没有吃回去的道理。 “圣上也深知秋公公所说的这个道理,于是今日已经下了批复,自己带头。皇家今年开支全由所办各厂盈利支持,若有不足则追督厂之责。”谷秋的脸色从红润变为铁青,难怪他多晚都要等着,原来是早有准备。 苗广知一字一句道:“着天御司拟旨,查办!” 看来一切已成定局,今日自己从踏进这个府门就注定失败。 “对了,东宫为响应圣上号召,也撤回了报到度支司的预支文书。”苗广知补充道。 东宫这不是将谷秋往死里逼吗?这样一来,几家厂从此不能再有暗账,谷秋将没有油水可捞。若前些年的帐被抖出来,只怕更是杀头的死罪。 “如此,明儿个洒家请示了圣上,便来回复苗大人!”说吧,谷秋气冲冲地起身,拂袖而去。 要说这谷秋还真是赌这一口气,第二天伺候神世帝用早膳时,便刻意换了香。神世帝一走进来便觉得殿内的香气无比陌生,很不习惯,于是问道:“怎么不焚枫香?” “回圣上,去年进的枫香已经快用完了,今年的枫香又迟迟供不上来,奴才斗胆先焚了芷香。请圣上赐罪!”谷秋跪地请罪道。 “还有这等事?”神世帝每日浸泡在听涛殿内,忙朝政还忙不过来,宫中的事很少过问。然而,枫香之事却是个例外,因为昨天夜里侍寝的是凌南秋,她已经抢先一步,将枫香之事说与神世帝。 只不过,凌南秋说的重点却不在枫香的产量,而是它的价格!虽然,已经知道枫香不足,但神世帝仍想看看谷秋会如何解释。 “回圣上,前年开始,枫香的产量就在递减,却也勉强够用。今年却报说产量不足四十斤,实在少的离谱。”谷秋说着面露难色,用表情告诉神世帝这不是他可以左右的。 “四十斤就四十斤吧,悉数采进来,节省些就是了。”神世帝的回答出乎谷秋的意料,他以为神世帝会因产量不足而逼迫自己,却没有想到神世帝并不在乎数量,好像离了枫香也无所谓。 “是,不过......”谷秋犹豫了片刻,决定还是要在神世帝面前,参上度支司苗广知一本。 “有话就说,别吞吞吐吐的。”神世帝面露不悦,将筷子往桌上一掷。 “枫香的价格昂贵,堪比黄金。四十斤算下来也要四万两银子呢!”说话间谷秋偷偷瞥了一眼神世帝,却见对方神色并无变化,继续道:“度支司昨日告知奴才,往后宫中开支,需由所办的厂来承担,奴才以为有欠妥当。” 第128章 御前二妃对谷秋 “哪里不妥?”这明明是神世帝才批出去的折子,谷秋就第一个跳出来指责。 “奴才不才,打理皇家所办的薪碳厂、丝织厂、秀坊等八年有余。”这话显然实在跟神世帝说自己劳苦功高,神世帝不予理睬,只由他继续说:“可是,多年来,老奴深知,皇家所办之厂,不过是在供皇家使用之余,出卖少量货物罢了。若一项枫香就花去四万,今后若干开支,只怕难以支撑!” 说罢,谷秋赶紧跪地伏首,等待神世帝发落。 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接着是“嘭”的一声巨响,在谷秋耳畔响起,似乎有许多书本砸在了谷秋的背上,棱角碰到肉,疼得谷秋身子一颤。 “不知死活的狗东西,你且起身翻翻你造下的孽账!”神世帝没有防备的咆哮道。 谷秋知道自己多年在厂中的暗账,只怕是被人翻出来了。颤颤巍巍的直起身,伸出一双抖个不停的手,随手捡起一本离自己最近的账本,才翻了两页,整个人便瘫软下去。这次,只怕人头不保! 再看站在神世帝身边的人,分明是新封的承徽凌南秋! 怨毒的眼神一扫凌南秋的粉面,凌南秋却报之一笑,道:“这些账目秋公公可熟悉?” 谷秋真是小看了眼前的这个女人,她以为还可以像当年糊弄景贵嫔一样,糊弄凌南秋。却不想,这女人获封不到一个月,自己就栽在她手里了。 亦或是,根本就是神世帝的意思,只不过借了凌南秋的手。 “几个厂都快被你吃空了!”神世帝依旧很愤怒,又想起昨夜凌南秋所说枫香价格一事,大骂道:“你个黑心的奴才!那枫香从百姓手中不过三两银子一斤买来,却被你报成了千两高价!若非承徽察觉,百姓还要受你压榨多久,朕还要受你欺骗到何时?” 神世帝越骂越激动,竟从龙椅上站起身来,狠狠地踢了谷秋两脚。凌南秋赶紧上前劝慰,让神世帝保重身子,为个不知事的奴才,犯不着如此。 谷秋却不是简单货色,听神世帝一番骂,慌忙认错:“老奴确实在办厂一事上有贪墨,可枫香价格老奴确实不知啊!那年老奴亲自前往枫香镇,从百姓口中也打探不到事情。还是承徽主子有能耐,人在宫中坐,便知天下情啊!” 凌南秋一听话风不对,赶紧解释道:“这些也是......”。 神世帝充满怒火的眼睛已经移到了凌南秋身上,烤得她一身不自在。若是此刻承认这是度支司给的账,那不是自己暴露了与外臣相通的事实。神世帝此生最忌讳宫中嫔妃与外臣勾结,这不是死罪吗?可是谷秋已经把自己推上风口浪尖,不给个解释也搪塞不过去。这可怎么办? 正为难时,神世帝开口问:“也是什么?” “圣上,这些账本是臣妾去内官监值房中查来的。”殿门方向传来景贵嫔的声音,众人朝她看去,只见她脸上依旧是不显山不露水的笑。 莲步款款,已至圣驾之前,矮身一礼。神世帝虚扶一把,让她起身说话。 “内官监中有谷秋公公专用的值房,任何人不准许出入,多年来都是如此。臣妾原本怯懦,虽觉着这其中必有蹊跷,却不敢多问多查。”景贵嫔说着走到凌南秋身旁,牵起她的手,微微一笑,对神世帝道:“还是凌妹妹说的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更何况皇宫之中呢?于是,与内官监纠缠多时,才得进去,抄没了这两套账目,交给承徽。” 凌南秋很快会意,跪地说道:“都是妾身的错,不知道这值房内竟藏有此等秘密。方才吞吞吐吐,只是想着贵嫔素日不惹是非,最是和善,若因此事受牵连,可怎么是好?”双眸含泪,看向神世帝。 神世帝是相信景贵嫔的,一来这是宫中唯一陪自己从王府走到今日的老人,二来宫中诸人皆有私心,唯独她是将“不争”二字封为清规戒律般的。然而,今天景贵嫔的突然出现,却令神世帝略有失望。 第129章 入狱当夜魂归西 看了一眼跪在地上楚楚可怜的凌南秋,神世帝让她先起身,继而怒视不置一词的谷秋,问道:“内官监,真有这么一间值房?” “是!”事已至此,谷秋知道狡辩也是没有用的,与其让神世帝彻底厌恶自己,不如赌一次,赌神世帝的恋旧,赌怀昭华离不了自己。 神世帝气愤地又是一脚踢去,谷秋身子猛然歪向一侧,含在眼中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在脸上肆意流淌起来。 “呜呜呜......”谷秋竟然哭出声来,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凝视着神世帝,深切的忏悔道:“圣上,奴才本是卑贱之人,是您赏识,才有今天!可是,奴才不争气,行差踏错,以至于伤了圣上的心。” 双拳紧握的神世帝,原本已经愤怒到了极点,他讨厌被恩将仇报的感觉。可当谷秋的话在耳边响起,他内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仿佛被一只小手,轻轻的戳了一下,很是酸楚。 “你知道伤朕的心,为何还要执意如此?”神世帝则问道。 “贪念,是奴才无法克制的贪念,就像魔鬼一样的控制着奴才的心。”谷秋跪直了身子,扬起头颅,即将就义般地说道:“圣上不用对奴才有丝毫怜惜,杀了奴才吧!只要能让您心里的气消一消。” 说罢接连用力地扣头,直到鲜血顺着额头流下来,嘴里不停地说道:“奴才错了,真的错了!” 凌南秋虽然气,却看谷秋如此丑态,以为神世帝定然不会轻饶了。然而,景贵嫔知道,这是谷秋的苦肉计,面对一个向来恋旧的君主,他正在赌! 于是,景贵嫔也显出动容之色,跪地求情道:“圣上,谷秋公公伺候您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他多年贪墨、欺瞒,抄没家产也就罢了。千万饶秋公公一命。” 此举让凌南秋很是不解,可接下来景贵嫔说:“臣妾记得,当年您领兵出战,也是由于兵部官员贪墨,导致前线粮饷不足,您与他们吃草根树皮,坚持抗敌。凯旋之日,不也选择请求先帝饶恕他们吗?” 景贵嫔注意到,神世帝脸上消失的恨意,又渐渐浮现出来,这是神世帝一辈子的痛。因为粮饷不足,饿死了多少前线的兄弟。后来,他之所以选择请求先帝饶恕贪墨之人,不过是为了博得宽宏仁义的名声。从那时起,他就在心中暗暗发誓,如果自己成为一国之君,决不允许任何形式的贪墨存在。 而现在,居然是自己身边最信任的人做出贪墨之事,若不重罚,实难交代。 “贵嫔无需再为他求情,今日谷秋不死,朕无法给天下苍生一个交代。朕登基之初,就说过不容许任何人,任何形式的贪墨存在。言必行,行必果!这是一国之君的承诺!”说罢,扶起愁眉紧锁的景贵嫔。 起身的一瞬间,景贵嫔还忍不住伤心的“唉”了一声,谷秋自然知道这是猫哭耗子罢了,真是把戏做足了! 凌南秋偷偷瞄了一眼景贵嫔,心想要不是她这火上浇油的一跪,只怕神世帝还会心软。 疏桐宫那位得到消息的时候,神世帝已经晓谕天下:“内官监主管谷秋,多年来无视国家法度,贪污受贿款项巨大,收押死牢,秋后问斩!”至此,谷秋之事算是板上钉钉! “嫔主,不打算救救谷秋,万一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呢?”花映问怀昭华。 “他敢说什么?当年本宫不过是看他有几分机灵,才熬着吃下了御膳房那些难吃的东西,助他飞黄腾达,各取所需罢了!”说罢,怀昭华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花映,道:“本宫眼下只是觉得秋后问斩,难免夜长梦多,宝瑟的百花凋是时候用用了。” 关入死牢的第一天,据说谷秋一直呆呆地盯着门外看,嘴里念叨着:“快来了,快来了......”两三个时辰后,他便没有任何征兆的死去了。典狱官发现时,谷秋仍然双眼死死的盯着门外,整个人却都凉透了。 第130章 无法逃脱的刘籁 谷秋的死,对怀昭华来说意味着少了许多后顾之忧,对东宫来说却以为着一项重大计划的落空,也许只有神世帝萧寰,真的心中有一丝伤感。那夜的晚膳,神世帝还无意识地问谷春:“谷秋怎么还不来布菜?” 谷春看着神世帝愣了一会儿,还没有想出怎么回答,神世帝便自言自语道:“他死了,把菜撤了吧,朕不饿!” 活着的时候,谷春总把谷秋视为死对头,却不想如今人突然没了,自己的心也跟着有些酸楚起来。 也许是最后的宽容,谷秋的尸体在次日清晨,允许刘籁领回去安葬。 虽然,朝廷不允许为谷秋设祭,可毕竟是谷秋给了刘籁今日的生活,让一度被人看不起的刘籁,也有过一段威风八面的岁月。 于是,他在自己家的宅子里,偷偷设下一块没有名字的牌位,全家人跪在牌位前给谷秋烧了一夜的纸钱。 “嘭”紧闭的院门被一把推开,吓得刘籁一家三口赶紧熄灭了火盆。 “你们在房中不要出来!”刘籁将妻儿护在身后,独自出去观望。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一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两扇门之间,年迈的管家站在一旁,无奈的看着自己的主人。刘籁挥挥手,让他先回去休息。 “这位先生是?”眼前的是一张生面孔,年纪与自己差不多,也是三十五六岁的样子,却要魁梧高大许多。 “请问是刘籁先生吗?”来着微微一笑,拱手施礼道:“在下左邀,是金紫光禄大夫左长风府上的管家,突然登门拜访,实在有事相求。” “幸会,幸会!”刘籁也回了一礼,左府的管家他原先是见过的,在他的印象中,样貌大概如此,却没有这般高大魁梧。不过,并非常见之人,有些变化也是正常。 于是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道:“还请左管家客厅一叙!” 左邀往前走,刘籁上前关门,警惕的四下张望,确认没有任何异常,才紧闭大门,走向客厅。 家中的仆人已经端茶上来,还有一些粥与糕点。刘籁问道:“天色尚早,只怕左管家也不曾用过早饭,不如一起?” 左邀并不拘谨,看了桌上的两副碗筷,径自拿起一副,便动筷夹了一点咸菜放到粥里,“吸溜”一声,喝了一口,称赞道:“不愧是秋公公的老管家,家常小菜也是美味。” 刘籁对着突如其来的赞美很是不习惯,毕竟现在秋公公获罪死了,他也不愿意再多与他有所联系。生怕,那日朝廷再深究,那么他也脱不了干系。可是,旧日的关系怎么可能三两天就撇清的,于是尴尬一笑,道:“左管家谬赞,刘某眼下赋闲在家,与旧主亦无瓜葛。” 左邀哈哈一笑,又喝了两口,一碗稀粥就见底了,刘籁吩咐人再帮他盛了一碗。 “刘兄未免把自己说得太无情,若与旧主无瓜葛,又何必为他立牌位,烧纸钱?”左邀仿佛能够洞悉刘籁家的一切,刘籁自问这座宅子很是平凡与隐蔽,左邀却不请自来;自己为刘籁立牌位烧纸钱,更是仅有妻儿知晓的事,左邀又是从何得知? 不免微微动了动身子,有些不自然的道:“左管家说笑了,您说的那是死罪,刘某不敢。” 左邀一笑,宽慰道:“刘兄莫紧张。” 一双满是诡计的眼睛扫视了刘籁一眼,又问:“不知嫂夫人与侄儿可有用早饭,可别饿着!” 此话,像提醒更像挑衅,刘籁猛然将筷子掷在桌子上,指着门口道:“无中生有的事左管家不要胡言,再如此便只有送客了。” “哈哈哈!”左邀一阵狂笑,仿佛止都止不住般,直笑得肚子酸疼才勉强止住。这让刘籁觉得受到前所未有的屈辱,很是不高兴的看着左邀。 “刘兄,我既然能找到您这里来,自然是做足了准备的。眼下不过是来与您谈一笔合作,如果您答应,则还可以当您威风凛凛的刘大爷。”左邀说道。 “若不答应呢?”刘籁好不容易从这么多年的担惊受怕中抽出身来,实在不想再陷入进去,甚至打算卖了这宅子回乡下安稳度日。 第131章 无可奈何赴生洲 “别这么着急回绝我,我建议您先听听是什么合作,再听听如果拒绝会有什么后果!”左邀刻意加重了“后果”两个字,让刘籁身子不由一颤,心想这辈子是不可能摆脱这些纠纷了。 沉思了许久,刘籁拾起筷子,夹了一箸肉丝塞到嘴里,咀嚼品味,咽下!才悠悠的开口道:“愿闻其详。” 左邀报之一笑,道:“这就对了。” 说罢,放下碗筷,道:“我家主子现在效力于东宫,您如果答应合作,那么从今日起您就是东宫的人,别说这小宅子,换个大院落给嫂夫人和孩子好好在着也不是难事。” 刘籁只是低着头吃饭,不接嘴。左邀继续道:“不过丑话也说在前头,我家主子已经递了一本折子,详述了谷秋生前的种种罪行。若您不愿合作,再将您的名字添上去,也就是一抬手的事。” 听到这里,刘籁抬起眼看向左邀,其实自己早就是刀俎上的鱼肉,只是看对方怎么处置罢了。惨淡一笑,道:“说吧,需要我做什么?天下哪有傻到好日子不过,要去送命的人呢?”勉强对着左邀挤出一个讨好的笑,这种他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需要练习的笑容,此时却像一个烙印般,无法与自己的肉体分开。 “原本是左大人去找谷秋,要让让做的。说是让他做,也不过是帮他解决燃眉之急罢了。”左邀说的话,令刘籁很是不解,皱着眉头看向左邀。 “可惜,谷秋命中该绝,您那日已经告诉他三个人来找他,可他偏偏要把回访的顺序弄反了。”左邀的话让刘籁心中一凉,问道:“此话怎讲?” “他的死都是由枫香产量不足引起的,他选择先去找宫中主子商议,要求减少数量,却哪知人家对他早有怀疑,就着这事一查,反而暴露了自己。”左邀轻描淡写的说道。 “接下来,他急匆匆地拜访了苗广知,碰了一鼻子灰不说,还加剧了他的困难,让他自付买枫香的钱。可是,”左邀抬起茶盏漱口,接着道:“如果,他一开始就来找左大人,那么左大人会帮他以最低的价格买到足量的枫香,哪还需要去招惹另外那两个人,您说呢?” 刘籁听罢,身子一软,瘫坐在椅圈里,也许这就是人的命。不知道是替谷秋不甘,还是感慨命运的无常,刘籁一直沉默不语,左邀则不着急,只是换了杯茶,不紧不慢的喝着。 “左管家是需要让我继续完成枫香一事?”刘籁问道。 “刘兄不愧是谷秋看上的心腹,就是聪明!”左邀放下茶盏道。 “左管家无需客套,能为东宫效力,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做?”刘籁又问。 “简单,马车已经备在门外了,此时天刚亮,城门才开不久,正是出来进去的人最多的时候,守城检查最为混乱与松懈之时。您若是愿意,就带上嫂夫人与侄儿,坐马车出城。车夫自然会送您到生洲,那里会有人来与你接洽。”左邀三言两语告诉刘籁现在需要做什么。 “行礼盘缠,您不必担心,我都已经备好了。接下来做什么,到了生洲,自然有人告诉您!”左邀补充道。 却还是看到刘籁有些犹豫,于是问:“刘兄还担忧什么?” 刘籁自己也不知道担忧什么,总觉得这是一场冒险,若是自己一人那也无妨,可一想到妻儿就觉得肩上担子沉重。 “刘兄,您留在京城,早晚是会被别有用心的人大做文章的,到时候再牵扯出您以前为虎作伥的事实,怕是神仙也救不了你!”左邀真诚的看向刘籁,一字一顿的说:“不如,赌一把!” 刘籁狠狠地将茶盏往地上一摔,道:“赌一把!”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刘籁就收拾了贴身的衣物,也没有跟妻儿多说什么,便在左邀的目送下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车轮碾过,腾起阵阵黄土飞尘,左邀满意的一笑。 第132章 太宰夜访大皇子 刘籁的马车后,跟着一支庞大的车队,在幸北之的力荐之下,闻天书院中的大皇子萧珣,终于踏上了前往长洲的路,嘉奖剿灭河盗有功的杭一合。 那日在听涛殿,当神世帝才提出要派人前往长洲,嘉奖杭一合时,幸北之就将这事记在了心里。夜里,他独自前往闻天书院,求见编书的萧珣。 明灯之下,萧珣仍旧笔耕不辍,审阅即将成书的最后一稿。 “您可有想过,书成之后,还有什么借口蜗居在这闻天书院?”幸北之站在门口看了许久,看到萧珣满意的将批阅过的稿子一一整理,才开口问道。 突然的来访使萧珣先是一惊,继而是无比的意外,这么多年了,除了三皇子,没有人愿意踏入他这间小小的书房,哪怕自己的王妃、王子,也只是终日在王府中,足不出户。 面对萧珣的沉默,幸北之又问:“十八年了,从您踏入书院的第一天到现在,十八年了,您还要躲到什么时候?” “太宰请坐。”萧珣慢条斯理的请幸北之进房一叙,亲自给幸北之斟茶,丝毫没有神世大皇子的架子,就像一个普通学生对自己的老师一般恭恭敬敬。 “我不是躲,而是根本就不想去争!”萧珣的答案,让幸北之无比的失望,因为他当初与景贵嫔送萧珣进书院是出于保护,出于韬光养晦打算。可现在,他居然说出“不争”的话,如果景贵嫔听到,只怕会气晕过去。 “您是不是融入这个角色太久了,已经忘了自己本就是一头狼,就算您不争,您也终究会被别人视为威胁。视为必须除去的眼中钉,肉中刺!”幸北之一拍桌子,愤然道。 萧珣知道幸北之所言句句属实,出身在皇家,就算不争不抢,也不会受到善待。可是,自己又有什么能力去争呢?就连最得父皇喜爱,征战沙场多年,立下赫赫军功的萧珩,不也只能落得个家破人亡,颠沛流离吗?更何况是自己! “太宰,我争不过的!”萧珣的一句话,道出了自己心中最深的顾虑,可幸北之却不想让他放弃。 “老夫拼上所有也会帮你,名不正则言不顺,若有一天真要老夫给萧正荻跪下行礼,称一声万岁,不如先杀了老夫!”幸北之说这话时,一直注视着萧珣。 萧珣也丝毫没有避开幸北之犀利的眼神,反而问道:“名不正则言不顺?呵呵!”轻轻一笑之后,他继续道:“说句大不敬的,父皇当年也是名不正言不顺的,如今不照样治理神世,无人敢言吗?” “大皇子那年不过周岁小儿,怎会知道各种内幕?休得妄议!”幸北之端出老师的身份,斥责道。 萧珣自知话有不当,自然低头不语。 “您不是一直想知道二皇子的下落吗?难说此次您去长洲,便能见到他。”幸北之见劝说不成,便说出对萧珣最有诱惑力的条件。 “什么?你的意思是珩儿在长洲?”萧珣平静的情绪果然激动起来,连连发问。 幸北之点点头,并道:“不然呢?您对圣上是了解的,莫说剿灭小小河盗,就算打了胜仗,也鲜少见他派人嘉奖。” 此话不假,还听说接到邸报那日父皇吃了整整一碗长洲甜芋,看来父皇早也就知道萧珩在长洲。旁的不说,自幼对萧珩的手足情是复杂的。兄弟两人的成长,几乎是从一开始萧珣对萧珩的同情就纠缠不清了。 他不知道怀昭华为什么不喜欢萧珩,总是看到年幼的萧珩独自在疏桐宫游走,后来渐渐听说了些他不是父皇亲生子的传闻,更是对小小萧珩心生同情。 于是,他总是偷偷地将萧珩带到长丽宫中,给他吃的,陪他玩。可萧珩到了八岁就离开了京都,一人前往流洲。回忆到此,萧珣不禁感叹道:“想来,我与萧珩是一样的,当年可怜他八岁的孩子就远走流洲,眼下自己却是走不掉,也出不来,皆是为了自保!” 第133章 萧珣领命赴长洲 可萧珩终究比自己坚强,他在流洲很快赢得了大小将领的信任,并且独当一面,当齐明来袭,是他领兵冲在最前线。而自己呢?也就是在萧珩走后的第二年,就躲进了这狭小的闻天书院,一转眼就十八年,一事无成,除了这堆书稿。 难道真的要这么一直怕下去吗?除了六弟还小留在母妃身边,三弟与自己哪日不是提心吊胆的过,喝口水,吃口饭都要小心翼翼!三弟更是为表编书的决心,连亲事都一推再推。自己是他们的兄长,是母妃的依靠啊,怎么就这么懦弱? 萧珣的双拳不觉紧紧我在在了一起,问道:“太宰,如果失败会怎么样?” “死!”幸北之只丢出了一个字。 “若是成功呢?”萧珣又问。 “惩恶扬善,天下臣服!”幸北之又道。 “太宰助我!”萧珣猛然一跪,幸北之忙起身搀扶,不敢受礼,眼中却有一层挥之不去的雾气。 “您记住,此次前往长洲,哪怕见不到二皇子,也定要想办法劝杭一合回京,以他的天资,是可以帮助到您的!”幸北之嘱咐道。 萧珣使劲的点点头,但心里更加渴望的是萧珩可以回到自己的身边,与他一起并肩作战。 “若您见到二皇子,能够劝他回京,则更好!老夫相信,他就是萧正荻的克星,这么多年,老夫为当年素华王妃被害一事,已经背后做了许多走访调查,若这些证据拿出,二皇子定然会与萧正荻拼个鱼死网破!”幸北之肯定的说道。 但是,他知道,素华的死与疏桐宫那位也有莫大的关系,甚至牵涉到青阳公主。神世帝当年并非不知真相,而是在努力克制,也选择牺牲萧珩来维护神世上层的稳定。 所以,一旦旧事重提,水落石出,只怕神世再难安宁。 “太宰,他是我的兄弟,万不得已我不想用这诛心的法子,逼迫他,伤害他!”看来,大皇子萧珣对当年的事,也不是一无所知,说这话时眼中泛出的泪花,几乎控制不住,他不停地侧过头去,又仰起头来,都是在克制那即将低落的眼泪。 “老臣明白!一切,相机而动!”幸北之只敢将话说到这份上,因为万一局势发展到不可控制的程度,所有手段都是可以使用的。 萧珣控制了许久,终于忍回了眼泪,长叹一口气,做好了迎接一切的准备,道:“明日书成,我会亲自将书献给父皇,然后还请太宰引出话头,我好接着请命前往长洲。” 次日清晨的听涛殿,二人一唱一和,说的神世帝很是开心。一无所知的三皇子萧珹,竟然也很快就领会到二人的意思,出奇的配合,一会儿说要成亲替皇室开枝散叶,一会儿夸大皇子心系家国能堪重用。 如此,神世帝心中的担忧一一放下,看着眼前的两个儿子,开心的笑起来。他原本以为这两个孩子,今生今世都会将自己关闭在书院里。却不想十八年过去,书成之日,这两个孩子果然还是回到自己身边,主动承担一国皇子的责任。 萧正荻一门心思扑在萧珩身上,以为萧珩出走自己的后顾之忧便没有了!却不想不显山不露水的大皇子、三皇子,不仅编撰出了神世里程碑式的巨著,还出其不意的得到了神世帝的赏识,并委以重任。 东宫之内,萧正荻正拿仆役丫鬟出气,一个个被打得伤痕累累,哭声一片。一旁的太子妃不敢多说一句,因为多话的王良娣已经被打的跪在墙角掩面哭泣。她知道,自己的夫君脾气暴躁,一有不顺心,便要拿人出气。 只是眼前的场景,已经三年多没有出现过了,今日不知道又是为了什么?莫非萧珩回京了?不至于啊,若是他回京,应该早就听门客们说起,可是今天并没有人来过东宫。 萧正荻的着急是外显的,暴躁的。景贵嫔的着急却是内敛的,隐忍的。 “绾吟,你今日抽空跟幸太宰通个气,这没来由的怎么大皇子就要去长洲了?”景贵嫔对幸北之没有与自己商量就发起行动,表示很不高兴,急切的需要一个解释。绾吟领命,着手准备与幸太宰见面之事。 第134章 太宰折返溢晖楼 “幸太宰请留步!”下了早朝,幸北之正大步向前走着,却被谷春叫住。 幸北之转过身,神色之中略有疑惑,问道:“春公公何事?” 谷春笑着对他道:“有故人想见太宰一面。”一挥拂尘,刚刚遮住了递纸条的手,动作行云流水,外人压根儿看不见幸北之已经将纸条藏入袖中。 捏了捏手中的纸条,幸北之也回谷春一笑,客气道:“有劳公公!” 说罢,继续疾步向天御司走去,进了值房只当无事发生一般,继续做着手头的种种工作。 只是,黄昏时分,值房下钥后,他上了轿子走出一截,才对轿夫道:“折回溢晖楼!” 溢晖楼乃是京城中最昂贵的去处之一,身为太宰的幸北之也很少至此,轿夫心想难道今天幸太宰有应酬?因为,除了实在磨不开面儿,幸北之会偶尔来这里吃一顿饭,他是不会到此的。 可今日有日有些奇怪,溢晖楼离天御司约莫半个时辰的脚程,如此一折返,得多用上半个时辰,这可不是太宰的性子。四个轿夫心里都犯嘀咕,互相对视了一眼,却又都觉得幸太宰或许是太忙了,这会儿才想起来溢晖楼有应酬吧。 主人家的事儿,轮不到他们置喙,便只顾抬起轿子朝溢晖楼而去。 “老爷,溢晖楼到了。”为首的轿夫打起帘子垂着头对幸太宰说道。 幸北之探出头来,轿夫们已经将轿子抬到溢晖楼的轿厅中,他来的算迟的,此时轿厅中除了几个等待主人的轿夫之外,便都是整齐码放的轿子。 “很好,你们给我也抬了几年的轿子了,今儿就请你们来这里好好吃上一顿。”幸北之的话才说出口,四个轿夫连同来接他的管家都瞪大了眼睛。 终究是管家反应快,一拍为首轿夫的脑袋,嗔怪道:“愣什么神呢?老爷疼你们,还不快谢谢老爷。” 四个轿夫忙作揖,嘴里齐刷刷地道:“谢谢老爷!” “幸昇,吃完了别忘了带一份儿熏肉回去给夫人,她念叨了好几天了。”幸北之说着扫视了一眼停放着的轿子,好像在可以找谁的轿子般,然后视线停在一顶紫色轿子上,点点头,道:“你们吃着,我吃好了来找你们!” 四个轿夫算是见了大世面了,幸昇只是点了几个溢晖楼的平价菜,就已经是他们这辈子没见过,没尝过的。因为一会儿还要抬轿,便没有上酒,只是上了一壶桃露,让他们开开眼。 幸北之穿过从轿厅出来,快步穿过热闹的大堂,又走过忙碌的后厨,才到了溢晖楼后院的一扇小木门。木门并没有锁,只是用木栓横插着。幸北之取下木栓,推门出去,便来到背街上,疾走两三步,有一户人家,再寻常不过的小院落。 “叩叩叩”幸北之敲了三声门,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打开了一条小缝,见门外是幸北之,也只是将门开到仅容一人通过的宽度。 幸北之闪身进来,问道:“她到了吗?” “已经等了一会儿了!”小伙子回答。 说话间,两人已经过了院子来到正屋之中,一道纱帘将正屋分割成两个部分,纱帘外站着两名小丫鬟,纱帘外一个女子的身影正在执盏喝茶。 听到脚步声,才放下了茶盏,站起身来,矮身一礼,道:“绾吟见过幸太宰。” “绾吟姑姑无需多礼。”幸北之一路走来,是又累又饿又渴,择一把椅子坐下,刚才的随他进来的小伙子已经端来茶水糕点。 “太宰辛苦了,要不您先用点茶点,我们再说话。”绾吟体贴的征求对方的意见。 幸北之虽是读书人出身,但混迹官场几十年,早已不拘小节,拿了一块茶点放在嘴里嚼起来,说道:“不用,边吃边说吧,晚了姑姑回宫多有不便。” 绾吟一笑,这道也是,若宫门下钥,自己还真为难。 “那,绾吟就开门见山了!”她又矮身一礼,然后说道:“今日急着见太宰,一来想谢谢太宰,若非您搜出了那明暗两套账本,还真没办法令谷秋如此快就伏法。” 第135章 皇家办厂缺督办 幸北之喝了一大口茶,摆手道:“这些都是分内之事,不过听说那日娘娘亲自出来指认谷秋,只怕是有些冒险。” “奴婢也是这么认为,只是情况危急,怕凌承徽年轻不经事,说错了什么才是得不偿失。”绾吟道。 “不不不,承徽可不是简单的人物,此人用得却信不得更得罪不得,还是要有个度。”幸北之从来不觉得凌南秋是个好驾驭的人物,可宫中就这么几个人,挑来选去,只能是她。 景贵嫔用二三十年才在神世帝心中留下了个贤惠的印象,若急于求成,让神世帝起了疑心,只怕多年经营毁于一旦,于是幸北之又嘱咐道:“宫中的事务娘娘可以处理,可外面的事,该说什么,做什么,还是让幸某代劳吧。” 绾吟知道幸北之这话的意思,答道:“是!” 二人沉默了片刻,绾吟找了个话头:“说道外面的事,奴婢有一事请教。” 正在吃糕点的幸北之细嚼慢咽,心想她接下来要问的才是关键吧,缓缓咽下,才说:“姑姑有话直说便是。” “奴婢不解,大皇子、三皇子才结束了书院中的编书事务,本不是插手朝中事务的最好时机,不知......”绾吟的话还没有说完,幸北之就突然打断。 “那么绾吟姑姑觉得什么时候才是最好的时机?”幸北之将盏盖扣得脆响,问道。 绾吟心道,这个幸北之几十年不变的臭脾气,凡有不顺心便急不可耐的表现出来。却因身份悬殊实在太大,再者他毕竟每日在朝堂中打转,自己与景贵嫔不过是宫中坐井观天,也难免有想错的时候。于是,噤了声,也不敢回答他的问题。 看对方没有回答之意,幸北之以为是自己刚才的举止过于粗鲁,难免吓到她了,说道:“姑姑见谅,幸某着急了。” 清了清嗓子,继续道:“哪有什么最好的时机?一切都等计划好了再行动,殊不知下一瞬间,世事变化早就偏离了计划。幸某以为,凡事只有相机而动。眼下长洲之行就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以来任务不难,一旦返回京城,圣上就会委以更重要的事务。二来此事并无利益可言,也不会太过于引起东宫的注意。” 绾吟频频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幸北之的深虑。幸北之也补充道:“还望姑姑转告娘娘,大皇子与三皇子终究是要出来独当一面的,不经历一些磨难又怎能取得圣上的信任?” “太宰凡事都为两位皇子思虑,绾吟代娘娘谢过太宰。”说罢,又是一礼。 “幸某受之有愧。”幸北之道。 “不过,”幸北之似有所思,捻着下巴上的胡须道:“眼下最着急的,还是谷秋那边该怎么好好收场?” 绾吟有些不解,问:“谷秋已经去世了,还有什么事吗?” “姑姑大意了,他虽已死,可他生前所处的却是关系后宫、朝堂的关键位置。”幸北之怕绾吟听不懂,回去传错了话,于是举例道:“比如,以皇宫名义所办的几家厂。那日苗广知粗略一算,它们除了可以解决宫中所需,还有一大笔盈利,可以开销宫中的大半事宜。” “奴婢只知道,宫中人觉得最平凡不过的一只雕花流苏金步摇,正常价格不过三两银子。可真正拿到市面上卖,却成了贵妇竞相追逐的奢侈品,卖出千两银子也不足为怪。”绾吟似是无心的提起。 “正是如此,一个小小的花钿,都要卖到十两银子。”幸北之帮她补充道,因为他的三女儿曾经买了一个,被他骂个狗血淋头,所以对这个价格记忆犹新。 “这么说来,这几家厂还轻易不可交给外人喽?”绾吟觉得如此关键之所在,必然要紧紧攥在自己人手里。 “不,越是如此,越要丢给别人!”幸北之淡淡地说道。这就像一个暗藏的毒瘤,表面上看着是个肥差,可是驾驭不好,也是最容易出岔子的地方。 第136章 如影随形诺皋将 幸北之将心中的想法有与绾吟说了一遍,绾吟才醒悟过来,将这几家厂子交出去,再从中做文章,是多么容易的事情。 “那么,太宰可有合适的人选?”绾吟问。 幸北之一笑,道:“幸某今日也将人选与姑姑交个底,四皇子萧拓,今年已将20岁了,可每日除了吃喝玩乐,几乎一事无成!而且最近一段时间,他似乎受人撺掇,对权势的欲望很是强烈。今日,我不过是回天御司的路上随便与他提了几句关于皇家办厂的事,他便找到了努力方向一般,说要去求圣上将厂子交给他负责。” “他是不成器,可奈何他母亲很是难缠呢!只怕,不会这么轻易遂了他的心愿。”绾吟微微摇着头道。 “这是当然,到时候还望娘娘能在宫中帮衬着,将此事做成才是。”幸北之道。 “奴婢回去就与娘娘说。”绾吟说着,抬眼看了看天,离宫门下钥的时间很近了。 幸北之也知道自己不能久待,可起身出门前又回头对绾吟说:“我总觉得最近所有的事情,顺利的有些蹊跷,希望是我想多了。” 他的话让绾吟心中咯噔一下,是啊,越是事情最顺利的时候,越是要有危机意识,小心谨慎。 幸北之依旧从小木门进入溢晖楼的后院,很快找到了还在吃饭的幸昇他们,又与他们吃了会儿东西,才提着给夫人打包的熏肉坐上轿子离开。 沉沉夜幕下,小轿走街过巷进了幸府的大门。 谁也没有注意,这个过程中一直有一道影子跟着他们,幸府的大门关上,影子也顺着地面像一滩黑色的水,很快消失不见。 “你回来?”半阎王已经脱衣打算就寝,听到地面上有动静,又合上衣服,起身问道。 “我们说过,今生今世,不再跟朝廷中人接触的,可你把我们叫回来的三天,没有哪一天不跟他们打交道。”影子发出声音。 “巫影,你是不是这几年自我放纵,已经疯了?”半阎王听到他的话,语气中很是不高兴。 巫影渐渐从地面上站起身来,整个人比半阎王高出半个头,却依旧是柔弱无骨的样子。 “这是我们诺皋将的约定,不涉朝中事,如有违誓,追杀到底!”巫影向下斜着眼看向半阎王,冷漠的说道。 “那是你的诺皋将,不是我这支的。”半阎王回复完巫影的话,向后撤了一步,转身回到椅子上坐下。 “这就是你分裂诺皋将的原因?”巫影无声无息,仿佛一阵烟雾一般,移到他身边坐下。 “不是分裂,而是大家都醒悟了。”半阎王斜眼看着巫影,继续道:“你我都是被朝廷所害的人,不涉身朝廷诸事,这辈子还怎么给那些枉死的人报仇?”半阎王越说越激动,声音一声大过一声。 “嘘!”巫影示意他小点声,然后道:“你知道我的想法与你不同,何必叫我回来。” “因为,只有我能带领你们复仇!”半阎王自信的说。 “你别忘了,当初组建诺皋将的是我!”巫影也丝毫不输。 “是吗?那又怎么样?”半阎王猛然推开椅子站起身来,问道:“若不是我师父指点,你今天还是一个只会拿着刀乱砍的莽夫!哪来什么化影土遁之术?” 巫影转过头不看半阎王,半阎王却步步紧逼,手指着他的鼻子继续问:“哪还有你这几年的威风啊?” 巫影忍无可忍,一把捏住他的手指,只听“咔嚓”一声,半阎王吃疼的“滋”了一声,却依旧狠狠的凝视着巫影,也没有挣扎的意思。 终究是同历生死的兄弟,巫影觉得自己有些过了,放开了他的手。良久才问道:“你有没有想过,我们总有一天会与将军遇上的,到时候怎么办?举起你手中的剑,把他也杀了?” “我只为自己卖命,他是我一生的恩人,从来不是敌人。”半阎王提起这个人,竟然露出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你想的太简单了,这一天早晚会来的,我无法面对他。”巫影道。 第137章 白色面具藏过往 “嘭”半阎王丢出一个惨白的面具,嘴裂成夸张而诡异的样子,他对巫影说:“那咱们就戴上这个面具,我们没有脸,不见人!” 巫影伸出手摩挲着面具上粗糙的纹路,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修长手指拿起面具,往脸上只这么一戴。面具就像长了手一般,紧紧吸附在他的脸上,紧紧抱住他的头。 一种窒息感传来,巫影慌张的撕扯着脸上的面具,却始终取不下来:“快告诉我怎么取下来!”他怒吼着。 “嘘!”这次换成了半阎王示意他小声点,然后两指捏住面具,轻轻一下就取了下来。他附在巫影耳朵边说了一串咒语,巫影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将咒语铭记于心。 “不要紧张,它不会要你的命,你要适应它。”说话间,半阎王拿出另一个面具,裂开的嘴,依旧诡异,却跟巫影那个面具不同。他将面具戴上,并告诉巫影:“你再戴上试试。” 巫影打算再尝试一次,可他知道,这次戴上便意味着他被半阎王说服,从此要与朝中这些污秽纠缠到底。 “每个人的咒语不同,但是我一会儿会把所有咒语告诉你,我希望诺皋将还是你领带的那个诺皋将。从此,我们再也没有分歧。”半阎王说道。 “我只有一个条件,如果将军回来,我们就放下一切,护他周全!”巫影也提出了最后的条件。 半阎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只要将军回来,我们还是跟他一起拼死守城的兵!” 这天夜里,怀曼奴早早梳洗躺下,却又翻身起来,如此反复了两三次,索性叫花映进来陪着自己。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心中像压着千斤巨石一般,沉闷而无力。 这是一种不好的预兆,总觉得要出事。 “嫔主,快三更了,您这是怎么了?”花映是不需要睡觉的,无论何时何地,她总能精神百倍的应对一切问题。 “我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要出事。”怀曼奴捂着沉闷的胸口,眼睛直勾勾的看向窗外。 花映以为是什么大事,原来不过是思虑过度,于是安慰道:“为您奔走多年的谷秋公公去世了,兴许是因为这个吧。” 怀曼奴摇摇头,她知道谷秋是自己联系宫外的重要依托,可他已经入狱,死是越早越好的事,绝对不是因为这个。但是,谷秋的死终究与自己脱不了干系,于是低声问道:“说起这事,你做得可干净?” “放心吧,之前往来的凭证都已经销毁,谷秋的死也无声无息,无论是谁都不会看出破绽的。”花映轻轻一笑,继续道:“况且,现在他已经被刘籁领回去下葬,谁还会去挖他出来不成?” 她的回答十分笃定,好像所有发生过的事情都烟消云散了。 “糟糕!”听到刘籁的名字,怀曼奴突然叫了一声。 被她这么一叫,花映也发现整件事情,刘籁就是一个破绽,怎么会忘记处理他呢? “奴婢也不是没有想过杀了刘籁,只是他一死,定然会引人怀疑。”花映找了个借口道。 “你明天赶紧出去看一趟,不一定死,哑了、残了也可以!”怀曼奴一想到随时可能出卖自己的刘籁,就恨得牙痒痒,巴不得现在就能杀了他。 面对怀曼奴的命令,花映无法决绝,只能点头应下。 “难道嫔主夜不能寐,就是因为这个?”花映试探地问。 怀曼奴思忖了片刻,觉得依旧不舒坦,于是道:“不是因为这个,定然还有别的事。” 而她预感到,却无法想到的,就是第二日早朝,一向被人视为废物的四皇子萧拓,居然在众人讨论谁来接手皇家办厂时,勇敢的迈出了一步。 他手执玉圭,向神世帝请命道:“儿臣愿为父皇分忧,督办皇家办厂!” 第138章 幸北之力挺萧拓 神世帝的第一反应是诧异,同是怀昭华的儿子,可萧拓完全没有一丝一毫萧珩的影子!萧珩是勇敢的,他是懦弱的;萧珩是敢于担当的,他是不断推诿的;萧珩是独立经受风雨的,他是在怀昭华庇护下无忧无虑的。 可是,他居然主动提出要担此大任!神世帝以为,要么是怀昭华强迫他的,要么就是他只看到了皇家办厂的利益,却不知道其中风险。无论是哪一种,都是可恶的。 整个朝堂死一般沉寂,萧拓被这压抑的气氛所震慑,迈出去的脚,只想赶紧能够收回来。 “哦,我儿长进了!朕很高兴,算你一个人选,众卿可还有其他人选推荐?”神世帝看着儿子和蔼的一笑,又征求众卿的意见。 萧拓只觉得不对啊,明明是等额选举,怎么变成差额投票了? 虽然无比尴尬,甚至有几位大臣还露出了鄙夷的笑。但是萧拓完美的继承了怀昭华的高情商,又道:“只要父皇需要,儿臣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神世帝还能怎么办呢?点头微笑呗! 同样有些着急的还有幸北之,他的目的可不仅仅是让萧拓出出丑就完了的。只见他也执圭向前,道:“臣以为四皇子可以一用!” 这么一来,尴尬的便成了神世帝。众臣却很是惊讶,外界都传幸太宰是大皇子一党的,如今看来怎么把如此关键的位置猛推给四皇子?难道,外界所言都是假的,他支持四皇子才是真的? 众人一头雾水之时,四皇子毫不吝惜地冲幸太宰一笑。幸北之则一直绷着脸,很是严肃,并不理会他。 “啊...”神世帝欲言又止,就像语言没有组织好一般。又思索了一会儿,才道:“幸太宰可否说说怎么个可堪重用?” 这话明显让四皇子有些不高兴,长久以来,他以为自己是神世帝最疼爱的儿子。因为,别的皇子都需要不停地编书、出访、赈灾,甚至是带兵打仗。可只有他,什么都不要做,别的皇子读书不认真会被痛斥,只有他一直被夸成神童一般。 连带着,他的母妃怀昭华也多年来恩宠不断!可如今,神世帝的意思明显是说这个儿子不堪重要啊。 “臣的理由有三,说出来与圣上及诸位大人共议。”幸北之道。 “一来,谷秋多年贪墨,上梁不正下梁歪,皇家办厂早已风气糜烂,此时若派旁人只怕不能很好的令他们信服。弄不好,还会被他们同化。所以,臣以为需要派一位身份足以震慑他们的才行,而这样的最好是一位皇子。”幸北之一口气说完了第一条理由。 “二来,”幸北之转过身看了萧拓一眼,满意地一笑,道:“皇家办厂除了薪炭厂等日常所需之外,多是绸缎、首饰、工艺之类的厂,试问除了四皇子,还有哪位皇子对这些东西做到精通?” 他这话倒是不假,这二十年来,萧拓别的没有见过,各类绸缎、首饰、精美工艺品弄了个通透。听到幸北之这话,萧拓自信的一笑,挺了挺胸膛,大有舍我其谁之势。 神世帝看到他这状态,搓了搓手,也只得点头便是,幸北之确实没有看错。 “三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幸北之故意卖关子,吊着众人的胃口,想知道他还能说出什么来。 “督办多是与账目、商人打交道,涉及钱款等事多有敏感,再像原先那样,交由外人来办,只怕重蹈覆辙。况且,四皇子从最懂待人接物之道,遍交天下英杰,这些账目对他来说是小事一桩,与各地商人周旋更是信手拈来。” 幸北之结束了自己的表演,许多大臣听他一说,都不再鄙夷四皇子,反而觉得这差事还真只有他能做好。 神世帝面沉似水,道:“幸太宰所言有理。” 却依旧没有放弃另寻他人的念头,抬眼看着众人道:“此事押后再议,若有旁人推荐,再到听涛殿寻朕。” 第139章 萧宪父子来接手 “砰砰砰!”神世帝在听涛殿内将龙案拍得震天响,骂道:“好你个幸北之,诚心让朕下不了台是吧?!再如此,朕也寻个清静的去处,还是回我的庙里待着!” 幸北之低着头并不搭茬,他知道只要神世帝把火气发泄出来,再说话才有用。 可是神世帝却瘫坐在龙椅内,不再骂人,幸北之抬起眼皮偷偷瞄了一眼,他正喘着粗气,毕竟年纪大了,这么骂人也让自己受不了。 “是的,朕是想捧杀这母子俩!”神世帝突然轻声说道。 幸北之猛然一震,抬起头来看着神世帝,只见他平静的继续道:“朕不是不知道怀曼奴的种种,可千不念万不念,她是珩儿的母亲。那不争气的,是珩儿的弟弟啊!” “圣上尚且顾念这点血浓于水的亲情,他们可有如此想呢?”幸北之问道。 他不需要神世帝回答,继续说:“二皇子从出生到现在,没有感受过一丝来自母亲的温暖,没有一次得到过手足的帮助。甚至...”他顿了顿,还是尽量平静的说:“甚至,这母子俩就是让他凄苦入骨的人。” 幸北之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问道:“从二皇子离京开始,就一直没有逃脱被追杀的厄运,不知道您听说了吗?” “不是有季山道人吗?”神世帝一听这话,迅速起身问道。 “是,季山道人一次次救下他的命,可只要买凶者不死心,他的危险就不会少。”幸北之道。 “你的意思,买凶者是?”神世帝用手指叩了叩桌面,大家都心知肚明。 幸北之点点头,说:“所以,您再这么延宕下去,就是增加二皇子在外面的危险。” 神世帝“哦”了一声,又坐回龙椅内,陷入沉思,挥手让幸北之回去。 当花映匆匆跑到疏桐宫告诉怀曼奴,四皇子主动请命,接管皇家办厂时。正在修剪寝殿中盆景的怀曼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然一剪刀剪掉了半边盆景。 “你说什么?”怀曼奴愤怒地将剪刀扔到地上,着急地问道。 花映将打探到的话原原本本又与怀曼奴说了一遍,气得她胸口又闷疼起来,唤道:“快把那忤逆子叫进宫来,就说我病了,让他快些。” “是是是!”花映应着,赶忙跑了出去。 次日早朝,大家都在等着神世帝定夺,皇家办厂究竟该由谁来接。近八成的人都觉得是四皇子无疑了,却不料,谷春只是宣读了圣旨,皇家办厂由神世帝同父异母的亲王萧宪督办,而协助他的还有儿子萧商! 这真是谁都没有想到的,据说也是萧宪自己主动请缨的结果。朝堂上,看热闹的人居多,都觉得这翻来覆去不过是皇家利益的事,却不知道,萧宪的登场将带来一场腥风血雨,险些颠覆了整个神世。 不过一切都要回到昨天下午,怀曼奴一边痛斥不懂事的儿子受人唆使,不知死活的要去接烂摊子,母子俩闹了个不欢而散。而不久,几乎消失了的宝瑟传来消息,笃定的说:青阳公主与萧商有染。 怀曼奴正抓破了脑袋找不到谁可以代替自己的儿子,去督办皇家办厂,真是一个及时的消息。怀曼奴很快将目光盯上了萧商,并让花映派宝瑟前往萧宪府邸,以他儿子的丑事相要挟。这才有了萧宪痛斥儿子后,连夜入宫面圣,主动请求督办各厂的结果。 表面看来,怀曼奴将萧宪捏得死死的,却不知萧宪还要感谢她,提供了这么一个大展身手的好机会呢! 谷春念完了圣旨,又称神世帝龙体抱恙,今日早朝取消。来了一招闭门不见,幸北之也很是无奈,看来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他既怕萧珩被怀曼奴所害,却也难对萧拓下狠手。 朝中翻云覆雨等闲间,大皇子萧珣的队伍已经安全抵达长洲司牧府。 这给正愁着怎么甩掉杭一合的庾珩提供了一个绝佳的借口,因为大皇子的口谕传来,要让杭一合速速赶回司牧府面见自己。却没有提及其他任何人,看来自己可以顺理成章的打发走杭一合,并随岑氏兄妹踏上寻找花煞的道路了。 第140章 再次相遇的故友 杭一合接到大皇子口谕,无奈之下只得带着曹三濮先回司牧府,庾珩等人也背上行囊,打算去寻找花煞。两支队伍分道扬镳之际,杭一合紧紧握住庾珩的手,关心的说道:“庾兄,一路艰险,你可得多留心些。” “好了,你放心吧,我们会谨慎行事的。”庾珩有些不耐烦,真想赶紧打发他离开。 杭一合有些羞涩的看了一眼岑以微,然后对庾珩说:“我的意思是,多照顾岑姑娘。” 庾珩差点一口鲜血喷出来,臭小子,果然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庾珩几乎是将杭一合推上马的,然后一鞭子狠狠打在马屁股上,马一惊狂奔起来,只留下一阵腾起的烟尘。 岑氏兄妹在一边捧腹大笑,庾珩臭着脸回头凶巴巴地问:“笑什么笑?” 兄妹二人竭尽全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所有人里只有云微度从始至终都像没有表情一样,冷眼看着他们三人。 “咳咳,我可丑话说在前面。”待三人安静下来,云微度才开口说话。 三人齐刷刷看向了她的方向,她继续道:“我与花煞之间其实没有直接的联系,更多的时候我是效力于血罗刹。而且,庾主簿应该清楚,花煞背后的人是金圣,她更不是好惹的。” “你的意思,我们就做好送死的准备呗!”岑以微懒得听她废话,直接呛声道。 云微度翻了一个白眼,辩白道:“我只是提醒你们。”似乎是忍了忍,但终究没有忍住,对岑以微说道:“还有你也很奇怪的,明明是人的肉身,却身上掩藏不住的妖气!” 可能是害怕岑以微又动手打她,云微度急促的说完最后一句话,一闪身躲到了庾珩身后。岑以微果然举起手,却找不到云微度的脸。 “略略略...”云微度从庾珩身后探出头来,岑以微抬着手向她走过来,她却尖叫着双手紧紧抱住庾珩的腰,与岑以微玩起了老鹰抓小鸡的游戏。可怜了庾珩这个“鸡妈妈”,最终挨了岑以微一耳光。 岑以末怕庾珩生气,赶紧过来拉开了岑以微。 就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四人组合,踏上了一条冒险之旅。 “长洲司牧杭一合参见上元王!”杭一合一路快马加鞭赶往司牧府,还未来得及清洗脸上的尘土,就匆匆来到大堂面见萧珣。依照神世的规矩,但凡皇子成年均有封号,而大皇子因为是神世帝的长子,上元王这个封号异常尊贵。萧珩自幼前往流洲监军,成年后封长流王,却因为负气离京而被褫夺了封号。 萧珣与杭一合算是旧相识,他常年在闻天书院编书,杭一合亦是早早就进了闻天书院学习。在解开圣祖密卷之前,杭一合还时常帮着萧珣编书。 “杭大人无需多礼,快些起来吧!”萧珣亲自上前一步,扶起了行礼的杭一合。 因有外人在场,二人并未表现出过于熟络的样子,而是例行公事般,宣读神世帝嘉奖的圣旨。杭一合跪地领旨,正打算起身,萧珣示意他稍后。 转身从一旁随行太监手中接过另外一道圣旨,念道:“长洲司牧杭一合,受冤获罪贬官长洲,今着天御司彻查当日真相,还杭卿清白,特召回京都,官复原职。钦此!” 这一切来得过于突然,当萧珣念道“今着天御司彻查当日真相”时,杭一合就已经失聪般什么也听不进去,之看得到萧珣的嘴一张一合,却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再后来,眼前模糊,看不清萧珣的嘴型,看不清他的表情。 似乎过了许久,杭一合才逐渐从这种失神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一合,一合!”萧珣焦急的看着呆滞的杭一合,不停呼唤着他的名字。 “呵...呵呵...呵呵呵...”杭一合痴呆的笑了起来。 当初一道圣旨将自己贬至长洲,令自己名声扫地,被父亲逐出家门,还险些被暗杀于赴任途中。可现在,当自己习惯了长洲的生活,习惯了每天与鸡零狗碎的官司打交道。放下高贵的身姿,潜心体验每一天的生活时,居然一道圣旨又要召他回京。 真是个笑话! 第141章 装晕容易清醒难 才来到长洲的时候,杭一合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怎么回到京都,可现在这道回京的圣旨就在眼前。他却觉得手上有千斤重,举不起来。那道圣旨,就像长了刺,让他无法把它捏到手里。 “接旨啊,一合!”萧珣催促道。 怎么办?接还是不接? 犹豫不决之时,杭一合想到了庾珩那张无赖般的脸,他想如果是庾珩他会怎么处理? 哦...他明白了,然后白眼一翻,大头朝下,整个人晕倒在萧珣面前。 萧珣一着急,将圣旨塞回给身边的太监,赶紧将杭一合扶起来,又唤衙役将他搀到卧房中休息。 傍晚时分,杭一合右眼睁开了一条小缝,偷瞄周围的环境。从一开始他就没有晕倒,只是后来躺在床上困意袭来,才迷迷糊糊睡了一觉,而现在他实在太饿了。 果然,萧珣正坐在他的房中悠闲的喝着茶。 “你为什么要装晕?”萧珣举着茶盏,轻轻撇着浮沫,显然是新换上了一盏茶。 “装晕?没有啊!臣就是突然眼前一花就什么都记不起来了。”既然装晕被质疑,那就继续装傻吧。 萧珣将茶盏往桌上一扔,吼了一声:“杭一合!” 杭一合吓得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跪在地上。 “你怎么变成这样了?”萧珣失望的问。 “我...”杭一合刚打算辩解,却在心里想:我变坏了吗?那以前的我是什么样子的?我又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子的? 杭一合皱着眉头想着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了庾珩的样子,完全忘记了萧珣正在愤怒的看着自己。 “喂!杭一合,你能不能回答一下本王的问题!”萧珣因自己被冷落而更加不悦。 “哦!”杭一合恍然清醒过来,说道:“臣确实是装晕,却也是无奈之举。” “无奈之举?”萧珣不解的看着他,然后又问:“让你接圣旨竟然变成了无奈之举,长洲人给你灌什么迷魂汤了?” 杭一合在脑海里反复整理着语言,然后不紧不慢的反问萧珣:“上元王所念的圣旨上说,微臣当日的冤案已经查明真相,那么微臣斗胆问一句,真相是什么样的?” 萧珣印象中的杭一合是温文儒雅的,他从来都是安静的做自己的学问,从不过问别的事情。被杭一合质疑,这还是第一次,竟让他舌头打结,半天说不出一句整话来。 “这...真相嘛,就是真相...回京自会说与你。”萧珣还在挣扎着。 杭一合却像看说谎的小孩子一般看着萧珣,然后道:“行了,您也别再想着怎么搪塞微臣了。实际上,您也没有查清楚当日的真相。” 被揭穿的萧珣脸色一阵白一阵红,很想用自己上元王的身份镇压杭一合,但却一点自信都没有,因为自己却是没有查清楚当日的实情。 杭一合可能是跪累了,竟自己从地上爬起来,寻了个圆凳坐下,并热情的邀请萧珣一起坐着休息。 “让微臣来告诉您真相吧!”杭一合叹了口气,继续道:“不过,您如果觉得这是微臣的一面之词,那也无妨!” 萧珣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只剩下一句:“你说吧!” “在我出事那夜前不久,我曾撞破了青阳公主与萧商的奸情!”杭一合话才说出口,萧珣就已经惊讶的瞪圆了双眼。 这其中一个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姐姐,一个是自己同族的堂兄啊,怎么会这样? 杭一合看他这样子,证实了自己之前的猜想,萧珣根本不知道任何所谓的真相。于是,继续道:“不久之后,就到了我当值的那夜。我仔细的回忆过,也分析过。我应该先是中了他们的调虎离山之计,然后我闻到一阵奇异的香气,那应该是麻痹我神经的毒气。等我再醒过来是,就是大家看到的那一幕!” 萧珣听懂了他说的每一句话,并感叹道:“可怜了戚才人!” “可怜她?”杭一合并不觉得戚才人可怜,因为:“我猜想是青阳公主与萧商害我,可是戚才人为什么牵涉其中,还真是死无对证了!” 杭一合说的没错,因为第二天戚才人就被赐死了。 第142章 坦诚一切求理解 “当我说出青阳公主与萧商有染时,您很惊讶,但我看出您的惊讶中没有怀疑。”杭一合说着,看到萧珣有些疑惑,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您好像知道青阳公主与某人有染,却不知道这个居然是萧商。” 萧珣点点头,确实如此。 “他虽说是我的长姐,却非一母所生,况且无论是她的母亲还是她都不是好相与的。”辛歌夫人为难景令瑈的时候,萧珣还小,没有丝毫印象。却始终记得,自己的长姐是如何仗着嫡出身份,对自己的生母颐指气使,对自己我两个弟弟冷嘲热讽的。 青阳公主还有一个可悲之处在于,她一直没有自己的孩子,驸马爷却将私生子一个个领会家中。所以,青阳公主不贞早就是一个人尽皆知,却不敢言说的秘密。 “既然你已经知道是谁要陷害你,那还有什么可顾虑?”萧珣问道。 “如果仅仅如此,我确实应该回去。”杭一合直视萧珣,道:“但是,您可能不知道我来长洲的路上被人追杀,随从全都毙命,若非恩人相救,只怕今日您也见不到我了。” 莫说萧珣,就是幸北之也从来没有听说过杭一合路遇追杀的事。 “也是青阳公主所为?”萧珣问。 杭一合迟疑了一会儿,摇摇头,道:“微臣不知!” 两人都沉默了许久,杭一合才开口道:“才开始,我也以为是青阳公主。但是,当我把刺杀我的人所用飞镖拿给庾珩看时,他却告诉我,这是血罗刹专用的飞镖。” “庾珩?血罗刹?”萧珣缺席了杭一合的人生不久,却已经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了。 “庾珩是我的主簿,是一个...嗯...怎么说,很神秘的人!”杭一合觉得他的故事太多,现在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于是就先将血罗刹的故事告诉了萧珣。 听完了血罗刹的故事,萧珣觉得这简直不是这个时代该有的故事,感叹道:“你都哪听来的啊?怎么会有这么奇异的人?” “我还见过可以用眼神杀死人的姑娘呢。”说着,杭一合脑海中浮现出岑以微的面容,不觉一笑。 “我看是用眼神把你的魂儿勾走了吧!”萧珣感受到某种特殊的情愫,打趣道。 杭一合白他一眼,继续道:“青阳公主成功设计将我赶出京都,已经达到目的了啊!她没必要赶尽杀绝。况且,就算要赶尽杀绝,她也不会去找这么邪门的人吧。” “好了,你不想回京都就是怕算计你的人在暗处,而你在明处?”萧珣问。 “是,也不是。”杭一合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又道:“还有一个原因是,庾珩他们已经前往寻找飞镖的主人,我被同一支飞镖刺杀过两次,总得弄清楚究竟是谁吧!” “你说的这个庾珩,还真是一个神奇的人。”萧珣心里已经在琢磨,这个庾珩很可能就是二皇子萧珩,却明显感觉到杭一合并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 既然萧珩有意瞒着杭一合,自己也不能将这一切点破。 “庾珩说,也有可能使用这种飞镖的人也想杀了他。”杭一合想起庾珩令人生惧的母亲,小声跟萧珣嘀咕:“他还说,他的母亲想要杀他,你说奇不奇怪,哪有母亲会杀害自己的孩子的?” 此话一出,萧珣更加肯定,那人就是萧珩。看着一脸单纯的杭一合,萧珣不想告诉这个残酷的事实,萧珩的母亲还真巴不得这个儿子死去。 于是,随口打哈哈:“是啊是啊,他可能想多了。” “那么,你现在是想留在长洲等着他们回来,告诉你一些真相?”萧珣猜测般的问道。 “是的,我总得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啊!”杭一合抱着手回答道。 “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萧珣又问,因为他在想,如果时间不长,那就陪他一起等。 “啧啧啧,这可就凶险了,我现在期盼着他们活着回来就不错了。”杭一合担忧地说道。 第143章 防不胜防连环计 萧珣不知从袖中取出之前被杭一合拒领的圣旨,杭一合却刻意回避,寻了个茶杯倒起茶来。萧珣略微有些尴尬,毕竟神世开国几百年,还没有谁能拒绝圣旨。他相信杭一合最终不会拒绝,只是现在时机并不成熟。 “咳咳,”萧珣轻咳两声,开口道:“一合,你我相识相知,到今日也有十多年了。过去的我们生活在闻天书院之中,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无论大事小情,我们总是逃避,就算你受冤被贬,我都不敢为你出头。” 杭一合其实并没有对这些皇子抱什么希望,他们是高高在上的皇族,轻易不会牺牲自己的利益。所以,出事之后,他只是匆匆启程,跟萧珣连最起码的道别都没有。此时,萧珣主动提及此事,他也只是淡然一笑,道:“都过去了,现在不都好好的吗?” “不,并没有好好的!”萧珣否认道。 杭一合只是看着他,却不说话,萧珣继续道:“你受冤一事可能不仅仅因为撞破青阳公主的事,更多的原因在于你解开圣祖密卷,按照神世惯例,这样的人不出意外都成了太宰的。幸北之如此,有人相信,你也如此。” “所以,你的意思是...”杭一合若有所思的问。 “说实话,我今天实在毫不避讳的拉拢你,我希望你回忆一下,在我之前,是否也有人表现出对你的拉拢之意,但却被你拒绝了?”萧珣直言道。 此话就像一个炸雷般在杭一合脑海中激起了千层浪,国子博士杭一合那个不完整的梦,渐渐清晰起来。 “太子!”杭一合的嘴一张一合,说出了这两个字。 “东宫曾有意拉拢于你?”萧珣追问。 可不就是东宫吗?他是在哪里撞破青阳公主与萧商之事的,不就是在东宫吗?从他打算破解圣祖密卷开始,东宫身边的人就有意无意的出现在他的生活中。 宴饮、歌舞、诗会,一波接着一波的来。在他解开圣祖密卷之后,东宫更是亲自现身,邀他到东宫赴宴。尽管他的父亲提醒过他,东宫不是好相与的,若不打算成为他的幕僚,就不要轻易答应他的邀请。 可是,从未有过的虚荣心已经蒙蔽了杭一合的双眼,他一次次自由行走在东宫府邸,直到撞破了青阳公主与萧商的丑事。 “也许,从一开始就是一个圈套。”杭一合淡淡道。 “此话怎讲?”萧珣给他续上热水,问道。 “青阳公主若有意与萧商私会,又怎么会如此不小心,那殿宇的门虚掩着,好像就是等着我过去一般。然后,一切按照他们的设想,我果然走了过去,好奇心驱使我往殿内窥视。在那之后,东宫其实给过我机会,他与我谈论国事,甚至在监国期间,将一些我没有资格过问的事,拿来与我商议。”杭一合回忆道。 “但是,我的父亲始终在提醒我,我也逐渐犹豫起来,这一分心让东宫察觉出来。于是设下第二个圈套,戚才人登场,他们合演了一出调虎离山计。”杭一合脸色有些痛苦起来,脑海中却越来越清醒。 “按照东宫的设想,我一旦入狱必然会求助于他,他也定然全力救我。那么,您觉得我被救出狱,会对谁死心塌地?”杭一合问萧珣。 “自然是东宫!”萧珣浅酌一口茶水,说道。 “对,他就是这么想的。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还没有等我去求他,皇上的圣旨就到了,我被贬至长洲,从此远离了那些纷争。”杭一合的话语间夹杂着一种幸运,也有许多无奈。 萧珣听着听着,却笑了,问道:“你可知道,你贬官拿到圣旨是谁为你求的?” 杭一合那时被关在天牢内,对外界的消息一概不知。关了两三天就有典狱官进来,带着一名年轻的公公,宣读了那道圣旨,他便匆匆启程。压根儿没有想过,这道圣旨是有人去求来的。 “难道是您?”杭一合不确定的问道。 萧珣摇摇头,说道:“你尽管放开了猜。” 第144章 可怜天下父母心 杭一合几乎把自己熟识的人都猜了一遍,萧珣却一直摇头,面对一些离谱的猜想,竟然忍不住笑起来。 “好了,别卖关子了,您行行好,就告诉我吧!”杭一合讨好的拉着萧珣的袖子摇起来。 萧珣被他摇的茶盏里的热茶洒了一地,总觉得他是故意,却见他真的着急了,也不再逗他,放下茶盏,道:“勤国公杭旭午!” 杭一合摇晃的动作猛然停了下来,连连摇头道:“不可能,不可能!他都要把我逐出族谱了,得有多失望才能干出这种事来!” “你就这么肯定?”萧珣侧首问道。 “我来长洲多时,每每给他写信,他从不回信。只有母亲,还时时关心着我。”杭一合有些伤感的说道。 “父母本是一体,杭夫人可以一直关心你,难道不是得到了杭国公的默许吗?”萧珣发问,杭一合无力反驳。 “我听幸太宰说,你出事的第二日清晨,一向孤傲的国公,在听涛殿门口跪了一早上。父皇于心不忍,许他进来面圣,他始终在重复‘老臣只有这一个独苗,哪怕是用老臣的命去换他的命,老臣都毫无怨言’!”萧珣说道这里,眼眶中不禁泛起泪花。 如今的萧珣已是为人夫为人父的年龄,“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本是书本中的一句冰冷的话,当把孩子抱在怀中时却突然懂了它的深意。 杭一合的眼泪忍不住泛滥,他慌忙用袖子擦去,说道:“王爷骗我玩的,他恨我,恨我不听话,不争气!”越说眼泪越止不住的流。 “他之所以要把你逐出族谱,不过是想除去你的特殊身份,也让那些盯着你的人放心。但是,显然他们的心态是得不到,就毁掉!”萧珣一边轻轻拍着杭一合的肩,一边分析道:“也就出现了你途中遇刺的事,如此看来,倒真的不一定是青阳公主所为。” “罢了,我今生只怕是愧对他老人家了......”杭一合擦干了泪水,感叹道。 “你父亲不过是希望你光耀门楣,却没想到接二连三发生这么多糟糕的事。”萧珣也感叹了一句,继而劝道:“一合,如今机会就放在你的面前,怎么选择就看你了。” 说罢,萧珣将那道圣旨放在了桌上,抬眼直视着杭一合。 杭一合的手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将圣旨捏在手里,问道:“这道圣旨只怕来之不易,总不能一再辜负王爷。” 杭一合说得没错,这道圣旨是幸北之以自己的名誉担保,定会查清杭一合一案,软磨硬泡,神世帝才放下颜面,赐了这道圣旨。 “太宰当日明智,否则如果他牵涉其中,我在朝中最后的希望只怕都没有了。”杭一合道。 萧珣却是一笑,道:“幸太宰早就牵涉其中,不过是独自担下了许多风雨罢了。如今,他年事渐高,有时也有心无力,需要有人帮衬一把。”说话间,萧珣的手搭在杭一合手腕之上,紧紧捏了一把。 杭一合自然心领神会,道:“微臣既然接下这道圣旨,定然会回朝,只是如今一片混沌,还需要些时日查清各种细节。肯定王爷宽限些时日!” 这也许是杭一合能够做出的最靠谱的承诺了,萧珣也不想再继续逼他,于是换了个话题,故意引着他多说些关于萧珩的消息。 “对了,听你话语间很是欣赏你身边的主簿,真不敢想象,你杭一合还有佩服别人的时候?”萧珣故意打趣道。 “这可没有啊,我什么时候佩服他了?”杭一合突然有些不自在起来,补充了两句:“他就是个无赖,怪物!” 越是辩解越是令萧珣看出,他对那小主簿的感情不一般,又进一步道:“还不佩服,你装晕这套估计都是跟人家学的吧!” 杭一合嘴上说着“怎么可能,怎么会”,心里却忍不住的将自己与庾珩做对比,不得不承认,自己却是在模仿他。而庾珩那套异于常人的生存哲学,却是化解了他一时的困境。 第145章 赤盖选拔新门徒 萧珣的任务已经完成,又让杭一合陪着在长洲城里微服私访了两日,便启程回京了。这边才送走了萧珣等人,杭一合便火急火燎的筹划着,该找个什么借口去追赶庾珩等人。 撇下这些都不谈,赤盖宫里今天可是盛壮空前。按照太阳神烛照的指使,五百年一次的赤盖宫门徒选拔,在今天举行。 这场声势浩大的门徒选拔,早在一年前就造足了声势。由于今年将标准放宽,妖怪也能参加选拔,这让许多曾经以为,自己只能生活在黑暗角落的大妖小妖,都云集到元洲城来。这其中就有我们最为熟悉的蜥蜴精柘渊! “你可是答应我的,今日门徒选拔结束,就放我出赤盖!”季山道人抱着双臂凑到九曜身边道。 “好了,下面那么多人看着呢,高兴点。又不是让你在赤盖坐牢!”九曜将季山往边上推了点,脸上依旧挂着僵硬的微笑,头也没回的对季山道。 “别说,跟坐牢还真像,你那些倒霉徒弟都是什么货色你自己心里没数啊?差点害死我!”季山又凑了过来,悻悻地道。 九曜也不厌其烦的再推了一把,不以为然的说道:“我都跟他们纠缠几百年了,不也还好好的活着嘛,你就是心态不好。” “我说,你每隔几十年就收一个徒弟,现在又帮太阳神收门徒,不怕天下人以为你收徒弟上瘾吗?”季山故意打击九曜,就是想看看九曜能假笑到什么时候。 他也太低估九曜了,这老头明明知道曦赫作恶多端,却能始终不改常态的与之相处,怎么可能被他这几句话说的换了脸色。只见他依旧气定神闲的微笑,并向高台下的前来参加选拔的众人频频点头。 “你还是赤盖的老人,难道不知道,你我的徒弟与太阳神的徒弟的区别吗?”九曜微微侧首看了一眼季山,看着被反呛的季山无奈的翻了白眼,继续道:“说白了,这次就是帮我们自己选个师弟嘛!” “什么?!”季山几乎是叫了出来,被九曜狠狠瞪了一眼,顿时捂着嘴小声问道:“太阳神的门徒虽然每五百年选一次,要求极高,但哪一个不是先进来赤盖宫待着,等烛照大仙亲自来挑选,他认可的才能与你我师兄弟相称。” “是啊,所以这几千年过来,也只有你这么个师弟!”九曜很不满意似的说道。 “不公平,我在赤盖宫被你使唤了几百年才...才有幸叫你一声师兄啊,怎么这次直接就跳过了这一步?”季山越说越不高兴。 “别说的跟我怎么虐待你似的,你在赤盖的日子里,我可没少替你背黑锅啊。”九曜似是提醒,似是责怪道。 这次不用九曜推他,季山抱着手臂自觉地站到一边去。独自琢磨着,太阳神烛照周围有四大星位,如今他与九曜占了两席,说起来确实还剩下两席。可是,如此草率就选拔出一席星位,要么是烛照脑子不好用了,要么就是今天要选出来的人定有非同凡响之处。 看来今天有好戏看了,与其在那里跟九曜斗嘴,还每每被他气的气儿不顺,不如坐在一边看戏吧! 其实,这赤盖宫给烛照选门徒,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就像一群绿林好汉比武般。不过一路设下重重关卡,既要有武力,又要有智慧,关键还是一个仙缘的问题。 眼下乌央乌央的人在往赤盖宫涌来,各色打扮,不同气质的都有。甚至其中夹杂着几位,一看就不是人类。季山也是这么一路走来的,如今再看到他们,只觉得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袭上心头。 时光过得飞快,转眼数千年已经过去。 人群中有一个身材魁梧的家伙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这个人看上去很高大,脚步异常的坚定,哪怕一路上无数次有人撞到他,都没有能让他停下来看一秒。 “是一个蜥蜴精啊!”季山暗中施法,再睁眼看去,那高大的身影分明是一只蜥蜴。 第146章 再见柘渊格外亲 被这个高大身影吸引的可不止季山一个,站在九曜身后的南清子,由于身形还小,被众位师兄一档,只能跳着跳着的看。 “柘渊,柘渊这家伙果然一直在等。”他指着那高大的身影对白景说。 却被白景冷冷地回了一句:“你跟个瞎子说这些,到底是我瞎还是你瞎啊?” 虽然是白景与九曜一起将南清子寻回来的,他们也是最亲近的同类,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两个人互相看不顺眼的习惯一点没变。 丙火在一旁听到他们的对话,看到南清子对着白景比着鬼脸的样子,赶紧上来解围。 “清子,你认识他?”丙火问道。 “是啊,我之前来过一次元洲,他是我在这里唯一认识的人。”南清子激动的说道。 “我也见过他......”丙火小声的说道。这个身影就是那天给他白色粉末,让他毒杀白景的身影。虽然,他知道这家伙是受人控制,却始终难以忘记他那日阴沉的脸。 南清子却不知道这其中的故事,天真地说:“他一直在元洲城,师兄一出门难说就能遇到他,所以面熟。” 丙火笑着点点头,算是认可南清子的猜想。 “他挺可怜的,”南清子谨慎地扫视着周围,发现没有人注意他,才对丙火说道:“其实,他是个蜥蜴变得。” 这个......丙火当然一眼就能看出来,却怕伤害到南清子,假装惊讶道:“是吗?那挺有勇气的啊,你怎么说他可怜呢?” 南清子想了想当初柘渊跟他说的话,道:“长洲有很多大妖怪,总是强占柘渊这样的小妖怪的生存空间,而且还经常无缘无故的杀戮他们的同类。这家伙,也算是为了自己的族人而勇敢的来挑战吧。” 丙火心想,这就难怪,当日炎魑能这么容易的控制他。如果让赤盖宫的人抓到,背锅受死的就是他,炎魑则可以逍遥法外。严酷的等级与压迫,看来普遍存在在任何群体中。 “你觉得他能成功吗?”丙火问南清子。 南清子咬着下嘴唇,摇了摇头,道:“他的道行跟我差不多,别被人打死都不错了。” “小子挺有自知之明嘛!”原来白景一直在听他们的对话,这是抓住时机插了一句。 南清子气得想跳起来打白景,被丙火赶紧拉到另一边,道:“这边看得清楚些!” 现在柘渊要过的是最简单,也最残酷的一关,有些类似岑以微的土元金钟。这些入选者会签下生死状,然后被分成多个不同的组,全凭运气!接下来就是两两比武,胜者站在一边,等待下一场比武,输的离开。 柘渊第一轮遇到的对手在身形上与他有很大的差距,所以几乎没有花什么力气就将对方打败。可是随着一轮一轮进行下去,他这类蛮力型的参赛者开始有些吃力,那些招式充满巧劲儿的,却越来越得心应手! 这一关,总共进行八轮,不管剩下多少人,都将进入下一关。 从第五轮对决开始,柘渊几乎就是一直在挨打。终于让他找到了机会在对方也因体力不支而大喘粗气的时候,瞅准时机,抱头滚过去,将对方碾压在地。再一手抓住对方双手,另一手扣住对方咽喉,直逼得对方无奈投降。这才又凶险的过了一关! 看台上的南清子一次次替他捏着冷汗,看到他将对手击败,兴奋地跳起来欢呼。九曜一眼扫去,道:“休得喧哗!” 南清子立马霜打的茄子般低下头来,回到拍好的位置坐下。 艰难的撑到了最后一轮,柘渊已经满脸是血,弯着腰,双手按在膝盖上,大口的喘着气。当曦赫宣布最后一轮开始时,柘渊强忍着身上的疼痛,疲惫的抬起头看着天上明晃晃的太阳。 此时,他才发现今日的太阳有些异常。按道理他们拼杀了这七轮,至少过了四五个时辰,可天上的太阳依旧在正空中,一点都没有移动过。一种令人窒息的灼热感袭来,柘渊撕扯着身上的衣服,很快上衣就被他扯开。 第147章 师兄弟狠下赌注 一道刺眼的光亮闪出,在场众人都用手遮住双眼。 “对不起啊,我本来不想这样的,可实在太热了。”柘渊满脸歉疚的说道。 “我看你是不想活了!”话音刚落,一道黑影飞身出来,抬脚就重重的踢在柘渊脸上。南清子都替柘渊感到疼痛,捂着脸惊呼一声! “师父,他犯规!”南清子喊道。 九曜却像没有听到一般,根本不理睬他。 柘渊高大的身体也受不住这突然的一击,整个人猛然向侧边飞出,倒地,砸得地面都震动了一下。众人都以为,这一击下来,柘渊肯定再爬不起来。赤盖宫中几个救助伤员的弟子,已经飞快的跑了过去。 众人对柘渊已经不再关注,打算看剩下的人进行最后一轮的角逐。 “啊!”一声震天动地的吼叫声响起,众人的视线又向声响传来的地方看去。 只见柘渊甩开了前来扶他的人,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整个比武场异常的安静。柘渊低沉的声音响起,问道:“偷袭,就是你们这些名门正派的作为吗?” 听罢此话,大家都看向刚才飞身踢柘渊那人,才注意到此人衣裳显示着他的门派。 “原来是灵空门的人,还江湖大派呢,不过如此嘛!”类似的议论声在即将对决的众人中间响起。 这一切令灵空门的那家伙脸面上很挂不住,一时气愤指着柘渊道:“你个妖怪,让你活到现在已经是格外开恩了,我灵空门规矩,逢妖必杀!你等死吧!” 说罢,起势做好了决斗的准备。 柘渊也丝毫不退缩,重新活动了筋骨,咆哮一声便向那人冲去。却终究不是那人的对手,不一会儿又飞了出来,摔在地上。如此反复了三次,他都艰难的跑起来,继续冲上去。 “傻瓜,放弃吧!”南清子满脸是泪地冲着柘渊喊道。 虽然,柘渊并没有听见! “呀!”柘渊再次发动攻击,却在对方出招时停住,而对方功力已出再难收住。柘渊顺势一脚踏在那人肩上,反身正好落在他肩头,只听见咔嚓一声,那人的颈骨就硬生生断了。 顿时,死尸倒地! 柘渊随着他的身体,一起倒地。扬起一阵尘土。 尘土中一只手高高的举起,高大的身躯就像受到某种力量的牵引,一点点站起身来。他赢了,并且成功的熬过了最残酷的第一关,可以进入下一关了。 对南清子来说,柘渊走到现在已经算是一个奇迹了。他知道,以这些人的功力,自己上场只怕撑不过五轮。 也许支撑着柘渊一路走来的,不是高超的武力,而是一种执着,改变自己命运的执着。只有通过成为烛照的门徒这条路径,他才可能回去跟炎魑等人一较高下,让自己的族人不再受欺辱。 “妖怪?不要小瞧妖怪!”柘渊最后留下这句话,提前到胜利区休息,等着下一关的到来。 “这个小妖怪,有点意思啊!”季山悠悠道。 “是吗?你觉得他会是最后的胜利者吗?”这次可是九曜主动接季山的话茬的,这令季山心里又舒坦起来。 “困难啊,你看剩下的这些个谁是好对付的?”季山扫视了一眼场上剩下的四五十人,对九曜说道。 “要不,咱俩打个赌?”九曜问季山。 “赌他能不能成为最后的胜者?”季山问,然后笑着摇头道:“没有悬念啊,实力悬殊太大!” “不先听听赌注吗?给你放水你还不乐意?”九曜诱惑他道。 “赌注是什么?”季山果然忍不住好奇。 九曜闭着双眼想了想,开口道:“如果你赢了,从此以后我不再强迫你留在赤盖。”这个赌注季山很喜欢,他最讨厌长时间的被困在一个地方,特别是赤盖宫这个他已经待到想吐的地方。 可是想到赢的条件这么优厚,那输了岂不是很惨,于是着急的问道:“那要是,我输了呢?” 九曜看了他一眼,淡淡道:“相反,只要赤盖宫有需要,你随叫随到!” 风险果然很大,季山又迟疑的看了一眼有些笨拙的柘渊,心想:输了,我可就惨了,不光要认这个家伙做师弟,还要随时被赤盖宫所困。 “不敢就算了,你好好在赤盖宫待几年再出去吧。”九曜激将道。 “别别别,有什么不敢的!”季山看了南清子一眼,道:“这小子做证人吧!” 第148章 第二关艰难进行 突然被点名的南清子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指着自己的鼻子再次确认道:“师叔是说,要徒儿做证人吗?” 季山道人笑着点点头,问道:“怎么着,不敢吗?” 南清子连连摆手,不好意思的笑道:“那就承蒙师叔信任了。”说罢,拱手一礼。 “你的这些个徒弟,个顶个的有趣。”季山道人羡慕的对九曜说。 九曜皮笑肉不笑的瞥了季山一眼,回道:“你那皇子徒儿,好好个人,不也让你调教的无赖一般。岂不是更有趣?” 季山似乎生气了,鼻子里“哼”了一声,扭过头继续关注场上的比武,不再搭理九曜。 南清子看这情况,扯了扯九曜的宽袖,低声道:“师父,师叔生气了!” 九曜也附在南清子耳畔,南清子以为他有什么悄悄话要说,赶忙凑上前去,不料九曜大吼一声:“由他去!” 南清子一瞬间觉得自己失聪了,揉着震得发麻的耳朵退回到白景身边,道:“好险啊师兄,差一点我就变成聋子了。” 白景不屑道:“让你多嘴。”过了一会儿,兴许是觉得无聊,对南清子抱怨了一句:“师父可能是脑子不清楚了,我一个瞎子,他居然让我来看比赛。” 白景把“看”字说得很重,一旁的丙火实在没憋住,噗嗤一声笑起来。 很快,场上也有了结果,四五十个人只剩下二十四人。看目前的情况,剩下众人的身手,确实是柘渊稍逊一筹。 季山满意的微笑,九曜却提醒他:“接下来可就跟武力没有多大关系了。” 正如九曜所言,接下来的三关,分别是记咒破法、炼丹自救、掌门考核。 记咒破法其实不难,每个进入房间的人都会身中一咒,需要别人帮助才能破解。寻找解咒的口诀可能并不是最难的,最难的是要很快观察每个人都的症状,判断自己找到的口诀适合解谁的咒。 同时,这一关最考验人的,还是许多人拿到口诀,也找到了相应的人,却怕帮助对方解咒会增加竞争者,从而一味渴望别人来帮自己解咒,自己却不去帮助别人。 可能人心的恶就在这里吧,但是柘渊是个妖怪,而且是个单纯并且执着的妖怪。 凭借着细心的观察,他很快找到了一道口诀,接下来他需要找到相应症状的人。认真琢磨自己拿到的口诀,他知道自己要找一个听力正在逐渐消失的人。 这是谁呢? 柘渊环顾四周,然后坐到一旁的角落里等待,因为中了此咒的人不会突然失去听觉,而是一点点听不到声响。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他看到人群中有一个人显得很奇怪。 他先是不停的摆弄自己的耳朵,然后小心翼翼地侧着耳朵听周围的声响。最后,他站在原地不动,露出悲戚而焦虑的神色。看来这是个倒霉的人,他不但失去了自己的听觉,而且没有找到任何一道解咒的口诀。 柘渊决定出手帮助这个家伙,然后自己的任务也算完成了一半。双手撑在膝盖上,打算起身。 “嘭!”柘渊才起身就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跌倒在地,这时他知道,自己中的咒是失去行走能力。 他这一摔,引得周围的人齐刷刷的将脸转向他,趴在地上的柘渊已经感觉不到双腿的存在。虽然知道这些都是暂时的,可是内心依旧很恐慌。 “喂!”柘渊突然吼道,众人停住了脚步,听他要说什么,除了那个失去听觉的,依旧在捣鼓自己的耳朵。 “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互相帮助,否则都要带着这道咒出去,并且谁都不会成功。”柘渊看到大家神色各异,有的迟疑,有的一脸不屑,有的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所以,谁的解咒口诀是解除失去行走能力的?”柘渊问道。 大家听罢一哄而散,各自忙去。 “说半天,还不是为自己打算。”一个声音传入柘渊耳中。 第149章 傻柘渊创造奇迹 看来只能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告诉大家,自己并非自私。于是柘渊拖着失去知觉的双腿,用手支撑着在地上艰难的爬行起来。 “哈哈哈,狗改不了吃屎,蜥蜴就是蜥蜴,果然只会爬。”一个刺耳的声音传来。 渐渐地有人附和起来,道:“可不是吗?我们这群人中就他一个妖怪,以为变成了人形就真把自己当人了,还来指使我们,可笑。”说罢,不屑的一哼。 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多,甚至有人有意无意地伸脚替他一下,踩踏一脚。 柘渊却不抗争,一来自己现在只想去解除失聪者的咒;二来他早已习惯了这些声音,知道反抗也是徒劳的,只有自己变得更强,变得与他们不一样。 一条并不长的路,他却爬了很长时间,有的人已经忘记了自己是来干嘛的,只顾着看热闹。 终于,柘渊的手抓住了失聪者的脚踝。那人虽看到柘渊一路爬来,却还是吓了一跳。柘渊冲那人招招手,示意他蹲下身来。 失聪者向周围看了一眼,不知道在求救还是在渴望有人能告诉他发生了什么。咽了一口唾沫,喉结上下一动,失聪者做了决定,蹲下身来。随着柘渊往下拽着他的衣角越蹲越低,最后甚至也趴在了地上。 柘渊将嘴附在那人耳朵旁,念出了咒语。 “唰!”那人猛然跳了起来,兴奋道:“我听得见了,我又能听见了。” 也许此刻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不是输赢,而是自己恢复了听力。 “喂!你们谁有解除他咒语的口诀,快说出来帮帮他啊!”那人四处蹿跳着呼吁,却没有人理他,也没有人互相解咒。 “兄台尊姓大名?”那人拱手问柘渊。 “我叫柘渊。”趴在地上的柘渊回答道。 “兄台,我现在还没有找到解咒的口诀,但如果我们都够幸运的话,请等我一会儿,希望我能找到您需要的口诀。”那人说罢,起身忙碌起来。 全场很多人已经拿到了解咒的口诀,很多人的症状也渐渐表露出来。而满场飞的正常人,居然只有刚才还因失聪无比沮丧的家伙。 也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他在一刻钟后找到了三条口诀,其中一条就是解除柘渊身受之咒的。当他心中默背着咒语跑向柘渊的那一刻,柘渊似乎看到了被拯救的希望,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可是,那人的脚步越来越慢,在跑到柘渊身旁时缓缓停了下来。柘渊满心以为,他会像刚才一样趴在地上帮助柘渊解咒,却不料他在迟疑了一会儿后转身向大门方向走去。 局势已经很清楚了,他只要出了这个门就可以提前结束此次选拔,因为他是唯一被解咒的人。 “傻妖怪,你不知道人心险恶吗?”看着柘渊脸上的希望一点点逝去,一个年纪稍长的道友说道,他的眼睛开始充血,逐渐看不清周围的一切。 “是啊,我这么多年都没有学会这个道理,我以为只要我对别人好,别人也会对我好。”柘渊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笃定,再重来一次,他依旧会为那人解咒。 大门被打开,一道刺眼的光照射进来,柘渊眯缝着双眼,看着那人的背影。 场外的人将一切看在眼里,有的为柘渊感到不值,有的咒骂那人卑鄙,只有九曜捻着胡须,欣慰的笑了。 有史以来第一次,被打开的大门,又被关上了。 须臾,当大门再次打开,二十四个人走了出来。 最终,那家伙没有能够战胜心中的善良,用这三道口诀,解除了三个人身上的咒。而这些人,也纷纷念出自己找到的口诀,于是从未有过的盛状出现了,进去的二十四个人全部走了出来。 “对不起!”曾经在屋内用言语,用动作欺辱过柘渊的人,纷纷上前给他道歉。 刚刚恢复双腿知觉的柘渊,走路有些奇怪,但却向每一个来道歉的人微笑,告诉他们:“没关系!” 第150章 结仙缘白景复明 接着,炼丹自救的环节就开始了。跟先前受咒差不多,不过这一次却是大家都受一样的咒,症状都是失语。然后,赤盖宫为他们提供各类药石,由他们选择炼制丹药,能正常说话者为胜。 柘渊是个踏实的小妖怪,别的他不一定行,但是什么症状吃什么药,服什么丹,早已烂熟于心。况且,这家伙是个妖怪啊,本就有妖丹护体,加之自带妖力。很快,他就能够出声,成为第一个走出来的人。 季山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于是偷偷向九曜打听:“话说,最后一关,你要考验他们什么呢?” 九曜一捻胡须,淡淡道:“不可说!” 季山不悦道:“没趣,我看我这以后的自由算是没有了。”说罢,回到椅子上,很是惆怅的看着柘渊的身影。 拼实力的一关在规定时间内结束了,二十四人现在只剩下七人。 “很好,七位能够走到这一步看来很是有些本事。”赤盖宫人将这七人带到曦赫跟前,曦赫先是称赞了几人一句。 然而,七人中却没有神色舒缓的,大家都神经紧绷,等待着最后的掌门考核。曦赫转身去向九曜讨要考题,九曜却让他留在看台上休息,亲自带着白景向考场走去。 白景一路跟随着九曜,满肚子疑问,却又不敢开口。 很快,二人来到考场内。众人见到九曜,均是垂首跪下,对他们而言能够见到九曜真身,已经是可以吹嘘一生的荣耀。 “起身吧,老朽现在要出题为难一下诸位仙友了。”九曜示意众人起身,说明来意。 九曜牵起白景的手,让他往前一步,然后对众人说道:“诸位,这是赤盖宫的二弟子,因被困无限黑暗之中一年,而导致双目失明。” 众人认真的听着九曜说的每一句话,生怕漏过任何一个细节。 “诸位今日要做的,就是治愈他的双眼。”九曜话音刚落,白景心中一震,不知道师父这是要害自己呢,还是要帮自己? 这样一群半吊子修仙之人,大有疯疯癫癫之状,要自己完全信任他们,这是很困难的。况且,自己这双眼睛,是连九曜都不能治好的,他们又怎么能行? 这些疑问,不光白景有,即将动手医治他的七位参选者,也对自己充满怀疑。 九曜将一切看在眼里,开口道:“这当然是很困难的,但是请各位相信,你们之中定有一人能治好他的眼睛,就看此人是否愿意了。谁来?” 面对九曜的发问,大家都往后退了一步,因为他们自认自己不是那块料。 气氛一度降至冰点,白景此时很庆幸自己双目失明,反正什么也看不到,不至于太尴尬。九曜始终保持微笑,等待着那个合适的人出现。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很快这僵持的状态就维持了一刻钟。正在白景打算劝九曜回去时,一只脚踏了出来,一个不是很确定的声音响起:“九曜大仙,柘渊愿意一试。” 有人拉了拉柘渊的袖子,想要提醒他不要乱来。柘渊回头,对其一笑,道:“我想,我已经知道该怎么治疗了。” 九曜看向柘渊,问:“哦?你都需要些什么,我让他们去准备?” 柘渊低着头,想了想,道:“白纱布一卷,清水一碗,捣臼一副。” 九曜听到他需要的这些东西,已经知道柘渊知晓医治白景眼睛的方法了。 很快,柘渊需要的东西都准备齐全,就放在他的面前。 “诸位,柘渊失礼了!”柘渊拱手一礼,说罢此言,退去了上衣。 那闪光的鳞片依旧刺眼,众人却一秒钟也不放过的,紧紧盯着柘渊的一举一动。只见他深吸了一口气,做了一个放松全身的动作。伸出右手,恢复成蜥蜴尖利的爪子。粗壮的爪子缓缓向胸前靠近,这时众人才看见,他银色的鳞片中独有那么一片金色的。 看来他的目标就是这片金鳞,再次深吸一口气,他没有吐出,而是憋在胸中。 第151章 判师门曦赫出逃 “哈!”一声呐喊,柘渊以极快的动作,硬生生从自己身上将那金色的鳞片扣了下来。鲜血很快流了下来,众人皆是“啧啧”的感叹。 他的动作依旧很快,金色鳞片进了捣臼,他奋力的快速舂成粉末,清水倒入捣臼,搅匀后将白纱布浸入其中。然后,他利索的接下遮在白景双眼前的旧白纱。又从捣臼中一把捞起浸湿的白纱,覆盖在白景双眼上。 白景被冰凉的纱布一激,想要伸手去扯,却被柘渊一把抓住,安慰道:“别怕,再等一个时辰,你就可以恢复光明了。” 九曜也轻轻拍了拍白景的肩膀,扶他到一旁坐下,大家都在等待,这漫长的一个时辰赶紧过去。 “师父,师父!”白景突然叫了起来,打破了沉闷的气氛,众人从等待的无聊中醒来。 “我能看得见了,我能看得见了!”白景的欢呼,已经宣布柘渊成为了太阳神烛照的新门徒,也宣布季山输了这场赌注。 “哈哈哈,这就好。”九曜也抑制不住的高兴起来,众人都拥了上来,九曜从袖中去出一粒丹药,喂到柘渊嘴里。 柘渊只觉得有些微苦,继而身上的疲惫,胸口的伤都迅速的恢复了。 南清子此时也从人群中挤出来,一拍柘渊的肩膀,问:“大个子,你还记得我吗?” 故人相见,柘渊也喜出望外,问道:“清子,你怎么在这里?” 一路来经历了很多事情,南清子很难一一向他解释,只道:“唉,我现在已经是九曜仙人的徒弟了。恭喜你啊,你可比我出息多了,现在可是太阳神的新徒,往后还得叫你一声师叔呢!” 南清子说罢轻轻撞了柘渊一下,调皮的一笑。 众人都是欢乐的,只有曦赫黑着脸疾步走回了赤盖宫内,不再凑这些热闹。他知道,白景再见光明,烛照新徒诞生,还有那个突然闯进来的南清子,没有一个是好对付的。九曜早就对他的事了然于心,却始终不置一词,不知道老家伙葫芦里卖什么药! 事已至此,他只能背水一战,现在急需给老家伙制造点麻烦了。 他一路走到无限黑暗的入口! “大师兄?!”守在入口的玄晖有些惊讶的叫了曦赫一声。 “四师弟。”曦赫尽量掩藏住自己内心的不安与躁动,拱手一礼。 “这么快就结束了吗?”玄晖问道。 “这还快,外界都三天了。太阳神分出假身,愣是照着赤盖宫烤了三天了。”曦赫说道。 此次门徒选拔,为了创造了一天之内完成比赛的感觉,太阳神的一个分身来到了赤盖上空,一直没有落下,这也是为什么柘渊觉得热与疲惫的原因。其实,他们已经比拼了三天之久。 “也是啊,您来这里干什么?挺晦气的,快回去吧,这会儿正是忙的时候呢!”玄晖有些逐客的意思。 现在整个赤盖宫或多或少都知道曦赫的事,只是九曜不开口,大家也就装哑巴,却都打心里看不起曦赫。 “我是想着这都过了三天了,季山师叔也好,师父也罢,不是每天都来这里看看情况吗?花煞是金圣的副手,事关重要,我替他们多留心些。”曦赫找了个托词。 实际上,他是想来寻找破绽,或者强行打翻守在入口的众人,放出花煞,一起逃离赤盖宫投靠幽荧。而花煞,就算是他送给幽荧的见面礼。 却不料玄晖态度很是坚决,道:“师弟知道这里事关紧要,之前已经让幽荧逃跑了,这次只怕是不能重蹈覆辙了吧?” 玄晖说这话时,眼睛直视曦赫,好像是在提醒他不要再行差踏错。 曦赫却丝毫不将他的话放在心里,心想:如此,只能强攻了。 “是吗?那就休怪师兄出手重了。”曦赫说话间,已经起势。 玄晖没有料到他会这么快撕破脸皮,几乎没有准备,待反应过来回击时,已经被一掌打翻在地。一旁众弟子立马蜂拥而来,却禁不住曦赫三招,都败下阵来。 玄晖起身,顽强抵抗,却被打得伤势更重。 第152章 吞妖丹法力大增 曦赫从玄晖腰间一把取下神符,入口打开,冲了进去。 却发现无限黑暗之中根本没有花煞的身影,心道:糟糕! 再折返回来,九曜已经带着人赶来。没有时间犹豫,昔日赤盖宫呼风唤雨的得意大弟子,飞身一跃,逃也似的离开了赤盖宫。 丙火飞身要追,被九曜拦下,道:“他的心已经不再赤盖了,追回来与放出去,都一样是祸患。” 那么,花煞究竟去了哪里? 此时,花煞正在九曜的炼丹炉里变成一粒妖丹,其人其形,早已灰飞烟灭。 九曜带着众人回到光明殿,屏退众人,独留下季山与南清子。 南清子很是疑惑,九曜仙人为何偏偏留下自己呢? 季山与南清子在丹房外等候,九曜独自走进丹房。打开炼丹炉,取出那粒妖丹,又彻底运功除去了附着在上面的邪气,装在盒中走了出来。 九曜与季山对视一眼,二人拿定主意,对南清子说:“把嘴张开!” 南清子的疑虑更深,却师命难违,将嘴大大张开,九曜打开盛丹的盒子,将那粒泛着金光的丹取出来,塞到南清子嘴里。 “咽下去!”九曜命令般的对南清子说。 虽然有些困难,南清子还是艰难的将它咽下。 “师父,为何要给徒儿服下那丹药?”南清子问道。 九曜知道,多说无益,于是只告诉他:“你刚才服食的是花煞炼成的金丹,我已经祛除了邪气,可以增强你至少八百年的功力。” 南清子中头奖般的偷笑,季山却补充道:“只是,你要想消受这八百年的功力可是要吃些苦头的,就看你能不能熬过去了。” 一大盆冷水泼下来,南清子觉得自己吃下去的可能是毒药。真相把它呕出来,可是那家伙就像长在自己体内了一样,无影无踪! “师父,我会不会变成妖怪啊?我会不会死啊?”南清子不停地追着九曜问。 九曜真想告诉他,季山不过是吓他的。常人确实会难以消耗花煞的妖丹,可是南清子本就是应龙之子,再强百倍的妖丹,只怕他也能很快适应。 可是,现在终究不是告诉他真相的时候,只对他说道:“没事的,你现在不也觉得没有什么不良反应吗?况且师父一直都在,不会让你有事的!” 南清子不知道自己是幸运的还是不幸的,无奈的捂着肚子回到房中。 为了增进南清子与白景之间的感情,九曜将二人安排在一个小院之中,平日里南清子也可以照顾白景。尽管二人经常斗嘴,但是南清子始终认真的照料白景的起居,白景也渐渐对这个小家伙多了许多感激。 “你回来了?”南清子才踏进房门,白景就问道。 “是啊......”南清子情绪不是很高,脸色也有些泛白。 白景很庆幸,此时自己的眼睛可以将南清子的表情尽收眼底,于是问道:“师父把你叫道光明殿训斥了不成?怎么这般模样回来?” 南清子脱口而出:“不是,是......”却又想起九曜嘱咐他,此事不准向任何人提起,赶忙改口道:“是我想去看看柘渊,可他们却说柘渊现在身体不适,需要休息。” “对了,我一直觉得你和柘渊其实挺像的。”白景将自己今天的感受告诉南清子,一个是治疗自己的恩人,一个是多日来照顾自己的师弟。白景看上去大大咧咧,却是一个很少说肉麻话的人。 “我可比不上柘渊,他身上有一种令人敬佩的精神。”南清子说起柘渊,眼睛都泛出崇敬的目光。 “我没有看到选拔门徒的整个过程,但是诸位师弟对柘渊都是这么评论的。”白景说罢,微微一笑。 也许是因为双眼被治愈的缘故,白景今天的表情从没有过的温和,反而让南清子有些别扭,真是贱皮子,不被白景奚落都过不去似的。 第153章 柘渊摇身变师叔 看到南清子的奇异目光,白景有些不自在,轻咳了两句,然后又说道:“还有以后不能再直呼柘渊的名讳了。” “啊,为什么?”南清子满脸惊讶的看向白景。 白景解释道:“是这样的,赤盖宫这五百年一次的选拔,是选太阳神烛照的徒弟,就像师父和师叔那样的。而我们只是师父的徒弟,辈分要小着一辈。” 南清子突然懂了,才开始有些失望,后来却又突然替柘渊高兴起来,兴奋地对白景说:“我们以后都得叫他师叔了,可是他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愿望,我还是挺为他高兴的。” 二人正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季山敲门进来,先是关切的再次看了看白景的双眼,确认已经恢复如初。这才转向南清子说道:“你师父让我来告诉你一声,今天晚上收拾收拾你的行李,明天一早我会带着柘渊和你一起去一趟长洲。” 这个消息来的很是突然,南清子忍不住问道:“长洲?我们去哪里做什么?” 季山道人一捻胡须,道:“师叔有个徒弟在长洲,此时有些困难急需帮助,另外也算是给你们一次锻炼的机会。总不能一直待在赤盖宫中,你说是吗?” 这一说倒让南清子心中一痒,想到刚刚才服下花煞的妖丹,还不知道自己功力有无长进呢,正是需要出去试试身手的时候。于是自信的拍着胸脯说:“我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就怕柘渊......师叔他搞不定。” 白景一点南清子的脑门,训斥道:“哪来的自信,就轮得到你来评价柘渊师叔了。” 南清子委屈的捂着脑门子看向白景,却马上变脸,嬉笑道:“师叔莫见怪,我说着玩的,说着玩的。” 白景被他逗得想笑却又不敢笑出声,只是将脸侧向一边。 季山严肃的对南清子说:“柘渊现在可是你的师叔了,原先你们关系如何,师叔不想过多打听,只是赤盖有赤盖的规矩,不可乱来。” “是!”南清子拿出无比诚恳的认错态度,低着头对季山说:“徒儿知道错了。” 季山办完了九曜交代的事,又与二人客套几句,叮嘱白景注意休息,便转身离去了。说来南清子这里,今天真是热闹,季山前脚刚走,柘渊后脚就踏了进来。 “清子,原来你在这里啊!”柘渊显然是找了许久的样子。 白景见到恩人进来,又是自己的师叔,虽说柘渊不过是个蜥蜴成精,却也无比恭敬,起身行了大礼,口呼:“白景见过师叔!” 这一举动吓得不经事的南清子也立马行了大礼,跟着道:“南清子见过师叔!” 柘渊本就憨厚,从小到大,欺辱受了不少,如此礼遇却是头一次。被惊得有些愣神,迟疑了片刻,才赶紧扶起两人,不好意思的说:“别别别,我初来乍到,受不起这大礼。” “白景谢师叔再造之恩,原本以为这双眼睛今生是无望了,却幸逢师叔出手相助。”白景所说句句都是发自肺腑。 柘渊却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摸了摸胸口少了的一片金鳞,告诉白景:“我母亲生了我们师兄弟,只有我天生胸口有一片金鳞,每每碰到还会隐隐作痛。从小兄弟们就因为这个觉得我跟他们不同,母亲也总担心这是严重的问题,怕我活不长久。” 白景仔细听柘渊说着自己的过往,原来这片金鳞还给过他这样的困扰。 “后来,我四处拜师学艺,曾经有位师父告诉我,我这片金鳞是天生异象,将来定能有大用途。于是,那日九曜真人说只有一人能够治愈你的眼睛,我便开始猜想,会不会是要用到我胸口这片金鳞,果然它发挥了大作用。”柘渊说罢,轻松的一笑。 白景却心怀愧疚,道:“平日里一碰就痛,可想而知,那日师叔是忍着怎样的剧痛,扣下那片金鳞。”说罢,起身行礼,道:“再受白景一拜。” 南清子在一旁听着二人的对话,只觉得世间一切都是缘分,都有因果。 第154章 化身卢集奔生洲 房间内三人虽辈分有别,却年纪相仿,他们身上似乎有一种天生的吸引力,也许就是他们都不是人类吧。只不过,南清子现在并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被遗弃的孤儿。 当然,即使他才从生洲回来,也不会知道生洲因他的离开而发生着巨大的变化。 曦赫自打逃出了赤盖宫,就一路寻着幽荧而去。对幽荧来说,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尽管不能完全信任对方,也不得不委以重任。特别是听到曦赫说花煞并不在无限黑暗之中时,幽荧便生出许多不祥的预感,却又拿不准九曜究竟把花煞转移到何处了。 “你现在既然已经背弃了赤盖宫,便要放下属于那里的一切。”幽荧化身而成的左邀在自己的小屋里踱着步跟曦赫谈判。 “那是自然,不过我也不受制于你!”曦赫寸步不让的回答幽荧。 “那随你的便,你要能发展出自己的势力,也是本事!可是,眼下的情况对你并不利。”左邀瞥了一眼曦赫,继续道:“赤盖宫必然不死不休的追杀你,而你又没有一个帮手,所以只怕不想受制于我,也不得不先听我安排。” 曦赫叹了口气,道:“虎落平阳被犬欺,您可见好就收!” “呵!我可不是那等犬辈,不过是互利共赢罢。”左邀笑道,可脸上却满是不屑。 现在,与其说他是左长风的管家,倒不如说左长风就是他的傀儡,他们的势力正在一点点渗入东宫。而此次,他需要曦赫去做的事,则是为他下一步打入皇宫做铺垫。 “先改个名字吧!”左邀提议道。 “这个我早就想好了,我记得拜九曜为师前,我本姓卢,单名一个集字,转眼都过去千年了。如今还是叫回这个名字,做回我自己吧。”曦赫略有些惆怅的说道。 “卢集,”左邀很是玩味的唤着这个名字,道:“有意思,那今后便唤你一声卢兄!” 当了一千多年的曦赫,今日再次做回卢集,可能需要很长的时间去适应,但这是卢集自己的事,他现在只想知道做什么,才能体现出他超越凡人的价值。 “我希望你去一趟生洲,那里有一个叫刘籁的人在等你。”左邀说道。 “刘籁?何许人也?”卢集问。 “他原本是内官监谷秋的管家,谷秋死后我便将他派去生洲,继续负责为皇宫内采办枫香。这些你都不用操心,东宫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你现在要去想办法,生产出跟枫香一样的香料,只不过......”左邀邪魅的一笑,继续道:“只不过,你生产出的枫香中要加入一味特殊的药!” “药?什么药?”卢集很快来了兴趣,施展法术变幻出一种香料,对他来说小事一桩,可是要在里面加入什么药呢? “一种妖花,可以控制人的神志,让他清醒就清醒,让他糊涂就糊涂!”左邀说道。 “我再多一句嘴,这枫香生产出来,是只给神世帝用吗?”卢集道。 “是的,只有控制住他,太子才能施展身手,我们才能彻底让这个王朝变乱!”左邀眼睛中闪射出欲望与野心,可是这对卢集有什么好处呢? “说来说去,都是对你有利,满足你的欲望,那么我又能得到什么?”卢集将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有些不满的说着。 左邀听了这话,先是哈哈一笑,然后开口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不就是赤盖宫吗?这天下一乱,九曜老匹夫必然要出手,到时候再给他来个后院起火,他腹背受敌,又能撑多久?” 这话还真说在卢集心坎上,他想要的就是这个,脸上神色不改,问道:“你就这么肯定我们能成功?” “幼稚!现在不是肯不肯定的问题,而是事已至此,别无选择!”左邀有些不悦的回答。 “如此,那我就起身前往生洲了,不过我事先声明,我不受控于谁,一旦我觉得不妥,我就可以拒绝去做任何事。”卢集起身说道。 “这一点,我们不是早就达成共识了吗?”左邀笑着问。 第155章 误闯祭坛险丧命 亲自送卢集出了左府的门,左邀心里暗笑,这个蠢家伙,看来还是不懂九曜老匹夫的厉害。一旦有人背叛赤盖宫,九曜老匹夫就会趁其不备,一点点收回他的法力。 所以,卢集最终不过是变为凡人术士的下场,不过是趁着他现在还有些法术,物尽其用罢了!左邀满意的一笑,把玩着手中的珠串,又做回他朴实的左府管家。 生洲枫香镇,此时除了百姓因收不上来足量的枫香而焦急外,并没有什么风波。因为,刘籁的马车还在路上疾驰,卢集也才刚刚上路,还要时刻担心赤盖宫的追捕。 长洲的深山里,硬仗却一触即发。 “我再说一遍,我们只是赶路经过这里,无意冒犯你们的神明!”岑以微无奈的解释道,然而对方手中拉开的弓箭却始终没有放下的意思。 “行了,别再挣扎了,他们好像听不懂你的语言。”庾珩用肩头撞了一下岑以微的肩头,脸上却没有过于焦虑的感觉。 “滚蛋,别用你的脏肩膀碰我!”岑以微尖叫起来。 “废话,你以为我稀罕碰你,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架势!”庾珩也喊了起来。 岑以微见口头恐吓失去作用,开始竭尽全力的用脚去踢踹庾珩。 “妹妹啊,我说,咱能不能静静的在一会儿,我们四个人被捆成一团坐在地上,已经很丢人了好吗?”岑以末终于受不了这喧闹的二人。 岑以微每动一下,被绷紧的绳子就勒得四人上臂生疼。云微度不知道是疼得失去了知觉,还是被岑以微的声音炸得失聪了,总之一直一言不发,垂着头不搭理任何人。 “啊!”岑以微又使劲的挣扎了一下,大喊道:“有本事把我眼上的纱取下来,我一眼看死你们这些蠢货!” “你可省省吧,姑奶奶!”庾珩被猛的一勒,疼得尖着嘴喔喔直叫,待岑以微不再挣扎,才说:“我们说好的,你的眼睛不能随意用来取人性命,这些都是普通老百姓。” “你见哪个普通老百姓拿弓箭指着人脑袋的?”岑以微有些不服气的说。 “说一千道一万,都怪你!谁让你去喝人家的水!”岑以末开口训斥着自己的妹妹。 “哼!”岑以微气得一扭头,不再说话。 “终于清净了。”庾珩长舒了一口气,感叹道。却发现身边的云微度一直低着头,一副软弱无力的状态。 四个人的手都被捆绑在背后,现在都有些麻木了,庾珩艰难的用手指头碰碰云微度的手,一阵冰凉顺着手指传来。庾珩有些着急起来,虽然云微度几次三番想要自己的性命,她的身份现在也不是很明了。却由于她那张酷似素华的脸,让庾珩暗下决心要护她周全。 “喂,岑兄,你帮我喊喊云微度,她好像情况不妙。”庾珩低声对岑以末说。 “呀,以微去打水喝的时候,是不是从那竖着的石碑中射出了一根细针?”岑以末记得自己是看到这么一幕的,但是从被抓住,捆在这里,岑以微一会儿和隼族人吵架,一会儿和庾珩斗嘴,弄得他都忘记了问云微度有没有受伤。 “什么?”庾珩先是问了一句,继而说道:“我当时劝她俩别碰那些东西,所以站得离水缸远,并没有看到啊。” 庾珩又试着勾了勾云微度的手,却依旧没有反应,他开始相信岑以末说的是真的。 突然,庾珩用一种岑氏兄妹从未听过的语言,跟拿着弓箭指着他们的隼族人对话起来。 二人目瞪口呆之时,岑以微有些颓唐的说道:“原来他们真的听不懂我的话。”又瞥了一眼庾珩,骂道:“这该死的,早些时候他不吱声,现在为了这小丫头,倒是豁出去了。” 岑以末又训斥了妹妹一句:“闭嘴!” 岑以微觉得自己的兄长最近很奇怪,总是没来由的训斥自己,还帮着庾珩说话,一扭头看庾珩那边的热闹去了。 围着他们的隼族人先是一愣,继而齐刷刷的放下了弓箭,一个小伙子将弓箭收了背上,远远的跑开了。 第156章 紧要关头获重生 不一会儿,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和一个头发花白,身子有些佝偻的老者走了过来。 不知道庾珩跟他们说了什么,总之三言两语之后,之前跑去喊人的小伙子便走上前来,在庾珩腰间摸着什么。 这一举动引得岑以微一阵不要命的尖叫,他以为这小伙子要非礼于她,却发现对方将庾珩腰间的紫金花翎刀取出来后,就转身交给那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 这么看来,这中年男子,应该是他们的领头人。 只见那男子奋力将刀拔出,对着太阳眯缝着眼看了看,又看了看坐在地上的庾珩。很快跪地行礼,将紫金花翎刀高高举过头顶,并命人将绳索全部解开。 “嘭!”云微度的身子重重砸在地上,庾珩顾不得发麻的双手,转身过去将云微度抱在怀中,仔细检查着她的身体。 “臭流氓,她都晕了,你能不能尊重一下她?”岑以微不屑地骂着庾珩。 “你懂个屁!”庾珩回了一句,这才发现一根十分纤细的银针扎在云微度的脖颈上。 正要动手拔出来,那花白胡须的老者跪行向前,止住了庾珩的动作,与他言语几句。庾珩“哦哦”的回了两声,抱起云微度就跟着那领头人往前走。 “这......”岑以末稍微迟疑,却还是拉起妹妹赶紧跟上。 这些年来,虽然长洲大小官员都在着力解决,隼族人的居住问题。沿河给他们搭建了许多住房,但是只有很少一部分隼族人走出了大山,绝大多数人还是习惯住在山中的石房子里。虽然这么一来,他们的饮水问题就很难解决,与外界的沟通也几乎断绝。 一路上站满了隼族的男女老少,都好奇的看着走进来的这四个人。领头人将他们带到自己的家中,这是众多石屋中最大的一间,外表看着饱经风霜的样子,内部的装饰却令人惊讶!各类动物的皮毛、骨骼似乎是这里财富的象征,几乎挂满他的屋子。 庾珩将云微度放在一张石床上,老者到火炉边开始熬煮一种气味难闻的草药,岑氏兄妹并不懂药,庾珩也只是守在云微度旁边,静静地欣赏这张陌生而熟悉的脸。 几个年轻的姑娘端了食物进来,领头人示意庾珩等人先吃点东西。 岑以微确实口干舌燥,又饥又渴,也顾不得许多,端起杯子就“咕咚咕咚”地喝起来,却又一口全吐了出来! 大喊道:“酒!好烈的酒!”然后满屋子跑着找水喝,逗得屋内的隼族人哈哈大笑起来。 岑以末端起另外一个杯子闻了闻,说道:“这个才是水。” 岑以微赶紧接过来喝了几大口,才算缓过劲儿来。 庾珩等人勉强吃了些东西,老者的草药也熬好了。只见他先是将一些白色粉末,撒到银针与云微度脖颈的创口处。然后拇指与食指捏住银针,一点点旋转着慢慢将银针取出。 “啊!”云微度就像憋了许久的气一般,喘了一大口气,缓过神来。 老者将凉在一边的草药汤端过来,让一个小姑娘用小勺子,轻轻喂云微度喝下去。这个草药闻着味道就很让人不舒服,喝起来可想而知,云微度几乎是喝一半吐一半。但一碗药下去,她的脸色舒缓了许多。 庾珩悬着的心也算是落下来了,然后没好气的对云微度说:“差点让你死了,你死了我们上哪儿找花煞去?” 云微度觉得浑身像被牛踩了一般,哪哪儿都疼,特别是脖颈酸疼难耐。一时半会儿没心情跟庾珩废话,捂着刚才银针插入的地方,转了转脖颈。 “岑以微没事吧?”云微度边转着脖子,边问道。 突然被点名的岑以微有些错愕,断断续续地答道:“我......我没事啊,能有什么事?” “那个石碑是有机关的,有毒的银针会喷射出来,你是不知道它们的厉害。”云微度看了一眼岑以微说。 岑以微愣了愣,点点头说:“我现在知道了啊。” 岑以末轻轻推了她一下,瞪了她一眼。 按说云微度应该挺不喜欢岑以微,却在十万火急之时,替她当了致命一针。 第157章 忆往昔隼族之祸 庾珩对着两个女人的关系琢磨不透,岑以末却对庾珩与隼族人的交流充满好奇。 “庾大人,我有个问题。”岑以末挪到庾珩身旁道。 “岑兄请讲!”庾珩眼睛偷偷瞄着云微度,一边心不在焉的对岑以末说。 岑以末顺着庾珩闪闪烁烁的眼神看去,知道他现在满门心思都在云微度身上,却还是残忍的打断庾珩,问道:“不知道庾大人是不是与隼族首领有什么来往?”眼睛移到紫金花翎刀上,补充道:“特别是您身上佩戴的这柄短刀,似乎来历不浅。” 听到岑以末提到自己的刀,庾珩伸手轻轻抹了一把,说道:“确实有些来往,上任司牧为求政绩,强迫隼族人搬离这深山之中,他们却不肯,一度爆发流血冲突。”庾珩歇了口气,继续道:“当时的领头人并不是现在这位,而是他的父亲,最终在与官兵的冲突中丧生。” 岑以末越听越不解,疑惑道:“不知庾大人那时的身份是?” “我一直都是司牧府的主簿。”庾珩脱口而出,却令岑以末的疑惑更深,如此来看,隼族人应该恨他才是,可为什么自从这位领头人出现以来,他只感受到一种隼族人对庾珩的莫名尊敬呢? 庾珩很快发现岑以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极力思考使他眉头紧锁,于是为他解惑:“司牧将他们的领头人抓获,投入死牢,并威胁隼族人,如果不按照要求搬出去,就将他们灭族。作为一个正直的主簿,我怎么可以坐视不管呢?” “于是您放走了他们的领头人?”岑以末问道。 “这样并没有用,我找到了现在的这位领头人。”庾珩冲着那位身材魁梧的领头人呶呶嘴,接着道:“以为傲人的口才赢得他的信任,并将老司牧的伎俩毫无保留的告诉他,组织隼族人以游击战的方式成功击败了官兵的围剿。” 庾珩的自信写在了脸上,不过他还是及时控制住,说道:“主要还是隼族人本身就有射箭的天赋,对付那些官府里养尊处优的官兵,绰绰有余!” “哦!”岑以末似乎懂了一点,又问:“那么,这柄刀有何深意?” “它是独一无二的,成为了我们之间的信物。”庾珩将刀拿在手中,满眼爱意的看着它。 “那,老领头人后来怎么样了?”岑以末边听边问。 “老司牧见自己节节败退,自然恼羞成怒,将他杀了。”庾珩压低声音告诉岑以末。 岑以末点点头,可是:“本来是对隼族人有益的事,为什么他们会如此抵抗?” 庾珩听罢叹了口气,道:“才开始有一部分隼族人也是这么认为的,可是对于另外一部分隼族人来说,他们认为自己的神明就在这大山中,所以不愿意离开。却只有领头人与祭祀知道,山中藏有宝藏!” “果然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岑以末没来由的感慨。 “倒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你知道他们的宝藏是什么吗?”庾珩问道。 岑以末摇摇头,他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隼族人,更没有在这样繁茂的原始森林中走过。自然是除了金银珠宝,再难以想到其他的宝藏。 “隼族人的宝藏是一种长得像鹿,却通体洁白,角似水晶,夜晚散发出皎洁光芒的神兽。”庾珩对岑以末说道。 岑以末却有些失望般的说:“一种动物,能用来干嘛?” 庾珩却颠覆了他的看法,道:“岑兄有所不知,这神兽一来长相极美,二来数量稀少。隼族人的传说中,见到此物的人都会成为族里的神射手。而且,它有个很美的名字叫‘谛迷’,传说它能为迷失在森林中的人指路。” “原本老司牧并不知道它的存在,说来也是妖怪作乱,将一只被杀害的谛迷当街出售。有钱人爱买稀罕,谛迷神兽竟然成了估价而卖的货物。随着它价格越涨越高,老司牧财迷心窍,自然不择手段。”庾珩说完了其中内幕,岑以末唏嘘不已:“看来还是因为钱而生祸!” “那你见过谛迷吗?”一旁的岑以微居然完整地听完了这段故事,见二人不再说话,才问道。 庾珩摇摇头,道:“我要是见过,早就成神射手了!” 第158章 整理行装再出发 岑以微仍然有些不甘心,眨着大眼睛天真的问:“那妖怪当街卖的死去那只你也没有见过吗?” 庾珩摇摇头,说道:“我也是听人说起,并未亲眼得见。” 岑以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既像是接受庾珩这个答案,又像在琢磨着什么似的。突然,她跟庾珩说:“我觉得谛迷可能只是一个传说,那妖怪当街卖的可能只是他用法术创造出来的一个假物,然后串通几个富商制造舆论,引你们那个傻司牧上当,将矛盾推给司牧府。” 庾珩确实没有想到这一层,但又以为这只是岑以微的猜想,并没有真凭实据,他宁肯相信自己一开始的判断,就是上任司牧财迷心窍。 岑以微见庾珩与兄长都不太相信自己的话,便随口补了句:“我猜着玩的,女人总是有各种奇怪的直觉和想法嘛!”说完咧嘴一笑。 这个话题算是告一段落,大家都没有再深究,庾珩走到云微度跟前,问她:“你觉得好些了吗?”言下之意,如果无碍就赶紧启程吧。 老祭司给的药虽然难闻难喝,但效果奇佳,云微度确实觉得好了许多。只是揉着被捆出一条条勒痕的手腕,贪恋着有个安稳的落脚之处,显然这只是一个美好的向往。从石床上起来,对大家说道:“我没有什么大碍,还是赶路吧。” “话说,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云微度有点怪?”岑以微附在哥哥耳朵旁嘀咕。 岑以末一听,微微皱眉,然后低声问妹妹:“你是指,她好像温柔了许多?” 岑以微点点头,又道:“她本就是狡诈之人,会不会另有图谋?” “要不,我提醒庾主簿小心一点?”岑以末问妹妹。 “算了吧,他不会听的,只会觉得变温柔了很好啊。”岑以微无奈的摇摇头。 庾珩作为这四人的代表,跟领头人和老祭司道别,虽然对方一再邀请他们留下来休息,但众人有要务在身,实在不想耽搁时间。拗不过众人,领头人只得为他们准备了些食物,亲自送他们上路。临别前,领头人告诉庾珩:“山中还有许多凶险,如果需要帮助隼族勇士一定会竭力相助。” 其余三人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能感受到二人之间的交情不浅。 很快,四人又来到了隼族人奉为神明的那个水缸和石碑前,众人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心想还好只是虚惊一场,不然仇人还没找到,自己就先丧命了。 “山中缺水,一切都看上天的意愿,所以他们设下这样的祭坛,祈求上苍降下甘霖。”庾珩对众人解释道。 变得异常温柔的云微度居然拉住庾珩的胳膊,娇滴滴地问了一声:“是吗?公子!”庾珩先是一愣,居然想也没想,就拉住云微度的手,满眼柔情的点点头。 岑以微觉得自己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急促的摇晃着哥哥的手问道:“看到没有,看到没有,两个都疯了。” 又往前走了三五里地,众人渐渐有种迷失方向的不祥感觉。 “我怎么觉得,这个地方才走过啊?”岑以末扫视着四周,说不出的熟悉感。于是,不安的说着。 “应该没有来过,只是林中多树,长得都类似,所以才会有这种感觉吧。”庾珩宽慰道。 “喂,云微度,你是认路的,我们究竟有没有走对啊?”岑以微大声问着云微度,山谷中很快响起一阵回声。 “啊?”云微度一脸迷茫的看了一眼四周的深山老林,不是很肯定的说:“应该......没错吧......” 岑以微觉得她就是在说废话,于是一把扯下眼前的白纱,吓得庾珩赶紧将云微度护在身后,问道:“你要干嘛?!” 岑以末也怕妹妹有什么冲动的举动,上前拉了妹妹一把。 这么一惊一乍的,岑以微憋不住大笑起来。把白纱系在路边最醒目的一丛橘黄色灌木上,道:“别瞎紧张,我能控制住自己的好吧?”白纱系紧,岑以微拍拍手,看着它说:“这样,再次见到它,就说明我们一直在绕圈,但愿不要见到吧。” 此话说完,岑以微两指一点眉心,嘴里念叨着:“虽然我不知道花煞藏在哪里,但是不能让大家迷路困死在这森林中。” 第159章 三足乌鸦来带路 一施法,岑以微仿佛多出一双眼睛,飞在高空之上,高过山林中最高的树木,一路看着他们前行,其余三人也按照她的话前进、变向。岑以微试图将这双眼睛移得再高一些,如果能找到某个洞府什么的就更好了,可惜看了一圈,除了密密麻麻的树,真没有别的。 “公子,岑姑娘真厉害啊。”云微度又对庾珩感叹一句,庾珩回以一笑。 其实,从云微度为岑以微挡针开始,庾珩就觉察出异常,她们二人本就水火不容,不可能替对方挡下毒针。而所有的疑惑,从云微度那声“公子”中,便有了答案。 利红绡与娇玉面的官司,让庾珩知道,坠儿是没有真身的,她每次出现都是借用云微度的身体。显然,现在拉着自己衣袖的,不是一镖致命的十二宫之一的云微度,而是声音柔美,善解人意的坠儿。 想到这里,庾珩很是高兴,因为此时的他就像重新拥有一个完整的素华一般,使他格外珍惜两个人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甚至,贪心的希望,坠儿永远占着这个躯壳,管他什么花煞、金圣的。 然而,这只是庾珩单方面的心愿,云微度又怎么会同意呢? 在岑以微一阵猛烈的摇晃后,云微度又被她摇出来了!由于走了很长时间,虽然没有迷路,但四人就像出来登山踏青似的,漫无目的的走着。终于,岑以微无法忍受了。于是,拉住云微度,问:“花煞究竟在哪里啊?你是不是想这么耗死我们啊。” 一开始云微度是柔弱无力的,水汪汪的大眼睛向庾珩投来求助的眼神,庾珩想上前制止岑以微的粗暴。却听到云微度突然甩开岑以微,大声叫起来:“你干嘛?” 岑以微被震的一愣,然后放开了云微度的手,声音小了许多:“你不是说花煞就在这山中吗?可是偌大一座山脉,我们这么找无异于大海捞针啊。” “找三足乌鸦啊,花煞是金圣的副手,金圣每日派三足乌鸦监视长洲的情况,傍晚又回去汇报情况。”云微度抬头看了一眼挂在西边的夕阳,继续说:“时间也差不多了,留心三足乌鸦的动向吧。” 庾珩一拍手,兴奋道:“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三足乌鸦就是最好的向导。”然后一拉云微度的手,夸她:“还是你聪明啊。” 云微度很不高兴的甩开庾珩,瞪了一眼,骂道:“登徒子,你再碰我一下,我杀了你!” 岑氏兄妹努力憋笑,庾珩则一脸茫然。云微度活动着手脚,突然视线停在手腕的勒痕上,疑惑的问:“我这手腕是怎么回事?” 却久久没有人回答,因为这个故事有点漫长。岑以微轻轻对兄长说:“我觉得她疯了,奇奇怪怪的。” 岑以末没有说话,云微度却回头看着岑以微呛声道:“你才怪,你就是个妖怪!一身妖味儿,自己闻不出来吗?” 被这么一呛,岑以微气得指着云微度,半天说不出话来,岑以末赶紧止住两人即将爆发的战争,劝道:“天快黑了,还是先观察周围有没有三足乌鸦的身影吧。” 岑以微并不买账,岑以末又对她说:“你不是可以俯视整个森林吗?现在可只有你能帮我们找到三足乌鸦了,妹妹!” 不知道是不是被这一捧,突然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还是那口气一过,也懒得计较。岑以微“哼”了一声,再次点指眉心,俯视山林。 “这样就是凶了点,但是感化一下,应该也可以凑合过!”庾珩自言自语的小声嘀咕着。虽然眼前的云微度本尊比不上坠儿的温柔,但冲着那张脸,还是可以接受的。 “扑棱棱......扑棱棱!”一阵嘈杂的响动打断了庾珩的白日梦,脱口而出:“三足乌鸦!” 众人都警觉起来,这东西可不是一般的乌鸦,如果让它们意识到自己被跟踪,很可能会将跟踪者带向歧路。极端情况下,宁肯自己一头撞死,也不会让跟踪者得逞。 “嘘!”庾珩示意众人安静,然后说:“以微,你继续盯着它们,我们几个就假装无所事事般,不用紧紧跟着它们。” 面对这唯一的线索,岑以微格外谨慎,俯视的那双的眼睛一直注视着三足乌鸦的行踪。 第160章 谛迷仙兽入梦来 风转流星洞内,金圣如往常一般等待着三足乌鸦回来。炎魑这些日子一直试图联系曦赫,可是却屡试屡败。 “看来九曜老匹夫加强了赤盖宫的防御。”炎魑说道。 “你当他们跟你一样蠢?被你入侵一次,还能敞着门等着你第二次入侵?”金圣不耐烦的嘲讽。 “听夫人这话,是不需要知道花煞的情况了?”炎魑心想,若不是你让我查出花煞在哪里,然后营救她,我才不需要费这些工夫呢!现在倒好,反被你冷嘲热讽一番。 “少废话,都多少天了,别说救花煞出来,你连她关在哪里都不知道。”金圣呵斥着。 “能关在哪里,赤盖宫不就有个无限黑暗吗?”炎魑回击道。 金圣也知道,炎魑早已生出异心,如今说话总是夹枪带棒。可是,眼下花煞下落不明,自己孤身一人,有炎魑在好歹算是个帮手。于是,缓和了语气,对炎魑道:“我这不是着急嘛,赤盖宫你比我熟悉,还是再想想法子才是。” 炎魑自然不傻,如今金圣有用他之处才矮着一截,若真的救出花煞,两个女人一联手,还有自己什么好日子过。与其如此,不如多拖一段时间,等自己想到好法子,再去遂了她的心愿也不迟。 太阳已经落山,庾珩四人越走越艰难,岑以微对三足乌鸦的跟踪也因光线太暗,而显得很困难。 “不行,三足乌鸦本就浑身黑,现在天也黑了,实在看不清楚它们的动向。”岑以微揉了揉眼睛,有些吃力的说。 “那就算了,今天晚上先找个地方休息,明天再找吧。”庾珩提议道。 于是,他们的任务变成了暂时找个容身之处。山中多的是大大小小的山洞,找个遮风避雨的地方,并不困难。但就怕那山洞已经是其他凶悍动物的居所,起了冲突就得不偿失了。 寻了两三个山洞,终于找到一个干净,没有生物活动的。四个人停下了脚步,两姑娘一边坐一个,背对背,谁也不理谁。 两个男人,却忙出忙进的生火取暖,再将带的干粮加热。水壶中的水已经不多,明天他们还要想办法找到可以食用的水才行。 简单的吃了些东西,庾珩与岑以末守在洞口,两个姑娘睡在洞中。无比充实的一天下来,大家都疲惫无比,很快就沉沉的睡着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庾珩感觉到有什么湿漉漉的东西,从自己脸上滑过。伸手抹了一把,嘴里喃喃道:“别闹!”翻了个身,又继续睡。 可那东西又从他脸上滑过,虽然无比疲倦,但多年培养出来的警惕,还是令庾珩很快清醒过来,他猜想是一条蛇,或者是某动物的舌头。 尽管做足了心理准备,可在睁开眼睛的一刹那,庾珩还是惊讶的瞪大了双眼,嘴巴微张,却说不出任何一句话来。 哪怕无需借着山洞内跳动的篝火,庾珩也足以将眼前的东西看个清楚,因为它身上本就散发出温和而明亮的光泽。 晶莹剔透的两个角,闪射出夺目的光芒,通体纯白,皮毛柔软厚实。整个神色是温和的,在庾珩睁开眼的时候,它还在用粉色的舌头舔舐着庾珩的脸颊。 “谛迷?!”庾珩不敢相信的问眼前的家伙。他们的脸离得如此之近,四目相对,庾珩微微一笑,忍不住的伸出手摸了摸谛迷的脸。它并没有反抗,反而将头低下,好像在邀请庾珩骑到自己背上一般。 鼻息发出“咴咴”的声响,就像在与庾珩对话。 “你让我骑上去吗?”庾珩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谛迷的背。 谛迷似乎听懂了般,将头又低下来些,庾珩轻手轻脚的起来,跨上谛迷的背。厚厚的绒毛,如此温暖。谛迷站起来,庾珩才觉得它比一匹军中最好的马还要高大出许多。 谛迷背起庾珩疾跑起来,穿过树林,跨过小溪,速度十分快。几次庾珩觉得自己要撞在树上了,又有惊无险的躲过。后来逐渐信任谛迷,只享受跟着它风驰电掣般的飞奔,欢快的呼喊。 很快,他们来到了最高峰,看着太阳即将从地平线上升起。谛迷又背着庾珩原路返回,将他放在之前睡觉的地方。其他人都没有醒,庾珩以为谛迷会留下来,却见它一转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自己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第161章 产生歧义起争执 翌日,四人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庾珩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却并没有任何东西在上面。心想,难道昨夜自己只是做了个梦?揉着双眼,试图让自己清醒一些,却始终无法忘记骑着谛迷在山林中飞奔的感觉。 “各位,我们是继续赶路呢?还是在这里等到黄昏乌鸦归巢,再跟踪它们找到金圣?”岑以末开口问道。 庾珩沉思了片刻,问岑以微:“你大概还记得昨天乌鸦飞往什么方向吗?” 岑以微站在洞口,伸出手指仔细的辨别着方向,然后告诉庾珩:“是西南方向!” “那我们就先朝着这个方向走吧,其实要是今天早上起得早些,约莫还能看到乌鸦出来的方向,就更加确定。可惜,我们都太困了。”庾珩说罢,哈哈笑起来。四人互相对视一眼,看着对方满脸的污迹,邋遢的样子,都忍不住笑了。 “我们,先找个地方洗洗脸吧。”云微度看了看岑以微,猜想自己也不会比她好看到哪里,于是提议。 他们相信朝西南方向走去,也一定能找到洗脸的溪水,顺便给自己的水壶都灌满水。便跟着岑以微的脚步,往西南方向出发。 太阳升上高空,雾气慢慢散去,也带走四人身上的温度,昨天都没有这么明显的阴冷感。今天却个个裹紧了衣裳,庾珩将双手缩进袖子里,却感觉到什么东西掉在自己掌心,拿出来一看,原来是一片树叶。 看叶子的模样还是新鲜的,兴许是刚才赶路时,被袖子打落后掉进来。庾珩将叶子拿在手中,无意识的跟周围的树叶作对比,却发现这片叶子比周围的树叶都小,而且偏厚。总觉得这应该是比此时所处的位置更高的地方的树叶,更加耐寒一些。 庾珩心里突然蹦出一个想法,难道昨夜的一切都是真的?他记得一根横出的树枝眼看就要打在他脸上,他伸手去一栏,传来树叶的唰唰声。 这唰唰声似乎离自己很近,庾珩机警地看向周围。那个白色的身影又出现在树林中,他们隔着树木对视着,谛迷向他轻轻地点点头。庾珩一惊,抬脚就往那里走去。 “庾大人,庾大人!”背后传来岑以末的喊声。 庾珩却看到谛迷转身向南方跑去,好像在告诉庾珩跟上它。如果传说是真的,谛迷可以给人指出正确的方向,那么岑以微说的西南方就是错误的方向。 “庾大人!”岑以末又喊了一声。 谛迷突然又消失了,庾珩猛然惊醒,发现自己已经走出了很大一截。回头看向岑以末,只见他们一脸疑惑地看着自己。奇怪,刚才就像什么都听不见似的。 “各位,我觉得这个方向才是正确的。”庾珩指着谛迷跑去的方向说道。 岑以微显然有些不高兴,问他:“你凭什么这么说?” “我......”庾珩差点说他看见谛迷了,却知道他们都不会信的,说出来只会显得无趣,于是骗他们道:“这个地方我有印象,我来过!” “你去过金圣的洞府?”云微度惊讶的问。 “不是,我是说这小片,应该是从这里走。”因为是说谎,所以庾珩并说不出什么确切的东西。 “那顺着你说的这个方向走,是通向哪里呢?”岑以微问。 庾珩支支吾吾,半天才说:“反正,就是走这边,没错的。” 岑以微不甘示弱:“那我们征求大家的意见,投票吧。” 岑以末自然站在妹妹的一边,因为即使妹妹的方向是错的,他也不可能让妹妹独自一人走。云微度却选择站在庾珩这边,因为只要岑以微觉得对的,她都不认同。 如此一来,这不就又回到起点了吗?依旧没有办法决定该走哪个方向。 “庾大人也没有去过金圣的洞府,以微却能俯视山林,找出路径。不如按照以微的方向走吧,黄昏再根据乌鸦的方向来确定。”岑以末对云微度和庾珩说,看庾珩依旧犹豫,又补充道:“况且刚才妹妹看到,前方不远处就有一条小溪,我们现在都需要水,不是吗?” 这倒是个好理由,能先解决水的问题也不错,于是又达成一致,向着小溪走去。不料清澈的溪水,却被即将被他们的鲜血染红。 第162章 渐入圈套不自知 果然,顺着西南方走出不到五里路,就听到溪水潺潺的声音。一想到马上就可以洗脸了,两位姑娘,兴奋的飞也似的向小溪跑去。 站在溪边,四人挑起水来痛痛快快地洗了把脸。岑以微和云微度还以溪水为镜,坐在溪边的石头上,梳起头发来。女孩子的友谊真的很奇妙,云微度在旁边找到一朵偏亮的小百花,簪到发髻之上。岑以微看了很是喜欢,也要云微度带她去找,很快也找了朵花簪在头上。 “漂亮吗?”岑以微侧首问云微度。 云微度笑着点点头,道:“也不看看谁带你找到的。” 说笑着回到溪边时,却不见岑以末、庾珩两人的身影。打水的水壶被丢在溪边,灌满的水正在汩汩流出。 “奇怪,人呢?跟我俩玩捉迷藏?”岑以微捡起水壶,又灌了些水进去,拧紧壶盖。云微度也跟着捡起另外一个水壶,同样疑惑这两人是去哪了? 本以为再回来时两人已经生火准备吃的,却没想到两个人都不见了,独留下两个水壶。饥饿感逐渐占据了岑以微的内心,开始有些不高兴的喊起来:“哥哥,庾大人!你们别闹了,出来吧,我饿了!” 浓密的森林就像一只巨兽,很快将岑以微的声音吞没,却没有得到岑以末的任何一点回应。 焦急的情绪总是会互相传染,云微度很快也被这种不安感笼罩,加之山中的阴冷一阵阵袭来,也跟着喊了两声:“庾大人,岑兄!你们在哪里啊?” 喊了许久,两个人嗓子都快喊哑了,找了块能照到阳光的石头,坐下来扭开壶盖,狠狠地喝了两口水,压一压腹中的饥饿。 “你说,他们俩能去哪里了啊?”岑以微一脸悲戚的看着云微度,问道。 “我也不知道啊。”由于饥饿,云微度也一屁股坐在岑以微身边,也喝了口水润润嗓子。 “你说,他们会不会被金圣的人抓走了啊?”岑以微越想越害怕,于是问云微度。本想从云微度那里得到一些宽慰,但是云微度却不解风情的回答她:“难说吧,不然还有什么办法能将这两人一瞬间变没有了啊。” 云微度觉得有人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回头一看居然是岑以微,而更加让她恐慌的是,岑以微正在一点点变得透明。云微度慌忙用手去抓住岑以微的手,却发现根本就抓不住。而很快,她发现自己也正在一点点变透明。 “水......水,水有问题!”云微度已经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了,完蛋了,岑以微彻底不见了,自己也在一点点消失。真是好笑,堂堂十二宫的杀手,就这么还没开战,就被这水给害了。 云微度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被变成了尘土,又在另一个空间重塑了一般。而当她在另一个空间出现时,庾珩、岑以末、岑以微已经等候多时似的看着自己。 “行吧,又凑齐全了,现在怎么出去呢?”庾珩问道。 新来的云微度显然还什么都不清楚,眉头紧锁的看着其他三人。 岑以微指了指头顶,说:“你抬头看,小溪就在我们头顶,我们仿佛被关在一个透明的空间里,找不到出口,也听不到外面的任何响动。” “所以,刚才我们在外面喊了半天,你们什么也听不到?”云微度绝望地看向庾珩、岑以末。 二人点点头,表示都很无辜。 “你们都喝了溪水?”云微度又问。 三人齐刷刷地点头,庾珩说道:“才开始我们并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直到以微也来了,我们才意识到溪水有问题。” “不过,现在考虑这个没有什么意义,关键是怎么出去?”岑以末将所处的环境仔细检查过了,这里就像一个山洞。但是他们也不知道为什么水会从他们头顶流过,却无声无息,中间又是什么隔着呢? “溪水约莫在据我们三丈的高度,我现在想顺着墙壁爬上去,看看到底是什么将我们隔绝开的。”庾珩说着,取出紫金花翎刀,一刀插入四周坚硬泥土内,打算攀着一点点爬上去。 “庾大人,要不我去吧?”岑以末提议道。 “别,这把刀我用着顺手,你们在下面等我。”庾珩说罢,已经纵身一跃,攀爬起来。 第163章 被困水底自救难 虽然离开战场多年,但庾珩的身手还是很矫健,三两句话的工夫,他已经快要碰到头顶的溪水了。 “停,停,停!”一直仰着头看得岑以末突然大叫起来,庾珩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只听到岑以末又喊道:“开下来,庾大人,溪水下出现了一条裂缝!” 作为离溪水最近的人,庾珩仔细看向那一层不明的隔断,果然有一条裂缝正在向前蔓延,就像一条蜿蜒前行的蛇,直奔庾珩头顶而来。顿时心中暗叫不妙,万一这个裂缝越来越大,溪中的水全部灌进来,那他们岂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淹死? 拔出了紫金花翎刀,迅速退下来。四个人抬着头盯着那条裂缝的变化,岑以微抬手摸了一下的脸,一丝悲凉与绝望从脸上滑过,是水!完蛋了,裂缝中开始渗出水来。 “我觉得我们已经掉入了金圣的陷阱。”庾珩转身对其他三人说道。 “是的,自然界中不可能会出现这样的事情。”岑以末接着他的话茬,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显得很无力。 此时此刻,无论是名震江湖的十二宫杀手云微度,还是身怀异术的岑以微,此时都束手无策。除了感觉到越来越多的水滴落下来,极力找干燥的地方立脚,已经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好歹毒的诡计!”云微度眼看着四人能够立足的地方越来越少,不禁骂了一句。 “是吗?哈哈哈哈!”一阵尖利的女人声从头顶传来。 一抹如血一般的鲜红出现在头顶的小溪中,旁边还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不用多说,这便是他们要找的金圣夫人和炎魑了,可是花煞呢? 即使隔着一层透明的屏障,岑以微还是企图用眼神勾出他们的魂魄。然而,这是两个妖怪,除了体内的妖丹,哪还有什么魂魄! 得意忘形的金圣并没有注意到岑以微的这个动作,而一旁盯着四人看的炎魑,却将一切看在眼底。多么熟悉的招数,曾经他还是一个无名小卒时,那个叫妖灵的女子就是这样用眼神瞬间取走数百人的性命!近千年来,这个招数再也没有出现过,为什么这个丫头会使出这招? 炎魑在心底琢磨着,答案只有一个,她就是妖灵转世!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原本只是陪同金圣前来看她如何逞能的,如今他却改变了自己的想法,那个丫头必须活着出来,不然过了这村就没有这店了。 “岑兄,如果我们把那层透明的东西砸破,兴许还有可能逃脱。”庾珩与岑以末商量着。 云微度却不以为然,她说:“首先,我们没有把握能将它击破;其次,就算击破了,溪水源源不断的涌进来,外面又守着这么两位,我们只怕探头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然而这一次,岑氏兄妹却都坚决的站在庾珩这一边,因为只有这样还有一线生机。 “庾大人具体有什么安排?”岑以末问道。 “头顶上这两位就是金圣与炎魑,可是花煞却不在,我觉得中间肯定出了什么事,不如先以此迷惑他们。”庾珩说出第一步,然后看向岑以微和云微度道:“微度,这里只有你能做得到,我把紫金花翎刀给你,师父说过任何妖物无法靠近它!你飞身起来,用尽最大的力气,击破那道屏障,然后趁其不备,甩出飞镖造成威胁。” 云微度听懂了庾珩的部署,胸有成竹的点点头。庾珩继续道:“以微,你跟在她身后,冲出去先想法子拖住他们,等我和你哥出去后支援你。我们会很快地!” 岑以微也点点头,便站到云微度身后。 “我先声明,虽然我是十二宫的人,多少与金圣他们有些关系,但是终究他们是妖,我是人,你们不用怀疑我会不会中途背叛。”云微度很严肃的跟他们说,即使她什么也不说,这三个人也没有怀疑过她。 第164章 为救以末舍庾珩 商量定后,庾珩开始发起第一道攻势开口道:“想必二位就是鼎鼎大名的金圣夫人和左副手炎魑吧?” 说着伸出右手,之间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枚飞镖,在他们眼前晃了晃,吸引他们的目光,继续道:“可是,我们来此并非要冒犯两位,而是找这飞镖的主人,想必中间有些误会,需要与她澄清一下!” 金圣听罢,皱着眉头看向炎魑,问道:“你看清那飞镖可是落雪无痕?” 炎魑又定睛细看,嘴里发出“啧啧”声,引得金圣的目光一直集中在他身上。 在着一来一去之间,云微度已经将岑以微护在身后,预备发起攻势。 “可不就是落雪无痕吗?他们找花煞干嘛?”炎魑转头问金圣。 “我哪儿知道?”金圣白了炎魑一眼。转头又问庾珩:“我不认识你说的飞镖主人,但是进入我的地盘,就没有能活着出去的。” 庾珩已经猜到,昨天黄昏时分跟踪三足乌鸦泄露了行踪,但还是故作无辜道:“夫人见谅,我等实在没有恶意。而且这飞镖的主人,明明是您的右副手花煞啊,您怎么能不认识她呢?”庾珩眼珠一转,脱口而出:“难不成是有人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您不待见花煞大人了?” “呸!”金圣啐了一口,接着道:“少跟老娘打马虎眼儿,你当我不知道你是谁?你才是要挑拨我和花煞的关系呢?” 金圣终于忍不住,不打算再装傻了。 庾珩当然知道,自己早就是金圣注意的对象了,但这不是今天要纠结的点,而是继续不依不饶地说:“既然如此,还是请您让花煞大人出来一见,毕竟误会总要澄清嘛!” 金圣哈哈一笑,道:“澄清误会?我看你是故意栽赃!”一个转身,将手背在身后,用力一跺脚,那道裂缝顿时裂开三四寸,大量的水哗哗的冲刷下来。 庾珩却没有退缩,因为云微度已经就等最后一击了,他不能让金圣感觉到异样。这时,金圣又发出声音:“不过,本夫人可以开开恩,亲自来送你们最后一程。” 裂缝变大实际上是对庾珩他们有利的,云微度更有把握击破这层屏障,岑以末也退到墙边,准备一会儿冲出去。 炎魑一直没有吭声,而是注意着溪下的变化。他也等着,关键时刻帮助那丫头一把。 “嘭”一声,随着云微度的奋力一击,整个屏障顺着那封破开一道不大的口子,但足够她们两人冲出去。随后,七支飞镖从云微度手中甩出,直冲金圣面门而去。金圣被眼前的情景一惊,正愣神,炎魑猛然扑了过来,将金圣重重压在身下。 金圣挣扎了许久才将炎魑推开,再起身眼前已经站着两个姑娘,岑以末也爬出来一半,只是庾珩在岑以末身下托着他,还没有探出头来! 此举无疑激怒了金圣,一挥衣袖,云微度砸出来的那道口子被她瞬间修复。千钧一发之际,庾珩奋力将岑以末推出去,自己则又重重地跌落下去,眼看着水还在不断的灌进来,很快淹没了他的膝盖。 而他一直贴身带着的紫金花翎刀,还攥在云微度手中,真的是彻底陷入了绝望。金圣已经被他们激怒,不会再有任何方法脱身了。 站在外面的三个人也瞬间意识到这一点,岑以末后悔的捶胸顿足,求着金圣道:“你放我回去,我去换他!我去换他!” “你做梦,你们都得死,别以为出来就能活着!”金圣说话间双手已经长出锋利的长甲,一个头顿时分成九个头,四面八方尽收眼底。 岑以末丝毫不怕他的威胁,看着求饶无效,开始拼命的咋着溪底,却一点用也没有。都怪自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废人,不然怎么能让庾珩被困在水下。 “别费力气了!”金圣说着,庾珩变得越来越模糊,溪水开始正常的流淌,裂缝消失,水底的石头淤泥又出现,变成了他们之前看到的那条普通的小溪。 第165章 误杀以末结仇怨 三人脊背一凉,这下连人去了哪里都不知道了。岑以末开始大口大口的喝着溪水,以为这样就能回到那个小空间内。 却引得金圣一阵狂笑,道:“这水本来没有任何问题,不过是中了我的招罢了,你个白痴!” 岑以末无力的瘫坐在水中,自己会成为永远的罪人,想到这里,只觉得自己身上就像带有一种诅咒似的。自己的父亲被逼无奈,杀了流洲将士的家人,而自己现在害死了他们将军! “啊!”他几乎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冲着天空大喊一声。 岑以微从来没有见过哥哥如此失控,于是憋足了劲,打算同云微度一起跟这个穿红衣裳的妖怪拼了。 “来吧,妖怪!”话音未落,岑以微已经飞身跃起,挥着拳头向金圣打去。云微度也起身,紫金花翎刀直指金圣。 金圣原本以为这些凡人,再厉害也不过三两下就能解决,却不料这两人很是难缠!特别是那把紫金花翎刀,好像长眼睛似的,刀刀精准,九头中已有三个头被它割伤。而且,平日里可以自愈的伤口,却一直鲜血直流。 “炎魑,你发什么呆!”金圣这才发现炎魑居然一直站在旁边看戏,于是大声呵斥道。 炎魑观看着三人的打斗,根本没有出手的意思,因为他在思考怎么样才能将岑以微带走,并为后续的一切做好铺垫。 突然,他发现跪在水中的男子,好像对那丫头来说很重要。如果金圣杀了这男子,不言而喻,这丫头这辈子都会缠着金圣。可是,自己在其中要扮演一个什么角色呢? “夫人,他们既是误闯,花煞又关在赤盖宫内,就算了吧!何必结仇呢?”炎魑大声对金圣说道,这话更像是说给其他三人听的。 当然,这话在金圣耳中无异于疯话,一时间既要对付眼前的两个姑娘,又要思考炎魑发什么疯,真的是很为难金圣。 “别废话,动手啊!”金圣又喊道,因为她的第四个头再次被割伤。 被割伤的头一个个消失,她的法力也一点点降低,这让金圣会快就处于下风。炎魑看到这里,知道自己再不出手,就说不过去了。 于是,飞身出手,却一步步将几人往岑以末的方向引,而此时的岑以末目光呆滞,并没有挪动的意思。很快,云微度和岑以微手上的动作都小了很多,生怕一不小心就会伤到岑以末。 金圣终于聪明了,一把捏住岑以末的肩膀,将他从水中拖了出来,另一只手已经捏在他的脖子上,说道:“扔了那把破刀,否则我就杀了他!” “别!”岑以微喊道,然后看向云微度,说:“赶紧扔了!”云微度一直很犹豫,如果没有这把刀,他们就一定会输。 可是,一旁的岑以微激动的直喊:“放开我哥,别动他!” 金圣的脸上又露出张狂的笑意,炎魑知道以金圣的性格,她是不会放手的。 云微度在岑以微的一再催促下,不得不将紫金花翎刀扔到水中。也就在这一刹那,金圣手上一用力,岑以末疼得大喊了一声,恶狠狠地说:“反正我害死了庾珩,我也不想活了,你杀了我,不准再伤害我妹妹和云姑娘!” 金圣也回复他道:“老娘这里从来没有条件可讲!” 几人正纠缠,溪水中发出隆隆地声响,水就像沸腾了一般翻滚着。一声崩裂似的巨响后,浑身湿透的庾珩手持紫金花翎刀从水中飞身出来,刀刃对准金圣而来!慌乱中,金圣将手中的岑以末奋力一扔,正正挡在了紫金花翎刀前。 血,一滴滴落下,岑以末像一片树叶,旋落到溪中,很快溪水就被染红。 面对突然发生的一切,岑以微泄了气,直直落下,跪在岑以末身边,摇晃着哥哥:“你是不是很痛啊,我给你止血,我给你止血!” 也不知道她从哪里来的力气,尽然将岑以末的尸身抱到岸边,胡乱的扯下衣襟,试图堵住岑以末的伤口。可是岑以末的脸色已经煞白,身体逐渐僵硬。 第166章 生离死别再伤心 庾珩也不知会这样,被困在水中已经失去意识,是紫金花翎刀的震动,震碎了那道屏障,一个声音不停地呼唤着他:“公子,公子,你醒醒,快醒醒!” 他醒来一把捏住紫金花翎刀,打算一击毙命,直冲金圣而去,却没有想到会失手杀了岑以末。他现在已经无法解释什么,而是看着岑以微徒劳的进行着手上的动作。可是金圣哪里会给你那么多的时间伤心,对她来说少了一个祸患罢了! 很快,她从身后又打了过来,没有武器的云微度赤手空拳的跟她过招,不一会儿便被打倒在地。庾珩虽然理智的知道,云微度不是素华,但还是无法容忍她被金圣打伤。拿起刀,又跟金圣交上手。 岑以微却突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如果自己不追根究底,也许哥哥就不会死。可终究哥哥是死在庾珩手里,这是她无法原谅的。 现在,她的立场已经发生了变化。庾珩拿着刀的手,开始越来越不听使唤,不断地被向后撕扯着。回头看去,是岑以微在跟他抢紫金花翎刀! “我要毁了你的破刀!”岑以微双眼泛红,死死盯着庾珩说。 “以微,你冷静一点,我不是故意的。”庾珩无力的解释着。 “那我就用你这把破刀,结束你的生命,为我哥哥报仇!”岑以微已经走火入魔,什么都听不进去。紫金花翎刀还是握在庾珩手中,倒是刀尖却转向庾珩,对准了他心脏的位置,眼看自己就要死在刀下,庾珩却无论怎么挣扎也无法改变。 “公子!”躺在地上的云微度猛然起身,紧紧抱住庾珩,紫金花翎刀深深刺入她的后背。庾珩感觉到久违的温暖,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子,她脸上挂着泪,嘴角却扬起一抹笑意。鲜红的血液,从嘴角溢出,滴在庾珩肩头。 “公子,我终于抱住你了!”说完最后一句话,云微度满足地闭上了眼睛。 “你满意了?”庾珩咆哮道。 岑以微眼中的红血丝渐渐退去,那份倔强与不甘却没有消失,只是不再控制庾珩的手。 眼下的局势对金圣再有利不过,再不动手更待何时,魔抓向庾珩伸来,却听一声:“金圣妖孽,住手!” 话音刚落三道金光直奔金圣而来,很快便看到她剩下的五个头逐渐消失,合为一个! 一口鲜血从金圣嘴中喷薄而出,“咔嚓”骨头断裂的声音从金圣体内传出,南清子已经折断了金圣的双手! 看到昔日欺负自己和族人的魔头,柘渊也无法控制自己,一脚便踹在金圣胸口。“嘭”的一声,金圣重重的跌落到地上,已经不能动弹。 “捆住!”季山道人从怀中抽出一根绳索,南清子三两下就将金圣捆得死死的。 “保稳起见,你再受点罪吧!”说罢,南清子又折断了金圣的双腿。 “残忍了,残忍了!”柘渊一边摇着头,一边逼出了金圣的妖丹。 正要往嘴里塞,季山呵斥道:“胡闹!交出来!”说话间,手已经伸到柘渊嘴边,柘渊只得将这妖丹放到季山手中。 “为师终究是来晚了一步!”季山走到庾珩身边,有些愧疚的说道。 “嘘!”庾珩让季山安静,然后说:“你听!” 果然是坠儿的声音,已然是柔和的,她说:“公子,我这次真的要走了,临了能被你这么抱一次,已经很满足了。” 这些日子以来,坠儿有很多话想告诉庾珩,今天终于可以说出口:“公子,我本是你对素华娘娘的相思所化,不过是一缕念想,所以您说我善解人意,能懂您的心中所想。皆是因为,我就是你啊!” “是我对您的私欲害了云姑娘,因她长得颇像素华娘娘,我便出此下策,借机附在她的身上,陪伴着您。我连一缕青烟都不如,每次只有附在云姑娘身上,才能拉着您的手,感受到您的温度。是我太自私了,可是公子,坠儿不想离开您啊!” “第一次出现在您生命中的时候,您问我叫什么?可是我连名字都没有,您说我额间的坠儿好看,就叫坠儿吧!我知道,您是觉得云姑娘好看,不是坠儿好看!” 第167章 天上明星地上刀 “不,不是的,坠儿!”庾珩放声痛哭起来,多少个冰冷的夜晚,是这个温柔的声音陪伴着自己,可是现在,她却要离开了吗? “公子,我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也许是个妖......”坠儿哽咽起来,却努力克制着自己,她要在自己灰飞烟灭前,将想说的话都告诉庾珩:“我平时总是躲在紫金花翎刀中,我也知道一旦被它伤到,只能灰飞烟灭,何况我本就是无形的......” 坠儿的声音越来越弱,庾珩却静静地听着:“可是......我不能让您死,所以原谅坠儿再自私一次,用云姑娘的肉身,做了坠儿想做的事......坠儿对不住云姑娘,对不起,公子......终究是我浇灭了你对素华娘娘,最后的念想......” “公子,我要走了......”坠儿说完这句话,再也没有声音。 “岑以微,岑以微在哪里?”庾珩也失去了理智,经历过一次丧妻之痛,如今却连最后的念想都被岑以微毁了! 季山道人向四周看了一眼,说:“她也许在我们到来之前就走了。” 这一点季山说的没错,炎魑趁乱强行拉走了岑以微,他怕恢复了理智的岑以微,会忘记失去至亲的痛! “师父,你知道岑以微和岑以末是谁吗?”庾珩擦了一把脸上的泪痕问季山。 季山来时岑以末已经死了,岑以微则被炎魑带走,按说他是不可能知道这俩人的真是身份的。但是季山一捻胡须,笑道:“师父不是早在瀛洲就安排你们见过了吗?” 庾珩这才想起来瀛洲的过往,道:“是啊,您是神仙,哪有什么不知道的!”二人对视一眼,庾珩道:“当初岑以末在树林中向我坦白一切,也许我就应该当机立断杀了他们兄妹俩,为什么会鬼迷心窍跟着来找花煞?” 他的疑问看来是谁也无法解答的,当初的冲动也许是源于云微度的这张脸,也许是对过往的原谅,也许是与岑氏兄妹的同病相怜吧。 季山只道:“一切皆是缘份,你逃不掉,他们也逃不掉!”重重的拍了庾珩肩头两下,对他说:“我也曾经试图改变你的命运,可是我终究太渺小,该发生的都会接踵而来。” “师父,你能看到徒儿的未来吗?”庾珩看了一眼季山,又眼神虚无的看着远方,好像那里就有自己的未来。 “我怎能预见未来,就算能洞悉天机,有怎能随意泄露呢?”季山也向远方看去,除了茂密的森林再没有其他,有的时候看山不是山,可有的时候看山就是山! “师叔,我们这边收拾妥当了。”南清子看二人呆呆地看着远方,于是大喊了一声。 季山回过头看了一眼跟着自己的两个毛头小子,地上空留下那条绳索,看来金圣已经灰飞烟灭了。谁能想到,曾经背叛妖灵,地狱之火都没有把她烧死的金圣,今日居然死在南清子和柘渊这两个江湖上名号都没有的人手里。 捡起绳索一圈圈卷起来,收入袖子中,说道:“走吧,该回司牧府了。” “师父,我能有什么办法把她也带走?”庾珩指了指云微度的尸身,希望季山可以想法子,让她也像紫金花翎刀一样,跟随在自己身边。 季山一皱眉头,虽然是件小事,但要把她变成什么呢? “把你的刀拿给为师看看!”季山说话间已经把手伸过去,庾珩将紫金花翎刀递到他手中。接过刀来,季山仔细端详了许久,刀身依旧干净无瑕,刀刃上的缺口也逐渐愈合。还缺点什么呢? 随着季山开始施法,云微度的尸身慢慢悬到半空,幻化成一颗明星,向天空飞去。 “她不是十二宫之一吗?那就让她变成一颗星吧,与你的紫金花翎刀相互对应,只要此刀出鞘,便能再加上天上明星之力,随心变化成你想要的武器!”季山将刀还给庾珩,叮嘱他:“这刀以后可轻易不能给别人了!” 一把普通的刀,现在却是自己最对不起的两个女人的化身,庾珩视若珍宝的接过来,重新挂回腰间。 至于岑以末,尘归尘,土归土。寻了个好地方,暂时将他埋葬,今后若能再遇到岑以微,便告诉她岑以末已经有个归宿,也算对得起他们了。 第168章 二人误伤府中妖 长洲司牧府。 当庾珩一行人回到这里时,新任的司牧已经坐在公堂上了。虽然是一个年纪跟杭一合不相上下的毛头小伙子,却再也找不到杭一合的感觉。 物是人非,庾珩觉得自己来长洲就是为了等杭一合似的。可是现在他突然回京了,心里莫名有些悲凉,无着无落的感觉。庾珩只是远远地看了堂上的人一眼,便转身打算离开。 “庾大人吗?”新司牧叫住了庾珩。 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对他说道:“是我,可是我想辞去主簿之职,这不是打算回去写辞呈嘛!” 司牧微微一笑,知道以庾珩的性格,有没有这个辞呈根本不重要,于是从袍袖中拿出一封信,交给庾珩道:“这是杭大人留给您的!” “哦?”庾珩有些迟疑,还是伸手接过那封信,在司牧眼前晃了晃,说:“谢谢大人,辞呈我明日送来。” 司牧大人微微一礼,说了句:“庾大人慢走!” 庾珩拿着杭一合留下的书信,快步走回自己的宅子。才一进门,就听到一阵打斗声,这是什么情况?不是让师父他们提前来休息着吗,怎么打起来了? 寻声走去,后院里自己的家丁仆役已经被打得满地打滚,只有柏无衣还在持剑对峙。另一边,南清子的杆子鞭明晃晃的刺眼睛,柘渊更是漏出一身鳞片,殊死搏斗的架势。 “哎!哎!各位!干嘛呢?”庾珩三步并作两步,挡在双方面前,激动的喝道。 双方一看庾珩回来了,都稍微冷静了些,柘渊穿好了上衣,南清子收好了杆子鞭。柏无衣看他们都收了武器,自己也将剑归鞘。然而,气氛还是很僵硬。 “师父呢?”为了缓和气氛,庾珩问道。 “师叔让我们先进来,他酒瘾犯了,先去酒肆打壶酒。可哪知,我们才进来,发现你家都被妖怪占领了,我们自然就帮你铲除妖怪了。”南清子说话趾高气昂的,好像自己干了件惩恶扬善的好事。 原来是个误会,庾珩扶起地上横七竖八的妖怪,柏无衣也跟着上来搭手。 “哎哎哎!师兄,你这是做什么?”南清子不解地问。 “师弟啊,这真的是误会了,他们虽然是妖怪,可都没有害人之心。这么多年,就像仆人一般伺候我的起居。”庾珩把手中的伤员交给柏无衣,南清子挠挠头,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一脸愧疚的看着被打翻在地的众妖,柘渊说道:“其实,我也是妖怪,这才当了几天烛照的门徒,居然忘了这茬。” 南清子可算找到了借口,指着柘渊责怪道:“师叔,都怪你啊,你明明对长洲的情况最了解,怎么现在却带着我犯这样的错误?” 柘渊可不愿意吃亏,连忙反击道:“你先动的手,我都被你带懵了。” “嘭!”大门被猛然推开,喝的醉醺醺的季山摇摇晃晃的走了进来,问道:“谁懵了?谁懵了?老夫清醒着呢!你们休要诬陷我......” 庾珩赶忙上来扶着他,将他带到安置的房中,季山豪饮了一口,倒头就睡。 看着呼呼大睡的季山,一旁的酒壶倒在床上,整个屋子酒气熏天的。庾珩无奈地摇了摇头,感叹道:不靠谱的师父! 不过,庾珩却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刚好可以诈诈门外那两个小的,他们此次前来究竟为了什么! “师叔,师弟!您两位这边请,我先带你们到卧房休息休息。”庾珩说着便往前走,南清子二人紧跟其后。 此时,天已经全黑了,柏无衣点了灯笼已经等在二人的卧房外。这是两间相连的客房,大小格局相似,他们二人住虽然不算宽敞,却也称得上舒适。 几个小妖怪抬了茶点上来,看都不敢看他们一眼,拔腿就跑。柘渊还想叫住他们,可是他们始终没有给任何机会。 “来来来!请进,我们便喝茶边聊。”庾珩打开了其中一间的房门,道:“旁边那件跟这件一样,你们俩随便挑就好,我们先在这里小坐片刻吧。” 第169章 狠下决心返帝都 二人果然饿了,才坐下来,就狼吞虎咽的吃起来。 “吃慢点,别噎着!”庾珩分别给二人倒了杯茶,递到他们面前。自己也倒了一杯,终于喝上了一口热茶,整个人舒服多了。腹中饥饿,也拿了块糕点吃起来。 “对了,你们此次出来,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吗?”庾珩直奔主题道。 “没有!”南清子吃了一大口绿豆糕,喝了口茶,咽下去继续说:“师叔就说,我们两个都太年轻,带我们出来见见世面。” 柘渊也很高兴的接话说:“哪知道一出来就收服了金圣,真是大快人心啊!”说罢,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哈地笑起来,就像两个天真的小孩似的。 无奈的喝完最后一口茶,起身对南清子两人道:“天色不早了,师叔、师弟早点休息。”拱手一礼,抬脚出门去。 转身没走多远便到了书房,整个屋子漆黑,入秋后更是清冷。庾珩独自点燃了蜡烛,从衣袖中将杭一合留下的书信取了出来。用裁纸刀拆开信封,两张信笺抖落出来。庾珩打开信笺,粗略地扫视了一眼,是杭一合的字没错: 庾珩吾兄,见信佳! 自那日一别,我仿佛等了你许久许久,可是朝中局势危急,我实在不能再等下去了。圣上卧病多日,着太子监国,致朝纲混乱,奸臣当道。我虽少不经事,却得太宰信任,必将日夜兼程,赶赴帝都。 庾兄,长洲为官两月,有幸得你庇护。此番你涉险,亦是因我而起,内心惶恐无以言表。愿庾兄一切安好,有缘再见,定当厚谢。 杭一合亲笔 信的内容并不是很长,却令庾珩无比揪心,“圣上卧病多日”,毕竟是自己的父亲,是那个曾经无比宠爱自己的父亲。除去皇帝这一特殊的身份,他显得那么无助,而身为儿子自己又给他带来什么呢? 过去总是顾忌自己的出身,被那些流言蜚语所困扰,但是这些未尝不是对父亲的一种侮辱呢?可是他却始终如一的爱着自己,竭尽全力的保护自己。 因为素华母子离世,自己负气出走,抛下了皇子的身份,也抛下了那个无助的父亲。现在不管他是因为什么原因卧病,作为儿子,庾珩内心深深的自责。眼下能为他做什么呢? 庾珩轻轻按压着太阳穴,尽量让自己放松些。有两个念头在庾珩脑海中来回出现,要么永远躲在长洲这个偏远的地方,每日和这些小妖怪们作伴,轻松的过完一辈子。要么就是回到帝都,去面对那些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人,去揭开身上最深的伤疤,可是这是保护父亲唯一的方式。 该怎么选择呢? 庾珩起身在小院里踱步,不觉走到了季山的门口,抬起手想敲敲门,跟他商量未来的打算。但是,此时的季山已经睡得很沉。庾珩不想再打扰他,那就先这样吧,好好休息一下,明天起来再说。 心里如此想着,却怎么也睡不着,辗转了一夜,终于雄鸡一鸣,天光大亮。梦娘端铜盆进来,伺候庾珩梳洗。 “换成凉水吧!”庾珩抹了一把温热的水,觉得自己精神不济,凉水激一激会更好些。梦娘听话的换了凉水进来,庾珩将整张脸泡在水中,晃了两晃,感觉自己清醒了不少。 擦干了脸上的水,又漱了口,庾珩问梦娘:“季山师父醒了吗?”梦娘摇摇头,道:“都没有醒呢。” “哦!”庾珩起身整理了衣裳,吩咐梦娘:“准备早饭吧,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我饿了。”梦娘开心的抬着铜盆出去,让膳房上早饭。 拿起一个油饼刚打算下嘴,就被季山一把抢了过去,塞在嘴里,还怪庾珩:“吃早饭也不叫为师,什么徒弟啊?” 南清子、柘渊也一一落座,毫不客气地大吃大嚼起来。 “想清楚了吗?”季山转头看了看庾珩。 用手指头轻轻指了指自己,才说:“我想回去,可是又怕自己无法面对。” “这么几年,还是没办法接受现实?”季山喝了一口粥,继续道:“但是,也别怕,这不是有我们三个吗?” 第170章 柘渊自有大智慧 南清子与柘渊相视一笑,然后说道:“昨晚上你不是想打听我们此次的目的吗?为了不干扰你思考,我们就只能装傻了。只要你想回去,我们就陪你回去。” “你们啊!”庾珩指着两人无奈而欣慰的笑了笑。 柏无衣见机插了句话:“决定了,我就去收拾东西,长洲的这个小宅子就留给花娘、梦娘他们生活吧,相信他们会把这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看了一眼这个不大却温馨的宅子,继续道:“若以后再有机会回来,便还是会如此般漂亮吧!” 庾珩也忍不住扫视了一眼这个自己生活了两三年的地方,秋天的第一场白霜染红了那株枫树,似燃烧的火焰般惹眼。“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的!”庾珩默默地在心里说。 做决定的时候是冲动的,然而漫长的回京旅途却让庾珩的头脑越来越冷静。骑在马背上,凉风习习,吹得人神清气爽。 “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了!”柏无衣看了一眼庾珩,有些尴尬的说道。 “我也在为这个事儿发愁呢。”庾珩望着远方惆怅的说。 “有什么好愁的?二皇子呗。”季山一鞭打在马屁股上,跟了上来。 “师父,您这不是开玩笑吗?”庾珩扭头看向季山,继续道:“我当年离开京都,就已经被革除了一切职务,皇室身份也被春官府收回了吧。” 季山一捻胡须,颇具深意的说:“只要圣上愿意,被革除的职务可以恢复,被收回的身份终究会因为父子之情而还回来。”说罢,对庾珩一笑,问他:“是吧,徒儿?” 话虽如此说,但庾珩知道,自己此次回去,只怕连见神世帝一面的都困难。于是对众人说道:“我们一路上千万不能惹眼,南清子与柘渊是生面孔,很好隐藏。我和柏无衣则要仰仗师父了,有没有办法能够易容,以便暗中行事。” 众人深以为然,可是毕竟一行五人,想不惹眼确实有些困难。季山略微思索了片刻,打算还是集思广益,于是勒停了马,其余几人也跟着停下来。 “师父,您有什么事?”庾珩问道。 季山翻身下马,找了棵树将马拴住。就近席地而坐,五个人围成了个圈,季山开口道:“长洲离京都虽然有一段距离,但是庾珩刚才提醒了我,不是到了京城才低调,而是一路上都不该惹眼。” 南清子挠了挠头,问道:“师叔,您的意思是从现在就要开始易容吗?” 季山沉吟了片刻,说道:“也不一定这样,我想着我们五个人本就很招摇,这是劣势。但是人多,我们也可以把它变成优势。”众人意味深长的点点头,季山继续说:“我们现在商量一下,怎么把这个优势发挥出来吧。” 柘渊看他们都在思考,于是有些怯怯地说:“师兄,我是这样想的,如果有不对的地方,大家再提出不同的意见。” 接下来,柘渊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庾珩刚才说南清子是生面孔,其实是不对的。我记得他曾经告诉我,他去过京城,还曾得到过左长风的赏识,是吧?”柘渊转头寻求南清子的肯定,南清子回想起那段不堪的岁月,沉重的点点头。 “而且,南清子去到元洲是受到释空法师的指点,所以南清子在无意中已经介入到了京都的上层之中,如今再回到京都,未免引起曾经这些人的注意。”柘渊说罢,提出了第一个想法:“我们这里需要换一个身份接触这些上层人物的是......”柘渊扫视了一圈,指向庾珩,说:“就是你!” “所以,接下来,我要变成南清子?”庾珩猜测道。 柘渊点点头,南清子却按捺不住了,问道:“那我......变成谁呢?” “别着急啊,听我继续说。”柘渊打断了南清子的话,说:“既然你这么着急,就先说你吧!” 第171章 转变身份防万一 南清子就像一个天真的孩子,小小的心愿与好奇得到满足,得意的冲大家一笑,端端正正坐着听柘渊说话。 柘渊无奈的耸耸肩,对南清子说道:“我们之中唯一能够担此重任的也只有你了!”一听这话,南清子更是兴奋的眉飞色舞,让人看了忍不住揍他。 “说吧,说吧,我要变成谁?”南清子迫不及待的问。 “不过,我先声明啊,你可得为此改改你的性格。”柘渊继续卖关子,南清子当然相信自己可以胜任,于是温顺的点点头,示意柘渊继续说。 “你就变成师兄吧!”柘渊这话才出口,季山第一个不同意,嚷嚷道:“我反对啊,你看看他这个样子,不是坏我名声吗?” 南清子不开心的嘟着嘴,插着腰问季山:“师叔,我怎么就会毁您名声了?” 季山看南清子这样子,忙又解释道:“清子,师叔的意思是......是,你还太年轻,看起来不像我啊。” “您就是不信任我,要不您现在就把我变成更你一模一样的人,看看我会不会露馅?”南清子不服气地说。 看来这确实是个好办法,季山掐诀念咒,南清子就变成了季山的模样。只见这家伙马上变了神色,有模有样的模仿起季山来,逗得大家哈哈直乐。 “好吧,就算他变成我的模样,那我变成谁呢?”季山有些晕头转向了。 “最后需要变的就是您了。”柘渊不紧不慢的说道。 季山只是点头,庾珩却猜出来了,道:“师父是要变成我吗?” 柘渊首先肯定了庾珩的猜想,然后补充道:“我们这群人中最惹眼的就是庾珩,所有的危险也会围绕着他,我们必然要将最把稳的人安排成庾珩。” “我感觉自己变成了棋盘上的一枚棋子似的,我们先在都不是固定的谁,而是可以互相顶替身份的是吗?”庾珩的语气中有些悲凉,虽然这样让自己有些难过,但京都的一切他们都没有摸清楚,不得不谨慎。 “算是吧,如果到时候有任何意外,我们也可以再做调整。”柘渊说道。 “行吧,师弟这也算是对我的充分肯定与信任啦!”季山感叹了一句。 “而我和柏无衣,就还是保持自己的身份。原因是这样的,因为我的真的生面孔,我到时候就跟庾珩在一起,以师兄弟相称,也不会引人注意。柏无衣则跟在季山师兄身边,因为季山师兄变成庾珩,随时可能被盯着,一旦有人质疑,那么无衣也好帮衬着不是?再说,你也是证明师兄身份的一个有力证据啊。”柘渊一口气说完了理由,大家都很认可。 既然都很认同,那么接下来就靠季山要施法易容了。 季山先是将庾珩变成了南清子的模样,又将自己变成庾珩的模样。大家最后确认了一遍身份,南清子说:“从今天开始,我就是季山道人了。” 庾珩也无奈地说:“我就是跑江湖卖艺的南清子。”南清子听罢瞪了他一眼。 季山也跟着说了自己的新身份:“我是神世二皇子萧珩。”说完一把将柏无衣拽到自己身边,告诉他:“现在我们才是一伙儿的!” 柘渊则走到庾珩身边,只剩下南清子孤零零的一个人。 “好吧,我们分开走,我和南清子先到京都,尽量打听情况,如果能联系上释空大师最好。”柘渊指了一指庾珩,庾珩一愣马上反应过来,现在自己就是南清子。翻身上马,等待柘渊说完话一起上路。 “我们走后,隔三五天无衣就和庾珩上路,一路上该怎么走就怎么走,不用刻意表现的张扬或者低调。”被点名的两人点点头。 “季山道人就做到四个字‘如影随形’吧,暗中跟上庾珩他们就行。”柘渊说完最后一句话,也翻身上马,与南清子打马北去。 按照约定,柏无衣与季山易容的庾珩,在原地又溜达了几天才踏上征程。而南清子易容的季山道人,则从那天起就失踪了般,尽量不让任何人知道自己的行踪。实际上,早已跟上了柘渊与假南清子的步伐。 第172章 疏桐宫内赏菊忙 京都,疏桐宫内。 入秋之后,天亮的越来越迟了,怀昭华依旧很早就起床,疏桐宫内近日添了许多菊花。不过,最好的龙须菊与绿团菊还是被抬往长丽宫去。徜徉在花海之中,启明星还悬在空中,微凉。 “嫔主,他......已经离开长洲了。”花映不知何时跟在了怀昭华身后,看她眼睛虽然盯着这些菊花,却没有丝毫的喜悦,犹豫了许久还是开口提醒怀昭华。 怀昭华停下了脚步,似笑非笑地说:“他终究是这国家的二皇子,回京都,回皇宫都不足为怪。”她很清楚,萧珩归来许多封存的过往就会被开启,如果说现在他还顾虑自己这个母亲的身份,那么当一切不堪浮出水面,生死便有了断。 “您就真的如此坦然?”花映又问。 “以前我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可是现在拓儿越来越大,我却越来越失望。只怕是要认命了!”怀昭华有些无力的回答。 这不是花映想要的,她扬起嘴角,不屑地一笑,直接问怀昭华:“那么我可以更换雇主了?” 众叛亲离的感觉袭上心头,花映本是怀昭华的王牌,她以为这么多年的并肩作战,花映对自己是有感情的,却不想此时此刻她能冷静的说出这样的话。 “雇主?我对你来说只是雇主?”怀昭华反问。 “不然呢?您真把自己当做我的主人了?”花映毫不躲避怀昭华震惊的眼神,继续说道:“我血罗刹从不听命于谁,不过是各有所图罢了?” 怀昭华紧紧握了握拳头,长长的指甲戳得掌心生疼,她想起花映曾经跟她说过的话,最后确认道:“我相信你说的故事,相信你的过往。但是,你确定你要杀的人就是萧珩,也只剩萧珩?” 花映不禁一笑,有些无奈地说道:“按照之前的惯例,我都是灭了那负心人满门的,可是谁让他这辈子投身皇家呢?”花映刻意看向怀昭华,道:“我总不能与这天下为敌吧,那就退而求其次,杀了这负心人便是了。”往前踱了两步,自言自语:“反正,这辈子结束了,还有下辈子,一个个轮回,永不罢休!” “告诉我一句实话,你究竟是人还是妖?”怀曼奴的话让背对着她的花映一愣,停下脚步,转过身对怀曼奴道:“这个问题很愚蠢,人能做到我做的事情吗?” 怀曼奴略带讽刺地一笑:“那你不觉得你的存在很无聊吗?” “无聊?”花映从来没有这么觉得过,上千年来这就是她存在的动力,找到那个负心汉的转世,然后手起刀落,干净利落的结束一切。可惜,这一世注定要不平凡,因为那负心汉投身到了皇室之中。 反正,师父幽荧也被赤盖宫关入无限黑暗之中,更是肆无忌惮,以至于诺皋将不得参与朝政这样的规矩她都违背了。 “是无聊,”怀曼奴肯定的告诉她,说:“比如我,此生活着的意义就是登上皇后之位,辅佐拓儿成为一国之君。而下一世,我可能又有新的使命。你却不一样,上千年只重复一件事情。” 花映的脸微微抽搐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怀曼奴继续说:“而且,你不觉得曾经背叛你的人转世之后,就不再是那个背叛者了吗?他已经过了奈何桥,喝了孟婆汤,忘记了前程所有,为何还要搭上今生来世?” “不,背叛者的血液会永远留在这个人体内,无论他变成什么样子,都无法改变!”花映斩钉截铁地回答怀曼奴。 “那按照你这样的说法,萧珩也会成为一个背叛者?”怀曼奴不依不饶的继续问:“可是你看他对素华的感情,哪一点像是背叛者该有的态度?” 一想到素华,怀曼奴脑子就很混乱,这个无辜的女子在大火中被烧死的场景,就像刻在她脑海中一样,永远那么清晰。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去想素华,怀曼奴说道:“还是,他不管对任何女人好,都是对你的背叛?” 花映心中猛起波澜,总有隐情无法对人吐露,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怀曼奴,只是提醒她:“从一开始你就不承认这个让你蒙羞的儿子,现在也不必多想关于他的任何一切了。” 第173章 独立初秋染风寒 花映是在萧拓出生那年出现在怀曼奴的世界中的,才开始她只是宫中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宫女,是谷秋将她引荐给怀曼奴。那时的怀曼奴因为是东旻侯宠妃的缘故,而处处不招人待见。生下萧珩也是惹的后宫流言四起,正是用人之际。 她最先看中的是花映的机灵与体贴,再后来才慢慢认识到花映懂得许多奇门异术,每次问起花映总是说自己进宫前拜过术士为师,学得一些雕虫小技。可是怀曼奴知道,这些能够轻易取人性命的手段,可不是雕虫小技。 怀曼奴感到恐惧,怕自己反被花映控制。可是花映总是能够在适当的时候,表明自己的衷心,也总是可以令怀曼奴上瘾,离不开自己。随着一件件离奇的事在宫中传开,聪明的景令瑈处处避着怀曼奴的锋芒,把自己的两个儿子都送进了闻天书院。 甚至,连萧珩也远走流洲,远远的离开自己的母亲。 站在一个母亲的角度上来说,萧珩的离开,让无数次想要接受萧珩的怀曼奴,彻底放弃了修复母子关系的想法。再加上花映说出自己的身世,怀曼奴竟然有了一种“两害相比取其轻”的想法。既然早晚要失去这个儿子,不如少付出一些感情。 这个极度自私的女人,将“母亲”二字狠狠地糟蹋了个遍。当萧珩带着素华回朝时,她更是选择放纵花映的报复,盘算着从萧珩的悲剧中找到可以利用的价值。 而现在,她原本以为非常稳固的一种关系居然面临着破碎。如果花映真的离开,萧珩定然会很快离开这个世界。想到这个儿子真的死去,怀曼奴的心还是会闷闷的疼。最关键的是,在后宫中再也没有一个得心应手的帮手,她与萧拓只会更加艰难。 说起萧拓,他简直是毁掉了怀曼奴所有计划的关键,这么多年无论投入多少心血,怎么去教他,总是收效甚微。谁能想到他竟然成了,神世帝最糟糕的一个儿子,外臣对他的不屑,神世帝的不信任。这些,怀曼奴并非不知道,可是萧拓依旧我行我素,整日不务正业,常常为些不疼不痒的事被监察司弹劾。 罢了,败局已定,不想再挣扎了。眼前的一切,就像一团乱麻,怀曼奴觉得喘不过气来。既然花映要走,那就好聚好散吧。 “我们一起做过许多见不得光的事。”怀曼奴开口说道。 “这个你大可放心,我总不至于将没有价值的事,翻来覆去的说。”花映说。 “好吧,现在我只担心偌大的皇宫,你怎么离开?”怀曼奴知道,宫女进了皇宫,就是一辈子的事,没有谁可以活着离开。 “这个你放心,眼前的不过是一具肉身,她会死,而我不会!”花映说罢转身便要离开。 怀曼奴伸手拉住花映,附在她耳边说:“既然花映必须得死,那就让她的死更有意义些吧。”花映侧首,盯着怀曼奴的眼睛,问:“你想安排什么?” 怀曼奴低声将心中的想法告诉了花映,花映笑道:“你果然狠毒,我会帮你最后一次的。” 清晨的太阳终于穿过雾气,洒下温暖的阳光,但是却永远无法照亮人心的黑暗。一场皇家的阴谋,正在酝酿,怀曼奴始终不愿意放弃,更不可能让自己陷入四面楚歌的境地。她的儿子就要回来了,该如何将这个威胁变成辅助呢? 怀曼奴站在菊花丛中,穿得很少,霜露裹挟着寒气,给她带来了一场严重的风寒。 另一边,花映将自己关在房中,说是陪怀曼奴赏菊也感染了风寒。实则,留下了一个躯壳在宫中,血罗刹的真身已经回到了诺皋将中。 诺皋将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 诺皋,太阴神名之一。原由幽荧的门人组成,后因幽荧被关入无限黑暗之中而解散。一年前,幽荧从无限黑暗之中逃了出来。无意间发现半阎王周飞鸾、巫影等人也成立了一个叫“诺皋将”的组织,于是收其为徒,重振诺皋将。可惜在这个过程中,巫影不愿与他们同流合污而带走了一部分人。 血罗刹,千年之前就是诺皋将的一员,如今幽荧重出江湖,本已经将十二宫经营的很有规模的血罗刹,又带着手下的人归顺诺皋将。为了与血罗刹的人区分开,后面所收的周飞鸾等十六人又称为十六夜游神。 第174章 半阎王力保旧主 由此看来,诺皋的形虽然还在,其实质早已改变。十二宫历来以老资格打压十六夜游神,从来没有配合着完成什么事情。甚至因为幽荧对半阎王等人的偏爱,血罗刹一度想要带着十二宫独立出来。 可是,她自己也清楚幽荧并不会同意,所以大家也就面和心不和的支撑着。 然而,让她始料未及的是,这一年来,原本衷心的宝瑟居然动起了歪心思,仗着青阳公主的信任,有意脱离十二宫。另一方面,派出去替怀曼奴执行任务的云微度,也彻底消失。血罗刹,何尝不是孤立无援。 所以,才借着她的躯壳生病的空档从皇宫中出来,血罗刹打算先回十二宫稳住其他人的心思。不想,才进大门就与戴着白色面具的半阎王碰面。 “哟,稀客呀!十二宫的宫主竟有时间亲自回来。”半阎王讽刺道。 “起开,什么东西也敢来污我的眼。”血罗刹显然还不知道对面这个戴着白色面具的人是谁,粗暴的呵斥着对方。 半阎王与巫影一样正在努力的适应这个白色面具,这些天颇有成效,只见他伸手取下面具,露出那张熟悉的脸。血罗刹抱着双臂忍不住笑道:“怎么,半阎王这就没脸见人了?” 看着手中的白色面具,半阎王回答道:“我好歹还有一张脸,您呢?”不过,很快半阎王就转了话锋,毕竟今日不是跟血罗刹吵架的,于是说道:“这只是我们十六夜游神的新玩意儿,我好奇的是,你怎么跑回来了?” 言外之意,是皇宫之中是否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 血罗刹可不是傻子,别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就算真有什么大事发生,那也是自己的情报,凭什么告诉给这些新来的家伙。于是,径直推开半阎王,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我知道,萧珩要回京了!”半阎王看对方并不理睬自己,便直接说出了对方不愿意说出的情报。 “你既然知道了,还来问我干什么?”血罗刹觉得好笑,这么多此一举的事,也只有十六夜游神这些傻子喜欢做。 半阎王将面具重新戴回脸上,低沉着嗓音,很是严肃的告诉血罗刹:“我不管你跟他之间有什么过往,我不会允许你伤害到他的。”血罗刹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而是静静地看着半阎王的白色面具,听他补充道:“我相信,十六夜游神都不会允许你伤害他!” “你是在威胁我?”血罗刹语气有些冰冷。 “不,现在只是警告!”半阎王的双眼始终死死地盯着血罗刹。 “你太看得起自己和那十五个臭皮匠了!”血罗刹丢下这么一句话,瞬间就消失不见了。这么一招,也是给半阎王看的吧,让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可是,在半阎王看来,血罗刹未免也太自信。那女人才刚走,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半阎王身后,悠悠地问道:“谈话不是很顺利?” 半阎王先是吓了一跳,继而有些不高兴地告诉巫影:“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要这么突然出现!” 巫影不以为然的瞥了半阎王一眼,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 “你不是都看见了吗?”半阎王被问得有些不耐烦了。 “好吧,那么就给她知道知道我们的厉害!”巫影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机。 半阎王却觉得现在不是撕破脸的时候,毕竟万一触怒幽荧,对十六夜游神并不是什么好事。赶紧问他:“你想干什么?” 巫影的眼神告诉半阎王,他心中的想法依旧没有改变,嘴上却淡淡地说道:“给血罗刹找点麻烦!” 半阎王不喜欢这种失控的状态,可他知道巫影当初能带着人离开,今天也完全可以,眼目前二人还处于缓和关系的阶段,于是劝道:“我们都是为了保护他,不过我奉劝你一句,不要想着对血罗刹下手。” “我不是傻子!”巫影对半阎王说了这么一句,便又化为影子,无声无息的消失了。别的他做不了,可是跟踪血罗刹,了解她的打算和行踪,还不至于难倒巫影。 第175章 半路杀出范玉儿 黄昏的左府,仆人们都在为一场晚宴而忙碌。虽说左长风是个好客的人,时常在家中大排宴宴,仆人们已经熟悉各个流程。可是今天这顿晚宴却让他们一个个神经紧绷,不敢出一点差错,因为受邀的是太子萧正荻。 就在刚才,萧正荻的马车已经来到左府大门外,左长风带着左邀在门口侯了多时。此时见马车停下,赶紧上前亲自摆好马凳,扶着萧正荻走下马车。与他同来的还有太子妃,和近日来颇受宠爱的范承徽。 按常理,出席此等宴会的均是正室,如今太子妃后面跟着个范氏,一同受邀的各家女眷不免有些议论。太子妃虽明面上没有听到什么,可总觉得大家都在议论自己。此时,若摆着一张臭脸,只怕落下妒妇之名,可与范氏太过亲昵,怕也让人说坏了规矩。 正在左右为难之际,萧正荻突然伸手过来,太子妃脸色一喜,才要将手递过去。范氏却已经紧紧抓住萧正荻的手,太子妃只得脸上一红,将手又藏回袖中。 这一切都被同来的青阳公主看在眼里,故意走了过去,对太子妃说道:“文茵是身体不舒服吗?怎么脸红扑扑的。” 太子妃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回头一看,竟然是青阳公主,按说都是成亲多年的人了,再说什么害羞之类的只怕不妥。于是,低声回答道:“兴许是方才打帘的时候吹了冷风。” 青阳当然知道这是文茵自己的说辞,却不点破,只是担忧的问:“那一会儿本宫请左夫人给你熬一碗姜汤如何?” “不必麻烦了吧,应该没有大碍。”文茵拒绝了青阳的提议。 青阳看文茵如此搪塞自己,索性说道:“按说,你才是我的正牌弟媳,所以我才站在你的角度说两句。我且问你,来日正荻继位,你是什么?” 文茵听罢此话,有些错愕的看着青阳,一来自从神世帝卧病以来,所有关于储君的议论都显得很敏感,而青阳竟然如此直接的问自己,若是让他人听到可不好解释;二来萧正荻若是继位,自己作为太妃难道不应该是皇后吗?这有什么好问的。 “长姐这话说的不是为难文茵吗?如今父皇健在,不可妄议。”文茵小声的回答青阳道。 “行了,你也莫慌。”青阳先稳了稳文茵的情绪,继续道:“本宫只是提醒你,别丢了太子妃的体面,你自己丢人没事,可得想着你那两个儿子不是?” 文茵紧紧捏了捏自己的衣袖,抬眼看向青阳却没有说话。虽说母凭子贵,可一旦自己正室嫡妻的身份,那两个儿子也只能矮人一等。就拿眼前的青阳公主来说,她的母亲虽然早逝,可终究是追封成了皇后,她比旁的公主更受重视,也是因为这个嫡出的身份。 “长姐,我可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文茵勾住了青阳的胳膊,哽咽道。 青阳轻轻拍了拍她的手,道:“怎么说这样是皇家的体面,我不会坐视不管的。这范玉儿又不是什么清白出身,你怕她什么?” 文茵努力控制着眼中的眼泪,不让它留下来,说:“长姐有所不知,太子以往最宠爱王良娣,那终究也是朝中名门之女,除了嘴上不饶人,行事也算本分。可自从左大人不知从哪里找来这个范玉儿,真是做了不少出格的事。”文茵说罢,抬眼瞥了萧正荻与范玉儿,继续道:“平日在东宫中也就算了,可在外人面前也如此没有规矩,岂不是家丑外扬吗?” “我记着正荻也不是嗜好美色之人啊,莫不是这范玉儿还有什么拿手的本事?”青阳好奇的问道。 说话间已经到了宴会之所,这会儿范玉儿可不敢再造次,本分的寻了个偏座安置下。文茵对青阳说:“说来话长,改日文茵登门再与长姐详谈。” 青阳冲她一笑,说道:“去吧!” 文茵跟着萧正荻主位落座,依旧是一脸温和的笑。萧正荻却正眼都不看她一眼,两只眼睛就没有离开过范玉儿,宴席中频频举杯,也是冲着范玉儿使尽眼色。 第176章 盟友难寻愁煞人 青阳公主将一切看在眼里,寻思着这范玉儿来东宫也不过十来天,就算是有新鲜劲儿,萧正荻也不会这么毫无顾忌。看来,还真是有她的厉害之处。眼下还没有给她个名分,若将来正式给了名分,文茵只怕更是拿她没有办法。 不过,整场宴会吸引青阳公主的,除了萧正荻随时可能燃起来的后院之火,还有几张新面孔。 “公主,你在愣什么神呢?”站在一旁的丹蔻借着倒酒的机会,侧身对青阳公主说道。 “哦!”青阳被这一问,赶紧调整了自己的状态,摸了摸自己略微发热的脸,说道:“可能是有些醉了。” 丹蔻觉得很奇怪,青阳公主是从来不会在各种宴席上喝醉的人,今天居然说自己醉了。只怕是不能再喝了,便提议道:“要不,奴婢搀您出去走走,醒醒酒?” 青阳对丹蔻一笑,将手伸给她,丹蔻搀她站起身来,青阳道:“行吧,都说左大夫家亭台楼阁最是清丽,我们出去见识见识。” 才起身,便听到萧正荻喊道:“长姐要往何处?” 青阳轻轻按着自己的太阳穴道:“不胜酒力,出去醒醒酒。” 文茵投来关切的眼神,青阳很快收到,对她微微点头,表示自己并无大碍。萧正荻有些遗憾的说:“左大夫今日逢故人,还说一会儿给大家展示展示他的绝技呢!长姐这不是辜负左大夫的一番心血吗?” “哪里就辜负了,左大夫又不是为我一个人请了他来的,不过是我没有眼福罢了。”她最怕与萧正荻纠缠,说罢便转身由丹蔻搀着出去了。 主仆二人寻了个清静的湖心亭坐下,看着水中残荷,别有一番景致。 “公主是在想事情吧。”丹蔻猜测道。 青阳点点头,告诉丹蔻:“如今父皇卧病,萧正荻却如日中天,一想到他登基继位,本宫这心里就不是滋味。父皇如今又不是没有儿子,为什么还不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看青阳公主越说越激动,丹蔻劝慰道:“公主应该清楚,太子的废立关系国之根本,东宫不犯错,又怎么有理由废呢。” “唉!”青阳忍不住叹了口气,说道:“可恨的就在这里,如今父皇每日精神萎靡,就算萧正荻正犯了什么错,也没有人能出来说什么。” 丹蔻先是无奈的呶呶嘴,接着问道:“所以,您刚才就是一直在想这个事吗?” “本宫前两日才去看过父皇,我总觉得他的病有些奇怪,却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青阳公主眉头紧皱,继续道:“本宫问太医父皇的病情,他们又说不出个所以然,真的担心父皇若有闪失,我们今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一向嚣张跋扈的大公主确实很少如此忧虑过,丹蔻有些心疼,问:“就没有什么法子可以阻止这一切朝着不好的方向发展吗?” “还有谁不想让萧正荻得逞呢?”青阳像是在问丹蔻,更像实在问自己。 丹蔻皱着眉头一想,说道:“这样的人很多啊,景贵嫔、怀昭华都是有子嗣的皇妃,可以试试。另外,幸太宰等人也是朝中力主重立太子的人啊。” “景贵嫔没少吃我母亲的亏,如今去求她确实有些难开口。怀昭华,私心太重,与她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青阳如此琢磨着,最后只剩下幸太宰了,可是:“本宫是一国公主,公然会见外臣,总是不好。” “这么说来,时机都不够成熟啊。”丹蔻遗憾的说。 “本宫现在只想拖住萧正荻,范玉儿就是一个东宫的隐患,怎么把她利用好呢?”青阳问丹蔻。 “奴婢看着文茵太子妃是不中用的,不如......”丹蔻看了一眼青阳不敢说。 “说吧,跟本宫你还怕什么?”青阳对丹蔻说道。 “不如,找个人去帮衬太子妃。也顺便把东宫的水再搅浑一些!”丹蔻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谁去呢?”青阳在亭子中踱了两步,想起一个人:“宝瑟!” 第177章 血罗刹夜访宝瑟 宝瑟最近迷上了山水画,常常跑到金雀坊跟那里的小学徒们请教。今儿又得了一副佳作,正打灯细看,打算临摹一遍。却突然觉得背后一凉,似乎有一阵风从身后刮过。 “怎么,不弹琵琶画起画来了?”血罗刹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宝瑟只是提起笔填饱了墨水,下笔画出最饱满的一笔,不去理睬身后的血罗刹。 “你知道背叛十二宫的下场的!”血罗刹被晾在一旁,显然有些不开心,当年宝瑟孤身一人从长洲到京都来找自己,若不是看在百花凋的份儿上,血罗刹根本看不上宝瑟的本事。 可是,几年过去了,宝瑟已经从那个对血罗刹唯命是从的小丫头,变成了一个随时可能威胁到血罗刹的隐患。 “您不在宫中好好呆着,出来乱跑什么?”宝瑟压根儿不把她的威胁当回事,而是继续画着自己的画,嘴里不无讽刺的说道。 “拜你所赐啊!”血罗刹走到椅子旁坐下,整个人深陷进椅圈内,责备道:“若不是你跟云微度吃什么飞醋,她早就杀了萧珩,哪还有今日的局面。” 宝瑟停下执笔的手,在清水中洗净笔上的墨汁,头也不抬的与血罗刹争辩道:“您这就是说笑了,云微度延宕误事,倒要怪到我的头上。你难道不知她早就背叛了十二宫,和萧珩一起杀了金圣吗?” 血罗刹一使劲,从椅圈中直起身子来,错愕地问道:“什么?!金圣死了?” 宝瑟冲着窗外一打响指,马上传来一阵“扑棱棱”扇动翅膀的声音,不一会儿五六只三足乌鸦就站在窗台上。 “把你们跟我说的话再说一遍给血罗刹大人听听吧!”宝瑟对乌鸦说道。 乌鸦们先是一阵聒噪,接着居中的那只乌鸦开口道:“云微度带人杀了教主,云微度带人杀了教主!” 这对血罗刹来说又是一个极其不好的消息,她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张了张嘴,化作一声叹息。 “对了,花煞也死在赤盖宫内了。”宝瑟听到血罗刹那失落的叹息,又添了一句,不亚于雪上加霜。 到现在,宝瑟才抬眼第一次看了血罗刹一眼,这哪里还是之前在自己面前飞扬跋扈的血罗刹,俨然一副无法接受现实的样子。也难怪,金圣、花煞都曾经是血罗刹最亲密的盟友。可眼下,其余两人都灰飞烟灭,她悲痛之余,自然充满了担忧与恐惧。 “所以,现在背叛也罢,不背叛也罢,你觉得十二宫还能坚持多久?”宝瑟在血罗刹周围慢慢踱步,继续道:“原本我是惧怕你的,毕竟金圣、花煞都是我惹不起的主儿,金圣还对我有恩呢。可是,眼下只怕你也是泥菩萨过河,又何必来为难我呢?” 血罗刹沉默了许久,继而自嘲的一笑,说道:“我低估你了。”打了一眼窗台上的三足乌鸦,血罗刹就知道自己输了。金圣死后,三足乌鸦最先来找的是宝瑟,已经证明,她与金圣非同一般的关系。 “我当年要是留在长洲,是不是就没有今日的落魄了?”血罗刹问宝瑟。 “谁知道呢?她们都没了,难说你也没了呢?”宝瑟说罢,哈哈一笑,刺耳的笑声引起血罗刹极大的不适。 一只手猛然掐住宝瑟的脖颈,血罗刹闪身来到宝瑟面前,眼睛一横,盯着宝瑟道:“这根本不妨碍我现在就杀了你!”一抹邪笑浮起在血罗刹脸上。 宝瑟挣扎着却说不出任何一句话,刹那间一道白光闪过,血罗刹掐住宝瑟的手被从手腕处砍断,鲜血哗哗涌出,血罗刹却根本不知道疼。 “百花凋?”血罗刹留在宝瑟脖颈上的手,很快化为一滩血水,看着伤口处长出新手,血罗刹问还在剧烈咳嗽的宝瑟。 不待宝瑟回答,刚才那道白光渐渐变弱,又变成一个并蒂莲模样的玉坠,回到宝瑟腰间。血罗刹也没有想到,百花凋在宝瑟手里已经玩出了这些花样。 第178章 不坦诚结盟失败 宝瑟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下,停止了咳嗽,摸了摸腰间的百花凋,似乎忘记了刚才自己差点死去。 “我猜,你听到萧珩要回京,就忍不住要自己动手了吧?”宝瑟注视着血罗刹道。 “是啊,云微度这个没用的,在长洲等了一年却连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等她回来,定不轻饶。”云微度到长洲的任务很简单,就是用最直接的方式刺杀萧珩,这是血罗刹答应她的雇主怀昭华的。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云微度一去就是一年,竟然迟迟没有完成任务。 “谁?云微度回来?”宝瑟噗嗤一声笑了。 “你笑什么?”血罗刹问道。 “我说,你这十二宫宫主究竟怎么当的啊?”宝瑟更加张狂的笑起来,说道:“真是笑死人了,云微度早就死了,你要她怎么回来?” 血罗刹顿时觉得自己今天来找宝瑟,就是自取其辱。宝瑟与云微度一直是自己的左膀右臂,是自己最重要的信息来源。可如今宝瑟背叛自己,云微度失联了这么久,今天才知道原来她早就死了。 “呵呵!”血罗刹苦笑一声,缓和了语气道:“我来是跟你商量合作的事。” 宝瑟斜眼看向血罗刹,问道:“你的意思是说,要我忘了,刚刚差点被你杀死的事实?”说罢,一指门的方向,道:“我跟你没有什么合作可谈,请吧。” “宝瑟,离开了十二宫你可什么都不是!你连自己要干什么都不知道。”血罗刹态度诚恳的对宝瑟说。 “是啊,给你当了这么多年的狗,看着唾手可得的自由,还真是有些无所适从啊!”宝瑟有些无奈的说着。 “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呢?”血罗刹尽量压抑住心中腾起的怒火,挤出一抹微笑,对宝瑟说:“不如说说,你想要什么?我帮你啊。” 这话说的宝瑟差点笑出声来,血罗刹居然说要帮助她,还真是第一次听人把利用说的这么清新脱俗啊。谁不知道血罗刹就是一个为了仇恨而存在的人,她不过是把宝瑟当作复仇的工具。云微度失败的任务总要有人去做,而现在宝瑟就是最好的人选。 “我想要什么?”宝瑟反问一句,道:“我怎么可能告诉你呢?反正我知道你要什么,但就是不愿意帮你。” 眼看着这招不行,血罗刹马上转换了战术,问道:“宝瑟,放眼整个京城,除了你我是同类,还有谁值得你信任?你以为,青阳公主就不想利用你吗?” “我当然知道,这就是一个互相利用的地方,青阳公主早就知道我是奸细,可依旧容我存在,你猜是为什么?”宝瑟问血罗刹。 血罗刹摇摇头,她一直以为宝瑟行事谨慎,没有暴露身份,可宝瑟突然这么问自己,确实回答不上来。 “很简单,因为我出卖她的同时,也出卖怀昭华啊!”宝瑟说罢,挑眉一笑。 血罗刹只觉得自己受到了赤裸裸的羞辱与嘲笑,却不得不按捺住性子跟着一笑。毕竟现在自己与怀昭华已经结束了合作关系,那些过去的事情又何必再去追究。 宝瑟原本以为血罗刹听到这话,会再次大发雷霆,可见对方如此冷静,她似乎明白了什么,问道:“你不再帮怀昭华做事了?” 果然是个聪明的人,血罗刹心中默默感叹,却回以一笑,牵强道:“没有能够完成她的任务,再待下去也没有意思了。” 她所指是刺杀萧珩一事,宝瑟细细一想,察觉出一些异常,对血罗刹说道:“也不是完全没有合作的可能,但是我想要一句实话。” “你说!”听到还有谈下去的可能,血罗刹心中燃起一丝希望。 “萧珩究竟是不是你今生要杀的负心人?”宝瑟的一双眼睛犀利的像要刺穿血罗刹一般,看得她很不自在,身子止不住的微微一震。 第179章 青阳公主突来访 空气凝固得就像粘稠的胶水,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血罗刹慢慢寻了个椅子坐下,又是一声苦笑,问宝瑟:“你发现了什么?” 宝瑟看着自己的手呆了许久,试图将这些年混乱的线索理清楚,再告诉血罗刹。 “说吧,话已至此,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吧!”血罗刹已经不想再伪装,最终还是有人发现了真相,不管宝瑟将说出什么,她都打算认真听听。 “这么多年来,刺杀萧珩一直是怀昭华的想法,你虽然嘴上说他是你今生要杀的负心人,却都只是在配合怀昭华的要求。”宝瑟试探着说了几句,并转头看向血罗刹寻求肯定,血罗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另外,关于刺杀萧珩这件事情,你对他的保护多于刺杀,云微度在长洲一年,有无数次下手的机会,可你却总是不能及时给她发出指令。所以,刚才所说云微度的延宕,不如说是你的延宕,对吧?”宝瑟说罢,又看了一眼血罗刹。 对方没有回答,宝瑟理解为是默认。 “所以,你能不能给我一句实话,那负心人究竟是谁?”宝瑟凝视着血罗刹问道。 四目相对,血罗刹沉默了许久,叹息道:“罢了,我命中注定的事,就一定会到来,有你没你我都能做成,不需要跟你说得太深。” 说罢,血罗刹起身就要走,宝瑟伸手拦下,说:“反正不是萧珩,那就别怪我了。” 血罗刹知道,此时再与宝瑟较劲也是无聊,同时也想通了,离萧珩越远,他才会越安全。没留下一句话,血罗刹转瞬消失在无尽的黑夜之中。 如果只是渴望离开十二宫重获自由,那么宝瑟现在已经得到了。可是,眼下神世朝堂一片混沌,只要自己选对了道路,将来必定能够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直觉告诉宝瑟,血罗刹要杀那负心人必定是个关键之人,她一定要将他找出来。 可是,思来想去,这个人只有血罗刹自己知道啊,该怎么逼她说出来呢?血罗刹有所克制,但宝瑟知道她是在乎萧珩的,那就从这位下手吧。刚好,萧珩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一切等他到了京都再说吧。 正想得出神,听得门外一声:“宝瑟,发什么呆呢?” 宝瑟慌忙抬头,原来是青阳公主和丹蔻,迅速起身行礼,迎青阳公主进来,道:“公主殿下不是到左大夫府赴宴吗?这么早就回来了。” 青阳公主寻位置坐下,宝瑟给她斟了杯茶,立在一旁。 “坐下说话吧!”青阳公主开口道。 在公主府中宝瑟是个很特殊的人物,她没有具体的身份,却很受青阳公主喜欢,整个公主府也没有谁敢轻易为难她。与公主同坐,也是常有的事儿。可是,今天宝瑟总觉得青阳有些奇怪,以往赴宴没有这么早回来的,况且一回来就直奔她这小屋来,肯定有什么急事。 “开门见山的说吧,本宫知道你是怀昭华派来的细作!”青阳话音刚落,只见宝瑟已经跪倒在地,低着头不敢说话。 宝瑟心里暗想,果然不是什么好事,今晚也真是奇怪,找自己麻烦的人一个接一个。 “行了,别跪着了。”青阳公主喝了口茶,润润口,继续道:“本宫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事儿,要杀人灭口也不用等到现在。你也是个聪明人,这些日子,也没少帮本宫解决问题。” 宝瑟将信将疑的站起来,却不敢再坐下。青阳公主斜眼一打,说:“就拿杭一合这件事来说吧,若没有你帮衬哪有那么容易将他贬到长洲呢?” “公主谬赞,只是眼下他不光回来了,还直接进了天御司,成了幸太宰跟前的红人。”宝瑟抬眼偷偷看向青阳公主,见她面上并没有太大的变化,继续道:“只要公主留宝瑟一条命,宝瑟一定帮您除了这个祸患。” 青阳公主掩嘴一笑,道:“现在动杭一合不是明摆着跟幸太宰作对吗?本宫不过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公主,犯不着铤而走险。”说罢,伸出拉宝瑟坐到自己身边,道:“你是个难得的通透人,本宫还有别的事要你做。” 第180章 万般无奈接差事 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句话可真不是瞎说的。 宝瑟浅浅一笑,对青阳道:“公主有话吩咐便是,您不计前嫌,宝瑟也一定竭尽全力为您效力。” 此时,青阳的酒劲以及消得差不多了,见宝瑟如此爽快,心中很是欢喜,便对她说道:“今天去左大夫家赴宴,东宫又闹了个笑话,竟把一个没名没分的女儿宠得超过了太子妃。”青阳说罢,不禁又笑起来。 宝瑟不知道公主想让她做什么,更不懂她说起这个是什么意思,但隐隐约约觉得自己这回要与东宫牵扯上了。硬着头皮搭话:“如此,太子妃还能忍得住?” “她有什么忍不住的,还不就是这么眼巴巴的看着太子跟那个范玉儿你侬我侬的。”青阳嘴上嫌弃着懦弱的文茵,实际上她也没有比文茵好过到哪里。 宝瑟问道:“那公主是要宝瑟做什么呢?” 青阳拉住宝瑟的手,说道:“本宫要你去帮帮文茵,去与那范玉儿比上一比!” “进东宫?”宝瑟再次确认道,而且是要她去跟东宫此时最受宠的女人分宠,这真是在说笑话,于是道:“宝瑟姿色平平,除了会弹两曲琵琶,真是再无把握能得东宫青睐。” “唉!”青阳一听这扫兴话就不开心了,责备道:“你自然有你的过人之处,能够游走于本宫与怀昭华之间的人,还怕了东宫那范玉儿不成?” “这......”宝瑟依旧没有自信,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青阳却不想再听她开口拒绝,命令式的说:“明天本宫就安排人送你去找文茵。” 不由分说,青阳已经起身离开,宝瑟起身施礼,送她出去。再回房中,心中无名火起,打从记事起,她就一直被被人左右自己的命运,不是被卖就是被送。这次也不例外,她又被送走了。 她并不是不知道东宫的复杂,前些日子盛宠的王良娣,说病殁就病殁。私下里听人说,王良娣根本就是被太子打死的,太子妃明哲保身,从来也不去招惹太子。 如今倒好,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只怕自己会惨死东宫也未可知。 感叹半晌又是无眠的一夜! 就是在这个人心惶惶的夜晚,左长风凭借着南清子越发精湛的技艺,博得所有赴宴者的艳羡。二更时分,太子才酒足饭饱的从左府歪歪斜斜的走出来,左长风跟范玉儿一路扶着太子,太子妃文茵则独自跟在后面。 将客人一个个送上马车,左长风也再也控制不住酒劲,整个人瘫坐在高高的门槛上。 “大人,咱们回去吧!”左邀走上前来,伸手想要搀起左长风,不料左长风却一把将他推开,很是痛苦的抱着自己的脑袋,呜呜的呻吟起来。 “大人,是不是头疼的厉害?”守门的老翁从门房走了出来,关切的问道。 左长风抬头看了一眼老翁,愣了一会儿,竟哈哈哈的大笑起来,老翁不明所以,却还是站在原地看着左长风。 “是啊,我头疼得紧,坐一会儿就进去了。”刚才还接近疯癫的左长风,此时又一脸正经的说道。 “哟,大人,那得赶紧进来避着风,不然一会儿着了凉,更要疼的。”老翁很把左长风的话放在心上,劝他早些回去歇息。 左邀怕老翁再啰嗦几句,左长风会说漏了什么,赶紧搡了老翁一把,呵斥着:“不用你废话了,回去门房呆着吧!我会照顾好大人的。” 老翁只觉得这段时间左邀变得很暴躁,还经常有陌生人来找左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却又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再次看了一眼耷拉着脑袋的左长风,叹了口气,独自回了门房。 左邀最终还是连拉带扯的将左长风送回了房内,安排他躺下,留下一句:“下不为例!”便转身关上房门,走回自己的屋子去了。 漆黑的夜里,左长风抱紧被子,脸冲着墙,一双眼睛恐惧的盯着墙壁,后背阵阵发凉。 “你是谁?”已经僵硬的身子,一动不动,颤抖的声音问出这三个字。 第181章 发酒疯夜闯皇城 “太子,您别闹了好吗?咱们回去吧!”初秋的半夜,月光洒在身上,如水一般的凉。文茵打了个寒颤,几乎哀求似的对萧正荻喊道。 萧正荻接着酒劲将平日里的对太子妃的不满全都发泄出来,先是猝不及防的一耳光,一声脆响,原本七嘴八舌的人都不敢再发出一点声响。 “你烦不烦?”萧正荻手指捂脸抽泣的文茵吼道:“平日里就管这管那,吃这个的醋,吃那个的醋!”说罢,一把拉过范玉儿狠狠的亲了一口,狂笑着说:“现在你满意了?看你那怨妇样儿,若不是看在两个儿子的面上,东宫早没有你的容身之所了!” “太子何必说得如此不堪,您既然不喜欢,妾身现在就回去吧!”文茵的脸火辣辣的疼,嘴角有一丝血腥味传来,每说一个字都扯着嘴角钻心的疼。 萧正荻已经彻底无法控制自己,居然抬脚又踢向文茵,嘴里骂骂咧咧,全无一点储君的模样。随从哪还敢看着,纷纷背过身去,看这架势,今日就算文茵被就地打死,他们也不会出手相助的。 “滚吧!滚!”萧正荻的声音一声大过一声,每一个字都扎入文茵的心。 “好,我滚!”说罢文茵矮身回马车上,吩咐车夫几句直接回了娘家。 萧正荻丝毫不妨在心上,脚就像踩在棉花上般,摇摇晃晃的。文茵这一走,正合范玉儿的意,又附在太子耳朵边道:“奴家还没进过皇宫呢,您是太子,应该可以带奴家进去的呀!” “呵呵呵!”萧正荻听罢很是受用,一把搂住范玉儿,说道:“今儿就带你进去,让你在这皇宫里好好逛逛!” 万籁俱寂中只听到范玉儿娇滴滴的笑声! 众人这才发现,太子今夜是要闯祸。先前对太子妃大打出手,已经丢尽皇家颜面,现在居然放话说要带范玉儿去逛皇宫。这还了得!近臣知道此时已过宵禁,再这么大声喧哗早晚把巡夜的士兵招来,这都不是大事。 如果萧正荻真的带着范玉儿夜闯皇宫,还醉成这般模样,定然是人头落地的事。 “太子爷,咱还是回去吧,天凉您别染了风寒!”近臣委婉的劝说。 “哎呀!奴家就是要去看看嘛,这都不行?”范玉儿一听近臣这话,生怕自己去不了皇宫般,摇着萧正荻的手嘟着嘴撒娇起来。 萧正荻抬脚踢了踢跪在地上的近臣,不悦道:“听到美人儿的话没有,再多话,你也跟文茵一样滚回东宫去。” 萧正荻此时还以为文茵受了气只会回东宫,却不知一场太子妃后家的怒火正在蔓延。 “太子,现在已经过了宵禁,夜闯皇宫无论是谁都是死罪啊!”近臣见委婉的劝说已经不管用,只得直接提醒。 听到“死罪”二字,萧正荻脑子清醒了一些,摸了摸脖颈,低声道:“是要杀头的。”范玉儿有些失望的看向萧正荻,问道:“奴家以为皇宫是您的家,没想到连进出都这么麻烦啊?” 一切祸患皆源于逞能,萧正荻一瞪范玉儿,说道:“瞎说,这就是我的家,我想怎么着就怎么着!”话音未落,牵起美人的手,就要翻身上马,又被其他随从制止。 这样断断续续的走了一段,一行人已经快到宫门口,还没有骑到马上的萧正荻,有些恼了,骂道:“怎么谁都跟我过不去?” “太子,圣上今日身子抱恙,实在不能再受惊扰。”近臣又劝。 “抱恙?”萧正荻反问一句,突然大声喊道:“他是要死了,赶紧死了才好呢,我等了二十年了。”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已经是咆哮起来:“还要我等多久,这老不死的!” 完蛋了,近臣心里咯噔一下,守着皇城门口的士兵列队朝这边走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听得人头皮子发麻。 “喧哗者何人?”为首的士兵拔剑问道。 “放肆,敢对我拔剑?”萧正荻哪还能理智判断,对方不过是按照规矩行事。上前一把夺过士兵的剑,嘴里喃喃道:“何人?我让你看看我是何人?”说罢,将士兵拉近身来,没等对方看清他的脸,便一剑贯穿。 月光照在血泊之上,是一种沉闷的黑。 第182章 林将军险制东宫 所有人都陷入一种慌乱之中,其余的士兵纷纷拔出剑来,更多的士兵朝这里赶来。萧正荻将剑紧紧攥在手中,嘴里还不忘对范玉儿道:“美人儿,今儿就让你看看我的身手。” 赶来的士兵中有人不可置信的喊了一声:“太子?” 萧正荻仰天长啸:“正是!” 士兵们骚乱起来,这该怎么办呢?对方可是现在监国的太子,若他有个好歹,整个神世岂不是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 正犹豫间,萧正荻已经果断的出手,立马又伤两人。一声声哀嚎传来,远处值夜的护军将军林顿已经闻声赶到。 “拿下!”军人的职责让他不再顾忌对方的身份,下令众人捉住太子。 一股浓烈的酒味铺面而来,林顿暗道:原来是喝了酒! 萧正荻哪里能束手就擒,只见他抱起范玉儿就跨上马去,使劲一夹马腹,大马嘶鸣一声,扬蹄向宫门冲去。 “斩马脚!”林顿也迅速做出反应,很快有士兵拿出专门为斩马脚而制的弯刀,瞄准目标,使劲一甩,飞奔的大马四肢顿时被齐齐斩下,整个滚到在地,疼的只剩大声嘶鸣。 萧正荻与范玉儿从马背上狠狠摔下来,闹了很一阵,萧正荻有些乏了。按道理,出了不少汗,酒精应该挥发得差不多了,可是他却丝毫没有清醒的意思。 起身扶起范玉儿,道:“他们不准我们骑马进去,我们就走进去呗!” 范玉儿这一下,竟然哭了起来,摆手道:“算了吧,咱不进去了!” 看着花猫儿似的范玉儿,萧正荻拍了拍胸脯,道:“大丈夫,怎可言而无信?” “捆上!”林顿一声令下,四周士兵纷纷取出绳索,围成一圈,将绳索的另一头扔给对面的士兵,很快萧正荻与范玉儿就被困在中间,十来条绳索将他们拦腰捆住。 萧正荻宛如大力神一般,两手捏住绳索,奋力一甩,四周的士兵受猛力飞将起来,又重重的跌到地上,嗷嗷直叫。 “还有什么法子?都是出来我看看!”萧正荻的眼睛泛出红光,让人不寒而栗。 范玉儿跌坐在一旁,已经精疲力竭,可是萧正荻却稳稳地站在空地上,显得异常高大。 “不对啊,大人!”一个东宫随从颤抖着嗓音对近臣说道。 “是啊,今晚喝得什么酒啊?再醉也不该这般啊!”近臣看着杀红了眼的萧正荻,担心他做出更过火的事出来。 “将军,现在该怎么办?”面对士兵的提问,林顿觉得束手无策,对方身份特殊,只能活捉,还不能伤到他。这个度很难把握,眼看着自己活捉对方的法子一点点用尽,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们不动,萧正荻可要发起进攻了,随手捡起一把长剑,一抹邪笑浮现在萧正荻脸上,冰冷的眼神,让林顿倒吸一口凉气。 “将军,快躲开!”林顿还在发呆,士兵已经一把将他推开,显然萧正荻手持长剑,正是向林顿而来。 “受死吧,林将军!”萧正荻的样子似乎不是酒醉,更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神志,因为他的步伐越来越稳健,还能准确的认出林顿来。 拖在身后的长剑滑过坚硬的青石地板,发出“嚓嚓”的声音,林顿只觉得死神在靠近自己,而自己却不能回击。危急时刻,林顿的手不断摸索着腰间的匕首,以备防身之用。可他心里清楚,这是没用的。长兵对短兵,自己占了下风,萧正荻是监国太子,林顿根本不敢伤他分毫。 “太子,您被为难臣下!”林顿喊了一声,可对方就像听不见一般,依旧拖着长剑向他走来。 萧正荻越走越近,林顿只得闭紧眼睛,站在原地,心想:现在就现在吧! 一阵冷风扫过林顿的脸庞,他知道是萧正荻举起了长剑,做好了必死的准备,仰面迎接。却听得“咣当”一声,金属相撞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住手!”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这是? 林顿在心中琢磨了许久,突然喊了出来:“二皇子!” 第183章 暂押值房酒成疑 对,萧珩在千钧一发之际以紫金花翎刀接住萧正荻劈下的长剑,救下了林顿。 听到林顿的喊声,萧珩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只见他在萧正荻后颈处一点,萧正荻整个人昏死过去,倒在地上。 行云流水的动作惊呆了林顿,等他反应过来想留住萧珩时,对方已经飞身消失在黑夜之中。 “哎,刚才那个是二皇子吧?”林顿被这突然的变化糊住了眼,忍不住问了问身边的士兵。本以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可哪知士兵们也挠了挠头,并不能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却在众多士兵中有人附在林顿耳旁道:“将军,可不能再说二皇子,神世没有二皇子。” 林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无意间犯了忌讳。忙一把拉起被捆住的太子,连同所有在场的东宫之人,一同暂时关在守城卫队的值房中。 等林顿从值房再返回皇城门,已经陆陆续续有官员前来上朝。虽然士兵手上动作很快,打斗的现场清理得差不多了,但是一股挥之不去的酒味仍然弥漫在皇城门前。 “林将军,你不会是带着你的士兵半夜喝酒了吧?”几位经过的大臣打趣道。 林顿知道这不是开玩笑的时候,所以绷着脸,不搭话。说话的大臣也自觉无趣,坐着舒适的官轿进了皇城。 直到幸太宰八人抬的轿子过来,林顿才主动上前拦住。突然停下的轿子,让还在闭目养神的幸太宰皱起了眉头,开口问道:“谁啊?” 抬轿的回话:“太宰,是护军将军林顿!” 幸太宰心下琢磨,难道是要例行检查,可一般来说,也是过了甬道,里面的禁军的活儿啊。打起轿帘一看,却见唯独自己的轿子被拦下。于是探出头问:“林将军有何贵干?” 林顿上前抱拳一礼,低声道:“烦请太宰移步,有一至关紧要之人要太宰看后定夺。” 今日里也听得些传言说萧珩要回京了,难不成是他?这可耽误不得,赶紧下了轿子,命轿夫将轿子抬去墙角候着,便跟林顿向值房方向走去。 越往里走,酒味越浓,幸太宰的心里开始打鼓,如果是萧珩,为何要喝酒?只怕是另有其人。二人在值房门外停下脚步,林顿命守门的士兵将门打开。冲天的酒味扑鼻而来,幸太宰举起袖子扇了扇。 “你们这军队中是绝对禁酒的,为何如此重的酒味?”幸太宰埋怨道。 但很快发现自己冤枉了林顿,因为靠着墙被捆着的那人面色泛红,呼呼大睡,一副醉态。一女子也被捆了挨在他身边,看样子很是陌生,不像是东宫中的几位娘娘。 “太宰,饶命啊!”求饶的是太子近臣,听罢此话,其余甚至清醒的随从也纷纷求饶。 幸太宰没有搭理他们,而是将所有的关注点集中在太子萧正荻和那陌生女子身上。 “这位是谁?”幸太宰指了指范玉儿问那近臣。 “这位......”近臣看了一眼范玉儿,次不成句,显然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范玉儿的身份。此时倒是范玉儿大方,开口道:“我是太子身边的新人,还没有名分,故而他也不好介绍。” 幸北之向前踱了两步,仔细打量着这女子,果然标致!不过,这不是此刻的重点,于是转头问近臣:“太子为何喝了这么多的酒?” 近臣面露难色,若直言太子在左长风家宴饮,只怕日后让人落人口实,可是话已经问到这里,再回避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正犹豫之际,幸北之喝道:“大胆,你们夜闯皇宫已是死罪,还支支吾吾,有所隐瞒,是想株连九族吗?” “不是的,太宰饶命。”近臣一咬牙,说出了实话:“昨夜是在左长风大人家宴饮。” 幸北之看了林顿一眼,道:“朝廷之中私结朋党,这个左长风视国法为何物?”这话明里在指责左长风的不是,实际实在暗示太子结党营私。林顿并非蠢人,马上明白了幸北之的意思,接着话茬道:“神世自有王法,看来今日之事秋官府一家是审不明白了,只怕整个天御司都有得忙了。” 第184章 昏太子当朝受辱 打了一眼被捆住的近臣与随从,林顿抱拳道:“容下官先行将此等乱贼交付秋官府审问。” 那几位已然绝望,进了秋官府,没罪也有罪啊!一时瘫软在地,不再吱声。幸北之一摆手,道:“暂且关押于此,按程序来,本官会着秋官府的人亲自拿文书来提人,到时候林将军不为难才是。” 林顿才反应过来,此事干系重大,任何一个环节都不容出错,为自己的鲁莽谢罪:“下官思虑不周,谢太宰提点。” 这些都是小事,剩下的这两位才是让人头疼的。 “林将军,烦请您将太子夜闯皇宫的细节再与本官说上一说,千万不要落下任何细节。”幸太宰从值房走出来,寻了个僻静处说道。 林顿从太子妃如何被打走开始,将整件事跟幸太宰详细的说了一遍。其中两处细节很是耐人寻味,萧正荻好像不单单是喝了酒,而是像吃了某种药,可以令人力大无穷,神志不清。还有就是帮忙制服萧正荻的神秘人,林顿也将自己看到的想到的告诉幸北之。 幸北之沉重的叹了口气,道:“不说别的,一会儿文国公定然会不依不饶地在朝堂上闹,这就够头疼的了。”回头看了一眼房门紧闭的值房,对林顿说道:“派人押着太子跟着一起上朝!”。 说罢,便匆匆走回轿内,奔朝堂而去。 这一耽搁,幸太宰成了最晚踏进朝堂的人,有些不满的声音传入耳中:“太宰大人,如今圣上卧病,太子今日不知怎么未来主持朝政,您也姗姗来迟。”话语中除了指责,还想还在为神世的政务担忧。 不过,既然说出这话,那定然是嫌不够乱,再来添乱的。 “谁说太子没来,这不是在后面吗?”幸北之话音刚落,两三个士兵抬着萧正荻跟着林顿走了进来。 萧正荻被烂泥般的仍在地上,整个人半梦半醒,一身血迹,浓重的酒气消散不去。废了很大的劲儿才勉强坐在地上,还嚷嚷着:“谁他娘的把我捆起来了?来人啊!解开!” 可无论他怎么叫唤,都没有人搭理。不明就里的朝臣中马上爆发了议论,有人站出来质问:“幸太宰,为何将监国储君五花大绑,全然不顾及皇家颜面?” 也有人出来打听:“太子为何大醉如此?又是犯了何罪?” 一系列的疑问幸北之都交给了一个人,喝道:“请左长风大人给大家解释解释吧!还有昨夜在左大夫家中赴宴的诸位,都出来说说!” 才开始并没有人敢出来,可是左长风是被点了名的,不得不从百官中走出来。 “下官在此!”左长风手执玉圭,答话道。 “其余诸位,是要等着左大人一个个请吗?”幸北之高声道。 人群中三三两两有人走出来,幸北之未曾想到,居然有不下二十人之众。不免苦笑一声,道:“诸位大人好兴致啊,我一朝太宰每夜在天御司燃烛执笔,苦于国事。你们倒好,还有闲暇私交朋党?” “太宰言重了!”左长风提高了调门反驳道。 幸北之一愣,指着他道:“朝堂之上,本官怎会胡说一句?” “京中无人不知,下官好客,时常在家宴饮宾客,也非稀罕事!”左长风说着扫视了一眼朝中众人,问道:“诸位,多多少少都去过做某人的府上,若这么算起来,我这朋党可太多了!” “左大人,你一个光禄大夫兼着御史大夫的实职,俸禄不过百石一月,本官很好奇,你哪里来的众多钱财建林园,宴宾客?”幸北之的话如投石入河,立马激起涟漪,见势继续道:“人道谏官一张嘴,莫非有人为了堵住你的嘴狠下血本?” 此话已经再露骨不过,幸北之却不想在朝堂上讨论这事,话锋一转道:“你的这些勾当,自有秋官府清算。今天要说的是,太子酒后夜闯皇城,伤及人命,皆因你而起!” 这时,百官才知道太子为何会被五花大绑扭送大殿之上。 第185章 添乱子护军抢功 左长风深深吸了口气,等着百官安静下来,才开口问:“您也看到,昨夜在下官家中饮酒之人不下二十,为何他们一个个都安然无恙,唯独太子宿醉难醒。莫不是幸太宰故意做文章?” 果然是个高招,幸北之看了看站出来的二十多人,一个个确实神志清醒。 “左大夫此言差矣,我皇城护军齐齐目睹东宫夜闯皇宫,现在还有七个士兵生死不明,难不成这也是我们故意嫁祸吗?”林顿见左长风狡辩,开口帮幸北之解围道。 幸北之伸手一指左长风,神色严峻,问道:“还不快说,你给东宫服下什么毒药?” “昨夜所饮之酒皆在家中,秋官府大可以去查,不用开口栽赃!”左长风那副坦荡模样,让本就是猜测的幸北之也有些心虚,但他不相信左长风就与这件事彻底没有关系。 作为一朝太宰,百官都看着他主持接下来的事务,待左长风这边话音刚落,幸北之就发出命令:“着秋官府大司寇卿周圣瑞清查此事,严审御史大夫左长风及东宫一干人等。”转头看向跪坐在地上的萧正荻,依旧神志不清的样子,说道:“太子夜闯皇宫虽是死罪,也要等整个案子查清了再做发落。先请太医来,替太子医治。” 这件事在朝堂上算是有个交代,神世帝卧病,监国太子又不能理政,所有的公文事务便都压到天御司来。 “安司徒走得真是着急啊。”夏官府大司马卿魏风临小跑着追了几步,终于赶上安君慎的步伐。 安君慎侧目一看,见来者是魏风临,并没有放慢脚步的意思,依旧保持着原来的速度朝天御司走去,嘴上答话:“近日朝中颇不宁静,天御司上下本就事务繁杂,如今太子又出了这么个乱子,只怕我们都有得忙了,哪还有工夫散步?” “按说昨夜的事死伤最多的是我夏官府,可刚才幸太宰那意思,好像跟我们全然没有关系似的。”魏风临是个粗人,他的意思安君慎听懂了,这件事立头功的本是夏官府。可幸北之却将此事全权托付给秋官府查办,将来若论功行赏,他们夏官府就很难分上一杯羹。 安君慎不屑的一笑,这魏风临是战场上立国军功的人,怎么还为这点小利着急上火的。不过,军人最在乎的也就是这个“功”字,眼下天官府已经够乱的,若是能让这大老粗再去点一把火,只怕幸北之会招架不住,于是道:“魏大人,秋官府的职责就是审查量刑,幸太宰的安排并没有错。” 这话魏风临可是一万个不愿意听,赶紧又问道:“那我们夏官府算个什么事?” 安君慎猛然停下了脚步,魏风临往前一迈,二人差点撞在一起。 “安大人您这是......”魏风临有些不好意思,却不知对方为何猛然停下来。 “我说,魏大人,”安君慎若有所思的说,“东宫那些人还关在皇城护军的值房里吧?您不该跟着我回天御司啊,秋官府回去签公文再折回皇城护军值房是需要点时间,你不如趁现在自己去审问清楚,这才算是完整的立了功不是?” 魏风临一拍脑袋,嘀咕道:“可不是吗?我这榆木脑袋!”转身要走,又赶紧先给安君慎客套两句:“谢过安大人!” 望着魏风临远去的背影,安君慎只等着看秋官府与夏官府抢人的好戏吧! 幸北之才走进自己的值房,书吏便匆匆进来道:“太宰,周圣瑞大人前来签领人的文书,好去皇城护军那边交接。” “快传他进来!”幸北之还没来得及喝口茶,周圣瑞就走了进来。 “下官见过太宰!”周圣瑞拱手一礼。 “莫要客套了,圣瑞快将拟好的文书拿来我看看。”周圣瑞闻言递上文书,幸北之接过细细看了一遍,觉得没有什么不妥。下笔便签了,再加上天御司的首印,又交回给周圣瑞。 “我再叮嘱你几句,若是林顿,他是不会为难你的。但若是旁人,你只记住留够利益给他们,想来也不会太为难。”幸北之说罢,便催促着周圣瑞快些去领人。 第186章 遇阻碍圣瑞求教 东宫夜闯皇城,可谓今日京都一大新闻,天御司虽然下了公文,各司各部不得议论此事。但终究纸包不住火,早晨的小摊上,喝着稀粥就油饼的老百姓就都在低声谈论昨夜的事了。 “清子,你看这事会牵扯到我们吗?”柘渊心不在焉的喝了一口稀粥,有些不安的问南清子。 对方并没有很快回复他,而是先吃饱喝足,才说道:“与我们何干?” 柘渊凑近了些,低声道:“我听说,左大夫都被秋官府扣留审问了!” 南清子噗嗤一笑,道:“你这小道消息来得真快啊。”他没有再深入的议论这件事,因为现在超过二十名官员牵涉其中,朝廷已经乱作一团。先不说各司各部能否正常运转,光一个个盘查审问,都够他们喝一壶的。 “我说,昨夜交代你做得事你做得如何?”南清子转换了话题,神秘的问柘渊。 “小事一桩,当然搞定了!”柘渊想起昨夜的事,不禁笑起来:“你是没看见,那个左大夫吓得就差尿床了,哈哈哈!” “咳咳咳!”南清子猛地咳嗽了两声,示意柘渊低调,然后道:“这样就好,我们的任务完成的差不多了,不知道他们来了没有?” 南清子擦了擦嘴,有些担忧的看着城门方向。柘渊安静了下来,低着头吃着自己的东西,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自己也被秋官府的人抓去询问。别看他天生异能,却有个致命的弱点,就是怕官,看来要长期的跟这些人混迹在一起,还是要克服这个弱点才行。 话分两头,周圣瑞一边忙着分批次的询问昨晚在左府宴饮的官员,一边差人拿着公文去护军值房令人。却不想这些官员碰了一鼻子灰,人没有领到不说,还被护军营的骂他们狗拿耗子! 领头的小司寇胡仲平垂头丧气的回来,周圣瑞一看就猜到了个大概,草草问了两句,就先让他回去跟着审人,自己又飞也似的跑去找幸北之。 “圣瑞,你怎么还有工夫来我这里?”幸北之虽猜到事情没有料想的顺利,却也没有想到,魏风临竟然嚣张到这个地步。 “太宰做主啊,此事本就轮不到他插手,现在还反过来说秋官府狗拿耗子,这可到哪里说理去?”周圣瑞兴许是走得太急,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 “到哪里说理?你这不是来找我说理了吗?”幸北之说罢,哈哈一笑。 周圣瑞听这话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过于口无遮拦,慌忙解释道:“下官一时着急,口不择言,太宰莫与下官一般见识!”说罢,一躬到地,很是诚恳。 幸北之一摆手,道:“也是为了公务,圣瑞别多心了。” “太宰,东宫那些随侍和那范玉儿才是这件事情的关键,可现在护军营扣着不给,真是不知该怎么办?请太宰指点!”周圣瑞还是很快转到眼前火烧眉毛的事情上来。 幸北之沉吟片刻,问道:“圣瑞,我且问你,论起审人问话,你和魏风临谁更擅长?” 周圣瑞脱口而出:“别的不敢说,若论此项,秋官府绝不输任何人!” 幸北之点点头,这一点他是相信的,周圣瑞却整不明白,太宰为何突然问及此,莫不是怀疑秋官府的能力? 为了消除周圣瑞的疑虑,幸北之一捻胡须,道:“既然如此,圣瑞你大可不用着急,东宫诸人能说的就是那么几句话,你我都已经清楚,便由着魏风临去审吧。” 此话不无道理,可这么一来这件案子的突破口在哪里呢? 周圣瑞将心中疑问说出,幸北之指点道:“你想想,昨夜谁陪东宫赴宴,如今又不在这些人之列的?” 周圣瑞思忖片刻,一拍手兴奋道:“太子妃啊!” “你才离开不久,宰夫就将今日早朝的出勤情况报于我,文国公无故没来上朝,你猜是为什么?”幸北之问道。 “必然是太子妃受了委屈,连夜回了国公府,难免惹的老国公恼火,自然要宽慰女儿,耽误上朝!”周圣瑞的分析实际上很为文国公着想,两人心照不宣,依照文国公的性子,必然是赌气罢朝。 第187章 见希望赶奔文府 整件事情的突破口已经被周圣瑞找到,可是如何去寻太子妃文茵却让他犯难,按常理此时国公府也不会太清静,他再去添乱,还要带走太子妃,只怕是困难。 可是办法总是人想出来,何况这是唯一的希望,周圣瑞可不想再耽搁了。匆匆拜别幸太宰,秋官府的四人抬的官轿已经侯在天官府门口。 “快走,去文国公府!”周圣瑞才上轿撵,就催促道。 他该怎么从文国公那里把太子妃接走呢?这倔老头,可不是好搞定的。 坐在轿子内细细琢磨,文国公虽然性子急躁,却是个官迷,想尽法子的升官进爵。这些年来,文府虽然男丁稀薄,只有一个庶出的儿子,却有十二个女儿。与达官贵族联姻成了文国公晋升的好路子,而他最得以的莫过于五女儿文茵嫁入东宫,成了太子妃。 若萧正荻顺利登基,他摇身一变就是神世国丈,可谓是最尊贵的皇亲了。而如果周圣瑞此时去告诉他,太子至今神志不清,是否有生命危险尚不可知。此外,即便太医医治好太子,他也会因为夜闯皇城而被诛杀,那么到时候煮熟的鸭子就飞走了。 如此想着,周圣瑞更有把握,等文国公冷静下来,定然会主动将太子妃交给秋官府。那么,即使太子妃内心委屈,也只得遵从父命,考虑整个家族的荣誉,极力配合! 刚把这些东西想明白,轿子就在文国公府外停下来,偌大个国公府,今日大门紧闭,可与昔日的热闹不同。 轿夫上前叫门,守门的探出头来,听说来访的是秋官府的大司寇卿周圣瑞,要商议的是太子的事。守门人赶紧让轿夫稍等,自己则跑回去找管家报信。 不一会儿,国公府的大门就敞开了,周圣瑞跟着管家走了进去。 “大人稍后,我这就去请我家国公!”管家说罢,转身吩咐丫鬟们上茶点,自己则向后院跑去。 “他是太子又如何?怎么能动手打我们的女儿呢?”文老夫人没能给国公生下嫡子,却生了三个争气的女儿。此时,听闻自己最心疼的女儿造丈夫大打出手,实在是觉得屈辱不堪,正跟文国公哭闹。 “头发长见识短,女人家家的知道什么?文茵必须马上回东宫去!”文国公拍着桌面吼道。 太子妃文茵坐在一旁,只顾着抹眼泪,也不管父母为自己的事争吵。 “老爷!老爷!”管家打断了老两口的吵闹,文国公正愁怒火没地方发泄,劈头盖脸的就冲着管家骂道:“要死的,你嚷嚷什么?” 管家被骂了一顿,却硬着头皮对文国公说道:“秋官府大司寇卿周圣瑞在客厅候着呢?” “不见不见,谁来都不见!你是瞎了眼,没看见这里乱成什么了吗?”文国公又骂了一通。 “老爷,此人非见不可啊!”管家知道文国公现在正在气头上,可是晓之以利害,他定然会知道自己的苦心。 “怎么个非见不可?”文国公发了一通脾气,稍微冷静了些。 “太子爷的事都交给秋官府在办,此时周大人前来,只怕是要接太子妃娘娘前去。”管家一口气说完,见文国公仍在专注的听,继续道:“与其让太子妃因为此事与太子夫妻情断,不如挺身而出救太子于危难,对东宫,对咱们都是好事啊!” “哈哈哈,就你小子精明!”文国公想通了这一层,指着管家道。 “那咱们走吧?”管家试探地问。 文国公回头看了一眼还在哭泣的文茵,对她道:“快别哭了,你不想自己,也得想想你那两个儿子,想想整个文家!” “文家!文家!除了文家,您还能说些什么?”文茵听罢此话,更是来气,忍不住顶撞起父亲来。 “我不与你多话,你只赶紧擦干了眼泪,快些出来!”文国公说罢,甩袖离开。 文国公脚还没有踏进客厅,就先听到他的声音:“让周大人久等了,老夫来迟了!” 周圣瑞听到了话中难以掩藏的高兴,也听到了希望,看来管家在通报的同时,已经与文国公就自己的来意做了揣测,那么接下来就好办了。 第188章 文府接走太子妃 才听到脚步声周圣瑞就已经放下手中的茶,起身恭候,又听得对方客套,惶恐道:“国公折煞下官,今日前来叨扰,还求国公帮衬。” 周圣瑞是理直气壮的,然而面对的却是堂堂国公爷,要请走的人又是当朝太子妃,因而不敢造次。万一有任何闪失,那他今天就难以交差了。 文国公转身上座,对周圣瑞道:“坐吧!” 待周圣瑞落座,文国公明知故问:“刚才周大人向老夫求救,这不是说笑吗?老夫早已不任实职,怕是有心无力。” 这话虽是实话,却听着有些酸味,周圣瑞陪着笑脸说道:“此事还真只有国公爷能救我!”见对方端着架子悠闲喝茶,不紧不慢的样子,周圣瑞知道着急开口的人还是要自己来做。 “国公爷今日未去早朝,您是不知道这朝堂上都乱套了。太子夜闯皇城,还一连击伤皇城护军数人。无奈之下,只得将他用绳索捆着,带到了朝堂之上。”周圣瑞一边说着,一边注意文国公的变化。 如此大的事,若文国公不曾听到任何风声,只怕要着急的跳起来了。可眼下他依旧气定神闲的看着自己,只是眼神中多出几分气愤,看来还是心疼自己的女儿的。 “按说从闯皇城开始到早朝最少也有两个时辰,可是太子的醉意丝毫不见减退,于是太宰传太医先查查太子究竟是喝了什么酒,竟然后劲如此强!”周圣瑞一句句试探着文国公,这话中之意是太子可能身体抱恙,作为太子的岳丈,文国公终究是憋不住了。 “那......可有查明原因?”文国公有些焦急的问道。 “下官是这么想的,”现在轮到周圣瑞卖关子了,只见他慢条斯理的分析道,“夜闯皇城乃是死罪,我神世开国以来更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只怕太子单纯只是因为酒醉而闯皇城,那可算是判了死罪啦!” “这可怎么行?!”文国公猛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太子有个好歹,那......” 周圣瑞看着文国公的神态,只怕是担忧自己的女儿和家族的未来,但他很快改了口,说道:“如今圣上卧病,太子监国,若太子再有闪失,岂不是群龙无首,是要出大乱子的。”说罢,又缓缓坐回去。 “可不是吗?”周圣瑞配合着文国公。 “周大人,你还没有告诉老夫,太医可有查出什么?”文国公回到正题上。 “哦!”周圣瑞答应一声,接着道:“下官来的急,没得太医院来报,就先来找您了。” 文国公眉眼间又显出不满与愠怒,抱怨道:“找我又有何用?” “国公爷,下官听护军说起太子妃与太子有些争执,却没有回东宫。下官猜想,那必是回您这儿来了。”周圣瑞微微停顿,却不闻对方否认,继续道:“太子妃是与太子爷共同赴宴的,又与太子夫妻同心,只怕是此时此刻最着急太子的人了。若能请回太子妃协助,回忆一下太子宴饮可有异样,难说可以保太子一命!” 文国公虽然担忧着家族的荣耀,却也不是那么容易交出太子妃的,他问周圣瑞:“与太子同去赴宴的不仅文茵一人,为何独来找她?” 周圣瑞一拍大腿,很是焦急地说道:“这点下官自然想过,这也正是下官要求您救命的地方!”不知是茶水太热,还是真的有些心急,额上竟然渗出汗来。 抬手擦去汗珠,周圣瑞继续说:“皇城护军不识大体,不懂其中利害,硬是扣着那些人不肯交给下官审问,您说这要是一来二去,耽搁了太子的事,谁能担得起责任?” 这话好像在抱怨皇城护军,实则说给文国公听,若再这么打太极,只怕太子爷要没命了。 文国公很快反应过来,派管家去请文茵过来,才对周圣瑞道:“太子妃确实在我府上,我自然知道其中利害,没去早朝也是劝她以大局为重,周大人若再不来,我都要亲自送她去秋官府了。” 半虚半实的话,周圣瑞也权当真话听了,想到马上就能接到人,激动的一捏衣袖,赶忙起身谢道:“神世顺遂全仰仗文国公这般识大体,顾大局的肱股之臣,受下官一拜!” 这一抬举,文国公很是受用,更是亲自催促女儿上了马车,随周圣瑞返回秋官府。 第189章 线索直指范玉儿 魏风临果然不是个审人的料,颠来倒去就那么几句话,以至于他最后暴躁的砸了值房的桌子,暴跳着出了值房。 “大人,秋官府的接走了太子妃娘娘!”侯在门口多时的士兵赶忙上前告诉魏风临。 只见魏风临一拍脑袋,懊恼地骂道:“周圣瑞这老狐狸,防不胜防啊!” 值房这边毫无进展,周圣瑞又钻了空子接走了太子妃,看着失态急转直下,魏风临气冲冲的回了天御司,直奔安君慎那里去了。 却说周圣瑞才在秋官府找了间值房给太子妃安置下,着人上茶。太医院的医官后脚就小跑着进来,求见周圣瑞大人! 其实,周圣瑞出发去文功过府不久,太医院的医官就已经将太子神志不清的原因查明,第一时间找到幸北之据实相报,幸北之听罢,道:“你去说给大司寇卿周圣瑞吧,他那边正审着此事。” 听说太医院的医官要来,周圣瑞本想独自去听其汇报,却听太子妃开口道:“传到这里来吧,本宫也听听!” 毕竟事关其夫君,周圣瑞不好拒绝,于是点头答应,让小陪侍去将医官领到此处。 约莫半盏差的工夫,医官带到,跪地叩首:“下官冯笙给太子妃娘娘请安!”太子妃命其起身回话,他这才与周圣瑞拱手一礼,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算是问候。 “太子的情况如何?”太子妃的语气中露出一丝不易捕捉的烦躁。 “从朝堂上带回时神志不清,此时却昏迷不醒!”医官尽量说的不那么严重,太子妃也没有太在意,只是问:“是睡着了吗?” 医官这才知晓,原来是太子妃误会了自己的话,解释道:“不是,是昏迷,不知何时能醒!” “哦!”太子妃应着,严重却噙满了泪花,昨夜再如何受辱,那躺在榻上生死不明的,终究是自己最亲近的人,说不难过却是假的。 “说吧,太子为何神志不清?做出逾矩之事来。”太子妃知道这才是周圣瑞和天下人最关心的,没有人在乎太子醒不醒。 医官看了一眼太子妃,又看了一眼周圣瑞,说出两个字:“丹砂!” 显然在场的二人对丹砂并不陌生,都知道此物虽然少量使用可以入药,若炼成所谓金丹却是要命的毒药!可是,太子从哪里接触到的丹砂呢? 太子妃侧首沉思,这东西是不会出现在东宫中的。因神世帝笃信佛教,更是将释仲大师视为活佛,因此对道教及炼丹的方士很不喜欢。虽没有到达灭道的程度,皇族中却也没有人接触他们。 如此一来,太子从哪里服食的丹砂呢?文茵绞尽脑汁也想不通!于是又问:“若服食丹砂,多久会神志不清?” “很快,不到一刻钟便会发作。”医官沉着应答。 整个宴席文茵都坐在太子身边,中途虽然离开,但根据医官的话,是不可能在那段时间给太子服用丹砂的。文茵努力回忆着昨夜那些她不愿再想起的细节,她知道太子以往情绪再如何暴躁,也不会出现对自己大打出手的情形。可昨夜太子似乎完全没有顾忌的打了自己,这不得不让她想起前不久被打死的王良娣。 突然,太子妃倒吸一口凉气。 “范玉儿!”太子妃不觉喊出了这个女人的名字。 “娘娘说的可是值房中的那名女子?”周圣瑞抓紧时机问道。 “正是!”太子妃点头道。 “为何笃定是她?”周圣瑞有些疑惑的问道。 太子妃似乎有难言之隐,看了一眼医官,问道:“可还有什么要说的?” 医官想了想说道:“对于整件案子,有价值的也就是这些信息。”看出对方有逐客之意,说道:“至于如何审案,便是太司寇卿周大人的职责,卑职实在帮不上手,就先告退了。” 是个机灵的人,太子妃微笑着允许他先离开。 “娘娘是否有何话要告知下官?”周圣瑞很快开口问道。 “前些日子死去的王良娣,不是病殁的,而是因为一句话说错,便被太子失手打死的!”太子妃见四下无人,只要能救太子一命,这些话说出来也无妨。 第190章 范玉儿可疑身世 这确实是周圣瑞始料未及的,不觉也倒吸一口凉气,跌坐在一旁。两人愣了很久,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失礼,赶紧起身道歉:“太子妃见谅,下官实在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事!” “罢了,你就坐着吧!”文茵知道东宫的一举一动都是引人注意的,所以那日王良娣才死,她就在想着法子的帮太子遮掩着。凡是知道内情的人,该打发的都打发了,可终究跳不过这件事。 “太子脾气不好,特别是最近几年,可能是朝中诸事繁忙,圣上又卧病,故而有些焦躁。以往也就是摔东西骂人,火气过了,也就好了。可是自从范玉儿入东宫以来,王良娣不过是吃醋说了两句,就被太子失手打死。”文茵回忆着这么多年来,太子的变化。 “既然是失手打死,下官不明白跟范玉儿有何关系?”周圣瑞担心太子妃因妒生恨,故意将罪过推给范玉儿。 文茵看了一眼周圣瑞,叹气摇头道:“本宫后面详查此事,王良娣就是见到范玉儿在伺候太子用茶水送药,心生疑虑,质问范玉儿才引得太子烦躁起来。” “如此?”周圣瑞似问非问,沉吟片刻,对太子妃说道:“看来范玉儿喂太子的药,很令人怀疑。” 文茵也点头肯定,又道:“后面也不知太子是否再有服食,不过是更加放纵自己,对范玉儿不说唯命是从,也可谓片刻难离。” 太子妃说的很含蓄,周圣瑞却能很快领会,于是问道:“左大夫酒宴之上应该不会服食丹药,此乃禁忌隐秘之事,自然不会在大庭广众下示人。那么,回来的路上可有发生什么?” 周圣瑞以为,根据太子发作的时间来看,最有可能的服药时间是才从左府出来不久。 这一点算是难道文茵了,由于心生醋意,她与范玉儿各坐一车,整个过程中也是将帘子放下,遮了个严严实实,巴不得把所有声音都挡在外面才好。 就在途经皇城的时候,萧正荻突然被范玉儿的三言两语说得兴奋起来,一定要带她进皇城逛逛。怎么会这么巧?不早不晚,偏偏是路过皇城的那一刻? 文茵将心中所想如实相告,引得周圣瑞也觉得,范玉儿不仅仅是用丹药获宠那么简单,总感觉范玉儿后面有人在指使。而他们的目标,就是萧正荻,确切的说是彻底击垮萧正荻。因为,宵禁闯皇城,格杀勿论是神世子民的常识,这样扳倒太子真是太轻而易举。 如此琢磨着,本来没有立场的周圣瑞突然生出一个可怕的想法,幸北之也不可信!他素来是大皇子的忠实支持者,也有可能会不择手段的扳倒太子。作为神世衷心的大臣,周圣瑞有的时候甚至不在乎谁当太子,他只求风调雨顺,百信安居乐业。 转头看了一眼文茵,这些话是只能烂在心里的,他只是淡淡的说道:“这个范玉儿不简单,不知这样一个女子是怎么进入东宫的,她的过往您又清楚吗?” 文茵无奈的摇摇头,说道:“本宫只知道,她是随着去生洲采买枫香的特使一起到京都的。” “生洲人?”周圣瑞问。 “是从那边过来的,听口音却不像,更像是长洲口音!”文茵肯定的回答道。 “有点意思,一个长洲人跑到生洲去,最后来到了京都。”周圣瑞自言自语道,他进入值房的时间虽然不长,却很是留心的关注了范玉儿。从她的眼中,没有恐惧与不适,而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并且相信她等的东西一定会出现那样。 若说美貌,范玉儿并不算突出,至少不是妖娆狐媚的姿态,骨子里竟然还有些端庄。难道,丹砂真的只是她争宠的手段? 这边算是告一段落,现在就等着其他官吏审问左长风,及诸位赴宴大臣的结果了。两人一时陷入沉默,周圣瑞现在才知道接人容易,送人难。现在是该将太子妃送往何处呢? 第191章 夫妻伉俪变毒药 好在文茵很快自己起身,问道:“周大人,本宫可有罪?” “太子妃不曾有罪,是下官的救命恩人才是!”周圣瑞听罢此话,起身施礼道。 “既如此,本宫可否自由离开秋官府?”太子妃又问。 “自然是可以的!”周圣瑞依旧弓着身子,不敢直视对方。 “那本宫便去看看太子的病情吧,听说他昏迷不醒,也是心焦。”太子妃说道。 “果真是伉俪情深,下官这就派人备车,送您过去。”周圣瑞说罢,让太子妃在此静候片刻,自己退了出去。不一会儿马车驾好,亲自送太子妃蹬车,才又回值房处理公文。 天御司,高台。 “奴婢参见太子妃娘娘!”守在高台大门外的婢女,见挂着秋官府牌子的马车停下,以为是秋官府的过来看太子。眼巴巴看着,却是一个身材瘦削的女子走了下来,凭着记忆认出这是东宫太子妃,忙跪地行礼。 文茵径直走进高台大殿,一楼是一个大的客厅,平日里做集会只用,左右各有几间偏房,是备室。太子现在躺在二楼,门外卫兵重重把守。 “这是太子妃娘娘,过来探望太子。”秋官府陪同前往的官吏说罢,拿出自己的腰牌,卫兵仔细核对无误,方才抱拳一礼,道:“参见太子妃娘娘!” 文茵微微一笑,显得有些疲惫,从昨夜到现在都没有合眼,确实有些困顿。推门进入,外间几位太医正在会诊,似乎有些争议。见文茵过来,也都纷纷行礼。文茵道:“诸位大人继续,本宫入内室看看太子,不叨扰各位。” 太医们客套两句,又恢复到之前讨论的状态。 “大人,容我夫妻二人说几句话吧!”文茵转身对秋官府跟来的官吏说道。 “这......”官吏似乎有些为难,但太子妃亲自开口请求了,也不好再多为难,便道:“那行,卑职在外等候。” 文茵报以感激的一笑,转身独自进了内室。 “萧正荻,你没有想到吧,最终愿意来看你的,只有我!”文茵边说边走近躺着的萧正荻,脸上露出一抹苦笑。 “常言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倒好,丝毫不留情面,大庭广众之下就对我大打出手。”文茵向床榻上看去,萧正荻就静静的躺在那里,看着像睡着了一般,只是脸色微微泛出青色。 如此自言自语的说了几句,文茵坐在榻上,伸手摸了摸丈夫的脸,刚冒出的胡茬有些扎手,乌黑的眼圈同样显示出他的疲惫。文茵突然一阵心酸,不知道是心疼萧正荻,还是为自己感慨。 “难得你这么安静一次,自打进了东宫,我就没有这么仔细的看过你。我们怎么就成了夫妻?成了本该最亲近的人?呵呵......”文茵一笑,说道:“都是因为我爹他太贪慕皇家的权势,太放不下文氏一族的荣耀,硬是把她的女儿塞到东宫。可是,进了东宫就荣华富贵了吗?” 文茵摇摇头,道:“并不是啊,朝堂之上谁又真的敬重他?不都是把他看作一个外戚罢了,连个实职都不给他。可惜,他是个傻子,还每天那么高兴,那么把自己当回事!” “夫君,该吃药了!”文茵从袖中取出一粒丹药,又倒了一盏茶,有些费劲的扶起萧正荻,将药塞进他的嘴里,硬生生用茶水灌了下去! “你也别怪我,反正这药也是范玉儿带进东宫的,只不过我帮她用了而已。”说罢,文茵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掌心,笑出了声。范玉儿总共带了三粒丹药进东宫,第一粒文茵用它除掉了王良娣,这个令人恶心的长舌妇! 第二粒,造就了昨夜夜闯皇城的骚乱,她本以为用不上这第三粒了。可是刚才从周圣瑞的嘴中,她知道如果查出丹药的事,顶多范玉儿去顶罪,萧正荻终究不会死,这可不是她想要的。 于是,第三粒丹药派上了用场,她亲自喂到了萧正荻嘴里。 “为什么非要你死?”文茵自问自答:“我也不知道啊,就是恨啊!恨我不得自由,做了东宫的金丝雀;恨我没有尊严,每日受你和那些女人的屈辱;恨我自己无能,连我自己的儿子都要跟我一起献媚求生!”文茵说了很多话,兴许是累了,自己倒了盏茶喝了下去。 第192章 点破真相吐真情 一盏茶饮尽,门“吱嘎”一声响起。 “太子妃这样做,可有想过一点,没有了太子您什么也不是?”一个男人的身影出现在被推开的两扇门之间。身后跟着的太医,很快走了进来,好在萧正荻陷入昏迷之中,那粒丹药无论文茵费多大的劲儿都只是卡在喉咙里。几乎没费多大的事儿,就被太医们取了出来,放置在一个铜盘中,呈到周圣瑞面前。 “哈哈哈,没有了他,我就可以做回文茵,就可以做个人了!”文茵张狂的笑道。 周圣瑞心中有些同情这个女人,但终究不能再为她做什么。太医查验了那粒丹药,果然是以大量丹砂炼制而成,这也就是太子癫狂的根源。 “太子妃,您还有什么要分辩的吗?”周圣瑞问道。 “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不去查范玉儿,而来盯着我?”文茵盯着周圣瑞的眼睛,她现在很想要一句实话。 周圣瑞长舒了一口气,他也是在去找范玉儿的途中想通的。 “您的父亲好面子,您更是好强的人,造此大辱,却能够二话不说,跟着下官回到秋官府替太子解围。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您的父亲好面子超过一切,逼迫您这么做。可如果是这样,您多少也会显现出不乐意的神色。”周圣瑞说罢,摇摇头。 “可是,您没有!那就只有第二种原因,您也很想知道太子此时的境况,并趁机将我们的注意力引向他处。因为,您知道您对这件案子的重要性,我们很可能被您迷惑。”周圣瑞回视文茵一眼,问道:“下官说的可对?” “这些都不是关键吧?”文茵知道,这些猜测虽然都是真的,可是整件事的关键不在这里。 “确实,下官综合多方审问的结果,大概绘制出了昨夜宴饮的座次图,发现范玉儿无论如何没有下手的机会,但是您却可以轻易做到。”周圣瑞说罢,从袖中取出一张草图,上面标明了昨夜每个人的座次,文茵接过来看了一眼,又递还给他。 “我想过了,王良娣一死,我这条命就值得了,若再能要了萧正荻的命就是赚了。”说着,她再次看了一眼萧正荻,继续道:“所以,现在我也是赢的,因为他还是可能被判死罪,即使逃了死罪,活罪也够他受的。” 周圣瑞苦笑着道:“您赚了吗?您父亲在乎了一辈子的名誉,眼看就砸在您手里了!” “那是他活该!”文茵大吼了一声,打断了周圣瑞的话。 “就算是吧,那您的两个儿子今后该何去何从呢?” 对于文茵来说,这确实是个头疼的问题,她曾经无数次的告诉自己这么做太自私,太对不起自己的儿子,可是终究没有能够收手。 “竖安,竖博,是母亲对不起你们!”文茵眼中划出一道泪痕,便寻了个椅子坐下,静候周圣瑞发落。 毕竟面对的是太子妃,是一个破碎的家庭。周圣瑞突然失去了主意,吩咐门外的小官吏道:“你去请太宰过来高台,就说我有重大发现要与他汇报。” 小官吏有些为难,这哪有下级要向上级汇报情况,还让上级赶过来听的。可是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太子妃,心想若不去请太宰,就要面对她,那还是硬着头皮去请幸太宰吧。 文茵所坐的位置刚好正对着窗外,高台是天御司风景最好的地方,从前她没有来过,只是听人们谈论起。窗外伸进几枝银杏,金黄的扇形树叶是那么灿烂,微风过处,树叶纷纷飘落,就像一场金色的雨。方才进来的着急,没有顾得上细细欣赏这些景色,文茵缓缓起身,靠近窗台向外极目远望。 “太子妃!”周圣瑞突然叫了一声。 “呵呵!”文茵笑出了声,问:“周大人以为本宫要寻短见?”文茵说罢,向下看了一眼,继续道:“本宫也是爱美之人,这样死了,岂不是会很难看?何况,本宫已经害苦了我那两个儿子,再寻短见,就是让他们再次蒙羞。” “那您这是?”周圣瑞不解的问。 “本宫想看看这天御司,看看这帝都,可惜这只是高台的第二层,还有更高的房屋挡住了视线,就只能赏赏天御司的景致。”文茵向往的看着眼前的天御司,道:“若有来生,本宫想做个男人,读书识字,进这天御司来。” 那回眸一笑,美得就像盛开的百花,周圣瑞不知如何接话,只能回以一笑。 第193章 走火入魔左长风 约莫傍晚时分,左长风被告知“证据不足,可以放行归家”的消息,他却坐在天牢的地上久久没有站起身来。 “左大夫?”狱卒以为他是大喜过望,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于是又问了一句。 左长风伸手让狱卒过来搀自己一把,艰难的站起来,说道:“天牢太凉,本官腿都冻麻了。”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狱卒只是点头笑道:“是是是,卑职回头跟上面汇报一声,申请多垫些茅草。” 出了天牢的门,左府的马车已经在等候,左邀笑着站在马车旁边,冲着左长风做了个请的手势。左长风,却没有在马车旁停下来,而是像没有看见一般,独自向家的方向走去。 “哟,老爷您这是怎么了?”左邀追了上来,问道。 左长风盯着左邀的脸看了许久,才说道:“没事,我就是想自己走走,你们先回去吧!” “老爷,您早就没有‘自己’这个词儿了,还要奴才再提醒您一遍吗?”左邀依旧是笑着的,可是笑里却有一种让左长风不寒而栗的恐惧。 “别跟着我!”左长风突然大吼一声。 周围的人都投来了怪异的目光,左邀悻悻地退了两步,指着左长风道:“好,这可是你说的,别后悔!” 说罢,左邀折回马车旁,与车夫并肩坐着,一扬鞭子朝着左府而去。 中午时分,天牢中的差人送来了简单的饭食,但是左长风一副静坐绝食的姿态,并没有吃一粒米,喝一滴水。现在出了天牢,那根绷紧的弦仿佛突然送了一般,整个人没有走出几步就双脚发软,头晕眼花。 一闭眼,就浮现出昨夜卧房里的景象! 左邀和府中死去的那名小丫鬟满脸是血的看着自己,还在墙壁上写下血书:为虎作伥,血债血偿! 左长风忘不了那触目惊心的血红,滴滴答答的声音就像血液滴在地砖上似的。 “滴答!滴答!”那声音又来了,左长风紧紧闭着双眼,害怕一睁眼就看到死去的左邀和那丫鬟站在自己面前。可是无论他怎么摇头、按压太阳穴想要让自己清醒,都无济于事。甚至,有冰凉的液体一滴滴落在自己身上。粘稠,冰凉入骨! “啊!走开,走开!”左长风大吼了一声,不停地用手驱赶着什么! “左大人,左大人!”他听到有人在叫他,那声音跟左邀的很像,越来越近,一只手推搡着他。 猝不及防的一摔,左长风一屁股跌坐在大街上,双眼紧闭,抱着脑袋,害怕的瑟瑟发抖。 “左大人!”那声音又响起,一双手紧紧抱住他的肩膀,摇晃了两下。 “今天就今天,索命是吗?”左长风睁开眼睛,惊恐的看着对面。 突然,他愣住了。 “这......这怎么下起雨来了?”原来,天空落雨了,一茬秋雨一茬凉,丝丝寒意侵入左长风的体内,使原本虚弱的身子,更加不堪一击。 “您不记得我们了吗?”刚才叫他的男子问道。 “怎么会?你是南清子,他是柘渊嘛!”左长风艰难的挤出一抹苦笑,然后自言自语的说:“你去元洲拜师了,柘渊还是你的师叔呢,我怎么会不记得?昨天晚上,你还来我家表演了一手绝活不是?” 左长风嘀嘀咕咕的说着,南清子觉得他好像有些不正常,于是关切地问:“天色不早了,还下着雨,我们送你回府吧?” “不不不!我不回去!”左长风脱口而出,却又觉得这么说不太好,补充道:“我还有事要处理,暂时不能回去,你们别管我。”说罢,连连摆手,示意南清子他们走吧。 南清子与柘渊对视一眼,留下一顶遮雨的斗笠,便告辞离开。 “清子,我是不是吓他吓得有些过了?”二人走出很远,柘渊才小声的问。 “有吗?我觉得还不够呢!不过,如果吓疯了,他说出来的话就没有价值了,还是就这样吧。”南清子将两手的大拇指抠进腰带,心情似乎很不错。 “你说他真的跟幽荧有联系吗?”柘渊挠了挠头,又露出那副憨厚的模样。 南清子踮起脚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反正是上一任南清子说的!” “上一任?”柘渊重复道,然后哈哈一笑,点头道:“那就还是按之前的想法进行吧。” 夜晚的京都有两个时辰的繁华,茶楼酒肆叫卖声不绝于耳,商家都趁着宵禁之前招揽生意。即使下雨,也挡不住人们出行的步伐,南清子与柘渊穿梭在人群中,也淹没在人群里。 第194章 指挥使夜送大夫 宵禁来临,京城守备营和京都兵马司两个部门互相配合,让这个城市瞬间陷入寂静。京城守备营守住坊与坊之间的通道,严查每一个城门,并派人守卫。京都兵马司则负责巡查监督,具体处置各类违反宵禁的状况。当然,皇城有专门的皇城护卫军负责,他们互相不干涉。 “孙大人,泰康坊十字街口发现一个晕厥的人,巡查的士兵说好像是御史大夫左长风。”约莫二更十分,今日当值的巡查校尉来报。 “哦?”京都兵马司总指挥使孙尨正在填写每日的巡查表格,不料出了这么个意外,搁下笔,他道:“我亲自去看看吧,若真是左大夫,就派人送他回府。” 很快,孙尨打马出了京都兵马司的府门,不一会儿就来到巡查校尉说的地方。有四名士兵在那里驻守,见孙尨的马疾驰过来,单膝跪地行礼问安。 孙尨摆摆手,让他们起身。四名士兵退到两边,给孙尨让出一条道来。上前三步,就来到了那昏迷的人身旁。只见这人穿着紫色官服,那定是朝中三品以上的大员。接过灯笼一照,不用多看,就是左长风。 原来,告别了南清子和柘渊,左长风就没有挪动脚步,最后眼前一黑就晕死过去。 “快来人,扶他上马!”孙尨就着自己的马,驮着左长风,和这四名士兵一起送他朝左府方向走去。 左夫人已经在门口侯了多时,兴许是哭了几道,眼睛有些红肿。 “回来了,回来了!”陪着左夫人的小丫头机灵,老远就看到一行人拉着一匹马走来,马上是驮着一人,却不能确定是谁。 “别乱说,万一不是。”左夫人喝住小丫头。 然而那匹马那队人,到了左府门口就停下来了。左夫人不便出去看,就让管家出来,道:“你去看看,是不是老爷回来了?” “好的,夫人!”左邀弓着腰出了左府,与孙尨等人寒暄几句,就背着左长风走了回来。 “可是又喝醉了?这杀千刀的!”左夫人的温柔在京城贵妇中是出名的,可最近也很是怕左长风酗酒,特别是听左邀回来说了今日朝堂上的事,更是憋足了劲跟左长风闹一回。 可当左长风被这么背着回来,没有闻到丝毫酒味,人却双目紧闭,脸色煞白,左夫人又心软了。抹着眼泪,让左邀将左长风背回最近的一间卧房里躺下,又去请了家医过来。 不知从何时开始,京城大户人家都有自家养家医的习惯,不一定是什么神医,只是防备着突然有个伤病的找不到郎中来看罢了。 左府的家医自然不差,一番诊断后说道:“老爷今日未曾进食,身子有些虚,晚上又淋了雨染了风寒,估摸着要好好调养一段时日了。” “行行行,你快把方子开了,看看府上有的药就先用着,不够的也只能明儿再去药店买了!”左夫人催促道。 “是,夫人先着膳房上些热粥给老爷用了吧,空腹服药也是伤身子的。”家医出去开方子前补充道,左夫人转身让左邀去膳房端热粥来。 另一边,天御司内也片刻不得清闲。 幸北之走上高台二楼时已经华灯初上,文茵依旧在欣赏高台外的景色。她从来没有做很静静地看过京都的夜景,此时正是热闹的时候,做生意的人家挂起灯笼,安静的巷子里也每家门口都挂起一个灯笼,为行路的人照明。 “真美啊,不知道明天还能不能看到。”文茵自言自语道,从周圣瑞进来那一刻,她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只不过一国太子妃不能选择自戕这么羞耻的方式。她一直在等,等待一个最后的宣判。 寂静的夜里,她的眼睛是那么明亮,曾经的她是那么柔弱,只知道哭泣与隐忍。可如今,无论是想到自己的家族还是那两个儿子,她都没有流下一滴眼泪,也没有感到后悔。这一生,她都像是在为别人活,仿佛只有这一次是真的为自己而活。即使失败了,依旧无怨无悔! 第195章 太子妃求全认命 “幸......”守在门外的侍卫想大声的通传,被幸北之摆手制止了。 幸北之推开门,屋内却是一片漆黑,隐隐约约看得见文茵靠窗坐着,整个人是对着窗外的。这间房与萧正荻昏睡的房间,仅一墙之隔。墙的那边,萧正荻没有清醒过,太医们除了等待没有别的办法。 “下官参见太子妃娘娘!”幸北之拱手一礼。 “幸太宰来了?”文茵问了一声,旋即招呼他道:“幸太宰可有这么静静地看过夜晚的京都,若没有,不妨过来一起看看吧。” 幸北之没有想到文茵此时竟然这么冷静,迟疑了一会儿,挪动步子向她靠近。轻声建议道:“要不,下官让他们进来掌灯。” 文茵不让他们掌灯,就是因为如果屋内太亮,就会影响了窗外的景致。可现在,屋内进来了另外一个人,就不能再是文茵一人说了算的。她头一天入东宫,次日两位良娣就被抬了进来,这么多年她从来不知道“说了算”是怎么样的感觉。反而总是在照顾别人的感受,甚至不停的委屈自己。 都已经习惯了,况且现在已经不再是看景儿的时候了。该谈谈正事了,该来的审判自己是躲不过的。 “好的,掌灯吧!”文茵答应道。 幸太宰开口说道:“掌灯!” 很快,婢女鱼贯而入,一瞬间这屋内就亮如白昼。也许是适应了黑夜的环境,突然一亮,文茵揉了揉眼睛,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待人都出去,屋内只剩下幸太宰和文茵,门是开着的,文茵很肯定外面的人在专注的听着屋内的一举一动,于是说道:“太宰见谅,该说的本宫已经跟周圣瑞大人说过了,实在不想再提及第二遍。如何发落,您也不用顾虑什么,直接说就是了。” 文茵说话时,神色异常的平静,好像说的是另外一个与她毫不相干的人的事一般。阅尽沧桑,幸太宰知道,这是心如死灰的外显。之前想好了各种开场白,此时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对方只是需要一个宣判,而不是要跟他商议怎么办。 “太子妃娘娘,既然如此,请恕下官莽撞。”幸北之始终认为后妃就是妒妇,为了争宠而不停哭闹的较弱模样,此时却对文茵有一种特殊的敬重,她就像一个行将就义的英雄般,让人肃然起敬。 文茵没有开口,只是微笑着点头。 若萧正荻登基称帝,眼前这位就是神世的皇后,此时此刻她的一颦一笑,确实称得上不失风范。幸北之叹了口气,可惜这一切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您不是普通的女子,此事关系到的是皇家颜面,是涉及国之根本的大事!”幸北之的话并没有让文茵觉得是戴高帽子,谋杀太子,诛九族都是有可能的。 “所以,下官与周圣瑞大人商议了许久,最后达成一致。撕破脸皮很简单,可维系着这份尊严却不容易。这个决定,希望得到太子妃娘娘的理解。”幸北之尽量铺垫着最后的决定。 “无妨,说吧!”文茵面不改色。 幸北之姑且把这句话理解为文茵会极力配合他们的一切决定,轻轻拍手,周圣瑞亲自端上文房四宝,放在文茵身前。 文茵有些疑惑,此时不应该是一纸文书宣判自己的死罪吗?她还打算最后为整个文氏求情,现在端上这文房四宝是要做什么? 看出文茵的疑惑,幸北之解释道:“娘娘,此时不是江湖儿女快意恩仇,而是关系文氏一族成千上万人的性命和一国颜面的时候,所以您一定要理智,要冷静的听下官说。” 文茵相信眼前的幸北之不是鲁莽之人,接下来的每一个决定必然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于是点头答应,道:“本宫知道,太宰请讲。” “下官需要娘娘亲自写下一些东西,然后授权下官昭告天下,从而圆满解决今日之事。”幸北之凝视着文茵道。 自己做下的事,总是要承担后果的,接下来的时间文茵便专心的听幸北之说明一切即可。 第196章 太子妃清晨出家 次日清晨,当百官走进浮世殿上早朝时,一辆马车从高台疾驰而出。马车上,双眼噙满泪水的文茵手中紧紧攥着一缕青丝,这是她最后的请求,再看一眼萧正荻,这个自己陪伴了十余载的男人。从婢女的手中接过金剪,剪下萧正荻的一缕青丝,用红丝带系了,从此是诀别,也是最后的念想。 “如果有来生,你我擦肩而过就好,不用问候,不用微笑,这一世都害苦了彼此!”文茵最后抚摸着萧正荻的脸颊,说出了这么一句道别的话。 浮世殿内,百官云集。 “诸位同僚,经昨日审问,太子夜闯皇城一事,现做如下汇报。”开口说话的是周圣瑞,因此事全权由他负责,此时也该由他来宣布关于此事的审问结果。 百官对此事都很关心,大殿上安静的没有一点点声音,大家都竖着耳朵仔细听着后文。周圣瑞看了一眼幸北之,见对方微微颔首,继续道:“太子因在御史大夫左长风府上宴饮,又受奸人范玉儿下毒,致其神志不清,并以言语唆使太子犯下夜闯皇宫之罪。眼下太子还处于昏迷状态,范玉儿关押于皇城护军值房之中。” 百官之中很快爆出一阵喧哗,有官员问道:“嫌犯范玉儿不关押于天牢之中,为何关押在皇城护军的值房之内?” 此话一出,周圣瑞倒神色坦然,只是魏风临脸上有些难看,想要争辩几句,却又感到百口莫辩,于是只能将责任推给林顿:“林将军,你的人是怎么做事的?为何还将人关押在自己的值房中?” 林顿也是武将,自然很快就像被点着的干柴般跳了出来。刚要开口,就被身后的苗广知拉了拉衣袖,他回头看向苗广知,对方示之以眼色并微微摇头。林顿只得将怒火压下,到嘴的话又变成:“下官知罪,下朝后定会第一时间将嫌犯一干人等交付秋官府!” 这小小的风波才算过去。 幸北之给周圣瑞递了一个眼色,周圣瑞会意道:“既然如此,那也不多耽搁,还请太宰允许,下官这就与林将军先去办理嫌犯交接之事。” 幸北之满意的点点头,道:“你们去吧!” 待二人离开,百官重新安静下来,关键的事情才由幸北之来宣布。 “太子昏迷不醒,太子妃整日侍奉在侧,为祈求太子身体无恙,今日一早就写下手谕在此,命本官早朝时告知诸位大臣。”幸北之的话一时又激起热议,大家都在猜测太子妃会写下何事。 “告神世天下: 东宫太子妃文氏,与太子十余载伉俪情深,今侍奉太子左右,不见好转,心甚忧之。又念及今上亦卧病多时,忧虑笃深。为祈上苍降福神世,福祉惠及天下。文氏自请出家修行,静心为圣上及东宫祈福。” “啧啧,好一个孝顺的太子妃啊。”有大臣感叹道。 “是啊,东宫夫妻情深至此,真是天下之福。”又有神应和道。 文国公听罢,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却还不停有人跟他夸赞太子妃如何贤德,文国公教女有方之类。麻木的应答着,不停地看向幸北之,却看不出任何异常。 幸北之给足了群臣时间去议论这件突然的事,待浮世殿内恢复平静,才继续道:“此外,太子妃另留下一道手谕,如今太子昏迷不醒,太子妃出家为神世祈福,两位皇孙无人照料,遂即日送入闻天书院,望书院中安排好两位皇孙的学习与生活。” 闻天书院总教习上前一步领命。 神世帝卧病后本是着太子萧正荻监国,可现在太子也昏迷不醒。这一来,为上元王大皇子萧珣走上政坛铺好了路。如今幸北之感叹了一句:“诸位,本官虽为神世太宰,却不敢越俎代庖,代行天家事。然而,眼下情况危急,实需一人出来主持神世各项事宜,不知各位有何高见。” 第197章 上元王初涉朝堂 其实,对萧正荻不满的人远远不止幸北之一个,想要拥立大皇子萧珣的,也大有人在。今日幸北之提了这么一句,大家才开始都沉默不敢说话。一来怕落下个夺嫡党争之嫌;二来情势不甚清晰,担心自己心中的人选成为众矢之的。 这情形也在幸北之预料之中,这事只能快刀斩乱麻,就怕这边还没有人选,那边萧正荻就醒了。 “臣以为,如今择一人主持朝政,应该严格按照宗法制度来,不可违背祖宗规矩才是!”说话的是春官府大宗伯卿秦玄,可谓字字在理,原先有些歪三斜四的想法的大臣此时更是低头沉默。 “那依秦大人看,谁最合适?”幸北之顺着他的话问道。 “自然是上元王萧珣。大家都知道我朝并无嫡出之子,那边只能长着居之。若要说贤德,上元王为我朝主持编撰书籍,不涉党争可谓贤;他为人敦厚温和,与人为善,是为德。”秦玄陈述着自己的理由。 “诸位大臣以为呢?”幸北之提高声音问道。 众臣议论了片刻,却没有异议。没想到,历来不多话的秦玄,今日却无意间帮了自己一个大忙。幸北之心中暗喜,面上却不能有任何变现。 “孤谢过秦大人,只是秦大人抬爱了,孤王常年在闻天书院编撰书籍,只怕对朝中之事,尽全力也只能做个纸上谈兵,实在不敢担此重任。”上元王推辞道,“还请诸位大人另选他贤,莫要耽搁国事才是!” 说罢,上元王萧珣深施一礼,并道:“朝中事既是天家事,也是天下事,马虎不得,仰仗诸位了。” 几句话,萧珣谦逊的印象就深深烙在每一位大臣脑海中,与先前萧正荻的飞扬跋扈比起来,让许多大臣有久违的熟悉感,像极了年轻时的神世帝。 更是有人站出来道:“上元王无需担忧,您只管主持朝中事务,我等定当听命行事!” 一旦有人表决心,便会有更多的人表决心。萧珣此举也就想看看多少人会听命于自己,也让那些有异心的人趁早打消非分之想。虽然只是趁萧正荻病倒才捡到的机会,却也要十分珍惜才行。 如此有来有去的说了两三个回合,萧珣才十分为难般应下此事,并道:“孤王定当竭尽全力,承蒙诸位大人照拂!” “上元王说不得此话,折煞我等了。”大臣们也满意的接受这个结果。 今日早朝要解决的事都得到了圆满的解决,幸北之长舒一口气,萧珣宣布下朝后,大家纷纷走出浮世殿。 “太宰,今日学生的表现,您可满意?”待殿中只剩下幸北之与萧珣,萧珣才开口问道。 “今日只是第一步,往后要应对还很多。”幸北之看着萧珣说道,神色很是严峻。 萧珣还要开口说些什么,却见林顿与周圣瑞从远处跑来,很焦急的样子。 幸北之与萧珣赶紧走上前去,同时开口问道:“怎么了?” “哎呀!”林顿一拳捶在门外的汉白玉栏杆上,很是沮丧的一屁股坐在地上。周圣瑞也是一脑门的汗,次不成句的说:“上元王、太宰......范玉儿她......她凭空消失了。” “啊!”幸北之惊呼一声,又转头问林顿:“你这值房怎么如此不靠谱呢?” 林顿猛然站起身来,反驳道:“幸太宰冤枉下官啦,下官那值房可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守着,别说是人,就是只苍蝇也难出入啊!” “胡说!”幸北之呵斥道:“那现在人怎么凭空消失了?” “这......”林顿有些摸不着头脑,无奈道:“下官也不知啊!” “我且问你,其余东宫中人呢?”上元王萧珣追问道。 “死......死了!”周圣瑞见林顿不敢说,自己应着头皮吞吞吐吐的说。 “废物!”幸北之很是光火的骂着二人。 萧珣先是安慰了幸北之,怕他一时口不择言伤了人心。一边又对林、周二人道:“你们也别怪太宰着急上火,孤王听了都有前功尽弃之感。本想着抓住范玉儿给天下一个交代,也好保住太子一命,可如今太子生死只怕是要重新考虑了。如此不说,只怕夏官府、秋官府都要因此事获罪呢!” 第198章 主仆客栈奇遇记 上元王这话与其说是讲给林、周二人听,还不如说是故意告诉幸北之,这不见得是坏事,处理的好,可以一举消除太子这个阻碍。 幸北之看了一眼萧珣,叹了口气,道:“二位莫怪我着急,你们二府都归属天御司管辖,我是怕愧对两府官员啊!” 如此一唱一和,周圣瑞与林顿也不再感到受了冤枉委屈,而是恳求幸北之想法子救命:“太宰可要帮帮我们啊,这事实在蹊跷得紧!” “那是自然,我们先去值房看看吧!”幸北之答应着,已经抬脚朝值房方向走去。林顿与周圣瑞赶紧跟上,上元王知道这件事自己不适合多掺和,于是称有他事,转身回了听涛殿。 京都,双福客栈。 这家客栈昨日还叫义安客栈,萧珩与柏无衣看它位置并不是很显眼,而连夜投宿于此。 “老爷,我始终觉得您救林顿的举动有些冒险了。”柏无衣打来一盆热水给萧珩洗漱,一路上他们都小心谨慎,可还是人未到,消息就传回了京都。柏无衣以为萧珩是打算更低调些,可哪知他竟在皇城外与萧正荻发生直接的对抗,救下了林顿,这不是有意自我暴露吗? “你跟着我也十多年了,原来叫我二皇子,后面叫我长流王,离开京城又改口叫我老爷。可是,无论哪一个称呼都让我觉得疏远,无衣你就叫我的名字吧,你我的关系不仅仅是上下级,也早就不是主仆。”萧珩洗了把脸,将毛巾放回水盆中,自己揉搓起来。 柏无衣愣了一下,原本是在抱怨萧珩行事有些莽撞,哪知竟然讨论到称呼上来了。于是柏无衣不依不饶的又说道:“萧珩,眼下情势不明,不是露面的时机啊!” “我知道了,可是你我人还没有踏入京城,就已经传的沸沸扬扬,说我们要回来了。干脆有点举动,证实他们的传说,毕竟我们不可能一直隐姓埋名的过下去。”萧珩看了一眼柏无衣,读出他眼神中的担忧,继续宽慰道:“况且,清子与柘渊早就进了京都,也得让他们知道我们到了,才好有个照应不是。眼下该关心的,是季山有没有进京?” 柏无衣似乎被对方说服,轻轻地“哦”了一声,重新打了盆水洗漱起来。 对萧珩来说,暴露身份不是问题,关键是掌握那个度。京城中除了敌人,还有亲人,比如他的姑姑成安公主,他不能始终让他们猜测担忧。所以,必要的风声还是要放出去的,只要不暴露行踪即可。 就在他们救下林顿入住的这夜,义安客栈发生了件大喜事,掌柜的喜得一对双胞胎儿子。于是,次日清晨当萧珩他们被鞭炮声吵醒的时候,这个小店外围满了人,店名也变成了双福客栈。 一头雾水的萧珩轻轻推开窗,形成一条细窄的缝隙,往外偷瞄。见楼下张灯结彩,人们都在向掌柜的道贺,猜想应该不是跟自己有关的事。正在沉思的时候,报喜的小伙计敲响了木门。柏无衣迅速与萧珩交换了一个眼色,萧珩拔出紫金花翎刀藏在门后,柏无衣前去开门。 “客官,我家掌柜的喜得一对双胞胎儿子,差小的来给客官送些红鸡蛋。”小伙计手中抬着一盘染红的鸡蛋,咧着嘴笑道。 原来是这事,萧珩将紫金花翎刀回鞘。柏无衣迟疑了片刻,赶忙接过红鸡蛋,道了声:“恭喜恭喜,我们眼下正好饿了。” 说罢,小伙计就要去送下一间房,柏无衣关上门,抬着红鸡蛋尴尬的看着萧珩。如此草木皆兵的情景,不知道还会出现多少次。 萧珩回桌前做好,随手拿起一个红鸡蛋,端详了起来,并没有异常才剥开一个吃了起来。递了一个给柏无衣,告诉他:“我还真是有些饿了,你先吃一个垫垫,然后下楼去买些吃的回来吧。” “店中就有,何必上街?”柏无衣问道。 “掌柜的如此喜事,只怕顾不上招呼店了,与其等上半晌,不如你去跑一趟吧。”萧珩说罢,扔过去一个斗笠,嘱咐道:“谨慎行事,切莫露出行踪。” 柏无衣接过斗笠,扣在头上,道:“也好,我顺便去听听外面的风声。” 第199章 傻公主信口胡猜 尽管幸北之一再要求值房内的人不要泄露任何风声,然而这些人可不是惯会严守秘密的太医。从你要求他不要将风声泄露的那一刻,他的脑海中就已经想好了这个消息值多少钱,可以卖给谁了。 因此,丹蔻用了一千钱,就从一个值房守卫的口中,“买”到了范玉儿消失不见的消息。 “你说什么?范玉儿凭空消失了,其余的随从都死了?”青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继而提出了一种猜测:“是不是值房的那些家伙贪图便宜,放走了范玉儿?” 丹蔻摇摇头,说道:“他们确实爱钱,但他们更爱命,直接放走范玉儿那不是找死吗?” 青阳公主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一个皇族的公主是无比高贵的,可她并非对人性的卑劣一无所知。所以,再次陷入痛苦的思考中,既然不是被值房的守卫放走的,那么还有谁可以做到,从密不透风的皇城护卫军值房弄走范玉儿? 良久的沉默后,青阳突然一拍桌子,好像想起什么似的:“丹蔻,你不觉得现在这个情景很是熟悉吗?” “啊?”丹蔻被这一问,搜肠刮肚的想了一会儿,只能摇摇头。 “周飞鸾啊!他之前不是射下一直苍鹰,却......”这么已提醒,丹蔻也想起来,抢着说道:“那只苍鹰同样凭空消失了!” 两个人莫名的激动起来,青阳问道:“那日本宫拒绝了周飞鸾之后,他去了哪里?” 丹蔻答道:“他转投了东宫。” “这就对了,一定是他故伎重演,将范玉儿救出去了。”青阳拍着手道。 “可是,公主殿下,若周飞鸾能救人出去,又为何不把其余随从也救出去呢?”丹蔻问道。 “避免人多嘴杂呗,范玉儿是太子的新宠,而其余的人是可有可无的累赘,救他们出去反而有被出卖的风险。”青阳解释道。 虽然这个解释很合情合理,但是丹蔻始终觉得不对,又说道:“那日苍鹰消失,并不是周飞鸾所为啊,只是在他的眼皮子低下消失的。” 面对丹蔻一再的质疑,青阳有些不高兴,毕竟她说得并没有错,自己只是在单方面的猜想,就像前些天自己当方面的劝说宝瑟进东宫一样。顿时,一种沮丧与烦躁腾上心头,“嘭”一个白瓷茶盏从她的手中摔出,碎成无数片。 丹蔻知道自己激怒了青阳,赶紧跪地请罪道:“是奴婢多嘴了!” “哟!怎么了这是?” 青阳还没有开口,紧闭着的门就被推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青阳公主抬眼一打,冷着脸说道:“滚出去,你的脏脚不配踏入公主府半步!” “哈哈哈”宋沛一笑,说道:“我的妻,你再贵为一国公主,终究是我宋沛的妻啊。当初要和离,是你死活不肯的,怎么这会儿就不承认我了。” 说话间,宋沛的手已经伸到青阳脸上,丹蔻也不好说什么,毕竟他们还是夫妻。只得伏着身子往后退避,任凭青阳独自怒吼:“滚出去!” “话别说的那么难听,我在门外听你们商议了许久了。听得我都快笑死了,哈哈哈!”宋沛爆发出一阵嘲笑,又转头看向丹蔻道:“你起身出去吧,我们夫妻有些话要说。” 丹蔻抬头看了一眼青阳,青阳自然是不希望她出去的,可是宋沛很快也楞着眼看向她,那意思满是催促,丹蔻只得提裙子起身离开。 “我有多久没有踏入你这公主府了?”宋沛问道。 青阳一开口就是要骂,宋沛堵住了她的嘴,道:“不用你说,我自己算!” 宋沛喜欢折扇,手中总是扇不离手,哪怕严冬也要把玩一番。此时只见他一打折扇,露出一副山水,细细看着,盘算了一会儿道:“该是有十四个月了吧。” 转身落座,问:“怎么,这么长时间,你那心肝萧商也没有来看看你吗?” 青阳抬手就是一耳光,打得一声脆响,接着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少污蔑本宫!” “是吗?”宋沛玩味的一问,继续道:“十四个月了,你还是那么蠢!你看看你蠢得做什么都是一厢情愿,一厢情愿的跟着萧商,一厢情愿的涉足朝政,一厢情愿的想打入东宫,又一厢情愿的以为周飞鸾救了范玉儿。” 第200章 青阳公主被软禁 此话一出,青阳公主只是负气的把脸扭朝一旁,不去看宋沛。然而宋沛根本没有结束的意思,又道:“你最蠢的还是拒绝了周飞鸾,他可是个得力的帮手呢!你可知道诺皋将?” “什么诺皋将?”青阳愤愤地问道。 “诺皋将都不知,你还想跟东宫玩?”宋沛讽刺地说。 “周飞鸾可就是被江湖上尊为半阎王的诺皋将首领,你个蠢货却不识好歹,真以为他是个攀龙附凤的无名小卒?”宋沛点破了周飞鸾的身份,青阳紧紧一捏拳头,看来自己却是看错了周飞鸾。可又不能在宋沛面前低头,于是只管听他说,不予理睬。 “还有啊,我奉劝你还是离朝政远些,你不是那块料!别闹出什么乱子来,祸及我宋氏一族。”宋沛说罢,将一纸文书拍在桌上,提高了调门说:“或者,现在就签下这和离书,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青阳从桌上拿起那道和离书,仔细看了一遍,七出之条罗列其上,这哪里是和离,明明是休妻,于是两把撕了砸回去给宋沛,道:“本宫乃是神世嫡长公主,你休要此般羞辱于我!” “你还知道你是嫡长公主呢?”宋沛将身上的纸屑扫落在地,说道:“每每要欺压我的时候你就抬出你的公主身份,可你究竟做过哪件公主该做的事?眼下圣上卧病,你可有去看过一次?每日歌舞升平,思念着你的小白脸,你还做了什么?” 青阳公主的手又抬起来,刚要打过去,猝不及防被一把抓住。这还是第一次,一向任打任骂的宋沛,竟然敢抓住她的手。这还不算,宋沛猛然一搡,青阳险些跌倒。 “宋沛!” 青阳公主突然大喊一声,宋沛站起身来,一收折扇告诉青阳:“你既然不愿意和离,那边还是我宋家的媳妇,必然不可做出祸及宋家的事来。” 宋沛说罢,冲门口喊了一声:“来人!” 一队侍卫小跑着过来,宋沛训斥他们:“过去的种种,我不再跟你们计较,但是从今以后你们再放纵公主,做出有辱皇家颜面的事,我定不轻饶!” 侍卫先是一愣,但很快感觉到这公主府好像变风向似乎变了,便赶紧点头道:“是!” 青阳突然有一种被软禁的感觉,紧接着宋沛的话更是证实了她的想法:“丹蔻这个长舌妇,整日就唆使你有些非分之想,我会帮你管好她的,此外我会重新派人来伺候你的起居。” 宋沛说罢这话,就抬脚出去。青阳站在门内愣神,过了许久才起身去追宋沛,想要弄清楚,这个大气都不敢出的男人,为何突然变成这样?可是,她还没有碰到门槛,刚才那队侍卫就走上前来。两杆长枪交叉在门前,死死的挡住青阳。 “宋沛,你回来跟我说清楚!”青阳大声的喊着。 生活,将十六岁的青阳变成了年近四十的妇人,那个青涩的少女永远不见了。她现在是如此的无助与悲伤,心想要是能有一个孩子,到现在也是能够帮助自己说话的年纪了,或者自己就不会变成今天的这副模样。 “宋沛,你回来......”青阳手扶着门框,慢慢缩到地上,埋着头痛哭起来,如此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晚饭时分,五张陌生的脸出现在青阳公主府,她们是宋沛新派来的丫鬟。为首的丫鬟约莫二十四五岁,名叫尘香,其余四个小丫鬟只是低着头走路,手中提着食盒。 “公主殿下,用膳了!”尘香唤道。 “不吃,提着滚!”青阳知道这些人都是派来监视自己的,并不想对宋沛低头的她有气无力的躺在床上,也不出来。 “公主殿下,奴婢叫尘香。今儿您不吃饭,奴婢可以提回去,但是今后都是我们送饭,伺候您,您总不可能永远都不吃饭吧?”尘香口齿很是伶俐,继续道:“奴婢先提醒您,人啊,不吃不喝最多七八天就会没命的,那还斗个什么劲儿,您说是吧?” 青阳撑着从床上起来,走到客厅,见她们已经将食物摆好,门外的侍卫依旧一动不动的守着。 “啪!” 尘香旋即捂住自己的脸,看了青阳一眼。 “我记得你,你是宋沛前几年收的通房,怎么这么没长进啊?混到今天,却被打发来伺候本宫!”青阳挖苦尘香道。 第201章 景贵嫔求见圣上 尘香揉了揉红肿的脸,放下手,恭敬的说道:“伺候您是奴婢的福分,高兴着呢!”说罢,给青阳公主递上筷子,请她用膳。 青阳不接筷子道:“本宫用膳从来都是要人试的,否则有个好歹谁负责?” “公主多虑了,没价值的人没人会在乎的。”尘香这话无异于在青阳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青阳摔摔打打的接过筷子,随便吃了几口,便扔了筷子道:“滚!” 尘香带着四个丫鬟恭恭敬敬地行礼,送青阳公主返回卧房,又很快收走了食盒。 入夜,青阳坐在梳妆镜前,等着人进来伺候洗漱。一阵脚步声响起,她以为是丹蔻进来了,却一眼看到抬水进来的尘香。没好气的问:“怎么是你?” “不是奴婢,您以为是谁呢?丹蔻吗?”尘香反问道。 青阳问她:“丹蔻呢?” “她啊,应该被野狗吃得差不多了吧!”尘香看了一眼青阳,继续抬水进了卧房。 青阳一把拉住尘香,问道:“你是说,她死了?” 尘香抬着的水险些撒出来,稳稳身子,将水放在盆架上,才说:“是的,她离开这间屋子,就死了!” “谁,谁杀了她?”青阳眼中噙着泪,狠狠地问。 “还能有谁,驸马爷不喜欢个丫鬟,打了杀了不都是正常的吗?”尘香说罢,上手就要给青阳卸妆。却被她一把推开,说道:“你出去吧,本宫自己来!” 尘香落得个清闲,矮身一礼道:“行吧,您请!” 青阳抬手想要撤去头上的钗环,却怎么也无法准确的够到每一个钗子,眼泪模糊了视线,双手止不住的颤抖。深深吸了口气,情绪已经无法控制。 “要哭就哭吧!我先出去等着。”尘香识趣的转身出去,独留青阳在卧房内,对着铜镜无声的流泪。 然而,这一夜难过的又何止她一个? 周圣瑞与幸北之已经反复检查了值房无数遍,仔细的审问了每一个当值的守卫,却依旧没有收获。现在又回到了天御司,各自斟了一盏茶,等着仵作验尸的,希望能有所收获。 这一夜,景贵嫔又来到神世帝寝宫外,守在门口的谷春依旧不让她进去。 “春公公,我每日都来七八次,真的只是想进去看圣上一眼,就一眼好不好?”景贵嫔已经不是第一次眼噙热泪恳求谷春了,可是这不是谷春能做主的事。 “娘娘,您早些回去歇息吧,圣上醒了,奴才一定代为通传。”谷春躬身行礼,一副送客的样子。 然而景贵嫔并没有走的意思,追问道:“公公,您告诉我一声,圣上现在是什么情况?这宫里,只有我是从登基前就陪着圣上的,三十年的夫妻,却不能在他身边侍疾吗?” 说道动情处,景贵嫔止不住哭出声来,拉着谷春摇了摇,谷春也是热泪盈眶,却始终没有松口,道:“娘娘,您为难奴才也没有用啊,这是太医院的吩咐,也是为了圣上好啊!” 景贵嫔有些失望,由随行的宫婢扶着回长丽宫去。 “母妃,您回来了?”上元王已经在长丽宫等候多时,见景贵嫔回来,忙起身行礼问候。 “嗯!”景贵嫔眼睛红肿,有些无力的瘫坐在椅内,看着让人心疼。上元王走近,坐在母亲身边,问道:“还是没有见到父皇吗?” “本宫不知道圣上这次究竟是染了什么顽疾,这都一个月了,本宫始终没有能够见到他。”景贵嫔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她的荣华富贵仰仗着神世帝,可他更是自己的丈夫。虽然眼下三个儿子都已经长大,可只要一想到神世帝有个好歹,他们孤儿寡母任人欺负,就忍不住的伤心。 “珣儿,母亲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就怕你父皇出事。而现在,萧正荻又占着太子的位置,我们母子今后的日子只怕很难啊!”景贵嫔擦了擦眼泪,拉住儿子的手说道。 “母妃,您的苦心儿子知道,眼下也不能着急啊,步步为营,幸太宰与儿子也是竭尽全力啊。现在当务之急就是确定父皇的身体情况,若能得到他的认可,改立太子,就无需再担忧了。”萧珣直言道。 第202章 母子小议朝中事 景贵嫔扫了一眼四周,虽然没有人,却也怕儿子再说下去祸从口出,于是转了话题:“母亲明天再去看看,只是我听说,太子夜闯皇城好像生出许多枝节?” “嗯!”萧珣点点头,将这两天的情况整理了一遍,有所选择的对景贵嫔说道:“太子至今也是昏迷不醒,太子妃心急,出家为他祈福了。” 景贵嫔听罢,脑子飞速的转了一圈,太子妃出家祈福?他们的感情并没有好到这个程度吧,只怕是另有隐情,却不好点破萧珣,只是点点头听他继续说。 “最有嫌疑的范玉儿在皇城护军的值房中凭空消失,一起关押的东宫随从也都无端丧命,至今死因仍在查。眼下,幸太宰与周圣瑞正在为这事奔走。”萧珣说罢,看向景贵嫔,等待她发话。 母子二人互相对视着,景贵嫔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眉头慢慢拧在一起,很是严肃的问萧珣:“珣儿,你怎么看幸北之这个人?” 这个问题倒是萧珣没有想到的,景贵嫔很少过问朝政,她见幸北之的次数不超过三次。可以说,将两人面对面放在一起,都不一定能够认出对方。然而彼此的姓名却总是充盈于耳,又因为某些利益将二人紧紧捆绑在了一起。 萧珣有些为难,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呢?要在自己母亲面前评价自己的老师,说得太亲近自然不妥,可是说得太生疏,又会让母亲担心。 “儿臣还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甚至判断不清楚是共同的利益让我们走在一起,还是某种特殊的情谊让我们变得亲近。”萧珣如实回答,说出自己的为难。 “这也是母妃琢磨不透的地方,只是觉得你我母子现在很依赖这个人,还要悉心的去维护彼此之间的关系,怕有一天攀高跌重,万劫不复啊。”景贵嫔的话令萧珣不免倒吸一口凉气,若真有那么一天,自己是否有足够的能力去应对。 可是,细细思考,萧珣告诉景贵嫔:“母妃,儿臣以为两句话足以概括现在的处境,一句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另一句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真正的困难还没有来临,我们千万不能自己乱了阵脚。” 景贵嫔点点头,认为萧珣说得并没有错,嘱咐道:“前朝母妃也无能为力,你且处处留心。” 神世一朝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所有外戚只可以获得尊贵的身份,却不能拥有过人的实权。所以,无论是宫中妃嫔还是东宫中的女人,从嫁入皇室那天起,就要彻底杜绝了外戚夺权的可能。 “还有一事,”萧珣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说出来,“太子夜闯皇城那晚,林顿说是萧珩救了他!” “阿弥陀佛!”景贵嫔惊呼了一句,问道:“这可怜的孩子回来做什么?” 萧珣对萧珩的感情是复杂的,同情中又夹杂着深深的崇敬,小的时候他们接触并不多。然而,书院里的人也会时不时跟他说起萧珩的情况。 “母亲似乎很同情他?”萧珣问道。 “你看看怀昭华对他的态度,哪有母亲做的出来?”景贵嫔捂着胸口,一副受到惊吓的模样。 萧珣微微一笑,问:“儿臣听说,怀昭华不喜欢萧珩,是因为一个谣言。” 若说自己不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景贵嫔回忆起过往,感叹道:“也不知道是谁先传出来的,从怀昭华怀孕就不断有人说萧珩不是圣上的血脉。后来,萧珩早产,更是让人生疑。” “母亲以为呢?萧珩是不是父皇的子嗣?”萧珣好奇的问。 “只有天知道了。”景贵嫔无奈的一笑,也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 “如此,儿臣猜想,他此次回来是想见父皇,毕竟这么多年来父皇是真心待他的。”萧珣喝了一口凉掉的茶,语气中似乎有些许醋意。 景贵嫔充满母爱柔情的眼光扫落在萧珣身上,虽然已经是顶天立地的男儿郎了,在母亲眼中永远是孩子。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萧珣的头,道:“时辰不早了,你现在身份不同了,可不能总把时间花在陪母妃上。” “是,儿臣告退!”萧珣起身行礼,告别了母亲。 第203章 包子铺巧遇故人 幸北之绞尽脑汁也想不通范玉儿是怎么离开值房的,仵作验尸只是证实东宫随从们是中毒而亡,可究竟是什么毒,也查不出来。 柏无衣从双福客栈门口的人群中挤了出来,他要去给萧珩买些吃的,如果能够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则更好。早晨的京城,可能是天冷的缘故,人们都将手揣在怀中,减少说话来保存体力。只有包子铺热包子出炉腾起雾气时,才发出一阵惊呼。 “这家包子挺香啊!”柏无衣使劲嗅了嗅,被包子味吸引了过去。 “热乎的包子唉,客官,里面请!”包子铺的小伙计扯着嗓子招揽着客人,见柏无衣走过来,赶紧上前招呼他。 “一碗面,两个肉包子!”柏无衣寻了角落里一个临窗的位置坐下,在这里很方便他观察来来往往的人,同时又能很好的隐藏自己。 小伙计擦了擦桌子,就跑去准备他要的食物。 “伙计,两碗面,四个包子!” 不一会儿的工夫,一个男人带着个姑娘走了进来。柏无衣抬起头打量着眼前的人,男人皮肤黝黑,五短身材,而那姑娘却一袭粉衣很是漂亮。这么不搭的两个人怎么一起走了进来,一时引起了柏无衣的兴趣。 “赶紧吃,吃了送我出城去!”姑娘催促道。 “你着什么急,卢集还没到呢。”那矮黑的男人拿出一双筷子擦拭着,不屑的对女人说道。 “我宁愿早些去城外等着他,也不想再呆在这京城中了。”女人看了四周一眼,压低了声音对男人说。 当她的视线扫过来时,柏无衣赶紧将斗笠往下拉了拉,他可不想引起太多的注意。不一会儿,小伙计端着柏无衣的面和包子上来,矮黑的男人催伙计:“快些啊,我们的呢?” 小伙计连连道歉,转身去煮另外两碗面。柏无衣拿起筷子一边吃着,一边继续听那对男女的对话。 “太子妃出家了,你听说了吗?”女人问。 “说是为皇上和太子祈福,我看啊,是给太子喂药的时候被抓了个正着吧。”男人并没有把太子妃的事放在心上,因为这个女人在他们的计划中本就是无足轻重的,哪知她自己偷了范玉儿的丹药,先对太子下了手。 “那丹药可是你给我的,若她的事情暴露,我会不会很快也会被查到?”女人又焦虑起来。 “你太看得起秋官府那群废物了,而且现在即使查到你头上,他们又去哪里找你呢?他们只知道一个范玉儿,明儿你改了叫朱玉儿,白玉儿的,他们就不认识你了。放心吧!”男人说话的口气很大,范玉儿也暂时放宽了心。 转眼,他们的面和包子也抬了上来。趁他们吃的空档,柏无衣刚好可以把这些信息整合一下,也就是说这女人现在叫范玉儿,是秋官府在找的人,而且听他们说的内容估计跟太子夜闯皇城事件难脱干系。 如果,柏无衣把他们抓住,再以此为筹码去跟秋官府交涉,难说就可以顺利的见到幸北之,总比他和萧珩偷偷摸摸的去找要好。柏无衣假装抬起碗喝汤,偷偷瞄了那男人几眼,看样子不像是会武功的,如此一来,搞定这两个人,再简单不过。 在范玉儿不停地催促下,矮黑男人吃的也很快,柏无衣故意细嚼慢咽等着他们。在二人起身给钱走出一二十步后,柏无衣才起身给了饭钱。 跟踪人对柏无衣来说不是难事,更何况是两个根本不知道怎么躲避跟踪的人。半路上,他甚至还抽出时间买了一卷麻绳,就这么跨在肩膀上。 有句话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这次的黄雀不是别人,正是喜欢趴在墙上的柘渊。从柏无衣进入包子铺开始,他和南清子就注意到他们的行踪。 “终于要汇合了!”南清子内心有些激动,赶忙让柘渊跟上柏无衣,自己则加快了速度,走到矮黑男人和范玉儿前面。 在这两拨人马的前后夹击下,抓住他们俩根本不是难事。 第204章 前后夹击抓嫌犯 走了约莫半个时辰,他们就出了城门,郊区有个不好的地方就是过于空旷,这给柏无衣的跟踪增加了难度。为了避免夜长梦多,他打算赶紧动手,将二人捆着先藏好。只见他蓄势,正要一个飞身,却被什么东西抓住衣襟。 吓得他差点叫出声来,难道自己中了埋伏? 回头一看,却是柘渊,他那只大手已经将柏无衣的嘴捂住。 “嘘,南清子在前面,他说要抓就抓个全套,他倒是想看看与这对男女接头的人是谁!”柘渊用低到只有他俩人能听得到的声音对柏无衣说道。柏无衣眼珠一转,点点头表示赞同。 又走出五六里地,一个数百年的老树矗立在眼前,矮黑男人拉住女人,绕着树转了一圈,却不见卢集的身影。站在树下等了近一刻钟,男人百无聊赖的来回逛着。而后停住了脚步,盯着范玉儿娇美的脸打量起来,心里生出了非分只想:莫非卢集是想成全我的好事? 如此想着,矮黑男人渐渐走进范玉儿,言行也轻薄起来,先是撩撩她的头发,继而放肆的摸了摸她的脸。 “啊!”范玉儿大叫一声,“刘籁,你少胡来,卢集饶不了你的!” “呀,又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你不说卢集怎么会发现呢?” 刘籁,死去的内官监谷秋的大管家,自从谷秋死后他就被幽荧打发去了生洲,采购枫香,顺便按照卢集的要求带回了范玉儿送给太子。本就不是个什么好人,如今大美人当前,更是轻浮起来。 “呸!我都看不下去了!”柏无衣躲在不远处的草丛里骂道。 突然不知从哪里射出一支长箭,将一封信钉在身后的树干上。刘籁赶忙收起了自己的非分只想,上前去费了很大劲儿才取下信来。里面就一句话:废物,前有埋伏后有追兵,各自安好吧! “糟糕!”刘籁将纸狠狠捏在手里,愤愤道:“我们被人跟踪了,卢集为了自保看来是不会出来见面的!” 范玉儿一把抓住刘籁的手,问道:“跟踪?是秋官府的人吗?现在怎么办?” 没有等刘籁回答她的问题,南清子已经从树上纵身跳下来,三拳两脚就将刘籁制服在地。柘渊与柏无衣也窜了出来,将打算逃跑的范玉儿擒住。柏无衣从肩膀上取下麻绳,就这么将两人紧紧捆住。 “好了!”柏无衣拍了拍手,问道:“现在要怎么把他们带回去?” 南清子故意为难他,说道:“啊?带回去?你没有想好吗?”给柘渊使了个眼色,继续道:“我们以为你都想好了,才跟着来的!” “小爷饶命,别逗我玩了,快给个准主意吧!”柏无衣很快投降,鞠躬求饶。 “哈哈哈!”柘渊大笑起来,替他解围:“看我的吧。” 对于太阳神烛照的弟子来说,这还叫事儿吗?绕着两人走了一圈,掐诀念咒,就将两人变成两个可以挂在腰间的小布人偶。 “别说,还挺可爱的!”柏无衣拿在手里把玩。 “可爱就送给你吧,不过你得带我们去看一眼萧珩!”南清子爽快的将布偶送给柏无衣。 走出十来步,柏无衣才挠着头问柘渊:“柘渊大师,您还没告诉我要怎么把他们恢复成原样呢?不然我拿着也没有用啊!” 南清子抢先道:“就不告诉你,看你能那我们怎么办?”说罢,在荒野上疯跑起来。 柏无衣很是无奈,追上去不依不饶的问。 终于远远地看到京城城墙了,南清子停下脚步,柘渊追上来,一拍柏无衣的脑袋说:“你比我还笨啊,你忘记那萧珩是谁了?你把经过告诉他,还有他不会做的?” 柏无衣一拍脑袋,自己真是笨到家了,被他们耍了这么久,这点都没有想到。不过一想到萧珩,他看了看日头,继续疯跑起来:“他还没吃东西呢,估计饿疯了!” “哎!我们到哪里找你们?”南清子喊道。 “我在草丛里时,已经告诉柘渊了!”柏无衣的声音越来越小,只见他向着来时的包子铺飞奔,买了四个包子又跑回双福客栈。 来道喜的人已经散去,双福客栈又恢复平静,推门进房间,萧珩已经坐在一桌子美食前面。柏无衣将包子往桌上一搁,问道:“你不是说店里没有吃的吗?” 第205章 柏无衣气煞萧珩 萧珩浅酌了一小口酒,很是销魂的看着柏无衣哈哈一笑,道:“你才走不久,就来一队官兵,说是搜查逃犯,就以掌柜聚众闹事为由,该驱散的驱散,该抓走的抓走了。” “所以,店里的一切又恢复了正常,你就点了这么多吃的?”柏无衣指着桌上的美食问。 “是啊,等你这四个包子?那还不饿死!”萧珩随便巴拉了一下柏无衣带回来的包子。 柏无衣挨着萧珩坐下来,很神秘的从腰间解下两个布偶,在萧珩眼前晃了晃,问道:“你猜这是什么?” 萧珩瞥了一眼,其实已经看出了布偶的特殊之处,却故意逗他:“这么大的人了,还玩布娃娃?” “你再好好看看啊,他们说你能看出来的!”柏无衣的话才说出口,萧珩就不免感叹这家伙还好不是间谍,不然早上领了任务出去,下午就得死!嘴巴真是什么都藏不住。 “他们是谁?”萧珩故意问。 “南清子和柘渊啊!”柏无衣话才说出口,就被萧珩狠狠的在头上打了两下。 “你也不怕我是别人假扮的萧珩?”萧珩没有好气的问。 柏无衣瞪大了眼睛,赶紧将布偶系回腰间,拔出大刀指着萧珩问:“早就看出来你有问题,说吧,你是谁?” 这一刻,萧珩真想被他刺死算了,无奈地叹了口气:“我错了,我不该跟你说这么多话。”嫌弃的看了一眼柏无衣,说道:“还是把那布偶拿出来我再看看吧!” “不给,万一你是坏人怎么办?”柏无衣紧紧握住布偶,那蠢萌的样子真是让萧珩哭笑不得。 “好好好,你喜欢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萧珩拿起筷子,夹了一大片肉放在嘴里:“我吃饭,我吃饭!” 柏无衣继续用大刀指着萧珩,直到觉得手有点酸了,才将信将疑的问道:“你真的是萧珩?” “你信不信我分分钟打死你!”萧珩终于被他蠢爆发了,一把扔了筷子,上前掐住他的脖子。 “哦哦哦!”柏无衣赶紧收了大刀,坐下来捡起筷子吃饭,嘴里含含糊糊地说:“别跟我开玩笑,我会当真的。” 萧珩被他气得双手叉腰,在屋里不停地踱步。 今天是来到京都的第二天,一切平静得让他有些不习惯,于是跟柏无衣吃完了午饭,他决定出去街上走走。柏无衣带来了重要的消息,东宫现在也昏迷不醒,太子妃已经出家祈福了。而萧珩猜测,神世帝与东宫相继卧病,执掌大权的就是幸北之。以他的立场,必然是推举大皇子萧珣暂代监国之权。 神世的处境并不能长期处于群龙无首的状态,因为外部的环境并不稳定,如果北方的齐明趁着神世内政混乱,举兵南攻,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该把这两个东西放在哪里?”柏无衣拿出那两个小布偶在萧珩眼前晃了晃。 如果带着他们出门,难免会被同道中人看破,如果遇到捣乱的,当街将布偶恢复,那么先前的努力就前功尽弃。可是如果把他们放在客栈里,又担心他们的同伴前来救人。 “还真是有点头疼!”萧珩想了想,告诉柏无衣。 “有没有什么可以将他们装起来,再藏起来,这样哪怕把他们放在客栈,也不会有人能够偷走?”柏无衣擅长的是上阵杀敌,其余的并不是他能够做到的。 萧珩在房中转悠了半天,找到了一个青瓷大碗,又在房间中的衣柜中找了个角落,将两个布偶扣在青瓷大碗下。只见他嘴里默念着咒语,用手一指,然后告诉柏无衣:“你试试能不能把大碗翻过来。” 柏无衣有些不太相信,这么简单的两下就能困住两个布偶,才开始只用了三成力,却发现大碗就像粘在衣柜上一般,怎么也拿不动。又渐渐加了劲儿,直到使出全力,也无法动大碗分毫。 “可是,如果有人把衣柜一起抬走呢?”柏无衣喘着气问。 “首先,衣柜是个大目标,不用我们出手,客栈里的掌柜就会全力阻拦。其次,你可以试试,能不能搬动衣柜!”萧珩笑着说。 柏无衣蹲下身子,使劲抬衣柜脚,却无法抬起一点点。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称赞道:“可以啊,这样我们就可以放心的出去了。” 第206章 诺皋二将起争执 京都中多了两个戴着斗笠的男人,四处走动,既不见他们买什么,也不见他们走进哪位大人物的府宅。就这么漫无目的的逛,走累了就停下来找间茶铺歇歇脚。 很快他们就引起了各路人的注意,但是这些人都只能远远地跟踪他们,却看不清楚他们的脸。只有一个人清楚的看到了萧珩与柏无衣的脸,随即那片黑影,重叠在各种事物的影子上,一路回了诺皋将的藏身之处。 这里名为镜烟宫,本是前朝东昏侯打算修建来避暑的宫殿,却因为东昏侯政权的颠覆而停工,工程已经完成了绝大部分,住人生活时没有问题的。二十多年来,大家都忌讳它特殊的过往,几乎没有人会来这里。 萧正荻在一次出猎回来的途中,经过此处,便动了心思,当诺皋将臣服于他时,便将这三四十号人安置在此。在这里最重要的一条规矩,就是安静,静到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存在。 巫影急匆匆的回到镜烟宫,直奔半阎王的住处而去。 “我看到他了,就是他!”巫影激动中有一丝慌乱。 半阎王拧着眉问他:“你说的是谁?” “萧珩!他回到京都了,就在大街上走走停停,我发现许多人都在跟踪他,但是我猜除了我谁也不能确定他的身份。”巫影说罢,对着半阎王一阵狂笑。 半阎王可没有觉得这是件好事,从得知萧珩要回来时,他的内心就是矛盾的。他知道萧珩跟萧正荻是水火不容的两方,即使萧珩回来不是为了太子之位,也绝不可能会站在萧正荻这一边。那么,他们必然会在很多场合爆发矛盾冲突,半阎王可以为萧珩付出生命,却又不能违背萧正荻的命令。 这本就是个难解的死结! “你这么高兴干嘛?你以为自己还可以重新回到他的麾下,跟着他一起视死如归吗?”半阎王不停给巫影泼冷水,想要他冷静一些。 然而,巫影却表现出一种难以破灭的热情,他告诉半阎王:“到现在为止,直接与萧正荻接触的人都是你,我才回来没有多久。” “你是说,我的双手是肮脏的,你的却是干净的吗?”半阎王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直视着巫影的双眼。他不知道,这个问题他们已经达成共识了,为什么萧珩的到来,还是会重新燃起巫影对过往的追忆与向往。 巫影沉默了,半阎王提高了调门对巫影吼道:“我们都一样,这些年你嘴上说着不涉朝政,可私下里却几乎杀光了当年霍继首的亲信。你为什么今天又会出现在这里,因为你当初不听我的,你杀了这么多人才发现,自己好像杀错了人!” 这是巫影的逆鳞,他一想到自己的鲁莽与冲动,害死了那么多无辜的人,想起他们倒在血泊里的样子,就无法原谅自己。他不想去面对,一直在刻意的跳过这些问题,可现在半阎王如此赤裸裸地拆穿他,让他很难堪。 “你明明知道,当初利用霍继首诛灭我们家人的是太子,为什么还要像狗一样在他面前摇尾乞怜?”巫影也直击半阎王的内心,将他狠狠抵到墙上,问道。 “因为他现在还是太子,我当然可以随时取他的性命,可是你想过没有,这会造成多大的混乱,会有多少无辜的人又因此丧生?”半阎王将脸侧向一边,不去看巫影的眼睛。 “呸,你就是个表里不一的小人,你这些日子为虎作伥,害的人还少吗?”巫影唾弃眼前自己曾经的战友! 半阎王无所谓的擦了擦脸上的唾沫,奋力推开巫影,他自己的内心已经够乱了,这么一吵,更加让他意识到自己的无用。 “我不想跟你就这个问题吵下去了,我们之前说过的,必要时候誓死保护他,但是表面上却只能离他远远的,这也是一种保护!”半阎王以不容反对的语气命令巫影,“除了我,你最好不要再跟别人提起这事!” 第207章 卢集入室盗人偶 萧珩带着柏无衣在街上逛了一圈,从形形色色的人嘴中,证实了萧珣代行监国的猜想。夕阳西沉,两人才走回双福客栈。 “无衣,你猜现在幸北之最想要的是什么?”萧珩突然发问。 柏无衣愣了片刻,压低声音说道:“我要是他,我巴不得东宫那位晚一点醒来,甚至永远不要醒来。” 萧珩听罢,这话虽然很残忍,却是最省事的方式。只要萧正荻不醒,他打党羽想要有任何动作,都是空想。可柏无衣的答案并不完美,萧珩补充道:“萧珣不可能一直代行监国,他需要尽快的名正言顺,那就需要神世帝下旨。可是现在神世帝不光卧病,还拒不会客。” “如果是你去,他会见吗?”柏无衣天真的问。 “这......”萧珩本想一口回绝,但是去试上一试,未尝不可。可是谁能帮助自己见到神世帝呢? 幸北之是萧珣那边的,若要他帮自己,除非他能在这里面看到利益。此外,怀昭华也可能帮助自己,但她自己对见到神世帝应该更迫切。还有谁能无条件的,或者说真心的帮助自己见到神世帝呢?萧珩突然脑子一片空白,回顾过去那几年,自己都在跟什么人打交道啊! “大长公主!”回双福客栈途经成安公主府,他突然想到这位姑姑,他是神世帝的胞妹,多年来也是真心对待自己。季山道人都是通过成安公主介绍才认识的,这绝对是个可靠的人选。但是,他现在身份特殊,很怕因为自己的缘故连累到成安公主。 柏无衣看到萧珩的表情变化很快,一会儿眉头紧皱,一会儿又豁然开朗,最终又皱起眉头。看来没有办法能够见到神世帝吧,于是转换了话题:“对了,早上捉住那两人时,听到他们还有一个同伙,叫卢集,这个名字很陌生,不知道会不会来找我们的麻烦。” “卢集?”萧珩并不觉得这个名字陌生,他好像在哪里听说过,是不是从九曜的嘴里听说过。 “快走,我们的办法可能不奏效了!”萧珩想到了这个名字,卢集就是曦赫,如果他一路跟着柏无衣到了客栈,那么自己施的法就一点作用都没有。 “师兄也真是,早让他斩草除根了,现在给我留了这么个大麻烦!”萧珩本就是季山易容的,现在又恢复了季山的思维,柏无衣赶忙向他使了个眼色。两人飞檐走壁,以最快速度回到双福客栈。 一推开房门,萧珩就觉得不对,肯定有人来过。至少自己施法产生的能量场,已经消失了。柏无衣一个健步走到衣柜前,打开柜门,那大碗已经被翻过来,布偶不知所踪。 两人沮丧的坐在饭桌旁,愤怒的一拍桌面,柏无衣问道:“你知道是谁,我们能找到他吗?”萧珩摇了摇头,向衣柜走去。 衣柜的木板上有刀的划痕,赤盖宫弟子一旦背叛师门,法力就会渐渐消失。看来,曦赫的法力已经消失了大半。他虽然还记得怎么解除这道咒,但是凭借他的法力已经不能轻松翻过碗来。所以,应该是一边念着咒,一边借助匕首的力量,撬起了大碗。 既然如此,那么他们应该还没有逃远,萧珩转身对柏无衣说道:“你想办法联系南清子他们,告诉他们布偶被曦赫偷走了,不知道以他的法力还能不能将两人恢复,但终究是个隐患。” 早上柘渊说过,他和南清子现在像寄生虫一般,住在光禄大夫左长风的府上。他知道那个地方,但是要想走进左府找到南清子和柘渊,只怕很困难。 “我可以去试试!”看着眼前的困境,柏无衣别无选择,本打算今天晚上就去找幸北之的,但是布偶已经失踪,就没有理由去找他了。当务之急,还是要找到萧珩说的曦赫,拿回布偶。 柏无衣说罢,闪身从窗户处跳了出去。这段期间,萧珩也有现在,他不能直接去找成安公主,但可以想办法吸引她出来。比起去左府,去公主府找成安公主应该难度更大。萧珩这个身份,要先消失一下了。季山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他现在要隐身到公主府内,找到成安公主,然后跟她越好见面的时间和地点。 第208章 季山夜入公主府 虽然这个做法很自私,但是不尝试,就只能被动的应对而没有一点主动。 吹灭了屋里的灯,伪装成已经熟睡的样子,季山也从窗口闪身出去。隐身诀一念,他就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公主府的大门已经关闭,巡逻的侍卫还在忙碌。季山只需要一个缝隙就可以化身成一缕青烟,进入公主府内。 季山在脑海中回忆着长公主的寝殿,一路上他遇到了伺候主人洗漱的丫鬟,都是一队队列好的,这些人中,应该就有一队是要去伺候成安公主的。隐身后的季山肆无忌惮地看着她们手里抬的东西,以此来辨别该化身到哪一队人之中。 “养元羹!”季山看到了一个婢女手中抬着一盏养元羹,这是长安公主每日入睡前都要饮用的,看来应该就是这队了。季山赶忙跟上她们的步伐,果然顺利的来到成安公主的寝殿。季山并没有走进寝殿,而是在门外等着婢女们离去,才借屋里的烛火传话。 “给大长公主请安!”烛火跳跃,传低着季山的声音。 声音并不大,但足以引起成安的注意。成安警觉地问道:“谁?” 季山来此并非卖关子,所以很快亮明了身份:“赤盖宫季山,不知公主可还记得?” 一听到季山的名字,成安立马回忆起,当年正是有幸得到这位季山道人的帮助,萧珩才得以在混乱之中保住一条命。可是,自从萧珩跟季山道人走后,成安就没有再见过季山,也没有见过萧珩。眼下季山道人现身,莫不是萧珩有时? “当然记得,道人可是带来珩儿的消息?”成安最关心的还是这个侄儿,开口就问道。 “正是,老夫已将萧珩安全送回京都,只是眼下不是见面的时机。”季山回答道。 “为何?既然都已经回来了,就让他到本宫府中住着吧。”成安真的希望能够立即见到萧珩,并没有多想。 季山哈哈一笑,他为萧珩能有这么一位姑姑而高兴,可正因如此,更不能够让成安受到连累。于是将其中利害关系告诉成安:“公主莫急,萧珩此番回来是有长远打算的,可是计划总得一步步来。何况,他还没有到京都,就已经引起了各方关注,其中不乏别有用心之人。只怕太早现身,反而会累及公主。” 成安听罢,轻轻叹了口气,又重新入座,道:“道人说得在理,可是您深夜至此,就是为了告诉本宫这些吗?” 当然不仅仅是说这些,季山没有忘记,他希望能够通过成安公主见到神世帝,促成父子的重逢。 “果然瞒不过公主,老夫确实另有所求。”季山客气道。 “道人直说无妨,若能帮倒忙,本宫定然竭尽所能。”成安也许下承诺。 “这个问题,也当是为萧珩所问吧。听闻圣上卧病,才让萧珩动了进京的念头,虽然历经世事沧桑,父子深情却丝毫不减。只是如今,想要见上一面难如登天啊。”季山如实说道。 成安沉吟片刻,这确实困难。因为神世帝自从对外称病以来,就没有再见过任何人,连成安也几次前去求见,却不能如愿。 “实不相瞒,本宫也未曾见到过皇兄,眼下也不敢答应道人的请求。”成安的话让季山有些失望,但其实来之前心中就已经做好了这样的准备,所以失望归失望,还不至于措手不及。 “老夫不敢为难公主,但请公主有适当机会时务必替老夫谋划一二。”季山算是把这件事交代到成安心上了。除了这件事,季山还想跟成安打听更多神世帝卧病的细节。 “不知公主可否方便告知,圣上卧病的更多细节,老夫若与萧珩会面,也好暂且宽慰他的心。”季山请求道。 成安的思绪回到一个月前,神世帝第一次发病是在入秋的家宴上。这只是一次普通的家宴,操办家宴的是最近很得宠的凌承徽。歌舞奏乐、酒肉佳肴都中规中矩,成安坐得离神世帝不远。看得出那一天他脸上在笑,实际上却一直在喝闷酒。 第209章 再现皇宫家宴图 随着成安公主的回忆,季山努力复原当时的每一个细节。 恢弘大气的皇家音乐,五彩斑斓的万盏华灯,欢声笑语充满了整个暮瑶台。皇族坐满了整个大殿,他们在互相劝酒,年轻的皇子、公主们在玩着飞花令,引起一针针欢呼。 只有衰老的神世帝,强打起精神,对每一个人微笑。可是谁都没有注意到他的阴郁,没有注意到他一杯接一杯的喝着酒。 “他为什么不开心?”季山可以想象出发生过的一切画面,却不知神世帝为什么会不开心。 “本宫也不知道,那一夜暮瑶台好像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能够让每一个人兴奋不已,除了皇兄。”成安的脑海中浮现出一种特殊的香味,它很稀有,只有在神世帝的听涛殿里才能闻到。 “凌承徽征得皇兄的同意,点上了只有他能用的枫香,那香味真的令人着迷,每个人都在贪婪的呼吸着这稀有的香。”成安不自觉地深嗅,仿佛那味道就在自己身边一般,无比陶醉。突然她想起来了,那天的日子很特殊:“对了,那天是八月初六。” 季山不懂成安为何会对这个日期这么上心,问道:“难道这个日子有什么不对吗?” “那是小萧珩第一次远赴流洲的日子,皇兄那天亲自出城去送萧珩,望着他的背影呆呆的,许久没有回过神来。从那以后,每年的这一天他都会面向北方,独自一个人站很久。”成安说出的是一个悲伤的故事。 “承徽娘娘选的日子?”季山问道。 “应该是吧,也不知道她是不知道这件事,还是故意为之。”成安淡淡地说道。 “圣上是喝多了酒才生病的吗?”季山还是把话题转到神世帝的病情上。 “我记得皇兄端起酒杯,想要敬酒,才说了一句‘诸位’,当所有人都看向他的时候,他就像一座高山般,轰然倒下。”成安回答季山。 “太医应该会诊过了,就没有告诉您结果吗?”季山相信宫中太医的医术,没有什么能够逃过他们的眼睛。 成安沉默了片刻,对宫中太医,她也是完全信任的,但是那天太医们一致认为神世帝是中毒,却不敢轻易说出这话。因为这次家宴是凌承徽操办的,一旦发生中毒事件,第一个要被杀头的就是凌承徽。 太医们犹豫着不知道该跟谁说实话,宫中掌权的景贵嫔拿出了无比高压的态势,若太医诊断有丝毫偏差,定不轻饶。太医们都知道,宫中这些贵人是一句顶一万句的,他们说得出一定做得到。 成安始终站在景贵嫔身边,太医们齐刷刷看向成安,她知道现在支持景贵嫔是明智的。于是,太医们要求找一间空屋子,只与她们两人说。如此一来,神世帝的病更加神秘。 “后来,太医们告诉您圣上的病因了吗?”见成安长时间没有说话,季山再一次问道。 “原本不该有所隐瞒,只是事关龙体,请恕本宫现在不便告诉道人。”成安抱歉道。 季山这才觉得自己可能心急了,问了不合时宜的问题。赶紧说道:“是老夫唐突了。” “只能告诉道人,自从那日太医会诊后,我们都没有再见到皇兄。”成安这话算是最后的结果了。 “东宫最近也不太平吗?”神世帝的话题已经告一段落,季山试图打听一些东宫的消息。 “他的情况更加特殊,也闯皇城本就是死罪,现在种种拖延,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想为他开罪。”成安只是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其余也跟季山听说的没有太多区别。 话已至此,季山也想告诉成安一些消息:“今日早上,我们抓到一男一女两个人,男的我们都不认识,女的就是与东宫事件联系紧密的范玉儿。” 成安一听来了兴趣,追问道:“人呢?” 季山无奈的摇摇头,道:“大概是被他们的同伙放走了。” “唉!”成安叹了口气,道:“还望道人尽快抓住这两个人。” “打扰公主多时,老夫该离开了。待时机合适,会再安排您与萧珩见面,到时不知何处寻公主?”季山问道。 “善化寺吧,每月初一、十五,本宫都会去那里上香,听经!”成安说道,良久没有再听到对方的回复,料想应该是走了。 第210章 左邀为难柏无衣 季山很顺利的找到了成安公主,然而柏无衣却没有那么顺利,以他的身手潜入左长风府上并不是太大的问题。立在后院墙外,轻松便跃上院墙,仔细看了一圈,确定没有人过来,他才稳稳的落地。 按照一般达官贵族的家宅构造,前院几乎是会客、宴饮之用。中院则是男丁和访客的住处,后院大多住的是女眷。因此,柏无衣从一开始锁定的目标就是中院。以南清子他们的身份,好的客房是不大可能,偏房、耳房倒是可以看看。 然而,这么大的宅子,左右都有偏房、耳房,中间隔着的院落都是比较复杂的。这该怎么找呢? 柏无衣没有头绪,只能采用最笨的办法,尽量小心谨慎的在中院内挨间的找。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左长风喜好宴请宾客,为了方便耍宝,他总是将搜罗来的奇能异士安排在前院居住。 所以,柏无衣很小心的找完了左边的房间,也没有见到南清子和柘渊的身影。借着夜晚的阴影,他很快转移到右边去。找到第三间房时,他觉得一股很强的压迫感自后而来。对方离他很近,喘出气息扑到后颈上。 柏无衣没有回头,直觉告诉他对方来者不善。矮下身子,打算趁其不备滚身逃离。却被对方一把抓住,一时间五六盏灯笼照在他脸上。 “大胆小贼,竟敢夜闯光禄大夫府邸,看今天不扒了你的皮!”说话的是左邀,这会儿正是他带队巡逻的时候,从柏无衣刚开始转移到右边时,他就已经盯上柏无衣了。 既然已经被抓住,一时半会儿是跑不掉了,难说还会因此送命。柏无衣顺着向上提的手,站起身来。毕竟是上过战场的军人,此时此刻的气质,并没有小毛贼的般猥琐。 “可以啊,你小子,偷东西还这么理直气壮的看着我!”左邀呵斥道。 “在下并不是贼,而是......”柏无衣并不想暴露南清子他们的身份。 万幸中院离前院并不算远,双方说的声音很快传到南清子耳朵里。 “不好,我怎么听着说话的声音很是熟悉!”南清子对柘渊道。 “那就去看看吧,随机应变吧!”柘渊已经起身出了门。 “呵,还敢狡辩,来人,乱棍打死!”左邀一下令,几个家丁走上前来,手持重棍,真有要打死柏无衣的架势。 柏无衣知道,别说这五六个人,就算是五六十人也不是他的对手。可是,入室找人可以解释,动手打伤人命,就不好脱罪了。 正在犹豫之际,听得后面大叫一声:“你输了不是?” 众人皆是一愣,回头看向身后。南清子与柘渊不急不缓的走了出来,对左邀施礼,道:“左管家误会了,这位是在下的朋友,刚才闲谈间说起左府安全与否,我说左府有左管家在,绝对是全京城最安全的府邸。可他呢?”南清子指着柏无衣呵呵一笑,道:“就是不信,非说要试上一试。” 左邀表现出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但依旧拦着柏无衣不放,南清子又拱手一礼,赔罪道:“是我们贪玩,给左管家添麻烦了,还望左管家赏清子几分薄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吧!” “呵呵!”左邀一笑,道:“竟然有这么巧的事?我这里才抓到人,你就出来了。” 南清子答道:“那是,因为本就是我和他打赌才有这么一出,一听到说话声,便知道这家伙输了。” “那么,你告诉我,他叫什么名字?”左邀并没有彻底相信的意思。 “他叫作.....”南清子刚要开口说。 左邀突然打断,说:“你先别说,我单独问问他。”说罢,将柏无衣拉到一旁,低声问:“你说,你叫什么?” 柏无衣稳了稳心神,思忖着真名是不能说的,不是自己多大的名气,可是“柏无衣”三个字在京城还是叫得响的。不敢思考太长时间,怕左邀起疑,于是脱口而出:“花一尾!” 第211章 左邀身份引人疑 左府的沉静突然被左邀的大笑划破,他觉得这个名字异常的好像,却怕漏了底,没有重复出来。南清子本是萧珩易容而成,听他这么一笑,自然知道柏无衣没有说自己的本名。那么他说的肯定是“花一尾”。 这个奇怪的名字怎么来的?在长洲的时候,萧珩府上有个小妖精叫花娘,不说把柏无衣迷得神魂颠倒,也可谓是唯命是从。柏无衣一个大男人经常像尾巴一样跟在花娘身后,给她买最爱吃的荷花酥,买最喜欢的钗环首饰。于是,萧珩打趣他就像花娘的一条尾巴,干脆以后就叫“花一尾”吧! 很快,左邀带着柏无衣回来,问南清子:“到你说了。” “花一尾,你可别是编了个绰号什么的糊弄我们左管家啊!”南清子指着柏无衣道。 “还真叫这个名字,算了,难得一笑,老爷现在还病着,不宜劳神,你可管好你的朋友,别再出乱子!”左邀说罢,一把将柏无衣推到南清子那边去。 南清子赶紧将柏无衣拉过来,对左邀频频点头道:“那是,那是,谢左管家!” 左邀带着人越走越远,南清子和柘渊赶忙带柏无衣回到自己房间内。 “呵,原来你们住在这里啊,我在后面好找。”柏无衣嚷嚷道。 “你可小声点,刚才好险你知道吧。”南清子没好气的责备。 “清子,你觉得左邀真的相信了吗?”柘渊这才开口。 南清子摇摇头,说道:“他不是傻子,哪有这么好糊弄,不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可惜此时的南清子本是本尊,否则他早就会感觉到左邀的变化。之前的左邀是体贴而细心的,虽然也有大管家的傲慢,却远远不及这位刁钻。于是,只有柘渊一直觉得很奇怪,跟南清子说过很多次:“左邀身上,没有人的味道!” 柘渊再次重复了这句话,南清子是相信柘渊的,毕竟他本就不是人类,感官与能力都强于南清子。现在南清子能够在左府有一席之地,也常常是柘渊暗中帮助。 “你说的没有人味是什么意思?他冷酷无情?”柏无衣有些纳闷的问道。 柘渊摇摇头,这是一种无法跟他们形容的感觉,只能粗略的说道:“人都是有温度的,也会有自己的独特味道,应该说没有两个人的气味是相同的。可是,我每次接触到左邀,都觉得他全身都散发出一种凉意,并且我使劲嗅也闻不到任何味道。” “这么说来,左邀有问题?”南清子问道。 “是啊,所以我们要在这里多呆一阵,总觉得他身后可能隐藏着许多秘密。”柘渊对南清子解释道。 南清子沉吟了许久,问:“左长风知不知道?” 左长风之前与萧珩的来往不多,甚至一直给人留下嘴碎的印象,可是有一件事一直让萧珩对这个人讨厌不起来,还有些感激。 那就是当萧珩第一次知道别人在质疑自己的身份时,萧珩很着急的求见神世帝,想要他亲口告诉自己,究竟谁才是他的父亲。可是,听涛殿一直有大臣议事。年幼的萧珩坐在高高的椅子上,摇晃着双脚无聊的等着父皇出来。 大臣们从萧珩身边出出进进,却都只是躬身一礼,客套的问候之后,便忙自己的去了。唯独左长风停下了脚步,走到萧珩旁边,问道:“二皇子,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你的乳母呢?” “我甩掉了她们,想来问父皇一些事情。”萧珩并不知道跟他说话的是谁,但是孩子的心中没有防范意识。 “这样可不安全,您是神世的皇子啊,您要是有任何闪失,对神世来说都是不可挽回的损失。”左长风的话萧珩并没有完全听懂,但好像自己很重要似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神世的二皇子。”萧珩嘟着嘴道。 左长风原本笑着的脸,突然僵住了,很不开心的问萧珩:“是谁跟您胡说了吗?” “好多人,他们都说我不是父皇的儿子,而是什么侯的儿子!你说可笑吗?”萧珩天真的大眼睛盯着左长风,好像左长风能给他一个答案般。 第212章 有惊无险回客栈 左长风斩钉截铁的告诉萧珩:“那是他们嫉妒您,您父皇最宠爱您,所以他们不开心,就想要破坏您和父皇之间的关系。