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仍是幸福》 第一章 初识 钢筋丛林的城市,灰色白色交替出现。行人匆忙的脚步和一个个面无表情的神态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温度。川草市暴雨季的到来,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快速的城市节奏,逼迫人们的大脑高速运转,没有一丝停歇。 夜幕降临,金融中心的大楼灯火通明,束合从下午三点开始开会早已头昏脑涨。项目二部的老大roger在那侃侃而谈,会议室里乌压压坐满了人,束合低着头,根本无心再听进去些什么。为了这个项目,她的团队已经通宵加班半个月了,她的一部必须得拿下。 总裁王锦渊咳了一声打断了roger,慢慢地说:“roger,我大致明白你的意思了。”束合突然回了神,看着王锦渊。冗长的四五个小时的会议,她现在急需要一个结果。 “飞天建筑设计是这半年来我最关心的一个单子。飞天作为近几年设计行业的新秀,反响都非常惹眼。我们ge作为商业咨询部分进驻飞天,如果能有大的突破,也是给我们ge做到了极大的推广认证。”王锦渊说道。 roger在一旁点着头,不经意间瞥到束合,看见束合抬眼瞪了他一眼,心里一哆嗦。他一直觉得束合这个女人是一个冰雕,走哪都冒着冷气。年纪也就28,照例才入行三四年的人根本不够格做到高级项目经理人。他心里不服,但是不得不承认,自从束合单独带团队之后,的确是拿下了很多个重要客户,王锦渊也是格外器重她,这让roger心里不爽了很久。 “知道大家都努力了很久,基于我这边的考量,这次就交给roger他们的二部来接手吧。”王锦渊没有解释太多,起身拍了拍roger的肩膀,“这次交给你了。” roger有点受宠若惊,他本以为这次束合又会占尽先机,根本没想到王锦渊能把这个项目放手交给他。记得自己上周某天晚上回办公室拿东西,还偶尔遇见束合在公司通宵达旦,不惊感叹这女人“冷血机器人”的名号不是白叫的。 会议室里众人陆陆续续离开,束合不甘心哼了一声,最后才准备关上电脑。会议室里只留下了王锦渊和束合,气氛降至冰点。王锦渊想再说些什么,想了想,最终却没再开口。 看见束合闷声不吭地准备出门,王锦渊这才拉住她的手。“这次是上面的决定,我知道你花了很多精力。”终于开口了,但又觉得还不如不说。 “你知道我们前期做了多少调查,分析了多少数据。我们计划的可行性根本没有问题!”束合把文件狠狠摔在了桌上,几张纸散落到了地上。 “束合,飞天这次不能有闪失。”王锦渊算是语重心长地劝说。 “你信不过我?”束合的眼神像一把冷冷的箭刺向王锦渊。 王锦渊叹了口气,略显无奈,“justtakeabreak,去度个假吧,我给你买了去美国的机票……” 束合冷笑了一声,甩开王锦渊,看着自己面前这个男人,心中有怨气,但此时此刻什么话也不想说。 王锦渊继续说道:“不谈工作……我陪你一起去……” 束合没作声,拎着包和电脑离开了公司。 离开公司已是九点,束合打开手机在工作群里跟下属们留了言,“这段时间大家辛苦了,部门准5天假,休息一下。下周我去美国,有事邮件通知。” 王锦渊还有些国内的事没有处理完,束合比他早一天到达美国。王锦渊的家在洛杉矶malibu的海边,束合四年前来过一次。 还记得四年前自己研究生毕业刚入ge,跟着当时的老大邱姐和同事付可岐给王锦渊汇报工作。 四年前 邱姐告诉束合,王锦渊上个月临时赶回美国处理家事,一时半会没办法回国,而这个项目又是他亲自盯着,只能让他们团队干脆直接来美国给他汇报。 束合觉得倒也不错,毕竟这是她第一次来美国,就算来玩她也开心。而王锦渊的大名,在公司里早有耳闻,听说是个极有才华的青年才俊。束合内心也期望这次能一睹王锦渊的真容。 王锦渊的豪宅是在海滩后的一座小山坡上,简约干练的摩登装修,室外的开放空间有着270°一览无余的景色,视野开阔。 前院造了个小池塘,小桥流水人家,小板桥两旁养着两只天鹅,看起来就像这豪宅的吉祥物。走到后院是一个月牙形下降沿泳池,泳池壁用了黑瓷砖和黑色鹅卵石,尽头则种了两颗棕榈树,远远望去泳池仿佛与远处的海平面能连成一线,一气呵成。 再往后走,有一条长长的幽僻小路向下直通往沙滩,路边种满了柠檬树。一颗颗亮黄的果子挂在树枝,有股子清香。 “邱琳,带着你的人今天在我家吃晚饭吧,我也算尽地主之谊招待你们。”邱姐结束汇报后,王锦渊对她说,邱姐点头应允。 束合有些拘谨,毕竟想到要跟大老板一桌吃饭,难免有些尴尬。 付可岐稍长束合两岁,团队中的金融架构师,擅长数据分析。能从各种公司报表中找到客户想隐藏的那些不堪,稳准狠地戳到客户的那些痛处。 一般表面风光的报表,背后处处是漏洞,付可岐喜欢在客户面前一件一件戳破。 会议气氛容易被付可岐弄得紧张,通常这时邱姐会出来缓和气氛。就是那种,goodcopbadcop的小伎俩。俗烂,但特别有效。 付可岐身上一直有股子烟味,曾经还被同公司的女同事投诉偷偷在公司抽烟。但付可岐说他做计算分析的时候,烟是他的灵感女神,谁也别想管他,除非公司直接开了他。 说话又冲又没情商,平时私下就是一张面瘫脸,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倒是对于束合,付可岐态度却能和缓一些,还能偶尔聊一聊天。 记得束合作为intern刚来ge的时候,邱姐让付可岐带束合熟悉业务。付可岐本以为这个女孩会像最近来应聘的那些废柴毕业生一样,吃不起苦,思路还不清晰,就没好气地丢了一沓子客户资料让束合自己整理。那资料摞起来都快把人给埋了,之后便再也没管过她。 之后的几天,付可岐偶尔路过束合桌前,每次都能看到束合埋头苦干废寝忘食,自己又有些心生愧疚,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过分刁难她了? 两周后,不声不响的束合交上来了一份报告,带着数据分析和详尽的ppt,付可岐看了后对她刮目相看,终于认识到,原来束合和那些毕业生,不一样。 自此,付可岐和束合的关系缓和了许多,有些工作问题,付可岐还会主动解释给束合听。束合自身也很卖力,在团队中,邱姐和付可岐便对她照顾有加,都认为她是个可以培养的人才。 “这房子够气派,听说是当年boss送给太太订婚的礼物……”付可岐幽幽地走到束合身边感叹道。 “没想到你这大男人还有八卦的一面。”束合随口说了一句。 “别说我八卦,你看你现在那双‘求知’的眼睛,要不要我来给你‘科普’一下?” “呸,平时怎么没见你那么多话。”束合口是心非。 付可岐面无表情地嗤笑了一声,抖了抖自己的衬衣,“叫我大哥,以后公司的消息都告诉你。我是信息中转站,你爱听不听。” “听!大哥大哥,快点说来听听。”束合急切地回应。 后来束合听付可岐说,原来王锦渊是美国二代移民,俗称的abc。儿时就是数学奇才,之后进入了哈佛商学院深造,毕业后被招进了美国最大的管理咨询公司mckinsey。美国的模式节奏飞快,周一到周五经常满世界飞。他的夫人原是柏林爱乐乐团的小提琴手,常驻欧洲,时而出国演出。两人分居两地,后来王太为了王锦渊,自愿辞了职留在家中做起了贵妇太太。 “郎才女貌~才子佳人……童话故事一般到这里就结束了……” “所以,然后呢?”束合听得意犹未尽。 “想听后续?下回分解,充值五千……”付可岐漫不经心,欠打的口气,打破了束合想继续八卦的心。 束合给付可岐翻了个白眼,”切,吊人胃口!” “听说……这次boss回来处理的家事,和他夫人有关。”付可岐用他那个让人受不了的死人语气说着,束合简直快要抓狂。 夫人?哦……就是那个原小提琴手。束合心想,也是个才女啊。艺术美人配上金融才子,的确是付可岐说的童话故事。 这时邱姐示意束合和付可岐进屋用餐,晚餐是私人厨师做的。大家坐在长长的定制玛瑙石餐桌边,束合这时才想起来好好打量她的boss王锦渊。 桌子中间摆了长长的蜡烛,范思哲的玻璃器皿和银器摆放整齐,摇曳的烛光衬着一旁的桌花,是白玫瑰和芍药,看起来舒心典雅。虽是夏天,餐桌边的手工雕刻壁炉还是开着,王锦渊说,他只是喜欢听那个木头烧到爆裂的声音。 束合坐得离王锦渊有些远,偷偷地看了几眼这个男人。前面汇报工作的时候,王锦渊话不多,偶尔淡淡地丢出几个问题,说话慢条斯理。不会给下属太大的压迫感,感觉是个儒雅绅士。合身的高定西服加上一块价值不菲的手表,打扮十分得体。 “邱琳,这位束合就是你们团队这次新招的姑娘?”王锦渊突然问起了束合。 “是是,束合话不多,但是做事麻利脑子又机灵,挺好的。”邱姐夸着束合,束合“噌”得就脸红了。邱姐继续说,“这次带她来就是熟悉熟悉。” 王锦渊举起了手边的酒杯,“来,那么这一杯就敬我们的新成员,欢迎束合。” 束合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地说了一声,“谢谢王总。” 晚餐结束,邱姐一行人准备离开王锦渊的住所返回他们自己的酒店。突然邱姐的电话响起,她疾步走到门外接起了电话。付可岐说是吃撑了,早早地就跑到门口去抽烟透气。 束合停在原地,尴尬地看向身边的王锦渊,笑了笑。 感觉空气突然凝固,束合觉得冷场不太好,只能硬着头皮拘谨地说,“谢谢王总的招待。” “过两天想好去哪玩吗?年轻人有活力,让小钟带你们去转转吧。” 小钟是王锦渊的贴身助理,但是就算是助理,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差遣得了他的。束合心想,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哪是我这种小宫女能说得上话的。 “不了不了,邱姐说还有好多事要做,我和付可岐准备在酒店一起做下个案子的数据模型。” 王锦渊点了点头,没再勉强。 不一会邱姐推门而进,声音急促,”boss,接到圈里人的消息,肖氏传媒的两姐弟似乎正式闹僵准备分家,肖家大哥肖勇国来了西雅图,待两天就走。我觉得这是个机会。” 王锦渊皱了皱眉头,低头想了会,“肖氏传媒要分家早有传闻,姐弟俩如果真的分道扬镳必定折损产业形象,到时候业务支离破碎,他们也就离破产不远了。对了邱琳,他们名下是不是还有一个球队?”王锦渊问道。 “没错,不过这支足球队上个赛季成绩差强人意,已经降级了。他们现在也在想尽办法要出手。” “邱琳,你去西雅图,想办法说服肖勇国,不管用什么办法,ge要签下这个客户。那个球队,我们有办法把它变成聚宝盆。” 束合听得云里雾里,邱琳忽然想起些什么,转头看向束合,又对着王锦渊说,“肖氏传媒的业务主体资料我有,付可岐我得带走,等会路上我需要他的数据。至于束合,她是新人,我怕肖勇国那……不太方便……”邱琳欲言又止。 “没事,你们先去忙。小钟送你们去机场,回来我再让他送束合回酒店。” “行,boss我先撤了。”说罢,邱琳就拎着付可岐上了门口的车,消失在夜幕中。 第二章 独处 又剩下她和王锦渊两个人了,束合的脸上仿佛就写着“不自在”“不情愿”这几个字。 束合心里一直在想:我该和老板说些什么呢?谈业务?聊发展?我能和他说什么?真的真的真的太尴尬了! “小束?”王锦渊试探地叫了声呆呆站在一旁的束合。 “恩?” “小钟一时半会没法回来送你,你一个女孩子,这里晚上再叫车让你一个人回酒店,我不太放心。我喝了酒,也开不了车,要不你先在我这坐会等小钟回来?”王锦渊贴心地指引束合到沙发入座,递给她一杯果汁。 束合坐立不安,就想起身走走,没话找话地打岔说:“王总,你那后院是通沙滩的?” “怎么?你有兴趣去走走?” “恩,土包子想去看看海。”束合打趣说。 “走,带你去看看吧,就当饭后散步。”王锦渊爽快地答应了。 他们走过了长长的一条小径,小径后面是一条大马路,过了马路就是malibu海滩的沙滩。后院的小路旁夜晚幽幽地亮着地灯,现在是夏季,离着海滩近,空气中夹杂着温热的水汽。束合穿着一条雪纺长裙,一阵风吹来,裙摆湿湿地黏在身上。 “王总,肖氏传媒的两姐弟为什么不能分家?”束合突然提起工作上的事。 “嗯……肖家两姐弟是九十年代矿业出身,没有太大的文化修养,但是投机入了传媒业。大哥善于出去揽项目,妹妹专同大牌艺人打成一片。姐弟俩算相辅相成。这两年做大了,又动心染指别的行业,可惜都不见回报。他俩分家,主营业务大多都是冲着他们两个人去的,到时候肯定会一落千丈。而我们做商业咨询的,最喜欢乘虚而入,在客户公司千疮百孔的时候,给他们制定战略,提供产业变革管理的协助,告诉他们得靠我们,才能继续有钱赚。我们赚的不就是这些钱吗?” 束合像是在听王锦渊上课,“那么今天你跟邱姐说起的球队又是怎么回事?” “最近有个南非球星,招了丑闻官司被原球队开除了,在外赔了钱又赔了名声,但是他的球技绝对过硬。现在要是我们能帮肖氏把他下个赛季挖来国内做外援,这球队看点只赚不赔。” “突破口?” “算是吧……” 束合还穿着高跟鞋,踩在沙里不跟脚,便脱了鞋打着赤脚走着。月亮像个大圆盘一样明晃晃地照着海平面,看过去显得有些低。她突发奇想地想去踩个水,哪知一个浪打来,人一踉跄。 走在身后的王锦渊一把抓住束合,但是重心不稳,两人倒在了沙滩上。 “该死”束合心里骂了一句,转头看着被她压在身下的王锦渊。 挺拔的鼻子,浓黑的眉毛,冷峻的脸庞棱角分明。不是年轻小男生的那种帅气,而是浑身散发着一种成熟的荷尔蒙气息。王锦渊的眼窝深邃,有些异域风情,束合看得有些五迷三道,不自觉地咽了口水,这被王锦渊看在眼里。 “王总,你是不是混血儿啊?”束合没头没脑地问。 王锦渊轻叹了一口气,扶起束合。“我外婆是犹太人,二战时期随家人逃难去了上海。”说完又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沙子。“你们这些年轻人,真的是莽撞。”听起来像是在责怪束合。 “王总你看起来也是年轻人啊。”束合弱弱地回应。 “至少比你成熟个十几岁吧!” 听起来像是抬杠,束合只能不做声响。其实按付可岐的消息,王锦渊只比她大个八岁。但人家已是青年才俊。 刚才倒下的时候好像扭到了脚踝,束合一屁股坐在了沙滩上,不想再走动。看着黑洞洞的海面,手里拨弄着身下细软的沙子。 王锦渊也跟着束合席地而坐,他穿着西服不太容易坐下。 “真美,这么安静的夜晚,看着大海,好像什么烦恼都能抛诸脑后。”束合自言自语。 王锦渊不语。 “王总,你别嘲笑我,我也只是随口感叹罢了。” “不用一直叫我王总,多别扭。叫我damon吧……” “damon?哈哈,notdemon?” “heyeon!”王锦渊有些无奈,这姑娘是有些没大没小。心里想着邱琳不是说这姑娘话不多嘛,现在看来,有的没的她说得还挺多。 谁让王锦渊前面跟束合抬杠,这次束合总算是找到机会扳回一局,怎肯再吃了亏。 银白的月光倾泻在王锦渊的脸上,束合偷看了几眼,这冷白的色调配上他近乎完美的五官,安静地像个艺术雕像。束合心里有些小鹿乱撞,觉得这男人多看容易落尽他的迷人深渊。但是再转而一想,他已名花有主,也只能悻悻断了念想。 那夜从王锦渊处回到酒店,束合的脑子里满满都是王锦渊的脸和他磁性的声音,躺在床上辗转反侧。好像是自己终于开了窍,真是不知道比别人晚了多少年的“情窦初开”。一见钟情,新得一男神,自此再也忘怀不了。 束合不知是因为时差还是自己被扰乱的心绪,迷迷糊糊好像三四点才入睡,手机里邱姐给她留了言,让她明天空了清下邮箱中的工作邮件,忙完了就去玩玩,别浪费了机会,千万注意安全。 束合的回程机票在三天之后,是之前公司订好的。邱姐和付可岐忙得不可开交,一天做完presentation,一天去找肖勇国,没人顾的了束合。 整理完邮件已是傍晚,一天没怎么想着吃东西,现在停了下来,倒是发现肚子早就开始咕咕叫。酒店在santamonica,她翻开手机打开地图,也看不出能吃些什么,决定干脆出门随机觅个食。 束合选了一家离酒店不远的小餐馆,点了一份三色旗沙拉和辣番茄酱汁意面。侍者问她要不要酒,束合酒量不好本想拒绝,但是想着吃完就回酒店,也许喝了酒晚上还能助眠帮着倒时差,便招手示意侍者回来,要了一杯酒。 食物上了桌,味道算不上惊艳,束合是典型的中国胃,只要出了国门可能吃什么也吃不惯。匆忙地结束了用餐,等到再结账离席,酒劲似乎已经上了头。 这时,隔壁桌的一个白人男子突然拉住束合的手臂,白人的力气很大,束合根本挣脱不开。男人嘴里骂骂咧咧,听不清楚,但是满嘴酒气,明显是个醉汉。 “hey!leavemealone!”束合生气地叫到,心里觉得情势不妙。 那白人男子根本不听束合在说什么,用手抓得更紧。束合想尽办法推开他,脚下的高跟鞋加上昨夜扭到的脚,人没站稳,直直地要向路边倒去,一辆汽车正巧飞驰而过,擦着束合的身子就过去了。 不妙,晕倒了,瞬间没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束合才醒来。恍恍惚惚地看见白色的天花板,周围掺着消毒剂的味道,是医院。整个人浑身没力,她虚脱地转头看向一边。 是王锦渊和小钟。 王锦渊面色铁青坐在床边的沙发上,小钟站在一旁。两个人就这样直直地看着她。 “王…王总…”束合想起身,才发现自己右手右脚酸痛到不行。头还没抬起来多少,又重重地砸向了枕头。 “没力气?头很晕?知道为什么吗?”王锦渊的声音低低的,听不出有什么情绪。眉头深锁,怫然不悦。 束合现在的脑袋是闷的,根本无法进行思考。只能呆呆地,抱歉地看着王锦渊。 “深夜,独身,在国外,喝酒!”王锦渊的声音越来越大,这和之前的那个儒雅绅士形象一点也不符啊。束合被吓了一跳,觉得他现在才是demon,有怒火的demon魔鬼! 王锦渊气得几乎是从沙发弹了起来,走到束合身边,“你这小姑娘,是一点戒备心都没有吗?你是怎么想的?”说了一半,王锦渊叹了口气,缓了缓自己。“你说,你这是算工伤吗?” 束合觉得王锦渊说工伤是在讽刺她,她无地自容,只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就说你们这些年轻人太过莽撞,没一点分寸!”王锦渊大声斥责。 “我只是想出去,吃个饭……”束合的声音细微到也许只有自己才能听见。她不明白王锦渊为何如此大动肝火,难道是怕自己出了事,到时候公司要赔很多钱? “你右手右脚多处软组织挫伤,庆幸的是,骨头都没事。摇摇你的头,是不是头晕?那是因为你脑震荡加……宿醉!”束合能感觉到他嫌弃的语气。 王锦渊说了一大堆,年轻人做事要对自己负责云云,至于后面说了些什么,束合也没太听进去。她觉得心里委屈,泪珠子在眼眶里打转。 “你这脚起码得养个一周才能走动,邱琳那里大后天就准备直接从西雅图回川草了。至于你,束合,你去我家养着,我得找人看着你。差不多养好了能走动了,给我回川草去。” 说完,王锦渊拂袖而去。 小钟本想跟出去,却又折返回束合的病床边,小声地说,“boss的太太五年前就是出了车祸才成植物人的,所以他听到有员工在出差时差点被车撞,心急如焚。话是重了些,你也别往心里去。”小钟顿了顿,又说道,“呃……总之,boss这次回美国处理的事让他心情也不是很好,他,他不是在针对你。” 小钟临走前在嘴边给束合比了个手势,示意让她别伤心了,笑一笑。 王锦渊辟了一间客房专门让束合待着,客房在一楼。小钟叮嘱束合,白天会有保姆给她送水送餐,帮忙洗漱,客房有自带的浴室。王锦渊的私人医生也会按时来给束合输液。其他不需要束合做什么。 束合不知这言下之意是不是就是让她没事别出这个房门。王锦渊的房间应该是在二楼,大家没事当然是互不打扰,特别是经过那次在医院里被他教训了一顿之后。束合只想快点结束这几天,马上回国。 头天夜里,束合的手腕脚踝都在隐隐作痛,仔细一看,脚踝肿得像个馒头。右手臂上的擦伤逐渐返现出来,一片片青黄的乌青。她有些渴,嘴巴干涩得嘴唇起了皮,但是保姆提前放在床头柜边的水已经被她喝完了。她翻出睡前放在枕头下的手机,现在是夜里2点。想着王锦渊应该已经睡了,她想偷偷跑出房门去倒杯水。 束合开着手机的手电筒,拄着医院给她的拐杖,想慢慢挪到厨房。 黑暗中,她隐隐看见有个人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立马想到了网上的报道国外经常会有非法入侵,不自觉地退了两步,但又好奇,那人坐着没有动,低着头。 试探地再上前看了看,好像是王锦渊。束合一瘸一拐地走过去,拿着手机的左手不自觉地出了许多手汗。 浓浓的一股酒气冲到她的脑门,茶几上还倒着几个酒瓶。王锦渊是醉了,瘫坐在沙发上。束合放下拐杖,试着摇了摇他,“王,王总?你没事吧?” 没有反应。 “王总” 还是没有反应。 “damon” 王锦渊终于有了回应,眼神迷离地看着束合。他的脖子上挂着解开的领带,衬衣的扣子开了几颗,隐约能看见起伏的胸膛。颓废的样子和前几天看到的截然不同。 “sorry,sorrybe……”王锦渊含糊地说着。“对不起,对不起…”一直反复反复地说着,对不起,be…… 束合管不了那么多了,就她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把醉酒的王锦渊拖回二楼的房间。最后,她去房里拿了一条毯子盖在了王锦渊身上,没想到王锦渊拉住了她。束合以为他醒了,结果等来的还是一句,“sorry,be……” 呵,无可救药……喝醉的男人啊…… 隔天束合睡到了中午,直到保姆送了午餐进来才勉强醒来。小钟来了房间看她,她想起昨晚喝醉的王锦渊,忍不住想问小钟是否知道些什么,但转而一想,又不想生事,便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打完点滴后,医生留下好几个冰袋嘱咐保姆时刻提醒束合要冰敷。束合说有时会疼得难以入睡,医生又给了她一些药,说是止疼的。不知是不是药物的原因,这两天束合特别嗜睡,吃完午饭没多久,昏昏沉沉又睡着了。 白天束合没见到王锦渊,兴许是好奇心作祟,一天半夜醒了又偷偷溜去客厅看了看。果然,王锦渊又坐在那闷声不响地喝酒,不过这次好像没有喝的那么烂醉如泥。 “属夜猫子的?天天半夜出动?”王锦渊陡然发声,束合被惊了一跳。 天天半夜出动?难道那天晚上他有想起来?“额,我…我起来倒水喝……”束合找了个理由想搪塞过去。 客厅没有开灯,靠着窗外的亮光,束合还能看得清王锦渊。他之前一直向后梳的头发,今天放下了刘海,穿着一件条纹的长袖t恤,这是束合第一次见没有穿正装的他。人柔和了许多,看上去很年轻,感觉更加居家又平易近人。 王锦渊起身向呆站在一旁的束合走来。走得越近,酒味越重。束合没有想到他私下会是个酒鬼。 他走到了束合面前,身旁是巨大的玻璃落地窗,窗外的月光不偏不倚地洒在束合身上。一只手温柔地撩开遮在束合侧脸的头发,王锦渊的脸凑了过来。束合不知所措,站着一动不动。 王锦渊轻柔捧起她的脸,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眼神好似有一丝淡淡的忧伤,又如一波宁静的湖水,他是那么安静,却又不经意间搅乱了束合的思绪。他没有说话,直接吻了束合。 束合不自觉地闭上了眼,脑中一片空白,双手无处安放,手中的拐杖应声倒下。 那一夜,他们在一起了。 “你之前……?”王锦渊似乎有些惊讶。 “嗯……” 束合没有反驳。 大学里虽偶有男生会给她表白,但都被她一一回绝。所有的心思都寄情于学业,哪还有时间想那些风花雪月。王锦渊根本没有想到束合之前根本没有谈过男友,心里有了悔意,清醒了一些之后更是后悔自己的冲动行事。 而束合沉迷在这个男人的柔情中,她怎么舍得拒绝?那一夜,王锦渊陪着她入睡。没人明白怎么就这样开始了。 他也许是因为酒精。 她也许是因为药物。 之后的两天,束合特别配合得没再走出那间房门,王锦渊亦没再进来找过她。 离开美国的那天,束合心存了最后一点幻想,想着王锦渊也许会来送她一程,但是她的幻想落空了,连最后的一句“再见”都没能等来。 回程的飞机上,束合戴上眼罩,耳机里放着张惠妹的“勇敢”,歌放到一半,她厌烦地按了“下一首“。她只是希望有个解释,还是,大家都应该相忘于江湖,再也不再提起这段“相遇”?王锦渊是有太太的啊,不管是不是植物人,束合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她有什么权利期待些什么。最终她决定忘了这件事,就当做是onenightstay吧。 第三章 走进他的世界 回国后束合病休了几天,再回到ge的时候,工作一如往常。邱姐在西雅图搞定了肖勇国,合同已经签完,现在他们团队需要继续把后续方案完善。 又是连续一个多礼拜的通宵加班,束合累得黑眼圈都快掉到了下巴。 电话会议中肖勇国说不满意现在的计划,邱姐决定这次放手让付可岐和束合下午直接飞去北京找肖勇国沟通跟进。 中午午休的时候,办公室的众人呼啦啦地全都散去吃中饭了。束合独自整理好了自己做的影响评估和度量模型,长舒一口气,她好像有些低血糖,头一阵晕眩。付可岐及时递给了她一杯咖啡,“espresso,你现在需要一点强劲的。” 束合喝了一口,这咖啡苦出了天际,脑袋仿佛被打了一剂强心针,她面部扭曲地吐了吐舌头,但还是回头跟付可岐说了声“谢谢。” 有些精疲力竭,现在她只想回家躺在自己的床上,睡它个昏天黑地。可是就算是这样,这也是个不易实现的奢望。 付可岐幽灵般地飘过来,小声对她说。“新近八卦,说一个给你提提神吧!” “又是什么?”束合漫不经心。 “关于我们的……boss” “王锦渊?”束合的某根神经似乎被拨动了。 “我们去美国的时候不是听说他是为了他太太的事回去的吗?王太是植物人你总知道吧?”付可岐慢条斯理地说着。 “知道啊……”束合有些心急,这些都是她知道的信息,她需要知道些新的。 “说是昏迷了快5年了,其实早已经脑死亡,只是用机器吊着生命体征罢了。医院说苏醒的几率微乎其微,联系了boss建议放弃治疗,安排拔管。” 束合若有所思,试探地问,“所以呢?后来拔了没?” “嗯。前段时间葬礼都办了,办完了估计应该要回公司了吧。”付可岐耸耸肩,说完就走了,留下束合一个人消化这个消息。 束合回忆起了那几天在王锦渊家里的情况,所以,酗酒,颓废,似乎现在都能解释得通了。而她回国的时候,正是王锦渊操办葬礼的时间。束合想着,也许正是因为这个事,所以王锦渊才没有再来找过她吧,所以be是王太的名字? 除了那一夜,那个不愿再想起的一夜,束合想不通,也不想再想了。 八卦使人兴奋,之后果然来了精神,没再犯困。束合在去北京的飞机上,像打了鸡血一样地跟付可岐核对文件。再匆忙赶去肖勇国的办公室时,已是下午4点。 秘书说肖勇国在会客,安排束合和付可岐在小会议室稍作等待,10分钟……20分钟……等了将近一个小时,付可岐逐渐失去耐心,在房间里抽起了烟,云雾缭绕。束合白了他一眼,她知道付可岐的破脾气,也不想着多费口舌让他去别处抽了。 “对不起让二位久等了。”千呼万唤始出来,终于等到这个秘书来叫他们了。 一推开门,会议室里,束合看见王锦渊和肖勇国坐在一起。束合有些晃神,她没想到会见到他,再想想自己最近的憔悴模样,她不想这样出现在王锦渊的面前。 “boss,肖总好!”付可岐上前同他们握了个手,束合躲在付可岐身后,象征性地鞠了个躬。 会议中肖勇国咄咄逼人,从质疑ge对肖氏传媒的业务了解程度,到质疑他们搜集的所有信息只不过是个网络信息汇总,质疑他们的分析能力,他们的逻辑判断。 束合被“打”得措手不及,事先准备好的那些说辞似乎都无法重新摆到台面上,哑口错愕了许久。付可岐也发现了肖勇国的强势,觉得今天硬碰硬不是时候。他们这次来是为了敲定方案,只要能让肖勇国点头说同意,就算大功告成。 气氛有些僵持,王锦渊在一旁开始打圆场。“肖总,你看前面我们也谈了很久了,既然我们现在已经确定了合作关系,你大可不必把我们放在你的对立面。我们团队的方案,我相信他们一定是经过严谨计算再最后提供到你面前的。倒不如我们先让现行计划实行3个月,看看成效。毕竟,最后的运营报表才能说明一切,不是吗?” 肖勇国看是王锦渊发话,态度也和缓了不少,“哈哈。是是是,王总说的没错。本来嘛,合作是开心的事。”这个阴森的老狐狸,看不透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会面结束,付可岐在收拾电脑,资料,束合拿上自己的包就想往外走,哪知,被王锦渊叫住了。 “束合,你能先留一下吗?” 束合停住了脚步,却没敢回头。 付可岐听到了,面无表情地说着自己加班太久,今天要去酒吧放松,然后就很知趣地飘走了。 王锦渊打破沉默,“你今天住哪,我送你回酒店?” “希尔顿。”束合不想接触王锦渊的视线,头低着。 这是公司的合作酒店,所有员工出差只要有希尔顿,都是住那里。王锦渊不是明知故问嘛,束合心里觉得不屑。 东三环堵得让人心烦,连续多日的通宵加上空腹的肚子,束合觉得自己晕车得厉害。汗珠从额头上冒出,胃也开始痉挛,双手冰凉。她只希望能快点开到酒店,让她躺在床上,坐在车里真的是太难受了。 “晕车了?”王锦渊看出了束合的不适,轻声地问。 束合点点头。 王锦渊让小钟把隔屏打了开来,又打开了后座车窗。伸手将束合的头靠在自己肩上,没再说话。束合不懂他突如其来的温情,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今天王锦渊的身上不是酒味,而是一股淡淡的木质香调的香水味。王锦渊的手放在束合的头上,时不时还摸摸她的头,用他低沉磁性的声音问她是否有好一些。 束合觉得自己脑袋更加晕了,天旋地转的。她知道这已经不是晕车的原因了,是因为她身边的这个男人。 直到小钟缓慢平稳地停好了车,王锦渊示意让她先在车里坐着,自己走到束合的那边,绅士地帮她开了车门。 “还好吗?”王锦渊问她。 “嗯。”束合点头。 “我送你回房。” 回房间的脚步走的有些慢,王锦渊跟在束合身后。束合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是希望他跟自己说些什么?还是做些什么?等了那么久终于又见到了他,心里是欣喜的。 1518房间门前,到了,束合不自然地抬眼看了王锦渊一眼,眼神闪躲,不自然地避开了他的视线。 “我……我到了。” “我知道。”王锦渊很快接了口。 “那……那我先进去了。” “我能进去坐下吗?” “啊?” 王锦渊看着她,毫不避讳。 “哦,好,王总。” 门关上了,轻轻的”咔哒”一声。束合手足无措,在心里又耻笑自己,她自己不就是希望能”发生”些什么吗,现在又在怕什么? 她看似不经意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王总,给你倒杯水吧。”说话自顾自地拿出瓶装水倒入玻璃杯中。 王锦渊走到束合的身后,握住她的手放下杯子。“我不喝水,你人还晕吗?” “没事了,今晚睡一觉就好了吧……” “去床上躺着,今天看到你,觉得你太憔悴了,你需要休息。”王锦渊双手放在束合的肩上,慢慢将她转过身。 去床上躺着?他要干嘛?束合脑子里闪现过太多香艳桥段。 上次在malibu别墅,她穿的是睡衣,今天要是真的发生了,她穿的甚至都不是成套的内衣,这怎么能让王锦渊看到。天呐,她的少女心在澎湃尖叫着,怎么办,怎么办! 王锦渊看束合没动,算是直接把她推到了床边让她坐着,就在束合脸红心跳再一次闭上眼睛的时候。她忽然感觉眼前的人影好像不见了,她偷偷睁开眼,眯着眼看见王锦渊走到门口拿起了她的电脑包,拖了个沙发凳坐在她床边。 “你躺着,我直接跟你说……” “说?……说什么?”束合疑惑,看着王锦渊打开了电脑,向她要了开机密码,直接打开了她的报表。 “财大的高材生?毕业后没进四大会计事务所,没进投行…………我看了你的简历,还是不错的……” “所以……现在这是面试?还是高层领导谈心?”束合不太明白。 王锦渊没有睬她,继续说道,“我仔细看了你这次的方案,肖氏的这个案子,你把我给你的肖氏传媒转储的数据研究一下,他们的内部信息,交易数字,你把它们做成ppt,下次开会直接放给肖勇国看。他不会再为难你们。”说罢,王锦渊从他的私人云盘里调取了数据copy在了束合电脑里。 束合瞬间觉得自己头不晕了,人好像就像吃了一颗强劲荷氏薄荷糖一样清醒。有些转储的数据几乎就是一个公司最隐秘的资料,现在王锦渊交给了她。当然,这些数字是一个公司绝对不想让外人知道的,拿出这些数据,简直就是在戳他们的脊梁骨。 她没想到,为了能让肖氏太平老实点,王锦渊居然能用这一招,有点狠。 王锦渊陆陆续续地又跟她说了好多这次的方案的重点,一点一点地教她应该往哪个方面再继续润色。小到束合的一个excel公式函数做得不严谨该怎么改,大到客户企业的发展走向分析,王锦渊一一耐心解释。束合虽然没太明白现在情形的走向,但是涉及到工作,她是专业的,快速地变化了状态,认真地听起了王锦渊的话。 不知不觉大概过了一两个小时。 呵呵,之前以为是调情,结果变成了变相开会。束合在心里默默骂了自己无数次花痴。 “束合。” “啊?”束合完全受不了王锦渊这样叫她名字,用他磁性低沉的声音。叫一次,她的心脏感觉就会漏拍一次。 “公事谈完了,说一下私事?” 私事?什么私事?束合低着头不响,双手揉搓着身下的被单。 王锦渊从沙发凳上起身走到束合面前,双手撑在她身体的两旁,脸凑了过来。束合的心脏跳得快超速了,紧张地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喜欢我?”王锦渊毫不避讳地问到。 束合睁着她的大眼,有些惊慌地看着王锦渊,她并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王锦渊看束合这个表情,把身子往后退了一下,姿势没有再那么逼近束合。他伸手,撩开散落在束合脸颊旁的碎发,用他低沉浑厚的声音说道:“束合,留在我身边吧。” 王锦渊的语气是郑重坚定的,没有一丝迟疑。他的眼神直直地看进束合的心里。 第四章 再回malibu 是啊,就是这一句”留在我身边”,生生地圈住了束合四年,让她没有再离开过王锦渊的身边。那些飞扬流逝的岁月,那最动人绽放的四年。 这四年她是王锦渊的枕边人,也是王锦渊培养的得力助手,从小小的初级分析师成长为现在的高级项目经理人,曾经的那个羞涩女孩早已成了过往。 工作中的束合果断毒辣,她的团队一年中拿下了好几个重量级的客户,在ge也是风光无限。只是束合从未问过王锦渊,当初,为什么,是她! 束合在近郊买了栋别墅,王锦渊偶尔会回来过夜,有时吃顿晚饭便离开。不管怎样,只要他来,她都会欣喜万分,她贪恋他的每一丝柔情和温存,只有在他面前束合才能放下最后的盔甲。但这四年来,似有似无,忽远忽近的关系,束合从未能盼到一句王锦渊的”我爱你”。她不懂,对于王锦渊来说,她究竟算什么,女友?情妇?**? 而王锦渊总是会在束合心灰意冷的时候,又将她拉回身边。可笑,但又足够悲伤,因为她自己,根本不舍得放手。 又是夏天来到malibu,那座当时另束合惊艳的豪宅,现如今对她来说也只不过是个冷冰冰的空间。 束合穿了一件黑色腰间镂空vin连衣裙,脚踩一双sergiorossi的最新款方头水钻凉鞋,带着chole的太阳镜,镜片下看不出她的眼神。她在后院那坐了会,手机响了,是王锦渊发来的微信。 “房子我让管家安排佣人都打扫过了,冰箱里食物也添齐了。知道你不喜欢陌生人在家里,我就没让他们待着。”------王锦渊微信 束合撇了一下嘴,删了对话框。 王锦渊的电话号码在她的手机里没有保存过,聊天软件里他的名字也没备注过,代表他的只是一串字母和数字。他从未向世人公开过他们的关系,最初束合闹过,见无果,便也就放弃了。但又如何呢,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们之间的微妙。 束合把行李搬去了二楼的主卧,主卧的里面是一个步入式的衣橱。束合开了门,自动感应的私人聚光灯亮了起来,她看见整齐的衣柜中挂着玲琅满目的高级女式衣物,高跟鞋。她忽然明白了,这个不常住的房子,还留着前任女主人的所有痕迹。那个叫be的女人,也是他俩四年来从未提起过的话题。 退出这个房间,关好这间房门,束合识相地把行李放回了一楼客房。 “后天我要办一个poolparty著名的华商都会来,fiona会跟你核对一下名单。”------王锦渊微信 这是度假?还不如直接告诉她是陪王锦渊回来出席社交场合。微信刚到,fiona来了电话,“束合姐,名单发到你的邮箱咯,明天我会带宴会策划公司先来boss家里看下场地哦。” fiona是公司行政,一个年纪不大的日系女孩,是公司里那些金融男特别喜爱,奉为可爱女神的人。束合听不惯她矫揉造作的声音,之前几次公司主办会议,是由fiona来跟束合对接,束合都会直接告诉她,别打电话,有事发邮件。 隔天fiona风风火火地带着工作人员来了家里,刚一踏进家门就听到她在感叹:“哇,这个房子真的好美哦~~”随机而来的是家里开始充满了fiona聒噪的声音。 “今天什么时候试菜?几位重要客人的饮食习惯做记录了吗?” “这个泳池,真的……好大!后面的柠檬真的可以吃吗?” 看着她一个人在那里上蹿下跳,束合突然觉得头好涨,强行压制住内心的怒火,“fiona,fiona!试菜的事?” “哦哦哦,中午chef和他的团队会来。”fiona耸耸肩,装出一副既可爱又不好意思的样子。 束合不可理喻地摇了摇头,转而直接跟宴会公司商量起了派对布置的细节。 “啊,boss您回来了啊!” 听见fiona极其谄媚的语气,看来应该是王锦渊到了。飞天设计的事,束合对他的怨气根本没法消。想起roger那个漏洞百出的方案,她不明白王锦渊为什么要交给他。 那天在公司她觉得王锦渊也不愿多做解释,自己就没有再追问下去。不过也是,他的决定,又何必解释给自己听? 这些年王锦渊眼眉之间多了一些岁月的沧桑,他留了一些胡子,但是就是这一点,被公司里的女孩说是有了更多的男人味和野性,年轻女孩们私底下沉迷在他浑身散发出的荷尔蒙中无法自拔。 中年男子容易发胖从而变成中年油腻男,而王锦渊丝毫没有这种迹象。挺拔的身姿,极其节制的身材,加上他一米八十几的身高,特别是每次穿上西装,不知吸引了多少公司里的姑娘们。不过只有束合知道,那身衣服下的身体,完全是穿衣显瘦脱衣有肉。 “boss,您看下,这次party的dressingcode我们订的是白色主题,您的白色定制西服也到了,今天可以试一下。还有,masonyang先生说祝贺你新的收购顺利。嗯,还有……”没等fiona说完,王锦渊打断了她的话。 “masonyang” “嗯,是啊,杨董事长发在公司公共邮箱里的。” “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王锦渊挥了挥手,支走了fiona。 束合走到王锦渊身边,“怎么,你最近打算收购的那个公司不是个小企业吗?这种消息董事长也关心?他不是好久不插手公司的事了嘛。” 王锦渊皱着眉,没理睬她,过了一会仿佛回过神来,说道,“先不管这个,你怎么样?昨天过来累吗?”他关心地问到,伸手想要摸束合的头,束合后退了一步,躲开了。 “不累,怎么会累。说是来度假的嘛,但是现在看来,也只是来工作的罢了。”束合有些小小的赌气,口气还有些阴阳怪气的。 “我记得你以前说喜欢这里的风景。” “那个时候没见过世面。” “我看你喜欢,才把这个的party放在这里的。” “哦?那我还要谢谢你?” “多参加参加社交活动,多些人脉嘛。你现在的团队也需要新的生意。我介绍几个人给你认识,都会是以后潜在的大客户。” “我的潜在大客户不是让你给了roger了吗?”束合有些咄咄逼人。 “束合……”王锦渊想要她不要再纠缠在这个case上面了。 束合扭头走了,没再理王锦渊,去厨房倒了杯冰水一饮而尽。 宴会公司的员工差不多布置好了,fiona跟王锦渊汇报了一下,除了餐食,还有一个冰雕和布置的鲜花需要明天再送过来,其他基本都ok了。王锦渊点了点头,让小钟把fiona送走了。 王锦渊看束合径直走向了一楼客房便叫住了她,“你晚上要睡那?” “对。” “束合,你别闹了,又不是18岁的小女孩,成熟点好吗?别为了这么点小事再赌气了。”王锦渊有些不悦,他不希望这个事来来回回在他们之间再继续发酵。 “damon,在这个房子里,我不就是个客人吗?” 束合也知道,继续再那样闹脾气也许真的会惹怒王锦渊。只是她真的不想进那个充满了be气息的主卧。她甚至不想进这栋王锦渊当时为了取悦be而买下的房子。 王锦渊看出了束合的异样,走到她的身后,温柔地从背后环抱住她,微微弯了下腰,他的嘴贴在束合的耳边,“我来之前预约了一家不错的餐厅,晚上带你去,我们好久没在一起了。” 他的话语动情至极,束合没有再拒绝。 之前她为了飞天设计的项目,加班了快半个多月,根本没有空闲时间能跟王锦渊在一起。不然自己又怎会答应和王锦渊一起回美国呢? poolparty的当天,束合换上了一件白色低胸侧开叉的包臀礼服,微微露出的事业线,隐约可见的大腿。束合虽不是那种有着傲人身材的极致美女,但稍作打扮仍是凹凸有致,穿上高跟鞋,她看起来更是修长又高挑,美艳动人。她的长卷发在侧边留下一缕,其余的高高盘起,露出了她纤长的颈项,领如蝤蛴。 王锦渊一袭白色西装,像极了童话里的白马王子。他看见站在后院的束合,眼神很快地定在了她那条略显暴露的裙子上。 他二话不说地将束合拉到一旁,用命令的口气说:“去换了。” “有什么问题吗?”束合明知故问,这条裙子就是特意为了气王锦渊才穿的。 “你说呢?” “我觉得没问题。”说完就开溜了。 王锦渊刚想追上去,结果被fiona叫住了,说是宾客陆陆续续地要到了。 派对按时开始了,束合无心社交应酬,她看见王锦渊在不远处在跟几位商人聊得眉飞色舞,而自己留在了吧台,向bartender要了一杯tequ。 音乐声持续,酒喝了三杯,这时有人拿了一杯香槟走到她的面前。 “赏脸吗?一起喝一杯?” 束合转头,看见一个穿白色衬衣的胸膛挡在自己面前,再仰头,是个咧嘴笑着的大男孩。年纪很轻,好高啊这个男的,束合心里想着。比王锦渊还高,得有一米九几了吧。 她没有心情,摇了摇手,想打发这男的离开,“找别人玩去吧。” “找的就是你啊。” “本人没空,小屁孩。”束合不耐烦。 “谁小屁孩?我还想叫你小丫头片子呢。” “抬杠?” “我叫路洋顶级房产经纪人。” “切,哪有自己介绍给自己加‘顶级’两个字的。”束合翻了个白眼,不屑。 “对了,我28,不是小屁孩。长得年轻,这可不能怪我。” 束合打量打量了他,他衬衫敞得很低,都快看见腹肌了,妥妥的男模身材。一双小鹿眼,左耳带了颗挺大的钻石耳钉,挽起的衬衫袖口遮不住他右手臂的花臂纹身。 这么放荡不羁,究竟什么来头今天被邀来了派对。束合若有所思,但看在这男的实在难缠,接过他手中的香槟杯,一口喝完了酒。 束合在他面前晃了晃空酒杯,示意他喝完可以走了。 “你知道吗?当初就是我把房子卖给damon的。” 束合猛然抬了头,看向路洋。 “还记那个时候be和damon一起来看房,be说就是看中了这个后院的景色,面朝大海,所以后来才决定买在这。”路洋自顾自地说。 be这个名字对于束合来说有些刺耳,王锦渊也从未主动跟她谈起过be的事。只是最初有次偶尔提起过他之前的太太已经过世。 “你的眉眼和她挺像的。” 路洋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转而走进另一堆人群,跟着音乐无谓地摇晃起来。 什么?和be像吗? 束合这才想起来,她自己从未见过这个女人的照片,之前觉得不过只是个已逝之人,从未放在心上。王锦渊在她面前也不曾多有提起。束合的脑子一下子炸了,她不想自己这四年只是个替身,她的好奇心被点燃了,她想找出点什么。 第五章 bella,那个女孩? 音乐、灯光不停地变换,人声鼎沸,束合穿过嘈杂的人群进了屋子,偶有几个人坐在沙发上闲聊,上了楼梯,二楼无人,她推开王锦渊书房的门,急切地想在那些抽屉里找到些be这个女人的蛛丝马迹,但她没能如愿找到照片。 回想起来,四年前来这里,王锦渊的这个房子里也从未放过照片。 突然,她的视线锁定在了王锦渊书桌下的一个抽屉。 就在这时,王锦渊回了屋子,站在门口看见束合在他的书房翻箱倒柜,“怎么了?” 王锦渊的声音吓得束合猛地站了起来,惊慌失措,呆怔在那。她不知该如何解释,也不想解释,撞开门口的王锦渊,就想离开。 王锦渊叹了口气,“束合,我看你急急忙忙回了屋子,就跟了上来。今天晚上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 “找什么?是什么东西丢在我这了?” “放心!我没把我的魂丢在你这。” “不懂你在说什么,乖,下楼给你介绍几个人。” 不等束合拒绝,王锦渊把束合的手搭在自己手上,离开前他看了眼自己的书桌,然后就挽着束合的手下了楼。 路洋迎面走来,身边搂着一个喝得醉醺醺的辣妹。 “嘿,damon!” “hi,marcus,给你介绍一下束合,我们ge最好的pm。”王锦渊搂着束合跟路洋打招呼。 “哦?仅仅只是pm吗?”路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束合,这位是marcus路洋著名的房产经纪人,19岁就以3300万的最高价格卖出了一栋豪宅,刷新了每平方英尺价格的记录,完全是个房产天才。他自己的agency在这个区块是数一数二的,他们公司现在有意开展分公司,正在寻求扩张可能方面的咨询,我觉得你的团队非常适合接这个case。”王锦渊转而看向束合。 “你好,路先生。”束合非常商务地伸出手和路洋握手。 “束经理,幸会。下周我回川草,期待和你团队的见面。”路洋邪魅地一笑。 这时fiona跑来在王锦渊耳边说了几句话,听完王锦渊便疾步往外走,束合拉住跟在他身后的小钟,不解地问,”怎么了?” “masonyang杨董事长来了。”说完小钟就又跟出去了。 “哇哦!”路洋在一旁夸张的叫到。 “你又怎么了?”束合不耐烦地看着他。 “没什么啊……”路洋摇摇头,“哎,你这是什么态度?你就这么对我这个vvip客户?” 路洋赶走了身边的辣妹,打开手机翻出他公司的主页给束合看。 美国的房产经纪公司,不同于国内的房产中介。所有房产经纪人都需要持有执照从业,是高薪职业。而像路洋公司这种规模的,对于束合来说的确是个优质客户。 marcusagencyisafull-service,luxuryrealestatebrokerageandlifestylpanyrepresentingclientsworldwideinabroadspectrumofsses,includingresidential,newdevelopment,resortrealestate,residentialleasingandluxuryvacationrentals. …… 束合看了眼笑了。王锦渊介绍的人,背景肯定是没问题。自从飞天设计被roger抢走,她的确急需一个同等重量级的客户来证明自己。说到底束合自己也是个商人,怎么能让自己错过这个商机,变换了状态,立即笑脸迎人。 “路总,等我们收集好数据,研究过你们的财务报表,运营报表,我们完全可以保证你下一个财政季度的利润预计收益率,都会在我们的协议规定的百分比之内。” “哟?这么官方啦?”路洋打断束合,“今天不谈生意。” 说罢他走进束合身边,用手拨弄着她的头发,好似挑衅又似调戏一般。“我手上已经有了两家咨询公司在谈,我感兴趣的倒不是你们的方案,我更感兴趣你这个人。”路洋一边说着,□□裸的眼神一边往下移,直到停留在束合的胸口。 束合心想这个男人就是个老狐狸,不知道他究竟在打什么主意。不过自己也是老江湖了,商界上什么没见过。 “那看来我要想办法让你对我们的方案更感兴趣了?”束合顺势更加靠近路洋,直接用手抓住他的衬衣领子,用力往下一拽,把路洋的脸拉到自己面前,直勾勾地看着他,丝毫没有害羞的感觉,近得就差鼻尖碰鼻尖了。然后束合凑到他的耳边,轻声娇柔地说了一句,“大家都是做生意的嘛。” 说完束合给路洋露出了她最标志性的完美笑容,红唇白齿,妩媚又性感。 路洋试了水,发现束合这女人绝对不是个单纯的小白兔。通常自己在夜店调戏妹子,是个女孩,至少都会脸红害羞吧,可是束合半点也没有。敢这么直接对自己的,她倒是第一个,路洋对束合更感兴趣了。 他有些喝多了,加之内心不知哪里来的胜负心,就想着要吓吓束合,挫挫她的锐气。他作势逼近束合,真的要亲下去。结果束合后退了几步,没注意到身后的泳池,跌下了泳池,并且一同把他也拉下了水。 束合不会游泳,跌下水后一通挣扎,直到感觉到有个宽硕的身体贴近自己。她的手在水中慌乱地摸索,一股力量把她扶上了水面。是路洋,他在水里依旧得理不饶人,“你看,长刺的女人不可爱。” 束合怒火中烧,看见他就气不打一处来,“啪”,扇了他一巴掌。 “这究竟是怎么了!”这时一个愤怒的老人声音传了过来。 fiona急匆匆地拿着毛巾跑了过来,把狼狈的束合从水里拉了上来。束合一身湿透,头发也凌乱不堪。她望向声音处,看见王锦渊和一个年长者,还有一行人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 “呵,这就是你现在身边的那个女人?”老人怒气冲冲地对王锦渊说到。 王锦渊先是没有做声,后来又说,“这是公司里的一个pm。” “成何体统!这就是你教出来的手下?” “我回去会跟他们说的……” “你现在偶尔回美国,我今天就是来看看。平时公司的事我不管,现在看来不管不行啊。” 王锦渊站在一旁没再出声。 masonyang狠狠地看了眼束合,之后气势汹汹地离开了。 她之前从未见过董事长,只知道公司董事长一直留在美国,很少过问公司的事情。今天第一次见到,竟然就留下了这样的印象。 王锦渊出门送客了,束合坐在泳池旁的躺椅上瑟瑟发抖。 这时路洋才从水池里爬上来,白色的衬衫浸湿后几乎变成了透明的,上身的胸肌,腹肌,人鱼线一览无余。束合气不打一处来,看都不想看他一眼。 路洋假势摸了摸自己左脸,蹲在束合面前,“下次川草见,等你不会打人的时候。”等到起身要离开的时候,又转过身对束合说,“哦,对了,你找到beyang的照片了吗?” “beyang?” “对啊。” 束合忽然觉得不对,beyang和masonyang……“她跟masonyang是什么关系?” “be是你们董事长的女儿啊。”路洋笑着说。 傍晚的海滩迎来了火烧云,粉色的边际渗透过那一片蓝黑,慢慢变成火红。海浪无止尽地拍打着一旁残破不堪的栈桥,仿佛一个浪就要把它全部吞噬,不知是要吞掉这无尽的残缺,还是要吞掉束合的愁肠百结。她发丝上的水珠一滴一滴落在腿上,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花了的妆容,那凝滞的眼神。 想着王锦渊,想着她自己的这些年。也许王锦渊根本没有放下他的过往。也许自己只是个替代品。这么多年的忽明忽暗,这么多年的若即若离。得不到承诺,等不到答案。她恨透了这种不确定,看不到的未来。任由自己无尽地猜测,无尽地等待。 “你没事吧?”王锦渊回来了,眼神温柔关怀。 “为什么不告诉我,董事长就是be的父亲?”束合是质问的语气。 王锦渊先是一惊,而后又淡淡地说,“这不重要。” “为什么不敢承认我是你的人?” “束合,你一向很懂事,最近为什么这么无理取闹?” 是啊,懂事。这个致命的词。 这些年,她懂事地从不过问王锦渊不曾提起的私人生活,她懂事地将公司事务打理得仅仅有条,她懂事地从不要求太多。王锦渊来了,她笑着迎他。王锦渊走了,她好生送他离开。她太懂事了,懂事地不知自己究竟是王锦渊的谁。 那夜,他们俩在床上缠绵,王锦渊在束合的背后,他用力着,身下的束合却不自觉的掉了泪。 “areyouproudofme”束合低声细语。 王锦渊诧异地停了下来,把束合的身子翻转过来,他用嘴在她脖间吻去泪,在她细柔的肌肤上留下了吻痕。“sure......” “doyouloveme” ……无声 时间的漩涡中,我们挣扎前行,周而复始地寻求答案的种子,却从未能等到希望的发芽。当所有情感孤注一掷,投注的人好似大海中的一叶小舟,只是小小的风浪,也许就能倾覆所有。 束合爱他,倾其所有。她希望能得到王锦渊爱的回应,她希望她工作上的表现能得到他的肯定。像个孩子,渴求着父母的赞扬。她夜以继日地奔波在商界上,为公司谋取利益,她要的又是什么? 她只是希望王锦渊能更爱她。 派对的结束,屋子里恢复宁静,管家指使着佣人打扫房间,忙忙碌碌。王锦渊起得很早,坐在餐桌上吃着早餐。束合一身丝质吊带睡裙,虽是刚醒,但也已经化了精致妆容,她慢慢从王锦渊的房里出来,顺着楼梯走了下来。拿起三个橙子,打了一杯橙汁,走去王锦渊身边。 “看来,我的‘假期’差不多应该要结束了。”束合试探地问了一下。 “后面几天我要去找董事长,不能陪你。要不你自己去玩几天?” “不用了,本来就是为了你才来的。你不在,我没什么心思去玩。” “marcus那里,我希望你回川草后能好好跟他谈一下。” “damon,什么时候我们的对话可以不要谈及工作上的事?”她没有看王锦渊,眼神看向了另一方,“呵呵,也不对,我们上床的时候你不会说起……”她讥笑了一声,冷言冷语。 王锦渊叹了口气。 “放心吧,工作的上的事不会让你失望的。我会改签今晚的飞机回川草,之后我会和付可岐他们开个会讨论下这个案子的。” 语气极尽官方,却也在掩饰着自己受伤的心。 等王锦渊离开后,束合又去了那间书房,想看看昨天的那个书桌下的抽屉,可是抽屉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 第六章 一封邮件 8月的川草市,闷热一如往年,人们就像待在蒸笼中度日一样,所有的烦躁与苦闷,仿佛都能从这温度中无限发酵。焦阳透过街道两旁的梧桐,投下散落的光斑,知了无休止地叫着,直到叫得声嘶力竭,叫得耗尽自己所有的能量。 ge的办公区域一片忙碌,自从束合独自带团队,邱姐便跳槽去了别家公司,付可岐的抬头加了senior,她自己又招了个初级分析师陈菲琳,就像她当时进ge的时候一样青涩的女孩。 不过陈菲琳这姑娘的脑子里,一直有着傍大款的梦想,这是她私下跟付可岐说的,传到了束合的耳里。从此束合对陈菲琳的印象分就直线下降,觉得她之前在商学院读的书都白读了。 这些年也多亏了付可岐的得力帮助,自己在工作上还算游刃有余。跟hr谈的时候,特意提高了付可岐的待遇,他是公司同等级别中年收入最高的,甚至比好几个带人经理都高。束合和付可岐说起来是上下级,其实更多的是朋友。 “哒哒哒“,束合踩着高跟鞋,手里拿着铂金包,雷厉风行地走进自己的办公室,付可岐闻声跟了进去。 “束合,路洋的数据我拿到了,业务的确涉及的区域很广,数字也很漂亮。这些年华人美国买房的趋势增加,不光是那些港台商人还有内地的,路洋针对这个群体提供了精准的服务,这个是当地房产经济公司没有的优势,发展的确迅速。” “让陈菲琳去研究市场细分策略,可以组织一个小组访谈来测试。这个不是太难的方案,你们没问题的。” “那你那天那么着急的让我做分析,你在紧张什么?”付可岐端着自己的咖啡,走在束合桌前的沙发上坐了下来,翘起了二郎腿,左手熟练地从口袋里掏出香烟,刚想拿出打火机点燃,被束合快速地抢了去。 “啧,我早上刚喷的香水,别把我身上都染了烟味。”束合口气有些嫌弃,然后回了自己位子上继续说道,”是路洋这个人难搞……” 付可岐撇了撇嘴,“路洋在当地人脉很广,特别是跟那些富二代。他玩得很开,是那个圈子里有名的花花公子。手上的大部分地产资源又是豪宅,势头绝对不能小看。” 束合若有所思。 付可岐看束合不做声响,说道,“你压力太大了。” 束合打开电脑准备开始看自己的邮件,“我现在下面就你一个能用的人,要不我把压力分你一点?” “别。”付可岐拒绝,又指了指桌上,”昨天帮你通宵,我现在回去补个美容觉。你肯定又没吃早饭,我给你带了杯热巧克力,两倍甜,你的最爱。” “你平时一个面瘫脸还差个美容觉?!”束合回怼。 “切,不跟你说了,我走了。”付可岐默契地跟她使了个眼色,自己便先出去了。 一封新邮件 页面跳进新的消息,束合点开一看,好多个附件。她一一打开,手在鼠标上却停了下来。 附件都是照片,照片上王锦渊和be锦瑟华年,意气风发。束合的眉眼确实神似be,一双瞳人剪秋水,而王锦渊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深情爱慕。 鼠标继续滑动,邮件最底部是一则报纸新闻,是be的车祸报道。 根据报纸的信息,当年be驾车与另一辆车相撞倾翻,be重伤送医,另一辆车的车主当场死亡,文章后半段介绍了be的背景。 这时束合的手机来了条未知地址的消息:“你以为这只是个车祸?” 当束合还在这些信息中没有缓过来,付可岐却突然冲了进来,“哎,把我打火机还我。” 束合被付可岐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把邮件页面给关闭了,却忘了关照片的预览。 付可岐看到束合在电脑前神情不对,“怎么了?” 付可岐是束合身边唯一一个知道她和王锦渊真实关系的人,束合也是对他知无不言。付可岐凑到电脑前,看见屏幕上都是王锦渊和be的照片,又看了看束合,面色阴沉。 “你找人查了王锦渊和be?”付可岐疑惑地问。 “怎么可能。” “多少年的事了,怎么都该过去了。”付可岐以为束合还在纠结王锦渊的过往,完全不能理解。 “我觉得这才是刚刚开始……”束合若有似无地说着。 心脏仿佛被人拽了出来用力地揪着,大脑是一片空白的,有一种疼痛,从心口蔓延到全身。她手掌微凉,指尖慢慢开始麻木,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手,心神不宁。 付可岐把手按住了束合略微颤抖的双手,“你在怕什么?” “我也不知道,有人给我发了他们俩的照片……还有当年车祸的报道。”束合特意避开没有提起那条手机信息,“你帮我查查这个发邮件的人。” 付可岐心领神会,明白地点了点头,又无奈地安慰着她,“束合,你怎么遇上这些事情就能慌了神?你也只有在王锦渊的事情上,会变得这么不自信。这不是你。” 束合明白,一封邮件就让她乱了阵脚,的确不是她的作风。但是之前她刚在美国想要找这些信息,转眼就有人给他发这个邮件,这也太巧了吧。 不懂这个给她“通风报信”的人的用意,但是那条手机信息却异常刺眼,他想告诉她什么呢?那场车祸,背后又隐藏了什么? 陈菲琳冒冒失失地进了她的办公室,“束……束经理……”也许是看到束合的神情严肃,她自己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在这个节骨眼上,束合再听到陈菲琳吞吞吐吐的,她异常烦躁,“说重点!” “哦,那个marcusagency的路先生秘书来了电话,希望明天能到我们ge来跟你面谈。”陈菲琳的越说声音越小。 “知道了。” “他们留下了个电话,要您直接联系下路先生。”说罢,陈菲琳拿了个便利贴黏在束合桌上。 付可岐在一旁说,“好了好了,老大忙着呢,先出去吧。”边说边把陈菲琳半推半就地送出了办公室。 下了班,束合独自开车回家。王锦渊又像之前一样,只要他们分开或者异地,他就从不会有一个电话亦或是一条信息,除非是有公事吩咐。束合在车上心神恍惚,以至于根本没有注意到路口已是红灯,“嘭”,径直地撞上了前面的车辆,气囊也弹了出来。 前车下来两个彪形大汉,看了眼自己被追尾的车,然后就开始骂骂咧咧让束合赶快滚下车。束合不想纠缠,直接打了110,等警察来处理。 那两个男人不依不饶,看束合丝毫没有下车的意思,继而开始使劲敲打车窗,不停地叫嚣着,“臭娘们,快**给我下来!” 这时束合手机不合时宜地响了。 “喂?是束合吗?” “我就是。”束合没好气地说。 “哦,我是路洋。今天……” “你先等等,我这有事要处理。”没等路洋说完,束合就把电话挂了。 那两个人在车门外不停地拉她车门,想让她下来。周围开始越来越多的人在围观,还有人在拍照录像,她心情烦躁到了极点。 手机又响了。 “喂,束合,我还没说完……”又是路洋。 “我这有事。” “你那里怎么了?好吵?” “我车撞了,在处理。” “……”那头停顿了一下,“你在哪?我来找你。” 束合给路洋报了地址,十分钟后,路洋几乎是与交警一同赶到。那两个男人看到警察来了,瞬间安静了不少,而这时束合才敢从自己的车上下来。 两个男人一边跟交警比划说着自己损失多大,一边话里有话阴阳怪气地骂束合,“女人就别开车了,还开这么好的车,简直就是暴殄天物,浪费!大概是哪个煤老板的小三,女人就是贱。” 路洋冲了上去,一把抓住那个骂束合的男人的领口,“你给我嘴巴放干净点!”作势要挥拳打那人。 束合上去拉住了他,交警在旁边不温不火地说:“哎哎哎,别打架,我还在这呢,你们想怎么样?” 路洋看警察拦着,也只能松手。他拿他这一米九的身子挡在束合身前,左手不自觉地护着束合,右手指着那两个男人,告诉他们该走保险走保险,该赔钱赔钱,别的少废话。 那是束合没见过的霸气路洋,原来这玩世不恭的小哥还有这么man的一面。 路洋一副你要不服等警察走了我们就单挑的样子,那俩男人看着,瞬间认怂没了声响。 处理完了,交警顺带把周围围观的群众都赶走。束合的车移到了路旁,她靠在车上想静静。 “你一女的碰上这种事,真的会吃亏。”路洋好像很认真地说。 “所以警察来之前我不是不敢下车嘛。” “不过还好这个时间路上车少,不然你一直停着,也堵了后面的路。这样,我先找人把你的车拖去送厂维修吧。”路洋走到她的面前。 “谢谢你今天赶过来。”束合仰着头看着路洋,但眼神有些空洞。 “客气什么。”路洋不懂她没头没脑的这一句。 “没什么。”束合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出了这事,你怎么没找damon?不怕吃亏啊?” “跟他有什么关系。”束合又怎么会不想找王锦渊,但是她知道,她是找不到这个男人的。 路洋陪着束合在路边等着拖车过来,夏夜中路灯闪烁不定。束合靠在人行道栏杆那,心事重重,发着呆,没再说几句话,无聊地用脚敲着马路牙子。 束合没有发现路洋在看她,一个人还沉浸在邮件事件的烦恼中。 拖车来了后,路洋跟拖车司机交代了几句便让他们开走了。 “走了,坐我车送你回去。” 路洋拉起束合的手,走向自己的车。束合没说同意,但也没拒绝。她太累了,她只想回到家里泡在浴缸里放空。今天她什么也不想再思考。 “查不到,对方设置了很高端的防追踪系统。”——付可岐发来的消息。 束合关了对话界面,头靠在椅背上,茫然地看着窗外倒退的街景。她也大致猜到了,能这么明目张胆发到她的工作邮箱,也许对方就猜准了他们是查不到他来路的。 路洋的车是一辆很风骚的超低底盘跑车,就像他的性格一样那么张扬。这车一点也不适合多为山地和丘陵地势的川草市,束合甚至觉得,估计全川草市只有他这一个傻子会买这种车。 “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束合有一搭没一搭地问着,想着路洋对她来说毕竟是个重要客户,总不能把关系弄得太尴尬。 “正好就在附近,等着你给我来电话。” 束合想起下午陈菲琳拿来的那张便贴纸。“最近事情太多了,不好意思,我忘了。过两天我们能做好方案,到时候跟你汇报一下?你过过目?” “不急,咨询顾问不就是要充分了解客户嘛,不管是了解客户公司的具体问题还是客户公司的资源和能力,还是客户公司的老板这个人……哈哈,我给你时间慢慢了解。”路洋总是这样漫不经心地笑着,弄得身边的人无法再沉浸在自己低落的情绪中。 “额……今天……谢谢你。还有上次……对不起。”束合吞吞吐吐的。 路洋好像有些惊讶束合会为上次的那巴掌跟他道歉,爽朗地笑了笑说,“我是见不得女人受欺负,今天换了谁都会挺身而出。至于之前的事嘛,你真要觉得抱歉,下次请我吃饭啊。” 路洋的两边头发都剃得很短,近乎是那种板寸的长度,右侧边剃了个闪电的符号,中间的头发比较长,看起来是用发蜡抓到了脑后。白色衬衫的领口那,耳后有个英文纹身,一个花体英文字体的“kelly”。 束合有些不屑,原来这年头还有愿意把女孩名字纹在身上以表忠心的傻蛋。 “别偷偷看我。”路洋突然发了声。 束合被说得忽然有些不好意思,眼神不自然的换到了另一边。 “我可以让你光明正大地看。”路洋笑嘻嘻的。 束合开了车窗,夏夜的风很柔和。她的家在近郊的山上,那是个很私密的高档小区,社区里的别墅互不打扰,十分幽静。而幽静的社区晚上,路灯幽幽,就变得有些吓人。 “wow,你家住这里啊。晚上自己一个人回来不害怕吗?”路洋开到束合家的大门前,停下车,走了下来帮束合开了车门。 束合家的院子门前种了两棵长势喜人的木绣球树,木绣球到了夏天开得花团锦簇,一朵朵绿色的圆球变成了白色迎接盛夏,坠在树上。 “今天谢谢你。”束合很客气。 “嗯,你今天已经谢过我了。”路洋的手插在口袋里,脸上洋溢着笑容。 “你干嘛老是笑着看我?”束合有些不自在。 “怎么?难道我要哭?你也没长得那么难看。” 束合不打算这么晚还要跟他抬杠。 “今天太晚了,我就不要求去你那坐坐喝茶了。好好休息吧!”说完路洋背着束合对她摇了摇手跟她byebye,发动了车子下山离开了。 那夜束合试着想和王锦渊发消息,告诉他她撞车了,她想试着从王锦渊那里得到一些关怀,但是最终消息还是删除了。 这些年,只要是工作上的问题,王锦渊总会第一时间来帮她,但是生活中的事,王锦渊甚少过问,束合也习惯了不依赖他,事事自己独立解决。 不知是吹了风还是自己没有吃饭,束合的胃半夜疼了起来。不自觉地瑟缩在床上,心里满是委屈。 窗外起了风,树叶被刮得沙沙作响。离开了工作,束合的性格孤僻,少有同学闺蜜来往,选择住在山上也是为了图个清净,但是这一刻,却显得自己,有些许凄凉。 第七章 工作危机 咨询业会涉及许多行业,甚至是许多顾问们并不擅长的领域,而需要获取客户的信任,顾问不但需要迫使自己去吸收更多的资讯,外在的打扮也需要更加成熟令人信服。就是因为如此,束合相对于同龄人来说,总是装扮得更加老成,少了年轻人的活泼可爱。 咨询顾问和客户的关系有时经常是矛盾的,顾问们的入驻,表面上似乎是显示了客户公司现有决策的缺失或不足,所以才有了他们存在的必要。侧面表明了他们需要利用外部智慧来拯救公司现状,所以经常束合和客户们的关系是针锋相对的,算是相爱相杀。 而这次,束合能感觉到路洋现在的状态是和缓的,她甚至觉得路洋一定会和他们签下这单,一切好像都顺理成章,手到擒来。 昨夜睡觉,忘了把窗帘拉上。朝南的房间,早晨阳光刺眼地照到床上。束合被亮光惹得不得不睁开眼,手机没电了,连闹钟都没有响。隐约听到有门铃声,这太奇怪了,她家平时是没有人会来的,保洁阿姨一般也要等到她去上班了才会来家里打扫卫生。 束合睡眼惺忪,来到门前,看见路洋拿着两个装着早餐的袋子站在院子的铁门那。 那个高高的男人,今天穿了一件宽松的白色衬衫,衣角随意塞进裤子,卡其色的工装五分裤,露出了细长的小腿,小腿的纹身配着白色的aj,笑容灿烂的望着她,就是个阳光的大男生。 路洋站在她门前的木绣球树下,阳光明媚,没了之前见他的痞子气。白色的花团衬得他今天格外干净,明亮又美好。 “早啊!吃早饭吗?” 路洋的笑容好像一股暖流,淌进了束合多年冰封的心。她有些不知所措,好像自己,好久都没有接受过别人主动的示好。她有些愣住,站在那,没有动。 “我在门口可是等了好久了,你手机又不接,按门铃也没人听。”路洋在小小地抱怨。 束合回了神,小跑了几步从台阶上跑下来,给路洋开了门。她的家除了王锦渊,小钟和保洁,再也没别人来过了。今天算是第一次,迎了客人。 “你家住这山上,车又没修好,我想啊,你今天要是要出门可能会不方便,干脆就来接你出门啦。”路洋自来熟地在玄关把鞋脱了,直接进了屋里找起了餐桌,把袋子里的早餐一一摆好。从中式的豆浆包子油条,到西式的咖啡面包沙拉,满满地摆了一桌。 束合跟在他身后,看他忙东忙西,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连一句谢谢都没有?”路洋开玩笑地说。 “哦哦,谢谢!”被路洋这么一点,束合立即脱口而出一句打破尴尬。 束合的家是典型的性冷淡装修风格,黑白灰的色系,家具也是偏尖锐冰冷的设计风格。而她今天穿了一件宽松的t恤和睡裤,头发乱糟糟的,与平日里精致打扮的束合截然不同。 “你去洗脸吧,我在这等你吃早饭。”路洋拉开凳子坐下,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手机,开始玩了起来。一系列的动作这么的自然,就好像这是他自己的家一样。 束合上楼重新洗漱好,换了工作装,雪纺的衬衫加上一条a字裙,重新坐在路洋对面。 “你不化妆的时候,显得年轻多了。”路洋拿起一个包子啃了起来。 “你买那么多来干嘛?我像是能吃得下那么多的人吗?” “不知道你要吃什么,就每样都买了些咯。怎么样,我的考虑很周到吧?” 像是在邀功,但做的事也的确让束合暖心。束合会心地抿嘴笑了笑。 路洋送她进了公司,临走前他从车窗那里费劲地露出头来,对束合说,“几点下班?我来接你!你还欠我一顿饭啊。” 束合笑了一声,“好啊,晚上请你吃饭。等我电话。” 已经过了打卡时间,商务楼的电梯倒空了许多,不像平时,等个电梯都能让人挤得满头大汗。束合刚一踏进公司的大门,就看见一群人吵吵嚷嚷地在前台拥着。她看见fiona也在那,拉住她到一旁问个究竟,“怎么了这是?” “哎呀束姐,付可岐没给你发消息让你今天别来公司吗?”fiona小声地说道,好像生怕被别人听到。 “手机没电了,没看。别来公司?公司怎么了?”束合十分不解。 “上半年你们是不是接了个客户,做潮牌的?” 束合在脑子里回想了一遍,“嗯,我记得,就是那个三线明星发展副业的?” “他今天来公司闹,说是之前请你们给他们的新产品线做咨询顾问,当时他们就把新产品的设计理念,产品初样都提供给你们看了,现在离新产品上线不到一周,被别的品牌抢先发布了。他们现在咬定就是你们泄露的消息。” 还没等fiona说完,人群中心的那个男人发现了束合,从中冲了出来,付可岐拉着他,还在一旁给他消气“灭火。” “束经理,别躲着不敢见我呀,你们ge做出这种泄漏商业机密的事情,以后也别想在咨询界混了!”男人拿着手指指着束合的脸,唾沫飞溅。 在束合面前叫嚣的男人叫雷易明,说他三线明星显然是抬举他了,之前也就是个十八线小艺人。结果这两年靠着网络直播平台累积了人气,网上的人设走的就是搞笑无厘头,没想到特别受大众欢迎追捧,社交平台上一夜之间到处都是模仿他搞笑的段子,电视剧综艺也相继邀约不断。 有了网络群体的支持后,他私下靠着抄袭日本小众潮牌设计,加之相对低廉的价格,销量爆棚捞了一个盆满钵满。当他赚了足够多的钱之后,就开始想着要摆脱抄袭的标签,好不容易终于做了一个原创系列,而这个系列就是他带着来找束合合作的。 束合看见roger带着他的人都跑出来看戏了,一脸得意。而雷易明这里又不依不饶,她只能低声示好,想办法让他不要在外面丢人现眼,“雷总,这里人多口杂,万一拍了你的视频放到网上,坏了你的形象可不好,不如到我的办公室去谈。” 雷易明听到“形象”两个字,条件反射地整理了一下自己被付可岐拉扯的衣服,带上自己的墨镜,气呼呼地进了束合办公室。 办公室里雷易明四仰八叉地坐在束合的沙发上,抖着腿。束合看了一眼,转头让陈菲琳去倒杯茶过来。 束合刚一在雷易明对面坐下,雷易明就丢了本file在束合面前。束合翻开一看,是雷易明他们竞品的宣传画册,图册上的产品从衣服裤子到背包周边,的确完完全全运用了雷易明之前给束合看过的设计。 “雷总,我知道我们咨询公司对于很多客户公司来说,是外部人员。时至今日发生这些事情,我完全能理解你会把我们ge的人作为首要怀疑对象。” “束经理,当初我带着这条产品线来找你,就是为了重新翻盘,打造我们品牌的全新概念。我万万没有想到,会栽在你们的手上。别说是未来发展了,我们前期投入的这些资金不都打了水漂了?” “说句不好听的,雷总身边就没有怀疑的对象吗?”束合的语气倒也直接。 “别给我扯这些没用的,这个设计除了你们,只有我们几个原始创始人经手过,我跟我的姐弟们这么多年了,从头打拼的,这个系列要垮了,我们都会赔钱,他们不可能会泄漏出去。” 束合心想,雷易明所谓的从头打拼,也不过是从抄袭别人开始的。现在抄袭的人喊着被人抄袭,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报应。但是不管怎么说,他是客户,束合和他还是有利益联系的。 陈菲琳端着茶走了进来,抖抖晃晃地,束合生怕这茶会翻在雷易明的身上,赶紧凑过去接下了那个茶杯。 “雷总,我们ge跟贵司签署的是各自50%的责任合约。也就是说如果你们这个项目赚了,我们赚,你们赔了,我们也需要承担风险。”束合把茶杯推向雷易明,继续说道,“在我的立场,我们没有理由去主动泄露你们的商业机密,得不偿失,一,我们坏了名声,二,我们赔了买卖。” 雷易明心里盘算着,把束合的话在自己脑子里过了一遍。似乎有些被说动,态度不再那么激进,他喝了口茶,干咳了几声,看来是束合来之前在前台那吵得烧了嗓子。 “现在还是在我们的合约存续期间,我们有义务给你们提供后续服务。如果你不介意,我会让我的小组提供一个危机方案,想办法弥补你们的损失。至于泄密的事,我会尽全力排除我们ge的责任。” 束合靠在椅背上,双手抱胸,不卑不亢淡定地看着雷易明。 雷易明觉得再吵下去也吵不出个所以然,况且没想到束合态度这么强硬,自己只能先点头妥协。 会谈结束后,束合亲自把雷易明送出了公司,期间还特别违心地说,“雷总,下次有事可以直接call我,我会带着我们团队去你公司,何必亲自上门,多麻烦。”然后露出商业假笑,把自己的名片塞在了雷易明胸口的口袋,把他打发走了。 付可岐看束合回来了,跑上前去想问问情况,被束合拒绝了。 roger靠在大门特意等着束合回来,幸灾乐祸地说道,“哎呀,小束啊,你们怎么会出这么低级不专业的纰漏,害得我们二部一早上都无心工作。” “你们二部那么闲的吗?还有空来管别人的事。”束合皱着眉,冷冷地上下打量着roger,眼神非常不友好。 “话可不是这么说,一大早你的客户来公司大吵大闹,上上下下都被惊动了。你去问问,公司里还有谁不知道是因为你们部门的过错,今天才闹得那么难看。”roger那帮子狗腿在一边点头附和。 束合瞥了roger一眼,冷笑了一声,“是啊,不专业的纰漏,我们的过错……那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大门’不关,还有脸站在公司门口丢人现眼?” roger一听,紧张地朝自己身下看了眼,急忙背过身去把自己裤子拉链拉好,尴尬至极。 roger部门的人在一边偷偷地笑着,弄得roger恼羞成怒,拿手指着束合,“谁再笑就给我滚到一部去,那两个死人脸,看你们能不能受得了!” 束合上前打掉roger举在半空中的手,“don’tputyourfingeratmyface!” roger看到束合发了火,瞬间就怂了。 众人看到之后悻悻然做鸟兽散。 回了办公室,束合觉得最近自己的工作太不顺了,先是飞天设计被抢走,再是出了今天这档子事,整个人心烦虑乱。自己的胃病好像又犯了,疼得自己下了冷汗。结果就在这个时候,王锦渊还火上浇油地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搞定雷易明,不然对上半年的财政报表影响太大。”——王锦渊微信 她觉得怒火中烧,气得将手机直接摔到了墙上。 肯定是roger这个小人,急着给王锦渊打小报告,嚼舌根的本事,真是一顶一的厉害。 中午付可岐拿了一盒沙拉和一杯热巧放在她桌上,看她实在没有心情,也没再多说话。束合没有吃,一个下午都在重新研究雷易明的事。慢慢地忘了时间,直到公司外面大家都下班回了家,她都没有察觉。 天气预报发布了后几天的台风预警,而今天川草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做得实在头疼了,束合保存好文件,关上电脑,走到窗前。 第八章 苦艾酒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雨珠从落地玻璃窗上慢慢滑落。她不喜欢王锦渊这样给她施加压力,但自己又不得不做得完美,避免让他失望。 束合有些累,呆呆地望着窗外,什么时候是个头,她的目标又是什么?能升级成为合伙人?还是能和王锦渊结婚? 这些年,她觉得自己就是拔苗助长的那根苗,超过了正常的生长速度,现在开始疲累,她觉得自己长不动了。有时甚至希望有人能把她这根苗直接拔了,这样,她也不用再继续努力了。 身后有人轻声咳了一声,惊到了束合,回头一看,路洋站在门口。 “又不接电话?看来你的手机是个摆设啊。”路洋幽幽地抱怨着,下一秒就看到散落在地上的碎掉的手机。“wow,打仗了今天?” 束合突然想起了今早来上班前路洋对她说的话,说好了的,路洋接她下班,她请路洋吃饭。她忙得又忘了,表情有些许抱歉。 “你们大楼的保安也太尽责了吧,没有门禁卡说什么也不让我进电梯。我说我是访客,他说现在公司都下班了,我能访个p。最后我可是偷偷跟着收垃圾的保洁员工和垃圾桶一起乘货梯上来的。”路洋看到束合很低落,只能说些这无关紧要的话。 “抱歉。”束合回了位子,收拾好自己的包,捡起那个破手机。 路洋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她。窗外的小雨没有停,而办公室里,他觉得束合的头顶也顶了片乌云。 “走,我请你喝酒去。”束合突然往门外走,跟路洋说。 “?是你请我喝酒,还是让我陪你喝酒?”路洋没有拒绝,陪着束合下了楼。 酒吧里,束合要了一杯苦艾酒,路洋惊讶地看着她,“areyoualright” 束合没有睬他,作势想要一口就把酒干完。 “喔喔喔,你要干嘛?”路洋抓着她的手想要把酒杯抢过去,结果还是被束合抢先了一步,把酒一下子喝完了。 太过刺激的口感,从上到下蔓延全身。 “你知道这酒是要一口一口地喝的吧,这酒后劲很大哎!”路洋有些担忧地看着束合。 “我知道啊!”束合故作镇定。 路洋撑着头,就这么安静地看着她,过了一会,束合觉得现在自己的脑袋有些魔幻,自己好像变成了红磨坊里的那个苦艾酒绿色小仙子,可以在自己脑海的空中飞来飞去。 王尔德好像是这么说苦艾酒的,“喝下一瓶苦艾酒后,任何事物在你眼中都变成你想象的样子;而第二瓶后,你看什么,任何事物都不是你想象的样子;到最后,你会洞悉事物的真谛,而那将会是这世上最可怕的事情……” “我现在看你都觉得你是绿色的。”路洋摇摇头。也许就是因为苦艾酒是绿色的。 “再来一杯。”束合得寸进尺。 “再来一杯?你怕是觉得我不敢直接把你扛回家吧?这酒喝多了致幻,你今天到底怎么了?”路洋看起来有些严肃。 “出了名的玩咖,来了酒吧居然就这么坐着。你真不喝?好意思吗?” “不喝,我开车。” “不是说好请你喝酒吗?” “今天……不喝……” “没劲!”束合看路洋拒绝,也不高兴再多说什么。 这么些年束合的酒量并没有长进,还是一杯就倒,所以平时她并不会喝酒,出席饭局一般都是付可岐帮她挡酒,躲不过的时候偶尔喝一两口红酒。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就对路洋这么没有设防,也许是情绪到了,也许只是今天想放纵一下…… 束合先是沉默,不说话,静静地流泪,然后路洋负责递纸给她。酒吧里音乐声嘈杂,灯光迷幻,而这两个人就像静止了一样,就这么坐着。束合又叫了几杯shots,一杯接一杯地喝,路洋劝了几次,劝不住她,只能任由她去。 路洋看着自己面前的这个女人,突然想起了儿时女孩们听的《美女与野兽》的童话,故事里野兽送了女孩一朵装在玻璃罐里的玫瑰。而束合,就像是那朵玫瑰。美丽得像花,但是却有着一种与人隔绝的自然屏障。今天,她的玻璃罩子被人敲碎了,路洋看着她,在一点一点地凋零。 不知过了多久,路洋看着渐渐没有了动作的束合,确认了面前这个女人应该是喝完了。路洋试着拍了拍束合,束合的头一下子往下垂,他赶紧在束合的头敲到桌面上之前,伸手扶住了她。 出了店,路洋掺着束合回到自己车里,而束合就这样瘫软地靠在他身上。路洋帮束合系好安全带,扶了扶正身子,座椅往后调了一下,让她一路上坐着能舒服一些。 他给束合开了半扇车窗透气,另一边把车内空调调低了风速,怕束合着凉、。开去束合家,路洋是轻车熟路。而这时川草已然开始变天,一种山雨欲来的事态。路洋想着赶紧把束合送回家,便直接把拉起束合去指纹解锁门锁。 巧也是巧,刚到门口,雨水便倾盆而下,一场突如其来的雷阵雨。 路洋刚松一口气,想着还好回来得及时,不然两人一定全都被淋湿。一转眼的功夫,之前还在昏睡的束合一下子醒了过来,跑到门前院子那。 “你醒了?”他试探地问了一声。 束合背对着他,摇了摇头,伸出双手接着雨水,就这么站着。 看来还是醉着,发酒疯的前兆吗?路洋挠了挠头,没办法,冲进雨里想把束合拉回来。束合很犟,不肯。 “你是想让雷劈到吗?” 束合当没听到,不睬他。“我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清醒?那我带你回家站在花洒下面冲一个小时!” 束合不理。 来来回回的劝说无果,路洋有些恼了,二话不说把束合抱了起来,由不得她拒绝直接走进屋里。抱着一个女人,再走楼梯上二楼,说实话,挺累的。 找到束合的卧室了,路洋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把束合轻轻放在床上,刚想出门,回头望了她一眼,看着她瑟缩在床上,有些微微发颤。路洋无奈地叹了口气,开始在这房间里给束合找能换的衣服。 衣橱里大多是陈列整齐的职业套装,还有很多出席重要场合的礼服,直到路洋翻到一个抽屉,那些摆着束合各式各样的蕾丝内衣。 路洋深吸了一口气,心里骂了句脏话,赶紧把抽屉关上。翻了很久,直到找到了一件白色t恤…… 那么现在问题来了,怎么换?路洋想着自己怎么说都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人,而束合,对他来说绝对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内心有股热血沸腾的力量在不停往上涌,不行,绝对不行,他怎么会是那种酒后“捡尸”的垃圾男人,玩女人玩得再多,也干不出这种没品的事情…… 他冲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不停往自己脸上浇冷水,还嫌不够冷,干脆直接把头伸到龙头底下冲个彻底。 感觉自己够冷静了,接着他又做了二三十个俯卧撑,把房间灯关了,干脆什么也别看。 深呼吸,ok,来吧。 路洋把束合扶起来,让她背对着自己坐在床上。他的双手从束合背后往前摸索着找到衬衫的扣子,一粒一粒解开。束合的皮肤被雨水淋得冰凉,当路洋碰到她的肌肤时,感觉自己“男人的本能”在时刻想要迸发出来。 脱了衬衫,脱了内衣。窗外的光线照进来,束合的脖颈,好似白玉一般光滑的背部,路洋一一看在眼里。 他胡乱拿起t恤马上给束合套上,换下其他湿漉漉的衣服,大力地扯出身下的被子盖在了束合身上,关了门便冲下楼去。 束合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家的了,再次睁眼已是白天,她躺在自己松软的床上,头像被无数个木鱼敲打过。身上的衣服都是新的,不是昨晚的那套。她努力地回忆,却只能记得昨晚最开始和路洋在酒吧的情形。 头太疼了,想下楼去冰箱那拿杯冰水。该死,下楼的脚都有些打飘。束合不知道昨天自己后来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心里惴惴不安,生怕自己做了什么丢人的事情。 看了眼窗外,雨停了,院子里散落了许多落叶,看起来昨夜的风挺大的。三口两口喝了半瓶冰水,透心的凉意从喉咙顺延至食管,已经顾不上之后会不会胃疼了,她只是贪图这一时的爽快。 突然,一只手从她的身后把水瓶抢了过去,是,是路洋。他还没走?难道他待了一夜?那么她身上的衣服,一定是……路洋帮她换的? 束合费解地看着路洋,似乎是太过惊讶,路洋皱着眉,脸上有一丝疲惫。 “嗯……是你送我回来的?”束合眼神躲避,没有看着路洋。 “不然呢?” “嗯……那我……我的衣服也是你帮我换的?” “不然呢?” 束合心里一惊,“你……你待了一夜?” “不然呢?” “那……” “什么都没发生过,你放心。”路洋直接回答她。 对话有些尴尬。 “束合。”路洋突然叫她的名字。 束合重新看向路洋。 “你这样……”路洋拿手指对着她圈了圈,”是不是都因为王锦渊?” 没错,被说中了,这种情绪失控,这种放纵自我,不都是因为王锦渊吗?他随意的几字,操控了她生活中的所有情绪基调。她想过要冷淡王锦渊,可是冷淡过后呢?只要王锦渊来找她,她又会心甘情愿地重新跳进这个深渊。反复如此…… “他真的值得你这样吗?”路洋一改平日里吊儿郎当的样子,收起了笑容,极其认真地问她这个问题。 束合没有出声,她甚至是逃避这个问题。 第九章 动摇 门铃响了,路洋应声出去开门,回来的时候,手上拿了好多吃的和一个盒子。 “你昨天晚上没吃东西,光喝酒了,我让人准备了些菜送过来,一起吃点吧。” 束合傻站着,还没有反应过来。 “还有……”路洋递过来个盒子,是个新手机,“我不想以后联系不到我的合作伙伴。” 束合接过盒子,无意碰到了路洋的手,手好热,不对,是好烫。她直接把手放在路洋额头上,烫得不得了。她立马跑上楼,从药箱中找出了一个耳温枪,二话不说地塞进路洋耳朵里……39.8°c…… 束合再看看路洋,神色是不太对,脸色苍白,人又无力憔悴的样子。”你发烧了!?” 路洋无奈地笑了笑,”看来你是不记得了。” “啊?” “昨夜热带风暴提前登陆,狂风暴雨,你家这山头差点都被封了路……”路洋有些接不上气,缓了一下继续说,”好不容易开上来,拿你手指解了指纹锁,可你死活不肯进家门。来来回回就在这门口,在这雨里,淋雨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我真是见到了死皮赖脸胡搅蛮缠的束经理啊!” 听路洋说到一半,束合就觉得不好意思了,赶紧去倒了杯热水塞在路洋手里。 “我把你背去二楼,给你换完衣服,结果发现你家空调系统是自动的……” “所以你就穿着湿的衣服在空调间里坐了一晚?” 路洋点点头,没再说下去。 束合在想,现在已经不是纠结路洋怎么给自己换衣服的事了,她有些担心路洋现在的身体。 过了一会,“你送我去医院吧。”路洋想起身,束合扶着他。 束合支支吾吾的,拉了拉路洋的袖子管,一脸抱歉地小声说,“额……你的车……我开不来……” 晕,路洋觉得他自己的血压也要像体温一样飙升了,他要淡定,他默念了好几次,calmdown…… “让前面来送东西的人回来吧?”束合试探地问路洋。 路洋无奈摇了摇头,“不行,他们今天要帮我处理国内房产的事情,时间都约好了。” 束合想拿手机叫个车,发现自己sim卡都没了,还得去营业厅补办,转而只能问路洋要他的手机,一看根本没有国内app,什么叫车软件更加不可能有了。打120吧,一问昨夜强风刮倒了好多树和厂房,市里出了多起失踪伤亡的事故,120都运力紧张,接线员听到只是高烧,根本都没当回事。 “算了,别折腾了。”路洋按住束合的手。“借你的床让我躺一天。” 束合想起自己的药箱有常用药,“没问题,你就在我这歇着。我去给你放热水,泡个热水澡去去寒气,我再把退烧药给你找出来。”束合语气极其顺从殷勤,是自己想要弥补些什么吧…… 浴室里,蒸汽缭绕,浴缸里的水渐渐变满,束合把香薰的蜡烛点好,放了颗舒缓身心的浴球。 刚想出去,结果路洋径直走了进来,朝着稍里一些的淋浴房,背对着束合完全没有回避地直接脱了上衣,裤子,所有…… 手臂和小腿的纹身衬着他完美的肌肉线条,太完美的背部曲线,宽厚的肩膀倒三角,他的腰线等等……一览无余……束合震惊,瞬间面色潮红,但根本没办法移走自己的视线。 他的屁_股也太翘了吧,束合想着自己再怎么努力健身做深蹲,都没有办法练到这样满意。太欲了……自己根本没有办法停止这欣赏。 路洋打开花洒,还是背对着束合,冲着自己的身体,“束合,帮我拿块毛巾……” “哦哦哦,好。”听到路洋叫自己,束合这才移走了自己的视线,也不知道有没有打断她的幻想,只见她手忙脚乱地拿出毛巾递给路洋。假装把脸转到另一边,不让自己的眼睛和路洋对视。 路洋打开淋浴房门,探出他淋湿了头发的湿漉漉的脸,右手食指勾了勾让束合靠近,凑在束合耳边轻声说道,“都怪我,今天生病,服务不了你。” 服务?服务什么?难道他是说……床上服务? 天哪,自己在想什么,束合突然感觉好像被路洋看穿了心思,又羞又怒。 “你的眼神,快把我看穿了。”路洋淡淡地说。 束合气得夺门而出,跨出了浴室门开始让自己冷静下来。 束合给路洋找了几件王锦渊的衣服换上。路洋洗好澡躺在床上,不再嘴贫,束合给他吃了退烧药,他慢慢变得昏昏沉沉。 她就这样安静地坐在路洋身边,每隔十五分钟就给他换冰毛巾敷在额头,看着这张平和安适的脸,没有了平日里的嘈杂和张扬。 体温渐渐褪下,似乎是药力起了作用。束合的头还留有一丝昨夜的宿醉,但她还是准备下楼给路洋烧一些吃的。 刚想起身,路洋左手抓住了束合的手臂,他费力地半坐起,右手撑着身体,把束合拉近,力气好大,束合不得不弯下腰。路洋仰起头,露出他线条明显的下颌角,凑近束合,吻了她。但很快,又全身无力地,直挺挺地倒回了床上。 他是在肆意拨乱她的心弦吗? 束合不知为何自己的思绪变成了一团乱麻,心脏如同过电一般被击中了。她转过身,不敢再多看路洋一眼,快速地离开了房间。 路洋睡到快夜里才醒,人似乎已经恢复了一些,没人谈起那个吻,都当作无事发生。束合煮了粥给路洋,他随意吃了点之后便离开了。临走前还不忘叮嘱束合快点去补电话卡。 束合趁着天气没有太差的那天,赶紧把自己手机电话的事办了,再次开通,跳进来的都是工作讯息。束合反复确认,果然王锦渊没有联系她。 他在美国会关心她这里的天气吗?会关心她的生活吗?好像答案是否定的。 束合讨厌最近自己的那些优柔寡断,焦思苦虑,是因为路洋的出现吗?当路洋出现在她身边的时候,就像是个小太阳,无限温暖着她,不像王锦渊,是个无止尽的黑洞,万年的冰川,走得越近越是看不清。 这几天没有进公司,束合开了邮箱准备处理下工作上的事,无意又瞄到那天收到的刺眼邮件。她重新看了一遍,发现新闻报道上有提到当时be送去的医院名字——catherinealtmanmemorialhospital. 束合急忙翻出手机打给付可岐,“帮我查查当时be的入院记录。” “束合,今天周末,而且现在才7点!”电话那头的付可岐发出了没睡醒的暗哑声音。 “等会我把医院信息发给你。” 付可岐停顿了会,”我试试。” “谢谢,下次请你吃饭!” “哦对了,这几天王锦渊没联系你吗?” “没啊,怎么了?” 付可岐有些吞吞吐吐,“没怎么,这两天不是台风要来了吗?我以为他会问问你。” “没有。” 挂了电话,束合想起了路洋,那次从她家离开后,她还没来得及再问问他的病怎么样了。 “你的病好些了吗?”束合给他发了消息,路洋没有很快回她信息。 车行的人打电话告知束合她的车修好了,下午会叫人直接开到她的家里来。她最近心烦,便让保洁阿姨这两天先不用来她这,她想在家一个人安静会。 拿着耙子簸箕来到院子,准备打扫这些天一片狼藉的花园。门口的木绣球是当年搬进来,前屋主已经种下的,而院里的墙边,束合自己种了好几颗藤本欧式月季花。地栽的花有得天独厚的条件,施了肥打了药,基本不用太担心都能长得很好。 月季花爬了藤,附在围栏墙边生长,变成了花墙,其中一颗品种叫”瑞典女王”,起初买它是觉得名字霸气,真等花开了之后才发现是柔和粉嫩的粉色花朵。 工作上几乎都是头脑风暴,精于计算,终日奔波在这些事之间,束合的家是唯一能让她休息平静的港湾。 私下里她种花种菜喝茶养鱼,像透了一个退休大妈的生活。但是她觉得,这才是放下一切,享受生活的感觉。 劳作完,刚要回屋,看见路洋又来了,手上拿着许多工具。 “你怎么来了?”束合嘴上好像嫌弃,心里不可否认有些欣喜,这两天没有联系,尽然有时会想起他。 “你怎么还有心思弄花,强台风明天到,你这山上的房子我怕会被吹跑,我来给你加固加固。” 路洋的家人都在美国,束合没问起他在川草的房子在哪,他这次回国带了助理回来,但好多事还是亲力亲为。不像王锦渊,什么时候小钟都如影随形。 “你病怎么样?不发烧了吧?”束合关怀地问。 路洋直接把束合的手放在自己额头上,”你看,不烫了吧?” 束合很快地把手抽了回来。 “你怕什么?我们可是坦诚相见过的关系。”路洋笑着看着她。 一说起这个,束合满脑子都是那天的画面,她只能当做没有听见,岔开话题说,“下午车行送车过来,之后我要出门。” “你还出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台风就来了!” 她被路洋说得怔住了,所以他是在关心她吗? “哦对了,你们社区东面有一栋在售的楼盘,我买下了。” 束合惊讶地转头,看着路洋漫不经心地说着,不知该说什么。 “不用想了,我当然是为了你才搬来的。前两天我在搬家。” 路洋若无其事地从工具箱里拿出了胶布,自己搬了个凳子来到窗前,开始帮着束合封窗户。 “你下午出去是有什么事吗?”路洋突然问起。 “我要去趟pkgame的店里。”束合看到路洋不解的表情,继续解释道,“是个潮牌店,他们盗了我客户的设计,我得去他们实体店看一下。” 路洋想了会,走去外面打了个电话,回来跟束合说,“你别去了,我找人去店里给你拍照片回来。” 时光像是杯中的浓醇咖啡,久了便闻到了那醇香回甘。束合渐渐开始享受和路洋在一起的时间,他们谈笑风生,随意聊着无关的话题。 那夜暴风狂作,骤雨倾盆,束合早早地就躲上床,钻在被窝里。路洋来了消息,问她,“害怕吗?” 束合看不见自己的表情,那晚她对着手机总是傻傻地笑着。 第十章 再见 ge周一早上的小会议室。 束合的项目一部预约了十点的使用时间。当她走进房间却看见roger的二部已经占了地方。 付可岐直接冲了进去就是一通理论,“roger,我们一部已经申请了周一十点,你们二部是看不懂钟还是看不来日历?” roger倚靠在椅背,没有半点想要起身的样子,阴阳怪气地说道,“飞天的案子,我们在做后续计划,你们一部最近也没生意,就别浪费公司资源跟我们抢会议室了吧。” 束合回头小声地问陈菲琳,“还有别的会议室能用吗?” “三部四部今天都在做月度总结,没有会议室了。”陈菲琳轻声说道。 roger看束合今天没有直接跟他争辩,便愈发得寸进尺,加之这次王锦渊委派重任给他,他更是拿了鸡毛当令箭。“小束啊,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飞天这个大客户的案子,怎么也得算是近期我们ge的头等大事吧。” 束合转头看了眼他们二部的幻灯,roger瞬间紧张了起来,立马把ppt关了,脸上似乎有些难堪。她冷笑了一声,一言不发地退出了会议室。对着付可岐和陈菲琳说,“去我办公室开会。” 付可岐板着脸凶狠地看了一眼roger,而陈菲琳则在一旁一个劲地安慰,“可岐哥,你也别生气了。他们可能只是没跟行政那里确认好。” “陈菲琳,你是一部的人,别胳膊肘往外拐!”付可岐对这女孩无话可说。 回到办公室。 “好啦,你俩别说了。雷易明的事今天要解决一下。”说罢,束合拿出平板给付可岐和陈菲琳。“pkgame的店内实拍照片,你们看看有什么问题?” 他俩面面相觑,不知究竟是出了什么问题。 束合看他们没反应,直接说了。“他们抄雷易明设计的那个系列,只放在了展示区域,我去打听了一下,他们根本没有实货库存可以卖给大众。” “最根本的设计都抄了,抢先发布产品,现在不是该趁热打铁进行销售了吗?”付可岐疑惑。 “我翻了翻雷易明当时给我们的新产品设计策划案,发现了最大的问题,他们所有新系列的布品原材料都要用到国外的旧时军用布料,这是最关键的一个卖点。其中一个包款甚至要用到三到五种不同的军用布料,除了布的材质本身是否适合搭配重组,另外色调的契合性也是相当重要。” “pkgame找不到布料?”付可岐仿佛突然通透了。 “没错。距离二次大战结束至今已经超过70年了,所以那些军用布料其实早已分散至美国全国各地。雷易明早先派买手团队在国外搜罗了一批,在没被抄袭的情况下,他也没办法大批量生产。现在市面上的资源少之又少。而我们ge,有办法可以帮他们牵线搭桥去拍卖会,展示会或者二手集市继续搜罗原材料。” “我这里之前已经搜集了一些数据,可以让雷易明去打抄袭官司,况且我们ge有最好的商业案件律师合作,我想雷易明那边可能会有转机。”