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女修罗归来》 第一章 是非由人说 肃杀的冬日里,地处北方的寒浦的天空大片大片的落雪,可地上确是整片的殷红薄冰,鲜艳刺目。暗红色的血与落下似飞絮的白雪交相辉映,煞是好看,又阴森可怖。 此时的落霞堡后山,血火交织,暗红色衣衫的修士争相涌入断崖之上,其间或有浅蓝衣衫,肩绣白色霜花的修士持剑冲杀,奈何寡不敌众死于他人之手。 不少浅蓝色衣衫的修士突围撤退,人群里的浅蓝色渐渐被暗红色的波浪吞噬。脚下的黑色土地愈加红艳。 天空之上四处奔窜的厉鬼还在不停的嘶鸣,不时的袭击着暗红衣衫背绣惊雷纹的修士们,颂咒声渐长,恶鬼们便愈烈。 一时间惨烈的尖叫与厉鬼的嘶鸣响彻天地。后山断崖边上一女子,身着蓝色内衫,黑红外袍,衣袍沾血,成股的鲜血从她的颈间流下来,沾了她的衣服,她毫不在意,悬于半空中不断地吟诵咒语,周身环绕的厉鬼,发出桀桀的怪叫,俯下地去挥动利爪将地上喊打喊杀的修士们撕个粉碎,落霞堡的后山俨然沦为修罗场。 其间却有一人,身穿藏色僧袍,却未曾剔发,散着头发,只上边稍稍一束,颈悬一串佛珠,俊眉朗目,面色微白,眉宇间的佛家悲悯之意,非佛门中人不能有。人人皆害怕惊慌,唯他毫无惧色,他焦灼的对半空中的女修罗喊道:“南明浔,快停下!” 此时的南明浔似厉鬼,双眼猩红,凛冽的风吹的她衣袍翻飞,她居高临下的看着藏袍男子,狞笑着说:“云澈,我不需要你来救我。” 南明浔停止吟诵,施施然飘下来,看着人群中的寒石棺发着幽芒的冷光。 寒石棺乃寒山巨石打磨的而成,装入此棺的尸体百年不腐,配享寒石棺的也皆非凡人。 云澈抽出背后的金刚棍,挡下混乱中刺向南明浔的数道利刃,与此同时,南明浔一掌便将寒石棺推向了断崖边,一旁刚刚脱身的修士,挥着巨刀直冲南明浔命门而来,边砍边厉声喊道:“妖女,今日我便要你丧身于此。” 南明浔一笑道:“打架时话多容易死。”话音未落,南明浔一个贴地轻盈闪开,继而一记强掌拍在他身上,还未及该人反应,厉鬼们便欺身而上,他连多看一眼白雪的机会都没有。 寒石棺已悬至崖顶一半,有坠落之势,南明浔继续发力,突然胸口白光一闪,南明浔胸口被人从背后刺穿,剑刃消失,南明浔抽搐了一下。她用力转过身回头,看刺中自己的人,她的瞳孔里映出了一个穿着藕色衣衫、杏眼丹唇、面带冷色双目含火的女子。 南明浔看清以后大笑起来,笑得傲艳又悲伤,此时寒浦冬日的冷风乍起,大风卷起了浓重的血腥味,让人忍不住想吐,云澈隔着雪幕冲过来大喊着:“南明浔!”伸手要抓南明浔。 寒石棺被南明浔一撞,滑出了地面,坠向不见底的深渊,失了依靠的南明浔后仰着栽入深渊,云澈的手划过南明浔的身前,却什么都没有抓住。 南明浔还是笑着,眼神里三分淡漠七分绝望,轻轻对云澈吐了一句:”佛不渡我。“像断了线的黑鸟,笔直的坠进不见底的深渊。 云澈的手还空气里伸着,痴痴的不知所措,血色把他的袍子染成奇怪的颜色。他的眼睛里爬满血丝,死死的瞪着断崖深处,青筋暴起,紧咬下唇,继而眼帘挡住眸子,直直的倒进雪里。 寒浦的隆冬来了,这一年寒浦的雪下得格外大,铺天盖地,天地苍茫的让人绝望。 “真是痛快!这妖女南明浔被叶家围剿掉崖而死,这三魂七魄无一能招回,佛门秘术都未寻得,这古往今来向来是邪不压正,从未有过例外。” “是啊!可惜了南明家了,本是百门长,先被季氏用邪术重伤,又出南明浔这样的妖女与叶氏结仇被围剿,如今的南明氏哪还有当初是百家之首的盛况。” “寒浦‘双树一花’同现的场景不会再有了,可惜,可惜啊!当年周如玉、南明璟、南明浔同出平乱可真称得上是风华绝代啊。” “那又如何?南明浔杀了周如玉,还不是作茧自缚,可怜南明牧风一辈子光明磊落,却教养出这样的女儿。若是当日南明老家主还在只怕也要气死,自己女儿走邪魔外道杀了自己的爱徒,与仇人季氏又有何区别?” 人世间的是非有如四季常换常新,却终不过四季再无新意。身死神灭,是非恩怨就再难辩清。 第二章 重生天地间 南明浔觉得四肢百骸都是沉重的,重的睁不开眼睛。 “为何死了还如此痛苦?”南明浔在心里说。 南明浔被人不断的晃动,一个带着哭腔的男声不知在唤谁:“煜卿,煜卿……”南明浔被晃的有些烦了,用尽力气睁开了眼睛。 开口唤人的男子,白皙羸弱,眉目间都是秀气,身着厚重的衣服,身量与南明浔相当。此刻他哭的满脸通红,见她醒了,一脸欣喜,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狂喜道:“煜卿!!你感觉怎么样?可有不舒服?” 南明浔皱了下眉头,她应该死了,为何出现在这里?她仔细盯着面前的男子,他的服饰跟她见过的人都不同,她出身世家,自小也是游历过九州的,从未见过如此打扮之人。南明浔没有说话,细细观察周围环境,这时候让她重生的人才更紧张。 南明浔一低头看着身下殷红的法阵,她看了看男子手臂上,几道深深的伤口。心下想道:“他在以血开禁制,招魂回体,却不想并没有招回他想招回的魂。” 那人见南明浔许久没说话,着急的说:“煜卿,你说话呀!你可还认得我?“ “煜卿,我是宗源啊!“他急切的想要回答。 南明浔回头发现自己在冰河之上,旁边的峭壁上开着橘红色的花朵,连片生长,大风吹过妖冶异常,起身抬头就是目不可及的峭壁。 她低头看自己,衣裳厚重,花纹古怪,低头看冰河上的倒影,倒也是俏丽可人的样子。 “这是何处?”南明浔不禁问。 “极北与九州交界处。”宗源顿了顿又道:“你是否记忆有损?” 南明浔道:“我什么都不记得了,我?我叫煜卿?” 现下情况未明,南明浔索性顺水推舟,见机行事。 宗源的脸上有些失望,眼泪又再度涌上眼眶,他扯出来一个难看的微笑,看着南明浔说:“没事,没事,总会想起来的,活着就好。” 他捡起地上的弯刀扶起南明浔,说道:“我们走吧,回家去吧。” “回家?回哪?”南明浔问。 “极北冰原城。”宗源一边清理地上的痕迹一边回答。 “你是我的侍女,煜卿。我乃望南一族族长第三子,宗源-阿其勒图。”宗源看了南明浔一眼,继续说:“你可记起什么?” “嗯?“南明浔不解。 宗源低下头,看了看南明浔,又看着远处说:“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我说过相同的话,你对我说:‘三公子,我叫煜卿,从此我同你作伴。’”宗源转过头来,细长的眼睛里有了水气,他一脸失望,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沉默良久才有了动作,兀自走在前面,不发一言。 第三章 你看见你的手在抖么? 南明浔跟着他走出了几丈地,便再无峭壁,眼前只剩雪白的大地与无尽的冰河。闻说,九州四周之外是大河,大河之外是高山,虽说寒浦地处九州最北,接极北之地,气候理应相似,但寒浦也是四季分明,而此时脚下的冰河坚如寒铁,必是数年之功,由此可见,这极北之地并不是个有四季的地方。 苍茫厚重的白雪随冰河蜿蜒至天际,一旁有些许的参天古树,挂着三尺霜雪,算得上是人间净地,时已有暮色,天地之间愈发寂静,竟有些许苍凉之色。人都说天大地大,此时南明浔方知自己乃天地一蚍蜉,心内正感叹着,忽闻细细簌簌的声音,放眼望去,却看不真切。南明浔看向宗源,见他并无觉察。 南明浔上前两步还未碰到宗源,一记刀光业已横前,南明浔一把推开宗源,一脚踹开来人,伸手掐诀,空中立即浮现了符文之盾,后方来袭之人碰上符文之盾,即刻便被弹开,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已经反应过来的宗源在地上胡乱滚了几下,抽出自己的佩刀,杀向来犯之人。不一会儿,宗源便已支持不住,而南明浔身形极快,没有武器就只在另两人中间来回闪躲,毫发无伤。 不多时,南明浔摆脱两人的纠缠,跃在低空中,掐诀吟诵,四周腾起黑烟,两三个厉鬼啃食了两个蒙面之人的腿,两人大惊,看着南明浔惊声喊道:“阁下何人?”南明浔不答言只笑着,抽出二人身上的灵锁链住了他们。那边的宗源已然落了下风,手里的刀已经被踢飞,而对面人的刀锋已经到了宗源眼前,南明浔将脚下的刀踢出去,“当”一声,两刃相接,宗源一个滚翻逃出攻击范围。 南明浔踢出的刀已经折断,该人手中刀丝毫未损,发着幽红的光,暮色四合,黑暗中只剩那把刀流光溢彩,放着嗜血的光。宗源站在不远处瑟瑟发抖,他不断喘着粗气,睁大的双眼里都是无助,蒙面人提着刀冷笑道:“羔羊生来就是刀下之物,还妄图做执刀人?” 黑面人挥刀而下,刀下的冰河便开了一条口子,冰碴四溅,南明浔一个飞跃跳到宗源身旁,宗源一把把南明浔揽到身后,拿着自己的弯刀对着蒙面人,拿刀的手还在微微颤抖,宗源安慰南明浔道:“煜卿不要怕,我可以保护你。”南明浔开口笑道:“你?你看见你的手在抖了么?” 第四章 我们回家 话音未落,刀带着万钧之力兜头劈了过来,宗源举刀硬承下这一刀,巨大的冲击力让宗源跪在地上,南明浔身形一晃,近身上前,劈了蒙面人一掌,蒙面人吃痛一闪,南明浔暂时解救了宗源。刚召唤出的厉鬼蜂拥而至,与蒙面人纠缠,蒙面人有些惊讶但并不吃力,南明浔用宗源的刀划破手,向空中一洒,口中念道:“天地众生,百鬼听令,以血祀之,召尔前来,杀!“南明浔闪近蒙面人,挥手一洒,鲜血悉数溅到蒙面人身上,厉鬼们的幽怨之气忽增百倍,起初蒙面人还能勉强应付,不一会儿便落下风,最后被噬咬断气,手中那把红光宝刀掉落在冰河上,在黑夜里格外耀眼。 宗源抱着自己的弯刀瑟瑟发抖,看着地上面目全非的尸体,不禁胆怯,他死死的盯着南明浔,额上青筋暴起,南明浔让厉鬼散去,扭头来寻宗源,宗源拿着弯刀对着南明浔冷声道:“你是谁?煜卿呢?为什么是你回来了?” 南明浔道:“呦,拿刀对着我的时候倒是挺有本事,刚才怎么不见你这么厉害? “说!!”宗源的眼睛里都是难以置信。 “好吧,我不是极北之地的人,也不是你口里的煜卿,我是谁你也不必知道。至于我为什么在煜卿的身体里?想必你是在招附近的魂魄,将我招回的。用这种方法招魂魄,死者必定是刚死不久,既如此,应是不难招回的,但你却招回了我,想来煜卿甫一死,这三魂七魄就消散了。是中了什么让人灰飞烟灭的狠招?”南明浔说完就没有理会宗源,回身去捡了掉落的宝刀。 宗源收了自己的刀,抱着那把刀蹲下来,想起了煜卿为他挡的那一掌,他知道的,他自己明白的,可他就是不相信。 泪水顺着他的脸颊滴到冰河上冒着微微的热气,天际汹涌的冷风吹了过来,孤独翻涌而起吞噬了他,宗源像是一条失去最后一片屋檐的狗,他丢下刀呜呜的哭起来。 南明浔听见哭声,回头看了宗源一眼,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也红了眼眶,而后又自嘲的笑了一下。她没有动,看着宗源哭的涕泗横流,等宗源哭声渐小,她走过去,拍着宗源的肩膀说:“那我自杀把身体还给你?” 宗源抬头瞪了南明浔一眼,抽泣着说:“不行。” 南明浔道:“那你说你想怎么办?” 宗源眼睛里的眼泪要掉不掉,悲伤的说“你有要去的地方么?你要回去么?” 南明浔把手里的刀扔给宗源,淡淡的说:“回去?回哪去?” “回家去。” “家?怕是回不去了。” “那你跟我走吧,你可以继续叫煜卿,跟我回冰原城,行么?”宗源一脸希冀,看着南明浔。 南明浔眼睛在宗源身上咕噜咕噜的转了一圈,垂下睫毛想了片刻,就一口应承下来:“好,不过,我不是当丫鬟的料,承你多照顾了。不过,我倒是可以勉强保护你,我看你的刀术和灵力都不怎么样。” 宗源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道:“我们不修内丹,乃是咒术和刀术结合,你刚诵的的咒就是我族之长。” 南明浔惊道:“望南一族修邪术?” 第五章 你喜欢煜卿 宗源有些生气的开口喊:“邪术?怎么能算邪术呢!” 南明浔没有继续问下去,说道:“走吧,回家,往哪边走?” 宗源指了一下,拿着刀,继续走在前边,南明浔跳到宗源身边,眼睛滴溜溜的一转笑道:“你喜欢煜卿?“ 一直严肃的宗源眼睛里浮起了一抹迷茫,像喃喃自语道:“喜欢?恐怕不是。” 南明浔道:“那你就是太孤独了,孤独到世界里只有她。即使你知道了煜卿的身体里是另一个人了,你还是想让我陪你。因为孑然一人独自活在天地间的滋味就如这冰河上的风冷彻全身。” 宗源看了南明浔一眼,继续闷头往前走,他没问南明浔是怎么知道的,孤独过的人才知道孤独的样子,那么,她也很孤独吧。 南明浔跟在宗源旁边叽叽喳喳,黑沉沉的天空下起了雪,南明浔突然停下来,抬着头看着天,宗源停下来问:“你没见过雪?” 南明浔道:“见过。没见过那么大的雪,太冷了。” “你是何方人士?”宗源问。 “寒州寒浦人。” “听闻寒浦亦是有雪。” 飞舞的雪落了南明浔一身,雪落入她墨色的瞳孔里,沉沉下去不见光亮,南明浔道:“是啊,我也许多年没看过了。今昔是何夕?” 宗源答道:“迁安二十一年。” 南明浔道:“你们同九州的纪年法不同,我也不知如何算。算了。”南明浔继续道:“你知道杀你的是什么人么? 宗源回头看了看早已看不见的尸体,脸色又沉了几分,开口道:“是我二哥吧。” 南明浔惊的回神看他,也不知是因他风轻云淡的态度惊讶还是因他们手足相残而惊讶。 宗源继续道:“我父有三子,长兄宗慎,次兄宗朗,和我,我修为最低,那时父亲带族人从九州而来,为在此立足改姓阿其勒图与我外祖父家联姻生下了我。未及十岁,母亲亡故,父亲合两族为一族取名‘望南‘,因而父亲亦不喜我。“ 南明浔戏谑道:“想来如今你父亲是要交出族长的位置了,故而哥哥来取你性命?” 宗源低下了头,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南明浔从宗源的手里拿出刚刚缴获的宝刀,边往腰间配刀边说:“这刀你也用不上,不如给我,我做你手下最厉害的姑娘,护你周全。”南明浔一挑眉道:“如何?” 宗源眼睛里猛然闪起了光,荧荧的在黑夜里跳跃,亘古的大风似乎都停了片刻,他畏畏缩缩的说:“你若喜欢送你亦可。” 南明浔一笑,猛然抽出宝刀,幽红的刀光照亮了黑夜和白雪,她在红光下妖艳异常,她笑着道:“有客来,恕我不曾远迎。” 南明浔侧身直冲宗源而去,宗源大惊,后知后觉的抱住头,南明浔一侧身改直刺为侧劈让宗源身后之人抵挡不及连退数步,南明浔刚要上前去,远处角落里有个清冽的男声斥责:“退下。“南明浔停下了脚步。 第六章 你叫它猪猪? 宗源看清来人之后,右手纂成拳头置于心脏处,低头行礼,轻声道:“大哥。” 黑影里走出来一人,长得十分俊美,发髻与宗源相似,配长剑,素白衣裳,看起来孔武有力,外罩黑色厚袍,有几分九州之人打扮。 宗慎点了点头,开口问道:“你可曾受伤?” 宗源道:“不曾。” 宗慎仍旧面无表情,淡淡的说:“那就随我回家吧。”宗慎袖着手对南明浔道:“这位姑娘的刀术练的不好。” 南明浔前世惯用剑,被人称为妖女之后便用更为细韧的软丝,刚才她不过是以刀为剑,用的是剑术,自然不好。 南明浔尴尬的点一点头,退到宗源身后。 宗慎乃望南族长的第一子,出生在九州之地,后随父流徙此地,既在九州自是修内丹学过剑,故而只有他一人御剑上天,余者皆骑灵兽。南明浔正头疼如何走,宗源吹起了声调奇怪的口哨,一只狗头豹身灵兽自远处跑来,安然的卧在宗源脚下等待主人,南明浔不禁笑出声来,此灵兽长了个狗头,毫无狗的活泼可爱,看起来十分呆傻并无半点灵气。 宗源问道:“你笑什么?” 南明浔回道:“你这灵兽实在是无半点灵气啊。” 宗源皱眉道:“它是最矫健的灵兽,日行千里,打架时还知道躲闪,方才必是它找大哥来救我的。” 宗源拉南明浔坐上了灵兽的后背,宗源拍了拍它的后背道:“走吧,猪猪,追着大哥走。” 南明浔捧腹:“猪猪?你叫这个狗头猪猪?” 宗源有些生气的道:“它小的时候长得像猪!叫猪猪不行么?” 南明浔笑的打滚,上气不接下气的道:“可以,自是可以。“ 宗源气闷,不发一言,目光追寻着宗慎的身影,猪猪急急的带着他们在雪夜里狂奔。 雪越下越大,亘古的风吹着少年们的身躯,这一天的极北之地与这百年来的每一天都没有不同,而宗源-阿其勒图却永远记住了迁安二十一年冬季的雪夜。 八年之后极北之地 极北之地只有夏冬两季,而今冰原城正当夏季,蛮山上夏花灿烂,冰原城的女孩子们三五成群的采花制粉。冰原城里,商贩们早早摆上了货物,九州的风物和原就在极北之地扎根百年的文化混合发扬,各色物品样样齐全。 南明浔在集市来回游荡,虽是夏季,但这毕竟是极北的夏季,没有多炎热,看着熟悉的故土风物。南明浔想起了寒浦,若是寒浦的夏季必是炎热灼人的,大家都懒怠练功,母亲会端来西瓜放在凉亭里,师兄弟们一阵哄抢,人人都喜欢大师兄,敬重哥哥,早有抢到的师兄弟送到他们手里,南明浔虽是家主之女,师门排行第三但却毫无地位,无人送瓜。只得自己亲上阵去抢,连拉带踹,连骗带抢,从中拿出不少西瓜,分给不好意思去抢的师妹们。每每这时,只有十岁的小师弟总是抱着自己凭借年龄和个头小的优势分来的西瓜,一脸开心的往十三师妹手里送,小师妹孟疏柔总是浅浅的笑,用稚嫩的小手接住,说道:“谢谢小师弟。” 小师弟总是气鼓鼓的回答:“阿柔,你不许叫我师弟,你我同年,为何我就要是师弟?“ “进门早的方为长,与年纪无关。“大师兄耐心的解答,笑得和煦温暖。 哥哥南明璟不怀好意的笑道:“溪远,你为何如此在意阿柔叫你师弟呢?” 南明浔总会在这时候酸溜溜的说一句:“我整日给小师弟买点心玩具却不见小师弟给我西瓜。“南明浔捶胸顿足,摇头晃脑的道:“痛心啊!痛心。” 唐溪远窘迫的说:“三师姐可以去拿二师兄的,二师兄必给的。” 南明浔坏笑道:“不,我偏要你给的,你的西瓜甜。” 唐溪远踌躇了一下把自己的西瓜递给了南明浔,说到:“那……给你。” 南明浔一把拿过来咬了一口连声称道:“好甜。” “你还真要啊!”唐溪远见南明浔真吃了下去,开口道。 南明浔道:“这思慕女子总要吃些苦的。” 唐溪远红了脸,不再说话。 孟疏柔忙把唐溪远给自己的西瓜还给唐溪远,说道:“我吃这些尽够了,这些你拿着吃。” 唐溪远推回去,挺起胸膛说:“男子汉大丈夫,送出去的东西哪有要回来的道理,这是给你的,你吃。” 众人哄堂大笑,女同门打趣他:“你看你看,小师弟脸红了。”笑声中,南明璟招呼唐溪远过去吃西瓜,大师兄仍是面带微笑,制止大家:“不可打趣小师弟。”众人肃然。 炙热的光打在孟疏柔的红扑扑的脸上,唐溪远在南明璟身旁吃着西瓜偷偷看着孟疏柔。 南明浔笑出声来,猛然想起自己在集市上,连忙敛了神色。忽听见腰间的传讯铃响,急促的响了三声,南明浔脸色大变,宗源出事了!她用这个身体初结内丹,还未佩剑,只有一把当初缴获的红光宝刀,此时也顾不得许多,裹上自己刚买的胭脂水粉,御刀疾驰向宗源的府邸飞去。 第七章 可他仍然羸弱 南明浔见门洞大开,守门之人具无,后院刀光交错,南明浔提刀赶到,见诸多金色袍子的陌生人在四处杀戮。宗源乃族中闲人,不插手族中事务,合族多年,两族联姻,母族的追随者甚少,又不得父亲宠爱,因而并无救兵。眼下来人之众,必要求援,而宗源竟无可求援之人。 宗源与戴面具之人纠缠正盛,时隔八年,宗源也不是她最初见到的无力少年了,可他仍然羸弱。南明浔救起一个侍从,嘱咐道:“找大公子来救我们。”南明浔看着侍从跌跌撞撞的骑上灵兽,打退了追兵,回神来看宗源的时候,他还未落败,还在支撑。 宗源看见了南明浔,心下一定。 南明浔道:“果然是进步了些。” 南明浔冲宗源喊道:“刚那一刀使的好。” 宗源吃力的抵挡,还不忘给南明浔一个白眼。南明浔又喊道:“慢了慢了,你这出手太慢了。” 话音未落,宗源的弯刀飞了出去,一柄长刀划破空气,直冲宗源的头颅而去。南明浔举刀上前,挡下要命的一刀,宗源一个滚翻落在南明浔身后。 面具人看清眼前长刀之后便说:“我弟弟是你杀的?” 南明浔:“我都不知道你是谁,更别说你弟弟了。” 面具人大怒:“这柄刀的主人!” 南明浔又接下了颇有攻击力的一刀,说道:“哦,他啊,是我杀的。” 对面道:“阁下何名?你我从此为敌。” “你不用知道我的名字,你没有复仇的机会了。” 南明浔伺机划破了手,适才已经吟诵完毕,幽怨的厉鬼从地下破土而出,死死拉住面具人。 面具人一时顾不上南明浔,自去与厉鬼纠缠。南明浔御刀升至上空,以血画符:“吾给尔魂,从吾号令,拦!”南明浔续手一推,符文覆盖至已死之人身上,已死众人纷纷站起来,与持刀之人纠缠。 南明浔拉起宗源招来猪猪,还未升空便有一剑而来,南明浔躲闪不及只得用胳膊挡下,当即血浸透了衣衫,南明浔摔下,还未起来,又是一剑直冲咽喉,宗源挥手掷刀,挡下这一剑。 两人搀扶着起来,放眼望去宗源府中有战力之人皆亡,诺大的府邸却只剩这两人。金袍之人已围拢过来,领头之人不认识,但腰佩长剑,气定神闲。人人都知道,冰原城里修为高强的佩剑之人,不是族长就是大公子的随从,而族长已闭关多年了。 南明浔带着玩世不恭的笑说道:“看来你大哥这次不会来救你了。” 宗源一言未发,贴着南明浔的背微微颤抖,南明浔这时还不忘调笑道:“别抖了,会被人叫小羔羊的。” 宗源并未理南明浔,对领头之人说道:“大哥终是要杀我了么?” 领头之人未应声,挥下了手,周围人立刻持剑交锋,南明浔挥刀抵挡,她已经过一次灵力消耗,且自身灵力本就不高,靠着所谓“邪术”才支撑到现在的。现下她受了伤,这次来人修为又高,南明浔心下明了这次她要再次魂归天地了。 南明浔对背后的宗源大喊:“你记得我是寒州寒浦的南明浔,这一世我也不算是白来一遭。”说完,南明浔奋力冲向人群。用刀使剑术,终不敌正统精良剑道。不多时,南明浔已被擒,宗源还在苦苦撑着。 领头人开口说道:“我们只要你,若你跪下投降,我可放了她。” 宗源也已经浑身是血,喘着粗气,青筋暴起,死死的盯着南明浔,片刻之后,缓缓跪下。南明浔怔了一下,收起了玩世不恭的表情,这是宗源第一次看见她严肃起来,冷得有些吓人,她厉声说道:“宗源,站起来!我教过你的,要想赢就要比敌人还要狠。就是死也要带着尊严。” 宗源闻言站了起来,四周之人上前抓住了宗源。宗源突然双眼猩红,突然爆发的力量震开了四周的人,宗源开始颂咒,天地开始变色,万鬼围绕身旁。 领头黄袍之人道:“不好,他开始觉醒了。月族后裔终是月族后裔。” 众人大惊,开始四散逃跑,但为时已晚。这片屠戮场里,谁都逃不掉。 南明浔看着宗源,心里开始疑惑,这样将人间变为炼狱的咒语,她也念过,那样旷世的力量是她用主魂祭天地换来的,也因此她无法控制自己的神识,有了片刻的失控,就是这片刻的失控让她走上了万劫不复的深渊,再不能回头。 而此时的宗源看起来只是愤怒,却还有意识,她是这场屠杀里除了宗源唯一没被厉鬼纠缠的人。她以自己魂魄为代价换来的力量,宗源唾手可得,让她十分惊讶。 宗源已支持不住了,他走过来抓住南明浔爬上猪猪的背,不知说了什么,说完便晕死过去,猪猪带着他们向远离冰原城的地方越走越远。 第八章 我的家,我死的地方 天色渐晚,猪猪停了下来,停在了南明浔熟悉的地方——极北与九州的交界处。猪猪不住的舔宗源的脸,见无追兵,南明浔停下来为他输入灵力。不多时,宗源缓缓睁开了眼睛,自己坐了起来,环顾四周,见暂无危险,对南明浔说道:“你走吧,回你的寒浦或许有条活路。” 南明浔心道:那是你不知道我在九州干了什么,回去想要我死的人比这多百倍。 南明浔叹了口气问道:“你呢?” 宗源虚弱的说:“谢谢你保护我这么久。从这里突破三层结界,骑着猪猪你就能到达九州,之后的路想必你比我更清楚,你性格这么好,没有我,你也能活的很好。” 南明浔笑道:“你是为数不多夸我性格好的人。” 宗源捂住自己胸前不断流血的伤口,忍不住咳嗽两声,牵动了伤口,疼的他嘶了一声。 宗源自嘲的笑道:“我以为父亲会一直安好,大哥会护佑我一世,他们虽不爱我,但碍于血缘会留我一条性命,你也会带着煜卿的脸陪我一世,一切还与以前一样。可这些年终究是大梦一场,他们终是不爱我,你也终究不是煜卿。如今梦醒了,我也该去战斗。你教我的,宁万人唾骂,不当无名之鬼。” 南明浔又笑了,说道:“我瞎说的,你也信。” 宗源也笑了:“我信的。你什么时候都能笑,这份心境我一介男儿自愧不如。” 南明浔道:“你要是死过一次,你也可以。” 他们说话的样子,就像他们只是餐桌夜话,说完就去睡觉。 南明浔感知到远处的声音,来人不少。她看了看宗源,他似乎也有所察觉了。南明浔心道:宗源也有长进了。 南明浔看着沉寂的远方,想到她第一次在这里睁眼看到的那个惊慌失措的少年,如今他还在这里,却有狮子般的壮志。 纷沓而至的声音越来越大,宗源远远望去,火光冲天。宗源艰难的支撑着自己站起来,整了整衣衫,拿起自己的弯刀。月华如水,他的刀在月夜里闪烁着黑紫之气,宗源的修为终于让这柄月族宝刀有了自己的光芒。 宗源背对南明浔,火光把他的后背放的无限大,长长的影子笼住了南明浔,光影照在南明浔的脸上像斑驳的树影。 “你走吧,这是我的宿命也是我的责任,我乃泽州亭山陆氏与极北月族的后人,我要回去保护我月族族人。”他的语气决绝而坦然。 “咚”一声闷响,宗源应声倒地。南明浔放下手里的刀,活动了一下被震疼的手。 南明浔的脸隐在黑暗里,远处红色的火光,给了她毫无生气的脸上一丝怒意。她拖着宗源往后退,一边退一边说:“命都没了,还当英雄呢!” 南明浔划开了宗源的手将血淋在两人的刀上,掐了一诀,把两刀沿峭壁扔上去,回身划破了自己的手,在冰河上画下三丈有余的巨阵,招附近游魂以拦追兵。 未多时,刀便掉了下来,南明浔抬头看,两张金光符文织成的网,在南明浔的瞳孔里开出熟悉的纹路。 南明浔脱下外衣,外衣上画出了诡异繁复的图案,又重新披在身上,带着宗源跃上猪猪身上,口中念道:“以吾躯,通万物,天地无边,尘世无道,万魂召来!” 天地变色,无数游魂进入南明浔身体,沉寂片刻,南明浔睁开双眼,血红色的双瞳一亮,便又是那个人人惧怕的妖女了。 她一把抓起宗源跃上猪猪的背,强行用力量冲毁结界,金光大闪,嘶鸣声响彻天地,南明浔身上似着火一般疼痛,强烈的光刺痛着她的双眼,金光渐弱,她似乎闻到了断崖边那棵百年大树经过白日灼烧的味道,断崖离落霞堡不远,儿时她常爬那棵树,在树上可看见十里之外的小河,波光粼粼煞是好看。 闯过剩下的两道结界后,南明浔再次划开掌心,用尽力气修补被破坏的结界。 猪猪一口气飞出断崖,往日的记忆如洪水过境,想记起来的不想记起来的,都粗暴的留在南明浔的心里。 南明浔看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景色,长叹一口气,心里没来由的安定,困意涌上心头。恰逢此时,宗源揉着脖子醒来,看见浑身浴血的南明浔,神情复杂,失神的看着远方。 宗源开口道:“这是什么地方?” 南明浔见他醒了,虚弱的笑道:“我的家,我死的地方。” 宗源想开口安慰她,却被抢先道:“别感怀抒情了,这最上边一层是我家结界,这离我家那么近,我哥哥就算再迟钝,这会儿也感觉到异变了。” 南明浔指挥着猪猪,往南方疾驰而去,在一座小山上停下,熟练的找到一个山洞躲了进去。 宗源在洞口捡了树枝,出符燃火,南明浔彻底放松下来,瘫倒一旁再没有往日的神采奕奕,她没有再说一句话,随便滚在满是灰尘的地上就睡了过去。宗源慌忙去查看她的鼻息,见她还有呼吸,便探向她的灵脉,伤不致死,宗源松了一口气。宗源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她盖上,自己走向一旁,离南明浔远远的。 第九章 初到九州 天光大亮,只是初晨稍晚,灼灼的热光已经让洞口有些热了。南明浔睁开眼,这是她时隔多年在寒浦的第一天,她向外张望,看到了那些尘封在记忆里的花草角落,起初是欣喜而后幽幽叹了一口气。 宗源见她醒了开口道:“现下我们怎么办?” 南明浔回过神来说道:“反正不能去回去送死。” 南明浔想了想又笑道:“在这儿也是送死。” 宗源不解:“为何?” 南明浔道:“一言难尽,总之,不要在九州大地上提南明浔这个名字,不然你会死的比在极北更惨。” 南明浔伸手,摘下了宗源腰间佩玉,看了看,又摘下了他的戒指。宗源疑惑的配合南明浔褪下戒指,南明浔又伸手去拿他刀上的配饰,宗源一把抓住刀,道:“不行。这宝石是父亲给我的,这穗子是大哥给的。” 南明浔道:“好吧好吧,那我把你刀鞘上的宝石撬了总可以吧。” 宗源急道:“不可,这是外祖父的刀。” “好吧好吧,就这些也行。”南明浔把这些上品饰物装进怀中。 宗源问:“这是要干什么?” 南明浔道:“少爷,你以为这是在你家呢?你如今是吃饭不花钱还是穿衣不花钱?” 宗源看了看自己满是血迹的衣服,不好意思的说:“也是,眼下拿去换钱才重要。” 南明浔问道:“不知道我要干什么你就把东西给我?你还真是呆子,跟你那只小笨狗一样。”话毕,乾坤袋里的猪猪似乎听懂了,袋子抖动了几下,宗源抚了抚袋子说道:“我信你,我知道你不会害我的。” 南明浔道:“记住不要随便相信别人,你又不是小孩子了。” 宗源道:“你不是别人。” 南明浔没等他说完就走了,山洞回音那么大,偏这句话声音小,回荡在洞穴里是一串含混不清的絮叨。 南明浔边走边说:“我回来之前不要出去。” 宗源呆久了就站在洞口张望,远处水面上,升腾着热气,来往的渔人如织,烈日与水面相接,两岸芦苇高高的迎着风,就像父亲书房里挂的那副画一样,这样的地方才叫人间。宗源想起了不苟言笑的父亲,在他为数不多的幼时记忆里,提到故土风物的时候眼里一闪而过的光像是明灭的星,转瞬即逝。 要是他曾在这样的盛景里长大也会觉得冰原和蛮山单调又寂寞吧! 远处一个浅蓝纱裙、束袖劲装,乌黑的发髻间插着花形簪子,小小的,却甚是好看。拿着包袱疾步走来,走近一看方知是南明浔。 南明浔把包袱给他,说道:“这是九州的衣服,你换上,把辫子散开,我给你梳发髻。” 宗源别扭的扯着阔袖,觉得累赘,说道:“何不给我也换束袖衣服?这也太累赘了。” 南明浔道:“又不是来打架的,适应适应就好了。” 南明浔只挽了一个髻,束上发带,长长的发带配上阔袖衣裳,大有飘逸之风。 南明浔不禁叹道:宗源原也是个超凡脱尘的翩翩君子! 宗源佩上自己的刀,南明浔见状,把自己的刀扔给了宗源,宗源不解:“你的刀为什么给我?” 南明浔道:“太沉了,你带着好了。” 宗源也就默默允准,似乎没有什么不妥,完全忘了煜卿才是侍女。 第十章 她当年也是坊间满口称赞的女儿 南明浔将宗源带到寒浦城中的逸月楼吃饭,宗源是大族公子,即使在极饿的情况下,吃起东西来也是慢条斯理。南明浔消耗大量灵力,又失血不少,此时虽没有狼吞虎咽,但也是速度极快。 宗源边吃边问:“你以前的事从未说过,我也不曾问。但现在看你说的这么严重,我倒是有些好奇。” 南明浔一边从宗源筷子下抢肉,一边忙着咽饭粒,听完宗源的话放下碗问道:“你真想知道?” 宗源点头,南明浔叠声叫来店小二,店小二腿脚轻快的就来到桌旁,笑容满面的说道:“客官,有何吩咐?” 南明浔拿出一锭银子说:“小二,这位公子想听此地南明家的南明浔的故事,你可说的明白?” 店小二踌躇一会儿,面露难色,说道:“这……如今的南明家主说了,这个名字不得再提,再听见这个名字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南明浔又拿出一锭银子说道:“这个可够?” “够了够了。”店小二接起来,满脸堆笑,慢慢的讲起来:“这南明浔当年也是我寒浦坊间提起满口称赞的女儿,她乃死去的南明老家主南明牧风的二女儿,在修真界也是有名的。当年南明牧风还是百门长,统领仙门百家,仲裁各路恩怨,南明家盛极一时。后来慧真大师圆寂,配享寒石棺,也不知是谁说的,慧真大师身负绝世武功,众人都想抢来研究一番。闻说南明牧风与慧真大师少时是好友,为避免慧真大师死后不安,南明老家主把寒石棺存在落霞堡,经州云狄季氏以南明牧风居心不良为名,前来讨伐,当年季氏也是如日中天,加上也不知是用了什么邪术,竟险些将南明家灭门,南明家主及家主夫人都死于季氏手下,南明浔亦用此道打退了季氏,但也错杀了南明家首徒周如玉,随后赶来的苑州烟凉的叶氏赶来相助抓获了季氏余党。” 宗源打断道:“这也不能全怪南明浔,再说又何谓邪术?大家不同道就叫邪术么?” 见宗源如此义愤填膺,店小二继续道:“谁说不是呢?南明首徒周如玉是穹州暮夕姜氏长女姜无忧的郎君,又与这兄妹二人情同手足,南明璟继任家主便将南明浔逐出家门。经这一番折腾,现有世家里能堪大任的,只有叶氏了,便由叶氏主理将季氏余党流放极北恶寒之地,南明浔却出现了,大开杀戒,连叶家也没逃过,叶家即将继任家主的叶鹤鸣因押送季氏余党也一同被杀害,叶家激愤之下要杀尽南明氏,而后南明家姻亲淮州渝苏白氏赶来,保下了南明氏余下活着的人,姜无忧杀了南明浔,南明浔的尸体与寒石棺一同掉落断崖下,断崖乃是九州与异族的交界,闻说崖深无人可达,遂无人寻她的尸体。至此,这些纷纷扰扰才终算落幕。两遭大难的南明氏,子弟大减,当年的声名显赫的南明“双树一花”已死两位,南明家再不复当年盛况。” 店小二叹道:“这真是世事难料啊,经此一事后,姜无忧带子周弦思回到暮夕当了女家主,周弦思仍是南明子弟,在两家来回走动,只是姜无忧再没登过落霞堡的门,叶家老家主的弟弟叶归庭继任家主,并代百门长。” 宗源看了南明浔一眼,她好像在听别人的故事,头也不抬的吃着饭。 只问了一句:南明浔已经死了多少年了? 得到的回答是:十年。 南明浔“嗯”了一声再没说话,宗源心内叹道:还真是没心没肺。 第十一章 没有什么不同 他眼里的南明浔似乎与故事里的“妖女”并不是一个人,南明浔于他,是与大哥一样的存在,他习惯在南明浔的庇护下生活。她活泼跳脱,飞扬恣意,与寻常女子,性情不同,却不是坏人,南明浔与他萍水相逢,却只是因他可怜而护他至今。能因为一句话就奋不顾身的人能有多坏呢? 宗源回神拿筷子夹菜时,却发现一盘肉已经被南明浔吃个精光,无奈的瞪了南明浔一眼。夹起了青菜。 南明浔晃了晃手里的杯子对小二说:“来一壶茶,这盘菜不错,再来一盘。” “好嘞。”店小二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看着店小二走远,宗源压低声音说:“这些都是真的么?” 南明浔又是一笑:“你觉得呢?” “嗯……”宗源犹豫了一下。 南明浔抬头看他,目光里有着他从未见过的受伤。 宗源忙道:“我不是不相信你,你不会做这样的事情的。但是如果你修了我们月族之术,极容易失控,也是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的,而且因此失控的人极容易被控制。” “被人控制?” “这是我们月族绝技,旁人修炼需以内丹混血,若获得更大的力量则以主魂祭天地万鬼,主魂离体,神识必受损,失控或被人利用都是常见的事。”宗源娓娓道来,面色严肃,满脸写着这不是南明浔的错。 宗源似乎想起什么了,突然双眼放光,抓住南明浔的袖子激动的说道:“你可是用了主魂祭天了?” 南明浔似乎并不想说,神情落寞的看向窗外,说了句:“算了,不说了,都过去那么久了。” 宗源不依不饶:“说!有没有!!” 南明浔被吓了一跳,说道:“有……有……” 宗源似乎是终于找到了答案,拍了一下桌子,杯子里得水撒了个底掉。 “如果你主魂祭天地万鬼了,那早就被撕碎了,可你没有,我招魂回体,你的三魂七魄都是齐全的。所以……” “所以什么?”南明浔紧张起来。 “你可有修过有什么护魄或是防止死后魂魄化鬼的法术?” 南明浔想了想回道:“防止死后魂魄化鬼的法术各家都有,要说我多修了什么,就是父亲要求我南明家子弟,去万佛寺修习佛经心法,修至纯至阳之魄。” 宗源道:“你主魂未离体,又是至纯至阳的魂魄失控的可能很小,寿数不长倒是真的,失控至杀死至亲之人,你极有可能……” “被人控制。”南明浔抢道。 一语毕,两人都不再说话,宗源看向南明浔,她黑漆漆的眼睛里闪着水光,顺着长长的睫毛滴溜溜的掉下来。宗源呆住了,这是这八年来,她第一次哭,在冰原城里的八年里她从未哭过。 南明浔扭过头来,努力笑着,眼泪扑簌簌的掉着,哽咽的说道:“如果当年也有人这样相信我,追根刨底,是不是会有不同?” 南明浔想了想说:“不会的,没有什么不同,师兄不会活过来了,叶鹤鸣也不会活过来了,那些无辜枉死的人都不会活了。” 她胡乱的抹了一把脸,对宗源道:“我们走吧。” 第十二章 万佛寺求医 走在寒浦的街上,南明浔又笑了起来,给宗源指着寒浦的风景,给他买自己少时吃过的点心,南明浔放在嘴里咬了一口,点心渣子掉在衣服上,弄脏了衣襟,炙热的光透过南明浔的发丝,落进宗源的眼睛里。 南明浔在寒浦盛夏的光圈里来回游荡蹦蹦跳跳。 能长成光芒如此之盛的人真好,宗源这样想着。突然觉得天地反转,眼前一黑,躺在纷纷嚷嚷的集市里。九州的光如此温暖,点心做的也格外好吃,怪不得父亲时时想念。 听到声音,南明浔猛然回头,发现宗源躺在地上,探灵脉却毫无结果,南明浔犹豫了一下,御刀向夏光更柔和宜人的南方而去。 南明浔站在万佛寺前,闻着寺庙的香火味,心跳不由得缓慢沉静下来。 小和尚见她提着一个不知死活的人,腰里佩着两把长刀,便知来者不善,忙跑过来,问道:“施主,可有事?” 南明浔道:“我朋友不知为何昏倒了,我无钱医治,不知可否求贵寺诊治一二。” 小和尚见有人受伤就一口应下,抬着宗源进了寺庙。 不多时,面色肃穆的慧远大师带着一个眉目清秀、眼睛圆而明亮、面色冷峻、身姿挺拔的年轻和尚进入,他手拿一串佛珠,其间有一颗黑黑的珠子泛着光显得异常突兀。南明浔急忙迎上去,施礼道:“有劳大师了。”年轻和尚施过礼后,便直接走到床边诊治起来。 慧远大师回礼道:“我等本以慈悲为怀,这是本分。” 说毕,那和尚站了起来,眼神没有了刚才的沉静,似是一石入水,激起涟漪无限。他开口道:“此人不修内丹,体内的真气乃与他人不同,我亦不知是什么病,还请师父提点。” 大师见自己爱徒也不知,想来是有些棘手,自己亲上手探查一番。 一旁的南明浔越发觉得这和尚面熟,看这仪态气度,她大梦初醒,这是云澈!当年他们相识的时候,云澈还是受戒在庙中的行者,不剃度只随师傅修行。而今看来是缘法到了,剃度正式跳出五行之外了。 南明浔开口问道:“敢问法师上下?” 该人一怔,答道:“上摒下尘。” 南明浔点头不言。 哦,摒尘。南明浔心内想到,从前他就是心怀慈悲,恪守大道之人,当和尚最合适不过了。 “这不是什么大症候,此人非九州之人,此乃水土不服,只需故乡之土煎水即可。他的昏倒是因为突然爆发的力量,身体不适应而已,不是大事。”大师温和的说。 “施主,老衲多问一句,尔从何来?” 南明浔道:“多谢大师照料,我们自极北之地而来。” 一语未完,云澈与慧远大师皆惊。 慧远法师看了云澈一眼,说道:“这两地不是有结界么?尔来何事?” 南明浔笑道:“大师不用担心,我们乃是逃难,只我两人,我二人也不是来做什么的,不久便回,大师无需担心。我们修非常道,却非恶鬼。” 南明浔又道:“只是现在暂时无法回家,难得故乡之土,不知可有其他法子?” 慧远大师说道:“待我开记药方,待他醒了,来殿上,令诸僧诵经安魄即可。”慧远大师神色凝重,缓步要离开。 南明浔神伤不已,黯然说道:“大师不用担心,待他痊愈我们自会离开。” 慧远大师道了一句:“我佛慈悲。”慢慢离开了,云澈摩挲着佛珠上那颗明亮的黑珠子不发一言。 宗源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以为南明浔会坐在床边泪眼婆娑的看着他,还想着该如何安慰她。 结果他醒来映入眼帘的是简朴的屋顶,扭过头来,看见熟悉的背影,南明浔在桌子前坐的笔直,悠然的喝着茶,宗源见她毫无反应,开口唤道:“南……煜……煜卿。” 南明浔忙扭头笑道:“你醒了?”她抓起杯子倒了一杯水,送到宗源面前,宗源喝了一口便觉酸涩难忍,奈何口渴就多喝了一口,稍有缓解便再不肯多喝了。南明浔扶他坐了起来。 宗源问道:“这是哪?” “万佛寺。” “你曾修佛经心法的地方?” “是。” “为何选这儿?”宗源不忍心让南明浔再次在熟悉的地方盘桓逗留,触景生情他也是懂得的。 南明浔以为宗源是少爷脾气又犯了。 开口便调笑道:“公子,咱们没钱去白家求医,这是九州里唯一肯收留咱们的地方了。” 南明浔除了在人前叫宗源公子,就只剩在嘲讽他的时候了。 宗源当然听出来了,嘟嘟囔囔的说;“我也不是如此娇气。” 南明浔把剩下的茶推到宗源面前说道:“那你喝完啊。” 宗源往后蹭了蹭,说道:“一会儿,一会儿我自会喝的。” 南明浔说道:“富不骄奢,亦为穷时计。正所谓,富时尤洒扫庭院,他日穷途亦可活人。” 宗源道:“这都是哪学的说辞!” 南明浔不假思索道:“家学。”说完,面带愧色,低下了头。 宗源面露尴尬,急忙正色道:“往后你是何打算?” “没打算。”南明浔拿起茶杯,将自己杯中的茶一饮而尽,还嘲讽的看了宗源一眼。 “你不打算报仇?”宗源很是惊讶,在冰原城里,谁说宗源半句坏话,南明浔追十条街就为了一个道歉,若不道歉便打他一顿,拉着人去大哥面前闹着要个公道更是家常便饭,而如今受了如此大的委屈,她反倒不追究了。 第十三章 这条路很孤独 “我还没想好如何安顿你,也未想好如何安顿自己。”南明浔若有所思的说。 “安顿我?”宗源惊道:“你不打算与我同行了?” 南明浔道:“你是极北冰原城上的三公子,你有你的责任要承担,只是现下不是最好的时机。你大哥还则罢了,你二哥为人气量狭小,下手狠毒,不留半分余地,连至亲兄弟都能杀,这样的人你不担心日后他掌权为难你的母族?” 宗源支支吾吾的说:“可我……我也许真的不是执掌全族的那种人。” 南明浔霍然站起来,抓着他:“宗源,你要记住,这是你的责任,人人都要长大,无人可以被庇护一生。况且你现在血脉里的天赋已经觉醒,你要靠自己的血脉、自己的实力找自己的追随者,保护你的族人。人人尊你一声三公子,保护族人便是责任。就算不能,也要去,你明白么?” 宗源被抓的生疼,可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心里的火苗渐渐成势,熊熊的火光灼烧着少年的心,宗源目光坚定的说:“我明白了。” 南明浔放开他,说道:“走吧,随我去正殿安魄。” 宗源跟在南明浔后面,路过一颗海棠树,花瓣从南明浔眼前飘落,南明浔始觉这里有一颗海棠树,她仰着头看着高高的海棠树,喃喃道:“这条路很孤独,只有你一个人,你还要走么?”也不知是说给谁听。 宗源道:“要走,这样狭长的路只可容一人,但我心里装着千军万马,便算不得是一马单骑。” 南明浔错愕的看了宗源一眼,旋即笑了起来,说道:“对啊,不算一马单骑。” 南明浔要循路继续走,抬眼看见云澈也在看这颗海棠树,她未语先笑,施礼道:摒尘师傅。心里道:真是一点都不倒霉,总遇到故人。 云澈回礼开口道:“你也喜海棠?” 南明浔讪讪笑道:“是啊。” 宗源问道:“这花如此美丽,可能在寒地生长?” 南明浔道:“‘试问霜中姝海棠,可愿随风眠云心’想来是有在寒地生长的海棠吧。“ 话音未落,云澈的佛珠散开了,劈里啪啦落了一地,他只紧紧纂着那一颗黑色的珠子,定定的看着南明浔,本就冷冽的面庞,又笼上了三分寒气。 南明浔和宗源摸不着头脑,没敢多说话,帮他捡完珠子,就施施然离开了。 坐在万佛寺的蒲团上,南明浔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定,仿佛时间还在十五年前,世事斗转星移,这佛语不变。 慧远法师诵经完毕之后,再次给宗源诊了脉,沉吟片刻,点了点头,说道:“明日便可复原。” 言下之意就是,明日他们就该离开了。宗源行望南族礼感谢慧远大师,而慧远大师见此却愈发不高兴了,连礼都没回就离开了。 宗源以为是因自己是异族而遭人厌恶,也没有放在心上。 南明浔神情落寞的对宗源道:“明日我们就离开吧。” 宗源道:“好。”宗源伸手想摸摸她悲伤的脸告诉她不必悲伤,却感觉到旁边有一阵寒意,偏头发现云澈正在看着他,自己的身影在他深色的眸子里印的清清楚楚。愣神的当空,南明浔已经走开。 第二天南明浔带宗源前来告别的时候,慧远大师甚至都没有出现,南明浔只得令小和尚通告了一声就离开了。 夕阳将落,落日火红,南明浔带着宗源往山下走,未几,忽听见背后有不同于宗源的脚步声,不急不徐。 南明浔回头看见云澈穿着白衫黑边下摆绣竹纹,腰间佩剑,背弓不配箭,只有靛青的头皮提醒着南明浔这个人是万佛寺的摒尘和尚。 南明浔迎着夕阳余晖,走上前去,夕阳在云澈身后,不知是不是错觉,南明浔觉得云澈很高兴。 南明浔行礼道:“摒尘师傅,可是下山去?” 云澈道:“我已还俗。还请称呼我俗名:云澈。” 南明浔惊道:“何以还俗?” 云澈说道:“尘世牵挂使我不得静心,遂顺心而为。” 南明浔笑道:“尘世有什么绝美的东西让摒尘法师动了凡心?” 云澈不语。 南明浔也没指望他回答,云澈一向如此,寡言少语,而她也不愿意去猜。诡谲用心可以猜得出来,自身情思又如何猜得到呢? 南明浔行礼便离开了,到了山下便是通途了,云澈还在身后。南明浔不由得没好气道:“云澈,你跟着我们干什么?” 云澈道:“你们可还有钱?” 南明浔摇了摇头。云澈拿出鼓鼓的钱袋说:“我有。可能跟你们同行?” 南明浔捏了捏钱袋,想了片刻说道:“好吧。”旋即又道:“你一个和尚,哪来的钱?” 云澈道:“连夜回家拿的。” 南明浔一脸不解,挠了挠头,心道:多年未见,越来越看不懂云澈了。 夕阳落下,三人向远处地平线走去,身后的万佛寺晚钟响起,倦鸟归巢,归人回家,过客落脚,人人都有去处,唯有游子漂泊不定。 第十四章 那些个前尘往事啊 南明浔回头看了一眼万佛寺,这座古寺一如十五年前一样,世殊事易,这座古寺静静的看它的信徒们在人世浮沉,或悲或喜。 南明浔初来万佛寺的时候,地处温暖南方的玄州竟然下起了雪,坐落于青临的万佛寺山门前积了厚厚一层雪,尚未剃度的云澈奉师命在山门等着南明浔,远处一个穿浅蓝內衫白色外袍,戴红色兜帽,腰佩参差双剑的女子与同穿红色兜帽同服色的两个男子自远方缓缓而来,踏着烈烈白雪,带着一身寒风。她嘴角含笑,眼中映着明亮的大雪,清澈无比。 领头的男子温润如玉,眉宇间的温柔可融化寒冬,他双手递上拜帖,行礼道:“我们是寒州寒浦南明氏,遵师命来此修习佛经心法,我乃周如玉。” 周如玉用手指着另一个稳健有力,剑眉朗目的男子道:“这是我师弟,南明璟,南明家长子。” 指着细眉圆目,满脸笑意,下巴尖尖,干净明媚的女子道:“这是我师妹,南明浔,南明家次女。” 二人一同行礼,道一声叨扰了。 云澈回道:“恭候各位多时了,请进。” 南明浔跟在哥哥们后面,跳过门槛,云澈道:“进山门需恭敬。” 南明浔看向他,说道:“有事佛之心即可,何须在乎这些小事。” 云澈不语,南明璟开口训斥道:“阿浔,不得无礼。” 南明璟再次拱手致歉,云澈领着一群人来到万佛寺后院安置。 众人等晚课散了前去拜见慧真和慧远两位大师。 南明浔在殿门前等着两位哥哥,看着院里的古树,直冲云层,时下雪已停,南明浔见哥哥们还没过来,便一个闪身,运轻功往树顶而去,见到树顶之后,翩然落下。 果然是百年大树,展眼望去,方圆五里尽收眼底,远处白茫茫一片,夹杂着尖顶青瓦的房屋,小船被冻在河面上孤零零的,显得非常肮脏烦闷。 不好,不好。南明浔心内想到:果然是不常下雪的南方,这雪景的气势都不如寒浦磅礴。 忽有个低沉苍老的声音平静说道:“小姑娘,上面的风景的怎么样?” 南明浔往下看,一个穿着黄色内衬红色袈裟的老和尚,静静伫立树下,抬头望着她,眼神慈爱,看衣着,南明浔便知不是凡人,南明浔笑着说:“大师恕我不能下去跟您行礼,我可以在这多呆一会么?” 老和尚说道:“无妨。” 南明浔笑道:“谢谢大师了,想不到玄州也会下雪。” 老和尚道:“这雪与南浦相比如何?” 南明浔道:“有人间风味,亦值得一赏。” 老和尚又道:“你可冷了?” 南明浔笑起来,树上的白雪越发显得她明眸皓齿,她道:“谢大师挂念,我不冷。这冷比起寒浦来还是稍有逊色的。” 云澈远远的走过来,抬眼便看见明眸皓齿的南明浔在树冠间,笑着说话,见树下之人后,皱起眉。 第十五章 与慧真大师夜谈 云澈走至树下,行礼道:“师傅。” 南明浔一愣,急忙跳下树去,心内道:完了完了,又得被哥哥骂不知礼数。 南明浔轻功身法极好,从树上落下,衣袂翻飞,腰间玉佩上坠了一颗黑珠子,落下的时候,仅穗子动了一动。 恰好众人也都到了,南明璟见此情景,眉头一挑,看向周如玉,周如玉还是温润的笑着,表情似乎在说:不是大事,她一向如此。 南明璟无奈的看着南明浔,慧远大师道:“寺庙内不可高声喧哗,登高爬远,倒不是寺规,只是显得不尊敬。” 南明浔讪讪回道:“紧遵教诲。” 慧真大师还是笑眯眯的道:“无妨,无妨,少年本该如此,过于抑制天性,反是过错了。” 南明浔笑起来,眸子扫过云澈,眸光灵动极了。 南明璟为妹妹逃过一劫,没丢南明家的脸而松了一口气,也宠溺的摇头笑了笑。 云澈扭过头,不再看南明浔。 乃至正殿拜礼过后,便自去休息了。 回去的路上,南明浔道:“哥哥,白姐姐来信,她随父兄去穹州置办药材,在此地歇脚,不日便到。” 南明璟面露喜色,说道:“真的?!我似乎忘了带给她做的簪子,哎呀,如何是好?传信回去让人送来吧,我这就去,省的耽误。”说完就急匆匆的去了。 南明浔翻白眼道:“哎!也不用这么急吧。” 南明浔满眼希冀的转而对周如玉道:“师兄,我们去转转吧。” 却看见周如玉看着手心痴痴的笑。周如玉总笑的,见过周如玉的人,都说周公子风度翩翩,为人稳重沉健,让人如沐春风。可这傻子一般的笑容,一看便知是有了未婚妻姜无忧的消息。 姜氏乃在咒术上最擅长,周如玉与姜无忧在用咒术传讯,两人互滴血与对方手上伤口内,以符为引,便可在手心浮字简单传讯。 南明浔心下道:必是有什么好事了,哼,估摸着和哥哥一样吧。 果不出所料,周如玉说:“无忧要随白姑娘一同来看我。我猜白姑娘到穹州必是要告诉无忧的。还好我记得把送她的东西带来了,不像师弟那般冒冒失失的。我得给无忧做她最喜欢吃的菜,不行,寺内不杀生,也不能吃肉,可是要去外面借?”周如玉念着渐渐走远了。 被剩在原地得南明浔连翻几个白眼,无奈的独自在寺院庭中四处闲逛,猛地抬头发现月华如水,盈盈白雪衬得天色都没那么黑了。 南明浔闪身飞上寺院外墙上坐下来,仰头看着大大得月亮,她坐在墙头上想着,师兄若是成亲后,很快南明家就会有新的小娃娃让她玩了。小师弟渐渐长大了,整日与小师妹在一起,自己甚是无聊。 南明浔扭头猛然发现慧远大师站在离她不远得墙头上,南明浔吓了一跳,心内想到:果然是功力深厚的大师。 南明浔也是同龄修仙的翘楚,也许有打不过的人,但也不会丝毫未察觉。 南明浔急忙起身行礼。 慧真大师道:“不必多礼,坐下吧。” 慧真大师也随南明浔坐在墙头上,看着月亮。 南明浔看着慧真大师笑了起来,慧真大师慈祥的看着南明浔道:“小姑娘,你笑什么?” 南明浔道:“都说大师稳重慈悲,如今看来慈悲是真,这稳重……”南明浔笑而不语。 慧真大师仍是笑容可掬的样子:“佛济天下,心静不染尘即可,所谓稳重,不过是表象,有人由内发于外,有人彰于内不显于外。但这不妨碍追求本心,悯天下,渡众生。” 南明浔看着月亮若有所思的问:“大师,又何为本心呢?” 慧真大师亦看着月亮说道:“本心是自己寻找的,有本心易,守本心难。” 南明浔重重的点了点头。 旋即南明浔笑着说道:“大师,大师,你看,那里有东西,是只狗么?” 慧真大师道:“看起来像。” “大师,大师,为何玄州的房子都是尖顶?” “玄州多雨。” “大师,大师,佛也渡奸邪小人么?” “渡的,佛渡众生。” “大师,大师……” “小姑娘,你委实有点话多。” 雪夜里悄悄的,偌大的寺院偶有钟声,一片净地只听见南明浔问东问西的声音。 夜深了,南明浔困得睁不开双眼,坐在墙头上打晃晃,困得睁不开眼睛的慧真大师还在跟南明浔讲着佛理。南明璟见南明浔屋内许久没有亮灯,寻了出来,走到院内,便看见来寻师傅的云澈,两人开口询问对方自己所寻之人踪迹,却听得夜风里有慧真大师的声音。 两人循声而来,只见这一老一少像喝醉了酒一样,在寒风里东倒西歪,险些掉下墙。 两人无奈对视一眼,飞上墙去,扶住各自所寻之人。轻声告别之后,南明璟背着南明浔回到房间。 第十六章 早课睡觉 上早课的时候,南明浔在安定的梵音里成功睡着了,南明浔困得左摇右晃,最终倒在了盘坐一旁身姿端正的南明璟肩膀上,南明璟环顾四周,似乎无人注意,想她昨晚确实睡得晚,南明璟没有叫醒妹妹,也不敢动,她知道妹妹一但被吵醒就无法再次入睡。坐在南明璟前方的周如玉觉察到身后似乎多了一个人,却发现是师妹睡着了,周如玉犹豫再三,叹了口气,决定放纵她一回,就一回总不会耽误什么。 周如玉往左边挪了挪,以挡住南明浔的身躯,好不让前面的慧远大师发现有人在早课里睡觉。 后方的云澈却发现了睡着的南明浔,他皱了皱眉,没有开口。 早课方散,南明浔佩上剑准备吃早饭,被云澈在偏院拦住,道:“早课睡觉,理应罚《金刚经》十遍以示惩戒。” 南明浔笑道:“小师傅,可放过我这一回?” 云澈道:“不可。” 南明浔道:“我知道你是慧远大师属意的监督之人,只这一次,我保证下次不犯了。” 云澈道:“《金刚经》十遍。” 南明浔捂着耳朵道:“听不到,听不到。”急忙往前跑,却被云澈结盾拦住了。 南明浔顺势抽出短剑,贴着云澈僧袍划过,云澈一闪身,一掌拍过来,南明浔围着云澈旋转躲避,南明浔身形来回闪,快到目不暇接,忽而南明浔出剑,划断了云澈手里的佛珠,满地的珠子四处蹦跳。云澈面露怒色,却仍旧有风度,没有再与南明浔纠缠,扭头便离开了。 南明浔见此,自知理亏,蹲在地上捡起佛珠。 不一会儿,南明璟过来对南明浔传达了慧远大师罚她的消息。她低眉顺眼的坐到藏经室里抄书,少年天性恣意,一个屋子怎么能关得住呢?奈何南明璟和周如玉联手设下结界让南明浔逃无可逃。 南明浔沿着架子来回游走,看来看去,挑了几本讲众佛经历的经书,坐下细看,少年人心性热烈,长篇大论的佛经自是没法看下去的,故事是最让她感兴趣的。 傍晚时分,南明双树就出现在了南明浔的面前,南明璟说道:“臭丫头,让你抄书,你倒是看起来了。” 周如玉笑道:“阿浔知错了,你就不要教训她了。”周如玉拿出给南明浔带的饭,一一摆好,南明浔回道:“哥哥你这个人真讨厌,你这样说话,白姐姐会讨厌你的!” 南明璟道:“阿芷才不会,阿芷是天下最温柔的女子,是最宽容和善的人,而且我也只对你这样,对她我就不会。” 南明浔朗声道:“南明璟!我要告诉爹爹和娘亲你欺负我!” 南明璟亦朗声:“南明浔!我告诉他们你翻人家寺院墙头,打人家僧侣,早课睡觉,我看是谁先被打断腿!” 南明浔气弱了些:“云澈不过是行者,未剃度算不得僧侣。” 南明璟说道:“打你还要纠结这些么?!” “你!!!走!我们打一架!” 南明璟轻蔑一笑道:“打就打,你打得过我么?” “你……”南明浔气闷。 周如玉笑着拉开拌嘴的两个人,说道:“你们俩多大了,阿璟,一点不稳重。” 南明璟说道:“你看阿浔,惯的不成样子!你还护着她!” 周如玉只是笑也不答言。 南明璟看着狼吞虎咽的南明浔也着实心疼,给她倒了一杯茶,嘱咐道:“慢点吃!” 南明浔也不再玩闹,正色问道:“家中可有事?” 南明璟道:“无事,只是寒浦最近出了修邪术之人,不过功力尚不深厚,被关于家狱之中,并不是大事。” 南明浔又笑起来:“白姐姐和姜姐姐何时到?” 两人皆是一笑,异口同声道:“明日。” 第十七章 佳偶上山 本就不常下雪的青临下了这一场几十年未见得大雪后,就再也没下过雪,天气也转了晴。雪融化了的青临,露出了水乡的面目,远方的水面上,浩浩荡荡十几条船自西边而来,领头的船上,一青衫女子面若桃花,柳眉弯弯,眼若银杏,瞳中含水,笑着对身旁藕色衣裙面色冷冽,手拿宝剑的女子道:“姜姐姐,我们马上就到了。你可紧张?” 姜无忧脸微微发红,说道:“不紧张。” 白芷道:“姜姐姐的嫁妆可置办好了?” 姜无忧道:“差不多了,时日还长,不着急。” 白芷笑道:“可周公子着急。” 姜无忧绯红了脸,低头不语。 已过早课,南明璟、周如玉、南明浔早于等候在山门前。 山路上始现白芷、姜无忧的身影,素来以稳健著称的南明双树便迫不及待的跑了过去。南明浔扭头对云澈说:“我在是不是有点多余?” 云澈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并未答话。