您可不能上当啊!” 萧珩这次听懂了,深深吸了口气,跳下椅子对左长风说:“我知道了,如果我现在进去质问父皇,那就是中计了,我可不笨,我现在就回去了。” 左长风宠溺的看着这小小的孩子,微微一笑,说道:“您真是聪慧,难怪圣上偏爱您!” 萧珩原本邹着的眉头舒展了,脸上露出笑容,刚走了四五步回头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左长风!” 萧珩从此记住了这个名字,还好他的一番话,否则还不知道自己一闹,会是什么后果呢。 “我觉得左长风应该是知道的,常年服侍在自己身边的人,丝毫的变化都是逃不过主人的眼睛的。”柘渊回到南清子的问题。 “听你所说,左邀是妖怪的可能性很大,左长风留他在身边,不知有何用意?”柏无衣问道。 “这个......不是一时半会儿能弄清楚的问题,我和柘渊在这里再多留心些吧。”南清子不敢做任何的猜测,只能继续观察一段时间再说。 “对了,你大晚上的来这里干嘛?”说了半晌,终于回到正题上。 柏无衣一拍脑袋,责怪自己:“差点误了正事。” “早上我们仨好不容易围堵到的那对男女,让他们的同伙盗走了!”柏无衣带来的消息果然不妙,南清子与柘渊一时愣住。 良久,柘渊才问:“跟你在一起的可不是一般人啊,怎么能让他们被偷走呢?” 柏无衣也觉得有些愧疚,不好意思的说:“道人已经施了咒,却被对方破了咒,硬是把人偶盗走了。” “这么说,是同道中人所为?”柘渊追问道。 “道人说是原先背叛赤盖宫的门徒,曦赫所为。”柏无衣仔细的回忆着要说的话,补充道:“道人还说,他离开赤盖宫后法力会一点点消减,直到变成平常人。根据他偷走人偶留下来的痕迹推测,可能他盗走人偶,也不一定能恢复原形。” 南清子琢磨着这几句话,突然豁然开朗:“他无法恢复,自然会找能恢复的人帮忙,我们几个一起,应该可以找到他的踪迹,然后看看他找谁,还可以钓出一条大鱼呢!” 柏无衣呵呵一笑,说道:“这么看来,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那是自然,只是我们又得花些心思了。”南清子向柏无衣和柘渊使了个眼色,大家都叹了口气。 为了防止左邀一时兴起,又过来为难柏无衣,南清子和柘渊亲自送他出了左府,又送出很长一段距离,才折返回来。 柏无衣回到双福客栈时,萧珩已经打算洗漱休息了。柏无衣并不知道萧珩出去过,以为他一直对灯苦熬,等着自己回来。所以,一进门就表现出抱歉的模样,对萧珩道:“出了点小意外,差点回不来。” “哦?”这倒是出乎萧珩的意料,问道:“怎么了?没有见到清子他们?” 柏无衣一边脱鞋,一边说道:“见到了,只是在找他们的时候,被左府的管家抓了个正着,以为我是贼呢,很是费了些功夫。” “对付一个小管家嘛,你们三个人不会搞不定的。”萧珩很是放心的躺在床上。 柏无衣一努嘴,神色不是很轻松,说道:“那个管家可不是一般人,或者按照柘渊的说法,他不是人!” 萧珩一听立马起身坐起来,有些讽刺的问道:“京都还有妖怪?” “那是,哪里没有妖怪,柘渊难以看出对方的道行,有机会啊,还是要您亲自去看看才行。”柏无衣说话间已经洗漱完毕,也爬到自己的床上,这一天很是疲惫了。 没讲几句话,他就呼呼的睡着了,萧珩见状吹灭了灯,脑海中静静盘算着明天该做些什么。首先,要去找卢集,顺着他这条线看看能不能有所收获。其次,今天已经九月十三了,离跟成安公主约定的时间只剩下两天了,他的在这段时间见到南清子,告诉他去善化寺跟成安公主见面的事。 如此,想着想着,萧珩的脑海中的画面逐渐模糊,整个人陷入沉睡之中。 第213章 姑侄见面话往昔 由于昨夜柏无衣夜闯左府,引起诸多麻烦,又担心不明身份的左邀盯上他们。于是,南清子与柏无衣约定,次日申时在城南的沁林会面。为了防止被人注意到,南清子早晨去给卧病的左长风变了几个戏法,逗他一乐。之后,便带着柘渊出去了。 二人感到沁林时,萧珩与柏无衣已经等候多时。 “师父!”南清子给萧珩行了一礼,叫道。 “咳咳,咱们现在要注意身份。”萧珩轻咳一声,提示道。 南清子赶紧直起身子,四人寻了个隐蔽处交换着这些日子的经历。也决定成安公主还是由萧珩本尊去见,以免穿帮。 “萧珩,我有个不情之请,”南清子开口道,“我去见成安公主,也许能找到一个帮衬的人,但是能否见到上面那位,却不是她能够承诺的。” 萧珩赞同的点点头,成安公主确实没有承诺能够让他们父子相见。接着他的话头,问道:“那你需要我做什么?” “你能不能想办法进入皇宫,偷偷看一下上面那位的情况,我即使见不到他,也落个安心。”南清子说着,眼眶竟有些湿润。 柘渊轻轻拍拍他的肩膀,萧珩却半晌没有说话。 沉默了良久,萧珩有些为难的说道:“这是有背我赤盖宫规矩的,若每一个修道之人,都利用自己的法术,随意进出他人屋宅,那不是要天下大乱?更何况,那是皇宫,更是禁区。” 南清子原本以为这是很简单的事情,但是听萧珩这么一说,才知道自己确实在为难对方,便又将全部希望寄托在成安公主身上。 四人约定后日申时,城北茶楼见面,萧珩与柏无衣继续追查布偶的去处,南清子则准备好明日与成安公主会面。 南清子进入善化寺后,在柘渊的帮助下,恢复成萧珩的样子,斗笠遮面,在成安必经之路上等待。 成安跟往常一样进香听经,用了斋饭后她说要自己在寺里走走。她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一个戴着斗笠的身影,看身形跟萧珩很像。很快,成安走到那男子身后,开口问道:“珩儿?” 萧珩等了一早上,终于等到了成安,转过身来,透过薄纱确定是自己的姑姑。向前紧走几步,就是一片竹林,因近日公主进香,整个善化寺谢绝所有香客,所以异常安静。 取下头上的斗笠,萧珩扑通跪地,磕了一头,叫道:“侄儿拜见姑姑!” 为这一声“姑姑”,成安等了数年,赶忙上前扶起萧珩,却见他不敢正面相见,只怕是和自己一样,满面泪痕吧。 “珩儿,来!让姑姑看看你!”萧珩拗不过,抬起头来,果然是涕泗横流。 成安自腰间取下手绢,帮他擦拭干净,千言万语涌上心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这么看着,哭着。 姑侄俩哭了一通,都深知时间紧迫,容不得这般矫情。所以,找了一张石桌,两人坐下把要紧的话都聊了聊。 “你这几年都去哪里了?怎么那么狠的心,说走就走,丝毫不顾念我和你父皇了吗?”成安问萧珩。 “姑姑,珩儿那时刚经历丧妻丧子之痛,自己从战场上好容易捡回一条命,却险些被自己的亲人暗算。心中实在痛苦不堪,消极到了极致。”对于过往,萧珩实在不愿回首。但让他下定决定离开的,是他带回来的那些兄弟回到家后,发现家中亲人全被残忍杀害。 若是他一人的不幸也就算了,当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也遭遇这样的不幸,他就必须给他们一个说法。于是他最初的打算是去找这些人,然而曾经的这些兄弟,就像失踪了一样,怎么也找不到。 “我和季山师父几乎走遍了整个神世,却找不到任何一个曾经的部下,但可以确定的是他们没有说谎,那灭门的残忍是真实存在过的。”萧珩将这段经历告诉成安。 “既然找不到你就回来吧,为何还要在外面那么长时间?”成安不解的问道。 “其实,离开不到一年,我就已经不再那么消极了,因为我发现了一个阴谋。”萧珩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旁人后压低声音对成安说道。 第214章 霍继首案疑云满 回想起四年前的那些事,不用萧珩提醒,成安也知道,其中必有猫腻。但,细节之处并不敢确定,所以继续听萧珩说下去。 萧珩走访了所有战士的家乡后,得出的结论是他们的家人,都在神凰二十四年八月到九月这段时间相继被杀害。没有幸存者,没有目击者,同乡猜测目击者都被灭口了。因为那段时间,总有人莫名其妙的死去。 然而,一个关于黑衣铁骑的传说,在这些地方盛传。 不知道这个故事的源头在哪里,整个神世不同洲都出现一个传说。每到夜幕降临,就有一队身着黑色铁甲,带着黑色面具,骑着黑色战马的军队出现。他们手持长刀,挑选人家残忍灭门。 这个传说给了萧珩一个提示,神世自然没有这样的黑色军队,但是他们绝对不是随机灭门。因为,各洲的居民不知道,这些人家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他们都是萧珩的部下。 “长刀?”萧珩反复琢磨着这件武器,不同的军队分工不同,配备的武器也会不一样。但是配长刀的不多,这一般是隐藏在长矛军身后的利器,通过快速的斩马脚等方式挫伤地方骑兵。 他本来没有将这些事与叛国的霍继首联系在一起,因为那时候萧珩一想起这个叛徒就充满了愤怒,他霍继首虽然已经被处以极刑。但是,无法平息萧珩胸中的怒火。 直到在于季山闲聊时,他说了这样一句话:“霍继首叛国是不是太突然了?每个人做事都会有动机,他的动机是什么?” 萧珩这才觉得,霍继首似乎早就知道自己会被处死,却还是硬着头皮狠咬这么一口。霍继首之前是战场上不可替代的优秀将领,因为只有他训练的长刀军,才能做到所向披靡。那时候长刀军都自豪的称自己为“霍家军”! 可不可能是霍继首的部下将萧珩的部下逐一灭门?想到这一层,萧珩更加憎恨霍继首。听说他的一双儿女在抄家时逃脱,萧珩就想找到他们兄妹俩,亲手为自己的兄弟报仇。 事实上,当他们真的见面时,萧珩并没有这样做。霍氏兄妹更名岑以末、岑以微,在长洲还和萧珩一起去找过金圣教主。 他能够坦然的面对这兄妹俩,是因为他定居长洲后,陆陆续续收到神秘人送来的一些文书与信件。这些都是太子跟霍继首的书信往来,和最后抄没霍家的文书。不管这些东西的真假,他相信费尽心机把这些东西给他的人,一定是当年整件事的参与者。 是萧正荻逼霍继首这么做的,即使通敌叛国,也是萧正荻给霍继首安排好的结局。目的就是为了让萧珩死在战场上,然而萧正荻没有想到,萧珩活着回来了。但却因为素华和孩子的被害,而刺激萧珩离开京城,无形中也给萧正荻省了不少事。 “那你此次回来是为了什么?”成安问萧珩。 “父皇病了,我很自责,这些年没有尽到儿子的本分,这是其一。”萧珩看向成安,成安欣慰的点点头。 “还有,见到霍氏兄妹时,我就萌生了想要回来找萧正荻问个清楚的想法,而霍苏晏的死,更加坚定了我的决心。如果霍继首是受萧正荻逼迫,那么我一定要给他讨个公道。”萧珩紧紧握着拳头,无论如何,曾经跟他并肩作战的人,一个都不能白死。 “就这些原因吗?”成安看着萧珩的眼睛,似乎她心中想的那个原因,萧珩还没有说出来。 萧珩有意的回避了一下,轻咳一声,如实道:“素华的死,当时我没有深究,这次想一并弄清楚。” “你认定了是你母亲所为?”成安有些悲哀的问道。 萧珩摇摇头,不是否认这个猜想,而是不确定,他说:“我只想要真想,不管是谁,都不可原谅。” “珩儿,这么多年了,你是理智了许多,可还是没有什么变化,你所有的目的都是为了别人,给他们讨公道。那你自己呢?谁给你一个公道?”成安的话让萧珩很不解。 “我的公道?”萧珩突然笑了,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好像这么久都不是为自己而活的。突然涉及到自己的问题,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第215章 布偶重回萧珩手 成安看着萧珩那迷糊样子,很是失望的叹气,她满心以为萧珩回来,会威胁到萧正荻的太子之位。不过,她却没有想到,萧珩只想着把萧正荻见不得人的事抖出来,却没有想过自己取而代之。但是,他父皇还健在,不能议论储君之事,成安也不好多说什么。 “罢了,你现在最着急的就是皇兄的身体,我便想法子去打探些东西吧,就是撬也帮你把太医和春公公的嘴撬开!”成安拉着萧珩的手,轻轻一拍。 “姑姑,时辰不早了,侄儿就不再打扰了。”萧珩起身要告辞。 “珩儿,回府上住吧,你那两个兄弟都盼着你呢!”成安很是舍不得萧珩,拉着的手就没有松开。 萧珩却知道,现在不是入住公主府的时机,他不能害了自己的姑姑。于是一狠心,从成安的手中挣脱,道:“等风平浪静,珩儿便天天陪着姑姑!” 手一挣脱,成安的眼泪又下来了,忙擦了去,对萧珩说:“姑姑希望你有更大的志气!” 萧珩知道长安的意思,但他暂时没有这样的打算,不敢答应,只是戴上斗笠,默默转身离开。 柘渊一直守候在远处,接到萧珩后又帮他变身为南清子的模样,二人才一同回左府。 而双福客栈这边,季山道人易容而成的萧珩和柏无衣,也遇到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状况。当他们二人吃饭回来时,发现两个丢失的布偶赫然出现在房中的桌子上。 “谁啊,这是?还指望着放长线钓大鱼呢,现在人家把鱼饵给你还回来了。”柏无衣一把抓起布偶递给萧珩。 萧珩也有些失望,嗅了嗅布偶,渴望捕捉到一些讯息。 “看来,卢集的法力已经大不如前了。”萧珩又深嗅一下,道:“有妖气!” 柏无衣错愕的看着萧珩,问道:“这布偶变成妖怪了?” 萧珩知道很快柏无衣又要开始犯傻了,赶紧解释道:“不是,有妖怪碰过这两个布偶。” “能闻出来是谁吗?”柏无衣问。 “这......” 萧珩还没有说完,就听到窗外传来一句:“他又不是狗,什么都能嗅出来?” 两人齐刷刷的看过去,原来是南清子化身的季山,这家伙终于出现了。萧珩拉都拉不住就冲了过去,撕扯着季山的衣服,问:“你给我说清楚,什么叫不是狗?” 季山死命推着他,柏无衣从背后拉住,才把两人分开。整了整衣襟,季山缓缓道:“那意思是,我要说你是狗,你猜满意?” 好家伙!萧珩又撕扯过来,两人在地上滚了两圈才起身。季山空有其表,被打了个鼻血直流。萧珩还在展示着自己的拳头。 “哼,反正我现在是季山道人,你就使劲打我吧,打的越狼狈,我出去不知道越是丢谁的脸?”季山坐了下来,擦拭着脸上的血迹,威胁似的看着萧珩。 “你敢!”萧珩的拳头眼看又要上季山的脸。 “我进京城很久了,你以前的仙友们很热情啊,每天带着我吃香的喝辣的。”季山的话,让萧珩收住了拳头。 “你什么意思?”萧珩感受到从未有过的紧张。 “你说,仙友们这么关心我,看我一脸的伤,我该怎么说呢?”季山沉吟片刻,道:“我只能说,昨夜啊,去勾栏院玩耍了一回,只是没带钱,被揍了!” 萧珩瞪着双眼,竭力抑制住自己,脑海中想起临出门前白景的话:“师叔啊,你以后找惹谁也不要招惹南清子,因为最后被伤的体无完肤的,肯定是你!” 没想到,自己已经是出名的老顽童了,今天遇到了真正的顽童,嘴上丝毫不饶人。而且,越是跟他动手,越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柏无衣就这么看着萧珩一点点弱下来,变成陪着一张笑脸,问季山:“你看,是我鲁莽了,要不叫壶好酒,给你喝喝?” “唉!你说你一把年纪了,怎么这么冲动呢!”季山学着本尊的样子捻着胡须,听到对方要请自己喝酒,拒绝道:“我还是小孩子,不能喝酒的。” 不过,这小子终究还是有规矩的,看了一眼萧珩,道:“不过,你是我的师叔嘛,就不计较这些了。” 萧珩那个气啊,还要尽力忍着! 第216章 失而复得的布偶 打闹归打闹,萧珩寻了个凳子坐下来,将那两个布偶拿在手中仔细端详着。从布偶上还是看出一些蛛丝马迹,卢集偷走两个布偶曾经试图将他们恢复,只是尝试了很多次都失败了。拿在鼻间轻轻一嗅,他闻到了妖气。不出所料,离开了赤盖宫,他果然跟各种妖物混迹在一起,真是可悲。 “这两个布偶是你追回来的吗?”萧珩拿着布偶问季山。 对方点点头,骄傲的等着被表扬的样子。然而他等待的那句表扬始终没有等到,萧珩叹了口气,令季山很是不解。柏无衣赶紧解释道:“原先我们确实打算把他们当做敲门砖,拿去找幸北之,可是当卢集把他们偷走后,我们的计划就变成了放长线,钓大鱼。萧珩料定他解不了这咒,又不想放弃,定然会去找‘高人’相助。” 季山听懂了柏无衣的话,后面这个计划显然比直接拿去找幸北之要合算,但是他抢在萧珩开口之前,说道:“你们先听我说说,他们是怎么得到的好吗?” “嗯,你说吧!”萧珩很想听听背后的故事。 “我真的早就京了京都,而且真的遇到了很多你之前的仙友,我不知道他们,但是他们知道我。所以,这段时间我都跟他们一起。直到那天,我见到柏无衣他们跟踪这对男女,随后又跟着柏无衣回到了双福客栈。”季山说道。 柏无衣小声嘀咕了一句:“还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啊!” “然后,你们就出门了,我也不知道卢集会出现,刚好一个仙友找我喝酒,我便离开了。”季山越说心越虚,忍不住偷偷瞥了一眼萧珩,之间对方脸色铁青,就没有再往下说。 过来良久,萧珩才问道:“你又是怎么知道布偶被盗了,并把他们带回来的?” “好巧不巧!”季山一拍大腿,继续道:“我们当天晚上约了一起去......” “直接说吧,我的名声都被你烂完了。”萧珩无奈的说道。 “溢香楼听曲儿,我聒噪够了,就出去走走,恍惚间看到卢集的身影,便跟着他。卢集进了个雅间,里面还有一个男人,我一闻就知道,对方是个妖怪!”季山提高了声调,柏无衣与萧珩对视一眼,心中都觉得不妙,原先妖怪们再怎么猖狂,也从来没有敢进入京都的,可现在已经确定不仅一个妖物来到了京都。 “而且,妖物身上的味道很熟悉,我好像在生洲闻到过,然后我就听了他们的墙根。卢集想让对方帮他解咒,但是那人说‘这是仙界的咒,我哪里配结’,显然是没有办法。”季山听到这里,以为他们会再商量点什么,可接下来,他们叫的姑娘就到了,又是一通弹唱,季山什么也听不见。 如此,只能在门外等着卢集他们散场,又跟踪卢集,想借机偷会那两个布偶。可是都没有轮到他花力气,卢集就懊丧的将布偶仍在地上,狠狠的踩了两脚,也不捡起来,就走了。 季山待卢集走远后,捡起这两个布偶,回到双福客栈,本想给萧珩他们一个惊喜,可眼下却似乎有惊无喜。 听完了整个过程,萧珩看着手里的布偶,心想也许冥冥之中,自由安排吧。于是,对他们二人说道:“我们的目的都是为了见到神世帝,区别在于是我去见,还是本尊去见。”说罢,他指了指自己的脸,二人便都明白了。 “其实这样也好,两条线一同进行,你去见到神世帝也有好处,那便是可以很快判断他的病因,你说呢?”柏无衣尽可能宽慰萧珩。 季山也说:“反正我现在知道卢集大概住在哪里,这几天我就盯紧他,一来弄清楚他具体的住址,再者也可以看看他平时都跟什么人来往。这些,就算是为了今后的行动,做打算吧。” 萧珩神色异常凝重,整个京都对他来说就是混沌的,他不知道自己究竟面对几方势力,也不知道他们的实力如何,自己该如何应对。可幸运的是,他们兵分三路,到目前为止还算顺利,也同意季山的计划,道:“你要小心些,卢集没有我们想的那么简单,当心我们钓他,他也想钓我们!” 季山点点头,觉得与其在这里互相大眼瞪小眼,不如赶紧去找卢集,便起身告辞。 第217章 当街拦轿为哪般 天御司中天广场上的巨型铜漏指到酉时初刻,随即守卫敲响了铜锣,响声很快传遍了天御司的各个角落。值房书吏敲门进来,告诉幸北之:“太宰,今日膳房预备了玉带虾仁、酿豆腐、水晶肴蹄,您看是让他们送过来,还是......” 幸北之今日出门前跟次子约定,今晚要温书,便对书吏说道:“你们用吧,就按着我在的规格去膳房领,我家中有事,阅完今日的各府邸报就先回去了。” 值房书吏道了声“是!”,便躬身退下。知道幸北之接下来要花半个时辰左右的时间阅读各府邸报,于是跟轿房协调好进轿的时间,便带着其余几位书吏去膳房领餐。 半个时辰后轿夫将幸北之的轿子抬到院内,幸北之看了一眼值房内的铜漏,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整理好书案,锁好值房门窗。 “回府!”幸北之上轿前对轿夫吩咐道。 出了天御司的大门,管家幸昇已经侯在门外,见到自家老爷出来,咧嘴一笑,赶忙上轿前去招呼。 幸北之的家离天御司不远,每日并从成华街经过,每每从这里过,幸北之都会让轿夫慢些,自己掀起帘子,看看百姓的烟火生活。 今日也是如此,可幸北之才掀起帘子看了几眼,轿子就猛然停了下来。不一会儿便听到一个男子的叫喊声:“怎么抬轿子的,撞着人都不知道,眼睛瞎了。” 幸昇上前搭话:“这位豪侠,我等无意冒犯,给您赔罪了!” “豪侠”一词是刻意说给幸北之听的,好让他有个准备,男子应该配有武器。果然,刀出鞘的声音很快传出来,男子不买账,道:“轿子里的人下来,我今天倒是要看看,哪个权势滔天的,敢撞我?” 街上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大家都知道这是幸太宰的轿子,可唯独这个愣头青不知道。幸昇见软的不行,改了口气:“权势滔天那说不上,但先提醒您一句,我家主子不是您轻易可以得罪的。” “管他呢,今天惹不得我也惹了。”男子的声音一声大过一声。 幸北之不想把事情闹大,从掀起的帘子向外看了一眼,在轿内跺了三下脚。轿夫马上告诉幸昇,管家将头探进来,幸北之吩咐道:“你告诉他,使我们不对,这里人多不是谈话的地方,寻个清净处,亲自设宴,给他道歉。” “老爷,这......”幸昇有些不情愿。 “去吧,别墨迹!”幸北之语气坚决,幸昇不好反驳。 转过头来,幸昇陪着笑脸,道:“我家老爷说,是我们得罪您,请您移步前面百味轩,设宴为您赔罪。” “这还差不多。”男子将刀收回刀鞘内,跟着轿子往前走了。 幸昇要了个雅间,男子在雅间内坐着喝茶,幸北之稍后才踏进屋内。幸北之对幸昇使了个眼色,幸昇有些迟疑,却还是乖乖的关门出去,并守在门外,以防他人偷听。 “只有你一个人来?”幸北之主位入座,开口问道。 “哟,您这意思还要我叫上一群哥们儿,您请咱们吃一顿?”男子抱着双臂,语气中有些傲慢。 “萧珩就是这么教你跟人说话的?”幸北之先是问道,继而一字一顿的喊出对方的名字:“柏!无!衣!” 柏无衣单膝跪地,请罪道:“参见幸太宰,为见您一面,出此下策,还请您海涵。” “呵!你让本宰大街上丢尽颜面,这就算了?”幸北之问道。 “我只是打头阵的,正主儿还在后面呢。”柏无衣指了指身后的方向。 听到这话,幸北之唰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来,如果他心中的那个人真的出现,便轮不到自己这般失礼。示意柏无衣起身,道:“现在可方便一见?” 柏无衣点点头,道:“此行正是为了会面。” “叩叩叩!”敲门的声音传来,幸北之冲着门的方向喊道:“进来!” 幸昇探进身来,道:“还来了以为客人,但是......”没等他话说完,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就侧身进来。 幸北之摆摆手,让幸昇依旧出去等着。 门重新关上,幸北之双膝跪地,请安道:“臣幸北之,参见二皇子。” 萧珩取下头上的斗笠,微微一笑:“我早就不是什么二皇子了,今日是以有人身份求见幸太宰。” 第218章 见太宰表明心迹 幸北之站起身来,让萧珩坐到主位之上。 “二皇子说的是丧气话,”却没有再说下去,话锋一转,问道:“不知此番会面有什么吩咐?” 幸北之的语气始终很谦虚,萧珩却很不自在,很可能是因为自己不是萧珩,但季山转念一想,哪怕真正的萧珩坐在这里,也怕受不了幸北之如此的客套。 如此,还是直奔主题吧,萧珩从袖中取出那对布偶,说道:“我来是想给幸太宰看两件东西。” 幸北之满怀期待,可看到是一对人偶是,哭笑不得,问道:“不知这是?” “听我慢慢道来。”萧珩说道。 “实话告诉太宰,此番回京只是想看看卧病的父皇。但是,却在进城时无意间听说了太子的事,我的师父季山道人暗中相助,抓住了那范玉儿。”说话间,将其中女孩儿模样的小人偶递到幸北之面前。 关于季山道人的故事,幸北之自然是早有耳闻。可今天突然将这么个人偶放在这里面前,说它就是范玉儿,幸北之还真有些不可置信。将人偶拿在手中反复端详,却看不出什么特殊之处。 “这是师父施法之后的结果,一般人自然看不出来。如果您不相信她是范玉儿,那么我可以请师父解除咒语,让它恢复原形。”萧珩看出幸北之的迟疑,解释道。 “您的意思是,季山道人也在京都?”幸北之问道。 “那是自然,只要您方便,随时可以与他相见。”萧珩点头道。 如果这真是范玉儿,那么太子的事就可以有进一步的进展了,可是幸北之并不是很需要这个进展。眼下的形势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萧珣代行监国,东宫昏迷不醒,多么清静。一旦范玉儿出现,必然要推动事态发展。到那时,东宫必须得醒,否则他无法交代,那么才掌权不久的萧珣又要打回原位不说,还要以撕破脸皮的姿态与萧正荻相处。 可是,他们现在并没有胜算,萧珣根基不稳,不可能不交出监国权。 萧珩才开始只是觉得幸北之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高兴,而仔细观瞧,不仅不高兴,反而有些懊丧。难道,他有别的打算。结合朝中局势,很快萧珩就想到了萧珣这一层,幸北之是坚定支持萧珣的。要想走通幸北之这条路,只能解决他的担忧。 “太宰,我刚才已经表明,我只是想见见父皇。”萧珩再次提起这话,继续道:“我想您可以帮助我,您知道我是无心权势,也是诸位皇子中最不可能得到权势的。这就是我反复纠正您的,我不是什么二皇子,现在只是一个想见父亲的儿子。” 幸北之看着萧珩真诚的眼神,根据自己的判断,他相信萧珩说的是真话。可是,见神世帝不是他能够做到的。这不是一个难题没有解决,另外一个难题又跟上了吗? “太宰,我知道您在但有什么,如果我可以见到父皇,向他陈述一些关于东宫的事,那么哪怕东宫此时就清醒过来,也很难再夺回监国之权。”萧珩向幸北之投来坚定的眼神。 神世帝对萧珩的爱,丝毫不需要怀疑,而且他既然说出这些话,必然是有把握的。萧珩是军人出身,他不会轻易铤而走险的。 “况且,季山师父也在京城,医治父皇的病,应该不是难事。”萧珩看出幸北之有些动摇了,于是补充道:“如果,父皇在东宫之前清醒,是不是更好呢?” 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幸北之彻底动摇了,可是他不能立马表现出来。于是,拿起另外一个人偶问道:“这是谁?” “这个,我不知道,但只要季山师父施法恢复原形,还愁不知道他是谁吗?”萧珩坦诚的告诉幸北之,丝毫不隐瞒自己对眼前形式的不清晰。幸北之看了看人偶,又放回桌面上,点头认可。 话已至此,再推脱也是枉然。于是说道:“只是,想见神世帝不是容易事,出事之后,下官也只见过他一次。此后,任何人都不得再见圣上。” “为什么?病会传染?”萧珩追问道。 第219章 有蹊跷萧珩心急 幸北之提起茶壶给萧珩斟了一盏茶,自己的茶盏里也续上水,喝了一口,道:“并不是那病会传染,只是您要做好心理准备,因为......”幸北之顿了顿,接着叹了口气,看着窗外,自言自语道:“上天,您原谅我口不择言!” 萧珩突然感觉到,神世帝的病可能没有他们想的那么单纯,继续竖直了耳朵听幸北之描述:“下官见到圣上时,他整个人的情况很不好,现在不知道发展成什么样了。自从清醒后,他的精神状态就很差。白天,还可以勉强听释仲大师讲讲经。一到晚上,就像全身疼痛难耐一般,不停的抓挠自己,暴躁的大喊大叫。打人,砸东西!跟...跟疯了似的。”后面的话幸北之声音很小。 萧珩听罢,许久没有说话,仿佛一个巨大的石头压在自己心口。他庆幸,还好没有让真正的萧珩听到这些话,否则他肯定一秒钟也不能忍,就要硬闯进宫。 悲戚的点点头,萧珩继续问:“太医怎么说?” “很奇怪,别人不知道,我是知道!太医院每日都有人来向我汇报圣上的情况,但是毫无进展。他们排除了各种中毒的可能,也没有发现圣上身上有什么伤痕。”幸北之连连叹气,摇头表示无可奈何。 “只有晚上发病?”萧珩又问。 “是啊,白天都好好的,只要天一黑,他就开始发病。”幸北之看着萧珩说。 “我知道为什么不准任何人去看他了,父皇的样子应该很不堪。”萧珩有些哽咽,稳了稳情绪,继续道:“无论如何,我会找出原因,一旦让我发现有人从中作梗,我定然将他碎尸万段。他是我的父皇,是这神世的皇帝啊!”萧珩这话说得咬牙切齿,倒是符合他一直以来的性子。 幸北之抬了抬手,最终还是落在了萧珩的背上,轻轻拍了拍,算是宽慰这个流泪的男子。 “我会想办法,让你去见见他,如果能够麻烦季山师父医治,那就是最好的。”幸北之被萧珩说服,初步站到了一个阵营里,可是他的根本目的是为了萧珣的监国之权。 不过,萧珩并不在乎这些,只要扳倒萧正荻,谁当太子,对他来说都一样。 “叨扰太宰多时,我们这就告退了。”萧珩将布偶放回袖中,起身说道。 “哎!已经到吃饭的地方了,还望二皇子与无衣赏脸,留下吃顿便饭。”幸北之邀请道。 萧珩与柏无衣对视一眼,点头同意。幸北之让幸昇打发人回府传话,今日在外有应酬,晚些又回府,让家里不必等候。 酒席之上,他们三人又约定好明晚戌时三刻,邀上季山道人一同到幸府。一来,要将那两个布偶恢复原形;二来,与神世帝见面的事还要具体谋划。 说了这会儿的话,三人都有些饿了,吃得也很是投入。完全没有注意到,窗外有个人影闪过。卢集从溢香楼出来,就已经发现自己被跟踪了,却一直不敢回头看,接着丢人偶,踩人偶的空档才偷偷瞥了一眼。原来是季山,赤盖宫还真是烦人! 他以为是赤盖宫追杀他的人到了,却不知道对方关注的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于是,暂时丢弃人偶拖延时间,心想反正他拿去也没有用。 可从那天晚上到今天,季山一直在跟踪他,却没有动手,这让他起了疑心。跟踪与反跟踪之间,发现了萧珩与柏无衣的身影。当街一闹,更是让他趁乱跟着轿子来到了百味轩。在窗外听了个干净,才闪身离开。 飞檐走壁间,心中暗暗后悔,是自己的大意了,人偶又落到他们手里,只怕神世帝真正的病因要水落石出了。到时候,自己不光是赤盖宫的罪人,还将是天下的罪人。想到这些不免有些懊恼,脚下一不留神,竟然从高空中坠落下去。 只听到“咔嚓”一声,上千年没有感受过的疼痛感,自断裂的腿骨处传遍全身。这充分证明,自己的法力又大大退化了,他已经从原先赤盖半仙状态,变成了一个彻底的凡人,能感受到疼痛,也会轻易死去。 现在可怎么办,他已经站不起身来,可这里离自己的住处还很远。天已经黑了,街上人很少,看来只能爬着找个医馆之类的了。 第220章 卢集不慎摔断腿 “卢集兄怎么成了这般模样?”有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卢集心想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自己这狼狈样,不知道被谁看见了。回过头去,男人的脸隐藏在黑暗之中,身形比较高大。 很快,男人的脚步越来越近,脸也渐渐显露出来,原来是左邀。 “幽荧!”卢集轻蔑的叫道。 “很久没有人这么叫我了,他们都叫我左邀。我都快以为,自己就是左邀了!”说罢,左邀哈哈大笑起来。 卢集艰难地捂着折断的腿骨,冷汗从额头慢慢渗出来,左邀将他痛苦的看见眼里,慢悠悠的开口道:“啧啧,真是难以想象,这就是赤盖宫的大徒弟啊!以前威风凛凛的样子呢?”左邀说着蹲下身子,伸出手紧紧卡住卢集的脸颊。 “你...如果只是单纯的想侮辱我,那么还不如发发善心,给个痛快。”卢集费了很大的劲儿才从嘴里挤出这句话,感觉脸颊已经快要被左邀捏碎了。 “是不是很疼啊?”左邀看着卢集痛苦不堪的样子,反而觉得异常的兴奋,明知故问道。 卢集紧闭着嘴,不想跟左邀说话,可是他越是这样,左邀越是不肯罢休,加重了手上的力气。 “啊!”卢集忍不住疼痛,不由的叫了一声。 “哈哈哈!”左邀猛然将手撤去,卢集的头突然耷拉下来,鲜血从他的嘴角溢出,黑夜异常的安静,仿佛能听到每一滴血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现在是不是很想死?”左邀问道。 卢集沉默了许久,也许是在调整自己的身体状态,左邀却很有耐心,一直蹲在旁边等他回答。 “我说过了,我不怕死。”卢集低低的说道。 “死?死了多无聊。”左邀说罢直起身来,站在卢集身边,俯视着伏在地上的卢集,继续说道:“你知道我在无限黑暗之中的那一千年是怎么过的吗?我没有一秒钟不想死!” 幽荧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在了一千年,他不知道白天黑夜的变化,不知道春夏秋冬的转换。只是有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寒风、冰雪、暴雨、灼热!他怎么熬过来的,自己也不知道了。万幸,他活着,否则金圣的所有计划就落空了。 而那些计划的关键,就在于眼前这个叛徒,是他生了心魔,才让炎魑能够利用。 “可终究是我救了你。”卢集没有忘记自己为此付出的代价,如果不是走错了这一步,他怎么会沦落到今天折服模样。 “是啊,我这个人,知恩图报的,所以今天我也会救你。”左邀露出一抹微笑。 卢集突然低沉的笑起来,好像整个胸腔都在震颤。他对左邀说道:“你是想涌泉之恩,滴水相报?” “你救我一命,我救你一命,这很公平啊!”左邀本来没有算得那么细,可是听出卢集话中的讽刺,有些不爽起来。 “你走吧,我这次救命的机会,不会轻易用掉的。”卢集拒绝道。 卢集错误的以为现在还是自己占主动,却不料左邀手有巨力,一把提起卢集,整个人悬空起来。随着左邀加快脚步,他感到自己就像在飞一般。 “放开我,放开我!”卢集咆哮着,挣扎着,却怎么也挣不脱左邀的手。最后,只得绝望的苦笑,仍由左邀将他带到医馆。 却说成安公主自从见到萧珩之后,满门心思都扑在求见神世帝一事上。于是连续两天来到神世帝寝宫外,不停的跟谷春公公商量,希望他能放自己进入寝宫。谷春心中只记着太医们说过的话,事关天家颜面,不能让任何人知道神世帝的现状,更不能让发狂的神世帝伤到别人。于是,无论是谁,谷春一律狠着心拒绝。 第二天,成安一直在寝宫外等候,谷春催促多次,她就是不离开。她心中的想法是哪怕见不到,也要听个动静。在茶水换了五六杯后,殿内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喊叫。吓得成安险些将杯盏摔在地上。 “春公公!这...这是什么动静?”成安指着门内问道。 谷春无奈的叹叹气,却只说了一句:“主子,您就听老奴一句,快些回去吧!” 第221章 诡异病情终难藏 神世帝的病一直像个秘密,宫中的后妃不知道,他的骨肉血亲不知道,而今天算是藏不住了。成安甩开谷春的手,理亏的谷春心虚了不少,一愣神的工夫,成安公主已经提起裙裾踏进了神世帝的寝宫大门。 “快拉住她!”谷春慌忙回身,对着身后的守卫喊道。 “谁敢?本公主现在就要了他的脑袋!”守卫才动了动胳膊,就被成安指着一通骂。 “本宫之前是太给你们面子了,你们这群庸才!开门!”成安已经到了内室,对着门内的太医破口大骂,抬脚狠狠一踢木门。屋内太医们一边要照顾因病发狂的神世帝,一边要应对即将破门而入的成安公主。 都说成安公主是个泼辣性子,可大家看到的只是年逾半百,慈眉善目,吃斋礼佛的公主,全然不知道她年轻时的风采。而今天,抖似筛糠的太医们算是见识到了。 一连踢了三脚,太医们知道今天是拦不住了,门才开了条缝,一只僵硬的手就从里面伸出来,伴随着狂暴的怒吼。 成安吓得心中一惊,可看到那只青筋暴跳的手,想到很可能是自己哥哥的手,不免心酸自责。让这些庸才糊弄了这么久,自己太失职了。 “哥哥!”成安推门进来,口中喊道。 可是她的哥哥正在被太医们死死抱住,只见他整个人失去了理智,疯狂的咆哮着,双手不停的抓挠,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这哪里还是自己的哥哥,简直是一只狂兽。他披头散发,面目狰狞,要吃人一般的一次次挣脱太医们的束缚。 事实上,确实有不少太医在这个过程中受伤,却始终没有弄清楚神世帝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太医们怕神世帝伤到成安,大声喊道:“公主,您不要为难臣等,切莫再靠近分毫了!” “他是中了邪魔吗?”成安很难将眼前的人与自己的哥哥联系起来,对方根本都不认识自己一般,在成安看来,除了中邪,她想不出别的解释。 “释仲法师看过了,却看不出问题的症结所在,可以断定不是中邪。”为首的太医脱身出来,拱手对成安公主说道。 “那你们医治的结果呢?”成安问道。 太医摇摇头,不再答复。 “废物!”成安愤怒的骂道。 “臣等实在没有办法,只能顾住皇家颜面,不然这个真相被别人知道。”面对成安的职责,太医解释道。 “然后呢?任由他一次次发病直到......”成安顿了顿,眼含热泪道:“直到耗尽最后一口气吗?” 成安气急败坏,不停的跺着双脚。 “释仲法师说,他终究是凡人,可是有真正的仙人之躯即将进入京城,那是治好圣上的希望。”太医试着宽慰成安。 “你们好生照顾好皇兄,”成安看了一眼神世帝,吩咐守卫道:“去请释仲法师过来。” 释仲赶来时,天已经黑尽,成安一直坐在殿内,听着神世帝痛苦的喊叫声越来越少。也不知道太医们用了什么方法,他终于安静了下来。 “贫僧来迟,公主见谅。”释仲说道。 成安是敬重释仲的,起身邀释仲入座,说道:“法师言重了。方才太医说,您曾经告诉他们会有仙人之躯进入京都,可以医治皇兄?” 释仲微微一笑,双手合十,念了声;“阿弥陀佛!”神色真诚而恳切,告诉成安:“贫僧不敢妄言,我虽是出家人可终究是凡人,略有所成,却没有能治愈圣上的本领,唯有仙人之躯可以胜任。” “仙人之躯?”成安反复的念叨着这几个字,问释仲:“你说的可是季山道人?” “哦?他也回来?”释仲的发问显然否定了成安的答案。 “那是何人?”成安焦急的问道。 “这需要特殊的仙缘,强求不来!”释仲依旧以和缓的语气跟成安说话。 第222章 公主夫妻见季山 仙缘,仙缘,又是仙缘! 成安曾经觉得这两个字很奇妙,可是如今看来,却像一种谎言与自我安慰。 “本宫不想听这个词,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这个人找出来!”成安说罢,起身回了公主府。她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见到季山。释仲的话虽然有他的道理,但往往令人难以捉摸,不像季山说话清楚明了。 可是,季山不是说想见就能见到的。本来他就行踪不定,更何况现在与萧珩的事联系在一起,更是难以寻觅。如果要见到萧珩,让他去找季山,那要等到下月初一。成安等得,宫里那位可无论如何再难等待。 “公主怎么今天回来得这么晚?”说话的是驸马周子思,成安从轿中将手伸给丈夫,周子思打起轿帘,迎成安出来。 “夜里凉,你怎么到门口来等着?”成安心疼周子思,忍不住责备道。 “这管什么事了?”周子思一乐,发现公主还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但是从她的神色中看得出今日的宫中之行,并不算轻松。 门外不便说话,成安沉默的跟着丈夫走进公主府,一直向后院走去。才落座两个儿子就前来请安,成安几句话将他们打发了出去,屋内独剩下夫妻二人。 “你能找到季山道人吗?”成安知道周子思本是能够在官场上有所作为的人,却心甘情愿娶了自己,而从此只能做些空有名头的闲职。所以,有很多时间用来结交朋友,也许通过他确实能找到季山。 “哎?公主怎么知道季山道人进京了?”周子思觉得很奇怪,平日不出门的妻子怎么会知道季山回京的事,并主动问起。 成安听到这话,却很高兴,突然拉起丈夫的手问:“如此,你真知道季山道人在哪里?” 周子思点点头,道:“前些天还一起在溢香楼宴饮,不过他去了趟茅房,就没再回来。仙道之中,多是如此来无影去无踪,我们也没放在心上。”看了一眼满是笑意的妻子,问道:“公主要寻他作甚?” “皇兄的病,兴许只有他能想法子医治了。”成安收敛了许多笑意与激动,对丈夫说道。 “如此啊,虽然不是很好找到道人,但是想想法子还是可以的,如果我托人找到他,就请他到公主府一聚,可以吗?”毕竟是一个外人到公主府来,周子思还是征求妻子的意见。 成安总是感动于周子思的这些小细节,对他感激的一笑。轻轻拍了拍丈夫的手背,温热的感觉自手心传到心里,她对子思说道:“都说帝王家里没有真情,我很幸运遇到你。” “哈哈哈”周子思一笑,自嘲道:“是我没有上进心,刚好娶个公主,两全其美啦!” 对于成安给的任务,周子思总是尽最大的努力做到。所以,不出两天,他就领着季山道人走进了公主府的大门。今天的季山对于周子思来说,没有任何区别,但是成安却总觉得他怪怪的。至于哪里怪,又说不上来。 能不怪吗?真正的季山现在化身为萧珩在双福客栈呢,眼前这位是没轻没重的南清子。 “今日请您来,有个不情之请。”酒席过半,成安开口道。 季山就知道,天下哪有白吃的饭,只是自己能不能做到还要另说呢。于是,也不敢贸然答应,只是让成安先把事情说出来。 “皇兄的病情,您也知道。”真正的季山前几天才来公主府,还与成安说起神世帝的病情,所以成安今天才这么说。可是,眼前的季山并不知情啊。 “嗯?”季山一扬眉毛,差点问什么情况,可是他秉持着凡是听不懂的话,就只听不说的原则,点点头,从鼻息中发出一声肯定的:“嗯!” “我今日进宫,见到皇兄了,情况糟糕透了。释仲法师完全帮不上忙,太医也没有办法。皇兄就这么被耽搁了一个多月。”成安尽力控制着眼中的泪,将过于触目惊心的情景隐而不谈。 “有什么是我能做的吗?”季山见状,开口问道,反正饭都吃了,事还是要做的。 成安取出手绢,拭去眼角的泪,回答道:“我想着,明日请您跟我一起进宫先看看情况吧。” 第223章 客栈商议进皇宫 谁能想得到,每天哭着喊着要见神世帝的萧珩,只能在左邀府上,绞尽脑汁的想着如何曲线救国。整个团队的实力担当季山道人,也天天呆在双福客栈中一筹莫展。反而是这个每天混吃混喝的家伙,被成安公主邀请进宫见神世帝。 南清子不是傻子,他很清楚自己有多大的本事,皇宫不是他能去的。可是,如果现在说自己不去,那就是放弃机会,也让眼前这个伤心的公主更加绝望。想了片刻,他决定先答应下来,然后再去双福客栈找柏无衣他们商量吧。 “承蒙公主信任,老夫定当竭尽全力,配合公主!”季山起身郑重地说道。 成安公主还没有说出一个谢字,季山又补充道:“只是,萧珩一直担心他父皇的情况,不如此次同往,一则让他消了心中的挂念,二来圣上如今的情况,他也许能帮上忙。” “这......”成安心中很是犹豫,因为他知道萧珩对父亲的感情是很深的,如果看到神世帝现在这副模样,只怕他会由着性子胡闹。 “公主多半是在担心萧珩无法控制好自己,老夫自然会提前将情况跟他说明,要做些什么也会提前嘱咐他的,您大可放心。”季山看出成安的担心,宽慰道。 “好吧,那就有劳道人了。”成安迟疑了片刻,毕竟有求于人,就得充分信任别人,季山不是一般的游方道士,他心中有分寸的。 季山心中所想本是去双福客栈找萧珩,因为那个才是季山本尊,带他入宫两人唱段双簧,也是可以糊弄过去的。可是,当他赶到双福客栈,把事情的原委一说,萧珩当即打消了季山进宫看稀罕的念头。 萧珩摇身一变,恢复了季山道人的样子,屋内很快有两个一模一样的季山,看得柏无衣眼睛都花了。 “你去左府通知萧珩,速来双福客栈,商量明天进宫的事情。”季山对柏无衣说道。 “那我呢?”南清子摇身一变,恢复自己的真身,追问道。 “跟你有什么关系?”季山斜着眼问道。 “呵!”南清子惊呼一声,然后态度急转,舔着脸道:“师叔,怎么能跟我没有关系?这个消息可是我带来的啊,还有多个人多个帮手嘛,难说我能发挥奇效呢!” 一通撒娇后,季山终于松了口,对他说道:“今夜就不要乱跑了,明天你就装扮成一个小童儿的模样,跟着去吧。” 二人说话间,柏无衣已经轻车熟路的到左府找到萧珩与柘渊,说明来意后,三人一刻也没有耽误,直接奔双福客栈而去。 他们才闪身出了左府,左邀就已经探出头来,紧随其后,一直到双福客栈门口,在转角处远远看着他们走了进去。 “这小小客栈,是藏着大人物啊!”左邀对自己说道,一握拳头,心想找到据点就可以了,其他的后面再说吧。于是,转身消失在黑夜之中。 “无衣说,父皇情况不太好?”萧珩一进屋内就急不可耐的问道。 “嘘!”南清子示意他声音小点,然而当两人目光一触,就轮到南清子浑身不自在了。赶紧对着柘渊道:“快把他变成原来的样子,现在看得我发毛!” 萧珩疑惑地看了看自己,原来屋内有两个南清子。柘渊一笑,稍稍施法,萧珩就变成原本的样子。 现在算是所有人都变成自己的样子了,大家突然都觉得自在了许多。 “你先不要着急,具体的情况我们也不太清楚。只是今天成安公主见到了那位,说是病情很怪异,太医和释仲师父都没有办法。”南清子拉萧珩坐下来,慢慢说道。 萧珩以为神世帝只是年纪大了,就像自己见到了那些老人一样,摔一跤都要卧病几天。可哪里想到,事情竟然会糟糕到这样的程度。 他始终相信宫里的太医都是医中圣手,即便他们束手无策,释仲不可能没有办法啊。如果他们都摇头,那么神世帝的情况就真的是恨不乐观了。 第224章 飞镖在手失良机 萧珩一时哑言,双眼求助似的看着季山道人。 “情况如何,明天一早我们就进宫去看,你先不要着急。”季山拍了拍萧珩的肩膀,宽慰道。 也只能如此,萧珩点点头,接着问道:“我们就这样以自己的身份进入皇宫吗?” “是的,清子装扮成小童儿跟着我们一同进宫。”季山说着,视线转移到柘渊和柏无衣身上,道:“你们两个就在宫外寻个隐蔽处接应,如果有任何特殊情况发生,你们就想法子救人。” “瞧您说的,能有什么事啊?”柘渊看着气氛十分凝重,便笑了笑,对季山说道。 “唉!” 季山叹了口气,心道但愿没事,可还是将心中的担忧告诉他们:“圣上都可能着了他们的道,何况你我?明日一行是充满风险的。不说成安公主是否中了别人的圈套,我们已经恢复了原本的身份,就少了一层保护。一旦被盯上,真要是刀兵相见,死伤便无法替代了。” 萧珩这才知道,季山先前情愿化作自己,是怀着随时为自己而死的决心的,不觉看着季山叫了一声:“师父!” “如果,成安公主今日所看到的,都是别人想让她看到,从而引诱我们现身的,那我们就彻底暴露在敌人的视线之中了。如果,是我多虑了,那么圣上奇异病情的背后也必然另有玄机,我们这么贸然进宫,就是在像背后筹划的人宣战。那么,从今天起,我们就要做好打硬仗的准备了。”季山看向萧珩道:“特别是你!” “明日进宫,我多半是不会再离宫了,我就陪在父皇身边守着他,不让任何人伤害他。”萧珩下定决心道。 南清子与季山相视一眼,也做好了陪着萧珩在宫中的准备。因为神帝的病情,明天肯定是无法做到痊愈的,那就只能都留在宫里,直到他痊愈为止。 “我们肯定会陪着你的!”南清子对萧珩使了个眼色,让他放轻松。 这一夜,五个人就在这双福客栈落脚。萧珩一夜辗转,才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柏无衣就来敲门了。一切准备就绪,他们要出发先去公主府了。 一路上,季山、南清子与萧珩三人在明处,柏无衣、柘渊跟在暗处。可是他们自己也没有想到,左邀也跟在他们后面,手中捏着一枚落雪无痕,随时准备甩出去。然而,左邀也没有想到,有人比他来的更早,从镜烟宫内流出一滩黑影,他一直躲藏在各种黑影之中,尽量不让任何人发现自己。 并行的三人通往公主府,将会路过三个十字路口,在第三个十字路口,他们需要左转,这样就会因为房屋的遮挡而形成一个盲区。左邀需要在着之前走到他们前面,提前藏好自己,在他们陷入盲区的那一秒甩出飞镖,直取萧珩性命。这样,他就可以为萧正荻永远消除这个隐患。 在萧珩化身为南清子与自己同处左府时,每一次南清子上台表演的时候,左邀都能感觉到能量场并不在南清子身上,而是从其他地方发出。左邀花了很长时间才找到,是柘渊在背后发功,帮助南清子完成表演。而以左邀对南清子的了解,他虽然没有太大的本事,却不止于完成这种小把戏都需要别人帮忙。 所以,左邀开始怀疑南清子的身份,也花了很多心思去确定他的身份。直到柏无衣的出现,他的疑心更重。不得不承认,柘渊撒出的这波烟雾弹,确实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否则,只要左邀再早一点确认萧珩的身份,那么他们三人就不可能如此整齐的向公主府出发了。 “现在就现在!”左邀暗下决心,举起右手,闪着寒光的飞镖就在指尖。 “你敢!”一个黑影从他眼前闪过,就这么一刹那,左邀所有的计划都失败了。再回过神来,萧珩他们已经顺利的转过弯来。 “谁?”左邀真想将刚才个家伙碎尸万段,以泄心头之愤。 然而对方根本没有回答,而左邀也因为没有看清对方是谁,而有一种无力感。满腔怒火,似乎就要爆发出来。没有目的的狠狠掷出飞镖,流星般一闪而过的飞镖,险些擦伤柘渊的脸。 “妖气!”柘渊感觉到那飞镖上特殊的气味。 “什么?”没有反应过来的柏无衣疑惑道。 第225章 时隔多年再入宫 柘渊又仔细嗅了嗅,确定飞镖上就是左邀的味道,突然开口对柏无衣说道:“你先跟上,我去寻那枚飞镖。” 柏无衣挠了挠头,以为他是被这暗中飞出的飞镖激怒了,于是劝道:“算了,又没有伤到人,不要计较。” “不是你想的那样,”柘渊知道柏无衣误会他了,解释道“那飞镖上有一股特殊的气味,我在左邀身上闻到过,但是气味是我无法传递给季山师兄的。现在我去把那枚飞镖捡回来,上面的气味可以留住,师兄一闻应该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柏无衣听懂了他的话,却总觉得赤盖宫什么都要靠鼻子去判断的吗?当然,这话不能说出口,只能将疑惑埋在心里。紧走两步,跟上季山他们的脚步。 柘渊转身回去,循着气味很快捡到飞镖,用白色的手帕包住,放在袖中,避免其他气味掺杂进去。脚上一轻,很快回到柏无衣身旁。 才到公主府,两辆马车早已经停好等候。成安公主从其中一辆马车中探出头来,看到季山和萧珩,虽然露出笑意,却难掩神色沉重。萧珩从她的表情中解读出了对神世帝病情的担心,艰难的回以一笑,与季山、南清子一起上了另外一辆马车。 “一会儿皇城守卫会设下层层关卡,反复核查车内的人,真不知道他们如果看到我,会是什么表情?”萧珩苦笑着道。 “还说自己不在意皇子的身份,现在不就是在为这个身份担忧吗?”季山反问道。 “若我还是一个堂堂正正的皇子,自然不用这么担心,只是现在身份尴尬,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萧珩说罢,移到车窗旁,掀起帘子的一角,静静地看着后面。 “比我这个第一次进皇宫的土包子还好奇!”南清子看着萧珩那想看又不敢看,只能偷偷地看的样子,不觉笑道。却被季山狠狠瞪了一大眼,南清子对他做了个鬼脸,不再说话。 进宫的路虽然令萧珩感触很多,却终究没有什么风浪。进了皇城,众人下了马车转乘轿撵,萧珩刻意低着头,尽量不让别人看到自己的脸。 轿撵都是单人乘坐的,宫中的太监们很擅长抬轿,能够快速前进,而不让坐轿子的人感到晃动不适。再往前就是禁宫了,也便是后妃们生活的地方,一般人是不能进入的。成安公主率先下了轿撵,跟禁宫门前的守卫交涉。萧珩第二个下轿,不动声色的站到姑姑身边。 禁宫门前的守卫并非等闲,看到成安也是一脸严肃的盘问。可当萧珩走进他们的视线,已经没有人顾得上看成安,全都瞪圆了眼睛,微张着嘴看着萧珩。若是从前,这些守卫早就单膝跪下齐呼“参见二皇子”。可现在,他们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的这位。 萧珩脸上拂过一丝囧色,旋即掩去,只剩下淡然。那原本盘问成安的守卫此时已经忘记了自己该说什么,只是一一检查了季山、南清子,确认来者没带武器,便放行了。 禁宫描金朱红大门就在萧珩眼前开启,“我又回来了!”萧珩在心中告诉自己。站在禁宫之内,抬首看着这四方的天空,这就是自己的家,曾经两度离开,如今又回来。心中如洪水汹涌,表面却只能云淡风轻。 “走吧,珩儿!”成安看到萧珩再发呆,轻声提醒道。 “嗯!”萧珩微微一笑,抬脚向神世帝的寝宫走去。 从禁宫大门走到神世帝寝宫,约莫用了一刻钟的时间。谷春早就侯在殿门外,阻挡着所有想要进入探视的嫔妃,也等候着成安他们一行。 “哟,大长公主,您可算来了。”谷春见人来,赶忙上前搀着成安。 “春公公,您看我带谁来了?”成安往后一指。 第226章 父子再见泪涟涟 季山,谷春是认识的,再者季山一身青布道袍,远远也就认出来了。可是还有两位年纪稍轻的却没有注意。如今,顺着成安手指的方向看去,谷春眼中霎时泛起泪光。虽然不能再以“二皇子”称对方,可他依旧跪倒在地,像是问候就不归家的主人:“您回来了?老奴来应您了!”说罢此话,谷春肩头止不住的抖动,抽泣声很快传到萧珩耳朵里。 这就是他最怕的,不是怀昭华冷漠的眼神,不是萧正荻暗下杀机,而是这刺痛人的关心。萧珩扶起谷春,声音有些哽咽:“公公请起,我已经受不起您行此大礼了。” 谷春抬起头,看到的是萧珩挂着泪痕的笑脸。 这一次,谷春不但没有阻挠,反而主动牵着萧珩往殿内走。 “圣上这会儿刚醒,是一天中最清醒的时候,您刚好陪他说说话。”谷春的手一刻没有离开萧珩的手,暖暖的温度持续传来,萧珩知道这一切不是做梦。 “各位等老奴进去通传。”到了门口,谷春才放开萧珩的手,回头对众人说道。 “叩叩叩!”谷春敲响了木门,殿内传来神世帝略显无力的声音:“进来!” 这个声音对萧珩来说,既熟悉又陌生,他已经三四年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了,今天再听到,已经能感受到父皇的苍老。岁月终究无情,改变最熟悉的人。 “圣上,您猜猜谁来看您了?”谷春笑得像个孩子。 “不见,谁都不准来见朕。朕病了,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病,那丑态还是不要让任何人看到吧。”神世帝才听说有人来,便一口否决了。 “您啊,对他可是日思夜想了,当真要让他回去?”谷春的笑意不减,还打趣道:“这一走,谁知道又是几年才能见到。” 他是在暗示神世帝,果然,神世帝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了。放下了手中的书,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问道:“真是他?” 谷春一拍手,道:“老奴骗您作甚?” “哈哈哈!”神世帝也开心的笑了,这还是他生病以来第一次笑。赶忙整理了自己的衣服,又扶了扶头上的金冠,可是一想到自己蜡黄而苍老的脸,就有些失落,他问谷春:“珩儿看到朕这模样会不会被吓到?你看,朕这手,皮包骨头了。”神世帝自己抬起袖子嗅了嗅,又道:“还有满身的药味!” “这有什么的?他得多心疼您才会放下一切回来看您啊,您是没看到,刚才他那焦急的神色。”谷春的话消除了神世帝的担忧。 他又回窗边坐下,嘴里念叨着:“是啊,朕是他的父皇啊。你快加些枫香,盖盖这屋里的气味。” 谷春得令,亲自又添了些枫香,却发现这金贵的香料已经快见底了,不知怎么地这段时间以来,神世帝的枫香用得很快。 得了谷春的通传,成安带着萧珩等人走进寝殿。 神世帝一会儿摸摸书,一会儿抖抖衣裳,坐着不是,站起来也不舒服。正犹豫间,身后已经听到萧珩的话:“儿子不孝,给父皇磕头了!” 神世帝不敢回身去看,因为他的视线彻底模糊了,水汽腾起,久久不能消散。 “圣上!”谷春见状,轻轻提醒道。 神世帝举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转过身来,对众人道:“平身赐座!” 萧珩终于见到自己牵肠挂肚的人,却看到他一脸的疲惫,整个人瘦削不少,眼窝深陷令人心疼。 “皇兄,季山道人千里迢迢来给您治病,您可得配合,别辜负了道人的心意。”成安见这父子俩只是盯着彼此看不说话,于是打破沉默引荐季山道人。 “是是是,配合配合!”神世帝点着头,眼睛却没有离开萧珩。 季山与成安对视一眼,无奈的一笑,对神世帝道:“还请圣上将手放在此处。” 南清子早已经取出脉枕放在桌上,神世帝轻轻将手搭在上面。季山抬手诊脉,南清子却附在他耳边道:“师叔,屋里的气味有问题。” 第227章 开药方释仲解围 给神世帝诊完脉,季山抬眼看向成安,似乎已经有了结论。 “你们有话就到外面去说吧,朕相信道人能有法子,必然全力配合。”神世帝的话让季山等人略微有些惊讶,却听他继续道:“让朕和珩儿说会儿话吧!” 原来,他真正想要的只是和萧珩说说话。那边按照他说的办吧,季山等人退出寝殿,独留下他们父子。 “请教公公,圣上殿内所焚是否为枫香?”四人寻了个清静的客厅坐下,季山问谷春。 “正是枫香,乃是圣上独用,民间有逾矩使用的都是死罪,不知道人怎么知晓?”谷春好奇的问。 按道理是没有人会熟悉枫香的味道的,可是季山却能够准确的闻出,难道其中有蹊跷?为了消除谷春的疑虑,季山本想直接告诉他世上本没有什么枫香,这不过是应龙的味道,而自己身边这位南清子就是应龙女神之子。所谓的生洲枫香,不过是他还处于卵期时藏在那濒河中留下的味道。 可是,他突然想起来,南清子并不知道这些,若没有铺垫就告诉他这个事实,只怕要闹出乱子。于是托辞道:“不过是气味陌生,又结合民间传言,所以猜测的,今日真是有幸。” 谷春的心事放下了,可却觉得这个季山不怎么靠谱,礼貌的一笑,问道:“不知道人可有诊出圣上的病因?” 季山知道,这是对方在考验自己,于是肯定的告诉对方:“那是自然,老夫今日先留下一个方子,明日若机缘凑巧,就可以彻底治愈圣上的病。” “哦?”谷春的语气中充满了怀疑,成安觉得有些失礼,便打圆场道:“如此,便有劳道人,不知现在我们还能再做些什么?” “不用,按方子抓药,给圣上煎服即可。”说话间季山已经开好方子,谷春接过,并不是很信任,打算请太医来看。却没想到,释仲法师循声而来。 “阿弥陀佛,老衲这厢有礼了。”释仲双手合十,对季山微微一礼,季山也起身回礼。这一僧一道,怎么看都觉得奇怪。而释仲次来,却是为季山解围的。 “可否给老衲看看药方?”释仲对谷春说道。 谷春是相信释仲的,不假思索便将药方递过去。 其实释仲并不知道导致神世帝生病的真正原因,所以也谈不上看得懂药方,不过是看了看药名,大概猜测并无异样,顺便为季山解围。 “嗯嗯...”释仲认同的点点头,又递还给谷春道:“并无不妥,劳烦公公派人仔细按方抓药。”既然释仲依旧认可,谷春心中的疑虑也消除殆尽。拿了方子,亲自盯着抓药去了。 “清子,如果你可以救圣上,但是需要你身上的一件东西,你会同意吗?”季山突然的发问,让站在一旁的南清子一愣。 “我吗?”南清子指着自己问,脸上写满了疑惑与不自信。无论是凭本事还是修行,自己都不可能是能救圣上的人。 “对。”季山捻须点头,却没有多解释,只道:“你就说愿不愿意?” 南清子想到季山说要自己身上的一件东西,会不会是自己的命啊?很是害怕起来,于是说道:“您得告诉徒儿,需要的是什么,不然徒儿不敢贸然答应。” “哈哈哈”释仲听罢,竟然放声大笑起来,开口对南清子道:“多日不见,你还是这个机灵样!” 南清子早就认出了释仲,当日若不是得他指点,自己也不会有幸成为九曜的徒弟,如今释仲主动与自己说话,便跪地拜了拜:“清子见过释仲法师,幸得大师指点,才有清子今日。” 原来二人认识,季山一指跪在地上的南清子问释仲:“不知道法师所指仙人之躯可是他?” 释仲虚扶一把,示意南清子起身:“阿弥陀佛,一切都是你的造化,你本不是凡人,不自知罢了。” 第228章 道真相解身世谜 原本按照季山的想法,他并没有打算在宫里告诉南清子真相,可是哪知释仲开口便点破。季山有意看了一眼南清子,担心他有情绪,若闹起来很难收场。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南清子虽然情绪有些激动,但没有说出过激的语言,而是告诉季山:“其实,关于自己的身世,我还是有所猜测的。” 季山微微一笑,想想这个孩子的身世,确实不容易,于是问道:“你都有过一些什么想法呢?” “唉”南清子叹了口气,这些都是埋在自己心里的秘密,没想到今天要对别人吐露:“从我懂事开始,我就以为师父就是我的父亲,可是当我第一次开口叫他父亲时,他表现出来的是恐惧,连连摆手说‘我不是你父亲’。但是,我问他谁才是我的父亲,他却说不知道。连我的母亲,他也不知道。就这么一直追问关于我父母的事情,师父终于烦了,大喊着‘你哪有什么父母,不过是我从河边捡来的’。所以,那时候我的身份很清晰,我就是个孤儿。” 孤儿的身份,南清子已经接受了,可是孤儿也是有父母的。从发现自己力气比旁人大的时候开始,南清子就猜测自己的父母会不会是武功盖世的豪侠?可是,豪侠是不能收妖的。他曾经为了生存冒险抓过柳树精,柳树精不敢碰自己,这其中肯定有某种自己不知道的原因。 “我不知道那个柳树精为什么一碰到我,就像触电似的。我在没有任何经验的情况下,成功抓住柳树精,不是因为我的高超法力,而是特殊的身体。”南清子平静的说道。 “你知道那个柳树精是谁吗?”季山问南清子。 南清子摇摇头,他怎么会知道柳树精是谁,之前从来没有见过的。 “一棵柳树要成精,要么经过长时间的修炼,要么吸收某种强大的力量。这棵柳树很幸运,两者都占到了。不可否认他修炼了许久,可真正让他成长壮大的,却是你!”季山突然手指向南清子。 这突然的动作,让南清子很不自在,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你的母亲是曾经帮助赤盖宫封印妖灵的应龙女神,她下界时却与凡人相恋,生下了你。然后,将还处于卵期的你藏在那棵柳树根下。而那棵柳树,就立在濒河边。”季山一边看着南清子,观察他的接受极限,一边一句句说出真相,直到南清子抱住自己的头,大喊:“不可能,不可能!” 季山不再说话,而是起身抱住南清子,他听到南清子不断地问:“她为什么不要我?她为什么不要我?” “她是为了保护你,因为与凡人相恋是天界所不容的,如果那个时候找到你,你必死无疑!”南清子的肩膀不停的抖动,季山抱着他的手,更紧了。 “好了,我们回去吧!圣上今天不会再发病了,一会儿吃了药,他就可以安心的睡一觉。”季山现在更想安抚的是南清子,而他之所以肯定神世帝不会发病,是因为南清子的到来。 南清子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到双福客栈的,当他醒来时季山、柘渊和柏无衣都在坐在方桌旁喝茶聊天。 “师叔!” 南清子的呼唤传入耳内,季山回头看向他,问道:“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我是不是做了个梦,梦见你说我是...是天神的儿子?”南清子迷迷糊糊间已经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不是梦,清子!”柘渊开心的坐到南清子身边,道:“多好的事啊,你至少知道自己还有个母亲,就可以盼望着早日见到自己的母亲不是?” 南清子没有对柘渊露出笑脸,嘴里嘟囔道:“我不想见到她。” “还要继续听关于你的事吗?”季山问南清子。 南清子摇摇头,说道:“我才醒过来,您又想让我昏过去吗?”说着,南清子已经穿好鞋子,走到桌旁,咕咚咕咚喝了两大杯茶水。 “我饿了。”茶水才下肚,南清子就叫起来。 第229章 祸首妖花入枫香 神世帝的情况果然如季山所说,与萧珩说了许久的话,谷春端要上来,他极其配合的喝了下去。又过了半个时辰,他只觉得眼皮很重,困意袭来,又担心醒来就见不到萧珩,专门嘱咐谷春:“去收拾间屋子出来,珩儿今天就在这里住下,好好陪父皇待会儿吧。” 萧珩点点头,答应神世帝的请求,谷春搀神世帝去床榻上躺下,萧珩给他盖好被子。也没有出去,而是搬了个凳子过来,坐在床边守着他。 一直守到半夜,萧珩才趴在床边睡着。谷春从门外往里看,感慨的摇摇头,亲自抱了床被子给萧珩盖上。 神世帝这一觉睡得很平静,谷春原本以为天一黑他就会像之前一样,变成另外一个人,咆哮、挣扎!可是,他居然没有任何变化。一觉醒来,已近午时,成安大长公主与季山、南清子三人等在门外。 “大长公主、两位师父,圣上传你们进去说话呢。” 谷春伺候神世帝洗漱好,又吃了些东西,等待喝药的空隙,传门外候着的几位如内殿。 “圣上今日觉得如何?”一番礼节之后,季山开口问神世帝。 “全身松活了许多,今天食量也增大了,吃了两碗粥呢。”神世帝说着看向一旁的萧珩,有些心疼:“只是,苦了珩儿,在床边守了一夜。” 季山听罢,哈哈一笑,道:“您身体抱恙,珩儿能守在一旁是他的福气,旁人求之不得呢!” 正说着话,谷春推门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只见谷春手中拿着香料盒,打算往香炉里添香。却被季山止住:“公公,耽搁您片刻,可否先将那枫香给老夫看看?” 谷春以为是乡巴佬看稀奇,心中还有些瞧不起,但听神世帝也开口:“拿过来吧!”他才慢慢的将剩下的一点点枫香拿给季山。 “你闻闻,可是这个味道?”季山接过来,直接递给南清子。 南清子提鼻子一闻,跪地对神世帝道:“圣上可觉得今年的香与往年不同?” 神世帝仔细回忆着枫香的气味,却很难发现其中有什么不同,于是摇头道:“不曾发现有何区别。” “圣上,清子冒死直言,今年的枫香中加入了一种多余的成分。”南清子点出真相。 “是什么?你直说无妨。”神世帝这才意思到,自己的病可能问题出在枫香上,脑海中闪现出所有跟枫香有关系的人。 “妖花,此花色彩艳丽,活得时候有异象,可一旦摘下香味就会慢慢散尽。人们常说,越美丽的东西,越危险,此花也是如此。它既是毒药,也不是全是。因为从毒性上来说,它可以迷人心智,麻木神经,使人做出逾矩之事却不自知。但是,这妖花有一个特殊的功效,可以使人力大无穷,不知伤痛、疲惫。所以,别有用心的人将它制成药丸,给出征的战士吃,提高军队战斗力,直到战士们耗尽所有力气,暴毙而亡!”南清子话说到这里,只听得“嘭”的一声,神世帝手中的茶盏已经被狠狠摔在地上,碎成无数片。 “圣上!”谷春应声跪地,看了看周围的人,又艰难地开口:“您息怒,是老奴失察。”谷春看似在认罪,实际上是在提醒神世帝,不要说错话。因为,这妖花,没有人比神世帝更熟悉,南清子所说制成药丸给将士吃,就是神世帝当年以少胜多,逼宫成功的“法宝”。可那之后,神世帝也意识到妖花的恐怖,下令神世上下不准再种植,一旦发现则罪及九族。 哪里知道,今天居然有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把这妖花用到了神世帝身上,令其白天吸入过量妖花毒素,一到夜晚不再焚香,就开始抑制不住自己,丧失理智。 当然,这些过往,在座没有第三个人知道。可是,用出这个招数的人,是否知道神世帝见不得人的过往呢?这便是最可恨的地方! 第230章 药到病除阴霾散 “贼人用心过于歹毒!知道只有朕用枫香,便从这里下手,任何人都不可能发现!”神世帝眼露凶光,咬牙说道。 “破案,不是老夫的职责,但是祛除您体内的毒素,老夫责无旁贷。”季山提醒神世帝,他体内还有毒素,随时都有失去理智的可能,最好不要太激动。 说完,从袖中取出一根银白色类似发丝之物,捧在手中,很是金贵的样子。季山将它呈给神世帝,说道:“此乃龙须,除尽毒素,必须要它才行。” “龙须?”萧珩看了看季山手捧之物,比头发要粗很多,也不是他认识的任何动物的毛发,然而龙只是听说过没见过的神物,今日一见自然好奇。 提起龙须,南清子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左脸,昨夜被季山扯下龙须的痛,他现在想起来还觉得脸疼。 “是的,而且必须得是应龙的龙须才行。每条龙只有两条龙须,拔过一次,需要一百年才能长出来。”季山若无其事的解释着,伸手轻轻掐了一把南清子,怕他再摸着自己的脸会被萧珩看出破绽。 “应龙?”萧珩的眼中还是充满了疑惑,不太相信的道:“这世上还真有应龙?”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见过的稀奇事还少吗?”季山一捻胡须,侧脸看向萧珩。 萧珩尴尬一笑,这两年他确实没少遇到奇怪事,特别是每次不相信季山都要吃亏,所以只能选择无条件相信。可是心中仍有疑惑:“师父,您从哪儿得到此物?” 成安看萧珩一直追问,季山都快答不上来了,于是替季山解围道:“这孩子,季山师父是什么人,有根龙须就这么奇怪?” 这话南清子就不爱听了,说得好像这龙须来得多么容易似的,要知道自己为此可是要丑上一百年的。真相赶紧忘记季山交给自己的变身口诀,还是做人好,不至于被人看出来少了根龙须,像个残疾龙一样。 “唉!得来也不容易,来日有机会还要好好感谢这应龙老兄才是。”季山赶紧纠正道,并向南清子露出讨好的笑。 这边说说笑笑,伺候着神世帝喝下了龙须汤。算是找到了根治妖花毒素的办法,接下来的日子只要静养即可。 “对了,太子可有醒来?”放下药碗,神世帝似是无意的问谷春。 谷春接过碗,目光扫向萧珩,迟疑了片刻,才露出焦急的神色:“未曾醒来,太医们这几日都在近旁伺候,太子妃也自请出家为您和太子祈福了。” “哦?”神世帝多太子妃自请出家一事并未存疑,以他对文茵的理解,这个端庄孝敬的儿媳是会做出这事来的,加上他素来信奉神佛,听到这里很是感动。 “能有这样的太子妃,乃是皇家之幸,可有嘉奖文国公?”神世帝显然不知道其中隐情,不过看样子也不用让他知道了,谷春打拱道:“文国公好福气,养了这么好的女儿,不过这几日因您与东宫身体抱恙,上元王每日应对朝政已属不易,实在没有想到这一层。” 然而,在上元王萧珣心中,文茵这样的女子不杀她已是恩赐,哪里还想着给她嘉奖。随着神世帝痊愈的消息一起传遍后宫的,还有萧珩侍疾多日的消息。对于这些消息,自然是不同的人听出不同的东西。 “珣儿,你可知道你父皇不见你,不见我,却留萧珩在寝殿内侍疾多日?”景贵嫔一想起自己天天在神世帝寝殿外求见,却总是被拒之门外,哪怕直到今天早上为止,她都还在神世帝寝殿外站了半个时辰,却不知道萧珩早已经在里面了。 萧珣听到这个消息,心中也微微泛酸,幸北之早就告诉他萧珩回来了,也将他们见面的消息告诉了萧珣。可是萧珣始终没有把这些东西放在心上,总觉得自己顾好手头的事务,就能更加做到无可替代,哪怕萧正荻醒来也有自己的立锥之地。却没有料到,事情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可是,看着眼前激动的景贵嫔,他却不能乱了阵脚。 第231章 两对母子心不齐 手中把玩着挂在腰间的玉佩,触手生温的好玉,捏在手中极润。听景贵嫔抱怨完了,他才问道:“是吗?儿子每日忙于朝政,很少有时间照顾父皇,二弟能够替我们尽孝,是好事啊!”萧珣尽量往好的方向说,从而引着景贵嫔往这个方向想。 可是,景贵嫔却觉得自己的儿子听不懂话,不悦的责备道:“你是忙傻了吗?” “母亲说什么呢?何时开始,您也变得这么急功近利了?”萧珣连连发问,提醒自己的母亲不要忘了自己几十年来隐忍冷静的处事风格。 景贵嫔跌坐下来,用了口茶,长舒口气,稳住心神才开口说:“是母亲口不择言了,应该没有被旁人听到,你也想想法子,趁着你父皇醒了,怎么才能稳固现在的地位?” 萧珣摇头苦笑,告诉自己的母亲:“儿子现在不过是代行监国,哪来什么地位,太子早晚要醒来,父皇早晚要重返朝政,儿子能做的就是服从一切调整罢了。” “怎么如此丧气,太子那边,你不是......”景贵嫔险些又说漏嘴,忙用手绢捂住嘴,有些懊丧的道:“看来今日是不该开口的。” 景贵嫔这样擅长隐忍的人都险些祸从口出,更何况疏桐宫那位呢。 “好啊,花映才走,本宫孤立无援,萧珩却又这么轻易就得到圣上的信任,这日子是越来越难熬了。”怀昭华瘫坐在椅圈内,无力的自怨自艾。 忽然听得门外内侍通报:“嫔主,四皇子求见!” 怀昭华心中纳闷,这不争气的现在还不赶紧去文慧宫外求见,反而来我这里做什么?可人都到门外了,若不让他进来,他闹起来更难堪,于是说道:“传进来吧!” “母亲,母亲!”萧拓咋咋呼呼的走了进来,眼里没有一点规矩。 “干什么?我在这里坐着你呢,你眼睛瞎了吗?”怀昭华没好气的骂道。 本就一肚子火的萧拓听到这话,更是炸毛了,立马嚷嚷起来:“是啊,儿子是眼睛瞎了,满心以为你什么都是为了我好,却没想到终究还是让萧珩抢了先!” 怀昭华听罢,气愤的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问:“你瞎说什么呢?自己不争气,还来怪上我了?” “您早就知道萧珩回来了是吗?若没有你帮衬他能轻易进宫?”萧拓寻了个椅子坐下,同样没有一句好话。 面对无端的指责,怀昭华只觉得满肚子怒气,更何况是受到自己的儿子这么质疑。心中的委屈使她不想再跟萧拓说什么:“你可真看得起我,我天天去文慧宫外求谷春你看不见吗?哪天让我进去过了,我还能把萧珩弄进去?你回去吧,少来我这里聒噪!” 怀昭华手指门外,萧拓也是被气得不轻,抬脚就往文慧宫快步走去。 “珩哥哥,珩哥哥!您出来啊!”这没脑子的,在怒气的驱使下很快跑到文慧宫门口,开口就大喊萧珩。 刚有些好转的神世帝正与萧珩坐在桌边用茶点,听到这没规没矩的喊叫,不免怒火烧心。将端起的茶杯又搁到桌上,杯底与桌面一撞,发出刺耳的响声。萧珩看出神世帝的不悦,起身跪地:“是儿子让父皇不清净了,这就请辞出宫,还望父皇好好养身子,见您一面已经了却儿子心中牵挂,父皇保重!” 听到儿子要走,神世帝哪里舍得,一边拉起萧珩,安抚道:“父皇三年多前犯了错,让你独自离开,从此没有一天不牵挂,今日起你不许再离开朕半步!” 更是将萧珩请辞的罪过算到萧拓头上,唤谷春进来:“你去让人将那逆子带下去,吵得朕心神不宁,打二十杖,送给他母亲去。” “父皇不可!”萧珩赶忙起身,又觉得自己这样顶撞神世帝终究不好,于是解释道:“他口口声声喊的是儿子,若因此获罪被罚,只怕我与母妃本就千疮百孔的关系,更是难以修复了。” 神世帝疼二儿子,这是大家心知肚明,却从不挂在嘴上的,谷春也抬眼看向神世帝,等待他改变旨意。 “你终究是想着你母妃的,可惜她长偏了心。”神世帝还是第一次直言怀昭华的偏心,沉吟片刻,道:“撵他回去吧,让他别再来吵朕修养。” 第232章 父子情深难分离 神世帝已经可以看一些奏折,这些日子都是萧珣在处理朝中的事务,无论是章法还是态度都比萧正荻要突出。神世帝不觉对谷春赞叹道:“到底是闻天书院出来的,朕看着很是顺心呢。” 谷春笑道:“那是,上元王这些日子很是上心,听天御司的官员说,每夜都是上元王最后一个离开的。” “哦?他在天御司哪里办公?”神世帝关切的问道。 “天官府内找了个空闲的套间,随便打扫了就给上元王先用着了。”谷春轻描淡写的回答。 “他不是应该到听涛殿的偏殿中办公吗?就浅引阁那边。”萧正荻病倒之前就在那里办公,那是监国太子固定的办公之所。 谷春听罢,提醒神世帝:“太子只是病了,难说过几日就好了呢!” 简单一句,告诉神世帝萧正荻并不是被废了,而是暂时不舒服。而上元王萧珣也只不过是代行监国,他以为的委屈已经是最合规矩的。 这话是神世帝的痛处,就像三十年前骑上虎背,今日再想下来,当真是困难。自从有了萧珣以来,他并不是没有动过改立太子的心思,可终究怕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脑海中生出一个恶毒的念头,若萧正荻从此不醒,那就有理由改立太子了。 可是,话说回来,就算萧正荻不醒来,萧珣也不是他心中的太子人选。沉思间,萧珩已至殿外求见。 经萧拓这么没头没脑的一闹,萧珩也不能再呆在文慧宫中。昨夜回去思虑良久,决定还是回到季山身边吧,他很怕因为自己离神世帝太近,而给更多的人造成困扰。 “父皇,儿子前来辞行。”萧珩跪地,小声说道。 神世帝旋即放下手中的奏折,起身问他:“辞行?你要去哪里?” “暂时还没有想好,等见了季山道人再作商议吧。”萧珩回答。 “既然没想好,那就别走了。”神世帝爱子心切,不想他再去漂泊。 “父皇,这里是皇宫,儿子早就是平头百姓,能够入宫陪伴您五日,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不敢再叨扰。”萧珩所指是自己被废去的皇子身份。 神世帝一时哑言,他知道萧珩是不能再留在宫中了,可是要恢复他的身份,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那就让他先出宫等待几日吧,这一次绝对不能再放手让儿子离开。 “那还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吗?”神世帝重回座椅,告诉萧珩:“长流王府一直给你空着,朕常常命人去打扫,你要愿意就还回去,若是不想,朕再给你寻在处。” 接下来的话,完全就是以为年迈的父亲对儿子的依恋,他对萧珩说:“父皇年纪大了,经此一病,才更知道自己心中挂念的究竟是什么。朕希望,你能留在京城,你我父子从来聚少离多,彼此有个弥补吧。” “父皇!”萧珩心中许多话,可到了嘴边,又全说不出来了。 “朕知道,你有你的困难,可你就真的就么不相信朕吗?”神世帝眉头紧锁,其实说这话,他也是没有底气的,数年前,就因为自己辜负了萧珩的信任,才致使他失去了素华与孩子。 此时的萧珩已经尽量让自己忘记许多痛苦,更不想伤害一位父亲的心,可这样就只能为难自己。为了免除一切后顾之忧,萧珩道:“儿子不是不信任父皇,您是一国之君,每日被繁杂的事务所困扰。父子分离也绝非儿子所愿,所以儿子斗胆,向您讨要一些东西。” 只要能留萧珩在身边,讨要一些东西又何妨,可是他想要什么? “你说吧,只要朕能为你做到。”神世帝说道。 “儿子需要在京城安身立命的根基,恢复皇子身份,对您来说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可儿子总不能当一个领空饷的皇子吧?”萧珩把话说得像玩笑,甚至还自己哈哈笑了两声。 可是话听到耳朵里,就在神世帝心中生了根,他告诉萧珩:“朕听懂了,身份可以给你,威望可得你自己去争取了!” 第233章 气急败坏是萧珣 萧珣今天有些焦虑,甚至在给幸北之的批复中出现了错字,幸北之拿了文书直接来找萧珣,开口问道:“怎么,这就沉不住气了吗?” 他说话时,萧珣依旧是神色恍惚的,对他而言最致命的两件事情都在今天发生了。今日一早,神世帝痊愈后第一次早朝,下的第一道圣旨便是萧珩嘉奖萧珩,为神世帝龙体安泰竭尽全力,寻得良医。所以,恢复了他皇子的身份和长流王的封号。 萧珩人虽没有上朝堂,却已经惹得满朝热议,可以想见,不管大家是否知情,这位皇子都将成京都炙手可热的人物。 就在下朝回到值房不久,一直负责治疗萧正荻的太医来报,萧正荻醒了。 这样一来,萧珣代行监国的权力自然就消失了,神世帝已经临朝理政,太子也醒了,自己又成了多余的。 “太宰还有心情来问我吗?我现在已经不需要再处理什么事务了吧。”萧珣有些沮丧的看向幸北之,并不想跟他解释那个写错的字。 可是幸北之却不依不饶,作为一个正派的太宰,他告诉萧珣:“不管你是否还需要处理任何事务,至少要对自己处理过的所有文书负责到底。而且,你应该知道,没有圣上的圣旨,谁也没有权力让你停下来。所以,拿出精神来,把活干好!” “你不是说萧正荻短时间内不会醒来?”萧珣不去接他的话,而是问他萧正荻的事究竟是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按照之前的计划去实施。”幸北之淡淡道。 “嘭!”萧珣猛力拍在桌面上,发泄了自己所有的怨气,用最后一丝理智,控制住自己的音量,问道:“为什么?你说过,非常时期,非常手段的!” 幸北之脸微微泛红,他为自己曾经说过这样的话感到恶心,喉头上下一动,他开口道:“还好,这话是下官说出来的。您如果想变成一个玩手段的阴谋家,我们可以肆无忌惮的去做。可是如果,您想成为一国之君,我们便最需要学会克制。不要做任何见不得光的事,否则,日后有损圣名。” “圣名?”萧珣无力反驳,幸北之永远都是一副为他着想的样子,可是他现在真的很想萧正荻永远不要醒来。如果自己从前没有接触过权力的最顶峰,他就不会知道,一笔一划便能决定天下大事的感觉。可是,这几天来,他已经太习惯这种感觉了,现在又要拱手奉上,真的不甘心。 “萧正荻不是你的兄弟,你可以轻易下手,可是下官问您一句,若将来您的对手变成萧珩、萧珹您是否又能用同样的冷血手段?”幸北之中气十足的嗓音,拷问着萧珣的良知。 是的,他做不到,他不能依赖这种手段。 “现在怎么办?”萧珣问,“当初鼓励我争取的人是你,现在要我退让的也是你!” 此话不假,可是萧珣终究没有明白朝堂之上,就是这样起起落落,何时前进,何时退步,都要审时度势。可该怎么教会萧珣呢? 幸北之突然觉得,这个道理可能萧珩都比他清楚。一直以来,萧珣的忍让都是刻意的,而萧珩的忍让确实出于本能的。所以,如果有一天萧珣遇上萧珩,该怎么办呢? 可是,这只是幸北之的一厢情愿,萧珩心中从来没有过对皇位的渴望。在生命最困难的时刻,在最需要权力的时刻,他都不曾渴望过皇权。他要的,从来都是像个普通人一样,拥有平静的生活。只不过,生活从来没有让他梦想成真。 生活给予萧珩的似乎只有比绝望更绝望,有的人觉得他是幸运的,得到了神世帝无可替代的爱。可是,他所承受的痛苦,也绝非那些羡慕者所能承受。 “船到前头自然直,维护好你在圣上心中的宽厚形象,比什么都重要。”幸北之将文书放在萧珣桌上,留下这么一句话,便转身走了。 第234章 历艰辛再度为王 看着朱红大门上的封条被一把撕下,被黑布遮住的“长流王府”四个字,也重新露出昔日的描金。抖落的灰尘在阳光照耀下飞舞,萧珩低下头来,平视着眼前的朱红大门,一点点被推开。 由于神世帝常常命人从后门进来打扫,大门开启的那一刻,萧珩看到的还是一个比较洁净的王府。 “哇!”南清子发出一声惊呼,转身问萧珩:“你确定要让我们跟你一起住吗?” 萧珩点点头,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感觉自己身份都高贵了很多呢!”南清子忍不住感叹道。 “赤盖宫的门徒,身份很低吗?”季山鄙视的看着南清子问道。 “不一样嘛!赤盖宫也很壮观雄伟,可那毕竟是江湖门派,现在这个可是皇家的王爷府呀!”南清子还是比较喜欢长流王府这个提起来就很有面子的地方。 “切!”季山不屑的一哼。 原本沉浸在伤感之中,还不敢抬脚进去的萧珩,被南清子这么一说,只觉得脸上臊得慌,巴不得赶紧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于是,抬脚踏进了长流王府。 身后,季山与南清子相视一笑,二人的默契程度是越来越高了。 “唉!”一声又长又重的叹息传来,众人回头,发现是柏无衣,季山生怕勾起萧珩的伤心,使劲瞪了他一眼。 “无衣这是怎么了?”柘渊也不识相的开口问道。 “我......”柏无衣脸突然一红,看向萧珩的方向挠了挠头,嘟哝道:“要是梦娘、花娘她们也早就好了。” 季山以为他在感叹什么,原来是那些小妖精不在,让他觉得不自在了。 “是啊,京都有几家荷花酥做得不错,花娘她们最喜欢吃了。”萧珩微微一笑,他也开始想念长洲的那些“家人”们了,可是终究身份有别,想让他们来这里,暂时是不可能的。 “有机会,让他们也尝尝就好。”柏无衣不再纠结,跟上他们的步伐,走进了这个曾经无比熟悉的地方。 另一边,初醒的萧正荻无比虚弱,仅仅是能够睁开眼睛开一下周围的环境。 “玉儿,玉儿...”他嘴里断断续续的叫着一个女子的名字,但是他身边没有任何一个熟悉的人,都不能搭话。 太医已经来确认了三遍,他确实恢复了意识,身体也在慢慢的恢复。接下来就是等待神世帝的旨意,是让萧正荻回东宫还是继续在这里修养。 请旨的太医很快回来,神世帝体恤太子初醒,身子尚弱,暂留天御司高台内修养。 “我现在何处?”萧正荻用虚弱的声音,问前来喂药的小医官。 “回太子,这里是天御司高台。”小医官声音温和,听到耳朵里暖暖的。 “你见到范玉儿了吗?”萧正荻最关心的就是范玉儿,却不见她的身影。 小医官摇摇头,答道:“卑职不知,您卧病以来,只有太子妃前来看望。” “文茵?”萧正荻继续问:“她现在在哪里?” “这...”小医官知道文茵去了哪里,却不敢多话。 “说实话!”萧正荻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在自己昏迷的时候,肯定发生了什么事。 “她现在是金叶庵的静云了。”小医官声音压得很低,却足够让萧正荻清楚的听到耳朵里。 这个消息足够令萧正荻再次昏迷过去,他却强撑着拉住小医官激动地半晌说不出话。一摇一晃,碗中的药汤撒得到处都是。小医官怕萧正荻再出什么事,忙开口叫门外的太医。当门外的太医推门进来时,萧正荻已经喷出一口鲜血,再次狠狠向后仰去。 “这是怎么回事?”太医拉住喂药的小医官便问。 小医官嗫嚅片刻,说出实情:“太子追问太子妃的下落......” “你就告诉他了?”太医责备道。 小医官点点头,只听得太医一声长叹,不知将怎么处置自己。 第235章 幸北之直言过往 神世帝卧病期间隐约听到旁人提起太子夜闯皇城的事,却不知道始末。于是差人去将萧珣与幸北之传到听涛殿,想听听他们的意见。 幸北之与萧珣才闹了个不愉快,很快又在听涛殿外相遇了。 “本王有些不安。”萧珣依旧表现出对幸北之的依赖。 “为何?”幸北之搭话,表示自己还是会继续辅助他。 “本王从没有跟父皇讨论过政事,更何况事关太子。”萧珣情绪不是很高,他渴望跟神世帝畅谈政事,可是当这一刻真的到来,他才感觉到自己的无力。 说话间,脚步已经走到殿门旁,幸北之不再回话,而是做出一个请的手势。萧珣微微欠身,抬脚进了正殿。 神世帝让谷春备下了椅子,萧珣在神世帝右手边入座,幸北之则坐在对面。萧珣心中一惊,迟疑了片刻,才落座。因为,这个位置,通畅是太子的位置,他不知道神世帝这是何意。但是,既来之,则安之,服从就是最好的选择。 “朕想先听一听太子夜闯皇城究竟是怎么回事?”神世帝开门见山的问道。 萧珣没有开口,向幸北之使了个眼色,幸北之心领神会,开口将那夜的经过跟神世帝说了一遍。由于那夜太子行为乖张,无论幸北之是否客观,萧正荻犯下重罪已经是不争的事实。 “这么说,其中还涉及到一个叫做范玉儿的女子?”神世帝听罢对幸北之道。 “正是,只是如刚才臣所言,范玉儿就像凭空消失了般。”幸北之看了一眼神世帝的反应,显然有些不悦,于是幸北之继续道:“不过,经过这些日子的调查,臣已经初步掌握了范玉儿的下落,兴许还能查出旁的事来。” 神世帝微微点头,终究没有让他太失望,说道:“你已经抓到她了?” 幸北之起身拱手一礼,道:“臣不敢居功,实际上是长流王抓到了范玉儿,并且还抓到了另外一个男子,可能跟太子夜闯皇城有关。” 一听到“长流王”三个字,萧珣只觉得脑子里翁的一声,拳头紧捏,心中暗道:“怎么又是他?” 第一次去长洲见杭一合时,他对萧珩还是敬佩的,没有把他当作自己的威胁。可是,自从自己一步步走进朝堂,他才知道萧正荻为何这么忧虑萧珩。他真的时时刻刻都让人感到无法呼吸,那种无形的压迫感,如影随形。 “长流王怎会与此事有联系?”神世帝对此很是好奇。 幸北之站直了身子,抱着双手道:“据那夜与太子交手的护军将军林顿说,在他险些被太子砍杀时,是长流王出手相助,又很快离开。动作之快,几乎让林顿怀疑自己的眼睛,若不是自己还真实的活着,他根本不敢相信是长流王救了他。而就在秋官府追查范玉儿下落时,长流王也来找过下官,季山道人已经施法将被抓住的范玉儿和那男子,变成两个巴掌大小的布偶。只要劳烦他再次施法,就可以恢复真身。” “他施法了吗?”神世帝又问。 “此事关系重大,臣不敢私下决定,又怕自己眼拙无法看出其中奥妙,所以没有劳烦季山道人,范玉儿依旧是一个布偶。”幸北之答道。 神世帝转头看向萧珣,征求他的意见:“珣儿以为如何?” 萧珣一直呆坐在一旁,没有料到神世帝会突然发问,想了片刻才道:“范玉儿当初能凭空消失,若不是她本身本领高强,就一定是幕后有人指使。所以,此人至关重要,儿臣以为定要寻个妥当的地方,再请长流王与季山道人到场,施法恢复范玉儿真身,好生审问。既不冤枉太子,也不轻易放纵。” 神世帝颔首点头,说出的话让萧珣很是舒心:“无论如何,太子夜闯皇城已然是事实,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按律处置即可。如今他也醒了,着秋官府审讯清楚,便是了。” 言下之意,太子死罪已定,无论范玉儿说出什么都不能再做出任何改变。 也就是在这天下午,东宫萧正荻贬为庶人的圣旨就下到天御司高台内。太医好不容易令萧正荻苏醒,却是让他起来跪地接自己被贬的圣旨,当真有些残忍。 第236章 积怨已久终爆发 萧正荻被废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朝野,谁能来接替他的位置呢?大臣们很快产生出不同的意见来,可是最主要的就三个派别。 以幸北之为首的大臣,自然毫不犹豫的为萧珣造势;地官府大司徒卿安君慎鲜有的表态,首推三皇子萧珹;还有一派呼声并不大,但也提出第三个太子人选,那便是萧珩! 这可急坏了长丽宫的景贵嫔,眼下的形势完全超乎她的预计。 “珹儿,这里面怎么有你的事?一直以来,你不都是全心全意帮扶你大哥的吗?”景贵嫔很快找来萧珹,想要搞清楚事态怎么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的。 萧珹只是看着景贵嫔着急的上跳下窜,他却站在门旁,逗弄着前几天神世帝刚让人送来的雪色画眉。这鸟很是稀罕,传说十万只画眉里才有一只这样的,通体雪白,唯有那两道眉毛是黑色的。叫声悦耳动听,活脱脱是个难得的宝贝。神世帝也算是显示出对景贵嫔的宠爱,才得此鸟,就命人提来给景贵嫔。 “你说话呀,跟那畜生费什么精神呢?”景贵嫔见萧珹不答话,开口骂道。 “嘘!”萧珹将食指放在唇前,让景贵嫔不要再说话:“这鸟聪慧,您说什么,它就记得什么,还会把它说出来,您也不希望它在父皇面前瞎叫唤‘畜生,畜生’吧?” 景贵嫔粉拳一捏,对绾吟怒道:“”还不把它给本宫提出去! 绾吟稍稍一愣,很快回过神来,走上前去,从萧珹眼皮子低下将雪色画眉提了出去。 “你在威胁我?” 屋内只剩下他们母子俩,景贵嫔瞪着萧珹问道。 萧珹刻意回避母亲的眼神,径自寻了个椅子坐下,他知道景贵嫔今天,非得从他嘴里撬出东西才肯罢休,于是对她说道:“母妃这是怎么了?你我母子,何来威胁之说?” 斜眼看了看景贵嫔,并没有对这话做什么反应,继续说道:“谁说了只能大哥当太子?我萧珹这么多年来对他唯命是从,也学了不少本事,眼睛长在别人身上,他们看到我的好,愿意帮我说话,我能堵住他们的嘴不成!” “你们这样下去,只会导致手足相残,那不是诛母妃的心吗?”景贵嫔指着自己的胸口,激动的问他。 “有能力就使出来,成王败寇,我认了!三个人选,两个都是您的儿子,您要开心才对。”小号才能竟然还有心情说笑。 景贵嫔回主位坐下,按了按一直乱跳的太阳穴,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也在脑海中想着怎么说服萧珹。 “大哥编书,我就不成亲的跟着他编书,不是我心甘情愿,而是因为我们都贪生怕死,都像缩在闻天书院那坚硬的龟壳里。可是,大哥始终有幸太宰为他说话,我呢?这些年,你连给我物色一个王妃的工夫都没有。”萧珹一口气说了很多抱怨的话,还说:“所以,您在背后讽刺怀昭华偏心的时候,又可曾想过,您这三个儿子,您一直对大哥寄予厚望,对六弟宠爱有加,对我呢?” 景贵嫔从没有想过,萧珹有一天会来跟自己算这些账,说实话自己对他确实没有太上心。总觉得萧珹跟在萧珣后面就好,却很少考虑到他也会有情绪,有怨言。 “你怪母妃不曾为你考虑,地官府那位又为你考虑?他不过就是要唆使,你们兄弟相残罢了!”景贵嫔知道幸北之与安君慎不和,自然没有少受幸北之的影响,也对安君慎没有什么好印象。 “互相利用而已,我想当太子,他想当太宰,我们这叫互利共赢。”萧珹知道景贵嫔要跟他说什么,于是露骨地说道。 “你有多少赢的把握,你若赢了,你会把你大哥怎样?”景贵嫔连连追问。 这些问题,让萧珹很烦,彻底失去了耐心,对景贵嫔吼道:“我知道您不从来不看好我,也不指望您怎么帮我,输赢由命,别问结果!” “你简直是疯了!”景贵嫔一心想要大儿子去争皇位,二儿子辅佐,三儿子无忧无虑的生活,却不料二儿子已经不再受自己的控制。 第237章 季山猜测岑以微 长流王府内,萧珩还在忙着安置跟自己一同进京的人,丝毫不知道外面所发生的一切。直到夜幕降临,大家找到了心仪的房间,聚在一起用晚餐时,才听王府管家赵翼说今天神世帝下旨废了太子。至于朝中很快分出的三派,他并不知晓。 然而萧珩本能的预感到,自己平稳安静的日子马上就要结束了。 “明天我就要去上早朝了。”萧珩吃饱喝足,看着不远处的铜灯痴痴的说道。 南清子还以为他是懒惯了,不想去上早朝,于是打趣道:“你得出去赚钱,不然怎么养活我们这么多人。” 柏无衣跟季山之间是没有多少默契的,但是对于萧珩的一举一动都十分上心,赶忙跟南清子解释道:“王爷是怕朝中暗潮涌动,不知道何时就会被卷入其中。” 萧珩与柏无衣相视一笑,狠狠拍在他肩膀上,一切尽在不言中。然而,不需要等到明日清晨,今天的他就已经是众人口中,专程回京等待被立为太子的人。 “长流王可有想过,太子被废,您会不会成为圣上心中新的太子人选?”一直沉默的季山突然开口问道。 萧珩只是笑,没有正面回答季山的话,只是说:“你们可不能在这里白吃白喝啊,该干活的时候,可得听我安排。” 南清子很快接话道:“得了吧,柘渊都比你机灵些。” “你说什么?”萧珩不满的问道。 “唉?你们什么意思,我很笨吗?”柘渊也跟着捣乱。 季山知道,萧珩这是在告诉他自己根本无心太子位,也会想尽办法让神世帝打消这个念头。所以,就需要他们帮忙。真不知道,这家伙回京都竟然没有一点是为自己打算吗?不是想着给神世帝治病,就是要为当年的流洲将士讨回公道。 “行吧,讨论别的正事。”季山制止了眼前的混乱场面,问他们:“圣旨只说废除萧正荻的太子位,可是没有说会不会留他的性命,你们怎么看?” “萧正荻最在乎的就是太子位,如今这样跟要他的命有什么区别?”柏无衣不屑道。 “不,有很大的区别,至少他现在得活着,我还没有找他算账呢!”萧珩一脸严肃的对他们说道。 “可是你还没有充分的证据,证明当年的一切都是萧正荻做下的。”柘渊说了自己的看法,他并不看好萧珩这类似赤膊上阵的做法。 萧珩也叹了口气,道:“如果霍苏晏还活着,他也许能帮上忙,可惜啊...就算现在找到他妹妹,也无济于事,那女孩子有种奇怪的力量,让人觉得很不安。但是,对过往的一切,却不是很清楚。” 季山对霍苏晏的妹妹很感兴趣,因为当日他们救下萧珩等人时,岑以微已经被炎魑带走,他们并没有机会碰面。于是问道:“怎么个奇怪法?” “嗯...”萧珩沉吟片刻,道:“比如,她可以用眼神取人性命,她还自己创了个什么土元金钟,是个很恐怖的阵法。被困在里面的妖怪会不停的自伤残杀,但是每死掉一个妖怪,就会缩小一定的空间,最后活下的那个妖怪会被活活挤死。”萧珩印象比较深刻的也就这些。 “紫金花翎刀对她的反应怎样?”季山问道。 “并没有特殊的反应,云微度一直说她人不人,妖不妖的。”萧珩看向季山。 季山的眼中闪现出些许不安,这一切被萧珩捕捉在眼中,似乎这岑以微果然不是什么好对付的。 “我有个猜想,如果这个猜想成真,那么就能解释为什么霍继首当年会被利用。但是,我们的处境会随着这个猜想成真,而变得异常艰难,甚至可能要请师兄来帮忙才行。”季山对众人说道,短短几句话却让人有如临大敌之感。 南清子最害怕这种诡异的气氛,总是会着急打破,追问道:“您的猜想是什么?” “这个岑以微,很可能是千年妖灵的转世!”季山不卖关子,坦白道。 哪知这样一来,气氛更僵,大家都倒吸一口凉气。 第238章 清子又遇身份杀(出差苦更新) 大家隐隐约约都知道千年妖灵是什么,可是又不是了解的很确切。它就像一种神奇的力量,吸引着每个人的注意力。 “师叔,千年妖灵究竟是什么?”南清子眨巴着眼睛问道。 “这……”季山突然很后悔当着众人提出这个话题,因为要解释什么是千年妖灵就必然会涉及到南清子最终的命运。结局注定是悲伤的,他不想这么快就让清子知道。 萧珩似乎看出季山的难处,想把话题岔开,但是又不知道该说哪个话头。只是神情焦虑的张着嘴,叫了声:“师父。” “唉”季山一声长叹,注视着南清子问道:“清子,若这世间有一件事,只有你能做,但是会付出生命的代价,你愿意吗?” “啊?”南清子惊讶的长大了嘴,心里想“为什么又是我?” 无论是柘渊还是柏无衣都沉默了,这个话题莫名的沉重。 “师叔,我身上到底还有多少秘密啊?我好不容易接受了自己不是人类的事实,忍着痛把一根龙须拔下来救皇上。现在,还要用生命去做什么?”南清子声音越来越小,语气中充满了失落。 季山宠溺地摸了摸南清子的头,温和的语气中尽是关心:“没事清子,如果你现在还不想知道,我们可以今后再说。也许就能找到更好的办法,不需要你这么痛苦呢!” 在季山心中,需要南清子作为符咒去镇压住千年妖灵,实际上是赤盖宫的无能。如果他和师兄再强一些,抑或师父收柘渊还有深意,那么就不需要清子付出生命的代价了。 “生活总是告诉我,不要抱有侥幸。”南清子边说着,脑海中浮现出过往的种种,这个以人的身份活在世间十五年的孩子,稚气未脱,却已经感受过太多的痛苦与绝望。 十三岁时,他已经习惯了与师父的相处,习惯了那种彼此相依为命的生活。但是,师父却在没有征兆的情况下,化为一只仙鹤神,飞天而去。留下小小的他艰难的生活在这个世上,为了生活,他四处奔走,他上街卖艺,他逞能捉妖。 而现在,季山告诉他,可能有某个艰巨的任务,需要他付出生命。如此一来,他的人生究竟有没有属于自己的影子。 “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不要这些超凡的法力,也不要这么多特殊的身份。我多想看看自己的母亲,多想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可是,这些对于凡人来说天经地义的事,对我来说却是奢求!”南清子的眼泪喷薄而出,萧珩站起身来,将这个可爱的弟弟揽在怀中。 “不说了清子,咱们不说了……”萧珩打断他的话,已经够伤心了,不需要再有任何事情来刺痛南清子的心。 “不,让我说完,很长时间,都没有人愿意听我说话。我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大人的模样,真的很累。”南清子一把擦干眼泪,对萧珩说道。 柘渊仰了仰头,怕泪水不争气的流下来。 “师叔,我说这些,不是我不愿意死,不是我怕死!”南清子刚刚擦干的眼泪,又不争气的落下来。他没有顾得上管,任由两行清泪挂在脸颊,继续说道:“如果一切是命中安排,我会义无反顾的去做。但是,我想在这之前,见见我的母亲。毕竟,活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与我流着相同血液的人,只有她了。” 话说到这里,季山内心颇受震撼,同情这个可怜的孩子,但在他心中涌现出的是另外一个男人的脸。一个他始终怀疑,但却没有去考证过的秘密出现在他心中。他想,应该抽空去为这个孩子奔走了。这个秘密,关系到孩子的心愿,关系到他一直以为不存在,但却一直都活在这个世上的父亲! “清子,师叔会为你完成这些愿望的,你是勇敢的孩子,一直都是!”季山说罢,坚定的看向南清子。 “清子相信师叔,您虽然老欺负我,但是从来没有骗过我……”南清子知道现在凝重的气氛都是自己造成的,所以很想把气氛扭转过来,说完自己噗嗤一笑,不料吹出了一个鼻涕泡! 第239章 千年过往今日祸 “这小子!”季山抬手一指南清子,开口骂道:“胡说八道,冤枉老夫,老夫何时欺负过你?倒是你小子,前些日子,到处打着老夫的旗号,四处招摇撞骗,害苦了我!” 他说的没错,南清子化身为季山道人的那段时间,确实跟许多认识季山的人厮混。那些都是半瓶醋的术士,不乏钻在钱眼里的败类。特别是对炼金术的痴迷,让他们两眼放光!而这南清子,明知自己做不到,却还是瞎给他们承诺。 一日,季山走于街上,愣是被三五个术士模样打扮的人抓住,说什么“收了钱不办事”“何时教我们炼金术”之类,令季山好不尴尬,甩开他们的手,飞也似的跑了!正愁找不到话茬数落南清子呢,这家伙自己往枪口上撞。 “有这些事吗?”南清子摊摊手,话头一转却好奇的问道:“您还没有告诉我们什么是千年妖灵呢?” 好家伙,这是硬生生把话题拽回来啊!大家也跟着起哄,都愿意听些说妖精说鬼的有趣事,不想听他们两个吵架。于是,坚定的站在南清子这边,嚷嚷道:“是啊,说好了告诉我们千年妖灵的事的。” 季山势单力薄,一时拗不过他们,只得又说回千年妖灵。 “咳咳”季山清了清嗓子,算是开场白。 开天辟地之时,天地始分阴阳。太阳主阳,月亮主阴。人们都喜欢阳而厌恶阴,这也造就了两位主神不同的性格。阳为聚合,阴就分散,四散开来在世间穿梭。天帝震怒,加以斥责,命其聚合,这便有了极阴之神幽荧。 可是,还有诸多阴气四处躲藏,天帝对这细碎的阴气失去了耐性,也就不再管理。有的阴气自然消散,有的则自我修炼,附于事物之上,成了各种妖物。 其中有一缕阴气很有灵气,不断兼并那些细碎的阴气于一身,最终成型,便是妖灵的雏形。 妖灵形成之处,并无善恶之分,可她很善学习。遇到好的,她就学好的,遇到坏的,她也就学坏的。也许是上天注定,妖灵所到之处皆是生灵涂炭的惨状,她也就吸收了天地间各种怨气,失去了变好的可能。 天帝因此降罪,命太阳、太阴两神齐发功,意图惩戒妖灵。 这才有了千年前的那一战,可由于幽荧中途背叛,太阳神终究抵不过妖灵。天帝就派应龙女神前来相助,以龙族强大的封印力量压制住妖灵。 被抓住的幽荧一直为自己申诉,指责天帝的不公。天帝盛怒,创造出无限黑暗之境,太阳神又建赤盖宫,化身九曜,以看守幽荧。 “据师兄说,妖灵本该在千年前就灰飞烟灭,可是幽荧被打入无限黑暗之前,曾将妖灵的一缕魂魄藏入轮回。以待千年后的复活!”季山补充道。 萧珩听罢,痴痴算道:“而今,千年已过,妖灵已经转世?可你们既然知道幽荧将千年妖灵的魂魄藏在轮回道中,为何当初不去讨来,一举销毁?” “这就涉及到另外一个细节了。”季山捻着胡须,开始回顾起那段过往:“你们可知金圣夫人跟妖灵,幽荧的关系?” 金圣本是妖灵的左膀右臂,名为九婴。幽荧最初也是受天帝驱驰,配合太阳神捉拿妖灵。可是,妖灵本就因怨气而变,与幽荧有相通之处。幽荧也生出野心,所能将妖灵妖丹吸入自己体内,那便可以天下无敌。 于是,串通妖灵身边的九婴,想暗算妖灵取得妖丹。可哪知妖灵偷了地狱之火,险些将九婴烧死。地狱灵王也对此事耿耿于怀,在轮回道中找到妖灵的魂魄就不愿交出。九曜将此禀明天帝,他却说:“一切都是天意,她的造化就由她去吧。” “所以,地狱灵王以为自己控制住了她,哪知她却转去轮回,千年后投身为人?”南清子问道。 季山点点头,而萧珩也想通了,说道:“如果霍继首知道自己最心爱的女儿就是妖灵转世,自然是杀不得,也言说不得了。” “你有没有想过,他是被控制了呢?”季山发问:“岑以微能用眼神杀人,就不能有人能控制别人的思想?” 第240章 霍继首引发猜想 这个想法是恐怖的,如果霍继首真的被某种力量所控制,那么京都的安全早就受到威胁了。 “师叔,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南清子问道。 “是啊,师兄,我虽然对这些事情不是很了解,但是听着觉得背后是一个无底的深渊,隐藏着太多太多的秘密。还有一种,强大的力量!”柘渊也表达出自己的恐惧与不安。 季山其实只是有一点不太有把握的猜测,但是大家都很关注这个事情,那就说出来跟大家分享一下吧。 “我也只是有个猜想,与大家说说,也方便后面的行动。”季山将双手放在桌面上,坐直了身子,继续道:“如果是岑以微的力量突然爆发,给……” 季山看了看萧珩,确定周围环境安全,便说道:“给萧正荻抓到把柄,那么便可以此来胁迫霍继首做他不愿意做的事情。” “可是……”萧珩似乎想要提出疑问,却开口说道:“我先给大家讲个故事吧。” 一听有故事,南清子很快竖直了耳朵。 “那是我们到流洲的第一个月,霍继首队伍里的一个士兵身受重伤,奄奄一息。临终前他告诉自己的哥哥,想要吃一碗家乡的牛肉汤。为了完成弟弟的心愿,这个哥哥偷了农户家的耕牛,杀了给他熬汤喝。汤喝下,士兵了就咽气了。而他哥哥,也在料理完弟弟的后事之后,脱下战袍到霍继首帐前负荆请罪。你们猜,霍继首怎么做?”萧珩问众人。 柘渊沉吟片刻,说道:“情有可原,就算了吧。打上几杖撵回去!” 萧珩看了看柏无衣,道:“无衣,你来说。” 柏无衣抱着胳膊,神色凝重的说:“在军营中偷盗百姓的财物是死罪,私自杀耕牛也是死罪。其实,负荆请罪的哥哥是霍继首的私人卫队长,可以说是霍继首在军营中最离不开的人。而且,这兄弟俩是他老战友托孤给他的。” 大家听了“啧啧”感叹,如此困境,霍继首该怎么处理呢? 南清子试探道:“王爷,霍继首最后还是杀了他?” 萧珩点点头,补充道:“结局就是如此,关键在于整个军营几乎都在为那卫队长求情,但霍继首说‘多年来他将这兄弟俩视为己出,可惜自己没有教育好他们,对不起自己的战友,对不起被偷了耕牛的百姓。但是军法无情,今天我因此而违反军法,那么明天就会有更多的人依仗特殊身份、特殊权力而逼迫我让步,那么军法还有何用?用来约束压迫那些没有特权的普通士兵吗?’如此,大家都不再求情,依照军法将卫队长杖毙!” 这个故事中霍继首是有原则的,如此特殊的情况,他都没有手下留情。那么,如果是他的女儿犯了错,他自然也不会包庇。 “而且,这么多年来,我们也没有查到关于他女儿做出什么错事的蛛丝马迹。所以,我觉得如果霍继首真的受到控制,也不应该是这个把柄。”萧珩注视着季山说道。 季山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道:“那如果是他女儿控制他呢?” “啊!?” 众人惊愕! “他女儿为什么控制他?”萧珩的第一个问题是这样的。 季山尽量稳住局面,淡定说:“这个想法就更复杂了,首先得有人发现他女儿的特殊之处,才能进行暗示,再让她控制霍继首的思想。” 这样追究起来就很麻烦了,但是可以顺着这个方向去找一找线索。 就在大家陷入沉思的时候,“叩叩叩”,三声敲门声传来。 走进来的是管家,他神色有些慌张。萧珩不解,但很快受到他的情绪感染,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管家咽了口唾沫,声音并不大,足够让大家听到:“宫里传来消息,废太子萧正荻从高台逃跑了。” “什么?” 大家都感觉到,他绝对不是没有目的的逃跑,而这一跑,很可能就将打破如今艰难维持的平静局面。 第241章 太宰放走萧正荻 萧正荻是顺着长到到二楼的大树爬下楼来的。 “你为什么不施法将我从二楼窗户安稳的接下来?”萧正荻对树下的男子问道。 男子一边拿出黑色的披风给萧正荻披上,一边说:“这是隐身用的,也可以御寒。”说罢,男子就转身往前走。 这时候,萧正荻才看清楚,这男子走路一瘸一拐,多半是腿脚有问题,难怪要让他自己爬下来。心中不免有些不满,左邀这是弄个残疾来救自己?难保路上不出意外,于是拉紧了披风,跟在瘸脚男人身后。 这瘸腿的男人,不是旁人,正是卢集!前不久的一摔让他彻底丧失了右腿的顺畅行走的能力!每走一步都要费很大力气把它提起来,再重重的落下去。 此时,卢集只想着赶紧把人带出去,可是他的法力十分有限,眼下的速度已经是他的极限,没多久就渗出汗来。好在,后面那位问了一句就没有再多话,他也就冷着脸继续往前走。 很快前方出现了第一队天御司巡逻的守卫,萧正荻紧张的拉披风遮住脸,动作太快发出很大的声响。卢集回头瞪了他一眼,道:“现在只有我们能彼此看见,但是声音却是藏不住的。” 萧正荻明白了,只要不发出声音,就不会引起注意。可是,他并没有见过眼前的男人,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说完全信任,那是假的。于是,还是表现出谨慎的样子。 果然,守卫从他身边走过,却没有任何异样。往后再遇到卫队,他也就放心大胆的走了。才开始出来时,还觉得冷,现在走了不远身上就暖和起来,便开始嫌弃卢集走得慢。 “我说,你能不能走快一点,你知道天御司有多大吗?你这样走,到天亮也出不去啊!”萧正荻骂骂咧咧的自己往前疾步走去。 “你自己走吧,我就这个速度,快不了!”卢集懒散的说道,反而放慢了速度。 “哼!”萧正荻不屑的看了卢集一眼,便小跑起来。 卢集站定了脚步,憋着最后一股力气掐诀念咒,借房檐下水缸,水遁而出。自从腿断了以后,卢集卧床许久,也静静地想了许多事情。他终于明白,自己背叛赤盖宫,虽然不会被追杀,但是自己在赤盖宫获得的一切,包括法力都会消失。 可是,自己进入赤盖宫之前,也不是什么都不会的普通人,原本最精通的五行遁术,大不了再利用起来就是了。可是,五行遁术只能用在自己身上,他不能带萧正荻一起离开。 所以,当萧正荻再回头时,卢集已经不见了。他惊慌失措,折返回去找了百十米都不见卢集,也顾不得许多,加速奔跑起来。 一刻钟后,萧正荻已经到了天御司大门口,可是要怎么出去呢?轻易他们也不会开门啊,除非…… 正想着,大门就打开了,他想到的事情奇迹般的发生了。幸北之匆忙跑了进来,在跟大门旁的守卫着急的问着什么。难道他丢了重要东西?萧正荻心中如此想着,却没有停下步子,最好的时机就在眼前,他几乎是跑出天御司大门的。 左邀说过,出了天御司的大门,就往右转,拐角处有马车在等他,上去就是。 一切都跟左邀说的一样,果然有辆马车等候在那里,他很快撩起车帘,猛然发现里面有人,下意识退出来。可觉得那人眼熟,再打帘细看,原来是刚才消失的男子。 他一副等了很久的样子,开口道:“我都请来了幸太宰,你才出来?”语气中有些许讽刺之意。 萧正荻解开披风,扔在一旁,有些气愤,又有些好奇,问:“你请幸北之来干嘛?” “告诉他,你逃跑了呀!”卢集垂着眼皮,不屑道。 “你疯了!?”萧正荻气急败坏的怒吼道。 随着这一声怒吼,车夫也一扬马鞭,赶车出发。 “我不去找他,你怎么出来?现在我也问你一句,是谁放你出来的?”卢集问道。 “这……这,幸北之放我出来的?”萧正荻试探性的问卢集。 卢集微微一笑,点点头,道:“记住你现在说的这句话!” 第242章 长洲老友会京都 白天才被一道圣旨废除的萧正荻,当天夜里就逃跑了。 神世帝盛怒之下,要斩杀了当天轮值的太医和天御司所有守卫。 今天,是萧珩重返京都后第一次上早朝,可一切都有不同寻常之处。突然多出来的王爷仪仗没少吸引大家的注意力,早朝路上,马车纷纷停车靠边等候萧珩的马车通过。 进了皇城,无数双眼睛期待着谁会从马车里钻出。车帘打起,金冠露出,都知道是位王爷,也有少数人在议论“肯定是萧珩”。 果然,当萧珩俊朗的脸露出来,激起了刚才发出猜测的官员一阵得意的欢笑。 “看吧,我就说是他!” 没等这官员激动完,其余官员已经纷纷上前,打躬作揖,行见面礼! “长流王别来无恙!” 萧珩嘴角上扬起一个小小的弧度,浮现出一抹似有似无的微笑。并没有开口,只是抬手示意大人们不要多礼。 这些见风使舵的狗腿子,他再熟悉不过。如今太子被废,不知道多少人暗中等着看笑话,多少人有再为自己的心仪人选四处奔走。 可一双手,拨开了人群,探出头来,盯着眼前这陌生的王爷看了又看。终于忍不住,喊了一声:“庾珩?” “哇!” 人群顿时爆发一阵惊呼,大家都知道他喊错了名字,但是又心有灵犀的知道他在喊谁。如此直呼王爷大名,可是大不敬之罪。 果然,萧珩冲贴身而来的柏无衣努努嘴,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把他带走。” 大家齐刷刷的转头看向那大不敬的家伙,心想可惜这位二十多年一遇的奇才了。离他较近的几人,迅速退后一步,杭一合猛然突出来。 别人他不认识,柏无衣他还能认错吗?可是这家伙果然很粗鲁的对待自己,提小鸡似的把自己提到一个拐角处。 “他不是庾珩?” 杭一合终于双脚着地了,他一边整理着皱巴巴的官服,一边不满的问道。 “杭大人,要胳膊还是要腿?您选一个吧!”柏无衣面无表情的说道。 “什么要胳膊要腿?你们疯了?冒充朝中大臣是会杀头的!他不要以为他有点小聪明,何况他曾经是被赶出京都的!”杭一合又蹦又跳的嚷嚷着。 柏无衣差点笑出声来,仍然努力克制,威胁道:“什么被赶出京都?我劝你好好说话!”说罢,把双拳捏出咔咔的声音。 杭一合往后退了一步,制止道:“别别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我不为难您,您也别为难我,给我留条胳膊交差把吧!”说罢就要动手。 “啊!” 杭一合呼喊着狂奔出来,吓得外面的大臣浑身颤抖,纷纷跟萧珩告辞,先离开了。 “你究竟是谁?”杭一合狂奔到萧珩身边,问道。 萧珩掸了掸身上的尘土,看了一眼跟过来的柏无衣,骂道:“无能,他怎么完好无损的回来了?” “若王爷觉得不碍眼,我现在就断了他的腿!”柏无衣抱拳道。 王爷! 他居然是个王爷,难道就是…… 杭一合结结巴巴的问:“你就是他们传的像阎罗王一样的二皇子萧珩?” 萧珩的脸一瞬间就垮下来,冷冷问道:“你说谁是阎罗王?” 杭一合猛然一愣,捂住嘴不再说话。 “我说,你怎么来京都这么久,一点长进都没有啊?好歹也是跟在太宰身边的人,一点敏感度都没有!”萧珩指责道。 杭一合这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如今算是看见亲人了,抱怨两句:“你以为我真的回来混得风生水起?早就不是原来的样子了,太宰满心只想着帮大皇子争太子之位,一直拥护大皇子的萧珹也动了自己当太子的心思,背地里跟安君慎有勾结,没少出卖天官府。两个人早就分道扬镳,前两天还来让我选择。” “选择什么?”萧珩问。 “帮谁夺皇位呗!”杭一合说道。 “那你怎么选择?”萧珩又问。 “我还没回答他们,一直都在逃避这个问题。”杭一合无奈的说。 “既然如此,就别选了,跟我一起混日子吧,我要的不是皇位,这个你知道的。”萧珩拉着杭一合说道。 “算了吧,都是头疼的差事!”杭一合甩开萧珩,往大殿走去。 第243章 浮世殿外等朝位 杭一合说的不假,当初萧珣一纸圣旨调他回京,却不过是为了积累自己的夺嫡力量。 可是,杭一合一回京他的父亲就告诉他,不要参与任何皇子的夺嫡之争!不过可能是他父亲想多了,无论是幸北之还是萧珣都没有跟他提过什么。 后来,才知道这便是他们的厉害之处,他以为幸北之会告诉他:“你要配合我的行动。”可是,幸北之几乎没有时间跟他坐下来说说话。 他以为,萧珣会严肃的跟他说自己的宏伟计划,并拍拍他的肩膀,告诉他:“我的胜利就靠你了!”可是,萧珣几乎不与他见面。 这样一来,他很想听父亲的话,拒绝这些人,做到不参与。谁曾想,他们只是像对待普通书吏或官员那般对待自己。如此一来,杭一合转变了关注点,他开始仔细研究自己手里拿到的每一份文书,每一项任务。让他失望的是,依旧没有任何特殊之处。 那么,他们究竟要我回来做什么? 实在琢磨不透,他把自己的问题告诉父亲,老国公告诉杭一合,他们还处于试探期,以此来消磨杭一合的戒备心。因此,只能让他再继续谨慎,一旦发现异常迅速与老国公商议。 这是杭一合与父亲的秘密,当他遇到萧珩时,不能多说,哪怕是曾经最好的朋友。 看着杭一合跑远的背影,萧珩却要端着王爷的架子,他不能跑,还要对投来奇异目光的大臣一一点头回应。 浮世殿内今天做出了巨大的调整,原先萧正荻所站的位置空了出来,萧珣还是站在他原来的位置。这本是龙椅旁一左一右的两个位置,萧珩一出现就遇到了第一个难题,他找不到自己的位置。 不是每一位皇子都允许上朝的,这没有一个具体规定,而在于神世帝的认可。 萧珩到来之前,可以上殿的是萧正荻和萧珣,他们站在仅次于龙椅的一层台阶。萧珹和萧拓又站在他们的下一层台阶。每一层台阶虽然很宽,但站一人威严,站两人拥挤。而接下来的台阶是按照爵位,文武大臣分列左右的,这里更没有他的位置。 萧珩之前从没有正式在浮世殿拥有自己的位置,他几乎都在流洲,带着素华回来的那段日子,他也几乎不上早朝。 这可怎么办呢? 萧珩站在浮世殿外迟迟没有进入,有好事者看出他的尴尬,却还在门口故意与他推让,假装礼貌地让他先进殿。萧珩这个人,记性是真的好,他面带微笑记住了这些败类的名字。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们都等着吧! 终于,神世帝的步撵远远走来了。 “那是珩儿吗?”神世帝指着浮世殿外的身影问谷春。 谷春一拍脑袋,道:“老奴糊涂,没有妥善安排好二皇子上朝的事宜,他此刻定然是找不到朝位!” 神世帝让步撵停下来,对谷春道:“不,你在跟耍小聪明,你知道珩儿历来在群臣中威望不高,你是在提醒朕,该把自己对他的重视展示出来,让有些狗眼看人低的家伙擦亮眼睛!” 那么,谷春究竟是不是这个意思呢? 确实如此,他知道萧珩没有朝位,朝位是百官简单辨别身份的最好办法。当然,他除了想提醒神世帝这个,还想告诉他,东宫位悬,应尽快重新选立太子,否则于本国无益。 可是,神世帝未曾说这一层,他也不敢揣度对方是否知晓自己的特殊用意。终究成功了一半,已经不错了。 “去把珩儿领过来,随朕一起入殿。”神世帝话是跟谷春说的,眼睛却始终盯着萧珩,心疼这可怜的孩子,二十多岁了,甚至没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朝位。 谷春很快将萧珩领来,萧珩本来打算待所有人站定,神世帝入殿,再进去求朝位。可哪知道神世帝竟然打算让自己随他入殿。要知道,这可是东宫的特权。 即使是东宫,也很少敢随皇帝一同入殿,大多是早早入殿等待早朝。 “父皇,现在大臣对东宫空悬,颇有想法,儿臣怕此举会引起不便。”萧珩在神世帝面前是个真诚的儿子,他的真诚包括将心中的顾虑告诉自己的父亲。 第244章 不知褒贬评萧珣 浮世殿外,钟鼓各击十二。 萧珣站到了自己的朝位上,把原本属于萧正荻的东方朝位空出来。眼睛却忍不住的往那个朝位看去,心中充满了向往,但又有胜券在握之感。 站在仅次于皇位的一阶台阶之上,向下俯视,他在找一个身影。可是,极目所望,都没有看到萧珩。他去了哪里?萧珣心中打鼓,一种不祥的预感生发出来。 最后一声钟停,神世帝的依仗出现在龙椅以后。 萧珣仿佛被针刺了双眼般,吃疼! 他一直搜索而不得的身影紧紧跟在神世帝身后,转头瞥了一眼幸北之,太宰也是一脸茫然,看来二人感触一样。 神世帝入座,萧珩却不知道自己该站到何处。踌躇着,看向神世帝。 神世帝微微一笑,手指原来萧正荻所站之处。这意思再明显不过,要让他站到那里去。萧珩当然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双脚灌铅,一步也迈不开。可神世帝却坚持如此,萧珩无奈。 虽往东方走去,却站得很偏。头始终低垂着,双颊燥热,仿佛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 此举已经被许多敏感的大臣看在眼里,脑中高速飞转,琢磨着眼下的局势变化。 随着众臣一起向神世帝行礼,萧珩依旧很偏的站在那个不自在的朝位上。 “诸位爱卿,近日以来,神世颇不平静。一来,朕身体抱恙,数月难以上朝理政。以至于,废太子监国期间,目无法纪,犯下重罪。所幸,长流王及时赶回京城,带来治病良药,治愈朕的身体,才得以重返朝堂。”神世帝开口悠悠的说道。 话中意思明确,对长流王是极力肯定与赞赏。 萧珣知道,神世帝痊愈跟萧珩有莫大关系,但是却不知道其中细节。若神世帝因此而将萧珩送入东宫,那显然是自私的,必会留下话柄。 有此想法的,还有现在他斜对面的萧珹。 这兄弟俩以往关系密切,可流言的力量是强大的。关于萧珹也可能入主东宫的传言,让萧珣心中肿起巨大的包,不痛也堵得慌! 萧珣与萧珹对视一眼,眼神已经陌生,表面上还是要维护兄友弟恭的形象。无形中达成了一致对外的默契,不过,这一次萧珹不再是甘心情愿退居次位,他也要为自己争一争。必要的情况下,利用萧珣也不足为怪。 “东宫关乎国本。虽说,长久虚位,不利于朝政稳定。但是,仓促决定,再将关乎国家命运的东宫之位交给不才不德者,朕心痛矣!”神世帝说着说着,显露出痛心疾首之状。 “废太子乱纪以来,由上元王萧珣代行监国之责,朕观其文书批阅,政务处理,很是井井有条。自然,这离不开幸太宰的全心扶持。”神世帝神色平静下来,话家常般说道。 不过几句话,却让幸北之和萧珣紧张起来。前面好像在赞赏萧珣的理政才能,可是当幸太宰与萧珣挂钩,就似乎在告诉众人,他们之间特殊的关联。 许多事,就是如此! 不点破,不说透,大家都还有些颜面。可一旦说破说透,那么原本大家心知肚明的事,也会觉得无颜面对。 不知道神世帝此话究竟何意,萧珣脸上一会儿浮现出笑意,一会儿又眉头紧皱。 “既然如此,还劳烦幸太宰继续辅佐上元王,多熟识朝堂事务。”此话算是对萧珣的前途做了指点。 幸北之抬眼向上一看,手执玉圭,上前一步,道:“臣领旨!”也许,除了这句话也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吧。 萧珣心中忍不住得意,用眼神像萧珹示威,萧珹回之一笑,却极不自然。倒是对面的萧珩,始终低着头,好像这事跟自己无关似的。 “珩儿,珩儿!”萧珩恍惚间听到有人叫自己,猛然答应“嗯?” 神世帝对他微微一笑,问:“这个朝位站着如何?” 萧珩慌忙站到朝堂正中,拱手道:“儿臣站得忐忑不安!” “为何?”神世帝再问。 “儿臣从站到这里,就有一种心虚之感,当自己的能力配不上自己的位置,就像一个笑话。”萧珩不假思索,直言道。 “哈哈哈,那你自己选一个位置?”神世帝指了指朝堂,好像开玩笑般。 萧珩心想:您这不是为难我吗? 第245章 朝议废太子逃跑 朝堂上,幸北之犹豫良久,组织着自己的语言,终于执玉圭走出队列,口呼:“臣有事启奏!” 神世帝眉头以肉眼不可捕捉的弧度皱了一下。旋即微微一笑,他心中预感到可能与废太子有关,毕竟朝中发生如此大的事,满朝文武只是还没有反应过来,待他们缓过神来,定然会起风波。而幸北之,就是他认为会第一个开口的人。 他期待着幸北之默契的呈上废太子各项罪状,可是幸北之却说:“天御司看管不利,废太子昨夜不知所踪!” “嘭!” 一声猝不及防的巨响,是神世帝踢翻了垫脚凳。 “父皇息怒!” “圣上息怒!” 紧随其后的是这些不痛不痒的安慰,神世帝站起身来骂道:“混账!堂堂天御司竟然看不住一个大病初愈的废太子!你们可知,他犯的是死罪,没等各司会审,你们就把人弄丢了。” “臣知罪!”幸北之始终垂着头,语气中少有的失去了底气,说道:“是微臣失职,但请圣上务必听臣细说昨夜之事。” 谷春搀扶着神世帝重新入座,又将垫脚凳放好,神世帝才开口说道:“好,你先说。朕听你说!” 神世帝从来没有怀疑过幸北之的能力,可随着幸北之对萧珣的拥护越来越立场鲜明,神世帝总觉得他处理朝政失去了准心。二人之间的嫌隙也这么一点点产生,扩大。 “臣昨夜接天御司守卫来报,说废太子萧正荻逃离天御司,就马不停蹄的赶往天御司。可奇怪的是,天御司门口的守卫却一口否认此事,并说从没有派人去臣府上报信。待臣与他们说清此事,前往高台时,轮值太医没有动过,门也不曾开过,萧正荻却已经不在房间内。”幸北之陈述着事情的经过,神世帝听的一头雾水,这萧正荻就像长了翅膀飞出天御司一般,让他更加来气。 “幸太宰,当日让你审问废太子夜闯皇城一事,你便说关键人物范玉儿凭空消失。怎么,今天废太子也凭空消失了不成?”神世帝斥责道。 幸太宰知道神世帝这是要秋后算账了,可是萧珩不是已经捉拿住范玉儿了吗?但是,此时说出来是要证明自己不足,还是要把神世帝最器重的儿子牵扯入这浑水呢?无论是哪一种都不利于自己,幸北之只能将错认下,再向萧珩求救吧。 世事难料,原本是萧珩拿着范玉儿变成的布偶来求自己,可由于自己犹豫不决,把事情耽搁了。如今,反过来只能自己去求萧珩帮助。心中那个后悔,真是说不出来。 “天御司办事不利,是臣协调出问题,没有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请圣上给臣一些时日,定能将此事平息。”幸北之把话说的很大,只想先把朝堂上的危机化解。 萧珣知道幸北之历来是真心助自己的,若他失去了太宰之位,那么自己也将失去一个得力助手。刚要抬脚上前,就听到:“幸太宰此话说的真是有水平!明明是您个人的过失,怎么就成了天御司办事不利?是秋官府没有认真审核吗?本王记得,周圣瑞大人可是左右奔走,尽职尽责。就连夏官府魏风临大人,林顿大人都是竭尽全力,配合办案。可您一杆子,就把他们的功劳苦劳都打成了罪过。再者,您说平息此事?如何叫平息,让人闭嘴就是平息。那么,让人闭嘴的方式未免太多。您就是,能不能把废太子捉拿归案?能不能找出范玉儿吧?” 说话的是下一台阶的萧珹,这个平日里闷声不出气的皇子,今天竟然滔滔不绝的说了这许多,幸北之一时语塞不说,就连参与夜闯皇城一案的官员,也被他说得心中对幸北之生出不满来。 萧珣迈出半步的脚,不得不缩回来。因为他知道,现在再说就真的满足了那些野心家,渴望看到亲骨肉对峙的阴暗心理了。于是,向幸北之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 三个皇子中,唯独萧珩全程放空自我,让人看了就像在发呆。可是,整件事至少关于范玉儿那半截只有他再清楚不过,他也知道长流王府今夜必有贵人来访。 第246章 萧珩舌战群臣(1) 朝堂上的萧珩是沉默的,可是不妨碍神世帝点名要他发言。 “长流王,你对废太子逃跑一事,有何看法?”神世帝问道。 “啊?” 萧珩先是一愣,指了指自己,表情就像从来没有听过他们讲话的内容一般。然而,萧珩全程都听得很认真,只是现在开始思考,是需要说实话呢,还是继续装傻。当然,朝堂上这几年有些变化,可熟悉的面孔居多,这些人大抵都知道他的过往,也知道他的能力。 于是,稍微清了清嗓子,萧珩问幸北之:“本王愚钝,想向幸太宰讨教一事,废太子在高台是被幽禁吗?” 幸北之摇摇头,道:“当然不是,天御司是办公之所,没有看守关押之责。” 萧珩“哦”了一声,表示自己明白了,继续问道:“废太子被废弃的圣旨上,可有明确宣判他被判处死刑或其他?” 幸北之仍是摇头。 “这就是了,废太子不过是在高台静养,并没有宣判他的罪,也没有关押他,”萧珩说着,转身对神世帝拱手一礼,问道:“儿臣不知,如此情形为何说废太子逃跑?他难道没有人身自由吗?难道他以自由之身外出都要被说成是逃跑,而给幸太宰加上一罪,那岂不是冤枉?” 神世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然而幸北之却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萧珩没有给他机会,继续道:“幸太宰未免太过自责,这件事本身就有许多漏洞。”说罢,再次看向神世帝,微微一笑,道:“父皇卧病多日,儿臣以为正是应该借此机会好好整顿吏治,您以为呢?” 萧珩的的话完全将话题引到了另外一个方向,但是也成功的吸引了所有人的兴趣。 “你说说漏洞何在,该如何整顿吏治?”神世帝神色凝重的问。 “父皇,儿臣以为二弟多年不在朝中,只怕需要下来与大家商议后,再轻易下结论,此时就不着急说了吧。”萧珣突然抢先说道,好像他能够预知萧珩将要说什么似的。 “有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萧珩多年不在朝堂,却一直深入民间。执政为民,那便看看满朝文武所作所为是否符合百姓的需求吧。”神世帝执意要让萧珩说话。 萧珣知道拗不过,瞥了一眼萧珩,生怕他说出什么对自己不利的话。 “是啊,皇兄,都是为父皇解忧,为百姓谋福祉,你是不是太敏感了些!”萧珹冷得将双手揣在袖中,挖苦着自己的兄长。 如此,萧珣只能笑笑,假装不在意。 “首先,说说天御司的处事效率低下吧。”萧珩大略组织了语言,开口说道。 “太子夜闯皇城差不多是半个月前的事了,可是到今天为止,秋官府没有形成正式文书,呈报圣上。究竟该如何判决,不是你们要拿主意的吗?”萧珩冷冷一笑,又道:“不过,你们是拿不出注意的,因为你们根本没有审出个真相。范玉儿不在了,废太子妃文茵出家了,剩下的全是一群无关紧要的人,结果还都死了。” 周圣瑞脸上一阵燥热,仿佛自己的隐私被他人窥探了一般,想要辩解却又说不清楚。 “嘘!”萧珩看着周圣瑞,做了一个安静的手势,道:“周大人,你可以说东宫随从的死是因为夏官府执意不肯放人造成的。可是,本王说了,那些人无关紧要,他们看到的只是肉眼所及。但是,周大人,太子妃究竟为何出家?你还要瞒着圣上吗?”说罢,萧珩冲神世帝抱拳一礼,似乎是在提醒周圣瑞,别忘了自己的主子是谁。 周圣瑞急促的看了幸北之一眼,因为真相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 “哼,这还不简单,把文茵叫回来询问便是了。”神世帝想的很简单,觉得文茵会如实告诉他一切。但是萧珩很快提醒他:“文茵已经出家,便是世外之人,她可以对过往避而不谈。” “这......”神世帝无言以对。 “接下来就要例数秋官府三大罪状了!对君上不忠,此乃秋官府首罪!”萧珩提高语调,慷慨激昂地说。 第247章 萧珩舌战群臣(2) 光第一项罪状,便已经上升到不忠于君了,那么接下来的两项大罪,又岂是周圣瑞能承受的。加之周圣瑞为官虽勤勉,却经不起别人激将,又拿不了主意,此时的他真是站在刀尖儿上一般痛苦。 “诸位,本王是个武将,带兵打仗是本王的长项,可是论起为官之道,恐怕是这朝堂中最下等之人。可是,即便如此本王也知道,为官一任为国为民。周大人,您扪心自问,可有做到这四个字?”萧珩怒目圆瞪,死死盯着周圣瑞的双眼,直看得他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圣旨一下,萧正荻就已经被废为庶人,王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你却加以包庇。可如今萧正荻已经是庶人,你的宣罪文书又在何处?你如此执法不公,无视神世法度,此乃第二宗罪。”萧珩指着周圣瑞大声说道。 众人不敢说话,屏息等待萧珩说秋官府第三宗罪。 “你作为秋官府大司寇卿,本该是三四十位官员的表率,可如今你在其位不谋其政,致使秋官府内上行下效,风气不正,祸及国法威严,此乃三罪!” 若要这么细数下去,别说三宗罪,就是十宗罪,萧珩也能给周圣瑞找出来,可他只是想敲山震虎,不宜逼得太紧。 三宗罪一立,周圣瑞也深知自己罪不可恕,双目含泪,跪在地上,喊道:“臣知罪!圣上恕罪!” 萧珩见状,追问了一句:“各位,周大人确实失职渎职,可却还有比他更甚者。非但在其位不谋其政,还欺诈勒索百姓,导致民不聊生,如此之人又当如何呢?”萧珩突然想到了瀛洲那个贪得无厌的海防都尉,他厌恶至极,不知道神世还有多少这样的蛀虫。他不相信,在朝堂上的官员都是清白的,他只相信这些人只会更加变本加厉。 此话一出,许多官员低下了自己的头,这样萧珩心中猛然一痛,原来自己的猜想是真的。拳头紧握,转身对神世帝道:“父皇,儿臣失礼了!” 神世帝长舒一气,看着瑟瑟发抖的秋官府大司寇卿,又看看意犹未尽的萧珩,说道:“你的眼光很毒辣,你的嘴敢说真话!可是,问罪不能解决眼下的问题,你说说该怎么办吧。” 萧珩心中有一个宏伟的想法,但是他知道三言两语是说不清楚的,于是道:“父皇容儿臣回府细细思索,拿出一套可行的方案,定然第一时间到听涛殿回话。” “行吧!越全面越好!”神世帝点点头。 “圣上,臣有话要说。”开口的是地官府大司徒卿安君慎,这老匹夫平日里不是最沉默的吗?怎么今日主动找话说。 “爱卿但说无妨。” 得到许可的安君慎慢条斯理的说道:“方才长流王所说未免有危言耸听之嫌!” 萧珩原本不把安君慎放在心中,认为他不会说出什么令人头疼的话,却不想开口第一句,就彻底否定了萧珩的所有话。 “臣先说说废太子妃之事吧,真相如何,不知道长流王是得到她亲口答复,还是洞悉了整件事的始末?若无凭无据,怎么能说周大人对圣上有所隐瞒呢?不排除周大人也被蒙在鼓里不是?”安君慎连珠炮似的发问,萧珩只得认真听着。 “再者,天御司运行确实有些问题,比如文书处理需要层层报送,效率低下。这些是要改进的,可是若因此说周大人不作为,带坏秋官府风气,才真是冤枉。因为,秋官府审查废太子夜闯皇城一事时,与周大人有些接触,臣只看到他马不停蹄的四处奔走,甚至亲自到文府接回废太子妃,想必费了不少工夫。整个案件没有及时呈报文书,只怕是牵涉众多,还在审查吧,毕竟夜宴召集人左长风大人,一直告病在家,尚未提审不是。”安君慎的语气很慢,十分稳重,给人以可信感。 “至于整顿吏治,臣也觉得很好。可是,长流王多年不在朝中,只怕提出的方案也会不符合朝中实际,加之管理官员历来是天官府的职责,此时怕是不能轻易推卸责任吧?”安君慎看了看幸北之,他希望幸北之能够附议,免使天御司陷入被动。 可是,幸北之正是有求于萧珩的时候,一直躲避安君慎的眼神,并未附议。 第248章 萧珩舌战群臣(3) 安君慎本不是能言善辩之人,今日一番言论,只怕是想了又想的吧。 萧珩面带微笑,频频点头,对安君慎所说的话都持赞同态度,等待他说完才道:“安大人说得有理,别说朝中事务,就连京都中的变化,本王都知之甚少。”退步是为了更好的进攻,萧珩很快说道:“本王听闻安大人是朝中难得的实干家,既然也赞同本王的拙见,并能提出自己的见解,本王便抛砖引玉,整顿吏治是个庞大的工程,本王确实能力有限,还要多劳烦安大人及天御司各位!” 幸北之听到这里,藏在袖中的拳头,紧紧一捏,心道:“中计了!” 萧珩真正的目的是要数落周圣瑞吗?他不过就是要让神世帝知道如今吏治混乱需要整顿,可是他又不可能来趟这摊浑水,最好的办法就是一番激将之后,能够有人出来接话。幸北之现在很是纳闷,究竟是安君慎与萧珩串通好给天御司找事情做,还是安君慎就这么不小心中了萧珩的计。 可是,现在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因为神世帝很快将吏治混乱的责任归咎到幸北之身上:“幸太宰,这就是你多年兢兢业业的结果?天御司内究竟还有多少如周圣瑞这般渎职的官员?” 这是幸北之为官以来最难堪的一天,除了手执玉圭,口称“知罪”,他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与萧珩相比,萧珣等人真的是不堪一击,即便萧珩远离朝堂这么多年,可还是三言两语就将天御司一干人等击败,不光如此,还自己捡了个烫手山芋抱在手中。 安君慎可能没有想过这么多,但是他的大包大揽,已经引起了许多官员的不满,如今又主动承担整顿吏治的责任。他自己倒是清廉如水,可是天御司内不知道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人和事,这么一闹腾,只怕是萧珩在为以后夺嫡铺路吧。 官员们心都悬到了嗓子眼,现在就看神世帝怎么决定了。 “长流王可有整顿吏治的良方?”果然,神世帝下定决心要好好肃清一些力量了。 萧珩知道现在可不能再强出头了,赶忙行礼,惭愧道:“父皇恕罪,儿臣能看出其中问题,已经是使尽了毕生所学,若说整顿吏治,只怕安君慎大人更有心得!” 球又踢到了安君慎这边,他便老老实实接住:“臣以为天御司定然不会让圣上失望!” 幸北之双眼紧闭,轻轻啧了一声,算是逃不过了。 “你说!”神世帝指着安君慎道。 “臣以为,要整顿吏治先要建立完善的督查制度,看看神世现在的御史台,本是负责督查,却不尽责。连御史台大夫左长风都带头作乱,拉帮结伙才引出了废太子夜闯皇城的祸端。臣以为,督查部门就该亮如双眼,岂能自我蒙蔽?”安君慎一直不是很喜欢左长风,第一个拿他开刀,也是常理之中。 神世帝点点头,问道:“然后呢?” “不光京都中要有一双眼睛,整个神世都应该有,这督查制度不仅在京都施行,全国都要铺开!因为,京都尚且如此懈怠渎职,各洲只怕更甚。”安君慎慷慨说道。 萧珩想,这话倒是真的,小小官员都可以把自己当土皇帝,天底下还不知有多少个这样的土皇帝呢?长此以往,只怕酿成祸患。 “如何督查,你且先下去拿出一个方案来吧。”神世帝摆摆手,算是认可他的想法,但是此事就议到这里。 “臣,有个请求!”安君慎躬身道。 这句话引起了萧珩的警觉,也许安君慎并不是真的傻,他的目的可能就在接下来的话里。 “臣以为上元王是众皇子之首,自然应该多加历练,此事正是一个难得机会。”安君慎这招很是阴毒,不管上元王是否全心投入其中,都是个输家。 要么输掉神世帝的信任,要么输掉满朝官员的支持! 第249章 父子四人用早膳 萧珣心中一凉,有一种无端受牵连的感觉,偷偷瞥了一眼幸北之,期望他能帮自己说些什么,摆脱这种绝望的境地。可是幸北之泥普萨过河自身难保,哪里还敢多说半句。 再看对面的萧珩,仿佛没事人一般,明明一切皆因他而起,如今倒是他什么事都没有,反而把幸北之和萧珣套了进去。萧珣心中不甘,想要请求神世帝让萧珩与自己一同涉身其中,于是上迈了一步,想要说出自己的请求。可还没有等他开口,萧珩已经上前一步,道:“父皇,若督查制度实施起来,只怕天御司会事务更加繁重,儿臣愿意为太宰分担,彻查废太子一事!” 神世帝马上头来满意的目光,这才是他要的好儿子吧,主动承担责任。毕竟,在外人眼中,废太子的事也是一个烫手的山芋。可是,萧珩需要这个机会,让他能够放开手脚去查萧正荻的一切,这样他才能查出霍继首叛国的真正原因,才能查出素华母子的死因。这才是他的使命,至于什么太子之位,皇权富贵,都是对他缺乏诱惑力的。 这个请求也彻底堵住了萧珣的嘴,然而萧珣迈出的步子,终究被神世帝看在了眼里,转头看向萧珣问道:“上元王有何提议?” “并...并无...”萧珣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怕上元王是觉得督查一事人手不足吧?”萧珩满脸堆笑的看着萧珣,这一次他想卖萧珣一个人情,就看萧珣怎么把握。 “是啊...是啊。”萧珣木讷的重复着。 “珹儿与你性情最相投,便让他辅助你吧!”神世帝自以为很了解这两个儿子,一句话就把萧珹也牵扯进来。 萧珣心中稍感满足,有一种不亏也不赚的感觉。可是,萧珹投来的可怜目光,却让他又念起手足之情,狠下的一颗心,再次动摇起来。幸北之始终不说话,今天的交手已经让他看到萧珩不再是以前鲁莽的武夫,已经变得更加会利用身边的一切,而他最大的资本就是神世帝无条件的喜爱。 漫长的朝议终于结束了,以往朝议会在巳时之前结束,神世帝会这回皇宫用早膳。今日,原本答应怀昭华一起用早膳,可现在已经巳时三刻,神世帝也没有了用早膳的雅致。加之,萧珩第一次早朝,想必也是空着肚子。为了显示自己一碗水端平,干脆让谷春知会萧珣与萧珹也一起到听涛殿偏殿中用早膳。 传菜的宫女排成长队,三位皇子与神世帝一齐坐在餐桌前,都沉默的不说话。 “咳咳!”神世帝觉得气氛不太好,但自己不开口,他们也是不敢说话的,于是先感慨道:“我们父子四人,好像还从来没有这么坐在一起用过膳。” 萧珣作为长子,带头答话:“是啊,说来也是不容易。父皇日理万机,二车与三弟又常年在闻天书院内读书,二弟则更是离得远,所以这么坐在一起真是难得。” 神世帝哈哈一笑,拉起萧珣的手,以一位父亲的慈爱目光看向他道:“既然如此,朕便与你们约定,往后每天下了早朝,一起到这里用早膳,不议朝政,只谈父子之间的话,如何?” 萧珩自然笑着答应,萧珹先是觉得胸中似有千斤重石压住一般,偷偷看了一眼萧珣。一种无端的自责占据了整个心脏,皇家最可贵的就是亲情,他与萧珣本是最亲的兄弟,可现在却哦不过争夺。 丰盛的菜品一道道端了上来,萧珩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皇家的吃食,不觉兴奋起来,布菜太监夹在碗里的食物都被他一口口全吃掉,还不忘说一句:“父皇、大皇兄、三皇弟,你们可不要笑话我,真的是太想念这些食物了。” “吃慢些,吃慢些!”神世帝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往萧珩碗中夹菜。萧珣、萧珹看着,也忍不住笑起来。神世帝也往另外两个儿子碗中夹了菜品,催促道:“别光顾着看他胡吃海塞,你们也要多吃些。” 这场景,跟民间的寻常百姓家并无二致,萧珩失去过至爱,也看出这兄弟之间的嫌隙。只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让他们感受到亲情的可贵,少一些猜忌。 第250章 杭大人前来算账 既然允诺了要彻查废太子之事,萧珩就在天御司内看了一天的卷宗,几乎把秋官府掌握的情况了解了个遍。但是,卷宗记载也都是大家熟知的情况,并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原本可以把周圣瑞找来当年谈谈,可是想想今天清晨朝堂之上,自己对他的指责,只怕是听不到实话了。 “启禀王爷,宰夫下大夫杭一合前来求见!”守在门外的书吏前来通传。 萧珩很是纳闷,从今日早晨碰面的情况来看,杭一合似乎不太想牵扯进各种派系之争,可现在前来求见岂不是自寻烦恼。 “传他进来吧。”考虑到不明对方的来意,萧珩的语气很是平淡,以免后续出现太多尴尬。 不消片刻,杭一合便跟着刚才的书吏走了进来,萧珩让书吏先出去忙自己的,值房内只剩下杭一合与萧珩四目相对。 “几个月不见,杭大人都成宰夫了?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萧珩打趣道。 “您才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转眼都成神世的二皇子了!”杭一合这张嘴也不是轻易饶人的。 已入初冬,萧珩茶盏中的茶汤很快凉透,抬起来喝了一口,顺着喉咙一路凉下去,打了个寒战,自己起身重新换了一盏茶。 “喝茶吗?”萧珩侧过身看向杭一合。 杭一合迈步上前,接过水壶,自己倒了杯热水,道:“天晚了,茶喝多了夜里睡不着。” 萧珩没有搭理他,自己回座椅上叹了口气。 “没来由的,叹什么气?”杭一合吹了吹杯中的热水,腾起一阵水雾,听见萧珩的叹息,开口问道。 “你不会是来接我下朝的吧?”萧珩避开这个丧气的话题,继续开玩笑。 杭一合白了他一眼,说道:“我可没有那么闲得无聊,再说你家那门槛高的,谁敢轻易登门啊?” “呵,你以前可没有这么能说啊?看样子是带着气来的。”萧珩说罢,自己点点头。 “你从来没有跟我说过,你是长流王!你是不是从来都不信任我?亏我什么都告诉你!”杭一合还真是赌着气来的,忍了又忍觉得不吐不快,也顾不上对方的身份,咆哮起来。 “嘘!”萧珩指了指外面,示意杭一合声音小一些。杭一合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也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萧珩见他那怂样子哈哈大笑起来,问他:“你可知什么是银样镴枪头?” 杭一合一脸不解的摇摇头,却肯定萧珩肯定是在骂自己,这话听起来就不是好话。毫不示弱的骂回去:“你说些什么浑话,少欺负我不知道。” “你这样子就是银样镴枪头,中看不中用!”萧珩一指杭一合,开口说道。 “少转移话题,快说,你是不是不信任我?”杭一合追问着。 萧珩以前是完全信任他的,可现在身在京都,任何情况都可能发生。他已经无法确定眼前的杭一合,还是不是当初长洲那个单纯的小司牧的。于是,绕着圈的避开正面回答,又问杭一合:“你从小在京都长大,就不知道有我这么个二皇子?” “我五岁就进了闻天书院,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除了大皇子与三皇子,我不再认识任何皇子。”杭一合率直地告诉萧珩。 “四年前,我的事情可谓是满城风雨,你也不曾听说?”萧珩问道。 “那一年我与书院中的同窗,前往玄洲研学,一去就是一年半,再回到京都早已经风平浪静了。”杭一合就这么完美的错过了关于萧珩的所有事,两人在长洲会面时,确实是互不认识的状态。 萧珩知道杭一合不擅长说谎,虽然听起来过于巧合,可是天底下比这更稀奇的事,他也算见了不少。于是,遗憾的感叹道:“那真是可惜了,否则你也不会觉得我是在骗你了,我在长洲与你说的每一句关于过往的话,都是实话。我以为,你知道这些故事,也以为你已经心照不宣的知道了我的身份,哪知道你这么蠢呢?” 猝不及防的又被骂了一顿,杭一合顿感无奈。 第251章 神世冬天的初雪 两人你来我往已经好几个回合,仿佛又回到了在长洲的日子。没有身份高低的顾忌,没有各种烦心事干扰。可是,今时不同往日,萧珩很快从这简单的快乐中清醒过来。 “不过,你今天就是来找我算这笔账的吗?”萧珩看窗外,不过才申时三刻,天却已经黑透,再这么有一句每一句的聊下去,今晚上都别想回家了。 “我可没有那么无聊,我是来报道的,从明天开始我就要在你这里当差了。”杭一合好像很不情愿的样子。 萧珩很是诧异,虽然大略猜到这是幸北之的安排,可是他的目的是什么? “我们的事你跟谁提过?”萧珩骤然紧张起来。 杭一合白了他一眼,说道:“上元王之前就来过长洲,我想他那时候就猜到了你的身份,只是我一直被蒙在鼓里。所以,不需要我说什么,他们也能知晓我们之间的过往。” 这并不是一件好事,萧珩从内心里时想要保护杭一合的。他知道杭一合不想牵扯进夺嫡漩涡,更不想被派系关系缠绕。可如果,他真的到自己的这里来当差,那么就相当于告诉所有人,他跟自己是一派的。只怕,往后再想独善其身就不能了。 “你不该来的。”萧珩直言道。 “我当然知道自己不该来的,可是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除了我还有谁会真心帮衬你?”杭一合说完,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屋内本是燃着木炭盆的,比室外要暖和很多,可现在因为二人的沉默,给了冷空气涌入的空隙。 “你不能来,明天我就去跟父皇讨别的官吏,你还是回天官府吧,那里更适合你。”萧珩的意思是,即便杭一合不小心卷入了夺嫡之争,那么也应该为他选择一个胜算更大的人。那个人绝对不是自己,萧珩从进入京都那天起,身边的威胁就没有少过。自己根本没有争夺太子位的心思,一旦成功复仇,他就会远离京都。于杭一合而言,这必然是最糟糕的结果。 杭一合再去倒了杯热水,喝了一口,很享受的样子。无色无味的水,在杭一合却喝出了琼浆玉露般的滋味。良久,杭一合才道:“你想得到的,我都想得到,我不是傻子,但是过了这么久,我才发现高官厚禄真的不是我的追求。我更喜欢,在长洲时跟你骑马泛舟的日子。” 萧珩心中从未如此温暖过,但是他需要保持理智,不能放任这个涉世不深的书呆子自毁前程。 “不管你说什么,明天我都不会让你出现在这里。”萧珩表现出生气的样子。 “别傻了,你真的以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去跟萧正荻斗,还是可以跟满朝文武为敌。他们今天不过是没有反应过来罢了,等他们真的在督察制度中吃了苦头,自然会想通,你才是罪魁祸首。你以为,当时候你的日子会好过?”杭一合在朝堂上虽然一直不说话,但是他敏锐的洞察到了一切。 “你...你真的跟以前不一样了。”萧珩不知该怎么评价现在的杭一合,但是人终究是会成长的,杭一合不可能一辈子这么单纯下去。 “而且,你现在只是恢复了皇子身份,以及一个没有实权的亲王身份,你还是想办法跟圣上讨个实职吧,别想着去讨什么好帮手了。”杭一合拍了拍萧珩的肩膀,轻声告诉他:“只要你还需要我,我一定跟你并肩作战。” 萧珩抬起茶盏,将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说了句:“走,回家吃饭!” 杭一合会意的一笑,跟随萧珩走了出去,今夜他们有太多太多的话要说。 “哇,一合,你快来看,下雪了!”萧珩像个孩子般跑入漫天雪花中,高兴的将想要将雪花抓在手中,但是它们又很快化为一滴水。 杭一合追着他的脚步出来,看着黑夜中飘落下的雪花,真美! 第252章 潜入神世的异族 初雪的到来为神世的冬天增添了几分唯美,萧珩紧了紧银狐大氅,杭一合紧紧跟在他的身后。从管家手中接过灯笼,他已经习惯了自己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向前走了没有几步,就见到了长流王府的马车。 天已经黑透了,为了归途的安全,马车上挂起了两个红色的灯笼。一来是为马车夫照明,二来也是让路上的车辆与行人看清他们。柏无衣警惕的站在马车旁,见到管家与他们回来,上前接过萧珩手中的灯笼,恭敬的向杭一合抱拳行礼,道:“参加杭大人!” 杭一合微微一笑,搭着柏无衣的手登上了马车。柏无衣最后钻进马车,管家与车夫坐在外面。马车中虽然说不上温暖,却也比车外好上很多。 “今年的初雪来的算早的,今天才十一月初三。”杭一合掀起厚重的窗帘往外看了一眼,路上已经没有行人了,偶尔可见几辆马车疾驰而过。 “早吗?我只对流洲的雪有印象。十月不到就漫天飞雪,每年都有许多士兵死于严寒。”萧珩露出一抹苦笑,继续道:“不知道自己能为他们做些什么。” 杭一合想起萧珩特殊的过往,他虽然贵为皇子,却没有皇子的骄矜,可以想象他是如何把每一名普通士兵当作自己的兄弟的。于是,给萧珩出了个注意:“天御司的督查很快就会实施,到时候必然会查出大量的贪墨,把这些钱拨一部分到边疆守卫,应该不为过。” “大量贪墨?你这么肯定?”萧珩假装吃惊的问道。 “你该不是忘记了,我去长洲接任司牧之前,上一任司牧是如何搜刮民脂民膏的。他总不可能是个案啊?”杭一合直言道。 萧珩呵呵一笑,将手中的暖炉递给他,让他也暖暖手。 流洲是神世最北的边境,也是神世最早进入冬天的一洲。萧珩说的没错,每年怎么御寒都是这里的将士最头疼的问题。特别是与齐明一山之隔的苍岭关,本就极冷的北部,守关将士们还在高海拔地区,更是寒冷。可是,苍岭关却是保卫神世境内安全的第一关,虽然上百年来神世顺在山脉修筑起了高高的长城。但依旧抵挡不住被严寒与贫困逼迫的齐明百姓,每年都会有少数流民成功越过齐明的封锁线,逃亡神世。 人口,是两个国家都十分看重的。所以,虽然不义,神世还是会偷偷为他们提供庇护,并转移到神世腹地去。 就在今夜,数十名齐明人打算越过苍岭关逃亡神世,但是他们不是普通的齐明百姓。这是一支齐明不折不扣的贵族队伍,迫使他们拼死逃亡的,是齐明秘而不宣的宫廷内乱。 现在的齐明少帝本是神世帝外孙,可是他早在神凰二十三年腊月里弑母亲政,并对神世发动了战争。 两国一战可谓双方都损失惨重,可是对于国富力强的神世来说,这几年的休养生息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可是,齐明作为游牧部落发展而成的国家,各部落之间本就时不时会爆发一些矛盾,此次惨败更是激化了内部的矛盾。 三大部落之一的萨尔撤部落首领觅陀沙称帝,觅陀沙本是少帝的亲叔父,因其天生神力,被齐明百姓称为武神。 对神世宣战之初,他就坚决反对少帝弑母之举,可最终还是没有能够劝阻少帝。还在战争中作为先头部队,与最强的神世军直接对垒。其中的蹊跷傻子都明白,少帝是多么希望自己的叔父在战争中阵亡。 少帝的愿望险些实现,冲杀在队伍最前端的觅陀沙被神世军俘获。因其身份特殊,萧珩亲自来见他。觅陀沙以为自己这次是在劫难逃了,可是哪知萧珩并没有威逼他投降,也没有暗示他自尽,更是以最高的礼节来对待他这个战俘。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一个月后,坐立不安的觅陀沙开口问萧珩。 “是如果神世军赢了,我们就应该有战胜国的风范。何况,你我都是为国出生入死的军人,即使如今被俘也不该失去尊严。若不幸,神世军输了,也请您给我和所有士兵为人的尊严。”萧珩这么告诉他。 第253章 觅陀沙两难抉择 在觅陀沙眼中,神世官员都是厚颜无耻,出尔反尔的欺诈者,他们的皇族都是贪婪无能的吸血虫。可是眼前的这位皇子,却颠覆了觅陀沙对他们的看法。 “你这个朋友我觅陀沙交定了,来日再会希望不是在战场上。”觅陀沙抱拳拱手道。 萧珩转头对觅陀沙微微一笑,带觅陀沙爬上了苍岭关最高的瞭望塔,说道:“如果我们都有足够强大的力量,希望不要再被野心与贪婪驱使,看看那些卑微的百姓,都是活生生的生灵。无论是神世的,还是齐明的,他们没有任何区别。” 觅陀沙顺着萧珩手指之处望去,是一队惊慌失措的齐明百姓,他们身上都有伤口,眼泪将他们淹没。萧珩继续道:“发动战争的人,往往都是打着百姓的旗帜,可是最后获利的真的是百姓?买单的又真的是好战者?”萧珩摇摇头,道:“刚好相反,百姓在战争中牺牲财富、家园、生命!” 一滴温热的液体从觅陀沙眼中流出,他被齐明百姓封为武神,可是自己能为他们做什么?什么是神?是对天下苍生满怀悲悯! 他恨野心勃勃的少帝,这个十七岁的少年,不光杀了自己的母亲,并对他母亲最在乎的家园发动战争。觅陀沙紧紧握拳,单膝跪在萧珩面前:“我现在才知道自己的无能,若有机会,一定如你所说,为这些普通的百姓提供一个稳定的安身立命之所。” 萧珩扶起觅陀沙,两人在瞭望塔上站了许久,看着彼此的家乡,听着彼此的故事。萧珩告诉觅陀沙,他的妻子怀孕了,很快他就将成为一名父亲。觅陀沙取下腰间一直佩戴的短刀,送给萧珩:“这是齐明对勇武者的嘉奖,是世代传下来的珍宝,我把他送给孩子做见面礼,希望他会喜欢。” “哈哈哈,”萧珩大笑着接过,拔出短刀,刀身微微泛出紫光,是他从来没有见过的:“太珍贵了,但是我知道,草原的汉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我替孩子谢谢你!它有名字吗?”萧珩将短刀放回刀鞘,问觅陀沙。 “它叫天雄!”觅陀沙说道。 半年后,战争结束了,少帝派人送来降书,但希望可以接回自己的叔父。萧珩力排众议,亲自送觅陀沙出关,二人就此别过。 回到齐明的觅陀沙,没有一天不受到少帝的怀疑,在少帝看来神世之所以能赢,是因为觅陀沙出卖了齐明。当然,这是子虚乌有的罪名,觅陀沙自此很少再活跃在齐明的朝堂。 可是,一场新的战争又在少帝的脑海中成型。神爵初年十月中旬,少帝冒着大雪点兵,打算偷袭神世。然而,觅陀沙想起了萧珩的话,冬天是牧民最难熬的时刻,此时发动战争,不知道多少寻常百姓又将惨死在这满天雪花中。于是,他第一个站出来发对战争。 残暴的少帝连自己的母亲都可以加害,何况这个一直被自己软禁的叔父。赶在少帝对自己动手之前,觅陀沙率领自己部落的勇士,逃亡了齐明的西部,跟着他们离开的还有大量的牧民。 虽然,齐明的西部都是一望无际的戈壁,他们逃亡那里也不会富足到可以与少帝抗衡。可是少帝就是心火难抑,他的心腹倪弢再次“善解人意”的为他出主意,派兵追击觅陀沙。随着内战的爆发,齐明大小部落纷纷站队,原本不大的矛盾,顿时激化。 这场齐明内部的拉锯战大了近四年,神爵三年十一月,觅陀沙终于率领自己的部队杀回了齐明都城——中京。暴虐的少帝终于得到了他该有的归宿,惨死在觅陀沙的利剑之下。混乱中,倪弢从中京皇宫出逃,一路向南,越过了苍岭关的重重把守。 觅陀沙虽然杀死了少帝,但是却迟迟没有登基称帝,因为倪弢带走了齐明最终的两件东西,分别是齐国皇帝玉玺、调兵金符! 第254章 成功接头入京都 这一招釜底抽薪,一时给觅陀沙添了很大的麻烦。有大臣劝他干脆在齐明的基础上另立一国,就可以不用管被偷走的玉玺与金符。 也有大臣看出觅陀沙对齐明的感情,毕竟祖宗传下来的国家,若改了名字便意味着灭国了。为难的觅陀沙,既是亡国君,又是开国君,岂不是很尴尬。所以,他们建议觅陀沙下令全国搜查玉玺与金符。 觅陀沙不想因此引起齐明更大的哄乱,就在他们犹豫不决的时候,倪弢已经顺利进入神世,跟他同来的还有少帝的异母兄弟觅陀束、亲信大臣乌勒廷。 “舅公,我们现在该往哪里去呢?”十五岁的觅陀束问倪弢。 为何叫倪弢舅公?其实俺他们的辈分算起来,觅陀束的母亲是倪弢的外甥女,两人多少沾些亲戚。自从觅陀束的母亲被选去给先帝殉葬后,倪弢几乎成了觅陀束唯一的依靠。 倪弢没有急着回答觅陀束的问题,而是转过头问乌勒廷:“你的朋友靠不靠谱?” 乌勒廷很不开心的回答:“像大山一样可靠,他们可是我十多年前就安排来神世的兄弟。” “那怎么还不见他们出来啊?”觅陀束又冷又饿,此时身在异国更是凭添了几分紧张,拉住乌勒廷的手问道。 乌勒廷也不知道他们怎么还没有来,由于身处荒山野岭,甚至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与他们约定的戌时会面,他坚信自己的人一定不会爽约。 果然,很快五个黑布蒙面的人就向他们走了过来。 “你们怎么才来啊?”乌勒廷没好气的责备道。 “路上过来遇到点麻烦,我们先上马车,主人在京都等候呢!”蒙面人边说,边领着他们往前刚才他们出现的方向走。 觅陀束好奇的打量着这五个蒙面人,现在的流洲极冷,可是几个蒙面人却只穿着单薄的单衣。进了马车,稍微暖和些,可是考虑到蒙面人们就在赶车,他也没有敢开口问。 黑夜之中,除了哒哒的马蹄声,就是偶尔大树被雪压倒后轰隆的巨响。蒙面人给他们三个递过来些食物,虽然是又干又冷的大饼,觅陀束还是就着热水吃了整整一大个。之后,饭饱神息,迷迷糊糊的靠在倪弢肩膀上睡着了。 倪弢是少帝身边的心腹,几乎可以左右少帝的思想,因此也是觅陀沙最恨的人之一。至于乌勒廷,他本是齐明的军队主帅,却在觅陀沙他们打入中京时放弃抵抗,与倪弢结伴而逃。他们此行的目的,不为别的,就是想找到神世的朋友,希望借助神世的力量,帮助他们推翻觅陀沙,拥立觅陀束登上皇位。 当然,还有一批人马早就从苍岭关逃入神世,他们一路上也朝着京都而去,希望在那里与这三人会合。 齐明的家丑秘而不宣,神世朝堂也对这发生在几天前的巨变一无所知。 长流王府内,萧珩与杭一合开心的喝酒畅谈。萧珩始终有所戒备,他在等待杭一合开口问范玉儿的布偶在哪里。因为,他认定如果是幸北之派杭一合来接近自己的,那么这就是他最直接的目的。 