付可岐把自己的资料递给束合。 束合点了点头,“嗯,同步进行吧。先想办法让pkgame的展品撤了,你们后续跟上。雷易明有库存的优势,到时候新品重新上线,问题不大。” 陈菲琳坐在一边似懂非懂,束合特意问了一句,“菲琳,你ok吗?” “嗯嗯,我会跟进的。”陈菲琳点头如捣蒜,不知道她是真的明白了还是根本没有。 等到陈菲琳离开了办公室,付可岐把房间里的百叶帘放了下来,反复确认房门锁上了,外人无法进入。抱着自己的电脑神神秘秘地走近束合,对她说,“我黑进了那家医院的病患登录系统,查到了beyang的记录,时间跟你给我看到的新闻时间一致,但是想再深入看到具体的病情信息,你还得给我一段时间。” 束合看着电脑屏幕发着呆,不确定自己这样深挖王锦渊的过去是否是对的选择。 “你还记得报道提到过的车祸另一名车主吗?” 束合点了点头。 “我也查到了当年他的记录,因为当时现场没有找到能够证明他身份的东西,医院找到了他的手机,打给了他当时最近通话记录的那个电话号码。”付可岐把那个电话号码写在了纸上,放在了束合面前。 那是王锦渊的私人美国电话。这串数字束合再清楚不过了。 “等我想再继续跟着这条线查下去之后,我确认了这个人是当地很著名的一名私人侦探。” 束合需要消化这些信息,喉咙有些发紧,头开始涨疼,她皱着眉想了许久,自言自语地说道,“车祸真的不是偶然的。” 付可岐坐回束合办公桌对面的凳子,不自觉地又点起了一根烟,束合没有像平时一样阻止他,他吐了一口烟,“还要查下去吗?” 束合的眼睛有些酸疼,她从桌下的抽屉里拿出一小瓶眼药水,滴在眼里。瞬间刺痛的感觉让她更加闭紧了眼睛,她扶着头。等到痛感消散,她才慢慢睁开,眼角是眼药水留下的水滴。其实也许这其中混杂了一些她的眼泪,可是谁又知道呢。“ineedananswer.” 束合不知道她心里猜测的真相会演变成什么样子,但是和王锦渊有关的私人侦探撞了be的车,她确认这肯定不是偶然事件。 越是想要探究,束合将陷得越深,她还不知道一个带着巨大的秘密的黑洞正在无声地接近并吞噬着她。 雷易明那里算是解决地差不多了,束合抽身出来开始准备路洋公司的事。自从上次从美国回来,王锦渊已经快一个多月没再露面了。束合想给他打个电话,问问他何时回来,但每到临了,又都放弃了这个念头。 她似乎是有些傲娇的,心里想着你不来联系我,为何我要去联系你。这么些年,也就在每次赌气,和解,和解,赌气的无线循环中耗费了自己的年华。王锦渊好像是无所谓的,他从不发脾气,就这么淡淡的。见了面又无限温柔,让束合忘了他不在身边的那些冷漠。但凡王锦渊有一丝不耐烦或是脾气坏,也许束合都没办法能撑那么久。可恶的就是,他永远都不会这样,连大声对束合说话都没有。 温水煮青蛙,软刀子杀人。任何束合的无理取闹,似乎都像是打在了王锦渊这一团棉花上。渐渐地,束合不再闹他,学会拉开距离,至少,给了自己一个缓冲的地带。 人们都说,女人还能跟你作,就代表着她还是爱你的。一旦她习惯了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不再粘着你,也许这感情,已经淡了。 王锦渊是个谜,从不让束合走近真实的他,他的想法,他的喜怒哀乐。除了四年前的那些个夜晚,束合没有再见过失态的王锦渊,他是这么的完美,完美到像是假的。束合感觉不到他的温度,他的起伏,仿佛永远把她关在了他的心门之外。 fiona发出通知,这周末开始是ge的年度慈善晚宴和季度会议,所有ge员工必须出席,各个vip和潜在客户都会被邀请在列。晚宴在川草的隔壁城市举办,ge订了当地一家超六星级酒店,除去晚宴,还会有舞会,各种活动,所有宾客会在酒店休息五晚。 普通员工安排两人一间,束合已经是高级管理层级别,公司把她安排在了高级行政套房。 欢迎慈善晚宴前一天,束合在家收到一个包裹,是一条这季最新款的zuhairmurad人鱼色仙女裙,不用想,一定是王锦渊送来的。束合试穿了这条裙子,尺寸完美贴合,果然王锦渊最了解她的身材尺寸,从不会给她买错衣服或是鞋子,而他的品味,也绝不会出错。 她找出自己的renecaovi彩钻缠绕细跟凉鞋一并换上,站在镜子前仔细端详着自己,甩了下裙摆,欣赏着这条洒着珠光的裙子,蓝色渐变到紫色再到粉色,人一走动,这飘逸的裙尾,仿佛衬着她像极了加勒比海盗里迷人性感的美人鱼。 晚宴当天下午,付可岐早早地就来了束合房间,难得换掉了平时沉闷无趣的黑衣服和运动鞋,付可岐打扮地倒是焕然一新。 西装笔挺,居然,还带了一副金丝边眼睛。 束合早早地换好了礼服,对着镜子开始化妆,透过化妆镜她瞟了付可岐一眼,”斯文败类的打扮。” 付可岐没表情地走过来,”别人身攻击。” “我真不明白,我跟hr给你申请的年薪不低,平时这钱你都花到哪去了?天天黑衣服加球鞋,再加上你那张黑脸,我真是难得能看到你打扮得那么清爽。”……“你这钱都存着取老婆用吗?”束合又补了一句。 “你先管好你自己化妆吧!”付可岐找了沙发一角坐下,继续说道,“我看到roger今天的打扮了,骚气。他穿了一身枣红色带亮光的西装,油头粉面的,西装裤紧得包着屁-股,我觉得他一坐下会崩开。” 一般人能想象一个一本正经面色严肃的人说着这么八卦的事情吗?反正束合不能……反差感太大了。 束合打了电话叫了roomservice,让送些吃的进房间,“晚上事情多,喝酒都来不及,你先吃点垫垫肚子。对了,陈菲琳呢?让她也来我房间吧。” 付可岐抄起一大卷意面塞进嘴里,“我给她发消息,她也没回。她跟fiona一间房,我问fiona,她说今天就看见陈菲琳把行李放好,之后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干嘛。” 束合继续化妆,整理着自己的头发。这些年在ge,付可岐一步一步帮着束合达到她现在的地位,像朋友甚至像是家人。束合曾经想升付可岐为juniorprojectmanager,让他自己带人接项目,可是付可岐拒绝了,说是自己性格古怪,带不了下属。既然自己待遇已经不错,上头又有束合顶着上级压力,自己在下面做事反而轻松,乐得自在。 “对了,王锦渊最近找过你没?”付可岐又在她面前提起了王锦渊。 “没啊,你上次不是问过了嘛。啧,你最近怎么老是要戳我痛处?”束合约微有些不悦,但她又马上转身面对付可岐,摆弄着她的裙摆,“不过他给我送了这条裙子来,怎么样,够不够鹤立鸡群?” 付可岐敷衍地点头,“够,就我们公司那些小鸡崽子女人们,怎么能比得上你这大长腿丹顶鹤。” 虽说听听好像在夸人,但是束合听着听着总又觉得付可岐在变着相地骂她。“你是想说我算个鸟吗?你这嘴怎么那么毒?” 付可岐拿起身后的抱枕作势挡在自己面前,怕束合打他,“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啊。” 宴会的大厅富丽堂皇,水晶灯折射着五彩缤纷的光泽,绚丽又夺目。签到台乌央央地围了一群人,束合没兴趣挤进去,她觉得都是形式主义毫无意义。 今天的晚宴是buffet,台上请了管弦乐队在演奏着,宾客们穿梭其中忙着社交。 束合从门口的迎宾小姐那拿了一杯香槟在手上,踩着高跟迈着霸气的步子走进会场,美艳动人,瞬间吸引了众多宾客的目光。 不时遇上一些之前合作的客户,束合与他们的交谈着,如鱼得水。 直到在人群中,束合突然看见了王锦渊的身影,他和masonyang站在一起,身边还有一位装扮十分典雅高贵的女子。他们三人热络地聊着,女子时而被逗笑,手不自觉地搭在王锦渊的手臂上。王锦渊没有甩开,仍旧身形笔直地站在一边。看不出情绪,没有什么表情。 为什么王锦渊回来不联系她?那女人又是谁? 第十一章 不安 束合匆匆地跟客人结束了谈话,而后自己走到了一个角落,神情不自觉地变得有些黯然落寞。 “他早就回川草了。”这时付可岐走到束合身后,幽幽地说着。 “你怎么知道的?”她有种说不出的被欺骗的感觉,是因为王锦渊回来都没有告诉她?还是因为他身边莫名的多出来的这个女人?她不懂王锦渊到底在跟她耍什么花样。 “你忘了?我是公司的信息中转站。”付可岐用手拍了拍她肩膀,“我不是怕说多了到时候惹了你心烦嘛,最近你烦的事已经够多的了。” “那你知道这女的是谁吗?”她转过身背对着王锦渊的方向,装作不再盯着看他们的样子。 “不知道,神神秘秘的,还没打听到。不过说是最近公司会有大动作。” 付可岐说完,束合内心开始不安,太多自己不知道的信息了,局面好像不是自己能掌控的。 “hi,missbeauty!” 是路洋,远远地就跟束合打着招呼,束合这次忘了看宾客名单,完全不知道路洋也会来,她有些诧异有些惊讶。付可岐看见有人过来,便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仗着自己身高优势的路洋,在人群中特别显眼,他一脸坏笑的走进,绕着束合走了一圈毫不避讳地打量着她,“美呆了。” 束合现在没有心情回应路洋的赞美,满脑子都是前面付可岐跟她说的那些话。就在这时,王锦渊留下masonyang和那个女人,也朝束合走了过来。 “束合,你今天打扮得真的很美。”王锦渊温柔地看着她,微笑着说道。 “怎么样,我眼光还是不错的吧,我给束合选的这条裙子。”路洋有一些骄傲的看着王锦渊,口气中仿佛是在宣誓自己的主权。 束合吃惊地看着路洋,而王锦渊略微有些尴尬地笑了两声,却又不动声色,看着他俩,“那你们聊,我这里还有些事,先告辞。” 说完王锦渊就走了,这就是一个多月没见束合的他。束合连一句“最近你好吗?”都没有等到,就连问候都这么的官方,不带私情。 束合佩服王锦渊任何时候都能表现得那么得体,语气平和得就像是陌生人。他是多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自己就那么上不了台面吗? “wow,coolguy.”路洋在一边随口说了句。 束合气愤地看着路洋,“为什么要送我裙子?我以为……我以为是王锦渊给我的。” “谁给的重要吗?合适不就好了。你看你,今天不就是这会场里最闪耀的那颗星吗?” 束合眼神黯淡下来,她到底还是不想让王锦渊误会,他俩之间已经有了太多的问题和嫌隙,再也经不起任何的猜忌和打击。那摇摇欲坠的关系塔,似乎风一吹,就能倾盘倒下。说到底,她是爱他的。否则又怎么能苦苦支撑这情感那么多年。 束合总觉得自己在跟王锦渊的关系中,王锦渊永远走得很快,在远远的前方,她必须加快脚步追上他,才不会跟丢。若是稍有懈怠,也许再一抬头,就再也看不到王锦渊的踪影。她就是这么跟着,跑着,在他的身后,没有时间看路边的风景,无心关注别的人。那些年束合的世界里,除了工作就是他,再也剩不下任何一些别的东西。 路洋看着眼前的束合,他拉起她有些冰冷的手,“束合,你知道我第一次在malibu见到你的时候,觉得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束合没有心情回答他,默不作声。 “我觉得你就是一个工作机器,你看上去很完美,够聪明,但你的眼神里有太多的东西,你不是个单纯的女人。你不简单,很复杂,功利心在你的言语里能直接感受到。” “没错,我就是这么个人。”束合并不想辩解。 “我在回川草之前打听过你,你在咨询界眼光独到,手段毒辣是出了名的。你身边那个付可岐,就是你用来刺向客户的那把剑。你甚至不惜私挖客户隐私,或是用客户公司黑幕交易当做把柄,威胁拿到生意。” “我没有说过我的手是干净的。但是最终我都是给他们带来利益的那个人。”束合冷冷地说。 “没错,你的确没有说过。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你已经给自己树下了多少个敌人?你一个人为了ge每年带回来多少创收,王锦渊不是不知道你的这些肮脏手段,他默认你的做法,他把你放在前线吸引火力,自己在后面坐享渔翁之利。” 束合不想再听下去,甩开路洋,“我不想听你教训我。” 会场的音乐声停了下来,只见fiona一身粉色连衣裙,梳着一个半丸子头,步态轻盈地走上台去,声音甜美地说道,“感谢各位来宾百忙之中参加我们ge一年一度的慈善晚宴……”台下ge的宅男各个眼睛放光,小声地跟着起哄鼓掌。大约说了十分钟开场白,王锦渊才上了台。 那意气风发的男人,多少女人的仰慕对象,站在台上。台下女人们小声地惊呼着,这一刻,束合突然觉得自己和王锦渊是那么遥不可及。 “谢谢fiona以及她们行政部门的晚宴安排。再次感谢大家对我们ge的帮助与支持,今年对于我们ge是一个新的开始,我们会迎来一些挑战,也会迎来一个较大的变革。话不多说,我们先有请简姝嫚女士上台。” 说着,之前那个女人上了台去,站在王锦渊身边。 王锦渊继续说道,“简女士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会担任我们ge的大中华区generalmanager,为了更直观更好地了解ge各项目的进展,在今后的日子里,请各pm直接将工作汇报给她,简女士会帮助大家完成各个项目的推进,也就是说以后每个新进a级项目的方案,需要由简女士审核通过。” 台下一片哗然,公司居然准备空降一个高层,直接打破了公司原有的职位格局。束合有种被人釜底抽薪的感觉,这么些年她那么拼命地抢客户资源,就是期望自己能在四五年左右的时间里有足够的能力升级成为合伙人。 现在王锦渊把这个简姝嫚带进ge,无疑是在她的晋级之路上放上了一个彻底的障碍,而她想成为ge合伙人的可能性,会变得微乎其微,再无可能。 简姝嫚不急不慢地接过话筒,不动声色地说道,“大家好,我是简姝嫚。之前我在mckinsey就职,现在来到ge,我希望能给ge增加一些新的血液。今天我们还有很多的客户,或是潜在客户来到现场。我向大家保证,半年之内,我可以还给你们一个更好更不一样的ge。各位合伙人,各位项目经理人,甚至是我们的各位分析师们,我会安排人事对你们每一个人进行一次全面的约谈,我会对你们做出全面的整体评估,为了更加了解现况,你们每个人的杠杆比率,人员配置结构和你们的综合创收比率等,都会在我们的考察范围之内。” 此话一出,底下的员工一阵骚动,甚至有员工用着不大不小,台上刚好能听见的音量发着牢骚,“什么狗屁gm,新官上任三把火,不弄出点动静好像缺少了她的存在感。” “anotherex-mckinsey”路洋在束合身旁提了一句。 束合难以想象公司有那么大的动作,而王锦渊居然事先没有跟她提起过只字片语。她望向王锦渊,那个男人依旧是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两人的眼神没有交汇。她觉得自己有好多事憋在心里想要问他,太多的为什么,她什么都想问清楚。 “这dyboss也不简单哟。”路洋一脸看戏的表情。 “我没有心情。”束合拒绝了路洋开玩笑似的调侃,把自己手中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路洋安静了会,没再说话。束合脑子里在飞速地盘算着现在自己手上的生意,结果发现现阶段自己的确没有什么优质的客户,她没有优势,没有突出的资本,直到她看着自己身边的路洋。 “你干嘛?”路洋被她看得发毛。 “聚宝盆,我们什么时候开个战略讨论会吧。”束合笑嫣如花,满满地别有用心,毫不避讳。 路洋懂她的意思了,但还是被她逗笑了,不得不感叹女人翻脸比翻书还快,前一秒还在不开心,现在居然就能有这等假笑功力。“行啊,wheneveryouwant.”他作势鞠了个躬,假装摘下自己并没有的帽子,仿佛自己面前的是一位女王大人。 简姝嫚下了台,王锦渊上前扶着她下楼梯,台上严肃冷酷的女人,在王锦渊面前居然笑得温柔可人。这场景,都被束合看在眼里,像根针,不偏不倚地扎在了束合的心口,说不出的郁闷和闹心。直到雷易明走来,大嗓门地吸引了众多人的注意。 “束经理!好久不见!”雷易明大力地握着束合的手,束合有一瞬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跟着晃了起来。自从上次雷易明大闹办公室,后续的跟进工作她都让付可岐跟陈菲琳两个人一起处理了,自己并不想再见到这个胡搅蛮缠的人。 雷易明这个人的人品也可见仅为如此,只要是生意赚钱了,一定和气满满,但凡有亏那么一点点,到时绝对是翻脸不认人。束合觉得没必要跟他多做深入的沟通,但表面上又不能表现地太明显。 她尴尬地一笑,硬着头皮寒暄,“雷总,最近还不错吧。我手下的两个人,他们工作都很专业的,这个案子至少解决地不错。” “不错不错,都挺好的。自从上次你这里帮我搞定了生产布料,我这边重启了新品发布,发布当天销售就非常火爆。pkgame也下架了产品,我也算是能喘口气了。” “解决就好,我们ge总会提供最专业的支持的。”束合说着场面话,急着想结束这场对话。 谁知雷易明并没松开她的手,继续说道。“今天来这的时候,我在酒店后面的场地那看见你部门的那个小姑娘了,之前一直往我公司跑,挺卖力的。刚想过去跟她打个招呼,看见她跟一男的搂搂抱抱的,我就没过去。”雷易明露出了充满深意的笑容。 “年轻人嘛……”束合敷衍过去,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然后低头给付可岐发了个消息。 “陈菲琳去哪了?找一下。” 雷易明端了两杯盛了半满的红酒杯过来,说是谢谢束合的帮忙,算是渡过这个难关。付可岐去找陈菲琳了,没人挡酒,束合只能自己把酒喝了。无奈地刚要接过酒杯,路洋便拿了过去,二话不说喝完了。 雷易明一看束合没喝,又开始胡搅蛮缠,嚷嚷着,“哎哎哎,我是跟束经理喝,你喝下去了算怎么回事,不作数,不作数啊!必须再来一杯!”说着又招呼让服务员过来,从托盘中拿了杯酒。 路洋看雷易明不依不饶,有些冒火,差点脱口而出几句话想教训他一下。但他毕竟是束合的客户,话到嘴边也就咽了下去。束合感觉到身边的路洋有些被惹到,伸手在路洋背后拍了拍,想让他淡定点。她十分泰然自若地拿起酒杯,当着雷易明的面,干完了这杯红酒。 中国生意场上的永远无解的疑问,为什么觉得一定且必须喝了酒,才是表达了自己的无限诚意呢?不懂也不明白,照做就是了。 看着雷易明满意地离开了,束合扶了扶自己的额头。红酒哪有半杯半杯喝的,又不是啤酒。她一下喝得有些猛,觉得肚子里都是酒,非常不舒服。 第十二章 回忆是苦药 晚宴进行到一半,fiona又上台说了些ge接下来会启动的几个慈善项目,捐助山区小学啦,扶贫帮困先天重病新生儿啦等等。王锦渊一晚都围在masonyang和简姝嫚的身边,看起来是不会来找她了。而路洋一直陪在束合身边,或是说,黏在她身边,形影不离。 酒精在身体里发酵,今天是在工作场合,束合竭尽全力地想要保持自己的清醒状态。直到付可岐给她发来了一张照片,她瞬间感觉自己像被泼了一盆冰水一样那么清醒。 会场里纷纷扰扰,人来人往,各自都自动带上了商业假笑的面具,说着自己也不觉得恶心的奉承话。男男女女,谁都不知道谁是在做戏,谁又是那个认真的,都不是善男信女。束合觉得自己经过了那么些年,她也习惯了自己成为他们其中的一员。但是她希望最终,她的这些努力是能换取她想要的东西的。 她忘了,这是个有可能即使努力也不一定会成功的社会。她感受到了沮丧,挫折,失败,五味杂陈,这个场合让她有些反胃。 “好累。”束合自言自语地说道,语气没有了平时的跋扈,像是在感叹着什么。 “我们走吧。”路洋轻声说。 路洋拉起束合的手,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就像是王子带着他的公主逃离纷扰的战场,而束合飘动的裙摆在灯光下闪着珠光,依旧是那么的闪耀夺目。她下意识地抓紧了路洋的手,他们静静地离开,没有惹起任何人的注意,除了在远处的王锦渊。 他们穿过行政走廊,出了大门,走了一段很长很长的路。酒店背靠一个湖泊,夜晚显得更加静谧。束合站在湖泊前,想要放空自己的脑袋,晚风飕飕,尽然也觉得到了一些凉意,湖泊后的竹林摇曳作响。 路洋脱下了自己的西装披在束合肩上,走到湖泊前无聊地捡起几颗石子,打着水漂。没有一个成功的,一个个都应声沉了底。 束合看他也不说话,平时聒噪得很的人,现在倒是出了奇的安静。她走上前去,蹲着在地上找着些什么。草坪上的灯很昏暗,那光线最多只能照出个大概,她又从手包里拿出个手机,照着地上,翻找了很久,然后终于找到了些什么,拿在手里。 路洋诧异地看着她,只见束合微微蹲低身子,手从侧面一挥,水面上啪啪啪跳动了三下。“yes!”她终于笑了,笑得像个孩子。然后她对路洋说,“你看!打水漂就要找那些很薄的瓦片,不能是小石子!” 路洋对着她,把她身上的衣服裹了裹紧,欲言又止。 这一刻,时间像是静止的,束合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那双小鹿眼里似乎有着星辰大海,看多了,醉人。也有可能是酒上了头,她把头栽在了路洋的胸口,顾不上精心打理好的发型,路洋抬手圈着束合,抱紧了她。后来,他俩谁都没再说话。 “你的房间号?”-------王锦渊微信 黑暗中突然亮起的手机屏幕,亮得刺眼,突兀地打破了周围的幽暗,也似乎破坏了束合和路洋的这份宁静。屏幕上的那几个字配着白色的光,映着她那面无表情的脸庞,显得更加苍白,没有血色。 过了一会,“我要走了。”束合低着头,默默地说着。这是第一次,她没有期待与王锦渊的见面。 路洋点点头,“送你进去?” “不用了。” “希望你能找到你的答案。”路洋在她身后说道。 束合回到自己房间,脱下穿了一晚的高跟鞋,鞋子的带子有些磨脚,脚背上有了好多红印子,鞋跟太高,她的前脚掌酸痛得不行,她就这样赤脚走在房间的地毯上。她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冰啤酒一饮而尽,疲惫的人有时的确需要这些神奇的二氧化碳气泡,那一瞬间的那些小气泡,咕噜咕噜地涌进食道,迸发出一系列的刺激的感觉,仿佛能让那些烦心的事一扫而光。 门铃响了,门后是那个久违的王锦渊。束合开了门,没有说话,转身走到会客厅,假装自己好像有事可以忙。王锦渊直接从背后抱住了束合,但被她挣脱开了。 “你怎么了?”王锦渊居然不解地问。 怎么了?束合惊讶,她怎么了,王锦渊会不知道?为何还能厚颜无耻地问出这个问题。“你知道我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对吗?我也是有情感,有脾气的!” 王锦渊不语,就这样看着束合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当然,你一辈子都不会有情绪的起伏,你永远都是这样,我就好像在跟一个木头人说话一样。”束合平静地说着,但她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 “有太多的事,我无法跟你说。”王锦渊的眼神柔情似水,却也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忧伤。 束合发出了冷笑,摇了摇头,她明知自己不会得到什么答案,不想再谈下去了。“我今天想一个人静静。” 王锦渊拿起束合脱在一旁凌乱摆放着的高跟鞋,规整地放好在墙边。自己给自己倒了杯水,用他低沉的声音不响地说了句,“我不喜欢marcus在你身边。” 束合心想:不喜欢?你不喜欢我就不和人家说话了吗?现在跑来说不喜欢? “不是你介绍我们认识的吗?工作需要。”束合不咸不淡地回答。 “我后悔了。”王锦渊神情严肃地看着束合,好像他说了什么,她必须听他的。 束合不以为意,她现在并不关心王锦渊是如何想的,她不想再让他来告诉自己需要怎么做,是强烈的逆反心理带着赌气。 突然,一阵胃疼,痛感在她的上腹部迅速蔓延。她捂住肚子,神情痛苦。 是今天喝酒喝多了吗?还是因为喝了冰的东西?最近自己一直在加班,作息不规律,饮食又是吃一顿忘一顿,胃病隔三差五发作。 “你怎么了?”王锦渊一个箭步上前扶起束合,她无力回应什么,任凭王锦渊抱起她放到了床上。 王锦渊用手擦去她脸上的冷汗,那眼神是那么温柔,束合分明看见了他的紧张。 他是爱我的,肯定。不然他怎会如此紧张。 束合心里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 那些心中的怨气,又散了……太不争气了…… 王锦渊想了想,觉得不能让束合在酒店里这样痛下去。“我带你去医院。” “陪我……”束合费力地抬手拉住他。 “嗯,我陪你一起去医院。”王锦渊温柔回应,表情认真,想尽一切安抚着。 “不是,在这里陪我就好。” 口气没了平日里的咄咄逼人,剩下的是委屈、请求。王锦渊宁愿束合变得嚣张跋扈,心里倒也好过。现在她越是如此放低姿态,自己就越是心疼。 这些年,不正是他自己一步一步地把束合培养成独立自主的女强人吗?他忘了,当初的她,也只是个柔弱懵懂的女孩。 无论是生活中,还是工作上,所有的问题束合都能解决得游刃有余,逐渐让王锦渊觉得她一个人可以。 像是自己驯化的一头猎豹,每次束合在职场上横扫,锋利的爪子毫不克制,锋芒毕露,这一切就像是自己培育成功的成果。 但是,无论何时何地,一个人,真的可以吗? “我想你。” 房间里束合轻声地说。 那三个字像根针,刺进了王锦渊的心里。 好恨,恨自己。怎么就再也不会爱一个人了?不敢,克制,明明,自己爱束合,爱得深入骨髓…… 怎么就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王锦渊靠在墙边,多年前的那些往事不停地闪回。 9年前,2009年 王锦渊刚结束了3个月的长期出差,拖着经过了舟车劳顿的身体回到和be新买的房子,新婚燕尔,他已经迫不及待想要去好好抱一抱自己的老婆了。 这次出差时间太久,心里对be是一万个抱歉。之前是异地,但是be现在已经为了他辞了工作,就为了留在他身边,王锦渊的心里更加感动。 mckinsey的工作强度真的不是盖的,他们团队手上是generalmotors的一个新案子,而gm的president又是一个数学高手,hbsmba,精于计算,案子十分难搞。高强度的头脑风暴和连轴转的通宵达旦,他现在只想回家放松一下神经。 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是路洋来了电话,跟他最后沟通了一些房产手续的问题,王锦渊没太上心,全权交给了路洋负责。be很罕见地没有来机场接他,电话也没有打通,他有些担心。 “baby,在忙吗?”王锦渊在手机上发送出一条消息。 消息还没回复,王锦渊先回房间浴室冲了一把,洗去自己一身的疲惫,脑海里想着这个周末婚礼策划要上门沟通,自己要把工作排开,不能冲了时间。 洗完出来,余光看见卫生间的纸篓里,好像有个很碍眼的东西。 他拿起纸篓,是一个验孕棒。 ……两条杠。 这一刻,王锦渊近乎是懵的,感觉自己脑袋一下子炸了。不会是?不可能!怎么可能? 他站在台盆的镜子前,难以置信。他掏出手机,再打be的电话,还是不通。 心中千万种的猜测最后都变为不能饶恕的恶果,他此刻是遏制不住的愤怒,抄起手边的水杯,朝镜子重重摔去。杯子碎了,镜子裂了。 裂纹中映出的王锦渊,似乎就是一头红了眼的猛兽。 那夜,be回来得很晚,王锦渊就坐在大厅的沙发上。 “回来了?” be不响。 王锦渊拿起验孕棒扔到be的跟前。be先是有点惊讶,转而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你都知道了?知道了也好,我并没有打算瞒你?” 工作的繁忙,再加上先前的异地,王锦渊已经快半年没碰be了,他本以为自己会得到否认的答案,跟他说这都是他自己太累了,多想了。结果,这顶绿帽子,貌似是给他戴实了。 “是谁的。” “别问了。” 王锦渊压制着,不停地深呼吸想让自己平息。怎奈be又丢出一句:“我前两天刚做了检查,是个女孩,我想把她生下来。” 他的手,攥得青筋暴起,但也发现自己早已气愤得无话可说。 “我们离婚吧,是我对不起你。”be到底还是说出了那句话。 “离婚?然后让你跟那个人在一起?”王锦渊是阴森的冷静。 be还是不响。 “多大了?” “三个月。” 王锦渊算着时间,呵呵,那不就是自己刚刚出差的这段日子吗? 他不想再问下去了,这个恶心的话题。他拖着自己身心疲惫的躯体回了房,睁了一夜的眼。时而还能想到之前两人相视欢笑的日子,但心里的恨,无处安放。 那年的他,也只不过是个二十来岁的男人,年少轻狂。be是他的初恋,第一个女人。他们的结合一切都是那么的循规蹈矩,顺理成章。 王锦渊从小到大从不缺少爱慕他的女人,但偏偏自己不近女色。又因为他近乎完美比例的精致脸庞,甚至传出过他是gay的传闻。 be是富家女,精心呵护中长大,典型的温室中的花朵。不懂人间疾苦,当然也不懂什么是世间险恶,单纯又美好。从小学了音乐,也有着自己的艺术成就。 他们的相识是在be的音乐会上,一见钟情便坠入爱河,从此男才女貌羡煞旁人。王锦渊不是那种抵不住诱惑的男人,身边的狂蜂浪蝶根本无法近他的身,却不曾想,自己最后会以这种结局与be分道扬镳。 如鲠在喉,那种无法消散的愤怒。他已无力再去追问这是由来已久的,还是只是偶然一次。 冰冷的空间里,再无交流。 隐约某个夜晚,王锦渊似乎听到be收拾行李离开的声音。黑暗中,他拨通了jared的电话,那个多年来一直帮他搜寻商业情报的私人侦探。 隔天,他又出差去了。其实中间可以半路飞,但他拒绝了,断断续续又在外面待了两个月。 …… 再见be,是在医院的icu。一拥而上的医护人员围住她。浅灰色的医院墙壁,深蓝色的急救服,那人声嘈杂的叫喊声和be被血染红的白色连衣裙,王锦渊只能记得些许片段,但是这些画面,又仿佛是刻在了他的脑中,一遍又一遍地重现,根本无法磨灭。 当时他竭尽全力想要镇定,希望不会有事,但是……怎么可能? be是被救援人员从几乎压扁了的轿车里救出来的,昔日里那张熟悉的脸早已面目全非,血肉模糊,唯一还能辨认的居然是be手上戴着的结婚戒指,多么讽刺可笑。 凌乱的发丝和血液黏稠地粘在一起,贴在她的侧脸,头骨已经碎裂,半颗头颅形成了塌陷,这张再难辨人形的脸,任谁都不愿意相信这就是be。这个画面是如此真实,就像恐怖片里的场景活生生地出现在了自己的生活中。猩红的血色仿佛是直接泼向了王锦渊的脸,如此惨烈地,让他再也看不见别的东西。 护士推开王锦渊告诉他需要空间抢救,呼吸器,监测仪,统统一并插到了be身上。一阵慌乱中,一个医生在一旁吼着,“pagesurgeryagain!”,没等王锦渊确认,be直接推去了手术室进行手术,这时他才想起些什么,冲着被推远了的病床吼了一声。 “she’spregnant!”(她怀孕了) 他在手术室的门口,焦躁到极致,不自觉颤抖的身体,无处安放的双手。那是他最难熬的5个小时。对,手术持续了整整5个小时。 等来的结果是:植物人,大脑受到了不可逆的重创,几乎不可能再有苏醒的机会。肚里的孩子19周+,已成人形,是死胎,也处理了。 之后赶到的be母亲听闻,直接昏厥了过去,而be父亲mason,撑着手杖,面如死灰。 那段黑暗的日子即使时隔那么多年,却还是历历在目。be受伤的脸和那充满了血腥气味的医院,就是折磨王锦渊这么多年的深夜梦魇。那张脸,那个死去的孩子,重复着,重复着,不断出现在他的梦里。 氤氲的黄昏下,波涛汹涌的浪潮无情地拍打着礁石,奇怪而高的天空散发着诡异的橙红色。过往早已不止是过往,是奠定了所有未来的基石。既已是黄昏,无尽的黑夜带着渗人的夜气已然静候多时。是无边无尽的态势,无人知晓光明何时到来。 第十三章 天堂的门口 许久,卧在床上的束合,眉心稍稍舒展了开来,好像身体没再那么难受。王锦渊脱下外套,扯下领带,解开了最上面的几粒衬衫扣子,松了松衣服。 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面朝束合,侧躺在她身边。他搂紧,束合的头正好埋在了他的胸膛。 很快,他的胸口变得温热,湿湿的,是被束合的泪水打湿了衬衣。他看见自己怀里的那个蜷缩着的身子在默默地颤抖,隐约是抽泣的声音。他心疼,又舍不得,把束合抱得更紧了。 束合哭着哭着,累了就睡着了。王锦渊帮她放平了身子,掖了掖被子,又去浴室湿了一块热毛巾,回来帮她把脸上的泪痕全部擦去。 他安静地靠在床上,守了束合一夜,直到天亮了,才悄然离开。 离开时,恰巧碰见了来找束合的付可岐。 “她还没醒,再让她睡会吧。”王锦渊没有遮掩,直接先开了口。 付可岐一脸“you’retheboss,你说什么都ok”的表情。 “麻烦帮我照顾她,如果今天她还有不舒服,请告诉我,让我带她去医院。” “好。”付可岐点头。 王锦渊礼貌地谢了谢付可岐,便要离开。 付可岐皱了皱眉,问出了之前一直困扰自己的疑问,“你倒也不防着我?” 已经走得挺远的王锦渊回了头,“你的事,我又不是不知道。” 一句话,堵了所有付可岐之前的猜想,可以可以,姜还是老的辣。想着束合既然没醒,付可岐便也不再去找她了。 fiona把这几天的日程安排发了出来。下午是ge员工的分部门会议,束合他们的一部安排在下午3点,晚上紧接着的是酒会。隔天又是基层员工业务培训,束合倒不用参加,在之后就是自由活动,很多部门会借这机会带着自己的客户到旅游景点去玩一玩,束合不准备做这些事,没心情。 酒店的会议室里,简姝嫚和她的助理并排坐着,束合带着付可岐和陈菲琳进来,敷衍地对她俩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简姝嫚靠在椅背上,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甚至都没有看他们三人一眼。房间里,谁都没先开口,完全看不出简姝嫚到底要干嘛。 付可岐给了束合一个“什么情况”的眼神,束合还了他一个“谁知道”的白眼。一直沉默也不是个事,束合咳了一声,刚一开口,“简总……”就被简姝嫚抬了抬手打断了。 气氛有些尴尬。 “我呢……今天一直在开会,有些累了。”简姝嫚还是闭着眼睛,语气有些高高在上。 “ok,那我们部门再约时间。”束合起身就想离开。 “再约时间?束经理,你知不知道公司对你们一部泄露客户资料的事情非常不满?”简姝嫚咄咄逼人的样子。 第一天就这么迫不及打地要来challenge她,这还没回公司呢,束合也真是没有想到简姝嫚会这么迫不及待。之前自己的工作都是直接汇报给王锦渊的,而决策方面王锦渊并不会给她太多的干涉,大多压力还是她自己给自己的。现在简姝嫚一来,在她和王锦渊之间就夹了一层,之后的工作,看来王锦渊是帮不上束合什么忙了。 “泄漏的这个事,我们还在查询中。雷总那边,后续的其他问题其实我们已经解决的差不多了。”束合解释道。 “解决了?根本问题处理了吗?还是没有啊!”简姝嫚根本不在乎束合说的那些,“你作为部门领导,写一份详细的report上来吧,给公司一个交代。我知道之前damon对你们一部有很多资源倾斜,你们一部成长得也挺快。但是就是发展太快,导致你们的很多做法都是ge合规部根本不会批准的。做事不按规矩,这就是你束经理在外的名声。现在在我简姝嫚手下做事,我希望你能换个做法。” 来者不善,“ok”束合也不想在刚一开始就硬碰硬,便不再多说什么。 之后他们一部的业务汇报大概持续了1个半小时,无论是付可岐还是陈菲琳上去讲稿,简姝嫚都挖空心思地在挑着刺。一个根本不是问题的问题都被放大成绝对的问题,提问环节更是堵得付可岐和陈菲琳无力招架。束合懂了,这简姝嫚的炮火根本就是朝着她来的。 会议结束后,陈菲琳刚一出门就在门口哭了起来。束合惊呆了,又有些不耐烦,“你哭什么?” 付可岐在一旁翻着白眼也表示不能理解。 “我觉得简总根本就是在针对我们。”陈菲琳声泪俱下,委屈得很。 束合皱眉蹙眼,完全不想理睬陈菲琳现在这个样子。明眼人都看出来了的事,还用得着她在这里说?“好了!在外面哭哭啼啼什么样子!” 付可岐靠在墙边,手在口袋里摸索着,又在找烟,束合拉住了他,摇了摇头。 “去准备晚上的酒会吧,玩一玩,放松放松。”束合打发着他们回房间了,她需要想一想接下来的对策。 等陈菲琳走远了之后,付可岐靠近束合,“她的事,怎么解决?” 束合朝着电梯走去,“没想好。” 付可岐跟着她,“业务能力其实还是可以的,就是脑子……太单纯。” “叮”电梯到了,王锦渊一身黑色打扮站在电梯里,黑色的衬衫,往后梳的发型,干净利落。付可岐看了眼他俩,再一次识趣地跑开了。 “你是上还是下?”王锦渊问束合。 “下去,我要透透气。”束合走进电梯,站在王锦渊前面。她还记得,公共场合,不能表现得和王锦渊太过亲密。 “你好点了吗?”语气好温柔,轻声的,在她身后。 “嗯。” “我听付可岐说,你已经连着加班快一个月了。我怕你身体撑不住。” “我没事。” 到了一层,王锦渊和束合一起走了出去。说是一起走,倒不如说是王锦渊跟在束合身后。 下午的酒店,ge的员工和客户,要么在自己房里休息,要么就是去了外面景点玩。他俩绕过前厅,走到酒店后的一个花园咖啡厅坐下。 在这段畸形的关系中,束合和王锦渊从未是对等的。束合有时甚至觉得自己就是个望夫石,来了见了面,之后便会陷入久久的等待。他们不会有无话不说的状态,他们甚至从不直接表达自己的情感。 王锦渊点了一杯美式咖啡,束合要了一杯热巧克力。服务员端来了之后,束合又从桌上拿了两包黄糖放进自己杯里。 王锦渊看着她,“不甜吗?” “生活那么苦,喝点甜的中和一下。”束合隐隐觉得胃又有些不适,不知是不是开会被简姝嫚气到了,但又不想让王锦渊知道,只能默默忍着。 “简姝嫚是比较难搞,可能后面你们会有一些困难。上次雷易明他们公司的事,你查出来了吗?”王锦渊开口。 束合蹙眉,怎么又是说公事,“是陈菲琳跟roger吧……” “嗯,我也帮你查了下。一样的结果,你准备怎么办?” “怎么办?我要是把roger弄掉,你同意吗?roger已婚,但我得到的消息都显示他和陈菲琳现在是情侣关系。我偶然看见二部做的飞天计划ppt,是之前我给陈菲琳更改前的版本,当时看到了我就感觉到不对。陈菲琳的ppt总爱放些华而不实的图,达不到我需要的简洁明了,被我打回去重做,所以那张图我记得很清楚。那个陈菲琳脑子简单,被roger骗也不是不可能。” “我是想跟你说这件事,简姝嫚来,公司格局都在重新分割站队,你也发现了,今天你们的部门会议没有特别好的结果。你现在动roger,难免影响你自己。” “她到底什么来头?” 王锦渊欲言又止,没有回答,“陈菲琳倒戈,你和付可岐都有责任。” 这话说得束合就不爱听了,“怎么是我们的问题?” “你跟付可岐太过默契,陈菲琳在一旁难免有局外人的感觉。她转向投奔去roger那里,一部分是她的忠心有问题,一部分说明了你根本没有驭下之术,管不住自己的人。” 烦死了,又来说教了。束合把面前的热巧一口喝了大半,胃开始更加不舒服,神情也不耐烦起来。 “路洋那里,实在不行我再换个资源给你。”王锦渊没有发现束合的异常,换了个话题继续说。 “不用,公事公办。他的公司有很大潜力,我们发挥空间也大,付可岐计算过,收益肯定不错。不用你管。”说罢,束合起身就想走。 “束合!”王锦渊叫住她。 “王总要是没事,我先回去休息了。” 束合没停下,她现在只想尽快离开这里,因为自己……真的……真的很……不舒服。她绕过转角回到大堂,直到王锦渊看不见她。 我们从不会去考虑自己与死亡的距离,似乎不到七老八十,这个问题从来不会摆在我们面前去正视。而死亡之后的事,天堂还是地狱,更多的都是人们的猜想罢了。曾经有人说,死之前,生平会如走马灯一般浮现在自己眼前,没人会去证实,毕竟,离我们,还太遥远。 束合靠在墙边,看见路洋远远走来。她说不出话来,痛苦不堪。手里的东西早已经拿不住了,电脑和文件都掉落在地上。她扶着墙,慢慢蹲了下来。路洋见状飞奔过来扶住她。 耳边是路洋焦急的声音,一遍一遍唤着她的名字,她听到了,却给不了任何回应。 没有走马灯,没有那道神圣的通往天堂的白色大门。只有一片无尽黑色的暗涌,完完全全地将她吞噬。 束合昏倒在路洋怀里,任凭路洋怎么喊她,都无法恢复意识。酒店人员蜂拥而至,手忙脚乱地打着急救电话。 路洋拿手指伸到束合颈后的大动脉位置,根本没有脉搏,他慌了。脱下自己外套,赶走围观的人,不停地给束合做着心肺复苏。 “叫救护车了没有?”他大喊。 “在……在路上了!”大堂经理早就吓得语无伦次。 王锦渊从外面回到酒店,很远就看到一群人围在大堂,直到他看到路洋跪在地上在做着急救。他奔过去,看到束合面无血色躺在地上。 “怎么了?”王锦渊朝着路洋吼道。 “不知道,突然没有呼吸脉搏了!”路洋根本顾不上抬头,不停地做着cpr。 “有没有aed!!快拿过来!!”王锦渊近乎是发疯一般向酒店工作人员吼着。 那个魂不守舍的大堂经理这才反应过来,“有有有,马上送过来。” 王锦渊推开了路洋,“我来!” 不可以,不可以,束合,你怎么可以就这样丢下我!不可以!王锦渊的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祈求着,事情发生得太快,怎么束合就变成了这样? 那个平日里克制有风度的男人,跪在地上早就没了形象。疯子一般,一遍一遍地按压,人工呼吸,可是束合丝毫没有半点恢复意识的样子。 王锦渊的手明显颤抖了,汗珠从额头流下,背脊也早已汗湿。路洋说换他来,王锦渊不肯,他根本不让别人碰束合。 很快,酒店拿来了aed,王锦渊一把抱起束合跑到旁边的休息室,赶走了旁人。房间里他扯开束合的衣服,拿出aed里的贴片贴在她的右锁骨下方和左胸下腋窝处裸露的皮肤上。 “analyzing”机器发出声音,在检测束合的心跳,直到shock灯亮起,王锦渊离开了束合一些距离,让aed自动除颤。 接着又是30次胸外按压,2次人工呼吸。如此循环。 几次电击后,机器终于检测到束合恢复了微弱的心跳。与此同时,路洋带着120冲了进来。 曾几何时,束合想要抽离这段感情,想着如果自己斩断这些纠葛,是否两人都会好过一些。这些虚无的设想,也仅仅只是自己想象中的试探罢了。现在她不用了,如果她能看见王锦渊现在的样子,那张红了眼的脸,那张绝望悲戚的脸。 她会心疼。 还有什么理由再去怀疑?只可惜,她看不见。 手术室前,王锦渊蹲坐在角落,这条静穆的医院走廊,安静得瘆人。他散落的刘海凌乱地垂下,手不自知地依旧颤抖着。这熟悉的医院味道,这熟悉的手术门前的场景。王锦渊心里不自觉地冷笑,嘲笑着人生为何需要如此捉弄他,真要用如此方式带走两个他爱的人? 直到,有人揪着他的领子把他拎了起来,直接一拳重重地落在他的左脸。 是路洋。 王锦渊现在根本无心还手,他伸出右手掐住路洋脖子把他推远,恶狠狠地从嘴边说出一句,“我没心情!” “王锦渊,你要是不能守护好束合,那我来!” 这句话听了非常不舒服,王锦渊皱了皱眉,“轮不到你!她是我的人!” “呵,你的人?你承认过她吗?”路洋是在嘲笑吧,轻蔑的。 王锦渊之前就看出了路洋对束合的意思,却没想到这次他居然能这么直接地把这件事说开。 “啪”,三个药瓶滚落到王锦渊脚边。 路洋生生把王锦渊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掰开来,“你还想害死第二个吗?”咬牙切齿的。 第十四章 深渊中的人 “fluoxetine”、“paroxetine”、“vefaxine” 这三个陌生的英文词。 “这三瓶药,你不觉得眼熟吗?”路洋质问。 王锦渊是呆住的。氟西汀,帕罗西汀,文拉法辛…… 路洋根本不顾王锦渊,继续说着,“我去找小钟,他正好在你房间整理行李。这三瓶药,我无意间看到。这几个都是精神科的处方药物,我打回美国查了瓶身上的开药医生,你猜我查到了什么?” 王锦渊默不作声。 “王锦渊!be出事之后,你就患了ptsd,自己的精神状况只能靠药物控制。束合不懂为什么你过段时间就要回美国消失不见,其实你是不得不回去接受精神治疗,不是吗?”路洋走到走廊的窗边,不再做出逼迫他的姿势。“之前就打听了你的事,只不过这次,实情更加出乎意料罢了。你根本不敢承认自己爱一个人,你也没有去爱一个人的能力!你给不了束合足够的感情慰藉,就想在其他的地方补偿。不断地在事业上给她施压,想用你所有的资源和学识强加在她的身上,你想把她培养成为这个行业的业界精英,你问过她吗?这是她要的东西吗?她这样拼死拼活,不就是为了让你多看她一眼!” 王锦渊不想辩解,颓废地默默蹲下身,瘫坐在地上。 “当局者迷,束合不懂。简姝嫚是你在mckinsey的老对手了,mason把她招来,看似是给ge添砖加瓦,其实,根本就是在架空你!所有关键的决策都需要简姝嫚的批示,最后根本到不了你的层面。说到底,你王锦渊,现在自身难保,摇摇欲坠。”路洋背对着王锦渊,没有看他一眼,谁也不知道说出这些的时候,路洋的眼神是什么样的。 “mason是不会让我好过的,他不会允许我下半生有自己的幸福。”这时,王锦渊才默默开口。 “所以束合就要变成你见不得光的女人?” “我怕mason会对她做出些什么。” “懦夫!” “呵,你不懂。”王锦渊无奈地冷笑。 be出事后,mason悲痛了许久,还记得那个瓢泼雨夜,王锦渊颓废回家,还没进门便被mason的手下按倒在地,一顿毒打。 mason拄着手杖,撑着一把巨大的黑色雨伞,慢慢从暗中走出来。王锦渊的眼睛早就被打得睁不开了,他那挺拔的鼻梁也被打断了,血流不止。他趴在地上,抬不起头。mason拿着手杖抵着王锦渊的身子,把他翻了过来。 “敢查我女儿?”mason高高在上地俯视着他,阴森冷酷地说。 王锦渊无力说什么,任由雨水砸在他的脸上。伤口已经麻木了,感觉不到半点疼痛,眼缝中勉强看到些微茫的光亮在闪烁。 “jared是你的人,这笔账,你来还!”mason拿手杖捅了捅王锦渊身上的伤口。是钻心的疼,王锦渊咬紧了嘴唇,硬是不发出任何声音。 救赎,多简单的两个字,但却能折磨一个人长长久久。窗外焦枯的树枝张牙舞爪地遮挡住了所有光亮,落寞冷寂。悲悯怜惜是王锦渊不需要的,摧残自己也许正是完成他自己的自我救赎,所以mason所有对于他近乎变态的控制与折磨,他从不反抗。 “报应” 那两个字轻声从路洋口中漏出。 漫长的等待,是一种挖心割肉的折磨。那是无情的黑暗绝望,深入骨髓的疼痛。 “谁是束合的家属?”医生终于从手术室出来,摘下口罩,面色凝重。 “我!”王锦渊急忙起身。 “抢救回来了,患者是急性心肌梗死,还好你们之前有做急救,不然……人就没了。我们做了冠状动脉旁路移植术,患者之前主诉的胃痛其实就是心脏问题,只是病症容易让人忽视混淆,所以没有得到重视。现在工作压力大,过劳,作息不规律都是可能诱发这个病的缘由,所以这个病也有了开始年轻化的趋势。哦,对了,记住,患者术后需要静养,绝对不可以再受任何刺激。” 王锦渊听到束合暂时无事,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但他也不敢相信,自己之前对束合的那些严格要求,如今竟变成了束合的夺命符。他不禁怀疑起自己这么些年做的这些事……真的对吗?对束合公平吗? 路洋走过来,“她为了工作已经连轴转很久了。”他拍了拍王锦渊的肩,“放过束合吧。” 那夜,束合还插着呼吸管躺在监护室里,王锦渊和路洋一起守在门口。 “通知束合家里人了吗?”路洋从口袋里拿出一罐薄荷糖,拿了一粒放在嘴里,他拿着罐子在王锦渊面前晃了下,问他要不要,王锦渊摇头。 “我不知道她的家里人。”王锦渊说得很没有底气。 路洋听后,惊讶到烦躁地挠了挠头。“你!她跟了你那么久,你到底是关心过她些什么事?” 小钟拎着食物和一沓子文件走来,看见路洋后,礼貌地鞠了个躬,“boss,你和路先生一起吃些东西吧,耗了一天,大家都累了。” 王锦渊还是摇头,路洋倒直接接了过去,吃了起来。 “束小姐的后续病房和专人护理我都已经安排妥当了,vip病层,不会有人打扰。这个医院的心内科主任也是国内的第一把刀,都打点好了,他们科室会特别照顾好束小姐。” “公司里没有束合的家人联系方式吗?”王锦渊问小钟。 “嗯……没有。当时束小姐入职的时候,人事档案的紧急联系人都是空着的。当年她在美国出车祸,公司就查过信息,没有结果。付可岐那里我也问过了,他不知道,说是束小姐从来不说家里人的事情。” “我知道了。” 路洋竖着耳朵在一旁听着,“切”了一声。 坐得久了,腿都麻了,王锦渊撑着自己的膝盖,起身,支走了小钟,转向路洋,用他那双要把人看穿的眼睛,“我能放心把束合交给你吗?” “youhavemyword.”路洋很认真。 王锦渊盯着路洋很久很久,仿佛想在他那双眼睛里再确认些什么。最后,没再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路洋看着王锦渊要离开的样子,似乎也已经猜到了些。待他还没有走远,又开了口,“damon,你知道be的车子被人动过手脚吗?” 前面的人停了脚步。 “真的不是你吗?” 没有回头,没有回答。然后继续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王锦渊在医院电梯里眉头深锁,他手里拎着自己的西装外套,出门也走得很慢,整个人沧桑又疲惫。 这么明显的低气压,小钟小心翼翼地跟在身后,不敢多说一句话。到了大门口,王锦渊停下,小钟说要去把车开过来,他定在那,也没有任何反应。 不一会,一辆奔驰黑色suv缓缓驶来,王锦渊上了车,一言不发。 小钟忍不住,问了一句,“束小姐那里,怎么办?” 王锦渊左手撑着头,头疼,涨疼,天旋地转的疼,脑袋仿佛不时会有一两秒的停顿空白,这是药物的副作用吧。心脏不自觉地在抽紧,揪心的难受。他忍着,做了深呼吸。 小钟在后视镜里看了眼,“是不是因为今天药没吃?医生说,不可以擅自停药减量的。” “束合那里……有路洋……”答非所问。是不情不愿,又些许无奈的语气,“你让付可岐也一起照看着。” “好的。”小钟不再追问 “再请些人照顾束合,绝对不可以有任何闪失。” 王锦渊转头看向窗外,雨又开始下了下来,淅淅沥沥的,贴在玻璃窗上,湿哒哒的天气,阴沉冷清,真是应了他此刻的心情。 “收拾收拾,回美国吧。” 听不出语气,还是那么淡淡的。小钟听了有些惊讶,想着boss难道不陪束合了吗?他心里有疑问,却也不好说什么,硬生生把话吞了下去。 束合恢复的过程很漫长,动了手术到底还是伤了元气。最开始,连简单的呼吸都带着胸腔的疼痛,泪水总是不自觉地落下。她还记得自己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是路洋。她虚弱地说不出话,也问不了王锦渊在不在。不过后来的几天她便知道,自己没有等来这个男人。她便也不问了,没再提起王锦渊一个字。 路洋倒是编了好些个理由,想着束合要是问起,他能糊弄过去,却没想到这姑娘真就那么倔强地不问了。 术后的护理都由王锦渊安排的人来照顾着,路洋让他手下的人送了些换洗衣物来,几乎就陪着束合住在了医院。他特意让医院把vip套房内的床搬到了束合的病床旁,到了晚上便和衣而睡,方便照看。 最先几天束合只能吃流质,付可岐烧了些米汤送来,虽说王锦渊安排的人都会专门安排好束合的饮食,但是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米汤装在保温桶里,保温袋里装着吸管,其实是寡淡无味的,但是束合还是喝到了些米仁甘甜的味道。 “你现在只能吃这些,等医生说你能吃其它东西了,我就给你烧些清淡的菜,煲些汤送过来。”付可岐端着保温桶,让束合的嘴巴正好能够到吸管。 “谢谢。”虚弱地回应。 护士每日都会来帮束合擦身洗漱,嘴上不说,心里总有些别扭,一个女病人,陪床的是两个大男人。每到这个时候,路洋和付可岐就会很识趣地跑出房间,有些尴尬地面面相觑。 付可岐天天报道,带饭带菜又跑前跑后,弄得路洋有些看不明白。直到有一天他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你是不是喜欢束合?” “你管得着吗?”付可岐那双死鱼眼没任何反应,都没正眼瞧他。 路洋心想自己刚把王锦渊打发走,怎么这边又冒出个付可岐,心里闷闷的,但又不好多说什么。 “束合没有朋友。”付可岐又习惯性地摸着口袋准备拿烟出来,后来发现自己还在医院室内,只能尴尬地收回手。路洋把自己的薄荷糖递给他,付可岐没拒绝。“她身边除了一般碰不着面的王锦渊,就只有我了。她又从不提起她的家里人,一直独来独往。” 路洋若有所思。 “她真的很拼,我看着她从入职到现在,能走到今天,真的不光是因为王锦渊的缘故。我是佩服她的,换做是我,肯定不行。有时候觉得她一个人硬撑着,其实很可怜。”付可岐直接嚼碎了薄荷糖,“我把她当家人看……其实,束合要的,王锦渊一样也给不了她,名分,陪伴……什么都没有。你如果想接近束合,最好想清楚,你能给她什么?”他低垂了眼。 见过付可岐几次,路洋觉得今天是他说话说得最多的一次。 “另外你放心,我有喜欢的人,只不过我们总是异地,不常见面。” 路洋一听,心里起了八卦之心,“谁?也是ge的吗?我认识吗?” 那头停顿了会,“钟宇……” 路洋把这个名字在自己大脑里飞速过了一遍,没想起太多。 付可岐看他不响,补了一句,“小钟……” 啊……小钟!嗯?……小钟?…… 路洋恍然大悟,感叹自己是问出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但又碍于不能表现出自己太惊讶,不然会显得不尊重,只能随口说了句,“哦!怪不得你那么会烧菜!” “有关系吗?”付可岐又变回一如既往的冷漠,直接把路洋的话噎了回去。 夏季台风已经来了第二波,这次是超强台风,风力16级,史上最强。台风中心已经在距离川草150公里外的周边城市登陆,狂风暴雨不曾停歇,电视里的红色预警纷纷挂起。 自从那天的谈话后,路洋对付可岐放下了堤防,看着这雨势,他也开始担心起来。主动给付可岐打去一个电话,让他这两天就别来了,自己能照顾好束合,让他放心。接到电话的付可岐没再推脱,答应了下来。 这两天束合逐渐好转,已经可以下地慢慢走动。手术后的她,除了问过路洋自己究竟怎么了,之后便很少开口,不,几乎是不说话。 今天窗外的雨仿佛就是砸在窗门上的,大风把窗户吹得框框作响。路洋搬了个凳子坐在束合床边,拿着手机轻声放起了音乐,是小野丽莎的《moonriver》。 “你这次病了,我们都没能联系到你家人。”路洋自言自语,本没打算束合会睬他。 结果束合歪了歪头,看向他,回了一句,“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我爸是消防员,我上大学的时候,他在一次执行任务中也殉职了。” 路洋惊讶,尴尬自己是不是问错了话。 “之后家里的亲戚就没了来往。”束合回答得很平静。 她难得开口,路洋不想坏了她的情绪,连忙想岔开话题,不要再揭这旧日伤疤。 躺在病床上的束合,此时此刻显得特别弱小无助,像一只被雨打湿了的凤凰,早就没了平日里的风光与傲气。 一阵狂风又刮来,震得玻璃像是快要碎了。 “好大的雨……”她感叹。 “台风又来了。”路洋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 “上次台风……你也在……” 路洋微笑,那双如同澄碧湖水般清澈的眼,静静地看着。“那以后,我都在,好不好?” 夜里的病房仅开了一盏台灯,昏黄的光线柔和着气氛,手机里小野丽莎的专辑已经播放到了《玫瑰人生》,缥缈慵懒。 点滴通过留置针流进束合的手臂,吊得时间久了,手臂被药水弄得冰冷,菲薄的皮肤不时透着冷气,淡白的唇毫无血色。 “你睡吧,点滴我帮你看着。”路洋看着心疼,捂着输液管,让药水在流进束合身体之前,能够温热些。 这音乐与窗外的风雨大作,似乎不太相符。 这屋里的两个人,谁又不是心扉摇曳。 眼前的这个女孩,纯净无暇,路洋偷偷仔细观察着,她纤长的睫毛和小巧尖翘的鼻头,竟能发现一丝平日里不见的可爱。 束合装着睡着,不知如何回应,毕竟自己的心,还如同乱麻一般。 第十五章 回家 付可岐天天报道,带饭带菜又跑前跑后,弄得路洋有些看不明白。直到有一天他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你是不是喜欢束合?” “你管得着吗?”付可岐那双死鱼眼没任何反应,都没正眼瞧他。 路洋心想自己刚把王锦渊打发走,怎么这边又冒出个付可岐,心里闷闷的,但又不好多说什么。 “束合没有朋友。”付可岐又习惯性地摸着口袋准备拿烟出来,后来发现自己还在医院室内,只能尴尬地收回手。路洋把自己的薄荷糖递给他,付可岐没拒绝。“她身边除了一般碰不着面的王锦渊,就只有我了。她又从不提起她的家里人,一直独来独往。” 路洋若有所思。 “她真的很拼,我看着她从入职到现在,能走到今天,真的不光是因为王锦渊的缘故。我是佩服她的,换做是我,肯定不行。有时候觉得她一个人硬撑着,其实很可怜。”付可岐直接嚼碎了薄荷糖,“我把她当家人看……其实,束合要的,王锦渊一样也给不了她,名分,陪伴……什么都没有。你如果想接近束合,最好想清楚,你能给她什么?”他低垂了眼。 见过付可岐几次,路洋觉得今天是他说话说得最多的一次。 “另外你放心,我有喜欢的人,只不过我们总是异地,不常见面。” 路洋一听,心里起了八卦之心,“谁?也是ge的吗?我认识吗?” 那头停顿了会,“钟宇……” 路洋把这个名字在自己大脑里飞速过了一遍,没想起太多。 付可岐看他不响,补了一句,“小钟……” 啊……小钟!嗯?……小钟?…… 路洋恍然大悟,感叹自己是问出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但又碍于不能表现出自己太惊讶,不然会显得不尊重,只能随口说了句,“哦!怪不得你那么会烧菜!” “有关系吗?”付可岐又变回一如既往的冷漠,直接把路洋的话噎了回去。 夏季台风已经来了第二波,这次是超强台风,风力16级,史上最强。台风中心已经在距离川草150公里外的周边城市登陆,狂风暴雨不曾停歇,电视里的红色预警纷纷挂起。 自从那天的谈话后,路洋对付可岐放下了堤防,看着这雨势,他也开始担心起来。主动给付可岐打去一个电话,让他这两天就别来了,自己能照顾好束合,让他放心。接到电话的付可岐没再推脱,答应了下来。 这两天束合逐渐好转,已经可以下地慢慢走动。手术后的她,除了问过路洋自己究竟怎么了,之后便很少开口,不,几乎是不说话。 今天窗外的雨仿佛就是砸在窗门上的,大风把窗户吹得框框作响。路洋搬了个凳子坐在束合床边,拿着手机轻声放起了音乐,是小野丽莎的《moonriver》。 “你这次病了,我们都没能联系到你家人。”路洋自言自语,本没打算束合会睬他。 结果束合歪了歪头,看向他,回了一句,“我妈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我爸是消防员,我上大学的时候,他在一次执行任务中也殉职了。” 路洋惊讶,尴尬自己是不是问错了话。 “之后家里的亲戚就没了来往。”束合回答得很平静。 她难得开口,路洋不想坏了她的情绪,连忙想岔开话题,不要再揭这旧日伤疤。 躺在病床上的束合,此时此刻显得特别弱小无助,像一只被雨打湿了的凤凰,早就没了平日里的风光与傲气。 一阵狂风又刮来,震得玻璃像是快要碎了。 “好大的雨……”她感叹。 “台风又来了。”路洋倒了一杯温水递给她。 “上次台风……你也在……” 路洋微笑,那双眼透明如醇蜜的阳光,静静地看着。“那以后,我都在,好不好?” 夜里的病房仅开了一盏台灯,昏黄的光线柔和着气氛,手机里小野丽莎的专辑已经播放到了《玫瑰人生》,缥缈慵懒。 点滴通过留置针流进束合的手臂,吊得时间久了,手臂被药水弄得冰冷,菲薄的皮肤不时透着冷气,淡白的唇毫无血色。 “你睡吧,点滴我帮你看着。”路洋看着心疼,捂着输液管,让药水在流进束合身体之前,能够温热些。 这音乐与窗外的风雨大作,似乎不太相符。 这屋里的两个人,谁又不是心扉摇曳。 眼前的这个女孩,纯净无暇,路洋偷偷仔细观察着,她纤长的睫毛和小巧尖翘的鼻头,竟能发现一丝平日里不见的可爱。 束合装着睡着,不知如何回应,毕竟自己的心,还如同乱麻一般。 王锦渊真就再也没出现过,他叫来照看的人员和医生倒是一波一波地来。两周后,束合出院,付可岐和路洋送她回了家,同时她拒绝了王锦渊安排的所有随行护理人员,执意要一个人休养。 那么久没回家,院里的植物都快败了,僵坠的树叶挂在枝头,台风过境后更是显得颓败不堪。只有墙角边的木槿花,依旧开着。散落的粉红与群叶躲在一边,不仔细看,还很难发现。 束合走到门前的院子,停了脚步,望着空旷的一处发着呆,“如果在这搭个拱门,用铅丝牵引几颗爬藤月季,明年是不是就能有个开满花的拱门了?” “你要喜欢,我让人来种啊?”一旁的路洋说。 “可惜,再美的花,风雨一打,都要谢……”她神色寡淡,说完就进了屋子。 是说花?还是说她自己? 出院的东西有些凌乱,药物开了一大堆,束合看都不想看一眼。路洋说这些天待在医院,自己得回去整理整理,留下付可岐陪着束合,便先离开了。 家里整洁一新,看来保洁阿姨已经提前来打扫过了,冰箱里还放着一些烧好的菜。付可岐把束合引到楼上卧室,安顿她好好躺下。 “付可岐,这次真的麻烦你了。”束合住院期间,付可岐忙完公司的事,还要赶去医院,这样两头跑,实在是累人。她多有不好意思,这样麻烦人家。 “突然这么客气?”付可岐不以为意。 “几年前你就跟我说你有喜欢的人,只不过你俩不常见面,待在一起的时间又不多,你这样跑来照顾我,不怕影响不好?” “放心吧,他知道你。不会介意的。我当你是自家兄弟照顾的。” “不当好姐妹了?” 付可岐嘴一撇,懒得理她,“有力气嘴贫,看来是好得差不多了。” “什么时候一起出来吃顿饭呗,认识认识。”束合想着总不能让付可岐的女朋友误会,这次自己生病没有办法,以后是真要注意注意距离分寸,难免被人说三道四。 “行,下周他就回来了。” “好!” 付可岐拉了一个沙发凳过来坐下,神情些许严肃,“对了,跟你说几件事。” “你说。” “你不在的这些日子,简姝嫚在ge大刀阔斧地要改革,公司里大大小小的人都被hr拉去约谈评估过了。” “结果呢?” “简姝嫚自己做评估结果,砍了一大批人,其中包括很多中层。其实在我看来,那些人正是ge苗头正劲的几个有能力的,底层员工倒动得不多。” “她这个位子,亲自来动底层,也是犯不着。”束合眉头紧锁。 “空降了几个领导层的,听说都是她mckinsey老团队里的人,高薪挖过来的。” “改朝换代嘛,她总要有些自己人在公司里当她的眼线。对了,你怎么样?她没为难你吧?” 付可岐换了个坐姿,继续说,“没有,我的title她看不上。不过简姝嫚发话了,说要从roger的二部调来两个人到我们团队。我有些担心。” “二部的两个人,再加上陈菲琳一个,三对二,我们两个人寡不敌众啊……” “roger和你死对头,你们两人针锋相对,公司都知道。她明知如此还要把二部的人调给你,根本没安好心。” 束合神情严肃,“是哪两个?” “童尧和徐辰。” “跟着roger最久的两个?” 付可岐点头。 “roger肯放人?”束合问。 “当然不肯,为了这事,他还在公司闹了。” “那童尧和徐辰也肯来我们这?” “简姝嫚给他们提了待遇了,哪有跟钱过不去的。” “呵,他们算是二部唯一两个会做事、能做事的人了,roger少了他俩,寸步难行啊。简姝嫚想弄掉roger,顺便再把这个恶人让我来做,也算一举两得,真是让她费心思了……” “嗯,本来公司有些人就因为王锦渊的关系对你有看法,这次都在说,多半又是你动用了私人关系抢别的部门的人。” 束合也是没想到,在自己生病的期间,简姝嫚竟然这么按捺不住就开始有了动作。现在自己身体不行,团队又问题重重,真的是腹背受敌。 付可岐有些不好意思,在束合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的时候就把公司里的糟心事告诉了她,“我就想让你有个心理准备。” “是啊,我们总要事先想个对策。” “那王锦渊那……?”付可岐慢慢地,试探地问。 束合听到了这个刺心的名字,一瞬间有些心悸,她不说话。 “那天从酒店退房,我在前台听到酒店的人在说,当时一个穿着一身黑色衣服的男士发了疯地在给你做抢救……我想应该是他吧。” 是他吗?是他吧……还记得那天见面,他穿着黑色衬衫,挺拔又绅士,这是束合最爱他的打扮。 其实醒来之后束合从未问过自己昏过去那天的所有事情,她只是悲伤着自己没能再见到王锦渊一面。 昏迷的时间里,束合仿佛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见最初的自己,梦见那个她仰望着的王锦渊,谦谦君子,温润如玉,就这样翩翩走进了她的世界。但是最初的温暖化成了等待,梦里的王锦渊越走越远,直到看不见。她泪流满面,追着追着,直到跑不动,直到再也迈不开步子…… 第十六章 斩断 夜已深,付可岐也走了。她躺在床上想着公司的事,还有自己这些年,究竟拼到了些什么?一场空吗?竟觉得有些可笑…… 时钟敲过11点,她看了眼手机,除了几条广告短信,消息栏空空如也。平日里工作时间从不间断消息的手机,现在变得突兀得安静。她想过,如果自己哪天真的死了,也许连追悼会都没有必要开了,因为根本没人会来参加。 曾经王锦渊是她的一个盼头,现在可能,连这个盼头都没了…… 夜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蟋蟀叫声,干渴的感觉让束合的喉咙有些毛躁,不开灯了,刺眼,她准备摸黑下楼去倒些水。 她的脑子还有些恍惚,结果不当心,脚一滑,在最后几节台阶那摔到了地上。她没有力气马上起身,右侧身摔得有些疼,倒没有摔得那么严重,就是些皮外擦伤。 束合从不是怯弱的女子,可就是在那么一刻,她心中重叠淤积的所有悲戚伤痛,仿佛如同火山岩浆般瞬间迸发而出。她左手撑着地,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自己的膝盖,头埋了起来……放声痛哭…… 好痛,怎么会这么痛?说不清是身体痛,还是心痛…… 睡裤口袋里的手机亮起了光亮,束合的眼泪打湿了眼睛,视线有些模糊。是一条零点短信:尊敬的束合女士,**银行祝您生日快乐。 她冷笑,无奈,觉得自己此时此刻无比地悲哀。 好像真的,撑不下去了呀…… 难得的,她决定主动拨通王锦渊的电话,“嘟”“嘟”“嘟”,那头接了。 “喂?”声音不是王锦渊的。 “额……小钟吗?”束合问。 那头沉默了会,“嗯……束小姐,您找boss吗?” “麻烦让他接电话,谢谢。” 那头传来窸窸窣窣地声音,听见小钟在那远远地说,“那我先到门口等着,有任何事,记得叫我!” “喂?”听筒传来的声音,语气冷淡得如同陌生人,但的确是王锦渊的声音。 “我……出院了……”束合不知自己怎么就结巴了。 “好。” “我现在好多了……” “以后当心身体。” 如此冷漠,这还是王锦渊吗?还是那个付可岐口中发了疯地把自己救回来的男人吗? 束合竭尽全力想要克制自己颤抖的声音,“你……你不问问我吗?” 电话那头没有反应。 “我好不好,你不关心吗?” “我相信你能顾好你自己。”依旧寡淡的语气。 听到这句话,束合急了,“我不能……不能!你听到没有?我不想在清冷的夜里一个人去睡,我不想一个人再去商界上拼得你死我活。我想你多看我一眼,给我一点点希望!我没有那么能干!我没有那么坚强!我想在我病了的时候有你陪着,累的时候有你可以关心我!我错了吗?是我要的太多了吗?” “……听……话”王锦渊仿佛是很艰难地,才只说出这两个字。 “呵,不,我不想听话!” 又是无声。 束合的喉咙紧在那,肚子里仿佛也有着一股力量搅在了一起,最后终于问出来了那个问题,“锦渊……你爱过我吗?” “没有。”他回答地那么快速,没有迟疑,是坚定的,冷酷的。 一时间,束合竟不知该作何反应,顿了一会,“我只是想要个答案,现在我有了,谢谢你给我的生日礼物。”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当然,是要她来挂断这个电话的,不然自己就太没有脸面了。 啊……太可笑了……这些年的自己就像一出戏里的跳梁小丑,窜上窜下,怎么那么可悲…… 够了,那些温情也许是真的,可是耗了那么久没有结果,也该结束了。 束合的心,那夜万念俱灰。她似乎看清了,告诉自己是时候了,给一个痛快的了结吧。她不想再远远地望着王锦渊了,不想再追了,因为在这条布满荆棘的路上,自己早已遍体鳞伤。既然自己已在生死门前走过一回,也该重获新生了。 夜,依旧静得很。但在这盛夏,却有了一丝凉意。 那头的美国,小钟听见房里没了声音,又开始急切地敲着房门,“boss!boss!” 门打开,一个醉酒颓废到凌乱不堪的男人站在门前。房里挂着的遮光窗帘全部拉了起来,半点光亮也没有。胡须好久没刮了,胡子布满了他下半张脸,眼神黯淡无光。 小钟扶着王锦渊,声音急切地问着,“boss!你都这样了,你让我下周怎么回国去啊!” 王锦渊甩开小钟的手,又拎起桌上的酒瓶想要灌进喉咙。 小钟赶紧上前夺下酒瓶,“别喝了!你昨晚又是一夜没睡,前面不是刚吃了安眠药吗?不能再喝酒了!!” 王锦渊定在那不响,过了一会,“束合出院后不让我派过去的医护人员接近,你再不回去,我怎么知道她的情况怎么样?” “boss,你既然关心束小姐,那又为何要这样拒她于千里之外?” “你不懂。” “我是不懂,你回国建了ge之后我就跟着你了,这么多年,也就看你对束小姐那么上心了,怎么就要弄成这个地步?但凡听到一些束小姐的案子有棘手的情况,你都会在背后默默帮她处理。每次陪你从国内回来,时间久了你还要我去跟付可岐打听束小姐的近况,这不就是放不下嘛!” “我什么精神状况你再清楚不过了,何必让我乱糟糟的人生去影响了她的大好年华?再说了,mason要是知道了,束合还怎么能在咨询界做下去?她好不容易做到现在的成就,难道要她像我一样被mason毁了?是我欠be的,我一个人还就够了。有这些年的美好回忆,我已经知足了。” 王锦渊的大脑又闪过了一秒的空白断片画面,最近这种情况越来越严重了。精神科的医生说不用担心,只是药物的普通副作用。记忆力越来越差,可是那些纠缠他许久的血腥画面却一直在脑海中反复,并没有消失。 他跌坐在椅子上,记起当年要回国办ge前跟mason的那次谈话。 自从被mason的手下打了之后,王锦渊在家养了一周,简姝嫚带着她的团队直接抢了他们组前期准备的案子。 王锦渊想起这个女人也是奇怪,算是跟他同期进入公司的,前期两人都比较和谐,只是到了一次teambuilding,简姝嫚借着酒劲靠近他,被他义正言辞地拒绝之后,这个女人便像变了个人似的,处处和他作对。多半是那种,得不到你便要毁了你的心态。 那段时间公司里不知是谁,借着王锦渊不近女色的特性,直接在公司里造谣他是gay的传闻,惹得公司那些真的是gay的同事,有意无意接近他,惹了不少麻烦。 有一天,阳光明媚,门铃响,王锦渊认出了那晚戳他伤口的那根手杖,mason拄着它,站在门口不动声色,只身前来。他诧异mason的到来,但又不好拒绝,还是开了门。 mason环顾房子四周,招呼都没打径直走向客厅坐下。王锦渊站在不远处,经过那晚,他并不想靠近mason。 “医生说你是be的第一监护人,后续手续需要由你来决定。”mason中气很足,一说话,感觉整个房子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王锦渊叹了口气,闭眼想了会,这是他现在最不愿考虑的事情,“没错,医生昨日刚通知,问我们是直接把be转到长期康复机构还是安排拔掉吸氧管,停止一切医学干预。” “你怎么说?” “我没做好拔管的准备。”王锦渊如实说,他不愿面对be死亡的事实。 mason不响,直接把手中的文件袋丢到他的跟前。他有些疑惑,直到拆开袋子里的资料,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掩饰不住的紧张与不安。 “这是你刚做咨询顾问时候的所有行贿资料,完完整整。你看看,还算眼熟吗?”mason面不改色,语调阴森。 王锦渊的脸部肌肉有些抽搐,他当然记得,当年自己年轻气盛急于求成,的确做过很多不合规的事情,但他丝毫没有发现这些把柄能落入别人手里。 “不说话?看来是想起来了。”mason撇了一眼王锦渊,继续说,“我不同意拔管,be还有心跳,还有一口气,我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 其实王锦渊明白,那心跳是要仪器维持着的,那口气也只是吸氧机吊着的。作为家人,要接受脑死亡即是死亡的事实,的确很难。可是他不明白,mason拿这些资料威胁他究竟为了什么。 “我本就不安排拔管,你又何必拿这些来威胁我?” “两条人命!我半死不活的女儿,我未能出世的外孙,你王锦渊准备怎么还?” “是我欠你们的……”王锦渊并不打算告诉mason,那be肚里的孩子甚至都不是他的,因为已经没有意义了。 “be的弟弟还小,现在才进大学,他以后的事业需要有人扶持,我们家族现在也有意回国成立一个咨询公司,向咨询界踏足,你要是有意,来帮我打理公司,就当是帮她弟弟铺路。” “你拿来这些了,我也没有拒绝的余地。” “我会给你一部分股份,当然,绝对话语权在我手上。用你的学识能力,给我把公司做起来。就像你说的,这是你欠我们家的。之前be带你回来,我们可以不计较你是你们家族已经抛弃的人,现在,你就安安心心、老老实实地给我们杨家做事。我会盯着你的!” 王锦渊没再说什么,只是听着。 “还有,我警告你,be没有咽气,你还是她法律上的丈夫,别让我看到你和别的女人有所苟且,不然,你可以试试我会怎么对付你们!” “卖身卖力卖钱的意思?” “不要来挑战我,我mason能不能只手遮天,我相信你知道!你这种人,一辈子不配得到幸福!你还不了我一个活生生的女儿,就好好给我家做事,扶持我儿子!不然,我让你在这圈子里做不下去,顺便,吃个牢饭!”mason举起手杖,对着王锦渊的胸膛捅了三下。 “试试看?用不着。你上次不是已经给了我些颜色瞧瞧?”王锦渊冷漠地回应。 “知道就好!” mason都没有多看他一眼,撂下这些话,就走了。王锦渊懂了,这个债,恐怕要用他一辈子来还。 王锦渊此时此刻深知,他和束合的孽缘,都是自己当初冲动犯下的错,当年在malibu见到的第一眼,束合的确有时神似be,让他不知不觉中关注了这个女孩。 他承认,be的医院最后通知建议拔管的那段时间,他自己压力大到精神恍惚,再加连夜的酗酒,的确是糊里糊涂地就跟束合有了第一次。 束合不曾有过“经历”,这让他万分内疚。处理完葬礼的事宜后,他问公司人事要来了束合的资料,各种消息都显示这姑娘是个可塑之才,他便决定让她留在自己身边,说不清是补偿,还是自己的私心。 懵懂的姑娘渐渐成熟又精明强干,变成了他的得力助手,可是他自己的精神状况却愈发不可控制。 吃再多的药看再多的心理医生,都无法消除那一个个被梦魇惊醒的夜晚,无法根治的悲伤与绝望。 无论是自己的原因还是避免mason的顾虑,他都不能和束合走得太近。但他承认,在最开始和束合的接触中,他早已喜欢上了那个女孩,之后慢慢变成深爱,甚至成为了他苦闷煎熬日子里的唯一慰藉。 第十七章 温暖 川草的束合家里,阳光撒进,昨晚又是在床上哭累了睡着。她迷糊中睁眼,隐约看到个男人站在自己床前,吓到一下子惊醒,直接拿起床头柜上的杯子砸了过去。 “啪”,没打中,杯子敲在墙上碎了。 “哎哎哎,是我是我是我!” 是熟悉的声音,束合这才定下心来看她眼前的这个男人。“路洋?”她被吓得心脏狂跳,还以为家里来了坏人,“你有病吧!是要吓死我吗?”她喘着粗气,想要缓一缓自己过分紧张的心情。 路洋打着手势,慢慢靠近,“你听我解释,我在楼下按你门铃按半天了都没反应。付可岐今天被你们公司派去国外出差了,临走前他把你家门锁密码告诉了我,生怕你一个人在家会出事。我就是想来照顾照顾你嘛!” “照顾我?你这怕不是要早点送我一程吧?” “哎?呸呸呸,你怎么说话的?我进来就是想看看你,没想到看到你一边嘟囔一边哭,大概是做了噩梦,我刚想叫醒你,结果你睁眼了。” “要是今天我吓死了,就都是因为你!” “好好好,我错了!”路洋讨饶,一个劲地道歉。 经过昨天晚上的那通电话,束合的身体仿佛早就被抽空了,她把路洋打发到楼下等着,自己走到卫生间洗漱。 镜子前的自己,面色蜡黄憔悴,双眼因为昨晚哭过,变得有些红肿,眼睛里一点光亮也没有,脸也跟着浮肿着。她叹了口气,怎么28岁的自己已经变成这幅模样,没有了活力,活像个行尸走肉。难道之后的四五十年,自己都要如此度过余生? 她胡乱用清水洗了把脸,连洗面奶都懒得用,头发随意用皮筋束起,她不高兴再戴隐形眼镜,找了一副框架眼镜戴上。身上穿着松垮的t恤和睡裤,懒懒散散的。 路洋在楼下坐着,束合望了他一眼,下楼来跟他说,“你现在来我家真是熟门熟路。” “都是为了你!我又不干坏事。” “我是不是要考虑考虑把门锁密码给换了?” “哎?别!”一边说着,路洋一边把束合拉到沙发上坐着。 “干嘛?” “吃药!”他拿着一个药盒子,里面装着五花八门的药丸。 “不想吃!看了就想吐。”束合拒绝,把药盒推到一边。 “你对你自己身体负点责任好不好?我可不想再把你送进医院一次。” “上次……是你和王锦渊把我送进去的?” 路洋懊悔,怎么又说起这些事让束合想起了王锦渊。想着岔开话题吧,“今晚来我家吃饭吧!” “你家?”束合一下子没想起来。 “对啊,就你隔壁那!” “哦,想起来了……” “那里都整理好了,你一个人在这,肯定又是叫外卖回来,我那有厨师,晚上一起吃吧!” “好。” “哦,对了……晚上你要不换身衣服再来?” 束合不屑,“怎么?嫌弃我打扮?我又不是跟你约会……难道还要穿礼服来?” “哎……你别抬杠,我不是那意思!” “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也变得啰嗦了起来?” 手机叮叮叮,连着三四条信息,是付可岐发来的微信,都是祝她生日快乐,说是自己今年不能陪她过生日了,让她一定照顾好自己。束合会心一笑,回了一个“ok”的表情。 夜晚有些闷热,束合换了一件红格子连衣裙,两袖是泡泡袖,脚上穿了一双编织凉鞋,头顶梳了一个丸子头,颈后的碎发微微卷曲散下,化了一个简单的妆容遮了遮自己并不好的气色,没有了平日里的那些干练强势,她今天显得格外的清纯甜美。 按着路洋给的门牌号,她找到了那座在她家后面不远处的房子,按了门铃,等在门口。 开门的是一个高挑的女人,及腰的黑长直发,笑容亲切,看起来比自己年长一些,但是气质温婉可人。正当束合以为找错地方了的时候,女人抢先开了口。 “是束合吧?快进来,我们等你很久了。” 束合有些不明白,还是呆呆地站在门口,没敢踏进去一步。这时,路洋从屋里跑了出来,“束合!进来吧!” 她看见了路洋,这才迈了步子走了进去。 路洋的房子装修得很温馨,这与他平日里桀骜不驯的性格反差很大。没有太过奢华的感觉,又相比她自己家的冷淡装修,路洋家看上去更有了家的味道。 连同来开门的女人和路洋,厅里还坐着四个人。束合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就来吃顿饭吗,这些人又是什么情况。 路洋把束合拉到厅里坐着的老人面前,对着束合说,“这些都是我家里人,他们最近回国,听说你一个人住,生了大病又赶上生日,就想叫你来一起吃个饭,热闹热闹!” 束合有些发蒙,自己来之前根本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 那个开门的女人走了过来,握了握束合的手,柔声说道,“我叫路晴,是路洋的姐姐。”她又指了指沙发上坐着的那些人,“这位是我们的外婆,我们的父母,还我的弟弟,也是路洋的哥哥,路恒。” 束合乖巧地向长辈鞠躬,又打了招呼,“我是束合,路洋的朋友。今天不知道家中来了长辈,不然肯定需要带些礼物来,是我礼数不周。” 路洋妈妈站了起来,温柔地搂着束合的肩,“没事的,路洋那孩子都没跟你说我们在,我还怕是我们吓到你了。听那孩子说,你刚动了大手术,快,别站着了,快到餐桌那坐下。”说着就把束合往餐厅那引。 路洋爸爸也闻声站了起来,“是啊是啊,路恒,你让chef上菜吧,客人来了,别干等着了。” 路晴挽着外婆,也陆续入座,今晚的路洋倒显得话不多。 束合很不好意思,怎么就让这一大家子人给自己过生日。她朝路洋使了几个眼色,但路洋都当做没看到。 外婆发话了,“我们家都是读书人,路晴路恒都是生在国内的,后来他们爸妈移民了,我们家只有路洋这孩子是生下来就在国外,所以啊,就数他最特别。我和孩子妈都是做大学教授的,孩子爸以前是国内著名的国画大师。路晴路恒这俩孩子也有出息,路晴是摄影师,路恒呢在大学里教物理,只有路洋,哎,书读到一半就说要去做生意。我和他爸妈,真是看不惯他!”外婆说完又摇了摇头,“你看看他身上的这些有的没的,好好的皮肤不爱惜,偏偏弄这么多……什么?纹身!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我是不懂嘛……”路洋说。 “哎……妈,你别说了,束小姐是路洋朋友,你给路洋也留点面子。”路洋妈妈说道。 “是啊是啊外婆,怎么第一次见面就这样拆我台?” “活了二十几年没个正经样子,我是想让束小姐好好管管你!” 束合脸红了,轻声说道,“外婆,您叫我束合就行。” “哈哈,好,束合啊,我看见你就喜欢,干干净净的,长得也可爱。路洋跟我们说他为了你准备回国常住,买了房子准备待下,这孩子终于算是安定下来了,我们也放心了。这次趁我们一大家子人回来祭祖,我们就顺便过来看看!”外婆和蔼可亲,笑容堆在脸上,一直笑眯眯地看着束合。 束合又有些不解地看向路洋。 “来来来,菜好了,我们先吃,边吃边聊!”路洋爸爸举起了酒杯,让路恒帮着倒酒。 路洋坐在束合旁边,拿了一瓶橙汁给她倒上。束合嘴不动,发出只有他俩能听见的声音说着,“什么情况?” “什么什么情况?我家人喜欢你呀!”路洋不以为然。 席间,路恒也不多话,听说是大学物理教授,身姿挺拔,但不苟言笑,是与路洋吊儿郎当的样子截然不同。 路洋爸爸偶尔问起束合的工作,“听路洋说,你是做商业咨询顾问的?平日里,也很忙吧?” “是呀,爸,束合很厉害的,在国内top1的咨询公司里做高级项目经理!”路洋插嘴说道。 “哪有哪有,我也就是个打工的。”束合被路洋夸得不好意思。 “人家姑娘那么有本事,配你不是糟蹋了?”路洋爸爸嫌弃地看着他。 “哎?爸!好歹我的房产经理公司也是数一数二的好嘛,洛杉矶top10的房产经纪人,我公司就占了三个。我赚那么多钱,怎么可能配不上?” 路晴听着,在路洋旁边夹起一大块红烧肉就塞进了他的嘴里,“钱钱钱,俗气!!” 路洋爸爸也瞪了路洋一眼,“你除了会赚钱,还会干什么?浮躁!” “会赚钱还不够吗?”路洋含着嘴里的红烧肉,嘟囔着说。 路恒给束合端来一碗面,外婆在一旁说,“我们中国的习俗,过生日不吃蛋糕,吃面!来,把长寿面吃了,别咬断了啊!” 束合接过碗,心里想起自己小时候过生日,爸爸给她下面条的场景,鼻头竟有了些酸楚。这么多年了,自己都是孤孤单单的。再看着路洋外婆慈祥的脸,不知怎的,眼泪在眼眶打转。好不容易忍住了,默默把面吃了,直到吃完,路洋外婆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整个晚上,长辈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声讨路洋,仿佛他就是他们家族的异类。路洋也不生气,插科打诨混过去。这样热闹的家庭氛围,束合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了。感受着路家人的热情款待,她自己的心好似像是冰山融化。 晚餐结束,路洋妈妈走到束合身边,轻声说,“我这小儿子顽劣,要麻烦我们束合多担待了。” 束合一听,连忙说,“没有没有!” “你平日里一个人,让他多照顾照顾你。你俩有个照应,我和他外婆,爸爸,心里能放心些。”路洋妈妈细声细语,慢条斯理。 “会,会的。”束合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路洋之前在美国,玩得疯,叛逆得很,一点也不像他那两个哥哥姐姐。不然也不会半路就去开公司做生意,家里人都快放弃他了。现在我们难得看他如此有定性,看来,真的多亏了你。” “没有没有,夸张了夸张了……” 路洋妈妈笑了笑,招呼外婆,爸爸,还有路晴路恒过来,“束合,祝你生日快乐!现在晚了,我们就先回酒店了,你们呢,晚上天黑,记得让路洋送你回家!” 路洋耳尖,听到长辈们要走了,连忙跑来,“妈,你放心,我一定把束合安安全全送回去!” 又寒暄了几句,束合和路洋在门口目送着路恒开着车带着家人缓缓离开,直到车子拐下山腰,确定肯定离开了,束合瘫坐在了门口。 她看着路洋气不打一出来,挥手打了他一拳,“你!你怎么回事!” 路洋装傻,“什么怎么回事?给你过生日呀!” “你怎么不跟我说你家里人也在?” “他们除了看我不顺眼,看谁都喜欢。你紧张什么?” “你跟你家里人到底说什么了?” “我说你是我喜欢的女人。” 听完,束合低垂着眼,在路洋看不见的视线方向,眼眸闪了闪,但没给任何反应。路洋看她并不想回应自己这猝不及防的“表白”,哈哈两声便把这话题带过去了。 “我的心还在整理……”束合低声说。 “我懂。”路洋若无其事地回应。 束合爱川草的夏天,不像冬春总是湿冷得让人不舒服。仔细想想,今年好多个夏夜多了路洋的出现,似乎变得有些不一样。路洋的漫不经心,束合也无法猜透,心里肯定是明白他的心意的,但却总有个问号。在美国是玩咖,回了国又怎么可能一下子安了心性。也许只是一时兴起,更何况,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把王锦渊放下了,心里即使有了波澜,也只能藏在心底最深处。 第十八章 既往不咎 还有一周的病假,付可岐一直警告束合别想着开电脑处理公事,这次必须好好把身体养好。束合也就作罢,没开邮箱,免得看了心烦。 趁着在家的时间,她准备把院里的花好好重新打理一下。剪了残花,摘掉枯叶,原先用的园艺胶手套,忘了放在哪里,也不高兴再去寻了,空手去打理,不当心,被花刺在手臂上刮了好几道红印子。 夏季花苞打得不多,相比春天的花季,花苞小了一些。望去一旁种着的玛格丽特王妃,杏黄色的花瓣,重瓣而开,果然是个勤花的品种,现下就数它开得最美。玛格丽特王妃花开之后带着清幽的果香沁人心脾,束合将头凑近花朵,想把这花香记到心里去。 刚巧这一幕被门外的路洋看到了,他看着束合低头浅笑,梳着带些碎发的麻花辫,身旁的花衬着她,就像是个邻家小妹,显得格外单纯美好。 直到路洋叫了她,束合才抬起头,阳光投下的光斑映在她的脸上,晃了眼,她拿手挡了挡,抬眼回眸,望向路洋。 时间仿佛定格,束合周身散着光芒,恬静悠扬。而这个画面,就这样深刻地映在了路洋心里。 “走,带你去花市!”路洋仗着自己近水楼台,便天天出现在束合眼前。 “花市?” “那天你说想做个花拱门,那我们就买花去吧!”不等束合拒绝,路洋半推半就地把她请上了车。 花鸟市场里人声鼎沸,束合向来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但凡饭店门口有人排队,她是绝对不可能踏进这店里半步的,宁愿换去清冷无客,食物难吃的店里去填饱肚子。去商城里买衣服,只要导购多问她一句“想要什么款式呀?”,她的购物体验便直线下降,即使有了合适的,也不会再有任何购买的欲望。 不过这里有花,也算是唯一能驱使她进这地方的理由了。 去往卖花的地方,需要穿过市场里的那些卖鱼,卖小宠物的摊头。路洋伸手去拉着束合的手,握得越来越紧,束合感觉到了路洋手心里的手汗。 “咦,你怎么回事?”她嫌弃地想甩开路洋,哪知路洋不肯,急忙又把手拉了回来。 “这,这卖花的地方怎么还卖鱼卖龟啊?”路洋低声抱怨。 “你导航错了,川草的那个有名的花市在远郊,我们来的是市里的花鸟市场。不光卖花,还有虫鸟鱼虾。” “那,那我们换个地方吧!”说完就拉着束合往回走。 “哎?别麻烦了,这也有花,就在这买吧!”束合把路洋拉了回来,又看不回答,便又问,“你怎么啦?” 路洋面露难色,些许小汗珠从额头冒出,他悄悄凑到束合耳边,“我,我怕鱼和乌龟!” “什么?”束合生怕自己听错了。 “嘘!你小点声,别被人听到了!” 束合听说别人有怕鸡怕鸟的,已经很是不可思议,现在这一米九个子的男人站在她的面前跟她说自己怕鱼和乌龟,她简直觉得太过反差不能理解。 “我不喜欢光突突滑溜溜的东西,看多了我浑身起鸡皮疙瘩!” “哈,那你老婆以后应该是个汗毛大叔!”束合呛他,说罢就往前走,根本不管路洋。 “我说的不是这种!是光溜溜的动物,动物!”路洋在后面辩解。 束合根本不理睬,自顾自地往前走,等路洋回过神来的时候,她早就走得老远,路洋一路小跑,根本不敢看身旁的那些个摊贩的鱼缸,和那一脸盆一脸盆放着的满满的小乌龟,一个个仰着头,他的汗毛全都竖了起来。 “一个大男人,怕乌龟?”束合满脸的不屑和嫌弃,给了一个完全掩饰不住的白眼。 路洋感觉自己的男性尊严受到了极大的挑战,“你不许嘲笑我!” “怎么可能不嘲笑?”束合装得好认真地说,但又克制地在心里憋着笑。 路洋一脸吃瘪的样子。 “那你也不吃鱼?” “不吃!”他生气,回答的时候都不看着束合。 “那要是我嫌你烦,拿出一个乌龟放你面前,你是不是就不会在我面前晃悠了?” “是!我会跟你一刀两断!行了吧?最毒妇人心!”路洋有些羞耻,根本没想把自己这弱点展现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 束合终究还是憋不住了,噗嗤,捂着肚子笑出了声。 夏季花卉展刚开完,市场里的花商进了好多新品种。束合一家一家的逛着,视线被一家专卖欧洲月季的店家吸引。 “来来来,小妹妹,我家这个品种最好养活了,你来看看?”老板在门口招揽着生意。 束合走进一看,这花是蜜桃粉的花色,包子花形,每朵约有半个手掌那么大,爬藤形的,正适合做拱门。 她欣喜,一眼相中这品相,即可就决定买下。“老板,这品种叫什么名字?” “舍农索城堡的女人。” 最后,束合挑了两颗三年根系,足足有七加仑的花苗。花商愿意送货上门,但是经过前面的那些鱼啊乌龟的事,路洋则强出头,偏偏说要自己把这两颗长得都有半人高的花苗扛到自己车上。 “哎呀,小伙子,这花放不进私家车的,我这里用小卡车给你送过去不好吗?”店家看不下去了,直接劝说。 两颗大苗带着土,加起来怎么说也有七八十斤重,路洋就这么扛着花站在那不动,虽说平时一直有去健身房撸铁,但是时间久了好像也有些扛不住。他心里开始盘算,貌似店家说得也对,自己的那辆超跑,哪能放这东西。 束合无奈地笑着,拍了拍他,“别逞强了,没人说你不man!鱼和乌龟的事,大不了我下次再也不提了!” 路洋似乎找到了个台阶下,“你说的啊?” “我说的!再提这事,我们就绝交!”束合一本正经的。 听见束合保证了,路洋这才缓缓放下花苗,揉了揉肩,束合真是要被他气笑了,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哄小孩似的。 铁艺拱门两天后送了过来,束合在拱门两边把花苗种下,虽说夏天根本不是种植的好季节,但她还是期待着明年花开满门的样子。 休完了假,付可岐也出差归来,束合挑了一个人少一些的周二回公司,准备把这些天积攒的邮件整理完。 公司门口碰见fiona,她本想点个头就算打了招呼,但是却被fiona拦了下来。 “束经理,好久不见,身体好些了吗?” 束合不想多话,每一次突如其来的寒暄都会变成尬聊,可是既然fiona叫了,她也只能停下脚步,“好多了,谢谢。”说完又想离开。 “哎哎哎,束经理,今天你回公司第一天,要不要帮你把童尧和徐辰叫进公司开会?” “不用,先让他们忙他们自己的事吧。”束合不想一回公司就处理这两个人的事情,她自己脑子还乱着呢。 “哎?那简总特地叮嘱,让我在你回公司第一天就把他俩带来见你……” “没事,你先忙别的吧,我自己处理。”简姝嫚这算什么意思?第一天就塞两个刺头给她添堵吗? 一部的办公室里,原先的两个工位已经改为了四个。童尧和徐辰出外勤,付可岐下楼抽烟去了,陈菲琳一个人坐在那。 束合把陈菲琳叫来跟前,“喝咖啡吗?去天台透透气?” 陈菲琳忙着点头,“好,束经理,我去帮你泡咖啡。” “不用,一起去吧!”束合回办公室拿了自己的杯子,和陈菲琳一起走。 天台上陈菲琳很拘谨,眼神闪躲,都不敢正视束合一眼。束合坐在长椅上,示意让陈菲琳坐到她的旁边。 陈菲琳一直低着头,握住水杯的手在微微颤抖。束合撇了一眼,不动声色。 “雷易明的事,我报告已经交给公司了。” 陈菲琳听到,忽然抬头,又急忙低了下去。 “我没有把roger捅出去,这件事就按同行竞争糊弄过去了。毕竟,我把roger交出去……对你也不好,不是吗?” 束合眼神冷冽,看得陈菲琳心里更加忐忑不安,想着原来束合早就知道真相了…… “菲琳,你对数字敏感,这是你的优势。只是你刚入行不久,业务生疏是难免的,我后来也想过,是应该让付可岐多带带你,你总是一个人单打独斗自我摸索,的确为难你。” 陈菲琳一直听着,不做声响。 “付可岐应该把roger的情况都跟你说了吧……” 陈菲琳听了,突然有些绷不住,哭了起来,“他……他说他会离的。” 束合看了看她,摇摇头,“呵,男人……那他是不是一开始跟你说,他和他的老婆已经很多年没有感情了?他说现在还没离婚是考虑到孩子的感受?他是不是还说在你身上感受到了爱情,为了你他愿意马上和他老婆离婚?” 陈菲琳哭着点头…… “roger的老婆是瑞可丽私募基金公司的董事,他可是圈里出了名的怕老婆,家中都是他老婆说了算,roger私底下的钱都被他老婆管得死死的,怎么可能离婚……菲琳,你还年轻,可以及时止损。” 陈菲琳抬起头,慢慢收了眼泪。 “你当初刚进公司,我和付可岐对你要求苛刻严厉,这时有个roger跑出来充当这个好人,难免你会动摇。” “这次是我的错……我来承担后果!”陈菲琳鼓足勇气说着,想着干脆眼睛一睁一闭,让自己了结了这个事。 “你来承担?让顾问圈的人都知道你陈菲琳私自泄露客户信息,连最基本的保密协议都执行不了,这个后果你能承担?ge知道了,简姝嫚会轻饶了你?到时候……我都保不了你。呵……roger倒也没看起来那么蠢笨,用你走这步棋,我竟不知道他这么讨厌我。” 束合想过,当时要不是他们及时处理了面料问题,让雷易明解了燃眉之急,不再过多追究。加之王锦渊从上面施压禁止公司内部人员再次谈论此事,她的团队,甚至是ge,带着泄漏客户商业机密的这顶帽子,早传遍了圈子内外。 陈菲琳嘟囔,“他……他见不得你春风满面,说你能这么快上位……都是因为王锦渊。所以……所以他当初跟我说,如果想像你一样,就让我也找个靠山,比如他……” 束合冷笑,带着些许无奈,她不想去解释自己和王锦渊之间的纠葛,外传的这些风言风语,自己也无力搭理。 roger的确跟ge有着些千丝万缕的关系,不然王锦渊以前也不会提醒束合,让她别去招惹roger,之后她也没再深究他到底是个什么背景。但是现在,这个男人用他的关系勾搭公司职员,想起来也是够龌龊的。 她仔细想过,陈菲琳本性不坏,也没有那个胆量和魄力,有意用这件事来扳倒她,最多是在感情问题上犯了蠢,听信了roger的教唆。现在roger的渣男本性慢慢显露,陈菲琳也开始清醒了过来。 想到这姑娘刚进公司的那段时间,经历的压力和自己给她的冷漠,束合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也是有责任的,心一软,也不太想再追究了。 “你还年轻,何必把你的一生指望在一个男人身上?就当是笔生意,除了你自己,其余的都是不确定因素,这样的投资风险,你愿意?”话是说给陈菲琳听的,但也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束经理……我……” 束合继续说道,“在我手下做事,我可以容你这一次,保了你的名声……但是,若有第二次,这圈子里以后应该就再也看不到你陈菲琳的名字了……” “束……束经理,那这次……你不开除我了?”陈菲琳的神情开始松了下来。 “怎么,你还想去二部给roger做事?” 陈菲琳急忙摇头。 “那不就结了,好好在一部吧,付可岐那也需要你帮忙不是吗?”说完,束合拿起自己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啧……怎么那么苦……”边说边把剩余的咖啡倒进了天台上的绿化带里,离开了。 走到天台门口,她想起了付可岐在年度慈善晚会那晚发给她的照片,照片里油腻的roger穿着枣红色的紧绷西装搂着陈菲琳……束合心中一阵恶心…… “对了!”