南明浔也不尴尬,拨弄着自己的玉佩穗子,忽然南明浔想到了什么,抬起头看着云澈,笑了一下。 “阿浔!”人还未到眼前,白芷就已经向南明浔招手了。 南明浔跳着招手。 一众人到了眼前,南明浔规规矩矩的行礼叫道:“白叔叔、玄明哥哥、白姐姐、姜姐姐。” 白家家主白楚道:“阿浔不必多礼。” 又道:“近日过的可好?听你哥哥说,你近日不太听话啊。” 南明浔笑道:“别听哥哥瞎说,我乖着呢,白叔叔近来可有什么好玩的事情讲给我听?” 白楚笑道:“你这样子让我恍惚以为见到了年轻时的你爹。” “人都说爹爹是光明磊直最是公正,爹爹虽没有板着一张脸但却甚少笑,爹爹年轻时也如我这般任性胡闹?”南明浔一说起话来便不停。 听了这话,白楚哈哈大笑,说道:“你也知道自己是任性胡闹?” 南明浔脸红的撒娇道:“白叔叔……” 就这样一群人走进寺院里。那时候,天色明朗,这一代的少年们正在茁壮成长,肆意的明媚阳光。 各人安顿好了之后,南明璟,周如玉便各自去寻心爱的女孩诉相思去了。 南明浔径直走到侧院里,敲云澈房门,云澈正打坐冥思,忽听得南明浔在门外叫门,便没有动,没一会儿,敲门声消失了。片刻之后,小和尚的声音响起:“师兄。” 云澈打开门,看见南明浔和小师弟站在门口,南明浔让小和尚离开了。云澈脸上增了一丝冷意,开口问道:“何事?” 南明浔拿出一串佛珠,递到云澈眼前:“呐,这是你的佛珠,我重新穿好了,我向你道歉,我也不是故意的,你可原谅我?” 云澈拿上佛珠,看见其间掺杂着一颗黑色的珠子,疑惑的看了南明浔一眼,南明浔开口道:“少了一颗珠子,我实在是找不到了,想来寻常的珠子也不可乱配,就把我玉佩上缀的珠子穿上了,这是我用寒山石打磨的,夏日用起来还清凉些。” 云澈道一声多谢,未关门,就转身回屋子里了。 南明浔扭头走开了,云澈回身看门口时,早已看不见人了。 “听闻你跟云家来修行的长子云澈打了一架。”白玄明从一片树荫中走出来,笑着摇着纸扇,腰间的佩剑与玉佩相撞有叮当环佩之响。 南明浔行礼笑道:“算不上,算不上。” “云家长子素有美名,为人谦和有礼,与佛结缘修佛法,这修为也是同龄人中上乘的,你可打过了?” 南明浔眼睛滴溜溜的转,说道:“算是平手吧。” 白玄明笑道:“果真?” 南明浔忽而拔出双剑中的长剑,笑道:“玄明哥哥的剑法可有长进?”便直冲白玄明而去,白玄明躲过第一剑,收了扇子,向寺外而去,站定抽出一把光芒甚美的宝剑“冬影”,便格挡而下,白玄明以重力砍下南明浔横陈的剑,南明浔一介女流论力气自是不如自小练习的男子,南明浔后退几步,又是一笑,毫不在意刚才的失利。白玄明占据上风,改守为攻,带着剑气直刺而来,南明浔斜斜挥手一挡,身形一晃,围着白玄明打斗,南明浔自知力气不足,所以身法上乘,用以补缺。南明浔的“南明六十四式”又快又密,剑尖舞成了花,令白玄明招架不住,况南明浔有双剑,短剑补隙,长剑远攻。如一张剑网,让白玄明逃无可逃,刚躲过长剑攻击,短剑飞来,白玄明剑横胸前,抵御短剑,不防南明浔在侧边已拿长剑抵住了他的咽喉,南明浔笑得狡黠:“玄明哥哥,我赢了。” 又娇俏道:“玄明哥哥的剑术大有长进,只是不如我,哈哈。”南明浔挥手短剑入鞘。 白玄明道:“是不如你,看来阿浔又有长进了,这参差双剑是新得的灵器?叫什么名字?” 南明浔收剑道:“参商,长的叫参,短的叫商。” 白玄明收剑开扇慢慢摇着道:“‘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太悲了些吧。” 南明浔道:“我初得此剑的时候,学不会双剑同出,两剑不相见,所以便取名参商,而今不是厉害的对手,我还不祭出双剑呢!” 白玄明笑道:“那我还是要谢过南明大小姐高看我一眼了?!” 南明浔道:“嘿嘿嘿……” 白玄明又说道:“你得罪了云澈,日后还要去云氏修学,可怎么办?” 南明浔蹙眉道:“云氏绵延百年,家主必不是小气之人,不会因为此等小事为难我的。”南明浔狡黠的眨着眼睛,白玄明笑道:“你倒是明白。”摇着纸扇走远了。 第十八章 我没有不喜欢你 南明浔闲来无事被慧真大师叫去与云澈一起下山超度亡人。南明浔便佩剑下山去了,云澈只拿了乾坤袋,手里的佛珠业已换新,南明浔看见便知云澈仍是生气,更何况他头也不回的只往前走。南明浔也不在意,一路跟在后边蹦蹦跳跳。 “云澈,云澈,这花儿叫什么?” “云澈,我们是否能从这儿过?” “云澈,云澈……救命,这有蛇!!!” 云澈帮南明浔赶走因为她乱拨草丛而惊出来的蛇之后,仍是一言不发。 南明浔眼眉低垂,叹了一口气,正色道:“看来你是真的不喜欢我,罢了。”南明浔行礼道:“叨扰了。你我可分路而走,镇子里见。”南明浔走入了旁边小路,云澈低声道:”我没有不喜欢你。” 南明浔腿脚又快,这句话声音又低,她似乎没有听见,还在继续往前走,云澈急忙高声道:“南明浔,我没有不喜欢。” 南明浔扭头停在小路间,怔了一下:“不喜欢什么?”然后笑将起来:“那就是喜欢喽?那我要走这边,可否?” 云澈的脸微不可见的红了一下,转道与南明浔同走崎岖难行的小路。 南明浔喜欢热闹,穿越集市让她开心异常,南明浔看见没见过的小点心,想买又犹豫不好吃,最后南明浔买了少许,拿出一块,顺手塞进云澈嘴里,睁大眼睛问云澈道:“味道怎么样?可能吃?” 云澈点头道:“嗯。” 南明浔拿出一块送进嘴里,叹道:“果然好吃。” 问云澈道:“还吃么?” 云澈摇了摇头,南明浔自顾自的吃着点心,走在云澈身旁。南方正午的天光照下来,照得人脸通红,将二人的影子拉得细长。 二人到了一户农家,云澈行礼过后便开始诵经超度,妻儿在一旁,眼泪涟涟,哭喊道:“相公,走吧,我会带小女儿远走的,我定会守住她的!” 初见棺材还有些震动,云澈乃念佛经超度,荡涤灵魂中的尘埃与执念。但棺材的震动依然不减,哭喊声起,动静反而更大了。 南明浔道:“云澈,佛门有秘术,暂稳魂魄人形用以询问,你可会?” 云澈道:“会。” 南明浔道:“问问他为何迟迟不肯轮回,怨气如此之大。” 云澈随即颂佛语,金光之下,怨灵没了怨气,一如往昔,这家夫人便冲上来恨不得抓住自家相公,南明浔拦住她,道:“他并非活了,这只是残存的一魄——怨念。主魂早已经消散,这一魄经此一渡,也很快要归于六道了。” 云澈开口道:“尔还有何事?不肯离去?” 魂魄道:“我大女儿被选为“水新娘”祭妖怪了,我前去救她,被打伤不治而亡。我死不要紧!只是我女儿……” 妇人大哭道:“相公,女儿已死了。那日你进去,我不放心前去查看在溪中看见女儿尸体了。” “什么!!!”云澈的阵法一阵扭曲。 南明浔道:“放心离去吧,我会帮你解决的。” 该魂魄还是不走,定定的看着南明浔,南明浔抽剑划破手指,甩出一滴血珠,融进他的魂魄里,你我盟誓,给我半月时间,若我解决了,你便离开。” 云澈乃收了法术,对妇人说道:“这件事可否详谈?” 妇人点了点头,带着小女儿进屋,细细说道:“我们本不是青临人,我们是玄州与经州交界处路平五里庄人,庄中是一族之人,本来人丁兴旺。十年前,来了一个道人,住在溪涧瀑布后的山洞里,自那时起,土地颗粒无收,他说让我们每年祭四个妙龄女儿为水新娘给他便能活命。众人不服从,当即便有人说他是妖怪,打算动身前往万佛寺求慧真法师除去他。可他用法术把我们困在庄子里,只可进不可出,迫于无奈,我们只得让族中女儿去送死,今年终于到我家,我家相公是懂些通灵之术的,修炼至今终于可以打开阵法,他便让我与族人先跑,自己拼死一搏,回去救女儿,谁知也是这个下场,没救成女儿,重伤护我们至此便死了。” 南明浔问道:“你们是如何得知这些女儿都死了的?” 妇人哭道:“每次送去不过一月,尸体就会出现在溪涧中。” 云澈道:“只你一家跑出来了?” 妇人道:“还有五个同族女儿,他们父母拼死挡住那道人,让我把他们女儿带出来。” 南明浔道:“人呢?” 一群少女自里屋满面泪痕,掀开帘子出来,哭着跑到妇人身边哭道:“婶婶!”七人抱作一团痛哭。 南明浔道:“且别哭,下次送嫁水新娘是什么时候?” 妇人哽咽道:“三日之后。” 南明浔对云澈道:“从此至路平,御剑多久?” 云澈回道:“不过两个时辰。” 南明浔道:“好!你七人随我们回万佛寺,回去再做商议。” 第十九章 世间万难,于她只是游戏 南明浔少见的没有说话,面色严肃的走在云澈身旁,许是云澈听多了嘈杂,便不适应无人说话了,云澈开口问道:“你在想什么?” 南明浔始回神道:“什么?” 云澈又重复了一遍,南明浔笑道:“要你管!” 云澈红了脸,一时语噎。 南明浔抬腿便走在前边,发觉周如玉在热闹的集市里,挽着姜无忧的手,说着什么笑着,一向面色冰冷的姜无忧竟浅浅的笑着,眼睛里都是灼人的光。 周如玉停在卖首饰的小摊前,拿起一个做工精致的缠银丝镯子,对姜无忧说道:“这镯子漂亮,配你再合适不过来了。” 卖家忙道:“公子好眼力,这是我青临独有的工艺,最是漂亮。” 姜无忧道:“我素日不大戴首饰的,珠玉堆砌的,我不太喜欢。” 周如玉道:“我家无忧最是漂亮,不戴也漂亮,只是我想送你,让你看到就想起我。” 周如玉将镯子套在姜无忧的手腕上,回身付钱。 “我就是喜欢这等珠玉堆砌的俗人,大师兄,我想要这对耳环。”一个清脆的声音想起,不合时宜的打破了这个气氛。 南明浔继续道:“这对耳环的做工与寒浦不同,小巧精致。”她目光灼灼的看着大师兄,周如玉笑了,说道:“店家,这对耳环也带上。” 南明浔制止道:“不用不用,开玩笑而已,我还不至于如此看不清场面,当着大嫂的面,让大师兄买东西。” 姜无忧嗔瞪了南明浔一眼,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周如玉说道:“阿浔,给你买你又不要,现在还要打趣无忧,当心我告诉阿璟。” 南明浔一脸坏笑:“啧啧啧,人都说这南明双树中周公子,有如春风化雨,和煦温暖,为妻子都开始斥责同门了。”南明浔捂着心脏:“痛心、痛心啊!” 一声微不可闻得笑声飘入众人得耳中,一时间众人皆惊。 南明浔惊讶得问道:“云澈,你笑了?” 云澈收起嘴角,低头带着七个人走了。 周如玉道:“这是?” 南明浔正色道:“大师兄,有事来了,我们一同回万佛寺再说。” 一众人到寺中,却见院内,一十五六岁的少年儿郎,明眸皓齿,唇极红,瞳仁极黑,萧萧肃肃,白衫黑边,下摆绣竹纹,腰间佩剑,背弓却不配箭,与云澈面容极像。 云澈脸上严肃神色柔软了三分,唤道:“云泱。” 那少年面露喜色跑过来行礼道:“兄长,近日可好?” 云澈摸着云泱的头,面无表情的说道:“长高了许多。” 云泱还是温和的笑着,看着众人,又看了看哥哥。 云澈刚要张口介绍,南明浔笑着走上来拱手开口道:“寒州寒浦南明氏,南明浔。” 云泱回礼道:“风州青溪云氏,云泱。” 众人走过来一一行礼报过家门。南明浔发现少了白玄明与白楚,便问道:“白姐姐,白叔叔与玄明哥哥下山去了?” 白芷道:“父亲与兄长有事先回去了。” 南明浔道:“既如此,我们不便多寒暄了,事情紧急,需尽快商议对策。” 是夜,一众人聚于慧真大师的寝室内,云澈说明了事情原委。 慧远大师道:“众位都是世家,可有办法?” 南明璟道:“我们当务之急说亲临此地探查,既有法阵,我们进去就会被发现的。” 南明浔对那妇人道:“你族中女儿可还多?” 妇人道:“族中待嫁女儿本没有多少,这十年来多人已经送命,现下我带出来的是庄子里仅剩的适龄少女了。” 云澈对南明浔道:“你有办法了?” 南明浔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由这妇人带领回去,继续送嫁。” 妇人惊道:“不可啊,诸位。这些女儿是他们的父母兄弟拼了命的救下来的,不能再回去送死了。” 其余姑娘听此话,想起了家中父母兄弟,为了让她们逃出生天,死死抱住那恶人的情景,不禁低声哭泣。 一众人都被哭声勾起了怜悯的心肠,慧远大师叹道:“我佛慈悲。” 南明浔道:“这群姑娘留在寺中,我去当这个新嫁娘。” 南明璟与周如玉异口同声道:“不行。” 南明浔道:“二位哥哥可是不信我的功夫?” 二人道:“不是。” 南明浔又道:“二位可是有更好的办法?” 周如玉道:“没有。” 南明浔道:“这不就是了,这云氏二公子据闻也是青年翘楚,不知可否……”南明浔看向云澈,在征得他的同意。 云澈道:“你有何计划?” 南明浔道:“那一日,我扮作嫁娘,两位哥哥,云澈云泱四人扮作轿夫,送至洞口,即隐蔽在外,我探明情况,诱他出来,我们合力绞杀,请慧真大师坐镇以佛法净鬼气,此地死去未嫁姑娘太多,其幽怨之气怕是不小。万一我五人不敌,还请慧真大师援手相助,做我们的退路。还有……” 慧真大师点头应允。 南明璟问道:“还有什么?” 南明浔犹豫道:“为保这位妇人,及其他乡亲安全,还得请一人护他们周全,眼下除了我们五个,能护他们周全的,就……” 一直沉默不言的姜无忧开口道:“我可以的。” 南明璟道:“不行!不能再把姜姑娘也扯进来。” 周如玉也抓住了姜无忧的手,姜无忧拍拍他的手道:“我的修为不在你之下,况且,我只是护着他们,又不是上前打架。” 周如玉点了点头。 南明浔笑道:“好,诸位这是答应了,那我就等着哥哥送嫁了。” 众人皆是愁云笼罩,唯有南明浔像是即将开始一场游戏,有些迫不及待的样子。 世间万难,于她而言只是游戏,玩游戏她一直是不输的,玩完了,她还是要回家吃饭,等待明天找其他好玩的东西的。 第二十章 大师兄会做饭 南明浔正准备睡觉,南明璟、周如玉、白芷、姜无忧,便敲门进来,南明浔笑道:“各位可是替我备嫁妆的?” 南明璟斥道:“说什么呢!一个女孩子也不害羞!哪里学的习气!”说毕,推门就进来。 白芷拿出几瓶药,说道:“这是给你们的药,都是上好的药,关键时刻用的上。我也不能帮你们什么,能做的仅此而已。” 南明璟柔声道:“你乃医家圣手,各有所长而已。”还拧了拧白芷的脸,被白芷打开了手。 南明浔酸溜溜的道:“我还在呢。” 南明璟说道:“有事一定要燃符通知,不要自己硬扛着,以身犯险。” 南明璟拿出一件有着暗色拙光的黑色软甲,给了南明浔,道:“把它穿上。” 南明浔笑道:“哥哥不必如此紧张,我也同你处理过多次这样的事了,无事的,你把这玄铁软甲拿走吧。” 南明璟神情严肃道:“这次不比以往,这恶道人,既然没有追来,必是原地有什么他不能离开的东西。闻说,有一邪术以活人血气养魂让已死但三魂七魄俱全的人活过来。如真是如此,此人道行不浅,且心狠手辣。” 南明璟看着南明浔道:“穿上,我要看着你穿上,等明日,你就又忘了。” 南明浔听话穿上,南明璟看着也算有一丝慰藉,稍稍放下了心。 周如玉道:“行李可打点好了?”周如玉拿起药瓶:“这些装上,师父教的剑术心法再细细想一遍。”说着,周如玉就站了起来,顺手就开始给南明浔收拾行李。 南明浔笑道:“大师兄,你好唠叨。” 姜无忧竟也笑了起来,说道:“他一向这样,我也不知谁才是个姑娘。” 众人皆笑起来,唯周如玉回头傻傻的对姜无忧笑着,玄州初春了,夜里的风暖暖的。 翌日,一行人到了路平,方知此地已近荒城,十年积攒的戾气已将此地变为凶地。 众人除去了家族常服,穿上寻常衣服,依然藏不住家学经年教养下出来的不凡气质。在人群中显得傲而不凡。 街道上往来的人皆面色沉重,破旧却有些色彩的旗子,依稀还能看出些往日繁华的风采。街上的人看见南明浔和姜无忧,欲言又止,不一会儿,便有老翁蹒跚走来,对这妇人道:“李家娘子,不是走了么?为何还带着这两个姑娘回来啊!!!” 这妇人道:“阿叔,这是来救我们的各个修仙世家的姑娘少年们,我们有救了。”妇人的眼睛里闪着泪光。 老翁浑浊的双眼突然睁大了,仔细扫视了眼前的一众人,眼睛里涌起光亮,折射着他的悲苦,老翁靠近南明浔仔细的看,说道:“她可真像我的敏杨。”言毕,眼眶里的泪水掉了出来,老翁带着一众人去了族里的祠堂侧屋,众人安置在此。 周如玉从乾坤袋里拿出各式各样的蔬菜、调料甚至是锅。南明璟、南明浔、姜白两位姑娘已是见怪不怪了,云泱惊得睁大了眼睛,问道:“这是?周公子可是要在这做饭?” 周如玉道:“是啊,现在我们不赶时间,而且这样对身体也好。” 周如玉自顾自得忙活起来,姜无忧在一旁打下手,被周如玉制止后,坐在一旁含情脉脉得看着周如玉,周如玉笑着问东问西,姜无忧浅浅笑着。 云泱惊得目瞪口呆,叹道:“周公子会得真多。” 第二十一章 我家阿浔最美 云氏是百年家族,从不争强,素以严谨著称,教化九州子弟,因而备受尊崇。云泱自然是自小没有见过灶台。 而南明氏以剑法立家,免不了有过窘境。说周如玉是南明牧风得首徒,不如说是南明牧风收养了周如玉,当时南明牧风还只是南明家的纨绔二公子,被兄长赶出来历练,途中遇到了周如玉,彼时他还是小孩子年仅三岁,无父无母,随师父游历九州,自小学会了不少东西,以照顾自己和师父。 云泱叹道:“原来乾坤袋还能装这些。” 南明浔笑道:“云二公子,这出门在外总要有技能傍身的。” 云泱道:“这倒是。” 不多时饭已做好,云泱只一口便出声道:“好酸。” 周如玉指着其余几道菜道:“这些是南方口味的菜,这些是北方口味的,阿浔、阿璟爱吃的。这几道是素菜,云公子不用担心,我是先做的素菜。” 云澈点头以示感谢。 云泱说道:“谢周公子,还照顾不同口味,辛苦。” 南明浔从怀里掏出带的点心,递给云泱道:“先拿这个解解酸。” 云泱伸出了手,看了看哥哥,又把手收了回去,一本正经道:“家训道不可过分嗜甜。” 南明浔塞到他手里,看着云澈道:“小孩子,都是嗜甜的,况且也没有多少,嗯?” 云澈对弟弟点了点头。 云泱行礼道:“谢谢浔姐姐。”便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南明浔笑起来:“嘴真甜,跟你哥哥一点都不一样。” 云澈低头不言。 一直沉默不言的南明璟说道:“明日我们需要详细了解路线,剩下的就是后天的正面交锋了。” 南明浔正色道:“后日我们随机应变。” “大红装,新嫁娘,梳到尾,到白头,盘新髻,当新妇,家美满,事和顺。” 一众妇人给南明浔梳妆,却毫无欣喜之意,各自想起了自己的女儿,低声啜泣。 一身红装的南明浔着实惊艳,盘上妇人髻的南明浔在红妆的雕琢之下,眼波含水光,丹唇翳皓齿,少了少女的娇柔,多一丝温柔。 南明浔走出来的时候,众人皆被惊艳了一下。灰暗的天都没能遮住这抹艳色,南明浔笑道:“哥哥,我可美?” 一直紧张的南明璟笑起来:“美,我家阿浔最美。” 南明浔又道:“比起白姐姐如何?” 南明璟笑的更灿烂了:“不及阿芷。” 南明浔哼了一声道:“哥哥刚还说我最美。” 云泱道:“都说新娘子最美,今日见浔姐姐果不其然。” 南明浔笑着摸了云泱的头。 南明浔坐上轿子,眼神雷厉,神情严肃,道:“哥哥走吧,我们会一会他。” 四人起轿,随着着喜乐一路走下去,南明璟忽然说道:“阿浔,有一日,你也会当一个真正新娘子,穿着大红嫁衣这样出了南明家的门,想来还有点舍不得。” 南明浔笑道:“那我一辈子不嫁,陪哥哥一生如何?” 南明璟想了想笑道:“那也是有点烦。” 南明浔又问道:“若有一天,我为了家族,嫁了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哥哥你会怎么办?” 南明璟不假思索道:“我会劫轿子,把你送到无人可以找到的地方,我南明璟的妹妹定要嫁一个她喜欢的良人。” 南明浔道:“若为此你要与全族为敌呢?” 南明璟带着少年气的笑,道:“便与全族为敌。” 南明浔的心里涌起了热流,熏红了眼眶。 崎岖的路上,喜乐显得愈发的丧气,在灰暗的天空下,刺耳突兀,不多时,轿子被放下了,南明浔已听见了瀑布声,脚步声消失之后,水声愈加大,轿子突然滑向了水中,水中突现涡流,轿子徐徐而下。 第二十二章 正面交锋 未几,南明浔双手被突然而来的灵索束住,脚步声近,轿内突然明亮起来,南明浔眯着双眼看到一个丝状黑色恶痕爬满的脸,此人高大有力,道士打扮,但发丝散乱状如疯子,一身道袍也破破烂烂,他伸手一把拽出了南明浔。 南明浔细细打量,原来,她已来到瀑布之后,水幕就在背后,洞里的戾气极盛,四处放着储灵瓶,皆用黄符血咒封好,南明浔被拽到一个角落里,南明浔这才看到,这里有一块大石头,上躺着一个妙龄女子,长得温婉可人。顶悬一块青色石头,南明浔也不知是什么,但是这个女子在这片青光笼罩之下尸身未腐,甚至还在呼吸,南明浔趁那道人扭头的当口,出手探这女子脉,主魂已失,其余两魂七魄都是有残缺的。 道人回身,拿着刀就划开了南明浔的手,把血滴在石头上,女子身下石头上的法阵一现。南明浔一惊,现在她知道这道人在干什么了!他用这些女子的血养这女子身体,用献祭新娘的魂魄以修这女子的残魄。看来他的功力在长进,修复的速度加快了。 道人看着石头上的女子,眼里都是化不开的温润。他喃喃道:“阿善,马上你就可以醒来了,到时候我带你去看满月,去游九州。” 溪涧草丛里,南明璟一行人都在耐着性子等人出来,南明璟头上都是细细的汗珠。 山洞里的南明浔道:“没用的,她主魂已散,醒不过来了。” 那道人瞬时暴怒抬头道:“可以!她可以的!”忽而又变得更加凶恶道:“你懂这些事情?又一个来送死的!!” 南明浔挣开灵索,出手在道人眼前炸的满地碎石,南明浔趁机拔剑出鞘,不等道人开口就出剑,那道人拔出自己的抵挡并闪身到沉睡的阿浅跟前,南明浔祭出短剑想尽快结束战斗,山洞狭长又昏暗,双剑一出碎石乱蹦,险些砸坏了储灵瓶。 南明浔心道:瓶中尚有魂魄,打碎了也不好。 南明浔便改近战为远攻,诱这道人随她出去。但这道人只守在石床之侧,并没有离开的意思。南明浔新生一计,近身缠斗,那道人毫不费力的挡下南明浔的进攻,南明浔一笑,心道:果然是个对手。 南明浔利用身法之快,双剑配合,逼近石床,趁机拿走了青石,那道人见此,不顾双剑刺于身上,一剑冲南明浔手臂而去,南明浔也不是示弱之人,眼见青石到手,如何肯放弃!便硬生生承下这一剑,左手鲜血直流,另一只手,拿住空中的剑就是一刺,道人吃痛。南明浔一把将青石放于怀中,那道人见青石已失,暴怒而起,一剑劈来,南明浔被剑气震于水边,一口鲜血喷出。 她仍笑着,起身要走,脚下惊现游魂厉鬼,那道人拿剑奔来,南明浔默念佛语,金光大现众鬼退却,那道人毫不畏惧,又是灌顶一剑,南明浔也是少年意气上来,也不躲,手持双剑硬接下这狠绝一剑,两剑相撞的峥然之声震天,几乎同时,南明浔从瀑布之后穿过水幕震飞出去。溪涧旁一众人闻声皆起,只看见红衣南明浔飞了出来,落往溪水之中,南明璟一个飞身出去,左手接住了南明浔,右手持剑挡住自水幕后飞出的剑。 第二十三章 打斗愈烈 南明璟扶着妹妹立于水面之上,其余三人升空而起与恶道人缠斗,南明浔道:“哥哥,他用少女血气养尸,用他人魂魄修补残魄,水幕之后,还有剩余的魂魄。有一青石维持那人魂魄,现在我手里。” 南明璟喊道:“云二公子,拜托你去山洞里收拾残局了。” 云泱答道:“好!”闪身飞进水幕,南明浔、南明璟同时上前补缺。 那道人看到南明浔也不顾其他人的伤害,直冲南明浔而来,登时,黑雾四起,万鬼升天,只冲南明浔一人而来。 南明浔放出短剑与众鬼纠缠,自己持长剑抵挡扑面而来的杀招,南明浔身法快,躲过几招,那道人暴怒道:“把聚灵石还给我。” 南明浔嘴角带血,仍旧笑道:“凭本事来拿。” 道人愈加生气,天地色变,厉鬼不顾一切开始撕咬,恶道人手中的剑愈加狠厉,四人来回出手,尚可抵挡,云澈乃出身佛门以救赎超度为主,并不取人性命,因而云澈只以佛阵抵挡恶鬼,用千年菩提树干制成、佛文加持的金刚棍替南明浔抵挡杀招,凡挨棍之处皆有黑烟冒出,那道人身上血肉模糊,他却丝毫不在意。只气势汹汹冲南明浔而来,混乱中,溪水四崩,也不知是谁的剑气碰到山头,山洞开始震动,乱石开始崩掉,云澈喊道:“阿弟!阿弟!!” 那道人也不顾南明浔,冲进山洞,云澈率先进入左摇右晃的山洞,云泱正准备拿走最后一个储灵瓶,恶道人一剑砍来,手中一众储灵瓶皆碎,云澈护住云泱,以胸膛抵剑,一棍打开。云泱惊道:“哥哥!” 瓶中魂魄汇集于洞中,加之戾气深重,道人招恶鬼亦影响瓶中的幽魂,数十游魂加游魄一时嘶吼着,四处流窜攻击,众人开始抵挡不暇,恶道人冲过去抱住阿浅,推开巨石,见石下有一洞口,道人把阿浅轻轻放入其中,推回巨石,便持剑砍向南明浔。 南明浔抵挡之间,惊觉有剑气贴脸而来,便回身格挡,堪堪挡住飞来的剑,南明浔大喊:“云澈,向慧真大师发信号!” 云澈挣扎到洞口,一记黄符扔出。不多时,天边梵音起,溪涧上空金光渐渐笼罩天空,厉鬼们声势减弱。道人一心只要聚灵石,南明浔再次飞出山洞,道人追了出去,两人的剑气让四周草木皆受损伤,南明璟与周如玉交换了一下眼神,二人联手,南明六十四式本就是超绝的剑法,二人联手织就的剑网,密集到无可躲避,南明浔双剑又在其间不断骚扰。时间越来越紧急,那道人闭眼不知又念了什么,黑雾重来,金光织就的屏障被瞬间打碎,众鬼来势凶猛,这五人费力抵挡,自顾不暇。 恶道人掐住南明浔的脖子,拿出了聚灵石,刚要走,只见金光一闪,恶道人惨叫一声,顿时手上鲜血直流,聚灵石掉入溪涧之中,回眼望去,云澈拿着弟弟的弓使出了云氏绝技矢灵箭,融合度化佛光。云澈不停歇的连出数箭,恶道人不得不松开南明浔,天上金光又起还未覆盖,厉鬼尤烈,云澈连发数百箭,已见脚步虚浮。矢灵箭乃用弓为法器,灵力凝成箭,如此下来云澈灵力必将耗竭。 第二十四章 都要死了,还想着玩乐 南明浔见那道人投入水中寻聚灵石,便决意杀死他,再不结束,恐怕局势要被逆转。 南明浔大喊:“大师兄、哥哥掩护我,云泱护好你哥哥。” 云泱艰难的挪到兄长身旁,用尽全力护持虚弱的云澈。 南明璟不知道南明浔要干什么,但是下意识的保护妹妹。南明浔跳到溪涧里,摒神提气,集身体里的灵力,准备最后一击,天上金光大作,万鬼四散奔逃。南明浔持剑而去,几番打斗之下,两剑终正面相迎,两人杀红了眼,只想让对方死,谁都不管对方的剑刺中哪里,迎着利刃出剑刺杀,南明浔一剑直入心脏。南明璟见妹妹要受伤,拼命向下,背对道人以肩膀挡住南明浔的心脏,这道人用力极大,竟捅穿了南明璟的肩膀,饶是有南明璟和玄铁软甲的护持,南明浔依然被刺破心脏处,兄妹二人的血混合在一起,在红色的嫁衣裳开出了暗色的花。 云澈、周如玉见此情景,急忙上前,向来剑留三分的周如玉干净利索的一剑捅进恶道人的喉咙,那道人怒目圆睁,吐出鲜血,渐渐眼神开始涣散,目光温柔又不舍得看着山洞,喃喃道:“阿浅,阿浅!”直直掉入水中。 南明浔已失去了直觉,道人一死,水中突显漩涡,云澈接住南明浔二人同陷入水中,没了踪影,周如玉警觉尚早,拉住了南明璟,跳离一边。 两人齐声喊道:“阿浔!!!” 云泱大喊:“哥哥!!!”恨不能一起追过去。 时下万鬼寂灭,结界已解。慧真大师带姜无忧赶到,南明璟左臂已然不能动了,自行止血之后,跟着大家就开始寻找妹妹。 云澈与南明浔被吸入暗流中,溪涧连河,几番挣扎被送入河中,云澈用尽力气,运灵力折断一棵大树运入水中,把南明浔放到树上,漂浮在茫茫大河之上,云澈抓着树,在水里漂着。南明浔的眼睛里没了光亮,迟缓的眨着眼睛,似是疲倦到极点。 云澈道:“你可有事?”声音里有着和往昔一样得沉静,没有慌乱。 南明浔似是没有听到,眼睛直直的看着天空,呆呆的笑了:“嫁衣真好看,也不知他日,我可能遇上让我穿上嫁衣的良人。”她的声音愈加小。 南明浔终闭上了眼,喃喃道:“水真冷,不是开春了么?!”南明浔的声音弱至无闻。 云澈渐闻到水里的血腥气,寻来处,便看见原来南明浔的心肺处已然被血浸透,正在顺着树流下去,散在水里。 云澈猛然睁大眼睛,晃着南明浔道:“阿浔!醒醒!” 摇晃之间,南明璟红着双眼御剑到了,一把捞起南明浔,继续摇晃着喊她名字,南明浔似醒了,眼神涣散道:“今年海棠开了,我必是要回去看的。”说完又闭上了眼睛。 南明璟笑了出来,蓄了许久的眼泪滑落下来砸在了妹妹脸上,南明璟一边哭一边骂道:“都要死了,还想着玩乐!” 第二十五章 你活该 南明浔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万佛寺的房间内,黑压压的站了一地人,床边坐着哭红了眼圈的母亲孟静熏,正屋桌子边围坐着父亲南明牧风、去而复返的白楚、神情严肃的慧真大师,地上站着吊着胳膊的南明璟、周如玉一众人。 见南明浔醒了,孟静熏叫了一声:“牧风,阿浔醒了。” 顿时屋内之人都围拢过来,白楚伸手就开始探南明浔的脉,众人无声的看着白楚,片刻之后,白楚点了点头,众人松了一口气。 孟静熏问道:“阿浔,你感觉怎么样?” 南明浔哑着嗓子回道:“疼,哪都疼。” 南明璟道:“你活该!拼狠也不是这么拼的!拿胸膛硬抗利剑,说你皮糙肉厚,你还真觉得自己是铁人!”南明璟越说越气,动作之大碰到了伤口,疼的自己倒吸一口凉气。周如玉不住的安抚南明浔。 南明浔伸出自己仅能抬起的右手,拉住南明璟垂下的手虚弱的说:“哥哥,别害怕了,我死不了。你别生气了。” 南明璟带着哭腔道:“我真以为你要死了,你要是死了,我该如何向爹娘交代,跟你在外整日担心,没个安生日子。” 南明牧风摸摸儿子的头,又环上他的肩安慰道:“我儿是个好哥哥,是个男子汉。爹爹为你骄傲。” 又对南明浔道:“好姑娘有你爹我当年的风采。” 孟静熏瞪了南明牧风一眼道:“你还夸她!要不是阿璟替她挡下那一剑,她就伤及心脏即刻毙命了,那里还有命在这里说嘴!” 南明牧风立刻闭嘴不言,温顺的在一旁站着。 小师弟唐溪远个子小,在旁边转来转去,趁着白楚出去改药方的空挡挤进去,一张小脸,几乎要贴到南明浔脸上,圆圆的眼睛咕噜咕噜的来回转,贴着南明浔道:“三师姐,你还疼么?” 南明浔嘶哑着说道:“疼,特别疼,要吃完小师弟藏得那一整罐酥糖才能好。” 唐溪远眼神里有莫大的不舍,心下还在权衡:“阿柔也还要吃的,不过没关系,我的钱也快要攒够了,可以再买。” 唐溪远坚定的点了点头:“都给师姐,你赶快好起来,我们一起去玩。” 周如玉道:“要勤加练功,不能总是想着玩。” 唐溪远不好意思的趴在师母的腿上,不敢看师兄们。 南明浔问道:“那道人可死了?” 周如玉道:“死了,只是我下手狠了些,只留一魄了。” 南明浔道:“那个叫阿善的姑娘呢?” 南明璟对众人道:“本就靠邪术续命,如今身体已无气息,两魂七残魄都在储灵瓶里存着,不久就要随那道人一同超度了。” 南明浔对南明牧风道:“爹爹可知此人修的何道?是哪一门法术?如此奇怪。” 南明牧风眼神低沉,似有不愿,简单说道:“是邪术,起于九州之外的异族。记载的典籍随聚灵石一起放置于寺中佛塔顶楼中了。” 慧真大师说道:“明日闭寺为众亡灵超度。” 南明浔道:“这么急?不过一日就开始超度了么?” 第二十六章 为了回故土,为寻故人 南明璟怪道:“哪就一日了!你都睡了七日了。” 南明浔心道:看看玩脱了吧!怪不得哥哥如此着急,看来此次确实玩大了,差点性命都没了。 门外忽然又喧哗起来,云澈进门来,脚步有些许匆忙,往卧房望去,却被屏风挡了视线,隔着屏风对慧真大师道:“师父,五里庄的村民赶过来了,要亲谢恩人。” 一妇人搀扶老翁颤颤巍巍走进来,老翁冲当堂众人弯腰拱手行大礼:“老朽谢过各位救我一族人的性命。” 慧真大师与南明牧风急忙绕过屏风上前,扶住老翁道:“此乃我等之责,不必行此大礼。” 老翁对慧真大师道:“这位是?” 慧真大师道:“这是当今百门长,南明宗主,他的一对儿女和爱徒都参与其中。重伤的南明浔便是南明宗主的掌珠。” 老翁急忙肃立躬身行礼道:“果然是百门之首,高风亮节,统驭有方,教出的都是这等好后生。” 南明牧风笑道:“过奖了,高风亮节不敢当,我等仙门既承众人厚望,必不负重托。” 不过数日,坊间有天赋的少年皆往北而去,慕名前去南明家拜师求学,人人都说寒浦南明“双树一花”是当代少年中的翘楚,将来的中流砥柱。南明浔名列当时挑战榜首,古来到今榜首者女流只此一人。 玄州的春天温暖宜人,江上船只往来频繁,烟波浩渺,纱裙渔女往来应和。 这一日,万佛寺闭寺不迎香客。 南明浔坚持站起来,前往正院中。南明浔甫一到,便看见那少女父亲的魂魄,悠悠荡荡的飘在结界里,那魂魄见南明浔便行了大礼。南明浔道:“我答应你的,做到了。可惜我未能救活她。” 那魂魄道:“万般皆是命,能抓住那恶人,我已甚是感激了。姑娘,我们就此别过了。”说完,他的魂魄渐渐消弭,只剩南明浔的掌心血,悠悠的飘回来,南明浔伸手接住,化于掌中。 随那男子一同消弭的还有这十年里为族人性命而献祭的少女们,她们或俏丽或端庄,或烟波含情或明眸善睬。周如玉叹道:“若是活着,也是一幅佳人美景,如今却是绝唱了。”南明浔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众族人哭作一团,直嚷着让慧真、慧远想办法救救自家女儿,两位大师不住的叹气,不住的念叨:“我佛慈悲。” 那道人的只剩一魄执念,满是戾气,不停的暴走喊阿善,见到南明浔就要冲过来,被结界挡住,云澈的念语愈多,他的戾气越少。戾气渐渐退却,那道人露出本来面目,南明浔眼前一亮,那道人眉存正气,眼中坚毅,有松柏之姿。 南明浔问道:“阁下何人?可否知晓姓名?” 那人道:“谢天杰,泽州亭山人。”他略一沉吟道:“不对,哪还有亭山,极北冰原人。” 众人大惊,慧远大师扫了南明牧风一眼道:“尔等异族如何来我九州之地?” 谢天杰道:“为回故土,为寻故人。我弃本派之学,改修异族之术。”他又苦笑了一下说道:“何来异族之术?如今我也是异族了。” 第二十七章 幽冥之光,高岭之花 南明浔道:“既走了为何回来?” 谢天杰道:“因为阿浅,阿浅还在这儿,我们曾约定待她及笄之年,我便来娶她。” 南明浔道:“不对啊,爹爹参与逐‘陆’之战时,尚在青年,已是二十年前了,这姑娘看样子与我同龄,且不叫阿浅啊,怎能是你所寻之人。” 谢天杰眼里泪光闪烁说道:“她是阿浅的女儿。阿浅……阿浅并不爱我,未及笄她便已有心悦之人,我们当年的约定于她不过是幼时玩笑。我真傻!一句玩笑让我记了半生,我拼尽全力修了邪术,舍了性命,换来的不过是一句‘儿时戏言怎能当真’。可我仍然爱她,她视我如过客,而她却是我的幽冥之光,高岭之花。” 他苦笑一下,眼泪便掉了下来,继续说:“我以为余生就如此了。没想到,阿浅与夫君意外而亡,只留下无依无靠的阿善,那是阿浅的女儿啊,我如何能见她受人欺凌。” 南明璟道:“人都说爱屋及乌便是如此吧。”说着便紧紧握住了白芷的手,怕一松手白芷便如阿浅一般。 谢天杰继续道:“可阿善不小心摔下山崖,当场即亡,我只能用如此办法,我实是舍不得她死。” 南明浔道:“你可以爱她爱至疯魔,可你不该害他人性命,那些女子也是别人的阿浅,别人的心上月光。” 谢天杰的魂魄渐渐透明消失在天际,留下一地爱恨恩仇。 慧真大师趁机教导道:“人世忧苦喜乐参半,莫执念太深,顺势而为,顺应天理。”众人各有所思,伤而不言。 南明浔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爹爹为何让我们来万佛寺修佛了。” 云澈问道:“为何?” “爹爹是想让我们学会畏天道。人可以有百种选择,却不可违逆天道,苦难不断,却不能执迷不悔。”南明浔黯然说道。 莞尔而笑道:“人活一世若没点执着,没撞过南墙,如何算是活过?也许南墙可撞开,壁垒可打破呢?像你一样,未免太无趣。” 云澈眼睛里好像落了星,亮亮的,听见呆字眼神一慌,对上了恶作剧得逞观看他表情的南明浔那双湖水般澄澈见底的眼睛,便又垂下了眼帘盖住突然出现的星辰。 南明浔笑着一点一点的挪着回身,让南明璟背自己回去,南明璟仍是打趣她,不肯背她。 周如玉笑意吟吟的走到南明浔身前,说道:“阿璟手臂受伤了,师兄来背你。” 南明浔道:“我不要,我偏要兄长背,兄长莫不是有了白家姐姐,就不要我这个妹妹了。” 白芷脸一红,用指尖轻轻的点着南明浔的额头,柔声道:“就你长了一张巧嘴,来打趣我!” 南明璟见南明浔面色实有些苍白,就顺了她的心意。 见南明璟真的有意要背她,南明浔便笑道:“哥哥果然还是疼我的。哥哥也受伤了,好生休养吧。”说着便扑进南明牧风的怀里,让南明牧风背她回去。 南明牧风缓缓的背着南明浔走,生怕颠倒她。 父女俩走出烈日,越过纷纷扰扰的众人,往林荫下走,高大的菩提树叶子被风吹起来哗啦啦的响,大片阴影落在父女二人背上。 南明浔问道:“爹爹何时启程回家?” 南明牧风道:“明日。” “爹爹可带我回家?” “休想,这些伤不妨碍你修佛,也不是要你练剑。” “嘿嘿,爹爹~”南明浔撒娇道。 “没有商量。”南明牧风严肃道。 南明浔道:“爹爹,您看那片叶子,我想摘,您再高一点。” “不可,岂能摘寺院菩提树叶子。”南明牧风一脸正经的说。 南明牧风左右环顾一下,确认四下无人,直了直身子,道:“无人在侧,快摘,快摘。” 南明浔轻快应一声:“好嘞!”受了伤的南明浔用仅剩的一只胳膊摘下了叶子,拿到南明牧风的眼前晃了晃说道:“爹爹,好看么?” “不好看,也不知你们这些年轻人是什么吟风弄月的爱好。”南明牧风缓缓的走着。 南明浔喋喋不休的说道:“爹爹,前两天我穿了嫁衣,嫁衣甚是漂亮。” 南明牧风的心突跳了一下,假装平稳问道:“阿浔,你有喜欢的人了么?” “没有啊。”南明牧风大松了一口气。 听着南明浔絮絮叨叨多日的见闻。 第二十八章 佛渡众生,岂能不渡他们? 南明浔在寺中躺了数日,众人都一一道别离开了,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寂,她又开始了早课听经,晚课听经的日子。 是日,云澈不知何处去了。慧远大师讲经,南明浔状似乖巧,实则神游天外,周如玉、南明璟听得倒是有滋有味,唐溪远也学着两位师兄正襟危坐,努力听老法师讲经。南明浔循着鸟鸣看往窗外。玄州的春天来的比寒浦的早了些,窗外早是繁花似锦了,万佛寺里的菩提树开了花,在一片明黄色中,绿叶红花的菩提显得格外与众不同,明黄色的花蕊点燃了这肃静之地为数不多的少年躁动。 慧远大师大声清了一下嗓子,全场肃静,吓得南明浔回过神来,偏巧撞上了慧远大师一脸孺子不可教的表情。 要坏!南明浔急忙表现得和颜悦色。 慧远大师低沉的嗓音入耳:“南明浔,我刚才说了什么?” 南明浔乖巧的道:“正邪之辩。”哈哈,难不住,难不住,还好听了一耳朵。南明浔暗自庆幸。 慧远大师又道:“那你说何为正又何为邪?” 南明浔行礼道:“除却大是大非,正邪就如对错难分。” 慧远大师道:“何解?” 南明浔继续说道:“闻说极北之地有一族原是我九州土著,因鬼墓崩而染鬼气,故而修炼他途,又因鬼气容易传染,故百家将其逐往极北之地,为己生而驱人出故园岂非不义?若有一日,他们踏上九州土地,又怎么叫奸邪呢?他们不过是回故土啊!佛渡众生,岂能不渡他们?” 老法师怒目圆瞪,努力维持着他的风度,极力隐忍,开口道:“明日起跪念佛经十天。” 南明浔瞪眼道:“十天!!!” “也不必如此,金刚经三十遍好了,去藏经阁顶楼抄吧。”慧真大师缓缓走进来,仍是菩萨笑容,救南明浔于水火之中。 慧远大师不好驳师兄的面子,便没有多言。 南明浔起身蹦跳着要离开,挨了南明璟一记眼刀,中规中矩的走了出去。 南明浔推开藏经阁顶楼的门却发现半日未见得云澈正端坐抄经,南明浔喜道:“你在这干什么?” 云澈道:“抄经。” 南明浔道:“我当然知道,只是为何?被罚了?” 云澈道:“不是。” 南明浔道:“那是?” 云澈又是不言,南明浔看他不说话,也不再问,拿着东西另找书架之后抄经文去了。 云澈见南明浔没有在他目力所及之处坐下,便开口说道:“亡母忌日将近,抄经文以示诚心。” 南明浔见提到了云澈伤心事,自觉没趣,便应了一声,没再多说话。 一时间只听见笔走纸张的声音,屋中寂静无声。未几,云澈搁下了笔,走至书架旁,犹豫的问道:“你可是生气了?” 南明浔一脸疑惑:“生气?为何?” 云澈自知是多想了,便又不言语,回去了。半晌又道:“何不坐于此?这里光线更好。” 南明浔笑道:“你终是未剃度之人,你我男女有别,自是不同坐一地。” 南明浔才不会告诉他,自己是打算溜到塔顶,看一看那本记载所谓邪术的禁书。 云澈道:“是我唐突了。” 第二十九章 这悠长又短暂的一生啊 也不知是为何,南明浔已经在塔顶破了结界,待了多时了,书都看完了,云澈都未察觉。南明浔见聚灵石亦是藏于此处,青石的光芒被佛光压制,没了戾气,平稳放着。 南明浔见书方知为何称之为邪术,招数之狠,出手不留余地,殒身耗血失魂都只为得到狠绝的力量。 南明浔此时方知谢天杰为了阿浅付出了什么!全部,谢天杰有的全部。没有可以轻轻松松便拥有惊世之力的方法,凡走捷径必要付出代价,谢天杰抛弃了自己所拥有的自诩正派的名声、自己的命、自己修炼多年的内丹,只为了冲破结界回到九州,见一见故乡里他心爱的姑娘。 这一生说长也长,说短也短,说荒凉也荒凉,说繁华也繁华。这一生有人相陪,便觉花团似锦,短到转瞬即逝;若无人倾听,便觉荒凉且长,长到痛不欲生。 正在南明浔心内感慨时,云澈出现在了她了身后皱着眉,南明浔嘿嘿一笑,就开始收拾自己的被自己弄乱的屋子,二人设置了结界又回去重新落座,各做各的事。 不出半个时辰,南明浔的声音从书架之后传来:“云澈,我可以问你母亲的事么?” 云澈听见声音,嘴角似乎挂着笑意,听完却又消散不见了。 无人应答,空气中弥漫着尴尬,南明浔见怪不怪了,兀自抄着经文,一行毕,书架那边便有声音幽幽传出来,道:“八岁那年她就去世了,如今我记不清她的样子了,只记得她很爱笑,很爱我。她死后没有几年我就来此修行了。” 南明浔道:“为何年少来此修行?家规不够么?还要来遵守戒律?” 云澈道:“为了寻一个答案。” 南明浔不解道:“什么答案?” 云澈道:“我也不知道。” 南明浔笑了起来:“果然是修行之人,说起话来都属吞吞吐吐的,是为了显得佛法高深?看来我这等凡夫俗子是及不上了。” 南明浔为了不冷场继续说:“云澈,你可去过北方?” 云澈道:“我曾随父亲去过寒浦的。” 说起故乡风物,南明浔愈发起劲道:“可见过寒浦的漫天大雪?” 云澈道:“并未。” 南明浔道:“寒浦的雪下起来漫天遍野都是素白的,有时能下好几天,晨起看去天地一体,壮观极了。” 云澈也不说话,就听南明浔继续说了寒浦分明的四季,吃起来口齿留香的果子。 突来的叩门声打断了南明浔的话,只见一个小和尚进来双手合十行礼道:“师兄,南明姑娘可在?” 南明浔自架子后走出来:“我在,何事?” 小和尚说道:“又有人上山来找你切磋了。” 南明浔不耐烦道:“又来?都不练功的么?!就知道比来比去,无聊,不去不去。” 自南明浔杀了谢天杰以后,名声大震,少年无畏又初出茅庐,人人都觉得自己天下第一。轮番上万佛寺找南明浔比试,起初南明浔还是很有兴趣的,比的多了也就烦了,都劝出去好几拨人了。 小和尚道:“这次来的人是经州云狄季宗主的独子,季成枫。” 南明浔和云澈皆诧异,三人面面相觑。 百门之中自是百门长的南明家为尊,但南明牧风向来不结党,不重壮大门派人数,故收弟子甚严,以品行取人,夫人孟静熏是无门之辈,就连属意的姻亲也是以医道为长的白家。要论百家中门生子弟人数,自是季氏最多。论财力,云狄地处南方沃野,寒浦地处北方大荒。因此要说季氏比南明家强盛也不为过,而季氏家主季元衡更是自是甚高,一向与人不睦。其子一向不常出来露脸,因此,对这位季成枫,大家都是听过而没见过。 南明浔眸光沉了沉,想了片刻,觉得事情恐不简单,对小和尚道:“把这事告诉我哥哥和师兄,我且去看看。” 第三十章 初见季成枫 南明浔未至正殿院前便已看见一袭紫袍在那颗菩提树下上下翻飞,袖上冰裂扭曲蜿蜒爬满袖口,逆着光一双平静有点哀伤的淡色眸子似乎在发着琉璃的光,其人瘦削而挺拔,腰间宝剑缀满价值不菲的宝石,旁边还有一个黛色衣裙的姑娘一双丹凤三角眼让人过目不忘。 南明浔近前,那人便回头了,薄唇大眼,眉宇有哀愁之意,见南明浔的双剑,瞬间,敌意显而易见的爬上脸庞,也不行礼,直接道:“你是南明浔?” 南明浔懒洋洋的的回到:“正是我,何事?” 那人道:“我是经州云狄季成枫,今日欲与你一较高下。” 南明浔心下忖度,两家从无交集,今日比剑若是赢了,得罪季氏;输了,丢自家颜面,怎么都不划算。 南明浔道:“季公子高抬我了,我不过一介女流,而且当下还未伤愈,不适宜比剑。” 季成枫道:“南明姑娘难道是怕了?” 南明浔不屑的说道:“怕?我怕什么?怕一个珠光宝气的无礼小子?” 季成枫怒道:“你说谁?!”说着便要拔剑。 “季公子远来恕我们招待不周。”满面和气的周如玉从后方过来一个闪身挡住南明浔。 季成枫冷面不语,不欲答话。 南明璟上前道:“季公子若要比剑,在下可奉陪,我妹妹重伤在身,不宜比剑。” 季成枫乜斜着眼道:“我看她这不是挺好的么?是你杀了那恶人么?一个男子连妹妹都不如。” 南明浔从周如玉身后窜出来道:“你说什么呢!!!” 南明璟一把抓住南明浔,不慌不忙道:“我既不如妹妹,就该我跟你切磋,若我家阿浔跟你比试恐伤了季公子,况且,为难女子不是君子所为。” 季成枫恼怒不再答言,一个斜刺冲南明浔而来,一直不语的云澈,单手化出矢灵箭的箭矢尽力飞去,挡下这一剑。南明璟一惊,这剑来势之快,南明璟、周如玉竟都未曾挡住。 云澈道:“寺内不准斗殴。” 季成枫不顾劝告,打算继续动作,云澈又是一箭矢,季成枫方才作罢。季成枫道:“寺外见。”扭身带着带着黛裙女子出了山门。 南明浔对南明璟道:“看来这剑是不比不行了。” 周如玉、南明璟同时道:“不可。” 周如玉道:“你的伤还没好全,季成枫修为不低,输了事小,旧伤复发事大。” 南明浔安慰道:“今日恐不能善了,看着样子已然是推脱不掉了。” 周如玉还要再劝,被南明璟拦下了。 南明璟道:“阿浔,尽力即可,不要在乎输赢,保护好自己最重要。再受伤我要你命!” 南明浔点头答允。 南明浔出山门还未站定,季成枫的剑就擦着南明浔的肩过去,被擦到的衣服结上了细细的冰层,南明璟下意识就握上了“浮生”,周如玉摁住南明璟示意他冷静。 南明浔一边躲闪抽剑,一边说:“小人!” 季成枫闻言出剑更加狠绝,南明浔已然抽出双剑,抵挡渐渐变强。季氏以冰作法,剑上寒气逼人,每与其接触便降低三分攻速,南明浔以速度取胜的方法大打折扣。左右抵挡之间,南明浔未占得上风,季成枫亦为占到便宜。季成枫似是察觉南明浔左臂不能举太高,影响了剑法,亦不能同持双剑抵挡竖劈。季成枫专攻南明浔左臂,南明浔察觉季成枫的意图,用短剑格挡,长剑攻击。两剑攻速虽慢,但两剑结合,也纠缠了季成枫一会儿。忽而季成枫冲出南明浔织就的网,一剑劈过来,南明浔长剑一挡却发现并不能挡下,这剑堪堪落在眉间,南明浔一急左手召短剑,双剑交合挡下季成枫的攻击,一推出去,暂缓当下困境。 南明浔觉得左臂一疼,低头看去,发现伤口已崩开,鲜血染红了袖子。 第三十一章 又受伤了 一旁观战的众人皆是慌了神,云澈走开了,南明璟看向南明浔,南明浔摇了摇头,又全神贯注的投入到面前的战斗力。南明浔被疼出了倔性,原本她还想平手即可,保全两家脸面。而如今,南明浔只想打败他,看看季成枫那张自以为是的脸上是怎样的精彩。 南明浔抛出短剑,在季成枫挡下短剑的同时,南明浔的长剑就已经到了,南明浔极力提高自己的速度,以平衡季成枫消磨下去的速度,南明浔配合身法挥剑越挥越狠。季成枫在抵挡的间隙还一掌拍上了南明浔业已流血的伤口,南明璟捏着拳头骂道:“无耻小人!”。南明浔挥剑急停,鲜血像缓缓盛开的花开满整个袖子。南明浔又一挥剑,季成枫再次格挡,短剑自身后扎上他的肩膀,季成枫一脸不可置信,南明浔一急抬起一脚,把他踹下山崖。 季成枫呆住了,飞出山崖竟不反应,南明浔见事情要闹大,后悔自己太冲动,当即飞出左手抓住季成枫,惨叫一声,南明浔急忙换了胳膊,剑飞过来,二人飞上山下路上,南明浔过意不去问道:“你没事吧?” 季成枫瘫坐在地上,愣愣不动,忽而留下泪来,南明浔慌了起来。 不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么?这……这……是什么情况!!! 南明浔手足无措的问道:“你没事儿吧?” 季成枫也不理南明浔,定定的说:“父亲说我不如你,现在看来果真是。” 南明浔翻白眼,心内嫌弃道:果然是男孩子,每天净想着自己是天下第一。要是跟我哥哥打,这不得哭死么! 南明浔用右手从怀里拿出小点心,放在季成枫手里,道:“吃吧,别哭了,你剑法很好,没有不如我,我赢就是侥幸。” 季成枫哭够了,竟然真的拿起点心来吃,两口吃完了,还问南明浔道:“你还有么?” 呵,还真是小孩儿啊,不是痛下杀手要弄死我的时候了!南明浔把剩下的给他道:“你们家这么大的家业,不给你点心吃么?” “不要在无关的事情上放纵自己。”季元衡的话在季成枫心里回荡。 季成枫没有说话继续吃,南明璟等人已跑过来,南明璟、周如玉围住南明浔,云澈从袖中拿出各类药,给南明浔服上,打算扯开南明浔的袖子敷药,南明璟一把拽住云澈,云澈知自己失礼了,低下了头,道了一声失礼。 跑来的黛色裙子的女子见季成枫后背受伤了,拔剑就要找南明浔算账,南明璟一剑横在她的身前,眼神冷峻道:“退下去!!!” 季成枫喊道:“红药,我们回寺里去吧。” 云澈扔给了季成枫一瓶药,季成枫也不道谢,回寺里去了。 周如玉蹲下身就要背着南明浔,南明浔拒绝道:“不用了,我又不是腿受伤。” 南明璟道:“可要再请白叔叔来一趟?” 南明浔叹道:“不用了,不过是伤口崩开了。只是这胳膊又很久不能动了。” 第三十二章 我们去赏月吧 第二日早课,南明浔就发现一同在大殿上的人还有季成枫和离红药,南明浔看着一旁的慧真大师,慧真大师走过来与众人说道:“明日起,季公子将与各位一同在寺内修行。” 南明璟气道:“为何?!” 慧真大师道:“心怀宽济,方是大家之风,况有人愿学习佛法是好事。”慧真大师仍是面容和煦,冲各家少年们点了点头,悄然离开了。 一众人各怀心事坐下,听慧远大师讲经。 南明浔拖着一只受伤的胳膊前去吃饭,季成枫在她身后跟了一路,被南明璟抓了正着,南明浔扭头问道:“有事么?” 季成枫仍是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拿出一瓶药给南明浔道:“这是我家独产的药,治外伤最好了。” 南明浔拿来道:“谢谢啊。” 南明璟一把拿过来,递回去行礼道:“谢季公子好意,只是她的伤已无大碍,用不得这么好的药,还请公子拿回去吧。” 季成枫登时圆目一瞪,道:“你什么意思?” 南明璟淡淡的道:“没什么意思。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没有多看他一眼就带着南明浔就离开了。 南明浔乖巧的跟着哥哥离开了。 南明浔掰了着手指头算了算,笑道:“大师兄,还有两月就要成亲了,过了这一月我们就要回家了。” 周如玉暖暖的笑着,南明璟笑着给了周如玉一拳。玄州五月的光照在他的脸上,熠熠生辉,菩提树都开花了,花面如美人鲜艳明媚,寒浦的夏季将至,这一年,周如玉定亲,南明浔十六岁。 万佛寺上空的圆月是玄州不可多得的美景,万佛寺在玄州山上至高之地,爬上外墙似是能触到月亮,让人神往。 独自赏月的南明浔不甘寂寞,一路跑到云澈的别院里,一脚踢开了门,见云澈口中念念有词,手中捻着佛珠,南明浔也不说话,在一旁等着。云澈对南明浔的脚步已经习以为常,等这一遍心经念完,才缓缓睁眼,如月光澄澈的眼睛看着南明浔,明晃晃的询问南明浔这次来的目的。 南明浔道:“云澈、云澈,今晚月光正好,我们去赏月如何?” 云澈道:“不去。” 南明浔笑道:“我就猜你会这样说,我已禀报慧真大师,慧真大师说命你随我赏月,而且必要在外墙的墙头上。” 云澈一脸不相信。 南明浔直接把他拉了起来,笑道:“你可随我去问你师父。” 云澈也没挣脱,就随南明浔去了。 路遇慧真大师,一问之下知果真是慧真大师之意。云澈便随着南明浔一同落上寺院墙头上。 南明浔看了良久出声道:“月是故乡明,还是寒浦的月景好看。” 云澈看了看南明浔道:“还疼么?” 南明浔道:“不疼了,只是行动不便。” 云澈从怀中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瓶子,道:“这是止疼的,亦可除去疤痕。” 南明浔接下道:“多谢你的照拂了。” 南明浔突然逼近云澈,热热的呼吸喷在云澈的脸上,云澈向后弯了身子,握紧了佛珠。 第三十三章 自古情爱乱人心神 南明浔忽而又远离云澈笑道:“你从来都没有表情的么?让人猜不透你的悲喜,你可有什么尤为喜欢的事物?这人间烟火如此有趣,总有一样你喜欢的吧?” 云澈真的认真的思考了半天说道:“有,很多。” 南明浔说道:“说来听听。” 云澈道:“青溪九月的烟花节,万佛寺的菩提花,母亲,弟弟,你……” “嗯?” “你上山时的大雪。” 南明浔笑将起来,点点头说道:“既如此,你为何还要出家?” 云澈解释道:“这算不得出家,我只是随师父修佛法,师父还未收我为正式剃度的弟子。缘法到了我才会剃度的。” 南明浔道:“我是无法理解为何要跳出五行之外了。”南明浔而后说道:“云澈,我一月之后就要离开了,我也就不会烦你了。” 云澈“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了。 南明浔觉得云澈似乎不高兴了,也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到了他。急忙换话题道:“我喜欢的东西多,春日的阳,夏日的光,秋日的果,冬日的雪,太阳要玄州的暖阳,雪要寒浦的漫天大雪。” 南明浔道:“我们算是朋友了吧?” 云澈又“嗯”了一声。 南明浔坏笑道:“过几个月去你家听讲受教,你可要跟家里打个招呼,照顾一下我。”南明浔挑眉道:“可行?” 月光洒在云澈眼里,亮闪闪的,漫天星辰都在眼底,云澈微笑道:“好。” 这个人好怪,一会开心一会不开心的。南明浔也看够了,就起身与云澈告辞了。 南明浔走过正殿,忽驻了足,闭眼听了片刻,便离开了。不多时,正殿之后出来一人,左顾右看一番,疾步快走,南明浔跳出来,一剑抵在这人咽喉上,厉声道:“谁?” 熟悉的声音响起:“我!” 南明浔疑惑道:“季成枫,你在殿后偷偷摸摸的干什么?” 季成枫结巴道:“走……走迷了路。” 南明浔的眼睛滴溜溜的转,踌躇片刻,想来他也只是自以为是了点,跟他父亲一样自视甚高,顶多卑鄙了点,也算不得坏人。南明浔就放下了剑,说道:“不是迷路了么?跟我走吧。”季成枫讪讪的跟上,没走几步便遇上了离红药。 刚还有些慌张的离红药,双眉一蹙,三角眼一瞪,出口便是恶声恶气:“南明浔你干什么?!又想来伤害成枫哥哥!”说着手就握上了剑,跑到季成枫身边。 南明浔不屑的一笑,把嘲讽都摆在脸上道:“我不屑再打手下败将,况且,就凭你?还想护着他?” 离红药道:“那我们就来试试!” 南明浔更不屑了,都没拿正眼看她:“切!自不量力说的就是你这种人。”转身就要走。 季成枫叫住了她:“南明姑娘,还烦请带路。” “呦,打了一架,季公子还学会礼貌了?”南明浔的嘴向来不落下风。 季成枫却也不生气,反是离红药火冒三丈,对季成枫道:“成枫哥哥,她都这样说你了,你还对她这么好?” 南明浔一口老血喷出来,心道:你怕是对对人好的定义有什么误解吧?况且这是什么说话口吻啊!!!怕不是让全世界都知道你对他有意思?! 南明浔想尽快逃离是非之地,便说道:“既然离姑娘都能过来找你了,她肯定认得路,你找她带你回去好了。”说完拔腿就走,腹诽道:啧啧啧,自古情爱乱人心神啊! 第三十四章 我亦想游历九州 一日,慧真大师带云澈、南明浔,离红药,慧远大师带周如玉、南明璟、季成枫一同下山,分属两地,去为民众讲经说法,化解心中块垒。 离红药一路不满却也没有说话,南明浔倒是在慧真大师身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离红药嘟囔道:聒噪! 到当地小寺之时,僧侣皆出寺迎接,前来听讲佛语的人在佛坛之下盘腿坐满。云澈也已小有名气,人人都称赞说,云澈行者慧根、悟性都好。他日,慧真大师必会收云澈为弟子,入室之后也必是得意弟子。因而,他也给师父帮忙,余者南明浔、离红药必定是听不下去这些的,呆坐一旁,宛若木偶。 二人盘坐一旁,谁也不理谁,南明浔只道离红药是小孩子脾气不与她计较,不起冲突就好。 天光愈烈,南明浔带了水,离红药却没有。南明浔把自己的水让给她,离红药倒有几分倔性,眼见嘴干唇裂却坚决不肯接受。南明浔一笑也就随她去了。 讲经未毕,离红药就晕了过去。