可是,酒过三巡,杭一合始终没有开口。就在两人都已微醺之时,管家进来回话:“太宰幸北之求见!” 萧珩以不可察觉的警惕,迅速瞥了一眼杭一合,对方并未表现出任何异样。于是,萧珩假装纳闷,自言自语道:“他老人家大晚上的过来干什么?莫非,我们喝酒吵到他了?” 说罢哈哈一笑,让管家请幸太宰客厅稍候。 “我就不跟你去了,一会儿幸太宰该生气的。他原本希望我坚定的为上元王奔走,可是几次劝说都没有结果。如今,要是看到我在你府上,可没有脸再面对他了。”杭一合站起身,大有辞别之意。 萧珩没有挽留,而是对身边的人道:“派车送杭大人回府。”随后,抬脚向客厅走去。 第255章 幸太宰吃闭门羹 萧珩走到客厅的时候,幸北之正在举杯喝茶,待他放下茶盏,萧珩才踏进客厅,以免对方觉得失礼。 幸北之慌忙起身,目视萧珩走到主位落座。 “微臣参加长流王殿下。” 真是讽刺,不久前还是萧珩前去求见幸北之。虽然前去的人是季山,但后来交流此事时,萧珩完全可以想象出幸北之那高傲的神色。风水轮流转,眼下却是幸北之前来求见。 “幸太宰无须多礼,明人不说暗话,你也知道我不是喜欢绕弯子的人,有话直说无妨!” 管家抬上一盏茶来,沏得很浓,兴许是想要萧珩解解酒。 萧珩话音刚落,幸北之闻到一股扑面而来的酒气,猜测萧珩应该是刚刚结束了酒局。但是,对方已经让他有话直说,他也就不再绕到其他的话题。 “今日朝堂,听长流王一番慷慨之言,才知道下官是多么无能。”幸北之抬眼看向萧珩,对方没有接话,似乎很是认可幸北之这一自我评价。 “咳咳,”气氛稍有一点尴尬,幸北之轻咳一声,搓搓手继续道:“废太子夜闯皇城一事,微臣实在难以找到关键人证。记得,上次您提到布偶,不知可否协助微臣,尽早解决此事。” 幸北之言辞诚恳,尽可能降低自己的身份,萧珩一口答应:“自然应该!” 然而,他很快提出补充条件:“不过,我有几个想法,与太宰商榷。” 幸北之点头,答道:“长流王请讲!” “首先,布偶可以给太宰,不过解除法咒的人选,须由本王推荐。其次,整个审问过程,我也会派人参与,还请太宰不要区别对待。”萧珩的第二个条件,显然是对幸北之不信任,幸北之心有不悦,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艰难挤出一个笑容答应他。 “再有,太子妃自请出家的真实原因,还请幸太宰如实告知。”萧珩说罢,抬头凝视着幸太宰。 幸北之脸上一阵燥热,他不知道萧珩是否听到了什么风声。可是,其中内情只有周圣瑞与自己知道,莫非周圣瑞选择了背叛? “烦请长流王容下官些许时日,下官整理卷宗,再呈与殿下。”幸北之需要一些时间,弄清楚其中内情。 萧珩抬盏浅饮一口浓茶,轻声道:“哦?那便待太宰整理好卷宗,再来找本王要布偶吧!” 幸北之有话要说,却被萧珩一句“来人!送客!”给堵在嘴里。萧珩不由分说的起身离开,独留下幸北之怔怔地立在客厅里。 身为堂堂一国太宰,他可能从没有遭遇过此般难堪,即便是神世帝也没有如此粗鲁对待过他。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有求于人,而别人自然有资本提出合作的条件。 既然如此,那便先回去写完卷宗吧,并且越快越好。在这一点他历来是信奉“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他也完全相信,今日所受之辱,日后一定能讨回公道。 “你为何如此与他讨价还价?” 萧珩其实并没有走远,等到幸北之离开后,管家迅速前来向他汇报情况。季山感到很是纳闷,一向温和宽容的萧珩为何突然对幸北之如此冲撞。于是,开口问萧珩。 “为官数十载,幸北之早已经练就了一身混官场的本事。他应该知道,本王再不济也是神世的二皇子,长流王殿下。可是,他明明就是来试探我,以为对我态度缓和些,我就会上赶着去巴结他。”萧珩分析道,不屑的轻哼了一声,继续道:“现在本王是想告诉他,局势已经发生改变,不再是他一人说了算的。” “所以,下一步你打算怎么做?”季山又问。 “布偶他肯定是很想得到的,看他的表现吧,卷宗拿来后,我先仔细看看其中隐情,再决定是否爽快的把布偶给他。”萧珩若有所思的说道。 季山捻着胡须,思忖片刻,道:“还是谨慎些,不要因为一时赌气,而乱了分寸,你看呢?” 萧珩微微一笑,也许是有些醉了,眼神飘忽起来,嘴里喃喃道:“亏吃多了,也该学学他们的尔虞我诈。” 第256章 水云间迎新主人 为了有一个安静的办公场所,萧珩搬出了天御司,来到了听涛殿内一处名为水云天的院落。 水云天是一个不大的四盒院,大门进去是一个丈吧高的照壁,照壁前有一个小小的莲池,此时不是看莲的季节,五色的锦鲤也沉入水中休息。绕过照壁有一个一亩见方的小院,由于挨近神世帝的书房而被布置的很精致,假山池沼很是用心的搭配。 “这一池水与方才所见的莲池是联通的。”引路的侍者轻声道。 “哦?通往何处?”萧珩问道。 “与贯穿京都的隽河是一脉。”侍者眉目温和,是久伴神世帝身边的老人,说话很得当。 “隽河似乎也流经皇宫。”萧珩记得自己从小在宫中的大小池塘边玩耍,宫人们告诉他,这些都是隽河的水。 侍者微微点头,告诉萧珩:“就在此池上游呢。” 萧珩轻轻“哦”了一声,抬脚向中央的小桥走去,站在桥上,手扶栏杆,四下张望。小院四周都是大大小小的房间,他走下桥来,一间间推开门看。 正中间是一个套三间,中间可以作为会客厅,东边那间就是萧珩的值房,西边放了许多书架,可以作为书房。与这个套三间相连的左右两边各有四间不大的小屋,萧珩挑了东边离自己最近的一间给杭一合留着。西边第一间,他也暂时吩咐侍者空出来,其余的各间若神世帝给他指了书吏,便分给他们。 侍者一一记下,当天下午就让人收拾妥当。 杭一合坐到自己新值房的椅子上,满意的冲萧珩一乐:“可以啊,比我在天御司可强太多了!” “唉!可不能这么比较,小心天御司的说你不仁不义。”萧珩提醒他道。 杭一合没有理他,手指在满架的书籍上划过,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萧珩:“那,对面那间你打算给谁留着?” 神世帝给萧珩挑选了三个得力的书吏,一个年长一些,约莫五十来岁,叫佟睿。另外两个皆是三十来岁,分别是徐阳和方淮。 佟睿一来就看上了西首那一间,可却被侍者告知长流王特意让留下的,不敢打开给佟睿。这话偏巧让路过的杭一合听见,便记了下来! “哦,我心中有个人选,可是还要去征求他的意见呢,就暂时先空着吧。”萧珩答话的时候,脑海里始终浮现出柘渊的身影,他是大智若愚的典范,沉默低调但总是能照顾到别人不注意的细节。 可是,柘渊有一个最大的麻烦,那就是他的身份,虽是太阳神的徒弟,却终究是妖怪出身。若是让人知道萧珩安排了这么一位在神世帝周围,岂不被人大做文章?因此,出于谨慎考虑,他打算先回去与季山他们商议才行。 杭一合无奈的一笑,他知道萧珩始终是很难再完全相信他了。所以,说话模棱两可,也让人不好再追问。 萧珩来水云间收到的第一份文书竟然是幸北之送来的卷宗和详细说明。大体翻看了一眼,约莫有十来页,看来是很花了一番功夫。 为了换去萧珩的信任,尽早得到布偶。也因为跟萧珩交流时对周圣瑞产生了怀疑,只是不知道周圣瑞说了多少,为防止双方说法不一,从而选择如实相告。 “好一出后院起火的好戏!”萧珩看罢发出感叹,旋即将杭一合叫来,让他也看看这份文书。 “殿下相信吗?”杭一合觉得发生的一切都像假的一般,一向端庄的太子妃文茵居然做出杀夫之事。而他一直以为大有嫌隙的范玉儿,竟然只是携带丹药进东宫,除此再没有做任何事情。 萧珩淡淡一笑,说:“要证真假还不简单?”说罢,对门外侍者喊了一声:“传周圣瑞速来见我!” 确实,两相对证自然真假自明。 一个时辰后,赋闲在家的周圣瑞就出现在了长流王办公的水云间。安静的跪在青砖地面上,等着上位发问。 “周大人,本王现有一事需要您帮忙。”萧珩开口道。 周圣瑞心中对萧珩是有恨的,若不是他自己怎么会遭如此劫难。于是,伏在地上,不冷不热的说道:“草民何德何能,受王爷托付。” 第257章 周圣瑞面见萧珩 萧珩起身将幸北之那份文书递到周圣瑞面前,周圣瑞抬头看向萧珩,又看看那份文书,约莫看出是幸北之的字,有些疑惑。 “不过是请周大人来看一份至关重要的文书,可能有些细节需要咨询周大人。”萧珩又把文书往前递了递,周圣瑞才伸手接过。 他几乎是一目十行的速度看完了一遍,又皱着眉仔细看了一遍。而后瘫坐在地上,嘴里喃喃道:“幸北之胡说八道!” 幸北之在文书中确实陈述了文茵毒杀萧正荻一事,但整件事情的轻重完全被他颠覆了。周圣瑞读下来,分明是自己逼迫文茵认罪一般。 “此话怎讲?”萧珩故意说道:“先前还以为是本王冤枉周大人,可没想到幸太宰的文书中,还有更甚。” 周圣瑞浑身一抖,向前跪行两步,情绪激动的说:“不是的,王爷!您不要被这一面之词所蒙蔽。” 萧珩俯身扶起周圣瑞,帮他整了整衣衫,沉默了片刻才说:“周大人,本王若是完全相信幸太宰,你以为此刻还会给你在水云间说话的机会吗?” “王爷,请求您听臣说两句话!”周圣瑞已经放下了心里的防备,巴不得此时此刻就把知道的一切告诉萧珩。不过,萧珩就是要利用他的这股激动劲,把所有关于文茵的真相说给神世帝听。 困难的是,不光要让神世帝知道真相,还要让他不怀疑萧珩有所图谋。 萧珩打断了周圣瑞即将开口说出真相,稳定住他的情绪:“周大人莫急,本王只是一个王爷罢了,真正能让你重新返回朝堂的,可不是本王啊!” “王爷的意思是?”周圣瑞问道。 “周大人,可想好了怎么说明?本王觉得父皇应该更加应该知道文茵出家的真相吧?”萧珩反问周圣瑞。 萧珩将幸北之亲笔写的文书交到周圣瑞手中,指点道:“你一人的话,定然不够分量,可是有了这份文书就不一样了。它可是幸太宰亲笔所写,就算本王可以逼迫周大人去父皇跟前面呈此事,也万万不能让幸太宰也抬笔写下这东西吧!” 看着手中的文书,周圣瑞已经分不清萧珩与幸北之究竟谁好谁坏,也不知道他们究竟分别想得到什么。叹了口气,周圣瑞道:“下官知道该如何做,请王爷放心。” 目送周圣瑞离开的背影,萧珩本该松一口气,可脸上仍旧是如临大敌的表情。因为,他知道周圣瑞此去不管结果如何,他与这朝堂都再也不能撇个干净。 “一合,我先回去了!”萧珩喊了一声,没有等杭一合回话,就已经出门了。 杭一合从门中探头出来,只看到一抹背影。 “奇怪,怎么说走就走了,这水云间还没有步入正轨呢!对面那三位还没有跟我说过话,要不先去探探他们的底吧!”杭一合自言自语着打开柜门,取出一小罐茶,走出了自己的值房门,跟侍者要了一壶热水,便先到佟睿那里去。 长流王府的管家早早排了懂事乖巧的童子,在听涛殿外等候萧珩,但是没有想到萧珩会这么早就出来。 “给王爷请安!”小童儿抱着大氅上前一礼,萧珩微微弯下身子,由童儿伺候着披上。 “这个给王爷。”童儿从怀里掏出暖了许久的暖炉,递给萧珩。 “不用,外面冷,你拿着罢!”萧珩打量着眼前约莫八九岁的童子,又把暖炉推了过去。童儿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诧,萧珩是他伺候的第一个主子,原本以为王孙公子是最难伺候的,却不想这位如此善良。 “你叫什么名字?”萧珩看出他的疑惑,故意想要破解这种尴尬,拉着他的手道:“你太小了,随我一起入车吧。” 上了车,童儿才开口道:“回王爷话,奴才叫礼儿。”小礼儿个不高,一直离萧珩很远,不敢亲近。 “你是谁家的孩子?” 长流王府废而再立,原先的下人都已经被驱赶完了,礼儿应该是后面进入王府的下人之子。 “奴才的父亲是张光。”礼儿答道。 “张光?管家张光?”萧珩确认道。 礼儿点点头,萧珩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招手让他坐到自己身边。 第258章 一封文书君疑臣 周圣瑞很是把萧珩的话放在心里,拿着那纸文书便去求见神世帝,事关废太子之事,神世帝也耐心的听他说完了事情的始末。 自重返朝堂以来,神世帝很是重视此事,可他总觉得少了个至关重要的人,今日被周圣瑞一提醒才想起来,他心中认为至关重要的人是整个宴会的召集者——左长风! 于是,问周圣瑞:“左长风呢?你们可有审问他?” 周圣瑞脑子里一激灵:是啊,怎么漏了他?忙磕头道:“回圣上,出事那日左长风在朝堂上百般狡辩,与幸太宰当堂对质,大家都有些不愉快。后来,就先提审了东宫中的人,左长风暂时没有审问。”周圣瑞努力回忆着当日的细节,又说:“当天夜里,就传来左长风生重病的消息,他也一直没有来上朝。” 神世帝听罢转过头问谷春:“他可有来上朝的意思?” 谷春这几日都只是收到左府告假的折子,以为每日都是重复的,便没有呈给神世帝,也没有听左府的人说左长风病情是否好转。所以,摇了摇头:“启禀陛下,左大人每日都来告假折子,似乎没有好转。” 虽然知道左长风那边可能是问不出什么来了,但是如此放任他就这么在家待着,始终落人口实。 “成何体统?让天御司速速提审左长风!”神世帝一拍桌子,冲谷春吼道。 这突如其来的情绪爆发,吓得谷春浑身一震,忙跪地答话:“奴才遵命!”说罢,就要出去传旨。 周圣瑞跪在原地,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说些什么。 “你先回去吧,待彻查清楚,再来清算你的事情!”神世帝冷着脸对周圣瑞说。 领得这话,周圣瑞悬着的心算是落下了,也就安心回家等候发落。然而,他却不知道,今日他的一番言辞以及呈上的那份文书,引起了神世帝极度的不是。 长久以来,神世帝是信任幸北之的,可是现在却陷入矛盾之中,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幸北之对自己有所隐瞒,就是不可饶恕! 谷春到天御司传话时,幸北之刚刚动身前往水云间去找萧珩,谷春扑了个空,却不敢轻易交代给别人,便一直坐在天御司等待幸北之。 当然,幸北之也扑了空,萧珩今天早早的就回了王府。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谷春还没有等得幸北之回来,听涛殿的小太监就急匆匆跑过来。 “公公,公公!”小太监连着叫了两声。 “甭急,洒家还没咽气儿呢!”谷春悠悠地说道。 “哎呀,不是奴才急,是皇上正在寻您呢!”小太监知道谷春被叫得有些不乐意,但神世帝的事,他断不敢懈怠。 果然,谷春一下子站起身来,嘴里嘟囔道:“没了洒家啊,这宫里就得乱套。” 一路上小太监走得慢,反被谷春催促了两三次。 再回到听涛殿神世帝已经挪到里间床榻之上,看样子是头疼,只见他右手大拇指紧紧按着自己的太阳穴,不住的呻吟。 “朕疼得紧啊,朕头疼得紧!” 谷春快步走到床榻前,跪在一旁帮神世帝按着头,止止痛!太医煎好了药,伺候神世帝喝下,许久才稍微缓和了些。 “谷春,你说幸北之为何要隐瞒朕?”神世帝已经能够靠坐在床榻上,低声与谷春说话。 “哟,这可怎么说好呢?”谷春为难的搓搓手,偷偷看向神世帝。 “你就直接说,朕何时因你失言而惩罚过你?”神世帝不悦的瞪谷春一眼。 谷春思索了一会儿,直言道:“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嘛,幸太宰如此做,不过是为了谋求自己的利益罢了。” “哦?”神世帝应了一声,伸手指了指茶盏,谷春本能的转身端了过来,替神世帝把盖子揭开。喝了一口热茶,神世帝继续问:“他能从中得到什么利益呢?” 谷春从主子手中接过茶盏,放回桌上,才回答:“您可别忘了,两位小皇孙在闻天书院呢?况且,文茵身后是文国公,能争取到一份支持也是不错的。” 神世帝一叹气,说道:“他不光控制着朕的儿子,还惦记着朕的皇孙啊!” 第259章 血染大雪湿左府 与谷春闲话了许久,神世帝有些倦了,谷春希望他能吃点东西,可他坚持要先休息会儿。 “陛下,奴才有一事禀报!”谷春趁神世帝还有一些精力,希望把一直放在心上的事告诉他。 “说罢!”神世帝已经躺下,闭着眼说道。 “奴才在天御司,没有等到幸太宰,也不敢把提审左长风的事交代给旁人。”谷春是个对自我要求较高的人,这也是他深得圣心的原因之一吧。 听罢谷春的回话,神世帝只是轻声道:“知道了。”就不再跟他说什么,似乎睡着了。 谷春永远不会想到,他与幸北之这无意的一次错过,竟然会造成那么严重的后果。 今日是大雪节气,许多官员都收到了左府的请帖,诚邀他们入府品酒御寒。受邀的官员有文有武,有曾经亲近萧正荻的,也有平素不与他往来的。 散班钟鼓余音未消,大臣们互相使个眼色,问一句:“同去左大夫府上吗?” 有的大臣知道左府素来有许多稀奇玩意儿,巴不得赶紧去看看。有的大臣则觉得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所以哪怕得罪同僚,也将请帖搁置在一边,不去理睬。 对于偌大的京都来说那一夜是寒冷而平静的,可对于去左府赴宴的官员家眷来说,却是极难熬的。以往去左府赴宴虽不会回来的太早,可也不会超过宵禁的时辰。今日倒好,通宵未归啊。 眼看着上朝的时辰已经快到了,朝堂上还有二十五位官员未到。神世帝手扶着额头,满脸怒色的等着他们。可一直到了辰时,朝堂上没有多一个人。 “这是怎嘛回事?!”神世帝从龙椅上站起身来愤怒的问道。 满朝文武哆哆嗦嗦的跪下,口称:“不知!” 又过了片刻,不知从何处传出一声:“微臣听闻昨夜监察御史左长风遍邀文武,去府上赴宴,难说是喝多了酒,现在还留在左府呢!” “什么?”神世帝细问:“都有哪些人收到了请帖,去左府赴宴?” 却不再有人搭话,神世帝一怒,吩咐魏风临:“你!领兵去左府,抬也要把他们给朕抬上朝来!” 魏风临身形魁梧,领命出列,双手抱拳道:“臣遵命!” 说罢,转身出了浮世殿,领了五十人精骑浩浩荡荡向左府奔去。他们做好了拿人的准备,一个个趾高气昂的执行军令。 然而,当这五十人到了左府,下马敲门,却半天没有回应。魏风临觉得奇怪,就算主人喝醉了,下人也应该是清醒的,怎么没有人来开门呢? “开门!夏官府办案!开门!”又使劲砸了一下,还是没有回应。 “大人,要不破门而入吧!”林顿上前对魏风临道。 魏风临沉思片刻,同意了林顿的意见,下令道:“破门!” 话音刚落,十个士兵抬了一抱粗的尖头木桩猛冲过来,周围的百姓闻声纷纷赶过来看热闹。 只这一下,左府的大门就被砸出了一个窟窿,百姓齐齐惊呼一声。 “走!”魏风临发令。 士兵的脚才踏进左府的大门,就再也无法往前走一步,用一个词形容他们所看到的一切——尸山血海! 除了这个词,他们再想不出别的词语可以概括眼前的场景。魏风临带头数了一下,光院子里就杂乱的陈列着十六具尸体,以朝中官员居多。看他们的动作表情,好像受到某种令人害怕的东西追杀一般,好不容易逃到了最外面的院子,却终究没有逃过死亡的命运。 “啧啧!”林顿忍不住掩住鼻子咋舌,虽是军旅出身,却仍然受不了这满院子的血腥味。 “林将军觉得眼下该怎么办?”魏风临问道。 “末将以为,先呈报朝廷吧,陛下只叫咱们来拿人,却不是收尸啊!”林顿说道。 “好吧,先着人去告知陛下,你随我再到里面去看看。”魏风临转身吩咐部下回去报信。 即使猜到再往里走,只会更不堪入目,但林顿没有别的选择。 一行人将这不大左府走了个遍,每一间房都打开查看,总共数出尸体一百四十七具,可是唯独没有见到左长风的。于是,二人猜测左长风应该还活着,要想知道左府昨夜发生了什么,必得先找到他! 第260章 焦头烂额幸北之 正所谓一波不平一波又起,天御司还在为废太子案绞尽脑汁,尚还没有半分进展,左长风府上又惊现上百条人命。 “这可怎么办啊?” 说话的是夹着卷宗匆匆赶来苗广知,这个出了名的急性子,最怕的就是错综复杂的事。 “着急什么?” 幸北之正在看秋官府呈上来的尸格,一大早上才看了三十余份,本来就觉得眼睛模糊了,又听苗广知嚷嚷,更是心烦意乱。 “下官参见太宰大人,实在是觉得秋官府推卸责任,明明是他们的事,怎么把下官也牵扯上了。”说罢,将手中的卷宗往幸北之面前递。 幸北之很是不悦,伸手挡了过去,苗广知手中的卷宗哗啦啦掉了一地。 “哎呀!”苗广知轻轻呼了一声,弯下腰去捡自己好不容易准备好的东西。 幸北之瞥了一眼,觉得自己有些过了,才又问话:“什么东西,这么大一摞?” 苗广知板着脸,回答道:“去左府赴宴的大人们的卷宗,还有部分已经核实身份下人的奴籍。” “怎么送到本官这里来了?”幸北之问道。 “您这边不是有尸格吗?秋官府的大人们让下官来一一核实配对呢。”苗广知特地把“大人们”三个字说的很重,意在告诉幸北之,秋官府的又给他脸色看了。 然而,此时的幸北之哪里有功夫管他,只是把尸格丢给他,嘴里道:“许多无名尸,你尽力就行!” 苗广知接过尸格,在天官府寻了个就近的位置,仔细核对起来,幸北之没看完几份,又差书吏送过去给他几份。 可是,一天对下来能够明确身份的不过三四十人,大多还是朝中官员。因为,各府的下人少有人见,实在无法核对。 “广知,明天再来吧。”幸北之坐了一天,早已经腰酸腿疼,眼看天黑透了,苗广知还在点灯苦熬,便来叫他先休息。 “圣上不急着要吗?”苗广知问道,生怕明日上朝皇上问起,自己却一问三不知。 幸北之无奈的叹了口气,告诉苗广知:“京都发生此等大事,你我核查的快慢又对整件事有什么帮助呢?” “这……” 幸北之的话苗广知自然知道,但是他隐隐觉得一日不把凶手找出来,京都就一日不安宁。 事实也正如此,有许多百姓已经趁着城门未关,收拾了细软离开京都投奔自己的远亲去了。大街上,天还没黑,所有店铺就大门紧闭,很是萧条。 “回家吧,广知!” 幸北之留下这一句话,便背着手离开了。心中百感交集,却从没有失去过信心,他知道眼前情况虽然复杂,但是总有破解的方法。 上了轿子,幸北之觉得很是疲惫,却仍然强撑着正坐轿中,不偏不倚。 “老爷,咱们上哪里去?”管家看出幸北之心中压抑,怕是要找个说话的人,于是开口问道。 却没有想到,幸北之告诉管家:“去长流王府吧。” 第二次造访长流王府,恰巧赶上萧珩正在用晚膳。张光在门外犹豫了许久才打断萧珩等人的谈话,道:“王爷,太宰幸北之求见。” “想必太宰大人也没有用晚饭吧,若他不嫌弃,传到这里来。”萧珩放下筷子道。 很快,幸北之跟随张光走了进来,新添的碗筷已经放好,幸北之简单行礼后,萧珩指了身边的空位道:“太宰这边请。” 幸北之扫了一眼桌上的饭菜,显然他们也是才开始吃,又看了看饭桌旁的人,季山道人、南清子、柘渊、柏无衣都在。 萧珩见幸北之面露惊讶,解释道:“让您见笑了,长流王府是个不随流俗的地方,他们即是本王的恩师朋友,也是本王多年来的亲人。” “倒是难得的感情,微臣羡慕还来不及。”幸北之微微一笑。 萧珩夹了一块红烧肉给幸北之,道:“今日想必异常忙碌,先用膳再说公务吧。” 从幸北之踏进来的那一刻,萧珩就猜到他为何而来,并没有拒绝,还是让他先安心吃饭。 第261章 师徒左府查实情 林顿觉得自己上辈子可能造了什么孽吧,最近一段时间什么血腥倒霉的事都让自己遇到了。这个三十刚出头的年轻将军,无比疲倦的坐在左府的门槛上,背靠着左府的大门,愣愣的出神。 “将军,您吃点东西吗?” 部下担忧林顿的身体吃不消,上前劝道。林顿只觉得这家伙多半是疯了,反问他:“你是看我没有吐够吗?” 部下纳闷,这位将军可是上过流洲战场的啊,怎么才这点小场面就吐得这么厉害。要知道,当年流洲一战死伤最为惨烈的一次,数万神世军死得只剩下三百余人,二对面齐明十万大军更是被全部歼灭。 虽然,这些都只是听人说起的,但是士兵猜想惨烈程度应该也跟这差不多吧。 只是,他不知道,林顿就是这最惨烈一战的参与者之一。只不过,他没有坚持到最后,因为自己的首帅叛国而被提前调回审问。所幸,他不是知情者,而京都夏官府又缺人,他才一步步走到今天。 “那大人暂且歇息,部下进府看守。”士兵抱拳一礼,转身离开。 流洲一战,林顿落下的毛病就是一见这死伤者就心中难受。也没有理那士兵,又靠着门休息。 “林将军,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林顿听得这么一句,忙睁开眼。只见眼前站着五六个人,为首的戴着皇子金冠,再细看,竟然是长流王。 正了正盔甲,行了个军礼,道:“末将林顿参见长流王殿下。” 萧珩一拍他的肩膀,说道:“行了,你在门口守着,我们进去看看情况。” 林顿逐渐清醒了,才看清一同来的还有太宰幸北之,三个道人模样的人和他熟悉的柏无衣,与柏无衣对视一眼,点头微笑。 “柘渊,你仔细观察,仔细闻闻!” 一踏进左府的大门,萧珩就附在柘渊耳边低声说道。 果然,柘渊没有让他失望,刚抬鼻子一问就轻声说道:“有妖气!” 萧珩虽然心中一震,但也不算超出他的预料,能够将这么多人,无声无息的灭口,确实不是人力能及。这些人表情狰狞,身上遍布伤口,显然是经历了巨大的痛苦,可是周围的百姓都说那夜并没有听到任何声响,真是蹊跷。 “这位高人光闻一闻就能如此笃定的判断出人与妖的区别?”幸北之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判断方式,很是怀疑。 萧珩只是笑,却不与他多做纠缠,因为真相自然会浮现出来。 “可有寻到左大人的尸首?”萧珩问正在抬尸体的士兵,只见士兵擦了擦汗,答道:“回王爷话,有左大人的夫人和子女的尸首,可唯独没有找到左大人的尸首。” 萧珩点点头,摆手让士兵退下,眉头紧皱,不禁道:“这左长风不知道跑哪里躲着了。” “跑?只怕是被强掳走了吧。”柘渊接着萧珩的话道。 季山听闻此言,却眉开眼笑,盯着柘渊打量了一番,高兴的说道:“师弟,莫非你已经练成了……” “是啊,练成了寻踪还原法!”柘渊冲季山一笑,同样激动不已。 “师父不在身边,你还能这么快练成,当着很有慧根。”季山忍不住夸赞柘渊。 柘渊还是害羞,谦虚道:“白天抬头就能见到太阳,那不就是师父吗?” “可是,这么说来我也天天见到师祖的呀,怎么我就学不会?”南清子抱着胳膊愤愤地说。 “清子,每个人的体质不同,所能学会的法术也就不同啊。”柘渊安慰着他。 南清子拉着季山的手不停摇晃,问道:“师叔,您可得教教我啊!” 季山摸了摸南清子的头,告诉他:“你有大造化,对机会我自然会点拨你的。” 幸北之只像个局外人,听得一头雾水。这时又听柘渊说道:“还有……一股不一样的气味,是某种神兽吧。” “神兽?”季山追问道:“可能具体判断出是什么神兽?可是麒麟,这家伙经常私自现身人间。” “很熟悉,但不是麒麟,这气味在长洲也曾经闻到过的,就是想不起来了。”柘渊挠挠头,似乎尽力了。 “会不会是我身上的味道?我也是神兽啊!”南清子笑呵呵得问。 第262章 左府陈尸身份明 南清子的话当然是开玩笑的,但是柘渊尽可能获得更多的信息,嘴里念道:“你身上气味的属性是五行中的水,而现在左府出现的神兽应该是木属性。” 不过,眼下这些都不是要紧的,季山转移话题道:“天界与神兽有约定,杀人者必死,所真有神兽参与这场杀戮,只怕他也是命不久矣。” “什么?!”南清子突然睁大了眼睛,拉住季山问道:“师叔,你说的可是真的?” 季山以为南清子还在开玩笑,便在他的手上狠狠打了一掌,生气的告诉南清子:“别再胡闹了!” “不是啊,师叔!”南清子有些委屈,任凭季山打,手却丝毫不放松,他又道:“师叔,我当日不懂事,救下杭大人是出手杀了人。您说,杀人者必死,是立马就死还是慢慢的才死?” 季山终于相信他不是在开玩笑了,收回了打南清子的手,思索了片刻,才道:“即便不是立马就死,也绝活不过一日啊。” 无力的收回自己的手,慌张的看了看身边的人,可很快他就稳住了心神,开口道:“我原本是怀疑自己的身份的,可是我现过真身,是不可能出问题的。如此,那边是说明我当日杀死的,不是……不是人!” 季山本觉得现在不是纠缠此事的时候,但萧珩却问南清子:“你可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子?” 南清子摇了摇头,说道:“当时天色已晚,加上那些人都是黑布蒙面,并看不清楚他们的样貌。” 碍于幸北之在场,萧珩没有再多言,而是问柘渊:“左长风现在躲在什么地方?” “躲?”柘渊玩味的重复着这个字,然后纠正萧珩的话:“一来他是被掳走的,怕是被困在某处。其次,所说躲,只怕是曾经位及东宫那位在躲。” 柘渊说话间看了一眼萧珩,对方很快反应过来他的意思,盘算着:“若是能找到那位,岂不是一箭双雕。可是不知道他们藏身何处?” 这就很为难柘渊了,他能感觉到所有人曾经在这府宅中的活动,却不能知晓他们的行踪。于是告诉萧珩:“这只能寻着线索一点点找了。” 既然不能一步登天,便只能从眼前的实际入手,先把这一百多具尸体的身份一一核实清楚吧。 根据幸北之提供的尸格,加上柘渊非凡的能力,很快便将每一具尸体的身份核实完毕。 “太宰,本王已经帮你完成了今夜的任务,也该回去休息了。”出了左府的大门,萧珩对幸北之说道。 幸北之感激的拱手一礼,目送萧珩等人离开,他又转身回到府中仔细看那些尸首。一边感叹自己忙活了一天都不能完成的事情,在萧珩这里三两下就完成了。越想心里越发毛,萧珩的实力让他都开始忌惮起来。 想到这里,他决定趁着没有到宵禁的时辰,赶紧去一趟上元王府。 见到上元王后,他先是将今日的事跟萧珣说了一说,也告诉他明天一早,赶紧去跟神世帝汇报左府案件的进展。自从萧正荻被废以来,萧珣总是在神世帝眼前打转,他虽然不是很聪慧,却也踏实,并没有引起神世帝的不悦。 “萧正荻已经被废,王爷您可不能错失这个机会啊,论嫡论长,东宫之位都应该非你莫属。”幸北之无比诚恳的看着萧珣道。 但见萧珣摇摇头,叹了口气:“东宫之位自然是本王所想,只是……短时间内,父皇可能不会考虑立储之事了。” 幸北之眉头紧皱,不解道:“上元王何出此言?” 只因那萧正荻动了跟倪弢一样的心思,那夜从高台逃出,又折返回东宫,取走了太子金印与宝册。 “如此,在追回金印与宝册之前,太子之位不管是谁登上都是虚位。甚至萧正荻凭借被盗走的金印随便发个手谕,都比新太子说话强百倍。”萧珣无奈的说道。 “梆梆梆!” 打更的声音传来,接着是一声鼓响,鼓声响满一百,各坊门就要下锁了。 “此事关系重大,三言两语也难以说个明白,太宰先回吧,本王明日再去找您详谈。”萧珣与幸北之侧耳听了片刻后,都意识到时辰不早,未免节外生枝,萧珣只得先下逐客令。 第263章 充分利用左长风 眼睛被黑布蒙住,为救妻儿被打伤的地方还在钻心的疼,手脚并没有被绳索捆住,却觉得四肢不能活动。左长风知道,自己这是被某种法术困住了。 虽然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但是左长风只觉得无比疲惫,眼皮实在不争气的合拢起来,身体止不住的倒下去。 “哎哎哎!起来!”守在旁边的人又是一脚踢在他的后背上。左长风吃疼的尽量跪直身子,然而困意一时难消,慢慢的又倾斜着身子。已经三天了,左长风就这么被他们折磨着,不给吃喝,不让睡觉,一会儿让他站着,一会儿让他跪着。身心备受折磨,甚至生出求死的念头来。 对于萧正荻来说,朝廷的反应跟他预想的一样,缓慢低效,三天已经过去,依旧没有任何威胁在靠近他。 “走,咱们去看看左长风!”萧正荻站起身来,对幽荧说道。 “太子且慢,咱们得先商量商量再去跟看他,否则坏了大事可就不好了。”幽荧边说边化身为左邀的模样,虽然这个身份现在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任何用了,可他不想以自己的真身面见左长风。 萧正荻又坐回椅子上,看了一眼立在一旁的半阎王周飞鸾,三人之间现在有种很微妙的关系。 半阎王是被萧正荻豢养多年的杀手,按道理应该将生死交给萧正荻。可是,半阎王的本领又间接来自幽荧,一直以师徒相称。如此,萧正荻总觉得自己处于下风,毕竟他和半阎王之间的关系是可以被背叛的,而幽荧与半阎王之前的关系则更加牢靠一些。 也因为如此,萧正荻才趁着自己还可以对诺皋将呼风唤雨的时候,让他们去把叛逃齐明的倪弢等人接来。毕竟觅陀束是齐明的皇族,倪弢是曾经的重臣,乌勒廷一直号称藏有秘密部队。如果能够得到他们的帮助,那么一切就更有底气了。 话还没有开始说,那叫炎魑的男子又带着身着白衣的蒙面女子走了进来。萧正荻始终不敢跟眼前这个女子说话,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因为一看到她的眼睛,萧正荻就会忍不住的想起那夜她是如何用眼神杀人的。她的眼神就像无数把利刃,将左府赴宴的人,割得遍体鳞伤。 “炎魑来了。”幽荧简单的跟二人打了招呼。 曾经在金圣夫人手下唯命是从的炎魑,今日凭借着蒙面女子的威力,丝毫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也不理睬幽荧,径自找了个位置坐下。而那女子,似乎是个哑巴,从来没有听她开口说过一句话。 幽荧自讨没趣般的一拂袖子,也坐下来,侧过头不看炎魑。屋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很尴尬,萧正荻为了缓解这尴尬的气氛,开口说道;“先讨论正事吧,你们这些情绪大可先收一收吧!” 炎魑配合的露出一抹笑容,倒是幽荧还有些气愤,双目微闭,不搭理人。 “咳咳,”萧正荻轻咳了两声,问:“你们觉得左长风一直这样关在黑屋子里是个办法吗?” “他是可利用的,如此长期关着自然不是办法。”炎魑开口道。 幽荧本就有些不满,现在更是跟他作对一般,问道:“可利用?不知道要怎么利用?” 炎魑轻轻一笑,假装思索,然后对萧正荻说道:“太子可不要忘了左长风的身份。他以前可是东旻侯的亲信,大家都说他俩虽不是手足却情同手足。后来,萧寰杀了东旻侯篡位,左长风轻易就投降了。难道这里面就没有任何蹊跷吗?” 即便那时候萧正荻还小,但是多少也听说过一些风声。于是问道:“你觉得蹊跷是什么?”顺便也说说自己的看法:“我以为左长风不过是卖主求荣之徒,这些年来,借着神世帝给的威风。也没少搜刮民脂民膏,徇私枉法。更是不断的攻击神世的朝臣。却不知道为什么萧寰那么信任他,竟然让这样的人当了御史大夫。” 炎魑接着萧正荻的话,说道:“如果您只把他当做一个小人,那您就真的太看不起他了。我刚才说了他跟东旻侯情同手足。这些年来应该也没少寻思着怎么给东旻侯报仇吧?” “这不过是你的猜想,该怎么证明呢?”幽荧这才开口。 第264章 谈合作换取自由 说到试探,这并不是一个简单的问题。首先得找准找准方向,幽荧开口问道:“不知太子有何高见?”萧正荻沉吟片刻,露出一抹邪笑,他说道:“大家可别忘了京城中还有一个特殊的人物——萧珩。” “萧珩?”炎魑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这是一个对他而言十分陌生的名字。在长洲的时候,他只认识一个叫作庾珩的人。但无论如何她也不会联想到这两个竟是同一个人。 萧正荻自然知道炎魑是不可能认识萧珩的,于是解释道:“萧珩嘛,就是当今神世的二皇子。萧寰最心爱的儿子。” “那他可有什么特殊之处?”炎魑问到。 “特殊?若说特殊,那边是他的出生了。早就有传言说萧珩不是神世帝的亲生儿子。当然这也无从考证,连他自己的母亲也说不出个一二来。”萧正荻细说着萧珩的可怜之处。 幽荧觉得可笑,说:“既然都无从考证,怎么又将左长风与萧珩联系在一起呢?”听来听去左不过一头雾水。 “行了,你们都别多想了,跟我来吧,看我怎么跟他说。”萧正荻并没有回答幽荧的问题。 此时的左长风,依旧昏昏噩噩的跪在地上,只听到大门开启的声音传来,左长风侧了侧头想要听个真切。 “左大人别来无恙啊?” 左长风很快识别出这是萧正荻的声音。 “呵呵”左长风冷冷一笑,“别来无恙?你们杀了我的妻子和儿女,让我的府上变成尸山血海,如今又把我软禁在这地方。你们说我是别来无恙还是别来有恙啊?” 萧正荻三人互视一眼,又默契的同时爆发出一阵狂笑。这笑声无比的刺耳,左长风很想伸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但是使尽全身力气也无法抬起自己的双手。 “行了,别挣扎了。若你都能把手挣开,我幽荧岂不是要被天下人所耻笑?”幽荧慢悠悠的开口说道,“想让我们放了你,也很简单,不过你需要再帮我们做一件事情。” “我还能帮你们做什么?如今不过是一个将死之人,倒不如求你们送我个痛快。”左长风面无表情的说道,似乎一心求死。 “左大人开玩笑呢?您的价值可还高着呢,怎么能就这么死了?”说话的是萧正荻,此时他的脑海中已经开始盘算着一个计划。 “价值?说吧!你们还要怎么利用我?”左长风看不见任何人,只是低着头,这话倒像是跟地面说的。 “左大人倒不如把它想成是合作,大家互取互相取利益罢了。”萧正荻又道。 “我倒想听听怎么个合作?”左长风好像突然来了兴趣。 萧正荻刚要开口说话,不料左长风又打断了他:“既然是合作那便讲究一个公平,你们如今把我软禁在这里,还说什么合作,这不是个笑话吗?” 三人相视一眼,之前决定把左长风捆在这里,是因为怕他去闹出什么事情来。如今既然左长风已经提到这个问题,他们便不得不正视了。 “左大人,实不相瞒。我们如此做也是有苦衷的。”开口说话的是幽荧。 这倒是给左长风找到了一个说话的借口,只见他微微抬起头,好像在顺着刚才幽荧说话的方向望去:“你别忘了是谁把你召唤到这个世界上来的?”左长风的话像提醒更像威胁。 “是您啊,左大人!这我怎么能忘了呢?就连我这肉身不也是您给的吗?”幽荧的话也是充满讽刺。因为左长风一次一次放纵。才有了他杀死左邀冒名顶替的可能。 左长风自嘲的一笑,告诉幽荧:“我真是作茧自缚啊!活该今天被你们捆在这里。也活该被你们利用,毁了我一世英名,家破人亡!” “话别说这么难听,也许你愿意真心跟我们合作,处境马上就会有改观了。”萧正荻不悦的说道。 左长风却并不买账,坚持说道:“放开我,否则我宁愿死了也不会跟你们合作。” 幽荧转过头看了看萧正荻,征求他的意见,毕竟现在萧正荻才是他真正的主人。萧正荻心中想的却是左长风不过是一个凡夫俗子,就算放了他,他也翻不出什么大风大浪来。况且,只要他走出这个门,朝庭也不会轻易放过他。左长风不是傻子,他知道谁才能庇护他,萧正荻挥了挥手,开口道:“放开他!” 第265章 萧珩亲父是何人 三天来左长风,第一次可以自由的活动自己的手脚。只觉得手脚麻木,几乎不能动弹。若说这世间求生之道,没有左长风不知道。 “我还是吃饱了再跟你们谈合作吧。”左长风一边活动着手脚,一边说道。 “哈哈哈”萧正荻仰天长啸,吩咐道:“来人!给左大人准备食物,越丰盛越好!”此时,萧正荻还真拿出了一种对待上宾的态度。 左长风也是毫不跟他讲客气,坐在地上揉了揉酸痛的手脚,又有揉揉自己的双眼,感觉到无比的酸涩涨疼。 “还是看得见光明的好啊!”左长风感叹了一声,又看像幽荧,说道:“我们都是有相同经历的人,也害怕再也看不见太阳对吧?” 幽荧不搭理左长风,只是心中默默记恨:“别再有任何把柄落在我手里,否则我绝不放过你!” 很快左长风风卷残云般吃完了一整桌食物。 “左大人你也吃饱了,咱们是不是该谈正事了?”萧正荻对左长风说道。左长风伸了伸懒腰,揉了揉圆滚滚的肚子满足地说道:“说吧,我看看我能从中获得什么利益?” “能捡回你这条小命,就已经算是获利了吧!”幽荧对答道。 “太子殿下不会就是想这么跟我谈合作吧?我这才说一句话,你们的人就已经噎得我无话可说了。”左长风看向萧正荻说道。 “话虽如此说,不过还是奉劝左大人安分守己些好!”萧正荻站在幽荧的角度上,对左长风说道。 左长风不愿意在这些事情上都费口舌,于是转了话头:“我可先声明,以我现在的身份走出这里不出五步,只怕就会被人盯上了。我被盯上不要紧,可别把你们给连累了。” 左长风扫视着周围的环境,这是一个十分幽静的地方,占地不小,但建筑风格,院落布置他并不熟悉。 “我现在猜一猜,这是什么地方的。”左长风说的。 “行啊!就让我看看左大人能不能猜得准?”萧正荻玩味的看向左长风。 “镜烟宫!”左长风说出了这三个字。 炎魑与幽荧显得有些不安,萧正荻却镇定自若,左长风能猜到这里,他一点也不感到惊讶。毕竟之前有过很长时间的交往,若说左长风对萧正荻一无所知,那还真是骗人。 “还是左大人厉害,一猜便准!”萧正荻话没说完,幽荧慌忙拉住他的手好像想制止他说话一般。萧正荻摆摆手,示意他不用过于紧张,继续对走长风说道:“既然您已经知道这里是哪里,那自然也知道该怎么到长流王府上了?” “肖恒?我去找他做什么?”左长风疑惑的问道。 “你只用去笃定的告诉他,他不是神世帝的亲生儿子,这便够了。”萧正荻微微一笑。 “我不知道这件事对你们有什么好处,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左长风问。 “左大人你且告诉我,萧珩到底是不是神世帝的儿子?”萧正荻并没有正面回答左长风的问题,反而发出了疑问。 左长风突然笑了起来:“您这不是为难我吗?神世帝不知道,怀昭华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他是不是神世帝的亲生儿子呢?” 在这一点上,萧正荻没有找到突破口,于是换了另外一个方向:“那咱们来说另外一个问题吧。曾经与东旻侯情同手足的你,为何会突然选择背叛?” 左长风的眼中很快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被萧正荻捕捉下来。萧正荻知道,自己的猜想可能是对的,这其中必有隐情。 “不要再多做思考了,左大人!是什么就说什么,欲盖弥彰,对你我都没有好处。”萧正荻提醒左长风。 “事情过去二三十年了,你不得让我想想。俗话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别人都可以叛国求荣,为什么我不可以?”左长风说罢,侧脸看向萧正荻。 “不用把自己说得那么卑鄙!”幽荧开口说道:“我始终记得,你召唤我到这个世界上的第一天,就告诉我你的心愿就是要让我为你杀光神世帝所有的儿子。可我知道你对萧珩,有某种特殊的关切。如果要连他一块儿杀了,只怕你会舍不得。所以,说实话吧。你知道萧珩究竟是不是神世帝的亲生儿子。” 左长风显得有些尴尬,不知道该怎么来接这个话,承认也不是,否认好像也否认不掉。 第266章 识破柘渊昔日计 竭尽最后一点力量,左长风在做着挣扎。 “特殊的感情?你未免太看得起我,我一个臣子能对皇子有什么特殊的感情?”他不解的问道。 “哈哈哈,”幽荧忍不住大笑起来,继而说道:“所以,大人不要再谦虚了。难道您忘了,那一夜有人夜闯左府,我跟您说他是一个盗贼,您却告诉我,不用管!当然,后来我也知道为什么不用管他,因为他是来找你们家的那个南清子的。” “是啊,既然他是来找南清子的,跟二皇子又有什么关系?”左长风反问道。 幽荧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您这就是不讲道理,他究竟是往日的南清子,还是今日的萧珩呢?” 左长风不屑的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们还真是喜欢提一些为人所难的问题。我只知道在我府中的那个童子,名叫南清子,数月前就已经来过我的府上,我们算是熟识的,您非要让我承认他是什么二皇子,我又有什么办法呢?”这话说的倒好像是他们在逼迫左长风一般。 若说左长风真的不知道住在府中的南清子就是萧珩,那自然是骗人的。特别是当他看到,夜入左府的人是柏无衣之后,更加确信待在他府中的,不是南清子,很可能就是萧珩。 “左大人无需再狡辩。”萧正荻再也听不下去,开口止住他们俩的对话。 “大家现在都看到,什么南清子,什么萧珩,都是一伙的。所以,也不需要刻意的去掩饰什么,不如大胆的承认,当时就是在故意庇护萧珩吧。”萧正荻说话间,拳头一握,左长风不由的紧张起来。 但是,强说成庇护,那是抬举左长风了。才开始的时候,他确实不知道南清子是萧珩易容而成的,只是渐渐的发现南清子行踪有些诡异。派人跟踪了一两次,才产生了怀疑。就他当时的想法而言,只不过是想给萧珩提供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庇护?那是他断然做不到的。 只不过阴差阳错间,阻挡了萧正荻将要对萧珩采取的所有行动。 “太子爷明鉴,下官真的冤枉。”左长风拱手一礼,对萧正荻说道。 三人的对话就像踢皮球一般,把一个话题从这儿踢到那,又从那踢回来。炎魑再也坐不住了,开口嚷嚷道:“你们不觉得这样的对话很蠢吗?左大人,对方都已经确信当时的男子就是萧珩,你知道不知道这有影响什么呢?现在要做的,就是去告诉萧珩。告诉他神世帝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东旻侯才是他的亲生父亲!” 炎魑用余光扫视着周围,继续说道:“我们要的只是在萧珩心中荡起一丝波澜,至于这波澜能激起多大的浪,那是后续的事情,总比现在死水一般的平静要好。”炎魑的这番言论,萧正荻很是赞赏,拍手笑道:“正是这个意思,让他们乱,让他们乱!” “谁都在希望着京都大乱,难道现在还不够乱吗?”左长风冷冷的问道,却没有任何人回答他的问题,因为大家都是觉得还不够乱。 当然,让萧正荻始料未及的事情终于发生了。数日前他派了诺皋将,到流洲去接倪弢等人。一队人马快马加鞭,四五天的工夫,就已经来到了京都附近。原本以为可以轻松的进入京都,却没有想到因为左府发生的命案,京都各大城门都在严查。每一辆进出的马车都被要求停下来仔细检查,行人也被拦下来仔细核对户籍信息,着实让诺皋将有些措手不及。 京都的城墙固若金汤,水泼不进,针扎不进。负责去接应的诺皋将,绞尽脑汁不知道该怎么将目前举步维艰的信息传递给萧正荻,观察了一天都没有找到任何一个机会。 一路上倪弢等人已经与去接应的诺皋将很熟悉了。 “巫影大人,我们还要多久才能进入京都?”倪弢从马车中探出头来,不解的问道。 “实不相瞒,在下也不知道京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如此全城戒严,进去困难,出来也困难。”巫影皱着眉头回答倪弢。 第267章 易容还有三日咒 如果乔装打扮一番可以混进京都,那是巫影最期望的。但是,齐明人的长相跟神世百姓有很大的区别,更是会被拦下来仔细盘问。无论如何去打扮掩饰,都盖不住倪弢等人是齐明人的事实。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巫影也担心没有及时完成任务,会受到处罚。但是,眼下的情况,任凭他抓破脑袋,也实在没有办法。他自己可以化作一滩影子,化作一片阴影,混入京都之中。但是却万万不能将倪弢等人,也化作一片阴影带进去。 “再等等吧,也许会有办法的。”巫影说这话的时候,并没有多大的信心与把握,只寄希望于自己长时间未回,里面的人能有一丝警觉,想办法到城门口做一些接应。 虽然已经进入神世的地界,倪弢却依然,坐立不安。始终觉得齐明的部队很快就会追杀过来,他们可能危在旦夕,性命不保。现在只有尽快见到萧正荻,才能让他彻底安心。 一方面是出于对自由的渴望,一方面左长风也想为自己再寻求一条生存的道路。于是他答应了萧正荻的要求,去往萧珩的府上,告诉萧珩,神世帝并不是他的亲生父亲。至于要告诉他更多的内容嘛,那就要看具体的情况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左长风说道:“我之前就说过了,现在的我只要走出去半步,立马就会被朝廷的人盯上。所以,在座的各位高人,可否暂时帮我改变现在的容貌,待我见到萧珩后,再恢复成自己的模样?” 炎魑上前一步,就要施法,并说道:“这并不是什么难事。” 幽荧觉得炎魑有些唐突了,至少应该先征求萧正荻的意见才是。于是,不满的瞪了炎魑一眼,炎魑虽然感觉到幽荧的眼神异样,却没有回应,继续为左长风施法。只不过是为了让人看不出他是左长风而已,但也不能变得太离谱。 很快一个崭新的面孔就出现在了萧正荻的眼前,他拍手称赞:“妙啊,果然妙啊!” 原来萧珩他们以前就是用这样的办法,瞒过了自己的眼睛,才让自己沦落到今日被废的境地。现在想起来,萧正荻不免有些后悔,若是早些知道还有这样的手段,那么也不至于被萧珩玩弄于股掌。直到自己夜闯皇城,神世帝也从病中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一直处于下风,而萧痕早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 左长风以为只要这样,自己就能够得到自由。但是,当他满心欢喜地欣赏着自己的新形象时,炎魑告诉他:“我刚才为你施的法,还有一层意思。那就是你只有三天的时间,每隔三天你都必须回来一次,我会为你施法解咒。否则,你就会暴毙而亡。” 左长风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原来自己一直被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三天,三天也不错吧!至少有机会去尝试一下,哪怕生命真的真的只剩下最后的三天,他也想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 左长风才离开,萧正荻就想起来派出去接倪弢的巫影。于是,问身边的周飞鸾:“你的好兄弟巫影现在可有消息了?” 半阎王周飞鸾愣了愣,说道:“并没有听到他传来任何的消息。对了,从左府命案发生的那一天起,全城都在戒严,我想即便是他们到了,也不一定进得了京都的门。” 萧正荻听罢,心情又沉重的起来。嘴里不停的感叹道:“还真是不容易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周大人,接下来就麻烦你了,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把他们接进来。”半阎王点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把这个任务完成,毕竟这是一个多么简单的任务,他有的是办法骗过守城的士兵。 众人都离开了,屋里只剩下萧正荻。只见他从书桌下拿出一个小小的锦盒。不要看着盒子虽小,里面装的东西,却是能牵制东宫命脉的东西。那便是他离开东宫时,从东宫中带走的金印和宝册。 第268章 路遇能怼马车夫 看着这两个小小的物件儿,萧正荻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那些蠢货有没有发现,关乎东宫命脉的东西,已经被我带走了?不管谁登上东宫之位,这都是他必须要得到的,如果拿不走,他就永远是我的。等着吧,我一定会回去的!” 这就像萧正荻自己对自己表的决心,又将它们放在手心里仔细地端详了一会儿,萧正荻才把它们重新锁好。倪弢真是个聪明的人物,自己从齐明带走了他们的皇帝玉玺和调兵金符,也教了萧正荻这么一招,这样一来他就始终是占了主动的。 若说别的本事,左长风还真没有,但是要论他那张嘴,天底下恐怕没有几个人能是他的敌手。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颠倒阴阳,混淆乾坤,这不就是左长风最擅长的吗?丝毫没有犹豫,左长风就跨出了镜烟宫的大门。 心中默默念叨:无所谓了,反正是一死,我今年已经57岁,活到现在也算赚了。东旻侯,等着我为您报仇吧,即便不能为您报仇,也一定要把您的儿子送上皇位,您的儿子才是它真正的主人。 出了大门还真没有谁认出他,才开始的几步,走得略显谨慎。渐渐发现,大街上的人看自己的神色并没有什么异样,于是也就自然地走起路来。脚步越来越快,只想离镜烟宫远一些再远一些,大步流星向着长流王府走去。 可是,长流王府何等地方?他如今是一个身份不明的人,怎么才能够接近长流王呢? 一路上左长风也盘算着,该找一个什么借口?萧珩现在最想听到什么呢?什么样的人才能够进入长流王府呢? 如此想着,左长风已经走出了四五里路程。上下仔细打量着自己的穿着打扮,还好,并没有太失体面。镜烟宫离长流王府,其实真挺有一段距离。一个在京都的东南一角,一个在京都北边腹地。 左长风可没有打算就这么走着过去,毕竟脚力有限,还是节省些体力比较好。京都中有的是满街乱跑的马车,只要你肯出钱便能拦下一辆马车。想去哪里并不是关键,关键在于你有多少钱,马车夫们都是眼里只认钱的家伙。 所幸,左长风表现得还算一副并不缺钱的样子,站在路边上很快就拦下来一辆马车。 “先生这是要去往何处?”马车夫上下打量着左长风问道。 左长风心想:这家伙应该是在打量我有没有钱付车费吧? 出于这没来由的猜忌,左长风并没有急着上车,而是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这辆马车。不算很新,但也没有显出很破旧的样子。 “还不错!”左长风自言自语道。 马车夫有些纳闷,问他:“您究竟要去哪里?不去的话,我可要走了,懒得在这里与您耽搁时间。” “长流王府知道吗?”左长风问道。 “呵!别说是长流王府,哪里有我去不了的地方?” 左长风知道这是马车夫在夸海口,于是,严肃地说道:“那去皇宫吧。” 马车夫愣了愣,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直接与自己拌嘴的人,只觉得无趣。陪着笑脸对左长风说道:“大爷这不是开玩笑吗,皇宫岂是我等能去的地方?长流王府是吧?您快上车来。”说话间马车夫已经跳了下来,拿出一个凳子给左长风垫脚用。 左长风虽然不喜欢这马车夫脾气,但也没得挑,抬脚踩上凳子纵身一跃便上了马车。钻进车内,帘子一放,再也没有人知道这辆马车里究竟坐的是谁。 果然还是马车比较快,不一会儿工夫他就已经来到了长流王府。 “这位爷长流王府到了,您出来行个方便?”马车夫这是在讨要钱呐。 左长风掏了掏腰包,找出二十文钱放在马车夫的手里,问道:“这些可够了?” “瞧您说的,要说够,您给多少都不够呀!”马车夫又玩笑道。 第269章 成功进入萧珩府 左长风当然知道物价,从镜烟宫到这里顶多十五文的价格,给到二十文已经是便宜这马车夫了。 “看你的车还不错,已经多给了你,少在这儿给我贫嘴!”左长风边走边说道。 “需要我给您敲门吗?”马车夫问道。 左长风抱着手思忖了片刻,转身对他说道:“你敢去叫着们吗?” “当然敢!长流王是最好脾气的王爷!”看来马车夫朴实的回答中,已经道出了长流王在百姓生心中的分量。 左长风不觉得会心一笑,说道:“那你去叫门吧。” 马车夫大方的走上前,拉着门环,往门上磕了两下。很快便有人探出头来,那脑袋转了转,四处打量着,最终疑惑的将目光停留在马车夫身上,问道:“是你在敲门吗?” 马车夫点点头说道:“正是在下。” 若是换做平常的高门大院,马车夫早就被揍了一顿,可是这是长流王府,每个人似乎都是讲道理的。 那脑袋又转了转问道:“你有何事?” 马车夫指了指左长,对开门的人说道:“不是我有什么事儿,是这位爷有什么事儿。”话说到此,左长风上前两步,微微拱手说道:“在下有急事求见长流王,还望您通传一二。” 开门的人是好脾气的,可却不是不懂事的。仔细地打量着左长风,怕得罪了人却又怕传错了话,于是只得问他:“请问您是?” 左长风在身上摸了一摸,试图找一个东西证明自己的身份。可是找来找去,除了一些随身带着的金银,确实再也没有任何特殊的东西。谨慎的扫视了周围一眼,左长风走上前去告诉开门的:“附耳过来!” 开门的迟疑了一会儿,还是从门内走了出来,将耳朵凑向左长风去。 左长风低声道:“你去告诉长流王一句话‘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南清子,却从来没有拆穿你’。” 开门的彻底愣住了,这句话究竟能不能往里面传? 左长风也看出对方的为难,宽慰道:“放心去说吧,你们家主人很快就会答复你的。” “行吧,我就替你传一传话,你就在这里等着不要走远了。若是你戏耍我,回头可得揍你一顿。”开门的怕自己被别人戏耍了,特地叮嘱左长风就在这里站着,不要走远了。 见对方开门的转身进去了,左长风眼中闪出一丝希望。 马车夫上前问道:“爷,我的任务完成了,现在可得走了。” 左长风开心地又从身上掏出五文钱,放在那车夫手里,说道:“日后,若有用车就还来找你。” 马车夫感激地将钱装在袖中,给左长风高兴的打拱作揖,才爬上马车,很快消失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事实上,长流王此时还在水云间。为了布偶的事情,幸北之再次来找到他。想想刘备三顾茅庐都能请出诸葛亮,何况堂堂太宰幸北之,已经来过三次了。再让他空手而归,竟然感到有几分对不住他。 于是长流王对幸北之承诺道:“布偶此时不在身边,若您信得过,待处理完事务陪本王一同回府,自然会将布偶交给太宰。” 幸北之信不过也得信得过,哪还有什么多余的话说,于是满口答应。返回天御司处理了所剩不多的事务,便又来找长流王,等他落锁回府。 当然,开门的并不是不知道长流王,并未此时回府。只是除了长流王,府中还有说了算的。于是,他很快将门外站着个奇怪的人,告诉了管家张光。 张光也感觉到很纳闷,陪他一同出来,透过门缝看了一眼,却怎么也认不出眼前这位是谁。于是,张光又返回去找来季山道人。张光肉眼凡胎,自然看不出这是被施了法的左长风。 季山何许人也?同样隔着门缝看了一眼,便吩咐开门的让他进来吧,这可是个贵人! 开门的以为自己犯了错,赶忙上前打开了门,小心翼翼地迎接左上风进来。 左长风进门来,一眼便看到季山道人。虽然,不知对方身份,但看穿着打扮样貌气质,便知是得道之人。又想起人们常常传说长流王府中有位半仙之体——季山道人,于是猜测大概就是眼前这位。不敢冒犯,拱手一礼,问道:“不知长流王此时可在府中?” 季山如实回答:“长流王并未回来,先生可在到前院厅中等候。” 第270章 等候多时萧珩归 随着左长风越走越近,季山已经明显的感觉到他身上异样的气息。转身小声地低声地吩咐张光:“你去把柘渊请来。”张光得令,转身就去找柘渊。 季山暂时充当起主人来,将左长风领到平日里,长流王府会客的大厅中。 “不知先生用茶可又忌讳?”季山这是在问左长风想要喝些什么。 左长风摇摇头,道:“并无忌讳,长流王府的自然都是好的。”季山微微一笑,吩咐身边的人上茶点。左长风在镜烟宫才狼吞虎咽了一顿,确实想喝些茶解解腻。所以,也并没有跟季山多客气什么。 旁若无人地端起茶盏,畅快的品起茶来。 季山感叹道:“先生是豪爽的人!” 话音刚落,柘渊已经走了进来。其实还没有踏进这门,他就已经感受到了一股异样的气息。抬眼与季山四目相对,生怕唐突了左长风。于是,介绍自己道:“先生有礼,在下柘渊。” 左长风这可算见到亲人了! 柘渊不就是在左府时陪伴在萧珩身边的那个家伙吗?放下茶盏,拱手回了一礼。却是有苦说不出。有心相认,却又不敢说话。只得假装不认识眼前的人,故意客气着。 季山与柘渊都在犹豫,要不要点破他的身份?最后却又都默契的选择了沉默,配合左长风的伪装,毕竟长流王还没有回来,总不好就这么点破了左长风,以免他尴尬。让送上门的左长风,又匆匆离开。 “不知先生,可是本地人士?”为了拖延住左长风,季山开始无话找话了。 “嗯...”左长风沉思了片刻回答季山道:“算是吧,不过许久没有回来了。” “如此说来,便是在京都暂时没有落脚的地方了?”季山关切的问道。 “可以这样说吧。”左长风故意把声音压的很低,似乎在故意躲避这个话题,脑袋偏向一旁喝起茶来。如此可枯坐了许久,萧珩却久久不见回来。原本就陌生的三人之间,没有什么共同的语言。一来二去便再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都齐刷刷的看向门外,无比期盼萧珩的回来。 “这位先生,在下与师兄都是修道之人,既然相见便是缘分,不知先生对道法可有研究?”柘渊向季山使了个眼色,想要开启新的话题。 左长风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虽然知道对方在故意找话头,却实在不敢露怯。 “两位先生一看便是得道之人,我若说略知一二吧,又怕再您二位面前说不出个所以然,惹得二位笑话。若说一无所知,却也是骗人。不过是从前喜欢结交修道之人,却也都是些江湖术士,变个戏法博人一笑罢了。”左长风为了不辜负柘渊的美意,搜肠刮肚想出原先的一些荒唐事来。 即便实在没有什么好说的,柘渊也想法儿,引着他继续说下去,以免气氛过于僵硬,大家都显得不自在。 “先生说的不假,修道之人中许多都不过是略懂皮毛,更有甚者以此谋生到处招摇撞骗。不知先生曾经都遇到过些什么样的有趣术士呢?”柘渊好奇地继续问道。 “哎呦,说起来可就话长了!这几十年来,遇到的术士也不下百人吧。”话虽如此说,左长风脑海中想起来的第一个人还是南清子。 于是他把南清子铜盆钓鱼的故事,又跟柘渊他们说了一遍。其他的人,左长风是不便再提及,以免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虽然季山与柘渊,早已看出他的身份,不过是在配合他隐瞒罢了。看他说话躲躲闪闪,再多追问只会无趣。所幸,萧珩终于出现了。季山赶忙起身,远远地迎了出去。 “师父!”萧珩拱手一礼。 见萧珩身边还跟着幸北之,季山先是对幸北之礼貌的一笑。旋即一把将萧珩拉到了一边,压低了身音,对他说道:“你猜谁来的?” 第271章 看破不说惹尴尬 萧珩觉得一头雾水,满脸疑惑地看向季山道人,说道:“师父,您好歹得给个提示呀!这么没来由的猜,谁猜得到呢?” “嗯,也是。”季山说着踱了两步,道:“这么跟你说吧,现在满京城都在通缉的人,就在你府上坐着。” 萧珩激动地一把拉住季山,问道:“可是左长风来了?” 季山向萧珩使了个眼色,告诉他:“别忘了,幸北之还在呢!” 萧珩立即稳住自己的心神,问道:“左长风现在何处?” 季山回答:“他正在会客厅中等着你呢。” 如此一来,萧珩便有些着急起来,说道:“这可怎么好?我们一会儿必然要往那儿经过的呀!”说着向幸北之的方向呶呶嘴,便是自己的为难。 “想必左长风已经看到你走进来了,再让他离开,只怕会引起更多的麻烦。”季山说话间也忍不住看了幸北之一眼,不过幸北之不一定认得出左长风来。继续说道:“只是有些冒险,就怕左长风见到幸北之会说出不适当的话来。” 萧珩习惯性的咬了咬下嘴唇,开始琢磨着左长风到这里来的目的。不一会儿,他告诉季山道:“他直接说就是来找我的吗?” 季山点点头说道:“他的目的性很明确,从一进门就在说要找长流王殿下,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如此?” “倒下就好办了,他既然要找我,肯定是有什么话想要告诉我。话还没有说出口,他就不会坏了自己的事儿,只要幸北之认不出他就好。至于他是否见到幸北之,这并不是关键。” 季山也认同的点点头,说道:“总之,柘渊与我都在,如果真要有个什么突发情况,我们再出手便是。” 两人很快达成了一致,季山又问萧珩:“幸北之还是来讨要布偶吗?” 萧珩很无奈的叹了口气,告诉季山:“就算是三顾茅庐,也得让他见一见了。” “呵呵!”季山忍不住一笑,说道:“,看来今天晚上的事情可不少!” 萧珩附和道:“可不是嘛!” 两人同时转过身来,邀幸北之一起到会客厅小坐片刻。 幸北之只当是萧珩有什么特殊的客人来访,不好跟自己多说。也没有起什么疑心,便随着萧珩的脚步走到了会客厅中厅中。 果然有一个陌生的男子,约莫五六十岁。是幸北之从来没有见过的脸庞,自己虽然没有太在意,可对方的眼神似乎有些怪异。 幸北之在心中暗暗地问自己:“他是在盯着我吗?” 然而,自己也无法给自己一个准确的回答,未免尴尬。勉强向对方挤出一个微笑。转头看向萧珩,好像在问他这位先生是谁。 萧珩故做镇定指了指左长风,说道:“这是本王多年前的一位故人,特地前来看望本王。幸太宰莫要见外!” 幸北之点点头,开口说道:“既然长流王殿下有客人,那我就先到别处等候。” 这一句话正和萧珩的意思,虽然有些失礼,但却还是让管家张光,先将幸北之领到自己的书房中等候。 等幸北之彻底走远,萧珩才开口问道:“这位先生看着面生啊,不知找本王有什么事?” 左长风仍然有些顾虑,看了看季山和柘渊,那意思是希望他们俩离开,只留下萧珩和自己单独谈话。然而季山和柘渊,都认定左长风是一个危险的人物,至少现在并不知道他的来意,又怎么会让他和萧珩单独相处呢? “先生有话直说,这里一位是我的师父,一位是我的师叔。都是自己人,不需要顾虑太多。”萧珩开口道。 左长风心想:这个秘密本来是只想告诉你一个人的,可你非要邀约这些人来听,那就怪不得我了。 再次向萧珩确认:“长流王认为这样真的好吗?” 萧珩坦荡地摊开双臂,道:“并没有什么不好,长流王府就是这规矩。先生,既来之则安之吧!” 第272章 金印宝册引深思 抛开左府的命案不说,萧珩对左长风这个人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成见。虽然大家都说左长风的这张嘴不饶人,说他像个长舌妇,每天都在传别人的流言蜚语。但对萧珩而言,从来没有受到过对方造成的伤害和威胁,那就不需要顾虑别人的看法。 “先生既然要如此犹犹豫豫,那我先开口说吧。”季山说道。 左长风忍不住瞥了他一眼,看来这两位道人在长流王府确实地位特殊。 “左大人,别来无恙啊!” 此话一出,左长风只觉得全身被电击了一般,忍不住一个激灵站了起来。手指着季山想要说些什么,却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现在怎么能够激动地承认,自己就是左长风呢?也许对方只是随便猜猜,可不能中了他们的计。 于是,开口抵赖道:“在下并不姓左,何来什么左当人之称?” 若不是因为这里不够隐秘,季山早就解除了他身上的易容之法。 柘渊看得却更深入一些,道:“先生身上,应该不光有易容之法,另有一道索命之咒吧?” 左长风脑海中突然想起了炎魑对他说的话,他只有三天的时间,每隔三天必须回去一次,否则就会暴毙而亡。这不是索命之轴还是什么? “唉!”左长风无奈的笑了笑,摇着头道:“果然是得道高人,在下可能从进入你们视线的那一刻,就已经暴露了自己的身份吧?” 季山也跟着笑了笑,说道:“看破不说破,也是一种修行,不是吗?” 左长风拱手以礼,一躬到地:“感谢道人,替左某留住了这最后一丝尊严。” “左大人言重了!您既然要来找长流王,那边趁着现在有话直说吧。”季山也对左长风施了一礼。 “方才道人所说,我身上的索命之咒,不知可否解除?”左长风突然生出一个念头,若是能一直留在长流王府中,再也不用受到萧正荻的控制,那该有多好。 “十分抱歉,先生身上所受之咒,乃是妖法,与我们道法不同,怕是难以帮助到你。”柘渊委婉的告诉左长风,这个愿望还是不要有了。 “罢了,那我还是认命吧。”左长风似乎自言自语的说道。 “左大人,你来找我,我也正想找你。只是我在明处,你在暗处,你找我容易,我找你可不容易。”萧珩的话听上去有些拗口,却句句在理。 “那我这算不算自投罗网呢?”左长风问道。 “左大人真会说笑,你何时见我长流王府设下什么天罗地网?况且你当真认为我们会笨到,相信那一百多人都是死在你的手里手下吗?”萧珩这是在给左长风台阶下,想让他指出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谁。 然而左长风并不敢轻易开口,只是说道:“我确实没有本事杀死了一百多人,但那一百多人的死,却与我脱不了干系。毕竟是发生在左福之中,满京都通缉的人也都是我。” “其实,京都中,还失踪了一个人,只不过皇家总不好到处贴榜去统计罢了。”萧珩说道。 “你说的可是废太子萧正荻?”左长风问。 萧珩不出声,只是点了点头。 “难道你们只知道京都内失踪了一个废太子,却不知道更关键的东西早就已经不见了?”左长风发问,似乎另有深意。 “左大人此话何意?废太子失踪不见,已经是让人头疼了,难道还有别的人也消失不见了吗?”萧珩问道。 “不!东西?”萧珩突然眉头紧锁的重复着这两个字,似乎想要猜透,左长风究竟想要说什么。 “是东宫内的东西吗?”萧珩又问道。 左长风只是告诉他:“那东西关系东宫储君之位是否能坐得牢靠。” 萧珩大概知道左长风说的是什么了,低声的说了一句:“不知道父皇是否知道?” “负责搜查东宫的人应该早就知道这件事情了,只不过是看他愿不愿意告诉神世帝罢了。”左长风告诉萧珩。 言下之意也是萧珣早已经知道,东宫的金印和宝册同样消失不见,只是他并没有如实告诉神世帝。这也说得过去,萧珣觊觎东宫之位已久。他发现东宫的金印和宝册不在了,如果告诉神世帝。对方一定会以此为借口无限期的推迟重立太子一事,对他自然没有什么好处,那又何必去说呢? 第273章 未道真情已无言 大皇子萧珣比萧珩大了三岁,似乎从小他就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所以,他总是向着自己的目标,不断地努力。从而,引起神世帝的关注。 小小的年纪,便背负了太多的期望。无论寒冬酷暑,每日清晨,当所有的兄弟们才从被窝里钻出来的时候,萧珣就已经坐进书房中,拿起书专注的开始诵读了。 宫中所有给皇子们授课的大臣都喜欢萧珣,他乖巧聪慧并且十分勤奋。那时候的萧珹虽然还小,却也学得萧珣的刻苦精神,每日紧随萧珣之后进入书房。也许就是从那时起,在萧珩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那便是萧珹总是形影不离的跟随者萧珣的。 宫中的人常说,母凭子贵。因为神世帝对萧珣与萧珹的喜爱,景令媃也成为了最得神世帝宠爱的女人。萧珩记得,那时候的神世帝经常到书房内提出各种艰深的问题,他们都很难听懂题目,萧珣却总是能够长篇大论,说得神世帝高兴而归。 就读书理政而言,神世帝不止一次的当着所有皇子的面,表扬过萧珣,忍不住的表现出对萧珣的赞赏。 不过,萧珩从来没有因此而嫉妒过他。萧珩最嫉妒的应该是,他有一个温柔和蔼的母亲。那时候他们也是兄弟两人,但是他的母亲从来不会偏袒其中的任何一个。 然而,时过境迁,如今的萧珣似乎已经不再是萧珩记忆中的模样。对于东宫之位的渴望,已经左右了萧珣的一切。 “左大人,若真如你所说,萧珣是负责搜查东宫的人。若他发现……”萧珩话到嘴边又忍了,看了看周围的人,似乎大家都有一种心照不宣的感觉,也就不再刻意的避讳那两个词。“我是说,太子的金印和宝册,如果真的不在了,萧珣隐瞒不报,一定会受到父皇的责备的。” “你是希望他受到责备,还是不希望他受到责备?”左长风直接明了的问道。 “他是我的兄弟,我自然不希望他受到责备,可是我该怎么帮他呢?”萧珩说话的语气十分的恳切,左长风也不知道,萧珩什么时候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兄弟,有过如此深的感情? 也因为如此,左长风在想,当自己把真相告诉他的时候,他还会这么视萧珣为至亲吗? “是否告诉神世帝,似乎不是我们能为他做决定的?”左长风斜眼看着萧珩,似乎是在提醒他,不要过多的插手萧珣的事情。 “也许他只是一时鬼迷心窍,这样下去是会犯大错误的。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发生,即使不是我去告诉父皇。我也要想尽办法引导萧珣把实情告诉父皇。”萧珩又在犯老毛病了,他总是把一颗心捧着给别人,但每一次都被别人摔在地上。 季山隐隐感到一些不安,刚要开口说话,突然听到左长风喊了一声! “二皇子!”左长风突然叫了一声! 萧珩抬眼看着左长风,说道:“左大人是觉得我不该这么做吗?” 左长风一生最得意的就是这张嘴,可面对萧珩这样的傻人。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索性就毫不顾忌地说了:“难道您从来就没有渴望过东宫的位置吗?” 萧珩并未开口说话,沉默了片刻,突然露出一抹深不可测的微笑,道:“我八岁就离开京都,独自前往流洲。从那时起,我就告诉自己,不要去奢望什么皇位,不要对东宫之位有任何的渴望,因为那些都不属于我。后来我找到了素华,我以为这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人,可她却永远的离开了我。我才知道,我是这么的懦弱!连自己最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若真的把这皇位给我,我又凭什么去保护天下苍生呢?” 左长风愣住了,若他真有这样的想法,那么自己多年的苦心经营还有什么意义呢?不免苦笑了两声。 “萧珣和我从小是一起长大的,他有多少才能,我最知道。说到底,我不过是一个马上安天下的武将罢了。而他呢?是真正的帝王之才。他从出生那一刻,就在准备着成为一个帝王。我没有理由劝他放弃,我想帮他。”萧珩的话使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第274章 神世帝突然来访 会客厅中总共有四个人,听了萧珩的话,却只有左长风一个人神色异样。季山和柘渊早就明白萧珩的心意,知道他从来不曾想过争夺皇位。所以,当他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完全没有觉得有什么刺耳的地方。 左长风突然一笑,告诉萧珩道:“今日冒死来拜访,本来是有要紧的事想告诉您。可听了您这番慷慨陈词,我突然觉得自己将要说的话一文不值。既然如此,左某就先行告退啦。”左长风说罢,站起来就要走。萧珩也跟着站了起来,拉住左长风问道:“左大人,您现在出去有多危险,您知道吗?” 左长风无奈的长舒一气,将萧珩的手拉开,告诉萧珩道:“我出去哪怕当场被抓住,砍去了脑袋,也是我罪有应得。可是您若生出半丝想要将我留在长流王府的想法,那您就大错特错了,您会害了一群无辜的人。” “左大人,可否告诉本王,你想去哪里?即便你不留在长流王府,我也可以想办法护你周全。”萧珩说出这话,是因为他打心底里相信,左府发生的命案,左长风也是无可奈何的,毕竟他的妻子儿女也全部死在了左府之中。 “唉!”走长风长长地叹了口气,“最后有一个请求。” 左长风说着,眼睛看向季山和柘渊的方向,道:“两位道人当真没有办法,解除我身上这索命之咒吗?我不能死,我若死了,许多事情就说不清楚了。我也不能回到那些人的身边去,否则生不如死。” 季山与柘渊对视一眼,然后只见季山点了点头,似乎是同意了。 柘渊向前迈出一步,说道:“左大人,在下愿帮您试上一试。” 左长风的脸上突然浮现出一抹开心的笑,嘴里嘴里念叨着:“死马当活马医吧。” “左大人这边请。”柘渊又将左长风请到了他先前所坐的位置。 “您大可放轻松,把眼闭上,一切有我。”柘渊说完,左长风已经听话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这样简单的咒语解起来其实并不困难,不一会儿功夫,柘渊告诉左长风:“左大人,现在您可以睁眼了!您有您选择,我们不方便过多的干涉,能做的我们已经做了。” “解除了?”左长风疑惑的问道。 “左大人放心,已经彻底解除,您现在与往常无异。只是柘渊想问您,是想恢复原来的容貌,还是以现在这般容貌示人?”柘渊细心的问道。 “其实我不想变成原来的样子,也不想再看到现在这张脸。”左长风如实说道。 “既然如此,我们就再为您改换一张面庞吧。”如此一来,即便是萧正荻与他面对面,也不一定认得出来了。 “左某多有打扰,就此告别。”左长风心中本来还有许多话要说的,可看了看萧珩等人,所有要说的话又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抱拳一礼,转身便离开了。 左长风这边才走,萧珩三人还没来得及说上一句话,便听张光急匆匆的跑来,说道:“王爷,圣驾到了!” “你说什么?圣驾怎么会来我们府上呢?”萧珩不敢详细自己的耳朵,拉着张光又问了一遍,可是张光只是肯定的告诉他神世帝确实已经走着进来了。 萧珩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紧张,毕竟这是神世帝第一次来长流王府,来得还这么突然。 说话间,神世帝与萧珣,已经走了进来。来不及再去多想什么,萧珩几步上前,跪地接驾:“儿臣参见父皇!参见上元王。”见到萧珣的那一刻,萧珩竟然有些惊讶,忍不住迟钝了片刻。 其余几人也如萧珩一般,跪地行礼。 神世帝始终面带微笑,打量着长流王府的环境,之后很是满意的对萧珩说道:“朕看这长流王府还过得去,不算亏待你吧?” 萧珩忙回答他:“父皇已经把最好的都给了儿臣,若还觉得自己受到亏待,岂不是太不懂事了?” “哈哈哈!”神世帝笑着将手伸向萧珩,萧珩把自己的双手递给父亲,顺势站了起来。 第275章 刘管家开口说话 神世帝从长流王府的回廊上走过,赞叹着环境的清幽,快到后院时,他才说道:“原本是想好好参观参观你的长流王府,可是听说幸北之已经到了,朕也就匆匆赶来。陪你们一同夜审布偶。” 萧珩一边跟紧跟着神世帝的步伐,心中暗想:原来是为了布偶的事情。难怪今日突然贵足踏贱地,来这小小的长流王府。 萧珩一边引着路:“父皇这边请!”一边用眼神示意季山和柘渊去取布偶来。 “儿臣觉得,在别的地方审问都不妥,便与幸太宰商定在书房内审问那两只布偶呢。”萧珩对神世帝说道。 说是布偶,其实是两个活生生的人。只不过是被施法变成了,巴掌大小的两个布偶罢了。 “看来今天是躲不过了。” 季山回房中取出两个布偶,很快又赶回到萧珩的书房中。 “开始吧,茶也喝了半盏,不能再耽搁时间。”神世帝说道。 只见季山将两个布偶用红线捆住,接着放一空地上,掐诀念咒。不一会儿,两个布偶一点点变大,成了被捆绑住的范玉儿和一个陌生的男子。由于季山之前用红绳绑住了布偶,所以现在两个人都是被绳索捆住的。 他们就像沉睡了许久一般,此时才艰难的睁开双眼。似乎是嫌眼前的灯太过刺眼,男人试图用手挡住自己的双眼,却发现双手被捆得死死的,怎么也动不了。 “诸位,此二人现在能听得到,能看得到,唯独不能开口说话,不知是否需要解除他们嘴上的咒?”季山表面上是在问大家,其实是在等神世帝的指示。 “不让他们开口说话,却又不能审问出什么来。让他们开口说吧,只怕一张口,就是破口大骂,反而聒噪。”神世帝很体谅地对季山说道。 又略微思索的片刻,道:“还是让他们开口说话吧。” “是!”季山只回答了一个字,便转过身对眼前的男女说道:“我现在可以帮你们解开嘴上的咒,但是你们听好了,一会儿谁要是破口大骂,我便就让他永远闭上嘴。可有听清楚?”季山再次确认了一遍,只见两人点头如捣蒜一般,犯玉儿甚至眼含热泪,就快要哭出来似的。 “行吧,你们把嘴闭好了,一会儿谁要是乱喊乱叫的,小心割了他的舌头!”神世帝也帮季山说话道。 男子眼中露出一抹惊恐的神色,继续猛点自己的头。神世帝略微使了个眼色,示意季山可以开始了。 季山嘴里默默念着复杂的咒语,绕着两人转了三圈,便对他们说道:“试着开口说说话吧,不过记住刚才告诉你们的话。” “是!”两个许久没有开口说话的人,终于说出了第一个字。 萧珩这才发现神世帝显然是有备而来的,因为他穿了一件极其朴素的衣服。一般人根本认不出他,还以为他不过是朝中的某位大臣罢了。相反,这一对男女可能认识的却是幸北之,所以那男子开口便叫道:“幸太宰,草民参见幸太宰!” 幸北之略微显得有些尴尬,却不好再过多的介绍身边的人。只得把自己当作是所有人中身份地位最高的了。 “我问你,你可是叫刘籁?”原来幸北之早就已经打听好了这个男子的身份。 虽然这背后有着错综复杂的过往,但是对于一国的太宰来说,调查清楚这些事情并不算难如登天。 “是!是!小的就是刘籁!”刘籁一边磕头一边承认自己的身份。 幸北之不太自在地稍微动了动身子,想要向神世帝汇报什么,却见神世帝给他使了一个眼色,让他不要暴露了身份。 幸北之这才坐正了身子,继续审问道:“你是原来谷秋府上的管家,对吧?” “是的,就是小的!”刘籁对这一切供认不讳。 “你都做了些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是你自己说还是我帮你说?”受了这几天非人的罪,刘籁早就已经看透了,哪还顾得上什么,能重新做人便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于是选择自己说! “小的自己说,小的把知道的都如实说出来。”于是刘籁把左邀怎么去找他,又怎么告诉他去跟卢集接头的过程说了一遍。 第276章 初审刘籁有收获 “嗯?左邀?你说的可是左长风府上的那个管家?”幸太宰又问道。 “是的,正是左府的管家左邀,就是他!”刘籁回答道。 “那卢集又是何人?”幸北之不解地问道。 “回太宰的话,卢集是一个修道之人。他所做的就是往那枫香之中,添加一种小的也不曾见过的香料。小的也问过他这香料是什么,但他说就是一种无毒无害的东西,添加进去能使枫香的味道更加浓郁一些。小的实在不知道别的任何事了?”刘籁说话时眼睛忍不住的瞟向萧珩的地方。 幸北之已经相信了刘籁说的所有话,认定他是不知道,往枫香中添加的是什么东西。当然,神世帝坐在一旁,越来越恼火。低声自言自语般的说道:“好一个左长风!竟然让管家和你勾结上了?朕还以为谷秋已经是宫中的一大祸患,却不曾想左长风才更加可恶。” 这正是左邀,或者说幽荧想要达到的目的! 想让神世帝把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左长风的身上,所有的罪过都由这个倒霉的左长风来承担。 当然刘籁并没有说实话,至少他知道卢集往枫香中添加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好东西。虽然不能说十拿九稳,但他却明白神世帝后来的生病,肯定是与那东西有关系。 只是如此祸及龙体安危是罪过,他怎么敢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呢? “本王再问你一遍,你说的句句属实?”萧珩突然开口问道。 刘籁微微愣了片刻,答道:“是...是...句句属实...往枫香里面加的东西,是无毒无害的。” 萧珩突然开口,语气很是严肃,使得刘籁突然变得吞吐起来。看他眼珠转了转,却又一口咬定:“小的,实在不知道往枫香里加的是什么东西。既然卢集始终说是无毒无害的,小的也就只能相信了。” 刘籁提到往枫香中添加的东西,除了神世帝,在座的萧珩、季山等人也心知肚明。为了诈刘籁说出实话,萧珩与季山设了一计。季山先是起身出去,不一会儿又抬着一碗水回来。“本王这里也有一碗无毒无害的水,要不你喝上一口?”萧珩将碗抬近刘籁,对他说道。 刘籁突然紧张起来,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惊恐万分的看向萧珩,嘴里含糊道:“小的,不敢...不敢喝。” “不用紧张,既然你说是无毒无害的,喝一点儿又怎么样呢?”萧珩已经将碗递到他嘴边,眼看就要强行灌下去了。 刘籁使劲将头歪向一边,拒绝喝萧珩手中的水,挣扎不过,只得伏在地上,将额头触地,带着哭腔道:“小的不敢喝,小的听说后来圣上病了许久,猜想兴许是跟着枫香中的东西有关系。” “哦,是你猜的,还是你本来就知道里面是什么?”萧珩步步紧逼,丝毫没有给刘籁喘息的机会。 “王爷,真的是小的猜的!卢集并没有告诉小的那究竟是什么,但小的以为不是什么好的东西。”刘籁说的这倒是有几分真了。 “明明知道往枫香中添加的不是什么好东西,却不及时向朝廷上报,致使圣上龙体受损,你说你该当何罪?”萧珩突然提高了声调,吓得刘籁整个身子一颤,瘫坐在地上,说不出半句话来。 过了半晌,刘籁才艰难的开口说了一句:“小的以为不知者无罪,当初也是左邀逼迫我这么做的。否则我的家人早就被他们杀干净了!” “你以为,现在你的家人如何了呢?”萧珩又问。 “小的不知道,只希望他们都好好的。”大家都看到,刘籁的眼中流露出悲伤的神色,似乎他已经猜到自己的家人肯定是凶多吉少了。 “你把自己的身份隐瞒的太好了。当我们查到你的身份时,已经来不及了。我们赶到你家你的妻子和儿子已经咽气了多时了。”幸北之把这个最不幸的消息,用最平淡的语气告诉人刘籁。 “天呐!”刘籁突然大叫起来,捶胸顿足,好不痛苦。 要知道这妻子和儿子,可是他生活的唯一指望的。 第277章 翠娘不叫范玉儿 “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幸北之问道。 刘籁眼神空洞,只是机械的摇摇头,一言不发。 “那你的事,先说到这里吧。”幸北之说着,将视线转移到范玉儿身上,开口问她:“你就是范玉儿?” 看到刘籁痛不欲生的模样,范玉儿早就已经浑身颤抖,神色凄然。 “民女,范玉儿见过各位大人。”良久,范玉儿才开口答话。 “怎么?你现在倒是怕起来了。原先在东宫,不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的吗?”幸北之先是挖苦道:“听说,东宫太子妃都要看你的脸色不是?” 范玉儿突然说道:“那是她假装出来的,这位太子妃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人!” “够了!我们不想听这些,我们只想听听你是怎么来到萧正荻身边,又是怎么祸害东宫的?”萧珩不满幸北之故意用言语挑衅范玉儿,觉得这样是小人之举,碍于神世帝在此,直截了当的审问才是关键。 “范玉儿本也不是民女的名字,民女原叫翠娘。是生洲人士,原先也是有自己的家,虽然日子过得不富裕,但我们一家三口也算幸福。后来,由于我的丈夫拿了别人的钱,他们就拿我儿子的命去抵。这还不够,他们还要拿我的命去抵。”说着说着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个劲儿的往下掉。 幸北之听得一头雾水,这是拿了别人多少钱,要让自己的妻子儿子用性命去抵?于是,问她:“你丈夫拿了谁的钱?拿了多少钱?” 只可惜现在南清子并不在身边,否则当他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他会马上联想到自己曾经在生洲,与炎魑交手的事情。他会想起来在生洲有一个可怜的妇人,她的丈夫不见了,她的儿子被炎魑卷入水中淹死了。 后续的故事南清子并不清楚,这妇人失去了自己的儿子后,进城去找自己的丈夫,却发现丈夫已经被别人关押起来。那人告诉他要想救自己的丈夫,就得替他去走一趟。这一走便是来到了京都,来到了东宫。 “其实不是钱的问题,是因为我丈夫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或者,他根本就不是人,而是一个妖怪。他将我的丈夫关押起来,告诉我,要想救我的丈夫,就必须到京都。于是,那个叫卢集的人也找到了我,把我交给了刘籁。是刘籁把我带走,带到京都又把我送给萧正荻的。”范玉儿低声说道。 幸北之看向刘籁与他确认道:“是这样的吗?” 刘籁看看范玉儿,又看看幸北之,无奈的点点头,承认道:“确实如此,卢集把她交给我,让我设法将她带入东宫去。” “那么,你的目的是什么?或者说他们交给你什么任务?”幸北之问道。 “他们给了我几颗丹丸,让我随身带着,找到恰当的机会,就给当今圣上服下。他们跟我说,只要把这个目的告诉萧正荻,他就一定会帮我完成任务。”此话话音刚落,便听到“砰”的一声巨响。 是白瓷茶盏触地后碎裂的声音,一直坐在主位没有说话的神世帝突然破口大骂:“可恶!当真可恶!” 神世帝的手指着范玉儿,范玉儿并不知道他是谁,只当是对方在指责自己的过错。 “是的,现在想来我确实是做了大逆不道的事。可是天有不测风云,我的那些丹药都被太子妃拿走了。”范玉儿抬起头来看向众人,继续激动的说道:“我为什么说太子妃是个心狠手辣的人?因为她早就与太子心面和心不和,她先是将丹药放在太子的饭食中。有用言语挑拨太子动手打死了王良娣。这还不算完,她还打算不断地给太子服食丹药,直到太子自己暴毙而亡。她甚至还来向我讨厌丹药,所以,她也不是什么好人。我终究没有做对不起圣上的事情,不是吗?”范玉儿说着,双眼紧紧盯着先前摔碎茶盏的神世帝。 但神世帝很快避开了她的眼神,范玉儿只得看向幸北之,希望幸北之能看在这一点上放过自己吗? 第278章 寒冬腊月要郊游 约莫二更时分,长流王府终于安静了下来。将神世帝、幸北之等人都送出长流王府。萧珩这才算了结了一桩事。 “王爷,天色不早了,您早些歇息吧!一会儿又得上朝去了。”张光对萧珩说道。作为管家,他虽然知道神世帝和萧珣等人,今天都来了长流王府,却不知道具体是为了什么事情。当然他也没有乱去打听的习惯,这是主人家的事情。他只管听吩咐做事情,不该问的就不要问,不该打听的也不要乱打听,这才是保命的道理。 萧珩抬起头看了看满天的星斗,这段时间连着下了好几天的雪。今天晚上,终于看见星星了,预示着明天可能是个好天气。 “明天下午我们一起出去郊游如何?”萧珩转头对季山道人说道。 季山只是使劲的拢了拢衣裳,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说道:“这么冷的天出去找不自在吗?好好在屋里围着炭盆,喝着茶吃着肉,这样的日子不好过吗?干嘛非要出去?有什么好郊游的,春天出去郊游那还差不多,这可是冬天!” “本王当然知道这是冬天,执意出去肯定是有目的的呀!”萧珩对季山使了个眼色,然而季山是真的不想走这一趟,于是道:“我只要一想到骑着马,在寒风中奔跑就觉得冷的慌。” “你看这天,明天肯定天晴!”萧珩说着指了指天上的繁星。 “王爷,你怎么只看天不看地呢?”季山说罢,指了指地上的积雪,这是在告诉他,天晴必然要化雪,俗话说下雪不冷化雪冷。 “哎呀,冷就多穿点儿。明天这一趟,可不会让你白走的。”萧珩说着用肩头撞了撞季山。 看样子是没有再讨论的余地了,柘渊闷着头只是匆匆的往前走。季山问他:“你怎么跟个闷葫芦似的?就不知道帮我说一句话吗?” 柘渊看看萧珩,又看看季山,说道:“咱们这可是寄人篱下的,自然是主人安排做什么咱们就做什么了。”说罢,加快了脚步,不一会儿就走到了两个人前面去了。 萧珩与季山,费了点劲儿才追上柘渊的脚步。 “哎呀,你跑什么呀?逃命似的。”季山抱怨道。 “师兄,你既然知道明天冷,那能不能早一点儿回到屋里,赶紧把厚点的衣服找好了。现在都几更天了?早收拾完早休息。”这个柘渊轻易不开口,可每每开口,都是说出惊人之话。 季山虽然听着不舒服,可仔细想想却还很有道理。于是,竟然小跑起来。柘渊与季山回到屋里的时候,南清子已经睡醒了一觉,刚好爬起来打算撒泡尿接着睡呢。 却看见两人气喘吁吁的跑回来,南清子揉揉惺忪的睡眼,以为自己看错了。有些惊讶的问道:“你们这是刚回来,还是跟我一样起夜呢?” “哎哟!傻孩子。你以为谁都有你这福气呀?我们这是刚刚才回来呢!对了,把你厚实的衣服都收上,明天我们带你出去玩。”季山爱抚地摸了摸南清子的头,转身进屋去了。不一会儿,也吹灭了屋里的灯,倒头大睡。 萧珩真的是想出去郊游吗?其实不过是找个由头,让自己散散心罢了。现在寒冬腊月的,也没有什么好去处。只是突然想起,皇家猎场中有一大片梅园,想来现在应该开得正好。 萧珩记得自己小的时候,每年都要随父皇去那里,打猎散步。但是由于都是秋天去的,梅花永远都不开,于是有了一个小小的心愿,希望有一天能去看一眼,成片的梅花一齐绽放的景象。 此次回来,不知不觉就已经因为这些繁杂的事情,消磨了两三个月的时间。由秋入冬,由初雪到现在,已经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场鹅毛大雪。他想给自己放个假,想让自己出去走一走。哪怕只是骑着马,疯跑一圈也是好的。更何况,还有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要完成。 两三个侍女伺候萧恒洗漱完毕,他也很快吹灯睡下了。临睡前他告诉自己,明天一定要记得叫上杭一合,跟大家一起出去走一走。这样想着,就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第279章 偶然听得天机去 当天夜里刘籁与范玉儿,暂时由长流王府的看押,最好的办法,还是把他们俩变成布偶。由季山找个地方把他们藏起来。 第二天一早,又由长流王萧珩把他们带到天御司去,交由秋官府仔细审问后,量刑定罪关押入天牢。然而,这些都是后话。二人一旦进了天御司,就再没有脱身的可能了。 散了早朝,将刘籁与范玉儿交给天御司后。萧珩心情大好,乘着步撵,来到水云间。 当他向杭一合说起,下午要邀请他去郊游的事时,杭一合也用看失心疯一样的眼神看着他,问道:“先不说今天有多冷,就算您非要去,就不能早点儿告诉我吗?您看看我现在身上穿的都是些什么?” 说罢,杭一合还转了一圈,萧珩抬眼望去,一眼看到的是一件墨狐皮大氅。于是告诉杭一合:“我觉得你穿得挺暖和的呀!如果不够,那你就下马跑一跑。” 他的这番言论,只是换来了杭一合一个大大的白眼。可是无论如何,他已经默认对方这是答应了他的邀请。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且说京都之外,巫影终于等来了救兵。 周飞鸾奉萧正荻之命,出城去寻找他们。三足乌鸦在这其中,起到了关键作用。昨天下午,陷入困境的巫影思来想去,只有这么个办法了。于是,尝试着召唤三足乌鸦,并派出它们给周飞鸾悄悄传递消息。 三足乌鸦出发前,巫影已经反复叮嘱它们:“京都多的是眼线,你们不可再像在长洲时那样,过于招摇。”于是三只乌鸦的任务就变得异常艰巨,它们一边要快速的把信息传递出去,一边还要隐藏好自己的。因为它们实在太显眼,只要有人稍微盯着天空看一下,便会发现一只只漆黑的乌鸦从头顶飞过,而它们竟然长着三只脚。 顺着三足乌鸦提供的路线,半阎王周飞鸾也带着一批人马,乔装打扮,出了京都大门。只要出了城门,盯着他们的眼线就会少了很多。 可是他没有想到,游园归来的萧珩,起初只是被他们脸上的白色面具吸引,随后发现这队人马行踪鬼鬼祟祟,惹人怀疑。以为是一伙坏人,于是一路尾随,直到周飞鸾找到巫影。 “你们在这里藏了多久了?”周飞鸾开口便问。 “你们干的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对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先问起来。 “你什么意思?”周飞鸾不解的问道。 “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被堵在门外吗?还不是因为你们在左府犯下的大案子。”巫影愤愤地说道。才开始,他也不清楚,为什么京都个城门都突然戒严起来,对进城的每一个人,每一辆车都拦下盘查。 在将所有城门都观察了一遍,发现没有破绽可钻之后,才打听到,左府出了命案,数十个朝廷官员惨死左府。从那一刻起,他就隐隐觉得这事与萧正荻脱不了干系,索性诈诈周飞鸾,希望能从他嘴里套出点什么。 不料,对方并不上当! “你有什么证据,就说左府的事情是我们做的?”周飞鸾反问道。 看对方不入套,自己也不能输了气势,踱了两步,说道:“你还好意思问我?以你们跟萧正荻的关系,不是你们说的又会是谁呢?” 巫影话中的“萧正荻”三个字,深深地吸引了萧珩多注意。 萧正荻?果然,又有他了!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看来只要跟着这两个人走,就一定能找到萧正荻的藏身之所。可是,他们好像是来接头的。为了什么事儿街头呢? 萧珩决定走近些听个清楚。 “别!”季山看萧珩站起身想要往前走的样子,一把拉住他,让他隐藏隐藏好自己。 萧珩对季山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我要想走近一点,他们在讨论萧正荻的事情,好像还有左府的命案。” “你以为只有你听得见吗?我们这里的人都不聋。可是你一旦暴露了身份,我们就完蛋了。”季山告诉萧珩。 请假条:婚期将近,更新不稳定 至尊敬的各位读者: 首先,感谢与大家的相遇。我是一个学中文出身的90后,从来没有想过将写作作为谋生的手段,也从来没有想过这样能够成名成家。毕竟,那是很遥远的事情。从开书以来,我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写点自己想写的东西,如果能够有人认可就更好。 写作对我来说就是对自我的一种锻炼,所以从开书以来都没有间断过,哪怕最艰难的出差时期,都坚持每天写一点。 可是,本周我要去完成我人生中的一件大事——要把自己嫁出去!所以,我要跟一直支持我的为数不多的几位读者说,抱歉!我这一周都可能会出现更新不稳定的情况。可能会让你们有一点点失望,但是请祝福我(手动比心),等这件大事忙完,我依旧会稳定的更新。 一路走来,感谢大家的理解与支持。《有妖怪之长洲》应该算是自己临时起意的作品,真正筹备了许久的作品,却迟迟不敢下笔。也因为是第一次写作,所以有许多不足。我自认为自己是幸运了,写了没有多久就获得签约的机会,可我也是不幸的,更新近40万字,只有一次试水推。当然,我不是善于同编辑打交道的人,我相信随缘二字。感谢订阅我每一个章节的读者,爱你们! 最后~请等我回来,会很快的哦! 第280章 (回归) 雪地里无端争吵 杭一合听了季山的话,也点点头,那意思是他也听到了巫影等人的对话,并告诉萧珩道:“此时上前确实不是什么明智之举,既然已经听到了关键的话,那便在这里等着,待他们出发了,我们再跟上去。” 他们以为巫影等人很快就会出发了,可是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很快又走出来三个人。 萧珩一眼便认出这些人的面相,不是神世人。 “齐明人!”萧珩看了对方一眼,几乎是与杭一合同时,低声说出这三个字。 “他们这是在干什么?引狼入室吗?”柘渊说话间怕他们人太多,会暴露了自己,顺手给所有人施了一道隐身咒。 但当这三个齐明人出现在萧珩的视线中时,更加坚定了他要跟踪下去的决心。季山让他们把声音放低,不要打草惊蛇了。 “左府的命案,确实是萧正荻让人做的,但却不是我的人做的。”周飞鸾耐着性子,最后跟巫影解释道。 说实话,周飞鸾实在不想再因为这样的事情,跟巫影多做纠缠。于是,看了看站在巫影身后不远处的三个齐明人,压低声音告诉巫影道:“不要再多问,他们已经等不下去了。我再说一遍,我不是杀人不眨眼的机器,你也不用把什么坏事情,都算到我头上来。” 巫影知道,周飞鸾说的是那三个齐明人,心有不甘的看了看小周飞鸾的脸。只见周飞鸾的神色已经逐渐狰狞起来,好像自己的怀疑让他产生了十分不悦的感觉。 “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无论如何,我都只能选择相信你,但是不要让我发现你做出什么有违誓言的事情来!”周飞鸾何尝不是别无选择,他对巫影微微点头,表示答应下了。抬眼又看了看不远处的三个人,低声问道:“这几位可是齐明人?萧正荻又想干什么?” 齐明是他们共同的敌人,当年若不是因为对齐明作战,他们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般模样。可是,周飞鸾只负责出来接应巫影,并想办法顺利将倪弢等人带入京都。 巫影其实也不知道,他接来的这三个人分别是什么身份。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所以一时半会儿也不能完全回答出周飞鸾的问题。 “我只知道他们三个确实是齐明人,你难道不知道出来接的是什么人吗?”巫影嘴里嘟囔着,但他隐隐觉得,萧正荻是不会跟普通的齐明人合作的,他们之间肯定有什么猫腻。 由于一直以来,巫影都对周飞鸾心有猜忌。所以,他总觉得,周飞鸾是知道其中的隐情的,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于是,想来从周飞鸾嘴里套出几句实话来。 “我现在才知道他们三个是齐明人,跟你一样。”周飞鸾说罢,抬眼看了看巫影。 “什么叫跟我一样?你也什么都不知道吗?”巫影并不相信周飞鸾的话。 “是的,我也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奉命来接你,仅仅而已。”周飞鸾说着,视线已经转移到那三张陌生的脸上。 倪弢冲周飞鸾远远的一笑,周飞鸾却没有对他笑,因为他们的脸勾起了他对过往的回忆。 “我们不能就这么进去,不要忘了我们的目的是什么?齐明人,这三个可是齐明人!曾经我们不共戴天的仇人!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把他们三个放进去,京都发生什么天大的事情,这罪魁祸首可就是我们!”巫影背对着这三个人,声音低而沉闷,整个人显得十分焦躁。 “我知道了!可是我们现在能怎么办呢?杀了他们,然后远走高飞吗?走得掉吗?逃得掉吗?就能完成你之前所说的那些任务吗?”周飞鸾也有些莫名的烦躁,曾经自己最信任的战友,如今却总是为了这个问题与他争吵。 每一次,似乎都平息了争吵,解决了问题。可是,当再次面对这样的问题,他们还会再重复一次争吵。 第281章 青阳公主又现身 “我说过了,为所有的兄弟报仇是我的事情,我不会忘记,也不需要你来提醒!”周飞鸾这边话音才落,便立马向那三个齐明人挥动双臂,大叫了一声:“喂!我是来帮你们的。” 这突如其来的热情,不过是希望他们赶快来,打断他与巫影的对话。因为比起让巫影知道真相,他更害怕面对的,是自己犯下的错误。他现在越来越意识到,过往的种种可能都跟萧正荻有关系。可是他现在却不能脱离萧正荻,因为幽荧和炎魑的实力他是清楚的,更何况现在又多出一个神秘的女人。 他亲眼看见这个女人,一个人光用眼神就杀死了左府一百多号人。他实在不想再让自己那些幸存下来的兄弟们,再次面对覆灭的威胁。萧正荻确实该杀,可不是现在!他需要寻求的,是一个适当的时机。 他希望巫影再等一等,不要再催促他,也不要再逼他去承认自己做错了选择。 三个齐明人听清楚了对方的话,原来是来救自己的。所以,显得无比兴奋,知道马上就可以进城了,便见到亲人般的大步上前,走到周飞鸾面前,将右手握拳放在胸口在重重一捶。周飞鸾知道,这是齐明人最高的礼数。于是,按捺住内心对齐明人的反感,上前抱拳一礼。 幽静的旷野,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被这马蹄声吸引,就连隐身于白雪中的萧珩等人,都齐刷刷的循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看过去。 为首的是一个女人,在茫茫白雪中,只见她穿着一件白狐皮做成的大氅。快马加鞭地带领着一队人马,从众人眼前呼啸而过。由于行进速度异常的快,周飞鸾没有看清对方是谁,而对方也没有认出他们来。 “萧珩,你看那边!”躲在不远处的季山虽然也有些眼花缭乱,但还是克服足以令一般人,患上雪盲症的强烈反光,仔细盯着马上女人的脸。 “什么?”萧珩有些迷惑地问季山。 “你看看那个女人是谁?”季山手指的是飞奔而来的女人。乍一看,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在萧珩看来这不过是某个出门撒野的富家女罢了。 可是随着季山的提醒,他更加仔细的看了看那个女人,突然难以置信地叫道:“青阳公主!” 然而,萧珩很快否定了自己的这个答案,因为从他得到的信息判断,这个女人不可能是青阳公主。 “传说,她不是被驸马爷软禁在公主府中吗?怎么又会出现在这里呢?”这当真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此时此刻围拢在萧珩身边的人,都知道青阳公主早就被驸马也软禁在府中了。可现在,怎么又以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打马疾驰呢? “她身边的男子似乎看着很是眼熟啊!”杭一合再认识不过了,又冷冷说道:“他们居然还在一起,萧商!” 萧珩定睛观瞧,杭一合说得一点没错,这男子是萧商! 杭一合说过萧商与青阳公主有染,可不想尽至于此,让自己撞了个正着。 “师父,我脑子里一片混乱,现在该怎么办?我们到底应该继续跟着这三个齐明人,还是该翻身上马,跟着青阳公主?”萧珩一脸为难的看向季山。 “为师以为,最好是跟着青阳公主走。”季山心想,青阳公主凭空出现,定有隐情,不能就这么轻易放过。 “师兄,您别忘了这边还有三个齐明人呢!而且,他们反复提及萧正荻,只怕是正在酝酿什么坏事呢。”说话的是柘渊,看萧珩依旧有些犹豫,他又补充道:“青阳公主那边,想来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什么事,暂且放一放吧!” 萧珩点点头,嘴里不停念叨:“是的是的,齐明人才是关键。其他的都是缓一缓!” 这几个人不知道在雪地里说了多久,只看见不远处的齐明人,已经转身返回马车旁,似乎就要乘车离开。也就在这短暂的讨论之中,青阳公主的人马彻底消失在茫茫旷野中。 第282章 兵分两路各自走 转过头来,萧珩很是好奇地问季山:“师父,你说他们会用什么方法进城呢?” “白面具!我们是被白面具吸引来的,而是白面具似乎大有来头。”季山捻着胡须猜测道。 果然,如季山猜想的一般。到了城门口,守城的侍卫对马车起疑,拦下来进行检查。萧珩等人远远看到,马车中钻出来三个同样戴着白面具的人。出乎他们意料的是,侍卫并没有多问,你来我往的说了三两句话,他们就很顺利就进入到了京都之中。 “师父,你现在相信这京都有多么不安全了吧。随随便便就这么进来了,他们可是三个齐明人!”萧珩忍不住感叹道。 季山只是微微一笑,说道:“你越觉得安全的地方,往往越危险。”看着白面具们进了京都,季山不再犹豫,招呼南清子与柘渊:“跟上!” 若说跟踪,南清子与柘渊绝对是专业的,无论是隐身还是变换成别的形象,都难不倒他们,更何况还有季山在一旁。萧珩与杭一合也打算跟着他们,却被柘渊拦下:“王爷,您暂时不需要冒这个险,我们会跟着他们,您与杭大人还是先返回王府吧。” “这...”萧珩心有不甘,眼看着马上就能找到萧正荻了,他怎么能轻易放弃呢?于是,又跟柘渊纠缠一句:“让一合把马牵回去,你给我施一道隐身咒,我跟着你们!” 柘渊有些为难,挠挠头,告诉萧珩:“隐身咒虽然简单,可不能随时能用,我法力不足,只怕难以为继。” 柘渊坚持拒绝萧珩跟着,实际上也是出于对萧珩的安危考虑。毕竟,眼下这几个人是麻痹大意,没有发觉自己被跟踪了,还是诱敌深入,设下埋伏?即便是对方疏忽了,他们也随时有暴露的危险。所以,万全之策,只有劝萧珩暂时回府。 “要不,为师与你一道回府?”季山出来替柘渊解围。 “你们是在担心我,我知道!”萧珩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毕竟眼前三人不是半仙之体就是得道之人,自己一个凡人,执意跟着他们反倒拖了后腿。 萧珩思虑及此,抱拳一礼,轻声道:“那本王便先与一合回府,等待你们的消息。” 辞别了季山,萧珩与杭一合,两个人牵着五匹马,柏无衣则紧紧跟在后面,保护着他们二人。都低头无语,一直向长流王府走去。 张光兴许是感觉到主人即将要归来了,早早地就已经来到门口等候。远远看见长流王走了过来,疾步上前,从他手中接过缰绳,殷勤地问道:“王爷此次出游可还顺利?” 萧珩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微微点点头说道:“还行吧,就是有些冷了。” “哟,那小的现在就让他们去熬些姜汤送过来,喝点热热的姜汤,也能驱驱寒气呢。”张光倒是个细心无比的管家,只要发现主子稍微有一点点异常,他就能很快的帮着解决问题。萧珩没再说话,算是默许了,独自低着头若有所思的往前走去。 张光知道,萧珩这样子肯定是心中有事,又不便与自己讲。便悻悻地回头看了看杭一合,问道:“杭大人,不知是否半路出了什么事,我们家王爷心情似乎并不太好。” 杭一合也知道张光只是在关心自己的主子,为了让他宽心,于是说道:“并没有什么大事,就是累了,冷了!你把马牵去关起来,再来伺候吧。” 张光无奈的摇摇头说道:“杭大人就不要再瞒着小的了。出去的时候六个人,回来就变成三个人五匹马了,不知另外三位大人去了何处?”张光无比细心的留意着长流王府的一举一动,包括每日进出的人。 只不过,他的细心让杭一合觉得有些左右为难,结巴道:“他们...他们在路上看见有杂耍的,来了兴致就留下来多看一会儿。”由于担心张光继续发问,杭一合心虚的撵他:“对了,你们家主子兴许真是冷到了,你也别再多问,赶紧按吩咐去做事儿吧。” 张光知道在大宅子里当差,最重要的就是懂得非礼勿听,非礼勿视,非礼勿言。既然打听不出什么来,那便照顾好自己的主子罢。 第283章 时时忌惮岑以微 见张光牵着马走进马棚去,杭一合也这回身去找萧珩。趁着四下无人,杭一合低声问道:“你说咱们要不要去青阳公主府走上一走?” 他的这个想法,萧珩并不是没有,只是突然拜访显得会很冒失,总得有个合适的理由才是。于是,萧珩告诉杭一合:“她虽然是我的长姐,但平时往来不多,亲情淡漠。如今突然登门拜访,只怕会让人起疑。” 说话间柏无衣也走了进来,开口对萧珩说道:“主子要是信得过,小的就去走一趟。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任务,就是去看看青阳公主到底在不在府中罢了!”萧珩点点头,这倒是个好主意,于是千叮咛万嘱咐:“可别暴露了行踪!让他们认出来是你,你也就知道此事定然与我相关了!” 这一点柏无衣是再清楚不过的,眼看着天就要黑了,趁着夜色刚好可以掩盖自己的行迹。 “那小的这就去办,王爷在家静候吧。”柏无衣抱拳一礼,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两拨人都打发出去了,屋里突然只剩下杭一合与萧珩了,互相对视着却都选择沉默。空气中突然又多了一丝清冷的气息,屋内的火盆燃得再旺,也难以熔化萧珩心中的冰霜。 也许是这样的安静过于沉重吧,萧珩总觉得该说点什么,搜肠刮肚地想了半天,问道:“当初是上元王求得圣旨,召你回京的。就连一向心高气傲的幸北之,也对你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浓厚兴趣。我回到长洲府衙,没有见到你,听他们说你已经回京了,心里就像缺了一大个口,空落落的。” “我本来想等你们回来的,可回京的期限逼得紧,最后不得不在传旨宦官的催促下,离开长洲。”杭一合登上马车的最后一刻,都希望他的庾主簿能够打马飞奔而来。他想过无数次,只要庾珩一出现,他就使劲所有力气,将庾珩拉上马车,带他一起离开。 可是,当车帘放下,车轮滚动,杭一合都没有等来他的庾主簿。 “你不会回来了,我在心里告诉自己。”杭一合是在彻底死心后,叫停了马车,又从马车中将那封写给庾珩的书信,递给司牧府的官吏。 “我给你写了信。”杭一合澄澈的眼眸,看向对面的萧珩。 只见萧珩点点头,说道:“我看到了。” “你始终是在怀疑我?”杭一合突然直白的问道,没等萧珩回答他,自己便哈哈大笑起来。自言自语道:“也是,今非昔比了嘛!你别问我回来之后的日子过得怎么样,先说说岑以微、岑以末的事情吧!” “他们?”萧珩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那天惊心动魄的场景。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只变成了一句话;“岑以微消失了,岑以末死了,被我误杀的。也许岑以微,会来为他的哥哥报仇吧。” 杭一合微微皱起眉头,说道:“那可麻烦了,别的不说,单说岑以微对她哥哥的那种感情,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比的。不管是不是误杀,只怕都难逃岑以微的追杀了。”对方的惊人本领,杭一合也算是见识过的,一想到她可能会缠上萧珩,就不免为他担忧。 萧珩挤出一抹苦笑:“认命吧,如果真要死在她手里,那我也逃不掉。只是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死不可怕,等待死亡才是可怕的。” 话说到这里,张光的姜汤也熬上来了。 “王爷、杭大人,先用些姜汤吧,祛祛寒气,想必今天你们也辛苦了。”张光放下姜汤又问道:“王爷,现在需要上晚膳了吗?” 萧珩抬起姜汤喝了一口,热热的姜汤顺着喉咙一直流向胃中,整个身体暖了起来。 “先等一等吧,反正本王现在也不是很饿。”萧珩一边喝着姜汤,一边告诉张光。 张光得令,躬身退了出去。 屋内很快又安静了下来,杭一合猛喝下最后一口姜汤,叹气道:“我是个憋不住话的人,你对我有所忌惮,其实也不完全说是没来由的,因为我真的有事瞒着你!” 第284章 萧正荻会师倪弢 话说季山等人,一路跟着那几个戴白面具的人,走了不多远,却发现对方似乎在绕路。 “师兄,我们可是暴露了行迹。”柘渊说道。 确实如柘渊猜想的一般,巫影与周飞鸾才开始并没有发觉自己被跟踪的。进城之后朝着镜烟宫的方向走了大约一刻钟的路程。巫影不喜欢长时间的暴露在人群中,所以幻化成一道阴影,像一滩水般隐藏在各种事物的影子里。 一队人马随着周飞鸾向着镜烟宫走去,唯独巫影慢慢悠悠的在队伍最后面跟着。越走越慢,逐渐的便走到了季山他们的身后。 眼下的局势无意中发生了变化,原本是季山跟踪周飞鸾他们。现在却变成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巫影享受着自由畅快的同时,发现有三个人鬼鬼祟祟的,似乎在跟踪前面的什么人。因此,随着他们又走了一刻钟,发现他们的跟踪目标,不是别人,正是周飞鸾。 于是巫影也加快了脚步,很快飘荡到了周飞鸾身边,低声说道:“我们被人跟踪了,不想动手的话就让绕路到别的地方去。” 周飞鸾知道绕路是眼下最明智的选择,于是巫影依旧隐藏在阴影中,紧紧跟随在季山他们后面。周飞鸾则在前面带路,在京都中不停地乱绕。 “我们确实被他们绕路了,再跟下去没有意义,只怕我们的行踪反而暴露了,先找个地方落脚吧!总不能让他们返来跟踪我们。”季山压低了声音回答柘渊。 “行吧!”柘渊迅速判断了一下目前的形势,点头说道。 于是三人只能就近找了间客栈住了下来,打算寻个时机再去跟长流王汇合。 “你们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当周飞鸾等人踏进镜烟宫时,萧正荻早已经等的失去了耐心,先发制人开口训斥道。 周飞鸾与巫影对视了一眼,巫影立即选择隐身在黑暗之中。因为,与萧正荻正面打交道并不是他的职责所在。所以眼下他完全可以置若罔闻。 面对此情此景,周飞鸾有些无奈,堂堂半阎王也只得摇摇头,又陪着笑脸对萧正荻道:“确实耽搁了比较长的时间,却没有耽误您的事儿。”轻描淡写间已经将这个话题跳了过去。 只见他往后一指,三个齐明人便走了出来。为首的便是倪弢,居中的是觅陀束,走在最后的是齐明大将乌勒廷。见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客人,萧正荻不好再发作,赶忙起身笑脸相迎:“想必这位就是倪弢大人吧?久仰久仰!” 倪弢也跟他客气着:“参见太子大人,让您久等了,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说话间瞥了一眼周飞鸾,刚才的对话显然他都听进了耳朵里。好歹一路上也是周飞鸾与巫影护送他们至此。身处异地,多结交些人总比得罪人好。于是,替周飞鸾说话道:“太子您有所不知,这一路过来实在很是艰险,若非这位大人还有......” 倪弢说话间四处在找巫影的身影,尴尬的是他看了一圈却没有再看到巫影,于是只能道:“还有另外一位大人,他们实在是费了不少心血。路上耽误些时间,也是在所难免。还请太子莫要怪罪。” 既然倪弢都已经在替周飞鸾求情,萧正荻只能随声说道:“是的是的,周大人一路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周飞鸾拱手一礼,很快的转身离开了。 倪弢与萧正荻本是第一次见面,却都很快表现出旧相识的模样。 倪弢为萧正荻引荐道:“这位便是我们齐明的皇子觅陀束,这位则是我们的大将军乌勒廷。按理来说本该是我们的皇子继位,哎!”倪弢说到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 萧正荻虽然大概清楚齐明发生了内乱,但个中详情,他又怎么能了解呢?眼下大家都是在彼此身上打主意,许多问题不方便再细问。 于是转了话题:“还好倪大人给我出了个这么好的主意,我现在可是手里还拿着东宫太子的金印宝册。任凭他神世帝再有本事,恐怕也无法再立个太子出来吧?” 第285章 传国玉玺现京都 萧正荻眼珠一转,脸上露出一抹邪笑,继续道:“更何况,我可是给他添了个大麻烦。朝廷之中数十位大臣,已经惨死在左府之中。如此一来,朝中必然大乱,一时也无法腾出时间来。仔细搜查我的下落。再者,朝廷中突然死去这么多大臣,难免因缺乏可用之人,而放松对新晋官员的考核。在这个节骨眼上,安插自己的眼线是再合适不过的。” 倪弢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紧接着向觅陀束暗中使了个眼色,觅陀束也很配合,从袖中取出一个小锦盒来。 “太子请看!”倪弢说着便将锦盒打开,不是别的,正是他从齐明带过来的传国玉玺。萧正荻上前一步,仔细看着锦盒中的东西,虽然不大,却能牵制住整个齐明的命脉。 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对倪弢说道:“好一招釜底抽薪,待我助你完成了大业,你可别忘了帮我夺回皇位。” 倪弢对萧正荻微微一笑,说道:“那是自然的,不过眼下我倒是很想见一见,您说的那位高人。” “啪啪!”萧正荻拍了拍手,只见幽荧从外面走了进来,微微欠了欠身,说道:“给太子请安,给远道而来的齐明客人请安。”说罢,抬起头来,与倪弢四目相对。 倪弢很是赏识地上下打量着幽荧,嘴中赞叹道:“果然风度不凡。” 可是,倪弢心中还是有些疑惑,便问道:“我们现在都有一个问题,就是没有军队。”可又发现这话似乎说的并不是很准确,便补充道:“确切的说,是没有活着的军队。” 乌勒廷向前走了一步,抱拳说道:“太子殿下,按照之前的约定,齐明鸣近十万大军已经冻在两界山中。眼下,就要靠这位幽荧大人,让他们起死回生了。” “这并不是一个难题,不需要我亲自出马就能够解决。”幽荧话音刚落,炎魑带着那位神秘的女子也走了进来。 “这位就是我为您们亲自挑选的三军主帅。”众人不可置信地顺着幽荧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正是那位神秘的女子。 “哈哈哈!”倪弢忍不住大笑起来。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带着齐明的传国玉玺,不远万里来到神世的都城,简直就是一个笑话。不屑的冷哼一声,反问道:“一个女人?幽荧大人说这个女人可以做三军主帅?” 只听见“咔咔”两声,乌勒廷紧紧握了握拳头,似乎在显示自己天生的神力。也不屑的看向那位女子,嘲笑道:“想不到唐唐神世,竟然是由女人说了算。” 还没等幽荧回答他们的问题,那女子已经抬眼看向了乌勒廷。电光火石间,乌勒廷就像被某种巨大的力量控制了一般,不停地捶打着自己。嘴里还疯狂的叫喊着:“停下来!给我停下来!” 只听见女子开口说了两个字:“道歉!” 乌勒廷显然心有不甘,就这么两下便想要他道歉,他可是齐明不可一世的大将军。于是,嘴硬着只是疯狂的叫喊,希望那女子停下这小伎俩。 那女子自然也是有所权衡的,虽然她完全可以一个眼神,就让眼前这个疯狂的男人彻底闭嘴,可她不会这么做。 只见这女子迅速回头看向身边的侍卫,只一瞬间,那侍卫便栽倒在地,再也无法动弹。 “嗯!”倪弢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鼓掌叫好:“真是开了眼见了,原来眼神真的可以杀人!” “哟!”幽荧也附和道:“倪弢大人谬赞了!这只是她最低端的一招,她若想开杀戒,任凭谁也阻挡不了。别说你的十万大军,再来十万,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不知......可否告知尊驾的真实身份?”倪弢显然对眼前的女子产生了无比强烈的好奇。 “我不知道,倪弢大人有没有听说过妖灵?”幽荧问道。 这是神世的传说,齐明人哪会知道呢?倪弢反复在脑海中搜索着,最后只能无奈的摇摇头,承认自己的无知。 于是幽荧简单的将妖灵的传说告诉了倪弢等人,最后补充了一句:“你眼前的这位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这一千年转世而来的妖灵,不过她现在有一个新的名字——岑以微!” 第286章 深夜马厩大混乱 侍婢已经进来添第二次灯油了,杭一合手持金剪,将所有灯芯都剪了一遍。 “哎哟!”一盏油灯突然炸起了油花,险些湛到杭一合细嫩的脸上。听到这一声惊呼,支臂在桌上睡着的萧珩,猛然惊醒,一头磕在桌面上。 “啧啧!”萧珩吃疼的揉着自己的额头,却按都按不住的鼓起了一个大疙瘩。 杭一合忍不住笑出声来,内心深处是很想憋住的,可是一看到萧珩那狼狈的样子,就噗嗤一声笑出来。萧珩现在显然没有精力跟他计较,也便由他笑去吧。 克制了许久,杭一合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实在困得不行,就先去睡吧,我替你看着呢!” 萧珩只觉得困意全消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接着一阵的寒意,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对杭一合说道:“你觉得冷吗?” “冷?”杭一合皱了皱眉头,放下手中的剪刀,摇头道:“火盆然得正旺,你怎么会觉得冷呢?可别染了风寒!” 萧珩自认体质比杭一合强上数倍,连他都没有丝毫反应,自己又怎么会轻易染上风寒呢?他刚才感到的寒意,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突然飞快的跑过一般。这边还没有琢磨清楚,管家张光就惊慌的跑着过来,嘴里喊着:“王爷,不好了,马厩里出大事了!” “什么?!”萧珩从座椅上跳将起来,他是马背上的王爷,对自己养的那些马有着非同寻常的感情。此时,一听张光说马厩出了大事,哪还坐得住。 “拿我的大氅来,拿我的大氅来!” 萧珩叫嚷着,一旁的婢女赶忙替他加了一件大氅,还没等杭一合穿上自己的大氅,萧珩便一个健步跑了出去。 当萧珩等人赶到时,马厩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都是平日里驯马的马夫。只见他们一个个手执皮鞭,高高扬起,却又无从下手。群马嘶鸣的声音,可谓惊天动地。 “长流王驾到!” 听得这么一句,所有马夫散开来,跪地行礼请安。 “都起来吧,谁来告诉本王,这马厩是怎么了?”萧珩大喊起来。 马夫们才起身,又匆匆跪了下去。为首的马夫姓李,见大家都没了主意,跪行向前对长流王道:“王爷息怒,约莫一刻钟前,马厩里突然发出马的嘶鸣,一声接着一声,都像受了惊吓一般。奴才等人,也试着稳住它们,可已经使尽了浑身解数,也无能为力。” 萧珩自己拿起马鞭,走近马群,想要依靠自己多年对马的了解,驯服它们。可是,他才走进马群,马儿就更加躁动起来。 “王爷,您注意安全啊!” 马夫们很是担心萧珩的安全,却又不敢走进半步,都怕马蹄践踏到自己,只能远远的大喊。 “喂,你不要命了?”杭一合感到时,刚好看到萧珩只身一人,穿梭在高高抬起前蹄的马群中,忍不住呼了一声。 侧首,却看到马夫们都站在一旁,都没有人去帮萧珩。愤怒之下,一把抓住身旁的一个马夫,道:“你倒是进去保护长流王啊,他若是有半分损伤,你们等着抄家灭门吧!” 那马夫瑟瑟发抖,李头看不下去,走上前对杭一合道:“大人莫要为难他,小的这就进去保护长流王殿下!” 说罢,李头转身走向马群。 “嘶嘶嘶!” 突然一阵急促的马鸣,最强壮的一匹战马扬起前蹄,眼看就要落在萧珩背上,李头冲将过去,一把抱住萧珩。 “死定了!”李头紧闭双眼,等待着死亡的到来。萧珩却努力想要将李头甩开,他不希望有任何人再因为自己受到伤害。 “啊!” 萧珩歇斯底里的呐喊着,与李头一起扭翻在地! 等着许久,那沉重的马蹄却始终没有落下来,一条柔软的舌头,轻轻添在萧珩仰着的脸颊上,湿湿的带着一阵凉意。 好熟悉的感觉,萧珩缓缓睁开眼睛。 “谛迷?” 萧珩瞪大了眼睛,看向眼前这个全身洁白,还闪着微光的神兽。确定就是自己曾经在长洲遇到的谛迷后,推开了李头,从地上爬起来,伸手摸了摸谛迷厚实的毛。 “完蛋了,踢到了脑袋了吗?”杭一合走进,看到萧珩正一脸宠溺的抚摸着眼前的空气,自言自语道:“疯了,疯了!” 第287章 无名客栈又相逢 一丝凉风钻进杭一合的后颈,不禁打了个哆嗦。仔细观察萧珩的动作与神情,并不像是疯了,好像他的手正在抚摸着某种,杭一合等人无法看到的东西。 “原来是因为你啊,它们才这么躁动!”萧珩停下手中的动作,对谛迷说道。 这家伙似乎能听懂人的语言,眼睛一眨,很是调皮的样子。谛迷的现身,也使得马厩中的马纷纷安静了下来。它们一齐看向谛迷,将谛迷与萧珩围在中间,发出“咴咴”的低鸣。 谛迷突然前蹄跪地,整个身子压低下来,萧珩很熟悉这个动作,这是在邀请他骑到背上去。萧珩心中暗想:它是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吗? 短暂的犹豫之后,萧珩就像翻身上马一般,骑跨在谛迷背上。恰恰是这个动作,证实了杭一合的猜想,这个看不见的东西,真的存在!因为,此时的萧珩分明是悬浮在半空中,但那姿势就如在骑一匹很高的马。 “喂!”杭一合冲出人群,叫住萧珩。 萧珩微微一笑,说:“它要带我去一个地方!” “它?”杭一合疑惑的问道:“它是什么?它在哪里?” “啊?”萧珩这才知道,原来身边的这些人都看不见谛迷,难怪杭一合他们的眼神有些奇怪。为了证实自己所说的话不假,萧珩一手抱住谛迷的脖颈,一手伸向杭一合。 “上来啊!” 看到杭一合半晌没有反应,萧珩开口催他。“这......”杭一合迟疑了片刻,萧珩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就算自己也要以骑跨在看不见的东西上,他也决定把手交给萧珩。 两手拉在一起,萧珩稍一用力,杭一合借了巧劲儿,很轻松就跃身上去。原本眼睛一闭,准备着跌落下来,却不想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托住了自己。 “它真的存在!”杭一合在心中告诉自己。 一瞬间,谛迷的模样出现在杭一合眼前,那样子似鹿非鹿,头上的犄角水晶般晶莹剔透,隐隐泛出银光。浑身雪白,皮毛也泛着白色的光芒。谛迷转过头看了一眼杭一合,神色很是温和。 “它是什么东西啊?”杭一合竟然有些激动起来,紧紧抱住萧珩的腰。 萧珩眼珠一转,告诉杭一合:“叫一声大哥,我就告诉你!” 杭一合条件反射般,一掌拍在萧珩后背上,对方吃疼的一叫。两人旋即放声大笑,所有的一切都像回到了长洲时一样。 “大哥?”杭一合夸张的反问,继而道:“你个小主簿,死了这条心吧。” 萧珩嘴里说了一声走吧,谛迷飞快的跑起来,这才转身告诉杭一合:“你若不叫,我就把你推下去!” 杭一合更紧的抱住萧珩,大喊着:“你敢!” 却说,谛迷想要带他们到哪里去呢?萧珩明显能感觉得到,谛迷的速度并不算快,与之前在长洲树林里的畅游比起来,谛迷的目的地似乎就在不远处。 果然,它在一个小小的客栈后院里停了下来。“这是什么地方?”杭一合扫视了一圈,很迷惑的问萧珩。 “我也不知道啊,它带我们到这里,必然是有什么安排。” 萧珩话音刚落,“吱嘎”一声,正对面的房门就从里面推开了。 “师父?你们怎么在这里?”萧珩看到从房中探出头来的是季山,大有喜出望外之感。 季山警惕的看向四周,慌忙招手,让他们进来说话。 “我们跟踪那队人马,结果被他们发现了,为了防止被他们反跟踪,才暂时在这里住下来。”季山关上门后,对萧珩说道。 屋内,柘渊与南清子都在,看到萧珩也是有些惊讶。 “这么说,并不知道齐明人去往何处了?”萧珩很快稳住心神,问季山。 季山点点头,有些无奈。眼看着就要找到萧正荻了,又功亏一篑。 “对了,你们怎么到这里来的?”南清子忍不住问道。 “谛迷带我们来的!”杭一合说话那神气劲儿,比他获得国子博士称号时还神气。 第288章 镜烟宫上的盘旋 作为赤盖宫弟子,季山对谛迷并不陌生,可是长期以来这个神兽,都只是存在于人与人之间的传说中。真正的谛迷长得什么样子,季山确实没有见过。 “我见过谛迷的画像,以前的那位师父拿给我看过,却不知真假,今天刚好可以验证一下。”南清子听到谛迷现身的消息,也很是兴奋。 萧珩听罢他的话,知道这家伙惯会说谎炫耀,为辩他话的真假,笑着问道:“你先说说那画像上的谛迷长什么模样?” 知道他这是不相信自己,南清子较真道:“谛迷身形似鹿,浑身雪白,熠熠发光。” 这倒是与门外的谛迷很像,看来南清子并没有说话。季山却不解的问道:“赤盖宫尚且没有谛迷画像,你那四处招摇撞骗的师父,怎么会有一副谛迷的画像呢?” 南清子一跃,蹲坐到一把椅子上,略有几分骄傲的说道:“师叔有所不知,民间还真收藏着不少宝贝呢。我那师父游走四方,更是见过不少奇珍异宝。” “那,眼下这些东西都在何处?”季山又问。 南清子抬了抬眼皮,有些羞涩的说道:“我一时没有生计,陆陆续续都卖了。”说罢,挠了挠头。 季山还以为这小子留着什么贴己宝物呢,原来早就一穷二白了。觉得扫兴,又对萧珩道:“快去请谛迷进来,我们都开开眼界!”一边说着,还忍不住搓搓手,迫不及待的样子。 “好嘞!” 萧珩说着就往外走,寻了一圈,却发现没有了谛迷的身影。正要回来告诉他们这个令人不悦的消息时,不知什么东西从背后一口叼起萧珩,他还没来得及叫出声,便被一甩,落在了一片白色皮毛之上。 原来是谛迷! “你怎么在这里啊?我刚才在找你呢!”萧珩抱紧了谛迷的脖颈,亲昵的把脸颊贴在它温热的长毛里。 “你不应该暴露我的行踪!” 一个声音从谛迷的身体里传出来,吓得萧珩一哆嗦,稳住了心神才不可置信的问道:“你……你会说话?” “是的,我能听懂,也会说人类的语言。”谛迷承认道。 “你……就像龙一样吗?”萧珩突然想起南清子,说道:“那屋内的南清子就是应龙之子,他可以变化成人性,你也可以吗?” 谛迷并没有着急回答他的问题,萧珩也意识到自己可能问得有些多了。在谛迷开口说话之前,他一直把谛迷当做一个神兽,而现在它就像一个有感情的人,不得不更多的顾忌谛迷的感受。 “太多的东西,我一时半会儿也无法告诉你,我今天来是想带你去一个地方。”谛迷说话间速度慢了下来,逐渐开始盘旋起来。 “往下看!” 听从谛迷发出的指令,萧珩侧首往下方看去。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并不算高,刚好可以看清楚地面上那个巨大建筑的全貌。 萧珩判断,这里应该是一个宫殿,因为建筑群规模之大,非皇家之力不能为。可是,这里又不是皇宫。整个建筑群,只有最中心的位置亮起灯火,其他地方都是一片漆黑。若非从高处往下看,是很难发现这里有人活动的痕迹的。 “这里是……”萧珩按照自己对京都不多的印象猜测:“镜烟宫?” 谛迷低沉的哼了一声,继而道:“正是这里,你们要找的人,都在里面。” 没等萧珩细看谛迷已经调转身来,加速离开了。 “我始终不是人类,能够帮你的,只有这些,剩下的事就靠你们自己了。”谛迷用低沉的声音告诉萧珩。 “我知道,你也无须为难,接下来的事,我们会回去想办法。”萧珩脑袋飞速运转,可越是如此,越是一片空白。 “咱们先回王府吧,你安心的睡一觉,养养神,明日的朝堂也很难应付。”谛迷的话引起萧珩内心短暂的不安,可他知道,越是面对大敌,越是需要养足精神。 第289章 前夜记忆被篡改 回到长流王府,已经是半夜了。萧珩匆匆回到寝室,睡了约莫两个时辰,伺候洗漱的婢女就来敲门了。 “王爷,该上朝了!”门外传来张光的声音,不是很大,刚好可以唤醒萧珩。 “进来吧!”萧珩坐起身来,对门外的人说道。 由于睡眠不足,萧珩整个人显得有些萎靡,任由婢女伺候洗漱更衣,坐在铜镜之前梳头戴金冠时,才想起来杭一合还在昨夜的客栈里。可自己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压根儿没有记住客栈的名字。心说:算了,他又不是小孩子,定然会想法子上朝的。 可是,逐渐清醒过来的萧珩,突然发现张光等人的表现有些异常。若按照杭一合所言,除了自己,其他人是看不见谛迷的。那么,在他们的眼里昨夜自己与杭一合腾空飞起,又从天而降,应该足以引起众人的好奇,但是从他们进来到现在,丝毫没有人问起。 按道理来说,别人不问,自己也不好主动去说。可是,萧珩又担心他们在自己背后议论,甚至传出府去,酿成更大的祸患。反复思考了之后,萧珩开口问道:“昨夜的事,下面可有议论?” 张光闻话,眉头微微一皱,突然似恍然大悟,说道:“王爷所说,是马厩中的事吗?”接着像是宽慰萧珩一般说道:“野狼冬天难以找到充足的食物,私闯民宅也是常有的事情。小的自己看过了,咱们马厩在王府的最边上,刚好有个狗洞,兴许那狼就是从狗洞钻进来的。” 什么?!萧珩只敢在心中暗叫,却尽量表现出镇定的样子。 “小的以为不是大事,就没有来惊扰您,不想您还是知道了。”张光说着,敛衣跪地请罪道:“实在无心隐瞒,还请王爷恕罪!” “啊......”萧珩开口,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高速思索后,道:“张管家起来吧,把那狗洞填了吧,不知还会有什么东西钻进来呢!” 张光领命起身,萧珩的金冠也戴好了。 马车上备了一个小火盆,才踏进去,张光又递上一个暖手的暖炉。萧珩将它抱在怀里,放下帘子,等着张光简单叮嘱自己的儿子几句后,才打马出发。 为了验证张光有没有说谎,也为了证实自己对谛迷清楚众人记忆的猜想,萧珩开口问礼儿:“听你父亲说,昨夜府中进了狼?” 小礼儿不过八九岁年纪,萧珩疼他,从来都是让他同自己一起坐在马车内的。 “是的,父亲说还是一匹雪白色的野狼,很是凶悍!”礼儿应该是不会说谎的。 萧珩心想,谛迷为了隐藏自己的身份,定然是设法混淆了众人的记忆。可是,杭一合他们对昨夜的事会不会有印象呢?他突然对这个问题好奇起来,一会儿见面一定要仔细问问他。 马车摇晃着就已经到了皇城,所有的马车都要停在这里,萧珩的也不例外。他嘱咐礼儿:“你还跟往常一样,先自己去水云间吃些东西,等着本王。” 看着远去的马车,萧珩还在努力适应这冰冷的环境。 “二弟,要不要一起?” 萧珩听到身后有人说话,回头一看,原来是萧珣的步撵。忙拱手一礼,请安:“二弟问皇兄安。” “自家兄弟,不要这么见外。”萧珣语气并没有太多的热情,而萧珩似乎碍着他前进的道路了。 “哦!” 萧珩往后退了一步,让出通道来。俗话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皇城入口宽十数丈,萧珣却认准了正中间的一股道,才是自己该走的,其他人都必须退让。即便是,自己的兄弟也不能阻拦。 虽然,萧珣还没有正式册封为太子,可是太子才能享有的一切他都有了。只有天子与东宫才能乘坐的步撵,神世帝在三天前也赏给他了。 一直没有正式册封,也许是跟丢失了东宫金印宝册有关系吧。 萧珩心中暗暗琢磨,脚下却没有停下来,因为这冰天雪地的,稍微站住片刻,脚也会冻僵。为了缓解身上的寒冷,萧珩低着头越走越快,哪知对面有人逆行,两人撞了个满怀! 第290章 武举新贵是故人 由于过于寒冷,萧珩才开始并没有感觉到疼,反而伸手去拉起被撞得跌倒在地上的愣头青。 那愣头青仰面躺在地上,见对方向自己伸过手来,赶忙艰难的撑起上半身,手却不敢伸出去。因为,上朝之前他的父亲还嘱咐他:“朝堂之上非富即贵,你只是一个小小的庶务官可不要冲撞了贵人们!”眼下倒好,自己跟个头戴金冠的皇子撞了个满怀。 萧珩见对方不敢伸手过来,刚要缩回来,只见那愣头青一骨碌翻身跪在地上,认罪道:“贵人饶命,卑职初来乍到,行事莽撞,冲撞了贵人。” “呵!”萧珩无奈的笑了一声,问他:“本王有那么恐怖吗?” “王爷!”愣头青忍不住惊呼一声,看那样子,马上就要晕倒过去了。 “哎......”萧珩尽量为了稳住他,也不指望他伸手过来了,一把搀起他来,在他耳边道:“我跟那些王爷不同,你别在雪地里跪着了。” 当然,萧珩搀他起来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一些异样的眼光已经投过来了,若是再跪一会儿,只怕神世帝都要被他跪出来了。 愣头青嘴上说着不敢,整个身体已经被萧珩提了起来,还让他赶紧将衣裳上的雪打去。 “你叫什么名字?”萧珩仔细盯着他看了看,问道。 “卑职冉胥,刚到夏官府任庶务官。”冉胥感觉到萧珩异样的目光,似火一样灼烧着自己,不觉低下了头。 冉姓在神世是很稀少的,几乎只有流洲才有此姓,原先在萧珩军中有一个老骑兵卫队长,就是幸冉。 “冉胥?”萧珩重复了一遍对方的名字。 “嗯!”冉胥点点头,但仍旧不敢抬起头。 “本王原先在流洲带兵,在哪里认识了几位姓冉的,不知你可是流洲人士?”萧珩问道。 冉胥听到这话,才抬起头来,脸上露出一抹青涩的笑,挠了挠头,答道:“卑职就是流洲人,莫非您就是长流王殿下?” 原来冉胥是听说过自己的,萧珩也露出一抹微笑,说道:“正是本王!” “卑职的父亲原先在您的麾下任职,不过他只是一个小小的骑兵卫队长。”冉胥说着又觉得有些遗憾。 萧珩越发觉得冉胥的父亲就是自己心中所想的那个人,于是问道:“尊父可是叫冉襄?” “对对对!就是他!”冉胥点头如捣蒜,显得十分兴奋,就像在他乡遇到故知一般。 “有一次,我们被敌人围困,是你的父亲带着一队骑兵,充当敢死队,杀出了一条血路。本王记得,那次战役中,他失去了一条腿,不知道他现在过得怎么样?”萧珩回忆着往昔,既是表达对冉胥父亲的感谢,也是关心自己的旧部下。 冉胥果然是军人之后,丝毫不觉得自己的父亲,在战争中失去了一条腿是可悲的,反而以此为荣。他骄傲的告诉萧珩:“卑职的父亲从军队中转了业,在流洲守备府任职。此次朝中选拔文武,他便鼓励卑职前往,不想如愿以偿的在京城中,谋得个夏官府庶务官的职务。”冉胥还告诉萧珩:“眼下父亲已经被卑职接到京中居住。” 听闻旧部下离自己如此近,萧珩心中莫名有些温暖,笑着说道:“改日一定登门拜访!” 冉胥大有受宠若惊之感,瞪大了眼睛道:“王爷可是说笑?”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去问问你父亲,我萧珩可是说话不算数的人?”萧珩笃定的说道。 冉胥一握双拳,道:“父亲若是知道您去寒舍,一定比卑职激动万倍不止。”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走着,不觉到了浮世殿内,按制萧珩要站到神世帝身侧,冉胥却只能站在靠门的末位。即便如此,冉胥依旧高高扬起自己的头,毕竟今天的地位与官职,都是自己前些日子一拳一拳打出来的。 第291章 朝议东宫失金印 从走进浮世殿那一刻开始,萧珩就在不停的回忆谛迷那句“明日的朝堂也很难应付”。究竟会有什么事情等着自己呢? 因为这句话,他仔细留心这朝堂上的一点点风吹草动,认真听每个人的话。但,临近下朝也还是那几句老生常谈的话。 有的大臣提议满城通缉左长风,以便更快查清左府命案,神世帝不想这件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可是早已经出现纸包不住火的尴尬情况。为免被百姓质疑朝廷能力,神世帝不得不同意发起对左长风的公开通缉。 只有萧珩知道,这一招是无用的,因为左长风是柘渊帮着易容的。拿着他原来的画像,怎么可能找得到人。可是,他不能说出来,因为左长风曾经来找过自己,所幸那时的左长风已经不是老模样,所以无人认出。 第二件事,是关于萧正荻的,他的失踪也变成了人尽皆知的事实。但是,让萧珩始料未及的是,萧珣居然上前一步,主动说出了清查东宫后,发现金印宝册丢失的事。 面对这一点,神世帝才开始是无比愤怒的。可是他很快意识到,愤怒是无法解决问题的。不知道从哪天开始,神世帝从释空法师那里得了一串南红佛珠。于是,朝堂上遇到头疼的问题时,他就先不听的盘数这佛珠。等自己心神平静了,再开口说话。 今天也是如此,良久才听到神世帝说话:“天官府一会儿下道圣旨,东宫原有金印宝册与废太子一同废止。三日内,命天工司绘制出新金印宝册图样,送往听涛殿!” 幸北之上前领命,此事算是告一段落,萧珩也突然清楚了萧珣的意图。 丢失了东宫金印宝册必然会引起神世帝震怒,可是一直拖下去有百害而无一利。萧正荻拿着那金印还会自己给不知情的地方官发号施令,而自己入主东宫也会变得遥遥无期。最后追查下来,失职的还是萧珣。 与其最后被神世帝清算,不如趁早坦白一切。 显然,萧珣这次无比的幸运,神世帝没有对他发怒,反而为他入主东宫铺平了道路。三天为限,关系国家命运的东宫金印宝册,神世帝催得这么急。只有一种可能,他着急册封一位新的太子。 可是,神世帝没有想到,这也是一声萧珣与萧珹搏杀的号角。因为,当萧珩看向萧珹时,只看到了他正在用极度冰冷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兄长。 萧珩只有一个想法,不要被牵扯进去,他对东宫真的没有兴趣。但是对萧正荻,却只有一个执念,那就是他必须死在自己手里。 完成了任务的萧珣显得异常轻松,肩膀都放松下来,忍不住对萧珩一笑,宣告自己的成功。 接下来的就是围绕这两件事,引发的朝议。为了防止被突然点名,萧珩也是使尽了见风使舵的本领,有一句没一句的参与到朝议中去。 就在他以为早朝即将平稳结束时,驸马宋沛走上前来,高声说道:“臣宋沛有事启奏!” “哇!” 萧珩只听到群臣中发出这么一声惊呼,接着是无法抑制的低声议论。他们为什么会如此惊讶?那是因为,神世一朝经常送公主外出和亲,为了降低娶了和亲公主的外族人的身份,连带着本朝的所有驸马都只有贵族身份,却不能参与朝政。 今日宋沛出现在朝堂之上,已经是特殊,他高喊有事启奏更是引起轩然大波。 “你有什么事?”神世帝也拧紧了眉头,没好气的问道。 “回禀圣上,有人夜闯青阳公主府!”宋沛咬字清晰,朝中大臣都听得清楚。 “打死就是了,这样的事还要朕来帮你处理吗?”神世帝指着宋沛嚷道。 “父皇!”宋沛突然又显出那副窝囊的样子,带着哭腔说道:“一个男子深夜在公主秀楼内行踪鬼祟,臣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处置了。” “放肆,宋沛你好大的胆子!”萧珣跳出来指责他。 宋沛这话的意思很是明确,京城中一直有青阳公主不贞的谣言,他这是在当着满朝文武坐实了青阳的罪行。为了维护皇家尊严,萧珣不能再沉默。 “臣也可以杀了那夜闯者,可他偏偏是长流王府的人,臣不敢啊!” 宋沛此话一出,萧珩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直到此刻他才想起来,柏无衣昨夜出去后,就没有回来。宋沛抓到的人,难道就是柏无衣? 第292章 傻宋沛偷鸡不成 萧珩不自觉的捏紧了拳头,眼下的情形真有风雨欲来之感,莫非谛迷所指的就是这件事吗?如果仅仅是这样那还可以有回旋的余地,萧珩想过了,实在不行就将宋沛软禁青阳的事情说出。弟弟关心姐姐的安危,派人去看看,即便牵强也可以敷衍过去。 可是宋沛丝毫没有打算给萧珩留下这样的余地,他跪在地上,恳求皇帝同意让他们到秋官府去当面对质。神世帝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只要他点头答应,那就是承认自己的女儿不贞。任何一个父亲都不可能容许,可是宋沛在朝堂之上,已经直指青阳不贞,他现在能怎么办? “如果走出这一步,便是向他们宣战了!”萧珩踌躇着,迟迟抬不起自己的脚,突然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谛迷! 这个声音萧珩是再熟悉不过,显然谛迷说的不错,只要站出去与宋沛争吵,那么就是在宣战。届时,不管宋沛背后的指使者是谁,都将成为自己的死敌。 “站出去吧,我把柏无衣没有带回的消息告诉你,公主府中的不是青阳公主。”谛迷的声音再次响起。 萧珩长舒了一口气,身体微微一颤,向前跨出了一步。 “宋驸马,你快收起这幅伪善的模样吧!开口闭口丝毫不顾及自己发妻的形象,当众污蔑不知何意?再者,长姐毕竟是一国公主,你方才说的话是要置皇家尊严于何处?”萧珩语气越发急促,不禁死死盯着宋沛诘问:“父皇大病初愈,你此般忤逆,岂非是要诛心吗?” 不知宋沛是冷还是被震慑住,身体一震,竟然无言以对。 眼见对方占了下风,萧珩选择乘胜追击,走下台阶去,站到宋沛身边,蹲了下来,开口道:“本王承认,昨夜确实派了人去你府上,那是因为你已经软禁长姐月余,令她受尽屈辱,为人弟的此时袖手旁观,任你胡作非为,还算人吗?” “你...你...”宋沛手指萧珩,却吞吞吐吐,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索性一次把话说透吧,一把捏住宋沛伸出的手指,只听咔嚓一声,立马传来宋沛的惨叫。萧珩愤愤地一甩手,将宋沛整个人甩翻在地。 “你口口声声数落我的长姐,你呢?神世祖制,为驸马者不得纳妾。你倒好,外室通房不计其数,连私生子都登门入室了。如今此番作为,是在为你接下来想说的和离做铺垫吗?”萧珩居高临下,注视着宋沛。 宋沛果然是不经事的家伙,萧珩态度坚决的一通发问,他立马慌了阵脚,大声辩解道:“不是啊,不是的!父皇,不是这样的!” 神世帝眼前已经铺好了台阶,只要他顺着台阶下,这件事就算解决了。 “宋沛!你个没良心的狗东西!” 听得神世帝这么一声咆哮,萧珩这才转身重回台阶去。 “皇上息怒!皇上息怒!”群臣闻声纷纷下跪,劝慰神世帝。 “息怒?”神世帝反问一声,继而哈哈大笑,讽刺地说道:“朕是将自己的嫡长女许给他啊,这是他宋氏一门几辈子的福分,他却这般欺朕!就因我兰儿不能生养,朕对他养外室,有私生子一事,已经一再容忍。如今,他怎么?” 神世帝边问,边看向萧珩,萧珩立马会意的跪地高呼:“父皇,宋沛软禁长公主月余啊!” 神世帝长叹一口气,无奈的摆摆手,一下子跌坐回龙椅之上,双手撑在膝盖上,喘了几口气,心绪平复了才开口:“朕本想今日一刀要了你的狗头,可真心疼我兰儿,年纪轻轻就守寡。所以,你记住,这颗狗头,朕是为兰儿暂时给你存下,日后朕再听到什么闲言碎语,定不轻饶!” “父皇,儿臣冤枉是小,长公主清誉是大啊!”萧珩添油加醋的说了一句。 “拖出去,杖责四十!”神世帝越想越气,终于没有让宋沛全身而退。 任凭宋沛怎么呼喊,神世帝都没有收回旨意的余地。萧珩则满心希望宋沛能一着急,喊出幕后之人的名字,可是看来四十杖不轻,但宋沛还可以承受。心中暗叫,罚轻了! 只不过,今日朝堂上这么利用青阳大做文章,不知道日后怎么面对才好。 第293章 突然递上的拜帖 “殿下,刚才好生凶险啊!” 出了浮世殿,转角处便有人叫住萧珩,就如虎口脱险般长舒一口气。 萧珩对着冻僵的双手哈了口气,又用力揉搓了起来。 “你倒是说句话啊,今后怎么打算?”杭一合有些沉不住气了,但是越看萧珩那松弛的样子,越是气不打一处来,又道:“他们都快打到你的脸上了,你躲都认不得躲吗?” “这...”萧珩才刚要开口,便听得一声“长流王殿下”! 杭一合与萧珩一齐将眼神投到说话那人身上,杭一合忍不住问道:“不知这位同僚是?” “哦,这位是本王在流洲时一位部下的儿子,前些日子武举脱颖而出,现在夏官府任职。”萧珩亲切地搂住冉胥的肩膀,说罢又重重拍了两下,就像军营中互相示好一般。 冉胥显出初出茅庐的青涩,眼神有些不安的看看杭一合,又看看萧珩,才露出一抹笑意。杭一合听完萧珩的介绍,对着冉胥拱手一礼,自我介绍道:“在下杭一合,本在天官府任职,现调至水云间协助长流王殿下处理一些杂务。”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萧珩问道:“冉胥一会儿可有安排?” “您是指,午膳吗?”冉胥直率的问道。 “正是!”萧珩不经意间抬头看了看飘雪的天空,已然过了午时。 “夏官府内应该有配送的饭菜。”冉胥低着头,小声的说道,好像才下朝就讨论吃的,有些失礼的样子。 “那些饭菜有什么好吃的,一起去水云间用膳吧,也跟本王聊聊你父亲的近况。”萧珩一手揽着冉胥,一手揽着杭一合就往前走。 杭一合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是萧珩惯用的拖延手法,既然现在不想讨论朝堂上的事,那就由他去吧。理智告诉他,萧珩从来不会坏事,但是心里的气闷还是让他忍不住瞪了萧珩一眼。却也不过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毫无回应! 就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夏官府大司马卿魏风临与云中王萧珹,就出现在了三人方才站立的位置。 “本王说什么来着?这冉胥虽是个人才,却说不准是为谁鞠躬尽瘁呢?”云中王对魏风临说道,语气中尽是嘲讽。 “是卑职看走了眼,这就想法子把他调到别的地方去!”魏风临很是激愤的说道。 “可别忘了,如今京都稍微有点点风吹草动,都可能是轩然大波,你小心行事。”云中王说罢,径自转身离开。 酒足饭饱后,冉胥怕夏官府有事要处理,就起身告辞了。萧珩也没有多做挽留,只是叮嘱他好好照顾好他父亲。 “你的眼神是越来越差了。”萧珩端着一盏热茶对杭一合说道。 “临走临走,才看到云中王与魏风临跟在后面。”杭一合脸上一阵窘迫,硬着脖子说道。 “你说的并不准确,他们这还不算打我的脸,要是想打我的脸,他们肯定会拿我的身世大做文章,逼迫我离开朝堂,甚至送我进死牢!”萧珩浅酌一口,看向门外,眼神久久无法集中。 杭一合觉得这个话题有些不好开口聊,但是又对萧珩怎么看待自己的身世,充满了好奇。 “小的时候很在乎那些陌生人的话,加之昭华娘娘一直不待见我,所以更是对此感到困惑。甚至,一度担心我若真不是皇子,是否会被秘密处死。”一行温热的液体从眼中划出,脸颊上风一吹,很是冰凉。这也算是试着挑战自我了,可是他还是失败了,什么时候他才能坦然的谈论起这件事呢? 抬手擦去脸上的泪,然后告诉杭一合:“我突然想去看看我母亲,天冷了,不知道疏桐宫里冷不冷?” 杭一合拍了拍萧珩的肩膀,说道:“那就去吧,回京也许久了,想必你一次都没有去看过昭华娘娘吧?” 萧珩点点头,起身回到值房,寻了个书吏进来,让他拟写一道入宫求见的帖子,先送了过去。 可是送帖子的书吏才走,萧珩突然又后悔起来,责备自己不该在感情不稳定的时候,做出这么一个仓促的决定。再吩咐人去追送帖子的书吏回来,却又来不及,反而引得杭一合伸出头来盯着他看。 第294章 选礼物尽显温馨 一整个下午,萧珩都坐立不安,跟他汇报什么事情,也只是心不在焉的回复着。直到送帖子的书吏回来,才赶忙拉住问他:“如何?” “宫里回信说,请王爷您明天下午去!”书吏跪地说道。 “哦,下去吧!” 如此一来,萧珩更是像丢了魂一般,在值房内独自踱步,连在他旁边处理公文的杭一合,都被他的脚步声搅扰的不安起来。猛然将手中的笔一摔,嘴里嘟哝着:“这人是要疯了!” 果然,萧珩今天晚上是要疯了。 “师父,你说明天我要带什么礼物去给昭华娘娘呢?” 季山等人好不容易趁着跟踪者的松懈,偷偷摸摸的回到府中,便看到萧珩在一堆礼物中左挑右选。 “昭华娘娘?哪位昭华娘娘?”季山不解的问道。因为,在他心目中,萧珩是不可能会主动去见怀昭华的,可是若是神世帝新封了位昭华,也不至于让他这么为难啊。 “我的母亲啊!还能有几位昭华娘娘?”萧珩说的倒是不假,神世妃制中,昭华位列九嫔之一,确实是独一无二的。 季山突然就来了兴趣,看了一眼桌子上堆着的各种礼盒,从金银首饰到名贵药材,再由绫罗绸缎到文玩玉佩,可谓应有尽有。 “你知道她喜欢什么吗?”季山问道。 萧珩看了看满桌子的礼物,又沉思了片刻,摇头道:“我总觉得她不是一个好母亲,可我又何尝是一个好儿子呢?我竟然不知道她喜欢什么!” 柘渊最是体贴,看到萧珩失落的样子,赶忙凑近过来,宽慰道:“王爷,每个人的成长都是不由人的,何必把所有罪过都揽到自己身上?”说罢,拿起一支金步摇仔细观瞧,说道:“这支步摇设计很是精巧,大小两只喜鹊,仿佛是一对母子,在繁华丛中嬉闹,寓意很是不错,您觉得呢?” 趁萧珩接过步摇看的空档,柘渊给季山使了个眼色,季山很快会意的说道:“哎!师弟说的不错,再配上这两支金钗,刚好是一套呢!” “师父,我怎么不记得之前见过这支步摇,还有这两支金钗...”话没有说完,萧珩突然明白了,这是柘渊与季山在原有首饰的基础上,变化出来的,真是难为他们了。 南清子法力有限,做不了这些变化,只得在一旁说道:“这也是两位师叔对昭华娘娘的祝福,师兄你可不要辜负了。” “对了,清子你跟我去一趟青阳公主府吧,一来我们要接柏无衣回来,二来好好去问候一下驸马爷宋沛!”萧珩说罢,从桌上挑出一根人参拿在手里。 “柏大哥怎么会到公主府去了?”南清子对萧珩刚才的话,一个字都没有听懂。 萧珩自责的说道:“是我太心急了,昨夜竟然让柏无衣潜入公主府,打听青阳公主的情况。” 柘渊也不禁叫道:“您心真大啊!他上次来左府找我们,差点害死我们俩,你忘记了?” 萧珩挠了挠头,神色有些尴尬,辩解道:“失误,失误!” “可是朝堂上发生了什么?”季山则敏锐的感觉到萧珩话中的异样。 “正是,宋沛抓住了柏无衣,更是大言不惭诋毁柏无衣与青阳公主有染,惹得龙颜大怒,当庭杖责四十!”萧珩简单的将事情说了一下。 季山“啧”了一声,似乎预感到什么不妙的东西正在发生,又问:“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我现在去接柏无衣回来,是无可厚非的,杭一合说宋沛今天是在打我的脸,我也想回去打宋沛的脸!”萧珩说道。 南清子把拳头捏得“咔咔”作响,一想到要打架,他就有种莫名的紧张与兴奋感。萧珩分开的拳头,说道:“别激动,别激动!我是要去用语言羞辱他!” “哦...”南清子竟有些失望的样子。 “去吧,不过也不宜闹得太僵,宋沛一个人是没有底气这么做的,关键还是问问他是受何人指使。”季山的想法与萧珩不谋而合。 萧珩对他一笑,说道:“不愧是我的师父,没有人比你更了解我!” 第295章 公主府内接无衣 “长流王殿下,还亲自来接人,看来这个柏无衣对您而言,很是重要啊!” 萧珩的马车才停稳,就听到公主府的管家怪声怪气的说道。 “哦,也倒不全是如此,关键是要亲自来看看你家驸马爷。”萧珩打开车帘,就看到了那管家皮笑肉不笑的嘴脸,跳下马车便没好气的回他一句。 南清子跟着探出头来,看了管家一眼,似乎是对萧珩说道:“刚刚在车里,我就听到犬吠,出来一看,果然是有!” “你!”管家好歹五六十岁的人了,平日里也很有些脸面,今日没来由被个半大孩子骂了一顿,心中很不爽利。却又碍于长流王站在旁边,才说了个“你”字就没了后文。 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伸出右手一指大门,冷冷说道:“王爷这边请!” 萧珩以为柏无衣被他们抓住,定然少不了一顿揍,可是当三人见面时,却发现柏无衣竟然毫发无损。这才明白过来,宋沛一开始就准备好了一套当堂污蔑的说辞。 “王爷!”柏无衣跪地行礼,萧珩迈步上前,扶他起来,贴在耳边道:“此地不宜说话,你先起身吧!” 柏无衣站起身来,微微点头,这一天虽然没有受皮肉之苦,但是滴水未进,整个人也显得憔悴不堪。 “我们现在还不着急回去,宋驸马今日在朝堂上被杖责四十,想必正需要安慰呢。”萧珩一边拍着柏无衣的肩膀,希望他在忍耐片刻,一边也在示意管家带路。 可是,这老管家就像听不懂一般,轻咳了一声,却没有反应。 萧珩见对方既不带路,又不敢轻易下逐客令,气氛有些尴尬。 “驸马爷是不是在第三进院的正屋中休息?”柏无衣调侃似的问老管家。 “这...”老管家再次欲言又止,思忖片刻才道:“回王爷话,我家驸马身子不适,当朝杖责脸面上也挂不住,还请王爷改日再来。” 萧珩抿嘴一笑,明显憋着一肚子坏水,接话道:“他怎么也是本王的姐夫,不用见外,既然管家还有事要忙,本王让柏无衣带路就行。”说罢,二人抬脚便走。 “唉...王爷,您别为难老奴啊!”老管家追着跟了出来,又不敢上手阻拦,很是无奈的样子。 萧珩三人脚程都快,不多时就已经走到了宋沛卧房门口,老管家看是拦不住了,提高调门叫了一声:“长流王殿下到!” 宋沛屋中眼下确实不方便进入,因为云中王萧珹正在与他议事。突然听得这么一句,两个人都慌了起来。 “这萧珩来得好生突然,眼下可怎么是好?”萧珹惊慌地从椅子上跳起身来,四处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 宋沛被杀了个措手不及,臀部的伤口又火辣辣地疼起来,神色慌张,最后吞吞吐吐地说道:“王爷若是不介意,可否先暂时躲在微臣的衣柜之中。” 萧珹顺势看了过去,那衣柜倒是大,看来也只能如此了。三两下便钻进衣柜之中,宋沛艰难的帮他关好了衣柜门,再回到床榻之上,只觉得伤口似乎又震裂开来,有鲜血渗了出来。 “啧!该死的萧珩,此仇不报非君子!”宋沛捂着屁股,咬牙切齿的说道。 南清子与柏无衣守在门外,萧珩独自走上前来。守在门口的两个护卫,似乎穿着与他人不同,见萧珩走过来神色略显慌张。 “咦?”萧珩从他们身边走过时,忍不住放慢脚步,仔细盯着二人扫视了一番,嘴里发出疑惑的哼哼。 “微臣身子不适,就不起身行礼,还望长流王恕罪。”宋沛躺在床上,虚弱的说道。 冬天的屋内与屋外就像两个世界,屋内火盆正旺,热得人有些不自在。门窗都被厚厚的夹棉帘子挡住,形成了一个几乎密闭的空间,也更容易留住各种异味。“不对,这屋里有旁人来过,并且是前不久的事情!”萧珩在心里对自己说。听见宋沛装模作样的赔罪,也不与他计较,只是赶忙关上门。 第296章 觉异样宋沛受惊 “驸马爷,别怪我没有提醒你,这样密闭的空间内燃如此旺的火盆,是会中毒的。你又行动不便,倒是只怕逃命都难。”萧珩寻了个就近的椅子坐下。 尽管屋内火盆燃得旺,却也不至于连椅子都这么暖和吧,只有一种可能,这个椅子刚才被别人做过。萧珩一边对宋沛微笑,一边四处扫视屋内的情况,如果他没有猜错,那个人应该还在屋内。这偌大的卧房,能够藏人的地方并不多,萧珩很快将目标锁定在大衣柜里。 “我一来他就躲,很有可能就是宋沛的幕后指使。”萧珩自己在心里盘算着,再结合守门那两个异样的服饰与躲闪的眼神,让萧珩更加笃定自己的猜想。 萧珩假装是在观察宋沛屋内的装饰,起身一点点向衣柜走去,宋沛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大驸马,你这衣柜是红花梨的吗?”萧珩的手已经触摸到了那个大衣柜,衣柜中的萧珹也胡乱将一件宋沛的衣裳盖在自己的脸上,整个世界似乎只剩下他的心跳声和萧珩的手剐蹭到衣柜的声音。 “嗙!”一个极其细微的动作却在宋沛和萧珹的心中激起滔天的巨浪,以至于宋沛终于崩溃大叫一声:“啊!” 萧珩的手已经放在衣柜的门把手上了,两只手分别紧紧捏住了那黄铜打造的把手,只要他稍稍一用力,往外一拉,宋沛所有的秘密都会暴露出来。 此时此刻的宋沛,就感觉一把利剑悬在自己头顶一般。 听到宋沛的惨叫,萧珩收回了手,转身问道:“大驸马这是怎么了?”嘴上说着这话,心里却十分确信,宋沛的衣柜有问题。 “疼...疼得慌!”宋沛捂着自己的臀部,艰难的说道。为了让萧珩相信自己确实难受,手拿出来时,上面竟然沾着鲜血。 “啧啧,真是可怜,是否需要本王为你上药啊?”萧珩回坐到椅子上,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宋沛倒吸一口凉气,将有些颤抖的手缩了回来,低声道:“不用了,不用了。” 不过片刻,宋沛的脸色已经煞白,额头上渗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大驸马,此时是否觉得如坐针毡啊?”萧珩语气充满嘲讽,丝毫不对他流出的鲜血报以同情。 “王爷,有什么话就请直说吧,微臣身子只怕不能陪您太久!”宋沛催促道。 “别啊,本王就是来看看大驸马,怎么就下逐客令了呢?方才在门外,老管家也是几次为难,不许本王进来,这公主府还真是不待见本王啊!”萧珩兀自感叹着。 宋沛很是无奈,却又不得不听着萧珩的数落。 “想来,大驸马还真是好脾气的人,今日挨的板子,多少也跟本王有些关系吧。”萧珩斜眼看了一眼宋沛,继续说道:“若不是因为驸马爷想要害人再先,也不至于如此。” “王爷这说的是什么话?您的家仆私闯公主府,在长公主房外鬼鬼祟祟,又是为的哪般?”宋沛有些愤怒的问。 “哼!”萧珩忍不住冷哼一声,反而问道:“你真敢腆着脸说这话,本王要是你啊,早就羞死了!你敢说你没有软禁青阳公主?你敢说你没有养外室和私生子?你敢说你没有存心想要本王在朝堂上丧命?” 接连的发问让一向木讷的宋沛不知该怎么回答,萧珩却没有因此而停止追问:“你敢说你的衣柜里没有猫腻?” 萧珩猛然将手指向大衣柜所在的位置,吓得宋沛身子微微一震。 “要不要本王现在就去将衣柜门打开?”萧珩收回手,死死盯着宋沛的双眼。 宋沛终于败下阵来,眼神不停地闪躲,不敢直视萧珩的眼睛。可是,衣柜里的人也是宋沛不能暴露的,于是只得服软:“长流王息怒,是微臣长歪了心思,现在微臣已经只剩下半条命,您不要再与微臣计较。” 萧珩面上平静,内心却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他现在可以将一切谜底解开,可是要不要走出这一步? 第297章 公主府金屋藏娇 犹豫再三,萧珩又踱步到了衣柜前,将一只手放在黄铜把手上,侧身对宋沛也是对衣柜中的人说道:“你们都是我的亲人手足,我念你们半分好,今日也不再为难,但是若今后还想拿我下手,我定然也有快刀斩乱麻的果断!” 从他起身的那一刻,宋沛的身子就忍不住的微微颤栗起来,肌肉的紧缩导致伤口愈加疼痛不堪。 “大驸马好生休息,长公主无论如何也是神世嫡女,你能娶到她是宋家的福分,别贪心不足,反而得不偿失!”说罢,萧珩抬脚走出了宋沛的卧房,才打起帘子,一阵寒意袭来,方才那两个守卫已经不见了踪影,萧珩也不打算细问,拢了拢身上的衣裳说了声“走吧!” 出离了大公主府,萧珩开口对车中二人道:“宋沛房中有人,就藏在衣柜里,我真想打开衣柜,可是那样做大家都难堪。” “我知道衣柜里的人是谁!”柏无衣唇无血色,是又冷又饿的缘故。 但是,丝毫不影响他将所知道的事情说出来:“我也是倒霉,每次夜入别人的府宅都会被抓个正着。”他仰头叹气,似乎是想起曾经在左府的经历。 “好在两次都有惊无险,这一次,本来宋沛是没有认出我的,哪知道云中王认出我是您身边的人,才有了朝堂对质的事情。”柏无衣说出了宋沛的幕后指使。 萧珹,一个既在意料之中,又让人充满疑惑的人选。 “他怎么和宋沛搞上的?”萧珩原本只是想发出心中的疑问,却不想柏无衣又给他提供了一些线索。 “公主府的秀楼里住着的,根本不是青阳公主!”柏无衣喝了一口水壶中的温酒,暖了暖身子,继续说道:“是一张我没有见过的面孔,但是看她的样子,似乎不反感眼下的生活。现在是数九隆冬,冷得冰窖一般,可她的屋内却开满了各种鲜花。” “鲜花?”萧珩突然问道,又摇了摇南清子:“可会是妖术?” 南清子险些睡着,被他一摇晃,揉了揉眼睛道:“一切反常皆为妖!” “反常?妖术?鲜花?”萧珩努力的在这几个词中寻找一个答案:“宝瑟?无衣,你还记不记得,在长洲的时候我们遇到的云微度,她经常提起一个叫宝瑟的女子,说宝瑟本比她地位低很多,却因为有个什么宝贝,被血罗刹重用,逐渐的还打压起云微度来?” 柏无衣使劲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个事,却又着急说:“还有个最最最关键的事,若非如此,我也不至于被抓住!” “什么?”萧珩与南清子几乎同时问。 “青阳公主所居的秀楼很是气派,一楼会客,二楼起居。我便偷偷来到二楼,因夹棉的帘子挡着,我只能掀起一角往里窥视,我的天!”柏无衣突然大叫一声,仿佛那场景还历历在目,“好一幅活春宫啊!” 南清子一脸不解,萧珩则猛然拍了他一掌,让其注意形象,却又好奇的问:“谁跟谁?” “萧珹跟宝瑟呗!”柏无衣嚷嚷道。 萧珩捂着脸笑,柏无衣也捂着脸笑,只有南清子在挠头,左看看右看看。 “意思,这秀楼成了萧珹金屋藏娇之所了?”萧珩琢磨着,又觉得不对,问道:“那青阳公主去了何处呢?” 柏无衣赶紧收敛了笑容,答道:“兴许那天我们见到的就是青阳公主本尊,只不过她现在何处,便不得而知了。” 萧珩点点头,深以为意,道:“能让傲慢清高的长公主放下自己的公主府给别人金屋藏娇,肯定是另外一个巨大的诱惑。” 三人又闲话了几句,萧珩突然想起一个人来,杭一合曾经说过,自己是因为撞破了青阳公主与萧商的不当关系才被贬至长洲的。若真如此,那么是否意味着,找到萧商就有可能找到青阳公主? 想到这里,萧珩忍不住一笑,打听萧商还不容易吗?马车进了长流王府,张光又为柏无衣张罗了一桌子吃的,酒足饭饱,大家才歇下。 第298章 起争执深夜走水 躲在衣柜里的萧珹虽然知道萧珩已经离开,可却失去了走出衣柜的勇气。 这像个什么样子?堂堂的云中王,居然怕萧珩怕到这个地步,就这副模样还去争夺什么太子之位? “云中王殿下,您可以出来了。”躺在床榻上的宋沛实在疼痛,不想再下床走动,加上走出衣柜也不需要旁人帮助才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是听不到衣柜里的动静,无奈之下,宋沛只得大喊:“来人啊!”话音刚落,两个男仆便推门进来,问道:“驸马爷有什么吩咐?” 宋沛伸手指了指衣柜,说道:“云中王在里面,你们赶紧去看看,见了几声都没有答复。” 才开始萧珹只是觉得脸上又热又烫,脑海中不断责备自己的无能,可是渐渐的眼前一模糊,便失去了知觉。恍惚间好像听到宋沛叫自己,可是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这是怎么了?难道这长流王施了什么妖法?”当两个男仆将昏迷的云中王从衣柜中抬出来时,宋沛在心里嘀咕道。 房内还有一个软塌,是宋沛平日看书是侧躺着用的,眼下只能委屈萧珹先去那里休息。忍着臀部的剧痛,宋沛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挪动着步子,走到萧珹身边,焦急的问:“这是怎么了?” 萧珹的脸色从刚抬出来时的通红变成铁青色,彻底吓到宋沛了。 “云中王这样子像是中毒了一般!”其中一个男仆说道。 还没有等宋沛回话,方才守在门外的两个男子已经急冲冲的走了进来,拉住宋沛便问:“我们家王爷这是怎么了?你好大的胆子!”一拉一搡,宋沛险些跌倒在地上,还好及时被仆人扶住,否则不知要疼成什么样子。 “两位,我可完全不知情啊,都怪萧珩好端端的非要来我屋里,云中王无奈之下躲进了衣柜里,这才一会儿工夫,就这样了。”宋沛慌慌张张的开脱自己的责任。 那两位哪里能饶了他,一边催促着请大夫,一边手指着宋沛威胁道:“我家王爷若有任何闪失,你吃不了兜着走!”话虽如此说,两个男子的心也慌了起来,眼前这位可是神世的皇子,真要有个好歹,他们必死无疑。 “哎!”宋沛突然想到了什么,大叫道:“快把王爷搀到外面去。” “你疯了,外面冷得冰窖一般,你要咱们把王爷搀出去?”另一男子站起身来,又推了宋沛一把。 “把...把这火盆抬出去,把窗子都打开,通风透气......”宋沛忍着伤口裂开的疼痛,吩咐自家仆役。 两个仆役互相看了一眼,便决定听从自己主人的吩咐。一个打算去抬火盆,一个去开窗户。云中王那两个随从怎能答应,以为宋沛这是要杀人灭口,很快四个人互相抢夺,一个要抬,一个不许抬;一个要开窗,一个不许开。 如此几个回合,不知谁的手被火盆烫了一下,尖叫一声,吃疼不住,将火盆往地上一扔。宋沛卧房中铺着的地毯很快被火红的炭火烧得冒气浓烟。 “走水了!走水了!”从宋沛卧房开始蔓延,整个公主府乱了起来。 “救命啊...救命啊...” 云中王被两个随从抬出来,公主府的两个男仆看到起火了,慌忙跑了出去,只剩下跌倒在地的宋沛,倒在地上,跑是跑不得,叫是叫不出声。 当大夫提着药箱匆匆忙忙的赶来时,一把被两个随从抓住:“快!先帮我家王爷看看!” 公主府的人越聚越多,将宋沛抬了出来,他只差疼得憋过气去,也奄奄一息的躺在一旁的厚褥子上。 “哎呀!”大夫被公主府和云中王的随从两边拉扯,有些不耐烦了,叫道:“云中王就是中了火盆中的烟雾之毒,让他在外面躺一躺,喂他些水就可以。” 宋沛听罢,几乎带着哭腔说:“我早就说了嘛!” 两个随从脸上滑过一丝尴尬,跟一旁的婢女讨了温水,照顾云中王去了。 “不过,驸马爷,您这伤口可就严重了,现在是新伤摞旧伤,没有一两个月,是好不了的。”大夫说罢,抬头看了一眼宋沛那浓烟滚滚的卧房,摇摇头叹息道:“可惜了这么好一间房。” 宋沛也随着看了一眼,哪还看得见什么,眼前一黑,就晕了过去。 第299章 萧珹被贬徙封地 翌日早晨,当萧珩走进浮世殿的时候,便觉察出异样,总有人斜着眼偷瞄他。 “怎么回事啊?”萧珩靠近杭一合,小声问道。 “青阳公主府昨夜造了一把大火,咳咳...”杭一合突然咳了两声,继续道:“大家都看到你去了公主府。” 萧珩瞪大了眼睛,看向杭一合,使得杭一合很是不适,嘀咕道:“又不是我说的,有本事瞪他们去啊。”说罢,朝浮世殿中的大臣们一努嘴。 “我没有啊,我就是去接柏无衣回来!” 此时还真是任凭萧珩说破天去,都没有人相信了。 杭一合无奈的对他使了个眼色,萧珩恢复了严肃的神色,走到自己的位置上。才站住脚跟,便觉得有些不对劲。神世京都是市坊合一的结构,一条条巷道将整个京都隔成棋盘的模样。为了防止一处发生火灾就烧毁一片的情况发生,每五百户有一个望火楼,只要发现火情马上就会有皇城护卫赶去灭火,有时甚至都不需要百姓们出动,就能有效控制火情。 可是,昨夜这么大的动静,萧珩居然没有听到一点风声,来的路上也没有什么异样。 抬眼看到林顿过来了,便想过去打听一下公主府的火灾情况,人还没有转过身去,谷春的声音就响起来了:“圣上驾到!” 神世帝缓缓走向龙椅,精神并不是很好,若有所思的样子。虽然说不上满脸愁容,但也不比外面的冰天雪地温暖多少。 满朝文武行礼问安,神世帝开口道:“免礼吧!天天叫万岁,朕才六十多便觉得快撑不住了。” 神世帝的随口一语,顿时使朝堂鸦雀无声,大家都心中一惊,这又是怎么回事? “圣上想必是昨夜没有睡好,是臣等办事不利,总是让您费神。”幸北之代表群臣表达对神世帝的关心。 “唉!”神世帝叹了口气,说道:“朕昨夜彻夜未眠,既是因为国事,也是因为家事啊。” 幸北之又答话:“君家的家事便是国事,不知臣等可否替您分忧?” 萧珩似乎听了一段双簧,这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看似客套,但是却总让人觉得话里有话。 果然,神世帝很快开口说起让自己难以入睡的事情。 “青阳府中昨夜起了一场火,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将宋沛的卧房烧成了灰烬。”神世帝说罢,神色更加忧郁。 “小小一间屋子,怎么能令父皇担忧至此呢?”萧珣不解的问道。 神世帝看了萧珣一眼,解答他的疑惑:“上元王有所不知,你的两个兄弟都牵扯其中啊。” 萧珩就像突然被惊雷劈了一般,两个兄弟?一个是萧珹,另外一个难道是自己不成?难道关于自己去了公主府并有纵火嫌疑的事情也传到神世帝耳中了? 心脏猛然跳动几下,萧珩提醒自己一定要冷静,万万不可疏忽了朝堂上任何人的话。 “那便是儿臣的罪过,身为兄长没有能够为弟弟们树立榜样,让父皇操劳。”说罢,萧珣扑通跪地。 “朕这些儿子都是怎么了?废太子的事还未完结,又有两个不孝子,不是私养外室,就是私通乱贼。”神世帝说话时,不自觉的将眼神移向萧珩。 私养外室的不可能是萧珩,因为他没有王妃,萧珹上月才娶亲,自然说的是他。那么,剩下的那个私通乱贼的罪名便是自己的了。 神世帝看来是想要先从简单的事情处理起,命人将萧珹搀了上来,由于昨夜在宋沛卧房内中毒较深,萧珹现在还迷迷糊糊的。隐约可以知道自己身处浮世殿,但是却连跪都跪不稳。 “那名叫宝瑟的女子是你的什么人?”神世帝直截了当的问道。 “情人!”萧珹艰难的挤出两个字,倒不是因为难为情,而是因为浑身乏力。 “你娶妻不过月余,便做出这等可耻之事,你可知罪?”神世帝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 萧珹也没有任何狡辩的欲望,使出最后一点力气推开搀着他的人,整个人伏在地上,哭喊道:“父皇,你饶了儿子这一回吧,儿子改!” 第300章 齐明密信现朝堂 谷春见状,从袖中拿出一道圣旨,当着百官的面开启,念道:“云中王萧珹,德行有亏,有负圣恩,即日起降为郡王,徙于封地,非召不得回京!” 谷春话应刚落,萧珹已经大喊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他这是在庆幸自己的没有因此而丢了性命吗? 萧珩心里却想,萧珹作为皇子出现在宋沛府中,神世帝却不深追此事,反而抓住了一个私养外室这般不痛不痒的罪。若非有人故意引导,那便是出于他对儿子的偏心了。 “下去吧!”神世帝挥挥手,算是对儿子的告别。 “父皇,儿子不孝,给您磕头了!”说罢,萧珹给神世帝磕了三个响头,萧珩始终注意着神世帝的表情。他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的解决而纾解眉头,显然真正让他烦心的事现在才要开始。 “昨夜在救火的时候,从宋沛的卧房中翻出了许多东西,也不知道是谁碰到了一个花瓶。花瓶碎裂后,却发现里面藏着两封书信。”神世帝说罢,拿出了一封信,对萧珩说道:“朕记得你在流洲多年,最是精通齐明文字,可否读读这封信给朕听?” 萧珩似乎从神世帝手中接过了一把匕首,而那把匕首若不是刺向自己,便是要伤着别人。萧珩竭尽全力的保持镇定,信封上有火漆,看来没有开启过。而神世帝之所以判断出这是一封用齐明文字写的信,是因为火漆上印有齐明皇室的狼纹。 抖开了信纸,萧珩念道: “王子殿下,不知道还要等您多久?我们已经离开齐明国都,来到了与神世交界的山中。入冬了,您知道这山中的寒风就像豺狼一样撕扯着我们的肌肤。您派来传信的人已经走了七天了,我们的王子觅陀束生了场大病,我很担心他熬不过这一劫,只能在心底祈求您的到来。 按照之前的约定,我们已经将近三十万大军藏在指定的地方,希望您快些让他们复活,乌勒廷会是一个优秀的将领。您是跟他接触过的,他为人踏实,颇通排兵布阵,正在等待着为您效劳。 关于帮助您夺取皇位的事情,我们已经充分考虑过了,为了取得双赢的结果,我们会全力配合您的行动。将您那老迈无能的......” 萧珩读到这里,微微顿了顿,有些不敢读出后面那个词,神世帝却催促他:“别怕,尽管读下去。” “......老迈无能的皇帝父亲,从高高在上的龙椅拖下来。只有您才属于那个高贵的位置,但是我们的王子也应该得到属于他的一切。只要二位都成为了两国的国君,我们的人民就能够和平的相处,安稳的生活不是吗? 期待着您的答复,希望我们能够尽快见面,王子殿下! 倪弢敬上 神爵三年十一月初四” 萧珩觉得手上的信纸有千斤重,只想赶快将它还给神世帝。但是当他把信递回去时,神世帝却没有伸手接,谷春也没有动静。 “很好,你确实很精通齐明语言,若不是有你,朕都不知道信中写的是什么。”神世帝冷冷的说道。 “儿臣自幼生活在流洲,平日里也偶有机会接触到齐明百姓,加之战场上不通齐明语,便无法接待对方使臣,无法进行对话。”萧珩的语气尽量平静,不让神世帝再有更深的猜忌。 可是,他的小心翼翼似乎在神世帝眼里成了诉苦或者卖弄。 “好啊,你是在告诉朕这么多年来有多么亏待你?”神世帝问道。 “不...不是的!”萧珩猛然跪地,不敢再多说话。心中猜想,如此一封指示不明的信,怎么就让神世帝这么笃定,那个“王子殿下”就是自己? 紧张的情绪很快反应在身体上,手不自觉地抽搐了一下,整封信掉落在地上,他这是才看到,信封的背面写着一句齐明话,翻译过来是“给长流王殿下”! 天气很冷,萧珩却浑身冒汗,这绝对是栽赃嫁祸,可是会是谁这么害自己? 可怜的萧珩此时还不清楚,这封信确实是出自倪弢之手,偷出这封信的人若是知道,此时萧珩正在被这封信为难,那么他一定会后悔不已。 第301章 通外贼萧珩入狱 沉默的冷空气重重的压在萧珩头顶,让人无法喘息。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神世帝看着跪伏在面前的萧珩,终于开口问道。 利用萧珩曾经在流洲带兵的经历,嫁祸他私通乱贼,真是一个好主意。好到萧珩现在明明被冤枉,却不知道还能怎么辩解。是谁想要害自己呢?萧珩在心里琢磨着,萧珹的可能性已经排除,他不可能把自己搭进去。可是不排除,他跟这件事就没有关系了。 除了萧珹还会有谁呢?从宋沛上朝堂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开始所有的计划吧。 “说话!” 还没有等萧珩理清思路,神世帝已经愤怒的咆哮起来了。 “儿臣为神世几度出生入死,从未想过,也没有必要去联合齐明的人,做出有损神世的事。至于,父皇是否相信,便不是儿臣可以左右的。”萧珩的话不免有些消极,最初是为了自己这个年事已高的父亲重回京都的,现在却要面对父亲最深重的怀疑。 “你的意思是有人冤枉你了?”显然,神世帝已经认为证据确凿了,按道理他不会这么轻易就怀疑萧珩,并且当着满朝文武发这么大的脾气的。 萧珩侧首,偷偷看向谷春,也许只有他知道这一切是为什么。谷春感受到萧珩的眼神,轻轻摆摆手,那意思是告诉他,暂时不要顶撞神世帝。 权衡片刻,萧珩决定按照自己从谷春那里,接收到的信息行事。立马改了语气,换作哭腔:“父皇,儿臣远在长洲却因听闻您卧病才千里迢迢,寻了良方赶回京都。不想,有人还是不愿意我们父子重聚,从中作梗。父皇,儿臣冤枉啊,望您疼珩儿!” 不几句话,就已经哭得满脸是泪,神世帝脸上的严肃,突然缓和了不少。但是,私通外敌并不是小事情,在没有查清楚之前,他不能过于心软。 “男子汉,哭哭啼啼的什么样子?你若觉得冤枉,朕便查个清楚,再来定你的罪。”神世帝发落道。 “父皇圣明!”萧珩也磕了个响头。 “来人,将长流王打入天牢,好生看押!”金口玉言,无法改变,四个近卫走上前来,架走了嚎啕大哭的萧珩。 这么一哭,也哭乱了神世帝的心,再也没有心思听他们朝议。交由萧珣主持后,自己便先回听涛殿休息。 目送神世帝的身影消失,幸北之上前一步,问萧珣:“东西,你都放好了吗?” “已经办妥了。”萧珣低声答道。 以为离开了朝堂,神世帝就能喘口气,可是更加刺激人的东西正在静静躺在龙案上,等待他的开启。 走进听涛殿,神世帝先是站在火盆边,烘烤着自己冰凉的手,突然响起萧珩的哭声,这么冷的天,他在天牢里能否过得安稳。 正出神,突然听到一个女人温柔的呼唤:“圣上!” 神世帝醒过神来,转身一看,竟是怀昭华从偏殿中走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神世帝疑惑的问道。 “臣妾来了好一会儿了。”怀昭华矮身行礼。 神世帝赶紧搀她起来:“地上冰凉,别跪了!” “昨日,珩儿突然派人送帖子来,说是今日要来给臣妾请安。原本答应他下午见他,可是想到我与他母子一别,便是四年。再也等不住了,想着他可能会跟您到听涛殿中来,所以就过来等着试试吧。”怀昭华说话的时候,眼睛始终泛红,仿佛满眼的泪水,即将低落。 看之令人心痛,神世帝又想起朝堂上萧珩的哀求与眼泪,略略有些自责,不应该当众让他出丑。此时,也不忍心再伤害怀昭华,于是编了个谎言诓她:“朕刚才派他离京办事,可能有几天回不来了。”神世帝说着,心虚气来,只能怪萧珩:“这孩子也是,说好了来给你请安,也不回绝。” “唉...”怀昭华先是叹气,继而说道:“这孩子从来都是最听你的话,你让他去哪里,他怎么都不会拒绝。再者,因为几年前的事,他怕还是恨着臣妾。”怀昭华眼中的泪水终于包不住,如决堤的洪水,倾泻下来。 第302章 听涛殿昭华窃书 神世帝最怕的就是怀曼奴的眼泪,这一哭就跟要了他的命一般,来不及掏出手绢,赶忙捏起袖子就给她擦,嘴里不住道:“哎哟,可不能哭啊,有什么你就跟朕说,朕都依你,都依你啊!” 怀曼奴挣脱了神世帝的怀抱,擦着眼泪道:“臣妾不敢为难圣上,回去等着便是了。”说罢,行礼离开了。 偌大的听涛殿,又只剩下神世帝一个人了。 谷春原本以为怀昭华会陪神世帝多呆一会儿,可才片刻功夫,怀昭华便哭着跑出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昭华娘娘知道了?”谷春还在纳闷,以为神世帝将一切都告诉怀昭华了。 怀昭华的步撵进了疏桐宫,却感觉到了一丝异样。以往这些小宫婢们总会叽叽喳喳的,一边干活,一边嬉闹。可是,今日却很是安静,几个小宫婢的眼神甚至有些不安。 只有一个人能有这么大的震慑力! 怀曼奴不敢肯定自己心中的想法,加快了脚步,走到正殿中。 一个女人纤细的背阴映入眼帘,也许是她的脚步声惊动了正背对着她发呆的女子。那女子转过身来,跪地行礼:“奴婢花映参见昭华娘娘!” “你怎么回来了?”怀曼奴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当初因为萧珩要回京了,你急不可耐的离开疏桐宫,从按时起,整个皇宫都知道你已经死了!现在,你有站在这里,算是怎么回事?” 是的,花映死后不久,怀昭华就演了一出她病死了的戏。可是,现在花映又回到了疏桐宫内,难怪阖宫的宫婢,都见鬼似的安静。 花映没有正面回答怀昭华的问题,而是站起身来,抬手在脸前一晃,一张陌生的脸浮现在怀昭华面前。这才听花映缓缓说道:“花映是死了,可是眼前这个女人可以活啊!” “可是...可是,外面的宫女太监都见到你了啊,怎么办?”怀昭华问道。 花映将右手握拳,又轻轻舒展开来,放到嘴前,轻吹一口气。怀昭华赶紧闪身到一旁,整个疏桐宫的宫人们,又开始了往日的热闹,说笑打闹,浇花除草。 “怎么样?可以了吗?”花映问道。 “那这一次,你叫什么名字呢?血罗刹!”怀昭华盯着她问道。 “请娘娘赐名!”花映再次跪地。 “呵呵!”怀昭华忍不住的发笑,兜兜转转,身边还是这些人,这些事,看来这就是命吧。 笑也笑够了,怀昭华突然想起一个名字,边给了她——银竹! “银竹?银竹......”从现在开始,花映这个名字就随着一阵寒冷的北风消失不见了,新出现的一个疏桐宫婢女,叫作银竹。 银竹似乎对这个名字很是满意,为了彻底与以前的花映区分开来,她试着把自己打造成一个平易近人的掌事。 “你不是应该去杀萧珩了吗?怎么又回来了?”怀昭华寻了张椅子坐下,问银竹道。 “您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银竹看向怀昭华,两人对视一眼,竟然同时都笑了。 “释仲大师算了很多次,都说,萧珩不可能是你要追杀的宿世仇人。但是...”怀昭华稍稍停顿了一下,才说:“他很可能是那一世,你那被溺死水中的一双儿女中的一个。” 怀昭华跟银竹日夜相处多年,却不曾见她流过一滴眼泪。今日却在她那冰冷的眼光中,看到了晶莹的泪。 “我只知道那负心汉会轮回转世,但是却从来没有想过,我横死的一双儿女也会轮回。”银竹似乎有些只撑不住,撑着怀昭华一旁的桌子,艰难的站着。 “坐下说吧!”怀昭华说。 “谢昭华娘娘!”银竹坐下后,继续道:“按理,横死之人是不能进入六道轮回的,可是我这儿子哪怕做鬼都行善积德,才得上神庇佑,重新做人。” 银竹话音才落,怀曼奴却悲戚起来:“可惜,我不是一个好母亲,我竭尽所能的去保护他,但是这一次似乎无能为力。” 说罢,怀曼奴从怀中拿出一本没有封面的册子。 “刚才,他抱着我,我真怕他的手摸到这本册子,若是被他看到了,我珩儿必死无疑!”怀曼奴将册子推到银竹身前,示意她翻开看。 第303章 萧珩身世得验证 银竹翻看了几页,抬头惊恐的问怀曼奴:“这是前朝的后宫彤史?” 怀曼奴点点头,亲自将彤史翻到最后几页,告诉银竹:“从这一天开始,侍寝的妃子都是我,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 “我并不傻,这个册子怎么会出现在你手里?”银竹知道能够弄到这本册子的人绝非一般人。 怀曼奴起身,朝内室走去,银竹也跟了进去。 这里更加私密一些,她们接下来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关乎生死的惊天秘密,绝对不可以让任何人听到。 “萧寰杀进皇宫的时候,我正要跳入荷花池,可就是在那一瞬间我浑身难受,呕吐不止。我跪在荷花池边吐完了,还是想一死了之。这个时候左长风手持长剑向我跑来,他问我是不是怀孕了。我点点头,却不说一个字。”怀曼奴回忆着二十多年前的往事,仿佛历历在目。 “这是圣上的唯一子嗣了,十五个皇子,七个公主就在刚才被萧寰拖出去,当着全城的百姓砍去了脑袋。”左长风说罢,跪地给怀曼奴磕头,恳求她:“求求你,留下圣上这一丝血脉吧!” 怀曼奴心动了,她摸着自己的肚子,为难的说道:“可是,这个孩子怎么能保住?” “这是后宫的彤史,他们很难想到找彤史,也永远不会找到,因为我哪怕死,也会带着它一起离开这个世界。”左长风从怀里拿出了一本彤史,确实是他去内侍监那里拿出来的,得到彤史之后,他亲手了解了内侍监的性命。 “你帮我,保住他!”怀曼奴拉着左长风,长长的指甲掐破了左长风的手臂。 左长风出卖了关于东旻侯的一切,亲自迎萧寰入宫,甚至将怀曼奴送到了萧寰身边。怀曼奴是个聪明的女人,她懂得如何牢牢抓住萧寰的心,并让他相信,自己肚子里的孩子将会成为萧寰登基后的第一个孩子。 “你们胆子真大!”银竹听完这些封存在尘埃中的往事,不禁感叹道。 “胆子大?”怀曼奴苦笑道,“你不知道,从那一天开始,我是怎么在惶恐中,小心翼翼地看着他长大!可是,现在...他肯定是出事了。” 怀曼奴不自觉的拉住银竹的手,似乎在恳求她帮助自己。 “他也是我会拼命保护的人。”银竹拍拍怀曼奴的手,让她冷静下来。 天牢乃是京中极阴之地,从杭一合站在门口那一刻开始,就觉得有奇怪的味道隐隐传出。原本在长洲时也常进牢房,却从未有过京都天牢中的这种气味。 “杭大人,这边请!”典狱官再三催促,杭一合才缓过神来,迟疑了片刻,抬脚跟他走进了天牢之内。心中暗想:萧珩啊萧珩,若不是为了你,我可不会来这种地方。 很想抬手掩住口鼻,可是这只怕会得罪了带路的人。怎么说也是自己央求了半天,对方才松口带自己进来的。 拐弯抹角,终于见到了萧珩。 从萧珩的神色中可以看出此次的事,并不乐观。他背靠着脱落了墙皮的后墙,颓唐的地盯着手中的一根稻草,正在出神的想事情,并没有察觉到杭一合的到来。 “殿下,殿下!”碍于外人在场,杭一合紧守规矩,好在神世帝现在并没有说要废了萧珩的身份,所以叫声殿下也不为过。 “啊?”萧珩恍若猛然惊醒,抬头看到是杭一合,有些惊讶,开口问道:“怎么是你?” 杭一合先是回头跟典狱官恭敬的请求:“可否让我们单独说几句话?” 典狱官显得有些为难,杭一合塞了锭银子给他,也被拒绝。只怕是此事干系重大,不敢轻易将自己牵涉进去吧。 “杭大人,您就站在门外说吧,实在是上命所差,不敢胡来。”典狱官答道。 杭一合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并没有跟萧珩一个级别的囚犯,所以实际上也就只有他们三个人在此,典狱官一旦出去,也就只剩下消痕与他了。 于是,点点头道:“谢过大人!” 第304章 杭一合天牢劝说 由于天气严寒,典狱官对萧珩还算照顾,牢房外就放着一盆炭火,萧珩可以随时过来取暖。透气的铁窗也用厚厚的帘子遮住,又送来两床厚棉被,萧珩总体还算过得不错。 “有什么话就快说吧。”萧珩倒先不耐烦起来,催促杭一合快些说话。 “我多大劲才进来的,你这还烦上了?”杭一合走近一些,扫视了萧珩所处牢房的环境,才搭他的话。 “怎么着?看这么仔细是想来劫狱吗?”萧珩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 杭一合有些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悲戚,明确的告诉萧珩:“你虽然身处牢狱,但我们还在外面,总能想想法子救你出去的。” 萧珩没有接他的话,而是在怀中掏着什么东西,很快便拿出一块绢布来,打开绢布,里面包着昨夜他精心为昭华娘娘准备的东西。站起身来,双腿已经冻得麻木了,艰难的走到杭一合身边,递到他手里,说道:“原本说好今天下午去见她的,可是现在却被困在这监牢之中,你若不怕受牵连,便帮我将这包东西,送给她吧!” 杭一合伸手接过来,嘴里嘟囔着:“你真是不怕死啊,还敢在怀里藏这些东西?” “我也没有想到,他们居然不搜身,径自把我关进来了,看来很是急切啊。”萧珩还调侃了天牢官员几句。 “萧珩你听好了,我杭一合不是你想的贪生怕死之徒,东西我会去送,你也必须出来!”杭一合将那绢布又裹好,装进自己怀中,指着萧珩态度坚决的说道。 “哈哈哈!”萧珩突然笑起来,抬头看看这昏暗的牢房,眼神中流露出绝望。 “一合,我只怕出不去了。”萧珩收敛了笑容,严肃的对杭一合说道。 “那封信不是写给你吧?你没有私通外敌吧?”杭一合攀着栅栏问萧珩。 萧珩摇了摇头,坚定的告诉杭一合:“我确实被冤枉,但是我突然想到当年的霍继首不是被冤枉的吗?照样家破人亡,身首异处!” 杭一合不喜欢萧珩现在这消极的模样,因为他心中的萧珩永远是鬼主意最多的,永远是积极的。但是,他也知道,萧珩有自己的逆鳞,那就是关于流洲那些军人的事。不管是谁,只要触碰到那片逆鳞,都会引起他的不适。 而现在,他显然觉得自己会变成第二个霍继首,被扣上通敌的罪名,然后斩草除根。杭一合必须给他希望,否则此次来天牢的意义就不存在了。 “萧珩,你知道萧正荻在哪里是吗?”杭一合突然问道。 “不要再问这个了,我不知道。”萧珩回答很是冷淡,似乎觉得杭一合在说一些与自己无关的话。 “那夜,你与谛迷突然失踪,把我一个人留在那小破客栈里。你知道我第二天怎么上的朝吗?差点冷死在半道上!你倒好,安安稳稳的在王府里热炕暖席的。”杭一合抱怨了半晌,才接着道:“然而,我知道,谛迷肯定是带你去了萧正荻的藏身之所,只不过不想让我们知道罢了。谛迷也知道,你想杀萧正荻复仇是吗?” 萧珩有些不悦,哼哼道:“胡说什么啊,它就是一个只会疯跑的畜生,哪知道我的什么仇不仇的。” 杭一合依旧不愿意相信萧珩的话,而是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说下去:“萧珩,你还记得我们在城外看到的三个齐明人吗?你不觉得他们大有来头吗?虽然,上次我们跟踪失败了,但是可以继续找啊。” “找到又能怎么样?”萧珩突然烦躁起来,大声的质问杭一合。 杭一合竭尽全力的按捺住性子,继续说:“当然有用,如果他们跟萧正荻没有关联,那我们也可以把他们上交朝廷,审问清楚,免除隐患。如果,他们确实与萧正荻有关,趁此机会找到萧正荻,那岂不是更好啊,就算单单只是杀了萧正荻,你也算大仇得报了啊!” “报仇,我根本不能确定是不是萧正荻害死素华母子,也还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流洲将士的惨死与他有关,我报什么仇?”萧珩冷笑两声,整个人就像中蛊一般,听不进任何一句话。 第305章 天牢狱官苏海棋 一阵猛烈的北风吹来,厚重的布帘也不堪其重,被掀起又重重的落下。积累在窗边的积雪崩塌般的砸了下来。引得萧珩与杭一合都惊恐的看过去。 “你夜里休息还是不要接近窗边,这样大的风只怕会很频繁。”杭一合不想与萧珩再多争执,因为现在没有什么比让萧珩活着出去更重要。 也就是在狂风掀起布帘的那一刻,杭一合才看到那窗户根本就是几根木条隔出。眼中闪过一抹异样的光亮,又很快暗淡下去。是他肤浅了,捆住萧珩的从来不是木与铁,而是这皇权幽幽,任凭他跑到天涯海角都是枉然。 “你也看到了,我尚且还自身难保,不敢奢求今夜明天。所以,走吧!把这钗子送给她去,遣散水云间,你们各自回去吧。”萧珩抓起地上的白雪,看着这外界来的事物,怔怔的发呆。 杭一合感受到了萧珩的悲伤,紧紧捏了捏拳头,心中暗想:我有危险的时候,他一次次救我,仅仅是因为他身为皇子的优越吗?从来不是,他与生俱来的担当,为何我不能有? 但是,杭一合显然不是一个莽撞之人,他知道此事不能力破,唯有巧破。 典狱官等在门口,有些愕然:“这么快就出来了?”他以为二人有满肚子话要说,也以为会商量商量怎么破解眼下的困局,却不想不一会儿的工夫,杭一合就出来了。 “大人此话何意?”杭一合却以为典狱官难说,已经派人去上报了他私入天牢的事,却不想去的人还未回,杭一合就出来了。 虽然,结局都是杭一合早早的出来,但二人的想法却天差地别,因为感情的疏离,往往产生猜忌。 “杭大人,您只怕是有些许误会了。”典狱官拱手一礼,继续说:“我原本受人诬陷是个将死之人,是二皇子力主正义,才查实我的冤屈,如今不仅活着还有个官职可养家糊口。所以,看守二皇子的人中本没有我,我却主动领命,为得是保他一个周全。” 典狱官的话出乎杭一合的意料,问道:“不知是何过往?愿闻其详!” “已经是许多年前的事情了,那时的二皇子不过十多岁,还是第一次从流洲返回京都给圣上拜寿。我则是那一年的科举探花,有幸一起赴宴,虽然只是远远的看着圣上与二皇子,却觉得这少年郎意气风发,颇有正气。 按说,我是那年的探花,是可以直接领官的,可是地官府却让我回去等着,说现在朝中无缺,有缺定会及时通知我补缺。我便领了一纸公文,回家后补。不想一等便是三年。 我又非京都人士,是我一个远房的亲戚从京中来,看到我便很好奇的问‘今日不上朝吗?为何早早的在家中见到大人?’我当下心中一惊,说道‘我一直在家中后补,不曾有官职,何来上朝一说?’远亲欲言又止,我便知其中定有蹊跷。 后来,我独自前往京都,私下打听才知道有人冒用我的名字,已经官至侍中。无奈之下,我只得到地官府,手执当年的文书讨要个说法。却不想他们撕了我的文书,还说我才是想要冒名顶替,要将我乱棍打死,以儆效尤。 偏巧,二皇子那日要回流洲,经过地官府,目睹官吏当街杖责我,便问其中原因。官吏都说我是乱贼,企图冒名顶替,领取官职。我本是文弱书生,被打得头破血流,哪还有力气为自己争辩,心想只怕是要死在地官府门口了。 还好二皇子没有偏听偏信,转而问我‘你叫什么名字?’我艰难的说出自己的名字‘苏海棋’,他听罢用手帕擦去我脸上的血迹,盯着我的脸凝视了片刻,说道‘我记得你的脸,三年前我们在圣上的寿宴上见过,你就是苏海棋。’随后,他以皇子之威,从地官府手中将我带回王府。 那段时间,我都在养病,并不知道二皇子通过什么样的方式,让那个冒名顶替的家伙当街斩首。而我,也很快接到地官府的任用文书,虽然一直仕途不顺,但是却好歹有个官职,得个说法。” 苏海棋的故事很长,杭一合与他边走边说,待他说完故事,杭一合才问:“那个冒名顶替的人,叫什么名字,你可知道?” 第306章 水云间是存是亡 苏海棋微微一笑,告诉杭一合:“才开始,没有任何人愿意告诉我他的名字,都说只知道他叫苏海棋,不知道别的。所有的卷宗资料,也只记录苏海棋。可是,我这几年最大的收获,就是查清楚了他叫向舟,本是废太子萧正荻府中的幕僚。” “这就难怪了......”杭一合似乎自言自语,很快又对苏海棋说道:“你说你主动领命,是想要保二皇子周全,此话怎讲?” 苏海棋仰面朝天,现在雪已经停了,只是风特别大。沉默了片刻之后,苏海棋坚信在这个时候还能毫不顾忌来看萧珩的人,一定是萧珩的亲近之人,也不再隐瞒。 “杭大人,你我之前并没有交往,甚至没有见过面,可是我们都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保全二皇子。我想,您应该不难想到,二皇子此番受屈入狱,只怕是有人想要彻底除去自己的眼中钉。他在狱中并不是某些人的最终目的,永绝后患才是关键。所以,我在这里日夜守着,不给他们任何机会。”苏海棋说道。 “海棋兄,谁人陷害二皇子,您可是有所想法?”杭一合问道。 说话间,已经快到大门,苏海棋站住脚步,说道:“我在这天牢当差六七年,熟悉每一个入狱者的来龙去脉。萧正荻在的时候,进来的人多与他有关。按照这个逻辑去推测,我虽不在朝堂,也大概知道朝堂的风往那边吹,只是最近的风很乱。不过,乱中也有许,杭大人不如今日回去想想,名字我们再会,看看我们猜测的是否同一人?” 杭一合觉得颇有意思,京都之中的人都不是傻子,大家都有各自的方式感受朝廷的变化。今日遇到苏海棋,让他觉得很是意外,想到自己还有萧珩交代的任务在身,便辞别苏海棋,返回水云间去。 在天牢中,萧珩告诉杭一合要“遣散水云间”,可是杭一合知道,水云间是萧珩的心血所在,他要尽力去保住。今日,按编制来说,他们都还是水云间的人,不过去留自愿,他决定召集所有在水云间办公的官员开会,任凭他们选择。 细算起来,整个水云间也就只有四位官吏,除了杭一合便是神世帝给萧珩挑选的佟睿、徐阳和方淮。 很快四人便聚在一起,佟睿早已命人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那意思很明确都不需要多说什么,便交接清楚。他毕竟是朝中的老书吏,找个新的去处,也不是难事。 目送佟睿离开,杭一合转头看向徐阳与方淮,说道:“二位大人,水云间今后何去何从,暂时没有定论,大家皆可自由选择。若要离开,只需要将手里的工作,用品交接清楚就可以了。就像刚才,佟大人那样。” 徐阳与方淮互视一眼,都有些为难的样子。 最终,是徐阳先开口说话:“杭大人这段时日对徐某多有照顾,但是水云间前途堪忧,大家出来做官,总是要谋求一个安稳,还望杭大人理解。” 这话再清楚不过,杭一合觉得徐阳说的也是人之常情,本就交情不深,工作而已,到哪里都是做。便将准备好的推荐信交给徐阳,让他带到地官府,寻吏部重新安置。 接下来便是方淮,他有些犹豫。 “方大人,您的想法呢?”杭一合问道。 方淮是水云间最踏实的人,读书人的气韵更足,有的时候大家总会笑他迂腐,认死理。可是,又都很佩服他的拼劲儿与执着。水云间初建,没少挨人白眼,往往一个文书要跑两三遍才能通过。 方淮在水云间创下了一个记录,就周圣瑞一事的文书,他往天官府跑了十三遍。对方显然是在故意为难,连哪个词用得不好,都要让他回来重写一遍。甚至,萧珩都有些光火,让他不要再去了。可是方淮依旧坚持,到第十三遍的时候,对方终于不情不愿的把文书收下了。 所以,杭一合很敬重方淮,是发自内心的那种。 第307章 送金钗偶遇银竹 也许是因为天冷的缘故,方淮始终揣着手,低着头,一副没有伸展开来的样子。眼瞅着水云间走得只剩下自己了,叹了口气,开口将自己的想法跟杭一合说。 “杭大人,我方淮是个蠢人,当初就是四处都不要我,才打发到水云间来的。可是,二皇子没有看不起我,没有像别处那样奚落我,反而事事为我出头。在水云间,我们没有吃过一顿冷饭,总是二皇子吃什么,我们就有什么,这些都是恩典。人若忘恩负义,见风使舵,那便是连畜生都不如。”方淮说着有些激动起来。 “那您的意思是?”杭一合确认道。 “哪怕丢了这个官职,我也会跟着杭大人!”方淮说罢,敛襟跪地。 杭一合自认,受不起他这一跪,连忙起身扶起方淮,说道:“那日后,就咱们二人,在这水云间里守着了。” “但是,也不能这么干守着。”一个计划已经在杭一合脑海中形成,他现在要开始一步步的实施了。 首先,他要去完成萧珩交给他的任务。在独自走在嘎吱作响的大雪中时,他想通了,萧珩不是中蛊了,而是因为不想连累自己。在萧珩心中,杭一合始终是一个单纯率真,不动脑子的人,只要气一下就会乖乖回到天御司效命。 这一次,是萧珩想错了,杭一合已经不再是之前那傻傻的模样。随着对萧珩的深入了解,捋清了神世各种关系之后。他明白,自己的父亲错了,原先自己的想法也是错了。不可能独善其身的,除非一辈子被别人当做是傻瓜对待。 外朝男子是不能进入后宫的,但也不是完全不能联系。内外庭之间有一扇门,叫朝华门,守在那里的内监负责帮他们检查并传递东西。 “哟,二皇子还知道送点东西给昭华娘娘啊?真是稀罕的事呢!”那内监约莫六十岁,手上长满了老年斑,脸上松弛的皮肤耷拉着,瘦削的脸使得面相有些刻薄。杭一合并不答话,只是任由他检查,嘲讽。 怀昭华对萧珩的态度是宫中公开的秘密,大家提及这对母子,都是阴阳怪气的,当着面却又不敢吱声。这些家伙,就是此般嘴脸,习惯了也就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公公,是二皇子递进来的东西吗?”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传进杭一合的耳中。 原本低着头不答话的杭一合悠悠抬起头来,看向眼前的女子,却又觉得外朝男子这般盯着宫内女子看,有些不妥,于是低下眸子。反正,一会儿这个老内监会将女子的一切信息都说出来。为何杭一合这么笃定呢?因为,老内监巴结讨好的嘴脸已经就位。 “哎哟喂,洒家当时谁来了呢?”说着还半弓着腰给那女子行礼,“给银竹姑娘请安!今儿不用陪着昭华娘娘吗?” “哦,原来叫银竹啊!”杭一合默默在心中嘀咕,“还是昭华娘娘身边的宫女,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 银竹并不理那老内监,径自上前来,扫视一眼桌面上的东西。又抬头看了看杭一合,只是杭一合始终低着头,银竹就算想使个什么眼色,对方也无法回应。 “这位大人是?”银竹开口问道。 杭一合刚要开口,便听那老内监说:“这位是国子博士杭一合,神世难得的人才呢!” 老家伙,刚才还又是嘲讽,又是挑剔的,这会儿夸人都不打咯噔。 “杭一合?”银竹又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这一次,杭一合可不能再让老家伙抢了先,赶忙拱手一礼,说道:“正是在下。” 银竹方然认识眼前的这个男人,只不过她必须得装出从不认识的模样。双手藏在宽大的袖中,细如尘埃的毒粉已经准备好了,神不知鬼不觉的撒在手绢上,假装轻咳两声。将手绢拿出来,一抖! 杭一合吸入毒粉,却全然不知。 老内监关切的走过来,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无妨,有些伤风罢了。”为了尽早离开这里,便问杭一合:“这些是给我家主子的吗?” “正是!”杭一合才说完,银竹已经将东西收了起来。 “奴婢会亲手交给昭华娘娘,辛苦杭大人了。”银竹说罢,对二人一笑,转身离开了。 待她走远,老内监还说杭一合:“算你小子走运,疏桐宫亲自来了人。”说着,又坐回火盆边去,悠然的烤着火道:“也省了洒家一趟差事。” 第308章 萧珩的前世今生(1) 远离了那个啰嗦的老内监,杭一合终于舒了口气,接下来便是要去一趟长流王府,季山他们应该还在王府中。 鞭鞭打马,很快赶到了长流王府。朝廷翻脸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要快,朱红色的大门上又重新贴上了封条。 “完蛋了,他们现在会去哪里呢?”杭一合勒马四下里看了一遍,都找不到人影。这不是坏事吗?难道季山他们也被抓了起来。低落的骑着马,打算先回一趟杭府。 天色已经晚了,街道上没有一个行人。马蹄的回声很大,杭一合脑海中很快只剩下“哒哒哒”的声音。这声音就像有催眠的能力,杭一合数次不自觉的闭上了双眼,险些从马上跌落下来。 “这是怎么了?”杭一合纳闷的问自己,也不像是感染了风寒啊,怎么头晕得这么厉害。终于,他将双眼一闭,整个人从马上跌落了下来。 不知道自己迷迷糊糊的睡了多久,他是被一口血涌上来,咳醒的。 “公子,公子!” 他听到有人在叫自己,将满口的鲜血吐出来后,他又昏睡过去。 “清子,让他睡一会儿吧。”柘渊拍了拍南清子的肩头,低声说道。 “我很担心萧珩啊,他早上出门,没有多久王府就被封了,肯定是出了什么大事情。”南清子焦急的对柘渊说。 季山也走了过来,无奈的摇摇头,又翻开杭一合的眼皮仔细观瞧。柘渊与南清子安静了下来,屏息凝神,怕影响季山的判断。 “是血罗刹的独门剧毒,天罗尘!”季山反复推敲后,终于下了定论。 天罗尘最大的特点是细若粉尘,无色无味,吸入之后不会马上发作。但是,温热的环境会加速天罗尘的发作,所以杭一合在外面骑马疾驰的时候,反而减慢了毒性的发作,只是使他头晕昏迷。 可是,朝华门的老内监就没有这么幸运了,他打发杭一合走时只顾着烤火暖身,不多时就吐血毙命。说来,他也是活该,硬要凑上来送死。 “这种毒治起来并不难,只不过一般人很难察觉,耽误治疗的时机。”季山从随身携带的药丸中找出一粒,用温水喂到杭一合嘴里,剩下的就交给时间吧。 今天杭一合的遭遇,让季山有些不安。一来,说明血罗刹已经深入京都;其次,联系之前多次出现的落雪无痕飞镖,他想不通为什么血罗刹始终要取杭一合的性命。 “血罗刹为什么要对杭一合下手呢?”柘渊问季山。 季山摇头,因为他实在无法解释这个问题。即便他再大胆的猜测,也许杭一合是当年负心人的转世,所以血罗刹要用尽一切手段,取他性命,也实在找不到什么证据。 “师兄,其实有个问题我一直很好奇,您当年真的是因为成安公主的缘故,才收萧珩为徒的吗?”柘渊突然问道。 季山先是一愣,继而摇头,道:“当然不是,成安不过是在中间牵线搭桥的人罢了。我雨夜去找萧珩,是师父的意思。” “太阳神啊!”南清子羡慕极了,能被太阳神点名保护的人该有多幸运啊! “说出来可能你们会觉得难以相信,但是...既然都问到这个问题了,那就告诉你们吧。”季山理了理思路,告诉南清子和柘渊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血罗刹名叫觅漓,被丈夫与情妇杀害后,一双儿女也被狠心的继母溺死在井中。从那以后,那口井里经常传出唱童谣的声音,便再也没有人来这里打水。然而,人们不知道,那童谣声不过是两个横死不能投入轮回,又走不出这深井的两个孤魂的互相安慰罢了。 如此日复一日,这个地方发生了一场百年难遇的干旱。这口井,也成了枯井。 民间有旱魃的传说,她去到的地方必然久旱无雨,民不聊生。旱魃,相传是上古黄帝的女儿,她总是喜欢四处乱跑。终于被枯井中的童谣吸引,来到枯井中。她发现这里有两个小孩子,便问:“你们怎么不出去呢?” 第309章 萧珩的前世今生(2) “因为我们多年前就已经死了,由于是横死,不能转世,所以只能一直待在这里。”小男孩告诉旱魃,并将自己的妹妹护在身后。 “哦,那多么无聊啊,要不我带你们出去走走?”旱魃邀请道。 “你所到之处都会干旱,百信苦不堪言,我们不能跟你出去。”小女孩说道,慌忙又躲回自己哥哥身后。 旱魃似乎有些生气,发出吓人的“哼哼”声。小男孩伸开双手,将妹妹紧紧护在身后,生怕旱魃做出什么伤害妹妹的事情来。 “小妹妹,我这个人最喜欢做的就是强人所难,你不愿意跟我走,我就偏要带你走!”旱魃话音刚落,妹妹就从小男孩身后消失了。 小男孩猛然回头,却来不及抓住妹妹。 “还我妹妹来!”小男孩一副要跟旱魃拼命的样子。 “傻小子,别胡闹了,我这是在帮你们呢。”旱魃只是伸了伸手指头一点,小男孩就不能发出声音了。 “嘘!”旱魃将食指竖在唇前,示意他安静,“你就静静的听我说,如果听懂了,就点点头,我就解除你身上的咒语,怎么样?” 小男孩瞪大了眼睛,空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你们的母亲叫你童双,叫妹妹童霓。但是,前年她离开你们了,继母对你们并不好,甚至将你们溺死在这井里。你刚才也说了,横死的人是没有办法进入轮回的,所以我将妹妹带在身边,是让她能够升入仙界。而你,只要做满一百件善事,就可以转世轮回了。”旱魃说罢,捋着自己的头发,无奈的说道:“找你们还真是困难,要不是我把井中的水都吸干,还真找不到你们兄妹俩。” 小男孩不再表现的很激动,旱魃看着他问:“怎么样了?能听懂我说的话吗?点头!” 小男孩童双用力的点点头,旱魃一挥衣袖,童霓又出现了,抱着男孩大喊:“哥哥!哥哥!” 旱魃说:“跟妹妹告别吧,将来的某一天,你们一定能够再相见的。” “不!我凭什么相信你?”童双问道。 “嗯?”旱魃很好奇,这小屁孩哪里来的勇气,居然敢一再的质疑自己。可是与一个小孩子生气,有什么意思呢?所以,仔细想了想,伸手摸了摸童双的后脑勺,说道:“我现在,在你的后脑勺上留下了我的印记,它会一直跟随着你,直到你和妹妹再次团聚才会消失。” 童双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可是没有任何变化啊,便道:“我看不见,怎么信你?” “真麻烦!”旱魃说着,吐出两面水镜,前后一照,童双看到自己的后脑勺上长出了一个大拇指大小红色印记,像一团火,又像一团云。童双使劲搓了搓,并没有任何变化。 这才噙着泪看向旱魃,说道:“我妹妹怕黑,你要照顾好她啊!” “我也是女孩子啊,肯定会帮你照顾好她的,小家伙。”旱魃再次捏了捏童双的小耳朵,便和童霓一起消失在他眼前。 从那时候开始,童双发现自己可以走出枯井,便谨记旱魃的吩咐,努力要做满一百件善事。然而,当善事做到第九十五件时却再也找不到可以做的事情了,或者总是被别人抢先。 直到有一天,他遇到了一个摔倒在路边的老爷爷。终于又抓住一个机会,将老爷爷扶到旁边的松树下靠着休息。 “老爷爷,你的家在哪里,我去找你的家人来接你?”童双问老头。 老头却哈哈一笑,说道:“小鬼,在外面时间长了,你都忘记了自己是个小鬼了吗?” “啊?”童双惊恐的看着老头子,吞吞吐吐的说:“没......没有!可是,你怎么能知道我是...小鬼呢?” 童双紧张的握着自己的小拳头,生怕老头子会伤害到自己。可是,老头子又一笑,突然一挥衣袖,问道:“你看看我是谁?” 他变成了一副更加年迈的模样,头发胡子都是银白色的,童双盯着他看了许久,摇摇头:“老人家,我的活动范围狭窄,也没有见过太多的人,请恕我实在不知道您是谁。” “你记住了,我是赤盖宫的九曜爷爷。”老头子摸了摸童双的头,继续道:“我是来送你去轮回转世的。” 第310章 南清子留守京都 “但是...”虽然童双很希望可以快点轮回,好早一点见到妹妹,可是他的一百件善事还没有完成,只怕不能转世。便告诉九曜:“我要做一百件善事,现在只做了九十五件。” 九曜看着眼前的孩子,安慰他:“你刚才不是才帮助了我吗?那就是九十六件了啊。” 童双点点头,说道:“那便是还差四件。” 九曜指了指天,问他:“这是什么?” “老爷爷,这是天啊!”童双不知道对方要说什么。 “世界上什么最大?”九曜又问。 “天最大!”童双略略思索了一下,回答他。 “就是天让我来送你去轮回转世的,还有什么比它还大吗?”九曜问童双。 童双沉吟了片刻,说道:“九曜爷爷,我跟你走便是了。”说罢,跪地给九曜磕了三个头。 季山的故事讲完了,童双转世后变成了他们现在熟识的萧珩,只不过他前生欠下的四件善事,今生需要一件件去完成,甚至要数倍奉还。 南清子与柘渊都听得很是入迷,却又被这个离奇的故事弄得一头雾水。不由的问道:“那您这一世来找萧珩是为了什么?帮他完成剩下的善事?” 季山点点头,说道:“聪明!” 但是在南清子印象中,他知道萧珩做过的善事远远不止四件,怎么还要做呢?于是开口问道:“他从小到大,已经不知道做了多少件善事了吧?还要我们来帮他?” 终究还是柘渊想得深一些,很快答复了南清子的问题:“我觉得,这四件善事,必然是有所指的,不只是一个数量的问题。” “真是如此,我之前已经引导着他完成三件事。第一件,是救下霍氏兄妹,虽然霍念芙是千年妖灵转世,但一切冥冥中都是天意,我们无法改变;第二件,是铲除妖孽金圣,这一点他也做到了,美中不足是失手误杀了霍苏晏,可是我说过了,这些都是天意;第三件,是让中妖花之毒的九五之尊痊愈。”季山说到这里,南清子与柘渊都很自豪,原来自己无意间已经帮助萧珩完成了这么大的一个任务。 “师叔,第四件是什么?我们帮帮他吧!”南清子摇着季山的手问道。 “这就是天机不可泄露了,我们也不能去帮他完成。反而,现在这个时候,我需要回赤盖宫向师兄咨询一些事情了。柘渊,也应该回去面见师父了,从你入赤盖宫以来,还从未见过师父。眼下,数九寒冬,太阳的能量是最弱的,我们都需要回去修炼了。”季山看着柘渊说道。 原本高兴的柘渊,很快冷静下来,答应道:“是,师兄。” 南清子却觉得很不情愿,问道:“我们就这么把萧珩一个人丢在这里吗?他可还关在天牢里呢!” 季山摸摸南清子的头,告诉他:“当然不是啊。” 南清子长舒一口气,可他还没有开口说话,季山便告诉他一个不亚于晴天霹雳的消息:“我和柘渊回赤盖宫,你在京都守着萧珩。” “什么?!” 南清子咆哮起来:“你们都离开了,我一个人在这里?!” 季山点点头,继续说道:“你虽然也是赤盖宫的徒弟,可是本身就是应龙之子,并不会受到冬季的影响,所以只能把你留下了。” “可是,可是我留下来干什么呢?”南清子又问。 “保住小命!”季山回答道。 “嗨!我还以为什么大事,这有什么难的?”南清子自信的说着,多年以来保住小命就是南清子的唯一目的。 然而,季山很快告诉他:“保住你的小命,杭一合的小命,关键是保住萧珩的小命。” “哇!”南清子一声叫起来,拉住季山哀求道:“师叔,你带我走吧,我做不到啊,谁知道萧珩在天牢里会发生什么呢!” 季山无情的甩开他的手,严肃的说道:“这便是你要想办法解决的事了,我与柘渊明日一早启程回元洲,你好生保重!” “呜呜呜...呜呜呜...” 南清子真的哭起来了,一是舍不得季山与柘渊,二来也是任务艰巨,实在无力承担。这些日子,他已经习惯了被保护的生活,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团队,现在又成个孤儿了。顿时,百感交集,悲从中来! 第311章 神秘人冯三登场 “清子,你别哭,天牢里有苏海棋呢!” 一个虚弱的声音传来,大家这才想起来,还有一个杭一合在这里躺着呢。 “你什么时候醒的?”季山怕他听到关于萧珩的事,于是问道。 “你们说到什么‘天机不可泄露’的时候,我就醒了。”杭一合已然有些虚弱。 季山一听,这倒不是什么要紧的话,便又搭脉为他配药。无论如何,也要保证他明天能够正常的出现在朝堂之上。 “一合,你刚才说的苏海棋是什么人?”季山给杭一合服下药之后,开口问道。 于是,杭一合将苏海棋的故事又跟季山他们说了一遍。季山点点头,告诉杭一合道:“你可以试着去接触一下这个人,水云间也许需要一个对神世律制十分了解的人。但是,一合你记住,无论什么情况下,你自己不要动兵权的心思。” 虽然,不是很清楚季山现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杭一合也觉得自己现在不会触碰到神世的兵权,所以答应季山道:“师父放心,一合绝不会去触碰神世的兵权。” 可是转过头来,季山却对南清子说:“你还要继续追查萧正荻的藏身之所,他身边只怕充满了妖物,只有你能够摆平。” 摆平?南清子心中暗想,季山是对自己有多自信?他一个半吊子,可以摆平萧正荻身边的妖物!反正已经没有退路了,那边先答应下来吧,但嘴里依旧说着:“师叔,你得快点回来啊,我怕我撑不住。” 季山看废物一般看向南清子,无奈的叹气摇头,说道:“我们会尽快回来的,在你小命还在的时候......” “您能不能说句好听的啊?”南清子哭丧着脸道。 “但是,不管是一合还是清子,你们的当务之急都是将萧珩从天牢中救出来,哪怕暂时救不出来,也要确保他的安全。”季山同时对南清子和杭一合说。 几个人又拉拉杂杂说了许多,看得出季山也不是很相信南清子,但是眼下的情况,自己与柘渊不能再久留,也只能叮嘱的详细些。 萧珩的处境真如季山所料想的那样,并不是十分安全。 萧珣在府中等待着一个人的到来,焦急的在中庭来回踱步。 “王爷,三爷来了!”管家急匆匆的走进来,低声说道。 萧珣一拍双手,对管家道:“快请三爷进来,请到书房!” 管家才转身离开,萧珣也就抬脚朝自己的书房走去。现在他终于可以安静的坐下来,喝一口茶,暖暖身子。 “参加上元王殿下!”他们口中的三爷毕恭毕敬的跪在地上,给上元王萧珩请安。 萧珣抬手,说道:“三爷无需多礼。” 三爷并没有起身,而是说道:“王爷这是折煞小的,他们叫小的一声‘三爷’,不过是江湖上抬举小的。您可不能跟着他们这么叫小的。” 上元王哈哈一笑,问道:“那应该怎么称呼呢?” “小的姓冯,在家行三,所以他们都叫小的‘三爷’,王爷就叫小的冯三就好。”三爷抬起头来,看着上元王说道。 “冯三,简单利索,容易让人记住。”上元王说着起身亲自去扶起冯三,冯三受宠若惊,虚扶着上元王的手站起身来。 管家奉上茶来,又躬身退了出去。将周围的下人都叫到其他地方去,以免萧珣与冯三的谈话被旁人听到。 “本王先前听他们说冯先生能文能武,又善经商,可谓是富可敌国。”萧珣开口说道。 冯三却不敢接话,只道:“他们抬举小的,胡诌的,胡诌的,王爷面前哪敢说什么富可敌国的昏话?” “哎!先生无需谦虚,多少本王也打听过,你常年经营南方的丝绸与木材生意,几乎到了垄断的程度。此般,你潜入青阳公主府,使下这一石二鸟之计,更是让本王见识到了真功夫。”萧珣称赞道。 “连公主府的家医都认为云中王是中了炭火之毒,可是却不知道那不过是小的偷偷潜入,下的一种类似炭火毒气的慢行毒药罢了。”冯三说着昨夜的“壮举”,得意的神色浮现在脸上。 第312章 萧珣冯析的交易 听闻自己的亲兄弟,被眼前的冯三下了难以察觉的剧毒,萧珣非但没有替萧珹鸣不平,反而问道:“那...云中王眼下情况如何?” “小的跟了云中王的队伍一直到京郊十里外的长亭,他在那里毒性发作,整个人昏厥过去,如果没有及时发现毒发的根源,想要活命就是不可能的事了。”冯三说着,萧珣竟然面带微笑,听得津津有味。 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权势面前就算同父同母的至亲手足,也巴不得杀之而后快! “冯先生,你请看!”萧珣说着将一份文书递到冯三面前。 冯三先是一愣,随后打开文书仔细翻阅,脸上的神色时而凝重,时而欣喜,看完最后一页,将文书一合,哈哈笑道:“上元王实在太客气了,这些不过都是小的举手之劳,您却给这么丰厚的报酬,冯三谢过上元王殿下。” 这家伙嘴上说着萧珣如何客气,却也坦然接受对方给他的报酬。 上元王也知道礼尚往来,于是补充道:“左右,皇家办厂都是要开门做买卖的,跟谁进货不是进呢?冯先生为人又实诚,是合作的不二人选。”萧珣说着,斜眼看向冯三,继续道:“只需要您到时按照合约中的内容,降低一成的进货价便好。” “那是自然。”说着便提笔签下自己的名字,原来这家伙真名叫作冯析,冯三还真只是江湖上的称号。签完字,又掏出随身携带的印章,果断的盖下,这份文书便是算作生效了。 文书一式两份,分别签这皇家办厂督办萧商和商人冯析的名字,又盖了印章。冯析拿其中一份,揣入怀中,对萧珣跪地行礼,道:“天色不早了,小的就不再打扰王爷休息,有任何需要办的事,王爷尽管吩咐。” 另一边,杭一合也清醒了不少,但仍然害怕受了凉,便派人去杭府叫了马车。 做上马车,加速行驶在京都的巷道中,他要赶在宵禁之前回到家中。街道光线十分不佳,有加之车速过快,拐角处突然疾驰出一匹棕色大马。 “哎!你眼瞎了吗?” 车夫猛然勒紧缰绳,马车险些侧翻,被这一吓,马的嘶鸣声此起彼伏。由于担心吓到马车里杭一合,车夫高声骂了起来。 对方约莫三十岁,瞪了车夫一眼,却看到马车上挂着一个灯笼,上书“杭”字,便知道这是国公家的马车,是自己惹不起的。便也不搭车夫的话,安抚了受惊的大马,从马车旁静静走过。 杭一合偏巧打起帘子观瞧,一眼便认出马上的男子。虽然不知道他叫什么,可是他记得清楚,这是那日京郊,与青阳公主同行的男子之一。 若是白天,他早就让车夫跟上去了。可是,眼下就要到宵禁时辰了,再不赶回家去,今夜就麻烦了。 “走吧,小心些就是了。” 听到主人发话,马车夫也重新攀上马车,扬鞭赶马。 季山一头雾水,还可以去赤盖宫找自己的师兄解惑,可怜的杭一合,不光要孤身奋战,还要设法救出萧珩,真是头疼。 次日,朝堂之上,杭一合第一次拿出独当一面的勇气,主动向神世帝上书,请求对水云间进行改制。 神世帝显然也不想才建起来没有多久的水云间就此消失,便让谷春去接杭一合的奏章。幸北之死死盯着那道奏章,又回头看看杭一合,心想:这块无论怎么培养都不会发芽的朽木,今天居然开出花来了,不过能不能结果,还说不定呢。 自从对面的人都一个个被清除,萧珣只觉得自己的眼前尤其清净,并没有太在意杭一合提议改制水云间一事。因为,据他所知,水云间现在只剩下杭一合与方淮了,任凭他们有天大的本事,也翻不起大浪。 虽然,一切都很顺遂,也有美中不足。原本以为将那本得来不易的彤史放在听涛殿中,必然会激怒神世帝,然后毫不犹豫的赐死萧珩。可是,直到早朝过半,也没有看出神世帝脸上浮起半丝波澜。 再者,天牢那边应该有消息传来了,可平静的气氛让人有些失望。 第313章 升官受赏一瞬间 约莫过了一刻钟,神世帝看完了杭一合的奏章,眉头先是一皱,继而舒展开来。 “杭爱卿,你年少有为,又在长洲历练了数月,看来进步不小。奏章写得很是清晰,里面所提及的问题,朕也思考过,直到看到这份奏章,才有豁然开朗之感。” 神世帝突如其来的称赞,令还沉浸于自己得意梦中的萧珣猛然惊醒,转头看向神世帝,好奇那份奏章上究竟写了什么。 “我朝典制虽然完备,但已经用了上百年,许多建朝之初定下的条款,已经不符合现在实际。而反过来,新出现的问题,又缺乏典制依据,各部、各司、各洲处理起这些问题来,往往手足无措。所以,臣以为新修典制,势在必行。”杭一合这么一说,萧珣与幸北之算是猜到他打算把水云间改成什么样了。 还以为他有什么大手笔呢?不过是在走萧珣的老路罢了,保命编书,无论编的是什么书,实质都是一种躲避。 “杭爱卿所言极是,可是朕总觉得光组织人编修典制,未免有些纸上谈兵,不知如何解决?”神世帝又问道。 杭一合早有准备,自然对答如流,原先想着神世帝答应改制水云间,编修典制,可以自保。如果,还能在此基础上有所进展,那便是将之前提到过的督查一事包揽过来,虽然表面是得罪人的差事,可是只要足够谨慎,便能反过来抓住所有大臣的小辫子。到时候,下一步的计划就更容易开展。 “圣上说的是,下官以为所有典制之中最需要修改的便是吏制,只有为官者清廉,百姓的冤屈才能得到洗刷,正义才能得到伸张。所以,还望陛下应允,启动督查一事,水云间愿权力承担。”杭一合跪伏在地,大有为君分忧之意。 神世帝“啧”了一声,意味深长。他是看透了杭一合的想法,还是不相信杭一合的能力,亦或是直言吏治不清,有损天威。 “朕记得你先前多是在闻天书院中读书,督查复杂,不知可否胜任?” 果然,是杭一合的能力受到了神世帝的质疑。幸北之瞧准了机会,给萧珣使个眼色,那意思是让他出来主动承担督查之责。可是,萧珣以为这是得罪人的差事,现在正是积累人气的时候,怎么能去接这烫手的山芋呢?便佯装不见,继续听杭一合说话。 “圣上可以试上一试!” “哦?不知爱卿要朕怎么试?”神世帝问。 杭一合沉思了片刻,开口道:“别的洲太远,瀛洲离京都比较近,不如圣上给臣半月时间,看看臣能否整肃瀛洲吏治。” “哈哈哈!”群臣爆发出一阵笑声,接下来是低声的议论,杭一合大概也听到几句。 “小小书生,不自量力。” “瀛洲何许地界,也是他能动的!” “就是就是,当了几天司牧,就当自己懂得为官之道了,自寻死路。” “咳咳!”杭一合轻咳了一声,提高了调门:“各位大人,杭一合确实是个没当几天官的弱书生,但是总要有人为圣上分忧不是?若大家都只会这般抬着嘴说人,而又拿不出好的主意,还是尽早闭嘴的好!” 群臣又发出不悦的声音,神世帝却拍手大笑起来,他很是欣慰,神世还有杭一合这般有冲劲的年轻人。 “好好好!” 神世帝连说三个“好”,待群臣安静下来,才道:“杭卿,朕升你十四班金紫光禄大夫,赐‘如朕亲临’金牌一枚,尽管去瀛洲吧,朕在京都等你凯旋。” 杭一合回头对群臣一笑,又磕头谢恩:“臣些陛下隆恩!” 真是便宜这小子了,连升数级不说,还得到陛下这等优待。就在大家还在议论杭一合突然升职的时候,从人群中走出一人来。 跪行几步,对神世帝说道:“陛下,微臣自请随杭大人前往瀛洲!” 第314章 走火入魔起杀心 听到自己身后传来声音,杭一合转头看去,原来是冉胥。心想有个会武功的跟着,也是件好事。想起自己曾经只身前往长洲的情形,不觉心中后怕。 “魏大人好手段啊!”站在魏风临身旁的安君慎小声嘀咕道。 魏风临却是一头雾水,紧锁眉头,低声骂道:“这小崽子,不知道平日里夏官府是怎么得罪他了,竟然当着满朝文武就自作主张。” “这么说,不是受您指使了?”安君慎问道。 “安大人哪里的话,我就没跟他说过话。”魏风临极力想撇清和冉胥的关系。 “魏大人糊涂,别人想打入内部还不得呢,您这是捡现成的啊,还不高兴?”安君慎却不以为冉胥主动请命跟杭一合去瀛洲是一件什么坏事。 “此话怎讲?他还能成我的眼线不成?”魏风临果然是个老大粗,半晌没想明白事。 安君慎实在看不下去,便低声对他说:“冉胥,可还有个父亲在京中呢!您这上司做的,还不如我呢!” 魏风临挠挠头,还是不懂,安君慎白了一眼,道:“只当我没说。” 二人话音刚落,神世帝的声音再次响起:“我朝青年才俊,大有可为啊。下跪着何人?” 冉胥又向前跪行几步,抬头道:“回圣上,微臣冉胥。” “冉胥!”神世帝欣喜地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谷春忙提醒道:“就是前几日的武举状元啊,圣上。” “哦哦哦!”神世帝这才想起来,立马夸赞道:“你的武举殿试,朕仔细看了,很是勇武,又讲究谋略,是个难得的人才。”抬眼又看了看杭一合,补充道:“你俩一文一武,必然要好好配合才是。” “是!臣领命!”二人同时磕头说道。 与国公府的杭一合想必,冉胥是个彻头彻尾的草根,老父亲干了一辈子不过是个卫队长,整个家族的荣耀就寄托在这个状元儿子身上。也因此,他不得不比别人更主动,更冒险,从而证明自己的价值。 考虑到冉胥刚才任职不久,神世帝并没有提升他的官职,只是将他从夏官府直接调往水云间。 “哼,小崽子,别死在水云间才是!”魏风临愤愤地骂着,背叛的滋味化作一根鱼刺,从此扎在魏风临的喉咙里。 萧珣似乎一直心不在焉,对于朝堂上的议论也很少发表意见。在神世帝眼中,这是正常的,毕竟他这大儿子自幼不多话。 早朝一下,萧珣又极其低调的快步走回自己的值房,才进浅引阁的门便见到一个身影站在书案前。这是他派出去打探消息的近侍,已经回来了,那肯定是有消息了。没有搭理在后面叫他的幸北之,加快了步伐走进浅引阁,又说冷便关上了门。 “怎么样?萧珩死了吗?”萧珩兴奋地问。 那近侍转身跪地,脸上有为难之色,沉默了片刻才道:“按道理是万无一失的,可是萧珩竟然还好好的活着,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奴才看那状态,就像根本没有发生过那事一般。” 萧珣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僵住,还要问些什么,却听到门被用力推开的声音。 走进来的是幸北之,他看了眼前的近侍一眼,说道:“你下去吧!” 跪在地上的近侍看看幸北之,又看看萧珣,似乎不愿意离开。萧珣不想幸北之知道太多,便也同意先打发近侍出去。 “陛下,老夫且劝您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您别忘了萧正荻是怎么一步步走向今天的!”幸北之批头便道。 萧珣很不喜欢他的态度,永远都是老师训斥学生一般,不给萧珣面子。原先,萧珣是很敬畏幸北之的,可是最近两人意见越来越不一致,嫌隙也越发大了。 “幸太宰,本王听不懂您在说什么!”萧珣嘴硬道。 “王爷,您就不需要再装傻了。若是贵嫔娘娘知道,您竟然暗中叫人给云中王下毒,不知会作何感想?那边云中王生死不明,您又想对长流王下手了是吗?”幸北之的语气十分笃定,好像亲眼所见一般。 第315章 听涛殿内议典制 即使幸太宰的手已经指到眼前,那不怒自威的神色,吓得萧珣浑身一颤,但他还是想狡辩。 “太宰,无凭无据,可不要随意污蔑本王。”萧珣将幸北之的手挡开,径自向一旁走去。 幸北之之所以选择始终坚持扶持萧珣走上东宫之位,是因为他相信萧珣比萧正荻更加纯善。可是,现在他才知道,萧珣不光做戏骗神世帝,更在无情的欺骗自己。 “王爷,您跟老臣说这样的话合适吗?”幸北之向他投去无比失望的眼神,继续说道:“这么多年来,有哪一件事,老臣不是在替您考虑?你可有想过,一旦你现在做的这些事情败露,天下人如何看你?” 萧珣向前的脚步微微一顿,又转身看着幸北之,有些话横亘在心中许久,不说出来,就好像被遗忘了一般。但每每想起来,都如鲠在喉,于是他反问幸北之:“当年,父皇的所作所为又敢说一个坦坦荡荡吗?” “你!”幸北之话到嘴边,却还是选择了沉默,萧珣可以口不择言,但是作为臣子,有些话他不能说,必须沉默。 “上元王谨记,祸从口出。老臣,告!退!”幸北之深施一礼,转身离开。 不知是屋内火盆太旺,还是什么原因,萧珣只觉燥热难耐,大喊着:“来人!把这火盆端出去。” 刚刚返回的近侍正不解的看着拂袖而去的幸太宰,又被萧珣如此急呼,有些慌张起来,赶忙进去端出了火盆。 “哟,公公怎么大冷的天还把火盆端出来?”近侍一转身,险些跟来找神世帝详谈水云间一事的杭一合撞了个满怀。 近侍无奈的放下手中的火盆,对杭一合一礼,说道:“回杭大人话,我们家主子不知怎地,突然说热,让奴才把这火盆端出来。” 杭一合虽然不知道萧珣具体为什么如此愤怒,却也隐约感觉到他近段时间的脾气,越来越异常。于近侍客套两句:“公公不宜抬得太远,防着一会儿王爷受凉。” “是!”近侍打拱,便将火盆抬到侧边的房内。 杭一合在听涛殿外等候不多时,冉胥也匆匆赶来,只是面色不佳。 “冉大人,可是受了夏官府的气?”杭一合知道冉胥方才回了趟夏官府,多半是那暴脾气的魏风临没给他好受的。 冉胥叹了口气,有些怒气控制不住的四散出来,但又尽力的隐忍,告诉杭一合:“无妨,成大事者不应该为这种小事所累。” 杭一合拍了拍冉胥的肩头,算是安慰,但怕夏官府的为难冉胥,还是要问清楚:“冉大人,若决定了从今以后,同谋大事,便须得坦诚以待。” 看着杭一合坚定的眼神,冉胥猛然将头转过一侧,再回首,已是满脸泪。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看来,他是被为难得不浅。 “冉大人……” “哎……我们先进去与圣上议事,若杭大人得空今夜还请家中一聚。”冉胥擦干了泪,对杭一合说道。 杭一合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抬脚走进听涛殿内。 大体框架杭一合已经在呈上的奏折中描绘出来,现在再议的是其中细节。 其实,为何首选瀛洲,是因为他记得萧珩曾经在瀛洲贪腐的一天,整个瀛洲的突破口已经找到了,只要拿下他,顺藤摸瓜就不困难。 抱着这样的自信,杭一合需要做的是得到神世帝的信任,能够保证最大程度执行典制中的规定。 “圣上,我朝开国之初,曾经定下典制,对一切贪腐绝不容忍,贪污有以下几档,千两以下判处剜眼、割鼻、刺面等刑,并关押劳内十年,没收全部所得。贪腐千两以上万两以下,则没收所得,判处斩首腰斩等刑。贪腐逾万两者,抄没家产,诛灭九族。”杭一合说着典制条款。 神世帝点点头,说道:“正是如此!” 杭一合问道:“圣上觉得此项标准可有需要改进之处?” 神世帝没有问答,而是说道:“卿家这么问,自然是有想法,你且说吧。” 杭一合拱手一礼,道:“这项条款只考虑到单纯的贪腐,却不知贪腐往往还具有杀人,抢夺等罪恶,所以臣以为在判处之时,应视其他罪行情况,适当加重处罚。” 第316章 得御食冉胥激动 神世帝闭目养神,听着杭一合陈述自己发现的典制中的各种漏洞和不当之处。但是,杭一合终究是聪明的人,涉及到皇族的丝毫不提,所说的多是如何督促官员清廉高效的为神世尽忠的。 “圣上……圣上!”杭一合腹中备下了数十条漏洞,却只说了五六条就止住了。他知道,凡事要有度,说的多就是对神世帝理政的否定,必然引起他的不悦。却没有想到,一直闭着眼睛的神世帝竟然有些困乏了。 “啊!就这样吧,你下去着手办,冉胥配合着,有需要人手的地方,你只管调动。”说罢,神世帝就撑着龙几案站起身来,转向内殿。 谷春赶忙过来,有些抱歉的给杭一合道歉:“杭大人,冉大人圣上乏了,奴才先去伺候着,您二位到偏殿用些膳食吧。” 杭一合与冉胥对着神世帝的背影磕头行礼,一起走出听涛殿。 “冉大人,我们可是得了一个大权力。”杭一合难掩兴奋地告诉冉胥。 “杭大人是指?”冉胥有些不太懂,毕竟他只是一个武将,又初涉朝堂之事,不懂也是正常。 “调用人员,将会是我们最大的利剑。只要我们俩把头开好,便会有大批可用之人向水云间涌来。将来……”杭一合想到将来,突然顿了一下,又道:“行事便会顺畅许多。” 遵照谷春指示,二人到偏殿用了早膳。这对冉胥来说是莫大的恩赐,原先在流洲他从来不敢想,有一天自己能吃到皇帝赏赐的膳食。那滋味,已经美好到他尝不出任何味道,这一刻只觉得所有的辛劳都是值得的。 冉胥吃了两口突然起身,又对着神世帝所处内殿方向磕了三个头。杭一合哈哈一笑,劝他:“快些吃吧,天冷食物冷得快,莫辜负了圣意。” “杭大人,一会儿回家,我要告诉父亲,圣上赏赐的食物是人世间最美好的滋味。”冉胥又大嚼了两口,开心的说。 杭一合年龄其实比冉胥还要小三岁,此时却只觉得冉胥就是一个小孩子,不免在紧张之余,被他逗乐了。 “冉兄,你真是一个孝顺的儿子,不像我隔三差五还要气一气我的老父亲。”杭一合嘴上说着,心中却在嘀咕,今日朝堂上的事,老国公都看在眼里,回去还不知道要怎么闹呢?忍不住叹了口气,突然没有了食欲,放下筷子等着冉胥吃好了,才慢悠悠的从听涛殿走出来。 果然,又遇到上元王的近侍端火盆进屋内。三人对视一笑,心照不宣,上元王再拧的脾气,终是抵不过天寒。 水云间内,原先萧珩为柘渊留着的值房依旧空着。冉胥搬进了原先徐阳用的那间值房,方淮好心的带他熟悉水云间的每一个角落,因为杭一合正在接见一位从未见过的人,好像是天牢过来的,在水云间等了许久。 方淮不是多事的人,他知道该告诉他的,杭一合都不会瞒着。 “苏大人,让您就等了。”杭一合示意苏海棋入座,自己也寻了个位置坐下。 “杭大人,昨夜果然有人忍不住了,不过好在有惊无险。”苏海棋说话的语气并不是很激动,那看来确实事情不大。 第317章 暗下异毒进饭食 杭一合猜测到至萧珩于天牢的人,必然是会所有行动的。可是他没有想到,对方动手这么快。按道理来说,现在萧珩才进天牢,应该要避嫌才对,可是什么样的人才会急着置他于死地呢? “苏大人,对方的方式是什么?”杭一合问道。 “饭食!”苏海棋直言道,继而补充:“天牢中的饭食都是由专门的膳食房供应的,特别像长流王这样的特殊囚犯,他们的饭食要想进入牢房,至少有三次查验。” 杭一合倒是不清楚这些,很想听苏海棋说说,便道:“哦?杭某不知其中细节,还请苏大人详细道来。” “是!” 从品阶上来说,苏海棋差杭一合不是一点半点,杭一合跟他客气,语气中始终尊敬苏海棋。苏海棋也谨遵规矩,很是恭敬。 “首先,饭食做好,膳食房主管会查验一遍。然后交给前来取饭的差役,为了防止在自己手上出问题,差役会当着主管的面再次查验。从差役那里交给下官,也会再查验一遍,最后才由下官送给长流王。”苏海棋是其中的一个环节,也是最后一个环节,他说得如此坦然,是想告诉杭一合,自己所言非虚,并且不曾参与谋害萧珩。 杭一合用茶盏盖轻轻敲击着茶盏,仿佛在琢磨什么,然后又问:“苏大人查验的时候,发现有问题的?” 苏海棋沉默了片刻,眉头微微一皱,道:“并非如此,下官取出银针查验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异常,取饭的差役也没有变现出异样。” “那是什么时候发现不对劲的?”杭一合觉得奇怪,问道。 苏海棋回忆着昨夜的细节,经过三次查验的饭食,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加上天冷饭食已经凉了,担心长流王吃到嘴里的是冷食,所以一心只想将食物尽快送到萧珩手中。萧珩接过饭食,只是放在一边,苏海棋还提醒他:“王爷,趁着还有些热乎劲儿,您先用膳吧。” 可是他不知道,萧珩只要心中有事,是吃不下东西,便只对他笑笑,道:“你出去吧,本王现在不饿,一会儿要是想吃了,你再帮本王热一下就好。” 帮囚犯热食物,这样的事情也是常有的,苏海棋没有放在心上,行礼退了出去。 这是第一个他忍不住会施礼的囚犯,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小小的动作,方才仓促间放回的银针扎了自己一下。没有扎破皮,只是有些刺痛。退出牢房,苏海棋才从袖中取出银针,可是不经意的一眼扫过去,苏海棋却发现银针有些发暗。 赶忙走到有光的地方细看,银针确实发暗,只是没有发黑。这意味着,有人在萧珩的饭食中放了慢行毒药,或者微量的毒药。 “不好!”苏海棋暗叫一声,又提着灯笼跑回牢房。 一进来,便看到萧珩的饭食依旧放在桌上,由于过度紧张,说话有些结巴起来:“王爷......王爷!您......您的饭食,可有用过?” 萧珩有些诧异的看向苏海棋,问道:“你是要督促本王吃饭吗?” 苏海棋连忙摆手,说道:“不不不,王爷千万别吃,那饭食中......有毒!” “呵呵,这么快就要动手了?”萧珩的声音很低沉,不像是在跟苏海棋说话,苏海棋不敢搭话,只是着急地伸着双手,希望萧珩把饭食交给他。 “你怎么知道饭食中有毒?”萧珩问道。 苏海棋在袖中摸了摸,好不容易才找到那根银针,递到萧珩眼前,说道:“王爷,方才查验时银针并没有变化,可是刚才我无意中被它扎了一下,才注意到,银针已经发暗。似乎......”苏海棋又看了一眼银针。 “似乎银针现在更暗,甚至有些发黑了是吗?”萧珩笑着问道。 苏海棋不住的点头,心中也觉得奇怪,这是什么毒?银针怎么会越来越黑?不知不觉中,捏着银针的手,颤抖起来。 萧珩从凳子上站起身来,走到苏海棋面前,也盯着那银针看了看。两人沉默了许久,萧珩慢慢抬眼,看向苏海棋,说道:“苏大人,能否麻烦你替我到天官府跑一趟,不要让别人注意到,去请幸太宰过来。” “这......”对于一个低级典狱官而言,这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可是因为对方是萧珩,他必须去尝试。 第318章 幸北之力保萧珩 听到这里,杭一合很想知道萧珩为什么要让苏海棋去找幸北之,可是他没有选择直接问苏海棋,因为他断定,萧珩不会将原因告诉苏海棋的。 拐弯抹角,开口问道:“苏大人,您可有找到幸太宰?” 原本苏海棋以为自己是见不到幸太宰的,可是当通传的人说来者是天牢官员时,幸北之竟然破天荒的传苏海棋进去。 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又将银针递给幸北之观瞧,幸北之拿着银针看了又看,却说:“苏大人,往后长流王的饮食由你全程负责,不要让任何人插手。至于天牢,本宰还是不去为好,不过托你给长流王带句话。” 苏海棋能够受当朝太宰托付,只觉得是莫大的荣幸,满口答应。 “你且告诉长流王‘幸北之力保长流王性命无虞’!”幸北之脸上并无表情,语气却很坚定。 苏海棋记下这句话,便拱手一礼,辞别太宰。 独自一人返回天牢,萧珩早已经从脚步声便判断出,只有一个人进来,心下也猜到幸北之并没有同往。 “幸太宰不愿意过来吗?”萧珩问苏海棋,然而这个问题是苏海棋无法回答的,于是对方只是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萧珩摆摆手,嘴里说着:“算了,算了。又问苏海棋,可有什么话要说给本王?” 这个倒是可以解答,苏海棋开口道:“幸太宰让下官转告王爷一句话。” “你说吧。”萧珩回到凳子上,正襟危坐,仿佛眼前站着的就是幸北之。 “幸太宰说‘幸北之力保长流王性命无虞’!”苏海棋将原话复述一遍。 萧珩点点头,看来幸北之已经明白过来,这其中是怎么回事了。抬眼又看苏海棋,问他:“可还有什么交代?” 苏海棋这一来一回,是既紧张又激动,努力回想才道:“幸太宰交代,您以后的一应饮食,皆有下官直接负责,不再假手于人。” 萧珩点点头,道:“那去备些吃的吧,本王饿了。” 这可是一个好消息,萧珩想吃东西,那便是没有丧失生的希望,苏海棋应了一声,想要去接刚才送来的有毒饭食。不料萧珩却告诉他:“留在这里吧,这是提醒本王不要忘了,曾经有人想要赶尽杀绝,来日重见天日,必不善罢甘休。” 虽然还是有些担心,但苏海棋没有别的选择,冲着萧珩点点头,便转身快步离开。 杭一合不知道,幸北之在苏海棋走后不久,便去找到了萧珣。却不曾想到,萧珣非但没有悔意,还打算再次对萧珩痛下杀手。 “苏大人,你说的我都听懂了,劳烦你好好照顾长流王殿下。杭某这边正在筹备将水云间进行改制,正是缺典制方面人才的时候,本想邀苏大人加入,可是眼下你有更重要的任务。”杭一合跟苏海棋说着水云间的事情。 这些东西,苏海棋已经敏感的,从典狱司下朝归来的官员们的对话中预感到。可是,杭一合若要具体实施起来,可不是容易的事,便提醒杭一合:“不说人手问题,您这相当于是同时分了秋官府和典狱司的实权,只怕是要得罪人的。” “我连夏官府都得罪了,还怕再多几个吗?”杭一合想起被为难的冉胥,就知道前途坎坷。 “夏官府?怎么会牵扯到夏官府呢?”苏海棋不解的问道。 杭一合这才想起来还要交代苏海棋:“苏大人,明天我就不再京都了,我与夏官府的冉胥大人要前往瀛洲,首行督察之事,也许一去就是半个月,还望苏大人留神长流王的安危。” “如此......”苏海棋点头喃喃道,萧珩也是自己的大恩人,不消杭一合交代,他也会尽心尽力,便道:“苏某一定竭尽全力。” 又想到幸北之也许诺要力保萧珩性命,那应该不会有太多的困难。 两人闲话几句,又说了说那些细节需要小心,苏海棋便从水云间出来。他现在只想赶紧回到天牢,萧珩是否安全,他需要亲眼看到才放心。 第319章 萧珣听涛殿问话 要想成功将水云间改制,就必须得抓住神世帝对萧珩的慈爱。他愿意给水云间一线生机,支持杭一合的所有行动,就是还对萧珩充满信心。 萧珣也是聪明的人,原本想利用那本彤史摧毁神世帝对萧珩那不容争议的爱,不料偷鸡不成蚀把米,不仅神世帝没有看到那本彤史,还丢失了这个有利的杀手锏。 光凭一封信就想至萧珩于死地,那是不可能的,毕竟细节做得再怎么无懈可击,神世帝也深信萧珩没有背叛的动机。可是,如果让萧珩知道自己不是神世帝的亲生子呢?或者让萧珩知道更多当年的细节呢? 下毒失败,反而被幸北之训斥的萧珣放弃了原先的计划。他希望见到冯三,不是要怪他为什么露出破绽被幸北之发现。而是希望冯三哪怕是造假,也要再找出能够证明萧珩身份的证据来。 “上元王殿下在吗?” 面对满桌文书,却看不进去任何一个字,萧珣视萧珩为敌,缘起于冯三。若不是倒霉的左长风刚好落在他手里,而他又从左长风身上得到了那本彤史,并交给上元王。那么,萧珣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将萧珩视为威胁。 来不及再细细反思近段时间来的事情,因为谷春已经走了进来。 萧珣站起身来,问道:“春公公,可是父皇有事找本王?” 谷春一打浮尘,笑道:“正是呢,真是父子连心,不言自明啊。” 萧珣没有多想谷春的话,而是朝门口走去,嘴里道:“公公,咱们别叫父皇久等了。” 步入听涛殿,却没在龙几案前见到神世帝的身影。萧珣有些纳闷,看了看谷春,问道:“父皇现在何处?” 谷春头前领路,指了内殿,道:“王爷,万岁在内殿中等您呢,老奴在门外伺候,就不进去叨扰你们父子。” 这话有些奇怪,按照惯例,除非是不便与人言说的机密,否则谷春是不需要回避的。萧珣心中琢磨,神世帝是要跟自己说什么呢?连谷春都不允许进去。 敢想不敢问,只能硬了头皮说声:“公公辛苦!” 谷春笑着目送萧珣进入内殿,神世帝仍旧躺在龙榻上,听到萧珣的脚步声,将手伸向萧珣。 萧珣紧赶两步,接住神世帝的手,一边扶着他一边将柔软的靠垫放在他身后。 “父皇有事吩咐儿子,让谷春代传就是,怎么还休息都不安心呢?”萧珣的话本没有什么意思,就是跟神世帝客套。 可是,谁料想神世帝却反问他:“上元王希望朕怎么休息?如何安心?活着就得想事情不是?” 言下之意,死人才能安心休息,但凡活着都不能真正安心。萧珣自知说错了话,赶忙跪下,请罪:“儿子说错了话,父皇恕罪。” 神世帝没有搭话,而是继续自己准备好的话题,看着跪在一旁的萧珣,问他:“捉拿萧正荻一事,可是全权交由你来处理的,眼下进展如何了?” “这......” 萧珣哑言,因为这段时间来,他的心思全部放在怎么为难萧珩上,萧正荻的事一拖再拖,有人进来汇报情况,也是充耳不闻的状态。 “这什么?”神世帝失望的看着萧珣,就像给他找台阶下一般,问道:“当真一点进展都没有?” 若说一点进展没有,那也不是实情,可是若将说与神世帝听,只怕龙颜大怒。要么承认自己无能,那会导致神世帝不愿将他纳入东宫人选。要么承认自己失职,明明见到左长风了,却又让他跑掉了。 怎么办?总得有套说辞啊,犹豫再三,萧珣开口道:“儿臣差一点就抓到左长风了,可惜这个人实在太狡猾了,又让他跑了。” “哦?详细说说!”神世帝正了正身子,调整一个舒适的姿势,听萧珣说下去。 这几天已经到了一年中最冷的时候,早晨天上虽然挂着太阳,却冷冰冰的,感觉不到任何一点温度。萧珩吃了苏海棋带进来的热汤面,掀起木窗的帘子,垫着脚往外看。 “太阳的能量越来越弱,师父应该已经启程回赤盖宫了吧。”他自言自语道。因为,他入狱前还在跟季山商量,他与柘渊回赤盖宫后,自己要如何与南清子一起应对各类情况。 现在倒好,就在这天牢里待着好了,不用操心别的。 第320章 为生计当铺贱卖 苏海棋不敢将火盆端进牢房,只能尽可能的将火盆靠近萧珩,让他可以将手一伸出来就取暖。 “王爷,杭大人明天要去瀛洲了。”苏海棋收着碗,边小声告诉萧珩。 “瀛洲?他去那里干什么?是被贬官了吗?”萧珩担心,由于自己的缘故,而影响到神世帝对杭一合的印象,甚至直接影响到他的仕途。 不说别的,就那杭国公就是看中仕途的人,杭一合上次被贬险些被从族中除名,再被贬官那还了得。 “王爷多虑了,杭大人将水云间重新改制,现在的水云间不再是负责杂事的,而是对神世的典制进行新修,对官员进行督查的机构。”苏海棋将杭一合对水云间的描述跟萧珩说道。 在萧珩心中,杭一合的形象第一次发生质的改变,这个懦弱的家伙难得有此大手笔。想到这里,不觉微微一笑,如果说是去瀛洲行督查之事,那么说明杭一合还记得自己曾经跟他说过的故事。 “就他一人去吗?”直觉告诉萧珩,杭一合不可能独自前往的。 “不,还有一位冉胥大人,好像之前是夏官府的,眼下被夏官府视为叛徒。”苏海棋也结交了许多跟他一样,在各个部门做事的低级官吏,其中便有夏官府的。最近几日,他们都在议论这个冉胥,从一开始赞赏他年少有为,勇武非凡,一转眼就说他拜高踩低,背叛旧主了。 这一点是萧珩没有想到的,应该求稳的冉胥竟然也跟着杭一合冒险。不过,自己身处大狱之中,又能改变些什么呢?相信他们会一切顺利吧! 可是,杭一合一走,南清子又能去哪里呢?想来王府是不能住人了,杭府又不会收容他。杭一合该怎么安置南清子呢? 原来,萧珩所想的问题,杭一合已经想过了。冉胥一走,他老父亲也是只身一人,无依无靠,索性将南清子带到冉胥家,这一老一少刚好可以互相照顾。 话又说回听涛殿内,萧珣嗫嚅了许久,终于将话讲了出来。 “父皇恕罪,才开始儿臣也不知道那人就是左长风。不知他得哪位高人相助,竟然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容貌,任凭跟他再熟识的人,也不可能认出这就是左长风的。”萧珣说得是真话,左长风被两度易容,确实早就已经失去原本的容貌。 “你这说得是什么话?既然谁都不能认出他是左长风,你又凭什么确定他的身份?”神世帝似乎听了一个以己之矛攻己之盾的故事,很是不悦。 为了让神世帝听懂自己说的话,萧珣决定将整件事的经过,从头说起。 左长风从长流王府出来后,果然没有再被萧正荻的人盯上,三天过去了,他也没有出现任何不适。看来,炎魑下在他身上的毒咒已经被解除了。这一趟走得真是值得,既没有说出什么有实际价值的消息,反而脱离了萧正荻的魔爪。想到这里,左长风忍不住发笑。 可是,很快他就出现了财政危急,毕竟自己身上带着的银钱有限,有没有收入来源,自然很快坐吃山空。 思来想去,他只能当掉身上的一些东西,来谋取生路。一次两次,当铺没有特别注意。可是次数多了,当铺的主人就对他起了疑心。而不巧的是,这当铺的主人不是旁人,正是冯三。 “三爷,小的跟您说的就是这位。”当铺掌柜的与冯三远远看着左长风,现在他身上能当的东西已经当得差不多了,原先还只是些金银之物,现在不得拿出一枚扳指。抱着当铺眼拙认不出的侥幸心理,递了上去。 哪知道,收当的伙计仔细盯着那扳指看了许久,又稳住他:“这位老爷,您先喝口茶稍等片刻,您这扳指成色绝佳,小的不敢开口说话,还要去请示掌柜的才行。” 左长风并没有起疑心,摆摆手让他去吧。 可是,这伙计并不是去与掌柜商量成色和价格的事情,反而是指了指扳指上的龙纹,道:“这是皇家的物件,这老匹夫只怕是个盗贼。” 第321章 皇家扳指现当铺 掌柜的恨铁不成钢地白了伙计一眼,一巴掌就扇了过来,骂道:“你也是跟了我十来年的人了,皇家的东西哪个贼偷得出来?” 伙计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多少是有些见识的,今日确实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说出这样的话来。捂着脸不敢吱声,低着头看着地面,听着老掌柜训斥。 冯三此番进京就是想扩大自己的生意,毕竟京都中他只有这一间当铺,实在算不得什么大生意。 “马掌柜,这是怎么了?”冯三远远叫问一声。 马掌柜和伙计收了情绪,向冯三走去,道:“三爷,店里刚才收了一个物件,还请您过目。”说着,将扳指地上。 正在冯三看扳指的时候,坐在外头喝茶的左长风越等越觉得不对劲,怎么去了那么长的时间,于是站起身来对柜里喊:“把东西还给我,我不当了!我不当了!” 柜里离开的是一号伙计,剩下四个伙计各自忙着手里的活,不敢搭他的话。看着自己的话被深深的柜台吞了进去,泡都不冒一个,左长风心慌起来,可是那扳指又价值连城,不可能就此送给当铺。 越着急越后悔,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将这个扳指拿出来当呢? “这是皇家之物?”冯三一眼便认出来,却又不敢说得过于绝对,于是开口问马掌柜。 “正是,看来当当的人,颇有些来头。”马掌柜拱手答道。 “请那先生厅中一叙!”冯三发了话,他现在的念头还只停留在结交一个权贵上,却不想这个人会有更大的价值。 听说当铺老板要见自己,左长风很是犹豫,不知道对方想要跟自己说些什么,可还是那句话,这扳指不能就这么丢了。 思来想去,左长风只能艰难的抬起脚,跟着马掌柜走进内厅。他进来的时候,冯三已经在厅中坐着喝茶了,看到人走进来,冯三放下茶盏起身一礼:“在下冯三,不知先生怎么称呼?” 左长风从来没有遇到这个问题,不免有些犹豫,要现编出一个名字来容易,可是深谈下去,必然露馅。不管其他,先是回礼:“冯老板多礼,在下......”左长风顿了一下,继续道:“在下的姓氏比较少见,姓飞,单名一个聪字。” “哦?是非的非?”冯三还真没有听过这个姓氏。 左长风摆摆手,道:“不是,是飞翔的飞。” 如此就更加奇怪了,冯三又问:“飞老爷,祖籍何处?” “长洲!”左长风不假思索的说道,因为长洲偏远一般人不会有深入的了解,况且长洲有许多族类,姓氏奇怪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长洲到京都,很有一段距离,飞老爷是来京都寻亲还是?”冯三不解的问道。 “对,寻亲,可是亲人不久前离世了,飞某为筹集盘缠,才将祖传之物拿来典当。”突然,好像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冯三也频频点头,好像对方的话没有什么可怀疑的。 就在左长风以为就要开始谈论价格时,冯三又问:“祖上竟然有皇家之物,看来飞老爷身份不凡啊!可否告知,此物的来历?也好让马掌柜给个估价。” 还得现编一个故事吗? 左长风觉得头疼无比,皇家之物不是轻易可以得到的。他这枚扳指,也是东旻侯在位时赏赐的,就连神世帝也未必见过。可是,要怎么跟眼前的两个人解释呢? “哟,这可有些年头了,我也是个没出息的,原本不该当这祖传之物,可如今实在需要用钱。您看,我都不知道这扳指究竟怎么个来头,否则还能拿来当?”左长风开始装疯卖傻,反正万事就靠一张嘴,能不能让对方相信便是自己的本事了。 这话倒了没错,可冯三总觉得对面的人说话吞吞吐吐,肯定是有什么事情瞒着自己。可是,转过来想,人家又为什么要对自己交代一切呢?不过是一桩买卖罢了。若这真是皇家之物,便是当作镇铺之宝,也当之无愧啊。 “哈哈!”冯三陪着左长风笑了两声,很快转头吩咐马掌柜:“给飞老爷一个好价格吧。” 第322章 李嵘强请左长风 终于拿到银票了,左长风飞也似的离开了当铺,这般慌忙又再次引起了,站在二楼瞧着的冯三的注意。他坚持认为,这个人是有问题。 “让刚才那个伙计悄悄跟上,这个人可能一直在撒谎。”对年来走南闯北积累下的经验,让冯三无法轻易相信左长风的每一句话。 伙计跟着左长风,一路回到了一间不大的房子,是个典型的四合院,就住着左长风一个人。今天拿到的银票足够后半生平淡的生活下去,可是未免有些冒险。 左长风一回到家,就倒在床上,不停的喘气,好像逃过一劫,而自己也不知道是在害怕什么。 冯三因在京都花钱大方而很是结交了一些朋友,不过这些人都不是他的目标,但冯三深知没有付出就不会有收获。果然,经过天官府一个官吏的介绍,他在饭局上与上元王府上的管家见了一面。 上元王府上的管家名叫李嵘,因自家主子得势,在京都的达官贵族中也很混得开。人人见了都叫他一声“李爷”,他也心安理得的受着。 自那次一见之后,李嵘便记住了这个能说会道,又颇有钱财的冯三。冯三也特意打听到李嵘很喜爱各类文玩玉佩,于是大投其好,从当铺中挑选了几件好物件带上前去拜访。 这些物件中,就有这一枚扳指。 李嵘接在手中,仔细把玩,当看到那个龙纹时,便确定这不是自己能拥有的东西,便问冯三:“三爷,您这扳指哪里来的?” “一位姓飞的先生拿来当的,他说自己是长洲人,来京中寻亲不着,只能卖了筹集盘缠。”冯三觉得这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便都告诉李嵘。 “哟,三爷,你可别怪我多嘴,这东西都不属于我们。”李嵘取下扳指,放在掌心中,那意思是要退回去给冯三。 冯三没有接,而是继续道:“小的当然知道,可是也不知道那位飞先生说的是真是假,不如烦请李爷拿去问问王爷,若真是皇家之物,也算是归还了。” 李嵘觉得这样可以,于是大方的收下了其余的东西。 当萧珣看到这个扳指时,才开始觉得眼生,可他又觉得这东西自己是在哪里见过的。想了一夜,他终于想起来,这是他还很小的时候,随父亲进宫赴宴,在东旻侯手上见过的。那时候,东旻侯还是高高在上的皇帝,第二年就换成他的父亲坐到龙椅上了。 东旻侯后来把这东西给了谁呢? 萧珣又被这个问题卡住了,必然是他亲近之人,才能得到这个扳指。 难道是左长风?萧珣恍然大悟,因为左长风曾经是东旻侯身边的红人,有一次似乎还听人议论起,左长风府中还留着东旻侯赏赐的东西。 “李嵘!”萧珣猛然从床上坐起,大喊一声。 李嵘听声音赶忙跑来,跪在门外问:“王爷有何吩咐?” “告诉你那朋友,把当扳指的人抓住,明天下朝本王要见。”萧珣命令李嵘道。 李嵘领命离开,次日一早就前去寻找冯三。 当冯三和李嵘赶往左长风暂住的屋子时,他刚好在吃早饭。冯三劈头便问:“得了几千两银票,还吃这种清粥小菜。” 左长风侧首看向门口,冯三他认识,李嵘他也认识。倒吸一口凉气,尽可能稳住自己的心神,开口道:“冯老板说笑,那是我全部的家当了,哪能随意挥霍。”又看向李嵘,明知故问:“这位爷是您的朋友?” 李嵘并没有认出他来,只不过是奉命前来,将他捉拿回去罢了。便不搭他的话,语气蛮横的说道:“飞爷,咱们走一趟吧,我家主子想见见您!” 左长风笑了,继续吃着自己的早饭,说道:“飞某乡野村夫,只怕污了贵人的眼,就不去了吧。” 李嵘也不做退让,指了指门口,已经站了一队人马,那意思是自己有备而来,嘴上又说道:“飞爷别会错了意,现在可由不得你说不,只管站起身来跟着走吧。” 左长风知道,这次是跑不掉了,都怪自己急了眼拿扳指去当,否则也不至于到今日的地步。管他是死是活,跟着走一遭吧。 第323章 左长风无情蔑视 左长风好吃好喝的在上元王府待了一天,直到天色全黑,上元王萧珣才回来。 李嵘山前耳语两句,萧珣加快了脚步,推门一见左长风,上下打量了许久,都不能将眼前的人与左长风画上等号。萧珣有些失望,加上在朝中忙了一整天,很是疲惫,有那么一瞬间都想摆摆手,让李嵘把人带回去。 可是,他突然响起萧珩身边有的是能人异士,甚至可以轻松治愈神世帝的疾病。于是,又回到主位坐着。 左长风一直安静的站在旁边,等待萧珣发话,他想拼一拼萧珣能否因为面容而放过自己。因为,只要自己一发声,必然暴露,萧珣对他的声音再熟悉不过。 萧珣喝了口茶,不急不缓。他想在气势上压制住对方,于是开口便道:“许久不见了,左大人!” 左长风心中一怔,却不承认,跪地行礼,压迫着嗓子道:“王爷认错人了,在下飞聪,不是姓左,更不是什么大人。” 弄巧成拙,如此不自然的声音,立马让萧珣肯定,这个人就是左长风,他在刻意掩饰自己的声音。于是,无情地揭穿他:“左大人,这么说话不累吗?咱们就好好聊聊,你也不用担心,如果要捉拿你,现在你早就在不见天日的地牢里了。” 才两个回合,左长风便知道自己败局已定,再狡辩只会更难堪。微微闭着双眼,沉思片刻,才开口道:“王爷,左某今日认栽,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不过,左府命案,左某也是受害者,我的家人也全都死在那血泊中。若要捉拿真凶,只怕还是要先找萧正荻吧。” “左大人这话,是要告诉本王左府命案的真相了?”萧珣放下茶盏,双眼凝视着左长风。 左长风淡淡一笑,那笑容中却没有一丝暖意,随后听到他低低的声音:“王爷,左府命案还需要什么真相?萧正荻灭我左氏一门,血洗神世帝朝廷,您还要什么真相?真凶不抓,审问受害者有什么意思?” 萧珣知道,左长风这次是真的急了,完全都不顾及自己在跟谁说话。 “左大人,那您现在是作何打算呢?”萧珣问道。 “王爷,您别见我左大人,我不是朝廷官员了,我现在被人灭了门还顶着一张通缉令,实在冤枉。我好不容易从萧正荻手里逃出来,只想安安生生的过下半辈子。”左长风指了指自己的脸,对萧珣说道:“这不,改头换面了吗?” 萧珣从左长风的牢骚当中敏感的捕捉到一个信息,那便是左长风知道萧正荻藏在哪里。于是,抓住话头不放:“行行行,左先生是从何处逃出生天?你不是想将萧正荻正法吗?告诉本王,本王助你报仇!” 轻蔑的一笑之后,左长风摇摇头,说道:“不自量力!” 萧珣一拍桌子,站起身来,怒道:“本王一直对你多有容忍,你可不要得寸进尺!” 左长风并没有被萧珣的动作和愤怒吓到,淡定地说道:“我说的是真话,左府那天夜里有不下两百人,其中绝大多数人被萧正荻手下一个女人,用眼神就取了性命,王爷觉得现在有人能敌得过吗?” “这......”萧珣又坐下来,嘴硬道:“偌大神世,难不成就拿他萧正荻没有办法了?” “当然有办法,只不过您没有办法!”左长风很是不屑的盯着萧珣。 萧珣很是不悦,问左长风:“你可知道萧正荻被废,谁是东宫的最佳人选?” “别说是东宫,就算是继承了皇位,您也不!行!”左长风一字一顿的说给萧珣听,他并不怕激怒萧珣,因为萧珣还没有从他这里得到任何东西。退一万步,就算激怒了萧珣,定多被关起来,到那时他再跟神世帝谈条件,点名要见萧珩,不也就更合自己的心意。 紧紧捏了捏拳头,萧珣让自己冷静下来,权衡利弊,这是他最擅长的。然后,很快他发现自己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却被左长风气得半死。 第324章 搜住所计上心头 想到这里,萧珣释然的一笑,他可不能被左长风牵着鼻子走。换了温和的语气,说道:“是本王过于心急了,有些口不择言。左先生在外面提心吊胆的,也不是办法,不如就在王府内暂时住下,我们再一起商量怎么捉拿萧正荻,如何?” 这是萧珣的缓兵之计,彼此都心知肚明。左长风落得个乐意,反正有人管吃管喝,只要自己还有价值,萧珣就会好好伺候着他。而且,眼下的左长风对萧珣而言,不亚于一座金矿,是不会轻易让人知道他在上元王府内的。 可是,萧珣总觉得自己应该搜查一下左长风之前的居住地,难说会有什么收获。 几乎是将那小院翻了个底朝天,在一块地砖下,这本彤史安静的躺在那里,而现在它已经落到萧珣手中。 萧珣并没有让左长风知道这个事实,正在他拿着这本彤史不知道该怎么利用时。无意间翻阅,一封信从彤史中滑落。 齐明人的火漆,很是引人注目,这是谁与齐明人的书信往来?左长风还是萧正荻?萧珣不懂齐明语,走南闯北的冯三却认识。他甚至还叫人先模仿那火漆的花纹,治了一枚假印,才足够大胆的在萧珣的注视下拆开信件。 冯三一边读一边翻译,虽然二人都知道这封信,肯定是齐明人与萧正荻的书信往来,但是也发现通篇没有出现萧正荻的名字。结合那本彤史左思右想,冯三决定与萧珣一起做一个局。 天公作美,第二天大驸马宋沛上朝去告了萧珩一状。萧珣得到消息,宋沛的幕后指使正是自己那个不争气的弟弟萧珹。这倒好,一箭三雕啊。 于是,冯三偷偷潜入青阳公主府,暗中给萧珹下了慢性剧毒。它发作起来也很慢,才开始只是头晕,就像煤烟中毒一般。 火灾一起,大家都去关心萧珹的症状,宋沛疼得不能动弹,场面一度混乱。冯三趁乱,潜入宋沛卧房,将这封重新盖好火漆,仿佛从未开启过的书信放入花瓶中,再故意打碎,引起众人注意。 第二天,萧珣入狱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脑子进了水的李嵘故意在左长风面前显摆:“看吧,您还觉得长流王很是厉害,这才多大会儿工夫,就私通齐明,自己进了天牢。” 敏感的左长风立马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为证实自己的想法,他奉承李嵘:“上元王果然厉害,不过听说李爷喜好文玩,我府上原也有许多稀奇玩意儿,如今都藏起来了。我现在也是用不着了,不如孝敬您了?” 李嵘一听那还不高兴,于是被左长风三言两语骗得带着左长风出了门,半路又被左长风甩了。这可怎么办?稀奇玩意儿没捞到,还把人给弄丢了。 萧珣回来狠狠责罚了李嵘一年俸禄,又打了二十杖。好在他们见过左长风的真面目,再找起来应该不难。可也怕打草惊蛇,左长风就此消失。 萧珣的回忆到这里结束了,当然,后面的故事萧珣没有说给神世帝听。他只说到如何抓住左长风,又被他逃脱。 “看来你的王府戒备很是糟糕,那么大个活人都能跑了!”神世帝讽刺了两句,萧珣也低着头听着。 父子俩沉默了许久,神世帝才开口问道:“这么说来,左长风换了面容,并且可以肯定他知道萧正荻的藏身之所,只不过萧正荻身边有能人?” “正是这个意思,儿臣以为可以更新对左长风的通缉令,他的模样儿臣还记得。一旦抓到左长风,便可以顺腾摸瓜抓住萧正荻。”萧珣很有底气的说道。 神世帝却长叹一口气,说道:“你当左长风是傻子,等着你去抓?而且,如果萧正荻身边真有些能人,你又如何面对?” 这是一个难题,是萧珣没有能力解决的难题。而神世帝心中却想到了萧珩,萧珩身边那三位高人,应该会有办法。可是他能感觉到陷害萧珩的就是萧珣,眼下放出萧珩来便是在刺激萧珣,到时候只怕更乱套。 思虑良久,还是决定由萧珣自己去解决这个难题吧,于是道:“朕乏了,你先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办吧,别忘了你是朕的长子,该有些魄力才是!” 萧珣听得这话,心中高兴,这是在暗示他只要此事成了就册封太子吗? 第325章 狱中闲谈朝中事 离开京都的时候,杭一合狠了狠心,就没有再去天牢跟萧珩道别。 身处天牢的萧珩,时不时掀起帘子,踮起脚往外看去。苏海棋怕他过于孤单,每天都会抽时间来跟他说话,说一说典狱司的琐碎事情,说一说朝中的大事。可是,萧珩似乎心不在焉,总是不停的看向窗外。 苏海棋问他:“王爷,可是在等人?”实际上,苏海棋大概猜到,萧珩是在等杭一合的到来。 可是,萧珩每次都嘴硬,说道:“没有,就是透透气。” 既然萧珩这么说,苏海棋也不能凭着自己的臆断,说些萧珩不爱听的。便继续说一些听来的小道消息。 “听说,圣上要册立上元王为太子了。”苏海棋也就是当作闲聊,跟萧珩提起。 而这话听在萧珩耳中,却像是失败者听到胜利者的战利品清单一般。萧珩自认是对东宫之位不曾有半点渴望的,可是为什么总觉得心中不悦呢? “按理来说,我不该为这样的消息忧伤,可是不瞒你说,我竟然心中像堵了快巨石般沉重。”萧珩没有掩饰自己的真实感受,他相信苏海棋,这个低级官吏似乎很是照顾自己。 苏海棋混迹官场底层多年,也学会了一套揣测人心的技巧,眼下重要的是想法子宽慰萧珩。沉吟片刻,对萧珩说道:“海棋想了王爷忧伤沉重的原因,不知可对?” 连萧珩自己都弄不清楚原因,苏海棋却有些想法,这倒让萧珩好奇,便道:“你且说来听听,我也想心中宽慰些。” “若王爷现在仍然身处朝堂,只怕不会有此时的感受。但是,您现在身处牢房,而上元王却即将入主东宫。是因为,直觉告诉王爷,幕后陷害您的很可能是上元王!”苏海棋说罢,跪地伏首,不敢再多话。 此话一出,整个天牢无比寂静,苏海棋能够清晰的听到自己的心跳。他以为萧珩生气了,自己这话明显是在挑拨他们兄弟之间的关系,也有揣度对方心意的嫌疑。 萧珩沉默了许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告诉苏海棋:“别说,你这么一点破,我还真是释然了不少。” 再回首看苏海棋跪伏在地上,忙说:“苏大人,跟你说过很多遍了,天牢里就不要拘礼,怎么又跪下了?” 苏海棋听罢,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襟,由于火盆摆在这里,地面有些潮湿,这一跪还污了衣襟。 “下官斗胆臆测王爷的心意,王爷恕罪。”苏海棋坐回凳子上说道。 “你说的很准确,我不是嫉妒他被立为太子,只是想不通为什么要用卑劣的手段害我入狱。”萧珩说罢,长舒一口气,扶着柱子,慢慢坐下。 转眼间,萧珩在天牢中已经度过了三天,并没有任何人来提审他。好像只是把他遗忘在了这天牢中,不给他自由,也没有更多的动作。 提起自己被陷害的事情,他这几天实际上想清楚了许多细节,但是他不确定可以告知苏海棋。他在等待一个机会,至少要有人来提审自己,才能将此案的疑点提出。 “王爷,还有一个重要的消息。”苏海棋看萧珩陷入某种痛苦的漩涡中,想再次将他拖出来。 “你说,我听着。”萧珩淡淡地说。 苏海棋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道:“说是,紫金光禄大夫左长风企图易容,躲过朝廷的通缉。可是,却被上元王抓住了。” “左长风?”萧珩问道。 易容一事,还是当日在长流王府内完成的,遗憾的是那日左长风似乎有什么事要告诉萧珩,只是幸北之的到来让左长风匆匆离去。现在怎么又被萧珣抓住了呢?他是怎么暴露自己的行踪的? 萧珩一直以为左长风早就离开京都了,却不想他还在京都四处躲藏。便又向苏海棋打听:“你可知道,上元王是怎么抓到左长风的?” “唉!这下官不知,只是左长风在上元王手里还没在热乎呢,又让他逃跑了。”苏海棋说道。 “哦,跑了?”萧珩问的时候,似乎很关心左长风,可实际上他只是提着的心又放下了。如果让萧珣抓住左长风,又从他嘴里套出萧正荻的下落,那朝廷自然要前往捉拿。按照之前的猜想,妖灵岑以微就在他们的队伍中,那岂不都是去送死吗? 所以,跑了也好! 第326章 同行队伍有玄机 数九隆冬,瀛洲早已经封海了,大小的官员利用这段时间清算一年的收入。除了上交国库的,瀛洲地方往往能够留下不少,甚至每年上交国库的还不及瀛洲地方收入的三成。因此,神世官吏中流传着一句话“宁做瀛洲一书吏,不做京中上堂官”。 “杭大人,咱们先去哪里?”冉胥与杭一合骑在马背上,整个面部被厚厚的棉布遮得只露出一双眼睛,寒风之中显得有些沧桑。 杭一合回头看了一眼马背后面紧跟的三辆大车,对冉胥说道:“让他们去瀛洲司牧府,咱们先去一趟观潮县。” 他口中的“他们”,分别来自三个不同的地方,第一辆马车中是上元王萧珣派来的叶莫。说是监察之事,千头万绪,少不得人帮忙。再者,叶莫乃是地官府的税务职官出身,最是精通神世税务一法,有他陪同方便清查明细。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杭一合又怎么能拒绝呢?况且,这叶莫的身份很是耐人寻味,一来他是地官府的职官,二来他又是萧珣指派来的。满朝文武谁不知道地官府与萧珣是合不来的,之前甚至公开支持萧珹对抗自己的兄长。眼下这个大转变,只怕其中还有什么杭一合没有参透的东西。 可怜,身边的冉胥又是个愣头青,对朝中各种关系并不清楚。光跟他解释这些过节,都很费功夫,就不要指望能跟他商议个什么了。 只不过,如今冉胥与杭一合已经是明面上的一系,早晚是要互相出主意的,所以杭一合便捡着重要的,一点点告诉冉胥。 而对于冉胥来说呢,他知道朝中复杂,却不想竟然如此复杂!逐渐感受到冰山一角之后,不由喟叹:“难怪连二皇子这般人物都着了道,这趟浑水,实在深不可测!” 叶莫已经让人头疼,第二辆马车中的徐阳更是不可小觑。前不久才因为水云间改制而与杭一合分道扬镳,听说此人颇为厉害,很快就又在天官府谋到职务。眼下还因为要来督察,特地提了一级官阶。 显然,此次督察瀛洲,变成了天官府与地官府较量的战场。可这还不算完,夏官府也要来插一脚,愣是派了个林顿跟着来。 说句实话,林顿还是很倾向萧珩的,毕竟曾经萧珩从萧正荻的剑下救过他。此外,萧珩作为将帅在军人中是很有威望的。而林顿,恰恰是典型的军人出身,又与萧珩在流洲共事过一段时间。 虽然时间不长,却也足够让林顿对这个二皇子刮目相看。 当杭一合在出发队伍中看到林顿的那一刻,整个人是很诧异的。林顿却显得有些尴尬,二人都有一个共同的想法。夏官府那么多人,为什么偏偏是林顿? 若说魏风临一直以来都表现出一副蠢钝的样子,他随便打发一个人来,也说得过去。可是,这个世界上就是有人很会扮猪吃老虎,谁能保证魏风临不是这样的人呢?况且,夏官府在六府之争中一直偏向地官府。林顿的出现,有没有别的安排? 杭一合不好直问,林顿也似乎有苦难言,那就找机会吧。反正出了京都杭一合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一切都有回旋余地。 冉胥脑海中不断琢磨杭一合刚才做出的安排,觉得很不对劲,于是问道:“杭大人,我有些不明白。督察不都应该是自上而下的吗?我们怎么反而要去一个县里?还有……让他们去司牧府,头功不就成他们的了?” 冉胥没有看到厚厚的棉布包裹下,杭一合露出的笑容。他很想一一解答冉胥的疑惑,但是天太冷,说话不方便,另外这里面他真实的打算,也不方便让其他同行的人听到。于是,只艰难的挤出一句:“别着急,跟着我走不会错的。另外,你也别太高估他们了!” “他们”还是只三辆马车中的人! 另外两位在马车里坐得安不安稳,林顿不知道。他只知道,现在的自己如坐针毡。一个军人,随队伍出行居然坐在温暖的马车里,这真是一种讽刺。可是,他始终记得魏风临给他的任务:“另外那几个做什么,你就做什么,及时汇报!” 第327章 矛盾已蓄势待发 虽然开口说话困难,但是眼神还是挺灵活的,杭一合向后睨了一眼,冉胥很快明白过来。嘴里“哦”了一声,也不再多问,因为后面的队伍离他们并不算太远,多说无益。 京都离瀛洲并不远,到司牧府大约就是三百里路,可是这点距离也够他们走一会儿的。快马加鞭也要三天时间,更何况眼下风雪大作,不是赶路的好时候。 神世帝临行前告诉杭一合:“年关将近,你这一年坎坷,总得给自己一个交代吧!” 那意思很是明确了,这一年到处折腾都没有能够折腾出个名堂,若这样两手空空的回家过年,那大家子人只怕不缺看热闹说风凉话的。往往这个时候,他就会想起自己的母亲,曾经的自己让她多么骄傲啊,可这一年几乎让她变成京都贵妇人中的笑话。 那日回家,还听说安平侯家夫人每年都要约众贵妇吃顿年饭的,可是今年却唯独没有请杭国公府。这可是让她母亲好好数落着哭了一回:“原先你父亲得势的时候,没少提拔他们,现在好了,把人家一个个帮衬的成侯爷、伯爵了,倒反过来瞧不起人了?” 这些抱怨的话杭一合还是第一回听他母亲说,原先母亲在他心目中是京都最优雅的女人。就连宫中的那些妃嫔,也没有几个能跟她比。每次宫中新人入宫,还要请她去教礼仪规矩,这次如此失态只怕真是让气着了。 “唉!” 杭一合一声长叹,自己的肩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重了。什么时候开始,满门的荣辱不再寄托在父亲身上,而转移到了自己肩上。 “杭大人,您怎么了?”冉胥突然的发问,让杭一合脸颊一阵燥热,仿佛自己什么小秘密被人窥探了一般。 “啊!”杭一合猛然一惊,还好自己的面部对方是看不到的,尽量让自己保持平静,才说道:“没事,只是想着此行任重道远,便不由叹了口气。” 冬天的夜就像不停追赶着太阳走一般,很快天就黑下来了。而他们也按照原先的计划,赶到了驿馆。所有人马停下来休整,徐阳抱着手从马车中走了下来。叶莫兴许是年纪大了,赶了一天的路,开始暴躁起来,嘴里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伺候的仆从去接他的手,扶他下马车,却因为仆从的手凉,而骂骂咧咧的。那仆从很是顺从,低着头一言不发,任凭叶莫骂。杭一合自然知道,他老人家这是在找个出气筒罢了。 三个人中精神状态最好的就是林顿,他一下马车就向杭一合跑过来,极力要求道:“杭大人,现在已经出了京都了,您就行行好,给我安排一匹马,随你们一同行进吧。”又回头指了指马车,道:“实在坐不住了!” 杭一合微微一笑,告诉林顿:“林将军辛苦了,明天再寻一匹马给你就是了。” “林将军,你也真是想不开,这大冷的天,老夫坐在车中尚且手脚僵硬。若再要骑在马背上,只怕是要了老命。”叶莫说话总是斜着眼看人,头似乎永远高高扬着。 这一点,让林顿很不舒服,便回了一句:“您是您,我是我,林某人的事不需要别人插手。” “唉!林将军这话生分了,我们一同出来为天家办事,便没有你的我的。叶大人年纪大,您担待!”徐阳表面上是在打圆场,可细细一品,便又是将二人针锋相对的点戳破,惹得叶莫一声叫起来:“可不是,都是君家臣子,横个什么劲儿嘛!” 杭一合就这么看着他们争论,只不过林顿过于直率,又笨嘴拙舌,跟徐阳他们斗嘴是注定要吃亏的。果然,这事还没有和解,又因为房间的事发生争执。 驿站多是官家所办,甲乙丙丁四类房型都是按照官阶大小、爵位高低来安排的。一行人中,其实官阶最高的还要数林顿与杭一合,林顿是夏官府小司马中大夫,而杭一合刚刚提为水云间中大夫。叶莫不过只是地官府的职岁,徐阳是天官府司书,均是上士级别。 按这么一分下来,林顿与杭一合住乙字房,徐阳与叶莫住丙字房,冉胥只能住丁字房。 第328章 驿站分房起争执 “冉胥,一会儿帮我个忙!”杭一合下马的一瞬间低声告诉冉胥,还没有等冉胥反应过来,杭一合已经站到地上。挨个跟三位大人打招呼,又嘱咐驿站的人将草料喂足,安排好随行士兵的饭食住宿。 刚才已经说过,冉胥只能住丁字房。可是。杭一合觉得冉胥跟着自己在马背上待了一天,丁字房服务很是敷衍,有的时候连泡脚的热水都不会抬一盆来。 于是,杭一合在他们争吵停息后,并不去评论谁是谁非,而是向驿官出示了自己的腰牌,并问道:“还剩几间房?” 驿官翻开一个簿子翻阅起来,然后说道:“杭大人,近几日天气不佳,住在驿官中的人迟迟难以起身,所以刚好只剩下五间房。” “哦?”杭一合伸手接过簿子,心中却暗喜,真是天公作美。 “三间乙字号,两间丙字号。”杭一合故意手指着簿子念道。 冉胥看了一眼杭一合,对方虽然没有回应自己。但是,他很快反应过来,刚才杭一合那句话的意思很可能跟接下来的房间分配有关。于是开口道:“还好不耽搁杭大人与林将军,乙字号足够用。” 杭一合感叹这家伙的机智,很快接话道:“是的,还多一间。”原本多着房间不是问题,可是现在刚好五个人,五间房,如果空着那间乙字号便有一人没有地方住。 按照神世规定,绝大多数情况下,是要按照官阶来执行住房标准的。可是,万事皆可变通,只要不过分逾制。比如,臣子妄图住进特殊的天字号。不过,萧珩的天字号也经常挤满了各种老弱的士兵,反而成为佳话。 所以,一句话总结:神世的驿站住房标准很宽泛,一切都取决于长官的安排。 听到杭一合的话,叶莫满心以为是自己要住进那间乙字号了。因为,在这里自己的资质最老,虽然品阶不够,但是跟徐阳与冉胥比,那间乙字号非自己莫属。 脸上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叶莫将双手揣在袖中,等待着杭一合说出谁住乙字号。 当然,徐阳也以为这件乙字号是自己的,他的理由是杭一合曾与自己在水云间共事,应该有与众不同的感情才对。 可是,杭一合却说:“冉胥与我骑了一天的马,需要好好休息,便由冉胥住这间乙字号吧!” “凭什么?”叶莫一下子将手从袖中抽离出来,指着冉胥问道:“这么个毛头小子,有几斤骨头,就能去住乙字号,本会丁子号的命,就别想多了。” 说这话的时候,叶莫并没有看清楚杭一合的用意,也没有弄清楚杭一合与冉胥的关系。冉胥很是默契,赶忙推辞道:“不不不,冉胥不敢逾制,倒是徐阳徐大人方才下马车就像腿脚有些不便,走路很是踉跄。小的......”冉胥看了一眼气的胡子都翘起来的叶莫道:“小的住个丙字号都是福分了。” 冉胥没有太多的强调规矩之类的,因为他拿不准,杭一合究竟是不是想让自己住乙字号?万一最后自己住了进去,便是挖坑自己跳,总是好说不好听。 林顿看了一眼急赤白脸的众人,独自拿了一把乙字号的钥匙,坐到一旁去,事不关己的样子。 受了冉胥的点名,徐阳也觉得心中不服。再看叶莫那倚老卖老的样子,觉得依旧憋了一肚子的气,不发泄出来都对不起自己。于是,开口说道:“下官本来是住哪里都无所谓的,什么级别就住什么房间嘛,何必搞特殊?不过是多伺候了君家几年,便看不起旁人。常言道,莫欺少年穷,我倒是看着冉胥大人将来是大有出息的。” 说罢,还不忘拍拍冉胥的肩膀,二人相视一笑,顿时让叶莫觉得这伙人都在孤立自己。那还能行?叶莫在官场上也有些胡搅蛮缠的名号,不占便宜就等于吃亏的人。 “不要拿话噎人,倒说得像你们一个个都懂规矩,就老夫不懂似的。倚老卖老?老夫今日给你树树规矩!”叶莫说着,从柜台上取走了一把丙字号的钥匙,头也不回的走了。 看脸色,应该气得不轻,走路都是借着一股怒气往前冲的。 第329章 惊呆冉胥的一幕 这几个来回,倒成全了徐阳对冉胥的好印象,取走另外一把丙字号的钥匙时,还有些歉意:“冉兄弟,这个罪人只能由你来做了。” 冉胥很是配合,惶恐道:“不能够这样,徐大人莫闹!”扑抢着想要去拿那把钥匙,可是徐阳这样的人,最好的就是这张脸面,叶莫都已经撕破了脸皮,他哪里还能让叶莫再抓住话柄,日后数落。 于是,紧紧捏着钥匙小跑着消失在杭一合他们眼中。 “我说,你小子坏得很!”林顿这才站起身来,指着杭一合说道。 三个人相视一眼,却又噗嗤一声都笑了。 也不知道,最后明白过来的两位大人会怎么想,反正今晚先让冉胥睡个好觉才是正经。三百里路程,分成三天来走,第一天还好,有个驿站。第二天就会无比严峻了,因为中途并没有官驿,晚上的住宿就只能全靠运气。 如果行进速度快,走上一百二十里,便有一个寺庙,可以在那里借宿。这是杭一合的打算,他原原本本告知林顿与冉胥。 林顿自然是清楚的,冉胥却是第一次出京执行任务,对杭一合说的这些并不是很清楚。但是,心里也知道好好休息就对了,不然辜负刚才那一出好戏。 “你就不怕,后面这两人会为难你?”林顿与杭一合一同上楼,忍不住问道。 杭一合停下脚步,反问林顿:“我不这么做,他们就不为难我?” 林顿知道,杭一合这是早就对他们起了疑心了。于是,刚忙撇清:“我的任务可不是来为难你,上面只是让我跟着他们,并且及时汇报。” “跟着他们?”杭一合指了指上去的徐阳与叶莫,有些惊讶。按照他原先的想法,即便是要跟,也是跟自己啊,怎么会让林顿跟徐阳他们呢? 林顿摇摇头,说道:“我也不清楚,总之朝中一片乌烟瘴气,我可最不喜欢被人怀疑。我老林做事坦坦荡荡,不像那些龌龊的。”说罢,林顿拍拍自己的胸脯,为自己作证一般。 “林将军的为人,杭某自然是信任的。”杭一合微微一笑。 但是,内心却是无比复杂的。嘴上应付着,却又无法明白每个人跟着他出来的目的,所以林顿是否说谎,又或夏官府究竟派林顿来干什么,他本人都不一定清楚。 让驿官打了一大盆烫烫的水上来,杭一合舒舒服服的泡了泡脚,整个人开始犯困。谨遵杭一合的吩咐,冉胥也泡了脚,正打算睡时,却又担心杭一合的安危,决定再去看一看。 “谁!” 一个人影飞快的从杭一合房内跑了出来,正好被冉胥看到。可是,他明确的判断出那个速度,自己是无法追上的。那是一个浑身漆黑的影子,应该是一个专业的杀手,穿着夜行衣出来执行任务。 听到冉胥的大叫,那人仿佛回头看了一眼,可是冉胥不敢肯定,因为他回过来的是脸吗?冉胥在心中问自己。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白色的面具,这是个什么奇怪的装扮?江湖中有什么戴白面具的人?冉胥不停的在脑海中回想,突然他想到了诺皋将,这是一个拥有异能的杀手组织,其中也有戴白面具的人。 眼下的任务不是去求证自己的想法,他需要去确认杭一合的安危。 然而,进门看到的一幕再一次使他惊呆。 杭一合安静的躺在床上,盖着厚厚的棉被,一副睡熟的样子。这些都很正常,惊人的是一把短匕首飞悬在杭一合头顶,就像巡逻的士兵一般从头到脚的循环。 这是什么情况? 一把自己飞起的匕首,一个不明身份的杀手,一个朝中大臣。 以冉胥对杭一合的了解,他不应该跟任何江湖组织有联系,更不可能得罪诺皋将啊。怎么会有杀手出现在他的房中?还有这把短匕首,怎么就能飞起来? 冉胥盯着短匕首看了许久,它就像有生命,冉胥希望它能听懂自己的低语:“我是杭大人的护卫,我来确认一下他是否安全。” 说着小心翼翼的伸手去探杭一合的鼻息,匀称有力,就是睡熟了的人该有的样子。那匕首真能听懂人话,竟然悬在空中,一动不动,直到冉胥收回手。 冉胥觉得自己可能遇到一个匕首仙,又跟它交代:“我去睡了,杭大人就交给你了。” 第330章 出官驿叶莫告病 由此想来,那诺皋将是顺利进屋了,但是却近不了杭一合的身,便又退了出来,刚好被自己撞到。虽然有惊无险,但还是要提醒杭一合,如此想着冉胥又回到屋中倒头睡下。 翌日清晨一觉醒来,天刚蒙蒙亮。很长一段时间以来,杭一合都没有能够好好睡上一觉,他总是在重复一个奇怪的梦。 梦中是两个不同的女人,但是都在哭,不停的对着自己哭。女人们边哭边说着什么,但是杭一合始终无法听清楚她们说的话。昨夜又是这个梦,依旧只听得哭声,看得到女人们声嘶力竭的张着嘴,但就是听不见说的话。 “大人精神不佳,是昨夜没有睡好吗?” 杭一合推门出去的一刻,冉胥也刚好出门,见杭一合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因此问道。 “啊,是啊。”杭一合只觉得自己说话都不是很清晰,整条舌头都是麻木的。 冉胥四下里看了一圈,压低声音对杭一合说道:“您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 杭一合闻言眉头一皱,不过很快就舒展开来,无奈的说道:“若说得罪,那便多了去了。”可是又觉得冉胥不会莫名其妙的问这个问题,于是问道:“可是昨夜发生了什么?” 二人边说边往下走,冉胥低着头看台阶,将自己昨夜的见闻告诉杭一合:“昨夜我总有些不安,睡前便又来看看您是否入睡。可是刚打开门便见到一道黑影从你的屋内闪出,我喊了一声,那人回头看我,却戴着一个白色的面具,速度又很快,我没有看清楚他是谁。”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杭一合,对方听得很仔细,没有打断自己的意思。 于是,又继续道:“我担心您的安危,便走进屋内,却看到......” 冉胥还在犹豫要怎么形容那一幕,杭一合却从身上拔出一把匕首,问:“是不是看到它?” “嗯嗯嗯!”冉胥点头如捣蒜,显然比起杭一合的安危,他其实对这把匕首更感兴趣。 “这把匕首其实不是我的,二皇子知道我要出来,特地借给我防身用的。它叫紫金花翎刀,就像一个忠实的守护者。我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反应跟你现在差不多,确实不可思议。”杭一合想起自己第一次在长洲见到紫金花翎刀的场景,一晃眼都是夏天的事了。 “紫金花翎刀!”冉胥又重复了一遍,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杭一合手中的匕首。 说话间已经走到驿站的院子内,大雪停了,天气比昨天要好很多。看来还是老天爷疼人,知道他们今天很难解决住宿问题,便停了雪给他们开道。 翻身上马,林顿已经早早就骑在马上了。嘴里还感叹着:“呵,还是骑马舒适啊,那马车不是我这样的人能消受的。” 杭一合对林顿一笑,又看了看其他两辆马车,问道:“二位大人可有出来?” 林顿摇摇头,说道:“我出来一会儿了,没见他们出来。不过......”林顿附在杭一合耳边嘀咕道:“听说叶莫大人告病,怕是够瞧的了。” 这边话音刚落,徐阳已经走了出来,大声跟他们打招呼:“三位大人,起的好早啊,徐某来晚了,让诸位久等。” 徐阳又转头看向第一辆马车,似乎没有见到叶莫的身影,也好奇的问:“叶大人还没有出来?” 几人对视一眼,杭一合说道:“说是染疾,需要再等等。不知可是昨夜屋内不够暖和?” 杭一合这是故意在问徐阳,希望借他的口否认这个猜想。 徐阳也配合,提高调门说道:“怎么会?下官昨夜就睡得很是安稳啊!都是丙字号,能有多大差别,只怕是叶大人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咳咳!” 众人还没有接话,便听到一声猛烈的咳嗽,叶莫将自己裹得像个黑熊,步履艰难的走出驿站门。也不与谁打招呼,只是匆匆拱手一礼,径自钻进马车中去。 “这!”徐阳指着叶莫,却又无奈的看看杭一合,也行礼上了马车。 第331章 赶路狂奔六十里 由于天气比较好,前面骑马的三个人,严格控制着队伍行进的速度,鞭鞭打马,在雪地上疾驰。 他们是跑得酣畅淋漓,可为难了马车里的两位大人。叶莫说是病了,实际是在赌气,老骨头裹得鼓鼓囊囊的,在马车里就差颠得像个球一样四处乱滚。徐阳嘴上说着屋内很暖和,自己睡得很安稳,实际上却吹了一夜冷风,身上一阵热一阵冷。 队伍一直疾驰到午时,赶了近六十里路,杭一合觉得很是满意,便停下来让士兵生火,简单吃些干粮。 “大人,您慢些!”队伍后面突然听到一个随行书吏慌乱的叫喊,林顿与杭一合下了马,向那边走去。冉胥领命留在原地烧火烧水,没有跟着前去。 “怎么了?” 见到书吏搀扶着满脸铁青的叶莫,已经走不稳路了。杭一合可不想真闹出人命来,还没有到瀛洲呢,怎么就乱了起来?于是,也上前搭把手搀住叶莫,关切的问道:“叶大人这是病得不轻啊,同行的又没有个医官,您看实在不行就将您就近安置,待好些了再提前回京如何?” 杭一合本来是一片好心,以为叶莫当真病得不轻。可是这话听在装病的叶莫耳中,似乎是自己被揭穿了一般,他刚才不过是让晃得有些头晕恶心罢了。 “不用杭大人操心,老夫还不至于到无法工作的程度。”叶莫甩开扶着他的书吏,抖了抖身上的衣衫,自己站稳了脚。 看到杭一合仍有些不放心,林顿也上前劝道:“老大人还是身子要紧,若实在无法坚持,可别强撑着。” “说了无妨!”叶莫声音越发洪亮起来。 “林将军,叶大人的身子,他自己清楚,您与杭大人就无需担心了。”说话的是刚打帘走下马车的徐阳。 杭一合闻声转过头去,越看徐阳觉得越奇怪,他的脸色异常的白。随行虽然没有医官,但却带了许多生姜,这样的天气熬些姜糖水驱寒是最好的。 为了更好的驱寒,冉胥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加了三成姜量。热辣辣的姜糖水喝道嘴里,暖暖的流向胃中,所有人都觉得好多了。叶莫身上热了起来,想脱去两件衣裳,却被众人制止,只得尴尬的继续捂着自己。 “两位大人辛苦了,今日天气尚佳,我们趁时赶路,天黑之前赶往途中的白鹤寺,也好有个休息之所。”杭一合对他们解释到,希望他们不要再因为赶路的事情闹脾气,留着点精神到了瀛洲再闹腾。 “杭大人安排便是,我们在马车上已经是享福了。”徐阳一如既往的拍马屁,就是要故意让叶莫不舒服一般。 上文说过,白鹤寺是第二天的路途中唯一可以休息留宿的地方。白鹤寺也是皇家修建的寺院,是最近十年才修建的新庙。一则是神世帝受释仲的影响越来越信佛,二则从京都到瀛洲也需要这么一个歇脚的地方。 新修寺庙,规模颇为宏大,几乎占据了整座白鹤山顶。相传这里曾有一只白色的仙鹤,造福乡里,修炼成仙。后来建起寺庙来,便以白鹤命名。特殊的传说,使得这座佛家禅院有了一个颇具道家风范的名称。 “林将军,从这里到白鹤寺只有三十里路了,可是爬上寺中却要耗费大量时间。”杭一合稍微放慢些速度,跟林顿闲聊几句。 “唉!不怕,林某是军人出身,比这艰险的路走了不知道多少。”林顿稳坐马背,说起来洒脱,实际上都是刀尖上保命的过往。 这一点让冉胥很是羡慕,他虽是武举人出身,却从来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争。他的父亲告诉他,是二皇子带兵打败了齐明,让他们嚣张的气焰彻底被灭了下去。因此,他始终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见到了自己心中的英雄,他那么年轻有为。 又能够与林顿这样真正的军人同行,是多少跟他一样从小习武的人,梦寐以求的事啊! 想到这里,冉胥不由的笑了。杭一合从厚厚的棉布后看到冉胥笑弯了的双眼,问道:“冉胥,有什么开心的事?说给我们听听!” “没有,只是觉得自己特别幸运,能够结识到几位大人。”冉胥老实的回答。 第332章 白鹤寺秘闻传说 说实话,原先在夏官府的时候,受到一些流言蜚语的影响,林顿对冉胥的印象并不好。可是一路过来,发现这小子话不多,做事很靠谱,才逐渐喜欢起来。 于是拿出一副官场前辈的样子,告诉冉胥:“好好跟着吧,你要学的还多呢!”又上下打量了冉胥一遍:“你小子体格够结实的,军人不能忘本,我现在都还每日坚持锻炼呢。今日早晨你们还在呼呼大睡的时候,我已经在雪地里单衣单鞋,跑了二十里路了。” 说起这一点,冉胥当真自愧不如,羞红了脸,自责道:“谢林将军提点,冉胥这段日子确实松懈了锻炼,本应该居安思危的。” 林顿与冉胥都是军伍出身,他们没有觉得彼此的对话有何不妥,倒是当惯了文官的杭一合怕冉胥脸上挂不住,切换了话题:“你们可知白鹤寺的来历?” 冉胥是不知道的,但知道马上就有故事可听了。林顿当仁不让,说道:“白鹤寺乃是八年前圣上下旨营建,三年前才竣工。五年精心修建,也算得上是一道佛家美景。听说是……” 林顿回首看了后面的人与他们尚有一段距离,才放心道:“当年东旻侯被杀害后不得葬入皇陵,圣上便下旨将他的尸首焚化,骨灰装入坛中。近年来,圣上夜不能寐,释仲法师说可能是东旻侯作祟,需要修建佛塔供奉他的骨灰,日日诵经超度。” 直率的林顿压根儿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来的是另外两个人都没有听过的皇家秘密。杭一合当然知道这事的重要性,于是哈哈一笑,假装自己也知道此事:“都是过往的事,况且也只是一些传言。我想说的,是此寺庙的名称——白鹤!” 林顿好像明白过来,自己多嘴了,也打哈哈道:“我这也只是小道消息,闲聊嘛。” “二位大人放心,不实的传言,冉胥听罢也就过了。”冉胥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适,好像自己正在强行融入一个陌生的圈子,但是总受到别人的忌惮。寒风一吹,他又很快打消这样的念头,毕竟是在说一件皇家丑闻,二位大人应该也是怕彼此牵扯进一些无端的是非中。 三人相视一笑后,杭一合开口打破这尴尬的沉默:“传说曾有仙鹤在此施行善举,当地百姓才开始只是建造简单的庙堂供奉仙鹤的神像。可是,后来竟然有许多白鹤自发的来到此处,百姓也将它们好好饲养起来。到现在为止,都还有白鹤陆陆续续的飞来,不如一会儿我们去数数共有多少白鹤?” “虽然听起来很无聊,不过去看看这些颇具灵性的白鹤,也是件不错的事。”说罢,林顿扬鞭打马,又提起速度来。 马车也跟着疾驰起来,叶莫和徐阳都是竭尽全力控制住自己,千万不能大喊大叫的失态,一只白色的信鸽从队伍中往回飞去。 一路上看到许多出来觅食的白兔,若不是因为要去白鹤寺借宿,只怕林顿早已经射杀了十来只。 平原上路极好走,很快就已经来到白鹤寺所在的山脚下,杭一合勒停了马,仰起头向上看。 “若是打起仗来,真是一个好的游击之所!”从军事的角度,林顿也做出了评价。 “这是去往瀛洲的必经之路,过了白鹤山就是瀛洲的地界了。换句话来说,白鹤山也是京都的最后一道天然屏障!”杭一合拉着缰绳踏了几步,放眼望去,偌大的白鹤山脉没有尽头,关卡哨所离这里五六十里,而白鹤寺就在眼前。 巍峨的白鹤山主峰耸立眼前,直插云霄,山上白雪覆盖。 整个对于又往前行进了四五里路,变看到白鹤寺的山门了,高大的牌坊后两扇朱红色的大门紧闭。冉胥跳下马去,因是佛门净地的缘故,扣门的声音都不敢太大。 守门的小沙弥耳朵灵,很快开了门,露出一个光光的脑袋来,疑惑的看了看冉胥,问道:“施主有何事?” 冉胥学着僧侣的模样双手合十,说道:“小师父,我们是从京中前往瀛洲办事的差官,今夜想在寺中借宿,可否行个方便。” 小沙弥从门内出来,林顿等人下马的下马,出马车的出马车,都很恭敬的站在雪地里。 “诸位大人,请随我来。”小沙弥前面带路,邀请杭一合他们入内。 第333章 白鸽报信白鹤寺 进了山门便是一个无比宽阔的院落,一条条道路四散开去,其中两条通往马厩,随行的士兵将马牵去进食,又将车安置好。他们的住所也在这附近,方便照看车马。 几位大人则跟着另外一个年岁稍长些的僧人继续从台阶往山上走,边走边问:“诸位大人,是要住在一个院落中还是安排单间?” 杭一合回头看了一眼众人,那意思是在征求他们的意见。叶莫昨夜吃了亏,今天可不想再重蹈覆辙,避免这种窘境的最好办法就是住大院,那样照顾起来也方便。于是抢先道:“老夫以为住在同一个院子中方便互相照应,寺中照料也不用过于麻烦。” 这一次倒是空前的统一,于是僧人为他们寻了一个大小适中的院落,五个人各认一间房,并没有争执。 居中的一间是杭一合与林顿合住,也最敞亮,只不过冬天住这样的房,不免更冷清些。 这是一个三套间,居中为客厅,东西两边则是卧房。杭一合在三间房内转了一圈,还是比较满意的,房间略显空旷,但总体清爽利落。 “林将军,您选一间吧!”杭一合拱手谦让。 林顿不是讲究这些的人,拿上自己随身的行礼,抬脚向西边那间走去,道:“冬日里刮西北风,你个文弱书生只怕受不得寒,俺老林帮你扛着。” 原来林顿这人粗中有细,东西两间卧房显然东边那间更暖和些,他觉得杭一合身子弱,而自己足够强健,便选择了西边的卧房。杭一合自然只能领情,又拱手道谢。 放置好了行礼,天还没有黑下来。僧人说给他们安排饭食,杭一合却还记得之前的约定,邀上冉胥与林顿,向僧人道:“大师傅先给他们安排吃的吧,我们三个想去看看寺中白鹤,不知可方便?” 僧人微微一笑,说道:“杭大人是与佛有缘之人,贫僧这就给三位大人带路。” 杭一合只把僧人的话当作是对自己的客套,却不知他命中确实与佛有缘。 马跑得再快,终究比不上飞翔的信鸽。早在他们进入白鹤寺之前,京中报信的信鸽就已经到达了白鹤寺。径直飞入住持的屋内,侍立两旁的僧侣取下装有消息的细竹筒,交给住持和尚。 住持打开白色的绢布,上书“切莫靠近承天塔”。 住持仔细看了三遍,正纳闷间,便听说有一行京中前往瀛洲办事的官员来借宿。这才恍然大悟,应该就是不允许这伙人靠近承天塔。于是带路的小沙弥,中途被换成了住持身边的素尘。 按照住持的受益,素尘将他们带到了里承天塔最远的一个院落。 现在杭一合等人请求前去观赏寺中白鹤,素尘觉得白鹤园离承天塔也还有一段距离,便答应带他们去。毕竟,很多东西欲盖弥彰,遮遮掩掩,不如坦然答应。 由于三人都是第一次来白鹤寺,路线的选择便由素尘来完成。未免尴尬,林顿一路都在找一些话题与素尘闲聊。杭一合多少读过一些佛门书籍,便在一旁辅助。一刻钟的路程,也不算太无聊。 远远的便听到仙鹤鸣叫,冉胥激动起来:“快到了!快到了!” “正是!”素尘极为稳重,始终保持着暖暖的笑意,让人觉得很是亲近。 “每一只仙鹤应该都有自己的故事吧?”冉胥问素尘。 素尘走近仙鹤,他们就这样在一块被竹栅栏围起来的空地上自由的行走。见到素尘走过去,也没有引起骚动,好像这些仙鹤本身就是寺庙的一部分一般。 “小施主,这只仙鹤就是寺庙建成后飞来的第一只仙鹤。说来您可能不信,这只仙鹤精通书画,甚至能够辨别书画的真假。”素尘指着其中的一只仙鹤说道。 出家人不打诳语,冉胥深信他说的每一句话。 众人见仙鹤们神色悠然,并没有伤人之举,便也走进其中。这竹栅栏与其说是限制仙鹤,还不如说是限制人的。 第334章 白鹤园中丢金牌 刚才素尘介绍的那只仙鹤,突然向杭一合飞来,冲着他的腰间而来。猛然扯下了他挂在腰间的金牌,便凌空飞去。 “哎呀!”杭一合惊呼一声,继而道:“那是圣上钦赐的‘如朕亲临’金牌,这可怎么是好?” 素尘当然知道事件的严重性,看看杭一合腰间被扯乱的衣裳,又抬头看看那只冲天而去的仙鹤,心道:“这是要飞向承天塔去啊!” 想起住持收到的指令,眼前的困境让素尘手足无措。然而便面上,他始终要保持住一位得道高僧的姿态。双手合十,对杭一合一礼:“施主不要担心,仙鹤只是在与您逗着玩,它一会儿定会回来的。” “这......”杭一合心下一急,很想发作,却也知道对着眼前的僧人闹脾气是没有用的。于是,又强调了金牌的重要性:“师父,那金牌是此行所有人的身份最有力的证据,仙鹤调皮倒是没事,只是不知可有方法让它飞回?” 素尘思虑片刻,道:“待贫僧回禀住持大师,调集人手来召回仙鹤。” “有劳了!”杭一合焦急得眉头紧皱,一想到那金牌很有可能找不回来,便觉得所有心血都白费了,结果实在不可多想。 素尘打发跟在身边一个小沙弥去报信,不多时百岁高龄的老住持寂通大师便赶过来了。虽说寂通已逾百岁,但是身体依旧硬朗,一路上爬坡上坎,并不需要旁人搀扶,只是拄着禅杖以防滑倒。 “杭大人,寂通未曾远迎,寺中白鹤又闯下这泼天大祸,失礼了。”寂通说着将禅杖递给素尘,双手合十,赔礼道。 “这位是白鹤寺住持寂通大师!”素尘介绍道。 本有些光火的杭一合立马稳下心神,恭敬的回礼,道:“劳烦住持大师亲自过问,一合实在罪过。只是,事关重大,万望住持体谅。” “这是自然,老衲已经带了能召回白鹤的人来,请杭大人放心。”寂通说着向右迈了一步,身后走出一个年轻的僧人,年纪应该与素尘差不多。 听他介绍自己:“贫僧素论见过诸位大人。”果然,与素尘一样,均是素字辈的。由此算来,寂通法师高出他们三辈,实属不易。 素论介绍完自己,便将手指放在嘴中,吹了一个响亮的口哨,又唤了气息,口哨的长短高低发生了规律的变化。看来,寺中平日里便是他在打理白鹤的事务。 很快,刚才飞走的那只白鹤就像听到回家的号令一般,振翅飞回。 见到这一奇观,杭一合等人都觉得大开眼界,想着很快又可以拿回自己的金牌,终于松了口气。 可是,让众人没有料到的事情发生了,白鹤是回来了,金牌却不知踪影。 “寂通师父!”杭一合回首惊恐的叫了一声。 寂通也显出一丝慌张,忙问素尘:“白鹤刚才飞去何处?” 素尘看看杭一合等人,又看看寂通,半晌才有些为难的说道:“承天塔方向。” “派人去找,务必要找到,还给杭大人!”寂通下了命令,素尘只能召集僧人,打着灯笼去做这大海捞针的事。 要在茫茫白鹤山中找到一枚金牌,只怕十天半个月也不一定能找到。素尘却不敢有任何怨言,只能照做。 “住持见谅,为了早些找到金牌,一合不得不发动随行的士兵了。”杭一合不能坐等,只能自己加入寻找的队伍。 寂通双目一闭,无奈的摇摇头,一切都是天意,他阻挡不了。随后,对杭一合道:“杭大人请便!” 素尘尚且觉得困难,杭一合又怎么会感到轻松呢?承天塔是白鹤寺的最高处,付出的体力不说,天已经擦黑了,找起来难度倍增。 可是,所有人都没有第二个选择。今夜之内,必须要找到金牌,不然他们就只能在这里无限的耽搁时间,所有计划只能无限期推后。这是杭一合不愿见到的结局。 “都怪我不好,非要去数什么白鹤,好生在屋内待着就不会有这些事了。”杭一合一边与林顿他们往上攀登,一边自责道。 “杭大人莫要这么说,该来的躲不掉,一切都是注定的。”林顿安慰他道。 “就是,咱们用心找,争取尽快找到就行了。”冉胥几乎是将灯笼贴在地面上找。 一路向上攀登,已经几个时辰没有进食的三人,丝毫没有饥饿感,只想着赶紧把金牌找到。 第335章 失而复得显诡异 一晃眼,一个时辰过去了。腹中的饥饿感传遍全身,厚厚的积雪浸透了棉鞋,杭一合他们很快觉得再往上走,即将面对更加困难的处境。 “我觉得喘气有些困难!”杭一合贪婪的大口吸气,但是大脑却因为缺氧而有些昏沉。 “要不,您在这里等我们?我和林将军上去找便是。”冉胥提议道。 林顿也担心杭一合体力不支,但时候丢了金牌还折损了“主帅”,才是真的不值得。 可是,杭一合绝不是这么轻易认输的人,他站直身子,大略估计了一下,道:“快到了,我应该可以再坚持。” 说罢,杭一合找了一根结实的树枝当作拐杖,继续往上攀爬。后面的每一步,都显得异常艰难,不仅杭一合的喘息声越来越大,冉胥与林顿也有些困难起来。 不过来丈的高度,三人爬了近半个时辰,终于承天塔就在眼前了。 “林将军,你们说的那个塔,就是它吗?”冉胥站稳身子,问的第一句话,竟然是这个。 林顿与杭一合对视一眼,道:“传说中的塔,应该就是这里。” 冉胥突然跪地,磕了三个头,嘴里念叨:“东旻侯恕罪,万不得已才来叨扰。” 看他那小心翼翼的样子,林顿只觉得可笑,这小子居然还挺相信这些东西。 “三位大人好快的速度啊!” 说话的是素尘,因为僧侣们更加熟悉上山的小道,所以每一条路找得更加仔细。因此,虽然体力上更占优势,却上来的晚些。 杭一合赶紧一把拉起冉胥,帮他拍打着衣衫上的雪,嘴里道:“师父见谅,我们冉大人实在体力不支,瘫坐在地上休息了片刻。” 素尘依旧是微笑着,走近身来,帮冉胥搭脉,道:“确实有些虚弱,不过杭大人也要担心自己的身子才是。” 杭一合陪着笑脸道谢,旋即又抬头仰视这座九层佛塔,感叹道:“我们空手上来都如此不易,当年修建佛塔只怕更是困难。” 今天一直没有下雪,白天甚至还出了太阳。此时更是万里无云,圆月当空,洒下清冷的月光。突然,一道金光一闪而过,深深吸引了杭一合的眼球。 “那是什么?”杭一合指着闪烁着金光的地方问素尘。 素尘觉得纳闷,喃喃道:“往日并没有这金光啊,难道是大人的金牌?” 闪光处正是承天塔的塔尖,那仙鹤衔着金牌飞到这里,又将金牌放到承天塔的尖上?究竟是有意为之,还是巧合?这一切不由的让杭一合想起林顿说的传言,许多人都说萧珩其实是东旻侯的遗腹子。若真是如此,莫非冥冥中是东旻侯指引着他们前来? 杭一合不敢多猜,不敢多想,更不敢将这些思绪告知他人。 素尘已经命人爬上塔尖,取下那闪烁金光之物,不是别的,正是杭一合的金牌。 “杭大人,可得再系牢些,莫再丢失才是。”素尘总是含笑,但是杭一合也知道,这次是给他们添了大麻烦了。 所以,赶紧从素尘手中接过金牌,系在腰间。也就是一刹那,杭一合愣住了。他做事是最把稳的,这个金牌十分重要,所以他一直牢牢系在腰间。原先以为仙鹤猛然间咬断了牛皮绳,取走了金牌。可是反复摩挲着金牌的牛皮绳,完好无缺。 奇怪,这仙鹤是怎么把金牌取走的?电光火石间的一切,就像一个精巧的戏法,让人无法参透。 “谢过素尘师父,一合定然好生保管,绝不再发生类似的事情。给寺里添麻烦,还望寂通方丈与素尘师父宽恕。”杭一合没有再继续自己的疑惑,而是选择先回到住所。 “无妨,失而复得也是缘分,说来也算顺利。咱们下山吧!”素尘的语气并没有太多的变化,侧身让杭一合等人先走,他们则跟在身后。 临走前,杭一合又转身看了一眼承天塔,眼神中尽是复杂。九层佛塔淹没在清冷的黑夜中,月光不偏不倚的洒下来,却没有一丝暖意! 第336章 一句话搞定徐阳 上山艰难,下山也不容易啊。经常有一不小心就摔倒的事情发生,林顿提小鸡崽儿似的提着杭一合,就怕他摔倒了。有几次,甚至都脚不沾地了。 住所内,叶莫与徐阳也都在会客厅中等候。叶莫寻了把椅子坐着,一杯热茶放在他的身前,不断冒出热气。徐阳则双手揣在袖中,不停的踱步。 “徐大人似乎很是焦急啊!”叶莫喝了口茶,不紧不慢的说道。 徐阳闻声停下脚步,思忖片刻又回过身去问叶莫:“丢失的是圣上钦赐的金牌,这自然是很要紧的,可是不是已经去找了吗?急有何用?” 二人再次把天聊死了,徐阳背过身去偷偷白了他一眼,嘴里嘟囔道:“老匹夫……” “老夫确实老了,徐大人也会有老的一天不是?”叶莫就像没事人一般抬盏喝茶,嘴里却说出这么一句。 徐阳先是一囧,继而反思自己刚才说话的声音,几乎是只有一个嘴型啊,莫非这叶莫是顺风耳?或者他会读心术? 顿时不敢再多想,若真是会读心术,那自己以后在他面前还有什么隐私可言。惯会见风使舵的徐阳立马挂了笑脸,转身拱手赔礼:“叶大人莫怪,徐阳唐突了老大人。只是……”。 徐阳欲言又止,直接这么开口问,怕会显得自己很猥琐。 还好,叶莫很快接了他的话,道:“叶某什么都不好,就是耳朵灵,什么细碎的声音,我都听得清楚。” “哦哦哦!老大人好神力,好神力!”徐阳的马屁说来就来。 叶莫很是不喜欢这家伙,没有再搭话,茶水喝尽又独自添了些热水。徐阳才开始是真的相信叶莫只是耳朵灵,可是又仔细揣摩叶莫的话,觉得还是无法排除对方会读心术的事。毕竟这两种可能性都曾经出现在他的脑海中,若叶莫只是选择较为让人放心的一个呢? 总之,叶莫今日几句话算是彻底让徐阳在他面前服帖了,别说嘀咕几句牢骚,就算是心中所想,也要慎之又慎。 “何等神力?” 说话的是杭一合,三人才踏进小院,便听到徐阳的赞叹,一来是找个话茬,二来也是看看能否得到些什么消息。 叶莫站起身来,怕徐阳说漏了嘴,便道:“老夫刚才在与徐大人交流泡茶心得,得徐大人几句谬赞罢了。” 杭一合自然是不信的,却依旧微微一笑,晃了晃腰间的金牌,说道:“两位大人放心,金牌已经找到了,明日按时启程便可。” “还真是神佛庇佑,老夫想着,怕是要找得一阵子的。”叶莫捻着胡须呵呵一笑。 徐阳现在还后背发凉,只想快些离开这里,离开叶莫的视线,于是提议:“三位大人还未用饭,我们就不再叨扰。几位大人早些用饭,打盆热水烫烫双脚才是!” 不提还好,一提起这些还真是又冷又饿,于是林顿便替杭一合开了口:“那就不送了,一趟来回,还真是又饥又寒。” 叶徐二人出门之时,正好遇到亲自前来送饭的寂通方丈。方丈与二人见礼,却在抬眼对视的瞬间,微微愣神片刻。继而又露出一笑,侧身让二人出去。 “杭大人辛苦了,老衲已经备好饭食。实在愧疚,在白鹤寺中竟发生这样的事,好在有惊无险。”寂通一边说着,一边让人摆好斋饭。 三人受宠若惊,慌忙拱手行礼,道:“寂通法师此般,折煞我们了,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寂通摆手道:“三位大人切莫多礼,天凉饭食冷得快,老衲就不再叨扰,用毕吩咐他们收了便是。” 说着,寂通已经迈步离开,留下两位小和尚候在门外。三人一通狼吞虎咽,如风卷残云,很快就吃了个精光。又帮着两位小师父收了碗碟,才折回各自卧房,打热水泡脚。 杭一合无比舒适的瘫坐在椅内,双脚被烫烫的热水浸泡着,许久才舒缓过来。手中拿着一卷书,逐字逐句的细看。 舒适的环境,令眼前开始模糊,慢慢闭上双眼,也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养神。 “杭一合!醒来!” 恍惚间听得这么一声,杭一合猛然睁眼,却是一张不曾见过的面孔。 第337章 庆元帝亡魂来访 眼前的男人约莫四十来岁,鬓角有几缕白发,但是梳得很是整齐。黑夜之中,束发的金冠时不时闪烁着光彩。这个金冠也是杭一合可以判断男人身份的唯一依据,精美的金冠,呈现出二龙戏珠的造型。 杭一合有些不可置信的揉了揉眼睛,龙形金冠,是皇族的标志。又定睛观瞧,原来不是二龙戏珠,金冠后还有三条金龙,显然是五龙捧月之形。 “九五之尊?”杭一合不禁脱口而出,这究竟是哪一位皇帝?做梦,自己一定是在做梦,杭一合想要掐醒自己,抬手朝着胳膊就狠狠的掐下去。 “哎哟!”居然会疼,那就是意味着,自己没有在做梦。 这个急坏了杭一合,慌忙从木盆中将脚伸出,顾不上穿鞋,只是勉强将双脚踩进去。还没站稳,就已经跪下,嘴里呼着:“杭一合参见君上!” 由于不知道这是哪一位君王,杭一合不敢乱叫,只是笼统的称呼对方一声君上。 对面的男子面带微笑,径自走到主位落座,不紧不慢的告诉杭一合:“杭卿,平身吧!” 杭一合心中就像有一万匹马在没有方向的乱跑,那混乱劲儿真是不要提了。心脏剧烈的跳动,从刚才男人走路的样子,他可以肯定眼前的不是活人。 心中暗叫:“妈的妈,我的姥姥耶!今晚还让不让人过了?” 大冷得天,他居然额头不断往外冒汗,浑身颤抖到无法开口说话。 “别紧张,我们见过的,就在刚刚的承天塔。”男人说话的声音很柔和,想来寺庙也是佛门圣地,那等邪魔恶鬼是进不了山门的。 “我能不能把您理解成一位神仙?”杭一合心中最好的猜想就是这样了。 不料,对方并没有给他肯定的答案。 “朕不是神仙,而是一个死而不能进入轮回的人。”男人说得倒是轻巧,杭一合却差点晕了过去。 踩着一双鞋,挪不动步子,窘迫到了极点。“您......您......”说了半天,却连句整话都没有。他也算是见过些世面的,可是以往至少身边围满了人啊,现在却只有他自己。这种感觉,让他回想起初到长洲的那一夜,被郑老六深夜抓住脚踝的感觉,内心一样的冰凉无助。 “萧珩,你什么时候出现啊?”潜意识中对萧珩的依赖暴露无遗,说来也怪,那整夜巡逻兵一般警惕的紫金花翎刀,怎么现在一点点反应都没有?要哭了,还差一秒,杭一合就要哭了。 对方似乎洞悉了他的一切,叹了口气,说道:“你别紧张,就当陪朕聊聊天吧,聊聊你最熟悉的萧珩,如何?” “嗯?”即将要哭的杭一合侧目看着眼前的男子,他怎么会知道萧珩,而且大晚上的来找自己就是为了聊聊天,聊聊萧珩? “你可曾听说过庆元帝?”男人问杭一合。 “庆元帝?”杭一合在自己的脑海中飞速的搜索,然后说道:“就是......上一位神世帝皇帝,现在人们都称他东旻侯,很少有人敢提庆元帝。” 男子又是一声叹息,继续道:“朕就是庆元帝——萧竤。”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死死钉进杭一合的心中。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喉结上下滑动的同时,杭一合再次跪地道:“不知圣上漏液至此,有何需要一合做的?” 此时此刻,关于萧珩身世的种种传言涌上心头。杭一合甚至觉得今天的事情,从仙鹤叼走他的金牌开始就已经注定,最终的目的不是为了去寻找金牌,而是要他去一次承天塔。他相信,林顿白天说的传言,就是真的,东旻侯萧竤的骨灰就供奉在承天塔中。 “就是想听你说说萧珩,除了他,朕所有的孩子都死了。”萧竤满眼期待的看着杭一合,虽然那眼神看起来有些空洞。 行了,不言自明了!萧珩根本就是东旻侯的遗腹子! 他无意知道这个惊天机密,却不知道该怎么告诉萧珩。不过,眼下考虑这些,都太遥远,怎么跟这个从未见过自己儿子的父亲,诉说他可怜的儿子现在正关在天牢内呢? “萧珩是个了不起的人,心怀天下,却不攻于算计,不屑与世俗同流。是一个值得您骄傲的儿子!”说出这话的一瞬间,原本害怕的浑身哆嗦的杭一合竟然流下了两行热泪,而他很肯定,这泪水不是因为恐惧而流。 第338章 亲子过往老父泪(跨年更) 这突如其来的哭泣,使得原本就窘迫的杭一合,更是为自己感到莫名其妙。虽然不雅,但是他还是举起衣袖擦去脸上的泪。 “圣上恕罪,情不自禁,情不自禁。”说罢,舔着脸呵呵一笑,希望眼前的老君王不要见怪。 萧竤就仿佛看着自己的孩子一般,慈祥的看向杭一合,说道:“可惜,朕连替你擦泪都做不到。萧珩真的如你所说那般,朕就放心了。算起来,他今年也有二十六岁,应该儿女绕膝了吧?” 真是戳到萧珩的痛点,杭一合将自己从萧珩嘴中听到信息,以及四处打听来的消息做了整理。然后,告诉萧竤:“君上所问,恰是萧珩此生最痛。八岁那年,萧珩便自请前往流洲替当今圣上督军,十八岁那年,京中召他回去,想要找个合适的女子与他成婚。可是,萧珩却带来了一个异族女子,她叫素华。 萧珩深爱着素华,为了素华不惜与圣上及昭华娘娘闹翻,又回到流洲去生活。后来,圣上妥协了,允许他们成婚,这样萧珩再度回京。不久,素华王妃有孕,可是萧珩却不得不前往流洲平息齐明入侵。浴血奋战一年有余,素华来信说他们的儿子诞生了。 他满心欢喜的以为只要自己回到京都,就可以与素华过上安稳的日子,安心的抚养自己的儿子长大。可是,很快传来副帅霍继首通敌叛国的消息,萧珩与三千将士受到敌军突袭,当援军赶来时,他们已经只剩下三百来人。 最终,他们还是取得了胜利,齐明入侵的军队,终于被他们驱赶出神世疆域。回京的途中,萧珩被一场大雨困住,待他历尽艰辛回到京中时,素华与孩子已经被大火烧死。他们都说,素华是妖女,他们生下的孩子是妖孽,不得不杀。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昭华娘娘,萧珩无法接受,生母从小不疼爱自己也就罢了,如今还要将自己的妻儿活活烧死。于是萧珩大病,醒来后闹着要查明真相,却被圣上阻拦。他敬重圣上,始终委屈自己。负气之下便离开了京都,随后又听闻曾经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将士,全被灭门。 在这么悲愤而无奈的情形下,他下定决心要为将士们报仇。在追查将士们惨遭灭门的原因时,发现霍继首叛国之事,可能另有隐情。而自己被烧死的妻儿,似乎也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废太子萧正荻的身影始终出现在每一个角落。 可是,他没有足够的证据,只能等待。于是,我们就在长洲认识了,又因为圣上治病而在京中重聚。” 