她回头又叫了陈菲琳。 陈菲琳一脸疑惑。 “下次,找个帅点的男的!” 第十九章 男孩们 回自己的办公室路上,束合看见走廊里熙熙攘攘,好几个女孩探头探脑,走过去一看究竟,听见姑娘们悄声在那嘀嘀咕咕,“好帅啊”,“是啊是啊,你看他的身材,肩膀也好宽”,“脱了衣服肯定很有肌肉”,“啊,好想直接靠上去啊”,“咦,你好色啊,这都想到了”…… 束合走过去敲了敲她们的台子,“不上班吗?”姑娘们吓得立马收了声,急忙坐回自己的位子。 远处前台带进来一个人,姑娘们又开始骚动,“就是他就是他!”,束合回头看了眼,是路洋,捧着一大束紫色玫瑰走到她面前,歪头痞笑。 “束经理,恭喜你回来上班啊!” 束合皱了皱眉,感觉公司里好多双眼睛都聚集了过来,她忙把花接了过去,“回我办公室说。” 路洋耸了耸肩…… 办公室里,束合没好气地问,“路洋,你是真的打算天天来我面前打卡吗?” “你说呢?想在你这里混个脸熟!” “海洋之歌?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个品种的玫瑰?”束合接过那束玫瑰,心里觉得还挺漂亮的。 “就是觉得配你!” “别闹,我还要上班呢,哪像你整天无所事事。”束合回到办公桌前坐下。 路洋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她的办公桌上,歪头看着她,“是呀,怎么办呢,公司运营得太好,我不用上班,也有大把人能帮我赚钱,你说气人不气人?” 束合眯着眼看着路洋这贱兮兮的样子,“把你屁股从我桌上挪开!” 路洋起身,整了整衣服,坐回会客沙发那,语气开始正经起来,“那我说今天是来跟你说正事的呢?” 束合点了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愿闻其详。” “前两天夜里我接到一个电话,是我公司的一个房产经纪人私自去谈下了一个独家listing。” “挂牌委托?独家的?不是好事吗?” “那栋房子在那个区块远近闻名,说是豪宅倒不如说是宫殿来的准确些。最初是个古怪富豪建造的,纯粹单凭自己的喜好来装潢,前后花了超过5000万美元,造完就转手卖给了一个地产开发商。五年前开发商在市场上开始高价挂牌,但是无人问津。” “现在你们接手的挂牌价格是多少?” “3800万美元。” 束合蹙眉,凝神想了想,“呵,就为了想要这90几万的佣金,一点后果都不考虑。” “合约都签了,没办法。我得回去处理这件事。” “嗯……挂牌这么久了,的确不能再按原先的价格和方式来卖这个房子,不然,只会和之前的结果一样。现在你们公司接手了这个项目,做成了,你们之后在那个区域的挂牌会源源不断,知名度也会打开,做不成嘛,你们就变成了同行眼中的笑柄,到时候会很难翻身的。” “没错,这就是最棘手的地方。所以,我想让你作为顾问,跟我回一趟美国。” 束合笑了笑,“哦~我明白了,这个案子才是你带给我回来上班的礼物是吧?” “当做谢礼的那束花不是也提前给你了?” 对于路洋的高端房地产的项目,束合一直很感兴趣,加之之后路洋公司的后续项目ge也会加入,她没有犹豫便答应了下来。 束合走到路洋身边,手搭在他的肩,戏谑地说,“ok,letmamahelpyou.” 路洋顺势抓住了束合的手,怎能让她占了这个便宜,把她拉近到自己的面前,语气轻挑,嘴角上扬坏笑,“ipreferyoutocallmedad.” 束合近距离地看着路洋那双溢满桃花的小鹿眼睛,眼里仿佛满是星星,两人的呼吸很近,近到似乎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但很快,她的理智让她用另一只没被路洋拉住的手,推开了路洋凑近的胸膛,“想得美!” 被推开的路洋也无所谓,向后靠回沙发背,眼神毫不避讳地看着束合,厚脸皮地说:“是我想的人很美!”束合不愿再理他,路洋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了她,“我姐给你的。” “invitation?” “嗯,她在川草办的个人摄影展要开幕了,请你去参加开幕派对,时间差不多是我们从美国回来之后。” 束合想起了那天在路洋家见到的路晴,那个声音轻柔长相温婉的女人,其实准确地说,路洋一家人都是那么的知书达理,不愧是书香门第,如此对比,路洋的确是他们家中的异类,也难怪会这样显得格格不入。 …… 在公司处理了一天工作,等想起来要回家了又已经很晚了。付可岐临下班前让她别加班,结果她还是忘了。身子有些乏,她站起来活动活动腰,连车都开不动了。 “明天我不进公司,晚上一起吃晚饭。”——付可岐微信 接着付可岐发来一家日料店的位置链接,束合想了起来,说好要跟付可岐女朋友见面认识认识的。 第二天晚上,束合如约到了饭店包间,看见付可岐一身正装,笔挺地坐在桌边,是束合从来没看他穿过的灰色细纹衬衫,白色领口下是一条黑底宽间隔白条纹的领带,金丝边的眼睛挂在他高高鼻梁上,配上他那双十年如一日的死鱼眼,束合莫名盯着他看了好久,太奇怪了。 “今天要穿这么正式?”付可岐这样打扮,束合有些不习惯。 “他喜欢。”付可岐眼神不带移动地,冷冷地回应。 “好吧……这么重口味?”束合撇了撇嘴,却又忍不住吐槽,“你能不能别带那眼镜?” “干嘛?” “像变态一样……” 付可岐皱眉瞪了她一眼,束合赶紧做了个收声的手势,好吧好吧,不说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不知不觉等了有半个多小时了,束合不太好意思开口问怎么迟到了那么久,付可岐直接说,“飞机晚点了,他在路上了。” “下了飞机直接来?”这下换束合不好意思了,本就是吃个便饭大家认识一下。 等久了一直坐着腰疼,束合说要到门口透个气,人如果来了,让付可岐消息她。 这家店很是雅致清幽,来客都是预约制,算是川草数一数二的日料店了。想起付可岐平时不修边幅的样子,今天居然选了这里,看来是认真了。 店门前造了个小型日式庭院,束合站在一边,活动活动筋骨,看着花草树发着呆,直到自己余光看见有人进来,她瞄了一眼,是小钟。 自从自己生病以后,王锦渊便没再露面,小钟跟着他,也是好久没见到了。她心里立马想到了王锦渊,小钟回了川草,难道王锦渊也在? “小钟!”束合叫住了他。 小钟面露惊讶,一副你怎么也在这里的样子,但却又什么也没说,只是正常问候了一下,“束合!你身体怎么样?” “还……还好……”其实束合想说的根本不是这句,明明想问的是,王锦渊怎么样了,但话到嘴边,却说不出了。 小钟笑了笑,“那就好。”之后便匆匆同束合告辞,说是自己约了人。 和王锦渊在一起的小钟永远是正装示人,今天换下了西装穿上日常休闲装,居然显得有些乖巧可爱了。连体的工装裤敞开了领口,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加上一双帆布运动鞋,倒也随意。 在外晃悠了一些时间,束合看付可岐也没来消息,又无聊地兜回店里,她来到包间的门前,听见房内两个人说着…… “王锦渊的情况怎么样?” “不太好……我本来想留在那,想至少有个人能守着,但是他执意让我回来。” “不太好?他有什么可不好的?” “我不方便说。对了哥哥,今天还有别人?我在门口看到了……” 付可岐打断了小钟,直接说,“我叫了束合来。” 哥哥?what?这声哥哥叫得可够暧昧亲昵的…… 门外的束合头顶仿佛被雷生生劈中,脸开始发烫,脚下像粘了520强力胶一样,半点也是挪不动步子,这房里,分明是付可岐和小钟的声音啊…… 服务员迈着小碎步捧着一盆超大刺身拼盘走过她身边,一边说着不好意思,一边开了房间门。束合赶紧一个转身,躲在墙边,不让他们两人看见。 大脑里好多的信息在来回窜跳,付可岐?和小钟?束合不恐同,只是这付可岐是自己身边多年的好友,之前可是半点迹象都没有啊…… “你站在门口干嘛?” 是付可岐消无声息地走了出来,突如其来的一句话吓得束合往后靠了一步,后脑勺实实在在地敲在墙壁上。这时的她,仿佛就是个偷偷听墙角的猥琐小人,弄得她好生尴尬。“你……你还没发消息给我。” “我发了。” “啊?呵呵……是吗?”她慌忙掏出手机,果然有一条付可岐的消息,原来是自己没看到。 “进来吧。” 束合赶紧点头,“好好好……”,她窘迫地低着头跟在付可岐身后。 包间里一张长长的木桌,付可岐和小钟坐在一边,束合落座在他们对面。小钟表情略微不自然,好像之前根本没想让束合知道他和付可岐之间的事情,或是说没想到今天他会见的人是束合。 小钟故意把身子离得付可岐远一些,束合无声地看着他俩,根本不知道该开口说什么。平时跟在王锦渊身旁,束合根本不会把注意力放在小钟身上,今天仔细一看,竟觉得这男人的脸怎么如此白嫩秀气。 房里安静得尴尬,付可岐也不出声,直接一把把小钟楼进自己怀里,再看着束合说,“你好奇了这么久的人,今天给你带来了。” 束合眼看着小钟的脸“噌”的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天哪,那是什么表情,小钟是在害羞吗?不是吧,平时跟在王锦渊身后一本正经的人,你在羞涩个什么鬼啊? 小钟的头就那么埋在付可岐的胸膛,付可岐用手摸了摸小钟的脸,大概是发现了他脸烫得很,便用自己手挡着他的脸,说了句,“他害羞。” 受不了刺激了,束合抱头仰天叹气,有种想要掀翻桌子的冲动,“你们……过分了啊!” “单身狗……”付可岐冷冷地说出一句,听得束合简直想打人。 她拿起桌上一片生菜就朝付可岐扔了过去,“你说什么?” 付可岐躲了一下,菜被扔得贴在了墙壁上。 “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事?” “认识你之前就在一起了。” “什么??那么久了!你现在才告诉我?还是不是朋友了?” “你又没问……”付可岐觉得自己说得很有道理。 束合被噎得更气了,仔细想想,自己好像是真的没有直接问过付可岐,“那个人是谁”,“所以一开始你跟我说你是公司里的信息中转站,就是因为小钟会提供给你八卦情报?” “是。” “所以最早你发现我跟王锦渊在一起的事,也是小钟跟你说的?” “嗯。” 束合转头看向小钟,小钟眼神躲避。 付可岐跳出来说,“跟他没关系!” 好好好,这番样子护妻,束合真是被喂了一顿好狗粮,一晚上她嘟着嘴生着闷气吃着饭,看着小钟在付可岐身边一副乖巧样,倒也不是气别的,就是气付可岐没有早点告诉她,没把她当自己人…… 束合夹着生鱼片蘸着芥末,刚想送入口,结果被付可岐和小钟两人一起拦了下来。 “干嘛?只准我吃狗粮,饭都不让吃了?” “刺激胃!”付可岐说。 “对,我们点了海鲜粥,你多吃点这个。”小钟一边说着一边把粥碗放到束合面前,直接把生鱼片移走了。 接着付可岐给她倒了杯热茶,小钟剥了熟虾放进她的碗里,一个不出声,一个叨叨叨地在一旁让束合平时需要注意这个注意那个…… 束合觉得这场面不太对,就好像自己被父母拉出来吃饭还被看着管东管西的感觉。但她看着面前这两人如此和谐,心里又忍不住多了一些欣慰,不自觉地笑了。 三日后,束合便和路洋登上了回美国的飞机。见到小钟的那天,她始终没能开口问一问王锦渊的近况,她克制着,尽可能地不再去揭自己的伤疤。 而那天付可岐私下委婉地同她说,在王锦渊的事上,他与小钟终究是站在不同的立场,他不便以他的身份去问太多,而他和束合之间的很多,他也不会告知小钟,束合当然信他,对于她自己来说,她也不愿因为自己和王锦渊的事而影响付可岐和小钟的关系。 第二十章 重提旧事 回忆有时总是占据了我们大部分的思绪,特别是在寂静无声的夜晚。束合似乎又在梦中,再一次看着王锦渊渐行渐远的背影,她努力想要喊他,却发现自己喉咙竟发不出一点声音,深深的无力感。 顿然醒来,束合才想起来自己是在飞机上,转头看见路洋坐在她身边,他开着阅读灯,用电脑看着全英文资料。 束合竖起椅背,看了眼窗外,黑漆漆的。身边的路洋左手撑着头,依旧神情专注地弄着文件,这是束合第一次看见工作时的他,没有了平时的聒噪,认真且投入。大概是他吊儿郎当的样子看多了,束合都忘了路洋也是他们这个行业的业界翘楚。 感觉到了束合的目光,路洋抬头看着她,笑了笑,“醒了?” 她点了点头。 “又做梦了?” “嗯。” “再睡会?” “不了。”束合看了眼路洋的电脑,“在弄什么?” “公司发来的营销策划,我顺便再想下客户定位该怎么弄。” “你这是要把我的工作都做完啊……”束合直接拿过路洋的电脑,仔细研究起那些资料。 路洋看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又把电脑抢了回来,“到了那再研究,现在你需要休息,注意身体!” 束合叹气,“所有人都让我注意身体,再休息下去,也不怕我脑子生锈?” “生锈了好呀,傻傻的,这样你就能待在我身边了!”路洋说着,便把自己的灯关了,合上了电脑,把已经褪到了束合腿上的毯子重新盖回她的身上。 束合突然握住他的手,轻轻推开,“不要对我太好……” “怎么?怕自己动摇,会对我动心?”路洋依旧笑着。 束合没有看他,而是转头望着什么也看不见的窗外,“那你想要的又是什么?” 路洋把头凑近,俯了半个身子过去,“要你啊……” 束合皱了皱眉,回头对上了路洋的视线,那双眼睛清澈透亮,她不愿多看,每次看了之后心里便更乱了,明明外表邪得很,偏偏就他那双眸子清莹如水晶…… “别躲!看着我!”路洋看出了束合逃避的样子,突然出声。 束合重新看向他,呼吸不知为何变得有些重,胸口起伏。路洋没再多说什么,而是捧着束合的脸,想要吻她。束合条件反射地往后退了一些,路洋看到了,便作罢,又靠回自己的位置。 之后的时间里,两人安静得没再说话,束合不知不觉地闭了眼,脑海里又浮现出上次路洋高烧时的那一吻,她的心脏跳得有些快,不自觉地捂着胸口,想起自己的手术在胸口留下了一道又长又丑的凸出来的疤痕,就像一条肉色的蚯蚓,趴在自己身上。 束合想过,她即使和王锦渊断了,即使心里放下了那个人,她也不想再和任何人在一起,她害怕,她自卑,这幅身体脱了衣服,丑得让人恶心。 “不要否认你喜欢我这件事。”路洋轻声说。 束合闭口不语,路洋也没再步步紧逼。 落地后,束合拿着行李自己去了酒店,没跟路洋多说什么就走了。路洋让她第二天先去他公司marcusagency碰面,然后再去那处房产做实地考察。 翌日,路洋驱车带着束合前往那处房产,见面时又像没事人一样,好像昨天飞机上发生的事,他早就抛到了九霄云外。 公司楼下,路洋开着一辆敞篷的劳斯莱斯过来,单手扶着方向盘,跅弛不羁,歪嘴笑着慢慢把墨镜摘了下来,“束大美女,我们走吧?” 说实话,束合现在好像已经习惯了路洋这种放纵散漫的作风。无论她是旁敲侧击地告诉路洋,他们两个人不会在一起,还是直接当着他的面告诉他“不可能”,这些好像都不会影响路洋的心情。 路上,当地的交通堵得让人有些心烦,束合解锁手机无聊地翻看着,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了。微风和煦,天光正美,她带着太阳镜,看着路边街景,直到远处的一栋建筑映入她的眼帘。 指引牌上赫然写着:catherinealtmanmemorialhospital 她隐约觉得眼熟,定睛一想……这不就是be当时去的那家医院吗? 是啊,自己生了一场病后,这事也差不多快忘了。今天一看,竟又勾起了好奇心。 她打开微信发了条信息,询问付可岐上次交代的事,还有没有进展…… 不久,束合他们就开到了那处房产,进入了大门后,需要穿过一条窄窄的小路,两旁的绿篱长得有半人高,绿篱后面种着一排叫不出名字的大树,把周遭视线遮挡得完完全全,束合感叹着这惊人的私密性,很快,驶出小路后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宫殿建筑展现在他们面前。不夸张的说,那栋建筑前的绿地,完全可以停下一架直升飞机。 路洋带着她进了那栋建筑。这,彻彻底底,根本,就是一座宫殿,束合惊讶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这房子入门是一个圆形大厅,头顶是两层楼层高的玻璃透明穹顶,束合觉得自己在这里说话,也许都能传出回音。路演继续把她引到其中一个房间,那是一个木镶板书房,带着12英尺的大理石壁炉,复古的灯光配合着泛黄的木材,照着那整面高而密的书墙,束合觉得有些不舒服,有些压抑。 他们兜兜转转,在房里参观着。“这还有个雪茄室。”说着,路洋带她去了那个房间。 束合摸着墙,“这背景墙上的铆钉,好特别。” “那些铆钉,其实都是子弹。” 束合听到,吓得很快收了手。 “很特别吧?”路洋笑着说。 的确是个古怪富豪,外国人也没什么忌讳,这要放回国内,怎么能让这么煞气的东西出现在自己家里。 “去地下室再给你看看。”路洋就像带着束合来参观景点一样。 “不要跟我说这里还造着地牢。” 地牢,当然是不可能的,但是束合也没想到,这富豪在地下室竟然造了一个室内靶场。束合知道有钱人的爱好会很特别,有人会在家建一个设施齐全的巨大健身房,也知道有人在家建过室内保龄球场,但这室内靶场,真心看得她瞠目结舌。 “还有什么特别的?”束合无力,今天自己算是彻底大开眼界,觉得也许这已经是极限了。 最后她真的低估了,因为她在这房子里还看到了放着耶稣和佛祖的冥想室,以及贴着五彩缤纷瓷砖的土耳其浴室…… 这一圈走下来,束合腿都要酸了,只能发出一声感叹,“这不是给人住的吧?” 他们走到室外,路洋又指了指旁边的一个一层楼平房造型的屋子,“那是客房。“束合看了一眼,不经感叹,那客房的大小分明就像是普通人家的一栋小型房屋。 “谁会买这房子?带着七大姑八大姨来住都闲空旷的很,那个主卧大得跟客厅一样,晚上睡在那床上,不害怕吗?”束合忍不住吐槽。 “现在知道,为什么要让你来了吗?weetomyworld!”路洋难得的叹气。 “这处房产是棘手,我感觉你在本地富商这里已经挖不到客户了,不然也不会在市场上挂牌了那么久也无人问津。倒不如开发下国际买家?沙特石油大亨或者是中国隐形富豪?” “是啊,我也有想过。只是我一直待在美国,其实对于现在国内的情形完全不了解,所以还是需要你的帮忙啊。” 提供些人脉,这是束合手到擒来的事情。这些年的工作积累,她的手机通讯录里简直就是中国福布斯排行榜。只是现在的关键问题是,怎么把潜在客户和这处房产联系在一起。 回去的路上,束合坐在副驾驶开始查着这个区域的房产成交信息,路洋偷看了她几眼,忍不住说,“真的不跟我一起吃顿饭?” “嗯,准备回酒店查一下资料。” 看着束合这个样子,看起来是又要把时间都花在工作上了,路洋有些急,难得把她带出来,结果她还是要一个人关在房里。“不是,千里迢迢过来,总得让我尽地主之谊招待你啊!” “你们的房屋开放日定在什么时候?” “下周五。” “先开放房产经纪人的参观?” “束合!我在跟你说吃饭的事。” “我在跟你说工作的事!”束合无比严肃认真。 路洋放弃了,不再劝说,依依不舍地把束合送到了酒店门口。束合临下车前还说了一句,“明天我会带着行业分析报告直接去你公司。” 他只能无奈地笑笑,虽说本就是因为公事才把束合带来,但是他的心里总有些私心,希望能有些他们两人独处的时间,没想到束合如此公事公办,自己只得灰头土脸地离开。 夜晚,束合对着电脑做完最后一个图表,她松了松肩膀,转了转自己已经快僵硬的脖子。这时手机亮了起来,是付可岐的消息,一张截图。 “你知道这事吗?”——付可岐 束合点开原图,是be当时在医院的一份病例。 付可岐的视频电话紧接而至,“看了吗?” “嗯。”束合有些懵。 “其实之前一直有在帮你查,只是后来你病了在医院,我这里也没了进度。今天收到你消息后,我又黑进了那家医院,这次意外得很顺利,我看到了病情信息。” “所以,beyang车祸的时候,已经怀孕五个多月了?” “是的。” “王锦渊……从来没有跟我说过这件事……也没有提及过他曾经有过孩子,他到底有多少秘密在瞒着我?”束合突然声音有些颤抖,不敢相信自己跟了王锦渊那么多年,他对这件事居然只字未提。 “王锦渊的城府之深,是你想象不到的。”付可岐慢悠悠地在电话那头说着。 “怎么说?” “我和钟宇的事,其实王锦渊一直知道。我旁敲侧击地问过钟宇,他断定王锦渊不知情。钟宇算是他贴身的人了,他竟可以滴水不漏。要不是我上次见到他,他主动告诉我,我们两人不就一直都蒙在鼓里?况且,他不也没告诉你这事吗?” 束合瘫坐回床边。 付可岐又说,“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会不介意自己的女人身边一直有个男人,也就是我……的存在?” 这时束合才恍然大悟…… 再想回原来的那个问题,她问付可岐,“他为什么要找人查他怀了孕的老婆?” 说实话,付可岐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束合这个问题。 束合努力回忆着之前她和王锦渊相处的细节,突然,她好像想起了些什么,“王锦渊有个私人邮箱……专门收别人给他搜集的商业情报信息。” “黑邮箱是小case,还记得地址吗?” “嗯,微信发给你。” 结束了视频,束合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中,她躺倒在床上,漠然想着过往,开始怀疑最初的那颗真心…… 隔天再去路洋公司的时候,束合脸色并不好,满脸的疲惫。路洋上前关心,问她是不是没休息好,她甩了甩手,并不想回答。 会议连同销售部门还有市场部,公关部,束合给他们分析着市场。 “从现在收集到的数据来看的房产市场也趋于饱和状态,所有的生意都是供应与需求的关系,但凡手上有些钱的人,在几年前都开始购置房产重新翻修装潢,想自己做开发商,然后再以近乎翻倍的价格上市挂牌,供应大了,但是需求还是这么多,产能过剩让现阶段的高端房地产市场竞争变大。” 路洋认真地听着。 束合继续说道,“我建议……我们不要把营销的重点放在房产上,可以放在土地上。” “没错,这处房产后面的那座小山也是连同在一起的。”marcusagency的某个职员直接说道。 路洋听了会,发了声音,“这处房产从最初的卖家那高价转手给当地开发商公司,开发商公司接手后,没有想到这个项目就烂在了手里将近五年,每年这处房产的维持成本就高达百万。我那天同开发商公司代理人沟通过了,如果我们顺利完成这个项目,之后他们所有房产项目的独家挂牌都会给到我们公司。但是一个月之后如果我们还没有进展,没能收到书面offer,我们只能劝他们再做价格下调,当然,到那个时候局面就会很难看了。” 束合看了眼会议中的路洋,如此专注投入,原来,他认真工作的状态是这样的。路洋吩咐手下的人按照束合的分析报告,有针对性地把房产宣传信息传递给高端房产经纪人,另一拨人直接接触潜在客户做好经济背景调查,安排第二次的房屋开放日。 “给……”会议结束后,束合发了个电子名片到路洋手机上。 “什么?” “他是hanover地区top1的房产经纪人,一年的交易量是2.2亿美元,最主要的是,他是华人,专门给国内富豪物色房产投资项目。我觉得你的开放日,可以叫上他。” 路洋惊讶地看着束合,“之前只知道你厉害,没想到这么厉害……束大美女的人脉是想让我刮目相看啊!” “能不能成,看你本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不成岂不是丢脸?”路洋笑着说。 第二十一章 四季 很快,房屋开放日就按时举行了。束合当天在路洋公司整理资料忘了时间,等到忙完想起了这茬,距离开放日约定的下午4点,只剩下半个小时了。 她匆忙叫了uber,上车就让司机开快些,却没想到二十来分钟便到了。她随口跟那个印度司机说上次同样的地点,他们开了得有将近三刻钟,印度司机操着咖喱味的英语回了她一句,“maybeit’snottherightwaytothisproperty.”束合庆幸自己没有迟到,还好没有误事。 束合帮着路洋一起找了派对策划人,安排好了所有的基调和音乐,邀请了近百位知名高端房产经纪人,时间从下午一直持续到晚上。 她跟在路洋身后,看着路洋招呼着来客左右逢源。当天他们收到的很多反馈都很正面,路洋心情很好,他期待着接下来的日子里能收到一些正式报价。 夜幕降临,dj的音乐不断变幻着曲风,束合有些累了,自己一个人去吧台要了一杯伏特加,然后又要了一些鲜榨西柚汁,她直接混合在一起,走去了二楼的露台透气。 她望着楼下的那个灯火通明的泳池,看着人来人往,放空,发着呆。 黄昏的天空连同暮色的云带来夜气,束合脑子里想起了昨晚恼了她一夜的事,酒杯里的酒不知不觉中已所剩无几。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她心里嘲笑着自己,到底还是放不下那个男人,不然怎会如此在意,这些年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她想挖出王锦渊的所有秘密,想着既然你不说,那我便自己去寻。至于寻了真相之后的事,她是半分也没思虑过。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晃过束合的眼,她急忙奔下楼去,没错,是王锦渊,她在众多西装笔挺的男士人群中,一眼认出了他。他怎么来了? 束合想追过去,不料被路洋半路拦住说话。她不好意思说明缘由,只能先听路洋说着。 说了一会,路洋看她心神不宁,“怎么了?” “啊?没什么…” 这时王锦渊已渐渐向外走去,泊车小哥上前和他说着些什么。 “把你车借我!”束合摊着手问路洋要钥匙。 “那我怎么回去?” “打车啊!” “你喝酒了吧?”路洋凑近闻了闻束合。 束合不响。 “你怎么了?到底什么事?” “……你们邀请了王锦渊?”束合先是支支吾吾,后来慢慢才说了出来。 “没有啊……今天来的基本都是房产经纪人……不过也不排除会有经纪人带着意向强烈的客户直接过来看下。”路洋答道。 “我看到他了……” 路洋看着束合提起王锦渊的神情,自己的眼神变得失落,是无奈的。“你要去哪,我找我公司的人用车送你过去。” “好……”束合迫不及待地想要跟出去,差点忘了顾及路洋的感受,回头抱歉的说,“谢谢你。” 束合他们的那辆车跟着王锦渊的车一路疾驰,最后开到了四季饭店。王锦渊停好车直接从车库坐电梯离开了,束合怕被发现,只能隔了一段距离先远远观察着。等人走后,她跑到电梯前,发现必须是要刷房卡才能进入的,只能讪讪又绕回到酒店大堂,跟前台说自己是找王锦渊的。 酒店的工作人员断然是不会给她具体房号的,无论束合怎么解释,说跟王锦渊是什么关系,看起来是磨破了嘴皮也没有用处。 忽然间,她想起了小钟,直接拨通了电话,“王锦渊在四季酒店的房号是多少?” “什?什么?”小钟结巴了。 “我知道他现在住在四季饭店,别瞒了,直接告诉我房号!” “你找他什么事啊?boss说过这阶段谁也不见的……”小钟的声音很为难。 “别废话了,房间号是多少?”束合没好气,也有可能是酒精上了头,语气特别不好。 “2516……” “ok,谢谢!”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束合跟着别的住客上了电梯,走到2516的门口。今天陪着路洋参加开放日,她穿着一件红色宽肩带缎面的长裙,按下门铃前,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捋了捋自己有些凌乱的头发。 王锦渊开了门,他讶异地看着束合,半天没说出话来。 束合看着他,眼前的这个人瘦削憔悴,眼窝深陷,本就轮廓立体的脸庞,脸颊上少了肉,更是显得棱角分明,带着略显苍白的脸色,仿佛他们两人中,王锦渊才是那个大病初愈的人。 她自顾自地走进房里,房间没开大灯,只幽暗亮着一盏阅读灯,王锦渊关了门,跟在她身后。 “你怎么来了?”王锦渊不咸不淡地问了一句。 束合没理他,在房里兜兜转转不知在看什么,“你怎么住这里?” “这是我自己的事。” “也对……你的事不一直都是神神秘秘不能告诉别人的吗?” 王锦渊知道了,束合今天来就是来撒气的,根本阻止不了她这冷言冷语的暗箭伤人。 束合看他不响,心里更恼,“你今天怎么会去那里?” “mason想买那处地产,他不方便出面,我帮他去看看。”他停顿了一会,最后补了一句,“我不知道你会在那……” “所以呢?如果知道我会在那,你就不会去了是吗?”束合咄咄逼人。 “是。”王锦渊面无表情,看不出一丝情绪波动。 “你一直躲在美国算怎么回事?” “你都说是躲了,又何必问?” “躲我?” “是。” 束合听完,只想冷笑,醉意渐渐上来,也不知是不是今天太累,还是王锦渊的话太伤人,她有些站不住,跌跌撞撞扶着床沿,坐在了床边。 “王锦渊!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你凭什么这样对我?”束合质问他。 “束合!我们都成熟点,成年人的感情,结束了就结束了,不需要反反复复的争吵。” “呵呵……你是在给我上课吗?” 王锦渊不语。 “我做错了什么?” “你没有,是我错了,对不起。” “对不起?世界上最没用的就是这三个字!” 相遇就像是两根同一起点的射线,最初的相会随着时间推移,再也没了交点,不会有平行的世界,只剩下越行越远,可望而不可及,直到再也不见…… 在模糊而彷徨的思绪中,艰难地找到一丝曾经相爱过的记忆,证明给自己,也许那么多年,并没有错付。 但最终被彻底伤透了,心,便死了。 第二十二章 冷寂 “那你为什么要救我?”束合落寞地低着头,头发散在两边遮住了脸,轻声自言自语。 她没看见王锦渊的手,紧紧地握着拳头,直到指节发了白,微微发出了关节的响声。 “你永远拒人于千里之外,你究竟能不能敞开心扉让我真正走进你的世界,让我看一看,真实的你?哪怕一次也好……”束合争不动了,眼神慢慢变得漠然。 她又继续说道,“女人都是一样,当男人要离开的时候,她们总会陷入深深的自责,是不是我做得不够好?是不是我还不够年轻美貌?这几年我也这样卑微,每个你离开的夜晚,我一遍又一遍地问我自己,为什么留不住你?” 束合看向王锦渊的眼,这些年,那双眼里的悲伤从不曾褪去,现在再凝视着,那悲伤似乎如同洪水猛兽般快要溢了出来。她嗤笑着,心想这万般不能平复的忧伤不是她在承受的吗?为何眼前的这个男人,看起来比她还要痛苦千倍。 束合声音沙哑,她捂着不太舒服的心口,“后来我想明白了,我为什么要把缘由都归咎到自己身上?王锦渊!不是我不够好!是你根本看不到我的好!” 看不到她的好?怎么会呢?王锦渊的心里似乎有千万种声音在呐喊着,挣扎着,可是他什么也说不了。这些年,他看着最初他的那个女孩,慢慢成长为顶端的那颗耀眼的星星,他尽可能护着她周全,却没想到,最终自己才是伤她最深的人。 他走到束合面前,蹲下,双手扶着束合的肩,“我希望你在之后的日子里,可以幸福!” 束合听了,却冷笑着,眼里带着一丝恨意,“我当然会幸福!” 王锦渊看着眼前的束合,心痛到无法克制,自从那次从医院离别,他回美国后便独自搬来酒店常住,他根本不能去任何有束合痕迹的地方,见了,便被戳痛一次。 心脏仿佛被扎了个洞,酸楚的悲伤与无法舍弃的贪恋喷涌而出,倾泻而下。念想终究还是在矛盾中恶意成长滋生,止不住,停不下。 赶来前的那杯酒终于还是上了头,束合头脑开始发晕,她起身推开王锦渊的手,转而走到他的面前。束合抓着王锦渊的领带把他拉到自己面前,踮起了脚,要吻他。 王锦渊躲开,低语,“你要干什么?” 束合不顾。 “束合!” 束合一脸不悦,“你知道吗?我现在很讨厌你叫我名字!” 经过多日的失眠,醉酒,几乎食不下咽,王锦渊瘦了很多,憔悴的他这时哪还有多余的半分力气能反抗束合。他只能苦口婆心地劝说着,“束合,不要轻贱了自己!” “哼,轻贱?我不懂这个词!”此时的束合内心充满了怨恨,她知道自己说什么做什么,最能折磨王锦渊,怎样恶心他,她偏要怎么做。“毁了我这么多年,赔我一个吻都不行?” 这么多年一直隐忍着,做着太过“懂事”的女人,这一刻,束合想到的只有放纵。 王锦渊心痛地看着束合这样胡闹,却也不忍再说任何刺激她的话。他的一只手穿过束合凌乱的发丝,看着束合这时盯着他的脸。 艳红的裙衬着束合已经花了色的唇,就像是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但她眼神是从未有过的空洞,散着锐利的冷气。 束合一边的肩带因为动作太大而滑落了下来,王锦渊的视线停留在了束合胸前,那道横亘在他心里的手术疤痕,突然就像是个警钟一样敲响了王锦渊快要克制不住的留恋。 他想起了那日在酒店束合昏死过去的场景,他想起了自己一遍又一遍地做着胸外按压而束合毫无反应的样子,他后怕急了,不敢想象若是那天再也没能救回来,会是怎样……而变成这样的束合,又是因为谁呢? 束合感觉到了王锦渊的目光,捂着胸口不想让他看到。 王锦渊抱住束合,摸了摸她的头,然后低下头去。束合闭上了眼以为王锦渊要吻她,但最后,那个吻只停留在了她的额头上。不能再有过多的动作了,他怕再让束合会错了意,带来念想,同时也得让自己好好冷静下来。 此时此刻的束合竟觉得无比羞耻,这个男人,就这样拒绝了她。 束合望着王锦渊,冷笑了一声,呆坐了一会后,她用拇指擦了擦先前自己唇边晕开的口红,理了理身上有了皱褶的衣服,从床边拿起自己的手包。她准备离开了,离开这个有些让她恶心的房间。 走过王锦渊的身边,她停下,冷淡地说着,“王锦渊,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究竟瞒了我什么事?告诉我!” 王锦渊不语,这是束合早已料到的沉默,而他的沉默如同石刀一般冷硬,铢钝地砍向她的心窝。 “好吧,你不说……”束合又用手指了指门,继续说道:“今天,我走出这个门,就不再是你的人了,你想好!” …… 束合冷眼看着不再有任何反应的王锦渊,毅然决然地开了房门,离开前,她回头幽幽地说了句,“车祸时be怀了身孕,你又为何找人查她?你当真不准备告诉我?” 王锦渊猛得抬起头,睁圆了眼睛无比惊讶地看着束合,身体僵在了那里。她怎么知道的?be的所有病例,自己明明已经在束合看到之前,都从书桌抽屉里清空了啊。 束合看着王锦渊这般紧张的表情,不自觉地觉得好笑,“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看你这反应,果然确有此事。” “你还知道些什么?”王锦渊压着嗓子。 “那得问你还有多少事瞒着我。” 王锦渊根本没有想到束合会提起这个事,心里有些慌了神,他只能苦心劝说:“你有你的野心和能力,你一直是个优秀的女孩,放手吧束合,别再置身于这泥潭,你会有你的世界的。” “呵呵,我的世界?曾经我的世界,只有你啊……”束合轻笑一声,缓了缓,然后坚定地说道:“放心吧,我会放手的,不会死缠烂打。不为别的,只为了……放过我自己。” 说完,束合不等王锦渊回应,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一个决绝的背影,剩王锦渊一个人在房里。 离开了酒店,束合脱下高跟鞋拎在手上,赤脚走在路上,强装的坚硬外壳,终究还是掩饰不住她的委屈和落寞,终于眼泪像决了堤,再也忍不住了。 第二十三章 成交 接下来的两周内,路洋陆陆续续地安排了几次私人参观,先后接到了3个offer。今天他带着束合去了开发商的公司一起洽谈最终的签约价格。虽说他们手上已有3个报价,但是条款都不尽如人意。 offer1:英国买家,2900万,贷款,120天结束托管。 offer2:masonyang,3050万,现金,不还价,7daystoclosethedeal offer3:那位hanover经纪人提出的报价,中国买家,3200万,现金,但是需要90天的缓冲将资金周转至美国,外加40天的应急周期。 空余时间里束合基本在酒店足不出户,别人下班了,她便躲回房间,路洋根本没找到任何机会能跟她私下说些什么。 最先几天束合脸色不好,好几天在他公司不吃不喝,除了工作的事,她几乎很少开口说话。 今天是跟开发商会谈的日子,他们需要把几份报价回馈给卖方,路洋带着束合一起去了开发商公司。 会议室里,他们等着客户过来,间隙束合问路洋,“你觉得最终成交价会是多少?” “不超过3400万吧。” 束合点头附和,又说:“老实说,第一个和第二个报价,如果直接告诉开发商,我觉得会惹怒他们。你们的挂牌价格已经算是计算了最合理的价格点,实际成交价在总价格下浮5%-10%的空间之内都是正常的,只是现在需要开发商怎样来接受这个市场形势。” “所以我们有义务告知他们现在市场对这套房子的报价并不高。不是有个词叫先抑后扬吗?先把那两个低价报给他们,也是让他们做好降价的准备。” “mason的报价虽说付款方式好,交易时间又短,但是他不接受还价,价格还是太低。”束合说。 “嗯,你介绍的那位经纪人是最早提出报价的,其实在我的经验里,一般第一个报价是最有可谈判空间的,而最好的报价都会出现在房产投入市场的前两个月,如果过了这个新鲜期,收效就大不如前,最后只能靠降价来吸引眼球。”路洋说。 束合叹了口气,歪头想了想,“可惜3200万的报价就是周期太长了……还要等他们从国内把资金调过来,这都需要时间。” 路洋点了点头。 今天路洋穿得很清爽,蓝色的衬衫加一条白色的西裤。束合发现他只要是在工作中,就不会带耳钉和项链这种任何显得自己不专业的饰品。路洋撑着头若有所思,神情严肃,束合看得出他是紧张的,毕竟他太想把后续项目都拿到手,这次的交易,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与开发商代理人的谈话与预期一样并不太顺利,代理人的反应比较激烈。 开发商代理人坚持这处房产最初就花了5000万来改造,他们选择3800万的挂牌价格已经是为了及时止损的极限了,现在路洋还让他们再做下调,简直是趁火打劫。 但是事实是这处房产已经在市场上挂牌太久,单纯就房屋来说,根本不能按照装修一新的性质来出售,所有的家具装潢都是旧的。虽然装潢极尽奢华,可这么些年过去了,到底还是显得过时老派,到最后拿下房屋的买家最终势必要花大价格来重建。 谈判彻底失败,开发商死守价格。回去的路上路洋一言不发,束合待在旁边也不便多说什么。 “明天我约hanover的那个经纪人出来聊一次,你要来吗?”路洋问她。 “我ok。” 第一个和第二个报价已经算是直接被开发商直接pass掉了,现下路洋只能专攻3200万的那个报价,无论如何都要让买家提价。 第二天,街边的餐厅里,束合远远地就看到路洋已经到了。她今天一身轻松的装扮,安心做好一个旁听者,心情看起来比前段时间要好多了。 路洋坐在那里,一个人在椅子上发着呆,手里拿了一枚硬币来回转着,束合打了招呼后在他身边坐下,下意识地看了眼他的手。 硬币在路洋修长的手指背上从食指转到中指,转到无名指,小指然后再这样转回来。 束合看了一会,把硬币从他的手上拿了下来,“拿你这枚硬币买我一个秘密好不好?” 路洋抬头,疑惑地问:“什么秘密?” 束合从桌上纸巾盒里抽了一张纸,没有笔,只能从包里拿了支口红,在纸巾上写下“3650”,然后递给了他。 路洋眼睛转了转,这么香艳?口红写的数字……难道是?? 他忽然用一种受宠若惊的语气说道:“什么意思?你酒店房间号?你是在邀请我吗?!” 束合翻了个越过天际的白眼给他,“邀请个鬼啊!我让你按这个数字跟他谈!” “3650万?” “对!” “为什么?” “因为我是你的顾问啊!” 还没等路洋再问清楚些,hanover的那位经纪人stephen已经到了。 束合是在王锦渊安排的社交场合上认识stephen的,stephen是个年纪微长,经验老道的地产经纪人,他看见束合也在,微笑点头打了个招呼。 “束合,好久不见!”stephen走过来轻轻拥抱了一下束合。 “我今天就是个陪客,你们聊你们的。”束合客气地笑了笑。 没等坐稳寒暄,stephen有些态度强硬地直接对路洋说道:“3200万就是我客户的bestandfinal,如果卖方无法接受这个价格,我们只能着眼于另外的项目了,不瞒你说,我们现在也在看别处的房产。” 典型的烟雾弹,路洋心里思索了一下,其实在他看来,报价流程都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了,买家不可能还在观望别的房产,购买意向已经很足了,只不过现在需要他来敲打敲打,想办法把价格撮合到能促成这笔交易的数字。 “stephen,现在我手上已经有了3个报价,说白了现在就是打价格战的时候。”路洋停了停,看了眼stephen的反应,然后他接着说,“我们的挂牌是3800万,很显然你们的报价是我的客户没有办法接受的。” “marcus,这处房产在这个区域大家都知道,毕竟在市场上挂牌挂了那么久……” “如果不是挂牌挂了那么久,这处房产就是5000万了。” stephen没出声,想了想,“还有多少空间?” 路洋神情严肃,摇了摇头装出不耐烦的样子,“stephen,justgivemeanumber.” “ok,给我点时间,我给我的客户打个电话。” 看到stephen走远了一点,和他的客户打着电话,束合幽幽靠近路洋,“threeoffersonthetable?you’retotallybluffing.” 路洋没出声。 “you’resocutewhenyou’renervous......所以你现在的放空状态就是你平时虚张声势的脸?”束合在一边神情轻松地调侃着。 路洋有点小小的郁闷,他没有心情开玩笑。毕竟现在是谈判中最关键的时刻,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唬住买方,他的心里也没底,毕竟现在只剩这一个有效报价了,搞砸了就完蛋了。 “开局底牌一对10,说坏也不坏,说好的话,也只是对10而已,这么早就all-in,哄着别人全部跟进,到时候还有三张牌开了,要是牌糊了,那就得直接out了。”束合拿着装着玫瑰酒的酒杯晃了晃,悠闲地说着。 路洋看着束合今天一反常态,心想难道不是自己的生意,心情就能置身事外如此轻松?女人翻脸真是比翻书还快,前两天还郁郁寡欢生人勿近的样子。 很快,stephen打完电话回来了,给了一个超乎想象的报价。“3400万,现金,14天应急周期,30天完成交易。” 路洋听完,眉头终于舒展开来,买家愿意提价,这是好兆头,剩下来的就得看他有没有办法让卖家无论如何接受这个价格了。 “great!我跟我的客户确认一下。”说完路洋走到旁边,把最新的报价和条款都告知了开发商。开发商开头不愿意,路洋游说了几句,没想到代理人最后松口答应了下来。这笔交易,成了! 路洋刚挂完电话,束合悄悄走到他旁边,路洋的脸早已喜形于色,抑制不住的兴奋。 “他们同意了?” “yes!wegotthedeal!”路洋就差跳起来抱着束合转圈了,但是这时束合表情严肃了起来,拉着路洋小声说。 “回去stephen那直接报3650万……” 路洋不明白,交易都达成怎么还要提价,要是为了这多出来的250万惹了买家不高兴毁了生意,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相信我。”束合很认真地又说了一遍。 他俩走回stephen那,路洋按束合的意思告诉stephen他的客户只能接受3650万这个价格,他问stephen买家能不能match这个金额。结果出人意料的是,stephen都没有跟买家确认便答应了下来。 “3650万,成交。marcus,说老实话,3700万是我客户给我的底价。” 路洋觉得不可思议,但是生意成了,他简直如释重负。之后stephen又和他沟通了一些细节,准备回去安排书面合同发到他的邮箱。说了一些,便先离开了。 stephen走后,束合招手叫来waiter点了一些吃的。 路洋把凳子搬进束合的身边,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是3650?” “因为我喜欢这个数字……”束合心不在焉地说着。 “啊?” “当然不是啊!”束合拿起酒杯呡了口酒,故作玄虚的样子,语带幽玄,“这几天我一直在mls上查这一区的交易记录。” “multiplelistingservice,多重上市服务系统?”路洋惊讶束合居然会为了这次的生意去接触那么多他们行业的专业信息。 “嗯,我做了很多调查,分析了最终可能的价格。另外我打听到了这个买家是肖勇国,在国内我认识这个人。文化修养不高,但有的是钱,这处房产如此奢华的风格,正合他意,他不会轻易放手这个房源的。而且据我所知,他有很多资金都在国外,所以其实我们可以不用考虑从国内周转资金的这个问题,之前他们给出的周期那么长,其实也只是想试探卖方的反应罢了。” “所以你这些天晚上在酒店还在做数据分析?”路洋目瞪口呆,不禁在心里佩服束合的专业。 束合没回答路洋,继续自己说着,“至于你的客户,我调查了他们公司的财务状况,其实并不算太好,最初他们死守3800万也只是想再抬价而已,我相信你也知道,外面有风声说他们看中了一个新的项目,我猜测他们需要回笼资金,所以其实我们第二次回给他们的报价,任何高于3200万的数学,他们基本都会接受。至于3650这个具体数字,纯粹是我的计算结果。没想到接近了买家的底价。” “所以今天来之前就知道这笔交易肯定能成?”路洋后知后觉。 束合耸耸肩,“对啊。” “那你不早点跟我说?” “我得给你点发挥的空间嘛。”说罢束合塞了一口吃的进嘴里。 路洋看着说得头头是道的束合,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很帅,他现在觉得,认真工作的女人真有魅力。只要是说起工作上的事,束合仿佛全身都散着光芒,自信又从容。 街边路人熙熙攘攘走过,在这悠闲自在的下午,路洋静静地陪着束合,打发最后一点空闲的时间。 “明天傍晚,我带你去个地方。”路洋怕束合拒绝,先开了口,“后天我们就要回川草了,不要拒绝我。” 束合抬头看了眼路洋,果然本要脱口而出的no被路洋堵了回去。“去哪?” “秘密!明天穿得休闲点就行~” 没过多久,路洋的邮箱里已经收到stephen助理发来的书面报价合同,他把最终的成交金额报给了自己的客户,开发商公司对这个新价格非常满意。 离开的时候束合不让路洋送她回酒店,说想自己一个人待着,路洋也不好再强求。临走前束合戴上太阳镜,回头叫了一声路洋,接着,把一枚闪闪的硬币弹向路洋面前,路洋伸手接住。他看了眼这枚硬币,就是这枚硬币,值了250万美金,路洋歪头笑了笑,感叹王锦渊到底是藏了个什么样的宝藏女人在自己身边。 翌日,傍晚将至,束合随意穿了一条牛仔热裤,白色的背心外面套了一件半透明的罩衫。她走到酒店门外,看见路洋骑在一辆摩托车上,怀里抱着个头盔等着她。 “你好啊,束小姐,我是你今天的专职司机。”路洋咧嘴笑着。 束合看着路洋,再想想之前从王锦渊那回来的自己,她接过头盔,“那麻烦你带我去个能忘记一切的地方。” 路洋心领神会地点头,又拍了拍自己摩托车后座说:“会害怕吗?” 束合摇头。 第二十四章 热情,爱情 柔和的风抚着束合,她俯身抱着路洋,和王锦渊身上略微散着一点檀木香味的木质香调不同,路洋有着一股热情的海洋气息。车速飞快,穿梭在车流中,光影交错。束合双手越抱越紧,发着呆,直到他们沿着公路疾驰,停在了一个海滩处。 傍晚的余晖染红了整片云变成粉紫色,海岸上的礁石鳞次栉比地竖立着,夕阳渐下,金色的霞光穿透过岩石壁洞,洒在这细白色的沙滩上。 一群海鸥叫嚣着飞过,束合似乎看得入了迷,“这是哪?” “亚尔瓦多海滩。” 路洋带着束合从一个长长的木质楼梯走了下去,海滩就藏在峭壁底下。路洋静静地跟在束合身后,今天他的话也不多。 海滩无人,这时的他们好似独占了这黄昏美景。束合一言不发,只是慢慢走着,走着走着再停下。 “这就是你这几天一直想带我来的地方?”束合问路洋。 “对啊……只是你之前一直拒绝我,我没有找到机会。”路洋笑得很好看的样子,看着束合。 “谢谢你。” 路洋又笑了笑,“你知道吗?这里一直是我的秘密基地,当烦恼太多的时候,我就会一个人骑着摩托车过来,看着这里的傍晚时分,寻找一些平静。” “我以为你通常是在夜店解决烦恼的。” “我知道我的名声不太好,我不介意你这么想。”路洋拿出自己口袋里的薄荷糖送到嘴里,直接把糖嚼得咔嚓作响,咽了下去。 束合转身继续望着海浪一遍又一遍地翻滚上岸。 “你整理好了吗?”路洋在束合身后轻声问她。 束合没有回头看路洋,而是望着夕阳说道:“四年了,就好像是黑暗中的那一丝光亮,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当真的触碰到了的时候,才发现是火光,再想回头可为时已晚,火焰早已燎到了自己。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路洋走到束合背后,束合明显感觉到了他的胸膛靠自己很近。 “我帮你整理!”说着,路洋从束合背后伸出左手遮住了她的眼睛,右手从她的腰处一把搂进自己怀里,紧紧抱着。“那就什么也不看,什么也不想。” 束合不敢转身,她怕看到路洋的表情。路洋很高,手掌很大,自己好像很小只的样子揉进了他的怀抱。静静听着海浪的声音,她多希望四年前的自己,从未开始过。 “留下来,别走了。”路洋不打算再沉默下去,把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束合拿开路洋的手,转身对着他,轻仰起头看着,她本想说自己不走又能去哪,她的家在川草,可转念一想,川草又留下了些什么给她呢? “束合,我喜欢你。” 束合不敢答应,对,是不敢。支离破碎的心,再去交给另一个人,何尝不是一种不公平。 “你不相信我?”路洋看着束合表露出的犹豫。 束合眼神躲避,“我看不透你。” 路洋向前走了一步,让自己靠得束合更近些,“他能做的,我能做,他做不到的,我也可以做。” 这不是一场追求胜负欲的游戏,束合自始至终都觉得自己看不清路洋的真心,但是再仔细想想,自己又看透过谁呢? “我知道我原来很混,可是遇见你了之后,我想把生活过得简单些,有你,有我,就够了。”路洋收起平日里的笑容,足够深情地说着。 “路洋,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束合结巴了。 “你不用说什么。”路洋弯下身,手搭在束合的后颈,直接吻了下去,这次他不让束合再逃走,有些强势地,用他的舌撬开束合的齿间。 束合没再拒绝,伸手搂住了路洋。 时间静止,任飞鸟划破长空,那些苍翠难忘的回忆,如数落入时间的长河中。而那些新的人,新的事,还能再写入记忆这本书里吗? 后来的日子里,路洋曾回想起在亚尔瓦多的这天,他多希望时间的指针就此停住,这样他和束合能像那个时候一样,还能再相见,相拥。即使那时的束合伤痕累累,即使她还没有完全爱上自己…… 夏日渐渐收尾,拖着抓不住的尾巴,带着清淡的桂花香气迎来秋季。花园里的月季经过了一整个夏天的炙热考验,承受着现在秋日的昼夜温差,冒出了许多暗红色的新芽。再忍过接下来的冬春季,许是到了明年4,5月份便能互相依恃而灿烂怒放。 束合和路洋最终还是踏上了回川草的飞机。之后路洋基本在国内昼夜颠倒,处理着公司的事情。但是凡是束合不出差留在ge的日子里,他总会不时来接送束合,或是买了午饭陪着束合用餐。束合看在眼里,有时也觉得他辛苦。 而在ge,束合交了一个鲜肉男友的事早就传遍了上上下下。 “路先生今天怎么没来报道?”付可歧飘进束合的办公室里。 “晚上我们要去她姐姐的摄影展,他在那里等我。”束合头都没抬,依旧忙碌地在电脑上弄着工作的事。 “好吧。” 束合抬头看了眼付可歧,看他也没出去的意思,“你有什么事?” “没事,想问问你究竟怎么样了。” 束合明白了,回国之后她一直没有时间跟付可歧交代最后自己和王锦渊的事情,突然之间,一直徘徊在她身边的人又变成了路洋,付可歧肯定有很多疑问。“断了。” “断了?你问了他be怀孕的事?” “嗯,他还是什么都不肯说。” 付可歧心中感叹王锦渊嘴可真牢。“那你……喜欢路洋吗?” 束合停下了敲击着键盘的手,“我也说不清。” 办公室门口,陈菲琳敲了敲门,“进来。” “束经理,简总让你有空去下她办公室。”陈菲琳说。 “知道了。”束合挥了挥手,意思她能出去了,可是突然想到了些什么,又叫她进来,“下午开个会,通知下童尧和徐辰。” 陈菲琳点头。 简姝嫚今天一身黑色紧身连衣裙,脸色看起来就不是很好,一副不太好惹的样子。 束合坐到她的桌前,“简总有何吩咐?” 简姝嫚丢了一份报告过来,说话阴阳怪气的,“你们一部的业绩最近不好,之前你又去美国待了那么久,团队都散了,你得好好管管。我听说童尧和徐辰在外拉私活,对公司影响可不太好啊。” “marcusagency那里的小项目已经结束了,我最近会尽可能多待在国内带带团队。他们后续的关于扩张方面的咨询部分,我们已经签下了合同,我会在国内准备资料。”束合心想先说些好消息,缓一缓简姝嫚上来就兴师问罪的样子。 “大家都知道路先生跟你的关系。”简姝嫚冷笑了一声,“女人嘛,利用利用自己的性别优势,作为公司也不好多说什么。” “你是说我为了生意才跟路洋在一起?”束合皱了皱眉,看着话风越来越不对的简姝嫚。 “你跟王锦渊的不清不楚,再加上现在的路洋,你说大家会怎么想。” 束合翻了个白眼,“简总,我的私人生活不劳你费心。” “你是ge的人,你的行为举止代表着ge的形象……” “ge的形象不是我一个人能影响得了的,如果公司真的觉得这样不好,那我们就不接marcusagency的案子咯?” “束合你用不着这样威胁我!” “简总也没必要这样责问我。” 简姝嫚看束合口气强硬,自己撇了撇嘴,深吸了一口气,不再深究这个话题,“肖氏集团你熟悉吗?” “你直接说什么事吧。” “下周末他们有个传媒晚宴,ge也被邀请在内,听说你和付可岐之前跟过他们的案子,那就你带着一部的人去吧。顺便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项目可以开发……” 束合心想哪有这么好的事?简姝嫚牵头给机会让她去挖项目?黄鼠狼给鸡拜年,一定有猫腻。可是现下这种情况,自己又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先答应了下来。 下午,童尧和徐辰直接爽约没进公司,根本没理束合让他们进来开会的指示,束合没想到这两人居然能做到如此明目张胆。她让付可岐把童尧徐辰二人最近忙的项目拿来给她过目,顺便找了自己的线人,打听了一些情况。 路晴的摄影展开在川草人文艺术中心,等束合赶到那时,正好遇见路洋在门口。路洋一脸欣喜小跑过来,问她还累吗。 此时声后突然传来一声,“路洋!束合!” 两人同时回头,“咔嚓”,路晴站在他们身后举着相机,拍着照片。 “等照片冲印出来了之后,我寄给你们!”路晴莞尔一笑。 束合还未反应过来,过了一会才知道,自己被偷拍了。 “平时拍的还不够多吗?还要偷拍我们?”路洋假装生气,怎奈路晴根本不放在心上。 路晴上前一把挽住束合手臂,“别理他,走,我带你进去看看。今天艺术中心还摆了甜品展台,好多好吃的。” 束合微笑,欣然接受着路晴热情的招待。路洋跟在身后,根本插不上一句话。 路晴是人物肖像摄影师,那些光与影的艺术,束合并不精通,展览的欣赏只能流于表面。路恒今天也在,展览最终变成了束合和路家三人的聊天聚会。 “这个慕斯蛋糕太甜了,不知道你会不会吃不惯!”路晴拿了一个装着蛋糕的餐盘递给束合。 “没事,她是可以空口吃白糖的女人。”路洋在一边说着。 束合回头瞪了路洋一眼。 “吃糖容易变老。”路恒在一旁默默说了一句。 束合端着餐盘,尴尬得不知这口蛋糕是吃好还是不吃好。 “老了我也喜欢。”路洋很快接了口,挑了挑眉,邀功似的看向束合。 “哪有女生不爱吃甜食的?是吧束合?”说罢路晴自己又拿了一个杯子蛋糕塞进嘴里咬了一口。 “所以你皮肤不好。”路恒还补充了一句。 路晴一听,直接一脚踢在路恒大腿侧边,“就你话多!” 束合看着吓了一跳,原以为路晴是个很柔弱温婉的女人,看来是她想错了,温婉这个词,真的不能放在路晴身上,倒不如换一个“彪悍”?只怪路晴的长相太有欺骗性了,任凭哪个不深交的外人来看都是妥妥的淑女一枚,自己也不例外。 “我就说他是个老古板吧,从小到大都这样,哪会有女人喜欢他?”路洋在一旁帮腔。 路恒依旧站得笔直,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外婆他们还在国内吗?”束合问路晴。 “没有,祭完祖后他们就回去了。不过他们可喜欢你了。”路晴笑嘻嘻地用肩膀撞了撞束合。 束合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 “外婆最近开始一直唠叨,说是也许路洋会是我们三个小的里面,最早结婚的那个!你们把事办了之后,他们就不会再催我和路恒了,这样多好!”路晴眯眼笑笑看着眼路洋。 “啊?没有没有……我们才刚刚……”束合急忙想解释,但又被路晴打断。 “刚刚什么?没事!我们家支持闪婚!闪育!嗯……闪离就不要了,呸呸呸,不吉利。”路晴一个人在那说得起劲。 “束合也许不想嫁路洋呢?”路恒说。 这下换路洋对着路恒皱眉了,“老古板,你说什么呢!不解风情的理工男!” “总比你之前到处招蜂引蝶的要好。”路恒难得反击。 “招什么蜂引什么蝶?”束合故意开口问了句。 “没有!我保证,以后没有蜂也没有蝶!只有你!”路洋做了个发誓的手势,束合看着觉得有点可笑。 “我又无所谓。”束合此刻显得云淡风轻。 “女人都口是心非。”路恒在一旁幽幽地评价道。 本地杂志的采访记者来了,把路晴叫到了一边做访问,路恒随意在展馆里又兜了兜。束合看着路洋路恒两兄弟,似乎两人关系也不怎么对付。路恒是典型的理科男,说话从不绕弯,多说半句话准能噎死你。 “你知道内向的人都是怎么交朋友的吗?”路恒走到束合身边,徐徐问她。 “啊?”束合眼珠转转,“不知道啊。” “他们要么不交朋友,要么等外向的人来‘领养’他们做朋友。” 束合木木地点着头,“说得也有道理。”她不懂路恒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个。 “你确定你不是被路洋的热情感化,而是被他的爱情感动?”路恒含笑看着她。 束合被路恒问得不知该怎么回答,说到底,她自己也并不知道这个答案是什么。 “我去看看路晴,今天你们玩得开心些。”路恒很客气地跟束合道别,彬彬有礼地给她鞠了个躬然后走开了,留下束合在原地不知所措。 第二十五章 星云 肖氏传媒的晚宴开在另一个城市,束合带着付可岐和陈菲琳一同前往,至于徐辰和童尧两人就像连体婴一样,赖在川草说是有项目要跟,束合也无心去理会便随他们去。 晚宴排场很大,旗下的艺人尽数到场,还来了很多同行的影视公司。束合对传媒业认识不多,那些明星大多是她叫不出名字的。 他们那桌紧挨着肖勇国的主桌,看得出肖氏很给ge面子。束合想起当年自己拿着肖氏存储的数据去谈判,气氛一度跌入冰点,还好最后经过了几个月的验证,ge的确是给肖氏大赚了一笔,有了这个好结果,肖氏和ge的关系这才近了一程。 束合带着付可岐和陈菲琳过去敬酒,肖勇国一看是束合,脸色变得顿时眉开眼笑的。 “哦哟哦哟,这不是我们束大美女嘛,好久不见,越发美艳动人了啊?”肖勇国一把拉住束合的手,边笑边拍着她的后背。 束合略有不悦,但也不好表现出来,她反过去把自己的手搭在肖勇国牢牢抓住自己的手背上,假装声音甜美又带些娇纵地说道:“肖总,难得见一面,我这不是带着我下面的人来跟你喝一杯嘛。” 说罢束合递给付可岐一个眼神,付可岐马上把手里的酒杯递了过来,束合去拿酒,顺势挣脱开了肖勇国,然后在肖勇国的面前把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肖勇国看束合这么给面子,心里自然欢喜,大笑着对旁边的人说:“你看你看,我们束经理就是会做人,年纪轻长得美,最主要还能力强!” 束合和肖勇国相谈甚欢,肖勇国一杯接一杯地喝着,之后他拉着束合介绍了坐在他身边的一个人。那人看起来文质彬彬,脸上却露着皮笑肉不笑的笑容。后来得知,此人是肖氏传媒新挖来的亚太总监。 “林盛。”那人报了自己名字,举了举酒杯跟束合点了点头。 “束经理,我这边现在大部分事情都交给林盛打理了,我介绍你们认识,以后有业务往来或是要帮忙的,你直接找他就行了。”肖勇国说道。 “本来想跟你们简总碰个头,怎么这次她自己倒没过来?”林盛问道。 “简总有事要处理,抽不开身,就让我们过来了。”束合解释。 “再忙能有我们肖总忙?是她太不给面子了吧。”林盛冷言冷语。 “没事,我正好跟束经理叙叙旧。”肖勇国说。 林盛看到肖勇国发了声,便也没再吭声。 “肖总都把事交给别人了,这是打算隐退了?”束合对着肖勇国笑笑。 “年纪大了,需要休息休息,拼不动啦!” 闲话家常,聊完之后束合回来自己的桌上,肖勇国之后便被别人拉去说话聊天不见了踪影。 “束姐,要不要给你倒点温水?冲冲胃?”陈菲琳在一旁关切地问着。 “没事,我歇一会就行。” “肖勇国要是不管事了,难道我们要从林盛那里下手找新的生意?”付可岐在一旁问。 “这个林盛什么来头我都不知道,得去打听打听才行。”束合揉了揉头。 突然陈菲琳在束合一旁小声尖叫着,“天哪!是星云!我的妈呀!” 束合转头疑惑地看着陈菲琳:“你干嘛?” 只见陈菲琳一手捂着嘴,一手拉着束合,激动得不能自已,“束姐!!是郑星云!!” “郑星云是谁?”束合一脸不解。 付可岐拿起陈菲琳放在桌上的手机,手机亮起了灯光,一张英俊但带着精致五官的脸庞出现在手机上。“是你的屏保?” “嗯嗯嗯!”陈菲琳凑过脸来压着嗓子生怕被别人听见,但她激动得身体早已在一旁张牙舞爪。 束合把手放在陈菲琳发抖的腿上,微微用力压着让她别再动了。然后顺着陈菲琳的目光看过去,那不是雷易明吗?再定睛一看,他身旁跟着一个和陈菲琳差不多大的二十出头少年。她皱了皱眉,怎么这个雷易明到哪都能碰到。她本能地转过头去假装没看见,装模作样地刷着自己手机。 “他来了来了!”陈菲琳小声叫着,“他朝我们这走来了!” 束合叹气,这姑娘犯花痴犯得可太不是时候了,她现在完全不想让雷易明看到自己,生怕又要拉着她喝酒尬聊,到时候逃都逃不掉。 可是,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束合老远就听到了雷易明的声音叫着她的名字。她再瞄了眼身边的陈菲琳,这姑娘看着都快背过气去了,屏着呼吸面色潮红。 “束!经!理!”雷易明的大嗓门真是太有标志性了。 “呵呵,雷总!不好意思哦,我喝多了,坐着歇会。”束合没有站起来,坐在位置上也没有起来打招呼的意思。 “没事,你坐你坐!”雷易明今天的语气有些谄谀,束合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身边的少年一声不响,有些羞涩,不谙世事的样子。目测180的身高却是极瘦的身材,脸上没有多余的肉,头发是精心打理过的,带着些微微的弯度,刘海几缕头发挡着眼睛,染着深冷色系的发色还带了几缕蓝。 束合他们这桌的人已经走开了不少,雷易明很自然地拿起桌上的红酒递给了少年,手肘碰了碰少年身体:“这是束经理,之前是我公司的咨询顾问。你过来,大家认识认识,给束经理倒杯酒,一起喝一杯!” 少年接过酒瓶,木木地走到束合身边,看起来平时并不是经常出席这种场合,完全不知该怎么应酬。 束合心里烦雷易明,还记得上次硬灌了她一大杯红酒的事,加之他们公司所有项目都已结束,后续应该也不会有什么新的生意,束合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她把手盖在自己酒杯上,冷冷地说了句:“今天喝多了,不喝了。” 少年呆站在旁边略显尴尬,不知如何是好。这时陈菲琳跳出来解围,举着杯子,用她蚊子叫一样的声音说道:“星,星云,我能跟你喝一杯吗?” 陈菲琳这娇羞的语气束合听了快要吐了,怎么回事?胳膊肘还往外拐? 陈菲琳拿过酒瓶,主动帮少年倒了一点酒,低垂着眼都不敢直视面前的这个人。少年勉强点头和陈菲琳一起喝了一小口,总算是没丢了面子。 雷易明又笑呵呵跑来束合身边,弯着腰凑在她耳边说:“束经理,我看你跟肖总很熟,我家星云很早就签到了我公司旗下,前段时间参加了个比赛,人气正旺,就是这后续资源一直跟不上。我吧……这里人脉少,不像束经理八面玲珑,所以我们想看看束经理这里有没有资源能帮忙牵线介绍介绍?” “你还签艺人?”束合反问了一句。她倒是没想到雷易明还有这个产业。 “就他一个,我是觉得他是好苗子,不进这行可惜了,我是砸锅卖铁也要捧他的。”雷易明是从未有过的低姿态。 束合心想这孩子跟了你才可惜了吧,不过最终这句话没说出口。她敷衍过去,最后少年还是很有礼貌地鞠躬告辞。束合又看了他一眼,脸的确精致得很,这俊郎外表怪不得迷得陈菲琳这样五迷三道。 陈菲琳望着少年离开的背影,小声在他身后喊了一句:“星云加油!妈妈爱你!”接着她就遭到了束合不可理喻的眼神,低头在一旁沉默了一会,又忍不住开了口:“束姐,你会帮星云吗?” “不会。”束合很不留情面地直接回答陈菲琳。 陈菲琳默不作声。 “估计就是让你牵个线。”付可岐在一旁跟束合说。 “现在公司里简姝嫚盯得紧,我哪有时间浪费在这卖人情又赔买卖的事情上?雷易明那经纪公司说的好听是经纪公司,说白了就是个个人作坊,人脉资源一样都没有,能有什么发展可言?你知道娱乐圈和我们这行最重要的是什么吗?rtionship!他明知道自己没资源干嘛还把人男孩子签下来?再说了,看他上次来闹的那个样子,人品可见,我还帮他?万一事情办得不顺,难道再让他来公司吵一次?” “不过上次的确是因为我们的原因,雷易明才……”付可岐说着,犹豫了一下,没再说下去。 陈菲琳低下头,头越来越低,都快碰到桌子了。 束合拍了拍陈菲琳的肩,“好啦!之前泄露的时候不知道这是你爱豆的老板吧?” 陈菲琳抬头,这张脸哭得梨花带雨,“我现在知道了。” “知道也晚了啊。”束合拿起筷子夹了一枚虾仁,塞进嘴里。“饿死了……今天晚上还什么都没吃呢。” 陈菲琳擦了擦眼泪,在自己手机里翻着什么,然后举到束合面前。“束姐,你看,这是我们星云16岁做练习生时候的视频。那个时候他每天都要训练16个小时,一个人在韩国,吃不好睡不好,除了练跳舞就是练跳舞。” 束合不耐烦地瞟了一眼屏幕,视频里一个奶气的男孩在练习室的镜子前挥汗如雨。 “束姐,你不知道我们家星云有多努力!他在韩国练习了4年,最后因为年纪大了没能出道。回了国之后为了还能在娱乐圈里,就一边去剧组跑龙套一边自己再练习舞蹈和唱歌,有时候晚上还要去酒吧卖唱攒钱买乐器设备,真的很可怜。” 束合虽说皱着眉,但也一直听着陈菲琳说着这些,“哎,你看他是个明星,我看他就是资本游戏的产物。” “所以别人说你冷血。”付可岐默默说了一句。 “星云对于我,是特别的存在!我从我们家星云做练习生的时候就关注他了!” “你们家星云?他究竟多大?”束合问了一嘴。 “22!” “做偶像的话,年纪也大了点吧,现在出来的男孩不都是十六七的?你怎么一口一个我们家星云?你们很熟吗?” “我是星云的亲妈粉。”陈菲琳说着,脸红了。 “什么?”束合仿佛听到了外星语,“亲妈粉?就是你想做他妈妈?跟男人喜欢让别人叫他们爸爸是一种意思?” 付可岐在一旁听了,憋着笑不敢发出声音。 “我自己知道不配做他女友粉,像星云这样的男生怎么会喜欢我?我根本配不上他,他值得这世界上最好的女孩子!” “也有可能是最好的男孩子……”束合特别认真地说。 “不会的!我们星云是大大的直男!他出道前可是交过女朋友的。” “这你说的可能没错。”付可岐对陈菲琳说。 “哦?你的gay达没测到?”束合问付可岐。 付可岐耸耸肩,默认。 “所以我就做他亲妈粉,我只关心他吃饱穿暖,过得好不好,累不累。我买每一本他的杂志,我给他刷数据,做应援!我做不了他的女人,但我可以做陪他到星河顶端的那众多星星中的一颗!我支持他的事业,我可以为他的事业做贡献!”陈菲琳说得声情并茂,说到动情之处,又流下几滴泪水。 束合看得哑口无言,竟无言以对,她扶额沉默了许久。“陈菲琳,为什么你觉得自己配不上他?他除了会唱歌跳舞演戏之外还会什么?你做业务监控,建立分析体系,研究行业未来发展趋势,这些他也不会啊!” “这不一样!他是这个行业的新星,他就是未来!他花了六年的时间从沉寂的世界冲出视线成为新秀,多了不起啊!” “你不也寒窗苦读十余载,好不容易考进商学院,凭借自己拔尖的成绩,最后经过重重选拔校招进了这top-tier的咨询公司吗?你哪点不配?最讨厌你这种上来还没怎么样呢,就把自己放在那么卑微位置上的人。”束合摇摇头,完全不理解陈菲琳的思路。 “真的吗?我真的是优秀的吗?” “陈菲琳!转转你自己理智的脑子好不好?你好歹也是一个高材生,分一点智商在这件事上!你可是天天和全中国最有钱的富豪打交道的人,而你,是那个帮他们赚钱的人!你跟我说你自己不优秀?配不上别人?” 说完这一大段,束合突然觉得自己夸得有些过了,哪个社畜不是帮有钱人赚钱的呢?不过在这语境里,她觉得自己也没说错。 “这些话吧,你也应该说给你自己听听。”付可岐瞄了束合一眼,对着她说,束合不理他。 “所以,束姐,你会帮星云牵线吗?如果没有好资源,星云真的就是昙花一现!到时候又会在大众视线里消失了!”陈菲琳又试图问了一次。 束合指指自己的嘴,眼神并无太多波动,对着陈菲琳说:“idon’tcare!”不在毫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半点时间和精力,这是束合的工作宗旨。 一字一句,对于陈菲琳简直是字字诛心,她憋着嘴,欲哭无泪的样子。 “哎……meangirl又上线了。”付可岐在一旁拍了拍受了打击的陈菲琳,“别想太多。” 第二十六章 房门 饭局中,肖氏传媒还穿插请了自家的男团到舞台上又唱又跳表演歌舞,束合不敢兴趣。陈菲琳自从在束合这碰了壁之后就一直郁郁寡欢,筷子都没动几下。 束合心里在盘算着林盛的事情,想着自己这次怎么也是带着目的来的。但那林盛面相不好,偶尔看看还怪阴森冷漠的,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容易接触。 一旁的付可岐面无表情地拿着手机一直在刷着什么。束合推了推他:“你怎么什么也不吃?” “我在网上查了查郑星云和雷易明的资料。原来雷易明这些年把其他产业赚来的钱都投在了郑星云身上。他花了大价钱给郑星云请了专人的舞蹈老师和国内戏剧学院的表演专家来教他跳舞和演戏。所以怪不得他前面说他是砸锅卖铁也要捧这男孩上位。”付可岐说。 “这么多钱投进去都没见过水花砸出声来,早就该收手了。”束合这时显得有些冷漠。 “话倒不能这么说,看起来他是真心为了这个男孩儿着想,不然也不会拉下这个老脸来找你帮忙。今天你对他的态度并不好,可他最后还不是笑呵呵地走了。” “你能不能别说了,说得我心里一点都不好受。” “行,不说了。就是你看看你身边这女孩儿。” 束合望了眼陈菲琳,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陈菲林啊,你真的是每次都能刷新我对你的认识。先前说想傍大款,现在又是个追星族?你还有什么人设是我们不知道的?” “动漫coser……”陈菲琳回答道。 束合扶额,“我不是真的在问你……!” 接着她又看了眼雷易明,一直穿梭在会场中,剩下郑星云一个人坐在桌边,有些无所适从。 束合心一软,起了身,走到郑星云身后唤了他一声,“郑先生。” 郑星云惊讶回头,见是束合叫他,立马站了起来对她鞠了一躬,“束经理,你好。” “叫我束合就行。” “束……束姐。”郑星云始终没敢叫出她的大名。 “你们雷总跟我之前也有过交集,这样吧,我带你去肖氏传媒那见见几个负责人。” 郑星云点头。 主桌那里肖勇国不见了踪影,剩下林盛坐在那跟身旁的人在高谈阔论。束合把郑星云介绍给了林盛,而林盛出乎意料的热情。郑星云还是有些腼腆,话不多,林盛拉着他喝了几杯,不知是因为酒后还是真心话,说是看在束合的面子上,以后有好资源一定会考虑郑星云。 饭局结束得已经很晚了,大多的宾客今天都在楼上的酒店订了房间休息,束合他们也不例外。当束合刚准备踏进自己房门的时候,突然付可岐出现在她的身边,吓了她一跳。 “你干嘛呀!付可岐!” “束合,出事了!”付可歧的语气有些急。 束合先是一惊,“什么事?” “前面我在电梯里碰到了林盛,听到他和他的人在嘀咕说要晚上去敲郑星云的房门。我低着头站在他们后面,估计林盛没有认出我来。” “敲房门?什么意思?”束合一头雾水。 “大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清纯啊?” “我……我是真不知道!你快点给我说明白了!” “林盛说他看上了郑星云,说是今天一定要搞到他。总之还说了很多恶心的话……说白了就是要潜规则他!郑星云不是这挂的,要是直接拒绝了林盛,自己又无依无靠的,不得直接被这圈子封杀了?” “你是说我今天算是送羊入虎口了?” “嗯。”付可岐点头。 束合呆住。 付可歧继续说:“我后来在我圈子里打听了下林盛的为人,只知道他男女通吃,是个典型的色胚。多少娱乐圈新人经过他手?那些不肯从了他的人,最后都在这圈里销声匿迹了。” 束合听到,扶着门差点没站稳,“你说你前面查雷易明和郑星云的时候,怎么不一起把林盛也打听打听?” “这样看,简姝嫚不肯来是有道理的,估计之前没少受林盛的骚扰。” “所以她打发我来?”束合终于明白了简姝嫚的用意,觉得自己被人暗算了一把。 “现在关键的不是这个,是郑星云。我们帮不帮?”付可歧问。 “万一他能接受潜规则,那我们不是瞎掺合吗?”束合有些犹豫。 “直过高速公路的人怎么会接受?要么你去敲门先问一问,林盛要睡你,你答应吗?可能吗?不然等林盛真的过去了,摆在郑星云面前的路可就这么两条了,要么潜规则,要么退圈。” 束合叹气,早知道自己就不该插手这个事,可是事情因她而起,她不想自己的好心最后有可能害了这孩子。 “现在林盛人呢?” “我前面跟着他到了25楼,好像先是回自己房间了,估计等会要出来。” 束合的眼睛转了转,直勾勾地看向付可岐,她上手顺了顺付可岐的头发,图谋不轨地说道:“其实啊,我忽然发现,你打扮打扮还是挺帅的。” 付可岐看着束合,觉得事情不对,把她的手从自己头上拿了下来,“你要干嘛?” 束合笑笑,又扯开几粒付可岐的衬衫扣子,“去吧,小精灵!” “去什么去啊?”付可岐有些气急败坏。 “派你去拖住林盛啊!” “束合!你!”付可岐气得无言以对。 “你说你,要脸有脸要身材有身材,林盛肯定会多看你两眼。你帮我拖住他,给我点时间去找郑星云。” “你就不怕我被林盛怎么样?” “你都三十了,吃点亏怎么了?人家星云才二十二,不能这样受欺负!” 付可岐的脸开始绿了起来,“三十怎么了?三十了就能把我丢给那种人?我实际三十可是长得像二十二啊!” “你是对你自己有什么误解吗?” “束合,你!” “付可岐,我相信你!不会被他怎么样的!” “这几年我们朋友白做了?” “你知道我不交朋友的。”束合假装乖巧地看向付可岐。 付可岐最终还是被束合半推半就地送去了林盛那,走之前他犹豫地回头对束合说:“这件事,不许告诉钟宇!” 束合很认真地对着付可岐点了点头,好像对面的那人已经要去英勇就义,眼神中透露着点不舍…… 第二十七章 脱险 时间不等人,束合很快要来了郑星云的房间号,在去的路上她给雷易明打了无数个电话都无人接听,估计早就在哪喝趴了。她着急,现在只能靠她自己了。 郑星云门前,束合按了门铃等着,待郑星云来开了门,少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疑惑。束合不想在门口多说,推着郑星云就进了房间。 “束姐,是有什么事吗?”郑星云离得束合有些远,并不靠近。 束合走到椅子那坐下,挥手示意郑星云也过来,郑星云推脱,说自己站着就好。束合看得出,这少年在防着她。她也不介意,直接开门见山地说:“我错了,今天不该把你介绍给林盛。” “我不太明白?” “林盛今晚要来敲你房门,你就回我一句,你愿意,还是不愿意?” 郑星云惊呆,愣了好久。这时付可岐来了消息。 “他过来了!”——付可岐微信 束合抬头对着郑星云:“没时间了,你就跟我说你愿意吗?” “当然不!”郑星云坚定地回答。 束合看着他眼角有些抽搐,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表情。“行,事是我惹出来的,我帮你。但是你需要配合我一下。” 那头,林盛醉醺醺地跑来郑星云门前,一遍又一遍地敲着门。郑星云去开了门,林盛一见到他便二话不说上手搂着他进了房间,郑星云想挣都挣不开,林盛的另一只手则在他胸膛来回摸着。 郑星云心中一团怒火燃起,就差没有一拳打在这个色胚的脸上,但又想起束合对他说的,绝对不可以硬来,只能先忍了下来。 听见了关门声,此时束合早已弄散了自己的头发,特意把衣服领口往下拉了拉,露出了少许事业线,抹掉自己的口红,慢悠悠地从卫生间探出半个身子,妖娆地喊了一声:“是谁啊?” 林盛没想到郑星云房里还有别人,突然松开了手站到一旁,又好奇地往声音方向望了一眼,才发现是束合。 束合装作慌乱的样子,赶紧整理自己的仪容,头都不好意思抬。 林盛看束合如此,便知自己的龌龊打算并未为人所知,心安了不少,决定倒打一耙:“束经理胃口不错啊,比你小那么多的都能下得了手。” 束合将计就计,“林总,话别说那么难听。对了,你来找我们家星云是有什么事?” “也没什么,就是想到个接下来我们公司会上的电视剧项目,想来找星云谈谈看他适合不适合。你要早说是你的人,我连这一趟都不用跑了,直接就安排了。” 呸,谈事谈到房间里来,然后再谈到床上,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呢?束合心里想着,但又不好表现出来。她听着林盛说话恶心,但至少事情没往坏的方向发展,加之林盛的回复貌似还是给她面子的,她便也不再不依不饶。 “行呀!那到时候我们等林总的消息!”束合边说边把手勾着郑星云,亲密得很,但她没再说话,就这样看着林盛,反倒像是再等林盛说些什么。 林盛看这架势,估摸大概是个逐客令,知趣地只能作罢不再过多纠缠,悻悻然先离开了。当束合确认林盛已经踏出了这个房门之后,她才长舒一口气,靠在墙边。 身边的郑星云对她兴怀感激,至少今天给他避了一难,“谢谢你,束姐!” 束合摇了摇手,“是帮你,也是帮我自己。” 郑星云似懂非懂,不明深意。 “你们雷总毕竟不是专职做艺人经纪的,带你可能会累一些。这样零散地去求资源,你倒没有想过换个专业些的经纪公司?” “没有。其实比赛参加完之后我人气是很高,很多经纪公司都向我抛出了橄榄枝,可是雷总是在我最难的时候挖掘我的人,他对我的付出,我都看在眼里,我不可以做那个忘恩负义的人。” 束合看着郑星云坚定的眼神,觉得自己也不必再多说些什么,笑了笑。 为了做戏做全套,束合不能太快离开郑星云的房间,深怕被林盛知道这是他们俩做的戏。她只能待在房里,又为免无趣尴尬,她独自走去阳台透气,望着这繁星作为火花的黑暗火焰,想着自己暗潮涌动的生活。 郑星云是那么的青涩,充满着朝气和希望,有着自己的坚持与傲气。她想起当年那个同样初出茅庐的自己,才过去几年而已,那个自己,怎就再也不见了踪影。 “你的梦想是什么?”束合到底还是问出了一个再俗气不过的问题。 “演戏,唱歌,跳舞,给那些爱我的人,不负希望。”郑星云的眼中闪烁着光亮。束合听着,脑海里禁不住感叹,“年轻真好”。 “会写歌吗?”束合问。 “嗯!”说起音乐,郑星云有些兴奋,跑去拿起自己的吉他,“束姐,我给你唱一首好不好?” 束合点头。 月色弥漫,郑星云轻盈灵动的歌声悠扬响起,吟唱着他的希望,他的梦想。多么美好的年纪,至少还心存幻想。束合不忍告诉他,现在他这颗纯真的心,或许总有一天会被这个毫无公理可言的行业击溃得残破不堪,不过,这有可能只是束合个人无端颓丧的猜测罢了,说不定郑星云会保持着他的真心不变也未可知。不过这次束合帮了他,之后呢,又有谁可以保他? 离开房间已是半夜3点,束合临走前对着郑星云说了句“加油”,也许不痛不痒,但这是束合的真心话。拖着略疲惫的步伐回自己房间,束合连妆都没力气卸,随意扯出一张卸妆湿巾在脸上胡乱擦了一把,倒头便睡下了。 直到第二天早晨,束合是被付可岐的电话吵醒的,电话里付可岐催促她快点起床,不然要误了飞机,束合这才勉强从床上爬了起来,拿冷水洗了把脸。 等束合下楼见到陈菲琳的时候,她面前这个姑娘顶着两个哭肿的水泡眼站在那。 “哭了一晚?”束合问陈菲琳。 陈菲琳轻声“嗯”了一声。 “哭能解决什么问题?” “我们星云太可怜了……” 束合翻了个白眼,拿出自己手机打开微信。陈菲琳的手机响了,她低头查看消息,一脸迷茫。 “束姐,这是?” “你们家星云的微信。” 陈菲琳深吸一口气,就差没尖叫出声。 “既然这么喜欢他,昨天那种得天独厚的机会也不赶紧抓住?见到面了也不要个联系方式?不怕后悔一辈子?昨天跟他聊起你了,他说没想到你这么支持他……嗯……还说了些什么呢?”束合故作玄虚,陈菲琳竖着耳朵迫不及待要听下去。“哦,还说谢谢你能一直这样喜欢他。” 陈菲琳开心得心花怒放,伸手就抱住束合跳,“谢谢束姐!” 束合笑笑摇摇头,“至少这个郑星云比roger帅多了不是?” 第二十八章 光 平稳的日子并未过了太久,束合的生活便被两个突如其来的消息搅了平静。 那天路洋接她去高级餐厅吃饭,其实束合并不清楚现在的自己和路洋究竟是什么关系。束合有意不愿和路洋有过多的身体接触,两人从未在一起过过夜,牵手,拥抱已是极限。但路洋无所谓,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他尊重束合的选择。只是,这样的关系,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呢? 去餐厅的路上,是路洋先发现了有些异常,他问束合:“束合,你看下后视镜,我们后面的那辆车是不是一直在跟着我们?” 束合望了一眼,又看了看路,“前面那条小路,你转进去。” 路洋“嗯”了一声,临时变了道,后面的黑车也紧跟转了弯,这下束合确定这辆车的确是跟着他们来的。 “你在川草有仇人吗?”束合开玩笑地问路洋。 路洋撇了撇嘴,皱眉显出不屑的样子,“我一直待在国外,你说我能跟国内有什么交集?” “那么就是我自己了……”束合叹气。 “大概知道是谁吗?” “太多了……我怎么能知道是哪一个。”束合想起之前自己抢生意的那些事,早就不知得罪了多少同行,虱多不怕痒,要说她的仇人,估计还得排队拿个号才能挨上。 “那现在……我们去哪?” “吃饭啊~你不是说预定好久了嘛?” “这么淡定?” “出事了,你护我?” 路洋笑了笑,“当然。” 车子重新走向规划路线,驶入餐厅的地下车库。束合特意留意了一下黑车里的人,他们并没有下车,只是在车里看着他们。今天出门急,束合没有戴隐形眼镜,看不清远处的车里究竟是什么人,不过既然他们现在没有动作,束合也就随他们去了。 路洋订的餐厅是家安静的意大利餐厅,侍者引他们来到餐厅中间的一个位子。束合环顾了四周,没有人,只有他们俩。 路洋绅士地为她拉开椅子,束合坐下,看着桌上点燃的蜡烛,烛光照着马赛克玻璃的烛台显得灵动斑斓。 “你包了这家餐厅?”束合撑着头问他。 “对啊,这样安静些,你不是不喜欢人多吗?” “包了餐厅,菜会更好吃些吗?” “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些,不是想让你有负担。”路洋看束合并不欣喜,垂了眼,脸上有些丧气。 束合看着眼前的路洋,这些日子她发现路洋的性子沉下来了许多,平日里不再像以前那样张扬不羁。她能感受到路洋变着法地想让自己开心,甚至为了她决定彻底回国,将公司直接交给经理人打理。她心里有些过意不去,甚至有点内疚。 “我没有不开心!”束合握住他的手,此时她不想让路洋失望。 路洋像个孩子一样又变得眉开眼笑,“真的吗?” 束合蹙眉疑惑,“你刚刚是在给我施苦肉计吗?” “哎呀,被你发现了。” 到了现在,束合有时居然会害怕路洋的眼神,对话时,她的目光总是躲避,不知是怕什么,特别是路洋很认真的时候。也许是怕看出路洋的爱,但自己的心给不了任何回应。 路洋招呼侍者拿来什么东西放在了束合面前,束合疑惑得看了眼路洋然后打了开来。 是上次路晴偷拍了他们俩的照片。 照片里束合散着长发转头回眸,路洋则笑容灿烂地看着。 束合不爱照相,这导致了关于她自己的相片少之又少。二十出头时,周遭的女孩都爱自拍,手机相册里少不了几十上百的自拍照,而那时的束合沉浸在丧父的痛苦中未能自拔,花了好几年的时间才走出来。 她不需要照片留住的回忆,她想留住的是人,无论是记忆模糊的母亲,还是因公牺牲的父亲。人不在,照片又有何意义。 年轻的束合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在家里看完了所有老照片,她说记在心里就够了,然后拿了一个铁桶下楼,把所有关于父母,关于儿时自己的照片,统统烧了。 火光窜天,散着刺鼻的气味,烟熏得束合眼睛辣疼,她望着桶里的相纸慢慢消失殆尽,直至最后隐隐点点的火星烧尽成烟。 她没有难过,只是现在再回想起来,原来从那时开始,她在这世上就是个孤独的人了…… “束合?” 呆住的束合被路洋叫了一声,回过神来。 路洋拿了一个首饰盒子走过来,盒子里放着一个高奢品牌的带钻钉子手镯,他给束合戴上,束合却一脸嫌弃。 “包餐厅,送首饰,28岁的人,恋爱套路还比不上18岁的?我也不是18岁女孩,恐怕这些对我不受用。”束合忍不住想嘲笑他一下,漫不经心地拿着叉子送了口食物进嘴里。 “我厉害的地方都在这身衣服下面,是你从来不给我机会展示。”路洋眯着眼,一副心怀不轨的样子。 束合怔住,叉子差点没拿稳,敲在餐盘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她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在她家浴室里一丝不挂的路洋,那个场景,任谁都无法轻易忘记。她有些脸红,心里骂着自己怎么又想起了这些。 路洋笑了笑,双手在自己上身比划了一下,“所以,不知道这些……对28岁的你,受不受用啊?” “勾引我?” “不够吗?” 束合看向路洋,想深深地看进他的眼里,想看明白他的心思。回去的路上她无聊地问路洋:“你喜欢我什么?” “喜欢你的特别。” “每个人都是特别的。” “你不一样,我只想要你,别人,谁都不行。”路洋歪嘴一笑,纯净美好。 秋夜微凉,路边的树叶随风簌簌抖落,今夜月朗星稀,月光弥散开来照亮着束合家附近的小径,使得这座山头上显得更加阒寂无人。 路洋的车停在远处,他说想走走再送束合回家。他拉着束合的手,直到走到她家门前似乎又有些依依不舍。路洋把束合拉回自己怀里,牢牢地抱紧。束合有些措手不及,双手不知该放在哪里,只能笨拙地腾空垂在两旁。身高差让束合的头只能够到路洋的胸膛,她仔细地闻着路洋身上的味道。 “束合,我想把你眼里的光找回来……”路洋低着头,轻声说。 第二十九章 八卦 眼里的光?束合也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就失了这些东西。那些初心,那些纯真,似乎早已弃自己而去了。说不清是自己主动愿意丢弃的,还是在岁月的路上,走着走着就散了。 束合有时也会惊讶于自己原来竟能冷漠如此,也许只是太多的事耗费了她的精力,使得平日里能够存放自身休憩的空间,变得只剩下置锥之地。 第一个消息,是在第二天束合醒来出门上班前知道的。 那日清晨刚过,束合屋外是不同于往常的嘈杂,这在他们这个幽僻的小区,变得有些太过反常。 束合微微拉开窗帘,看见自家楼下乌泱泱地挤了十几号人,大多是女孩拿着长枪大炮的照相机,也有六七个男人,同样举着相机对准了她的屋内。束合有些懵,努力地回想最近自己有做过哪些得罪人的事情,却并未想起些什么,这时的她是一头雾水。 手机响起,是付可岐。 “出事了!” 束合翻了个白眼,“你上次说出事了,害我在林盛面前漏了个事业线。这次再说出事了,又要我怎样啊?” “没开玩笑,你那里现在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你怎么知道?我家门口今天堵了好多人,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啊!” “网上都炸锅了!郑星云的私生粉把你去郑星云房间的酒店监控发到了网上,你被人肉了!” 束合崩溃,靠回自己床上。“我怎么可能跟郑星云有什么!” “我当然知道你们没什么啊,可是那天监控拍得很清楚,你11点进了郑星云房间,期间林盛进去,待了十来分钟就出来了,然后你到凌晨再离开。你说你们没怎么样,他的粉丝可不信啊!” “你的意思就是,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啊?” “你……最近就别上网了,我怕你心脏会崩。” “你越说我越想看了……网上究竟说什么了?” “束合!你不能受刺激,这样对你身体不好……” 没等付可岐说完,束合挂了电话,打开电脑浏览器,还没输入关键词呢,弹窗新闻就跳出来了自己和郑星云的消息。 他们俩人是今天的微博热搜,头条新闻,一个个标题都是“歌坛鲜肉惨遭大龄熟女蹂躏”、“咨询界精英包养娱乐圈新星”、“郑星云的圈外女友竟出轨第三人”…… 新闻里,束合在酒店房门外的监控把她拍得清清楚楚,一进一出,事情似乎真的变得百口莫辩。束合和路洋的偷拍照片也被一并放到了网上,原来那天跟踪他们的不是别人,都是郑星云的粉丝和八卦记者。 网上粉丝们一边痛哭自己的爱豆已名花有主,一边痛骂束合劈腿脚踏两条船,当然也有理智的粉丝打死也不相信,声称要辟谣到底。 过了会,束合屋外吵吵嚷嚷的声音逐渐变弱,她悄悄走到窗前,拉开一点点窗帘,瞄了一眼,楼下的那些人陆续都被赶跑了,十来分钟后,窗外回归平静。 门铃响起,是路洋在门口。他低着头不说话,好像有些低气压。束合开了门让他进来,路洋二话不说就把束合抱进怀里。 “我都知道了,我不在乎!” 束合默默翻了个白眼,把他推开,“你知道?你知道什么?你什么也不知道!” “原来你喜欢年纪小的。” 束合叹了口气,懒得理他,转身去整理自己上班要带的东西。 “那些人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偷跑进小区,我看他们围在你家门口,我就去找了物业喊了些保安来。” “谢谢你。” “网上你的新闻满天飞,不知道都很难。所以你是真的……?”路洋没再说下去。 “真的!好了吧?”束合不想花时间解释这无谓的事情。 但路洋当真了,站在那里,神情严肃。 束合看路洋表情不对,无奈走到他面前,“我说我半夜是去谈事的,你信吗?” “我信!” “半夜去屋里谈事这种借口你都信?”束合惹他。 “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信。” 听到路洋这样说,束合笑了一声,最终还是把那天的经过,一五一十地都告诉了他。 束合的手机收到了一条郑星云的微信。 “束姐,对不起!因为我的事,给你造成困扰了。我会作出申明,把事情澄清给大众。”——郑星云微信 束合盯着这条微信,看了会,不知在想什么,接着雷易明的电话便打了来。 “束经理,实在不好意思,我们已经在拟声明了,会发到网上还你一个清白。”雷易明的语气有些抱歉。 “雷总,其实我对这种不实报道并不在乎,你用不着同我道歉。只是这事对你家星云会是毁灭式的打击,你们还是要想一想再做出回应啊。” “我知道。不瞒你说,自从星云火了之后一直深受私生粉和圈内大佬的骚扰,我能力不大,没有办法一一为他保驾护航。私生粉蹲酒店,趴房门,就连他上男厕所都有人尾随,这孩子哪受得了这些,其实已经有些抑郁了。” “放心吧,他在为你撑着,也会为了你撑着的。星云感恩,他想报答你的。” 雷易明闷了一会,又说:“星云后来跟我说了那天的事,真是多亏了你。” “先不说那些了,我想过了,这次我们解释的理由,要想个有说服力的,空口说报道是假的,怕是也不太好把大众糊弄过去。” “是是是!” “让我仔细想想,到时候告诉你。” 第二个消息来的时候,束合还未能把第一个消息完全解决,一切都显得措手不及。 路洋说什么都要送她去上班,说白了就是怕她的心情会被网上的消息影响,而束合在车里发着呆,不说话。 红灯的时候,路洋拉着束合的手说:“无论发生什么事,你还有我。” 说不感动吗?那是假的。这相比之前王锦渊什么事都让她自己去解决,真的是天差地别。 不出所料,记者和粉丝已经堵到了ge的楼下,路洋给了一脚油门,直接开进地下车库,躲开了那些人。 等停好车,路洋坐在车里一言不发,束合在找时机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我带你,好不好?”路洋看似是很认真地说道。 “?就为了这个事?” “我觉得自己没用啊,我的所有人脉资源都在那里。但在川草,我好像什么也帮不了你,我没有办法帮你解决问题,只会傻傻地待在你身边陪着你。”路洋听起来有些丧气。 束合微微转过身,面朝着路洋,“有你陪着就足够了,我又不是小孩子,需要别人帮着处理问题。你忘了?我可是束合!” 她说的没错,她可是束合。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怎就会被这小小的一个插曲就击溃? 第三十章 乌龙 没等他俩再说多一会,某些跟踪的人已经追来了车库。相机的快门声“咔嚓”作响,闪光灯也毫不吝啬。束合捂着脸,略微有些不耐烦,她刚要开门下车,路洋轻声说了一句,“等一下。” 说着,路洋下了车,拨开那些人群走到束合这边,他脱下外套遮在束合的头上,搂她进自己怀里,护着她想径直冲进大楼。怎奈人群越拥越多,堵了他们两人的路,变得寸步难行。 “束小姐!你究竟和郑星云是什么关系?” “你跟郑星云在一起多久了?” “是你包养郑星云吗?” “你要怎么回应今天网上的所有新闻?!” …… 记者围堵着,抛出一个接着一个不可理喻的问题。 相机和手机直接伸到束合的面前,也不知他们能拍到什么,束合感觉镜头都快贴到了脸上。路洋把衣服整了整位置,把束合的脸遮遮好,身体挡在她和人群的中间,让他们没可能碰到束合。 记者看在束合这里问不出些什么,只能转投到路洋这边。 “你是束小姐的什么人?” “你知道束小姐和郑星云的关系吗?” “你们三个人之间,究竟谁是小三?” 束合在路洋的怀里,拉了拉路洋的衣服,想告诉他什么也别回应,先避开这些人群再说。路洋心领神会,默不作声。靠着他一米九的身高,硬生生地挤开了一条路,他带着束合飞速地逃离这些人群,进了大楼内部,把那些人挡在了外面。 路洋陪着束合去了她的办公室,两人总算能清净了会,进了门后束合问他:“你不怕被拍到?” 路洋看着束合,有些宠溺又有些心疼地伸手在她头上摸了摸,“我搂我的女朋友,还由得了别人说三道四?” 束合眼神又躲开了。 “好好好,不说女朋友,说是我喜欢的女人,怎么样?” “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咯,这两个词里,你的态度不一样啊。” “一大早就嘴贫,小心我拿个乌龟丢给你。” 路洋一听到乌龟,立刻把手收了回来,“啧,你这女人,怎么还记得?说好不再提了的!”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我说的话你也信?” “哟!你现在是承认自己说话不算话了?” 正当这两人斗嘴的时候,陈菲琳敲门走进来。束合看见她,刚想开口就被陈菲琳抢了先。 “束姐,我都知道了,你是帮星云的。” 束合长叹一口气,还好自己不用再解释些什么了,不然谁知道郑星云的这个小迷妹对自己会有怎样的误解。“菲琳,你问过星云吗?他怎么样?” “上回林盛帮忙的那个影视项目,再过两个礼拜就要开机了。这次的新闻,得赶快压下去,不然影响到后续,就麻烦了……” 束合坐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心思沉重地想了想,很快丢了个电话给她,“你去找patrick吧,他是贝莱集团的公关负责人,就说是我拜托的,让他通个关系把贝莱酒店那天所有关于我和郑星云的监控都删了。