南明浔在一旁照顾,到底是修炼之人,不多时便已清醒。南明浔道:“中暑了吧,眼见入夏了,太阳底下晒着,连水都不喝,不中暑才怪。” 离红药倒有些不好意思,不情愿的说了一声谢谢。南明浔觉得是该解开误会的时候了,便开口问道:“你为何不喜欢我?” 离红药被说中了心事,低头嘴硬道:“我没有。” 南明浔道:“你喜欢季成枫?” 离红药脸更红了。 南明浔坐在床边道:“既喜欢为何不说?” 离红药道:“我觉得他懂,他既不明说,就是不喜欢罢了。” 南明浔道:“就他那种自己天下第一的样子,只喜欢自己的宝剑吧。” 离红药低眉耸肩道:“他对你就很好。” 南明浔白眼翻上天:“对我好就一掌拍裂我伤口?你看我这胳膊现在都抬不起来。” 离红药道:“从小到大,季家主对他一直很严,从未给过他温柔颜色,大概是你那块正当时候的点心打动了他吧。” 家大业大的,被一块点心感动了,南明浔也是想笑死。南明浔递给她一杯水,继续道:“为何要整日困在这样的情思里,晴空万里也叹息,秋野排鹤也要流泪。” 离红药苦笑道:“你是个傻子,什么都不懂,所以才如此恣意开心。” 爱上一个人,就给了他伤害自己的权利。他哭,就是十里花开也难展笑颜;他笑,即便大雨滂沱也是人间胜景。 南明浔憨憨的笑道:“我实是不懂。” 南明浔回身关门的时候突然笑着说道:“我意在天下,志在九州,有朝一日我是要游遍天下,登顶世家排行榜的。” 离红药愣了愣,她忽觉得南明浔或许不会是她的情敌,她的盛光明芒太过耀眼,是不屑在这样的小情小爱里蒙尘的。 南明浔扭头撞进云澈的怀里,南明浔笑着问道:“何事?” 云澈还是淡淡的眸子,淡淡的面色,道:“师父叫你。” 南明浔来到慧真大师身边不过是询问几句离红药的情况。 慧真大师休息了片刻,继续讲经说法。 云澈站在南明浔身边半晌不言,忽而问道:“你喜欢游历九州么?” 南明浔听着慧真大师的讲授,心不在焉的说:“是啊。” 云澈道:“没想过安定下来么?” 南明浔道:“也许有一日会吧,人生那么长,谁能知道呢!” “你呢?你日后如何打算?”南明浔扭过头来看着他,全神贯注,心无旁骛。 云澈正视着这双澄澈的眼睛道:“过去是想随师父讲经说法,缘法一到,剃度为僧,心怀众生。如今觉得自己慧根尚浅,不足以侍奉我佛。我亦想……” 慧真大师讲经毕,人群四散流动,两个人像一叶飘萍,在人海里浮动,南明浔怕站不稳抓住了云澈的袖子,见云澈正在说话,南明浔凑近云澈耳边问道:“你说什么?” 刹那间五月的晚晴空乍起落霞,流云姿态各异和夕阳变换成各种颜色,像极了风州九月的烟花节。 云澈没再说什么,抓紧了南明浔的袖子,以防被人群冲散。 我亦想游历九州。 第三十五章 归途变故 六月的玄州各色夏花准备盛开,星空也格外的明朗澄澈。 南明璟一众人与慧真大师辞了行,南明浔问慧真大师道:“云澈为何不来?” 慧真大师仍笑着:“他或许是不喜欢离别吧。” 南明浔不解,对哥哥道:“等我片刻。”便窜开了。南明浔推开云澈的门,见他静坐,直接道:“云澈,我要走了,再见。”云澈站起来“嗯”了一声,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南明浔见他没动作便风风火火地走了。南明浔一路走过院内,季成枫站在树下,静静的看着他,南明浔只在这一瞬觉得他似乎是安静而平和的。 南明浔只行了礼,抬腿欲走,季成枫道:“你要走了?” 南明浔点点头,光照在她身上熠熠生辉,带着温暖的光圈。 季成枫踌躇半天道:“保重。” 南明浔道:“你也是。” 季成枫还在犹豫,南明浔转身就走开了,迎面碰到赶来的离红药,南明浔笑得真诚而温暖对离红药道:“嘿,红药,我要走了。” 离红药也温暖的笑着回道:“去何处?” “回家。” “那……保重。” 南明浔笑出声来:“你们两个送别说的话都是一样的。” 离红药脸红起来又道:“那祝你早日游历九州,登顶榜首。” 两人不约而同的笑起来,离红药拿出一个精致的粉盒,递给南明浔道:“这是你偷摘送我的菩提花,我制成了香粉送给你。” 南明浔接过来笑得愈加灿烂,从怀中取出来一个霜花小挂件,道:“这是我在寒浦街上偶得的,我家家徽就是这样的六瓣霜花,你拿着它到寒浦来找我,我带你去看大雪。” “好。” “再见。” “再见。” 女孩子们的友谊也如她们向往的爱情一样,开始的莫名其妙,也许只一眼只一句话便决定今生成为挚友。她们的相信毫无缘由,亦会为对方爆发自己今生不曾想象的勇气。 寒浦的六月,天光炎热。一路向北,那里有着最广阔的大荒、最豪情万丈的少年儿郎。 “师兄,成婚还有好些日子,你现在紧张什么?”南明璟打趣道。 周如玉定定的看着水面,失神的说道:“后日就要送聘了,我在想婚书如何写。” “父亲自会找人给你编撰好的,不用担心。”南明璟不以为意。 南明浔笑道:“哥哥要说你就是个呆子,大师兄的意思是想自己亲自编撰,父亲手书方显诚心。” 南明璟笑道:“果然,我不如师兄心细。” 周如玉笑笑,继续静坐,心内思量。 南明璟见此也有意亲自编撰婚书,也一并坐下,细细思考。 忽而,船晃了两晃,似有重物撞击船底,三人同时站起,手握上宝剑,跳出舱外。 划船的子弟业已出剑在手,时已夜色浓重,四下里万家灯火尚明, 众人借岸边灯火,分散开在船上查看,水面平静,不见动静。 猛然间船体晃动,又一重击,船体四分五裂,众人纷纷御剑上天,岸边人家喊道:“那怪物又来了。”便惊慌奔逃。 黑暗中也看不分明,似是一条巨蟒腾出水面,头顶青光,左右摇摆。南明浔御剑上前,此物极其灵敏,随南明浔左右摇摆攻击,南明浔正准备闪躲,忽见其胁下还有双翅,状如鱼鳍,配着庞大的身躯,看着委实怪异。 南明浔回到两位兄长身旁,说道:“一条有双翅的蛇,极其灵敏,却不聪明,只是一味地攻击人。” 周如玉闭眼双手做法,亮如微芒的灵力飘忽环绕这怪物,不多时,周如玉睁眼道:“此物身上鬼气甚重。不过是一条寻常巨蟒,恐是受了鬼气侵蚀,狂性大发。” 第三十六章 双树一花 南明璟道:“蛇打七寸,先打其七寸,若不可行,剑环全身找弱点。” 南明浔道:“哥哥指挥众子弟吸引它,我剑快,大师兄打七寸,我剑环全身,同时进行。” 三人点了头,各自散开。 南明璟喊道:“众人随我身后,进攻头部,吸引它的注意,安全为上。” 南明浔降至湖面上,巨蟒搅动河水,一时间如同瓢泼大雨,淋了南明浔一身。南明浔由下而上迅速出剑,双剑配合,剑到之处溅起一层鳞甲,短剑触皮肉,顿时血色四溅。周如玉在七寸处,剑灌灵力,一剑下去,巨蟒扭动更加激烈。 湖面亮如白昼,各色剑光大亮。 巨疼之下,巨蟒沉入水中,溅起巨大的水花,各人纷纷避让,巨蟒沉入水一并带走了周如玉的剑,众人汇合,南明浔道:“身上都是小伤,未能伤及根本。” 周如玉道:“七寸也没用,不过是疼痛而已,不能致命。” 南明璟道:“看来只剩头了。” 南明浔道:“它的头部晃动最厉害,攻击不准,说不定还会误伤。” 南明璟对南明浔道:“我们用灵索束住它的头,你能做到一击即中么?” 南明浔郑重的点了点头道:“可以。” “好。” 周如玉念动咒语只听的又一阵地动山摇之响,周如玉的“消雪”嵌在皮肉里,带着巨蟒上升,疼得它不停得摆动。 一众人腾空而起,南明璟、周如玉带头用灵索束住了巨蟒得颈间,众人像开出了花,往自己后方用力拉住,南明浔已经到达上方就位,南明璟大喊:“就现在!” 南明浔竖剑下降,脚踩剑柄,带万钧之力下降,一剑直入脑内,南明浔踩在剑上,左右摇晃,巨蟒一阵剧烈的摇晃,南明浔闪身腾在空中,众子弟纷纷松了手,摔倒在岸边,周如玉、南明璟闪身腾在空中,二人同时出剑,刺中巨蟒大脑,巨蟒剧烈挣扎,江水铺天盖地的涌来,南明浔御短剑抓住两位兄长,飞往民房之中,涌上来的江水,马上要吞没这一家老小,周如玉结盾罩住一众人。 江水退下,巨蟒挣扎渐弱,直至无力掉下,三人急忙出去,召回各自的剑。巨蟒上身砸在岸上,缓缓的往水里滑落,三人腾空而起,同出三剑,在脖颈处钉住了这条巨蟒。 三人落在岸边,扶起摔倒的同门,周如玉、南明璟纷纷问各人伤情。南明浔走进蛇头一探究竟,燃符起火,这才发现巨蟒头顶竟然是颗聚灵石,南明浔拿出短剑撬下这颗聚灵石。拿在手里便觉这颗聚灵石戾气更重。 南明浔拿给两位哥哥看,二人皆是脸色一变。周如玉看着沉沉的天空道:“这是巧合么?亭山的鬼气在二十年前净的差不多了,而今这一颗聚灵石全吸收于一处。但又意欲何为呢?” 南明璟道:“此地归季氏节制,这巨蟒也不会是一日如此,季氏为何不管呢?” 南明浔道:“这事有异,我们须回去禀明父亲再做商议。” “只是当下这么一条巨蟒凭我们几个是弄不出来的。”南明浔犯了难。 周如玉道:“找人去烟凉传信,这是季氏的责任,我们擅自插手终归不好。” “敢问各位英雄是哪家的子弟?”岸旁的住家们聚拢过来问一旁的南明子弟。 一师弟说道:“我们是寒州寒浦的南明氏子弟。” “可是百门长南明牧风的弟子。” “正是。” “那这三位便是传闻中的‘双树一花’?” 又一师弟满脸骄傲的回道:“是。” 第三十七章 回家之喜 小师弟不遗余力的介绍道:“这位女子便是南明浔,身量高些的男子是周如玉,看起来沉稳的便是南明璟。” “真是好风采,果是大家出身!” 三人走了过来,交代一番,收了剑又推谢婉拒一回,便租船连夜往寒浦赶。 天大明,一行人终于到了寒浦,众人喜气洋洋,也不顾舟车劳顿,纷纷往落霞堡跑。 南明浔刚看到门口,便见小师弟唐溪远拉着孟疏柔,一路飞奔而来,跳进南明浔的怀里,亲昵的拿自己肉肉的脸蹭着南明浔的脸:“三师姐,你可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南明浔笑道:“小子,又沉了些。”转脸对孟疏柔说:“你可是又偷偷给他吃的了。” 孟疏柔软软的笑着,过来的两位师兄都揉了揉唐溪远的头。 南明浔笑道:“小子,你这个小孩子样儿是会被女孩子嘲笑的。” 唐溪远听罢急忙跳下来,整了整衣冠,一手拉起孟疏柔,一手拉起南明浔往落霞堡走去。 练功的同门纷纷跑来问东问西。 孟静熏笑着迎过来,满脸欣喜,拍了拍周如玉、南明璟,道:“这些时日在寺里受苦了吧?看看,都瘦了。” “娘亲!”南明浔跑过来,钻进孟静熏的怀里,孟静熏笑着揽过她,拍拍她的脸,说道:“丫头,变黑了,可是在万佛寺四处乱跑了。”南明浔在孟静熏的怀里笑起来。 给众人分了玄州特产,三人去书房拜见了南明牧风。 行礼落座之后,便开始说了路上所经之事。 南明浔拿出封了符文的聚灵石道:“这颗聚灵石上的戾气绝非万佛寺的那一颗可比。” 南明浔脸上没了玩世不恭的神色,正色道:“父亲,这鬼气是何物?” 南明牧风拧眉顿了顿,那是他年少成长的开端,拉开了他们的时代大幕。他缓缓开口道:“二十五年前,陆氏世代在亭山,也是名门望族,守着一座大墓,人人都说是鬼墓,有十万幽魂游荡其中,忽有一日地崩山裂,大墓竟裂了,十万怨魂游荡天地之间,首当其冲受害的便是陆氏,陆氏全族的症状就像染了瘟疫,高热吐血,内丹一点点消失,且极易传染他人,病发七日陆氏便开始死人,不多久陆氏便不足百人。大家便称这不一样的戾气叫‘鬼气’。当年鬼气虽有控制,但也不是全然消散了。” 三人凝重的点点头,南明璟道:“我与师兄都认为这可能不是意外。” 南明牧风问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周如玉道:“暂无证据,只说有疑,师弟们曾与百姓交流,此地不是首发此事,亦有人报知季氏,却无人插手。” 南明浔道:“这也不能指控季氏什么,顶多是个失察,只是父亲……”南明浔的眼睛里闪着精光:“您不觉得第一颗聚灵石在经州边界被发现,第二颗在泽州被发现,全是季氏节制范围,未免太巧了?” 南明璟如有所思道:“若是季氏真的有关又意欲何为?聚灵石也是难得的邪器,原在何处?” 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南明牧风,南明牧风神色凝重似是不愿意旧事重提,四人就这样沉默了良久,南明牧风叹了口气道:“当年,陆氏家主陆靖安从大墓里拿出了这两颗聚灵石,用以召游魂为己用,被逐出九州流放之前,聚灵石不知被他散在何处。两石相聚便可号令九州亡魂。” 南明璟道:“一颗还在亭山,这就说明,也许这颗聚灵石陆靖安就放在了亭山大泽之中,这另一颗……” 第三十八章 昨日少年不可追 “会不会带去了极北冰原?毕竟谢天杰是从极北之地而来。” 南明浔突然想到什么,神情严肃:“会不会是陆靖安让谢天杰拿回来的?搅乱九州,便可趁机重回,既然谢天杰回来了,那就说明,陆氏必是找到了治病之法。” 此想法一出口,南明牧风脸色灰白。 南明牧风脸上晦暗不明,震惊、担忧、竟然还夹杂着一丝欣喜。 三人都看不懂南明牧风究竟意欲何为,良久,南明浔道:“看来陆靖安要带领异族来占领我九州之地了。” 南明牧风突然生气道:“他们不是异族,他们是泽州亭山人,是我九州之上最古老的家族之一。” 南明浔吓了一跳,柔声道:“爹爹。” 南明牧风方知自己言语过激了,缓了缓道:“此事我会做安排,你们回去休息吧。” 周如玉开口对师父道:“师父,过去之人不可追,靖安叔叔也不是昨日少年了。” 南明牧风颓唐的点了点头,慢慢的走了。 “陆氏一族在流放前就找到了治病之法。”南明牧风道。 这位威严的百门长没有了往日的健步如飞,反而略显疲态,南明牧风兀自走着,走到门口,声音悲怆的说道:“靖安……他是君子。” 南明璟、南明浔对视无言,两人看向周如玉,周如玉第一次拒绝解答他们的疑惑,面色悲悯道:“过去之事不提也罢。” 孟静熏走过来,推着三个人去休息。 第二日,南明牧风盛装打扮,厅前各色珍宝摆了一地,南明牧风与孟静熏一左一右坐在桌旁。 地上周如玉面带喜色,站的笔直挺拔,南明牧风道:“如玉,可曾想好婚书?” 周如玉笑道:“想好了。” 南明牧风拿出准备已久的空白帖子,黄纸上并蒂莲花于一角,花团锦簇、热闹非凡,下方三两笔便点出水纹,一对斑斓的鸳鸯在水中,画面淡雅而又寓意丰富。 南明牧风蘸好墨,周如玉便开口道:“暮夕初见,卿如朗月投水,印在心房,从此便觉天地盛大,星辰相伴,阴阳相融,唯吾无卿,孤独至极。今永结秦晋,执手终老,人海漫漫,终有吾栖息之地,从此朝暮不离,万千繁华,都不及卿。” 南明浔听毕笑道:“看看,我大师兄文采斐然,婚书都这么动人。” 周如玉不好意思的轻拍南明浔的头,让她闭嘴。 南明璟打趣道:“好一个‘唯吾无卿,孤独至极’原来我多年的陪伴在师兄眼里都算不得数的。” 周如玉笑着给了南明璟一拳:“阿璟,你也有这一日的,留神我刁难你。” 南明璟道:“别不好意思啊。” 孟静熏打断道:“别打趣如玉了。”一边说一边向装物品的匣子走去,拿出一只做工甚是精细的蓝宝石步摇,放进去,摩挲着这些盒子,孟静熏便湿了眼眶:“从前阿玉还是个小孩子,一转眼也都要娶亲了,真是大了,都过了这么多年了。” 周如玉上前握住孟静熏的手道:“师娘,不必哭,我们不过住在别院,还是时时可以探望的。” 南明牧风也过来,轻轻的抚摸妻子的后背,轻声安慰她。 南明牧风看着如今挺拔又温润的周如玉道:“我也算是没有愧对你的父母,虽不知你父母是谁,但想必他们也是高兴的。” 第三十九章 这一句便是男人的承诺 周如玉重重的点了点头,南明牧风感慨万千,心里叹道自己真的老了,老到被炽热的少年感情打动。在众人的注视下,南明牧风满面笑容,带着众子弟御剑向西,浩浩荡荡的往穹州而去。 穹州暮夕的桃奚祠里,姜氏家主姜阙不安的搓着手,一会儿叫人查看茶水,一会叫人确认自己女儿不会因高兴而跑出屋来。 尽管周如玉是百里挑一的谦谦君子,人品修为都是上乘,可姜老家主一想到自己辛苦带大的可爱姑娘就要被这小子抢走,自己就有老大的不高兴。一会南明牧风来了,一切就成了定局。姜阙私心想着,若是此时周如玉反悔,自己就打死他,然后带着女儿在桃奚祠里过一辈子。 姜阙正想着,心里略有些宽慰,弟子来报,南明家诸人已到,姜阙的美梦破灭,不高兴极了,说道:“催什么催?!他家来求亲就该来求我,难道要我来迎他么?!” 弟子笑着上前从盘子里拿了一块糕点,边吃边道:“师父,师姐嫁出去已然是定局,你又不舍什么?况且这周公子,不对,是周姑爷,是百里挑一的君子,定不会薄待师姐的,师父你这又是哪一出?” 姜阙被人说中的心事,又见人人皆说周如玉的好,便气不打一处来:“去去去,什么就周姑爷了!!!没大没小,眼里还有师父么!” 这小童看师父着实心烦意乱,遂止了打趣,跑到师父跟前说:“师父宽心!我等都在,仍能陪着师父的,我就不会出嫁,可以永远陪着师父。” 姜阙总算有了一丝慰藉,摸着小弟子的头道:“嗯,我也算是舒服了一点。”正说着,南明牧风登门进来,后边跟来的弟子们把聘礼放了一地,从正屋放到了院里,引得下人们纷纷驻足观看。 姜阙看见南明牧风“哼”了一声,扭头不去看他,南明牧风行平辈之礼,拿出婚书经人转递。 姜阙把婚书放在桌子上也不看,自是生气,南明牧风笑道:“姜兄这又是何苦呢?无忧在我南明家不会受苦的,也别不舍了,儿女长大了,终有这么一遭的。” “你说的轻松,上次你同我说,你家阿浔跟你夸奖说嫁衣漂亮,你就想了好几天。这会儿就来宽我的心了!”姜阙仍旧气鼓鼓的,下颌上的一绺小胡子跟着乱颤。 南明牧风知多说无益,便把婚书摊开放在姜阙的眼前,姜阙一边问着这是什么,一边看了起来。 年少的爱恋一瞬动心,就一辈子心动不已,盛大的天地间,无数人迎来送往,而我只要一个你,唯有你,是我心上一眼清泉。从此天大地大,万古长风吹透人世,却吹不透我。 姜阙看了一边又一边,嗫嚅道:“果是老了,容易流泪。” 姜阙站起来,抛却了顽童模样,一脸严肃认真,目光决绝,抓住南明牧风的手腕,声音低沉道:“南明兄,还望善待我女儿。” “一定。” 南明牧风看见这位曾经杀伐决断、血溅三尺的汉子眼里的落寞与不舍。 这一句便是男人的承诺。 姜阙说完,回了刚才未回的礼,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婚书道:“他会对我女儿好的。” 说着让弟子们收了满地的礼物。 南明牧风还未起身,周如玉便收到姜无忧的传讯:“事成。 第四十章 如玉大婚 六月已至,寒浦十里红妆,这耀眼的红色在这北方的大荒里,显得格外明艳。 天将明,周如玉就出现在正厅里,一身大红喜服,衣服上龙凤堆砌,各色彩线跟红色交相辉映,衬得周如玉更加神采不凡,此时的周如玉正如他的名字——如玉公子。南明浔被拽起来,哈气连天,她也穿上了待客的新衣服,或是常年练武的原因,南明浔眉宇间有些许英气、眼睛明亮有神,周身散发出来的确是暖阳一般的气息,让人觉得明媚万千,褪去了束袖劲装的南明浔竟格外动人。 刚换好衣服的南明璟出来见南明浔眼中一亮,笑道:“我家小妹穿上衣裙也是个美人呢!”周如玉眉眼弯弯笑道:“谁说阿浔不是美人了?” 南明浔一拳打在兄长胸口上:“吃我一拳。” 南明璟笑着还手打南明浔的头:“臭丫头,吃我一掌。” 周如玉忙拉开道:“不要闹了,不要闹了。” 嬉笑之间南明浔的发髻被南明璟打散了,南明璟笑了拧着南明浔的耳朵把她摁到身边,替她挽上头发。南明璟手法极其熟练,三两下就弄好了。 南明浔不遗余力的打趣兄长:“我哥哥给女子梳头如此熟练,也不知是在外寻花问柳多少次才学来的手艺!” 南明璟上来就是一脚,南明浔一个闪身躲过。 “这话说的可是没有良心!从小到大,你每次出门玩的披头散发,怕母亲责罚,都是我替你挽好,才不至于挨骂,这会儿到说我寻花问柳。”南明璟也不恼怒,戳着南明浔的额头,直戳出红印来。 外面众师弟站了一院子,有人喊道:“师兄,吉时到了。” 周如玉扭头看着南明璟一笑,眼睛里有着灼灼的光:“阿璟,我们走吧。” 南明璟回道:“走吧。” 一时寒浦上空一群红服的世家子弟,御剑往西边而去,寒浦坊间也都张灯结彩,送上果蔬以贺南明家首徒新婚之喜。 南明浔与父母在门口等着宾客到来,迎来送往,忽然远远的有一个藏袍男子不急不徐的缓缓而来,南明浔一步跳出去,跳到云澈身前:“云澈,好久不见。” 云澈第一次看见这样着装的南明浔,眼前一亮,又似是被南明浔的笑容感染,也笑了起来:“好久不见。” “此来何事?来参加我大师兄的婚礼的?” “我送完师父的贺礼即回。” 南明浔点头,让开了路,云澈走上前双手合十行礼,给出了一本慧真大师的手抄经本。云澈推辞一番就要回去了。 南明浔送他一路走着。 “我寒浦景色如何?” “有沧桑广阔之感,果是南方烟雨人家不能比的。但也属实是热。”云澈偏头看着炎热夏光里的南明浔又是微微一笑,这笑被南明浔抓住了。 “云澈,人人都说你不爱笑的,可我看你也不是如此,但也是笑的少了些。”南明浔回一个笑脸。 云澈便扭头看了地,说道:“我也知道这样不太好,我可以改的。” 南明浔急忙解释道:“我并无指责你的意思,不用改的,这样就很好,顺心而为就好。” 云澈“嗯”一声,便闷头继续往前走。 南明浔又说了那日回家路上的见闻,滔滔不绝,云澈就在一旁听着,不时的“嗯”两声。良久,云澈问道:“你的伤可好了?” 南明浔道:“好了。” “可留下了疤痕?” “嗯,留下了。” 云澈皱眉道:“怎会?” 南明浔不自觉地摸了摸头,嘿嘿一笑:“药是好药,只是我时常记不得抹,后来不知放到哪里去了。” 云澈不再言语,大路已到,南明浔与云澈拜别即归。 第四十一章 她是世间绝好的女子了 桃奚祠里目之所及之处,皆是红妆,姜无忧红唇盛装,盘上了妇人发髻,带金色头冠,加之本身略带些冷色,红妆之下更显她的冰雪出尘之姿,眼底深处的淡冷被灼灼的明光代替与之对视,直晃的人心醉。 众女子都忙着给姜无忧上妆,唯她不着急,看着桌上的婚书,恬淡的笑着。 姜家门下的女弟子们纷纷来看红妆的师姐,七嘴八舌的说着。 “师姐不急不缓的,事事都得了最好的,嫁得如意郎君,品格好,修为高,又是有名的如玉公子,我什么时候也能如此?” 一旁穿藕色衣裙的女同门戳着她的额头道:“小丫头也不害臊。” 一群小丫头们吵吵闹闹,要师姐讲与周如玉的相识故事。姜无忧推辞不过,便讲了起来。 “我与他初次相遇是那次南明宗主让他前来送信的那次。我们在前边桑林巧遇,我不知他是谁,他亦不知我是谁。桑树上有蚕刚孵出,掉到树下,落在他肩上,他吓得大叫,我帮他拿去了蚕。” “修为超绝的周公子也会怕虫子!” 姜无忧笑出了声。 “怕虫子怎么了!的确很可怕啊!” “你当周公子是你啊!他是男子怎能怕呢!” 姜无忧浅笑着说:“人皆有一怕,他是男子,但他也是人,我可以帮他赶虫子。” 一同门拿起婚书读起来,读完却问:“这婚书何意?” 梳头的老妈妈说道:“这是姑爷在说,初次相见就爱上了咱们小姐,自此觉得人间人人都有伴,唯有自己是孤独的,今日成亲自己便有了归处,天地再大也不觉了悲凉了。” 众女修纷纷对这段姻缘发出了艳羡的笑声。 外边的女同门跑过来喊道:“姑爷到了。” 众人一时手忙脚乱,拿团扇的、拿东西的、随行的纷纷动起来,乱作一团。 桃奚祠里人人都喜气洋洋的,惟独姜老家主,一个人勉强的应付场面,强作欢喜,显得心事重重。 周如玉带着南明璟业已进了门口,往正厅而来,姜阙坐在椅子上手里紧紧的握着衣摆,周如玉身材高大走起来红袍飘逸,又容姿俊雅,令人见之难忘。姜阙有瞬间的恍惚,他恍若看到自己年轻时傲逸昂扬的样子,不由得感叹起来,当日他也是这样神采俊扬、傲视天下,自远处而来,迎娶自己一生挚爱的女子。时间如流水,如今他要嫁出自己的女儿了。 “新娘子到。” 众人目光皆投往门口,只见团扇遮面的姜无忧,袅袅而来,腰若约素,红裙拖地,像是从亘古的流光里走来,周如玉定定的看着笑了起来。姜无忧优雅站定,周如玉敬茶行礼,姜阙喝下了茶,嘱咐道:“望日后你二人互敬互爱,恩爱白首。” 那些年少往事呼啸而来,越过天光万里从记忆深处奔腾翻涌,无忧真漂亮,像极了她的母亲。 两人行礼就要离开。 姜阙忽然从椅子上站起,一把死死拽住周如玉的手,周如玉腕间顿时红了起来,姜阙的眼睛里泛起了浑浊的泪珠,他定定的看着周如玉道:“我一生历过无数风险,心坚如铁、杀人不眨眼,唯这女儿是我心尖上的软肉,你要答应我,爱她、护她,要像你婚书的里说的一样,她一辈子都得是你的清明朗月。” 姜无忧怕父亲为难自家郎君,便开口:“爹~” 姜阙面色凝重对姜无忧说道:“只是男人之间的交接,你不要管!” 周如玉眸光沉如曜石,闪着不容置疑的光:“爱护妻子乃是本分,人人都说她是冷绝无情之人,果敢不输男子,唯有我知道,她坚强背后的落寞。她修为过人,可她受伤也会疼,我不会因为她不哭而认为她并不疼,我不想看她淡然的说自己无事,然后默默的舔舐伤口,我很是心疼这样的她。” “她是天下绝好的女子了。” 姜阙笑起来,含在眼眶里的泪珠滑了出来,姜阙急忙用衣袖拭去,松开了周如玉,点了点头道:“走吧。”最后握了握女儿的手,姜无忧的泪打在老家主的手上。 第四十二章 真不巧,各位非死不可 寒浦这大荒之地因这红色显得格外恢弘,这是一场盛大的典礼,百门长爱徒娶亲,百家来贺,诸门道喜,落霞堡里挤满了宾朋,往来之人络绎不绝。 “新妇到了。” 前来观礼的人站满了正厅,南明牧风、孟静熏端坐在主座上等着新人到来。周、姜二人自门外缓缓进来,周如玉的眼睛时时盯着姜无忧,险些被门槛绊到,幸而一旁的南明璟眼疾手快,才没被人耻笑了去,南明璟低声打趣道:“师兄,嫂嫂进门,日后有的是时间看,不急于这一时。” “拜礼。” “一拜天地,敬告诸神宗族。二拜父母,感恩抚育爱护。夫妻对拜,祈愿和顺美满。” “对席礼。” 两人相对而站,在几案两旁相对而跪。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分离。” “合卺礼” 二人共饮一合卺杯,饮尽拼好,红绳相系。 “共牢合卺,夫妇一体。” “礼成。” 南明浔对一旁的哥哥道:“哥哥,见此情景,你可动了成亲之意?” 南明璟道:“我早有娶她之意,如今师兄成了亲,也好商议我的事情。” 南明浔笑道:“原来哥哥早就筹划好了。白姐姐……” 南明浔突然面色一变,南明璟亦然,二人同看南明牧风,发觉周如玉也面色凝重看着南明牧风,南明牧风点了点头,南明璟做了一个稍安的手势,带着南明浔悄悄离开。 二人一路飞奔,往山后禁地而去,站在山后,果然见三人常服蒙面,正破藏宝楼的结界,南明璟大喝一声:“何人?敢来我南明家偷东西!” 三人欲走,南明璟、南明浔自衣摆下拔剑快跑,分走两路一阵疾风般,拦住三人。 南明浔冷笑道:“各位,真不巧,今日我师兄大喜,若逃不走,就非死不可。” 说着,南明浔与南明璟就已经出剑了,兄妹俩的合剑素有美名,南明浔剑快,南明璟剑狠,加之南明浔可双剑同出,“南明六十四式”在兄妹二人的剑下,舞的流畅生风,三人各对一剑,南明浔身法超群,身影之快,让人无法辨明方位。这三人也不是寻常人,修为不低,若是等闲之辈,这半个时辰早就落了下风,而这三人还在抵挡,虽只来得及防守,但也算得上不慌不忙,时间一长找出破绽也不是难事。 南明浔开始降慢速度,出手愈加狠绝,南明璟全神贯注,攻势愈猛,边打边道:“快点结束,我还得给师兄挡酒呢。” 南明浔在一边一剑刺中其中一人手臂,道:“知道了。” 忽而黑色幽魂,自一人身后而出,利爪正冲南明浔面门,南明浔周身警觉,闪过身去,大喊:“哥哥,异族邪术。” 南明璟回身看见南明浔正被纠缠,想要上前解救妹妹,南明浔道:“不必管我,我自能应付。” 闻言,南明璟回身继续跟两人缠斗,南明浔边退边念佛语,顿时金光大明,游魂消弭大半,南明浔道:“就你这点功力还尚早呢。” 修佛法果然有用,南明浔心里暗自庆幸。 南明浔手上用灵力结盾,佛语加持,诸鬼本能后退,南明浔趁机一剑杀了控制之人,登时,厉鬼嘶鸣,消散于天地之中。 南明浔跑上前去相助哥哥,南明浔担心二人再施邪术,双手结盾,为南明璟抵挡,并祭出双剑辅助南明璟,果然,强逼之下,二人召出了厉鬼幽魂助阵。 第四十三章 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 南明浔早就有了防备,这佛法金光净化超度亡魂游鬼自是九州一流,以灵力之盾为分界,两方纠缠不已,南明璟攻势加剧,南明浔在一旁左支右挡护南明璟周全,南明浔道:“哥哥,留不得他们了,若拿下他们,这些厉鬼就会四处游荡,今日宾客众多,只怕会伤人无数。” 南明璟听言,一改压制战术,剑剑杀招,二人知道自己要死,便用尽全力抵挡,招更多厉鬼加入战斗,南明浔已经有些支撑不住了。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南明浔重新召出双剑,注入灵力,改用杀招,二人用剑抵挡,南明璟趁机一剑解决了二人,一时天空澄澈如常。 两兄妹收了剑,前去查看三人容貌,皆是不熟识的人,三人所佩不过是寻常的剑,并非尚品灵器,无从查起。 “哥哥,用邪术之人不是没有内丹么?怎么这三人还可抵御这么久?”南明浔不解。 南明璟道:“内丹是逐渐消亡的,若想一下子就登峰造极才自毁内丹,不过会极大缩短自己的寿命罢了。” 南明浔点点头。 “事情越来越扑朔迷离,若是异族来犯,自是先破咱们家断崖下的结界,可这些人是九州之人啊……”南明璟皱眉思索。 南明浔若有所思,想了片刻,抬头对南明璟道:“莫非,与异族无关,我九州有人修习邪术,如今是来咱们家偷聚灵石的?” 南明璟点头不语,抬头看着天,叹了口气。有师弟赶来道:“师父让我来看看师兄与师姐如何了。” 南明璟道:“把这三人抬到后院严加看管,别让别人看到。” “哥哥,弃正道,修邪术,必有个目标,称霸九州,亦或者当百门长。但是当真要为了这些舍下百姓,祸害自己祖辈居住的故土么?” “小妹,人的欲望是无穷无尽的,得了一还想有二。你看这天下,都说修仙之人寿命长久,可你看百家之中又有谁真的活过千世百代了?权力、野心、力量都是横亘其间的巨石,欲望是一座大山,你总觉得自己即将到山顶,你走一寸,山顶便高一寸,执迷不悟只会践踏生灵,摔下悬崖。” 南明浔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忽然叫道:“哥哥,这会儿只怕大师兄要被人灌醉了。” 南明璟猛然惊醒,跌足道:“哎呀,哎呀。”说着就要跑。 南明浔叫道:“衣冠,衣冠。” 南明浔跑上前,给哥哥正衣冠,整腰带,南明璟赶紧把南明浔散下的头发挽上去,把被劈掉宝石的簪子拿下来,慌乱收拾了一番,二人像来时那样,飞奔回去。 两人到时,周如玉脸上红晕已现,南明璟赶忙上前逢迎挡酒,南明浔走到父亲耳边把事情交代了个大概,听毕,南明牧风的剑眉一挑,目光冰冷吓人,大骂:“无耻!竟是九州之人。”所幸来往宾朋众多,人声鼎沸,并未有人听到。 南明浔道:“父亲莫生气,只是当下该如何?有了这一次还会有下一次。” 第四十四章 他的剑仍锋利如昨 南明牧风吩咐女儿道:“等宾客散尽,你先去玄州请慧真大师,顺便把咱们家的幻镜带上送去万佛寺,让他们加强戒备。” 南明浔点头离开。 南明牧风眼睛里涌出了深深的担忧,他隐隐的觉得风雨要来了,南明牧风扭头看着沉浸在新婚之喜的爱徒,还有一旁刚及弱冠的儿子,捏了捏拳头,眸光凶狠。要是有人想毁坏这样的世界——这个有他妻儿爱徒的世界。那他就尽管来,他的剑仍旧锋利如昨,他还未老。 南明浔走至席间,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年行礼道:“南明姑娘。” 南明浔回过头去,眼前之人是季成枫,南明浔回礼道:“季公子,别来无恙。” 南明浔看至一旁一个容貌与季成枫相似,但满脸写着桀骜的中年男子,腰间那把长剑更是闪着冰冷的光。南明浔又行礼道:“季宗主。” 季元衡有磁性的声音响起:“嗯,姑娘是?” 季成枫道:“这是南明家主的掌珠,南明浔。” 季元衡道:“姑娘就是南明‘双树一花’中唯一的那朵‘花’?” 南明浔总觉得他阴阳怪气,但还是客气道:“都是别人谬赞,我等是小辈怎能与各位宗主相比。” 季元衡道:“听闻,你与小儿比试过了?可曾赢了?” 得,正戳季成枫伤口上。 果不其然,季成枫得脸色难堪得很。 南明浔道:“不曾赢。” 季元衡冷笑道:“不曾赢?我可是听阿药说成枫输的得很惨,还被南明姑娘踹下山崖。” 季成枫脸色更加难堪,低着头紧咬下唇。 南明浔心道:这是替儿子来报仇的? 南明浔便道:“季公子也拍了我一掌,修养多日才好,所以也算不得赢。” 季元衡意味深长的看了季成枫一眼,讽刺道:“拍了一个受伤之人,还被人把剑架在脖子上,还算的上是平手,南明姑娘果真是心慈之人。”说罢起身就走了,众人纷纷避让,南明牧风迎过来,客套之后,季元衡便落了座。 季成枫呆呆的站在原地,死死咬着下唇,握紧拳头。 南明浔要安慰他,刚要开口,季成枫打开她的手,气冲冲的走开了。 南明浔目瞪口呆道:“这是个什么爹啊!” 唐溪远一手拉着孟疏柔一手抱着自己的糖罐子在人群里钻来钻去,往别院跑去,孟疏柔奶声奶气的问:“阿远,我们去哪?” 唐溪远道:“去看新娘子。” 到了大师兄的别院新房门前就被门外的丫鬟拦住了,唐溪远就在门外喊道:“周嫂嫂,我是十三师弟,唐溪远,我可能进来看看你?” 姜无忧听到,便说进来吧。 唐溪远拉着孟疏柔高兴的跑了进去,把自己的糖罐子放在铺着红布的桌子上,跟着孟疏柔行礼。 姜无忧被这个圆圆的小孩子逗笑了,便问:“阿远,你为何带了糖罐子来?” 唐溪远道:“送给嫂嫂的,大师兄待我很好,今日我就拿最心爱的东西给嫂嫂。” 姜无忧点着唐溪远的鼻子道:“阿远还真是乖。” 一旁的孟疏柔也不说话,只是看着姜无忧的嫁衣发愣,眼里都是艳羡。 姜无忧对孟疏柔道:“你呢?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孟疏柔。” “可是喜欢这衣服?” “嗯,我能摸摸么?” “可以啊。”姜无忧把孟疏柔揽在怀里,孟疏柔摸摸嫁衣上的绣凤,说道:“真漂亮!” 唐溪远挺直了胸膛,说道:“以后我也会给阿柔穿上这样漂亮的嫁衣。” 姜无忧笑起来,问道:“阿远,你可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唐溪远笑道:“我知道,我要娶阿柔的,阿柔可愿意嫁我?” 孟疏柔甜甜的笑道:“愿意。” 姜无忧也把唐溪远一并揽在怀里,两个小孩子对视着,两双眼睛干净澄澈,就像是隆冬寒浦的大雪,无忧无虑,纤尘不染。 第四十五章 来看你啊 太阳将落,大荒里的落霞堡也是张灯结彩,红彤彤的似是要点燃这荒野,与太阳的明烈比肩。 宾客散的差不多了,南明璟扶着微醺的周如玉往别院走,周如玉人虽有些醉意,却仍然保持着君子风度,身姿挺拔,只是痴痴的笑着,嘴里说道:“阿璟,我要去找无忧,不用跟着我了。” 南明璟一撒手,周如玉便是一个踉跄,南明璟不得不继续扶着他。 周如玉继续道:“师弟,你也该成亲的。” 南明璟白眼道:“好好好,我知道。” “无忧是个很好的女子。” “师兄,别往那边走,有虫子。” “噢,虫子啊,可怕的很,快走快走。” “阿璟,以后我可能对你的照顾就少了,你要学着自己洗袜子,不准找无忧给你洗,我都不舍得让她动手。” 南明璟的白眼都快翻上天了,自己这会儿还没吃饭呢,打了一架,还得拉着个醉鬼。 好不容易送到了地方,南明璟开门一看两个小娃娃睡在了大师兄的婚床上,额头青筋直跳。 姜无忧一把接过周如玉:“谢谢你了,阿璟,累了吧,来,坐下喝口水。” 周如玉一看见姜无忧就没了君子的谦谦之风,甩开南明璟扑进姜无忧的怀里,一边蹭脸一边喊着:“无忧!”姜无忧悄悄的红了脸。 呵,有了娘子就忘了兄弟。 南明璟谢绝了姜无忧的茶水,走上前去,把单手托着孟疏柔,让她的小脑袋靠在肩上,确保小师妹没有醒,另一只手顺便把唐溪远夹在肘下。 无妨,男孩子就要糙着养。 饶是如此,唐溪远都没有醒。 南明浔见暮色四合,便起身御剑前往万佛寺,半路天就已经大黑,南明浔伴着月光一路向南,始入玄州,又是夜晚,南明浔穿的是又是单衣,便觉凉意。 南明浔耸了耸肩膀,直接落入万佛寺院内,顾不上山下落地,步行入山门内的规矩了,南明浔甫一落地,便看见云澈坐在寺庙外墙上,看着远处并不圆的月亮,念念有词,说着什么。 南明浔正好落在他背后的院墙下,南明浔看着他,又怕突然说话打扰他,云澈却突然扭头,两人对视,南明浔仰着头笑起来,月光在她睫毛上跳跃,洒在她弯弯的眉眼上,云澈的眼睛里先是迷茫,继而欣喜,微微笑起来,似乎是又想起什么,极力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云澈这是怎么了?这么难看的笑脸……果然是不常笑的人。 南明浔愣神的当空,云澈跳下墙来,问道:“为何现在又来了?” 南明浔笑道:“来看你啊。” 云澈眸光跳了一下,继而南明浔又说道:“不开玩笑了,我是有急事找慧真大师。” 云澈垂下了眼帘,低头带着南明浔就往师父别院去。 慧真大师还未睡,正在打坐。 二人行过礼,南明浔就直入正题:“慧真师父,我家今日有修邪术的人来偷聚灵石,父亲觉得有必要加强戒备,让我把我家幻镜带来,用以加强寺中那颗聚灵石的守备。” 南明浔拿出幻镜放在桌子上,说道:“一会儿,我就去顶楼施法,加强结界的事情就靠慧真师傅了。” “另外我父亲恐还有要事要与您商议,还请您光临寒舍。” 慧真大师道:“这是自然。” 慧真大师又问:“是何人?” “九州之人,不认识,修剑道,但却刻意隐藏了一些剑招,其余的皆是些平常的招数,这些平常的剑招各家均有借鉴,分不出是哪家的。” 慧真大师墨色的瞳仁第一次有了震动,却也只是道了一声:“我佛慈悲。” 第四十六章 始觉修行清寂 “明日我们再启程吧,今日太晚了。”南明浔想着慧真大师年事已高,不便如此折腾。 “好,云澈你带南明姑娘过去安置吧。” 南明浔刚出门便觉夜露深重,打了个寒战,云澈看着她问道:“你可是冷了?” 南明浔道:“果是南方,比我寒浦凉快些,我穿的单薄了些。无妨。” 走在寺院的小路上,南明浔问道:“近来可好?” 云澈道:“尚可。” 又道:“少了你,寺院清寂了许多。” 南明浔笑道:“你这是嫌我聒噪了?” 云澈慌忙道:“没有。” “季成枫也没那么安生吧?在我大师兄婚宴上见他,还是那个样子,后来可又生事了么?” 云澈似乎也是厌弃季成枫,冷冷的说道:“你走第二日,他们也下山了。” 南明浔点了点头,两人并肩无言的走过菩提树下。 始进六月,菩提树结果未熟,小小的青果子坠满全树,一簇一簇的隐在宽大的叶子里,南明浔在树下站定,仔细的看着口中叹道:“原来,菩提树结的果子是这样的。” 云澈道:“你喜欢这树?” 南明浔道:“也不是,我喜欢海棠树,只是我寒浦没有菩提树,觉得新奇罢了。” “海棠花开起来很漂亮,风一吹,花瓣随风落入大荒几十里,漂亮极了,只可惜,今年我错过了花期。” 南明浔说着就跳起来,伸手就要够青色果子,腰间的双剑剑鞘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云澈见状也跳起来,打在南明浔的手上,遂没有摘下果子。 南明浔道:“云澈~我就摘一个,不碍事的。” 云澈道:“不可,还未熟,不可摘。” “好吧好吧。你打疼我了。” “我是一时情急,对不起。” “对不起可不行,我一个骄纵跋扈的大小姐岂能受这种气!” 云澈笑起来:“你不骄纵跋扈。” 南明浔也一起笑起来:“你现在哄我是有些晚了。” “那你想如何?” “嗯……我要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还未想好,你给我一个东西当凭证,想好了我就告诉你,再把东西还你。” 云澈想了想,摸出一个红绳穿的菩提子,交给南明浔道:“这个可行?” “这个很珍贵么?” “这是我母亲的手串上仅剩的一颗菩提子,陪了我许多年了。” 南明浔笑道:“好。我收下了。” 云澈道:“不可弄丢。” 南明浔把菩提子揣进怀里道:“我不是那样粗心大意的人。” 云澈又重复道:“不可弄丢。” 南明浔见状,又从怀里拿出来,想挂在剑上,又想打斗时容易被劈碎,索性就戴在手上,问道:“可行?” 云澈点了头。 南明浔看着云澈,眼睛里荧荧的光晃的人睁不开眼睛:“云澈,你真好骗。” 云澈也不生气,“嗯”一声继续走。 六月的万佛寺,菩提树结果第十天,空中残月,夜晚有风,夜露略重,她身上有菩提花的味道,夜晚我问月亮可曾想与我一同坐在这儿的人,她便披着一身月光出现了,始觉修行清寂。 第四十七章 那群少年如今皆已迟暮 天还未亮,慧真大师带着云澈跟随南明浔一路往寒州赶去,南明浔到时,落霞堡中大半人还未起,南明牧风与南明璟已经在书房里,等待三人。 南明浔扫了一眼,走到南明璟身旁低声问道:“大师兄为何没来?” 南明璟亦低声回道:“你是人么?新婚第一天,天不亮去人家新房里拽人么?!” 南明浔笑了一下,道:“也是也是。到时候咱们转述也是一样。” 南明牧风完全没有小辈的悠然心境,一脸严肃的对慧真大师说:“这次出现修行邪术的人与以往不同,以前抓到的人,不过是些旁门左道,至多时皮毛,并未触及真正的内里。而今所来之人真正的掌握了靖安当年所创之术,号令九州亡魂不过是时间问题。若我们能查出所学之人,固心培魂,或许他们也可与我们相同。” 慧真大师没有了往日的和煦微笑,一脸的严肃,道:“时至今日,你仍不觉得靖安是邪么?” 南明牧风激动的站起来:“说他是邪,可他终究做了什么呢?他终于有了保全一族之人的方法,不过是与我们修炼的方法不同而已,若不是各家人害怕急赶他们走,或许靖安可以找到更好的方法,难道鬼墓在亭山,守鬼墓就是只是陆氏一族的责任么?陆氏就不是受害者了么?这天下不是我们的天下?亭山就不是我族类的土地了?” 南明牧风越说越生气,额头青筋暴起,脸通红拍桌子道:“我们年少的盟约都忘了么?我们说改换旧日习气、建立一个靠修为赢得尊重、百家共鸣的九州都忘了么?” 南明璟、南明浔、云澈三人站在一旁不敢出声。 南明牧风的手紧紧握着桌子,沉默良久,安静道:“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呢?靖安永远都不会回来了,我们尽力避免悲剧重演吧。” 慧真大师道:“现在敌明我暗,我们现在只能做好防范,静观其变。剩下的,你知道该怎么做,就算真的有那一日,只要聚灵石不流出,我佛门还是可以靠净化超度之法克制的。” 慧真大师起身要走,众小辈皆行礼,慧真大师走到门口,又回头看着南明牧风道:“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人总得埋葬过去,为那些往事树碑立坟。南明,二十年了,我们的年少时光、我们的时代一并随往事都过去了。寒风烈酒、荒野围炉、仗剑天涯的那群少年如今皆已迟暮。” 南明牧风梗着头,道:“我放下了,我都放下了。” 慧真和尚平静的就像在吩咐徒弟把地上的树叶捡起来一样平和淡漠的说道:“那为何这二十年你从不去亭山?又为何把你的仙府迁入这大荒?” 南明牧风不语,走出去目送着慧真和尚越走越远,转身看见南明璟搭起来的藤萝架,蝉鸣聒噪,正午的夏光晃进南明牧风的眼睛里,白灼的光成了隧道穿过南明牧风的身体。天光里南明牧风似乎看到一个青衫少年,站在藤萝下,笑着吟诵“世间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天光愈热,些许凉风吹过叶子哗啦啦的响,南明牧风不敢眨眼,这滴泪不落下,他就一直都在,南明牧风忍住不眨眼。 南明浔跑过来,扑在南明牧风身上,泪掉在青石地上,少年消失了。 南明浔搂住南明牧风的胳膊道:“爹爹是在怀念故友么?那是怎么样的一种感觉?撕心裂肺么?所以爹爹现在……心痛么?” 南明牧风幽幽的道:“当有好友离开你的身边,并不会惊天动地,也不会失落满怀,你还做着和他离开前一样的事情,但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你才会发现,原来你的心里有他们每一个人的位置,他们走了,哪就空了,后来的人占了其他位置,而哪终无人填满。” 第四十八章 可有心仪的郎君? 孟静熏走过来,静静的看着南明牧风,冲他恬淡的笑着,南明牧风松开了女儿的胳膊道:“阿浔,回去吧。有爹爹和你哥哥在都不会有事的。” 南明浔走开了,南明牧风上前去挽住了夫人的手,渐渐走远,两个影子长长的交叠在一起。南明浔忽然觉得父亲的背影有些落寞孤独。即使南明牧风身旁有挚爱,即使周身有百数子弟、膝下儿女双全。他像一匹渐渐老去的独狼,眼中的幽茫之光渐渐熄灭,只剩一身风骨陪他走进这茫茫大荒。 南明浔想了想就窜进大师兄的院子里,推门一看,便见南明璟已然到了,周如玉、南明璟都面色严肃,姜无忧在一旁添茶。 三人见南明浔来了,皆神色略缓和。姜无忧道:“小妹。” 南明浔便笑道:“姜嫂嫂。” “如今哥哥们可有应对之法?” 周如玉、南明璟异口同声道:“并无。” 周如玉道:“如今这样,八月的听学,我就不去了,我留在这帮师傅处理事务。” 南明浔笑道:“师兄怕是不舍得离开嫂嫂吧。” 姜无忧嗔瞪南明浔一眼,南明璟也笑起来。 周如玉道:“我年纪大你们不少,云氏听学,我也去过几次了,今年就不去了。” 南明璟道:“师兄,我陪你。” 周如玉笑道:“你就算了,今年是阿浔第一次去,也得有人陪,况且这次白姑娘也去。” 周如玉不往下说了,还意味深长的笑看南明璟。 周如玉又看南明浔说道:“阿浔也不小了,可有心仪的郎君?” 南明浔不以为意:“没有。” 南明璟道:“对,她还小,修为重要,不要乱动春心。” 周如玉笑着摇摇头,眼睛落在南明浔的手腕上,道:“这颗品色上佳的菩提子是谁给你的?” 南明浔坦然的说道:“云澈。” 南明璟皱眉道:“你一个姑娘家,收一个男子的东西做什么!给我还回去!” “哥哥,你这个狗脾气是怎么回事?” “什么叫我的狗脾气!家规家教都忘了么?你还小,你不能这样!” 周如玉赶紧制止两人,给两个人各放了一碟点心。 三人正吵闹时,唐溪远在门口探头探脑,小眼睛滴溜溜的来回转。 姜无忧道:“阿远快进来,我给你准备了我从穹州带来的糖。” 一听有糖,唐溪远磨磨蹭蹭的进来,南明浔看见小师弟揉了一把他的头,把唐溪远搂在怀里,唐溪远用力挣脱出来,脸红道:“师姐,我大了,男女有别,你不能再抱我了。” 这一番说辞把众人都逗笑了,南明浔笑道:“连阿远都不愿意跟师姐玩了,我好伤心啊。” 唐溪远奶声奶气的说:“也不能这么说,我们虽然没有肢体接触,但是我心里还给师姐留了位置的。” “那你心里还有谁呢?阿柔?” 唐溪远惊恐的捂住自己的心脏,说道:“师姐,你怎么知道?” 四人又笑起来。 周如玉温和的蹲下来与小师弟眼睛平齐,问道:“阿远,你来有什么事么?” 唐溪远道:“后日我就要御剑出门,试试自己究竟可以飞多远了,我想请师兄和师姐一同来看。” 周如玉一口答应:“好,后日我们一定到。” “还有……还有一事……” 周如玉问道:“何事?” “我有事情要找师父,想请师兄现在带我去。” “究竟何事?” “到了再说。” 唐溪远拉着周如玉到正厅找南明牧风,南明璟、南明浔也凑过去看热闹。 唐溪远行完礼,怯怯的说:“师父,弟子有一事相求。” 南明牧风放下茶挑起眉毛,饶有兴趣的问道:“阿远,你有何事要求为师?” 唐溪远深吸了一口气,似乎说出这句话用尽了他的勇气:“师父,我想改师门排辈。” “改排辈?你想当大师兄啊?”南明浔笑着说道,她一向爱开玩笑,更是爱开小师弟的玩笑。 “不,不是。我不想当十四师弟,我要当十三师弟,让阿柔当小十四。”唐溪远越说声音越大。 第四十九章 我想当阿柔的师兄 众人听完便知为何,八成又与孟疏柔有关。 南明牧风故意沉吟,摸着自己并不存在的胡子道:“不可。按进门先后是自来的规矩,又无错处,众徒弟都要改不是乱套了么?” 唐溪远撅起自己的小嘴眼泪就要流下来,但仍乖乖的说:“好,师父徒儿告退。”垂头丧气的离开了。 南明浔追出来,抓住唐溪远道:“跟师姐说,为何非要当阿柔的师兄?” 唐溪远扁扁嘴道:“她整日说我是小师弟,就该照顾我,总拿我当小孩子。当了师兄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照顾她,并且拿她当小孩子。” 南明浔笑出声来,揉乱了唐溪远的头发,唐溪远抹了一把脸哭喊道:“你还笑!!!” 南明浔止了笑,拉着唐溪远道:“她想要照顾你,也是因为她喜欢你啊,你要长成真正的男子汉才行,做一个像大师兄那样修为人品双绝的人,而不是在意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唐溪远奉若圣旨,问道:“真的?” “真的。”南明浔胸脯拍得震天响,丝毫没想过自己从未思慕过别人。 唐溪远也信的真诚,似乎是心事落地,一溜烟的跑了,南明浔道:“你又干什么去?” 人早就没影了,空气中只飘过来一句话:“姜嫂嫂给我准备的糖我还没吃到呢。” 南明浔笑的乱颤,抬起头来,光灼了她的眼睛,她用手挡着光,眯起了眼睛,周如玉、南明璟走出了正厅,南明璟在后面叫南明浔去练剑。 寒浦的夏天才刚刚开始,这群少年还未长成,炎热的天光即将到来,勇士们都要踏上战场才能成长。 与此同时,万佛寺这一天也没有什么区别,香客往来如织,祈愿家宅和顺、亲人安康。一个渔夫打扮的男子趁人多,混进万佛寺内院,探头探脑的环顾一番,熟练的进入藏经楼。径直往上走,也不知走了多久,男子开始心生疑惑,这藏经楼也不是千仞之高,何至于上这么久? 他终于发现自己似乎是被困在这里了,撕下一块布条,放在经书页中,垂在外面。继续上楼,过了近半个时辰,他停下来,发现原本在右手边经书的布条,现在出现在了左边。在他不断上行的过程中,周围的东西在不断变换方位,给他造成了自己每次都是上一楼的错觉,实际上他仍在原地从未动过。 这男子坐在地上细细的思考,想了良久站起身来,继续走楼梯,转身看布条,如此反复多次便发现,阁楼左右两侧的东西是以楼梯边一道缝隙为分界线变换转动的。 他轻蔑的笑了笑,低声道:“就这点雕虫小技也想骗我?!”说着便闭眼,往这缝隙里钻,果然,他感觉四周的墙都纷纷为他让了路,越走越宽阔,忽而他感觉白光灼眼,他睁开眼睛,发现近处有一只白虎恶狠狠的盯着他。他扭头便跑,身后的墙壁合上了缝隙,现下他成了这只虎的盘中之物。 他努力缩着身子,尽量远离这只白虎。这白虎踱着步子,缓缓的靠近他,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他或是害怕极了,终于想起来自己也会法术,掐诀一个灵索出来,打在白虎身上,却毫无效力,白虎还在看着他,围着他转,似乎也不想伤害他。 同一时间,云澈房中的铜铃大响,南明家书房里的幻镜里浮出这人与白虎的画面。 第五十章 你就是小和尚 南明牧风叠声招集周如玉、南明璟、南明浔过来,听明原委之后,三人即刻御剑飞向万佛寺。 到了万佛寺,云澈已经在山门处迎候了,看见三个人同时到时还惊讶了一下。 周如玉拱手行礼道:“让小师傅久等了。” 云澈垂下眼帘还礼,南明璟只行了礼连客套话都不说。他是仙首长子,世家出身,自小受过严苛的礼仪教育,这样的行为已是不小的失礼了。南明浔察觉有异样,也不以为意,刚要行礼道一声叨扰,就被南明璟一把拉到身边,推着她走在前边。 “快点!走起路来磨磨蹭蹭。” 南明浔一脸不解:“南明璟,你今天吃错药了?” “在外人面前,说我什么呢!”南明璟故意把外人两个字咬的极重,在场四人,南明璟、南明浔是一家之姓,南明璟、周如玉是一门之生,这外人说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云澈疑惑的看了看南明璟,默默的在心里消化这句话的意思。 拜见过慧真大师之后,众人进入藏经阁底层,南明浔用手里的幻镜传话:“阁下何人?可有名姓?” 那人不屑一笑:“无名无姓之人。” “抓都抓住了,隐藏这些名姓又有什么意义?” “你不是也不说自己的名姓么?无耻小人?”这人把最后四个字咬的极重,仿佛自己才是正义之辈,南明浔一众人都是欺世盗名之辈。 南明浔亦是一笑嘲讽回去:“君子才道名姓,可惜我不是君子。话不多说,你也是与众不同,这镜中之灵会幻化出你心底的恐惧,你怕老虎,还是一只白虎,啧啧啧,果真不凡。” “少废话,南明二小姐,你什么都不会知道的,要不然你就杀了我,若我未死,我会让你们全家万劫不复。” 提及家人,南明浔眼里闪着阴冷的寒光道:“杀你,太容易了。你就在这呆着吧,这结界中,水火交替。夜晚,你会一次又一次的回到你不愿意面对的时刻,或是一次次的看亲人故去,亦或是一次次的被羞辱,夏季到了,这夜可是格外的长。”说完,南明浔还轻蔑的笑起来,积年无人的阁楼里都在回荡着这样桀骜可怖的笑声。 余者三个男子皆是背后一凛,心道:圣人没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南明浔收了镜子,对三人道:“问不出来。” 这三人谁也没敢吭声,随着南明浔就出了阁楼。 四人沉默的走了一段时间,南明璟开口打破了沉默:“小妹,哥哥以后再也不敢惹你了。” 周如玉噗呲笑出声来,南明浔道:“干什么!他骂我全家还不允许我恐吓一下他了,讲理不讲?” 云澈也插话说道:“他是假威胁,你是真下手。” 周如玉、南明璟使劲点头表明自己的赞同,被南明浔一个眼神吓回去,两个哥哥落荒而逃。 南明浔又扭过头来对云澈道:“你怎么也跟他们学?!你是个小和尚,不能跟他们一样!” 云澈又道:“我只是陈述实情。”说完也快步走了。 南明浔在背后道:“好好好,你们都有理。” “小和尚,你能不能走慢点!” “我不是和尚,我是行者。” “小和尚!” “我不是。” “小和尚!” “我不是!” “小和尚!” “我不是!!!” “就是小和尚!!!”南明浔恶作剧得逞,跑着就离开了,云澈笑了,也追在她后面跑,才跑两步,方觉不妥,四平八稳的走了起来,眼睛追往远处。 第五十一章 晚眠菩提树 周如玉思量了一下,说道:“慧真大师,这事我会禀报师父,并且派我家子弟来帮忙。” 慧真大师看了看云澈道:“不如就让南明姑娘留下照看,你与南明公子回去帮南明宗主吧。” 周如玉与南明璟对视一眼,南明璟道:“我家小妹恐怕不能担当这样的重任,她一向都是在我们的庇护下长大的。” 南明浔心道:我没办过这样的事情么?你平常没少推给我。 有外面,南明浔不能直接反驳哥哥,她瞪着眼用眼神表达自己的不满,南明璟一记凶狠的眼神挡了回来。 慧真大师带着笑道:“有我在她不会有什么事的,在我万佛寺你还不放心么?” 南明璟见实在争执不过,便向南明浔使眼色希望她自己拒绝,她不想待的地方总有办法离开的。 南明璟偏过头却见南明浔在低着头想着什么,十分入迷。 云澈早就注意到了南明浔的异样,也在看着她,看见南明璟频频看她,便出声唤南明浔:“南明姑娘,令兄似乎是有事找你。” 南明浔大梦方醒,抬头看南明璟,问道:“何事?” 南明璟咬着牙道:“你在想什么?南明浔” 南明浔开口说:“那只白虎。” 南明璟即刻就进入了状态,顾不上刚才的话题:“九州也不是遍地有虎的,而白虎只在岑州有。” 南明浔知道哥哥会意,站起来道:“此人灵力不算低,又聪明。” 南明璟继续道:“白虎虽大,以他的修为并非不能杀死他,他的第一反应时害怕而不是反击,他既能发现那条缝隙,便不是一般庸碌之辈。” 兄妹二人忽而一起笑了,二人异口同声道:“他是幼年时看到这只骇人的白虎的。” 南明璟道:“能有此创伤,相必当年对他的影响不小。去岑州访问一番相必会有收获。” 南明浔点头表示赞同。 其余三人一头雾水,周如玉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他一向支持这兄妹二人,便不问。云澈也不是话多的人,听了个一知半解,大概也明白事情的梗概了。唯慧真大师不知来龙去脉,又无人问起,自己又要持重,也不好意思多问,委实是憋屈。 南明璟告辞准备离开,说道:“阿浔,你且先在这里住下,明日师弟们来,你就回家去,阿远明日要出门御剑,你别忘了去。” 南明浔道:“可是呢!不会忘的。” 南明璟嘱咐道:“注意安全!” “放心。” 入夜之后,云澈做完晚课站在院中,往别院中看去,院中黑漆漆的并无灯光,云澈看了良久都没有见灯光。 云澈独自一个人默默的走回中庭,却见海棠树上垂着长长的乌发,浅蓝色的衣袂垂下来,像是树间得彩带,显得格外扎眼。云澈抬头一看,南明浔卧在菩提树上,腕间栓着菩提子,手里还捻着未熟的菩提果,睡得正熟。