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太子殿下啊》 第一章 雪中见天人 “滚!” “滚出这个村子,你这个妖女、祸害!你只会给我们带来灾难。” 衣衫褴褛的女孩,从散乱的乱发间看着这群要打死自己的村民,眼中的惊恐之色已经变成了绝望。 一个黑壮的汉子,手里拿着先前打她的木棍再次举到了她的头上,语气恶狠狠地:“再不滚,老子一棍子敲碎你的脑袋!” 女孩吓得一把抱住头,跌倒在雪地上。她看着那随时能要了自己命的木棍,打了个寒颤,双手支撑起身子,蹒跚着一步一拐的离开了村子。 雪越下越大,飘落下来的雪花能让人清楚地看出它的形状。 女孩踩着已经达到小腿高度的积雪,走不动也不想走了。 她虚弱的坐在了雪地上,伸出手去接住落雪,一片小小的晶莹的六瓣雪花躺在掌心里,竟丝毫没有融化的迹象。 女孩笑了笑,知道自己大限已至。她抬起另一只手,用力蹭了蹭快干涸的鲜血,将沾了血的手指轻轻地按在了另一手的掌心里。 片刻后,掌心里散出柔光来,她依旧笑着,抬起手向空中一扬,空中的晶莹雪花忽然变成了血色的雪花,大片大片的,飘飘洒洒的落了下来。 顷刻之间,方寸之地,漫天血花,银装素裹,两相衬映,分外妖娆。 女孩微微昂着头,笑容越来越大,双眼也越来越模糊。她望着天空喃喃自语:“多好啊!我的离开也是与众不同。” “如此与众不同,当留下让人刮目相看。” 弥留之际,忽闻天籁之音,漫天血花,随着玉白色袖袍翻卷,竟变成了一幕静止的花墙。 时间——静止! 雪中有一男子,着玉衣,墨色发,美似天人,他并非蛮横孔武之人,却有着高挑的身材。那修长的双腿迈过花墙,踏着从容的步法,一点点的靠近女孩。 女孩半瞌的眼中有了一丝暖意,痴痴的看着他道:“仙人是来带我走的吗?真是太好了!” 男子走近,伸出两指探向她的眉心,半晌,他勾唇清浅一笑,果然是灵血,好极! 他抬眼望了望瞳孔在扩散的女孩,清浅的眸光落到她唇边时,欲收回的手指再次点在了她的眉心处。 一阵斑斓的霞光里,女孩涣散的意识一点点归来,她澄透的眸,直直的盯着男子看。 男子开口问:“你为世人所弃,可愿随我去?” 女孩想都未想,答:“愿!” “为我生、为我死,至死不背叛。” “愿!” 男子再次笑了笑,语气却有着讽刺,“世人最是善变无常,你可想清楚再答。” “心性最狠惟世人,最善变莫过世人!我虽年幼却尝尽了人世苦楚,人性本淡漠,他们恨憎我,视我为妖女,活在这样的世间,浑不如一只真的妖来的畅快。” “你想清楚了?” 女孩不再言语,只是笑着朝他轻点了点头。 ???????? 时光匆匆,转瞬已是妖界的一千年后。 九尾狐太子府中,有一偏僻的青荇院。院中有位着一身厚重侍女衣装的女子,靠坐在庭中的茶桌前,澄澈的紫眸望着手中的书目不转睛看的十分入迷。 书中所载:远古洪荒时期,天地尚无分属,各生灵凭实力生存。 几番大浪淘沙后,余下了人类、妖类、上古时期避世不出的神与魔和幽冥界。 天地分属由此逐渐显出雏形,人类统属神者,受他们庇佑,安定于云梦泽以南繁衍生息。 幽冥界自上古起就很低调,特意选了云梦泽以北的荒凉地,劈荒落府,划地为界。 妖类在几场大的争夺战之后。各自为营,后由一位汲取天地万物日月灵气而生,名为元君的神君一举统领。 魔,上古时期乃神族近支。因天性狂妄,不受控制;不分是非;杀心过重,后被神族踢出神籍。 至此后,魔无所管束,更加肆意妄为,凭借戾气壮大其身。所过之处,万物莫存。 一时间,天地哀怨四起,怨气凝聚,化成一根黑色的巨型柱子,直冲苍穹之顶而去。 众魔之所为,尤魇魔最甚。它一边肆虐,一边汲取滔天怨气,竟已修至一日登顶之势。 即便如此,各界领主依然做袖手旁观状,任事态日趋恶化。 各领主不管,是因魇魔所为妨碍不了其身。对于他们来说,无非就是死了多少个的问题。 但这对于妖界来说就严重了。 他们靠的就是自身灵性和天地万物灵气修其身。魇魔这一搅和,于他们而言,等同于灭顶之灾。 不得已,妖族各头领群聚一起,前去竹山居请愿。 他们所敬仰的神君,元君,是个慵懒散漫的人。就连化身时都懒得去想男女的那种。 传言元君嗜睡,除必要事物外,大部分时间在竹山居里。 各妖族头领聚集在竹山居前,无人敢去扰她清梦,等了三日后,终于等到她醒来了。 元君睡觉并非困倦,而是神游太虚修其元神。 她这一回入太虚,所汲取灵气聊胜于无,元君感知有异,即刻归了身。 听护卫山术报告此事后,这才知晓,自己所担心的事竟是真的! 元君出了竹山居,望见一众头领,道,“尔等无需多言,本君已悉知。此事本君自会处理。尔等且好生记着自然法则,不可犯之!” “谨遵神君之命!万望神君早归!” 元君寻到魇魔,渡化未成,与之一战。 这一战持续了七日夜,直至第八日,那冲顶的黑色柱状怨气才消散而去。 魇魔败退,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群妖欢庆神君所向无敌,提前举办庆功宴遥等数日后,他们口中万望早归的一界之君,却从此销声匿迹于茫茫天地间… 看了半晌后,女子惋惜的一叹,真是可惜了这么一个妙人。若这元君还活着,不知妖界会是怎样一番光景。 女子将书搁置一旁,眸光望着院中飘飞的落雪发呆,看了少许,她倒了杯热茶捧着取暖,杯中缭绕热水升起,女子眸光一亮应是觉得有趣了,连忙端坐身体,双手捻指试着引了柔光在掌中… 第二章 妖界之初 一只好看的手,轻轻翻过看了无数遍的发黄书页,指尖顺着那被撕掉的残页边缘一路向下,而后合上书,闭上眼睛,靠向了椅背。 思绪回到了幼年… 元君一去不复返,待各种猜测期盼皆化为了泡影,妖界再一次陷入了动乱。 元君的护卫山术,力挽狂澜,强自压下动乱后,火速在几大族中选拔出新一任的继承人。 九尾狐族胤玉,继承狐族太子位,掌管各狐族。 上古螣蛇族,墨螭继承世子位。 狼族、黑熊族、诸如此类族人数量庞大,却翻不起大浪的。随便点了一个,任由他们去争夺。 山术安排好一切后,带着元君的一滴灵血去了人界。 而后辗转找到魇魔,与之大战了一场,自此后,魇魔自天地间销声匿迹。 妖界敬仰的神君与那名善战的护卫,渐渐地被淡忘变成了传说。 又过了数百年,各界安荣稳定,未免魇魔之祸卷土重来、各界之间发生摩擦。 领主们均在分界处设置了屏障,以此来抵御心怀不轨之徒。 而在妖界,数百年前的传说放到今日来讲,依然被他们所敬仰。 这敬仰的人里,就包括当年被点名继承太子位的胤玉。 胤玉始终不信,那个至今令妖界存着敬畏之心的女子,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待他真正拥有了实力,便耗费心力多方查访,最后得一密载,上述:元君并非销声匿迹,而是伤重后分化了元神,藏在某处养伤… 自他看过那页记载,到那页被毁去的几百年间。他跨越这片天地无数的地方,只为寻到那密载中所说的,承载了元君修为的灵血。 数百年间寻觅无果,他突然灵光一闪,将目光放到了忽略过的人界。 几番造访人界,终于寻得一些蛛丝马迹,也证实了他心中所想非虚。 虽然每回去人界都是空手而归,不过,胤玉在此期间游历了人界的山川河海,赏遍了各色的繁花美景。倒也不虚此行。 他通过与人族接触,了解学习人界的习俗,生存方式。在他看来,人族在众多生灵里,是悟性最高能力最强的族群。 仅凭几百年的光阴,他们从最初用兽皮遮身,生食肉类。到如今的织布做衣;烹饪食物;开垦种粮;练习护身术法。但凡能利于生存的,他们无一不学,无一不会。 与之仍然洋洋自得的它界相比,人界早已成为了他们中的领头者。 胤玉看出两界的差距,将自己在人界所见所闻一一传授回妖界,令他们修术之余,必须学会的一门功课。 奈何,妖终归是妖,学虽是学了,却总有种画虎不成反类犬的感觉。 譬如,他钟爱人界的清茶,他特意学了,再转教给他们。 可无论是哪个心灵手巧的来,都未曾有谁,能泡出那样清雅的味道。 屡试屡败后,这个一向力求完美的太子殿下最终服了输。甚至寻思着,哪日带一个人来妖界专门给他泡茶喝。 胤玉心里这么想了,也真的这么做了。 谁知人家一听是妖界来的,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道都走不动了。 他心里略感失望,却从中感悟到,无论过去多久,人与妖之间始终存在着无法剔除的隔阂。 自此,他彻底的打消了这个念头。 之后只要他想喝茶了,就去一趟人界游玩,顺便暗寻灵血的下落。 那日,他又想喝茶了…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胤玉已经站在了云梦泽的护界屏障处。 他望着看似固若金汤的屏障,唇角勾了勾,抬腿一跨而过。 屏障之内是人界,他已经记不得是多少次进来了。 胤玉径直去了喝茶的地方,打算喝完茶就去下一个村落探查。 可人界此时节正值隆冬,天寒地冻。虽然对他没什么大的影响,但他却不喜欢在这样的天气出去。 可又不想白白出来一趟。 胤玉想着看一眼便回。便寻了个无人地方,飞身而去… 半晌后,胤玉睁开了眼,一双潋滟着春色的眸,朝一个方向看了会儿,而后起身离去。 青荇院里,女子手指将将屈起,便听到一道男子的问话声。 “又觉得无趣了?” 男子嗓音微微低沉,语气淡漠疏离,连踏出的步子都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女子连忙收回手指,将煮好的茶倒入杯中放好,静等他入座。 胤玉坐下,端起冒着热气的茶杯品了口后,目光投向女子的脸。 女子不躲不藏,任他目光将自己的脸看了一遍,每每她觉出他眼中有些别的东西时,他总是适时的避了开,探究了多次后,她也便放弃了。 “你今日来的时辰早了很多,殿下那里没差事可做了么?” 胤玉收回目光,淡淡的回道:“尘儿这是烦了我?” “怎会!这偌大的太子府中,没了你,我都不知该如何走下去。” “尘儿,你又说这些话,切莫忘了??” “切莫忘了,救我的是太子殿下,我的命随时都要交给他,这话你时时提醒,我并没有忘记,只是忠诚和感情并非一回事,我无法将之混淆。” 胤玉听了,眸中有一瞬的激燃,而后默然不语。 尘荒心中提起的一股劲,在他默然后,又泄了。 沉默了会儿,尘荒道,“胤玉,听说太子殿下过两日要过府赴宴,他令我一同前往,我左右思量不明其意,你可否告知殿下的用意?” 胤玉扫了她一眼,放下茶杯,拂了拂她的额发,柔声说道:“殿下的心思岂能猜透,让你去便去,到时别离他太远便可。” 尘荒撇撇嘴,道,“这个太子殿下也是个怪人,自那年将我带回了妖界。除了让我烧茶给他喝,又让你教我术法之外,也不常见他,到现在为止我都不知晓,他到底想做什么。” “你想他做什么?” “咳!想来是我听多了那些狐侍女的话,有时会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哦?说来听听。”胤玉心中一动,倒想听听这些人背后如何议论他们。 “真要听?那可别像上回那样,无端端的发起了脾气,害我被狐嬷嬷好一顿骂。”尘荒歪着头看他。 见胤玉点了点头,她才道:“她们说,这里虽是九尾狐的地界,可她们也是能修成飞升的。不管哪个时候都传说人神妖恋什么的,太子殿下不会无端的救了我这个凡人身,定然是看上了我,不然也不会??” “不会怎样?” 第三章 太子胤玉 尘荒瞧他似乎不高兴了,笑了笑,道:“说太子殿下救我,定然是为了渡劫的时候拿我去挡,因为白长老老早就算出殿下的劫数是个凡人身。又说,殿下久不出青玉山,一出去就见到我又捡回来了,捡回来了又不见对我如何,反而做了个侍女不是侍女,公主不是公主的烧茶侍女。” 胤玉听完,心里稍稍有些失望,便道,“想来那是她们嫉妒你的待遇吧?” “这话当是宽慰我罢了!我心里其实也是有数的。若不是记挂着这些事,以我的想法,我当轰轰烈烈地爱一场,与我爱慕之人逛百川,游遍列国,才不枉白活一场。” “尘儿,有些事真的不是你我??” “胤玉,话是你让我说的,我说了你又这样,每每如此,接下来你让我该如何与你相处?” “罢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准备,明日你不必去殿上了,好好收拾一下东西,此去一两日怕是回不来。”说罢,胤玉起身离开了青荇院。 出了院子,胤玉站在院子门口查看了一下结界,转身要走时,眼角余光瞥见白狐姬然倾躲在石头后面偷看。 然倾看到胤玉发现了她,硬着头皮走到他面前行礼:“殿??殿下万福!” 胤玉扫了她一眼,冷冷的道:“哼!胆子不小,学会跟踪本殿了?” “殿殿下??然儿没有,殿下饶命!” “说,为何来此?” “然儿误入禁地罪该万死!然儿是来寻尘荒侍女想讨教烧茶技巧,并无它意,求殿下饶命!” “就只是寻尘荒?” 然倾点头如小鸡啄米,连声道:“然儿问过下人们,她们告知尘荒住在这附近,我遍寻不着才误走到了这里。” “是吗?那为何见到本殿在此,你却躲藏起来?” “然儿害怕??” 胤玉冷眼瞧着瑟瑟发抖的女人,平了平内心的波动,道:“起来吧。” 然倾站起身来,瞄了一眼他如常的脸色,连忙低下了头。 “然倾,你来本殿这里多久了?” “回殿下,三百年了!” “三百年了!”胤玉喃喃念着这句,忆起三百年前,赤狐族送来的姬子无意中撞进了青荇院,差点杀死尘荒的一幕。 他心中一紧,冷声道:“白狐族的规矩怕是教的不够好,然姬素来闲暇,日后便留在白院中好生学学规矩。” “殿下殿下,然儿错了,求殿下。”然倾情急抱住了他的腿。 “错了?”胤玉弯下身,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深邃的双眼扫了扫她的脸,一把撇开她,又道:“你若知错,便不会仿着一个侍女;你若知错,便不会借她的茶来给本殿下药;你若知错,当安分守己的呆在白院里,而不是笼络殿中的人来查本殿的一行一动。” “殿下!”然倾顿时面如白纸,却还是紧紧的拽住他的腿,大声哀泣:“殿下,你说过会好好护然儿,不让我为族人所欺。可您却因她忽视然儿的存在。她不过是个凡人身,有甚值得殿下念念不忘?生不能与您共度白头,死不能灵元往复,您何苦??” “胤玉,你怎么还没走?”然倾的话突然被问话声打断了。 尘荒怎么这个时候出来了?! 胤玉眉头紧锁,用眼神示意地上跪着的然倾。 然而,然倾就是存了心思让她知晓,见她过来了,反而哭的涕泪涟涟。 尘荒越走越近,胤玉咬牙,语气阴鸷警告:“你最好想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然儿清楚的很,总归要被关起来了,我不能痛快,定然要她也不好受!” “你??” “你在做什么?”尘荒见胤玉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觉得奇怪便过来看看。 怎知,她探头看去,这一看吓得她连忙捂住了自己要尖叫的嘴。 “你怎么出??” 胤玉一开口,尘荒连忙又去捂住他的嘴,她紧张的四下望了一圈,赶紧一把扯开然倾的手,又牢牢的抓在自己的手里,这才对胤玉急声道:“快走,你快走啊!” 胤玉不明所以,“你做什么?” “你别管我了,赶紧走啊,一会儿来了人你就说不清楚了。” 然倾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搅乱了思路,听她这么一说,立刻反应过来了,连忙喊道:“别走!然儿心里??” “来人啊,救命啊!然姬要跳湖了,快来人!”尘荒扯着嗓子大喊,声音盖住了然姬说的话。 一回头,见胤玉还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自己,情急之下,抬腿踹了他一脚,怒道:“还不快走,你要害死我吗?” 胤玉这才回过神来,神色不定的转过身去,似乎还笑了一下,这才大步离开了。 他方回到殿上,即刻有人来报:“殿下,下人传话,然姬在青荇院附近与尘荒侍女发生冲突,然姬差点跳湖自尽了。” “哦?缘由。” “听说是尘荒侍女以下犯上,说了些不入耳的话,然姬不堪忍受,才要跳湖轻生。” “说来听听,本殿倒是很想知道,是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前来报信的是受过贿赂的人,听出殿下的关怀之意,连忙道:“尘荒侮辱然姬是族中弃女,不得殿下青睐,还三番四次的献媚被殿下厌恶等等??” “原来如此!” 报信的人见太子殿下如此神态语气,口中不知觉说道:“殿下,此等恶奴行事胆大妄为,请殿下一定要重处,以正风气。” 胤玉直到他说完了,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便道,“本殿要说的话,你都替本殿说了,那就照你的意思办吧。” 那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受宠若惊的回道,“谢殿下!” 胤玉手拄着脑袋,慵懒地吩咐着:“来人!照他的意思办。” 殿卫上前来,将那人双臂向后一押,喝道:“狂妄之徒,不知死活!” 那人莫名不已,猛地看向闭目养神的太子殿下,此时方才明白过来,座上的人心思剔透玲珑,他们这些小把戏又怎会糊弄得过去,也便连辩解都放弃了。 待殿中清净了,胤玉睁开眼看向衣袍上印着的脚印,轻轻笑了笑,眸光流转时刹那阴鸷。 看来,他这太子殿是该清理清理了! 胤玉静坐了一会儿,眸光落在桌案上的烫金请帖上。 那帖子是前些日子,螣蛇族差人送来的,说是为螣蛇世子墨螭贺生辰。 贺生辰? 胤玉轻哼了一声,年纪轻轻贺什么生辰,想借机探各族的虚实才是他们的目的吧! 说起各族??胤玉难得的表现出头疼的样子。 螣蛇族既然连熊族狼族头领都请了,自然也会请,最近闹腾的比较厉害的火狐族了。 那个火颜?? 一想到她的名字,胤玉的眸光就布满了阴霾。 一个大言不惭,蠢到连给人做了嫁衣都看不出来的傲娇公主,竟然在妖界扬言,定要他胤玉非她不娶。 她莫不是还不知狸川一战后,别人私底下怎么笑话她的。 真是可笑,愚蠢至极! 连茶都不会烧的女人,他堂堂九尾狐太子殿下凭什么非她不娶? 他本想着避而远之,不过转念一想,螣蛇公子墨这些年的实力大涨,盛名与他快不相上下了,若是不去,是否太不给他们面子了?怎么说,螣蛇族大小也算是个上古神兽族。 思及此,胤玉坐正身来,拿起笔刷刷写了好几页纸的礼品清单。 阅过一遍后,他唤了人来,吩咐他将礼单交给灰狐嬷嬷,顺便点一批长相上佳的青狐侍女带过来。 不多时,那人同灰狐嬷嬷一起进来了。 “殿下。”灰狐嬷嬷朝胤玉行了礼,道,“人已经带过来了,殿下要过目吗?” 胤玉点了点头。 “都进来吧!”灰狐嬷嬷朝着外面说了一句。 殿外的侍女们进了殿,一字排开站着。 胤玉一眼扫过,神色忽然一凝。 灰狐嬷嬷连忙问道,“殿下,这些侍女都带去吗?” “都带着!最后那个让她路上给本殿烧茶,其余的,嬷嬷看着安排。” “是!” 第四章 出行 过了几日,太子出行赴宴,出行队伍声势浩荡,光衣装侍女等就有十辆兽车之多。 众多侍女同灰狐嬷嬷分坐几辆,独尘荒一人一辆,且紧随在太子殿下的车后。 途中太子殿下歇息,命她烧茶喝。 尘荒下了车独自去山道边取泉水。回来时,路过侍女们的身边,听她们在议论什么,便驻足听了听。 侍女们为了赴宴都换了新装,都在各自比较,其中一个长的清丽些的道:“你们瞧我这身,听闻公子墨最喜这些亮丽的色彩。” “才不是呢!公子墨倒是欢喜素色。再说,他们螣蛇可不懂得辨别色彩,你穿得太过耀眼了。” “哎!可怜我们为了别人花费诸多心思,如若殿下也与那公子墨一样,看中谁便带回自己的府中,我们还用得着这样么?” “就是就是,你们说说,咱们的太子殿下,那眉那眼,长的那叫一个勾人!只可惜啊!殿下似乎对美色不大感兴趣。” “哎,这说起来,前两日那事也是古怪的很,府里就一个然姬,她向来乖觉,可去了趟尘荒那里,便被太子殿下给下了死令,终身不得出白院了。” “可不是!尘荒看起来普通的跟黑熊瞎子一样,怎的如此厉害?莫不是她日日烹茶,给殿下下了什么密术不成?” 尘荒听到她把自己比喻成黑熊瞎子,撇了撇嘴,这妖界民风可真是彪悍,连肖想这种事都敢口无遮拦的说出来。 灰狐嬷嬷站在车侧边,听她们越说越离谱,连忙喝道,“你们这些小丫头片子闲命长了是不是?让你们干活,你们却在这偷懒,还穿的跟舞娘似的,找抽呢?” 灰狐嬷嬷叉着腰指着侍女们一顿骂,骂完了,走到尘荒面前,道:“你怎么还杵在这里?殿下不用喝茶了?” 尘荒连忙回道,“我这便去烧茶。” 灰狐嬷嬷盯着小跑的尘荒,也不知她听进去了多少,半晌摇了摇头,气道,“这群该死的狐媚子,看来得好好管教了。” 尘荒回到马车里,开始烧茶,她放草叶于掌中,另一手捻指点在草叶上,掌心中有柔光起,她托着草叶放到茶壶中,草叶遇水即溶成水。 茶烧好后,她提着茶壶走到太子殿下的马车旁。 禀道:“殿下,茶烧好了!” “进来吧!”马车里传出他的声音。 尘荒怔了怔,提着衣裙上了马车,进去后,她低着头小心翼翼地倒好茶,便蹲在了一旁。 “坐。” “尘荒不敢!” “怕本殿吃了你?” “谢殿下!”尘荒不知殿下今日什么心思,不敢试探违逆,赶紧一屁股坐了下来。 胤玉看她拘谨的样子,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又怕她看出端倪,故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道:“你身上这件斗篷很适合你。” 尘荒本来就紧张,他一提斗篷,惊得她立刻抬头向他望去。 平日里,尘荒见到太子殿下的次数屈指可数。这么近距离还是第一回。 太子殿下一身华裳,露在面具外的脸上,神情淡然,虽遮住了部分眉眼,可尘荒却觉得,他看人的眼神与胤玉十分相似。 为什么这么像?难道是我的错觉吗? 胤玉见她盯着自己看得走了神,心里有些欢快,便问她,“本殿好看吗?” 轻飘飘的话语,丝毫没有震慑力,似乎还有些开心。 “殿下诚然是最俊秀的!”尘荒被他的话拉扯回神思,赶紧一边回答,一边按捺住吓得狂跳不止的心。 “嗯,倒茶吧。” “是。”尘荒拎起茶壶,专心做起了本职工作,直到一壶茶水见底了,她自觉的提起空壶准备走时,却被他留了下来。 “本殿要歇息一下,你留在这里守着。” “是!”尘荒丝毫不敢违逆,点头应下!快速将茶具收拾停当后,坐到离他甚远的车门边去了。 兽车晃晃悠悠的走着,尘荒眼睛瞟着外头的护卫,心里还在想着,怎么不见胤玉,人却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不知睡了多久,她总感觉脸上传来丝丝痒,想伸手抓的时候又不痒了,手刚放下,脸上又开始痒。 反复了几次后,尘荒有些不耐烦了,在睡梦中拧了拧眉,又躲了下没躲开,忍不住嗔道:“胤玉别闹!” 这么一说后,冷不丁人突然清醒过来,双眼睁开之际,见有什么东西在眼前飘了过去。 她吓得立时瞪大了眼四处搜望,却见面前除了倚着身子慵懒的看着她的太子殿下,别无它物。 “殿殿下!”一惊即醒过神来,连忙端坐,垂目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醒了,那可否回答本殿的问题了?” 尘荒抬头看他,梳理了一下自己进马车之后说过的话。“问题?什么问题?” 胤玉也不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她自己看。 尘荒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自己身上穿的斗篷,适才想起,这斗篷是临行前胤玉给自己的。他也没说是谁送的,瞧殿下的意思,莫非这斗篷是他送的? 尘荒的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连忙道,“尘荒很欢喜,谢殿下!只是我有一事不明,殿下为何送如此贵重的衣服给我?” “你猜猜。” 让我猜?尘荒捻着斗篷,将前后的事情想了一遍,突然间明白了一件事,心瞬间揪紧了。 胤玉见她的神色不太对,连忙试探的问了句:“怎么?” “殿下!”尘荒一脸认真的看向他,“尘荒知道,殿下要我做什么我都必须去做。殿下从前不曾亲近尘荒,这几日突然待尘荒好得府中上下都颇有微词,这倒让尘荒明白了一件事,殿下是到要用人的时候了,对吗?” “哦?此话怎讲?” 难道她看出来了? “这几日,总有人在我耳边说些奇怪的话,凡事皆有因,殿下不妨直言相告,可是打算将我送给螣蛇族世子?” 胤玉一直知道人的心思复杂,即便他将尘荒养在了妖界,可人的习性却是无法根除。尘荒表面看起来软的像柿子,可她的心思却灵巧的很。 他问她那句话的用意,实际上只想听她说一句欢喜这斗篷,却不想衍生出那么多的事来。 “谁告诉你的?” 云荒没答,只说出了她的看法,“据我所了解,公子墨生性风流,虽爱慕女子却也取奇而收。此次前去贺他生辰,殿下准备的这些珍玩只是面上的,实际要送的恐怕??是以,殿下才会带了我来。” 第五章 烧茶的 胤玉听完她的分析,心里一震,面上却装作诧异的样子道,“听你所言,本殿甚是好奇,你又凭什么这么笃定,你认为自己的能力在哪里,才貌还是别的?” “都无!尘荒本身便是奇,故而才会想到这一层。” 尘荒不说,胤玉还真没想到这上面来,于妖界来说,她本身便是奇。她说的的确没错! 出行前他只想到要将她带出来,后来又做了些安排,没想到这些微小到不足道的事,竟让她们传成了这般用意。 如若那螣蛇也听进去了,以他的个性,到时人不给也得给了。 胤玉垂目想了想,对她道:“本殿从未有此想法,你且安心烧茶便是。停车!” 胤玉突然喝停了车队,护卫上前来请示。 “殿下有何吩咐?” 胤玉本来打算让尘荒回自己的车上,见天色太晚,不放心,便改问道:“还有多久到?” “回殿下,按车程,一日再大半天的功夫可到。” 胤玉点了点头,关上车门后,见尘荒神色不定的左顾右盼,便道:“天色太晚,现在让你回自己的车,只怕更遭她们闲言碎语。你既怕,便安生呆在车里,明日开始继续做你的烧茶侍女。” 尘荒得了太子殿下的承诺,心间的一块石头总算落地了,连忙谢了谢,又窝到角落里去了。 胤玉见她像受了惊吓的小兔一样窝在角落里,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放。心里不免有些挫败,都娇养这么久了,她怎么还是没安全感! 对比之下,他还是更喜欢那个呆在青荇院里的她。 尘荒一直窝在角落里,直到殿下躺下睡觉了,她才轻轻上前去给他盖上了锦被,又拿锦布盖住了夜明珠的光。 光线暗下,她在黑暗里悄悄的望着太子殿下,从来这里到现在,她与他离的这么近还是第一次,自己还是小心谨慎些好。 外人总说九尾狐族太子玉,性情阴晴不定、心思诡谲多变,很难捉摸他的喜好。因而,很多想下手亦是想笼络的部族从未判断准确过。 可谁人又知,这可怕的太子殿下有一个不为妖界所知的习惯,便是最爱喝尘荒烧的清茶,此事知晓的人还只有她自己。 别说太子殿下了,就连府上受宠的然姬品尝过后,都亲自向她讨教学习。 她耐心教习,无一遗漏的教给了她,可她烧出来的茶经尘荒的手端上去,太子殿下居然能分辨得出不是出自她手。 这件事还是在三百年前,然姬刚来的时候的事了。 岁月悠悠,一晃都过去那么久了。 尘荒使终没弄明白其中缘由,也没明白一个凡人身的自己,为何没有老身垂暮,除了身体发生了变化,她好像也随了他们一样,生命被延长了。 她想啊想,大事情小细节、远的近的。在思绪被搅成一团乱麻后,终于倒头睡去了。 这一夜,她睡的不大安稳。晨起时,精神恍惚,眼睛也有些肿胀。 尘荒撑着眼皮,拎起茶壶便要下车,人刚走近车门,身后的衣裳不知被什么勾住了,她伸手扯了扯,衣裳反倒被绷的更紧了。 尘荒没回头,可不敢想是太子殿下拽了她的衣服。 不曾想,她不回头,身后的人硬是要她回头。不得已,尘荒转过身看向躺着的太子殿下,轻声提醒:“殿下醒醒,您拽错东西了。” 胤玉手里拉着她的衣裳又用力拽了一下,口中不满道:“这一大早的,你要去哪?” “回殿下,尘荒去烧茶。” “烧茶?”胤玉抬头瞄了瞄外面的天色,道:“喝茶还早。本殿尚未洗漱,你走了谁来服侍我?” “殿下不是有??” “嗯?有什么?” “是,尘荒这就去准备,还请殿下放开我的衣裳。” 胤玉满意的松开了手,躺在那里等着她过来。 这个一向对他软脾气的姑娘,让他舟车劳顿的烦闷心情,顷刻烟消云散了。 从前这些事情都有专门的侍女来做,可一出太子府就不知怎的,瞧哪个都不顺眼,唯有她在旁边心里才觉得踏实些。 尘荒端了水来,认真的忙前忙后,到了梳头发的时候可真是犯了难。她拿着梳子不知该从哪里下手。 胤玉等了半晌,见她依然拿着梳子梳发,便问了句:“你准备何时为本殿束发?” 尘荒梳头发的动作一顿,捏着梳子的手心都在冒汗了,情急之下,她拿起一旁的发带将头发随意的扎了一下,随后胡掐道:“殿下相貌英俊,尘荒看您每日都千篇一律的束发,不妨换换风格吧?” 胤玉透过镜子看她的表情,明白了她是不会束男子的发。再一回瞧,此时的自己卸去了冷厉,气势柔和温润,还算满意,便点了点头道:“勉强一试还可,行了,你去烧茶吧!” 尘荒如蒙大赦,连忙拎起茶壶飞快地下了车。 队伍于一天半后抵达螣蛇府邸,螣蛇府邸依照藤蛇习性所建,石柱屋顶高高拔起,地域宽大、风格粗旷。 螣蛇族世子墨螭亲自出来迎接九尾狐族太子玉、赤狐族公主、世子。还有其他附庸族亲。 尘荒随在侍女群里低着头,与那些彩衣斑斓的青狐姑娘们相比,可谓是低到了尘埃里。 胤玉站在前端,眸光朝自己带来的侍女与兽车溜了一圈,公子墨心领神会的随着他的视线一一看过。 底下的人赶紧上前去,将公子墨目光扫过的兽车和侍女先领到了一边。 轮到挑人的时候,公子墨的目光在那群侍女身上来回打了几个转。有几次,他盯着尘荒看,可见她一直垂着脑袋,忍不住问胤玉,“我说殿下,那个低着头的侍女是做甚的?” 胤玉明知他问的是谁,故作漫不经心地道:“哪个?那个啊?好像是烧茶的。” “烧茶的你也带来了?殿下是怕我府中的茶有毒吗?既然如此,那还是留着给你烧茶吧,其余的我都收了,够意思吧?” “多谢!”胤玉笑着应道。 “殿下一路舟车劳顿,还请先去歇息歇息。晚间本公子再来请殿下。”说罢,他指了个人给他们带路去各自的住处。 尘荒随着所剩无几的侍女们一起到了住处。灰狐嬷嬷开始安排好侍女的居所,正要分配侍女工作,就见一护卫过来传令。 他道:“殿下吩咐,让尘荒前去烧茶。” 灰狐嬷嬷望了一眼尘荒,连忙叮嘱她,“此地不比府中,事事且细心谨慎些。快去吧!” 尘荒点了点头,随护卫去了太子殿下住的地方。 一进门,就见太子殿下倚着身子,双眼直直地盯着门口看。 见她来了,胤玉连忙敛回目光,吩咐道:“这段时日,便由你来照顾本殿起居,为了方便,你就住里间的小厢房。” 第六章 莫不是吓傻了 螣蛇府的客房是按身份高低安排的,胤玉住的屋子的主卧很大,风格很雅致。 小厢间连着主卧,一个门里一个门外。 尘荒心里虽然不愿,嘴上却不敢反驳。连忙点头应是,拿着自己的行李便去了小厢间。 胤玉看她极不情愿又不敢反抗的样子,忍不住扬了扬嘴角,又躺了回去。 他小憩了一会儿,人方醒来,公子墨就差人来请他了。 尘荒听到外头的动静,连忙出来了。 她本以为胤玉会要求自己随行,谁知他一反常态的将她留在了屋里,还吩咐她务必煮好茶等他。 屋内的火烛燃了一根又一根,茶壶里的茶也重新烧了两三回。 尘荒实在是困的不行了,将最新的一壶茶烧好后,趴在桌上睡着了。 睡的迷迷瞪瞪的时候,云荒似乎听到护卫紧张地说了句什么话。她晃了晃脑袋,抻开眼皮,人尚在半梦半醒之间,便感觉一道疾风快速刮到了面前。 还未等她看清进来的人是谁,面前的人一把抓住她的手指,指尖一划,便将她的手指放在嘴边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她想大声喊叫,可叫声还未出喉咙,又生生被她卡住了。 “殿殿下??痛??”尘荒盯着太子殿下道。 胤玉垂着眼皮,口中用力吸允着她的指尖。待鲜血流入口腹之后,他体内的灼热感才慢慢的有了消退的迹象。 胤玉每吸允一下,尘荒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抽走了,痛的浑身冷汗冒了出来。 她不知道太子殿下在做什么,只是本能的压抑住想要甩开他逃跑的冲动。 “好痛??”尘荒忍不住了,又一次的呼痛声,似一记惊雷在胤玉的耳边炸醒。 他猛地睁开眼,见尘荒满头大汗,面色发白,也不知是被他吓得还是痛的。 胤玉连忙放开她的手指,就见那葱白一样细嫩的手指已经红肿不堪,伤口处微微翻起,血肉已经变成了白灰色。 好好的柔荑竟被他弄成这个样子。 胤玉懊恼的握着她的手,将她按坐在凳子上,连忙掏出伤药来给她敷了一些,目光寻了一圈却未找到合适的布条,便拆了自己的发带给她包扎伤口。 尘荒哆哆嗦嗦地看着这个喜怒无常的殿下,依然不敢抗拒一下,她生怕他下一刻突然发狂一口咬住自己的脖子。 待他包好了手指松开了她,尘荒立即站起身来,躲得远远地看着他。 胤玉没想到会把她吓坏了。他站起身来,头发散落开遮住了眉眼,脸上的面具在摇曳的烛光映照下,更显冷酷凶残。 胤玉压着低沉的嗓音,尽量柔和的安抚她,“尘儿,你莫怕??” 胤玉?? 尘荒缩在角落里,恍惚间听到胤玉在喊她,心里害怕,不知不觉间唤了他的名字。 闻声,胤玉愣在原地,连忙抬手朝她招了招。 怎知,尘荒见了,竟惊恐万分的捂着脑袋跌坐到地上。 见她竟然忌讳自己,胤玉突然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他无计可施了,只得道:“你回去歇息吧!” 尘荒如蒙大赦,跌跌撞撞的跑进了里间。 待她走后,胤玉一拳捶到桌上,对着一处唤道:“进来!” 一蒙面护卫自暗处走了出来,朝他拱手行礼:“殿下有何吩咐。” “查,今日本殿喝的茶里是谁下的赤狐火毒。” “是!”影子领命,即刻消失了。 胤玉坐在桌边思考了一会儿,就回到床榻上运功疗伤了。 一个时辰后,胤玉体内的赤狐火毒随汗液排出了体外,全身已然大汗淋漓。湿透的衣衫黏腻的贴着肌肤,令他倍感不适。 他起身下了榻,冲里间唤了一句,等了半晌,也不见尘荒出来,他皱了皱眉,就去了小厢间。 小厢间空间狭小,仅有一桌一榻。 尘荒就这么缩在床榻上,小小的一团显得很是柔弱无助。不知她是太累了,还是惊吓过度,明明睡着了却很不安稳。 胤玉走近了些,俯身凝望,发现她的脸还是很苍白。整个人缩成了刺猬状,嘴里时不时的呓语。 胤玉忽然心中一动,蹲在榻前凝神倾听,直到听清她呢喃的话时,他神情猛地一怔,随后嘴角扬起了一个愉悦的弧度。 尘荒在睡梦里见到了胤玉,因为十分害怕,便央求他陪着她。 胤玉笑着,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告诉她只管安心睡觉,她这才慢慢地安静下来。 一夜转瞬即逝。 天光大亮,床榻上的人似乎醒了,长长的睫毛煽动了几下,慢慢地睁开了眼睛,视线之内,上方是高高的石顶,和不一样的装饰。 她有些茫然不知身在何处,片刻后,应是清醒了。想起自己还要照顾太子殿下的起居,连忙翻身起来,这才看见榻上竟然多了个人。 她定睛看去,愣是半天没回过神来。 这这??什么情况? 殿下怎么会睡在她的身边?还握着她的手?她没睡醒吗?可是没睡醒的话,梦到的应该是胤玉啊,怎么就变成太子殿下了? 啊啊!我的苍天啊! 尘荒的大脑尚处于混沌的状态,胤玉醒来了。 他凝着尘荒一副懵圈的神情,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她却没反应。 怎么回事?莫不是吓傻了吧? 胤玉翻身而起,又晃了晃,还是没反应。 他情急之下,一把握住她的肩膀连声急问:“尘儿你怎么了?告诉我,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胤玉。”尘荒下意识回应了他后,神思逐渐回笼,定睛再看,又开始哆嗦。 “殿殿下??你你??”话都没说完,连忙将双手藏到背后去了。 她这半迷糊半精明的小举动差点逗笑了胤玉,他强行绷着,将她上下扫视了一遍,才道:“醒了吗?看来你没事了。” 尘荒不知道他指的什么,赶紧摇摇头又点点头。 胤玉终于绷不住了,勾唇笑了笑,随即起身出去了。 今日是藤蛇族公子墨生辰,藤蛇族非常重视这位新晋世子,墨螭的能力灵力在妖界与胤玉不相伯仲,盛名早已远播。 为此,藤蛇族特意大操大办,广发请帖,邀了各族的要领人物。 名为贺生辰,实为打探。 一则:打探实力、辨别敌友。 二则:为警示他族。 宴席十分铺张,从晌午开始一直到夜半还未散席。 席间,丝竹声声、歌声欢语、劝酒声一阵接着一阵,那余音大得都传到后山去了。 宴席今日才正式开始,胤玉依然没有带尘荒去。 尘荒按着太子殿下的吩咐,要烧一壶草茶备着,偏偏这草昨日用完了。无奈之下,她只得只身出来寻找。 第七章 螣蛇变身 原本以为,螣蛇府里草叶四处都是,随便摘些先应付一下,哪里知道,草叶倒是大把却没有可以用来烧茶的。 尘荒壮着胆,拿着照明珠子,从小径往草木多的后院寻去,不知不觉间,已经走到偏远的后山去了。 后山的草木十分茂盛,她见此处的草叶长的鲜嫩,便顺手多摘了几种。等摘的差不多了,她不敢多逗留,就往来路回走。 尚走出不远,恍然听到一声细微的哼声。 云荒神色一紧,别是碰到什么了吧? 她小心翼翼地探头朝那处望了望,就见一男子躺在地上,时不时的哼一下,似乎很难受的样子。 咦,她刚来的时候没看到有人啊,这人不会是受伤了吧? 她站在那里不敢上前,便探问了句:“喂,你没事吧?” 那躺着的男子想是听到了,眉头一皱一松,一副十分难受的模样。 看来是真的受伤了! 尘荒最见不得这样的事情了,每遇到一次,就想到了自己小时候的遭遇,便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去帮别人。 “你是动不了吗?那我过去扶你起来。” 尘荒说完话,走了过去。她蹲下身刚将男子的手臂拉住,怎料,那男子的手,竟如湿润的皂荚一样,在她的掌心里一溜而过。 男子身子向后倒去的瞬间,忽然拉的很长,随后呼啦一下将她卷了起来。 那本英俊的脸顷刻间变成了血盆大口,一根长长的黏腻的信子贴着她的脸颊滑过。 尘荒长这么大,从未见过妖真正的原身,霎时被吓得魂飞天外,仿若看见自己的魂灵化成一缕烟升天了。 “美人儿!你来的可真是时候,本公子躲了那么远,你居然还能寻到这里来。” 那幽幽吐着信子的螣蛇,居然在和她说话。 只可惜,尘荒吓得跟根木头桩子似的,两眼泪汪汪的一动都不会动了。 公子墨体内的毒热又升起来了,忍不住甩了甩头。 这女子身上似有若无的草叶清香之气,让他有了片刻的疏解。 公子墨深呼吸了几口,这才探头仔细的看了看女子,有些不满的哼了哼,身子一晃后又变回了人身。 “真是麻烦,还不转过来。” 尘荒坐在地上,身体不由自主的瑟瑟发抖,这个全身没有一点热度的螣蛇,蛇身卷起她的时候,那细鳞片冰凉又滑溜。 她全身不可抑制的起了很厚的鸡皮疙瘩。 “公公子??我不是??你??认认错人了。” “不是什么?”公子墨显然没了耐心,一把抓住尘荒的肩膀转向自己,泛红的眼打量着她瘦弱的身躯,嘴里还不满地说着:“不是你跑这里来干什么?你可知,本公子对女子向来没有耐性的。” 尘荒在慌乱中有那么一点清明了,想是明白了他说的意思,顿时吓得双腿向前猛地一蹬,又快速向后倒退。 公子墨虽然吃了那毒酒,可神志还有几分清醒,加之眼前的女子并不是全然对他的口味。 见状,他浓眉一挑,冷笑警告:“女人要懂得适可而止,扭捏一次本公子只当是胆怯,可一旦过了头,就别怪本公子待会心狠手辣了。” “不??不是的??别??”尘荒被他恐吓的语无伦次,看着男子一步步向自己逼近,惊恐万分的她,抓起旁边的什么东西用力一划掌心,随即手向空中一扬,嘴里大喊:“胤玉??胤玉救我。” 她刚才做了什么? 公子墨觉得莫名其妙,刚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了下来,他抬头看向夜空,明明月朗星稀,却见一阵红色花雨飘飘洋洋的洒落。 这是什么术法?怎他从未见过。 他伸指抹了一下脸,定睛一看,红色的;有温度的;是血?血化雨?血?雪?血?? 难道?? 尘荒盯着不再动的公子墨,心里一个劲的喊着,胤玉快来救我啊! 公子墨站了好一会儿,心思又回到了尘荒的身上,他好奇地看着她,问:“你是凡人?你是太子玉的人?” 尘荒已经吓懵了,根本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只知晓一个劲的摇头。 “不是?甚好!”公子墨大笑,大步过去,一把抓住尘荒往肩膀上一扛。 尘荒知晓,到此时她已经逃不掉了,眼泪哗啦啦的流了下来,她奋力折腾,想在他带走自己之前,尽一切办法拖延时间。 “公子既然不肯放过我,那我也要死的明明白白。否则,我宁死不屈!” 公子墨一听,这女子可真够作的,都这个时候了,还说出这种煞风景的话来。 她既然是灵血所化,又是个凡人,想要放过她是不可能的。 但是他公子墨对女子从来都是光明磊落。 他邪笑了笑,抬手拍了她脑袋一下,“美人儿听好了,我公子墨乃螣蛇族世子。” 尘荒听完,心存的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立即屈膝狠狠撞向他的胸口。 公子墨吃痛,松开了手。 云荒从他肩头跌落地后,双目紧紧一闭,两齿狠狠地咬向了舌头。 怎知,预想中的痛没感觉到,却听见一声惨叫,随后又听到砰的一声人体砸墙的闷响,又闻一声大叫。 片刻后,四周安静了。 尘荒感觉有个人靠近了自己,她不敢睁眼看,只希望那人当自己死了才好。 胤玉一掌击飞公子墨后,看到尘荒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手指都有些发颤。 他太了解公子墨的品性了,尘荒遇到他,只怕是?? 胤玉不敢在往下想了,连忙脱下自己的衣袍包住她,又轻轻地抱起了她。 那头,公子墨从石墙上掉下来,疼的龇牙咧嘴,他活动了一下筋骨,一个猛冲到那人近前,这才看清打他的人竟是九尾狐族太子玉。 公子墨本想问他为什么袭击自己,见他小心翼翼地抱起那女子,好像明白了怎么回事,连忙道:“太子玉,这女子与你什么关系?” 胤玉听他这么一问,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转头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明明平淡无奇,却让他莫名生寒。 公子墨被他那个眼神冻的打了个寒颤,连忙解释道:“你别这样,我没碰她,而且她咬舌自尽,还是我出手相救的。” “滚!” “好好好,你先别生气,我这就滚。”公子墨边说边瞄了眼两人,这才转身离开了。 第八章 难道是双生子 “尘儿别怕,我来了。”胤玉抱着她,贴着她的脸,柔声说着,生怕声音大一点就吓到她了。 尘荒这两日真的被吓得够惨烈,她听着这声音像是胤玉,可又怕睁开眼看到的是太子殿下,索性闭着眼装作晕过去了。 胤玉安抚了半天也没见她醒转,索性给她施了个安神术,抱着她回了住处。 回到屋子,胤玉没有将她送回小厢间,而是放到自己的榻上了。 他吩咐侍女准备了些热水。热水送来后,他亲自给她擦了擦脸,又叫侍女给她换了干净的衣服。 折腾了大半夜,他也累的够呛,脱了鞋子,刚躺到尘荒身边,就发现她身子不由自主地缩了缩,心里一阵失落,叹了口气,温声安抚道:“别怕!安心睡吧。” 尘荒虽然睡着了,身子却不断地往外挪动,挪到他的身边后似乎找到了安定点,这才贴靠着他,喃喃着他的名字睡去。 胤玉半靠在床上,手握着她的一缕发盘玩,开始思索自己越来越离谱的所做所为。 最初救她是因为她是灵血所化,留她在身边有助于他提升修行速度。 后来无意间喝过她烧的茶,发现经她手的草叶茶有涤除体内杂陈的功效,有她在修行过程几乎畅通无阻。 随后无形中接触几回,他发觉这个普通的凡人身的女子很有趣,不知不觉间靠近她的次数就多了一些,似乎每接近她一次,自己想了解的就更多。 于是,某一日,胤玉脑中一抽,自己便多了一个贴身护卫的身份。 尘荒与贴身护卫身份的自己相处的倒是无比融洽,时常能看到外人看不到的那一面。 渐渐地,他发现这个小女子竟然在肖想自己。原本他还觉得她可笑,便开始疏远她,想看看她会作何反应。 可这女子面上看着乖顺,心思却无比灵巧,见他疏远自己,倒也识趣的不去缠扰。 结果!过了没多久,即使是太子身份的时候,自己却是没忍不住主动去亲近她。 想到这里,胤玉忍不住笑了笑。 至今为止,他仍未想明白,他活了那么多年,身边不是没有过女子,可是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能让他为此绞尽脑汁。 竟然时刻想要将她禁锢在眼前。 有时会为了她担心,更为了她的一句话一个神情而恼怒。 他不知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自己是怎么了。甚至怀疑过是她在茶水里下了药。 可见她自己日日也喝自己烧的茶水,他还特意让身边的人也喝。 但是据他观察,从来没有一个人和他一样的症状,他想,或许真的像长老说的那样,她就是他的劫数。 一想到这里,胤玉的眉头几不可察的拧了一下,在自己修成之前,她绝对不能出事! 今夜之事,若不是自己去的快,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公子墨怕是已经知晓了她是灵血所化。眼下他会顾虑自己的身份,不会明着抢夺,背地里却不知道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自己还是小心防备为好。 ?????? 一夜一晃而过。 翌日,一大早,螣蛇府的人就去各院传话,说公子墨的生辰虽只有一日,但难得一聚,为此世子又摆设了家宴,请各位前去小坐,当是践行。 螣蛇族借此次机会再三揽留众人,大家也不好说什么,便应下了。 一想到赤狐族,胤玉立刻想到了那件事,他取下床帐,朝外唤了声:“进来。” 影子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床塌三步之外,行礼道:“殿下。” “宴地设在何处?” “家宴设在公子墨的山院。” 胤玉凝了凝,想起生辰宴席间,螣蛇大长老言语间时常吐露出对君主之位的态度,各族的反应亦是模棱两可。 唯赤狐族火颜公主,竟然不顾场合,当众对自己表露了结亲的意图。 她在那种场合,做出不适合的举止,莫非是想… “上次的事情查的如何了?” “回殿下,线索有三人,第一,赤狐族公主火颜。第二,赤狐族世子火麒。第三,螣蛇族族长。” “你觉得谁嫌疑最大?” “属下认为,公主火颜嫌疑最大。” “如何说?” “公主火颜向来嚣张跋扈,但凡她想得到的,便会不择手段不顾后果。反之,世子就显得沉稳许多,虽手段狠毒,做事却会顾虑周全。” “还有呢?” “最重要的一点,赤狐族向来与近亲火狐族不和,公主火颜想要独揽势力,势必要用灵力镇压,以她目前的修为肯定掌控不住局势,唯一的速成办法,就只有殿下你的精血了。” “不错!你近期进步很快。接下来多多留意火颜举动,还有公子墨。” “是!”影子领命后便消失了。 胤玉只要处理起这些事情,就觉得心累到全身无力。 一转头看到窝在身边的尘荒,心情顿时舒畅不少。他伸手拂了拂她脸上的乱发,挨着她又躺下了。 两人睡到有人叩门时方醒来,胤玉在她睁开眼之际,快速取了枕边的面具戴了起来,他将将戴好,便见尘荒两眼放光的盯着他的脸看,也不知她看清了没有! “胤玉?殿下?你究竟是谁?” 胤玉依靠面具遮掩,装作神色淡漠的模样,回视她,道:“你说什么?” 语气不对? 尘荒在心里琢磨着,方才一眼晃过,面具下的脸几乎与胤玉一般无二,可两人性子却有着天壤之别。 难不成太子殿下还有个双生兄弟? 胤玉有些好笑的看着迷糊的人,这时候,她该关心的难道不是昨夜的事?? 好在尘荒后知后觉地发现了。 她憋着一口气,想喊又不敢,忍得满面通红的时候,忽然像只泄了气的青蛙,无可奈何地,小声地旁敲侧击。 “殿殿下,你??我??昨晚??那什么。” “嗯?你无事可做了?” 尘荒啊了一声,想了想,又哦了一声,连忙跑出去打了洗漱水,待他清洗完,她又眼巴巴的看着他。 “何事?” “昨昨晚??” “昨晚?”胤玉似在想她问的是什么,半晌道:“你问的可是我们同榻的事?” “不不不??我问的是??”尘荒一急,心里乱糟糟的,情急之下脱口而出:“胤玉!” 第九章 家宴 “你找他做什么?” “不找他。我只是觉得??觉得对不住他。” 胤玉听尘荒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忍不住问道:“何事对不住他?是因为睡了本殿的床榻?” “殿下!”尘荒唤了一句,声音里满是委屈。 胤玉一听这腔调,适可而止,道:“本殿又没对你做什么,你没有对不起他。好了,去烧茶吧!” 尘荒动了动嘴巴,终是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烧好了茶后,尘荒提着茶壶慢条斯理地往房里走,到了桌边,她如以往一样替殿下斟满茶,等到温度适宜时,再递给他喝。 胤玉头也不抬一下,吩咐道:“再倒一杯。” 尘荒见桌上没有干净的杯子了,连忙道:“我去取个茶杯来。” 不多时,尘荒拿了个新的干净的杯子,茶刚装满,又听他道:“今日的茶味道有些不对,你拿什么煮的?” “平日里常用的草叶啊!是味道不对吗?” “嗯!” “怎么会呢?”尘荒端起胤玉面前的那杯茶,仔细嗅了嗅,没什么别的味道啊。 胤玉见她质疑自己,便道:“你尝尝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尘荒也知晓太子殿下的习惯,一旦觉出味道不对,绝对不会入口的。 为了证明自己,喝了也无妨。 尘荒端着茶杯一口饮了,茶水方入口中,一股腥咸的血腥味充斥口腔。她拧着眉,忍住喷出来的冲动,紧抿着唇正要出去吐掉。 谁知,胤玉突然伸手托起了她的下巴用力一抬,她毫无防备的仰头,喉咙本能的滚动着将茶水吞了下去。 胤玉见她喝下去了,这才松开了手。看她眼泪汪汪的端起面前的一杯茶,他立刻出声阻止:“不许喝!半个时辰以后才可饮食喝水!” 尘荒摸着脖子,委屈巴巴的看着他,道:“殿下,能否告知,你给我喝的是什么吗?” 胤玉摇了摇头。 尘荒无奈,准备出去再想办法,刚抬脚,他的声音又来了。 “半个时辰,哪里都不许去!” 尘荒差点就要跺脚了。心里那个气啊,不就是提了一句胤玉嘛,至于这么惩罚她? 她越想越生气,忍不住一个人在旁边置气。 胤玉也不理她,只管看自己的书,偶尔抬起头来,也是清浅的笑了笑。 尘荒时刻都在注意他的举动,偶然间发现,太子殿下的某些习惯和动作与胤玉一模一样。连笑起来,嘴角上扬的高度都刚刚好在同一个位置。 她蹙眉沉思,好像近些日子太子殿下在她眼前晃悠,她便是一眼都没见到胤玉。以前她没怎么留意太子殿下,每次当值回来以后才见得到胤玉。 话说,他既然是太子殿下的贴身护卫,为何总见不着人影,这未免也太奇怪了吧? 尘荒突然不闹腾了,一个人在静静地思考,也不知她又发现了什么,一脸笃定的表情。 胤玉观察她的时候,冷不防她突然转目与他相对,并且问道:“殿下,胤玉去哪了?” “你找他何事?” “没事,我随口问问。” 又过了会儿,尘荒又道:“殿下,您今日不是要去公子墨那饮酒吗?你一个人去好像不太安全,要不让胤玉陪着你吧?” 胤玉一听,就洞悉了她心里的小算盘,道,“谁陪都一样,不必非得让他守着。” 尘荒似乎不甘心,看了看时辰,提醒他:“殿下,半个时辰到了,我想出去烧壶新茶。” 胤玉看了一眼天色,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尘荒提着一壶新茶来了。 她人才进门,茶壶里冒出的香气直直钻进了他的鼻子里。 胤玉连忙移开手里的书卷,问道:“烧的什么茶?” 尘荒笑而不语,倒了满杯茶放在桌前静置,见他嗅了嗅,她故意拿手做扇将茶香气扇到他那边去。 胤玉等了会儿,忍不住道:“怎么还未凉好?” 尘荒点了点头。 “不必等了,本殿渴了!” “这可急不得,热烫的茶水最是伤喉咙了!”尘荒故意慢悠悠地道。 “本殿修的是冰术,还怕这温烫的茶水。” 闻言,尘荒脸上闪过一抹古怪的表情,将茶杯递给他之后,再也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了。 一壶茶喝完,公子墨刚刚好差了人来请。 胤玉放下手里的书卷,掸了掸衣袍,起身走到门口,不知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回到屋里,见尘荒坐在一旁始终一言不发,便道:“收拾一下,跟本殿前去。” 尘荒望了望他的神色,不像是说笑。立马起身收拾了一下,随在他身后出了屋子。 家宴明明说是三两友人饮酒作乐,去了后才知道,排场与正式的宴席没任何区别。 尘荒规规矩矩的跟在自家太子殿下身后,生怕行差踏一步错惹来麻烦。 她紧跟着胤玉,走到他的座席后边站着。从头至尾都没有去望一眼边上坐的都是哪些人。 纵观别家的侍女,穿的不说华丽夺目,至少也显得出主人的身份。这么一对比,唯有她着了一身素雅的衣裙,却偏偏吸引了一些人的目光。 公子墨坐在主位席上,从她进来的那刻,一双淡棕色的眸子便随着她转悠。 恰巧,太子玉的座席离他也近,待他们经过的时候,公子墨特意深重的吸了一口气,一股清香的草叶气息流入肺腑,顿觉心旷神怡。 胤玉当然知晓他这么做的用意。 他蹙了蹙眉,俊雅的半面流露出不悦的神色。 公子墨浓眉微微一挑,一副不以为意的神情,反而明目张胆地盯着尘荒看,那眼神似要一口将她生吞入腹才能满足一般。 尘荒已经感觉到了,想向太子殿下求救却不敢抬头。如此赤裸裸地盯猎物一样的眼神,叫她想忽略都难。 位于下首是赤狐公主火颜与世子火麒的座席。 自胤玉进来,火颜就勾着一双吊尾狐狸眼一瞬不移的看着太子玉,那眼神,跟公子墨的简直相差无几。 与她同座席的火麒世子,与妹妹火颜相比,却是截然相反的性子,稳重不失风度。 再底下的,便是没什么发言权的附庸族群白狐族、狼族与黑熊族,能在这种酒宴出现,完全是胜在族群数量多。 第十章 赤火烤螣蛇 待众人来的差不多了,公子墨立马收起吊儿郎当的举止,端起杯子道:“各位贵客,承蒙大家赏光,能让本公子在妖界有了一席之地,公子墨感激不尽。日后,我螣蛇族将与诸位共同守护妖界,共创盛世。来啊,干杯!” “干!”座下众人皆举杯和应。 酒虽是喝了,可他的话却有人未必赞同。 火颜转着手里的酒杯,眼皮都不曾抬一下,嘴里不冷不热地道:“公子墨,狸川一战,让你出尽了风头。我赤狐族前后部署了七日,却没想到为你做了嫁衣。” 这话听来,颇有些咬牙切齿。 “说来,本公子还得好好谢谢公主殿下!这杯酒可算得诚意?来!本公子先干为敬。”公子墨一连干了三杯,向火颜亮了杯底后,抬臂一抹嘴角,眼底却浮出了一丝嘲笑。 如此明显的嘲笑,以她火颜的脾性岂是能忍得,更何况有这么多头领在这。 