不然,我要追究他们泄露客户隐私的责任。新闻那块,我自己去找媒体,看看有没有办法能把热度降下来。” 陈菲琳点头,这时付可岐推门走了进来,“不用了,所有的热搜和新闻都已经撤了,贝莱那里听说也有人去打过招呼了,监控和入住信息都删了。” 这是有些出乎意料,难道雷易明那边已经有了动作了?不可能啊,雷易明根本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热度是降了,只是毕竟这个事情的影响还在,不给公众一个交代,富婆包养的标签怕是没那么容易从郑星云的身上扯掉。”付可岐推了推他的眼镜,看着束合等着她接下来的打算。 “让我缓个一天,想个对策。”束合揉揉头。 “就说房里的人是我,怎么样?”路洋走过来说着。 “说是你?” “恩,既然酒店的监控已经被删除了,那到时候也查无对症。我们就说房里的人是我,毕竟之前爆出来的照片里,也没拍到郑星云不是吗?说我是你男友,你进我房间无可厚非。就说是粉丝搞错了郑星云的房间号,这件事根本就是个乌龙事件。” “我觉得没有问题,这样解释没有漏洞。”付可岐在一边应声附和道。 陈菲琳也点头。 路洋撑着桌子弯腰凑到束合面前,刮了刮她的鼻头,“别犹豫啦!你想帮郑星云,现在一个现成的好办法放在你面子,你选择不要吗?” 束合有些犹豫地看了眼路洋,“你就是想让我对外承认是你女朋友吧?” “我没说不想啊。但是,现在不也是情势所迫吗?”路洋是乐得当这个坐享其成的人,毕竟还能落个好口碑。 束合承认,现在她的确是想不出一个更加好的对策,看起来只能走路洋的这条路了。 “好吧,菲林,你让公司公关部做个声明吧,就按路洋说的写,让公众停止猜测事情到此为止,还有,谁再来打扰我的私生活,我们将走法律程序。” “没问题!”陈菲琳收起了之前的一脸愁容,离开办公室前她跟束和又说了一声,“束姐!谢谢你!” 束合会心笑了笑,觉得眼前的这个姑娘,根本没有之前自己想得那么难以理解,明明心思透明得能被人一眼就看穿。 待陈菲琳离开后,付可岐又把这第二个消息丢给了束合。 “肖勇国老婆死了。”付可岐冷淡的脸没有一丝表情。 “什么?” “什么?” 束合和路洋几乎是同时脱口而出,这两人倒是显得惊讶。 路洋记得上次那处房产交易完后,他听stephen说买家是为了以后带着老婆去养老才买下了那里。今天听闻这个消息,不禁觉得有些唏嘘。 “是肝癌晚期,估计肖勇国之前已经有准备了。”付可岐说道。 “怪不得上次跟我说要隐退休息,原来是为了陪夫人治病。” “嗯,他们算是白手起家的患难夫妻了,可惜了……七天后是葬礼,你要代表ge去一次……” 束合点头,“应该的。” 葬礼那天,川草下起了绵密的细雨,一阵风吹过,即使撑伞也挡不住这雨水粘到身上。灰色的云很厚,使得教堂外有了一丝委灰之兆。这寡独的陵晨,迎来了这样一群乌黑的人们。 束合着了一身过膝紧身的黑色连衣裙,加上一件小香外套,极细跟的黑色高跟鞋,只露了半截小腿在外。她的帽檐压得很低,撑着与她身形不匹配的黑色大伞,仿佛能罩住她整个人。 到了教堂门口,她收起伞,放入门外的伞桶里。从停车场走进来的这段路,已经让她的腿上都是雨水,冰冷的,潮湿的。束合挑了一个靠后的位置坐下,隐约能看到肖勇国在前面被人搀扶着。 葬礼持续得不久,家属致辞后,来者依次上前献花。挨到束合了,她握了握肖勇国的手。听说肖勇国是一夜白了头,曾还是意气风发的中年男子,今日再看已成了瘦削苍老的模样。 仪式结束,束合准备离开。 那把大伞,重新被撑开。 束合小心翼翼地下着教堂外的楼梯,生怕因为雨水而滑跤。但是这阶梯怎么那么多,她低头看着,手扶着沾满雨水的铁栏杆,若不是雨天,心里恨不得直接脱了高跟鞋赤脚下楼。 这时,一个人上前搀扶住她,束合转头一看,伞差点没有拿稳掉了下来。 “伞给我。” 束合把伞递给了他。他一手撑着伞,一手扶着束合,缓缓走下。 无声地下楼直到到了平地,束合抽开自己的手,神情生冷地站着,过了一会才开了口,“再见。”她伸手去拿回自己的伞,面前的人却没有松手的意思。 束合看到,翻了个白眼无意去纠缠,“fine!”,说完便自顾自淋着雨往停车场走去。 “束合!”那人追了上来,怎奈束合头也不回,假装根本没有听到。 走了一段路,束合突然停住,回头,“我有没有说过,我现在很讨厌你叫我的名字??” 第三十一章 葬礼 束合根本没有想到自己能在这个场合再次遇见王锦渊。她冷淡地看着眼前的这人,眼里没有一丝多余的情感。这是事隔多久后他们再重新见面?束合已经记不清了。不过这种突如其来的到来,似乎与以往并无差别。 她并不再抬头看着王锦渊,压低的帽檐遮住了她半张脸,王锦渊看不太到束合的神情。 “一个路洋还不够?还多出了个郑星云?”王锦渊的语气夹杂着一些责备。 “我发现我喜欢年纪小的男的,毕竟有些事,小男生比老男人有活力多了……”束合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想激怒王锦渊,说到底只有年纪这一件事情,算是王锦渊的弱点。 “束合!你玩得太过火了!”王锦渊严肃地说着,他皱起了眉,好像是真的生了气。 “什么叫玩得过火?我跟一个比你小十几岁的男孩在一起,这就叫过火?王总是否太过关心公司员工的私生活了?” 王锦渊一时语噎,对于束合现在的伶牙俐齿,他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上司想问得那么细致,也不知算不算工作上的性骚扰?”束合是挑衅的语气。 “我是ceo,我说不是就不是!”王锦渊有些恼了,看着束合这般泼辣的模样。 “那我就上报董事会,怎么样?” 王锦渊被激得,直接上手拉住了束合,“你怎这般不讲理?” “讲理?我讲理,谁跟我讲理?你吗?我只知道谁要惹了我,我束合必定还回去!受不住?那就别来招惹我!” 束合心里还有一句给脸不要脸,但没说出口,毕竟那次在四季酒店的事,她哪能这么快就忘记?那夜她可是把脸丢尽了,才从王锦渊的房里离开的。 突然,她好像想起了些什么,“所以……新闻和监控都是你让人删的?” “是。” “呵,为了ge的形象,劳您费心了。”束合并不领情。 为了ge还是为了你,你心里还不明白吗?王锦渊心里想着。 “王总一向神出鬼没,下次又要在什么场合让我突然见到你?” “肖勇国与ge交好,这次我必须亲自到场。” “好吧,你随意,王总没什么吩咐我就先走了。” “束合,我无意伤你,你也不必这样作践自己来报复我。” 束合听到,心中的无名怒火又“噌”地一下冒了出来。“王总,拜托你不要自作多情。你知道我不愿在没有结果的事情上浪费太多时间。我没有多余的精力来报复谁。你知道人生一世只有两种痛苦吗?一种,经历过后能让人最终变得强大,还有一种,就是毫无意义的痛苦,连经历的必要都没有。andyou,youaremyuselesspainful!” 教堂对着一片阒无一人的草坪,静谧荒凉,微飔的风掠过两人,让束合早已死掉的心又冷了一点。 远处传来嗒嗒的高跟鞋声,束合远远一望,是简姝嫚。她心里一荡,没想到王锦渊也这么快找到了“伴”。 “王总的生活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孤独’嘛……”束合阴阳怪气的,不屑地瞟了他一眼。 王锦渊没来得及开口,简姝嫚已经走到了跟前。束合懒得打招呼,丢下他们两人就要离开,但心中不甘,又回过头看向王锦渊。 束合当着简姝嫚的面,扯了扯王锦渊的领带,身体靠了过去。“要是我,就不会选这条暗红色领带配你的淡蓝色衬衫,我会选你深色海军蓝的那条……” 之后,她从王锦渊的手里夺过雨伞,渐渐走远,消失在雨雾中。 回到自己车里,束合想起简姝嫚站在王锦渊身旁的样子,她依旧有些气不过,摘下帽子脱了外套,坐在位子上平复心情,迟迟没有发动车子。 呵,什么破分手,这诡计多端的老男人根本就是移情别恋! 束合的怒火无法平息,心里更恨王锦渊了,她暗暗发誓,从此与这个男人势不两立。 一脚油门,车子飞快地窜出了车库。开出教堂外,一群乌鹊叽喳南飞。 几日后,ge的周一晨会准备讨论全公司q4的计划,需要全员参加,9:30会议准时开始。 束合提早了一个小时从家开车出来,怎奈遇上早高峰,车子开开停停并不顺畅,偶尔还遇上几辆不守规矩的插队的车,一大早心情就变得乌糟糟的。 赶到公司楼下的电梯那,束合眼看电梯门快要关了,便加快了脚步冲了过去,此时电梯里一只手伸了出来,把电梯门挡住没有关上。 束合低头说了声谢谢,又看了眼楼层,也是56楼的?她下意识看了眼身后的人,王锦渊身形笔直地站在后面。 密闭的空间,只有他们两个人。束合不自觉打了哈欠,周一的早晨永远都是这样睡不醒,精神欠佳。王锦渊把手中的咖啡递给她,束合看了一眼,也不客气地接了下来。 仰头喝了一口,苦得差点从嘴里喷了出来,是浓缩的那种吧。 束合吐了吐舌头,表情有些扭曲。她生气地看向王锦渊,“你不知道我不喝苦咖啡的吗?你究竟了解我些什么?” 说罢,她把咖啡重新塞回王锦渊的手里,白了他一眼。 王锦渊先是一怔,恐怕也是没想到一杯咖啡让束合反应那么大。接下杯子后,他看着杯檐上束合的口红唇印,在她身后说:“我了解你睡觉磨牙,会打呼,还爱踢被子。” 这倒不是抬杠,而是王锦渊思考后,认认真真回答束合前面提出的问题。 束合听到后,仿佛成了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急了。她气得回头看着王锦渊,说:“我睡觉不打呼噜!” “你累的时候就会。路洋和郑星云没有告诉你吗?”王锦渊对束合现在的反应很是满意,心中窃喜。最近自己每次见这姑娘,束合都满身是刺,不把人扎出血了就不会罢休。难得能拿她的软肋惹惹她,倒也不错。 束合被惹恼了,气呼呼地说:“没有!因为我们在一起的时候根本没时间睡觉!!”什么叫根本没时间睡觉?自己究竟想暗示什么?哎……不管了。 束合边说边急切地按了好几次电梯按钮,她要下去,她不想再跟王锦渊坐一部电梯了! 电梯停在了40层,束合一等电梯门打开便冲了出去,电梯里的王锦渊看着她,慢悠悠地说了句,“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不会是想让整个公司的人等你一个人吧。”然后他拿起咖啡杯,直接对着束合留下的唇印,对嘴喝了一口,电梯门徐徐关上。 该死的电梯就是那么不争气,除了王锦渊上去的那部,所有的电梯都停在1楼动也不动,束合怀疑今天电梯是不是都坏了?等了好久,还是等不到一部能上的,她有些着急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机,时间快要来不急了。这时,她有些后悔为什么要从原先的电梯上下来…… 眼神停留在旁边的消防通道,束合决定,爬楼梯去公司。 最开始爬了五楼发现也还好,直到八楼开始,她步伐慢了下来,穿着高跟鞋的脚也有些疼。她喘着粗气心里骂着王锦渊这个晦气鬼,扶着栏杆拖着身体好不容易快爬到56楼。 这时,她隐约听到两个人在楼梯间说话。 “哥哥,这次我待下,可能很久都可以不用回去了。” “真的吗?是为了我吗?” “才不是,是boss说可以让我不用跟他来回跑了。” “那我把家里钥匙给你,你就住我家吧?” “邀请得那么直接吗?” “我都等了那么久了,还不让我直接点?” “你最近怎么都戴着眼镜?” “你不是喜欢吗?” …… 束合准备上楼瞧瞧,尽量不让自己的脚步声让那两人发现,她探头出去。是付可歧正在壁咚钟宇,钟宇比付可歧矮了几公分,背靠着墙注视着。 只要是工作场合,钟宇永远穿着正装,今天也不例外,是一身合身的黑色西服。今天的会议是公司大会,昨夜束合特地提醒付可歧也要尽量穿着正式一点,还好付可歧听了话,今天至少穿了件衬衫,不再是黑色t恤了。 束合看见付可歧一只手撑着墙,一手抓着钟宇的肩,他的脸侧着靠着钟宇很近的距离,“改天我帮你打包行李,都搬去我那,房子是我攒钱为了我们俩买的,你不来住,一切不就没意义了吗?” 束合偷听着,撇了撇嘴,这个付可歧,怪不得之前存钱存得那么凶…… 付可歧低头快要吻上了钟宇,束合一惊,赶忙回头,不料高跟鞋不小心发出了声响。 “谁?” 束合知道自己藏不住了,只好窘迫地从楼下走了上来。 付可歧一见是束合,倒是长舒了一口气,还好不是别人。 “你怎么从这上来?” “一言难尽。” “你偷听多久了?” “哎?都是好朋友,怎么能说是偷听呢?我这是碰巧遇到!” “这里是56楼,你碰巧从楼梯间出现?一大早爬楼,锻炼吗?” “付可歧!你嘴怎么那么损?” “偷听的人没有权利反抗!” 束合自知自己理亏,只能闭嘴。她眯眼看了看他们两人,“你们继续!”然后她解锁手机举到付可歧面前,接着说道:“会议还有5分钟开始,别迟到,到时候丢我的脸!” “你刘海都塌了,衬衣背后也湿了,你自己整理整理别丢自己的脸吧!” “不用你提醒!”束合嘴硬,关上了防火门。 钟宇全程一声不响,乖巧地窝在付可歧身后。 第三十二章 温度 也就是在这一天,束合才算是正式地见到了转到她部门下的童尧和徐辰二人。 童尧和徐辰还像之前一样坐在roger的旁边,束合不想跟他们计较他们的座位,没有同他俩打招呼,直接当做没有看见,进了大会议室,找了自己位置坐下。 王锦渊坐在正中,束合假装不经意地偷看了他几眼,王锦渊瘦了些,眼窝更加深邃了,束合注意到,今天他打了那条深色海军蓝的领带。 会议一开始,简姝嫚就提及了上周roger抄送公司全体员工,控诉束合干扰部门人员调动的邮件的事。束合记得她的确是瞄到了这封邮件,还跟付可岐吐槽过roger在邮件中的好几处语法错误。她根本没当回事,因为如果是需要写英文邮件来相互理论一番,roger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而roger,听闻束合已经公开了和路洋的关系,断定她已与王锦渊一刀两断,在ge没了保护伞,自己得寸进尺的心是变得愈发厉害了。 简姝嫚当然也不是站在束合这边的,会议上提起这事,只是简单回应roger的邮件,一带而过地说了说人员调动是公司安排,不允许再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她故意没有撇清束合与这件事的关系,模糊地让众人以为是束合的主意。 束合坐在下面,一言不发,也不想辩解什么。而王锦渊看着简姝嫚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忍不住开了口。 “姝嫚,我觉得这个话题可以过了。” 姝嫚?束合听见王锦渊这样叫她,心中冷笑了一声。 简姝嫚有些尴尬地被王锦渊打断,只能作罢。 经过那么多事之后,束合对于自己q4的工作计划其实一无所知,混乱的脑子除了解决好marcusagency的纽约分部的事以外,再无多余的力气去解决别的事情。手术之后,她明显觉得自己的体力再也不像之前那样了,她的身体承受不住高强度的工作,简单来说,她没有办法再没日没夜地加班了。对于他们这行来说,束合以后的竞争力也许会大大减少。 会议上roger提出了自己下季度的新计划,瑞可丽私募基金公司。束合听到,不屑地轻笑了一声。 散会后束合没多做停留,装作没看见王锦渊,第一个离开了会议室。回到办公室后,她的内线电话响了,束合看了眼来电显示,是王锦渊。束合接了电话也不发声音,等着王锦渊先开口。 “束合,我希望你去争取一下瑞可丽。” “大家都知道瑞可丽和roger是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去插一脚?” “瑞可丽这次是解决公司冗员的问题,我觉得,如果你能加入这个计划,也许你可以更加了解瑞可丽。” “下周roger他们就要召开项目启动会了,我现在再去,机会不大。” “只要你想,这对你来说不是什么问题。” 束合觉得王锦渊有话没有明说,这是他第一次,同意自己直接和roger作对。她犹犹豫豫地说出了“ok”两个字。 “多看一些,多知道一点,对你会有好处。” “王老师这次又准备给我上什么课?” “不要喜形于色,让人一眼看穿,我希望你能沉住气。”王锦渊在电话里的语气依旧那么深沉磁性,他慢慢地说出这些话。 “让自己变得琢磨不透这件事,我的确需要向你学习学习。” “束合,我会留在川草待一段时间。” “跟我没有关系。” “……是吗?”王锦渊停顿了一下。 束合挂了电话,不想猜测王锦渊的心意。这时付可岐走了进来,束合正好需要找他。 “我需要一份瑞可丽的资料,下午你和菲琳帮忙一起弄一下吧。” “瑞可丽?你要抢roger的生意?从他老婆手上?”付可岐满脸的不可思议。 “嗯……”束合也不清楚王锦渊的用意,但是直觉让她随着王锦渊的意思先走下去,也许到了后面,一切都能豁然开朗呢? “ok,明早整理好给你。对了,童尧和徐辰这两个人怎么办?开完会了又跑去二部泡着了,哪还有我们半点一部的人的样子。你不管管?” “随他们去,越没规矩越好。简姝嫚喜欢放两颗钉子在我眼里,那我就把眼中钉拔了便是。对了,可岐,公司是不是来了一个新it?” “是啊,刚大学毕业的,但是技术听说非常不错。你要弄些什么,我帮你弄不就行了?你要找他?” “王锦渊的事你帮我费心查查,其他的事我能自己解决。”束合从包里拿出药,吞了一大口进嘴里。 “钟宇说要留在川草一段时间,是不是王锦渊也?” 束合咽下嘴里的水,点头。 付可岐看着束合,心里总是装着一大堆事的样子,但自己也不好多说什么。“行吧,有事喊我。”说完付可岐把束合办公室的门轻声关上,找陈菲琳去了。 郑星云的新戏准备开机了,林盛来了电话让束合也一同去参加。束合顾虑这边还有瑞可丽的事本想推脱,怎奈林盛的盛情难却,她只能到时候带着陈菲琳一同前往,留付可岐一人在川草准备资料。 时钟敲过19点,ge办公区里的人渐渐走完,前台将灯陆续关掉,只留了走廊里的几盏。束合理完资料准备回家,抬头发现王锦渊站在她的门口。 束合有些累了,并不想再跟王锦渊纠缠些什么,没有理睬他的存在,自顾自收拾东西。 “路洋怎么没来接你?” “marcusagency的纽约分部要开了,前日他就回美国了,那里很多事需要他亲自处理。” 王锦渊好像有些不满,“这怎么行?你身边不能没有人。” “我又不是没有生活自理能力了,不需要别人时刻看着!” “魏医生已经来了电话,让你回去复查,你不可以劳累,饮食也要注意,我看你气色又不好了,回医院去做个检查吧!”王锦渊的语气依旧是那样娓娓道来,苦口婆心地劝说着。不温不火,惹得束合半分都不想再多听。 “……”她不懂王锦渊这算什么意思,甩了她之后再来关心她? “你别开车了,今晚我送你回家。”说着,王锦渊上前就拉住了束合的手。束合突然感觉到了王锦渊手掌的温度,心中又被拨动出现了涟漪,她的心脏一紧。 束合假装并无所动,抽回自己的手,轻声回了一句,“我知道了。” 心中这池干涸的湖啊,似乎终于盼来了久违的雨水。那些倏然消失的呢喃细语,隐隐又在内心的某处浮现。是太过熟稔的温度,就连散发出的气味都是如此。 之后,走去停车场的路上,王锦渊并无与束合有过多的肢体接触,他默默地走在前面,束合呆呆望着王锦渊宽厚的肩,他的背影。束合必须遏制住自己想要上前拥抱他的冲动,只得低头走着,忘了看路,连王锦渊在车前停了脚步都没有发现,她撞进了王锦渊的怀里。 王锦渊扶住束合,温柔地问她,“没事吧?”束合赶忙后退,装作镇定,摇头。王锦渊接过她手上的包,放进车后座,给她拉好车门。 秋夜太凉了,束合穿着短裙和雪纺衬衫,隐隐觉得冷。上车后王锦渊脱下西装外套盖在束合的腿上,开了座椅加热和热空调。 “你的身体不可以着凉,下次别为了好看穿那么少。”王锦渊靠近束合,越过她的身子帮她系好安全带,尽管这些事,束合完全可以自己做。 束合的鼻尖与王锦渊的侧脸没差几公分,她看着他的侧颜,眼,鼻,唇,甚至是发丝,心脏又砰砰地跳得快了。 “你长了一根白发……”束合说道。 王锦渊没想到束合会说这个,叹了一声,“老了。” 王锦渊是这样的深沉,从未对束合大声说话的他,让束合无法拒绝他的温柔,即使内心早已深谙最终的结局会是如何,却总是心甘情愿向他走去。 束合的手机响起,她本不想看,觉得有些打破了车里安静的气氛,但怎奈消息接二连三地发来,她划开屏幕,是付可岐。 “查到be那辆车的报废厂了,车子刹车被人动过,是失灵的。” “这车祸,是有人有意为之吧!” “谋杀?” 紧接着又是一张图,车辆的报废记录上清清楚楚地写着。 束合看完,默默放下了手机,她觉得自己呼吸有些不畅,不自觉地捂住胸口。她的眼光闪烁,试着消化这些信息,她迟疑地,缓缓看了一眼身边的王锦渊,是从未有过的怀疑。 空气里散着点桂花甜腻的味道,还混着些夜里潮润的湿气,平日里只会觉得好闻,此时束合有些反胃。在这个接近木然的平静中,她心中的猜测与疑问已经快要溢了出来。 “怎么了?”王锦渊看束合有些奇怪。 “没,没什么……”束合回答得有些不自然。 jared受雇于王锦渊去调查be,而be的刹车被人为破坏,最终jared与be相撞,加上王锦渊又不止一次在当时表露过对不起be的样子。这一切的一切,若是要与王锦渊彻底撇清关系,好像真的没有办法。束合想着,这就是王锦渊想要同她隐瞒的事吗? 心里剩下了一个最大的疑问,也是她觉得最可怕的一个猜测:王锦渊,是你要杀了be吗? 第三十三章 散尽 闭了眼,冥想,回忆起当年的一些片段。王锦渊虽举止儒雅,但生意中的他也有毒辣且深不可测的一面。生意场上哪有善类,你若人善可欺,也许早就在前浪中被拍死了。 束合陷入了深深的怀疑,难道王锦渊真有如此不可告人的一面,那这四年里相处的每一日,她岂不是睡在一头沉睡的狮子身旁?束合有些后怕,不是怕也许她就是第二个be,而是怕王锦渊真的如她想象那般。 车子缓缓停在束合家门前,王锦渊柔声说道,“今天就不送你进去了,早点休息。” 束合没有马上开门,在位置上停了会,转头看了眼王锦渊,那个男人还是像以前那样,眼神柔情似水。她下了车,关上门,一句话也没再说。 王锦渊坐在车里望着束合进门,直到大门关上。 进了家门束合没有开灯,坐倒在地上,她……接受不了。如果真如她所想,那么这些年她付出的那些情与爱,岂不更让人可笑。 路洋发来的视频请求响起,束合犹豫了会,接了,但改成了语音通话。 “束合?你回家了吗?” “刚到……”束合咳了一声,强迫自己换了种没有那么丧的语气,又继续说道:“纽约的事办得怎样?” “有些忙,不过都还顺利。只是……” “怎么了?” “本来说好下周能回来,恐怕是没办法了。好不容易约到一个纽约的地产商,我要亲自和他们谈谈合作,所以,可能要留在那里一段时间。” 束合听到这个消息,倒有些失落。“没事,你忙。” “束合!”路洋又在电话里叫住她。“我想看看你……” 束合想了想,恐怕现在自己的脸色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加上也懒得起身开灯,只好拒绝了路洋。“下次吧……” 挂了语音,束合还是没有起身,只是呆坐着,还要坐多久,她也不知道。过了一会,门铃响起,束合没应,门铃又响,她直接开门,看见王锦渊站在门口。 荒凉的月光铺满了庭前的花园,庭院灯亮着几盏,弥漫开一些光亮,散在王锦渊身后。 门廊下的王锦渊有些好看,束合望着。他高挺的鼻梁在光线下显得更加立体,眼中好似是澄碧般的湖水,怎又如此让人痴迷,仿佛与自己第一次在他家后院沙滩上靠近他的时候一样。 但是此时的王锦渊,眼神闪过一丝紧张,上下打量着门后的束合,像是在确定着些什么。 他拉过束合到自己跟前,“你没事吧?” 束合疑惑,“我?没事啊……” 王锦渊松了口气,“我看你进家,过了好久都没开灯,前面在车上你面色也不好,我怕你会……身体不舒服。” “我无事。”束合回答。 “无事就好,无事就好。” 从前若是王锦渊出现在束合家门前,束合早就把他迎进了屋里,搂着他吻着他,哪像今天,自己生硬地站在门后,说不出半个字。 气氛尴尬了些,王锦渊确认束合没事之后,便转身往车那里走去。 “你不必这样!”束合在他身后说道。 王锦渊回了头,藏不住的忧伤从眼里流出,“束合,最多六个月!” “六个月?” “嗯,六个月。六个月之后,你会知道你所有想知道的答案。” 束合惊怔,什么叫所有想知道的答案? “现在,我只求你在这六个月里,保重你自己。”王锦渊说完看了眼自己的手表,驾车驶离。 那夜,束合在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任凭自己睁着眼看着窗外的天空泛了鱼肚白。直到清晨6点,闹钟响了,束合才想起今天要和陈菲琳赶高铁去一个山里参加郑星云的开机仪式。 脑袋很涨,晃一晃还有些疼,束合觉得自己今天也许没有办法可以清醒过来,顶着隔夜的脸,下楼冲了一杯黑咖啡。又酸又苦,捏着鼻子让自己当喝中药一样。为了消肿,也为了自己可以有一些咖啡因的刺激。 陈菲琳早早地等在高铁站,手里拿着星爸爸的三明治和热巧克力。 “束姐,你脸色不太好。” “昨天没睡好,你怎么样?跟星云说你今天会过去了吗?” “没有,我不想打扰他工作,远远地看看就好。”陈菲琳的语气听起来很是懂事,边说边把手里的吃的塞给束合,“付可岐说你不喝咖啡,我买了热巧克力,三明治给你当早饭。” 束合看着陈菲琳,最近越来越觉得这姑娘不错。通宵一夜未睡,她肚子也是撑不住了,拿着陈菲琳给的三明治,“谢谢!” 高铁上束合打开电脑,突然想起之前的那封邮件,那个“神秘人”之后怎就没了声音,这样“平安无事”,更是显得有些蹊跷。 身旁的陈菲琳在电脑上整理着数据资料,束合瞥了一眼,“我们要抢瑞可丽的这件事,你怎么看?”她是试探地问问,她需要知道陈菲琳现在的态度是什么。 陈菲琳依旧认真地敲击着键盘,忙着手里的事,她没有抬头,没有多余的情绪起伏,“我和付可岐整理了些资料,我觉得我们没有问题。” “抢了瑞可丽,就是直接和roger对着干,你……ok吗?”除去童尧和徐辰这两个不相干的人,现在束合需要确保她的团队里,再也不可出现二心的人。不然他们之后什么也做不成。 陈菲琳的视线终于从自己的电脑屏幕上移了开来,她看着束合,眼里有一丝坚定,“束姐,我觉得这件事你可以交给我,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束合没有直接开口问陈菲琳她具体的计划,她想着是否要赌一把,赌陈菲琳是忠诚的,并且是有能力的。她的心里在盘算利弊,想了会,最终对着陈菲琳点了点头,“ok,交给你,需要什么,你直接说。” “谢谢束姐!”说完,陈菲琳转头又开始忙着自己的事情。 束合望着窗外许久,心里还有一事根本没有放下。她拿出手机,打开了前夜与付可岐的对话框,打下了一行字,“王锦渊要杀be?why???”她刚准备退出界面,看见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她盯着屏幕等了一会,接着付可岐来了消息。 “因为孩子不是他的。” 束合震惊,她看着这条信息,立马锁了屏,好像关了屏幕这个消息就会凭空消失一样。这接二连三的讯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从王锦渊的过往中挖出了些什么。付可岐似乎并没有说完,又是一条信息进来。 “上次你给我的邮箱,我恢复了一些信件,其中就有王锦渊和jared的通信。be出轨怀了孕,王锦渊让jared查那个第三者。” 啊……这些破碎的信息似乎连成了串,束合费尽心机地找到了这些拼图,试图一点一点拼接完整。但她没有想过,最终呈现给她的会是一个怎样的画面。背脊有些发凉,最初的自己只不过是陷入了王锦渊的温柔乡,而现在,她在不停了问自己,你真的知道王锦渊是一个怎样的人吗? 下了高铁,林盛派来的车等在站口,车辆带着他们弯弯绕绕地驶进大山里。这里刚刚经历了一场大雨,骤雨初歇后的山林,弥散着浓稠的雾气,一脉绵延的山岗,望不尽的山路。束合一路上若有所思,陈菲琳看见了,不曾打扰她。 车子直到开到一处山谷,那里人声鼎沸熙熙攘攘,下了车一看,剧组在那搭了一个景,开机仪式的横幅已经挂上,不远处放着上供的桌子,水果香炉烤猪一应俱全。 道路有些泥泞,束合皱眉,心想开机仪式怎么放在山里。 身旁的陈菲琳心思早已飘去了郑星云那里,她用眼神问了问束合,束合心领神会,点了点头。然后陈菲琳便跑去了郑星云的保姆车那,车里雷易明陪着,而郑星云还在给化妆老师整理最后的造型。 林盛远远地看见束合赶忙跑了过来。 “束经理!来了啊?” 束合抬手跟他打了个招呼,“你们开机仪式怎么放在这里?” “你有所不知,我是为了这个项目特地去找了香港的风水大师,他说这里灵气最浓,依山傍水,在这里开机,老天爷一定会赏饭给我们吃!到时候这剧能上星大火,捧红了你家星云,你就偷笑吧!”林盛神神叨叨的,倒是没了之前的猥琐样。 “你们肖总怎么样?” “去了瑞士,说要在那待一段时间,肖夫人的事对他打击太大,公司的事他差不多都放下了。” 不知肖勇国后来跟林盛说了些什么,束合之后再与林盛打交道,林盛的态度变得正常多了。言语不再尖酸刻薄,也没了那种肢体上要占她便宜的意思。 “上次你和郑星云的新闻闹得挺大的啊?”林盛笑眯眯地看向束合。 “总算最后解决了。” “你还别说,这事一出,郑星云在热搜上待了整整三天,还带动着词条出现了我们这个新剧的名字。你后来声明一发,网上的风向立马转向郑星云,我们这剧的热度,还没开机就热了一把。” “那也算因祸得福。” “开机仪式结束了你就走?” “嗯,准备当天来回的。” “晚上在山下的酒店我们摆了几桌,吃完再回去。”林盛的语气不是询问,而是肯定地让束合必须给他这个面子留下吃饭。 束合自知推脱不掉,只得答应了下来。 “你们王锦渊也来了,你没见到他吗?”说着林盛回头在人群中寻找着王锦渊的踪影。 束合心悸,这时的她根本听不得这个名字,但是心里又疑惑,王锦渊来这里作什么? 第三十四章 不在意 束合放眼寻了寻,没有发现王锦渊,但发现了一位长久不见的人的身影,邱琳。邱琳匆匆从人群中掠过,束合细想一下两人也是好些年未见了,她想追上去打个招呼,但是怎奈邱琳走得急,上了不远处一辆车就离开了。 她回头再看看林盛,心里有些疑问,但又不太好直接问,只能问问关于王锦渊的事儿,“王锦渊来和你说什么?” “这你就别问了,商业秘密。”林盛在打马虎眼,找了个借口很快就搪塞了过去,一边说着一边就想从束合这里开溜。 束合看着,忍不住想把林盛叫回来,便岔了别的话题,“林总这次看上的是女一啊,还是男二?” 林盛回头,不得不接嘴。“哎,这你就不知道了,我们这部剧没有女主。” “没有女主?那这剧说什么?我之前听陈菲琳说,郑星云作为男一有好几场感情戏嘛。” “感情戏是感情戏,没说一定是一男一女啊,现在的剧,都不流行有女主了,全部角色都是男的,姑娘就是点缀,但凡男主爱的是人设不讨喜的女主,观众就不会买账,剧肯定糊。倒不如都是男的,只要小脸帅气,保底差不了!” “你这剧不是还说准备要上星吗?就你这剧情,能过审?” “不直接说是爱情不就行了?不挑明,专往暧昧了拍,怎么想就是观众的事了,我撑死说是兄弟情,想歪了那是你思想不纯洁。大不了后期剪片我们可以剪得正经些,那种有卖腐走向的我们都放在花絮里,各种操作都行。这部剧是我们公司今年最后一个a级项目了,也就是看在你束合还有王锦渊的面子上,不然这男一能落在郑星云身上?你就等着他大红大紫吧……”林盛说得束合一愣一愣的,她第一次觉得自己在客户面前智商不够用。 林盛看没什么事就走开了,剩下束合一个人消化。她不懂这个圈子,只觉得隔行如隔山,多的是自己看不懂的事。 乌云在山那头压低了飘了过来,摄制组吵吵嚷嚷地说要先把机开了,束合站在远处,不愿凑热闹靠近。她看着郑星云戴好了头套从车上走下来,外面披了一件黑色连帽衫,穿着中裤,脚上踩着一双黑色板鞋,还是一副少年样。 古装的发型遮不住郑星云的那张俊秀的脸,这样一看,倒是有点古代俊美男子的模样。束合双手环在胸前,看得入了神,似乎自己有些懂陈菲琳了。 “年轻真好?” 突然一个声音出现在束合背后,把她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往旁边站了一步,结果被脚下的湿泥滑了一下。束合回头一看,是王锦渊。 王锦渊伸手抓住束合的上臂,以免束合身子不稳摔倒在泥泞中,“这么容易被吓到?” 束合是易受惊吓的体质,任何突如其来的响声或是动静,总能把她吓得够呛。她定了定神,说:“你怎么来了。” “看看你的郑星云究竟是谁。”王锦渊的眼睛注视着前方,朝着郑星云那,而后他又解释了一下,“mason在国内动手术,他老婆和儿子陪着,我去帮他安排所有事情正好在周边。加上林盛又喊我一起聊聊,我就过来了。” 摄制组上好香,正在准备拍合照,林盛作为投资方,站在中间,贴着郑星云和导演。就如林盛说的,今天来开机仪式的演员,真的是小鲜肉居多,女演员根本没几个。束合觉得无趣,但怎奈陈菲琳在一旁看得起劲,她也不便催着要离开了,毕竟晚上还有饭局,她俩需要留着。 身边的王锦渊身上散着一些杂糅着烟草和酒精的味道,束合知道他之前并不抽烟,她看向王锦渊,心中的疑云越卷越浓。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王锦渊黑着脸要杀人的场景,束合控制不了自己这乱七八糟的想象力,无奈地敲了敲自己的头,想让自己清醒些。 “你有空吗?聊聊?”束合主动发了声。 王锦渊点头。 他们朝着山的另一头走去,潺湲的溪流从山涧流下,他们俩走着走着直到离开了人群,束合拉住王锦渊的手。这是回川草后的这些日子里,束合第一次主动接触王锦渊。 王锦渊似乎习惯了最近束合对他的冷言冷语,今天突然的示好,让他有些惊讶。束合望着他,想了许久,终于从从口中说出一句,“我什么都知道了。” 王锦渊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be和那个孩子……” 听到束合说这些,王锦渊明显是不悦的表情,束合甚至觉得他的表情有点奇怪。好像束合是那个不听大人话的孩子,明明让她不要这样做,怎么就偏偏有了逆反心理。“你究竟想要知道些什么才肯罢休?” 束合对于王锦渊这样仿佛是被惹急了的态度有点惊讶,她咬了咬自己的嘴唇,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定,说道:“我不在乎你做了什么!我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行。” 话音刚落,一阵雷声传来,真讽刺,是上天在嘲笑她说的话吗? 王锦渊避而不谈地往回走,丢下一句,“走吧……”他不准备再跟束合说下去。 “为什么?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肯跟我说?”束合依旧不死心地追了上去。 “是不是最近,我又让你有了幻想?”王锦渊低下头,凑到束合面前,仔细地打量她的神情。 束合在王锦渊面前呆住,她有些被吓到了。 “我不爱你,最初的那一夜根本就是我喝多了,把你当成了be。你是一定要我把话说开吗?我觉得对不起你,把你留在身边。我顾你的颜面,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我想让你好好生活,你是又把关心错当成爱情了吗?”王锦渊低沉的声音,句句戳在束合的心尖上。 她看着王锦渊,一句话也不说,就这样怔怔地盯着他,不怒也不悲,似乎是对于这些狠话有了免疫力。 “我不在乎你爱不爱我。”束合的语气也是倔强。 “那最好。” “我们对于自己的真心都诚实点好不好?” 王锦渊不理她。 哪有这么容易放下,束合心里甚至想过,就算王锦渊是个杀人犯,只要他说一句“我爱你”,自己还是会回到他的身边。只可惜,现在是王锦渊要拒她于千里之外。 雨下了下来,束合跑了两小步走了,把王锦渊甩在身后。陈菲琳在寻她,远远看见了她过来,便急忙迎她进了郑星云的保姆车。 郑星云坐在车里还拿着剧本背着台词,束合怕打扰到他,有些不好意思,倒是雷易明在一旁说着没事没事。陈菲琳眉开眼笑地望着郑星云,仿佛是只要这个人在我面前就已足矣,她恨不得把郑星云的上上下下,完完全全都印在自己眼里。 耳边的雷易明依旧碎碎叨叨,束合完全听不进去,脑袋里满满的都是王锦渊。直到郑星云开了口。 “束姐,王总之前来找过我。” 束合不解,“他找你有什么事?” “他说让我好好对你,总之说了一大堆,还说你前段日子心脏开了刀,受不得刺激。后来我听明白了,他估计是把之前的那个新闻当真了。不过你放心,我把经过从头到尾都告诉他了,说你是为了帮我,王总现在不会再误会什么了!” 雷易明有些尴尬,在一旁听不下去了,推了一把郑星云的头,“哎,你个小孩别掺和别人的事。” 束合听了也不响,她根本没准备跟王锦渊解释,有什么好解释的?误会了最好! “不过,肖氏传媒的林盛也给我递过话了,说是这次是亏了你和你们王锦渊,特别是王锦渊,为了我们星云还往肖勇国那通了关系。”雷易明在一旁搭着话。 束合摆摆手,“是你们星云自己也争气。” 窗门外一辆车子的引擎声“轰”地一声响起,束合往外瞅了一眼,是王锦渊的车,飞快地离开了片场,她看着,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失落的感觉。 陈菲琳拿着手机在翻看着,不知是看到了什么好消息,差点笑出声,但是又不敢让束合发现,只能憋着。她缓了缓,语气一本正经地说:“束姐,天气预报说今晚有强风预警,我们回川草的几班高铁,停运了。” 要是今天不用赶回去,陈菲琳心里当然开心,能多留一晚,不是又能多见到郑星云一天?想想就不自觉地想要笑出声。 在一边背着台词的郑星云突然抬起头,他看了眼陈菲琳,然后又低头看着剧本,不经意地、冷淡地说了一句:“那就在晚上吃饭的酒店订个房间,正好休息一晚?” “是啊是啊,我也是这么想的。”陈菲琳听郑星云这样说,接话接得可快了,最后她试探地看向束合。 束合根本没心思想这些,陈菲琳对她说的话,她是一个字也没听进脑袋里去。只不过是等着陈菲琳把话说完,她程序性地点个头就是了。 陈菲琳得到了束合的允许,仿佛若获至宝,立马从座位上跳了起来。“好!束姐,我这就去订房间。”说着,她就下了保姆车躲到一边准备打酒店电话,打开手机,看见一条微信进来。 “我也住那。” 是郑星云发来的,陈菲琳捂着嘴,看着屏幕上的这四个字,心里的桃花好像开了漫山遍野。 郑星云的那些私生粉在雷易明又多聘请了五六个厉害的保镖之后,明显有了好转。陈菲琳没有奢望过能一边工作一边追星,但是如果有机会能一边工作一边追星,何乐而不为啊!郑星云可是她喜欢了那么多年的爱豆啊,养儿子养这么些年,这感情养得也该山崩地裂了。更别说能有机会待在他身边了,这简直是上天的赏赐! 第三十五章 汽水 晚上的饭局束合无精打采的,附近只有这一家五星级的酒店,摄制组大部分的人都住在这里。没看见王锦渊,束合想着大概白天他和林盛谈完事情后,就回去了。 而在陈菲琳这边,晚饭前她特地去补了个妆,还好包里放着一个上次新买的梅子色腮红,她沾了一些扫在自己的脸颊和鼻头上,对着镜子整了整自己的刘海,又补了个唇色,满意地笑了笑。 郑星云很安静地坐在导演和雷易明的身边,他的睫毛很长很密,长长的眼睑即使不画眼线也可以很有神,好像已经喝了两三杯啤酒,白皙的脸庞开始泛出些许红晕。 陈菲琳刚想开口问束合能不能让自己坐过去,结果雷易明就对她招了招手。 束合看到,便对陈菲琳说了句,“妈妈粉改女友粉了?”她想着正好自己能有时间和林盛私下谈些事情,也就随陈菲琳去了。 陈菲琳受宠若惊,蹦蹦跳跳就奔向了郑星云,雷易明和这姑娘也熟了,主动往旁边挪了一个位置,把郑星云身边的座位让给了她。陈菲琳今天穿了一件高腰的百褶短裙,坐下需要很当心,不留意有可能会走光。 她特意从郑星云的那边走进位置,心里开心得好像放起了烟花。天哪,星云就在我的身边!我太幸福了吧!他身上怎么那么香?还有一股淡淡的奶香!我死了我死了!不行,我要镇定,我不能让他看出来我很慌!我要优雅,我要美!陈菲琳此刻满脑子都是这些想法。 郑星云看陈菲琳连椅子都没拉出来,便起身帮她拉开椅子。而陈菲琳有些害羞,根本不敢往郑星云那个方向看,直接蒙头往里走,等坐下的时候,谁知正好碰上郑星云帮她拉椅子……陈菲琳一屁股坐空,摔坐在了地上。 事情发生得太快了,陈菲琳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屁股冷冰冰的,一股子酸痛,当她意识到的时候,她简直是无地自容。 陈菲琳在地上,看着头顶面前那块白色的桌布,她真想把布蒙在自己头上,或者是直接躲进桌子底下。 啊!再也不能见人了!为什么?为什么还是在,郑星云的面前!!她捂着脸,掩耳盗铃的模样,以为遮了自己,别人就看不见了吗? 不对,不光屁股痛,为什么大腿根还凉嗖嗖的?陈菲琳低头一看,她的裙子……完完全全翻到了上面,这下是……彻彻底底地走光了!! 郑星云也被吓了一跳,根本没想到陈菲琳会那么快坐下,就在这两三秒的时间里,他立马把椅子拉到身后,冲过去就想把陈菲琳扶起来。 “别别别!”陈菲琳反应特别强烈,“不不不,不要拉我!”说罢陈菲琳便冲了出去。 一路跑,直到躲进卫生间。陈菲琳委屈地看了眼镜子里窘迫的自己,眼泪刷地就流了下来。怎么可以这么丢脸!在最喜欢的人的面前!!! “咳咳,里面有人吗?” 是郑星云的声音,陈菲琳听见,但却不敢回应。 “陈菲琳,你没事吧?” 郑星云又问道。 “你要再不出声,我可就直接进来了啊?” 陈菲琳一听,急了,心里想着郑星云再怎么说也是个明星,怎么能让他为了自己进女卫生间呢?最后只好无可奈何地,心不甘情不愿地挪着步子从洗手间里走了出来。 “我……我现在什么也不想说!”陈菲琳直接说道。 “你看看我。”郑星云叫了她一声。 陈菲琳此时并不想跟郑星云有任何眼神接触,不然前面那丢人丢到姥姥家的画面便又会浮现在脑海里。 “没事,你看看我!”郑星云耐心地又说了一遍。 陈菲琳疑惑地看了一眼,眼前的郑星云在她的面前正做着一个超级丑的鬼脸,“噗嗤,你干什么呀?”,陈菲琳最终破涕为笑,只是她这个哭脸再挤出的笑容,也是要多丑有多丑。 “好啦,你也看过我那么那么丑的一面了,扯平了~”郑星云风轻云淡地说着。 陈菲琳把脸上的眼泪擦了擦干,还是难为情地转过身不看郑星云。 “肚子不饿?不去吃饭?你不吃,我去吃咯?”郑星云故意这么说。 “吃……”陈菲琳慢慢地挤出一个字。 “那走吧!”收起鬼脸后,郑星云拉起了陈菲琳的手。郑星云很白,比好多女孩的皮肤都要好。陈菲琳近距离地看了一下,脸上真的是连毛孔都看不到呢。 此时陈菲琳的心里其实在尖叫:我摸到星云了,星云主动拉我的手了!我今天,不,我从此不洗手了!!!我的手沾上了星云的味道!我今晚要是枕着自己的手睡觉,四舍五入就是星云和我睡在一起了!! “你在想什么?”郑星云看陈菲琳没有迈开步子,疑惑地问。 “啊?没,没什么!”陈菲琳赶紧摇头。 郑星云就这样走在陈菲琳的身边,陈菲琳觉得自己像是做梦一样,是掉进了蜜罐里了吧。她痴痴地笑着,从未奢望过原来能离自己仰望的那颗星星,那么近,那么近。 郑星云就像是夏日里的那罐甜蜜的冰冻汽水,清甜凉爽,让陈菲琳再也不能自拔。 在束合这里,今天破天荒的,林盛没给她灌酒,场子里闹腾了大半天,时钟敲过12点,人们吵嚷着要去ktv开第二趴。束合最后跟林盛又聊了会,本想借着林盛的酒劲,问问王锦渊今天和他谈了什么,或者是他跟邱琳是什么交情,怎奈林盛老奸巨猾,回答总是滴水不漏,半点风声都没打听到,束合只能作罢。 今晚也总算给足了他面子,陪了那么久,束合聊完便找了个借口要回房了。她心思沉重地走到电梯口,看着电梯的指针一点一点回到1楼,发着呆,最近的确是常常魂不守舍的。等着电梯到了,她低着头进去。里面的人冲了出来,把她撞倒在地。 等回过神,她揉着肩,那一撞把她撞得有些懵。那人急忙回头道歉,连声说“对不起”,然后又匆匆要离开。 “钟宇?”束合叫住他。 钟宇行色匆忙地回头,见原来是束合,赶忙又退了回来。“束合?怎么是你?对不起对不起!” “你慌慌张张地去干嘛?”束合拉住钟宇伸过来的手,站起来,拍拍自己身上的灰。 “我……”钟宇欲言又止。 “王锦渊没回去吗?你们今晚也住这里?” 钟宇不响。 “说话呀!别吞吞吐吐的。”束合觉得有些不对。 “是boss,我去找他,听见他在……在房里……有摔东西的声音,我敲门,他也不应。哎呀,总之他有事,我要去前台要个备用房卡去开门。” 说完,钟宇就往前台跑,束合跟在他后面,直到钟宇手上拿着房卡回来,束合抢了过去。“房间号?” 钟宇犹豫了半天,知道自己肯定拗不过束合,只能告诉了她。 “他究竟怎么了?别瞒了,现在瞒我,过段时间我自己也能查出来!”束合眼神犀利,有种快要把钟宇生吞了的样子。 “boss……有ptsd……”钟宇好不容易憋出了这几个字,之后便没再说下去。 束合惊愕,一时没了反应。“说清楚些!” 钟宇看了一眼束合,最终叹了口气,“我是在boss回国任职的时候跟着他的,具体他和be的事,我并不太清楚,只知道那个时候be一直待在康复机构,boss基本不会去见她。他有ptsd的这事,是有一次我跟着他去出差的时候才知道的,那次半夜也差不多是这种状况,我让酒店开了房门,我看见boss失魂落魄地在房间的角落。” “我……我从没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啊?”束合觉得不可思议,钟宇告诉她的这些,她从未有过任何察觉。 “boss失眠很严重,晚上要靠安眠药才能睡两三个小时。他一般去你那的时候,夜晚就是弄弄工作,或者就是看着陪你。他基本不睡,他怕在你身边的时候,会做噩梦吓到你。通常白天走的时候,他才在车上或者飞机上补觉。有几次boss实在太累了,就陪你吃个晚饭就回去了,他没法在你那过夜。所以,你并不会发现这件事。” 听着钟宇说着这些,束合的心脏抽紧了的疼。她回忆起之前和王锦渊的所有片段,一件一件翻江倒海地从脑海里掀出来。 “boss隔一段时间就要回美国治疗,医生说是阴影太大了,所以这么多年都没走出来。我听boss说过,他经常梦见脸已经全部烂掉的be拎着个死孩子来找他。他甚至怀疑过自己是否已经是精神分裂了,但是我陪着他做过无数检查,医生只是说这是他的心理问题。他过不了自己的坎,再多的药物也没法控制。” 束合脑袋空空,她再想起自己之前像是威胁王锦渊一般,把be和孩子的事赤裸裸地摊在他的面前,她没法想象这对王锦渊意味着什么。掀开伤疤,再撒把盐吗?她觉得自己简直愚蠢至极。 “有段时间控制得挺好,boss精神状况不错,但是最近不知为什么,他私自停了所有药物,情绪变得又不太对了。他说,他不想再耽误你了。除去这些,还有mason的原因,但他没有多说。所以那次你手术过后,boss想给你断了念想,便离开了川草,然后把你交给了路洋照顾,自己没再露面。”钟宇终于把自己憋了一肚子的话和盘托出。 束合看着钟宇的嘴巴还在动着,明明他还在说些什么,可是自己突然耳鸣,什么也听不见了,脑袋里嗡嗡的声音没有办法消失。现在她只剩下了一个想法,她要去看王锦渊,一刻都不能再等了,她只想奔向他,只想见到他,无论他以前做过什么,她都不在乎!眼泪怎就不自觉地流了下了?湿了脸庞…… 天光拉长了时间的倒影,回忆带着苦涩浮现,那一个个黑洞藏匿在内心深处,得不到阳光的临幸,泛出了若干霉斑。 当男人对自己不好的时候,女人总能为他们找到无数的借口。一定是他工作太忙了,所以才没有及时回我消息。半夜还在外面喝酒唱歌,那是工作需要,一定是他迫不得已。甚至是男人出轨了,有些女人也会觉得,一定是别的狐狸精勾引的。 束合从钟宇口中知道了王锦渊的那些事情之后,她的心里再也放不下他了。她找到了那个为王锦渊这些年对她忽冷忽热而开脱的借口,之前有的恨没了,甚至还有些心疼。 理智终究会在爱情面前被打败,就算是平日里在职场中呼风唤雨、精于计算的女人,遇见了感情,多少也会变傻了那么一点点,更何况,束合觉得自己本就不聪明。她没再问自己,如果当年真的是王锦渊痛下狠手,让be出了车祸,最终一尸两命,她还能接受这个男人吗? 答案是……盲目的肯定吧…… “交给我,你回去吧。”束合对钟宇说完就直接往楼上冲。 第三十六章 山雨欲来 爬了好几楼,终于来到王锦渊门口。这时已经快要半夜1点,走廊里静静的,束合听见房里是已经没了动静,她蹑悄悄地开门。跑上来,自己的气息还有些喘,但是现下顾不上那么多了。房间一盏灯都没开,束合摸索着开了开关。 她看到地毯上碎了好几个杯子,碎玻璃渣散了一地,但是没看见王锦渊,她继续往里走,隐隐听见从卫生间传来了花洒的水声。 束合开了浴室门,眼前的景象是她从未见过的王锦渊的模样。 王锦渊坐在淋浴房的地上,整个人衰颓不堪,他低着头靠在墙边,双手垂下,任凭顶喷的水从自己的头顶浇下去。他手上有着伤口,血混着水慢慢淌进地漏的漩涡中。 束合看到浴室的镜子碎了,看来是王锦渊徒手打破的。她第一时间想冲过去,问问究竟怎么了,但是她没有。只是去毛巾架上拿了两条浴巾,轻声走到他身边,把冷得发凉的水关了,把浴巾披在王锦渊身上。 她没说话。 看着王锦渊手上裂开的口子,束合心里疼,但是碍于昨天下午他俩在山上的对话,她只能强忍着不表现出来。她转身想去找些能包扎的东西,突然,之前坐在地上无动于衷的王锦渊,抬起头叫住了她。 “谁让你进来的?”王锦渊质问她。 束合的心一颤,回答得支支吾吾,“钟宇路过你房间,听见有声音,敲门你又不开……他怕你出事……就……” 现在的王锦渊好像被一团浓厚的黑色气息笼罩着,眼神有些绝望的,还有些绝情,是变了一个人的样子,从未有过的淡漠。“你究竟怎样才肯罢休!” 这是第一次,王锦渊,吼了她。 束合被王锦渊的语气吓得身子震了一下。她背对着,还是没敢回过头去。 “你觉得自己很聪明是吗?特别有本事是吗?想知道什么,派付可岐去查一查就什么都知道了,是吗?” 此时束合的脚好像粘在了地上,动也动不了。 “你知道我花了多少年想要忘记be和那个孩子的存在吗?只要我闭上眼,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和那个死婴就出现在我面前,就连当时的那些血腥气味好像都一直存在在我的身边,就是那么真实。每一个每一个夜晚,对我来说都是煎熬,是折磨!你希望我把这些统统都告诉你?”王锦渊慢慢起了身,带着他的愤怒向束合走去,走到她的面前。 王锦渊冷冷地继续说:“好奇害死猫你知不知道?” 束合看着王锦渊的眼,那双眼里布满了红血丝,散着她从未见过的凶狠,好像这一刻,自己被人下了哑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现在你都看到了,都知道了,满意了吗?”王锦渊抓住束合的肩,用力的,生生把束合弄疼了。 像是一个偷看了别人日记的孩子,剥开了别人并不想展露的内心,束合不知该怎么辩解。 “你不知道有些事情不说,是因为不想说吗?”王锦渊转而走向吧台,拿了瓶威士忌,倒了一杯灌进肚里。 束合在一旁看着,然后从他手里抢过杯子,也倒了一杯。“你要喝,我陪你喝。”说罢就往嘴里倒。 王锦渊看到,一把夺过去,直接将杯子摔在地上,“你不要命了吗?!” “你不要,我也不要了。”束合面无表情。 束合开过刀后一直休养得不好,心里存了太多事,伤了神。喝酒抽烟劳累对她来说都是大忌,王锦渊怎么能忍得了她又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我不在乎你有什么,你没有什么,包括你之前做过什么,我统统不在乎!不要擅自给我做决定,不要把我像东西一样推给别人,好不好?我再也不提她们的事了,我不会再去查了,什么都不查了……我只要你,你做什么我都可以陪着你,你去哪里,只要让我在目之所及之处望着你,我就会心满意足。你是我的全部,是我的全世界!在你面前,我已经丢掉了自己所有的骄傲与自尊,我只想换回你多看我的一眼!不要再推开我了好不好?好不好?”束合望着王锦渊,眼里噙着泪水,说话慢慢变得无声。 王锦渊懊恼地闭上了眼,他根本听不得束合说的这些,可是自己又无能为力。他多想把自己从精神的牢笼里解救出来,此时此刻,他也希望自己只是个普通人,那些仇恨,那些顾虑,他都可以抛诸脑后,可惜,他不可以。 他只能选择不再看着束合,那个让他心痛的女孩。王锦渊心里的纠结没人能理解,即便是束合,以为自己知道了一切的束合…… “你走吧……”王锦渊淡淡地说,他的身体也逐渐趋于无力。 “我不!”束合这次是说什么也不肯离开王锦渊了。 王锦渊看束合这种难缠的架势,心里不知叹了多少回气,他拉着束合冰冷的手,二话不说把她整个人往门外推,多一句话都不肯再跟她说。束合挣扎着不想出去,但还是拗不过王锦渊。就这样,一步两步,直到被推到门外。王锦渊看了眼束和的另一只手,直接把房卡从她那拿走,语气冷淡地警告说:“告诉酒店,谁再敢进我房间,我就把他们告到倾家荡产!” 门“啪”得关上了,带出的风像是带着嘲笑,甩在了束合脸上。束合拍着门,带着哭腔轻声喊着,“王锦渊,你开门!开门……好不好?王锦渊!你不要再丢下我了!可不可以?”一声一声,一字一句。 过了许久,拍门声停了,门外也没再传来束合的声音,王锦渊从猫眼里看出去,没看见人影,等到再把门打开,只见束合晕倒在他门口。 王锦渊赶忙把束合抱进房里,发现这个女孩比之前又轻了一些。“束合,束合!”他唤着束合的名字,生怕束合的身体又出了怎样的意外,如果是这样,他真的一辈子也不会原谅自己。 好在躺回床上的束合好似恢复了一点意识,但她下意识地捂住自己不太舒服的心口。 “是又心脏不舒服了吗?我叫小钟去你房里拿药。”王锦渊关切的语气有些藏不住了。 束合摇头,自己好像是倦了,她不知自己怎的就睁不开眼了,渐渐地,睡着了。 王锦渊看着束合,性子倔强但身体又虚弱的样子,心中的懊恼和气愤交织在一起,软的硬的都来过了,怎么什么法子都没用,这个女人快让他束手无策了。他坐在床边,手抓紧了自己的头发,无声地叹息。 第二天再睁眼,束合在王锦渊的房里醒来,床头边放了一杯水,杯底夹了一张纸,上面写道:“束合,我走了。我希望你能幸福,即使这个幸福不是我给的。我的人生也许无法再加进另外一个人了,今后的日子,希望彼此安好。保重。” 束合看完,慌忙摸索着拿出手机打给王锦渊,关机,再打给钟宇,无法接通。这样的不辞而别,她早该猜到了。 那个沉稳绅士又风度翩翩的男人,昨夜就像是个惊弓之鸟囚禁在自己打造的精神牢笼里,过往的那些都变成了他的桎梏。 这次,束合没有流泪,只是懂了,那个句号,终究还是牢牢地画下了最后一笔。那天她在房里坐了很久很久,呆呆地想着,想多了胸口便闷得难受,心口是被人揪着的疼,手指尖慢慢变得麻木的感觉。最后,束合只能蜷缩在床上,她侧卧着,无声地抱着一个枕头。 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在预示着新的篇章即将开启,所有的过往是时候封存起来了。 陈菲琳今天红光满面,心情看上去好得很。她一见到束合,便一手勾着束合的手臂,喜笑颜开的。 “看你这模样,昨天跟郑星云进展得不错?” “哪有哪有!”陈菲琳没来由的害羞。 “没有你脸红什么?” 陈菲琳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脸,“真的吗?” “假的。”束合回了一声,便自顾自地往前走着。 “啊?束姐~~~”陈菲琳发现束合是骗她的,有些恼又有些羞地重新追上束合的脚步。 回程的途中,束合在看付可岐之前发给她的另一个客户的品牌意识投资衰退图表,其实根本也没看进去,她的脑袋空空,仿佛思考不了太多的事情。这时,陈菲琳告诉束合她约了roger的老婆蔡冰漓,为了瑞可丽的这个案子。 “想好怎么谈了吗?”束合拿着笔在一张白纸上不停画着无规律的圆圈,她终究是有些不放心的,但表面上自己必须给陈菲琳百分百的支持和信任。 “我和付可岐整理了一些数据,拟定了一个新的绩效评估方法,至于还有一些多余的人员配置,我想我们要进驻瑞可丽待一段时间,才能最终弄清楚。” “这都是正常流程。你会的,roger他们也会。”束合没有抬头,依旧画着圆圈。 陈菲琳心里想着,是不是束合对于她的方案不满意。 “这些和项目对接的经理沟通就可以了,你都说了,你要找的是蔡冰漓,你想说什么,其实你里的答案比我清楚……”束合没再说下去。 陈菲琳没有出声。 “你想在roger这件事上有个句号,不是坏事。我打听过蔡冰漓,她和roger的确貌合神离了很久。” “我懂了。”束合的话仿佛是点醒了陈菲琳,让她之前犹犹豫豫做不了决定的事情,有了定论。 第三十七章 处理 清晨,钟宇换上运动装下楼去晨跑,山间的薄雾在酒店的周围环绕,他想着不知昨晚束合和王锦渊说了些什么,他俩又怎么样了。耳机里放着ohthrceny的专辑,钟宇加快了步伐,跑了一段冲刺的速度。iwatch跳出一条付可歧了微信,“天冷,记得添衣。”钟宇看了一眼,停下脚步嘴角撇出一点笑容,回了两个字,“啰嗦”。 电话响起,是王锦渊。钟宇擦掉额头上的汗珠,笔直地站着,好像王锦渊就站在他的面前一般,电话接起,他还下意识小鞠了一躬。 “boss,您起床了?”钟宇语气有些怯怯的。 “昨天是你让束合进来的?” “我……我正好碰到束小姐,昨天,昨天您的情况又……束小姐怎肯罢休,我只好……” “只好什么都说了?” “对不起,boss!” “罢了,不重要了。” 钟宇愣了一下,他还以为王锦渊会大发雷霆,责怪他守不住秘密。 “你现在订张机票,我们。” 又回去了?钟宇惊讶,记得上次王锦渊跟他说短时间不会再回去了,难道是……病情又没有控制好吗?他不敢多问,先连声应了这个事。 “你到了我门口给我发消息,我会出来。”王锦渊多嘱咐了钟宇一句,大概是怕门铃会吵醒束合。 钟宇挂了电话后立马开始安排回程的事宜,等他上楼去找王锦渊的时候,看见王锦渊的双眼有些发红,估计又是熬了一夜。 从川草x的航班要飞将近12个小时,他们上了飞机后,钟宇像平时那样安静,他等着过一会王锦渊会休息睡着。 “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对束合太过分了?”王锦渊难得跟钟宇说起他感情上的事。 钟宇有些慌张,不知该怎么回答。“我只知道束合是真心爱你,而boss你,也是……” “小钟,我有些累了。” “那boss你快休息吧,我让空姐把毯子拿来?” “不是,我是说这些事,所有的这些。” 钟宇看到王锦渊一脸倦容,长期睡眠不足导致他的身体状况也开始变差,有时会精神不济,但是只要是说起束合的事,他的眼神总会多出那么一些明亮的感觉。 “跟路洋联系一下,我要把malibu的房子卖了。” “卖了?那里面的那些东西呢?”钟宇想起那房子里还放着好多be的衣服与旧物。 “全部处理掉。”王锦渊的语气很坚决。“一件都不想再看到。”而后他又补充了一句。 “没问题,我会把一切办妥。” 漫长的飞行倒是让王锦渊恢复了一些体力,他没有花太多的时间调整时差。隔天他没有让钟宇陪他出门,而是自己开车去了一个地方。 墓地。 王锦渊清楚地记得那个日子,九年前的今天,车祸发生的那天,那个转变了他之后所有生活的一天。 今天微风和煦,天高云淡。王锦渊穿着最正式的黑色西装和白色衬衫,系着黑色纯色的领带。他手拿一束黄玫瑰,走向那块墓碑——mydearwife,beyang。 远远的,王锦渊看见墓碑处已有人来过,碑前放着一个白色的泰迪小熊,头颈系着一个粉色的蝴蝶结。没有别的东西了,没有花,也没有字条。他拿起小熊,白色的茸毛一尘不染,似乎是今天刚刚来过放下的。mason一家都在国内,be也不是特别喜欢这些毛绒玩具,难道这个小熊……是有人给那个逝去的孩子的? 王锦渊握紧了手里的花束,想起了那个jared一直没有查出来的孩子爸爸。 不过,都不重要了,是谁都与他无关。 墓园即使在白天也有着安静得可怕的气氛,静得连风吹过的沙沙声都显得刺耳。王锦渊蹲下身把黄玫瑰放在墓前,起身后又整了整自己的衣服,他的神情有些淡漠。 他是来说再见的,其实早该说了,谁都不知道怎就拖了九年那么长。 “这是葬礼后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来见你。”王锦渊淡淡地对着墓碑说着。“年轻的我没有学会原谅你,现在的我希望你能原谅我。” 墓碑上的这个名字,曾经也是刻在王锦渊心里的挚爱吧,也许当年的be和王锦渊都无法预知,之后他们的结局是这样走向了黑暗。 阳光下王锦渊就这样站了十多分钟,没有人能知道他在心里想了些什么。谁还能记得九年前的他是怎样的模样?好像不是时光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痕迹,而是所有的这些过往。 新的一周束合来到公司,陈菲琳前两日已经去和蔡冰漓碰过面了,束合没有问她进展如何,今天等着见面时能问问情况。 她走到茶水间看见付可岐站在咖啡机前发着呆,“嘿!”她在付可岐身后喊了句。 付可岐回过神,回头看见是束合,但神情有些不自然。 “你怎么了?” 他魂不守舍地摇摇头。 “说话呀?我怎么看你不太对?” 付可岐叹了口气,“也没什么,就是……钟宇走了。” “走了?是什么意思?” “他从我家搬走了。” “为什么?”束合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付可岐不停地在杯子里搅动着手里的勺子,束合望了眼杯里,只是白水。“我妈来了。” “你妈不知道?” “乡下村妇,能知道什么……”付可岐背过身去,看不出他的表情。 束合想起付可岐的事,当年他是老家村里唯一一个考进城里大学的孩子,另外他还是他们省里的理科状元。父母都是朴实的农村人,唯一的这个儿子是他们老两口的所有骄傲。 “我妈本没发现什么,就以为是个住一起的好朋友,可是我忘了,家里床头放着我和钟宇的电子影集,结果……被她看见了。钟宇那天回来我还在公司加班,我妈拿着电子相框哭着问他咱俩是什么关系,钟宇答不上。我妈什么也没说,当晚买了火车票就走了。晚上再等我回家,钟宇也收拾行李了……我,我谁都没留住。” “钟宇说什么了?” 付可岐摇了摇头,“我找不见他了。” “他总要来公司吧,你俩再好好谈谈?” “钟宇从ge辞职了,上周就递了报告。” 束合后知后觉,竟不知这个事。“辞职了也有一个月的交接期吧?” “直属领导批了,交不交接都无所谓了。” 王锦渊批了?钟宇跟了他那么久,就让他这样走了?难道就因为那天钟宇把事情告诉了自己,王锦渊就要赶他走? “束姐,可岐哥,开会了!”陈菲琳在公司里找了一圈,最终在茶水间找到他们两人。“今天董事长也会出席会议。” 束合这才想起来mason要来开会,她自己这里事情太多,根本没在意这事。她拍拍付可岐,“走吧,先把手上的事情忙完再说。”然后她带着陈菲莉往会议室走去。 成年人的世界不光只有爱情,终有一天我们长大了会发现,我们连失恋,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时光推着我们赶路,生活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解决,根本没有时间可以哭。 来不及问蔡冰漓的情况了,束合现在一心只想把面前的这个会议熬过去。果不其然,会议进行到之后,所有的矛头又开始指向了自己。mason板着脸,当着全公司的人开始指责束合的部门抢了别的部门的生意。 束合低着头不吭声,在电脑上的工作群里@陈菲琳,“搞定蔡冰漓了?” “是的,束姐。” “great!” mason看束合不响,拿起身旁自己的拐杖狠狠地敲了敲地板,“束经理,你到底作何解释?” 一旁的简姝嫚看mason动了气,赶紧提醒道:“董事长,当心身体!” 束合没戴眼镜,mason在会议室前方的那张脸,她根本看不清晰,但是即使是模糊的样子,也挡不住mason气势汹汹的架势。 “就连你部门自己的人都看不下去了,跑来我这里说。”mason补了一句。 “我部门的人?” “童尧和徐辰。”简姝嫚在旁边搭着腔。 束合瞄了一眼那两个连体婴,两人都得意洋洋地靠在椅子后背上,就等着束合能当众出丑。“上周那个国产重机的客户,不是也让童尧和徐辰拱手送给二部了吗?” 她想起之前那个解决库存问题的咨询,也是怪自己没上心,打发连体婴去跟进,结果跟着跟着就变成了二部的项目。 “don’ttakeitpersonal,allisbusiness.”roger背靠大山好乘凉,一副狗仗人势的样子,好像是在给自己开脱。 “businessispersonal!”束合瞪了一眼roger。 roger眼看自己镇不住束合,话风一转又对着mason说,“董事长,瑞可丽跟我是什么关系不用我明说,这次的项目就是为了打开瑞可丽这个市场的大门,我好不容易通了关系,凭什么平白无故让给别的部门?” “通关系?你是说每天晚上在床上跟你老婆多说两句吗?”付可岐小声在底下嘀咕。 “生意再怎么说也是在ge手上,你抢了我的国产重机,我把你的瑞可丽拿过来,大家彼此彼此,有什么好吵的呢?”束合摆明了大家都不是什么好人的样子,没必要狗咬狗。 “话不是这么说……”roger不服气,继续想争辩。 “董事长,你可以看下我们跟瑞可丽拟好的合作合同。”陈菲琳抢先插了话,起身将一沓子合同文件交到了mason手上。 mason翻了几页,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陈菲琳,“这么快已经要签约了?” 陈菲琳点点头。 mason仔细地看了几分钟后,最终他合上文件,没再深究,“条款对我们都很有利,看来蔡冰漓是放了心把项目交给你们了……既然她都点头了,那你们就继续跟进吧。” roger难以置信地盯着陈菲琳,哑口无言。看起来是没想到自己之前养的小金丝雀怎就变成了秃鹫,上来就咬了自己那么大一块肉。 “大家都知道roger和蔡冰漓的关系,既然蔡董自己都能心甘情愿地将项目交给我们,我想董事长也不用费心了。客户有自己的选择,我们作为服务的一方,就应该接受客户的决定,不是吗?”束合笑了笑,又递了个眼神给roger。余光瞄见连体婴两人,不屑地嗤笑了一声。 第三十八章 干枯的叶 简姝嫚明显有些不服气,但碍于mason都没再深究,自己也找不到机会大做文章。会议散了,roger特意等到别人都走了,留下来对着束合警告了句,“你别太过分!” 束合看着roger,冷笑了一声,“童尧和徐辰真是你的左膀右臂啊!” “呵,他俩毕竟跟了我那么多年,你想把他俩从我身边撬走,你还嫩了点!” “忠心,也分表给谁看的。他俩不识时务,在我手下自作聪明……你猜,我会怎么做?”束合理了理东西准备离开,并不想再理会roger。 “王锦渊把你踢了真是情理之中,你这种冷酷没有情感的女人,任谁都不会喜欢。”roger狗急跳墙,工作上找不到挖苦束合的事情,只能提起这些事来刺激她。 听到王锦渊三个字,束合猛地回头,“要本事没有,嚼舌根比谁都快,你可真厉害。” “束合!别怪我没提醒你!王锦渊这棵大树你靠不着了,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你自求多福吧!” 束合甩了会议室的门,没再搭理roger。 办公室里,付可岐和陈菲琳坐着等她。束合关上门,拉上百叶帘,不想外人看到。一屁股坐回椅子上,双脚有些涨,她直接脱下了自己的高跟鞋。 “难得看到roger能惹你上火。”付可岐对着束合说。 “小人一个。”束合从嘴里挤出这四个字。 “束姐,之前合约还没给你过目就给董事长看了,对不起。” 束合接过陈菲琳递过来的合同,大约看了看。“蔡冰漓怎么同意的?” “我告诉了她我和roger的事,顺便把我后来知道的小四小五全部摊牌给了蔡冰漓。蔡冰漓现在是下定决心要和roger离婚了,并且决定要分走大部分的财产。我估计她之后会偷偷做财产转移,相对的,瑞可丽的案子,她是绝对不可能再让roger碰上一根手指头的。” “本没有想让你去走这步棋。”束合对陈菲琳有些内疚,她的确没有打算将陈菲琳的伤疤去换取这个项目。 “束姐,这是我自愿的。就像你说的,我自己也需要给这件事做个了结。”陈菲琳今天看上去有些成熟,不再是那个莽莽撞撞的小女生了。 “束合,我们为什么要把瑞可丽抢过来?”付可岐问了一个束合也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束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难道直接说,就是因为王锦渊的一句话吗?这是王锦渊吩咐她做的最后一件事啊。 “为了国产重机的那个客户?”付可岐又问。 “我是没有想到,童尧和徐辰能那么光明正大地把项目送给roger,但是我前期也了解了一下,这个客户立场很不明确,需求一直在变,会是个难搞的客户,所以即使我们接手了,估计也要浪费我们大部分的精力。现在roger他们抢了过去,我倒能反咬他们一口。不是坏事……” “ok,既然如此,你的决定我不多问。瑞可丽私募基金的这个案子并不复杂,我和陈菲琳完全能搞定,你就放心吧。” “哦,对了,到时候你们进驻瑞可丽考察的时候,我想要一些他们的内部资料……”束合说得很委婉。 付可岐眯了眯眼,若有所思,他听到“内部资料”这四个字的时候,便恍然大悟。什么抢不抢客户,都是幌子,说到底,瑞可丽的内部资料才是束合的最终目标。 “束姐,早上it的那个intern来找过你。”陈菲琳提了一嘴。 “那个实习生,具体叫什么来着?”付可岐问陈菲琳。 “大名叫张豆,别的部门那些人都叫他豆子。” 束合拿起手边的水杯,喝了口水润了润嗓子,“菲琳,你去帮我把他叫过来吧。” “好。” 付可岐今天头发乱糟糟的,又穿回了一身黑色,宽松的卫衣背后写了几个大字,“don’tbothermeanymore”。他坐在束合对面,肆无忌惮地盘腿坐着,也无所谓鞋子是否踩在了沙发上。 “我先去忙了。”付可岐支了一声,无精打采的语气。 “晚上要不要一起吃个饭?”束合怕付可岐情绪不好,心里想陪陪他。 “不吃饭,晚上我加班。” “最近项目不多,你能忙些什么?” “不想回家,忙什么你就别管了。” 束合看着头顶着一片乌云的付可岐,却不知该怎么安慰,心里一阵内疚。 “也不知道是不是钟宇跟在王锦渊身边太久了,呵,他也学会闹失踪了。”付可岐自言自语地抱怨着。 束合没敢把那天在酒店的事说出来,她怕是因为她的原因才使得王锦渊把钟宇赶走,她怕付可岐会怪她,犹犹豫豫的,还是没有说出口。“付可岐!我帮你把钟宇一起找回来!” 付可岐向她摆了摆手,脸上是淡漠的表情,他拉起卫衣帽子戴了起来,把自己的脸遮得严严实实,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双手插在卫衣前的口袋里,一声不吭地回他的座位上。束合想再跟过去劝他几句,这时it部门的张豆已经走了过来。 下班前,束合特地去看了眼付可岐,他一个人窝在桌子前,神情冷漠地敲击着键盘,看不出喜怒哀乐,电脑屏幕的光泛在他的脸上显得有些苍白。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束合拿起来一看,是路洋的电话。 “喂?”是有些生疏的口吻。 “咦?这么见外的语气?”电话那头传来了路洋爽朗的声音。 “你,你怎么样?” “你是忘了我今天的飞机回川草吗?飞机场里等了好久也没看你来,电话也不接~”路洋好像是在撒着娇。 束合在她最近没剩多少的脑容量里搜寻着相关信息,花了好久才想起来,对了,路洋前两天说起过,自己要回川草了。她把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看了眼自己和路洋的微信,明明之前还问过路洋回程的航班号,怎么转头便忘得一干二净了。 “白天在开会,我现在来接你吧?” “不用了,我打车回去了,等你回家了我来找你,今天别加班哦!”路洋好像已经安排好了所有,束合来不及做出拒绝。 束合挂了电话,旁边的付可岐抬了头看了眼她,说道:“你自己也一团乱吧?” 她走到付可岐身边的位置坐下,把他的椅子转向自己面前,“王锦渊有ptsd。”束合小心翼翼地把心中最重要的那个秘密告诉给了付可歧。 “sowhat?” “很严重!” 付可岐却摆出不以为然的表情。“难道就是因为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所以才得了这个病?” “你不要这样说。” “你看,你自己不愿意相信。” “他已经离开了,都结束了……” “意料之中。” “我不怪他,之前他那样对我,都是有苦衷的。” 付可岐叹了口气,“你值得更好的。” 束合不作声。 “路洋怎么办?” 一个束合也不知道答案的问题,她摇了摇脑袋,觉得自己脑子里就是一滩水,她从没有觉得自己那么蠢笨过。她打开自己的包,拿出一板巧克力,扯开包装纸,直接啃了起来。一大口一大口的巧克力,本该含在嘴里等待甜蜜的溶化,结果束合是直接嚼烂了吞进肚里。 “本来心脏就不好,别最后还得上了糖尿病!”付可歧看不下去了,从她手里把巧克力抢了下来。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变成怎样?一个郁郁寡欢,伤春悲秋的人? 付可歧不作声,拍了拍她的后背,想着本来不是束合来安慰他的吗?怎就本末倒置了呢? “你想钟宇吗?”束合趴在桌子上,脸枕在手上歪头问着付可歧。 “想,深入到骨子里的想。” 车子开到自家小区,束合特地绕去了路洋家门口看了眼,屋里亮着灯。她没想好能和路洋说些什么,在门口犹豫了一会,还是踩下油门离开了。 近日川草没有落过雨,加上束合忘了给花园浇水,许多月季的叶片开始有些干枯了,她随手摘了一片,叶片发脆了,手一捏便碎了一地。束合拍了拍自己的手,将碎屑抖去。要准备入冬了吧,连花啊草啊都开始休眠不再生长。 束合有些落寞,虽说明知是到了季节,但看到园子里没了生机,心中还是多了一丝伤感。 小区里在路边种了许多法国梧桐,到了这个季节便落了一地金黄色的落叶,保洁只要没有及时清理,路上便积了一片。 远远的,束合渐渐听见有路人踏在落叶上的沙沙声,她透过家里的围栏望了眼转角,路灯下的路洋停在了那里。在那些被时光焚烧尽了的日子里,在那些落寞孤独的日子里,好像正是束合眼前的这个男人,陪伴了她很久很久。 路洋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似乎是没想到束合能提前注意到自己。他耸了耸肩有些不太好意思,微笑着看着束合。他笑得是那么的好看,好像世间的所有烦恼与忧愁都与他无关。路洋套着一件军绿色的readymade外套,下身是一条宽松的卡其色工装裤,大男孩的模样。他望了眼束合,加快了步伐走到她的面前。 束合只是愣在那,看着他,越走越近。 路洋没说什么,推开束合家的铁门,他张开了双臂,牢牢地抱紧了束合。 啊,路洋好像真的很喜欢紧紧的拥抱,束合本还想保持距离,却最终没能抵住“诱惑”。 束合埋在他的怀里,他身上的味道又那么熟悉地回到了自己身边。夜里凉,束合把手伸进路洋的外套里面,直接隔着他的t恤搂着他。路洋的身体很热,束合的手在外套下觉得很温暖。不知是哪里的委屈从心中涌了上来,束合,哭了…… 第三十九章 拔刺 “是太想我了吗?”听见束合在哭,路洋开玩笑地说着。 束合不说话,只是蒙在那里摇头。 “现在我回来了,放心,什么事都有我在。” 路洋就像是个很安全的港湾,心中的那叶小舟飘荡得再远,只要回到这里,似乎又能找到昔日的平静。 束合抬起头,擦掉眼泪,很认真地对着路洋说道:“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笑了?” 路洋不明白束合说的话,只是觉得有点莫名其妙,他轻声说:“为什么?” 是呀,为什么呢?束合一遍又一遍地问着自己,无非是,怕自己动了心越陷越深吧。好累,怎样都累,心里乱乱的,脑袋涨涨的,就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多久?束合也数不清日子了。 “累吗?”路洋问她。 “嗯。”束合回得很轻。 “帮你充充电好不好?”说着,路洋低着头捧起束合的脸,柔软的双唇落在束合的唇上,很轻,很柔。那个长长的吻,束合欣然接受,闭了眼。 “为什么你总在我内心千疮百孔的时候出现在我身边?”束合问路洋。 “一个人的夜晚,我怕你会冷。” 现在的夜,是真的凉了。束合不知自己是大病过一次,还是年纪微长了,似乎越来越没有以前那样坚强洒脱了。 marcusagency的纽约分部开得很顺利,路洋挖到了当地两位非常顶尖的地产经纪人,并且都是带着资源过来的。之前公司里的一位资深经理人也跟了过去帮忙盯着市场,路洋总算可以放心一些,不用多操心了。现在自己的工作主要心力,放在之前出手的那栋豪宅的地产开发公司就可以了。 后来束合得知,自从上次路洋外婆回国祭祖后,没想到国内发展得那么快,喜欢上了川草的生活,便吵闹着想要回国养老。加之路洋父母已经到了退休年纪,便决定三人一起搬回川草。老人家觉得回了国,便有了根,心里就踏实。路晴去了冰岛开展新的摄影系列,这样便只留下了路恒一人在美国生活。 今天川草的天有些阴沉,束合等着路洋过来找她,然后两人一起去机场接路洋的外婆和父母。本来束合还有些推辞,但是耐不住听说外婆想她想得很,下了飞机就想见她。 路洋换了辆车,把之前那部跑车停在了车库里不再开了。他的发型也不再那么张扬,时常都是顺毛造型,束合调侃他看上去乖了很多。 其实不止是路洋变了,就连束合也是,她自己并没发觉,最近的她爱穿平底的鞋子或者是运动鞋,穿衣也是牛仔裤连帽衫,那些先前特别中意的极细高跟鞋,已经放进鞋柜里好久都没再拿出来了。就像是那个舍不得放下的人,自己也许久没再打开关于他的记忆的盒子了。 今天束合看完付可岐发来的新的瑞可丽资料,她中午便进了公司处理一些其他琐碎的事情。路过前台,看见fiona在跟前台的妹子闲聊,两人拿着镜子好像是在研究新款口红的颜色。 “我昨天看了一个美妆博主的试色,今年秋冬那个南瓜红真的好看到爆!简直就是黄皮亲妈!” “是吗?我看中那个复古牛血色哎,超级……大气!不信你去专柜试试!” “好呀好呀,下了班我们一起去专柜吧……” 两个姑娘聊得起劲,束合听到了一些,不想搭理便往自己办公室走去。fiona看到有人走过,看见是束合,便叫住了她。 “束经理早啊!” “hi,fiona.”束合淡淡回了一句。 “早上人事在帮你谈那两个辞退了。”fiona压低了声音悄悄凑到束合耳边说。 束合似乎早有准备,她问陈菲琳:“现在还在谈吗?” “谈了很久了,一人一间会议室。前面我去门口八卦了一下,他们反应好像很大哎。” “换谁都会反应大,想想也知道。对了fiona,叫保安中午来我办公室一趟。”说罢束合就走了。 “哦,好的。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吗?”fiona在她身后多问了一句。 “嗯……很特别的事情。”束合敷衍回答。 这两天付可岐和陈菲琳都在瑞可丽,前期调研结束后,束合也会去瑞可丽待一段时间。 正当束合埋头处理工作的时候,童尧和徐辰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她的办公室,看来是和人事都谈完了。 童尧直冲到束合面前,将手机重重地拍在办公桌上。“束合!你tm究竟是什么意思!”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 束合连眼睛都没抬,继续看着自己的电脑。办公室外开始慢慢有人围过来,都是些看热闹的人们,就在这些人群中,roger也悄然站在其中。 她淡淡地说着:“人事都跟你们谈好了,用不着再来问我。” 徐辰:“你想赶尽杀绝?” 大概是这个词说到了束合的心坎里,她低着头冷笑了一声,轻蔑地看着他俩,“你说对了。”束合根本没有想否认,这时候她也不想装什么好人。 “你凭什么这么做?我们在ge待的时间比你还久,你tm算老几?赶在你祖宗爷爷头上动土!”童尧明显是被惹急了,脏话接二连三地从他嘴里说出来。此时此刻顾不上什么形象了,平日里的道貌岸然也用不着再装下去了。 束合笑着看着这两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打了个不合时宜的哈欠。“你们做过些什么,还需要我一件一件告诉你们吗?你以为公司会什么证据都没有就跟你们谈辞退吗?这不是劝退!……当然了,公司更不会有离职补偿金给你们。” 看他俩不说话,束合继续说:“我早就看你们不顺眼了,之前不动声色,那是主动给你们妄作胡为的机会。谁知道,这些机会,你俩是一抓一个准呢!”束合故意看了眼玻璃墙外的人群,特意盯着roger挑衅地对他递了个眼色。 “我们不会同意的,我们跟ge签的是长期合同,我们不会签字的!”徐辰在一旁说着。 “这样吧,我去给你们申请三个月工资的补偿金,然后你们就给我……滚蛋!” “束合,你tm是听不懂人话吗?我们不会同意的。” “同意?这事由不得你们同意。我想让你们走,那你们就得给我走!”束合说得坚定又凶狠,眼神里散着冷冽的杀气。“就你们那些小儿科的把戏,还真是惹不到我。你们帮着roger翘我项目的墙角,我都懒得搭理。但是我忘了,你俩可真是‘有才’,简直是惊艳到我了。我该怎么说你们呢,宝藏男孩啊!” 束合从抽屉里拿出一大堆a4纸,纸上打印的全是邮件截图,网页微信截图等等。“你们两人是不知道公司发的笔记本电脑都是有监控的吗?你以为用这个电脑上自己的私人邮箱,给外部公司发ge的客户资料,删除了就找不到记录了吗?最傻的是,还用这个电脑上网页版微信,你们以为it是没有办法把你们的所有聊天记录统统翻个底朝天吗?” “你!你们这是侵犯隐私!”童尧对着束合吼道。 “电脑是公司财产,我们现在怀疑你们利用公司内部资源换取个人利益,我有权查你们的电脑。我不仅有权查你们的电脑,如果我再狠一点,我还可以查你工位后面的监控,查你们上班时间里在电脑上所有做过的动作。”束合坐在自己的椅子上纹丝不动,淡定地好像在说着那些无关紧要的琐事。 徐辰拿起那些纸看了看上面的截图,也许是自知无法再辩解什么,在一旁沉默不语。 “ge的所有客户资料,跟进的项目细节,你们全部透露给了一个叫慕和国际的咨询公司。我的确没有办法查你们的银行账户信息,看看你们到底收了多少钱,不然你们收到的就不会是解约书,而是起诉书。” 束合的眼神让童尧有些瑟瑟发抖,他没想到这个女人居然这么心狠手辣,根本就没带一丝一毫的犹豫与迟疑,就像是徐辰说的那样,是要将他们两人彻底赶尽杀绝。 “我素来与你们roger不合,按照公司安排你们调来我的部门,roger肯定也是憋了一口气无处纾解,结果你们这两个忠仆就开始为他出头与我作对。你们现在再看看,你们的主子知道了这些事情,现在在哪呢?” 童尧和徐辰看了眼外面,roger已经慢慢地退到了远处,一声不吭。 “你们看看……他有这魄力冲进我的办公室为你们说上一句两句的开脱之词吗?恐怕他也是知道,这些事情他总会沾到半分,毕竟客户资料这种信息,是需要他这个level的领导才有权限下载的吧。呵……” 童尧被束合说得气急败坏,不顾三七二十一,直接冲到束合面前拉起她的领口。这时,保安来了,赶忙拉开童尧把他按倒在地上。 束合呼了口气,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对着保安讽刺说:“你可以来得再晚一些。” “束合!你欺人太甚!”徐辰在一旁说道。 束合重新坐回椅子上,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三个月工资的赔偿金,你们可以考虑考虑。” “你当我们是要饭的吗?”被压在地上的童尧说着。 “对,我们不会接受的。”徐辰补充道。 “行,那么请便。我还有事要忙,没空和你们再废话。”束合挥了挥手示意让保安把这两人赶出去,便不再说话了,看都不看他俩一眼。 童尧骂骂咧咧地被推到门外,似乎还是心有不甘,他把此生所有的脏话和恶毒之词全部丢给了束合,但是束合面不改色,一点点多余的反应都没有。 但是就在他俩被赶出门外的那一刹那,束合似乎突然想起了些什么,她主动走到那两人跟前,轻声提了一句,“哦,对了,我突然想起来了,你们可是签过保密及同业禁止竞争协议的。”束合不自觉地当着他们的面笑了一声,“祝你们之后改行愉快!” 他俩是因为破坏公司规定,恶意泄漏公司机密而被开除的,加上签过的这个协议,这意味着连体婴二人,以后再也不能在同行业的商业咨询公司里任职了。这将是毁灭性的,就像是个原子弹一样,直接砸向了他们两个人。 “****!没想到你这个女人这么恶毒!”童尧继续骂着。 束合冷眼轻笑一声,“ineverwanttobeakindperson.” 说完,她把门重重关上,走到玻璃墙边,漠然地对视着围观的人群。大家看得不好意思了,纷纷散去。其实束合早就能把办公室里的百叶窗帘拉下来了,但是她并没有,她是故意想让门外的那些人看着,今天她做的这些就是杀鸡儆猴…… 第四十章 回国 之后的时间走得有些快,迎来了两三波降温后,川草的初冬即将来临。王锦渊似乎就像是销声匿迹了一样,没有再出现。 束合自己的心,似乎渐渐地接受了王锦渊会从她的世界里消失的这一事实,她不再挣扎了,她把王锦渊放进了自己心底最深处的那个小盒子里,关上了盖子,锁了起来。 时间的齿轮重新回到了轨道上,循规蹈矩地转动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什么都没有改变过。川草的金融中心依旧人流攒动,到了夜晚灯火通明,相较于往常,的确没有什么不一样,只是束合觉得,更冷了一些。 而付可岐,他的烟瘾又大了一些,经常被公司通报批评在楼梯间偷偷抽烟。钟宇这个名字变成了他的禁忌,某次束合无意间提起,付可岐板了脸转身就走,自此之后束合便再也不敢说了。他变得更加沉默寡言,十个字可以说的一句话,五个字便打发了,能应一个字绝不再说两个字。在束合眼里,付可岐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瘦下来,想起他们两人是在认识自己之前就在一起的,付可岐伤心的程度绝不亚于自己对于王锦渊的感情。束合更加理解了他,心里除了惋惜也是心疼。 瑞可丽的案子基本已经接近尾声,束合他们收集了很多对方公司的交易资料和人员名单,当然,多多少少总会有些是通过那些不太光明正大的方式得来的。说不清他们拿到这些资料可以做什么,总之先留了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今天是周末,也是路洋外婆和父母回国的日子,束合等着路洋来接她一起去机场。其实束合一直推脱,怎奈路洋外婆说想她,出了机场就要见到她,明知自己是拗不过老人家的意愿的,束合只能答应了下来。 门前路洋按了门铃,乖巧地站在大门外面,束合望了一眼,小跑过去开门。 “又不是不知道密码!还不会自己开门吗?”束合好像是小小地抱怨了一声。 “我就喜欢你跑着到我面前的样子。”路洋笑着一把搂过束合,然后仗着自己的身高把头搁在了束合头顶,撒着娇说道:“我昨晚没睡好,落枕了,借我靠一下呗……” 束合不喜欢这个姿势,她从路洋怀里挣开,仔细打量着,确认着路洋是不是在说真话。 路洋不管,再次搂着束合,温柔着看着她的脸说:“真好看。” “嗯?” “我说你真好看!眼睛鼻子嘴巴都好看!”路洋微笑着。 束合对于路洋这么直接的赞美有些不习惯,她赶忙推开路洋,却也有些不好意思。“你吃错药了?一大早这么腻歪。” “我俩要是养个孩子,男孩一定迷倒万千少女,女孩一定身后追求者无数。”路洋一个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盘算着。 这说得越来越远了,束合懒得理他,“谁说要给你生孩子的?你大白天做什么白日梦呢?” “我晚上做的那些梦,说出来怕你脸红!” 路洋和束合吵吵闹闹地上了车,一路开往机场。 自从束合大费周章地把童尧和徐辰赶出公司之后,roger安分了不少,公司中碰面,他对束合再无恶言相向,通常都是躲着走。束合以为自己能安生一段时间,却没想到自己的项目接二连三地被别家公司抢走,她越来越力不从心。之前只是有roger从中作梗,大家知根知底,束合倒没有那么害怕,现在束合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情形便变得不太乐观。 即使身在公司外,那些工作上的琐事也占据了束合大部分的思绪,加上航班晚点了,她百无聊赖地在机场里兜兜转转,漫无目的地在一旁踱着步,路洋看她这样也不便再打扰。 直到航班到达,乘客陆陆续续出关,束合远远地看见了路洋的外婆和父母,他俩向他们招了招手。路洋的外婆看起来精神不错,长途飞行后依旧红光满面。外婆喜欢束合的心情都是堆在脸上的,老人家的笑容自从看见了束合之后就没再间断过。 只是,在这些人群中,束合没想到还能看见一位自己的老友…… 路洋赶过去把行李接过来,路洋外婆一见到束合就拉着嘘寒问暖,“小束啊,怎么看上去比之前又瘦了一些呀?你动过刀身体虚,工作上别那么累,多养养身体哪!” “妈,现在刚落地,我们等回家了再慢慢聊?”路洋妈妈扶着外婆说着。 “爸妈,外婆,新房子我已经安排人在重新弄了,不过还怕有些装修味道,你们这次就先回我家住一段时间。” 路洋的父母与外婆这次回国并不打算和路洋住在一起,他们在离路洋家并不远的距离处购置了一套新的房产。 “行,先回你那再说,接下来新房子要弄些什么,我过去盯着就行。”路洋爸爸对着路洋说道。 束合站在一旁也不说话,只是微笑着,乖巧的模样。走出机场的一路,路洋外婆一直都拉着束合的手挽在自己的身边,一脸疼爱的样子。 “束合,那不是钟宇吗?”倒是路洋看见了什么,问了束合一句。 还好今天有戴隐形眼镜,束合看了一眼。是钟宇没错,肯定是,钟宇拉着一个行李箱,穿着卫衣低着头走着。无奈身边的路洋外婆还拉着手,束合有些不好意思去追钟宇。倒是路洋看出了束合的心思,他故意在一旁说着。 “这不是你好朋友的男朋友吗?你不过去打个招呼?” “你怎么知道的?”束合不记得自己有跟路洋说过付可岐和钟宇在一起的事。 “你朋友自己告诉我的。”路洋回答。 好吧,现在管不了那么多了。 “是小束的朋友吗?”外婆看了一眼束合问道。 “那快去吧,我们先去停车场,在车里等你。”路洋妈妈说。 束合看着长辈们发了话,便点点头追了过去。 “小束你慢点,别跑太快!”这时路洋外婆还不忘嘱咐束合要当心身体。 “嗯,我会的外婆!”束合笑了笑回应。 钟宇步伐走得有些急,束合追了好久才跟上,她在背后喊了一句钟宇名字,钟宇带着耳机,并没有停下,直到束合气喘吁吁地拍了拍钟宇的肩。 “钟!钟宇!” 钟宇看见是束合竟是有些惊讶的表情,不知该说什么。 束合瞄了一眼他的行李箱,手柄上贴着的托运标签显示x,“你从美国回来的?” “嗯,是的。” “你从ge辞职了,怎么也不跟我们说一声。”束合试探地问了问。 “我想安静地离开。”钟宇眼神躲避,不怎么敢直接对视束合。 “你辞了之后就去美国了?付可岐他……找不到你。” “我知道。” “你又去美国做什么?你离开ge是因为上次的事吗?” “同这个没有关系,你也别多想。”钟宇的语气寡淡,同平时里他好说话的形象变得不太一样。 “付可岐他……他不太好……” 钟宇抬了眼,“怎么不太好?” “你走了之后他几乎不怎么说话,你也知道,他话本来就少脸就臭,现在他更是变本加厉,没日没夜地待在公司,就差搭个帐篷住在公司了。他不爱回家,熬夜抽烟,脸都开始垮了。”束合故意往严重的情况说。 钟宇低头不语,手里紧紧地拉着自己的行李箱。“束合,那麻烦你多陪陪他,开导开导他吧。” “我?我说有什么用?解铃还须系铃人。” “束合,你是没见到那天钟宇妈妈的表情。”钟宇说着说着眼神变得落寞。 “钟宇妈妈?” “她后来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流泪。我在她旁边甚至无地自容,也许这个社会上,对于这样的感情,我们从一开始就错了。可岐在他们老家是全族的骄傲,我又怎么能在他的家人面前毁了这样的存在?” “那你的父母呢?他们知道吗?”束合有些好奇,问了钟宇。 “我父母年轻的时候就出国留学了,他们思想比较开化,我很早就出柜了。” “你俩既然相爱为什么不为了自己再去争取一下呢?你这样逃避,伤的何止是付可岐一个人,你自己不也痛苦着吗?” “纸上谈兵谁都会,碰上了现实总有不得不低头的时候。你和boss不也是这样?” 束合没再说话,沉默了半晌。 “别告诉付可岐今天你看见我了,我怕他又再痛一次。”钟宇推着行李就要离开。 “你会留在川草吗?”束合又重新叫住了他。 “我不知道。” “能再去看看付可岐吗?即使要结束,好好做个道别也好。” 钟宇听着,顿了一会,他的眼有些湿润,但最终他深吸了一口气,叹了出来,点了点头便离开了。 束合没再挽留,她看着钟宇的背影,似曾相识的感觉,他悲伤得让人心酸,却又无能为力。束合想起曾经有人说过,生命原本并没有特定的形象,也没有固定的居所,更没有他们所说的非遵循不可的规则。在这个世界里,究竟是谁规定了谁和谁可以在一起,而谁和谁又不能在一起呢?我们不得而知…… 第四十一章 他们的世界 下班后付可岐又在公司留了一两个小时,然后才拖着疲累的身体回了家,路上他经过了一个水果摊,看见摊头上摆放着的一颗颗红柿子,他认真挑了六颗,买回了家。 电梯慢慢悠悠地升到家里的楼层,付可岐听见楼道里有人咳嗽的声音,声控灯亮了起来,他再往前走,却看见了自己的妈妈拿着大大小小的包裹,席地坐在他的门前。 “你来了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上次也是这样。”付可岐一边说着一边提起包裹,赶忙把妈妈从地上扶了起来,从裤子口袋里掏出门卡扫了一下开门进了屋。 “哎……你要觉得不方便,下次妈就不来了。” 付可岐把客厅的灯开了开来,两脚一蹬把鞋子随意脱在了门口,“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来了跟我说一声,我不是好去车站接你嘛。” “你工作忙,妈不想给你添麻烦。” “我后来再给你打电话,你怎么不接了?” “没,没听见。” 陈秋兰一进屋就开始从包裹里拿出了各式各样的从老家带来的食物,直接往厨房里冲。“我出门前把你二婶家的两只土鸡拿了来,昨天刚杀的,给你放冰箱里,明天先拿一只出来烧个汤。还有那一篓子都是土鸡蛋,你每天煮一两个吃,有营养的……” “妈,我不吃,你先歇会吧。” “傻小子,我来待几天,你下了班回家还能吃个热乎饭,不好吗?” 其实说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日常,付可岐待在一边却心里越来越难过。 安静的客厅亮着惨白的白织灯光,母子两人在这同一个空间里,默契地谁也没再说什么,时间响着嘀嗒声,交给了这个无尽的沉默。 他不懂,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孤独的人们还能剩下些什么,谁又不是抱团取暖抚慰孤寂的灵魂呢?他也不明白,怎么有些事从一开始就说是错的呢?有些事又何必想得那样龌龊。 即使已是夜晚10点,陈秋兰理完所有东西还是执意要给付可岐煮一碗酒糟蛋,说是现在夜里凉,让他喝点热乎的再睡觉。 当付可岐一口饮完那碗酒糟蛋,陈秋兰先开了口,“上次的那孩子叫什么?” “钟宇。” “妈想见见他。” 付可岐错愕地抬起头,他曾想过无数种说辞,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词藻能够很好地解释自己与钟宇的那件事。他也想了几十种自己向家人说出这些事后的“可能”,无非是父母要拆散孩子恋情时的那些“一哭二闹三上吊”,他不知道自己妈妈究竟要做什么,他低着头缄默无言。 “妈,我们结束了,你别再去找他了。” 即使付可岐这样说,陈秋兰似乎还是非常坚持,“你不让我见他,妈这次就不回去了。” 付可岐皱着眉,并不想接这句话。脑海里都是父母这三十年对于自己的养育之恩,他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怎么就这样变成了伤了父母心的不孝之子。 “你不是喜欢他吗?”陈秋兰的声音大了一些。 他依旧不想回应,还是回避着这些事情,不想再跟他妈妈说下去。他心里想着反正钟宇已经关机了很久,自己不是没有尝试过去找他,次次都是以失败告终。他拿起手机,再一次按下钟宇的电话,手机屏幕上亮起了“弟弟”二字。他觉得反正电话也不会通,倒不如让他妈妈死了这个心。 …… 电话打了过去,按下免提,却是响起了电话接通的声音。 那头是许久未听见的钟宇的声音,“喂?” 