云澈就这样看了不多时,南明浔手里的菩提果掉了下来,南明浔似是被打扰了睡眠,翻身找个更舒适的睡姿,云澈急忙张开了双手,南明浔却像吊在树干间,摇摇欲坠,将坠不坠,看着心惊胆颤。 云澈席地而坐,在菩提树下念起了心经,偶听见动静,便抬头看看。 第五十二章 荡平动乱、护卫妇孺是责任 南明浔在菩提树上多次翻身,却一直没有掉下来。东方第一缕晨光照在菩提树上,洒在南明浔的脸上,灿烂的阳光叫醒了南明浔。南明浔睁开双眼,坐起来,揉着自己酸痛的肩膀,放眼望去看着晨光下的玄州,小桥人家,青烟袅袅,水田里的鱼儿偶浮上来,咬住一个稻花,急忙沉下水去。 南明浔低头看见云澈盘坐在树下,南明浔又起了心思,轻飘飘的落下树来,蹲在云澈身前,一双澄澈干净的眼睛盯着云澈。 云澈听到声响睁开眼来,便映进一双满是笑意的眼中,这墨色的瞳仁里的自己看起来有些失态,云澈急忙往后退了退。南明浔笑起来,语气显而易见的开心:“云澈,你在这干什么?” “我……”云澈一时无言,南明浔也不逼问他。 云澈慢慢站起来,他坐了一夜,此时腿有些酸麻了。他极力保持着自己的身姿,看起来与平日无异,云澈还是踉跄了一下,南明浔只顾看晨光,并没有注意。 云澈抖了抖袍子,走到南明浔身旁,南明浔看着他道:“小和尚,你爬过树么?” “没有。” “没有?!你活得也太无聊了吧。” 南明浔窜到云澈身边坏笑一下,云澈见此,即刻后退一步,但南明浔早有准备,一把抓住云澈胳膊,飞往菩提树上。 拽着他指给他看远处的繁花,问道:“这景色喜欢么?” 云澈平淡的道:“这是南方常见的景色。” 南明浔丝毫没有顾及他语气里的揶揄,眼神里的流转的光,像是远处缓缓流淌的河,绵延有力。 “父亲总对我说,我辈的剑锋是护卫河山的,我一直遵从,并非因为我明白,而是因为这是父亲说的。如今我明白了,这样秀丽的天下山河,该护着。人人尊我父亲一声南明宗主,那荡平动乱、护卫妇孺便是责任。” 云澈不自觉的看着南明浔,平静的眼波里似乎一点点的亮了起来。 山下一群人整齐的走上山来,后背的霜花家徽格外显眼,南明浔道:“我家子弟到了。” 云澈问道:“你要走了么?” “嗯。” 南明浔行礼道:“再会。” 南明浔下了树就去找慧真大师,云澈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小路尽头。云澈坐在树干上,摸着南明浔躺过的地方,喃喃自语道:“阿浔。我不叫小和尚,我有名字的。” 南明浔安置好门中子弟,便与慧真大师辞行离开了。云澈坐在高高的树上,眼见着南明浔蹦蹦跳跳的下了山门,腰间的玉佩折射着晨光,还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流氓拦住了跑上山门的小狗。 忽听得身后一个低沉温和的声音道:“云澈。” 云澈扭头看见慧真大师,不急不徐的落下树来,风度翩翩行礼道:“师父。” 慧真大师看向山门之外,道:“云澈,你可寻得答案?” “不知。” “那做人应当如何?” “恪守世间大道,用手中的利器卫护心中坦途,守当守的心,爱当爱的人。哪怕万山重峦,我终会带着我的剑越过暗夜的噩梦,踏着晨起熹微的光到达。”少年目光如炬,自信的仿佛世间的一切都是黑白分明。 “那你又何以迷惑?” 第五十三章 雨中御剑 “能手握利剑守人间大道的人,为何眼见心爱之人垂死而不救?挚爱尚不能救,遑论天下!”云澈的眼睛里一扫白昼转成沉沉的黑色,涌动的不明的恼怒。 “孩子,人间不是非黑即白,生为人当明了知白不守黑。” 云澈不语,神色疑惑,细细的思索。 慧真大师道:“云澈,近来无事,九月你就回家去吧。” “师父!”云澈似有喜色,更多的是担心。 “世间万般苦,望断天涯不见伊人、穷尽毕生不得荣光,都是想要不得罢了。惠念众生是修行,行人间大道亦是修行。”慧真大师慢慢走远了,只留下这句话和沙沙作响的菩提树陪着云澈。 南明浔匆匆赶回了寒浦,一进门就见一众人都在等着她。 南明浔跑过来,摸着唐溪远头上的碎发,半蹲着对唐溪远说道:“阿远,记得要专注,凝结体内灵力,师姐会跟着你得不要怕。” 唐溪远紧紧攥着孟疏柔得手说道:“嗯,我不怕,我不怕。”转身拿起扫把就要走,周如玉拉住他,把一把初级弟子用的灵剑给了唐溪远,这剑灵力低微,不认主不识魄。对于唐溪远这样的灵力尚弱的弟子来说御剑最合适。 南明浔眯眼笑道:“阿远,不要怕!过了这一关,再练几年,你就能去藏宝楼的灵器阁里认剑了,到时候师姐带你打遍九州。” “一言为定。”唐溪远伸出小指头与南明浔拉钩为定,南明浔甩开唐溪远的手道:“不要,幼稚!” 唐溪远撇了撇嘴:“就知道你说话不算话。” “行行行!” 南明浔勾上了唐溪远的手指头,一旁同门悄悄笑道:“三师姐拉了钩也说话不算的。” 南明浔两眼一瞪:“说什么呢!没有的事儿,我那是忘了!” 同门们继续笑,南明浔挨个打头。 唐溪远跑过来,抱了周如玉夫妇、南明璟、南明浔,摸了孟疏柔的头,一幅死别之势。 姜无忧拿出一个布包挂在唐溪远脖子上拍拍他的肩膀道:“不用怕,若是落在不知名的地方,师兄弟们一时找不到,你先拿着里边的吃食填肚子,等着他们。” 唐溪远终于笑了出来,闻着袋子的饼香,开始念诀运气,跳上剑就升天而去。 南明璟、南明浔也纷纷御剑,远远的跟着。 “哥哥,阿远这气运的不太到位,还是心急了些。” “嗯,他的剑也不太稳。” “哎,现在好多了。” 唐溪远目不转睛的盯着前边,奶音里打着颤喊道:“我都听见了!你们不要说了!!!” 刚过寒浦,晴朗的天突然转了阴,光线也暗了不少,不知何时白日里悄悄起了雾,南明浔只见唐溪远的身影若隐若现,两人又离唐溪远近了些。 渐渐的白雾变成了乌云,二人心道:没拿伞出门,失策失策。 不多时乌云密布,见天色要下雨,南明浔喊道:“阿远,我们回去吧,天要下雨了。你飞的够远了,已多出同龄人五里了。” “不行,师姐,我可以飞的更远的。我可以的,我是南明家的弟子,风雨不怕的!” 南明璟欣慰的笑道:“好,今日师兄和师姐就陪你淋这一回雨! 第五十四章 借这位小师傅可行么? 夏日雷鸣甚重,隆隆的雷声仿佛是有人在身边施了法,雷纹闪亮凌冽,白色的光扭曲的爬在云层里,打在三人周身,成为一张狰狞恐怖的白色雷网。南明璟施法,护着三人,避免真的成为仙门中第一个被雷劈死的修士,丢了父亲的脸面。 南明浔淋着雨看着前方一直不断远去的唐溪远,笑了起来,南明璟心中忽升起一段豪情,似乎他们在天地之间,无往不胜,剑在手上,岁长流光、远山暴雨都不足为惧。雨越下越大,大雨在云层里连成水幕,席天盖地,打在脸上透不过气来,可他们仍然在笑,不知为何,不知何来,似乎此时不笑对不起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 南明浔的垂下的头发贴在脸上,笑的恣意张扬,对唐溪远大喊道:“小师弟,我们可要回去?” 唐溪远已经玩疯了完全顾不得了:“不用,我还能往更远的地方去。” 雨越下越大,云间已经是一片白幕,南明浔费力的睁开眼睛,发现那个一直都在的小背影不见了。 南明浔对南明璟喊道:“哥哥。阿远不见了!” 南明璟也发现了,急忙加速上前,四下看看果然没有,南明璟定了定的神道:“你我分头下去找,半个时辰后,下方汇合。”南明浔点头离开了。 兄妹二人在低低的空中仔细找了半天,仍未发现唐溪远的踪迹,燃符也不见回应。空中仍下着雨,二人也顾不上浑身湿透,急忙落地,二人落地后发现已进入玄州境内,南明浔道:“就在万佛寺找人帮忙吧。” 南明璟点头,南明浔就这样湿漉漉的跑进万佛寺,惊了一众僧侣,众人纷纷站在殿门口看着南明浔。南明浔也不用手遮雨就这样笑着奔跑在雨里,雨水顺着腰间的双剑流在她的衣裙、鞋袜上,成绺的长发在雨里跳动,雨水早就把她的胭脂、唇脂冲刷殆尽,她仍然不在意,在晦暗的雨天里跑向云澈跑过来,一脚落下,溅起一圈水珠,每一步都有水溅起,南明浔就这样踏了一路,跑到云澈眼前,笑着喘气。 南明浔向正在讲经的慧远大师行礼,慧远大师一向不苟言笑,见南明浔只管皱眉。 南明浔道:“慧远师傅,我师弟御剑消失在玄州境内,可否请贵寺略施援手?” 慧远大师严肃的脸上毫无表情,缓缓说道:“可以,不知姑娘想如何?” 南明浔笑道:“我想跟贵寺借人做向导,寻人的事情,就让我家在寺中的子弟来做就好。” 慧远大师仍无表情道:“可以,不知姑娘想借谁?” “师姐!”南明浔还未张口,一队南明家的弟子打着伞已经来到院前。 一领头的师弟道:“师姐,有何吩咐?” “阿远丢在附近了,一会儿去我们去找找。” 众同门纷纷点头,一个师弟跑过来给南明浔打了伞,南明浔笑着推了回去:“我已经淋湿了,不打伞也不妨事。” 南明浔湿乎乎的手一把把云澈从殿内得僧侣中拉了出来:“借这位小师傅可行么?” 慧远大师的脸色又黑了几分,眼睛看着南明浔抓住云澈的手,南明浔撒开了手,云澈没带伞出来,师父也没开口,他在雨里静静的淋着。 第五十五章 他们发烧了 慧远大师拿起伞给了云澈,道:“去吧。”说毕,没等南明浔还礼就离开了。 云澈撑起伞给了南明浔,南明浔又推了回去,笑道:“我喜欢淋雨。” 南明浔带着众弟子走起路来脚下生风,手扶着腰间的剑,昂首阔步,眼中恣意桀骜,漫天大雨都挡不住她的飞扬。 南明浔问道:“云澈,这附近有一座千仞高山,你可能带我们去?” 云澈不自觉的把伞倾到南明浔头上道:“你确定他在此处?” “若哥哥回来,没有找到阿远,就只有这座山了,这山顶有树,很可能在阿远下降的时候挂住了阿远。” 云澈点点头,这当口同样湿透的南明璟的踩着稳健的步伐,走了过来,擦了一把脸,钻进云澈打的伞里,把南明浔挤了出去,对南明浔道:“没找到。” 云澈挪了挪伞,伞又回到南明浔的头上,南明璟是有教养的公子,自然是不会伸手去抢这把伞。 南明璟看了云澈一眼,发现云澈正在认真的看着南明浔跟他说话。 “哥哥,只剩那座山了。” “我们御剑上去,在山顶上找。” 南明浔看向云澈,认真的说:“上去没问题么?” “从南面走比较快。” “好。” 南明璟自顾自的御剑上行,南明浔指挥众子弟跟随其后,南明浔把云澈抓在自己的剑上,一行人浩浩荡荡的飞上了高山之顶。 山顶没有人烟,树木茂盛,林木高大,亦没有下山的路,众人分散开来,朝密不见雨的大树上张望,喊着小师弟的名字,林间吹来了风,南明浔和南明璟同时打了一个喷嚏,扭头朝面对对方,互相指着,哈哈大笑。 然后继续走在雨里,寻找小师弟,云澈的伞始终在南明浔的头上。 南明浔忽然在最高的树下听见咀嚼东西的声音,南明浔大喊:“阿远!!是你么?” “师姐师姐!我挂树上了。” 南明浔一喜,飞上树把唐溪远提下来。 在南明浔手里的唐溪远一边下落还一边嚼着雨水泡过的饼。 南明璟扶额道:“阿远,你回去之后离你三师姐远一点,心是真大。” 唐溪远落地就抱住了南明璟,笑道:“师兄,我可行四十里,四十里!!!” 南明璟敲了敲唐溪远的头笑道:“是五十里,阿远初次御剑就走了五十里。” 唐溪远的碎发贴在额上,笑得天真无邪,眼睛里晃着的都是骄傲。南明璟把拨了拨他的碎发,把他塞进南明浔头顶得伞下,南明浔这才有暇顾及头上得伞,她把地方让出来给小师弟,云澈把伞直接塞给了唐溪远。 南明浔双手放平在云澈额前支起一片并没有什么作用的阻挡,南明浔道:“谢谢你照顾我师弟。” 云澈点点头。 众人在树下避雨,等待雨停,林间的风远远的吹过来,吹的南明浔和唐溪远一激灵。云澈看见南明浔抖了一下,问道:“你这样淋了多久了?” “雨开始下的时候就淋着了。” “两个时辰了?”云澈不可置信。 南明浔“嗯”了一声。 南明璟对云澈语气里表现出的他作为一个哥哥的不负责表示不满,忍不住道:“出门没有带伞只得如此。” 云澈伸手摸上了南明浔的头,南明璟见状,一把打掉:“云公子,我知道你是好心,只是这样……不太好。” 云澈也不理他,又伸手覆上了南明浔的额头,看了看南明浔的双眼,又伸手摸了唐溪远的额头道:“他们发烧了。 第五十六章 年少的时候觉得世界都在手上 南明璟一手一个,摸着二人的额头,确实有些发烫。 南明璟道:“阿远还是孩子,发烧是常事,只是,阿浔一向很少生病的。” 云澈道:“玄州六月天气尚凉,她在树上睡了一夜,又接连劳顿,恐怕是数症并发。” 南明璟也不顾风度,拧起南明浔的耳朵道:“他怎么知道你睡在树上的!!!” 南明浔甩开南明璟的手,气弱道:“我在树上看风景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他早起看到了。” 云澈道:“我们并无逾矩,南明公子过虑了。” 南明浔扶额道:“小和尚,你闭嘴!” 云澈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满脸无辜,但是南明浔让他闭嘴他就闭嘴了。 南明璟瞪了南明浔一眼,眼里满是:回去收拾你。 南明浔虽然发了烫,但精神不减,还淋雨在山头上来回转,气的南明璟拽着她的耳朵拉回来。唐溪远倒是开始发冷,人也开始昏沉,南明璟把他放在周身衣物干燥的同门怀里,抱着他。南明璟有些担心的守着唐溪远,嘴里碎碎念道:“都说这小孩子发烧最不可忽视,不知这一会儿会不会耽误他的病情?!” 南明浔道:“不会吧,一个发烧还能要命?况且,小师弟也是个身强力壮的人。” 南明璟道:“也不是人人都像你,发了烧也不影响吃饭。” 南明浔说不过就要动手,南明璟一脸厌烦的推开了南明浔的手,一向脚下稳健的南明浔竟踉跄了一下,皱着眉,晃了一下头。南明浔失神的眼睛目视前方,使劲定了定神,站定傻傻的笑了笑:“我可能真的有点难受。” 南明璟、云澈同时来到南明浔身边,云澈刚要伸手,南明璟一把打开了云澈的手,把自己的手覆上南明浔的额头,南明浔还在笑,无力的说道:“哥,你手有点凉。”说着把自己的手放上南明璟的额头,南明浔道:“哥,你不是也发烧了吧?” 云澈闻言,也伸手摸了南明璟的额头,恳切的点头道:“南明公子,你发烧了。” 南明浔突然笑起来,像喝多了酒,对南明璟说:“哈哈哈,我们仨都发烧了。这就是淋雨的代价!哥哥。” 南明璟也笑起来,众人都摸不着头脑,不知道生了病有什么好开心的。 雨渐渐停了。 南明璟背起唐溪远,拉着神智还算清醒的南明浔御剑下山,众人告别,南明璟背着业已发烫闭眼睡觉的唐溪远,与诸位师弟嘱咐几句,就匆匆带着两个发烧的小家伙回家去。 回到寒浦黄昏将至,众人都担心坏了,周如玉已经出门找了三趟正准备再次出门,看见南明璟回来,背着满脸通红的唐溪远,拉着意识模糊的南明浔,像是刚被人追杀了一样。 众人手忙脚乱的扶住三人,周如玉上前摸了摸南明璟,对诸人道:“快去请医师。” 三人被背的背抱的抱,一番灌药,都沉沉睡去。 年少的时候觉得世界都在手上,大雨瓢泼都能勇往直前,撞尽了南墙,都笑着擦干头上的血,继续拿着手里的鸡蛋跟石头死磕。 九州的雨停了,万佛寺的香客又开始络绎不绝的,一个常来的夫人对慧真大师道:“师傅的弟子云澈呢?” 慧真大师笑道:“近日下雨,淋了雨,有些风寒并未出来。” 第五十七章 懂得爱己爱人才叫长大 南明璟回落霞堡的第四日下午,白家小女儿白芷就到了。 南明浔在院子里的水池旁闲坐,看着白芷匆匆进入南明璟的房间,对正看同门练剑的周如玉说道:“大师兄,你觉得哥哥是什么样的人?” 周如玉笑的一如往昔,脸上的浮现出感慨世间知己的神情道:“他是光明磊落的人,这一点深像师父,他就像是太阳,所到之处,容不得半点阴影。” 南明浔面带不屑:“要不说你们两个是知交好友呢!这吹捧的样子真像街边卖瓜的小贩。” 周如玉扭过头来,笑着挑眉道:“那阿浔觉得呢?” 南明浔一脸坏笑:“我觉得?南明璟就是个心机深沉、城府极深的伪君子。” “嗯?”周如玉皱眉,表示自己不赞同这句话。 南明浔看着哥哥的房间道:“这白姐姐如何知道哥哥生病的?自然是哥哥说的。发烧不过一觉就好的事,哥哥还在房间里躺着呢,阿远这会儿都练上剑了,他还能不如阿远么?” 南明浔整了整衣服,一副掌控全局的样子道:“这分明是哥哥跟白姐姐装病,还故意挑了下午,哥哥再拖一会儿,天一黑,母亲必定留人,白姐姐就又多待一晚。” 周如玉笑了出来:“如此不也没有瞒过阿浔么?!” “呵,还光明磊落呢!心机小人。” 远远的姜无忧走过来,给练剑的同门端来茶水,细细问了小师弟的今日感觉如何,姜无忧拿出手帕,给小师弟擦汗道:“不可太过辛苦,仔细出汗受凉。” 周如玉的眼睛弯弯的,流云映在他的眼睛里,闪闪的发着光,他缓缓说道:“阿浔,长大了你就会懂的。” “师兄,我已17岁了。” “阿浔,懂爱己爱人才叫长大,有的人一生不懂,有的人年少便被苦苦折磨。” 南明浔歪着头,一脸迷惑:“折磨?”周如玉扭头看见南明浔一脸不解,笑着说道:“爱而不得,次次试探,说出口怕连见都见不到,不说出口心中似有万座大山,吐不出咽不下。“ “你可想到谁?” “嗯?应该是谁?” 周如玉笑着摇摇头,上前去走到姜无忧身旁,静静的看着她忙碌。姜无忧忙完,周如玉拿过东西,牵着姜无忧便走了。 这边的南明浔还想着自己的耳环该换了,什么时候约离红药出来挑一挑簪环。 这是门中六师弟回来了,见有人也不敢进去,等了半天也不见要出来了样子,急的在门口徘徊。 南明浔开口叫道:“六师弟,何事?” 六师弟走了过来,行礼说道:“岑州有收获。” 南明浔来了精神,问道:“打听到了什么?” “岑州曾有一宗,姓李,宗祠立于岑州青山边上。这青山的白虎氏各家所用灵兽首选,但数量极少。十年前,师父初掌天下仙门,这白虎曾危祸李家,当时逐陆之战过了十年了,各家倾轧正盛,天下混沌,师父只晚去了一天,这李家就被白虎灭门了。按说白虎厉害也不至于如此,更何况当年的李家主也是名声在外,幽冥九剑,几无敌手。但事实就是这样,师父到时李家满门都已被咬死,李家长子李岫岩当年十一岁,不知所踪。” 南明浔道:“那白虎呢?可曾抓住?” “不知,当时你我都尚小,大师兄应该在师父身侧帮忙,或许记得。” 南明浔道了谢就往前厅跑去。 第五十八章 子时落锁 南明浔到了堂前,见父亲与离老宗主议事始毕,离西野见南明浔来,阴沉的脸有了些笑容,南明浔疾步上前,行长辈之礼。离西野点点头,寒暄道:“近来可好?听你父亲说你发起了烧?” “现下都好了。红药近来如何?”南明浔虽然写了信,但南明浔还是想尽早知道好友的消息。 “近来家学的剑大有长进,还学会了女工,给我绣了一个香囊,歪歪扭扭的不成样子。”离西野捏了捏腰间针脚粗糙的香囊,脸上一扫之前的阴沉,眉毛飞了起来,眼睛挤作一团,话里话外完全是炫耀的口气。 南明牧风吃瘪,自家女儿从不肯学这些东西,遑论送他一个不好看的香囊了,连扣子都不会钉。 “近来,找你挑战的人可有赢的?”离西野继续问,他看见南明牧风一脸吃瘪的表情,想着给这位老朋友一个面子。 南明浔还未开口,南明牧风就抢道:“阿浔的剑就是男子也无法胜过,至今还从无胜者。”说完南明牧风一脸骄傲的捋着衣袍的外襟。 会女工又如何,我女儿剑法超绝,也是厉害的很呢! 离西野笑着不可见的摇了摇头,对南明浔道:“阿浔果真是厉害!阿药也这样就好了。” 南明牧风更加高兴道:“小孩子嘛!多练总会好的。”话是这么说,南明牧风挺直了胸膛,这语气完全是一个赢家对一个输家的客套嘲讽。 离西野的目的达到了,温和的笑着告辞离开了。 南明浔看的清清楚楚的,笑着看着父亲,见离西野走远了,南明牧风严肃的对南明浔道:“你也不小了,同龄人中也有人出嫁了,你也该学学女工了。” 南明浔笑得促狭:“爹爹,你也想有香囊吧?” 南明牧风被说中的心事,有些气恼:“你看看他的女儿多贴心,你看看你!!!” “行了爹爹,你都是戴母亲给你做的香囊,哪里就轮的到我做了。” “我不戴,你就不能给我做了么?!” 孟静熏走过来,白了南明牧风一眼,南明牧风立即噤声,给夫人倒好茶水,让夫人歇息。 孟静熏嗔道:“就知道跟别人比!人无完人,你也不能太苛责了!” “是,夫人说的是。” 南明浔站在一旁笑出声来,招致南明牧风一个眼刀。 九州各家都知道百门长是个怕夫人的人,坊间都好奇这样一个无家世背景的女人是如何让昔年游走万花丛中的九州第一纨绔公子浪子回头,一心只爱自己的。 当年因夫人的一句子时落锁,在外醉的不省人事的南明牧风,梦中惊坐起,愣是御剑千里,在子时当刻,晃晃悠悠的踏进家门。自此之后九州人人皆知,南明家的当家主母说一不二,把仙首训的服服帖帖。每每坊间有男子怕家中夫人唠叨提前离席都会被人讽一句:“家中也是子时落锁?” 南明牧风见夫人便忘了女儿,跟孟静熏开始聊起了家常,孟静熏一边做着针线一边听他说着,不时评论两句。 南明浔尴尬的站在一旁无人理会。 第五十九章 有了你们便不能横冲直撞 “咳咳。”南明浔清清嗓子,这时二人才注意到她,南明牧风不满道:“阿浔有事?你怎么还不走?” 南明浔道:“母亲,天快黑了,估计这会儿哥哥正等您留白姐姐呢!” 孟静熏哎呀了一声站起来,说道:“我把这事儿忘了!”就急忙走出去了。 南明浔这才坐在一旁正色道:“父亲,被困在幻镜里的那个人可能是当年岑州李家的儿子,李岫岩。” 南明牧风眼里的墨色更沉了:“能确定么?” “明天去万佛寺一审就知道了。只是父亲……”南明浔欲言又止,她知道父亲这般光明磊落的人是九死不回头的,追究事情是要一究到底的,当年的事必有疑,父亲一直也没有一个交代。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你想问我为何这事多年都无结果对么?” “是。我知道父亲的为人,这事只要肯查如何会一点消息都没有?” “青山上的白虎是不可多得的灵兽,但不至于能灭李氏满门,他们身上的痕迹是邪术,是当年陆靖安所创的邪术,此人生擒得白虎,抽出畜灵,加以邪术控制。” “那父亲为何不找出这人,杀之以正天下。” 南明牧风眼神里竟起了愧疚,微微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女儿清澈透亮的眼睛,眼睛移向别处,自顾自的说:“当时天下混沌,各家趁乱倾轧占地盘,更有几家联手灭人宗族,妄图一家独大,无所不用其极。咱们家当年也是人口稀薄,不复我哥哥在世时的盛况,你们都还小,我一人之力微薄,既不能惹怒他们招致灭门,又不能委曲求全丢下作为一个百门长的责任,我只能尽量保护当年那些人单力薄的家族,一年后我联合各个小门小宗,以及你白叔叔、姜叔叔、慧真和尚、离西野荡平宵小。” 南明牧风这才敢抬起头,但仍然不敢直视女儿,他的眼神不断游移。南明牧风拿起业已凉掉的茶水,仰头喝了下去,早就冰凉的茶水没了香味,涩涩的让南明牧风心里好受点,总算是自己得到了点惩罚。 “当年九州各门派都损伤不小,我下令,首恶处死,余者既往不咎,若想得我庇护者必须放下世仇,若不放下仇恨便放任自便,大家各自休养生息,所以就没有再追究这件事。” 南明浔拧眉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说不出什么。 南明牧风此举是又一种抱团行为,吃进被人排挤之苦的小门户在此威压之下必定遵从,所谓不放下仇恨自便更像是威胁。若是别人,南明浔尚可理解,但是这是他光明磊直的父亲,是坚信世间一切邪恶都要被他一剑斩下的南明牧风啊! 南明牧风继续道:“我教你们刀剑加身都不能低头,永远不向邪恶屈服,可我低头了。” 南明牧风的眼睛里浮起了厌恶——对自己的厌恶,他把玩着已经没有了水的杯子道:“我孑然一人的时候自是天地不怕,万鬼在前都不退,但是我有了你们,我不能只凭借一腔热血横冲直撞。” 南明浔道:“父亲……” 第六十章 父亲是她的信仰 “父亲,今在壮年您尚且眼里不揉沙子,昔日青年您只会更盛,这不像您说出的话。”南明浔一股脑说出了自己的疑问,她坚信自己的父亲是那等骄傲光明的人,也顾不上父亲是否伤心,父亲也是她的信仰啊,这是教她不能拉帮结派、把不准欺凌弱小写进家规里的父亲啊! 南明牧风见女儿一脸伤心,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道:“靖安来信说,极北已知九州大乱,月族族长有意南下,用弯刀征服九州之土。” 南明浔大惊:“您与他还有联系?” “只那一次。”南明牧风不以为意,因为这不是他想说的重点。 “个人恩怨再大也比不上天下,异族入侵,就不是杀子戮族这么简单了,若月族彼时来我九州,我们都将沦为奴隶,我们珍视的故土将沦为异族铁蹄下的尘埃。届时,我们要不在反抗中死去,就是被屈辱凌迟。你和阿璟还小,你们应该在那个年纪相信人间至情,相信世间所有长大后你以为愚蠢却仍然不想放手的美好。我不希望你们在铁蹄下慌慌不可终日,在鲜血中长大,变得冰冷无情。”南明牧风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勇气,身姿都不如以前挺拔了,瘫坐在椅子上。 南明浔还在震惊中,内室屏风外响了一声,引的父女二人同时扭头。却是南明璟,南明璟面色从容,但是他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原本眸光明亮的少年眼神里的情绪复杂,一时说不清楚他蕴藏了多少情绪。 南明牧风道:“你在这多久了?” “您喝茶的时候我便到了。” “过来吧,阿璟,来这坐下。” 南明璟与南明浔并肩而坐对视一眼。 南明牧风继续道:“你们都知道了,我也不想瞒你们,或许我今后不再是你们心里最敬仰的人,但我希望你们可以不一样,你们可以一直正直下去。也许有一天你们也会遇到和我一样的抉择,到时候我希望你们可以有更好的决断。” 南明牧风说完这话心里安定不少,他可以不要父亲的权威,可以承认他的软弱,可以接受他丢了名誉气节,但是他不是卑鄙胆怯的人,天下人知不知道都不要紧,南明璟、南明浔必须知道:他们的父亲仍是光明磊落、刚直不阿的汉子,是带着剑踏出门去烈烈带风的潇洒君子。 南明牧风整了整衣襟道:“对别人来说,这可能无关紧要,但是你们是我的孩子,在南明家学教育下长大,我明白对于你们来说这是信仰的崩塌,你们相信的东西改变了。尽管这样的事说来是迫不得已,但仍是收拢权柄之为,也间接的害了李岫岩。可……” 坐下一直不语的南明璟接道:“可世间之路不是总是直的,如何选择、牺牲什么也是我们的必经之路。” 南明牧风的肩膀放松下来,欣慰的看着南明璟点点头。 南明浔始终不语,似乎也在思考着什么,南明璟看着南明浔若有所思的样子,拍了拍南明浔的胳膊,南明浔感受到胳膊上温暖的力道,扭头看向哥哥。 第六十一章 灯明十里,青山一景 南明牧风暗自神伤,落寞的说道:“阿浔,该吃饭了,我们……我们走吧。” 南明璟用胳膊捅了捅沉浸在自己世界里南明浔,示意该离开了,南明浔起身随着南明璟向门口走去,南明牧风走在最后,看着夕阳渐渐沉下去,舒了一口胸中闷气。 南明浔走至门口,又扭过头来,跑向南明牧风一把搂住南明牧风的脖子,拽了他一个踉跄,南明浔在父亲耳边说:“您仍是我的英雄。” 南明浔跳下来,眼里的光芒炙热笑的一如往昔。南明璟也张开了手,想了想这样委实别扭,又收回了手。南明牧风看见南明璟尴尬的样子,上前去拍了拍南明璟的肩膀,父子两人相视一笑。 周如玉走来,告知众人师母通知开饭了。 一群人坐在饭桌上,孟静熏不断的给姜无忧和白芷夹菜,眉开眼笑的看着诸人吃饭,不时的去弟子的席上,问东问西,洗手添菜做汤。 周如玉、南明璟与南明牧风谈论宗内杂务,分析最近生出的事端,席下的子弟一起讨论新学的剑招,憧憬着有一日能成为双树一花那样的人物。南明浔倒是安静的吃着饭,世间都好,只是忽觉得喧闹,周身这么多人竟觉得有些孤独了。南明浔笑起来摇了摇头,心内道:自己怎么也学起小家子气了。 寒浦进入了盛夏,落霞堡山后水边的荷花开了,门外的蝉拼了命的叫,海棠花已经谢了,炎热的夏风从大荒深处吹进落霞堡。夏光炙热,万物疲敝,夏日正长,万物正繁。 南明浔走进父亲的书房,打开的幻镜的结界,正对着壁上的幻镜,看着万佛寺里的李岫岩的一切。 幻镜里白虎已经消失了,尽管外面天光温柔,可幻镜只关乎被困人的心境,李岫岩的心境一直都是黑夜,故这镜子里也是黑夜。 幻境里的李家灯火通明,李宗主命人点灯十里,以方便夜晚进山的修士或是赶路的过客,灯明十里,也是青山一景,红红的灯笼照着混沌不明的黑夜,好不气派。 十一岁的李岫岩坐的笔直,一笔一划的写字,丝毫不敢懈怠,一旁的李宗主脸如天工雕琢的岩石一般,棱角分明,五官端正,眉目间正气逼人,那双黑白分明的眸子任谁看了都觉得心虚三分。 李宗主翻看公文,闲暇时间看看儿子的字。 门外忽听得一声虎啸,声音之近,让人胆寒,李家守夜的子弟已经拿剑在手,这李家主正值壮年,反应快于常人,众人惊讶之时,他就已经握剑在手,吩咐夫人照看儿子。 饶是他反应如此之快,李家先前出门探查的弟子已经死在了门外。 李宗主跑出门外之时,正与破坏完李家外围结界打算长驱直入的白虎碰了个正着,李宗主也是作风刚硬之人,知道来者不善,又恐伤及无辜,出手即杀招。这白虎吃了两剑受了痛,攻势稍稍减弱,甚至还有回退之意。 这时李家弟子已经集结完毕,各司其职,结起了法阵,登时青山脚下亮如白昼。 第六十二章 月夜截杀 就在众人以为事情到此结束的时候,白虎的黑瞳渐渐变大吞噬了眼白,像是一个黑洞,而后红瞳现十分骇人。与此同时,一股不明的狂风起来,黑暗深处嘶鸣声起,似乎有无数亡灵在黑暗里伺机而出。李宗主始觉有异,他回头看看灯火通明的家里,眼神与在屋里窗户中偷偷往外看的李岫岩不经意对上了。李宗主冲儿子点了点头,而后扭过了自己的头,或许是想着稳妥为上,李宗主找了一修为高超的弟子离开仙府出门前往寒浦送信。 然后幻镜只听见门外的嘶鸣声、叫喊声和呼呼的风声,李岫岩被母亲搂在怀里,耳边的只有这些凄厉的声音,李岫岩在母亲的怀里瑟瑟发抖,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这些都是李岫岩的回忆,他不曾看见父亲战斗的场景,所以南明浔亦不能看见。但是这样的嘶吼和惨绝人寰的尖叫,不难想象,当日的李家经历了什么。 再出现画面的时候,李宗主已经满身是血退到了内院,他身后的弟子不及刚才跟他出去的一半,大半已经重伤。 李宗主跌倒在当庭,李夫人急忙开了门扶起自家夫君,李宗主喘着粗气说:“白虎暂时不会闯过这道结界,你带儿子快走,回娘家去。” 李夫人深知这一走恐是永诀,哭着说道:“不,我不会走的,你在这儿我哪都不去!” 李宗主大声喊道:“走!!!岩儿才十一岁,你要好好的让他活下去啊!” 李夫人听言擦干了眼泪,点了点头,吻了夫君的眉心,抓起一旁的李岫岩头也不回的走了,李岫岩在母亲的臂弯里拼命拍打叫着父亲。 李岫岩记忆里这便是父亲的最后一幕了,南明浔看见缩在墙角的李岫岩披头散发、泣不成声,拿着手中的剑徒劳的挥舞。 李夫人也是练家子,带着五个弟子利索的御剑从后方离开了,十一岁的李岫岩哭的声嘶力竭,李夫人选择人少地方偏僻的地方御剑飞行,当日的九州人人自危,李家如今的局面,一旦有人趁虚而入,那么青山再无李家之名,人间再无幽冥九剑。 谁料一语成谶,李夫人连青山地界还没出,就被人堵在了路上,显然李夫人出身不凡,手中的剑反应极快,还没站定手中的剑就已经出手了。李岫岩被身后的弟子接了过去,李夫人手里的利剑闪着寒光,对面的人一身黑衣,也不说话,手里的剑流着光,一看便知是上品,上来直击命门。李夫人不是一般女流之辈,这一剑李夫人轻巧躲过,回身就给了黑衣人一剑,朗声吩咐弟子道:“快带岩儿走!” 这五人迅速分开,两人留下来帮助师娘,三人带着李岫岩隐于茫茫夜色里。 李家三人开始跟黑衣人缠斗起来。李岫岩的记忆从此往后就剩下了黑夜荒山,三个师兄刚出了青山就被人追上了,三个师兄拼劲性命护住李岫岩,年龄稍长的师兄,浑身浴血对呆站在一旁的李岫岩大喊:“快跑,不要回头!快跑!” 第六十三章 他的一生停在了十一岁那年 南明浔觉得自己的心被忧伤占满,闷闷的吐不出来,咽不下去。李岫岩濒临崩溃,哭的声嘶力竭,他记忆里的残片就只剩父亲惨死中庭,母亲殒命荒道。 他大概回去过吧,他所有的记忆只剩下父母惨死的脸,他的一生停在了十一岁那年再也没有出来过。 南明浔心道:就算父亲不曾晚到,也救不了李家,按这时辰算起,李宗主死的时候,李家弟子刚到寒浦,不过来回的功夫,幽冥九剑消失人世,再无重振可能。 南明浔叹了一口气,看了看自己的手,努力握了握,第一次觉得命运不在自己手上。 李岫岩不断在这个他不知道的空间里奔跑嘶吼,他数次出手剑光灵气劈坏了藏经阁里的东西,可镜子里的东西都是虚幻的,无论他如何努力都打不散那些恐慌的记忆,他逃无可逃。 幻镜与结界相似却依附于实地的空间,所以李岫岩既在镜中的幻像里也在万佛寺的藏经楼里,他被困在这小小的阁间里,一遍又一遍的重温昔日父母死去的场景,一次又一次的体会自己十一岁时的无力感。 他的灵力渐渐消耗枯竭,人也累了,二十一岁的李岫岩看着十一岁的自己,蜷缩在角落里沉沉睡去。 南明浔怀里的竹叶动了起来,那是云泱送给她,云氏传讯用的。 南明浔拿出竹叶,黑字赫然在列:请解幻镜,救他出苦海。澈。 南明浔微微勾了一下嘴角,庆幸人间尚有至情,云澈的慈悲心肠让他来求南明浔,解救这个不知何处来的陌生人。 南明浔回道:知晓,不日当归。 南明浔想了片刻,实是不忍李岫岩再受这样的刺激,收拾了东西就赶去与父亲告别。南明牧风惊讶道:“何事这么急?” 南明浔道:“李岫岩已经被当年之事折磨的不成样子了。” 南明牧风面有愧色,说道:“让你哥哥陪你同去吧。” “让哥哥明日去万佛寺吧。” 南明牧风道:“万事小心。”南明浔点了点头,就消失在月色里。 南明浔到万佛寺的时候,已是丑时,寺中诸人早就休息,南明浔先跟寺中巡夜的僧侣行礼打招呼,就往藏经楼里去了。 南明浔刚到隔间就看云澈一脸悲悯看着睡着的李岫岩,南明浔行礼道:“我来了。” 云澈眼里还是波澜不惊,他给南明浔让开了地方,示意南明浔施法,南明浔念了咒,画了符让那些记忆幻想消失,南明浔怕他突然发狂,没有放他离开隔间。 南明浔对云澈说:“走吧。” 云澈点头与南明浔并肩出去,云澈拿下南明浔肩头的包袱说道:“房间我已经收拾好了。” 南明浔笑道:“你如何知道我今晚一定来?” 云澈没有说话,南明浔也习惯了云澈的沉默,没有再问。 南明浔从云澈手里接过包袱就在别院前道别。 南明浔已然过了睡觉的时辰,困头过去了,就睡不着了。出门溜达,碰上前来换班巡夜的云澈。 云澈惊讶道:“还未睡?” “我错过了睡觉的时辰就睡不着了。” 第六十四章 寺中夜谈 南明浔反问道:“你呢?” 云澈道:“巡夜。” 南明浔站在云澈身旁,道:“我和你一起吧。” 云澈没有说话,南明浔笑着开口:“云澈,自从我修佛结束,我们就总是夜间相见。” 云澈“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云澈问道:“你的病怎么样了?” 南明浔毫不在意道:“无事了。” 南明浔东看看西看看,看天看地,眼睛总也不闲着。 南明浔手放在着剑上、挺胸抬头,今夜无月,暗沉沉的,但南明浔眼中的光是透过幽幽的夜色也可感受到的。 南明浔问道:“最近可好?有什么有趣的事么?” 云澈道:“近来还可,无甚特别。” 谁都知道“近来可好”是一句再普通不过的客套寒暄,言下之意就是我们无话可说了,云澈却次次都认真回答。 云澈拧了拧眉,想说什么:“你……能不能……”云澈又闭上了嘴没有继续说下去。 “嗯?” “无事。” 南明浔挡住云澈的去路,一双透亮的眼睛紧紧盯着云澈,命令道:“说!” 南明浔实是受不了这样的温吞。 云澈还是吞吞吐吐的不肯说,只道:“没有什么。”就打算这样结束困境。 南明浔叹了口气:“云澈,想说什么就说,想要就要,有这么难么?” 云澈犹豫了一下,转头盯着南明浔,缓缓开口道:“你是不是与我无话可说?每次都问我‘近来可好’。” 南明浔被逗笑了:“你就是想问这个?这有什么不好问的。” 南明浔继续道:“看来你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我们的确没有什么可说的,你也不是个健谈的人,我也不知道我该说些什么,说多了怕你烦,说少了又尴尬。” 云澈道:“我不烦,你说,我听。” 南明浔眼里闪着狡黠的光,得寸进尺道:“其实我不太喜欢只有我自己一个人说话。” “我尽量回答你。”云澈一脸认真,就像在听师父讲经。 南明浔被他的认真逗笑了,说道:“云澈,我是不是说过你很好骗?” 云澈认真的点点头,看着南明浔,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又开口道:“你说过。” 南明浔哈哈大笑,云澈方觉得自己是被戏耍了,扭过头去,丢下一个冰冷的眼神,自己拿着灯笼,大步往前去。 南明浔知他是生气了,跑着追上他,天黑无灯,南明浔也不知绊到了什么,哎呦了一声,她的底盘很稳,倒不至于摔倒,就只为了让前边快步走的那人停下来。 云澈果然又快步回来,面色冷静了许多:“你……怎么样了?” 南明浔跳过来,一把抢过灯笼,一边跑一边笑。 云澈知道自己是又中了计,面色更加冰冷,也不要灯笼了,自己凭借着平日的记忆和微弱的光在寺里继续巡夜,南明浔见云澈不高兴了,拿着灯笼走过去递给云澈,云澈也不接,独自走开了,面色冰冷的就像南明浔初见时的样子。 南明浔知是玩笑开大了,也不知说些什么,默默的在一旁提着灯笼照路,云澈疾走两步不与南明浔并肩,南明浔只得在他身后慢慢的跟着,二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夜色沉静,相顾无言。 第六十五章 沽名钓誉 不多时两人就到了藏经阁,南明浔看着这栋矗立了百年的阁楼,想起楼里的人,思绪万千,一时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意不平些什么。 南明浔入神的看着阁楼里唯一亮起灯的窗口,脸上没了恣意的神采,眼里也没了光亮,嘴里喃喃道:“原来世间万般不由人,命运丝缕不在己。” 南明浔在云澈身后放下了灯笼,进了藏经阁。南明家的子弟见师姐纷纷行礼,南明浔寒暄几句就让他们出去了。 南明浔站在屋外,幻镜还在,透过镜面南明浔看见了李岫岩,他醒了,独自坐在墙角,失神的望着墙壁,南明浔开口道:“我乃寒州寒浦南明氏,南明浔,阁下何人?”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李岫岩一跳,李岫岩很快稳住了神,阴阳怪气道:“呦呵,名门贵女,我?我无名无姓一坏人。” 南明浔冷声道:“李岫岩,你父亲给你起的名字就这么不值得一提?” 李岫岩一惊,旋即不屑一笑,目露凶光道:“你也配提我父亲!为了权柄你那个所谓光明磊落的百门长父亲都干了什么?!合伙灭我满门、事后来我家惺惺作态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敢提自己的名姓?!” 南明浔知道解释也是徒劳的,若提出陆靖安只能雪上加霜。 南明浔换了话题,问道:“你为何偷聚灵石?” “我不说你又能耐我何?” 南明浔声音平淡:“若我父亲杀你满门,以他当日和如今的势力怎能让你长大至今?若我父亲杀你满门,他又为何大张旗鼓的为李宗主张罗后事?当时的九州人人自危,这是向灭你的人满门的宣战,当时我父亲当年自保尚且勉强,为何做出如此蠢事?当年他不过是到晚了,你父母死的时候,你家报信的子弟不过刚到我家府邸而已!” 李岫岩厉声道:“不过是沽名钓誉罢了!虚伪!离西野用这样下作的手段卸下我岑州朝川李家的徽旗,你父亲就是同流合污!九州内乱结束,你父亲一句既往不咎,若不放手生死自便,堵住悠悠众口。真是好心机!” 南明浔像是被针刺一样,惊了一下:“离西野?” 李岫岩面色阴鹜:“当年截杀我们的人用的是离氏剑法,而离西野一年后与你父亲联手铲除异己,你告诉我南明牧风没有参与其中!你告诉我他从不知道!” 南明浔静静听着,她已经分不清楚事情的对错了,她相信她的父亲不是这样的人,她亦相信离西野的为人,但是高大如父亲亦低下了头,她又该如何分辨呢? 南明浔咬着牙道:“他们不会!” 李岫岩报以冷笑,并没有相信她的打算。 南明浔不想跟他纠缠了,冷声道:“你还是继续说自己为什么偷聚灵石吧,还是你想继续重复那一日的场景?一次又一次!”南明浔的话轻飘飘的,但是却有万钧之力。 李岫岩紧张起来,开始大骂南明浔:“这就是你们的所谓名门做派?一次又一次的看当年你们的杰作是不是很开心?看看你们那个道貌岸然的样子!还好意思说我无耻?!呵,百家之首!” 南明浔静静的听着,心中愈加憋闷,她当然不会继续折磨李岫岩,她同情李岫岩,她明白如果换作是她,她南明浔不会处理的比李岫岩更好,她也许会比李岫岩更甚,目睹了那样的场景谁又能安然过一生呢? 第六十六章 你,但说无妨 不知何时,云澈来到了南明浔身边,南明浔不用看就知道是云澈,她也没有回头。 南明浔没有再说话,握住了剑,稳住了剑身,默默的转身离开了,也没有理会旁边的云澈。出了藏经阁,南明浔站定,轻轻的叹了口气,舒缓胸中郁结。 南明浔独自走在黑夜的万佛寺里,凉风吹来,让南明浔觉得有些疲惫了。 云澈在后面不近不远的跟着,手里捏着南明浔放下的灯笼。南明浔走了大半个寺,才在黑夜里开口:“云澈,如果是我,我不会做的比他更克制,也许我会疯狂到杀尽天下人。” 南明浔在前面,云澈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他知道她纠结极了。 寺院里还是静悄悄的,云澈没有回答,南明浔亦没有说话,南明浔独自在黑夜里站了半晌。天边忽而起了风,南明浔动了动,似乎是站累了,南明浔大步走开了。 云澈在后边跟着南明浔,南明浔走的很快,天又黑,云澈只能靠她双剑碰撞的声音辨别她的方位。 南明浔走到寺院门口,早就过了宵禁之时,万佛寺的大门紧紧闭着,南明浔念了几句咒语,门上的金光消失,南明浔一个翻身就出了院门,云澈见她出了门,回身去找前来换班的僧侣,交代了几句,匆忙打开寺门出去寻她。 就这交错之间,寺外遍野已经看不到南明浔了。云澈闭眼发动感官细听,西边虫鸣嘶叫、南方小兽行走之声,东方若有若无的碰撞之声。东边!南明浔往东边去了,云澈快步上前。终于在山石之上看见了南明浔,万佛寺边是山,是天险的高山绝壁,南明浔就坐在离地最近的大石之上。 云澈走上前去说道:“人浮于世,不执不迷。天下之大,万物之博,你不可能事事都掌控,世界不会总是围着你转,你当知你不是孩子了!” 南明浔扭头淡淡的笑着,像是回答,又像是对自己说:“是啊,我不是小孩子了,应当知道世界不仅有黑白,还有灰色。” 南明浔招呼云澈坐在山石上:“两个时辰之后,太阳会从这里升起来,现在是最黑的夜。” 云澈拿着灯笼坐在旁边,南明浔笑道:“不生气了?” 云澈不语。 南明浔道:“今日是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年少无力,什么都做不了,也是第一次明白人生取舍是需要代价。” 云澈仍是不语。 南明浔继续说:“云澈,若有一日我做了错误的决定,与恶为伍,不再光明忠直了,你就杀了我,不能光耀九州,我宁愿死。” 云澈扭过头来,灯笼微黄的光照在南明浔脸上,增了一抹柔色,衬得南明浔越发得明眸皓齿,红色的唇让她的明媚在最黑的夜里都有着炽热的明媚。 南明浔喋喋不休道:“云澈,你学会了不执不迷了么?” 云澈倒也简单坦诚直接道:“没有。” “那你在执着什么?又没有悟清楚什么?” 云澈一脸认真,犹豫半刻说道:“取舍。手持利刃剑过封喉之人,任凭妻子死去,何解?” 南明浔眉尖一挑:“你父母?” 云澈点头。 “你家家事,我一个外人不好多嘴。” 云澈神色认真道:“你,但说无妨。” “我听过一点,令堂当年身染重疾。况且,那时的九州就如现在的夜,是光明前最深的黑暗,令尊娶了现在的云夫人也是为了家门壮大,保住满门性命。” “妻子都保护不了,遑论别物。牺牲女子换这样的安稳,非大丈夫所为!”云澈握紧了双拳,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第六十七章 你决定和自己握手言和了么? 南明浔抓住云澈紧紧捏住的拳头,用力掰开,放在他手里一颗糖,语气轻快的说道:“我从家里拿的,吃吧。” 云澈又握紧拳头,南明浔一巴掌打在他手上,道:“碎了碎了,别捏了。” 那糖还带着南明浔的体温,许是南明浔放的久了,糖都有些化了,放在云澈是冷汗的手上有些黏黏的。 南明浔问道:“云夫人待你怎么样?云泱可有不尊敬你?” “云泱待我很好。” 南明浔早熟知云澈的说话方式,问道:“云夫人待你不好?” 云澈冷冷的道:“不怪她,她也是可怜之人,是父亲没有处理好这样的关系。不能好好的保护母亲,也不能忘记母亲。” 南明浔笑道:“果然是心胸宽广的慈悲之人,那你觉得跟心爱之人相处该如何?” 云澈道:“像南明家主和夫人那样。” 南明浔捧腹道:“我父亲是有名的怕夫人。” 云澈道:“南明璟、南明浔,璟、浔,静熏。” 南明浔笑起来:“我到从未注意,原来父亲也有这样的一面。” 南明浔幽幽的说道:“如果是你在满门性命和自己心爱之人之间如何选?” “不知。你呢?” “满门性命。” “为何?” “我可以陪他一起死,可我不能让我南明家满门因我的私心而死。” 云澈点点头。 南明浔笑了起来:“所以你决定和自己握手言和了么?” 云澈一怔,若有所思的低下了头。 第一缕晨光刺破黑夜,斩断的是非恩怨的昨天与今日,剩下的明亮就像决堤的洪水争先恐后的划破夜幕,撕开让人窒息的黑暗,东方渐渐明亮起来,光亮愈盛,黑暗愈少,不过片刻天光正明,东方大亮,红日光耀大地。 云澈看着眼前的太阳,耀眼的不能直视,南明浔一舒心中块垒。 南明浔折腾了一夜,此刻红日正出,南明浔慢慢的闭上了眼睛,旭日的红光照的在南明浔脸上红彤彤的,南明浔左摇右晃,最终倒在云澈肩上。 云澈挡住照在南明浔眼前的旭日红光,而后又轻轻的托住她的头,背着她回了万佛寺。 云澈走在山道上,晨露沾湿了他的衣袍,云澈的右手握着拳,那里的糖已经化了,黏腻的粘在手上。 远处上山的路上,一个浅蓝衣衫的挺拔少年正缓步上来,二人对视一眼,那少年急了,跑上来道:“你这是干什么?!” 云澈示意南明璟噤声,南明璟见南明浔在云澈背上,一个箭步上来就把南明浔抢进自己怀里,摇晃之下,南明浔醒了。 南明浔睡眼惺忪的看着自己的哥哥,打着哈欠道:“哥哥,你来了?” 南明璟气不打一处来,有云澈在,南明璟当场也不好发作。南明浔还没睡醒,自然的跳上南明璟的背,闭上眼睛就趴在南明璟的背上,南明璟虽脸色不好看,还是顺从的背上南明浔走上了万佛寺。 云澈不发一言的跟在南明璟的身后,背后是他们共同看过的晨光。 第六十八章 我有分寸 南明浔醒来就见南明璟一脸阴沉的看着她,见南明浔醒过来,南明璟大喝一声:“跪下!” 南明浔腿一软,险些要跪,回过了神道:“哥,你干什么?我又怎么了?” 南明璟揪着南明浔的耳朵让她坐下,说道:“你跟云澈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 南明浔不以为意的说道:“哥哥,你放心吧,我有分寸。” 南明璟叹了口气道:“李岫岩那边怎么样了?” 南明浔坐下来喝着南明璟倒的茶:“李岫岩说,离宗主杀了他母亲,用邪术屠他家满门,为了在岑州朝川立足。” 南明浔叹了口气道:“他认为父亲当年是为了掩盖离宗主的罪行,才说出的那句既往不咎。” 南明璟正色道:“你有什么想法?” “我不太相信是离老宗主。” “有何凭证?” “没有,只是单纯的相信父亲,相信离宗主的为人,若离宗主真的是这样的人,父亲是不屑与之为伍的。” 南明璟点点头,思忖了半刻道:“也许是父亲看走了眼,无论是不是离老宗主,现如今岑州朝川的旗帜改换了是不争的事实,这都值得调查一下。” 南明浔点点头,喝下了杯子的水。 南明璟又给南明浔添了一杯水,说道:“父亲打算让我把李岫岩带回家狱。” 南明浔点点头,又说道:“哥哥没带人手?” 南明璟不答反问:“你问出什么结果了么?” 南明浔颓然道:“没有,他认定我是仇人之女,死也不肯说,我实是不忍心再开幻镜刺激他了。” 南明璟道:“若他有同伙,这时该着急了吧?” 南明浔会意,二人相视一笑。 小僧侣敲门进来道:“南明公子,慧真师父有请。” 南明璟起身规规矩矩的行了一礼,一反对南明浔的恶劣态度,稳重而得体的道:“有劳小师傅了。” 兄妹二人来到慧真和尚面前,同行大礼。 慧真和尚未言先笑:“此来何事?” 南明璟道:“慧真师傅,寺中关押的人,是当年岑州李家的儿子李岫岩,如今回来报仇被擒,父亲命我带回家狱。” 慧真的笑容一滞:“幽冥九剑的李家?” 南明璟回道:“正是。” 慧真和尚转起了念珠,道了一声:“我佛慈悲,众生悲苦啊,求佛渡众生出苦厄。” 南明璟道:“师傅,我们明日就要押送他回去了,今日时与您商议一件事。” 慧真和尚道:“请说。” 南明璟与南明浔对视一眼上前悄声说道…… 慧真和尚点点头,慈祥的点头道:“九州的未来就在你们手上了,后生可畏啊。” 南明璟行了礼,以表尊重。 慧真和尚看着身边一直不言的云澈又说道:“让云澈同去吧,他是众徒中修为最高的。” 云澈惊讶的看着师父,南明璟也是老大的不愿意,回绝道:“谢师傅好意,这些小事不用劳烦寺中僧侣。” 慧真和尚道:“这也算是我佛门出的一份力,全了我与你父亲当年并肩追逐九州黎明的情谊。” 这话一出南明璟怎能拒绝? 南明璟只得点头道:“谢师傅。” 慧真和尚点点头,转着念珠缓缓的走了,云澈跟在他身后,在兄妹二人的拜别之礼中离开了。 云澈出了屋门,问师父道:“为何让我去?” 第六十九章 他该是多意气风发的人啊 慧真和尚道:“云澈,修行是为了让你看清本心,固守本心,而不是逃避。天下聚散离合那么多,世间之事又瞬息万变,有些话不说出口,便再没有机会说了。” 云澈问道:“师父,我已经决意入佛门修行,若有一日不在佛祖前侍奉,可称得上是不敬?” 慧真大师了然一笑,慢慢走远了。 “生活也是修行,心中有佛,无谓你是否剃度。” 南明璟与南明浔再次看了李岫岩,南明璟站了半天,幽幽对南明浔说道:“若是幽冥九剑没有绝于世间,恐怕当年与父亲共同联手撕开九州黑夜的也有那位早逝的李家主吧。” 南明浔道:“是啊,能为行人点灯十里的人,当年该是多意气风发的人啊。” 南明璟与南明浔并肩走着,南明璟说道:“小妹,你心中可曾感慨过、憎恨过世间黑暗?” 南明浔的脸上浮现了从未有过的认真神情:“感慨过,可我也明白,有白必有黑,我不至于天真至此,认为世间之人都是温柔良善的。但我也不会就此消极,绝境到来的时候人人都希望有英雄来拯救自己,而我希望那个英雄是我。”南明浔看向哥哥的眼睛,相似的眼睛里透着一样坚定的光。 南明璟笑道:“黑暗所到之处,我的剑光都会照亮。” 南明浔嘲讽道:“幼稚!” 南明璟一巴掌打在南明浔的头上,南明浔反唇相讥。 两人吵吵闹闹的走过林荫下,温柔明媚的光照亮了他们,兄妹周身带着灼灼的光,走向了佛堂之中。 兄妹二人还未坐定,门中弟子飞速来报。李岫岩逃出来了。 二人一听,拿起剑就冲出屋门,云澈一见便也跟了出去。 二人到时,一众子弟皆躺在地上,一个还有神智的师弟见师兄急忙喊道:“他从楼中拿走了一块青色的石头。西北方向去了。” 三人连脚都没有停,急扭身向西北御剑就走,云澈疾跑回堂中召集僧侣,一众人踏着金刚棍也往西北而去。 不出十里,南明璟、南明浔兄妹二人就截住李岫岩,南明浔不等李岫岩回神,就出剑拦住他。 南明璟堵住李岫岩的去路,二人合力把李岫岩逼下了地,三个人在无名荒道上站定。兄妹二人一前一后堵住了李岫岩的路,南明浔道:“别再执迷不悟了,我父亲仲裁百门纷争,你要的公道,我南明家会给你的。” 李岫岩轻蔑的一笑,甚至都没拿正眼看南明浔:“公道?!要是有公道,我家还能有如今的下场?既然你拦了我,今日就去地下见我家满门说公道吧。” 李岫岩话音未落就开始向南明浔冲了过来,神色阴郁骇人,南明浔不害怕反而笑着迎着上去,挡下直刺,闪到李岫岩侧身,南明璟从他身后也开始攻击,李岫岩闪过身来,兄妹二人并肩同侧,李岫岩横划一剑,兄妹二人后退,南明浔顺势扔出了短剑,短剑被挡回之时,兄妹二人已经持剑上前。 第七十章 这样回去有些失仪 李岫岩突然加重了力道,剑招开始多变诡异,两人一时分不清,李岫岩究竟攻击何处,好在二人也不是修为低下之人,南明璟接了几招之后便摸到了一些破绽,开始逆转自己处于下风的局势,格挡起来轻松不少。 南明浔仅发现一两处破绽,不足以扭转局势,但是南明浔并没有打算从此入手。很快南明浔也变了剑招——她打算以硬碰硬。 南明浔在破绽中为自己赢得了一瞬的时间,就这一瞬,南明浔加快了攻速,把局面拖进了自己更擅长的快速攻击中,她舞起南明六十四式中的第七式,这一剑着实有力,带着强劲的风,冲着李岫岩的咽喉而去,李岫岩只得拼尽全力抵挡,被南明璟从后面一剑刺进腰部。 南明浔片刻不停,探手伸进李岫岩的怀里,刚抓住聚灵石,李岫岩并未因腹部受伤而减缓自己的灵敏,南明浔离他如此之近,李岫岩手中的剑瞬间就刺了出去,南明浔业已发现,但是避之不及,白光一闪,这剑就要穿透南明浔的身体。 一只手抓住了流着冷光的剑,同时一棍震开了李岫岩,把二人隔开,南明璟一把摁住李岫岩,李岫岩用尽全力反抗,挣脱了南明璟的手,嘴里念念有词,手里干脆利落的挖出了自己的内丹。 内丹乃以灵气结成,是修士的身家性命,自己一生的修为之本。李岫岩竟毫不犹豫捏碎了内丹,贴在聚灵石上。霎时天地变色,长风吹来,天地的游魂似乎都聚在了这里,白昼变成了黑夜,南明浔身后的僧侣颂起了经,金光撕开了一个口子,南明浔与南明璟在黑暗里斩杀恶鬼,云澈双手合十金光结成的结界罩住了他们两人,佛光所到之处,万鬼退让,南明浔喊道:“云澈掩护我。” 云澈寸步不离的挡在南明浔身前,南明浔一步步靠近南明璟,把南明璟拽进结界。 云澈道:“我们可以在前面结成一道屏障,你二人击杀他。” 南明浔道:“好。” 云澈召集众位僧侣,不多时,一道佛光组成的墙在黑暗里熠熠发光,这大大减少了南明璟、南明浔的干扰,二人分开上前,南明璟与李岫岩纠缠打斗,南明浔拿起佛袋盖上聚灵石,抽绳一束,聚灵石被封印净化,万鬼登时消失大半。 失了内丹的李岫岩仍然拿着剑与南明璟对打,但是力道与杀伤力大不如前,八个回合以后,南明璟生擒的李岫岩、封了他的五音。 一时间天地又恢复的白昼,众僧仍是从容淡然的神色,双手合十道了:“我佛慈悲。” 此时的李岫岩似乎用尽了全身力气,似乎是在继续大骂什么,但都无从知晓了。 南明浔见地上有些血迹,这才想起来云澈受了伤,南明浔找遍全身也没有可以止血包扎的东西,南明浔抬头忽看见云澈的发带,一把扯了下来,用来给云澈包扎伤口。 云澈似乎有不愿,说道:“这样回去有些失仪。” 南明璟淡淡说道:“还是命重要一些,慧真师傅会原谅的。” 南明浔讽道:“这时候了,还注意这些。”说着从自己头上抽出一支素簪子,就动手给云澈挽头发。 南明璟急道:“干什么呢你!” 第七十一章 谢谢你救我妹妹 南明璟苦于自己抓着李岫岩不能立刻跑过去。南明浔也没理哥哥,云澈却是一躲,说道:“不用。” 南明浔道:“真是事多啊。” 南明浔走过去抓住李岫岩,把簪子塞进南明璟手里道:“你去,要不就把你的发带给他,你戴这个。” 南明璟实是不愿给一个大男人挽发髻,又不想把自己的发带给出去,想来云澈也是救了自己妹妹一命,南明璟不情不愿的给云澈挽上发髻,又行礼道:“谢谢你救了我妹妹,感激不尽,日后若有事,我一定万死不辞。” 云澈仍是那样平淡的道了一声:“客气了。” 南明浔道:“咱们家弟子都受了伤,再想找同伙已然不易,不如就此把他送回吧。” 南明璟道:“也是,只是如今就你我二人,也不能把师弟们就此丢在万佛寺。” 南明浔想了想,开口道:“不如请众僧陪我回寒浦,哥哥你带着聚灵石回万佛寺,顺便把师弟们都带回来。” 南明璟点点头道:“就如此。”便向众僧行礼说明原委,出家人都是慈悲心怀,无人不肯的,南明浔问道:“云澈,你与我同去么?” 云澈点点头。 南明璟心里有万般不愿意,但是云澈修为不低,自己又不在妹妹身旁,让他同去是最好的办法。 南明璟道:“事不宜迟,就此别过吧。”南明璟与众僧行礼道别,又与南明浔道:“家里见。” 南明浔道:“注意安全。” 南明璟点点头就离开了。 