她娥眉一挑,一掌拍在桌案上,身子一旋,只见一道赤色的流火飞速冲向公子墨的面门而去。 公子墨双眸一眯,缩臂向前探头,身体瞬化为一条粗壮的黑色大蛇,窜向场地中央。 大蛇一晃,周身黑色鳞甲上泛起一阵阵幽光。 赤色流火迎着蛇身快速盘旋而上。 大蛇立在场中并不动弹,直到流火攀着蛇身快到咽喉时,大蛇两侧突然弹起一对墨色的翅翼,那层幽光似受了指引,快速窜动搅缠上流火,一光一火瞬间拧成了两色绳索,那幽光越缠越紧,将流火拧成细绳以后,又猛地弹了一下,便见流火从上空落下来了。 大蛇身子一晃,又变成了一个英俊的男子模样立在了场中。 尘荒手里端着刚泡好的茶,双眼跟定住了似的。 公子墨变回人身后,棕眸闪了一下,随即转头望向尘荒。 尘荒神色一紧,惊恐的看着公子墨对她露齿一笑,踏着大步朝她走了过来。 公子墨走到她面前,自来熟的拿起她手里的茶一口饮尽,将茶杯往她面前一伸,道:“热死我了,再来一杯!” 那边,火颜自高空坠落,双眸一转,身子旋转着一扭,位置不偏不倚,正正好的落躺在了太子玉的怀里。随即,她双臂勾住他的肩膀,娇声道:“殿下!” 尘荒打着颤的连倒了三杯茶给公子墨,他喝完了,心满意足地准备回他的座席,一转身看见火颜躺进太子玉怀里了,他连忙一把扣住尘荒的手腕,拖起她边走边道:“甚好甚好,你家太子殿下有人管了,你来给本公子烧茶正好。” 胤玉看着怀里娇笑的火颜,面无表情的突然站起身来,长臂伸出欲夺回尘荒的手腕。 火颜翻身而立,手臂一勾一揽,抢夺了尘荒手里的茶壶,倒了一杯茶,就势递到了太子玉的嘴边,一副非喂他喝了不可的架势。 尘荒从未见过行为如此狂放的女子,又看向太子殿下,原以为他不愿喝大可不喝。可她却不知,火颜这举动在妖界竟是视为求偶的。 底下的人立即起哄,纷纷出声劝饮。 胤玉没有动,只是垂目看向了杯子。 这壶茶可是尘荒精心为他烹制的。 他!生气了! 哄闹的气氛再次被点燃。一旁的公子墨哈哈大笑,唯恐不乱道:“太子殿下,这杯茶你怕是不得不饮了!” 尘荒闻之不明所以,转头看了一下公子墨。 公子墨立即回望,探身道:“你可知这杯茶的定义?本公子告诉你,赤狐公主在向你家殿下求亲呢,只要你家殿下饮了,这千千万万年怕是摆脱不了她咯!” 尘荒大张着嘴,似是因为太过震惊吓到了,脚跟不小心踢到桌案后,导致身体失衡,整个人尖叫着朝后倒去。 公子墨没想到这丫头胆子这么小,眼看她要摔到地上了,他连忙伸手欲拽住她,手刚伸出去,又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突然缩了回来。 尘荒尖叫着倒下的时候,偷偷计算过距离,她算不准太子殿下会不会接住她,但她算准了自己的手一定能打掉那杯茶。 所以,她手在半空胡乱挥动时,特意用力砸向了火颜的手。 事情发生在眨眼之间,火颜反应奇快的抬臂要避开,不料,她刚移动的手竟然被太子玉紧紧擒住,待尘荒手打来之时,她眸光一转,立即在杯身渡了层流火。 滚烫如开油的茶杯,一碰必伤! 火颜做完这些,挑衅地看着太子玉。 时机稍纵即逝,尘荒别无他法,狠狠一咬牙,手大力的拍了下去。 砰啪! 一声清脆的瓷器碎裂之声响起,四下里立刻静若寒蝉。 火颜挑衅地神情尚留在面上,闻声,不可置信的看向碎裂的茶杯,猛地扭头瞪向尘荒,气的脸都快变形了。 尘荒手背如被滚油烫过,一阵阵钻心的疼。 她从地上爬起来,又见火颜那吃人的模样。嘴一扁,竟吓得跟孩子似的哇的哭了出来。 她这一哭,连带公子墨都愣怔了。 没想到啊,她居然想到用这招化解,还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哭便哭,连情绪都不待酝酿的。 众人愣怔过后,指着她一顿斥责,“瞧瞧!这太子殿下将人宠成什么样子了,虽说带在了身边,可终究不是正主。这殿下的终身大事都敢搅和,可见妒性,可怕呀!” 尘荒心里那个委屈啊!她这哪是妒性,明明是痛的好不好。 这下倒好,救完了主,反而被人误解了,也不知自己是否被公子墨当枪使了。反正殿下是一句话都没说,甚至连情绪都没有起伏。 她泪眼婆娑的瞄了他一眼,见太子殿下跟尊石像似的。只得期期艾艾的走到坐席后站着。心里祈祷,千万别让她这个时候回去,否则,她怕会死的连渣子都不剩了。 好在,这个不靠谱的殿下坐下以后,什么都没有说,也什么都没有让她做了。 场面一度尴尬,火颜颜面扫地,岂会这么容易算了。正要发作时,火麒赶紧上前将她拉了回来,对公子墨道,“世子莫怪,舍妹娇养惯了,多有得罪之处,请世子与各位见谅!” 第十一章 凡人身 公子墨哈哈一笑,十分大度的摆了摆手道,“切磋一下而已!世子不必在意,来喝酒!大家都喝起来。” 众头领一瞧,火麒他居然不向统管狐族的太子玉赔不是,就这么回去了? 按理说,即便公子墨为主,太子玉为客,可不管怎么说,太子玉才是全狐族的正主,他这么做委实说不过去。 众头领跟着举杯喝酒,喝完了,却低头交耳的议论,“你看这赤狐族什么用意?” “你还看不出来吗?还能有什么用意,公开叫板呗!” “这也难怪,自太子玉接掌狐族,也未有什么建树,这赤狐族一日比一日强盛。他们不服也不奇怪。” “如此倒好,他们争个你死我活,岂不便宜了我们?” “对啊!这么说来是好事啊,来喝酒喝酒。” 宴席下座的头领,面上雀跃,心里暗喜出头之日近在眼前。 宴席上座的执掌者,神情淡然,心思诡谲,各怀鬼胎。 这酒吃的,可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 酒宴散后,公子墨特意拦住了太子玉,说是带尘荒去疗伤。 还不等尘荒回话,太子玉一口回绝了他的好意。 尘荒跟着太子殿下后面,心里又是气又是感谢。 气他,自己的手都伤成红烧爪子了,他不说给她疗伤。又谢他,替她挡了这个随时会吞人的大螣蛇的邀请。 两人一路无言的回了住处,还没坐一会儿,火颜公主竟然闯了来。 火颜一进门,看准尘荒所在,招呼都没打,抬手就是一巴掌扇了过来。 尘荒想躲都来不及了,眼睁睁地看着,那带了流火的巴掌朝自己脸上扇过来。 “放肆!” 胤玉突然出手架开了火颜的手掌,掌心反推,掌力落在她的肩头,将她震得倒退至门口处。 火颜捂着被打痛的肩膀,怒不可遏,随即一掌狠拍到墙面上,墙面立时出现一个黑焦的掌印。 “太子玉,区区一个下人而已。本公主教训教训她,出口恶气这事就算完了。你竟然出手拦我?” “下人?”胤玉眸光一寒,“公主怕是忘了,本殿才是尊,你说你要教训谁?” 火颜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即使殿下为尊,我亦比她高贵!我堂堂赤狐大族公主主动向殿下求婚,她竟当众扫我颜面,令我赤狐族颜面无存。殿下竟要护她?哼!殿下当是以为,以你一人单薄之力能保得你族万年长存?” “这是本殿的事!公主无事请速速离开,本殿要歇了。”胤玉不愿与她再多言一句,冷声下了逐客令。 火颜万万没想到,这个性情阴晴不定的九尾狐太子玉,竟然软硬不吃! 不过,即便如此,她火颜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日后有的是办法磨折他。 她心中如是想,立刻冷哼一声,扭头而去。 火颜走后,尘荒提着的一口气刹时泄了。手上火辣辣地疼涌上来,泪珠儿在眼眶里打起了转。 胤玉老早就在观察她了,还在想,她怎么突然不疼了。 一转眼就看到她眼泪汪汪的模样,想笑又突然觉得心口有丝闷疼,他诧异的摸了一下,自己又没受伤,心口怎么有些疼了? 尘荒疼的厉害,一会儿的功夫,连脑袋都有些晕乎乎的。 她晃了晃头,看眼前人的脸恍惚间变成了胤玉,她朝他咧了咧嘴,委屈地唤了句胤玉,人便向他倒去。 胤玉接住晕过去的尘荒,看着她赤红的脸,心口又是一阵针扎般细密的痛。他来不及细想缘由,一把将人抱到床榻上,运功替她疗伤。 另一边,螣蛇大巫师的屋子里,公子墨抖着二郎腿,听大巫师讲解。 “此女的体质竟然如此特殊,这在妖界委实是个异类。能信手召花草水土等物幻成雪雨冰霜,能修这种术法的,至今为止,妖界唯有她一人。若你所言无差,那她极有可能乃元君灵血所化,你不解的原因,是因她被凡人身所缚,才会时至今日还是一无所长。” 公子墨想了想道,“也不算一无所长,她烧的茶清香扑鼻,本公子便十分喜欢。” 藤蛇大巫师瞟了他一眼,似在责备他吊儿郎当。 公子墨连忙正了正神色,道:“相传灵血有助修行之功效。现下灵血已经融入进这女子的骨血里,夺怕是夺不过来了。不知吞了她,能否有效用?” 大巫师摇了摇头,回道:“灵血最好的妙用便是活饮。万物之神将灵血融入这女子的骨血里,定是看到了万万年后,各族会因扩大一方势力而起纷争,一族盛,各族灭。自然法则主张万物平衡,这是她不愿看到的。故而才会费心劳神的将灵血隐在这个凡人身上了。” “我看元君是白白枉费了一番心思,这个凡人没长在人界,却在妖界里生长生存。我认为,这一切都乃天注定,注定妖界在万万年里将再起风云。” 公子墨的话,让大巫师心里也开始动摇了。 想他们螣蛇一族,数万年前是屈居地界上数一数二的龙蛇,只服从天命的召唤。 大战后,螣蛇地位一落千丈,现下还被区区地灵九尾狐踩在了脚下。 好在,螣蛇族终于出了个能与先祖比肩的大蛇,能给他们带来至高无上的荣耀,螣蛇族对于他可是寄予了厚望。 而自己作为螣蛇族声望最高的大巫师,岂能错过大好良机。 即便,他知晓窥探天机会被惩罚,但这样的惩罚,他亦心甘情愿。 良久后,大巫师缓缓道:“世子说的不无道理,既是天意已定,我等何必错失良机!” “你答应了?”公子墨兴奋地从凳子上一跃而起。 大巫师见他异常兴奋的神色,点了点头,在公子墨冲出去之前,叮嘱了一句:“世子切记,不可为凡人身动情。” “荒唐!我堂堂大蛇,怎会瞧上那个骨瘦如柴的凡人身。大巫师且放宽心吧!” “如此最好,世子谨记!” 公子墨朝他挥了挥手,转瞬消失了。 大巫师望着公子墨腾空而起的矫健身姿,眸中染上了浓重的愁色。 半晌,他重重地叹了口气,朝上空做了个谢罪的手势,方才缓步回了屋子。 第十二章 如意算盘 公子墨从大巫师那出来后,兴冲冲地跑到了太子玉的住处。 他到了屋前一看,却发现房门紧锁着。 公子墨棕眸一转,轻手轻脚地上前贴着门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他索性不看了,抬手将门拍得咣咣响,嘴里还大喊道:“喂!太子玉,这青天白日的还睡着呢?你家那丫头身子骨瘦如柴的,你可得悠着点。” 屋内无人回应,他却听到啪的一声脆响,门内飞出一个圆形物体险些砸到他的脸。 公子墨抹了把脸上的水渍,顺便嗅了嗅,高声道:“可惜了这清香四溢的茶水,殿下想请我吃茶,何不请我进去?” 半晌,有人前来开门,公子墨兴奋地脸凑到了门前,不曾想,门开以后是一张冰冷的面具脸。 “咦?怎么是你来开门,那丫头呢?”公子墨毫不客气地一把推开太子玉,大步朝房间里走去。 胤玉没拦他,任他一路走一路目光搜索,走到快到床榻时,他才上前拦住了他。 “不是吧太子殿下,啧啧,真真是看不出来,我道我公子墨喜好美人,倒是从未听过殿下这方面的传闻,原来殿下也好此道?” 胤玉不想搭理他,语气淡淡道:“有事说事,本殿刚替她逼出赤火毒,她需要休息!” “啊?中毒了?怎么会呢?我还以为??”公子墨顿了顿,接着道:“也没什么事,我就是想来看看她。今日多亏了她的三杯清茶,不然我这身皮也被烧的够呛了。” “谢就不必了,待休整两日,本殿便动身回府去。” 公子墨一听他要走,心中一紧,他还没弄清楚凡人身怎么回事呢,不成!得想法子拖他几天。 “那可不行,救皮之恩怎么也得当面谢过,殿下忙先回府也成。过几日,我再上门叨扰叨扰?” 让本殿先回府? 胤玉长眉一挑,神情似笑非笑,道,“世子这话,本殿怎么听不太懂?” “什么话?”公子墨立即装傻道。 “世子啊,本殿岔一听,还以为世子嫌本殿的礼物轻了呢,世子可知,为了贺你生辰,本殿可是将府里的宝贝和漂亮的丫头全都给你送来了。现下就留了这么个丑的烧茶,莫非世子也??” 靠!这个狡猾的太子玉,八成是看出自己的心思了,话说的那么诚恳,你倒是把那个丑的给我呀! 公子墨只好装傻装到底了,“太子殿下说的什么话?本公子是看那烧茶丫头机敏,又那么护主,还救了本公子,才想着留你们多住几日,你看你想哪里去了!” “不是便好!”胤玉连忙做出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多住几日就不必了,本殿府中还有要务处理,不便多留。”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公子墨还强留就没意思了。 公子墨道:“既然如此,那本公子便不多留殿下了,待我山府事物处理完,本公子可要去府上多多叨扰了。” “随时欢迎!”胤玉客套了一下,点头应下了。 公子墨离开后,胤玉回到屋里,又去察看了尘荒的情况,见她呼吸还算平稳,脸色也开始恢复如常了,他这才松了口气。 胤玉从轩窗观望了一下天色,便去忙别的事了。 今日是满月,白日天气晴好,夜里月色明亮,银白色的光晕照在大地上,大地犹如蒙上了一层淡淡的雾色。 尘荒睡了很久,醒来时房里一片漆黑,她躺在床榻上茫然若迷的发了会呆。 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她双手撑住身子预备起来,手上一痛令她瞬间又躺了回去。 她又躺了会儿,才发觉自己又睡在太子殿下的床榻上了,可他人却不在这里。 这么晚了,他会去哪呢?难道是被自己占了床榻没地方睡了? 这么一想,尘荒立即起身,摸索着穿好了鞋子,她四下看了看,外间未点烛火,外边也静悄悄的。 看来时辰已经不早了。 她想了想,先去小厢间看了看,没看到人。又回到房间找了一遍,房间拢共也就这么大,太子殿下不在,说不定是出去忙了。 尘荒又转到了门边,轻手轻脚地打开门,生怕守卫发现了拦她。 门开以后,外边也静悄悄的。 真是奇怪的很,平常总有一两个守卫在附近转悠,今夜却连影子都没瞧见一个。 她站了一会儿,抬头望天,见月亮又圆又亮,左右是睡不着了,倒不如在这附近溜达溜达。 这次尘荒吸取教训,学乖了些,不走远不乱闯,在院子里闲庭漫步。走了几圈后,有些累了,便坐到一旁的石条上歇息。 石条很长,一头贯穿附近的竹林延伸到了另一边。 另一边的竹子密密的排成了天然的环抱状,石条另一头,坐了个轻衫薄衣闭目打坐的人。 那人面朝月亮,周身凝起了无数的冰珠,冰珠呈现成一个小小的正三角形状,缓慢有序地进入他的体内。 顶尖冰珠数量较少,顺利进了体内,第二层依次顺利,待到第三层冰珠入体时,那打坐的人的身体明显震了一下。 那人双目紧闭,长眉挑起,凝灵力强行再试,冰珠受压再次贴近身体时,突然失去了控制,刹时反弹,呈喷射状向四面弹射。 咦?怎么会有水滴,下雨了吗? 尘荒抬头望天,月亮又圆又亮,丝毫没有下雨的迹象,那脸上的这水滴哪里来的? 她立即转目四下望望,想了想,还是觉得马上回房间的好。 尘荒连忙起身,往来时的方向走,刚走了几步,鼻尖上又是一凉,接二连三的滴下了好几滴雨水。 她驻足观望,抬起手抹了抹鼻尖,心里十分疑惑,明明没有下雨哪来的水?莫不是这附近躲了吞人的大螣蛇? “谁?”她一惊一乍的,故意壮着胆子大喝一声,并且转了个圈查看。 一圈转回来,周围依旧静悄悄的,也没有突然跳出个什么来。 很显然是自己多心了。 她抬手拍了拍胸口压惊。这个螣蛇府她是真的不喜欢,跟那个大螣蛇公子墨一样,总给她一种阴森森凉飕飕的感觉。 对比之下,还是太子府好,等殿下回来,一定得劝他快点回去。 尘荒一边在心里嘀咕一边埋头朝前走的飞快,一不留神,差点一头撞到伸出的竹子上了。 第十三章 她发现了 她伸手拂开,竹子晃动,隐约有乳白色的光晕在竹林缝隙间晃悠。 有光不奇怪,奇怪的是乳白色的光,是什么会发出乳白色的光? 她立在原地想了一会儿,眼睛忍不住朝缝隙里边飘。 要说她不好奇,那是假话。 尘荒瞧了半晌,估摸着这个空隙刚好能钻过去。也顾不上害怕了,提起衣裙哧溜就爬进去了。 竹子长的密实,空隙里透光很差,尘荒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爬到另一头的出口。 竹林这边光线柔亮,时不时有乳白色的光晕一明一暗的晃着。 尘荒尚一探头视线还不清,便见什么东西朝她弹射过来了。 那东西速度之快,想退回去已然是来不及了。情急之下,她赶紧抬臂挡住了脸,那飞射过来的东西啪一声打在了袖子上,听动静倒像雨水拍打的声音。 尘荒凝目在衣袖后面对光看了看,见袖子上湿了一团,没想到还真是雨滴啊! “谁啊?这般无聊!”她不满的嘟囔着站起身来,这才看到延伸出来的石条上坐了个穿浅色内衫的男子。 那男子的背影怎么看怎么像胤玉。 莫非自己眼花了? 胤玉怎么会在这里? “胤玉是你吗?”尘荒试探着问了一句。 男子没有回答,身子却动了一下。 怎么回事?为何他不回答我? 尘荒对于胤玉的背影再熟悉不过,她绝不可能认错!这人肯定就是胤玉。 可他不说话,她也不敢贸然过去。 等了半晌,他仍是不答话,要不是看他能动,尘荒还以为他被什么控制住了。 尘荒有些生气了,既然能动为何不理会她? 她想了想,还是大步走了过去,嘴里不满道:“胤玉,你在做什么啊?” 男子在她走近的时候,身体突然剧烈地挣扎了一下。 “你怎么了?”尘荒快步转到他面前,定睛一看,果真是胤玉! 她面上一喜,随即又皱起了羽眉,胤玉这状态好像不太对劲呐? 看他那痛苦的表情,显然是哪里出了问题。 “胤玉??胤玉你受伤了吗?你说话呀?” 胤玉意识清醒,可身体却不受控制了。他想睁开眼,想说话,奈何,无论他怎么尝试都不管用。 喊的这么着急都没见他睁开眼,尘荒确定他是真出问题了。 立时急得原地打转。 “怎么办呐!”尘荒嘴里一直念着怎么办,突然,她眸光一亮,想起胤玉曾经教过她的一套术法。 她连忙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捻指提气,全神贯注至指尖,指尖柔光起,再伸指点向他的眉心。 柔光自尘荒指尖缓缓流入他的眉心后,胤玉似乎得到了纾解,湿漉漉的衣衫霎时升腾起了雾气。 雾气凝水成珠,冰珠缓慢凝结再有序地排列,而后一点点融入他的体内。 待冰珠全数入体,笼罩着胤玉身周的乳白色光晕自脚底盘旋而上。 待光晕慢慢散去,胤玉收回灵力缓缓睁开了眼。 “胤玉你醒了,真是太好了,你怎么会在??” “尘儿??”胤玉忽然惊叫道。 尘荒看他睁开了眼,惊喜的连声说着,只是话还没说完,人突然毫无征兆的晕了过去。 胤玉伸手一捞,一把抱住她,飞越过竹林回到了他的住处。 他将她放回床榻上,给她盖好了被子便出去了。 不久后,他沐浴完回来,见她睡觉还是不安稳,便脱了鞋子躺了上去。 他方躺好,尘荒立即贴了过来,紧紧的挨着他便不再动了。 胤玉发自内心地高兴,习惯性的伸手捻着她的头发盘玩,他觉得自己越来越享受这种被她需要的感觉。 笑着笑着,心中一动,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来。 有她在身边,既能助自己修行又能替自己修补损耗,简直是两厢完美。 他非常满意自己的决定,顺便想了一下,该想办法提升一下她的灵力了。 他想的十分美好,却没想过,她未必会如他所愿。 尘荒又睡了很久才醒,起来的时候,大家都打包好了行李准备离开了。 她在屋里等了很久,既不见太子殿下也不见胤玉,心里难免有些失落感。 起身去小厢间收拾东西,发现了殿下换下的衣服,许是今日回府还来不及收拾,又没人收拾才会落下她的床榻上了。 尘荒拿起衣服抖了抖,准备叠起打包,忽然间觉得这衣服的纹路很是眼熟,她拿起仔细一看,这不是?? 胤玉进来时,就看到尘荒抱着衣服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见她想的入神,他就站着等了一会儿。 等了一会儿后,见她丝毫没有回神的意思,他便轻咳了一声。 尘荒抱着衣服茫然回望,看到太子殿下一副神清气爽的样子,随即奇怪的瞧了他一眼,而后将衣物快速叠起打包好了。 “收拾好了吗?” 尘荒点了点头。 “那走吧!” “是回府吗?” “嗯。” “哦。”尘荒兴致缺缺的抱着包裹出了屋子。 胤玉不明所以的看着她的背影,心想:不是想要回府吗?这丫头怎么好像不高兴呢! 尘荒抱着衣服出了院子,门口已经等了好些人了。 公子墨一看到她,立刻跑到她身边,将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又一把拉起她的手,才道:“小丫头,你好些了吗?” 尘荒被他凉飕飕的手冻的打了个寒颤,一边抽手一边道:“谢公子关心。劳烦你松开手可否?” “急什么!你都要走了,还不让本公子多握一会儿啊。” 胤玉一出来就看到他们手拉着手,立即大步过去,一把扣住公子墨的手用力一拉一甩,将他丢开了。 公子墨被他甩的差点摔倒了,踉跄了几步稳住身子,不满地道:“我说太子殿下,你也太小心眼了吧?我不就是拉了她的小手一会儿,你至于嘛!” 胤玉阴沉着脸,二话不说,示意尘荒跟他走。 “哎哎??等等等等!”公子墨上前双手一拦,说道:“太子玉,让我和她说几句话。” 见胤玉没在拦着,公子墨目光一转对尘荒道:“小丫头,救皮之恩无以为报,过两日,我会去太子府上亲自谢你,你可得好生养着身子等我来,听见没?” 尘荒莫名不已,你来就来,关我什么事? “世子说完了吗?本殿要启程了!” “太子玉,你可别虐待她啊。”公子墨冲领着尘荒,走得飞快的胤玉喊道。 第十四章 探心意 胤玉将尘荒带到灰狐嬷嬷面前后,径直去了自己的车上。 “走吧!”灰狐嬷嬷上来要搀她。 尘荒慌忙躲了一下,道:“我没事,嬷嬷不必扶我。” “殿下让我照顾你,你不必躲,嬷嬷不说你。” “啊?”尘荒吃惊不已,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前面的马车,明明他什么都没有说啊? 灰狐嬷嬷笑了笑,也没在坚持,径直去了空着的那辆车。 车队出发后,先前同灰狐嬷嬷一起的侍女们开始说起了尘荒。 “小青,你瞧见没?”小彩小声的说着。 那叫小青的侍女连连点头,道:“能瞧不见吗?两个殿下为了她差点打起来了。” “不公平!”一身红衫的小彩不满的道:“她长的那么丑,又什么都不会。凭什么呀?你们瞧瞧殿下那态度,指不定这几日她对殿下使了什么??” “能使什么?人家烧的一壶好茶,怎么着也比我们只会打杂强。”小春突然出声打断了小彩的话。 “小春,你说什么呢?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即使殿下看不上我们,也不一定就看上她了呀!“小彩语气越来越酸,“说不定,她有殿下能利用的价值,殿下才对她好。不然,凭她烧茶侍女的本事,别说入主三大殿,就连近身伺候的资格都没有。” “小彩,小春也是为了你好。这些话还是莫要说了,你别忘了,然姬那么受宠,去了一趟青荇院,结果呢?” “小青,你什么都好,就是胆子太小了。我若不是熟识你,还以为你是只老鼠呢!”小彩明白她俩是为她好,忍不住揶揄小青。 “你??好哇,你又取笑我。”小青反应过来,伸手就去挠她痒痒,小彩笑着躲到小春身后,三人滚成一团笑个不停。 嬉闹欢乐的笑声传到前头的马车里。 尘荒一个人窝在角落里静静地听着,有些艳羡、有些失落。 从前在村子里,她一直渴望能融入到小伙伴当中去,能和小伙伴们一起玩耍。 可不管她怎么做,大家就像商量好了一样,一致的排斥她、驱逐她、甚至打她。那时,她只是不解。 后来,她被太子玉带来了妖界。看到小青狐侍女们玩耍,孩子天性使然,让她忍不住去亲近她们。她们虽没有和村子里的人一样欺负她,同样的,也不与她玩耍躲避她。 这时她才明白,不是她不好。 而是,她生来注定跟别人不一样,生来便注定了是个孤独的人,有些东西真的不是争取便能得来的! 尘荒幽幽叹了口气,正想躺下,马车突然停了,不一会儿,马车外传来护卫的声音。 “尘荒侍女,殿下命你前去烧茶。” “知道了,马上来。”尘荒答了话,拎起茶壶便下了马车。 她方下车,同时下车的三个青狐侍女立刻围了过来。 她们围住她后,二话不说将她围堵在马车壁边。 尘荒心里有些抵触这种感觉,连忙问道,“你们有事吗?” 三个侍女什么都没说,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又凑过来闻了闻,还扒了一下她的头发,最后才将目光放到她拎着的茶壶上了。 尘荒挑了挑眉,知晓她们想干什么,只好一动不动的任她们折腾。 三个人折腾完了,仍然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 小彩用眼睛瞟来瞟去,指了指她手里的茶壶,质问道:“烧茶的,我且问你,殿下经常喝你烧的清茶,你是不是在里头放了什么东西?” 原来,她们闹了半天竟是怀疑她下毒? 尘荒理了理乱发,拂开挡路的小彩,“殿下命我前去烧茶,你们有什么疑问,大可一同前去问问。” “你站住!谁让你走了?我话还没问完呢。”小彩突然气急败坏地要上前拦她。 “小彩,莫要胡闹,殿下传她去烧茶,你怎能拦她?” 小春拉了拉她,试探的问了句:“小彩,从前你与她不曾有过多的接触,也不见她得罪于你,怎么这几日你事事都针对她?” “我看不惯她,不就是烧茶嘛,谁还不会了。” 小春一听,这话明显是在敷衍她,便提醒道,“她从来这里开始,一直都做着烧茶的活,以前她也常常进出殿下身边,也没见你说过什么。” “小春你什么意思啊?”小彩听出话里的意味深长,装作不懂的样子。 “没别的意思,只想提醒你罢了!行了,赶紧回车上去,一会儿灰狐嬷嬷又该生气了。” 尘荒稍微整理了一下仪容,这才拎着茶壶走到马车边,护卫见是她,直接让她进去了。 胤玉从书卷上抬眸,看到她来了,连忙将书放到一边,状似无意的问了句:“手还能用吗?” 闻言,尘荒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副他说的是什么话的表情。 胤玉反应过来,咳了一声,道:“快些烧茶,本殿不吩咐你,你倒是忘的干净。” “是。”尘荒应着,从小布囊里取出一片嫩叶放到左手里,右手捻指引柔光轻点在嫩叶上,随后将嫩叶放置茶壶中,再将茶壶坐炉烧开。 片刻后,茶水沸腾,尘荒提起茶壶斟满一杯,放置温热时,双手递到了胤玉面前。 胤玉接过,闻了闻,抿了一小口,一股清香淡雅的气息顺喉入体,顿时感觉身体轻快了不少。 两人静坐了一会儿,胤玉看了看她的神色,忽然问道:“你觉得公子墨如何?” 尘荒见他喝完了,给他续了一杯。才回道:“长相英俊,脾性直爽。” “做为夫君如何?” “应当是不错的人选。” “这是你对公子墨的看法吗?” 闻言,尘荒抬头看向胤玉,不解地回问:“殿下问的是我对他的看法吗?我还以为你问的是客观的评价。” “哦?此话何解?” “客套话。” “那你的真心话是什么?” “阴森森凉飕飕,一靠近他就觉得冷。”说到他,尘荒又想起那晚被他缠住时的情形,冷不丁地打了个寒颤。 胤玉见她脸颊两侧都起了细小的鸡皮疙瘩,看来她是真的排斥公子墨。 他眸光乍然亮了亮,又很快湮灭,心里莫名有点小愉悦,却用平静的口吻道:“怎么?你很冷吗?喝些茶暖暖身子。” 尘荒听着他随心情变化而说出的话,神情也无甚大的波澜,只淡淡地应了句:“谢殿下。” 尘荒平淡无奇的反应,让胤玉感到十分讶异。 第十五章 猜测 以往,他赏赐别人的时候总会捎上她。他们都是一副受宠若惊的姿态。唯独云荒,不惊不喜、不闹不躁。平日里也很是温顺。 可不知她今日是怎么了,一反常态。这神情态度明显不对劲! 胤玉摸不清她心里的小九九,突然很想知道,倘若她知晓了自己的那个决定,不知是什么反应?还是依然这般泰然处之? 胤玉心中想象着她听到后的反应,嘴角慢慢上扬,手不自觉地伸过去揉了揉她的头发。 尘荒正喝着茶,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到,一口茶水卡在喉中不上不下,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你没事吧?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一样毛毛躁躁的。”胤玉看她脸都红了,下意识拍了拍她的背。 尘荒一声急咳生生被吓住了,她猛地抬头看向他,一副难以置信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想说什么?”胤玉从她的眸光里探出了别的讯息。 “没事,谢??谢殿下。” 在自己即将说出口的时候,尘荒忽然改变了主意。 她终究还是问不出口,即使问了,知晓了事实,她又能改变什么呢? “殿下,茶喝完了。” 胤玉不懂,她说到嘴边的话为何又吞了回去,以往她对自己可不会这样藏掖着。 既然她不说,自己也不好强迫她。 胤玉许是忘记了,现在的自己是太子殿下,并不是护卫胤玉。 他却因为她方才的隐瞒,心里感到失落,便道,“嗯,你回去吧!” “是。”尘荒拎起茶壶,退了出去。 尘荒出去后,胤玉也无心再看书了。 他倚着身子,撑着头,在想方才尘荒的那个眼神。 她到底是发现了什么?他明明扮演的很好,难道说仅凭这几日的功夫,她便识破了自己? 胤玉想了想,觉得这种可能性还是比较小的。 以他的观察,料定了她的胆子,不会将太子身份的自己与护卫身份的自己联想到一块去。 唯一的可能,就是那日她看到了自己的脸! 如果她是以此来怀疑,那她方才想说的话就是这个?可为何她又不问了,难道说?? 她是故意试探我? 胤玉分析到了这里,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这个平凡的凡人身,自来到他身边,总能在不经意间给他一个惊喜,在枯燥无味的岁月里为他添上一笔浓墨重彩。 谁说她一定是他的劫数,说不定,她会是他漫长岁月里最美好的遇见呢! 嘿!尘儿,你可真是让本殿越来越期待了! 尘荒似是有所感应,朝胤玉的马车望了望,又悻悻地收回了目光。 这几日,接连发生的几件事都在印证一个事实。 那就是,一直陪伴关怀她的胤玉与太子殿下极有可能是同一个人。 虽然她心中已经有了答案,可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不管怎么说,都说不通啊! 太子殿下救了她,她也承诺过为他付出一切。他若想做什么,只要开口,她无从拒绝。 她实在想不通,他为何要扮成护卫接近自己。一千年的时光,不过是人界十载光阴,这期间,他不厌其烦的一直以一个护卫的身份陪伴着她,不与她谈人生,不与她谈情感,她一直以为,他是因职责在身而不能言,可是不是。 那么,他究竟是为了什么? 难道说,侍女们传的那些话都是真的?自己是殿下的劫数,所以他才将自己放在了身边,对自己好也是怕自己连累了他? 不不不!尘荒摇了摇头,觉得这些更是不靠谱。 一个能活到她投胎几回都未必会老的九尾狐,怎会指望她去挡灾避祸,简直是无稽之谈! 她想来想去,怎么都无法说服自己。 尘荒想得头都疼了,一把抱住脑袋往桌上一趴,嘴里嘟囔道:“哎,你说,你究竟是为何?做了那么多戏,难道是为了耍弄我不成?” ?????? 回太子府已经好多日了。 尘荒再一次回归到之前的生活状态,每日去殿上烧茶,下值便回青荇院中呆着。 太子殿下自回了府,整日里忙于公务。偶尔遇上了,也好似不认得她了一样,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足足证实了他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性子。 就连那个时常来青荇院的胤玉,也突然间消失了一样,再也没见到他的人影了。其实不必细想,尘荒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又过了几日,一直不见人影的胤玉突然出现了。 云荒下值回来,便见他等在了青荇院门口。 “胤玉,你怎么站在这里?” “我在等你。” “天冷,进去再说吧。” 两人一起进了青荇院,到了茶桌前,尘荒拨了拨铜盆里的炭火,整个人凑了过去。 胤玉怕她烫着,将她往后推了推,道:“你离远些,小心火星烫着你。” “我冷!” “都快春日了,你怎会还冷?”胤玉边说边碰了一下她的手,果然是冰冰凉的。 尘荒没答话,随便烧了壶茶,倒了两杯,递给他后,自己端了一杯暖手。 胤玉小饮了一口,立时皱了下眉。 “怎么了?” “这茶??” 尘荒看他的表情就知晓他要说的是什么,笑了笑,道:“胤玉的口味也很刁钻啊,跟殿下简直不分伯仲。” 闻言,胤玉心里咯噔一下,随即装作不解地问道:“此话何意?我一小小护卫怎能与殿下相比。” “能不能比我不知晓。但是你与殿下的口味、喜好、习惯、动作,简直如出一辙。叫我不往一处想都难!” 她这是知晓了么?还是在试探我? 胤玉在心里分析她说的真假,面上却是一副吃惊的表情。 “尘儿,这话可不能乱说。” “有什么不能?我还不信了,太子殿下修为再高,还能知晓我在青荇院里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胤玉过来本是想告诉她一件事情,再这么被她弯弯绕绕的套话,迟早要露出马脚。 “这是谁把你气着了?好了,我今日来是要知会你一件事情。” “何事?” “螣蛇族公子墨来了。” “他来就来。那是殿下该关心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尘儿可想知道,他为何而来?” 第十六章 求亲 尘荒听胤玉说话的语气,直觉这事不简单,连忙接了句:“他来做什么?” “求亲!” “求亲?!”尘荒立马在脑子里过了一遍,道:“全太子府上下除了侍女就是殿下了。人殿下不是已经送过了吗?他来求亲,求哪个?莫非他??” 胤玉不答,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这眼神似曾相识啊!不是吧!难道说??尘荒不知怎的忽然就?? “尘儿!想什么呢?” “我??胤玉,我怎么觉得那公子墨好像??好像??” 胤玉看她吞吞吐吐的,想说不敢说的样子,心道,难道她已经知道了? “好像什么?” “好像??是看上太子殿下了!” 尘荒话音未落,便见胤玉嘴角猛地抽了抽,看她的眼神简直难以言喻。 好半晌,胤玉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似愠怒道,“你何时听闻太子殿下有那方面的喜好?!错了!再猜。” 错了?那还能有谁啊,好看的侍女都送了,剩下的就只有??剩下的?等等! 尘荒似乎反应过来了,抬手一指自己,一副惊恐万分的表情,道:“我?” 胤玉点了点头,本想告诉她自己的打算又突然忍住了,他思忖着,不如趁此机会探探她的心思。 云荒急得一把抓住他的袖子,急切地问道:“何时的事?他人现在在哪里?殿下如何答复的?为何我今日在殿上没见到他?” 胤玉见她连珠炮似的一口一个他,直接忽略了她的问题,似有些不高兴了,回问,“尘儿急着问这些,是想做准备吗?” “当然要准备了!”尘荒没头没脑的答了句,又急道:“来不及了,我看我还是先逃吧!” “逃?”胤玉听完她的后半句,一头雾水的看着她。 “不逃难道等他来接我走吗?”尘荒生气的横了他一眼。 胤玉愣了一下,突然笑了起来,好像还特别开怀。 “你??你怎么还能笑的出来?即便你不欢喜我,见我要入蛇腹了,你也不必这么开心吧?”尘荒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见尘荒一副急得要哭的表情,胤玉这才意识到自己高兴的不是时候。 他连忙将尘荒拉了过来,诱哄她:“我也没说不欢喜你。既然你不愿跟他走,那你愿听我的吗?” “啊?”尘荒一脸懵圈的看着他,那神情像是怀疑自己听错了。 胤玉最是欢喜她这个样子,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脸,接着道:“只要你乖乖的待在青荇院里不要出去,我保证,那大螣蛇吞不了你。” “你怎么保证啊?” “我以殿下的名义保证!”胤玉急于证明自己的实力,出口太快,话说完才意识到不对,想说些什么挽救却是来不及了。 于是,他干脆无视尘荒如炬的目光,又道:“我还有事要忙,我说的话你记住了吗?切记!这几日不要出青荇院了!” 好在尘荒的注意力被分散了,胤玉见她点了点头,这才放心的走了。 胤玉特意过来一趟是有原因的。 今日尘荒下值后,公子墨突然来了,来了以后直接开口跟他要人。 胤玉一问才知,他要的人竟然是尘荒。 他深知公子墨的性子,难缠的很,也没有立即拒绝他,而是与他打了个赌。 他说:只要公子墨能在府中找到尘荒,并让她心甘情愿跟他走,他绝不阻拦。 公子墨怕胤玉从中作梗,再三让他保证不会给他下绊子,这才没有继续纠缠他了。 胤玉好不容易甩开公子墨,偷偷地来找尘荒,故意让她知晓这事,就是为了探探她的反应。 等他明确了尘荒的态度。这才放心的随公子墨在府中胡闹。 公子墨在胤玉府中折腾了两日,将侍女们的住处寻了个遍,连犄角旮旯都没有放过,奈何连尘荒的影子都没有见着。 他闹了这么大的动静,青狐侍女们都知晓公子墨来找人了,却无人敢去告诉他。 第三日的时候,公子墨蹲在湖边生闷气,一个着火橘色衣裙的青狐侍女悄悄的接近了他。 公子墨扭头看到一个女子站在旁边,他冲她脸望了一眼,随即失望的又转了回去。 小彩一直以自己的容颜为傲,不曾想,这公子墨瞧了一眼后竟然不搭理她了。她忍不住质问:“世子,你为何不理小彩?” 闻言,公子墨嘿的笑了一下,他公子墨近来是太好相处了吗?连个小小的青狐侍女都敢同他用这样的口气说话了。 “本公子没听错吧?还是你家太子殿下对待女子不管是谁,都一视同仁了?” 小彩被公子墨的话问的一愣一愣的,随即反应过来,立马朝他福了福身,恭谨的道:“见过世子,奴婢有事想告知世子。” 公子墨见她还算识相,转头对她道:“有用的说,没用的话不必说了。” 小彩一听,立即露出了笑容,故意放缓语调,轻慢地回道:“自然是世子想知晓的事。不过需要交换条件。” “你想要挟本公子?”公子墨双眸一凝,露出了危险的笑容。 “世子且莫动怒!毕竟世子也不想输给我家殿下不是吗?” 闻言,公子墨收回了摄人心魄的目光,立即笑道:“这话倒是不假!你且说来听听,什么条件?” “小彩仰慕世子多时,只求世子能??” “好说!本公子答应你了。你快告诉我,她人在何处?”公子墨都不等她说完。立马答应了。 小彩却是一点喜悦都没有,甚至有些生气,道,“世子,你是真的欢喜她吗?” “本公子不欢喜她,她于本公子有用。你且告诉我她在哪里?” 原来如此!小彩这才转忧为喜,雀跃不已的靠近公子墨,在他耳边一番轻语。 公子墨听罢,兴奋地立即腾空而起。朝最偏僻的那座院子去了。 尘荒在青荇院里待了三日,也不知那公子墨走了没有。她拿捏不准,心想了想,还是不能出青荇院,于是又回了屋里。 公子墨在上空看到了一处结界,果然如那侍女所言。他连忙收术落地后,快步朝青荇院的方向跑去。 刚跑到石壁那处,突然被无形之物挡住了去路。公子墨凝了凝,抬手朝虚空里摸了一下,便见一道坚实的结界弹了出来。 第十七章 你得意什么 公子墨望着结界,心道,好你个狡猾的狐狸,果然是有备无患,难怪敢这么跟自己赌。 公子墨以灵力探结界,发现这还是太子玉亲自布的,一旦外力攻击过猛,他立马能感应到,只是不知他设这道结界,是为了防谁?! 破结界这法子是不行了! 要他放弃血凝子他也办不到,输赢于他并不算什么。但这事却关乎着螣蛇族的未来,他当然不会轻言放弃。 公子墨心静下来以后,开始思索用什么办法让尘荒自己出来。 他凝目搜望,目光最后定格在结界上,脑中灵光一闪,顿时有了主意。 公子墨苦等数个时辰,静待夜幕降临后,他又来到了青荇院的石壁处,再次抬手触摸了一下虚空,那道结界立马弹了出来。 他邪笑了笑,大力拍了拍结界,随即双目一闭,双手引式开始施术。 尘荒本来坐在茶桌边喝茶,无端端地感觉好困,便起身回屋里躺下了。 她刚躺下没多久,耳畔总能听到一道忽远忽近、时有时无的声音在唤她。 她晃了晃脑袋,再听,那飘忽不定的声音犹在。 怎么回事?尘荒疑惑不已,凝神静气仔细去听,听了一会儿后,眸光倏地一变,嘴里喃喃一句:“殿下是你吗?” “是我!你在哪里?” “我在屋里啊,殿下你怎么了?声音怎么飘忽不定的?” “咳咳,我??我受伤了!” “什么?殿下你受伤了?伤的怎么样了?你在哪里?” “我??” “殿下??殿下你说话呀。” 公子墨故意诱她,听到她焦急万分的语气,嘴角勾起一丝邪笑,这才回道:“我走不动了,在??在院子外。” “你别动,我马上出来,等着我!” 上钩了! 公子墨听见她急急走动的脚步声,脸上已经绽开了胜利的笑容。 因为太子玉已经赶来,此刻正站在他的身后。 他要他亲眼看着那个女子出来跟他走,让他输的心服口服。 一切如公子墨所料,进行的非常顺利。 他们亲眼看着尘荒急匆匆地从院子里快跑出来,一寸寸的靠近他。 他一步步引尘荒走出结界,引她站到他的面前。 “殿下你没事吧?”尘荒嘴里喊的是殿下,眼睛看着的却是公子墨。 “我??我不要紧,只要看到你就没事了。”公子墨此时仍在施术诱导她。 “没事就好!”尘荒似乎松了口气的样子,人距离他仅一步之遥了。 胤玉眸光一沉,准备出手阻拦她近一步靠近公子墨。 公子墨无比得意的望向胤玉,脸上的笑容尚未展开来,忽闻“啪”的一声脆响。 胤玉与公子墨双双化身为两尊石像。 任谁也想不到,尘荒走到他面前,踮起脚尖,非常用力的甩了公子墨一巴掌,并且十分生气地道:“你扮谁不好,偏要扮成太子殿下来诱骗我,真是气煞我也!” 公子墨似是被打懵了,立在那里好半天没回过神来,还傻乎乎的问了句:“那我该扮成谁?” 尘荒余怒未消,道:“总之不能是太子殿下!” “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公子墨好生奇怪道。 “我很抱歉,没能被你诱骗!” “是因为太子玉吗?” “不是!”尘荒毫不犹豫地答道。 她话音一落,公子墨总算回过神来了,棕眸凝向她,咬牙切齿道:“你敢耍我?” “啊!救命啊!”尘荒被他一瞪,方才的气焰瞬息湮灭了。 她看到公子墨旁边的胤玉,连忙躲到胤玉身后去了。 胤玉心里那个得意,却故意冷着脸伸手一拦,拿话堵他:“公子墨,愿赌服输!” 公子墨视线上移,棕眸紧紧盯着胤玉,嘲讽一笑,道:“太子玉你得意什么?你护得紧实的女子,她心里照样没你一席之地!这一巴掌虽然打在我公子墨的脸上,何尝不是打在你的脸上,你说是也不是?哈哈哈??” 说罢!他甩袖扬长而去。 公子墨走了,尘荒朝他走的方向张望了许久,才从胤玉的身后走了出来。 两人对望一眼,尘荒本想说请胤玉进去喝茶,一看时辰也不合适,正要告退,却被胤玉的一句话给问住了。 “你心里真的没有我一席之地吗?” 尘荒沉吟了一下,恭谨道:“殿下想我如何作答?” “你??”胤玉被她问的哽住了。 “殿下放心,我承诺过的事,不会因我那时年幼而不作数,你大可不必时时试探我。” “尘儿,我根本没过想试探你。” “如此,多谢殿下信任。”尘荒突然在他面前变得谦恭有礼,令他十分不适应。 “尘儿,我??我也不知该如何形容,总之,你相信我便是。” “尘荒自是信任殿下的,也知自己这凡人身对殿下还有用处。所以还请殿下放宽心,我绝对会效忠到底!” 胤玉一听,急了,他根本不是这个意思。 “你怎么又说这些?罢了!你先回去歇着吧,明日记得来殿上。” “是!”尘荒应了声,立刻回了青荇院。 胤玉站在那里目送她进了院子,直到看不到影了,又重新加固了结界后,也回去了。 翌日,一切如常,太子殿下的公务有条不紊地进行,到了时辰,他吩咐人唤尘荒烧茶。 领命的人立即去了后殿。不一会儿功夫,那人领着尘荒到了书房,便自行退下了。 尘荒拎着茶壶上前去行礼,被胤玉拦了。 “以后见我同青荇院一样,没必要行礼。” “可这里毕竟不是青荇院,殿下也不是胤玉!” 尘荒的态度让胤玉感到难受。这样的尘荒,他一点都不喜欢。 “那本殿命令你,可否?” 胤玉没料到平日里乖顺的人,较劲起来跟头倔驴似的。 尘荒动了动嘴唇却没说什么。径直到一旁的茶桌上忙活去了。 茶烧倒好后,她刚要端过去,胤玉站了起来,一撩长袍,笔直的大长腿几步迈到了她跟前。 “小心烫,我自己来。” 胤玉落座,见她低头往边上移动,他立即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尘荒抬头看向他,见他朝自己挑眉示意她过去。她顿了一下还是过去了,才在他身边站定,就被他一把拽得坐了下来。 “殿下,我不能坐。” “我们在青荇院的时候,不也是这样坐着的吗?” “可这里是太子殿下的书房,你也不是胤??” “所以,你懂我为何要扮成护卫的良苦用心了吗?何况我本就是胤玉,九尾狐太子殿下只是胤玉的一个身份而已。” 第十八章 表明心意 “殿下,我??” 胤玉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很是不满她现在的态度。 “尘儿,你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好吗?我听着怪难受的。你瞧我这整日整日的不是面对这些公务,就是面对小心谨慎的嘴脸,若是连你也这般态度对我,我还怎么做回胤玉,怎么做回我自己?” 尘荒扁了扁嘴,唯一可以亲近的人,突然就变成了可怕的太子殿下,我还难受呢! “太子殿下与胤玉悬殊之大,我没法一下子把您当成胤玉,我适应不了。” “有何适应不了?脱了这身衣服往青荇院一坐,我还是那个胤玉。以前怎样现在亦可如此。” “话虽如此,但是我??” “好了好了!我的好尘儿,我都与你解释了半天,口干舌燥的,你是否该烧壶好茶给我喝了?” 尘荒一听这调调,立马想到了胤玉,心一软便妥协了。 “知晓了,殿下是要喝它吗?”尘荒手里捏了片两半尖牙的草叶,等着他发话。 胤玉一看那草叶,连忙点了点头。 茶烧制好,尘荒将茶倒入杯中晾凉时,胤玉闻着香味迫不及待的要喝,被她用手挡了。 “殿下,还未晾凉,这草叶须得温热时服饮,对你的身体才有效用。” “我的身体?”胤玉不明所以,转念一想,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故意探头过去贴着她的耳畔,戏谑道:“尘儿是在担心我?” “我??我才没有!” “哎,尘儿你看那!”胤玉突然换了腔调,意有所指,道:“你看这人,虽说温润如玉、眉目如画、玉树临风,但我呀??我才不会喜欢这人呢!” “什??什么呀!” 平日里,胤玉时常逗她玩。尘荒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佯装生气的转过头去,两侧脸颊立时红了。 “你说呢?”胤玉话未说完,就听书房外突然传来一声通报声。 尘荒立马从座位上起了身,规规矩矩地站到了一边。 胤玉伸手去拉尘荒没拉住,她躲开了。 见状,胤玉脸色蓦然一沉,朝外冷冷地道:“何事?” 从门口走进来的是个灰狐侍女,听到太子殿下极其不悦的声音,忙低垂着头,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口行礼:“拜见殿下。” “有何事?” “殿??殿下,然姬身子不适,特来求请殿下前往。” 胤玉一听她的名字,声音变得更加冷硬道:“本殿又不是药医。她生病了,你们做侍女的不知去请人,却跑到本殿这里来,是本殿平日里待你们太过宽容了吗?” 侍女吓得立即俯身,道,“殿下饶命!然姬有了身孕,隐有滑胎迹象,这等大事奴等不敢做主,才来求请殿下。” “什么?”胤玉惊地从凳子上弹起,一脸的不可置信。 “奴句句属实,还请殿下速往白院定夺。” “你起来,先去请药医,本殿随后便来。” “是!”侍女被支走了。 书房里只余他们二人,胤玉马上将目光投向尘荒,见她低垂着头,站姿有些僵硬,两手手指却死死的绞在了一起。 他立即上前去拉她的双手,使了好大的劲才拉开来。 胤玉只想着快点弄清楚怎么回事,便道,“尘儿,你先回青荇院,等我处理完白院的事情,我便去找你。” 尘荒一愣,随即答好。拎起茶壶就跑出了书房。 白院里,然姬卧在床榻上翘首以盼,她看到报信的侍女回来了,还未来得及开口问,侍女给了她一个眼神,然姬立马躺好,表现得一副孱弱的样子。 “药医你快些,然姬的脸色好吓人啊!”侍女鹿儿故作害怕的急声催促。 玄狐药医连忙抛去一根银丝,隔着纱缦给她诊脉。 没多久,胤玉就来了。 侍女见到太子殿下,特意高声行礼,以便然姬做好准备。 胤玉没什么心情,挥了挥手,大步入内,到了卧房门口看到了诊脉的药医。便站在一旁等着。 等了小半个时辰,药医收了银丝,起身向他道喜:“恭喜殿下,然姬已有三个月的身子了。” 然姬一听,见缝插针地唤道:“殿下。” 胤玉隔着纱缦看了她一眼,转目看向药医,问他:“确定无误?” “殿下不必担心,然姬只是动了胎气,身子虚弱了些,稍加调养,定能安然产下小世子的。” “殿下,你听到了吗?”然姬真是不遗余力地想要引起他的注意。 胤玉皱眉,全然没有高兴的样子,只对药医道:“那你便在白院待着,随时候诊。” 话说完,立即转身走了。方走出几步,又回头道:“你同本殿去一趟,去取些补品来。” “是。”药医领命随着胤玉一同走了。 胤玉一走,然姬大吁了一口气,抬手压在了砰砰乱跳的心口上。 “鹿儿,你过来。” 侍女鹿儿立刻上前去,然姬瞄了瞄外面,轻声道:“速去,看看殿下招药医问了什么话。” 鹿儿有些害怕,抖抖索索地道:“然姬,奴婢害怕。” “你怕甚?你记住了,本小姐怀的是殿下的孩子。快去!” “是。”鹿儿被自家主子的眼神吓坏了,连忙捏紧衣角出去了。 胤玉带着药医确确实实是来取补品的,东西都给了,却没开口让他走。 药医被殿下骇人的眼神盯得冷汗潺潺,内里的衣衫都湿透的时候,他突然跪了下来。 药医这一跪,胤玉感觉卡在喉咙里的一根刺瞬间化了。他刚松了口气,怎料,药医的话让他再次绷紧了神经。 “殿下,然姬是真的有了身孕,您这般看着我也改变不了事实。若是殿下信不过我,可令请他人诊断。” “可是本殿??”胤玉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硬生生的给吞了回去。他烦躁的背过身去,道:“行了,你下去吧!” “是!”药医抹了把汗,拿起补品,快步出了太子书房。 这件事,不出两日,传遍了太子府上下。顿时,府里的人是几人欢喜一人忧。 太子府上传,太子殿下应着然姬的事情,已经好几日没去书房了。 尘荒待在青荇院里,等了好几日没等到他来。心生烦闷,便出了院子在湖边散步。 青荇院有结界,甚少有人往这边来也进不去。所以,这时的尘荒还不知晓发生了什么事。 没一会儿,湖边路过三两个侍女,都是喜气洋洋的模样,好似府里要办大喜事一样。 待她们走到尘荒身边时,她拦住侍女们,问:“府里发生什么事了?你们这是往哪里去?” 第十九章 上当了 “你还不知道吗?然姬有喜了!太子殿下高兴,解了她的禁足日日都陪着。” “还说了,是然姬身子弱,时不时的吃睡不下,唯有殿下在旁才能安然。所以啊殿下连公务都丢下了,一直守在白院呢!” 侍女你一言我一语的说个不停,那些话如同冬日里刺骨的水兜头泼下,冻得尘荒从头凉到脚。 她打了个寒颤。伸手拢了拢衣衫,道了谢,连忙回了青荇院。 院子里种的草叶都冒了嫩黄的尖牙,尘荒望着它们,突兀地笑了起来。 尘荒啊尘荒,发了一个冬日的春梦,是不是该醒了呀?你这般不自量力是为了证明给谁看呢? 尘荒越想心口憋堵的越难受,头脑倒是越发的清醒了。 她慢慢地走到那片草叶的面前,凝神引气,两指一点指尖冷光释出,催力在点,冷光变成一片寒冰覆盖住刚刚冒尖的草叶,须臾,大片草叶收卷紧紧抱成一团小骨苞。 尘荒收回手,瞟了一眼草叶,转身回了屋内。 她本想收拾一些东西,转目一望,屋子里除了几件衣服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 冷不丁,她又笑了一下,满脸的嘲弄。这里本来就不属于自己,没有才是最合常理的。 尘荒抬手取了身上的小布囊放到桌上,里头还有几片鲜嫩的草叶。算了,还是留给他吧! 她抓起桌上的纸笔写道:若有需要我报恩时,我自会兑现承诺! 她方准备妥当,便听到外头有人在喊她。 青荇院比较偏远,能来这里找她的人,除了胤玉之外便只能是他了吧? 尘荒心情有些复杂,这个时候来找她,是要跟她解释? 她胡乱猜测了一下,还是出了青荇院。 那个喊她的灰狐侍女,是个从没见过的生面孔,见到尘荒出来,远远的朝她招手。 尘荒将侍女打量一番,面生得很。立即警惕起来,面上却不露声色,问道,“姑娘找我有事吗?” 那侍女将尘荒仔细辨认一番,才道,“尘荒是吧?我来带你去见太子殿下。” “见太子殿下?” “是的!你跟我来。”那侍女倒是利索,话说完,立即转身就走。 尘荒看着她走,一步都未动。 那侍女走了几步,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转身一看,尘荒还站在原地。 “你怎么还站在那?” “姑娘以前见过我吗?” 那侍女一愣,好像没明白她为什么要反过来问,这句话不应该是说,我没有见过姑娘吗? 她想了想,笑了起来,道,“难怪殿下会说那句话。” “什么话?”尘荒很是好奇,胤玉会对别人说起她的事。 “殿下说,没人能骗走姑娘。我当时还不信呢!”那侍女边说边拿出一样东西递到她面前。 尘荒一看,这不是胤玉常挂在衣袍上的紫玉吗?那挂绳还是她编的呢。 “如何?姑娘可愿随奴走了?”那侍女收起了紫玉,耐性十足的等着她答话。 信物也见到了,她也观察过了,丝毫看不出破绽来,是否自己谨慎过头了? 尘荒想了半晌,最后还是点了点头,跟侍女一起走了。 走了小半个时辰了,尘荒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太子府虽大,但胤玉怎么着,也不会让自己来这种地方见面的。 “姑娘等等!” 那灰狐侍女停下来,转身看她,“怎么了姑娘?” “我想提醒一句,是否天黑之故,姑娘才走岔路了?” “走岔路?没有啊!” 怎么可能没有!尘荒环顾四周,这地方比她的青荇院更偏远,远到能看见青玉山的一角了。 “姑娘确定殿下叫你来这个地方?” 那侍女听后,仍是平和的笑道,“原来姑娘是怕我带错路啊?姑娘放心,我没走错,而且还没到呢!” 走了这么远都没到?! 尘荒心里咯噔一声,自己千防万防,还是被骗了,这下可怎么办? “姑娘?”那灰狐侍女见她半天不动,催了一下。 尘荒原本想用血雨试试能否引来胤玉,后一想,他现在心里眼里全都是白院那位,估计也没空理会自己的死活了。 “呃,我就是走累了想歇会。现在歇好了,姑娘请带路吧!” 那侍女不疑有它,继续领路。 尘荒慢腾腾地跟着走,心里思忖着,拖得一时是一时,只要她不突发凶性伤害自己就好。 “姑娘不必担心,我之所以走这条路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啊?”