杭一合一口气说了许多,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才停下来。想要喝口水,却又不敢擅自行动。就在他将视线移向萧竤时,才发现他苍白的脸上,流泪成河。也怪自己,只顾着说话,丝毫不注意措辞,将萧珩的伤疤一点点揭开给他的父亲看,确实过分残忍。 “君上!” 杭一合有些自责的唤了一声,萧竤擦去泪水,良久才说道:“朕没事,都怪朕没能够保护好他。” “唉!”杭一合也叹了口气,宽慰他道:“可是这丝毫不影响萧珩成为一个受人敬重的人,我原本懦弱好欺,却受他感染逐渐坚强起来。虽不及他万分之一,但也是与之前判若两人了。” 萧竤很想拉拉杭一合的手,可他说白了就是一团气,不能做任何事。 “他先在过的怎么样,还在京中吗?”萧竤问道。 “他......又被陷害了,在天牢呢!不过,您放心,很多人都在保护他的。”杭一合不敢说假话,但是也不忍心让萧竤太伤心。 “罢了,帝王家从来没有安稳两个字,他需要适应这种生活方式。”萧竤不再显现出过分的担心,他自己就是帝王家长起来的,自然知道斗争的惨烈,牺牲的巨大。 二人沉默了片刻,萧竤突然问道:“有刀吗?” “刀?”杭一合纳闷道。 “对,关于素华与皇孙的死,朕知道为什么,但是需要一把刀,让你看看才行。”萧竤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自己的胳膊。 第339章 新年第一章有红包哦 第339章蓝色血液惹祸事 四下里扫视了一圈,似乎没有看到一把刀。胳膊碰到腰间,才想起来,自己就随身带着一把紫金花翎刀啊。 三两下解了下来,递给庆元帝,问道:“君上要刀干什么?” 话音刚落,就见庆元帝把出匕首,划向自己的手心。杭一合惊呼一声,慌乱着要去找止血的纱布。却被庆元帝制止,颤抖着将那只受伤的手掌递到杭一合眼前,声音有些虚弱,却强忍着说道:“杭卿,你看!” “蓝……蓝色的血?”杭一合惊呆了,不可置信的盯着庆元帝的掌心,仔细观瞧着低落下来的蓝色血液。 “是的,蓝色的血。”庆元帝不紧不慢的从怀中取出一方手帕,将伤口包扎起来。就像说一个古老的故事一般告诉杭一合:“朕的祖父就流淌着蓝色的血液,但是朕的父亲没有。曾经,因为这蓝色的血液,朕被祖父选中,继承大统。从而,让一直文治武功都比朕强的萧寰嫉妒发疯。而现在,因为蓝色的血液,朕的亲孙只能葬身火海。” 虽然觉得难以相信,但是杭一合知道,眼前的蓝色血液是不会说谎的。他很快听懂了庆元帝的话,蓝色血液隔代遗传。蓝色血液没有出现之前,萧珩尚且可以说是身份不明。可是,当怀曼奴偶然间发现素华生下的孩子,竟然流淌着蓝色血液时,为了保住萧珩,她只能对儿媳与亲孙痛下杀手? “是这样的吗?”杭一合把自己的猜想告诉庆元帝,可是有一点他依旧疑惑:“怀昭华从来都不喜欢萧珩,又怎么可能因为保护萧珩而说素华生下的是妖孽,将母子俩焚死?” 庆元帝起身踱了两步,较之先前更加虚弱,似乎是在思考什么,许久才开口道:“萧寰对怀曼奴所生之子,根本就是有所顾虑的。还有,永远不要低估了一个母亲对孩子的爱。” 各种细节,庆元帝早已作古,怎能知晓,不过是为素华母子的惨死提供了另一种可能性。 然而,这一切不能是杭一合去求证,他能做的只是将今日见闻告知萧珩,由他去判断。 “君上,我想过往之事,唯有萧珩自己可以判断,可是要怎么让他相信,今日我们的会面?”杭一合问道。 庆元帝面对杭一合站着,闭目思虑,然后道:“朕会留下一件东西给你,你先休息吧!” 一阵青烟腾起,庆元帝消失不见,杭一合再睁眼,双脚依旧泡在水中,只是水早已冷却,自己似乎只是睡了一觉。伸手想要取干抹布擦去脚上的凉水,却摸到一个冰凉的东西,抬眼望去,模糊间看到一个泛着微光的五龙捧月鎏金冠。 “原来,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梦!” 杭一合将金冠捧在手中,仔细端详,正是来访的庆元帝束发所用。哎!萧珩还真是东旻侯的儿子,自己要如何告知他呢? 半山腰的禅房内,左长风小心翼翼的侧身进屋,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可一进门,桌上的油灯就亮了。 “飞施主,半夜天凉,你这是去了何处?”有个声音问道。 眼睛慢慢聚焦,左长风渐渐看清了问话的人。不觉松了口气,反身关上门,手掌心还有些疼痛。 “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咱们俩单独在着的时候就别叫我飞施主了。我是谁,你是谁,大家都清清楚楚。”左长风有些不开心,一边脱去身上的衣裳,一边说道。 说话的男人欣赏着左长风刚刚脱下的衣裳,感叹道:“真像啊,就跟当年圣上那件朝服一模一样。只是,少了束发的金冠。”男人伸手摩挲着衣裳,脑海中回忆如长江之水,奔腾而来。 提起金冠,神色悲戚,带了哭腔道:“我记得,圣上遇刺那天,就戴着那顶五龙捧月鎏金冠,他被砍杀在地,金冠也跌落下来。后来……后来……” “后来,被我捡走,偷偷藏了起来。”左长风接话道。 “是啊,一转眼,你成了神世的通缉犯,我成了这庙里的素尘法师。真是沧海桑田,不堪回首啊!”素尘感叹道,回想那年,左长风初入朝堂,多么风光。 “莫提伤心事,你只管好生守着先皇的骨灰,有一天我们要让萧珩将他风风光光的迎回去!”左长风批了一件厚棉袄,惨白着脸对素尘说。 第340章 白鹤寺藏龙卧虎 借着油灯昏黄的光,素尘上下打量着左长风,除了左手掌心有明显的纱布之外,幽蓝的颜色也深深吸引着素尘。 “你流出的血怎么是蓝色的?”素尘自然是知道关于庆元帝蓝色血液的传说,左长风并不是庆元帝的孙辈,怎么可能有蓝色血液? 左长风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轻轻的“哦”了一声,继续道:“之前结交的仙道之中,有一位给了我一包药粉,很是神奇,遇血会变色。我便将这药粉涂抹在掌心,划破掌心流出的血一遇到药粉就变成蓝色的了。” “难怪,你总是喜欢结交各种奇能异士,果然还是有些用处的。”素尘说罢,走过去拉起左长风的手,检查着伤口,嘴里嘟哝着:“不算太深,不过,在杭一合他们离开白鹤寺之前,你都不能出现在他面前了。” 左长风收回手,满不在意的说道:“小伤,一会儿上些药,两三天的工夫就长好了。还好冬日天寒,我在那雪天里冷了两个时辰,一来是让自己的脸色惨白,更接近逝去的人。二来,也是冻僵手,划破的时候不至于太疼。” 别说在杭一合屋里,就算是现在左长风都还看着跟个死人似的,素尘也不好再多做打扰,想要起身离开。 却被左长风一把拉住,问道:“我的伎俩都告诉你了,那你也得告诉我,那只仙鹤为何这么听你的话,直直叼着金牌飞到承天塔上去?” 吃亏的感觉是左长风最不喜欢的,既然自己坦白所有,就算是多年故交也必须同样为自己揭秘。 “那只仙鹤,本就是人变成的。这个世界上,可不止你一个喜欢结交仙道的,我有本事,让得到之人为庆元帝复仇而化为仙鹤,树立我在寺中的威严。”素尘说罢,抿嘴一笑,甩开左长风的手离开了。 因为他不能长时间待在自己,寂通现在很信任自己,怕突然有事找自己。当然,更怕寺里人多眼杂,自己总往这位飞施主住处跑,引人疑心就不好了。 “萧宗!” 素尘离开后,左长风冷冷一笑,唤了一声素尘的俗家姓名。他回想起二十多年前的情景,自己科举高中,又能言善辩,很快得到庆元帝的青睐。而这个萧宗就像个小尾巴一样,天天跟在庆元帝身后。 那时候的庆元帝约莫四十岁上下,萧宗却只有二十岁,是庆元帝同父异母的弟弟。因为自己的母亲不受宠,在宫里苦等二十年才得宠幸。所以,萧宗出生的时候他母妃已经年近四十,生下他后便撒手人寰了。 老皇帝又没有时间照管萧宗,所以,庆元帝萧竤就将这个,与自己儿子差不多大的弟弟接回东宫,抚养长大。 没几年,萧寰逼宫弑杀萧竤,萧宗从此也没有了踪影。人人都以为他死了,包括左长风在内。毕竟那一天宫中充满了杀戮,萧寰究竟杀了多少人?根本没有办法统计。几处宫殿还被闯进来的士兵纵火焚烧,从火海中也陆续抬出些烧焦的尸体。 可是,这一次当从京都逃出来的左长风晕倒在白鹤寺门口时,这位素尘法师救活了他。是左长风先认出萧宗的,接着左长风取出了五龙捧月鎏金冠,证明自己的身份。当左长风将近几年的经历一讲,遁入空门多年的萧宗也动了杀心。 他想为自己亦父亦兄的庆元帝报仇,这个信念一直支撑他苦苦熬到现在。听闻庆元帝的骨灰被压在承天塔下,他便千里迢迢赶到白鹤寺。 一次偶然的机会,他见到了那个被压在塔底的坛子,一根镇魂铁紧紧插在坛中。那一刻,他强忍着自己的眼泪,只是对萧寰的恨更深了一层,连死都要受到萧寰的折磨,让他无法超生。 于是,二人一拍即合,料定杭一合前往瀛洲,必然要到白鹤寺借宿。便串通好了,做下今夜的扣,即便杭一合不能完全相信,也定然埋下了种子,一旦见到萧珩这颗种子就会生根发芽。 寒冬腊月,鬼魂夜访,早已吓得杭一合浑身哆嗦,过往的故事又深深吸引住了他。所以,直到谈话结束,他没有一刻钟怀疑过庆元帝来过的事实,加之那个鎏金冠佐证,他只会更相信。 第341章 细节暴露歹人心 连着两天在马背上奔波,每天夜里又都睡得不是很安稳,杭一合的身子自然吃不消。 次日清晨,出发之前他便提出要去坐在马车里,好好休整一番,林顿与冉胥负责控制队伍行进速度。徐阳一听杭一合要坐马车,第一时间提出:“下官看着杭大人身子虚弱,让您独自个儿坐车,下官着实不放心。再者,两个人同乘一车,也更加暖和些。” 杭一合乍一听,心中是抵触的,可是转念一想,徐阳这样的人主动示好,定然是有话要说。于是,拍了拍徐阳的肩膀,说道:“杭某确实身子不适,有您照顾,自然是好的。” 说罢,踩着矮凳便钻进了徐阳的马车。徐阳随后也踩上矮凳,临上车前,回头瞥了一眼叶莫,果然对方脸色不佳。不过,对于徐阳来说,正合心意。 “徐大人,您先别说话,我先睡上一觉,醒来再说!”杭一合在徐阳进来之前,已经铺好了棉被,在车中就要补觉,独独给徐阳留下一个小角落入座。 “好的。”徐阳原本一肚子的话,现在杭一合先声夺人,自己也只能乖乖坐着不出声。 就这样,杭一合想着昨夜庆元帝的话,迷迷糊糊睡着了。 一行人从出了京都至今,表面上看着风平浪静,实则多方势力纠缠,暗潮涌动。而京都之内,局势也在发生微妙的变化。 苏海棋每天都到天牢中来,除了送饭之外,便是陪萧珩说说话。今天他带来的消息是关于册立东宫的。 “他们说,春官府已经看过日子了,说是今年星象相冲,不宜立储。大皇子册立的日子,定在正月初五。”几天来,苏海棋多少了解了萧珩的性子,他不是那种很容易流露情感的人,相反萧珩遇事无比从容,说话也很是平稳。 不出苏海棋所料,萧珩脸上几乎没有便显出任何起伏,只是淡淡的说道:“他被立储是早晚的事,只不过很多时候他过于着急,往往画蛇添足。比如,急着将我关入天牢。” 苏海棋猛然抬首,问:“王爷的意思是可以肯定,此番受害是出自‘他’的手笔?”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之间形成了一套特殊的代号,比如萧珣就是“他”。 萧珩微微点头,说道:“那日朝堂上,本王完全被他们牵着鼻子走,忽略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昨天突然想通了。” 一瞬间萧珩的眼神凉了下来,看得苏海棋打了个哆嗦,忍不住问道:“不知王爷是发现了什么?” 问出口才觉得自己多嘴了,虽然这些天来自己是萧珩唯一的信息来源,也彼此信任。可是,涉及到这么敏感的问题,萧珩不一定会告诉自己。 可是,萧珩话已经到了嘴边,不吐不快,便道:“那封书信通篇用齐明文字写成,并且信中没有明示收信人。他们肯定那个所谓的‘王子殿下’是我的依据,不过是信封上的一句‘给长流王殿下’。苏大人,你可否有心爱的女子?” “这......”苏海棋脸臊得通红,他早已到了婚配的年龄,只不过心中所爱是朝中高官家的千金,故而即使痴男怨女两厢情愿,也不敢上门提亲。想到这些,觉得难以启齿,只是点头,表示肯定。 “你与那姑娘可否有过红叶传书的经历?”萧珩又问。 苏海棋再次点头,却不好说得太仔细。 “你是否会在信封上写上‘给某某小姐’?”萧珩再问。 苏海棋恍然大悟,接着萧珩的话道:“男女之情尚且是隐私,不可张扬,通敌叛国更是祸及九族的大罪,又怎么会在信封之上明示呢?” “哈哈哈!”萧珩仰天大笑,拍手道:“正是如此!” 片刻又恢复平静,说道:“他们太着急了,着急着将所有矛头指向本王。可是,苏大人,这一点你我可以参透,英明如圣上又会看不透吗?” 萧珩始终相信自己的父皇,他这段时间被关在天牢,就像被人遗忘了一般,无人提审,无人过问。更是让他相信,神世帝只是想让他回避一些东西。而至于要回避什么?兴许,与册立东宫有关吧!他,是怕萧珩有夺嫡之心,为此做出过激的事吗? 第342章 瀛洲城内迎钦差 杭一合到瀛洲的那一天,也是进入腊月的第一天。进了腊月,就离过年越来越近了。老人们常说过年为过关,一来老了身体不一定能禁得住严寒,二来穷人家缺钱少银备办年货也够呛。 可是,对于那些达官贵人来说,过年就是敛财的最佳时机。一年到头,所有奇珍异宝都会一层层的集中起来,成为官员们向上爬的敲门砖。 事先没有接到任何消息,待杭一合的队伍已经站到城门口,瀛洲司牧府的官员们才知道,朝廷的钦差到了。 一队人马,直奔司牧府去,半路遇上了来迎接的司牧。 “瀛洲司牧郭充参见钦差大人!” 杭一合并没有打开车帘,而是对外喊道:“钦差办案,闲杂人等闪开!” 郭充愣了一愣,才知道杭一合说的闲杂人等是自己。这个体态肥胖的司牧在身旁书吏的搀扶下,艰难的爬起身来。听钦差大人这语气,只怕是要遭殃了。可是眼下,被杀个措手不及,他连部署的时间都没有,只能静观其变。 赶车的士兵一扬马鞭,队伍向着司牧府绝尘而去。此次,他们不是明察暗访,而是直接来核对各项账目的,所以不需要遮遮掩掩,动静越大越好,就是要将这瀛洲城闹个底朝天,才能杀鸡儆猴。 马车上,徐阳将自己对叶莫的怀疑告诉了杭一合,这直接导致了杭一合推翻之前的部署。因为,叶莫若是真的会读心术那么自己也难以保全。所以,在不影响大局的情况下,他暂时选择相信徐阳,也能趁此机会再次挑起徐叶二人的矛盾。 司牧府内所有官员都迎了出来,只见骑马的林顿与冉胥长驱直入,随后是三辆马车。而他们的司牧大人,则灰头土脸的跟在后面。当然,并不是每一个官员都觉得绝望,那些平日里踏实肯干,却碍于糟糕的官场环境无法晋升的清流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不过,杭一合需要花时间试探与观察,那些有所期待的官员也需要时间去判断。毕竟,以往这样的督查也有过,对整个瀛洲的官场并没有根本的变化。 杭一合跳下马车,径直走向司牧府的公堂,他早已穿好金紫光禄大夫的朝服,大堂入座,一拍惊堂木,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将大堂的门通通打开,让愿意旁观的百姓都进来!” 衙役还没来得及喊堂威,便接到了命令,一个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好在,他们的父母官很快赶到,挥手道:“还不快照办,不要脑袋了吗?” 伸出手指一抹公案桌,厚厚的灰沾满了手指。杭一合将手指递到郭充面前,问道:“郭大人治理有方啊,看样子是几个月没有出过案子了!” 郭充猛然跪地,浑身颤抖,他心里清楚就这一条就足以判他一个渎职之罪,头上这顶乌纱帽完全可以摘去。 “微微......微臣不敢居功,是朝廷......朝廷......”郭充吞吞吐吐半晌,险些咬了舌头,也说不出句整话来。 “行了,别废话!本官眼睛没瞎!”杭一合大声呵斥过去,然后是低低的一声:“跪着吧。” “林顿!”杭一合大声喊道。 “在!”林将军跨出两步,抱拳行了个军礼。 “你是夏官府的人,带上人马前往守备府,看看你们手下的官员都在干什么吧!”杭一合说罢,将准备好的文书递到林顿面前。 林顿抬眼看了杭一合一眼,知道他此次是有备而来,只要仔细些,守备府定然能查出大问题。接过这有些沉重的文书,林顿转身去清点人马,叫上司牧府的几个衙役带路,便去执行自己的任务。 “叶莫大人。”杭一合的语气较之先前,柔和了不少。 叶莫端了端身子,向前一步,跪地行礼:“杭大人请吩咐!” 杭一合同样取出一份文书,道:“叶大人是税务职官出身,辛苦大人带好随身的两位书吏清查瀛洲近五年的赋税、账务,切记要仔细!” “一丝不苟是神世税务职官的基本要求,凡有疑窦定然呈与大人决策。”叶莫很是配合的叩首,领下自己的文书,也带着书吏们前往税务司。跪在地上的官员中,只见一个人跌跌撞撞的爬起来,给他们领路,想来就是瀛洲税务司书吏。 第343章 隔山隔水寄思念 还剩下徐阳和冉胥,杭一合本是想让徐阳与叶莫一同清查税务。可是自从听到徐阳对叶莫的恐惧之后,便放弃了这个想法,他担心二人会影响到所有工作的进度。 于是,看了看堂下跃跃欲试的百姓,杭一合决定将一个很庞杂的任务交给挑剔的徐阳。 “徐大人。”杭一合看着徐阳说道。 徐阳很快跪地行礼,同样道:“杭大人请吩咐!” “司牧大人治理有方,你可要好好向他学学。所以,从今天开始,你就负责陪审。但是,所有案件的决策权都在你!”说罢,抽出一份他临时准备的文书,交给徐阳。 瀛洲司牧听闻此话,直接瘫坐到地上,徐阳说好只是陪审,实际上决策权已经交付给他。那么不管老百姓说些什么,郭充都不能像以前那样为所欲为。 见这位徐大人领了钦差的文书,堂下老百姓突然爆发出一阵哄乱。旋即便有人高喊:“大人,小人冤枉!” 杭一合知道,忙碌就要开始了,走下堂来拍了拍徐阳的肩头,说道:“徐大人,辛苦了。本官与冉胥要前往观潮县一趟,三天后咱们再汇合。” 徐阳拱手一礼,嘴里道:“恭送杭大人。”徐阳心里是开心的,本来自己只能给叶莫打下手,现在却得了独当一面的权力,自然喜上眉梢。 “大人,您真的能如此信任他们吗?”才出了司牧府,冉胥便问杭一合。 瀛洲城内已经都知道朝廷来了钦差,所以杭一合他们不能再骑马,转而乘坐马车。 杭一合并没急着回答冉胥的话,而是先钻进马车,放下帘子,舒了口气,才道:“不信任啊。” 冉胥一愣,瞪大了眼睛看向杭一合,吞吞吐吐地道:“那......那,您还让他们都各居要处,就不怕他们徇私舞弊吗?” 沉吟片刻,杭一合慢慢开口告诉冉胥:“今天已经进入腊月了,你觉得这一个月还能做多少事?” 冉胥想了想,摇摇头,说道:“进了腊月,大家都要筹备的是过年的事,只怕是没有心思再去做些什么了。” “既然如此,我们此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杭一合又问。 虽然是武将出身,但冉胥却还是很有一些思辨,很快便说道:“我们只需要查出问题,为来年水云间找些事情做,这样我们就可以在朝廷中站稳脚跟。不至于因为整日无所事事,而被言官弹劾。”冉胥说罢,抬眼偷瞄杭一合:“是这样吗?杭大人!” “聪明!”杭一合说了许久话,有些渴了,拧开水壶喝了两口凉水,冰得那叫一个痛快。润了润嗓子,告诉冉胥:“圣上只给我们十五天的时间,一来一回就要六天时间,剩下九天的时间,我们其实是无法完成查实、定罪、量刑这样的过程的。所以,过年前我们只需要查实他们的各项罪状,给朝廷一个交代。然后,等着二皇子出狱,我们再继续行督查之事。” “哦!”冉胥点点头,好像明白了什么。 杭一合看他那样子,又道:“二皇子进天牢之前,一直都想建立神世的督查体系,可是因为他身份特殊,所以总是被许多其他的事情分散精力。” “可是,大人知道二皇子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天牢吗?”冉胥很是担心萧珩的状况,不自觉的说道:“也不知他在天牢有没有遭罪?” 杭一合隐隐觉得神世帝将萧珩关入天牢,不是要为难他,似乎是在等着什么事情的发生。拿不定注意,便也不好告诉冉胥,只能道:“等着除夕夜吧,除夕夜皇室家宴能够出来,便不会有什么事情。” 今夜,杭一合与冉胥只能在瀛洲城的官驿住下,届时林顿等人也会回来。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先去官驿将各类房间安排好。杭一合相信,今夜肯定是最热闹的一晚,任何一点收获都能成为他们互相攀比和谈论的资本。 第344章 林顿大闹守备府 原本等着看热闹的杭一合枯等到子时都没有见人回来,实在有些熬不住。陪在一旁的冉胥也是将能讲的话题都跟杭一合说了一遍,现在已经相对无言,无精打采。 “哎……先睡吧,先睡吧。明天一早还要去观潮县呢!”杭一合终于发了话,冉胥起身告退。 林顿那边,才去到守备府便受到冷遇。一群官兵哄闹着在耍钱,突然闯进来的林顿,打断了他们的兴致。很是不悦,为首的军官便骂了句:“哪里来的家伙?也不问问这是什么地方,领了人马长驱直入,是要找事消遣吗?” “五爷,五爷!”有个得了风声的士兵打量了林顿许久后,贴着那骂人的耳朵道:“听说今日京中来了人,可别是他们。” 五爷眼珠子一转,立马换了笑脸,京中来的不过是些吸血鬼,好生伺候走了便是,自然不必闹僵。这才缓缓口气,道:“刚才兄弟们正在兴头上,突然一打断说了些丧气话,大人莫恼。” 说话间还邀请林顿:“一块来耍上两把,解解乏累。” 林顿骑坐在马背上,听了五爷的话手执马鞭,压低了身子,唤五爷过来:“你就是五爷是吧?你过来!” 五爷很不喜欢林顿这招呼狗一样的姿势与口气,却碍于对方是京官也只能心里骂两句,抬脚走上前去。 人到跟前,林顿扬手就是一鞭,正正打在五爷的眼睛上,顿时鲜血直流,五爷痛苦的捂着左眼在地上翻滚嚎叫。 “老子杀了你!老子要杀了你!”五爷杀猪般的嚎叫后,是一声接着一声的威胁。 林顿纵身下马,又是一鞭,那耍钱的桌子应声断为两半。 “哇!”官兵中惊呼一声。对于这些闲散惯了的无能之辈而言,林顿这一鞭无论力道、准度都是他们望尘莫及的。 “夏官府奉旨钦差林顿办案!哪个杂碎还敢多言?”林顿的脸突然狰狞起来,目露凶光,四下里望着。 目光所及,那些官兵都齐刷刷的低下了头,不敢看林顿的眼睛。 “林将军息怒,林将军息怒!”匆匆赶来的瀛洲守备,气喘吁吁的跪地求饶。 “瀛洲守备,赵肃方?”林顿转头问跪在身后的人。 “是是是……正是下官!”赵肃方擦着额上的汗珠,声音有些颤抖。 林顿向前走了两步,用鞭子杆抵着赵肃方的额头,往后用力,将整张脸推了起来。赵肃方受此大辱,却不敢吱声。 “赵大人行伍出身,可知军中有比武的规矩,不如你我比试一场,生死定输赢?”林顿看出这是一个贪图安逸的鼠辈,不停的冒着虚汗,早已经没有了军人的做派。 赵肃方都不需要思考,就知道林顿可以在几招内轻取自己的性命,于是只能求饶道:“林将军威名整个神世无人不知,小的哪里敢与您挑战?还请大人饶命!” “无人不知?”林顿重复着这四个字,突然甩出手中的马鞭,直打到跪伏在地的耍钱士兵身上,怒吼道:“他们不知,他们只知道享乐,不知道我们是用牺牲和鲜血保住神世的安宁!他们不知道戍边的将士,无时无刻不在面临死亡的威胁!他们甚至不知道,军中耍钱是死罪!” “林将军饶命啊!” 当最后一句话冲口而出的时候,跪地的士兵无不哀嚎。 “强将手下无弱兵啊,他们今日的局面,是谁造成的?”林顿看着赵肃方问道。 赵肃方眼睛一闭,知道今日是在劫难逃了,忍不住笔头一酸,道:“是下官治军不严,酿成今日祸事,将军要杀就杀下官吧。” “你,自然该杀!但不是现在,等我清算好了,再一并收拾。”林顿冷冷道。 转过身,看着守备大院中近百名官兵,林顿只觉得心中一凉,悲愤道:“瀛洲是神世海防第一线,也是京都的最后一道屏障,就你们这样,神世何安?君上何安?” 官兵中传来啜泣声,不知是悔恨还是害怕。 林顿转身,进了守备大堂,赵肃方及几个官员迅速跟了进来,听候吩咐。 第345章 审冤案郭允下堂 夜晚的守备府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赵肃方直直的跪在地上,听着“1……2……3……”的呐喊声此起彼伏,沉重的军杖打下去,嚎叫声不绝于耳。 原本他还寄希望于司牧郭允身上,来为自己说几句话,不至于任凭林顿这么无休止的闹下去。 可是,直到天全部黑下来,也没有任何人来过问,他才死心。瀛洲城不大,守备府乱了套不出半个时辰,司牧府必然会知道。现在还没有人来,便不会再有人来了。 “唉……”赵肃方叹了口气,算是认命,自己的官当到头了。 四十军杖下去,很快打死了五个人,没死的也只剩一口气了。又被革去军籍,丢回家中去。军中耍钱的事才告一段落,林顿又发话了:“赵大人,请派人连夜去把各处都尉传来,带上近五年的军费收支账簿,有任何纰漏,提头来见!” 话音刚落,赵肃方丝毫不敢耽搁,也不敢起身,招手示意随身书吏过来,使了个眼色,高声道:“还不快按林将军说的做。” 瀛洲共设有五个都尉,分布于瀛洲四方,又因海防一项,专设下海防都尉一职。 司牧府确实如赵肃方所想,乱成了一锅粥。杭一合的命令才下,那一声“小的冤枉”之后,不管有诉状的还是光凭一张嘴说的,络绎不绝。 由于徐阳奉旨在一旁监督着,郭允不敢胡乱审案。才开始都只是一些鸡毛蒜皮的事,后面逐渐涉及到经济纠纷。再后来,观望了许久的百姓也跃跃欲试,终于将矛头指向官府。 “大人,小的状告瀛洲司牧郭允,收受歹徒一万两白银,将小人的哥哥屈打成招,顶了前年海盗行凶之事。”一个约莫三十岁的男人手持诉状,对徐阳说道。 “你……你休要胡说!”郭允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指着那男人道。 徐阳自顾自的喝茶,良久才道:“郭大人莫着急,查便是了。” 起身从男人手中接过诉状,上书内容与男人先前所言一致。便又问:“你叫柳裕是吧?” 男人点头,答道:“正是小的,小人的哥哥柳益,前年出海经商,回来时遇海盗劫持,好不容易保住性命回到家中,第二日却被司牧府一纸公文,将人押走,非说他是海盗头子威老八。” “后来,他们就对你哥哥用刑,屈打成招后交由朝廷判刑,很快就被斩了是吗?”徐阳记得诉状的内容,问柳裕道。 柳裕堂堂七尺男儿,竟然放声大哭:“正是如此,我哥哥死后不久,威老八依旧横行海上,劫掠杀人,何其荒谬啊?” 徐阳想起来了,前年确实在瀛洲破获了海盗一案,当时朝廷还嘉奖了郭允。想到这里,徐阳又问:“空口无凭啊,你可有郭司牧收受贿赂的证据?” “小的敢来说这话,自然是苦苦搜集了证据的。”柳裕说吧,一抹眼泪,道:“小的有证人,也有证据。” 徐阳抿嘴一笑,道:“传证人!” 很快,从人群中挤出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者,花白胡子,瘦骨嶙峋。只见他往堂上一跪,郭允立马变了脸色,惊恐地指着他,说道:“何书吏,你不是……”。 剩下的半句话硬生生被郭允吞了回去,他瘫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看着那个所谓的何书吏。 “我不是死了,是吗?”何书吏帮他补全了后半句,然后大冷的天,却见何书吏猛然扯开了上衣,露出一身的伤疤。 “郭大人,这每一条伤疤都是拜你所赐,你怕我们将你的丑事抖出去,下令将我们乱刀砍死。却没有想到,我何骁命大,乱葬岗中又被前去偷偷祭扫的柳裕救活了。”何骁含着眼泪,继续控诉:“您好狠的心啊,我们的家人无一幸免都死在你的刀下!” 徐阳的脑海中已经理清了一个大概,这不仅仅是受贿的案子,更是乱杀无辜,欺君罔上的死罪。等了一晚上,徐阳终于等到了这个特殊的案子,足以将司牧郭允绳之以法的重案。 “来人,将郭允拿下,也该本官坐坐堂椅,震震堂威了。”徐阳迈着官步,走向堂椅,满脸的正气。 第346章 三更街道被劫持 兵分三路的办案战场,最安静的估计就是叶莫这边了。他们的任务很简单,核查五年的所有税务账簿。 税务司书吏知道以叶莫等人的能力,查出这就像渔网一般满是漏洞的税务账簿的纰漏,根本就不是什么难题。 “叶大人,下官有几句话要说。”税务司书吏朱成取下了头顶上的官帽,抱在手中跪地道。 叶莫大略猜到对方要说什么,却觉得他好歹算个磊落人,便有意保他一命,一手执笔,一手翻阅账簿,头也没抬就说道:“下去写个引咎辞职的文书呈上来吧,积极配合,能求情处,本官自然会看在同朝为官的份儿上,酌情为之。” 税务书吏双目一闭,额头着地,忍住哭腔道:“下官朱成,谢过大人。” 剩下的事,便是熬灯苦战了。叶莫与另外两个同来的书吏,打了一晚上的算盘,初步了解到瀛洲出现的税务不良情况,包括多收苛税、私扣国库、谎报数目等。 具体的数字,还需要将京中国库数目与之对比,才能查实。约莫三更时分,叶莫觉得眼皮重得难以支撑,便道:“今日就到这里吧,两位大人回去休息,明日再继续。” 说罢,三人起身互鞠一躬,带了五个护卫便朝驿馆方向走去。 “查了一年的税务,便暴露出如此多的问题,看来这瀛洲是养肥了不少官员啊。”同行的书吏在马车内讨论着税务中的问题,大有痛心疾首之感。 “两位大人出来见见这世面也好,每日待在京中,很难知道民生疾苦啊。瀛洲税收不比京中低,百姓生活却日渐困难,官员营私便是最重要的原因啊。”叶莫揣着手,闭着眼睛说道。 马车在空旷的街上疾驰,叶莫还发现了另外一个问题,不知道是因为林顿在守备府,还是瀛洲没有认真执行宵禁。一路过来,可谓畅通无阻,思虑到此,难以想象百姓生活在怎样不安的环境中。 “嘭!” 马车似乎碾到了什么坚硬的异物,猛烈的晃动了一下,叶莫以为那是一块石头。 紧接着,却传来一声巨响。巨大的冲击力,炸飞了马车。叶莫与另外两位书吏,被推向数丈高空,又跌落下来。熊熊大火,顷刻间蹿了起来,木质的马车燃了起来,叶莫等人的衣裳也着了火。 “救命……救命啊!” 一个书吏大声喊叫起来,连滚带爬的向叶莫爬去。五个护卫中,驾车的那位已经断了气。另外四位,虽然受了不同程度的伤,也忍着痛向三个官员跑来。 几个黑影出现在他们身前,就像一座屏风,挡在了护卫与官员之间。还没有等护卫反应过来,明晃晃的长剑已经出了鞘,只一招就结果了四人的性命。 这一幕吓住了刚才呼救的书吏,他只能僵硬的抱着叶莫的身子,一动不敢动!几个黑影回过头来,却看不到他们的脸,白色的面具覆盖在他们脸上。 随着他们走近,书吏高声尖叫道:“你们要干什么?!” 一个黑影劈头一掌,那书吏就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杭一合平静的睡了一夜,第二天起来,驿馆送来了早饭。吃了几口,冉胥也走了进来。 “他们昨夜几时回来的?”杭一合问冉胥。 冉胥愣了一会儿,才说道:“昨夜,几位大人都没有回来过。”向前走了两步,继续道:“车马都备好了,杭大人是现在出发吗?” 杭一合心中有些不安,放下了手中的筷子,告诉冉胥:“不着急,我们先去看看三位大人吧。” 驿馆离守备府较近,他们便先去了守备府,可是林顿还在热火朝天的处置守备府的各项事务,没有多余的时间向杭一合汇报情况。杭一合也只是选选的看着,没有过多打扰。 接下来便是前往税务司,叶莫年纪最长,一夜未归,怕他的身子熬不住。可是,半路上就因为一辆烧的看不清轮廓的马车拦住了路,等到道路收拾出来,杭一合他们才快马加鞭赶往税务司。 “三位大人昨夜三更就回去了?”杭一合不可置信的问道。 税务司的官吏再次确认,杭一合心中的不安再次涌起。 “走,回去看那辆马车!”杭一合拉着冉胥上了车,告诉驾车的。 第347章 刺杀瀛洲郭大人 车轮滚滚向前,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负责清扫的守备府士兵被这疾驰而来的马车吸引了视线,这个类型的马车,现在就像他们的噩梦。出来打扫的几个人还算幸运的了,那京中来的林将军查了一宿,打的打杀的杀,整个守备府鸡飞狗跳。这几位没犯什么事的老实人,便被打发来寻街。刚好遇到这辆烧焦的马车,便动手清理着。而现在,又来了一辆马车。 “给大人们请安!”守备府的士兵见马车停了下来,便跪地请安,他们也不知道马车中的究竟是什么级别的官员,于是都叫大人好了。 杭一合掀开车帘子跳了下来,他们没有太多的时间耽搁在这些繁杂的礼仪上,便摆手让他们起身吧。 “大人,就是咱们的车!”冉胥也一眼认了出来,那车轴上的雕纹,烧剩下的半个灯笼都在告诉他们,叶莫等三位大人就是在这里遭遇不测的。 谁想为难杭一合? 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有不下于一百种,昨天到现在自己在瀛洲的名声已经传了出去,撼动了无数人的利益,恨他恨到骨髓里的人多不胜数。可是,这些人应该昨夜都在与林顿、徐阳、叶莫纠缠,怎么能脱身出来呢?况且...... 雪融化了,露出一滩黑泥,有一个小但是很深的坑。杭一合走了过去,在地上摸了一把,放在鼻尖一闻,说道:“焰硝!” “这是一起有预谋的劫持案,不是偶然发生的。”冉胥接着杭一合的话说道。 这一点也将杭一合之前的猜想排除了,瀛洲本地的官员不可能在这期间,抽出时间来布置这一切。难道,一路上始终有人在跟踪自己? 这边还没有任何头绪,司牧府马上又派了人来,附在杭一合耳边低声说道:“瀛洲司牧郭允被刺杀了。” 杭一合心中一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再次求证道:“人现在情况如何?” “当场毙命,已经停放在司牧府后院中。”报信人答道。 “我们低估了敌人的能力。”杭一合说了这么一句,又转头吩咐那几个负责清扫的士兵:“将现场封锁起来,本官一会儿再回来。” 前往观潮县的计划再次被打乱,但他可以肯定绝不是观潮县丞做的案子,因为小小县丞不至于胆大如斯。况且,自己的行踪只有冉胥知晓,而他又怎么可能告知观潮县丞呢? 上了马车,冉胥想了许久,终于还是开了口:“大人,您会怀疑我吗?” “此话怎讲?”杭一合皱起眉头,问道。 冉胥跪到杭一合身前,说道:“您可能会觉得是观潮县丞给您添乱,而要去观潮县的事您只跟我说过。” 杭一合伸手扶起冉胥,告诉他:“冉胥,如果我们之间连这一点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那索性回京中去,你继续做你的武状元,我继续当我的国公子,没有必要再督查下去了。” 冉胥低下头,面露羞愧,小声说道:“是冉胥自己生出了不该有的想法,今后不会再这么多虑了。” 才到瀛洲半天,便有三名随行的官吏失踪,瀛洲最高地方官遇刺身亡。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这才是敌人该有的反应。”杭一合不觉感叹道。 马车很快驶入司牧府,前堂除了值守人员,已经没有任何闲杂之辈。杭一合快步走进后院,郭允正浑身是血的躺在一副担架上。旁边还有另外一具陌生的尸首,也是躺在担架上。人群很安静,不是因为杭一合到来,而是大家都觉得事发突然,根本没有缓过神来。 人群中,脸色最差的是徐阳,原本以为自己要立大功了,却不想一洲司牧就这么在自己眼皮底下遇刺。 “具体是什么情况?”杭一合问跪地请罪的徐阳。 “下官正在审问一桩涉及到郭大人的案子,他突然起身说要去后院方便。人有三急,下官也没有在意,命人陪同前往。可是,两刻钟过去了,郭大人还没有回来。下官这才觉得蹊跷,派人去寻只见到后院中这两具尸首,倒在血泊之中。”徐阳说话的声音不大,忧心忡忡的样子。 第348章 王通直言扒郭允 两个人都是在瞬间被刺杀的,一剑封喉,待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一具出不了声音。所以,前院的人完全不可能在第一时间发现这起暗杀。从伤口的利落程度看,应该是个高手。 “我们的处境不容乐观。”冉胥对杭一合说道,他又想起了那夜,徘徊在杭一合门外的黑影,会不会就是同一伙人?可是,如果是那黑影,不是应该直接冲着杭一合来吗?怎么刺杀的是郭允? 司牧府都是一个规格,总共四进院落,大门一开便是办案的公堂,第二进院落是放置各类卷宗的地方,第三进院落是书吏和值守人员居住的。第四进院落,也就是郭允遇刺的这个后院,是司牧大人及家眷的住所。 “公堂书吏何在?”杭一合问道。所谓的公堂书吏,也就是原来萧珩做的活计,他是司牧最亲近的人,对司牧的各种习惯也是最了解的。 “下官在!”一个与郭允年纪相当的儒雅男子出来行礼道。 “大人如何称呼?”杭一合客气道。 “下官姓王,单名一个通字。”那男人沉着应答。 “王通,王大人?”杭一合跟他确认。 王通点点头,眼睛始终看着地上自己脚尖的位置,很是规矩。 思忖了片刻,杭一合道:“王大人,本官有几个问题想要问你,希望你如实回答,徐阳做好笔录。” 这就要开始审案子了,徐阳接过从正堂送来的文房四宝,临时搬了张桌子,便在后院开始审讯王通。 “郭允平日里可有住在后院?”杭一合问道,但是心中大概已经有了答案,如果住在后院,按照郭允的年龄应该要有家眷。而此时,根本没有家眷哭闹,可见他已经在别处安家。 王通略略思索,道:“郭大人极少住在后院,偶尔在此留宿也是因为处理公务较晚,或者与家中夫人闹脾气。” 果然,就像杭一合猜测的一般,郭允平时是极少住在后院的,只是王通还提供了一个信息。那便是,郭允家中可能有个比较凶悍的夫人,或者他偶尔会惹夫人不开心。审案只要真相,可不会顾忌是否触及别人的隐私。 “他与夫人有嫌隙?”杭一合追问。 “这......夫人嫁入郭家多年,只生下两位千金,于是郭大人便多行纳妾之事。也有多处宅邸,居住着不同的外室。”王通虽有犹豫,却还是如实回答。 杭一合示意徐阳记详细些,便又说道:“你也尽量说细致些,有几个外室,分别住在何处?与哪位外室感情最好,育有几个子女?总之,详尽!” 这听起来似乎是在打听隐私,实际上却是希望能够在这中间找出可以深挖的细节。 王通听罢,有些为难,便告诉杭一合:“大人,下官虽然是郭大人的公堂书吏,但始终称不上心腹二字,表面上的东西还知道些,其余的只怕是要更多的人来进行补充了。” 杭一合点点头,理解他说的话,便答复王通:“你只管说,本官自会权衡。” “下官知道郭大人有六个外室,居住的地址分布在瀛洲城各坊。外室来源也比较复杂,有良家女子,也有烟花女子。除了刘氏之外,都与郭大人育有子女。可是,恰恰最让郭大人放不下的,就是这刘氏。她原是烟花之地的女子,颇爱钱财,也是郭大人今年初才收的外室。夫人没少因为刘氏,与郭大人闹出矛盾。”王通几乎按照杭一合的要求如实作答,又整理了一份外室的姓氏,居住地址以及育有子女的情况,一并交给徐阳。 杭一合大略看了一眼,看来这个郭允的个人作风确实不佳。 放下这里不谈,杭一合还有一个疑问:“王大人可知道,郭允素日可有爱干净的习惯?” 王通摇摇头,并说道:“若是他有爱干净的习惯,便不会有刘氏这一外室了。” 一言一语中,也可以看得出来王通对郭允并不是十分满意,所以谈论起郭允的私生活,并没有刻意避讳。 “哦,对了!王大人是怎么跟随郭允的?”杭一合最后问道。 王通猛然抬眼看向杭一合,又赶忙低下头来,过了片刻才道:“下官是朝廷认命至此。” “好的,辛苦王大人。”杭一合微微一笑。 第349章 审细节一合断案 不知道杭一合问这些问题的用意,但是徐阳通通都认真记录了下来。王通过去签字画押,这份口供就算作数。 “徐大人,郭允出去之前可有任何异样,不管是眼神,或是肢体的动作?”杭一合喝了一口热茶,问徐阳。 徐阳极力的回想,但是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柳裕与何书吏的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郭允的变化。于是,摇了摇头说道:“回大人话,下官那时正在审理一桩郭允欺瞒朝廷的冤案,只记得郭允看到证人何书吏,突然脸色大变,不一会儿便说要去厕屋,下官大意了,才酿成这般祸事。” 看来是有人趁乱犯事,杭一合几乎可以肯定,郭允在当场必然是接收到了某个人的指示,否则不会无缘无故的离开。即便他真的想要去厕屋,就他这么个粗糙的人,是不可能大老远跑到后院来的。 再次起身,杭一合问徐阳:“发现他们的时候,尸首大概在什么位置,什么样的状态?” 徐阳是书吏出身,从来不曾接触过刑事案件,昨夜看到二人尸首没有呕吐,已经是凭借强大的意志力了。现在还要去回忆当时的细节,真是为难自己。可是,杭一合还在等待自己的答案,他必须要想出来。 毕竟,衙役提醒自己不要挪动尸首时,是自己坚持要用白布盖好的。 “大概......”徐阳努力的回忆,站到两人遇害的位置,用脚点着道:“两人都是仰面朝上的,郭允的头在这个位置,身子朝向这边;这名守卫的头在这个位置,身子朝向这边。” 杭一合取来一根木棍,在地上大概画出轮廓,再让目击者们判断是否如此。很快,就得出两个大家都认可的位置与朝向。 “徐大人,你看!”杭一合指着画出的轮廓,示意徐阳仔细观瞧。 可是,徐阳再怎么看也不知道杭一合想要表达什么,不由的皱起了眉头。 “郭允的头朝南,身子朝北,守卫的头朝北,身子朝南。再看他们的伤口,都是一招毙命,被割破了喉咙。所以,大致可以判断,凶手只有一人,并且是毫不犹豫的出手灭口的。而当时,郭允与守卫应该是背对背站着的。”杭一合说罢,徐阳又仔细看了看地上的轮廓,好像真的如此。 顺着郭允脚的方向看去,是一扇木门,隐藏在一片常春藤后面,看样子有些年头了。杭一合过去敲了两下,问王通:“王大人,这扇门通向何处?” 杭一合任过长洲司牧,他的后院并没有任何通向外面的小门。而郭允的后院竟然多出一道后门,这是一个疑点。按照神世律制,私改官府是死罪,郭允明知这样是死罪,又怎么能修建这么一座小门?他不是无知之人,必然是有人庇护。 “回大人,这门原先确实没有,修起来也没有多长时间,约莫三年前,郭大人突然闹着要修这扇门。说是平日里躲着夫人,还要从前门走,别人看着不像话。”王通拱手说罢。 “这话你们信吗?”杭一合问得很直接,王通也不跟杭一合绕弯子,左右现在郭允都死了,自己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索性就摇头摆手,告诉杭一合:“整个司牧府恐怕没有几个相信的,只不过大人自己的事,我们不好插嘴。” “自己的事?王大人作为朝廷官员,居然说出这种目无法纪的话来!”杭一合突然怒目圆瞪,他恨郭允不守规矩,更讨厌这种上行下效的狂妄之举。 王通也知道杭一合为何说这样的话,于是敛起衣衫跪地请罪:“下官知罪,只是杭大人有所不知,不是墙倒众人推,下官背信弃义。而是郭允在瀛洲司牧任上一做就是十年,早已经是为所欲为的土皇帝,我们都知道劝他也没有用,便只能谨言慎行的伺候着他。大人今日若要连下官一起治罪,也是下官罪有应得,下官绝不喊冤。” 第350章 小小门木作用大 有些话已经憋了许久,王通今日想吐个干净:“大人,下官是前年何书吏出事后才来接任随行书吏一职的。何书吏对郭允已经很是忠心,却还是难逃被郭允灭口的厄运。今日公堂之上,下官在此见到侥幸活下来的何书吏,他尚且可以出来作证,下官又何尝不能说几句真话呢!” 见杭一合一头雾水,徐阳赶紧将昨夜审案的卷宗呈给杭一合。快速的翻阅一遍,杭一合终于弄清楚了王通说的话是什么意思。那段时间对于司牧的官员来说,应该是生活在一中白色恐怖之中的,他们对郭允的命令不敢有任何异议。所以,这扇门也开得很是时候。 “王大人,起来说话吧,现在不是治你罪的时候。”杭一合突然很同情自己的这些同僚,他们可能确实犯了错,但那种身不由己也是真实存在的。 王通站起身来,看着那扇门愣愣地发呆,似乎是想起了过往什么事情。 “杭大人,若按照您刚才的猜想,郭大人遇害前应该正在这扇门前等候。可不要小看了这扇门,他是将郭大人与财神爷连在一起的门。”王通告诉杭一合道。 “意思是司牧府的利益输送都从这里来往?”杭一合问王通。 王通点点头,回忆道:“最初修建这扇门,是因为郭大人结识了一位人称冯三爷的富商,他虽然是一个商人,但是武艺非凡,又颇有些野心,多次表示想要结交京中贵族的意愿。而郭大人多年来,也没有少给京中贵人们好处,所以通过郭大人,冯三爷确实结交了不少京中贵人。而后来,其余像冯三这般的商人,也通过这扇门走进了司牧府。” 整个谈话的过程,杭一合都觉得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的跳,他忍不住伸手按了按。心中既暗喜,自己选对了第一次督查的地方,又明白一旦涉及到京中的贵族,那牵扯就深远了。 “寻个清静地方,让王通写下与郭允有来往之人的名单,将房间四面守住,不要让任何人接近。”杭一合附在冉胥耳边低声说道。 很快王通便被冉胥带走了,在布置好了守护的人员后,冉胥觉得从地里面钻出来是不可能的,可是就怕奇兵天降,所以自己飞身一跃,上了屋顶。 杭一合坚信,一旦王通的这份供词拿到手后,自己就抓住了所有与郭允有往来的贵族的把柄,同时也不可避免的成为众矢之的。可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不能再犹豫,一旦王通也遭遇不测,那么今后必然就少了一份挟制京中贵族的利器。 “郭大人这案子,只怕难查清楚。”徐阳叹了口气,看着杭一合说道。 混迹官场多年,徐阳敏感的觉察到自己无形中,也成了杭一合阵容中的一员,回到京中之后自己会处于一种百口莫辩的状态。所有利益受损者,都会将他视为杭一合一党,无论怎么解释也不可能会改变他们的看法。 与其到时候两面不是人,不如彻底认命,自己这辈子都只能跟杭一合混到底了。突然好羡慕叶莫,这老头至少不会惹上这货啊。 原本想着跟着来捞点政绩,现在倒好羊肉还没吃到就惹了一身骚! “对方知道郭允已经完蛋了,为了避免郭允乱咬,索性将他灭口,真是狠毒!只可惜,你我暂时无法查明真凶。”杭一合也抬眼看向徐阳,说罢,二人同时叹气苦笑。 拍了拍徐阳的肩膀,又交给他一项艰巨的任务:“彻查郭允贪腐一事,整理文书及时上报朝廷,这便是你此行最大的战果!”杭一合说着觉得双手僵劲,哈了口气,又猛搓几下才感到一点温度。 此时此刻,在杭一合心中还有一件放不下的事,那便是叶莫等三人的失踪。由于郭允遇刺的事,他不得不来到司牧府了解情况,但也没有及时的去追查失踪案。 “会不会是调虎离山计?”杭一合一拍脑袋,自言自语道。 徐阳听到耳中,却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事情,便问:“大人在说什么?” “叶莫和另外两位书吏的马车昨夜在街上遇袭,我本来是在那边查看情况的,但是司牧府又突然传来消息说郭允被刺杀了,我才赶过来的。”杭一合将事情大概说与徐阳。 “只怕没有这么巧的事情!”徐阳说罢看向杭一合。 第351章 交白纸王通身亡 在冉胥的心中一直有一个结,他始终认为那夜徘徊在杭一合门口的白面人,一定跟这一切事情有某种说不清的关系。可是,又难有凭据,不敢轻易开口。 “咱们这算赢了还是输了?” 冉胥是在成功拿到王通所写的名单后问杭一合的,可是杭一合不知道怎么才算输赢,而冉胥是武举出身,认为凡事都有个胜负之分。 于是,杭一合在对冉胥有深刻了解的基础上,呶呶嘴道:“现在就说输赢,只怕有点早了吧,我们一直处于下风啊,你觉得呢?” “下风?”冉胥惊讶道,因为在他心目中,好像瀛洲的司牧郭允已经被查实罪状,王通手写的名单就是力证。 “你看看就知道了。” 杭一合将从王通手中接过的一沓白纸递给冉胥,才开始他还不敢接,可是当他发现杭一合递过来的是一沓白纸之后,才慌不迭的接过来。有翻来覆去看了个遍,都是白纸。 “怎么会这样?”围观的人群中也传出一阵惊呼。 杭一合苦笑一声,看向王通,怒目圆瞪:“王大人,本官如此信任你,这就是你让我耗费时间等到的最终结果?”说罢,一把从冉胥手中夺过那沓白纸,在王通眼前晃了晃,道:“既然如此,那本官就认下了,不再为难王大人,你好自为之!” 王通转过头来,怔怔地看着杭一合,突然一口鲜血从嘴中喷了出来。杭一合想要去伸手拉住王通,却只是抓住了他的衣袖,整个人已经重重的倒在冰冷的雪地中。嘴角溢出的鲜血,染红了他脸庞的白雪。 杭一合看到他的嘴一张一合,便将耳朵凑过去,只听到一句难以辨识的话,杭一合琢磨了很久,他说的是:“我知道会有这一天,我等好久了。” 王通是含笑离开的,杭一合却心情无比的沉重,只是机械的将一沓白纸一张张整理好,塞进怀中。 “这些白纸还要它做什么?”冉胥的情绪是复杂的,原本唾手可得的胜利,现在又化为乌有,还亲眼见证了王通的突然死亡。他不知道,现在该愤怒还是该悲伤。于是,已经顾不上什么上级下属,对杭一合吼道。 “都是些做错了事的人,一并处理了吧。”杭一合的眼神很快又恢复了冷漠,对徐阳说道。 徐阳果然是一把写文书的好手,不一会儿工夫,就将郭允之死以及现在审出的海盗一案,两相结合,便是一出郭允身涉利益纠葛,遭到灭口的好戏。至于王通,不过是加了条畏罪服毒。 按照杭一合的指示,徐阳又派人去守备府调集人手,将文书八百里加急直送到京中去。 不出意外的话,这封文书,将在明天中午送到神世帝手中。为了防止文书半路被劫,他们一共派出了三个人去传递信息。其中,第一个人只是开道的,他的作用是吸引藏在暗处的敌人注意,实际上他身上并没有携带任何消息。 而后面两位则将整个文书分成两个部分,每个人身上带着的都是从文书中截取来的毫不相关的文字,只有将两人的文书放在一起才能读懂。 这是杭一合想出来的注意,这样一来,就算真的被对手截获信息,也不会轻易看懂其中的内容。 “冉胥,你没有沉住气。”踏入马车,杭一合便对冉胥说道。 冉胥有些不解,杭一合是因为自己当众吼了他而责备自己吗?无论如何,上级说出这样的话,他唯一的选择便是请罪。 “是,下官鲁莽了。”冉胥低着头道,但是他的那种不解已经全部传达给了杭一合。 “我问你,我杭一合把你视为什么?”杭一合有些生气的问道。 冉胥不敢回答,他知道杭一合从来没有把自己当作普通的下属,可是却又觉得自己与萧珩也好,杭一合也罢,身份悬殊太大,所以不敢说出那个词。 “兄弟,就像萧珩是我为兄弟一样,我也视你为兄弟。有的时候你我很默契,有的时候却又很难配合。”杭一合说罢,将白纸从怀中取出,又抖了抖衣袖,露出掌心来。冉胥这才看到,一个小瓷瓶出现在杭一合手中。 第352章 叶莫苏醒读倪弢 冉胥似懂非懂,疑惑道:“这是什么?” “王通给我的,你看。”杭一合打开瓷瓶,将一张白纸放在瓶口,不一会儿原本空白的纸张上,就像长出字来一般,布满了整张纸。 那是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冉胥惊呆了,看着杭一合咽下口水,却不敢再发出任何一点声音。 杭一合将瓷瓶关上,白纸在座位上静置了一会儿,字又一点点淡化消失。 “我从来没没有因为你那句怒吼而怪过你,只是希望你能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你知道的,所有从京都来的人中,你是我唯一可以完全信任的。”杭一合此举只是想告诉冉胥,他们之间需要互相信任。 冉胥犹豫了很久,嗫嚅道:“可是,您是国公之子,又是金紫光禄大夫,而我......只是一个撞了大运的小武官。” 要想建立一个人的自信心是很困难的,像冉胥这般出身卑微的人,要么一直自卑媚态百出,要么突然自信爆棚目中无人。怎样才能让他能够找到中间那个合适的度?杭一合知道,萧珩既然将冉胥推荐给他,便也就将这个难题留给他思考。 此时马车已经赶到了叶莫他们出事的地方,杭一合不便再与他多言,只能拍一拍冉胥的肩头,告诉他:“看我的眼神行事。”说罢,调皮的向他眨了眨眼。 仿佛从鬼门关走了一回,叶莫睁开沉重的眼皮。他可以肯定自己还活着,因为全身上下每一寸皮肤,每一个关节都在用疼痛告诉着他,可怜的老叶莫还活着。 “叶大人,你醒了?” 这是一个很奇怪的声音,就像一个刚刚学会神世语的人说出来的。 “你是谁?”叶莫每说一个字,喉咙都撕裂般的疼痛。 身体无法动弹,他只能通过转动眼珠来看对方的脸,可是这张脸使那么陌生。 “我?”那男人突然呵呵一笑,说道:“知道我是谁,对你会更不利,有句话怎么说的?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叶莫试着咽口水,一阵剧烈的疼痛导致他全身抽搐起来。已经没有力气发出痛苦的喊声,只能无力的发出呻吟。在那男人眼中,此时的叶莫就像一条无用的老狗。可是,到瀛洲之前,萧正荻告诉过他,叶莫有特异的本领,务必争取过来。 “你不说,我也能知道,你......是谁!”叶莫的嘴依旧很倔强,丝毫不退让。 男人抿嘴一笑,看着叶莫说道:“那是,你的读心术可以看穿一切。”男人在叶莫眼前踱步,随后道:“可是,你生性太过要强,自命不凡,所以混迹官场数十年除了得罪自己的每一任上司,就没有其他收获。萧珣不知道通过什么手段找到了你,可是他给的条件不一定能够让你满足吧?” 叶莫怀疑,此时此刻,到底是自己会读心术,还是这个男人会读心术,不过他需要展示出自己的能力,才能挽回尊严:“倪弢,堂堂齐明宰官,为何流落到神世来?你不也是太过要强吗?” “哈哈哈,有点意思了!”倪弢不怒反笑,双眼却死死盯住叶莫。 以叶莫的能力,从他问出“你是谁”时,对方心里就已经有了答案,并且这个答案详细到关于他身份的一切,都信息爆炸一般闪过。叶莫需要做的,是截取其中有用的,至于倪弢为何到神世来,他却没有获得答案。 显然,倪弢之前对读心术有一些了解,已经吃过一次亏,让对方知道了自己的名字。接下来,就是在心中设置一道防线,控制住自己的思维,不能被对方的问题牵引着走。这样,就能够泄露最少的信息。 “话说回来,你可以控制什么时候读心,什么时候不读吗?”倪弢问叶莫。 “既然是一种能力,便可以控制。”叶莫尽量简洁的回答,因为疼痛让他真的不想多说话。 话虽如此说,但是什么时候进入读心模式,什么时候退出,叶莫是不会写在脸上的。所以,凡是知道他这个特殊能力的人,都会无比的小心。 二人突然陷入一种僵局,倪弢明显处于下风,竟然被这个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残废,看得连多余的思绪都不敢有。 第353章 三足乌鸦现瀛洲 守备府的人将叶莫的马车遇袭处,拉上了警戒线,一群老百姓站在警戒线外,围得密不透风。杭一合与冉胥下了马车,还好有守备府的人开道,才得以挤进警戒线中来。 “这位就是京中来的钦差吧?” “就是他了,看着年级轻轻地,还颇有些能耐。” “怎么就看出有能耐了?才来了不到一天,司牧府就死了三个人,如今又失踪了三个,啧啧!” “那也倒是,不过......” “不过什么不过,我倒要看看,瀛洲还能乱成什么样子。” 人群中两个男子聊天的声音,虽然不大,却清晰的传到杭一合与冉胥的耳朵里。 “你们......”冉胥有些气不过,他们到瀛洲,还不是为了让这些平头百姓过上安稳的日子,如今却要受到这种质疑。 杭一合赶紧一把拉住他,轻咳了两声,二人四目相对,冉胥知道自己不该跟这些人计较,向身前的两名守卫招招手:“你们过来!” 那两名守卫听到冉胥的喊话,小跑着过来,问道:“大人有何吩咐?” “那些乌鸦叫的聒噪,将它们哄开。”冉胥顺手一指,原来在警戒线外,是一家酒馆,此时他家的幌子上正站着五六只乌鸦,时不时叫一声。 守卫们对视一眼,却不得不照做。于是,又艰难的从人群中挤出去,很快他们挥舞着手中的刀鞘,驱赶着乌鸦。 “呱呱呱!”一阵混乱的乌鸦叫声响了起来,杭一合也抬头看向那边。突然,他看到了曾经令他匪夷所思的三足乌鸦。 “三足乌鸦!” 杭一合低低的惊呼了一声,冉胥闻声盯着乌鸦细看,这才发现六只乌鸦中,竟然有一只乌鸦长了三只脚。 “这......怎么会这样?”冉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是他真实的看到了。 “可是,金圣夫人已经灰飞烟灭了,现在是谁在对三足乌鸦发号施令呢?”杭一合疑惑地问自己。 萧珩曾经告诉过自己,三足乌鸦是听命于金圣夫人的,它们通人语,又不太惹眼,所以是最好的监视者。除了长洲,他们曾经在京郊见过三足乌鸦,那一次一起出现的还有白面具人以及三个齐明人。 三足乌鸦不会莫名其妙的出现在这里,它们来这里是想要监视什么?跟着它们是不是能够找到这起袭击案的幕后真凶? “冉胥,给你个任务。”杭一合转过头对冉胥说道。 “啊?”冉胥还沉浸在三足乌鸦带来的惊恐中,立马就接到了一个任务,有些没回过神来。须臾,才问:“什么任务?你说吧!” “看到那几只三足乌鸦了吗?”杭一合凑到冉胥耳边问道。 冉胥点点头,何止是看到,简直是惊呆了。 “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妖怪吗?”杭一合又问,冉胥的双眼逐渐睁大,他相信有鬼都没有想过有妖怪。 可是,杭一合很快告诉他:“这些就是妖怪,它们不止长着三只脚,还会说人话,并且是来监视我们的。你今天的任务就是,能不能想办法跟踪它们?” 冉胥觉得自己的听力肯定是出了问题,或者就是杭一合疯了。一个人,怎么能够去跟踪一只鸟呢?于是,他问杭一合:“我能不能抓住它们,直接审问?”冉胥的想法很简单,你不是说它们能通人语吗?那就来一场谈判吧。 “别说审问了,你只要抓住它们,它们就会马上结束自己的生命,不会泄露任何一点信息给你的。”杭一合告诉冉胥。 看来是真的遇到妖孽了,而且是让人无比头疼的妖孽。 “我跟着它们,然后呢?”冉胥知道跟踪不是最终的目的。 “我总觉得,三足乌鸦跟叶莫他们失踪有关系,看看能不能顺藤摸瓜,找到绑架叶莫的人,也弄清楚我们的敌人究竟是谁。”杭一合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冉胥,希望他能够明白其中的重要性。 可是,该怎么去跟踪呢?眼前的冉胥不是南清子,不是柘渊更不是季山。他只是一个普通人,就算略略会些轻功,也不能跟乌鸦比速度啊。冉胥抱着脑袋想了一阵,终究没有头绪。 第354章 重要线索震天雷 三足乌鸦显然不想给冉胥任何机会,在他还在冥思苦想的时候,三足乌鸦已经展翅飞走了。 “呱呱呱!” 这几声乌鸦叫就像一种讽刺,冉胥有些沮丧,挠着头愧疚的跟杭一合说:“我是不是有些没用?” 杭一合正蹲在地上仔细观瞧爆炸留下的坑洞,听到冉胥的自我否定,他抬头说道:“我也没有想出办法来啊,回去我们再琢磨这个事吧。我总觉得如果三足乌鸦的监视对象是我们,那我们有的是机会想办法调查。” “嗯!”冉胥点点头,然后告诉杭一合:“其实,我想到了这个线索,兴许可以尽快找到叶莫大人。” 这倒是让杭一合没有想到的,于是问道:“你有什么想法?” 冉胥虽然才进夏官府不久,但是他的父亲是多年的老兵,对于城防还算了解。哪怕远在流洲,城防都有一项重要的工作,那就是仔细检查进出城门的人以及他们所携带的东西。所以,他觉得瀛洲即便贪腐问题再多,也不敢轻易对待城防问题,否则整个瀛洲城早就乱成一锅粥了。 而且,最关键的是瀛洲临海,不仅仅有城防营,还有海防营。应该来说,是设下了双重保险。 “根据这个爆炸坑洞的大小可以看出,绝对不是一个小爆竹。”冉胥说着,伸手捡起一块漆黑的铁皮,对杭一合说道:“造成爆炸的应该是一个小震天雷,约莫有竹筒粗细。”担心杭一合对小震天雷的大小没有概念,冉胥顺手在地上画了出来,并说道:“就是,这么大小。既能够炸飞马车,又不至于产生过大的杀伤力,使叶大人他们丧命。” 话说到这里,杭一合大略猜出冉胥的意思了,可还是需要由冉胥自己来点破。 “这么大小的震天雷肯定是无法带进城的,只怕海防也会严查。即使自己带原料进来生产震天雷,这么多数量的焰硝也是需要登记说明的。而且,我总觉得,一次成功的几率不大,所以他们应该不止做了这么一个震天雷。”冉胥抱着双手投入的推理着,杭一合觉得这确实是一个需要注意的细节。 可是,按照冉胥的说话,他们要想做成震天雷只能在瀛洲城购买材料,即使偷偷带原料进来,也需要花些工夫才行。 “城里哪些地方有震天雷?”杭一合问身旁的守备府士兵,因为武器之类的没有比他们更清楚的。 守备府的士兵思忖片刻,道:“回大人话,震天雷属于爆裂性武器,一般是不储存在城内的。瀛洲的震天雷都存放在五十里外的天鸣军中,只有我们需要的时候才能凭军令去调取。” 如此说来,就是轻易得不到震天雷。天鸣军的利器是震天雷,他们自然也不会允许自己的杀手锏流出。可是,说到天鸣军,杭一合脑海中突然闪出“东宫”二字。萧正荻曾经从神世帝的手中,争取到过对天鸣军的直接领导权。而现在萧正荻已废,天鸣军是否听命于新任太子? 杭一合立马否定了自己的恐怖想法,萧正荻已经被废了,他不可能再插手天鸣军的事务。萧珣毕竟没有正式册立,不可能跟天鸣军建立联系。 “那么,如果要制造这么大的震天雷,瀛洲城哪些地方可以获得原料?”杭一合又问道。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市面上只有药店内有这些材料卖,可是整个瀛洲城的焰硝等有总数限制。”这个士兵在守备府已经十来年,平日里听说过一些不正当的途经可以得到震天雷。可是,眼前的这位大人对他们究竟意味着什么,还未可知,自然不说三缄其口,也算有所隐瞒。 听罢对方的回答,杭一合礼貌性的一笑,自己问的问题很是敏感,对方有所顾虑也是正常的。看来,这个问题还得求助于林顿才行。 眼下的任务是尽可能细致的观察现场,看看能否再找到一些线索。 “一合,你看这个。”冉胥果然有从雪地中捡到一个金属质地的东西,递给杭一合。 “落雪无痕?”这枚飞镖杭一合再熟悉不过,瀛洲城内再次看到它,杭一合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就像一个噩梦,始终纠缠着自己,从来没有停止过。 第355章 出天牢萧珩回府 年关将近,神世帝下达了关于册立萧珣为太子的圣旨。京官早已做了猜测,所以只是按部就班的接旨,做好各项册封典礼的准备工作。这其中就属春官府最忙碌,不过春官府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这么重要的事了,在神世帝面前露脸邀功就靠这一次了。 在苏海棋的帮助下,萧珩很快就见到了谷春。事态的顺利程度,让萧珩明确的感觉到,谷春的到来是神世帝默许的。萧珩将写好的书信委托谷春带给神世帝,虽然现在神世帝已经表现出,自己对萧珩豪不追究的态度,可终究需要一个台阶下。 于是,萧珩便给神世帝搭好了这个台阶。当神世帝在朝堂上再提此事时,大家都觉得已经不是什么大事了。毕竟齐明那边并没有任何要入侵的意思,萧珩也身处天牢,听说每天还看看书,写写字,一点有野心的样子都没有。 所以,这件事就像一件孤立的事,没有头没有尾。像幸北之这般的人,则选择沉默,反正现在萧珣册立为太子的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就差最后的典礼了。 神世帝在朝堂上才议论完毕,萧珩就被从天牢中放了出来。 “海棋,如果有机会,你愿意到水云间来吗?”萧珩问苏海棋。 “算了吧,我已经习惯了典狱司的工作,看守天牢可能才是我的命吧。”苏海棋说罢,突然一笑,道:“况且,您这样的情况,以后怕有的是需要我在天牢中照应的地方。” 萧珩听罢,也是无奈的苦笑,萧珣已经离自己的目标只剩最后一步了,想必不会再为难自己了。无论如何,他始终是敬重这位兄长的,从小到大萧珣都是一副坚守正义的模样。萧珩相信,他是天生的帝王命,只不过有的时候太多猜忌。 “海棋,你多保重!”萧珩拍了拍苏海棋的肩膀,之后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它的光是这么微弱,冷冷的照在大地上。 双脚踩在厚厚的雪地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奴才恭迎长流王殿下!” 才走出典狱司的大门,张光已经带着礼儿等在那里了。看样子,只怕是等了很长时间了。小礼儿鼻头冻得通红,给萧珩行了跪拜礼后一把抱住萧珩的大腿,竟然呜呜的哭出声来。 “傻孩子,跟在我身边你要习惯这种状态,别哭了。”说着,萧珩用自己的衣袖给礼儿擦干眼泪。别说是礼儿,连张光都红了双眼。 同来的,还有柏无衣,他是负责赶马车的。一个重要的消息埋在他心里,寻思着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告诉萧珩。 马车内火炉子燃得正旺,萧珩才钻进去,便觉得无比温暖。回想起自己这一遭,似乎就是从宋沛府中的一个火盆开始的,不觉又是一笑。 柏无衣一扬马鞭,马车哒哒哒的动了起来。从典狱司出来,要先回长流王府洗澡更衣,才能去听涛殿谢恩。王府内已经备好了一切,萧珩回到熟悉的王府,一切都是刚刚收拾出来的模样。 “府中很多人都换了。”张光怕萧珩觉得不适应,赶紧说道。 “他们的奴籍都在王府,是又被卖了吗?”萧珩问张光。 张光咬了咬嘴唇,有些为难的样子,片刻才道:“被朝廷下令,都杀了!” “哦!”萧珩尽可能控制住自己的表情神态,二十多年了,他始终不能适应皇家这种杀伐的姿态。可是,此时此刻他别无选择。他心中清楚,神世帝虽然知道自己不会通敌叛国,可是这件事太敏感,不能不有所动作。而杀死一批奴才,是最小的代价。 从走进王府那一刻,他便感受到,整个王府的气氛变了。不再是以前轻松温馨的样子,所有人都是谨小慎微的干着活。死一般的沉默,只有萧珩他们走路的声音在空荡荡的王府中响起。 “师父他们呢?”变化最大的,就是季山、柘渊和南清子不在王府中。 “季山师父与柘渊师父回赤盖宫了,南清子留在京中,但是......”柏无衣很想将心中的话说出来,可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他警惕的看着周围,好像有无数双眼睛,无数只耳朵在关注着自己一般。 第356章 佳人辞归入王府 好好的洗了一个热水澡,萧珩重新换上干净的衣裳,新入府的婢女给他梳着发髻。萧珩有些乏了,便闭目小憩。突然他感觉到一双暖暖的手在按摩着自己的头皮,猛然间惊醒过来。 “你是谁?”萧珩见到一张陌生女人的脸。 “妾身叫辞归,是圣上挑选送入府中伺候王爷的。圣上说,王爷府中什么都好,就是缺个女人。”辞归的声音说不上清脆动听,却让人听罢,就如泉水润心,很容易让人爱上的好声音。 萧珩也暂时沉醉在这沁人的声音中,任由她按摩着自己的头皮,直到辞归再次开口:“王爷,轻重可还合适?” 其实,萧珩一直在琢磨神世帝的用意,这突然送上门来的女人,自己该怎么对付?当然,他完全可以耍混,现在就暴怒的骂她两句,让她滚蛋。可是,一想起女人没完没了的哭泣闹腾,就觉得聒噪不堪。 但是,若真要让自己去接受她,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想到这里,萧珩脑海中浮现出的还是素华温婉的笑容,下意识的一摸腰间,才想起来紫金花翎刀已经拿去给杭一合防身了。 “停了吧,本王跟你说说话。”萧珩说罢,坐正了身子,辞归的手自然的滑落下去。 “是!” 辞归在一旁的门中净手,才重新回到消痕身边。她丝毫没有陌生感,反而自然地问起萧珩来:“王爷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辞归吗?” 萧珩站起身来,上下打量了一遍辞归。心里逐渐对这个女人有了整体的印象,她绝对不是一般官宦人家的千金,落落大方不失亲和,举止得当无可挑剔。感觉就像是神世帝专门养了几年,就等今天送给萧珩的一般。 紫金花翎刀虽然不在腰间,但是铜镜旁就有一柄长剑,只听“哗”一声,萧珩已经拔出长剑。后退一步,剑尖直指辞归心脏所在,若是寻常女子早已经吓的跪地求饶,可是辞归却依旧面带笑意,看着萧珩,一动不动。 萧珩没有能够通过这一举动占到任何便宜,反而让自己有些为难,硬着头皮问道:“实话告诉本王,你到王府的目的是什么?” 辞归依旧笑着,嘴里说了三个字:“监视你!” 无疑,这是一句大实话。 萧珩继续问:“本王有任何动向,你会告诉谁?” “圣上,妾身替圣上办事!”辞归干脆的答道。 “你信不信,本王现在就杀了你?”萧珩说话间,剑尖已经挑破了辞归的衣服,冰冷的金属接触到了辞归温热的肌肤。 “王爷不敢,也不值得。您好不容易才从天牢中走出来,心中也清楚,圣上就是对您有疑心才派妾身前来。若妾身才到,就被抬着出去,只怕圣上与王爷的父子情会产生一条大裂纹。”辞归不是能言善辩,而是敢说真话。 所以,萧珩突然来了兴趣,又问:“那你觉得本王不能杀了你,又该怎么对待你?” “妾身不敢奢求能占据王爷的心,更不敢想着王妃之位,妾身只是一个妾侍,也必须是个妾侍,所以王爷您说该怎么对待妾身呢?”辞归歪着头微微一笑,眼睛紧紧盯着萧珩。 萧珩突然一笑,收了手中的剑,很快传来长剑归鞘的声音。片刻的沉默之后,萧珩开口道:“本王知道了,也请你知道,长流王府永远只有一个王妃,她叫素华!” 辞归跪地一礼,嘴里说道:“妾身定当谨记王爷所言!” 萧珩原本递了折子,约定下午申时前去听涛殿见神世帝。可是现在事情出现了变故,他便只能随机应变。 走上前去,两个手指紧紧捏住辞归的下颚,微微上仰,两人四目相对,萧珩笑道:“颇有几分姿色!脱!” 连辞归也未曾想到,这一切来得这么突然,微微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萧珩的意思。 当萧珩匆匆赶到听涛殿时,已经比约定的时间晚了一刻钟。谷春看萧珩那模样,也没有多言,只是走进听涛殿的时候,神世帝看着手中的书卷,头也没抬说了一声:“你从来不会晚到的。” 不知道是在责备,还是试探。 第357章 父子对话互试探 在未能判断清楚对方意图的时候,萧珩只能随便找借口搪塞,比如多日没有睡个安生觉,一回到王府就昏昏沉沉的睡过去,连下人的叫醒也没有听到。 “一个武将,怎么这么没有警觉性,朕都怀疑今后还能不能委以重任?”神世帝用词很严厉,声音与神色却还算平和。 萧珩只是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一边认错,一边又刻意隐瞒来迟都是因为辞归的事实。可是,有个词语叫作欲盖弥彰。他的闪烁其词,只会让神世帝越发觉得辞归起到了作用,竟然让一向守规矩的萧珩都乱了阵脚。 所以,神世帝总体来说是满意的,只要一切都按照他想要的方向发展,他就会心情舒畅。可是,萧珩还是想要表明自己的态度,便问道:“父皇,如今皇兄册立太子一事已经下旨,那么不知父皇打算如何安置孩儿?” “你这叫什么话?” 不出所料,神世帝果然暴跳起来,这个问题仿佛是在让神世帝做选择。如今神世帝明确了萧珣的太子身份,那么萧珩就必须要有个交代一般。 “父皇息怒,且听儿子细细分析。”萧珩眉目含笑,似乎并没有认为自己的言语对神世帝有任何冲撞。 神世帝毕竟是一国之君,最起码的容人之度还是有的,所以并没有打断萧珩的话,让他继续说下去。 “父皇曾经也是皇子,应该知道儿子的感受。一个成年皇子想要在东宫身侧谋生存,是最难的事情。儿子早晚只有两种选择,要么屈服,要么反抗。您知道,儿子的原则。让儿子无条件的屈服,不敢直言,那只怕不是您喜欢儿子变成的样子。可是,与东宫产生抗拒冲突,又不是历来重视手足之情的儿子能够做出来的。”萧珩一边说着,一边注视着神世帝的变化。 神世帝虽然觉得萧珩说的话很难入耳,却句句是实话。莫说在东宫身侧难以生存,即使将来萧珣登基称帝,萧珩也很难求全。 “所以,你的想法是什么?”神世帝问萧珩。 “儿子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回流洲,继续为神世效力。要么四处游走,彻底远离朝堂。”萧珩直言心中所想。 神世帝突然猛力将手中的书卷砸在桌面上,大喝一声:“放肆!” 他觉得自己正在受到萧珩的威胁,萧珩明明知道神世帝不可能让他四处游历,做个安乐王爷,却提供了前往流洲的选择。难道,萧珩就不避讳将来萧珣会因为军权问题,与萧珩发生冲突吗?显然,萧珩是能够想到这一层的。那么只能说,萧珩是暗中蓄势,选择成为萧珣的对立面。那也就是从根本上否定神世帝的看人眼光,毕竟这个太子是他谨慎选择后才册立的。 神世帝的反应都在萧珩的预测范围内,但是萧珩打算告诉神世帝一些重要的消息。以便神世帝判断,这个儿子究竟是满腹抱怨,还是真心为了神世考虑。 “父皇怎么又生气了,儿子还有话跟您说呢。”萧珩笑着道。 但是很快又收敛了脸上的笑容,因为他接下来要说的是不太乐观的事情:“父皇先前让皇兄搜查萧正荻的下落,可是久久没有所获。儿子配合皇兄,也在竭尽所能,却终于有些眉目。只是,还没有待孩儿理清思绪,便被无端打入天牢。” “萧正荻?”神世帝就像个被哄来哄去的孩子,此时又安静下来,反问道。 “正是,儿子常常回忆起幼时与父皇出京秋围的日子,却未曾见过冬日的猎场。于是,约杭一合等人一起出京赏雪,归途中却遇到两伙可疑之人。 一伙人戴着白色面具,似乎在接头,可是在他们的队伍中出现了三个齐明人的身影。儿子正犹豫是否跟踪的时候,便出现了第二伙人马,他们骑在马上,疾驰着进了京。可是,儿子却在这群人中,看到了高坐马背上的青阳公主。 权衡再三,我们决定先去跟踪戴白色面具的人,毕竟那其中混有齐明人的身影,无论如何,都是一种隐患。而青阳公主那边,确实是儿子吩咐柏无衣夜入公主府的。因为,关于青阳公主被宋沛软禁的消息早就在各贵族中流传,儿子又看到青阳的身影,自然生疑。 儿子与季山师父他们一路跟踪戴白面具的人马,父皇猜猜他们落脚在哪里?”萧珩讲了许久,突然问道。 第358章 萧珩的八卦本性 正听得入神,被这么一问,神世帝哪里答得上来,一拍桌子:“皮猴,你又闹朕!” 萧珩噗嗤一笑:“好好好,儿臣不敢了,这才进来多大会儿,您是又摔东西又砸桌子的。”跪着了身子,萧珩继续说道:“他们径直去了镜烟宫!”在这一点上,萧珩撒了谎,因为整个跟踪的过程比他描述的复杂。最终,是谛迷驮着他飞到镜烟宫上,才发现了对方的落脚处。可是,他不能让谛迷暴露在世人的视线中,所以只能将整个过程简化。 “镜烟宫?”神世帝回想起来了,确实有这么一处皇家别院,可那是东旻侯兴建的。东旻侯还在位的时候,每年都要去那里住上一些时日。自从神世帝登基后,春官府边说那边风水不利于自己。所以神世帝二十多年没有去过镜烟宫,渐渐的也就淡忘了这个地方。 万万没有想到,这个死角居然被萧正荻利用起来,不仅将诺皋将藏在那里多年,还堂而皇之的躲藏到了镜烟宫内。 “就在朕的眼皮子低下,可是萧珣找了这么久却毫无头绪。”神世帝语气中略带失望,但是所有情绪都控制得恰到好处,萧珣现在已经是神世的太子,一个稳定的王朝不能在皇储之事上多次反复。 然而萧珩心中却不认为萧珣毫无头绪,因为直觉告诉自己,那封书信肯定是萧珣设计的。萧珣对于搜捕萧正荻一事,至少有故意拖延之嫌。 可能在神世帝的心中知道萧正荻在镜烟宫,直接派兵去捉拿就可以了。但是,在萧正荻看来这是十分冒险的,况且手刃萧正荻一直是自己的目标,他可不能让萧正荻就这么死在乱军之中。 “对了,还有一事。”萧正荻说着抬眼看着神世帝。 神世帝显然还沉浸在萧正荻藏身镜烟宫一事中,心不在焉的告诉萧珩:“说吧。” “关于左府的命案,儿臣也有所收获,左长风曾经来找过儿臣。”萧珩才说道这里,神世帝便接了一句:“怎么?你也让他跑了?”因为,萧珣曾经也告诉神世帝自己抓到过左长风,可是让他跑了。 “啊?”萧珩愣了一愣,旋即摇头,道:“他被人易容了,也告诉了儿子左府内的命案,他是被萧正荻利用,并且他的妻儿也全部遇害。儿子那时还不知道萧正荻的下落,便想着放长线钓大鱼,结果让他跑了。”说罢,萧珩冲神世帝无奈的一笑。 神世帝只是白了他一眼,骂了声没出息的。 “但是,他说萧正荻身边有很多能人异士。比如,左府内的一百余人几乎丧生在一个女子手中,那女子只是一个眼神便要了他们的命。还有一个男人帮他易容,另外一个男人则像萧正荻的军师。他们还在琢磨一件事情......”萧珩又看向神世帝,想看看他是否对自己的话感兴趣。 “继续说你的,别老抬头看朕。”神世帝背靠着椅背,无比舒适的样子。 “儿臣腿有些麻了,而且天气冷,冻脚。”萧珩确实跪得有些累了。 神世帝觉得自己把这孩子惯坏了,所有皇子里面,只有萧珩敢这么跟他讨坐处。可也只有在萧珩面前,他才觉得自己父亲的角色大过君王的角色,于是没好气的瞪了一眼,喊道:“谷春,上个圆凳给长流王。” “是!” 萧珩自己就站了起来,不一会儿谷春的圆凳抬了进来,萧珩微微一笑,嘴里说了句:“谢父皇!”便落座了。 在圆凳上坐着扭了扭身子,又捏了捏腿,感叹道:“舒服,父皇赐的圆凳就是舒服。” “别拍马屁了,赶紧说正事!”神世帝催促道。 萧珩却根本不着急,反而问神世帝道:“神世与齐明多久没有使臣往来了?” “跟那等蛮夷有何好往来的,除了兵戎相见,其他都是多余。”神世帝对齐明有恨,更有不屑。 可若论起对齐明的了解,他却是远远不及萧珩。他眼中的蛮夷,在萧珩眼中却是可敬的对手。原先两国每年都互派使节的,自从上次流洲之战后,才断绝了往来。 第359章 请圣意前往瀛洲 看着萧珩不依不饶的眼神,神世帝轻咳一声,道:“上次休战之后,便没有往来了。齐明的消息,他们都知道朕不喜欢听,也不再跟朕说。”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啊,父皇这是掩耳盗铃。”萧珩倒还指责起神世帝来了。 “行行行,开年便派人去商议,行了吧?”神世帝也知道这样是很危险的,但是怎么突然就扯到这个问题上来了?赶忙又挽回尊严般的呵斥萧珩:“什么时候还轮到你来教朕治国了?” 萧珩只是低着头,唯唯诺诺的说:“不敢不敢,儿臣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不是在说萧正荻密谋的事吗?你少去扯远了!”神世帝一边享受着跟萧珩毫无戒备的谈话,一边却又不得不琢磨着搜捕萧正荻的事。 连着下了三天的大雪,今天难得天放晴了,院子里有了些暖意。毕竟除夕将近,春天也快到了。想来,神世今年最冷的时期已经过去了,接下来只要静待春暖花开即可。 萧珩闲话过程中透露出来的消息,于神世帝而言,也不亚于寒冬过后的暖意。 “还记得儿臣跟您说过的三个齐明人吗?左长风虽然始终被萧正荻排斥,但是隐约间也听到些什么‘起死回生之术’、‘三十万大军’之类的词语。儿臣在天牢内,每天都很闲,于是就在不停的思考最近发生的事,若是齐明联合萧正荻在京都附近藏了三十万大军,又有奇能异士相助......”萧珩的神色变得凝重,神世帝也只知道此时非同小可。 二人沉默了一会儿,是神世帝先开口说道:“朕知道了,你告诉朕左府的命案,是想说明萧正荻身边确实有一些不可小觑的人。然后,在问朕是否知晓齐明的消息,是想说齐明可能在这几年中有了些我们不知道的变化。而一切所指,都是萧正荻可能要惹出大麻烦。但是,我们还不能轻易除掉他。对吗?” 萧珩一拍手,不停的点头:“正是这个意思,我们需要掌握更多的消息,才能应对即将到来的一切。还望父皇好生谋划!” “唉!” 神世帝长舒了一口气,突然觉得这个年可能没有想象中的好过。眼看着还有二十多天就过年了,却不知道这段时间还会有什么变故。 “对了,你与杭一合有些交情,这个懦弱的家伙为了保住你的水云间,可算是狠逼了自己一把。”说着甩出了一封奏折给萧珩看。 萧珩迟疑了片刻,但是既然是神世帝给自己看的,便是可以大胆翻阅的。于是,萧珩打开了奏折,快速的浏览起来。 “杭一合才到瀛洲没有几天,便出了这么多事。瀛洲司牧被暗杀,叶莫被绑架。关键是,居然查出这么多违法乱纪的事情。”萧珩将奏折还给神世帝。 神世帝也打开了奏折,又大致扫视一遍,道:“原先你说要督查,朕还有些犹豫,如今看来,督查很有必要。今年时间不多,就先拿瀛洲开刀,明年再着手开展开来。” 神世帝的意思是要全面铺开,可是萧珩却有不同的看法:“父皇莫急,儿臣以为很多事情,敲山震虎即可。彻查瀛洲,处理一匹官员,然后大肆公示,偶尔派出京官到地方震慑即可。若真要每个洲都这么查只怕被人利用!” “也是,可是京查是必须要开展的,不然许多京官已经不成样子了。”神世帝说道。 “杭一合毕竟涉世未深,能有这般收获已经不容易,接下来只怕还是需要儿臣前去帮衬。还请父皇应允!”说罢,萧珩起身跪地,希望能征得神世帝同意。 突如其来的通敌信事件已经警示神世帝,京中有人开始对萧珩存歹心了。他要保护萧珩,唯有让他暂时离京。便点头答应:“明天一早,朕就让人给你送圣旨过去。不过,出发之前,去看看昭华吧。朕知道,你原本就打算入宫的,不过朝堂风云变幻,影响了你的计划。” “哪有什么计划,不过是堵人的嘴罢了。”萧珩将入宫见母亲的事,说成了是为堵住有心人造谣的嘴。神世帝也不去揭穿他,只是心中暗想堵别人的嘴,需要花重金打造一副金钗吗? 第360章 神世帝给的浪漫 疏桐宫内。 大雪初晴的日子,银竹新剪了几枝腊梅来,小宫女们纷纷围了上来,提着鼻子嗅嗅,忍不住的赞叹:“真香啊!银竹姐姐是去哪里寻得这个好东西?” “是呀是呀,听说宫中不缺梅花,可是最香的腊梅,都在凌承徽那里。”扫地的小宫女也放下扫帚跑来凑热闹。 众人一听这话都敛了笑容,一个稍长些的宫女掐了那傻丫头一把,低声道:“她凌承徽也配,当初若不是咱们主子替她求情,她能有今天?” 扫地的小宫女一愣,她是前几天才调过来的,自然不知道这些内情。捂着被掐疼的胳膊,委屈的看着旁人。 银竹赶忙将她招过来,一边揉揉她的胳膊,一边说道:“想在这宫里过得安稳些,得长八只耳朵,六只眼睛。你明白了吗?” 小宫女点点头,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还好昭华娘娘没听见,否则还不知道要怎么发落自己呢。 原本因腊梅而活跃起来的疏桐宫,又因为腊梅而消沉下去。 “好香啊,你哪里剪来的腊梅?”沉寂中,怀曼奴走了出来。 “回娘娘话,是圣上派人送来的,栽了一大片,就在疏桐宫外。说是花匠今年新培育的品种,花瓣有绿色,有粉色,有白色,可漂亮了。”银竹说罢将花递到怀曼奴面前,但并没有挨得太静。 “圣上还叮嘱他们不要种得太静,娘娘喜欢偶尔一得的清香,却不喜欢浓郁的腻香。所以,奴婢只剪来几枝,打算就插在中厅,风一吹刚好能嗅到淡淡的香。”银竹将腊梅插入一个孔雀蓝的瓷瓶内。 怀曼奴一反常态的凑近,一闻马上就忍不住咳嗽起来。 “娘娘!”银竹焦急扶怀曼奴坐到一旁,倒了杯热茶给她。 怀曼奴咳了好一阵,才抬眼看向银竹,道:“难得见你打扮得如此成熟稳重,可是萧珩要来?” 银竹慌乱的整理着自己的头发,说道:“奴婢怎么会知道?”眉目间却是忍不住的笑意。 喝了一口热茶,润了润嗓子,怀曼奴上下打量银竹,却发现她的耳饰有些不协调:“你全身都是稳重的,就这副耳环怎么选了个水红色?本嫔记得,曾经给过你一副珍珠耳环,怎么不戴?” 银竹摸了摸耳环,说道:“说来也奇怪,那副耳环只剩下一只了,另外一只怎么也找不到。就算宫中闹贼也不至于盗一只留一只啊!只怕是奴婢大意,丢了一只。” “哦?”怀曼奴侧首低吟,又道:“那副耳环跟了本嫔多年,是珩儿六岁那年送给本嫔的年礼。” 当银竹听到这句话,心中猛然一痛,她知道自己不能辜负怀曼奴的一番良苦用心。便又仔细回想,那日究竟戴着耳环去了什么地方? 正想得出神,门外的小公公跑进来说道:“主子,二皇子求见,就在门外。” “传进来吧!”怀曼奴告诉那小公公,待他转身离去。银竹却慌起来,嘴里道:“奴婢,还是先下去吧!” 怀曼奴抓住她的手,注视着银竹的眼睛:“我才四年没有见他,你可是好几世不曾见他了。你确定不留下来吗?” 再多一句,银竹的泪水就要流下来了,不知是哪一世的事了,那时的银竹还叫觅漓,她还可以抱着怀中的孩儿说:“你是我的!”可是,现在走进来的萧珩,已经不是那一世的童双了。 “儿臣参见母妃。”萧珩遵守着宫中的礼仪,给怀曼奴行礼。只是,萧珩的眼神是如此冰冷,怀曼奴也没有过多的欢喜。 这便是他们母子的相处常态,心中都有彼此,可是一见面又冷着脸。 “起来坐着说吧。”怀曼奴说着,让银竹去扶萧珩起身,萧珩却拒绝了银竹伸过去手,自己站起身来,坐在右边的第二把椅子上。 他与怀曼奴之间空着的那把椅子,就像母子间始终无法跨越的鸿沟。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银竹夹在中间,仿佛喘息都如此嘈杂。 萧珩直视着前方,之前想好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偶尔侧首看看怀曼奴。她的妆容依旧精致,只是多了几丝白发。发饰……发饰得体,却不是萧珩送她的金钗。 嘴角微微一扬,萧珩也不知道他为何笑了。 第361章 无法避免的争吵 听说原先疏桐宫的掌事女官花映病故,而现在这位似乎更加柔和些。萧珩在银竹给他倒水时,盯着银竹打量了一番。却不知道,花映就是银竹,银竹也就是曾经的花映,不过去换了副皮囊罢了。 “你出去吧,本王与母妃说两句话。”萧珩敲了敲桌面,告诉银竹。 银竹微微一愣,瞄了一眼怀昭华,对方并无留意,便矮身一礼,唱道:“是!” “把门带上。”萧珩又吩咐道。 疏桐宫主殿的大门,吱呀呀一声,关了起来。 “难得母妃身边多个性子柔和的人,不知道是父皇赐下的,还是母妃寻来的?”萧珩问道。 这可是一个难以解释的问题,她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自己身边藏着银竹这样异能的人。于是,回了萧珩一句:“什么时候我宫里的事也需要你来过问了?” 眼看着母子俩的谈话又没法继续,可萧珩按捺住性子,反问道:“那为何,我府中的人就需要你来插手呢?”说话间萧珩已经斜眼看向怀曼奴! “我是你的母妃!” 这是怀曼奴最常说的话,当年素华母子被烧死的时候,萧珩也是这么问怀曼奴,怀曼奴也是同样的回答。四年了,什么都没有变。 萧珩紧闭双眼,所有的往事袭上心头,挤得萧珩脑袋生疼。 “我本来不想跟你说这些,我以为我可以忘记你曾经的残忍。怎么?四年前烧死素华母子俩,现在又要在我身边安插一个眼线吗?”萧珩越说声音越大,竟有些无法自控。 怀曼奴一拍桌面,怒道:“你放肆!我是你的母亲!” 萧珩反复告诉自己:你不是来吵架的!可是,当他看到怀曼奴的发饰时,却又有种自取其辱的感觉。真后悔,自己那天是疯了吗?居然想着给这个女人送礼物。 剧烈起伏的胸膛逐渐平复下来,萧珩轻声说了句:“对不起,是儿子失态了。只是,你选来的小丫头未免太单纯,几句话一哄,就什么都告诉我了。她是通过父皇送来的不假,可人是你一手调教的。” 几句话之后,怀曼奴的脸变得铁青,她知道萧珩早晚会知道这些,可是却没有想到早上送去,下午就被萧珩套出话来了。辞归这丫头,对萧珩用情太深,不知道是否会害了萧珩。 “其实,我希望你能告诉我,为什么素华母子会被烧死?我知道,是萧正狄烧的,可是说他们母子是妖孽终究是从你这里开始的。”萧珩已经理清了四年前的一些事情,可是真相是什么他依旧迷惑。 他以为,怀曼奴还是会用那句“他们就是妖孽”来搪塞他,却不想怀曼奴却道:“你对辞归好一些,难说我会告诉你为什么!” “呵呵,呵呵……”萧珩冷冷一笑,问怀曼奴:“怎么对她好?让她当长流王妃够不够好?”说着站起身来,一步步走近怀曼奴。 怀曼奴侧过头不去看他,说道:“那是你的事,我不干涉。” “你信不信,我回去就杀了她?”萧珩手指着门外,似乎辞归就站在门外一般。 “你不后悔就行,反正我只告诉你,真相都在她身上,怎么做全在你。”怀曼奴闭上眼,那意思是送客吗? 萧珩转身就要离开,却又站住了脚步:“我来还想向您辞行,我要去瀛洲了,明年可能会去流洲。总之,不会再来碍你的眼了。”头也不回,萧珩推开门走了出去。 “啊……啊……”怀曼奴低低的痛苦呻吟,捂着胸口,就像一把钝刀子在切割着自己的心一般,疼得喘不过气。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是苦涩的,每尝一口都是钻心的痛苦。 “嫔主!嫔主!” 银竹在萧珩离开后冲了进来,扶起疼得瘫坐在地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怀曼奴。责怪道:“你其实是渴望他来的,怎么就不能说两句好话呢?” 她的身子是那么重,怎么也站不起来,只剩下无声的哭泣,良久才告诉银竹:“去请太医,就说长流王气得本嫔胸口疼,不要再让他进宫来!” 银竹站起身,神色凄然:“你以为,你不见他,他就能安全了吗?” 第362章 半天之内封侧妃 萧珩简单收拾了行李,柏无衣始终跟随着他,试图寻找一个恰当的时机跟他说话。可是,才从皇宫出来的时候萧珩就像一只发怒的雄狮,柏无衣也不敢去触霉头。 而一回到长流王府,萧珩又陀螺一般到处转,一会儿收衣服,一会儿找东西,实在不见他停歇。 辞归很有女主人的样子,一整天的功夫,就熟识了府中的几个主管。王府大管家张光也很乐意听她差遣,按照辞归的意思将府中重新打扫布置一番。 “张光,本王的描金腰带呢?”熟悉而又陌生的王府,让萧珩找起东西来有些困难。张光应声跑了进来,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 正犯难呢,辞归款款进来。 “妾听说王爷找腰带呢!”辞归笑着对萧珩说道。那玲珑样子,似乎还等着萧珩夸她一般,可萧珩就是冷着脸,也不出声。 转身进了更衣室,张光紧紧跟上。只见辞归排兵布阵一般,瞬间拉开了几个抽屉,又打开了五个衣柜的门。 “原先这些东西都杂乱着,妾身一类类给它们分好了。”辞归边说边走:“这里是外裳,这里是内衫,寝衣在这里,裤袜是这个衣柜。对了,王爷的金冠妾身暂时先放在这边,已经让木匠打制盒子,完工便送过来。花纹样式,妾身就自己做主了。” 萧珩第一次觉得有个女人真好,可也只是短暂的一瞬间这么觉得。 “喏,王爷的腰带都收在这里了。您刚才要的是它吗?”辞归捧着一条褐色描金腰带向萧珩走来,笑吟吟的问道。 想开双臂,那意思是要辞归帮他换下腰带,辞归顺从的走过去,结下原先那条,又换上新的。 “以后,本王的东西,你少碰!”萧珩调整着腰带的位置,满脸不悦的警告辞归。 虽然觉得委屈,但是辞归却能感到萧珩也没有那么讨厌自己。所以,努努嘴,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般,对萧珩道:“王爷先用膳吧。” 所有的菜肴看着平淡无奇,却还算合口味。张光低低说道:“辞归姑娘张罗的好,心细!” 酒足饭饱的萧珩斜倚着身子白了张光一眼,训斥道:“什么姑娘?叫侧妃!” 辞归一愣,赶忙跪地谢恩:“妾身谢王爷抬爱。”萧珩跟她说过,王府中永远只有一个王妃便是素华,而许她这个侧妃已然是莫大的肯定。 “明天,本王要去一趟瀛洲,府中诸事皆由侧妃做主。”萧珩这话是说给张光听的。 张光这点眼力劲儿还是有的,点头答道:“是!” 从饭厅回到书房,柏无衣又跟了进来,想着现在总可以单独说两句话了吧。 “王爷,小的有两句话要说,憋了一天了!”柏无衣那急躁的样子,让萧珩不禁一笑。 放下手中的书卷,说道:“你讲吧,跟了一天了,抓耳挠腮的,像个猴子。” “唉!”柏无衣不知道是如释重负还是感慨万千,居然重重的叹了口气。充分吸引了萧珩的注意力后,才开口道:“您不该去瀛洲啊。” 萧珩紧皱眉头,不解地看向柏无衣,问道:“你说什么?” 垂首思忖片刻,柏无衣才道:“您身处天牢,很多事情都无法告知您。一来,小的这段日子盯着萧正荻,却发现镜烟宫里的人只有出没有进。所以,我怀疑他们已经转移了,或者正在偷偷转移。” 坏事了,今天萧珩才告诉神世帝萧正荻在镜烟宫呢。这边才说出来,萧正荻就没了踪影,是神世帝身边有眼线,还是萧正荻想要开始行动了。 “你接着说!”不待多想,萧珩让柏无衣一次把话说完。 “二来,冉胥跟着杭一合去了瀛洲,他的老父亲一直由南清子照料,一老一小,生活堪忧。这些日子,王府被封着,小的只敢偷偷接济着他们。侧妃虽是要提防,可在王府给他们俩寻个住处总不是难事吧?”柏无衣问道。 冉胥是坚决拥护自己的,撇下老父亲也是为了自己,萧珩不能让他寒心。可是,接进王府却不妥。加上南清子那顽劣性子,怕要跟辞归闹矛盾。 “不,你还是定期给他们偷偷送些钱吧,莫让辞归知道。毕竟,眼下她究竟是什么态度,我们并无把握!”萧珩想了想,吩咐柏无衣道。 第363章 小院内无衣送银 这是一个两进院子,五六间房,两个人住绰绰有余了。小院子虽然不大,但是打扫的干干净净。家里有两个用人,都是五十来岁的年纪,主人家叫他们老杨和田婆。他们从流洲一直跟着老主人到京都,三十多年从来没有分开过。 平日里,老杨就负责打扫卫生,修修整整。田婆则是家中的厨娘,做得一手正宗的流洲菜,主人家要做个衣裳什么的也都放心的交给田婆。 “老头,田婆让我问你今天中午你想吃点啥?”南清子嘴里叼着一片蒸鱼,问老冉襄。 老冉襄不答话,今天起来他对儿子的思念更加深了,南清子又是个没心没肺的小屁孩,跟他诉说自己对儿子的思念,就像对牛弹琴一般。索性将头扭向一边,不去看南清子。 南清子可不是老冉襄能逃得掉的,硬是塞了一片蒸鱼在冉襄嘴里。冉襄也只能跟着嚼起来,别说还挺有味道。 “我师父以前常常这么做给我吃,将打上来的大青鱼用香料腌制一天,又放在烟上熏。既好吃又耐储藏,水一蒸扑鼻的香,我们跑江湖的可少不得这些干粮。”南清子又撕了一片鱼肉放在嘴里,因为熏过风干的缘故,这鱼会越嚼越香。 虽然嘴巴已经被熏鱼的味道征服,但是却依旧不愿意承认,老冉襄固执的认为还是流洲的冻鱼更好吃。 “田婆子都让你教坏了舌头,一天什么乱七八糟的菜都做些。”老冉襄吃完了嘴里的,又馋着眼看看南清子手中的,还想再来一点,又开不了口。 “你就是好日子过多了,舌头挑,像我们这样的人,就是尝遍天下美味,也吃尽天下苦头。”南清子就像个小大人,咽下最后一口肉,还训斥起老冉襄来。 “呸!不要脸的娃娃。老爷子我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里呢!”老冉襄是行伍出身,跟着队伍也算是大大小小打了无数的仗,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主,哪听得南清子那嫩声嫩气的吹牛。 话音刚落,院门就开了,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一老一少不觉都看向门,走进来的是他们的老朋友——柏无衣! “吓死我了,还寻思着光天化日的,谁敢乱闯民宅。”南清子跳了起来,拉着柏无衣很是热情的邀他坐下,一起晒太阳。 难得这几天的太阳有些暖意,大家都抓紧一切机会烤烤自己的身子。 柏无衣揉了揉南清子的小脑袋,这小家伙从来都是这模样,可能是常年混迹在大人堆里,很学了些大人的处事方式。 “一边儿玩去,我跟老爷子说几句话。”柏无衣驱赶着南清子。 南清子可是撵不走的牛皮糖,越是让他走,他越是搬了凳子凑过来。 “跟我也说说呗,我还得照顾老爷子呢,啥都不知道那还怎么照顾?”南清子嬉皮笑脸的看向柏无衣。 柏无衣从怀中先是掏出一包银子,老冉襄赶紧推辞着:“柏爷,您就别老给我钱了,我们爷俩没什么大的开销,就是吃吃喝喝的。身子也硬朗,连药都不用买一碗。” “别别别,老爷子,你听我把话说完。”柏无衣坚持着将银子掏出来,交给冉襄手中。然后,才开口道:“二皇子昨天出来了,听我说起你们的事,非要我送些银子过来。可是,这银子你们确实也得省着用,因为我和二皇子要出去一趟,没准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至少,你们得坚持到冉胥他们回来不是?” 冉襄听了这话,喜上眉梢,自从他听说二皇子进了天牢,可没少替他担忧。如今好了,人也放出来了,那边说明没有什么大事。 南清子也高兴,拍了拍胸脯:“我就说嘛,二皇子是什么人,能轻易让别人害了?” 跟着笑了两声,柏无衣脸上的笑容又僵住了:“虽然是出来了,可是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是一片混沌。害人之心我们从来没有,防人之心可不能少。为了不连累你们,只怕这小院以后都得少来。” 大家都笑不出声了,冉襄弓着身子,将背冲着太阳,呆呆的享受着微弱的温暖。 第364章 冉胥斗三足乌鸦 就像当初送杭一合出京一样,虽然萧珩一再拒绝神世帝来送,但他还是来了,同行的还有萧珣与幸北之。 “年前务必回来。”神世帝亲昵地给儿子整理着衣衫,又低声耳语:“过年朕想提提你母妃的位分,宫中多年没有喜事了,朕想她是希望你在的。” 这没来由的一句话让萧珩有些错愕,萧珣离太子只差一个仪式了,为什么神世帝要在过年时提自己母妃的位分?莫非,是要册景贵嫔为后了吗? 无法可想,景贵嫔一旦封后,青阳公主第一个会不悦。再接下来,只怕怀昭华就算做了贵妃也不会开心。 萧珩实在琢磨不透自己的父亲,可眼下他就要离京,别说控制事态,就算传递消息都困难。 既然神世帝临行前送他一份疑惑,他也得找点事给神世帝做。 “儿臣昨夜得到消息,萧正狄似乎有转移的意思,您若要行动,必得趁早。”萧珩同样压低了声音告诉神世帝。 神世帝倒是坦然,挑眉苦笑:“昨天下午朕就派人去看了,已经人去楼空。不过确实如你所言,有长期生活过的痕迹。” 闻罢此言,萧珩脸上露出一丝焦虑:“只怕他要开始新的计划了,父皇要多加小心。” 若要责怪,只能怪萧珣办事不利,拖延了太长时间。而萧珩本来已经得到消息,还没来得及说又被投入天牢。神世帝痛苦的按了按太阳穴,缓解自己的疲惫,故作轻松的告诉萧珩:“行了,你先去瀛洲吧,京中料他们也不敢如何。” 萧珩与送行队伍告辞,翻身上马,疾驰着出了京都。他们与杭一合等人不同,清一色骑马,有都是些身强体健的汉子,所以赶夜路也不妨事。 快马加鞭,一天一夜也就能进入瀛洲境内。 他从京都出来的那一刻,杭一合还在眉头紧锁的寻找,一切可以指明叶莫去向的线索。冉胥则一门心思的想着该怎么对付三足乌鸦,因为他们发现三足乌鸦的数量剧增。在司牧府和守备府都出现来它们的身影,一天清晨冉胥早起锻炼时尽然在馆驿内看到了三足乌鸦。 哪里还顾得上杭一合的话,愤怒不已的冉胥蹑手蹑脚,慢慢接近三足乌鸦站立的树,脱下外衣张成网状,绕到乌鸦身后。也亏他动作快,硬是一闪一扑便罩住了乌鸦。 才开始还能感觉到乌鸦在挣扎,冉胥骂了一句:“你不是会说话吗?现在倒是叫句人话来我听听。”乌鸦很快没有了动静,为防有诈,冉胥小心翼翼一只手按住乌鸦,一只手掀开衣裳一角。 果然,一被抓住就死了。可是他没有想到,这三足乌鸦墨一般黑的身子变得僵硬,真如一块墨,染的他衣服和手上全是,怎么也擦不掉。 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不知道从哪里飞出了一大群三足乌鸦,要跟冉胥抢夺死去乌鸦的尸体一般,狠命的俯冲下来。 “疯了,疯了,索性把你们一网捕获!”说罢,冉胥又武弄起衣衫,还真又死了几只三足乌鸦。可是剩下的乌鸦依旧不停歇,非要把同伴的尸首运回去。 冉胥突然计上心头,用衣服将所有乌鸦尸首一兜,疯跑起来。 他知道三足乌鸦不是寻常乌鸦,从身体特征上就与众不同,所以它们的主人只怕,也不想暴露自己的这些乌鸦。可是乌鸦又有必须把同伴尸首带回去的执念,那么索性把动静闹大,引出它们的主人。 他的这一举动先引出来的是林顿,一把将冉胥拉到身后,独自面对不出声音却眼神凶狠的乌鸦。 “你小子捅乌鸦窝了,怎么招惹来这么多乌鸦?”林顿被乌鸦盯得有些心虚了,问身后的冉胥。 “他们跟绑架叶大人的幕后真凶有莫大关系……我们要跑……把幕后真凶引出来!”冉胥断断续续的说道。 果然,鸦群很快安静了,从黑压压的鸦群中逐渐出现一个人影。看那魁梧的身形,林顿也不是他的对手。 恶战一触即发,冉胥与林顿都做好了准备。 第365章 与白面人的谈判 身高九尺的男人一点点变得轮廓清晰,他的脸上戴着一张白色面具。 “又是白面具!”冉胥有些慌了,不觉小声嘀咕。这一路上有的东西就如阴魂不散,始终跟随着他们,比如这张白面具。 男人一点点走近,开口道:“你还在哪里见过白色面具?” 冉胥虽然惊恐,但两军阵前的气势还是有的:“你们都在哪里干过见不得人的勾当,还要我说吗?” “哈哈哈!”男人的笑声狂放而低沉,听到耳中都仿佛有巨大的力量一般,震得人耳朵疼。 “把乌鸦还给我。” 这不是请求,而是命令。男人越走越近,冉胥与林顿惊讶的发现,这面具就像长在他的脸上一般,或者更准确的说是一层皮。 提着衣衫的手有些颤抖,冉胥没有把握他们是男人的对手,可是就这么乖乖认输,未免丢人了些。 “林将军,怎么……办?”冉胥的声音已经没了底气,颤颤巍巍的低声问林顿。 白面人的脚步还在移动,林顿喉结上下动着,显得有些紧张。却还是开口谈判:“不过是几只乌鸦罢了,我们可以还给你们,可是你们得把叶莫和另外两位书吏归还。” 白面人站住了,沉吟片刻道:“你们没有谈条件的资格,无论是实力还是现在的事态,都不允许你们开口。” “既然条件不对等,我们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一个声音从屋内传来,并且脚步声也随之而来。 冉胥听出这是杭一合的声音,知道耍嘴皮子他可是能抵挡一阵的。心中悬着的大石头,这才落了下来。 “三足乌鸦一旦被捕,便会死去,那我就发动全城的百姓去捕,看看是你们乌鸦多,还是我们人多。”杭一合敏锐的发现,三足乌鸦虽然是很好的监视工具,但也有致命的弱点。更何况,给它们的指令中就有带回同伴尸体一条,所以只要手中还有一具乌鸦尸体,就不愁三足乌鸦源源不断的涌出来送死。 白面人冷冷一笑,道:“不愧是杭一合,很有些魄力,但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值得吗?更何况,我们那不过是几只乌鸦罢了。” 嘲讽意味颇浓的几句话,却不能阻止杭一合的决心。只听他云淡风轻的说道:“三足乌鸦是金圣夫人所造的妖物,至于你们只怕也非人类。你说,我们为神世铲除妖物,值不值得?” “妖物?!” 林顿与冉胥同时惊呼! 杭一合所知道的可不知这些,综合原先在京中的各类消息,他直言:“我知道你们的主人是谁,也知道他的目的是什么。我们大可以光明正大的交手,不需要玩这阴损的招数。”杭一合说罢突然大笑:“哈哈哈,不过他正是没有光明正大的资本,才迫不得已,使这些下三滥!” 文质彬彬的杭一合眼中从来没有出现过杀机,这一次却巴不得吃了白面人一般。 “话无需说得这么难听,你们的条件就是放了叶莫?”白面人似乎转变了态度。 “还有另外两位书吏!”冉胥补充道。 白面人冲冉胥微微一笑,接着又很遗憾的说:“爆炸太剧烈,一位书吏当场死亡,成了乌鸦的食物,另外一位脾气太倔又没有用处,也喂了乌鸦。” 若非实力不允许,冉胥真的很想冲过去揍眼前这贱贱的白面人。杭一合也怕他冲动,不停的用眼神示意他。冉胥捏紧的拳头,渐渐放松。这一次,他终于知道自己还有很多不足,前进突然有了无尽动力。 “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叶大人回来,我想不出一个时辰,这大街上就会人来人往,到时候一群乌鸦在这里可不好。”杭一合说罢就转身离开了,宣布谈判的最后意见就是如此,希望对方执行。 白面人突然转身,化为一道黑影很快消失在地面上。冉胥则是一头冷汗,后怕刚才差点动了手,以对方这状态,只怕十个自己也不是人家的对手。 366章 巫影藏身在山洞 白面具离开之后,冉胥感到从未有过的沮丧,一方面是对自己技不如人的愧疚,另一方面则是为两位书吏的去世而悲伤。 “尸首都没有给他们留下!” 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是冉胥却觉得无比委屈,泪水吧嗒吧嗒的滴下来。杭一合也很难受,但是至少叶莫能够回来,保住一个算一个。可是,这么残忍的想法怎么能够轻易就说出来呢?杭一合叹了口气,转身回到馆驿内,静静等待白面具回来。 林顿与杭一合的内敛不同,重重一拳擂在冉胥胸膛,粗着嗓子吼道:“哭什么?就你这样子,以后怎么上战场,杀敌寇?” 冉胥眨着眼睛,忍住泪水。林顿的话让他想起自己的父亲,原来父亲也是这样跟自己说话的,他常说:“战场是残酷的,刚刚还跟你说笑的战友很可能瞬间就被敌人杀害。你不能太懦弱,应该拿出点军人的样子来!” 显然,这几年来自己并没有太多的成长,始终都是那副令人担忧的模样。 “我一定会让自己变得更强大的。”冉胥握着拳头,咬着牙向林顿保证。 林顿又拍了拍冉胥的肩头,告诉他:“先回屋休息会儿,他们应该快到了。” 冉胥紧紧捏着手中的衣衫,那些三足乌鸦的尸体还包裹在里面,而活着的乌鸦也始终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只不过,自从白面具走后,三足乌鸦们似乎冷静了不少,此时各自找了一个树枝活着栅栏停在上面。 谨慎的注视着三足乌鸦的反应,一步步往后退。他担心三足乌鸦趁他不备发起进攻,这些乌鸦可是很重要的把柄。 白鹤山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住,在深山之中,有无数个深深的山洞。洞口被旁逸斜出的深棕色树枝遮挡住。 “滚开!”巫影撒气般的吼着那些树枝,树枝仿佛能听懂他的话,笨重的缓慢移开。 进入洞内,巫影化作地上的黑影快速的向前移动,他需要第一时间找到倪弢,确认他那边的谈判情况。 “被揍了吗?气性这么大?” 声音是从巫影身后传来的,他暂时无法移动,因为有人踩在他的身上。定睛一看,竟然是半阎王周飞鸾。 “把你的臭脚拿开,别踩着我。”巫影挣扎着想要从地上舒展开身体,但是周飞鸾死死踩住他,虽然被他猛挣扎两下使得自己险些摔倒。 巫影知道这样一直挣扎只是在浪费力气,短暂的休整后,他积蓄足了力量,猛然拱起身子。周飞鸾被他顶翻在地,哎呀的叫了一声。 “哈哈哈!”躺在地上的周飞鸾突然笑了起来,在巫影看来,他就像个神经病。 “疯了吗?你竟然敢踩我!”巫影说着狠狠踢了周飞鸾两脚,之后才问他:“你们不是在京都吗?怎么跑这里来了?” 周飞鸾止住了大笑,站起身来拍去泥土,活动了手脚才道:“太子爷怕你们搞不定瀛洲这边的情况,所以专门派我过来。此外,所有人已经逐渐从镜烟宫撤离出来了,除了那疯女人的手下。” 他嘴里的疯女人,便是血罗刹。似乎从一开始,血罗刹就跟他们不在一条线上。前些日子她已经信誓旦旦的说要摆脱皇宫里的事务,可是鬼知道她又哪根筋搭错了。自己跑回皇宫中去,改头换面又守到怀昭华身边。 “你们不怕那些人泄露了行踪?”巫影问周飞鸾。 “咔嚓”一声,周飞鸾扭动着自己的脖颈,摩拳擦掌的在山洞内踱步,突然出手一拳砸在洞壁上,整个山洞天旋地转的晃动起来,一条裂纹骤然出现。 周飞鸾这是在告诉巫影,那些人可能已经遭了毒手,果然他开口说道:“死人永远不会泄密!” “一群女人,你们也真下得去手。”巫影不屑的讽刺道。 停下脚步后,周飞鸾盯着巫影看了许久,巫影有些不自在起来,心虚的问他:“你......你看着我做什么?” “妇人之仁!”周飞鸾只说了这四个字,便不再搭理巫影。 二人的谈话也只能到此为止,因为倪弢已经扶着墙,跌跌撞撞的走了出来,慌乱的问道:“怎么了,地动山摇的?” 见到倪弢,巫影才想起自己的正事来,一拍脑袋,问道:“他同意了吗?” 第367章 送回叶莫乌鸦归 自己的生死这个家伙不担心,反而一开口就问那个难缠的老顽固。倪弢觉得这是自己交锋过最头疼的一个对手,不是他有多么能言善辩,而是他特异的读心术,让自己所有的想法都暴露出来,谈话过程使他不停的冒冷汗。 好不容易那边的煎熬才结束,周飞鸾的到来又使山洞剧烈的晃动,倪弢差点要呕吐出来。在这样的前提下,倪弢真的没有什么好脸色给他们:“要不,你们进去会会他?” 巫影与周飞鸾对视一眼,心想:我们这样的大老粗,进去只能动手了吧。略略回想一番,只怕是自己的态度令倪弢有些反感,只能尽量缓和语气,恭维倪弢道:“倪大人见谅,我们两个都是粗人,如果连您都叫难,我们俩更是不堪一击,烦请倪大人再想想法子。” “想法子?”倪弢冷笑一声:“他会的是读心术,你想什么法子他不能一眼看破?” 高帽子一戴上去,倪弢就舍不得脱了,不屑的看着巫影和周飞鸾,道:“若非老夫阅人无数,只怕是无法劝服他的。” 这话的意思,便是说明已经搞定叶莫了,巫影如释重负的请示道:“倪大人,我现在可以将他带走了吗?对方抓住了三足乌鸦,若是暴露了它们,炎魑大人也会不悦。” 提起炎魑,倪弢面色顿时惨败。这家伙,可真是令人害怕,倪弢从来不敢与他对视,他的眼中就像养了两只怪兽,随时会将人吃了。 但是倪弢不愿意在巫影他们面前,表现出对炎魑过分的恐惧,脸上逐渐恢复了血色,淡淡道:“都是惹不起的主儿,你把他带回去吧。相信我们的意思,他已经很清楚了。” 巫影为了赶时间,化作黑影潜入审讯的地方,还没等叶莫开口,便一掌劈下去,打晕了叶莫。又架在身上,凌空而起,向馆驿赶去。 山洞中只剩下倪弢与周飞鸾,倪弢也问了同样的问题:“你怎么来瀛洲了?”只不过,他更关心自己人的安危,又补充一句:“我们的王子和乌勒廷呢?” “哦,”周飞鸾的语气冰冷,告诉倪弢:“他们跟太子在一起,京都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不是吗?” 倪弢点点头,他自然知道所谓“更重要的事”指什么,便不再多问。拢了拢身上的衣服,好像很冷。转身又回到自己跟叶莫谈话的地方,至少那里还有两个火炉可以取暖。 同样在路上的还有萧珩与柏无衣,他们就如杭一合先前一般,用厚厚的棉布将整个面部包裹起来,仅留下双眼看路。 “主子,前面白鹤寺要休息一下吗?”柏无衣怕萧珩吃不消,征求他的意见。 萧珩摇摇头,由于他们赶路的速度很快,到达白鹤寺的时候应该天色还早,停下来休整是不划算的。 “赶路吧,晚上寻个地方能睡一觉就可以。”萧珩倒是不挑地方,现在满心只希望赶紧去瀛洲见到杭一合。 约莫半个时辰后,巫影带着叶莫出现在馆驿内,杭一合他们闻声过来。双方对立,巫影的语气还是那么不在意的样子,将昏迷了的叶莫扔在地上,告诉杭一合:“你们要的我带来了,把所有三足乌鸦的尸首给我。” 外面的乌鸦们纷纷叫唤起来,就像给巫影壮声势一般。 “嘘!”巫影示意三足乌鸦安静下来,毕竟此时也还没有几个人醒过来,可别太过于聒噪,引人围观。 林顿上前去确认叶莫是否还活着,手指探到温热的鼻息后,对杭一合点点头。杭一合才让冉胥将手中的三足乌鸦尸首交给巫影。 眼见着巫影刚要抓住衣衫,杭一合猛然一拉冉胥,又将衣衫拉回,巫影先是疑惑,继而愤怒的看向杭一合:“什么意思?” “萧正荻来瀛洲了吗?”杭一合毫不畏惧的直视着巫影,开口问道。 巫影不想跟他多说废话,上前一步,冉胥只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扯自己的衣衫。转瞬间,巫影不见了,手中的衣衫也被他抢走。 二人追出门外,三足乌鸦全部腾空而起,扇着翅膀铺天盖地的遮住了他们的视线。 无论如何叶莫回来了,待他醒了再细细过问吧。杭一合松了口气,转身向叶莫跑去。 第368章 守得云开见月明 当萧珩到瀛洲的消息不胫而走,全城百姓都拥向司牧府,一来想目睹这年轻王爷的风采,二来他们多年受到的倾轧总需要有个宣泄处。 “跟我谈话的是个齐明人,我不知道他的身份,但是其他人都叫他倪大人。”叶莫靠在床上喝了口热水,跟杭一合说道,那样子看上去疲惫极了。 齐明人?杭一合很快想到了那日京郊所见,三个齐明人还有戴白面具的人。他们是一伙的,这一点毋庸置疑。可是,这些人和萧正狄有怎样千丝万缕的关系呢?让杭一合更加纳闷的是,这伙人为什么一直出现在自己周围? “他们有说为什么绑架您吗?”杭一合问道。 叶莫手捧着水杯,缓缓地点头:“因为下官在查瀛洲多年的税务收支,这刺激到了他们敏感的神经。” 杭一合能够猜到,瀛洲官员多年无恙定然与京中贵胄有关,而当年贵为太子的萧正狄有足够的能力庇护他们。所以,账务之中必然少不了牵扯到萧正狄的地方。 可是,杭一合不解的问:“萧正狄早已经被废黜,他还需要顾忌什么呢?” 显然,萧正狄的目的不是灭口,因为他完全可以加到震天雷的威力,让叶莫他们当场毙命。杭一合的目光紧紧盯着叶莫,而他却全然不知自己的所有想法,都被叶莫捕捉到了。 叶莫也给了杭一合满意的答案:“萧正狄是利益顶端之一,可还有其他部门或者……个人,牵扯其中,他们希望下官能够如实向朝廷汇报。” “所以,是要撕破脸皮,狗咬狗了吗?”杭一合说罢,冷冷一笑。 他想起了王通给自己的那份名单,当天夜里,四下无人,他已经将名单抄录藏起。而现在,叶莫似乎也能提供一份名单,并且有账务为证。 “叶大人,待您身体恢复些,还要劳烦您继续查账,并且要列出其中涉及到的详细明目。”杭一合说道。 在来看望叶莫前,他始终记得徐阳给的忠告,不知叶莫是会读心术还是有顺风耳,所以要谨慎,不要在他面前有多余的想法。 而包括倪弢在内的人,都不知道,叶莫的读心术是通过读人的眼睛来完成的。也就是说,只要视线不与叶莫接触,他是无法获悉对方的想法的。徐阳在白鹤寺被叶莫读出心中所想,是因为他在产生想法的一瞬间,心虚的看了一眼叶莫。 可以说,这是避开被叶莫读心的关键,所以当倪弢问及是否随时可以读心时,叶莫避而不谈,或者骗他。 “叶大人先休息,我晚一点再来看您。”杭一合起身告辞,可是才出了房门,便有士兵上前来说道:“长流王殿下已经到司牧府了,林顿将军与冉胥大人都已经赶过去。” 杭一合猛然瞪大了眼睛,指着那士兵刚要训斥,可才说出一句:“你怎么……”突然又变成哈哈大笑,拍着他的肩膀掏出一吊钱,嘴里嚷着:“赏!” 只见杭一合笑着跑出去,骑上马就向司牧府疾驰。没有人告诉他萧珩出了天牢,而刚才士兵称呼他长流王殿下,说明他并没有被剥夺王位或者受到其他处罚。 萧珩带来了朝廷的圣旨,对近几日查实的所有案件做出了肯定,也宣布了关于对郭允等违法乱纪者的处罚决定。 “臣参见长流王殿下!” 杭一合赶到时,萧珩带来的各类告示已经贴了出去。此时的他,正在看徐阳有模有样的审查各类案件。 “嘘!”萧珩就像怕杭一合打扰到徐阳似的,又看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的走了出来。 四下里只有萧珩与柏无衣,杭一合说话的语气变得轻松:“好小子,出来了也不让人来跟我说一声。” “只怕,没有谁会来得比我快吧!我一出天牢就请旨过来了。”萧珩得意的说道。 “你来做什么?这都快过年了,我也快到归期,何不等我回京?”杭一合知道天牢不好待,怕萧珩日夜兼程的赶路会伤了身子。 萧珩背着手欣赏着司牧府后院盛开的白茶花,说道:“你是个蠢货,我怕你过年都回不去,所以来帮你的忙。” 第369章 举荐瀛洲新司牧 瀛洲司牧府可比长洲司牧府阔绰多了,光这小小的后院,就种着许多皇宫内都不一定能见到的奇花异草。比如这棵白山茶,是无比娇矜的,若是放在别处只怕很难盛开,看来郭允没少让人伺候。 杭一合不是第一次来这个小院,但却没有萧珩这么好的观察力,能够精准的捕捉到小院的美。满肚子的话想跟萧珩说,可是自从郭允死在这里,他用觉得这司牧府极不安全。 “你今天住在哪里?”杭一合问萧珩。 萧珩扫视了四周,告诉杭一合:“我当然住在司牧府的后院了。难说,还会有人从这小门进来找我呢!”说吧,指了指那扇隐蔽的小木门。 “人?别有鬼来找你就不错了。”杭一合嫌弃的看着萧珩,不过他也清楚萧珩根本不怕什么鬼,他在长洲的时候可是妖怪们的好朋友。 只是,说起鬼,杭一合倒是在白鹤寺真的见到鬼了,还是个特殊的鬼。要不要把这一切告诉萧珩呢?他犹豫了,毕竟这个消息太震撼,他不敢想象萧珩听到之后会怎样。 白鹤寺是京都到瀛洲的必经之处,于是杭一合问他:“你来的时候可有在白鹤寺借宿?” 若是萧珩去了白鹤寺,庆元帝亲自来找他,那就比自己说更具有说服力了。可萧珩摇了摇头,道:“我哪有功夫去耽搁,连夜赶来的,知道吗?” “哦!”杭一合决定还是先不提这事,便道:“那你们先休息着吧,吃晚饭我又来找你们,顺便把一些紧要的消息告诉你。” 杭一合又去守备府看了看,经过林顿的严整,整个守备府已经大有改观。按照林顿的计划,今天他要对守备府进行一次大换血。按照神世军规,凡是违法者皆按要处罚。 这么一来,许多岗位会出现空缺,他通过举荐法,对一批脱颖而出的将士进行登记上报,并亲自进行考察。相信朝廷很快会认命新的守备,那时他就可以功成身退了。 司牧府也是一样的处理,处罚的告示已经贴出去,新任官员的选用也在酝酿之中。 只是,现在令神世帝头疼的是,左府命案一下就屠杀了朝廷数十名官员。瀛洲这边又出现极大的空缺,要考察一个合适的官员不是一两天的事。所以,当接到瀛洲呈上来的奏折,他便找来萧珣与幸北之,共同商议。 这一刻,他深刻体会到萧珩说的瀛洲的作用只是敲山震虎,确实如此,若各地都这般大动干戈,他连合适的官员都找不到。 萧珣对瀛洲是有私心的,这私心与巨贾冯三有莫大的关系,通过冯三他从瀛洲得到了巨大的利益。此时让他放手,那时不可能的。所以,他坚持要幸北之挑选一个可以为自己所用的人去瀛洲。 自从萧珹中毒一事后,幸北之与萧珣已经不再齐心。在幸北之看来,萧珹虽有野心却无实力。萧珣觉得他碍眼,打发离京便可以,怎么能够对手足用此阴毒手段? 后来,幸北之也细细想过这件事,加之管家幸昇偷偷打听到,一个叫冯三爷的巨贾常常出入上元王府。令幸北之更加确信,萧珣已经选择了其他的路,他们不再是一路人。 现在又因瀛洲用人的事对幸北之施压,他大概猜测到其中的猫腻,于是善意的提醒道:“您的册立大典将至,这些小事,下官会去考虑。” 这不是顺从的话,萧珣的耳朵瞬间能够辩识出来。就像一个被抢了糖的孩子,萧珣突然充满了攻击性:“幸太宰应该知道,本王现在离东宫只差一个大典,所以也不要自作主张,还是要识时务些。” 幸北之听懂了这话的意思,不禁一笑,拱手行礼,转身离开。是啊,他现在是太子,将来是天子,谁敢不顺他的心意。 周圣瑞自从萧正狄之事后便一直被停职,他也多次来找过幸北之,乞求个一官半职。如今,一切都时过境迁,朝廷用人之际,启用周圣瑞总比找个不熟悉的人好。 所以,幸北之大胆的向神世帝举荐,由周圣瑞补瀛洲司牧的缺,写好了奏折直呈听涛殿。 第370章 周圣瑞将赴瀛洲 幸北之自己也没有想到,神世帝竟然如此快就批复了他的奏折,同意周圣瑞即日启程前往瀛洲接任司牧一职。 谷春将批复送来的时候,幸北之正在伏案处理各部公文。 “幸太宰,劳烦您着人去请周圣瑞大人前来,关于他前往瀛洲任职的事,陛下已经做了批复。”谷春一般是不与人多话的,可是面对的是幸北之,便没有那么多的顾忌,仿佛在跟老友对话一般。 “哟,春公公快坐,北之这就让人去叫圣瑞过来。”幸北之殷勤的招呼谷春入座,兴许是事态进展顺利,让他几日来阴沉的心,突然开朗起来。 昨夜幸北之便让幸昇悄悄将周圣瑞请来,已经将自己的打算告知,原想着怎么也要三五天才有音讯,哪知批复下得如此快。 还好周圣瑞听话,这几天都在家中静候消息。果然,好消息传来,他忙不迭的更衣后便到天御司听谷春带来的批复。 谷春也算是借着这个机会休息片刻,跟幸北之吐着苦水:“圣上这几天又开始睡不好觉,这症状好像跟长流王有关系一般。只要长流王在京中,圣上便每日吃得下睡得好,可眼看着长流王才离开三四天,释仲师父又被请进宫里来了。” 对方愿意说这些话,幸北之也放下手中的事,听他诉说着神世帝近日的状况,有些担忧的问道:“释仲师父可有说是因为什么?” “老毛病,圣上说一闭眼啊,就听见东旻侯跟他说话,他死时的惨状就一直在脑海中出现。圣上是闭着眼他就出现在脑海中,一睁眼又像是站在他床头一般。”谷春说罢,忍不住“啧啧”感叹两声。 又端起茶喝了一口,回答幸北之的问题:“释仲师父说,乃是心魔作祟,唉......当年的事,您也是知道的。” 谈话就到此为止,两人之间很多次的谈话都被这句话终结。幸北之理解的点点头,决定不再过多谈论。换了话题,说道:“我推荐周圣瑞,还担心有人会说我存了私心呢。” “嗨!”谷春先是一声长叹,继而才道:“幸太宰为官数十年,您不知道黑白全凭一张嘴吗?你做不做,都会有人说的,那还不如人尽其才,帮衬别人一把呢。” 说话间,周圣瑞已经到了,就侯在门外。谷春站起身,收敛了先前放松的神情,换做那张威严而不可一世的模样。其实,要交给周圣瑞的也就是一纸朝廷的任命公文。周圣瑞接过公文,手忍不住颤抖起来,等了几个月,终于是有出头之日了。 手捧公文,对着听涛殿方向,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通红了。 “周大人莫着急,洒家还要带您去跪谢天恩呢!”谷春见周圣瑞眼含热泪的激动劲儿,冷冷说道。幸北之瞪谷春一眼,心道:老家伙就会吓唬周圣瑞这样的。 “好好,烦请公公带路!”周圣瑞不是不知道听涛殿的位置,只是表示出对谷春的尊重。 所谓谢天恩,是一种官员授职后,亲自面见圣上,跪地谢恩的仪式。周圣瑞跟着过去,跪地行礼后,神世帝又嘱咐了两句,他便回到了天御司。 “圣瑞谢太宰提携,今后必然谨言慎行,做好一任父母官。”周圣瑞一进幸北之的值房,便拱手给他行礼道。 “我原还觉得委屈你,想你乃秋官府大司寇卿,朝中重臣。如今到了瀛洲,不过是一个地方官。”幸北之说的是真心话,出于私心确实想帮衬周圣瑞,可又觉得一洲司牧对周圣瑞而言,有些大材小用。 周圣瑞却因被停职多月,早已经接受了自己会被贬官甚至入狱的结果。比起像杭一合那样被贬长洲,自己只是到瀛洲,已是幸运。于是,宽慰幸北之:“太宰言重了,圣瑞能有今日,全靠能不弃,大恩永记心间。只是,官场禁忌便是结党营私,圣瑞不敢连累太宰。日后若有能用圣瑞之处,还望您直言便是。” “今年看来你只能在瀛洲过年了,家眷暂时也只能留在京中,你还是先回家交代才是。”幸北之说罢,便低头处理起手中事务。 第371章 杀机重重的路途 周圣瑞的赴任,就像幸北之给萧珣下的战书一般。萧珣坐在值房内,紧盯着跪在地上的报信人,他内心充满了抱怨,怨他们在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才将消息带回。 “王爷,实在是听涛殿动作太快,谁都没料到事态会这么发展啊!”报信人始终不敢抬头看萧珣的眼睛,两眼直勾勾的看着自己的膝盖。 现在任何理由在萧珣耳中都是借口,他始终觉得幸北之在神世帝跟前,比自己更有话语权,即将成为太子的他还没有得到神世帝完全的信任。 听涛殿的消息不灵通,别的小道消息倒是传得飞快。不知道是哪个嚼舌根的,已经将神世帝无法入眠的事传到萧珣耳中,还说这都是因为萧珩的缘故。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次听到萧珩的名字都让他头皮发麻。他似乎越来越能体会到当年萧正荻的感受,神世帝对萧珩特殊的爱,真的能够逼疯每一位入住东宫的人。因为,他们会永远感受到一种威胁。难怪,当初萧正荻会想尽办法驱赶萧珩,哪怕他已经身处流洲,也已然觉得不安。 萧珣反复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他知道现在再苛责报信人,也无济于事,反而会给别人留下自己严苛的口实。 “起来吧,这次确实突然,下次多个心眼吧。”说罢,摆摆手,让那人退下。 帮他传递消息的已经是听涛殿内的人了,还遭这猝不及防的一手。萧珣不能将怨气集中到神世帝身上,便只能在幸北之身上做文章。这么喜欢帮落魄的人,那边让你付出代价。 结党营私是神世帝最反感的,那就逐渐将幸北之树立成这个典型吧。 然而,回府之后与冯三一商量,却被对方连连反对。 “王爷,现在对我们而言,瀛洲的利益是一方面,过往的证据不能让外人掌握才是关键。周圣瑞显然是幸太宰的人,怎么可能继续为我们谋利,而不让幸太宰知道呢?”冯三的发问直击人心,萧珣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此时此刻,却让周圣瑞成为自己的人,显然是难于登天。思来想去,萧珣也认同冯三的看法,让自己的人在瀛洲掌权才是关键。否则,光这几次与郭允的各类往来,就足以把萧珣从太子位上扯下来。 从京都到瀛洲,以周圣瑞的速度至少需要三天,这三天足够萧珣采取任何行动。但无论是哪一种方式,周圣瑞都只有一个结局,便是命丧途中。 可怜周圣瑞,现在还满心期待的与家人谈论着去瀛洲赴任的事情。细心的周夫人为丈夫收拾着行囊,天气严寒必须的御寒衣物不能不带,可是长途跋涉,行李太多又会成为累赘。挑了又挑,选了又选。最终决定给周圣瑞带上世代传下来的墨狐大氅,这本是周家的一件宝贝,可是比起周圣瑞的身体,一件大氅又算什么。 周圣瑞还是第一次穿上这件墨狐大氅,祖上不是什么达官显贵的周家,不知道积攒了几代人才凑出了这件墨狐大氅。 “都是祖宗的心血啊,圣瑞定然不负族人期盼,在瀛洲干出一番事业,再风风光光回到京中。”周圣瑞信誓旦旦的告诉自己的夫人,幸运的是,在京中还有这么一套宅子,家人也可以衣食无忧。 “独自在外,好好照顾自己,你的老母亲身子还硬朗,定然好好的等你回京。”周圣瑞的母亲也走了进来,老太太五十岁年纪,身体却依旧硬朗,听闻喜讯精神状态也好了许多。拉着儿子的手,又叮咛到深夜,才回屋去休息。 其实,所有的行李中最重要的是那张朝廷的认命文书,周圣瑞视若珍宝,让夫人连夜给自己贴身缝了个袋子,将文书藏在里面。 虽说神世近几年还算太平,可出门在外还是小心谨慎些好。 次日清晨,周圣瑞便带着两个随身的家奴,雇了一辆马车,向着瀛洲出发了。 正如冯三所料,他们的行进速度不快,除非他们连夜赶路去白鹤寺投宿,否则只能在荒原中露宿。京都五十里范围内,不宜动手,这样会很快惊动朝廷。 照冯三的想法,最好就是在白鹤寺附近动手,前后都还有段距离,白鹤山脉又无比荒僻,是个不错的选择。 第372章 病榻回首上半生 在仕途坎坷的岁月里,叶莫每日都削尖了脑袋谋求出路。很小的时候,他便意识到自己与别人的不同。只要注视着别人的眼睛,他就可以读出别人心中所想。 凭借着这一特殊的本领,叶莫觉得自己可以,不用在读书一事上花太多功夫。因为每一次先生问学,他都可以通过读心术,化解危机。即使到了科考场上,他也能够蒙混过关。 可是,渐渐的他发现自己陷入了巨大的隐患。从小养成偷奸耍滑的习惯,让他得不到上级的信任,在官场上始终谈不上得意二字。 又因为自己总是洞悉人心,所以他未能收获一段真挚的友谊,更是终身未婚。如今一把年纪,方知亲情的可贵,可惜他身边的亲人渐渐都离他远去。 叶莫是孤独的,只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现在更是沦为了工具,那叫倪弢的齐明人,希望他借瀛洲税务问题,拖萧珣入泥沼,陷不死也惹一身污秽。 可是,他却回想起多年前自己哀求萧正狄,收自己入麾下,一再遭拒的一幕幕。最终,是大皇子萧珣将自己带进天御司。此番前往瀛洲,也是要帮萧珣抹去曾经的污迹。 天意弄人,萧正狄这时候却用绑架的手段,威逼利诱,让叶莫屈服于他。 炎魑故技重施,将曾经给左长风服用的药丸,用到了叶莫身上。每隔三天会有人来跟叶莫接头,他给出有用的消息,或按照他们的要求办事,便可以得一粒续命的药。否则,叶莫只能全身血管炸裂而亡。 孤独的叶莫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按道理来说,他不是什么具有高尚节操的人,卖主求荣,背叛……这些词于他不会陌生。可是,他似乎走进了死胡同,萧正狄在后面,萧珣在前面,中间还横生出杭一合这些人。 被绑架的这些天,是杭一合他们在想尽办法的救自己。才苏醒过来,又是杭一合守在自己身边。他们都敬重自己是个老者,虽然有所忌惮与盘算,但是对自己的担忧与关心也是如此真实。 要不,人终究一死,人生最后的几天就干一件好事?叶莫想来想去,生出这样一个想法。可一想到自己那悲惨的死状,叶莫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瀛洲的事好歹乱中有序的运转起来,听说朝廷新委任的司牧也快到了。到时候,杭一合就会轻松一些。 夜幕降临,杭一合又骑马回到司牧府,他答应了萧珩接他去吃饭,顺便叫上林顿等人。由守备府内一协领带路,去到了瀛洲最好的酒楼。 “原先在长洲,你讹了我一顿,今天风水轮流转,该你大出血了。”杭一合与萧珩同乘一车,很小心眼的跟萧珩翻着旧账。 “要不说你这个人没有格局,难成大事呢?一顿饭你也记这么清楚。”萧珩不屑的瞥一眼杭一合。 “就这么混着吧,你不也胸无大志。”杭一合翘起二郎腿,张开双臂舒坦的躺在座椅上,马车内火盆正旺,暖烘烘的。 只要四下无人,萧珩就是这么纵着杭一合。甚至学着他的样子,也舒坦的半躺着。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因要去的地方就在海边,想来是视野极佳之地。 突然,萧珩坐了起来,一本正经的跟杭一合说:“我离京的时候,父皇正在挑选新的瀛洲司牧,朝廷文书应该会比新司牧提前至少一天到,你还是安排人到白鹤寺附近去等着。” 杭一合来瀛洲是督察的,所以格外低调,也没有通知瀛洲官员前来迎接。可现在人家是新来上任的官员,按礼是需要出城远迎的。 可是,现在瀛洲几个主要官员都在配合督察,该派谁去呢?思来想去,好像最闲的就是自己和冉胥,便道:“明天一早,我就和冉胥动身去白鹤寺迎接。” “这规格未免太高了,你可是钦差。”萧珩不同意,接着又说:“方才那个协领就不错,干脆让他和冉胥去吧。” 杭一合点点头,这样安排也算妥当。他又把自己想去观潮县的想法说给萧珩,萧珩却觉得那些小虾米很好收拾,先不用着急。 他们赶到吃饭的酒楼,直接上了三楼,一坐下便看到夕阳入海的景象,可谓壮观。难怪,这酒楼取名金乌入海! 第373章 协领孔绍得重用 走进酒楼之前,萧珩特意看了一眼牌匾上的字。 “这个名字不好。”他低声的说道。 杭一合也跟着看了一眼,确实不好。太阳又叫金乌,要知道萧珩可是赤盖宫季山道人的弟子,算起来也跟太阳神有联系。这太阳都入了海,那还有什么戏呢? 于是,杭一合提议:“要不,一会儿您给他们重新取个名儿?” 原本只是说着玩的,哪知道萧珩当了真。才坐下,众人都在为夕阳入海的壮观景象而惊讶时,萧珩一本正经的告诉店小二:“去把你们掌柜的叫来。” 此话一出,大家瞬间停止了感叹与议论,都回头看着萧珩。原本应该被众星捧月般拥在中间的萧珩,却独自一人坐在旁边,嘴里又说出这样的话。都以为是冷落了萧珩,他有些不开心。 “哦,长流王殿下觉得酒店名儿不吉祥,打算给赐个新名儿。”杭一合赶忙打圆场,众人这才舒了口气。 他们的注意力又回到了萧珩和酒楼名字上来,七嘴八舌都数落这个名字如何不好。 不一会儿工夫,酒楼掌柜的果然满头是汗的跑了上来。那样子着急中流露出不安,额头上渗出的不全是跑出来的汗,也惨杂着吓出来的冷汗。 “草民参见长流王殿下,参见各位大人。”掌柜的跪在地上,控制着自己的气息,给厢房内的诸位请安。 这酒楼在当地虽然颇有名气,可是皇家子弟到此还算头一遭,掌柜的既感觉到荣幸,又很是惶恐。那店小二火急火燎的跑来,连句完整话都说不清楚,说是:“王爷点名要见您!”可把掌柜的吓惨了。 萧珩能够感觉到掌柜复杂的情绪,故而宽慰他道:“别紧张,本王就是觉得你这酒楼店名寓意不佳,想给你重新改个店名。” 掌柜的抬起衣袖擦了擦汗,长舒了一口气,心中暗骂这马虎的店小二,可他却不知道,店小二是原话传给他的。 “草民这就让人备下笔墨纸砚,王爷亲笔,莫大荣幸!”掌柜的又磕了个头,弓着身子退了出去。 酒菜已经在准备,笔墨纸砚先上了桌。厢房内附庸风雅,设置了一张书案,几幅字画。萧珩填饱了墨,略略思索片刻,潇洒落笔,纸上呈现出“明日映天”四个字。 杭一合最先念出声来:“‘明日映天’,出自阮嗣宗的《咏怀诗十三首》之首,又切合此楼远眺所见之壮景,妙啊!” 国子博士都说妙了,旁人还能说什么,只剩下拍手叫绝的份儿!这一次还真是见证了长流王,文武双全的风采。最开心的当属酒楼掌柜,拿到这幅字仿佛得到珍宝一般,捧在手中,连连说道:“草民这就去找最好的匠人做牌匾。” 说着还吩咐店小二:“还不快去将现在的牌匾摘下来,烧了烧了。跟这四个字相比,什么都只配当柴火烧了。” 他的话逗得众人一笑,此时酒菜已经上齐,守备府的协领招呼着他们入座。杭一合端着酒杯感叹道:“真是沾了长流王殿下的光,这也是我们到瀛洲以来吃的第一顿像样的饭。” 说得林顿等人心中一酸,想起到瀛洲多日,几乎都是随便应付三餐,当真不易。那协领也懂事,接着杭一合的话连饮三杯,道:“身为瀛洲官员,让诸位大人如此操劳,实在是下官等失职,酒桌之上,只得连饮三杯谢罪。” 萧珩陪饮一杯,问道:“说来还不知大人姓名?” 协领忙说道:“回王爷话,下官姓孔,单名一个绍字。” “孔绍......”萧珩先是重复了一遍他的名字,又看了一眼林顿,想从林顿的神色中看出这个人的态度。林顿很是默契,微微点头,便是肯定。他在守备府多日,几乎把所有大小官员看了一遍,就这个孔绍颇得他的青睐。 于是,萧珩继续道:“明日一早,还要劳烦孔大人与冉胥大人去一趟白鹤寺。朝廷新授的司牧可能就在这几日到,你们需要按照礼制前去迎接。本王与杭大人商议过了,就选在白鹤寺吧,届时你们相机行事。” 说罢,有看一眼徐阳,嘱咐他:“司牧府那边,你着人写个文书,加盖印章交给孔大人。” 徐阳起身,拱手称诺。孔绍跟着起来,跪地行礼:“得王爷信任,下官定不辱使命。” 第374章 歹人住进白鹤寺 深夜有人前来投宿,在白鹤寺是很常见的。 约莫三更时分,一队商人肩挑手提的前来,叩响了白鹤寺的山门。睡得迷迷糊糊的小和尚,大概询问了他们的情况,困意袭来,实在贪恋温暖的被窝,便匆匆安排他们住下。 那时,院中管事的大师父都已经熟睡,长期借住的左长风却因起夜,而远远看到这群人向自己所居住的禅房走来。 心里还在嘀咕:“这些个求利的商人,只怕是赶着进京贩卖年货的吧。” 很快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帘,彻底打消了他的这个单纯的念头。那人正是他曾经当扳指的马掌柜,他一个当铺掌柜怎么会此时出现在白鹤寺?当铺都是等人上门的买卖,断断不会长途跋涉。 莫非其中有何蹊跷? 左长风有些拿不准,不过他能认出对方,对方也定然能够认出自己。他可不想再被冯三和萧珣盯上,现在唯有去素尘屋内暂避,并将自己的发现告知素尘。 回屋披上棉衣的空档,那队人马已经走进禅院。左长风有些慌张,瑟缩着身子,很冷的样子,急匆匆往外走。 “哗啦!”他似乎撞倒了什么东西。 “铛!”是金属掉在地上的声音。马掌柜赶忙轻咳一声,骂那挑箩筐的伙计:“你慌什么?”一边说着一边赶紧把东西捡起来,当回箩筐中。 接着月光,左长风余光瞥到一抹寒冷的银光。他很快判断出那是一把匕首,心不由的咯噔猛跳一下。这可是佛门净地,他们偷偷藏着匕首,伪装至此,不知在酝酿什么阴谋?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绝对不是来借宿的。 稳了稳心神,左长风尽量淡定的径直走出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叩叩叩!”素尘的门被敲响。一向睡眠浅的素尘立马翻身起来,贴着门问:“门外何人?” 左长风从离开那些人的视线以来,几乎是一路狂奔,此时脚已经软了,止不住的喘气:“我......我,飞......飞聪!” 素尘先是一愣,他怎么大半夜的来找自己?抽出门栓,一阵寒风跟着左长风一起进了素尘的屋内。 上下打量了左长风,穿着单衣,只披着一件棉袄,脚上的鞋已经湿透了,应该冻得失去了知觉吧。门一开,就见他木愣愣的往里跑,又折回去慌乱的关门。 “你不冷吗?”良久,素尘才问道。 左长风居然摆摆手,坐在蒲团上低着头,似乎在想什么事。 素尘更加纳闷,又打趣道:“怎么,庆元帝真来找你了?” 几个深呼吸后,左长风逐渐感觉到屋内的暖意,也赶紧踢掉脚上的湿鞋。有些生气的说道:“别说这些,现在白鹤寺惹上大麻烦了,你知道吗?” “呵!”素尘不屑的一笑,倒了杯热茶给他:“你可别吓唬我,白鹤寺佛门净地,能惹什么麻烦?” 猛灌了一大杯热茶暖暖身子,左长风说道:“我本是起夜,结果刚巧遇到一队商人住到禅院里来,手上提着,肩上挑着。我不小心撞倒了一个箩筐,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掉了出来。他们慌慌张张的拾起匕首,怕被人看见一般。” “嗨,我当是什么大事呢?”素尘一听便放下心来,道:“你是在这里的时间段,三更半夜商人前来借宿是正常的,这些人为着钱财,什么苦都能吃。再者,常年在外,带把匕首防身有何不可。人家兴许是觉得这东西在佛前出现,很不敬重才慌忙收了的。” 左长风看素尘并不重视自己说的话,瞪了他一眼,继续道:“为首那人我认识,还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冯三与上元王的事?” 素尘点点头,左长风低声道:“那人正是冯三在京城一个当铺的掌柜,你想想,年关将近正是当铺生意的旺季,他跑来这里干什么?” 这么一说,素尘才知道左长风的担忧并不是多余。将杯中的热茶一饮而尽,抬眼望左长风,问道:“你觉得他们想干什么?” 第375章 累世渣男杭一合 出发了一天,周圣瑞等人行进速度缓慢,新官上任,一路上各县官员没有不巴结的。所以他们走的并不是一条直路,而是看着夜幕将至,便由该县官员安排食宿,第二天又出发。 按照公文要求,周圣瑞只需要五天之内到达瀛洲即可,自然有的是时间欣赏沿途的风光。 由此带来的后果就是,马掌柜熬鹰般的等了一夜。素尘与左长风也在提心吊胆的紧张中。勉强休息了两个时辰。天一亮,周圣瑞照常上路,他们今天的安排是夜宿白鹤寺。 瀛洲城内,冉胥与孔绍也带了十来个精壮士兵出发了。杭一合告诉他们,做两手准备,明里暗里都要有自己的人。于是,孔绍作为瀛洲官员,选择了大张旗鼓的去接新司牧。冉胥则带着六人提前出发,埋伏在暗中。他们的目标都是白鹤寺,不过是孔绍可以光明正大的借宿,而冉胥只能在山中寻个避风的角落休息。 不知道哪里来的预感,萧珩的眼皮一早就开始不停的跳。 “我总觉得冉胥他们此行不会顺遂。”虽然这话不太吉利,但是萧珩还是忍不住将自己的担忧告知杭一合。 显然,杭一合也有同感,说道:“我也是莫名其妙的心中烦躁,总觉得有事要发生。其实,不就是一个新司牧走马上任吗?哪需要这么担心,但是我一想起自己去长洲上任的经历,就像被乌云笼罩般阴郁。” 萧珩总觉得这话刺耳,仿佛是在隐射自己,但又不好往自己身上揽。尴尬的轻咳两声,道:“都是过去的事了,你还放不下?” 杭一合从怀中取出一物,递到萧珩眼前,冷静地说:“我本来放下了,但是一看到这东西出现在瀛洲,我的焦虑又开始了。还有在京中无端的中毒,若不是季山师父,我只怕早升天了。”说罢,叹了口气,沮丧道:“我总觉得这些事是有联系的,有人在暗中盯着我,一直要我的命!” 静静的躺在杭一合手中的,是那枚在叶莫绑架现场捡到的落雪无痕。萧珩一看便认出来了,有些事情不知道还能不能瞒着杭一合。看他那焦虑的样子,也许告诉他真相会更好吧。 思忖了片刻,萧珩对杭一合说:“咱们俩进屋说会儿话吧,我觉得自己一肚子话想告诉你。” “啊?”杭一合心想,一肚子话要说的人,应该是自己吧!毕竟,白鹤寺里庆元帝亡魂所说的话,可是每一句都够震撼的。心虚的躲避这萧珩的眼神,默默跟着他进了屋去。 “一合,你相信人有前世今生吗?” 一进屋,萧珩劈头便问。杭一合更加心虚了:别说前世今生,鬼魂我都见过了好吧! 微微一愣,又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低声道:“相信吧,说有我没见过,说没有我也不能肯定。” “有!我现在明确的告诉你,有!”萧珩的情绪有些激动,看杭一合并没有看着自己,他甚至捏着杭一合的肩膀,晃动他的身体,提醒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气氛一下子很是暧昧,虽不是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俩大男人,也不宜有过密的肢体接触吧。杭一合又向远离萧珩的方向挪动了一点,点着头道:“好好好,我相信有!” 萧珩想的可没有杭一合这变态想得多,他满心只想达成共识,因为接下来所有对话的基础都是这个共识。 “你知道你前世是什么吗?”萧珩又问。 这就过分了啊!有前世都是被迫同意的,还要说出自己的前世是什么?杭一合为难到紧皱眉头,不解地看着萧珩。 萧珩也发现这个问题难度有点高,于是换了个说法:“还记得我跟你说过血罗刹的故事吗?” “就是一个疯女人,被丈夫抛弃后化为怨气,世世纠缠要灭了他全家的那个故事?”杭一合斜着眼睛问萧珩,因为在他看来,这个故事是经不起推敲的。即便在长洲见过许多大大小小的妖怪,还有岑以微那样的怪人,但是血罗刹的故事还是让他怀疑,世间真的有几百年的恨存在吗? “正是!”萧珩肯定的对着杭一合微笑,很假的微笑:“你前世就是抛弃她的那个渣男!” “噗!” 刚倒了杯水悠然喝着的杭一合,差点被呛死:“咳咳咳,要不要这么直接啊?!” 第376章 忧虑深深泪千行 杭一合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么一个正直的人,在某一世竟然是抛妻弃子的负心汉。更让他恐慌的是,因为这宿世的纠葛整个杭府可能会跟着自己一起灭亡。 “怎么办?我不能带害我的家人啊,萧珩!救我!不不不,救我的家人,我父亲,我......我娘亲......呜呜呜!”杭一合竟然嚎啕大哭起来,嘴里胡言乱语道:“要知道是这样,谁还会干那杀千刀的蠢事啊!” 场面一度有些失控,萧珩始终静静的坐在一旁,看着杭一合又哭又喊。 偶尔路过的人,听到两个男人的屋内传来这般凄厉的哭喊声,也只是耸耸肩走远。 终于,杭一合哭累了,声音渐渐小下来,最后变成低声的抽泣。 “这些都是季山师父告诉我的,按说这是个人的命,都是天机不能泄露的。但是,看着你这么焦虑,我只能告诉你了。”萧珩好像很无奈的样子,自己明明做了好事,怎么杭一合好像更伤心的样子? “你还是让我继续焦虑吧,我一下子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啊,大哥!”杭一合抽泣的空档,责备起萧珩来,然后继续擦着自己流出来的鼻涕。 萧珩手足无措,不安地敲击着桌面,发出“当当当”的脆响,脑海里琢磨着该怎么让杭一合不要再嚎了。终于,他破有底气的问杭一合:“纠缠了这么几世,你就没有想过在这一世了结这一切吗?” 杭一合抬眼看着萧珩,嘴唇微张,想说什么又无从说起。甩过头来,沉默片刻,才问:“怎么了结啊?你当我是神仙?你刚刚都说了,这是命啊!我要去改命吗?” “你......不是神仙。”萧珩理直气壮的开口,又泄气的否定。但是很快,他又有了信心,说道:“季山师父是赤盖宫人,他是太阳神烛照的徒弟,柘渊也是太阳神的徒弟,还有......你的小恩人南清子,应龙女神之子啊!这个阵容,害怕什么?” 这么一亮底牌,杭一合也有了莫名的底气,但是一想起自己的种种遭遇,以及未来可能会发生的一切,很难平静对待。 “这么说,前往长洲的途中暗杀我的,根本就不是青阳公主或者萧正荻的人,而是血罗刹的人。包括那个云微度,还有那次中毒,还有这些飞镖!”杭一合说罢,排出一堆飞镖。 萧珩只觉得这家伙不容易,同时命也够大啊,这么多次都活下来了。不觉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既可怜他又心生敬佩。 与他不同,杭一合已经一脸生无可恋,跟刚才的焦虑完全是两回事。 “我现在好想回家,无比的担心我的父母。”杭一合从生无可恋又变成无力颓丧的样子,可是在这个时候他还想着自己的父母,当真是个孝顺的人。 萧珩想要说服杭一合,便牵强的推理道:“你才是血罗刹的第一目标,她不会本末倒置,放着你在瀛洲逍遥,反而去为难你的父母吧?” “哦......”杭一合也感觉到了这个理由的不靠谱,揉了揉自己满脸泪痕的脸,一瞬间就像苍老了二十岁。眼神空洞的盯着木门,估计他所有的心思都放到了父母安危之上吧。 相对无言,只能饮水化解尴尬。良久,杭一合开口问道:“季山师父什么时候回来?”显然,他现在已经不再将希望寄托在萧珩身上,而是渴求季山的帮助。 “过完年吧,开春太阳渐盛,他们就会回来了。”这话,其实是萧珩胡乱说的,主要目的是安慰杭一合,而他自己也不知道季山什么时候回来。就拿他自己来说,作为季山的徒弟,经常是处于跟季山失联的状态。 季山总是来无影去无踪,若能知道他的行踪才真的是神仙了。不过,这段时间京中不太平,他相信季山会很快回来。 “现在离过年还有二十天,季山师父回来,至少也是一个月后的事情吧,看来只能暂时求南清子帮助了。”杭一合自己嘀咕着。 第377章 萧珩接手瀛洲工作 萧珩守着情绪低落的杭一合呆了一下午,一直希望能够转换话题,将杭一合的注意力转移开。于是说道:“你之前不是说过叶莫懂读心术的事吗?要不,我们来商量一下,怎么试探他吧?” “自己去想,没兴趣!”杭一合说着,爬到床上,翻身向内,不再理萧珩。 “那你先休息一下,我不打扰你。”萧珩陪着笑脸说道,可是杭一合并不搭理他,于是萧珩自己开门出去了。 杭一合需要时间慢慢消化萧珩告诉他的一切,萧珩担心他还有没有精力,去思考在瀛洲需要处理的事务,所幸自己还可以替他分担这些工作。 比起杭一合,萧珩就粗暴得多。在瀛洲他最熟悉的便是海防都尉,和观潮县县令胡弥的贪墨往来。策马前往守备府,大致听林顿说了海防都尉的情况,发现林顿也早就盯上了他。 “瀛洲海防都尉鲁寅,人送外号吃人虎。因为管着瀛洲海防一事,经常强制海商向其行贿。若数量达不到他的要求,便串通海盗劫掠海商的货物。所以,海商对他恨之入骨。即便是同僚之中,也很惧怕他,每逢年节或他的寿辰,官员们无不向其送礼。”林顿嘴上说着他贪墨的劣迹,手上已经将一本鲁寅多年来贪墨口供递给萧珩。 “这些都是曾经向他送过礼的人所录之口供,王爷知道林顿是粗人,最头疼这些审讯之事,近几日真是为难死卑职了。”林顿说话直接,萧珩并不介意,他知道林顿的做事风格。可就是在不熟悉审讯的基础上,还能收集到这么一大本口供,看来这个鲁寅真是罪无可赦。 萧珩打开口供,细细翻阅一遍,每一个人都极力回忆着这些年来给鲁寅送过的“礼”,最后有一个总额,已经让人惊掉下巴。至于玉器、文玩这类无法估价的东西,则被一一罗列在上面。 也许是担心自己的仕途,口供多是海商所做,官员口供寥寥无几。自然,不会有观潮县令的口供。萧珩又问林顿:“鲁寅现在何处?” “已经关入牢中,他的家也让我叫人封了起来,专门排了士兵站岗。”林顿答道。 “可有抄没他的家产?”萧珩又问。 林顿摇摇头,说道:“卑职需要等到杭一合大人看过这些口供,再细查后形成公文上报朝廷,等待朝廷批复才能抄没他的家产。不敢私自乱来,做出越矩之事。” “嗯,”萧珩又快速浏览了一遍口供,“官员向其行贿者应该不少,除了守备府这几位,其他的你去司牧府找徐阳,让他帮着你继续彻查。另外,本王相信鲁寅虽然受贿,但也只是利益链条上的一环,往上必然还有旁人,你先查着,有任何线索速来告知。” 林顿明白萧珩的意思,于是道:“除了鲁寅这个口子,说是杭大人那里也有一份名单,乃前任司牧郭允的随身书吏所写,不知王爷可有过目。” 那份名单杭一合在马车上跟萧珩简单的提过,但是却不曾让他见到。萧珩以为现在不是去打扰杭一合的时候,所以说道:“本王听杭大人汇报过,只是事务繁杂,还没有细细过目。想来,叶莫大人那边也应该有些收获,三箭同发,想必收获颇丰。” “那是自然,如此卑职就继续细查,不负王爷所托。”林顿恭敬的施了一礼,便退下去。 萧珩几处转了转,又回到馆驿之内,听闻叶莫大人已经苏醒过来,便着人去请来谈话。不过,他更想达到的目的,是试探叶莫是否真会读心术,以及如何读心。 虽然幼时神世帝曾亲自教授萧珩博弈之术,可他终究谈不上精湛。弈,围棋也,相传尧舜曾以棋教子。所以,神世帝选择教授萧珩棋艺,也是用心良苦。 在屋内摆下一局棋,黑白相间的子儿互相对立,又最终统一。就像随心洒落在棋盘上,又凝聚着博弈者的心血。 去通传的的人,很快带着已经有些年纪的叶莫走了进来,行礼之后,萧珩让人看座:“叶大人辛苦,以年迈而远出,又是这等劳心费神的差事,着实不易。” 第378章 布棋局试探叶莫 看到棋局,又看了一眼萧珩的眼睛,叶莫心中暗笑:如此想用棋局来试探我读心术的人,不下十个,又要演戏了,这感觉真糟糕。 “叶大人可通棋艺?”萧珩开口问道,刚好附和叶莫心中所想。 叶莫又瞥一眼萧珩,答道:“略懂一二,定然不是长流王殿下的敌手,只怕下起来乏味。”他并不是谦虚,而是真的不算精通,若能胜过对手也都是观人心中所想的结果。可现在,萧珩明摆着要试探他的读心术,那便是输也不行,赢也不好。 萧珩忌惮煤烟毒气,始终保持着开窗的习惯,即便屋内没有那么暖和,他也绝不关窗户。此时,他从开启的窗户往外看,一副闲极无聊的样子,道:“乏味也总比现在好,他们都忙自己的事去了,独剩下我们俩个,枯坐也不好,你说呢?” 话语中的意思再明确不过,叶莫只得拖鞋上跪坐,道:“那下官就陪殿下消磨时光。” 又吩咐人看茶,二人边下棋,边闲聊起来。整个过程之中,萧珩始终希望自己的心思被叶莫洞悉,所以刻意的放慢速度,仔细思考每一次落子。可是,叶莫这家伙就像很拘谨一般,低着头,眼睛只放在棋盘上,所走棋子也完全与萧珩心中所想不符。 “难道是杭一合他们观察有误?”萧珩暗暗问自己,却又怕叶莫有诈,便除了棋局之外的东西都谨慎思考。 一局终了,叶莫惨败。又连着三局,均是这个结果。 无趣,看来叶莫真不是下棋的料,而那读心术还未见端倪。若不是要耐着性子再下一局?小时候,总觉得下棋就像变戏法,一举一落之间,风云万变,引人入胜。可这一次,萧珩却只感到无聊。 “下官棋艺不精,王爷可还要继续?”叶莫问道。 萧珩说了一句颇有深意的话:“只怕是叶大人还没有发挥出全部实力吧?” 叶莫这才抬头,四目相对,微微一笑:“这便是全部实力,下官若在这些方面有所长进,只怕早就升官发财了,何至于五十岁了还只是个小小的职官。” 叶莫的自嘲很是微妙,他似乎对现在的地位很不满,却又不思进取一般。因为,明知道自己有上升的可能,却不去做,莫不是有什么顾虑。 从进入房间以来,叶莫只抬过三次头,进门来两看萧珩,再有就是现在。而整个对弈过程中,他始终垂首观棋,显出吃力的样子。萧珩并非没有收获,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叶莫观人心必是通过观人眼。 毕竟,要想读懂人心,不可能凭空而来,他总得有个途经。而这个途经,正是人的眼睛。其实这个猜想之前杭一合也有过,只是他一直没有机会实践。萧珩则打算,趁此机会再试上一试。 “罢了,下棋确实为难叶大人,不知大人闲暇时都如何消遣?”萧珩希望通过叶莫的回答,来确定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品品茶,看看书,如此而已。”叶莫说的都是一些独自便可以完成的活动,还真是有些为难。 “小的听说,最近街上兴起一种游戏,叫猜豆子。”柏无衣冷不丁的开口说道。其实,这个想法在他心中存在了许久,猜豆子,就是观察藏豆子之人的表情来作为依据。 萧珩知道,柏无衣是不会无端提议的,便问:“怎么个玩法?” 叶莫也将头转向柏无衣所在的方向,面带微笑的听他说话。 “小的偶然见到,很是感兴趣,便也私下练习。”说罢,柏无衣从上来的茶点中,挑选出几颗大枣,又拿了两个可以扣住三五颗大枣的茶碗,跪坐下来,便要展示。 由于所有的疑点都集中到了叶莫的眼睛上,萧珩便主动跪坐到叶莫身边,二人与柏无衣对面而坐。 对于新奇的玩意儿,人们总是全神贯注的盯着看,此时的叶莫与萧珩就是这样盯着柏无衣的。 新春祝福 亲爱的各位读者,转眼又是一年新春佳节,从今天开始,我也要给自己放个假了。让我们收假再聚! 祝大家新春快乐,同时也要注意自己及家人的健康哦! 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379章 猜大枣叶莫冒汗 喜欢逛街的大男人并不是多数,柏无衣就是其中的一个。原先在长洲的时候,马上安天下的柏大将军,也乐意做个买菜做饭的管家。闲极无聊,便在街上看热闹。摆了盘残局他可以站在那里看一天,变个戏法他也可以大方打赏,让艺人再变一次给他看。 今天这手绝活就是他花钱拜师学来的,初看之下没有不惊讶赞叹的。多看上几次,便忍不住疑惑,在接下来就是想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而在这个时候,柏无衣想到这个简单的骗术,完全是因为这个游戏需要参与者猜数量。而且一次两次绝不过瘾,只要叶莫的好奇心被点燃,那么他就可以反复试验,直到确定叶莫的读心术是如何实现的。 “王爷,叶大人,”柏无衣先是给二位交代一声,“下官先给二位试一试,很简单,只猜茶碗里大枣的数量。” 说罢,他将两个空茶碗和三颗大枣展示在萧珩与叶莫眼前。二人看着这些都是常见之物,并没有什么特殊,便点头示意他开始。 左边放了两颗大枣,右边放了一颗大枣,然后柏无衣将两个茶碗分别罩在两堆大枣上,问道:“二位猜一猜左右两边各有几颗大枣?” 按照之前的猜测,叶莫的读心术与观察人的眼睛有关,所以柏无衣刻意分别看了萧珩与叶莫的双眼,心中想的是:左边三颗,右边没有。 萧珩为免出丑,便故意拿出皇子的架子,看似大度实则把难题交给对方:“叶大人先猜如何?” 叶莫感到有些为难,因为他已经准确的得到信息,可是他不能直接说出来。便装傻道:“方才我们不是看得清清楚楚的吗?左边两颗,右边一颗。” 短暂的犹豫足够引起萧珩与柏无衣的怀疑,柏无衣哈哈一笑,将两个茶碗打开,果然是左边两颗,右边一颗。 “嗨,无趣!”萧珩有些不开心的责怪柏无衣。 叶莫脸上却聚集着浓浓的困惑,他以为自己没有暴露,可是柏无衣却在揭碗的一瞬间,又恢复了左边两颗大枣,右边一颗大枣的初始状态。而这个变故,却让叶莫产生了自我怀疑与恐慌。 “叶大人,还要继续吗?” 叶莫被萧珩的声音又拉回现实中,僵硬的挤出一个笑容,道:“王爷觉得无趣,就算了吧。” “这家伙惯会耍人玩,他肯定还有后招。”萧珩笑着对叶莫说,可是“后招”一词实实在在的踩到了叶莫的敏感神经,他现在无法判断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了。 可是,长流王开口要继续,他不敢说出一个“不”字,只能点头。 “咳咳,”柏无衣撸起袖子,清了清嗓子说道:“现在可是来真的了。” 说罢,又拿来两颗大枣,一个茶碗。叶莫尽最大努力集中精力,他不停地暗示自己:现在桌上有五颗大枣,三个茶碗。 大枣按照左中右的顺序,数量分别是二、二、一,柏无衣依次将茶碗盖在上面。 “看好了,我们现在开始了。”柏无衣嘴里说着,手上将三个茶碗不停换着位置,约莫换了四次,突然停下指着中间的茶碗问道:“这个茶碗里有几颗大枣?” 叶莫等待着柏无衣抬头,可是他却很专注的看着自己身前的茶碗,即便抬头也只是看看萧珩。叶莫心中暗叫:糟糕,可不能让我去猜。 这边还在想着不要让自己去猜,萧珩已经开口,大声道:“叶大人再猜一次!”那样子,似乎很有劲头,感觉他全部的兴趣又被柏无衣调动起来了。 嘴角微微抽动,叶莫在心中琢磨肯定不是两个,但是很快又自我否定,很是焦急。 “哎!叶大人,咱们又不赌钱,不赌酒,您这是犹豫什么?”萧珩开始在旁边催促,让叶莫阵脚大乱。 “你就随便说个数,凭感觉说就行。”柏无衣依旧不正视叶莫的双眼,嘴里却附和着。 叶莫知道,自己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双眼死死盯着中间那个茶碗,说道:“微臣猜碗内有一颗大枣。”从说出这句话,叶莫的双眼就没有离开过那个茶碗,想要把它看透,却又无法看透。 “错了,一颗也没有哦!”柏无衣满脸堆笑,揭开茶碗,里面果然是空的。 叶莫只是把嘴角用力上扬,内心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不紧不慢地说道:“看来是微臣猜错了。” 萧珩拍了拍手,激动道:“无妨,再猜猜左边这个茶碗!” 第380章 越喝越清醒的酒 三个茶碗,五颗大枣似乎成了叶莫的死穴,无论怎么猜都是错的。要知道,在猜这件事上,叶莫可从来没有服输过。 “叶莫似乎很好胜!” 萧珩响起了杭一合曾经告诉自己的话,此时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无法获胜。萧珩参与到了游戏中来,并且连续三次猜对了茶碗中大枣的数量。这让叶莫有些摸不着头脑,仿佛会读心术的是萧珩而非叶莫一般。 柏无衣紧紧控制住局面,在叶莫入套后,他反复多次的实验着各种猜想。现在只要他们其中一个提出不玩了,这个游戏就算结束。 可是叶莫始终想赢,甚至二人开始以酒作为赌注,柏无衣知道叶莫就快要醉了。便开始给萧珩使眼色,希望他可以宣布游戏结束。可是萧珩却像一个好不容易找到玩伴的孩子,一直在催促柏无衣继续。 “疯了你们!” 酒气熏熏的屋内,突然闯进了一个板着脸的人。 柏无衣手上的动作僵住了,抬眼看着那个严肃的身影,良久才开口道:“杭......杭大人!” 叶莫已然不省人事,嘴里喃喃地说着:“三颗,不不不,两颗......” 萧珩双颊泛红,支肘撑着额头,那样子也没有少喝。看着杭一合走进来,只是侧过头去,不看杭一合的脸,也沉默着。 “来人,送叶大人回去休息。”杭一合吩咐门外的守卫,架走了叶莫。 重新关上了门,柏无衣收起了茶碗与大枣。站起身来,低着头不敢说话。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柏无衣居然会有些惧怕杭一合,特别是他板着脸的时候。 “柏大人,本官一下午不在,你就是这么照顾王爷的?”杭一合果然选择柏无衣下手,责问起来。 眼睛滴溜溜转了一圈,最后停在萧珩身上,可是萧珩并没有帮柏无衣说话的意思。柏无衣瞪大了眼睛,有些失望的样子。只能向杭一合认错:“杭大人息怒,我们这样是另有深意,一会儿王爷酒醒些再跟您解释如何?” 杭一合向前走了一步,直视着柏无衣:“你在跟本官讲条件吗?” “不是啊!”柏无衣连忙摆手否认,“只是,我们在试探叶莫的读心术。” 柏无衣是不会说谎的,特别是当着萧珩的面。倒了一杯茶递给萧珩,杭一合在他对面跪坐下来,长舒了一口气。三个人就这么沉默着,彼此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咕嘟!” 约莫一刻钟过去了,萧珩抬起茶杯将茶水一饮而尽。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杭一合,你这一遭可能陷入了一潭泥沼,越陷越深,最终只有死路一条。” “嗙!” “死路一条!”