一众人浩浩荡荡的往北而去,云澈站在了南明浔身侧,一同看着李岫岩,南明浔此刻安静异常,云澈看着她也不说话。 片刻之后,云澈问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 “那为何不说话?” “嗯?我话多到如此了么?只要不说话就觉得我有心事?” 云澈没有摇头,也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这件事。 南明浔怅然道:“这次,幽冥九剑真的绝于世间了。”她顿了顿又说道:“幽冥九剑还真的很厉害,若不是一定要抓住他,我一定要跟他讨教一番。” 云澈静静的听着,没有开口。 愣神的功夫,寒浦到了,远远的众弟子涌上来,簇拥着南明浔,纷纷问道二师兄去了哪里,南明浔让人把李岫岩押入家狱,着人去请白楚,而后一一应着众人询问。 周如玉款款出来,向众位僧侣行礼问好,又引众人往正厅去。 半个时辰后,南明璟带着受伤的子弟到了,正碰上办事回来的南明牧风,又是一阵喧嚷,受伤的弟子被同门扶回房间里,孟静熏、姜无忧纷纷前去探望,端汤送药忙得不亦乐乎。 南明牧风沉着脸问南明璟道:“这是怎么了?” 南明璟低声道:“李岫岩用了邪术,内丹已然尽失,聚灵石仍放在万佛寺,加强了防备。他仍旧觉得李氏满门被屠与父亲有关,而且他说当年截杀他母亲的人用的是离氏剑法。” 南明牧风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让儿子下去了。 南明牧风到的时候,周如玉已经安排了素斋,南明牧风对各人道了谢,见云澈手上受伤,便问道:“小师傅如何受了伤?” 第七十二章 公道就是公道 南明璟赶紧上前耳语解释,南明牧风一听,站了起来,拱手行平辈之礼,以谢云澈,云澈急忙托住南明牧风的胳膊,道:“南明宗主,我乃晚辈,此礼受不起。这是我出家修行之人应做的,不必感谢。” 南明牧风欣慰的点了点头,南明璟不忿道:一个小和尚也敢打我妹妹的主意! 南明璟扭头出了厅堂,找了个借口,把南明浔按在屋里不准出来。 当下斋饭已经用过,众僧告辞,南明牧风、周如玉、南明璟在门口送别,云澈张望了一下,似有些失望,拱手告别走了。 南明牧风看着云澈远去,转过身来问周如玉:“这个小师傅是云时清的长子么?” 周如玉回道:“是的,师父。” “就是他上次在路平救的阿浔?” “是,阿浔腕上的菩提子也是他给的。” 南明牧风点点头,似有欣慰。 南明璟不愿道:“父亲,我觉得他为人冰冷,不易相处。他本是修行佛法之人,这样对小妹理所应当,换其他僧侣也是如此吧。” 南明牧风道:“说来也是。” 远远的白楚带着白玄明也到了落霞堡门口,弟子来报,师徒三人又回转门口,迎白楚。 白楚面色淡然问道:“这次是何人受伤?” 南明牧风拉着白楚就进了门,行至人少处道:“当年青山脚下的李家独子,李岫岩。” 白楚大惊:“找到他了?” “找到了,只不过……他修了靖安之术,内丹刚刚没了。” 白楚皱眉道:“怎会如此?” “复仇!他认为我与离兄合谋致使李家灭门。” 白楚不再问了,他明白恨可以悄然滋生,也可以不知从何处而来。 白楚走进南明家的家狱,看见被封了五音,吊起四肢的的李岫岩,白楚叹道:“长的真像他父亲。” 白楚走进去,以灵力探脉,闭眼沉吟片拿出药箱,上了些药,塞进李岫岩嘴里一颗丸药,端详了片刻就离开了。 白楚走出南明家狱,与南明牧风并肩走了一段路程,这两位昔日袍下长风烈烈、剑斩无数亡魂的同袍之友,如今鬓边都染上了白霜。 身后的白玄明、周如玉、南明璟倒是聊的欢快,他们低声交换对于这件事的意见,又各种猜测,最终也毫无头绪。 南明牧风先开了口:“白兄,我们当真做对了么?” 白楚开口道:“对错谁能说的清呢?但是,现在他想要的公道你可以给他了。” 南明牧风点点头,又怅然若失道:“现在未免太晚了吧?这公道要来何用?李岫岩既不能重振家业也不能使出幽冥九剑了。” 白楚道:“公道就是公道,当年你没能给李兄的,如今要还他。你能做的也不过如此了。” 当年的无力感又重新涌上了南明牧风的心头,让他像负着万仞大山,艰难沉重。 白楚忽然道:“当年,你为何晚去了一天?” “当年报信之人只是说白虎下了山,不是要紧事。当时,离兄也被人围城灭家。” 白楚挑了挑眉,停下来看了南明牧风一眼,南明牧风心下明了,脸色更沉了。 第七十三章 这酒比我少时喝的烈 两人又并肩继续走,门口分别之时,南明牧风才又说了话:“你说,我们是不是真的老了?我现在还能想起李兄问我佩剑名字时的神态,当年他那么意气风发。” 白楚长叹一口气,连礼都没有行,背过身去走了几步摇了摇手,一如他们少年时的分别。 白楚坐在船上,问白玄明道:“船上可有酒?” 白玄明给了父亲一小壶酒,白楚喝了一大口,辣的呲牙咧嘴:“这酒比我少时喝的烈!”蹲下来把酒倒进江水之中。 白玄明不解道:“父亲可是在祭奠什么人?” 白楚看着远处的江面,眼神落寞:“祭奠逝去的时光和时光里的少年们——那些业已死去或正在死去的少年。” 白楚看着父亲拿着酒壶与并不存在的人碰了杯,笑了笑,把壶中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呛的咳出了眼泪。 昔年江流上,千杯会少年;而今青山外,杯酒醉迟暮。 过去了,都过去了。 寒浦的盛夏十分炎热,南明浔不禁怀念一个月前在玄州的凉爽。 南明璟冲她喊道:“给我过来练功!” 南明浔不情愿的拿着剑,回到剑场上,跟两位兄长一起挥剑腾起,他们功深一层,因而不与同门一个进度。其他同门在旁边练剑,羡慕不已,连休息都顾不上,挥汗如雨,似乎多练一遍就离他们更近一步。 南明浔没练多少就开始喊热,南明璟甩了甩头上的汗珠道:“那明年的灵溪潭之会,这群英榜榜首就在我与大师兄之间了。” 南明浔笑道:“休想!” “就算明年是我第一次参加九州比武,你也是我的手下败将。”南明浔拿起剑就开始认真练起来。 南明璟、周如玉相视一笑,继续练剑。姜无忧在凉亭里默默的看着周如玉,烟波温柔,嘴角含笑,丝毫不是他人嘴里冷美人的样子。 唐溪远看着另在一片场地里练剑的两位师兄和一位师姐,心中无限向往,发了狠的练剑,连口水都不喝,小小的脸上布满了汗珠,汗水打在地上犹如春雨过境。 孟疏柔拿出小手绢劝道:“阿远,歇一歇吧,歇歇再练也不迟的。” 唐溪远一边使劲劈刺,一边说道:“我也要像师兄师姐那样,来日我也要当群英镑榜首。” 孟疏柔知道劝不动,也就不劝了,拿起自己的剑,与唐溪远一起武起了南明家传剑法。小小的两个人在烈日下,动作划一,转身眼神交汇之时相视一笑,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一众休息的同门都笑起来,纷纷拿起自己的剑,加入他们。南明牧风在一边看着心中大为宽慰,吐出胸中的浊气,仰头看着不能睁眼的烈日和湛蓝的晴空,少年不绝,少年不老,少年与天地同在,与日月同辉。这代代的少年,似明灯,总能照亮阴暗角落,南明牧风再不担心江河无依,无人承袭天道正义了。他们在,必是有人承接的。 南明浔正与南明璟对打,周如玉一旁裁决,忽听得旁边一阵骚乱,两人停了剑,三人腾空就飞下了台子。 第七十四章 小妹跳舞? 周如玉拨开人群,看见唐溪远躺在地上,孟疏柔眼中含泪唤着他的名字,周如玉一摸唐溪远身上滚烫,便遣散众人,抱着唐溪远往凉亭去。姜无忧端着茶水刚回,便见周如玉抱着唐溪远而来,周如玉把唐溪远放在凉亭的凭栏处躺下,姜无忧见状便猜是中了暑,拿出扇子来给唐溪远扇风。 南明浔拿出手绢在一旁井边,沾了水,放在唐溪远头上,渐渐的唐溪远醒了过来,头昏脑涨的还要挣扎起来练剑,南明璟摁住了他,道:“知道你努力,等身体好了再练也不迟,我们练武是为了护自己,卫妇孺,不是为了较真自戕的。所谓当第一不过是顺带,不是目的,切勿本末倒置。” 唐溪远听罢点点头,又躺下了,南明浔抱起这个小个子道:“走吧,回去歇着吧。” 唐溪远挣扎道:“师姐!你怎么能抱我呢?男女有别!” 南明浔诧异道:“我一直是这样抱你的啊!” 唐溪远挣扎下了地,脚一软,又坐在了刚躺的地方。 姜无忧笑道:“那我抱你可好?” 唐溪远点点头,伸出了自己的小胳膊,姜无忧一把抱起了唐溪远,唐溪远难受的把头歪在姜无忧的肩膀上,小小的额头贴着姜无忧的脖颈。南明浔瞪大了眼睛、张牙舞爪的说道:“姜嫂嫂就不是女的了?为什么我不行?” 姜无忧淡淡的道:“我是有夫君的人。”带着小师弟就走了,孟疏柔拿着两把剑,紧紧的跟着姜无忧。 周如玉没有说话,面带微笑,眼神追随者姜无忧一直到看不见的地方。 南明浔觉得自己似乎不该在这儿,南明璟起身吩咐众位还在练功的同门:“天气太过炎热,休息两个时辰。” 正午的天光西斜,众人吃过饭,各自散去,孟静熏带着一群人进入落霞堡。 孟静熏使人把南明浔叫到厅前来,彼时南明浔正与姜无忧闲谈,见人来叫,便携姜无忧同去,南明璟与周如玉正拿着处理完的公文去书房,路过正厅,见许多人在,便停下来看看何事。 这当时,南明浔、姜无忧也到了。 四人先行过礼,孟静熏开口道:“阿浔,你也不小了,女子练武并没有什么不妥,但是为娘想让你有其他陶冶情操的爱好。” 南明浔感觉事情有不妙,便问道:“娘亲,可是想让我学什么?” 孟静熏开颜道:“我儿聪明,娘想让你学学歌舞乐器,九月初八女儿节上的祭上苍,今年轮到咱们家和离氏出女子当巫女了,你或唱或弹或舞总要拿出一样。” 九月初八的女儿节,各世家出妙龄未出嫁女子为巫女,奏乐跳舞,祈神护佑。 周如玉、南明璟口中的茶差点喷出来,二人急忙把手中的茶放下,姜无忧抿嘴忍住不笑。 外人面前,南明璟不便大笑,便憋笑道:“这些让小妹学?” 孟静熏并不觉得不妥,高兴道:“也不是都学,好歹会两样就可。” 南明璟同情的看了南明浔一眼,满脸都是:我帮不了你。 南明浔小心翼翼道:“娘亲,我倒是有心想学,只是最近有些忙碌。” 孟静熏立刻变了颜色:“忙碌?整日翻墙爬树,逗鸡追狗的,你有什么忙的?” “我去问问你爹,你最近有什么了不得的安排。” 第七十五章 小姐真乃天人之姿 见母亲把父亲搬了出来,南明浔就知道这事板上钉钉了,谁都知道,父亲最听母亲的话,这一问就是多此一举,说不得南明牧风还会把南明浔其他事情都停了,专心练琴学舞。 南明浔赶紧说道:“不用不用,我学就是。” 孟静熏欣慰的说道:“那就请各位看看,我家女儿在哪一艺上还能有些造诣?” 旁边坐着的一群歌舞馆的掌事妇人起身堆笑,走上前来道:“那请小姐唱两句歌来听听,试试这歌喉。” 南明浔两句唱毕,周如玉、南明璟揉了揉眉心,姜无忧悄悄的把堵住耳朵的手放了下来,周如玉还道:“阿浔,唱的有进步。”南明璟拽住周如玉道:“师兄闭嘴!” 一众妇人面露尴尬,道:“也不是非得唱歌,咱们换乐器……换乐器……” 一青年女子问道:“以前对音律可有了解?” 南明浔道:“并无。” 女子道:“不要紧,来随我抚琴,像这样。”这女子素手一弹,一串好听的琴音流泻出来,周如玉在弹琴上造诣颇高,赞道:“好!” 南明浔有样学样也在琴上信手一划,登时琴弦断了三根。 南明璟扶额道:“这是弹琴,不是让你劈砖。” 场面陷入了冷寂,一妇人急忙上来打圆场:“不急,我们看看小姐可有能起舞的柔韧之姿。” 一女子站于庭前,腰肢曼妙,扭的婀娜,一个跳跃,水袖甩出,转身止住了步伐,示意南明浔跟随。 南明浔素以身形快而著称,自是身法上乘,脚法一流,这样的舞难不住她,南明浔把武功中的身法照搬在舞步上,跳了出来,她的跳跃有武功加成,比舞者更加轻盈飘逸,只是动作刚硬。 一众妇人总算是松了一口气,齐声恭维道:“小姐真乃天人之姿!” 孟静熏见人称赞高兴道:“那我家女儿就学舞吧,还请各位多费心了。” 妇人们齐声谦虚道:“还是小姐有天分。” 南明璟看着南明浔一脸的生无可恋,笑的开怀,南明浔一拳头就捶上了南明璟的胸口,南明璟也不示弱,上来就要伸手揪耳朵,二人打着出了正厅,周如玉与姜无忧在后边聊着琐事,时不时的看两眼前面打闹的兄妹俩。 这日南明浔便去信朝川,告知离红药自己要学习跳舞,并邀请离红药一同学习,当日共舞。离红药接信后也央求母亲学习跳舞,以期与好友在女儿节上共舞,离夫人满口答应。 南明璟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又一次去看了李岫岩,解开了他的五音说道:“若你父亲还在,知道你再也使不了幽冥九剑不知会如何?” 李岫岩冷冷一笑,答道:“命都没了,要风骨又有何用?笑话!” “为了复仇,你宁可摒弃家学风骨,可你如今是阶下囚了,我可以让你继续重复昨日的噩梦直到你说出邪术从何处学得。”南明璟声音慵懒,并不在意。 李岫岩紧张起来,继续破口大骂,南明璟毫不在意,拿出了幻镜,施法动作,白光立现。李岫岩急忙说道:“我不知那人是谁,他把我带到亭山南安,训练修习。” 第七十六章 盼即赐复 南明璟手中动作不停,那镜子幻化渐成形,李岫岩低声咆哮道:“你还想干什么?” 南明璟说道:“你如何信他?” 李岫岩冷声道:“能让我复仇的人我都信!” 南明璟收了幻镜,封了他的五音,一言不发的离开。周如玉、南明浔从阴影里出来,跟上南明璟,南明浔道:“哥,如果他抵死不说,你该如何?” 南明璟从容的说道:“我不会真的打开幻镜,但是他一定会说,他害怕了。这本就是赌局,我赢了,他吐口说出来,我输了,事情还是与以前一样,我也没有损失什么。” 周如玉说道:“剩下的事就让我和阿璟来吧。” 南明璟接话道:“你就好好跳你的舞吧。” 南明浔瞪了南明璟一眼:“南明璟,你等着当我手下败将吧!” 南明璟一记爆栗敲在南明浔的头上,南明浔捂着头,踹了南明璟一脚,两人又扭打在一起,周如玉笑着摇摇头,一手拽一个,出了狱门口。 朝川隶属北方,七月黄昏的朝川也是闷热异常,红霞满天,明日又是炎热的一天吧! 水畔凉亭边的离红药给季成枫写信:成枫吾兄,一别多日,近来可好?九月初八,吾与阿浔共舞祭天,想如此盛典必是人多热闹,吾兄今年来否?余者不多赘述,见面详叙。 离红药写完了信,认真的封住口,着人送往南方至南之地——云狄。 离红药一会儿问起女儿节装扮,一会儿又要挑簪环首饰,准备去寒浦的行装。 离宗主回来见女儿如此开心,便笑道:“阿药,何事如此高兴?” 离红药笑回:“阿浔邀我去寒浦学舞。” 离宗主道:“你不是打算选抚琴?” 离红药回道:“阿浔跳舞,我想同她一起。” 离宗主道:“好,你有朋友就好,总是把心思放在成枫身上终归不好。” 离红药不以为意,回道:“那我先去准备了。”蹦蹦跳跳的走开了。 离西野坐在夫人旁边,神色严肃道:“我不希望阿药日后嫁进季家。” 离夫人不解道:“我们与季氏一向交好,而且药儿她喜欢成枫,这是如何强求的了的?” 离夫人继续问道:“你是对成枫不满意?” 离西野眼神复杂、神色凝重:“我是对兄长不满意。” 离夫人见离西野说出了“兄长”二字,便知事情重大。 离妇人紧张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离西野一笑,握住了离夫人的手,说道:“无事,我只是觉得季氏家大事多,不适合阿药这样心性的人。” 离夫人将信将疑道:“这是阿药必经之事,我们终有不能庇护她的一天。” 离西野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皱起的眉头再没有舒展开。 离西野走进书房确认无人在侧,才打开刚才收到的信,又读了一遍。离西野是博闻强记之人,只一遍他就能倒背如流,再次打开了这封信,只能证明信中内容让他惊心到需要再次看一遍确保不是自己眼花。 “离兄敬启,近日,遇故友李氏之子李岫岩,却不想该子已修邪术,意欲复仇,又言当年截杀他母子之人使用离氏剑法,故恨尔入骨,恐有同伙为祸九州,望尔珍重小心。还请赐教当年何人亦用离氏剑术且为人不正。盼即赐复。” 第七十七章 我知他并不完美 这日清早,离红药带着三个侍女,五位同门,大堆行李乘船前往寒浦。离红药正当最好年纪,上等样貌,容姿秀丽,修为中等,举手投足之间又有男子的飒爽,略施薄黛便让人见之难忘,离红药站在船头举目远眺,两船交错之时,每每有人倾目,一睹芳容。 离红药北上,越往北走,越觉得高山愈高,地势也更加险峻。九州之中,寒州最北,寒浦更是北地最北之处,虽与岑州的朝川同处北方,但岑州多平原,寒州多险山,离红药自是觉得新奇。 傍晚时分,离红药到达了寒浦,南明璟、南明浔正带着南明家人在港口等着离红药,少女们甫一相见便抱作一团,南明璟行了礼道:“离姑娘远来辛苦了。” 离红药亦是客气道:“南明公子客气了,这一路沿线好风光,寒浦真是宝地啊。” 南明璟道:“承蒙姑娘夸奖,我们回府安置吧。” 南明浔挽住离红药的胳膊,两人见了面便有许多话说,一路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从近日趣事到两地景色。 离红药拜见了南明牧风和孟静熏之后,便与南明浔同屋而睡。 夜间,明月西斜,澄澈的月光照在两个少女身上,两人直直的躺在床上,南明浔问道:“最近可与季成枫见面了?” 离红药道:“多日未见了。也不知他的剑术如何了。” 南明浔转过身来侧躺着面对离红药,嘻嘻笑道:“若我们两人再次比剑,你希望谁赢?” 离红药神色认真:“不知道。或许他不会与你再比剑了。” “为何?” “他不想赢了你,你伤心。也不想他输了丢面子。” 南明浔觉得离红药的言辞间有些不对,急忙换了话题,问起坊间琐事。 离红药笑起来,笑的温柔大方,让南明浔觉得是自己气量狭小,将人想的狭隘了。 “不必转移话题的,我知道他喜欢你。” 南明浔一时语塞,不知说些什么好。 离红药继续道:“可我也知道你无心于他,他不喜欢我,我也不能强求。” 南明浔坏笑道:“你怎知我不喜欢他?或许我会与你抢他。” 离红药笑的更开心了:“你不会。你们就像是不同路上的两种人,你是他冷雨里偶然碰到的火光,因为一瞬间的热烈而铭记于心。可是他对你来说不过是人生过客,过了便过了。你看上的男子当是胸怀广大之人,成枫哥哥不是那样的人,甚至说远不及此。” 南明浔道:“你既知他并不完美,为何深恋至此呢?” “那年云狄微雨,柳树下第一次相见,他便落进我的眼睛里,自此便再移不开了。我知道他不是完人,但我心里他仍是那个把伞给了我,还陪我漫步雨中的少年,这么多年从未改变。他有个严苛的父亲,所以事事要挣上流,自是性情有些不羁。” 南明浔咯吱离红药,点点她的鼻头道:“小小的人懂得还不少。” 离红药笑着躲开:“你呢?心里只有修为?” 南明浔挑眉笑道:“那是,当群英榜榜首才是要紧事。” 离红药重新盖好被子。 夜里寂静,悄悄的月夜里,只听见房里传来的戚戚的笑声,巡夜的周如玉路过院外,朗声道:“子时过,夜寝不高语。” 细细簌簌的声音渐渐消失。夜里的蝉鸣嘶吼,月光拥抱群山,大荒入眠。 第七十八章 明明小师兄是有兄长的 “红药~我不想做了,我累了。”南明浔穿着曳地阔袖裙衫,手臂间还搭着一条浅色长帛,一屁股坐在地上,丝毫不顾及教舞妇人的冷眼。 离红药拽起来南明浔道:“快点,快点,练完这个我们就休息了。” 丝弦声起,南明浔被拽起来,跟着节拍,旋转扭动,南明璟笑的乐不可支,与周如玉道:“小妹跳舞就像打架,着实不能入眼。” 刚说完,南明浔一个甩袖,长帛打在南明璟的脸上,正转身旋转的南明浔给了哥哥一个白眼。 南明璟道:“说你跳的不好还不乐意,不能虚心接受教诲!” 周如玉拉走了南明璟,一本正经道:“我看阿浔跳的就很好。” 南明璟道:“你向来说话是最没公正的。” 周如玉笑而不语。 万佛寺 着黑白长衫底绣竹叶、身背单弦长弓的少年,在万佛寺山门下正拾级而上,万佛寺立于山上,长阶足有数千级,而他走的轻快,连上数百级,都不曾乱了呼吸,还不时的回头催促同行的门中弟子快点。 一口气跑到山门口的少年有些激动,站在山门口,正了正衣冠,压住自己因激动而有些凌乱的呼吸,连身后的同门都没有等,直入正殿,寻找云澈。 恰好,慧真大师带着云澈出得正殿,正往院中来,少年缓步走到慧真大师面前行礼,慧真大师和煦笑道:“云公子又上山来了!” 云泱点点头。 云泱问道:“慧真大师,我父亲生了病,可否近日让哥哥回家几天?” 会诊大师闻言说道:“近日都无事,九月我出门独自远游苦修,不如让云澈照顾吧,来年开春再回不迟。” 云澈皱眉道:“未听得师父有远游之念,可是近日临时起意?” 慧真大师道:“是啊。昨日刚决定的。” 云澈行礼道:“谨尊师命。” 说毕,慧真大师就独自离开了。 云泱少了些束缚,神色轻松道:“哥哥明日就随我启程吧!” 云澈见弟弟毫无担忧之色,心生疑虑:“父亲真病了?” 云泱道:“父亲这个年纪总有些小灾小病的,不碍事的。” 云澈正色道:“为何说谎?” 云泱紧张起来,犹豫片刻道:“哥哥,今年的女儿节祭天,我想哥哥与我同去。” 云澈面色柔和了许多:“即便如此,你也不可说谎。” 云泱道:“是,我知错了。” 其余同门都到了,纷纷向云澈行礼,云澈点点头便带着云泱往宿处安置,云泱怯怯的问道:“既如此,哥哥可和我一同去?” 云澈道:“我不喜喧嚣的地方,况且……” 云澈顿了顿,眼扫过同门,道:“母亲不会喜欢我带你出去的。” 云泱满眼的失落,不住的摩挲手里的剑柄,低声道:“好,我知道了。” 一个看起来不大的同门开口道:“师兄,每年女儿节放灯祭天,谁家有兄弟的门第不是兄弟同游,可我家只有小师兄自己一个人,明明他是有兄长的!!! 第七十九章 大荒归夜,筵席开 云泱抓住同门的胳膊大声道:“不要说了,哥哥的苦衷你不懂!” 云泱对哥哥行礼道:“不要紧哥哥,修行才是正道,我今年与你在寺里作伴吧。” 云澈说道:“阿泱,你想去女儿节么?” 云泱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道:“没有。没什么可看的。” 云澈说道:“明日我们回家,我与你同去女儿节。” 云泱眼里起了光,笑道:“好。” 而后跟在哥哥身旁一路喋喋不休:“哥哥,父亲说我的灵矢大有长进了。” “你近日可好?我在家初读金刚经……” 云澈静静听着,忽而问道:“为何要读金刚经?” 云泱不假思索的说:“因为哥哥读。” 云澈听完沉了沉,看了看远方,拍着云泱的肩膀笑了笑。 人回忆少年时光的时候总是觉得流光短暂,年少的晴天白雪、素衫少年郎、白墙黛瓦中明眸善睬的窈窕少女一闪而过,而正当其中的少年总觉得日子长的看不到尽头、乏味而悠长。 大荒深处的冷风吹熟了海棠果的时候,寒浦的秋日到了。 今年的女儿节祭天在寒浦,故而寒浦坊间布置的比往年的隆重,贯穿南北的映阳河届时烛火满河,天上星与河中灯交相辉映,盈盈点点,众生祈愿随大河同入大荒深处。 九月初七。 季成枫的回信到达身在寒浦的离红药的手里,只两个字:必到。 离红药高兴的对正在试衣服的南明浔道:“成枫哥哥明日也来。” 南明浔兴致缺缺,看着一堆簪环,愁眉不展:“好好好,高兴了吧,你打算穿哪一套衣服?黑色还是白色?” 离红药道:“白色,这样的舞配上白衣,更显飘逸。” 南明浔笑道:“好,我就穿黑色的,当个人间恶鬼。” 九月初八。 各门各宗携带家眷,前来寒浦观礼。 一来观礼的人道:“听说今年跳舞的巫女是南明家主的掌珠南明浔和朝川离家主的独女离红药,两位可都是世家中容姿上乘的女子!” “南明浔?可是前一段时间世家挑战榜上排名榜首的南明小姐?” “还能有谁?!” “那今日可要好好看看这舞!” 一众人纷纷点头,走进落霞堡大门。 门童每到一家便喊名唱姓,内有门中弟子接引往各自座位,南明家的迎宾台上一时人流如织。南明家弟子们却各个小心翼翼,外间弟子只知道人多为防止闹事,院落中五步一人,端茶送物之人与站岗守卫之人各司其职,互不干扰。 而排上名号的子弟除却几人在外间往来主事,其余皆守在家狱和藏宝楼中,他们才是真正需要紧张的人,南明璟与周如玉一个在外间随家主迎人,一个在内里安排守卫事宜,孟静熏与姜无忧安排宾客琐事。唯南明浔在屋内无法出去。 尚在黄昏,晚宴未开,南明浔与离红药早在房中准备,这时,侍女、妇人们正忙着盘发梳妆,南明浔在手上套上了各色镯子,脚腕间绑了铜铃,走起路来,珠翠摇晃,金镯相碰。 日落西山,大荒归夜,筵席开。 第八十章 漂亮么?我妹妹 照惯例,东道致辞,告祭天地,众宗皆出代表,撒酒敬天地诸神,诸家落座。 弦响,咿呀的戏曲声起,唱的无非人间别离生死。 季成枫不断地皱眉,焦躁的等着最后的祭天舞,被季元衡瞪了几眼才老实。 云泱不顾母亲的眼色,不住的给云澈夹素菜,云澈不停的吃,饶是如此,云澈的碟中还是堆成了小山,云澈觉得此时吃东西不妥,终于开口道:“阿泱,够了。”面色仍是一如既往的冷色。 云泱还未开口,云夫人便楚楚可怜的开口道:“这是弟弟的一片心意,若是不喜欢,还请委婉些,就算是全了弟弟心意吧。” 云时清道:“阿澈,家规如何教你的?爱护幼弟,你是怎么做的?见人为何从无笑样?” 云泱开口道:“父亲,哥哥对我很好,他只是少语,面色也只是平淡而已。” 云夫人开口:“阿泱,不要顶撞你父亲。” 云泱还要说话,被云澈轻抚按下。 云澈仍是不语端坐席中,面色平淡,眼中腾起了莫名的情绪,云时清拂袖不再管他。 月出中天,戏语戛然而止。 鼓声起,南明浔、离红药两人着黑白两色衣服踩鼓点上台,离红药粉唇薄黛,白衣胜雪,出尘飘逸,像落入凡尘的仙子。南明浔明眸朱唇,黑衣似墨,桀骜妖艳,像初到人世的修罗。 席上皆惊,云澈的眼睛里升起柔光,许是月色浓重,季成枫的眼睛里也一般如是。 周如玉、南明璟听见鼓声响起,急忙跑来看南明浔的惊艳一舞,见此情景,也笑了笑。 南明璟对周如玉道:“漂亮么?” 周如玉点头道:“漂亮。” 南明璟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骄傲的昂头,淡声道:“我妹妹。” 周如玉微微一笑,包容了南明璟为数不多的明晃晃的炫耀。 丝竹声起,两人伸手,腕间层层的镯子一动便相碰,清脆的声音与丝竹相和。继而甩袖,踩着鼓点优雅缓慢地移动,转到对方的位置上。高台之上,月如银盘,远远看去像是圆月在她们身后,二人如同天选圣女,主祀天地。 而后二人又变换手势,看着肃穆庄重,渐渐鼓点加重,两人的步伐变快,脚腕间的铃铛响的清脆悦耳,随急乐而来的是手势变化多样,脚步滑在地上,像是笔走白纸,流畅又诡谲。鼓点越来越快,如暴雨落地越来越密集,两人转、甩、开、合也越来越快。重鼓两响,两人又慢了下来,舞步相和,又刚健有力,脚踩一声便是便是一阵急促的铃铛响,甩袖出去,腕间的镯子一阵脆响。两双剪水秋瞳,俯瞰众人,艳惊四座。重鼓三响,二人飞天腾空,秋风吹来,头上珠翠碰撞像是乱花飞起,在空中肆意舞动,繁复重叠的裙子像是翻飞的黑白花朵,两人拉起手,在空中旋转两色交织,黑白相容,令人眼花缭乱。 鼓响四下,二人落地,丝竹声戛然而止,两人袖掩半面,舞蹈结束。 沉寂片刻,掌声雷动,二人行礼下高台,祭天舞完毕,便意味着晚宴已散,余者归家也可,放河灯亦可。 第八十一章 筵席散 每年最大的河灯是由跳祭天舞、伴乐之人点燃,众人都离席来到映阳河边,远远的南明浔与离红药并肩走来,南明浔黑衣冷冽,唯有眼睛像天上朗月,亮的夺目。离红药白衣柔逸,只那双含情目早就有了归处。 两人携手来到堤岸,各自点灯,推入水中,一时鞭炮齐鸣,各路乐声起,众人散开,放灯的、观灯的、寻人的,好不热闹,南明浔和离红药在鞭炮响起的瞬间就被人潮淹没。各世家的公子挤上前,纷纷自荐。 两人一一客套回应,眼看季成枫四处寻人,人潮涌动,越走远远,离红药开始着急,拉拉南明浔的袖子,示意尽快脱身。南明浔会意,开始一一道歉,拽着离红药抽身离开。 南明浔使劲拽着离红药在人群中开辟出一条路,把离红药塞到季成枫身旁就隐没在人潮里了。 南明浔刚扭头往回走,就撞上了一个宽厚的肩膀,南明浔艰难的在涌动的人潮里站稳,定睛一看,是云澈,身后还跟着浅笑的云泱。 云泱行礼道:“浔姐姐,我每次见你都比上一次更美。” 南明浔笑起来,轻轻拍拍云泱的头,笑道:“云泱甚是会说话。”说着眼眸扫过云澈,眼中之意甚是明了。 云澈也是懂了眼中之意,垂下了眼睑。 南明浔问道:“来放河灯?” “还是来看放河灯的姑娘?”南明浔看着两人坏笑道。 云泱看了看哥哥,不出声。 “还真是来看姑娘的啊?” 云澈开口道:“非也,阿泱想看看热闹。” 南明浔见那边季成枫随着离红药过来,急忙说道:“二位可需要向导?” 云泱抢道:“需要,有浔姐姐当向导最好不过了。” 南明浔扭身道:“跟我走吧。” 云澈却一步上前,走在南明浔右前方半步处,顿时南明浔身边的人流少了很多,云泱见状学样,站在南明浔左前方半步的地方。南明浔忽觉得轻快许多,拿起精致的河灯对云泱道:“云泱喜欢么?” 云泱看看哥哥,不作声。 云澈正对着这双赤诚清澈的眼睛柔和又认真的说:“云泱,想要就说,我都给你买,在哥哥面前你仍是孩子。” 云泱点点头笑道:“哥哥,我想要这个河灯。” 云澈欣慰的勾了下嘴角:“那我们就买这个。” 云泱拿了东西,这才算是真正放开了自己,恢复了自己的少年本性,自己在前方游转。 云澈与南明浔在后边走着,南明浔问道:“云泱多大?” 云澈道:“十二岁。” 南明浔道:“十二岁?!怎会如此老成?!!我家那个十二岁的师弟,整日就知道吃糖!” 云澈道:“家父严苛。” 南明浔笑道:“看出来了,你便是!” 正走着,季成枫和离红药还是赶上了他们,季成枫在两人的去路上对南明浔行礼道:“南明姑娘、云公子。” 南明浔、云澈行礼完毕,南明浔的手就绕上了云澈的胳膊,云澈的身体一颤,南明浔暗中用力死死拉住云澈。 第八十二章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 季成枫脸色一滞,硬着头皮问道:“二位何处去?” 南明浔道:“小戏台听戏去,你们呢?” 离红药道:“我们去放河灯。” 云泱远远的招手喊道:“浔姐姐、哥哥,我们前边去吧。” 南明浔招手回应,道了一声失陪,便拽着云澈走了。 季成枫看着两人的背影,暗暗的捏紧了拳头,离红药心下失落不已。 走的稍远些,南明浔放下了手,对云澈道:“失礼了。万般无奈出此下策。” 云澈道:“你看出来了?” 南明浔不解道:“什么?” “季成枫的情思。” “没有,是红药告诉我的。”南明浔说道。 “为何如此?” 南明浔仍是笑着:“当断不断,必受其乱。既对他无意,早让他知道才好。” 云澈点点头,南明浔远眺寻云泱,却看不见了。 云澈捏紧手里的簪子,不住的摩挲,手里沁出了汗珠,打湿了簪子。 南明浔一边指着远处,一边问云澈风景如何。 云澈忽而停下,拿出簪子给南明浔道:“多谢姑娘的簪子。” 南明浔迷茫了一阵,看了几时,才记起这是自己的东西,收在袖中。 云澈掏钱买了些小玩意拿在手里,南明浔问道:“这些都是孩童玩的东西,你买来何用?” 云澈道:“这东西曾是阿泱最喜欢的,只是母亲不让他玩耍,我见他刚才看了许久。” 南明浔笑起来,红艳的朱唇在暗光里格外吸引人:“云澈,你刚对云泱说,想要就说。你可曾如此?” 云澈不语。 南明浔道:“我看你无欲无求,也没有什么要而不得的东西吧。” 云澈抬头看着南明浔,月色撒在河面上,映在云澈眼睛里,晃进南明浔的眼睛里,让南明浔有些恍惚,她似乎看见那里有让人心醉的柔光。 南明浔的眼睛忽然直勾勾的盯着云澈,一步步走过去,穿过云澈直冲卖灯的小摊而去,拿起一个素白河灯上画着一支海棠,娇艳欲滴,煞是动人。 南明浔付了钱问云澈:“你有喜欢的么?” 云澈道:“都可。” 南明浔随手拿起一个灯放在云澈手里道:“这个。” 云澈点点头,拿在手里。 南明浔边掏钱边咕哝道:“唉,无聊。” 云泱转了一圈又回到哥哥身边道:“兄长,我回来了。” 云澈点头,把手里的东西给了云泱,云泱高兴的摆弄起来,连礼节都顾不上了。南明浔把手肘架在小孩肩膀上道:“云泱,你能在河面上运气站着么?” 云泱道:“可以,只是时间不长。” 南明浔坏笑道:“姐姐带你去玩啊。” 云泱点点头,跟着南明浔就跑起来。 三人到了映阳河旁的支流河边,因不是人员密集处,故而摊贩都极少。 南明浔把东西放在岸边,拉着云泱飞上河面。两人浮于水面之上,南明浔慢慢撒开了手,云泱在水面上立稳,因修为不如南明浔,不敢乱动。南明浔仗着修为高人一级,便在云泱身边四处滑动,南明浔还怂恿道:“云泱过来啊。” 云泱看着沉沉的河水,有些腿有些颤抖:“浔姐姐,我不敢!哥哥~~~我怕~” 南明浔舞起宽大的袖子卷起水花,甩到云泱身上,手里的镯子碰撞叮当作响,云泱不知为何咯咯笑了起来,云澈听见弟弟的呼唤也下来立在云泱身旁,抓住云泱,细心教导如何运气、如何克服心中恐惧。 南明浔踏着水面,滑到云泱身旁,抓住云泱就在水面上来回滑行,云泱在拖拽中渐渐掌握诀窍,松开了南明浔的手,在夜色的水面上也开始肆无忌惮的窜来窜去,也学着南明浔用自己的袖子卷起水,甩向南明浔,间或拉着哥哥在水面上划水玩。 南明浔一动身上就叮当作响,在静谧的夜里格外吵闹,忽而云泱失去平衡,眼看沉下水面,南明浔甩出长帛缠住了云泱的胳膊稳住了他的平衡。 云泱虽未呛水,但大半衣物已经湿了,南明浔眼球骨碌一转,长帛另一头缠住了云澈,而后假装失去平衡,将云澈也拽的倾斜不少,见云澈的衣服也湿了,南明浔站稳哈哈大笑。云澈叹了口气,面色无奈,抖了抖身上的水珠。 第八十三章 可愿与我永结秦晋? 南明浔甩起长帛卷起水甩向两人,云泱继续用袖子甩水,跟在南明浔后面,像是玩捉迷藏,企图抓住长帛,南明浔身法奇快又岂是云泱这个十二岁的小孩子可及的,但南明浔有时会停下来等他,等云泱走近再溜开,乐此不疲。 南明浔仗着自己有长帛,水花溅的满天飞,云泱抵挡不过,躲在云澈身后,笑道:“哥哥救我。” 南明浔笑着过来:“云澈救不了你,还是乖乖出来吧。”说着就伸手往云澈身后抓云泱,云泱一躲,险些失去平衡。云澈一手抓住弟弟,还要替弟弟抵挡南明浔的攻击,南明浔宽大的袖子扫过云澈的脸还带着潮湿的河水,南明浔见云澈护着抓不到云泱,就开始挠云澈的肚子,果然,云澈是怕痒的,一把就抓住了南明浔的手腕,南明浔腕间的镯子哗啦哗啦的滑下去。 南明浔另一只胳膊绕过云澈的腰抓住云泱,紧贴着云澈的胸膛,南明浔把云泱从云澈身后拉出来,对云澈道:“你心跳的好快?是生病了么?” 闻言,云泱也认真的看着哥哥,云澈道:“无事,不过是跳的急了些。” 南明浔笑道:“无事就好。”拉着云泱又开始在远处玩闹。 南明浔穿着黑衣在夜色里晃动,像是河面上绽开了一朵黑色的莲花,四处盛开,与跳舞的妖冶肃穆不同,河面上的南明浔恣意绮丽绚烂像一切美好的东西。 两个人玩闹累了,想起还要放河灯,叫上云澈齐齐的飞上岸去。 旁边放灯的女子低声细语道:“愿他日有如意郎君,家宅安康。” 三人点燃了灯,闭眼祈愿。 “我愿燃身为火,以照暗夜。不负明光韶华,不负家教风骨。” “愿做澄明儿郎,父兄相伴,母亲慈爱。” 二人念完把河灯推入水深处,南明浔回头对云澈道:“你不许愿?” 云澈仍是淡薄一切的神情道:“渡化苍生是佛门之责,不需祈求什么。” 云时清带着夫人走了过来,南明浔行礼拜别,朝着河另一边去了。 云夫人淡淡的嘲讽道:“一介女子,云鬓惺忪,衣服带水,还是大家小姐,不成体统!” 一向不与云夫人搭话的云澈忽然开口道:“云鬓惺忪不过是跳舞所致,母亲教养云家子弟便可,别家事少开口罢。” 云夫人瞪圆了眼,换了神色,一副委屈不已的神情道:“阿澈说的有理,是阿娘错了,失言了。” 云时清不禁心生恻隐道:“阿澈怎能教训起母亲。” 云澈行礼不语,云时清对夫人严肃低声道:“你未免刻薄,年轻孩子难免如此,又怎么能在众人面前道一个姑娘家是非。” 云夫人泫然欲泣答道:“是。”转脸面色冰冷,深深的眸子里有着千百重隐忍。 兄弟二人跟在父母身后,云时清道:“既你对我说不想剃度了,那就成婚立业吧,我们与花莲崔家有姻亲旧约。而今他家女儿也大了,与你年纪相仿。” 云澈当即便道:“我不娶崔家女。” 云时清道:“你可有心仪的女子?若有,我登门求亲。并与崔家真切相谈,推了这桩婚事。” 云澈又是不语。 云时清道:“若无便尽早成婚,姑娘家年华最是宝贵,不可让人白白空等。” 云澈坚持道:“我不娶崔氏女。”说毕,行礼大步离开,云时清气道:“不可能!” 一向淡漠沉稳的云澈竟开始着急起来,在人群中不知寻找些什么,像无头苍蝇似的乱窜,沿着南明浔刚才走过的地方着急寻找。 云澈恍然在桥上看见一个黑衣华饰的背影,云澈急忙奔过去,他从未如此慌张的觉得自己要失去一个人。 云澈走到南明浔身后喊道:“阿浔!” 南明浔惊讶回头道:“云澈?你不是回家了么?” 这时,烟花在夜空中炸开,流光溢彩,人群喧闹起来。 云澈顿了顿,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乃风州青溪云氏宗主长子,云澈,玄州落雪那日便倾心于姑娘,姑娘可愿与我永结秦晋?” 云澈屏住呼吸,等待回答,南明浔仍是面带笑意,停了半晌,见云澈嘴不动了,便踮起脚贴近云澈的脸。 第八十四章 你说什么? 她在云澈耳边大声道:“你说什么?我听不清。” 云澈吐出一口气,仿佛刚才那句话用尽了他毕生的勇气,云澈失落的摇摇头,南明浔笑着拽着他的胳膊挤到一个更好的位置,说道:“这里看烟火最好了。” 云澈满眼的失落,伏在南明浔耳边道:“我还有事,先离开了。” 南明浔依然笑着,恳切的点点头,兴致勃勃的等着后面的表演。 云澈走着,大荒深处的秋风吹过来,真冷,才秋初,怎么风就这样冷? 云澈耳边忽而响起南明浔的祈愿:“我愿燃身为火,以照暗夜。不负明光韶华,不负家教风骨。” 寻常女子不过想要如意郎君、家宅和睦。南明浔不一样,她是云间的雨、河间的风,四时里久燃不灭的烟火,是自由而耀眼的,世间都觉得女子该贞静贤柔,但她不是。南明浔能名列挑战榜首,不过是世间男子觉得一介女流又能有何过人之处,哪怕她出身世家,哪怕她也有万夫不当勇,哪怕她的心胸不逊男子。 云澈觉得自己鲁莽了,南明浔也许并无意这些情爱。她的心思里有大千世界,只是独独没有情爱吧。 云澈想到此便释然了,幸好她没有听到,这样他们仍是朋友,自己还可以与她一起走那条世人觉得不同寻常的路。 云澈走下桥,云泱不知何时出现在云澈身旁,云澈问道:“阿泱,你何时到的?” 云泱道:“我刚才就在哥哥身后。” 云泱神色担忧道:“哥哥,你既喜欢浔姐姐,为何不再说一遍?” 云澈道:“阿泱,有些话只一遍就用尽毕生勇气了。”云澈悄然叹了一口气,与兄弟并肩往家的方向去。 云泱又说道:“哥哥从未与浔姐姐挑明心意,贸然求娶也是太突然了,于理不合。哥哥……哥哥不会做这样唐突的事的。” 云澈自嘲的笑了一下,这自嘲一笑也不过是嘴角有了些微不可见的弧度罢了,云澈拍了拍弟弟的头,带着他走了。 夜深透了,百家一一拜别,离红药站在离西野身旁,一同向南明牧风道别,南明浔走过去拥抱离红药,笑道:“半月后,我们青溪再见。” 离红药笑道:“好。” 一旁的南明璟不舍的与白芷告别,摸着白芷的头说道:“阿芷,我们青溪再见。” 白芷笑的纯真无暇,一脸纯善的应道:“好。” 南明璟拿出一把团扇,满脸疼惜的说道:“上次你没有买到的扇面,说是再无这样的绣工了。这次给阿浔做衣服的绣娘恰巧会绣这样的扇面,我便让她们做了一把,可是你喜欢的样子?” 白芷笑起来,甜的醉人心扉,有了这一笑仿佛人间所有的哀伤都可以不计较,白芷看见这把扇子满心欢喜:“漂亮极了,我喜欢。” 南明璟也笑起来,棱角分明的脸上那欢喜是藏也藏不住的,刚送完离红药的南明浔恰巧听到,话里酸酸的:“我说哥哥怎么会管我跳舞的绣服之事,原来心思都用在这儿了。” 白芷听到,笑的更温柔了,拉着南明璟的手,红着脸把自己绣好的腰带放在南明璟的手里,想说什么欲言又止,笑了笑,就回父兄身旁。 南明璟远远的看着白芷上了船才放心离开。 第八十五章 姜无忧有孕 南明璟打开手里的腰带,细细的看着,这腰通体黑色绣以金色丝线,看不出绣的究竟是何物,像祥瑞之兽,又像没有角的牛,也可说是长相丑陋的狗,南明璟看见抿嘴笑了起来。 南明浔凑上来笑道:“呦呵!白姐姐的绣工委实不怎么样啊!这是绣了个驴?” 南明璟一把揪住妹妹的耳朵道:“你绣工倒是能看,你有绣东西的人么?” 南明浔拽着南明璟抓住她的手,道:“嘿!南明璟,动手是不是!松手!!!就知道揪耳朵!爹,你管管哥哥啊!” 南明牧风这才开口道:“阿璟,松手,妹妹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一样了。” 南明璟这才松了手,把自己的宝贝腰带收在怀里。 南明浔嘴里还在嘟嘟囔囔抱怨个不停:“都说了不可多得了,怎么就没想到自己有个妹妹呢?!我也缺扇子,怎么就不知道给我留一个!” 南明璟道:“给你留了,在你房间,绣了海棠。” 南明浔也不计较南明璟刚才揪了她耳朵,扑在哥哥身上,潮湿的袖子扫在南明璟的脖子上,南明璟道:“你衣服怎么这么潮湿?” 南明浔憨笑:“玩水来着,嘿嘿!” 南明璟一脸不耐烦道:“这秋日的冷风不是玩笑的,快去把衣服换了。” 南明浔死贴在南明璟身上,道:“我们一起生病,嘿嘿。” 南明璟一脚踹开了妹妹,掸了掸衣服道:“少连累我。” 南明浔被踹的多了,就这一脚不算什么,嘴里道:“哥,你就是个伪君子,怎么不见你向对白姐姐那样对我!!!我是个女子!你怎么就整天踹我!!” 南明璟又是一脚,南明浔一步窜开,还庆幸道:“哎!没踢着、没踢着。” 要说谁能让朗正君子南明璟丢了风度和规正言行的,非这个唯一的亲妹妹南明浔了。南明璟看着跳来跳去的南明浔,苦口婆心道:“别忘了把衣服换了,还湿着呢!快换了!” 南明璟忽而发现周如玉没在身旁,便问南明浔道:“大师兄呢?” 南明浔惊觉周如玉没有出现,便回道:“我也不知道。” 一旁的同门道:“刚刚后院来报似乎有什么事,大师兄急匆匆的赶了过去。” 南明浔道:“对啊,母亲也不在。莫不是……” “周嫂嫂!”兄妹二人异口同声。 闻言,南明牧风也与兄妹二人一同往后院赶去,刚进后院就见,周如玉小心翼翼的扶着姜无忧,姜无忧松开周如玉的手就要快步走,周如玉默默的拽住姜无忧不让她疾行。孟静熏走在二人身后乐不可支,见南明牧风急忙走过来笑道:“南明家又要添人口了。” 南明浔听到急忙跑到姜无忧身边,打量姜无忧的肚子,笑道:“太好了,我宣布小师弟失宠了,我有师侄玩了。” 南明璟走上来对周如玉道:“师兄,你这就要做父亲了!” 周如玉笑的像八岁孩童,点头如捣蒜,乐的说不出话来。 “无忧!无忧,爹爹来了。”去而复返的姜阙疾呼,张开双臂飞奔而来,旁边的姜家子弟捂住了脸,着实有些不想承认这样老无端状的宗主是自家师父。 第八十六章 我家不养闲物 姜阙跑到女儿身旁,撞开了周如玉,握着女儿的手,细细问道:“想吃什么?暮夕的特产?要什么爹爹给你送。” 姜无忧是沉稳大气的女子,这时沉声浅笑道:“爹爹不必,我没那么娇贵。” 姜阙大呼小叫道:“怎么就不娇贵了!妇人产子是大事!当年你娘生你都是我在旁边照顾的,大事小情我都知道。” 姜阙又继续道:“这几个月不要剧烈活动!心情要舒畅,多吃菜蔬,补身子的药有么?” 众人都瞪大了眼睛,孟静熏低声对南明牧风道:“他知道的还挺多。” 姜无忧被问懵了,摇摇头,姜阙道:“没有不要紧,我知道方子,明日去白家拿。这眼见就入冬季了,寒浦这种寒冷无物之地什么都没有,跟爹爹回家养胎吧?”又瞪着周如玉道:“这样的人看了就生气,还是回家养的好。” 南明牧风叉起腰来,完全没有平日稳健的作风,倒像个骂街泼妇,大声道:“姜阙!怎么我们寒浦就是寒冷无物之地了?!刚秋天怎么就入冬了!” 姜阙也叉起腰来,昂首挺胸道:“秋天都到了,冬天就远了么?寒浦是大荒之地我说错了么!!!” 两个加起来近百岁的宗主,一个以一人之力组建联盟纵横九州,一个年轻时的百门“弑神”,此时站在当院像斗鸡一样气鼓鼓的怒视对方,活像两个玩沙子玩着玩着就扬沙子打架的小孩子,两家子弟都扶额捂脸,不忍直视。 姜家子弟捂脸默念道:“我投错了门啊!!!家主是个傻子!!!” 南明浔扶额低语道:“完了,我族无望了,趁早选百门长吧。” 南明璟敲了南明浔的头,捂脸道:“吞回去,让我说。” 姜无忧上前打破了僵局:“爹爹,这也是我家,我又往哪去啊?” 这话一出,姜阙泄了气,南明牧风喜气洋洋,得意的走回了孟静熏的身边,一脸求表扬的神情让孟静熏属实觉得自己嫁了个傻子,给了南明牧风一个白眼。 姜无忧觉得自己说错了话,看向周如玉,周如玉上前圆场:“岳丈大人,小婿在厨艺上还算精通,无忧是吃惯了我做的饭的,贸然回去,只怕无忧吃不惯。” 姜阙神色略有缓和:“你会做饭?” “是。” 南明牧风又挺起腰板道:“我家如玉的厨艺比女子更甚,定能照顾好无忧!” 姜阙闻言,又叉起了腰,南明浔叹气道:“又开始了!” 姜阙气势汹汹的走向南明牧风,南明牧风也没有输阵,也气势汹汹的走过去,两人看了半晌道:“那我就住在落霞堡!” 南明牧风始料不及,叫嚷道:“你住我家干什么!!!我不同意!” 姜阙大言不惭道:“照顾女儿。” 南明牧风道:“不行,我家不养闲物。” 姜阙道:“你家还养狗呢!” 南明牧风道:“你怎么敢跟我家狗比!” 两人怒目而视,孟静熏急忙过来道:“姜宗主,你家中子弟众多,宗门内事务也不少,可先回家,照看家中。从暮夕御剑到此,也没有多远,你可时常来看看。” 姜阙见南明牧风抵死不同意,无可奈何答应了孟静熏,还恋恋不舍的对姜无忧说道:“无忧,爹爹明日再来。” 姜氏弟子与南明璟拜别道:“家师只是太过喜悦了,望海涵,还请不要说出去。” 南明璟回道:“哪里哪里,家父之形状还请不要外传。” 姜氏弟子道:“我懂我懂。” 第八十七章 初到云氏 姜无忧有孕已有一月,女儿节当日,姜无忧与白芷叙话,白芷诊脉道喜,自此南明家合宅欢乐,只不过从那日起,姜阙日日都往南明家跑,南明牧风烦不胜烦。 南明璟严肃的把父母请到厅上,认真道:“父亲、母亲,我与阿芷两情相悦,白叔叔并无反对意见,我想,我与阿芷的婚事该定下来,不久我就要去云氏修学,去之前我想先把婚约定下。” 南明牧风点点头说道:“是该定下。” 孟静熏笑道:“我儿也成大人了。” 九月十二,南明、白氏两家昭告天下:南明氏长子与白家次女立下婚约。 转眼九月中已到,这日南明璟、南明浔将启程前往云氏学习诗词歌赋、绘画礼仪,以及骑射祭礼一并都学,云氏家学两年开课一次,从九月中到十一月中。 论学识,云氏乃是九州大地上最能称得上书香门第的家族,绵延百年靠的就是教化九州子弟,持身中正,不结党营私,子弟遍布九州每个家族,因而九州之内都会给云氏三分薄面,家主在众人心中威严甚高,人人见面都得称一声:“先生。” 南明璟、南明浔在映阳河边辞别众人,唐溪远拉着师姐的手泪眼婆娑:“师姐,你何时回?” “我十一月中就回,届时我们一同去打雪仗啊。” 南明璟笑道:“小师弟,男儿有泪不轻弹。别离常有,不要哭,风州烟花最好,到时候师哥给你带些回来。” 唐溪远憋住眼泪,道:“好!” 南明璟又对周如玉道:“爹娘承你照顾了,你还要照顾嫂嫂,受累了。” 周如玉浅笑噙在嘴边,从容道:“放心,我会,你照顾好阿浔。” 南明璟点点头,兄妹二人行礼拜别父母,即刻就登上了船,往南而去。 南明牧风以让二人自立为由,不带侍从同门,只兄妹二人前往学习,颠簸数日终于在风州烟花节那一日到达青溪,南明璟中途就因水土不服,身体多有不适,刚下船来就吐了。南明浔背上哥哥的行李减轻南明璟的负重,南明璟努力坚持,尽量不表现出来异样,努力维持着自己的风度。 南明浔担心道:“哥哥,你还行么?能否坚持到云家?不然先去求医吧?” 南明璟面色略有苍白:“先去云家吧,到了就方便多了。” 远远未到云氏府邸门就看见墙围千里,诺大的府邸,依山而建,云雾萦绕、隐约可看见树木苍翠、白墙黛瓦,大气朴素,高处角楼巍然耸立于庭院之上,傲然世间。 兄妹二人拿出自家拜帖,经由云氏弟子引入,在学舍处安顿休息,南明浔送南明璟进入男子学舍,南明浔问道:“白家可有人到?” 话音未落,白玄明进院子里来,看见南明璟的屋门开着,走进来问道:“阿璟这是怎么了?” 南明浔见白玄明来了,放下了大半的心,说道:“哥哥初入南方就开始水土不服,今日已经第三日了。” 白玄明坐在床边,伸手探脉,不久起身写了方子,交给云氏子弟要求照方子抓药,来人接了药方就匆匆走了。 第八十八章 家中密信到 白玄明从怀中拿出丸药塞进南明璟的嘴里,南明浔给哥哥盖上被子道:“谢谢玄明哥哥,白姐姐可来了?” 白玄明道:“到了,你回去就可看到了。” 白玄明又道:“我照顾他,你去女子学舍安置吧。” 南明浔道过谢就去找女子学舍了,云氏家大,南明浔一时不知往何处去。 “浔姐姐!” 南明浔扭过头去,见云泱远远的跑过来,身后跟着云澈,云泱行礼笑道:“浔姐姐,好久不见。” 南明浔点着云泱的额头道:“我们半月前才见的。” 云泱乖巧笑道:“与浔姐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云澈走到近前,说道:“阿泱,这话不是这么用的。” 云泱笑着反问兄长:“那是如何用的?” 云澈不言,南明浔开口道:“这是形容爱侣的。两人情深爱浓,一日不见如同过了三年那么长。” 云泱抬头看了看高自己一头的哥哥,别有意味的“噢”了一声,云澈移开了视线。云泱问道:“浔姐姐可是在找女子学舍?” 南明浔点头道:“是。” 云泱道:“我与哥哥带你去吧?” “好呀。” 云澈拿下了南明浔手里的行李,自己一个人走在前边。 南明浔与云泱在后方低语道:“你哥哥怎么了?怎么回家话少了许多?” 云泱道:“哥哥一向如此。” 南明浔疑惑道:“不是的啊,他在万佛寺的时候,虽然也是话少但也不至于如此少啊。”云泱道:“姐姐,或许是哥哥对你与别人不同呢?” 南明浔笑起来:“或许我是第一个惹他生气的人,亦或者他以前没见过话这么多的女子?” 云泱无奈的叹了口气。 云泱忽而大声对南明浔说道:“浔姐姐,我哥哥要定亲了。” 云澈一惊,停下了脚步,静静的站在竹林下方。 南明浔停下脚步问道:“真的?他不准备剃度了?” 云泱点头道:“是的,哥哥与花莲崔家的姑娘有旧约。” 南明浔点点头道:“可惜了,我还以为以云澈的佛学修为日后会继承慧真大师的衣钵。普渡众生。不过成亲也不错,崔家姑娘是个品行皆优的姑娘。” 云泱失望极了,问道:“姐姐心里可有不舒服?” 南明浔道:“是有些不舒服。” 云泱眼里泛起了光,欣喜道:“姐姐,因何而起?” 南明浔笑道:“不能再在找云澈玩了,他虽是话少,但人还是不错的。” 云澈垂下眼眸,面上寒色重似以往,扭身把行李放在了云泱手里,大步离开了。 南明浔问道:“我可是说错了话?” 云泱叹气道:“不曾,哥哥许是有别的事。” 云泱把南明浔带到地方之后,就告辞离开了,南明浔进入院中就看见了白芷和离红药,来不及寒暄,南明浔就对白芷说了哥哥身体抱恙,果然白芷听完就去奔出去找南明璟。 南明浔刚安置好,南明家的子弟就被领进来,来人是十一师弟,十一师弟掏出一封信道:“师姐,家中密信。” 南明浔脸色一变,接了信。 南明浔刚到,家中的信就到了,且是密信,看来有大事要办。 第八十九章 找云澈叙事 离红药与南明浔寒暄几句就去找季成枫了,南明浔关上屋门,拿出信施法念咒,纸面上浮出了字:璟弟、浔小妹亲启,原不欲扰二人学习,但今事出有急,别无他法。经查陆氏之人当年并非全族流放极北,当年陆氏全族已有医治之法,有些不愿离开九州流徙异地。 据师父所说,凡陆氏血脉在亭山必染疾,但染疾痊愈之人便不会再次生病,既会邪术又在亭山,故而,为兄猜测他们是当年陆氏旧人。当年流徙之人又重聚亭山似有复族之意,延揽胸怀愤懑之人为己所用,而当年未结内丹又痊愈的孩童,今已成人,投入九州各门各宗,愚兄只知今年赴云氏中便有陆氏旧人,至于隐于何门何派尚不可知,望你二人留心探查。 兄,如玉。 南明浔一扫玩世不恭的神色,皱起眉头思考对策,若是在云家向此人发难,届时必会引起恐慌,聚灵石势必会昭告天下,心有邪念的人便知聚灵石在何处,日后,便是源源不断的纷争。若不在云家查清楚,只怕日后更难查,更何况,千里之堤愧于蚁穴,若发现了白蚁还不及时止损,只怕日后有时机止损之时,千里的堤坝已经溃于一旦,所谓止损便是徒劳。 南明浔皱紧了眉,投鼠忌器的顾虑感让她一时进退两难,南明浔起身思索片刻,推开门找到云氏弟子,经引路找到云澈居室。 刚踏进院落,便觉得清寂异常,屋前翠竹掩映,庭前有一湾水经过东墙往外去了,院中还有一棵刚种上的羸弱小树,廊前干净,小窗微开,竹影投在窗前云澈脸上。南明浔走到窗前,将窗户拉的更大,倾泻而来的明光晃了云澈的眼睛,云澈抬眼却见南明浔挡着明光,还是寻常嘴角挂笑的模样。 云澈冷声道:“何事?” 南明浔前倾着身体从窗外伸出了手,戳在云澈眉心的皱起疙瘩上道:“云澈,你心不静,竟皱起了眉。” 云澈的眉心感受着指尖微微的温热,渐渐的舒展开来。 云澈又重复:“何事?” 南明浔才收起了玩笑神色说道:“哥哥病了,我有一事只能与你商议。” 云澈点头,南明浔得了允许,推门而入。 打眼看去,屋内素净,摆式古朴,正堂之右窗下,一张桌子,各色笔墨纸张俱齐,身后得书架摆满书籍,正堂之左,应是寝室,隔断掩映,依稀可见陈设简单古朴。 南明浔坐在正厅圆桌旁,云澈从容的在桌旁坐下,倒好了茶。南明浔坐下拿出了周如玉的信递给了云澈,云澈三两下便看完了,放下书信道:“你意下如何?” 南明浔道:“我原本担心聚灵石为天下所知,给我家还有万佛寺带来麻烦,万佛寺那颗聚灵石外人知之甚少,但是我家那颗当时闹出的动静挺大,看见的人也不少,百姓自是不知何物,但是我们这种内行人一猜便知是。所以也就不用在乎聚灵石的消息是否外漏。” 第九十章 到时候谁阻你,我就杀了他 南明浔正对着云澈的眼睛道:“我想就在此找这个人,若是这个人无心邪术,只是改投门派,我自是不去计较,但是如果他们真的打算用这样的手段复族……”南明浔不再说下去,拍了拍剑。 云澈道:“说来,他们也是可怜之人。他们这么做不也只是为了重回故土么?” 南明浔道:“我们立场不同罢了,若是他们用正当手段重回故土自是没有问题,但是用这样毁天灭地、生灵涂炭的方式就是不行。” 云澈倔强道:“那他们算是错了么?” 南明浔反问道:“我们就是对的么?当年众门为了九州生灵,驱逐陆氏一族人。倒是对得起天下苍生了,可唯独对不起陆氏一族。” “可是,有的时候我们必须为了大局去牺牲一些东西,不是么?”南明浔认真的不像她。 “天下之大竟容不下他们。”云澈叹道。 “没了故土的人,都叫颠沛流离。” 云澈眼波终归于平静,继续问道:“可留他们性命么?交给我带回万佛寺,佛祖纳众生。” 南明浔正收着书信装回怀里,闻言停下了动作,认真的看着云澈道:“佛祖可容他们,九州百门不会。” 云澈道:“这不公!” 南明浔道:“嗯,确是不公。” 云澈执拗道:“我会带他们回去的,届时还请不要一剑封喉。” 南明浔看着倔强的云澈道:“小和尚,你这样让我觉得我很龌龊。” 云澈道:“你不是。” 南明浔笑起来:“我是。不过我也不引以为耻,总有人在前方愚蠢而又勇敢对抗世界,而我保护你们就足够了。” “到时候谁阻你,我就杀了他。” 云澈也笑了:“还请留他们一命,打晕即可。” 南明浔俏皮一笑:“我偏不。” 南明浔眼珠一转问道:“你家可有大块的青色玉石?” 云澈了然道:“聚灵石那么大的还需找找。” 南明浔笑道:“小和尚懂我!” 南明浔道:“找到了就告诉我,那我先走了。”说着,南明浔起身打开了门。 云澈静静的道:“南明姑娘,我无成亲之意,日后也不会娶她的。” 南明浔显然没想到云澈会说这个,毫不在意地说道:“嗯?跟我说这些干什么?你开心就好。” 云澈黯然,南明浔大步飒踏离开。 圆桌上的茶还冒着袅袅的热气,云澈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云泱走进哥哥的屋里,行礼坐定,问道:“哥哥,今年这茶如何?” 云澈幽幽的道:“比去年的多了些苦涩。” 云泱拿起杯子倒了茶,细细品来,并不觉得有何不同。 出了云澈的居室,南明浔即刻就去找了南明璟,见白芷正在廊下煎药。 南明浔忙上去接过扇子,说道:“白姐姐进去陪哥哥吧,这有我。”说着把白芷推进屋内,白玄明不知从何处窜出来,也要进屋去看南明璟,南明浔一把拦住:“玄明哥哥,你不觉得自己多余嘛?” 白玄明摇着纸扇道:“我多余?我与阿芷才是血亲!” 第九十一章 打你噢! 南明浔道:“既定了亲,就是我南明家人了。我们三个一家,你才多余!” 