陈秋兰听见电话通了,一把把手机抢了过去,眼神瞪着付可岐不让他说话,“喂,你好,我是付可岐妈妈。” 钟宇那头安静了几十秒,“阿姨你好。”他声音有些沙哑,轻声回应了一句。 “阿姨想找你聊聊,你在川草吗?” “我在。” “好……明天你来小歧家吧,我们聊聊。” 通话很快就结束了,是陈秋兰先挂断了电话,她根本不让一旁的付可岐有半点插嘴的机会。 “妈!你究竟要做什么!”付可岐有些恼了,有些事他一个人承担就是了,他不想再去伤害钟宇。 “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妈,你就明天跟我一起见那孩子!不然以后逢年过节,你就别回来了!”陈秋兰不容付可岐有半点的反对,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强硬。 果然是靠断绝母子关系这样老套的威胁,这对于付可岐这样的孝子是致命的。 陈秋兰收走了酒糟蛋的碗,“洗洗睡,早点休息。”说完便又关上的付可岐的房门,走了出去。 翌日,陈秋兰一早就在厨房里忙前忙后,母子二人的气氛有着些许尴尬,关系在冰点徘徊,她没再和付可岐说一句话。 付可岐半点心情也没有,满脑子都是想着晚上钟宇来的事,他怕今夜自己的这屋子会被掀翻房顶,似乎会有着一场腥风血雨不可避免。 他躲进自己屋里,又拨通了钟宇电话。 钟宇接得很快,却没有说话。 “你要不想来,今晚就别来了,我怕我妈会说出些什么伤人的话。” 钟宇没有响,付可岐还以为是电话信号不好,又喂了两声。 “我听得见。”钟宇回了。 “嗯,那你……?” “我会来。” “你不怕?” “不怕,因为,我想你。”钟宇直白地说出了自己心声,这下却是换付可岐心中开始心悸。 一个是自己的母亲,一个是自己心爱的人。这个选择题,仿佛从古至今都没有一个很好的答案。 夜晚降临,今天这一天的时间对于付可岐来说,似乎都过得很漫长。陈秋兰就像无事人一样一直在厨房里准备着饭菜,付可岐真想告诉她,自己可是半点胃口都没有,就在这样的情形下,自己怎能吃得下一口半口? 门铃响起,是钟宇来了,付可岐把他引进门。 这两人是隔了多久没见?记不清了。其实之前一直也是聚少离多,只是这次的心情跟以往是截然不同的吧。 “坐吧。”陈秋兰从厨房探出头来,算是同钟宇打了个招呼。 钟宇解下自己身上的挎包,付可岐习惯性地想接过包帮他挂起来,但钟宇表现生疏,向后退了一步,“我自己来。”就像是生怕会同付可岐有什么身体接触一样,是太过刻意的回避。 付可岐已经伸出来的手只能慢慢地收了回来,他生涩地点了点头。 第四十二章 他们的世界2 陈秋兰从厨房端上来了一个又一个菜,桌上很快摆满了七八样菜,直到最后端上来了一锅土鸡汤。 付可岐看着这些平日里最爱吃的家常菜,今天只觉得自己毫无食欲,他的担忧和紧张已经撑满了自己的整个胃部,再多,便要吐了。 而钟宇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坐在桌子后面,双手搁在腿上,大拇指和食指不停地相互摩擦着指甲盖,他低着头,好像已经做好了接受训斥的准备。 付可岐看着钟宇如此这般,心里起了无名火,他起身一把拉起钟宇,二话不说地就往门外冲。 “你们去哪?给我坐下!”陈秋兰跑了出来,立马训斥着两人。 “够了!妈!聊什么?你还准备要说什么?我们做错了什么?有什么你冲我来,别折磨钟宇了!”付可岐长那么大,这是头一回用这种愤怒的语气同自己的母亲说话。他睁圆的眼里布满了血丝,手更加抓紧了钟宇。 钟宇看着这样的情形,迅速地将自己的手从付可岐手里抽了回来。 那两人的小动作,陈秋兰都看在了眼里。她默不作声又回了厨房,从柜里拿来一瓶白酒,敲在桌上。 “我烧了那么多菜,你们一口没吃就要往外面跑,付可岐,你从小到大我陈秋兰是这样教你做没规矩的事的?”她在桌前坐下,开了白酒瓶,倒了一小杯在酒盅里。 “还吃什么?我今天就不该让你把钟宇叫过来!”付可岐憋了一天的怨气,此时终于喷发了出来。 钟宇在他身后,拉了拉付可岐的衣服。 陈秋兰叹了一声,将面前酒杯里的白酒一饮而尽,酒烈得辣喉咙,她呲牙,而后又深深地叹了口气,淡定地夹了面前的菜,慢慢吃了起来。 付可岐和钟宇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呆呆地站在一旁。 陈秋兰收起之前的怒气,换回了缓和的语气,柔声叹了一句,“你们坐下。” 他俩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拘谨地坐回了饭桌前。 “小岐,你妈我年纪轻轻就远嫁到北方,和你爸在农村里过了大半辈子,我从没觉得这日子有多苦,即使那时候家里是真的穷。不过你从小懂事,读书又好,从不让我费心,最后考了大学得了状元,村里村外哪家人不知道我们付家祖坟上冒了青烟,出了你这个争气的娃。你爸和我,那是要多得意有多得意啊……”陈秋兰淡淡地诉说着过往,白酒一杯接一杯地下肚。 付可岐低着头,他现在连自己母亲的眼睛都不敢看。 “我没什么文化,也不懂你们现在城里的这些弯弯绕绕……”说到这,陈秋兰有些哽咽,她顿了一会,又装着洒脱的语气接着说道:“妈不懂,妈老了,现在的这个世界啊,妈不了解。上次小钟在家,妈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犯了那么大的反应,这次妈把小钟叫来,就是想跟你们道个歉……” 说到这,付可岐突然有些不可思议地看向陈秋兰。 “去年过年你给妈换的手机,妈也试着学会拼音了。这不我这次回老家,又琢磨着在网站上查些东西,心里想着啊,我怎么也要了解了解我儿子的生活。我儿子电脑水平那么溜,我这个做妈的,怎么能托你后腿?” 付可岐看到陈秋兰摆在桌面上的手机,伸手拿了过来,他翻开浏览器,搜索引擎的搜索记录密密麻麻地显示着: “两个男人可以互相喜欢吗?” “同性-恋会被人瞧不起吗?” “同性-恋在一起会得病吗?” “同性-恋犯法吗?” “同性-恋会坐牢吗?” …… 眼泪一滴一滴地掉在手机屏幕上,接着付可岐开始泣不成声,他什么也说不出口,心里如同翻江倒海般,他颤抖地捧着手机,他根本不想让他的母亲来承受这些额外的“负担”。 钟宇在一旁看着付可岐,他把手轻轻搭在付可岐的另一只手上,安慰着他。 “网络是个好东西,不懂就问嘛。现在妈,差不多也知道了些你们这群人的事儿,我懂了,我也不多说什么……妈今天让你俩坐在这,跟你们聊这些,就是想告诉你们,我只想我自己的儿子可以过得轻松些,快乐些,我不求你大富大贵,能一辈子没病没灾这就是大福气。你俩相互喜欢,那就喜欢呗……咱又不偷又不抢,做的不是伤天害理的事,咱坦坦荡荡的……” 陈秋兰说着,又呡了口酒,她的神情透着些无奈心酸,但又强行假装着自己理解所有,脸上深深的沟壑中放大了苍老的痕迹。也许说到底,她无法彻彻底底地接受这件事,但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她在尝试着了解他们的这个世界。 “话都说了,我心里也算放下了一件事,你在川草有人在身边有个照应也好,我就当多了个儿子,下回到了季节啊,小岐,你带着小钟回趟家,帮着一起剥苞米,我就当多个劳动力,也挺好。”陈秋兰看着付可岐他俩,默默地舀了两碗汤放在他们面前。 “妈知道来你这也帮不上你什么,有时候可能还给你添乱了。最多就是帮你理理房间,烧顿饭的事,妈老了,已经没啥用了。” “阿……阿姨,您别这么说,您来了,可岐还是很开心的。”一旁的钟宇安慰着陈秋兰。 “小钟啊……”陈秋兰想要嘱咐些什么,但最终想想还是别说了,她怕自己显得太啰嗦,“你俩好好的啊!” 那顿饭吃得很安静,之后他们三人谁都没再说什么。付可岐几乎是将眼泪拌着饭一起吃下了肚,而钟宇心塞得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陈秋兰不顾付可岐的挽留,执意晚上去了火车站旁的快捷酒店,说是付可岐他爸身边离不了人,第二天一早就要回老家。她甚至不让付可岐送,自己提着行李就离开了付可岐家。 那夜付可岐也喝了酒,在自己浓浓的醉意下看着自己母亲苍老的背影,他讨厌自己怎么又流了眼泪…… 钟宇把付可岐搀回房里,安静地守着他。 付可岐脑袋晕着,又有些困,夜里他隐约听见钟宇在他耳边轻声说着:“哥哥,我们都会好好的。” 第四十三章 医院 时间迈入了深秋,今天是束合去医院拿复诊报告的日子,魏医生是之前王锦渊在的时候就帮束合打了招呼安排好的,听说也是王锦渊在国内的老友。 医院里的消毒气味让束合有些不喜欢,她不爱来医院,先前的复诊也是魏医生催了束合好几次她才来做的。 医生办公室里,魏医生看见束合进了来,态度十分殷勤。 “束小姐!你终于来拿报告了。” 束合有些回避自己的身体健康问题,总觉得自己还没过三十,根本不是担心这些事情的年纪。她勉强地点头笑了笑,坐在了医生对面。 魏医生把束合的复诊记录从电脑里调取出来,看了一会,束合有些仔细地盯着医生脸上的神情,生怕医生会说出什么坏消息。她不自觉地伸长了脖子,想看看对面医生的电脑屏幕,虽然她知道自己什么也看不懂。 “心电图没有异常,我也没有看到心律不齐或者是血流不正常的现象。” “那就是没什么问题了?”束合一下子放松了身体,慢慢地把自己本来向前倾着的上半身靠回了椅子后背。 魏医生点了点头,示意束合可以放心。“不过还是要多注意休息,平时少生气,作息一定要规律……” 束合觉得医生有些啰嗦了,敷衍地“嗯嗯”回应着。 “锦渊上周还给我来过电话,问起你检查的结果。”说不清医生是多余的关心了还是嘴快多舌,把这件事说了出来。 上周?束合心里泛起了一波涟漪……原来他还在关心着自己……是多久了?距离他上一次悄然无息地离开?他怎么样了?他还好吗?他在哪? 束合装作不在意,起身同医生告了别,但还是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 在下电梯的时候,束合犯了低血糖,她眼前一阵发黑,下意识地人要往前倒,差点就要摔下了扶手电梯。 这时,突然有人一个健步挡在了她的身前。 啊……束合心里想着,自己这又是摔进了谁的胸膛?他身上的那个温暖醇厚的气味太过熟悉了,怎么好像自己,特别想搂住身前的这个人…… 束合用力地想张开自己的眼睛,想看一看究竟是谁扶住了自己,但是她却什么也没看不见,便又没了知觉。 路洋接到了医院的电话后,几乎是从家里飞奔出去的,一路上车子不知闯了几个红灯,疾驰去了医院。(错误示范请勿效仿,请大家遵守交通规则) 魏医生在电话里没有详细说些什么,只是说了束合在医院里晕倒的事情,这让路洋心急如焚,生怕束合的身体又出了什么岔子。直到赶去了病房,听说只是低血糖晕眩,自己悬着的一颗心才终于放了下来。 点滴有着规律地一滴一滴掉落着,路洋坐在床前握着束合的另一只手,心里好像在算着一分一秒。 病房里很静,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束合,用着极其小的声音自言自语了一句,“你真的有点像be。”反正也没人会听见,只是有感而发,不知是在感叹着些什么,但是他说完就后悔了,怎么就在这时提起了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路洋忍不住用左手想去摸摸束合的脸,却没曾想,这时束合好像醒了过来。 他急忙抽回自己的手,坐直了身子,重新清了清自己的嗓子,问了一声:“你醒了?” 窗外的亮光让束合觉得有些刺眼,也不是温暖的阳光,只是道亮得发了白的光线。她觉得有些讨厌,因为这光她没法完全张开眼睛,只能眯了条缝看向旁边。 只见路洋端坐在他身边一脸关切,束合有些失望地又闭上了眼睛。曾有那么一个瞬间,束合好像感觉到了王锦渊的气息,这都是心里潜意识的想法,她没法拒绝自己的真心。 待到自己恢复了意识,完完全全地看清了周遭,束合不可否认,她那怅然若失的沮丧已油然而生…… 明明,明明那个气息,那个温度,她不会记错,那个身体她也再熟悉不过了,还有那个胸膛……束合的思绪一团糟地从心里穿堂而过,像是有着一块再也不能摆脱的阴影…… “束合?” 直到路洋又喊了她一声,束合才停止了心里的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 束合的脸没有多少血色,她即使失了知觉躺在床上的时候,眉头依旧紧缩着。路洋看见了,伸手抚平了她的眉间。 “好好的怎么晕了?来医院也不告诉我?是不是又没吃早饭?”路洋丢出一大堆疑问句。 “路洋,你现在怎么也变得那么啰嗦了?”束合囫囵地抱怨着。 “你以为我想?”路洋没想到现在束合还嫌弃起了自己。“但凡你的身体能让人省心些,我能这么婆婆妈妈?” “夜店小王子居然沦落成‘贴心小护士’,也真是难为你了。”束合嘴上不饶人。 “你也不想想我是为了谁?”路洋急了。 “对了,你怎么来了?” “医院给我来了电话,说你晕倒了。” “医院?” “那个魏医生,你的主治医生。” 束合回想了下,自己从未给别人留下过路洋的联系方式呀,怎么魏医生能把路洋找来? 算了算了,不想想那么多。她是真心不喜欢医院,那股子丧丧的衰败感,无论是整个环境充斥着的低落情绪,还是这个地方一直有着生命奔向终结的气味。哪一样,她都不喜欢。 “可能今天,我忘记吃巧克力了。” 束合支着自己孱弱的身子坐了起来,她试着想握紧自己的手,那个拳头都未曾攥紧,却已是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 “医院,最讨厌的就是医院了。”束合轻声说着。 路洋听见,坐到了束合身后,不由分说地从她的背后搂着她,自己将头轻凑到束合右耳边,用着像哄小孩一般的语气,身子再左右晃着束合:“我知道你不喜欢医院,现在我不是来陪你了?吊完这瓶点滴,我们就回家,好不好?我们束合不害怕!” 束合听着有些不习惯,还觉得有些做作,皱了皱眉头,“我又不是小孩子!”她想回头看看路洋究竟什么意思,结果被路洋制止了。 路洋不听,伸了一只手出来,将束合不自然地挺直了的头按到自己胸前,让她能放松地靠在自己身上。“你太累了,现在需要休息。休息懂吗?放松……rx……” 路洋极尽温柔,他的关心温暖着束合,但束合竟然有了一丝愧疚,她愧疚着自己在醒来的第一刻,想见的第一个人居然是王锦渊。 她不喜欢虚弱无力的自己,一点用处也没有。又不是落泪葬花的黛玉,这根本不是她想要的人设。 时不时的体弱让她无法再专注在自己的工作上,争强好胜的她,觉得自己渐渐地快要失了竞争力。她有些丧气,也根本不想靠着别人来照顾自己。 第四十四章 慕和国际 清晨,川草布着蒙蒙细雨,云烟正浓,近来天光来得迟,加之又失了阳光,一早窝在被子里的束合并不想马上起床。 夜里睡不着,早晨醒不来,身子总是觉得不爽气,束合坐在床上深呼吸了一口,平复一下自己的情绪。她打开窗帘遥控开关后,看见玻璃窗上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自己的鼻子有些发凉,这时她才发现近来的昼夜温差真的大了很多。 束合走到衣橱前选着今天去公司需要穿的衣服,她在自己众多的西装小外套里纠结了很久,最终她挑了一条飘逸的连衣裙和牛仔外套,再搭配了一双黑色马靴。 她站在全身镜前端详了许久,直到目光锁定在镜子中身后桌上的一张照片上。她转头拿起照片,是上一次路晴拍下的她和路洋。束合看着照片里的路洋,一双小鹿眼闪着星光,她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将相框朝下,盖在了桌上。 去ge的路上,付可岐的微信已经“迫不及待”地跳了进来,束合划开消息栏。 “林盛最近不接电话了,像是在躲着我们。邮件已经发过去了几封也都石沉大海,我打听了一下,肖氏传媒明年的商业资讯合约已经签了出去,你之前有没有听到些什么风声?” 束合方向盘一打,直接拐到了一旁的小路上,在路边把车停了下来。她回想着上一次的开机发布会上,林盛同自己的态度也并未有什么异样,她本来以为事情结束后,两家公司稍作简单的洽谈,下一年的新合约就能到手的,却没想在这个节骨眼上,肖氏传媒怎么就换了风向,把ge踢出了合作名单? 她直接拨通了付可岐的电话,“他们签给了谁?” “慕和国际。” “慕和?”束合一下子醍醐灌顶,“你是说童尧和徐辰给他们卖消息的那家公司?” “嗯,最近ge不是落了很多客户嘛,问下来都是投奔去了这家公司,不光是肖氏传媒,还有别的组的那些大大小小的客户。” 束合一个巴掌拍在了方向盘上,她没想到连体婴这二人的后续破坏能力那么大,本来她想着只要别动土到她的头上,就不会有什么大影响,怎知连肖氏传媒这样的大客户都被波动到了,她怪自己没有提前察觉到,懊悔自己没早点把他俩解决掉。 “慕和国际,这到底是个什么公司?来的都是阴招。之前市场上也没听说过这个名字,怎么快到了年底,一下子客户都到他们那边去了?” “不知道,查不出来,幕后老板挺神秘的。看来上次泄露的那份客户名单资料,的确是影响颇大。简姝嫚已经气疯了,慕和国际这样一搅和,也直接毁了简姝嫚来ge之后的所有业绩数据。” “我们手上现在还有哪些项目?”束合又开始头疼了,她按着自己的太阳穴,心情不由得开始烦躁起来。 “除了marcusagency,瑞可丽明年的新合约,我们手上还有一个食品公司的客户。” “不够啊……本来留了大部分余力给肖氏传媒的,这样一看,我们明年连个拿得出手的大项目都没有。” 那头的付可岐沉默了一会,“要不要再去找找林盛?” “是啊……我得去找找他。肖氏传媒是ge的固定长期客户了,我得去打听打听这次林盛选慕和,是准备短期合作还是就是以后的长久选择了。” “那行,我让陈菲琳再打去肖氏传媒给你约个时间。” “嗯,你们先把月报发上来吧,我等会儿就进公司,到时候看一看要怎么跟简姝嫚说。” 挂了电话之后,束合坐在车里叹了口气,人生哪有什么一帆风顺的事,只不过是解决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罢了。 进了公司之后,束合路过roger的办公室,她向里瞄了一眼,看见roger正拿着资料训斥着手下。 这时八卦的fiona又飘了过来,在束合的身边说道:“哎……招来的人roger都看不上,原来的手下又没法独当一面,最近他们二组的客户可是落得一个也不剩了。” 束合没想八卦这些事,但耐不住有人主动来告诉她这些。束合听过也就罢了,没往心里去,倒是fiona说得起劲。“束经理,上次你在公司里当着大伙的面把童尧和徐辰赶走了,本来大家私底下还有些议论,但是近来ge的客户被外面公司抢去了不少,大家都知道和那份泄露的客户资料有关,都说你当时是给公司出了口气。” “随他们去,别人的嘴巴长在他们身上,说好话还是说坏话,都与我无关。” “简总对roger的二组已经有了不满,听人事那来的消息,可能年底前就会有动作了。” 束合的眼眸一闪,“是吗?” fiona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然后凑到束合耳边悄悄地说:“整组端掉。” 束合有些惊讶于简姝嫚的手段,但也不懂为什么她对roger要如此赶尽杀绝。 等她回了自己办公室之后,她把付可岐和陈菲琳都叫了进来。 “你气色还是不好嘛。”付可岐一进来看见束合就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昨夜里受了寒,束合喉咙发了炎,不舒服地咳了两声。“天天都是坏消息,气色要怎么好得起来?” 这时陈菲琳递过来一个杯子,“束姐,正好给你带了一杯秋梨膏冲的温水,缓缓嗓子。” “哇,这么贴心?” “什么贴心啊,今天郑星云晚上要来川草录音,这姑娘半夜就在家煮梨汁了,这秋梨膏水剩下的一大壶,估计也是晚上要给他带去的。”付可岐在一旁说着。 陈菲琳脸蹭得就红了起来,连声说“没有没有”。 “不挺好的吗?你别这样说人家小姑娘。”束合接过杯子喝了一大口,对着付可岐说道。 “没说不好……我是怕她万一被郑星云的粉丝发现了,到时候被人扒皮旁人都救不了。”付可岐翘着二郎腿。 “那你呢?你自己的事解决了?”束合看付可岐心情不错,有些隐晦地想问问他和钟宇的事情。 “什么事?”陈菲琳在一旁好奇。 束合沉默,不知该怎么回答。 “回来了,现在挺好。”付可岐回答了一声。 “可岐哥跟钟宇吗?”陈菲琳好死不死地又加了这么一句。 “你知道?” “你怎么知道的?”束合和付可岐同时惊讶地问她。 “有天开大会,可岐哥和钟宇一起从楼梯间出来……”陈菲琳这时显得有些无辜,她看了眼付可岐的脸色,又继续说道:“你俩嘴那一圈都是红的,一看就知道你俩亲过了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束合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百密一疏啊,付可岐!” 第四十五章 下厨 “陈菲琳你现在也是挺沉得住气的嘛,之前知道了也不说出来。”束合又开玩笑地对着陈菲琳说了句。 “她现在可鬼得很,平时带她去客户那也是说得头头是道的。”付可岐搭着腔。 陈菲琳被说得不好意思,不自然地用手拨弄着自己头发。 “人总要成长的嘛……挺好的。” 束合这时才发现自己桌上放着一份资料,她不记得自己有把文件放在外面。随后她拿起文件夹翻了几页,然后疑惑地看着付可岐。 “这瑞可丽的人员资料怎么了?干嘛又给我一份。” 付可岐和陈菲琳对了个眼神,两人都摇摇头表示不是自己。 “新的合约和这些没有关系,我们没给你呀。是不是之前拿回公司的那些资料你没放好?”付可岐问束合。 束合蹙眉一想,也许是自己没把东西放好,忘记了也说不定,就她现在的那个脑子,丢三落四也不是没可能。 既然资料都摆在了桌上,加上明年瑞可丽的新合约正在谈判中,束合又顺手翻阅了一下,直到看到了一个不太一样的名字。 derekyang “derekyang?”束合轻声地读了一下这个名字。 “杨天硕,瑞可丽的第二大股东,也是项目经理人。”付可岐告诉束合。 “yang??”束合又重复了一遍。 “嗯,姓杨啊……”付可岐不懂这怎么了。 “他和masonyang是什么关系?”束合转了转脑子觉得不对,难不成瑞可丽和ge也有些关系? 付可岐立马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再次翻了翻之前在瑞可丽查到的信息,突然恍然大悟,抬头看向束合,“他是董事长的儿子!” “怪不得之前王锦渊让我别动roger,原来这家伙和董事长有着这层关系。” “现在外面都知道蔡冰漓要踢了roger,他没了他老婆的保驾护航,ge想除了这草包也合情合理。”付可岐说道。 “所以fiona今天来跟我说人事要开了他们整个二部……”束合终于理清了思绪。 “没了蔡冰漓,加之童尧和徐辰被彻底赶走,roger就是这茫茫大海中的一艘小破船,一个浪打来,他可是半点招架之力都没有。” “自作孽,不可活!”一直沉默的陈菲琳突然出了声。 付可岐拍了拍陈菲琳,安抚她一下。 “这样看来,蔡冰漓要是带着财产走了,roger真的就是人财两空一无所有啊……”束合感叹了一句。 最近几天,洛杉矶那发生了森林大火,因为风向的原因,火势越来越大,危及了好几个当地富人街区,路洋的许多客户都被影响到了。住户们被迫去了酒店避难,好几个开发商朋友的在建房屋只能被迫停工,撤离灾区。 路洋这些天一直在帮忙处理公司的事情,束合偶尔夜里加班回家,路过路洋家门口一直能看到楼上他的书房灯火通明。 之前一直是路洋在帮忙照顾自己,束合想着这次自己也能关心一下路洋。今晚她没有加班,整点离开公司后就去了超市想给路洋煮些粥送过去。 螃蟹大虾和鲍鱼,束合翻着手机里的菜谱app,对照着需要的食材,一股脑地都买回了家。 虽说独居了那么久,可是束合的厨艺完全见不了人,还是停留在蛋炒饭,番茄炒蛋,煮白粥的水平。 其实煮白粥有时也需要靠运气,就比如有一次拉肚子,束合实在吃不了别的,只能自己用电饭煲煮白粥吃,等到电饭煲响了之后,她至今难忘,因为打开盖子后,她发现自己得到了一锅热腾腾的白米饭…… 束合家的厨房很少开火,还好家里还有着一个大汤锅可以用。她仔细地看着菜谱,小心翼翼地倒了一罐子米进去,然后加水,接着就把海鲜都丢进了锅。 一个小时之后,束合端着锅来到路洋家门口按下门铃,开门的是路洋妈妈。 她满脸笑意和蔼可亲地看着束合,好像知道她要来看路洋一样。路洋妈妈赶忙把束合拉进屋里,“夜里外头冷,快进来。” 束合端着锅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在家煮了锅粥,太多了,吃不完,带一些过来给路洋……哦,也是给阿姨你们尝尝。” 路洋妈妈憋着笑,一看就知道束合是为了自己儿子来的,她才不掺和这两个小年轻的事,推着束合就上楼。“我们不吃,老人家晚上不能吃太多,怕身体负担重。路洋在书房忙工作,你都给他送去吧。” 束合被半推半就地来到路洋门口,她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应。路洋妈妈站在不远处看着,也不靠近。束合向她看了一眼,路洋妈妈挥挥手示意让她直接进去,然后转头就下了楼。 束合轻声推开门,看见路洋带着耳机还在开电话会议。他衬衫的袖口撩得老高,在窗前来回踱步,操着地道的美式英语,条理清晰地在跟下属布置着工作事项。她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等着路洋把手头的事忙完。 路洋穿着一条黑色西裤,显得他的腿很长,束合坐着看着他,就感觉两条大长腿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 和王锦渊不同,路洋喜欢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好了直接告诉下属该做哪些,而王锦渊是聆听型的领导,通常就是淡雅地坐在一旁听着下属自由发挥。 束合今天竟觉得路洋开电话会的样子有些迷人,就是那种认真且投入的模样。 路洋不想让束合等太久,匆匆结束了会议。 “我没事,可以等你,你的事都处理完了吗?”束合说。 “我就是不想让你等,没处理完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解决吧!”路洋看见束合主动来找自己,欣喜万分。 “烧了点海鲜粥……给你的。”束合直接把锅递给了路洋。 路洋像是收到了什么无比贵重的礼物,满脸的不可思议。 锅里有个勺子,路洋打开盖舀了一勺。 束合像是在被人检查考试成果,有些紧张。她盯着路洋的手,却被他手上暴起的青筋吸引了过去,勺子送进路洋嘴里,她又盯着路洋有些红润的嘴唇看了许久,接着咽下食物,路洋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束合的嘴不自觉地微张。 怎么有人吃个东西,都能吃得那么诱惑?束合有些无法集中精神,她似乎觉得路洋的荷尔蒙气息在向自己扑面而来。说不清是别人的魅力太大,还是自己胡思乱想的能力惊人。 等到自己回过神,束合已经入迷地看着路洋看了有些时间,一直到,路洋重重地咳嗽了一声,他声音有些沙哑地说了句,“束合!这粥……你放了多少盐?” 第四十六章 靠岸 路洋被咸得满屋子想要找水喝,却看到一旁的束合睁着她那双炙热真诚的眼睛盯着他,路洋生生地咽了一口口水下去,罢了,不喝水了。他心里想着,这粥,大概束合是丢了整包盐进去吧。 “很咸吗?”束合这时无辜的眼神竟让路洋觉得有些好笑。 他哭笑不得,抿了抿自己的嘴唇,郑重地点了点头。 束合一脸不相信的表情,最终在尝了一口之后,庆幸还好前面没把粥给路洋妈妈。 路洋拿起勺子,像寻宝一样地在锅里撩出一只大青蟹。那螃蟹身后的盖子也没拆,想必里面的那些肺啊沙囊啊都没处理过,还有那几只鲍鱼,牢牢地还粘在自己的壳子上。 路洋扶额看着束合,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怎么了?这些海鲜你不吃吗?” “束合啊……下次我们不烧菜了好吗?”路洋举着那个螃蟹说道。 束合大概是意识到了问题,有些生自己气地将锅从路洋面前拿开。“我回家了,明天还要上班。” 路洋看束合要走,立马站了起来拉住束合,“哎哎哎,别走啊,你难得来找我,再待一会?要不我送你回家,我去你家陪你?” 一向品学兼优的自己,加上极强的工作能力,束合可是到哪都是佼佼者,她怎么能允许自己竟为了这一锅粥,丢了脸面。 路洋跨了一步挡在束合面前,不想让她离开,“我不在乎你会不会烧菜,也不在乎你会不会做家务,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肯愿意来找我,你在关心我,说明你心里有我!” 束合像是被人说中了心事的小女孩,反倒有些不自在,“我是礼尚往来,我住院的时候你来照顾我,我现在是还你人情!” 路洋忍不住笑了笑,“我觉得你这锅海鲜放回水里也许还能抢救一下。” “路洋!!我束合以后哪怕再给你倒一杯水,我都少一根手指头!”束合竖着手指举到路洋面前。 路洋笑眯眯地看着,轻轻把束合的手指弯下来,顺势握住她的手,“哦哟,发那么毒的誓?我怕你言不由衷,以后就没手指头了。” 最终,路洋陪着束合端着一个锅子回了家,他默默地走在束合身后,放慢了自己的脚步。 当时,他为了住在束合附近,特地买下这栋房子,现在,他似乎嫌弃这条回家的路太短了。他看着束合的背影,瀑布般的长发散落在后背,随着一阵风散开,束合打了一个寒颤。 山头的夜里夹杂着湿气,阴冷极了。路灯很暗,没能照亮多少道路。路边的草木散着悠远清香的味道,而此刻路洋的心却翻滚着,浓烈的,火热的。 他脱下外套裹住束合,从背后抱住她,“我不想送你回家。” 束合停下脚步,呆站在原地。 “我舍不得让你回家,很想,很想一直把你留在我的身边……束合,你听见了吗?” 束合背对着,木讷地点了点头。 做好准备了吗,把心里的那艘船停靠在哪个港口? 悲伤如果是河,那这些年里束合的那条河,也许早就千回百转地泛了洪灾。 能救赎自己的人永远都是自我,又许是某一天的某一刻,某一个人终于想通了。 束合转过身,绽放了这段时间里她最灿烂的一个笑容。 “路洋,我的生命里,可不可以一直有你的存在?” 晦暗的灯光下,束合纯净烂漫地站在路洋面前,是从未有过的单纯美好,再也不是那个精于计算手段毒辣的女人。 路洋看着束合,那一个盼望多时的笑容,仿佛点亮了他的整个世界,束合的眼里多了一丝光芒,闪烁着点点星光。 “我不会放手的,你做好准备了吗?” 路洋笑着说道。 安稳的日子过了半个月,今天是roger最终离职的日子。简姝嫚果然说到做到,一不做二不休地直接撤了roger的一整个部门。 ge今天的氛围有些怪怪的,公司里的人都在等着看热闹。roger姗姗来迟,来办最后的离职手续。 束合进公司后,听见内勤们都在窸窸窣窣地议论着,她来到他们的办公桌边,凑着耳朵听了一会,没听出个所以然。 付可岐从走廊那头跑来,一路比着“嘘”的手势,拉着束合就往办公室里跑。 “别在外面,被简姝嫚看到你在凑热闹,有你好受的!”付可岐小声提醒着束合。 “公司办公区域不让有人?那还开什么公司?”束合不以为然。 “roger一早在简姝嫚的办公室里大吵了一架。” “他这个人,不闹就不是他的性格了。” “不知抓了什么把柄,我们在门外依稀听见他在威胁简姝嫚。” “威胁?” “蔡冰漓也跟roger闹掰了,好像ge和瑞可丽有过很多私下交易,roger之前从他老婆那听到了一两件,现在准备拿这事最后捞一笔。” 束合探头出去往简姝嫚办公室望了一眼,猛的听见了一声拍桌子的声音。她再看看坐在自己办公桌前的陈菲琳,面无表情地敲击着电脑,似乎与这吵闹的声音绝了缘。 听了一会,渐渐安静,那两人具体说了些什么,外面的人听不清晰。束合看到roger灰头土脸地从简姝嫚办公室走了出来,怒不可遏,看起来是根本没有捞到任何好处。 roger看见陈菲琳,慢慢走到她的身后,束合戒备地靠过去,怕这疯男人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只见roger冷言冷语地说:“翅膀硬了?变聪明了?来整我?你以为在束合手下做就能高枕无忧了?你不知道束合会和王锦渊一个下场吗?” 陈菲琳停下手下的动作,手握着手中的水杯,强烈地克制着自己想要对着roger泼水的冲动。 “王锦渊啊,一辈子都是masonyang的奴隶,束合的靠山倒了,你跟着束合,能有什么好果子吃?你不是觉得自己有本事了吗?就没脑子想想这个事?” roger说完把手就搭在陈菲琳的肩上,束合上前一巴掌把他的脏手拍开。 “roger,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软饭哪能让你吃得那么随便?现在玩脱了,别找别人撒气。你别管我和王锦渊怎么样,顾顾你自己别喝了西北风才好。”束合冷眼瞪着roger,直到看着roger灰溜溜地离开了公司。 第四十七章 疼 看见roger离开了之后,陈菲琳终于松开了杯子,她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着,后背慢慢向强缩着。说不害怕roger来报复是假的,但也是真的恶心自己居然和这样的人有过一段过去。 束合扶着陈菲琳的手臂,安慰她说:“谁年轻的时候没有做过几件错事,经历过了才会懂得成长。菲琳,你的‘黑暗’已经离开了你的生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对于陈菲琳,束合是有些心疼的。 那次陈菲琳在大会上公开呛声roger,加上之后蔡冰漓与roger正式进入离婚诉讼期,roger便变得破罐子破摔,更加肆无忌惮,直接在公司里公开了之前自己与陈菲琳的苟且之事。害得陈菲琳做小三的事情,变得人尽皆知。 好在她还有束合和付可岐帮着她顶着舆论,花了好长的时间才平复了心情。 过了会简姝嫚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看起来脸色不是太好。 付可岐在束合背后默不作声地拿肩蹭了她一下,“你说这人是她要开除的,还是蔡冰漓让她来开除的?” “也有可能是masonyang的主意啊……”束合回了一句。 付可岐听着,眼珠子转了转。 “你都说了,roger拿瑞可丽和ge私下交易的事做筹码,那蔡冰漓和mason肯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况且,mason的儿子还是瑞可丽的第二大股东。王锦渊在ge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当时他劝我不要动roger,现在想来,不就是怕我惹到mason吗?”束合好像理出了一些头绪,慢慢知道了王锦渊之前的顾忌与安排。 说到这里,束合又有些想起王锦渊了,她的眼神有些闪烁,叹了口气,又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付可岐看陈菲琳应该没有大事了,便跟在后面去看束合去了。他关上办公室的门,生怕被外人听到,关切地问了句,“怎么样?” 就这三个字,简单明了,包含了付可岐的所有关心。 束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一句,“你呢?” 付可岐愣了一会,想得有些久,然后慎重地说:“我准备带钟宇去美国结婚。” “结婚?”束合噌地座位上站了起来,“这么突然?” “突然吗?我想了很久了。”付可岐说道,“束合你知道吗?有一对像我们这样的人,他们在一起15年,生活幸福美满,感情也好,结不结婚对于他俩来说并没有差别。可是突然有一天,其中一个人a出了意外,离世了,这时a的家人们就都跳了出来,告诉b,你和a没有正当的法律关系,a的财产你根本没有继承权,b在当下悲痛的情绪中,当然不会在乎这些身外之物……” “然后呢?” “钱,当然不是重点,重点是b没有合适的亲属关系,连a的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a的家人甚至不让b去参加最后的葬礼。我不想重蹈覆辙。” “所以,你想给钟宇一个身份?” “对……一个身份……”付可岐认真地说着,“束合,我们终究都要找到自己的归宿,不会一直在外飘荡的,不是吗?” 束合想起了那天晚上,路洋告诉她不会再放手,她突然觉得,也许路洋最后便会是那个属于她的,最终的港湾。 孤独的灵魂总想拥有一个慰藉,再坚强的逞强也支撑不起黑夜中清冷的寂寥。 也许有时候,我们只是想找一个人,坐在身边,聆听自己的心声。无论是欣喜,还是悲伤,即使是吃到了一块很美味的蛋糕,我们只不过是想拥有这样一个人,可以一同分享。 付可岐看了眼束合,想想还是不再追问了,也许现在不提起“王锦渊”这个名字,对束合来说才是最好的。 直到手机邮箱响了通知铃音,付可岐查看了一下邮件,惊愕的表情无法掩饰,他望向束合确认了一眼。 走到束合桌前,果然,她还没有打开电脑,更别说是邮箱了。 束合还在愣着神,似乎是在想着之前的那些话题。 付可岐犹犹豫豫,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怎么了?”束合看出了异样,问他。 “束合……”付可岐再偷看了一眼束合的手机屏幕,果然有一封未读邮件。 “你一定要在这个时候吞吞吐吐吗?”束合看见自己手机亮了,准备拿起来看一下。 怎知付可岐拉住了她的手,阻止了束合,“束合!” 束合皱眉,“嗯,我姓束,名合,不用三番五次的这样叫我名字吧!” 付可岐不做声。 束合觉得不对劲,更想马上开了手机查看究竟出了什么事,“邮件?” 付可岐还是不响。 束合甩开他的手,划开了屏幕。她看了许久,神情开始不对,直到手有些拿不住自己的手机。她慌乱地打开电脑,嘴里不停地说着,“一定是我看错了……” 付可岐站在她的身边,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任凭束合的情绪慢慢失控。 “为什么?”束合在电脑前再一次确认了邮件,自己并没有看错。 是一封人事调动的announce邮件,邮件中写明王锦渊将卸任geceo的职位,ge感谢了王锦渊这么多年的付出,并顺带宣布了简姝嫚将担任临时ceo的位置。 束合不敢相信,王锦渊确定是要这样彻彻底底地从她的世界里消失离开吗?为什么?这么多年的情分,连一句起码的事前通知都得不到吗? 她卑微地和ge其他众人一样,在同一时刻得到了这个消息。她可笑地发现,也许人事还比她早一些知道了这件事。 她明明已经接受了王锦渊与她断了瓜葛,可是她只奢望,也许之后两人总有机会能在公司里见上一面,为什么现在,连这个机会也要夺去? 束合蒙蒙地坐在电脑前,屏幕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英文字母仿佛跳脱出了原先的框框,飘荡在了空中,字母拼成了一个个小人,来回地在她的头上跳着嘲笑的舞蹈。 心脏有些疼,束合知道这跟生病没有关系,这明明就是因为那个人,那个在她生活中存在了长长久久的男人。 第四十八章 寻 束合觉得自己的眼睛有些模糊,她抓起身后的外套和包就要往外冲。 付可岐拉住了她,“你要去哪?” 束合依旧魂不守舍,“找……找王锦渊啊……” “去哪找?你又不知道他在哪?”付可岐阻止着束合继续往外跑。 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束合攥紧了手里的衣服,无声地,木然地,楞在原地许久。 她的确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找王锦渊,可是此时此刻她只想去找他问个究竟,明明,明明自己已经不再纠缠他了,为何还要这样“赶尽杀绝”,断了她这最后的念想。 束合想着上一次最后见的那一面,当时的她可曾能想到,这会是王锦渊与她的最后一面。 不会再有关系了,连同事都不会是了,终究还是成了彻彻底底的陌生人,不是吗? 束合浑浑噩噩地在公司待了一个下午,她等到众人都离开了,这才出了自己的办公室房门。 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必然无法开车回家了。她打开手机预约专车,却并没有司机接单。最终束合背上包,走向了公司附近的地铁站。 红绿灯在路口闪烁着,人潮涌动人来人往,束合呆站在街角,那一番喧闹没有一丝与她有关,这一刻显得她无比孤寂消沉。 束合忘了自己错过了多少个绿灯,好像是等到站不动了,才迈开了自己的脚步。 地铁里开着暖风,显得自己并没有冷,手机里付可岐来了消息,询问她到家了吗。束合不想让他担心,便回了一句“快了”。 家附近的地铁站在山脚下,距离自己的家还有着一条长长的上山路。束合觉得自己的双腿早就没了力气,连回家的路,都要走不动了…… 天边划过一道闪电,之后便开始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路旁站立着一块慢行的黄色指示牌,束合有些累了,靠在那根杆子旁,缓缓地蹲下了身。 山下没有避雨的地方,通常都是开车上山才能进社区,这蜿蜒的山路,起码还得走上一两公里。而这些路程在此刻,便变得遥遥不可及。 束合蒙着头,无奈地冷笑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爷在捉弄她,非得让她到了如此这般日暮穷途的地步。 她打开手机,看着通讯录里那最熟悉的一串数字,拨了过去…… 关机。 微信再点开那个头像,她鼓足勇气在对话框里打下一个字。果不其然,屏幕上跳出了这些信息: ***开启了朋友验证,你还不是他(她)朋友…… 半夜的秋雨凉得冷,仿佛是一粒粒冰珠子落在了身上,起先并不觉得雨大,可是半晌过后,衣服便从里到外都湿透了。 束合眼前一黑,似是连蹲着都费了自己最后的力气。 这时,只听见远处山上开下来一辆车,车子明晃晃的前灯打在束合身上。一个急刹车,有人从车上跑了下来。 “束合!束合!” 束合依稀记得有人把她从路边抱进了车里,一阵温暖,一件衣服披在了自己身上,之后,便昏昏沉沉没了知觉。 再睁眼已是午夜,束合在自己的床上醒来,屋外的雨依旧没有停,烦人的很。 拖起身子,走到窗前。窗外的那一面墙上的爬墙虎已落尽了叶片,徒然剩下光秃秃令人不适的枝丫,枯枝凌乱地爬过窗,突兀地出现在人们的视线。 束合还记得当时种下的两颗小苗,浇过一次水之后,便是止不住的态势飞速占据了所有空间。 什么时候,人心也能如此? 不顾风雨,如此顽强的…… 头依旧昏昏沉沉,仿佛世界都在旋转,束合觉得自己有些站不稳,手扶在了墙上。她慢慢走下楼,她想确认是谁带她回的家。 一个背影,在厨房单薄的光线下站立在灶台前,果然是路洋,束合没有叫他,路洋似乎并没发现。 她静静坐上吧台的凳子,手撑着头在吧台那看着。 “路洋!”束合喊了他一声。 路洋转头看了眼,看见束合醒了,惊了一下。他疾步走到束合面前,手放在她的额前,“还那么烫!” 说完他便拉着束合要上楼,束合不肯,想把手抽回。 路洋重新抓住她,“听话!” 听话?这两个字曾经是王锦渊最喜欢同她说的。束合现在再听来,有些厌恶。 路洋看束合低垂了眼,长长的睫毛挡着视线,眼里似乎又涌出了委屈的泪水。他一手把束合拉进怀里,抱着她。 “我陪你回房里,我抱你上楼。” “路洋,你就不问我为什么会这样?” 路洋静了一会,“付可岐给我打过电话,我都知道了。” “他不要我了…”束合带着哭腔,呜咽地说道,“彻底的……他从来没有说过喜欢我,从来没有说过爱我,我就这样傻傻地跟了他那么多年。我甚至已经做好了要重新好好生活的准备,为什么,凭什么他又可以这样深深地伤我一次?” 路洋搂着她,没出声。 “你很好,像是我阴天的世界里的所有阳光。可是,我这颗阴冷潮湿的心,再也回不到最初了怎么办。” “我不在乎。”路洋那双眼睛坚定无比。四个字,一字一字,清清楚楚地说出口。 束合不相信地再一次抬头盯着路洋。 “我除了不会帮你去找王锦渊,其他的都可以为你做。束合,这样够吗?” 路洋擦掉束合脸颊上的泪,二话不说抱起她便上了楼,路洋的眼睛看不出情绪,说不清是否有愤怒,还是怜惜。 床是那么的香暖柔软,路洋帮束合盖上被子,又拿了一个枕头放在她的背后,让她背靠着床可以舒服些。 把束合安顿好之后,路洋很快又下楼去把之前煮的红糖姜茶端了上来。 “趁热喝。驱寒。” 束合推辞不了,便接过水果。 等到路洋确认了束合都喝完了之后,他坐到束合床边,“我不是王锦渊。我不会丢下你,不会不要你,我从一开始就告诉你了,我喜欢你,现在我再告诉你,束合,我爱你!” 第四十九章 蒙了眼 束合愣愣地望着路洋,今天他没有笑。 路洋不再多话,说完那些就准备离开房间,他不需要束合有什么回应。 “路洋!”束合在他身后叫住了他,微微地说了句,“今天冷……” 路洋哪会听不懂,这是束合让他留下来陪她的意思。束合不明说,却让路洋感觉到更加怜惜。 他不喜欢束合为了王锦渊折磨自己的样子,非常不喜欢。在他看来那次医院一别,王锦渊就该彻底从束合的世界里消失,他不该再这么拖泥带水的,藕断丝连的,阴魂不散的,不时出现在束合的面前。 束合的面色依旧看起来虚弱,眼神都变得无光。路洋心里看着她为了王锦渊变成这番模样,气不打一处来。 “束合,你一点也不可爱,你知道吗?你之前就是个自视过高,好像永远高高在上的女人,你看不起没你有本事的人,看不起那些太过世俗没品的人,眼里只有钱钱钱,只要有利益,什么肮脏的手段你都会用得上。你再看看现在的你自己,不堪一击一触即溃,一个王锦渊就让你自暴自弃,那个精明果断的束合,现在究竟去了哪里?”路洋嘴里说着束合,心里却为她打抱不平。 “那么,那个放荡不羁爱自由,玩世不恭的路洋又去了哪?” 路洋回答不出,站在房门前不动。 “我也不喜欢自己变成这样,我只是不懂,为什么我就变成了被抛弃的那一个。” “一个王锦渊,你为什么这样念念不忘?你要折磨自己到什么时候?”路洋语气不快。 “路洋……” “现在的王锦渊就是丧家之犬,ge抛弃的人,精神状况又一团乱,自从他卖了malibu的房子之后,圈里人便再也没了他的消息,就为了这样一个人,你值得吗?” 束合的某一根神经仿佛被拨动到了,“精神状况?你怎么会知道?” 路洋没想到自己嘴快,无意间把这件事漏了出来,既然都说出了口,再瞒束合也没有意义。“那次ge年度慈善晚会,我去找王锦渊,但他不在自己房里,钟宇在收拾行李,无意间落下了几瓶精神科药物。我查了查,便查到了王锦渊的精神科病历。” 束合喘的气有些急,“所以,你早就知道?” “不仅知道,也是我,让他离开的你。”路洋说得无比平静,束合看着他的眼睛,居然觉得有些可怕。 “凭什么?你凭什么让他这样做!!!”束合用尽为数不多的力气,吼了路洋。 “王锦渊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护不了你还伤你,你是被爱情蒙了眼,看不清,我来帮你,又有什么问题!”路洋眼里散着戾气,毫不掩饰自己讨厌王锦渊的心情。 “不,不……”束合摇着头,“我不需要别人帮我做选择,这是我的生活,我能自己做主!” “自己做主?如果他真的爱你足够多,他那天为什么头也不回地从医院离开?他如果放不下你,那是我一句话就能改变他意志的吗?” “路洋,不要再说了……”束合不想再听下去了,那些心中的伤口还没有复原,便又被路洋剖了开来,撒了一把,又一把的盐。 “王锦渊的母亲在他三岁的时候就病死了,下葬不到半年,他父亲便另娶了后妈,两年后就生下了小儿子。王锦渊在家不受宠,虽说王家家大业大,豪门望族,但是王锦渊从小就像是个局外人一样并不受待见。好在他资质过人,早早地就赚了第一桶金,之后便再也不依附家族。在mckinsey劳劳碌碌,想要创业自立门户却一直差一笔启动资金,直到他遇上了be,而be的父亲mason,便成了他最好的投资人……” “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因为我赌你不知道!王锦渊是不是从来都没有跟你说过他家里的事?” 束合不做声。 路洋笑了笑,继续说道,“你看,你其实对他一无所知,那你们这几年的感情,又能算什么呢?”路洋的语气充满了不屑,“他有ptsd不也一直瞒着你?除了这些,你敢打赌他没有再瞒你别的事情?呵呵,不对,我漏了,他辞职离开ge,也是瞒着你的啊!” 路洋的一字一句,束合竟无法反驳,可悲又可笑,明明说得那么伤人,但却说的每一件事都是真的。 “你觉得你爱王锦渊,爱得死去活来,可你又知道王锦渊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吗?你不了解他,全部都是你的一厢情愿!你现在所有的痛苦都是你的不甘心,你觉得你付出了一切,你不该得到这样的结果……束合,我是爱你的!我甚至甘愿把我这颗心剖出来给你看。我带你见我的家人,父母,长辈,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所有。别人有的你都会有,你不会再爱上一个虚无缥缈的人,而是一个实实在在的我!束合!你懂不懂!” 路洋试图用这些话点醒束合,希望她能理解自己的一番苦心。 那个深渊,让束合沉在谷底,路洋丢了一个梯子下去,苦口劝说,但也只有等着束合自己从梯子爬上来才行。 今天,是真的冷……束合麻木的表情,渐渐没了悲伤和哀痛,手冰凉。她躺进被窝,拿被子蒙上了头,蜷缩在床上。 路洋看着,慢慢,那个被窝轻轻地抖动,传来了抽泣的声音。 最后再哭一场,就当是结局中盛大的告别。原以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其实只能陪你走一段路而已。 他下了车,而你,继续开往下一个风景。车不会停,你还在车上。下一站上来哪些人,你也并不知晓。你可以选择哭着去往目的地,也可以选择笑。 在辽阔的人海中渐渐失了音讯的人啊,也许只能在之后梦中似曾相识的场景中再相遇。 时光带走了一批又一批人,你以为你的生活只不过是迎来客往,却不知时光早已更改了你的容貌与心性,刻下了所有经历过后的痕迹。 第五十章 旧人 路洋无奈,走去束合身边,隔着被子,拍着束合的身体,直到他听见没有束合的哭声。 而后,被子里传来一声微弱的声音,“对不起。” 没人知道束合在对不起些什么,对不起自己变成了这样吗?路洋听见这句对不起,怒火反而被点燃。 “对不起?你什么都没有做错,有什么可对不起的!我就是看不得你变成这样!” 被子里的人,没了声音。 “明明是个周身都散着光芒的人,现在却变得事事退缩自卑,讨好别人。束合!我最初见到的你,不是这样的!” 路洋想起最初在malibu的宴会上,束合穿的那一身低胸包臀的白色礼服,眼神傲气冷艳,十分迷人。 那时的束合,仿佛都是从头顶心看人的,路洋爱的不就是这样的她吗?可现在呢,说起王锦渊,眼神就闪躲脆弱,就像朵被风雨打散了玫瑰,落了一地的花瓣,渐渐失了生机,变黄变枯,只留下孤零零的花骨朵。 “凭什么,王锦渊要把你变成这样!”路洋的语气,带着些许过分的恨意。 那天,路洋陪了束合一夜,两人谁都没再多说些什么。 一周后,是林盛安排的宅邸宴会,邀请了一些商界友人。虽说明年ge和肖氏传媒没了合作,但却不能断了这层关系,束合带着付可岐和陈菲琳一同赴约。 束合的病好了很多,在路洋的陪伴下,加上路洋父母每天送来的营养餐食,她的脸色慢慢有了红润,脸颊上也多了些肉。 林盛的家在川草冷杉林的深处,这是川草富人们的喜好,越是有钱,房子便越是买在山上,这样便能给他们一种远离市井的感觉。束合的房子还算是在离市区近的山头,而林盛的房子便是在川草的远郊,更偏僻一些。 付可岐开车载着束合和陈菲琳,今天陈菲琳穿得极其清新可爱,束合一眼看穿。 “今天郑星云也在?” 陈菲琳抿着嘴开心的点头。 那部剧还没拍完,剧组就断断续续开始放出路透照片,林盛是铁了心要把剧炒得未播先热。郑星云的古装造型大受好评,又虏获了不少少女的芳心。就连他和另一位男主的cp超话都开始被粉丝抢先申请了。再加上之前的比赛热度,郑星云的商业价值迅速上升。 林盛现在待他就当是自己家的宝贝,他断定郑星云能带着这部剧大火。 “不是这个宴会,就是那个party,参加得多了,人都厌了。”束合嘟囔着,话说她身为领导并不应该在下属面前抱怨跟工作有关的事情,但是束合一时没有忍住。 “social嘛,有人热衷,就有人不喜欢。”付可岐在前面说了一句。 今夜宾客有些多,大多开来的车子都排成一排停在了门前的那条山路上,付可岐把车停在大门前的不远处。 束合踩着高跟鞋心里一万个不情愿,不知为何,最近的她特别讨厌和人打交道。 “林盛的房子也太气派了吧。”付可岐看着林盛的豪宅,毫不掩饰自己惊讶的样子。 “肖勇国退位,让了一部分股权给他,之前他在娱乐圈里混得风生水起,这也不是没可能。毕竟他们这圈里来钱的速度快,你也不是不知道。”束合对着付可岐说道。 陈菲琳有些冷,下意识的捂紧了自己的胳膊,束合看到,便把身上的一条披肩拿了下来,披在陈菲琳身上。 “外头冷,我们快点进去。” 陈菲琳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不好意思,“谢谢束姐。” 屋里早已人声鼎沸,热闹地很。陈菲琳从一进门开始,便满场寻着郑星云的踪影,连林盛向他们走来都没发现。束合看她心不在焉,拿胳膊肘碰了碰她,陈菲琳这才回过神来。 “林总是越来越喜欢这些个大场面了,您爱开派对组局的事,圈里真的是无人不知晓啊。”束合笑着逗趣林盛。 “年底了嘛,不是大大小小的影视颁奖典礼,就是年度晚会,大家伙忙了一年,不趁这个机会聚一聚,不联络联络感情怎么行?”林盛今天心情甚好。 付可岐带着陈菲琳跟林盛也打了个招呼,林盛对付可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束合看在眼里,不懂这其中微妙。 “林总这匆匆地就定下了明年的合作伙伴,真是让我们ge有了些‘失宠’的感觉……”束合语气里带着些撒娇,话里话外都是绕着那份签了给别人的合约。 “哎……束经理你也别这样,我们买卖不在,仁义在啊……”林盛明显又不想为了这个事和束合闹翻。 “慕和国际?不是个新公司吗?之前圈里可都没他们的半点声音啊,林总就这么放心把生意交给他们?毕竟我们ge和你们合作了那么多年,照理说,ge才是最了解肖氏传媒的那一个合作伙伴啊。” “咳咳……”林盛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不知该怎么回复束合,便想着要搪塞过去。 “谁说我们不了解肖氏?”突然,一个远远的声音从束合背后传来,束合回头,惊得半晌没说出话来。 那人继续说话,“慕和是新成立的公司,但是我们拥有最专业的团队。这次我们帮助肖氏传媒准备筹划一个选秀比赛,所有的预案在我们的数据分析下,收益能达到八千万。我们还设计了专门为比赛投票的app,之后的投票收益,可就是妥妥地进到了肖氏的钱袋子里。现在跟你们说也无所谓,因为我们下周这个项目就要官宣。” 那人得意地说着,束合却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眼神自始至终就没从说话那人的身上移开过。 林盛怕气氛有些尴尬,就好像是前任和现任见了面似的,他只好出面缓和缓和,“额……束经理啊,额,这位就是慕和国际的亚太区总经理……” 没等林盛介绍完,束合便打断了他,看着那人说:“邱姐?你不是离开ge后工作了两三个月,就回家做全职太太带孩子去了吗?” 第五十一章 墙角 邱琳今天穿得异常夺目,看见林盛便把手很自然地搭在了他的手臂上,两人看上去就是有着多年交情的老朋友。邱琳听见束合这样疑惑倒也不奇怪,而是不急不慢地回答道,“前些日子遇见个老朋友,现在重新出来做事了。” 束合心里闷闷的,有股子说不出来的味道。想想之前慕和国际私底下给ge使的绊子,和那些见不得人的脏活,如果今天慕和国际来的人不是邱琳,照她的性子肯定是要大肆挖苦一番,至少得让那人颜面无存、下不来台吧。现在可倒好,遇见个熟人,她反倒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付可岐在一旁插了嘴,语气生冷地说了句,“好久不见啊邱姐。” 邱琳看向付可岐,给了个很场面的笑容,“可岐还是老样子嘛……” 林盛看着这马上要火星撞地球的场面,又看看站在一旁的陈菲琳,脑筋一转。“哎哎,陈小姐,你不就是之前一直跟在我们郑星云身边的那个姑娘吗?” 陈菲琳有些不好意思。 “走走走,我带你去找郑星云去,难得他有空从剧组出来,你们一起玩玩去啊。”林盛找着这个借口,就拉着陈菲琳悄悄开溜离开了。他生怕束合到时候再怼天怼地怼空气,再怼到他的身上。 “邱姐,之前我手下有两个人,叫童尧和徐辰,不知道你认识吗?”束合直接开问。 邱琳言辞都没有躲闪,直截了当地承认了下来。“认识啊,之前就是我联系的他们。” 束合没想到邱琳这样开门见山,碍于之前两人还算有过的“师徒情分”,她都没法直接发作,无奈吃个哑巴亏。 付可岐熬不过,忍不住直接呛声,“邱姐,第二春再就业是好事,可也别踩着别人公司往上爬吧。” 话说得有些难听,邱琳也不动声色。 “我知道,你们简姝嫚现在肯定就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急疯了。mason挖她过来,是要重新整合ge之前散在外面的那块生意,但是简姝嫚自视过高,加上之前她和王锦渊的‘前朝旧事’,进了ge之后就一门心思地拉拢mason,在公司里搞派系斗争。现在王锦渊卸了任,你们ge没有能坐镇大局的人物,剩下这些生意,不就自然而然地让我们这些其他公司坐收了渔翁之利吗?简姝嫚说到底还是个女人,在感情问题前脑子不清楚,她既想在权利和情感上控制住王锦渊,又想从他手里抢过那些生意资源,怎么可能?” 束合听着邱琳说着这些,无法反驳,“但你‘偷’ge的那些客户资料……” 邱琳打断她,“这也不叫偷,你可以说这是不正当竞争行为。我不否认自己做的那些事,但是束合啊,在我们这个圈里要做到顶尖,谁都做过些摆不上台面的事,不是吗?”邱琳盯着束合的眼睛,仿佛就在告诉她,你束合做过些什么,其实大家也都知道。 付可岐看不得束合受欺负,又想跳出来帮着她说些什么,但立刻被束合拦了下来。 “ge局势动荡,就算我们慕和国际不趁虚而入,你能保证没有别的公司不会趁火打劫?” 束合不可否认,邱琳说得句句在理,ge现在落到这个地步,也不是靠她一个人能挽回的,毕竟她的力量还是太小,而简姝嫚作为高层都没法扭转乾坤,又何况是她? “束合,你工作是为了什么?权利,钱财,人情?”邱琳别有深意地笑了笑,“我之前就看出了你的工作能力,我走了之后你又带着付可岐和陈菲琳完成了很多大单子,有些事我还是有所耳闻的。你想一想我前面问你的这些,那三样里,你要的究竟是什么?职位,年薪,慕和国际都能给你更好的平台发展,人情,现在王锦渊也离开ge了,你觉得你还留在ge的意义又是什么?慕和国际手里有很大一部分是原先ge的客户,我觉得如果你来,一定会是得心应手。慕和不会干涉你的处理模式,能给你最大的自由空间。而在ge,简姝嫚这个人性格一直都很过激,你能保证她之后不会为了王锦渊的事而对你下手?到时候不仅伤了你自己,也有可能连累了你自己的团队啊……” 邱琳点到为止没再说下去,留给束合自己思考,说完她便离开与别的宾客寒暄去了。 付可岐把束合拉到角落,悄悄说道:“所以说之前那些,都是邱琳做的?” 束合蹙眉深思,“对啊,还不明显吗?” “没想到她手段这么辣。”付可岐感叹了一句。 “本来就辣,只不过以前是自己人,不会感觉什么,现在站在了对立面,情况就不同了……” “明年ge形式的确不好,除了那些我们自己开垦的关系,大多数都开始动摇了。” “感觉到了,就连之前和ge关系这么牢固的肖氏都不声不响地签给了别人,还有什么不可能的呢?”束合说着。 服务生端着酒杯的盘子走到他们的身边,束合刚要伸手拿杯香槟,便被付可岐拍了手,“喝什么酒?就你这身体,喝点饮料不作死行吗?” 服务生看了有些尴尬,立马说,“我们有橙汁!” “拿杯橙汁来,谢谢。”说完付可岐自己拿了杯鸡尾酒一饮而尽。 “付可岐!我心情本来就够差的了,你还不让我舒缓一下?” “我喝酒了,这远郊深山可是叫不到代驾的啊,陈菲琳不会开车,今天晚上你得负责把我们送到家。” 想想前面邱琳说的那些事,束合早气得就差头发没竖起来了,现在又被拦着不让喝酒,“行行行,知道了,付妈!” 付可岐听着欣然接受,满意地点了点头,挥了挥手示意束合“退下”。 “可岐,你想去慕和吗?”束合收起脸上的表情,十分认真地问他。 付可岐看向束合,“你走我就走,你留我就留……所以,要不要去慕和,你要自己决定。”付可岐把担子丢给了束合,自己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第五十二章 哥德堡 束合想了想邱琳说的,感觉的确不知道自己还留守在ge的意义是什么,但是现在就这么贸然地跳槽去慕和也说不过去,毕竟自己都还没弄清慕和的背景,以及邱琳究竟是敌是友。 “你说,照林盛这性格,明知你肯定会为了合约的事跟他啰嗦两句,他不爱听,干嘛又自讨没趣主动邀请你来宴会?”付可岐问束合。 “我也奇怪,按道理他不找我,我也得主要找到他那去,本来还怕他躲着我,没想到主动送上门来。” 付可岐靠在一张高脚桌旁,无聊得翻转着自己的打火机,现在这室内都禁烟了,他准备找个机会到外面抽一支。 束合心里有事,眼睛就盯着付可岐的打火机转来转去,又晃了神,然后突然想起些什么,抬头看向付可岐。 付可岐被惊了一下,诧异地问她,“怎么了?” 束合小声地凑到他耳边说了句:“我饿了。” 付可岐听完,翻了个白眼送给她。 “真的,我今天穿的裙子太紧了,最近我胖了,拉链都绷着,可我又饿,你说我到底吃不吃?” “别吃了,我怕你到时候一坐下,裙子绷坏,辣我眼睛。” 束合被付可岐说得有些气,还没等她回嘴,付可岐就往门外走去,估计是急着抽烟去了。 而陈菲琳早就在宴会中跑得没了影,剩下束合一个人无聊地在这宅子里兜兜转转。 屋外的花园里有厨师在弄着烧烤,许多宾客都去了室外。束合怕那些烤肉太过诱人,准备还是待在屋里不去凑热闹了。 这时,她隐约听见走廊的另一头传来了音乐声,束合好奇地随着声音走到一间空旷的房间。 房门微微开了半扇,屋内缓缓流出钢琴的声音,一架三角钢琴放在房间的正中央。 琴盖挡住了视线,束合看不清对面弹奏的人。又也许是因为这音乐太过悠扬动听,束合鬼使神差地特别想看个究竟,便推门进入。 弹奏的人没有察觉到有人进来,继续弹奏着曲子。束合特意放轻脚步,但没等她走到那人面前,音符收尾,曲子结束了。 束合有些尴尬不知该进还是该退,房间里异常安静。 就在这时,弹钢琴的人站了起来,一个陌生男人出现在钢琴后。 束合有些窘迫,甚至都不敢直接看他的样貌,不好意思地说了句,“打扰了。” “的确是打扰到我了。”男人冷冷地出了声音。 “对不起。”束合朝男人的方向点了个头道歉,然后便要离开。 但那人却叫住了束合,问她:“你知道这曲子叫什么吗?” 束合摇头。 “《哥德堡变奏曲》。” “哦,是吗?受教了……”说到这里,束合才仔细端详了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猛然,她心脏一抽,之前手里的果汁杯子差一点没有拿稳。 那男人一头金发,眉眼间与王锦渊太过相似,但却是凛若冰霜,是稍显年轻一些的样子。他没有王锦渊看束合时的那种温柔眼神,却是那种心高气傲,目中无人的表情。他上下打量着束合,露出了不屑一顾。 束合心想难道是因为自己打扰了他弹琴,所以才让自己这般不受待见。若不是这男人的气质与王锦渊太过反差,束合差一点就怕自己认错了人。 “巴赫的学生哥德堡当时在俄罗斯使臣伯爵的家中做演奏家,伯爵有不眠症,每当病症发作他便会要求哥德堡为他演奏助眠。而这首曲子,便是之后哥德堡向巴赫求来的……”男人自顾自地幽幽说道。 曲子的确好听,但束合对他这般高傲的样子有些厌恶,便不想搭理。 男人走近束合,束合看见了他的下半身。男人的右脚有些跛,手里拄着一根黑色拐杖,拐杖的头是一个金属的虎头。 金黄的发色衬得他的脸是一种病态的白,但他的嘴唇异常鲜红。男人穿着一套极其合身的西服,领口打着一个黑色领结。束合看了眼这衣服面料,便知这身行头价值不菲。 “伯爵的不眠症有哥德堡,但我的曲子始终传不进有些人的心里,是我弹得不够好吗?”男人语调有些阴森。 不知是这间房在宅子里属于比较偏僻的位置,还是因为宾客们都去了室外,束合和男人在的这间房里,听不见宴会的半点嘈杂声音。 “弹得没有不好。”束合觉得氛围有些诡异,不想再跟这男的纠缠下去,她心里总觉得发毛,不知是因为这男的的长相,还是因为他无头无脑地跟自己说的这些话。接着,束合便转了身,再一次要离开。 “你就不问问我是谁吗?束合。”男人直接说出了束合的名字。 束合一惊,杯子应声砸在了地上,杯子的玻璃碎了一地,束合蹲下身,有些手忙脚乱地想要捡起碎片。 她刚一伸手要去捡,男人就用拐杖把碎玻璃从她身边拨开。 束合蹲着,仰起头狐疑地再次看向这个男人,男人依旧站在,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你是谁,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束合没好气地问出口。 男人笑了笑,转头要走。 束合心想,不是你让我问你是谁的嘛,怎么我问了,却不说了?故意吊什么胃口?卖什么关子? 束合越想越气,站了起来,一把拉住那男人另一只没有拿拐杖的手,“别以为你长得像我认识的人,就能对我这么没礼貌。你究竟是谁?干嘛阴阳怪气地跟我说这些?作什么妖啊?” 男人一脸厌烦地转过头来,看着束合的手拉着自己,用力地甩开束合。束合被这男人的力气带倒在地,左手一撑,手掌被碎玻璃扎得满手是血。 男人看了眼,嫌弃地皱了皱眉,也没有要去扶起束合的意思。 束合看着这张相较于平常人精致百倍的完美脸庞,却没想到性格这么古怪阴暗。 她忍痛坐起,玻璃渣还扎在手掌。 男人撇了束合一眼,面无表情地走了。留下束合一个人在房里。 等束合缓过劲出了这间房间,走廊里早就没了这男人的身影。 第五十三章 知节 束合呲牙看着自己的手,一狠心,把最长的那根碎片从手里拔了出来。血从伤口微微地涌了出来,大有止不住的势头。 她把手抬起,才发现原来前面摔倒在地时,自己的手肘也被玻璃划伤了两个口子。 倒霉,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么,碰上这么个衰鬼,早知道前面就不该进那个房间。 束合现在心情乌糟糟的,血越流越多,都滴到了地上,她加快步伐,得赶快到大厅那想办法找个医药箱包扎一下才行。 “哎呀,束经理,你这是怎么了?”林盛一眼看见从走廊深处走过来的束合,大呼小叫到。 厅里一旁的付可岐闻声赶了过来,“你手怎么了?” “林总,贵宅有没有医药箱可以给我处理一下?前面不小心摔倒,手碰上了碎玻璃。”束合平静地说着。 “好好,我让服务生去找一下啊。”林盛慌忙跑开去找了人。 付可岐从西装口袋里找出一块手帕,把她手上明显的碎渣都挑了出来,然后用手帕把手包了起来。“你究竟怎么了?”他压低声音问束合。 “前面碰见个黄毛,稀奇古怪的。” “黄毛?你没事吧?” “没事……就是,他长得,有点像……”束合一边说着,一边在屋里寻找着那人的踪影,但是没有找到。“真是见鬼了!”束合越想越气,平白无故自己被推倒又伤成这样。 “究竟是什么人?我帮你出口气去!”付可岐看到束合这样莫名其妙地受了伤回来,心里多少也有些不快。 束合张望着,然后终于在一个角落里,看见了那个人。那人察觉到了束合在盯着他,冷漠地回看了一眼,就好像前面发生的那些事都是假的一样,然后便又转头和别人“谈笑风生”去了。 付可岐顺着束合的眼神看了过去,“你是说那个黄毛?” 束合点头。 “他,他怎么那么像……” “像王锦渊是吗?”束合说道。 “对……太像了,但又不是。” “完全不是。” “但是……” 付可岐话还没说完,林盛领着服务生拿着药箱小跑了过来。“来来,束经理,先拿双氧水和酒精消下毒。” 束合退到一边,忍着药水带来的一阵阵刺痛感,她咬着唇,尽量不发出痛苦的声音。 “我说林总,你这请来的都是什么人?害我们经理伤成这样,连一句道歉都没有?”付可岐故意说得很大声。 “哎哎,小付,你小点声。别惊了其他客人。”林盛拉了拉付可岐的衣服。 “那个角落里的黄毛,是谁?”付可岐问林盛。 林盛看了一眼,恍然大悟,终于明白了他们说的是谁。“你们说王总的弟弟啊?哦,现在不是你们的王总了。他是王锦渊的弟弟啊,王知节。” 王知节?他知个屁的礼节。束合心里不停地在骂他。 “王锦渊还有弟弟?怪不得长得那么像。”付可岐感叹道。 “同父异母。”林盛说。 “哦,这样……”付可岐又看了看束合,眼神飘忽不定。 原来路洋当时说的都是真的,束合觉得自己真的太不了解这个人了。难道就因为自己和王锦渊之前的关系,所以王知节会知道她的名字? 王知节走向宅子外面,束合突然想起来,王知节是不是会知道王锦渊的动向? 王锦渊的病一直亘在束合心里,钟宇辞职后她便更加没了王锦渊的消息,她胡乱拿起一些纱布握在手心里止血,然后疾步追了上去。 王知节并没有往大门外的大路上走,而是绕去了后山的野路上。 冷杉一棵一棵规整地树立着直冲天际,抬头望不见天空,月光只能隔着缝隙照向平地。 王知节虽然跛脚,但是拄着拐杖走得异常的快,束合甚至有些追不上,也可能是因为王知节人高腿长,他迈一步,抵得上束合跨两步。 不知走了多久,两人已走进了深山。 “咔嚓”,束合的脚踩到了山上的枯枝,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王知节猛的回头,吓得束合一惊。 “你准备跟踪我到什么时候?”王知节的脸在这月光下显得更无血色,像极了吸血鬼。 “我,我不是跟踪你,我就是想……” “想什么?”王知节堵得束合都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我想问问你,王锦渊怎么样?”束合终于说出口。 一片厚厚的云飘来,遮住了月光,黑暗中束合越来越看不清王知节的脸。 “你问我王锦渊的事?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是不是太天真了?”王知节笑得瘆人。 怎么回事?这王知节怎么神经兮兮,如此怪诞?束合看这情况不对,便不想与他再多啰嗦。“你不愿说,那就算了。” “束合,王锦渊不是都彻彻底底地丢下了你吗?你又何必苦苦去追他的踪迹?你生命里,是没有别的在意的人了吗?” “这是我的事,与你无关。” “ok,果然倔强得愚蠢。”王知节冷笑一声。 “王知节!我之前并不认识你。如果是因为今天弹琴扰了你,那我跟你道歉。但是你也推了我,害我受伤流血,你可是半点歉意都没有。我不欠你的,用不着你在这里对我说三道四!” “不欠我?不……你可欠了我一大笔债!” “你说什么?” “束合,我真佩服你的勇气。你怎么没想想,我为什么引你来这后山?你看到前面那个山崖了吗?”王知节借着月光拿起他的拐杖指向另一方向。 “你到底想说什么?” “今夜宾客众多,没人在意你的提前离席。这深山里,断然也不会有监控这些东西。如果我将你推下山,你说,会有人知道是我做的吗?” 束合只看出王知节脸上的病态,却没想到这人是个疯子。王锦渊啊,你弟弟究竟是个什么人?束合不自觉地连连后退,手里开始拿出手机想要给付可岐打电话。可恶,山里根本没信号。 而此时,王知节慢慢向她走来,面无表情,越来越近,束合仿佛听见了自己心里,咚咚咚的声音。 第五十四章 球赛 “你觉得我的腿是怎么瘸的?”王知节凑近到束合耳边,用着一股阴冷透着寒气的语调说着。 “我……不知道。”束合本能地向后退,就在这时,王知节冰冷的手直接抓住了束合的胳膊,一把把她重新拉到自己的面前。 “还记得是我10岁的那年。”王知节自顾自地说着,束合用尽全力想要挣脱开,却根本抵不上王知节一半的力气。而王知节就这样紧紧地抓着她,脸上仍旧面无表情,好像束合的挣扎对他来说,只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罢了。他继续说着,无所谓束合是不是想要听下去。“那天是我的球赛,橄榄球赛。年度的最后一场决赛。父亲早早地就安排了家里人一起去球场为我助威。” 一旁的束合不再做无谓地挣扎了,想着前面自己流了那么多血,现在再怎么说还是得留些力气,谁知道王知节会不会对她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事。 “可是偏偏那天,又是王锦渊母亲的忌日。那天一大早,他就跟父亲吵了起来。我还小,只是在自己房里听见了外面的吵闹声,等我从房间出来的时候,父亲已经打了锦渊一巴掌。我看见我妈拉着父亲的手,假惺惺地想要拉架。” “假惺惺?”束合听到这里,疑惑地问了一句。 “呵……对啊。虽说她是我妈,可是我还是看得清的。我妈为了能得到更多的资产和之后家族生意的控制权,处处在家里给王锦渊使绊子,就是想能有朝一日把他彻底从王家赶出去。”王知节说着说着,似乎眼里划过一丝恨意。 ***时间倒退回那天*** 王知节蹑手蹑脚地下楼梯,这是又一次他父亲对着哥哥动怒,他不明白,父亲为什么就那么讨厌哥哥。 “墓地哪天不能去,偏偏趁着你弟弟有重要比赛的时候去这晦气的地方?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王贺山扯着嗓子对着王锦渊一顿怒吼。 “今天是妈妈的忌日,我不能不去。弟弟的比赛重要,你们去就是了,为什么不让我走?”王锦渊的脸一阵火辣辣的疼,王贺山是断掌,打人无比的痛,可偏偏,自己一不随他的愿,王贺山便会动手。从小到大都是如此,没想到现在自己已经16岁了,还会在家挨打。 王贺山最讨厌的就是别人在他面前顶嘴,偏偏自己的这个大儿子从不愿听他的话。“你知道你弟弟的球队里都有谁吗?商会的年主席儿子,threeone投资公司董事的儿子……你还要我一一列举?要不然,我怎么会同意你弟弟去打这没有用的橄榄球?这么大了半点眼力见都没有,去看比赛怎么可能是光光为了球赛?那场子里哪一个不是对我们王家有用,对企业有潜在影响力的人?不在这种场合给我老老实实地坐在一边充当好你王家的一份子,你还想把家族形象搅得一团乱吗?让别人知道我们王家私下就不合?” 王锦渊站在王贺山面前,纵然有再多的不服气也无济于事。王贺山是说一不二的人,在家中也拥有着绝对的话语权,怎能容忍有人违背他的意愿?今天,是说什么也不会让王锦渊去那种地方的,打断了腿也得跟着他们去那该死的球场。 “不是的!”王知节弱弱地在不远处发出了声音。 王贺山有些惊讶地回头,没想到自己的小儿子这时会站出来发声。他怒目圆睁地瞪了王知节一眼,让他在别再添乱插嘴。 王知节被父亲的眼神吓退了半步,可是还是鼓足勇气地开了口。“我去打橄榄球是因为,是哥哥告诉我,如果我去参加校队,锻炼了体魄,瘦成正常人的样子,学校里就不会再有人欺负我了!” 季云在一边皱着眉心急如焚,不停地拉着自己儿子,让他别再说了,不能再激怒王贺山了,不然大家都没有好日子过。 王贺山比较疼爱小儿子,忍不下动手也不想开口骂他,只能拿气撒在王锦渊的身上。“你看,还把你弟弟给扯进去了,今天你是不想让他好好去比赛了是吗?” 王锦渊叹了口气,看向王知节,“弟弟,你别说了,这时我和父亲的事情。你快去准备比赛的东西。” “我不!如果不是哥哥,我不会去打橄榄球!更不会从一个被人叫猪的大胖子,变成现在的样子。哥哥要去办事,弟弟明白。就算你不去现场,我也不会怪你!”小小的王知节站在王锦渊身边,抬着头认真的说着。 王锦渊欣慰地摸摸了王知节的头,弯了弯腰靠近他的脸,说:“好好比,你肯定是mvp!”说罢,他拿起身边的包就往门外走。 王贺山看王锦渊还是如此我行我素,气得抄起身边的烟灰缸,不偏不倚地砸在了王锦渊的脑袋上。 瞬间,黑色的发丝里涌现出一股暗红,沿着后脑勺,慢慢地蔓延至王锦渊的白色外衣上。王锦渊怔住,没想到父亲真的这样动手。他摸了一下自己的头,潮湿,黏糊糊的感觉,再定睛一看,满手是血。 他不禁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 “你滚!你知道你妈些什么事!难不成你还能记得你3岁之前的事?你跟你妈能有什么感情,这十几年还不是我把你养大,不识好歹的东西,今天如此惺惺作态就是为了膈应我吗?”王贺山骂了还不解气,又想拿起身边什么东西扔过去,最后,被王知节拉住了。 全程,季云一声不吭,看着他们父子二人决裂,她这个“渔翁”是再得意也不过了。 王锦渊被砸得天旋地转,眼里冒了无数星星,他能感觉自己走去车库的时候,根本无法集中精力走直线。王贺山步步紧逼,直接跟到了车库,试图还想拦车。 “爸,从小到大你从不让我去扫墓,妈妈的坟我甚至没有见过。你知道,我是花了多大功夫才自己打听到墓园的地址吗?我只是想在妈妈的忌日去看一眼,你为何就是不答应!!”上周才拿到驾照的王锦渊,熟练了上了自己其中的一辆车,准备自己开去墓园。 王贺山似乎被气得喘不上气,手里拿着从房里找到的高尔夫球杆,就要砸窗。似乎是就算砸烂了车,也不想让王锦渊去那个墓园。 王知节在王贺山身边拉着,场面一度混乱。 情急之下,王锦渊发动了车子。车已经开到了车库外,王贺山挡在车前双手张开。 此时的王锦渊也被彻底激怒了,少年的他只不过是想去看一眼母亲的坟,凭什么要收到这千般万般的阻拦。 王知节从车尾冲上前去,想拼劲全力把父亲拉开,可是大人的力气太大,根本没有办法。王知节就这样在车前和父亲纠缠。 突然间,王知节不知从哪发了力,将父亲推向了半米远,可此时,他却因为用力过猛摔倒在地。 王锦渊看不清地上的情形,但看见父亲终于没有再挡在自己车前,这情势慌乱,加之自己又是新手,便一脚油门想要直接逃离这个家。 可是……就在此时,车外传来了自己弟弟的一声惨叫…… 第五十五章 崖 月光下,王知节的脸又更加惨白了些许,束合在他身边,甚至觉得呼吸声都变得扰人。 “难道,你的腿,是因为王锦渊?”束合小心翼翼地问道。 王知节冷笑一声,并没有在束合面前赘述太多细节,“是一次意外,他的车子从我腿上轧过。那段时间,父亲找了全美最好的骨科专家为我会诊,为的就是保我这条腿。万幸的是,腿没有被截肢,只是这右腿再也好不了了,我从十岁开始,就变成了个瘸子。我这条废腿不知打了多少钢钉和钢板,又因为事发时只是个孩子,骨头还需要生长,前前后后又经历了多少噩梦一般的手术!所有的一切,都是因为王锦渊!” 王知节握紧了自己的手杖,说起这些过往,身子止不住地微微颤抖着。束合偷偷瞧了一眼,王知节的眼神却又带着些哀伤。 的确是悲伤的往事,束合看得出王知节的痛苦。只是,这些都过去了,任何的回忆都不能改变这既定的事实。 若不是因为这条腿,面前的王知节应该更意气风发一些。他好看的五官,修长的身形,应是人群中异常出众的那一人。当然,现在的王知节也是那么的出类拔萃,只是特别的阴郁罢了。 束合想得入神,完全忘了王知节前面还对自己“意图不轨”,啊,这哪是意图不轨,看起来分明是想杀人灭口啊! 就在这时,王知节也意识到前面自己话太多了,他又重新盯着束合,幽幽嘟囔了一句,“原来就是你,让王锦渊拼了命都要保护的人?” 王知节的眼神开始瘆人,看得束合心里发毛。“王锦渊的生命里,总有一些让人不太满意的女人在他身边……”他带着些嘲笑看着束合,“不过没事,都会过去的……” 束合当然听不懂他在自言自语些什么,想着快点逃才是真的。王知节看了看束合已经不再出血的那只手,伸手过去紧紧地握住。 伤口被外力弄得一阵钻心的疼,束合“啊”了一声。 只见王知节偏着头望着另外一边,连看一眼束合的兴趣都没有。他连拖带拉地把束合拽到了离悬崖不远的地方。 束合惊恐,难不成这王知节真的要把自己推下去,她开始害怕了起来,“你……你要做什么!” 王知节不响,继续拖着束合。 山下那黑洞洞的深渊,仅靠着这仅有的月光,照亮了半个山壁。王知节扔了此时碍事的手杖,另一只手拉着束合头顶的头发,狠狠地把她的头往崖壁那推去。 “不得不说,林盛的这个宅子,可真好。地处川草最大的冷杉林,背靠山崖,且远近只有他这一家,呵呵……”王知节突然笑了起来,“我就是看中这个地方,夜里动手起来不会有太多的麻烦,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把这个宅子送给林盛引你过来?” 束合这下明白了,这个王知节是真的要把自己置于死地,先不说为什么,这缜密的心思,恐怕是一开始就设计好的吧。 现在想来,之前肖氏传媒和ge的合约结束后,林盛对她避之不及,生怕束合跟他谈起新一年的合作,自己却无法搪塞。但是这次他却主动送来请柬,着实也是让束合惊讶了一番,果然没那么简单。 束合呼吸有些不畅,她开始急促地喘着粗气。 “当然了,林盛那个傻子断然是不会知道我的意图的,他只是我寻你来的一个借口罢了。” “你前面说,我欠了你一大笔债,我怎不知?”束合想要拖延时间,哪怕多个十分钟也好。 王知节歪着头打量了束合一番,接着闭上眼,“你不需要知道。” “不!我之前根本不认识你,你为什么要处心积虑地布这个局来杀我?” 此时的王知节蹙眉开始不耐烦起来,“多话!” “难……难不成是因为王锦渊?”束合思来想去,她和王知节唯一的交集只有王锦渊了。 突然,王知节似乎被什么触动到了一般,晃了神。束合看他的反应,断定自己果然猜的没错。好,既然猜中了王锦渊,那就继续问些相关的事。 “是……是不是,王锦渊有什么事?”束合想了想,忽然觉得不妙。 王知节猛地回头,“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提他?你害他害的还不够多吗?你可倒好,甩甩手,跟着别的男人双宿双飞,你可知道王锦渊为了你,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半分的怒气,不多不少,统统溜进了束合的心里,在她这不完整的心脏里,搅了个翻天覆地。 “你说什么?王锦渊怎么了?”束合没有发现,自己提到了这个名字后,眼泪便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王知节看着,松开了拽着束合头发的手,那透着刺骨冰冷的手指骨节,划过束合侧脸,擦去了流下的眼泪。但很快,他的拇指和食指托起束合惶恐的脸庞,漠然地说了句:“你有什么可哭的。” “我不,求求你,告诉我,他怎么了!我找不到他!他就这样不见了,求你,告诉我他还好,行不行!” 束合早已花容失色,透着祈求的语气,但她这副模样,根本触动不了王知节半点。王知节的心仿佛如同一块坚硬的磐石,没有丝毫的动摇。 他不想再听到这个女人叽叽喳喳的任何声音,“在这个静谧的林子里,我觉得,应该把无声的安静还给它们了,不是吗?” 说罢,王知节一瘸一拐地拖着束合来到崖边。束合已经能感觉到了悬崖下的阵阵寒气正扑面而来,那腥森的气味合着山里的水汽,混沌地四散而开。 束合放弃了挣扎,闭着眼,像是接受了自己这最后的命运,等着王知节的最后的一次发力。 可就在此时,林子深处断续传来了人声。 “束合!束合!你听得见吗?束合!” 黑暗中,隐约闪现了几根光束,好像是人们拿着手电筒的光亮。 束合仔细地听着,似乎是路洋的声音。 “哦?看来,有人来找你了。”王知节松了松力道,把束合拽了回来。 可能是自己受到了太大的惊讶,之后束合便一阵眼晕,倒在了草地上。她的眼睛半张半合,模糊地看见王知节拾起一旁自己的手杖,跛着脚,走进了林子的另一边。 “束合!束合!” 人声越来越近,可是自己一分力气都没有,喊不出。 此时此刻,束合心里想着,怎么可能是路洋,今天他又没来这个宴会,自己这么想也太可笑了吧。还是,在这个时刻,她潜意识便期望路洋会留在自己身边呢? 第五十六章 惊 那夜,川草落了初雪,一片片细小的雪籽落在束合的鼻尖上,很快,眉毛和头发上都积满了星星点点的白色。 地上的寒气透过束合略微单薄的外衣渗透进她的身体,她连蜷缩起来的力气都没有。闭上了眼,听见远处唤她的声音逐渐清晰。 重新醒来是在医院里,隐隐看见压低了的天花板,束合下意识地抿了一下自己干裂的嘴唇,歪了歪头。 她看见路洋翘着二郎腿,坐在一张并不大的方椅上,摆着一个看起来并不舒服的姿势,低着头睡着,而原先披在身前的外套早已掉落在了一旁。 束合想轻声叫一声路洋,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干得似乎快要黏住了一般,完全发不出声。 病房门外渐渐传来脚步声,一声响,一声轻,一步一步,很有规律的样子,好像还有拐杖的声音。束合听出来了,这肯定是王知节。 她一阵惊慌,想叫醒路洋,可是越急越发不出声音,她想了想,决定甩甩自己的手,敲在床架上发出一些声响。可是她再往身上一看,震惊地发现自己全身布满了管子和仪器,丝毫不能动弹。 就这样,门外的声音逐渐变得真切。而路洋似乎就如同睡死了过去的人一般,毫无反应。这时束合才仔细定睛敲了敲,她发现路洋毫无血色,脸上一片死灰,低垂的头如同从断了的头颈处掉下来了一样,他双手垂下,同一个死人毫无区别。 束合心中一阵尖叫,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声带就像没了。猛然,她惊呼一声,终于从口中发出了声音。而此时,她的眼睁开了…… 还是一样的病房,一样的病床。 只是少了那些多余的管子,而她的身上仅盖着一床简简单单的白被。 床边的人,不是路洋,而是王知节。他坐在一张与病房格格不入的华丽沙发上,翘着腿,冷淡地看着束合。他的手杖放在一旁,自己拿着一块黑色的手帕不停地擦拭着手。 “你醒了?”王知节清冷地问了一句。 这时束合才意识到,原来前面自己是在做梦。可是转念一想,不对啊,现在王知节就在自己的面前,自己不是应该更加害怕才是吗? “路,路洋……”束合似乎是想求救,不自觉地叫出路洋的名字。 “哦?你说那个来找你的男人?” 来找我?难道,真的是路洋把自己从林子里带回来的?束合心里想着。 “我找了个借口,说是医生要跟他讨论一下你的病情,而医生办公室在另一幢很远的行政楼里。现在估计,他还没找到呢吧。”王知节有些挑衅地,对着束合笑了笑。似乎是在告诉束合,在他面前,她自己就是个彻彻底底待宰的羔羊。 “我要……要报警!”束合虚弱地从口中说出这句话。 “呵,报警?拿什么报?”说罢,王知节起了身,拿起自己的手杖,一瘸一拐地走到束合病床前,“我才知道你的心脏有那么大的问题,看来根本都不用我动手,随便刺激你一下,你就可以跟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抱歉,不能如你所愿,我不会死的!” 王知节罩了件过膝的黑色军款大衣,身上散着一种迷幻的香气,仿佛是一种暗夜里开出的不知名的花。 “好吧,那我也猜测一下,你不会报警的。”王知节十分笃定地说道。 “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我还没蠢到在身边留着一个想要杀我的人。” 王知节若无其事地白了一眼,然后背对着束合说道:“因为只有我知道王锦渊在哪。”他顿了顿,过了一会又说,“你要是想法子要把我抓走,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这辈子,就别想知道王锦渊一点半点的消息。我跟你说过,山里没监控,那晚我走的时候,也特意避开了人群,没人知道我去后山。而那间书房里,我摆了一个音响,房里的哥德堡变奏曲响了多久,‘我’就在房里弹了多久的钢琴。直到有人去林里找你,我回了宅子,音乐停了,音响也就被我毁了。” 束合沉默,思来想去,还是断了报警的念头。一是为了王锦渊,二是怕真的无事可告,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 “为什么要杀我?”还是那个问题,束合又问了一遍。 “因为你,挡了王锦渊的道。” 束合不明深意,始终不能理解王知节的动机。 王知节似乎没有和束合继续再玩下去的心情了,神情变得有些失落。“王锦渊做的所有的一些都是为了你,而你又是他痛苦纠结的根源。他做不了的选择,我来替他做……这些年,都是如此……” “那你为什么又收手了?”束合现在的眼神里没了那么多的恐惧,她尽可能淡定地看着王知节。“你的手杖,不单单是手杖吧?那个虎头,是秋月堂最注明的标志。它家根本不是什么做手杖的,而是一家研究古兵器的店。我没猜错的话,虎头抽出,不是长剑,就是短匕。” 王知节笑了一声,没想到被束合这样猜透。“你还挺有眼光。” 说罢,王知节拔出虎头,一阵青芒划过束合的眼,一把精致冰凉的短匕展现在束合眼前。 “你怎么知道我会放了你?” “你支走路洋,房里就你我二人,要杀,你便早杀了,何必同我费这般口舌。现在,时间也不多了,路洋没找到医生便会回这里,音响你都会记得毁了,你肯定不会冒这个风险被人瞧见的。” 王知节点点头,“行”,算是肯定了束合说的这些。而后他急忙看了眼怀表,嘟囔了一句,“时间不早了……”然后便向门口走去。 “等等!”束合在他身后叫住,“你不是说是王锦渊撞了你吗?你不是恨他嘛!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害他?” 王知节阴郁的脸庞此时似乎又蒙上了一层黑,“我是恨他,但我这辈子,都不会害他……” “我想见他!”此时的束合,看起来有些得寸进尺。 “呵……见他?”王知节回头,“你不配……” 第五十七章 出走1 王知节带着自己的那团黑色氤氲离开了病房,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后,束合提在一半的那口气,终于松了下来。 束合还是不明白,那晚王知节是如此想要置她于死地,现在一转念,这才没过去过久,为何又放了她。还有,王锦渊究竟怎么了…… 王知节那肯定是问不出一星半点王锦渊的事儿了,束合也不指望,看来,又到了需要麻烦付可岐的时候了。 束合心里还没盘算太久,听见门外又来了人,是有人在和医生说着些什么。束合没有发现,她的嘴角微微上扬,脸上的那一丝期盼掩饰不住。对于路洋,好像只是单单听着脚步声,现在束合都能分辨的出,那就是他。 一直到,路洋带着他的“光芒”走到束合面前,她终于放下了心。 没错,那是她的救兵,那是她的港湾。束合安了心,人也不再寒冷瑟缩。 路洋脱下外套,里面穿着一件黑色袖子白色上身的薄毛衣,宽松的米色阔腿长裤,白色的鞋子,干净得就像是邻家的大哥哥。 而束合又想起了那个让她后怕的噩梦,不经背后一身冷汗。 “下次我们能不能换一个见面的地方?”路洋有些宠溺地摸了摸束合气色不好的脸庞。“我不想你总是在医院。” 束合抓住路洋的手,“你怎么会来?”王知节的事,就在她自己的嘴边,束合思来想去,最终都没能说出口。 “付可岐告诉我的,先前说是你受伤了,我便已经从家里开车往林盛家赶了,但开到一半付可岐就又来了电话,说是,找不到你了……”路洋语气关怀,眼里柔得好似一潭碧波。 束合看着,不曾放开自己的手,欲言又止,什么也说不出。 “你们去的这个宅子,位置也太怪异了,怎么会有人真把自己的家放在‘深山老林’里面?” “不要钱的房子,当然顾不上这么多。”束合叹了一句。 “那你……又怎么会跑去后山?”路洋疑惑地问。 “我……我本想随处看看,但是夜里林子黑,我便迷了路。” “真的吗?”路洋似乎是不信,但看束合不再多说,自己也便不再刨根问底。 “叮”“叮”“叮” 手机连着响了三声,束合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机放在了床边。 “趁你没醒,加了你的号码——王知节” “那个带你来医院的男人,叫什么” “眼熟” 是王知节的微信,束合惊讶他居然这么堂而皇之地还加自己为好友?而王知节真的是赌束合不会去报警抓他吗? 束合看见王知节竟然问起了路洋的事,心里一抽,难道他还会对路洋怎样?说不准,这个变态的男人神经兮兮,谁知道会做出什么不可理喻的事。 “与你无关” 束合打下四个字,有些愤怒地传送过去。 对话界面看见王知节很快地就在输入,直到过了一小会,消息弹出。 “我想知道,就能知道。” 束合看见,心中又是一阵怒火,差点又想把手机扔到床下。可是余光瞥见路洋,只得收手强制自己恢复平静。 绝对不可以让路洋知道王知节的事,不然,又会将平静的生活搅得翻天覆地。 医院没有待很久,束合两天过后便出院回了家,就连这两天,也是路洋强迫医院给束合做了全套检查之后才放心离开的,不然的话,其实当天就能办理出院手续了。 公司的事都是付可岐和陈菲琳在顶着,ge的情况不好,新的一年里必定要走下坡路,这是束合在去林盛的宴会前就知道的结果。 ge少了王锦渊,就是少了精神领袖。简姝嫚才干不错,却常常做些低情商的事。搅得下面的人怨气满满,时常抱怨公司。在她的铁腕整治下,ge许多骨干老员工纷纷跳槽离职,彻底地伤了心。 而简姝嫚那边,在明知束合病休的这几天里,毫无人情味地发了多封challenge的邮件,抄送别的部门,抄送董事会,大有杀鸡儆猴的架势。 等束合看见这些邮件后,也只能无奈地笑笑,感叹一下简姝嫚何必这么急功近利,就这么急不可耐地想针对自己吗? 束合知道自己不是斗不过简姝嫚,只是自己身后绑了一大堆的事,不单单是她一个人。现在她的心中大患是王知节,是王锦渊!束合决定要在王知节不会再对她有任何歹意的情况下,查出王锦渊的消息。 简姝嫚这个可有可无的敌人,只能适时地放在一边了。 直到那一天,邱琳出现在她的家门口,束合便明白了自己今后的路,是要与ge彻底分道扬镳了。 束合不爱有客人来自己的家,通常有事的话,和人去咖啡厅谈,谈完各回各家便是了。那个周末的下午,邱琳按响了束合家的门铃。 束合在应答器那,犹豫了起码两分钟,最终才勉强把邱琳迎进自己的家。 邱琳不是爱绕弯子的人,一进门刚坐下便表明了今天自己是来挖墙脚的。 都还没等束合流程式地给她泡一杯茶,邱琳已经把三份合约递给了她。 “束合,上次在宴会上跟你说起的事,不知你是否考虑过了。” “还没来得及想呢!”束合没想到邱琳这样开门见山,自己连搪塞几句的机会都没有,若是直接拒绝,难免一开始对话就变得太过尴尬。 “ge的情况,你比我清楚。你,你们的处境,你也比我更加了解。”邱琳特地加重了“你们”二字。“新的一年,我们慕和国际也有新的规划打算,不会比ge差,只会比ge更好。” “我知道。上次也说起过,毕竟ge很多特别忠实的老客户都被你们慕和挖过去了,对于这点,我不得不承认,一个新起步的公司能做到这样,真的是让人瞠目结舌,我束合自叹不如。” 煮茶器上的玻璃茶壶沸腾了,花茶飘出一股子清香。束合倒了一小杯,递给邱琳。出了那么多事之后,束合心里也不自觉地开始怀疑,这个邱琳,究竟是敌是友,她还不敢妄下评论。 第五十八章 出走2 “好茶。”邱琳赞叹了一句。 “别人送的,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名字。” 邱琳看束合兴致不高,又拿起桌上的三份合同直接递到束合手上,“你可以先看看,不然都是我一个人在说,也说不明白。” 束合应了声,翻开来仔细研究了一下。三份合同,束合一一打开,果然,不止她一个人的,还有付可岐和陈菲琳的合同一并都送到了她的面前。 “慕和明白你的团队对于你的重要性,所以我们希望你可以带着你的人,一起过来。” 束合没响,继续看着,慕和作为一个新公司,给出的待遇条件明显高于同类型公司,出手果然大方。 “慕和除了钱还能给到你更多的发展空间和自由,就会像是王锦渊还在ge的时期那样,甚至更加自由。” 不知邱琳是不是故意提起王锦渊,束合心里一荡。 “邱姐,合同我收下了,你们慕和给的条件的确很吸引人,我也承认自己十分动心,可是,只有一点。”束合抬头看了眼邱琳,“你们的老板是谁?” 邱琳依旧淡然自若,不急不慢地说道:“慕和都是境外资本,有些特殊的情况不便让国内的人知道,所以你问的人,从不露面也并不会影响你的工作。这对你会是很大的问题吗?” “倒也不会。”束合能理解,毕竟很多境外资本的来路总有些说不清的问题,自己没必要再深究。 “那就好。”邱琳听到这个答案,甚是满意。 邱琳这个说客没有在束合家里停留太久,聊完所有后便驾车离开了。