萧珩将茶杯往地上一掷,继而痛苦的抱着头,似乎不是酒醉带来的头疼,更像是无助与绝望。 从杭一合进来的那一刻,他并不是无言以对的侧过头去,而是突然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思考清楚了。猜大枣的游戏早就证明了叶莫的读心术,是从人的双眼洞悉内心的。只要不看对方的眼睛,他就跟常人无异,甚至还不如常人。 可是,醉酒后的胡言乱语中却断断续续地说出:“难以抉择,就像......我现在可悲的人生。都来让我做选择,萧珣、萧正荻,现在又来了一个萧珩!哈哈哈哈......” 显然,叶莫受到萧珣与萧正荻两股力量的驱使,而现在他误以为萧珩将成为第三股力量。萧正荻从来没有接纳过叶莫,即便他使劲浑身解数,也没有踏入过东宫的大门。可萧珣却发现了他的读心术,派他随杭一合离京,来瀛洲协同督查。 才开始,杭一合不知道他的到来有什么深意。可是现在萧珩却想通了,叶莫税务职官出身,杭一合定然会将这一块的工作委托给叶莫,那么就可以借叶莫之手抹去自己与瀛洲有关的一切。 可是,叶莫嘴里不停念叨着萧正荻,这个名字从何而来?萧珩冥思苦想,他终于明白。几只乌鸦换一个朝廷命官,根本就是划不来的买卖。除非,对方早就有意放了叶莫。而前提是叶莫已经跟他们达成某种协议。 以萧珩对萧正荻的了解,是否与萧珣为敌是未知数,可是要弄死萧珩却是他一直的目的! 第381章 重振精神再打算 杭一合捡起萧珩摔掉的茶杯,还真是这些粗制的茶杯结实,被这么摔在地上却没有丝毫破损。拿在手中出神的看了看,又放回桌面上,意味深长的叹了口气。 “你是在怪我吗?”杭一合双眼注视着萧珩,低声问道。 将自己的头埋进胳膊内,萧珩就像一个无助的孩子,痛苦的呻吟着。良久才说了一句:“是怪我自己,为什么每一个对我好的人都难逃厄运?一合,你很可能会因为我而身败名裂,甚至......家破人亡。”萧珩抬起头,双眼已经泛红,他就这么怔怔地看着杭一合,然后告诉他:“止步吧,你请旨回京,就说病了需要静养,远离这个是非朝廷。” 这些话听得杭一合一头雾水,萧珩定然是将什么重要的话,隐藏在自己的心中。他的神色是杭一合从来没有见过的,也许真的是要面对一些前所未有的情况了。便也认命一般告诉萧珩:“你说我都是注定要被血罗刹灭门的人了,干点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再死有什么不好,这个时候请什么旨告什么病啊?” 杭一合一把抱住萧珩的肩头,晃了晃,让萧珩抬头看着自己:“你听好了,我杭一合是几十年一遇的国子博士,上天既然给我异于别人的才能,就肯定要有发挥的地方。你也听好了,还要大事等着你呢,少给老子泄气!” 此时此刻,杭一合多么想回屋拿出庆元帝的金冠,可是他不能这么做。萧珩现在顶多算是颓废的自我否定,可一旦那个金冠现世,他将变成一个充满仇恨的颠覆者。 “是啊,都是死。” 萧珩狠狠拍了杭一合的肩头一巴掌,萧珩羞愧的一笑。杭一合的话奏效了,没想到自己还有这么懦弱无助的时候。杭一合自然不示弱,也拍了回去。 “原本觉得自己这辈子算是完蛋了,但是想想,能活一天是一天,难说还可以跟血罗刹搏一搏。”杭一合随手抓起一颗大枣仍在嘴里。 只见柏无衣叫了一声:“唉...唉!” 那意思是告诉杭一合不要吃那颗大枣,毕竟已经在他手里玩了一下午,还不知道什么味呢。杭一合大嚼两口,还着急了:“怎么着,吃你颗枣就抠门儿了?” “甜吗?”萧珩笑得眯缝着眼,凑过去问。 “甜!”杭一合越品越觉得奇怪,补充了一句:“还有点...咸......” 柏无衣与萧珩突然捧着肚子大笑起来,杭一合越发觉得不对劲,赶忙吐了出来。好半天,柏无衣才止住了笑,将下午的事跟杭一合一说,恶心得他狂喝了半壶水,还神经质的嚷嚷着:“肚子疼,啊!你们要害死我!” “咱们该怎么对付叶莫呢?”柏无衣挠着头问道。 “不着急,这老家伙可以说是城府颇深了,可是几杯酒下肚,也还是倒出苦水来。他内心是很矛盾的,特别是现在他把本王也当做了萧珣、萧正荻之流,那便将计就计,来个瓮中捉鳖。”萧珩的酒劲儿已经过去,头脑逐渐清醒起来。 杭一合又补充道:“萧珣让他替自己抹去污迹,我们可不能真让他得逞,我明天开始就去盯着他,想来他发现异常也不敢当面动手吧。” 眼下四处缺人手,让人不由不感叹一句:“不知道冉胥他们接到周圣瑞没有?” 让他们无比挂念的周圣瑞,此时还在离白鹤寺十里开外的荒原里赶路。天已经黑了,可是他们不愿在野外露宿,只能坚持着赶往白鹤寺。 戌时初刻。 周圣瑞很后悔今天中午应酬耽搁了时间,不然现在已经可以在白鹤寺内暖和的躺下了。离春天越来越近,升温虽然不明显,风却先肆虐起来。空旷的野外,更是寒风刺骨。 “苦煞老夫了!”周圣瑞感叹着,回想起自己上一次经历这样的场景,还是从家乡祖洲前往京中赶考的时候。为赶春闱,他深秋就出发,背着重重的书箱,独自行走在深山巨谷中。想来那时候年轻,身板扎实,胸中又满怀着对未来的期许,未曾觉得艰苦。 而如今,年近四十的他被贬往瀛洲,自是另一番光景。 “老爷,快到了,就在前面!”管家指着不远处的山告诉周圣瑞,宽宽他的心。 第382章 听闻刺杀太宰怒 白鹤寺就在眼前,可是暗藏的杀机也近在咫尺。 冯三与萧珣之间已经形成了默契,凡是涉及到取人性命的机要事,都是冯三亲自来处理。这一次,萧珣特别叮嘱冯三:“上次萧珹所中之毒,已经引起了幸北之的注意,这次可不能故技重施了,还要劳烦三爷多花花心思。” “那是自然,只是云中王中毒后整个队伍就溃散了,这些日子以来,也没有寻到他的尸首。小的担心有变数,王爷多留个心眼。”冯三说的也是萧珣纳闷了许久的事,萧珹中毒却不知生死。 因为这事,他与幸北之也再也无法回到从前,二人见面总是争执更多。一来二去,彼此见面也只剩下一些俗礼了。不管萧珣怎么想,幸北之却始终希望他能回到以前的模样。私下里也让幸昇多与李嵘往来,从李嵘口中也逐渐听出了冯三爷的来历。 “这就是一个流氓商人!”幸北之给冯三的评价便是如此。 才开始接触到冯三的时候,还觉得这个人大有儒商风范,可李嵘慢慢也发现他身上许多劣性。 比如,嗜杀!无论是谁,只要他觉得挡了自己的道,那便是一个杀字。 再有,就是嗜财!原本这是商人的天性,本无可厚非。但是,李嵘却不止一次发现冯三将别人“孝敬”萧珣的钱,收入自己的囊中。甚至,还打着萧珣的名号敛起财来。 最后一点令李嵘十分不满的,便是冯三的野心。萧珣越是依赖他,他便越是想控制萧珣。这让李嵘很是不安,与幸昇闲暇喝两杯时也不免感叹:“原先王爷与太宰交好的时候,多么纯粹的人,现在被这冯三左右着,都变了个人似的。” 幸昇理解主人的心思,每当李嵘说出这些话时,他便恰到好处的提醒李嵘要有明断是非的心。上元王身在其中,可能被蒙蔽了双眼,但是李嵘一定要帮他做好判断。 “哎呀,幸兄说笑呢?我帮王爷做判断又有何用?我在王爷眼中就是个伺候他的下人,哪有插嘴的地方?”李嵘这是在抱怨,也是说出了心中的大实话。 幸昇佯装沉思,然后告诉他:“你我都是卑贱之人,可是太宰是王爷的老师,总还是能规劝几句的吧。” “那我不是成了王府的叛徒了吗?谁不知道现在太宰与王爷关系微妙。”李嵘摇摇头道。 “你家王爷眼瞅着就要入主东宫,将来继承了大统,再让人挖出这些见不得人的过往,那就是动摇国本。与其到时候左右为难,不如你现在快刀斩乱麻,别让王爷行差踏错。”幸昇语重心长的说道。 李嵘疑惑的紧皱眉头,半晌才问:“我真有这么大作用?” 幸昇恨铁不成钢的喟叹道:“王爷成了太子,你就是天下第一的管家,你说呢?” 李嵘这才一拍脑袋,自责道:“瞧我这脑子!” 于是,冯三前脚才出了门,李嵘便将一切告知幸昇。幸北之闻讯,在书房内大发了一通脾气,表面上是在骂幸昇办事拖他,实际上是将对萧珣任意胡为的不满发泄出来。 “老爷责备的是,只是眼下该如何保住周大人才好?”幸昇一边认下本不是自己的错,一边提醒幸北之想法子救周圣瑞才是关键。 幸北之发完了脾气,跌坐在椅子上,神色颓唐极了,嘴里喃喃道:“我这哪里是在救周圣瑞,是在救上元王啊!”先是对皇子频频下手,现在又对朝廷命官心存杀机,萧珣这是彻底走上不归路了。 当然,幸北之也有自责,毕竟周圣瑞是自己推荐的人。若真因此要了他的命,那不用别人说,幸北之自己就不能原谅自己。真后悔,当初若是依着萧珣,兴许就不会这样了吧。可是......幸北之突然意识到,萧珣这么赶尽杀绝,一来是对幸北之的不信任,二来是瀛洲定然有萧珣见不得人的秘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不知道他们会在哪里动手,老夫只能盯住冯三了。”幸北之目光坚定起来,紧紧握着拳头,脑海中却在思考合适的人选。 第383章 诸方势力聚白鹤 每当这个时候,幸北之都会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手无寸铁的人,在跟世界的大凶大恶斗争。今年是他居太宰位的第十六年,这几乎是神世的一个奇迹,从来没有人能够如此长期的占据太宰之位。而这背后,存在着某种不成文的契约,那便是他必须对神世帝萧寰绝对的忠诚。 “老爷,奴才早已经跟您说过,我们得有自己的人,左长风不就是个例子吗?说灭门就灭门了。”幸昇知道主人在为什么为难,便再次提起这些自私的话。 幸北之没有说话,眼睛直勾勾的看向前方,最终还是说了一句:“不行,假他人之手,同样可以成事。这些话以后不要再提,我不能失信于圣上。” “唉......” 幸昇叹了口气,请示主人:“那眼下该如何安排?” 思忖了片刻,幸北之对幸昇道:“云中王曾经说过,宋沛府中有他留在京中的眼线,此时若是告诉他们冯三的行踪,他们一定会坐不住的。” 听罢此话,幸昇已经大略猜测道主人的意思,也罢。萧珹留在宋沛府上的那两个人他是见过的,也听他们感叹过冯三整日藏于上元王府中,否则早就杀了他替云中王报仇。现在机会就在眼前,想来这两个人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半个月以来,冯三几乎都在瀛洲和京都的路途上度过的。每一次都像和时间赛跑,总有一个看不见的敌人在追逐自己一般。 “三爷,您这样的身份,何必苦哈哈的自己亲自出手呢?”埋伏在这深山老林中,等着周圣瑞的到来,确实是个苦差事,手下一个个英雄汉般的人物,如今都揣着手跟冯三闲聊。 地上燃起一堆篝火,勉强可以取暖,冯三将手伸过去烘烤着。嘴角露出一丝不可捉摸的笑意,待手上暖和了才开口道:“要成大事,就得吃得了苦头,咱们生意人眼中可没有白做的买卖。” 这下子算是打开了话匣子,手下人便又问:“这一点小的们自然清楚,只是感觉都是我们在卖命,不见收益啊,三爷!” 冯三看着说话的男人不屑的一笑,说他:“目光短浅,咱们是在帮未来的皇帝做事,到时候还怕少了你的好处?” “唉......”一声长叹传来,接着叹气的男人道:“自古帝王多薄情,三爷也要防着兔死狗烹的事落在咱们头上才是。” “嗯!”冯三赞同的点点头,也许是受凉的缘故,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声音之大,竟然震落了树枝上的积雪,紧接着传来一阵乌鸦的聒噪声。 “晦气!”冯三抬头正好看到一群乌鸦振翅飞去,骂了一声又低着头烤起火来。 篝火虽然温暖,却也不能贪恋,因为整个世界都是冰冷的,现在烤暖和了,一会儿又受寒气,只怕更加伤身。 “我先去山洞里了,你们差不多也进来吧,再清点一下东西,今夜猎物就能到,马掌柜已经在白鹤寺吃了两天斋,只怕都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按照原先的计划,马掌柜先带人和武器佯装做借宿的商人,在白鹤寺等周圣瑞。一旦周圣瑞到白鹤寺,就通知埋伏在山中的冯三,里应外合确保拿下周圣瑞的人头回去复命。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周圣瑞还在快马加鞭的赶路。一群跟天空一样黑的乌鸦,突然冲着周圣瑞的马车飞过来。 “啊!” 车夫一时惊慌拉不住缰绳,马也惊得扬起了前蹄,试图踢开这些可恶的乌鸦。这可吓坏了车中的周圣瑞,大惊失色的喊叫起来。 一旁的护卫刀已经出鞘,却无论如何劈砍也伤不到乌鸦分毫。 乌鸦汇聚在一起,冲破了车帘,周圣瑞从车座上跌下来,趴在车内。他似乎感觉到乌鸦们聚集成了人的模样,却不料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自己头顶响起:“周大人,几只乌鸦就把你吓成这样,如何处理瀛洲的事务?” 第384章 他乡雪夜遇故人 周圣瑞跪伏在车内,瑟缩作一团,鼓足了勇气,才用颤抖的声音问:“你是何人?” “我是何人,抬眼看看不就知道了?”那声音很快回答道。 周圣瑞实在心慌,喉结猛烈的上下滑动,他以为对方是劫财的强盗。可是对方又称自己为“周大人”,显然是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是强盗,那便不会乱来,抬头看一眼也不至于被灭口。想到这里,周圣瑞终于缓缓抬起头来。 眼前的人他再熟悉不过,周圣瑞脱口而出:“左长风,你怎么在这里?”话音才落,周圣瑞只觉得自己被人耍了。站直了身子,向他认为的左长风走了过去,一掌拍在他肩头,责问道:“为何戏耍于我?” 同朝多年,周圣瑞不是很喜欢左长风的为人,总觉得他嘴碎又好谄媚,实在谈不上正直。可是,在经历了人生大起大落之后,他乡再见,说不上是故知,也有些莫名的情愫。况且,对于左府命案,周圣瑞一直是同情左长风的,家破人亡还被朝廷通缉,很是不幸。 左长风呵呵一笑,道:“你这问题也太多了些,我该从哪个开始回答呢?我这是特意来提醒你的,你不分青红皂白就说我耍你。” “你是成神仙了吗?怎么会有一群乌鸦向我的马车冲来?”看着破损的马车,周圣瑞很自然的将乌鸦与左长风联系在一起,所以开口问他。 左长风寻了个坐处,很是舒适的样子,纠正周圣瑞道:“我亡命天涯的人,成什么神仙啊,没成刀下鬼都是不幸中的万幸了。你抬眼看看这天,黑得跟墨似的,人都看不清楚,乌鸦岂不是更难认路,兴许是领头的乌鸦飞错了,其他的乌鸦也一股脑跟上,才冲到你的马车上。你看,乌鸦现在不都又飞走了?” 这倒也是很有可能的,周圣瑞抬眼看了看天空,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乌鸦的叫声。心中的疑惑消除了,周圣瑞叮嘱车夫赶紧去白鹤寺。却被左长风阻止:“白鹤寺?你还敢去白鹤寺?” 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周圣瑞又愣住了,问左长风:“这里除了白鹤寺我还能去哪里啊?” 左长风翘起二郎腿,很是不屑的看着周圣瑞道:“是啊,要杀你的人也是这么想的。” “要杀我?谁要杀我?”周圣瑞这下可是彻底想不通了,一路上谁都是恭恭敬敬的对自己,怎么突然有人要杀自己呢? “别人为什么要杀你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白鹤寺内已经集结了一波,白鹤寺外还埋伏着一波呢!”左长风说罢,抬眼看了看面如死灰的周圣瑞,打趣道:“怎么样,还去白鹤寺吗?” 周圣瑞低着头陷入沉思,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瀛洲司牧是怎么轮到自己的。幸北之虽不曾明说,但周圣瑞知道定然是他暗中相助,也因此得罪于人。而其中,最不愿意周圣瑞来瀛洲任职的,定然是上元王萧珣。 这些脑海深处的想法,他是不能跟左长风分享的。只是感念左长风还深夜里等着自己,将有人要暗杀自己的事如实相告。 “长风,我现在也是泥普萨过河自身难保,否则定然要好好谢谢你!”周圣瑞开口道。 “谢那肯定是要谢的,不过留着以后吧,如果你我都还有命的话。”左长风的话有些伤感,为了防止这低沉的情绪蔓延,他马上改口道:“白鹤寺就别去了,你也别再路上瞎耽误功夫了,连夜赶路去瀛洲吧,至少那里比路上安全。” 出于旧情,周圣瑞对眼前的左长风是十分信任的,他本就是一个没有多少心眼的人,现在自然也就只能将左长风的话都奉为保命的经典。于是,又希望对方告诉自己更多的细节:“你是怎么知道那些人埋伏在白鹤寺的?” 左长风指了指自己潮湿的鞋,告诉周圣瑞:“我这段日子一直藏身于白鹤寺,要不是为了你我现在会湿了鞋冻了脚?” 周圣瑞将目光投向周圣瑞的湿鞋上,更加觉得心中腾起一阵暖意,情绪有些激动,道:“大恩不言谢,左兄咱们俩都要好好活着!” “行了,你这辆马车早就被盯上了,只怕是不能再用,我给你备了一匹马,你就吃点苦头吧。”左长风说罢,指了指车外的一匹棕色的马,催促着周圣瑞快些上路。 第385章 假扮命官入寺庙 果断弃车而去,周圣瑞翻身上马,拉稳缰绳,开口还想说些什么,那批马便疯跑起来,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夜色中。 “唉!左大人,我们老爷......”车夫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一道银光割破了喉咙,眨眼的工夫随行的护卫也倒在雪地中。 左长风呵呵一笑,嘴里轻轻说道:“处理尸首,真是麻烦,交给你们了!” 墨一般黑夜中两个人形渐渐浮现出来,他们应该就是左长风所说的“他们”。而刚才还给周圣瑞出主意的左长风,举袖遮脸,又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看看,我先在像不像周圣瑞?”那男人回头问道。 “炎魑大人易容之术乃是一绝,哪里轮得到我们来评价像或不像呢?”半阎王周飞鸾谄媚道。 一旁的巫影只是在尸首上撒上化骨水,把他们化为血水渗入泥土之中。这一切结束之后,炎魑又让他们二人装扮成车夫和仆人的模样,架着周圣瑞留下的车向白鹤寺疾驰。 马车的门已经碎裂,寒风直往车里灌,周圣瑞冷得面色惨白,在马车内不停的颤抖着身子。仆人上前去叩响寺庙的山门,很快便有值夜的和尚探出头来。 “师父,马车内是前往瀛洲上任的周大人,路经此地,前来借宿。”仆人拱手一礼对开门的和尚说道。 小和尚揉揉眼睛,嘴里嘀咕着:“奇怪了,最近寺院里投宿的人就没有断过。”说罢,侧身开门,让马车和进去。 今夜安排他们入宿的是素论和尚,因为是朝廷官员,素论便按照寺中规矩,将周圣瑞带到专设的院落内。 “师父,方才山门内的小师父说这几天寺中借宿的人很多,不知都是些什么人?”周圣瑞紧紧跟在素论之后,恭敬的问道。 素论微微一笑,道:“在贫僧眼中,人没有三六九等之分,皆是一样。所以,住进寺内的也都是跟大人一样的人。” 不知道素论是看出了什么,还是随口一说周圣瑞有些心虚,嘴中说道:“冒犯了。”巫影与周飞鸾扮成的车夫与仆人,则警惕的观察着一路上的动静。 巫影趁着素论不注意,不停的化为黑影在寺庙里穿梭。借宿的客人此时都在自己的屋内,有的甚至熄灯睡下了。唯有一个院落中,所有的人聚集在一间屋内,似乎在商量什么事情。巫影贴在地面上,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马掌柜,他们的马车已经进来了,什么时候动手呢?” “先给冯三爷放消息,听冯三爷的命令行事。” “马掌柜,消息我们已经放出去,想必三爷那边很快也会有消息传来。” 这三句话已经足以说明,这院子中的人,就是巫影他们要找的目标之一。可是,左长风藏到哪里去了呢?炎魑说过,左长风就躲藏在这白鹤寺中,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他来。 白鹤寺的规模巨大,巫影心中是清楚的,左长风可以藏到任何一个地方,跟他们玩捉迷藏。而他们只有今夜的时间,因为炎魑假扮的是周圣瑞,明天一早没有理由不起程。 回到周圣瑞落脚的地方时,素论已经离开,巫影将所看到的一切如实相告,却仍有疑惑:“不知道马掌柜与冯三以什么为号?此外,左长风藏身之处,一时半会儿很难找到。” “两位,这里是寺庙,我能维持周圣瑞的面相已经不错了,无法再施法相助。”炎魑倒了盏热茶,独饮起来。 “还真是一个约束人的地方,我们也只不过是有个肉身罢了。” 若不是巫影提醒,只怕半阎王周飞鸾都忘记了,自己早已经是邪气入髓的人魔了吧。 “呵呵,谢谢你提醒啊!”半阎王没好气的瞪了巫影一眼。 炎魑斜眼看着两人,有些不耐烦的告诉他们:“与其在这里闲聊还不如赶紧去找左长风的下落,一会儿走漏了风声,让他跑出去,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巫影很不喜欢炎魑的作风,就因为他是妖怪,阴损的招数更多一些,所以总是用高高在上的语气命令巫影他们。 “你......” 话还没有说出口,周飞鸾就一把拉住巫影,道:“走吧,走吧!” 第386章 倪弢医治假死症 被半阎王推着往外走的时候,巫影仍然不甘心的扭头看了炎魑一眼,真恨自己没有本事要了他的命。 “你说你又何必呢?”半阎王很不理解,为什么巫影总是看谁都不顺眼的样子。 “我懒得跟你说,你已经彻底沦为他们的走狗,唯唯诺诺的听从派遣吧。”巫影撂下这句话,就化为黑影消失不见。 半阎王也不打算去追,巫影是不会背弃任务的。 白鹤寺内炎魑扮成的周圣瑞已经闭眼假寐,而真正的周圣瑞却在马背上,颠簸得只剩下一口气。空气是如此的寒冷,马跑的就像飞一样,周圣瑞的胡须与头发上都结了厚厚的冰霜。他以为自己这次是在劫难逃,意识一点点消失,他开始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恐惧。 马钻进树林之中,变成万只乌鸦,托着周圣瑞沉重的身躯飞进了洞穴之中。这里就是炎魑他们来的地方,也是萧正荻派往瀛洲的人落脚的地方。 “倪大人,乌鸦回来了,似乎还带回了猎物。”守在门口的士兵进入洞穴深处,向倪弢汇报道。 自从叶莫离开之后,倪弢就闲了下来,看来现在终于又有事可做。 “带他进来吧!” 倪弢的命令并没有得到及时的响应,守卫迟疑了片刻才道:“那个人好像死了。” “死了?”倪弢猛然站起身来,就往外走去。 仔细检查了躺在地上的周圣瑞,确实没有了鼻息。这种情况在齐明是经常见的,齐名的冬天比神世要长,风雪也更大。人替会因为极端的低温,而尽量降低消耗,有的时候甚至会连呼吸都降到最弱。 倪弢将手搭在周圣瑞的脉门上,还有微弱的跳动。 “去准备好厚的棉被,把火盆点到最旺。然后除去他身上的衣衫,抬进棉被中,明天早上烧热水,把他泡进去,他很快就能恢复。”倪弢吩咐身边的守卫。 守卫们各自去准备刚才提到的东西,又把周圣瑞抬进棉被中去,捂得严严实实,接下来就只剩下等待。 再次回到座椅内,倪弢觉得萧正荻似乎把棋盘铺的太大。原本他的想法很简单,将这白鹤山脉中的死士复活,就可以发动兵变,夺取皇位。 可是,萧正荻这个人太复杂,他对每一个人都有仇恨,非要将他们一个个手刃才感到痛快。所以,他们一边要守住白鹤山脉中的几十万死士,又要盯着萧珩的一举一动,现在还要去插足幸北之与萧珣的恩怨。 “真是有病!”倪弢用齐明话低声的骂了一句。 明面上派倪弢来瀛洲,说是看着死士。实则是将他从京都驱赶出来,扣下觅陀束作为人质,以至于倪弢不得不事事听从萧正荻的安排。而现在已然骑虎难下,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任由周圣瑞死去,毕竟有守卫可以帮他作证。 但是,一想到觅陀束还在萧正荻身边,他就不敢自作主张。他只有一个选择,那便是救活周圣瑞,并将他利用到极致。 算起来,叶莫离开已经三天了,明天他肯定要传递消息来换取解药。说实话,倪弢还莫名期待叶莫的第一条消息会是什么。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因为他想起了一个特殊的人。那个人就是萧珩,萧正荻之所以忌惮萧珩,是因为萧珩就是一颗随时可能会爆炸的震天雷。 可是,这个震天雷应该由谁来点燃呢? 萧珩的身世就是那根引线,可是倪弢却不敢轻易下手。就连萧正荻打算怎么办,倪弢也不得而知。 “马掌柜,三爷的消息传来了!”禅院中传来一声激动无比的叫唤。 “声音小些,怕别人不知道吗?”马掌柜边说着边往外走,站在院内抬头看向夜空,果然有一抹淡淡的红烟飘起。 “按之前的计划,你们四个先潜入周圣瑞屋内,能够将人掳走就是最省事的。”马掌柜转身,对其中四人说道。 那四人点点头,各将一把短匕首藏入袖中,黑衣蒙面,向周圣瑞借宿的小院走去。 “奇怪,他们不是进来了三个人吗?怎么只剩下周圣瑞一个人在屋内?”为首的一人,戳破了窗户纸向里看去,警惕的对其他三人道。 只听得“啪啪啪啪”四声,四个人应声倒地,炎魑得意的一笑:“怎么样?我的障眼法还不错吧?”也不知道他是在跟谁说。 第387章 炎魑作死遇危机 派出去的人久久没有回来,马掌柜等得有些着急,又挑选了一个精明的前去打探消息。这一次炎魑没有再杀了他,而是控制了意念,这回身去找马掌柜。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他们四个得手了吗?”马掌柜一把就拉住那人问道。 “回掌柜的,他们遇到点麻烦,需要您去参谋参谋。”那小子答道。 马掌柜的一听这话,虽然有些不开心,嘴里骂骂咧咧的,手中还是抄起了防身的家伙,带着剩下的几个兄弟,跟着那小子前去周圣瑞所住的禅院。 月色朦胧,四下里无比的安静。一行人蹑手蹑脚的往前走着,生怕动静太大,会引起寺中僧侣的注意。偶尔遇到巡夜的和尚,他们便藏身在随处可见的高大树木之后。没多大会儿工夫,他们便来到了周圣瑞住的禅院。 “官家人住的院落也不过如此。”队伍中有人扫了一眼,对马掌柜说道。 “别说这些废话了,干正事!”马掌柜低声呵斥着,握着短刀就推开了屋门。 屋内灯火通明,之前被炎魑变成周圣瑞模样的棉被,又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居中的客厅内,盘腿坐着一位四十多岁的和尚,双手合十,双目微闭,嘴中还在念着经文。在他身前是四具尸首,这四个人都是马掌柜的熟人。 “这!”马掌柜瞪圆了双目,惊讶过后,不屑地说道:“想不到出家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是四条人命。” 素尘并不搭理他,依旧独自念着经文,直到将超度的经文诵完,他才站起身来说道:“马施主带人持刀入内,反而污蔑和尚我出手杀生,可有这样的道理?” 马掌柜觉得左手一沉,才想起自己还握着那把短刀。但此时已经撕破了脸皮,也顾不得许多,说道:“若不是你杀的,他们是怎么死的?” 素尘微微一笑,逐一从他们身边走过,似乎在嗅每个人身上的气味。每个人都很不自在,避之不及。唯独先前上来打探消息的家伙,一动不动双目无神的站在那里。素尘在他面前停住了,将手中的念珠挂在那人脖颈上,便听得屋内响起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 在场的人惊恐万状,连连后退,总觉得同伴的身体里住了另外一个人,很快就要撕裂他的身子钻出来一般。 “妖僧,你对他做了什么?”马掌柜指着素尘破口大骂。 素尘任由这恐怖的叫喊声继续着,走到直视马掌柜的愤怒,反问道:“你们真的以为白鹤寺是可以胡来的地方?凡夫俗子,自然有王法处置,可是这个妖物是你们从何处带来的?” 马掌柜觉得受到了天大的冤枉,素尘口中的妖物,长期以来都是与自己同吃同住的人,怎么可能是妖怪?他始终认为素尘才是妖物,正在残害他的同伴。 “你少血口喷人,放开他,神佛眼前,你还敢施展妖法?”马掌柜激动地撕扯着素尘的衣领,大声嚷嚷。 素尘只是右手一推,马掌柜便退出丈余。只见素尘轻轻整理着衣衫,说道:“也是,这股妖气不是跟你们一起进入山门的,只怕这个可怜人只是被妖魔附体了吧。”说罢,又向发出恐怖叫喊声的地方走去,在那人印堂一点,迅速收回念珠,屋内顿时安静了,而眼前的人七窍流血,已经死了。 看着同伴双目口鼻逐渐渗出鲜血,马掌柜爬起身来,指着素尘道:“妖僧,你杀了人啦!人赃并获,你还怎么狡辩?” 话音刚落,素论和尚也走了进来,对素尘道:“师兄猜得不错,还有同伙,不过他们速度太快,已经逃走了。” “抓到一个算一个!”素尘自言自语道。 听到素论的话,马掌柜的第一个反应便是他们去抓冯三,但是冯三他们逃跑了。现在彻底孤立无援了,为了逃出生天,唯有背水一战。 “兄弟们,抄家伙!” 听到马掌柜的命令,其他人都将手中的武器对准了素尘素论两人。马掌柜知道素尘颇有些神通,便打算先对付他。 第388章 二入白鹤见尸山 手中的短刀一下下直冲素尘劈去,却怎么也无法伤到素尘分毫。马掌柜渐渐暴躁起来,嘴里发出不甘的咆哮。 “现在该我出手了!”素尘单脚点地,腾空而起,一个飞腿刚好扫在马掌柜脸上,踢得他一时难辨东西。什么英雄好汉,被这么一番羞辱,只怕都脸上难堪。 闪着金光的念珠在马掌柜眼前摇曳,心道:我先毁了你的好宝贝。 素论焦急得在一旁观战,却只能抵挡马掌柜之外的人发起的进攻,也是自顾不暇。马掌柜举刀奔素尘的念珠而去,素论虽然看在眼里也只能大喊一声:“师兄小心!” 只听得哗啦一声,念珠一颗颗落在地上。原本被封印在念珠中的炎魑,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能够这么快重见天日,狂笑一声,化为一缕青烟飘起,夜空中响起他的声音:“我杀了你的人,你还救我出来,这是个厚道的马掌柜,咱们后会有期!哈哈哈!” 素尘是个僧人,出手一直都有避让,此时也顾不上许多。捏住马掌柜的手腕,猛一用力,他手中的短刀便落在地上。提着马掌柜的胳膊往前一摔,马掌柜整个人反倒在地上。 “贫僧说的你不信,现在妖怪也放跑了,你的人只能白死了。”素尘对着地上呻吟的马掌柜怒道。 直起身来,又无奈的摇头苦笑:“不过你们也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身上背了多少孽债,终究一次还了。” 素尘抬脚要走,素论问道:“师兄,这些人怎么办?” “押送瀛洲府衙,自有王法处置。”素尘说罢,拂袖而去。 瀛洲府衙四个字传到马掌柜耳朵内,无异于判了死刑,杭一合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撬开他们的嘴,到那时只怕坏了主人家的大事。不光马掌柜知道其中的厉害,跟他一起的人都是清楚的。相视一眼,只得以素论无法阻止的速度,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唉!” 白鹤寺内从没有出现过这样的死伤事件,素论忍不住长叹一声。正在他为怎么处理这些尸体而犯愁的时候,守着山门的小和尚又跑过来说道:“师叔,又来了两个投宿的,说是瀛洲城的官员。” “真是没完没了!”素论忍不住犯了戒,抱怨起来,小和尚惊讶的抬眼看着素论,素论有些尴尬:“我一会儿就去面壁诵经,洗清自己的浊气。” 前来投宿的正是冉胥与孔绍,他们已经在白鹤寺外守了一天,却始终没有见到周圣瑞的身影。二人想了许久,觉得周圣瑞只怕是已经进了白鹤寺,于是前来投宿,顺便寻找周圣瑞。 “师父,在下是夏官府的冉胥,之前在寺中投宿过的。”冉胥双手合十,对素论施礼道。 素论借着灯笼内发出淡淡光亮,看清楚了冉胥的面庞,不过几天的工夫,他很快及其冉胥来:“哦,贫僧记得您,应该是与杭大人一同前往瀛洲的吧?” “正是,此次我与孔绍大人前来,是封长流王殿下之命,远迎新任司牧周圣瑞大人的。不知,他可有来寺内投宿?”冉胥将来意说明,顺便询问了周圣瑞的情况。 “这......”素论略有迟疑,他今天已经犯了许多戒律,可出家人不能说谎,这是他的底线。于是,思忖片刻,如实相告:“真正的周圣瑞大人没有来过寺中,假的也跑了。” 冉胥先是一怔,继而后悔没有早些进来,白鹤寺内应该刚刚发生了一件大事。 “师父可否说得详细些,我等担心周大人的安危,是去是留都要早做决定。”孔绍直言道,毕竟他们有任务在身上,要确保周圣瑞不出任何问题。 素论加快了脚步,嘴中道:“二人先随我来,到了地方我们再详谈。” 三人踏入屋内,目之所及皆是尸首。冉胥大略数了一下,总共有十具尸体,其中六具是割破了喉咙,窒息而死。但是,看那样子更像是自杀的。另外四具,并没有明显的外伤,但是脸色纸一般白,不明死因。 素论指着这十具尸体将今夜的事详细说了一遍,冉胥明白过来,点了点头:“有劳师父,看来今夜我们真的是来晚了。” 第389章 为谋上进解命案 三更天,之前点起的篝火已经快要燃尽。 冯三不知道马掌柜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强烈的不祥预感让他越来越坐立不安。他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发出的消息马掌柜没有收到,于是又问了发信号的人:“你确定他们能看到信号吗?” 发出信号的人,又来到刚才的地方,燃放窜天弹的痕迹还在。抬起头又看了看天空,这里是一片相对空旷的地方,白天的时候马掌柜曾经借口出游与他们会面,反复确认过这个地点。 “应该是没有问题的,很可能是白鹤寺内有变故。”回到冯三身边,又将燃放窜天弹的经过向他说了一遍,只是大家的语气都有些不敢肯定。 “姚爷,你跟着我快二十年了,你做事我自然放心。”冯三拍了拍他的肩膀,故作坚定的说道。 而他口中的姚爷,名唤姚霄平,打从冯三开始做生意起就跟在他左右。此人原是绿林中的一个小人物,也算有些人脉本事,没少在冯三刚起步的时候帮衬他。如今冯三爷得势,也始终将他视为自己的兄弟。 可是,姚霄平这个人并不是一个拥有足够智慧的人,甚至鲁莽粗俗,又好饮酒,误事也不是一次两次。当他再次去确认过发出信号的事实后,冯三又亲自去看了一遍,随后告诉众人:“走吧,此地不宜久留!” 得到命令,他们很快熄灭了篝火,销毁了在这里停留过的痕迹。 “三爷,我们接下来该去何处?”姚霄平问道。 “先回京都吧,如果马掌柜活着他会来找我们。如果他们任务失败,那便是已经死了,不会给我们留下隐患。”冯三骑到马背上,扬起鞭子,加快了回京的步伐。 嘴上说着不会留下隐患,但是心中始终无法放下。只不过,他现在心中也拿不定主意,眼前要么回京都,要么去瀛洲。可是,瀛洲局势已经很复杂了,他不能只身涉险,便选择先回京都找上元王商议。 白鹤寺内,冉胥同样面对两难,他很难抉择是否需要劳烦杭一合来白鹤寺一趟?毕竟瀛洲正是用人的时候,再让他们抽身过来,肯定会耽误到瀛洲城内各项事务的进展。然而,当他试图弄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的时候,却又觉得无处下手。 与冉胥相比,孔绍处理起这些事情来则更加顺手一些,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曾经跟在几位大人跟前,也没少见他们处理这类命案。” 确实,冉胥武举之后便在朝中为官,从没有接触过这些案子。 “素论师父,相信您已经将眼见的实情都告知我们,孔某有个不情之请。”孔绍检查了所有尸首后,对素论说道。 经历了这件事后,素论很想闭关诵经,此时觉得自己眼中所见,心中所想皆是污秽。可是孔绍与冉胥还在这里,他不得不好好应对。 “孔大人请讲。”素论维持着心中的平静,对孔绍说道。 “其实,您刚才说道另一位素尘师父,不知可否一见?”孔绍请求道。 原来是这个请求,素论微微一笑,道:“二人稍等,贫僧这就去请师兄过来。” 素论转身离开,冉胥难掩心中的愧疚,对孔绍道:“孔大人见谅,冉胥对官场中的事务,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看来是要多劳烦孔大人了。” 孔绍踱了两步,对冉胥说道:“看得出冉大人是官场新贵,不懂这些琐碎事务并不奇怪。”说到这里,孔绍微微一笑,反而感叹着自己的职场经历,继续道:“其实,我在官场中已经混迹了十来年,却始终没有出路,也是另一番苦恼啊。” 冉胥当然理解孔绍所说的话,便轻轻拍着他的肩头道:“孔大人,眼下就是极好的机会,上元王与杭大人都在,如果让他们看到你的能力,自然会有举荐。我还要好好向您请教,不知此事孔大人有何打算?” “来,你看这四个人。”孔绍拉冉胥过来,指着角落里的四具尸首对他说道:“这几具尸首与其他的都不一样,依照我的判断应该是死于妖术。按照素论师父的说法,素尘师父很早就出现在这间屋内,又曾经用念珠收妖,那我猜想他应该是知道收服的是什么妖怪。” 冉胥听罢,点头称是。 第390章 师兄弟夜论 眼前冉胥也没有用武之地,心中盘算着即便不能请杭一合来,也得把这边的消息告诉他们才好。况且,现在除了这里的命案,更重要的是周圣瑞下落不明,要尽快找到才是。 “孔大人,看来我得回瀛洲跑一趟,把这里的事情告诉长流王及杭大人,也让他们早有准备。”冉胥对孔绍说道,不过如果现在自己回去也很难说清楚事情的经过,沉吟了片刻,又道:“等素尘师父来,将我们的疑惑解答一二,我再走吧。” 孔绍点头道:“也好,现在回去也只是一问三不知,与其如此扰乱他们的思路,不如等素尘师父来了,问清楚些再回去吧。” 一夜之间看着十条人命在自己眼前消失,素尘的内心并没有比素论平静多少。原本打算静静的打坐诵经,可是左长风却早早侯在屋内。 “怎么样,他们动手了吗?”左长风一见到素尘就问道。 素尘并没有着急回答,只是盘腿坐在地上,双手合十嘴里诵起经文。左长风知道,素尘这是根本不想理自己,与其在这里打扰他,不如先回去等候。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素论敲响了素尘的房门。 “门外是谁?”素尘感觉心中平静了不少,缓缓开口问道。 “师兄,我是素论。”门外传来声音,从素论的声音中素尘感受到一丝疲惫。 起身开门,素尘问道:“是不是又来人了?” 素论点点头,答道:“瀛洲府来了两位官爷。” 素尘当然知道,这两个人并不是素论去找来的,因为从这里到瀛洲府快马加鞭也要五六个时辰。于是,好不容易平静的内心,又翻起波浪,因为这两个官爷肯定是早已经守在附近。看来,官府也是有所行动。今晚的事情后面,终究是什么阴谋? “他们要见我?”素尘又问。 “正是,事情大概的经过,我已经跟他们说了,他们还想从您这里知道恐怕是关于妖物的事情。”素论猜测道。 一路上,素尘问素论:“师弟,你相信这世界有妖怪吗?” 素论微微一笑,在这个时候与师兄讨论神佛妖怪,还真是别有一番风味,便答道:“这世界有佛便有魔,否则佛何以成佛?” “哈哈!”素尘回以一笑,对素论说道:“可是我们的佛终究没有阻止魔的恶行。”何为佛,何为魔?素尘多年来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后来他明白了人之所以区别于佛与魔,是因为人身上有佛性也有魔性。 佛家不能有欲念,否则素尘会毫不犹豫的告诉孔绍与冉胥,白鹤寺根本没有出现过任何妖物。叹了一口气,素尘终究还不能修炼成佛,因为他的心中还是有不甘,有仇恨。 “让二位久等了。” 冉胥又见到了熟悉的面孔,上一次在白鹤寺也是没少给他添麻烦,但是素尘始终和善的对待他们。 “素尘师父,抱歉深夜还要打扰您。”孔绍也上前施礼,对于半夜打扰素尘的事,表示歉意。 地上还躺着素尘方才断裂的念珠,看来自己方才确实过于急躁。想到这里,素尘蹲下身子,一颗颗捡拾着地上的念珠。 冉胥与孔绍对视一眼,也跟着蹲下身子,帮他捡起佛珠。素尘从袖中拿出一方绢帕,将念珠包在里面,打算回去又将它们串起来。 “事情的大概经过,素论已经详细告知,二位要见贫僧必然是有不解之处,不妨直接问吧。”素尘打量着眼前的冉胥与孔绍,很快判断出二人中有主意的是孔绍,便转而凝视着孔绍的双眼。 孔绍发现自己正在被素尘凝视,眼神有些躲闪,似乎不是很喜欢这种感觉。略略稳住心神,对素尘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绕弯子了。”说罢,指着那四具尸体问道:“师父,孔绍以为这四位的死可能与妖物作祟有关,不知是否如此?” 素尘将包好的念珠装回袖内,点头道:“孔大人的猜想不假,原本贫僧已经将妖物封印于念珠内,但是这位施主却在砍杀贫僧的时候,误将念珠砍断,放走了妖物。”他边说边指向马掌柜的尸首。 孔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又问道:“这些人都是什么身份?只是如素论师父所言,是一群商人?” 第391章 妖魔齐聚白鹤寺 出家人不说假话,那要看他认为的假话是什么。素尘合手一礼,回答孔绍的问题:“他们入山时说自己是商人,我们知道的也就是商人,至于是否还有隐情,便是官府需要查实的。” 孔绍知道,天底下的寺庙都是如此,无论是杀人的恶魔,还是积德行善的善人,只要进了寺庙便都是一样。所以,他们从不过多追问,多年来也只是迫于官府的压力,将各色人等借宿的院落区分开来。 “师父见谅,孔绍是俗人,眼下也是办案心切,没有别的意思。”在得道高僧面前,孔绍觉得愧疚,不该去追问超出他们能力的事情。 “无妨,这十具尸首都是一伙人,只不过这四个是先到的。原先这屋里安排的是周圣瑞大人,可是从他已进入寺庙,贫僧便感受到一股邪气。于是,循着邪气找到了这里,可惜贫僧赶到时这四位施主已经被妖物吸取精魄,只留下肉身。”素尘先是将四个人的死因说明。 停顿了片刻,才说道:“所幸那个妖物还没有离开,见贫僧进来也面露惊讶,旋即变了脸嘴,朝贫僧施法干扰,企图控制贫僧的意念。贫僧嘴诵心经才得以脱险,找到反攻的机会,将他封印在念珠之内。” 素尘说得很轻松,但是孔绍知道连这四个走江湖的匪霸,都能轻易取其性命,这个妖物一定不容易对付。便又问道:“素尘师父,不知能是否知道那是个什么妖物?” 两位出家人对视一眼,对孔绍道:“一般的妖物,要么为动物修炼而成,要么便是事物器皿修炼而成。可是,贫僧与那妖物交手时,能够感觉到他的道行颇深,若非白鹤寺中神佛相助,只怕贫僧也不是他的对手。” 他说的孔绍也多少有所耳闻,世间万物都可以修炼,但是世间除了动物与其他事物器皿,还有什么?待他将自己的疑问告知素尘,对方解答道:“还有许多我们未曾见过的神兽或者妖兽,还有怨气、欲念等等。只要有机缘,便都可以修行。” “动物修炼多狡黠,器皿修炼则蠢钝。若是神兽妖兽之类,那便是天赋要出许多吧?”冉胥也被这个话题吸引,问素尘道。 “正是如此!”素尘答道。 “今夜出现在白鹤寺内的,除了妖物,还有人魔。”素论缓缓开口,又将孔冉二人的心提了起来。 “人魔?”冉胥重复了一遍,“是人还是魔?” “既是人也是魔,”素论慢慢说道:“他们本是人身,但却被邪气侵入体内,从而获得超越于凡人的能力。今夜出现的,一个可以变成黑影,来去自如。另一个,似乎可以化而为鸟,腾空飞起。” 素论追逐了巫影与半阎王一段距离,但是却始终没有追上他们。因为他们逃跑的速度实在太快。说起法术修行,素论更加单纯一些,诵经论法没有问题,可是要让他收服妖魔,却远远不及素尘。 听罢素论的话,孔绍与冉胥都觉得很不安,长流王与杭一合担心的事情会不会已经发生。特别是两位出家人异口同声的说,进入白鹤寺的周大人是妖物假冒的。那么,是否妖物已经杀了真正的周圣瑞呢? 但是,这里有两伙人,他们究竟谁才是冲着周圣瑞来的?又为什么要派出这么强的阵容,来对付手无缚鸡之力的周圣瑞呢? 无数的疑惑堵在孔冉二人心中,接下来的安排是冉胥回到瀛洲城,向长流王和杭一合说明一切,而孔绍则去观察十名死者生前住过的院子。简单的辞别之后,就去做各自的事情,素尘与素论也回去诵经静心。 孔绍借着灯笼微弱的光亮,走到马掌柜他们借宿的院落。此处格局与其他地方的并没有任何区别,他现在要做的便是将每一间屋子仔细搜查一遍。多年的官场经验,让搜查在孔绍眼中变的很简单。 第392章 孔绍巧遇南清子 掏出随身携带的火折子,点燃了屋内的油灯。漆黑的屋内变的明亮起来,与前面几间屋子一样,屋内堆着几个箩筐,里面都装了些稻米粮食。而在粮食中,偶尔还能找到一把藏着的匕首或者短刀。 看来这群人确实不是商人,可是究竟是什么人呢? 一个灰布包袱被孔绍从棉被中翻找出来,打开来看,一封书信静静的躺在衣物之中。信封上没有写收信人的名字,仔细检查了一遍,信件是没有打开过的。现在,自己要不要打开信封呢? 孔绍捏着信狂奔出来,想要追上冉胥的步伐,但是守山门的小和尚告诉他:“冉大人已经骑着快马走了多时,只怕是难以追上。” 望着山门之外,孔绍突然感到有些沮丧与不安,白鹤寺中究竟还有多少秘密?为何冥冥中有那么多的势力集结于此? 手中握着那封书信,孔绍实在不知道,也没有权力处置它。反正冉胥前去不出两天也就能够返回,到时候听了上面的主意再打算也不迟。如此思虑着,便将书信收入怀中。 重新回到马掌柜的房间内,孔绍决定继续搜查屋内的东西,最好能够在冉胥回来之前确定这伙人的身份,也算有个交代。可是这间屋子里里外外已经找了好几遍,似乎一点新的发现都没有了。 孔绍渐渐有些心急起来,他太渴望这个机会了。只要让长流王看到自己的能力,那么即便是当上一个瀛洲守备,也是出人头地的事情。思虑及此,孔绍忍不住抬起头来凝视着天空中的圆月。 看得久了,困意袭上心头,孔绍打了个哈欠,将视线收回来。 等等!横梁上是什么?是一个人坐在上面吗? “你是谁?”孔绍开口问道。 那个人也直勾勾的盯着孔绍,流露出不可置信的样子。两人愣愣地看了对方许久,横梁上的人才开口说道:“你跟那老贼是同伙吗?” “老贼?你是指原先住在这屋内的人吗?”孔绍不解的问道。 横梁上的人纵身跃下,原来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子,看他那样子一脸正义。双拳紧握,整个身子绷得弓弦一般紧,好像一言不合就会对孔绍动手。孔绍仔细打量了这个小子的身板,只怕自己也不是他的对手。 “我再问你一遍,老贼何在?”那小子说话间从袖中抖出两条明晃晃的杆子鞭。 孔绍知道现在不是沉默的时候,以免自己被狠狠的误打一顿。不停地摆着手解释道:“小兄弟,你别激动,你说的那老贼已经死了。在下孔绍,是瀛洲守备府的官员,正是来查他们的死因。” 眼前的小子稍稍收起了一些戒备心,仍然歪着头向孔绍确认:“你说的可是真话?若有半句假话,小爷的杆子鞭可不是吃素的!”说罢,胳膊猛一用力,杆子鞭发出恐怖的响声。 孔绍为证自身,只能从腰间取出腰牌,递给那小家伙看。 见到腰牌上“瀛洲守备府孔绍”几个字,那小子抱拳一礼:“失礼了,在下南清子。本也是来取这老贼的性命,如今他已经死了,我也只能白跑一趟。” “不知道小兄弟是否知道,这个老贼是何身份?与小兄弟你又有何过结?”孔绍抓住机会问道。 “我已经跟了这老家伙一路了,他是冯三爷的手下,而冯三爷又是上元王的人。我本在京都照顾一位友人的父亲,可是这家伙竟然用调虎离山之计,将我支开,杀害了我友人之父”南清子咬牙切齿的说道。 孔绍听明白了他的故事,接话道:“所以,你此次前来,是想要杀他报仇的吗?” 南清子点点头,然后又叹了口气:“只不过我还是来晚了一步,让他死了。否则,我一定要抓他去给冉大哥赔罪。” “冉大哥?”孔绍突然说道:“我也认识一位姓冉的朋友,他叫冉胥!” 南清子猛然回头看向孔绍,感叹道:“我原本以为天地宽广,却不知道原来人与人之间,真有看不见的缘分在牵引。我要找的冉大哥,正是冉胥,不知道他现在何处?” 第393章 梦中相见的兄妹 “以微,以微......” 岑以微已经许久没有听到有人这么亲切的呼唤自己的名字了,这几个月以来那个叫幽荧的家伙对自己逼得越来越紧,他们都叫自己“怪物,煞神......”。可是岑以微心中清楚,与他们比起来,自己根本算不上怪物。 炎魑曾经答应了帮她报仇,杀了萧珩,可是自从来到京都,便再也没有提过这话。取而代之的,是干不完的活,听不完的差遣。才开始的时候,这些家伙还会惧怕自己,可是当幽荧发起怒来,她才知道,幽荧可不是看上去的那么温和。 梦中响起的声音,像是哥哥的。 “你在哪里?哥哥!” 岑以微在梦中大喊,可是某种无形的力量掐着自己的脖子,她憋得脸通红,却发不出声音。窒息的感觉几乎要了她的命,她挣扎着醒来,果然炎魑的手掌已经狠狠捏住自己的脖子。 “混账,你都干了半个月了,才复活了五万人,这里可足足有三十万大军呢!”炎魑粗暴的对着岑以微叫嚷。 是的,连炎魑这样的货色都敢不把她放在眼里了。 “我实在太累了,况且复活的五万军队,不是已经不眠不休的在替你们准备着毁灭世界的大计划了吗?”岑以微用全力一记耳光扇到炎魑的脸上。、 他的脑袋就这么掉下来,身子晃了晃,脑袋又飞回原来的位置。炎魑举起双手,方正自己的脑袋,又扭了扭脖颈,然后对岑以微说道:“怎么不见你在幽荧大人面前这么威风?你也怕他吗?” 岑以微转过头去,不想回答炎魑的问题:“滚开,不要耽误我睡觉。” “哈哈哈,妖怪不需要睡觉,你的修行还不够啊!”炎魑赌气般的站到岑以微面前看着她,奚落道。 “你到底想干什么?”岑以微双目血红,似乎有一团火在她的眼内燃烧。 炎魑知道再跟她对视下去,自己会被灼烧,于是收回了自己的目光,说了两个字:“干活!” 岑以微今天原本可以不用这么生气,只是炎魑对自己越来越粗鲁,今天不知道他是真相掐死自己,还是在拿自己出气。看着身后一望无际的,整齐站立的僵死士兵,岑以微不住的感叹:比起无边的法力,人心更让人感到害怕。 梦中哥哥的声音让自己在寒冷的严冬,感觉到温暖,她渴望回到梦中。不想去关心复活的五万人去做了什么,萧正荻究竟有什么大计划。 “以微,以微......” 那个声音又响起了,他似乎不是在梦里,而是就在自己的身边,难道这么久以来哥哥一直陪在自己身边? “哥哥,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岑以微问道。 “离开这里,不要再被他们利用。哥哥的死是一个误会,哥哥心甘情愿为萧珩而死,你不要再去用这件事折磨自己了,否则只会闯下大祸。”岑以末跟自己的妹妹说道。 岑以微已经听得不耐烦了,开口问道:“为什么你每次都只会说这句话?每次都要维护萧珩?你真的甘心为他去死吗?” “你相信哥哥,萧珩有更重要的使命,这个世界上能为爹爹复仇的人也只有他,你我都不行,离开这里吧。”岑以末语重心长的劝道。 岑以微不想再听,为什么连哥哥都不让自己省心。她就是要找到萧珩,为自己的哥哥报仇,谁都组织不了。猛然睁开双眼,虽然很疲惫,自己的法力也被消耗了许多,可是她突然来了力量,吐出内丹施法,又复活了三个士兵。 远处,幽荧与炎魑静静地看着岑以微的一举一动。 “照这个速度,什么时候才能将这三十万人复活,太子殿下的大计什么时候可以实现?”幽荧转头问炎魑。 “您也看到了,我刚刚已经催过她了。”炎魑避开幽荧的眼神,自打刚才与岑以微对视之后,他觉得自己的眼睛很是难受。 “我知道一个加快速度的办法。”幽荧说道。 “哦,什么办法?”炎魑好奇的问他。 “现在的岑以微就像一颗散发着能量的妖丹,要不要这个肉身都一样,杀鸡取卵,你会吗?”幽荧冷冷的问炎魑。 炎魑抬眼看了看远处的岑以微,嘴里说道:“我明白了。” 第394章 一次特殊的搜身 虽然从南清子口中的得知了马掌柜的身份,可是光凭一张嘴拿不出真凭实据,到时候杭一合或者萧珩问起来,他是交代不了的。 “小兄弟,冉胥一来一回还有一会儿工夫,不如我们再仔细首查一遍,最好能够有可以证明他们身份的东西。”孔绍说道。 南清子也知道办案是要讲证据的,于是点点头。很快,他又像想起什么似的,问孔绍:“他们身上你可有翻找过?有些重要的东西只怕随身携带比藏起来更好。” 孔绍一拍脑袋,自责道:“瞧我这脑子,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呢,刚才只顾着检查伤口,验证死因了。” 说走就走,两人离开了马掌柜他们居住的禅院,又回到了他们死去的屋内。 “就是这个老不死的,就是他杀了冉大叔!”若不是要配合孔绍办案,南清子真想拿杆子鞭再把这马掌柜从头到尾打一遍。 “小兄弟,你冷静点啊。”孔绍也怕他一激动,做出不可逆转的事情来,赶忙稳住他。 南清子一摆手,告诉孔绍:“我知道,不会乱来的,你放心吧!” 有这句话,孔绍心里的大石头才算落地,对南清子微微一笑,然后都还不客气的在尸体上摸索起来。 才找了两具尸体,孔绍就停下手中的动作,南清子也抱着手站了起来。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来晚了一步,这些尸体似乎被翻过一遍了?”孔绍问道。 南清子又蹲下身子,拉起马掌柜的一只衣袖,使他的手悬浮在半空中,然后指着马掌柜的大拇指说道:“你看,他的手上原本应该戴着一个扳指的,但是现在却不见了。而且,这个扳指比较紧,来取的人比较粗鲁,留下了划痕。” “来尸体上搜财物?”孔绍不解的问道。 转头看着屋外,眉头紧锁,压低声音对南清子道:“这里可是佛门净地啊,我今天算是开了眼见了。又是命案,又是从尸体上劫财。” 南清子肯没有这么去揣测,他告诉孔绍:“佛门净地必然不会有出家人做出这样的事,只怕是寺中借宿的人太多,才做出这样的事来。” 孔绍紧皱的眉头并没有被南清子的话舒展开,他点头道:“我自然知道不会是寺中僧人所为,只是按照两位师父的说法,整个过程迅速而安静,连寺中住持大师都没有吵到。那么,其他的借宿者又怎么知道这里死了人,还敢进来劫掠钱财?” “那么按照孔大人的意思,应该是什么情况呢?”南清子站起身来,问道。 孔绍也拿不准主意,只是凭直觉认为这件事肯定不是这么简单的。在南清子的追问下,他思忖了片刻,说道:“我总觉得应该有人在暗中目睹了整件事的经过,并且他不是冲着劫财来的,因为大家都知道这里是佛门。而他拿走的那个扳指,难说正是可以证明马掌柜身份的东西。” 虽然有些绕,但是南清子也认真的梳理着自己的思路,似乎孔绍的猜测并没有错。但是,怎么总觉得他俩处于无限的猜想之中,一个猜想没有得到印证,另外一个猜想又冒出来了。 “咱们还是先找找能够证明马掌柜身份的东西吧,也再看看其他人身上有没有值钱的东西,如果有,那就说明取走扳指的人不是冲着劫财来的,你说呢?”南清子对孔绍说道。 “行吧,很怕我们来晚了一步,找不到有力的证据。”孔绍一边说着,一边仔细在马掌柜身上搜查起来。 果然,他摸到一包东西,才开始他以为是钱袋,因为里面的东西硬硬的,大小也跟银两接近。从马掌柜怀中取出那包东西,是一个灰色荷包。 二人对视一眼,南清子用眼神示意孔绍打开荷包,孔绍稍稍犹豫了片刻,便解开荷包。 “印章?”两人同时疑惑的说道。 眼前出现四枚印章,孔绍一个个拿起来接着油灯看清了上面的字。第一枚章上刻着“主庆堂马存明”,第二枚章上刻着“主庆堂冯析印”,第三枚章上刻着“主庆堂印”,第四枚章上刻着“南禺山人雅印”。 “呵,这下成了!”南清子拍手笑道。 第395章 天价的翡翠印章 马掌柜一生为人谨慎,可是这一次他却犯了两个致命的错误。 第一个错误,是那日冯三让他前往瀛洲的时候,他正在跟南方商号的掌柜对账,将主庆堂的三枚章带在了身上。到了白鹤寺脱衣欲睡,装着三枚印章的荷包从怀中滚落出来。他心下一惊,赶忙捡起荷包打开又确认了一遍,这才发现除了主庆堂的章,还有冯三为了讨好上元王,专门着人挑选上好石料打造的“南禺山人雅印”也在荷包内。 “这可怎么好?”马掌柜一边低声的责备着自己,真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一边又将衣服穿上,仍旧把荷包放到怀中揣好。 第二个错误,是他动手前一直在犹豫的事情。他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也没有预料到周圣瑞已经被人劫走,出现在白鹤寺内的会是一个赝品。在不断的犹豫中,他还是将印章随身带着,而不是寻地方藏起来。因为在他原来的计划中,一旦得手,便立马带着自己的人离开白鹤寺。 看似偶然的事情,在这个特殊的时刻出卖了马掌柜和冯三爷,也将上元王交代了出来。只是,正如南清子拿着第四枚印章问的那样:“这个南禺山人是谁啊?” 这个是上元王才给自己取的雅号,除了他身边的人,外人是猜不到他身上的。 其他三枚印章已经不需要过多解释,孔绍从南清子手中接过印章,仔细看了看。石料是上等的翡翠,翠绿耀眼,孔绍这几年多少也见过些好东西。可是,这么通透的满绿料子,他别说能摸到,见一眼都是福泽。 “上好的帝王绿,世间难得的好料子。”触手生温的染上了孔绍掌心的温度,孔绍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那块石料。 “什么是帝王绿啊?”南清子挠着头问道。 孔绍并不是其中的行家,只是通俗的问南清子:“人世间谁最尊贵?” “那还用说,自然是九五之尊的皇帝了。”南清子心直口快的回答他。 “那你就把它当做翡翠中的皇帝吧。”孔绍说着将掌中捧着的印章递到南清子眼前,南清子已经听懂了孔绍的话,顿时瞪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枚印章。 孔绍看南清子已经出神,又指着印章对他道:“你看,它像不像一汪水,翠绿的就像要滴落下来一般?” “嗯嗯嗯!”南清子都快从印章中照出自己的样子来了,伸出一个手指头,小心翼翼的触碰到印章,刚才拿在手里没觉得神奇,现在却能感受到石料的神秘力量一般,整个人连喘气都慢下来了。 二人欣赏了许久,光是料子就够他们谈论一会儿的,更何况那精美到了极致的雕工。 “这是一条龙吗?”孔绍低声问道,又细细看了看整枚印章,“一...二...三...四...”他不敢数了,也不敢把这枚印章放在掌中了,而是很快将它放在桌子上,磕起头来:“下官知罪,下官知罪!” 南清子纳闷的在一旁看着,问他:“孔大哥,你怎么了?” “我......”孔绍也觉得自己有些失常,可能是多年为官的习惯,他对这些纹饰、数字有一种特殊的敏感。缓了缓心神,他才告诉南清子:“这印章上有九条龙,是皇帝之物啊。” 南清子自己就是条龙,他又见过病榻之上奄奄一息的神世帝,若不是自己忍痛拔下一根龙须,他现在还不知死活呢。所以,要想让他像孔绍那般三叩九拜,自然不能。刚才不过是为这稀有的石料而惊叹,若真是皇帝的东西,他可不在意。 一把拿了起来,数了一遍,说道:“没错,确实是九条龙,可是孔大哥你糊涂啊!咱们的圣上何时有个雅号叫作‘南禺山人’,若不是圣上的印章,而私刻九龙,这是杀头的死罪。你怕个什么?” 不得不说,还是南清子冷静些。孔绍是被瀛洲的官员教规矩了,甚至在这些事情上,有些老朽。现在也忍不住笑话自己:“是啊,我一时糊涂,还好小兄弟提醒。” 第396章 南禺山人的由来 可是,这枚印章是谁的呢?马掌柜的?似乎不太可能,他只是冯三手下的一个掌柜。想来是没有足够的钱财,来置办这样的天价之物。那么,是不是冯三的呢?毕竟“主庆堂冯析印”也在马掌柜身上。显然也不是,就算他有足够的钱财来打造这么一枚印章,他也绝对不敢拿出来在人前炫耀。对于一个商人来说,不会轻易放过任何炫耀自己财富的机会,不能炫耀就意味着多余。 关于这枚印章,说起来还是冯三与上元王萧珣之间的一段趣事。 册立萧珣为太子的圣旨才下来,冯三很快就听得风声,一直琢磨着要送一份什么礼物给萧珣。可是金银之物未免俗气,古董文玩萧珣又不喜欢。正在冯三一筹莫展之时,上元王府来人请他去品画。 冯三这才知道,原来上元王还喜欢亲自动手作画写字。说来也是,萧珣自幼在闻天书院长起来,文人该有的爱好他身上自然也会有。冯三平日里也爱将自己伪装的儒雅,虽然对于书画真的谈不上精通。但是,王府来人请了,他又不好推脱,只得前往赴约。 他到的时候,萧珣刚好画完了一副红梅,从书案上选来印章留名。这时候,冯三注意到一个细节,萧珣的手在每一枚印章上都摸了一遍,似乎挑来选去都没有合心意的印章。最后,只得将手停留在一颗翡翠印章上,看来比起其他的,他更愿意用这枚印章。 也许是时间用长了的缘故,印章并不是很清晰。 “闻天观国!”冯三突然开口,念出萧珣章上的字。 “让三爷笑话了,这是我在闻天书院时便用的雅号,那时候不得事,总喜欢起些个过于豪壮的字号,想要倒是可笑。”萧珣招呼冯三过来自己身边,指着那四个字说道。 冯三先是客套的夸一夸这幅画,梅花如何娇俏,枝干如何苍劲,下笔有神,世间画梅第一佳作之类的。说的萧珣开心了,冯三又提到他的雅号:“既然王爷觉得原先的雅号不妥,不知可有新的雅号?如今已然万象更新,是时候换个合心的雅号了。” “只不过是想平淡雅致些,本王自幼便生活在这京中,此生唯一一次离京,还是去长洲为父皇传旨呢。”萧珣想起了在长洲见到杭一合时的场景,明明没有过多长时间,却觉得二人之间是如此的陌生了。 “长洲,神世西南隅,我也曾经去过,景色真的很美,特别是那些高山大川,没得惊艳。”冯三对长洲已经没有太深的印象,可还是随口就来的应和着萧珣。因为,他猜测能够外出神世帝办事,萧珣内心应该是开心的。 却不想,萧珣听罢这番话,只是淡淡地道:“是的,很美。” 冯三微微一笑,抬起茶盏,邀萧珣同饮。萧珣端起茶盏,浅酌一口,道:“其实本王还是挺喜欢南方的,不如就叫‘南禺山人’吧,之前这个雅号也在脑海中出现过。” “南隅?”冯三不解的问道:“南方一角?” “哈哈哈!”萧珣被冯三的浅薄逗乐了。 冯三也跟着笑起来,说道:“小的是块榆木,可是又说错了话,王爷见笑了。” 萧珣连连摆手,说道:“《山海经》中有这么一句‘又东五百八十里,曰南禺之山。其上多金玉,其下多水。有穴焉,水出辄入,夏乃出,冬则闭。’禺者,传说中日落之地也。是想,可以居于此山中,是何等羡煞旁人的事。”怕冯三没有弄清楚是哪个字,他还特意提笔在纸上书写“南禺山人”四个字。 冯三轻轻揭起那一页,对萧珣说道:“王爷,可否给冯三一个机会?” 萧珣疑惑地看着冯三,问他:“什么机会?” 冯三看了看那个雅号,又看看萧珣,说道:“您马上就要入主东宫,小的一直想着送您一份礼,可思来想去,觉得您即将拥有的是天下,还会缺什么呢?现在,让小的斗胆猜一猜,您缺一枚合心趁手的印章。虽然,不及东宫宝印的万一,也请王爷能让小的尽一份孝心。” “这......”萧珣稍有犹豫,从冯三手中接过刚才随手写成的四个字,似乎不满意,可是又写了几幅都觉得没有了先前的洒脱。最终还是选择了第一幅字交给冯三,说道:“这个给三爷打个底!” 冯三一转头将这四个字交给马掌柜,着他前去找人打造一枚印章,不管多少钱,一定要独一无二。 第397章 百川巷接头求药 赶了一整夜的路,到达瀛洲官驿的时候,天才蒙蒙亮,冉胥觉得有些头重脚轻,胡乱的将马栓好。一回头,却正好遇到叶莫披着斗篷走出来。 “叶大人,您起得早啊!”冉胥抱拳一礼与叶莫问安。 叶莫显然没有料到这个点竟然会有人,又见是冉胥,更是纳闷,收敛了脸上的讶异之色,说道:“老夫卧病多日,实在难受,想着出来走走,强身健体。冉大人,不是去接新任司牧,怎么独自回来了?” 一边拍着身上的风霜,一边回答叶莫的问题:“此行不甚顺利,我这是回来向杭大人汇报情况呢。” 若在平时,叶莫定要多问几句,可是他现在急着出去换取解药,不能多耽搁,便敷衍着:“那你快些进去吧,杭大人应该也醒来了。” 说罢,叶莫侧过身去,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冉胥抱拳回礼,大步流星的踏进官驿内。 未免被更多的人看到自己,叶莫一踏出大门,便将斗篷上的帽子盖在头上,脚上的步子也快了起来。上次他们告诉自己的接头地点是自己遇袭的那附近,一条叫作百川的巷子里。 约莫快步走了一刻钟,叶莫便来到了上次遇袭的地方。警戒已经撤除,只是被震天雷炸出的坑洞,被填上了新土,很是格格不入。又往前走了三十步,便见到一条小巷,巷口挂了快铜牌,上刻“百川巷”三个字。 “就是这里了!”叶莫低声告诉自己,然后回头扫视左右,天色尚早街上并无行人,这才抬脚进了巷内。 “布谷,布谷!”叶莫小声的学着布谷鸟叫。 “布谷,布谷!”巷子内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没有听到任何脚步声,便见一男子身着黑衣,白色的面具让叶莫无法辨识他的身份。 叶莫赶忙从怀中掏出一本簿子,焦急的边走边说:“你们要的东西在这里,快给我解药!” 白面具接过那本簿子翻阅起来,上面都是叶莫凭借自己的记忆梳理的,涉及到瀛洲府与东宫往来的账目记载。 “怎么全是关于废太子的?”白面具看罢,抬眼问道。 叶莫自然是有私心的,昨天他正式重回税务司住持税务核对,多少发现京中不少皇族贵戚从瀛洲获取利益。可是,他不能全部说完,不然下一次他又拿什么换取解药呢? “大人,老夫昨天才回到税务司,能有这些收获都是熬夜点灯的结果,您再宽限些日子吧。”叶莫说着,眼巴巴的看着那戴白面具的人,眼神中充满了对解药的渴求。 不知道是刚才走得急,还是毒药的药性发作了,叶莫觉得自己喘气都有些困难,忍不住咳嗽两声。 白面具不想暴露自己,将一粒药丸交给叶莫,说道:“你先吃了这一颗。” 叶莫已经没有选择,只得将药丸塞到嘴里,艰难的干咽下去。白面具告诉他:“这还是一颗毒药,解药已经送到税务司了,你自己会去找吧。三天后,还是这个时间,我在税务司后面的过道内等你。” 叶莫无奈的苦笑一声,转身离开了百川巷。正如那日病榻上回顾自己的一生,真的很不如意,没有彻彻底底的恨,也没有一心一意的尽忠。这对于一个年逾半百的人是难以想象的折磨,原来回首自己走过的路,竟然是如此无趣。 “唉!”叶莫重重的叹了口气,他知道,解药对自己非常重要。而从这里到税务司,也不过数百米,可此时的他反而不再迫切的希望得到解药。那个想要做点大事的念头又在脑海中萌发,但是现在他还能回头吗?第一本账已经交出去了,现在他们只要账目,后面还会让自己做什么呢? 正如他所猜测的一样,杭一合还没有来税务司,他径直走到自己的书案前。才落座,就看到一个拇指大小的青瓷瓶摆在书案上,想来就是解药了。无论如何,他遵循这自己的内心对活下去的渴求,倒了一杯凉了的水,取出药丸服下。 “叶大人,今日你来的真够早的,下官着人给您烧壶热水!”说话的是一同查账的瀛洲官吏,看来自己吃药的事已经被他看见了。 “有老大人,老夫还在服用大夫开的药,可能还需调理一段时间。”叶莫很自然的撒了谎,提笔继续核账。 第398章 瀛洲众人遇难题 当冉胥敲响杭一合的房门时,屋内传来一句:“门没有锁,你进来吧!” 杭一合已经穿戴洗漱完毕,正站在窗前往下看,这一点是冉胥没有想到的。还没有等冉胥开口说话,杭一合便问道:“你刚刚遇到叶莫大人了?” 冉胥微微一愣神,很快反应过来,杭一合站在窗前很可能就是在看叶莫,于是点头道:“我拴马的时候,他刚好出现。”在冉胥看来,这是很寻常的事情,没有什么可深究的。 可是,杭一合很快告诉他:“昨天他查税务账本时,速度很快,看得出他很娴熟。但是,在某几页他花的时间略多,我猜想他在背上面的数目。可能在他眼中,自己是有过人之处的,可是他忘记了,若论背书谁也比不上我。我记住了那些页码,后来去翻,发现每一页都有东宫的事。后来,我问了官驿值夜的人,他说叶莫确实要了两支蜡烛。” 冉胥顺着杭一合的话说道:“那我遇到他的时候,他应该是正打算把这些消息传递出去。难怪,看他的神色有些慌张。” 冉胥仔细回忆着遇到叶莫的每一个细节,可是他不明白:“叶莫把这些消息是传递给谁?东宫包括上元王吗?” 杭一合摇摇头,说道:“那时的东宫是萧正荻,我也不知他想把消息传递给谁。” 此事算是告一段落,杭一合突然问道:“周大人现在何处?”他以为,冉胥是接到周圣瑞回来复命的。 “啊!”冉胥有些愧疚,一时语塞。 杭一合从冉胥的反应中已经感到了不安,追问他:“到底怎么了?” “我们没有接到周大人,有人早就埋伏在那里想要暗杀周大人,但是还有一拨人捷足先登,不知把周大人藏到哪里去了。然后,自己变成周大人的模样,两伙人正好遇上,动起手来。”冉胥简言道。 杭一合打断了他的话,因为此事干系重大,不是他一个人可以作出决定的:“我们先去找长流王殿下商议,具体如何处理,我们还是问问王爷的意思吧。” 瀛洲司牧府的后院内,冉胥将整件事中他们掌握到的信息又说了一遍。杭一合与萧珩都意识到这件事,已经超乎他们的预料。 “周大人上任的期限是什么时候?”萧珩问杭一合道。 杭一合略略思索,答道:“明天是最后期限,如果不到我们便可以上报朝廷。” “对,本王正是这个意思!”萧珩说罢,便不再出声。 杭一合知道,他这是在思考,于是拉着冉胥从后院中出来。 “冉胥,你在这里休息片刻,等着长流王部署接下来要做的事,我要先去税务司。但是,你记住,无论如何不允许长流王殿下去白鹤寺!记住没有?”杭一合一再叮嘱不允许萧珩去白鹤寺,是因为他担心庆元帝的亡魂会亲自出来,告诉萧珩关于过去的一切。 “杭大人,那王爷一出来,我就派人去税务司找您。”冉胥答应道。 杭一合离开的一个时辰内,萧珩仔细思考着出现在白鹤寺的每一拨人。有人早就埋伏在那里,准备杀了周圣瑞,有人半道劫了周圣瑞又假扮成他的模样。关于易容术,他并不陌生。 在京都的时候,左长风就借助易容术来王府内找过自己,而柘渊又当着萧珩的面再次给左长风易容。所以,易容术的存在他是完全相信的。并且,按照他的理解,能够施展易容术的人绝对不是普通人,至少目前为止在他心中只有妖怪与神仙施展此法。 初步可以假设,假扮周圣瑞的应该是萧正荻的人。那么,假扮商人暗杀周圣瑞的又是谁的人? 萧珩由果推因,什么人想要杀周圣瑞? 这个人应该跟他不是一党,在半路就要暗杀他,摆明了不想让他上任。那就意味着,周圣瑞上任后,肯定会威胁到这个人的利益,或者抓到他致命的弱点。 萧珩原想等到明天看周圣瑞是否会来,但是现在他明白,不能被动的等待。因为周圣瑞生死不明,即便周圣瑞真的上任,也定然不再是原来的周圣瑞。 “杭一合!”萧珩突然大叫起来。 冉胥忙不迭的跑进来,推开门道:“杭大人回税务司了,您现在要见他吗?” “嗯,去把他请过来吧。”萧珩吩咐道。 冉胥关门离开,萧珩继续陷入沉思。 第399章 税务司内的谈话 税务司内没有杭一合,只剩下一封信让冉胥转交给萧珩。 “王爷,杭大人信上怎么说?”冉胥问道。 “他说,我们明天整理好各类文书,可以回京都了。”萧珩将信递给冉胥。 上面的内容不多,但是提到当初与神世帝的十五天之约,如今只剩下五天了,他们确实应该利用一两天的时间整理文书,准备回程。至于杭一合,已经骑着快马赶往白鹤寺。 萧珩只觉得杭一合的胆量是越发大了,竟然敢欺骗他,只身前往白鹤寺。只能说明白鹤寺内,确实隐藏着秘密,或者杭一合也跟萧珩一样猜到了整件事的复杂性。杭一合只不过是不愿让萧珩再陷入那些无谓的争端罢了。 瀛洲城内的工作好需要人住持,杭一合交代过,要看好叶莫。萧珩则想找叶莫开诚布公的谈一次,与其现在还花精力去猜忌,不如拿出点杀伐决断的样子。 “你现在去追杭一合应该能够追上,他不敢骑得太快,就说我这边结束了就去白鹤寺跟他汇合。”萧珩交代给冉胥之后,便同柏无衣去税务司找叶莫。 这短短的几天,叶莫感觉到人生其实隐藏着无数个转折点。当初,只要他选择其中的一条路,可能今天都会是另外一番光景。 面对着厚厚的税务簿子,叶莫脑海中一片空白,纸上的字他都认识,可是连在一起便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叶大人,咱们聊聊吧!”长流王站在门内,叶莫抬起头,却只能看到一个黑影。他的眼睛适应了许久,才认出人来,跪地行礼:“叶莫参见长流王殿下。” 萧珩走进了这间狭窄的值房,里面堆满了书卷账簿。叶莫的对面还有一张空桌子,虽然也堆着些书卷,但不会对他们的谈话产生任何干扰。柏无衣进来后,关上了门。屋内暗了下来,叶莫小心翼翼地点亮油灯。火苗跳动,发出昏黄的光。 “叶大人这几天辛苦了!只是不知道你是为谁辛苦?”萧珩抿嘴一笑:“千万不要告诉本王,是为圣上,为天下苍生!因为,以本王对你的了解,你从来不曾有过那么高尚的想法。” 叶莫确实想说些场面话,可是萧珩的语气态度已经堵住了他的嘴。他知道,清算的时刻早晚会到来,便只是笑着看向萧珩。 “叶大人,你二十四岁进入官场,当了五年的地方官便入京。在当时的人看来,你应该是要大展宏图的人吧?可是,二十年过去了,你还是老样子。本王猜想,年轻的时候能读懂别人的心中所想,是你仕途顺遂的重要原因吧?后来呢?为什么没有再从中获得好处了?”萧珩点破了叶莫的读心术。 叶莫却不恼,仰起头看着萧珩的眼睛说道:“王爷刚才问的,确实是一个令您疑惑的问题。何尝不曾困扰着微臣呢?人心若真的能被读懂,那便不是人心了。人嘛,最擅长的就是伪装,就是欺骗,有的时候连自己都骗。” “你很厉害,看着别人的眼睛,就能洞悉人的内心。我们一群人,用尽方法才知道这一点。”萧珩想起那天下午的游戏与烈酒,自嘲的一笑。 “我知道,你们在试探我,杭大人、徐阳也想试探我。原本我应该保持警惕,不让你们有机可趁,但是我身边的形势变了,我在想让你们知道真相会怎么样?”叶莫也笑了。 “最初是上元王派你来瀛洲的,后来绑架你的人是萧正荻,而当本王出现的时候,你就感到应付不过来了吗?”萧珩将叶莫所谓的“形势”大略的说了一遍。 “不止!”叶莫的精神一直紧绷着,现在他想让自己放松下来,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做了一个深呼吸,继续道:“最初找到微臣的是春公公!” 春公公代表的是神世帝,萧珩从没有想过这件事中还有父皇的身影。 “父皇不信任杭一合?还是他一早就料到,上元王、萧正荻还有我都会牵涉其中?”萧珩不解的问叶莫。但是,当叶莫的眼睛看向自己时,他又害怕叶莫是在故意说谎。 “微臣的办事能力不会比杭大人强,圣上也非先知,只是告诉微臣汇报所有的见闻。”叶莫否定了萧珩的猜想。 然而,萧珩很快问出了另外一个让叶莫为难的问题:“你被绑架的细节也会告诉父皇吗?包括你见到了谁?你们达成了什么释放的条件?” 第400章 无衣将入白鹤山 不知道是屋内的光线过于昏暗,还是叶莫年迈老眼昏花,他只觉得看周围的一切都要盯着一段时间才行。此时便是这样,他眯缝着眼看向萧珩,却又不能看得清楚。 还好,他的耳朵能够听得清楚,当萧珩的问题传入耳内,他不假思索的反问萧珩:“是圣上需要知道,还是王爷想知道更多的细节?” 戒备已经成了叶莫生命中的一部分,无关他是否能读懂人心。萧珩坦诚道:“确实是本王想知道,你究竟见到了谁,萧正荻用什么手段威胁你。但是,叶大人说与不说,说几成真都全在你的抉择。本王觉得你的眼睛似乎有些不适,是否需要替你找大夫?” 叶莫抬起袖子揉了揉眼睛,拒绝了萧珩的好意:“不用了,微臣只是这几日用眼过度,年岁又长些,才会如此。” 对话到了现在这个程度,接下来就是尽力劝说了,萧珩对叶莫道:“叶大人一人牵扯四方势力,不知道你打算如何周旋其间呢?其实,叶大人可以完全不用考虑本王的出现,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复杂。瀛洲于我而言没有任何利益关系,就算那朝堂,我也不一定会久留。” “王爷说得太轻松了,微臣看得出杭一合是您的挚友,他已身陷瀛洲内,您又可以袖手旁观吗?不过他很聪明,瀛洲到处都是漏洞,随便查出一点,他都是有收获的。可是,一旦真的触及权贵们的利益,您以为事情还会像眼前这般平静吗?”叶莫说得有些急,喘了口气又道:“王爷是何等英明的人物,今时今日您还能轻易离开朝堂,那杭大人花这些工夫又是为什么?” 很显然,杭一合不仅仅是为了他自己,才坚持督查,前往瀛洲的。萧珩又未尝不是在竭尽全力的,保护这个单纯的朋友呢? “微臣知道,您现在不过是希望从我嘴里听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关于我会选择站在谁那一边。但是王爷,今天说的话明天一定不会变吗?叶莫,真的对您们而言有那么重要吗?说来说去,您们中的任何一方都知道瀛洲的账务有问题,也知道会与哪些人有关系,不过是接着微臣的手来将他们抹去,借臣的嘴说出实话。之后呢?狡兔死走狗烹罢了!”叶莫早就看得透彻,他们一方面渴望自己活着,但是忌惮自己活着,多么无趣的纠缠啊! “本王......”萧珩竟然无言以对。 “王爷,微臣可以喝一口水吗?”叶莫觉得口干舌燥,请求道。 萧珩沉默着,抬手示意叶莫自便。叶莫喝了整整一盏茶水,又跪回原先的位置,等待长流王的发落。 “叶大人,本王打扰多时,剩下的税务情况您抓紧时间查实,明天形成文书,后天我们就要启程离开瀛洲了。”萧珩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将接下来要做的事交代给叶莫。 叶莫领命,嘴里却小声的嘀咕道:“也不知道明天新任命的司牧能否准时上任?” 已经站起身子的萧珩突然停住脚步,叶莫的这个担忧很是关键,如果周圣瑞明天不能上任,那么瀛洲城内的一切都将会有变数。而根据现在的事情来看,他很有可能不会出现。 “你还记得,他们把你绑架到了什么地方吗?”萧珩问道,存了那么一丝侥幸,他希望真的是萧正荻绑架了周圣瑞,并且跟叶莫曾经被关的地方一样。 叶莫想了片刻,说道:“他们遮住了微臣的双眼,回来的时候就像有人背着微臣飞一般。但是,谈话的时候微臣观察过四周的环境,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山洞,隐约还能听到凿壁的声音。” “你忙吧!”萧珩说罢,与柏无衣离开了值房。 白鹤山,这是萧珩想到的第一个地方,只有那里才可能有巨大的山洞。 “无衣,帮我跑一趟。”萧珩转身对柏无衣说道。 “是要我去白鹤山吗?”柏无衣问道。 “是的,你也猜到了?”萧珩对柏无衣微微一笑。 柏无衣叉着腰站在税务司门口,有些迷茫,白鹤山脉里找个山洞,真是大海捞针的事情。他知道此行希望是很渺茫的,而且只能他一个人去,因为这件事还不是公开的时候。 “有点困难,我开始想念你的谛迷了!”柏无衣由衷的感叹道。 第401章 炎魑控制周圣瑞 对于萧珩而言,他想念的可不仅仅是谛迷,他也想念自己的师父,想念柘渊与南清子。但是能实现吗?显然是在做白日梦! 师父离开的时候给萧珩留下了希望,他总以为只要春天来了,季山就会回来。然而以往的经历又不断的再提醒萧珩,季山就是个骗子,又不是第一次将萧珩抛弃在这茫茫人世间。 “唉!” 萧珩叹了口气,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唉声叹气远远多过笑容。柏无衣可不想再招惹他不开心,于是开口请辞:“王爷在瀛洲统筹,无衣这就上路,如果实在没有头绪,我就到白鹤寺去搭把手。” 说罢,柏无衣解开了拴马绳,绝尘远去。 突然觉得有些饿了,萧珩不由的又登上初到瀛洲时的海边酒楼。门头上的牌匾刻着萧珩亲笔所书的“明日映天”四个字。酒楼老板遵守承诺,找到了瀛洲最好的匠人用心打造这块牌匾。 “这位爷,您这边请!”门口的伙计一眼便认出来的人是长流王萧珩,小伙计机灵,毫不声张的领着萧珩上楼去,寻了最好的雅间。 “您先坐,小的这就去请掌柜的上来。”小伙计给他倒了茶水,又给他擦干净了椅子。 萧珩只想自己静一静,便向小伙计要了几个菜,嘱咐道:“不要告诉任何人我在这里。” 冉胥一路疾驰,终于追上了杭一合。 “杭大人!杭大人!”冉胥跟在后面大声呼喊,杭一合紧张的回头看去,真怕看到萧珩跟着来。还好,只有冉胥一个人。 “吁!”杭一合勒住缰绳,马奔跑的速度慢了下来,冉胥很快便与他并排跑起来。 一路狂奔,马累得发出“咴咴”的嘶鸣,冉胥也累得直喘气,稳了稳气息才开口道:“终于追上您了,王爷让我跟你一同去白鹤寺,他处理完瀛洲的事情,会于后天在白鹤寺与我们汇合。” 杭一合可不想跟萧珩在那个地方汇合,冷着脸问冉胥:“后天他能处理完吗?他就那么肯定周圣瑞会按时上任?” 老实的冉胥不敢打包票,因为这个顾虑同样存在于萧珩的话语中,冉胥生硬的转换了话题:“不说这些了,走一步看一步吧。我们当务之急是妥善处理好白鹤寺的事情,孔大人似乎对处理命案很有经验的,现在应该已经有头绪了。” 两人说话的时候,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正在靠近。两人随即朝边上避了避,那一人一马跑得飞快,马上的男人戴着斗笠,并看不清他的面庞。 “咱们看路吧,别跟对面来的人撞了才是。”杭一合说罢,专注的看向前方,扬鞭抽马,疾驰起来。 白鹤山脉中,周圣瑞已经醒过来了,倪弢正要与他谈判,炎魑便闯了进来,粗暴的打断了倪弢的话:“不用废话了,他现在的任务是按时上任。” 倪弢并不退让,反而很不喜欢炎魑,争执道:“上面不是这么交代的。” “什么上面?我就代表着上面!没有我,你以为上面那位能做成什么事?京都那边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炎魑不由分说的,将周圣瑞抓了起来,就像提着一个死狗般,提着还没有完全恢复的周圣瑞。 炎魑的话倪弢从来不喜欢听,他粗俗鲁莽,最关键的是他是一个妖怪,这就注定了这两个人本质上的区别。摆了摆手,倪弢说道:“那就交给你处理吧,真不知道上面究竟让我来干什么?说服一个年近半百的小官吏投靠我们,救活新上任的司牧但又连最起码的谈判都没有。” “行了,别啰嗦!”炎魑撞开了倪弢,盯着周圣瑞的眼睛,很快奄奄一息的周圣瑞立马精神起来,那神情动作与炎魑一模一样。倪弢有些看呆了,炎魑正在控制周圣瑞,并且还嘲笑倪弢:“怎么样,我的这个办法是不是更直接有效?” 满意的看了看自己的“杰作”,炎魑无比骄傲的说道:“赤盖宫的弟子我都能控制的服服帖帖,这么个小人物又算得上什么?现在我就是你,你就是我!” “哈哈哈!”炎魑与周圣瑞同时笑了起来。 马车已经准备好了,周圣瑞迫不及待的翻身上马,向着瀛洲城奔去。 第402章 闹酒楼死守萧珩 无论怎么威逼利诱,这店小二就跟把嘴缝上了似的,死活不肯告诉左长风长流王在哪一个雅间。 解下身上背着的包袱,左长风找了条长凳搬到楼梯口坐下,嘴里说道:“你既然不肯相信我是他的朋友,那我就在这里等着吧,我不信他今天就不下来了。” 店小二很是为难,连掌柜的也上前劝道:“这位爷,您要找的人真不在,您也别再耽搁我们做生意了行吧?” 随手掏出五两银子,扔给掌柜的,左长风吩咐道:“不耽搁,我也是来吃饭的,只不过,我就喜欢这个位置。” 这不是胡搅蛮缠吗?掌柜的接过银两,哭笑不得。若是以往遇到这样的泼皮无赖,他早就让店里人撵出去了。可是,今天长流王就在楼上,他不敢吵到长流王用饭。又将银子塞了回去:“这位爷,咱们可是好好的跟你说话的,你的生意咱们不做。” “呵,哪有这样的道理?开门迎四方客,这难道不是酒楼的宗旨吗?”左长风原也不是这样的人,毕竟曾是朝中高官。可是,生活就是这么无奈,要想活下去就得丢掉一些东西。 掌柜的看着这个不讲理的老汉一时半会不会走了,懒得与他纠缠,气得甩了衣袖,转身离开。 楼上的萧珩其实早就听到响动了,只是不知道谁会来这地方找自己。便又多听了一会儿,等到楼下安静下来,他料定掌柜的已经无可奈何,忍不住一笑,抬脚出了雅间。 听得楼上传来脚步声,店小二和左长风都目不转睛的看向楼梯尽头。萧珩的身影终于出现了,左长风站起身来,取下头上的斗笠,露出被风霜肆虐过的面庞。萧珩开口告诉店小二:“别为难他了,确实是我的故人,只是不知道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一边说着话一边取出十两银子,交到店小二手中:“不用找了,余下的就当本王给掌柜的道歉,让他一下午没做成生意。” 留下一个暖心的笑容给店小二,左长风也把地上的五两银子捡起来,塞给店小二:“早说了,你还不信,拿着吧!赏你的!” 手里一下子多出十五两银子,店小二有些摸不着头脑,站在原地目送着他们俩离开,许久回不过神来。 “找个适合说话的地方,我想跟你好好叙一叙。”左长风对萧珩说道。 萧珩翻身上马,俯视着左长风道:“司牧府后院见吧。” 萧珩对郭允留下的小后门很感兴趣,现在才知道那简直是个天才的存在,背街的巷道无比安静,几乎不会有人从这里过,只是夜里有些瘆人。 热茶才奉上来,左长风就喝了一大口,嘴里嘀咕着:“老夫几次三番差点死了,你的日子倒是好过。” 萧珩不急不慢的喝了一口茶,说道:“你不都是自找的吗?怎么好像跟我有关似的。” 看萧珩现在的状态,左长风知道杭一合并没有跟他提起自己在白鹤寺的经历,这个优柔寡断的家伙,还得左长风自己出马才行。轻咳了两声,左长风将心中想好的话说了出来:“若我说,这几十年来都是为你而活,你会怎么想?” 萧珩不由分说的解下随身的钱袋,仍在桌面上:“我只有这些啊,别把我当成摇钱树,我可你没有那个能耐。” “你以为我要利用你?像别的皇子一样,为了钱财奔波?”左长风问道,但是神色中却有些失望,因为他们明明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可跟你说实话,上次去你的王府里就该说的,终究是我自己没有那个勇气,便又将话咽下去。”左长风说着将从马掌柜拇指上取下来的扳指放到桌面上,问萧珩:“认识这个东西吗?” 萧珩拿起来看了又看,只知道这雕工与纹饰是皇家之物,却从未在宫中见过。于是,拧着眉头问左长风:“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宝贝?” 第403章 出扳指道出身世 “你父皇给我的!”左长风说罢,又呷了口茶。 “胡说,父皇那里从来没有过这东西,除非是我去流洲后给你的。”萧珩笃定的将扳指放回桌面上。 “你出生前,你父皇就给我了,那时候......还没有萧寰什么事。”左长风的话音刚落,萧珩便暴跳起来。 指着左长风,大声呵斥道:“放肆,当今圣上的名讳也是你能随意叫的!” “哈哈哈!”左长风放声大笑,笑声里还有对萧珩的讥讽:“对杀父仇人这么敬重,也只有你了。” 一瞬间,萧珩宽厚的手掌便已经紧紧捏住了左长风的脖子,只要稍稍一用力左长风就会死去。但是左长风丝毫不畏惧,他双眼紧紧盯着萧珩,就看他对自己的身世有没有一刻的怀疑。果然,萧珩松开了手。 “都是真的?”萧珩竟然这么快就认输了,也是,这个谣言从他出生那一刻就如影随形。他就算再有定力,也难免怀疑。 左长风点点头,对萧珩说道:“那年你的母妃还是庆元帝的妃嫔,萧寰杀入皇宫,弑君篡位。她就跑到了荷花池边,只差那么一瞬间她就跳下去了。但是,你!你竟然让她猛烈的呕吐起来。我求她活下去,为了庆元帝唯一的血脉,忍辱活着。为了不被他们知道你的身世,我冒死去偷了庆元帝的彤史册。 “那本彤史被我埋在左府的地底下,后来萧正荻犯了命案,把我掳走,又逼我去找你,用真相激怒你。然后你和萧寰父子相杀,他坐收渔翁之利。但是,真到了你的王府,我才知道自己空口无凭,便又去左府挖出了那本彤史册。” 萧珩血红着眼睛看向左长风,一再克制自己的情绪,问道:“那本彤史呢?你在编故事骗我,你本来就是被萧正荻控制的人。” “你先听我说完,然后我会告诉你怎么去验证,如果你证实了自己的身份,还可以再来找我。那个时候,我想我们才能进行公平的对话。”左长风对萧珩的怀疑很无所谓,换做是自己也会这么猜测。 萧珩不再说话,左长风继续说道:“有一段时间我被萧珣控制住,曾经温文尔雅的大皇子也想利用我杀了你。他们从我住的地方搜到两样东西,一封我从萧正荻那里偷出来的信和那本彤史册。据我所知,那封信曾经让你遭遇了萧寰的猜忌,进了大牢。至于彤史册,要么还在萧珣手中,他打算留着以后再用。或者就是他心急已经送到听涛殿了。如果是后者,那么这本彤史要么在萧寰手中,他只是没有跟你撕破脸皮罢了。要么就是被昭华娘娘拿走了,那么你就暂时安全。不过,不管是哪一种结果,它终究是个隐患。” “我不信你的话,说说怎么验证吧?”萧珩突然对左长风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 这是萧珩在故作坚强,左长风很明确的感觉到,因为如果不相信他可以杀了自己,根本不需要关心怎么验证。 “有几个方法你可以验证,第一你去问杭一合在白鹤寺那夜经历了什么,庆元帝曾经托梦给我,说他找过杭一合并留下东西给他。”那个庆元帝的鬼魂分明是左长风所扮,可是只要没有人知道就可以了。 “还有,生个孩子,割破他的手指看看,他的血是不是蓝色的?”左长风说罢,也对萧珩露出一个复杂的微笑。 “蓝色的血?” 萧珩听过这个传说,庆元帝就有蓝色的血液,这是一种特殊的隔代遗传。如果自己的孩子拥有蓝色的血液,那么他就是庆元帝的儿子无虞。 他脑海里突然闪过素华与孩子被烧死的场景,他们说那个孩子是妖孽......不会的,不会的!他拼命摇头,否定自己的想法。 “好,我会一件件去做,你接下来要去哪里?”萧珩问道。 “我?逃命啊,萧正荻要干大事了,你好自为之吧。”左长风冷冷地说道,为了打消萧珩的追问,他继续说道:“别去组织萧正荻,你会感谢他的,由他去闹腾吧。” 说罢,左长风戴上斗笠,又从小门出去。萧珩没有去送他,此时就像睡了很长的一觉刚刚苏醒时一般,脑袋嗡嗡的响个不停。 第404章 老叶莫双目失明 在瀛洲的最后一天,萧珩早早的用过早饭,便在司牧府内等着徐阳、林顿和叶莫来呈递各类文书。徐阳本就在司牧府,所以第一个到的。装了整整一书箱的文书,手中又单独拿了一份。 “微臣觉得圣上可能不喜欢看这些堆成山的文书,所以特地整理了一份,将郭允等官吏的罪状一一罗列,每一条都是经过查实的。”徐阳说着将文书递上,萧珩很快的浏览着,又再书箱内一个个对照。 看了一遍,对徐阳夸赞了几句:“徐大人辛苦了,为官者都需要政绩,这些就是徐大人的政绩。想来回京之后,您高升指日可待。” 徐阳喜上眉梢,不得不承认,整个过程是痛苦的,但是结果却是令人期待的。 林顿也在不久之后走了进来,守备府也被他整顿一新。“微臣是个粗人,文书都是守备府的书吏们代笔的,此外我们还制定了许多制度,可能严苛了些。然而,瀛洲情况复杂,只有非常手段,才能镇得住。” 说罢,林顿也对制度条款挑了些重要的说给萧珩。久在军中的萧珩对林顿的规定很是满意,又开口问道:“守备府的官吏,林将军如何处置?” “视其作恶轻重,从军杖到入狱待审不等。不过,为了整个守备府的运转,入狱者不多,许多官员微臣只是降职或者军法处置。”林顿答道。 萧珩点点头,又看向门外。叶莫此时还不来,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接近日中,叶莫还没有出现,萧珩派去税务司的人回来复命,说:“并没有见到叶大人,税务司的官吏也说他今天早晨都没有出现过。” “官驿你可有去过?”萧珩又问。 “去过了,值夜的说他一大早就出门了。” 几人面面相觑,萧珩心想:“不会又被绑架了吧?” 没多久,听得司牧府外喧哗,萧珩问道:“门外何事?” 有人听见发问,跑出去看了看,竟然搀着叶莫回来了。叶莫走路的姿势有些奇怪,他的一只手始终伸在前方,不停的摸索着。警惕的侧着耳朵,不想漏下任何一点动静。眼睛上像蒙了一层翳,灰蒙蒙的。 再走近些,萧珩伸手在叶莫眼前晃了晃,却没有任何反应,此时萧珩才确定叶莫的眼睛瞎了。 “王爷!”徐阳不安的看向萧珩。 萧珩止住了徐阳的话,转头问叶莫:“叶大人,您这是怎么回事?” “今早起来,就觉得像有东西遮住眼睛,可是怎么也洗不掉。于是,微臣早早的就去找城中的大夫,还没到医馆,就彻底看不见了。”叶莫悲戚的说道。 眼睛对于叶莫的意义,萧珩自然很清楚。没有了这双眼睛,他的读心术不过是空谈,日后莫说升官晋职,就算是基本的生活,都会是奢望。 “叶大人,你可有接触过什么特殊的人或物?” 都已经到了今天的地步,叶莫算是预感到了未来生活的凄苦,什么野心,什么抱负,全都可以不管不顾了。 “终究不过是上次绑架微臣的那些人,唉!”叶莫痛苦的叹气,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可是眼睛痛?”萧珩着人给叶莫搬来凳子,又关切的问道。 “不痛不痒,就是看不见。”叶莫回答道。 不痛不痒,叶莫一大早就发现不对劲,却坚持独自出门寻医,似乎很可疑。萧珩猜想,他没有向外人求助,而是自己出去,只怕是要找萧正荻的人。因为,在叶莫心中认定自己双目失明,是他们的手段。 但是,萧正荻明明知道叶莫眼睛的重要性,又何必毒瞎他呢?只怕,做这件事的另有他人。萧珩让人先去给叶莫请大夫看诊,毕竟现在叶莫瞎了,不能再加刺激。 税务司的其他官吏将税务与账簿中存疑的地方仔细整理,送到司牧府中来。萧珩已经没有去翻阅的心情,他还在等一个人,那便是周圣瑞。 日落之前,周圣瑞还不出现,那瀛洲的局势就更加复杂了。 一整个下午,萧珩都独自在院内品茶小憩,守着大夫给叶莫看诊。施针用药,却都无济于事,最后瀛洲城内最好的大夫也只能承认,叶莫真的失明了。原因,确实是中毒,一种慢性毒药,应该是从昨天就开始在叶莫体内出现的。 医者的话,更加重了叶莫对萧正荻的怀疑。恨恨地捶着床边道:“打蛇打七寸,我还没有咬他,便先被他给害了。” 第405章 炎魑掳走长流王 送走了医官的大夫,萧珩并没有急着去让叶莫说出什么,甚至都没有再回屋内去看过他。现在让他心急如焚的,还是周圣瑞的事情。冬日里,天黑得早。眼看着太阳就要落山了,司牧府门外还是没有一点儿动静。 就在天将黑未黑的时候,外衙的人拥着徐阳走了进来,徐阳面露微笑,只怕是带来了好消息。果然,才跪下行完礼,徐阳就说道:“守城的士兵来报,周大人已经到了,但是看着很疲惫,只有他一个人骑着匹瘦马。” “好的,布饭布饭,先为周大人接风洗尘。”萧珩心中的阴霾一下子就散了,胃口也上来了。徐阳见他高兴,便吩咐厨房的摆上酒菜。 天黑下来了,司牧府内点起了灯笼,周圣瑞有气无力的被人搀着进来。那样子像是几天没有吃饭了,见到一桌子饭菜,眼睛都直了。萧珩也不拘俗礼,简单的问候之后,便让他们上桌吃饭。 酒足饭饱之后,周圣瑞慵懒的擦着嘴上的油污,然后说道:“王爷,下官这几日赶路实在有些乏了,想早点回去休息。” 虽然觉得很无礼,但萧珩依然点头同意了。周圣瑞暂时被安排到后院休息,在路过叶莫的房间时,周圣瑞停下了脚步,他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 “叶莫......”周圣瑞自言自语起来,然后他闭上了眼睛,任凭自己的神思越过木门,来到叶莫的身边。 “原来是瞎了啊,也不知道谁这么坏事?可怜的老叶莫,他的体内还有我的毒药呢,到了后天就要发作了,那时候你拿不到解药,就只能死了。”从周圣瑞身体中走出来的炎魑观察着叶莫可怜的面庞,“与其那时候死得痛苦,不如我现在帮帮你吧!” 说罢,炎魑就伸出双手,想要掐住叶莫的脖子。 “周大人,原来您在这里啊,我就说怎么走着走着就找不到您了。” 突然闯进来的男人,打断了炎魑的动作。 “呵呵,我帮不了你,注定要全身爆裂而死了。”炎魑说着又钻回周圣瑞体内。 “啊,你在叫我吗?”周圣瑞缓过神来,问那仆人。 “这里面住的是叶大人,现在怕是睡着了。”仆人介绍道。 “哦,那就明天早来找他吧,我也乏了。”周圣瑞只觉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萧珩总觉得周圣瑞有些奇怪,他的眼睛总是不能聚焦一般,但是又安慰自己他只是赶路太累了。自己也折腾了一天,一想到明天一早就可以离开这里,他现在只想好好的睡上一觉。 司牧府的每一个人,今夜都沾床就睡,从来没有这么困过。连值夜的兵丁都在门外频频打盹儿,最后干脆放开胆子的睡。 萧珩正睡得深沉,突然觉得有一双手紧紧捏住了自己的脖子。他快要喘不过气起来了,拼命的挣扎着,踢打着。 “想活下去吗?只怕我不想给你这个机会了,只要今夜杀了你,萧正荻的大业就再也没有障碍了。”隐隐约约的传来一个声音,阴沉恐怖。 那双手是冰凉的,萧珩就像摸到一个冰块般。 “放开我们王爷!” 有踢门的声音,再接下来,拔剑的声音传入萧珩耳内。脖子上紧紧掐着的手松开了,“杀吧,你看我是谁?明天大家都会知道,周圣瑞掐死了长流王,你又杀了周圣瑞。而我,所有的任务都完成了。” “那我们,你怎么解释?”又有两个身影出现在炎魑的视线内。 炎魑仰天长啸:“那就不跟你们啰嗦了。” 那双手再次朝萧珩伸来,眼睛睁不开,身上就像被巨石压住一般。萧珩凭借着身体肌肉的本能,将身子往里翻了一圈。那双手扑了空,炎魑有些生气了。 “季山的徒弟就是厉害,中了我的定身咒,居然还能动。”炎魑皱着眉头说道。 趁他背对着自己,柏无衣与另外两名男子同时执剑刺了过来。炎魑将周圣瑞的身体往前一推,自己则现出真身,变得与房顶一般高。就像提线木偶一般,操纵着周圣瑞的身体,与那三人搏斗起来。 “哗!” 周圣瑞中了一剑,却不见有血冒出来,双目无神,脸色铁青,分明是一个已经死了许久的人。 “我们打周圣瑞是没用的,反而要为他的死担责。”柏无衣气愤的说道。 “是啊,傻瓜!你们等着被玩死吧!”炎魑将周圣瑞的身体向前一推,重重的压在他们三个身上,转身抱起萧珩,消失在了夜色中。 第406章 冉胥发誓报父仇 现在已经可以确定死在白鹤寺内的十个人,就是冯三派来暗杀周圣瑞的。杭一合他们甚至还在白鹤寺旁的山林中,找到了有人曾经在这里活动过的痕迹。未燃尽的木柴被雪水浇灭之后,被踢得到处都是。 按照杭一合的猜想,在这里的人应该是冯三,他们想来个里应外合,确保周圣瑞死在白鹤寺。但是万万没有想到,有人捷足先登,破坏了他们的计划。 孔绍才怀中取出马掌柜房里搜出的那个信封,原本以为是冯三写给他的什么密信,却不想打开来只想着自个大字“南禺山人”! “嗨,好不扫兴,这算个什么嘛?跟那枚印章上的字一模一样。”孔绍垂头丧气的坐到一旁,对他而言这次的任务并不成功,因为终究没有能够抓到命案的真凶。 但是他却不知道这张纸对杭一合去意义重大,与上元王萧珣在闻天书院共处多年,他的字杭一合再熟悉不过。不消多说,这个南禺山人就是萧珣。而冯三不过是让马掌柜去制了一枚天价的印章巴结上元王,印章还没有送到萧珣手中,却先被杭一合识破了。 杭一合假装毫不在意的折好这张薄纸,塞回信封内,道:“制作印章都需要打个底子,这四个字就是。没有什么特殊,和印章一同收好便是了。” 冉胥一到白鹤寺就被南清子拉走了,说有什么重要的事告诉他,不知道现在说完了没有。杭一合想要去看看冉胥,顺便问问南清子冉老伯的情况如何,却被孔绍一把拉住:“杭大人,还是先不要去的好。” “为什么?”杭一合不解的问道:“莫非,你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事?” 孔绍踌躇了半天,终于对杭一合说了实话:“南兄弟说,冉胥的父亲被那个马掌柜给......杀了!所以,他才一路追到这里来的。” 杭一合猛然跌坐回椅子上,沉默了半晌才说:“不行,我们更要过去,冉胥怎么能接受的了这个打击!” 他们轻轻的贴在房门上听里面的动静,却没有听到哭喊或者咒骂的声音。这样反而令人不安,杭一合稍作犹豫,最终还是尝试着推开门。门一开,南清子与冉胥都转过头来看向杭一合,两人脸上都有泪痕。看来该说的,南清子已经告诉冉胥了。 “杭大人!”冉胥一把擦去脸上的泪痕,站起来给杭一合让座。杭一合走到冉胥面前,叹了口气,问他:“要不,你先回去看一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冉胥负气的摇摇头,一字一顿的说道:“还有什么好看的,上元王的大恩大德,我一定加倍奉还!” “算我一个!”南清子跳了起来,愤愤道:“那天没有抓住那个狗贼,我已经窝了一肚子气,可惜让他死在了白鹤寺,否则我一定将他碎尸万段。” 杭一合知道,南清子是闯江湖出身的,身上多少有些豪侠的气质,他说会把马掌柜碎尸万段就一定会做得到。 “冉胥,你也想将仇人碎尸万段?”杭一合转头问冉胥。 “不,我会让他加倍的感受到我今天的痛苦!”冉胥吼了起来。 “你也杀了他的父母亲人吗?”杭一合追问道。 听到杭一合的问题,南清子顿时缩了回去,冉胥脸上的怒气也消了不少。萧珣的父亲乃是当今皇帝,母亲是宫中景贵嫔。冉胥刚才的想法,明明是弑君之罪。被杭一合这么一问,冉胥顿时憋屈的放声大哭起来。狠狠的砸了墙壁两拳,恨自己不能替父报仇。 这是一个十分敏感的问题,除了劝冉胥冷静,杭一合暂时不想去深入的说什么。 “唉,萧珩怎么会有这样的兄弟呢?”南清子突然不合时宜的冒出了这么一句,大家都转过头去看着他。屋内死一般的安静了下来,南清子自己低声嘀咕着:“我说错了吗?什么萧正荻、萧珣、萧珹,哪个是省油的灯?” 孔绍没有把自己当外人,这些日子以来,他渐渐喜欢上这群人的性格脾气,他们直率,不拘俗礼,最关键的是正直!于是也将自己的想法坦率的告诉大家:“这就是皇家,他们有我们望尘莫及的权贵,也有我们无法可想的束缚与残忍。” 第407章 宿敌终于又相见 眼睁睁看着长流王被炎魑掳走,柏无衣却一点办法都没有。好不容易推开了周圣瑞,一探鼻息,果然他已经死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柏无衣无奈的感叹了一句,“死鬼周圣瑞倒是可以请徐阳大人代为处理,只是我们家王爷会被抓到哪里去呢?” 另外二人对视一眼,说道:“柏兄弟,若我们猜得没错,应该就是周大人被掳去的地方。” “你们知道在哪里?”柏无衣激动拉着他二人问道,仿佛又看到了一丝希望。 “嗯!”二人肯定的点头,说道:“就在白鹤山内,只是我们终究是凡人,骑马肯定是追不上那妖怪的。” 柏无衣兴奋的不能自已,只要知道在哪里就行,就算不吃不睡,他也要去救回长流王。事不宜迟,他催促着那二人带路。三人又快马加鞭,赶往白鹤山。 整个司牧府只剩下徐阳一个做主的,要照料叶莫的病情,还要收拾周圣瑞死亡的残局。头疼的是,他都不知道该怎么上书告知朝廷周圣瑞的死因。直言被妖怪所杀,那肯定不行,思来想去,只得将这一切又归罪到绑架叶莫那伙人头上。 带着萧珩一路飞回白鹤山内,炎魑此时更加张狂,只要将萧珩交给萧正荻,那么他就算立了头功。 “哈哈哈,看我把谁带回来了?”炎魑欣喜若狂的叫喊声,震得整座山都要晃动起来。他将萧珩往地上一摔,萧珩吃疼的低哼一声,然后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听到炎魑的声音,倪弢、幽荧、周飞鸾和巫影都不耐烦的走了出来。乍一看蓬头垢面,站都站不稳的萧珩,巫影想飞身出去扶住他。却被周飞鸾一把拉住,并不断的用眼神提醒他不要胡来。 “那是将军!”巫影附在周飞鸾耳边咬着牙低声说道。 “我知道,但是你这样只会害更多人。”周飞鸾直勾勾的看着巫影说道。 过了好一会儿,萧珩终于站住了,却一下子呕吐了出来。这家伙真的折磨人,整个飞行的过程忽高忽低,估计只有他自己受得了。 看着萧珩痛苦的趴在地上吐,巫影和周飞鸾却只能袖手旁观,只要炎魑还不想取萧珩的性命,他们就有机会救走萧珩。 终于把胃里的东西都吐干净了,萧珩擦了擦嘴角,死蛇一般躺在地上,他现在可不想站起来,只想闭目养神。 “炎魑是想让我们出来看呕吐表演?”幽荧笑着讽刺道。 炎魑觉得脸上有些挂不住,猛地踢了萧珩一脚,仿佛怪他不争气一般。萧珩懒得理他,面无表情的问幽荧:“怎么样,本王的表演还算精彩?” “几年不见,长流王殿下还是这般风趣。”开口的却是倪弢,盯着萧珩看了许久,他终于想起这张熟悉的脸自己在哪里见过。这不就是当年在流洲,率领兵卒大败齐明的长流王吗?还真是有缘,萧正荻念叨这个人几个月,竟然在这破山洞里见面。 萧珩眯着眼睛仔细的盯着倪弢看,很熟悉,但是想不起来。然而,对方认识自己,那一定不会是从未谋面的人。是谁呢?萧珩想了一会儿,还是想不起来,罢了!没意思的人,萧正荻身边的狗那么多,他并不是每一条都认识。 “倪弢大人还认识长流王?”巫影看似在问倪弢,实际上是在帮助萧珩想起眼前的人。 倪弢?齐明的宰相!是的,他们曾经在谈判桌上见过,这个圆滑的宰相怎么也成了萧正荻的帮凶。 “哈哈,齐明的宰相不好当,非要来神世当走狗吗?”萧珩笑道,撑着站了起来,把周飞鸾与巫影也打量了一遍,这两个面带白色面具的人,他断定自己不认识。就像喝醉了一般,萧珩踉跄着指着他们道:“萧正荻身边就你们这些货色啊?” 幽荧跟着萧珩哈哈大笑起来,突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只见他拍了拍手,说道:“那长流王殿下看看这位如何?” 应声而出的是一个女子,斗笠遮住了眼睛。但是萧珩认识她:“以薇,我们找了你好久,你怎么在这里?” 岑以微取下斗笠,神色有些疲惫。却依旧充满杀机的看向萧珩:“是你杀了我哥哥,我不找你复仇,你还找我做什么?” 萧珩知道现在已经解释不清楚当日的事了,岑以微若真要杀他,也不算错。可是,若是被萧正荻利用而杀了自己,那他可不会束手就擒。 第408章 可爱的大志大勇 炎魑一直有些忌惮萧珩的紫金花翎刀,但是今天他已经仔细检查过了,那把刀不在他身上,真是一个动手的好机会!蓄势很久,炎魑将所有力量全部汇聚在手心,只要这一掌下去,萧珩就会痛快的死去。 这么多年来,炎魑多夜长梦多四个字可以说是有深刻的体会。他可没有心情一点点折磨萧珩,那样只会给想救他的人留下机会。 半阎王与巫影都感觉到了炎魑体内力量的变化,半阎王即使比巫影更加忠于萧正荻,但他绝不会坐视萧珩死在自己眼前。只不过,现在应该用什么方式来组织炎魑呢?直接出手,他们两个根本没有赢的可能。二人默契的转身对视一眼,眼神中的内容是一样的。 “炎魑,你该不会是现在就想杀了他吧?”倪弢双手背在身后,侧着头看向炎魑。 “难不成留着过年吗?”炎魑比倪弢高大许多,当他低下头俯视倪弢的那一刻,那种天生的强势更加突出。 幽荧明确表态:“太子爷要的是活口,萧珩对他来说大有用处,你可不要冲动,以免破坏计划。” 难得幽荧与倪弢持同一观点,这样一来半阎王与巫影就不需要多话了,因为炎魑不敢违背幽荧的命令。炎魑手心的力量渐渐消散,他不悦的扭了扭脖颈,对幽荧说道:“行啊,这家伙的狡猾程度,你们还没见识过呢。我只怕,但时候坏事的人不是我!” 说罢,炎魑睨了众人一眼,心有不甘的迈步出去。 白鹤山深处,柏无衣与另外两人正在四处寻找萧珩的下落。 “二位,你们到底记不记得那个洞口在哪里?”柏无衣一屁股坐在一堆干树枝上,这几天来他四处奔波,如今又能丢了萧珩,身心俱疲。 却说那两位壮士也纳闷不已,摸着树上的标记说:“这个确实是我们留下的,但是洞口也的确是不见了。” 这二人是谁?又怎么会与柏无衣相遇呢?我们还得从幸北之说起! 当得知萧珣派冯三暗杀周圣瑞后,幸北之有心阻止萧珣乱来,但是又不愿意自己的人出手。况且,为了永远对神世帝的绝对忠诚,他身边从来不养任何江湖中人。最好的办法,便是借刀杀人。 管家幸昇曾经跟他说过,萧珹离京的时候,留了两个贴身护卫在宋沛府中。萧珹出于什么目的留下这两人,幸北之都不要去猜,就能明白。如今,正是用他们的时候。便让幸昇找人去把冯三暗杀周圣瑞的消息告诉他们,上演一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两人商议后,却又不同的想法,他们没有选择跟踪冯三的行踪,而是一路紧跟周圣瑞。也只有他们目睹了周圣瑞遇到炎魑的全过程,断定周圣瑞被快马驮走,他们也跟着马疯跑起来。 深夜时分,他们看到周圣瑞进了这个山洞,却又不敢跟着进去。只得在洞口的树干上做好标记,藏在树林里等待周圣瑞重新出来。 果然,第二天周圣瑞从山洞中再次出来,可是那速度快得离谱,他俩实在跟不上,只能朝着瀛洲方向走。半路上与对面而来的柏无衣撞个正着,上次萧珩去宋沛府中救柏无衣时,三人曾在门外聊了许久。 大家都一眼认出对方,停在路中简单一叙,柏无衣听懂了来龙去脉,总觉得上任的周圣瑞有问题。于是放弃了前往白鹤山,与这二人一同折返回瀛洲城。 “无衣,你说这个洞口的位置可能改变吗?”问话的事二人中较高的一个,名叫大志。 柏无衣休息了一会儿,伸手摸着树干上真实的划痕,突然想起长洲金圣夫人的洞府,于是肯定的说道:“会的,只要我们遇到的对手不是人,就一切都有可能。” “能是人吗?你也看到周圣瑞怎么死的,长流王怎么不见的!”另一个叫大勇的跳起来,激动的说道。这段时间经历的事情,实在有些超乎他们的想象。 这是一种障眼法,他们用法术改变洞口的位置,或者遮盖住洞口,让不知道的人误以为洞口不在了。柏无衣知道,萧珩就被他们藏在这附近,可是他们进不去,只能在外面干着急。 “哎!”柏无衣无奈的跺了一下脚。 突然,却地动山摇的晃动起来,大志和大勇一边找地方躲,一边对柏无衣竖起了大拇指:“无衣神力啊,跺跺脚都能使整个白鹤山震动起来!” 第409章 白鹤山中现天坑 白鹤山的剧烈摇晃,同样让山洞内的巨大石块掉落下来。所有人都不能在稳稳的站住,为了防止落石砸到自己,萧珩找了一个角落躲藏起来。 趁乱,半阎王轻轻一指,便将一块巨石移到了萧珩的身边,刚好能够为他遮挡住一些小碎石。萧珩刚才已经注意到这块巨石的移动轨迹,他断定这是有人在刻意帮助自己,但是混乱中扫视了一圈,由于对方动作太快,他没有看清楚是谁。 “怎么突然震起来了?岑以微,是你把他们全部复活了吗?”幽荧大声问道。 岑以微只是回答了一句:“没有!”便扭过头去,试着用意念控制住现在的混乱。但是,这股力量太强大,她无法扭转。 “喂,你们都试试啊,或者我们一起发力!这股力量太邪门了!”岑以微大喊道。 “邪门?这几个妖怪竟然觉得还有什么东西比他们更邪门。”倪弢在心里暗暗想到,他完全相信这几个人可以搞定眼前的混乱,所以他始终沉默的冷眼旁观。 但是,很长时间过去了,事态并没有好转,倪弢逐渐有些不安起来。 “我们得离开这里,不然等动塌了我们就全都得死在这里。”萧珩对着众人大声说道。 原本以为这场突如其来的地震会很快过去,但是没有想到持续了这么久,并且随着洞顶上的碎石不断掉落。洞顶已经出现了裂痕,可能随时会坍塌。 “洞口被炎魑转移了!除了他我们都没办法打开,他现在在哪里啊?”岑以微问道。 “难说这就是他的阴谋,我们不同意他现在就杀了萧珩,所以他就打算连我们一起杀了。”倪弢的揣测充满了对炎魑的敌意。 幽荧已经开始发力,想要使大地恢复平静,他可不希望自己丢了太阴之神的脸。“喂,你不是千年妖灵吗?我们一起发功,应该可以摆平。” 对于有人帮助自己一事,岑以微是很高兴的,她正愁自己每天只能复活死人空耗精力呢!“行啊,幽荧老头,一起来吧!” 山洞里很快在幽荧和妖灵的一同发功下,亮如白昼。 完蛋,只怕山洞没有坍塌,就先被这两个家伙炸死了。萧珩四处找出路,敏感的他觉得有人正在盯着自己,视线接触,那双眼睛很快缩了回去。 “这个眼神好熟悉!”萧珩在心中想着,可是对方戴着一个白色的面具,根本分辨不出他的容貌。而另外一个带白面具的人,也在四处张望,看来他的目的和自己一样。 猛然一声巨响,幽荧和岑以微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他们两对视一眼,都很清楚,这个突然的响动肯定不是自己的原因。大地在这一声巨响之后,竟然不再晃动了。 眼下的当务之急,便是找到出口,离开这个山洞。 “我看过了,同往其他几个山洞的通道全部被封死了,我们现在只能困在这里了。”漆黑的山洞里,倪弢四处敲敲打打后得出结论。 “从来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困得住我,打烂这个破山洞就可以了。” 岑以微话音刚落,洞外似乎有地面塌陷的声音,扬起的灰尘很快扑到山洞里面来。 “咳咳!”萧珩难受的咳嗽起来,用衣袖掩住自己的口鼻。等待这阵灰尘落下,萧珩反而乐观起来,开口说道:“这些扬尘是地面塌陷造成的,以扬尘扑进来的数量和速度来看,不远处应该有个很大的通风口。如果我们能过得去,就一定能从塌陷的地方出去。” 山洞内的人困在里面想办法出来,而一直在外面的柏无衣与大志、大勇,却被眼前塌陷出来的巨坑惊呆了。 “这是一个天坑!”大志小心翼翼的走到天坑边上,往里面看。但是,他很快看到里面站着一个个面色铁青的人。手执兵器,站得笔直,“好像是一支军队啊!” 柏无衣与大勇也慢慢走了过来,天坑大约有五丈深,里面确实有许多铁衣铁甲的军人。 “我想下去看看!”柏无衣看了看身边的两个人说道。 第410章 二十七年前的人 由于这里离白鹤寺并不远,柏无衣担心白鹤寺已经感到了震动,而杭一合他们还全部都在白鹤寺内。简单的商议之后,由柏无衣去白鹤寺内查看那边的情况,如果有可能的话,麻烦杭一合亲自过来一趟。 大志无论是轻功还是臂力都比大勇要强一些,对天坑进行仔细的观察与研究后,发现有一些支撑用的粗壮柱子,也可以作为他下去的支撑点。大勇则原地守着,发生任何情况,他随机应变。 事不宜迟,柏无衣动身前往白鹤寺。大志拔出身上携带的两柄短刀,交替着插入柱子里,迅速下到天坑底部。 下去的过程对大志而言并不困难,但是当他双脚落地的那一刹那,他有一种来到军营中的感觉。这个天坑到底有多大,他无法估计。天坑内比外面还要冷上许多,大志仿佛置身于一个大冰窖里。 身边的士兵并不是陶俑,他们就是人。只不过,似乎都睡着了,双目紧闭,脸色被冻得铁青。由于他们太像活人,大志甚至用手去试探了一下他们的鼻息。 与这个天坑一墙之隔的山洞内,岑以微吐出自己的内丹,她正在施法复活最近的几个死士,让他们一起帮忙,挖开这道厚厚的墙壁。 “这应该是人工所造,墙壁平整,还有许多巨大的柱子支撑着,要不是这次地震,估计不会有任何人发现他们的存在。”大志试探了十来个人的鼻息,都是死的,虽然告诉自己不要怕,但难免后背发凉,只能自言自语来驱散心中的恐惧。 可是,谁会丧心病狂到这种程度,将一支军队冻死在这里?而且这些人脸上如此安详,肯定没有感受到痛苦与折磨。细细观察他们的表情,总觉得怪怪,他们的表情中究竟是什么呢? 大志抬头看了一眼趴在洞口往下看的大勇,他明白了,这些死士的眼睛里充满了希望。唉,真是可怕!这些人都中邪了吗?一副甘心赴死的样子,最怪异的是他们仿佛知道自己能活来一般,这么充满希望。 “嘎吱吱!”有冰块碎裂的声音传来,很快这样的声音越来越多。 那声音是在大志身后响起的,不会这么巧吧,这些人真要复活了?大志忙蹲下身子,偷偷转过身去看个究竟,大概有三个冰冻的死士居然抬起了双脚。 他们身上的冰没有完全掉下来,但是随着他们的每一次动作,都有冰块从身上掉落下来。大志看着他们的动作越来越灵活,直到听到他们在说话。 “这一天终于来到了,他们果然没有骗人。” “我觉得我的身体里充满了力量,真想做点什么!” “可不是吗?这一站就是二十七年,还真是有些僵硬了。” 这三个家伙已经在这里站了二十七年,不对!这些人都是二十七年前的士兵!大志自己都没有二十七岁呢,而这些人要是活到今天都四五十岁了。 二十七年前,那不是圣上刚刚登基的时候吗?大志心里有个想法,他猜测这些人是东旻侯冻在这里的,然后...... 然后有点说不通啊,若真是东旻侯的军队,为什么二十七年前不直接去抵御神世帝的进攻,而要冻起来呢?难道,这些人是神世帝冻在这里的?那现在复活他们干什么? 越来越多的问题出现在大志脑海中,只不过那三个人可没有耐心解答他的问题。这些刚刚复活的死士就像能够感受到人的体温一般,很快便警觉的问道:“谁在这里?” 这个问题怎么回答,大志苦笑一声,跑吧!抄起手中的两把短刀,打算以同样的方法逃离这个天坑。可那三个人已经追上来了,虽然他们动作笨拙,可是足以在大志爬上去之前,拽住他的脚,手上一用力,大志连人带刀全都掉了下来,狠狠摔在地上。 “地面怎么塌陷了这么大一块?小子,是你挖的吗?”其中一个人问躺在地上的大志。 大志心想这些人也真是看得起自己,这么大的漏洞怎么可能是他挖出来的?从刚才被拽住脚的动作,可以感受到这些家伙的力量,绝对不是自己能够媲美的,便解释道:“几位爷饶命啊,我只是路过的,恰好遇到地震,看这里有个大洞,好奇才下来的。” “那你真是太不幸了,见到我们的人都得死!”话音刚落,一只巨手就朝大志拍来。 第411章 两兄弟勇斗死士 说迟时那时快,就在巨手落下来的一瞬间,大志听到刀剑劈砍的声音。那只手终究没有落下来,大志睁开紧闭的双眼,原来是大勇看到天坑内的变故,纵身跳了下来。 “很好,又来了一个送死的!”那刚刚解冻的家伙被大勇砍掉了一只手,非但没有痛感,反而有一种渴望打上一架的强烈欲望。“来吧,你们两个一起,还是一个一个来?”另外两个复活的士兵也摆出大干一场的架势。 大志和大勇对视一眼,料定自己是没有多少胜算的。那被冰封了二十七年的身体,连血都不会流,估计是杀不死打不烂的。 “大哥,跟他们拼了。”大勇可不受这个奚落,别人三言两语就挑拨得他跃跃欲试。大志太懂他的脾气了,倔起来牛都拉不回,于是捡起地上的短刀,准备应战。 大不了一死,就不要磨蹭了!大勇手持长刀像那三个人冲了过去。大志不能袖手旁观,也冲了过去。 可是对方三圈两腿,他们怎么冲过去的,又原路飞了回来。 “呕!”大志大勇同时吐出一口鲜血,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碎了。这些到底是什么人啊?出手又重又狠! “再来!”大勇用长刀支撑着自己站起身来,打算再去拼一次,大志只能无奈参战。 “呀!”这次可不是开玩笑的,大勇的刀直奔那人头颅而去,就像切西瓜一般,他居然砍下了对方的头。 大勇沾沾自喜,不过如此!大志却提醒他:“他们全都不动弹了,是不是情况有变?” 果然“嘎吱吱”的声音又响起来,另外三名士兵也复活了。 “完蛋!他们要是全复活了,我们得被撕成碎片!”大勇有些害怕起来,他知道敌我力量悬殊太大,萌生了退缩的念头。“跑吧,趁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大勇催促着大志。 可这一次,不愿意离开的人是大志。除了被大勇砍掉脑袋那位,其他两个好像完全无视了大志和大勇的存在,转身去与另外三个汇合。 只见他们似乎被人控制住了一般,一下下撞击着墙壁。他们的目标很明确,那就是要把墙壁撞开,而墙壁的另一边,岑以微他们也在做着努力。 “算了,我们还是到上面去看吧。”大志大勇最终还是觉得此处不安全,但是如此怪异的事情,又让他们百思不得其解。这些人是自己复活的,还是被某种力量复活的?就像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一样,他们复活后要干什么? 虽然受了些伤,但并不影响两人回到地面。柏无衣还没有回来,他们需要继续等待。 随着五个死士的挖掘撞击,那面墙已经摇摇欲坠。最让大志大勇担心的,就是墙那边隐藏的东西出现后自己是否能够应对。 “王爷自己一走了之,留下我们俩在京都,究竟想干什么?”大勇只要一想起萧珹丢下他们的事,就有种莫名的委屈与烦躁。 与他比起来,大志的想法要成熟的多。“不管是让我们干什么,都要想清楚了再行动,切忌鲁莽行事,以免坏了大事。” “知道了,我知道王爷此次离京只是暂时的。只不过上元王都已经对他赶尽杀绝了,又能通过什么方式回到京都呢?”大勇趴在洞口看了一阵,又扭头对大志道:“亲兄弟还狠得下心毒杀,上元王是想彻底坐稳东宫之位啊。” 大勇的想法很单纯,常常会受到外界的影响而意气用事。所以,当他第一时间听到萧珣毒杀萧珹的时候,还嚷着要去暗杀萧珣替主报仇。为免他坏事,大志才偷偷告诉他幸北之救下了萧珹一事。他的态度立马缓和下来,原来对幸北之没有什么好感的他,竟然对幸北之言听计从。 现在,他以为四下无人,又道出不少秘密来。介于此,大志板着脸再提醒他:“有的话我们心里清楚就行,不要一天到晚挂在嘴边。” 真的不是想插开话题,而是大志确实感觉到墙壁被撞出了缺口,有其他人的声音传出来。 “你听到没有?”大志问大勇。 大勇一把拉起大志躲到山石后面,“听到了,我又不聋!”真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方面,大志只能无奈的摇摇头。 第412章 谛迷解救柏无衣 别看都在白鹤山,但是要去到白鹤寺中找到杭一合,绝非一时的工夫。柏无衣在白鹤山里七拐八绕,才算是回到正路上。 “嘶!”好不容易找到一条好走的路,柏无衣胯下的马,又不安起来。“马儿啊马儿,这节骨眼上,你可不要掉链子啊!”柏无衣几乎是要恳求这匹马了。 可是,这匹马根本没有听话的意思,它的脚步慢了下来,最后停在一棵高大的松树旁边。柏无衣用力夹了两下马腹,催促它:“快些吧,你停下来干什么?”马不禁原地转了两圈,但是始终不往前走。 难不成附近有什么东西引起了马的恐惧? 柏无衣无奈之下,只得更加小心,跳下马来,紧紧牵住缰绳,扫视四周。“什么也没有啊......”柏无衣挠着头,很是困惑。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突然有东西咬住了他的衣领,把他整个人提起来,猛然一扔,他觉得自己仿佛坐到什么巨大动物的背上。毛茸茸的感觉,可是他却什么也看不见。这一次,他没有萧珩首遇谛迷时的惊慌,因为柏无衣已经知道自己是遇到谛迷了。 “你要带我去白鹤寺找杭大人吗?”柏无衣低声问谛迷,虽然知道不会得到任何答案。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谛迷竟然驮着他往相反的方向跑。“干什么?你要去哪里?”柏无衣突然就愣住了,谛迷以飞快的速度,跑回了天坑旁边。 大志和大勇不敢置信的看着柏无衣,他竟然悬在半空中“飞”回来了! “你怎么又回来了?”大志长大了嘴巴问道,眼神中是无限的绝望。 还没有等柏无衣回答他们的问题,谛迷两口叼起大志和大勇,放到自己的背上,接着迅速离开了这里。 “这是什么?”大勇惊讶的问柏无衣。 柏无衣同样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他的问题,只能说:“都是缘分,都是缘分。” 就在他们离开的一瞬间,被困在山洞里的人都成功的从天坑中爬了出来。 “终于重见天日了!”萧珩伸了个懒腰,感叹再次看到阳光的感觉太好了。 “有人来过,出来!”岑以微还是一如既往地暴躁不安,她看到复活的死士中,有一个已经被砍下了脑袋。 幽荧可不想跟她废话,立马提醒众人:“我们得赶紧把这个坑填补好,否则这些死士被人发现,我们所有的计划就泡汤了。” 倪弢表示自己无能为力,萧珩则告诉他们:“要么派人来守着我,要么我就要逃走了。”最后,填补天坑的重任又落到了幽荧和岑以微的事情,半阎王和巫影则负责看守萧珩。 显然,这个结果让岑以微很是不满,她嚷嚷道:“凭什么?刚才复活死士的就是我,现在还要填补天坑,我的内里已经耗费的差不多了,需要休息!” 她的话音刚落,炎魑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耳光就打在岑以微的脸上。 “你只会嚷嚷,烦人的女人!你再多话,我就杀了你,取出内丹据为己有。”炎魑的威胁中不乏真心话的成分,取而代之,这个想法他曾经向幽荧提起过。 “你敢!”岑以微红着眼睛看向炎魑。 炎魑的手已经举了起来,却被萧珩拦了下去:“我知道,得罪你我只有死路一条。但是,我绝对不会允许你再伤害她。刚才那一耳光,我替你记着呢!” 岑以微犀利的眼神突然柔和了下来,曾经的哥哥也是这么保护着自己。短暂的出神过后,岑以微提醒自己,正是这个人杀了自己的哥哥,不能被他蒙蔽了。 “我暂时留着你的命!”炎魑狠狠的对萧珩说道。 最后,只能由幽荧和炎魑施法恢复天坑的原貌。 “以微,这些死士是谁留在这里的?要复活他们干什么?”萧珩刚刚博得岑以微一点好感,就赶紧打听这些死士的消息。 岑以微却只是白了他一眼,根本不理他。看这条路封死了,萧珩又转向半阎王和巫影,问了同样的问题。因为他觉得这两个戴白面具的家伙,并没有其他人那么凶神恶煞。 “我劝你不要多问,小心有命问,没命听!”半阎王冷冷的回答道。 第413章 白鹤原来是师父 谛迷将那三人送到白鹤寺门口,便又消失不见了。杭一合听闻萧珩被炎魑掳走的消息,已经快疯了。再加上什么天坑死士的,他只觉得无法接受。 “难道,你们刚才没有感到震动吗?地动山摇啊!”柏无衣也觉得很奇怪,有些失态而没有控制住自己与杭一合对话的音量。 杭一合当然能够理解他现在的心情,毕竟自己都因为萧珩的失踪而失态,更何况柏无衣是跟在萧珩身边十多年的人。 “无衣,我不会骗你,也不可能骗你。若真的地动山摇,那么白鹤寺还能完好的出现在你面前吗?”杭一合缓了缓语气,对柏无衣说道。 “是啊,”柏无衣无力的坐回自己的凳子上,“好奇怪的事情,都在一座山里,我们那边震出了天坑,你们这边却一点感觉也没有。可能,真的是冥冥中自有天意,那么为什么要让我们看到呢?” 柏无衣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只剩下喃喃自语。 “对了,那些死士会复活,但是好像受人控制了一般。我们与其中的几个交过手,力大无穷的他们已经被冻在那里二十七年了。”大志回忆起那场交手,还心有余悸。 二十七年前对于神世而言,是一场巨大的变故,萧寰弑杀了自己的兄长,篡夺了皇位。 “据说,”大勇又开始憋不住了,“只是听说啊,圣上当年依靠一支拥有神力的军队,才一击制胜,而后来那支军队功成身退,从此销声匿迹,也有人说他们去了流洲。” “不可能,流洲的每一支军队,从哪里来,有多少人,我很清楚。”柏无衣曾在流洲十余年,他有这个自信。 “这支军队究竟是否存在,我们都没有亲眼见过。所以,更不要提他们到底去了哪里。但是,如果真的有这么一支军队,他们完全可能被藏在了白鹤山内,这里是京都的最后一道防线,在这里驻扎一支军队,很有必要。”杭一合大胆的假设了一下,旋即又道:“只不过,我没有想过,他们是以这样的方式存在。” 柏无衣也站起身来,说道:“就算这支军队真的存在,他们也就是被冻在白鹤山,那么现在有两个问题。第一,都有谁知道他们的存在?第二,复活他们干什么?总不可能是圣上复活的吧!” 这边才处理了那十具尸首,又来了几十万死士,杭一合真的不知道这白鹤山还有多少秘密,等待他们去发掘。 几人愁眉不展的坐在一起,你看我,我看你。都觉得累了,只想休息片刻。可是,房门一推开,新的问题又来了。 白鹤寺的小沙弥很不开心的走进来,有些赌气的跟杭一合说道:“杭大人,还请您快去管一管南清子吧,他竟然同寺里的白鹤打起来了!阿弥陀佛!” 虽然相信南清子不会无缘无故的和白鹤打架,但是杭一合实在想不通,能有什么理由,让一个人和白鹤打架呢? “冉胥跟着他的吗?”柏无衣问道。 “哦,”杭一合回想了一下,才道:“没有,冉胥跟着孔大人处理那十具尸体呢。” 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衫,杭一合说道:“先去看看吧,白鹤寺内的白鹤可不是一般的俗物。” 正如那小沙弥所说的一样,南清子确实和一只白鹤打了起来。南清子一拳一脚有模有样的踢打着,白鹤也大大的张开翅膀,应对这南清子拳脚。 “清子,住手!”杭一合老远就大喝了一声。 南清子回头愣神的空,白鹤发起了进攻,一翅膀将南清子按照地上。 小沙弥也慌了,他也担心白鹤会伤到南清子。 白鹤很快收了翅膀,抖了抖身上的羽毛,大摇大摆的走回了鹤群中。 “它是我师父,它是我师父!那只白鹤,是我师父啊!”南清子从地上爬起来,哈哈大笑着,兴奋的告诉杭一合。 杭一合没有忘记南清子的故事,他十三岁那年,师父突然变成一只白鹤飞走了嘛。但是,也不至于这么巧吧! 第414章 白鹤寺内大聚首 在小沙弥以为南清子疯了之前,杭一合打算先把南清子拉走。一会儿跟白鹤打架,一会儿又说那只白鹤是他的师父,真是很容易让人误会的。 “回去再说,回去再说!”杭一合一边拉着南清子往回走,一边对他低声嘀咕道。 南清子也只能无奈的跟着杭一合先回去,可就在他转身的时候,那只白鹤突然扇动起翅膀,高亢的鸣叫了一声。引得南清子不得不回头再去看他,大声喊道:“师父,你放心,我会再来找你的。” 他们才离开没有多久,素尘便来到了仙鹤园中。支走了看守仙鹤的小沙弥,素尘慢慢走到那只白鹤身边,说道:“你不该暴露身份的。” 仙鹤竟然开口回答他的话,那声音仿佛从它身体里发出的一般:“我原本只是想逗逗他,哪知道这家伙还记得我们之间的那些小把戏,便认出了我。” 素尘知道面对自己从小带大的小徒弟,却不能相认,对白鹤而言有些残忍,但是不得不提醒他:“别忘了,我们的使命,现在还不是时候,你最好先离开这里一段时间,等他们离开了,你再回来。” 白鹤伸长脖颈,定定的看向山顶的那座佛塔,它守护的东西,就在那里。什么时候,佛塔开启,有人来取走里面的东西,它便可以恢复真身与清子相认。 “我明白了!”白鹤说罢,展翅高飞,很快消失在灰蓝色的天空里。 回到房中,杭一合有些遗憾的告诉南清子:“不管他是不是你的师父,现在我们都要先离开白鹤寺了。”为了便是自己对南清子是信任的,他继续说道:“这只白鹤确实很有灵性,我记得,那天晚上叼走金牌的,就是它。我也相信,在白鹤寺还藏着很多的秘密,但是现在不是揭秘的时候。” 柏无衣帮杭一合说道:“萧珩被炎魑掳走了,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说实话,只有你可以帮助我们。” 南清子年纪不大,有的时候调皮贪玩,但是独自闯荡江湖的这些年,也让他能够分清楚孰轻孰重。虽然眼中还含着对师父思念的眼泪,但他依旧忍回了肚中。 “反正师父就在这里,只要我愿意,等救回萧珩,我再来陪师父。”南清子故作轻松的对众人说道。 “好孩子!”杭一合摸了摸南清子的头。 南清子却突然躲开了,纠正他道:“我可是你的小恩人,什么孩子?” 由于孔绍与冉胥还没有回来,杭一合他们决定先去刚才发生塌陷的地方看一看。然而结果是令人失望的,花费了很长时间,看到的却是完好无缺的山林。若不是三个人彼此作证,大志和大勇确实受了伤,真的很难让人相信这里曾经发生过地震或者塌陷。 看样子,在白鹤山找到萧珩,也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事态依旧不乐观,柏无衣却不停的安慰自己,萧珩一定会没事的。毕竟,在那么危急的情况下,谛迷选择将他们三人送回白鹤寺。难说,现在谛迷已经找到了萧珩,正跟他在一起呢。 再回白鹤寺,不仅孔绍与冉胥回来了,就连林顿、徐阳和叶莫都已经赶到白鹤寺与他们汇合。孔绍最后一次与他们聚在一起,吃着寺里的斋饭,心中有分离的不舍,也有对自己前途的优思。 “孔大人,也再在白鹤寺安置一夜吧,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杭一合安排着每一个人今夜的住宿问题,人多了,地方也紧张不少。于是,孔绍便只能与冉胥挤在同一间屋内。 对于他们来说,此番相遇都是一种缘分。 冉胥心中为父亲遭遇不测而悲伤流泪,彻夜难眠。孔绍能够感受到同一屋檐下的冉胥,正在低声抽泣,于是开口道:“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冉兄弟,你我相识一场,我痴长你几岁,只能说几句空话宽宽你的心。” 做了这个铺垫,孔绍继续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只要知道仇人是谁,那也算有了个目标。我希望你不要鲁莽,你身边有很多真诚并且把你当兄弟看待的人,你的事他们不会袖手旁观,报仇只是时机问题。不如现在养足精神,才好回去应对京中复杂的事务。” 第415章 才出山洞又入地 也许是自己的话奏效了,冉胥停止了抽泣,沉默了许久,哽咽着对孔绍说道:“孔兄,你把京中的局势想得太简单了。我相信南清子不会说谎,但是杀人的未必是马掌柜。尤其是经历了真假周圣瑞的事情后,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一种人,他可以变成任何人的模样。” “这么说,你觉得不是马掌柜杀了伯父?”孔绍坐起身来,反正睡不着,不如好好聊聊这个问题。 冉胥也坐起身来,将自己心中的矛盾苦闷跟孔绍说一说:“乍闻家父噩耗,我心中悲伤,根本没有多想,也像南清子一样认定马掌柜就是凶手。可是,刚才杭大人说长流王被掳走。我才知道,有个词叫事出有因。炎魑受萧正荻的指使,掳走长流王,是因为萧正荻历来不喜圣上偏爱长流王,几次欲杀之而后快,今时今日依旧如此。可是,马掌柜如果真的受上元王的指使,杀害家父,对他们来说有什么好处呢?” 顺着冉胥的这个思路想下去,孔绍发现,不仅上元王从中捞不到好处,反而会惹来麻烦。“所以,你在怀疑,有人装成马掌柜的样子,用伯父的死来让你与上元王结仇。可是,这个人会是谁呢?” “唉!”冉胥的脸上写满痛苦与不解,说道:“我也在想这个问题,只是一时半会儿想不通。若说完全没有怀疑的对象,那是假的。不过,都是猜想,我并没有确切的证据。想要挑起我与上元王矛盾的人,必然也与上元王有过结。比如,云中王萧珹,他们虽然是亲兄弟,但是听说上元王对他下毒,至今云中王下落不明,生死不知。除此之外,萧正荻也算一个。甚至,还有可能是我不认识的人。” 孔绍听罢,只能感叹一句:“我从来没不知道,京中形势如此波云诡谲。” “我知道的也不多,如今连长流王也不知所踪,回京怎么向圣上交代还不知道呢!”冉胥觉得自己无心牵扯各种争端,可是从进入夏官府的那一天起,就注定自己要面对这些东西。现在,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孤零零的活在世上。 好在,冉胥是一个心态乐观的人,他既想着为父报仇,也知道不想牵涉其中也身在漩涡之中了。与其在夏官府做个小官吏,任人宰割,不如自己变得强大。 萧珩在短暂的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之后,又被他们带进了一个地道之中。地道上潮湿的泥土,和不太平整的路,都在告诉他这条地道是新挖出来的。 这条地道,可以供五个人并排走,宽度已经很可观了。他很难想象,萧正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动工的,究竟有多少人在挖这条地道? “你们是鼠耗子的吗?”萧珩突然大声的刺激着身边的人,自从上次山洞谈话之后,他知道自己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不如多挖苦一下这些人。 “少废话!”炎魑果然是第一个跳出来找怼的。 “挖地道,见不得光,这不是老鼠的行为吗?什么幽荧大仙,炎魑大仙,都是耗子大仙吧!我说,萧正荻不会是丢了太子之位,转而想建立一个地下的老鼠帝国吧?哈哈哈!”萧珩说了些无聊的,只有他自己觉得好笑的话。 炎魑一只大手紧紧捏住他的头颅,幽荧很快出手制止,还劝炎魑:“由他去说吧,这种人也就是嘴厉害了。” 萧珩面带讽刺的笑意,直直的看着炎魑,说道:“既然幽荧都同意了,那我就活动活动嘴皮子了。” 他满肚子的废话已经到嘴边了,忍都忍不住:“什么人挖的地道啊?我看刚才你们填坑的时候,技术很娴熟啊,不会是你们俩挖的吧。啧啧,看看这凹凸不平的样子,也只有萧正荻对你们满意。原来,我在流洲带兵的时候,谁挖战壕挖出这样子来,早就被我打屁股了。” 第416章 杭一合入京复命 不出萧珩所料,没有人理他,整个地道只有他的声音在回响。 “说起来,我真想念那些年在流洲的日子,快意恩仇啊!家国大义啊!可惜,萧正荻这个狗贼,陷害霍继首,灭他满门!我大军凯旋,他是嫉妒吗?竟然将我三百多个死里逃生的兄弟,全部杀了,他们的妻小都不放过。这些年,老子一家家去找啊,一个活口都找不到,就像他们从来不存在一样!”不知怎么地,萧珩竟然说起了流洲战友的事情。 巫影的手有些颤抖,半阎王看到一滴晶莹的液体,从他的眼中流出。周飞鸾又何尝不是紧紧咬住嘴唇,不出一声呢? “你们以为,这些年我真的是到处游山玩水吗?老子,到处收集萧正荻干坏事的证据,早晚有一天,我要亲手杀了他,祭我那些兄弟!”萧珩眼中也泛起了泪花,真是不争气,骂别人,怎么还能把自己骂哭。 声音渐渐哽咽,萧珩尽力控制住:“不怪你们,你们是妖怪嘛,根本不懂人的感情。没有痛彻心扉的恨过,你们就不知道平平淡淡有多珍贵。” “不要再说了!”岑以微怕自己再听下去,会丧失了杀萧珩的决心,于是威胁他道:“你再废话一句,我就杀了你!” 萧珩闻言只是哈哈大笑,笑得令炎魑只想捂住自己的耳朵。只有幽荧始终保持着冷静,不紧不慢的开口说道:“长流王殿下,从这里到京都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即便我与炎魑施法,也要走上一天时间。您觉得自己可以笑上一天吗?到时候,只怕不用太子爷动手,你也自己把自己笑死了吧。” 果然,萧珩很快不再发出任何声音。这些家伙竟然挖出了一条从白鹤山到京都的地道,但是萧珩知道,他们的目的绝对不会只是挖地道这么简单。他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幽荧与炎魑见萧珩不再生事,便专心施法,众人脚下的步子更加轻快起来。萧正荻已经在京都等候,他们需要日夜兼程赶去汇合。 与他们相比,杭一合等人就慢得多。 次日清晨,一行人整理好行装,在白鹤寺与孔绍告别,才踏上回程的路。春天真的快要来了,杭一合他们前往瀛洲的时候还是冰天雪地。回程,却已经看到树木抽出绿芽,算起来现在离大年三十也不过几天的时间。 快马加鞭,速度竟然比来的时候更快,除了要回去复命,他们更担心的是萧珩的安危。希望他们的猜测没有错,希望萧正荻把所有的阴谋都集中到京都,那么他们就不用大海捞针般的去寻找萧珩。 两日后,京都。 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老百姓都在置办年货。杭一合的队伍在人群中穿梭,向着皇城而去。神世帝已经下了早朝,正在听涛殿内听幸北之汇报天御司年末的各项事务,萧珣在坐在一旁,时不时对幸北之的话提出不同的见解。 两个时辰后,杭一合终于艰难的突破人群的阻隔,来到了听涛殿外。叶莫双目失明,已经被送回家休整。冉胥刚刚经历丧父之痛,由南清子陪着回家料理后事。独剩下徐阳、林顿与杭一合一同侯在听涛殿外。 “圣上,杭一合、林顿、徐阳三位大人回来复命,正在殿外候传。”谷春打断了萧珣与幸北之的辩论,对神世帝说道。 正听的烦躁,刚好可以让萧珣与幸北之安静一会儿。神世帝对谷春说道:“快传他们进来。” 幸北之起身,道:“天御司内事务繁杂,臣请先行告退。” 神世帝自然允了,即便后续有什么事要天御司出面,也可以往后再去传幸北之过来。萧珣看着情形,也佯装起身告辞,神世帝却说:“你留下,有些东西是该给你听一听了。” 杭一合等人踏入听涛殿,行礼问安之后,便是例行的呈上文书,汇报瀛洲督查结果。其实,整个情况已经在前几次送到京中的文书中写得清楚,杭一合只是又补充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涉及到新任司牧周圣瑞死亡,自然无法跳过白鹤寺内的诸多变化。虽然萧珣也坐在听涛殿内,但杭一合并没有打算顾虑太多。直言马掌柜一行十人命案,更是牵扯出冯三这个人物。 第二件事,自然是萧珩的失踪,杭一合猜测萧正荻会把萧珩掳至京都,也提醒神世帝担心京中有变。 第三件事,将叶莫双目失明的事情,简单陈述。却未提及他娴熟的读心术,因为他暂时不想打草惊蛇。 第417章 君臣父子夫妻情 听罢杭一合所有的汇报,神世帝满意的点点头。 “杭卿,一路辛苦!你们三位先回去休整休整。考虑着你们几位远在瀛洲,无力顾及家中事务,所以朕前几天就让春公公置办好了年货,送到你们府上了,回去看看可还合心?”这一番入春风般温暖的话语,浸润着三位大人的心。 三人跪地行礼,感恩着神世帝的体贴入微。 待他们都离开后,神世帝渐渐收起脸上的笑容,转头看向萧珣:“父皇在这些事里面,都看到了一个人的影子,你知道是谁吗?” “萧正荻?”萧珣的语气并不十分肯定,因为还有可能是他自己。 神世帝摇摇头,苦笑一声:“罢了,你已经是朕选定的太子,不好总是自打耳光。朕只是觉得,曾经闻天书院中唯唯诺诺的大皇子,是怎么一步步变得今天这样会谋划,会算计?你还算计了朕多少?” 萧珣脸色煞白,冷汗已经从额头渗了出来。他知道,神世帝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更明白,今天的神世帝还是那个可以轻易废了自己的人。 除了跪地认错,他没有别的选择:“父皇,儿臣今日的处境也不再是闻天书院那么简单,很多事情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完美无瑕的,帝王有帝王的迫不得已,也要有些霹雳手段,才能治理好神世。不过,萧珣你记住,你是太子,是今后的帝王,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心中都只能有江山社稷,有天下百姓,不能存任何一丝的私欲。这些东西,日后不要再让朕见到了!”神世帝说罢,从龙案上取出一封奏折,扔到萧珣面前。 萧珣小心翼翼的捡起那封奏折,是萧珹保平安的折子!他果然没有死,而且现在已经到自己的封地。原来,神世帝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 “父皇,萧珹......他......”萧珣已经不知道再该为自己辩解什么。 “将来你当了皇帝,萧珹他对你不满就是谋反,你当然可以赐死他!可是,现在你还连太子位都没有坐稳,不要告诉朕萧珩的失踪与你有关?”神世帝步步紧逼,好像要从萧珣嘴里撬出萧珩下落一般。 “不不不!”萧珣连连摆手。 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这么背下这个黑锅。萧珩是神世帝的逆鳞,谁碰谁死。他已经陷害过萧珩一次,即便背负叛国之罪,他也能安然无恙的从天牢出来。他终于明白萧珩在神世帝心中有多么特殊,他嫉妒也惧怕。 “杭一合刚才提到炎魑,说他是个妖物,一直跟随着萧正荻。此事,必然是萧正荻所为啊,父皇!”萧珣急于撇清自己与这件事的关系,最终还是杭一合的话能够为自己证明清白。 神世帝慢慢起身,扶起萧珣,说道:“珣儿,你已经是太子了,不要让人说你不能胜任。至于萧珩,务必找到他。” 听萧珣与幸北之争论了许久,神世帝本还想对萧珣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相信,萧珣日后知道该怎么处理,自己说的越多只会越让他失去了主意。 已经连续五天没有进后宫的神世帝,今天竟然先去看过景贵嫔,又前往疏桐宫陪怀昭华用晚膳。 “宫中已经许久没有喜事了,无论是晋封或是皇子公主成亲。”神世帝如寻常夫妻一般,边用膳边与怀昭华闲聊。 怀昭华噗嗤一笑,道:“您总不会说要臣妾再给您生个皇子吧?或是您想选妃?” “嗨!”神世帝面色泛红,喝了一杯酒,说道:“朕年逾六十,选妃不是耽误人家孩子吗?朕是想过年给你晋位分。” 怀昭华放下手中的筷子,眼中泛起泪花,不知道是高兴过了头还是怎么地,竟然有些失态。良久,才说道:“臣妾从来不在乎自己的位分,只要圣上心中有臣妾。”眼泪终于忍不住,怀昭华只能取出手绢拭去眼角的泪。 “还说不在乎,这不是高兴的吗?”神世帝挪到怀昭华身边,揽住她的肩,继续道:“朕很久以前就让谷春赶制贵妃的服制了,这后宫里还没有过贵妃呢,一时半会还真得花些功夫。” 银竹乖觉的率领疏桐宫所有宫人跪地,唱道:“恭贺娘娘!” “嘘!别声张!”怀昭华赶忙制止他们。 “不妨事,旨意朕已经拟好了,明天就让谷春来宣旨,册封礼就在大年初一吧,那天日子好。”神世帝拉住怀昭华的手柔声说道。 待晚膳用完,神世帝漱了口,轻描淡写的说道:“珩儿今年怕是不能回来陪我们过年了,瀛洲还有些事要处理。” “哦!”怀昭华递过擦手的帕子,低低答道,脸上有些失落。 第418章 疏桐宫内议萧珩 当夜,神世帝留在了疏桐宫。 次日,怀昭华送走了早朝的神世帝,才有一点时间跟银竹说说话。以她对神世帝的了解,是从来不会主动提起萧珩是否回来过年这样的事情的。除非,不是萧珩不想回来,而是发生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真希望自己昨夜的表现没有任何破绽,一个母亲对自己不是很疼爱的儿子,可能会对他不能回家感到失落,但是绝不会过分关心。是这样的吗?这些日子以来,怀昭华已经越来越难以把握自己对萧珩的情感。 “你那边可有什么关于萧珩的消息?”怀昭华问银竹。 血罗刹作为花映的身份死了,又以银竹的身份重新回到怀昭华身边,已经背离了十二宫最初的目的。萧正荻稍稍抽出时间,就将十二宫全部视为叛徒,离开镜烟宫时处决了。现在的银竹,也是孤立无援。 “我与你一样,整日待在宫中,外面的消息传不进来。”银竹同样感觉到事态的复杂,但是她确实无法获得外界的消息。 怀昭华接着宫灯的微光,开始梳头。银竹一边帮她递上簪环,一边问道:“娘娘不再睡会儿吗?这大早的,要上哪里去?” “皇上不是说了,今天一早有圣旨来,我不得好好准备着接旨。另外,接完旨还得应付各种人,你也是知道的。”怀昭华获封贵妃,景贵嫔必然坐不安稳,再接下来便是青阳公主。她一直以嫡公主的身份自傲,也在意这独一无二的殊荣。不管是怀曼奴还是景令瑈,她都不能允许后宫中再出现一个皇后。 银竹始终心事重重的样子,前世的遭遇,今生不能再重演,这便是她所有的执念。萧珩等了那么久才有这一世的轮回,她无法接受萧珩还没有开启的人生,就这么结束。总得做点什么,至少要先了解萧珩目前的处境。 “娘娘,你觉得辞归可能打听到萧珩的情况吗?”银竹突然想到这个长流王府的侧妃。 “辞归?”怀昭华拧着眉细细想了一想,说道:“她在外面,比我们的处境要宽松些,只是明面上她毕竟是圣上那边的人,即便要找她,你也得做得谨慎些。” 银竹微微一笑,说道:“这个无须操心,我现在虽然没了帮手,可是趁夜里离开皇宫,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是怕,萧正荻这段时间没有找你,是顾忌你在皇宫里,一旦出去了,只怕会被他为难。”怀昭华这话,银竹不是没有想过,萧正荻固然阴险,也不一定就能知道银竹离宫的消息,自己多加些小心便是。 天蒙蒙亮,今日早朝事情不多,神世帝早早的下朝。谷春庄重的端着圣旨,后面的宫娥太监各自手持托盘,里面是贵妃的服制、首饰,还有神世帝的赏赐。一行人好像刻意为之,从皇宫的中轴线上走过,很是扎眼。 谷春还没有到疏桐宫,长丽宫的宫女就先看到了谷春他们的队伍。慌忙跑回殿内,对还在用早膳的景贵嫔说道:“奴婢刚才看见春公公端着圣旨,带着人从宫门前走过。” “去了何处?”景贵嫔放下了筷子,强装镇定。 “不知,奴婢一看见就想着,过来先跟娘娘说一声,后面的人手中端着华服首饰,是奴婢不曾见过的。其中,有一顶六尾凤冠,这可是......”她知道,这是贵妃才能用的凤冠。 神世妃制,贵姬、贵嫔虽与贵妃同列一品,可是,终究以左为尊。就连当日景贵嫔册封,也不过是可以戴三尾凤冠。六尾凤冠,果然是贵妃。 景贵嫔心中猜想,宫中能有此遇的,只有怀昭华了。她服侍神世帝二十多年,又生下了两个皇子。最初的时候,因为萧珩的出生而颇受非议。可这几年,当初那些老人早都赋闲的赋闲,入土的入土。更何况,神世帝如此秘而不宣,就是怕节外生枝。 “要不,奴婢去疏桐宫看看?”宫女哪壶不开提哪壶。 景贵嫔气恼的将碗往地上一扔,骂道:“还去看什么,看她怎么风光的吗?” 第419章 去母留子贵嫔殁 景贵嫔却没有想到,自己终究是气早了。 谷春到疏桐宫宣完圣旨,又从后面太监手中接过一份圣旨,依旧抬着。只是先前脸上的喜悦,一扫而空。 他现在要去长丽宫,神世帝也为景贵嫔准备了一份圣旨。 “娘娘,春公公来了,说是宣旨。”门外的小太监以为好事成双,笑嘻嘻的跑进来。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大家都没有仔细观察传旨的队伍,以为只是将怀昭华晋了晋位分,贵妃才是景贵嫔。 大皇子萧珣已经是太子,他的母亲封为贵妃,也是人之常情。 景贵嫔赶忙收起脸上的不悦,跟身边的宫女说道:“快看看,首饰衣衫可有不妥?” “好着呢,好着呢!”宫女们也替自己的主子高兴,毕竟只要景贵嫔成了贵妃,她们在宫里的身份地位又不一样了。 “景贵嫔接旨!”谷春已经踏进长丽宫,开口唱道。 景贵嫔迎出来,在院中跪下,眉梢眼角藏不住的喜悦,可是进来的单有谷春和他的两个小徒弟,她期待着的凤冠华服,并没有出现。心中一凉,低垂着头,等待谷春宣旨。 “贵嫔景令瑈,孝敬性成、淑仪素著。鞠育众子、备极恩勤。伴驾三十余载,颇得朕心。今朕已至暮年,不忍贵嫔孤苦遗世。帝陵已成,贵嫔宜当早入地宫,乘鹤伴驾。着赐鸩酒,阖宫上下,恭送贵嫔。钦此!”谷春的语气庄严肃穆,每一个字景令瑈都听见了,却不知道如何将它们连缀在一起。 圣旨宣读完许久,景贵嫔就像僵住了一般跪在原地。不喜不怒,不叹不怨。 三十余年的夫妻,从萧寰还在王府时,景令瑈便一直陪伴在旁。那时候的王妃多么嚣张跋扈啊,以至于她从怀孕到生子都不敢张扬,每日以白缎布裹腹,生怕保不住这个孩子。萧珣命大,在母亲受尽百般委曲求全的逆境中,顺利出生,成为萧寰的长子。 眼看着萧珣已经是太子了,景令瑈也不再计较是否只是一个贵嫔,因为她期待着萧珣继承大统,自己成为太后的一天。可是,去母留子,这是时不时就会被帝王们使用的残忍手段。说什么顾念三十余年的夫妻感情,不过是怕自己插手你的江山罢了。 太突然了,景氏并没有强势的外戚,也从来不勾结权臣。为什么,独在深宫的景贵嫔会有这样的遭遇? “娘娘,请您上路吧!”谷春说罢,一个小徒弟端着鸩酒,另一个徒弟满满倒了一杯,呈到景贵嫔眼前。 那鸩酒里满是血的颜色! 长丽宫内不知道是谁先哭出了声,紧接着宫娥太监无不掩面痛哭,因为他们也被判了死刑。这个长丽宫,今天之后就将是一座死殿,空无一人的死殿。 “本宫一生,从来没有逆过圣上的意思,临了他都不愿意再看本宫一眼吗?”景贵嫔的声音有些颤抖,抬头却是平静的看着谷春。 谷春也为这个女人的遭遇感到悲伤,她不过是想再见一见自己的夫君,可是谷春没有办法满足她愿望。 “娘娘,小的们只是奉旨办事,您别为难我们。”谷春低声满是歉意的说道。 “我见见珣儿也不行吗?” 谷春摇摇头。 “那么,我能问问为什么要赐死我吗?” “圣上心疼您,选择了您永远陪着他!”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景贵嫔的情绪激动起来,整个身子,就快从地上站起来了,谷春狠狠的冲着两个徒弟使了个眼色,那意思:现在不动手,就麻烦了! 一个女人,终究拗不过两个精壮的小伙子,一个扳着嘴,另一个把鸩酒一灌。任凭景贵嫔怎么吐,也吐不出来。 “怀曼奴,你个贱人,你风光就好了,为何要害我?”景贵嫔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对怀曼奴积压了二十多年的恨,可能她要恨的人还有很多,但是都不能再开口说出来了。 鲜血堵住了她的咽喉,最终从嘴里流了出来。双目圆瞪,未能合上。谷春看她这难以瞑目的样子,心下不忍,伸手替她合上了双眼。 “娘娘,您温顺了一辈子,就留个贤名吧。”谷春命人抬走了景贵嫔的尸首。 太医院的卷轴上记着:“景贵嫔,于神爵三年冬,夜感风寒,不治而亡。” 第420章 最是无情帝王家 谷春办完神世帝交代的事,回到听涛殿内复命。 “今天的事,是不是为难你了?”神世帝开口问道。 毕竟是跟了神世帝几十年的老人,说话的分寸,谷春还拿捏得清楚。略作思忖,才开口说道:“圣上面前奴才不说假话,也不敢替景贵嫔求情,这几十年来奴才只知道按照您的意思办事,就是对的。太医院那边,后天会说贵嫔娘娘染了风寒,终究给她个体面。” 景令瑈陪伴萧寰三十余年,可以说是无错无过,可是偏偏她的儿子成了太子,她的夫君竟然是萧寰。目睹了景令瑈的结局,谷春也知道自己即便这些年对萧寰忠心不二,也得到了一个不完整的人能拥有的所有权力与尊重。但是,只要萧寰疑心,那么所有的这一切都会烟消云散。 上了年纪的人,最怕的就是此般无奈的结局。 “给她体面,还是给朕体面?”神世帝轻轻的哼了一声,提笔继续批阅奏章。 谷春终究还是说多了,神世帝的问话让他无法回答,今天的早上的事情,当真打乱了谷春的思路。他平日里可不是这样的,谈不上能言善道,但总是能够猜测到神世帝的心思。 缓缓跪地,谷春神色再也不能强作镇定:“圣上,老奴今儿失态了,跟了您二十多年,终究没能完全站在您的角度上去思考问题。” “行了,朕知道你是替朕考虑,但是朕不想老了还被人说是虚伪。既然是下旨赐死了景贵嫔,那便对天下人如实说吧。”神世帝放下手中的笔,走上前亲自搀着谷春。 “哟,圣上,老奴受不起啊!”谷春站起身来,眼含热泪对神世帝哽咽道。 忍了忍眼中的泪花,谷春请示道:“圣上,太医院那边,奴才还要去一趟吗?” 考虑到萧珣今时今日的身份,神世帝也觉得谷春的考虑未必不妥。只能摆摆手,对谷春说:“去一趟吧,不用改卷宗记录了,先把这消息封锁了,三天后再昭告天下吧!” 谷春离开后,听涛殿只剩下萧寰一个人,提笔再要批阅奏折,却怎么也下不去笔。 “来人啊,来人啊!”神世帝大叫起来。 门外侯在的小太监小跑着进来,问道:“圣上,奴才在呢。” “把门关上,谁来都不见!” 小太监闻声赶紧退了出去,将听涛殿的门紧紧关上。 长长地叹了口气,萧寰回到椅子上,今天一早陪伴他三十多年的女人被自己赐死了。他怎么可能做到心中没有一丝涟漪?不敢见景令瑈最后一眼,是怕自己会心软。原本,他可以不这么做的,可是萧珹的奏折让他明白,这两个儿子迟早是要翻脸的。 景令瑈的这两个儿子,萧寰选择了萧珣,已经将萧珹逐往封地。原以为,只要这样萧珣就会顾念手足之情,不再对萧珹下手。可是,哪知萧珣表面上看着驯服,实则已经暴露出了阴鸷的一面。萧珹才离京,他就迫不及待的下手。 周圣瑞的死、叶莫的失明,还有杭一合呈上来的那份名单......无一不与萧珣有关,萧寰真怕萧珩的失踪也与他有关。 想必怀曼奴,景令瑈是个优柔寡断的母亲,若是她在两个儿子互相争斗的时候,拿出一点点魄力来化解,也不至于要将她赐死。对于一个母亲来说,两个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谁受伤她都会心痛。必然会将自己的犹豫不决展现的淋漓尽致,受他的影响两个儿子之间的争斗也会更放肆。 作为帝王,他不得不考虑到神世的江山社稷。手足相争的痛苦,萧寰比谁都清楚。当年,萧竤已经当了多年皇帝,萧寰不也没有死心吗? 所以,在萧寰还有能力的时候,他要制止这一切发生。 然而这种挥刀割肉的痛,却让萧寰整个人都麻木了。他闭上眼睛竭力想去回想起关于景贵嫔的一切,可是他发现自己连她究竟长什么模样都记不分明。 这就是一个陪伴了自己三十多年的女人,最后的下场吧,最是无情帝王家。 第421章 怀贵妃首发口谕 疏桐宫早上很是热闹了一头,可是接下来却冷清了下来。长丽宫染疾封禁的消息很快传遍全宫。 一时间,莫说疏桐宫,就是整个皇宫都冷寂下来。年关染病,大家都觉得晦气,还没等上面发话,便都不再走出自己的宫门半步。 “娘娘,你不觉得很奇怪吗?”银竹问道。 怀曼奴现在已经贵为贵妃,是整个后宫最有话语权的女人。她何尝不知道,这场恶疾来得突然。但是,现在的她不适合去出风头。更是只能小心的揣度神世帝的心思,开始她整饬后宫的第一步。 “传本宫口谕:今日后宫感染风寒者众多,为防病情蔓延,各宫之间不要走动。”怀曼奴总觉得长丽宫内应该是发生了别的事,却不知道该向谁去打听。 谷春倒是从疏桐宫门前路过两次,可是自己下令各宫间不得走动,她也只能做个表率,放弃了向谷春打听消息的念头。 贵妃,万人瞩目的地位,也必然成为宫中的众矢之的,稍有不慎也会摔得粉身碎骨。 除了这件事,让怀曼奴焦心的还有萧珩的失踪,银竹要夜里才能出宫,自己现在除了干着急,好像什么也做不了。 下午晚些时候,整理清楚皇家办厂一年账目的萧宪与萧商父子,前往听涛殿面陈接手以来的事项。 神世帝所有的情绪都被帝王威严掩盖下去,他抱着双手站在炉火旁迎接萧宪父子的到来。 “臣萧宪,参见圣上!” 萧宪父子一进门,便规规矩矩的跪地请安,神世帝上前一步扶起他俩。 “咱们是一家人,起来说话。一路上过来,也受了寒吧?这边暖和!”神世帝将他们拉到炉火边,听涛殿内的小太监已经备好了椅子。 依次入座,萧宪说道:“今日前来,一则跟皇兄说说皇家办厂的事,二则年节将至也该多些走动,话话家常。” “应该的,应该的。”神世帝嘴上说着,眼睛却盯着萧商手中的账目册子,“就是这些账簿吗?” 萧商赶忙将手中的账簿递上前去,神世帝接过来,不禁笑道:“好几年不曾看账簿了,今年算是看了个够。”信手翻了两页,很是详尽,便又问道:“现在厂里情况如何?” “咱们是后面接手的,前一个月几乎都是在整理之前的烂账,清理不可用之人,重新树立皇家办厂的形象。后面两个月情况好转,但是盈利不多,毕竟之前的问题太多,有些问题直到现在还没有解决。”萧商对神世帝说道。 神世帝频频点头,表示出对他们父子所做之事的满意。可是当听到还有问题不能解决时,又关心起来:“哦,还有些什么问题?” 萧商暗中与萧宪对视一眼,按照之前想好的说辞,说道:“也是商儿不成器,本想着好好重树皇家办厂的形象,提高信誉。可是,原先一直与皇家办厂合作的丝绸、木材供货商近来都提出了不愿意合作的意思。” “可是你把价格压得太低,让他们无利可图?商人嘛,多是追求利益的。”神世帝猜测道。 “商儿之前也不太熟识商场之事,因为结识了一个南方商人,他肯以比其他商家低一成的价格卖货给我们,商儿经验不足,未听父王劝阻便与他签下了合约。这不,就成了圣上刚才所说的,其他商家均受到排挤,又不愿意再将价格,纷纷提出不愿合作的意向。”萧商越说越自责。 索性起身跪地道:“商儿不知这已经破坏了市场的规则,闯出这样的祸患,圣上若要责罚,请责罚商儿一人,父王已经劝阻过,可是商儿一意孤行......” “哈哈哈!”神世帝大笑起来,对萧宪说道:“咱们这些孩子都长进了,有这一次挫折,只怕日后会更加精进。” 萧宪也无奈的摇摇头,说道:“皇兄面前,臣弟这个做父亲的还真不好怎么发落他。皇兄方才也说,此为挫折,还请皇兄按章发落他吧。” 第422章 父子同演一出戏 “你还是这么狡猾,”神世帝指着萧宪说,“小的时候就是这样,一到要做坏人的时候,你就想到朕了。如今,你不忍心发落自己的儿子,就让朕来当坏人,朕可不上当。” 说着,神世帝扶起跪在地上的萧商,说道:“商儿,既然规则被破坏了并不可怕,你现在要权衡的是怎么做咱们才能有利可图。如果这个南方商人可以让你赚到更多的钱,你当然可以选择他。但是,你现在已经发现,追求钱财好像不是我们唯一的目的,我们是皇家办厂,代表的是皇家形象,要顾虑的就多了。