尘荒不知她看没看出来,自己已经发现问题了,只得装傻。 “殿下说,邀你来这里见面,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 那侍女背对着尘荒,虽然看不见她的神情,但尘荒还是注意到了,她的手无意识的捏了一下衣角。 这个动作对于尘荒来说,再熟悉不过。只要她紧张的时候,就会毫无察觉的捏衣角绞手指。 灰狐侍女说那句话的时候,捏了一下衣角,说完,手又自然恢复了原来的动作。 证明这段话里有句是假的。 尘荒仔细回想了一下,突然悟到了,是那句:邀你来这里见面! 既然不是她,那就是有人指使她,若只是领路那么简单的活,她根本不必要紧张。 会是谁?答案呼之欲出! 尘荒想的太入神,不知不觉又走了很远。直到灰狐侍女唤她,她才回神。 “姑娘!” “什么事?” 灰狐侍女仍是一副笑眯眯的神情,抬手一指前头,道,“你看,就那里。” 尘荒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一片漆黑,似有道门,却不见任何光亮。 “姑娘,你确定太子殿下说的是这个位置?” “哎呀姑娘,你人都来了,还问那么多干什么?总之你快去就对了,我绝不会害你的。” 尘荒一听她的语调,比先前急躁了些。她突然这么急干嘛? “这样啊?”尘荒故意拖着她,“我看那里乌漆抹黑的,殿下怎么会来这种地方?” “那里只是道门,门要那么亮堂作甚?行了行了,赶紧走,我还想早点回去睡觉呢。” 灰狐侍女不知何故,突然急躁得很,说话间,上来扣住尘荒的手腕拉着她就走了。 尘荒可不愿意,正要挣扎时,突然见那侍女朝她急急地眨了下眼睛。 灰狐侍女的脚步特别快,似有人在后面追赶她一样,将尘荒带到黑漆漆的门口处,突然用力将她一推。 尘荒措不及防的跌入门内时,隐约听到那侍女说了句:姑娘快跑! 第二十章 假身孕 胤玉一连数日陪在然姬身边,倒不是真像侍女们说的那样珍视她,而是为了查明一件事情。 只可惜,他虚与委蛇的同她在一个屋檐下,愣是没看出一丝破绽来。 几番试探验证,得出的结果都是她是真的有了身孕,可他明明?? 胤玉越想越气,一肚子的无名火无处可泄,随手端起桌上的一杯茶,还未饮便丢到了桌面上。 茶水流泻的四处都是,然姬看着那杯精心调制的茶又泡了汤,连忙做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样子,柔声细语的道:“殿下这是怎么了?是然儿泡的茶不好喝吗?那然儿再去泡一壶。” “不必了!你身子不适好生歇着吧。”说罢,他起身出去了。 胤玉一走,侍女鹿儿连忙上前搀扶住然姬,不解地问她:“然姬,你为何不拦着太子殿下?” 然姬挥开她的手,笑的志在必得。“急什么,我知道殿下会去哪里,不过他去了也是白去,要不了多久,他会回来的。” 然姬心里知晓太子殿下信不过她,自己也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所以,当她成功过了第一关后,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派了那几个侍女去尘荒面前演了一场戏,又特意派人去松了看守。 为的,就是让尘荒静悄悄地离开太子府。 胤玉出了白院,心思仍然沉浸在然姬有孕的事实上。 虽然他收然姬并不是因为喜欢,可然姬名义上还是他太子府太子玉的人,这人手指他都没碰过,无端端地就有了孩子,这事是个男子都不能忍,更何况他! 胤玉此时十分后悔自己当初就不该可怜她,果然应了人界常说的那句话。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胤玉面色阴郁,抬脚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什么来,脚步一转,急匆匆地朝青荇院而去。 胤玉一路心急火燎地,这几日自己一心想着查那件事,竟将与尘荒约定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从白院出来后,方才想起来。 如今府里传的沸沸扬扬,也不知她听到了会不会难受,一想到她可能会哭,胤玉立即加快了脚步。 当他一脚踏进青荇院内,隐隐觉察到院里的气氛不太对。平日里她不当值也不会四处乱走。可现在他怎么感觉不到一点她的气息。 “尘儿??尘??”胤玉喊着喊着,突然缄了口。 他眸光落到院中的那片草叶上,先前那片刚刚抽芽的草叶,已经被寒冰覆盖住了。 这片草叶是尘荒来青荇院后种的,专门为了烧茶所用,她极其爱护。冬日里难以存活的时候,她还会耗费灵力护住它们。 可现在,她竟将种了一千年的草叶封存了。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和决心才能亲手毁了它们? 胤玉忽然感觉心口有点凉,如同被寒冰冻住的草叶一样的冷。 他连忙往茶桌的方向看去,那里依然是空无一人。桌上的杯具倒扣摆放齐整,一看便是许久没有动过了。 这一望之下,胤玉似乎连腿脚也有些无力了。他慢腾腾地往卧房那边去,推开门,房内亦是冷冷清清。 他站在门口呆望了一会儿,似乎是想等着她从哪里跳出来。 等了好半晌后,身后依旧静悄悄的。他没有再回头看,抬脚进去了。 屋子一如往常简洁明了,他一眼就望见桌上的纸条,看还是不看? 胤玉仿佛被定住了,为这么小而简单的一件事犯了难。 最终他还是走上前去,因为心里还有一丝期待。 胤玉拿起纸条一看,寥寥几句,去意已决,人无迹可寻。 桌面上摆放着一个精巧的小布囊,不用看,也知她定是留了几片草叶给他。 胤玉无声苦笑,她总是这样,一边做着无情的事,一边还为他着想。 胤玉手指磨擦着特制成的宝囊,好似碰到了她微微凉的指尖,他忍不住转目回望,身后之余空荡荡的微风。 你为何不愿等我回来说与你听,你就这样不声不响的走了,说好的忠诚,说好的承诺都是笑言吗? 胤玉想着她说过的话,落寞的出了青荇院。 此时,他还不知尘荒出走的原因。亦是不知自己为何会如此落寞。 只道是,从此以后再也吃不到她烧的茶;再也不能逗她玩;再也不能借助她的灵力修行,才会如此难过。 两件事缠搅得胤玉心烦意乱,也分不清究竟是为了谁忧心,之后靡靡数日美酒作伴,喝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有时醒了,亦然不知白日黑夜,不识眼前何人。 然姬趁此机会动了几回心思,好不容易将人弄到白院了,不是她一靠近过去,太子殿下闻出了味道不对赶她走。要不就是醉的人事不知。 折腾了几次均不奏效,然姬怒了,喝令药医给殿下醒酒,且只能醒的半梦半醒的状态最好。 药医待在白院也有些时日了,然姬折腾的这些事他都看在了眼里,本就不齿她的行为。没想到她居然下此令他恼羞的命令! 药医心里十分不喜,明面上不敢违背,暗地里却下足了药量,足足解了三四日,到了第四日的午后,胤玉才醒了酒。 “我这是在哪?”胤玉头痛欲裂,头晕目眩的看着一旁的药医。 “殿下醒了?这是您的卧房。”胤玉一醒,药医顿时松了口气。 胤玉按着额角一副痛苦万分的表情,“本殿这是怎么了?” “殿下怕是得了相思之疾!” “何为相思之疾?” “相思之疾,是思念一人所致。夜不能寐食不知味,睁眼闭眼尽是那人,会因她笑而笑,因她哭而疼。以上症状殿下可有之?” “此病如何医?”胤玉懵懵懂懂,以为是中毒了。 “只要殿下见到那人,无药亦可痊愈。”药医笑着探了探他的额头,又叮嘱了一句:“殿下心中惦记的事,这几日或许会有些眉目,劝殿下莫要再醉酒了!” “好!有劳药医。” “殿下歇着,我退下了。”药医说着,躬身退了出去。 胤玉两眼凝着床顶,将药医的话又对应了一遍,确实是一一对症。看来自己得去寻她解了这病症才好。 翌日,胤玉彻底的醒了酒,他花了好一番功夫打理自己,收拾完后,就去了书房处理公务。 第二十一章 好心得坏报 待到用茶的时辰,然姬掐着点过来了。 她手里提着一壶茶,模样倒挺像尘荒的做派。只是她特意一手扶着平坦的小腹,小心翼翼地将茶壶放到桌上,倒了一满杯茶,又马上用手去端那热烫的茶杯。 胤玉皱了皱眉,压制住自己的情绪,尽可能柔声地道:“然姬莫动,本殿自己过去。” 然姬听了,欣喜的望着他,待胤玉坐下后,她赶紧坐到了他边上。 然姬身上的脂粉味日溢渐浓,从前她好像也不爱弄这些东西。 胤玉有些反感却还是忍住了。他一手端起茶杯的时候,余光看到然姬的眸光猛地一亮。 见他顿了一下,又似有焦急之色,待他再次举起时,又满怀期待。 胤玉心思一动,故意道一句,“然姬,你裙角上粘了什么东西?” “啊?有吗?”然姬此时恨不得满足太子殿下的任何要求。 她连忙低头看去,翻来覆去的找了几遍,才道,“没有啊,殿下莫不是看错了?” “许是本殿看错了。”胤玉说着,放下了手里的杯子,杯中的茶水已经没了。 然姬举起帕子作势给他揩嘴,眼睛瞄见他唇角的水渍,立即喜笑颜开的替他擦了擦,而后乖顺地起身向他告退。 胤玉待她出去后,稍坐了片刻,才起身去桌案前处理公务。 没多久,胤玉以手撑额似乎不太舒服。再过了会儿,他的呼吸渐渐急促且有些粗重,人也开始躁动不安。 然姬并未走远,而是一直躲在门外观察等待。 待她觉得时辰差不多了,便将护卫全数驱走了。 书房内,胤玉的呼吸声越来越重,然姬这才慢悠悠地扭着腰肢进去了。 然姬并未靠近桌边,她观察了会儿,见太子殿下眼神迷离精神恍惚,这才小心翼翼地靠近他。 她刚上前来,胤玉一把扣住她,差点将她摔倒在地。 “殿下!”然姬心中又惊又怕。 她这一声惊叫似乎唤回了胤玉的神智,他晃了晃头,伸手想要将她扶起来,可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人突然一歪,倒在了然姬的肩头。 “殿下殿下?”然姬唤了两声见他没有反应,心里是又惊又喜又怕。 她连忙搀扶着胤玉去了后殿的休息间里。 胤玉一倒床榻,双手不停的拽自己的衣服。 然姬面上烧烫不已,小心翼翼地坐到床榻边。 恰好胤玉翻了个身,她吓了一跳,心跳声响如擂鼓,人紧张得快打摆子了。 等了半天,不见太子殿下有所动作,然姬咬了咬牙,心一横自己伸手将肩膀上的衣服拉了拉,向他靠了过去。 她人将将要靠到胤玉胸口了,神情若迷的太子殿下突然间清醒了,凤眸瞪视着然姬,一手死命的钳制住她的手腕,另一手快速将她衣袖拂起,命令道:“测!” 然姬一脸懵然,还没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看见药医从帘子后面出来了。 药医手里拿着个小瓶子,上前将药水滴在了然姬的手臂上,片刻后,她的手臂上出现了一朵粉色的小花。 “殿下,然姬乃完璧之身!”药医如释重负,抬袖抹掉了额头上的汗水。 “不,不可能!你撒谎!我已经怀了殿下的孩子!你这个骗子、庸医!” “哼!”胤玉一把甩掉她的手臂,坐起身来整理好自己的衣服,而后冷冷地扫了她一眼,道:“然姬,看在你未触犯底线的份上,本殿逐你回归白狐族,念你在府里多年,日后的衣食物用本殿一次给予你。现在、即刻、马上回去收拾你的行装,天黑前离开本殿的太子府。” “殿下!”然姬只觉得天都要塌了,不顾衣衫不整,扑过去抱住胤玉,大声哭诉:“殿下,您不能这般无情,我腹中尚有您的骨血,您这是要逼然儿去死啊!” 胤玉一直待人宽厚,最是受不住女子哭泣,然姬就是掐死了这点。想着自己一旦被识破后便用这招,哭到他妥协为止。 只要殿下答应自己留下来,日后再来想办法。 谁知,胤玉突然一笑,目光阴鸷,言语如刀,“你便是这么想怀孩子?那本殿成全你。来啊!将她拖下去送到黑熊精的寨子里去。” 然姬始料未及,如意算盘落了空,连忙转圜:“不不不!殿下饶我,然儿错了,然儿没有怀殿下的孩子。然儿即刻回白狐族,呜呜呜…殿下你答应过会好好护然儿的。” “本殿的确答应过!本殿护佑了你几百年,你好好的呆在白院养尊处优不好吗?为何一定要做这些令本殿厌恶的事?” “养尊处优?”然姬怒眼带泪,望着胤玉一反常态,吼道,“然儿被族人所弃,以为是得殿下青睐才入了太子府,我一直把你当做夫君当做我的天看待,可殿下却只是可怜我?” 胤玉的确是觉得她可怜,才带她回太子府,给她然姬的名分,只是不让她被族人欺负,却没想到?? 如今她心里所想与自己所想背道而驰,那他更不能再让她心存幻想了。 “这么说来,本殿救你还救错了?” 太子殿下这么一问,然姬惊醒过来,她没想到殿下突然转了性子,后知后觉的想起,传闻中的太子玉可是以阴晴不定而闻名妖界。 他前一刻宠自己,亦能一眨眼间灭了自己。 然姬惊恐地连声求饶,“殿下殿下,然儿错了,是然儿错了!” 胤玉达到了自己的目的,这才慢悠悠地问道,“知晓怕了?” 然姬连连点头,生怕他反悔,送自己去黑熊寨。 “那本殿便饶了你,以后莫要随便揣测他人心思算计别人,这岂是你能猜得透算计得过的?” “是是是然儿记下了,多谢殿下教诲!” “知晓了还不快走?”胤玉早已没了耐心,一声怒吼,吓得她连滚带爬的跑了。 然姬走后,胤玉的脸色才恢复了平静,他深吸一口气后,站起身来欲谢药医。 药医立即摆了摆手,道:“殿下不必谢我,她确实是完璧之身。殿下也莫问,老夫亦是震惊不已。她既是完璧又如何做到胎落腹中的?看来老夫还得回去好生专研!” 说罢,药医收拾了一下,准备告退时又想起了什么来,嘱咐了一句:“殿下,府中事已经解决了,老夫看您可以安心去寻您的解药喽。” 闻言,胤玉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第二十二章 一人倚风来 尘荒被那侍女推进门后,就掉进了一个黑漆漆的洞里。洞的另一边开在青玉山的另一面。 她在洞里摸爬一阵出来后,望见荒野之地,竟在第一时间又爬了回去。 尘荒从来妖界起始,从未一个人出过太子府。她出去了能做什么?说不好刚露面就成了谁的腹中餐了。 她顺着路爬啊爬,爬到自己掉下来的地方一看,居然没有路了! 不会吧!?莫非那门是假的? 尘荒呆呆的望着眼前的土墙,想了想,还是得赶紧出去。万一洞口也是假的,那她不得闷死在洞里了? 这么想着,她又吭哧吭哧的爬了出去。 尘荒从洞口出来后,抬手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不敢乱走,便坐在洞口旁边的地上,心里还在幻想着,如果胤玉发现她不见了,说不定会来找自己。 尘荒坐在那里,迷迷糊糊的睡了一觉,待她醒来时见自己没有少胳膊少腿。立时吁了口气。 她方吁了口气,随即又叹了口气。 青玉山那么大,能不能安全走回去还未知,太子府又有结界,若没有玉令她是进不去的。 还且不说她会不会再对自己下手。 唉! 尘荒愁眉苦脸的想了好久好久,最后决定,还是算了吧!既然都出来了,不妨出去走走看看,总不能真老死在太子府里。 思及此,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个人踏上了行途。 尘荒顺着路途走了没多远,便看到了一个小镇子。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除太子府以外,妖界的普通城镇。 这是一个叫做南渡的小镇子。 尘荒边走边看,遇上的都是些未完全幻形成功的走兽飞禽,他们见着她时,无一不好奇地盯着她看。 尘荒心知自己与他们的区别,也不知晓他们这么看着自己,有没有别的意图,不敢再多逗留,便加快脚步向前走去。 她走了很久的路,又累又渴又害怕。身上也无任何可换食物的东西。 尘荒扁了扁嘴,摸摸饿的咕咕叫的肚子,无奈的找个地方坐了下来。 尘荒坐下歇脚的地方靠近镇子的小河,小河边上有一株长得十分好的柳树,柳条荡荡悠悠的垂坠下来,正好贴在了她的衣裙上。 她见柳叶长的嫩绿,习惯性的伸手摸了一摸便放开了。 肚子再次咕咕叫起来,尘荒沮丧地叹口气,都怪自己一时意气用事。都没想过她从不曾独自生活,一无所知,一无所有,现下怕是连温饱都解决不了了。 唉! 幽幽叹气声方落地,一道宛如低吟浅唱的声音传入耳中来。 “姑娘缘何叹气?” 尘荒循着声音转首看去,柳树旁不知何时站着一位面容清秀的男子,她左右看了看,不确定的问:“你是在同我说话吗?” 男子笑了笑,道:“姑娘真会说笑,此处只有你我二人,你说呢?” 尘荒听他说话时柔声细语的,想必是个温柔的人,便道,“说来惭愧,初次出门,身无长物又无所长,如今腹中饥饿却是无计可施。” 男子听了,没有再笑,而是关切道,“原是饿了!这事好办,姑娘且随我来。” “你要做甚?”尘荒防备紧张地退了退。 “姑娘不必紧张,我倚风并不是恶徒!”他指了指身旁的柳树,道:“方才睡梦中无意惊扰了姑娘,姑娘却未怪责,倚风当是给姑娘赔罪了。” 听他言,尘荒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柳树,方问:“你是柳树?” “非也!倚风乃一片柳叶。” 柳叶?! 这光怪陆离的妖界,还真是什么都有,连片叶子都修成了人形。 尘荒将倚风上下仔细的打量了一遍,却未看出个所以然来。 “还未请教姑娘如何称呼?前边有间小馆,姑娘可愿移步?” 尘荒抬头看着天色,正当午时,能在烈阳下存立的定不会是恶灵,即使是个厉害的,怕也不屑于她这种灵力低微的人类。 她从云朵上收回视线,随口道:“我叫云荒,多谢公子慷慨解囊。” “不必客气,那走吧,姑娘请!” 倚风领着她去了那间小馆,点了几样她吃的菜,饭菜上桌后,她也不客气,自顾自地吃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抬头看对面的人。 倚风端着碗,吃饭细嚼慢咽,动作十分优雅,加之他清秀的外表,完胜一处赏心悦目的风景。 见云荒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倚风放下碗筷,问道:“怎么了?可是菜不合云荒姑娘的口味?” “没有啊,菜很好吃。我只是在惊叹公子的举止优雅,笑容暖如春日,着实少见!” 倚风闻之又是一笑,眉眼里尽是春日暖阳的和熙。 尘荒托着下巴,好奇道:“是不是外间的男子都如你这般温暖美好?” “旁人我是不尽知的,但只要心是温柔善良的人,应当都是如此吧!” “哦。”云荒懵懂的点了点头。 倚风见她也吃饱喝足了,便问她:“云荒姑娘先前所言,你是初出家门,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去?” “怎么?” “倚风别无他意,只想提醒云荒姑娘,南渡前面的西风林最近不太平,我看近日不太适宜继续前行。” 尘荒瞟了一眼外边,静默了一会儿才道:“既然出来了,也没道理遇事便怂。不试试,怎么知道?” 倚风听罢,摇了摇头,不赞同她。 “修行分为两种,一种为有助力有条件者。再者便是如我,天生天养,需集善德加后天苦修方能成。我看云荒姑娘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何必要为难自己呢?” 尘荒第一次听人说她有得天独厚的优势,神情十分惊讶。 “我?我哪有什么优势,一千年的时间里除了会种草烧茶,什么术法都没有学会。” “云荒姑娘过谦了,一千年不过弹指之间,我想你只是还未领悟到诀窍,迟早会有所成的。” 尘荒点了点头,很是感激地回道:“与你一番交谈,令我心间舒畅通达多了。不过,我还是想要去闯荡一番。” “既然云荒姑娘心意已决,倚风也不便再多言。”倚风顿了顿,大概是觉得不放心,又道,“不若我与你一同去吧,反正我也是游历集善德,多一个人在一起总要多一分胜算。” 这个人怎会无缘无故对自己这么好,莫不是有所图? 尘荒心里想着,便问了句:“你可否告知,为何待我这般好?别告诉我你是在集善德。” 倚风一听,莫名不已,道:“云荒姑娘不知?” 尘荒摇了摇头。 第二十三章 赠簪 “你方才是否摸了柳叶?” “是,可那与这些有什么干系?” 闻言,倚风抬手拍了拍额头,歉意道:“是倚风疏忽,云荒姑娘可知你有召唤自然之物的能力?” 尘荒瞪大了眼睛,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召唤自然之物的能力?这怎么可能!她想都不敢想啊! “倚风便是听了你的召唤,方才现身的。” 尘荒看了看自己的指尖,疑惑地问他:“可我感知到的只是株柳树,为何你就出现了?” “倚风可以借助任何地方的树木,出现在想出现的地方。” “哇!好厉害啊!瞬移之术,我尚且只听闻过,所见过的也不过而而,不知你??可否教我?” “云荒姑娘过誉了,我已受你召唤,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 这么好说话?自己这运气可真好,出门就遇到了好人。 “好!”尘荒欢喜,随即又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西风林?” “明后日可好?去之前,我们有必要了解一下西风林的具体情况,以便应对突发危机。” “嗯,还是你比较有经验。好,那我们快去吧!” 倚风本想说不急于一时,但看到她兴奋不已的样子,便带着她前去了。 茶摊?! 没错,倚风说了解情况的地方,就是一个茶摊。 尘荒略显失望,目光扫视一圈,同他一起坐在一个不惹眼,又能听清大家讲话的位置上。 茶摊伙计送来了茶与瓜子,招呼了一声便走了。 倚风倒了一杯茶给尘荒,又倒了杯给自己。刚要喝,就看到她一脸嫌弃的表情,不解地问了句:“怎么了?” “没什么。你快听,他们说的可是西风林?” 倚风连忙朝那边看了过去。 “怎样?你可瞧见了?” “瞧是瞧见了。身形巨大,一根长触手上面挂了很多铃铛,各色都有。根本看不清具体样子。” “你这说的是什么玩意?莫不是你编造的吧?妖界何时出过这模样的飞禽走兽?” “什么编造的?你未见过就不要觉得我是胡驺。你可知它的厉害,铃铛摇了一摇,天地颠倒,万物抖动,路都踏不稳了。莫说打杀,就连它的全貌都见不到又怎知它的弱处?难怪先前去了那么些人都败下阵来。” “那么多人啊,难道还杀它不成?” “数量多有什么用,大多都被它无辜的弄疯了去。” “咳!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忽然冒了出来害了那么多人,又困了这么多人进出不得。不如我们去上报太子府,请他们出面帮忙。” “对对对,还有螣蛇族的公子墨。新近,这两位的风头可是正劲呢!” “何不去请赤狐族的火颜公主,她那赤毒流火掌也是厉害的很呐。” 一群人说到最后,都在争论请自己依傍的那族,为此还争的不可开交。 尘荒听了会儿,收回了视线。随手捻着一粒瓜子,思索了半天,喃喃自语:触手、各种颜色的铃铛会令人疯魔,飞禽走兽均无这种外貌特征。那它极有可能是自然生之物,但它会是什么呢? “云荒姑娘竟能辨出那是自然生之物?” “我猜的,可猜不到是哪一种。如果能让我触碰它,或许可知。” “触碰怕是不能了,能迷人心智致使疯魔,怕是没机会接近它。”倚风一针见血地戳破她的设想。 “那便亲眼去看看。”尘荒不想再等了,如若等到他们请来了人,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了。 “可是??” “不要可是了!不除了它,我也没法从南渡去到别的地方了。难道你能带着我瞬移出去?” 尘荒在听到他们说要去请胤玉和公子墨的时候,心里就急了,只要她还困在这里,迟早会被他们中的一个带回去,她才不要呢! “不能。”倚风实诚的摇了摇头。 “这不就结了,你若不想去,我不会强人所难的。”尘荒摊了摊手。 “云荒姑娘,不瞒你说,此物有惑人心窍之本领,倚风不才,对此道尚没有奈何。若是真的有危险怕是无力顾及你。我原是想等着太子玉他们前来,既然云荒姑娘不愿再等,那倚风只好陪你一起先去探探情况再说!” 尘荒不管他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她是不敢再等了。 连忙催促道:“那我们现在就走。” 两人出了茶摊,走了一段路后,倚风突然叫住了她。 “何事?” “这个给云荒姑娘。” 尘荒接过一看,一片柳叶,柳叶入手化成一支两股绞缠的碧玉簪子,簪首垂坠着两片小小的柳叶,柳叶尖头还有两颗晶莹透亮的雨珠,仿若指尖一碰便会滴落。 如此精工夺巧的发簪,她还是第一回见。她细看了一番,双手递回,道:“如此贵重之物,云荒收不得,还请公子收回。” “云荒姑娘不要急着拒绝,你且看!” 倚风拿起碧玉簪子,两指携力一甩,柳叶簪子瞬时幻回柳叶状,叶尖坠着的两颗雨珠脱离飞出,在飞行过程中突然成倍增加成透明的冰刺,随后破大树穿体而过。 尘荒被叶子的威力震慑到了,连忙移步过去查看,手摸着那窟窿,眼里满满都是震撼。 “如何?” “是云荒肤浅了!”尘荒不好意思的道。 倚风收回手,掌心里躺着一支精致的柳叶簪子,待尘荒走过来,他将簪子再次奉上。诚恳道:“倚风先前说过,我对它没奈何,赠你柳叶簪子,是为了让你自保所用。” “如此神兵利器想来比簪子更贵重了。我又急于过南渡,既然这样,那我暂且借来一用,你放心,我定会完好无损的归还与你。” 倚风听罢,点头笑了笑,便带着她去了西风林。 ……… 胤玉派出的人并未寻到尘荒的踪迹。原以为这个从未离开过他身边的人,应是没有胆量走远。 可没想到,这回,她是真的脱离了他的掌控。 胤玉只要一想到她可能会被生吞入腹,或是被某些不知死活的开膛剖腹,立时坐不住了?? 几番思量后,他抬手朝暗处招了招。 “殿下有何吩咐?” “本殿有要务须出趟门,如有紧急情况,联络方式照旧!” 影子抬头望了望他,问了句:“殿下是要去哪方?属下准备…” “毋需多问,你且照做!” “是!” 第二十四章 击杀花妖 西风林。 “倚风,这里是通往西风林的路吗?” 倚风四下望了望,辨别了一下所处方位,方道:“是这里了。” 尘荒对着阴暗的林中小路凝目远眺,半晌收回目光,忧心重重的道:“林中昏暗又不能照明,如若做不到主动出击,怕是连出手的机会都不会有。” “此物善惑人心窍,必然是在照面之际,只要我们避过了那刻,谁赢谁输还不一定。” “然也!”尘荒拍手称赞,随即又蹙眉问:“也不知,它是利用什么来控人心窍。” 倚风想了想,道,“不若封闭五识一试。云荒姑娘觉得此法如何?” “只能如此了!” 两人达成一致后,方才小心翼翼地入了林。 这边,胤玉收到南渡村民的求助,便去了南渡。 “西风林是南渡河边上的一个小林子,镇子上的人出入都得经过此林方能渡河。前段时日不知何故,林中突然升起了白色烟雾,时有声乐传出,大家认为是有人在林中飞升了。便去了一群年轻人瞧热闹。过了没多久,那些人被寻回来时都是痴痴傻傻的模样,至今都不见好转。” 胤玉听完,递给了他一颗白色的灵珠,再次确定了西风林的方向,便起身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一位穿着张扬的男子一把拽住答话的小老板,问道:“前面那位男子,方才打探的可是去西风林的方向?” 小老板撇了他一眼,十分不悦地回道:“这位公子好生无理,你想??哎呀呀确是确是,公子紧赶几步还能追上他。” 公子墨将墨青色灵珠抛给他,赶紧追了上去。 话回西风林。 两人越往林中走,光线越加的暗。 这雾气怎么越来越浓了? 尘荒透过雾气看天空,竟只看到迷蒙一片。 倚风抬手挥了挥,眼前的雾气未有分毫散开的迹象,他清秀的脸庞上,几不可察的忧色一闪而过。 “云荒姑娘,是花粉!” “花粉?为何我未闻到香味?”她嗅觉向来灵敏,怎会一点都闻不到花香气。 “我们在这一处走了多时,林子本就不大,我们却还在原地。”倚风提醒道。 他这么一说,尘荒方才意识到了危险,连忙退回到他身边。 两手捻指相对,掌心中寒光起,反掌对着雾气浓郁处击去。 掌力夹携寒气,雾气遇寒有轻微凝冰迹象,尚未完全凝结,雾气深处突兀传出伶声几许,似踏破千山万水的重隔悠悠而来。 有一曼妙身姿的女子,赤足从中走来,声似软玉,貌如娇花。 那醉人的声调听得心生向往。 尘荒紧盯着女子,两眼渐布幽色,脸上的神情已然开始恍惚。 女子犹在笑,慢慢地抬起手向尘荒勾了勾。 尘荒竟顺着她手指引的方向走去。 倚风见尘荒已经着了道,抬手朝她背心戳了一下。 痛感传达,尘荒下意识地抖了一下,她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还未出声便听得一喝。 “你怎会在此?为何要多管闲事?” 尘荒莫名不已,那曼妙的女子突然冲她吼叫,方才那动人心弦的声音顷刻变了调,让她莫名心生烦躁。 “我本只想渡河,谁叫你在此拦路。” “你明知万物自有规律,却逾矩插手花间之事,就不怕报复?” 花?看来我猜的不错,此物果然是自然界之物,既是花,那便好办了。 尘荒再次抬手捻指结诀印,指尖寒气溢流,两指携力击去,寒气在虚空凝成透明锁链,头如银蛇出洞猛地朝她窜了过去。 女子见银光窜来,毫不在意的抬臂一挥,手臂触及寒气,寒气绕臂而上,浑如一条真正的银蛇盘臂,一攀住即刻锁紧。 女子臂上阵阵僵麻,几番挣脱未果!眼中已现杀意。 尘荒见女子怒目抵抗,交叉的两手更是蓄力紧锁。 女子挣扎不得,忽然暴喝而起,身上的衣裙炸裂开,另一手无限伸长化成一条惊人的触手,只听叮的一声响,触手扬立高空,各色的小铃铛排成一排挂在了触手上。 尘荒被她幻身的力道震倒在地,犹自卧躺在地上看它变化。 “云荒姑娘小心!” 倚风忍不住出言提醒,却没想到彻底的激怒了花妖。 “我与你势不两立!”一排铃铛对倚风发出震耳怒吼。 铃铛急急旋转,喷出各色花粉,粉尘落地,空中瞬时多了很多跳舞的女子,女子手中各执一个小铃铛,信手一摇,林木草地纷纷开始起舞,随着女子手中铃铛转动的速度,眼前的景象竟开始颠倒过来。 尘荒站立不稳,身体随着地面摇晃。她伸手想要抓住身后的倚风,指尖刚触到他的衣衫,他竟幻成了一片柳叶飘飘摇摇的落到了她的掌中。 “云荒姑娘,倚风爱莫能助,你且当心!” 尘荒咬牙,将柳叶放置在柳叶簪子上。随即双臂张开保持身体平衡,眼睛盯着触手上的铃铛,试图辨别出它的真身到底是什么。 “哈哈哈!你也有怕的时候?”那花妖得意的狂笑不止,整条触手上的铃铛都被震的叮叮乱响。 叮铃之声扰人心绪,尘荒无奈之下封了听力。 周遭顿时静了下来,心无所干扰,凝神静气再观察,发现先前所见皆为虚妄。 尘荒方才心窍被迷,全因被花妖的变幻吸引了注意力,惊讶之时呼吸粗重,吸入了足够迷神的花粉,才会有后来看到的一幕。 “怕?我当然怕了!”尘荒忽然冲它挑衅地笑道。 触手以铃铛做五官,听得她言,一排铃铛齐刷刷转向她,那情景,浑如一个多眼怪突然将所有的眼睛都盯在了自己身上。 顿时!尘荒浑身不可抑制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没忍住抱臂的冲动。 花妖见她手动了,触手上的铃铛防备地发出一声怒哼,扬立在半空中的触手夹携碎骨的力道抽了过去。 尘荒轻飘飘地躲开了。 触手灵活多动,一抽未中快速缩回。待铃铛看清她的所在,又一次抽了过去。 尘荒回瞅先前所站之地,已经变成了一个深坑,若是自己被它打中,且不是要被拍成一张纸片了? 不成!这般躲避不是办法,倒不如主动出击。 再次连番躲闪后,尘荒又跌倒在了地上。 倚风看不下去了,忍不住用神识指点她:“云荒姑娘,铃铛!” 倚风一语如醍醐灌顶,尘荒顺势滚地而起,险险避过了致命一击。 第二十五章 无赖胤玉 原本胸有成竹地一击竟然失了手,那花妖似受了莫大的刺激,铃铛齐齐立起,发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 而后,竟喝骂道:“你这片臭叶子烂叶子,我要将你绞个烂碎,丢进烂泥里腐烂到渣子都不剩。” 尘荒早就封了听力,直觉那花妖在生气。 她趁机一个个的去分辨铃铛的区别,待看到最不起眼的根茎处,隐藏着一个小小的粉白色铃铛时,她眸光一亮。立即捻指结诀印,一手拔出碧玉柳叶簪子朝它身上的铃铛射去。 花妖闻声,铃铛又是一转,朝云荒发出一阵嘻嘻之声,似在嘲笑她不自量力,长触手猛地一扬,灌足力道抽向飞来的簪子。 发簪飞出,半途中幻成一片柳叶避过触手,雨珠脱落,摇身一变化为冰刺,冰刺寒芒闪闪,尖利不可挡之。 冰刺当前,花妖触手扬立而起,所有的铃铛立时聚成密集的一排,以做护身之盾。 尘荒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控着簪子,手指灵活舞动,冰刺速击而上。 花妖下意识拢紧了铃铛移动了一下位置。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冰刺倏地调转了势头,齐齐朝根茎处那个粉白铃铛而去。 花妖惊觉上当,想移动其他铃铛做盾抵挡,然!一切为时已晚! 冰刺全数扎到那粉白铃铛里面,铃铛如同被扎住了嗓子眼,发出令人疯魔的声音。 强烈而难听的声音瞬时传出了小林子,胤玉闻声驻足,须臾,瞬移入林了。 那声音尚未消散,又听啪的一声巨响,铃铛内齐齐喷出浓厚的花粉。 各色花粉团聚起来,将一团亮光紧紧的包裹住了。 尘荒凝着那团花粉,指尖寒芒点去,便见一颗晶莹的小小的珠子缓缓地飘落了下来。 她收回碧玉簪子插回了发间,双目望着将要落地的珠子,想了想,伸手接住了。 “云荒姑娘!”倚风在她接住珠子后,终于现身了。 “倚风,你没事吧?” “我无碍,多谢云荒姑娘关心!”倚风说话间,目光投向了那颗珠子。 尘荒见他的神色有异,以为是珠子有什么问题,忙问他:“这珠子??可是有何不妥?” “这珠子??” “哎!倚风??倚??你你你怎么会??会在这里?” 尘荒嗓音突然变了调,哆哆嗦嗦地看着凭空出现的男子,步步后退,神色慌乱。 这人一出现,目光先是将她整个人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接着又瞄向了她的头上,再接着便是用尖刀一般扎人的目光注视着她。 “倚风是谁?头上的是什么?何人所赠?你和谁一起来的?” 胤玉提心吊胆的赶过来,谁知,一来就看到她和别人举止亲密的谈笑,顿时生了闷气。 “我??我为何要告诉你。” 尘荒岔一看到他,一阵慌乱后,又觉得自己没有犯错,根本没必要怕他,于是反抗了一下。 虽然她这反抗看起来有等于无。 胤玉轻声笑了笑。 原以为她离开了自己身边会不知所措、害怕到哭。 谁知,她非但没有如自己所担心的那样,受人欺负,反而像只狡猾的猛兽,谁靠近她,她就霍然亮出爪牙给你致命一击! 尘荒见胤玉不怒反笑,顿时有些后悔,眸光偷偷地瞥了瞥四周,想趁机逃跑。 胤玉在她眸光乱扫的时候,便猜到尘荒心里的小九九。 还不等她有所动作,他抬手抓握住她的手腕用力向怀里一拉,趁她慌乱时,拔下她头上的发簪意欲摧毁,当手指捏住发簪的瞬间,他顿了顿,多看了一眼,便将发簪捏在了手里。 “还是不说?” 尘荒被困在胤玉怀里不得动弹。 信手一挥,手中的东西还未砸到他,就已经落到了他的手里。 胤玉拿起那东西一看,眸光一闪。 “你??你还给我,这是我自己得来的。” “你亲手所得?” “是!”尘荒这一次回答的底气十足。 “给你没问题,唤我一声胤玉,再烧壶好茶,我便给你。” 胤玉高举着手,仔细观察着这颗晶莹的小小的珠子。 尘荒够了几次没够着,他还故意逗她。她一生气,索性不要了。 “幼稚!” “幼稚?本殿按人界的算法尚不过孩童的年纪,便是幼稚也未见得不妥,你既知晓我幼稚,还不快来哄哄我。” 说话间,他竟真的软身倒向了她。 云荒以为他又捉弄自己,本不欲搭理他,但见胤玉真的倒下来的时候,她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接住了他。 胤玉这一倒真真是吓坏了她。 原本是他搂着她的,现下变成她撑立着他了。 胤玉身材高大,对比起来,尘荒就显得分外娇小。 这娇小的身板艰难的支撑着他高大的身躯,本想扶立起他看看什么情况,愣是扶不起来。 尘荒连连喘了几口粗气,慢慢的在他怀里转了个面,让他靠到了自己背上后,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唤他:“殿…殿下,醒醒啊。” 背上的人呼吸喷薄在她的颈间,气息平稳顺畅,丝毫没有突发病症的迹象。 “殿殿下,我背不动了。你再不起来,就要摔地上了!” 闻言,胤玉在心里偷笑,人却仍在装晕。 尘荒是真的撑不起高大的他,两腿直打颤。她努力抬头望了望两步之遥的大树,想着将他背过去靠着。 谁知!她刚抬起脚,重心立马失衡,身子一歪,连带着背上的他一同摔了下去。 “殿下!”尘荒惊呼着伸手去拉拽他的身体,一不小心用力过度,一头撞到了他的胸口上。 两人接连倒地后,她立即爬起,刚昂立起上半身,又被一股大力带倒下去了。 尘荒折腾的没力气了。倒下去后,脸贴压着一块地方,便没动了。 谁知,那块地方突然传来微微震动感,乍一听似人的笑声,再一听,真的是笑声! 尘荒一愣,这声音…是殿下在笑? 她难以置信的猛地坐了起来,目光聚焦在脸贴压着的地方。 一双熟悉的眸,正垂望着自己。 两个对望的人,一个满眸笑意,一个先是惊讶后是恼怒。 胤玉笑的一脸无赖,对她道:“我早就说过,只要你唤我声胤玉,我便起来了。” 害她白白担心了一场,尘荒气不打一处来,当即起身便走。 “尘儿!” 一声尘儿成功的唤停了她,胤玉无不得意地扬起了眉。 “过来!” 尘荒别着身子,一副欲转不转的模样。 第二十六章 要解药 胤玉偏头瞧了瞧,眸光流转,柔声再道:“尘儿快看!” 这一唤,生生让尘荒想起了青荇院里时常逗她的胤玉,心念随之一动,慢慢地转了回去。 “再过来些!”胤玉握着拳头的手向她招了招。 尘荒适才想起,珠子和簪子都在他手里,自己还承诺过还倚风簪子的。 她凝了一凝,又慢慢地挪步过去了。“我过来了,快把簪子还我!” 胤玉神情一顿,慢条斯理地回了句:“不急,你先坐下。” “坐下做甚?” 尘荒心里有股说不出的火气,语气越来越不好。 她生硬的语气听得胤玉心里不太舒服,便道:“尘儿这才出府玩了几日,心思惦念的都是别人了?” 胤玉话一出口,尘荒便觉出一股酸溜溜的味道来,拿余光瞥了他一眼,立即转了回来。 “尘荒出府可不是游玩,殿下说我心里惦念别人,我怎不知我惦念别人啊?” “哦?那你说说,你为何偷跑出太子府?没有别人?那倚风又是何人呐?” “谁说我偷跑了?倚风他是??”尘荒说话的时候,看到他拿在另一手上玩耍的碧玉簪子,连忙靠近过去,指着簪子道:“他先前就在这簪子上的。” “是吗?”胤玉嘴上应着,眼明手快的又是伸手一拉,尘荒再次猝不及防的扑倒在他的怀里了。 尘荒连番中计,又羞又气,强行挣脱开他的禁锢,弹身坐起后,不料身子忽然一僵,再难动弹。 “尘儿,你这趟出府可是让那个倚风给教坏了,连胤玉的话都不听了,实在是让胤玉伤心的很啊!” 胤玉一边控诉一边撩起她的裙角。 “殿殿下,胤玉??你你你??别激动我没有没有。” 胤玉眼见着她的脸变了色,却没有停下的打算。 叫你乱跑,非吓吓你不可。 他一把拉起尘荒的裙子露出脚踝来,细嫩光滑的肌肤亦如美玉。 胤玉看了看,随即将手里的东西绑在了她的脚踝上。 脚踝上忽然一凉,尘荒垂目朝那处看去。 胤玉念完诀文方收回了手,见她直愣愣地望着空空如也的脚踝处,连忙将她裤腿拉了下来,还将裙子拉盖好了。 “殿下,你给我绑的是什么?” “你说什么?为何我听不懂?” 尘荒吞了吞口水,又道:“胤胤玉,你刚才给我腿上绑的是什么?” “嗯!这称呼是有些从前的感觉了,只是声调似乎还不对!” “胤玉!你够了!”尘荒忍无可忍的怒吼道。 见状,胤玉不怒反笑,甚至十分高兴地将发簪插在了她的发间,满脸宠溺地说着:“这就对了嘛,呐!给你给你都给你,连我也给你,你可欢喜?” 尘荒实在是被他磨得不知该怎么应对了,只得软声求放过:“胤玉,你先解开我可否,我腿麻了。” “乖!我这就给你解开。”胤玉见她总算是服了软,立刻解开了她的禁制。 尘荒按捏着僵麻的腿,手触到脚踝时,忍不住又问他:“胤玉,你给我绑的到底是什么?” “你夺的铃兰花的精元。” “铃兰花精元?精元不是要炼化才能为自己所用吗?你是怎样将它串起还没散化的?” “自然是我的头发了!” “你的头发?”尘荒下意识看向他黑顺的头发,怎样看都无法将它们联系到一起去。 见她还想再问,胤玉立即摆出一副疲累的模样,打着哈欠道:“今日为了寻尘儿,可真是把我累坏了。尘儿,速速同我回去歇息。” 话落,胤玉再不愿等她作答,一把抱住她纵身跃去。 两人方离去不久,林中树影里转出来一位英俊的男子,男子目视他们离去的方向,自语道:“铃兰花精元,柳叶碧玉簪,有意思!这个凡人身果然有意思!” ………… 月夜当空,清风徐来,两人沐浴在月色中,悠然前行。 胤玉精致的容颜高贵冷艳。 躺在他怀里的尘荒盯着他目不转睛地走神,心中的遐思还未完,突然身体悬空一落,重重的摔在了床榻上。 原本看她一直盯着自己的脸看,胤玉心里还挺高兴,转眼间就见她神思恍惚不知在想什么。 胤玉一想到她可能在想那个倚风,心中不悦,便将神游太虚的尘荒丢到了硬梆梆的床榻上。 尘荒被摔的一怒,瞪视他时,恍然想起眼前这人是个喜怒无常的主,前一刻还情意缠绵,这一刻便毫不犹豫地将她丢了下来。 胤玉没料到床榻那么硬,眼见她拧眉瞪眼,以为她会怒目相向,不曾想,那刚刚冒头的火苗瞬息间被她掐灭了。 尘荒摸了摸摔疼的地方,从床榻上起身来,恭谨道:“殿下,哦不,胤玉,你先前说要喝茶,现在还喝吗?” 胤玉站在她面前,垂着眼,一瞬不移的看着她。 尘荒被他盯的后背一阵阵发毛,不知自己又是哪里惹了他不快,赶紧又问了一句:“不喝茶?那就寝吗?” 见胤玉依旧是纹丝不动的表情,尘荒下意识地去分析自己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或者,我守在你床榻边你就寝?”她又试探着问了一句。 听她这么一说,胤玉神色总算有了一丝回转。 见他神情终于有所松动了,尘荒暗自松了口气,再接再厉道:“尘荒记得,以前你心不静睡不熟时,只要有人守在你床榻边,你便能睡得踏实了。” 胤玉见她眼神里满是期待,动了动唇,仍是不满的道一句:“那人是谁?” “啊?什么是谁?” “哼!” “哎?” 尘荒被胤玉阴晴不定的心思搞的一头雾水,她抬手捂住脸一把抹下后,强行挤出笑容,冲他撒娇道:“胤玉,我今夜差些就叫那花妖给吞了,脑子都吓得不灵光了,你便告诉我可否?” 这招可真是屡试不爽。 眼见着胤玉缓和了脸色,似嗔怪地瞪了她一下,随后慢慢道:“胤玉的床榻边何时有过旁人?” 尘荒一愣,心道,你这话问的,谁能答得上来? “胤玉此来,是来寻你给我解药的。” 尘荒再愣,我没下毒啊?又怀疑我? “胤玉数日不得安睡,病尚未愈便来寻你,方一见到你,却瞧见你与旁人卿卿我我,你叫胤玉情何以堪?” “我??” “我什么我?休想狡辩。你且是忘了你是胤玉的人?” 第二十七章 装可怜的高手 冤枉啊!真是天大的冤屈啊! 他说的分明是两码事好不? 她心里这么想嘴上可不敢这样说。谁叫自己比他弱呢! 尘荒委屈的扁了扁嘴,“殿??胤玉床榻边不是然姬便是旁人,尘荒确实知道的不够详尽。” 又小心翼翼地辩解,“你说问我要解药这更是无稽之谈,我对天发誓我没下过毒!再有,我与倚风认识仅仅一日,哪有卿卿我我。最后,我当然知晓自己的身份,自被救之日起,我的生死全然握在你手心里。” 胤玉认真的听她说的每一个字,听到最后,长眉一挑,问她:“就这些?这就是你想到的?” “是!”尘荒诚实的点了点头。 胤玉听罢,生了一肚子的闷气,在想是自己词不达意,还是她本就是个胆小懦弱的平凡女子? “尘儿,我且问你,你如实答,你是否很惧怕我?” 尘荒想都未想的点了点头。 能不怕吗?权掌生死,杀伐果决。 是死是活,全在他一念之间! 尘荒心想着,他现在看着是对自己好,也许只是一时兴起。待兴趣没了,说不定哪天自己惹得他不痛快了,他伸个指头就把自己摁死了。 胤玉心中猜测再次得到了证实,不愿亦不满。 心口又出现那种胀闷的刺痛感,一阵一阵的,疼的他皱紧了眉头。 尘荒观他神色不像作假,连忙上前扶住他,关切地询问:“胤玉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尘荒方一靠近过来,表现出关心他的言行,他心口的痛感立时减轻了。 胤玉抬手按住心口,想起药医的话来。 他眸光深凝向她,喃喃道:“药医说的果然没错,我便是中了你的毒,唯有你才是我的解药!尘儿,你说我该如何是好?” 闻之,尘荒哭笑不得,心知辩解完全无用,只得先安抚他:“你说如何是好便如何是好!现下你能否先歇息?” “你说的可是真的?真的我想如何都好?” “真!比珍珠还真!你可以先歇息了吗?”尘荒怕他是真的身体不适,不论他是胤玉还是太子殿下,对她来说都很重要。 胤玉这回没再拒绝了。 “来,宽衣!”尘荒说了一句。 胤玉十分配合的张开了手,眼睛却随着她的动作来回转动。 胤玉实在太高了,尘荒够不着,只好将他按坐在凳子上,替他拆头发。 黑发散开,贴着她的手背垂落,那顺滑的手感恰似一匹上好的锦缎。 尘荒一时手痒,趁他不注意用手指绞了一圈玩耍。 胤玉似有感应,眸光流转间与她的眸光相撞。 尘荒一惊,立即放下她的手。可没想到,缠在她手指的头发被拉得紧了。 胤玉的头被带偏到了一边,他非但不恼火,还就势看着尘荒。 尘荒本有些心慌,但见他的模样,竟愣住了。 胤玉眼中讶异懵然的神情,配上他现在这幅动作,像极了初见异景的青涩少年。 尘荒瞳眸瞬时亮了亮,都说人有两面,世人何知,这只高贵冷艳的狐狸却有千面。 且每一面都惊艳到了她! 大抵是觉出自己的目光太过炽热,尘荒脸上泛起了淡淡红晕。 她连忙掩饰的催促他:“胤玉,好了,你快些躺下歇息吧。” 胤玉瞄着她脸上那团红霞,伸出手,示意她扶他起来。 尘荒因着偷看他被抓了个正着,正心虚呢,二话没说,立即用手托住了他的手。 胤玉作势往她身上靠,人尚未倒过去,立时发出一阵痛呼。 尘荒心惊肉跳,适才想起来,他的头发还缠在自己的手指上。这么大力的拉扯,怕不是把连头皮都拽脱了。 顿时吓得连看他都不敢看了。 这一拽可是真的疼,胤玉不想自己的形象被破坏,硬是忍住了不露出难看的表情。 见他没有发怒的迹象,尘荒这才小心翼翼地去解头发。 胤玉缓过了劲,看头发快解开了,眸光一闪,突然间往她身上倒去。 又来了! 尘荒好一阵无语,道,“胤玉等等,要睡去榻上睡。” 说完,她伸手将胤玉的身体推正,手刚一离开他的肩膀,他又倒了回来。 她又伸手推回去。 他又倒了回来。 尘荒瞟了他一眼。心道,这么喜欢捉弄我,想玩是吧?那我让你玩个够。 于是,她又将胤玉身体推回去,然后快速的往边上挪了一下。一脸坏笑的想着,我看你还倒不倒。 怎知! 胤玉好像毫无所觉,还是往这边倒了来,并且人已经歪的比桌沿还低了。 尘荒疑惑的看着他,莫不是真睡着了?正犹豫要不要接住他,便见他的身体要跟地面亲密接触了。 坏了! 说时迟那时快,她在他倒地之前快步过去托住了胤玉的身体。 便听咚的一声响,两人都摔在地上了。 摔就不说了,她居然被胤玉压着当成了人形地垫垫在了身下。 她的背狠狠地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痛的她叫出了声。 尘荒缓了口气,拍了拍胤玉,道,“胤玉醒醒!” 胤玉纹丝不动。 磨了磨牙,尘荒又用力拍了拍,“胤玉别睡了,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胤玉还是没动。 虽然胤玉并不重,她也并没有喘不过气来,可这样睡在地上背却硌得疼。 尘荒拿他没有办法了,便试着去推开他。怎么使劲都推不动,又没有觉得胤玉变重,怎么就推不开他? “胤玉…”尘荒拖着尾音无奈地唤道。 见他还是不动,尘荒有些急了。 睡觉总不至于睡那么死吧?难道真的中毒了? 这么一想,她收回手撑在地上,想挪出来。可没想到她这一动,趴着的胤玉额头突然磕在了硬邦邦的地上。 随即她便听见吃痛的抽气声。 嗯?不是人事不知了吗?还知道疼? 这下,尘荒反应过来自己又上了胤玉的当。她气不打一处来,奋力将他一推,道,“胤玉你真的太过分了!” 胤玉知晓她生气了,也不去看她,重新将头靠上去,可怜兮兮的道,“尘儿乖!我数日没安心睡觉了,我好困,能不能让我先睡会?” ……… 第二十八章 为红颜一怒 翌日清晨,春风拍窗,烟云卷疏,窗外院中的树上雀鸟欢悦的跳叫着。 尘荒听着雀鸟欢快的叫声醒来,她茫然若迷了会,侧头看到榻上仍旧睡的香甜的人,面上一烫,随即轻手轻脚地起了床。 小镇最边上的小旅店门前,一英俊男子站在简陋的屋舍前,棕眸瞪着两根木桩子仅拉了一圈竹篱笆的院子,脸上一副难以接受的表情。 这太子玉可真是??他想了半天不知该如何形容他了。 男子抬脚大步入了屋舍内,没想到这破院子里头坐的人倒不少,目光扫视一圈,见一位独坐的年轻男子后边还有一空桌子,便过去坐了下来。 两个人年龄相仿,桌子隔的近,互视一眼后,各自喝起了面前的茶水。 公子墨喝了一口茶水,嫌弃的将茶杯搁置到一边,正要寻人发问,就见一个人从门后走了过来。 尘荒走过来瞧了瞧,见无空桌,正要回去,忽听得身后有人唤她。她循着声音处看去,笑着冲他招了招手。 倚风同她打过招呼,正准备叫她过来坐,却见她面色忽然一僵,随即转身向门后跑去。 “哪里跑!” 他身后突然传来一喝,方才还在吃茶的男子,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穿桌而过,一把扣住尘荒将她拖了回来。 公子墨硬是把尘荒拉到了自己的桌子边,一把按坐在凳子上,双目将她打量了一番,这才坐了下来。 倚风一直看着他们,从尘荒的神色来看,想来她与那男子应当是相识的。既是相识,他倒不好过问了。 尘荒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想打冷颤,她深吸一口气后,故作镇定的说道:“公子好久不见,不知公子拖了我过来,是有何事?” 公子墨未答话,冲她咧嘴一笑,凑近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身上独有的淡淡的草叶清香之气,犹带他回到了山中无垠的青草地上。 记忆里,那无拘无束的自由仿佛又回来了!他眯着眼惬意的的笑,那笑张狂而肆意。 虽然公子墨生的眉目明朗,朝气蓬勃,可尘荒仍然被他的笑容吓到,正轻轻地一点点地往倚风那边挪去。 “小丫头,你这是要去哪里?” 尽管尘荒很是小心翼翼了,可公子墨还是发现了她的小动作。 公子墨清亮的嗓音如静室擂鼓,吓得尘荒弹跳而起,慌乱中一把拽过倚风拿他身体挡着自己。 公子墨立即从凳子上站起,健壮的身形看起来就有些气势汹汹的。 他凌目在倚风脸上扫了一下,不客气的命令道:“让开!” 倚风皱了皱眉,这个公子墨果然如传闻中所说,霸道无礼。 他也站了起来,挡住尘荒,遂笑了笑,道:“这位公子,既然云荒姑娘不愿与你同桌,你何必强人所难?” “云荒?原来你叫云荒!云荒还不过来!” 倚风一怔,竟然连她叫甚名谁都不知?看来是自己想错了。 这便将尘荒遮得更严实了。 尘荒躲在倚风身后,心中思量着脱身之法,忽闻公子墨唤她临时取的名字,她抬头与他对视了一眼。 小声回道:“公子,我出来已经多时,我家殿??公子怕是已经起了,我得回去了。” 公子墨一挥手,道,“他呀?你管他做甚。上次他用计诓本公子,本公子还未寻他计较呢,今日先且用你来补偿,来,给本公子烧壶茶吃。” “公子??” 这公子墨竟然丝毫不把胤玉放在眼里啊,明着抢人了? 尘荒为难之际,忽闻胤玉的声音。 “尘儿!过来。” 是胤玉!尘荒仿若听见天籁之音,欢喜地回望了一眼,立即快步跑了。 胤玉这一声唤,公子墨与倚风同时看向了尘荒。 嗯?尘儿?不是叫云荒吗? 好个狡猾的丫头,还想跑? 公子墨回神,随即探手一抓,尚未跑远的尘荒后衣领被勾在了他的手里。 尘荒啊了一声,眼看要被公子墨拖回去了,她嘴巴一扁立即向胤玉求救。 “殿下救我!” 胤玉在公子墨勾住尘荒衣领的时候,眸光一寒,尘荒话音刚起时,他人已经掠过来,一掌劈向公子墨的面门。 公子墨没想到他居然动真格的,头极快地一偏,那掌力擦断他的鬓发,而后直直的打在了墙上。 尘荒从未见过胤玉这么大的火气,也从未见过他真的对谁这么动手过。 不仅是她,连公子墨常挂在脸上,那副桀骜不驯的笑都僵了。 院内吃茶的看了半晌,见两人气势汹汹的拉开了架势,搞了半天,却是雷声大雨点小的拍了一掌,这一掌却是连墙面都没打穿,皆不屑的嘁了一声,又转头吃茶去了。 公子墨松开了尘荒的衣领,转首望向墙面,那墙面还是如前一般,只是墙面上多了一缕发。 吃茶的人未看出个所以然来。可他却知晓,那墙面看似无损,实际上内里早已经碎成了粉末。 公子墨回转头看向胤玉。 胤玉神色已经恢复往时那般淡然无谓的表情,只是那深邃的眸底,多了一样东西。 警告! 单纯以男子对男子的警告,无关身份地位,纯属于男子捍卫他的所属物的警告。 警告他若是再敢挑衅,势必让他变成他身后的那堵墙。 公子墨拧着胤玉半晌,浓眉一挑,哈哈道,“开个玩笑而已,干嘛那么较真?” 胤玉听了,却是哼了一声,随即牵住尘荒往他方才坐的桌子走去。 公子墨听不出他那句哼是个什么意味,也不大在意,便也跟着过去了。 尘荒见公子墨跟上来了,连忙转脸避开了去。 胤玉迈着大长腿悠然走到两张桌子边,两手抓握住桌沿一拉一并,两张桌子立时拼在了一起,他在两人的注视下缓身落座,袖袍一卷,桌上的东西顷刻消失不见! 公子墨愣了一下,随即拖了条凳子刚要坐下,凳子被胤玉一脚给踢开了。 “太子玉!这张可是本公子的桌子。” 胤玉连看他都不愿,神色淡淡,道“哦?你的桌子?你唤一声,它若应答,本殿便信了你的话。” “你??”公子墨没想到他胤玉竟也有耍无赖的时候,一时拿他没奈何。 尘荒站在胤玉身边,见大螣蛇吃瘪,忍不住捂嘴偷乐。 第二十九章 为她铺路 公子墨见尘荒在偷笑,也不觉得尴尬,再次拖回凳子一屁股坐了下去,冲她道:“你家殿下小气,本公子却是个有胸襟之人不与他计较。来,小尘儿,给本公子烧壶草茶喝喝。” “想喝茶自去唤你的人去烧。” 公子墨一听,棕眸瞬时望向尘荒,故意道,“嘿!你这小气的太子玉,她本就是烧茶侍女,本公子让她烧壶茶又怎么了?” 我看你还怎么装下去! 不曾想,胤玉不答他话,转过身去一手牵起尘荒的手来,方道:“本殿精心呵护的人,便是烧茶的,也只能为我一人烧茶。” 话音落,在场的三人神情一愕。 倚风与公子墨同时望了对方一眼,随后又看向胤玉,最后看向尘荒。 而尘荒不是看天看地再不就是看外面,虽然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可她的手指却紧紧的绞在了一起。 “坐!”胤玉目光没有看向谁,只是这么说了一句。 倚风望了胤玉一眼,直觉他是对自己说的,便坐到他对面的位置上。 尘荒内心的浪潮稍稍平复后,望了望他们,又望了望空空如也的桌子,便问胤玉,“殿下,可要烧茶饮?” “不必!让他们做些吃的来。” 尘荒点头,立即去了前面的屋子。 她方走开,胤玉便将一物放到桌面上。 