束合坐在客厅,盯着桌上的那半壶茶,呆了很长一段时间。 她想起自己四年前进ge的样子,初入社会,涉世未深。就连样貌与神情,都是那样截然不同。 当时她这颗璞玉,经过了王锦渊的这双手,终究会变成怎样,似乎连她自己都并不知晓。 王锦渊是她的职业灯塔,有他在,自己便有了所有动力与目标,哪像现在…… 这条路,走了很久,已然也无可能再做回头,只是那些岔路,如何选择,我们真的知道吗? 束合懂,ge是她与王锦渊最后有关的事,现在,终究也是要做分别了吧。 终于,还是等到了这一天。 那茶,是王锦渊送她的,连同这套晶莹剔透的茶具。他说这茶香,喝了静心。 今天一沏,的确,茶就像王锦渊这个人一样,雅趣悠长,散着温暖清香。 怎奈束合只爱吃甜的,而王锦渊并不知。茶,便存在家中许久,从未开封。 束合端着茶壶走向水池,倒掉茶水后,连茶叶带壶,一同扔进了垃圾桶。似乎有那一秒钟的犹豫,但又很快做了自己的决定。 上楼开了自己的电脑,果然,邱琳已经把合同的电子档发了过来。束合开了几个附件,依次发送给付可岐和陈菲琳。 “我决定去慕和国际了,邮件里是你们的合同,你们自己决定一下。” 束合发完那两封邮件,合上电脑。她也没想到自己怎就这么快地下了决心,毕竟前路未知,谁都不知自己赌上了些什么。 微信里,王知节的头像突兀地出现在通讯录里。 “我要见王锦渊!!!” 束合打下这句话,特意多打了几个感叹号,发送给了王知节, 许久,没有回音。 束合不抱希望了,无趣地将手机丢在一边。 地暖从地砖下方传来温度,一到冬天,束合便爱打着赤脚,她躺在地上,感受着温暖。 身上一点也不冷,她还穿着单衣,只是这心,满是无处安放的空落落。 说不清对王锦渊是什么感情,还是爱吗,还是放不下?那路洋呢,是落寞人生的一颗救命稻草吗? 谁又对不起谁,又对谁不公平了。 束合心烦,逃避着,不想思考。她摇了摇自己脑袋,毕竟自己不是神,做不到永远都是对的。 窗外园子里积了一层厚厚的雪,除了白色,便是冬天里还剩余不多的绿植显着色彩。 平日里束合最爱的那几株月季,早已落尽了叶片。 束合突然像是想起了些什么,立马起了身,从橱里拽了件羽绒服罩在身上便去了屋外。 她手里拿着粗枝剪,一剪一剪,把花株修得光秃秃。枝条很快堆满了一地,摞了一小堆。 冬日若是舍不得剪,来年开春花便开不满。就像是应了古人说的那句,“有舍才有得”。 束合立在月季前,又看了看一旁的雪,她盯着一片叶子,伸手弹落叶片上的浮雪。不知不觉,脸颊上又满是温热的泪水,寂寞无声。 一阵寒风刮过,挂着泪痕的脸仿佛如同刀割一般,刺痛。 “我想你……” 束合低着头,埋进外衣的高领里,对着自己,轻声叹了一句。 我爱你,如同微风穿越山间,你觉苍凉无声,我便来了。 我爱你,如同丹鱼徜徉丹水,你觉寂寥无趣,我便来了。 我爱你,如同金梅傲立梅枝,你觉黯淡无光,我便来了。 “下周回美国,要不要一起?”王知节的微信在深夜传来。 束合那夜失眠,一直睁着眼。“去美国把我杀了?” “不动你。”王知节的信息很快跳了进来。 “不能带别人?” “对。” 束合心里犹豫,是不是要带着路洋一起去,可是王知节似乎很是谨慎。毕竟他是自己现在唯一能知道王锦渊消息的来源,束合不想再惹了他。 “好。”束合便应了这个邀约。 时间接近年末,大街小巷充斥着节日的气息。 束合没有等到年底,在邱琳来的第三日便递了辞呈。当然,连同付可岐和陈菲琳他们一起。 付可岐是当晚就回了束合,表明自己跟着束合的决定走。而陈菲琳是次日晨间,说自己也愿意跟束合共进退。 简姝嫚简直不敢相信,束合这样不战而退,她看不上束合的退缩,但另一面又盘算着自己在ge的地位是否又能稳固了半分。 走的时候,束合把ge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看着这个过去几年比自己家待的时间还多的地方,看着昔日王锦渊的办公室,万千的感慨涌上心头。 就这样,来年便是新的开端,束合三人彻底离开了ge,迎接他们在慕和国际的日子。 第五十九章 年底1 一到年底,社区里便开始张灯结彩,先是圣诞,再是新年,最后是春节。似乎每到这一段时间,人们便早已无心工作,各个都是盼着节日的心情。而对于束合来说,这时的她却是最寂寞孤独的时候。 国外的客户因为圣诞的缘故,早早就开启了休假模式,而到了一月二月,国内的大工厂企业也开始为了春节返乡停工休息。这段时间便成了每年最空闲的时间,束合没有了工作来麻木自己,只能宅在家里过着自己了无生趣的日子,指针度日。 王锦渊也并没有陪她过过节,只是简单地会发几条信息。束合也习以为常,说到底,她也从未指望王锦渊会赶过来陪伴自己。 别人家阖家欢乐,家人团聚,而束合,守着这个冰冷的房子,夜晚独自喝酒发呆。付可岐曾劝她,大不了跟他一起回老家,束合婉拒,她说一个人,习惯了。 束合所在的社区在这山里上上下下有十余家,到了万圣节或是圣诞新年,每家每户会在自己院里布置上各式各样的灯饰和装饰品,而束合家,便是那格格不入,从不装饰的冷冷清清的一户。 物业为了小区形象曾找过束合,旁敲侧击地让她也一起布置一下,怎奈束合毫不留情面地回绝了人家,说自己没有这个义务。 一大清早,束合站在二楼的落地窗前,看着物业拿着灯带和挂饰,忙忙碌碌地在社区的道路旁装饰绿植。几个工人过路她家门前,和物业主管交头接耳了两句,拿着彩带和一颗并不大的云杉摆在了她家门口。 八九分钟后,束合下楼查看,自家门前已然挂上了装饰物,那颗云杉缠着灯带,挂了许多泡沫的礼物盒。 若是从前,束合大概会嫌弃多余,扯了这些,然后直接把圣诞树给扔了,但是今天,她并没有这样做,而是留下了这些从前自己根本不削一顾的东西。 “晚上一起吃顿饭吧。”路洋的信息显示在束合手机上。 束合想起上一次去路洋家吃饭,自己还未给路家长辈们带些什么礼物。她灵机一动,发动了车,一路开向了花鸟市场。 年底市场里人头攒动,好多都是为了新年来办采购的。束合看着这片乌泱泱的人,脑袋有些发胀。 她一眼看见店铺门前放着的一盆兰花,二话不说入了手。正准备逃离人群,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又开始不合时宜地震了起来。 束合腾不出手,把花盆放在脚边。还没看清是谁的电话,便按了接听。 “日程提前,明天就走。” 那头的语气半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束合疑惑地把手机拿到自己面前,重新亮起的屏幕突兀地显示着“王知节”三个字。果不其然,是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我还有事没安排好。”束合推诿,并不想表现出自己被王知节牵着鼻子走的样子。 “……”电话那头安静了会,然后,“你觉得我是在跟你商量?” 这下换束合沉默不知该怎么回答了。 “我带你见王锦渊,就这一次机会。”王知节略显不耐烦,似乎不想再跟束合做过多的解释。 “好!”听见王锦渊这三个字,束合没再迟疑。 “航班信息十分钟之后发到你手机上。” “我把护照号码报给你。”束合跟王知节说。 “呵呵。”王知节冷笑,“我用得着你告诉我?你是太小看我了吗?” 说罢,王知节便挂断了电话,束合一时语噎。 走回停车场,回家的车子还未发动,束合的手机上便又来了一条信息。 “莲瓣兰比较好。”——王知节 束合一惊,她慌乱得左右环顾,难不成王知节跟踪她?她一气之下回拨了王知节电话想一问究竟,通话音想了许久,无人接听。接着,去程的订票信息已经发到了束合手机上。 “明天见。”——王知节 这个阴魂不散的家伙!束合心里骂了几句。 被人监视的感觉并不好,但是说白了,他是王锦渊的弟弟,自己还有求于他,姿态只能摆低一些。 明天就走,这一去,什么时候回来束合也不知道。没有回程的信息,该怎么跟路洋说呢。 束合趴在方向盘上,内心又开始纠结了起来。 夜里,天暗得早,束合捧着兰花敲响了路洋家的门。 “进来吧。”路洋接过花盆,拿了一双拖鞋过来蹲下身,帮束合换了鞋子。“买花给我?应该是我送花给你啊!”路洋很自然了一手搂着束合把她迎进了屋。 “那是给你外婆和爸爸妈妈的。”束合朝屋里望了望,安静的很,好像没有别人。 “忘了跟你说,他们搬走了,新房子已经可以入住了。搬走的那段时间正好是你从林盛家回来的时候。外婆说你身体弱,又进了医院,便没有告诉你,怕扰了你休息。” “那今天……家里就我和你?”束合回头看向路洋。 “对啊!”路洋笑了笑,依旧是那么阳光灿烂。 半开放的厨房,电磁炉上炖着红酒牛肉,飘来了阵阵香气。 “你先坐会。” 路洋安顿完束合,又去了厨房准备热红酒。他背对着,将柠檬皮碎和榨完了的橙汁一同扔进了一个小小奶锅,再丢了一些柠檬片、苹果块、肉桂粉、桂皮和红酒一起煮,很快,清香的酒味也散了出来。 束合窝在不远处的沙发上,茶几上是路洋摆好了的棉花糖布朗尼,壁炉里传来木柴燃烧的声音。 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逸祥和,温暖恬静。 没过多久,路洋端着菜和酒过来。 “我没想到你居然还会做菜。”束合对路洋说道。 路洋将炖的牛肉,一块一块切开,内里露出恰到好处的粉红肉色,三分熟的成色还带着肉汁,简直让人垂涎欲滴。“一个人住的时候学的,又不能天天泡夜店,需要吃些正常的菜,就自己做咯。”路洋说的轻描淡写,可是束合也是独居了这么久,自己却从未想到要自己烧些什么来喂饱自己。 束合起身从背后抱住路洋,双手圈住他的腰,闻到路洋身上一股很好闻的味道。 她的头靠在路洋的后背上,轻声说了一句:“有你在真好,我一点也不冷了……” 第六十章 年底2 屋里的灯半明半昧,但束合还嫌太亮,便又让路洋关了几盏,大部分的光亮来自壁炉里忽闪忽闪的火苗。 路洋低头看着束合笑了笑,“今年陪你过圣诞,陪你跨年,好不好?不止今年,以后的每一年,我都陪你!” 束合没应,因为她知道明天自己便要走了,她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酒过三巡,路洋坐在沙发上,束合躺着,头枕在路洋的腿上,身上盖着一条薄薄的毛毯。 “你知道吗?我看过那么多房子,第一次去你家,还是被屋里的装修风格给吓到了。一个女孩,家里都是黑白灰的家具,生硬又冰冷,一点人气都没有。”说到这,路洋轻笑了一声,“也难怪,在malibu见你的那次,就觉得你是冰山女王,倒也适合这个风格。” 束合微醺,闭着眼静静地听着路洋说着。 “我想给你有个家的温度。”路洋的声音很温柔,他低头看着自己腿上的束合,忍不住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我买下这栋房子,按我觉得最温馨的家的样子布置,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束合听见,突然起了身。她一个跨坐在路洋的大腿上,面朝路洋搂着他的脖子。 屋里的光线昏沉暧昧,束合饮下的那半杯热红酒在胃里开始翻腾。她什么也不说,捧着路洋的脸,手指拂过发梢,眉尾,眼窝,鼻尖,再到他的唇。 路洋耐不住被束合这样撩拨,怕要出事,便一把将束合的手从自己脸上拿开,背在她的身后。 “不要这样……”路洋低语。 “不要怎样?”这时的束合像是个顽皮的兔子,一心想使坏,歪着头明知故问的样子,又将自己的身子更凑近了路洋一些。 “我是个男人……”这时的路洋开始喘着粗气,嘴里呲牙带着克制。 “我知道。”束合语气娇媚,挣开了手,重新搂着路洋,双手箍得更紧了些。“今晚……我不想回家……”束合在路洋耳边轻声说道。 路洋眼睛一亮,当然听得懂束合在说些什么。“我数一二三,你还有机会反悔,但是等我数完了,你可就没机会逃了啊?” 束合点头。 “一……”路洋慢慢地数。 “三!”怎知束合直接抢着说。 路洋听到,一个翻身将束合抱到沙发,抽了束合发尾上的丝带蒙在她的眼睛上,又钳住束合的双手放在她的头顶上方,这下,束合从上到下真的是完完全全得暴露在了路洋的视线里,半点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束合被遮了眼,看不见,但是能感觉到路洋的气息就在自己的面前。她试探的用自己的鼻尖向上探了探,碰到了路洋的脸,果然路洋离自己就那么近。感觉到了距离后,束合便大胆地用嘴凑在路洋的唇边,主动地吻了上去。 壁炉声伴着屋外细微的风声,环绕在房里,时而火焰燃烧柴火,发出了细小的噼啪声,掩盖了束合和路洋两人的喘息。 束合没有告诉路洋为何今夜自己就愿意留了下来,可能这只是她为自己下的一个决定。 明日赴王知节的约去找王锦渊,束合内心只是想确定王锦渊是否还安好。过了今夜,自己与路洋已成事实,她也并不再想回头。只要王锦渊无事,束合也便能放下了,从此,和路洋开始一段新的生活,至少这也是她自己向往的,不是吗? 事后,束合窝在路洋的床上,环着路洋的腰,迟迟不愿放手。薄薄的被单只遮了胸前,长发黑丝泄在她白皙的背上。 路洋看着束合如此柔软恬静地躺在自己身边,愈发爱不释手。他抱紧束合,埋在自己的怀里。“我们结婚吧……” 当然不是一时兴起,也不是事后的突发奇想。这件事,路洋已经想了很久很久。 束合没想到路洋会说这句话,惊得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是……是因为今天这件事吗?” 路洋笑着说,“从我买下这栋房子开始,我就幻想着和你在这里温馨生活的样子。屋里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想给你有个温暖的家。束合,我不是随便说说,等明天天亮了之后,你会给我想要的答案吗?” 束合没有吱声,在路洋怀里,点了点头。 后半夜落了雪,路洋早已进入梦乡,束合则披了一条毛毯站在窗前,盘算着之后的事。 漫天飞舞的雪花飘过窗台,毛毯并不长,刚好遮住了束合的臀,露出她一双修长的腿。她安静地站着,屋里的地暖开得很热,一点儿也不冷。 路洋翻了个身,下意识地在身边摸了一下,感觉到空空的,他半梦半醒地转了身,看见了窗前的束合。束合双手抱在胸前,身上的毛毯略微滑下她的肩头露出了左肩。此等良宵美景,路洋真希望这个景能永远留在自己眼里。之后困意袭来,便又沉沉地睡了去。 暴雪,毫无征兆地到来,不知等到了白天,原定的飞机还能不能按时起飞。有那么一刻,束合甚至希望干脆就飞不了了,就这样让她和路洋平稳地过下去吧,似乎也不错。 有时人生无法逃开选择,期盼的自然而然最终还是需要自己下定决心。 生活果然没有那么轻易地放过束合,到了清晨,雪便停了。天光大好,旭日东升,看来是个阳光明媚的一天。天,晴得让束合觉得有些可笑。 她一夜未睡,看着身边的路洋,心里满是愧疚。去,还是不去,终究还是得让自己抉择。 “等我回来,我们结婚!” 八个字,束合留下纸条放在路洋床边,悄悄地离开了路洋家。这是她给路洋的答案。 束合最终还是没有告诉路洋自己要去哪,是去做什么。她害怕又伤了路洋的心,便决定瞒着。反正最终自己回了川草,她都会和路洋结婚的。结局是这样,又何必在意过程。毕竟这次去美国,也是为了让自己放下,不是吗? 爱情的种子在束合心里萌了芽,路洋是她的阳光,不置可否。她想给路洋一个完整的自己,除了身体,还有那颗完整的心。王锦渊始终是束合心里的那根刺,拔了,才能交给路洋。 束合以为一切都会结束得那么简单,却不知,自己从应了王知节的那一刻起,便踏上了不可回头的路。 以为几天便能回川草的行程,也耗了很久很久,等自己再一次踏上川草的土地,所有的一切都变得是那样物是人非。 第六十一章 揭开1 离开川草的那天,王知节包了一架公务机,机上除了机长和空姐,只有他和束合两个人。飞机上王知节不多话,只是一直翻看着自己的手机。束合注意到,空姐每隔三个小时便会来提醒王知节吃药,但不知道是什么药。 “你盯着我看了很久。”王知节把药送入口中,灌了半杯白水入喉。 “你哪里不好?”束合指了指那个空了个药罐。 “哪里不好?我不好得还不明显吗?”王知节拍了拍自己的右腿,“恢复得不好,我长久需要依赖止痛药的帮助。” 束合明白了,也不好意思再多问。但是,她对王知节真的了解得太少,此次出行,她的心里也没底。临走前束合特地嘱咐了付可岐一声,自己要同王知节来美国办事,若是自己十天半个月也没消息,让他记得给自己报警。 付可岐听到是一脸蒙,追问了好久到底会出什么事,束合不肯说,付可岐只能作罢,但心里也留了个心眼。他定位了束合的手机,只为了以防万一。 “听说你要结婚了?”王知节拿了空姐递来的一块湿毛巾,仔仔细细地擦拭着自己的手,从手背擦到指骨关节,每一寸暴露在外的皮肤都不放过。他的语气阴冷又不屑,自顾自地说着并未看向束合。 束合一惊,心想这昨天自己和路洋私下的事,怎就被王知节知道得一清二楚。她心里太多的问号,又不自觉后背一凉。这个王知节,就仿佛是上帝视角,洞悉了一切。 “既然都要结婚了,又何必跟我走这一趟?王锦渊也只不过是你的一个过客,何必再自讨没趣?我讨厌你,之前又对你‘不轨’,你就不怕?” “不是的。”束合坚定地说道,眼眸里闪烁着光亮。“王锦渊不是过客,他是我前半生的所有。这些年里,我付出了所有的爱给他,不曾得到回应,是他先放开我的!我只是……我放不下他,是因为……”束合支吾。 “是因为不知道他到底过得好不好?如果他过得好,你也就能自己给自己一个了结,给一个理由,可以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了?对吗?” 束合没有出声,沉默地点了点头。 “呵……可笑!说到底也不过是自私地为了自己罢了。”王知节毫不吝啬自己对于束合的嘲讽。 “你这种没有感情的人,是不会懂的!” “我不懂?你又懂什么?” 束合不想再跟王知节这样吵下去,根本毫无意义。可是王知节并不罢休,依旧滔滔不绝。 “女人啊,他王锦渊终究还是败在了女人的手里。没出息的男人。”王知节像是很惋惜的样子。 “这和女人还是男人又有什么关系?” “你觉得你付出了爱情没有得到回报,委屈得很,可你又知道别人为了你付出了些什么?”王知节欲言又止。 “你别说到一半就不说下去了,有本事,你说说清楚啊!”束合不愿被王知节说得自己好像占了多大便宜似的。 “说不清,我也没本事……”王知节瞥了一眼束合,懒得再继续看到她。拿出座椅旁的耳机便要带上。 “等等,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你哪来那么多问题?再吵我,你信不信我开门把你丢下去?” 束合不管不顾,继续说道:“冷杉林那晚后的医院那天,你为什么没再动我?”束合十分认真地问道,这是她的的确确想知道的答案。 王知节歪嘴冷笑一声,知道这个女人不问到答案必会誓不罢休,然后他对束合说出了这趟飞行中,自己同她说的最后两个字。 “路洋。” 说完,王知节便带起了耳机和眼罩,放平座椅睡去了。 这个答案还不如不知道,束合心里更加慌乱,这算什么,这一切都与路洋有什么关系?王知节怎么会知道路洋这个人?那日在医院王知节也只提及过觉得眼熟,今天便知道了姓名? 王知节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束合也无法再去询问什么,这趟飞行还剩下的七八个小时,注定要在无声中渡过了。 束合越想越慌,手心里冒出了汗,后背开始发凉。她从手提包里拿出平常备下的心脏药,一口吞了下去。 夜里飞机遇上了气流,颠簸了许久,可一旁的王知节半点动静也没有,睡得死死的。什么也做不了,束合对飞机上的电影并没有兴趣,带上耳机打开播放器,播放列表里放着的是《午夜巴黎》的背景音乐。她试图用音乐平复自己的心情,强迫自己不要再胡思乱想。无趣地翻开自己的手机,相册里忽然跳出了路晴为她和路洋拍的那张合照。 束合盯着看了半晌,路洋的那张脸仿佛印在了束合的眼里,可是看得久了,束合像是产生了幻觉,竟觉得相片里的路洋,越看越陌生。就像是小时候读书的那会,盯着书本里的汉字看久了,便会觉得不认识。那感觉,便是如此,一模一样。 她摇了摇脑袋,不能再这样胡乱想下去了。相较于那个诡秘莫测的王知节,自己绝不能这样受他影响。 耳机里跳转到了白噪音,那是每个深夜束合无法入睡时必须听的,雨声、风声。 淅淅沥沥的小雨,或是电闪雷鸣的暴雨,束合靠着这些雨滴掉落的声音,慢慢也开始睁不开眼了。 自从自己同王锦渊的生活发生这些变故以来,束合每夜多梦,从前的场景和片段无时无刻不在她的大脑里涌现。并无太多欢乐,似乎铭记于心的只有无止尽的悲伤与寂寥。 好多次,清晨醒来,束合都是含泪从梦中惊醒。即使有了路洋,即使束合觉得自己也该放下的时候。那一次次仿佛是潜意识里的挣扎,终究还是没能从束合的梦里离开。 累了,记得是说过好多次了,没有人愿意一直生活在阴雨之中。束合渴望阳光,就像她真的需要路洋这颗小太阳一样,那是生命中的曙光,不由自主地,愿意追寻这个方向。 束合睡着很久了,却没曾感觉到自己已泪流满面,王知节已经醒了,无声地看着束合在自己的梦魇中挣扎。直到飞机落了地,路洋整理好衣衫重新拿起自己的手杖,他才喊了束合一声,“我们到了。” 第六十二章 揭开2 离开机场后,王知节一边拄着拐,一边推着行李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他行动略微有些不便,束合跟在他身后,心里想却又不敢上前去帮忙,直到王知节突然地回头看向束合,没好气地说:“你在磨蹭什么?” 王知节永远都是一种冰冷的样子,每一次看向束合的眼神中,都带着一丝厌恶。 “为什么不找个助理跟在你身边?至少能帮忙一下你的日常起居。”束合问王知节。 “呵呵,我这种人,需要什么助理。” 说罢,王知节加快了步伐,走得比之前更急了一些。束合实在看不得王知节这样一瘸一拐的样子,跑上前去抓住王知节拿着行李杆的手。“我来吧!” 王知节突然停下,猛地把自己的手从束合手中抽出,“束小姐,别爱心泛滥,你忘了我之前对你做过些什么了?” “呵,好吧。”束合没想到王知节反应那么过激,果然是个冷血没有感情的家伙。“我没忘!那你请便!”她伸手示意王知节快走,然后便带着小跑,走到了王知节前面去。 “你知道我开得是哪辆车?”身后王知节缓缓地说道。 “走得慢了你嫌我磨蹭,走得快了你还要说!”束合压抑着内心对王知节的不满,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怎奈王知节听了之后并无反应,反倒送了束合一个白眼,然后淡淡地说了一句:“就是看你不顺眼罢了。”说罢他从自己外套口袋里拿出一把车钥匙,开了他俩不远处的一辆车。 王知节把行李搬进后备箱的时候有些费力,经过前面自己吃力不讨好的行为,束合也学乖了,站在一旁并没有去搭手帮忙。 到达的时候是当地下午时间,长途飞行过后,束合有一些疲惫,但是为了倒时差,还是准备到了晚上再休息。 “我给你安排了一个住的房子,但是现在先不去。”王知节把拐杖放在后座,行动十分不便地走到驾驶座。“我先带你去一个地方。” “那……我们什么时候去找王锦渊?” 王知节没有回答,直接开动了车子,朝不知名的地方开去。 束合手机连了网络之后,路洋的消息便接二连三地跳了进来。公务机上有wifi,但是束合怕路洋找来,自己又不知该怎么解释,上了飞机后便把手机关了,直到现在才重新开机。铃声不停地响起,惹得王知节有些不悦,他冷眼蹙眉看了一眼束合,开了自己这边的车窗,二话不说便把束合的手机从她手里抢了过来,扔出了车外。 “你!”束合一惊。 “你的手机,吵到我了。”王知节依旧神情冷漠。 “王知节!”束合恼羞成怒,大声地吼了他一声。 “不用叫,我知道自己叫什么。” “你!” 之后的一路,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一个手机倒也不是大事,但是主要没了手机,束合便断了和国内的联系。路洋的消息,束合一条都没能看见,本想给付可岐发送的实时定位也没能发送出去。若是真的在这跟王知节发生了什么事,连个报信的渠道都没有。束合心里在担心着这些。 束合已经来过了很多次,说是陌生也并没有,只是自己身边的这个王知节,就如同一个定时炸弹一般,束合都不知道是否什么时候就会发生些什么。 束合看了眼中控台,时间是下午五点多,太阳渐渐快要落山,暮色张开了大网笼罩在城市的上空。王知节的车弯弯绕绕行驶后,终于在一个园区大门的不远处停了下来。束合疑惑地下了车,向里张望了一下。 园里树木繁盛,绿草萋萋,一片如灰的死寂,然而走进了些,束合终于还是看了那些个突兀的残石碑块。 “你带我来墓园做什么?”束合心里有些慌乱害怕,站在离王知节方圆一米的距离里,她都能感觉到王知节自身四散而开的寒骨冷气。束合不怕鬼,也不信邪,只是此时此刻此地,她更怕的是活人王知节。 王知节不吭声,径直走了进去。束合深吸了一口气,一闭眼,心一横,默默地壮了胆跟在王知节身后。 墓碑在墓园里毫无规则地竖立着,四周有绿草空地,便能竖一块碑。走到深处,在一颗松树下,王知节停了脚步。 束合探身看了一眼,是横向并列着的两块墓碑。 根据墓碑上的信息,束合看到左边是一位男士,matthewboden,享年17岁;右边是一位女士,alicechen,享年32岁。 “他们是谁?”束合不解地看向王知节。 王知节一开始并没有回答,而是走进墓碑蹲了下来。墓碑显然从未有人来祭奠过,多年的风雨侵蚀,让墓碑显得格外破败不堪。 “你看……”王知节指着左边的那块碑。 ***碑文*** 愿永生与我爱同在。 ****** “是中文的墓志铭。”束合说道。 王知节拨开碑前的杂草,又顺便抚了抚碑面,转而不屑地“切”了一声。 “男人从英国过来,在美国做着与华人通商的生意,在一次犹太人的逾越节上,因为家族与华商会的关系,认识了女人,之后,女人私下便成为了男人的家庭中文教师。那年男人16岁,女人26岁。青春懵懂,欲望躁动,男人很快坠入了爱河,爱上了这个比自己大了10岁的女人,他坚信这个是真爱,而女人也不顾自己犹太血统的身份,破了婚前禁欲的规矩,和这个还未成年的男人有了一夜之情。苟且之事终究还是被女人的家族知道了,家族勃然大怒,禁了女人的足。男人失去了爱人,自知两人再无未来可言,三个月后在家附近的湖泊里跳河自杀。男人死了的消息被女人的家族瞒住了,他们告诉女人,忘了这段过往,男人还能有光明的前程。很多年后,过往看似已经被众人淡忘,女人在家族的安排下,嫁给了同是商会大鳄的长子,很快便有了身孕。可惜命运捉弄,女人产子当月机缘巧合地知道了男人早已离世的消息,终日以泪洗面,神志不清,产后身体虚弱加之情绪崩溃,悲伤成疾,三年后,病死了。” 王知节缓缓道来,束合屏息凝神地听着。 “是不是觉得这是个美好的爱情故事?” 束合点了点头。 王知节又轻笑一声,继续说了下去。“女人死后,女人的丈夫安排葬礼之时,收到了女人律师的通知,女人狠心地留下了一封自白信,告诉了她的丈夫自己和那个男人的所有故事,坦白在这段婚姻里,她从未有过爱情,而她的心,自始至终只属于那个死去的男人。遗嘱是女人早就留好的,而唯一的遗愿无关她的丈夫,甚至无关她的亲生儿子,她只是要求自己一定要葬在这个男人的身边。” 此时,太阳落了山,墓园里渐渐变得昏暗,成群的乌鸦飞来,四散停落在树的枝丫上,“啊,啊,啊……”地发生恼人的声响。 王知节费力地撑着自己的手杖站了起来,束合看着他那双灰暗的眸子,猜不出他还要说些什么。王知节叹了口气,最后说了一句: “这块碑,就是王锦渊当年哭着喊着要去寻的那块碑……” 第六十三章 揭开3 束合听闻,惊怔了片晌,半天都没说出一句话来。“所以,alicechen就是王锦渊的母亲?” “没错,女人在生下王锦渊的三年里,又或是也有了产后抑郁,她没有母乳喂养,也从未抱过自己儿子一次。在家里,眼神总是淡漠,独自一人关在屋里。” “那王锦渊母亲的这些故事?” “父亲出于对哥哥的保护,从来没有把这些事告诉过他。先前不让他去墓园,也是为了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母亲和别的男人葬在一起。只是那么多年父亲对于他母亲的恨,始终无法消散,父亲心里总还是有些迁怒之情,所以他对哥哥便从未有过明面上的疼爱。”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束合问王知节。 “父亲死前告诉我的。自从那次意外之后,哥哥便离开了家,独自去了另一个城市生活……”王知节阴郁的脸此刻似乎又蒙上了一片灰。“直到父亲去世,他也没有出现在葬礼之上。父亲在病床前把哥哥母亲的那份信交给了我,他怕,也许有那么一天,王锦渊还会想知道这个真相。可是哥哥应该最后没有来过这个墓园。因为我的腿,哥哥太过自责,再也没有提起过要去祭祀的事情。” 束合低垂了眼,又看了眼面前的墓碑,她的心里也不知该是惋惜这份爱情还是悲悯王锦渊从未得到过的母爱。 “哥哥的爱从不表露在外,我的每一个生日,升学考试毕业,他都记在心里,虽然不在家,但我每次都能收到哥哥的信息。等到哥哥工作了之后,我们兄弟二人终于重新见面团聚。我再一次见到他敞开心扉,有了灿烂笑容的时候,那是在他和be的婚礼之上。” 束合想起之前在邮件里看到过的王锦渊和be的合照,那张相片上,王锦渊的确如王知节说的那样。 “可惜好景不长,美好的事物昙花一现,be成了植物人。” 故事从这里开始,束合已经有所了解。她发现王知节的眼里,慢慢溢出的恨意,似乎快要藏不住了。 “车祸,这该死的车祸……所有人都以为车祸是悲痛故事的起因,但是却不知道车祸只是个命中注定的结果罢了。” “所以,真的是王锦渊计划谋杀be?”束合又问出了这个自己问过无数遍的一个问题。 “呵呵?王锦渊杀be?才不是呢!”王知节仰天嗤笑了一声,“哥哥即使知道这女人肚子里怀的是别人的种,他也下不了这个狠心去杀一个自己爱过的女人。哥哥总是这样心慈手软,把所有的伤痛都给自己一个人承担。” 束合心里长舒了一口气,原来王锦渊真的没有杀人。困扰了自己那么久的疑问,终于有人能给她解答了。“那be的车祸纯粹只是个意外?” “当然不是。”王知节的眼眸飞快地划过一丝杀意,恰巧被束合暗暗地看在眼里。 天暗得很快,墓园里除了一些稀疏的地灯,便再无别的照明光源,束合不愿再在这室外与王知节独处,她的心里怕极了。脚,不自觉后退了几步,离王知节稍远了一些。 束合控制不住地紧张了起来,她觉得现在的王知节就跟那天在冷杉林里的他一模一样。 王知节拿着自己的手杖又敲了敲墓碑,冷笑了几声,“生活中有些人总学不会忠诚两个字,背叛,真的太让人厌恶了。” 片刻之后,王知节猛地抽出自己的虎头手杖,短匕出鞘,猛地戳中石碑,碑,应声而碎。束合惊愕不止,捂住了自己的嘴巴。而两块墓碑就这样,都碎了一地。 如此锋利的匕首,这要捅在人的肉身上,不得分分钟皮开肉绽?王知节随身带着这样一个危险的凶器,束合越想越怕。 看到此景后,王知节似乎甚是满意,从口袋里抽出一块帕子,擦拭了一下匕首,又重新收回了手杖之中。接着,他缓声低语了一句:“时候不早了,先回住处。” 王知节的唇角自然的时候总是向下,不由自主地就能让人感觉到他的不快。束合刚想迈开步子,糟糕,手机被扔了,自己没了闹钟提醒吃药,又加上自己在墓园里吹风受惊,心脏又开始有些不舒服了。 束合捂着胸口,眉头紧皱显得有些痛苦。王知节感觉到束合并没有跟着上来,便回头张望了一下。 “怎么?你又不舒服了?”王知节的口气有些厌恶的不耐烦。“你别指望我这个瘸子来背你回去。” 指望?哪敢指望他王知节啊!束合心里有着千万句骂人的话飘过,她求着自己和王知节在一起的时候,王知节别发疯害了她才是,还奢望他来帮自己?那才真的是想太多了呢。 王知节果然没有停下步子等束合,自顾自地走回了车子。 束合站在原地深呼吸了好几口气,缓了缓,“不慌不慌,药就在车上,走回去,吃了就没事了。”束合对着自己说道。 结果等束合走到只离车子还有10米的距离时,她看见王知节按下了车窗,一只左手伸在车外,然后对着束合举起手掌,做出了手势,“5,4,3,2,1……” 等无声的倒数结束,王知节真的发动了车子,一脚油门便要驶离墓园,束合气急败坏,这个死瘸子,难道真要在这“荒山野岭”的地方丢下她一个人吗?不过这……真的是王知节会干得出来的事啊。 “王知节!”束合一声大喊。 车子猛得刹车。 束合见状,用尽自己的力气小跑过去,终于上了车。她止不住地大喘气,脸色煞白。“你!你什么意思!” “把你丢了,嫌你麻烦的意思。”王知节直言不讳。 当下束合恨得咬牙切齿,但半句也骂不回去。她歪着头朝着自己那一边的车窗,不在看着王知节,车里的温度仿佛到了冰点。 冷静下来之后,束合在揣测着王知节带她来墓园的用意,难道就是为了给她说故事的吗?还是,是为了当她的面,毁了那个碑,以儆效尤? 一团团,皆是迷思…… 第六十四章 等待1 这一路,王知节没再出过声音,都是沉默着。车子开进一个别墅后,王知节便停下了车,熄了火,他开始用拳头不时地敲打着自己的右腿,神情有些痛苦。 束合看见,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你没事吧?下次可以换我来开车,你把导航给我就是了。” 王知节是右腿又开始疼了,他生咽了一口口水,此时懒得搭理束合。“你管好你自己就是了。一残一病,我们两个半斤八两。” 束合想了想,倒真的是王知节说的这回事。她下车后将行李推进屋子,“这是哪?” “我家。” “就我们两个人?”束合在客厅里转了转,屋子干净整洁,就像是个样板间一样。 “还有一个人,但是他还有事要办,需要过两天再过来。” “王知节……” 听到束合叫了他一声,王知节不情愿地抬了眼。 “王锦渊那……我们什么时候能去?他情况怎么样?是不是他的病情不稳定,所以我们还不能去见他?” 王知节沉寂了一会,“要预约,但是时间没对上,我也是在来的飞机上接到的消息,快到圣诞了,大家都准备放假了。” 什么?那岂不是要等到新年之后?束合默默地掰着手指头数着日子,起码还有一个礼拜啊。难道这六七天,她都要和王知节待在一起?难不成这死瘸子是故意那么早把她骗来? 王知节走去了吧台,不顾束合待在原地胡思乱想。“我也没想到要等那么久,你先待着吧。冰箱里有吃的,牛奶面包蔬菜肉蛋,你会烧就自己弄,不会烧就吃面包,我不管你。我的房间在二楼走廊的右边,你住三楼,自己挑一间房就是。家里没有阿姨,我不喜欢有别人来,所以没人会打扫,麻烦你自己把你待过的地方打扫干净。” “咳咳,麻烦问下,家里有电话吗?”束合硬着头皮十分客气地跟王知节说道。 “没有。”果然,冰冷到不行的回答。 “那我怎么跟国内联系?” “你是说你要和路洋联系吗?”王知节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也,也不是,我总要跟家里人报个平安吧。” “家里人?你爸妈不是早死了吗?”王知节盯着束合的眼睛,迟迟没有把视线移开。束合被盯得心里发毛,只能算了,不在这个问题上做过多纠缠。 “算了,当我没问……反正办完事就回去了,也不会出什么事的吧……”束合像是在自己安慰自己,实则也是在说给王知节听。 王知节提着看似有些重的行李,拄着拐杖上楼,一步一步,走得特别费劲。 “你为什么不让别人帮你?”束合朝着王知节的背影问他。 “帮忙能帮一辈子吗?帮了忙,腿就能康复了吗?别说这些没用的话了,这都是在浪费时间。” 那十几节楼梯,王知节花了好长时间才走完,束合在楼下就这样生生地看着,没再作声。 进屋前王知节从楼上望着束合,寡淡地说了句:“是不是觉得自己这么多年跟王锦渊在一起,其实根本不了解他?” 束合被王知节说中了心事,闷声不吭。 “你什么也不知道……”王知节叹了一声,特别轻,轻到也许束合根本就没有听见。“为什么要知道所有呢?有时候,知道一切并不是什么好事。” 王知节的背影看上去特别窄,特别瘦削,阴沉的黑色气息伴着苦涩笼罩在四周,开门进去的那一刹那,束合看见他弓起了后背,捂着自己的右腿。重重地关上门后,房里似乎传来了东西摔倒的声音。 束合没敢跑上去,毕竟早就吃过亏,只能不再多管闲事。 夜里,束合洗漱完躺在床上,听不见一丁儿点楼下的声响,辗转反侧后,又重新起身走到房门前,果断将房门反锁了起来。 王知节的屋子里有着一股子淡淡的消毒药水气味,床单是烘干机的味道,说不上好闻,但是至少是干净的感觉。床很松软,一躺人便陷了进去,束合枕着鹅绒枕头,眼里满是路洋和王锦渊的样子。 没有手机,睡前也没法子再翻看些什么消息,空空的脑袋里,直接塞满了他们俩。 父亲离世后,过了几年孤身一人的日子,人情冷暖加上淡漠的亲情,让束合习惯了一个人的世界。王锦渊的到来,是给了束合所有前进的慰藉,而路洋,他带着他的家人让束合重新又知道了什么是家的温暖。 又是多梦的一夜,胡乱的剧情连不成线,像是一个个幻灯片,只是放着一些散落的片段和场景。梦,越做越累,像是陷在了泥潭里,连脚都拔不出来。 “束合,束合!” 听见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声音从门外传来,束合迷瞪着眼,跌跌撞撞开了门。门外,原来已是早晨,紧闭的窗帘让房里的束合感觉不到一点时间的概念。 “钟宇?”束合定睛一看,像是看到了久别的亲人一样,一把抱住了门口的钟宇。“你怎么也在这!”束合边抱边哭,释放着自己与王知节独处时的那些压力。 “束合,我们接到通知,今天可以去见boss。”钟宇的脸上没有喜悦,他面无表情,十分严肃的样子。 束合看了几眼钟宇,觉得好像不太对,松开了手,重新站好,清了清自己的嗓子。“可是昨天王知节说……” 还没等束合说完,钟宇便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但是我们今天重新沟通了下,有机会可以见他。” 束合越听越觉得不对劲,“王锦渊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见他,那么麻烦?他是不是不好?为什么你们什么也不说?” 一向礼貌的钟宇,一反常态地并没有理睬束合。 “对了,你从ge辞职后,我一直以为你和王锦渊也断了合作关系,没想到,原来你还是在帮他做事。” 钟宇一开始并不作声,过了一会后他开口说道。“二公子这有些事也需要我帮忙,他一个人忙不过来,是boss让我过来的。” 二公子?就是王知节咯?钟宇突然这么一说,束合差点都没有反应过来。 “束合,你现在洗漱一下,早饭在楼下,吃好,我们便出发。” “不用,不吃了,给我五分钟,我换下衣服,我们直接走。”束合显得有些心急。 钟宇脸上的表情没什么起伏,“还是吃一点再走,你要顾忌你的身体状况。” 说完,钟宇便下了楼。束合站在门口,觉得面前的钟宇太过陌生,从前的那个亲和的大男生,彻底地变了。 第六十五章 等待2 那天的早饭究竟吃了些什么,束合早就不记得了,只记得自己食之无味,似乎像是冥冥之中有了预感一般。 天晴得万里无云,一片蔚蓝晴空,束合满心期待地去见王锦渊,时隔那么久后,终于又能见到他了。 王知节一早并没有再像往常一样对束合恶语相向,他和钟宇一样沉默不语。束合记得自己很快地吃完了东西,收拾好,等在大门口跟着王知节和钟宇一起上车。 “二公子,差不多了,我们可以走了。”钟宇拿过王知节手里的文件夹,为他开了车门。“束合,你不介意的话,就坐前面吧。” 束合点着头。 上车前,她偷看了一眼王知节,今天王知节的脸板着,依旧一些血色都没有。气氛不太对,束合也一路沉默着。 的街道大同小异,束合根本没有在意车究竟开向哪里。直到停了车,束合看向大门,她的心,彻底地凉了。 像是掉进了冰洞里一样吧,是从未承受过的极寒…… 办完所有手续后,束合近乎是颤抖地搀着钟宇的手走进了一间房间,坐在冰冷的凳子上等待着。王知节走在他们前面,束合看见他的步伐显得格外沉重。 钟宇在外等着,王知节和束合在房里等着。束合咬着牙,隐忍着,直到王锦渊进了房间,坐在了他们的面前。 “你怎么了?”束合哑着嗓子,带了一丝丝哭腔。 “打了一架。”王锦渊若无其事地说道,反复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那你赢了吗?” “当然。” “那就好……”说完,束合的手,颤颤巍巍地握紧了拳头,就连长长的指甲嵌进了肉里都没察觉。 王锦渊伸手过去握住束合。 “notouching!”被一旁的人大声遏制。 王锦渊赶忙把手抽了回来。 “我们有半个小时的时间,这是我通了很多关系才安排上的见面。mason也是费了心动用了关系网,他断然不会放过你,这里面的日子,不会好过。之前爸爸让我多积累人脉,年纪轻的我不屑一顾,现在,我真的是人到用时方恨少……”王知节在一旁有些悔恨地说道。 “没事的知节,不过还是谢谢你。现在办事,我能靠的只有你了。” “呵……这时候你煽什么情,你让我做的事,哪一件我会拒绝?”王知节眼里流露着不舍,强忍着心痛的感觉,把时间留给了王锦渊和束合两个人,自己默默先离开了房间。 束合低着头,不忍多看一眼这个自己朝思暮想,而现在就近在咫尺的人。那是王锦渊啊,绅士翩翩,温润如玉的王锦渊呀! 束合在来美国之前,万万没有想到,两人再一次的见面,会是在这冰冷的监狱,而王锦渊,会身着了一件橘色的囚服出现在她的眼前。 王锦渊苍老了许多,原是温雅的脸庞满是伤痕,凌乱的发丝中竟有了显眼的白发,眼角旁的青紫伴着嘴角的裂口,不知是挨过了多少个拳头。 束合差点没有认出来,她说,这不是她之前认识的那个王锦渊,她说,这怎么会是那个她认识的王锦渊呢? 拳头越攥越紧,指甲越嵌越深。她死命地忍着将眼泪咽进肚里,她不想,在王锦渊面前哭。喉咙像是被一颗拳头大的苹果堵住了,喘不上气,也呼不出去。 心脏又是被揪着的疼痛,胃肠也翻江倒海地搅着。她恨透了早上钟宇硬是让她吃下的那些早饭,就是这些吃的,现在惹得她好难受。 怎就又怪上了事物呢?兴许若是不吃,照束合的体质,怕是早就昏倒在了现场。 “这就是你,消失不见的理由?这就是你,说六个月之后要告诉我的所有真相?”束合的喉咙像是发不出了声音,只得用气声,慢慢地说着。 拼图,束合花了很久终于将“拼图”拼出了概况,她以为自己离最终的结果只有一步之遥,怎知费劲了心力,拼到了最后,得到的画面竟是如此惨烈不堪,原先的所有预想,分崩离析。 自以为的成功,换来的只是伤人的悲剧。 “本来只想托知节好好照顾你,却没曾想他尽把你带到了这来。”王锦渊言语洒脱。 束合竟无言以对,“你是说,如果他不带我来?你便在这里销声匿迹,一直瞒着我?” “呵呵。”王锦渊轻笑一声。“束合,你忘了?这是监狱,我也没有那么多的办法能告诉你我的状况。” “我不同你争论。所以,你进来,是因为be?” 王锦渊又笑了,“是,也不是。” 束合忍不了王锦渊此时还这样转弯抹角,“你听见了之前王知节说的,我们只有半个小时吧?” 王锦渊看着束合焦急的脸,便也开始严肃了起来,他缓缓道来,说出了所有。 “我知道,你一直以为是我预谋杀害be,其实我没有。之后的几年里,我知道了be的车祸并不是意外。主谋是谁,我知道,但这已不重要了。我也的确因为be,有了ptsd。我的自责,无关任何人,我想赎罪的心,也只是我个人的意愿。mason有他的势力,他的误解与怪罪,我也并不想反抗,就当是救赎,我心甘情愿。但是……后来,我有了你……” 王锦渊望着束合,眼眸似水潺湲,目光很柔很轻,就像是看着一个自己宠爱多年的珍宝。 “我承认,我不懂爱,不会爱。和你的开始,太过生冷。但所有的一切,从你进了医院开始有了转变。束合,我不想你死,我要你活着,好好的活着,即使之后你的生命里,没有我。” 王锦渊的生命里,重要的两个女人都已埋了黄土,即使她们各有鬼胎,王锦渊也不愿束合会重蹈覆辙成为那第三个。 “所以……你把我推给了路洋。” “路洋是个好的选择,让你能够远离我的这些是非,至少,他能给你一个正常的生活。mason偏执阴暗,我不想因为我的关系让他伤了你。” “但你还是选择从ge离开了。” “是你给了我勇气,让我离开mason,不再做另一个人的附属工具。只是这个后果很惨痛,可我也宁愿如此。” 之后,束合知道了前因后果,原来王锦渊在初入mckinsey的时候,曾经接触过一个与当地政府合作的项目,王锦渊资质不够却急于求成,贿赂了官员最终拿下合作,也正因为这个合作,王锦渊扶摇直上,开启了他的大好前程。 mason一直拿着此事的把柄要挟王锦渊,多年里王锦渊一如既往的听话,为他做事。却没想前些时日,王锦渊突然离开ge,想要彻底摆脱mason,mason一怒之下撕破脸皮向检查院举报,王锦渊便锒铛入狱。 第六十六章 等待3 “为什么要和mason硬来,一定有别的办法可以解决问题的啊?” 王锦渊低头对着束合安慰地笑了笑,“束合,你知道吗,在这里的每一个夜晚,我再也没有梦见过be和那个孩子了。” 两人变得无声,束合知道,自愿“赴死”的人,别人是怎么也没有办法能够拉得回来的。 “没有一个人是不会犯错的,现在我在这,也只是还我年轻时的债罢了。”王锦渊倒显得坦然,他越是这样看得开,束合看在眼里,越是心里不好过。 时间一到,狱警粗暴地打断了他们,身形魁梧壮硕的黑人警察一把拽起王锦渊,就像拎着一个小鸡仔一样,重重地将他往身后的门口推。 束合还记得,王锦渊最后跟她说的一句话,“要幸福!” 幸福是什么意思?刹那间,束合不懂这个词的含义,怎么现在再听见,心里只剩下了苦涩的味道。像是中药的苦味,苦得发酸,苦得发涩,不是忍忍就能过去的苦味,倒更像是吞了进去便钻心延长,不停折磨味蕾的苦。 她忘记了自己是怎样走出了那个地方,离开了那深深高耸的围墙。 束合刚一踏出大门口,整个人像是解了绑,瞬间松了身体,她蹲下身,这一刻,终于放声大哭了出来。她嘶吼着,像是要把心里的那些伤痛,都从身体里剥离出来一样。 阳光怎么那么明媚,风和日丽,这般碧空如洗,怎就和心如死灰的束合,那样格格不入。 过往如乱麻一般纠缠在脑袋,每一次和王锦渊的拥抱,每一句和王锦渊说过的话,就像是中学时做生物实验用过的锋利双刃刀片一样,一刀一刀地,划在了束合身上,裂了口子,渗了血,痛,是隔了五分钟之后才迟缓地感受到的错觉。 哭的眼泪是心里流的血吗,这个男人,束合为他哭了多少次,可之前的眼泪,大多数是为她自己流的,但这次不同,束合哭的是王锦渊。 那个王锦渊,初识时轻语慢步,温文尔雅的男人,束合,再也找不回来了…… 粘稠的铁锈气四散而开,庞大的空洞夹杂着无尽的绝望,悄无声息地把这个毫无斗志的束合慢慢吞并。 直到耳边又响起深浅有规律的脚步声,她散落的头发粘在哭湿了的脸颊上,狼狈不堪地抬起头,王知节的手杖,就在她的面前。 许是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束合的火气攻了心,她流下了鼻血,直直地滴落在大腿的裤子上。 王知节递来自己的手帕,依旧沉默寡言,他的眼神淡漠,就像是就算有人死在了他的面前,他都能如此无动于衷。但是,束合看到在王锦渊面前的他,却不是这样的。 哭完了之后,钟宇把束合扶回车上,回程的路上,他们三个人十分“默契”地,谁也没再说话。 “他会判多久?”重新回到王知节家里的束合忍不住开了口。 “十年,如果情况好的话。”是钟宇回答了她。 “我要找人,找最好的律师,这个官司肯定还有缓转的余地。” “不用你说,这些我早就做了。”王知节跌坐在沙发,又按着他自己的右腿。“哥哥的这个案子,涉及当地某个重要的官员。现在是政坛的换届期,这个案子现在翻出来,对家绝不会错过这个大好机会,肯定是要想尽办法坐实案情,扳倒官员的。对家是下一届议会的热门人选,势力强大。而哥哥是压死官员的那根稻草,绝无可能翻案了。” “那我们……什么也做不了了?” 王知节点头。 “只能冀希于律师能否在结案之前,给boss争取短一点的刑期了。”钟宇说。 “你早就知道王锦渊被抓?你为什么什么都不说!”束合质问钟宇。 “boss说了,也许你很快就会和路洋结婚,他不想影响你。” 束合突然觉得讽刺,“他安排好了一切,他以为自己是上帝吗?他凭什么左右我的人生!他计划好了要和我分手,计划好了把我推给路洋,计划好了从ge离开反抗mason,他甚至计划好了什么时候进这该死的监狱!我是个人,有自我意识的人,不是他王锦渊任意摆布的棋子!” “他不进监狱,mason就不会出完这口恶气,现在他进去了,那么多年的孽缘才有可能有个了结。他受了苦,你才不会有事!你难道还不懂吗?” “be不是他害的!为什么不告诉mason!!!这一切不就是从这个误会开始的吗?说清了,大家不就能这样放下了吗?” 王知节的眼神抖动了那么一丝,就那么一丝,很快又恢复了正常。 “ptsd是因be而存在的,而当年的经济问题也是真实存在的,boss说,逃避了这么多年,倒不如直接面对。”钟宇说着。 “其实,这个时间点有些奇怪。”王知节突然插了一嘴。 “怎么讲?”束合问。 “我第一次跟律师去见哥哥的时候他说了一句,案子这个时候被翻出来,其实也是他没有料想到的。而据他所知,mason手里的案情细节并没有现在警方手里拿到的那么多。所以也许不止是mason,还有别的人,在推波助澜。” 王知节看向束合,似乎是想让束合再回忆一些和王锦渊在一起时的细节。 “我们做商业顾问的,不知什么时候就动了别人的蛋糕,总会有一些对家,但是要知道这个案子的细节,必定不会是这些年才认识的人。案情久远,十几年前的事了,我实在想不出。钟宇,你有线索吗?” 钟宇摇摇头。 “我也托人打听了一下,哥哥这次实在是不凑巧,运气太差。若是他一直在国内,警方倒也抓不住他的人。怪就怪在举报信来的太及时,哥哥一到美国的第二天就被捅上去了。” “对,之前boss其实一直在国内,本来近期没打算回美国,突然有事要办才会回来的。” “是什么事?”束合问钟宇。 “卖房子。” 第六十七章 等待4 束合想起过往,懊恼自己怎就一次又一次地怀疑王锦渊,她主动的猜疑和疏离,对王锦渊都是第二次伤害。此时,她后悔不已…… 厨房灶台上传来了烧开水的声音,钟宇转身过去倒了一杯,过了一会,给王知节和束合一人递了一杯热茶。束合把杯子端在手里,此刻,才有了那么一丝丝温暖的感觉。 “malibu的那套房子,是boss最后要处理掉的东西。之前做了挂牌,最近可以完成交易了。boss这次过来,应该是处理最后的一些文件。”钟宇告诉束合。 “那套和be一起买的?”王知节坐在一旁明知故问的样子。 “对,就是那个。boss还是委托了marcusagency来交易这套房产。” “路洋?”束合问道。 “嗯,是的。” “我怎么一点也没听他说过这件事情。” “毕竟是王锦渊的事,你的新男友不想在你面前特意提起,也是正常。”王知节的语调阴阳怪气,不咸不淡地说着。 路洋,束合的神经又被拨动了一下。自己已经那么久没给路洋报过平安了,不知道路洋在国内,会不会着急上火。 “钟宇,借你手机一用。” “怎么?一两天不见你的小男友,就忍不了了?”王知节拨开有些散落下来的刘海,仅抬了半眼,对着束合有些嗤之以鼻。“两条腿站在两条船上,也不怕翻了?” 现在看起来,在这样的情况下提起路洋是有些不妥,束合之后便没再开口,暂时将这事放在了一边。 钟宇夜里不住在这里,王知节说是有事晚点再回来,空荡的屋子,留了束合一个人。她转了转脑子,想起若是没有手机,王知节总应该有电脑,连个网发封邮件回去也行啊。 其实也并不是为了急着要和路洋说什么,毕竟王锦渊的事让束合无心再想别的。只是她离开之前什么也没和路洋说,还有付可岐,她只想给他们道个平安,以免两人在国内真的联系不上自己,到时候报了警,闹了乌龙。 束合望了望王知节二楼的那间房间,心里挣扎了半秒钟,决定趁没人进去找找看。她蹑手蹑脚地上楼,全然忘了家里根本没有人,她偷偷打开王知节的房门,床头边就赫然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这也……太容易了吧……就这样找到了? 束合心里还在窃喜。 但等她如获至宝地打开电脑后,她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密码! 不不不,现在不能慌,去玩密室逃脱也就是玩个解密码,现实生活里的解密码,自己一定也没问题。平时要黑个电脑“偷”点资料,这都是付可岐干的事,现在束合终于知道了,这事,也不好干啊。 什么111111,aaaaaa,束合一个个试了过来,果然,王知节当然不是这么精神大条的人物,这种无脑的密码他果然是不会用的。 束合又回忆了下,自己还知道王知节些什么细节能套用在密码上?前前后后想了一遍,束合放弃了,因为她,什么也不知道,除了知道王知节是王锦渊同父异母的弟弟。束合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关在了这里,联系不上外面,自己也不知道出去能干什么。 “是王锦渊的生日。” 突然,束合身后幽幽飘来了王知节阴森的语气。她猛地回头,看见王知节拄着拐杖,斜靠在门框那。他眼神低迷,冷冷地盯着束合。束合则吓得不敢动弹,默默地把电脑往自己身后藏了藏。 “我说,你要不要试试王锦渊的生日。”王知节又重复了一遍。 束合重新打开电脑,输下了这串她最熟稔的数字。电脑屏幕很快,跳转到了桌面。 “你就那么爱路洋?像你爱王锦渊一样?”王知节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束合的身边,他看上去有些疲惫,之前那些恶狠狠的眼神,此时收敛了很多。 “只是报个平安罢了。”束合避重就轻,没有直接回答王知节。 “哥哥之前跟我提起过,说你在查be的车祸。你跟王锦渊一直相安无事,怎么会突然想起来问这件事?”王知节走进旁边的衣帽间,花了挺长的时间,换了一身休闲装出来。 王知节的下身穿着一条中裤,束合看见他的右腿因伤势有着明显的肌肉萎缩,两条腿一粗一细,特别明显。他慢慢走出来,坐在了沙发上。 “嗯?你怎么不说话?”王知节看向束合。 束合赶忙回过神来,想起王知节前面说的,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王锦渊的呢?“有一天,我突然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里面有王锦渊和be的照片,还有那起车祸的报导。” “那你查出了些什么?” “乱乱的,期间出了很多事,最终也没有查出什么确凿的信息。只知道那个jared生前最后一通电话是打给王锦渊的。”束合细细地回忆起了一些,说给了王知节听。 “那究竟是谁发的邮件?” “我不知道。我试着查过,但是查不到。” “一切都是有备而来的。” 束合再重新想起那封邮件,好像所有事情的拐点的确都是从那里开始的。 “不要和路洋在一起。”王知节叹了口气,好像想要结束这段对话。 “现阶段,我只想把锦渊的事情处理好,无心想别的。”束合以为王知节是想让她表个态。 “哥哥的确没想让你过来,但是我知道你对他有多重要,不要让我后悔自己做的这个决定。” “你还好吗?”王知节的脸从没有血色变成了有些土灰色,束合问了一句。 “我该吃药了。” “在哪?我帮你拿吧。”束合好心说了一句。 “不用。” 果然还是冷冰冰的回绝,意料之中。 束合悻悻然地回到自己的屋里,看见床上放着一个白色的盒子,一旁的纸片写着: 这是二公子让我给你买的手机。——钟宇 这个王知节,束合是越来越不懂他了,之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现在却又总是带着一丝丝的惨淡。见到王锦渊之后的王知节,好似脆弱了不少。 束合看着手上的手机,装好了软件后,她只与付可岐说了一句安好,放心。至于路洋,束合没有给他打下任何一个字。 第六十八章 他的回忆1 庭审定在了来年一月底,无论是这个圣诞节还是新年,束合注定要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和王知节渡过了。 平安夜的当天,束合在微信里看着路洋的头像,呆望了很长时间,最后还是忍不住地简单发了一句,“事情棘手,恐怕需要一两个月”。 路洋理解,之后的每天他会发来两三条信息嘘寒问暖,而束合极少回复。路洋对于束合离开后的“少言寡语”似乎没有太在意,许是束合离别前的那张纸条,算是给了路洋一颗大大的定心丸。 当地已然是一片节日景象,但束合毫无兴趣,躲在王知节的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这些天束合看着王知节不停地为了王锦渊的案子东奔西走,与律师的电话一个接着一个。但案子的情况不好,就连探视的权利都申请的不顺利,再多的努力付出去,仍然是一木难支。而束合突然觉得有些无力,仿佛自己什么也帮不上。 平安夜的夜里,屋子里空荡得没有一丝人气,束合看着王知节已是两天滴水未进米粒未沾,在这西方人最重要的节日里,他们俩人是那么的窘迫不堪,灰心丧气。 最后,束合觉得不吃饭肯定是不行的,她走去冰箱那,查看着还能剩下什么食材是可供他俩能够饱腹的。 火鸡!虽是复活节的食材,但是现在也没办法能够挑三拣四的了。束合把火鸡拿了出来化了冻,开始在料理台前忙前忙后地捣鼓,塞进烤箱后,束合准备去二楼再看看王知节怎么样了。 怎奈王知节在自己的书房里,大门紧闭,束合吃了闭门羹,只能不再打扰,回了自己房间。 具体是隔了多久,束合也记不太清了,总之,在束合愣神发着呆的时候,门外乌拉乌拉地响起了救火车的声音。 是着火了吗? 她迷迷糊糊地下楼,猛得看见一楼的厨房已经被熏得透心凉的乌黑。王知节仿佛自带着怒火站在门口,一言不发,三五个消防员提着水管冲了进来。 十来分钟后,火灭了,但王知节的厨房被浇得像是个水帘洞,狼狈不堪。消防员与王知节最后又说了些什么,过了很久才离开。 原来是束合忘了设定烤箱时间,烤箱着了火烧了整个厨房,烟雾报警器叫来了消防。 束合全程都是懵的,躲在一边,此时真的是半句声音也不敢发出来了。 “束!合!”等人走了之后,王知节往束合那吼了一声。 束合吓得一哆嗦,天灵盖都快被惊得飞了出去。 “你是饿了吗?饿了你就说啊!我打个电话厨师就会过来,你为什么要自己动手?”当然,王知节说的为什么要自己动手,不是在心疼她什么的,而是王知节觉得,束合那么蠢,能不能就别再捣乱了。 有厨师?早不说?束合此时真的是太后悔自己多管闲事了。王知节饿着就饿着呗,自己吃力不讨好,现在可倒好,成了“罪人”了。 “我……我是担心你身体吃不消,你再这样下去,怕是还没开庭,你就倒下了。” “管好你自己!不然我就把你赶出去!”王知节像是连发火的力气都没有了,一副懒得再跟束合多说一句话的样子。 束合自知做错事,深深地叹了口气不再说话。 “呵,没想到,这个节,有了消防员过来,家里居然热闹了一些。”王知节说道。 束合沉默。 “这里怕是住不了了,你收拾下,明天我们搬去我另外一处房子。” “另外一处?不用了吧,用不着那么麻烦,我不介意的。”束合连忙挥手,表明自己不是那种锱铢必较的人。 “你在说什么啊?”王知节皱了皱眉头,“是我,我不想待在这了,我有洁癖,厨房变成这样,你让我怎么住?” 束合恍然大悟,“哦……你是这个意思。但是睡觉又不睡在厨房,其实关系不大。” 客厅的壁炉一直燃烧着,但是火苗逐渐变弱,王知节注意到了之后,拿起了炉边的叉子捅了捅柴火堆,火焰嗖得一下子,又窜了老高。 “哥哥喜欢听壁炉的声音。”王知节自言自语道,或许是他的腿又不舒服了,他没有再继续站着,就近坐在了沙发椅上。 束合想起之前在林盛宴会那天看见的王知节,那时的他腿脚看上去还算灵活,自己还曾惊讶于他竟能走得那么快。可现在,这才过去了多久,好像他腿的情况,是急转直下了的样子。 “小时候一到十二月,父亲就带着我们一家人去拉普兰德的房子过冬赏雪追极光。哥哥滑雪滑得很好,可我恐高胆子小从不愿意上山,哥哥就为了顾忌我的感受,自愿陪我在山脚下呆呆地打雪仗。哥哥的房间两面都是落地窗,那时候我还小,每晚就挤到他的房里窝在他的床上,夜里,一起听壁炉噼啪的声响和下雪的声音,清晨醒来,在床上便能看见窗外落满了积雪的雪松,和一望无际的银白山景。” 王知节缓缓地说着,不同于以往,此时的他,更像是个……正常人。眼里没了那些阴暗与冷酷,多的是柔情。束合第一次觉得,原来王知节这个人,还是有温度的。 “你说你的父亲走了,那你的母亲呢?圣诞节这种节日,你们也不团聚吗?”束合问王知节。 “呵,那个女人啊……”王知节冷笑一声。“父亲死后,她接管了集团的所有事物。最开始,她防着哥哥,因为哥哥是家中的长子,她怕财产全会落入哥哥的手中。之后哥哥离开了,她便防着父亲,她怕父亲在外还会有别的女人。父亲死后,她开始防着她的亲儿子,怕我最终会跳过她的存在把财产全部抢了去。即使公司里有我的股份在,她也不会让我有一句说话的权利。你说,这样的人,我为什么要和她‘团聚’?” 听着王知节说的这些,束合终于理清了王家的大概。 “有些家庭,是由亲情维系的,而我的家庭,支离破碎,不值一提。” “可是,你还有王锦渊不是吗?”束合说完就后悔了,不该说这句的。 “对啊,我还有哥哥,只有哥哥对我是真心的。可是,若不是因为你这个蠢女人,我的哥哥怎会在牢里?成个阶下囚?” 束合也不想的啊,她的王锦渊,自己小心翼翼放在心尖上的那个人,现在在牢里不知忍受着怎么样的摧残。那天见面时的王锦渊,脸上布满了伤痕,这是束合从未见过的他的样子。她也痛,痛得不能呼吸了啊…… “如果不是你,哥哥不会傻到和mason闹翻,也不会进监狱。mason找了黑道,贿赂了警方,把哥哥关在都是杀人强奸重犯的监狱里。在牢里,还找人折磨虐打哥哥。哥哥曾几何时受过这种屈辱,可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存在!!这就是你束合欠我的债!!你把我的哥哥……还给我!” 王知节低着头,声音越说越小,细微地带着颤抖,壁炉的火光照亮了他的脸,一颗晶莹的泪珠,滴露在王知节的左手上。 第六十九章 他的回忆2 一个月前,王知节接到了王锦渊律师的电话,他这才知道自己哥哥被抓。等他跟律师一同去见王锦渊的时候,王锦渊却只拜托了他一件事——照顾好束合。 在王知节的追问下,王锦渊才把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和盘托出。而对于王知节来说,束合这个人究竟是谁,他还毫无头绪。 之后,他启程回国开始调查束合,找了私人侦探跟踪,拍回来的照片却显示着束合已经和别的男人待在了一起。 王知节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不理解为什么哥哥能为了这样转身就背叛的女人放弃了自由。为了束合,哥哥连“求生”的欲望都没有,若是没了这个女人,一切是否又会是另一种局面? 后来的后来,就发生了林盛宅子外的那一幕。 此时的束合,愧疚与悲痛一同喷发,如果她早知道王锦渊是这样的打算,她是拼了命也会去阻止的,断然不会让他走这步棋。 “刑期只能靠律师了,但牢里的那些事,归根究底是mason,锦渊没有害be,那我们把害be的那个人找出来告诉mason不就行了?冤有头债有主,找到正主,那些纠缠和怨恨是不是就能了结了?”束合说道。 王知节的头没有抬起来,欲言又止,似乎还藏了些秘密。 束合看他不应声,又说到,“你不答应,那我自己去找mason告诉他实情,至少,求他放过王锦渊!” 王知节不理会,又开始回忆起之前的事。“be的事情露馅之后,哥哥和我见过一面,那时他躲在城外出差,无止尽地用工作麻木自己。哥哥喜欢孩子,一直幻想着可以和be生下两个,他说最好是一男一女,凑成一个好字。哥哥身边从不缺女人,但那时的他眼里只有be,就像现在的他眼里只有你一样。最开始的他,是愤怒的,找jared去查也只是为了想知道一个真相,可惜jared还没查到那个男人,就死在了车祸里。” “后面的故事,我好像知道了。” “那不是全部……哥哥告诉我,那晚他和be吵得很凶,一直在走的离婚协议,be突然嫌弃太过繁琐,主动要求放弃所有的财产分割,只为了能快一点走完法律程序。be驾车离开后,本来伺机候在哥哥家旁的jared便也追了上去。jared给哥哥来过一个电话,说是be似乎已经发现了她,在极力想办法甩掉jared。之后,电话便断了。后来,他们两人的车子在离家三公里左右的转角处出了事故。” “车子刹车有问题……”束合叹了口气。 “呵,没想到你已经知道了。”王知节稍稍有些惊讶。 “那究竟是谁想置be于死地的呢?” 王知节好像是之前说得太多,喉咙有些干渴,他拿起面前的茶杯,若有所思地用指尖在杯沿上一圈一圈地滑动着,慢悠悠地说出了一个名字:“简姝嫚……” “什么?”束合近乎是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惊愕地看向王知节。但这不是最让束合意外的,意外的是王知节后来告诉她的事。她又问:“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是我让她去动的手脚。”王知节看上去特别平静,似乎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和简姝嫚两个人害死的不单单是be,还有那个胎死腹中的,无辜的孩子。 束合猛然想起监狱里王锦渊跟她说过的话,王锦渊说他后来知道了究竟是谁下的毒手,也就是说,他知道了谋害be的事,与自己的弟弟王知节有关。而王知节到现在,都还以为王锦渊并不知道这些。 所以,那么多年对自己精神的折磨,还有一部分,是王锦渊在代替自己的弟弟赎罪。所以,即使他知道真凶,也不会去跟mason说明真相。 护了弟弟,还要护着自己心爱的女人。 “王锦渊!你个笨蛋!笨蛋!蠢货!!” 束合醍醐灌顶,想通了所有,懊恼,憋屈,崩溃,一涌而上。她的汗毛竖立,眼里似乎有着一股子热流在眼眶里打转。她瞪着王知节,就像冷杉林那天王知节厌恶地看着她的表情一样。 束合说不出话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心里一阵子恶心。她冲到王知节的面前一把揪起他的领子,怒不可遏地呲牙说道:“你!你害的不是be,害的是王锦渊的一辈子!他们俩人离了,便从此成为陌路人,你为什么还要穷追不舍,赶尽杀绝?那是人命!何况还带着孩子!” 王知节厌烦地推开束合,不曾理会她的愤怒,“现在狗咬狗,有个屁用!” “王锦渊什么都知道,他做的这些,何尝不也是为了你!”束合用尽力气向王知节吼道。 王知节不相信束合说的,摇着头自言自语道,“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哥哥如果知道,他一定会来骂我的。” “结局已定,多说无益。孩子死了,be做了5年的植物人,最后也死了。他心里想护着你,也就默默自己承担了下来。王锦渊对你是什么感情,你自己知道。你们兄弟二人从小到大的羁绊那么多,他为了你的罪行和他内心的负罪感,在mason手下承受了那么多年,怎么不可能?” 远处的教堂不知什么时候响起了圣诞钟声,悠扬的圣歌带着它独有的厚重与空灵,虔诚地飘荡进每个信徒的心里。它净化着人们的恐惧与罪恶,向这片大地播撒着完美生活的种子。 在那个寂静冰冷的房子里,那两个各有悲伤的人,却丝毫没有得到一点点慰藉与照拂。他们落入了自己心魔的泥沼中,越是挣扎,越是无路可逃。 而对于王知节而言,此刻的他似乎还没有完全泯灭人性,最后的一点点善良,是为了他的哥哥王锦渊而存在的。而他的告解亭,便是王锦渊,虚幻的。 走进了那间黑漆漆的小房间,右手画十,双手合掌,有恶的人,最后说出一句,“上帝啊,我有罪……” 多希望一切都只是梦境,一觉睡醒,所有的惊恐与伤痕只不过是“虚晃一枪”。这是噩梦初醒后的唯一告慰。 第七十章 新工作 川草的城市里,付可岐和陈菲琳准备着新入职,虽说正式进公司要等到过完元旦,但是邱琳私下找了付可岐,让他带着陈菲琳可以先来公司看看,拿些资料回去先熟悉一下。 付可岐的心里怪怪的,话说他跟邱琳也共事过好几年了,只是之前因为立场问题出了那几档子事之后,他对邱琳总是不自觉地有着戒备心里。 付可岐应了下来,但准备自己先去摸一摸情况,让陈菲琳留在了家里。 束合离开川草后,发来的消息甚少,钟宇忙着新工作也一直在国外不曾回来。这一刻,他的身边也空荡荡的,只剩下了陈菲琳。 慕和国际的公司地址选在了川草另一处金融中心的大楼里,付可岐还是一身便装,吊儿郎当地去了公司。 前台只瞟了付可岐一眼,一看这穿着,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不耐烦地挥了挥手,随意打发了一句,又低头举着手机跟别人煲起了电话粥。“快递不上楼,直接交给大楼保安。” 付可岐嘴里嚼着口香糖,冷眼看了眼这个前台,“呵”了一句,睬也没睬她地径直往办公室里走。 前台一看有人要冲进去,赶忙绕过接待台,拦在付可岐的面前。“哎!不是跟你说了嘛,找保安去。你按电梯,要下楼!” 付可岐皱着眉看了一眼前台,低沉着嗓子说了一句:“我找邱琳。” “邱总监在忙,你谁啊,预约过没啊?”前台不客气地说道。 付可岐看前台这般刁蛮,懒得跟她胡搅蛮缠,拿出手机拨通了邱琳电话。手机通了,付可岐在前台面前按下免提。 “哎,不是你叫我来的嘛,人呢?没人在,我就走了啊……”付可岐的语气相当生硬。 倒是电话那一头的邱琳听见了,好声好气地说道:“你到了?我马上出来,你别急啊!” 也没说再见,付可岐得到这个答案之后就把电话挂了。然后,又瞟了眼这个前台,意思是,现在能带他去见邱琳了吗。 很快,前台的电话响了起来,不用听也知道是邱琳打过来的。前台接着电话,还不自觉地点头哈腰,即使打电话来的人,根本看不到。 挂了电话后,前台的脸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笑容满面地对着付可岐轻声说道:“付先生你好,请随我来,邱总监等会就过来。” 小会议室里,付可岐四仰八叉地坐在椅子上,翘了个二郎腿,手里玩弄着自己的打火机。一会,小前台端着茶杯送到他面前。 付可岐抬眼问了一句:“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sabrina!”前台特别洋气地说道。 付可岐想起前面自己看见的,招待台上放着的那张告知快递通知,下面的署名,他不禁有些想笑出声。“哦……张秋梅。” 姑娘脸一红,听到付可岐叫了她本名,有些又气又恼地离开了。 邱琳迈着细碎的步子赶来,看起来有些焦头烂额。 “这一大早你就那么忙,看起来公司生意不错啊!”付可岐朝进来的邱琳打了个招呼。 “走,我带你看看环境。”邱琳说道。 慕和国际的办公室很大,作为一个新成立的公司来说,这样的规模已经算是非常好的了。 “老板什么来头?这么大手笔?开的工资待遇也不错,我真的是,非常好奇……”付可岐试探地问了问邱琳。 “这你就别打听了,工资高环境好上班自由没人管,这种工作你不要?还要挑三拣四?” “我不挑!拿钱办事,办完下班走人,其余八卦一律不管,这是我工作的基本原则。” 邱琳笑了笑,带着付可岐来到走廊末尾的一个单独办公室,两间房间是相通的,巨大的落地窗玻璃让整个房间看起来采光特别好。对面是川草市中心的楼王小区,住着的都是非富即贵,绝佳景观。 “这两间办公室是朝向最好的,坐北朝南,阳光最足。外面的一间,留给你和陈菲琳,里面的那间就是束合的了。” “慕和国际果然大方,不错,气派!”付可岐感叹了一句。 “我在这呢,就是个大管家的身份,老板不处理公司事务,公司大大小小的事就由我来盯着。但是你们三个人的这个部门,不归我管,你们算是独立的部门。所有的公司支持资源你们可以随意调配,挑选客户和合约安排,由你们自行处理,也就是说,公司不会摊派指标给你们,所有的生意选择,由你们自己决定。” “独立部门,那这和个体户有什么区别?” “当然不一样,你们是隶属慕和的团队,慕和当然会是你们坚强的后盾,只不过,自由度更大了,这不好吗?” “不是不好,只是慕和的这个操作,太让我意外了,毕竟业内没有公司是有这样的先例的。” “慕和国际还是一个新成立的公司,我们看中的是你们团队的能力,费尽心力把你们挖过来,当然是要给予你们最大的支持与自由度的。毕竟……你们是慕和现在的红人。” 邱琳给付可岐灌了一大杯糖水,甜得让他感觉都不是真的。付可岐怕有猫腻,心里还是存了三分怀疑。 “喏,这是慕和国际现在的所有客户资料,进行中的案子,还有现下在准备的合约。都在这了,你可以先看起来。”邱琳递给付可岐一大份文件,并在付可岐之后用的工作电脑上打开了公司公盘,挑出了管理层级别才能查看的文档。 付可岐有些惊讶,这还没正式入职呢,邱琳就把公司最最重要的资料交给了他,真的是毫无戒备呢,还是有什么阴谋在里面。他的脑袋现在有点混乱,慕和的这个操作,实在是让他有些害怕。 邱琳大致地介绍了一下情况后,便离开了,留下付可岐在他的电脑前,看着资料。 沉浸在工作中之后,时间便转瞬即逝,外面的办公大厅陆陆续续的有着员工下班离开。付可岐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理顺了现在慕和国际的所有业务和大小客户。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他自己也被实实在在地吓到了。 但凡是有一些商业潜质的ge客户,无论商业形式,主营业务范围,统统,是全部,现在都成了慕和国际的合作伙伴。也就是说,ge现在就完全是一个空壳子,新的一年里的所有业务都需要重新开发客户,不然ge的生意一桩也不会有了。 这手段,绝无仅有啊,直接掏空业界的巨头公司,这得是花了多少的心思与安排? 付可岐开了电脑,打下束合的私人邮箱,把整理好了的资料用附件全数发了过去,并在下面留了言: 慕和国际来头不小,ge的生意都在这边了,你自己看下吧。 第七十一章 求情1 王知节的家里,束合已无再多心力继续说下去些什么,他任由王知节呆坐在一旁不吭声,自己回了房间。 夜里睡前,束合顶着一身的凌乱准备去洗个澡。浴室里,放着的是一个复古带着铜脚的浴缸,她打开铜制的水龙头,热水咕噜噜地涌出,花了一些时间浴缸才放满了水。 束合脱了衣服,一头扎了进去,闭上眼睛,沉进水里,无所谓水是不是涌进了耳朵或是鼻子,黑色的发丝在水中随意飘散。水下听不见声音,没有空气流动,那是一种特别无声的寂静。 这一刻,束合才觉得自己的脑袋似乎得到了宁静,再也没有了那些喧嚣,她有点倦,不自觉地在水里流泪。她想着,这样眼泪是不是就看不见了。三十秒,四十秒,五十秒,直到再也忍不住了,她才从水里探出头来。 那种窒息感,一股脑地冲向脑门,重新透了气之后,心脏快速地跳动着,好像就连跳动的声音都能听见了,这似乎告诉着束合,你还活着。 是啊,还活着,又没有死去,一切都还有可能,不是吗? 肆虐了几个月的山火毫无停息的征兆,似乎愈演愈烈,突如其来的降雨也只不过减缓了一些些蔓延的趋势。可是就在近日,人们发现被烈火荼毒过后的山林,竟有了一丝丝绝望重生后的生机。那焦黑的树干上冒出了星星点点的油绿,是新的嫩芽。 生命,从不是那么容易被击垮的。总还留有些许的顽强,那是生命的本能。 束合想通了,明白了,披上浴巾随意穿上了衣服,不顾还在滴水的头发冲下了楼去。那是过了多久,王知节依旧还是那样坐着。 “我要去找mason!”束合对着王知节说道。 “去啊,去吧……垂死挣扎罢了。告诉他一切,把我和简姝嫚的事,统统捅出去。”王知节有气无力地说着。“反正我也没有多久了……我还怕死不成?” “什么意思?” “这条折磨了我十几年的腿,终究还是要害死我。骨癌,已经全身扩散了,就算锯了它也无济于事。就把事情的真相告诉mason吧,求他放过哥哥,躲不过牢狱之灾,至少别再受皮肉之苦。”王知节淡淡地说着。 此时此刻,束合已经不再惊讶于自己听到的一切了,她对王知节,只剩下了最后一个疑问。为什么?当年要这么做。但是她没问出口,她不想再听到这些过往的纠葛。 “mason现在就,不知道他肯不肯见你。” “不肯也要肯,明天就去,你知道地址吗?” 王知节点头。 “车子借我,我直接去敲mason的门。那么,你呢?”束合看向王知节。 王知节无奈地笑笑,“我?我可不去自讨没趣。” 王知节费力地撑起了腿,慢慢地走过束合身边。今天他身上那股子暗夜的香味,似乎慢慢要变成了腐败的味道。 “你真的要死了吗?那次在山上,我看你腿脚还特别好的样子。”束合问道。 “呵呵,你见过哪个杀人魔,把人杀到一半了,结果因为自己身体不好,会要停下来休息一下的?”王知节板过自己苍白的脸,对着束合,“我那天……吞了两瓶的止痛药……” 说完,他慢慢的,拄着自己的拐杖回了房。束合看着他,因为疼痛而略微蜷缩起来的身躯,看着像是一个风卷残烛的老人,慢慢地,没有了生机。 事已至此,他失了自己唯一在意的哥哥,没有了活下去的欲望,甚至连“复仇”的力气都快要消失殆尽了。 清晨,王知节还在房里没有出来,门廊前的柜子上放了一把车钥匙和mason的地址。束合走去车库,看见那里停着王知节六七辆的豪车,她拿着钥匙开走了其中一辆。 mason的家在富人区的深处,那里是所有人趋之若鹜的地方,很多人甚至花了高价买下一栋房子,只为了自己寄出的信件地址上,会显示90210的这个邮编。 车子开到庄园门前,应答器里束合回复了自己的名字,铁门很快地便打开了。 束合敲门并没人回应,她慎慎地推开大门,发现屋子里空无一人。张望了四周,又走进去了一些,最终她看见mason坐在后廊上,面朝着泳池悠闲地喝着咖啡。 束合轻声走到mason跟前,鞠躬打了个招呼。 “哦,束合啊。”mason似乎对束合的到来早有预料,不急不慢地说道。 “董事长,我来是为了……” 束合还没说完,便被mason打断了。“今天的阳光真的不错,你看这棕榈树,冲得比天还高,在它的树顶遥望远方,能看得很远很远。它以为它的目之所及,皆是它的世界,可惜它忘了,它自己的这个根啊,始终在我的院子里,哪一天我要是看它不顺眼了,便能把它连根拔起,让它永远也见不到这个蓝天白云。” “每个人都是自由的,为何要左右别人的人生?”束合努力克制着自己略微紧张的心情。 “没有亏欠,谁都是个体。可你今天来求的这个人,他得赔我两条命,他今天的这个下场,又有何过分的呢?”mason低沉着嗓子,抿了一口咖啡进嘴里。 “不是的,不是他。be不是王锦渊害的,他也是无辜的。董事长,您收收手吧,看在他那么多年为了您,尽心尽力地打理公司的份上。他有罪,他认了,坐牢判刑他都可以承担,只是,我求求您,不要再找人在牢里折磨他了!”束合说着说着,带了哭腔,她跪在了mason的面前,泪流满面。 mason又怎会那么容易就被束合这番话触动,他无动于衷,继续地端着他那杯黑得不见底的咖啡。“好好地在我手下做事,我还能放他一条生路,可他偏偏要为你出头。我想让他一心一意地为了杨家,他便把你护着,从不告诉别人你们的关系,他明白,要是我知道你,必定会把你从他身边除掉。最后,你苦心经营的事业,便会被我彻底地断送。王锦渊他一瞒就瞒了那么多年,可最后呢,他还是忍不住了。” “为了杨家?可是您要是信任他,根本就不会把简姝嫚招来,架空王锦渊的所有权利。” 第七十二章 求情2 mason一口气喝完了杯子里剩余的所有咖啡,似乎有些苦,他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而后,他轻蔑地看了眼跪在地上有些泣不成声的束合,竟觉得有些可笑地笑了起来。 “为了这样的男人,不值得!” mason说得越多,束合的心,越痛。这些年,王锦渊究竟承受了些什么,束合没有办法感同身受。 “为什么,你们要这样对他赶尽杀绝……”束合无力地说着。 “为什么?”mason突然动怒吼了一声,“为了我的女儿!为了我的外孙!父母之心,你不懂。我的女儿被他害成这样,我对他何止有千刀万剐的心。” “王锦渊,没有害您的女儿……”束合不知现在的这种辩解,是否太过苍白无力。 “他找私人侦探,追车查be,你不清楚这其中的细节,我不愿与你多说。” “be怀了别人的孩子,要与王锦渊离婚。王锦渊年轻气盛咽不下这口气,找私人侦探只不过想要一个真相罢了。为了这个事,他后悔过,但也在您身边补偿了那么多年。还不够吗?” 咖啡杯叮当一声砸在碟子上,mason似乎不相信自己听到的这些。“你,你再说一遍!” “be出轨,肚子里的那个孩子,并不是王锦渊的。” 时隔那么多年,一心为女儿报仇的mason,没想到,先负了别人的,其实是自己的女儿。 mason直摇头,轻叹了好几声,而后又仿佛想起了什么,他说道:“那又如何,我女儿最终还是死了。” “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为何就不能放下不必要的执念?王锦渊有他自己的罪,他已经在接受惩罚了。剩下的我们,可不可以放下自己私心,不要用所谓的‘正义感’去责罚别的人。没有人是道德法庭,他没有资格去惩罚另一个人。”束合说着,心里也想起了王知节…… 之后的mason,叹了很长很长的一口气,“王锦渊的心思……你还是别去猜了。受伤的永远只会是你自己,他做的每一件事,说过的每一句话,都是有目的的。他认识be的时候,只不过是王贺山从家里踢出来的一个不孝子,他聪明,精干,他的能力的确超于大部分的人,可是,在这个资本主义的社会里,有一个好的背景,能给他帮到多少,你知道吗?他完成了那个与政府有关的案子,与be结了婚,我们杨家在背后撑了他多少生意,你又知道吗?没有我mason,他王锦渊,能出头吗?” 束合沉默不语。 “呵,我养了一条狼在身边啊……女儿没了,公司……也快没了。束小姐,这条狼,有多狠,我希望你这辈子不会有机会知道。” “ge的生意走下坡是趋势所然……” “趋势?你既然从ge主动辞职了,想必也是知道ge的情况的,莫非,你找的下家……就是慕和国际?”mason像是看破了一切似的。 束合被说中了,哑口无言。 “慕和……你就没想过这个公司的名字,有什么特别的?”mason似笑非笑地,看着束合。“说不动咯,束小姐,你今天,白跑一趟了。王锦渊的事,我不会就这么算了,而你,若是下次再敢来敲门,我会让门口的安保直接把你轰出去……送客!” 束合看见mason心意已决,事情也并没有了转圜的余地。她从地上站了起来,揉了揉有些跪疼了的膝盖。前一秒柔弱伤心的脸庞,后一秒显得有些冷酷无情。 “所以说,你是怎么样都不会放过王锦渊的,是吗?” “我这口气,不为了我女儿,也要为了我的公司。” “呵……公司?那不也是王锦渊替你打拼回来的?” mason转身进了屋子,没再回应束合任何。 “you''llbehearingfromme,mason.”束合在他背后淡漠地说了一句。 很快,束合也被赶出了门外。 车子开出大门口,束合的眼里满是不甘。远远的,她看见王知节站在远处。 束合把车开到王知节身边,王知节开了车门上了车。 “你怎么过来了。”束合问他。 “我让钟宇送我过来的,又让他把车子开回去了。” “就为了蹭我开的车?” “倒也不是。” 束合此刻眼神冷淡,就连说话的声音都低了那么三四度。“mason没有答应。” “意料之中。”王知节回到。 “王知节,你真的……会死吗?”束合的车速在无人的街道上开得有些快,前方路遇红灯,她猛踩一脚刹车。 王知节的人因为惯性向前冲了一下,但他很淡定,神色丝毫未变。“谁都会死的。” “你还能撑多久?”束合的脸盯着前方长长的道路,说话时也没看向王知节。 “你希望我要撑多久?你又要我做什么?” 红灯倒计时,绿灯。就在变为绿灯的那一刹那,束合踩了油门车子一下子飞快地冲了出去。好车就是好车,起步那真的是神速。 “撑着,别死,好好等着看吧……既然谁都要做道德法庭,那我也要试试。” 那天,王知节的那辆玛莎拉蒂,霸道地飞驰的街道上。波塞冬的三叉戟,最终还是要挥向惹怒了他的众人。 路上,束合想起最初跟王锦渊的一次对话。 ***回忆*** “一开始听到你的名字,我以为你是丽江的那个束河古镇的束河。” “我爸本来给我起的名字,是‘束和’,和隋之珍的‘和’,寓意着我是家里的绝世珍宝,掌上明珠。可是上户口的时候,登记员把我名字打错了,这一错,便错了二十几年。” “和隋之珍?寓意真好……” ****** 这件事,束合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只有王锦渊知道。 慕和国际,不就是爱慕束和的意思吗? mason说的没错,王锦渊做的所有事,都是有目的的。 束合懂了,彻底地懂了。那懵懵懂懂的四年后,她终于明白了王锦渊的所有用意。 不公开的关系,让mason放松警惕束合的成长,培养着束合可以独当一面的能力。 当王锦渊意识到自己彻底爱上了束合之后,他又谋划着开始彻底摆脱mason。 简姝嫚的到来,王锦渊只是顺水推舟,表面上看起来在ge被架空,背地里早已成立了慕和国际。当自己与束合的关系瞒不下去了之后,便公开与束合分手,并接近简姝嫚,给mason放了烟雾弹。 他找回了邱琳,这个带束合入行的前辈。私下勾结ge的员工,拿到最后那些ge的客户资料。找到适当的时机,再叫邱琳卖她这个旧人的面子,把束合和她的人一并挖到慕和,一切都是那么的顺理成章。 这时的他,若是再出任何事情,公司最后也能交给束合来打理,所有的努力,不会付诸东流。 王锦渊啊王锦渊,你的这盘棋,下得真久…… 第七十三章 出击1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七十四章 出击2 束合看王知节不作声,追问了一句。“你要干嘛?” “没什么。” 束合翻了个白眼,“别吞吞吐吐,都这时候了,卖什么关子。” 王知节欲言又止,跑去酒柜那又倒了一杯威士忌,“你喝吗?” 束合没说话,但同时又把手伸了出去。 酒有些烈,束合喝了一口,皱了皱眉头。她一向不喜欢酒的味道,所有酒的醇香、顺滑,她从来无法感受到。 喝酒,有时候只是为了麻醉自己清醒的意识,贪图这一时的混沌。 王知节看着束合喝了酒,坐在了她的对面。 “路洋这个名字,其实对我来说并不熟悉,但是marcus的话,记忆里倒是有些印象。后来我回忆了一下,我们好想之前的确是见过,应该是在哥哥和be的婚前派对上,我们打过一次招呼。” “这不稀奇,锦渊和路洋之前因为房产交易,先前就认识了。” “是吧……但是,他让我对他更加好奇了。” “就因为我的原因?” “也是吧,我找人,查了他……” 束合眼神一闪,心想他们这些人,怎么就那么喜欢背地里调查别人。 “我除了他的背景、工作之外,他的私生活,一点也打听不到。这,就让我很好奇了,路洋,很神秘吗?”王知节倾了倾自己的身子,眼睛直直地盯着束合。 “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那么复杂,爱搞神秘?有些人,也是可以很简单的。” 束合不愿再和王知节讨论路洋的问题,一仰头,把杯里的那口酒都喝完了。酒杯里的冰块在杯里转过了那么一小下,和这水晶酒杯甚是相衬,晶莹透亮,但透着寒气。 她起身要走,毕竟现下王锦渊才是自己的头号问题。 “我找人通了关系,但是开庭前,哥哥那里怕是没办法再见面了。”王知节对束合说道。他直接去了酒柜拿了一整瓶的酒,倒满了杯子往里灌。“在这,还要待一个多月,你要回川草,便回去吧,我不留你。” “我不。” “那随你。” 等待总是磨人的,就像是高考的成绩单,留学的申请书,身体的检验报告,这个关系到自己命运的答案,在等待的过程中,便变得更加折磨。 每一个夜晚,束合都辗转反侧,什么是安稳入睡,仿佛她已经不再知道了。钟宇会定时带来律师的消息,有时好,有时坏。似乎就是把人绑在了跳楼机上,忽上忽下,失落像是猝不及防的失重感,彻底地把束合的心荡到了谷底。 这一个多月以来,束合茶饭不思,变得人形消瘦,那张脸,都快脱了像。 在王知节这里,平时也没有太多的事做,束合在这待了多久,就足足有多久,一步都没有踏出过房门。 而在这些日子里,束合只唯一做了一件事情,她把之前因进驻瑞可丽私募基金而搜集到的所有交易资料,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研究了个遍。 束合与王知节的照面并不多,她也不曾再问起过王知节的身体是否还安好。这个房子里偌大的空间,两颗都是有着伤痛的心,隔得很远,自顾自疗伤…… 庭审的前一天,束合几乎是通宵,彻夜未眠,她终于特别偶尔地听见了楼下王知节房里传来的声响。 夜里两三点,屋外早已是万籁俱寂,因为太过清醒的意识,束合似乎觉得自己的脑袋有着一种特别亢奋的不安。心脏是紧着的,没有一点点办法能让它松开。 她睁着眼,平躺在床上,没有拉上的窗帘让屋外的树影,倒映在了墙边。 门外是又有了些声响,束合起身推门而出。 楼梯处开着夜灯,束合下到二楼站在了王知节的门口,她侧耳贴在门上,想听听房里的声音,可是什么也没听见。 当束合刚想上楼回房的时候,她的余光恰巧看了下一楼那有着光亮。她赤着脚轻声下楼,看见客厅的壁炉正燃烧着不大不小的火焰。 王知节一身宽松的睡衣,腿上盖着一条红色方格子毯子,默默地盯着炉中的光亮,一动也不动。 一旁的唱片机有些卡壳地运转着,很轻声地传来略微有点走调的复古音乐。 束合不知道这曲子叫什么,只觉得年代久远,带着太多时光的味道。 所以,王知节也是因为第二天的庭审,心神不宁地睡不着吧…… 束合没再下去打扰他,而是坐在了旋转的楼梯一处,透着楼梯雕花的栏杆,静静地看着王知节。王知节的样貌,一次比一次显得更加颓败。束合甚至觉得他们的第一次见面,王知节惊艳的冷峻,是她见过他,最好的一次。 而之后,那朵打了强心针的花,便慢慢透支,吐出了之前的“精力”,开始了比正常速度快上一倍的凋零。 束合多想喊一句,“等一下”,别这么快就凋谢了。因为她知道王知节,还想再见见他哥哥一面,他,还想等哥哥的一个结果。 “不管明天怎样,不要晕过去,我扶不了你。” 原来王知节早已知道束合在楼上看着他,毕竟在夜里,任何的声响都会变得格外突兀。 他是说给束合听的,还好,在这个艰难的等待中,他痛苦的心,至少还有一个人能懂,至少,不会再显得是那么的凄凉。 王知节之后又说,“好想再去一次拉普兰德,就像小时候那样,在那个小木屋里,没有痛苦和烦恼,一切都像白雪一样纯净。” 束合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心里竟对王知节有了怜悯之心。明明,之前是个令人憎恶的冷血动物。 “王知节,你不要死……”束合说得很轻,楼下的王知节应该听不见。“再等等……再等等就能见到你的哥哥,再等等,你就能看到那些人会付出他们的代价……” 壁炉,只要持续放进柴火,它便会不熄不灭地燃烧着,就像是人生的一个盼头,有了它,人们便能不停地奔跑向前。 黑暗中的灯塔,闪着光亮等着,快了,所有都会有一个结果,无论是绝境重生,还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第七十五章 审判 开庭日的早晨,束合换上一袭白色正装,穿着一双跟并不高的白色高跟鞋。她记得这双鞋也只有六厘米的跟,相较于之前陪着王锦渊出席活动时,动辄就11厘米的鞋,她驾驭这双应该毫无问题。可是就这天,她穿上鞋子之后才发现自己双腿发软,连迈出的步子都不稳。 束合将自己的长发放下,黑色的长直发披在肩上,很素雅。她对着浴室的化妆镜化着妆,薄薄的一层遮瑕,尽力但又不想过于明显地遮住这些日子里出现的黑眼圈与憔悴。当眼影刷扫过眼窝的时候,束合不知道怎么的心中一悸,眼泪快要夺眶而出。 不能哭,不能哭,束合缓了口气,硬生生地把眼泪憋了回去。她要好好的,站在王锦渊的面前,让他放一万个心。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走了。”王知节走进束合的房间,站在浴室门口。 束合眼眶湿润地回头,吸了吸鼻子,“我马上好。” 王知节穿着一身黑色西服,王家两兄弟都身板笔直,又有着身高优势,穿着西装总是显得特别的得体精神。 “走吧……”最后,束合给自己画上了正红色的口红,深呼吸,她做好了接受所有结局的准备。 很多日子之后,束合再次回想起宣判的那天,晦涩的阴郁笼罩了所有,记忆却依旧是那么的清晰。 被告席上的王锦渊,是束合从未见过的沧桑憔悴,时隔一个多月再次见面,他的脸上依旧有着大大小小的伤痕。束合知道了,mason根本没有停手,牢里的罪恶,依旧还在进行着。 王锦渊望着旁听席上的束合,看见白衣红唇的她,是那么的纯净绮丽,他早已对判决的结果毫不在意,今天的意义对他而言,只是为了可以见到他深爱的那个女人,和自己牵挂着的弟弟。 能再看一眼束合,足以…… 王锦渊的眼神远远地与他们二人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他淡淡地露出了他的笑容。而这个笑容,直接刺痛了束合的心脏。 庭审激辨,束合数次都有了喘不上气的感觉,而身边的王知节一言不发,正襟危坐,但默默地将自己的手放在了束合紧张到来回揉搓的手上。 他紧紧地握住,哪怕他的手在此刻,也有了细微的颤抖。 当法槌落下,十年,这个数字,便再也没有从束合心中抹去。 直到法警押解王锦渊离开,束合不舍地望着直到看不见,她的悲伤和痛恨,瞬间倾崩…… 旁听席上的众人陆续离开,束合久久地坐在椅子上,悲痛得无法动弹。 “才判十年?”一个低沉阴森的声音从束合身后传来。 束合回头,却看见mason站在她的面前。原来,他也来旁听了。 “十年根本不足以解我心头之恨!”mason用着他恶心的语调,此刻在束合的伤疤上撒着盐。 王知节听到了,作势要站起来冲过去,却被束合拦了下来。 mason挑衅地凑到束合耳边,轻声地说了一句,“iwishhecoulddieinthejail,imean,deaddead……” 束合面不改色,心里却怒火中烧,“你……终究还是要置人于死地……” mason大笑,并不否认束合对于他的猜测,“你说得没错!” 那些所谓的过往纠葛,还是恩怨情仇,似乎对于mason来说,早就不重要了。他享受的是自己变态的控制欲,他并不在乎别人的感受,他接受不了他手下的人的“背叛”和反抗。 在他的世界里,他就是绝对的权威,没有人可以推翻。 束合低沉的脸看不见神情,眼神愈发冷淡无畏,她依旧没有起身,只是抬眼看了一眼mason,最终邪魅地笑了笑。“bytheendoftheday,youwileandfindme,mason.” mason不解,但根本不把束合的话放在心上,权当面前的这个女人,是个气急败坏被他的话惹怒到胡言乱语的人。 随后,他便带着自己的跟班,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mason如此招摇过市,只为了看一眼被他“打”趴下的王锦渊,他现在满意而归,但束合的忍耐,在最后一分钟,被mason的挑衅打得彻底灰飞烟灭。 无论如何,王锦渊的命运终究还是在那一天,彻底画上了句号。 束合的心,空空荡荡的,彻彻底底被掏空了。她没有哭,至少在王锦渊面前的时候,她把自己伪装得是那么的坚强。 最后一眼与王锦渊的对视,变成了束合万般不能承受的痛楚,是烧红了的烙铁印在自己的身上,那身体里撕心裂肺的嘶吼,躲在了阴暗潮湿的一角,不能被人发现,毕竟,还有太多太多的事,没有做完…… 王知节猛地起了身,拖着自己不便的双腿想要往门口冲去。 “不要去找mason……”束合淡淡地说了一句。 “为什么?”王知节回头,“我受够了,让我去说清楚,说出所有的一切,即使要受惩罚,就让他冲着我和简姝嫚来,不要再折磨哥哥了。” 束合神情寡淡,“事到如今,be究竟是谁害的已经不重要了。mason只是享受这个折磨对抗他的人的过程,与当年究竟是谁下的黑手,早已没有关系了……你还不明白吗?” 王知节震惊地看着束合,而束合却显得如此的平静。 “本来我以为那次去找mason,告诉他王锦渊当年并没有害他的女儿,他便可以收手,即使他当面并未答应我,我心里还存留一丝希望。直到今天,我看见了锦渊的脸……”束合一回忆,便开始哽咽,“加之mason最后得意的样子……所有的一切都告诉我,他根本不会停下来,直到把锦渊折磨到死!” “mason和当地政党有勾结,还是新竞选议员的赞助方,他想在牢里给谁吃苦头,那真的是易如反掌。”王知节开始变得绝望起来。 “对啊,易如反掌……可是,你有没有想过,mason只不过是在这里如鱼得水罢了。”束合点到为止,没再多说下去。 走出法院的时候,天,开始下起了雷暴雨。倾盆而下的雨水,如柱般倾倒,束合站在屋檐下,伸出手去,雨,冷得刺骨。 第七十六章 没有结束 束合最终还是失去了王锦渊,在她的生活里。 十年,多少个春秋日夜,虽说沧海一粟,但谁又能许诺一切会一如往常,那个人,还会是那个人吗? “都结束了。”王知节感叹着,木木然地只能接受着这个结果。 “你还剩多久,老实告诉我。”束合问王知节。 “一个多月吧,最多了……事已至此,生死早就被我抛在了脑后,我的唯一心愿,是希望上帝能让我有尊严得死去。” 束合眼眸闪烁,收回伸在雨里的手,握紧了拳头,愤恨地说道:“还没有结束呢,这只是个开始……” 关于王知节的病,束合没再开口多问,因为她知道,即使自己问了也无济于事。神准备带走谁的生命,怎是她这种凡人能够左右的,既然无法左右,那便多说无益。 但是,一个月,真的太短了,束合没想到王知节已是即将埋进棺材里的人,而且是……那么快。 “王锦渊……知道你的事吗?”束合问。 王知节苦笑,但又好像特别置身事外的样子。“当然没有……如果预想得没错的话,我想,今天是我最后一次见哥哥了……” 他仰头望着天,长叹一口气,继续说道,“所有的事已成定局,我想回拉普兰德那栋小木屋,等着死神自己来找我,断了这口气,我的债,差不多也就还完了。” 束合今天注意到王知节的眼睛似乎没了光亮,蒙着灰色显得浑浊无神。脸颊的凹陷让他显得极度病态,王锦渊今日看见他的弟弟如此,绝不可能没猜到事情的一星半点。 “那次,你是真的……想杀我吗?”事到如今,束合觉得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了。况且今时不同往日,她也不再是那个懦弱无助的束合了。 “是。就如当年我想让be消失的心情是一样的。若不是那个路洋来林子里找你,也许你早就在谷底身首异处了。而路洋来寻你的声音,一下子勾起了我的回忆,让我突然觉得熟悉,当下我便犹豫了一下,等到在黑暗处我模糊的看到了他的长相,我便决定暂缓这个计划,想去查一查路洋这个人。” “那你现在……要动路洋吗?” “呵呵……不了,没有意义了。把你带来美国之后,那次让你在监狱里去见哥哥,当我注意到哥哥看你的眼神,我便知道了,你同那个be不一样。他放不下你的,就算你死了,你也会一辈子活在他的心里,那我也没必要再下手了。哥哥除了无法直接给你他的爱,他可以把所有的一切都给你。” 王知节拿起了手机,发送着信息。不一会,王锦渊的另一个律师走到门口拦住了束合。 “束合小姐,你好。” 律师递给了束合一大叠文件。束合诧异地接了过去,随手翻了翻,《公司转让协议书》。 “这是什么意思?”束合有些惊讶地问律师。 “王锦渊先生在三个月前找到我,拟下了这份转让书,说是如果他遇不测,当然就是意思若是他败了官司进了监狱,慕和国际的法人及全部股份都将转到束合小姐名下,也就是说,走完流程后,慕和国际,就是你的公司了。还有王锦渊先生的所有流动资金以及固定资产,全部都需要转给你。王锦渊先生说了,这是他能给你的一切,请你务必收下。另外……他说……”律师开始吞吞吐吐。 “他还说什么?”束合焦急地问了句。 “他说希望你,不要去监狱里见他,即使你来了,他也不会见你的。”律师认真严肃地看着束合,看她犹豫不决又补了一句,“王锦渊先生怕你会不收这些,他还说……希望你能守住他毕生的心血,因为,你有这个能力。” 那么多年的人脉,那么多年的资源,都是王锦渊这些年来打拼下来的一切,他替束合完完整整地全部保留了下来,然后如数交到她的手上。 如今的束合,的确有这个能力把慕和国际运转起来,这些不都得益于王锦渊当年的悉心教导吗?原来,都是早已安排好的。 “资料先给你看下,过两天我会来联系你,我们正式安排走法律流程。”律师说完便走了。 王知节在一旁看着束合,觉得面前的这个女人与他第一次见的时候,全然不一样了。她的眼里没了温度,直叫人感觉淡漠凉薄。 “you’rehiseverything.”王知节听见律师交代完这些之后,慢慢地感叹道。 “he’smywholeworld.”束合手里捏着那些文件,这些送到她手上足以让她富甲一方的财产,可她的脸上看不见半点喜悦之色。“我饿了……” 束合说了一句之后,便走去车子那里。王知节跟在身后,给她撑起了一把很大的黑色雨伞。 雨,没有停歇的意思,噼里啪啦的响声,让束合本就不平静的心,感到更加烦躁。雨刮器开到最大,车窗前的雨水还是不停地积满玻璃,车里两人无声,各有自己的悲伤。 虽说之前束合早已做好心理准备,王锦渊肯定会被判刑,但却怎么也接受不了,这一判,就判了十年。 人生还有多少十年,十年过后的王锦渊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中年人了。而对于二十八岁的束合而言,这十年,是她勉强还能算作青春的最后十年。而十年,对于命不久矣的王知节来说,更是遥遥无期,绝无可能触手可及。 车子被束合漫无目的地开着,最后绕进了贫民区,脏乱的街道上停了他们这一辆豪车。 “你知道这区是贫民区吧,你把车停在这里,我们很有可能会被毒贩流氓打劫的。”王知节对束合说道。 这种事对于万念俱灰的束合而言,根本无心放在心上。“你是快要死的人,我是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义的人,你觉得这种事,还有关系吗?” 王知节无奈笑了一声,下了车没再说什么。 他们走进一家汉堡快餐店,黏腻的地板粘着鞋底,零星两三张铁艺桌椅也锈迹斑斑脱落了铁皮。光鲜亮丽的两个人在这家小店里,显得是那么的突兀。 柜台后站着一名身形肥胖的女黑人,顶着肥厚的嘴唇嚼着口香糖,一副他俩欠了她几百美金的样子。她翻着白眼,对于这两个格格不入的客人,直白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束合点了很多,很多很多,汉堡可乐薯条,各种套餐。 等食物摆上桌,才发现单人的桌子根本放不下这些,束合又去隔壁拖了一张桌子拼在一起。 王知节看着束合穿着白色的衣服坐在这椅子上,有洁癖的他都怕束合站起来会有污垢粘在她的衣服上。王知节拿出手帕,试图想要擦干净,最后发现根本无济于事,最终只能放弃。 王知节久久不肯坐下,站在一旁僵持着。 “你要想吃汉堡,我们买回车子吃都比这里吃要好。”王知节忍不住发了声音。 束合不理,挥手甩了甩,“你要不想在这,自己回车里便是了。” 王知节皱了皱眉,试图继续劝束合,“你若是想吃这些,我也有好的餐厅和顶级的厨师能专门做给你,何必待在这?” “呵……所有的人都是那么喜欢给自己找一件虚伪的外壳,就像那些有钱人,仗着自己有钱,穿着设计师手工制作的高级定制服装,吃着顶级餐厅的名贵食材,出入高档俱乐部,游走在奢华宴会派对之中。可谁又能想到,就如同这些典型富豪的mason,他是个心理变态的控制狂,而你王知节,是个扭曲没有人性的杀人犯。呼……大家就别再装了……没有一个人,是百分百的好人。所谓的不合身份的场所,又有何关系?这种脏,是看得见的,而有种脏,是藏在人性表皮之下的……看不见,摸不着。” “那你呢?是好人吗?” 束合拿起一根薯条戳进了已经挤出来的番茄酱里,她不回答,但那种能够冻裂骨头的冷冽眼神,已经给了王知节最好的答案。 王知节有些体力不支,站不动了,实在没法子只得坐下。束合推过来一个汉堡给他,王知节看着这有些肥腻的牛肉饼,只感觉倒了胃口,摇了摇头。 对面的束合似乎也并不在意,脱下自己的外套,撩起了袖子就双手捧着汉堡吃了起来,一个,两个,三个…… 面包和肉饼塞满了束合的嘴巴,蛋黄酱和肉饼的酱汁沾满了束合的嘴角,她不停地吃着,似乎是要把前些日子没吃的饭全都补回来一样。是不是吃了东西,伤痛就能和食物一起进到肚里,一起消化了呢? 束合吃着吃着,一口一口地将自己塞满,用这些平日里自己根本不会触碰的垃圾食品,恶意地,像是可以填补自己那颗空虚到发慌了的心一样。 突然间,束合失声痛哭了起来……毫无征兆地…… 她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这是积压了多久的泪水,是她的悲伤,曾经无处安放,现在,终于释放了出来。 王知节静静地看着,他也无法再说出些什么安慰人的话语,这不符合他的性格。 那个破旧的快餐店里,惨白的灯光下的那两人,坐了很久很久…… 从那天开始,或是说从前些日子就开始了,束合,再也没有笑过。 结案后的两三天,束合总是呆呆地望着窗外不说话,直到某一天早晨,王知节提着行李箱站在了大门口。 “你要走了?”束合神情寡淡地问道。 “对啊,我订了去罗瓦涅米机场的机票,晚上的航班。”王知节回答道。 “夜里的航班?x出发去那的飞机只中转一次的话,路程也要一天多的时间,你身体,吃得消吗?” “我买了单程机票……”王知节答非所问。 “拉普兰德……是不是能看见极光?”束合随口问着。 “是啊。” “等着通往天堂的大门向你打开吗?” 王知节笑了,“我这种人,上不了天堂的,只能下地狱。” “也是……”束合看了眼王知节。 王知节又问束合,“你呢?还留在这吗?” 束合靠在楼梯的扶手上,深吸了口气,“不了,明天我也走了,回川草。” “回川草……结婚?” “不,我有更重要的事要解决。” “那……祝你好运。”王知节今天带了一顶黑色的礼帽,他压低了自己的帽檐,迈出了大门。 “王知节!”束合叫住了他,“一定要等到我来找你!” 王知节挥了挥手,头也没回,只是说了句:“保护好哥哥,我把他,交给你了。” 门外小钟的车已经开到了门口等着王知节,王知节瘸得更加厉害了,高高的一个男生,似乎已经被疼痛折磨得直不起身。 车子开走前,束合便转身回了房,她没再望着。这些日子的相处让束合对他有了怜悯之心,看着王知节变得日渐憔悴,自己心中也有了些许同情,但又怎能忘了,他可是害过别人性命的人。 人世间总有轮回,生死有命数。 之后,束合曾让钟宇试图再去监狱和王锦渊见一面,可是却得到了拒绝的回答。王锦渊好似下了决心要与束合划清界限了,狠狠地割断。 走的那天还是钟宇来送机。 “你不回去吗?”束合问钟宇。 “我怕boss在这还会有事,若是他通知了律师,我这里还能帮上忙。” “他这不会再有事了,他也不会再来找你了。留一段时间就回来吧,慕和有你的位子,锦渊特地留过嘱咐的。”束合说道。 钟宇仍旧心事重重的样子。 “生活还要继续不是吗?回川草,你还有付可岐在等着。” 钟宇点了点头。 飞机上的束合呆望着窗外,眼前的这片陆地,她再也不愿沾上这的半点尘土,所有的一切,满满的回忆,都是伤痛。 最初,故事的开头就是从这里开始的,所有的纠葛如同凌乱的蚕丝,包裹住了束合,让她再也动弹不得。 她始终放不下的这个男人,也长长久久地留在了这里,他和自己的这些故事,也就这样到此为止,留在这里吧。 束合戴上了眼罩,闭上了眼睛,王锦渊的脸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出现在她的眼前,她明明还能感觉到他的体温,他身上的气息,甚至是他的发丝滑过自己手掌时的触感。 一切都是那么的真实,却又遥不可及…… 第七十七章 不是那个我 “你还好吗?” 这是束合回了川草后见到路洋听到的第一句话。 从机场回家的那一路,束合谁都没有告诉。虽然已过了立春,川草还是接连迎来了寒流,银装素裹的城市,乍一看着实清冷寂寥。 束合下了出租车,拖着行李重新站在自家门前,那园里的月季,好像都被人用心打理过了,一切都是那么井然有序的样子。 之后,路洋便出现在了她的身后,问出了那一句话。 束合做了好久的心里建设,最后才回头面对路洋。而路洋的眼神就像是雨过天晴后的天空那样澄蓝明净。 你还好吗?多么日常的一句问候,却堵住了束合的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不好,明明不好,一点也不好。她好似提前把这一辈子的眼泪都在那晚的快餐店里流干了,身心俱疲是什么感觉,束合终于体会到了。 路洋走近束合,摸了摸她的头,帮她掸去了头发上的些许雪籽,又拉起了羽绒服的帽子戴在了她的头上。他把帽子整了整好,让束合只漏出了眼睛鼻子嘴巴,其余的都被裹了个严严实实。 路洋捧起束合的脸,仔细地看了一会。“你瘦了,气色也不好,长途飞行累到了吧?” 束合是有些累,心累,身体也累。 路洋故意没有问束合怎么回来了也不告诉他,也不问束合在美国办的事情办得究竟怎么样了。他就像往常一样,关心着束合,也不曾过多询问束合根本不想说的事。 “你走了快两个月了,花园我找了园艺工人过来修剪了一下,本来想着要是不找人来弄弄,万一这些花花草草在你回来之后都冻坏病死了,我怕你会伤心。” 路洋一边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情,一边拖着束合的行李箱往屋子里走。 本来束合打算悄悄回来,待在家里躲个几天,毕竟自己还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路洋,谁知道车子一开到家门口,就惊动到了住在隔壁的路洋。果然,住得太近,似乎也不太好。 下午,束合在床上睡了个午觉,蒙着头睡得很死,等到醒来再下楼的时候,看见路洋已经准备了一桌子菜,自己倚靠在沙发上在闭目养神。 束合看到了这一幕,突然觉得心里对于路洋满是愧疚,明明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害得路洋总是受到忽冷忽热的待遇。 她找了一个毯子,轻声走去盖在了路洋的身上。哪知路洋根本没有熟睡,他忽然伸手抓住了束合。 “我还以为,我已经失去你了……”路洋用着一种让束合心疼的语气,有些沙哑地说道。“突然不辞而别,我还以为是那晚……我们发生的那些……让你不舒服了。” 束合不知该怎么回答,只是木讷地摇了摇头来否定。 “可是……你后来又留了那个纸条给我……” 束合苦笑一声,“confuse?” “yep……” “对不起……我……”束合支支吾吾。 路洋笑了笑,反倒大度,他顺手把束合拉到自己的身边坐下,“束合,不要对不起,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后来我想通了,就像是路晴说的那样,也许女生在结婚前都会有婚前恐惧,我完全没有怪你的意思。如果你觉得太快了,我们可以先订婚,再结婚。我可以等你,等你准备好的那天。” 束合甚至不敢多看一眼路洋。 “你这次回来,好像变了一个人。”路洋看着束合的脸,那些细微的表情让人觉得疏远极了。 “哪有人永远都是一尘不变的?”束合想扯开话题了。 晚饭间,束合默默地吃着也不说话,吃得很少很少,安静地像是另一个人,脸是冷淡的。 “喝酒吗?”束合走去橱柜拿出一瓶红酒,来回捣鼓了半天却实在打不开瓶塞。 路洋从桌子后面走出来,轻轻拿过酒瓶,说了一句,“我来吧。” 束合靠在料理台那,手撑在台面上,看着路洋在那用力。 “你要少喝酒,最好别喝。”路洋在一旁说着。 瓶子开了,束合拿着酒杯,倒了满满一大杯。“喝了之后醉了,醉了想睡了,就不会再多想些什么了。” 路洋看得出眼前的这个束合很痛苦,她分明就在悲伤中挣扎,即使她掩饰着。 “路洋!”束合喝下一大口红酒,凑近了路洋的身体,抬头望着他的脸,“你是好人吗?” “对于你而言,好人的定义是什么?”路洋反问。 “其实……我也不知道。” “不要去想这些太虚无缥缈的问题,你看上去很疲惫,你需要休息,让自己放松一些。”路洋在束合额头上吻了一下,摸了摸她的脸颊,像是在安抚她。 束合饮完杯中剩下的酒,说道:“太多,太多的事了,就像是水泥,由不得我拒绝,慢慢地全部浇筑进我的脑子里,我感觉透不过气,再也挥之不去,是耗尽心力,透支所有的那种疲惫……” “所有都会过去的,你还有我。”路洋安慰她。 束合不确定路洋说的这句话,算不算是个好答案。她放下酒杯,双手缠着路洋的上身,就像是一条冰冷的毒蛇缠上了一根圆木。 “今晚,我想要一点你的温度。”束合魅惑地在路洋的胸前低语道,极具暗示。 路洋感觉到了束合柔软的身体正在贴近自己,还散发着不寻常的热,他撩开束合的头发,露出她的脸颊,“为什么你和我在一起,之前都要喝一杯酒?喝酒壮胆吗?” 束合腾出一只右手出来,拨弄着路洋的领口,用指尖在他露出的胸口轻轻地画着圈,“也可以是……喝酒助兴啊?” 路洋拿开束合的手,看着面前这个邪恶版的束合,“我感觉……你今天纯粹只是要我把当成你的床伴。” 没等路洋再多说些什么,束合的小手已经伸进了路洋的衣服里,她从上到下的掠过,惹得路洋一把把她抱到了料理台的台面上。这样的高度让束合能与路洋的视线相平,也让路洋能更加清晰地看到束合此刻迷离妩媚的眼神。 束合双腿交叉缠在路洋的腰间,她一用力,把路洋往她这拢得更紧了些。 “小妖精,你是准备今晚要把我吃了吗?”路洋对于现在柔情媚态的束合根本抵挡不了,就像是彻彻底底落入了束合桃花蛊的引子。 “不试试,怎么知道?”束合幽幽地低语。 路洋的心跳开始飞速上升,全身仿佛都燃烧了起来。 束合将头埋在了路洋的颈窝处,闭着眼闻着他身上的味道,是安稳的感觉。她的鼻尖磨蹭着路洋的皮肤,轻声说道:“不要拒绝我……” 路洋现在算是彻彻底底地被束合迷得勾魂摄魄,全然不能自制。 模糊暧昧的气息在这酒香中有了芳醇的变化。路洋说的没错,今夜的束合没有一丝感情,她单纯地只是想用一个人的温度,来温暖自己这颗冰凉寒冷的心。 束合粗暴地用另一个人身上的气息和触感,强硬地想覆盖掉自己对于王锦渊的所有留恋和记忆。因为太过痛苦了,每想起的一分一秒,都会是煎熬。 她不确定路洋是不是解药,可她的身边,也只有路洋了。 “你爱我吗?” 这句话,一般都是女人问男人的。可是今夜,事后躺在束合身边的路洋,对她抛出了这个问题。 束合不想回答这个令人伤神的问题,她翻了身趴在路洋身上,手伸向路洋的腹肌,那一道道深深明显的沟壑,直让人感觉性感,她幽幽地说着,“我喜欢你的身体。” “没有人会不喜欢,可我问的不是这个。”路洋笑了,对于自己的身材,他一向是自信的。 “下一次,我们再在一起的时候,我来回答你爱不爱的这个问题。”束合说道。 “不用下一次,现在就可以。” 路洋再一次吻上了束合的唇,直接堵住了她的嘴。 缠绵的一夜,之后束合便沉沉地睡去了,没有那些胡乱的梦境,她睡得特别安稳。束合不自觉地搂着路洋的手臂,即使睡着了也没有撒手。 第二天清晨,束合的闹钟按时响起,只响了一声,她便迅速地按掉闹铃,生怕吵醒了身边的路洋。她蹑手蹑脚地拿起衣服穿上,却没想到床上的路洋已经睁开了眼睛。 “那么早?”路洋问束合。 束合本并不想在一夜温情之后的早晨,再跟路洋说些什么,白天的她,似乎也不知道有什么可以说的。可是,现在看情形她没法敷衍过去,只能随意找些事情对路洋说,“嗯,我去新公司。走了之后,你洗漱一下,帮我把大门带上就行了。” “woo,这么官方?看来,我昨天的表现并没有让你印象深刻嘛。”路洋还在打趣说道。 而束合就像自动略过了这部分的信息,“我怕路上堵,要早点赶过去。” 路洋看着束合匆匆洗漱要离开的样子,半点都没有提起昨晚两个人的事情,即使夜晚的束合是那么的火辣香艳。有那么一刹那,路洋觉得这种情形竟然是那么的似曾相识。 “我……突然觉得你有点像提上裤子不认人的渣男。”路洋说。 束合回了头,“你是说之前的你吗?” 路洋裸身从床上起来,毫无遮挡。他走向束合把她搂进怀里,用着他清晨暗哑的声音对束合说道:“曾经有一瞬间,我几乎以为我要成功了,那时你会对着我笑,眼里有着光。怎么现在,你又变回了那个绝望的束合,不,连那个时候都不如,束合,现在的你整个人都好冷,就像是一座万年的冰山。好像我怎样温暖你,都没有办法融化。” “我只是太累了,所以你会有这种错觉。”束合的解释特别的生硬。 “alright……”路洋做了个不在说话的手势,既然束合不想说,他也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 束合走到床边,抽出了一条床单裹在路洋的腰间,她踮起脚尖送了一个香吻在路洋的脸颊上,“谢谢你昨晚陪我。” 路洋笑着皱了皱眉,“怎么?你不会是想要付小费给我吧?” 这时束合的手机响了起来,微信信息接连跳了两条,束合一看,是付可岐发来的。 ——你真的打算什么都不说? ——你要瞒我到什么时候,束老板? 束合一看情形不妙,很多事瞒着别人也不能瞒着付可岐。这次去美国那么久,好多的事没有来得及和他解释,束合赶紧收拾了一下准备赶去慕和。 临走前路洋对束合说了一句,“前些日子我接到了我公司的人给我递上来的合同,marcusagency新一年的商业咨询合同要签给慕和国际了?我知道你从ge走了,那我当然也没必要跟ge再合作下去,但是慕和国际……跟你有关吗?” 束合提着她的包本已走到大门口,听见路洋说了这些,便又回转过身,说了一句:“慕和国际是我的公司。 路洋显得很惊讶,但又无法明说。“那个时候我查了慕和国际的资质,规模还挺大,你说是你的公司,我现在可以表现出特别难以置信的表情吗?” 束合神色自若,淡淡地说了一句,“当然。” 说罢,束合便踩着她的高跟鞋,嗒嗒嗒地走了。 早晨的慕和国际一片欣欣向荣的场景,办公室里也有条不紊地运作着。很显然,束合是慕和的老板这一消息已经传遍了公司的里里外外。 前台殷勤地把束合引到办公室,这也是第一次束合来到慕和国际。那个办公室里,付可岐和陈菲琳坐在电脑前忙碌着,看见束合进来后,陈菲琳第一个兴奋地跑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而付可岐坐在一边,一副“你现在可以跟我说了吧”的表情。 束合轻拍了一下陈菲琳的头,“菲琳,你先去忙吧。” 那个大大落地窗玻璃的办公室里,束合望着窗外的景色,想必就算是连这办公室的位置,也是王锦渊之前早就安排好了的吧。 束合在墙壁上找到了控制玻璃的开关,对外透明的玻璃,一下子变成了磨砂的质感。 “据说这个房间隔音效果也很好。”付可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瘫在了沙发上。 束合放下包和电脑,在房间里找了一圈,发现了个烟灰缸,她直接递给了付可岐。 第七十八章 新计划 “我就说嘛,那天我来这的时候就被这间办公室的景色震撼到了,还想慕和怎么会那么大方,把这最好的一间留给了我们,接着前两天我就被告知,你成了慕和的新老公,真是一波接着一波的惊喜啊……” “对不起,这次我走的时候没有跟你解释太多。”束合自知理亏。 “说吧,我都做好准备听你的故事了。”付可岐点燃打火机,烟头星星燃起红点,一股子烟飘出了他的嘴巴。 束合一五一十地把自己在美国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了付可岐,包括王知节,包括王锦渊。她很平静地诉说着那段痛苦的经历,就像是从她的嘴里说别人的故事一样。 这期间,付可岐眉头紧蹙,烟也不知道抽了几根,没过多久,这烟灰缸里已经是一大堆烟屁股了。他太了解束合了,王锦渊的事必然对她打击很大,现在束合的风平浪静,其实才是最危险的。 “对了,我安排了钟宇来慕和做行政总监,这也是王锦渊的意思。”束合对付可岐说道。 “这小子……之前不跟我说,一个人跑出国那么久,想必他心里也不好受。” “他跟了王锦渊那么多年,感情上肯定也受到了打击。之前那些具体的事没让他说,他也只是照吩咐办事罢了,你别怪他瞒着你。”束合帮钟宇向付可岐解释着。 “我不怪他,这有什么好责怪的,我只是怕他一个人承受不来。他总是这样,什么事都一个人承担,在一起的两个人,本来就是平等的,相互扶持的,为什么总是害怕给另一人添麻烦呢。想好了要一起走下去的人,不就是要同甘共苦的吗?哪能总是报喜不报忧。我想分享他开心的事,也想分担他的忧愁和痛苦。他生命中所有重要的时刻,我都希望他身边能有我的存在。” 是啊,在一起的两个人不就该是这样的吗?束合心里想着。 说着,付可岐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 束合看着付可岐,突然拉起他的手,看着他手指尖带着的一丝丝烟油渍,又不自觉地想起王知节病入膏肓的脸,“付可岐……” “干嘛?” “把烟戒了吧……”束合说得无比诚恳。 付可岐本还想插科打诨说几句玩笑话蒙混过去。 “我身边……没有什么人了……就当为了钟宇,也可怜可怜我,保重好你自己,行吗?” “你干什么呀?我抽烟又不是一年两年了,别上升到这个高度啊!” “付可岐!我当你是朋友才说这些的。” 付可岐愣了愣,看着束合此刻诚挚的眼神,想着自己近来越来越不好的气管。“知道了知道了,束大老板!” “钟宇过些日子在美国办完最后一些事就回来。” “钟宇是我的人,我会负责。倒是你呢?你这次回来运作慕和,然后准备和路洋老老实实地过日子了吗?你忘得了王锦渊?”付可岐问束合。 束合神情严肃,开始步入这次和付可岐谈话的正题,她缓缓说道:“我要赶在王知节断气之前,把mason处理掉。” 付可岐直了直刚才瘫在沙发上的身子,“怎么讲?你有什么法子?” 束合起身走去拿出了自己的电脑,她翻出文件给付可岐看。“还记得瑞可丽私募基金的这个案子吗?” 付可岐点头,“当然,我们进驻瑞可丽也待了一段时间,大大小小的问题发现了不少。” “如果……我跟你说,这也是王锦渊的一步棋呢?” 付可岐脸上开始出现了问号。 “搬走ge是打垮mason的第一步,而在瑞可丽藏匿的问题,便是给mason的最后致命一击。” 付可岐的大脑迅速运转,“你是说derekyang,杨天硕?” “我们果然默契,我一说,你便懂了。没错,derek。be走后,derek就成了mason的唯一子嗣,但是derek生性倔强,一直不愿和mason的产业有过多的联系,加之华人的身份,他便很早就回了国打造自己的金融产业,远离了mason。而mason作为父亲总想帮衬自己的儿子,便让ge一直作为咨询部分给予瑞可丽各方面的支持。反正mason不常回国,derek犟不过也就答应了和ge的合作。” 付可岐眯着眼,又想了想,“你是想,从derek下手?” 束合抬了抬眉,“瑞可丽的案子常年都是由roger处理,一方面是因为当时他与蔡冰漓的关系,另一方面是因为roger不是王锦渊的人。” “你是说,mason这些年也一直在防王锦渊?” “没错。所以,王锦渊之前顾忌各个方面,一直不把我公开,也是为了瞒mason。但是关系总有走漏风声的一天,特别简姝嫚回来后,我俩便更是瞒不住了。后来他故意疏离,让我和他闹僵,明面上我们已经断了联系,再借机让我们去把瑞可丽的案子抢过来,这样mason就不会起疑。而我们,就有机会能拿到瑞可丽的很多内部资料。” 说着,束合从包里抽出了很大一叠打印好的资料递给付可岐。 “我花了一些时间,仔仔细细地看了很多的数据,我确定,derek有经济犯罪的事实。” 付可岐翻了翻束合整理完的资料,然后他突然抬头,目瞪口呆的样子。 束合接着说:“按这些数据显示,derek在瑞可丽担任基金经理的期间,利用未公开信息,累计成交额11亿余元,他非法获利了2亿余元之多。之前mason身体抱恙,derek还没来得急通过他爸把非法资金转移去国外,现在举报,检查机关完全有可能追缴冻结在案资金。” “这些……都是王锦渊让你去查的?”付可岐诧异地问着。 “不是,是我自己想到的。很多事王锦渊没法亲自动手,他明知道自己会有身不由己的一天,便一早把引线都埋好了,而我,就是替他点燃炸弹的那个人。”束合说。 “你等等,瑞可丽的确是王锦渊让你接手的,照你说的,也一直是他暗示你去私下挖掘derek信息的。可是……这最终的一步,拿着derek的事情去威胁mason,他并没有让你去做啊!” 束合说得有些烦躁了,起了身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没错,他的确没让我这样去做,一切都是我自己想的。也许derek的事只是他拿来防守的最后一个底线,但是事到临头,他放弃了这个计划,即使在那天探监的时候,他也没有同我提及这件事。” “那你有没有想过,他这样做,有可能是为了不再让你卷入这些纷争呢?”付可岐说道。 “当然想过。”束合说到一半缓了缓,“可是如果我不这样做,难道直接等着王锦渊横死在牢里吗?mason把我们逼到如此境地,我别无选择。” 付可岐听完便不做声响,他知道束合这次,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除了derek的事……还有一个问题……”束合又说。 付可岐略带疑惑地再次看向束合。 “究竟是谁,拿着另外的资料去检举的王锦渊。”束合恨透了这个躲在暗处的家伙,她只想亲手把这人揪出来,大家来个明面上的了断。 “那,有线索吗?哪怕一点点?”付可岐问道。 束合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完全没有头绪。” 付可岐想着要安慰一下束合,“一件一件事情来吧,你别自己太大压力。” “不要有压力?你,知不知道王知节等不了多久?” “看来你还是想给王知节一个交代。”付可岐说。 “那是王锦渊在意的人,况且,我不想王锦渊死在他的前头。” 束合慢慢走向落地窗,从高处俯视着这个城市,她虽然置身其中,但是她和川草又能有多少的联系呢。说到底,只是个空空的钢筋森林的盒子,关住了成千上百万人的躯体。它吞噬着人们的时间与精力,以掠夺人们的灵魂为生,最终这些人,惶惶不可终日,成了那一具具行尸走肉。 “你觉得陈菲琳现在怎么样?”束合问付可岐。 “菲琳?挺好的啊,成熟多了,又有自己的想法,现在完全有能力独当一面。成长了很多,也是你之前逼她一把的功劳。” “我有意让你和陈菲琳分开带团队。”束合一看付可岐又要动嘴了,立马抢先说道,“你先别急着拒绝,我知道你一向讨厌带人,觉得管理员工是件很麻烦的事情。但是,毕竟慕和是个新的公司,而百分之八十的业务又都是从ge带过来的,你们熟悉这块,加上人员架构还未完全固定下来,现在是最好的时机重新将慕和打造新的局面。” 付可岐靠回沙发,呼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公司里的分析师随你们挑,一个团队需要多少人你们来定,同是manger,你的抬头比陈菲琳多一个senior,但是最后,我需要你做director。我把客户资源分了两条线,比较重要的那条归你管,另一条归陈菲琳。其余处理那些散的客户的团队,由邱琳负责。” 付可岐又拿出打火机,下意识地抽出一根烟,刚打开开关,他瞥了一眼束合,但后还是不情愿地收了回去。 “我有拒绝的机会吗?” “那你拒绝的理由是什么?”束合回问。 “还没想好,就是不愿意,嫌麻烦。”付可岐显得有些孩子气。 “你要是答应了,今年你的年薪数字,可以把你的房贷全部还完还有多余。” 付可岐眼睛突然闪了亮光,立刻变得炯炯有神起来。“我可贷了不少哦?”说着,付可岐向束合比了个七,“七位数……” 束合淡定地看向他,点了点头。 付可岐深吸一口气,内心早就开始哈哈大笑了起来。“我现在立马答应的话,会不会显得我特别见钱眼开?” “不会啊,至少,你肯答应了不是?慕和国际说什么我都是要帮王锦渊守好的,所以,你和陈菲琳,缺一不可。不但缺一不可,我还要委派重任给你们。”束合显得特别诚恳,打完了金钱牌,再打感情牌,这样下来,付可岐哪还能拒绝。 办公室里的束合和付可岐已经说了很久,此时前台的内线打了进来。 “束总,marcusagency的夏小姐找您,需要让她进来吗?” “夏小姐?”束合对她没有印象,便问了一句。 “我说了需要预约,可是她执意要今天见您,我……”前台语气显得极其为难。 “知道了,十分钟后你带她进来吧。” 束合挂了电话,自言自语道:“marcusagency的夏小姐?” “夏小娴吗?”倒是付可岐反应了过来。“之前是marcusagency的资深经理人,纽约分部开了之后,被路洋调去管理分部的那个女人?” “之前路洋他们公司的这个案子进行得很顺利,我便没有深入太多他们的信息。这个女人,很厉害吗?为什么突然来找我?” 付可岐耸耸肩,表示不知道。“不过,夏小娴这个女人也是个狠角色,路洋初出茅庐进入房产行业的时候,他俩就经常接手co-listing。等路洋有了资金成立自己的公司之后,夏小娴就去了他公司,一直是金牌销售。可以说,marcusagency有今天的规模,有一部分也是这个女人的功劳。” “行,我知道了,等会我来见见她。另外,这些derek的资料,帮我找个律师,整理所有的证据,绝不能有漏洞,然后,帮我实名举报上去。我会找我自己的关系,尽力让这个案子进展快速些。” “两天,我帮你把这些资料都递上去,但逮捕加审判,你觉得一个月的时间可能完成吗?”付可岐真的担忧。 “你记得费阳区的那个老检察长吗?之前他有事托过王锦渊一次,现在……我想这个人情是时候可以还了。这不是程序外破坏规章制度的事,只是加快流程罢了。但是能不能那么快等到一审,我心里也没底。derek的涉案金额那么大,只要我们给的证据确凿,想翻案的机会不大。” “边检那里我也有认识的人,我会放消息出去,绝不让derek有机会潜逃出川草。你放心吧!”付可岐说道。 “mason的人都在美国,手伸得再长也到不了川草。而我的人,他的儿子,都在这里,你说,谁胜谁败呢?”束合眼神狠毒,似乎在说着一件板上钉钉的事情。 第七十九章 你不适合他 之后,付可岐便拿着资料离开了办公室,没过一会,夏小娴就被前台领了进来。 束合从未见过这个女人,之前也并未关心过她的存在,但今日一见,夏小娴果然是个真真的美人胚子。她身材婀娜,即使穿着冬日的衣服也挡不住他前凸后翘的曲线。室外已然是零下的天气,她长款的大衣下竟只穿了一条短裙,脚踩一双细跟的红底裸色高跟鞋,薄绒的毛衣领口开得很低,露出了长长的事业线。 夏小娴声音很柔,嗲悠悠地同束合打了个招呼,“束总,幸会啊!”而后转头又笑盈盈地看着前台,“美女,能帮我倒杯咖啡吗?外头实在太冷了。” 等夏小娴坐了下来,束合又对她打量了一番。 “束总用不着上上下下地把我看透一遍。”夏小娴一边说着,一边将外衣敞了开来。 不是前一秒还说冷吗? 虽说夏小娴是从国外回来的,但她的妆容完全不是欧美的那种浓厚的妆感,清淡的妆是近似于心机的裸妆,还带着一丝甜美。 “前些日子我在外处理事务,今天才刚到慕和,如果是为了marcuseagency和我们新一年的合约,我想我手下的人他们到时候会跟你对接的。”束合说道。 这时,前台端着咖啡和甜点饼干送了进来。 夏小娴翘着兰花指,姿态优美地将一块硕大的曲奇饼干掰碎,送了一小块进自己嘴里。 “我来啊,不是为了公事,是有另外一件重要的事想拜托你。”夏小娴满脸笑意地看着束合。 “不好意思夏小姐,我不太明白。”束合有些疑惑。 夏小娴不急不慢地又喝了一口咖啡,拿着纸巾轻轻地印了一下自己的唇,将水渍擦去。“束总……麻烦你,离开路洋……” 束合听完,无奈地“呵”了一声。现在这个时候,居然还有人跑来她这里来叽叽歪歪这些事情。 “夏小姐,我想如果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件事,那么很有可能你得白跑一趟了。”束合说。 夏小娴依旧笑眯眯,“不会啊,怎么会白跑一趟。我当然知道现在的束总还有别的烦心的事,就比如说……那个在监狱里的前任……” 话说到这里,本就烦躁的束合开始略有不快,她现在已经没有更多的精力再去处理路洋的花花草草。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快点把夏小娴打发走。 “夏小姐,既然我的事你都知道了,那你应该清楚,现在的我没有太好的耐心。这些不重要的事,我懒得理会。” “不重要的事?你说路洋吗?”夏小娴抬头睁着她圆圆的眼睛看着束合。 “我说你……”束合说道。 夏小娴莞尔一笑,似乎是早就料到了束合的反应。“我当然知道,我这样说,束总绝不会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是你我都明白,在一个男人身边陪着他立业的艰辛。我和路洋就像是你和王锦渊,这么多年我们都是最佳拍档。王锦渊是犯了事被抓了进去,你们两人被迫分开,而我和路洋却是因为你,他不顾我的反对将我调去了纽约。” “这是你们公司的内部人员调动,我没有干涉过。路洋有自己的统筹安排,你作为他得力的属下,为什么就不能体谅体谅他的想法?” “体谅?体谅他不顾董事会的反对,将公司大笔资金投回国内和川草本地的地产公司合作项目吗?你知不知道这样做,marcusagency原先的市场占比会大幅度缩水?这是我和他好不容易打下的市场,但是他现在为了你,客户关系不维护,所有的商业场合不参加,就为了能在国内多和你在一起,便要把到手的生意拱手送给别人?”夏小娴虽然说着重话,但语调仍是轻声细语。 “如果是这个事,我作为marcusagency的商业顾问也一定会权衡利弊,有了数据摆在他面前,我会好好劝劝他。”束合说道。 “你离开他吧,这样,所有的一切都会迎刃而解,重回正轨。你根本不适合路洋,你什么也不了解他。” 束合发现了,夏小娴这个女人太熟于用着她这张柔情的脸,说着最狠的话。 “你帮王锦渊守着慕和,我也想帮路洋守好他这些年的努力,我们都是一样的女人。”夏小娴看束合面色开始有些难看,便起身准备离开。她将大衣扣了起来,望了眼窗外,叹了一句:“哎……外面还是这么冷的样子。” 束合沉默了。 “哦,对了,我和路洋的几个朋友这次一起到川草,今晚在枫林路上的那个club有个局,路洋也在,束总要不要一起来玩玩?”夏小娴又说道。 “不了,我很忙。”束合很直接地拒绝了。 夏小娴笑了一声点了点头,好像又不死心的样子最后说了句:“束总真的不打算来看看真正的路洋是什么样的?” 束合没再搭理夏小娴,而是拨通了前台的电话,“sabrina,麻烦送夏小姐出去,谢谢。” 等夏小娴走了之后,束合拿出手机,打开路洋的微信对话界面: ——今晚,你什么安排? 束合对着手机,一句话打了出来,又删掉,她心烦意乱得很,最终还是没把那消息发出去,然后胡乱地将手机丢到了一边。她双手撑着头,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这时付可岐来了,他“咚咚咚”敲了门,手里拿着一个苹果斜靠在门边,许是来八卦的。“怎么了?说了什么?” “她晚上和路洋在club办party,问我要不要去。”束合没把所有都告诉付可岐,因为她真的有些累了,她不想再在这些伤神伤精力的事情上多费口舌。 “她和路洋办party,为什么不是路洋来跟你说,而是她来说?” 付可岐啃着苹果,一声声清脆地很,可就是这“咔哧咔哧”的声音,又让束合叹了气皱了眉。“牙口那么好,去你那吃去。” “啧,八卦一下调节调节气氛嘛,烟不让抽,苹果还不让吃啊?我怎么那么卑微?” 束合翻了个白眼给他,一脸嫌弃。“我怎么觉得你最近话变多了?以前你没那么啰嗦的。” “那party你去吗?” “为什么要去?” “为什么不去啊?你不是和路洋在一起了吗?你别看那个夏小娴一脸清纯无辜的样子,她那眼神在直男面前可勾人的很哪!清纯可爱的大胸美女,谁能忍的住?” 付可岐越说束合心里越乱,本来的这个时候,束合是根本不会考虑这些事的啊。 “你晚上要是去club,记得换身衣服。”付可岐临走还叮嘱了一句。 第一天到慕和,束合就从早待到了夜幕降临,一个完整的公司交到她的手上,需要处理的事情,需要理清的头绪,都太多太多了。 车子机械性就往家里开,等进了社区路过路洋家的时候,束合习惯性地看了一眼黑着的灯,她想起了夏小娴今天跟她说起的事。 黑洞洞的屋子,一如既往的死气沉沉,到头来,还是这种熟悉的孤身一人的感觉。 束合挣扎了许久,还是走进了浴室重新洗漱了一把,吹干了头发,喷上了她觉得最适合夜晚的香水。她重新画了妆,站在镜子前凝视了一会,但又突然苦笑了。 我这是在干什么?为了路洋跟夏小娴争奇斗艳吗?太可笑了…… 就这样,束合画好了妆,却一直坐在家里,迟迟没有动身。脑海里想起夏小娴说的那句话,“真正的路洋?”,又燃起了她自己的好奇心。 废话不多说了,不就是一个party嘛。束合下了决心拿上了车钥匙,在夜里开去了枫林路。 夜店里响着重低音的音乐,动感的节奏有些震耳欲聋,人们拖着自己迷醉的身姿,摇头晃脑,四周的吧台后面分布着七八名身着暴露的性感女郎,在台上缠着钢管来回扭动。 束合有些嗤之以鼻,这种地方,是她平日里根本不会来的。 灯光肆意地变幻着,束合上到二楼,在黑暗中找寻着路洋的身影。 角落里的卡座上,一帮男男女女围绕着,束合定睛看了看,看见了那个白天见过的背影。是夏小娴,迎面坐在一个男人的腿上,好像还搂着那人的脖子,单薄的衣服背后仅有着三四条细线,她的整个蝴蝶骨和腰窝,一览无余。 从束合这看过去,她并不能看见坐着的那个男人,即使有着音乐声,束合还是依旧听见了夏小娴铜铃般的笑声。 夏小娴手里拿着酒杯,束合看着她喝了一口,然后吻上了面前的那个男人,吻了很久,身旁的男女在起着哄,说着恶心又肮脏的词。 束合皱了皱眉,她后悔来这个地方了,转身就要离开。她拿出手机,有些迟疑地按下了路洋的电话。 周遭实在是太吵闹了,束合举着手机听了三四声的电话铃,等不及路洋接通便不耐烦地挂了。 临走时束合下意识地又朝夏小娴那边望了一眼,结果看到夏小娴挪了身子从男人身上下来,坐回到一边,男人的脸,束合终于看清了。 是路洋。 场子里的空调开得很高,加之各种热血沸腾的画面混杂着音乐和酒精,的确更容易让人们的体温假象升高。 束合竟不知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她看着路洋推开夏小娴后拿着手机重新拨回给了自己,手机震动在手里有规律地抖动着,她冷眼看着屏幕。 束合心里止不住地耻笑自己,路洋是什么样的人,付可岐一早不是就跟她说过了吗?玩咖,夜店小王子,这些乱七八糟的title哪一个是她不知道的,怎么现在自己亲眼看见了,心里似乎又接受不了,不好受了? 明明自己回国后,并不想见路洋,明明见了之后的那晚,觉得自己也是在逢场作戏玩玩罢了,难道,也是动了真心了? 所有一开始说是玩玩的感情,日子久了,还不是照样投入了真情实感? 响铃一直响着,直到那头的路洋差点挂断电话之前,束合木木然地按下了通话键。 话筒接听了,双向传来了一样的嘈杂声,没有说话,但路洋很快便发觉了原来束合跟他在同一个地方。 路洋蹭的站了起来,不顾身前的衣衫早已被夏小娴解开了好几颗扣子,他四处张望着,果然在不远处看见了束合的身影。 坐着的夏小娴还试图拉住路洋的手,结果被他一下子给甩开了。 路洋走得摇摇晃晃,显然已经喝到神志不清了。他努力地尽快走向束合,而束合就这样待在原地,一点也不想靠近路洋。 “你……怎么来了?”路洋问。 毫无创意的开场白。 “夏小娴叫我来的。”束合面无表情地说着。 路洋脚底打飘有些站不稳,但束合并不愿伸手扶他一把。束合看着路洋的脖子和耳边留下的淡淡的口红印子,后悔今天根本不该开车出门。 “束合……要不要一起坐一会?”路洋硬着头皮说道。 束合看了眼路洋背后的夏小娴,夏小娴端着酒杯,满面红光地朝束合晃了晃。 “不了,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你能有什么事?回了家屋子里也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多寂寞。”路洋似乎真的是喝多了,说话开始不经过大脑。 “呵,我的家的确冰冰冷冷的,但是至少不会乌烟瘴气。你说我寂寞,所以你寂寞的时候,就找个女人趴在身上就不寂寞了?” “你吃醋了?”路洋说着伸手揽住束合,他身上的酒味极重,方圆三米之内都能闻到。 “路洋!我希望你明白,我们还没有订婚,也没有结婚,你的所有行为我不会干涉你,但也请你给我该有的自由。” 束合把路洋的手从自己身上拿了开来,神情冷漠极了。 突然,路洋笑了起来,似是有些苦闷的。 “我哪敢不给你自由?我知道,我就是个备胎。你从头至尾心里只有王锦渊一个人,我做得再多都比不上他看你一眼。你一声不响地跑去美国快两个月,我没有问过你为什么,你也一句都不提,但是这不代表我不知道你是为了王锦渊才去的!” 束合沉默了,她不愿意在这种地方再与路洋争论什么。 第八十章 伤害 “你看,你又不说话了,束合,我根本猜不透你在想些什么!每当我觉得自己终于得到了一些你的真心之后,你又会泼一盆冷水把我彻底浇醒。” 路洋借着酒劲说出了心里对束合的不满,很多事其实他都知道,一直知道。 此时,夏小娴带着另一个男的走到路洋和束合身边。 年轻男人也是喝多了,醉醺醺地揽着路洋。“marcus,我们好久没见了,你今天可别扫我们的兴啊!这位美女是?你怎么没跟我们介绍介绍?” 路洋没响,倒是夏小娴在一旁笑着说:“束合,束总,人家可是慕和国际商业资讯公司的大老板呢!” “哇!女强人啊?那岂不是和你一样?”年轻男人对着夏小娴逗趣着。 “我怎么能和束总比啊,我只是个小打工的。” 束合完全没有心情迎合走来的这两人,面色依旧难看。 夏小娴主动走近挽着束合,“今晚都是来玩的,放松点嘛,一起喝一杯?” 说着,就半推半就地把束合和路洋都推向了原先的卡座。 束合今天的妆容美艳极了,加了亮片的眼影在她的眼窝处一闪一闪的,加之她身上散着的香水味,太过迷人了。之前还被夏小娴迷得晕头转向的路洋,现下似乎才终于开始清醒了一些。他开始后悔前面的那些荒唐举止和自己对束合脱口而出的话语。 夏小娴特别自然地坐在了路洋的另一边,而那个年轻男人却凑到了束合身边。 他手里拿着两杯酒,特别眉飞色舞地对束合说:“hi,我叫logan,是marcus和小娴朋友,我想和你……交个……朋友!” 年轻男人把另一杯酒递给了束合,轻浮地说着说着就要灌酒的样子。 束合倒也不拒绝,接下酒杯。 男人靠得更近了一些,鼻子就快凑到了束合的头发,说了一句,“哇,好香!” 他全然没有注意到一旁的路洋早已一脸怒气,恶狠狠地盯着他看了很久。路洋一把抢过酒杯,闷声不响地一口喝光了酒。而束合依旧是毫无波澜的脸庞,路洋知道在这里没有办法说明白任何事情。他强硬地拉着束合的手,容不得束合反抗,想要带她出去。 “marcus,出来玩的嘛,用不着这样吧!小娴还在旁边呢!”logan阴阳怪气地说着。 “束合是我的女人,你少碰她!”路洋似是要和朋友翻脸的样子。 夏小娴坐在一旁,开始有些藏不住尴尬。logan看看夏小娴,又看看束合,“fine!都是你的好了吧?那还玩什么,没劲!” 夜店的后巷里,冷风刺骨寒冷,一下子便把路洋吹得彻底清醒了过来,他紧紧地拉住束合生怕她一气之下就走了。 “对不起……我,我喝多了,是我不好。”路洋一个劲地认错。 而此时束合的眼神空洞,冰冷得没有一丝暖意,“不用解释那么多,我不在乎你跟谁在一起。” “你,你说什么?”路洋诧异。 “路洋,我说今天的事我不在乎,我也无所谓又是哪个女人待在了你的身上。今天夏小娴来慕和找我的那一刻开始,我大概就猜到了你们之间的关系,晚上再见到这个情景,我倒也没那么意外了。我只是有些生自己的气罢了,生气自己不应该在现在这种时间,再在你的身上浪费时间。”束合冷冷地说着。 路洋的手,渐渐松开,“我知道,今天是我越界了,都是我的错,那些朋友过来,我们因为太久没见了,我没有控制住一下子喝多了。我……我不再找借口了,但是束合你原谅我,不要说气话了,好不好……给我一个机会……” “我没有说气话……”束合其实并不需要路洋此刻的道歉。 路洋迟疑地看着束合。 “至少有一件事你说的没错,我是因为太寂寞了,所以便找了你填补心里的空虚,我们之间,跟你和夏小娴,其实也没什么差别,都是逢场作戏罢了……” 束合的话太过伤人了,路洋呆呆地看着她,他多希望今天自己就没有根本喝过那几杯酒。 “什么叫逢场作戏?你为什么要和夏小娴比?我再说一次,我错了,你要我怎样补偿你都没有关系。但是束合,你不能否认我们之间的感情,我对你,是真心的!” “我没有时间,也没有多余的情绪,再处理你和夏小娴,或是其他女人的桃色问题,路洋,大家都是各取所需罢了,用不着弄得那么难看。” “你是想说,之前我们之间发生的那些都是假的?没有真心,没有真情?就连那两个夜晚也是如此?”路洋的头开始涨疼,许是酒精的问题,加之怒火攻心,他整个人开始燥热起来。 “没有。”束合回答得很干脆。 “呵呵,曾几何时我路洋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女人要多少有多少,没想到现在我竟混到如此地步,彻底败在你的手里。我就像是个影子,一直藏在王锦渊的身后,我帮他处理他留下的那些烂摊子,帮他包扎那些他给你的伤口,到头来,我对你而言根本什么都不是。束合!你该不会跟我上床的时候,满脑子想的还是王锦渊吧!”路洋毫无顾忌地将心底最深处的那些话全都说了出来。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了路洋脸颊上。路洋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揉了揉自己的脸,苦笑了一声。 “没错!我路洋本来就是你今天看见的这样!我天天过的就是这么腐朽糜烂的生活。束大小姐看不惯,那就别看了!我做谁不好,我凭什么要做别的男人的影子,到最后劳而无功还落不到一个好名声。”路洋似是彻底地爆发了,满腹的牢骚在此刻倾倒而出。 束合的脸没有一丝特别的神情,冷漠地看着近乎快要发狂了的路洋,她的声音平静的很,就如同这夜晚的寒风一般冰冷至极,透过了皮肉而刺骨。 “你喝多了。”束合不再多说话,丢下这几个字后便拂袖而去。 两人如此不欢而散,抑郁苦闷郁结在一起,漫在路洋四周。 logan和夏小娴此时从里面出来寻找路洋的身影,看见他时,束合早已离开。 “hey,man,iseverythingok?”logan不合时宜地还在跟路洋嬉笑打闹,全然没有看出他的脸色如同刷了黑漆一般难看。 logan的手上还拿着一个啤酒瓶,路洋转头看见后,把酒瓶抢了去之后朝着小巷的墙壁上砸了过去。猛地,瓶身碎了一地。 夏小娴走过去拍了拍路洋的手臂,“你没事吧?”甜甜的声音,轻声说一句都能酥到骨头里。 路洋不满地瞥了她一眼,“是你叫束合来的?” 夏小娴耸耸肩,算是默认了下来。 “我警告你,离束合远一点!”路洋瞪着眼睛对着夏小娴,说着他从未对她说过的狠话。 “你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过话。”夏小娴诧异地说着。 路洋根本没有理睬,甩开呆呆站在一边的夏小娴,头也不回得走了。 此时logan略带尴尬地看了眼身旁的夏小娴,“你没事吧?” 夏小娴显得有些失落,“路洋从来都没有为了别的女人这样凶过我……” “哎呀,你别多想,你在他身边那么久了,也知道他在女人之间总会左右逢源,你都该习惯了。” 夏小娴摇摇头,“这次不一样,我总觉得他变了……” logan搂住夏小娴的腰就把她往夜店里带,一边走一边说道:“不会的……路洋我们还不知道吗,玩腻了他就会甩了。这次这个女人,也许是有那么些不一样,所以他留恋的时间长一点,但是最终他还是会回到你的怀抱的啦!” logan的话似乎是让夏小娴有了些宽慰,她想了想说:“也是……希望我这次没有想太多……” 束合回到家中,关上大门,她只想了半秒钟,即刻将自家的密码锁的密码给改掉了。是吃醋了吗?肯定的。束合没有她自己说得那么大度,也没有她表现得那样若无其事。明明在看见夏小娴坐在路洋身上的那一刹那,她的心里五味杂陈,如同吞下了一只苍蝇一般恶心。 她始终没有明白自己对于路洋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情,她说她确定自己是爱王锦渊的,看见王锦渊在遭受着痛苦,她便会痛上一万倍,她舍不得王锦渊这些年做出的退让和隐忍,她恨不得这些悲伤她一个人来背。 可是对于路洋呢?那个从见上第一面起就追在自己身后的男人,转身有了别的女人。自己的心里……竟也开始不是滋味了…… 那些可悲的占有欲,此刻让束合的心有了些许丑陋的嫉妒。束合没有骗人,她的确在生自己的气,如果这是路洋欲情故纵的一个圈套,她早已乖乖地跳了下去。 那晚,路洋没再来敲束合的门。平日里即使束合不回复,路洋每天都会发来的晚安消息,也没再出现在束合的手机上。 路洋真的只是王锦渊的影子吗?束合也不知道…… 两天后,慕和国际的人事通知已经下发到了各部门,付可岐和陈菲琳各自的团队已经组建完成。 ——derek的资料交上去了,这几天就会有结果。 付可岐的消息一早就传来了,束合推开办公室的门,看见外面陈菲琳坐在那,便唤了她进来。 “束总,有什么吩咐?” 束合看见陈菲琳近来打扮得越来越成熟,职业装加干练的发型让她看上去与以往截然不同。 “菲琳,私下就还像以前一样叫我束姐就行了,哦,对了,听付可岐说marcusagency的新合约交给你们团队负责了。” “嗯,是的。” “我接到消息说,路洋把很大一部分资金都转了回来投资国内项目,你问一下吧。然后你们做个全面的分析,把报告给我。” “我记得开纽约分部已经占据了marcusagency的很大一部分资金,没想到他们还有别的项目在国内投资?”陈菲琳说道。 “我担心国内的项目没有可行性,然后又影响了他们的主体业务。你多留心一下。”束合说。 “没问题。” “菲琳,我觉得你现在愈发变得不一样了。”束合的话里带着一点欣慰。 “既然束总……哦不,是束姐,相信我的能力,我当然是要加倍努力回报公司的,不能辜负你的期望嘛。” 束合端了一杯水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坐到了沙发的另一边。“我听说郑星云的那部戏已经杀青了,慕和以后跟肖氏的合作会很多,看来你能有机会一直见到郑星云了。” 陈菲琳抿着嘴微微笑着,开始有些害羞地点了点头。 “所以你们……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束合有些八卦地问道。 陈菲琳似乎好像突然想起了些什么,“束姐,你等下,我突然想到有样东西要交给你。” 说着,她跑回自己的办公桌前,在抽屉里翻出了一个信封。 陈菲琳急匆匆地递给束合,说道:“星云要开生日会了,这是他给你的票,说是束总若是有空,可以赏脸来玩玩。当天会来很多粉丝,星云会跟他们互动,还会开个小型的演唱会。付可岐那我已经把票给他了,这个是给你的。” 束合打开信封,看见了里面的两张入场券。两张?呵呵,束合发现,自己身边竟没有另一个人可以一起带去了。 就当束合还在想找借口推托的时候,陈菲琳又说道:“束姐,你一定要来哦!星云特意拜托我的,如果你不去,我会很……” 束合看着陈菲琳面露难色,刚要说出的“不好意思”就被吞了回去,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这时付可岐从外面回来了,晃进束合办公室,他一眼看见了束合手上的那个信封。 “你也去吗?去吧……换个心情也好。”付可岐插嘴说道。 束合瞥了他一眼不吭声。 陈菲琳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拿着手机向束合使了个眼色,“我先去忙了哦。” 束合点点头。 而与此同时,付可岐也拿出了一个信封递给束合。 束合皱着眉头来回翻看,“今天怎么回事?是魔法部派海德薇来送信的日子吗?” 第八十一章 逃避的夜晚1 信封是做旧的牛皮纸,接缝处用了火漆。 “我没有魔法也不是海德薇。你有透视眼吗?再看也看不到信封里面的字啊。”付可岐说了句。 束合还是没打开,直接问付可岐,“究竟是什么?” 付可岐咳了咳嗓子,说道:“我的婚礼请帖。” “你们?定了?”束合有些欣喜。 “我后天去趟美国,跟他在那见面,我们注册好之后再一起回来。说是婚礼,其实就是一个亲朋好友的聚会。” 这是最近束合身边为数不多的喜事,但也足以让她一扫之前的乌云。 付可岐和钟宇的婚礼定在了春暖花开的五月海南,海岛与春风一并而来,不知那时的束合是否已经放下了所有的执念。 “你之后就要领证了,也算是已婚人士,这两天让我和菲琳给你办个最后的单身夜吧!”束合突然有了这个想法。 付可岐笑了笑,“不用,我知道你最近烦心的事很多,用不着为了我费神费力。” “也不是费神费力,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当然是想陪你走过人生的每个阶段的啊。再说了,我也想换个心情,不是吗?” “行,只要你开心!”付可岐答应了下来,而后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事,“对了,那天路洋的那个party怎么样了?” 束合平静的脸忽然有了些许变化,她似乎想着避而不谈,但又耐不住付可岐一直盯着自己的那个眼神。 “我去了那之后,看见夏小娴几乎**地坐在路洋的腿上……”束合说到一半便没再说下去。 付可岐睁大了眼睛,惊讶得不行。“什么?” “呵呵,就这样,其他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发生了……”束合装得云淡风轻的样子。 “没什么特别的?就这个,还不能算是更加过分更加特别的事吗?”付可岐看了眼束合的神情,又说:“也是……他是远近闻名的渣男这件事,我们不是一早就知道了吗?” 付可岐说着像是宽慰束合的话语,其实又刺到了束合心里的某个神经。 “你上次是说夏小娴跟着路洋也好几年了?”束合说道。 “对啊,在生意上,夏小娴帮了路洋不少。” “那天她来找我的时候,我早该想到了……” “话说这个夏小娴的长相,真的太吸引直男了,说话永远都轻轻柔柔的,想必平时也不会是那种会大呼小叫的女人。生了气就往肚子里咽,明面上绝对不会在男人面前多抱怨一句,看起来永远是那么通情达理、善解人意。这个时候你要是跳起来一闹,就显得是你气度不够……”付可岐滔滔不绝。 “果然,是不是你因为要结婚了,这辈子的说话开关就开开来了?那个黑脸的付可岐呢?怎么不见了?”束合小声抱怨。 “哎,我不都是为了你在分析局面嘛。你平时一心处理工作,哪会关心这种女人之间的勾心斗角。玛丽苏小说看过没,小三上位正妻哭泣的电视剧看过没?” “哎哟,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还有宫斗剧啊!几十票女人争皇帝一个男人啊!”付可岐说得越来越起劲。 “付可岐,你说的这些真的完完全全地表现出了你一点也不直男!” “攻击我?” “我说的是事实……”束合说。 “我帮你分析的也是事实啊!” 束合闭上眼睛,这一刻,她连多余的一丝光亮都嫌碍眼的很。 她缓缓地说道:“我没想争路洋……” 付可岐显得诧异,“你,没想和路洋在一起?王锦渊得在牢里待十年,你真不准备身边找一个人?生活不是还要继续的吗?” “我在去美国之前……跟路洋说过回来就结婚的。”束合默默说着。 “真的?”付可岐感到不可思议。 “对不起啊,这件事我没跟你说过。可是后来在知道了王锦渊的情况之后,我觉得我无法再对抗自己的真心,我没有办法再对路洋履行之前自己说过的那些话。” “结婚的事,你退缩了。但是看到夏小娴,你心里又不是滋味了?那说明你心里还是有路洋的啊?” 束合不吭声,她并不回答。 “你是不是觉得,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再和路洋在一起,你会有背叛王锦渊的感觉?” 付可岐一语中的,束合无法否认,她揉了揉头,算是默认了。付可岐叹了口气,坐到束合身边,拍了拍她的背。 “很多事,旁人是无法帮你做抉择的。” “我懂……” 在付可岐去找钟宇的前一天,束合等来了derek被逮捕的消息,她盘算着mason还有多久会知道,那场她要开始安排的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 当夜是付可岐的单身派对,束合和陈菲琳在ktv里难得放肆地唱着歌,她跟着音乐摇摆着身体,唱到情到深处又留了泪,她疯狂得跟着舞曲晃着脑袋,啤酒喝下一瓶又一瓶。 那一瞬间,束合觉得自己逃离了一切。 他们三个人搂在一起,蹦蹦跳跳,看上去这是一个狂欢的夜晚。 束合曾经偷偷想过,如果自己这辈子再也无法得到幸福,她希望付可岐可以代她完成这个美好的人生心愿。 人终究还是群居动物,我们在相处与陪伴中经历春夏秋冬尝尽悲欢离合。孤独像是一个陌生的访客,来了又走,但若是你离群索居,它便会成为一个执拗的粗鄙之人,赖在你的身边,成为你时时刻刻的影子。 那晚,束合说不清自己是在替付可岐庆祝,还是付可岐和陈菲琳在陪着她渡过这段不堪的时光。 她难得地忘记了那些缠绕自己的烦恼,没有王锦渊,没有路洋,没有工作,这一刻,她只是单纯的束合,唱着学生时期听过的流行歌曲,就像是十六岁的她一样,无忧无虑,洁白无瑕。 束合记不得自己刚进ge时大概是什么样的了,才几年而已,怎么就忘了。其实在进ge前,她只不过是一个还沉浸在失去了亲人悲痛中的女生,那时,是工作和王锦渊带给了她所有的生活激情。 现在,她羡慕付可岐为了保护钟宇时的那种担当,她也不忘鼓励着陈菲琳去勇敢追寻自己的爱情。这两样,似乎都是她自己从未得到过的。 唱着歌,喝着酒,时间竟过得如此飞快。喧闹过来,束合晕晕乎乎地最终被代驾司机送回了家。 那个被路洋说是冷冰冰的家。 束合没有上楼,而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好像全身脱力了一般。放空着,她想着,如果还能再来一次,她希望可以为了自己而活。 这时,门外传来了密码错不停被按错的声音,密码锁一直在报错,“验证错误”,“验证错误”……而后门铃便响了起来,一遍又一遍。 是谁!好烦啊! 束合不想挪动身子,不想说话,甚至不想又一丁点的声响来吵到自己。 “我要把门铃拆了……”这是她当时唯一的想法。 大概过了有十分钟,声音渐渐停止,束合这才来到门前。已是半夜了,但她毫无顾忌地开了门查看究竟,门外没有人,但很快,路洋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这么晚了,你开门不问问外面是谁吗?如果是坏人,怎么办?”路洋带着关切的语气说道。 束合不想在这个时间去跟路洋纠缠些什么,“呵,你又不是好人。” 束合把门关小了一些,似乎是想把路洋拦在门外。路洋见状用手扒着门,一只脚夹在门框那里。 “你要做什么?”束合没好气地说道。 “我看你这么晚才回来,我担心你。” “跟你有什么关系……” 束合身上飘散着阵阵酒气,人似若无骨一般快要向下坠倒。路洋一把将门拉开,拦腰扶住束合的身体。 “你为什么又喝酒?你难道忘了你有心脏病吗?身上那道疤还不够长,让你好了伤疤忘了疼?”路洋虽然说着重话,但神情还是那么温柔。 束合见路洋已经进了家门,她挣开路洋的束缚就把他往门外推,“你到底要来干什么?” “你不要再任性了好吗?不是喝醉就是在医院,你是不把自己的命当命吗?” 束合疯了一晚上,现在的她完全不想听到路洋的说教。她拿着手指指着路洋的胸口,“哼”了一声,“找你的夏小娴去,不要在我家指手画脚!” 路洋皱了皱眉,握住了束合的手腕,“我再说一遍,我心里只有你,没有别的女人!” 束合听到后,冷笑了一声,“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究竟要我怎么做才能相信我说的话?” “我不用你做什么……” “那你要这样冷淡地对我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冷淡啊,我很正常。” 说着自己没有冷淡的束合,却是实实在在的冷着脸,用着寡淡的语气。路洋深深地叹了口气,果然没法再继续说下去了。 束合又说:“你说你心里没有别的女人,我说我心里有别的男人,这下你满意了吗?” 这句话如同踩了路洋的尾巴,一下子激起了他心里的不悦。“够了!” “你说得没错,我放不下王锦渊,把你当成了他的影子。至于影子有没有别的女人,我完全不在乎……为什么我们要反复纠结在这些问题上,根本毫无意义!” “毫无意义??你知道我为了你做了多少事吗?”路洋的声调开始不自觉地升高,他咬紧着牙,看着面前的这个女人肆意地说着伤他的话。 “如果你是说把资金转回国内的事,我没有要求你做这些。你有没有好好想过你的公司?你不能把之前自己创造的所有成绩拱手让给同行……”束合转过头去,逃避着路洋的目光。 “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么!你也知道自己为了能多留在你身边,我可以做多少牺牲!你的确没有要求我做这些,呵呵,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自作多情!” “我累了……” 束合这副冰山的模样着实让路洋来气,不冷不淡地说着一句句刺痛人心的话,抹灭了之前付出的所有真心。 路洋心一狠,把束合推到了墙边,他不顾束合的反抗将她的双手按在墙上。 “是不是在你的心里,我永远也比不上王锦渊!” 束合不回答。 “他都坐牢了,你还不死心吗?守着他,能有结果吗?你自己的人生怎么办?” 束合微微抬眼,轻叹一声,“原来你都知道……” “王锦渊的事早就在圈子里传遍了,还有谁不知道!” “你都说了,这是我的人生,既然是我的人生,那又为什么别人都要来干涉……” “王锦渊是给你下了迷药了吗?”路洋开始愤怒了起来,他看着这个不成器的束合。 束合又开始挣扎地想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怎奈路洋力气实在太大,加之自己体弱又醉酒,根本无力抵抗。 “路洋!你放手!” 路洋的眼神像要把束合吃了一样,他不肯。 “路洋!你无耻!放开我!!!”此刻束合在路洋的面前是那么的不堪一击。 路洋依旧不说话,而是直接弯腰低下头吻住了束合。 束合想要躲开,她不需要这时不理智的肢体接触,可是路洋又怎会答应。他先是放开了束合的手,直接伸了手穿过束合纤细的后腰和墙壁之间的缝隙,把束合用力揽进自己的怀里。 “你好好看看我的脸,闻闻我身上的味道,站在你面前的永远都是我路洋,不会是王锦渊!” 路洋低着头看着束合,似乎被气得红了眼,眼神是罕有的凶狠。他要强势地宣誓自己的主权,明明白白地告诉面前的这个女人不要再沉溺无用的过往,而她束合,只能是他路洋的人。 束合的衣衫被暴力地拉扯过,头发也凌乱地散开,她胡乱地敲打着路洋的胸膛,但仍旧无济于事。 “路洋!你疯了吗?”束合一边喊着一边挣扎。 面对情绪激烈的束合,路洋干脆横抱起她,直接把她扛起去了二楼卧室。此刻的路洋,力气简直大得惊人,他把束合扔到了她自己的床上。 “你醒了吗?清醒了吗?看清楚我是谁了吗?”路洋抓住了束合的肩。 束合被弄得生疼,有些涨红的脸此刻是那么得让人心疼,她一声声地喊着路洋,渐渐声如细丝,呜咽着。 第八十二章 逃避的夜晚2 如此场景,路洋惊怔了半晌,他停了手,不再靠近束合,看着束合慢慢蜷缩在床上,显得那样无助绝望。 “我没兴趣强迫别人。”路洋冷冷地说着。 从前的路洋,身边怎么会缺少那些投怀送抱的女人,现如今,一个束合将他视作行为不轨的猥琐男子,路洋的心,真的冷了。 “你告诉我,你这样子,究竟是因为夏小娴还是因为王锦渊?”路洋问束合。 束合再一次沉默。 “如果我的存在让你这么痛苦,那大家就别再互相折磨了。如果我们两人的接触真的让你如此厌恶,那我也可以离开你的世界。这样,你是不是就会好很多了?”路洋缓缓地说道,他在最后向束合确认这一些。 黑暗中的路洋只露了半张脸在窗外透进来的光亮处,此刻的他只从心里涌出了一阵阵心寒。 而束合在床上蒙着头,像是哑了一样,什么也不说。 当夜,路洋离开了束合家。 平静的转身过后,或许迎来的就是绝望的离别。轰然倒下的理想世界,压死的又是哪些痴心妄想的人们呢? 隔天早晨束合出门上班,社区的物业和保洁在走道一边聊着天,束合隐约听到了些许。 “我听门卫老李说,东面的那栋房子业主昨天连夜搬家了,你说这事蹊跷不蹊跷,有谁搬家是在大半夜里搬的?这么见不得人,怕不是犯了什么事跑路了吧?”扫地阿姨悄声对着物业的人说道。 “不会吧,那家业主我见过,看上去挺帅气一小伙,当时买房下来的时候可豪气了,听说现金一步到位,根本没贷款。” “难不成这买房的钱是骗来的?昨天夜里两点来的两辆卡车,弄了好几个小时,快到天亮了把所有东西都搬没了。” “这男的是不是跟这栋楼里那个坏脾气的女人认识?新年前他还特地拿来好多灯和装饰来找我们,让我们给那女人家门口布置布置,说是这样有个好彩头,喜气些……”物业的人说。 “这就不知道咯,怪事!” 束合远远地听着,眼里似是有些落寞的,但也看不明了。 后来束合再去路洋家门口,只发现半敞的大门,背后剩下了一个空空如也的屋子。就是这么快速的,好像这个人在自己的生命中从没有出现过一样,消失了。 几天后,付可岐便传来了自己与钟宇注册完成的好消息,发送过来的照片上,那两个男人都穿了一身精致的西服,他们相视而笑,仿佛眼里除了余生便是彼此。 ——祝我们幸福吧! 付可岐在束合和陈菲琳的微信群里说道。 陈菲琳发送了无数庆祝的表情包,渐渐刷了屏,而屏幕后的束合,早已泪流满面。 ——@束合,我们的婚礼上你可别激动得哭鼻子哦? 付可岐太了解她了,一语道破束合的心思。 太过直白的祝贺,束合好似有些羞于说出,最终她只是简单地在群里回了一句: ——@付可岐,要幸福! 束合没再去联系路洋,但是夜晚偶尔还是会拿起手机,犹豫地点开他俩的对话界面。平时那个咋咋呼呼的男孩,就这样销声匿迹了。有时候束合甚至耳边还能传来路洋之前的那些啰啰嗦嗦的话语,可现在,就像是沉入了十米水深一样寂静无声。 生活看似平静如水,但是背地里的波涛汹涌,从不会明明白白地展现在人前。 不过,路洋毕竟不是束合现在需要关心的重点,距离derek被拘捕已经过了一个礼拜,束合算好了mason现在差不多已经该知道自己儿子的这些事了。果不其然,两天后,束合便在慕和国际等来了mason的造访。 那日mason带着四个黑衣保镖径直冲进了束合的办公室,前台姑娘叫了几声看是制止不住,被走在最后的一个男子狠狠地瞪了一眼,便再也不敢出声了。 公共办公室的区域里,职员们愣愣地看着mason的人像黑社会一样冲进了老板办公室,躲在一旁窃窃私语。倒是从ge来的那些个老员工看似习以为常,跟身旁的人说,这个ge的董事长。 束合的余光看见了mason的身影,坐在办公桌前并不抬头。mason大力得推开束合的玻璃门,直叫人感觉再用力一些,这门可能就碎了。 他毫不客气地冲到束合面前,随手就拿起桌上的摆件,重重得砸在地上。 “你真的以为我不给你些颜色瞧瞧,我mason没有法子整你是不是!”mason拿手指着束合的鼻子一通乱骂。 束合推了推自己看电脑时戴上的金边框架眼镜,不动声色地拿起电话拨给了前台。“sabrina,ge的董事长来了你怎么也不通传一声?太没有规矩了!下次不可以这样啊!对了,倒几杯好茶来,不能怠慢了客人。” “呵,束合,你少来。用不着这样装腔作势,你准备演戏给谁看呢啊!”mason明显动了气,声音有些急躁。 “杨董还没来过我们公司吧,我先带你参观参观怎么样?” 束合走到对着办公区域的那面玻璃墙,装模作样地看了看,然后回过头来笑着对mason说:“应该会看到很多ge的熟人,不过也没关系啦,客户都过来了,员工过来一些不也是正常?那些人都受不了简姝嫚,大部分都是自动辞职的。哎呀,照这样看来,ge现在真的算是大换血哦,今年ge的生意……好做吗?” 束合明知道mason是为了他儿子的事而来,可她就是偏偏不提这件事情,她必须等着mason来开这个口,这样她才能自动站上一格,用着她俯视mason的姿态,看着mason一步步被自己逼急。 之前还算见过大世面的mason,果然碰上自己儿子的事时,慢慢流露出了些许的不淡定。 “杨董你坐呀!之前身体也不好,毕竟年纪大了,可别一下子生气攻了怒火,把脑血管也堵住了啊!” 束合转头又看看这四个凶神恶煞的肌肉男,对着他们说道:“你们出去等着吧,我跟你们杨董有事单独谈谈。” 四个保镖纹丝不动,就像是束合对着他们说的话是空气一般。 第八十三章 逃避的夜晚3 “哎呀,我一个弱女子,难道能把你们杨董事长吃了不成,你们怕什么?”束合又柔声说了句。 保镖仍是冷面不动,就像四座大山一样站在mason的东南西北。 “杨董带这四座石狮子过来,我看今天不是来跟我谈事的,难道是要跟我约架不成?” 这时,前台端着茶走了进来,恭恭敬敬地将茶杯放在了mason面前的茶几上,唯唯诺诺地退出了办公室。 mason“哼”了一声,拿着这滚烫的茶便想向束合的脸上泼过去。幸好束合早知mason会恼羞成怒,自己多了个心眼,退后了几步,这才没被烫伤。 她走去电话那拨了一串数字,轻声说了句:“你们来吧。” “杨董若没这诚意来谈事,那我觉得我也没必要强留你们。” 束合坐回办公桌前,这时她的办公室门口陆陆续续来了五六个彪形大汉。 “不就是比谁人多嘛,这又有什么难的?巴西柔道冠军,散打冠军,拳击冠军我这都有,大家都是文明人,站在这寸土寸金的顶级商务楼里,难道还要上演贫民窟巷子里的那些动刀动枪的肮脏戏码吗?不过,您要愿意演,我也不怕丢这人……”束合对着mason说道。 mason依旧像大佬一般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文明人?这几个字摆在你我身上似乎特别的不和谐。” “说的也是,杨董爱用卑鄙的套路,而我喜欢肮脏的手段。说到底,咱俩是同道中人!我束合不爱多废话,今天,要么让你的这些人给我滚出去,要么我就把你们五个人都一并扔出慕和国际!” 话说到这个份上,束合懒得再装下去了,不怕撕破了脸皮说话难听。 “你现在可真是长本事了,跟之前低眉顺眼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了。”mason看束合说话这般直接,只得招了招手把保镖赶了出去。同时,束合的那些人,也一并退出了房间。 mason也不想再绕圈子,直截了当地质问束合关于举报derek的事情。 “你做的这些不就是为了王锦渊吗?”此时的mason反倒站在了道德的制高点,言语间带着对于束合的不屑。 “对啊!我就是为了王锦渊!你今天来,估计也只是妄想追究我把你儿子送进监狱的事情,但你还没见到你儿子吧,我奉劝你还是去打听打听你儿子在里面的状况,我怕你,还没等到上庭,便要去给你儿子收尸了!” mason听闻,蹭地冲到束合面前揪住束合的脸,“你说什么?好大的胆子啊你!” 束合手下的人见状一哄而上冲进房里,束合掰开mason的大拇指用力往反方向一扳,mason痛得直叫唤。mason保镖也冲进来,两帮人的怒火一触而发,大战在即。 “老了?耳朵也不好使了?还是听不懂我说话了?我觉得我说得很清楚啊!”束合笑得阴森。 束合拖了个椅子过来坐下,右脚翘在了左腿上。她重新摆弄了一下自己的长裙,双手交叉在自己的胸前。 “从小到大我们接受的教育就是暴力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但是那次在法庭后见了你,我突然有一瞬间醍醐灌顶,暴力,才是最直接最爽快的解决问题的办法。你mason不愿善罢甘休非要把我们逼上绝路,那我也只能狗急跳墙效仿他人。”束合轻语慢叙,像是说着一件稀松平常的事一样。 mason早已被束合这般装模作样的姿态激怒,“你就不怕我整死王锦渊!” “怎么会不怕呢?我这不是抓了你儿子当人质吗?” “你嘴可真硬!” “mason!这是国内,不是美国。我知道你在美国有黑道背景,身后又有政党撑腰,可是你的这套,在川草,根本不管用!”束合说到一半竟开始轻声笑了起来,“政党要选举,通过你结识了有华人背景的水利开发公司,收了很多的赞助,接着又想在本地圈一块地开发作为之后的政绩,水利公司最初不肯答应,都是你从中斡旋。所以但凡你mason要在当地摆平些什么事情,那真的是轻而易举。可是啊……你们先前圈的那块地被动物保护组织声讨,说是占了稀有保护动物的栖息地,投下的那些钱,很有可能就打了水漂,你mason和政党的关系,也开始有了隔阂。你真的觉得,你还能像从前一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吗?”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劝你别太狂!” “你在当地风头太劲,对家也有很多,早有人看你不顺眼,便趁机落井下石。你其余的那些产业也发展得并不好吧。现在政党的这颗大树快要倒了,国内的ge也只剩下个空壳子,唯一的儿子又这般不争气,我想想,也觉得你可怜。” mason似乎被束合戳到了痛处,脸上开始有了些许不自然的细微表情,他坐不住了。“我警告你!别动我儿子!你别太过分!” “警告?你拿什么警告我?就用你最后的那些人脉,在牢里折磨王锦渊吗?”束合走近mason身边,用着她一丝丝冰冷刺骨的语调传进mason的耳朵里。“你会玩的把戏,我也会!我甚至能玩得比你狠上百倍千倍。” mason似有一些不太相信,怕束合是在虚张声势,他沉默了片刻。“你究竟要什么?” “我要你……放王锦渊一条生路!” 这件事束合求过mason很多次了,也唯有这次,mason没再当面在回绝了她。 mason无奈地笑了起来,毕竟年事已高,他似乎站不太稳,跌坐在了沙发上。“我女儿没了,外孙也没了,公司被抢了,这下,儿子也被关了,什么都没了……一个王锦渊,毁我杨家,都是因为他!” “所有的这一切,真的都只是肤浅地因为王锦渊吗?即使有他的孽,他也在你身边还了这么多年。若不是你赶尽杀绝,何至于此?死了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活着,你有什么资格做这个荒唐的上帝,私自惩戒他人,逼得别人孤身痛苦走完余生?” 束合看着mason,发现风光散去后,眼前的也只不过是一个暮年老人罢了…… 第八十四章 逃避的夜晚4 mason摇着头,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derek涉案金额有11亿,桩桩件件都是有理有据,刑肯定是要判的,就看判多久。在川草,王锦渊说不上能呼风唤雨,但也至少有不少的人脉。现在,我只要动用其中的一根线,我都能保证让你儿子牢底坐穿。不过当然了,我也有本事能让你儿子坐的这个牢能轻松些,至少,人,还能安然无恙。” “呵呵,好一条王锦渊的忠狗!想必你在他身边那么多年,那些做事不干净的手段也学去了不少!”mason说道。 “不敢当,不敢当!” “事已至此,你还想怎么恶毒地报复?” “报复?倒也不是这么单纯的说法。你在我的地盘,动了我的人,我怎么可能轻易收手?若不是你赶尽杀绝,又怎么会轮到我不择手段?” “狂妄的女人,就算这次你碰巧得逞了,你觉得之后你还能得意多久?” 束合依旧渗人地微笑着,“你知道你的女儿是怎么死的吗?” mason听闻,突然抬眼,“你说什么?” “这么多年来兜兜转转,报错了仇,找错了凶手,一晃那么多年过去了,竟还把杀人凶手放在了自己的身边委以重任。我只能说你这行将就木的老头老眼昏花了,我信你风烛残年再也掀不起什么大浪,告诉你也无妨!be的车祸的确不是意外,她的刹车被人动过手脚,而动手脚的人……便是简姝嫚和王知节……” mason瞪大了双眼,似是如何也不敢相信这样的事实。“怎么可能?” “不要觉得意外!我只告诉你这个事实。至于是什么故事,idon’tcare!你可以自己去查,但我料你也没那么多心力,毕竟,你还得顾你儿子的事不是吗?” 束合看着mason渐渐地低下了头,没想到自己最后仅剩的ge,竟是交到了杀女仇人的手上,还是自己亲手送上的。 是有那么一刹那,束合觉得mason有些可悲,可是转念一想,他这些年坏事做尽,压榨折磨王锦渊,又何悲可有呢。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句话现在想来,并不无道理。 mason越想越觉得这就是一个局,自己现在深陷其中,早已没了反抗之力。他无奈地对着束合拍着手,“好啊,好戏!你和王锦渊是连手把我骗得团团转啊!他之前不是都甩了你吗?你又和那个地产总裁纠缠不清。如果不是这样,我当时怎么可能将瑞可丽交给你们团队,让你们有机可趁,偷到我儿子的那些资料!王锦渊这人的城府……果然深不可测啊!你做他的女人,不觉得不寒而栗吗?” “做什么事,都要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不是吗?现在王锦渊身不由己,那我就来把这条路给他铺铺好,又何错之有?derek也没你想得那样无辜,他侵吞的资产不计其数。就这事,我还得谢谢你,要不是你逼我,我还没这魄力能把这件事处理得这么快呢!天道轮回,生死有命啊!今天我就摆一句话给你,我要保全王锦渊,至于你要怎么做,我就等着看你的答复了……” 王锦渊,束合是下了百分百的决心要保的,至于derek的事是不是能威胁得了mason,就得看mason的反应了。 mason终于从沙发上起了身,嘴里嘟囔了好几句,“你可以,你可以……” 他慢慢走出束合的办公室,用着不大不小的声音,背对着束合说:“那就这样吧……” 那就这样吧,纠缠了这么多年的情仇,终于能画上了句号。mason不愿再多说什么,这样会让他看上去一败涂地,被一个女人耍到无路可走。他位高权重,叱咤了那么多年,现在的他显得特别落寞悲凉。 儿子,是没法从牢里救回来了,只想保住一条命,来日出狱,便还能有这个人在这世上。只是自己的命,有没有那么长,能不能等到这一天,mason心里始终没有结论。 不置可否,那些怨恨是mason一手挑起的,但其中也有着太多复杂不欲人知的隐情。可是无论如何,这些事,该画上一个句点了。 “王知节快死了,癌症晚期……若是你满意这个结果的话……”束合在背后对着mason说道。 mason的步伐停了片刻,他咳嗽了两声,摇了摇头,一言不发地走了。 看着mason离开的背影,束合的心丝毫没有得到释放的感觉。或许是因为纠缠了太多年,又或许是自己无论怎样还是失去了王锦渊。 这场仇恨,赔上了王锦渊的时光,束合的青春,最终还是将他们分隔两地。这些日子里束合做的所有,只为了得到mason同意停手的这一句话。现在她成功了,却还是那样沮丧颓废。 人像是被挖空了,空得没有了灵魂与追寻的目标。似乎所有的一切运转,都没有了意义。 曾经的她幻想成为ge的合伙人,现在她是慕和国际的老板,好像看上去这些年的奋斗有了成果,其实只是王锦渊安排好了一切,交到了她的手上。 她想赶走那两个不听话的手下,她想斗过简姝嫚,她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她想为王锦渊报仇…… 她自始至终期望得到一句王锦渊的肯定,而现在她是王锦渊指定的接班人。她希望成为王锦渊的妻子,可现在她仍旧孤身一人。 命运像是在跟我们玩着捉迷藏,未来的轨迹总是这般神秘莫测。束合似是完成了大多数的心愿,却最终失了自己最珍惜的那个人。 与mason的纠葛,在王锦渊与derek纷纷入狱后,迎来了结尾。 隔天,束合便整理好了行囊,奔赴了机场,她辗转两个城市,终于来到了拉普兰德。她还记得和王知节的约定,她知道,这一趟,她是帮王知节来画上一个句号。 茫然无边的雪地,除了苍白便是与天际融为一体。寒冷的气候让人们身上的血管自动收缩。束合经历了舟车劳顿与颠簸后,终于来到了王知节口中的那个小木屋,一座森林里的木墙别墅。 第八十五章 告别1 我们在不知不觉中经历了多少次告别,离开了年幼的玩伴,在结束了学生时代之后又向我们最后的青春说再见,然后远离家乡为了生活而奋斗。与告别随之而来的是我们的成长,我们在一次又一次的分别中迎来了自己新的生活。 白雪皑皑的世界里,独孤的一座小木屋沉静又寂寥地矗立在那。束合的步伐走得很沉重,因为她知道这次的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她拖着行李箱驻足在门前,呆站了很久,才按下门铃。开门的是一名年岁颇大的老妪,灰白的头发整齐地挽起束在脑后,身体看上去颇为健朗。 束合简单地同她用英语交流了一下,老妪的英语并不太好,但束合大概知道了她是负责在这照顾王知节起居的贴身女仆,而此时,男管家出门购买食物并且去医生那拿药品去了,不在家。 她告诉束合自己叫maria,让束合以后直接叫她名字就好。 开门时,束合看见maria的第一面便是面带愁容的,但她似乎看见束合的到来心里又有了半分欣慰,她显得惊喜又焦虑。 “mr.ian……heisdying.”maria不顾束合的推辞,把行李箱抢了去,帮她搬上了楼。上楼的时候她一边喘着气,一边悄声跟束合说道。 ian,这是王知节的英文名吧,束合是第一次听到。 “iknow,iwillbewithhim.”束合低垂了眼,轻声回了句。 二楼的房间到了,maria带束合进了一间客房,房里干净整洁,窗明几净。 “girlfriend?”maria问道。 束合连忙摇头,想要说自己是王知节哥哥的前女友,但转念一想,关系似乎太过复杂,而自己又不想解释太多,最后只简单地回了一句,“no,justfriend.” maria点点头,似乎前一句刚问出了口,自己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youlookaslonelyashim.” 后来maria给束合端来了一杯热茶,几块在白瓷碟子上摆放整齐的曲奇饼干,然后向她指了指三楼的王知节的房间。 maria告诉束合,她和管家是夫妻,以前是专门在王家每年来此度假时照顾他们一家人的。很久之前,王贺山每年都会固定带着一家四口来这散心,直到有一年他们夫妻二人没有等来王家的消息,之后,便再也没见到他们。 时间一直到了今年,王知节突然联系了她,电话里王知节告诉maria,自己要一个人孤身前来,问她是否还愿意照顾自己。maria二话没说便答应了这位故人,却没想到,等来的王知节看上去奄奄一息,早已病入膏肓。她多有不舍,多次试探地问王知节是否需要叫来家人陪伴,结果都被王知节拒绝了。 maria住在离这不远的一个小镇上,每天白天来这打扫房间,与管家丈夫准备王知节每日的餐食。王知节并不出门,就连下楼的机会都少之又少。 她说王知节来的那日,连上楼梯都费劲,她曾劝说王知节是否就住在二楼的卧室就好,可王知节不肯,偏要上三楼那个带天窗和两面落地玻璃的房间。然而这一住下,便几乎没再出卧室房门。 maria示意自己下楼还有事忙,过一会等管家丈夫回来了,自己便会把药送上去,束合谢谢了一声。 等到maria离开,束合沿着楼梯上了三楼,还没走进房间,便听到房里的音响传来了《哥德堡变奏曲》的音乐。 钢琴声舒缓地随着音符在黑白键之间切换,听着如此安静祥和,细腻地释放着情感。束合似乎不忍打破这份宁静,她悄声打开门。 一张大床面朝巨大的玻璃外窗,窗外的白却显得刺眼,多看下去,都不知会不会得雪盲症。她在房间灯的开关处找到了窗帘的控制面板,按下了纱帘的开关,纱帘应声很快地合了起来。 “maria?”王知节似乎不喜欢这样,用着虚弱的声音问了一句。 束合不是maria,当然没有回应。她轻声走去床边,看见极度瘦削的王知节坐卧在床,“是我……” 王知节转了头看去,见到是束合站在自己面前,心情复杂地笑了笑,似乎是五味杂陈的。“你来了?” “久等了!”束合的眼就像是望着一个老朋友。 她曾几何时能够想到,本来正锋相对、都想置对方于死地的两个人,现如今居然能有着这般心心相印的感情。 王知节此时的脸上就像是写着四个大字,“命不久矣”,与上一次见,人似乎又消瘦了一大圈,他伸手露出的手腕与小臂,关节清晰地弹出,除了皮,便是骨头。面色发了灰,眼窝与泪沟深陷,憔悴至极。 房间里的墙壁是用了实木钉在了墙上,一个橱柜上放满了王知节和王锦渊儿时的照片,束合凑近看了看,都是来这里度假时拍的。 有兄弟二人搂着疯笑,有两人在雪地里追逐打闹的,有从很小的时候,再到稍大的年纪。 “这里……是我和哥哥最美好的回忆。每年能来这和哥哥度假,是我一年当中最期待的事情。”王知节说道。 他叹了口气,无奈地笑了几声,又说:“可惜,再也没有机会了。” 束合看着照片,听着王知节说的这些,眼睛突然发酸,眼球有了刺痛感,但她强忍着。 “我守住诺言了,我等到你来找我了。”王知节缓慢地说着。 束合来到王知节的身边,她拉起了他冰凉的手,“所有……所有都结束了……” 王知节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抖动,这,是不是也是他所期望的结局?他闭上了眼。 “我查到mason的儿子derek在国内犯了经济罪,我整理了资料举报了他。多亏锦渊之前的安排,让我有机会接近derek,加上后来他的暗示,我才能想到这一茬,虽然最终他心软了,并没让我这么做,可是我怎么能放过这个天大的好机会来保全他?总之,我威胁了mason让他放过王锦渊,不然我就让他儿子死在牢里,永远也等不到开庭。” 束合说着,特别解气的样子。可王知节听见似乎没有太过兴奋的感觉,反倒是流露着一丝忧虑。 第八十六章 告别2 “哥哥没让你这么做,也许就是不想让你再被仇恨填满,变成现在的这个样子……冤冤相报何时了……”王知节对束合说道。 束合叹了一声,“道理我懂,但很多事,身不由己……” 王知节忍不住咳了两声,可能是因为咳嗽带动了身体的抖动,他紧紧地抱着自己的脑袋,痛苦至极的样子。 “你怎么了?” 王知节自己缓了缓,紧闭着双眼用手在一旁挥了挥,“没……没什么……” 束合环顾四周没有发现水杯,她急忙对着王知节说:“我等着,我下楼去倒杯水给你……” 癌症的晚期让癌细胞在王知节的身体中肆虐,那些日子里他自始至终被疼痛所包围。痛,让他整夜无眠食不下咽。因为王知节早已没了求生的欲望,他的这副躯体便举了白旗,不再做任何挣扎与抵抗。 束合跑下了楼,迎面正好碰上刚回来的管家。管家拿出一个纸袋,里面是王知节的药品。maria将大大小小的药品摆好放在一个银质盘子上,又去倒了杯热水,带着束合又回到了王知节的房里。 开门后maria问束合王知节是不是又疼了,束合点了点头。束合退在一边,看着maria给王知节打上了蛋白针,并且看着他将所有的药物都慢慢吞咽下去。 束合拿起了药瓶看了看瓶身上的字,发现都是医学专有名词,自己根本看不懂。 “别看了,大多都是止疼药……”这时王知节在一旁说了一声。 束合有些尴尬地把瓶子放下。 maria离开了,临走前告诉束合,她会和管家丈夫准备好晚餐,一切都备齐后他们今日便回家了。 “束合?”王知节叫了一声。 “嗯?” “你还有什么想问的?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你,我怕之后没机会了。” 束合想了想,似乎的确还是有一件事自己始终不太明白。“简姝嫚……为什么要对be下手?” 王知节费力地撑了撑自己的身体,换了个稍许舒服一些的姿势。 “简姝嫚对哥哥一直放不下执念,这个女人是hbs的高材生(harvardbusinessschool ),精明能干,典型的女强人,可惜哥哥从来没有看上过她。后来简姝嫚没有放弃,不知从哪里弄来的关系,在高尔夫球场结识了父亲和我妈,显然她没有调查过我家的关系,想从长辈那入手的计划最终也泡汤了,be还是跟哥哥结了婚。其实这个婚事,父亲是很满意的,毕竟杨家的势力与我们王家势均力敌,若是哥哥的婚姻好,即使父子关系无法缓和,有了第三代之后,我们两家还是能强强联手的……” 王知节说得有些费力,轻微地又咳了几声,束合不敢帮王知节大力地拍背,只得用手顺了顺他的后背。 “可是,只有我妈,她一直在忧虑也许有朝一日哥哥会一人独大,最后将家里的基业都一并夺了去。而这忧虑在她知道be怀孕并且这个孩子不是我们王家的之后,似乎有了转机。是我不好,那次哥哥打电话给我,我妈听见了我俩的对话。是她放了消息给了简姝嫚,怂恿她趁这个机会把be从哥哥身边彻底除掉。” “你妈妈说到底是想让锦渊失了杨家这个大靠山,她觉得这样,锦渊就又会回到孤身一人的状态,再也没有了夺回王家企业的机会,是不是?”束合问王知节。 王知节点头,“可是没想到,简姝嫚心理邪恶,她怕哥哥会心软便想一不做二不休,她想到的除掉,是彻底把这个人从世界上除掉。” “所以,她找到了你?” “嗯……我俩一拍即合,目标一致,她想上位换了be,而我看不得哥哥被人欺骗,想要为他报仇……be重伤之后,哥哥一蹶不振。我问过自己是不是后悔这样做,偶尔一个人的时候也会心生愧疚,心里又有些害怕,最后我决定离,跟哥哥说自己想去远游。好多年里,我忍着没有跟哥哥有太多的联系。” “原来如此……这个悲剧,真的有太多太多的人参与其中了。”束合感叹道。 “远不止这些……”王知节又说,“父亲死后,我妈搭上了杨家……” 束合听到有些惊愕,她看着王知节静如湖水的眼睛,慢慢地涌出了恨意。“什么叫搭上了杨家?” “我妈后来做了mason的情妇。” 束合深吸一口气,难以置信这几个字无限在脑海里放大。 “我也是很后面才知道的,mason当时在当地华人商圈很有势力,又加之原先的关系,他俩早已熟识,一来二去,呵,不知道什么时候,这两人便勾搭在了一起,至于是在父亲死前还是死后,我无意再去考证,知道多了,也只会更恶心罢了。等我知道这些的时候,哥哥已经在mason的手下‘还债’还了好几年,你要说mason对于哥哥的恨意怎会如此之大,也许还有一部分是因为我妈在从中挑唆吧。” “为什么……所有人都想害他……”束合忍不住说道。 “哥哥一直很完美,他为人谦逊又有才华,他待自己心爱的女人一心一意,可最终得来了的却是这样的结果。我想守护他,却用了错的方式……” 王知节不禁流下了泪水,泪滴落在了深色的被单上,显得更加明显。 “生母弃养,生父不爱,继母迫害,妻子出轨……这一串又一串的事情,要不要这样恶心人!”束合心中有着太多的悔恨,恨从前的自己没能再多些理解王锦渊,恨自己没有信任这个对她付出了所有深沉的爱的男人。 “束合,我有罪,我不否认,你也看到了我现在的模样,人不人鬼不鬼,我不该害人性命,我这辈子还不了的债,我下了地狱后继续还。可是哥哥呢,他什么都没有做,他没有害过人,不要让他再沉浸在罪恶之中了。什么mason,什么be,包括我那该死的妈妈,都让他们从哥哥的生活中消失吧!还有你,千万不要步了我的后尘……” 第八十七章 告别3 束合不应,只静静地看着王知节。 “我看得出你对哥哥的感情不比我的少,所以我理解你总想再为他做些什么的心情,可是束合,纠缠那么多年了,该结束了。”王知节似乎是在苦口婆心地劝说着束合。 束合沉默着,又像是不会说话了似的。 “其实,都过去了……那些事,纷纷扰扰地在我们的世界里嘈杂得太久太久了,是时候关掉它了。束合,哥哥为了你付出了很多,我觉得他会很开心看到你能重新拥有自己的生活。其实这些日子里我想通了、想明白了哥哥的用意,如果你能找到新的爱情,未尝不是一件好的事情。路洋,会是你的新的出路……” 束合转过头去,不再看着王知节,她深吸了一口气,摇着头无奈地笑了一声,“也结束了……” “哦?” “事到如今,你居然还要八卦我的事?” 王知节笑了,“满足一个将死之人的心,不行吗?” “我觉得我更加适合一个人吧……”束合说着,王知节看不清她脸上的神情。 晚上,王知节邀请束合一起躺在床上看着天窗外的满天繁星,群星璀璨的天空,静谧却又充满了生的力量。现在已经过了追极光的季节,王知节似乎有些遗憾没再能看到。 要睡的时候,束合便坐在了床边的沙发上陪着王知节。而王知节常常难以入眠,疼的频率越来越大,转辗反侧显得痛苦不堪。束合无法想象,之前的那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王知节都是这样一个人孤独地度过了所有的夜晚。 束合在小木屋待了五六天,白天为王知节读着网上的一些新闻信息,夜里陪他看星星,平淡得很安静,很安静。 直到有一天夜里,王知节疼得呜咽了很久,束合赶到他的床边。看见豆大的汗珠就这样从他的额头渗出。束合刚想冲去卫生间给他拿一块干爽的毛巾,却被王知节拉住了手拦了下来。 “束合……”王知节仅用着气声说道。 “你怎么了?是疼醒了吗?我帮你去找止疼药!”束合连忙说道。 王知节摇摇头,“没用的……”他只说了三个字,却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大口喘着粗气。“我梦见了我的奶奶,她说她要来接我……” “奶奶?”束合瞪大了眼睛,心里回想着,王家早就没了老一辈,难不成是……? “我想看看窗外……”王知节 束合听见后立马点头,“好好好,你等我一下!”她把落地窗的窗帘全部拉开,天窗的那个帘子也打了开来。 这时,一阵绿光绚烂地布满了整个天际,照进房里,是极光,那宏大震撼的场景,无声地在束合的眼前展现。这是大自然最美的奇观,多少人求而不得,今日,却终于让他们看见了。而此时的王知节躺在床上,也透过这整个天窗看着。 