为蝇头小利,失去人心,那才是真正的损失。” “那商儿接下来该怎么办?”萧商站在神世帝身旁,皱着眉头问道。 “年节将至,你应该有的是办法向各商家示好,两头兼顾,你既和南方商人签了合约,便继续执行。但是也要承受亏空,继续向其他商人进货。哪怕被说咱们蠢一点,也无妨。”神世帝说罢,抿嘴一笑,又问萧宪:“什么样的商人,竟然让你们父子折了进去?” 萧宪有些愧怍的拍了拍大腿,说道:“这商人叫冯析,在南方很有一些影响,也是近几年才出现在京都的,丝绸、木材、药材、古董文玩,他涉猎很广。” “果然有些能耐!”神世帝若有所思的点着头说道。 冯析,这个名字很熟悉,他不仅听过,还见到过,可是在哪里见到的呢? 神世帝不得不承认,自己年岁大了,记性越来越差,看来只有一会儿谷春回来再问他了。 总体来说,皇家办厂今年盈利不多,也还有许多问题需要继续解决。但是,神世帝从萧宪父子俩身上,也还是看到了一些希望。 平心而论,神世帝对萧商是有偏见的,不管他与青阳的事是真是假,都始终在他心里有个打不开的结。 说话间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候,萧商父子俩又陪神世帝用了晚膳,才从听涛殿出来。 晚饭时间,谷春已经回到听涛殿。神世帝也刚好可以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他。 “谷春,你还记不记冯析这个名字?朕觉得很熟悉,却想不起在哪里听过。” 听涛殿内灯火通明,神世帝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谷春在脑海中搜索了许久,终于在看到神世帝龙案上的印章时恍然大悟。 “嗨,看老奴这记性!”一边说还激动的指指龙案上的印章提醒神世帝:“杭一合带回来四枚印章,其中就有冯析这个名字啊!” 神世帝看了看自己的印章,突然也想起来了。 “这个人大有来头,找人盯着他,不仅皇家办厂,萧珣也被他搅得分不清东南西北了。”神世帝不经意间将这句话说出口,可他现在还没有想到萧珣与皇家办厂之间也有瓜葛,更没有想到萧宪父子今天的一出好戏,就是专门演给他看的。 回程的马车上,萧宪父子同乘一车。 “你觉得圣上会察觉到我们的别有用心吗?”萧商有些担忧的看着父亲。 “察觉到又如何,我们不过是在提醒他注意萧珣的举动罢了,并无直陈齐过。”萧宪的神色却始终很凝重。 从接手皇家办厂以来,他没有一刻钟不在想着,如何将这些掣肘之力清除。他要的是皇家办厂完全成为他的天下,因为他早就看不上丝绸木材的利润。齐明已经跟自己提到了武器的事,这才是真正赚钱的。 最好,能够通过齐明之手,将萧寰从皇位上赶下去,他还可以离那个位置近一些。 夜阑人静,疏桐宫贵妃点灯枯坐,她在等神世帝的到来。今天是她册封为贵妃的日子,虽然不是大礼之日,但对于她和神世帝来说依旧是很特殊的。 她既希望神世帝到来,又希望他不要来。这样,银竹就可以趁夜出宫打探萧珩的消息。 “再等一会儿,子时还不来,你就出去吧!”怀贵妃打了个哈欠,对银竹说道。 “不行您先睡吧,我独自等着,子时没有动静我就出去。”银竹看怀曼奴已经熬不住了。 可是,怀曼奴虽然困顿,也根本睡不着,只要一闭眼她脑海中就会出现萧珩小时候的模样。肉嘟嘟的笑脸,时常挂着笑脸,可是每次自己都能让他流着眼泪离开。 自己究竟是一个多么狠心的母亲,她在心底追问自己。 第423章 小院深夜迎访客 夜至子时,值夜的小太监进来给怀贵妃报时辰。 “左右今晚是不会来了,休息吧!”怀贵妃表现出一直都在等神世帝的模样,这会儿又因为神世帝不来而失望不已。 值夜的小太监不敢吱声,猫着身子退了出去。银竹搀起怀贵妃往里屋走去。 “娘娘,那我就先出去一趟,回来再给您回话。”银竹四下里看了一看,低声说道。 “嗯,你有消息就回,今夜我也是睡不着的,随时来报。”怀贵妃放下幔帐,银竹转身离开。 此时的京都死一般的沉寂,家家户户都大门紧闭,间或听到一两声狗吠。 “轰!” 不对,地下有动静,银竹察觉到了这细微的变化,仿佛有人在挖凿地下的泥土。她慢慢俯下身子,将耳朵贴在地面上,刚才那种挖掘泥土的声音,更加清晰。 有人在京都地下挖掘地道,不管是谁,绝对都是别有用心的。 想到自己今夜要做的事,她不得不暂时放下这个惊人的发现。 城西的一座民宅,这个三进的小院子,月余之前才有了烟火气。这里原本是一个空宅,主人举家搬迁后便将钥匙留给邻居,让他帮忙看着,若有人租也可以。 因位置偏僻,长时间无人问津,一日两个男子在门口转悠了许久,便问起租用这房子的事。邻居取来钥匙,大致带他们看了一圈,没想到这二人很是爽快,租金也没有还价。只有一条,他们的主人喜欢清静,不能有任何人来打扰。 邻居承诺帮忙招呼着,第二天便来了两辆马车,分别下来一男一女,看样子都还挺年轻的。邻居没有多问,只想着怕是男人偷偷在外面养的外室,怕原配夫人知道了要闹,便看中了此处。 今夜院门早就关闭,宝瑟也睡熟了,完全没有感觉到百花凋给她发出的信号,直到血罗刹站到她的床前。 “睡得还挺踏实啊。”血罗刹坐在宝瑟的床头,看着宝瑟宁静的面庞,开口说道。 宝瑟恍惚间听到动静,猛然睁开眼睛,却看见血罗刹诡异的笑脸。 “你干什么?”宝瑟坐起身来,丝毫不客气的问道。 “你为什么不先问我是怎么找到你的?”血罗刹好奇的问。 宝瑟白了她一眼,说道:“这不是白痴才该问的吗?除了被萧正荻杀死的哪几个,我们谁能躲得开你。” 血罗刹刚才进来的时候,便看到桌上堆着几个包袱,想来宝瑟是想离开京都了。大家都不需要绕弯子,于是直接问她:“你想去哪里?” “我要去聚窟洲!”宝瑟也不想再跟血罗刹说谎,在她心里已经坚定了志向。 可惜,血罗刹并不认可她的想法。 “你想去找萧珹?然后,他就可以给你当个侧妃吗?”血罗刹突然笑出声来。 “侧妃?他都降为郡王了,干脆野心大一点,挤走他的小王妃,自己当喽!”宝瑟不喜欢血罗刹这带有讽刺的笑,她知道总有一天自己能够站在萧珹的身边。 血罗刹虽然觉得宝瑟是在痴人说梦,但看到宝瑟提起萧珹时眼中闪烁的光芒,便知道自己说什么都是白说。萧珹能在自身难保的时候,还挂念着这个女人,安置得这么妥当。宝瑟此番离京,只怕也是萧珹的主意。看来,萧珹还算是对宝瑟有几分情义。 “宝瑟,你离京之后我保证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可是你现在能不能告诉我,最近你有没有听说任何关于萧珩的消息?”血罗刹语气诚恳,出乎宝瑟的意料。 这两个人不是不死不休的吗?怎么突然关切起来? 宝瑟去意已决,不想再牵扯进他们这些纠缠不清的瓜葛,于是摇摇头,说道:“你以为我是在这里享福的吗?我在这里避难啊!怎么还有本事去打听萧珩的消息?” 显然,血罗刹并不相信,否则她不会直接来找宝瑟询问萧珩的消息。并且她也早就想到,宝瑟不会这么轻易配合的。 “我以为你已经快要离京了,就不要给自己平添麻烦。把你说知道的爽快告诉我,从此我们再无关系。”血罗刹还停留在想要跟宝瑟友好对话的阶段,她希望宝瑟也能感觉到。 第424章 大阴谋即将上演 宝瑟也是会权衡的人,她原本也不想跟血罗刹闹得不愉快,她心里清楚,血罗刹要是对自己动了杀心,自己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只不过,一旦说出萧珩的消息,必然会牵扯出自己的一个重要眼线。 当自己离开京都后,这个眼线还要时刻传递消息给自己。而这些消息,关系到萧珹将来的大事。 然而,她的犹豫已经出卖了她,血罗刹更加肯定宝瑟是有消息的。 “宝瑟,就当我是来给你送别的,留下几句真心话吧。”血罗刹试着引导宝瑟开口。 “真心话?好啊......我真挺感谢你的,如果不是你,我还真的很难在京都立足。我今日所会的,都是你传授的。可是,我也恨你!从来都不给余地,总是逼迫我们干我们不喜欢的事情。就这些......”宝瑟话应刚落,便听到百花凋发出急促的“嘟嘟”声,连百花凋都感受到血罗刹的气息发生了变化。 大打出手吗? 趁血罗刹还没有动手,宝瑟垂下眼眸,低声说道:“最后一次了!萧珩现在应该已经见到萧正荻了,就在京都。具体在何处,你也不要为难我,我不知道。” 血罗刹知道,宝瑟的妥协到此为止,以这丫头的性格,接下来就算杀了她也不会再有一句话了。 “好的,我说到做到,不再为难!”血罗刹转身要走,宝瑟却突然一把拉住她:“离开京都吧!” 血罗刹回过头凝视宝瑟良久,她知道宝瑟不会无端说出这样的话。 “我突然觉得,你就像我的师父一般,不行就跟我走吧,协助萧珹。事成之后,我们......” 宝瑟的话再次被血罗刹打断:“你究竟了不了解我?这么多年了,你跟我说出这种话?” 宝瑟是人,而血罗刹是怨气所化的妖物,这个时候让她当缩头乌龟,确实是自己异想天开。 “走吧,走吧!”宝瑟挥挥手,让血罗刹赶紧从自己的房子里消失。 从那个小院子里出来,再次融入京都的夜色中,血罗刹听到“轰轰”的声音,四处响起,似乎整个京都的地下都被人挖空了一般。 令人头皮发麻的挖掘声,一股巨大的力量正在地下酝酿。她突然想起宝瑟让她离开京都,会不会跟这件事有关?但是,现在她已经不能再折返回去问个清楚。说到做到,自己与宝瑟今生再无关系。 怀贵妃当真一点睡意也没有,辗转多时,心中始终没有片刻的安静。 “娘娘,我回来了。”银竹的声音,悠悠的在自己耳边响起。 声音逐渐汇聚,灯光之中,银竹的形象慢慢出现。 “怎么样?”怀贵妃急切地问道。 “萧珩的失踪果然与萧正荻有关,据说萧珩已经被带回京都,但是具体在何处,并没有人知道。”银竹带来的消息,虽然不能确定萧珩的处境,但是只要他还活着,便已经让怀贵妃感到无比欣慰。 此外,银竹也将自己出皇宫后听到的声响告知怀贵妃:“整个京都仿佛要被人挖空了,四面八方都有人在地面挖掘。” 都不需要过多的考虑,怀贵妃就问道:“你觉得本宫可以去阻止这件事情,还是你可以阻止?” 银竹叹了口气,提出自己的想法:“如果真的如我所想,整个京都已经被笼罩在一个绝大的阴谋里,那么覆巢之下无完卵?我们当然不能直接跟圣上说,但是释仲法师去可以一试。不如,明天就说宫里最近不是很太平,请释仲法师进宫一趟吧。” 这话自有道理,只是神世帝历来不喜欢宫里有这些鬼怪的传言,况且此时长丽宫那边的情况很是微妙,只怕不适合以宫中不太平为借口。 思忖片刻,怀贵妃以为释仲法师不一定没有感觉到这些变化,于是说道:“释仲法师未必没有感受到京都的怪异气息,也许只是时候还不到吧。不过,若真的发生天翻地覆的情况,银竹,我就只能依靠你了。” 银竹对怀贵妃微微一笑,让怀贵妃多少睡一会儿,否则明天精神不济,又让人看出破绽。 第425章 叶大人衣锦还乡 腊月二十六,现在距离春节还有四天,许多事情都需要在这四天里有个完结。 神世帝已经正式任命徐阳为瀛洲司牧,年后便上任。鉴于上次周圣瑞的死亡,神世帝特地派人送他前往瀛洲。至于,瀛洲守备这一空缺,神世帝听了杭一合与林顿的意见,也觉得孔绍大可以锻炼一番,便下旨升孔绍为瀛洲守备。 年老的叶莫,已经双目失明,由他口述,家仆代笔上书请辞。神世帝也答应了,临行前,杭一合专门出城送这位老官吏。 这衰草连天的景象叶莫是再也看不见了,杭一合搀着他在长亭坐下。 “叶老,您此去便可安享晚年了。这些是一合的小小心意,应该不算是巴结贿赂,完全出于一片赤城。”杭一合将一个小匣子推到叶莫的面前。 叶莫抬手在匣子上摩挲,侧着头,问道:“杭大人,若真的一片赤城,可否跟老夫说一句实话?” 杭一合大略猜到他要问的是什么,也知道这一天总会来临,此时反而坦然,对叶莫说道:“叶老,你只管问吧,一合不会说谎的。” “我水里的毒确实是你下的吗?”叶莫无比冷静,看来他已经想通了一切。 杭一合点点,但是又想起叶莫已经看不见了,于是回答他:“是我,离开瀛洲前,我去税务司下的。” “谢谢你!”叶莫伸手拉住杭一合的手,由衷的说了一句。 杭一合心中百感交集,就像他那天在叶莫水中下毒时一样。 “小的时候常听老人们说起,说一个人的八字太大架不住。那时候不理解,觉得八字大是好事啊,多少人求之不得呢!前两天我突然参透了这句话,读心术就像我的大八字,我没有那个本事去控制住它。或许,从我知道自己有这样特殊的本领时,就已经用偏了心思。几十年了,我无妻无子,孤苦终老,焉知不是这读心术所害?”叶莫说话的时候频频叹气,看得出对过往充满了后悔。 “杭大人,这几十年,你算是真心对我的人。你也比我悟性要高得多!才知道是你下毒的时候,我悲愤交加,可是后来我才慢慢参见其中的用心良苦。除了这样,我也不可能在这几位皇子中,能够全身而退,更谈不上今天的衣锦还乡。”叶莫浑浊的老泪,不知不觉已经布满了脸颊。 杭一合伸手替他擦去,嘱咐他眼睛有疾,不该流泪。心中却在想,将来当自己走入绝境时,会不会也有一个人能够这样帮助自己。 挥别叶莫,杭一合策马回府。 才进府门,便有传话的告诉他:“长流王府的侧妃来访,说是有话要跟您说,正在客厅候着。” 长流王侧妃辞归,只闻其名,未见其人。一个女人居然如此不避讳的来找自己,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有阴谋,要么就是关心则乱。 为防万一,杭一合叫那传话的仆人一直在旁边伺候着。 “杭一合,参见侧妃!”杭一合拱手一礼,高声说道。 辞归仿佛受了惊吓,猛然起身,竟也矮身一礼。可能,这还是辞归第一次以侧妃的身份见外人,规矩礼数全都乱了。 二人尴尬对视,杭一合直起身子,指了指椅子,说道:“侧妃请坐!” 辞归有些不适的理了理鬓边的碎发,贴身的两个丫鬟寸步不离。看得出,她也是有所顾忌的。这样杭一合就放心多了,可千万不要单独相见,否则好说不好听。 “不知侧妃今日来访,所为何事?”杭一合开门见山的问。 “我家王爷......他没有同您一起回京吗?今日进宫给母亲道贺,她说王爷不回来一同过年,不知是在瀛洲还有什么事吗?”辞归也不绕弯子,直陈自己前来的目的。 原来是上门找人的,可是杭一合又到哪里去找一个王爷给她呢?更何况,萧珩从来不提这个女人,偶然知道她的名字还是柏无衣口无遮拦说的。 第426章 登临杭府找夫君 初步判断,萧珩可能对这个女人并不上心。毕竟,杭一合见过萧珩对素华的用情至深,自然也相信不会再有人能够取代素华。 凝视良久,辞归有些不自在起来,轻声问道:“杭大人?” 杭一合从之前的思绪中抽离出来,才发现自己这样盯着别人看,实在很不礼貌。 “其实,瀛洲确实有些事情,还没有处理完。”杭一合说道,眼睛却不敢再看辞归。 “是吗?这么一句简单的话,杭大人何必迟疑许久?”辞归无奈地一笑,继续道:“可是因为杭大人觉得辞归是别人安插在王爷身边的眼线,需要用心提防?杭大人,不妨先听我给您说个故事吧!” 杭一合没有拒绝,辞归的故事也开始了。 辞归的父亲本是庆元帝一朝的官员,神世帝篡位后便被罢去官职,从此回到老家炎洲过上了平头百姓的生活。不过,这些都是辞归出生前的事情了。 她一出生,便是在炎洲城里过着寻常的生活。只有姐姐偶尔会与自己说起父亲以前为官时的事,但于她而言一切都是模糊的。 在她三岁那年,炎洲闹蝗灾,饥饿夺走了父母和兄长的生命,唯有姐姐与她相依为命。人牙子看她姐妹俩机灵,便把她们卖到了京都给官宦人家当丫鬟。因为姐姐超群的绣工,又被那户人家送到宫中当绣娘。 辞归就这么跟着姐姐进了宫门,五年之后,姐姐也病逝了。独留下辞归在这世上,她记得姐姐跟她说过:“无论多么艰难,都要活下去!” 幸运之神终于眷顾这个可怜的女孩,那一年萧珩第一次从流洲回京,疏桐宫一时缺宫女,便把她调了过去。只是那么远远的一瞥,她便彻底被这位小王爷征服了。不知道自己的情愫是什么时候被怀曼奴发现的,硬是把她从萧珩身边调离。 可是她的心中却始终记得这位长流王,也说不上奢求什么,只是想再见见他。 时间很快来到了六年前,萧珩回来了。辞归匆匆跑来看了他一眼,但是他身边跟着一个好漂亮好漂亮的女子,其他的宫女告诉辞归,那是长流王妃! 那一天,辞归的心异常的疼痛! 没多久,萧珩便因为齐明的入侵而去了流洲,独留下素华在京都。 等萧珩再次回宫的时候,素华已经离世。辞归有幸,在萧珩卧病的日子,被派去伺候左右。每当她单独值守的时候,便是人生中最幸福的时候。可是,高烧不退的萧珩,连说胡话都在叫着素华的名字。 辞归知道自己永远不可能取代素华,只求能够与萧珩多待一些时日。 萧珩的病终于痊愈,而他也离开了京都。他离开后不久,谷春公公找到了自己,她从此不再是一个普通的宫女,而是神世帝为萧珩准备的一件礼物。 可是,教她如何与萧珩相处的却是怀昭华。 也许,她不仅仅是神世帝给萧珩的一件礼物,也是给怀昭华的。 “这就是我的过往,杭大人依旧可以把我当作是一个眼线,甚至可以怀疑我在说谎,但是......我现在只想知道王爷在哪里?他一次次从我身边离开,但都回来了,这一次也会回来的对吗?”辞归始终凝视着杭一合的双眼,让他无处躲藏。 “是怀贵妃让你打听的吗?”对于萧珩的事,杭一合总是很谨慎。 “怀贵妃似乎并不关心王爷的事,她现在应该更关心怎么在年下各大宴会中,给平阳王寻个合适的王妃吧!”辞归冷冷的说道。 这倒是很符合怀贵妃历来对萧珩的态度,杭一合从辞归眼中,也读出些许不满。这个女人依旧不可信,杭一合心中暗道,可是这么一直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想了想,对辞归说道:“王爷这次确实有些麻烦,但是我没有说谎,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或许与萧正荻的人有关系。” 看了一眼辞归,又补充道:“只是猜测!” 萧正荻?辞归清楚的知道,这个人一直都想至萧珩于死地,这么说来萧珩的处境并不乐观。 “谢谢杭大人,辞归告辞了!”辞归起身离开。 杭一合的那颗好奇心,不经意间被辞归的故事勾起,若她说的是真的,那这个女子还真是有几分痴情。 第427章 识破阴谋珩脱逃 暗无天日的地道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 萧珩边走边留心地道的规模,简直到了让他震惊的程度。才开始只有一条通道,可是越靠近京都,地道愈加复杂。最后,完全形成了一个地宫的模样。 一路上遇到不少挖掘地道的人,他们的穿着打扮与瀛洲白鹤山内的死士一样。从幽荧他们的对话中,不难想到,这些人就是岑以微复活的。 不过,说他们是人,也并不确切。 没有人可以一天到晚不吃不喝的干活,脸上却没有一点点倦怠的神色。 “他们究竟是什么来头?”萧珩在心中暗问。 一股刺鼻的味道渐渐传入萧珩的鼻子内,越来越浓烈。 是震天雷! 萧珩掩住口鼻,他看到了成堆的震天雷被有序的码放着,专门有死士看守。甚至,有一些复活的死士还在源源不断的制造震天雷。 他简直怀疑白鹤山的突然震动,跟这数目巨大的震天雷有关系。 他们想干什么?难道这就是萧正荻的阴谋?将震天雷埋在京都地下,然后在一个他计划好的时间,点燃这些震天雷,炸毁整个京都! 萧珩不敢想象,这么一来会有多少无辜的百姓死于萧正荻的阴谋。而现在正在挖掘地道的死士,完全具备组成一支悍军,为萧正荻拼杀的能力。 他开始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早点告诉神世帝萧正荻在镜烟宫。如果那时候抓住萧正荻,是否就没有眼前的这些令人窒息的场景。 又走了许久,直到刺鼻的味道全部消失。 萧正荻就站在前方,等着萧珩他们的到来。 “萧珩,许久不见了!”萧正荻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但是这个笑容没有让人感觉到任何一点友好的气息,萧珩冷着脸说道:“确实很久不见,谢谢你让我看到了这么宏伟的计划!” “哦,看来你都猜到了?”萧正荻继续说,“说来给皇兄听听!” “你想炸了京都,谋朝篡位,而这些死士就是你的军队。”萧珩死死盯着萧正荻,坚定的说道。 萧正荻哈哈一笑,拍着手称赞道:“果然是我的好兄弟,真是聪明!是不是很简单?” 萧珩四下里扫视,说道:“你这是在引火自焚!” “怎么会呢?我们只会留下你,让你和帝都,和你心爱的父皇永远在一起。”萧正荻话音刚落,捆绑萧珩的绳索已经被两个死士拿了上来。 萧珩想过了,自己虽然不知道出口在哪里,但是这个地宫规模很大,自己藏起来也不一定会有人能找到自己。所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最后拼上一把! 就在绳索即将加身的一瞬间,萧珩一脚踢翻了靠近自己的死士。 “萧珩,你识相点,我给你个好死!”萧正荻突然不再笑了,而是指着萧珩愤怒的说道。 “好不好死,都是死,有什么区别?”萧珩说着脚踏墙壁,身姿轻盈,往后一个转身,来到众人身后。 “给我抓住他!”萧正荻对众人下达了命令。 没有紫金花翎刀的帮助,炎魑可不害怕萧珩。对他来说,抓到萧珩是一件无比轻松的事情。幽荧只觉得目前的情形,完全不值得自己动手,只是转身看着别人的行动。 至于岑以微,在瀛洲的时候她就已经质疑自己做的一切。她明确的知道,一旦震天雷爆炸,死伤最惨重的始终是那些老百姓。杀害无辜的百姓,似乎不太符合从小父亲和哥哥对自己的教诲。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希望萧珩能逃出去,阻止这一切发生。 最先出手的是巫影与周飞鸾! 他们俩是有私心的,那就是放走萧珩。 可是,戏不能做得太假,二人假装被萧珩一路引着打。就连炎魑插手后,也只能是跟在萧珩后面追。 终于,这三个人追丢了萧珩! “蠢货,你们三个是蠢货吗?”萧正荻愤怒的大喊大叫,他不敢相信,萧珩就这么在自己的眼皮子低下逃跑了。 炎魑最恨别人骂他是蠢货,忍不住捏紧了拳头,朝萧正荻走去。 “白痴,你干什么?想杀了我吗?”萧正荻毫不畏惧的瞪着炎魑。 拳头已经举起,却被幽荧一把拉回,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还不是时候。” 炎魑凶狠的眼神始终盯着萧正荻,却又心不甘情不愿的收回拳头。 第428章 又是一个齐明人 无论如何都要找到萧珩! 这是萧正荻给每一个人的命令,因为他相信萧珩找不到地宫的出口,只能在地宫里跟他们玩捉迷藏。 然而,萧珩并不笨,从一路上的观察来看,为了避免地宫里的人窒息,每隔一段距离,就会有一小个通风口。并且,由于萧正荻催得紧,这些通风口都没有经过太认真的掩盖,只要能找到一个通风口,他就有希望逃出生天。 “诺皋将这段时间的任务就是去找萧珩,反正你们闲着也没事做。”炎魑一转手就把找萧珩的事扔给诺皋将。 巫影与周飞鸾对视了一眼,虽然不喜欢炎魑高高在上的姿态,但是这个差事他们很乐意。不过,诺皋将还有这么多兄弟,他俩完全相信,萧正荻会因为找不到萧珩而迁怒于诺皋将。 “事先说清楚,这个地宫错综复杂,我们不一定能够找到他,如果找不到萧珩怎么办?”周飞鸾本想跟炎魑先谈清楚可能发生的事。 炎魑早就看不起这些家伙,轻蔑的看了周飞鸾一眼,说道:“真的怀疑你半阎王这个称号怎么来的?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不如去死了算了,还可以用你的精魄孝敬孝敬幽荧。” 用力撞开了巫影与周飞鸾,炎魑渐渐消失在地宫之内。 打着火把在地宫各条通道之间穿梭,巫影与周飞鸾只是在装出找人的样子。其他人则兵分多路,寻找萧珩的下落。 “说真的,你打算怎么办?”巫影还是想听听周飞鸾的意见。 “最好是让我们找到他,然后告诉他怎么离开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周飞鸾小声回答。 “现在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怎么打算的?”巫影停下了脚步,看着周飞鸾道。 周飞鸾推了推巫影,笑了笑:“别停啊。” 又过了一个岔路口,周飞鸾才说道:“萧寰最后死在自己藏着的兵手里,真是造化弄人,他当年怎么篡位的,如今也要怎么死,这我管不了。可是,萧正荻我完全可以让他死在自己制造的这个大地宫里。” “所以,你还是希望爆炸发生?”巫影冷冷的问。 “无所谓,凭什么只能我们的家人死,不能别人死?”周飞鸾若无其事的看着巫影。 巫影冷冷一笑,说道:“那我们还放他走干什么?都是要死的,他出去了难说还会坏了萧正荻的大事。” “别问我这些!”周飞鸾狠狠推开巫影,自己往前走。 “你最失败的地方就在这里,坏不彻底也好不彻底,做人暧昧不清!”巫影喊完这句话,便没有再跟着周飞鸾,他现在只想自己能够率先遇到萧珩,把一切都告诉他,甚至帮助他阻止爆炸的发生。 在地宫里没有方向的走了许久,萧珩已经分不清楚自己所处的位置。那些死士是不会说话的,但是气味却掩盖不住。 凭着这股刺鼻的气味,他知道自己又来到了加工震天雷的地方。可是,他不确定是否就是之前看到的那个点。毕竟炸毁京都需要很多震天雷,萧正荻应该布置了许多点。 踮起脚尖,小心翼翼的从震天雷堆里爬过。 萧珩看到一个将领模样的人正在催促这些死士加快速度,吸引萧珩停下来的是他齐明人的面庞。 “这里怎么会有齐明人?”萧珩纳闷的问自己。 可是,很快他想起了倪弢,齐明的宰相都在这里,更何况其他的呢? 萧珩躲在做好的震天雷后面,仔细观察着眼前的情况。他们的原料所剩不多,而那个齐明人还在不停地催促。炸毁京都的时间,应该就是这几天了。 刚要离开,萧珩突然又停了下来,这个齐明人的面孔好熟悉。他记不清楚名字了,但是曾经在流洲战场上见过,这一点他是肯定的。 直觉告诉萧珩,齐明肯定出问题了,否则齐明的将领和宰相不可能都出现在神世。 神世的危机他都尚且束手无策,又哪有精力去关系齐明的内政。还是算了,先离开这里再说。 “谁?” “不要出声音!” 一只手捂住了萧珩的嘴,让他无法发出叫喊。 第429章 如有神助出地宫 萧珩认得眼前这个戴着白面具的人,他与另外一个白面具时常显得格格不入。他们总是会做出与炎魑等人不同的举动,比如在自己要逃跑的时候,炎魑每一拳每一脚都是冲着自己的要害来的,而这两个家伙仿佛只是假装与自己打斗,刻意想要放走自己一般。 巫影掩着萧珩的嘴,悄悄的远离那堆震天雷。 按常理来说,这家伙发现了自己不是应该大喊旁人来帮忙。可他竟然把萧珩带到隐蔽处,将一卷东西塞到萧珩手中。 羊皮的触感,齐明人有把机要记录在羊皮卷上的习惯。莫非,他给了自己一张路线图?萧珩诧异的看着戴面具的人。 “离这里最近的通风口,在东边第一个岔路口,你走吧!”白面具说罢,转身就要离开。 “你是谁?你是否曾经认识我?否则,为什么要救我?”萧珩无法辨识这个低沉浑厚的声音,但他相信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的救自己,还把一份机要羊皮卷交给自己。 白面具没有回头,只是停下脚步告诉萧珩:“不要再问,除非你想和萧正荻的地宫一起毁灭。” 要验证这是一个陷阱还是真的有人相助,其实很简单。萧珩小心翼翼的在黑暗的地宫里,朝东边走去。走了约一里路,便看到了前方传来的微弱光亮。 这里应该就是白面具说的通风口,萧珩紧走两步。两条岔路形成了一个相对开阔的空间,而这片空间的上方,光线一束束从通风口投下。 可是,这通风口显然是一口枯井改造而成,要想从地宫顺着通风口爬到地面,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紫金花翎刀在身边,难说还可以想一想。可是现在自己两手空空,又不能长出一双翅膀,该怎么出去呢? 大声呼救? 谁知道这是京都哪里的枯井,况且现在的处境也不允许他大声呼救啊。萧珩在四周找了一圈,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用的工具。 “连一把铁锹都没有,真是好不容易看到希望,又要陷入绝望了。”萧珩无奈的坐到地上,仰头盯着枯井看,思索着如何除去。 从天色判断,现在应该才刚刚天亮。绝没有人会大早上,来这枯井边晃悠。 要不重新找一个通风口吧,萧正荻的人随时可能会出现,他不能在这里耽误太多时间。就在他打算离开的时候,一个声音从井口传来。 “别看了,这么深的井,怎么可能有女人从这里跳下去?” “不是啊,我真的看见她跳下去的!” 后面这个声音,点燃了萧珩的希望,柏无衣的声音,他准确的辨别了出来。 就在柏无衣把头探下来的时候,萧珩赶紧站到了枯井中央,仰着头向上看。他要呼救还没有喊出口,已经有脚步声越来越近。 “他要出去也只能通过通风口,你们把附近所有通风口再找一遍。” 糟糕,自己是要继续站在这里以便柏无衣看到自己,还是先躲起来以免被萧正荻的人看见? 那脚步声从黑暗中传来,萧珩不想前功尽弃,最后抬头看一眼井口,决定放弃这个希望。 一条麻绳从井口垂了下来,柏无衣的声音从来没有这么神圣过:“拉住,我们拉你上来!” 萧珩伸手将绳索缠在自己的腰上,感觉到自己正在被一点点提起。 就在他双脚离地的一刹那,萧正荻的脸从黑暗中露了出来,只要绳子不断,自己就有救了。 其实,柏无衣根本没有看清楚井底之人的脸,他只是看到了一个人,便转身借了一条粗麻绳扔了下来。反正都是救人,顾不上那么多了。 大志、大勇和柏无衣三个人拉萧珩一个,简直太轻松了。 就在萧珩将两只手紧紧扒在井口边缘,露出脸来的时候,柏无衣吓得一把扔了绳索,上前紧紧拉住萧珩。 “怎么是你?”柏无衣疑惑不解的问。 萧珩在地面上站稳了身子,一巴掌拍在柏无衣肩膀上,笑道:“怎么不能是老子?” 第430章 听涛殿内候圣上 柏无衣一边捂着被拍疼的肩膀,一边呵呵的傻笑,那样子就像萧珩脸上写着什么一般。 大志和大勇则更加冷静一些,将背在身后的斗笠给萧珩戴上,说道:“咱们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有什么要说的,找个安全地方再说。” 萧珩与柏无衣共骑一马,很快就离开了那口枯井。 “咱们现在去哪里?”柏无衣问道。 “王府肯定是不能去了,杭一合那里也不安全,你们之前都是住在哪里的?”萧珩以为柏无衣他们进京后,已经有了落脚的地方。 “我们住在马背上,”柏无衣调整了马跑的方向,继续说,“昨夜才赶到京都,就一直没有停止过找你。” 萧珩无奈的一笑,说道:“那咱们直接进宫吧,咱们去找父......”左长风的话突然闪现在萧珩脑海中,也许他们真的不是父子,于是“父皇”两个字也叫的不那么自然。 “进宫找皇上?”柏无衣跟萧珩确认道。 “是的,至少现在只有皇宫最安全。”萧珩摸了摸怀中的羊皮卷,自己还没有好好看看上面的内容呢,不过现在早朝还没有结束,相信在听涛殿可以好好看一下。 大志和大勇依旧回了青阳公主府,柏无衣与萧珩则直接进了皇宫。一路上,柏无衣又大致跟他说了自己是如何与大志、大勇相遇的。还有在白鹤山发生的震动,萧珩也说他们就是被那个突如其来的震动隔绝在山洞中的。 只是,两个人都想不通为什么杭一合他们所在白鹤寺竟然没有感受到大地的震颤。 “对了,刚才你们说什么有个女子跳井,是怎么回事?” 一切重要的信息都互相交换过,接下来可以闲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了。 柏无衣仔细回忆了一下,那种感觉很真切,但是具体是否又这么一件事,他也不敢肯定了。 “可能是我多日没有休息,两眼昏花了。我恍惚间看到一个穿着红段棉袄的小姑娘对我哭,约莫十三四岁的样子,还说要带我去找哥哥。我以为,是她哥哥遭遇了什么不测,来寻求帮助的,便叫上大志和大勇。她一路带着我们来到了那口枯井,还没等我们问话呢,纵身就跳了下去。”柏无衣说罢,萧珩也纳闷不已,他可没有什么妹妹啊。 更何况,他一直在下面,也没有看到什么十二三岁的小姑娘啊。 疑惑的看了一眼柏无衣,只怕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否则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 那口枯井位于城西,应该离镜烟宫不愿,也就是说萧正荻的地宫其实就在镜烟宫下面?那儿对于萧正荻来说,还真是一块宝地啊,始终不曾离开过。 皇城护卫看到风尘仆仆、满面污垢的萧珩,都十分吃惊,按道理他这副模样是无法入宫的。可是,萧珩说:“本王有要事禀报,迟了小心你们的脑袋。” 护卫们只能草草登记之后,帮他停了马,目送他和柏无衣一路朝听涛殿走去。 谷春陪着神世帝上朝去了,守在听涛殿内的小公公看到萧珩跟见了鬼似的。忙上前嘘寒问暖,还说要去给他打盆水沐浴更衣。都被萧珩拒绝了,他急急地对那小公公说:“你去浮世殿看看,找机会告诉圣上,本王回来了,在听涛殿等他。” 小公公答应着,小跑着朝浮世殿而去。 这时,萧珩才在汉白玉台阶上一坐,拿出那张羊皮卷仔细的看起来。 巫影多么希望萧珩能够毁掉萧正荻的地宫,和他充满杀戮的希望。他与周飞鸾不同,经历了战乱生死,他更加同情普天下的生灵。周飞鸾则已经见惯了杀戮与死亡,根本不在意会死多少无辜的人,他只希望萧正荻和神世帝都死掉,就算是报仇了。 出于这样的考虑,巫影偷了乌勒廷的地道图,交给萧珩。 整个羊皮卷就是一幅详细的地图,每一个通风口,每一条岔路,每一个分区,都标注的很清晰。可萧珩却越看越觉得后被发凉,因为羊皮卷除了地下的情形,还绘制了地上的路标。 整个京都已经被萧正荻用一条条地道联通,在关键的路段,安置了足够数量的震天雷。 除了皇宫,其他地方都会不满震天雷。萧正荻终究放不下皇权,他可舍不得炸毁这座宏伟的宫殿。 “在看什么呢?” 萧珩正看得出神,突然被身后传来的声音惊醒。刚想责备柏无衣,可是一抬头,柏无衣已经跪在地上,只怕是自己太入迷没有听到柏无衣的提醒。 第431章 小小地图引深思 与神世帝一同前来的,还有太子萧珣。只不过,此时萧珣的脸色有些奇怪,既有惊喜,也有不甘。原本神世帝是安排他去找萧珩的,哪知道他还什么头绪都没有,萧珩自己就回来了。 一时间,三人相对无言。 “这孩子,怎么见了父皇与大哥竟然不行礼的?”神世帝笑着对萧珩说道。 萧珩将羊皮卷握在手中,敛起衣襟就要跪拜。 神世帝哈哈一笑,拉住萧珩:“珩儿一路风尘仆仆,父皇又怎么忍心让你再拜,进殿说话吧。” 父子三人坐在一处,萧珩赶忙把手中的羊皮卷递了上去,大致将自己的经历一说。但这些都已经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羊皮卷上的内容和萧正荻的野心。 “父皇,二弟说得有些离奇了吧,萧正荻有什么手段可以短时间内挖出如此规模的地道?”萧珣对萧珩的话持怀疑态度,甚至觉得那个羊皮卷也是假的。失踪多日,又是被萧正荻掳走的,萧珣竟然想用这一点做文章,将萧珩打入萧正荻一伙。 自从看到羊皮卷,神世帝就没有抬起过眼睛。萧珣的话并不中听,然而萧珩却不屑与他计较。 “谷春,你去请释仲师父过来。”神世帝大概看清楚了这幅地图,突然想起昨夜释仲法师入宫,说起的那些怪象,于是想请他过来详谈。 释仲法师就在听涛殿的偏殿内,不多时便与谷春一同回到殿中。 “释仲,你看这图上是否有您感觉到异象的地点?” 释仲法师向前挪动步子,初见羊皮卷也是面露吃惊之色。 “圣上,不知此图从何而来?” “珩儿从萧正荻手中脱险,盗出来的地图。” 释仲又抬起地图仔细看了一看,然后放回龙案上,指了三个地点,说道:“次三处贫僧皆感受到了异象,原来正是萧正荻安置震天雷的所在。” 听罢此话,萧珣只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跟白痴无异,原来神世帝早就知道这件事了,而自己还在暴露自己的野心。 “珩儿,你亲历其中,可有什么打算?”神世帝抬头问道。 “萧正荻手下有几类怪人:一类是妖,比如将儿臣掳走的炎魑,他们拥有强大的能力,是我们无法抵抗的。一类是活死人,儿臣在瀛洲白鹤山的洞**亲眼见到,他们仿佛被冰冻了几十年,现在又复活了,像不知疲倦的工具一般干活,应该算是萧正荻的主力部队。” 听到这里,神世帝心中起了一丝波澜,但是被他刻意的掩盖下去。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他更清楚,那些萧珩口中的活死人是怎么回事。 “第三类是人,齐明人,儿臣在流洲时见过他们,一位是齐明的宰相,一位是齐明的将军。这也是儿臣疑惑的地方,不知父皇最近可有接到齐明的任何消息?儿臣猜测齐明内部肯定发生了重大的变故。”萧珩说罢,将视线投向神世帝。 “齐明确实发生了政变,他们的皇帝驾崩了,皇位被他弟弟谋夺,他们的太子与两位大臣潜逃出境。”神世帝面色凝重,他原以为这是齐明的内政,自己不需要多虑,反而因为这一变故齐明人心不齐对神世还是好事。 所以,当齐明使臣前来请神世派遣使臣参加齐明皇帝登基大典时,他并没有派人前往。 “父皇自由打算,这一点无可非议,毕竟谁也没有料到,他们的前太子会与神世的前太子有这种往来。”萧珩无奈的摇摇头。 “这么看来,当初那封信,应该是写给萧正荻的!”神世帝突然将话题引到了萧珩的那次牢狱之灾上。 “儿臣从来就没有承认过是我的啊,就当替萧正荻蹲几天大牢了。”萧珩怕神世帝内疚,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父皇也从来没有疑心过你!”神世帝回之一笑,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话题又回到怎么化解萧正荻的危机上来,如此数量的震天雷,要真的被点燃,京都必将变为一座死城。 “还有三天就是除夕,届时京都将人满为患,儿臣猜想萧正荻动手的时间也就在那一天,可究竟是什么时候,我们就不得而知了。”萧珩说道。 第432章 疏桐宫内的质问 震天雷虽然数量巨大,但是只要有足够多的水,就能够毁坏震天雷,让它无法爆炸或者威力降低。但是,就像用水去灌老鼠洞一般,疯跑出来的老鼠,必定会四处乱咬,更何况萧正荻手下的可不是几只老鼠那么简单。 “父皇,你看,”萧珩指着地图上的通风口说,“只要门把从京都横穿而过的两条河改道,就可以把水引到他们的通风口内,大水灌入洞中,自然可以毁坏他的震天雷。不过,也会把他逼出来,到时候势必只能硬战,咱们要做好部署。” 神世帝点头赞同,并对萧珣说道:“珣儿,你过来!” 萧珣起身,走近龙案,这才第一次好好的看了看那张地图。 “你是神世的太子,朕今日力保的也是你明日的江山。朕知道,你有自己的打算,可是现在绝对不容许你有任何违背旨意的地方。”这一番话,听得萧珣有些惭愧,现在他才是神世的太子,并不是萧珩。 可是,萧珩尚且能够倾尽全力,自己却仍对他充满敌意。 “是,儿臣一定听从父皇安排。”萧珣坚定的回答道。 “好的,朕要你调集冬官府官员,务必在除夕之前,将两条河流改道,引水灌入地道的通风口。特别是堆放震天雷数量巨大的几个通风口,即使伤亡不可避免,也要降到最低。”神世帝说着,又让萧珣取来纸笔,让他认真临摹地图,不得有误,更不能让无关之人窃取。 萧珣拿着地图到一旁临摹,神世帝转头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萧珩,说道:“若说带兵打仗,神世没有一个皇子可以在你之上。珩儿,旁人朕信不过,只能把与萧正荻硬战的重任交给你了。” 这正好合了萧珩的心意,这么多年来他不就是想亲手杀了萧正荻吗?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放过。 “父皇放心,儿臣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听涛殿内,萧珩专门请旨,让他进宫看看怀贵妃。神世帝以为这是应该的,便没有阻拦,让人烧水给他沐浴更衣,方才入宫。 “二弟!” 临要出发,却被萧珣叫住。 “皇兄有何吩咐?”萧珩拱手问道。 “你一会儿进宫,如果可以的话,帮我看看母妃,说她这几天染了恶疾,父皇怕病情扩散,不允许进宫探视。”萧珣有些不好意思的说。 “皇兄现在是太子了,身体康泰关乎神世稳定,自然不宜前往,臣弟记下了,若有机会定然去看贵嫔娘娘!”萧珩说罢,转身告辞。 对于萧珩的到来,怀曼奴觉得很是异常。 “不是说你瀛洲的事没有忙完,不回来过年了吗?”即使知道了真相,怀曼奴也还是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一边给缸中的锦鲤投食,一边淡淡的问道。 萧珩微微一笑,语气不再像之前见面那般刚硬,而是从怀曼奴手中接过鱼食,说道:“母妃,这么久没见了,您就先和儿臣说说话,这些鱼啊少喂些好,喂多了撑得慌。” 这样的母子对话,是疏桐宫内从来没有过的。 怀曼奴有些愣神,但已经被萧珩拉着胳膊往殿内走了。 “都不要进来啊,本王与母妃好好说两句话!”萧珩撵走了殿内的人,又关上了殿门。 “你今天怪怪的......”怀曼奴一时还没有适应萧珩的转变,正说着呢,萧珩已经跪伏在地上了。 “母亲,儿子几天几夜没有进食,没有合眼,但是儿子心里只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进宫见你。”萧珩说着,在怀里摸索了一番,取出左长风给他的扳指。 将扳指递到了怀曼奴面前,哽咽着问:“母亲,你告诉儿子一句实话,我的父亲究竟是谁?你看着这个扳指说,你对着死去的东旻侯说。” 怀曼奴知道,这一切已经隐瞒不下去了。 “没有任何一个孩子会这么质问自己的母亲!”怀曼奴并不是感到羞辱,而是她苦苦隐瞒了二十多年,想让萧珩知道,又怕他知道的秘密,终究还是被点破了。 “你很熟悉这个扳指对不对?左长风没有骗我对不对?”萧珩不肯罢休,他今天一定要从怀曼奴嘴里听到一句实话。 怀曼奴搀起萧珩,母子相对而立,萧珩竭力忍住眼中的泪水,这样子让怀曼奴更加心疼。她帮儿子整理着鬓发,她摩挲着儿子的脸庞,手渐渐颤抖,终于是将儿子一把抱在怀中,委屈的痛哭起来。 第433章 清子引水灌地道 才经历了一夜的时间,可是所有的一切都似乎发生了变化,萧正荻从一睁眼就不停地听到有人前来汇报。 “东边的通风口有大量的河水灌入,那里存放在大量的震天雷,现在已经全都不能使用了。” “知道了,知道了!滚出去吧!”萧正荻没听到一条这样的消息,便觉得头疼得像要炸掉一般。他只能通过摔东西或是对身边的人拳加相加,来缓解自己的头痛。 “我早就跟你们说过,萧珩是不能放出去的,早点杀了他,就没有这些事了。”炎魑坐在一旁,冷眼瞧着这一切。似乎这一切都在他的意料中一般,现在的萧正荻不过是在自尝恶果罢了。 萧正荻听到炎魑的嘲讽,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两步上前揪住炎魑的衣领,怒目相视:“不是说,你们这些家伙有超越凡人的能力吗?怎么还是让萧珩在我眼皮子下逃走了?无能!” 炎魑不屑的一笑,只是动了动手指头,便让萧正荻双脚离地,渐渐悬在空中。手指头一收,萧正荻狠狠地摔了下来。 当萧正荻挣扎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时,却被炎魑重重的踩在后背上。 “你给我听好了,我们不是来听你的命令的。大家不过是互惠互利,你想毁了这京都,我们则需要吸取足够的阴气增强法力。所以,请你以后跟我说话注意一点,不然现在我就杀了你!”炎魑揪住萧正荻的头发,把他的脑袋尽量的往后仰。 “啊......”萧正荻吃疼得大叫一声,想要反抗,却发现双手软绵绵的,没有一点力气。 炎魑转身回到自己所在的地宫,幽荧已经等候多时。 听到炎魑的脚步声,幽荧转过身来,问道:“你多萧正荻动手了?” “他每天叽叽歪歪的,我实在有些受不了了,不让他吃点苦头,他就不知道这里谁说了算。”炎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找了个凳子坐下。 幽荧叹了口气,对炎魑的冲动表示不认可:“现在计划还没有完成,你不应该这么快跟他摊牌。” “那又怎么样?”炎魑觉得幽荧的想法过于保守,于是说道:“现在该有的都有了,我就是今天一把火点燃了那些震天雷又能如何?你要的不就是把这京都变成人间地狱吗?到时候,再帮岑以微那小丫头疏通疏通经脉,她就是你最得力的武器。” 炎魑可真的完全可能现在就去点燃那些震天雷,他就是这么一个做事不动脑子的样。幽荧提醒道:“别忘了,我们今天还要继续做一些震天雷,明天组织死士撤离,后天才动手炸毁京都。” “行了吧,萧正荻是这么想的,萧珩他们也是这么猜的。一点机密性都没有,况且现在京中两条大河突然改道,谁能说不是萧珩的主意?”炎魑原本说的只是气话,现在可真的太想一把火点燃引线,让这一切早点结束。 再说下去,似乎也是徒劳,幽荧索性封住了炎魑的手脚,临走前说道:“为了防止你破坏计划,我只能这么做。明天晚上,我就来解除咒语。” 萧正荻被炎魑摔得不轻,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要断了。特别是背上被炎魑踩过的地方,一碰就钻心的疼。幽荧专程来做安抚工作,也是要在计划完成前稳住萧正荻的情绪。 另一边,河水灌入地道,总得想办法堵。岑以微临时担任起这个职责,可是她在地下的每一次发功,都吸引着南清子的注意。 南清子是龙,现在虽不是呼风唤雨的活计,但凡是与水有关的工作,在他这里做起来都会轻松很多。 他可以轻松自如的调集河中的水,形成巨型的水柱,灌入每一个通风口内。这样一来,大大节省了萧珣与冬官府的精力。 原本以为水一灌入,地宫里的人就会纷纷跑出来。却不想,刚才引进去的水,又以同样的方式返了回来。地道内的人显然是别有用心,水还没有回到河里,便从空中落了下来。 使得萧珣他们不仅没有逼出地道内的人,还让打水冲毁了大量的居民房屋。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小师父,能不能再想想别的法子。”萧珣问道。 南清子知道,这水虽然不足以逼出萧正荻他们,但是足以浇毁他们布置好的震天雷。但这只是计划之一,他们最终还要把萧正荻逼出来。 每一个通风口都安排重兵把守,并且以同样的方式往里面灌水。岑以微顾得了一边,却顾不住所有,大水还是威胁这萧正荻。 第434章 将军重新着重甲 地宫里的水已经淹没了膝盖,倪弢与乌勒廷找到了萧正荻,他们现在需要迅速做出决定,究竟是该快速离开,还是继续死守。 “震天雷已经全部被大水淹没,后天的计划已经无法实施。现在能做的,便是带着这些死士撤退,集结整顿之后发起进攻。”比起现在这样坐以待毙,乌勒廷更希望来一场恶战。 “白鹤山还有多少死士没有复活?”萧正荻沉思了片刻,抬眼问道。 “约莫还有十万人。”幽荧粗略计算了一下岑以微每天复活死士的速度后答道。 “你带着岑以微先去白鹤山,将他们全部复活,后天攻城!”萧正荻大将风范十足,干脆利落的对幽荧下了命令。 南清子引入地宫的水,没有再被抵挡回来。萧珣猜测,萧正荻已经做出了新的计划,可是怎么也等不到各通风口的报告。难不成这群人凭空消失了? 他可能没有想到,萧正荻他们完全可以由白鹤山至京都的地道撤离。也没有想到轰然一声巨响,他面前的地面出现了坍塌,冬官府的官员赶忙拉住他的衣袖,才不至于掉落下去。 一身泥浆,蓬头垢面,萧珣坐在塌陷形成的巨坑边,无奈的叹气。倒塌了房屋的百姓,拼命的抢救着一切可以拿出来的东西。而那些淹没在水中的,只能无助的放弃。 南清子做出了最快的反应,把刚才灌入的水又抽了一些回河中。 关于萧正荻,没有任何有用的消息,但是房屋倒塌的消息越来越多。 原来以为自己分到了一个轻松的差事,却不想现在成了烫手的山芋。看着还在不断挽救的南清子,萧珣真的不知道该将心中的无奈与怨气发泄到谁身上。 “他们的震天雷应该完全不能用了,虽然倒塌了一些房屋,但是可以先将百姓安置到善化寺内。帮他们重建房子也废不了多大功夫。”冬官府大百工卿颜云流对萧珣说道。 即使满腔怒火,萧珣也只能暂时压制,对颜云流点点头,说道:“那边交由冬官府去办吧,无比妥善安置百姓,后天就是除夕了。” 萧珣出师不利的消息很快传回宫中,神世帝很快让夏官府调集附近的兵马,准备迎战萧正荻。 皇城楼上,萧珩与魏风临极目远眺,将京中塌陷景象全部收入眼底。 “我们能在今明两天调集多少兵马?”萧珩问魏风临。 “京郊兵马八万明天能到,加上京中五万,这是能够应战的第一批兵马。瀛洲十万兵马驰援,最快后天能到,其余诸洲没有五天之内能到的,大约有二十万。”魏风临虽有些傲气,但对于天下兵马调度,还是比较熟悉。 萧珩大略算了一下,说道:“十三万军队先拖住一天,等瀛洲驰援,前后夹击。但是,魏大人可有想过,这几十万大军如何安置?还有这满城的百姓,现在可是年节啊!” “这......”魏风临有些为难起来,一旦战争来临,京中不可能有足够的地方安置几十万兵马,百姓更是难以安排。 “你现在派人挨家挨户去疏散百姓,但是每户人家凡有子养老,有妻育儿者,必须留下一个壮丁,以防万一。”萧珩紧握着拳头,重重砸在城墙上。 沉重的铁甲,在长流王府内堆上了厚厚的灰。数年未曾穿过了,萧珩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再穿上它们。打开木箱,重剑还在里面。萧珩将剑上的灰尘一点点擦去,没有注意身后多了一个人。 即将到来的是什么?萧珩并不清楚,但是此刻,他必须要担起守护京都的职责。 “飞鸾,你们在哪里?地下一定很冷!”萧珩自言自语起来。 他的背影,看得身后的人无比心疼,终于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轻轻叫了一声:“王爷!” “辞归,你什么时候来的?”萧珩回头看着侧妃辞归。 “来了许久了,我会进宫去,陪着母妃和孩子,等你回来。”辞归的手最终落在了小腹之上。 萧珩有一些恍惚,继而是一丝喜悦:“你是说,你怀孕了?” 辞归拉过萧珩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是的,素华姐姐没有等到你,不要让她的遗憾再我身上重演好不好?” 第435章 半阎王不是虚名 整个京中唯有皇宫还安全一些,萧珩拉起辞归就往外走。 “我们要去哪里?” 这是第一次,萧珩这么拉着她,死亡即将来临,可她依旧感到幸福。 “我们进宫,因为有护城河萧正荻的地道没有挖到那里,你在宫里等我!” 才出了府门,杭一合已经站在门外,也别扭的穿上了一身重甲,他的手中握着那柄紫金花翎刀。 “这把刀还是还给你吧,我想你比我更用得上。”杭一合明明做好了准备要上战场,他也知道紫金花翎刀可以在关键时刻救命,可他还是选择送还给萧珩。 萧珩收下了短刀,别在腰间。另一只手紧紧拉住杭一合,开口骂道:“你穿这身衣服丑爆了,你给我回去换一身衣服,臭文官穿什么铠甲?” 杭一合狠狠甩开萧珩的手,拍着胸脯道:“我他妈也是个男人,凭什么让我做缩头乌龟?你以为还是在长洲吗?你想怎么耍我就怎么耍我?” “嗙!”萧珩推开了杭一合,嚷道:“滚!老子在的地方就别让我看见你!” 上了马车,萧珩长舒了一口气,掀起帘子对杭一合大喊:“你娘只有你这么一个儿子,你别让她失望!” 进宫的路走得异常艰难,得到消息的百姓已经开始出城,京都八个门全部打开,人群四散而逃。但是,每家每户都必须留下一个壮丁,又让这次出逃充满了悲戚的色彩。 萧正荻的人已经成功从地宫撤退出来,可是慌乱之中他们也忘记了一个人。 被幽荧捆住手脚,封住嘴的炎魑还在自己的地宫内。 巫影与周飞鸾随着萧正荻一起出逃,却又趁乱跑了回来。 周飞鸾解开了炎魑身上的咒,已经被水淹到胸口的炎魑开始破口大骂:“你们这些蠢货,现在才想起老子!快把手脚的封咒解开!” 他以为周飞鸾和巫影是回来救他的,不过二人只是解开了嘴上的封咒,便不再继续。周飞鸾先去下了脸上的白色面具,巫影也跟着取下面具。 “你不是一直问我凭什么叫半阎王吗?”周飞鸾活动着手脚,慢慢走近炎魑,冰冷的手滑过炎魑的咽喉,低沉着嗓音说道:“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 巫影展开自己黑色的斗篷,大大小小的刑具闪出银晃晃的亮光。 “你们想干什么?”炎魑有些恐惧起来,身体不由的向后躲,可是该死的幽荧封住了他的身体,让他无处可躲。 “就是想跟你玩玩,这一次咱们有的是时间玩。”巫影微微一笑,将第一把锋利的匕首递给周飞鸾。 周飞鸾与巫影整整陪炎魑玩到萧正荻率兵返回京都,炎魑才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一小瓶化骨水,将炎魑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点痕迹也销毁了。 “这一次,还真是要感谢幽荧,若不是他,咱们还真拿这家伙没有办法。”巫影收拾着那些刑具,对周飞鸾说道。 周飞鸾突然大笑起来,拾起白色面具,巫影突然拉住他的手:“我不想再戴上这个面具了,戴久了都快忘记自己是谁了。” “咔嚓!” 是白色面具碎裂的声音,周飞鸾将手中的碎片撒入水中,告诉巫影:“我也不想戴了,咱们要找萧正荻报仇的时间到了。” “就我们?”巫影疑惑的问道。 “当然不是,你以为只有萧寰那老东西会在白鹤山藏死士吗?那些死士都是吃了禁药的杀人机器,还记得卢集制造的枫香吗?”周飞鸾问巫影。 显然,巫影并不知道枫香为何物。枫香中的妖花,就是萧寰当年制造禁药的主要原料。周飞鸾不过是如法炮制,不过他给白鹤山内的死士服下另外一种控制神经的药物。 “我不敢做得太张扬,约莫有三千死士,已经完全听命于我。他们就埋伏在萧正荻的军队里,这一次不仅仅是要杀死萧正荻,还有萧寰的账也该算了。” 原来周飞鸾一直让巫影忍,就是为了等今天。 整齐有力的步伐声传来,他们知道是萧正荻回来了。现在他们需要将自己隐身,重新混入萧正荻的队伍中,就像一直没有离开过一般。 “那些死士有什么标记?”巫影问周飞鸾。 “这个!”周飞鸾拿出一个不大的铜铃铛,“只要我一摇响铃铛,他们就会开始砍杀周围的人。” 两人在黑暗中等待萧正荻归来! 第436章 大战在即的纷乱 大军压阵,京都撤离的百姓不足两成。作为第一道防线的指挥官,魏风临有些丧气,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想象中的顺利。 所有的城门已经关闭,重兵把守,等待着战争的到来。他们中的大多数,根本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争,也完全不能想象即将发生的事情。 冉胥本处于替父丁忧期间,却见京中情势有变,毅然决然的穿上了盔甲。这一身武艺是父亲传授给他的,祭奠父亲最好的办法,就是以这一身武艺杀敌报国。 “父亲,儿子今天去了,绝不给冉氏族人抹黑!” 冉胥对着父亲的灵位磕了三个响头,他希望父亲的在天之灵保佑,京都安然无恙,神世安然无恙。 乱世出英雄,也自然会出逆贼。 青阳公主萧容兰,中越等到这一刻。女人不能称帝,但是她可以扶持一个皇帝。 “这次是绝佳的机会,反正到时候会很混乱,谁都顾不过来。禁军是离萧寰与萧珣最近的一支军队,把我们的人混进去,杀了他们易如反掌!” 那可是她的父亲兄弟,可是在她的话语中,却感觉不到任何一点因血缘而生出的温度。 “我不想当无耻的弑君者,咱们就这么在一起吧,不也挺好的吗?”萧商原来也没有比宋沛更有志向,青阳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一记响亮的耳光重重落在他的脸上。 本来水到渠成的事情,无奈萧商临阵退缩。太让青阳看不起了。 “我先去杀了宋沛,然后再来杀了你!” 青阳觉得这些窝囊的男人都不配活下去了,萧商怔怔的看着青阳,只觉得这个女人怕是疯了。想起曾经的山盟海誓,确实觉得自己说了大话。 萧宪就在此时推门而入,对青阳说道:“你有点冲动了,他现在还是皇帝,我们不能背负罪名,要动手也得是萧正荻的人动手。何不里应外合,放他们进来?” “里应外合?你觉得自己控制得住萧正荻吗?一旦他谋反成功,还有我们的活路?”青阳冷静的问道。 “你若觉得这样有些冒险,大可以先想办法除掉萧珣,没有了萧珣,对神世帝也是致命的打击。” 退而求其次,先把太子除掉,再去拥立自己能够控制的人。青阳淡淡一笑,说道:“但是,宋沛我不想再见到他了!” “那还不简单,”萧宪胸有成竹的说,“不需要你亲自动手,我就能帮你解决这个烦恼。只不过,你要想清楚,萧珣之后最好由谁来当这个太子?” 青阳点点头,又厌恶的看了萧商一眼,转身离开。 萧宪走近儿子,轻轻抚摸着他被青阳打肿的脸颊,柔声说道:“委屈你了,等他们一个个斗完了,咱们再出场吧。” 抬起大拇指抹去嘴角的血迹,这个女人下手真重,萧商邪魅一笑。 那天进宫,萧珩确实去了长丽宫,可是宫门紧闭,说是病会传染,不允许靠近。他如实的把消息告诉了萧珣,却更加重了萧珣的疑心。没来由的一场病,怎么会如此严重? 最近这几天,神世帝似乎想用繁杂的事务拖住萧珣一般,他总是忙得脚不沾地。原本想着过段时间再进宫去,却不料萧正荻的大军已经来到城下。 作为太子,他与神世帝一同被安排进了广泰寺,释仲法师在此坐镇,大约可以抵挡一阵。 辞归被萧珩送进了疏桐宫,在得知自己的儿子将会成为京都第二道防线的指挥官后,怀曼奴与银竹都做了一个决定——让银竹暗中保护萧珩。 即使被萧珩痛斥,说他穿上铠甲很丑,但是杭一合还是成为了第二防线的一员,站到了萧珩身边。 “一会儿打起来,可不要向我求救!”萧珩瞪了一眼杭一合。 “放心吧,打不过我就跑啊。”杭一合仔细检查着自己的长矛,把他那简单得刺挑动作在萧珩面前显摆。 萧珩无奈的摇摇头,解下腰间的紫金花翎刀扔给杭一合,说:“留着吧,你先活下来,才有命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武功!” 一把短刀在这二人手中来来回回,终究还是回到了杭一合的腰间。 “这就是我的夫君和儿子的转世!”看着眼前的两人,银竹似乎看到了自己那一世最向往的画面。 第437章 萧正荻攻入京城 “嘭!嘭!嘭!” 护城河那一关已经被攻破,萧正荻的先头部队正在用冲车和撞木,对城门发起猛烈的攻击,城内的士兵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死死守住城门,一旦这道防线攻破,整个京都便会沦陷。 “架云梯!” 撞木攻势已经不起作用,乌勒廷手执指挥刀对云梯队发出指令。二十人一队,推着云梯靠近城墙,不怕疼不怕死的死士们就像行尸走肉一般,发起了一波波的进攻。 “投石车,投石车!” 城内魏风临也竭尽全力的抵抗,他们要拖延两天的时间,才能迎来瀛洲的驰援。 巨大的石头从四面八方被运来,装入投石车内。每一块巨石投出,便重重砸在死士身上。少数的幸存者爬上了城楼,被火箭手精准射中,浑身燃烧起来,在撕心裂肺的呐喊中倒下。 第一次进攻,萧正荻的军队攻破了护城河,但是损失也不少。近两万死士,彻底牺牲在了京都城外。 “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不如先撤兵吧。” 幽荧飞到上空观察着战争的形式,对乌勒廷说道。 “行吧,先撤兵吧。”乌勒廷拧紧眉头,对士兵们下达命令。现在,他们的军队已经不需要藏在地道里了,而是在京郊安营扎寨,与京中军队两相对峙。 城楼上的士兵看到萧正荻的军队退了回去,今天算是熬过去了。这个好消息很快传到魏风临耳中,他打算趁着这个空档,加强护城河周围的防御。 两个时辰后,神世军队出城,收缴地上的武器,清理地上的尸体。也许是他们太过于投入,死士们的变化根本没有引起他们的注意。 近两万死士几乎同时复活,与神世军发生了近距离的搏斗,结局可想而知,神世军惨败。 “关城门,关城门!” 魏风临慌乱的喊叫着,现在只能牺牲出城的士兵了。 这边城门才关上,可魏风临一回头,才发现萧正荻已经派人疏通了之前的地道,大量的死士从地道中涌了出来。 周飞鸾第一个冲了上来,一刀划破了魏风临的喉咙,神世主帅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便死去了。 皇城之外的军队很快陷入群龙无首的状态,情势紧急,林顿临时担任起了总指挥的职责。 “守住皇城!” 神世军与死士的正面冲突已经不可避免,场面越是混乱,周飞鸾越方便调动自己安排好的人,趁机杀了萧正荻。 可是,萧正荻就像有预感一般,始终独自呆在地宫内,不出现在军队中,这让周飞鸾无从下手。 “王爷,皇城外已经失守,萧正荻从地道中又回来了。” 萧珩知道现在他们已经处于劣势,瀛洲的驰援要明天才能到,他们还要想办法坚持才行。 “能让死士复活的,是岑以微,只要我们控制住她,被杀死的死士就不会复活。”萧珩自言自语的说,“可是,现在要怎么把岑以微引出来呢?” “让我去吧,老样子,引水灌地道,难说还能把萧正荻引出来。”南清子收好自己的杆子鞭,向萧珩申请应战。 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办法先拖延一会儿了。 源源不断的河水灌入地道中,萧正荻有些坐不住了。可是,岑以微帮他复活剩下的死士,已经耗去了太多的精力。她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恢复,幽荧终于有足够的理由取出岑以微的妖丹了。 “把你的妖丹给我!”幽荧将岑以微逼到小小的角落里。 “我没有妖丹,我不是妖怪,是人!”岑以微说道。 幽荧可不信她的话,他觉得岑以微在骗他。于是残暴的将岑以微倒悬起来,对准她的丹田,猛然发功,想要逼出她的妖丹。然而,连续进行了三次,除了岑以微被他折磨的只剩下半条命之外,没有任何收获。 南清子灌进来的水已经没过膝盖,萧正荻在外面暴躁的喊叫:“幽荧,你死了吗?快把这些水清理出去!” 无奈之下,幽荧只得先放下岑以微,亲自去抵挡南清子的水攻。 “我要出去,一会儿幽荧回来,我就死定了。”岑以微观察着四周,到处都是萧正荻的士兵,她该怎么逃出去呢? 第438章 金叶庵内寻静云 与拥有妖灵力量的岑以微比起来,幽荧明显对法力的运用更加娴熟。南清子在他这里没有占到一点便宜,反而导致河水淹没了许多民宅。 如此下去也不是办法,南清子已经有些招架不住。 “要是师父在就好了!”萧珩心中暗道。关键时刻,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师父身上,虽然有些无能,但是对手确实让他有些无从下手。 为了避免更大的损失出现,南清子暂时退了回来。萧正荻的地宫里虽然还被水浸泡着,但是幽荧的表现以及让他很满意。他觉得幽荧可以暂时休息片刻,让炎魑来完成地道排水的工作。 “炎魑呢?”萧正荻问道。 巫影与周飞鸾假装没有听见,幽荧则开口说道:“他之前顶撞了您,被我关在自己的地宫里了,待我去放他出来。” 让幽荧没有想到的是,炎魑就像凭空消失了一般,已经不在地宫里了。他的第一反应是炎魑逃跑了,毕竟这家伙总是给人一种不靠谱的感觉。对着空荡荡的地宫,幽荧愤愤地说了一句:“别让我逮到你,否则有你好看的。” 炎魑的背叛让萧正荻有些失落,明明自己占据了有利的位置,为何手下的人还会逃跑?不过,幽荧向他承诺,只要抓到炎魑,必定严惩。这些都不是大事,可以忽略。 不知道为什么,萧正荻告诉乌勒廷,京都任何地方他们都可以肆无忌惮,除了金叶庵。难道只因为那里是佛门净地?这显然不太符合萧正荻残暴的性格。只因为那金叶庵中有个静云娘子,曾是他的太子妃罢了。 过多的原因,他没有告诉别人,只是以一种简单粗暴的方式让他们听从自己的命令。 “太子,我想是时候告诉说出我们的太子现在何处了吧?” 众人离开后,倪弢阴沉着脸说道。 若不是顾虑太子觅陀束的安危,倪弢与乌勒廷根本不会对萧正荻言听计从。只因为这个人太卑鄙,以齐明太子相要挟,二人才不得不为萧正荻奔走。他们之间的合作,早已经背离了初衷,平起平坐的局面早已经被萧正荻打破。 “萧竖安、萧竖博,这两个名字不知太子听着可耳熟?”倪弢笑着问道。 萧正荻只觉得全身被电击了一般,猛然抬头怒视倪弢:“你敢动他们一根毫毛,你们就永远不要想再见到觅陀束!” “所以,我们都不要冲动,毕竟对彼此都没有好处。”倪弢起身离开,萧正荻愤怒的一圈砸向墙壁。原来他也是有软肋的,文茵与两个儿子现在对于他来说是那么重要。 连齐明人倪弢都能想到文茵母子,更何况萧珩呢? “无衣,你去金叶庵接一位名叫静云的娘子入宫。杭一合,你去闻天书院内找到萧竖安与萧竖博,萧正荻应该很想见见自己的家人。”萧珩感觉到自己就像被绑架了一般,而对付绑匪,兴许可以用他的家人来当挡箭牌。 “这个方法有点下作了吧?”杭一合很快明白了萧珩的意思,毕竟他也曾经盘算过,可是眼下的情况哪里还容人想出什么高尚的手段? 金叶庵离皇城不远,闻天书院就在皇城之中。出发前萧珩再三强调,是去请他们,不要伤害到对方。 从知道萧正荻逃跑那天起,静云就知道,自己早晚要再与他见面。也设想过,种种见面的场景。每当这时候,她便不停的敲木鱼诵佛经。此时,她正在大殿内诵经静心。柏无衣很快就找到了她,静云也只是一笑:“我知道这一天早晚会来。” 可当二人走出大殿的时候,乌勒廷派来守住金叶庵的士兵也到了。 柏无衣与静云躲在大殿内,向外张望,硬闯只怕是不行了。 “静云娘子,大殿可还有别的出口?”柏无衣问道。 “跟我来!”静云在前面带路,柏无衣则跟在其身后。原来,京都所有的寺庙庵子都挖有地道,以防突发的战争和灾难。 第439章 天上掉下岑以微 与萧正荻的地道比起来,这里只能算是一小条通道,从正殿进入,又从庵子后院出来。推开后门,发现乌勒廷的人并没有发现这里。可是,就在即将踏出去的时候,静云却犹豫了。 “你走吧,那些人只怕是来找我的,找不到必然会迁怒于其他姑子。”静云问道。 柏无衣愣住了,他可没有想到静云会临时反悔。 “静云娘子,此时再不走就没有机会了,您要去说服萧正荻,让他不要再作恶。否则,别说庵子里的姑子,就是京都百姓也要悉数死在他的刀下!”柏无衣几乎是恳求静云。 索性静云虽有犹豫,却也跟着柏无衣出了那道门。 闻天书院内的进展明显顺利很多,两位皇孙一听自己的父亲正在造反,便觉得羞臊至极。义愤填膺的要去帮助杭一合,将这场浩劫化解。 母子三人最终在皇城内,再次相见。为防万一,静云母子并未被送入宫中,而是留在了萧珩身边。 千年妖灵就像一条看不见的绳索,始终牵动着幽荧的神经。岑以微已经没有多大作用了,在白鹤山内炎魑曾经提出过“杀鸡取卵”般的办法,却被幽荧拒绝了。因为,两个人分享,怎么比得上一个人独占呢? 他要去找岑以微,哪怕用内力将她炼成一颗妖丹,也绝不放过功力倍增的机会。 可今天就想见了鬼似的,凡是幽荧要找的人都会凭空消失。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幽荧那老家伙怎么折磨我都吐不出来的妖丹,你这么轻松就取出来了。”突出了妖丹的岑以微与一个正常的女子无异,没有奇异力量在自己的内体乱窜,整个人平和多了。 此时,一个穿着红缎棉袄的小姑娘正在拉着自己飞,而她却完全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别废话了,我家主人只给我三天的时间,我可得多帮哥哥做些事。”小姑娘嘟着小嘴说道。 “你也有哥哥?”岑以微突然想到了自己哥哥,有些的悲伤的说,“我的哥哥被人杀死了,可是他还不停的托梦给我,说那是个误会,让我不要为他报仇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嗨!”小姑娘向下张望了一眼,还没有到地方,便又跟岑以微聊了会儿,说道:“那就别报仇了呗,被杀死的都放下了,你纠结什么?再说了,他这么想守护那个人,你就没有想过会不会有别的原因吗?” 岑以微沉默了许久,才小声的嘀咕:“哥哥说,他是我们家的恩人。” “到了,我不能见哥哥,你自己下去吧!”说着那小姑娘就消失不见了,岑以微只觉得身子一轻,尖叫一声,整个人就开始往下落。 “哎哟,大人您看!有个姑娘从天上掉下来了,不会是仙女吧?”站在杭一合身边的士兵突然指着天上大叫起来。 “仙女?”杭一合疑惑了片刻,恍如梦中惊醒一般,大叫:“仙什么女啊?救人啊!” 也没有过多的考虑,他张开了自己的双手就要去接。一直躲在他们身边的血罗刹就差一口血喷出来,这么个女子掉下来,不砸死你,还敢去接? 关键时刻,还是血罗刹施法帮忙,那女子才稳稳的落在杭一合怀中。 “岑以微?” 杭一合看清对方面容之后,见了鬼一般,赶紧把人扔到地上。萧正荻这么迫不及待了,开始向皇城投掷杀手? 血罗刹看到岑以微在地上痛哭的揉着自己的后背,真是感叹,前世的负心汉,今生变成大傻瓜了。 “萧珩!” 说好的不害怕,可是看到岑以微的那一刻,杭一合还是忍不住的大喊起来。萧珩听到呼救,小跑着过来。当他看到地上的岑以微是,心中也是一惊。过了许久才稳住心神,说道:“岑姑娘,为了京都百姓的安危,神世的江山社稷,这一次我是不会退缩的了。” 说着,拔出长剑,直指岑以微的面门。 第440章 终究难逃的爆炸 “等等!” 萧珩的剑即将刺出去,杭一合突然阻拦。猛然收剑,萧珩疑惑的问道:“怎么回事?” 杭一合也不太确定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但是看着眼前的岑以微,他总觉得怪怪,迟疑片刻,说道:“你觉不觉得她今天很奇怪?以往都是她看见你就喊打喊杀的,眼神也总是泛着红光。可是,你看她现在的眼神举止,好像变了个人。” “我的妖丹被取出来了,我现在没有法力,也不听命于萧正荻。”岑以微虽然没有了杀气,但是对萧珩,她一时间还无法释怀,说话的语气很是僵硬,只是本能求生欲让她作出解释。 眼下的局势,可不容许萧珩轻信这个女人。但是,把剑指向女人让他觉得别扭,长剑归鞘。萧珩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萧正荻为人阴险狡诈,谁有知道这是不是你们的诡计呢?” 一时间,岑以微也不知道该如何自证清白,只能将双手伸出,说道:“你们把我捆起来吧,等到萧正荻被你们擒获,这京都太平了,或许就可以证明我说的句句属实。” 皇城内竖起了一根柱子,那是萧珩挑选出来捆绑岑以微的地方。 “我要时时刻刻都看着你,否则都不稳妥。” 听到这句话,岑以微只觉得自己是出了虎穴又入狼窝。此时已经夕阳在山,太阳最后的余晖把岑以微的身影拉得很长。 “萧珩,若最后我没有说谎,今日之辱我一定要报!” 岑以微已经被紧紧的捆在了柱子上,她狠狠的盯着萧珩,仿佛要把他看穿一般。 “到时候,你可以连你哥哥的仇一起报,只要神世安然无恙。” 萧珩抬眼看着天上的落日,脸上越发焦虑起来。皇城内还算太平,可是皇城外只怕是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从城门被攻破的那一刻开始,京都之内拼杀声就没有断绝过。林顿临时接替了魏风临,组织一次次进攻与防守,京郊八万士兵,死伤惨重。可是,林顿说过,不到最后时刻绝不向皇城求救,因为皇城内的五万士兵是他们底线。 “将军,天黑下来,咱们就难办了。” 整个京都已经变成废墟,士兵们来来回回搬运尸体,检查那些死士是否真的死亡,防止城外的一幕重演。他们说的天黑,林顿何尝不怕!这些死士不眠不休,夜里偷袭只怕是在所难免。 “战士们,他们不吃不喝,咱们也只能不吃不喝。他们不眠不休,我们也只能奉陪到底。我算了一下,今天他们也损失两万多人,地宫地道都被我们破坏得差不多了。只要坚持到明天,瀛洲的驰援就到了!” 林顿在临时搭起的军营中,四处鼓舞士气。 萧珩派出的人找了他许久,才在一个伤兵休息的军帐中找到林顿。 “林将军,王爷叫末将送些东西给您!” 那裨将说着往后一指,一支独轮车队出现在林顿眼前。这个时候,萧珩让人冒死送来的,定然是有用的东西。林顿推开裨将,走近独轮车,一个个圆滚滚的东西,装在竹编的箩筐里。 林顿拿起一个,看着看着笑了起来,是震天雷!萧正荻,想要用震天雷毁了京都,却被大水浇了。萧珩也在皇城之内收集了许多震天雷,打算让林顿先发制人,把萧正荻的老巢给炸了。 “兄弟们,干活了!” 一声令下,士兵们很快来了精神,三百名机灵矫捷的士兵,三人一组,带上震天雷投掷到萧正荻挖好的地道中。他们都抱着必死的决心,来完成这项任务。 皇城内萧珩竖直了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直到此起彼伏的爆炸声响起,城楼上的侦察兵回来报:“炸了,林将军他们把萧正荻的地宫炸了!” 比起萧正荻原来布下的震天雷,萧珩这点数量实在是小,但却足以震塌他的地宫,堵住地道的出口。 “萧正荻要来了吗?” 广泰寺内的神世帝听到这不停歇的爆炸,以为抵御失败,萧正荻引爆了京都。 “哈哈哈,自作孽不可活啊,该来的终究要来......” 第441章 人鬼笑谈夜深沉 神经紧绷的神世帝,终于在这一声声爆炸中崩溃,不停的踱步,自言自语。谷春想让他停下来,可是怎么都拉不住他。最后,神世帝干脆在广泰寺中狂奔起来,面对着一尊尊佛像大喊:“朕修你们干什么?不就是镇住心魔吗?你们镇住了吗?” “释仲师父......” 谷春老泪纵横,对着身边的释仲无奈的叹气。 “阿弥陀佛!”释仲说罢,仍旧口诵佛经,不受干扰。 这就是神世帝的报应吧,终究只能由他自己去偿还。将广泰寺中的所有神像打骂了一遍,萧寰蓬头垢面的笑着回来了。他拉着谷春说:“你看,终究还是朕厉害,神佛又如何?还不是由着朕打,由着朕骂?哈哈!” 笑着笑着,萧寰倒在谷春怀里睡着了。释仲敲响的木鱼,就像催眠的乐曲,让萧寰睡得无比安稳。皇城外的爆炸声停止了,萧寰猛然惊醒过来。 “朕想见珩儿,谷春,你去找他。” 他说的如此平静,就像刚才的一切疯狂举动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谷春抬眼看看天,判断出此时已经是子时,要从皇宫内出去,找萧珩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可是,他想起人们常说的回光返照,越想越觉得神世帝那模样就是这么个意思。若真的是他的遗愿,自己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帮他完成。 守住宫门的是冉胥,他认得谷春公公,在听完谷春的话后,便派了十个人护送着谷春出了宫门。 萧珩守在皇城的最前线,余杭一合两个大男人此时正无聊的跟岑以微聊天呢。只不过,岑以微被捆在柱子上,他们俩坐在地上。在这个冰冷而充满硝烟的夜晚,他们三个人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别说,你现在还真有点水盗婆子的架势,不过是被抓住了的水盗婆子。”萧珩回忆起,长洲初见岑以微的场景,原本只是一次简单的谈判,却就经历非凡,那时候九死一生,现在却像在说别人的故事一般。 “你怎么就不记得瀛洲城里的那个村姑了呢?”岑以微突然苦笑,“其实,那是个村姑才是世界上最快乐的,忘记了灭门之仇,每天粗茶淡饭,却也自由自在。” 萧珩靠着杭一合的背,想了想,那时候岑以微已经模糊了。只要一闭眼,就是她眼泛红光,怒目威胁的模样。于是,摇摇头:“想不起来了,想不起来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多么美好的奢求。 杭一合却始终记得自己与岑以微的初见,风吹起轻纱,虽然冷着脸,却依旧很美。这个多愁善感的书生,忍不住哽咽起来:“要是,咱们一直没有回京,该是什么样子?小书吏!” “哈哈哈!” 三个人笑了起来,突然有个熟悉的声音问道:“笑得这么开心,怎么能忘了我?” 杭一合与萧珩扫视着四周,却看不见人,只听到声音:“别找了,你们看不见我的。” “是哥哥!”岑以微突然高兴的叫起来。 “哈哈,是啊!是我!以微,还记得哥哥跟你说过,你有一门亲事吗?到死都没来得及告诉你,就是杭一合啊!”岑以末的声音飘忽,风一吹就散。 岑以微瞪了一眼正盯着自己的杭一合,骂道:“文弱书生,要了干什么?”说罢,别过头不去看他。 “若不是爹爹被萧正荻所害,你们只怕早就成亲了。”想着这些不可能的事,岑以末突然觉得自己又有心了,暖暖的。 “岑兄,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萧珩觉得很是奇怪,他死了这么久,只怕早就步入轮回了。 “我这样的,阎罗王不收啊!”岑以末笑道。其实,是他不愿意轮回,他还有一个妹妹在这世间无依无靠,他怎么忍心丢下她。 他们以为,不能被人看见的只有岑以末,却不知还有两个人,也在远远的看着他们。血罗刹与童霓,她们一个要保护儿子,一个要保护哥哥,母女二人却见面不相识。 第442章 神世帝寺中忏悔(一) 迂回辗转很长时间,谷春终于找到了萧珩。纳头便拜,略带哭腔的说道:“王爷,圣上急着见您。” 这突然的传见,让萧珩有些措不及防,周围都安静下来。萧珩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对杭一合说道:“你在这里帮我看着,我去去就来!” 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急召萧珩,但大家都觉得很是不安,一种悲凉的氛围莫名其妙的就将众人笼罩。 “公公请带路。” 路上的时间很长,足够谷春像萧珩描述神世帝是如何发疯的。而这些言语,无不把萧珩内心的紧张调动起来。现在急召他入宫,难道是要把真相告诉他了吗?即使早就知道了一切,但是若真从神世帝口中说出,只怕萧珩的情绪也会失控。 “公公,慢些!” 萧珩似乎很累,他有些喘不上气来。谷春回头看向萧珩,问道:“王爷,是身子不适吗?” 如果害怕可以化为身体不适的范畴,那么他现在身体确实不适。可是,谁会把害怕当作是一种病? 他现在只是想拖慢速度,直到自己做好充足的准备,去接受神世帝即将说出的话。 “王爷......” 谷春不能再耽搁了,轻轻唤了一声,希望萧珩能够理解。 大口的喘着粗气,萧珩不停的在调整自己的呼吸方式。原地踱了几步,说道:“走吧!” 四更时分,他们回到广泰寺,神世帝坐在蒲团上,头发蓬乱,衣冠不整,目光呆滞的看着前方。在他身边,释仲师父旁若无人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敲着木鱼,诵着佛经。 也许是声声的佛经,让神世帝获得了片刻的宁静,此时他看上去并不像谷春说的那般疯狂。 “圣上,长流王来了。”谷春走近神世帝,轻声细语的说。 “珩儿啊,你来了?”神世帝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哆嗦着双手向萧珩伸来。萧珩一把抓住他的手,是那么的冰凉。放在自己的掌心里揉搓着,说:“父皇,儿子回来了。” 他终究选择释然,这个养育自己二十多年的老人,如何可以恨得起来? 神世帝看着萧珩笑了,就像萧正荻不在皇城外,就像他们不是躲藏在广泰寺内。 “你还肯叫朕一声父皇,朕以为我们已经父子缘尽了。” 神世帝拉萧珩坐在自己的身边,他不知道自己该从什么时候说起。 “父皇有很多事要跟你说,首先......我不是一个好兄弟!今日萧正荻做的事,就是我曾经做过的。”不知不觉,神世帝不再用“朕”来称呼自己,此时此刻他就是一个父亲,一个忏悔自己罪行的人。 “我跟你说说我的哥哥萧竤吧,他是一个天生的帝王之才,他有着尊贵的蓝色血液,从一出生便是天选的帝王。所以,很多兄弟都死心了,唯独我不死心。我抱怨上天,为什么不能把蓝色的血液给我?因为,我觉得萧竤优柔寡断,过于仁慈,很难治理好一个国家。 “他的仁慈,充分体现在我的身上,知道我恨他,他就对我最好,金钱、权势,他都给我!可是,这些远远不能满足我的贪欲,我想要他的皇位。于是,我私自招募军队,又从一个方式那里得到了一种神奇的药。服下它,那些战士就可以不眠不休的为你工作,他们甚至不怕疼不怕死。 “还记得上次我生病吗?就是有人把这东西放在我的枫香里,整个人就跟疯了一样!后来,我就率领着自己的这支异军杀向京都,战争不出三天就结束了。我亲手杀死了我的哥哥,为了怕后人诟病,还制造出许多对他不利的谎言。说他是一个昏君,是一个无能的君主。 “萧正荻就是我的报应,他竟然把我埋藏在白鹤山内的死士找了出来。这算什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过,这都不算什么。我最难以放下的,这么多年来噩梦一般缠绕着我的,就是白鹤寺!我把萧竤的尸骨火化,镇压在了白鹤寺内。我要让这些死士永远威胁这萧竤,让他无法超生,无**回。” 萧珩尽量冷静的听着神世帝的话,无数次的告诉自己这个人跟我没有关系,他只是在说一些胡话!可是,闭上眼,眼泪还是流了出来。 第443章 神世帝寺中忏悔(二) 月光惨白,照得人脸上也没有一丝血气。 神世帝的话还在继续,他说完了萧竤,接下来该说到萧珩的事了。 “关于你的身世,流言蜚语,一直不断。我知道,这些不是空穴来风。而唯一能够证明的,就是蓝色血液。所以,我早早的就在替你张罗亲事。可是你却不喜欢我给你找的人,自己带回来了素华。后来,素华生下了你的儿子。你刚好又在流洲,我觉得这是最好的机会,只要取出一滴那个孩子的血,就可以说明所有的问题。 “不得不说,你母亲很厉害啊,她不惜挑起萧正荻对你的妒恨,撒出素华诞下妖孽的流言。在我有机会动手前,烧死了他们母子。所以,不要去恨她,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她更爱你。我是怎么彻底肯定你不是我的儿子的呢?是那本彤史册,你母亲以为我没有见到,实际上我已经见过了。萧珣让人把它放在听涛殿,你母亲又偷偷取走。可是,听涛殿内的人都是我的人,她的一举一动,都会有人告诉我的。趁着册封那几天,我频繁出入疏桐宫,找到那本彤史册,也看过了。” 萧珩慢慢抬起眼,正是神世帝,问道:“所以,今夜你是要在这里杀了我吗?” “哈哈哈!”神世帝大笑起来。 “我养了你二十六年,要杀你何必等到今天。况且,我早已看淡了血缘。我杀死了你的父亲,用心待你,也算是为自己赎一点点罪吧,”神世帝坦然的说道。 “那,若是我想杀了你呢?”萧珩又问。 “我的傻儿子,你不会蠢得像萧珣那样的!现在就去打开城门,放萧正荻进来杀了我,岂不是更高明些?”神世帝张开双臂,随时准备迎接死亡的到来。 萧珩鼻头一酸,哽咽道:“我做不到,这二十六年来你教会我,皇家有特权,但也有守护天下百姓的职责。你教会我,敬老爱亲,不要伤害自己最亲的人。所以,萧正荻今天要想进皇城,除非我死了!” “嘭!” 撞木撞击城门的声音,萧正荻要来了。他们果然夜里偷袭!已经到了这一步,看来林顿凶多吉少。震天雷打破了萧正荻的最后防线,他现在彻底不管不顾了。 “老头子,你好好在这里等着我,你怎么把我爹压在白鹤寺的,怎么去把他接出来,他的清白,只有你能证明!” 萧珩说罢啊,提剑向皇城狂奔而去。 “怎么还不出现啊,这个九曜老头!我时间快到了呀!”那个穿红袄的小姑娘,手里握着妖灵的内丹,焦急的等待着赤盖宫的人出现。 主人说过,九曜会亲自来收场的,可是现在天都要亮了,老头子还没有出现。 皇城内,杭一合有序的组织着投石车、火箭抵御萧正荻的进攻。剩下的震天雷被远远的投掷出去,挫伤了萧正荻的战斗力。 “你躲在这里,不要出来!”杭一合趁乱把岑以微放了下来,藏进一间值房内。他没有更多的时间照顾岑以微,只能靠她自己了,绳索已经解开,杭一合再叮嘱她:“或者,我们都死了,你就跑了吧。” “哎!” 岑以微想说什么,但是杭一合已经跑了出去。 “活着,你还跟我有婚约呢。”岑以微只能把这句话说给自己听了。 皇城的门也并非坚不可摧,投石车终究因为石头不够而停止了工作。萧正荻的大军很快就破门而入,此时天已经亮了。 最后的决战就在眼前,萧珩要做的就是守护皇城。林顿在城外,也将还能作战的部队重新集结,准备里外夹击萧正荻。 “投降吧,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萧正荻终于见到萧珩了,他自信满满的说道。 “军人的准则是什么?宁战死不投降!”萧珩拔出长剑,对萧正荻说道。 萧珩还没有动,萧正荻突然受到猛烈撞击,扑倒在地上,再爬起来,已经头破血流。 “这是什么暗器?”萧正荻一边捂住伤口,一边问道。 暗器,哪里是什么暗器!萧珩微微一笑,他的坐骑来了! 谛迷,扬蹄就猛踢了萧正荻一脚,而他们都看不见谛迷的存在。 第444章 南清子镇压妖灵 谛迷是比所有战马更优秀的坐骑,萧珩是被叼起扔到谛迷背上的。 “萧正荻,你确定还要跟我对决吗?你才出场,我的坐骑就踢你脸上了。”萧珩将剑换成了长矛,骑着谛迷在萧正荻眼前晃悠。 萧正荻才开始是怀疑自己的耳朵,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萧珩竟然说自己有坐骑。很快,他便开始怀疑自己的眼睛,萧珩分明悬在半空,那样子就是骑着一个高大的坐骑。 “你看到萧珩骑着什么了吗?”萧正荻侧首低声向幽荧询问。 “我也看不见,但他的样子又不像骗人的,我猜可能是传说中的神兽谛迷。”幽荧说出了一个萧正荻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名字。可是,现在幽荧没有时间再跟他解释。 穿红袄的小女孩一直在暗中观察着双方对峙的情形,突然听到一个声音传入自己耳中。 “扔出去吧!” 难道是九曜来了?小女孩四处张望,却没有看到九曜。 “少废话,我们不是来跟你磨嘴皮子的!冲啊!” 幽荧大声的宣战,说最后一个字时嘴大张开来。就是现在,穿红袄的小女孩奋力的将妖灵的妖丹扔进了他的嘴里。 有什么东西进入了自己的嘴中?幽荧捂住嘴咳嗽起来,但是那东西已经下了肚,怎么也咳不出来。 很快,一种灼烧感从他的腹部传遍全身,他觉得自己浑身上下充满了用不完的劲儿!忍不住想要发功施法,将萧珩撕成碎片。 九曜在空中,浮尘一甩,掐诀念咒!幽荧不是渴望功力倍增吗?那就满足他的愿望吧! 这边九曜正专注的用咒语控制幽荧腹中的妖丹,让幽荧彻底被妖丹控制。 另一边,季山与柘渊将南清子拉到一旁。 “清子,你还记得我曾经问过你,如果你就是镇压妖灵的那道符咒,你会牺牲自己去镇压住她吗?”季山开口道。 南清子有些犹豫,但是他的犹豫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不舍!他远远的看向萧珩,又看向杭一合,心想:难道大英雄最后都是要默默的离开吗? 可是,幽荧转眼已经杀死了上百士兵!萧珩被谛迷驮着在他头顶上盘旋,可始终没有下手的机会。 如果现在只有南清子可以结束这一切,他不能躲避,也许从母亲诞下他的那一天起,他就是为此刻而活的。 “我师父在白鹤寺,我说过会等他的,可是现在等不到了。”南清子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交给柘渊,说道:“如果见到我师父,请把这个转交给他!” 柘渊接过那个沉甸甸的锦囊,不知道该跟南清子说些什么。当他知道南清子就是那道镇压妖灵的符咒时,他也悲伤过,矛盾过。可是,师父告诉他,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使命,无可避免。 “去吧!” 幽荧已经完全无法驾驭妖丹,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起来打啊,怎么跪下了?”萧正荻刚看到了希望,可是幽荧却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有人暗算我......”幽荧无比的痛苦的咬牙说道。 “谁要害你?谁?”萧正荻只看得见眼前的士兵,和令他头疼的萧珩,他向四周挥剑却什么也砍不到。 南清子一声不吭,纵身跃起恢复应龙真身。 只听得天空一阵龙吟,震天动地!南清子重重的压在了幽荧身上,萧珩诧异的看着那应龙一点点消失,从它的眼中竟然落下一滴泪珠。 士兵们有的惊呼,有的下跪叩拜。 凡见应龙者,皆忘记了自己现在的职责。直到应龙与幽荧消失不见,九曜停止了口中的咒语,季山轻轻拍了拍沮丧的柘渊,说道:“咱们有机会去一趟白鹤寺,完成清子最后的心愿!” 柘渊紧紧捏着手中的锦囊,放声痛哭起来:“他是我在这个世界上的第一个朋友,只有他不嫌弃我笨!” 季山默默柘渊的头,这个傻蜥蜴哦,轻声说道:“没事,师兄我也不嫌你笨!” “我们的任务已经结束,剩下的他们可以搞定了!”九曜从空中落下,站到季山与柘渊之间。 季山对着血罗刹呶呶嘴,说:“未必,那还有一桩孽缘呢!” “解铃还须系铃人,回赤盖宫吧。”九曜微微一笑,显得无比高深,待季山缓过神来,他已经飞走了。 第445章 累世孽缘终解脱 眼看着自己最得力的干将就这么消失了,萧正荻只觉得头炸裂一般的疼。 “我们的太子呢?”倪弢见大势已去,只想带着觅陀束与乌勒廷远离此处。 “你们这些小人,老子得势的时候你们巴结利用,老子失势了,你们就想跑?”萧正荻出其不意,一剑劈在倪弢面门上! 只听得一声惨叫,倪弢倒地捂着脸痛苦的翻滚起来。乌勒廷见状,拔剑就向萧正荻走来。若说发了疯的萧正荻,还真是有些蛮力。三个回合打下来,乌勒廷没有占到任何便宜。 “二位,这里是神世的皇城,可不是你们斗狠的地方!”萧珩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两个小丑,忍不住笑出声来。 萧珩是够不着了,可是杭一合却近在眼前。 就那么电光火石的一瞬间,杭一合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萧正荻剑下的。 那把剑可以说就贴在杭一合的咽喉处,萧正荻只要稍一用力,杭一合这一世,就额可以逃出诅咒,改成死在萧正荻剑下了。 “跟老娘抢人?”血罗刹也不知道自己是要争什么,或者是想救杭一合,竟然奋不顾身的扑了出去。 穿红袄的小女孩,惊呼一声:“母亲!” 却已经来不及,血罗刹从萧正荻手中夺过杭一合,在众人面前现身。 “他只能死于我的手下,生生世世,皆是如此!” 杭一合听罢此话,终于明白了,这个宫女他曾经见过的,就是见了她才中毒险些丧命。萧珩则是见过她许多次了,“银竹就是血罗刹?”萧珩在心里纳闷道。 “她不仅是血罗刹,还是我们的母亲呢,笨哥哥!” 今天究竟有多少人暗中观战?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又传了出来,这话仿佛是跟萧珩说的。 “哥哥?我哪里来的妹妹?”萧珩纳闷的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一个穿着红袄的女孩子,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 “就是她,就是她!我就说我那天没有看错。”柏无衣指着女孩子叫了出来,那天引导着找到萧珩的,就是这个穿红袄的女孩。 “你刚才叫我哥哥?还说她是我们的母亲?”萧珩不可置信的指着银竹问道。 他们似乎忘记了现在的局势,完全放松了对萧正荻的警惕。看着机会就在眼前,萧正荻怎么能轻易放过。捏紧长剑,反正杀谁不是杀?虽然杭一合被血罗刹抢了过去,但是他的心脏还是朝向自己的不是吗?萧正荻不由分说的一剑刺去。 这柄剑可不是普通的剑,幽荧把它交给自己的时候说过,人鬼神佛此剑皆可斩杀。 血罗刹以为凡人手中的一把剑,根本伤不到自己,于是她用自己的身躯挡在了杭一合前面。 不对,不是这样的!这柄剑,怎么会使自己的身躯燃烧起来呢? “这......这是什么剑?”黑色的液体从血罗刹嘴中溢了出来,即使要死,她也想死得明白。 萧正荻松开手,那柄剑还插在血罗刹心脏的位置,冷冷一笑:“乾坤斩妖剑!” “呵呵!”血罗刹无奈的一笑,拉住杭一合的手说道:“你负我一世,我杀你百年,是我错了,若没有这股执念,我早已经解脱。这一世,无论是谁陪着你,请不要负她。” “娘亲!”霓童扑到血罗刹身上哭了起来。 可对于萧珩而言,要让他承认这是自己的母亲,似乎有点困难。 “童双,你终究没有认出娘亲......”血罗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她化为了灰烬,飘散在神世除夕的寒风中。 杭一合与这位银竹姑娘不过第二次见面,却觉得自己的心像被谁挖走了一般,空空的。童霓哭着,对萧珩说:“原来轮回真的是会忘记一切的,你忘记了我是你妹妹,也忘记了她是我们的母亲。算了,我还是回去陪着旱魃吧。” 萧珩从谛迷背上跌落下来,想要抓住那个红衣女孩,难道自己就是血罗刹一双儿女中的儿子? “说清楚,说清楚啊!” 萧珩无力的瘫坐在地上,若真是如此,萧正荻是否对他太残忍了些?年轻的妻子与襁褓中的儿子被他烧死,今天自己的前世的母亲又死于他的剑下! “萧正荻,我要杀了你!”萧珩跪地怒吼道。 第446章 大仇得报敌军平 听到外面的动静,曾经的太子妃文茵跑了出来。 “萧正荻,你究竟想要的是什么?自你走后,我们的家已经散了。父皇念及旧情,允许我在金叶庵苟且偷生。还让你的两个儿子能够继续在闻天书院中学习。你心中对自己犯下的错没有丝毫的悔意,今天还想着把整个京都毁了吗?”文茵对着萧正荻大声的质问。 “父皇?什么父皇?我们的父皇早就死了,正是为了你口中的那个父皇而死的。他同情你们,曾经他也同情我,收我做义子,还封我做太子。结果呢?我不过是帮他的儿子看位子的狗。”萧正荻说罢,放声大笑起来。 萧珩不是一直想要杀了他吗?今天即使要死,他也要将心中的话说出来。 “萧珩,你以为他为什么要封我做太子?还不是顾虑你,你是庆元帝的儿子啊,不拿我当挡箭牌,万一你知道自己的身世,还不把他的宝贝儿子们生吞活剥了。” 萧珩现在可只想把萧正荻生吞活剥了,长剑直指萧正荻,冷冷地说道:“来吧,你恨我,我也恨你,看咱们谁杀了谁!” “我才没有那么傻呢!”萧正荻知道,拼武功他不是萧珩的对手,不出五个回合,他就会败下阵来。 说着,亲自调集身后的死士,向萧珩冲了过来。而萧珩已经不再顾虑什么,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手起刀落,把冲过来的死士一个个砍倒。 “就是现在!”巫影观察着眼前混乱的局势,对周飞鸾说道。 “不,我们要活捉了萧正荻,让王爷亲手砍下他的脑袋。”周飞鸾一夹马腹,策马想萧正荻跑去。 萧正荻正慌乱的往人群中躲,却被人逆向奔来拦腰抱起,横着放在马背上。 “对对对!周飞鸾,往旁边跑!”萧正荻兴奋的大喊。 “不!” 这么久以来,周飞鸾第一次违背萧正荻的指令。马正朝着萧珩飞奔而去,周飞鸾放声大喊:“皇将军!砍!” 皇将军?会这么喊自己的,只有流洲战场上那三百个人。当他们知道自己既是皇子又是将军的时候,总觉得叫什么都拗口。是周飞鸾那家伙,给他取了这个绰号。 萧珩顾不得看清楚骑马人的脸,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萧正荻的脖子上,扬剑! 等了那么多年,就是为了这一下。一个圆球般的东西从马背上滚落下来,周飞鸾猛然勒紧缰绳,马的前蹄高高抬起,冲着新升起来的太阳大声嘶鸣。 文茵跪地,给萧正荻磕了最后一个头。这件事情,就此结束了。她也该回到金叶庵中了,临行前她嘱咐两个儿子用心读书,不要再重蹈覆辙。 柏无衣依旧护送她回去,这一次两人一路无话。柏无衣感觉到文茵好像憋了许多话在心中,却始终一句也没有说出口。 进了金叶庵的门,柏无衣与她告别,她也没有任何表情,甚至没有与柏无衣辞别。 柏无衣知道,文茵的时间可能不多了,她将一生的爱恨情仇都憋在了心中。 萧珩看着萧正荻的人头愣了许久,人就是这样吧,突然完成了一个压在心中的愿望,就没有念想了。 杭一合找来一块布,想要包住萧正荻人头,怎么发落还要问过神世帝。 然而,神世帝已经安静的靠着谷春的后背永远的睡着了。他没有履行对萧珩的承诺,没有活到一起去取出庆元帝骨灰的时刻。庆元帝的清白,也不可能由他来澄清了。 “把他的人头悬挂在城楼上,暴尸三日,以儆效尤!” 萧珣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杭一合跪拜:“参见太子。” 萧珩看了萧珣一眼,拍了拍杭一合,说道:“太什么子啊,应该是圣上了。” 似乎没有感觉到神世帝已经离开了,谷春就这么呆呆的坐着,看到萧珣来了,才跟他说:“贵嫔前几天就殁了,这个是圣上要老奴交给您的。” 明黄的锦帛上,写着神世帝的传位诏书,萧珣太子册封的典礼还没有进行,便要举行登基大典了。 “圣上,我依旧想回长洲,我母妃年纪大了,在宫里待了一辈子,请允许我带她一起去长洲吧。”萧珩请求萧珣能够还他清静的日子。 但是,萧珣似乎没有放任的意思,他现在才知道这个弟弟的本事有多大。回长洲谁知道不是放虎归山呢?与其如此,不如养在京中,随时看管着。 “再议吧,王妃有孕在身,这几日受了惊吓,只怕不好再多颠簸。” 话已至此,萧珩知道他的意思了。 第447章 大乱初平事不休 由萧正荻挑起的这一场惊天的祸事,虽然没能颠覆神世的政权,也没有彻底摧毁京都。但是,战争一直持续到除夕,这是神世建朝以来最冷清的一个春节。加之,神世帝萧寰驾崩,整个国家都笼罩在一片阴云之下。 萧珣此时还没有举行登基大典,但是整个朝政已经由他来主持。太子妃沈默君,大臣尚书令嫡女,一大早就带着东宫良娣薛梦洁和赵素锦进宫操持先帝的丧仪。 宫里除了怀贵妃与凌承徽这样有子嗣的嫔妃,其他的都被下旨殉葬了。今天她们要做的,就是安抚殉葬的嫔妃,送她们上路。虽说都是穿着白色的丧服,东宫里的三位,却显得春风得意。 怀贵妃与凌承徽脸上的神色很是肃穆,曾经一宫中的姐妹,今日却是生死之别。这时候,大家才觉得景贵嫔已然是无比幸运了。 “看到了吧,女人啊,还是要有个自己的孩子,否则只能有这么个下场。”薛良娣小声的跟赵良娣嘀咕着。 赵良娣疑惑的是,景贵嫔育有三子,为何还是被早早的赐死了。也不反驳薛良娣,只是依旧表现出唯唯诺诺的样子,说道:“是啊,看着怪可怜的。” “咳咳!” 太子妃咳了两声,示意她们不要乱了规矩。毕竟怀贵妃与凌承徽都在,这些晚辈自然要收敛些才是。 所有嫔妃都在泠月宫候着了,远远的就听到女人们哀怨的哭泣。她们中有的不过二十多岁,却也难逃这规矩。 “各位妹妹,今日你们就要去陪先帝了,姐姐来送你们一程。” 怀贵妃说完这话,便已经有太监端上鸩酒来。其实,怀贵妃不过是来走个过场。真有不服气的,昨天夜里谷春便已经安排人手解决了。剩下的,都是些认命的。各自领了一杯酒,仰脖子一饮而下,这一辈子,也就算了过去了。惟愿来生,投个男胎,再不受这样的苦难。 嫔妃们饮下鸩酒,鲜血顺着嘴角留了出来。薛良娣猛然嗅到这血腥味,忍不住跑出去干呕起来。 “她这是怎么了?”怀贵妃问道。 “回母妃话,兴许是这几天没休息好,身体不适。”沈默君低声解释道。 赵素锦怯怯地看了沈默君一眼,又赶紧把头低下。 云中王萧珹千里驰援,可是到了京郊,便被拦下。传话的无外乎两层意思,一来京都之围已解,无需进宫。二来,他是戴罪之身,先帝说非召不得回京,要求他立马返回封地,新帝便当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本王想进宫给父皇上一炷香,都不行吗?”萧珹恳求道。 “王爷请回吧!”来使说罢,便返回城内。 “新帝好大的威风啊。”萧珹身边的男子开口说道。 萧珹没有答话,只是笑笑。 “王爷,您若想进京,我们也可以想办法。”那男子又说道。 萧珹想了想,翻身上马,对那男子说道:“龙安,你进京去找大志和大勇,等到时机成熟,本王自会进京。” 龙安拱手一礼,为萧珹送行:“恭送王爷!” 善后的工作,似乎也没有想象中的简单。萧正荻死后,京都聚集了他带来的二十来万死士,怎么安置确实是一个令人头疼的问题。此外,那日将萧正荻送到自己剑下,呼喊着自己绰号的人究竟是谁?这一系列的问题困扰着萧珩,令他一时无法理清头绪。 好像只有杭一合的人生开始迎来了转机,这段时间岑以微无家可归,暂时居住在杭府。时不时又是送饭,又是送茶的,真是让人羡慕。 “话说,你们俩什么时候办啊?”萧珩胳膊肘拐了怪杭一合,打趣地问道。 杭一合羞红了脸,满嘴大义的说:“如今天下刚刚太平,哪有时间考虑这些儿女私情的小事?” 萧珩不屑的看向杭一合,说道:“你觉得是小事,人家姑娘家可不这么觉得。而且,我看国公夫人也是着急抱孙子了。” “孙子?我娘有孙子啊!前世,你是谁儿子来着?”杭一合突然放声大笑起来。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占便宜,萧珩很是无奈,道:“我叫你父亲,你敢答应吗?” 第448章 萧正荻最终归宿 说到认爹,杭一合倒是很好奇,萧珩会不会去白鹤寺迎出庆元帝的骨灰,葬入皇陵之中?如果只是牵涉到萧珩自己,他肯定会立马这么做。但是,现在的情况似乎变得很微妙。亲口向自己承认了罪行的萧寰已经驾崩了,谷春虽然当时也在场,但是他的话只怕没有多少人会相信。 始终法师,早已不是世俗之中的人,再让他卷入世俗,只怕坏了人家的名声。说来说去,似乎只有左长风还能帮自己出出主意,可是这家伙被萧正荻收拾怕了。自从瀛洲一别,谁也不知道他的踪迹。 更让萧珩不敢轻举妄动的,是怀贵妃!她现在被留在了宫中,主持先帝的丧仪。还不知道萧珣下一步打算是什么呢?太妃出宫住入儿子的府邸,好像从没有过先例。若萧珣抓住这一点不放,始终要将怀贵妃留着宫中,挟制萧珩,他也无能为力。 “在白鹤寺的时候,庆元帝曾经托梦给我,还把一顶金冠交给我,要不要送到王府给你?”杭一合之前不敢拿出来,是怕自己无法把事情向萧珩说清楚。现在,已经真相大白,自然也该物归原主。 “还有王通写下的那份名单,先帝一走,好像就成了一张废纸。”杭一合不由的想起自己“收藏”的这些东西,不禁一笑。包括冯三爷的印章,总不能拿着去找萧珣兴师问罪吧。虽然,自己已经知道那个南禺山人就是萧珣,他们之间确实有说不清道不明的瓜葛,但是又能怎样呢? 两人谈着谈着,对视苦笑。什么叫世事弄人,现在算是深有体会了。最后还是决定,先找到左长风吧,毕竟洗刷庆元帝的冤屈,他是关键。 为人子,不能还父亲清白,哪算什么?即使萧寰已经驾鹤西去,萧珩还是希望可以把庆元帝葬入皇陵。 更定时分,萧珩又该进宫磕头了,今夜是守灵的最后一夜,所有的皇嗣与嫔妃都要到场。明天先帝的尸身就要移往皇陵,再由释仲择个吉时,入土为安。 萧珩来得并不算晚,众人也才用了斋饭过来。萧珣一见他,便拉往一边问道:“前面的事处理的如何了,我这几天一直在宫里忙活,都没有过问。” 一站定,萧珩先是施了一礼,才答话:“该清理的已经清理了。这里有三件事,当真要皇兄拿主意。” “你且说来!”看着时辰尚早,萧珣想先听听,能现在拿定主意的便先安排下去。 “头一件,便是萧正荻的尸首如何处理?在城楼上挂了多日,全城百姓都开始议论这件事了。” 原先血淋淋的脑袋挂在那里,老百姓见了都心惊肉跳,却又忍不住来看热闹。后来见惯了也就不再来了,偶尔路过不过抬眼看上一眼。这几日头颅腐烂,时常传出恶臭。 “静云的事,你听说了吗?”萧珣没有明示该如何处理,反问起静云来。 不过,萧珩确实没有再关心静云的情况,那日叫柏无衣送金叶庵,这人就像在萧珩心中消失了一般。 “她怎么了?”萧珩略带诧异的问道。 “她回金叶庵不足三天,就殁了,说是肝气郁结。”萧珣说罢,摇头叹了口气,“原本我还想着让她把尸首领走,好歹埋了,如今看来他收尸的人只有竖博、竖安两个孩子。可,你也知道,这两个孩子才多大,不好叫他们出面的。” 萧珣这是在为两个孩子的将来做打算,毕竟他们也是皇族中人,将来长大成人,总要与人来往的。 如此,可怎么是好呢? “索性,还是送他最后一程,我明天打发人,找个地方将他埋了罢。”萧珣考虑到,无论如何萧正荻也姓萧,终究不好做的太难堪。 “不可,明日父皇灵柩移驾,同一天葬下萧正荻,怕日后人们诟病。”萧珩提醒道。 萧珣会意的点点头,道:“今晚趁夜便去做这事吧,半夜三更的应该也没人注意。” 事不宜迟,萧珣当夜就安排了两个值守的士兵,将萧正荻埋到了荒郊乱葬岗中。可是,据人说,萧正荻的尸首埋下去不多久就被人刨出来,一把大火烧了个了无踪迹。 第449章 不合规矩立太后 “还有两件事是什么?你先说与我听听。” 释仲法师已经步入大殿,今晚的诵经守灵即将开始。萧珩也就不再耽搁时间,对萧珣说道:“接下来的事,一件关于齐明的倪弢与乌勒廷,他们说齐明太子觅陀束被萧正荻软禁,但是不知道在何处,况且如何处置倪弢与乌勒廷也需要皇兄做决定。” “嗯!” 萧珣听罢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第三件事,更加头疼一些。萧正荻从白鹤山中复活的二十来万死士,是否需要编入神世军中?” 这二十万死士究竟算四人还是活人?在萧珣心中尚且没有一个肯定的答案。若说是活人,他们本是三十年前的人,在白鹤山中藏了许久,不怕死不怕疼。若说是死人,他们又能够像常人一样干活。 “要不一会儿请教释仲师父,看看他有没有什么好注意?”萧珣问道。 目前也只能如此,对待这些异常的事情,可能释仲师父更有法子些。 大殿内的铜钟被撞响,这是告诉众人应该到殿内去了。 次日清晨,先帝的灵柩进了地宫,这场国丧才算告一段落。春官府的秦玄这段日子忙得不可开交,他还有三天的时间准备新帝的等级仪式。这场举国关注的盛世,他可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这三天中,萧珣有条不紊的下着一道道圣旨。可是,第一道圣旨就足以震惊朝野。 先帝贵妃怀曼奴,竟然被册为太后。熟悉内情的人都知道,萧珣生母景令瑈身前与怀曼奴并算不上和睦。与其说萧珣这道圣旨是想表现出他的仁孝,倒不如说是彻底断了萧珣想要带母亲离开京都的念想。 “不,我不会去当这个太后的!”怀曼奴总觉得萧珣实在给她出难题,她有自己的儿子,萧珣的生母也才过世不久,怎么也轮不到她来当这个太后。 可是,在萧珣这里,抗旨不遵是不可能的。堂堂国君,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今天不是他成笑话,便是怀曼奴成为笑话。 “母后是对珣儿不满意吗?”萧珣听闻怀曼奴抗旨,就匆匆赶了过来。 “您是皇帝,谁敢对您不满意呢?只不过,先帝在时我只是贵妃,尚未封后,如今又怎么能当太后?”怀曼奴抓住这一点不放,咬定了不当这个太后。 “母后,儿子今日初继大统,一心想要树立仁孝治天下的形象,母后是不愿意帮儿子吗?”萧珣一声声母后喊的仿佛怀曼奴真的是他母亲一般。 “既然要仁孝治天下,您追封生母为太后即可,也不需要我再为难。”怀曼奴根本不相信萧珣的鬼话,他素来孝顺自己的母亲,今日放着自己的母亲不追封,反而尊她为太后,其中必有蹊跷。 萧珣见来软的不行,便只能露出本来面目。 “我母亲没有你这么好的福气啊,你晋封贵妃的那天早晨,她被赐死。她也没有你这般能耐,愣是把东旻侯的儿子,当作先帝的儿子。以假乱真,养得那么有出息,他还想着带你出宫呢。可惜,你和他谁都别想离开京都。好好的做你的太后,你若给我几分薄面,我也顾念和他从小长起来的情谊!” “替哀家更衣!”怀曼奴身体忍不住的颤抖,良久才说出这么一句彻底服软的话。 萧珣亲手替怀曼奴戴上凤冠,嘴里念叨着:“这才对嘛,你今天的位置,是多少后宫女人一生的梦想啊,你的替她们好好珍惜现在的一切才是。” 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如今新帝已立,幸北之也知道自己再留下也是没有意义了。于是,写好了辞呈,打算告老还乡,颐养天年。萧珣可不想被人说成是过河拆桥的人,幸北之在外依旧是他的老师。 辞呈一直摆在听涛殿,始终没有得到批复。 相比先帝,萧珣登基几乎原封不动的保持了朝中官员设置。除了夏官府,由于魏风临殉职,林顿接替了夏官府大司马卿的职务,主掌天下兵马。 后宫之中,萧珣为太子时,东宫只有三位女眷。太子妃沈默君,良娣薛梦洁和赵素锦。三位女眷都在焦急地等待着自己的册封圣旨,尤其是薛梦洁,昨天才请太医来号脉,说是有喜,更为册封加了筹码。 第450章 幸北之告老还乡 仔细斟酌了一夜,萧珣决定册立太子妃沈默君为皇后,算是弥补了先帝宫中没有皇后的遗憾。良娣薛梦洁怀有龙嗣,也是萧珣的第一个孩子,封为贵嫔。良娣赵素锦封为婕妤,赐封号贞。 终究,东宫中的册封没有任何悬念。在众人看来,原本也应该如此。只是,沈默君虽为皇后,却终究忌惮着薛梦洁的肚子。赵素锦对薛梦洁,更是妒心暗生。 登基大典,顺利的进行,帝后临朝,接受百官拜谒。忙活了一整天,夜里帝后又去到暮瑶宫内,邀请太后出宫,登临城楼,接受百姓朝贺。 “太后似乎不太开心啊。”城下的百姓中,有人低声议论。 “你们懂什么,她不是皇上的生母,可皇上孝顺,将她立为太后,颐养天年。” “那是,太后肯定比太妃要舒坦。” 百姓眼中都觉得当太后比当太妃好,却未有默默站在这几个人身后的黑衣人,一眼看出了怀曼奴心中的微妙与复杂。 萧珩依旧是长流王,甚至皇上为了犒劳他护京有功,还封了个天下大将军。这一夜,他说为了庆祝新帝登基,与萧珣痛饮了三大杯。直到两人都酩酊大醉,才被各自扶回。 辞归一直守在萧珩身边,四更了,他才安稳的睡下。终于,不再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轻轻抚摸着萧珩滚烫的脸,辞归的心莫名的一疼,这样的日子今天才是开端,往后的每一天都会这么过。先帝在时,萧珩还可以任性胡为,想大闹皇宫就大闹皇宫,想负气出走就负气出走。可是,以后再也不会有人这么维护他了。他还不得不为了自己的母亲,要接受萧珣的摆布。 转眼到了元宵节,幸北之呈上了第二道辞呈。萧珣觉得这是幸北之在让自己难堪,终于在朝堂之上同意了幸北之的请求。 京郊长亭,夕阳欲垂。杭一合与萧珩前来送幸北之一程。 “太宰今日离开,就不担心神世未来吗?新帝刚立,总需要太宰这样的老臣扶持才行。”萧珩开口说道。 “行了,别叫我太宰,也别假惺惺的来留我,我的意思你们应该早就猜到了,要劝也不用拖到今天。若是要跟老朽说两句真心话,那我很欢迎。若是想来说客套话,你们趁早回去吧。”幸北之瞪了萧珩一眼,忍不住揭穿了他。 幸北之都将话说到这份儿上了,萧珩与杭一合也实在演不下去。相视一笑,萧珩坦诚的对幸北之说道:“原先在我心里,你是个好官却未必是个好人。我以为,你那么帮着萧珣,是希望有一天自己能够权倾朝野,但是现在似乎一切都变了。” “我从来不配权倾朝野,我没有那么睿智做的每一个决定都对,所以万一我错了,整个神世不是跟着遭殃吗?只不过,因为太子是萧正荻,我看到的更多是他的野心与无能罢了。”幸北之说罢,释然的一笑,“现在,一切都结束了,自然会变。萧珣会变,你们不也会变吗?” “可是,您离开了,朝中就连个可以说话的大臣都没有了。” “一合,你这个顾虑是多余的,这不还有安君慎这样的老臣吗?他虽与我有许多不和,但不可否认他是一个实干家,你们最近也看到了,京都复建他就做的很好。”幸北之欣慰的看向杭一合,继续道:“经过这许多事,你也会逐渐成为顶梁柱的。” 战后重建,安君慎这样的实干家确实能够崛起,只不过新帝似乎不按常理出牌,太宰人选一直未定。也有传言,新帝打算将天御司改制,谁知道最后的结果会怎样呢? 总之,幸北之是可以安稳的回乡了。他的使命已经完成 回来的路上,杭一合与萧珩慢慢的骑马散步,春回大地,田垄上开满了各色野花。萧珩突然想起许久没有见到冉胥了,便向杭一合问起冉胥的近况。 “他父亲的死因查清楚了吗?” “出了冯三,好像没有别的目标。” “哦,”萧珩轻轻应了一声,“那么他有没有什么打算呢?” “能有什么打算,胳膊拧不过大腿,冯三现在可是新帝跟前的红人,眼看着皇家办厂都要被他接管了。” 杭一合一夹马腹,在夜风中,快速的跑了起来。 第451章 新任太宰解难题 自打新帝登基以来,萧珩尽力把自己活成一个普通王爷该有的样子。每天睡到日上三竿,慢慢开始钻研起书法绘画,也鲜少与外人接触。有两次,连杭一合都吃了长流王府的闭门羹。 起初杭一合还有几分不解,但是转念一想,新帝未必想要看到一个在朝堂上据理力争的王爷。如今萧珩的状态,才是降低威胁的明智选择。毕竟,太宰位呼声最高的安君慎没有如愿,反而是杭一合突然接到了太宰的委任状。 萧珣这是在杭一合与萧珩之间划了一条鸿沟,强行将杭一合拉拢在自己身边。萧珩为了保护杭一合,只能选择不再与杭一合往来,彻底做个颓废王爷。 接到委任状的那一刻,杭一合便入听涛殿,明确告诉萧珣:“一合资质不深,年纪又轻,实在担不起太宰之责,日后更谈不上为圣上分忧。” 可是,萧珣却告诉他:“这有什么,昔日幸北之出任太宰时也与你今日年岁想差不多,不也是辅佐先帝二十余载吗?况且,朕说你可以,你就可以!” 事情已经不可能有任何转机了,杭一合知道一朝太宰意味着他不得不时时刻刻,以神世的利益为先,以神世百姓的利益为先。至于自己的感受,只能放在最后面。 很快萧珣也把几个难题摆在了杭一合面前,第一桩便是倪弢等人如何处理?林顿已经在萧正荻藏身的镜烟宫密室内找到了觅陀束,是要交给齐明处理,还是拿他们三人大作文章。 “臣以为,圣上登基时间不长,应该先向齐明示好。如今齐明已经换了君主,就把这三人当作一个迟来的贺礼送上吧。再者,这本是他们的内部事务,神世插手总不太好。”杭一合答道。 “那么神世此番只能吃哑巴亏了,这三人伙同萧正荻作乱,最后我们也拿他们没有办法。”萧珣似乎对杭一合的提议有些不满。 杭一合略作思索,解释道:“也不能说咱们就吃了亏,若弄用这三人与齐明建立友好外交,维持两国稳定,对神世而言自然也是一件好事。” 萧珣仔细琢磨了杭一合的话,决定交由杭一合去处理:“使团人选就交给杭大人决定,长流王曾在流洲多年,应该比较熟悉齐明的情况,朕只是建议可以认命他为大使。” 一时间,杭一合无法判断萧珣要让萧珩出使的目的是什么,但是圣意已决,他无力反驳。 “此外,先帝在时曾派杭卿到瀛洲督查,确实也查出不少问题,朕觉得督查一事可以继续下去。当然,可以继续交给长流王组建的水云间去完成。不过,”萧珣稍稍停顿,“你在瀛洲督查期间收到王通手书名单一份,似乎还未上交朝廷。” 即使现在已经登基为帝,萧珣始终忌惮着这份名单,他想看看名单上究竟有哪些人。而杭一合也给自己留了一点回还的余地,说道:“当日王通所书名单确实还在微臣府上,因关系重大,所以藏的隐蔽,须得微臣回去亲取。” 彼此不为难,日后才能君臣和谐。萧珣点头赞道:“杭卿处事,果然谨慎,就只能有劳了。” 杭一合躬身退了出来,返回府中取那份名单。 索性,从一开始他就留了一个心眼,模仿王通笔记抄录的时候,刻意略去萧珣的名字。至于冯析,则完整保留在纸上。他也想看看,当萧珣看到这个名字时会作何感想。 萧珣拿到名单,果然迫不及待的打开浏览起来。还用御笔,将涉及到的皇室成员名单抄录了下来。 “萧商?可是皇家办厂那位?”萧珣边抄,边问道。 杭一合点点头,萧珣只是咬了咬嘴唇,没有再说什么。 “青阳公主也在其中,朕这位长姐还真是手眼通天之奇女子啊。”萧珣又感叹了一句。 再往下平阳王萧拓的名字也出现在了名单上,萧珣手中的御笔停了下来。 “真是叫朕为难,其他人都可以罚,萧拓该如何罚呢?势必会令母后伤心了。” 这话是故意说给杭一合听的,可是萧珣又觉得自己愚蠢,瀛洲督查萧珩也参与其中。他怎么可能不知道萧拓名列其中呢? 第452章 萧珩出使去齐明 四枚印章此刻就静静地躺在萧珩的眼前,他不知道杭一合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交给自己。也不知道,一份堪称机密的名单为什么会随印章一起被送来。 趴在书桌上久久地盯着这些东西,萧珩长叹一口气,这个杭一合还真是下定决心要把自己拉入泥沼了。 下午,当萧珩正在与辞归探讨杏花应该如何着墨时,宫里的圣旨送到了。作为出使齐明的大使,他需要在后天出发。接过圣旨,萧珩苦笑一声。多么相似的情景啊,只不过是将素华换成了辞归,将作战换成了出使。 “我知道王爷在担心什么。” 看着夫君呆立在书案前,半晌无语,辞归伸手抱住了他,柔声说道。 “你知道,那你打算如何应对?” 这种周而复始的感觉,让萧珩感到挫败,他的人生仿佛进入了一个怪圈,怎么也出不来。每隔几年,曾经的噩梦便又会再出现一遍。 “总不能再说我肚子里的是妖孽了吧?” 萧珩转身,辞归正笑吟吟的看着她。她腹中的胎儿已经五个月了,而自己到齐明出使,一来一回只怕这个孩子的出生,他又要错过。 “要不,我把你送进宫去?” 他只能寄希望于自己的母亲,原先是为了保护自己,她才纵容萧正荻烧死素华母子,可现在他的身世已经是不用隐瞒的事实。 “你以为宫中就安全了吗?母亲尚且自顾不暇。而且,你今天早上不还在说,萧拓也在那份名单上吗?明摆着,有的人要出手了。”辞归镇静的看着萧珩,好像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一般。 见萧珩疑惑的看着自己,辞归安慰他道:“你只管好好地去完成他交代的事,我知道现在咱们处境艰难,会事事小心的。我答应你,等你回来,王府与我都会安然无恙的。” 萧珩将辞归抱在怀中,轻轻地耳语道:“别让我再心碎一次!” 两天的准备时间,萧珩见了倪弢和乌勒廷。告诉他们觅陀束已经被找到,并且会由另外一支队伍护送回齐明,他们现在还不能相见。如果他们在到达齐明之前有任何异动,觅陀束立马就会被杀死。 至于觅陀束那边,唬住一个小孩子,并不是什么难事。更何况,觅陀束已经被萧正荻软禁了这么久,早就学乖了。 “我会亲自护送你回齐明,这条路可以走得很轻松,也可以走得很艰难,完全取决于你是否配合。” 临行前,萧珩与觅陀束进行了一次对话,为后面的行进铺平了道路。 觅陀束点头如捣蒜:“我听话,我听话!都听你的!” 在他身上有许多伤口,都不会致命,但是足以让他恐惧。这必然是萧正荻的手法,从心理上摧毁一个人,不管对方是什么身份,只要还有求生欲都一定会屈服。 为了更好的控制这三个人,萧珩提前一天晚上带兵出发,后面的队伍则听冉胥指挥。 留在京中的太宰杭一合,正在着手准备树立自己的威信。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他最近的脾气可并不好。下属但凡有一点不认真,都会被他抓住来,作为典型批评许久。当然,他很明白什么叫对事不对人。 接着名单的由头,萧珣也在朝中开始布下一个大局。想要发难,首先要有人去弹劾,原先负责这项工作的人是左长风,而如今他也培养起了自己的人。 薛贵嫔之父,在新帝登基后被任命为御史台上大夫。今日早朝,便对瀛洲督查之事发出议论,自然提及王通所留的那份名单。要求朝廷公开名单,并按规定彻查名单中的相关人员。 很快,萧珣就让听涛殿草拟了名单,依次由秋官府进行审理。一时间,曾经与瀛洲司牧郭充有过往来的人,无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母亲,你得救我,这次大哥是铁了心要拿我们开刀了!”暮瑶宫内萧拓抱着太后怀曼奴的腿哭诉道。 怀曼奴推开了萧拓,不耐烦地问他:“你这是又怎么了?哭哭啼啼的。还有,哀家再提醒你一次,不要整日里大哥大哥的叫,他现在是皇上了。” “太后说笑了,朕虽然已经是皇上,但也依旧是四弟的大哥,他并没有叫错嘛。”不知何时萧珣已经走进了暮瑶宫,一拉拉起了地上的萧拓,笑着对怀曼奴说道。 第453章 该如何化解危急 手足情深从来就不能用在萧珩与萧拓身上,本就鲜少得到怀曼奴关心的萧珩,在萧拓出生后更是变得多余。而萧拓也习惯了母亲的溺爱,每次见到萧珩只会激起他更强的好胜心,仿佛要怀曼奴再证明一次是爱萧珩还是更爱萧拓一般。 萧拓似乎从来没有想过他们三个今时今日的处境,他单纯的以为怀曼奴做了太后,更加可以为所欲为了。 许多东西,从一开始就注定了是个错误的选择。怀曼奴现在也后悔自己怎么就赋予了萧拓这样一种性格,原本只是希望他无忧无虑的生活,不要参与到任何斗争之中。可是,现在萧拓已经发展到了一个极端,他不光不参与任何争斗,他连什么是争斗都看不出来。 “皇上日理万机,怎么有空过来了?” “朕看到王通的那份名单上有萧拓的名字,也是拿着很是头疼,想来与母后商议。” 其实彼此都心知肚明,哪有什么商议的余地,不过是一次谈判,各自摆明自己的立场。只不过,这场谈判极其不公平,怀曼奴没有讲条件的可能,她只能尽量弄清楚萧珣的意图是什么。 按照她之前的猜想,萧珣正在孤立萧珩。先是硬给杭一合安上了太宰的职务,让他自顾不暇。萧珩为了自己的朋友,定然会和他保持距离。 现在,又是要来离间母子情、手足情吗?无论他们母子三人平时怎么不和,始终血缘至亲,让萧珣有所忌惮。所以,将萧珩调往齐明,而从最好击破的萧拓入手。 面对这一困局,手心手背都是肉,怀曼奴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皇上,你是一国之君,一定不能为家事所累。该如何,就如何!国法在此,谁都不能逾越。”怀曼奴这算是表态吗? 萧拓听得内心凉到了极点,一双充满怨恨的眼睛紧紧盯着怀曼奴:“母亲,你这是要大哥杀了儿子吗?你怎能如此狠心?” “怎么会呢?你大哥不仅会杀了你,还要杀了萧商、萧宪、青阳公主他们,也许还有很多我们不知道的皇室成员,也出现了那份名单上。一视同仁嘛!”话虽然是说给萧拓听的,可她的眼睛从始至终都看着萧珣。 如果萧商、萧宪可以杀,那么青阳公主绝对不是能够轻易触碰的。萧珣太了解青阳,她那种从骨子里溢出来的骄傲,会让萧珣身为皇帝也无地自容。况且,这件事自己并不清白,他相信狗急了会跳墙,青阳一定是会狠狠咬自己一口的。 萧珣的右眼皮猛然跳了一下,整个暮瑶宫内的气氛异常寂静。 “母后说的是,此事牵涉太广,朕不处理难以向天下百姓交代。可是,若要依法严办,只怕皇室之内又要起风波。朕刚登基不久,实在不宜有太大的波动。如此两难,才来向母后请教的。” 怀曼奴暂时占据了上风,也突然找到了自己可能的盟友。心中既庆幸,又后怕。 “哀家是身处后宫的妇道人家,哪能有什么高见。不过是觉得无论处理什么事情,皇上一定要三思而行。至于,政务之事,外面那么多大臣会帮你出谋划策的,也无需过分焦虑。” 正所谓四两拨千斤,今日大概就是如此了。 看着萧珣无功而返的背影,怀曼奴长舒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萧拓,问他:“萧珩是你什么人?” “他?”萧拓极不情愿的说:“二哥呗!” “啪!” 二十年没有动手打过萧拓的怀曼奴,重重的一记耳光扇到萧拓脸上。 “母亲!”萧拓捂着脸不解的看着怀曼奴。 “你二十一岁了,怎么还活得像一个孩子?谁是好人谁是坏人你都分不清楚了吗?”怀曼奴不是不知道,暮瑶宫内布满了眼线,她不能把话说得太透。只是附在萧拓耳边,低声说道:“你记住,你叫我母亲,萧珩也叫我母亲。这个世界上,谁当皇帝都不会让你活,除了他!你不想死,就按照我跟你说的去做。” 萧拓虽然无知,却对怀曼奴极度的信任,他点点头。 “谁让你给圣上添这么大的麻烦?” 怀曼奴时不时呵斥儿子,给偷听者造成混乱,然后又告诉萧拓:“把今天的事告诉青阳,让她进宫找我。” 第454章 抱团应对大危机 同萧拓一般着急的,还有萧商父子。比起萧拓获得的那点蝇头小利,他们父子可谓是捞了一大笔。 “你不过万两银子,着急什么?我们父子俩与郭允来往多年,所涉金额你也是有个谱的。不要自己乱了阵脚,还是要想法子才是。” 萧宪冷静的喝了一杯酒,看着萧拓说道。 “皇叔,你可省省吧!那里只有一份名单,根本没写着谁贪墨了多少。大家都一样,死路一条。” 萧拓尽说些丧气话,萧宪的冷静让他觉得自己孤立无援,所以他打算用语言挑动起萧宪那根紧张的神经。这么一来,大家才有结盟的可能。 “况且,别忘了还有一个冯三呢,他是个什么人物,你们心知肚明,皇家办厂都快成他的囊中之物了。到时候,还有你们父子俩什么事?” 话是越说越像那么回事,萧商有些坐不住了,欠了欠身子,附和道:“今日早朝,按照薛御史呈上的折子,已经弹劾了一匹涉事官员,只怕是快到咱们这里来了。” 萧宪倒吸一口凉气,这个事实他并非不知道,可是着急能有什么用呢? “处理这批官员,还需要些时日。一时半会儿可能查不到咱们头上,可是却是早晚要查。因为,他先拿官员下手,我们却安然无恙,必然激起那批官员的愤怒,到时候招供出来的只怕更多。”萧拓呷了一口酒,喟叹道:“真是高招啊!” 萧珣显然已经找到了破解怀曼奴丢给他的难题,都不需要自己出手,这批落马官员就足够激起大风大浪了。届时,水到渠成,还会有不成事的吗? “说来说去,那你有什么主意?”萧宪问道。 “我母亲现在可是太后了,骑虎难下,左右为难。但是,她毕竟是在宫里的,只要咱们有需要,想必是会帮忙的。”萧拓正一步步将话引到正题上来。 萧宪也清楚,凭借自己的力量,这一次是无法脱险。既然有共同的利益,自然可以结盟而行。 青阳公主的马车在平阳王府前停了下来,前些日子公主府对外宣称驸马爷宋沛病故,她也许久没有出府。可是,那份名单同样威胁到了自己,这次萧拓邀约她无论如何也要赴约。 “长姐来的晚啊。”萧拓招呼青阳入座,嘴里调侃道。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闲?”青阳公主反问了一句,萧拓抿嘴一笑,认输了。 “萧珹的眼线还在公主府内吗?”萧商直入主题。 “原来那两个一直都在,不过最近又来了个龙安,看样子像个方士。虽是手足至亲,但是萧珹始终无法忘记萧珣想要置他于死地的事实。”青阳公主将府内变化简单说道,又想起一人,便道:“宝瑟也在给萧珹吹枕边风,挑起兄弟二人的嫌隙。但是,如果时间长了,难说萧珹也会顾念旧情。” 大家都知道萧珹顾念旧情,放弃与萧珣之间的争夺,那意味着什么。 “所以,现在咱们得制造出他们兄弟之间的矛盾,提醒萧珹?”萧宪疑惑,“可是,他们兄弟之间还有什么矛盾呢?” 青阳品了一口茶,笑道:“方法总会有的,只不过眼下这个龙安是什么人,能不能用才是我们要知道的。” “龙安,不是当日替萧珹解毒的人吗?”萧拓突然想起来,当日萧珹离京,不久毒发,若不是幸北之一路派人尾随,萧珹只怕是早就死了。 “会不会是幸北之的人?”萧商也想起了之前的事,即使幸北之对先帝保持着绝对的忠诚,但是不可能没有一点点私心啊。 青阳摇摇头,说道:“不知道,我也不好问。得靠你们想个办法了!” 萧拓满嘴应道:“行,长姐吩咐我们照办。只不过,我现在还沉浸在那天在暮瑶宫的恐惧之中呢!” “你会恐惧?你见你母亲,有什么恐惧的?”青阳不屑的问道。 话正是要往这个方向说的,于是他把那日暮瑶宫内的经历细细地说了一遍,众人听罢,心中都有了想法。还不需萧拓开口,青阳公主便揽下了活:“你们不方便进宫,还是我哪天寻个机会去看看太后吧!” 第455章 反杀月落清王府 最近这段时间,辞归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肚子越来越大,行动也渐渐不方便起来。可是,萧珩离开还不足一月,他一来一回少说也需要三个月的时间。 巡夜的家奴刚从侧妃窗前经过,时间已经到了二更。 “侧妃,奴婢打盆热水给您泡泡脚早些休息吧。”说话的婢女叫月落,是王府中一直伺候自己的。 辞归没有拒绝,因为泡泡脚不仅可以解乏更能让她有些水肿的脚舒服一些。剪去燃尽的灯芯,屋里更亮了些。府中的老妪们教自己给孩子制作衣裳,她也憧憬着孩子出生后,穿上它们的场景。 “月落,你看这件好不好看?” 将多余的线头剪去,辞归高兴的向月落展示着自己的新成果。 月落惊喜的看着辞归手中的衣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软和的布料,夸赞道:“侧妃真是聪慧过人,老嬷嬷们才教了一遍,您就学会了。” “制衣原理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孩子穿衣的尺寸不清楚,向她们讨教罢了。” “只可惜......这么好看的衣服,这孩子不一定有命穿啊!” 月落说罢,从袖中拔出一柄短刀,直直的冲辞归刺去。辞归侧首一躲,脚上用力踢起铜盆,一盆水全泼到月落身上。 “你也被人收买了?” 辞归看着狼狈的月落,不屑的问道。 月落将短刀一横,对辞归冷冷一笑:“什么收买不收买的,我本来也就是奉命来办事的。”她可不想再跟辞归废话,为了避免夜长梦多,月落已经挥动手中的短刀,打算发起第二次进攻。 今夜的行动是月落早已经筹划好的,她先是支走了辞归身边的婢女,又专门挑选巡夜家奴离开时动手。毕竟,王府这么大,他们下次再巡到这里,只能见到辞归的尸首了。 “我答应过王爷,会安然无恙的等着他回来,说到就一定能做到。” 辞归镇定的说着,脚上已经重新穿了鞋。 “你可能对我还不太了解,若说舞刀弄枪,我可能真不是你的对手,可是下毒用药,却不会留下任何破绽。否则,你以为我肚子里的孩子怎么来的?” 辞归说吧,只是看着月落,她能察觉到月落眼中的惶恐不安。有那么一瞬间,月落怀疑自己真的中了辞归的计,但是她更相信辞归是个巧舌如簧的女人。什么话从她嘴里说出来,都需要仔细的辨别。 “呵,你少吓唬我!”月落再运功,却觉得天旋地转,努力寻找周围的支撑,最后摸索到一张椅子,才扶着它跪倒在地上。可是她不甘心,稳了稳心神,又做出要进攻的架势。 “别挣扎了,越挣扎毒发的就越快。”辞归自己倒了一杯温水,喝了起来。 “不过,死之前,我可以让你死个明白。”辞归转身,将那件衣裳拿了过来,递到月落眼前,“你刚才不是摸了一下吗?毒就在上面!” 月落不可置信的看着那件衣裳,眼睛瞪得极大,仿佛眼珠即将蹦出来一般。心火上行,一口鲜血喷了出来,辞归厌恶的将那件沾她鲜血的衣裳扔在了地上。 “不......不可能,你......怎么知道,我要暗杀你?” 月落依旧想不明白,自己是什么地方露出了破绽。那么辞归就满足她最后的愿望吧,反正说说话也不累人。 “我本就小心谨慎,更何况,你袖内藏着短刀,行为举止自然受限。最重要的是,我就坐在灯下,你的手一伸过来,我就能看出异样。”辞归咬了咬下唇,微微一笑,“现在满意了吗?” 濒死的月落冷冷笑了几声,断断续续地说:“快了......他们,不会......让你活......” 他们是谁?辞归并不关心,她只知道谁要阻止她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那边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啊!” 辞归惊声惊叫起来,引得家仆们都赶紧聚拢过来。她哭哭啼啼的扑倒在老嬷嬷余氏的怀中,“那水,那水有毒!”指着桌上的水壶惊慌失措的叫道。 月落的死相惨不忍睹,大家觉得辞归可得受了不小的惊吓。忙扶她到别处休息,对于这样的事余氏怒不可遏,所幸只是死了个婢女。 “查,彻查!凡事可疑之人,通通清出王府去!” 第456章 萌芽的双生毒蛊 长流王侧妃遇险,还好有惊无险。第二天,在余嬷嬷的主持下,内院里进行了一次彻底的人员更换,凡事不知根底的,平日里有犯口舌的都被清理出了王府。其中不乏冤枉者,但是辞归也相信,这么一来自己的处境会更加干净一些。 休息了三天,辞归觉得精神状态好多了,便给宫里递了帖子,给太后请安。 “你不怕这么一来会打草惊蛇吗?” “蛇都已经出洞了,还管它惊不惊的。” 二人见面便说起那夜的事,怀曼奴不禁感叹,当年血罗刹总算是教了辞归一些有用的东西。进了正殿,太后说想跟辞归说说话,便把身边的宫女都打发了出去。 “哀家这里也不是什么安全的地方,每天都是在别人的监视下过日子。”怀曼奴有些不悦,先帝在时她至少还有个自由,现在却什么也不剩下。前些日子,太妃凌南秋还殁了,留下一个七八岁的萧锐也是体弱多病,只怕日子不多了。 从开年以来,宫里似乎没有什么喜事,除了薛贵嫔有孕。 “你相信父子连心吗?” 不知道为什么,怀曼奴突然问道。 辞归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说道:“应该是这样的吧。” 怀曼奴看着辞归脸上洋溢着的幸福,微微一笑:“不是说你,说的是皇帝与薛贵嫔腹中的胎儿。” “您怎么关心起他们来了?”辞归很是疑惑不解,她知道碍于太后的身份,怀曼奴偶尔也会去看看薛贵嫔,但是却从提起过什么与皇上有关的话。 怀曼奴坦诚,前两天青阳公主曾经入宫看过她,谈起了王通死前留下的那份名单。那份名单此刻就像悬在他们头顶的利剑,让人坐立不安。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他们也在谋划着怎么摆脱这份威胁。 青阳公主说,这个世界上有一种蛊,名为双生蛊。跟其他的蛊虫培养一样,只不过,这只蛊虫会分化成一模一样的两只蛊虫。服下这两只蛊虫研成的粉末者,只要其中一个死了,另外一个也会死。 辞归预感到他们即将有大动作,只是问怀曼奴:“母亲,咱们做这些事究竟为了什么?” 是啊,原先所做的都是希望萧珩能在神世帝的手下好好活着。现在呢?若说全是为了萧拓,她根本不需要冒这么大的险。可能,在怀曼奴的心中,她是想当这个太后的,只是她希望皇帝是自己的儿子。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无比周密的计划,而且参与其中的人要绝对信任,否则后果会比那份名单更严重。” 辞归的提醒没有错,他们要杀的不是别人,是一国之君,一旦失败结果不堪设想。怀曼奴确实需要时间考虑,可是青阳公主下次到来就会把蛊虫粉。只要薛贵嫔的孩子一出生,她就需要喂那孩子服下。萧珣那边,青阳公主他们会处理。届时,只要后宫内薛贵嫔的的孩子死了,萧珣也就会神不知鬼不觉的死去。 计划大抵如此,辞归还是希望怀曼奴考虑清楚,可能是因为自己腹中也有一个孩子的缘故吧,她总是容易被这些事情所困扰。 “你回去吧,好好养着身子,这件事不需要你参与。”怀曼奴对辞归说道。 可是,现在辞归的耳朵已经不干净了,她无法忘记这件事。 辞归还没有起身,便有宫女来报,说是贞婕妤冲撞了薛贵嫔,二人闹起来了。怀曼奴还没有到可以坐视不管的程度,便只能让宫人小心送辞归回去,自己前去处理。 这宫里虽有皇后,却是个无能的,遇事就着急,没有半点主意。 怀曼奴赶到的时候,贞婕妤已经被罚跪在宫道上了,日头正大,连地砖都晒得发烫。薛贵嫔还是有几分信任怀曼奴的,一见到她便拉住诉苦:“母后,贞婕妤好狠的心啊,明知道妾身有孕在身,还没头没脑的冲撞上来。” “哎呀,那可有什么不适啊?”怀曼奴关切的问道,继而又转身叱哆薛贵嫔的奴才们,“你们怎么当的差,出了这样的事,太医也不请,还让主子在这日头下候着。” 怀曼奴说罢,又四下里张望,有些恨铁不成钢的说:“这个皇后也是,出这么大的事,她怎么也不过问一声?” 第457章 威名远扬惹妒忌 六月,先遣使传来萧珩返回的消息,约莫还有半个月就能抵京。在齐明一切顺利,齐明新帝较之先帝更加渴望和平。所以,此番派了齐明使臣一同返回神世。 “真是个好消息,免除了战乱忧患,神世可以更好的着手内经济文化的发展。”杭一合是发自内心的感叹,毕竟身为太宰,他也是深刻体会到了治理一个国家的难处。 苗广知很赞同杭一合的想法,决定接着这个契机将赋税改革的方案呈给皇上。就连安君慎都难得的与杭一合意见一致,亲自来找杭一合规划至少十年内的发展。 夏官府的武将们也打够了仗,今天的消息他们憧憬了不知多久。 一时间,整个京都都在议论这件事,可是风向渐渐发生了改变! “还是长流王殿下有能耐,原先打仗的时候他冲在最前面,与士兵同吃同住,历经生死。如今,又为我们争取来了和平,再也不用打仗了!” “可不是嘛,长流王殿下真是功不可没啊!” 他们的随口感叹,却始终在挑动着萧珣嫉妒的神经。脸上笑着附和大臣们的议论,心中却害怕萧珩在朝中的威信超过自己。 而这一切阴暗的想法,他没有地方可以倾诉,他不能让人们在这种时候说自己是一个没有气度的皇上。 龙安蛰伏在公主府中,他这些日子以来潜心于双生蛊虫的培养。今天也传来了好消息,蛊王已经产生,只要再等七七四十九天,它就可以完成分化。届时,寻机会给萧珣和新生儿服下,就可以成大事了。 但是,他们很担心,萧珣会不会给他们这个时间。这段时间,萧珣开始不停的对皇家办厂鸡蛋里挑骨头。特别是先帝在时,萧商与神世帝探讨过的问题。 “皇家办厂几乎承担了后宫一半的开销,你们还左怕狼又怕虎,今年要拿什么填补后宫的亏空呢?” 萧珣的后宫其实只有三位后妃,比起先帝在时花销少了近八成。萧商父子早已看透了萧珣的心思,却又不敢直接与萧珣发生言语上的冲突。 “圣上恕罪,计划是先帝在时就定下的。如今已经有了成效,许多丝商今年都把最好的丝料卖给我们,也没有坐地起价。” 萧商只能装作萧珣确实是在与他讨论事务,而不是发泄情绪。 “你们给朕听好了,七月还没有一百万两银子入账,你们就给朕滚蛋!” 父子俩灰头土脸的从听涛殿内出来,互相对视一眼。如今的情形,是不能再让萧珣再抓住问题,借题发挥。实在不行,放弃皇家办厂也是可以的。 “苦苦经营半年多,钱没捞到一文,还惹了这一顿骂。”萧商不禁抱怨了几句,却也知道大势不可改变,只能如此。 一开始,萧珣是想拿萧拓开刀,哪知道怀太后三言两语使得他进退维谷,才将目光又集中到实力稍弱的萧宪父子身上。 “我听说,圣上有下月选秀的意思,春官府这些日子都在筛选各府女眷的情况。” 新帝登基都有选秀充盈后宫的惯例,此番萧珣推到八月才选秀。一来先帝新丧,选秀会让人诟病。二来,京都被萧正狄毁得一片狼藉,恢复也需要花钱,宫中能省则省。 “听说,皇后和两妃,到现在为止还没有添置头面首饰呢!”萧商提了一句。 “是啊,按制皇后二十万两,贵嫔十万两,婕妤八万两。可她们都省下了,这皇帝也是够狠的。” 接着父亲这话,萧商考虑到:“如此,杭一合他们提议的改革赋税,能否通过呢?” 萧宪摇摇头,这很难说。从神世的实际情况来看,确实应该改革赋税,增加收入。可是,若萧珣有了私心,就不知道会不会同意了。再者,萧珩的态度也很重要,只怕兄弟二人是要对立了。 战争从来都有,不是与齐明,就是自己内部的。萧宪无奈的一笑,萧珣终究不是君主的最佳人选。 第458章 调集银钱强督查 “我说过,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这还叫快啊,都大半年了!” “还嫌不快,本王一回京,就先跑来你这里了。” “什么?你没有入宫复命?萧珩,我看你是找收拾了!” 萧珩在前面跑,辞归挺着个大肚子在后面追,关键是手里还提着一根细竹棍。 “不敢了,不敢了!我这就去!” 辞归捧着肚子艰难的挪着步子往府中走,管家张光却递上来一张请帖。 “这是什么?” 辞归喘了两口气,疑惑的问道。 张光也不清楚里面的内容,只说是杭太宰差人送来的。 “你念给我听听吧。” 辞归轻易不动手去触碰陌生的东西,张光代劳打开请帖念道:“长流王殿下全福,犬子定于九月初七成亲,诚邀殿下亲临!” 杭一合要成亲了?也是,他们已经许久没有关心过杭府的事了。就连在杭一合的奔走下,不仅霍继首洗清了冤屈,被追封为威远侯。就连曾经与萧珩出生入死的那三百多个士兵,也都得到了追任。 有人说,这是杭一合为自己谋利,不过也有人觉得他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当然,这么一来,他就可以顺利的娶岑以微过门了。 这段时间岑以微正在适应自己原先的名字——霍念芙! “念芙!” “念芙!” 往往要叫到第三遍,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是霍念芙。 “怎么办?我可能不能适应自己这个名字了。”霍念芙支肘托腮,无奈的对杭一合说道。 “没事,你喜欢哪个名字,我们就叫什么好不好?”杭一合宠溺的对她一笑。 思忖了片刻,她终于决定:“还是叫霍念芙吧,这是爹爹起的名字,现在他的冤屈已经洗清,他应该很高兴我们能重新叫回自己的名字。只可惜,现在哥哥不在了,否则他一定会很开心。也一定会在朝堂上对你有所帮助,这样你就不会这么累了。” 他们总是三五天才能见上一面,莫说是她,就连杭一合的母亲想要见儿子也总是等上许久。那边一下朝,家仆就急匆匆的回来报信,一会儿说回家吃饭。等啊等,有说有事不回来了。 “你说,长流王殿下会来吗?” 霍念芙问了一个杭一合无法回答的问题,他知道萧珩躲着自己,是为了避嫌,怕因为他而给自己添麻烦。可是,杭一合真的很难习惯这种状态。 “我也不知道,请帖我已经让人送过去了,以父亲的名义邀请他,他应该不会这么拘谨吧。” 二人没说几句话,就被管家打断了。 “大人,苗广知大人求见。” 如此,只能各自去忙了。 “苗大人是不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否则以您的性子,只怕是不会亲自登门的。”杭一合着人上茶,亲自递了一杯给苗广知。 苗广知现在并没有心情品茶,他的所有思绪都还在萧珣批复回来的奏折上。他们递上去的改革方案,并没有得到许可,反而接到萧珣要组建督查机构的银钱调度单。 “督查一事不是一直由水云间在做吗?皇上的意思是什么?”杭一合很不理解,水云间经过这么长时间的运行,已经在方淮手底下诞生了一批悍将。特别是在此次审讯和调查朝廷贪腐的事情上,水云间是立下大功的。 “圣上的意思是,水云间内部出现了被腐蚀的情况。” “有人弹劾方淮?” 苗广知停顿了一下,直言道:“那倒没有,还只是涉及到下面的官员。不过,依我看来,都是诬告,只不过是为圣上建立自己的督查机构做铺垫罢了。” 是啊,终究水云间挂的是萧珩的名字,他怎么能安全信任呢? 杭一合大概猜到了事情的原委,无奈的叹了口气,问道:“圣上要调用多少银钱?” “三百万两!” 杭一合的眉头一皱,这么大一笔钱,只怕一时半会儿还真是个难题。萧珣会不会借题发挥呢?杭一合要想到各种可能。 第459章 长流王世子降世 “长寿,长寿!” 怀曼奴唤了几声都不见人,不一会儿却见另外一个小太监跑了过来,问道:“太后娘娘有何吩咐?” 上下打量了眼前这个陌生的小太监,她不记得暮瑶宫有这么一个小太监啊,不知又是谁安插在她身边的。反正现在也不会有什么动作,还不是清除眼线的时候。怀曼奴指了指廊下的鸟笼,对他说道:“哀家听到翠翠今天叫的急,之前都是长寿在伺候它的,还琢磨这让长寿去看看怎么回事呢!” “若是这样,那还是奴才去看吧,长寿公公只怕不会回来了。” “不会回来了?怎么个说法?” 难不成是长寿办事不利,被萧珣杀了? 可事实恰恰相反,他不仅没被杀掉,还升了官。 “怪奴才说话没说清楚,长寿公公被圣上调往云镜司任职了。”小公公一边取下鸟笼,一边对怀曼奴说道。 云镜司?怀曼奴从来没有听说过朝廷还有这个机构。便又问他:“什么是云镜司?” “嗨,听说是帮圣上盯着大臣们的地方。权力可大了,对那些贪腐的大臣可以先斩后奏。”从小公公的眼神中,看得出很是羡慕长寿。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何桂!” 说话的工夫翠翠已经不叫了,看来就是饿了,毕竟长寿已经一天没出现了,翠翠也饿了一天。交代的事情已经做完,何桂退了下去。 怀曼奴说自己困了,没有重要的事就别吵她。所以,长流王报喜的人一直等到傍晚,才见着太后。 “给太后报喜,长流王侧妃昨天夜里诞下小世子!” 兴许是没有睡醒,兴许是怀曼奴真的耳朵不如之前好用了,她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谁生了个小世子?” “长流王侧妃!” 报喜的婆子权当太后是高兴过了头,提高了音量重复了一遍。 当天夜里,怀曼奴就找到了萧珣,以长流王府添世子为由,想要出宫去一趟长流王府。萧珣依旧那么谨慎,对于萧珩添子这事表现的很高兴,是为了顺理成章的提出,他也要一同前往的要求。 怀曼奴出宫本是想亲自证实萧珩的身世,只要这孩子身上流淌着蓝色的血液,就是萧珩身世的铁证。可是,如果萧珣同往,她就不能让这事露出一点点破绽。 她不能拒绝,也无权拒绝。这趟出行定在孩子百日宴那天,本有些沮丧的局面突然让怀曼奴意识到了这是一个绝好的下蛊机会。 孩子的百日宴会,即使长流王府戒备再森严,也绝比不上皇宫。混乱之中将蛊虫粉投入萧珣的食物中,并不是没有可能的。而一百天后,薛贵嫔肚子里的孩子也该出生了。 整个计划的第一步,从萧拓进长流王府看望小世子开始。 作为一母同胞的兄弟,二人虽然感情并不深厚,却也答应了萧拓的请求。萧拓成亲多年,膝下也有两子一女,可是当他看到小世子还是忍不住宠溺的抱起来。这个叔父送上的礼可不薄,三棵千年老参说是给辞归养身子的。 “世子的百日宴圣上和母后都会来,不知兄长打算办在何处?”兄弟二人在府中闲逛,萧拓突然问道。 萧珩也乐意享受此刻平淡的时光,兄弟二人说着家常事,似乎很轻松。 “你跟我来,我带你去看。” 这是长流王府最大的一个跨院,花园中亭台楼阁,水榭池沼相映成趣,萧珩告诉萧拓这是白天集会的所在。 “确实不错,视野开阔,景色宜人!”萧拓四处打量,却没有发现合适的地方。 “夜里,就在主殿内宴饮,乐坊的人可以在此处奏乐,歌舞皆在亭中。你看,这样一来,既可以欣赏歌舞,又不会太拥挤。”萧珩自顾自的说着。 萧拓则盯着主位看了许久,后面那扇屏风正是最好的掩护! “到时候可别忘了给我递一张请帖啊。”萧拓心里不再挂念着下蛊的事,说话也自然了许多。 “那是自然,咱们毕竟是亲兄弟嘛。”萧珩抿嘴一笑,看着萧拓道。 第460章 十里红妆兑承诺 铺十里红妆,渡一场红尘念。 杭一合终于是兑现了两家人的承诺,娶霍念芙风光过门。京城中的权贵几乎都云集杭府,道贺的人中萧珩并不显眼。附和着众人对杭一合说一声:“恭喜恭喜!”然后,由管家引着前往上座。 多说一句,都好像会增加彼此的风险,杭一合多想敬萧珩一杯酒,可他早已借口府上有事,离开了宴席。 “你是不是很失落?” 洞房花烛,揭开喜帕,他们就是夫妻。当热闹过去,霍念芙郑重其事的问杭一合。 “说什么呢?大喜的日子,失落什么?” 杭一合想要搪塞过去,奈何霍念芙过于了解自己的夫君,也过于了解他与萧珩之间的情谊。轻叹一口气,说道:“他似乎已经预感到了即将有大事要发生,所以刻意的躲着你,不过是怕到时候连累你罢了。” “是啊,我怎会不知!但是,在他眼中我就是这么贪生怕死的人吗?只有他能处处为我着想,我就不能为他做点什么吗?” 原来杭一合在乎的是这个,只要萧珩愿意,他随时可以为他奔走。他觉得,那才是真正的朋友应该做的。可是,萧珩到底有没有把他当作自己的朋友呢? “我以为我们经历过的东西足以超越生死,但是可能是我想多了。” 杭一合独自伤心着,霍念芙开口劝慰他:“你有没有想过,他这样的人其实从小到大都在为别人考虑,早已经习惯了去照顾别人的感受。小的时候,他要照顾父母亲的感受,只能委屈自己。长大了,他要照顾兄弟手足的感受,也只能委屈自己。在流洲的时候,他是将军,要时时刻刻为自己的属将考虑,早已经忘记了自己的生死。” “所以,他正是因为在意我们之间的情谊,才会这么小心敬慎的对待?” 道理可能就是如此,一个习惯了照顾别人的人,怎么能让别人因为自己而受到伤害。 “不一定非要发生什么大事,只要他觉得有必要,就够了。”霍念芙说道。 这一夜,注定不平凡。 宫里薛贵嫔已经疼了一下午了,直到夜里孩子还没有出生。第一次当父亲的萧珣,急得在产房外不停的踱步。太医一波接着一波的进去,宫女们不停的进进出出,抬进去一盆干净的水,又抬出一盆被血液染红的水。 “阿弥陀佛,神仙保佑!” 怀曼奴心中的焦急并不比萧珣少,以至于她也手执念珠一直守在薛贵嫔身边,为她和孩子念经祈福。只不过,她渴望薛贵嫔顺利诞下的孩子,终究还是会在恰当的时候,死于一场阴谋。 薛贵嫔凄厉的惨叫几乎持续到次日清晨,才在一声孩子嘹亮的啼哭中,结束了自己的痛苦。 “生了,生了!” 接生的医女抱着孩子,为他洗去身上的污渍,又包裹上准备好的襁褓。 闻讯进来的萧珣只能在外屋等待,医女抱着孩子来给他和太后看。 “恭喜皇上,恭喜太后,贵嫔诞下了一位皇子。” 怀曼奴不敢仔细盯着孩子看,她怕自己看这么一眼,便再也下不去手。 “皇子的脸怎么有些淤青?”萧珣接过孩子不安的问道。 “孩子有些难产,只是憋了气,过些日子就好了。” 听罢医女的话,怀曼奴看了一眼萧珣怀里的孩子,脸色确实不好。可是,却不像是医女所说的憋气所致。在宫中数十年,不用多想,她便已经看出了蹊跷。这孩子,只怕是在娘胎里就受了害。 此时正在高兴的当儿,她并不想扫萧珣的兴,一切只能等萧珣不在的时候再细细审问。怀曼奴犀利的眼神的医女身上扫过,医女很快察觉到了这异样的眼神,有意避开。 “圣上首了一夜,不如先去歇息一会儿吧,这儿有臣妾呢!” 见皇子顺利出世,皇后才怯怯的说道。 萧珣也觉得困倦,临行前又对薛贵嫔说了些暖心的话,才不舍的离开。 “皇后心中,应该很是不悦吧?”怀曼奴低声问道。 沈默君不说话,只是转身去交代乳母悉心照料皇子与薛贵嫔。 第461章 萧珣的戒备防御 “上灯!” 入夜,皇宫内一片寂静,殿内监曹宁吆喝着手下的宫人们点亮油灯。萧珣吩咐过,今天要处理政务,不允许任何人进来打扰。 “长寿,他们最近可有什么异动?” 萧珣嘴中的他们,指的是青阳公主等人。明面上,长寿负责京内官员的督查,实际上他最重要的任务是帮萧珣盯紧那些不安分的手足。 “前些天,青阳公主进宫看了太后,然后就再也没有出过门。”长寿弓着腰,低声答道。 其实青阳公主进宫的频率并不高,前些天进宫也是为了看新出生的皇子。恰巧太后也在,便又邀约着上暮瑶宫说说话。 “您看,要不要提醒太后少与青阳公主来往?”长寿请示道。 “不妥,太后作为长辈,青阳公主入宫看望本就无可厚非。别让人抓到咱们监视他们的事实,就不好了。” “是!” 萧珣低头沉思了片刻,发现太后最让人起疑的,还是在对待薛贵嫔的态度上。明明知道现在朝中一切弹劾都出自薛贵嫔父亲,又为何要与她走这么近?就不知道避嫌吗? 看着长寿机灵,萧珣也把这个想法告诉他,长寿皱着眉头,道:“自打薛贵嫔入宫,太后便格外关心她,兴许只是太后疼惜皇孙,故而特别照顾于她。” “绝无可能!”萧珣斩钉截铁地否定了长寿的想法。 “朕与你说一个人,原先宫里的凌太妃。先帝在时,太后也是对她照顾有加,可是先帝才走没有多久,凌太妃就去世了。留下年幼的萧锐,也是体弱多病。若太后真的关心凌太妃,大可以好好照顾萧锐,但是她并没有,就连凌太妃的死也有蹊跷。”萧珣歇了口气。 “据朕所知,凌太妃失宠多年,是让萧锐扮成萧珩幼时的模样才惹得先帝怜悯,复宠的。就冲这一点,太后也早怀恨在心。” 他这边话应刚落,长寿不敢确定的问道:“您的意思,是太后对凌太妃下手的?” “这个朕不敢肯定,但是太后此人一生惯会利用别人,若说关心,只怕更关心自己和儿子们的荣辱。”萧珣说罢,不屑的一笑。 长寿自知对太后为人了解不深,如今又的萧珣赏识,自然事事为他奔走。既然萧珣如此说了,那太后便不再是什么良善之人。 “那您看应该如何是好?”长寿也是能在宫中行走之人,只要萧珣下令,他便可以立即替他分忧。 “还是朕去跟贵嫔说罢,皇子出生以来体质单薄,也不便多见生人。” 言下之意,便是让薛贵嫔不要再与这些人多接触。若她足够聪明,应该能够听出萧珣所指何人。可惜,这薛贵嫔入宫至今,全凭运气。 与沈默君、赵素锦相比,薛梦洁是略微蠢钝的。她容易相信别人,也容易被人感动。怀曼奴不过多帮她说了两句话,便认定了这个太后可以成为自己的靠山,她压根没有弄清楚宫中的形式。 可她就有这么好的运气,生下了皇长子,在宫里算是稳住了脚跟。 怀曼奴早早将宫人遣了出去,她说乏了要早些休息。却又将青阳公主那日送进宫的小瓶取了出来,握在手中仔细端详。 她知道沈默君因为嫉妒薛梦洁,几次三番指使赵素锦下手。而赵素锦是个记仇的人,她始终记得薛梦洁的骄纵与仗势欺人。那日因冲撞薛梦洁而被罚跪羞辱的事至今还历历在目,一来出于对沈默君的畏惧,二来也有自己对薛梦洁的憎恶。所以,她一次次明知是死罪,还是往薛梦洁的保胎药中加东西。 可惜,这孩子命真大,竟然安然无恙的出生了。 “掉包赵素锦的药,让她把这蛊虫粉下入皇子的药中,咱们的事就成了一大半。” 青阳临走时嘱咐怀曼奴,可是怀曼奴却迟迟没有下手,对一个刚出生的孩子下手,总会让她想起那日被大火烧死的素华母子。自己的双手已然沾满了鲜血,罪孽还怎么洗净? 第462章 小皇子疾病缠身 (说明:因为工作原因,每天写作的时间越来越少,从今天开始每日两更改为一日一更,作者会尽量保证每章的字数的。感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 “雅雯,进去跟你们家主子说,一会儿圣上要过来,要看看小皇子。” “行嘞!有劳曹公公!” 曹宁亲自到翠秋宫传旨,主事宫女听闻圣上要来,连生道谢。 “你在跟谁说话呢?”听到门外的动静,薛贵嫔掀开门帘出来问道。 雅雯见薛贵嫔穿的单薄,忙搀了她回殿内,将曹宁的嘱托一说,薛贵嫔也高兴起来。自从生下皇子,薛贵嫔身子一直不好,再加上乳母三天两头的来说皇子体弱,更是使她这个做娘的心中难受。 “快去准备吧,把小皇子抱过来,让乳母给他多添件衣裳,不然一会儿圣上看到又要责骂。” 薛贵嫔已经激动得慌乱起来,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衣着得不得体?也不知道今日的发饰是否过于素雅?又命宫人更衣梳洗,重新换了一身装扮。 再出来,已经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守在门口的小太监远远看见皇上的仪仗过来了,正跑回来通传呢。 “我有多久没见着圣上了?”薛贵嫔不禁扶了扶耳畔的发髻,其实她心里一天天都数着呢,从孩子出生到现在已经快两个月了,皇上都没有来过翠秋宫。 可不管怎么着,今天他终于来了。 “圣上万安!” 萧珣才踏进殿内,薛贵嫔便跪地行礼。 “地上湿气重,爱妃平身!” 身边的宫女搀起地上的薛贵嫔,得了圣意,薛贵嫔坐到萧珣身边。萧珣四处扫视着,薛贵嫔知道他这是在找小皇子。乳母也来得巧,将孩子从后殿抱了出来。 “朕抱抱他。” 孩子一路哭闹,乳母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可是,萧珣接过来也似乎没有缓解孩子的哭闹,最后只能传太医过来看看。 “太医,你仔细看看,这孩子的手脚怎么抽搐不止?”萧珣看着孩子受罪,心中也急起来。 太医将孩子放在床榻上,解开襁褓,孩子小小的身躯显露出来。可是,他太小了,让太医也有些手足无措。粗略诊断之后,告诉萧珣:“圣上,小皇子这是小儿惊厥。”转身又问乳母:“小皇子高热多久了?” “昨夜便有些发热,奴婢已经请太医来看过,直到清晨高烧才退去。刚才抱过来的路上,奴婢一直很小心的。”乳母知道自己很可能因为对皇子照顾不周而丢了脑袋,但自从她来照料皇子,确实小心谨慎。 萧珣知道现在不是发落人的时候,关键是要先将孩子的病治好。 “该如何医治?” 面对这个问题,太医有些为难,他请求将昨夜给皇子看诊的太医一同请来。 不一会儿工夫,另外那位太医也来到了翠秋宫。两位太医商议一番,又看看小皇子的情形。为了防止皇子抽搐误伤口舌,太医用柔软的棉布给他咬住。又施了针,抽搐已经有所缓解。 但是,现在二人担心的不是抽搐的问题,而是这断断续续的高烧,是否已经对皇子的身体造成了不可逆转的危害。 经过一番仔细的检查,两位太医对视一眼,决定实话实说,尽早医治。 “圣上,皇子自出生以来便身体虚弱。乃是母体在孕中受损所致,臣记得皇子出生时浑身铁青,只怕是贵嫔长期服用寒性之物。” 这话好似晴天霹雳,薛贵嫔彻底蒙住了!寒性之物?她的饮食一直按照太医嘱托,都是御膳房悉心准备的。她从来没有怀疑过,每次也吃的干净。 “除了御膳房的食物,臣妾没有吃过别的任何东西啊!”薛贵嫔跪在地上低声的抽泣起来。 这个世界上自然没有母亲要可以谋害自己腹中孩子的道理,只怕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萧珣的后宫并不复杂,无外乎就是沈默君与赵素锦。 对了,还有一个怀曼奴!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若是其他二人,争风吃醋倒有可能。怀曼奴? 萧珣思忖了许久,思路却始终不清晰。 “连日高烧,微臣担心已经伤及皇子的其他部位......” 太医欲言又止,令萧珣很是不悦,一拍桌子,怒道:“有话直说,该怎么医治还得趁早。” 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太医也不再遮遮掩掩,直言:“只怕小皇子的智力会受损,但是现在皇子还小,并不好判断,只是眉眼之间已经有些异样。” 萧珣就这么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薛贵嫔怔怔地看着萧珣,生子之痛仿佛就在眼前,怎么今天突然就要她接受这么沉重的事实? “娘娘!娘娘!” 薛贵嫔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晕了过去。萧珣轻轻挥了挥手,让人先把她扶进去歇息。他现在需要重新整理一下自己的思路,如果小皇子真的智力受损,他活着岂不就是对萧珣最大的嘲讽? 高贵的皇家血统怎么能容许一个痴呆的皇子存在? “能医治吗?”良久,萧珣才开口问道。 两位太医皆是摇头,萧珣明白了,吩咐道:“回去吧,守住你们的嘴,否则就保不住你们的脑袋了。” 这是要放弃这个孩子的意思,甚至萧珣心中巴不得他重来不曾出现在这个世界。 萧珣可以把眼线安插进暮瑶宫,怀曼奴也用同样的手段从翠秋宫获取消息。原本已经犹豫的怀曼奴开始再次审视这个问题,那个孩子终究是不能顺利的成长。即使不是自己出手,萧珣也会杀死自己的孩子。 “不过,表面上还是要装装样子的,每日大碗大碗的药往小皇子屋里送。那么小的孩子,只怕早晚会被这些药毒死。”那宫女继续说道。 “那些药查得严吗?”怀曼奴问她。 “哪有人查啊?贞婕妤的药照样天天送着。” “就把这个放在明天贞婕妤送来的药里吧,可后面贞婕妤碰过的药就不要再给皇子服用了。咱们一时半会儿还不能让这个孩子死了。”怀曼奴从袖中取出一包蛊虫粉,放到那宫女手中。 现在萧珣还没有服下蛊虫粉,这个孩子就得活着,长流王府的百日宴就在后天。能不能成事,就看后天的安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