白玄明道:“哎,定了亲也是我白家人,也是我白玄明的妹妹!我发现你这个小丫头牙尖嘴利,需要毒药来治治。” 南明浔抓住白玄明的扇子,说道:“这扇子不错,风大,借我熬药用啊。” 白玄明急道:“这是大家真迹,你竟用来扇火。” 南明浔道:“再不走就用来烧火。” 白玄明道:“我告诉南明叔叔你仗势欺人,看南明叔叔不打你!” 南明浔把扇子靠近吊炉下窜出的火苗,白玄明心痛不已:“好好好,我走。” “扇子还我。” 南明浔把扇子给了白玄明,白玄明一把夺回来,嘟囔道:“就不该救他!” 南明浔大喊道:“打你噢!” 白玄明自知打不过南明浔,悻悻的走了。 药好了,南明浔端进屋内,白芷接过来,悉心喂了南明璟,南明浔在一旁看两人你侬我侬甚是烦恼,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哥哥,你觉得如何?” “好多了。”南明璟回道,眼睛仍是不离开白芷。 南明浔道:“既如此,你休息吧,我就先回去了,明日再来照顾你。” 南明浔还未起身,就见南明璟哈欠连连,似乎倦意浓重,白芷扶他躺下,南明璟竟沾枕头就睡着了。 白芷疑惑道:“按理说治疗水土不服的方子是有些安神的药,也不至于效力如此之大。” 白芷又伸手探查一番,发觉出了睡觉也别无大碍,便随着南明浔一同回去。 见白芷一番探查并无其他,南明浔心下就已经明白了,这方子是白玄明开的,定是白玄明不舍得妹妹照拂辛苦,直接让南明璟睡下,省得麻烦。亦或者出于一个长兄的回护担忧,总而言之,白玄明不是个只能摇扇子的无能之辈,而且小心思颇多。 南明浔暗示白芷道:“这方子是令兄开的,许是什么东西开过了量?” 白芷信誓旦旦道:“兄长的医术也算是我家一块招牌了,必不会犯这种错误的。许是抓药的放错了吧,不过也就是嗜睡了些,不是大事,也不必苛责了。” 南明浔又继续道:“也许玄明哥哥是有意的?” 白芷点点头道:“有道理。” 南明浔大喜,总算是开了窍。 白芷又道:“许是哥哥想减轻阿璟的病痛,故而剂量重些,好让阿璟不至被疼痛所扰。” “嗯,又学得一招,哥哥真是心思细腻。”白芷喃喃自语道。 南明浔扶额道:“怪不得会被哥哥骗到手。” 两人正聊着闺阁琐事,就见前方云氏子弟引着一群人前来,这些人着暗红衣服,腰绣惊雷纹,个个身背巨刀,这刀足有四尺长,形似杀猪刀,上尖下宽,宽处足有成年男子一背之宽,因而众人都背在背上。 为首之人面色冷峻,丰神俊采,神情倨傲,眼神睥睨,身量足八尺,束袖劲装,步步有力,见之便让人觉得危险。 而他身侧之人,身量六尺有余,身形瘦弱,面色温和,见人眼神闪躲,稚气未脱,看年纪不过十五岁上下。 第九十二章 初见叶鹤鸣 为首之人始见白芷,冰冷的神色就变柔和了,虽未笑,但是神色温和不似之前。他停下来行礼道:“白姑娘。” 白芷面色尴尬,犹豫的行礼道:“叶公子、叶小公子。” 被称之为叶小公子的人柔声说道:“白姑娘这位是?” 南明浔向两位行礼道:“寒州寒浦,南明浔。” “原来是南明姑娘,久仰大名,我乃苑州烟凉,叶鹤泠,这位是家兄,叶鹤鸣,亦是我家家主。” 听见南明浔的名字,叶鹤鸣便起了厌恶神色,连礼都不回,拂袖走了。 叶鹤泠看看哥哥又看看白芷,面露尴尬,怯怯道歉:“家兄性情不好,对不住两位姑娘了。” 南明浔别有深意的笑道:“无事。你去寻哥哥吧。” 叶鹤泠如遇大赦,行了礼一溜烟跑走了。 南明浔挽着白芷的胳膊边走边道:“这就是旧时与你退婚的叶鹤鸣?” 白芷不好意思的点头道:“是,就是他。” “行为乖张、目中无人还真是这等子弟的标配啊,就这样还退别人的婚?能有女子嫁他就不错了。” 白芷道:“算了,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与阿璟定了亲,就别提这些事了。” 南明浔笑了笑,两人继续挽手走着。 原本白家家主白楚与叶家前任老家主叶归言,私交甚好,故而定下了娃娃亲,叶鹤鸣长大,也不知如何觉得白芷修为不高,容貌也非上乘,出口甚重,也不知如何竟闹的人尽皆知。白家不愿受辱,退亲不议。不久叶老家主一命归西,遂无人再提此事。叶家发丧,白楚带家眷前去凭吊,叶鹤鸣始见白芷,这一见便倾心,奈何当时白芷已有南明璟,白家抵死不肯再续婚约,而到如今,南明璟与白芷婚事落定,再谈什么旧日婚约也实属多余。 南明浔这时方才明白兄长为何如此着急的定下婚约,原来是情敌相见分外眼红。南明浔转念又一想,叶鹤鸣闹着退婚之时,南明璟已与白芷结识,并有爱慕之意。 南明璟下了一盘大棋? 南明浔心下嘲道:呵,什么磊直君子!全是狗屁!南明浔同情的看了身旁一无所知、单纯良善的白芷叹了口气。 南明浔突兀的说了一句:“白姐姐,小心哥哥。” 白芷不以为意的笑道:“小心什么?” 南明浔道:“嫁到我家之后,一定要掌着钱财,自己的嫁妆也要看好,自己带好毒药防身,察觉我哥哥有什么不对,立刻毒死他。” “啊??为何要毒死阿璟?”白芷眨着一双不谙世事的眼睛。 南明浔叹了口气:“不要管,带上就行。” 白芷真诚的点了点头。 南明浔无奈的说:“姐姐,以后多读书、多研制毒药。少练绣工,没用。” 白芷红着脸笑道:“阿浔这是让我取长补短?我记得了。” 南明浔扶额长叹道:“这也就是嫁给了南明璟,不然早就丢了。” 两人回到住处,离红药迎了上来,拿着朝川特产分给南明浔和白芷,离红药兴奋的说:“阿浔,今天是风州的烟花节,晚上会有盛大的烟火表演。” 南明浔道:“烟花节?” “对啊!” 第九十三章 错过了就没了 南明浔想起云澈说他喜欢青溪九月的烟花,明明是男子却喜欢这样绮丽易逝的东西。 白芷道:“听说风州盛产烟花,风州的烟花最是绚烂,有的烟花当空炸裂宛若满天繁星,漂亮极了。” 离红药道:“晚上我们同去吧?” 白芷犹豫道:“不行,我要照顾阿璟。” 南明浔道:“喝下这副药我觉得就差不多了。哥哥也是身强体健之人,只要是醒了就没问题。要是醒不了,就更不用照顾他了,反正,他也是在床上躺着。” 白芷像是下定决心,摇头道:“我要陪在阿璟身边,不然他一个人醒来会孤单的。” 南明浔道:“他一个人走夜路都不孤单,这会儿云家里都是人,不孤单的,咱们就放心去。” 白芷道:“不可,他走夜路时我不在他身旁,现在我就在这儿,就不能这样让他一个人。” 离红药叹道:“白姐姐做的对啊。要是成枫哥哥如此,我也会这样。” 白芷点点头,一脸得遇知己的表情。 南明浔叹了口气道:“等着,我有办法让他醒。”说完就出去了。 余下两人面面相觑,不知所以。 南明浔大步踏进男宿院内,推开白玄明的房门,白玄明抱紧自己的扇子道:“你干什么?” 南明浔一脸乖巧:“玄明哥哥,把解药给我哥哥吧,他身强体壮,一记汤药下去,肯定就好了,不会麻烦白姐姐照顾的。” 白玄明眼神闪躲道:“你在说什么?” “别装了,白姐姐都说了,安神药的剂量不至于如此之重。我知道你这是当哥哥的吃醋,但是我哥哥要是不醒,今晚的烟火白姐姐也不会去看的。这风州的烟火,错过了下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啊!” 见白玄明还是不为所动,南明浔继续道:“你不心疼我哥哥,你要心疼心疼妹妹啊,白姐姐明年就出嫁了,自是不会再来云氏学习了。这风州的烟花再看就不知何时了,你想,她一个足不出户的小妇人,以后半生都是要在后院磋磨的,这烟花虽是小事,但确实不可多得的年少灿烂时光啊,错过了就没了。” 白玄明沉思了一阵,也是不忍心妹妹没了这为数不多的闺阁乐趣。便从袖子里掏出一颗大药丸道:“给他服下这个,不久就会醒。” 南明浔拿过来,皱眉道:“没有小点的么?” 白玄明没好气的说:“这是我最大的让步,不要得寸进尺啊。” 南明浔见状收在手里,笑道:“谢过玄明哥哥了,那我们晚上见。” 南明浔费力把大丸药掰开喂给南明璟,回去就叫来了白芷,白玄明站在门口,看着赶来的妹妹,心中十分酸涩。 一个时辰以后,南明璟就醒了。果然是修为颇深之人,仅休息半日就恢复如初。 南明浔坐在一旁,问道:“哥哥,今天是风州的烟花节,你要与我们一同赏烟花吗?” 南明璟温柔浅笑:“阿芷,你想去么?” 白芷点点头,南明璟微笑道:“好,那我们就去。” 南明浔觉得自己多待无益,起身离开了,临走时,挑着眉对南明璟道:“哥哥,叶鹤鸣今日到了。” 第九十四章 哥哥,下的一手好棋啊 南明璟一副成竹在胸的表情道:“嗯,我知道了。” 南明浔眼神玩味:“哥哥,下的一手好棋啊。” 南明璟脸上有一丝骄傲:“过奖。” 南明浔摆着好戏开场的表情离开了男宿。 南明浔抬头,天色略暗,南方的天黑的格外晚,南方也温暖许多,云家的翠竹颇多,风吹来的竹叶沙沙,让人心旷神怡,远处的群山,层林尽染,鸟儿鸣叫互唱,南明浔叹道:果然是富饶之地,比寒浦有生机。 远远的有一队黑白常服的云氏弟子拿着各色世家弟子前来拜谒的东西走过来,南明浔看见自己给云澈带的画也在其中,盒子上写着:赠云澈。 旁边跟着一个侍女模样的女子,这女子把盒子拿在手里,把画放回原处。女子道:“东西送到小公子那里去吧。” 领头之人问道:“大师兄还没挑。” 女子道:“大公子不喜这些东西,不用给他看了。” 一众人等答应了,渐渐走远了。 云夫人走过来问起何事,侍女答道:“夫人,各家送来的东西,我给小公子送过去了。” 云夫人点点头,带着侍女走远了。 南明浔继续往住处走,没走两步,就折回,转身消失在竹林深处,南明浔又回到云澈院子前,彼时云澈正坐在院中那棵还未长成的小树下,看着园中流水的游鱼。 南明浔刚进院子,发出的沙沙声就让云澈回了头。 云澈还是一脸淡漠,那眼神分明在问她:“何事?” 南明浔从容坐下,问道:“云澈,你近日吃过海棠果么?” 云澈不解,一脸茫然。 南明浔道:“我只是问问,秋季是海棠结果的时期,海棠果最是好吃,你吃了么?” 云澈摇了摇头。 南明浔点了点头,蹲在那湾溪水旁,伸手去抓水里的鱼,确实屡次不中。 云澈蹲在她身旁不远处轻轻搅动水,惊的小鱼儿随水游走了,南明浔眼看着鱼儿游出院外,撩起水甩了云澈一身,南明浔道:“你干什么!!!” 云澈道:“万物有灵,这鱼……” “停!我知道了。不抓了,不抓了。” 南明浔又回到云澈身旁:“小和尚,你有生气的时候么?” 云澈点头。 “你会撒谎么?” 云澈亦点头。 “你真的很无聊。” 云澈还是点头。 南明浔叹口气,心里暗道:真行,没脾气。 两人对视无言,云澈或是觉察出气氛尴尬,开口道:“晚上……” 南明浔抢道:“对了,你不说我都忘了,你不是最喜欢青溪的烟花么?晚上我们去看烟花,这次该你尽地主之谊了。” 云澈道:“好。” 南明浔起身准备离开了,云澈道:“不多待会儿了?” 南明浔道:“不了,红药还在等我。” 云澈怅然若失道:“也是,你朋友多。” 南明浔以为云澈在讽刺她,嘿嘿一笑就走了。 她走的真快,走起来衣袂翻飞,发丝轻舞,连耳环都悠悠荡荡的。 第一声烟花升空炸裂,众人纷纷涌出去,南明浔拉着离红药、云澈跑向高处看着眼前夜幕下的绮丽美景,不时发出赞叹。 第九十五章 光耀四方 “红药,你看你看,那个花样子真漂亮,也不知是不是真有这样的花。” “这样漂亮的花许是没有吧。”离红药抓着南明浔的手,竭力喊道。 云澈在身旁轻轻的说道:“这花只生在青溪,我家宅邸背靠的那片花田里。” “花田?你家后山有花田?”南明浔从烟火胜景里扭头看云澈,云澈眼里也绽开了大片的明艳色彩,还有熠熠的光。 云澈看着烟火没有动,点点头。 远远的南明璟牵着白芷,白玄明紧随其后,离红药招手叫远处的季成枫上来,叶鹤鸣带着弟弟大步流星,云泱赶完的功课急急跑上来,站在云澈身旁。 一时众人并肩站作一排,远处带着白炽的明光升空,一声巨响炸裂开来,满天繁星陨落天际,带着明亮的尾巴消失天幕。 少年们的眼睛里都落满了繁星,远方炽热的锐利明光照亮黑夜,照在每一个少年的脸上,他们或坚毅或明媚或桀骜,半隐在黑暗里,半蒙着炽光,男孩们的脸棱角分明,女孩们的脸娇艳柔美,九州界内的明亮少年大半在此了,九州的未来也都悉数到齐。 这是盛光明芒的少年们在安稳世间、人生激流中第一次聚首, 烟花节后第二天,众人于学堂相会,拜师行礼后,便开始第一课。 这第一课便讲做人。 “君子养浩然正气,仁而不迂、勇而不愚、克己从善、畏天惧地、能思善辩,这是我认为的君子。君子百态,万人眼中有一万个君子,我想听听各位眼中的君子。”云时清声音平淡清冽,没有起伏。 云泱见无人应声,便自己起头答道:“心中有佛祖,眼中有猛虎。”说完,扭头看了看云澈。 “不欺人,不欺世,不欺心。”叶鹤泠声音孱弱,却有着不知何处来的坚定。 白芷道:“知黑守白,长夜当明。” 离红药与南明浔对视一眼,离红药朗声道:“护幼扶弱。” 南明浔一笑:“光耀四方。” 云时清眼中一亮,沉声道:“说这话的是哪家的姑娘?” “学生寒浦南明浔、学生朝川离红药。” 云时清点点头,似乎面带柔光,仿佛他见到的不是个陌生小辈而是多年故友。 云时清恍惚了一下,似乎在怀念什么,众人不敢惊扰,良久,他蓦然回神道:“继续。” 叶鹤鸣沉声道:“与恶为敌,不死不休。” 白玄明摇着扇子道:“道义明光所在,灵心形骸所往。” 南明璟沉着气看着诸位同窗,慢慢道来:“光明磊直,一生无畏。” “持身中正,爱惜羽毛。” “护卫苍生。” “匡正天下。” “锄奸惩恶……” 众人纷纷说出自己见解,唯独云澈端坐不语,四下里众人都看着他,看着这位师者之子有何惊为天人的回答。 云澈在众人审视的目光中仍不觉得尴尬,依旧腰杆笔直,从容的应对大家投来的目光。南明浔带着那副戏谑人间又好奇尘世的面孔看着云澈,目光闪烁,要一个她感兴趣的答案。 云澈看着南明浔道:“不负世间道义,不悔认定前路。” 第九十六章 这些人未必是她的对手 同窗们纷纷点头,南明浔还是那副笑脸,仿若世间一切皆游戏。 云时清看着席下诸人,长舒一口气,点点头。 南明浔与离红药窃窃私语,云时清皱眉说道:“南明浔,有什么想说的?” 被点名的南明浔一惊,起身行礼道:“学生并无想说的。” 云时清目光严厉:“就说说你刚才在跟离红药说了什么?” 南明浔眼睛一转道:“一生刚直难,一生无畏难,一生无垢更难。先生讲君子,但天下真的有这样白璧无瑕的君子么?” 云时清耐心道:“君子之道是用来规整自己的行为准则的,世道艰险,这些大道是日后你做出选择的依凭。” “所以世间并不存在绝对的君子?”南明浔抓住了云时清巧妙规避的问题。 “人人眼中的君子不一样,甲之君子,乙之小人,我给了你方向,至于走哪条路,从心而已。” 窗外清风习习,淳厚的钟声响起,自清风远处飘过来。 南明浔听闻眉梢一喜,云时清放下手中的书道:“下课。” 诸生起身,行礼躬身等云时清走出学堂。 南明璟牵着白芷走过来问道:“你真的在讨论这个?” 南明浔道:“当然不是,我问中午吃什么,能说给先生听么?!” 南明璟笑道:“果然,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南明浔道:“在狗嘴里找象牙本身就是你的错,书读狗肚子里去了?!” 南明璟白了南明浔一眼,拉着白芷就走了,南明浔拽上离红药前去吃饭。 前来求学的弟子有专门的吃饭之处,几个长桌之上,各家的位置都是固定的,南明浔到的时候,饭菜已经摆好了。 南明浔与离红药分开各自用饭,还没走到座位,就见南明璟出来,白芷、白玄明跟在身后,较远的云澈、云泱也都站着,南明浔拦住哥哥问道:“怎么了?” 南明璟一笑道:“无事,小妹,今日吃阿芷做的饭吧,这儿的饭吃不惯。” 南明浔越过南明璟走上前,看见桌上饭菜里尽是沙砾和土,南明浔不怒反笑:“这手段也太低级了吧,小孩子玩过家家么?!就这种手段还当家主呢?有没有点格局?也不嫌丢人。” 话音未落,叶家子弟拍桌而起:“说谁呢你?” 一语落,离红药、季成枫站了起来。 南明浔不屑一笑:“说做这下作事的人。” 叶家子弟纷纷起来说道:“谁都知道在场的人中只有我家师兄是家主,不是说我家又是说谁?” 叶鹤鸣人虽坐着,但是眼神凌厉,流露着厌恶。 南明浔走上前来,抓起一个伸手指人的叶家子弟,扭胳膊摔在叶鹤鸣眼前,震的桌子上的盘子一跳。 叶家子弟立时拔刀,几把孩童高的黑色大刀陈列眼前,南明璟也不慌,只沉声道:“阿浔,不得放肆!” 云澈、云泱走上前,南明浔眼神示意让他们不要管,兄弟俩还真就停下了。 云泱低声对哥哥耳语道:“不帮浔姐姐,她会吃亏的!” 云澈淡然道:“不会的,就算打起来,这些人未必是她的对手。” 第九十七章 你不是小人 叶鹤鸣见自家弟子摔在自己面前满眼怒色,缓缓站起来,声音桀骜且不屑:“把我家弟子放开!” 南明浔抓起他的手,放在叶鹤鸣眼前,说道:“叶宗主真是统御有方啊”南明浔直视叶鹤鸣的双眼,眼里的讽刺不言而喻。 眼前这只手,指甲下藏着些许沙砾。 叶鹤鸣眼里的怒意稍减三分,一句话要说未说,憋在胸中,脸上表情十分精彩。 南明璟把白芷牵在身后,走上前道:“阿浔放开他,我们走吧。” 又向叶鹤鸣行礼道:“得罪了。” 南明浔松开叶家子弟,准备随着南明璟离开,也不是那个不明事由的叶家子弟道:“怎么?南明公子怕了?” 南明浔哈哈大笑:“赢家给输家说的自己不过是侥幸的客套,输家竟然当真了。” 叶鹤泠挠头道:“什么赢家输家的?” “知道赢的人为什么从不与输的人计较么?” 南明浔抱着手看戏状,偏头看着叶鹤鸣继续说道:“因为赢都赢了,谁还计较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是吧?叶宗主。” 叶鹤鸣捏住拳头,一口银牙几近咬碎。半天道:“放下刀,坐回来。” “你!” 叶鹤鸣指着被南明浔扭在桌子上的子弟说道:“回去等着领罚。” 叶鹤鸣这样的人,说些什么无赖脏话都是无用的,这样大家出身的公子只会觉得你是不入流的小垃圾罢了,自诩风度的世家是不屑离无赖的。但是高傲如他,是最怕输的,更何况输的是心爱之人,南明浔这话诛心至极。 南明浔本想随南明璟出去,转念一想,这样精彩的好戏,她要看到最后。 南明浔低声对南明璟说道:“哥哥,我与红药一处吃饭去了哈。” 南明璟点点头,带着白芷走了。看着白芷满眼都是南明璟的样子,叶鹤鸣一口闷气憋在胸中,欲出不得。 当下众人都归坐原位,南明浔一屁股坐在云澈旁边。 云澈看了受伤的叶鹤鸣一眼,同情道:“话说得太狠了些。” 南明浔笑道:“诛心就是要一击即中,我不打算当君子,当小人多好,逍遥自在。” 云澈又是微微一笑:“你不是小人。” 南明浔道:“也就是你这样的修行之人才会觉得天下都是可渡化之人。” 云澈说着,就把手里的碗筷推到南明浔前边道:“我还未动过。” 南明浔也不客气,拿起来筷子就夹菜送入口中,还没咽下就瞪大了双眼。把嚼好的东西吐出来,乃是极大的失仪!南明浔死命的咽下去,就拿起桌上的粥,不断地喝。南明浔虽然跳脱不羁,但也是世家出身,饶是这样,她的勺子都未与碗发生碰撞之声。 三碗粥下肚,南明浔终于开口说话了:“你家的菜也太辣了吧!!!” 云澈倒了水递到南明浔手里,南明浔一口喝下。 云泱不好意思的说道:“各家口味不同,所以做起来都是分开的,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分桌吃饭的原因。我家地处水乡自是偏辣,没有告知姐姐是我的疏忽。” 第九十八章 我当老大 南明浔挥挥手,表示无妨,南明浔喝过水,也就不吃了。偏头去看叶鹤鸣,叶鹤鸣面色阴沉的可怕,默默的低头吃饭,南明浔没有看到一丝暴怒,相反,南明浔看到了些许的受伤,那张阴沉的脸上,却有一双十分落寞的眼睛,一眼望去觉得叶鹤鸣悲伤极了。 南明浔觉得这样的眼神十分熟悉,她收回视线,看了看云澈,云澈也有过这样的眼神,仿佛猛虎被囚于牢笼,十分让人心疼。 云澈也在静静的看着叶鹤鸣,忽而云澈站起来,与云家的子弟耳语了几下,端出两碟点心,一碟放于南明浔面前,端着剩下的一碟点心走到叶鹤鸣的桌前,放在桌子上,说道:“叶公子,吃碟点心吧。” 叶鹤鸣冷冷道:“我还不至于到被人安慰,还要施舍东西的地步。” 云澈道:“人人都有,也不是施舍。” 说话间,云家子弟端上点心给各桌都送了一碟。 云澈扭过身子,准备离开。 “吃甜的东西,心里也会好受一点,我试过的。”云澈说的真诚,让叶鹤鸣不禁想到哪个姑娘也让他这般过。 叶鹤鸣定定的看着云澈的背影,叶鹤泠弱弱的喊了一声“哥”,叶鹤鸣回过神来,冷冷的对弟弟道:“吃吧。” 云澈坐定,南明浔已经开始吃东西了,连声称赞道:“好吃,与我们在玄州吃的一样。” 云泱道:“这就是哥哥回来时带的。” 云澈问道:“借出去的东西都不记得了,这个点心你却还记得。” 南明浔咽下口中的食物道:“有些记忆连着气味,有些记忆连着旧物,身体、脑子不记得,感官都记得。” 云泱问道:“浔姐姐闻什么味道能想起我?” 南明浔举起手中的点心道:“这点心的甜味。” “哥哥呢?” “燃香的味道。” 云泱问云澈道:“哥哥,什么味道让你想起浔姐姐。” 云澈看了弟弟一眼,迟迟不语。 云澈知道再沉默一会儿,南明浔就会失去耐心,转移话题。 果然,南明浔再次开口:“云澈,我托你办的事办好了么?” 云澈从袖中掏出东西,在桌下放进南明浔手里,南明浔一把握住,四下扫视,见当下离去的人众多,无人在意,一把揣进怀里。 云泱不解道:“何事?” 南明浔拍拍他的头道:“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插嘴。” 云泱咯咯笑起来,云泱似乎很喜欢南明浔逗他,南明浔每次摸云泱头的时候,这个和风朗树一样的少年就会笑的像稚子。 云澈看在眼里,也是眉角柔软。 云泱脱口而出:“浔姐姐,我喜欢你。” 云澈手中的茶杯掉在桌子上,茶水洒出来,云澈掸掸掸身上的水道:“手滑了。” 南明浔点点头,云泱急忙说道:“不是,不是,不是那个喜欢。” 南明浔笑着又点云泱下巴,痒的云泱又咯咯笑起来:“我知道,我知道。云泱是觉得跟我一起好玩嘛?” 云泱点点头,南明浔神秘兮兮凑到云泱面前说道:“那你当姐姐我的小弟怎么样?我当老大。” 云泱一脸迷惑,也悄悄地说:“是那种富家少爷身边地打手坏人之类的么?这不是君子所为!!!” 第九十九章 我可以保护姐姐 南明浔笑起来,弹了云泱的额头道:“你想什么呢!我们出去玩的时候,你负责拿着东西,有蛇虫毒蚁的替我挡着,保护我,怎么样?” “好!我可以保护姐姐。” 南明浔冲云澈笑的眉飞色舞,云澈叹气不语。 远远的云夫人走过来,面色不善,喊道:“阿泱!为何还没有去做功课?”三人起来行了礼,云夫人看见桌子上的点心,双眉一蹙道:“怎么吃起甜的了?” 云夫人扫了一眼云澈道:“天资不如别人就要知道努力。” 云泱低头答应着,又重新恢复了老成持重的样子,随着母亲走了。 南明浔看了云澈一眼,见他面色平静,南明浔讪讪说道:“云泱跟你一样好骗。” 云澈回看了南明浔一眼,没有说话。南明浔见场面尴尬,就行礼告辞。 南明浔思忖着南明璟也该吃完饭了。 南明浔就去男子宿处寻南明璟,还没进门就看见白玄明面色尴尬,看着白芷不断地给南明璟夹菜,南明璟看着白芷眼睛闪着光,听她说着每日遇到的趣事。 南明浔大老远就开始喊道:“玄明哥哥,我来解救你了。” 白玄明闻言扭头,笑的温和:“怎么?戏看完了?” “看完了,没意思。玄明哥哥,你这看的挺尴尬啊。” 白玄明酸道:“可不是么!妹妹是别人家的了。” 南明浔笑道:“玄明哥哥也找个良配不就行了。” 白玄明笑道:“既是良配,自是不好找。” 南明浔走进来坐下,踌躇了一会儿,拿出云澈给的玉石道:“哥哥,前日给你说的计划,这就是关键。” 南明璟正色道:“若是内丹功力不足,也是可以修邪术的,而后内丹才渐渐消失。而恰好前来学习的都是少年,正是内丹功力不大的年纪,也就是说来人极有可能修了邪术,若是狗急跳墙,难免伤及无辜。” “所以哥哥意下如何?” 南明璟眸光一闪:“我们需要更多的帮手。” 南明浔会意:“云澈?” 南明璟道:“对。” 白玄明随父亲诊治过李岫岩,对这事多少有些了解,开口道:“为邪术的事?我可以帮忙。” 南明璟点头道:“白兄,我们说不定还真的有需要你的时候。” 白玄明道:“这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吧。” 南明浔道:“云澈学的佛门秘术是超度净化亡灵幽魂的,若是我们有朝一日必须动手,他是我们的活捉这人的希望,而且,这是他家,有他方便多了。” 白芷一头雾水。南明璟并不打算为她解释,而是握了握她的手道:“到时候会有用得上你的时候,相信我。”白芷点点头,面色一如往昔。 “哥,东西是你拿还是我拿?” 南明璟拿在手里道:“我来吧。” 南明浔笑道:“我们不过少年,抗衡的可是曾经让九州隐进黑暗的复仇之人啊。” 白玄明挑眉道:“怕了?” 南明浔继续笑道:“怕?我南明家子弟处事准则中何曾有过这个字?” 第一百章 计谋初显 骑射是常人防御必学技能,但于他们这些御剑飞行之人来说,用处有限,到如今除了云家的必杀技还用的到弓箭之外,其他门派子弟甚少用到,或学来救急却不是必修技能,因而各家渐渐就不教了。云氏教骑射之术也只是用于祭祀比赛,以期不废传承不忘祖先。 这日众人换上劲装束袖在云家前辈带领下弯弓骑马,忙的不亦乐乎。 南明浔常御剑,出门行船,骑马还是第一次,上马倒是轻松利索,可是要驾驭一匹马就没那么容易,南明浔左拉右拽,奈何马儿仍旧不动,再看南明璟也没有好到哪去,他的马儿也是在原地打转,不能走出一条直线,更别说弯弓射箭了。 云澈骑着马稳稳地停在南明浔身旁,给南明浔示意,如何拉缰绳、如何发出命令,南明浔也是聪明之人,不过半日就能慢慢骑行。 南明浔与南明璟并驾齐驱,慢慢走至场边,南明浔嘴角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哥哥,我们赛马如何?” 南明璟勒紧缰绳,笑道:“好啊。” 南明浔一声令下,两人一夹马腹,两匹红棕大马疾驰出去,其余众人刚能稳住马儿,见这情形都纷纷停下,驻足观看,云澈正协助大家学习骑术,见南明浔一开始学就策马狂奔,皱起了眉头,暗道:“鲁莽!!!” 果然,不出三里,南明璟就有些控制不住了,南明璟胯下马儿开始不受控制,发了狂,开始肆意乱奔,南明璟被甩下了马背,一个青色的石头发着光飞在一旁,南明璟在空中转换了身姿,背部着地,滚了三滚躺在地上,白玄明、白芷纷纷跑过来。南明浔直接勒马停在原地,轻盈的跳下地,在众目睽睽之下,先拿伸手施法把地上的散着诡异青光的石头拿在手里,才过去检查南明璟的伤势。 白玄明检查过后对南明浔说道:“暂时不能动,也不是大伤,休息两天就好了。” 南明浔把青石塞进南明璟的衣服里,道:“好,有劳玄明哥哥了。” 白玄明点点头,背起南明璟,白芷急匆匆的跟了上去。 有好事之人问起南明浔道:“南明姑娘,刚才那青石可是上次在亭山大泽发现的?可是传说中的聚灵石?” 南明浔心道:就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吧! 南明浔点头笑道:“是啊,就是聚灵石,许是哥哥有别的用处便带在了身上。” 众人纷纷劝道:“还是小心为好,毕竟曾是为祸四方的利器。” 南明浔道:“谢谢诸位好意,后日聚灵石就会由我家师兄前来接走,大家不用担心。” 众人这才放下心,回原地继续自己的练习。 南明浔与云澈对视一眼,云澈默默的退出了众人的行列。云澈一向少言,在众家子弟中又无好友,便无人注意。 半刻之后,云澈又重新出现在练马场上,云澈冲南明浔点点头,南明浔报以微笑。 入夜时分,南明浔与云澈趴在房顶上,忍受蚊虫叮咬,云澈拿出一个香囊塞在南明浔手里。说是香囊不如说是一个小布包,上边并无花纹,只是一块布缝就的,绣工就更谈不上了,针脚歪歪扭扭的,不成样子。 第一百零一章 小和尚会女工? “嗯?避蚊虫用的?”南明浔拿起来闻了闻,也没有什么味道。 “这味道我们闻不出来,但是蚊虫可以。”云澈解释道。 南明浔塞在身上,悄声说道:“你家侍女这绣工不行啊,比白姐姐的绣工还差。” 云澈道:“这是我自己做的。” 南明浔吃了一惊,扭头看云澈道:“你……你会缝东西?” 云澈目视前方道:“所谓修行,事必躬亲。” “厉害,厉害。” 南明浔扭过头去,继续盯着昏暗不明的院子,只要南明浔不再接话,场面就会冷下来。 明月正当空,二人还要挪一挪位置,以免影子被月光投在庭院,被人发现。 南明浔目不转睛,云澈忽而抬头,看着皎洁的月亮,眨了眨眼睛。 云澈忽而开口:“南明姑娘,北方什么时候下雪呢?” 南明浔不以为意:“十月中差不多就开始了。” 南明浔反问道:“怎么?想看雪了?” 云澈道:“是,我在家从未看过雪。” “我不是给你那副雪景图了么?你可以暂且看那副图。”此言一出,南明浔自知失言,急的打嘴。 云澈道:“什么雪景图?” 南明浔讪讪的笑,脑子里转了起来:“本来,我是给你带了一副雪景图,但是出发之前,我把东西送别人了。” 云澈一双装着百里月光的澄明眼睛直直的盯着南明浔,声音平淡道:“南明姑娘,你知道你临时起意骗人的时候会不自觉地理鬓间的碎发么?” 南明浔学会撒谎不是一日之功,被人发现又能怎么样。 南明浔装作懊恼的样子,随口就道:“好吧,好吧,我弄丢了!!!” 云澈坚持认为南明浔撒谎,仍是盯着南明浔,南明浔撒谎多次,又岂会怕这个。 南明浔迎着那双眼睛道:“怎么?你不信我?” 云澈道:“我在阿泱屋里见到过一副雪景图,他说是母亲差人送的。我见过师父房中有一件描绘寒浦风物的图,这笔法、构图同出一人之手。我曾问过师父,师父说那是少时南明宗主送的,是出自寒浦大家之手。” “这图是送我的?”云澈声音里似乎起了波澜。 南明浔道:“我就是送他的,就是送云泱的。” 云澈道:“那个寒山石雕不也是他的么?” “你也送了海棠果对吧?” 南明浔干脆死不承认:“没有,你看你,我就这么一问。” 云澈眼里的月色倏而消失了,里面只有沉沉的墨色:“南明姑娘,你找我向来都是有事求我,不会无缘无故找我闲聊的。” “呃……”南明浔不知道说什么好,怪自己与云澈闲聊太少,转念一想,这也不能怪自己啊,云澈这样的寡言少语,又不擅长接话,只能是有事找他顺便闲聊。 南明浔拧了自己一把,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嘛!现在是解决问题的时候! 南明浔道:“你这样说我就有点伤心了啊。那我一个姑娘找着你闲聊,传出去会让人说闲话的!” 云澈捏着拳头,尽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一脸执拗道:“是不是云夫人扣下了你送我的东西?!” 第一百零二章 无人进入陷阱 见云澈连母亲都不喊了,南明浔知道事情大了,云澈生气了。 南明浔道:“那些东西我本来就没写送给谁,可能云泱喜欢就拿走了,也不是大事,我再给你拿!” 云澈还是盯着南明浔,南明浔捂脸,这谎撒的太蹩脚了,送东西都是递帖子的。 云澈不再追究,继续盯着庭院,南明浔见他不说话,也不便多说。两个人静静的趴在房顶上等着今晚的不速之客。 凉风习习,云澈的拳头始终攥着没有松开。 云家竹林深处,无人小筑尽头。一黑衣夜行装之人隐在暗夜的树影里,四周寂静无声。 一个拿剑白衣人的远远走来,在树边池塘站定,拔剑冷声道:“出来吧?我家儿子所受的攻击可是邪术所致?解药拿来吧。” 黑影处的人走出来,柔冷的声音响起:“云夫人,云家长子云澈修为上乘、在外又有佳名,人人都说云家长子是继承大宗的首选,可谁人知道云家还有一个二公子云泱呢?” “你想说什么?” “夫人可有想过让自己的亲儿子继承大宗?” “这话何意?” “夫人苛待继子,难道没有自己的算盘?不如我们来合作,二公子今日受伤悄无声息,无人查到,若是我下手再重一些,云大公子悄无声息的死去,那这宗主之位就是二公子的了。” “合作?你想要什么?” “帮我从南明浔处拿聚灵石。” “聚灵石不是在南明璟手里?” “这你不用管,到时候就知道了。” “哼!你又怎么能断定我就相信你?” “夫人,别忘了,二公子的性命还在我手上,若是三日内我再不给你药,这少年便要死了。若是助我拿到聚灵石,不但可救二公子性命,还可得到宗主之位。” “夫人好好想想吧。” 那黑衣女子远远的走了,云夫人捏紧了手里出鞘的剑。 转眼已经是后半夜,南明浔沉默半天终于开口道:“这个不明之人,不会来了吧?” 云澈不语,南明浔回神看他,见他攥紧了拳头,指节处都已经泛了白。 南明浔轻轻拍云澈的拳头,问道:“你手不酸啊?不就是东西么?扣下就扣下了。我再给你送。” 云澈摇摇头,松开了手,怅然若失,仍沉默不语。 一阵微不可闻的嗤嗤声在夜空中响起,南明浔猛然一耸,两人静止不动,听着空中诡异又熟悉的声音,两人猛然一惊:“厉鬼?!” 话音未落,两团黑气就冲开了南明璟房门,顿时南明璟房中灯火通明,拔剑砍杀之声不绝,南明浔想起身却又蹲下来,一并按住了云澈。 “你在这看着,我看看人在哪。” 云澈点头,南明浔悄悄溜下去,在暗夜里搜寻一圈,没有收获。 南明浔又悄悄溜回房顶上,悄声道:“厉鬼在此,人却不在附近,可是,你看这厉鬼狠绝程度于李岫岩不可同日而语。这点水平,想对付哥哥自是不容易,这人与李岫岩是同党怎么会不知道李岫岩是被我哥哥所擒。” 云澈拧起了眉,下面斗杀之声刚起,远处云家角楼的岗哨就已经开始响应,云家子弟已经到了门外,走在前面云家徒弟的灵矢已经飞进了屋。 第一百零三章 里应外合 三下五除二,势头之快让来的晚的云家子弟都没看见发生什么,战斗就结束了。 院子里此时已经灯火通明,住宿的各家子弟都拿着武器出了门,万鬼寂灭,只剩游魂流窜,各家也不知是谁拿起灵器就收走了游魂。 南明浔抬头看见云家角楼,又看着下边的众人陷入沉思。 南明浔对云澈道:“我们在别人的局里?闹大了,对这个暗处地人又有什么好处呢?” 云澈道:“先下去再说吧。” 南明浔点点头,两人齐齐地落出院外。 混在赶来的云家子弟队伍里,一起进了院子。南明璟又是一番道谢,一时门外多了不少巡夜的人。 南明浔、云澈跟着南明璟进了屋子,关上了门,南明璟问道:“人没抓住?” 南明浔道:“无人。” 云澈道:“此人意不在夺聚灵石,至少这次不是。” 南明浔说道:“这人功力不到家,伤你都伤不到,遑论窃取聚灵石了。” 南明璟沉思道:“我见这次攻击来势也不猛烈,莫非是为了打草惊蛇?若我不是装受伤,你们不外面埋伏,经过这次袭击,而我又受伤不能动,这聚灵石应该在谁手里?” 南明浔沉声道:“我手里。而且女子宿处守卫没那么森严,男子宿处正好在云家哨位岗楼下面,院子里的学子都是年轻翘楚,叶鹤鸣、玄明哥哥、哥哥你都是重要战力,不好对付。而女子宿处地处岗哨较远处,院中女子都是灵力低微之流,相较来说,女子宿处比较方便下手。” 白玄明道:“你们打算将计就计?” 南明浔点头道:“就是如此。只是……” 南明浔顿了顿:“这人灵力修为不高,肯定不会硬来。但是这人怎么就能确定我们不会把聚灵石送回,又怎么确定可以接近我?可以打过我?” 云澈道:“我父亲昨日离家,离家前,严令众人在他回来之前不能出门。” 南明浔道:“啊?我怎么没听见?” 众人一副见怪不怪的眼神看着南明浔,南明浔道:“好吧好吧,我没有认真听,可是先生因为什么离家呢?” 云澈道:“据说是周边出了什么事,父亲一听脸色就变了,发了严令。” 白玄明道:“里应外合?” 南明璟点点头道:“看来这水颇深啊。” 南明浔道:“我们需要往家里去信,给自己留下后路。可是现在就咱们两个人就算能出去也太显眼了。” “还有,若真的抓到这个人,这人像李岫岩一样死不开口又怎么办?” 南明璟道:“慢慢来,先等这条鱼上钩。” 南明浔善于安排后路,所以她最关心的就是后路安排,南明浔继续道:“这个……送信的人?” 南明璟、南明浔、白玄明猛然抬头,三人环视彼此,南明浔去看云澈,云澈已经看向门外,南明璟悄悄抽出剑,南明浔、白玄明坐在两侧,两人剑已半开,随时准备冲出去。 南明璟朗声道:“阁下何人?” 那人也不慌张,直接推门就进来了。 第一百零四章 与叶鹤鸣合作 四人定睛一看,南明浔没好气道:“叶鹤鸣??” 叶鹤鸣关上门,堂而皇之的坐在圆桌旁。 南明浔扶额道:“还秘密行动呢!这一会儿都多少人知道了?!秘密个屁嘞!干脆广而告之算了。” 南明璟问道:“叶宗主又何指教?” 叶鹤鸣丝毫不觉得自己偷听无理,坦然道:“我可以帮你们传信回寒浦。” 南明浔道:“为什么帮我们?” 叶鹤鸣道:“护卫九州,是每一个家族的责任。” 南明璟道:“叶宗主打算用什么方法?才能不显得突兀?” “我是有公文往来的,明日我家子弟会来拿我的公文。”叶鹤鸣道。 南明浔道:“你还用批公文?你家宗内事务不都是由你叔父代理的么?” 说叶鹤鸣是宗主,但也不过是与南明璟年纪相仿的少年而已,少年丧父,受命承宗,其叔父代理宗内事务,说白了,叶鹤鸣空有宗主头衔而已。 叶鹤鸣听见这话,面色一黑,南明璟碰了碰南明浔示意她不要多嘴。 南明璟道:“既然如此,多谢叶宗主了。” 叶鹤鸣道:“我既知道了,就不会袖手旁观只是送信而已。” 南明浔道:“叶宗主也想加入我们?” 叶鹤鸣道:“是的。” 南明浔刚想开口回绝,南明璟答道:“好。我们暂时没有后续计划,如果我妹妹遇袭还请叶宗主陪我一同前往救助,商议事情我们会通知叶宗主的。” 叶鹤鸣点点头就行礼告辞了。 听着脚步声渐远消失于无,南明浔对云澈道:“云澈,若是行动,你跟叶鹤鸣一起,看住他。” 云澈一副了然的样子点点头,南明璟也挑眉表示赞成。 “他这人,虽然脾气恶劣但是品行还是没问题的。”说话间白玄明摇着扇子,带着一股子书生气。 南明璟道:“但愿如此,但是也不能冒险猜人心。” 白玄明指着云澈道:“谁把他弄过来的?这就不是冒险了?他可信么?” “小和尚不会撒谎的。”南明浔不以为意,仿佛云澈天生就是值得被信任的。 白玄明道:“为什么?不是不猜人心么?!” “不为什么!” “什么叫不为什么?” “你见过小和尚说谎么?” “严格意义上他不算和尚。” “那他也受戒了,是遵守戒律的。” 云澈安静的看着这两人你来我往,一句又一句,反正南明浔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白玄明就非要一个理由。 最后还是云澈结束的:“我不会出卖南明姑娘和诸位的。” 白玄明目瞪口呆,云澈终于跟出了南明浔以外的人说话了,他还想问为什么,南明璟不胜其烦,摁住了白玄明,结束了无意义的斗嘴。 在众人忐忑的心情里终于迎来云家第二天的黎明,南明浔与离红药、白芷一群女子,练剑结束,去吃早饭,迎面就碰上了云澈,云澈低声道:“叶氏的人来了,却被我家子弟拦住在门外了。” 南明浔疑惑道:“你没去说说?” “门上子弟说是云夫人的命令。” 第一百零五章 猎物上钩了 “先生不在家,自然是夫人掌家,你又常年在万佛寺,估计你在家也没什么可以通融的关系吧?” 云澈点点头。 “唉……你这个少爷当的,真是的……” 主教书文的云时清不在家,剩下云家长辈白日只教绘画,练习骑射。 斑驳的树影落在白纸上、投在女孩们头上的花钿上、不算热烈的明光打在南明浔的耳环上,反射的光刺进云澈的眼睛里,南明浔全神贯注的画画,乌黑的长发垂到画纸上都不曾在意,南明浔肩上的长发像瀑布一样慢慢流泻到胸前,挡住她的侧颜。 下课钟声响了,云澈走过来唤了一声:“南明姑娘。” 南明浔抬起头,笑颜便映入眼帘:“怎么?” 云澈问道:“画完了么?要交了。” 南明浔站起来,说道:“画完了。”说毕,低头拿画,云澈把南明浔垂下的长发拨到脑后,柔声问道:“名姓写了么?” “写了。”南明浔把画放到云澈手中。 众人纷纷离开坐席,不免有人问其南明璟伤势,南明璟客套两句,就把聚灵石转移道南明浔手里的消息散了出去。 见四下无人,白玄明、叶鹤鸣围过来,南明璟一瘸一拐的也走过来。 叶鹤鸣道:“我家子弟进不来,也不能真的杀进来,现下我们被困住了。” 南明浔道:“这云夫人是为公还是为私呢?” 南明璟道:“无论为了什么,师母终究是师母,没有证据,我们终归不能怎么样。” 南明浔道:“静观其变吧,明日就是我们所说的大师兄来的日子,所以动手必在今晚。” 离红药与季成枫走过来道:“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们么?” 南明浔瞟了一眼季成枫:“呦,我们季少爷学会观察了。” 离红药上来圆场道:“我们都看出来,南明哥哥这次被袭击非同小可。” “阿浔,我们想帮你。” 正说着话,叶鹤泠也探头过来了。 叶鹤鸣呵斥道:“我不是给你说了不要多管闲事,你过来干什么!!” 叶鹤泠弱弱的说道:“我是担心哥哥。” “不用你担心。” 叶鹤泠一脸崇拜的凑到南明浔身旁,说道:“南明姐姐,我叫叶鹤泠,你还记得我么?你能跟我讲讲是怎么降伏那条巨蟒的?” 南明浔捂脸,这是什么事儿啊!这么多人都知道,虽然后来的几个不知道什么有用的,但是这个秘密行动搞得人尽皆知,简直让人哭笑不得。 南明浔对离红药苦笑道:“好,到时候我自然会找你帮忙。” 离红药安心的笑了,季成枫吃了一瘪,道:“也可以找我。” “今晚啊,大家谁都别想睡觉了。” 众人刚吃过饭,云家侍女前来宣布:下午课前众人沐浴更衣,前往礼堂学习祭礼。 南明浔与皱了皱眉,计划赶不上变化。 南明浔与离红药进入浴所,将换下的衣物放置于外间置物处,便一同进去了。 约莫半个时辰,南明浔穿上衣物,于柜中一摸,东西已经不见了。 南明浔轻轻一笑,猎物上钩了。 第一百零六章 深陷其中 南明浔挽住离红药的手,二人一同出了浴所的门,转身进了不远处的隐秘竹林处,问正在蹲在石头后边的季成枫、叶鹤泠道:“谁在我之前出来过?” 见南明浔问话,叶鹤泠激动的说道:“叶家两个,季家两个,离家的有三个。” 季成枫张着嘴,话还话还没出口,就被叶鹤泠堵了回去。 季成枫补充道:“云夫人进去过,也在你之前出来了。” 南明浔墨色瞳孔里起了危险的气息。 叶鹤泠问道:“姐姐,我们究竟找什么人呢?” 南明浔不答反问:“阿泠,你相信姐姐么?” 叶鹤泠忙不迭地点头道:“姐姐是上挑战榜首的人,我相信姐姐。” “那你愿意追随姐姐嘛?当姐姐的小跟班吗?我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南明浔的眼里都是伪善的明光。 叶鹤泠一脸高兴道:“愿意。” 南明浔笑道:“好!现在回去吧,准备上课吧。” 叶鹤泠高兴的跑回去了,剩下季成枫一脸嫌弃的看着渐渐远去的叶鹤泠。 离红药笑道:“你又骗人家小孩儿。” 南明浔笑而不语。 南明浔把离红药送回去,接连找了分守四个方向的四人,四人皆表示无人出去,想到下午还要去学祭礼,四人施了结界就回去了。 祭祀之礼乃是上古流传,虽没有实际作用,但也是钟鸣鼎食之家每年必做的规程,礼节繁琐且多,论礼度考究无人出云家其右,所以九州的祭礼礼节都是从云氏学来的。九州凡是有声望之家,无论大小,只要是家主就都是云家门生。 这次学祭礼云夫人也罕见的出现在一旁,南明浔思索片刻,走至云夫人面前,行礼立定。云夫人神色温柔、眉眼含慈,与那日呵斥云泱的神态判若两人。若不是南明浔见过这位美娇娘的所作所为,她怎么也不会相信,这样虽在迟暮但仍不失漂亮的女人会苛待继子。 云夫人开口便是暖意:“姑娘,何事?” 南明浔道:“师母,我将聚灵石带在身上,沐浴之时不知被何人偷了去。” 南明浔上前一步抓住云夫人的手,眼泪要掉不掉,哽咽道:“师母,这聚灵石是邪器,事关重大,一定得找到。” 云夫人神色忧虑道:“不要担心,我一定帮你找,此事不宜为众人知道,我暗中查访,必给你一个交代。” 南明浔感激的对云夫人行礼,云夫人慈爱的说道:“不用慌,快回去听先生教诲吧。” 南明浔行礼过后退几步方才转身,南明浔把握过云夫人的右手放在鼻边问了一问,旋即放了下来,快步走向南明璟。 南明璟问道:“怎么了?” 南明浔神色严肃道:“哥,事情复杂了,拿聚灵石的是云夫人。” 南明璟也惊了一下问道:“你确定?” 南明浔语速极快:“确定,那石头在我身上放了多日了,上边有我用的香粉味道,这香粉是红药给我特制的,菩提花味,外边没有卖的。我刚才若隐若现的闻到了一些,又握住了她的手,我能确定。” 第一百零七章 局中局 南明璟道:“我可以以腿伤为由跟先生请假,我来盯着她。” 南明浔点点头,迅速离开了南明璟,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南明璟一瘸一晃的走到教授祭礼的先生面前告假离开。 不多时,云夫人就离开厅内,出去了。 南明浔趁着休息来回走动,把消息告诉了云澈、白玄明,叶鹤鸣看着南明浔无视他走过去,还跟自己弟弟打了招呼,他咬了咬牙。 云澈缓步走到叶鹤鸣身旁道:“你跟着我即可。” 叶鹤鸣眯着眼睛一脸桀骜道:“她不信任我?” 云澈没有回答,而是问道:“易位而处,你会做怎么做?” 叶鹤鸣脸上的阴鹜少了一些,闷声不语,离开了,站回了自己的位置。 祭礼学习开始,掌教先生念完祭礼章程、仪典来源,便开始训话:“祭祀,祭的是什么?祭天地四方,祭日月生灵,祭祖先故旧。敬畏天道,循先崇恩。人立天地,便应感怀万物。” 老先生年岁已大,颤颤巍巍的走下台来,给众人示范如何行礼、如何告祭、何时念词、何时燃香,老先生每一步都庄严认真,让人不由的肃然起敬。 黄昏已至,学子们四散,晚饭刚过,夜幕降临。 南明浔悄悄走进云澈的小院中,对云澈说道:“我记得云泱曾给过我云家传讯的竹叶,那先生可有这个东西?” 云澈道:“有。” 南明浔道:“如今的事态发展,由先生出面处理最好。” 云澈沉思片刻,点点头,拿出竹叶,默念咒语,在叶上以手为笔,勾勒文字。 云澈抬头道:“可以了。” 南明浔道:“我们走吧,今晚大概就要见分晓了。” 今晚的月光不太明亮,云家虽然灯火通明,但云澈带着南明浔在密道幽暗处穿行,倒也无人察觉。 二人与白玄明、叶鹤鸣汇合后,前去找南明璟汇合,五人趴在墙边不同的位置上,看着云夫人独自一人在暗处的石凳上坐着,四周无声,不知道为什么,南明浔觉得云夫人的背影落寞极了。 黑暗里悉悉簌簌的突然静了那么一下,似乎那些鸣叫的虫,受了惊四散奔逃。只见虫鸣消失处,出现一个娇小的身影,远远走来。 云夫人听见声音立即站了起来,只听一个女声道:“云夫人,东西呢?” 云夫人拿出“聚灵石”伸手问道:“药呢?” 那个娇小的身影笑起来,拿出一个小瓶子,放在云夫人的手里,又从云夫人的手里拿到了“聚灵石”。 拿到东西的女人并没有走,而是冷声道:“出来吧。” 与此同时,升腾而起的厉鬼袭击了在场的五个人。 霎时,五人腾空挥舞着剑,一边躲避袭击一边站在这二人眼前。 近得身前,叶鹤鸣挥刀斩杀的功夫,惊呼一声:“郁青卓,是你?” 众人闻言一惊,南明浔一手佛光加持之盾一手持剑,各人虽然不可脱身但也无性命之忧。 南明浔转眼看去,只见万鬼对云澈的攻击远比对其他人的激烈,云澈已经有些乏力。南明浔见此,退到云澈身边抵挡,云夫人忽然拔出剑朝云澈刺来,三人纠缠起来,其他人仅能自保,眼见二人受困,却不能分身救他们。 第一百零八章 我后路已绝 郁青卓嘴角带着阴郁的笑,看着五个人受困,仿佛是在看一场大戏。 云夫人也是名家出身,年轻时也是剑动天下、凌厉绝色让人见之不忘的高门淑女。南明浔、云澈既要应对云夫人又得抵挡厉鬼的袭击,半个时辰后,南明浔终于露出了破绽,云夫人一剑即将封喉,南明浔已经来不及出剑回防了,但她还是继续出了剑,嗔目瞪着云夫人。 忽而南明浔被人挡住,身前一股热流,她知道,那是云澈的鲜血,那把剑穿透了云澈,鲜血浸透了她的衣衫。 就是这片刻的抵挡,南明浔出手的剑刺中了云夫人的手臂,但仍无大用,云夫人抓过云澈剑抵在喉间,对郁青卓道:“现在可以抓他们了。” 郁青卓道:“我要他们的命,不需要抓他们。” 南明浔还在奋力抵抗,听见这话急忙说:“那颗聚灵石是假的,如果我们死了,你用什么换真的?” 郁青卓拿着聚灵石道:“不可能,你骗我。” 南明浔被恶鬼抓伤了后背,倒吸一口凉气说道:“不信你可以试试!” 郁青卓对着聚灵石念起了远古咒语,却见那石头无丝毫感应,信手一摔,便碎了。 郁青卓愤怒极了,但也无可奈何,只得收了万鬼。南明璟跑过来护着南明浔、三人剑指郁青卓。 云夫人一手抓着云澈,另一只手伸手向郁青卓道:“东西给我,否则我不会去信去寒浦替你布这局的。” 郁青卓道:“给了你,你就更不会这么做了。” 云夫人冷笑一声:“他们都认识我,在他们眼里我们两个人就是同党,这时候再跑恐怕来不及了。我们这样的人家,名誉比身家性命更重要。” 郁青卓还是摇了摇头。 云夫人道:“那就先把他们绑在此处吧,我已经安排好了,无人过来。”说完,云夫人手里的剑逼近云澈的喉咙,对四人道:“放下剑,乖乖束手就擒,不然……” 叶鹤鸣道:“这可是你儿子!” “不过是旧人留下的儿子,也不是我肚子里出来的,少废话,放下剑。” 叶鹤鸣率先扔下了剑,其余三人也纷纷扔下了剑,云夫人灵索一出,几个人都被绑住无法动弹。 几人刚被控制,云夫人一剑刺进云澈的心脏处,云澈一口鲜血喷出,口中还喃喃些什么,却无人听清。躺在地上像失了水的鱼,嘴不断地开合。 南明浔瞪大了眼睛喊道:“云澈!!!!” 南明浔滚到云澈身旁,用肩膀抵住云澈的伤口企图让血流得慢一些。南明浔使劲喊着云澈的名字,南明浔半倚在云澈怀里,肩头被血浸透,满脸焦急得南明浔看着云澈忽而放松紧皱的眉。南明浔低头去听云澈说些什么,她的唇离云澈极近,长发洒在云澈的脖颈上,南明浔觉得肩膀上的跳动更加有力了。 南明浔轻轻勾起了嘴角在云澈耳边低语:“小和尚,你这是在骗人哦~” 云夫人开口道:“现下我后路已绝,云家也容不下我了,我们是同党了,把解药给我,否则,我儿子死了,我可就什么都不怕了。” 第一百零九章 计尽人心现 郁青卓伸手从怀里掏出另一瓶药,给了云夫人。 云夫人道:“若我儿吃下这药无恙,再谈后边的事。” 南明璟道:“你伤了云家的二公子?” 郁青卓笑的妖艳桀骜:“我有自知之明,对付南明家的一树一花,我那点功力不够,只能用你家小公子控制云夫人。” 叶鹤鸣道:“我家对你不好么?为何如此行事?” 郁青卓脸上竟有些许愧色道:“宗主,我是陆氏族人,复族是我的使命。” 叶鹤鸣问道:“你们拿聚灵石打算怎么复族?” 郁青卓笑起来:“宗主,我有这么蠢?会把这些都告诉你?” 在这当空,云夫人回来了,说道:“我儿子醒了。” 郁青卓道:“现在我们继续该去信跟南明门长交易了。” 云夫人抽剑就划在郁青卓的脊背上,来剑之快,让众位青年翘楚都自愧不如,在地上躺着的云澈忽然睁开了眼睛,一个箭步上前封住了郁青卓的七窍,手一抖动,灵索缚住了郁青卓。 云夫人一个耳光抽上去道:“就凭你也想动我儿子!!!” 云澈眉尖挑动,眼睛在云夫人脸上停了一刻,即刻就移开了眼睛。 几个少年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郁青卓又不能出声,这一巴掌下去,眼泪都甩出来。 云夫人把四人解开,又恢复宛然的样子道:“让各位受惊吓了,刚才实属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望各位见谅。” 众人皆行礼感激师母救命之恩,南明浔跑过去,拽着云澈的衣服就要查看云澈的伤势,云澈躲闪道:“不用了。”南明浔拽住他看了看,问道:“你可还好?” 云澈淡然道:“无事。” 云澈拽过南明浔看她肩膀后边的伤口,南明浔又笑起来:“我没事。” 云澈拿出寻常止血的药敷在南明浔后背的伤口上,南明浔呲牙咧嘴的喊疼,下意识的不断挣扎。 白玄明上前一把抓住南明浔,仔细的给云澈检查伤情,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拿出药、布条开始包扎上药。 南明浔笑道:“师母什么时候把血包塞进你衣服里的?打斗的时候?” 云澈点点头,南明浔走到云夫人面前郑重的行了大礼,严肃道:“师母,刚才是学生愚钝,失手伤了您,还请您见谅。” 云夫人笑的温暖沁人:“不碍事,你也是不知内情,不怪你。” 南明浔再次行礼,这时云家子弟都挤在水榭处,带人的带人,治伤的治伤,乱中有序。 “我们去看云泱,看看他怎么样了。”南明浔拽着云澈和白玄明就走,白玄明不解道:“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云二公子?” 南明浔道:“这是我小跟班,日后跟我为虎作伥的人,呸,跟我游山玩水的人。” 白玄明道:“呵,是给你扛剑拿水的人吧!你从小就是孩子王,在你家闹就罢了,怎么这个跟班都收到先生家里来了。” 南明浔笑道:“阿泱是个好孩子。” 白玄明对云澈道:“看好你阿弟,别让她带坏了。” 南明浔反唇相讥道:“怎么说话呢!读书人说话怎么能污蔑人呢!”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南明浔动起了手,白玄明自诩君子,只说话,任凭南明浔动手打他。 云澈抬头翘起了嘴角,今晚的星光真耀眼,就像……就像她眼睛里永不熄灭的光,就像她在耳边的轻语。云澈看了看旁边的白玄明,这是……这算是朋友么? 走进云泱的房间里,三人看见云泱虚弱的靠在床上,使劲挣扎着要下床,被同门摁在床上动弹不得。 第一百一十章 出家人是不记仇的 云澈上前轻抚弟弟的后背,柔声问道:“阿泱,你还难受么?” 云泱看见哥哥,绽开了笑容,见到云澈身上的伤,怔道:“哥哥,你这是受伤了?” 云澈道:“无事。小伤。” 白玄明上前扶正了云泱就开始探脉,让云泱吐了吐舌头,最后给云泱盖上了被子,温和的说道:“小公子,没什么大事,多喝水。” “谢谢白哥哥。” 南明浔笑起来:“水治百病啊。” 白玄明拿起针扎在南明浔的胳膊上,南明浔惊叫一声,往云澈身后躲,云澈前走半步挡住南明浔,白玄明道:“你还护着她呢,你阿弟都要成她阿弟了。” 云澈竟笑了,闪身离开,南明浔没有遮挡,缴械投降,笑骂道:“小和尚,出家人是不记仇的!” 南明浔拿出一个布缝的小狗,给云泱道:“小跟班,姐姐给你做的,快点好起来,姐姐带你去玩。” 云泱笑着接起来,爱不释手。 白玄明趁云泱走神的空当,一针扎在脖子上,云泱吃痛,云澈眼疾手快用仅能动的一只手抓住了云泱,南明浔同时也伸出来一只手稳住了云泱。 白玄明抬针二人松手,配合的天衣无缝。 云泱见南明浔满身是血道:“你们碰到伤害我的人了?” “是。” 云泱摸着哥哥的胳膊道:“哥哥,你疼么?” 云澈摸摸云泱的头,笑了笑。云泱道:“哥哥,你变了,你爱笑了。”又看了南明浔一眼:“也爱说话了。” 南明浔道:“这就叫爱说话了?你俩未免也太闷了。这样出门容易被骗的。” 云泱还想说话,被南明浔按进被子里,捂住云泱的嘴道:“小孩子别乱问,你现在多睡觉,多喝水,病好了,姐姐带你翻墙。” 云泱乖巧的点点头,云澈把云泱的布狗放进被子里,靠在枕头边上,给弟弟压好被角,就和南明浔离开了。 两人并肩走在明亮夜空下,云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假装的?” 南明浔道:“你挡在我前面的时候,你的血溅在我身上。”她转过身来看着云澈道:“你知道么?人血是热的,你倒在地上的时候,我的肩膀感觉到了你心脏的跳动,但是没有血液的温热。” 南明浔似乎不愿意再回忆那时的场景了,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小和尚,不要为我挡剑。我每次想起你倒下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时候,就觉得很懊恼。假使你死了,我余生都会活在不能救你的阴影里。” 南明浔眯起眼睛戏谑的笑着说:“我大概太自私了,我宁愿做那个余生活在别人回忆里的人,铭记太痛苦了。” 云澈认真道:“不会的,你不会死的。” 南明浔笑出声来:“小和尚,你能不能不这么认真,我好多话都不是认真的,玩笑而已,不必当真。” 南明浔摘下腕间的菩提子道:“呐,都替我挡剑了,东西还你。” 云澈摇头道:“这不算。” 南明浔也不客气,又把东西戴回手上。 “我欠你一命,若有他日,我还你。”南明浔挥挥手走进女子宿处。 南明浔一进院子离红药、白芷就扑了上来,白芷眼泪都快下来了:“阿浔,你受伤了?!” 离红药皱眉道:“阿浔,人抓到了吗?”