倚风一眼认出是柳叶碧玉簪子,不知太子玉的用意,便探问:“敢问太子殿下,为何此物会在你的手里?” “柳叶碧玉簪!你是木族少主?”公子墨惊讶问道。 “为何不能在本殿手里?公子打的什么算盘,你以为尘儿不懂,本殿也会不知晓?” 闻言,倚风先是一怔后是一笑,连忙道:“太子殿下怕是有所误会了,我与尘儿姑娘本属同源,机缘巧合下被她召唤而来,又因我不能插手花间之事,便赠了这法器给她防身所用。” “是吗?” 胤玉语调虽平平,却让倚风听出了肃杀之意。 “自然是!尘儿姑娘心性温柔善良,谁见了都会想要与她结识的。” “结识?若本殿没有记错,这柳叶碧玉簪乃你木族护身神器,只得亲身之人才可传之,历代也只有木族之主的夫人才有资格佩戴,你赠她簪子就只是为了给她防身?”胤玉直接挑明了他的心思。 倚风惊觉这位太子殿下不好糊弄,便顺了他的说法。 “倚风本意本是如此!” 怎料,胤玉闻之一笑,道,“是吗?公子原意确是如此,后又见尘儿并非寻常的人,你便诱了她前去杀铃兰花妖,借她手帮你除了花妖,顺带取了它吞下的灵念珠,对否?” 倚风心中一震,没想到传闻中政事能力平庸的九尾狐太子玉,实质上却是个心思敏锐深沉之人,他未曾亲眼亲临,倒是能将他的意图盘剥的一清二楚。 倚风既被他戳破了心思,索性直接道明自己的目的。 “既然太子殿下将倚风所想说了,那倚风不妨直言相告。我作出决定时并不知晓她是你的侍女。既然有幸在此见到殿下,那倚风这便向殿下提亲求娶她过门,信物倚风早已经送出,且尘儿姑娘也收了。如此,还请殿下成全!” “成什么全?人本公子早在你之前便定下了。哪里轮得到你来娶她?”公子墨立即出声反对。 胤玉笑颜犹在面上,看着倚风,面具外的容颜都似染上了一层霜色。 “求娶?就凭这根簪子?” 倚风眼尖,瞥见尘荒过来了,连忙郑重道,“自然不止这根簪子,还有木族第一夫人之位,唯一的夫人!” 倚风这话在旁人听来,顶多像个豪门公子求娶农家姑娘时随口许诺的聘礼。 可在木族却是动摇根本的决定。可见他的此刻的诚意! “怎么了?哪个夫人?”尘荒过来时,恰巧只听到了后面的两个字,她四下望望,也没见什么女子啊! 见他们都没答话,她转眸望到了桌上的簪子,方想起一事,随即将簪子拿起递到倚风面前,道:“倚风,我差些忘记了,我答应还你发簪的,幸好它丝毫未损!” 倚风望着笑颜纯净无害的尘荒,一动不动,也不言语。 “怎么了?”尘荒举着簪子,不懂他为何不接,又看向胤玉,问他:“殿下,这是怎么了?” 胤玉本要作答,眸光流转间瞥见倚风一闪而过的纠结神色,他笑了笑,道:“大概是因为,从此后他便要效忠于你,因而感到难过罢!” “啊?效忠于我?殿下莫要调侃倚风公子了。” “是与不是,你且问他便知!” 倚风实在料不到,他纠结的这一会儿时间里,他竟想出这个办法对付他。 他若是不答应,从此以后他与她便是彻彻底底的路人。若是答应,自己与她的关系也别想再近一分。 这于他原本的想法差之甚远,左右是不让自己与她扯上更亲近的关系,这个太子玉,够狠! 四人默默无言的时候,饭菜一一送到了桌上,四人中,唯有胤玉有心思吃饭了。 他好整以暇的接过尘荒递来的碗筷,故意让她给自己夹菜,一边享受一边无声的宣誓着自己的主权。 公子墨横眉看了他一眼,也不亏待自己,拿起碗筷开吃,还特意去抢胤玉要吃的菜品。 唯独倚风,坐在凳子上,如坐针毡。 尘荒以为他是不好意思,拿眼瞧了自家殿下一眼。 胤玉看到了,也只是慢悠悠地道:“公子可想好怎么答了吗?” 闻言,公子墨放下手中的筷子,豪爽地拍了拍他的肩头,给他建议:“倚风公子,我瞧着你不如先应了这小气的狐狸,你想啊,只要人在你身边,你还怕没有机会?” 闻之,倚风怔怔看着公子墨,嗫嚅着:“公子是不知我族的规矩…” “规矩什么的是本公子生平最烦之事,若是我像你一样权利尽掌,早就费了那玩意。” 一语惊醒梦中人,倚风豁然开悟,随即笑了笑,道:“公子言之有理!这簪子是法器也是信物,还望尘儿姑娘好生收着。” 尘荒惶恐,刚要拒绝,便听胤玉道:“甚好!以后尘儿便是你木族之主了,还望公子早日将此事告知你的族人。待日后本殿得空,会亲自带她去木族与他们相见的。” 第三十章 做给她看的 倚风原是想着,不管尘荒接不接簪子,他们还是能以朋友的身份来往,来日方长总是有机会的。 不曾想,被太子玉这么一搅和,事情全然变了味。 这下,他不但失了法器人未换到不说,还给木族认了一个主人,心里真是懊悔不已。 “哈哈哈…”公子墨见他还是跳进了太子玉挖的陷阱里,在一旁笑的见牙不见眼。“倚风公子还是稚嫩了些,如他这只老谋深算的小气狐狸,你得学学本公子,凡事厚着脸皮去,知否?” 不知倚风是真的道行浅薄,还是心神不定,竟然信了的话,朝他点了点头。 尘荒实在是没眼看,左右她是没有发言权了,干脆先填饱肚子再说。 胤玉吃好了,拿起桌上的簪子往尘荒发间一别,见她也吃完了,起身带着她便走了。 尘荒随着胤玉往房间走,边走边偷偷瞄,从他脸上也看不出什么来。实在不知他这些日子的举动是何用意。 胤玉知晓她在想什么,只是不愿多言。 两人回了房,稍坐了一会儿,尘荒有些口渴,便烧茶去了。 茶水方烧好,听得门一响,便见公子墨大咧咧的走了进来,道:“唔,这茶的香气甚是清甜,远远的就闻见了。小尘儿,快给本公子倒一杯,有些日子没饮到了,想念的紧呢。” 他左一句小尘儿右一句小尘儿喊得十分欢快。胤玉的脸瞬时布满了冷霜。 “谁让你进来的?出去!” “哎呀,你这小气的狐狸,饮一杯茶怎么了?这茶非你烧非你倒,只要小尘儿乐意,你管得着吗?” “出去!”胤玉再一次听到他这么称呼她,立马翻脸了。 “得!本公子还不在你这喝了。”说着,他伸手一捞,要拉着尘荒走。 胤玉瞬移上前,毫不客气地出手相击。 公子墨滑身退去,嘴里不依不饶,“太子玉,没想到你竟是个小肚鸡肠之人,区区一个侍女而已,犯得着动气吗?” “本殿早说过,我的人不能摸不能碰更不能臆想,毕竟情绪这个东西,谁都控制不好。” “嘁!你就是故意做做样子给她看罢了!以往你身边的女子可不比本公子的少,你又何必大费周章,你若想要她你早要了去,还留得我来纠缠?” 尘荒站在那,看看胤玉又看看公子墨,若不是他们说的那个人是她,她倒想搬个小板凳坐下来看戏。 可转念一想,公子墨的话也有道理,她与胤玉私下里共处了一千年的时光,他如果有那个心思,那他们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尘儿尘儿!”胤玉一连唤了两声,见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便知她是把公子墨的话听进去了。 公子墨得意地咧开了嘴。 胤玉目光一收,看向公子墨道,“公子墨,你心里如何想的,本殿亦是一目了然,你觉得本殿会中你的计?” “那得看小尘儿她怎么想喽,至于你心里怎么想的,本公子可没兴趣知晓。” “你还真是不死心呢!”胤玉不怒反笑,忽然话锋一转,道:“她已经是本殿的人了,就算如此,你还要继续纠缠下去吗?” 一语如惊雷滚滚而来,轰隆隆地当空炸响,尘荒闻声差点跌倒在地,眸光茫然看向胤玉。 公子墨得意的笑僵在了脸上,又见尘荒震惊太过,神似痴傻了一般,连忙奔上前去以指探额,半晌后,他收回手,面色沉沉。 “如何?这回可是信了?” “你当真??” “你不是已经探过了,这还算不得当真?” “你够狠!”公子墨以为他只是在说笑。 即便他太子玉真的喜欢小尘儿,也是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 可他怎么也想不到,太子玉对她的喜爱程度,都到了下血本的地步了? 公子墨还是觉得不可信! 胤玉看着公子墨的反应,笑了笑,语气轻快地道:“尘儿,给公子墨倒茶。” 尘荒浑如做梦一般,乖觉地过去倒了茶。 胤玉与公子墨坐下来喝茶的时候,说了些什么话,做了些什么事,她全然不知,直到公子墨走了很久,她才回了神。 胤玉不急也不燥,耐心等着她。 因他深知,人族是所有生灵里最复杂的那类,他们的感情细腻而多变。不像妖族,虽狡猾机变,却是单纯为了活命,而狐族对待感情认定了便是终生。 如今,他的本能警示自身已经受到威胁,知晓再不宣誓自己的主权,便会有人来同他厮杀抢夺她。 所以他当机立断表明了心意,现下只待她的回应了。 “殿下!”尘荒茫茫然唤了一句,见胤玉未答,随即改口:“胤玉。” “我在。” “你先前说的那些是何时的事?为何我浑然不知。” 胤玉沉吟了一下,试探她:“尘儿是不愿么?” 他的神态又变成了那个关爱着她的胤玉。 尘荒心里一动,有些感激有些难过。“我我??” “尘儿想说什么只管说,以往你对胤玉可不会藏掖着。” 尘荒绞着手指,想了半天才道:“我心里的那个人是胤玉没错,可胤玉又是太子殿下,殿下身份高贵,身边断然不会只有一个女子。而这是我不能接受的。我也实在不敢去想殿下会为了我??便不敢放任自己再去想了。” “你不信我?怕我负了你,还是怕我欺骗你?”胤玉步步紧逼,此时若不一鼓作气拿下她,怕是再难撬开她的心。 “我我??” “尘儿,你好好想好好说,我不逼你!”胤玉嘴上是这么说的,可那眼神就像咬紧了猎物的猛兽,丝毫不给她退路。 尘荒倍感压力的喘了口气,静了静心神,斟酌答:“两者皆有,虽然我属于你,可感情的事却不是我自主控制得了的,当我知晓胤玉是殿下的时候,我彷徨了好一阵子,包括逃避。” “为何要逃避?” “因为我害怕!一旦说破,或许再也没有人会陪着我宠着我。在举目无亲的妖界,一旦离了你失去了倚靠,我将寸步难行,为生死,也为那一千年里萌芽的感情,所以我宁愿选择逃避。” 胤玉心中一动,原来她并不是不知晓。 第三十一章 心声 “傻尘儿!妖界可不是人界,更何况我们狐族认定了便是一世,哪会有你想的那么复杂。” 闻之,尘荒眸光霎时亮了亮,又小心翼翼地道,“可你不是还有府上的那些人吗?都认定了,那得跟多少人一世啊?” “你介意,所以才时常跟我闹别扭对吗?”胤玉总算弄明白了,她某些时候突然的小情绪。“说起来,我都忘了告诉你,然姬已经回白狐族去了。” 听胤玉这么一说,尘荒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神色间亦喜亦忧,立即道:“然姬不是怀了你的孩子吗?你怎么能赶她回族啊?” “谁告诉你的?莫非,你就是为了这件事才跑出来的?” “我才没有跑,也不是因为这个。” 见尘荒目光躲闪了一下,胤玉摇头失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脸蛋,道:“我都未碰过她,她要是真的有了身孕,那胤玉可就成冤大头咯!” 尘荒一听还能有这种事?急了,连声催问。“什么?你??那她??到底怎么一回事?” “瞧把你急的,你这是担忧太子殿下的名声,还是想知晓我到底有没有??嗯?” 胤玉突然俯身,贴着她的耳畔轻语,越说语气越发的暧/昧,低醇的嗓子似有蛊惑人心的魔力,听得她面红耳赤,心跳如雷。 尘荒连忙躲开他,羞涩难当的转过身去捂住耳朵,道:“我哪样都不关心,也什么都不想知晓。” 胤玉最是欢喜逗弄她了,她越这么说他越是要吊她胃口。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那晚我们??” “你们做甚与我无关!” “可我说的是你与我,难道也??”胤玉故意拖着调子,话说一半便不出声了。 啊?我与他?哪晚? 尘荒立即去回想他说的到底是哪晚。想了半天,根本就没有这回事。 “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我不是受伤就是??好像并没有??”尘荒急急接话,说着说着,脑中突有画面跃现,声音立时顿了一下,随即便见一片红霞映画了满脸。 “尘儿可是记起来了?” 尘荒明知胤玉调侃自己,却是急的一跺脚,冲他怒哼一声落荒而逃。 “哈哈哈??” 胤玉欢快的大笑声自她身后传来。 “讨厌!”尘荒嗔骂了句,跑的更快了。 她一口气跑到院子角落的一株树下,背靠着树身坐了下来平心静气。 感觉脸上火热火热的,便拿手做扇使劲的扇着,过了一会儿,她感觉脸上的火热散去了,正要起身走,突听头顶上方有窸窣之声。 尘荒抬头往上一看,就见倚风从树上飘着下来了。 他怎么在这里? 见倚风落地后不停地揉着腿,她奇怪道:“你怎么了?” “腿麻。” “啊?” 倚风被她望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连忙偏过头去。 “你不会一直在上面看着吧?”尘荒的声量突然拔高,“你一直跟着我?” 倚风以为尘荒生气了,连忙解释:“没有没有。” “没有?”尘荒才不信呢,又道:“你腿都麻了,说明你坐了很久。你说跟着我意欲何为?” 见他不吭声了,她又道,“哦,我知晓了,你是想趁太子玉不注意的时候将我绑回木族,对不对?” “不是不是!”倚风连连摆手,“我确实想请尘荒姑娘回去,只是弄巧成拙罢了,还请你千万不要误会。” “为何要请我回去?什么弄巧成拙啊?先前你们说的我就没明白。” “说来话长。” 倚风似乎不愿提,尘荒便没问了,想了想,她道,“对了,这支碧玉发簪太贵重了,还是物归原主吧!” “尘荒姑娘,这玉簪既已送出,岂有收回的道理!” “无功不受禄嘛!” 倚风似有些不悦,道,“我木族虽没有大的建树,在妖界也是巍巍大族。我倚风虽不及那二位,却也是个堂堂正正的男儿,我亲口允诺过的事岂有反悔之理。” 倚风言下之意,尘荒是看不起他。 尘荒诧笑,有那么严重吗?连忙转移话题,“那你留在这里是?” “其实我还有一事。”倚风似有难言之隐。 “没关系,不能说便不要说了。反正我们已经熟识了。” “你??”倚风讶异,看向尘荒,似在确定她说的话有几分是真。 看了会,他突然十分认真道:“尘荒姑娘,既然你真心视倚风为友,那我便与你推心置腹。” 尘荒被倚风的语气感染了,仿佛马上要听到了不得的大事,也跟着紧张认真起来。 “我幼年修习灵力时,误信传言引毒渡身,以至于后来,我肌肤所触的活物皆会被毒侵害,我身边的人,周围的一切,唯恐对我避之不及。” “那你一定很孤独吧?”尘荒感同身受的接了一句。 倚风本就是不抱希望的心态说的,以为她也同那些人一样,不是对他敬而远之,便是笑言他疯癫了。 “尘荒姑娘,你、你真的很特别。” 尘荒回了他一笑,道:“没什么特别的,只是我幼时同样遭遇过罢了。” “倚风失言,不该提这些令人伤感的事。不过我说你特别是因为你真的特别,不信你看!” 倚风说罢,伸出长袖遮盖的手触了一下地上的草叶,随即又碰了一下她的手。 “现在你可信了?” 尘荒瞪大眼,望着迅速枯萎的草叶,又瞧着自己完好无损的手背,震惊之情难以言表。 半晌后,她忽然抬眸看向倚风,问:“倚风,是不是我能帮你?” “是!” “如何做?” “你为何愿意帮我?” “我想让你快乐!想让你和大家一样。” 快乐?倚风呢喃着陌生又熟悉的两个字。 “怎么?你不相信我说的?” “信!”倚风答的时候,眸光如从冬日复苏的枯草,一点点重现生机。 “那你快告诉我,有没有具体的解法?应该怎么做?” “此事不急一时,你出来已经多时了,再不回去,就不怕太子玉来寻你吗?” “可是你??” “我不碍事!尘荒姑娘若是想找我,随便握住片叶子用神识唤我便可。” 尘荒抿了抿唇,道:“那好吧!你好好想想怎么解毒,下次记得告诉我。” 倚风点了点头,催促道:“你快回去吧,哦对了,务必小心公子墨!” “知晓了。”尘荒应了一句,提着裙摆走了。 第三十二章 疑惑 倚风刚嘱咐尘荒,尘荒回来的路上,十分不巧的遇到了公子墨。 “小尘儿!”公子墨人未现身声先到。 他仿若凭空出现突然挡在尘荒的面前。 尘荒措手不及,想要折回去已经来不及了,立即紧张地问道,“公公子,有何吩咐?” “怎么?无事本公子便不能找你了?” 公子墨本想上前拉了她便走,后一想,这小东西一看到自己就躲躲闪闪的,应当是不喜欢自己太直接了? 于是乎,公子墨一撩略微卷曲的头发,身子倚着墙,手抱在胸前,两眼做深情状盯着她看。 尘荒见他这幅模样,眼睛比方才见他时瞪得还大。 他他他,想干嘛这是? 只要看到他脸上出现这幅神情,尘荒立马联想到那夜,他恨不得将自己生吞入腹的恐怖嘴脸,不由自主的全身起栗。 见她瞠目结舌的望了自己半天,还以为是被自己的英姿震惊的,却没想到她居然抖了起来。 公子墨不悦了。眉毛一挑,道,“你抖什么?” “没没有,公子许是看错了。” 尘荒不但抖,眼神还四处飘。 怎么办怎么办! 她在心里祈祷胤玉快点出来寻自己,胤玉胤玉你快出来呀! 尘荒默念着他名字的时候,神思一转,随即道:“公子,我家殿下??” “打住!又想说你家殿下找你是不是?”公子墨截断了她的谎言。 他松开手,站直身子往尘荒面前走了几步,才道,“你出来了那么久,你家殿下没找你;你与木族那小子聊了那么久,你家殿下没找你;怎么本公子刚一见到你,你家殿下就知晓了?” “可能是公子出现的时辰不太巧吧,呵呵。”尘荒心虚的干笑了笑,一边往后退,一边瞟身后越来越近的墙。 公子墨往前一点,她就往后退一点,眼看着她的脚就要踢到墙根了,他忍不住提醒道:“别退了。” “啊啊啊…”尘荒的叫声与公子墨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她这一叫唤,公子墨停下来了,棕眸定定的望着捂着脑袋的尘荒,半晌道,“你怕我?!” 尘荒从臂弯里偷偷瞄他,心里在揣测能不能对他说实话。 看她那副小心翼翼地神情,公子墨心里十分不爽快,道:“你为何惧我?” 你难道不知晓自己有多吓人么? 尘荒也只敢在心里说,仍然抱紧了脑袋。 公子墨来气了,对她道,“想我公子墨乃上古腾蛇大族世子,身强体壮、灵力高强、风流倜傥、帅气无两,本公子怎么着都比那弱娇娇的狐狸强,你怎么就看不到呢?” 呃,我还真没看出来。尘荒在心里默默的答了句。 “多少女子见到本公子巴不得往我怀里钻,为何独独你,每回见到本公子总是一副见到瘟神的表情,还是说你并非惧怕,而是看不起本公子?” 这个就有点冤枉我了,躲你都来不及呢,哪谈得上看不起这茬。 尘荒又默默答了一句。 还是不出声? 公子墨说着说着情绪有些激动了,眼看着要将尘荒逼得贴墙上了。 尘荒盯着那离自己越来越近的胸膛,一时情急,急忙抬手抵在了他的心口,喝道:“停!” 公子墨高涨的情绪被她突然一喝停住了。 他面色一凝,低头看向抵住自己继续前行的那只手,那手玉指纤纤,青葱一样直白细嫩,掌心紧紧的贴在他心口处。 那处有微微暖意透肤穿过直抵心房。 那掌心正随着自己的心跳一起一伏规律而契合。而他们的姿势,如同一对情意正浓的恋人正在打情骂俏。 公子墨心随意走,眸光不知觉间望向尘荒,见她正睁着一双似怀疑、试探又有些好奇的眼回望着自己。 心,就在那一瞬间似是被谁猛捶了下,突然咚咚狂跳不止。 尘荒正一门心思的在猜测他的意图,突感掌心下传来强烈的震动,她转眸朝那处看了看,手下意识用力回抵。 不曾想,掌心下随之而来的回应却更加的强烈,她疑惑道:“咦,你的心怎么突然跳的那么快啊?” 她话音方落,便见公子墨脸上闪过一抹异色。 随后,公子墨快速倒退一步,垂眸再次看向自己空荡荡的心口,又瞧了尘荒一眼,突然调头跑了。 尘荒一头雾水,咦?他这是怎么了? 她举目望了一圈,四下里静悄悄的没发现有人过来,又举起自己的手上下翻看了看,手上什么都没有啊! 难不成是自己突然灵力暴涨打伤了他? 想了想,尘荒撇撇嘴,这怎么可能! 也不知这个公子墨又搞什么名堂。算了管他的,趁他不在赶紧跑吧。 公子墨从尘荒那跑了,一路狂奔,似身后有洪水猛兽在追他。 他跑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才停下来,歇了好一会儿,重新站好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手放在了尘荒刚才放过的位置上凝神静听。 片刻后,公子墨睁开眼,茫然的望着自己的手又重复了一遍。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放下自己的手,紧锁着眉在思考。 为何没有方才的那种感觉了?为何心跳也不如方才猛烈了?怎么会不一样呢? 他复又试了一遍。 又是片刻后,他终于得出了结论。 一定是尘荒方才趁自己不备时对自己使了什么术法,才让自己产生错觉。 对!一定是这样! 看来大巫师说的没错,这个凡人身果然厉害! 公子墨静默了半晌后,竟然还想到了一件事。 也挺有趣的… ……… 尘荒跑回房里没见着胤玉,也不知他又忙什么去了。想着他不在也好,省的自己难为情。 尘荒坐了一会儿,想起倚风说的解毒的事情,便联想到自己那日杀花妖时所用的术法和招式,便尝试着演练一遍。 其实,尘荒也未学会别的术法,灵力增长速度又缓慢。为此,胤玉便先教她练会了治疗术。 但杀花妖那日不知何故,一打起架来,很多招式都是信手拈来,仿若生来便会了。 对于这一点,她有些疑惑亦有些得意。 胤玉走到房门口的时候,觉察到屋内有股区别于灵力的力量在运行,他心中一惊,悄无声息的闪入了屋子。 第三十三章 我不答应 屋子里尘荒正在演练,手指毫无规律的舞动,有股清灵的灵力随着她指尖在游走。 她闭着眼,想象自己与某妖物在战斗,手指舞动之际便有招式身法映入脑海,那感觉??不像是她在出招,而是招式牵引指挥着她出招。 尘荒心生疑惑,遂拧了拧眉。 胤玉进屋后一直在旁边观望,虽不知她练的是什么术法,却能从她的肢体表情上分辨出她的状态。 他静静观望,忽见她拧眉,他立即以指点额,唤她:“尘儿醒醒!” 尘荒闻声睁开眼睛,见胤玉关切的看着自己,她连忙道:“你回来了!” 胤玉听她语气十分轻松,不像有入魔的迹象,方才收回灵力,问她:“可有不适?你方才是在修习术法么?” “我挺好的,我方才是在脑中演练与某妖物打架时,用什么术法与招式比较好。” “原来如此,尘儿出府不过短短时日,这么快便学会了别的术法么?” 胤玉这一问,尘荒才知自己说错了话,想了想,道:“没有啊,这么短的时日便是手把手教我,我也学不了那么快,这一千年的光阴,我也就学会了你教的。” “这话听来,怎么觉得尘儿是在怪我没有教你别的术法呢。” “没有没有。”尘荒听出来他话里有话,连忙岔开话题,道:“殿下要不要喝茶?” 嗯?胤玉一听,她突然间换了称呼,心知这小丫头有事瞒着他了,他也不拆穿,笑着回答:“那就它吧。” “知晓了。”尘荒了然的冲他笑了笑,便取茶叶去了。 尘荒冲泡好了茶叶,返身回来的时候居然又碰到公子墨了。 两人互相望了半天,皆是不闻不问也不动。 尘荒不动,是因为不知道公子墨会做出什么举动。可他不动就太奇怪了吧? 她也不敢问,一动不动的站着。站了好半晌后,见公子墨探究性的望了她一眼,便从她身边走了。 走了,竟然走了?! 这人??是突然间中邪了吗? 尘荒惊惶的看了看他离开的方向,连忙小跑回了住处。 胤玉等了好半天,算着以往泡茶的速度,她整整迟了半盏茶的功夫。就在他准备起身去看看时,就见她慌慌张张的跑了过来。 “怎么了?”胤玉朝尘荒身后张望。 尘荒将茶搁到桌上,赶紧给他倒了一杯递了过去。 胤玉本就有些渴,见她倒了茶,端起直接喝了一口,喝了以后,才发觉茶的口感有些不对而且凉的过了。 他皱了皱眉,放下茶杯,望向神思恍惚的尘荒。 尘荒脑子里还在想公子墨的事,也没注意到胤玉看她的眼神越来越深了,等她回神,看到人家黑黝黝的眸光,才知他在生气。 “你怎么了?” 胤玉凝着她,半晌才道:“这话是否该我问?” “啊?”尘荒愣了愣,答:“我没事啊,挺好的。” “是吗?可这茶的味道一点都不好。” 尘荒听完,眼睛看向茶杯,见杯中的茶水浑黄暗淡。这才知晓,今日的茶是她来妖界以来泡的最没水准的一次了。 “你有事瞒着我。”胤玉语气肯定。 “没有没有。”尘荒连连摆手,道,“我只是不知你问的是哪件事,绝不敢瞒你。” 她话音方落,便见胤玉的长眉挑了挑。尘荒在心里暗暗骂自己笨,这话一说出来,岂不是不打自招了? “尘儿你??”胤玉故意话说一半,又立即做出忧伤的样子,“你我不过分别几日,就在昨日,你我还情意绵绵的互诉衷肠,我还满心欢喜的以为尘儿的心里惟我胤玉一人,谁知,这才短短一日,你竟然??你竟然??” 尘荒始料未及,这个向来深沉又傲娇的人竟然会有这样的一面。 她情不自禁的抖了抖,也不管他说的话是真还是假,这般肉麻又酸的语气,她着实吃不消啊。 “胤玉你听说我,真不是你想的那样,其实就两件事,其一,倚风想让我帮他解毒,其二,就是公子墨今日很奇怪。”尘荒竹筒倒豆子,说完,看着他。 胤玉见好就收,用半信半疑的眼神凝着她,问:“尘儿说的可是真言?” “真!比真金还真。我发过誓,不会??” 还不待她说完,胤玉抬手打断了她,手顺势一拉将她拉到身边来,神情坚定认真的道:“尘儿,以后不要再和我说发誓什么的,每次一听到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我总觉得你又想离开我了。” 尘荒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只好点了点头。 过了一会儿,胤玉才问她,“你说倚风接近你,是想让你帮他解毒?” “是呀,你是没看到,他身上的毒真的很可怕,凡是活物与他肌肤相触,即刻枯萎死亡。” “你是如何得知的,他说给你听的么?” 尘荒摇摇头,道:“我亲眼看着他把手放在野草上,那鲜活的草立刻枯萎死掉了。” “如此厉害的毒,简直闻所未闻。他又怎知你能解毒?便是你会治疗术可也不会解毒的。”胤玉怕她被诓骗了,特意提醒她。 “你放心好了,我们已经试过了,他伤不到我分毫。” “试过了?如何试的?” 尘荒一听这调调,心道,怎么又来了!这胤玉怎么一出府就不正常了? 她无可奈何,只好细致的将过程讲给他听。 胤玉听完,直接了当的回绝,“不行,凡事都有未知的风险,我不答应。” “可我已经答应他了。” “那也不行!”胤玉看着她,道:“尘儿,你别忘了,他木族当为你马首是瞻,你尚未踏足他木族一寸土地,便让你先做没有丝毫胜算的事情,你岂知这中间没有阴谋?” “哪有你想的那么复杂,况且,倚风人看起来挺好的呀!”尘荒笑眯眯的道。 “幼稚!他木族也是自然界中数一数二的强盛族群,人家庞大的势力都奈何不得此毒。却来寻你,你想过是为什么吗?” “呃…” “你以为他一个大族的少主,凭什么能如此悠闲无所事事的四处闲逛,还轻而易举的就被你机遇了?” “嘁,说的好像你没有到处闲逛,无所事事一样。” 尘荒思路完全和胤玉不在一条线上,她明面上不敢说什么,便小声的嘀咕,以此来表达自己的不满。 “既然如此,那明日我便带你回府。”胤玉好笑的看着她。 转念一想,自己千方百计的防着也是无用功,倒不如顺了她的意思。也省得自己终日提心吊胆的。 第三十四章 人丢了 翌日,天刚蒙蒙亮,胤玉说声走便走了,带着尘荒离开了住宿地。 他特意起这么早,就是为了甩开那个粘人的大腾蛇。两人没有原路返回,而是往西风林方向去了。 “胤玉,前边可是西风林,你要去那做什么?” 胤玉侧头看尘荒,笑着牵住她的手道:“我去观瞻一下女战神的战场。” “你又调侃我。”尘荒抽手未果,转过头去佯装生气。 胤玉总爱捉弄她,见她恼羞了,立即曲指搔搔她掌心,又牵紧她的手以防她甩开,才道:“西风林过去有个渡口,对面有个望江寺听说很灵验。” “什么很灵验?” “听说??” “听说求姻缘很灵验。小尘儿,我看你就没必要求了,现成的姻缘就在你眼前,你何必舍近求远。” 公子墨不知何时追上来的,一边说话一边理着睡乱的发。他身后还跟着个倚风,静静地看着他们。 胤玉看着这俩甩不掉的跟屁虫,心里着恼的很,本想着跟尘荒在路上多相处一会儿,这下计划全泡汤了。 “太子玉,你小子真不够意思,招呼都不打一个,就想这么静悄悄的拐走小尘儿了。” 尘荒一听这话不对啊,连忙纠正道:“公子,拐走这个词可不是这么用的,且我随殿下回府,并没有不妥的地方啊。” “瞧瞧??”公子墨啧啧两声,斜了尘荒一眼,“本公子可是在为你争取自由身,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何时能明白本公子的一片苦心呐。” “多谢公子的好心,尘荒知道何为为我好。” “尘儿,你与外人说那么多作甚,船已经过来了,我们快些走吧。”说罢,他特意在那两人面前牵起尘荒的手,带着她往渡口去了。 公子墨眸光一闪,一时间接不上话来,行动倒是利落,赶紧跟了过去。 渡船不大,只能坐四人。 胤玉和尘荒上了船后已经没有空位了,后面的公子墨与倚风上不去。 见此,公子墨抢上前去长腿一跨,一只脚踩在船身内侧拦住渡船不让走。 “嘿,你这人,我们还要赶去对面做活呢,你拦着船做什么?” 公子墨眸光朝说话那人一扫,二话不说,一手搭上他的肩膀把人提起扔到了岸边,然后上船坐到那人的位置上。 挨他边上的人不等他动手,自发性起身往岸上跑去。 倚风望着那空出来的位置,连忙坐了上去。 船家望着这四个古里古怪的人,也不敢多言,歉意的朝岸上的人挥挥手,这才划船走了。 南渡虽说是个小镇子,两岸风景却是不错,原本坐着小船,观观景色,谈谈心声,是件舒心惬意的事。 可此刻,胤玉丝毫情趣都无,随便转下眼,都能看到两个碍眼的人,心情可谓是无比郁结。 尘荒亦看出他的不悦,也就没搭理身后的人。 船只划得慢,晃晃悠悠的到了江中央,尘荒觉得有些困,两眼一瞌一瞌的睡意朦胧之际,船身突然晃了一下,这一晃的力度有些猛,吓得她睡意顿去,连忙问道:“怎么了?船要翻了吗?” 船家用身体快速平衡住船只,回道:“姑娘莫怕,这无风无浪的翻不了。” 船家的话落入胤玉他们三人耳中,三人面色皆是一变,随后各自调整了一下自己坐的位置将尘荒围在了中间。 尘荒也察觉出气氛有些不同,再一看三人的神色,心知是有什么事要发生了,而她非但没觉得害怕,反而感觉有些热血沸腾。 好在,船就晃了那一下,然后平稳的到达了对岸。 “几位,前边就是望江寺了。”船家好心的给他们指了方向。 他们谢过了船家,站在渡口那面面相觑,谁也不说走也不说去哪里。 胤玉等了一会儿,见他们还没有要走的意思,连忙拉着尘荒走了。 “噯,你们去哪?”公子墨赶紧跟上,还问了一句。 “公子墨!”胤玉立马驻足,反转身问他,“你螣蛇族没有事情要处理了吗?你整日跟在本殿身后,意欲何为?” “本公子同你一样,即使身在外事务照样能处理。况且,本公子跟的是小尘儿,你可别自作多情,我对你没兴趣。”公子墨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公子墨,本殿早就说过??” “那又如何!你既未娶,她也未嫁,本公子想如何你管得着吗?” 尘荒见他们又斗起来了,连忙退到一边,神情颇为无语。 “尘荒姑娘,你怎会如此平静?”倚风十分好奇。 “那我当如何?” 倚风笑笑,答:“这两位可是妖界风云人物,且他们是因你而争论,若是换作别的女子怕是早就暗生欢喜了。所以,倚风颇为好奇你的反应。”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是正常的女子咯?” “倚风不是这个意思,尘荒姑娘切莫??” 尘荒见他把玩笑当了真,连忙打断他,“他们这样也不是第一回了,且不论这个‘为我’是真还是假。男子嘛总会为了某个人或某件事彼此较量一番,你说我能当真么?” “原来如此,尘荒姑娘看事真是通透。” 尘荒看向还在较劲的两人,觉得无趣的很,转目看向了别处。 视线前方摆了一排的架子,好像是好玩的,她对倚风比划了一下。见他点了点头,尘荒连忙往那边去了。 两人争来论去,最后胤玉懒得搭理公子墨了,转目一扫,发现方才还在身边的尘荒,此刻却不在视线范围内了。 “尘儿呢?” “她方才闲闷,说往那边去看看便来。”倚风往人多的那处一指。 “去多久了?” “有一盏茶的功夫了,我正准备过去看看呢。” “那么久了?她去之前可有说过要买什么吗?” “那倒没有。”倚风答完,也觉得她去的时辰是有些久了,又一指那一排摊位,道:“她方才一直站在第二个摊子那,后来人多看不太清,我以为她被人挡住了。” “坏了!”公子墨冷不丁说了一句,连忙追上胤玉同时往那边奔去。 待三人到了那个摊子前,哪还有尘荒的影子。 他们又在附近寻了一遍,还是没有找到她,三人再次折回到摊子前向摊主打听。 摊主一看他们的衣着打扮,原以为来了大主顾,一听他们只是打听人的,立马神色不悦道:“我这做生意的每日来往那么多的人,我怎知你问的是哪个。” 公子墨听罢浓眉一挑,一副要揍人的架势。 第三十五章 神秘黑雾人 胤玉连忙上前一挡,道:“店家,请问那姑娘方才看得最多的是哪件?” “公子的意思是?” 胤玉笑着点点头。 “哎呀,原来公子是这个心思啊,你早说嘛。”摊主掐着笑,拿起一个小盒子递给他,“那姑娘方才看了许久,还没来得及买呢就叫人给拉走了。” 胤玉递过去一颗白色的灵珠,问:“什么样的人将她拉走了?” “一个黑壮的男子,面相有点凶,我瞧那姑娘极不情愿的样子,却愣被吓得半天出不来声。” “那店家可看到那人将她带往哪边走了吗?” “那边。” “多谢!”胤玉将盒子收起,朝摊主指的方向追去。 ----- 尘荒原本在摊位边看小饰品,突然间不能动弹了,她正要求救,便被凭空出现在身边的黑壮男子给拖走了。 黑壮男子带着尘荒进了一座山林,林中枝叶茂密,藤蔓缠绕,一看便知不常会来人的地方。 尘荒猜测,这背着她的会不会是先前河中起风浪那个? 若是,那定不是寻常的妖物。 那背着她的确实不是普通的山精妖怪,而是一个保持不了太久人形的黑雾人。 黑雾人扛着她在林中穿梭了好久,进了一间破山庙的石屋子里,便将人放了下来。 尘荒偷偷的打量它,才发现这是个奇异的幻形体,隐约能看出人的轮廓。 不过这个幻形体它怎么… 尘荒越看越觉得奇怪,如果它是个灵力尚不丰盈的妖兽,为何她看不出到底是哪类?为何它抓她的时候又能以男子的形貌出现。 黑雾人不知在找什么,过了一会儿,它靠近过来使劲的嗅尘荒身上的气味,那神态浑如一只原始动物。 嗅了一会儿,它停下来仔细的看‘她’那神情分明是在辨识她是否有威胁。 吃人? 尘荒心惊,方才试了一路都解不开禁制,此刻它极有可能会突然发狂吞了她,她该如何自救? “吾不食人,姑娘莫怕!”黑雾人竟然读出了她的心思。 黑雾人突兀开口说出的话,更是惊得尘荒目瞪口呆,半晌后,她试探的问了句:“既是不为食我,何故抓我来此?” “吾嗅到了姑娘的气味,故抓你来此。” 吾?以吾自称,多半是上古时期的称谓,这家伙来头不小啊!只是不知它抓自己干甚么。 “冒昧一问,你以吾自称,灵力却很浅薄,这似乎不合常理。” 黑雾人沉吟了一会儿,答:“吾似乎游荡了很久,很多事情亦是模糊不清,但吾却记得一事——有伤须治。” “可我不会治病啊!” “你可以,吾已经嗅到了,绝不会错!若是你不愿,吾为活命也可以吞了你。” 尘荒一听,这还得了!她可不想死。 她心里虽怕可对它说的话又感到十分好奇,一番思虑后,道:“如何救?你嗅到的是什么味道?” “你的血,你的血。” 我的血我的血,为何要重复一遍? 尘荒不明所以,想了想,又问它,“你的意思是救你需要我的血,闻到的亦是我的血?” 黑雾人点了点头。 “可我不明白,我的血有何不同之处?是因我乃凡人身?”尘荒一面尽量拖延时间,一面想解心中久存之惑。 黑雾人这一次并未如实答,只道:“取指端血与吾服用,莫要再多言语。” 他话落,尘荒感觉身体一松,禁制已解,她活动了一下手腕,暗中捻指结诀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向它。 黑雾人似乎早料到她会反击,摇头一晃,原地消失了。 黑雾人似乎早已料定她会反击,自始自终都懒得动,任由她的手穿向自己的胸膛。 它本是胸有成竹,不料,身体突然间无法自如的幻散,她这一击犹如雷电加身,疼的全身痉挛不休。 尘荒一击即中,有些诧异的望着它,这——也太容易了吧? 举手又欲再试,便见它倏地一闪在原地消失了。 “你是她?不!你不是她,为何?这是为何?”空中飘荡着黑雾人的声音,似肯定又似疑问。 她?哪个她?为何要说她不是她? 就在尘荒疑惑四望时,忽闻有诡异的力量朝她击来。 她凭听风声险险避过一击,诡力再来时,却是从四面八方像张收拢的网朝她袭压来。 她无法确定方位,待诡力逼近时,凝寒霜成冰刺反击,那道诡力却若一张真正的网,猛地将射出的冰刺又弹了回来。 这一弹,她躲避不及,冰刺擦破她施术的手,只见一道血线飙起,幻散的雾气突然聚拢在血线下方一立一停,那道血线便像断了线的珠子,哗啦啦的落入一个她看不见的地方。 尘荒暗道一句,不好,上当了! 黑雾人吸了那道血线,漂浮的雾气又慢慢凝聚成人形,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体态初步形成。 便只是如此,那黑雾人身上散发出的戾气令尘荒心惊不已。 尘荒虽怀疑过,但从未想过自己的血能有此等效用,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这厮尚未完全恢复正身便有如此可怕的戾气,虽非她之意,却极可能助纣为虐了。 这厮留它不得! 思及此,她也不知打哪来的勇气,一手凝灵力,一手拔下柳叶碧玉簪朝他飞射而去。 柳叶碧玉簪幻成冰刺速击去,那黑雾人见了却只微微抬眼,身形极快原地幻散避开冰刺,又于原地重聚,手一招,那飞远的冰刺竟倒着飞回他的手中。 尘荒震惊的看着落入他手心中的柳叶碧玉簪。 黑雾人凝着掌心中的物什好半晌,自言自语般道:“你把它拆了?是为了对付吾吗?” 不知黑雾人看到了什么,突然很生气,手掌用力握起。 “住手!”尘荒大喝阻止,指尖寒芒携力击向黑雾人的眉心。 黑雾人这回连头都未抬起,又是原地幻散重聚。空出的那只手,对着尘荒虚虚一推,一股黑雾罡气擦过她的脸颊,擦断她耳畔的发后,将她身后的石壁砸了个大坑。 尘荒转目略略一扫,身后大坑足够穿人而过,若是方才穿透的是自己的身体??光是想想就让她不寒而栗! 第三十六章 被困破山庙 山风凌冽,穿过大坑吹向她的后背,吹动她身上的衣裙猎猎作响。 尘荒身量虽不高,这般神情淡然地凝望着黑雾人,却生出种威严之态来。 黑雾人神情一瞬愣怔,这是她吧?看自己的眼神一如从前,冷漠、睥睨。 他观望了好一会儿,像是为了确定,再次抬手,掌心中的黑雾罡气显然比先前强劲了数倍,一掌推出之际,便听得当空厉喝。 “大胆妖孽,休要猖狂!” 黑雾人畏惧的缩回手掌,猛地再看她,她依旧是方才的姿势和表情。 是自己猜错了?明明没有嗅到她的气息。 黑雾人满心疑惑,不敢再轻举妄动了,抬手一挥,掌中黑雾突然间扩散,顷刻之间,整座破山庙里浓雾缭绕,不至贴面不见眼前之物。 黑雾人随着雾起便消失了。 尘荒立在破山壁前,脸色煞白,双腿一软直直的跌坐在地。 苍天啊,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她便要怂了。太可怕了,呜呜呜… 胤玉三人循戾气而至,山林间突然被雾气笼罩无法辨物,戾气的踪源也突然断掉了。 他们方才还能看见山庙的一角,现下却是什么都看不清了。 “倚风你可感应到她在哪个方位?”胤玉问。 “没有,柳叶碧玉簪没有回应。” “小尘儿鬼灵精怪的,就算身处险境也不会让自己有事的。”公子墨有些累了,见着草叶茂盛的山林,忍不住想躺上一躺。惬意道,“这山风这么大,吹吹雾气便散了,不妨在此等等。” 听他言,胤玉见怪不怪的扫了他一眼。 倚风道:“那公子且在此歇着,倚风先行去探探路。” “本殿与你一道去。” 倚风讶异,不过转瞬便明白了他的心思。朝他点了点头。 “嘿,你们俩何时穿同一条裤子了?”公子墨翻身而起,踢踢腿,连忙走过去往两人中间一挤,道:“别想着联手对付本公子。” 胤玉斜着眼瞟了他一下,浑如在看一个智障。 倚风在前带路,三人摸索到破山庙时黑色雾气仍未散去。 他们摸索半晌才找到去破山庙的路。 山庙又小又破,旁边一览无余,他们观察片刻便进去了。 三人一脚踏入,山庙里像着火似的黑雾浓浓自门口破洞往处外冒。 胤玉抬臂一挥,雾气方散了些许,即便如此,仍是看不清一臂前的景况。 好在不是真的着火了。胤玉微微松口气,喊道,“尘儿你在哪?” 尘荒还坐在山壁前,听到唤声时,立即应道,“我在这!” 胤玉听见她的回声却是从神识里传来的,虽知她近在咫尺,却不敢用灵力驱雾,便用神识继续与她交流,“尘儿快跟我说话。” “说什么?” “你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吧。”胤玉心道。 “胤、殿下我害怕!” “尘儿别怕,有我在!”胤玉话落,尘荒的声音突然断了。 “尘儿?” 公子墨和倚风见胤玉的神色一变,立即向他靠拢来。 公子墨问道,“什么情况?” 胤玉神色凝重,摇头让他们噤声,三人再次竖起耳朵,压低气息。 周围突然静极了,就在他们以为要发生什么的时候,尘荒试探的问话声传来了。 “胤玉你还在吗?” “我在!尘儿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只是…” 尘荒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来,胤玉凝神辨听,总觉得他们正处在一个密闭的空间里。 “尘儿,你还好吗?”胤玉总觉得她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传递信息给他。 “我、我、我好…” “好什么?”胤玉耐心的引着她说下去。就像以往探她心声一样。 那两人实在是探不出个所以然来,又不能随便出声,便用眼神交流。 公子墨挑着一边眉,一直冲胤玉示意,让他说什么意思。 胤玉看他鬼抽筋一样猛眨眼,抬手指了指头顶,然后双手分开画了个圆。 公子墨看完,眉毛不挑了,嘴角却狂抽着。他指指胤玉的肚子,然后学着他比划了一下,再然后一挺肚子,满脸疑问的看着他。 胤玉看完,立即扶额转开了脸。 倚风安静旁观,看完两人比划后,差点喷笑了,他赶紧捂住嘴不让笑声漏出去了。 公子墨见状,连忙拽了下胤玉,手指比划着,你们笑甚?有什么不对吗? 胤玉简直没眼看,又凝神听尘荒说话。 尘荒沉吟了许久,终于说出了口,“胤玉,我、我方才害怕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人是你。” 听他所言,胤玉笑道,“尘儿任何时候想的都是我。” “不,胤玉,这次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 尘荒的声音再次停顿了,过了一会儿,又听她道,“胤玉,方才命悬一线时,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胤玉心中一动,仿若知晓她要说什么,突然很紧张,手不经意间捏紧了。 “尘儿想通了什么?” “我想通了,我不该执着于你是什么身份。而是你这个人。” “所以呢?” “所以我想说的是,我、我…”说到关键时刻尘荒就开始卡壳了。 其实她不需要真的说出来,胤玉已经明了。他笑了笑,道,“尘儿,你不必说,我明白。” “你、你明白了吗?” “明白了,这种事哪有让你一个姑娘家先开口的道理,你说对吗?我的小尘儿。” “胤玉~”尘荒唤了一句,嗔怪道,“你又捉弄我!” “哈哈哈…”胤玉一笑爽朗,眸光熠熠生辉。 胤玉突然发笑,引得公子墨再次侧目,他伸手扯了下胤玉的衣袖。 胤玉抬手虚虚一扯,开口道,“可以出去了。” 什么意思?公子墨仍然比划了一下,后反应过来了,道,“什么可以出去了?” 胤玉未答他话,双手引灵朝虚空一划,便见空气裂开了般,一分为二,内里的黑雾气瞬息间消散了。 雾气散尽,露出了破山庙的本貌来,胤玉一抬首,便看到坐在地上的尘荒。 公子墨立即冲上前去,仔细看了半晌,道,“小尘儿?” 尘荒看了公子墨一眼,然后朝后面的倚风笑了笑,最后才看向胤玉。 两人四目相对,什么话都未说。 片刻后,尘荒朝胤玉伸出了手。 第三十七章 后手 胤玉疾步上前立即以指探额,半晌后,他神色古怪的收回了手。 “她怎么样了?”倚风问。 “身体并无大碍。” “无碍便好!我就说嘛,小尘儿鬼灵精怪的怎么可能会有事呢。”公子墨边道边伸手要抱她。 胤玉抬臂挥开他的手,公子墨手腕一转反擒胤玉的手,两人的手互相钳制抽出,正欲再战,听到倚风说的话后,纷纷松开了手。 “两位公子别闹了,尘荒姑娘的碧玉簪不见了。” 公子墨咧嘴乐了,“你木族法宝也没旁人用得了,你赠给小尘儿左不过是个头饰,丢了你自行召回便是了。” “召不回了。” “为何?”胤玉问。 “柳叶碧玉簪已经认主,就算倚风能使用它,却不能用神识召唤它了。” “怎么可能呢,你族法宝会认她为主,这种鬼话骗骗小毛崽子还成。”公子墨满脸的不相信。 倚风默然,眸光望向躺在胤玉怀里的尘荒,无奈之下道出实情:“本如公子所言,可世事难料,未曾想尘荒姑娘有掌控自然之物的力量,柳叶碧玉簪交给她以后便认主了。 闻言,公子墨颇为吃惊,思索了片刻道,“原来如此,那日你又交出碧玉簪,原是知晓了对吧?” “是的。” “可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系吗?”胤玉疑惑不解。 “两位难道没有发觉,眼前的尘荒姑娘有些不一样吗?” “哪有不一样?”胤玉望向尘荒,她除了有些疲态,其他都挺好的。 “倚风你别吓我了。”尘荒提着的劲好不容易松下来。 “殿下也未感觉出不妥对吗?”倚风望向胤玉。 见胤玉也点了点头,他才道,“我与尘荒姑娘以柳叶碧玉簪为媒介,用神识能感应到彼此,可我方才在林中试过,她的灵元似乎不在体内,也不在附近。” “你这是什么话?倚风你最好别故弄玄虚,小尘儿不经吓的。”公子墨瞠目提醒他。 闻言,倚风没在出声了。 倚风虽未继续说下去,胤玉心却在下沉。尘荒体质本就特殊,难得修出了灵元,若是丢了只怕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他当机立断对倚风道;“此地离木族最近,尘儿情况紧急,可否…” “倚风正有此意,救人要紧,我们快些走吧!” 噯,怎么回事? 为何她还在这里? 她不是在胤玉的怀里吗? 尘荒疑惑不解,朝胤玉他们大喊,可喊了半天,发现他们压根儿就听不到。 听不到?为何会听不到? 莫非自己被困在结界里了? 若是如此,那胤玉怀里的又是谁? 尘荒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想不出来问题出在哪里。看到他们匆忙离去,她突然间感到十分害怕。 “胤玉你快回来啊,我好怕!呜呜呜~” “你不必怕,吾不会伤害你,吾只是要送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又是你!你想做什么?” 黑雾人听到她恼怒的声音,兴奋的道,“对就是这样,这样才像你,哈哈哈…” 尘荒在一阵笑声中轻飘飘的飞了起来,只要她一张嘴巴立刻被大风灌满,难受的无法再言语,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飞离了破山庙。 黑雾人背着她不知飞了多久,迷迷糊糊的竟然睡了一觉醒来了,她举目四望,不知自己此刻身在何处,只觉得身体轻飘飘的,像一朵云、一片叶子、一根发带随着风摇摆。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黑雾人的声音再次响起,“这般情境下你都能睡着,着实令吾佩服。” 尘荒听着他声音的距离离自己非常的近,她便在想,莫非自己被困在它的幻术里了? “你就不想知晓吾要做什么?” 听它的口气似乎与自己很熟,可她并不记得在哪里遇到过它,难道是自己随手救过的某个小妖物? “你不愿答就算了,吾却不似你们那般计较,你瞧,你可感动?” 瞧什么? 尘荒心生好奇的探头望去,视线朝下的那刻,一阵天旋地转两眼直发黑,她赶紧缩了回来,捂着狂跳的心口,无声地骂:“恶毒!我敢动吗?我当然不敢动了,这么高是要摔死我吗?” 黑雾人自然是不知道她此刻的心思,尘荒也因此错过了机会。 ------------------------ 胤玉他们带着“尘荒”马不停蹄的赶往木族圣地青林湖。 青林湖中有小岛,岛中有洞,依山傍水的月塘就在岛上,入岛规矩甚是严格,条条框框,触犯其一也不得入。 木族规矩早在妖界便有传闻,原本以为此生都不可能与他们有交集,没想到自己此刻就站在他们的地盘上,还被一只小树妖拒之门外。 “自然法则第一条,各族不得互相干扰交集。”一个木讷的看门小树妖拦着他们,很是尽职尽责的背诵自然法则给他们听。 “你这小树精真是尽职尽责啊,连你们木族之主都敢拦?” “就是公子也不行,长老说过的。” 听小树妖这么一说,公子墨目光转向静默不语的倚风道:“本公子原以为木族规矩只是说给外族听罢了,却没想到连你这少主也毫不例外。” 倚风岂会听不明白公子墨话里的意思。可他却没什么反应,只是朝那小树妖道:“你回去禀报,就说倚风已经寻到解毒之人。” “解毒?什么意思?” “权宜之计。”胤玉突然说了一句。 公子墨才不信胤玉说的,他将胤玉与倚风两人望了又望,心里猜测肯定有事瞒着他,但他却没有再问了。 等了半晌,去禀报的小树妖回来了。 倚风见他并没有第一时间请他进去,便知晓可能有麻烦了。 “长老说,公子可以带解毒之人进去,其余人不可以。” “这两位公子的身份非同一般。本少主此番寻得解毒之人回来,你们却百般阻挠,是否族中有事发生?”直至此时,倚风才摆出一族之主的姿态来。 “这、这…”小树精支支吾吾的,望了倚风一眼又赶紧低头看地面。 “小呆,你莫忘了,本少主将你放在这里的初衷。” 闻言,小树妖朝里头望了望,一把拉起他宽大的衣袖,道:“公子你快些走吧,不要回来了。” 果然是按耐不住了吗? 第三十八章 救是不救 倚风突兀的笑了笑,那暖如春的眼里竟然有了寒意。 “小呆,本少主命令你即刻找个地方藏起来。” “公子别去!”小呆乞求的看着他。 “啰哩啰嗦。”公子墨拧着眉上前将小树妖往旁边一提,“帮不上忙就躲远些,别给你家公子拖后腿,这样会影响他发挥的。” 小呆愣了一愣,满眼的担忧,却十分听话的走了。 “可还有什么人要带走的?”胤玉突兀的问了一句,见倚风望过来,他才道:“尘儿是你木族之主,本殿顺手免你后顾之忧。” 倚风神情瞬间变得复杂,但很快,他如以往一样温和的笑了笑,道:“此生怕是不会再有了。” “倚风,这是你木族之事我们不便插手,若你需要相助,本公子…” “多谢两位殿下!”倚风打断了他们的话,“还请殿下护住尘荒姑娘,我还期待她醒来给我解毒呢。” “解毒?解什么毒啊?”公子墨忙不迭的问道。 他话音方落,便听门口传话来,“你还在妄想解毒?都这么多年了,你又何必这样耗着大家。早死晚死都得死!” 说话的是个十来岁左右的毛头小子。三人目光齐齐看向他。 倚风与那小子对视后,神色倏地一变,道,“小弟不得无礼,这两位并非普通人。” “既非普通人,风儿还不快些介绍给木澜认识。”门后又传来了声音。 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从门庭出现,缓步走到他们面前。 男子的身边伴着一名娇小的女子,男子一出现,目光先是望了一下毛头小子,在转看倚风时,俨然变成了一副冷漠无情的刻薄脸。 倚风神色几番变换,须臾后,仍是乖顺的恭敬的朝两人行礼:“父亲、母亲。” “喂!西陵倚风你怎么回事?竟不向本少主行礼?”毛头小子西陵木澜突然冲着倚风小呼小叫,而他们的父母亲竟然视若无睹。 少主?木族不是只有一位少主吗?瞧倚风父母的态度,莫非是倚风骗了他们?公子墨摸着下巴,同胤玉一样先作壁上观。 “西陵倚风,木澜说的话你没听到吗?” “父亲!”倚风未曾想到,时至今日,他们仍然不把自己当回事。 他咬牙唤了一句,却迟迟说不出半个字来,袖下紧握的拳头都似在抖。 男子对倚风的态度非常不满,他不屑冷哼,转目望向不远处的胤玉和公子墨,道:“让二位公子见笑了,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胤玉抱着尘荒不便起身,朝他颌首回道:“九尾狐太子玉。” “螣蛇族公子墨。” 胤玉与公子墨对被倚风称为父亲的男子十分反感,面上却不动声色。 男子听罢,眯笑的眼内精光毕露,连忙道:“原来竟是妖界风云二主光临木族,实乃茂枝之幸。” 说罢,他侧首朝他小儿子招了招手,“木澜快来见过两位殿下。” 西陵木澜听到父亲唤他,神情十分不情不愿。在一旁的母亲连忙哄笑着推了推他。 胤玉将一切看在眼里,待那小子过来准备同他见礼时,他突然抬手阻止道:“且慢!” 西陵木澜一愣,随即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又去看他父亲。 茂枝竟不责儿子失礼,还抬手拍了拍儿子的肩,安抚道:“公子这是?” “本殿虽年少,掌管狐族也有些时日了,本殿想提醒先生,你如此态度是否有失偏颇。”胤玉刻意提醒他。 “殿下所言,茂枝心中自有主张,只是我这次子西陵木澜他天生…” 公子墨连忙打断他,“老头,太子玉说话太婉转了,不若让本公子告诉你好了,我们认识的木族少主只有他西陵倚风。” 公子墨话落,一旁的倚风猛地扭头看向他们,眼中的不可置信一点点的转换成笑意,那笑意如落灰里的一点萤火又慢慢的炽热起来。 许是他眼神太过炽热,看得厚皮的公子墨都有些受不住了,“你别这么看着我,我只是为了救小尘儿。” 但凡公子墨一说话,几句话内绝对离不开为了小尘儿这句,胤玉别开眼,觉得公子墨实在保持不了一刻正形。 茂枝还想再说,西陵木澜猛地一扯他父亲的袖角,叫嚣道:“父亲,你与他们多言什么,我木族之大,以我的能力哪用得着结识他们?” “不可妄言!”茂枝此刻才斥道。 岂知,木澜的狂妄言论被另一人驳斥了回去。 “黄口小儿,口出狂言,我木族非你一家的囊中之物,少主岂是你们想换便能换的?!” 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从树身后出来,怒发冲冠的朝西陵茂枝喝道:“茂枝,本长老命令你速速解了迷林阵放出长老们,否则我木族绝不姑息你等!” “树伯你说什么?他们竟然启用了迷林阵?”倚风性情一贯的平和,闻言,连声调都拔高了。 他怒目而视,喝问道:“木澜,我一贯只当你是胡闹贪玩,没想到你竟如此胆大妄为,现在我以木族之主的身份命令你,即刻停阵放出长老们。” 西陵木澜本要反驳,被倚风突发的气势震慑得愣了一下。 须臾,他嗤之以鼻,道:“好哇,我现在就送你们去陪他们玩,哈哈…” “木澜不可!”茂枝大喝制止却是为时已晚。 “少主快走。”树伯手握长杖,用力一推将倚风推了出去。 忽然大地风起,卷动飞沙走石,树上的叶子自发脱离飞到西陵木澜脚下,他站在树叶浮桥上仰头狂笑,双手不停做诀扩大迷林阵范围。 阵法生效后,整座小岛由下往上,慢慢地被包入一个巨大的结界内。 黑雾人望着那结界的顶尖快要合拢了,突然对尘荒道:“救是不救?” 救?救谁啊? “木族的迷林阵是用来防御外敌入侵,一旦启用,阵法范围内的一切便会沉睡。” 尘荒心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吾看到那人带着你的身体进去了。” 