这一曲终了,竟是用了这决然不可期的美轮美奂来做尾声。 没过多久,王知节似是连睁眼的力气都快没有了,他仅嘴角微微上扬了一点点,用着极轻的声音,束合赶忙将耳朵凑近,她听见王知节说: “我此生无憾,只求下辈子让我还做哥哥的弟弟……” 束合连声答应,“会的,一定会的,一定会的!” 而后,束合便再也没有等来一句回应,而王知节,永远的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许是王知节的奶奶伴着这极光,来把自己这个孙子接回家了吧…… 束合的泪水突然喷涌而出,那是一种说不清的悲伤,她抽紧了心脏似乎挤压了太多的情绪,此时此刻在这一个孤单的小木屋里,静静地释放了所有的一切。 最初相识的那个王知节,让束合觉得可恨极了,而自己走进了他的世界之后,束合又觉得他可悲可怜。王锦渊是王知节世界里所有的一切,那一个美好的回忆,那一个最重要的牵挂。 谁都不知道这兄弟二人怎就走向了现在这样的结局。 束合不能说王知节之前是否有些偏执的占有欲,还是那些近乎过激的“保护”方式,致使最终的他们俩都陷入了这深深的冤孽与愧疚之中。错一步,步步错,让绕了几圈便打了结的毛线团,最终是越绕也绕不清了。 王知节的后事由他的律师安排好了一切,王知节没有给自己安排墓地,只要求将自己的骨灰,撒在拉普兰德这一望无际的白雪之中。他的遗书里写道,这里,是让他最幸福的地方。 王家的企业到了王锦渊和王知节这里,算是彻底地断了延续,当然这其中还有季云的“功劳”。季云根本不善经营,这些年王家的产业被她败了不少,公司早已缩水了一部分。因王知节与季云的关系早已破裂,母子二人也少有往来,王知节提前抛售了自己的公司股份,立下遗嘱做好公证,将自己的全部现金与不动资产,统统留给了王锦渊。 王知节没有葬礼,束合只拿到了一个很简单的骨灰罐。她走在这苍然无边的雪山之间,将王知节的骨灰撒满了这漫山遍野。 那一脚深一脚浅的脚印,束合觉得自己似乎听见了年幼的王锦渊和王知节在这里嬉闹的笑声,很远很远,很轻很轻…… 送走了王知节,束合最后在小木屋的那天,她叫来maria拿来了很多白布,将这座小木屋大大小小的家具都罩了起来,就像是做好了又要尘封很久很久的准备。 走之前,束合在屋里巡视了一圈,最终在那个卧室的柜子前停下了脚步。她看着那些兄弟二人的照片,凝视了许久。最终她找了平日里王知节用的手帕,一个一个相框将他们包了起来,整齐地放进自己的行李箱里。 后来的束合偶尔还会想起王知节,想着若是所有的一切能够重新来过,没有了最初的悲剧,是否他能过得幸福一些? 可惜病魔的到来终究还是命运的定数,躲不开逃不过。这就是命吧,谁又能逃开这命运的安排呢? 第八十八章 女儿1 郑星云的生日会在束合从拉普兰德回来后的几天后开始了,那日陈菲琳特地去了美容工作室画了一个超级水嫩的妆容,就连发型也是另外捯饬过的。 陈菲琳面子薄,不敢一个人去,便拉着束合和付可岐一定要跟她一起进场。在场馆外,束合悠哉地走来,看见陈菲琳,付可岐和钟宇等在门口。 “你怎么才来?门口那么多人,不知道排队要排多久才能进场,陈菲琳等你等得都快急死了。”付可岐帮陈菲琳举止一块不大不小的灯牌,有些不情愿地说道。 “郑星云可以啊,一个生日会弄得像小型演唱会一样,排场不小呢!”束合环顾四周。 场馆外都是粉丝的应援海报,几百米外的商场电子屏也被包了下来,全天滚动郑星云的宣传视频,简直是所到之处都是他。 束合完全不理会付可岐的抱怨,拿起自己手机就拨了一通电话,“喂?我们已经在门口了。对……就在那个最大的粉丝签到台的后面……” “可岐哥,我明明给了束姐两张票子啊,束姐怎么没和路总一起来?我还以为他俩……”陈菲琳小声凑到付可岐的耳边问道。 “啧……不会说话就别说话,免得说错话!”付可岐皱着眉头对陈菲琳摇摇头。 陈菲琳立马收声闭嘴,缩到了一边。 他们四人在外面站了两分钟,很快就有两个保安一样的人物从里面小跑出来,他们见到束合立马微笑着点着头,“您好,请问您就是束总吧!” 束合踩着一双恨天高,双手抱胸特别有气场这站着,看见他俩,点了点头。 “束总您好,请随我们来。” 保安一左一右开道,伸着手点头哈腰地把他们迎进了馆内,束合四人走的是员工通道,直接避开了外面粉丝的杂乱人群。 场馆很大,看上去今天来的粉丝人数不少,束合四人的位子在第一排,绝对的vvip正中间,不知是多少粉丝梦寐以求的位置。 等保安把他们安顿坐下后,突然看见了陈菲琳和付可岐手上的灯牌,有些面露难色地说道:“不好意思,先生小姐,我们这次生日会是拒绝灯牌的,因为生日见面会后会有小型演唱会环节,灯牌的光会影响我们的打光,怕影响录制效果呢!” “保安大哥,他们是我公司的人,都是星云的铁杆粉丝,灯牌太亮,我让他们调低亮度就是,况且这灯牌也不大,我想应该不会太有影响,通融一下吧……”束合对着保安十分客气地说道。 “是啊是啊!如果实在不行的话,灯牌我不开就是了,但是我头上的亮灯发箍,千万别没收了!这是我满满的爱!”陈菲琳讨饶地说。 保安一看是束合发了话,立马换了脸色,“没事没事束总,你们要是想开那就开吧,随你们……随你们……” 说完这些保安就走了,付可岐对着束合说:“你可以啊!” 束合对付可岐白了一眼:“进顾问行业那么久了,到现在都没学会利用一点点自己的便利条件?你也不看看这次活动的主办单位,你是不认识林盛还是不知道雷易明,三个人居然就这么傻呆呆地站在门口等着?你这丢的不是我们慕和国际的脸吗?万一被人看到,还以为我们和自己的客户之间关系不好呢!” 陈菲琳竖着耳朵在一旁听着,灵机一动,“束总,那我可不可以利用职务之便,去后台看看郑星云?” 束合看着陈菲琳一脸兴奋的样子,成心逗她:“爱豆和粉丝之间不该是距离产生美吗?” 陈菲琳使劲摇头,“我不需要距离,我凑到他面前也觉得他很完美!” “那你问我干吗,你俩不是私底下都有微信的吗?” “我最近没敢跟他发消息……” “郑星云也没给你发?” 陈菲琳摇头。 “那么久了,原来你还没撩到他……” “啊?束姐,我……” “都说女追男隔层纱,陈菲琳,我怎么感觉你隔的根本就是金刚纱?” “哎……束合,你别还没开场把陈菲琳说哭了啊……”付可岐在一旁插嘴说道。 “她?说哭?我看她等会见到郑星云会激动哭才是……不说了,我出去走走,你们在这等着吧……” 束合说完就起身离开了座位,自己去后台找雷易明的身影。后台工作人员忙忙碌碌,人流攒动,直到她来到了郑星云的化妆室前。刚想敲门去打个招呼,后来想想又嫌麻烦。她就只站在门口打开手机给雷易明发了个消息。 ——雷总,你现在在哪,我过来给你打个招呼。 消息发送,关掉界面。束合刚想原路返回,结果这时郑星云的化妆间便开了门,可里面走出来的并不是郑星云……而是路洋和夏小娴。 此时手机接连震动,财经新闻app的推送显示在束合手机的界面上,微信一条接一条的信息发了进来,一阵混乱。 束合看见通知栏,隐约看到新闻标题带着“简姝嫚”三个字,她好奇心始然,皱了皱眉划开信息。 新闻标题是个硕大的breakingnews,《商业资讯巨头公司ge的代理ceo简姝嫚确认已经跳楼身亡》。 什么? 束合头脑瞬间一片空白,她把新闻往下滑,新闻照片里那栋束合再熟悉不过的金融大楼楼下已经围起了警方的黄白警戒线。 “束合!束合!”远处是付可岐的声音,他奔跑着来找束合,却远远看见束合身边还站着路洋和夏小娴。 “路总,夏小姐?”付可岐带着疑惑的语气向他俩打了个招呼,就连付可岐也不太喜欢这两人站在一起。 “束合?你怎么了?”路洋用着不温不火的声音问束合。 束合根本不想理,脑袋里只是想着简姝嫚的事情。为什么好好的简姝嫚就无缘无故地跳楼自杀了?难道这件事跟mason有关系吗?难不成是因为自己告诉了mason真相,mason自己去寻仇去了? 脑袋里满是嗡嗡嗡的声音,直接屏蔽了周遭的一切。 第八十九章 女儿2 束合踱步往回走着,完全把路洋和夏小娴当成了空气,可路洋忍不住伸手拉住了束合。 “束合,好久不见。”路洋主动开口,想让束合在自己的身边停下。 束合不情愿地抬了头,生涩地回答道:“好久不见,路总。还有……夏小姐……” 夏小娴看束合对她打招呼,她当补药吃了一样,娇媚地笑了一声,嗲嗲地说了一句,“没想到束总也喜欢追星啊!我以为只有像我们这样的小女生才有这样的好兴致呢!” “肖氏传媒是我们的客户,我们来这里是工作关系,夏小姐,请你不要多想!”付可岐闷闷地回了夏小娴一嘴。 “marcus,我看束总还有自己的事,要不我们先进去吧,等会就要开始了……”夏小娴搂着路洋的手臂,拉到自己的胸前,贴得紧紧的。 路洋有些不耐烦,把夏小娴从自己身上拉开,“你要进去你先进去,我有话跟束合说。” “不用了,我们没有什么话要说。”束合直接抢先说了一句。 付可岐看束合不想与他俩纠缠,立马懂了,搂着束合把她从这两人的面前带走。 可惜路洋怎么会轻易放弃,他垮了两大步拦在束合跟前,“我们聊聊!我保证,绝对不多打扰你的时间!” 付可岐看了眼束合,想看看她自己是怎么想的。束合不说话,但给了付可岐一个默许的眼神。这下,付可岐就拦着夏小娴去了,挡在她的面前说,“哎?夏小姐?你前面不是说要进去吗?我们一起走吧!你是几区几排几座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夏小娴拉走了。 走廊里过往的工作人员还是很多,这时停在路中间的路洋和束合就显得特别突兀。路洋向走廊尽头张望了一眼,说道:“这里人太多,我们去楼梯间说……” 束合没答应,但也没拒绝,脚步有些不听使唤地跟着路洋。 楼梯间里,路洋把束合逼到了墙角,好像是要放着他稍不留神束合就会逃跑一样。经过王知节的事情之后,束合的脸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显得有些疲惫,再加上前面看见的简姝嫚的事,束合的心事,似乎都写在了脸上。 路洋又是一脸心疼的样子,他摸了摸束合的脸颊,但束合觉得有些不自在,往旁边一躲,显得生分极了。 束合忍着不说话,毕竟她生路洋的气,是真的。就算她自己不承认,但是她气夏小娴粘着路洋,她气路洋一声不吭地搬走,这些事都是真实存在的。 “我之前为了我俩买了别处的房子没有跟你说,加上那晚你生我的气,我一时没忍住就搬走了,这件事,是我做得太鲁莽……”路洋的语气细缓轻柔,似是真心实意地想给束合道歉。 “很多时候……爱情不是生活中最重要的那件事,我也不想把它变成我最重要的那件事。你搬走,我不怪你,我反倒觉得是件好事……” “束合,我想你!”路洋不管束合说什么口是心非的话,他要直接说出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我的世界里已经有那么多纷纷扰扰的事了,我不想再要一个不确定的因素。路洋,我觉得我们两人之前做的决定……其实很好……我没有想改变现状,分开不是什么坏事,我也不怪你是不是搬走了,我们两个人更适合做一个理性的人,不是吗?” 束合直接把路洋想要求和的话彻底给堵死了,可是怎么明明说要分开,心却舍不得,隐隐作痛呢? “你为什么总是这么要强?你就不能像普通女孩一样,倚靠自己的男友,对着他撒娇?让我感受到一丝丝你需要我的感觉?我明明那么爱你疼你,为什么你连一个机会都不给我?你以为自己是女超人吗?披荆斩棘全都一个人来?这样的你,想要求来一个怎么样的结果?孤独一生吗?”路洋问束合。 束合无奈地笑了一声,淡淡地说:“我花了那么多年爱过的男人,坐牢了。他的弟弟说他和另一女人才是多年迷案的幕后凶手,带着忏悔死在了我的面前。而那个女人今天也跳楼自杀。我曾经想要重新开始新生活和他共度余生的男人,身边一直有着另一个女人的影子不停地告诉我,我根本不了解他……呵呵,我累了!去他妈的这个混蛋的世界!我累了!你懂吗?路洋!你是什么样的人,我不在乎了!” 路洋惊怔,看着束合眼含泪水激动地说着这一切,他的眼球有些不自然地抖动着,“什么叫他的弟弟和另一个女人……是凶手?” “王知节和简姝嫚在be的车上动了手脚,所以他们才是害死be和孩子的真正凶手。”束合无力地解释道。 路洋听着,竟然惊讶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所有都结束了,无论mason是不是要为了他的女儿报仇,王知节得癌症死了,简姝嫚跳楼了……这一切,是不是就能回到最初的齿轮上,一切如旧了?” 束合的语气生无可恋,毕竟一切如旧,也换不回王锦渊重回她的身边了。再也不可能回到最初的样子了。 舞台上似乎已经有了声响,想必是郑星云的生日会已经开始了。束合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无力再和路洋争论些什么,她淡淡地说:“里面开始了,我进去了……” 束合打开安全通道门,没有再理会路洋,一个人径直走回了场内。第一排的位置根本不用找,即使馆里没有开灯,场上的光线也能找到下面。她来到陈菲琳的身边坐下,左边空了一个位置,想必就是她自己浪费的那一张票。 冤家路窄,空位再左边的位置居然坐着的是夏小娴,而她的左边也空着,这应该就是给路洋留下的。 束合今天只想换换心情,陪着陈菲琳一起感受一下追星的快乐,她不理夏小娴,独自看着台上的郑星云。 郑星云的骨相特别好,加上拍完这部戏后又瘦了些,整个人是显得更加清秀帅气了些。 第九十章 女儿3 身边的陈菲琳不知什么时候带进来了一个巨大的黑色皮箱,她从位子底下慢慢地拖了出来。 束合惊讶地看着她打开,就像箱子里装着的是007特工用的狙击枪或是什么新型武器一样。这时的束合只觉得,如果箱子里面不是22世纪能够毁灭全球的绝顶新型生化病毒,都对不起这严严实实的包装,直到箱子打开,束合的下巴真的都快托不住了。 “这些都是什么?” “相机镜头!都是我的命!”陈菲琳好像有些小小的自豪。 箱子里放着一个个巨大的镜头大炮,束合看着陈菲琳拿出一个三脚架放在自己的面前,将相机固定好,然后拿出一个很长的镜头装了上去。 “这又是什么?”束合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是个傻子一样。 “远摄定焦镜头……” “他不就在你面前吗?不远啊?”束合问到。 “好像是的……那我要换一个短一点的……” “有啥区别?” “我也不知道……” “定焦镜头……和变焦镜头又有什么不一样?” “我也不清楚……” “那你买它干嘛?” “因为贵啊!我觉得既然不知道要买哪个,那买贵的一定不会错,毕竟贵有贵的道理吧!”陈菲琳说道。 “这个镜头要多少钱?” “几万块吧……” “啊?”束合仿佛觉得自己在问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一样。 “束姐,你不懂,技术不到位不要紧,设备一定要跟上去。我又不是专门搞摄影的,我只要我的照片能看见爱豆的眼睛眉毛鼻子就行,越清晰越好,看得清毛孔看得清汗毛更好!” “你不都有他的微信了吗?撩他啊,看真人不香吗?镜头里的哪比得上他就真实地站在你面前?” 陈菲琳想了一小会,然后说了句:“那倒也是……” 束合一阵头晕,“你有这闲钱买设备,为什么不去好好地上一堂摄影课?” “束姐,我们工作节奏是怎么样的,你不会不知道吧?我能空出时间追个星已经是万幸了,要不你给我放个一个月的长假?我去学摄影?” 束合突然觉得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额,那就没必要了,你这样随性拍拍也挺好,又不是要得普利策奖。” 陈菲琳听到,哈哈笑了笑,然后低头凑到束合耳边轻声说:“没想到夏小姐也是郑星云的粉丝,你看她手上的丝带,这是星云的一个站姐发的应援物,要过超话等级和购物记录才能领的。” 束合向夏小娴那里瞥了一眼,“你们小姑娘嘛,追个星不是正常的……” 束合的语气怎么听怎么有股子酸味…… 生日会对于束合来说正无聊地进行着,她观察了好几次,路洋没有再进到场内。粉丝们的尖叫声此起彼伏,郑星云说一句话,她们尖叫,郑星云甚至抹了抹头发,她们也尖叫。束合觉得她自己第一次感受到了无尽的活力,相比之下的自己,就是个死气沉沉的过时老年人。 玩了几轮游戏,主持人问了些无聊的问答题,郑星云再说了些感谢粉丝的告白话语,不是粉丝的束合竟觉得这场生日会让她度秒如年。 束合有些想要离开了,她被吵得头疼。她刚要离开,却被夏小娴拦了下来,“束总,别走啊,这生日会还没过半呢!” 束合冷眼看着她,心想这女人管得可真多。 “非常感谢我的粉丝陪伴我走过了那么多默默无名的日子,为了感谢你们的陪伴,我今天正式宣布,由我本人创作的概念专辑会在今天稍后全球首发,而在座的各位会是第一批听到这张专辑的听众……” 台上的郑星云侃侃而谈,束合却一句也听不进去。 “他等会就要唱歌了,不听听再走?”夏小娴似乎还是没有放弃。 “我不是粉丝,我没兴趣……” 夏小娴笑笑,“我也不是粉丝啊。” 束合蹙眉,想起前面陈菲琳说的,她眼睛盯着陈菲琳手上的应援丝带。 “哦?你说这个?”夏小娴笑着举起手腕,随手将丝带从手上摘下,丢在了地上,“我在门口随便找了一个小姑娘要的,装一下粉丝的样子,不然,路洋怎么会陪我来这里?” 束合不耻地哼了一声,“你还挺费心思的。” “那怎么办呢?marcus这次被爱情冲昏了头脑,不过,我不怪他。只要你……断了这个念想,marcus迟早会回到我的身边的。” “行吧,你俩想怎么样都与我无关。”束合根本不想跟夏小娴再纠缠下去。 此时台上的郑星云已经在候场了,馆内调暗了灯光,所有人都安静地等着第一个音符的迸发。 束合无心听歌,被夏小娴惹得怒火一触即发。 夏小娴继续说着:“束总从国外回来之后就一直在家办公,想在公共场合找到你真的是比登天还难。我好不容易打听到你会陪着你公司的人一起来这个……看起来有些幼稚的生日会……你总不见得让我白跑一趟吧?” “有话快说。”束合并不耐烦。 音乐的前奏已经响起,灯光渐渐推亮,一个追光落在了郑星云的身上。 夏小娴靠近束合的身体,慢悠悠地说:“你不知道marcus曾经有一个女儿吧?” 束合猛地回头看向夏小娴,脸上是藏不住的震惊与讶异。 “束总那么聪明,marcus的那个纹身,你就没有怀疑过吗?kelly……” 束合想起来了,这个纹身,自己明明第一次见路洋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她一直以为这只是路洋花花公子时期的一段不值一提的恋情罢了。 “kelly是marcus和一个有夫之妇的孩子,只可惜,孩子当时胎死腹中,而那个有夫之妇最后也死了。marcus伤心了很久,那毕竟是他的女儿,就这样没了,后来他就把当时两人已经给孩子起好的名字‘kelly’,纹在了自己的身上。你真的以为marcus是那个你以为的阳光大男孩吗?呵呵,束总,你醒醒!我和你不一样,只有我知道marcus之前所有不堪的黑历史,而我还是愿意留在他的身边……你觉得……你可以吗?”夏小娴柔声说着。 第九十一章 时间倒退1 黑暗中,束合看不清夏小娴的眼睛,但她的每一句每一字都特别清晰地传到了自己的耳朵里,嗡得一下在脑袋里炸开了锅。 这时,舞台上瞬间点亮了所有的灯,绚丽的光不停闪耀着,身后的人群沸腾了,随着郑星云高涨的电音音乐将气氛推上了高潮,她们原地蹦跳着,挥舞着荧光棒,尖叫声此起彼伏。 可是束合的耳朵突然开始耳鸣,“嗞……”的声音在脑袋里,任凭她怎么甩动自己的头,都没法将这声音去除。 她的世界突然安静了下来,这个场馆里似乎只有她一个人是在另一个异度空间,身边狂欢的人们才是真实存在的。 夏小娴依旧面带微笑,束合借着光终于看清了她的脸庞,她笑得得意带着满足,暗藏着不明深意的表情悄悄地离开了。她没有再给束合当头一棒,毕竟她已经在束合的世界里成功丢下了一颗原子弹。 什么音乐,什么舞蹈,台上发生的所有的一切束合都不在意,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回想着夏小娴今天说过的每个字。 一旁的陈菲琳像疯了一样不停地叫喊着,她激动地甚至踩在了凳子上,结果被后面的粉丝给拉了下来。 束合站不稳了,一个人默默地坐在凳子上发愣。所有的时间线开始重塑,她将自己的记忆倒退回第一次见路洋的时候。 那是在王锦渊malibu的派对上,那次路洋来招惹她,两人不欢而散,但路洋对她说了一句她很像be。就因为这句话,从不过问王锦渊过往的自己,开始对be重新燃起了好奇心…… 束合从陈菲琳的背后推了付可岐一把,“有烟吗?” “你说什么??”就在大音响面前的他们,音乐一响什么也听不见了。 “我问你有烟没有?” 付可岐一愣,“你不是让我戒烟了吗?” “你少废话,我知道你没戒掉,快点,把你的打火机和烟给我!” 付可岐看束合坚决,带了一丝丝犹豫但还是把烟盒递了过去,“你怎么了?没事吧?” 束合机械地摇着头,“我想回家睡觉,先走了。” “别啊,之后是庆功会,肖氏的高层和雷易明都在,他们肯定想见见你。” “你替我跟他们打个招呼吧。”束合推辞,现在无心理会这些事情。 她和付可岐说完,便魂不守舍地拿出一根香烟塞在嘴里,忘了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啪”地点燃了打火机。不远处的保安眼疾手快,见状飞速地奔了过来。 “哎哎哎,这里不能抽烟!”气势汹汹的样子。 被保安一声呵斥,束合这才好像回过神来,她立马收了打火机把烟从嘴里抽了出来,道歉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出去抽……” 保安看束合收了烟,便也没再追究,而束合迈着心事重重的步伐走向了安全通道。 门外的空气似乎好了一些,没有场馆里那么闷,她走向一处无人走廊的尽头,蹲在了墙角。 点燃了烟,束合试图平缓自己的情绪。 这时,远远地传来了一声“束合!” 呵呵,真巧,这路洋怎就在现在这个时候,又站到了束合的面前。 束合抬头望着他,路洋的脸明明还是那样温暖如初,可束合却觉得冰冷陌生。 路洋蹲下身看着束合,皱了皱眉,把烟从她手里拿开在地上摁灭了。“你怎么抽烟了?” 束合冷笑一声,站起身来推开了路洋,语气是未曾有过的冷漠,“要你管?” 路洋以为束合还在生夏小娴的气,还想着也许哄一哄她就会没事了,“不要闹了,抽烟对你身体不好。” “呵呵,路洋,你究竟是谁?你不要再在我面前装好人了好吗?” 路洋那只刚想伸出去的手,稍稍迟疑了一些。“你怎么了束合?” “你问我?倒不如问问你自己!” 路洋的喉结动了一下,神情慢慢严肃起来。 “夏小娴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诉我了……”束合的心情开始有些激动,她又想起了香烟,想抽一根冷静一下。 怎奈路洋又来阻止。 这下束合被彻底激怒,她甩开路洋的手,将打火机和烟盒都重重地摔向了地上。“路洋!我念在我们之前的情分上,我给你机会自己解释,我要你一五一十地全部告诉我!你究竟是谁?kelly又是谁??” kelly这个名字一从束合的嘴里冒出,路洋的神经就像被人抽动了一般,他明显开始紧张了起来。 “呵呵,你不说吗?我给你机会啊!如果我想的没错,或者说一切就像是我猜想的那样,我们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是吗?”束合似乎是绝望地质问着路洋。 此时的路洋自知所有的一切再也瞒不下去了,那张稀松平常的脸,渐渐变得阴冷了起来。“如果夏小娴都告诉你了,那没错,就像是你听到的那样,kelly就是我未出世的女儿,而kelly……是我和be的孩子……” 天雷滚滚,束合无法形容自己现在心动过速的心脏,那种恨与痛,夹杂着酸楚,在一瞬间占据了她的整个身体,似是还有一些恶心的感觉…… “从一开始,就是假的是吗?”束合不忍听到这个答案,但却也不得不问出口让自己死心。 “我承认,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就是带着目的来的。我恨王锦渊,我想置他于死地。”路洋说道。 “噗”,束合突然不合时宜地笑了起来,是一种无可奈何的苦笑,这一切对于她来说太过荒唐,可笑至极。 路洋觉得事到如今,既然所有事都已拆穿,自己也没有必要再隐藏些什么了,他开始说出了自己所有的秘密。 “就像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那个介入王锦渊和be婚姻的人。”路洋的声音低沉冰冷,和平日里的样子截然不同,看不出悲喜,陌生得让人害怕。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束合觉得自己问的这几个字,特别无力。 “我如果说我也不知道这一切怎么就发生了,你信吗?”路洋问道。 束合沉默着。 第九十二章 时间倒退2 “那年我只有十九岁,刚从大学休学出来进入了房产经纪行业,当时我的第一单就创造了最高卖价,让我一时间在当地小范围内声名鹊起,所有人的眼神都投在了我的身上,而我接下来的交易记录,便变得尤为重要。就在这个时候,他们夫妇二人走进了我的视线。” 路洋缓缓道来,但束合听着,心脏越跳越重的感觉,她默默捂住了胸口。 “我带着他们参加了很多豪宅的开放日活动,但他们似乎一直都没有看到合适的房子,直到最后看中了malibu的那套别墅。接触的多了,一来二去便熟络了起来。有一天晚上我在夜店里接到了be的电话,她问我在做什么,她说自己一个人在家太无聊,我便邀请她过来一起玩。玩得嗨了,大家都喝得烂醉,当晚我便神志不清地带她回了我的住处。” 很俗烂的剧情,但就是这样发生了不该发生的事情,束合静静地听着,似是极力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你可以说我生活糜烂,当时来者不拒的我,看见be的长相的确没有太多的抵抗力。我权当那天只是风流一晚,却没想到两个月后be找到我,跟我说她怀孕了。” 路洋停了一会,看了一眼身前的束合,她面色煞白眼神空洞没有焦距。路洋犹豫了,想着是不是还要再说下去。 “然后呢?”这时束合发了声音。 “老实说,我之前玩得再疯也会做好安全措施,我不相信自己就栽在一个女人手里,犯了这样低级的错误。我带着be去了我自己最熟的医生那里,做了dna亲子鉴定,最后结果拿到手,这个孩子的确是我的,我和be就这样有了一个女儿。” “哼,19岁……”束合冷声叹了一句。 “我很慌,但是be特别淡定,她告诉我自己不会堕胎,她会和王锦渊离婚,至于我要不要这个孩子,她并不在乎。我六神无主地回家躲了一周,后来我想通了,那是我的骨肉和血脉,我不能让她从这世界上消失。我找到be告诉她自己会当好这个父亲。” 束合面露不耻的表情,越听越觉得是让人厌恶的恶心。 “be嫌弃婚后就被王锦渊丢在了家里,她觉得自己毫无价值就像一只被囚禁的金丝雀,这样的婚姻让她想要逃离。她承认和我在一起只是寻求一时的刺激,但有了这个孩子便不同了,她似乎找到了生活为之奋斗的目标。后来我陪伴她的每一次产检,陪她一同参加孕前课堂,她买了一些新手妈妈的书刊,我陪着她一起翻看阅读……” “呵呵,这可真是一片岁月静好的景象。”束合冷言冷语道。 路洋似是听不到的样子,继续说道:“我戒了去夜店的习惯,全心全意地陪伴be一起等待这个孩子的出世。但是be跟我说,王锦渊似乎对于离婚的反应很强烈,她不想同他再为了这件事争吵下去。我劝说她为了肚子里的孩子,也为了照顾她作为孕妈妈的心情,可以先从王锦渊那搬出来,到我这里住下。车祸的那天下午,她从我这里离开,说是取一些衣物就回来。我在家里弄着公司的事情,突然间be来了电话,电话里她哭喊不止,说是自己不要再跟王锦渊说什么了,说他不可理喻,她自己开着车回来了,但是身后一直有车跟着她,她情绪不稳定,无论我怎么安抚她,她似乎都没法平静下来……” “后来就出车祸了?” “对,我是隔天才知道的消息,毕竟,我还不是be的法定监护人。孩子死了,be也成了植物人,一切都没了……她明明,只是想开始一个新的生活,为什么不可以?” “所以你后来自己查过,jared的事让你以为这一切是王锦渊的报复?” “当时我是这么想的,不然他怎会心甘情愿地被mason打压折磨?若不是他心中有愧,他会这样接受所有的后果?” 束合笑了,笑得很轻,无法再直视面前的路洋。 “直到你前面跟我说,是王锦渊的弟弟和简姝嫚动了be的车子……” “你才知道,很多事是你自己想错了?”束合说。 路洋不语。 “你接近我,是为了报复王锦渊?从一开始你就是为了离间我们之间的感情而来的?” “我想让他尝尝失去自己最亲近的人是怎么样的感觉……”路洋低声说道。 “你假借我的手,去查所有王锦渊背后的秘密?” “毕竟我能力有限,王锦渊也不是那么容易接近的,我听说他身边多年来一直有一个得力女助手,我便查到了你的底细,想从你这里下手。王锦渊护你护的很好,却也另外证明了你对他来说有多重要。你的弱点是王锦渊从不将你在众人面前公开你们的关系,你聪明能干,却在感情上没有自信,你的确眉眼像be,你断然接受不了自己是别人代替品的命运,我不会点明太多,你便会开始对王锦渊有了猜忌之心。” “那封匿名邮件……是你发的?”束合声音带着一丝丝颤抖,问道。 “对。”路洋回答得很干脆。“如果最终扳倒他的,是他最在乎的人,我的目的也达到了……当天我给你发了那封邮件,在你公司楼下看着你魂不守舍地开车回家,我远远地跟着,想看看你有没有别的动作,没想到却等来了你追尾的事情。天助我也,我怎么可能错过这个大好的接近你的机会?” “所以你才能那么巧合的,打了我的电话?” 路洋耸耸肩,并不否认。他又说道:“我能感觉到你内心的纠结,你并不想承认王锦渊的人品是那种谋害前妻的渣男。而你身边的付可岐给我助攻了不少,很多我查不到的资料,他都查到了。我本期望你会愤怒地离开王锦渊,然后彻底弄垮他,毕竟如果能让你以为他这些年根本就是在玩弄你的感情的话……” “不是所有人都会被仇恨蒙住双眼的……” 第九十三章 时间倒退3 “是啊,可惜你并没有对王锦渊做什么,这让我有些失望。”说到这里,路洋竟显得有些失落。毕竟,他觉得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却没想到败在了束合这一个变数上面。 “你把我当成你的提线木偶?”束合带着难以置信的语气说着。 “最开始是的……你还记得我带你处理那栋富豪庄园的那次吗?” “那也是你计划好的?” 路洋无奈笑了声,“是的,我带你去那处房产的时候,特地选了一辆敞篷车,绕路开到了be的医院门口,就是想再给你一些直观的刺激……” 束合回想起那次,怪不得路洋送她走的那条路,比之后她自己打车去的时候多花了那么多时间,原来这是路洋故意的……束合似乎有太多的疑问了,她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从何问起,反复如此,两人沉默了些许时间。 “我没有想到你对王锦渊用情那么深……”路洋对束合说。 “何必这样假惺惺的?那时的你就在我的身边,你看得到我有多痛苦。然而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想必你还挺得意的吧?” 路洋的眼眸微微转动,看着束合的脸。 “mason的手里根本没有太多关键的证据,那最后临时递上去的检举信,不会也是你吧?”束合沉着嗓音问出了她心底最深处的疑惑,有那么一刻,她多希望路洋可以告诉他,这并不是他做的。可惜,束合并没有等来这个答案。 “没错,也是我。”路洋答得爽快。 束合听见后,整个人像是被泼了一盆零度的冰水,从头到底浇得透心凉。她的心脏开始跳得飞快,人逐渐重心不稳,她找到身旁的那面墙,慢慢移到了一边,靠了上去。 “我花了些时间,打听到了王锦渊在mason手里的把柄。” “打听?你怎么打听到的?保镖?还是mason助理?” 路洋邪笑,摇了摇头,“要知道一个富豪的小秘密,倒不如去问一下他们家的保姆……一切都会迎刃而解……” “看来你真的费了不少心思……”束合不禁感叹。 “既然知道了王锦渊有行贿的事实,又加上他的案子碰上了政坛斗争,我这时候不把他拉下神坛,还要等什么时候?本来我还一直头疼他不回美国的问题,只要王锦渊一直在川草,美国警方就无法将他缉拿归案。可是就是这么巧,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钟宇找到了我,他说王锦渊要交易malibu的那栋房子。” “呵呵,这对你来说真的是得天独厚的机会……” “你说对了,因为我知道王锦渊的行程,所以我就等到他落了之后,立马发送了那封检举信。” “所以,那段时间我没有告诉你就去了美国,其实你也一直知道我是因为王锦渊的事……” “是的,我都知道。” “那敢问路先生,您对现在的结果,满意了吗?”束合抬起自己本低垂着的眼帘,眼神似是一把锋利的刀刃,插进了路洋的眼睛。 路洋不说话……其实,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哼……”束合冷哼了一声。 她拿起身边的包,扶着墙,有些跌跌撞撞地想走出这个场馆。她不想再说了,不想再听了,去他妈的所有的一切……走了几步,身子不稳脚便崴了一下,路洋看见立刻从背后跑来,扶住了束合的手臂。 束合就像触电了一般,发疯一样地甩开路洋,她低吼了一声,“别碰我!” 路洋惊怔在一旁。 “我从一开始就看不透你的眼神……但与此同时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不可以这样猜忌别人。是你说的,让我不要拒你于千里之外,是你说的,你会在我的身边一直陪着我。现在想来,真的太可笑了……我真的,好蠢……你路洋私下许是不知嘲笑了我多少次了吧!” “我没有……”此时的路洋,回答得很轻。他拦在束合面前,本想轻轻抓住束合双肩的手,又慢慢收了回来。“不管你信不信,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呵呵,路洋,你无耻!”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甩在了路洋的左脸,瞬间,路洋觉得侧脸火辣辣的。 “f**kyou!”束合第一次在路洋的面前骂了脏话,那一巴掌根本不解恨,但此时的她已经出离了愤怒,不知道该怎样再发泄自己现在内心的郁塞与怒火。 路洋呆在了原地。 “所有人!所有人都要害他!可谁又想过,他才是真真正正的受害者!!他做错了什么?就因为他想知道自己的老婆究竟是跟谁跑了,所以他错了?就因为他接受不了这样的结局,自我封闭自我惩罚,就代表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为什么你们不想一想,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谁开了那个头!是你!是be!你们凭什么把新仇旧恨都算在王锦渊的头上?不是你们先给他带的绿帽子吗?damn!” 束合怒吼出了这一晚上自己所有的愤怒。 “就因为be死了,孩子死了,所以她们就自动变成了受害者,而活着的人就活该受到惩罚?凭什么?她们死了,难道这不是报应吗?纵使车祸有百分之十的直接原因是因为王锦渊,那他这些年给mason还的债还不够多吗?为什么还要苦苦相逼!王锦渊囚禁在自己的精神牢笼里那么多年,谁又能来还他一个正常人的生活?到最后,你还要给他致命一击,彻底击垮他……路洋,你好狠的心!你们一个个都要做上帝,摆好了天堂造好了地狱,将你们觉得有罪的人,一个个推了下去。可是你们扪心自问一下,你们有这个资格吗?” 现在的路洋看着束合渐渐崩溃,泪水布满了她的脸庞,从前的那朵玻璃罩子里的玫瑰,顷刻间碎成了渣。 他想告诉束合,自己是真的爱她,就在自己一步步算计王锦渊的同时,真的爱上了她……细想一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大概就是那晚自己开着摩托,载她去亚尔瓦多海滩的那天吧。 第九十四章 时间倒退4 路洋知道,那天自己对束合说的话都是真的,也是真的不忍看见束合再为王锦渊伤心,可是仇恨推着他越走越错,直到再也拉不回来。 此刻撕心裂肺的束合,嘶吼呐喊的束合,同时也在扎着路洋的心,他痛得后悔不已,不可言喻…… 这样的结果,他真的满意了吗?从什么时候开始,其实报复王锦渊变得没有再那么重要了…… “王锦渊的事若是前几年判了,也只是四五年的刑期,你苦苦等着,就为了这次这个机会,现在一下子送他进牢里待十年……”束合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绝望地说着,不禁感叹路洋做出的这些把一切都毁了。 路洋不说话了,似是有些不忍心,这所有的真相对于束合来说,一时间肯定难以接受,他心软了,不忍再继续伤害她。 “我之前怎么没有发现原来你那么厉害……”束合嘲笑着的望了路洋一眼,继而又低下头,悔恨与懊恼一同交织着,慢慢地把她吞进了一个黑洞。 “那时我看着你,一点一点地在王锦渊面前失去了自我,把自己彻底当成了他的附属品。你在我面前表现出的脆弱和无助,让我觉得你与当时的be越来越像。王锦渊根本不懂怎么去爱一个人,他只会把你时时刻刻禁锢在他的身边罢了。你还记得那次你病发,鬼门关前走了那一遭吗?我是不想让你再重蹈be的覆辙。” “哦?这么说,你还是在救我?”束合讥诮一笑。 “不论你信不信……” “呵呵……可笑!我错就错在不该把你当成那根救命稻草,我没有想到这根稻草原是藏了千年的毒蛇。我很想知道路先生你现在是怎么样的心情?满足?兴奋?还是得偿所愿之后的畅快?” 路洋的眼神黯淡了下来,他想说其实自己没有一丁点复仇成功的喜悦,因为他知道,自己将注定失去了束合…… “之前抢了你的老婆还不够,白天还算计着要了你的命,晚上顺便再睡了你现在的女人……呵呵,路洋你对王锦渊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束合自言自语地说着,一边哭着,一边笑着。 路洋深吸了一口气,他从没想过要把这些都告诉束合,他曾以为自己可以瞒得了,生活还能这样周而复始平静地度过,但是他却忘了自己身边还有一个夏小娴…… “你到底……还想对王锦渊做什么……?你已经赢了!可以了吗?为什么还要来我的面前炫耀你的胜利果实?你让我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很恶心,脏透了!我厌恶我自己!” “我没有想伤害你……”路洋辩解道。 “没有想伤害我?你拿着我的手去给王锦渊捅刀子的时候,就已经在伤害我了!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要把我眼里的光找回来的时候,就已经在伤害我了!你为了自己复仇的计划,甚至将你家人搬出来,这也是因为调查过我的原因吗?对啊,既然调查过,你就知道我父母双亡,孤身一人,所以你就故意营造家庭的温暖来欺骗我吗?” “不是的……束合……”路洋犹豫地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够了路洋,别再说了……不要让我再有想要弄死你的想法……” 束合眼里带着怨恨,淡薄无情的神色就像是一只被掏空的蚕蛹,毫无生气。 “我一直以为除掉了mason,生活就能恢复到最初的平静,却没想到背后还藏了一个你。但当我把derek扔进牢里,任由监狱的罪犯对他肆意加害的时候,我却没有得到一丝快乐……想必现在的你,也是这样的吧……”束合看着路洋,却发现了他眼里漏出的不舍。 “也许吧……” 束合避开了路洋的眼神,语气冷硬,她那双发狠的眼眸泛着骇人的红光。“你不该来招惹我,我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有兴趣的话你可以去打听打听,derek刚坐牢的时候被打成了什么样子,如果你不想变成第二个他的话,我劝你趁早从我面前滚开。” “束合,我会走,只要你想,我会永远在你的面前消失。我不想因为自己,搅了你之后的生活。”路洋退后,做出不再纠缠束合的样子。 束合冷冷地看着,不说话。 “只是最后,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路洋看了看束合,然后接着说:“你走之前的那晚留下的字条,是真的吗?” 束合听见,突然笑出了声。“那还重要吗?” 路洋点头。 “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说过的话,我问心无愧。字条是真的,许诺也是真的。” “所以如果王锦渊没有出事,兴许我们两人已经结婚了,是不是?”路洋问束合。 束合不吭声。 “可是说到底,王锦渊依旧是你心底最重要的人,不是吗?” “当时的我是可以放下他的,我已经做好准备和你开始新的生活,可这一切的前提是,我要王锦渊还好好的活着!” “束合……纵使我对王锦渊做了那么多你觉得过分的事,但请不要抹灭我对你的感情。亚尔瓦多海滩是我从小到大心里疗伤的地方,我没有骗你,我没有和别人一起去过,唯独和你。和你一起看着海岸线,我是真的找到了心中的平静。我望你的眼,说出口的那些话,都是真的……我有无数次想要停下的念头,但是仇恨让我没法收手,也许今天的局面并不全是我想要的,我承认我后悔了,我没有想到失去你的这个代价,会那么痛……”路洋的脸渐渐变回了最初束合见到的那个样子,是柔和的,带着温度的…… 束合听着,渐渐转过身去,她背对着路洋不再看着他,收起了自己强装的凶狠,眼泪不停地掉落,无声地打湿她胸前的衣襟。她哭得伤心,心痛的感觉那么的真实。 如果今日路洋对她来说只是个陌路人,也许这事便又好办了许多,她能狠得下心,能够报的了仇,大不了心狠手辣一次,最次也能痛打一番解了心头的怨恨。可是现在的束合,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大喊着让路洋滚出她的世界。她恨自己的无能,也恨自己的心为什么那么痛。无论她承认与否,也许这一切只是因为自己……真的爱过…… 第九十五章 暮色1 说过了狠话也流过了泪,其实对于路洋,束合也做不了什么了,毕竟所有事都已成定局,王锦渊也回不来了。 一步一步走出这个地方,直到大门外,束合拿起身边的包,掏出了里面的一把短匕。柄上的虎头十分眼熟,那就是王知节之前用的。 自从王知节走后,束合带了那把匕首和一些照片回来,照片存得很好,而匕首便被她随身带着。 复仇的滋味是什么样的,束合最清楚了,既不痛快又折磨人。自己做过了肮脏的事之后,凡事便变得小心翼翼,生怕mason还会私下来寻仇,所以出门时时刻刻带着一把匕首防身。 看起来有些可笑,也有些悲哀。 今晚的束合无数次想把这把匕首插进路洋的身体里,她恨透了,但她最终并没有这样做…… 门外的冷风从头颈灌了进来,胸口和肚子一阵发凉,束合把大衣又裹了裹紧,回头望向身后的大楼。 大楼三楼的玻璃窗内,路洋的身影赫然出现在那。他看着束合离开的样子,脚像是灌了铅一样迈不动步子,他还想像之前那样追上去,但他知道一切都是徒劳。 路洋,我爱过你,你是我那段黑暗苦闷日子里的唯一光亮。可惜时至今日,我又怎知哪些是真,哪些是假,我辨不明白,看不清晰…… 还记得那日阳光灿烂,你站在我家门前,木绣球树下的你笑容明媚、白衣翩翩,我多希望,那个……是真的你…… 束合不再抬头看着,转过身去低了头,发丝垂下遮了脸,她最终还是没能将这些话说出口。 又一阵风吹来,束合心口抽紧了一下,接着突然眼前一黑,硬生生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没有电视剧里那种柔弱的晕厥,而是重重地向前砸在了水泥地上。瞬间,地上漫出了暗红色的血,渐渐散开。 楼上的路洋看见,像是发了疯一样地冲下楼,恨不得自己不能直接从三楼跳下去。 场馆内还依旧热闹喧嚣,而馆外因为保安的驻守驱赶了人群,此时显得特别的寂静。 束合像是昏死了过去,前额因为惯性摔倒撞出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鲜血不时地向外涌出,此时她的半张脸都被血染红了。路洋来不及思考,脱下外套罩在束合身上,再解了里面的一件白衬衣捂在束合额头的伤口上。 在这个倒春寒的天气里,路洋穿着单薄的短袖,抱起束合奔向了自己的车子。 原本二十分钟的路程,路洋愣是闯了好几个红灯飞速赶去了医院。经过了医生的抢救,束合的生命体征逐渐平稳,魏医生听闻也从值班室赶来看了看情况。 路洋失神地待在抢救室的门外,就好像上一次的事情近在眼前一般。 “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最近束小姐的身体保养得不好吗?”魏医生从门内走了出来,对着路洋说。 “发生了点事,可能受刺激了……” “糊涂!病人的身体是什么样的,你们作为家属难道不知道吗?怎么可以让她情绪有那么大的波动,不要命了吗?” 路洋不停地点着头,“之后会注意的,会注意的……” 魏医生又叮嘱了许多,大约也就是要按时吃药按时复查,注意休息,绝对不可以再有情绪的刺激,路洋全数听进,在一旁点着头。 第二日,路洋待到束合状况稍有了好转,安排了一辆救护车把束合接回了他的家,然后让魏医生与自己的私人医生交接了一下。 束合还昏迷着,路洋这里的监护机器一应俱全,他搬了个凳子静静地坐在床边,看着束合额前还缠着的纱布,她的额头缝了五针,会留下疤痕。 魏医生说了,幸好是向前摔倒,只不过是破了相,若是向后摔倒撞到了后脑勺,伤了神经,便就不是皮肉伤这么简单的了。 路洋想起来后怕,后悔自己那天明明看见束合身体已经支撑不住了,自己应该守在她身边。 在路洋看着束合发着楞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是智能管家系统跳出的信息,手机屏幕上出现了夏小娴的脸,就在路洋家的门外。他轻声哼了一声,在手机上点了一下开门的按钮,然后轻声关上房门,下楼去见夏小娴去了。 夏小娴穿着一身妖娆艳丽,浓妆艳抹地扭着进来。她环顾四周,张望了半晌,然后笑吟吟地说了一句:“哦?这就是你买来结婚的房子?” 路洋冷着脸,淡漠地说:“你来做什么?” 夏小娴完全不顾路洋看起来是否心情不好,自顾自地走到他的身边,小手一楼将自己的胸口贴近了路洋的身体。“我来做客啊!” 路洋很高,用他的视线从上往下看的话,正好看到夏小娴的事业线,加上夏小娴耍了些小手段将自己的胸器裹得呼之欲出,更是显得明显极了。 路洋皱了皱眉,一阵恶心,一把将黏腻的夏小娴从自己身上拨开。“你还敢来我这里?你真当我不打女人?” “marcus你怎么啦?”夏小娴显得无辜极了,一脸的难以置信。“你至于吗?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啊!让你不要在无谓的人身上浪费时间,难道我做错了?这些年那些纠缠你的女人,哪个不是我帮你处理掉的?” 路洋气不打一处来,怒火一触即发。 “不就是个束合嘛,你要多少个束合我都能找来,现在你为了这一个女人跟我翻脸?难不成你是玩真的?” “玩?玩个屁!”路洋吼了一句。 “那个束合有什么好的?她心里只有一个王锦渊,她拿你当备胎!她凭什么?一个病秧子还想叱咤商界不成?你是多久没有女人了,要在这个蠢货身上浪费时间?”夏小娴话越说越难听,一句一句地刺激这路洋的心。 路洋一下子挥起了自己的右手,但最后还是停在了半空中,“你滚……我不想打女人……” “呵呵,marcus,你在束合这里找了气受,现在是要撒在我的身上吗?这么多年,你从来没有为了一个女人对我这样!” “之前没有,那现在会了……”路洋瞪着夏小娴,似是要把她生吞剥了皮一样。 第九十六章 暮色2 夏小娴被路洋吓到了,之前还想发的牢骚被硬生生吞了回去。 “纽约的分部现在弄得很好,我知道这大部分是你的心血,我让出一部分股权给你,权当是这些年你陪我打拼的报酬,我给你所有的自主权,由你一个人接管,只是,你好好待在那里,不要再来川草了……” 路洋给出的条件已经十分诱人,夏小娴不可能不心动,但她有了这些还是不满足,又继续追问道:“那你呢?再也不回美国了?” “我以后会把重心放在川草,你在纽约也好好地找个人,就嫁了吧……” “束合知道了这些,不会再与你有瓜葛的,你还不死心?”夏小娴问道。 路洋摇头,“小娴,我好好同你说,我不是以前的路洋了,我也不会再过以前的那种生活。我们一起奋斗的日子,我会记在心上,但是不要再踏进我的私生活。束合,是你永远也不能碰的禁忌,不要再去找她,不要再试图去刺激她,如果她再出事,我不会念及我们的旧情分,我绝不饶过你……!” 夏小娴一惊,不知所措的神情显得有些慌乱,路洋今天说的这些看起来是对她这些年的补偿,其实也是明确给她立下了分明的楚河汉界,她是决不能逾越雷池半步的。她觉得自己今天是在自找没趣,丢了面子不说,还这样被路洋羞辱了一番。脸面有些挂不住了,夏小娴站在路洋面前显得十分不自在。 “你回去吧……”路洋用手按压着自己的太阳穴,因为束合的病情,自己焦虑了一个晚上,他没有心情再与别的人多费口舌了。 太阳落了山,当天夜里束合开始苏醒了过来,她缓缓睁开眼,却是一阵头痛最先袭来,下意识地用手摸了摸额头,才发现自己还打着吊瓶。 这是哪?偌大的房间空无一人,陌生极了。束合慢慢直起身,将吊针从手背拔了出来,原来自己身上还穿着医院的病服,她费力地从床上挪了下来,走出了房间。 房子很大,装修得摩登又温馨,她下楼看了一圈,突然想了起来,这房子里的家具和设计不就和当时路洋发给自己看过的稿图一模一样吗?屋子里没人,束合也没有力气发出任何叫喊的声音,直到她看见的通往地下室的楼梯。 兜兜转转在地下一层的尽头逐渐闻到了消毒水的味道,再往里走一些,她便看见了一个巨大的泳池。 在水里,束合看见了路洋的身影,路洋在游泳,没有发现池子边站着的束合,不知道游了几个来回,路洋有些累了,这才从水里探出了头来。 水从路洋的头顶流下,他甩了甩头发,摘下了游泳眼镜。直到这时,路洋才发现了束合的一双脚,赤脚站在游泳池边的瓷砖上。 “这是哪?”束合对着路洋冷冷地问了一声。 “家……” “你家?” “我们的家……” “呵。”束合冷笑了一声。 她还记得那时自己在美国为了王锦渊的案子焦头烂额的时候,路洋发来了这些设计图,她无心多看,只随意看了两眼便回复了路洋自己喜欢哪种方案,却没想到,路洋最终真的将这些设计搬到了这栋房子上。 “我这是怎么了?”束合机械地问。 “你怀孕了……”路洋趴在池子边,抬着头看着束合。 束合惊呆了,不可能,难不成就是之前从美国回来的那晚?自己喝了酒不神志不清,就连有没有做过措施其实也记不太清了,加上自己的大姨妈的周期一向不准,这个月好像真的没有来过。 路洋看着束合掩饰不住的惊慌,噗嗤轻笑了一声,“好啦,我骗你的……” “你有病吧,路洋!”束合是真的被气到了。 “如果你真的怀了我的孩子,是不是就不会离开我了?”路洋睁大了他那双小鹿眼。 “你疯了?我为什么要给你生孩子?” “因为我们本来都要结婚了,生孩子不是也理所应当?” 束合有些气到无法控制,感叹路洋怎可以这般不要脸的样子,好像全然忘了自己之前做过的那些事。“呵呵,你有本事把王锦渊从牢里弄出来,我就跟你结婚。” 路洋听见,笑了一声,一头猛扎进水里,游到了泳池中央,而后浮在水里对着束合说:“我路洋是差一个女人结婚的人吗?我为什么要把他弄出来?” “不可理喻!”束合不知路洋现在这无赖的样子是不是真实的,只觉得自己是在同他白费口舌。 路洋又游了一圈,往池边双手一撑从水里出来,张望了半天,随手找了一块自己准备擦身的浴巾。他弯下腰摆到束合脚边,让束合站了上去。 “瓷砖冷,你怎么能赤脚呢?不怕有寒气?” 束合不说话,眼神漠然生冷。 “我开玩笑的,我怎么会强迫你做不想做的事情……”路洋低声嘀咕了一句。 其实也不完全是玩笑话,有那么一瞬间,路洋是真的会有那样的疑惑,若是自己和束合已经有了孩子,孩子便是牵绊,是否束合就不会再离他而去了呢。 “我不游了,你还要待在这吗?都是湿气,对你不好。”路洋语调轻柔,就和先前束合见到的他一样,好像一切都没有变过。 束合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样的心情再去面对路洋,以至于自己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她扭头就走,从路洋给她垫好的浴巾那垮了过去。 “你去哪?”路洋问她。 “回家……”束合说。 “你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吗?医生说了,你现在需要随时有人陪护,你情绪不稳定很有可能再病发。你回家,回家一个人待着吗?还是你能去付可岐那还是陈菲琳那?你难道想一个人晕死在家,十天半个月臭了都没人发现吗?”路洋语气有些急了。 “情绪不稳定?那这又是拜谁所赐?路洋,你不是比所有人都清楚吗?现在来做好人救我一命,你是希望我感谢你?” “我没有奢望这个……” 第九十七章 暮色3 束合没再理会路洋,昏迷了几天没有下床,她的双腿显得特别无力,走路都打飘。路洋看不得束合这样,顾不得换衣服,披了一件干爽的浴袍在身上,然后从束合的背后一把抄起她的腿,横抱了起来。 束合一惊,缩紧了双肩。 “你昏迷了三天才醒来,现在不是你到处乱跑的时候。就算不为了我,也为了你自己,别再折磨自己的身体。命只有一条,作完了便没了。”路洋沉了沉嗓子,轻声对着束合说。 束合不愿被路洋抱着,却也没有挣扎的力气,那日的争吵似是彻底伤了束合,她的虚弱从内而外地散发出来,即使是钢铁人,也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又何况是束合这样的身体。 路洋把她抱回床上,回头看了眼滴瓶,针尖上依旧掉落着一滴一滴的药水,他便知道了这是束合自己把针给拔了。 他抓起束合的右手一看,拔针不当导致针孔处映出了一大片血渍。他看着就来气,忍不住说道:“点滴不吊了,是不是药也不准备吃了?” “我不用你管。”束合眼神空洞,气若游丝。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苦口婆心好好劝说似乎已经没有办法了,路洋跑出门外,换好了衣服,在一个抽屉里翻找出些什么,然后拿进了房里。 一沓子照片甩到了束合的面前。 束合随便翻看了几张,不懂路洋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是让我去查查,当时你把derek整成了什么样子吗?我去查了,的确佩服……” 照片上的derek头部完全被打成了外星人的样子,眼睛肿得已经睁不开,乌青的血块淤在眼下。 “你束合没有什么做不到的,我知道。你若想把人碎尸万段,你便有一万种办法。derek被打得单眼失明,耳膜破裂,另外身上那些看不出的内伤不知有多多少少。你想办法将王锦渊换到了另一个监狱,脱离了mason的控制,加上mason失去了背后的势力,你便不用再顾忌王锦渊在牢里是否还会有危险。但你还是咽不下mason折磨王锦渊的这口气,最后还是狠狠地‘照顾’了derek一顿……” “很意外吗?我没说自己是好人,也从来不想做好人。”束合冷若冰霜,字词间夹着股淡淡的狠劲。 “我知道你现在恨毒了我,你不是要为了王锦渊报仇吗?现在我给你机会,你有仇,你有恨,你统统发泄在我的身上!但是你别这样折磨自己!让我瞧不起你!”路洋将其余的照片甩在了地上,一张张血腥不堪的照片,一张张都是束合心狠手辣的杰作。 束合闭上了眼,不想再争执下去。“复仇真的有快感吗?” 路洋呆住,“你说什么?” “我找人毒打了derek之后,又与折磨王锦渊的mason有何差别……我终究还是落得这种不堪的样子,不后悔,但也后悔。” 路洋没想到束合竟这样说。 “你知道我没有办法对你这样……”说到这,束合的眼泪慢慢流下,一颗颗泪珠滚落在脸颊。 路洋见到束合流泪,一下子心软,后悔刚才不敢这样激她说了重话。他想去抱抱束合,伸出的双臂却难堪地停在一半。 束合拱起双腿,抱着膝盖将头埋了进去。“为什么是你,为什么那个我想让他千刀万剐的人是你!你放过我吧……我吵不动了,闹不动了,我看见你,只会疼得更厉害,你站在我面前,就是对我的一种折磨!” 声音闷闷地传来,带着抽泣,此时的路洋显得不知所措。 “束合,我是真的爱你,我可以把自己的心剖出来给你看……”路洋曾想过离开,就如同上一次争吵之后他连夜搬走那样,可是那些天他又是怎么颓废地度过的,无人知晓。 “剖出来?即使是爱我的又怎样?仇恨充斥着我的身体,而我的心……已经是黑的了……” 束合知道自己变了,经历了王锦渊的这些事之后,她的心理开始变得扭曲,她想报复伤害王锦渊的所有人,即使所有的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她变得和mason和路洋一样,可以不择手段地去伤害一个人,即使看着他面目全非鲜血淋淋也面不改色。变成这样,她是该害怕了。 王锦渊担心的那些,还是发生了,他没让束合走这最后一步,希望她能回到生活的正轨,却没想到,这一切并没有踩下刹车。 束合瘦弱的身躯抖动着,路洋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试着安抚让她平静下来。他靠近束合,双手捧起她的脸颊,将她脸上布满的泪水擦去。 路洋轻声说道,用着他最为温柔疼惜的语气:“我错了,对不起,这所有的一切……束合,对不起……” 那一句迟来的道歉,无济于事,再也改变不了任何事实。束合无力地敲打在路洋的胸前,那一次次痛苦的悔恨纠缠在自己的心中。 路洋抓住了束合胡乱挥向自己的拳头,往自己身后一放,然后将束合的肩头搂进自己怀里,低头霸道地吻上了束合的双唇。束合那一点点泪水的咸,混进了路洋的嘴里。束合的双唇有些干涩,没有了往日的柔软,只叫人觉得更加心疼,他推倒了此时毫无反抗之力的束合,顾不上面前这个女人无用的挣扎。 情到深处便也没有了其余的顾虑,路洋舍不得放手,不想失去这个自己爱到了骨子里,也伤透了她的心的女人。 (因网站要求,请自行脑补两百字……那是管理员不允许有的尺度……) 束合的肌肤有些发烫,虚弱的身子让路洋搂着她的腰便能摸到一根根明显的肋骨,那一次次亲吻,束合含着泪,也最终给了路洋回应。她搂着路洋的脖子,只轻声说了一句,“我累了,不想再恨了……” 那天,路洋的动作很轻很柔,像是对待一只易碎的瓷娃娃,生怕弄坏了,每一次的接触都让路洋觉得,也许这是他这辈子最后一次再拥有束合。 夜里束合很快便昏沉入睡,路洋却一夜未眠,他不时地看着束合,想着自己似乎真的做错了…… 第九十八章 暮色4 关于王锦渊的那些证据是路洋费了很大的心力才弄到手的,当时他一边暗示束合继续查出车祸的真相,一边将资料整理齐全等候时机送去检举。一切都看上去是那么的顺利,而束合的心也渐渐靠向了自己,可是慢慢所有的事都开始向着不受控制的轨道偏离,现在的他也变得极其无奈。 路洋轻拨开束合散落的发丝,忍不住抚平她睡梦中还皱紧的眉头,他不禁想着,如果所有的真相没有被剖开,现在睡着的束合应该和他过着安稳平静的生活吧。 长夜里,路洋想着想着便深深叹了一口气,将束合抱得更紧了。 第二天,私人医生来检查束合的身体情况,重新吊上了新的药物,束合的脸上依旧没有血色,但路洋是开心的,因为束合因为病情暂时留在了他的身边。 路洋忙前忙后,就像是最初为了讨好束合那样。束合没再抗拒路洋,甚至两个人可以很平静地坐在一起吃一顿饭。但是束合很少说话,唯一的一次主动交流,也只是让路洋帮她从家里拿了电脑过来。 好几次路洋想开口谈及那些对于束合来说并不愉快的事,因为他不知道现在的束合对于他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心情,他想问问清楚,却每次被束合清冷的表情给弹了回去。 看着束合坐在床上还不时用笔记本处理着公司的事情,路洋忍不住劝她:“公司里有付可岐和陈菲琳帮你看着,你就暂时缓一缓,先别弄了……” 说着,路洋想把电脑拿走,自己有些后悔听束合的话帮她把电脑拿了过来。束合不肯,拿着电脑不放手。 “听话,你现在不是忙工作的时候……” 束合依旧不松手,眼睛却也不肯望着路洋,“我想让自己忙起来,这样就不会想很多了。” 路洋的心揪了一下,始终不忍心束合再这样透支自己的精神与体力。“束合,究竟怎样做,才能让你回到从前的生活?” 束合在键盘上正在回复邮件的手,静静地停了下来。“你回川草合作的这个项目你有调查清楚吗?我让他俩一起帮你看了看,好像还有些漏洞和可行性的问题,你说,是过几天直接去慕和开个会还是我让他俩到你这里来?” 束合似是故意不提起别的事,单纯用工作填满自己的脑袋。路洋知道束合这是在逃避,并且这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关上了笔记本的屏幕,重新拉住束合的双手。 “你看看我,好吗?”路洋的语气显得卑微极了,他放低了姿态,只想让束合不再继续低沉下去。 束合不情愿地抬眼,眼神闪烁着不时地躲闪。 “我们离开川草吧?我带你去别的地方。川草的项目不要管了,我把资金全部退出来,我们去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忘掉所有的一切,好不好?”路洋的眼睛显得不能再真挚了。 这一刻的束合没有怀疑他的真心,只是她的心,又是怎样想的呢?路洋的公司本部的资金已经大部分都转回了国内,看上去路洋是孤注一掷地要留在川草守着束合,没有给自己留下任何退路。此刻撤回投资,资金基本要损失一半,加上纽约分部基本已转给夏小娴,这样的话,路洋所能剩下的就并不多了。 束合深知自己有让别人赚到彭满钵满的本事,也有能让别人变得一贫如洗的能力,若是她想作恶,那后果绝对不堪设想。恨过,深深地恨过,恨不得将路洋扔进牢里把王锦渊换出来,但这可能吗? 这些天的夜里她时时刻刻想起王知节死前对她说的,该放下了,该结束了…… 束合想过,路洋的项目差不多四月启动,时间上对于束合来说还是完全来得及的。她对路洋还有情,她不能任由路洋再这样为了她肆意胡闹下去,糟蹋了他自己这些年打拼出来的成果。 想到这里,束合重新看向路洋,“不用了,忙工作的事情我不累,还能换个心情,你不用担心,我不想去别的地方……” 路洋看束合的神色似乎趋于正常,心里的担心放下了一大截,他顺着束合的意思,她说什么自己都答应。“行,听你的。” 后来的路洋没再碰过束合,经过之前的那晚,他明白自己就算留住了束合的身,可两人之间还是始终横亘着一根看不见的刺,既然这样,倒不如不再给束合压力。 路洋暂且用养病的借口留住了束合,两人相敬如宾看似平静如水,束合很少出门,偶尔出门也只说去办事,一般半天就回来了。路洋舍不得束合一人,基本也是在家办公的状态。 好像之前所有的纷扰已经渐渐淡去,没有人再提起王锦渊的事,也没有人再提起be或是mason。日子循规蹈矩地过,十分日常平和…… 时间来到了五月,离付可岐和钟宇的婚礼时间越来越近,就连同着陈菲琳也开始满怀期待地盼着海南的这次旅行。路洋也接到了请柬,准备和束合一同前往。 今天束合在房里整理着行李,路洋悄声进门想来看看他。他步伐很轻,默默在束合看了很久。 阳光很好,照进了窗子里,安静地洒在束合的身边,她的长发随意束在脑后,着了一条紧身的牛仔小脚裤,上半身的休闲衬衫领口敞得有些低,整理箱子时一弯腰便春光乍泄。 路洋远远地看着,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虽说自己已与束合共处过几晚,但是在这大白天看见这景象,自己也难免有些想入非非。 他转过身去,轻声咳了两下,束合反应过来之后吓了一跳。 束合捂着胸口,“你做什么要吓我?” “是你太专注了,没听见我进来。”路洋走过去把束合拉到一边坐着。 “我自己可以,不用你帮忙。” “你要准备些什么?你告诉我,我帮你整理。” “不用……”束合把路洋拿在了手上的外套抢了过去。 “三亚那么热,你还带外套?”路洋随口一问。 束合嘟囔了一句,“我怕夜里冷。” “也是,你不好着凉。” 第九十九章 婚礼 1 付可岐和钟宇的婚礼定在了一个幽静的高级度假村,那里游客不多,但有着一片风景极好的私人海滩,他俩的婚礼仪式就安排在那里。 婚礼只邀请了最亲近的一些亲戚和朋友,而束合作为双方新人的共同好友,还被邀请去做了证婚人。 短途飞行对于时常出差的束合来说并没有太大的负担,只不过是一种交通工具罢了。上了飞机后束合就带上了眼罩和耳塞,告知空姐不用叫她吃饭,一个人休息睡觉了。 路洋有些工作要处理,在飞机上还不时地查看着邮件。公司项目在慕和国际的帮助下,进展得十分顺利,一切势头大好。路洋前段时间刚刚忙好一阶段,现在终于可以松口气进入平缓期了。 到了酒店入住,前台十分老套地告诉他俩,新人给他们订的是一间豪华海景大床房,并且没有空余房间了。因为度假村地处位置特殊,周边根本没有第二个像样的酒店,他俩不得不住一块。 束合略带尴尬,转过头去偷偷给付可岐打了一个电话。 “喂,付可岐,你什么意思?” “喂,喂,束合,你们到了吗?”付可岐那的信息似乎不太好,有些答非所问。 “到了!我不是在说这个,我是说……你干嘛给我和路洋订一间房?” “你说什么?”电话那头滋啦滋啦地响着电流声。 “我说!你干嘛……”束合不自觉放大了声音,而后又不想被路洋听见,只得重新压低了嗓子,“你干嘛把我和路洋放一起?” “是陈菲琳订的房间,这可不能怪我,当时你俩还好着,我估计菲琳就没多想……酒店没另外的空房了吗?”付可岐像是明知故问的样子。 “没!有!了!对了……我让你带的东西你带来了吗?” “带了带了,你都提醒我好几次了,我也没拆开,等会我俩碰上了我就直接给你。” “好吧……”束合闷闷地将电话挂断,转头看见路洋倚在接待台前一句话也不说,照例像平时的话,他早就缠着前台怎么也得给他空出一间总统套房来了。 “束小姐,这是你们的房卡。”前台真是说时迟那时快,直接把房卡递给了他俩,生怕这两人再多纠缠,到时候添了自己的工作负担,能早打发走就快点打发走,谁在乎他俩是不是要住一间房。 “谢啦美女!”路洋摘下墨镜对着前台露出了一个迷人的微笑,接待的姑娘看到后娇羞得不行,突然开始有些不知所措。 等到束合和路洋两人走远后,前台姑娘盯着路洋的背影,拉着旁边的同事一起笑得花枝乱颤,偷偷尖叫着“好帅啊”…… 房门一打开,这个所谓的“豪华大床房”面积也小得有些惊人了,要不是这次都是付可岐买单所有人的行程,束合真想发火,恨不得她自己把宾客的住宿都包了,也绝不想窝在这个小房间里。 “哦?这么迷你……?”路洋看着这撑死了也就1.5米的双人床,平时睡惯了kingsize,想想要是两人挤在一张小床上,似乎又有点幸灾乐祸。 ——这是我的房间号,钟宇出去转转了,你要过来吗? 付可岐来了消息,婚礼没有新娘子,让一切变得简单多了,不用化妆师跟妆,也不会有接新娘堵新郎的小把戏。 路洋将束合的箱子推到一边,推开阳台的门望着窗外的海景。 “下午3点是沙滩婚礼环节,我要先去见下付可岐,然后再回来化妆换衣服……”束合说。 路洋歪了歪嘴角笑了笑,他当然听得出束合这是在委婉地让他先离开房间,怕是两人共处一室,她换衣服会不方便。“好,过会我自己出去走走就不回来了,我们直接3点到沙滩那再见吧……” “路洋……你今天会穿白色的衬衫吗?” “怎么?”路洋一开始有些不解。 “我想看。”束合的嘴角淡淡地上翘了一些。 “好啊,那就穿白衬衫!”路洋笑着,即是束合提出来的,他便不会拒绝。 付可岐的房间里,束合敲门进去,看见他已经穿上了帅气的西服,头发也精心打理过,整个人特别精神又干净。 “超帅!”束合看着会心地笑了笑。 付可岐对着镜子在那系着领带,试了好多次都没有成功。束合走上前去,直接抢了那两个恼人的带子,三下五除二就打了个十分漂亮的结。 这些年其实束合也没怎么为王锦渊打过领带,但总怕万一哪次会需要,自己不能不会,还特地去学了一下,却没想到最终在付可岐这里交了学习成果。 付可岐将一个信封递给束合,“怎么快递要寄到我这来?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束合一边拆开一边说,“我最近不是住在路洋那嘛,不想被他看到罢了。” 束合这样说,付可岐倒有些好奇,他在束合身边瞅了瞅,只见束合从快递信封里拿出了一本护照。 付可岐有些不明白了,“你要出去?” 束合翻开护照,确认了一下自己的签证页面,然后心不在焉地回了一句,“嗯……” “嗯?”付可岐升高了音调,不能接受束合就用一个嗯字将他的所有疑问给打发了,他希望束合能自己把事都跟他说清楚了。 “我想离开……”束合淡淡地说道。 付可岐看束合吞吞吐吐,把护照接过去一看,“去英国?” “你的婚礼是我在国内最后一个牵挂,结束了,我就可以走了……” 付可岐有些生气,生气束合事先完全没有跟自己说这些事,“那公司怎么办?路洋怎么办?” “公司有你,有陈菲琳还是邱姐,我很放心。至于路洋,他在国内的生意开始走上正轨了,加上以后还有慕和的帮助,不会有很大问题……” “你不要避重就轻,我看得出路洋现在一心一意为你,你们两人现在看上去不是挺正常的?我以为一切都过去了……你就这样走了,他能接受?”付可岐好像完全不能理解的样子。 第一百章 婚礼2 束合没想在付可岐这开开心心的一天里说这么沉重的话题,她想避而不谈,特别假地问付可岐,“你渴吗?我去倒杯水……” 付可岐拉住想要逃开的束合,把她按在了凳子上让她哪也不去。“你不要岔开话题!” “mason快不行了,听说之前在川草做的手术恢复得不好,加上这期间发生了那么多的事,他身体撑不住了。”束合淡漠地说着。 “简姝嫚出事后,ge彻底没了主心骨,现在公司基本已经散了,最近我们这收到了很多老ge员工的简历,他们基本都想跳槽出来了。” “ge的员工我们慕和一律不收。”束合很肯定地说道。 付可岐眼睛转了转,没吭声只点点头。他同意束合的做法,毕竟有能力有想法的人,慕和一早就已经挖过来了,现在剩下的那些窝边草,不要也罢。宁愿招新人重新培养,也不能捡回慕和重新拉帮结派。 “就连mason也翻不出什么浪花了,照理说,川草已经风平浪静了,怎还想到要走?”付可岐试着又问了一句。 束合低垂着眼帘,似是有些疲惫的样子,她轻声说:“我累了……” 我累了这三个字,束合之前好像说过好几次了,这不是从前他们通宵加班后精疲力尽后的抱怨,倒像是心力交瘁过后的无声叹息。 束合不想坐着,她起身斜倚在门框处,望着阳台外的大海,“你看,外面这风景多美,从前的我好像从没有停下来看过……” “想逃了?”付可岐问。 束合点点头,“我最近在幻想,如果我没有进ge遇见王锦渊,我会是什么样的?是不是还是一个平凡无奇的女孩,做着小小的分析师,找一个年岁相当的男孩,买房,结婚,生子,然后过着再普通不过的日子。” “不会。”付可岐笑笑,否认了束合的这些猜想。 “嗯?” “即使没有王锦渊,你也不会甘于做一个平凡无奇的女孩,你天生有一股子冲劲,这是你还没见过王锦渊之前就表现出来过的。王锦渊的资源和他的存在,的确加速了你的成功,但是没有他,你一样会有自己的光芒。” 的确,束合一进ge就认识了付可岐,说起来他俩的交情甚至比束合和王锦渊还要再久远一些。 “我没有很聪明,资质也不高,我知道自己需要奔得比别人快,要付出加倍的努力,才能跟上王锦渊的脚步。光是这些,已经很累了……” “一定要走吗?去多久?” “我也不知道……“ 这段旅程,束合心中没有设下归期。 ”人生总有很迷茫的时候,这么多年过去之后,我没想到会闯进来一个路洋,他给我爱,给我温暖,似乎给了我所有想要的一切,只是……”束合说了一半突然停了下来,若有所思的样子,“只是一切都没意义了。” 付可岐看着束合,他一直以为束合已经走出来了,不然又怎会放下芥蒂,现在能做到与路洋同进同出,可是最终他还是想错了。 “我以为我可以忘记,可是事情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它抹不灭擦不去。我终究要认识清楚,一切都无法回到最初了。你就当我是逃避吧,逃离王锦渊,逃离路洋,逃离川草。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看看原来的束合。” 付可岐走上前去,拍了拍束合的肩,似乎一切尽在不言中,自己能给的只有是默默的支持。 “什么时候走?我去送你。” “明天一早……” 付可岐惊讶地张了张嘴,“明天?这么急?你东西都带全了?” “前些日子我就和那里联系好了,日常需要的都置办过了,我这边只带一些简单的衣物过去。毕竟我来海南如果带个超大的行李,也会惹路洋的怀疑不是吗?” “你是要让路洋一觉醒来,再也找不到你?” “你别这么说。”束合有些不想面对的样子。 “你在路洋的身边,将他在川草的生意拉上正规,不再责怪他之前做过的种种,让他慢慢回到正常的生活,然后一走了之?”付可岐问。 “因为……我还没回到正常的生活啊……”束合默默转过头去,眼眶里有泪水打转,但还是强忍着。 束合多想一觉醒来,生活还是一如往常,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所有人都好好的。没有恩怨,没有情仇。 从付可岐那离开回了自己的房间,束合从行李箱中拿出一件armaniss2016的礼服,那是之前王锦渊为她参加酒会选的,淡雅的紫罗兰烟紫色与束合的冷白皮显得十分相得益彰。 束合今天只稍许打了薄薄的一层底妆,细细的眼线配着大地色系的眼影,很干净。她从陈菲琳那借来了卷发棒,对着镜子为自己卷了一个大波浪,她收了两缕散着脸颊两旁的发丝,绑了个很细的小麻花辫在耳后,乍一看还有些俏皮。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许久,然后试着挤出了一个不太自然的微笑。 “好吧……就这样吧……” 她自言自语地对自己打气,换上了高跟鞋走向了酒店后的沙滩。 沙滩上早已布置好了室外婚礼的拱门,一排排香槟色的凳子整齐排列在证婚台前,甜品台那放着各式的下午茶和小杯鸡尾酒。束合下来的早,许多宾客过了一会才慢慢聚集过来。 束合张望了一圈,还没见到路洋的身影,这时陈菲琳挽着郑星云漫步走来,完全的俊男靓女,在人群中扎眼的很。 陈菲琳看见束合后,小跑过来围着她绕了一圈,“哇!束姐,你今天也太没了吧!你要是穿一身白色,我绝对会以为你是新娘子的!” 郑星云整个人非常紧绷地站在一旁,他只默默地扶着因穿着高跟鞋而站在沙子里不稳的陈菲琳,他简单地向束合打了个招呼,笑得很单纯的样子。 束合满脸笑意,向着郑星云说了一句:“我什么时候能等到你们的好消息?” 郑星云一怔,愣了一下,倒是身边的陈菲琳,脸“唰”得一下红了起来。 “那要问她的意思了……”郑星云有些宠溺地低下头看了看陈菲琳,用胳膊肘轻轻地蹭了蹭她。 陈菲琳惊愣,而后只是痴痴地傻笑着。 第一百零一章 落幕 迎宾处的拱门用蜜桃雪山玫瑰和荔枝玫瑰点缀而成,五米开外便能闻到淡淡的“荔枝”香味。束合远远地看见路洋笑盈盈地漫步走来,停在了这座拱门处,他已经看见束合望见了自己,但没有急着走到束合跟前。 路洋上身着了一件白色衬衣,领口解开了两三颗扣子,黑色西裤显得他的双腿更是修长无比,他双手插在裤子口袋中,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明明穿得很是简单,但这却是束合最喜爱的他的打扮。 时间似乎没有更迭,一切如初,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夏日清晨,路洋站在落尽了白色花瓣的木绣球树下,莽然闯进了束合的世界。 束合微微一笑作以回应,但终是藏不住面容中的苦涩。 今日的她,很美,清淡飘逸如一缕烟丝,虽然身子稍显孱弱却惹人怜爱,那是路洋爱的女人,不置可否。 路洋在口袋中藏了一个小方盒子,这是之前他已经为束合准备好了的结婚钻戒,他今天带在了身边。路洋似乎冀希于束合可以抛下所有的过往,至少他也希望能这样,毕竟生活还要继续,他不想放开束合。 “你今天很美!”路洋轻轻弯下腰,搂了搂束合,脸贴在她的耳边说道。 束合微笑着眼睛一弯,心里想着要把今天的路洋完完整整地记在脑海中。 就这样,路洋挽着束合走进了场,好一双俊男美女惹得众人侧目,许多酒店服务员工还以为他俩才是婚礼新人,交头接耳着。 很快沙滩婚礼开始,音乐响起后,付可岐和钟宇一同走了进来。 很久之后再回忆起这天,束合只记得自己欣喜万分,已记不太清过多的细节。直到付可岐和钟宇二人互相宣读誓言,她的眼泪终于还是忍不住夺眶而出。 夜晚是婚礼舞会,所有宾客沉浸在音乐中欢快地摇曳着身姿,付可岐心知,这是束合在这里的最后一晚,他端着酒杯走来,向路洋低声说了句,“我把束合借走一会,你不介意吧。” 路洋当然不介意,点头。 这时的束合已经饮了些酒,感觉心中五味杂陈的情感正在作势翻涌,她忍不住抱着付可岐。“你俩一定要好好的。” “会的!”付可岐斩钉截铁地说道。 得到了这个答案之后,束合似乎很是满足,松开付可岐,傻呵呵地笑了笑。 “那你呢?”付可岐又问她。 “我?当然也会好好的。”束合果断地回答,眼神坚定地看着付可岐。 付可岐笑笑,“那我还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他悄咪咪地凑在她耳边说了一句。 “好消息?” “也算是个惊喜吧!”付可岐一脸卖关子的样子。 束合拿着手放在自己右耳处,做好了听“秘密”的姿势,付可岐哈哈一笑,俯身悄声说着。 音乐声依旧,这一夜满是欢快的气氛,路洋远远地望着束合,仿佛什么都没变,但又隐隐地觉得,其实什么都变了。 再次回到路洋身边,束合杯里的酒已经一饮而尽,她的脸颊更红了一些。路洋不知道付可岐跟束合说了些什么,但显然是好事,因为束合看上去心情很好。 此时,路洋将手伸进自己的裤兜里,摸了摸那个方方正正的盒子,当他正要拿出的时候,却被束合打断了。 “我们一起跳支舞吧?” 束合直接拉起路洋的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腰肢上,然后她举了举自己的右手,看着有些愣神的路洋。 一首曲子,也就三分三十秒,束合从第一秒开始就酝酿着和路洋道别的语句,而路洋从第一秒开始就盘算着拿出自己的盒子送给束合。 音符一拍一拍地掠过,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可是一曲终了,束合一个字也没说出口,路洋也没有勇气再拿出自己的盒子。 灯光渐渐暗了下来,宾客们陆续移步到了窗边,海边的烟火应声绽放,绚烂无比。 路洋静静地站了束合身边,看着五彩的光芒映在她的脸颊上,这一刻,他似乎想明白了些什么。 他嘴角细微地动了动,用着旁人听不见的音量默默自言自语了一句。 “我终究还是失去了你。” 烟火的声响盖过了所有的嘈杂,但此时路洋和束合的内心,却静得很。 第二天,束合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路洋也是。 没有人再在川草见过他们两人的身影,只是远在海南的酒店房间里,多了一个方形的首饰盒,留着一枚价值不菲的钻戒。还有,一张合照…… 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 记忆随着时间渐渐淡去,山坡上的那两栋没了主人的屋子,也变得颓败不堪,花圃没了旁人的打理,只剩下杂草丛生,唯独那颗木绣球树,花开得繁花似锦…… ***五年后,英国*** 大卫奥斯汀的玫瑰基地里,jaden在电脑上核对着最近一批肥料的订单,看着屋外飘过的乌云,他想起女人还在远处的一个花园里打理花境,便随手从门口找了一把长柄伞,赶紧冲了出去。 没走多久,雨滴便砸了下来,而后jaden又小跑了几步,远远地看见女人并不在花境那,直到在更远一些的温室那里才发现了她的身影。 “portia!”jaden喊了一声。 女人站在温室门口的屋檐下,身上的淡色外套已经被雨水打湿,她箍起自己的发尾,拍散了一些留在上面的水珠。 “最近要求参观的预约突然变多了。”jaden撑起伞遮住了她的头顶。 “六月是全年最盛大的花期,所有的月季蛰伏了一个冬季,在这个月一同绽放。每年一到这个时候,观光客就会变多,预约接踵而至也是正常。”女人似乎习以为常的样子。 “今天工作室收到一封邮件,专门询问基地的打理是不是由你来负责,估计又是哪里的园艺爱好者想来找你探讨。”jaden一边说着一边又接过女人手里提着的工具筒。 “有说什么时候会来访吗?” jaden摇头,又想了想,似乎那个名字就在脑海中,但这一时半会却又想不出来了,只能作罢。 女人眯了眯眼,“上次官网上添的那篇介绍文,我看到放了一张我的照片,你看下,能不能让人撤下来?” “不好看?” 女人似乎并不想解释,耸了耸肩,“maybe……”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但没过一会便又停了。在这漫长的阴冷的季节,曼彻斯特的人们似乎早已习惯了没有阳光沐浴的日子。 女人又向窗外张望了一下,惊讶地发现天空的乌云很快被吹散了去,阳光似有似无地显露了出来,真是奇怪的天气。 突然间,她想起了些什么,赶忙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相机。 “去拍照?”jaden问道。 “难得有阳光,光线好!”女人兴高采烈地奔了出去。 jaden自顾自地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肌肉,在一旁拗了一个不怎么样的造型。女人看到,略微有些嫌弃。 “你知道的,我不拍人像,只拍花。” jaden有些丧气,说了一句,“fine.” 设计师在花园中建造了一处镜面水池作为中轴线,尽头是一座休闲的凉亭。如今花期已至,每个花盆中都种了三到四株月季,一并绽放,爆盆的造型饱满而又烂漫。那些枝头上支撑不住了的花苞垂下头来,散落了一地的花瓣,淡淡的橙黄色和粉色交错,还有一些漂浮在静静的水面上。 女人蹲下身子,不停地按着快门,这一切美不胜收,是她最爱的景象。 直到身后,在一片宁静中传来了一个声音,让女人猛地起了身。 大脑供血没有跟上,女人眼前一阵发黑,几秒之后,才渐渐清晰。 “束合。” 这是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了,女人转过头去,阳光大好,晃了她的眼。那个男人的身影,站在群花绽尽的不远处,如松而立。 女人笑着,流下了泪水,她举起手里的相机,拉近了镜头,将男人看得真真切切,“咔嚓”,定格了画面…… 番外 王锦渊出狱了,通过减刑,他花了五年的时间终于重获了自由。之后的几天的时间里,王锦渊整理了现在自己所有的一切事务,理出了头绪后,他的脑海里只浮现出两个字:“束合”。 虽说当时王锦渊已经将几乎自己所有的资产都转给了束合,但他还有王知节的遗产需要继承。律师很应时地找到了他,很快地走起了法律程序。 王锦渊回过一次川草,看到了那处物是人非的屋子,便知道束合早已离开。慕和国际现在是由付可岐和钟宇在共同打理,公司在咨询界做得声名鹊起。 其实找到束合是机缘巧合,没有人知道王锦渊究竟去了多少地方,直到碰了一鼻子灰回来。 大卫奥斯汀花园,这个地方是某一次王锦渊在束合家过夜,偶然在她的电脑上看到的。那日他打开官网,却没想到久违的那张脸,赫然出现在了页面上。王锦渊又惊又喜,终于,找到了…… ****** 王锦渊看见了束合,他远远地站在花丛后,看着束合蹲下的背影,唤她,换她的一个回眸。 这一次,是他忍不住迈开了步子,三步并两步,奔向了束合。王锦渊紧紧地抱着,用尽自己所有的力气。 束合也不说话,只是默默地抽泣。 是过了多久呢?王锦渊才松开束合,擦去她的泪痕,说了四个字,“我回来了。” 当重逢地喜悦过去了之后,束合算是镇定了下来,她上下打量着王锦渊,一声不吭地转头回了工作楼。王锦渊跟在身后,略微有些无所适从。 这就是分开五年后的重逢?不是应该再更激烈一些的吗?没有那些“我好想你”的俗套台词,也应该有一句别的敷衍的问候吧。 王锦渊皱了皱眉,隐隐觉察出了有些不对。 进大楼前,束合突然停了步子,转过身来对着王锦渊问:“你有住的地方吗?” 王锦渊摇头。 束合低垂了眼,想了想,“那你身上有钱吗?” 有钱吗?王锦渊听到束合这么问,突然觉得有些好笑,难道束合是怕他出狱后身无分文,举步维艰? 想到这,王锦渊假意又继续摇头。 束合又想了会,“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办公室拿钥匙,你先回我那吧。” 说完束合走了进去,王锦渊没有在原地等着,而是一同跟了过去。 jaden在整理束合带回来的工具,看她拿着车钥匙和包,有些疑惑。 “jaden,我有事先回家了。”束合说完急匆匆地就往外走。 “portia,这位是?” 王锦渊看着jaden,一位中文说得很好的,典型的瘦高英国绅士,他又观察了一下jaden看束合的眼神,心里觉察出了些许的不对劲。 “hi,i''mdamon.”王锦渊先伸出了手,而jaden这才想起些什么,这不就是邮件里的那位吗? “那我去接miya。”jaden绕过王锦渊的视线,看向束合。 “ok.”束合挥了挥手。 jaden和束合之间太过日常的对话,此时此刻却让王锦渊没有那么舒服。 束合开着一辆小破车载着王锦渊,一路上并未怎么说话,最终还是王锦渊忍不住开了口。 “我记得,我给你留了很多东西,你现在怎么开这种车?” 束合没吭声并不搭理,气氛有些奇怪,而王锦渊不懂束合怎么是这样闷闷的。 车子开到了一处普通至极的屋子前停下,王锦渊前后打量了一番,似乎是有些不满意地皱了皱眉头。 屋子不大,但看上去倒也温馨。相比之前束合在川草装修的性冷淡风格,这里看上去,更像是一个家。 “咖啡还是茶?”束合走向厨房,给了王锦渊两个选择。 “茶,谢谢。” 王锦渊在房间里转了转,看见墙壁上挂着的照片,是束合和jaden带着一个混血模样的小女孩。王锦渊的心一荡,心中又多了一个疑惑。 束合端着一杯热腾腾的茶走了过来,放在王锦渊的面前。一切都似乎显得特别的稀松平常,但又相敬如宾得奇怪。可王锦渊炽热的眼神似是有些挡不住,他直勾勾地看着束合,竟把束合看得浑身不自在。 束合摸了摸自己的头发,眼神特意避开了王锦渊,“我以为你还有很久才会……” “我想了些办法,减了刑,所有的事情都彻底结束了。”王锦渊直白地说道。 “那就好……”束合叹了一声,回过头去没再说些什么。 束合就这么淡淡地点了点头,她的反应让王锦渊不敢再多做靠近,隐隐觉得他们二人之间有了一条河,而他,跨不过去。 是显得生分了吧,原来这五年的变化这么大。 也就前后脚的功夫,没多一会,jaden就带着一个混血小女孩回来了。 王锦渊的心咯噔一沉。 女孩一开门见到束合就一脸兴奋的样子,小跑着奔来,“mommy!” mommy? “噹……”这是王锦渊心里真实的声音,再想想那些相片,一切都迎刃而解了。这女孩应该就是束合和jaden的女儿吧…… 王锦渊难掩失落,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当初明明是自己把束合推开,心里希望束合可以忘掉自己的一切重新开始新的生活,怎么,现在亲眼看见了,便那么快后悔了?? “今天的马术课开心吗?”束合搂着女孩,亲亲她肉嘟嘟的脸庞,一脸宠溺疼爱,声音也温柔了不少。 女孩说着今天发生的事,后来眼神飘到了王锦渊的身上。束合看到后,笑了笑,告诉女孩,“这是uncledamon.” 女孩嗯了一声,跑来王锦渊的跟前看着他,“你好,我是miya,今年四岁了!” 女孩一点也不认生,睁着她圆圆的大眼睛,一本正经地做着自我介绍,可爱极了。 四岁,王锦渊心凉了半截,他算了算日子,似乎也差不多时间,应该就是他出事之后没多久吧,束合就怀上了。 “我看你们还有事聊,我先带miya到花院去玩球了。”jaden特别有眼力见的样子,带着女孩拿上了皮球就离开了屋子。 其实王锦渊的心里憋了很多话,只是现在看着这情形,觉得也没有再说出来的必要了,说了,只是徒增烦恼。他想见见束合,看看她过得好不好,现在看见了,也算了了一个心愿。 五年了,其实也过去了很久了,相比原先以为的十年,是个更加漫长的时间,束合也该开始新的生活了。现在的她,过得这样安稳平静,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王锦渊不忍再打扰,也许此刻该离开的人应该是他自己。 “我没什么事,只是想来看看你。”现下王锦渊只能装作很洒脱的样子,可是他见话说出口,束合也没给回应,只能又补了一句,“就当……就当是会会老朋友……” “老朋友?”束合手中刚拿起的水杯重重地砸在了桌子上。 “怎么?连老朋友都不是了?” 束合转了身,看着王锦渊的眼睛,阴阳怪气地说了句:“看来……五年的时间还不够长……”然后她轻哼了一声又背过身去,连看都不看王锦渊。 王锦渊吃不准束合的心情,所有的一切只能慢慢地试探,看着这根本猜不透的反应,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既然你都说了是老朋友了,现在面也见过了,话也说了,那我就不多留你了……”不知怎的,束合突然就下了逐客令,话里怎么听怎么像赌气,弄得王锦渊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王锦渊顾不上那么多了,五年了,怎么可能才见这一面就这样被赶走?自己也别要什么脸面了,心一横,然后对着束合装可怜地说道:“你也知道,我在牢里待了这么多年,早就跟社会脱节了,人过四十也不再是青壮小伙了,没房没车没钱,一无所有,你现在忍心就这样打发我走?” “所以你就什么也不顾,突然出现在别人的面前,搅乱了别人生活,然后说只是来看看?” “我没有,我没有想搅乱你的生活,我发誓!束合你知道的,这么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你。” “不,我不知道!” “束合……”王锦渊柔声叫着她的名字,双手想要搂她,却又有所顾忌地放了下来。 “是你不让我去探监的,我去了几次,是你自己拒绝我不肯见我的。” “我是想让你彻底放下我,开始新生活。” “so?我开始新生活了,就像你看见的这样,你满意吗?” “束合,这么多年你还是这样咄咄逼人,一点也没变……”王锦渊忍不住地说,“我很想你,我回来不是想让你不开心……” 束合不应。 “在里面的每一天,我都想着你,出来后的第一个念头,也是你。我没有去找付可岐,没有去找钟宇,我没脸面再去面对他们,所以我没有办法通过他们来找你。我去了你川草的家,打听不到一点点的消息,你不知道我费了多少精力,最终才在这里见到你一面。说是跋山涉水千辛万苦都不为过……” 没等王锦渊说完,束合紧紧地抱住了他,踮起了脚尖吻住自己面前的这个男人。本该是深情的缠绵,但王锦渊却有些慌乱,因为他的余光看见了在花园里奔跑的jaden和miya,理智让他慢慢向后退了一步。 “束合,你别这样,万一被jaden看见怎么办……”这句话一说出口,王锦渊自己都觉得自己特别的绿茶,还是一杯中年沉了香的老绿茶,想来还有些恶心。 “这跟jaden有什么关系?”束合不解地问道。 “你知道我没法拒绝你,我们隔了这么多年重新相见,我恨不得把你揉进我的怀里……” 没等王锦渊说完,束合插嘴道:“那你还等什么呢?” 王锦渊被束合一句话噎得不知所措。“束合,我还有理智在,不能做过分的事情……” “理智?为什么要有这个东西?王先生,我们都这个年纪了,做点成年人该做的事情行不行?毕竟我们也到了三十如虎四十如狼的阶段……” 嗯?这下换王锦渊不明白了,支支吾吾地嘟囔了一句,“你和jaden不是……那种关系?” 听到这,束合噗嗤一声笑出了声,原来王锦渊是想到了这个,她憋着笑,看着这个老男人明明想问清楚又不好意思问的样子,她邪魅地将嘴一撇,主动搂住王锦渊的脖子,“我听说,有夫之妇更有吸引力!” 束合的主动让王锦渊不得不一步步后退,他不明白这光天化日之下束合赤裸裸的勾引,难不成真的要惹他做出越距之事才行? 束合看王锦渊满脸通红又带着克制,心里窃喜,决定不再逗他,轻声说:“王先生,我单身,你要不要考虑一下我?” “单身?所以你和jaden……没有在一起?” “没有,我们只是合租的室友。”束合回答得轻描淡写。 王锦渊转了头去,忍不住上扬的嘴角,偷笑。 晚饭过后,jaden开车去另一个镇上的父母家过周末,家里只剩下了束合和王锦渊还有miya。 饭后王锦渊陪miya玩了一会,发现这个小女孩就像是个鬼马小精灵,可讨人喜欢了。miya被王锦渊劣质的玩笑逗得前仰后合,王锦渊甚至拿出了那些个骗小孩的魔术把戏来逗孩子,他那张和顺的脸庞,竟无时无刻不散发出一丝丝父爱。在一旁的束合把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这幅画面,一家三口,太过温馨。 束合将miya哄睡着后,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王锦渊看着带孩子带得有些疲惫的束合,心里不忍。他不知道束合究竟经历了什么,想想如果这几年,束合都是这样一个人带着孩子过日子,他心里便更加不好受。 “怎么不投资些房产,还要带着孩子和别人合租?你爱花,完全可以自己开个庄园。我就是害怕你一个人过得不好,把所有都给了你,怎么你还是过得这么……”王锦渊没说下去。 “过得怎么了?我很好,这就是生活啊,有烟火气的日子。” “你是嫌弃我的钱吗?” 束合走去了一个抽屉,拿出一沓子文件递给王锦渊。 “我没有想到会这样突然见面,所以见到你之后还有着怨气,气你总是安排好了一切,就连重逢也是。但是既然回来了,你的这些东西我全数归还。慕和走上了正轨,所有的一切都很稳定,有了这些,你还是原来的那个王锦渊。” “给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的道理。不为你,也为miya打算吧。”王锦渊说道。 “miya的事哪用得着你操心?” 话说到miya,王锦渊在束合身旁坐直了身子,“束合,我待miya会像亲女儿一样,以后,我来当他的爸爸,不会让她比别的孩子少些什么!” “你在说什么呢,王锦渊?miya还缺爸爸?”束合惊讶的声音有一丝丝响。 王锦渊被弄糊涂了,自己明明是在表白心意,怎么好像说出来了变得更加不对了? “miya都有两个爸爸了,还要你做什么爸爸?” “两个爸爸?束合!这五年里你究竟做了些什么?”王锦渊只觉得不可思议。 “miya是付可岐和钟宇的女儿!” “噹……”又是心中很响的一声。 “五年前他俩结婚,付可岐和钟宇找了一位乌克兰代孕妈妈,为他们生下了一个混血女儿。miya是女孩,付可岐怕她在成长过程中缺少女性角色,便想让我做孩子的教母。就我和付可岐的交情,我当然是直接把miya当亲女儿来对待。所以miya从小到大都叫我mommy。” “原……原来是这么回事?”王锦渊此刻终于发现了自己的自作多情,脸上有些不好意思,还加着一丝窃喜。 “付可岐现在很忙,满世界飞,有时候他来欧洲,我就让他把miya放在我这照顾,有时一个礼拜,有时一个多月。miya在这里培训马术,这里比国内更加方便一些,所以……” 王锦渊再也听不进去另外的那些,那些根本不重要,他只知道,束合守了他五年,等了他五年…… 王锦渊撩起袖子,侧身压上身旁的束合,一只手在束合衣领这里解扣子。 “不说了,我都知道了……束合,我欠你的,我用一辈子来还你。再也没有忽远忽近的我了,因为我会永远在你身边,也不会再有半明半寐的感情了,因为我要娶你,做你光明正大的丈夫。我们会有自己的家,如果你喜欢孩子,我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束合,下半辈子,让我追着你的脚步,好吗?” “好!”束合应道。 王锦渊的另一只手摸了摸束合的头,直接吻住了她的唇。束合闻见了王锦渊身上那熟悉的味道,手在他腰间圈得紧紧的。这个让她魂牵梦萦望眼欲穿的男人,她再也不放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