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与叶鹤鸣合作 南明浔抓着白芷的手安抚她,对离红药道:“抓住了。” 离红药点点头,南明浔笑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怎么样了?” 离红药也笑了起来:“你能站在我面前就是没事,吃的我都准备好了,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吃的。” 南明浔笑道:“知我者,红药也。” 白芷还是在南明浔衣服见血处仔细检查,南明浔笑道:“这不是我的血,白姐姐不用担心。” 白芷这才停下了手,说道:“后背的伤我一会儿重新给你包扎,好看些。” 南明浔道:“好,白姐姐去看哥哥不,我们刚才可是差点要了性命。” 白芷一听,小脸变了色,着急忙慌的往外跑。 南明浔拉着离红药就往偏院去,南明浔道:“这人叫郁青卓,是叶家子弟。” “叶家?他家与这事有关联么?” “还不好说。我们先去她住处看看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吧。” 两人敲开了叶氏女修的房门,骗说是云夫人示意找郁青卓的东西,对方见南明浔一身血非但不信还拔出了剑,南明浔正想继续圆谎,离红药一剑横在叶氏女修的脖子上道:“搜!”对着另一个人说道:“去吧,叫你家宗主来主持公道。” 那名女修怒瞪一眼南明浔一眼,出门找人去了。 南明浔道:“红药,厉害啊。” 离红药道:“骗不过就干脆点,反正叶家人也要知道,现在就请来省得日后落闲话。” 南明浔一边翻东西一边道:“红药做事果断有脑子,季成枫也能长个脑子就好了。” 一番翻检之后,南明浔把一条帕子塞进怀里,对离红药道:“放了她吧,我们走去外边等叶鹤鸣。” 两人坐在院子中石桌旁,南明浔对离红药道:“可以啊,你这女家主气势已然具备了。” 离红药道:“我本就不是娇弱女子,这点决断力都没有,日后怎么执掌家业,又怎么当家做主母呢?” 南明浔坏笑道:“怎么当家做主母都学好了啊,你这……” “南明浔,你作事太过跋扈了吧?!”人还没进门,叶鹤鸣的怒斥之声就传进来,只见叶鹤鸣带着弟弟面带怒色,背着巨刀,大步进来。 南明浔道:“你现在也来了,要不你亲去搜女子住处?” 叶鹤鸣恢复一个家主应有的傲然风度道:“为何不告知与我?” “这不是给你说了么?”南明浔懒洋洋的回道。 叶鹤鸣对同门道:“都下去吧,我自会解决。” 待众人退下,叶鹤鸣声音低沉问道:“有何发现?” 南明浔道:“没有什么发现。” 叶鹤鸣也不恼,说道:“南明姑娘,郁青卓是我叶家子弟,既要查明真相,必要与我合作的。” 南明浔挑眉笑道:“叶宗主,如今是你求我南明氏,不是我南明氏求你。总这样盛气凌人不好,叶宗主心高气傲的亏还没吃够么?” 叶鹤鸣没有说话,眼睛起了沉沉的杀气,面色阴鹜,定定的看着南明浔,离红药紧张起来,害怕这位传闻中无情冷漠的少年家主突然暴起杀了南明浔。 第一百一十二章 盟约已成 “你家弟子修邪术。于情于理,这些调查都应该避过你,至于结果公道,他日我父亲必会加印盖章飞书到叶家,请叶宗主上我寒浦当着千门百派的面对质论断。究竟叶家是不是深陷其中,我父亲必有公道。” 一直沉默不语的叶鹤泠说话了:“浔姐姐,我家没有参与这样的事,我哥哥不是这样的人!” “阿泠,人是复杂的,好人也一定不会做坏事。这是姐姐教你的第一课。” 离红药本想把叶鹤鸣叫来,有个见证,不落人话柄,没想到现在剑拔弩张,反而成错了。 南明浔话锋一转道:“合作也不是不可以,就看叶宗主的诚意了。” 叶鹤泠问道:“浔姐姐有什么条件么?” 南明浔道:“叶宗主一向眼高于顶,怎么这次想到加入我们南明氏的阵营了?嗯?” 叶鹤鸣对弟弟道:“你回去等我吧。” 南明浔也向离红药使眼色,离红药会意拉着叶鹤泠离开院子,待二人关上院门,南明浔道:“哥哥,下来吧,我这红脸唱完了,该你登场了。” 只见南明璟飘飘然的从屋顶上落了下来,落地极轻,在寂静的月夜里几乎没有声音。 南明璟走到叶鹤鸣面前行过礼,就坐在院中,不急不徐的开口道:“当日我遭袭,叶宗主随即表示加入我们。我不怀疑叶宗主护卫九州的心,但是叶宗主恐怕也有私心吧?叶家有人修邪术,恐怕,叶宗主不是到这才知道的吧?” 叶鹤鸣被说中的心事,也不慌张,坦然道:“是。我早有察觉,只是不知道是何人。” 南明浔道:“在叶家解决这件事,远比在这方便多了,莫非你这一宗之主真的只是空有其衔?” 叶鹤鸣也不否认:“我家族群庞大,旁支族系颇多,人员混杂,早年陪我父亲开山立派的那些前辈,在我父亲死后都没了惧怕,我尚年轻,不足以服众,全靠叔父代理宗内事务来维持脆弱的平衡。” 南明浔道:“那你为何向我南明氏求助?我家也不会插手你家家事啊。况且你与我哥哥可是夺妻之恨,你能忍?” 叶鹤鸣道:“你与南明璟是何品行我并不清楚,但是我相信南明家主的品行。我家有人用邪术争权,这就不是我叶家一家的事了,这是整个九州的事。” “借我父亲的手除内贼,果然是家主行事。”南明璟缓缓道。 “你还没说呢,你与我哥哥二人都心怀芥蒂,合作最忌猜疑。” “没能娶白芷是我一生憾事,见她欣喜至此,我没娶她也是她的幸事吧。”叶鹤鸣的脸上的桀骜阴鹜一扫而光,南明浔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深深的失落。这神情为何这样熟悉?熟悉到让南明浔觉得心上沉重的喘不过气来。 “除宵小、护天下。”南明璟向叶鹤鸣伸出了手,叶鹤鸣一愣握住了南明璟的手。 “哎,好啦好啦。知道我们盟约已成,现在能交换我们手里的情况了么?”南明浔不耐烦的分开南明璟、叶鹤鸣握住的手。 南明浔问道:“哥哥,郁青卓说什么了吗?” 第一百一十三章 郁青卓死了 南明璟摇头道:“没有。与李岫岩一样死不开口。” 南明浔眼中精光一闪道:“也许我有办法。” 南明浔拿出揣进怀中的手帕,帕角有一只已成型的鸳鸯,还有半个没绣好的。 南明浔说道:“很显然,郁青卓有了心上人。如果我们能找到这个人是不是就有了威胁她的筹码?” “拿心上人威胁她,未免太无耻了些。”叶鹤鸣开口道。 南明浔道:“你有更好的方法?事到如今就是来比无耻的,郁青卓用那样的手段控制师母不无耻?还是背后之人趁叶老家主撒手人寰夺你家业不无耻啊?” “迂腐!”南明浔斥道。 叶鹤鸣竟然闭嘴不言,想了一想才道:“我们没有头绪不如从我家弟子里找起,这是可能性最大的了。” 南明璟点点头道:“你可以问问门中子弟她的心上人可是在你家弟子中。” 三人正商议着,叶鹤泠敲门道:“兄长,先生有请。” 叶鹤鸣起身出门,叶鹤泠又道:“也叫了南明公子和浔姐姐。” 南明璟、南明浔点头跟上。 进得云家议事内厅,南明浔一看云夫人、云澈、云泱、白玄明都在,行礼见云时清风尘仆仆,周身的冷风都似乎都未散去,一看便是急赶回来的。 云时清示意自己的学生们坐下,众人坐定,屏息等待云时清说话。云时清冷冷的扫了众人一眼,拿起杯子呷了一口茶,才出声道:“在我云家抓陆氏旧人可是南明宗主允准的?” 南明璟起身回道:“事发突然,未来得及禀报家父,还望先生见谅。” 云时清又道:“因为你们的惊天妙计才使我儿受伤,这事到此为止,如若不然,永不要踏进我云氏家学。” 南明浔面色一凛,观之众人皆是诧异之色,云夫人美目一横,眼里的温柔全无,甩巴掌时的凶横重新浮现在脸上。云澈却仍是面色淡然,一副超脱世外的模样,默默的转起了手里缠着的念珠。 南明璟也没想到清风傲骨的读书人竟是这般苟且,慨然道:“先生,这是涉及九州安危的大事,现在不是置身事外的时候啊!” 云时清面色更加不善,冷声道:“若是真要在我云家行事,请拿南明宗主的百门大印加盖的公文来,否则休想。我云氏不参与此事。” 南明璟站地笔直,继续道:“先生,这事关九州,天下不复,家将俨存?” 云时清道:“天塌了会由别人顶着,我不会拿着全族性命陪你送死!” “先生!您说过的家国天下、大义正道都不作数了么?为何如今就变了呢?” “这些不过是些余党成不了大气候,你们也不用再插手这件事了,若我知道你们还是不肯就此罢手就逐出我家家学,再不收这一门弟子。” 叶鹤鸣猛然站起来、带着睥睨天下的桀骜道:“呵,什么世外高洁之士,不过是没有胆的无能之辈。”说罢开门远去,深夜的凉风吹进来,吹在正座主位的云时清身上,老先生的身体似乎晃了一下。 南明浔心道:当宗主的人就是不一样,连老师都敢骂。 南明璟缓了一口气道:“敢问先生,郁青卓可否让我家子弟带走?” 云时清道:“她死了!” 南明浔惊声道:“死了?!!先生杀了她?” 第一百一十四章 热血已凉 云时清泰然道:“不是我。” 南明浔道:“先生到底为什么阻我们?何不敢与之一战?” 云时清道:“不必多说了,这事如果你们继续追查,就离开这里,再不要来我家求学。” 南明璟保留着最后的风度行拜礼告辞,南明浔紧随其后,众人纷纷离开,白玄明才缓缓起身,行礼站定道:“先生热血已凉,风骨不在了。” 说罢,转身摇着纸扇走入漆黑寂静的黑夜里,仰天长吟道:“秋夜欲买醉,老妇言无酒。白水祭少年,茶壶对明月。一杯洒韶光,二杯怀傲骨。世人道我痴,我笑世人迷。烈酒配儿郎,白水伴耄耋。” “先生!你可还能喝得了烈酒?” 云澈始终一言不发,秋夜的风起了,云澈踏进这风里,头也不回的走了。 云时清追到院子里命令道:“别跟他们再搅和在一起!” 云澈道:“父亲有父亲的选择,我有我的路。怜苍生,救水火是我的责任。” 云时清道:“别忘了你母亲……” 云澈一扫悲悯,神色痛苦,紧紧握着念珠,咬着牙克制的说道:“别提她。”说完他就走了,秋叶落在他的肩上,他都没像往日一样把叶子安安稳稳的放在树下,而是任凭叶子摔在地上,碰碎了自己的棱角。 云时清看着院中的落叶,风起,叶子转了一地哗啦哗啦,随着风飞过院墙那边去了。 云时清摸着自己的心脏,喃喃道:“热血凉了?”云夫人走出来,看着略有悲怆的云时清伸出了手,悬了半晌又收回了手,带着云泱离开了庭院。 云时清在风里伫立良久,秋风吹起他两鬓的白发,良久,他命人拿来了酒,在这秋风里纵情畅饮。他时而击碗高歌,时而拔剑起舞,竹叶被剑气震落一地,不苟言笑的云时清笑着拿起酒瓶,对着即将凋谢的花道:“谁不曾热血,只是长大便知空有一腔热血是不够的。” “锦官,寻遍天涯无你,踏遍清风也没有你,这热血早在蹉跎中寸寸变凉。” 云时清坐在院中,酒意让他慢慢昏沉下去,他支着头,躺在微凉的秋风里沉沉睡去。云夫人走过来,给云时清盖上了衣服,拍了拍睡去的云时清。 走在黑夜微光小道上的南明璟低头沉思。 “哥哥,我们去看看郁青卓的尸首吧?”南明浔的话打断了南明璟的沉思。 南明璟点头表示赞同。兄妹二人转了旁边小路,在拐弯处看见并肩站立的云澈、叶鹤鸣,南明璟看见这两人神色一喜,问道:“两位公子为何不回去?” 叶鹤鸣仍是那副少年不服天地的神色,说道:“先生的一席话不也是没有阻挡住你转弯的脚步。” 南明璟点头看向云澈,云澈点点头表示跟从,南明浔斜着眼笑道:“小和尚,你学坏了!你不但不遵从你父亲的指示,还与我们这帮人干这等月夜翻人门户的丑事。” 云澈竟笑起来:“我又不翻别人门户,我不过是出入自己家。” 第一百一十五章 翻窗入户 南明璟不可思议的看着云澈笑着与南明浔说这样油嘴滑舌的话。南明浔道:“啧啧啧,明年你回万佛寺可能不是一个合格的行者了,慧真师傅会把你赶出寺院的。” 云澈不说话,笑着带着余下三人往存放郁青卓的尸首的地方走,门前守卫森严,南明浔对云澈说:“你去让你家弟子开门。” 云澈回道:“我去,门是可开,但是我们私下调查的事……” 南明璟敲南明浔的脑袋道:“不动脑子。” “拿我们找人吸引守卫?” 云澈道:“谁去?” 南明璟、南明浔一齐看向叶鹤鸣,叶鹤鸣一惊,不耐烦的说道:“为何是我?” 南明浔道:“郁青卓是女子自然是我来检查身体。” 南明璟道:“我要保护阿浔。” 云澈道:“我不能撒谎。” 叶鹤鸣有些气恼,指着南明浔和云澈,问南明璟道:“他们两个也就罢了,你找的是什么借口!” 南明璟一脸无辜:“我妹妹修为低下,万一……” “万一什么万一,名列挑战榜首,凡挑战者皆败于她手下,她修为低下?!”叶鹤鸣不等南明璟说完就抢白了一顿。 南明璟看着叶鹤鸣道:“叶宗主,求人要有求人的态度。” 叶鹤鸣气的翻了一个白眼,站起身抽出巨刀,捂住胸口跑到负责守卫的云氏子弟面前,气喘吁吁道:“南明璟追来了,我……”话还没说完,叶鹤鸣白眼一翻,倒在了地上,手中的巨刀滑落地上。 守卫的云氏弟子疾跑上去扶住叶鹤鸣,纷纷喊道:“叶宗主?叶宗主?!” 领头弟子吩咐把叶鹤鸣送回去,叶鹤鸣身量较高,又背巨刀,运巨刀,自是比普通人健壮些,四个弟子勉强抬动,还有一人负责引路轮换。地上还有一把巨刀,一弟子拿起来发现这刀巨沉,一人根本无法抬起,于是又叫了一个同门抬起刀,跟上前去。 这一下走了七个守卫,只剩下一个修为最高的弟子守在门口,南明浔绕道房子后面用剑柄拍了两下墙,这守卫听声音立刻就出剑,警惕的慢慢靠近。 趁这功夫,南明浔一行人早就绕回来,打开窗户跳了进去。 南明浔小声嘀咕:“这关人的屋子知道上锁,不知道找一个不带窗户的屋子?” 云澈回道:“暂放尸体的屋子自然是找个可通风的。” 南明浔“嗯”了一声,南明璟最先在黑暗里摸到停放尸体的木床上,云澈施法用结界把室内与外界隔开。 南明璟点燃了灯,把灯凑近郁青卓的脸,她还是见时那样有些妩媚的样子,只是脸色苍白如白纸,毫无生气,嘴角带着少量的干涸的血迹。 南明璟示意南明浔动手,南明浔用手使劲捏了一下郁青卓的下颌,郁青卓张开了嘴,南明浔凑近去闻,闻到一股怪异的味道,见牙后还有未化完的小药丸,南明浔道:“大概是服毒自杀。冤枉先生了。” 南明浔打量了一遍郁青卓,又搜了她身上,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南明浔道:“背过身去。” 第一百一十六章 没有什么收获 闻言,南明璟、云澈转过身去,目光远眺。南明浔仔细检查没有发现伤痕,用灵力探查无非是内丹不稳,低于同龄人而已,练邪术的人常有的事。 一番检查也没有什么收获,南明浔整理好郁青卓的遗容,开口说道:“扭过来吧,没有什么收获。” 见没有什么上前的必要,南明璟站在原地不动。云澈上前,贴掌放在郁青卓额头上,嘴里念着梵音,听起来悠远又古老,南明璟、南明浔异口同声道:“净魂术!” 慢慢的空中浮现一丝微弱的游魄,定定地在空中俯瞰三人,没有了妩媚、凶狠,郁青卓也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甚至还有一丝娇憨。 云澈道:“三魂七魄就只剩这一丝游魄了,游魄没有多少神识,不能回答什么了。” 南明浔道:“那也是无用,送她这一魄进轮回吧。” 那游魄忽然下来,在南明浔身旁左右游移,不肯离去。 南明浔大为诧异,用眼神询问云澈,云澈摇摇头。 南明浔忽然想到了什么,从怀里掏出了那方她没有绣完的帕子,放在游魄眼前,她虚无的摸了摸,南明浔道:“我给你烧过去?” 郁青卓摇摇头,南明浔又道:“要见一眼心上人?” 郁青卓点点头。南明浔转念一想问云澈道:“佛门有净瓶专门养魂魄,你可带了?” 云澈拿出净瓶收了郁青卓的残魄道:“她这样的形态最多只能维持一天。” 南明浔说道:“看运气吧,也许明天就能找到她的心上人。我们需要她来找这个很可能与亭山有关的心上人。” 南明璟见丝毫没有他插嘴的机会,便怏怏不乐得吹灭了灯,云澈收了结界。三人屏息一听,脚步声杂沓,那群送人的弟子都回来了。 三人只得找一进门不容易被看到的角落里,暂时呆着。 不一会儿,只听得门外一个浮躁骄傲的声音道:“刚才是你们送我家家主回来的?” 一云氏弟子道:“正是,阁下何事?” 只听这名跋扈的叶家子弟道:“我家宗主得玉佩丢了,各位可有说法,不然我们去宗主面前对质。” 这几名守卫都是十六七的样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是在教化九州之地长大,这句话算是戳到了逆鳞上,即时就有人回嘴道:“我们好心送你们宗主反成了贼,天下没有这个道理!这是教化之地,你未免太侮辱人了!!!” 余者附和道:“就是!!!” 领头的子弟却不着急,温声道:“你可曾找过其他地方。” 那叶家子弟昂首道:“四处找了都寻不到,必是你们拿了去。” 云氏子弟纷纷动了起来,怒目而视。 为首的云氏子弟问道:“你们可见叶宗主的玉佩?” 众人皆说没有。 叶家子弟也不示弱,说道:“你们可敢与我去宗主面前对质?” 几个少年纷纷上前道:“对质就对质,走,走!” 七名少年纷纷跟在叶家子弟身后离开了。 屋里的南明浔笑道:“真是书读多了连骂人都不会了。” 南明浔问云澈道:“你对外边守门的人熟悉么?” 云澈道:“尚可,一同长大。” “有何喜好?” “喜猫。”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上午无课 南明浔手里一动,施起法术,嘴里模仿者猫叫。起初,门外少年并没有动作,南明浔学猫的叫声愈惨,这少年开始左顾右盼,终于离开门口四处寻找,边走边喊道:“猫猫,你在哪里?猫猫?”正好为南明浔他们辨别他的位置提供了帮助,听得声音渐远,三人翻窗出门,离开了这个地方。 眼见天快白了,三人脚步加快。告别后隐进黑夜,绕过巡夜的人,悄悄回了各自住所。 南明浔刚到住处,黑暗中忽有人动了起来,南明浔急忙后退,抽出了手里的剑,却见是离红药点燃了灯,灯光一亮,晃醒了趴在桌子上的白芷,白芷猛地惊醒,看见南明浔急忙迎上来,左右看道,慌忙问:“可有事?” 南明浔疲惫地笑道:“无事,只是叙话。” 离红药警惕道:“先生阻拦你们了?” 南明浔点点头。白芷又问道:“阿璟……” “哥哥他没事。”南明浔坐在桌前,倒了一杯早就凉透的茶,一饮而尽。 南明浔摸着血迹早就干透了的衣服,支着头,疲倦极了,连说话都开始没有条理了。只见她半闭着眼絮絮叨叨:“事情都解决了,放心吧。我好累,白姐姐,你还有药么?我该换药了……” 说着头就滑到桌子上,离红药稳住了南明浔不让她掉下来。二人把她弄到床上,给她换了药和衣服,离红药把准备好的吃食放在桌子上,换了一壶新茶才离开。 翌日天大明,先生忽然通知今日上午无课,诸生自由安排。传话的人到的时候,南明浔还未起,白芷、离红药正好不去打扰她。 南明浔躺在床上睡得昏天地暗,当晚在场之人,除了南明浔都仍旧早起。 南明璟趁着无课来寻白芷,白芷听人传报南明璟到了,飞奔着跑出来,衣带飘在风中,南明璟见到疾呼:“不要跑,小心摔倒。”说着,快走了两步,接住了飞扑上来得白芷。 白芷抱着南明璟不肯松手,在南明璟耳边道:“看阿浔那个样子我都急坏了,以为你也受了伤。” 南明璟拍拍她的后背,笑道:“以我的修为,还不至于像阿浔那般落魄。” 白芷松开了南明璟,南明璟自然的拉上了白芷的手。 南明璟问道:“阿浔可还好?” 白芷道:“伤势倒是不重,就是累极了。现在还在睡觉。” 南明璟道:“阿芷,我们一同去吃饭吧!” 走到门口就见离红药同着季成枫也一齐去了。 众人在吃饭的正厅相见,已然不是前两天剑拔弩张的样子,叶鹤鸣虽未笑但是神情放松,客客气气的行礼。 叶鹤泠问南明璟道:“浔姐姐呢?” 白玄明、云澈、云泱都侧过头看南明璟,南明璟有些不好意思道:“昨日许是累着了,现在还未起。” 叶鹤鸣又讽刺道:“令妹真是与其他女子不同啊。” 南明璟还未及开口,云澈却说起了话:“她受了伤。” 叶鹤鸣有些不可置信,眼睛转了转,似乎是笑了一笑,又道:“你不也受了重伤?” 云澈道:“她是女子!” 叶鹤鸣道:“他日对战,谁管她是不是女子?” 第一百一十八章 织网捕鱼 云澈似是有些生气,遂不语。叶鹤鸣见他如此便笑出声来,神色里还有些许得意。叶鹤泠也惊了,哥哥向来面色雷厉,今日却笑了。 “叶宗主,背后嚼舌头不是家主所为啊!”南明浔站在门口,那副人间有趣的表情挂在脸上,些许外边的暖光透过她的珠花照进来。 叶鹤鸣恢复面无表情道:“南明姑娘,你伤怎么样了?” 南明浔走到近前来道:“承蒙叶宗主关心,我好多了。” 南明浔走过来摸摸云泱的头、冲叶鹤泠笑了笑,见自己位置上坐着白芷,南明浔就坐到了白玄明身旁,不免调侃两句:“玄明哥哥,孤家寡人了?” 白玄明道:“食不言。” 饭毕,众人散去,南明浔远远的和离红药走在后面,南明浔闲谈道:“朝川这时可落了雪?” 离红药道:“尚未,你家呢?寒浦冷的早,现在许是落了雪吧?” 南明浔道:“昨日传书说是落了零星小雪。” 两人手挽手走着,南明浔偷摘云家的花,离红药在一旁帮她看人。 “各位仙子,半日不见又美丽了许多,哎,青卓怎么不见?”花丛中的南明浔听见此言,一把拉过外边站着的离红药,两人继续听下去。 “青卓昨晚就没有回来,家主说,有事让她回去了。” 南明浔在花丛中的缝隙里,看着这男子身量不低,也算的上有三分秀气,腰带上的简单纹绣让南明浔熟悉不已。南明浔拿出那方绣帕,仔细一看是一种绣法。 “既是如此,那我就不打搅了,下次再给各位仙子带钗环。” “油嘴滑舌!” 见着人要离去,南明浔拉离红药急忙站了起来,跟在他身后,离红药虽然不知缘由,但是凭着对南明浔的信任,她没有质疑,随着南明浔就快步走在那人身后。离红药见这是季家子弟,还是季成枫身边的人。 两人快步走着,离红药低声说:“我认识他,需要我帮忙么?” 南明浔大喜道:“叫至无人之地,抓他。” 离红药点头应允,开口就喊:“渠师兄!” 那人回头行礼道:“离姑娘。可有事?” 离红药笑道:“我想去够后山树上的果子,我二人不够高,又叫不动成枫哥哥,你可能帮忙?” 渠东亭道:“离姑娘,这让云家的人看了,又是一番唠叨,少不了一顿罚。” 离红药撒娇道:“你身手这么好,不会看到的,速战速决,好不好嘛!” 渠东亭为难道:“好吧。在哪还请姑娘带我去。” 二人带他到云家后山处,随便指了一颗结果的树,渠东亭原地一跺脚就腾空而起,飞了上去。南明浔慢他一步,等他落在树上还未站稳之时,一剑扫过渠东亭的胸膛,渠东亭不防,胸前挨了一剑,飞下树来。 南明浔也下来叫离红药去喊人,离红药道了一声小心,飞快地往男宿方向跑去。 这边渠东亭下地欲跑,南明浔短剑出鞘,断了他的后路。 南明浔算定了渠东亭内丹必是有损,自己已是同龄人中翘楚,对付这样一个内丹有损的人,她自信还是能胜得过的,但南明浔是谨慎小心之人,凡事必给自己留后路,故而让离红药求救。 第一百一十九章 鱼儿咬钩 南明浔连喘息的机会都不给他,渠东亭被短剑拦住,拔剑就要回身缠斗,南明浔泛着冷光的长剑已经到了跟前,渠东亭挥剑硬劈下去,这季氏的剑法在他手里使的游刃有余,甚至更胜季成枫,这倒让南明浔大为意外。 果不其然,南明浔的剑速变慢。南明浔也不是等闲之辈,上次与季成枫对剑之后虽无完全破解之法,却有缓和之计。 南明浔加快了运剑速度,两剑配合,与渠东亭两剑相碰之后,下一招剑速会变慢,南明浔就两剑各出一招,共同分担减速带来的伤害。 南明浔的短剑刚迫使渠东亭改刺为防,南明浔的长剑就劈过来,南明浔在剑上倾注了大量的力量,渠东亭只能一防再防,几次下来,渠东亭握剑的手开始不自觉颤抖。 现在渠东亭的处于完全劣势,完全没有翻盘的可能。 南明浔又一次攻击过来,渠东亭被迫防守,重剑之下,渠东亭手里的剑飞出去,眼见大势已去,咬破手指,低语掐诀。南明浔知赶狗入穷巷,必遭反噬,早有防备,一剑砍下了渠东亭的手,巨痛之下,哪里还顾得上念诀,渠东亭捂住伤口大叫。 南明浔冲上去封了他的七窍,使了定身咒,渠东亭面色苍白,只能死死的咬住嘴唇。 正在这时,离红药带着南明璟、白玄明、叶鹤鸣,季成枫四人一同到了。白玄明见此情景,一个箭步上前,暂时为渠东亭止住了血。 南明浔心中暗道:谁让你把季成枫这小子也叫来了! 季成枫厉声问道:“为何伤我渠师兄?” 南明浔不语,她不想让季成枫知道太多,牵涉的人越来越多,她能说的自然是越少越好。 季成枫双眼通红,拔出剑对着南明浔道:“我要一个说法!” 离红药上前抓住了季成枫拿剑的手,说道:“你冷静,阿浔不是那样的人!” 季成枫道:“我与师兄从小长大,你行事竟如此狠辣!他做了什么让你下此狠手?!” 看得出季成枫与渠东亭的关系不一般,不然季成枫不会如此激动。 南明浔仍是不吭声,没有理睬季成枫走到南明璟身边低语道:“怎么把人弄回去?” 南明璟摇摇头:“这么大的人到哪都不容易藏。” 季成枫甩开了离红药的手,拿着剑横在南明浔的脖子上命令道:“说!” 南明浔看了看南明璟,南明璟点点头。南明浔这才开口道:“你家的这位渠……” “渠东亭!”季成枫咬牙道。 “渠东亭,对,他修邪术,我怕引起骚乱就砍下了他的手。” “你胡说!我师兄不会!”季成枫的剑离南明浔的脖子更近了。 离红药挡开季成枫的剑,苦口婆心道:“那日,阿浔让你盯着进出的女子,如今又伤了你师兄,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有什么关连?以阿浔的修为慢说是砍他一只手,就是取他性命也不是难事,但是阿浔没有这么做?伤他对阿浔又有何好处?你想过么?” 第一百二十章 郁青卓不值得啊 南明浔开口道:“对嘛!你也长长脑子!你家师兄修炼邪术,这事你可知道?” 季成枫道:“不可能!他练邪术不可能修为还如此高!” 南明浔道:“那只能证明他练的晚,不能证明他没有练。修炼邪术这事儿,不需要什么积累。上手快,短期内就有巨大威力。” 季成枫喊道:“我要听他说!我要听他亲口说!” 南明浔使劲捏开了渠东亭的下颌,从牙缝处拿出了一颗小药丸递给白玄明道:“玄明哥哥,可以拿回去研究了。” 南明浔解开他的七窍,渠东亭刚睁开眼,就看见满眼通红咬着牙的季成枫,季成枫问道:“师兄!你做了什么?” 渠东亭佯做无辜道:“我不知道啊,南明姑娘上来就向我发难,还砍了我的手。” 季成枫闻言又抬起了剑,南明璟剑未出鞘,直接挡住了这一剑。 南明浔趁势封住了季成枫六窍,施了定身术,留他耳音,推向了离红药,离红药急忙把季成枫搂在怀里。 这当口,云澈自远处远远而来,见这情景,走上前来问南明浔道:“你可有事?” 南明浔摇摇头,走上前去,拿出绣帕,放在渠东亭眼前,勾着嘴角却看不出笑意,南明浔道:“这绣工熟悉么?” 渠东亭道:“不熟。” 南明浔道:“郁青卓不值得啊,绣了多日,换来一句不熟。” 渠东亭冷笑道:“既然你知道就不要废话了,要杀要剐随便。” 南明浔手里绕着帕子,仍旧笑着说道:“杀你?杀了你有什么意思?你一个时辰不说,我就划郁青卓一刀,划到你说为止。” 渠东亭仰头笑起来:“你真以为我在乎她的生死?一颗棋子,死了就死了。必要时牺牲才是棋子唯一的作用。” “啧啧啧,够狠!叶宗主看看人家,不狠怎么立家?” 叶鹤鸣嗤之以鼻。 渠东亭冷笑不语,南明浔在他耳边轻声说:“你不说又能怎么样?到时候我带你到亭山去,看着你的同族在你面前慢慢死去。” 渠东亭握紧了拳头,转而恢复了之前的冷漠道:“既如此我又为什么要说?” 云澈走上前,说道:“父辈的恩怨与你们无关,只要你说出来,我便让慧真师父出面保你们性命。” 渠东亭道:“与我们无关?我们不能替父辈原谅过去的恩怨,不如你们下去见他们替我问问?” 南明璟出手封了渠东亭的七窍,转眼又恢复的寂静。 南明浔叹气道:“这都是一群死士,油盐不进啊!” 叶鹤鸣开口道:“不如给我,我家刑台上走一圈,保准什么都说。” 云澈铿锵有力道:“不可。他也有他的正义,他只是因家恨忘了大义。” 叶鹤鸣竟然耐心起来,对云澈道:“对付这种人不能有慈悲心肠。” 南明浔惊讶于叶鹤鸣对云澈的温和态度,但是这人是不可能交到叶鹤鸣手上的。 南明璟道:“不用劳烦叶宗主了,我家自会来人带走他,家父自有办法。” 叶鹤鸣道:“他与我家弟子勾结,这事我责无旁贷。” 第一百二十一章 我们不合适 南明浔道:“你也知道是与你家弟子勾结啊,你也深陷其中,放你手里不是毁尸灭迹么!” 叶鹤鸣沉声道:“我没有用这种龌龊的方法置九州的安危于不顾。” 南明璟圆场道:“我父亲乃是百门之长,这事理应由我家来管,个中过程会必会告知叶宗主的。” 叶鹤鸣是个根基不稳的年轻家主,又如何与百门长抗衡呢?南明璟这句话连哄带吓,噎住了叶鹤鸣。 “现在这个人藏到哪?”白玄明诊治完毕,问起争执的众人。 众人不语,半晌,南明璟道:“带回去目标太大,先藏在这儿吧,我即刻传讯回家,让大师兄来接人。” 南明璟道:“又不能派人出去送信,阿浔你最擅留后手,你可有办法?” 南明浔一笑,伸出左手,右手运气,右手使劲划了一下左手中指,在手上写了几个字。不久消失。 “云澈你能在你家众人不发现的情况下,帮我把人送出去么?”南明浔问道。 云澈点头道:“可以。” 南明璟道:“你给了谁?” 南明浔道:“大师兄,这是我特意与姜嫂嫂学的。本是为了以防万一,还真的用上了。” 南明璟走到季成枫身前,解开了他的定身术和六窍,季成枫半晌未动,泪水缓缓流下,忽而跑到渠东亭面前拼命摇晃他,只是不停的喊道:“为什么?为什么……” 离红药上前抱住他,流着泪,抱着近乎疯狂的季成枫,喊了一会儿许是累了,季成枫倚靠着离红药,失神的离开了,边走边喃喃道:“阿药,渠师兄是我在家里唯一的朋友,他陪我练功,陪我看书,我们一同出门游历……” 离红药拍着他的后背,温声道:“我知道,我知道。” 云澈看着季成枫的背影问南明浔道:“你不去安慰他一下?” 南明浔道:“我?为什么?轮得到谁也轮不到我啊。” “你知他喜欢……” 南明浔截住云澈的话道:“我知道,他需要的安慰红药会给他,我的安慰不适合他。如果换成我,我只会像他父亲一样把他拽起来,告诉他把眼泪憋回去。我南明家女儿尚且不准在人前哭,何况男子?” “你未免……” “不近人情?”南明浔抢道。 南明浔笑了一下:“这就是我说的不合适。他这不是也觉得红药是合适的人了么?正在互诉衷肠。” 云澈勾了勾嘴角道:“也是。”扭头看着南明浔,眼睛里的光就像长街里的明灯,永不熄灭。 “谁来看着他?顺便逃课?”南明浔问道。 众人纷纷后退,云家家学是以逃学所罚最重,谁也不敢站出来,片刻之后,云澈站出来。 南明浔道:“好,还差一个,哥哥你留下交接一下?” 南明璟道:“我们还要回去询问季成枫,搜查渠东亭的屋子。那就劳烦妹妹你了。” 南明浔给了南明璟一个白眼,想想自己课堂睡觉,再让南明璟逃课,真给众人落下一个南明家都是一些不学无术之徒的恶名,回家也是不好交代。 南明浔道:“好吧,一对耳环,一支步摇。” 南明璟道:“没有步摇。” 第一百二十二章 后山闲聊 南明浔道:“一对耳环,一支珠钗。” 南明璟笑道:“成交。” 商量完毕,南明璟与白玄明、叶鹤鸣一同离开了。 南明浔拉着渠东亭与云澈躲在小山后面,等待着周如玉的消息。 日下三杆已久,下午的课开始了。 学堂上掌教先生开始点评上次的画。 “云澈这画,用笔法技巧都是上乘的,画出了远山佛寺,照实画物,却能让人有亲临其境的平静。他幼时就跟着我学,超脱于你们也是情有可原。” “叶鹤鸣这幅画,不羁却有张力,画的山水,却有天地广阔的意境。” “白玄明这幅,下笔便知胸中有丘壑,笔力苍劲,错落有致,不错不错。” 掌教先生拿出南明浔的画,铺开在众人眼前,南明浔画的大写意,只寥寥数笔勾勒北方的雪景,使人仿佛看到大荒落雪,无限广阔而又寂寥,大片的留白里似乎有大风喷涌而出。 先生捋着胡子,一脸欣慰道:“这画笔落飒踏、弯角带锋、意境悠远,深得我心。南明浔是哪位?” 众人不语,先生又喊,仍是无人应声,掌教先生遂拂袖骂道:“她回来了告诉她,停课两天,抄《茶经》四十遍,云澈,告诉你父亲,云澈?” 先生怒道:“云澈也不在?!!告诉云澈,他也一起挨罚!!!” “成什么样子!!!成什么样子!!!” 掌教先生气的课也不教了,直接出门就去找了云时清。 此时云氏后山的南明浔、云澈还不知道掌教先生在学堂上勃然大怒,以至于当即找云时清告状。 两人相顾无言,沉默半晌道:“云澈,你何时回万佛寺?” “年后。” “哦。”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南明浔问道:“后来师母跟你说过话么?” 云澈道:“没有。” “幼时至此,你们就一直这样相处么?” “不是。”云澈简单干脆。 南明浔见他这样也没有再问,两人又陷入了沉默中。 过了不知多久,南明浔听见后边幽幽的传来:“她初到我家的时候,我刚刚丧母,且年幼不知事,也不曾与她说话。那时,她嫁入我家门,也是满心欢喜,全心抚育我的。父亲在起初的那几年里,不断地念叨母亲,几乎不能理事,我又不曾给过她笑脸,消耗了她全部的欢喜,后来有了云泱,失落多了,她也就渐渐成了现在的样子。” 南明浔回头看云澈,看着这个独身面对万千厉鬼都不曾起波澜的人中君子,眼里泛起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南明浔道:“你仍是感念她当初的抚育之情吧?” 云澈点点头。 南明浔认真的看着云澈道:“你总吃这不开口说话的亏。” 云澈问她:“人世间的情谊不可以感受到么?” “可以吧,我也不懂。”南明浔笑着眨眨眼睛,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南明浔感到手心一热,展开手掌一看,周如玉已到。南明浔问道:“云澈,哪走?” 云澈闻言起身背上渠东亭前面带路,两人抓住渠东亭,一同飞出墙外。 走了几步便找到了周如玉,南明浔把渠东亭交到周如玉手上,把这些时日的经历一字不落得告诉周如玉,周如玉越听眉头皱的越厉害。 第一百二十三章 逃课游玩 “看来这事布局颇深,牵连甚广,你和阿璟在学舍小心,剩下的交给我。叶家的事情我有所耳闻,我会帮你注意的。季家和叶家我都会去查清楚,你们现在好好学习才是要务。” 南明浔点点头,问道:“姜嫂嫂如何了?” 周如玉想到妻子便笑了起来道:“她和孩子都好。” 南明浔笑起来:“那我们就此别过吧,我这是逃学,回去要被先生罚的。” 周如玉用指尖点点南明浔的头笑道:“那我走了。” 周如玉又对云澈行礼道:“多谢云公子为这事尽心竭力。” 云澈回礼道:“这是应该的。” 周如玉又道:“多谢云公子为阿浔挡剑。” 云澈只回礼,不说话。 周如玉走了两步回头笑道:“云公子,阿浔面上玩世不恭,但是万事藏心,且情智未开,这前路如何就……”周如玉的话半吐半露,让云澈自己参透。说完自己就带着一众弟子离开了。 南明浔问道:“大师兄说了什么?” 云澈道:“没有什么。”说着作势就要飞过墙去。 南明浔一把抓住云澈道:“反正都是逃学,逃半晌也是逃,逃半日也是逃,那……我就先走了啊。”说毕转身抬脚就走。 云澈挡住南明浔的去路,皱眉摇头道:“不可。” 南明浔眨着眼睛笑道:“你回去吧,我到时候自己回去。” 云澈仍旧截住她的去路,南明浔双手环胸道:“是要跟我比试?” 云澈道:“逃学是大过错,不能一错再错。” 南明浔道:“嗯,看来是得比试一番了。” 云澈让开了路,跟在南明浔身后,南明浔走了两步回头道:“你跟着我干什么?” 云澈道:“看着你。” 南明浔扔给云澈一个“你有点事多”的表情。 云澈道:“我家后山往南有百亩花田,这时开的正好,要去看看么?” 南明浔一脸欣喜道:“是烟花节那日,我问你的花么?” 云澈无奈点头,南明浔抓住云澈手腕,道:“走吧。” 二人又飞回墙内,云澈按原路返回,一路向南,南明浔的衣裙一路蹭过山石花木,南明浔也不在意,就这样亦步亦趋的跟在云澈的身后。 越过山石,踏过小溪,走过掩映的巨石,便见一片无边花海,放眼望去只见天际,繁花万千,姹紫嫣红,名目各不相同,各自鲜艳,风动起来,花海浮动似波光粼粼的水面,深处散落的花瓣扶风直上天际。花海尽头是不可越过的高山,山石之间瀑布飞泻而下,一条小溪蜿蜒而来。 南明浔道:“这样的地方最适合终老,可惜我寒浦是大荒之地,这样娇艳的花是长不出来了。” 南明浔越过云澈边走边看,看着眼前的花朵,南明浔笑的开怀,腰间的双剑因为她的剧烈跑动而叮当作响,连同腰间的玉佩也一起响了起来。 南明浔观尽各式各样的或艳丽或薄淡的花朵,南明浔与云澈并肩走在花海里,天际的风吹来,卷着各式花香,扑面而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值得与不值得 南明浔一眼就看见那日烟花所描绘出来的花朵,她急忙跑过去,不小心踏进小溪里,带起的泥点溅在衣裙上,南明浔一把就摘下她目所能及之处最大最艳丽的两朵花,云澈忙走来阻止她,却不想晚了一步。 南明浔把花塞进怀里,抬眼就看见了云澈眼睛的嗔怪。 南明浔不好意思的笑道:“嘿嘿。那我还你。”南明浔把花又拿出来,递到云澈眼前。 云澈无奈道:“算了。你拿着吧。” 南明浔问道:“你时常来这里么?” 云澈道:“不常来。” 南明浔道:“小和尚你真是无趣。” 南明浔觉得也许云澈有难言的苦衷,便不再问。 南明浔指着远处还未长大的小树问道:“那是什么?” 云澈道:“海棠树。” 南明浔道:“还未长成的海棠树竟然是这样的。” “这棵小树跟你院子里的也很像,院子里的那棵树也是海棠树么?” “是。” 南明浔坏笑起来:“是因为我说海棠花好看嘛?” 云澈沉默不语,南明浔又说道:“小和尚你好没意思,又不理我。” 南明浔看着看着忽然叹了口气,云澈扭过头看南明浔道:“为何叹气?” “嗯?” “你从不叹气的。” 南明浔笑道:“走在你身边忽然觉得人生无趣极了。” 云澈低下了头,南明浔又笑起来:“我开玩笑的。” “我只是想来,觉得郁青卓不值。” 提起郁青卓,云澈急忙拿出了净瓶,放出了郁青卓的游魄,那丝游魄趋近于透明,神色哀伤不明。 南明浔仰头看着她道:“走吧,来世别再相信这样的男人了。不值得。” 郁青卓摇摇头,南明浔道:“值得?” 郁青卓点点头。南明浔摇头道:“真傻!” 云澈轻念佛语,梵音自天遍而起,金光大闪,裹挟着郁青卓的游魄,消失于天地。 云澈道:“我佛慈悲。” 南明浔看着郁青卓消失的地方,清风拂过,带了几片花瓣飞上空中。 云澈看着天际道:“又何谓值得不值得呢?哪是别人说了算的。” 南明浔道:“我觉得有回报便是值得,没有就是不值得。” 云澈摇摇头,南明浔反问道:“不对?” 云澈道:“我付情思于远方,良人归亦喜,不归亦喜。” 南明浔不解道:“可是渠东亭对她是利用,她把渠东亭当良人,而渠东亭当她是棋子,以爱换爱是值得,白白被利用就是不值得。” 云澈不语。 她在就事论事,而他品着他人的故事,喝着自己酿的酒。 南明浔走到花海尽头的大树下,坐下来,看着天,看着远处的花海,扭头看见大树上歪歪扭扭的刻着小字:云澈。 南明浔摸着树上的小字问道:“云澈,这是你刻的么?” 云澈回头看道:“是。” 南明浔笑起来:“看来你小时候也是普通小孩子,我还以为你小时候也是个小和尚呢!” 两人又陷入沉默,没多一会儿。 南明浔喊道:“小和尚?” “嗯?” “无事。” “哦。” “小和尚?” “嗯?” “无事。” “小和尚?” “嗯。” “小和尚?” “嗯。” 南明浔次次喊。明知道南明浔没什么事,云澈还不厌其烦的次次应。 第一百二十五章 遥望四时繁花 南明浔停了无聊的重复,仰头看天说道:“啊~无聊。” “云澈,你能说说话么?” 云澈拧眉道:“说什么?” 南明浔叹气道:“算了。” “我们回去吧。” 云澈似乎有些惊讶问道:“你不继续玩了么?” 南明浔道:“不了。” 说着起身拍拍身上的土,云澈拦着她问道:“你不惜打一架,就只是游走这一圈?这不像你。” 南明浔笑道:“我大概是喜欢热闹吧。” 云澈垂下了眼睑,南明浔说道:“走吧。再晚你就真的要挨罚了。” 云澈语气里都是倔强:“我不怕。” 南明浔道:“我可以自己挨罚,不能让你也挨罚啊,我是想出去,但是没想到你非要跟着我!” 云澈道:“我一会儿便回。”说着就从另一条小路走了。 南明浔跟上来道:“我们是同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甩不脱我的。” 云澈放慢了脚步与南明浔并肩走,离开了花田,不过箭步之隔,走至一处凸起的墓地,一旁的大树枝繁叶茂,笼罩着大墓,墓前立一黑色石碑上书:吾妻周锦官之墓。云澈在墓前行了大礼,南明浔在云澈身后也行了礼。 南明浔这才发现这一片都是墓地,想来应是云家家墓。 云澈罕见的在一片静默里率先开了口:“我母亲最喜欢这片花田,遂葬在这里,遥望四时繁花。” 南明浔不知开口说什么,只能点点头。 两人离开花田,刚踏入学宫,就被站在学宫门口的云时清抓个正着。 云时清面色阴沉道:“逃学是学宫大忌。她胡闹就罢了,怎么连你也……” 云夫人在一旁面色得意,出口却是求情之词:“云澈也不过是小孩子,不敬师长,是有的,不必如此苛责。” 云时清道:“不苛责?!只怕日后回酿成大错!” “家祠罚跪一日,出来抄你师叔布置的《茶经》。南明浔是女子,只罚抄即可。” 云澈行礼就要走。南明浔拉着他,走到云时清面前,态度不卑不亢:“先生,是我拖着云澈四处游玩,不怪他。我来跪,罚抄我写双份即可。” 云时清道:“他已成人有明辨是非的能力,这罚跪非有不可。” 南明浔道:“先生,这对他不公,是我威逼他去的,于理该我一力承担。” 云澈看着南明浔摇头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云时清道:“好,既如此你就在训诫石前罚跪吧。” 南明璟突然跑过来道:“先生,我南明家合家一体,妹妹犯错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没有管教好,我请求同跪。” 南明浔小声说:“你凑什么热闹,你罚跪谁处理后边的事儿?” 云时清接连被顶撞,怒不可遏道:“云澈、南明浔一同罚跪!不要再说了。” 南明璟还想说什么,被南明浔拉住了。 南明浔与云澈离开围观的人群,南明浔路过离红药、白芷时停下了脚步,把怀中的花拿出来,一人分了一枝,还嬉皮笑脸的说道:“快拿着,再等会儿香味就散光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她本是一剑劈山的女子 云时清气得拂袖而去。 南明浔规规矩矩的跪下对一旁同跪的云澈道:“对不起啊,我本来以为我可以一力承担的,谁知道半路来了个南明璟,惹怒了先生,害你受累。罚抄我会帮你抄好的。” 云澈只是淡淡道:“不必。” 教画的先生过来,拿着南明浔的画给她道:“画的不错,要是能听话些就好了。”说完。一脸痛心疾首的样子离开了。 南明浔把画递给云澈道:“呐,给你吧,补上那副大荒雪景图,虽是笔力差很多,但我也只是想跟你分享一下寒浦落雪的胜景。” 云澈拿过来放在自己手边。 外边下起了秋雨,叮咚咚,时大时小,打在窗弦上,让人疲倦。 南明浔道:“云夫人这个装娇弱可怜的功夫是真不怎么样!她本就是一剑劈山的女子,扭捏着说话也太假了,还是那一巴掌打的实在。” 云澈接话道:“她本是自在随性的女子,但在我家行动举止都不容有差,我们这样的家门于她是束缚吧。” 南明浔问道:“令堂是行动举止都中规中矩的人?” 云澈的脸上浮现出温柔的神色,微笑道:“不是,母亲的举止恐怕算不上中规中矩吧。虽不及你,但也不是能死守规矩的人。” 南明浔笑起来:“小和尚,你这是说我行为举止不成体统么?这是犯戒啊!” 云澈回道:“说谎才算是犯戒,我说错了么?” 南明浔道:“嘿!小和尚你都学坏了!” 两人笑完,南明浔又说道:“为何令堂没有变成云夫人这样?” 云澈叹道:“父亲骄纵母亲的小性子,却没有骄纵云夫人。” 南明浔拧眉道:“这……真复杂。” 云澈盯着南明浔道:“是啊,‘情’字最凉,舍了母亲的命,还害了云夫人的一生。” 南明浔抬手戳着云澈眉心的疙瘩,道:“云澈,你不是在旁观红尘,你是逃避红尘。” 云澈道:“何意?” 南明浔娇笑一下,放下了手道:“自猜。” 南明浔耳朵一动,笑道:“这一群人都来了。” 果不其然,话音未落,南明璟一脚踏进来,拿着吃食,身后跟着白玄明、叶鹤鸣。 云澈、南明浔仍跪着,扭过来,看着这三人。 南明璟拿出东西放在两人面前,示意二人吃饭,南明浔倒是不客气,拿起白饭就开始夹菜,云澈道:“过了吃饭的时辰不得再食。” 三人面面相觑,南明浔连头都没抬,不以为然的边吃边道:“那是你家家训,与我无关。” 云澈看向南明浔,南明浔拿起自己手里剥好皮的红薯不由分说地塞进云澈嘴里。云澈眨着眼看着南明浔,南明浔道:“食物进嘴就不能吐出来了,否则是失仪。” 云澈拿着红薯咬了一口,说道:“我不喜欢……” 南明浔截住了云澈的话:“云氏家训,不可挑食。” “你怎么知道?” “竟然真有……” 南明璟开口问道:“你们的事儿办的怎么样了?” 彼时南明浔正在吃东西,无暇顾及南明璟,云澈回道:“都办妥了,你们可有什么收获?” 叶鹤鸣道:“季成枫似乎并不知情。” 第一百二十七章 年少承宗 白玄明道:“渠东亭虽不是榜上有名,也是小有名气,他修炼邪术,季家主不知?” 南明浔喝了一口水,说道:“季家与叶家不同,季元衡是独断之人,要说一点察觉不到,不能够啊!” 南明璟道:“抓了季家的人,父亲一定会知会季宗主的,到时候,就看季宗主是什么态度了。” 南明浔伸手够云澈前边的菜,却因跪着限制了自由,南明浔小声对云澈说:“我吃那个。” 云澈拿起筷子,把菜放在南明浔碗里,柔声问着:“还喝汤么?” 南明浔点头,白玄明、南明璟、叶鹤鸣三人互相争论不休。窗外雨声滴答,屋内热气氲氤,奶白色的汤上腾起的热气里,云澈仔细的盛好汤递给认真参与讨论的南明浔,南明浔拿着汤,用勺搅着碗里的汤,回头对云澈笑。 时光无情,岁月无光,那些恣意韶光里不值一提的日子,都成了成人之后,记忆里耀眼不可直视的光,活得越长,周围人越少,那些日子就越清晰的像昨天一样,折磨着那时业已沧桑的心。 只是这时正当最好年纪的他们不可察觉,南明浔偶皱着眉头,厌烦的看着窗外连绵的秋雨。 南明浔喝下一口汤,问道:“叶鹤鸣,这郁青卓如何入你家门的?” 叶鹤鸣道:“是由一位师叔送入的。” 南明璟问道:“查过么?” 叶鹤鸣道:“那晚我就去信回去查了。现在还在等结果。” 白玄明问道:“找谁查的?” 叶鹤鸣道:“去信拜托叔父查的。” 南明浔道:“你家叔叔可信么?” 叶鹤鸣怒目一瞪问道:“这是何意?” 南明浔道:“哎呀,你看你又生气。” 南明浔顿了顿道:“叶鹤鸣,你年少承宗,靠的是母族势力。你叔父比你有威望,比你有能力,现在虽无宗主之衔,但占宗主实权。这事受益最多的还是你叔父。” 叶鹤鸣面色缓和了许多,明白南明浔话中意思,沉声道:“叔父自小对我兄弟二人疼爱有加,应该不会做这样的事。” 南明浔道:“他们是陆氏遗族,散入各家门派以期复仇,叶宗主,你到底是如何发现宗内有人修邪术的?” 叶鹤鸣道:“在几次出门除魔镇邪的行动里,我都发现远远的天边的幽魂厉鬼多了些,且与我们除去的不同,那些似乎没有意识,只是一味的攻击人,等我过去看时又消失了。更有甚者,我母亲险些在家中遇袭,守镇魔塔的弟子说,那日塔中邪祟有跑出,但是遇袭之地不远有血迹,还有一个我不认识的小法阵,明显是被人召出的。” 南明璟道:“令堂可看见人了?” 叶鹤鸣道:“没有,就像你初次遇袭那天一样。” 南明浔问道:“那你还来修学?令堂呢?” 叶鹤鸣道:“已搬去万佛寺礼佛了。” 南明浔严肃的看着叶鹤鸣道:“叶宗主,你母族家系也实属复杂,若令堂当场殒命,你在母族就再无依凭,你这家主之位就是宗内人人都可争的位置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这群人真是没良心 白玄明摇着扇子道:“看来,叶家是有人与陆氏遗族合作,各取所需。” 叶鹤鸣眼神里飘过一丝惊慌,显然刚直如他,还未想到那些幼时抱过他的叔伯长兄里有人为了这个位置真的可能要他的命甚至要了他母亲的命。 众人一时沉默。 云澈道:“叶宗主,前路多艰,要小心。” 叶鹤鸣的眼睛似乎更明亮了些,点了点头。 南明璟道:“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静观其变了。” 说完,南明璟就开始收拾二人吃完的东西,南明浔道:“我和云澈挨罚这事大家都有份!这罚抄各位都得帮忙啊!” “南明璟!!!”南明浔大喝一声。 已经走到门口的南明璟,扭头笑了一下,连伞都顾不上打,跳进雨里就跑了。再回头,发现白玄明拿起伞跳窗不见了,白衣翻飞,竟还有该死的风度。 只剩下叶鹤鸣还端坐在地上,南明浔笑道:“叶宗主……” 叶鹤鸣起身对云澈说道:“云兄,你的我会替你抄写好的。”还没等南明浔开口,叶鹤鸣撑起伞,潇洒的消失在雨幕里。 南明浔骂道:“这群人真是没良心!” 夜已大黑,秋雨渐停,秋风入户,南明浔已经睡倒在蒲团上,白日里她经历过一场恶斗,耗到如今已经是心力交瘁。 云澈倒是跪的笔直,手里拿着念珠嘴里年年有词,蓦地他睁开眼睛看向门外,云时清静静的站在门边上。 云澈扭过头,跪坐朝向父亲,也不言语,眼帘低垂,云时清看着一旁睡倒的南明浔,轻声道:“若爱一个人,那人能让你变得更好,才叫爱对了人,若不能便是爱错了人。” 云澈蓦然抬头,看着云时清道:“父亲爱上母亲变的更好了么?” 云时清面色陡变,说道:“都过去了,别说了。” 云时清放下手里的茶水,关上窗户和门,扭身就走了。 云澈冲着有父亲的夜色里轻声吐字道:“既没有变的更好那就别辜负了另一个人。” 云时清走到廊下,停了一下,房顶的雨水滴在他的头上。 夜风送来两个字:太难。 晨光大亮,云澈的袖子盖在南明浔的眼睛上,南明浔爬起来,拨开盖在眼睛上的衣袖。她双腿酸痛已经站不起来,转眼看一旁的云澈,闭着眼挺拔的跪在蒲团前,遮住南明浔的那只手放在南明浔身侧,姿势十分怪异,让南明浔分不清他是睡着了,还是闭眼冥思。 南明浔坐在蒲团上,使劲揉着双腿,玩心大作,南明浔拖着酸痛的双腿,蹲在云澈面前,盯着云澈的睫毛,根根分明。南明浔在云澈耳边大喊:“云澈!!” 云澈一惊,睁开双眼,却因双腿跪了太久,往后倒去,南明浔见状一把抓住云澈的袖子,自己双腿疼痛也使不上力,向前倒去。云澈发力稳住自己,一把接住南明浔,南明浔摔在云澈怀里。 南明浔的脑袋埋在云澈胸前,笑道:“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啊。” 云澈手上的力道紧了紧,在暖光里弯了嘴角。 第一百二十九章 云澈,这是你大舅哥啊 敲门声响了,南明浔扶着云澈努力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走到门口,打开了门。 离红药、白芷进来,离红药扶着南明浔蹦回蒲团上,离红药、白芷给云澈行了礼,云澈轻轻点了点头,一人一边给南明浔揉起了腿。 白芷从怀里拿出了一瓶药,说道:“这个抹在腿上可以缓解酸痛,拿上。” “你怎么就想起逃学呢?不能这样贪玩了。”白芷苦口婆心的劝道。 “知道了,白姐姐。”南明浔笑道。 南明浔问离红药:“季成枫怎么样了?” 离红药叹了口气:“他只是很失落,也不算有什么大事。渠师兄于他来说是挚友,被人利用,终究是心里过不去。” 南明浔问道:“红药,你常去季家,你觉得季家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么?” 离红药摇头道:“季宗主为人严苛,但是对我倒是很好。” 晨课铃响,离红药、白芷把东西放南明浔面前,告辞离开了。 南明浔拿出菜品,一旁的云澈拿出碗筷,南明浔放好东西,这边的云澈已经盛好汤了。 南明浔接过云澈递来的汤和筷子,边吃边道:“你说这季家的幕后之人究竟意欲为何为?” 南明浔没有得到回应,用手肘碰了碰云澈,云澈道:“食不言。” 南明浔无奈叹气,吃起了饭。 云澈把纸笔放在蒲团之前,蘸好了墨,开始细细思索。 南明浔问道:“你干什么呢?” 云澈道:“做功课。父亲走前让赋诗一首,明日交。” 南明浔拿来纸笔问道:“七言还是五言?” “七言。” “何题?” “无题,天地万物不拘什么。” 南明浔冥思苦想,也不知自己要写些什么,偏头看云澈,只见白纸洒金笺上蝇头正楷写下两行字:试问霜中姝海棠,可愿随风眠云心? 南明浔问道:“何意?” 云澈耳尖微红,眼神躲闪,似乎是不想多说,南明浔又问:“只这两句?” 云澈道:“别的暂未想起。” 南明浔便扭头看自己的白纸细细思索,云澈半晌扭头看南明浔良久,叹了口气,低头盯着自己的笔尖。 门外虫明鸟啼,树影婆娑,竹叶簌簌响,天地寂静。忽而外边起了争执声:“小子,把东西捡起来。” “对不起,我并非故意。” “不小心?” 听得踢踏之声,又听得人撞地之声。南明浔对云澈耳语道:“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云澈点头道:“叶鹤泠。” 南明浔急忙站起来,云澈紧随其后。 南明浔开门喝道:“干什么呢?” 只见一个身量与叶鹤鸣相当,满身珠光之气,相貌俊朗,眉宇间却有令人厌恶神色的男子。 这人道:“呦,这不是南明家主的掌珠南明小姐么?一个女子逃学被罚挺光彩啊。” 南明浔扶起叶鹤泠,叶鹤泠面带愧色低低喊了一声:“浔姐姐。” 南明浔开口道:“这人谁啊?有人跟我介绍一下么?” 旁边的跟班道:“我们是花莲崔家,这是我家宗子,崔知洲。我家小姐崔木鱼是云公子定下未过门的妻子。” 南明浔扭头朝门里打趣道:“云澈,这是你大舅哥啊。” 第一百三十章 学宫打架 云澈一脚踏出门外,眼里的寒光让南明浔抖了一下,云澈走到崔知洲面前道:“学宫规矩,不准打架斗殴。” 崔知洲道:“我这不算打架,不过是出言不逊而已。” 南明浔道:“呦,懂得不少,还出言不逊?他身上的土怎么回事?” 崔知洲道:“他自己摔的,与我何干?” 叶鹤泠死死抓着南明浔的袖子,低声道:“浔姐姐,是我不小心碰掉了他的剑,不要惹事了。” 南明浔道:“既然当了我小弟,姐姐我就要保护你。把胸膛给我挺直了,别畏畏缩缩的。”她一把搡开了叶鹤泠,让他退后。 南明浔大步上前,问道:“谁踢的?” 崔知洲一行三人无人应答,南明浔笑道:“怎么?敢打不敢应?” 崔知洲道:“我,怎么样?” 一个随从拉住崔知洲道:“他哥哥是叶家宗主……” 崔知洲道:“就叶家的宗主也算是个宗主?再没有这样窝囊的宗主了!” 叶鹤鸣声音里打着颤,捏着拳头道:“我哥哥是名正言顺的宗主,怎么就窝囊了!!!” 崔知洲提拳就要过去:“怎么嘴挺硬?” 云澈一把抓住崔知洲的拳头,崔知洲动弹不得。 南明浔上来拉开了云澈,说道:“我来,我小弟让人欺负了让我面子往哪放?” 崔知洲乜斜着眼道:“怎么想打一架?” 南明浔挑着下巴道:“就凭你?你也配?” 崔知洲气道:“你不就仗着自己父亲是百门长么?赤手空拳,你敢么?” “敢!” 云澈拉住南明浔道:“这事我来,我绝对不会看着你在我面前受伤。” 南明浔低声道:“你要是跟他打起来,你家还怎么跟崔家相处?这可是姻亲之交。” 云澈固执道:“不行!” 崔知洲也是世家里数一数二的公子,去年的灵溪湖对战中排名第五,说是同辈中的翘楚也不为过。 南明浔神色严肃的骇人:“必须是我,我不能再因为我一时的莽撞连累你。我南明浔不欠人情。” 云澈松开了南明浔的胳膊,他知道这个面上谈笑风生的姑娘正如周如玉所言万事藏心,她的倔强、她的自尊、她的骄傲,不输男子。 南明浔道:“你输了就给我道歉,以后绕着他走。” 崔知洲道:“你输了,就滚回你的南明家去,离云澈远一点,别招我妹妹烦心。” 南明浔道:“这点我得说明白喽,我好歹是个姑娘,你别平白污人清白,那是我想跟云澈呆在一起的么?那不是我俩一起被罚的么?!” 崔知洲一拳袭来,正冲南明浔面门,喊道:“少废话!”南明浔背浮于地,往后滑出数步,发力起飞,一脚踩在崔知洲胳膊上,轻盈的落在崔知洲的背后。 崔知洲回身右手抓住南明浔的胳膊,南明浔右手成掌对上崔知洲的拳,南明浔手心一疼,收回些力道,伸脚一脚踹上崔知洲的胸膛,崔知洲松开钳制南明浔的手,南明浔算是暂时脱离控制。 第一百三十一章 你就这么喜欢出风头? 二人同时腾空,南明浔身量轻些,且身法好些,快崔知洲一步,一脚把崔知洲踢下来,崔知洲滑了几步之后,一记强掌劈来,南明浔以脚化开力道,错身一拳打在崔知洲肚子上,崔知洲被打急了,一记肘击砸在南明浔眉骨上。 南明浔急道:“打人不打脸不知道啊!” 