胤玉!尘荒心中大惊,连忙大喊道:“救救救,快救!” “好!既然你答应了,吾便送你进去。”黑雾人话落,抬手轻巧一甩,尘荒便被他丢进了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第三十九章 漂流 黑雾人这一扔,尘荒感觉自己瞬息间飞出了十万八千里。 她在降落的过程中,不知撞到了什么东西,短暂停留的一息间,隐约听到了谁的呼唤声。 可她无法让自己停下来,她凝目去看,一口气的功夫里,四周除了快速掠过的倒影,却是什么都看不清楚。 尘荒想喊叫,风太大张不开嘴,想求救,却不知道该怎么做。 柳叶碧玉簪已经丢了,她跟倚风的媒介断掉了。 胤玉还未跟她建立神识媒介,公子墨更是指望不上了。 这回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不能被救,那只能自救了。 尘荒这么一想,心态好了些,放任自己先飞着,到时再见机行事。 不知多少个时辰后,尘荒终于从天上落下来了。 说是落,其实是摔! 她背地着地,呈大字型躺在被砸的沙尘四起的地上,好半晌才缓过气来。 尘荒龇牙咧嘴的坐起身来一看,哎哟这什么鬼地方? 苍野四暮,枯草丛生,一看便知是个无人来的荒凉之地。 这混蛋!居然把自己扔在百里不见烟火的地方,敢情知晓她是凡人身,特意送她来给妖兽填肚子的? 尘荒一想到自己会被拆骨扒皮,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赶紧爬起来找出路。 她站在一片荒草萋萋的荒野之上,举目远眺,半会儿后,她选定了一条路走了。 走着走着,她感觉眼前的枯草十分眼熟,细细一看,才知自己走回来了。 她想了想,抓起一根狗尾草打了个结。重新选了条路走。 走了没多久,她又停住了脚步,低头一看,打结的狗尾巴草尖冲她晃了晃,神似人笑的发抖的动作。 嘁!她这是见鬼了不成? 尘荒不信邪,扯了旁边的狗尾草,也打了结,再选一条路走了。 不消一盏茶的功夫,她又回来了。 这回她没看,用脚趾头都能想到,她又走回来了。 尘荒思索自己走不出去的原因,得出结论有三。 其一:她进了迷阵。 其二:她还在黑雾人的幻术里。 其三:这地方有结界。 她凝神静气分析排除这三种的可能性,须臾后,她分析出了结果。 这地方有结界! 荒郊野岭有妖兽不为奇,可有能力布下结界的就不是一般妖兽了。 思及此,尘荒直觉不妙,这妖兽若是发现了她,那她必死无疑。 唉!尘荒挫败的叹息一声。 死便死了吧!她还得担心那妖兽若饮了她的血,不知会变成什么祸害! 这下能不能死在这都成了个难题。 尘荒踌蹉半晌,还是觉得最好别死,她还没来得及跟胤玉坦白呢。 这么想着,她试着在脑海里演练,希望能找出一些办法来。 演练过程中,她灵光一闪,便晓得怎么办了。 尘荒重新凝神静气,缓缓闭上双目,封闭视觉后,用听觉去辨识结界的突破点。 片刻后,她耳朵突然一动,立即捻指凝冰刺朝一处弹去。 冰刺射出,便闻那处传来钝击声响,声响方起,四周忽然发出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那连声,听得尘荒心内发怵。 她连忙解开视觉,睁眼之际,便见前方地上,有只似猫似人的半形态妖兽在地上打滚。 那撕心裂肺的叫声也是它喊出来的。 猫妖见尘荒望过来,突然发狂一扑,抬爪便朝她脸快划来。 尘荒双目微瞠,手脚下意识的连动避开了猫妖奋力一抓。 猫妖扑空,转回来冲她龇牙恶嗥,那冒着绿光的眼珠子,其中一只在往外汩汩流血。 绿光血眼,恐怖之相,吓得尘荒不敢直视它。 她垂目思忖着,敢情结界是这猫妖设的,方才自己打中的薄弱点竟然是它的一只眼睛? 完了完了!这下梁子可结大了。 尘荒边想着猫妖会怎么对付自己,边想着怎么脱身。 她一心二用的争取时间,猫妖可不愿给她机会。一声厉嗥,再次纵身扑向尘荒。 尘荒闪身避过,手极快的画了个阵图,在捻指凝冰刺反击。 猫妖轻巧避过,嗷呜一声又扑了上去。 它一扑,尘荒立时滑退。 猫妖以为她惧怕,连连纵跃,眼见要扑上去了,立即伸爪当空一划,尖甲划破空气的响声起,便听碎冰咔咔响了几声,紧接着是猫妖不甘的连连长嗥。 猫妖被困在了陷阱里动弹不得,它挣扎的越激烈,陷阱卡的就越紧。 尘荒不敢上前,远远的望了一眼,心道这猫妖也真够倒霉的。若是碰到前些日子的她,搞不好还能饱餐一顿。 也不知这阵法能困它多久,自己得赶紧溜。 这么想着,她举目四望,终于找到了出去的路… 一个时辰后,尘荒终于走了出来。 她站在一片荒草萋萋的荒野之上,一度怀疑自己的方向感和记忆是不是出了问题,她明明是按着那条路走的,可这明显又错了。 难道自己还在结界里? 她茫然站了半天,也不知自己此刻身处何方,罢了,眼下赶紧离开荒野是最重要的。 尘荒一路走一路看,专挑有人走过的道路走。所幸走了好几个时辰后,她终于走到了一座小镇子的边缘。 远远便能看见小镇上灯火通明。 尘荒心道总算是走出来了。她望着小镇的外围,虽然占地不大算不上繁华,却也看得出是个经济不错的地方了。 尘荒快步进了镇子。 由于她走了很久,折腾了一整天后腹中饥饿,人也快没力气了。 到了镇子上,一股劲卸下来,便觉得疲累不堪,她停下来伸手往身上摸了摸,竟然一个子都没有! 她望着空空如也的双手,叹了口气。 无可奈何,她又慢慢地往前挪走了一些路,想着寻个好心人问问这是哪里,再想办法联系胤玉。 尘荒左顾右盼,街道上行人倒多,可她愣是不敢上前搭话。 又走了一段路,她停在一家看起来比较大的茶馆门口,望了望那处的几个人,便寻了个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人,跟他打听。 “这位小哥,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人打量了她一番,开口道:“姑娘初来此处?” 见她点了点头。 那人才道:“这里是无花镇。姑娘一个人这么晚还在外边晃悠呢?” 第四十章 误闯 尘荒正待做答,肚子却不合时宜的发出一阵咕咕叫声。 那人愣了一愣,好心道,“姑娘饿了吗?这里边的点心还不错,姑娘可以进去尝尝。” 尘荒本想说自己没钱,可耐不住腹中饥饿难忍,点了点头,跟他进去了。 “有客来!” 她刚进去便听到一人唱堂,那唱堂的人迎上来,上下望了望她,在打量了一下她的衣着,连忙将她引到靠街的一处桌子,殷勤的帮她点了饭菜,便走了。 待那人走远了,她才抬手摸了摸脸上的帕子,幸亏她记起来了,要不然吓到人可真是罪过。 饭菜送来后,那伙计也没有问她讨饭钱,她一边忐忑的吃着,一边想着待会怎么和人家说。 还没待她想好对策,一口饭吞下去后,她就趴倒在桌子上了… -------- 一夜安眠,晨风吹着尘荒覆脸的帕子,帕子边角一掀一盖的,瘙的她脸上有些痒痒。 她迷迷糊糊的伸手扫了几下,慢慢地睁开了眼。 天边,一线橘红慢慢地从地平线往上爬,轻云如纱薄薄一层,风轻柔的如女子无骨的柔荑抚摸着她的发,这一刻,尘荒内心宁静,面带笑容。 下一刻,她突然弹身坐起,举目四望,这一望,脸上的神情变成了惊慌。 这这这、怎么会变成这样?她明明是在一家饭馆里吃饭,怎么就… 思及此,她连忙蹲下身在地上翻找,片刻后,她找到了掉在地上未吃完的馒头,那馒头还好好的装在一个圆碟子里。 她眸光一抬再往前一看,顿时吓得尖叫着跑了。 尘荒发疯了一样慌不择路的跑,跑着跑着,又看到前面有座小镇子。她立马刹住了脚。 仔细观望了很久很久,这才往镇子走去。 进了镇子后,她小心翼翼地仔细的看,拿昨晚看到的做了比较,发现并不是昨晚上看见的镇子,她这才松了口气。 这小镇也挺热闹,一大早街道上就有好多人,独轮车轧着青石路面,发出阵阵咕噜噜的声响。 她立在路边观望了一会儿,拍了拍的心口,这回是真的走对路了! 尘荒又走了一阵,街道边不时飘来食物的香味,她忍不住嗅了嗅,五脏庙非常给面子的咕咕叫了起来。 她目光流连一圈,无奈的捂着肚子走了。 前方有一座比较华丽的楼馆,门口有三三两两的年轻男子在转悠,其中有一眼尖的男子老远见尘荒往这边走来,目光锁定她,将她的举动看了个清楚。 见她走近了,男子赶紧上前与她搭讪。 “这位姑娘,远道而来的吧?累不累?要不要进去喝茶歇歇脚?” 尘荒昨晚上过当,现在还心有余悸,连忙道:“我没钱!” “没钱不要紧,我们这花香院不收茶点钱,只要姑娘会一两样手艺便成。” 闻言,尘荒抬头望了一眼花香院几个大字,再看了看院门,然后半信半疑的问他,“真的?” 那年轻男子见她回应了,尽量让自己的笑显得诚恳,“当然!姑娘里边请。” 尘荒耐不住饿,心想着,如若发生什么事,大不了和他们打一架吧。 进去了以后,那年轻男子把她带到了一间大房门口,他站在门边弯着腰,道:“大娘,有个姑娘肚子饿了,我将她带过来吃点茶点果腹。” 里面立即传出话来,“快把她带进来。” 年轻男子打开门将尘荒带了进去,有一个姿容丰腴的女子坐在桌边等着他们。 那叫大娘的中年女子一双眼跟钩子一样,将尘荒上下左右顺带连头发丝都扫了一遍,这才道:“好好好!你去,快让厨房做些可口的茶点来。” 那年轻男子点了点头,就出去了。 “姑娘坐。”大娘热情得过了头。 尘荒想着人家那么好,连忙朝她欠了欠身子,这才坐了下来。 香大娘双眼都没离开过她一分,见她言行举止颇有规矩,心下大喜。 “姑娘如何称呼?今年贵庚?可是本地人士?” “我叫尘儿,今年…我不是本地人。”尘荒觉得奇怪,这妖大娘还管这些事? 香大娘边察言观色,边赞道,“好好好,姑娘可会一两样手艺?” “我会烧茶。” “哎哟!真好真好!!”香大娘一连夸了两个真好,那神情像是捡到宝了一样。 “尘儿姑娘坐着歇会,我去催催茶点。”说罢,香大娘起身出去,还将门也带上了。 尘荒趁这个机会打量起眼前的这个地方,这楼里披红挂彩,香气四溢,时不时还能听到一两声大笑,好像与她映像中的茶楼不一样。 半晌,她撇撇嘴,妖界就是妖界,跟人界里的茶楼区别还真大了去。 话说,她在人界的时候还小,举目无亲的,也只是路过看了一眼罢了。 尘荒背着手在屋里转了好几圈,肚子饿的实在不行了,心道饭菜怎么还没做好,莫非是那妖大娘好客,给她做桌酒席? 一想到那香气四溢的菜肴,她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又忍了半晌,终于听到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香大娘出去了好半天终于回来了,手里还端着好几种茶点。 “姑娘饿坏了吧,快点尝尝这味道如何。” “谢谢!”尘荒是真的饿急了,道了谢,赶紧拿起糕点尝了尝。 “如何?” 尘荒点了点头。赞道,“酥香软糯,甜而不腻,好味道!” “多吃点多吃点。”香大娘听罢,满意的点点头,一边眉开眼笑的叫她吃,一边给她倒了茶水。 尘荒吃了些,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水方入口,她立即敛了敛眉尖。 香大娘眼睛亮着呢,见她如此表情,立即试探道,“姑娘这是?” 尘荒放下茶杯,冲她笑了笑,“这茶的味道,令我难以接受。” 闻言,香大娘什么都没说,抬手鼓掌,夸赞她,“姑娘果然好口味,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出身,大娘我就没这口福咯!” 尘荒听罢,心想着人家又是请吃点心又是准备饭菜的,总得回谢别人意思意思罢。 便道,“大娘若不嫌弃,不妨尝尝我烧的茶吧。” “那有劳尘儿姑娘了,我这让他们送茶具来。”说完,香大娘起身到门口,喊了句,“送套茶具过来。” 第四十一章 人心叵测 不一会儿,就有人端着茶具进来来了。那人将茶具摆放好后,便退了出去。 尘荒也不扭捏,扫了眼茶具,然后就开始忙活了。 一炷香的功夫,茶水已经烧好了。 尘荒倒好了茶,放到香大娘的面前。 香大娘闻了闻,脸上露出赞赏之色,不过她没立即喝茶,而是问了一个问题。 “姑娘可否告知,方才烧茶的时候为何要这样?”她比了一个点茶叶的动作。 “那个呀!个人习惯。”尘荒没敢说实话。 香大娘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这才端起了杯子… 片刻后,香大娘的房间里发出一阵尖利的斥骂声,还夹杂着瓷器碎裂的声响。 没过多久,花香院的大门口丢出来一个身材弱小的人,那丢人的男子中,有一人朝她啐了一口,骂骂咧咧的,“臭不要脸的,长这么丑,又这么穷,还冒充大户小姐,我呸!快滚!” 地上的人低着头,赶紧抓起手帕将脸遮住,不顾围观人的闲言碎语,低着头朝小巷子狂奔去。 尘荒没头苍蝇一样钻进了一条小巷子,背抵着土墙大口大口的喘气,眼睛还时不时的四下望望。 见没人,她这才捻指起式,诀印结起,指尖有微微光芒闪动,她凝视着似有若无的灵力,疑惑不已。 难道是自己中了迷雾的毒吗? 还未等她想明白,便听到巷子口传来一阵阵呼喝。 “妖女在哪?” “快!别让她跑了。” “捉住她,伤死她!” 那呼喝声离尘荒越来越近,她竖起耳朵仔细听,脚步声很多很杂,说明来的人很多,还不在一个方向。 心头突然涌上不详的预感,这感觉就跟大雪那夜一模一样。 不消一会儿… “快,妖女跑了!” 那喊话声方落,便见前方拐弯处蹿出去个小个子,一溜烟跑不见了。 “快追!她跑那边去了。” “你站住!还跑,抓到你打断你的腿!” 威胁警告接二连三的响在耳畔。那逃跑的人脚下若生了风,跑的犹如身后有恶狗扑食的阵势来。 站住… 一条幽深的小巷子里,前头跑着一个身材矮小的人,后边追着一群手持拂尘身挂法器的游方散人。 “快快,别让她跑那边去了,你继续追,我从那边堵她。” “好勒!” 那狂奔的人慌不择路,也不识路,见着巷子就往里钻,只想甩掉这群疯子。 这群追人的人是外出游历的游方散人,有五六人之多,他们追的人,就是方才试灵力的尘荒。 话说起来,她也是倒霉透顶,她只是想试下灵力在不在,结果就被这群游方散人看出妖气寻了来,一通呼喝,要将她打回原形云云???? 尘荒跟他们解释了半天,这群人死脑筋,非说她是妖物,要害人之类的,气的她差点想骂娘了。 双方一言不合后,他们直接以多对少,尘荒见势不妙,拔腿就跑。 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回头瞅一眼没看到人,连忙躲到一边去歇息。 哪曾想,她方歇了一口气,一股劲还没松下来,就听到那游方散人中有白须的那个喊道:“速来,把这堵住了,她插翅难飞。” 尘荒心怦怦狂跳,秉着气,探头瞄了一眼又迅速缩了回来。 方才一眼,大约摸清路况,这群道人应当是熟知本地的道路,竟然将她堵死在这短小巷子里了。 眼下,只待两头人聚拢,她可真就插翅难飞了。 万般无奈下,她再次试了试灵力,却见灵力如萤火点点,比方才更弱了。 死就死吧! 她咬了咬牙,慢慢从角落里走出来,往那个看起来能说上话的白须道人面前走去。 那白须道人没料到她会突然出来,而且还朝着他走了过来。 他以为尘荒备了什么妖术对付他,二话没说,直接拿符咒招呼她。 白须道人是有些本事的,也收拾过一些做恶的山精妖怪。满以为这符咒打中她,定叫她原形毕露,可没想到,那符咒在她身上贴了一下就掉下来了。 “你、你你…” 那白须道人应当是想说,你是什么妖怪?可因为太震惊了,你了半天还是没说完整。 “我说了我不是妖怪,我是人!活生生的人!”尘荒气极了。 “休要扯谎!你非是妖,怎会身上脸上都是妖气。还有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尘荒不知他从何处看出来自己身上有妖气,莫非… “这是哪?” 她突兀一问,白须道人怔了怔,道,“这是人界,人有人道,妖有妖归处。岂容你乱来?你这大胆妖物,快快伏诛!” 尘荒听着他一口一声的妖物妖物,心里十分不快,正待反驳,后背突然一痛。她还未转过去呢,便听身后传来大喜的呼声。 “打中了打中了!” 随后,一大群人靠近过来,似要瞧瞧她是什么妖物变的。 尘荒忍着后背的痛意,转身回望,便听到啊的一声惊叫。 那群游方散人登时跳离到三步开外。 惊喝道,“白须道兄,你看她眼睛,是妖瞳!还说她不是妖物。” “是也是也!你看这脸,妖气弥漫,若不是妖物,何须遮盖容颜。” “符咒打不中,拂尘却能打中她,莫非是个半人半妖?!” 尘荒听着他们一群人叽叽哇哇的说着,忍不住在心里骂道,“半你个头啊,拂尘那么重的玩意,冷不丁砸她背上能不疼吗?不过,她的脸怎么回事?” 那群人还在讨论。 “白须道兄,这些人里面属你修为最高,你看,眼下当如何?” 那白须道人被人这么一问,手捋着胡须,想了想,道,“这妖物非比寻常,我游历这么久还是第一回见到,不若这样,先用捆妖索绑住,待回山上再说。” 站前头的瘦个子立即取了捆妖索,正准备抛出去时,突然看到那妖女冲他幽幽笑了一下。 瘦个子手一哆嗦,捆妖索差点掉地上了。 他凝了凝神,再看,发现她仍然一副眼斜鼻歪的面相,分明没有半分笑过的样子。 他这是白日见鬼了吗? 瘦高个心惊胆战、犹犹豫豫、哆哆嗦嗦的伸着手。 众人等了半晌,见妖女还没被捆起来,不知他在做什么,连忙发问,“你干什么呢?” 瘦个子猛然听到喊声,惊慌失措抛出手中的捆妖索,捆妖索歪歪斜斜的飞了出去。 就在此时,一直未动的尘荒,突然间冲人群扬手暴喝。 第四十二章 逃命 看招! 众道人被尘荒吓得连连倒退,一阵慌乱后,为首的白须道人运目远眺,才知她竟是使诈逃跑了。 白须道人一跺脚,运力紧追几步,眼看妖女就要跑远了,他立刻甩出一张符咒打在她的背上。 见她仅仅踉跄了一下,又钻进巷子里跑不见了,气的他狠甩了下拂尘,这才转身回了。 尘荒不敢往人多的地方扎,便往人少的山林方向跑,她也不敢回头看了,只是一个劲的跑,一直跑,直到她脚下一软摔倒在地后,她才停了下来。 她趴在地上许久,才慢慢地坐起身来。 这一跤摔的着实狠,手掌、手臂、膝盖好几处都擦破了,血混着沙土,伤口上又红又黑,黏糊糊的一片,惨不忍睹。 她望着惨不忍睹的身体和破烂的衣裙,一阵阵的心酸涌上心来。 胤玉,你怎么还不来找我! 尘荒就这么坐在地上,伤感了须臾后,起身一瘸一拐的去找水流。 待她清洗好伤口后,她找不到包扎的东西,瞅一眼身上已经破烂的衣裙,找了干净的地方,撕了几根布条给自己包扎了。 处理完这些,天已经擦黑了,她从花香院吃了些点心后,一直被那群游方散人追赶,此刻腹中又饥饿,浑身又痛又酸,她无奈的叹了口气,好像从来人界起始,她对饥饿分外的敏感了。 万般无奈下,她还是选择去碰碰运气,她拾起跑了一下午都未掉落的帕子遮了脸,这才慢吞吞的往村子里走去。 到了村子口,家家户户炊烟袅袅,尘荒望着豆大的灯火,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记忆里,很多年以前,她也生活在这样的村子里,也如现下这般食不果腹衣衫褴褛,不知是不是老天有意为之,兜兜转转之后,她仿佛又回到了原点。 半晌后,尘荒收回神思,观望了一下,慢慢地往一家农户门前走去。 尘荒仔细的辨听屋内的声音,茅草屋不隔音,里头传出摆放碗筷的声响,她听到一句吃饭了,本已经伸出的手又缩了回来。 屋内的人都聚集到了桌边,有小娃娃嬉闹的声音,也有夫妻对话的声音,还有男子的感叹。 “人间烟火味,最抚凡人心。” “好了好了,快些吃吧!”妇人虽是催促的口吻,语气却满含温情。 尘荒就这么站着,也不知此刻心里究竟是什么感受,就只想这么站着便好。 不知过了多久,吃饱饭在屋子前玩耍的小娃娃发现了她,一声尖叫后,哇哇大哭起来。 屋内的大人连忙奔了出去,抱起小娃娃连声哄着,好容易把小娃娃给哄住了,娃娃的爹问他怎么回事,那小娃娃抬手一指,他爹娘顺着手指的方向看了过来。 尘荒站了有会儿了,腿脚有伤,一时没来得及躲开,被小娃娃的爹娘看到后,以为她怎么着了,也不给她解释的机会,二话不说直接轰她走。 “哪来的叫花子,杵我这门口想干什么?” “我唔、唔唔唔、唔唔…”尘荒原本想解释,顺便说一句吃饭的事,可没有到,她就说了一个我字后,突然间失声了。 那娃娃的爹见她咿咿呀呀半天也说不出话来,在仔细一瞧她的模样,顿时疾言厉色的冲她喝道,“滚!快滚!” 尘荒越急着想说话,就越是说不出来,急得拿手指一通乱比划,可人家一味的认定她是打什么坏主意。 那男子将他娃娃往媳妇手里一塞,顺手操起一根劈开的材火毫不犹豫地朝她砸去。 尘荒目露惊恐,恍若又回到大雪那夜,那双恶狠狠的眼和那根砸破她脑袋的木棍。 那藏于心底最深处的恐惧感,一招被激发,她发出失魂般唔唔的惨叫,一瘸一拐的跑了。 跑,没命的跑,那种恐惧仿若一双无形的手在她身后拼命抓挠,誓要挠穿她的身体,拔出她的五脏六腑,直至她流尽最后一滴血才可善罢甘休。 原来她对这种惧怕,即使过了那么多年,她依旧没能忘怀。 尘荒不知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哭的,只感觉自己满目濡湿,也分不清是汗还是泪。 眼前又见一座人迹罕至的荒山野岭。 尘荒疲惫不堪的停了下来,拖着浑如不是自己身体的身体一步一捱的往里面走。 荒山不高,新长出的半高不高的小树倔强的晃着两片小叶子,山深处不时传出一阵黑鸦的叫声,平添苍凉诡意。 尘荒的心亦如眼中所见一般苍凉。她突兀的笑了笑,便进山了。 遍体鳞伤不算什么,有口不能言不算什么,挨打挨饿都不算什么。 她都忍了,只是现下这刻,她却是真的忍不了了。 尘荒与对面一团神似磷火的东西面对面站着,与其说是站着,不如说是对峙。她口不能言,只能用双眼示警。 那团磷火毫不示弱,虽没有实体却以一团火身上跳两下,然后停住不动。 尘荒瞪着它,揣摩半天,明白了它表达的意思,大概是不让之类的。 她手一指墙角新铺好的草铺,拿手指比划又比划。意思是:我铺的,凭什么让给你。 哪曾想,那磷火猛地窜高,狠跳了三下。 什么你的?你先占的?我早来了。 尘荒也不知自己怎么就明白了它想表达的意思。气的拿手指一通乱比划,这破山庙又不是你的,凭什么?我偏不走,你能奈我何? 那磷火不知懂了她的意思没有,反正看到她气急败坏比划后,又是一阵猛烈地窜跳,跳了一阵后,突然朝她面前冲去。 磷火冲过来的劲头犹如与人拼命,又不知看到了什么,途中急急刹住,倏地停顿后,啪一声掉地上了。 另一边的尘荒手里拿着帕子,挑着一边眉,恶作剧般的看着地上抖索的磷火。 那神情像是在说:跟我斗?怕了吧?小样儿! 见那磷火幽幽飘起来后没再动了,尘荒这才松了口气,绷着的一股劲卸下来后,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晃了几晃勉力走到了草铺上,刚一屁股坐下来,就见那磷火猛地扑了过来。 尘荒实在太累了,她盯着咬自己手指的磷火,连手指头都动弹不得,更无力阻止它。 第四十三章 纸老虎 一阵阵眩晕袭来,尘荒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不知是梦还是她发了臆想,总觉得有个人在给她擦脸,喂她喝水,她很想睁开眼看看是谁,奈何眼皮重如铅铁,一阵挣扎后又晕了过去… 时光荏苒,从来不会停下不达目的不罢休的脚步,转眼已是五日后了。 地上躺着的人,身上铺盖了新稻草,露在外面的脸只能用惨不忍睹来形容,瘦削的肩胛骨顶着衣衫,仿若下一瞬就要穿透而出了。 那人动了动,应当是醒转了,羽睫扇动了几下,微眯着眼,下一瞬抬起手搭在了额上。 这光怎么如此刺眼,是谁将挡光的帘子拉开了吗? 尘荒心中如是想着,随口唤了一句胤玉,须臾,她听到一阵唧唔的声音。 这阵古怪的声音瞬息间拉回了她的思绪,她猛地坐起,身上铺盖的稻草随着她的动作落到一边去了。 尘荒呆坐了一会儿,一手捻起掉落的稻草看了看,好像不是她那天铺的,莫非这里还来了其他人? 她一慌,赶忙检查了一遍自己,然后吁了口气,还好还好! 视线一转,看到叠放在一边的帕子,她立即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看了一眼那帕子,心里没来由的佩服帮她叠帕子的人,这人得有多强大的内心,看了她的脸还能自如的叠帕子?! 她自己虽然看不到幻颜后的脸,可据看过她脸的那些人的眼神和惊恐程度,那模样可想而知了。 尘荒笑了笑,还是拿起帕子将脸遮住了。 这边她方遮好,门口就传来了脚步声。尘荒本想躲一下,后一想自己可能要留在这里一段时日,不妨认识一下也好。 那脚步声直直往她这边走,有点缓而且小心翼翼地,似乎是捧了不宜急行的东西。 这人确实是捧了东西,一片大叶子里装了些清水,他小心翼翼地望着,快到草铺的时候,这才将视线移开了。 他这一望,冷不防与坐着的尘荒视线相对,惊得他身子一抖,差点把手里的水洒了。 “你、你醒了。” 尘荒点了点头。 男子见她一副平静的样子,这才将捧着的水递给了她。 尘荒也没问什么,接过水简单的漱口,然后将水喝了。 男子一直看着她,见她把水喝了,然后试探性的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尘荒一愣,随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抬手指指自己的喉咙,然后摇了摇头。 男子略感失望,似乎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尘荒打量着男子,男子一身旧布衣看起来落魄却很清爽,长的眉目清俊,听他说话时的神态,脾性似乎很温和。 你是谁?如何称呼?是你在照顾我吗? 她一通瞎比划,难得男子居然看懂了。 男子与她对视,目光似乎躲闪了一下,然后介绍自己。 “我、我是那晚与你争夺…” 尘荒眼睛一亮,手比了个圆形,然后上下晃动了几下。 “是、是的。” 那你…尘荒不知想到了什么,想表达却又表达不出来。 男子望着她,试探道,“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何又是现在这模样?” 见她点了点头。 他嗫嚅道:“那晚我咬破了你的手指,然后就、就变成这样了。” 原来如此! 看来她的血真的很奇特啊?不知她自己吃了有没有效果? 男子见尘荒竟然不恼怒,冲她笑了笑,然后告诉了她原委。 原来,他也是游荡至此,至于他的来历他也记不清了,只知晓自己曾是一缕山魂,依稀有些微薄的意识。 那晚,他遇到尘荒后,被她身上的灵力带动,意识变得强了些,才有了后来人与磷火争地盘的一幕。 没有名字?山魂…山鬼…山…不若唤山术如何? “山术(zhu)??” 不不不!尘荒连忙摇了摇头,以手做了个掐诀的手势。 “术?法术的术?” 见她点了点头,男子这才点了点头。对她道,“姑娘于我有再造之恩,山术愿誓死追随。” 不不不! 尘荒连连摆手。 “姑娘莫拒绝,我本无知山魂,因你而生,别的我不会,照顾你还是可以的。” 见他态度坚决,尘荒想了想,自己现下这般境况确实需要照顾,便点了点头。 人的身体一旦觉醒,就会有饥饿困痛,虽然她不表露,可她的五脏庙却不答应,一直咕咕叫个不停。 尘荒倍感尴尬,朝这看起来像破山庙,实际上就是一破土屋的屋内看了一圈,果然,什么食物都没有。 她幽幽叹了口气,这都什么事! 都过了这些天了,难道胤玉还没发现自己不在妖界了吗? “主人…主人?” 山术一连唤了好几声,尘荒才反应过来他在喊自己。 她目光一顿,有些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让这个长相清俊与自己一般大的人唤自己主人,她怎么听怎么别扭。 山术却是执拗的很,怎么都不肯改口,尘荒无奈,只得随他高兴了。 “主人,这里没有吃的,不然我下山去找找吧!” 闻言,尘荒想起自己的遭遇,连连摇头。 “可是只有村子里才有吃的,而且你的身体,也只能吃那些食物。” 尘荒明白他的意思,可不想他也和自己一样,想了想,拿手比了一下。 “主人是说果子吗?我不知有没有,需要去找。” 那就去找吧!尘荒拿定主意,起身与他一起出了破土屋。 荒山野岭,荒草无垠无边,此时正值初冬,万物即将入长眠,几株高壮的大树上,只余几片干枯黄叶飘零,遍野凄凉之象。 想要在这种地方找到果子,几乎不可能的。 两人扒着草杆子一直往里边走,走到齐腰深的草腹地里,隐约看到一株树的枝头上,挂了一点深橘色。 山术拉着她盖着袖子的手,将她带到树下,望了望并不怎么高的树,几下爬了上去。 他爬到那果子的地方,一看,这是个连鸟儿都不愿啄的干瘪果子。他本想说算了,可一看尘荒满脸期待的表情,还是伸手把果子摘了。 尘荒接过他摘来的果子,目光一凝,须臾,她捧着果子冲他笑了笑,然后指了指其他的树。 第四十四章 共患难 山术下树来,牵着她继续往深处走。这一忙活,到太阳落山时他们才回了破土屋。 尘荒将果子挑拣了一番,见山术坐的有些远,连忙朝他招了招手。 山术以为她是唤自己去洗果子,接过后起身便走。 唔唔… 山术回头看着她,问道,“主人怎么了?” 尘荒急了,连忙起身将他拉了回来,指了指果子,又指指他的嘴巴。 “主人是、是说让我吃吗?” 尘荒见他总算明白了,连连点头,还将他拉着坐了下来。 山术捧着手里挑拣过的比较饱满的果子,心里不知在想什么,愣愣的,不吃也不说话。 唔唔… “好,我吃,马上吃。” 尘荒叽叽哇哇了半天,也拿起果子吃了起来,刚咬一口,一股难言的味道席卷了口腔,她双眉紧拧在一起,表情十分魔性,不过,她忍耐了片刻后,慢慢地舒展开眉目,将那果肉吞了下去。 再抬头时,她看到山术直愣愣的盯着她,连手里的果子都忘记吃了。 她十分尴尬,想解释一下,可奈何话说不出来,于是她不合时宜的给了他一个惊悚的笑容。 谁知,山术看了不但没被她吓到,反而冲她似笑非笑,似惊似怕的牵了牵嘴角。 尘荒一把捂住自己的脸,看把人吓得,糗成这样也是没谁了! 她连忙拿起放在洗边的帕子,就听山术道,“主人我不怕。” 呃… 尘荒好一阵汗颜。 罪过啊! 不知道他看到自己真容的时候,会是什么表情? 尘荒想象了一下,又冲他一笑,放下了帕子…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了,尘荒记不清自己来这里有多久了,他们从最初的食用野果子、野草,到后来实在没有办法了,才下山去求食物。 村子依旧是那个小村子,只不过这次过来的人多了一个。 因为他们是白日下山进村子的,所以村里的人将他们看了个仔细,也没说愿意分给他们食物,只是用十分怪异的目光打量他们。 “大家伙瞧瞧,这两人好手好脚的,那男子一看便是青壮,有的是力气,不去干活,竟想着偷懒了事。” “可不是,长的倒也不赖嘛!”一个肥壮富态十足的女人从人群里挤过来,伸出一只手来,似乎想摸一把。 旁边的人看了,立时发出一阵不怀好意的笑声。 其中有个声音道,“我说,你不是看上了这小年轻吧?这小子一看就有使不完的蛮力,哈哈哈…” “哎呀我的娘,你说你们真是的,看上了又咋的,还不能让人家也回回春啊?哈哈哈…”那人快笑岔气了。 那胖女人听他们起哄,也不生气,一双眯缝眼滴溜溜的绕着山术转,而后笑道,“这位小哥儿可是要食物?我家多的是,只要你肯跟我…嘻嘻…”也不知她想到了什么,一边笑一边瞟山术。 旁边有人看不过去了,呼喝着:“你们可真是,戏弄人家做甚,愿给便给,不给就让人家走,人家又不是耍猴戏的。” “呸!你装什么好人,你可好?那你把你口粮给他们呗!” “我、我不也没多少了嘛,这鬼地方年年欠收,能糊口活下来就不错了。” 这人说了这么一句,周围立刻传来一阵唏嘘声,半晌,这人又道,“看你们俩的样子应该不是穷人家的吧?要粮食不是不可以,有没有东西换?我拿了去换些粮食。” 这人还算厚道,自己都吃不饱了,还肯跟他们以物换物。 尘荒与山术对望了一眼,两人除了一身旧衣裳,什么都没有。 那人见他们沉默,无奈道,“这可不能怨我了,我这点粮食也刚顾得上我自己。” 大家一看没什么看的了,纷纷回去了。 山术见人都走了,心知也不用上门去讨了。他见方才那个胖女人还在看他,凝了凝,往那胖女人那边走去。 他方踏出一步,手腕被人扣住了,他回头一看,见尘荒拽着他的手,冲他摇头。 山术知她的意思,想要说什么的时候,见她指了指自己覆住脸的帕子。 那帕子山术早就看过了,非一般人家之物,用料讲究,确实值钱。可这,也是她唯一完好的东西了。 尘荒见他犹豫,一把取下帕子塞给了他。 两人推拒了半天,山术见她坚持,只好拿了,去了愿意换粮食的人家里。 不多时,他拿着少的可怜的糙米回来了。 尘荒见他一副难过的样子,拍了拍他的手,冲他笑了一下,便带头走了。 两人回了破土屋,将捡来的破瓦罐洗了,尘荒摘了一些能食用的野菜,抓了一点糙米和着野菜一起煮了。 瓦罐里咕噜咕噜的冒起了泡泡,他们俩围坐在火堆边,火光照得两人脸上一片暖色,屋内暖人心扉。 一炷香后,饭煮好了,尘荒扇了扇热气,笑眯眯的盛了一碗给他。 没有别的东西了,也不知味道如何,你尝尝看。 她比划着。 山术接过黄绿相间的饭,拿起筷子挑了一口吃了。 怎么样?能吃吗? 山术抬起头,对她道:“很好!” 尘荒不疑有它,连忙扒了一口,咀嚼了几下后,慢慢地吞了下去。 糙米的陈味混杂着野菜的苦涩味道,简直没法用言语来形容。 见她疑惑的望着自己,山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个劲的大口大口的吃着饭。仿若碗里的是山珍海味一样。 尘荒见了,笑着端起手里的碗,也同他一样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吃完饭后,两个人坐着歇了会,然后讨论了一下饭的味道,顺便总结了一下做法,聊完了,两人纷纷起身收拾东西。 破土屋不大,里头也没什么陈设,他们尽量让里边看起来整洁干净,为此,每日都要收拾一番。 方一整理好,便听有脚步声过来了,尘荒竖着耳朵听了会儿,连忙跑到门口去看。 山道小路上有微弱火光,看样子好像是有人举着火把过来了。 她朝山术招了招手,等他过来。她手指了一下,然后看着他。 “不是,避难的人不会点着火把。” 她又比划了一下,是坏人吗? “不知,不过这个时候过来,想来也没好事,别看了,把门关了吧!” 门关上了,山术将尘荒送回了草铺上,自己则坐到门后听着外头的动静。 第四十五章 丑哭了 “是这里吗?” 隐约听到一人问话的声音。 山术立即站了起来,将一根木棍抓在手里。 “错不了,我看着他们上来的,这山上只有这一间破土屋,他们肯定在里边。” 说着,那对话的人就走了过来,其中一人举着火把透过门缝往里边看,半晌道,“这么破,能有东西吗?” “有没有东西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那人随便拿出来的一样东西,可值钱了,听说他换了不少钱呢。” 能不值钱吗?那帕子可是胤玉给她的。这么一想,她忽然反应过来,他们这是要… “打、打劫!”一人抬脚猛地踢开了本就不牢固的门。 那人身后的人,抬手就是一巴掌,“你这个心智有障的白痴,这么明显的事还要嚷嚷?” 那人回头看他,委屈的道,“话本子里不都这么演的吗?” “滚滚滚,滚边去!”那人一副大爷的派头,呼喝开前面的人后,往屋中间一杵,命令道,“把身上值钱的都交出来。” 尘荒与山术并排站一起,双双看着他。 “听见没有?让你们交出来呢!” “交什么?”山术实诚的问道。 “值钱的,就那,跟帕子那样的,值钱的。” “没有。” “没有?”那人声调猛地拔高,像是被踩住脖子的鸭子发出的挣扎。 “换了米,没了。”山术以为他没听明白,特意解释了一遍。 “想骗我们?门都没有!你这小子没有我信,那她呢?” 尘荒没了帕子,用了块布挡着脸,他们以为她脸上这块也值钱的。 “就那帕子,你知道值多少钱吗?”傻乎乎的那个接了句。 “你以为那人好心?他骗了你们给你们这么一丁点米,那块帕子少说也能换十筐了。行了行了,跟他们废话什么,赶紧拿了东西走人。” 山术见那两人上前来了,举起了手里木棍,一旁的尘荒马上按住了他。 那凶巴巴的男子见他们不动了,以为是被自己给吓住了,嘚瑟的摇了摇火把,一把扯掉了尘荒脸上的布巾。 片刻后,几声杀猪般的嚎叫,差点掀翻了破土屋的屋顶。 “鬼…鬼妖…妖怪…哎呀我的娘啊,我我我要回家,呜呜呜…” 两人中比较呆笨的那个,一屁股坐地上鬼哭狼嚎,哭天抢地,活像被抢劫的人是他。 尘荒捂了捂耳朵,手一指门口,让他们滚。 “你你你…你们这对狗男女,你别得意,你仗着长的丑,就以为我们被吓到了吗?你、你你给我等着!”那人说完,拖起地上的那个连说带骂的跑了。 尘荒望着一溜烟跑不见的两人,耸了耸肩,把门关上了。 这事一晃过去了两天,两人也没太在意,依旧白日出去采摘野果,淘些能吃的东西。 到了饭点,尘荒抱着采摘回来的野菜,刚到路口就发现破土屋门口围了一堆人,而且个个探头往里看,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事。 她抱着野菜匆匆跑了几步,挤进包围圈里,进了破土屋。 一进去,她看见里面的情形,抓起手里的野菜朝那些人一通乱砸,野菜砸完了,她一把薅起木棍,朝着空气乱舞,嘴里叽叽哇哇的喊着,一副要与人拼命的样子。 那些人被她疯魔的样子震慑住了,松开了按压在地上的山术。 她连忙跑过去挡在山术面前,拿着木棍乱舞,气势汹汹的瞪着双眼。 “就、就她,妖怪…丑鬼…肯定是妖怪,咱就没见过丑成这样的人。” 那群人里,为首的壮汉回头看着那人问道,“憨子,你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就、就是她都把我吓哭了。” 围观的人顿时哄堂大笑。 那壮汉骂了句没出息。又回过头来看着他们俩。 这时,山术已经站起来了,他想挡在尘荒身前,可她没让,跟他站在了一排。 壮汉望着尘荒,道,“我是村长,前天晚上我们村里的憨子和二娃说路过这里,看到女妖怪显形了。” “他们是来抢劫的!”山术实话实说。 “你胡说!瞎冤枉人,村长你看看他们身上,有啥值得咱们抢的?” “憨子!” 憨子听村子唤了一声,连忙低下头,“二娃不让咱说。” “为什么不让你说?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二娃说扮话本子里的人,好玩!” “没有没有没有!”二娃连连摆手,“憨子你看清楚了啊,那天晚上看见的是不是她?” 憨子朝尘荒望了一眼,结结巴巴的,“妖怪女妖怪,丑!我要回家。” 壮汉回过头又看向尘荒,“憨子虽然迷糊,却不懂撒谎,你来这里是要做什么?” “吃人吧?听说妖怪喜欢吃人!” “瞎说啥呢,这么厉害还出来讨吃的?” “你懂个啥,指不定是出来探风的。” “呀!你这一说还真是哈!哎哟,赶紧走赶紧走,万一妖怪发作起来,可不得了。” 村民七嘴八舌的议论,有胆小的已经走了。有不怕事的还扒在门口看。 山术原本不多话,见状,解释道,“我们不是妖怪,他们没抢到东西就来污蔑我们。” 壮汉听完山术的解释,还是更相信憨子的话,“这事不难办,你让她把布巾拿下来。” “不行!” “为何不行?她没问题怕啥?” “我说了,不行!” 两人谈不拢,眼看又要打起来了,尘荒连忙拉了拉山术。 尘荒往前走了一步,指了指壮汉,又指了指自己,然后摆了摆手。 “什么意思?” “她怕吓到你们。”山术道。 “有啥怕的哟,人再怎么丑,也丑不到变形吧?”不知是哪个凑热闹的说了一句。 “你们也听到了,今儿个这事怕是不容易算,姑娘还是揭开吧!” “村长,你小心着,离她远些。” 壮汉朝尘荒作了个请的手势。 尘荒望了一圈,已经别无他法了,只得伸手慢慢地取下了脸上的布巾。 “哇唔…娘哦唔…哇呕呕…” 一阵嘈杂的声音里,夹杂着喊娘声、吱呀乱叫声、夹杂着呕吐声。 尘荒站在那里,感受到的只有无边的嫌恶、恐惧、厌弃、恶心… 第四十六章 屈服 “村长,呕…我就说她是呕…” “村长快跑!” “村…呕呕…” “够了!滚!”山术大喝后,突然间爆发了,身上多了股骇人的力量,他这一喝,竟然将带头的村长震倒了。 壮汉见势不妙,连忙从地上爬起来,大喊大叫:“快跑快跑。” 待一众人跑个精光后,山术这才去看尘荒。 尘荒依旧是方才那个姿势站着,神情不悲不怒,两眼茫然的望着虚空。 许久后,山术唤了声,“主人。” 云荒收回神思看向他,慢慢比划着:我没事,不必担心我。 “没事就好。”山术似乎松了口气,手指着木门道,“我去找些东西来修修。” 一起去! 尘荒用布巾挡好了脸,跟他一起出去了。 修门需要工具和木板,这些东西山下才有,尘荒带着山术径直下山去了。 两人在村子边找到了废弃的木板块和丢掉的破铜烂铁,正准备回去时,又遇上了干活回村的人。 那些人一看见她俩,尤其是看见尘荒后,立即侧身过去一阵干呕,活像吞了苍蝇一样。 尘荒抱着木板的手青筋暴起,神情却淡然的很。 那些人干呕完,抬起头来,一指尘荒,话还没说出口又低下头去吐。 山术忍无可忍,举起手里的破铁就要砸过去时,手被尘荒按住了。 她摇了摇头,用眼神示意他算了。 村民有些畏惧山术,暗戳戳的骂了一句狗男女就跑走了。 “主人,你为何要拦我?”山术实在不懂,都叫人欺负成这样了。 尘荒没回答他的问题,望了一眼村子,心里默念道:第三次。 走吧。 她笑眯眯的拽了一下山术,又望了一下手里的木板。 “我拿吧。”山术接过她手里的木板,扛起破铜烂铁就走了。 尘荒跟在山术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身姿,又想起了胤玉… ~ “怎么样?” “回殿下,还是不行!” “真的一点都探不到?” 答话的人想了想,又道,“殿下,属下猜测,极有可能人不在妖界了,否则这般大范围的探灵不可能一点回应都没有。” “你确定?” 那人又不确定的摇了摇头,“还有一种可能,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她已经…已经…”探灵者不敢再说下去了。 “这点不必担心,本殿还能感应到她,她的灵元尚在!” “太子玉你确定吗?这都十日了。” 十日了!她从来没有离开过自己那么久。如若她真的去了人界,那她… 他不敢再想下去了。 其实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罢了,你再试一次!” 探灵者们领命再次施术追寻,片刻后,他道,“殿下,属下确定!” “辛苦了,你先回螣蛇府歇息。” “是!” 公子墨望向那道拦截妖界的屏障,道,“你准备怎么办?” “本殿亲自下去一趟。” “那她那边的事情…罢!本公子先替你盯着。” 公子墨话落,胤玉看向他,神情复杂。 “我公子墨顶天立地,要赢,也要光明正大的赢你。” “多谢!” “不必,带回她便好,但望她没受什么苦。” 说到吃苦,尘荒先头是吃了些苦。 到后来被逼的急了,她突然改变了主意。 村民们又一次以她是妖怪为由,来欺负他们,要赶他们走或者她走。 在尘荒被一个人推倒后,山术爆发了。 这一次,她没拦山术,还叫他把那些人暴揍了一顿。 村民男子虽然有股蛮力,到底比不过会武艺傍身的山术。 被打了一次后,他们稍微收敛了一点,不敢当面挑衅,背地里做着损人的勾当。 还时常以她的脸来取笑、侮辱她。 尘荒不再隐忍,听到谁说就揍谁,把做损人勾当的人,一个个的揍了一遍,直到那些人看到他们就绕道而行。 至此,他们才终于过上了太平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过了一年又一年,这期间无数个日子里,她一边打探回妖界的办法,一边尝试恢复灵力。可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一次次的鼓起勇气,一次次的失望;一次次的激励自己;一次次的以失败告终。到最后,她慢慢地失去了信心,没了斗志,也不抱任何希望。 至此后,她不再去问,不再去想。就如一个普通人一样,虚度年年岁岁任岁月蹉跎。 虽然她掩藏的很好,可山术却晓得她内心深处的挣扎与痛苦。 她不寻,他便去寻。 这一日,山术从晨起出门,到太阳落山都未回来。 尘荒再一次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她站在破土屋前等他,一直等到山上的虫鸟都不叫了,她才回了屋里。 快到子夜时,破土屋的旧门板发出轻微的响动声,随后一人轻手轻脚的进来了。 山术一进门,就看到尘荒坐在草铺上双眼直直的盯望着他。 “主人。”山术轻唤道,“吵醒你了吗?” 尘荒眸光一沉,含着怒火看向他。 你去哪了? 两人早已有了默契感,即使她不说话,他也知晓她想说什么。 “对不起主人,让你担心了,我找到了。” 找什么要这么晚回来? 尘荒怒意未消。 山术知晓她不是生气,而是太担心了才会这么生气。 “对不起。” 他一再道歉,尘荒心里憋着的情绪慢慢消散去了。 你方才说你找到什么了? “结界。” 闻言,尘荒的瞳孔霎时一亮,也只是瞬息间又萎靡的黯淡了。 我没事,你不必逗我开心。 “我真的找到了,翻过这座山头就是。” 山术不说谎这点非常好。 尘荒听他说的似模似样的,心往上提了提。 比划着:你是如何发现的? “我今日走的比较远,追着一只野兔到了那处,被东西拦住过不去,我试探后才知那是结界。” 试探?你拿什么试探的? “灵力。” 若是用灵力试探便错不了。 尘荒听胤玉说过,妖界与人界只隔了道结界,一般不会被发现。 不过…尘荒想起了胤玉说的另外一句话。 “破结界需要强大的灵力,且你得压的住设结界的人的力量。” “若是压不住呢?” “压不住就是死路一条。” 思及此,尘荒看向山术。 第四十七章 破结界 带我去! 山术点了点头。“主人,天已经不早了,明日再去吧。何况要穿过结界,没有灵力支撑我们也过不去的。” 灵力?!是啊!她怎么把这个给忘了。 可是她一刻都不想等了,她有多想回太子府,有多想躺一躺清荇院的床榻,只有她自己知道。 “主人。”山术唤了一声之后,也沉默了。 尘荒看向山术,她岂会不明白他心中所想。这些年,如若不是他在身边,她能不能活到今日都未可知。 山术不必担心,这些年我已经习惯了有你在身边,不管我去哪里,我都带着你。 山术听了,什么都没说,点了点头。 好了,早点歇息,明日早些出发。 尘荒拍拍他的手,便躺下了。 翌日,两人收拾了一下准备出发了,临出门时,尘荒站在门口望了许久。 “主人。” 走吧! 尘荒冲他笑了笑,指了一下前面的路,便朝深山去了。 阻隔两界的结界,每隔一段时日便会加固转换位置,且十分隐蔽难寻。 胤玉花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了结界传送点。 他探了探,一道厚如城墙的结界立马弹了出来。 又加固了。 他运目仔细探索,须臾,抬手朝一处击去。 这头,山术带着尘荒往深山里走,山腹里的路非常难行,藤蔓长草杂乱交错缠在一起,虽然有山术在前头开路,她依然被割了不少的小伤口。 起先她还担心血被什么东西沾到,后一看,这地方有能力的不会来,没能力的也来不了。 正想着,就听山术道,“主人你看,就在那!” 尘荒往他指的地方看去,一道坚实的结界像门一样开在山峭间。 那结界不时的晃动一两下,晃动的同时还伴着一道光。 还有多久到? “按主人的脚程,还需两个时辰。” 太慢了! “山路难走,不可急行。而且我们还有其他的问题需要解决。” 尘荒知晓他说的是什么,无奈地点了点头。 两个时辰后。 尘荒摸了一下结界,感受着掌心下涌动的强劲灵力,闭上眼慢慢回味这久违的力量。 “主人,危险!”山术一把将尘荒带离了结界附近。 方才还如一面光幕的结界,突然晃的厉害,且有一处有一色微光。 怎么回事? 山术仔细看了看,恍然大悟,“主人,这怕是有人在另一边破结界了!” 你是如何知晓的? “按常理来说,结界只有在触碰或者攻击的时候才会显现,且这位置也十分显眼,我们进山多次不是都没发现吗?” 照你这么说,是那边有人要出来了吗?那我们趁那人出来之时进去? “可行,结界一旦打开,有半炷香的时间,够用!” 那你看这速度,大概什么时辰能打开?机会只有一次,我怕… “主人不必担心,这人的灵力不弱,照他这个动静看来,最迟不过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已经是最快的,打开一道这么厚的结界,没个三天三夜怕是不行的。” 原来如此! 两个半时辰后。 尘荒的表情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紧张了,她生怕自己在关键时刻掉链子,紧张的去拽山术的衣袖。 山术瞄了一眼她的手,将水递给她,“喝点水。” 尘荒接过来喝了一口,眼睛又望向那越来越薄的地方。 山术,有没有别的办法? “我去看看。”说着,他起身过去了。 尘荒也连忙起身跟了过去,两人站在那里研究。 撞行不行?不行啊?那砸呢?还不行啊?都这么薄了。 灵力?那那…还是等着吧。 两人探讨结束,面前的结界,隐约能照见另一边的影子了。 尘荒的情绪波动越来越大,也不知在想什么,连结界薄到一指都能戳破,她都没看见。 山术目不转睛的盯望着薄如蝉翼的结界,那地方出现了一个绿豆大的洞,那洞如从中间点燃的纸片一样,越扩越大,大到能过一个瘦小的人的时候,山术突然发力将尘荒推了进去。 尘荒猝不及防被他大力一推,重心失衡往前一栽,踉跄着撞进了一个人的怀里。 待山术过来时,望见尘荒贴在一个人的胸前,如被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 他以为她被控住了,冲那人大喝,“放开她!” 山术这一声喝,拉回了尘荒的神思,恍然间想起自己现在的模样,立马站直退开到山术身边,将头低了下去。 山术直接越过她,挡在她的前面。 “这位是?” 山术没答话,看男子的眼神却十分戒备。 胤玉望了半天,被这小子的眼神看得十分不快,又见尘荒低着头什么都不说,一时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有了愠怒之色,探手去拉他身后的尘荒。 山术见他还敢伸手,立即伸手格开他。 “尘儿!” 胤玉这一声唤,语气隐有怒意。 尘荒赶紧拽住山术,对他摇了摇头。 “可是他…” “可是什么?”胤玉不懂他们打什么哑谜。 尘荒无奈,朝他比划了几下。 “你是说…” “说什么?尘儿,你怎么回事?” 胤玉的语气淡淡的,可尘荒却感觉到他怒火上升了。忙伸手拽了拽山术。 山术有些不情愿的让开了。 “你最好解释清楚!” 尘荒望向胤玉,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然后在指了指山术。 胤玉俊眉紧蹙,看她比划了半天,似乎明白了什么,顿时眸光一沉,好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 “好!好!你真是,哼!”说罢,甩袖便走。 “等等!” 胤玉听到山术喊他,侧着身子回了一句:“你若想死,本殿成全你。” “你误会了,主人的意思是…” “主人?什么主人?”这下胤玉彻底转了过来,表情微微震惊。 “是的,主人她不能说话,方才是在告知我,你是她的主人,而她是我的主人。” “不能说话?”胤玉这才想起来,打从她跌进他怀里开始,就没听到她说过一句话。“为何不能说话?” “不知,我识得主人时,她便不能说话了。” 闻言,胤玉大步流星的走到她身边,一指点在她的眉心处,须臾,他收回手,往她背上点拍了几下。 第四十八章 丑女小尘儿 胤玉收回手时,尘荒感觉身体一松,体内有微弱的灵力缓慢流转。 她习惯性的用手指比划了一下。 胤玉缓声道,“说句话试试?” 尘荒每次比划的时候嘴巴都在动,可真叫她说出口时,她啊唔了半天,竟还是发不出声音来。 胤玉蹙眉望着她,她连忙又把头垂了下去,脚步习惯性的往山术身后挪。 “尘儿别怕,来,跟我回家。”胤玉心里没来由的一痛。 人间十年,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回家? 尘荒听到这句话时,眼眶瞬息间红了,十年,整整十年,她每一日都在等着这句话。 “别哭。”胤玉轻轻拉过她揽进了怀里。“我再也不会让你离开我身边了。” 尘荒窝在他怀里,感受着久违的温暖,贪恋的闭上了眼,便是一场梦,也请不要在此刻醒来。 “一起走吧。”胤玉看向山术。 山术望了望尘荒,遂点了点头。 ~ 青玉山太子府。 “回来了回来了!” “谁回来了?大呼小叫的作甚?没看到螣蛇殿下在此吗?” “是本公子让她说的。”公子墨打断了聒噪的女人,又看向狐侍女问道:“可看清了?” 狐侍女点点头,回世子,“确是!太子殿下一直在旁,他们身后还跟了一名男子。” “嗯?跟了一名男子?谁?” “奴不知。” 公子墨皱了皱眉,“行了,你下去吧。” 见公子墨皱眉,旁边的青狐侍女小彩也皱眉,待狐侍女走远了,她才道:“殿下,你这是?” “这才几天功夫,怎么又捡一个回来了?”公子墨语气带着不满。 “殿下。” “怎么了?”公子墨看向她,一脸的莫名其妙。 “殿下才怎么了呢!”小彩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有点酸。 “本公子好的很。你干嘛噘着嘴,不是你说想念太子府吗?太子玉已经回来了,走,本公子带你去见见他。”说着,他大步往外走去。 “殿下殿下…”小彩唤了几声,见他只顾往外走,气的跺了跺脚,赶紧追了上去。 公子墨走的飞快,老远看到他们就扯着嗓子嚷嚷,“小尘儿你怎么回事?这才几日功夫,你怎么又捡了一个?” 尘荒没答,连忙找布巾遮脸,她还未来得及遮好脸,就见公子墨本是挂着笑的脸僵住了。 好半晌后,他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冲旁边的胤玉小声道,“我说殿下,这这…你确定她她…” 这还是尘荒第一次见公子墨露出这样的神情,忍不住嗤笑了声。 她一笑,公子墨听声音便知是本尊没错了。干笑了笑,道,“我说太子殿下,这人都回来了,就没必要再遮着了,看得本公子有点瘆得慌。” 胤玉回看了一眼,道,“还好!” “这、这还叫还好?算了算了,我还是同小尘儿说去。”说罢,他就要拉尘荒叙叙旧。 “有什么事晚饭时再说,本殿先带她去歇息。” “……” “殿下,尘荒姑娘与太子殿下多日不见,理应先回禀殿下一些事宜的。” 自作聪明的女人。 公子墨扫了小彩一眼,神色隐含警告。再转向尘荒时,又挂起了招牌痞笑,“也对,小尘儿太累了,是该好好歇息一下,那我们晚饭见咯。” 闻言,尘荒冲他点了点头。 公子墨受宠若惊的怔了怔。等他反应过来,太子玉带着她往青荇院去了。 到了青荇院门口,尘荒驻足,朝这座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院子看了又看。 妖界十日,人间十年。再回来时,恍若隔世。短短时日,她竟经历了一个普通人的一生。 “怎么了?”胤玉问道。 “无…事。”大概是因为太久没有出声,方一开口,声音粗哑难听,还不连贯。她连忙捂住嘴,看向胤玉。 “进去吧!”胤玉听了,依然神色如常。 尘荒收回目光,抬脚朝里走去。 一行人进了屋子,里面陈设一如往常,桌椅茶具不见一丝落灰。 “我唤了人来打扫。”胤玉看出她在想什么。 尘荒目光流转,看向那片被寒冰覆盖的草叶,静静凝视了半晌,方要抬手捻指引灵,便听他道。 “尘儿,先好好歇息。” 尘荒收回手,看到山术一直望着她,连忙递给他一个,我无事的表情。 胤玉将两人的交流看在眼里,问了一句:“尘儿,这位?” “保…护我。”尘荒说的有些急,手指比划一下。 “原来如此!既是你的护卫,那便让他留在府中,得空本殿亲自教教他。” 闻言,尘荒震惊,然后观察胤玉的神色,像是在确定他话的真正意思。 山术倒是比她直接,朝胤玉作揖,道,“山术多谢殿下。” “起来吧。”胤玉又对尘荒道,“我先带他去住的地方,一会儿叫侍女来帮你…” “不必,我…自己可…可以。” “那好,你歇着,我晚点再过来看你。”说罢,他带着山术走了。 胤玉带山术出了青荇院,并没有急着去住处,而是漫无目的走着。 两人走了没多远,山术看出来了,连忙道,“殿下有什么话请尽管问。” 胤玉停了下来,心想,这人果然不是个普通的武夫。他没转过来,依旧是负手身后的闲雅姿势。 “公子与尘儿认识多久了?何时相识?又与何地相识?” “回殿下,我与主人相识已有十载,是她来人界的第一日相识的,相识的地方,是关山下小破土屋里。” “十载。” “是!” 山术听他说十载时的语气,似乎有些愧疚,也不知他是否听错了。 十载,足够一个妙龄女郎蹉跎成围着灶台转的妇人。 十载,日复一日的面对着那样的一张脸,也足以证明此人的艰心。 “公子因何心甘情愿留在她身边?”这一次,胤玉转了过来,双目直直的看着他。 山术直视他那迫人的目光,如实答,“山术本是一缕无知山魂,因主人的一滴血而生。” 言下之意,没有她就没有我。 “原来如此!她很幸运,本殿要多谢你十载护佑之情。”说着,他竟弯身朝他施礼。 胤玉的腰还未弯下,山术双手高高托住了他的手臂,道,“殿下是主人的太子殿下,亦是山术的太子殿下。” “好!自此后,你在本殿的太子府里不需要听命任何人,你只需记得,保护好尘儿是你唯一的使命便可。” “山术定不辱命!” “起来吧,随本殿来!”话落,山术便跟在胤玉身后走了。 第四十九章 无敌赖皮玉 胤玉安排好山术后,带了新衣服给尘荒。 她梳洗过后,换上了新衣服。胤玉帮她解了幻颜术。那张久不见人的如玉容颜终于重现于人前。 原本是凝脂玉般的脸,变得暗沉无光,清灵犹在稚气已脱,再不见少女的娇憨,空灵的紫眸看人时多了一丝冷然。 与她无言对望半晌,胤玉抬手轻轻抚着她的脸,一把将她揽进了怀里… 到了夜晚,公子墨早早等在了宴厅,陪侍的小彩特意打扮了一番,站在公子墨身边,跟斗胜归来的花孔雀一样,看侍女的眼神那叫一个傲气凌人。 过了一会儿,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当先进来的是胤玉,随后是尘荒和山术。 胤玉身材高大修长,尘荒在他身后被遮挡的很严实,公子墨探头看了好几次都看不到她。冲胤玉不满道,“我说太子殿下,你让让,让小尘儿过来先。” 胤玉没理会他,待走到桌边,才稍稍侧身让尘荒走了过来。 她方一露面,公子墨连忙站了起来,唤了句小尘儿后,他嘴里未说完的话像是突然被谁掐断了一样。 不过短短十日,眼前的尘荒,面色饥黄,形消骨瘦,浑如一个发育不良的穷苦人家的孩子。哪还有半分之前的清灵娇憨。 公子墨看着她半晌说不出一个字来,气氛突然间变得十分沉闷。 “太子殿下、殿下,你们怎么都站着,饭菜都要凉了。”小彩适时的打破了僵局。 “对对对,小尘儿快坐下来,你看这些可都是本公子给你准备的。”公子墨没话找话,赶紧接了句。 胤玉与尘荒坐了以后,其他人才坐了下来。 小彩见山术都坐下来了,连忙往凳子那边跨了一步,脚刚着地,便见胤玉轻飘飘的扫了她一眼。 吓得她立即把脚收了回来,手指悄悄地拽了拽公子墨后背的衣裳。 公子墨却装傻般,训斥她,“你可是越发的不懂规矩了,敢情本公子的威严还不如你的太子殿下,不若…” “吃饭!”胤玉冷声打断了公子墨。 这个公子墨,自己讨了人去,嫌麻烦又想塞回来给他,门都没有! 公子墨心中所想被胤玉一语终止了,悻悻的道,“好,吃饭。” 桌上的菜不是很多,却都是尘荒爱吃的,他们几人吃好了,尘荒却还在吃。 公子墨看着她如同吞口水一样的吃法,笑道,“小尘儿,你这是干什么?怎么像太子玉饿了你好几年似的?” 此话一出口,桌上的几人包括他自己,清清楚楚的看见,尘荒拿碗筷的手剧烈地抖了一下。 你不说话会死吗? 胤玉狠狠剐了公子墨一眼,又柔声细语的哄尘荒,“尘儿,不要一下吃太多,会难受的。” “不要…浪…浪费。” “不会浪费。我已经吩咐他们备着糕点,你若饿了随时都可以吃,现在就不要吃了。” “好。”尘荒答应的爽快,马上放下了碗筷。 “殿下,可否让他们备些干粮?”山术道。 “为何?”胤玉不解山术的意思。 “主人的食囊已经饿坏了,吃不得甜食和清粥,若是饿的时候吃了,她会痛到满地打滚,痛到哭。” 山术说完以后,胤玉与公子墨脸色沉沉,彻底的说不出话来了。 尘荒低着头并不阻止山术。 话虽然出自山术之口,可是胤玉和公子墨却懂,这是她在无声的质问和谴责他们。 平日里,他们经常掐架,拿她为理由各种明争暗斗,说起自己来,仿佛厉害的无所不能。 可真当她出了事,需要他们保护的时候,他们却没有任何行动来证明自己的实力。 这算什么?吹牛皮不用负责?还是说,他们原本也只是拿她当借口罢了。 她满怀希望的等待着他们来救,可最后还是靠着自己才活了下来。 她受了委屈心有不甘,也不想将这些苦埋在心底。 山术简短叙述,却道尽了她所受的所有苦。她不阻止,就是想让他们记住,不管为了谁,你若不能全力以赴,就不要随便给人希望。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我…饱…饱了,累…回去。” “慢点,我送你回去。”胤玉扶着尘荒,也不管他们,就这样走了。 山术也跟着走了,公子墨坐在那里不知想些什么。 “殿下,太子殿下怕是很早就喜欢上她了吧?” “本公子知晓。” “殿下,你说过她只是对你有用。” “本公子记得。” “殿下,尘荒真的很幸运,有太子殿下的眷顾,小彩好羡慕。”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烦?”公子墨突然站了起来,看都不看她,抬脚走了。 出了宴厅,胤玉陪着尘荒往青荇院那边走,他担心她不消化,特意走的非常慢,两人一路上都没再说话,快要到的时候,胤玉突然停下来了。 尘荒也不催他,静静地等着。 胤玉突然伸手抱住了她,头埋在她的颈窝里磨蹭着。闷声道,“太瘦了,硌得慌。” 又过了一会儿,她又听到一句细若蚊吟的声音,“对不起,是我没保护好你。” “没关…系,我会学…学会保…护好自己。你不…要担心…” “尘儿。” “嗯?” “夜深了,回去吧。” 尘荒点了点头。 胤玉放开了她,看她的眸光荡着涟漪,“尘儿,方才那话还有半句没说完。” “什么话?” “今夜我想留在你这里。” “什…什…么?”尘荒好容易说话连贯了一点,又被他吓得开始结巴了。 “不做什么。只是想你陪陪我,我已经整整十日没有睡好了。” 闻言,尘荒抬眸去看他,见他眼眶下有青黑之色,还真不是作弄她。 他当真担心自己么? 见她沉默着,胤玉不知她在想什么。又开始耍无赖手段。 “我不管,反正你方才点过头了。” 尘荒正准备婉拒他,又听他道,“这个时辰,府里走动的人好像挺多的,你确定要让我闹?这一闹怕是整个府里都要知晓了。” 被胤玉这么一吓唬一哄的,尘荒愣是被他给唬住了。 实在拿他没辙了,只好答应了他。 第五十章 有你 两人快走到屋门口了,尘荒突然唤了他一声。 胤玉身子一僵,“你唤我什么?殿下?嗯?” 这是生气了么?尘荒这么喊他,原本也存了试探的心思。 胤玉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眸光黑沉如水。 “胤…胤…胤玉。”尘荒赶紧改口。 这个称呼过于亲昵,又因许久未喊出口,一开口便结结巴巴断断续续。 便是如此,那染了霜色的脸瞬息间回暖,语气似警告似提醒道,“没有下一次了。” “记…记住…了。”尘荒吞了吞口水,心想着还是不要在雷池边试探了,万一掉下去可爬不上来。 见她眸光不停流转,胤玉道,“怎么?” “没…没怎…么。” 这断句听得可真难受,胤玉蹙眉,“你不愿意?” “我…我不…不…” “为了你,我可是把其他女人都赶走了。” “那也…不…” “不行也没用。”胤玉丢下这句话,果断抬脚进了屋… 这一夜,尘荒睡的并不踏实。 身边突然多了个人感到很不适应。天光朦胧时便起了身。 梳洗后,尘荒特意在镜子前照了照,镜子反射出一些光点,她凝了凝,细看之下又没有,便出去了。 尘荒去院子里解封了那片草叶,顺手摘了几片回来烧茶。 庭院茶桌前,茶香四溢,热气氤氲,屋里的胤玉闻着茶香气醒来了,他抱着尘荒的被子躺了会,便起身了。 “尘儿。”他站在门口唤了声。 她倚桌徐徐回望,下一瞬笑容绽放如春花般烂漫。 胤玉怔了怔,回她一笑,走到桌前坐下,关怀道,“昨夜睡的不好么?” “太久…陌生。”尘荒素手执杯递送过去。 他单手接过茶杯,另一手捉住她的手扣紧,“尘儿怪我吗?” 抽手未果,她淡然一笑,道,“都…过去了。” “尘儿。” “嗯?” “你看!” 尘荒应声看向胤玉的手指,下一瞬便见一阵微光朝眉心游来。 “殿下!” “唤我胤玉。” 这一声似从脑中来,尘荒的如羽长睫扇动,眸中透着不可思议。 “胤玉。”尘荒试着用神识回应。 “呵呵。”脑中再次传来他的笑声,“记住口令。” “什么?” 胤玉改为附耳说了一句。 “……” 尘荒面上立时泛起了红晕,不知所措的瞪着他。 胤玉唇角擒着笑,曲指刮了下她的鼻尖。问:“可记住了?” “什…什…么?”她一紧张又开始断句。 “神识口令。” 神识还需要口令吗? 见她不解,他解释道,“神识分好几种,例如山术属召唤,倚风是神器通灵,而我这种是通灵。” “何需…口令?”她尽量简短表述。 “当然需要!尘儿莫不是以为谁都能与我通神识?” “换…” “不换!”胤玉一口回绝。 “那我不…不…” “不什么?” 她怔了怔,总不能说不换口令,就不跟他通神识吧? “没什么。” 胤玉满意的笑了笑,“尘儿怎么不问需不需你的口令?” “啊?需、要吗?” “不需要!” 话落,尘荒才知自己被他戏耍了,嗔怪的白了他一眼。 “哈哈哈…”胤玉笑了一阵,饮了口茶,才道,“既然回来了就不要再绷着,往后一切有我。” “胤玉…”尘荒讷讷唤了一声,却不知该说什么了。 喝完了杯中的茶,胤玉把茶杯递给她,“我想要什么我心里清楚的很,我相信尘儿也是。” 尘荒倒茶的手抖了抖,心里触动很大,这可是他第一次正面说这件事。 以往,他总是半真半假的笑闹,她也就这么听着,又觉得以他捉摸不定的性情当不得真,便不作深想。 经此一劫,她心中霍然明朗,便是回应后得不到结果,那又怎样? 从未开始何来结果。 思及此,她郑重的点了点头。 “尘儿你、你答、答应了?”这回换胤玉结巴了。 尘荒笑着,再次点了点头。 “我、我真是、真是、太高兴了。”胤玉黑瞳闪亮,俊面氤氲起了一层薄红。 天!这腹黑傲娇的太子殿下居然会脸红? 以往尘荒幻想过无数次他害羞会是什么样子。却没想到内心强大的他,竟似那初尝情果的少年一样,羞涩难当。 “尘儿,你…”他被她看的有丝失措,一把拽过她按进了怀里。 尘荒脸藏在他怀里,低声笑了起来。 “笑什么?” 错开了彼此的视线,胤玉感觉好多了,虽然面上依然烫的紧。 “开心。”尘荒顿了顿,“有你。” “我也是。” 两人抱了好一会儿,胤玉松开她的时候,忽见她身上晃过斑驳的光点。 “别动!” “怎么、了?” 胤玉凝目认真去看,却没任何发现。 尘荒以为他是故意的,睨他一眼,便去倒茶。 递茶杯的手突然被他握住了。 “怎么了?” “尘儿别动。”胤玉语气夹杂一丝紧张,“你的身体…” 身体? 尘荒顺着他的视线看向手背,或许向光的原因,她看到了斑驳的光点。 “你看见了是不是?” “日光么?”尘荒以为是反射的日光。 “不是。”胤玉取下茶杯,拉过她的手仔细看了一遍,神色越来越凝重。 “尘儿,你的身体…”胤玉又重复了一遍。 他这一说,两人都注意到事情的严重性了。 昨日重逢,都只顾着高兴了。却没认真问过她的身体怎么回事。 “我去人界…就、就是、这、这样的。” “尘儿别紧张,慢慢说。”胤玉安抚道。 尘荒深吸一口气,道,“那日,你们离开…黑雾…人、人把我丢了下去。” “是去人界前的事情吗?” “是的。”尘荒想了想,简短叙述。“高空、扔下、野外、猫、猫妖、失灵、散修、追杀。” 听她说完,胤玉心内波澜起伏,虽是简短几句,他却综合出事情的始末。 当时在破山庙里,黑雾人设结界并不是为了困住他们,而是在抽取她的灵元。 他们带着尘荒的身体离开后,她便被黑雾人随手塞进了假身体里扔去了人界。 可能是因为假身体的戾气过重,被人界的散修追杀时禁了她的言,才导致她无法说话。 不过万幸,黑雾人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给她施了幻颜术,若非如此,他怕是再也见不到她了。 第五十一章 身体虚化 过了好半晌,尘荒问胤玉,“身体?” “在木族。” “木族?”尘荒觉得不可思议,这才觉出问题所在。“木族封了。” “尘儿说什么?” “木族封了,沉睡。” “你是说,你看到了?”胤玉问道。 尘荒点了点头,道,“结界,扔下去。” “你当时在哪?”胤玉觉得这件事越来越玄乎了。 “空中、结界顶。” 这么说来,那个黑雾人一直跟着他们,而他们三个竟然毫无所觉。 “你还看到什么?结界?哪的结界?” “木族、结界、沉睡。”尘荒将当日所听到的全部告诉了他。 胤玉沉思。当日他们被木族树伯推出阵法外,结界便封闭了。 因尘荒的事情更为紧要,当时谁也无暇顾及木族的事。倚风便主动提出先助胤玉救人,再请他们帮忙,为此,他才答应了公子墨留守。 “倚风照看?”尘荒问道。 “本是公子墨同倚风留守。” “他回来了。” “嗯?尘儿为何这么说?”胤玉没明白。 “倚风如何、保、保护?”尘荒暗暗着急,他们两人都在能万无一失,而现在… “尘儿别急。”胤玉安抚道,“倚风需要我们相助,你的身体也需要木族宝物,各取所需。相信我!” 他这么一说,她才稍稍安了心,她已经知晓自己的血有特殊效用,万一… 她怎能不怕! “早早、些去吧?” “你的身体可以吗?”胤玉很担心。 尘荒举起又泛起光点的手,“不、能拖了,会散!” 就他们讨论的这半会儿时辰,她的身体已经泛了几次光点。且泛光的皮肤已经暗淡成肉眼可见的半虚化状态。 “走。”胤玉当机立断。 两人出了青荇院,叫来了公子墨。 “怎么会这样?”公子墨惊道。 “公子墨,你走时尘荒可还好?”胤玉现在更担心她的身体出了变故。 “放心,我做了个结界,倚风不知道。” “那便好,走,去木族。”说罢,他带着尘荒飞身而去。 不多时,一行人出现在木族外围的竹林里。 竹林很深,里头有几间竹屋子。正中间大点的竹屋门口站了个人。 那人一身竹色衣袍,纤尘不染。远远看到来人,便迎了过来。 “太子殿下、殿下。”倚风刚说完,眸光一怔,望向尘荒道,“尘荒姑娘?” 尘荒朝他微笑頜首。 “她怎么样了?”胤玉问。 “殿下来的正好,快随我进去看看。”倚风说罢,伸手作请。 闻他此言,胤玉心中一紧,牵着尘荒快步入了竹屋。 屋内竹塌上躺着一名女子,身体各处泛着斑驳的光点,乍一看似破了洞的空心石像,四处都透着光。 “公子墨!”胤玉沉声唤道。 公子墨二话没说,上前去收了结界。 原以为是结界之故,没想到结界收后,那光反而一下子发散开来。屋内顿时起亮堂了,而光源来自尘荒的身体。 光芒散开后,站着的尘荒也受到了影响,原本斑驳的光点刹那间扩散。 两个尘荒身上的光芒互相照应,一闪一闪的跟夏夜里的萤虫一样。 胤玉深目沉如幽泉,他伸着手却不敢碰尘荒。 “别看了,快想办法。”公子墨急道。 “倚风,怎么做?” “太子殿下,那法宝在木澜手里。” “那个小屁孩在哪里?”公子墨咬牙切齿道。 “他在阵内。” “倚风是说迷林阵么?”尘荒突然问道。 “是的。尘荒姑娘是如何知晓迷林阵的?”倚风疑惑,来木族时她分明没有意识。 尘荒敏锐察觉出倚风有些异样,不动声色道,“我看过古籍。如何进去?” “我知晓结界点。”倚风一顿,担忧道,“破结界需要消耗灵力,眼下…” “拿不到法宝,一样救不了尘儿。”胤玉一语终结了他们的后顾之忧。 “那有劳二位殿下了。”倚风谢过,也不拖沓,带头先行。 胤玉吩咐山术保护尘荒,自己去抱尘荒的身体。 一行人方出竹林,便与小屁孩西陵木澜相遇了。看他那架势,说相遇倒不如说是专门在这等着他们。 “哟!这是打算去哪里玩?”西陵木澜嘴里叼着根狗尾巴草。 “木澜?你怎么出来的?”倚风惊道。 呸,他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背起手,小大人一样来回踱步。 “本少主想进便进,想出便出,结界我想开便开,想关便关。”说着,他冲倚风呲牙一笑,“你管得着么?” 好个顽劣的小屁孩!人命关天的事情,他竟当成游戏玩? “小屁孩。”公子墨龇牙笑着拂开倚风道,“找打是不是?” “就你?”西陵木澜斜眼睨着他,一副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 “对!就我。”公子墨说着,突然化身朝他冲去。 西陵木澜原以为他要攻击他,双手快速做诀,诀法做到一半时,双目突然猛地瞠大,大喝一声,“娘啊!” “好玩吗?” “啊啊啊…”一串尖利的叫声起,西陵木澜拔腿跑了,速度之快,带起林中竹叶翻飞。 公子墨收回脖子转了转,嗤笑道,“敢跟本公子耍横,吓不死你。” 说完,他转首朝尘荒笑了笑。便见尘荒面露惧色,快步往胤玉身后躲去。 “小尘儿,你这样可就伤本公子的心了。本公子这般英俊潇洒…” 闻他言,胤玉快步带着尘荒走了。 “唉~小尘儿别走那么急嘛,本公子话还没说完呢。” 他这一喊,尘荒走的越发的快了。 “小尘儿~等等我…” 西陵木澜被公子墨吓得狂奔回了木族,正要封住结界,眸光一转,等在了大门口。 待倚风他们到门口时,便见方才吓跑的西陵木澜,架着腿坐在大门石顶上。 “木澜你做什么?快下来。”倚风怒道。 “废话真多。”木澜不屑倚风的的任何威胁。 公子墨抱着臂,看向木澜,对倚风道,“我说少主,你这柔柔弱弱的语气跟姑娘撒娇似的,顶个屁用,上手就好了。” 木澜脸一垮,故作惧怕道,“你、你欺负小孩,你给我等着!”话落,他翻身而下窜进了木族。 “如何?”公子墨挑眉看向倚风。 “甘拜下风!”倚风说完,看向门口,道,“各位快进,结界要关了。” 众人一看,连忙进去了。 第五十二章 灵力被限 待他们完全进入木族范围内,先前跑掉的西陵木澜再一次出现了。他大笑着腾跃升空,双手做了个合抱的动作。 “他在干什么?”公子墨话未落,只听一阵窸窣的声响后,有什么东西合拢了。 “迷林阵!” 迷林阵结界彻底封顶,小岛上的月塘如一阵烟云一样消失了。 小岛外面风和日丽、艳阳高照。里面却飞沙走石、树摇叶旋。 一片混沌里,尘荒被卷至上空,她借风势扑向飘在半空的西陵木澜,两人相撞叠在一起狠狠地砸向了地面。 一声巨响,砸的地面灰叶四起。 西陵木澜被压在下面当成了肉垫,他呲牙咧嘴的挥开了压在身上的人。 半空中旋飞的沙石叶片失去了他的控制,下雨一样哗哗哗的落了下来。那些东西全数砸了西陵木澜满头满脸,他气急败坏的站起身来,黑着一张脸找那个扑倒自己的人。 尘荒被他大力挥开,飘飞的过程中看到了胤玉怀里的自己,灵机一动,往下一栽却没能如愿回到自己的身体里。 胤玉伸手相助却捞了个空。随即用灵力想控住她乱飘的灵元,凝了两次却无果。 “灵力受限,尘儿当心。” 尘荒道,“知晓了。” 她这一答正好给西陵木澜提供了方位,他飞掠过来,指着她怒骂道:“什么东西?胆敢冒犯本少主。” 尘荒听西陵木澜骂人,连忙扭过身来,望着眼前灰头土脸的小人,她回道:“什么东西在骂人?” “本少主在骂人,本少主才不是东西,本少主是东西…不对,本少主是…” 待西陵木澜反应过来自己上了当,急忙回嘴又急忙辩解,越辩解越乱,见尘荒看着他在笑,登时怒不可遏的抬手就是一抽。 不曾想他会突然出手,尘荒往边上一闪,不悦道:“谁家的孩子一点礼貌都没有,这样可不待人见的。” “我不是孩子,我已经五百多岁了!”西陵木澜最是反感别人说他是孩子,怒喝一声,左手捻飞叶右手捻土幻剑,两手携灵力齐齐出招,左右夹击。 尘荒眸光一凝,左躲右闪,嗤之以鼻,“我啊正儿八经的人族,活了一千多年了,在我面前你不就是个小娃娃嘛。” 西陵木澜被激将,怒火中烧,以全力攻击。 两人一瞬往左一瞬往右,众人目光也跟着一左一右,左右左右… 直看得他们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公子墨捂着冒星星的眼睛,忍不住喊道:“小尘儿快别晃了,快解决了这个小屁孩,本公子眼睛都快晃瞎了。” 尘荒飘在空中望了他一眼,也不好说自己是在拖延时间。她能飘起来纯属意外,能不能骗过西陵木澜还两说呢。 便道:“我晓得了。” 她这一停顿,西陵木澜的飞叶毫不留情的划破了她的脸颊和身体,土剑也刺了过来。 尘荒旋身避开土剑,试着调动灵力捻指还击,用对付花妖的招数对付他。招数灵力皆如前威力却大打折扣,土剑飞叶紧紧停顿了一瞬,势如破竹的利箭再次夹击而来。 西陵木澜站在飞叶浮桥上,笑的猖狂至极,“丑女人,让你见识见识本少主的厉害。” 尘荒一直疲于应付他,直到此刻离的近了,方才看出一个问题来。 眼前的西陵木澜所使用的灵力跟别人不一样,他竟然能同时使出木土两种自然力量,以妖界来说这是万中无一的例外。 “尘儿快躲开!”胤玉眼见着她要被伤到了,她却还停在原地不动。自己又被限制了灵力救不了她,情急之下急声提醒。 尘荒还在琢磨,胤玉一喊后,她立刻在原地一闪不见了,再次现身时已然到了胤玉面前。 胤玉惊异的看着她,见她伸指往眼睛上挡了一下,他立马明白了,一叶障目!这个小丫头还真是鬼精鬼精的。 “胤玉,这个小孩子是双灵体,怎么办?” “双灵体?”胤玉沉吟片刻,道:“尘儿,双灵体此强彼弱,你看仔细在出手。” “好。”尘荒应了声,又飘了上去。 西陵木澜站在高处大喊:“快出来你这个丑女人,你既然厉害,还躲什么躲。” “来了来了。”尘荒好脾气的应道,“小孩子家家的,那么凶,以后找不到媳妇的。” 跟小孩子讲道理,不异于对牛弹琴。 果然!西陵木澜再次被她气得失去暴跳如雷,使尽全力对她穷追猛打。 尘荒看似被打的上蹿下跳毫无还手之力,实则在观察他,待摸清他擅使飞叶后,她突然雷霆出击,以巧制弱,将他打落了飞叶浮桥。 西陵木澜一落地立即翻身而起,目光环视一圈,发觉周围的人都注视着他。 嘲笑我,你们竟敢嘲笑本少主! 西陵木澜刹那爆发,怒火中烧时却发现对面那个丑女人竟然只是一个灵元。 灵元?难怪他觉得丑女人怪怪的。 他不动声色的作观望状,手却在尘荒看不到的地方动了动。 “木澜住手!”倚风突兀地大喝制止。 尘荒应声快速闪退,与此同时,一块东西朝她方才站着的地方飞去,那东西落地后,那块草地立刻焦黑枯萎,周围的草木眨眼间死去了大片。 西陵木澜偷袭失手,迁怒倚风,“西陵倚风,你竟敢坏我的好事?是已经忘记它带给你的痛苦吗?” “忘记了吗?”倚风轻轻地重复了一遍,恍若瞬息间换了个人似的,他明明在笑,可那笑却让人不寒而栗。 他对上弟弟的目光,极慢的道:“木澜,你且是忘了,本少主才是给你生命的那个人,你若是这般不屑,本少主不介意再次动手收回来。” 他话音方落,便听到他们的父亲茂枝的厉声警告:“西陵倚风,你想做什么?你敢!” “倚风不要啊,他可是你的亲弟弟啊!” “你们俩闭嘴,不许跟他求情,本少主生来便是王者,王者从不低头。” “澜儿,你不要再说了,快把惊堂木令交给他。” 他?如今爹娘都只用“他”来称呼自己,他们竟然厌弃自己到如此地步了吗? 第五十三章 偏爱 倚风的心一点点的龟裂开来,有什么东西正从裂缝里钻出慢慢渗透到五脏六腑内,那东西竟令他痛不欲生,痛到渐渐麻木了。 面对依然耐心哄着弟弟的爹娘,仍然顽劣不知错的弟弟,这三个血浓于水的亲人,时刻带给他苦痛的亲人,他终于醒悟,自己该清醒了,该放下最后的一丝期盼与执念。 “西陵木澜,惊堂木令交出来,本少主还能留你一命,若你仍然执迷不悟,那么…” “你休想,木族少主只能是我西陵木澜,你不过是个代我受罪的替罪羊;不过是一片沾了灵露的普通柳叶;不过是比我早出生了几百年,凭什么族长之位就该是你的?我不甘心,我比你厉害比你聪明,这一切都该是我的!” “木澜,不要在胡言乱语了,快把惊堂木令给他。” 倚风听到父亲状似责骂的口气,实则只是在担心他心爱的儿子激怒自己。他自嘲一笑,终于下定了决心,“晚了!便是给了我,我也不能再留着他为祸木族。” 茂枝一听,心惊肉跳,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别忘了,那毒…” “那毒本就是给我准备的,只不过被你心爱的儿子误用了,最后你还以我之命去换他的性命,还不惜用苦肉计做局欺骗我,只是我命大才活到了今日。我说的对吧我的父亲。” “你、你是何时知道的?” “哈哈哈…我是何时知道的?我有时也会问我自己为何要知道这些,如此残忍的事实我宁可永世不知!”倚风嘶喊出最后一句,绝然转头对尘荒的方向道:“尘荒姑娘,拜托你了,火。” “不!不要啊,倚风你怎可如此狠心?” “你这个孽子,早知如此,就该在你落草时便掐死你。” 倚风于爹娘的哭骂声中狠狠地闭上了眼。 “闭嘴!你们真是吵死了。”西陵木澜暴怒的冲哭闹不休的爹娘喝道。 他冷笑着挑衅般看向倚风,一手祭出惊堂木令,立即以双灵力开启了法印。 惊堂木令飞升半空,叶片状木令突然变化成巨大的树叶,树叶中央现出金色的太阳符图,有光自符图中央向下笼罩来。 倚风睨着那光,再次出声:“尘荒姑娘,就是现在!” 尘荒闻声而动,似一阵疾风冲向无法移动的西陵木澜。 西陵木澜正在全力控制惊堂木令,不得已分神抽出手来对付她。 他方一收手,头顶的惊堂木令就停止了运作。开启惊堂木令需要强大的灵力支撑,他若想继续,必要先收拾了这个难缠的女人。 且,旁边还有一个倚风在虎视眈眈。 两者不能兼顾,反抗不反抗,结局好像都无法扭转改变了。 西陵木澜此时十分后悔不该困住了爹娘,导致关键时刻连助他之人都没有。 他狠狠地咬着牙,面上神情癫狂,疯狂攻击尘荒。他恨!恨这个女人。他费尽心机策划了这一局,一切都已经掌控在手中,却不想从天而降来个祸害,害得他功亏一篑。 “西陵木澜,停手吧!你不是她的对手,她有掌控自然之物的能力,眼前只是她的灵元你便应接不暇,就算她不杀你,你也无法启动沉睡之印。” “你胡说,万物之神尊早就沉睡了,这世间再无拥有自然神力的人!” “谁说没有!”尘荒说道,掌心上托,一团火焰自她掌心中跃燃而起。 流火!竟然是流火! “怎样?你可考虑清楚了?交出惊堂木令还有退路。” 西陵木澜盯着那跳跃的火焰,磨牙沉默,许久后道:“好,我答应你。” 说罢,他收回惊堂木令,缓慢走向倚风。 尘荒不放心,跟在西陵木澜身后。 倚风站姿如松,神情巍然不动,看着西陵木澜一步步地走近,在他递回惊堂木令只用了一只手时,他瞳仁微微一缩,随后缓慢的合上了眼。 就在他合上眼的那一刹那,一声惊叫,数声尖叫哭喊声混杂合奏起了一曲令人心生哀怨的断魂曲,他静静地聆听,面色平和的如同往日。 一切尘埃落定,怨曲终止歇。 半晌后,倚风睁开了眼,望着趴在地上的西陵木澜。 尘荒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倚风,连忙道:“倚风,我、我太紧张了,一时没控制好,他可能再也修不了灵力了。” “如此也好!尘荒姑娘不必自责,多亏你出手相助,若不然,我木族会成为万万年里唯一被妖界共仇视的族群了。” 尘荒不解,意欲再问,倚风又道:“稍后倚风在详解。” 见他不欲多言,尘荒点了点头,遂向胤玉走去。 倚风拿起惊堂木令后,目光扫视一圈,目下就剩他们几个人了,皆受结界影响使不出灵力,暂时不会有变故,这才走了。 尘荒去了胤玉那里,看见他怀里的“自己”感觉无比的别扭,她再次尝试回到身体里未果,一脸无助的望向胤玉。 “莫急,你这情况不同于我们妖族灵元出窍,想来是需要什么口诀密法。” “她总这么飘来飘去的也不是个事儿,要不,等我们恢复了灵力助你再试试。”公子墨道。 “只能如此了。”尘荒叹口气,挨着胤玉坐了下来。 倚风去了很久才回来,他拿着惊堂木令念了一段口诀,受困的人身体顿时一松,纷纷尝试运转灵力,虽然微弱的很,好歹是恢复了。 周边的大树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后,皆变成了须发全白的老者。 这些老者有的衣衫凌乱,有的须发掉的七零八落。还不待整理整齐干净,便齐齐上前喊了句:“少主,你可算回来了!” 倚风望着被西陵木澜摧残的长老们,愧疚不已:“倚风有罪,没能管教好幼弟,让长老们受苦了!” 树伯带着众位长老上前,道:“少主,此番务必处理好家事,不可再给木族带来隐患了。” “是啊少主,皮肉之苦是小事,小公子这次差点酿成灭族大祸,可不能再纵容他们了。” “纵子行凶,祸害全族,此等爹娘万不可恕!” “少主太过良善又心慈手软,若非此次有友人出手相助,他断然狠不下心来。依我看,这事还是由我们来处理吧。”众位长老你一言我一语,生怕他一个心软又留下祸患,便提议由他们处置他的家人。 第五十四章 受制于人 倚风一直默默听着,也注意到爹娘抱起弟弟时望他的怨恨眼神,等长老们全部说完以后,他才开了口,“长老们教训的是,倚风知错,此事还是由我亲自处理吧。” 说罢,他看向爹娘和他们怀里的西陵木澜,缓声道:“茂枝夫妇纵子行凶,西陵木澜私自盗取木族族长之印险些酿成灭族大祸,你们皆以触犯自然法则第一条,现西陵木澜已受到惩罚,念及年幼需人陪同照顾,便由西陵茂枝夫妇陪同前往后岛小院,永世不得踏出。违者,入火刑!” “西陵倚风,你这个孽子!” “我可怜的儿啊,倚风,我当初就不该生下你!” 倚风默默地承受着爹娘怨毒的咒骂,像是要以此来跟过去做个诀别。 许久后,待他们哭闹的没有力气了,他才道:“这是为人子为你们做的最后一件事,望你们好自为之!” 话落,他疲累的看向树伯,“送他们过去吧。” 待众长老押着父母亲离去,倚风神情落寞的目送他们离去的背影,直到看不到影了,他才重重的吁了口气如释重负,身体随之绵软的打了个晃。 “倚风你没事吧?”尘荒一把扶住他的手臂,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倒是尘荒姑娘你看起来好像不太好。” 尘荒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她的身体像极了透薄的蝉翼,忽闪忽闪的。 她急的大喊:“殿下!” 胤玉盘坐着一动不动,好像进入了冥想状态。脑海里突兀浮现出一段文字,是口诀秘法。他立即睁开眼对惊慌失措的尘荒道:“尘儿别怕,我知道怎么办了。” “怎么办?” 胤玉走到她身边,道:“此法是我无意间在古籍上看到的,可借力量强大的同源法宝的灵力助她回到身体里。” “法宝是有,不过这沉睡之印的作用却是让人永久沉睡下去,一旦用在尘荒姑娘身上,我怕…” 倚风言下之意他们都懂了,用是不用,看他们自己。 “用!”尘荒一锤定音。 “尘荒姑娘,此事关系到你的生死,你可要想清楚。” “我想的很清楚了,即便我真的很不幸沉睡了也未必是件坏事。那黑雾人的力量不是我们几人能抗衡的,加之它刻意抽出我的灵元,定是有所谋算。我可不愿变成被它操控的傀儡。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要不然大家再想想,还有没有别的办法。”公子墨道。 胤玉摇摇头,望着尘荒道:“我同意她的决定,她本就是个特例,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倚风你去准备吧。” 倚风见他们心意已决,便道:“请随我去大殿。” 话落,他先行一步给他们带路,他方抬脚走了一步,胤玉也跟着他走了一步。 尘荒望了一眼还躺在地上的“自己”,又极快的望向胤玉,眼中的疑问一闪而过。 倚风见她没有动,连忙回转身来看向她,就在这时胤玉也回转身看尘荒。 随后跑回去将尘荒的身体抱过来,并催促道:“快走吧,不能在耽搁了。” 他们跟着倚风来到了大殿中央的祭祀台,待胤玉将尘荒的身体放到石台正中央的图腾上后,倚风这才慢悠悠的往祭台上走。 “倚风。”尘荒突然唤了他一句。 倚风站在台阶上侧着身子看她,这样的姿势神态看在尘荒眼里,有种他迫不及待想要上去的错觉。 “我记得你跟我提过解毒的事情,如果我帮你解毒,你可不可以放了他们?” “尘荒姑娘你在说什么?倚风不明白你的意思。” “沉睡之印的作用并不是真正的沉睡,而是像他们那样对吗?” “他们怎么了?沉睡之印的作用,我方才已经说过了,尘荒姑娘是害怕了吗?” “倚风,别掩饰了,他们现在还是他们吗?”尘荒指向站在一起未动的两个人。 “你…是何时发现的?”倚风彻底转过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就在刚才,胤玉丢下我不管的时候。” “原来如此!我自以为天衣无缝却还是百密一疏。仅此一点,你便看出来了吗?还是说你早就发现了,只是在等待时机。”倚风不信她仅凭那一点就看破了。 尘荒摇了摇头,道:“当然不是。只能说我太熟悉太子殿下了,我不敢说他在不在意我,但有一点我能肯定,他现在还需要我,所以他不可能丢下我不管的。还有公子墨,从我认识他的那日起,他从未如此安静过。” “就凭这些?” 她顿了顿,又道:“若论智谋与手段,胤玉远在你之上,他若知晓这个办法,早在破山庙的时候便带着我回府了,又怎么会跟你来这里。” “没有什么不可能,你说这些是想证明什么?他比我强?事实是他就是需要求助于我才跟着我来的。” “倚风你很好强,他亦如此!就算他需要你的帮助也不会被你牵着鼻子走。正因如此,所以你才会拖到进了木族之后才动的手吧?” 倚风听着她的分析,神情一凝,道:“条理清晰,头头是道。你说的没错!我一直说你特别,是因为你真的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一个女子。只是我还有一点没明白,为何你会没事?” “妖界各族修炼的灵力多来自天地日月之灵气,万物相生也相克,我既能掌控它们,又怎么会轻易为它们所惑。” “看来,我耗尽心力寻到你带回来的决定,果然没错!” “倚风,你究竟想做什么?” “尘荒姑娘,原本我只想让你帮我解毒,可现在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娶你。” “你、你是在说笑吗?娶我?娶这个飘忽不定的灵元,还是那具沉睡的身体啊?” “你不必担心,我会用沉睡之印将你的灵元送回你的体内。” “然后呢?” “娶你!”倚风想了想,道,“不管你答不答应,我都会娶。” “这有什么区别吗?” “有!一个是醒着的你,一个是沉睡的你,由你选择。” 尘荒万万没想到,这个性情温和的倚风,骨子里竟是个偏执到近乎病态的人,只管得到,不管得到的是什么。 第五十五章 娶我和救你 “那我也给你一个选择,娶我和救你,你选一个!” 闻言,倚风神情惊愕,似乎没明白她的筹码从何而来,道:“此话怎讲?” “我已经知晓怎么帮你解毒了,但我这个状态什么都做不了,你必须帮我回到身体里。所以你要娶我,我便不会救你。” 倚风万万没想到她还留了一个杀手锏,以前时常听公子墨说她鬼灵精怪的,他只当是戏言,现在看来他说的并没有错。 思虑了片刻后,他道:“好。” “倚风,我猜能解你毒的人,放眼三界恐怕只有我一个,所以你做任何决定前请三思而后行。” “请!” 见他毫不犹豫的同意了,尘荒这才放下心中的担忧,随他上了祭台… 一个时辰后胤玉清醒了,他抬头,看见倚风背对着他们站在祭台中央,他面前的地上还躺着一个人。 他凝目细看才知那个人是尘荒。 公子墨清醒后,第一件事就是找他算账。方举起手掌还未劈出去,便僵立着不动了。 胤玉同公子墨一样,目光直直的盯望祭台之人,只见原本躺在祭台中央的人突然坐了起来。 “那是小尘儿吗?”公子墨喃问道。 尘荒坐起来后,双眼空洞僵直的看着前方,犹像一尊木头人。 站立在她身边的倚风观望少许,立即伸指朝她额间点去。 “倚风你做什么,快住手!” 倚风闻声转头看向他们,此时胤玉两人已经上了祭台。 他扫了眼两人,淡淡的道:“奉劝二位殿下莫要轻举妄动,她的命现在可握在我的手里,凭抢?你们是带不走她的。” “倚风,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尘荒说过,太子玉的智谋远在本公子之上,不妨请你好好想想,本公子的目的是什么。” “想什么想,太子玉你莫要跟他磨嘴皮子,凭我们二人的实力,还怕带不走一个人吗?”公子墨对于这种人只恨不得杀之而后快。 倚风对于公子墨的态度不置可否,他依旧笑的一脸温和,“自然不能让你们带走,我已经决定了要娶她为妻!” 胤玉:“你说什么?” 公子墨:“找死!” “二位殿下是没听清吗?”倚风笑了起来,明明温和如熙的笑,此刻却带了丝阴冷邪魅。“如此妙人,二位殿下竟然可以一起分享,何不算上倚风一份?” “你、你说什么?”公子墨棕眸喷火,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殿下最好息怒。”倚风适时的引了一团光在指尖。“你们这一击下去,倚风皮糙肉厚顶多受点伤,可她就不一样了。” “你到底对小尘儿做了什么?”公子墨暴跳如雷。 “我做了什么稍后会告知两位殿下,不过现在奉劝太子殿下还是莫乱动的好。”倚风不慌不忙的看向胤玉。 胤玉伸出去探灵的手指微微一顿,后缓慢收回,看向倚风。“倚风,尘儿真心待你为友,你竟只想着算计她?她若听到该有多伤心。” “哦?听殿下这口气,似乎并不担心她,却是担心她知晓后会伤心?” “本殿相信倚风不会伤害她。” “那是自然,毕竟是本少主要娶的人。” 他话音方落,便听公子墨怒喝一声:“狂妄”随即一掌劈了过去。 胤玉没拦住他,趁倚风应付公子墨之际抢上前去救尘荒,岂料,他的手刚触到她的衣裳,便被一道带电的光幕弹的倒退数步。 胤玉捏了捏有些发麻的手,看向心无旁骛打架的倚风,难怪他敢当着他们俩的面说带不走了。 “公子墨别打了,我们走!” “走?你疯了吗?”公子墨快速抽身闪现回他身边,质问他。 “先离开这里。”胤玉说完之后,毫不留恋的朝大厅外走去。 公子墨怔在原地须臾,追了上去。 两人离开大厅后,公子墨不懂胤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催问:“快说你发现了什么?” “他在尘儿身上布下了结界。” “结界?连你我都破不开的那种?” 胤玉点了点头,道:“静观其变,再想办法救她。” “可是她…” “她暂时不会有性命之忧,不必担心。” “你这么自信?他会不会对她…” “不会!” “为何不会?唉太子玉,你等等…” 大殿内,倚风还站在祭台上疑惑的望着门口,他始料未及,太子玉这么轻易就放弃了她。 “尘荒姑娘你看,太子玉对你不过如此。” 他笑过后,转身面对仍旧一副木然神情的尘荒,一手托出一个琉璃球,并指结诀印引光渡入她眉心,琉璃球里的光尽数没入后。他收指观望。 半晌后,那双原本空洞的眼渐渐地添了一丝琉璃色,那丝色彩越来越浓厚,似一只鲜活的充满了生机的快乐的蝶绕花蹁跹而舞。 倚风眼里的光随着那双眼里的神采一点点飞扬明亮起来,他慢慢的将手递到她的眼前,颤着声道:“情儿。” 那双眼随着那手慢慢向上,直到与他四目相望。红唇慢慢向上,冲他一笑嫣然,将自己的手放到等待许久的手里,柔声回道:“倚风,我回来了。” ~ 那日离开后,胤玉同公子墨在木族盘桓数日,木族的人对他们两人的存在视而不见。 见他们有恃无恐的嚣张样子,两人便大大方方的直接进出于月塘内。 这天,他们寻了处高顶坐着举目远眺。 “太子玉,你看那个人是不是小尘儿?” 胤玉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身形举止确是她无疑,只是那身打扮… 他拧了拧眉,道:“尘儿从不会打扮成那副招摇模样,这个人不是她。” “可我瞧着确实是她,不然我们下去问个清楚?”公子墨嘴上这么说着,人却已经跳了下去。 尘荒正从小径走过来,忽见一人从天而降落在自己面前,她一脸惊惶的看向眼前人的脸,道:“你你、是何人?” 公子墨瞪着琥珀色的眼,上下左右的打量着她,问道,“你又不认识本公子了?你怎么穿成这个鬼样子。” “我认识公子吗?我穿成这样有何不妥?我一直都是这么穿的。” 胤玉站在他们身后观望,见这个“尘荒”除了方才露出一丝惊惶之色,而后又极快平复情绪,应对着公子墨闲话家常来,这种应变能力尘荒可学不来。 第五十六章 老头坏的很 公子墨摸着下颌想了想,倒退回胤玉身边,朝胤玉一偏头道:“不认识本公子没关系,你可认得他?” 尘荒这才将目光看向胤玉,眼前的男子气宇轩昂,虽然面上没有太多的神情,但她从他的眼神中隐约捕捉到一抹探究之色。 她礼貌的朝他颌首,心道:这位公子我从未见过,为何会有一种强烈的熟识感?! “这么看来你也不认识他了?”公子墨附耳胤玉,“看来真不是她。” “情儿,你怎么在这里?” “尘荒”闻声回首,见倚风站在廊上,神情焦急。 她连忙转首朝胤玉道:“两位公子抱歉,情儿得走了。”说着,她连忙朝倚风走去。 “唉你…” 胤玉一把拉住公子墨道:“别去!” 倚风等到尘荒走到他身边,这才朝他俩道:“这是我的未婚妻挽情,再过些时日我们便要大婚了,两位公子若赏脸可前来观礼。” “什么挽情,她明明是…” “是什么?”挽情听出他的话外之音。 “是位美娇娘!我想这位公子是想夸赞你,大概是不好当着我的面说罢。”倚风连忙抢答道。 “是吗?”挽情看胤玉和公子墨的神情完全不是他说的那样,心中已经存疑。 “情儿,你出来已经很久了,该回去歇着了。” 闻言,挽情没有再说什么,跟着倚风走了。临走时还回头看了胤玉一眼。 公子墨自然也看到了,等他们走远了,他连忙问胤玉,“太子玉,她方才回头看你那一眼是什么意思?在暗示我们去救她吗?” 胤玉望着他们走的方向,只回了句:“走吧!” 他们回到林中小竹屋不久,树伯就来了,他带了好些酒菜,笑道:“怕两位殿下饿着,特意给你们准备的,快些吃吧!” 公子墨嗅了嗅,大步过去,道了句谢就开吃了。 胤玉坐下来作了个请的动作,待树伯坐下来后,他才道:“我们今日见到了倚风少主,他告知我们即将大婚,但他口中喊着的情儿却是我府中的尘荒姑娘,此事树伯可知晓?” “唉!老朽自然知晓,否则也不会将两位殿下安排在此地,又极力劝解少主留你们参加婚礼。” “老头,你这话什么意思?合着你与那小子合起伙来戏耍我们俩吗?” “公子稍安勿躁,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长话短说!” “这事还得从少主年幼时说起了,少主本性纯真良善悟性极高,得以木族前任族长的喜爱,极早便被指定为这一代族长了。 可他父母亲却因偏爱幼子竟然对他下毒,他却浑然不知。族长知晓后,替他延缓了毒性发作的速度,还令他出妖界去历练。 他在人界历练时识得一女子名为挽情,少主甚欢喜她,还传了信给族长说要带这女子回来成亲,谁曾想…… 这女子竟然在与他回木族的途中意外中毒身亡了。” “怎么可能!认识那么久都没事,一回来就死在路上了。不用说,一定是他家人动了手脚咯。” 树伯听罢,摇摇头,否定了公子墨的猜想。 “起先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都不敢跟少主说,怕他承受不住那么大的打击。直到有一日,他无意中碰到了一名奉茶小妖的手,那小妖竟然当场死去,且死状与那女子一模一样。他当时就起了疑,质问我们,我们死守不说,直到他说出那女子的死因,我们无从解释,这事才被捅了出来。” “也就是说,他是因此才转了性?” “是!他一时难以接受心性大变,恰逢此时老族长已经到了灵归大地之期,西陵茂枝挑起内乱,老族长趁乱将少主送出了木族,还给了他一本书,后来少主凭着那本书回了木族。再后来,他找到了书中所诉之人,还将她带回来了。” “那个人就是尘荒?” 树伯点了点头。 “既然凭一本书就能回到木族,说明他根本不需要尘荒帮他,他所作所为都只是为了做铺垫,而他要铺垫的绝非一般事。” 树伯望着胤玉,好半晌才道:“以灵夺体。” “什么!”公子墨惊的弹立而起,“他好大的胆子,竟敢逆天而为。” “为何偏偏是她?” “挽情是人类,尘荒姑娘亦是人类,更难能可贵的是姑娘的体格特殊,符合书中所载,且身上的血能治愈少主身上的毒。” “所以,你便同他合起伙来坑害小尘儿吗?” “公子请听老朽说完,起先少主告知我时,说尘荒姑娘愿意给他解毒,老朽满心欢喜。可听说你们回来的路途上,姑娘突然出了岔子,我那时就担忧会不会也如前一位那样了。 本想等你们到了木族时在寻机劝诫少主,哪知我看到少主后,才知晓这事怕是难办了。 唉!还未等老朽想到两全之策,又突然杀出个西陵木澜来。按说以少主的脾性最多将他们关起来一段时日,直到我看到他利用姑娘废了木澜时,我才知晓,少主终究还是变了。” “你这老头坏得狠,既然早已经知晓内情,为何不早点告知我们?” “公子墨!”胤玉斥了他一句。 “老朽羞愧,原以为他收拾了木澜之后心里会放下怨恨。哪曾想,他竟然…都是老朽的错!事到如今,老朽只想着少主能够回头是岸,故留二位殿下在此。” “留我们在此有什么用,倚风那小子在小尘儿身上布了结界,人我们带不走,想救也救不了。” “树伯可有办法?” “具体办法老朽并不详知,不过老朽以前听老族长提到过,只要能唤醒本体的灵知,她应当能醒来了。” “如何唤醒?” “这就不得而知了。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少主身边去,以免他起疑心。两位公子不妨想想,有没有姑娘记忆深刻的事情。”说罢,树伯起身走了。 “这老头说了跟没说一样。我说太子玉,你觉得这事可信吗?该不会是这老头子和倚风那小子的陷阱吧?” 胤玉正在思考树伯说的话,听他在耳边叨叨个不停,他烦不胜烦,一记冷眼扫过去,道,“公子墨,很闲吗?” 公子墨愣了一愣,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嚼了几口,这才回道:“挺好,一点都不咸。” 闻言,胤玉无语的撇开了脸。 第五十七章 往事随风逝 倚风初入人界习惯宿于柳叶上。 有株柳恰好生于河岸边,有一女子日日都会去柳树下坐着,一坐便是许久。 初时,倚风只当是个路过歇脚的人,后来发现,那女子日日都来,雨天撑着一把油纸伞站在树下,一站也是许久。 他心生好奇,究竟是什么引得她日复一日的来这里守着。 这一日,女子又如往常一样来到柳树下,坐了一会儿后她唱起了歌来,倚风听着觉得唱的不错,便悄悄地从她身后绕过去与她保持着一步之遥的距离,他一边听着她唱歌一边也同她一样看着对岸。 两人站着看了好久,女子应是察觉到了,蹙眉望了他一眼便走了。 倚风以为她不会再来了。 翌日,又见那女子依然准时来了,他出于好奇又同昨日一样陪着她看,女子疑惑他的举动却不好相问,只得提前走了。 不曾想,第三日第四日… 女子依旧来了,倚风依旧陪着,女子终是忍不住了,问他:“这位公子是对小女子有所不满吗?” 倚风没想到她会主动开口问自己,道:“不是,我只是好奇而已。” “好奇?” 倚风点点头,说道:“姑娘日日在此等,是在等什么?” “等一个人。” “等什么人?” “等我的良人。” “你的良人?姑娘是在说我吗?” 那女子说完话之后本已经走了,当听到他的回话时,她忍不住回眸一笑,只是刹那,却冻结了他的眸光,彷若世间的一切在这刻静止了。 女子笑着对他道:“公子的眼甚是好看,既无风也无月,没有星光亦没有我。” 世间最美好的人,大抵是不自知的。 那女子不知,他却因此一眼生情。 “乍见之欢不如久处不厌。在一起便是一辈子,你不会腻吗?” “一辈子那么漫长,只面对一个人想想就觉得可怕,但如果那个人是你,我愿意!” 她又问:“那将来你会不会后悔啊?” “我们天生一对,何事会后悔呢?” “没有天生合适的两个人,长久的感情须得历经磨合彼此付出经营,那之后才会成为真正的一对。” “是缘是劫总得渡了才知。你可愿意?” “我愿意!” 飘远的思绪渐渐回笼,倚风站在远处看着悄悄溜出去的人,幽幽叹了口气,他自以为自己心如若磐石,但终究人非草木。 乍见之初,以为是上天垂怜他,一个如此像她的人,竟能和他在相同的场景下再次相遇。 自此,他便迷了心窍只想着跟她走,这一走却再也回不了头了。 缘也!怨也! 挽情溜了出来,她凭着自己的直觉竟然找到了那个人的所在。 胤玉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人,愣怔了。 “公子不必惊慌,只有我一个人来。” 胤玉并不是惊慌而是震惊! 他原本在竹屋里想事情,被公子墨扰得心烦意乱出来清净一下,他万万想不到,她竟然能准确的找到自己的位置。 “公子公子…”挽情有些焦急,她不能离开他太久的。 “尘…挽情姑娘寻我何事?” 挽情耳聪目明,听到了那个尘字,连忙道:“公子,挽情心中有很多疑问,明明是初见,却有一种相识已久的感觉。 我虽然睡了很久,却没忘记自己原本的样子,眼前的我并不是真正的我,我不知这样说公子能不能明白? 而这个「我」强烈迫使我来找你,这其中的因由,一直萦绕在我心头令我十分难安,此来,是希望公子能为挽情解惑。” “挽情姑娘还知晓些什么?” “公子,今日来不及细说了,过几日我寻机再来这里。”说罢,她又急匆匆的走了。 挽情急赶回去,一进门,就看到倚风已经坐在屋里等她了。 倚风望了她一会儿,见她额头上都渗出了细汗,便给她倒了杯茶,貌似不经意的问道:“这是去哪里玩了?都热出汗来了,快过来我给你擦擦。” 挽情没吭声,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呼吸变得平稳这,这才走了过去。 倚风将她神色温和的拿起帕子给她擦汗,擦着擦着,他手上的动作突然顿了一下。 “怎么了?” “没什么。”倚风收回手将茶递给她,“情儿,我想将婚期提前一些。” 挽情端茶杯的手抖了抖,问道:“怎么突然想要提前了,可是出了什么变故吗?” “你不愿?” “我我…”挽情言语含糊,见倚风的目光渐渐暗淡无光,她又急忙道,“倚风,我只是、只是有些紧张,你别想太多了。” “无碍!婚姻本就是人生里最重要的大事,是我太操之过急了。对了,我这些日子会亲自去布置婚礼的事宜,你若觉得无聊就出去走走熟悉一下环境,月塘的景色很美的。” “好,那你可别太累了。” “嗯,你歇息,我先走了。” 挽情起身将他送出了门,待他走远,她极快的合上门背靠在门上,手紧紧的捂住心口惊惶难安的回了屋里。 ~ 月塘外,有一片茂密葱翠的竹林,阳光朦胧的覆上竹梢,竹影跳着婆娑的舞,好似一幅清新雅致的画卷。 公子墨以四肢敞开的姿势睡在竹榻上,睡了一觉醒来,惬意的抻了个懒腰。 看到胤玉坐在桌边不知道在又在琢磨些什么。 他站起身踢了踢腿,晃荡到桌边坐下,瞟了他一眼,道:“你去哪里了?” 胤玉没理他。 他又道:“你想到办法没有?实在不行本公子就去抢人了。我还不信了,凭我的实力还破不了他那个破结界。” “公子墨,你出来多久了?” 胤玉冷不防突然发问,问的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挠了一下头,道:“有些日子了。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你该回去了。” “好你个太子玉,明着暗着想方设法的赶本公子走,你居心何在?” 胤玉凝视着他,半晌后道:“尘荒乃我太子玉的人,救她是本殿分内之事,你又何必在此耗着。” “本公子又不是为你耗在这里。都说了公平竞争,你以为你这样说便能赶走本公子了?” “公子墨,你是真心实意的喜欢她吗?” 第五十八章 毒发 “本公子当然…” “当然什么?” 公子墨原本随口一溜就能说出嘴的话,说到一半时,被胤玉看得硬生生将后面的话哽了回去。 “你并不喜欢她,甚至你连喜欢是为何物都不清楚。你死缠烂打无非是猜出了她与凡人不同。只不过你的做法比那位来的光明些罢了。” “谁说我不懂,本公子身边有那么多的女人,怎会不懂情爱,我明明就…”公子墨高声反驳,声音却越说越小,说到最后自己都没了底气。 胤玉对他的反驳之言,不以为意,道,“今日尘…挽情姑娘来找过我。” “她来找你?倚风那小子会放她单独出来啊?”公子墨立即一拍手,道,“好机会啊!” “别白费心思了。倚风的目的显而易见,就算救不了尘荒,我们也不能轻举妄动。”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沉睡之印。” “木族的法宝确实厉害没错,但那是我们没有防备他才中了招。” 胤玉摇了摇头,“沉睡之印不是木族法宝那么简单,它是万物之神君为了克制各族平衡留下的神器。它真正的威力足以令整个妖界沦为它操控的傀儡。” 啊!公子墨瞠目结舌,“你的意思是说他他…” “这只是我的猜测。” “那他有沉睡之印就足够对付我们了,为何还要抓走小尘儿?莫非小尘儿跟元君有什么联系?”公子墨趁机旁敲侧击。 胤玉瞥了他一眼,语气不怎么友好,“有没有关系,你心中有数的很。他为何抓尘儿和你又是为何缠着她,有何不同吗?” “太子玉你说话怎么…呃?这么说来,那小尘儿岂不是要没命了?” “是!所以,接下来我有件事要拜托你。” “你说,为了小尘儿本公子义不容辞!” “你暗中跟着倚风,盯着他的一举一动,树伯会在必要时帮助你。” “那你呢?” “等。” 等那个人来跟他见面。 倚风这些天一直忙于操办婚礼事宜,有时累了便歇歇,也没当回事。 这会儿突然感到身体有些不适,以为又是累了,便唤了小呆搬来椅子坐着歇息,坐了没一会儿,胸口却一阵阵发闷,那种久违的疼痛突然间袭来,两眼一黑人自椅子上滑落下来。 “少主!”小呆惊声尖叫,吃力的抱住倚风。 众人一见,赶紧丢下手中的东西,过去抬起了倚风。 “快!送少主夫人那去。” “少主夫人少主夫人!” 一阵慌乱的喊叫声由远而近,挽情闻声从屋内疾步跑向门口,见一群人抬着一个人往自己这边奔了来。 “发生什么事了?” “快!少主。” “倚风他怎么了?”挽情赶紧带着他们进了屋子,一众人将倚风放到床榻上后,留下小呆一个人就走了。 挽情见倚风满头大汗脸色发白,眉头,一副痛苦难当的表情。她立即拿出帕子给他拭汗,问小呆,“他怎么了?” 小呆呆呆的看着倚风,道:“少主生病了。” “有人去请药医吗?” 小呆摇了摇头。 挽情蹙眉看向他,问:“小呆是不知道怎么走吗?那我叫别人去。” “不用。” “什么不用?”挽情没明白他的意思,又重复了一遍,“倚风需要药医,我不会医术。” “不用药医,少主只要睡觉吃东西就会好起来的。” 挽情不明所以,转念一想,他一直照顾倚风起居,应当是想告诉自己,他需要休息吃饭的意思吧? “我知道了,小呆你先帮我看着倚风,我去做点吃的来。”见小呆同意了,她这才出了门。 挽情出来后没有去厨房而是去找树伯了,到了树伯门前,树伯刚好要出门,看到她后,立即将她请进了屋里。 “老朽正要去你那边告知你,少主这病是旧疾,这些时日太过劳累才导致旧疾发作,你不必担心。” “既然是旧疾,更应该请药医来看看是否加重了,这样放任不管能行吗?” “放心吧!不会影响你们大婚的。” 闻言,挽情面上一红,也不好意思再问下去,连忙起身告辞,“那我先回去照顾他了。” “去吧。” ~ 到了晚间,挽情让小呆先行回去歇息了,她自己守着倚风到下半夜后,实在是撑不住了便趴在床榻边小憩。 实在是太困了,不知不觉便睡了过去。也不知睡了多久,有阵风来吹灭了桌上的烛火,挽情迷迷糊糊间感觉床上的倚风在动,便抬起头想看看他,却不知是什么东西在眼前晃了一下,一阵晕眩后她又倒了回去。 翌日,挽情醒来还是趴在床榻边,她连忙看向床上躺着的倚风,见他仍旧未醒,面色还是很苍白,只不过神情看上去像是睡着了一样平和。 她有些疑惑,昨晚隐约看到他动了的,他怎么会没醒?想了半天,又觉得可能是自己心有所思之故,待小呆过来后,她便去梳洗了。 “咦,少主夫人,你的手怎么受伤了?”女使指着挽情的手问道。 挽情正在洗脸,袖子滑落下来露出了她的手臂,她往女使手指的位置一看,手臂上有道细长的伤口且已经凝血结痂了。她望着那伤口,怎么都记不起自己什么时候受过伤。 “没事,反正已经结痂了。” “少主夫人一看便是没有这方面的经验。我倒是知晓一些,夫人这伤口很深,表面虽然结痂了可不代表伤口就好了,您方才又沾了水,我看还是去请药医来瞧瞧比较稳妥。” 说罢,她对着另一名女使道:“你去把药医请来。” “不必了,这点小事就不用劳烦人家了。”挽情有些不好意思。 “少主夫人快要大婚了,留疤多不好看啊。” 挽情一听她说的也有道理,便由她去了。 片刻后,女使领着药医过来了,药医让女使拉起挽情的衣袖给他看伤口。 他看过后道,“夫人这伤口处理的方式不恰当,外皮结痂了内里却未长好,先用些凝血草试试,若是有什么不适再叫我过来。“ 女使接过药草,道了谢,送药医出门。 “少主夫人,你看这药草要给您敷上吗?” 第五十九章 倚风的秘密 挽情正在想事情,听到女使问她,她转目去看药草,道:“先放着吧。”说完,她起身去了自己的屋子。 “怎么样,他醒了吗?” 小呆起身朝她摇了摇头。 挽情走到床榻边坐下,对小呆道:“你先回去吧,我想和他说说话。” 小呆乖巧的点了点头就走了。 挽情拧了盆里的布巾给倚风擦脸,边擦边道:“你呀,总喜欢逼迫自己,劝了你多少次就是不听,何苦呢?” 她嘴里说着怪责的话,眼神却柔软含情,动作温柔细致入微。 擦完了脸,她洗了一下布巾给他擦手,她用自己的手托住他的手,一根根手指擦的很细致,擦完了左手换右手。 他的手掌很大也柔软,指甲透着淡淡的粉色,她觉得煞是可爱,忍不住握起对着看,看着看着,她嘴角的笑意消失了,眼不断的睁大似是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连忙使劲的眨了眨眼再看一遍,那干净的指甲盖内残留着一线深红色的血渍,她突然联想到自己手臂上的伤口,连忙将伤口的宽度与指甲的厚度做了对比,这一对比,惊的她险些扔开了他的手,心也随之跌入了谷底。 自己先前所觉得的可爱,此刻之余下惊恐和难以置信。 几日后,挽情寻机又溜了出来。 她无法联系到胤玉,只能抱希望于他会想到在那个地方等她。 胤玉每日都会去那处竹林里等,他也不确定她何时会来,便选择这种最笨也最稳妥的办法。 “公子!” 胤玉身后传来一声压低的呼唤声,他转身看去,见她躲在竹子后面探出脑袋张望。 “挽情姑娘。” 挽情听到他的嗓音确认是他后,这才走了过去,她喘了口气,赶紧道:“公子,我不确定那日倚风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他突然提出要将婚期提前。” “挽情姑娘不要慌,想想他近几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变了,不再是我认识的那个他,而且他、他…” “怎么?” “我、我也不确定,他好像在练什么邪功。” “挽情姑娘,有件事不知你是否知晓。” “公子请讲!” “挽情姑娘还记不记得以前的事情?倚风有没有告诉过你,你是为什么沉睡,他又是如何让你醒过来的。还有,为何你醒来了,却不再是你自己原来的模样。” 挽情瞪大眼睛,似乎被他的问题带回了自己的过去,她慢慢的拼凑这些时日脑中涌现出来的零碎片段。 想了一会儿,她开始颤抖,脸也失去了血色。她猛地抬头看向胤玉,瞳孔里布满惧色,哆嗦着唇道:“是他!是他…我…我竟然已经…已经…这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挽情姑娘,请勿怪我直言不讳,你现在的身体是从另一位活着的姑娘那抢占来的。倚风强行将你的记忆注入她的脑中将她变成了你,还布置了结界不让我们接近你。” 挽情望着自己现在的身体,无力的靠在了树上,半晌后道:“公子,这位姑娘是不是你心爱之人?” “是!” “原来如此!”挽情艰难平复着情绪,道,“从我醒来后心里一直隐隐感到不安,我这个人最怕的就是有愧于心。我不知公子所言是否属实,但我更愿意相信自己的感受和亲眼所见。 倚风他——是个至情至性心地善良的好男儿,他心里其实很苦的,是我福薄,没能陪伴他左右,才令他走上了这条不归路。公子,挽情想以这位姑娘的身份请求公子答应我,手下留情!” “为何?” 挽情苦笑着,道:“自古以来邪不胜正,我若帮他只会更快的送他上断头台。且这位姑娘的意念如此强烈,我只怕是争不过她的。” “挽情姑娘通情透彻,才是真的至情至性之人,胤玉钦佩!” “昙花一现的美只怕会令他更加疯狂,公子,请告诉我该怎么做?” “我需要那本书。” “书?” “对,前木族族长给他的那本书。” “好,挽情知道该怎么做了,请公子等我消息。” “有劳挽情姑娘,请务必当心。” 挽情点了点头,边走边道:“公子请放心,我会保护好她的。” “多谢!” 倚风醒来已经三日了,他自醒来后就沉默寡言,有时一个人独坐在亭子里,一整天都不说不笑,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少主,吃饭。” 倚风扭头望了小呆一眼,“放着吧。” 小呆原本想等他吃完了自己再走,但是他看到倚风的眼神,抿着唇立刻走了。 倚风抬起自己的手,掌心中有一条细细的黑红色的线蜿蜒爬到了手腕这里,照这个速度,不出十日便会爬上心口,到那时… 一想到蚀骨之痛,他握紧拳头,痛苦的喃道:“为什么,为什么没有用,为什么总是要我做这么痛苦的抉择,为什么!” 挽情站在长廊上看着他的背影心疼不已。她揪住自己的袖子,似乎想以此来分担他的痛苦。 倚风,我该怎么办?我该如何帮你啊。 是夜,安宁静谧,月华朦胧。 有一个影子趁着朦胧夜色遮掩,一路小心翼翼的摸索到一间屋子前停了下来,左右看看,见四下里无人,连忙拿出钥匙开门进去了。 屋内黑漆漆一片,从陈设上看像是一间书房。 影子仔细打量着屋子的布局,片刻后,径直走到书案边翻找,翻了半天也没看到自己要找的东西。 影子有些失望,双手往桌案上一撑,感觉手掌心贴着的桌面传来的触感有异,随即身子往下一蹲仔细查看,桌案是用上品木料制成,案面上有雕饰,只是这雕饰的位置细看上去有些偏离了。 影子想了想,立刻闭眼用指腹去摸,当摸到一处有很小细微差别的地方,手指用力往下按去,只听一阵极其轻微的咔咔声响起,一个花型的木块自桌面缓缓升了起来。 影子简直看直了眼,那花型木块缓缓升起的过程,像极了正在盛开的花朵。 影子喃喃了句什么话,伸手从缝隙里拿出了一本书来,将书藏好后,又从桌上拿了一本放了进去,待一切都恢复到原位,影子才悄无声息的走了。 第六十章 真的太意外了 树伯过来竹屋送酒菜,他跟胤玉闲聊了几句便走了,过了一会儿,胤玉独自出了屋子。 竹林里,挽情已经等了好一会儿,她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连忙转了过去。“公子。” “挽情姑娘这么急着找我,可是出了什么事?” 挽情拿出书递给他,“公子看看是不是这本书。” 胤玉接过来看了一眼,道:“应当是的,这书,挽情姑娘从何处得来的?” “公子放心,如若不是这本书那它也不会是假书,公子看过后若有什么问题,可在此留下记号。我不能逗留太久,先告辞。” 胤玉回到竹屋时,公子墨也回来了。他坐下喝了口茶,嫌弃的撇撇嘴,“太子玉,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说吧,你发现了什么?” “没发现什么特别的举动,他白日坐在亭子里发呆,晚上很准时回房睡觉了。” “他已经动手取血试着解毒了。” “什什么,他什么时候动的手?我明明看他睡着了才走的。” 胤玉斜睨了他一眼,道:“挽情姑娘手上已经出现了三道伤口,说明倚风试图解毒失败了。他这几日十分的反常,我猜这之后必定会有什么动作,你盯紧一点,挽情的身体可是尘荒的。” 公子墨听罢,嬉皮笑脸的冲他呵呵笑着,道:“你别生气,我这就去这就去啊。” ~ 倚风一坐又是一日,适时,晚霞如火,飞鸟归巢,正是日暮人归时。 他缓缓起身慢行了几步,望见挽情站在廊桥上笑看着他。如火晚霞披在她的肩头,似桃源仙子误落了凡尘。 见他看得痴了,挽情掩唇轻笑唤道:“倚风吃饭了。” 倚风收回目光,柔情一笑,上前去牵住她的手,道:“走吧。” 两人一道用了晚饭,挽情见他心情好了些,想要与他说些什么,瞄见他嘴角边有些油渍,连忙掏出手帕给他擦拭。 倚风目光闪动,一把握住她的手腕,人慢慢向她靠了过去。 挽情神情一怔,恍然想起那夜朦胧中所见之事,顿时大惊失色的问道:“倚风,你要做什么?” “情儿…我我.…”倚风支支吾吾,方才一时情迷心随意动,不想…纵他身为男子,这事却也羞于说出口。 挽情见他神色紧张,自然而然以为识破他心中所想,惊怕之余,突然大力推开了他。 “情儿!” 挽情用力过猛,导致自己跌倒,倚风惊呼上前相扶,手尚未触及她,忽有一股劲风劈向倚风的手臂。 倚风收手旋身避至挽情身侧,连忙探手去抓她,手再次被一道墨色灵力击开。 “别碰她!”公子墨怒声大喝后现身。 倚风再次伸手相扶,却见挽情白着脸连连摇头。他急切道:“情儿你怎么了?快起来。” “西陵倚风,本公子警告过你,别碰她!” 闻言,倚风转眸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去继续对挽情道:“情儿,你是不是累了?我送你回去歇息可好?” 嚓!一道灵力击在了倚风伸出的手的空隙间。 公子墨再次冷声警告:“西陵倚风你这个疯子!有我公子墨在,你别想再取走她的一滴血!” 一直处于恐慌中的挽情突然向公子墨看了过去。 公子墨冲她咧嘴一笑,道:“小尘儿别怕,本公子会保护你的。” 公子墨话音刚落,便见挽情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的向他走来。 公子墨棕色的眸亮了亮,随即大步迎了过去。 倚风望着那个跌跌撞撞弃他而去的人,缓慢地站起身,“情儿,回来!” 那犹自前行的人未曾停歇,仿若未闻。 一声落,公子墨突然大喝道:“尘荒躲开!” 挽情应声转头回望,只见一道银色光丝劈来,她被抽中倒飞而起,一阵噼里啪啦的电光炸响,身子如过电般抽搐,之后又一声响似琉璃罩子碎裂的声音,伴着一道银色电光幽闪,夹杂她身上的结界一道消失了。 没了银丝的牵引禁锢,倒飞的人立刻重重撞在了柱子上。 公子墨想上前去看她,脚却被倚风的银丝缠住,他用力一跺脚却未震开,倒被银丝扯了过去。 那撞到柱子的人头脑昏沉视线朦胧,她伸手扶着头,好半晌才清醒了一点。 听到激烈地打斗声后,她循声望去,见两个男子缠打在一起,也看不清谁是谁。 她撑着柱子慢慢地站起来,望见身上衣裙花色似乎有些不同,她疑惑的捻起一角看了一眼,还未弄明白其中缘由,便见缠斗的男子中,着墨色衣衫的男子向自己这边来了。 她凝了凝,唤了一句:“胤玉是你吗?” 那墨色衣衫的男子同他身后追他的男子,同时顿住了脚步,两人异口同声的唤着她。 “尘荒!” “情儿!” 尘荒听出来了,两个人都不是胤玉,而是倚风和公子墨。 “是我,你们刚才在打架吗?” 她这一答一问,令他们一头雾水,也不知她究竟是谁。 公子墨连忙抢上前去,探究的打量着她,也不敢跟她拉拉扯扯了,只问道:“你是谁?” “公子这话问的!咦,怎么不见我家殿下?” “你家殿下?哈!小尘儿是你吗?” 尘荒见他一副喜出望外的神情,有些奇怪,“公子为何这么高兴,是发生什么事了?” “当然是喜事了!”公子墨声调突然变得怪怪的,转向倚风道:“小尘儿醒过来了,我们不必再被某人胁迫,你说这算不算喜事?” 尘荒望向倚风,见他神色阴郁,满目疑虑。此时,她才恍若梦醒,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倚风。” 倚风应声看着她,目光有些躲闪。 “你的毒如何了?” “小尘儿你也疯了吗?你知不知道他对你做了什么?” “不管他做了什么,我答应过帮他解毒就一定要做到。” “你…真的还愿意帮我解毒吗?” 尘荒点了点头。 “小尘儿你…”公子墨被她气到了,连忙转开脸一副看不下去的样子。 “尘荒姑娘我真的…太…”倚风情绪有点激动,说话间,人突然靠近她,只见一道银光闪现,他手指已经快速点上她的眉心,嘴里说着未完的话,“太意外了!” 第六十一章 一如既往孤蝉相伴 公子墨闻声色变,看到眼前的景象,暴怒喝道:“西陵倚风,你在干什么?” 意外! 竟真如他所言变成了一场意外! 倚风故技重施,施以结界想要困住尘荒,可没想到结界布下的那刻,她竟随之老去。 青霜剪尽,朱颜老去, 华发如霜,皱纹如织。 倚风施术的手软软垂落下来,踉跄着倒退了几步跌坐在地上。 术法将成未成,她人却醒了过来,她见倚风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连忙过去扶住他关切道:“倚风你怎么了?” “情儿!” “是我。你怎么了?” “情儿…情儿…”倚风声音里透出阵阵悲凉。 “你到底怎么了?”挽情蹲下身,将手放到他的手上,正要开口说话,余光瞥见自己的手背上皱纹满布如同蛛网,她讶异的抬起了自己的手。 “情儿别看!” 倚风一把握住她的手。两人拉锯时,她身体微微前倾,一缕银丝滑落晃荡在她的眼前。 她凝着那缕银丝,目光呆滞。 “情儿情儿…” 挽情痴痴凝视着,“倚风,我怎么、怎么突然间老了?” “情儿别怕,没事的,过几日就好了。” “西陵倚风,你到底对小尘儿做了什么?她为何会变成这样子?为何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公子墨怒不可遏的连声发问。 “另外一个人?” “对!你就是鸠占鹊巢的另外一个人!我不知他用的什么妖术将我小尘儿变成了你。” “公子墨!” “如何?你看看你的妖法害人不浅。你速速将小尘儿放出来,否则本公子要你好看!” 倚风一跃而立,袖袍却被挽情紧紧拽住。 “倚风。”挽情仰着头,神色不安的祈求,“放手吧!” 倚风不可置信的看向她。 “放手吧!你也看到了,我已经老身迟暮,也活不过几日了。” “不!情儿,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不能失去你!” “天有道有得必有失。是我央求姑娘助我回来见你最后一面,想必是…” “什么?你竟然…你竟然…” “是的。唯有如此,我才能回来再见你啊!” “情儿…情儿…你怎么这么傻…” “倚风答应我,好好的…你…一定要好好的。” “情儿!”倚风已经哽咽到说不出话来。 “倚风,你那日说想将婚期提前,不知你是否还愿意…” “愿意…我愿意…你等着我,我让他们去准备,等我!” 倚风走后,挽情看向公子墨,“公子。” 公子墨看向她。 “挽情冒昧,想请公子去请另一位公子前来观礼。” “观礼?亏你们想得出来。” “公子且莫动怒,你告知那位公子是我的请求,他会来的。” 公子墨想了想,可能这中间有他不知道的事情,便答应了她。 一切准备妥当,一众人等被邀请到大殿中观礼。 挽情着了一身人族出嫁时才穿的大红嫁衣,她缓缓走向等待她的倚风。 倚风眉眼带笑,向她伸出手来。 两人礼成,倚风慢慢绕到挽情身前去了。 众人见少主眼色,还未有所行动,忽听挽情道:“倚风你不能这么做。” 胤玉同公子墨快速对视一眼,做好了作战的准备。 “情儿,你可知,我做这些是为了能与你长长久久的在一起。” “我知!但是我们不能为了一己之私就去伤害别人,你有没有想过尘荒姑娘她有多无辜?她是为了救你的命啊!” “她是个好姑娘,我自知对不住她,所以我只是要封印她的灵知,并不会伤她性命。” “可你没问过她到底愿不愿意,你也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不是吗?” “情儿!”倚风语气慌乱,“那你的意思?” “我不愿意!” “情儿…” “倚风,你是懂我的。若让我用这种方式活着,日日对着别人的脸,夜夜受那谴心折磨,你以为我能活的下去吗?能再见到你,情儿此生已经无憾了,若是有缘我们终究还会再见的。” “情儿,连你也要弃我而去吗?为什么?你相信我,我一定会让你恢复如初的。” 倚风受挽情影响心神不宁,胤玉同公子墨伺机而动,联手攻击他。 挽情被树伯带到安全地方,“姑娘不要担心,他们不会伤害少主的。” 多人混战,势均力敌的情况下,倚风凭借法宝力量也仅仅打了个平手。他想抽离战圈却被难缠的公子墨拖住,连拿出沉睡之印的机会都没有。 “别让他抽身!”胤玉提醒公子墨。 一番缠斗,倚风渐渐感到力不从心。他晃了晃脑袋,一阵强烈晕眩后两眼一黑人向后倒去。 挽情见他倒地,连忙跑上前去抱住他,“倚风别担心,你不会有事的。” 倚风心知是毒发作了,又听挽情如此说,恍然间明白了什么,他想反对想拒绝,可是任他怎么挣扎都未能说出一个字来。 挽情依旧笑看着他,一如他向她表露真心的那日,那笑是溢出心底的甜蜜,如花儿一般的美。 她的手柔软温暖,一下一下轻抚着他的发,他靠在她的腿上,合上眼,进了只有他与她的美梦里。 一梦黄粱。 等倚风再次清醒之后,只见碧空如洗,清风琳琅,唯独不见挽情的清影。 他慌忙站起身来搜寻,望见前方有一个女子正慢慢转过身来。 倚风眼中徒然一亮,在与那人视线对接后,眼中的光如熄灭的烛火只余青烟寥寥。 “你醒了。” “她呢?” “她说曾有一人倚清风而来,予她这世间最柔的情最深的爱。他是如此美好,不该被凡尘束缚。她让我帮你解毒,让你好好的活着,这是她唯一的心愿。” “她唯一的心愿。”倚风重复了一遍,忽地怆然一笑,上前一把扣住尘荒的肩头,“她的心愿便是与我相伴到老。你既心甘情愿帮我解毒,为何不一帮到底,为何还要醒过来?你就安安静静地沉睡成全我们不好吗?” 尘荒的肩膀被他扣捏的生疼,她忍耐着回道:“倚风,你不该如此!” “那我该如何?坐等毒发?还是目睹她在我面前再死一次?亦或是将我的一切拱手相让再被他们践踏进泥土吗?我做不到,一样都做不到!” 第六十二章 眼光真差 “做不到就是你伤害他人的理由吗?”胤玉一把击开他的手,将尘荒护在自己的怀里。 “不!我并没有想伤害她。她与她本是南辕北辙,不知怎地,从看到她的第一眼就将她当成了情儿。活生生的情儿,我怎么舍得伤害…怎么舍得…” “可她不是挽情!”胤玉不想尘荒再听下去了。“事已至此,尘荒允诺的事也已兑现,望你好自为之!” “她都不在了!我还如何好自为之?呵呵~一如既往,孤蝉相伴,世间万千纷扰再与我无关呐!” ~ “太子殿下、公子、尘荒姑娘,这次多谢你们出手相助,我代木族谢你们重生之恩德!”说罢,树伯对着他们深深作揖。 “不必多礼!”胤玉扶起树伯。 尘荒不见山术,问胤玉,“殿下,怎么不见山术呢?” “山术先回青玉山了。”胤玉回了她一句,继而对树伯道:“此前所言之事,但望树伯牢记!” 树伯未语,再次朝胤玉躬身作揖。 公子墨面露疑色。还不待他发问,胤玉立即带着尘荒走了,他赶紧跟了上去。 三人出了木族之后,胤玉选了条近路回青玉山太子府。 尘荒跟在他身后,也不知怎么回事,一路上除了最开始听他说了一句话后,胤玉再也没有说过只言片语。 走了半晌,停下歇脚的时候,尘荒递水给胤玉,他只是望了一眼随即便转了过去。 公子墨一副稀奇的表情,一把接过水,在他面前晃了晃。即便如此,胤玉依旧无动于衷。 “小尘儿,他怎么了?” 尘荒摇了摇头。 谁知,她这一摇头,胤玉倏地站起身来就走。 尘荒不明所以,赶紧跟了上去,说道,“殿下等等我。” 两个走了一段路后,尘荒感觉自己跟不上他的脚步了,连忙快跑几步追上他,“殿下…等等…等等我。” 胤玉这才驻足。 “殿下。”尘荒刚喊了一句,看见他面色一沉,随即改口,“胤玉,你怎么了嘛?” 胤玉听到这句话,冷声道:“你知错了吗?” “哈?!” “你竟不知?” 尘荒观看胤玉神情严肃,一点都不像在开玩笑,连忙认真的想了一遍,然后偷偷地瞅他一眼,支支吾吾道:“错、错…” 究竟错在哪了,她根本不知道啊。 胤玉心知她想不出来,冷哼一声,斥道:“我早跟你说过,不要随便捡不熟悉的东西回来,你可好,一次次的将我的话当耳旁风?” “你就是因为这个生气的吗?” “你当为何?这次亏得有解救之法,否则后果不堪设想!”胤玉半是生气半是无奈的瞪了她一眼,又道:“你说说你,这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救一回受伤一回,你怎么就不长记性?” 胤玉实在不知该怎么来形容她了。 听胤玉训了半天,虽然是凶巴巴的态度,但是尘荒知晓他是因为担忧自己。冲他笑了笑,“好了嘛,大不了我答应你,以后不随便捡了。好吗?” 听她这么一说,胤玉更气了,“不随便捡?你还想挑着捡不成?” 从她来妖界,捡花草妖兽到现在捡人捡到少主身份的。再往后… 正待再说,见她笑咪咪的望着他,一副可怜相,他无可奈何,将要说的话换成了另外一句话。 “你站过来。” “好。”尘荒赶紧靠近他身边。 胤玉方抬起手来,便见尘荒瞪大眼睛盯着他,一副你要打我吗的表情。 他一手结诀印指向她的脸,警告道:“别动。” 片刻后,尘荒听他说道好了,这才睁了开眼。她瞧了瞧自己,胳膊还是胳膊腿还是腿,身上也没任何地方感觉到痛。她不免有些疑惑,正想问问,就听到公子墨的声音了。 “你们俩说了半天悄悄话了,也不知顾虑一下本公子的感受,好了,现在轮到我了。” 说罢,公子墨上前来准备拉尘荒的手,他这手刚伸出一半,忽然见鬼了一样僵着未动,眼盯着尘荒的脸。 好半晌,只听他嚎叫一声,跳到胤玉身后,叫道:“太子玉,这这…救救…救错了吧?快快,小尘儿!” 胤玉才懒得理语无伦次震惊的公子墨,连忙往边上挪了一步。他才不会告诉他,他要的就是这效果。 幻颜术,果真是个好东西! 尘荒的脸他早就想遮起来了,现下除了他,谁也别想看到她的真容。 我看你公子墨还怎么纠缠得下去。 我看谁还愿意被你捡去。 此法真是一举两得! 胤玉心中一阵得意,一手负于身后,悠然自得赏山景。 留下尘荒与公子墨俩人面面相觑。 真是太丑了! 公子墨简直不忍直视,冲她喝道,“你你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山精妖怪,胆敢蒙骗本公子,看我不打得你哭爹喊娘!”说罢,真的举起手来。 尘荒一愣,赶紧道:“公子且慢,你为何要打尘荒?” 公子墨一听这声音是她没错啊,可这脸…他思来想去,就冲太子玉那十分之淡定气定神闲的死相,绝不会认错人。莫非是自己的问题? “你说你是小尘儿?那你脸怎么回事?” “我的脸?”尘荒立即抬手摸了摸,平整光滑细腻,没什么变化呀!她连忙望向胤玉,见他神色淡淡的扫了一眼自己的脸,她顿时明白了,应当是他方才做了什么,自己的脸才起了变化吧? 于是她放下手,笑着回公子墨,“公子怕是眼花了,我们都没看出来我脸有什么问题啊。” 闻言之,公子墨望着笑意真诚的尘荒,再瞅瞅没什么反应的太子玉,满心疑惑的去怀疑自己的眼力了。 三人又走了一段路,公子墨大概想透彻他被俩人给糊弄了,一声喝止住了他们的脚步。 “太子玉,好哇你,还有你小尘儿,你胆子肥了,竟敢戏弄本公子?” “所以,你是为何要喊停本殿?” “幻颜术!你给小尘儿施了幻颜术是不是?” “是又如何?” 公子墨被他的话哽了一下,不满道:“不如何!弄的如此模样实在是…实在是…” 审美也太差了! 尘荒很是好奇胤玉到底将自己变成什么样,便问公子墨,“实在是什么?” 第六十三章 蛇女拦路 公子墨的表情一言难尽,盯着她的脸艰难的道:“丑的别致!” 啊?!丑的别致? 这是怎么个丑法?歪瓜裂枣、眼斜鼻歪?三白吊睛眼? 啊!!我的苍天啊! 一想到自己照镜子的时候…尘荒打了个寒噤,不敢再想了。追着走远的胤玉喊道:“殿下你等等我。” “等等!”走在前面的胤玉,突然驻足拦住了冲上来的尘荒。 “怎么了?”尘荒见他神色凝重,似乎是发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公子墨快走几步到胤玉身边,他目光如炬巡望一圈后,叹道:“怎么会?” “小心些,这雾似乎与迷雾丛林中的雾气一样,会令人产生错觉。”胤玉说完,没听到回应,转头一看,方才还在旁边的公子墨与尘荒都不见了。 “尘儿尘儿!”喊了几声,周围悄无声息,胤玉伸手在四周抓拽,连抓了个空后,他扬手以袖做扇大力一扇,面前的迷雾如被大风刮散,顷刻之间,了无余烟。 迷雾散尽,天空朗朗,山路依旧如故,只是眼前并无尘荒与公子墨的踪影。 “尘儿!”胤玉呼唤无果,立即引灵搜索尘荒所在。 尘荒也如胤玉一样,突然间发现身边的他们都不见了,她不敢乱动喊了几声后,听到附近有异响,连忙收了声,在传出声音的范围慢慢摸索。 她不知胤玉有没有发现她不见了,又怕胡乱走动后他找不到自己,只得在那个范围内一圈一圈又一圈的寻找,转了多少圈后又回到原地了。她断定他们大概是找不到自己了。 尘荒抬头看着迷蒙一片的天空,计算着此刻的时辰,还有不到两个时辰天就要黑了。天一黑,这里面会出来些什么东西谁也说不准。 如若她还继续待在这里,说不定等不到胤玉来救她了。思及此,她定了定心神,给自己打气,花妖都打得过,走出这里应该没有大问题的。 心思方落定,脑海中忽而传来缥缈的声音,那声音似隔了千里飘飘荡荡听不真切。 是胤玉吗? 尘荒想起通神识,默念了一遍胤玉告诉她的口令,口令刚念完,脑海中飘忽的声音立时清晰了。 她试着用神识回应他,“胤玉是你吗?” “是我。尘儿你在哪?” “我在迷雾里。” “公子墨呢?” “不在。” “尘儿别怕,我就在原地。你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出口。” “怎么找?就是一团雾气,怎么都走不出来。” “什么样的雾气?是否跟破山庙的一样?” 尘荒想了想,道,“不一样。” 看来不是黑雾人! 胤玉心定了定,继续引导她,“尘儿别急,别用眼看,用心去看。” “用心?” “对!万物生万象。眼所见未必是真。” “好。”尘荒应声闭上眼用五感去探知。过了好一会儿,她又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好似在树间来回游动。 “胤玉,我听到了!” “听到了什么?” “树上有东西在游动。” 难道是… 胤玉猜出是什么东西了,却告诉尘荒,“尘儿,继续听,不要睁眼,找准位置,一击必能解决。” “好。”尘荒再次凝神静气去辨听,这一次,她不但听到了树枝摩擦的声音,还听到了山中鸟兽发出的声音。 树上盘绕着的东西,不时游动着去看尘荒的动作,她不动它也不敢动。 这个女人可比灵兽的妖丹更能助长攻力,只要吞食了她,它就能化形了。 陷阱就在她身前三步距离,偏生她突然间不动了。 等了好半晌,它急了,它布的雾障本就维持不了多久,再这么耗下去,不消两盏茶便会消散。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赌一把! 那东西又向前游走了些,张开了嘴,向着尘荒喷一口烟雾后弹射而去。 就是现在,尘荒猛地睁眼,捻指射出冰刺后,快退拉开距离,掌心一挽火焰出,那飞来之物被火焰灼的滚落地上,发出一阵阵凄厉的嘶叫。 “尘儿!” “我没事。”尘荒连忙回道。 “你打中它了是吗?” “应该是吧。” 眼前的雾气已经开始消散,尘荒眼盯着发出嘶叫的那头,只见那东西在地上打滚扑腾的烟尘四起,根本看不清。 雾障散尽,本相毕露。 滚滚烟尘里,躺着一条白条条的蛇女。蛇女见雾气散尽,无处遁形,忍着疼猛地窜向山林。 “想跑?”公子墨大手一抓,捉住它的尾巴用力往地上一掼。 蛇女痛嗥着在地上翻来覆去,只怕是全身骨头都摔错位了。 想是蛇女扑腾的太厉害,尘荒扒开胤玉两根手指,从指缝间看一眼设雾障的是什么东西。 这一看,差点没吓晕了去。 一条粗长白条条的异形人蛇,仰着一张妖异的脸,唇角边耷拉着一条鲜血淋漓的信子,看到她时,突然冲她龇着獠牙一脸凶相。 “啊!” “啊!” 两声齐发,前者立刻被胤玉抱进了怀里。后者尾巴被公子墨用脚踩住,飞出去的蛇身瞬息间弹了回去。 “找死啊?”公子墨棕眸跳着火焰。“不长眼的东西,她都敢冒犯?” “饶命!嘶嘶!殿下饶命!” “饶命?你想的倒美!”公子墨一想到它胆敢吞尘荒,顿时怒不可遏。“说!消息从哪来的?” “嘶嘶!小道消息。” “你是如何认出她的?” “黑市有画像。嘶嘶!殿下我的尾巴。”蛇女嘶叫着求饶。 公子墨蹙眉,抬起踩着人蛇尾巴的脚又要重重落下,那蛇女突然冲尘荒大叫道,“姑娘救我!” 呼救声惨绝人寰!闻之于心不忍。 尘荒躲在胤玉怀里不敢回头看,用手拽了一下他的衣襟。 胤玉知晓她想做什么,提议道,“尘儿不妨先听听它说的,在做打算。” “你这小蛇妖挺精啊?连她的脾性都摸得一清二楚,看来发布悬赏任务的人挺用心。”公子墨用脚踢了踢它的尾巴,“说吧?怎么认出她的?” “黑市悬赏榜灵珠奖励最高人物,女、半妖、紫瞳。嘶嘶!殿下,小妖不知她是殿下护的人,多有冒犯,求殿下饶小妖一命!” 第六十四章 悬赏榜第一 蛇女那句不知是殿下护的人,说进公子墨的心里去了,他挑起一边眉,心情不错的瞟了一眼胤玉。 胤玉无视他嘚瑟的样子,问蛇女,“此悬赏奖励是何种灵珠?” “赤火灵珠。” “赤火灵珠?” “嘶嘶!是的。”蛇女有问必答。 妖界生灵千千万,各修不同,笼统细算大分类也就是金木水火土,灵珠源于主人自身属性。舍得拿灵力当灵珠用的,少说也有几千年以上的道行。 而这种大手笔又毫不遮掩的作风,胤玉在弹指之间便猜到是谁了。 果然按捺不住蠢蠢欲动的心思了,看来是时候敲打敲打他们了。 公子墨一看胤玉的表情,便知晓他又想算计谁了。他收回目光继续问蛇女。“谁告诉你在此地做埋伏?就你一个还是有其他的安排?” “小妖是听说殿下们去了木族,所以小妖才来这里设埋伏想赌一把。” “也就是说,只要是出木族的路就有埋伏?” 蛇女点了点头,不时的瞟一眼搁在公子墨脚边的尾巴,生怕他一个不高兴又来一脚。 “殿下,嘶嘶!小妖知晓的全都说了,殿下能不能放了小妖?” “放了你?”公子墨似笑非笑的斜睨着蛇女,“本公子怎么知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 “殿下,小妖愿意发誓劫!” 誓劫是什么意思?尘荒抬头看胤玉,希望他为自己解惑。 “誓劫是妖界的一种誓言,因为百誓百灵,称之为誓劫。” “那违反了会怎样?” “违反了就会多渡一道天劫!” “这么严重啊?”尘荒听得心惊肉跳,连忙道,“那蛇女修炼的也不容易,不如算了吧?” “尘儿想清楚了?”胤玉问道。 “想清楚了。”尘荒没犹豫,侧着头对公子墨道,“公子,放了她吧。” 以蛇女的本事也做不了恶,他公子墨也不屑对一个求修心切的小蛇妖痛下杀手。 他该表现的都表现了,又能在蛇妖族面前立了威严,尘荒这么一说,正好给了他台阶。 不如借坡滚驴! 公子墨道,“既然是小尘儿的意思,那本公子便依你。” 蛇女精的很,闻言立刻拜谢尘荒,再拜公子墨,而后窜进了山林里。 公子墨得意洋洋的冲尘荒挑了挑眉,一副你快来夸本公子的表情。 尘荒眼角余光还是能看见他的,瞟了几下后,忍不住笑了笑。 这一笑,导致幻颜后的五官更加歪斜的厉害,公子墨被这个惊悚的笑吓得瞳仁猛地一缩,差一点点尖叫出声。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冲胤玉唉声叫道,“太子玉,你这只小气的狐狸,你快点把小尘儿换回来。” 这冲击感也太强烈了,他吃不消啊。 胤玉看向尘荒,越发满意自己的决定,不置可否回道,“本殿看得见。” “你你你!说好公平竞争的!你堂堂九尾狐族太子竟然耍无赖?” “本殿何处无赖?阻止你了吗?” “都这样还不叫阻止?”公子墨哭丧着脸,“你把幻颜术收了。” “不收!本殿是小气的狐狸。”胤玉说罢,牵住尘荒就走了。 公子墨要拦拦不住,正要说什么,又听胤玉道。 “别说,说了也没用,本殿小气。” 得! 他就说了一句,现下人家拿他的话堵他的嘴,他还反驳不了。 这脸打的可真疼! 公子墨磨了磨牙,又追了上去。 尘荒忍着笑意,问胤玉,“我们现在回府去吗?” “暂且不回,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 “真的要去好玩的地方?” “尘儿说过想游历百川。” “胤玉还记得这句话啊?”尘荒略感意外。 “尘儿说过的话很多,但我会把重要的记下来。”胤玉道。 “你们俩够了没?真当本公子透明的?”公子墨忍无可忍,蛮横的拽起尘荒另外一只手,“公平竞争公平起见。” 挣了挣手拿不出来,尘荒心情跟脸色都不好了。“放手!” “不放!”公子墨边说着,手还用力将她拽到自己这边。 胤玉立即松了尘荒,满面霜色的看着胡搅蛮缠的公子墨。 身体徒然失衡,尘荒撞到公子墨后哀怨的看着胤玉,怪他怎么松手了。 公子墨没料到胤玉突然松手了,以为他又耍心机手段,连忙放开了尘荒。 “太子玉。” 胤玉闻声淡淡瞥了他一眼。 又是这个眼神!公子墨莫名想起初见尘荒那夜,他也是这个鬼表情。 “本公子闹着玩的,你看你……”说话间便退开三步距离。 算你识相! 胤玉收回目光,重新牵住尘荒道,“松开你只是不想你受伤。尘儿记着,不管以后发生了什么事,若我松开手,也只是不想你受到伤害,而非离弃你。” 尘荒听罢,点了点头,耳根染了薄红。这人真是,说话就说话,为何要说的跟情话一样。 得! 挖坑没埋了他,倒把自己送了进去。公子墨郁卒,对于风月情上,他可真比不了太子玉。这小子看起来闷葫芦一个,哄起女子来手段真是层出不穷。 以往,他身边的女子都是自己扑过来的,你情我愿,他也从未上过心。他自诩风流不羁,迷倒妖界少女无数,没想到会在尘荒这栽了跟头。 至今为止!唯有两名女子对他另眼相看。 赤狐火颜,第一回见面就骂他丑。 凡人尘荒,第一回见面就要自杀。 他何德何能?前者骂他,被他抢了地盘。后者畏惧他,他却毫无办法。 难怪大巫师要说那句话,可他分明只是想要她的…… 情爱么?他好像还真没弄懂是怎么一回事。 待他回神,胤玉带着尘荒已经走远了。 公子墨停在原地,掐指捏了个诀,半晌后,一道青烟出现在公子墨面前。 “殿下!”青烟落地,单膝跪在公子墨身前。 以青焰为首的十人灵卫专门负责给公子墨传递消息。公子墨看到来者竟然是青焰,不由得正了正脸色。 “何事?” “殿下,大巫师急召!” “大巫师?可有说什么事?” “只字未提。只让属下尽快寻殿下回山府。” “府地各部可有异动?” “并无。” 既无异动,肯定又是大巫师占卜了什么预示,要召自己回去问问。 “你回吧,本公子有要事。” “殿下…” 公子墨凝了青焰一眼,飞身而去… 第六十五章 怂狐狸 公子墨之所以跑这么快,其实是不愿回山府,他隐约猜测到大巫师要问什么。 他大大咧咧的性格导致他经常犯错,时常被大巫师耳提面命。而他呢,又是个贪玩的性子,当时记得,过不了多久便忘记了。 螣蛇性子冷,他以往游离在花丛间找温暖,从不见大巫师说什么,不过这回……怕是动真格了。 动就动吧!无非是多记一次过,大不了回去被他关禁闭,正好避开那些女人让他耳根清净一下。 他追了一段路没见到胤玉和尘荒,便知那小气狐狸定是换了别的道走了。公子墨呵呵一笑,换道也没关系,反正他知晓他们会去哪。 胤玉终于甩开了公子墨,不免感叹这家伙的缠劲了得啊。 两个多月了,从他生辰宴后到今日为止没有一日不见他。要不是他插科打诨,中间也不会生出那么多的事来。 今日总算是摆脱了他! 胤玉高兴,尘荒也跟着高兴,毕竟从她出太子府到现在,两人都没能好好的说说话。 无言也默契。 两人牵着彼此的手,哪怕闲庭信步在山道间,也很开心。 “胤玉,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啊?” “黑市。” 黑市?怎么听起来像人界专门做见不得光的买卖的地方? “妖界也有黑市吗?” “尘儿所言似乎还知晓别的黑市?” “知晓。人界也有黑市,我进去过一回。” 人界?她在人界的时候还是个小不丁点的丫头,怎么会知晓那种地方? “你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说起这事,尘荒的眸光黯淡了几分,“不是我要去,我是被卖去的。” 人界的黑市是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专门做些见不得光的勾当。 闻言,胤玉心中一紧,连带着握住她手的手掌也紧了几分。 “不过我运气好,被放了回来。” 人性有多贪婪胤玉不是没体会过,以往他去人界体验风俗民情没少被讹钱。能抓她去卖哪那么容易放了她。 胤玉心知她是在安慰自己,心里没来由的痛了痛。若自己早些发现了她,她或许…… 可是世事哪有若果! “想来是尘儿聪明伶俐,趁机逃脱了吧?”他还是想知晓,他们到底如何对待一个小姑娘。 “也不是了。”尘荒语气轻松,好似不怎么在意这件事情,“是买我的人发现我是异瞳,认为我是妖不祥,后来被大家知晓了,传开后,无人愿意买我才被放了。” “如此说来,尘儿是因为这双眼睛才获救的?那也算是因祸得福。难怪我初次见你时,会被你的眼神迷住了。” “是吗?”尘荒笑看向胤玉,眸光流转间如清泉水缓动。 这双眼睛曾经给她带来了多少伤害,如今都加倍的补偿给了她。 那些受过的伤,断掉的骨头,随着时光流逝慢慢地复原到无迹可寻。 而心底深处的灰暗和寒冷,亦随着他的出现如夏夜萤火虫的光一点点聚加成一束温柔的光,慢慢照亮她的心路。 是因祸得福还是福祸相依,这些对于她来说都不重要了。 短暂的沉默后,胤玉担心她想起了往事,不忍她心里难受。脚步一顿,转面向她牵起她另一只手,委屈道,“尘儿又疑我?” 尘荒怔住,怎么突然说她疑心他?她有吗? “没有啊。” “真没有?” “真没有。” “尘儿信我吗?”胤玉问的无比认真。 尘荒本想说看什么事情咯,可见他端正的态度,心道这话怕是不能说。 想了想,道,“信!” 仅是一个信字,胤玉听罢眸光沉如化不开的浓墨。握住尘荒的手有些抖,半晌后,他嗫嚅着轻轻说了一句,“尘儿,我们成亲吧。” 胤玉话音未落,山中突起一阵大风卷着他那句话飘飘而去。 “哈?你说什么?”他声音实在太小,尘荒没听清。 “我说、我说……” “什么啊?” 又是沉默半晌,胤玉望着尘荒酝酿说辞,手心竟然起了一层薄汗。 湿润的触感传到尘荒手心来,她觉得奇怪,这天气不说冷,倒也不会热到手心出汗。他这是怎么了? “胤玉你怎么了?你很热吗?”她关切问道。 胤玉好容易酝酿出好的说辞被她突然间打断了,他挫败的幽怨的看了她一眼,最终把那些话掐死在腹中。 “我没事。”他几乎是用松了口气的语气说出来的。 尘荒蹙眉打量,也不见他哪里不好,心道许是他过于紧张才会出了汗。话说回来,他为何要紧张?他方才到底说了什么话? “胤玉,你方才说了句什么?风太大我没听清。” 胤玉刚抬起的脚重重落下,他讶异的看着尘荒,还以为是尘荒觉得他不够慎重故作没听见,没想到她真的是没听见啊? “怎么了?” “没事,走吧!”胤玉抬头望天片刻,握住尘荒的手紧了又紧。追悔莫及的不停地在心里暗骂自己。 胤玉啊胤玉,你这只怂狐狸! 话回公子墨。 公子墨追不上胤玉便直接去了黑市。 黑市是妖界专做买卖的一座小镇。这里的黑市与人界的黑市大相径庭。 同为黑市,人界的黑市是见不得光买卖秘密进行。大一点的黑市只有有身份地位的人才能进入。 妖界的黑市源于人界的黑市,话说取这个名字,还是因为当时的掌柜觉得这个名字够霸气,符合他的气质。 但妖界黑市却不似人界这般遮遮掩掩,它们开市做买卖,光明正大,公平交易,童叟无欺。 售卖的品类多种多样,有时还会倒腾来人界的话本子、胭脂水粉、衣袍、食物等等…… 自这些东西吸引来了妖界各类长居于此,掌柜倒腾的越发起劲。 茶楼、酒肆、听书听曲的一应俱全。原模原样搬进来后,黑市生意蒸蒸日上好到座无虚席,此间掌柜渐渐地在妖界扬名。 很多慕名而来黑市的重要人物也多了起来,偶尔寻掌柜发布一些悬赏,以灵珠为酬劳,收获倒也颇丰。 幕后掌柜一心想着赚灵珠攒修为,可不愿得罪这些人,于是他专门开辟了一间悬赏楼。不论富贵贫贱均可来此发布悬赏,按悬赏灵珠的等级和数量排列。 公平买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第六十六章 听书 每日来看榜的妖灵数不胜数,这一大早,悬赏楼里边就挤得满满当当的。 楼呈圆形,四面壁上贴的都是悬赏文榜,按悬赏奖励来排放。 进门最显眼的位置上挂着一幅画女子的画像,占据了整整一面墙。 画像上的女子肤白貌美,眸光清灵,唇边笑意清浅。 众妖灵本是冲着第一榜的悬赏去的,可看见那画像上的女子时,竟然忘记来此的目的了。 “啧啧,这么仙的小妖娘换那几个灵珠可不值当啊。” “你瞧那捻指的动作,这要是戳一下老妖心口……”那妖酥的身子抖了抖。 “话说回来,这悬赏的到底是寻人呢还是寻仇呢?” “瞎啊你!”那些开腔的和没开腔的齐齐喝了一声,骂那个说话的,“这么仙的小妖娘谁下得去手?八成是哪个犯相思的儿郎做的把戏。” 犯相思?我看她是犯病了才对! 公子墨被群妖灵吼的摸了摸鼻子,赶紧让出了前排的位子。 他抱着双臂,望着那幅巨大画像,心想着小气狐狸看到时会是什么反应。 话说,他们怎么还没到? 公子墨鹤立鸡群的在妖群里搜索两人的身影,却不知那两人正玩的不亦乐乎。 话说两人快进黑市的时候,胤玉担心尘荒顶着这张脸会被打,便解了幻颜术,还把她变成了男儿身。 玉衣翩然的小公子,唇红齿白眉目清秀,伴着清冷高华的胤玉,似一道移动的靓丽风景。 两人一路行来,吸引目光无数。 胤玉始终沉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近的高冷姿态。 尘荒却是好奇的很,一双眼左看看右看看,见到盯着她看的妖灵,已能镇定自若的收回目光直视前方。 走了一阵,看过那些“土特产”,一连拒绝了好几个热情的妖女送过来的礼物后,尘荒直觉得无福消受,兴致已然缺缺。 “前面有间茶馆,书说的挺不错。”胤玉道。 “真的?”一听说书的,尘荒立时来了精神。 “自然是真的。” 尘荒笑眯眯的看着胤玉。 “想听?” “嗯嗯。”尘荒飞快的点头。 “走吧。” 不消片刻,胤玉领着尘荒进了茶馆,特意挑了最中间的位置,顺带点了茶点和瓜子。 茶点送上来,正好到了开讲的时间,尘荒捻起一粒瓜子丢进嘴里,兴致勃勃的看了过去。 高台上摆了一张长案,案上放了书卷。那说书的自幕布后面出来,摇摇摆摆的走到桌案前。 虽然它着了一身长衫,可尘荒一眼便发现了藏在袍里的尾巴。敢情这说书的是个未完全幻形的黑色大鸟? 她还以为黑市掌柜本事通天,真请来了人界的说书人。 尘荒辨认不出来黑鸟是什么飞兽,便问胤玉,“胤玉那是什么?” “黑凰的后代。” “黑凰是什么?”她只听过神鸟凤凰。 “神鸟凤凰的远亲。”胤玉解释道。 “神鸟凤凰的地位很高的,远亲也不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吧?” “两者没有直接关系。有实力都能是神鸟。凤凰若是涅槃失败,也许还不如它混的好。” 嗯,的确是这么个理。 尘荒再次看向高台。 那大鸟似模似样的敲了下桌上,清了清嗓子道,“咳…噤声。” 台下立即鸦雀无声。 第六十七章 大变活人 “今日不说书了。” “不说书?那开什么台?”台下立时一片抗议声。 “哎哟大家莫急莫急,老黑话还么说完呢。”黑凰鸟名唤老黑,一副公鸭嗓门。 “不可以下回分解那把戏,吊了一晚上的胃口睡都睡不好。” 老黑瞟了一眼,神秘道,“老黑在人界新学了一招叫「大变活人」,大家有没有兴趣看看?” 这里坐着的都是妖精,从未见过能把妖精变成人的。 “少来吹牛皮了!你还有那本事?” “老黑吹不吹牛皮你们今日才知晓么?「大变活人」的难度神秘感都比听书更有意思,要不要看?” “要!”台下众妖精齐声大喝道。 “鼓掌!” 啪啪啪……立时,一阵雷鸣般的掌声不绝于耳。 那老黑手搭着耳朵沿着台沿走了一个来回,目光在台下来回搜索,突然一指正中坐的那桌道,“找到了!就你吧!” 众妖精鼓掌声齐齐停下,顺着老黑手指的方向看去。 台下正中央的大桌边坐了两名公子,一个冷言俊面气质卓然,另一个唇红齿白气质柔美更胜女子。 而老黑手指的正是偏女气的小公子。 “今日这节目需要一位朋友配合老黑。”老黑说罢,抬手邀请她。 众妖目睽睽之下,胤玉缓抬眼皮,扫了众妖精一眼,道,“不行!” “这位公子莫生气,老黑也只是请这位小公子上台坐一会儿,别无他意。” 胤玉不为所动:“不行!” “这位公子……” “哎呀,他不愿意我来!”众妖精中站起来一位尖脸毛腮的。 老黑瞅那妖精一眼,毫不留情打击他,“你丑,影响节目效果,不行!” “啊呸!不晓得多少小妖娘喜欢老子身上这毛,你个没眼力见儿的。” 哈哈哈……众妖精哄堂大笑。 尘荒也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老黑仍然不死心,一跳下高台走到尘荒桌前一步,道:“这位小公子,老黑亲自下台邀请,还望小公子给老黑个面子。” 老黑下台这一举动让众妖精吃了一惊。自从黑市开茶馆第一日起,老黑说书的名气水涨船高,书粉无数。听书的从未见他下过高台,一般都是别人求着上台去的。 “哎我说这位小公子,咱们这老黑名气大着呢,你就上去坐会儿呗。演的好你也跟着出名了。” “就是就是。前几个配合表演的,现下都红遍大半个妖界了。” “我说那位板着脸的大公子,这位小公子又不是你娘子,你看那么紧作甚?” 此言一出,胤玉眉眼间笼起了霜气。侧目望向出言的妖精,那妖精吓得一屁股跌坐了回去。 尘荒连忙伸手按住了胤玉的手,讪笑解释道:“家里规矩严,各位勿怪勿怪。” “还是小公子通世故。看把这位灵动活泛的小公子管束的。” 那妖精颇有些抱不平的语气,听得胤玉皱起了眉。难道说自己真的管太严了?想了想,他道,“你想去吗?” “啊?可以吗?”尘荒一副跃跃欲试的兴奋表情。 “想去便去,注意点。” “好勒!”尘荒欢喜的靠近他,“胤玉真好。”说罢,她朝老黑点了点头,随他上了高台。 第六十八章 凭空消失了 尘荒上了台后,不着痕迹的快速打量了一遍高台环境,高台四角一览无余。唯有进后台的地方挂了块幕布。 老黑伸手引请。 尘荒坐到台中央的椅子上,冲台下的胤玉招了招手。 胤玉仍然一脸冷漠的表情,举着茶杯,唇角几不可察的弯了下。 老黑拿起桌台上的一块大黑布抖开来,展示给众妖精看。 “来来来,大家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有没有东西,有没有?” 众妖精目光炯炯盯着老黑手里翻来覆去的一块大黑布,齐声道:“没有!” “看清楚了啊!”老黑将黑布往肩上一搭,走到尘荒身边,抬脚用力跺台面,“在看在听,有没有东西?” 台面被他跺的闷响,微飞粉尘。却不见裂缝啊机关啊暗门啊…等等… 老黑跺了一会儿,面向众妖精,再问:“看清楚没?听清楚没?” 众妖精齐声喝道:“看清了听清了,快点开始!” “好!”氛围被点燃了,老黑拉下肩头大黑布再次抖开,“请睁大你的眼睛,放慢你的呼吸,跟着我喊:一二三,走你!” 声落黑布罩下,众妖精和胤玉的呼吸都跟着屏住了,眼盯着那块黑布一动不动。 老黑脸上浮现出一个神秘的笑,捏着黑布两角的手抖动了一下,道:“接下来是揭秘神奇的时刻,请大家喊。” 台下众妖精配合的天衣无缝。“一二三!” 等三字声落,老黑喝道:“走你!”声落黑布翻飞而起,椅上空无一人。 “哇哦!人呢?” “大变活人!太厉害了!” “老黑,我要做你忠实的黑粉,请接收我吧。” “太棒了太棒了…” 各种络绎不绝的赞美词、崇拜的眼神、小妖娘的飞吻和鲜花连绵不绝的飞向了老黑。 老黑站在台上,一手抖了抖黑布,傲娇的挥开飞来的鲜花道:“不要太崇拜我了,我只是个神奇的搬运者!”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变回来变回来。” 胤玉凝着高台,嘴角的笑意已经消失了,眸光也深了几分,一炷香了! 老黑摆足了姿态,将气氛拉到高点,这才慢悠悠的回到椅子前,道:“接下来表演什么呢?” “变回来。” “变回来?”老黑手挡着耳边做收听状。 “变回来变回来…” “好!那就变回来。”老黑应众妖精所求,再次抖着黑布,“睁大眼睛,屏住呼吸,走你!” 声落,黑布抖动,异变突生。 砰砰砰几声炸响弹飞了那块黑布,伴着一阵乌泱泱的烟雾四起。 啊啊啊…… 一片惊叫声起,混乱推搡乱窜的众妖精头顶掠过一道光,那光速度之快一闪而至高台。 胤玉落地,袖袍一挥卷走高台上的残椅破桌,台面上露出一个容一人过的黑洞来。 “尘儿!”胤玉对着黑洞喊了一声。 他这一喊灌入了灵力,声音震得黑洞内碎沙石滚滚而落,一阵尘灰自洞口飘了出来。 还有沙石掉落,说明这洞挖的匆忙,既是临时起意,那洞里肯定有人接应。 胤玉瞬退几步,抬手一挥,尘灰散尽后,他纵身跳进了黑洞里。 第六十九章 任你处置 胤玉跳下去后,并没有找到老黑留下的任何痕迹,他又查看了一遍,一无所获,便顺着洞内通道摸索寻找。 此刻他心里悔不当初,哄她开心的方式有很多种,他明知有诈还…… 待他出洞,面前是座无人小院,他疾步上前推开那扇木门,门外竟是先前逛过的热闹街市。 寻人无踪,胤玉试着与尘荒通神识。“尘儿…尘儿…” 呼唤声缥缈若天边仙音袅袅,时而远时而近,那道声音渐渐清晰明朗响在耳畔,尘荒凝神一听一个激灵清醒了。 “胤玉。” “尘儿…你在哪里?”胤玉提着的心终于回到了原地。 尘荒醒了却发现自己不能动,此刻正趴在一个东西的背上。 “我不知晓,我不能动。有个东西背着我前行,速度很快。” “周围有什么?” 尘荒转动眼睛睨了一圈,道:“好像是街市的小道。” “往哪个方向?” “好像是南边也好像…” 她犹豫不决的声音传来,胤玉才想起她不辨方向,道:“你别急,先保护好自己,我很快会找到你的。” “好。” 胤玉没在与她说话,却也没有断掉与她的联系,偶尔能听到他发出的细微声音,似在告诉她,他一直都在。 尘荒安心的趴在驮着她跑的妖精背上,看到路上比较显眼的景物便记下来,打算一会儿告诉胤玉。 记住这些之后,她又想了点别的。 那个悬赏榜第一,她究竟是怎么排上去的?她一没权势;二没高深的灵力;三没身家背景,发榜的人为何要抓她? 莫不是说,这妖界知晓她的血有特殊效用的远不止他们几人? 还有更奇怪的,以胤玉的修为把她变成男儿身后,多半没哪个妖精认得出她。为何那个黑凰就认出来了?还是说,他们进黑市前就已经被盯上了。 蛇女?! 尘荒立即用神识呼唤胤玉。“胤玉胤玉…” “我在!尘儿别慌,怎么了?” “蛇女!我们进来前就被盯上了。” “你是说抓你的是蛇女?” “不是,通风报信的是她。” 胤玉那头沉默了。 “胤玉,我有个不好的预感。” “什么?” “我的血是不是跟别人的不一样?” 胤玉那头再次静默了片刻,他不知她说的不一样,是否跟自己所知的那样。须臾后,他道:“你已经知晓了?” “嗯。那你呢?是何时知晓的?” “雪夜。” 雪夜?那个他抢回了她性命的雪夜吗?难怪他会问那几句话,原来如此! “胤玉…你…究竟是…” “尘儿信我!” 一句信我,拉远了尘荒的思绪。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他是无意中救了她。 她从小无依无靠从未体会过温暖,就像一个从未见过光明的瞎子,有朝一日看见了最美的风景,那种喜悦和珍惜,旁人是无法体会的。 深藏在心底的情感被他一步步的引出来,待她袒露心意后,再告诉她这一切都是他的计策?她觉得难以接受。 “尘儿…” “我在。” 尘荒闷闷的声音传来,胤玉心中一紧,道:“尘儿信我。” “嗯。” 胤玉心中一喜,又听她道:“不过我还是很生气。” “任你处置!” 第七十章 幕后熊掌柜 闻言,尘荒沉默了。 处置什么? 他堂堂妖界九尾狐太子殿下身份高贵,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若不是自己还有那点利用价值,他也不会费心去寻自己,也不会因此救了她不值一文的小命。 若没有他,便没有如今的自己。 就算被他利用了,又何妨? “尘儿你怎么不说话?” 胤玉急切的语气拉回了尘荒的神思,她笑了笑,这才回应:“我在想怎么处置你。” 那头传来他的吁气声。须臾后,听他道:“尘儿,等我找到你,我有很重要的话要对你说。” 尘荒似有感应,道:“什么话?” “要当着你的面才能说的话。” 尘荒方想说好,那驮着她的妖兽突然连跳了几次,然后没入一片黑暗里。 “胤玉,我换地方了。” 胤玉听到尘荒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再问她时,她那头却了无音讯。 尘荒不敢回应,是因为妖兽驮着她进了地下的暗室。 幼时她被卖进黑市,初始也是被关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暗室里。 她心知这妖兽定是受了主人指使,因此她没有回应胤玉,怕被察觉。 那妖兽很熟悉这地方,穿行几条甬道后将她带到一个稍微亮堂的地方。 尘荒努力转动眼珠子去看,瞥见妖兽停的地方是一间石室门口。 等了须臾后,那石门开到容妖兽进去的缝,里头传出中年男子的声音。 “进来。” 妖兽听令,驮着尘荒进了室内。 尘荒除了眼珠子,全身都不能动弹,也看不清那中年男子的容貌。 唯听见中年男子过来说了句把她放下。便塞了什么东西喂妖兽,然后摸了摸妖兽的头。 妖兽身体像海浪一样从颈部荡至尾部后,才将束缚住的人松了绑。 尘荒落下来仰躺在地上,试着动了动手指。 “姑娘可还好?”中年男子突然出现在尘荒的视线上方。 “不太好。”尘荒实话实说。 中年男子盯着尘荒的脸看了又看,忍不住赞道:“虽非绝色,却有股有仙灵气,难怪!” 难怪什么?莫非这人也想吞了她? 她赶紧又动了动手指。 “姑娘莫怪。”中年男子收回目光,抬手将一个小瓶子放到她鼻子边,歉意道:“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一刻后,尘荒身体一松,灵力运转自如。她翻身而起,一边拍打身上的尘土,一边打量暗室,心中思忖着中年男子的心思。 “姑娘可有不适?”中年男子的态度十分谦和,好似绑她的人并非他一样。 “不知先生抓我来此处是为何?” “可不敢说是‘抓‘是请!”中年男子小心翼翼地解释。 “哦?那请问先生请我来此到底为何?” 中年男子没答,却道:“我乃黑市掌柜。” 黑市掌柜?! 闻声,尘荒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中年男子,微胖、肤色黝黑、目含精光。 “先生便是闻名妖界的幕后掌柜?” “过奖过奖!鄙人只是对买卖精通了些。” “先生这么说,我倒是明白先生抓我来此的目的了。” “姑娘切莫误会啊!我老熊知晓姑娘是九尾狐太子殿下的人,岂敢开罪狐族与太子府,我请姑娘来此,实际上是为了保护姑娘。” “为了保护我?” 第七十一章 酸死你 “可不是!若非我出手,姑娘此刻还不知被他们弄到哪里去了。” “先生是说,那黑凰并非受你指使?” “姑娘啊,这黑市名声在外,前来谋生的妖兽不说一千也有八百,老熊虽为掌柜,可也只是个正经做生意的。那老黑供职茶楼说书也只为赚取灵珠,平日表现的老实本分,谁知他竟会做下这等事。” 听罢熊掌柜的解释,尘荒觉得若是这样说来,老黑这么做倒也无可厚非。毕竟得来的灵珠比自己修炼来的要轻松容易的多。 “冒昧问一句,先生的悬赏楼是否明令禁止过像老黑那样的妖精参与?” 老熊连连摇头道:“不曾!我那悬赏楼接发悬赏,可不看你是什么身份,全凭奖金实力说话。” “那黑凰灵力如何?” “很烂。凭他的实力怕是最末的悬赏任务都接不下来。” 若果如此,那便说的通了。 黑凰想要灵珠,而另一个人的目标是她,两人一拍即合,便上演了一场一叶障目的好戏。 “先生既是无意抓我那请问先生能送我出去么?我家殿下…” “你家殿下?姑娘说的可是九尾狐太子殿下?” “正是。” “他此刻也在黑市?” 尘荒点点头,心道他不仅来了想必一会儿还会找到这里来。 老熊思索片刻,觉得还是不能把她送出去,只要她一露面还不知会被多少双眼睛盯上。若果她在他这里出了事,那二位势必会让黑市在弹指间消失的。 “姑娘,你看这样可否?委屈你在这里待上几日,等老熊稳定局面找到你家殿下,再送姑娘离开?” “先生这是打算囚禁我吗?” “不敢不敢。委实是为了姑娘的安危啊!” “先生既为难,为何还要同意发布悬赏?”尘荒不解,究竟是谁逼得他不得不发布自己的悬赏。 “姑娘莫问了,你知晓的越少越好。实不相瞒,老熊留姑娘在此是因为老熊灵力低微只能自保,一旦发生什么事根本救不了姑娘。” 尘荒差点叫他气笑了,别人要抓她,她还不能知晓原因。不过话说回来,也不知他是真的担心还是…… 思及此,尘荒道:“先生此言可是说,只要我家殿下在此我便能走了是吗?” “那是当然!老熊可从未想过要抓姑娘。” “那好,还请先生开下门让我家殿下进来。” 老熊怔了怔,看了她一眼,随即走向石门观望。 果然如她所见,石室外面有一名男子正引灵力准备拍门。 老熊霎时头冒虚汗,妖界风云二主的灵力有多高,他虽未亲眼见过却早有耳闻。 若这一掌拍下,他的密室等同于暴尸荒野了。他立即按下机关,急声道:“太子殿下且慢!” 胤玉闻声放下手负到身后,静等他开门。 石门大开,老熊躬身礼请,“太子殿下请。” 胤玉人未进去,目光先行搜寻尘荒所在,见她好端端的站在那里,他原本有些急躁的心情缓了下来,随即从容进了石室。 两人视线对接,胤玉极快的打量她一遍,问道:“可还好?” “我无碍。” 两人一问一答皆是平常不过的语气,丝毫听不出太子玉对她有多用心。莫非线索有误? 老熊道:“太子殿下放心。老熊知晓姑娘是你的人,不曾怠慢。” “既然知晓,为何不把她送回本殿身边?你可知,本殿难得出来一趟就遇到了这种事,可真扫兴。” 胤玉一旦面对别人或者处理事情的时候,便会变成那个阴晴不定难以捉摸的太子玉。 可偏偏尘荒总能在这个时候想起胤玉另外一面,那个傲娇的会耍赖会害羞的胤玉。 “扫了太子殿下的兴致实属老熊的过错。待老熊寻到老黑定送至殿下面前任凭发落。” “既然如此,那本殿便依了你。”胤玉环顾四周,道:“你这间密室建在何处?” 人都进来了,想保密估计也是无用功,倒不如如实告知。老熊道:“就在悬赏楼下面。” 说起悬赏楼胤玉就想起排在悬赏榜第一的尘荒。略略思索,道:“那便请掌柜送我们上楼去。” 老熊讶异道:“上去?太子殿下想清楚了?” 只要上了楼,这姑娘一出现在大家的视野里,绝对会引起一场风波。纵然太子玉灵力再高强也是双拳难敌四手。 “怎么?” 太子玉语气平平,可老熊听出了话中的不容置喙。 “没、没怎么。既然太子殿下执意要去,那老熊话说在先,黑市鱼龙混杂,若是出了什么差错还请殿下莫怪老熊。” 他的担忧胤玉自然明白。不过他有他的想法和打算。 “请带路。” “好,殿下姑娘这边请。”老熊伸手引请,开了另一面的石门带着他们出去了。 悬赏楼里依旧妖满为患。 公子墨隐在墙角不起眼的角落,目光不停地扫向进去的人。他猜测太子玉迟早要带尘荒来这里,便一等等到了现在。 他倚着墙面双臂环胸,百无聊赖的望着那张巨幅画像,一瞬间脑补了几十种太子玉会有的表情。 一想到他会因为画像被气到无法呼吸的时候,他心里就万分痛快。 叫你藏! 本公子看你现下还如何藏,这悬赏榜第一向来备受妖界关注,先不说有多少人会来接榜,就冲看过尘荒画像的人,就不知要被多少男人惦记了。 酸死你这只小气狐狸! 他这方笑的得意,便见围堵在一起的众妖自发向两边分开让出一条通道。 公子墨凝目一看,立时站直了身体。 太子玉? 他怎么会从那地方出来?还有那个黑胖子是谁? 熊掌柜领着胤玉和男装扮相的尘荒直接上了悬赏台。 众妖一看气度不凡的男子信步上了第一榜的位置,眼珠子瞪的老大。 这人是谁?他要作甚? 万众瞩目中,胤玉气定神闲的站在了那面巨幅画像前,仔细的看着那张画像,半晌后,他问熊掌柜,“这画像出自何人手?” 嗯? 精明如熊掌柜,竟也一下子没明白太子玉的意思。 他不确定的复述一遍,“殿下是问作画之人?” “正是!” 第七十二章 他想蹭饭 作画之人他还真不清楚。 这幅巨像耗时耗力耗钱。花这么大手笔发布悬赏任务的人却躲在重重幕后。 “太子殿下,画像出自何人之手老熊不知。但这悬赏令是通过别的道递送到黑市来的。” “你查过?” “自然要查的。” “那你查出什么来?” “并无。” 闻言,胤玉看了熊掌柜一眼,道:“这榜,本殿接了。” 话落,胤玉伸手一招,巨像自发卷起飞到他的手上。 悬赏楼中一阵哗然,众妖瞩目中,胤玉收了画像入袖子,转面向大家道:“五百年灵珠十颗,悬赏作画之人。” 声落,悬赏楼中登时噤若寒蝉,随后爆出一阵欢呼声,众妖精立时做鸟兽散,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已是人去楼空。 偌大的楼里只剩下依旧隐在角落里的公子墨。 几目相对,公子墨慢悠悠地走到中间来,望着一身男子扮相的尘荒,道:“太子玉,你这欲盖弥彰的手法是真的烂,还不如让她用本来面貌示人。” 胤玉望他一眼,对他的提议不予理睬。 先前设想胤玉气到无法呼吸的画面是一样都没看到,还让他平白又抢了风头。公子墨后悔不迭,他一心想着看戏,怎么就没有想到去接榜呢。 以他公子墨的实力,他接了榜敢于与他挑战的也只有太子玉。只要关乎到尘荒安危的事情太子玉绝不会与他对着来。 可直到太子玉接榜了以后,他才反应过来他的目的。 一石二鸟之计。 既能顺藤摸瓜震慑幕后之人,又能在尘荒面前表现一把,可谓是一举两得了。 咳!笨啊! 他可是又白白错失一次良机。 不过话说回来,他好端端的找人画师干什么? 公子墨不明白,尘荒亦是不懂。要抓她的是幕后发布悬赏令的人,他找人画师做什么? 除胤玉自己外,其余三人均是看向他,似想从他那里得到解答。 胤玉知晓他们想什么,可他并不想告知他们。 过了片刻,胤玉对熊掌柜道:“你这里可有安静些的住宿地?” “有的,殿下若不嫌弃请随老熊来。” “有劳。” 熊掌柜先行下来带路,见先前与他们搭话的公子墨也跟了上来,遂停留了一息。见太子殿下并未流露出不让他随行的意思,他便没做声继续带路。 走了小半个时辰,四人到了一座小院前。 熊掌柜停下问道:“殿下看此处可还行?” 胤玉行来时便已经打量过周围,大隐隐于市,这个位置选的倒不错。 “还不错。” 见他满意了,熊掌柜立即开了门领着他们进去了。 院子雅致,里面并无闲杂人等,想来是熊掌柜来之前知会过下人们。 熊掌柜边走边介绍,到了大厅请他们入座后,亲自倒了茶。 胤玉同公子墨看了那茶一眼,都没有动。 熊掌柜怔了怔,随即岔开话题道:“殿下是歇息还是…” 每次遇事都要颠簸很久,胤玉心里一直惦记着尘荒的食囊不好,折腾到现在怕是饿的受不住了。 他道:“此处可有会做饭菜的厨子?” “做饭?”熊掌柜瞪大眼睛看着胤玉,似乎不太理解他需要吃饭。 “对,像人界的那种做法。” 胤玉特意这么说,是因之前逛街市的时候,尘荒看到那些‘粗制’的食物时,一副惊恐到作呕的表情。 “这个怕是有些为难了。殿下应当知晓,我这黑市多是些妖兽,吃的嘛就是你看到的那些东西了。” “那可有食材?”尘荒问道。 “姑娘会做饭?” “会一些。” “那行。后院空房挺多的,殿下若是累了可前去歇息。我去置办食材再送来。” “多谢!” 熊掌柜走后,公子墨探究的看着尘荒,啧啧道:“真是没想到小尘儿竟然多才多艺,上得厅堂下得厨房啊!” 尘荒第一回被他正儿八经的夸奖,竟是有些不好意思了。 胤玉起身,示意尘荒跟他走。 “你要去哪?”公子墨赶紧站起来跟着他。 胤玉横了他一眼,抬脚向后院走去。 公子墨亦步亦趋的跟着,尘荒跟在后面怎么看怎么别扭。 胤玉看过几间屋子后,选了离廊道远一些的屋子便进去了。 屋里的东西还算齐全,尘荒第一时间去看除床榻外可以睡觉的地方。 有张供小憩时躺着休息的小榻,尘荒心道挺好,晚上不愁睡觉的地方了。 自她第一回出太子府起始,就没有好好的睡过一次安稳觉。每次跟胤玉同榻而眠都是因为受伤。今日算是幸运的。无伤无痛,但愿晚上能有个好梦。 胤玉转悠了一圈,回到桌边坐下,坐下后本想说让尘荒烧茶,可一见公子墨跟着坐下来,他立即放弃了这个想法。 尘荒嘴唇动了动,话到嘴边又吞了回去。 胤玉挑眉看着犹不自知的公子墨。 “嘿,太子玉我发现你这小气狐狸度量越发的小了。本公子今日可是什么撩拨的话都没讲,你干什么这种眼神看着我?” 胤玉神色淡淡道:“现下什么时辰了?” “你问什么时辰作甚?” “平日这个时辰本殿在歇息。” 胤玉言下之意,你可以走了。 公子墨眨巴着眼睛,敢情这小气狐狸拐着弯的赶自己走啊? 坏心眼的小气狐狸,本公子偏不走。 公子墨双手抱胸,好整以暇的看着他,“你想睡就去睡啊,本公子又没拉着你。” 难缠如公子墨,厚颜无耻亦如公子墨。 胤玉有时真想不顾一切打到他再不敢出现在自己眼前为止。可他不能这么做,他再怎么生气还是要给螣蛇族几分面子。 思绪在几息间翻转了几回,最终他还是压下想摁死他的冲动。 胤玉起了身,唤句:“尘儿。” 尘荒赶紧走到胤玉身边去,随着他在往内间走。 “喂,你真睡啊?不吃饭了吗?”公子墨等了老半天就是想等尘荒做饭吃,他这一睡怕是要等到晚上才有得吃了。 胤玉身子一僵,差些没忍住给他一掌。还真把尘荒当免费的厨娘了?便是她做饭也没他份。 他还没尝过尘荒做的饭呢,哪里轮得到他吃。 第七十三章 凭实力蹭饭 小气狐狸! 公子墨默默骂了一句,很不爽的出去找屋子住。他找了一圈才发现小气狐狸为何要选角落那间。 那间屋子设计的十分巧妙,简直是四面不靠啊。他原本还想着找间挨着的屋子,方便小尘儿做饭了他好去蹭饭。 转了一圈后,发现离他们最近的屋子也在对面,公子墨想了想反正抬头就能看到,便进去了。 这一觉睡起正正好到晚饭的点,公子墨坐在床榻边出了会神,这才慢悠悠的起身去找尘荒了。 他们休息的时候,熊掌柜送来了食材。胤玉大方的赏了颗五百年灵力的灵珠给他。 熊掌柜眉开眼笑的接了,并说明日再送新鲜食材来,便走了。 尘荒正忙活着洗菜择菜。 公子墨进来,看到她在摆弄那些青绿红白相间的菜,又瞟了一眼别的东西,道:“怎么都是青菜?” “青菜很好吃的。”尘荒笑眯眯的道。 想她幼时能有一顿像样的饭菜吃,心里不知有多欢喜。 “本公子又不是兔子吃什么青菜。那老熊怎么连这么点眼力见都没有。” 胤玉从灶房出来,挽起袖子瞟一眼碍事的公子墨道:“让开。” 看他捋袖子,公子墨下意识退开了三步距离,“小气狐狸你要作甚?” 胤玉恍若未闻,蹲下身看了摘洗好的菜品,问尘荒:“要不要切开?” “啊?”尘荒抬头就看到两条光洁的手臂伸过来,抓起她洗好的菜在研究。 “不用切吗?我看人界做菜时都是要切开的。”胤玉手里抓的是白萝卜,这玩意不切整根怎么吃啊。 “当然要切了。”尘荒想着做个什么菜好,便问胤玉,“炖着好不好?正好有小鱼儿。” “尘儿想怎么做都可以,我先切了它。”胤玉将萝卜往上一抛,‘唰唰’几下,拿起一旁的盘子接住后,端详了一遍,似是觉得摆的不够规整,又伸手调整了一下,这才放到灶台上了。 尘荒忍不住笑了笑,“你摆这么好看没用的,待会下锅后还是会乱的。” 胤玉心情很好,又拿起别的菜自个捣鼓去了。 公子墨愣怔过后,计算了一下,足有一刻时间被他俩无视了。 这不行,在这么站下去,待会蹭饭都不好蹭了。 他望向洗菜的尘荒那边,不需要帮忙。 再望向胤玉那边,他玩的正起劲呢,也不好打扰。 公子墨搓手之际,视线落到了灶台边。那灶膛里升了火却不旺,隐约有要熄灭的趋势。 要不要去烧火? 他踌蹉的看着灶膛里越来越微弱的火光,心一横,生火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在心里连连打气后,公子墨挨过去抓起茅草站的老远,小心翼翼地往灶膛里塞去。 那火碰到干蓬的茅草‘蓬’的蹿腾起一串火焰来。 吓得公子墨一蹦三丈高! 他这一跳,引得尘荒和胤玉同时看向他,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 生火而已,至于么? 果然是含着金汤匙出身的世家公子,烧个火都这么大惊小怪的。 尘荒嫌弃的看了他一眼,起身将手里未洗完的菜塞给了他。 她用布巾擦干手上的手,边走边道:“你来洗菜,我去生火做饭。” 公子墨抓着那把青菜,盯了好半晌后,才慢腾腾的蹲了下去。 灶膛的火势已经起来了,尘荒开了两个锅,一个焖饭一个烧菜。 待炖萝卜要起锅了,她回头朝公子墨道:“公子,菜!” 公子墨连忙起身将洗的十分干净的菜塞给了尘荒。 尘荒接过一看,汗颜不已。 一把小葱被他摘洗的就剩光秃秃的杆子了。 见她半天不动,公子墨问道:“怎么了?没洗干净吗?” “洗干净了。”尘荒连忙回了句,实在是不想打击他,为了一顿饭又是洗菜又是烧火的。 胤玉端着菜盘子送到灶台上,望一眼那光杆子小葱,毫不留情的嗤之以鼻,“果然够蠢。” “小气狐狸!”公子墨毫不示弱的还击。 胤玉不急不躁的一指葱杆子,问他:“这是什么?” “菜啊!” “你确定?” 嗯?不是菜吗?又绿又白的。 公子墨真不知那是什么,也从未见过别人做菜,不过他敢肯定这是菜,绝对错不了。 “确定!” “蠢蛇。” 胤玉丢下这句话,走到灶台边看火去了。 连着被骂两次蠢,公子墨皱眉看着被尘荒搁置未用的‘菜’,转而问尘荒,“小尘儿这是不是菜?” “确切来说,它属于调味用的,人界称之为小葱,主要用来提升菜的香气。” 尘荒讲解的细致。也觉得公子墨被骂蠢有些冤。毕竟他是什么都不用干的一族少主。又不像胤玉常在人界走动。哪里会知晓这是什么东西。 公子墨听罢,对胤玉道:“小气狐狸,本公子不服。既是人界的食材,本公子认不出实属正常。” “本殿认得。” “你去人界多少回了?我看你不光认识人界的菜品,说不好还认识不少人界的美人。毕竟你那么风流潇洒!” 这是公子墨第一回夸胤玉。只可惜他夸的不怀好意。 胤玉闻声下意识去看尘荒。见尘荒一门心思盯着锅里的菜,好似没听见一样。 可她听没听见,胤玉看她一眼就知晓了。 这个公子墨好的不会,尽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可别教坏了尘儿。 “人界繁华美景不过过眼云烟,怎及得上心尖之人的一颦一笑。” 胤玉话落,尘荒脸颊莫名一热,若不是就着烟火气遮掩,便能看到一个大红脸的尘荒了。 尘荒避不开胤玉炽热的眼神,掩饰的铲动锅里的菜,道:“桌子摆好了没有?” 锅里已经冒起了腾腾香气,公子墨闻到香味肚子咕咕叫了起来。 他正好为自己又一次给胤玉做了陪衬而生闷气,听尘荒一问,连忙道:“我来。” “摆好了就别过来了,洗手准备吃饭。胤玉你也去吧。” 胤玉放下手里的柴禾,拍了拍手,拿起布巾慢条斯理的擦着手,“我等你一起。” “你不饿吗?” 胤玉笑了笑,本想说他吃不吃东西都没关系,但怕她失望,便道:“我想尘儿陪我一起吃。” 第七十四章 千金难买她高兴 他一说想让她陪着,尘荒想起来胤玉之前说有话对她说。 “胤玉可还记得,你先前说有话对我说吗?” 他怎么会不记得。当时有一肚子话要和她说,可是两人面对面站着的时候,他又说不出口了。 “先吃饭,待会再说。” “也好。”尘荒盛起最后一道菜,胤玉接过去,同她一道出了灶房。 桌子支在了棚架下,院子农家气息很浓,坐在这样的地方吃饭,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三人围桌而坐,几道小菜下肚三人吃的倒也心满意足。 别看公子墨表面上吊儿郎当的,吃东西的时候,饭桌礼仪规矩一样都没落下。 胤玉比他更为优雅,吃饭细嚼慢咽,举手投足间似度量过了一样。 尘荒端着碗看看公子墨又看看胤玉,觉得光看他俩就胜过吃碗米饭。 公子墨正夹起一筷子青菜放进嘴里,冷不防与尘荒视线相撞。他秉持着食不言的美德,三两下吞下肚后才问她:“小尘儿有话要说?” 她没有话要说啊。尘荒不知他从何处看出自己有话要说的。 遂摇摇头。 许是想问菜的味道如何又不好意思开口吗?公子墨心中如是想,连忙笑眯眯的说了句:“味道还不错!” 这是尘荒来妖界后第一回做饭给别人吃,也不知他说的‘不错’到底是怎样个不错法。 正要发问,便见胤玉放好碗筷,对她道:“食不言!有话吃完饭后再说。” 尘荒瞟了一眼胤玉的碗,也不知他是介意自己和公子墨说话,还是真的吃饱了,她也不敢问,连忙埋头吃饭。 胤玉饭量只有一小碗,其实吃不吃都没有太大关系,可是为了她,他还是破例了。 虽然这也不是第一回破例。 “慢点吃,别光吃饭吃点菜。”胤玉说话间,已经夹了菜送往尘荒面前。 尘荒连忙伸碗接住了。 公子墨挑眉看着胤玉,一句话在心头翻滚了几遍,终是没忍住。 “太子玉,你竟然拿你自己用过的筷子夹菜给小尘儿?” 夹菜不用自己的筷子难道用别人的?尘荒表示不太理解。 小时候在人界,见别人一家子围在这样的篱笆小院里吃饭,也是互相夹菜的。 来妖界后,经常是自己独自吃饭,偶尔与胤玉一起吃饭,俩人也是默默无声的各自吃着。 也未有夹菜的机会。 后来有机会跟着胤玉赴宴,胤玉基本不动筷子,她也没机会了解。所以,她真的觉得公子墨是否小题大做了。 “这有什么关系吗?” “他不尊重你。” 哦?用了自己的筷子夹菜就不尊重我?有那么严重吗?为何她看不出来。 “尘儿快吃,莫听他插科打诨。” “小气狐狸,这也叫插科打诨?亏得你还是位太子,所学礼仪全还给你的教习嬷嬷了?” “你少来说教!本殿与尘儿之间没那么多生疏的规矩。她怎么高兴本殿就怎么来。千金难买她高兴!” “………” 公子墨闻声只想骂人,这只闷烧又小气的狐狸,一天天的给他下套,自己都快成陪衬他的绿叶了。 罢! 心狠手辣、阴谋诡计多如牛毛莫过于太子玉,明着不行本公子暗着来。 哼!走着瞧! 第七十五章 生气 胤玉陪着尘荒过了几日农家闲适的生活后,还是决定启程回青玉山。 想等的人不来,不知是不敢来还是在等待新的时机。 既然不敢来,他也没必要等。 正好顺道去属地白狐族看看。 ………………………………………………… 妖界遍野是山林。 她随便钻进了一处林子,只管闷头跑。 她跑的越急,后面追她的人跑的更急。 前头跑的毫无章法,后头追的却是边跑边用灵力将里面的东西驱赶远,唯恐哪个不长眼的窜出来伤了她。 原以为林子里没多少东西,却不想,他这一驱赶,里头被迫出来的动物似有怨气,竟然冲撞了过来。 胤玉一看,心道遭了,他无意之中竟扰了它们的好事。 他连忙快掠过去,伸手去抓尘荒。 尘荒在他手快触到肩头的时候,轻飘飘一闪,躲了过去。 两人跟老鹰捉小鸡似的,眼见老鹰要抓着她了,那小鸡轻快一躲又跑了。 林子不大却深,这个季节藏在树林深处的妖物也不少。被他们这么一搅和,纷纷奔了出去要将入侵者赶走。 为此,跑在前头的尘荒不时撞见冲她龇牙咧嘴目露凶光的不明动物, 她一惊一乍后,速度慢了下来。 胤玉趁机追上去,刚靠近她身边,她又要飘身而去。 “尘儿别跑,危险!” 尘荒才不听呢,怒道,“用不着你管!你自去会你的玉女郎,管我做甚?” “尘儿,非我心智不坚定,那玉狐媚术了得…” 尘荒一听更来气了,“你明知她打的什么主意,你还凑上去,现下却要怪到别人头上。” 胤玉趁她心神不宁,想扣住她的手腕未果,急急道,“尘儿!你可知这是什么时节?你可知我为何会突然中招了?” “还能为何?你心里怎么想的你自己……” “因为她幻成了你,我才中计的!” 胤玉话音方落,尘荒的脚步便乱了一下,她回首,便见胤玉飞掠过来抬手在她头上一挥,一道坚实的结界罩了下来。 林中终于安静下来了。 那些视他们为天敌的动物们,围在罩子附近,眼冒凶光,似在等着随时给他们致命一击。 那圆形的罩子看似像个琉璃球,却不透光亮,也听不到任何声音传出来。 唯见那球的边壁上,不时凸起来一块,有时似人的手肘,有时似人的脚,有时似抱在一起打滚的幼兽崽子。 总之那球一会方一会扁,一会儿凸起一会儿凹进去,里头好像猛兽互斗,外间却是一点动静都听不到。 那群动物盯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待危险解除后,各自护着伴侣回去了。 日升日落,三日时光悄然而逝。 那球在林中剧烈的滚了几回后,便安静地似一座圆形石包,再也没有动过…… 偶有觅食的动物路过,挠上一爪子,那球便会发出一阵酸牙的声音,倒把它们吓跑了。 又是一阵令人牙酸的噪音响起,胤玉神色不悦的拍了一下结界。 外头的动物惊慌失措的撒腿就跑远了。 他听着那声音慢慢睁开了双眼。便见一束曦光照了进来。 这么快天亮了? 第七十六 你要负责 胤玉恍然以为还是昨夜进的林子。 想起昨夜的事情来,他连忙侧身看向身旁的人。 尘荒还在睡,一半脸都藏在衣服里面。 胤玉抬手将衣服拉了一下,露出了她闷得微红的脸。他笑了笑,屈指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 尘荒似有感应,又将身子缩在了一起,后怕的呢喃一句,便又睡了过去。 胤玉听清了那句话,半天没懂什么意思。心想着等她醒了一定得问问她。 他坐起了身,见自己的中衣已经脏了,抬手掐诀时又突然放开了手指。 他本想用净身诀去了两人身上的污垢,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尘荒的迷糊劲。 其实她也不是迷糊,只是总在一些事情上迷糊而已。 方才他若是用了净身诀,待她醒了,多半又会装傻装迷糊糊弄过去,那他岂不白忙活一场? 这么一想,他放弃了用净身诀。 见她还是未醒,胤玉又躺了回去,用手指卷了她的头发,挠她痒痒。 尘荒睡的朦朦胧胧的时候,觉得有什么东西在脸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扫着。 她抬手挥了挥,又缩回去了。 她越躲,胤玉玩的越起劲。一边用头发扫她脸一边道,“尘儿…小懒虫起床了。” 尘荒还是很困,睡意渐渐淡去,她未睁眼,抬手朝那扰她的东西拍去。 胤玉知晓她要醒了,看她抬手拍来,连忙伸手握住,戏谑道,“下手这么狠,尘儿是要谋杀亲夫啊?!” 闻声,尘荒心中叮铃一声,霎时醒神睁眼看向说话的人。 视线上方,胤玉半弯着身看着自己,眼角眉梢都是柔意,嘴里虽说着嗔怪的话,眸光却似蛛网一样黏上就拉不断了。 尘荒的脸无端端的烧热了起来,这么黏的眼神她哪吃得消,连忙垂目看向自己。 这一看更不得了,她更吃不消了。 她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后,便看到自己的手臂肘部以上的地方,衣袖不知去哪里了。 那只手还握在胤玉的手里。 尘荒立即忘记了胤玉的那句戏谑,连忙扯回手放进了衣服里,眸光流转间不知在打什么主意。 胤玉观她神色,猜到她可能又打算装傻糊弄过去。他可不依,立即出声提醒她。 “尘儿,衣服脏了!” “啊!”尘荒似是没反应过来。 “衣服!”胤玉再次提醒道。 衣服?什么衣服脏了?尘荒在心里思忖着,眸光一转,看到自己身上盖着的这件,可不就是他的衣服么? 尘荒脸更烫了,胤玉明着说衣服,实际是在提醒她,别想糊弄过去! 他不停地提醒自己暗示自己,不就是想让自己说点什么? 她能说什么?这事也不是她一个人的错,她哪里知道会变成那样的。 这么一想,尘荒提着衣服慢腾腾地坐了起来。 “胤玉,我…我不知情的,谁能想到会…会…” “会什么?”胤玉听着觉得好像哪里不对头,也不知她那小脑瓜又想到了什么。 “会…”尘荒哽了半天,心道死就死吧!便道,“这事原也怪不得我呀,你若不…那也不会发生血契,你若因此恼恨我,我不接受!” “恼恨你?” “恼恨我也没有用啊,我想办法解开血契就是了。” 听完她的想法,胤玉有些坐不住了,一拉尘荒道,“你要解血契?” 尘荒被迫看着胤玉,道,“不是你想吗?” “我想?” “你不想?那你为什么生气啊?” 胤玉望着她不解的神情,适才反应过来,搞了半天,她以为他生气血契的事情? 咳! 胤玉一叹,将尘荒手里的衣服拉起给她披好扳正她的身子。两人面对面的看着彼此,他认真地道,“尘儿,你听着,血契的事我早已悉知。” “你早就知道?” “是!” “那你为何还…” “因为我这里有你,我愿意!”胤玉说话间握起尘荒的手放到自己的心口上。“你感受到了吗?它在说我愿意!所以…” “所以什么?” “所以你要对我负责!” 哈?!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胤玉见她又开始走神了,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徐徐善诱,“你可愿意?” “啊?!愿意什么?” “唯胤玉不嫁!” 呃,这话说的… 她有选择嫁给别人的权利吗? 尘荒想了想,便嗯了一声。 岂知!她话音方落,一阵光绕着两人游走了一圈,然后分头缠到各自的手腕上便消失了。 这是…血契! 怎么又出来一次了? 尘荒抬眸望向胤玉,却见他笑的一脸得逞的样子。 胤玉伸臂抱住尘荒下巴在她头顶磨了磨,为她解惑。 “血契分两种,一种是契灵,另一种便如你我这种。” “不懂。” “山术便是契灵,他喝了你的血,只要你元神未消弥,不管你在哪里,他都会应约而至。” “原来是这样!那刚才是怎么回事?明明昨晚已经…” “昨晚啊,那是我的血契,今日的么,便是契主自己的。” “什么契主自己的?”尘荒一开始没明白,想着想着就反应过来了。 “你是说,我为契主本不需要宣誓的是这个意思吗?” 胤玉没想到她这么快反应过来了,倒是一点都不觉得自己骗了她的行径恶劣,反而笑得一脸得意。 “胤玉!你又骗我!”尘荒一副恨不得掐死他的表情。 尽管他知晓这手段耍的过分了,胤玉却毫无愧意,下巴往她肩上一挂,贴着她耳畔软声道,“尘儿是反悔不想要为夫了么?” 尘荒伸手推开胤玉,不欲搭理他,想先去静一静。 “尘儿!”胤玉又唤了一声。 尘荒是真的生气了,这么大的事情,他竟然一声不吭的坑了自己,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还有昨夜那事,他若不说她永远都不会知道,亏得她还觉得对不住胤玉。 现在一想,保不准这些事都是他特意安排的。 尘荒越想越气,即便他胤玉对她真心实意愿意接受血契,可也不能诓骗她去宣誓啊! 说到底,还是自己在他心里不够重要罢了! “尘儿!”胤玉再唤了一句,语调却变了。 尘荒回转身去看,见他似突然受了打击一样。 “胤玉我…” “尘儿你真的这么不愿吗?” 尘荒嘴唇嗫嚅着,尚未出声。便听胤玉怅然笑道:“我明白了,昨夜的事是我对不住你,我很抱歉!” 说罢!胤玉突然收了结界,飞掠而去。 第七十七章 结契 尘荒没想到他说走就走,连忙起身去追,谁知刚跑了几步,腿脚一软就摔倒了。 这一摔,全身酸痛都被勾了出来,她撑着地却起不来,心里一酸,委屈的趴在地上哭了起来。 “你这讨厌的狐狸,明明是你欺骗我再先……我也没说不愿意啊!呜呜呜…” “呃,讨厌的狐狸可听到你说愿意了,尘儿可不能再反悔哦!” 尘荒趴在地上,乍然间听见这么一句话时,顿时用手锤了一下地面,反而哭的更加凶了。 胤玉一把抱起她,软声道,“娘子不哭,是为夫错了!为夫发誓再也…” “发什么发!没看到衣服都脏了吗?还不回去!”尘荒急忙捂住了他的嘴。生怕又被他诓着再结个什么誓。 她学着灰狐嬷嬷的口气对他嚷道,又连忙将头藏进了他怀里。 胤玉被她连番举动逗得开怀大笑。随即答:“是!谨遵夫人教诲!” 尘荒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见他抱着她走,不免有些奇怪,偷偷地瞟了一眼,便看到前方有河流。 他不回去去河边干嘛? 尘荒猜出了胤玉的心思,连忙道,“其实不必去河边,捏个净身诀便好了。” 这一趟黑市之旅,让她懂了不少东西。 “不好。”胤玉拒绝。 “哪有不好,又方便又省事,你不方便,要不我来?” “不好!不用!还有我方便的很!” “那你为何不…不用…”尘荒被胤玉看的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因为尘儿喜欢沐浴。” “那…” “因为尘儿喜欢食饭。”胤玉好似知晓她会问什么。 “那…” “茶是我喜欢的。”胤玉又猜准了,想了想,补了一句,“你烧的才可以。” 呃…原来竟是如此? 他明明可以用净身诀,明明可以不吃东西,她以为他喜欢特立独行,喜欢人界的生活方式,却原来只是为了她么? “不仅仅是为了你,更是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和你一样,拉进我们之间的距离,这样你就没有理由拒绝我了。” 尘荒此刻心中所想,胤玉了若指掌,为了不让她再有一丝退却的念头,方才将他所做所想都说了出来。 尘荒胆子太小,信心不足,遇上这种事,最先反应就是退缩躲避。从没有哪一次真正的正对自己的心。 若胤玉不逼她,哪怕经过了昨夜的事,她还是会像只刺猬一样将自己藏起来。 胤玉为她做到这份上了,她是不是该表示一下? 尘荒想了想,伸臂环抱住胤玉,贴着他的心口道,“我没反悔,我也不会反悔!” 胤玉以为尘荒不会回答自己了,恍一听见她的声音,再细听她说的话后。激动的抱紧她连转了好几圈,兴奋的长皞一声,一跃而起直直跳进了河流里。 河水一下溅起老高,两人刚露头又被兜头泼了满面。 尘荒一把抹掉脸上的水,刚张嘴,胤玉又一次拉着她钻进了水里。 她不识水性,进水前没有丝毫准备,呛得双手乱抓只想钻出去。 胤玉一把握住她的手,使劲一带便将她抱住了。 失重感让尘荒心慌的很,连忙抱住胤玉的脖子,一手朝河面指了指,告诉他,她不能呼吸了。 胤玉莞尔一笑,唇贴了上去。 他一口气渡过来,尘荒胸腔的压迫感消失了。她立即屏息换气,朝胤玉使劲眨巴眼睛。 不知胤玉是不是太兴奋了,搂着她冲出水面后,让她换了口气又立马入了水。 尘荒慌了神,入水之际,手不知被什么向后扯了一下,忽然之间,河水唰一下快速在眼前倒退,不出一口气的功夫,眼前再不见胤玉的身影。 胤玉被突起的水漩涡困住,眼睁睁看着尘荒被条水柱给吸走了! 尘儿!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窒息感和失重感同时袭来,尘荒一瞬间只听得见心跳加速的怦怦声。 那水柱将她拖行了一段,在下个河道便上了岸。 尘荒睁眼张望的那刻,一块黑布兜头罩来,她竟连片衣角都没看见。 好黑啊! 没想到这块布还是特意加工过的,完全不透一丝光亮。 搞这么多花招,为何不直接弄晕她?难道不知道对付她其实很容易么? 旁人当然知晓对付她很容易,可对付她身后的人有那么容易吗?要不是那招百试百灵的美人计,今儿这事怕是还成不了。 美人计主角伸出涂着红蔻丹的手指,轻轻戳了下尘荒的头。 尘荒立即转向那手的方向。 玉狐美眸凝住,明明罩着头,怎感觉这女子透过黑布在看着她? 另外一名穿黑色长罩衫的人,伸手摆了摆,示意玉狐靠边。 “等等!” 玉狐非但不让,反而上前一步挡住黑衣人,朝他伸出手摊开雪白的掌。 黑衣人全身都包裹着,目光透过黑纱看向玉狐的手,隐隐不悦。 “事成之后!” “什么事成之后?我玉面狐狸在妖界的规矩无人不知晓。阁下若不是付不起,那这小娘子我便只能带走了。” “在妖界还没有我付不起的东西,你要的数量有点多,先付一半余下的自派人送到你府上。” “哈哈哈~”玉狐笑的一脸娇媚。笑声止,眸光已变。 “阁下是在说笑吗?干我们这行的,图的就是来的快得的多。” 玉狐言下之意,今日事今日毕! 黑衣人犹疑不定,这玉狐魅术了得又狡猾非常。若果当着她的面抽取灵力,怕是会着道! 可若不依她…… “阁下若不依我也不打紧。我相信这小娘子送到太子殿下手里,铁定能换更多酬劳,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太子殿下那样的人,若果对我用个美男计,我可是什么都会说咯~” 可恶! 黑衣人无计可施,思忖片刻,“不若这样,人暂且由你看着,待报酬送到,在人货两清?” 玉狐美眸转了转,笑道,“亦可!那这人我便先带走了。” “等等!” “怎么?阁下又想反悔了?” “不是。只是想提醒你一句,那狐狸可不是个善茬,劝你别自作聪明往上凑。” 闻声,玉狐笑弯了眉眼,“阁下不也不是个善茬?好歹太子殿下还有一副好皮相呢,哈哈哈~” 笑罢,玉狐一手提起尘荒踏空而去。 第七十八章 玉狐 玉狐带着尘荒离开以后,方才收了禁制。 尘荒这时才听得到些许动静。她猜测方才停顿的时间里,抓她的人定是与谁见过面了。 该不会是发布悬赏榜的幕后人吧?若果真是那人,那她可能有危险了。 也不知胤玉发什么疯,好端端的要跳河,若果是在岸上她就不会被抓了。 胡思乱想了一阵子。尘荒试着与胤玉通神识,喊了好半晌却是石沉大海。 怎么回事?为何联系不上他了? “小妹妹,你捣鼓甚呢?”玉狐红指甲上冒出阵阵青光。 被发现了吗? 尘荒心中慌乱不过一息,便想起胤玉说过的话,该是这说话的女人探测到什么却又捕捉不到,才有此一问。 “我我三急!” 玉狐一听,面上露出一丝嫌弃的表情,松开她的手,慢悠悠的道一句,“真是麻烦!” 头上的黑布徒然被揭开,眼睛被强光刺激的睁不开。待尘荒适应后,眼前哪还有说话的女人的影子。 她目光搜寻一圈,正预备抬脚便听那女人道,“别想着跑。快些解决了,姐姐还想早些回去睡觉。” 青天白日的睡什么觉?昼伏夜出可不是好习惯。 尘荒寻个隐蔽点的地方便走进去蹲着,她试着运转灵力却发现受阻。 又给她弄了什么鬼东西? 真是烦的很,次次被掳,处处受制。在这以灵力为尊,弱肉强食的妖界,不会点傍身本领可真是活的艰难。 唉!她无声叹息后,乖乖的走出来回到原地。既然逃不脱,未免受皮肉之苦还是乖点的好。 不知躲在哪个角落里的女人,见到她回来倒是挺高兴的。“小妹妹还挺识趣。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姐姐我会好好疼你的。” 话音落,那块黑布从天而降罩住了尘荒的头。随即那女人现身抓住她的手腕,再次带着她踏空而去。 ……… “又又又丢了?” 公子墨一连用了三个‘又’字,一副太子玉你铁定是故意的表情。 胤玉一向对公子墨的言辞不以为意,对他这个问题更平淡的好似在问他,你今日吃了甚么?” 这幅神情到底是刺激到了公子墨,他怒火中烧,冲胤玉喝道,“小气狐狸你给本公子听好了,若果这次本公子先寻到小尘儿,你这辈子都别想要回她!” 话落,他飞身而去。 公子墨虽总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示人,但当他认真说他要做一件事时,就该引起别人足够的重视。 胤玉知晓他这次是跟他杠上了。 他无声一叹,这次的决定到底是对还是错? 但愿唯此一回,她余生无忧! “无忧无虑?呸!小妹妹这样的才叫无忧无虑呢。吃喝不愁,有空闲逛百川,无空修修灵气,便是无所修为亦有人护你周全,真是羡煞姐姐我啊!” 知晓的倒细致,看来这人对她和胤玉熟识的很。 “瞧姐姐说的。妖界生灵千千万,能被众人熟知,亦是本事了得。” “呵呵……小妹妹这小嘴挺能言善道的。难怪能哄得他们绕着你转悠,小小年纪也是厉害啊!”玉狐笑道。 “他们?哪个他们啊?整日围着我转悠的小妖兽可不少。姐姐说的可是它们?” 玉狐听罢,脸上的笑意收了收,道,“看来我说错了,小妹妹不光嘴巴厉害,这脑子转的也快。” 闻言,尘荒心里咯噔一声,该不是这女人猜出了她的意图吧? 果然千年的妖精道行还是深过百年的人。 “姐姐说笑呢。” “看来与小妹妹说话得多留个心眼。真是人小鬼大,一不留神差点让你套了话去。” 玉狐暗自叹自己轻敌。这姑娘根本与那黑衣人所述不同。她哪里软柿子好捏了?分明是只包着柿子皮的刺猬,捏一下就扎手。 见女子不欲再与自己搭话了,尘荒也选择缄默不言,话多必有失,见机行事罢! 又行了一段路,玉狐许是累了,驻足歇了片刻后,这回没在踏空,而是改牵着尘荒步行。 原本尘荒辨别方向的能力就差,被黑布罩着头后跟无头苍蝇似的,只能任她牵引着往前走。 黑布很碍事,她不是没想过把它取下来,可一想到人家要拿这玩意罩着,定然是不想被她认出来。若她贸然行事激怒了这女人,搞不好会被她灭口了。 尘荒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时不时被什么东西绊得脚下踉跄,每当她快要摔倒时那女子就会托住她,还会听到被踩断的枯枝败叶发出的声音。 她由此猜测自己可能在林子里。 至于这林子,是不是先前她和胤玉待的那座就不得而知了。 磕磕绊绊了大半个时辰,那牵引她前行的女子终于停下了脚步。 玉狐谨慎非常,运目在附近搜寻确定无人跟踪后,这才松开了尘荒。 “小妹妹累了吧?坐着歇会。” 两眼一抹黑,什么都看不见如何坐?尘荒在心里嘀咕两句,伸出手在身前晃了晃。 “呀,你瞧我这记性!”玉狐故作方才想起她看不到,连忙伸手扣住她手腕,“这里不干净,回去在歇吧,走了。” 说罢,她手上用力一拉,尘荒猝不及防,踉跄向前时脚下踩空竟跌了下去。她的惊叫尚在唇边,便听女子道,“莫慌小妹妹!有我在摔不着。” 这么好的皮囊,她怎舍得损伤! 玉狐紧紧扣着尘荒的手腕,两人慢悠悠地落了地。 脚踏实地后,尘荒提着的心方才回归了原位。 “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玉狐怕她方才一阵瞎扑腾弄伤了身体。 “我无事,就是嗓子有点干。” 折腾了一路时时紧张,刚才一喊后才发觉嗓子干涩的很。 “渴了是吧?稍等一会儿,很快就到了。” 到了?到哪了?是她的地盘还是幕后之人的地盘? 玉狐感知能力特别强。尘荒突然间沉默不语,她便知她又紧张了。 “小妹妹无需担心,姐姐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就算真要对你作甚,你紧张也无济于事啊。” 这女人真是心细如发啊,跟那玉狐狸的感知能力快不相上下了。光是凭感觉就知晓她心里想什么。 请假条 各位看官,对不住! 年终工作忙,无法保持好更新,再此表示深深的歉意! 对不起各位的投资,新书一定让大家赚回来。 大结局 由于洞内狭窄,玉狐生怕剐蹭坏了尘荒的细皮嫩肉,愈发的细致入微,将她的手腕扣的死紧,一步一扶的带路。 足音回响在耳畔,拉得老长,尘荒仔细辨听,猜想是这个女人的洞府。 如她自己所言,干他们这行的个个机敏狡猾,洞府定也藏在隐蔽处,踪迹难寻。 通灵无果,怕是指望不上胤玉了。 索性什么也不想,静观其变,看这女人和那个幕后黑手究竟想要把她怎么样。 大概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女人始终耐心细致的扶着她,直到一声重物转动的咯吱声响起,女人才送了尘荒的手腕。 “哎呀总算到了,快进来歇歇。”玉狐自来熟的拉了尘荒一把,背手关上洞门后,才扯掉了她的遮眼布巾。 花了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光线,尘荒还没来及看一眼四周的环境。就被玉狐拽进了里头的石洞。 果然还是留有妖的习惯,石床凿的像窝,里头连个坐的桌椅都没有。 玉狐见她还有心思打量,半开玩笑:“哟,这会儿不怕了?” 怕啊,可是怕也无济于事。 尘荒收回目光,看向身段妖娆,面貌美艳的女子,问道:“姑娘图什么?” “开心啊!”玉狐绕着尘荒转悠一圈,“啧啧,姑娘这身皮囊真是好的让人嫉妒。” “你也不差啊!” “那是。可是我花了好些灵力和心思呢,不过还是不如姑娘这身。” 怎么说来说去总绕着她的皮囊,这女人莫非是看上了她的身体? 不能吧! 她都和那个人谈好了条件,应该不会…… 一想到有些妖有换皮囊而不损人性命的法子,尘荒禁不住发抖。 这女人还不是打那个主意吧? 留着她一口气,一样能交差。 最好别会! 尘荒被自己的猜测吓成一身汗,悄无声息的擦了把潮热的手心,想要投其所好:“姑娘喜欢保养的话,我可以推荐一人教你不传之秘。” “哦,不传之秘?”玉狐心动仅仅一瞬,忽而笑起来,“夸你聪明真不是随口一说,看来你已经猜到我的打算了。既然已经知道了,那我就直说了吧,你若从我还可免皮肉之苦。” 这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尘荒被最后那句“皮肉之苦”吓得冷汗潺潺流,硬着头皮道:“我怕痛,皮肉之苦都不想受,姑娘要下手可要考虑清楚,你图了今日一时痛快,往后呢?妖界只怕再无你容身之地!” “那不是你操心的事。”玉狐倏地亮出她的利爪在尘荒的脸颊边勾摸着,“我敢这么做,自有我的退路。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从是不从!” 虽死犹荣。 哪怕是死也不能让她得逞! 尘荒强自咬牙镇定,缓缓露出一个笑容说:“姑娘急什么?我当时是——” “啊!” “去死!” 心存死志的尘荒抱着被她迷惑住的玉狐,狠撞向石壁的过程中,调动全身的灵气在手臂间,死锁住玉狐的头,誓要与她同归于尽。 没想到一无是处的凡人濒临之际,灵力陡然爆发,那可怖的疯狂程度吓到了玉狐,她手脚被束缚住,千钧一发之际凝聚全部灵力护住了自己的头颅。 “疯子疯子!”玉狐被撞得头昏眼花,抡臂挥开尘荒,尖声叫骂,“我要撕碎你!” “死也不让你得逞!”尘荒亦是毫不示弱,指尖凝练出冰刺,与玉狐的利爪针锋相对。 噼啪嘭嗤。 数道断裂声并利器破空声不绝于耳,尘荒堪堪避过要害,手臂与其他地方均已经被擦破,血迹斑斑。 玉狐原也是一时之气,没真相弄死这个凡人,可一看到她弄破了皮囊,顿时怒火中烧。 “你是故意的吗?” 尘荒身上到处都痛,浑不在意的抹了一点血在掌心里,说道:“对,我就是故意的,我的皮囊,我爱怎样就怎样,你能奈我何?” “找死!” 玉狐已然失去了理智,一手捏诀,口中念念有词,眨眼间指尖聚起一团浑黄的光圈。 待光圈变大,玉狐骤然抬眼,身后倏地长出一条白色的长尾,甩向往出口跑的尘荒。 原本已经跑出一段距离,余光瞥见那尾巴竟能无限伸长,仅是一弹指便已经追到身后。 石洞内没有光线,想要放出信号或者被人发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既然跑不掉那只能赌一把。 尘荒猛地刹住脚,飞快地转过身,任由长尾将她卷起,而后丢到了玉狐的窝里。 这一摔的力道十分重,尘荒登时咬牙将痛呼声咽下肚,瞪着玉狐。 玉狐没想到都这样了,她还不肯屈服,那就怨不得她了。 长尾发力,像蛇一样缠裹住尘荒,待她无力动弹时,玉狐飞跃上石床,捏着诀的指尖快速点向尘荒的眉心。 一股强劲彪悍的灵气顺着她的眉心流入,速度快如过电,却在快侵入她心脉的时候受阻。 玉狐挑眉强冲,反倒被那道阻力反弹,再三确认后,她突然发出一阵狂笑。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哈哈哈!” 她这一笑,尘荒瞬间白了脸,肯定是被她发现了。 胤玉,怎么办?我会不会害死他? 尘荒心急如焚,方才抱着必死的决心用去了大部分灵气,现在仅存的那点灵气最多只够她自爆。 自爆…… 那就是真的什么没有了。 玉狐灌入体内的灵气越来越多,窜动筋骨,痛的尘荒无暇再想别的,不行了,只有一次机会,一定要…… 护着心脉的阻隔随着冲击已经出现松懈,恐怕也坚持不了太久了。 尘荒咬牙将手背到身后,指尖戳着粘血的手掌心,艰难的施展着演练过无数次的必杀技。 一击必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这是她背着胤玉偷偷练的,就怕有一天她会囚于他人手用来威胁胤玉。 他已经给了她很多了。 他还有大业未成,还有族人要保护。 她不能成为胤玉的拖累。 体内灌入的灵气已经快要撑爆她的身体了,尘荒画完最后一笔,估摸着玉狐的灵气已经所剩无几。 那道阻隔也已经打开了一半,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心脉往外缓慢的流动。 那种感觉就像是刚刚融化的坚冰。 心口以外的地方似被热火灼烧,心口以内,又像被泡在清冷的幽泉里。 两道截然不同的东西,因为那半开的阻隔开始融合。 那是什么? 能救她吗? 一念起落间,尘荒听到了玉狐爆喜的癫狂笑声。 “是我的了!全是我的了!啊哈哈哈……” 随着那道笑声起落,那道阻隔破开后,那股泉流如决堤的般一泻千里。 甚至都不等她和玉狐感知那是什么,尘荒的身体突然爆出一阵极强的白光。 那白光里夹杂着洇开的点点红雨,一经散开,铺天盖地,照亮了沉寂地底洞府。 玉狐癫狂的笑声戛然而止,她先惊后喜再惧,而后疯了般要甩开这个可怖的凡人。 然,一切为时已晚。 尘荒将玉狐跟自己牢牢锁在一起,三尺之内绝无活路! “不!不!放开我!我不想死!” 对比玉狐的惊恐,尘荒却平静的像一个困倦极的人,眼皮无力的往下垂。 这一刹那,周遭极为的安静,她眯着眼好像听见胤玉在耳边说:“尘儿别睡,我马上来接你。” 尘荒无力的勾着唇笑了笑:“对不起啊胤玉,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我愿意,只要你没睡,这一辈子我都愿意,听话,别睡。” 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有什么温热的水滴落在自己的脸上,尘荒想抬手,可全身像散架了一样。 “尘儿,别睡,求你了!” 本已经混沌的意识因为胤玉的哭声而拉回了一点,尘荒拼尽全力依然睁不开眼。 她有些不甘心,她只是想再看胤玉一眼啊! 大颗的水珠砸在脸上,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声剜痛了尘荒的心。 是胤玉在哭吗? 他这么难过,是舍不得她吗? 可她也好舍不得他啊! 尘荒几近全身之力想说一句安慰胤玉的话,却最终只是动了动唇。她懊恼不已,眉头紧蹙,心烦意乱间忽略了贴在耳畔的哭声突然止住了。 胤玉一手贴着那微微跳动的胸膛,缓送灵气,一边又哭又笑的轻轻吻着尘荒的额头,喃喃唤她:“尘儿……” 大结局(下) 一念起落间,尘荒听到了玉狐爆喜的癫狂笑声。 “是我的了!全是我的了!啊哈哈哈……” 随着那道笑声起落,那道阻隔破开后,一股泉流如决堤的洪水一泻千里。 甚至都不等她和玉狐感知那是什么神奇的力量,尘荒的身体突然爆出一阵极强的白光。 那白光里夹杂着洇开的点点红雨,一经散开,铺天盖地,照亮了沉寂多年的地底洞府。 玉狐癫狂的笑声戛然而止,她先惊后喜再惧,而后疯了般要甩开这个可怖的凡人。 然,一切为时已晚。 尘荒将玉狐跟自己牢牢锁在力量中心,三尺之内绝无活路! “不!不!放开我!我不想死!” 对比玉狐的惊恐,尘荒却平静的像一个困倦极的人,眼皮无力的往下垂。 这一刹那,周遭极为的安静,她眯着眼好像听见胤玉在耳边说:“尘儿别睡,我马上来接你。” 尘荒无力的勾着唇笑了笑:“对不起啊胤玉,我又给你添麻烦了!” “我愿意,只要你别睡,这一辈子我什么都愿意听你的,听话,别睡。” 不知是不是错觉,弥留之际好像有什么温热的水滴落在自己的脸上,尘荒想抬手,可全身像散架了一样。 “尘儿,别睡,求你了!” 本已经混沌的意识因为胤玉的哭声而拉回了一点,尘荒拼尽全力想要睁眼,可无论如何都撑不开眼。 她有些不甘心,她只是想再看胤玉一眼啊! 大颗的水珠砸在脸上,断断续续的哭泣声声剜痛了尘荒的心。 是胤玉在哭吗? 他这么难过,是舍不得她吗? 可她也好舍不得他啊! 尘荒几近全身之力想说一句安慰胤玉的话,却最终只是动了动唇。她懊恼不已,眉头紧蹙,心烦意乱间忽略了贴在耳畔的哭声不知是停住的。 胤玉一手贴着那微微跳动的胸膛缓送灵气,一边又哭又笑的轻轻吻挨着尘荒的额头,喃喃唤她:“尘儿……” “太子玉你这个混蛋——” 暴怒喝声远远的从天边传来,一道身影从树林上方落下,长尾裹挟骤雨狂风之势横扫断碍事的树木。 而后,公子墨从高空飞速降落,锁定尘荒所在的方向,隔空对着太子玉击出一拳,骂骂咧咧:“受死!” 太子玉耳闻破风之声近在咫尺,却是无动于衷,给尘荒送灵力的手,依旧未动毫厘。 他自巍然不动,公子墨却愣了一息,他的招数都是连贯的,太子玉没可能不躲,肯定是小尘儿出了什么变故! 难道是…… 公子墨急急调转方向,掌等擦着太子玉的侧脸过,带起长发飘扬,一张没有血色的脸就是这个时候狠狠撞入他的眼里。 他前进的步伐突然刹住,整个人像是被人突然施展了定身术立在原地。 难怪太子玉不动! 难怪小树林那么安静! 难怪他会在很空发现灵流! 原来是先尘儿她…… 你怎么这么傻?好死不如赖活着,这可是你亲口告诉我的! 你怎么能说散灵力就散灵力? 你就这么担心他? 身为男人,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逗保护不了,这样的人怎配得到你想爱? 怎么配?! 良久良久,公子墨沉声说:“太子玉,你不是个男人!你连一个女人都保护不了,还妄想霸业,妄想一统妖界?是我公子墨看错了你,一直以为你我是棋逢敌手,所以愿意求个公平,今日看来,是我错了,大错特错!” 太子玉持续送了很久的灵力,加之这些天来不停歇的寻人,此刻又忧心公子墨打断他救尘荒,一直等到公子墨说完,才转头去看他。 “尘儿很虚弱。” 谁知,公子墨压根不信他说的话,以为太子玉不能接受小尘儿离去的说法,才编出这样的话来。 他不信,太子玉也不勉强,又说:“你想要什么我一直都知道。你是个可敬的对手,我们可以成为对手、盟友、敌人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但是——朋友不能是情敌!” 虽然公子墨也心痛小尘儿的离去,但他对女人比太子玉理性,情爱归情爱,事业归事业。 “哼!你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从前我承小尘儿的情不跟你争,可现在我不这么想了!太子玉,站起来,我们一决高下,老规矩,输的人你知道该怎么办。” “你想要那个位子?想好了,也做好了跟我争的准备是吗?” 太子玉问的很是突兀。公子墨不明其意,什么都不说,只点了下头。 “那好。我输了!” “你说什么?你输了?我们并没有正式比试,不能算!” “也没那么容易嬴我,我不跟你打是要给尘儿续命,我有条件,你办得到才能算你赢。” 还没有什么事能难倒他公子墨。 “什么条件说来听听。” “第一,帮我们断后,直到尘儿转好;第二,我府上的人及其族人必须善待。” 这算什么条件?一点都不难好吗?就算赢了也没有一点意思。公子墨忽然感到十分挫败,问:“还有呢?” “没了。”胤玉很赶时间,救人可是一刻都不得耽搁,他必须在灵力低下前,带尘荒离开这里的。 就在方才他想了一圈,觉得唯一值得信赖的人竟然只有公子墨?! 而他所求一直是与自己争高下,坐上那个位置,对公子墨来说,对他有威胁的是他太子玉,能打动他心的也只他主动退后一步。 退一步海阔天空。 争斗了这么多年,殚心竭虑的维持了这么些年的平衡状态,终于因为某种原因导致打破了僵局。 “也罢!” “也罢?!”公子墨一脸难以置信,“你是说……”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只要你能答应以上两条,我即刻带尘儿避世,等你稳固地位以后,我再回来与你一较高下。” “这有何难?”公子墨平时没少研究对付太子玉的东西,一听还有这等好事,连忙掏出了他的保命符咒,“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好。” 这声好掷地有声,是公子墨藏在心深处的算计。他之所以无动于衷是知晓尘荒没死,又想试探太子玉对她究竟有几分真心。 就算他最后都不愿让步也无所谓,大不了等他把人救醒再来抢便是了。 万万没想到,太子玉真的愿意为小尘儿做到这一步。 也好! 他倾尽所有拿下妖界,他一心一意救小尘儿,须臾数年光阴于妖来说,也只是弹指一挥间。 公子墨催动符咒,看着太子玉说:“此乃我的保命符,我现在给你,有什么问题催符吩咐他们即可。你族群那边我会待你管好,希望你们早日回来!” 符咒青烟袅袅,不出须臾,因为悄无声息的立了十几个蒙脸人,朝二人施礼后,静立一旁待命。 公子墨最后看了一眼太子玉怀里的尘荒,对一旁的蒙脸人说了句“保护好他们”,而后,朝与太子玉相反的方向走去。 太子玉对着公子墨的背影说句大恩不言谢,便带着尘荒朝林子外走去。 林子外,旭日初升起,太子玉迎着东方的前行,身影渐渐与阳光融为一体,暖而明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