南明浔腾空反身起来,截住正往前的崔知洲,一脚踹在胸膛上,常人挨这一脚必定飞出几步开外,崔知洲只是后退了三步,连犹豫都没有,又上前纠缠打斗,南明浔明白自己输在力量,没了武器更是将这个缺点无限放大,不能加以弥补。 两人四肢交缠,企图扳倒对方,南明浔四两拨千金,拨开了崔知洲的拳,拳收半路改掌侧劈,南明浔只顾躲掌,却不想另一拳,直冲而来,南明浔右手捏拳,两人拳拳相对,南明浔听见了自己骨骼断裂的声音。她知道自己的指骨断了。 同时崔知洲的手也没有好到哪去,南明浔左手迅速成拳,右手认同抓住了崔知洲没有受伤的另一只手,拳直冲崔知洲命门而去,崔知洲只得用受伤那只手成拳再次对上南明浔的拳。这一拳南明浔下了十成力气,两拳相撞之后崔知洲捂住了自己的手,南明浔趁势两脚把崔知洲踹翻在地,两个随从顾不得什么了,上来就攻击南明浔,云澈就在身旁,两脚就解决两个人。 云澈冷冷道:“两人比武,你们这是犯规。” 远处角楼上的云家子弟已经发现,几个人已经飞奔而来,南明浔抓起地上的崔知洲道:“道歉!” 崔知洲闭口不言,云家子弟已经赶到,大喝:“不准斗殴!” 南明浔不理他们,抓起来道:“道歉!输了比武不丢人,连家教都输了才叫辱没门楣!” 崔知洲不忿的对叶鹤泠哼了一声“对不起”,刚要扭头走,被云家子弟拦下,云澈连同叶鹤泠、南明浔一同送到云时清面前。 得到消息的南明璟、叶鹤泠赶到时,见云时清正在训话:“同窗怎能下手如此狠毒?!你们也算得上同门,日后护卫九州的同袍,只会内讧不会别的么!!” 三人低着头,一向怯懦胆小的叶鹤泠却率先开口道:“先生,崔公子因我一时之失欺凌我,浔姐姐替我出头而已。此事是我的错,请先生罚我。” 云时清盯着叶鹤泠,仍旧不说话。 叶鹤泠继续道:“先生教我待人以诚,可先生,我做到了待人以诚为何落得如此?是我错了还是先生错了?” 云时清声音平静而耐心道:“叶鹤泠,为师是教你待人以诚,为师现在教你若遇到无礼侵犯,要守护自己的尊严。” 叶鹤泠抬起头,眼睛里闪着泪光点点头。南明浔低声说:“别哭!”叶鹤泠收住眼泪。 云氏弟子在云时清耳边耳语几句,就退下了。云时清厉声道:“即刻起,崔知洲逐出云氏家学。” 崔知洲抬头喊道:“先生我错了!先生……” 叶鹤鸣进来,提着崔知洲的领子把他扔了出去。 几个人行过礼,云时清沉声道:“南明浔!又是你?你就这么喜欢出风头?!” 第一百三十三章 心上人终成身边人 南明璟瞪了南明浔一眼喝道:“说什么呢?!没礼貌!” 南明浔撇撇嘴,叶鹤鸣脸上青白交杂,煞是精彩。 到了白玄明住处,白玄明笑道:“这才几天,你都受伤几次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听见这话南明璟低下了头,给南明浔倒了水要喂给她,南明浔摇了摇头。 白玄明端详了半天,又摸了一摸,说道:“五个指骨肯定是断了。” 南明璟急道:“这将如何?阿浔会不会落下残疾?” 白玄明胸有成竹道:“有我在,不会。” 白玄明上完药,拿出夹板固定南明浔的手,南明浔疼的冷汗直流,死死咬住下唇,却一言不发。 云澈温声道:“疼就喊出来。” 南明浔咬着牙一手抓着南明璟的胳膊道:“太疼了,想不起来喊!” 云澈用袖口给南明浔擦着南明浔额头的冷汗,南明浔一个不经意的闪头躲开了,南明璟见状,自己拿着南明浔的手帕给妹妹擦汗。 云澈垂下眼帘后退一旁,站在众人后边。 刚包扎完,离红药就风风火火的带着白芷跑进来,见白芷进来,叶鹤鸣带着叶鹤泠默默离开了。 离红药跑到南明浔身旁问道:“你怎么了?怎么又受伤了?” 南明浔虚弱一笑:“打架嘛!没有事。” 白芷眉心皱成一团,悉心安慰道:“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这几日你就不要做重活了,衣服我来洗。” 听到不用洗衣服南明浔来了精神,南明璟一记爆栗敲上了头,南明浔怒视南明璟。南明璟清清嗓子,目光乱飘,说道:“我帮你洗。” 南明浔跳起来:“好啊。” 拉着离红药就要回去拿脏衣服,撞上迎面跑来的云泱,云泱拿着剑站在南明浔身旁俨然一幅护卫样子,站在南明浔身旁,说道:“姐姐,我来了,我会寸步不离的跟着你的。” 南明浔点点他的鼻子,让他跟在身后,三个人一路回去,路上就看见带着随从灰溜溜离开的崔知洲,身后跟着妹妹。崔知洲亦是包着手,对南明浔怒目而视,南明浔笑起来,眼神里的轻蔑让崔知洲无地自容,云泱、离红药挡在南明浔身前,眼神警惕,云泱甚至把手握在了剑上。 崔知洲握了握拳头,拂袖擦肩而过。 南明浔背对崔知洲,走到半路大喊:“崔公子慢走啊,哈哈哈哈~”笑的娇俏又讽刺,像是根刺,扎在崔知洲的心上。 崔知洲扭头就要动手,被崔木鱼一把拉回,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南明浔这才问云泱道:“刚那姑娘就是崔木鱼么?” 云泱点头道:“是。” 南明浔笑起来:“倒是个美人。” 云泱拧了拧眉,没有说话。 南明浔一路走,一路用没有受伤的手摘西边的叶子,撇东边的花枝,惊的云泱四处阻拦。离红药浅浅笑看着乱窜的南明浔,忽而说道:“今日,成枫哥哥对我说,从此他伴我入夜天明,护我周全。” 南明浔扭头笑道:“真的?!” 离红药浅笑点点头,南明浔跑过来抱住离红药开心的说道:“我家红药终于熬出了头,心上人终成身边人。” 第一百三十四章 云公子有了心上人? 离红药飞红了双颊:“所以……以后我可能陪你的时间少了。” 南明浔佯装娇嗔道:“哼!原来你是这样的红药。” 南明浔拉住云泱的手边跑边道:“我们孤立她!”离红药笑着追上去,三人跑在小路上嘻嘻哈哈,路过的同窗纷纷避让,投以看村口傻子的眼神。 云澈远远的看着,在树下站了良久,清风袭来,他大梦初醒一般,转身离去了。 “云公子。”一个清脆的声音叫住云澈,云澈扭头见一个端庄清丽的女子。 云澈行礼道:“姑娘。” “我不叫姑娘,我是崔木鱼。” 云澈又行礼道:“崔姑娘。” 崔木鱼道:“我兄长失礼了,我替他道歉。” 云澈淡淡道:“无事。” 云澈行完礼就要走,崔木鱼道:“云公子可曾看过我?可曾知道我姓甚名谁?可曾站在我身侧?” 云澈仍然不语,看着崔木鱼,眼里却没有一丝柔情。 崔木鱼道:“我及笄礼上,你我曾相见,你可记得?” 云澈摇摇头,崔木鱼道:“我记得。那日你一身白衣佩剑,白玉簪子束发,站在宾客列第二行。” 云澈谢罪道:“怪我记性不好,不曾记得了。” 崔木鱼噙着泪笑道:“不怪你,怪我,怪我记得清楚。” “崔姑娘,我们之间的婚约……” 崔木鱼抢先道:“云公子有了心上人?” 云澈点头。 崔木鱼睫毛一抖,泪滴滑落:“是那位南明姑娘?” 云澈不语。 崔木鱼道:“她可曾像我这样记得第一次见你时的模样?亦或者见你欣喜雀跃?” 云澈仍旧沉默不言,竹叶刷刷响,来回摇摆,搅的崔木鱼心乱如麻。 “告辞了,云公子。” 崔木鱼保持着风度,行礼离开。 “云澈,你记住,是我崔家与你解除了婚约,是我崔木鱼不喜欢你。” 秋风卷起竹叶打在崔木鱼衣服上。 在那个枯燥无味、喜欢五彩斑斓的年纪里,那一抹白色就那样安静平和的闯进她渴望五彩斑斓的心里,那样单调无奇的颜色,那么轻易的让她体会到苦涩。 原来,缘木求鱼终成空。 崔木鱼不死心的问道:“云澈,若是你先遇到我,不,你的身侧先有了我,会不会喜欢上我?” 云澈道:“不是谁先谁后,而是她就是她。” 崔木鱼一笑,扭头泪流满面。 云澈走了几步,又折回信步往女子宿处而去,站在门口请人通传,却是离红药出来,回道:“阿浔睡了,她这几日累极了。” 云澈轻叹一下,行礼告辞。 离红药回屋道:“人走了。为什么要躲着他?” 南明浔笑道:“他都是要娶亲的人了,干嘛混在一起?”南明浔拿着点心递在云泱手里,让他快吃。 云泱默默不语,吃下了点心。 是日,秋高气爽,众人射箭,南明浔只得默默站在一旁,看着诸人箭射越高。 南明浔远远的看着云澈走来,扭头就去找了南明璟,南明璟正在白芷身旁教白芷如何百步穿杨。 南明浔觉得十分无趣,在草丛里来回游走,见前方白衣黑竹飘在面前,佯装无事笑道:“小和尚。哦不,云公子。”一向不与云澈行礼的南明浔,竟行起了礼。 偏头看了一眼偷偷瞥向这里的崔木鱼,察觉南明浔视线的崔木鱼急忙扭过头。 云澈没有说话拂袖走开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我有我自己的原则 南明浔挠挠头,不解道:“这小和尚脾气越来越怪了啊。” 云泱射完箭,赶到南明浔身边跟着,拿着水袋问道:“浔姐姐喝水么?” “不喝。” “浔姐姐吃点心么?” “不吃。” “浔姐姐,洗好的水果吃么?” “云泱,你怎么什么都带。” “那当然我做了充足的准备。”云泱拍了拍胸脯。 南明浔扶额道:“走,我们去看看叶鹤泠。” 叶鹤泠满头大汗,拿起箭用力拉弓射箭,几十只箭被他射出去。他都不曾休息,继续张弓拉箭,手掌被弓弦勒出了血印,胳膊也开始轻轻颤抖。 南明浔拍拍他:“歇会儿,不急在这一时。” 叶鹤泠扭头笑道:“没关系,我还可以支撑。” 南明浔死死抓住他:“连老大的话也不听了么?!放下。” 叶鹤泠大声吼道:“我可以的!一日放松,日日放松,我何时才能顶天立地!” 南明浔一愣,叶鹤鸣方觉失礼,急忙道歉:“浔姐姐,我不是故意的。” 云泱拉开南明浔,行礼道:“叶公子,浔姐姐不是有意惊扰,她也是为你着想。” 叶鹤泠讪笑道:“我明白。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见笑了。” 云泱温和的笑着,拿出水袋道:“喝水歇一会吧。” 叶鹤泠讪讪的接过水,南明浔说道:“阿泠,你才多大自然不如你哥哥。” “浔姐姐与我一般大的时候,不也已经名扬州内?哥哥在我这个年纪已经参加灵溪潭对战了。” 叶鹤泠缩着肩膀,耷拉着眉眼:“父亲过世,宗内动荡,兄长承袭家业,我不能觉得他付出的一切都是理所应当。若我像姐姐一般,早能帮哥哥承担负重了吧。” 云泱上前说道:“叶公子,世上之人皆是有用的,我看公子对案牍分析之术颇为精通,亦可帮叶宗主分析大局,人生在世哪能光靠勇武,可是这个道理?” 南明浔赞赏的点点头,云泱骄傲的挺了挺胸膛。 叶鹤鸣不自觉的挺直了背膀,眼睛渐渐被点亮。 南明浔心道:小孩子真好骗,两句话就黯然失神,两句话又欢喜鼓舞。 南明浔伸手向云泱道:“苹果有么?” 云泱拿出一个苹果放在南明浔手里,南明浔道:“走,跟着老大巡视一下,看看他们练的怎么样。” 南明浔一只手吃着苹果大摇大摆,身后跟着云泱拿东西递水,活像一个出门上街的恶霸。 南明浔的大摇大摆招来先生的呵斥,云澈跑回去继续练箭,南明浔则被留在先生身边静静坐着。 南明浔正襟危坐,一言不发,受伤的手轻轻放在腿上。 云时清有磁性的声音响起:“近日手伤可好些了?” 南明浔急忙起身行礼回道:“谢先生挂念,好多了。” 云时清摆摆手示意南明浔坐下。 云时清看着远处的弟子,说道:“你一个女子怎么敢与男子对战?” 南明浔道:“学生只是不平而已。” 云时清扭过头来看着南明浔道:“天下不平之事甚多,你又能如何?” 南明浔道:“先生说过,君子慎独。我有我自己的原则,我眼见的不平,无论如何都是要博上一博的。”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记性一向不好 云时清极轻的笑了一下:“果然是南明牧风的女儿,那份愚蠢的孤勇都一样。” 南明浔讪讪陪笑。 钟声响起,众人停下了手,纷纷列队,南明浔起身行礼准备回到队伍里。 云时清问道:“你喜欢海棠?” 南明浔点点头。 “回去吧。” 南明浔跟着站在离红药身旁,离红药笑道:“与先生同聊,感觉如何?” 南明浔笑道:“受益匪浅,你去试试就知道了。” 两人哄笑起来。 众人解散,云泱被云夫人叫回去继续补习功课了。 成双之人结伴而行,叶家兄弟换地方继续修炼了,白玄明得到先生允准在云氏后山寻草药去了。 南明浔落单,独自一人走回去,百无聊赖的走走停停,看天看地,在路上扑蝶看蜂,南明浔一个人路上亭中,云澈缓缓走进亭中,南明浔站起来,笑道:“真不巧,我要走了。” 云澈仍是冷声:“为何躲我?” “躲你?没有啊。” “有。”云澈冰冷没有波澜的声音里竟有了一丝委屈的意味。 “那你倒说说,我怎么躲你了?” 云澈一向不善于打这种口舌之仗,闷闷的不出声。 憋了良久才急促的说了一句:“你叫我云公子,而且还对我行礼。” 南明浔笑道:“不是本应如此么?怎么?听小和尚听上瘾了?” 云澈气闷离开。 南明浔笑了起来:真是和尚,连吵架都不会。 眼见着云澈消失在竹影深处,南明浔笑着坐下。 停了半刻,云澈又回来道:“你多次推说有事不见我,我问过云泱,他就在你身边。” 南明浔道:“我一个未嫁女子,怎么能与你说见就见呢?于理不合。” 反正云澈问什么南明浔总有一套说辞等着他。争执不下,云澈也没问出所以然来。 最后云澈方道:“崔家来人与父亲解除婚约了,我们两家不是姻亲之交了。” 南明浔笑道:“可惜了,崔姑娘是个温婉的南方美人呢。” 云澈脸上一阵发白,沉吟片刻,冷冷的看了南明浔一眼,问道:“你可曾记得你我第一次相见时我的样子?” 南明浔仔细想了想:“嗯……不记得了,我记性一向不好。你记得我那日的样子么?” 云澈道:“记得。” 云澈手里紧紧攥着菩提子,微圆有沟壑的小东西在手心里,沾上了云澈手心里的温暖。 沉吟片刻,云澈转身走了,这匪夷所思的言行让南明浔摸不着头脑。 当下十月还未过半,南方渐凉,北方飘起零星小雪,寒浦早已银装素裹两回了。 南明浔吹着微凉的风,看着自己还未伤愈的手,惆怅万千,跳到亭外溪水边上用没有受伤的手投石头,惊的游鱼仓皇逃跑。 南明浔一伸手,惊觉戴在手上的菩提子不见,南明浔慌了起来,云澈说那是他母亲的遗物,这要是丢了如何使得。 南明浔跑到训诫石处,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掉,也没找到东西。南明浔无法只得硬着头皮去找云澈,请他帮忙,毕竟云家人多,又方便四处查找。 南明浔时隔多日再一次踏进了云澈的别院,院中那棵刚种上的小树半死不活,不知道能不能熬过它人生中第一个深秋。 南明浔听得屋内木鱼声响,知是云澈在礼佛念经,便坐在溪边石头上,继续惊扰溪边游鱼。 水花飞溅的声音打断了云澈的礼佛,他推开窗,只见南明浔长发倾斜肩头,拿着石头四处乱投,惊的溪中小鱼四处奔散逃跑,云澈也不开言,只静静的看着南明浔胡作非为。 第一百三十七章 我把菩提子丢了 竹叶落下来掉在南明浔的头发上南明浔也没有察觉,南明浔停下来投掷石头,拿起石桌上的茶杯盛好溪水放在脚边,用一只手四处网鱼,玩了半天,南明浔发觉一只手真不如两只手好用,遂拿来石头堵住了溪水。从墙外随水流进的小鱼被堵在这座小小的石墙之外无助的游着,越积越多,南明浔悄悄伸出手,一把就抓住了一尾青色小鱼。 南明浔洋洋自得的把小鱼放进茶杯里,云澈不禁出声道:“茶杯狭小,不适于鱼儿生长。” 南明浔闻言,拿起茶杯走进屋里来,笑道:“我不。” 云澈还是无悲无喜的样子,坐下来,继续翻着经文。 见云澈没有理她的意思,南明浔把茶杯放在云澈的书桌上,小心翼翼的问:“云澈,你为什么不高兴?” 云澈仍旧不语。 “云澈?” “云公子?!” 南明浔凑在云澈耳边大喊:“小和尚!” 云澈这才抬头看时正对上南明浔那双装了四时明光的眼睛和自相识起就不变的笑颜。云澈就这样看着南明浔,用眼神询问南明浔。 南明浔又坐回原处,不好意思的说:“我……我把菩提子丢了。” 云澈连眼都没有抬,继续翻着经文,南明浔声音低落,满是愧疚:“应是与崔知洲打架那日弄掉的吧。” 云测仍然无动于衷。南明浔看云澈无意理她,讪讪不说话,眼睛在云澈乱扫,余光瞥见桌子上的菩提子。 南明浔大喜道:“你捡到了啊,没丢就好,没丢就好!” 南明浔起身道:“正好物归原主,我也不用整日悬心了。我走了。” 南明浔踏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 南明浔刚回去就被南明璟叫走了,坐在南明璟屋内,就见其余两人早就到了。 南明浔问道:“有消息了?” 叶鹤鸣率先开口:“我家那位引荐郁青卓入正支主门学习的师叔在信到的那一日外出云游了,且无亲眷家人。” 白玄明道:“这么巧?” 余者三人心领神会,却也无可奈何。 南明璟皱眉说道:“季宗主说不知门下弟子为何走此邪路,与渠东亭断了师徒关系,请父亲自行决断。” 南明浔问道:“渠东亭就没有说些什么?” 南明璟道:“没有。” 南明浔道:“大师兄没有把他扔进幻镜里?” 南明璟道:“大师兄通过他的过往里找到了他们后来聚集的位置,仍在亭山。但是大师兄带人赶过去,除了家中弟子被机关所伤,余者一无所获。” “我们的消息泄露了?”南明浔看着叶鹤鸣。 叶鹤鸣恼火的看了南明浔一眼。 南明浔说道:“大师兄说那里像是经年无人之地,不像有人长住。” 白玄明问道:“为了保险起见,不在有人的地方见面也是够谨慎。” “得,就是说这条线又断了。” 南明璟道:“大师兄推断他们是单线联系,所以我们得想办法找到跟他联系的人。” 南明浔道:“除非他自己说,不然我们怎么找?!这群人没一个说话的,这能怎么办?!” 南明璟看着叶鹤鸣道:“现下从叶家下手查比较方便。” 第一百三十二章 你还坚信人间正义? 南明浔的右手已经肿起来,她仍然坚持行了一礼道:“我不是出风头,路见不平而已。” “为何打同窗?” “因为他以大欺小!” 云时清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你还在坚信人间正义?坚持善必为,恶必果?” 南明浔不懂先生所问为何,回道:“当然。” 云时清点点头道:“你们回去吧,叶鹤泠留下。” 南明浔一行人关门出去。云澈一出门就拿出药往南明浔眉骨上摁,南明浔大声喊痛。南明璟一把抓住妹妹的手腕,皱眉道:“崔知洲打的?” 南明浔点头,南明璟一脸杀气扭头对着叶鹤鸣道:“打不打?” 叶鹤鸣道:“打!” 两人拔腿就走。南明浔一把拽住,说道:“别惹事了,我又没输,一会儿先生把咱们几个都扔出,回家怎么交代?” 南明璟回身问道:“你赢了?” “啊。” “阿泠呢?”叶鹤鸣问道。 “就是因为他被欺负我才跟人打架的。” 叶鹤鸣骂道:“废物!!!我去找崔知洲。” 南明璟拦住叶鹤鸣,说道:“你是个家主,注意身份。” 叶鹤鸣道:“注意什么!我叶家的人都敢欺负!” 云澈开口道:“他已逐出家学,这时再去就是我们不占理。” 叶鹤鸣竟然停下了脚步,南明浔惊奇:“小和尚说话你倒是听啊。” 叶鹤鸣没好气对南明浔说:“谢谢啊。” 南明浔说道:“什么?叶宗主是不是说谢谢了?今天太阳从哪出来的?” 叶鹤鸣白了南明浔一眼,一拳砸在旁边的树上,大树来回摇晃,枝桠掉了下来:“若是父亲在世,他绝对不敢这样欺负我弟弟!阿泠也是个废物!一个运丹都要练半年!遑论打一个排名第五的人。” 南明浔不忍,说道:“小孩子打架,怎么就扯到家世了。你这么厉害保护他不就行了!” 叶鹤鸣道:“我总有不在他身边的时候,那时怎么办?你天天看着他?!” “哥,对不起。” 耳边突然响起的道歉声吓了众人一跳,南明浔面带尴尬,叶鹤泠不敢直视哥哥的眼睛,叶鹤鸣眼睛里情绪不明,有怒其不争,有生气还有……一丝愧疚。 局面一时陷入了尴尬,谁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南明浔突然惨叫一声打破了诡异的静默,众人纷纷看去,原是她受伤的手碰到了剑,疼的她大叫。 南明浔受伤不哭也不说,面色如常,没人当回事,这一声惊叫才让众人惊觉她受了伤。 南明璟心疼的抓着妹妹的手去找白玄明,一众人紧随其后,叶鹤泠更是满脸愧疚,问道:“浔姐姐疼么?” 南明浔笑道:“疼,能不疼么?!我手指生生碰断了。” 叶鹤泠面色煞白,带着哭腔道:“姐姐对不起!我真是没想到……” 叶鹤鸣愈加心烦,喝道:“你知道对不起她,就不能努力练功么!你说当她小弟的就这么当法?让她替你受伤?!” 叶鹤泠面带愧色低下了头,南明浔叹道:“说来真是,你打不过好歹嘴上占个便宜啊,嘴上便宜也不会占。你哥嘴里没一句人话,你倒好嘴里全是对不起。” 第一百三十八章 他也不过少年 叶鹤鸣点点头。 南明浔喝了口茶淡淡说道:“所以总而言之就是一无所获,继续等消息,然后等着帮叶鹤鸣抢家业。” 南明璟用眼神回应南明浔表示赞同,叶鹤鸣则是面带尴尬。 四人突然停止了说话,沉沉的吐了一口气。 叶鹤鸣拿出了一个盒子放在南明浔面前,南明浔疑惑的看着叶鹤鸣,叶鹤鸣说道:“这是阿泠给你的。” 南明浔问道:“这是什么?” “不知道。”叶鹤鸣打开门就要走,临了回头,对在座三位朗声说道:“谢谢各位。”这声音没了尖锐和冰冷,没有了一个家主的威压。 南明璟、白玄明一愣,旋即粲然一笑,同声回到:“别客气。” 南明浔笑着挥挥手,摇摇手里的东西道:“替我向我小弟道谢啊。” 叶鹤鸣也轻轻笑了起来,说道:“那是我阿弟。”说罢,大步流星的离开了,背上的大刀格外醒目,像是背着一座大山。 白玄明眼睛随着叶鹤鸣的背影而去,幽幽说道:“那刀其实很沉吧,他也不过少年。” 南明璟、南明浔看着彼此暗自庆幸,父母尚在,彼此皆存。 南方的秋风吹过,也开始冷了起来,中寒始至,寒浦来信,大荒落雪多日,雪深四尺,天地一体,暮色四合之时,四方寂然。 南明浔不过比秋日换了一层稍厚的外袍。这日众人又在场中射箭,众人争相攀比,南明浔与叶鹤泠、云泱在场内赛马,三人勒马疾行,沙石飞溅,云澈策马在旁,看着弟弟往来飞驰。 忽然斜刺里冲出了别家子弟受惊的马,撞向云澈的马头,云泱恰巧经过,云泱的策马速度极快,两马相撞,云泱立时飞下。南明浔腾起抓住云泱却被拽下,南明浔趁势垫在云泱身下,云澈直接飞在两人身下,三人落地,云泱毫发未损。 南明浔拍怕云泱道:“你没事吧。” 云泱回道:“姐姐,我无事。” “没事你就赶紧起来!你下边还有两个人呢!” 云泱急忙起来,云夫人冲上来,拉起云泱仔细查看,厉声对云澈道:“你是故意撞弟弟的马么?” 云澈淡淡道:“我没有。” “还是修行之人,心肠如此歹毒,这是你弟弟。”云夫人听不得解释,言辞锋利。 “哥哥不是故意的。”云泱企图替哥哥辩解。 “闭嘴!云澈,我也曾照顾过你,视你如己出,为何你总是怀恨在心,你恨我也就罢了,为何如此对待你弟弟?必得要了他的命么?”云夫人泪如雨下,在众家子弟面前数落着云澈的不是。 南明浔诧异云夫人怎会开始哭了呢?扭头却见云时清就在身后。 呵,果不其然。南明浔摇摇头,嘲讽的笑着看这场人间戏。 云澈仍是那副超脱世外的仙人神情,眼睛里都是固执,冷冷的说道:“我没有。” 人群中开始响起了不同的声音:“都是这云公子是品行端正之人,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 “是啊是啊。” “这云夫人继母当的实是不错,云公子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也无怪乎今日云夫人声泪俱下。” 南明浔一听话音不对啊,这演的戏也不高明,架不住云澈更傻啊。 第一百三十九章 庭斥先生 南明浔捂着手哭了起来,边哭还边抽噎道:“师母,我知道你爱子心切,可我手伤刚好,你把我推来给云小公子垫背,只怕我的手从此再不能拿剑了。” “啊!!!这南明姑娘可是剑术超群之人,云夫人此举可是毁她前程啊。” “我还以为这妇人是何等可怜呢!” “最毒妇人心啊。” “看来她说云公子的话也不可信啊!” 云夫人见口风已变,喝道:“你瞎说什么?!” 南明璟赶上前来,南明浔趴在哥哥肩膀伤呜呜装哭,一边哭一边说道:“哥哥,我再也拿不了剑了,我的手不能动了。”引得旁观的少年们一阵动容。 南明璟拍拍妹妹后背,在南明浔耳边道:“你又演什么戏呢?” 南明浔耳语道:“别说话,见机行事。” 南明璟会意,拍着妹妹道:“别怕别怕,哥哥在。” 一众不明事理的围观之人更觉南明浔可怜。 云时清走上前来斥道:“这成何体统!”遣散了围观众人,带着这一众人到了议事厅。 云夫人率先开口道:“也不是大事我不过一时担心,云澈不过是与弟弟开玩笑,用马撞了弟弟。” 云时清开口问云澈道:“是这样吗?” 云澈生硬的说:“我没有。” 云时清忽而怒道:“为何弟弟受伤你毫无担忧神色?竟这样安然?” 南明浔开口道:“先生,学生有话说。” 南明璟拽了拽南明浔是袖子,示意她不要说话。 云时清额头紧锁:“又是你!” 南明浔也不管云时清说什么,自顾自的开口道:“是我带云泱赛马,也是我带他过并不好走的沙石路,云澈的马是别人的马撞到,才导致云泱不小心落马的,而且云泱并未受伤。” 云夫人哭道:“这次没事,下次呢?” 云泱急的直向母亲挤眼睛。 云澈仍是淡淡的神色,似乎不屑与人辩驳,扭头便要走。 云时清拍桌道:“怎么?!说你两句就不乐意了?!这次为父不会怎么样你,你还是早回万佛寺吧,希望你能在修行中好好学学做人。” 云夫人上来哭道:“时清,你每次都是这样,难道阿泱就不是你儿子么?” 云时清淡声道:“别说了,就这样吧。” 云澈抬腿要走,南明浔一把抓住他,说道:“跟我去说清楚” 这二人自上次云澈院中一别就再无交集,云澈似乎多有不愿,往回收了收手。 南明浔抓的死死的,脸上的玩味神色消失殆尽,满脸严肃,抓着云澈就回到原位,朗声开口道:“先生,师母在说谎你可知道?” 云时清拧眉问道:“你想说什么?” 南明浔道:“先生,我以为师者通晓世间大道,便可解诸多困惑,便可做局外之人,冷眼看透尘世。现在看来,您也是局内之人,困于其中而不自知。您困于前情而薄待后人,夫人因此而生愤懑,薄待云澈。” 南明璟使劲拽了拽南明浔,南明浔不为所动,声音大了起来:“云澈觉得您对他的生母薄情而疏远于您,他性情淡薄不是冷漠,他不带微笑也并非是他心狠手辣。” 云澈拽住南明浔,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南明浔却甩开云澈的手,转而对云澈激动的说道:“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说,想要的不说,不想要的也不说,生气也不说,高兴也不说,让人误会你至今。你明明感怀继母的抚育之恩,你明明同情她本是烈烈明艳的女子却困在这样境地里欲出不得,却让她误会至今。” 第一百四十章 子不知父,父不知子 南明浔扭头对云时清道:“子不知父,父不知子。先生你可知道云澈喜欢什么?可问过他生母走了这许多年,他心底是何滋味?” 南明浔一口气说完,满座皆惊。云夫人一脸不可置信,愣愣的站在原地,忽而大笑起来,似乎在嘲笑自己,笑得眼泪涌上来,云泱急忙上去扶着母亲。 云时清勃然大怒,喊道:“来人,把他们带走。”进来的云家子弟即刻就要动手,南明浔拔剑就喊:“谁敢?” 云澈夺过南明浔手里的剑,眼神坚定,拉起南明浔的手腕,南明浔一愣,抽出腰间的短剑,云澈挥舞长剑一路吓退各路弟子,跑入南方的冷风里,留下满地恩怨和诺大的庭室里含混不清的哭笑之声,云澈拉着南明浔一路跑向云家后山,冷风吹起南明浔的长发扫过云澈的脖子,菩提花的味道淡淡的飘来。 秋日未落完的竹叶在脚下沙沙作响,飞下来竹叶划过少年们的脸,云澈回头看南明浔,她张牙舞爪的挥舞短剑虚张声势,风乱了她的鬓发,耳环被风吹得来回摇晃。天暗无光,可这都不妨碍她独自明媚,把自己的影子映在另一个人的记忆碎光里,成为他每每回想就悸动的暖阳。 南明浔一脚踹翻跟上来的云家弟子,云澈削断光秃秃的竹子阻挡追来的人。越过山石溪涧,云澈拉着南明浔的跑到花田,云家子弟还是紧追不舍,云澈拉着南明浔一头钻进花海里,仿佛一石落入大海激起连绵的飞花乱窜,这些将尽的花拼了命的随风扬起,在昏暗的天空里各自飘零。 云澈拨开前方的花枝,拽着南明浔用尽全身的力气,像是赴一场盛宴,带她一路向北,逃向更冷的天边。云沉天阴,流光暗藏,万物半凋,百花已残,实在是个让人郁闷的日子,但是有一个不问归处陪你奔跑的人,足以铭记一生。 菩提花香、无名花香、干燥的泥土味儿、竹叶上淡淡的草味混在空气里,这些味道都锁在一个名为南明浔的姑娘的相关记忆里。 南明浔喊道:“云澈,我们去哪?” 云澈道:“往北走,去寒浦。” 南明浔收回短剑,拿回自己的长剑,反手抓住云澈的手,头也不回的御剑向北。 南明浔笑着问道:“我们去大荒深处看雪怎么样?”她似乎以自己为子下一场大棋,自己既是执子人又是棋子,每走一步都在嘲讽人间无趣。 云澈道:“好。” 到达大荒深处天边尚有余光,背后的追兵早就在出风州的时候就没了踪影。大片的鹅毛雪还在下着,地上的雪已经三尺厚,踩在地上咯吱作响。 南明浔晃了晃胳膊,云澈回头,不解其意,南明浔抬起手,云澈的手还在紧紧的攥着她的手腕。云澈会意急忙松开了手,道一声:“唐突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奔向寒冬 南明浔抬头看天笑道:“这才叫下雪!” 雪下的愈急,纷纷扬扬落了南明浔一头一身,云澈站在身后痴痴的望着广袤无垠的大地和这一地白雪。 这是地处南方的云澈第一次见这样大的雪,远方共大地一色,这才是人间净地,安静的连心里的声音都听的清清楚楚,冷冽的风时大时小,从四面八方钻进了云澈的衣服里,云澈不禁拢了拢衣服。 大概也只有这样广阔无际的地方才能养出南明浔这样的女子吧,南方的水乡盛不下这样盛大的气魄。 南明浔来回跑,致力于把自己的脚印印在每一片不曾被沾染过的雪地上。 南明浔跑回云澈身边,脸颊被冻的通红,两人自南方而来,身上的衣服也就比秋装稍厚,抵御这样的严寒显然是不够的。 南明浔张口就是白气:“小和尚,你冷么?” 云澈回道:“尚可。” 南明浔不住的跺脚:“早知道要跑回来我就拿着冬装出来了。” 云澈勾了勾嘴角说道:“我们待不了多久的。” 南明浔笑了,眉眼弯弯,雪落在她的眉心上融成了水珠:“你也知道我们迟早被抓回去啊。” 云澈点头道:“怎会不知道呢?” 南明浔斜着眼笑道:“小和尚,我们跑吧,跑到一个无人知晓的地方平凡的度过余生也不错吧。” 云澈沉了半晌道:“你舍不下你的责任,更不会平凡度日,你是非要光明耀眼的人。” 南明浔听罢扭头笑起来,白雪映在她眼睛里干净澄澈。 雪越下越急,南明浔也不躲,伸出指尖等着鹅毛一样的大雪掉在指尖上,忽闻得远处有袅袅的乐声,南明浔问道:“今日是何日?” 云澈道:“立冬。” 南明浔笑道:“是了。” 南明浔伸着手在雪里站定不动,耳听得鼓点声起,南明浔婀娜起舞,扭转起跳,束袖的衫袍在雪里开了花,鼓点忽变,南明浔开始旋转,激起碎雪飞溅,南明浔似是与雪共舞,周身飞舞的雪随着南明浔旋转改变了本该落下的轨迹。转过几圈,南明浔忽而站定,扬手 鼓乐声未停,南明浔却停下来了,云澈意犹未尽问道:“为何不跳了?” 南明浔咧嘴笑起来:“剩下的我不会了。” 云澈被逗笑了,有如花开瞬间,自然不矫饰,这一刻他才有了少年样子。 南明浔扭过身来,她的背后雪下成幕,她的丹唇在白雪里轻启:“小和尚,你这才有点少年的样子。” 云澈垂眼看了看地上的雪,又抬头隔着雪幕对眼前这个明眸皓齿的姑娘说道:“你冷么?” 南明浔道:“冷。我们去山洞里避一避吧。” 雪深至四尺,南明浔像兔子一样在雪里跳来跳去,两个人在雪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起来,云澈拽着南明浔的袖子,防止她滑倒。 此时云家却是一团忙乱,云家出门追人的弟子回来报,未出风州就跟丢了人。南明璟更是恼火,一个愣头小子拐走了自己妹妹,更可气的是南明浔为他出头,管起了老师的家事。 南明璟坐不下去了,起身禀告了云时清,御剑回家。 第一百四十二章 烦请带我一同回落霞堡 南明家人见南明璟回来很是意外,南明牧风听完儿子说自己女儿在云家慷慨陈词痛斥老师,大为光火,当即摔杯子叫来了宗门内排的上名号的子弟,组队出门寻找,下令绑回家。 南明牧风却不知道南明浔就在几里之外的大荒深处山洞里,烤着火与云澈看着夜幕渐渐吞噬明空。 雪停了,下过雪的夜晚比往常的月夜还要明亮,黑夜似乎还泛着红。 南明浔问道:“小和尚,我是不是带你做了许多出格的事?翻人门户、打架、离家出走。” 云澈道:“离家出走是我带走了你。” 南明浔笑道:“都一样,没什么区别。” 南明浔拿起树枝捅了捅火堆,问道:“你这可怎么当和尚?” 云澈干脆的说:“我不当和尚了。” “嗯?为何?” 云澈也不答话,只是眺望远方看着外面的沉沉的雪夜。 他爱上了这百丈红尘、十里红绡,再不能沉静,寺里的树上有她的身影,大殿蒲团上有她的残迹,他悟不透这红尘,甩不脱这纠葛了。 南明璟带人找遍了平日里南明浔所去的地方,无功而返,天色沉暗,姜无忧挺着微微隆起的肚子出来说道:“阿浔不是与相公用我姜氏之法传讯么?我可施法,离人越进手中红点越亮。” 周如玉伸开手掌,姜无忧刚把红豆大小的红点定好,这红点便亮了起来,众人一喜:“在附近。” 周如玉带着人赶到山洞前的时候,南明浔早听见脚步杂乱之声,也不跑,对云澈笑道:“他们来了,小和尚,再见不知何时了,别过了。” 云澈随她出去,向周如玉行礼道:“烦请带我一同回落霞堡。” 南明家府内灯火通明,南明牧风坐在正厅,面色铁青,南明浔与云澈站在面前还未开口,南明牧风喝道:“跪下。” 南明璟、南明浔同时跪下,南明家规矩,兄妹一体,一罚俱罚。 云澈行礼道:“南明家主,是我无礼带南明姑娘出来的,若要处罚还请让我代为受罚。” 南明牧风也不答言,只说让南明璟起来,拿出软鞭一鞭子就冲南明浔的后背甩了过去,云澈疾步上前,挡下了这一鞭子,南明牧风一惊。 云澈仍是固执的样子,说道:“我可以代她受罚。” 南明浔小声道:“你走吧,我爹总不会打死我。” 云澈不语,仍然挡着南明浔。 南明牧风瞪圆了眼睛,又甩出一鞭子,云澈又挡住了这一鞭,连额头都未曾皱。南明浔扭头道:“别管我了,走吧。” 南明牧风沉默良久道:“你走吧,我不会再打她的。” 云澈道:“当真?” 南明牧风道:“君子一诺,万石不移。” 云澈行礼随着云氏子弟走了。 南明牧风站在院中,把软鞭放在五师弟手里,对南明浔喝道:“家规第四条,第七条是什么?” “不准仗势欺人,不准管人家事。” 南明牧风吼起来:“你倒好管起你老师的家事了?!尊师重道去哪了?你还在学宫打架?!你仗的谁的势?” 南明牧风平生最恨仗势欺人,此乃南明牧风大忌,犯之必罚。 第一百四十三章 无错,不认 “你可认错?” “无错,不认。”南明浔执拗的说,神色认真。仿佛打架时还在开玩笑的那个人不是南明浔。 “好。给我打。” “师父!你刚答应不打师姐的。”五师弟喊道。 南明牧风怒目圆睁道:“打!” 五师弟一步一步的挪过去,期望有人拦住他,又或者师父临时改了主意。 南明牧风走过一把抢过鞭子,手腕一翻,一鞭子打在南明浔的背上,南明浔身形一歪,随即又跪好。 “你可认错?” “无错,不认。” “啪。”又是一鞭子,南明浔稳住了自己的身形,目视前方。 “你可认错?” “无错,不认。” 又是一鞭,南明浔的衣衫血痕隐现。 “啪。”又是一鞭,南明璟跪下来,挡在南明牧风面前:“父亲,小妹她只是一时义愤,无心之失。” 南明牧风施法把南明璟震到一旁,继续鞭打南明浔,仍问道:“你可认错?” 南明牧风问了三十六遍,南明浔回了三十六遍,遍遍都是:无错,不认。 天将明,南明浔还跪在院中,南明牧风手心都是汗,孟静熏在一旁红了眼圈,她心疼女儿却也知道她做了错事。 南明浔背上纵横交错,满是血痕,可她仍然尽力挺直后背。 南明牧风又是一鞭子,南明摔倒在地上,南明璟攥着拳头道:“小妹。你就认错吧!” 南明浔面色苍白,气力不足,仍道:“无错,不认。”用尽力气支撑自己起来跪着。 南明牧风也不含糊。又是一鞭子抽上南明浔的背,南明浔再次摔在地上,南明浔使劲挣扎起来,却是气力不足,又摔在地上,南明浔用双手支撑着趴在地上,眼神涣散。 南明牧风问道:“你可认错?” 南明浔干裂的嘴唇挤出一句话:“无错,不……不认。” 南明牧风反手又是一鞭子,沾了血的鞭子,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甩落的血滴掉在南明牧风的鞋上。 南明浔彻底站不起来了,趴在地上,气息微弱。 南明牧风气极了,又甩出一鞭子,南明浔慢慢闭上了眼睛,没能再说出那句:无错,不认。 见南明浔不出声了,南明璟、周如玉围上去,喊着南明浔的名字,怎么都喊不醒,要知道当初南明浔在路平中剑,血流水中,染红身下的江水,伤重至此,也睁开眼睛应了南明璟一声。 南明璟慌了神大喊母亲:“阿娘,阿娘,阿浔昏死过去了。” 孟静熏闻言跑过来,姜无忧、唐溪远一众人围拢过来,纷纷去探南明浔的鼻息,见呼吸尚在,松了一口气,只是后背血肉模糊,不忍直视。 南明璟抱起南明浔送回房间,孟静熏给南明浔上了药,换了衣服。不多时,南明浔就醒了。 南明牧风道:“随我去风州道歉。” 南明浔仍然道:“我没有错。” 南明牧风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是他往日万事不经心,能撒谎逃避绝不硬碰硬的女儿。 南明牧风换言道:“你若不道歉,云家能免云澈受罚?” 南明浔沉吟片刻,说道:“我去道歉,我们走吧。” 南明浔挣扎着下了地,努力维持着身形,她多年的修炼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这时她尚可维持自己不倒下。 ------题外话------ 我可以拥有一个评论嘛?这么卑微的我。 一百四十四章 学宫受罚 南明浔一路上没有说话,面色苍白,南明璟紧紧抓着南明浔,兄妹俩又回到了风州青溪的云家,此时云时清坐在正厅,云家弟子从厅内到厅外,站立两旁。 听得通报,百门长来访,云时清面露不解,带着弟子在门外迎候,两家家主先是行了平辈之礼,南明璟、南明浔又行长辈之礼,云时清看见南明浔微微皱眉,问道:“不知南明家主此来何事?” 南明牧风面带愧色道:“赔礼道歉。” 云时清大为意外,请人上座。南明牧风甫一到正厅便行礼道:“是我管教无方,令小女当庭呵斥自己的老师,此乃大不敬,我向云家主道歉。” 南明浔见状干脆利索的跪了下来。 云时清脸上情绪不明,只是淡淡的道:“不过是孩子顽皮,算了。” 南明牧风道:“不可,不能纵了这规矩,我知道顶撞师长按学宫规矩当罚背板二十。行罚吧。” 南明璟跪下急道:“父亲,小妹她在家……” “闭嘴。”南明牧风斥道。 南明牧风道:“若今日不罚,这规矩如何立下。” 云时清点头,云家子弟手执三尺长木板立在南明浔左右两侧。 听得南明浔回来了,叶鹤鸣一行人也涌进正厅,听闻先生属意要罚,离红药、叶鹤泠就要冲上去求情,叶鹤鸣一把拦住,说道:“南明家主这是在立家风,她南明浔当庭呵斥师长,若是不加以责罚不仅会有人说南明家治家不严,南明子弟嚣张跋扈,更会有其他门户争相效仿,这让云家如何立足?他南明家不单单是一个宗派,更是百门之长!今日不能公平裁定,他日又怎么能公平裁定九州纷争。” 两人闻言,停下了脚步。 忽而一抹挺拔瘦削的身影从旁边飘过。 云澈站在当庭道:“无关者退下。” 叶鹤鸣一行闻言离开了,云家、南明家除心腹子弟也都退出正厅。 纷扰嘈杂的正厅一时静的连竹叶坠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要说南明浔当庭斥责文家之首云时清这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不过是少年一时激愤不懂事,管了人家家事,往大了说就是南明家府嚣张跋扈,连教化九州的老师都不放在眼里。谁管你是不是一人之失呢?孩子不懂事肯定是说家大人不好。 南明牧风坐在云时清旁边的椅子上,看着这位云公子到底意欲何为。 云澈跪在南明浔身旁,看着云时清道:“她没说错,她所说皆我所想。顶撞师长之罚,我愿代她受过。” 云时清问道:“为何?” 云澈道:“这事起于我,不想他人为我受过。” 南明牧风拿出自己的百门长的威严冷声道:“是她口出狂言,这事必罚她。” 南明浔小声说道:“你傻啊,好歹打一个人行了,你还非多一人受罪。” 南明牧风眼神示意,南明家四师弟抢过竹尺,一尺子打上南明浔后背,云澈冲过来扑在南明浔背上,但为时已晚,南明浔已经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尺子。 南明浔后背刚刚结痂的伤口再次崩裂开来,登时闭眼昏死过去,头无力的倚在云澈的肩头,云澈背对南明浔只以为南明浔怕疼而已,也没有动。 南明牧风见女儿又昏过去,握紧了椅子把手,终究没动。 第一百四十五章 既往不咎,日后不提 四师弟见有人帮师姐自然是手里不停,趁云澈还护着师姐,赶紧打完这二十板子,师姐也少受罪。 云澈就这样死死抱着南明浔替她挨完了剩下的打,云澈满头是汗,这才松开了南明浔,却发现南明浔一声不吭的滑了下去。 他慌了起来,连忙抚上南明浔后背,南明璟这才发现妹妹晕过去,急忙制止道:“别碰她后背。” 南明璟慢慢的绕过后背抱起来妹妹,云澈这才看见血迹慢慢浸透了南明浔的衣衫,横七竖八的伤痕显现出来,云澈瞪大了眼睛,死死盯住南明璟,南明璟道:“她在家挨了一夜打了。” 云澈又瞪了南明牧风一眼,似是责备他为何不守承诺。 云时清见事至此,也心疼起自己的学生,南明浔的行为出格,为人跳脱却有着一身傲然风骨。况且她真的没有说错,她替儿子说出了他们父子积年的隔阂,当局者迷,若不是她一语道破,他们不知还要僵持多少年。 云时清叹道:“南明家主,把这丫头带回去养伤吧。这事既往不咎,日后不提。” 云澈一直在南明浔耳边念着南明浔的名字,却不见有丝毫回应,南明浔的睫毛有微微的颤动,却终究没能睁开眼睛,南明浔的手垂在云澈宽大的袖边,她的手动了动,勉强扯了云澈的袖子,云澈似有喜色,想去抓住这只手,却见她的手又了滑至一旁。 南明牧风站起来行礼,过去背起了南明浔,离开云家一路快速往北。 当夜,云时清独自走进了云氏后山祖坟,也不顾仪态风度,坐在满是泥土的地上,望着那座与花田相望的孤坟。 云时清眼里噙着泪花,嘴角含着苦笑:“你可见儿子带着姑娘闯过这花田?踏坏了好些你喜欢的花?” “若是你在,不仅不会生气反而还会鼓励他们吧。” “我与儿子隔阂多年,若你在也许可解他心结。” “锦官,花开花落几回了,你可看到?” “锦官,儿子一心修佛,本以为他不问尘世,但他似乎是动了心,他看那个姑娘的样子像极了当年的我看你。” “锦官,我要放下你了……别说什么来世了,来世不要见到我这样的人了。” 冬日的冷风呼啸而来,吹透云时清的身体,让他不禁一颤,真冷,而他避无可避。 离开了后山凉暗黑暗之地,云时清刚踏上中庭便觉得烛火之光刺眼,他恍惚了一下,顿了顿,让人叫来了云澈、云泱和云夫人。 转眼十日过去,南明浔在落霞堡里来回晃荡,尽管她背上的伤还没完全愈合,但这不妨碍她四处走动。南明浔穿着厚厚的红色兜帽,坐在亭子里,看着远方白雪,百无聊赖的吃着唐溪远送她的糖。 唐溪远穿着暗红色兜帽,从远处白雪铺满的地上跑来,唐溪远趴在师姐的身旁说道:“师姐,今日可陪我练功了么?” 南明浔道:“不想。” 唐溪远道:“你还在生师父的气吗?师父也是不得已。” 南明浔敲着小师弟的脑袋道:“不是。” 第一百四十六章 孤独?那是什么? “那是因为什么?” “觉得有些孤独。” “孤独?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一向是这么过的,只是如今怎么觉得空落落的。” “是没有朋友在身边么?” “什么?” “大师兄说你在云家认识了很多朋友,是他们不在么?” 南明浔想了想,笑了起来:“大概是吧。” 周如玉从远处跑过来,南明浔迎上前,周如玉没有停脚边跑边对南明浔道:“叶家出事了,快走。” 南明浔闻言,也不等周如玉去叫人,抽出剑就御剑上天,对周如玉喊道:“我先去,你们随后跟上。” 南明浔一路向东南疾驰,好在苑州离寒浦不算太远,一炷香的时间,南明浔便到了叶家。 叶家坐落平地,前环山后环水,难攻易守,叶家楼高三层,砖石筑成,一门双窗,侧面圆顶翘檐,瓦片房顶,看起来高大威严,又肃杀之感。又兼因地制宜,高低错落,古朴雅致,四周松柏茂盛,却鲜见繁花。 南明浔多念前曾来过此时早已经不记得入口何处,在天上见火光冲天之处,便强行破了叶家的结界进入叶家门户。 南明浔一进叶家便犯了愁,外间看平屋高楼错落有致,进来才发现廊回曲折,根本没有一眼可以望见目的地的通道。 好在叶鹤鸣家里是打了起来,前方熟悉的厉鬼嘶鸣让南明浔打起了精神,南明浔升在半空,往一团黑气中直冲而去。 到达地方,只见漫天的游魂厉鬼嘶鸣着攻击一个夫人,这夫人面相慈柔,眉眼犹有风韵,有一双与叶鹤鸣兄弟俩一样的眼睛,只是她的眼睛更加柔和如水,手中宝剑更是光芒甚美,打眼望去便知不是凡品。 一众手持巨刀的叶家子弟纷纷加入战斗,奈何毫无经验,不断地倒下,南明浔赶到只是院子里已经死伤不少,叶夫人已经受了伤。眼见叶夫人背后有厉鬼冲击,南明浔飞驰而下,左手结佛光之盾右手持剑,一盾挡开了厉鬼,可这厉鬼并未魂飞魄散,只是像受了伤在空中嘶鸣盘旋,南明浔心内一惊,此人功力甚厚,比她之前接触的邪术功力更加深厚。叶夫人回身喝道:“何人?” 南明浔拿出南明家腰牌,道:“我乃南明家,南明浔。夫人是你向我家求助么?” 叶夫人放下了心,跑到南明浔身边,两人背靠着背,持剑挥舞。 南明浔道:“叶夫人,他们在后面,我们先想办法脱身。” “跟着我!” 南明浔结盾走在前一路砍杀,叶夫人似乎不想走,开口问道:“我走了我家子弟怎么办?我不能走!” 南明浔喊道:“夫人,现下保你的命重要,你不死叶鹤鸣就有机会翻盘,你家子弟才不会被他人屠戮。” 叶夫人犹豫再三,跟在南明浔身后,有了南明浔的护持,两个人虽然艰难但也出了叶家,正碰见前来增援的南明牧风带着周如玉到了,南明牧风把百门令牌给了南明浔道:“去万佛寺搬兵。” 第一百四十七章 叶家惊变 南明浔点头,把叶夫人交给了四师弟,嘱咐道:“把夫人带回家,严加保护。” 说毕,南明浔来不及行礼,就御剑上天,又往西而去,本来一炷香的路程,南明浔半炷香不到,就飞到了万佛寺,飞入寺内,在大殿前落下,直入殿内,拿出百门令牌:“百门长令,万佛寺僧侣前往烟凉叶家驰援。” 中僧侣纷纷起身跑出殿门外,南明浔跑到慧真大师面前道:“师傅,厉鬼攻击叶家,比上次李岫岩之时更重。” 慧真大师没了慈祥神色,眸底沉沉,点头就走,南明浔刚想跟过去,想了想,便又起身往青溪飞去。 风州与玄州乃是临州,不及一刻,南明浔就在云家门口落了地,拿着令牌一路畅通无阻,南明浔小跑直入学宫,此时众人都在学宫上课。南明浔一脚踹开大门,顾不上行礼,跑到叶鹤鸣面前,喘着粗气低声道:“你家被厉鬼攻击,快跟我走。” 叶鹤鸣起身就出了门,南明浔拿着令牌在云时清面前站定,道:“先生海涵,我要借人。” 云时清点点头,南明璟见南明浔手拿百门令牌,便知是大事。 百门令牌一出九州之人皆要听从持令之人调遣。 南明璟站起来,南明浔示意他一同走,南明浔说道:“云澈、白玄明快走。” 南明浔也不停留,疾步往前走,这三人丢下笔就走,叶鹤泠跟在后边跑着喊道:“浔姐姐。” 南明浔扭头看见叶鹤泠,才想起他也是叶家人,说道:“走走走,你家出事了,一起走。” 这一行五人很快追上了先行一步的叶鹤鸣,南明浔大声说道:“叶家遭厉鬼袭击,比我们以往见过的更甚。玄明哥哥一会儿回家带人来医治。” 白玄明点头,叶鹤鸣问道:“我母亲呢?” 南明浔道:“叶夫人受了伤,已经送往我家,未伤及性命。” 叶鹤鸣捏紧拳头,杀气腾然而起,南明浔最后对云澈说:“慧真师傅已经带人去了,但是我的佛光之盾只能勉强挡住他们,你的功力才能伤及根本。” 云澈点点头,南明浔这才舒了一口气,跳上南明璟的背,南明璟正全身紧张,突然来这么一下,受了惊,问道:“你干什么?” 南明浔道:“哥,我这个时辰跑了三个地方,我伤还没好呢。” 南明璟不再作声,任凭南明浔趴在肩头小憩。 云澈扭头看着南明浔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 众人到了叶家方知此事严重,此时叶家大半葬在火海里,一棵高大的松柏被燃了半边。 叶鹤鸣拿起巨刀就冲进了家里,一把玄铁巨刀舞的虎虎生风,云澈与他配合,一攻一守,云澈念起梵语,与远处的慧真大师应和,天空中起了佛光,金光耀眼。 叶鹤鸣的巨刀闪着寒光,叶家刀术素来以凶狠出名,这刀术凌厉杀气极重,又占兵器之利,打起来毫无飘逸之风只见狠绝。 南明璟、南明浔两人为组一攻一守,掩护着受伤的叶家子弟往外跑,忽听得云澈喊道:“不可!” 第一百四十八章 我弄死你 南明璟、南明浔扭头去看,却见叶鹤鸣往厉鬼嘶鸣最甚的地方拼命想要进去,未及走近便听的缠斗之声,南明牧风的剑光冲破门窗波及树木草植,地上一片狼藉,这屋子禁不住如此大的真气流窜,屋顶天光大开。 南明浔喊道:“叶鹤鸣,你去送死啊!” 叶鹤鸣边跑便回道:“我父亲的刀还在里边!” 云澈、南明璟没有片刻犹豫,跟在叶鹤鸣身后就冲了进去,南明浔气的差点背过气去,骂道:“最好那柄刀有用,不然我弄死你!!!”说着也一步翻过栏杆,提着剑就冲了进去。 屋内鬼气冲天,厉鬼嘶鸣的声音震耳欲聋,黑压压的鬼气围着金光,鬼气中的金光时隐时现,梵音似是从天边而来,悬浮的游魄在四处躲避漫天的金光佛语,慧真大师闭眼诵经,厉鬼无法近身,但老法师一时也不能脱身。 旁侧就是南明牧风在腾挪用剑,不断的与面前双眼猩红的三人交手,三人皆是二十多岁的年纪手执巨刀,出手却狠绝,刀刀致命,有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强劲功力。 但南明牧风也不是等闲之辈,当年九州征伐混乱之时,南明牧风以一挡百,与姜阙二人合力绞杀企图洗牌九州的宵小,杀人盈野,青山成冢。 南明牧风的“无名”剑身黑色花纹,剑光耀眼,对面三把巨刀招数一致,配合之默契一看便知不是一日之功,南明牧风一把长剑对三把巨刀并没有落得下风,轻松承下巨刀的砍劈,身形丝毫未乱。南明牧风站定,趁三人未稳反守为攻,长剑带着凌厉的风分开三人,这三人顺势分开,分站不同的三个方位,南明牧风腾身而起,剑环四周,刺伤一人。 剩余两人又并肩站在一起,挥舞着巨刀迎面而来。 南明浔一行四人进入屋内的时候,南明牧风正身形灵敏的躲过一把巨刀的攻击,这三人所用巨刀皆是一般打制,没有刀魂,没有识主之能。南明牧风一剑飞出打掉一把巨刀,巨刀钉在地上,“无名”却划了一个弧线又回到手上。南明牧风一记强掌拍在身侧之人身上,南明璟、南明浔上前人过七招,剑悬颈上,回头看南明牧风时,“无名”已经悬在另外一人脖颈之上。 此时的叶鹤鸣已经走进内屋的暗门之后,满屋的尚品灵器都在微微颤动,灵器有魂,可择主识主,灵器择主一如驯马,能高者得之。因而,两人走进暗室内,满屋的灵器都在共鸣兴奋。 叶鹤鸣无暇顾及,按着熟悉的路线,往拐角处走去,云澈一步上前拦住叶鹤鸣,闪身一旁,瞬间万鬼齐发,一只利爪堪堪的擦过叶鹤鸣的咽喉,叶鹤鸣闪身的瞬间就从背上取下了自己的刀,偏手一刀冲上来的厉鬼惨叫一声,往后退去。 云澈的盾已经笼罩在两人面前,两人被堵在拐角,云澈弓箭在手,聚灵力凝为灵矢,箭无虚发,袭击愈烈,云澈灵箭越快,情急之时,云澈一弓三箭,一时金光灼亮了暗室。两人渐渐可以顶着袭击之势,一步一步挪出,往拐角深处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小和尚不是个笨蛋啊 走之愈深,攻击之势愈烈,终于两人止步于十尺之处,被围困住进退两难。 外间的慧真大师已经脱身,屋内有些许的鬼气流窜却是孤魂散魄不值一提,万佛寺的僧侣正在逐一拢集超度。 南明璟、南明浔听得远远的传来嘶鸣声,心下便觉不好,冲进暗门里,却听得咔哒的机关扣合之声,两人急忙回身,却不能出去,南明浔道:“出不去了,先去救他们两个吧。” 兄妹二人循声跑去,见这二人苦苦支撑,南明浔结盾上前,金光大作,厉鬼稍散。南明浔双剑在鬼气里不断穿梭,云澈念起了超度净化之咒,众魂先是躲避,渐渐的开始后退,南明浔双剑同出,剑在黑气里穿梭,其间各色剑光刀光交织,煞是好看。 四人快步向前,看见了暗室尽头不断吟诵的人,这人约摸四十岁,留一把山羊胡,皮肤黝黑、眼露精光,叶鹤鸣惊道:“师叔!” 见四人近前加紧了攻击,一时黑雾浓重,又有什么东西加入其中,南明璟、南明浔被震出去,云澈飞在南明浔身后轻轻的环上了她的腰,两人撞在墙上掉了下来,南明浔在云澈怀里毫发未损,云澈闷哼一声。 尽管南明浔背靠云澈但是巨大的撞击还是让她的伤口隐隐作痛,南明浔不自觉的弓起身子,但觉背后一片柔软,她忍痛道:“你没事吧?” 云澈轻轻摸了摸南明浔的后背,吹着气仿佛伤口就在眼前,云澈问道:“疼么?”奈何寒浦早已入冬,南明浔身穿冬装,这点风动,她并没有察觉到。 南明浔忍痛一个翻身起来,拉动了伤口,倒吸一口凉气,道:“疼也得起来。” 南明浔回身抛剑又加入缠斗,云澈一个记灵箭诛灭了南明浔身后的厉鬼,南明浔听见身后厉鬼寂灭的嘶吼声,知道云澈就在她身后,她回头一笑,一剑出手护住云澈身后,南明浔笑道:“小和尚,后路断了,这下可是孤军奋战了。”南明浔伸出手,一把抓起来云澈。 那边南明璟、叶鹤鸣又纠缠一轮,两人交相掩护,却又被分开,被迫各自为战。云澈、南明浔跑上前去,云澈掩护叶鹤鸣,南明浔掩护哥哥。 云澈对叶鹤鸣说道:“替我抵挡一下。”说毕,坐地开始诵经,金光重振,带着漫天的符文而来围拢厉鬼,厉鬼在其中嘶吼逃窜,忽然像是天遍传来的佛语也加入其中,空中不断浮现的符文像是锁链,锁住了那些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南明浔赞道:“小和尚不是个笨蛋啊。” 叶鹤鸣挥舞着巨刀还不忘扔给南明浔一个白眼。 外面的人进不来,但是声音可以入内,云澈的佛语可传十里,外间的慧真大师一听便明了,师徒内外呼应,云澈忽然停下了,站起来,拿出弓道:“我与师父说好了,他会牵制住这些恶鬼。” 第一百五十章 打架呢!能不能专心点 四人齐齐点头,就往内里冲,那人又一阵吟诵,不知从何处起了苍劲的风,不知那里来的厉鬼纷纷进入他的体内,叶宽再度抬眼的时候,瞳孔内已是猩红一片。 四人上前,云澈已经换了金刚棍,四人争相上前,却限于室内空间狭小,只能两个人在同侧上前,南明浔与叶鹤鸣挤在了一侧,南明璟与云澈腾空而起,换了另一侧。 叶鹤鸣紧紧握着手中巨刀,刀刃冲着叶宽问道:“师叔,为何如此?” 叶宽握着刀刃发着冷光的巨刀道:“你一介小儿,不配当这宗主。” 叶鹤鸣挥刀上前:“就是为此你丢掉了自己的道义气节?” 叶宽巨刀一挡,借势把叶鹤鸣甩到一旁,冷哼道:“你父亲宁让你一个黄口小儿承袭家业,罔顾叶家未来,也不让二公子掌管?!呵,什么狗屁正直。” 南明浔道:“打架呢!能不能专心点!” 叶鹤鸣攻势更急了,南明浔直接祭出了双剑,南明璟与南明浔配合用“南明六十四式”纠缠叶宽。叶宽的巨刀轻盈刃薄,与叶鹤鸣的玄铁重刀显然不同,这一点,南明璟、南明浔在用剑承下几乎要命的竖劈的时候发现了。 云澈加持佛文的金刚棍显然比他们有灵的剑好用,云澈为数不多的几次打到叶宽,都落在了实处,让他像是被火烧过。 叶鹤鸣的刀带着寒冷的风斜劈叶宽而去,叶宽单手一挡,巨大的刀气让叶鹤鸣几乎拿不住刀,叶鹤鸣回身挥刀反手划向叶宽身侧,叶宽一脚踹开叶鹤鸣,挡住了随后而来的云澈,而后侧身闪过南明兄妹的攻击。 云澈接住叶鹤鸣的瞬间,借力把叶鹤鸣甩在身后,腾空飞起,叶宽陈刀直冲云澈命门,刀术与剑术不同,少了飘逸多了冷硬和蛮横,加之这把巨刀占兵器之利,所以这一刀来势凶猛,云澈却不慌张,在空中闪身变了路线,使劲腾向更高处,这一刀落了空,云澈翩然而下,宛若云中仙鹤,落在刀上,刀与云澈缓缓下沉,云澈把刀钉死在地上,反手就是一棍,叶宽一时拔不动刀,即刻松开了手躲过袭击。 南明兄妹双剑合剪冲过来,叶宽堪堪躲过,两兄妹反手就又是一剑,一人一剑划在叶宽的双臂上,两人不曾犹豫又腾转回身,却见叶宽一掌拍来,南明璟反身护住妹妹,被一掌拍吐了血。南明浔一剑刺出,洞穿了叶宽的手臂。 叶鹤鸣巨刀横陈,闪着冷光而来,叶宽腾转而起,擦着墙壁躲过了三人的袭击,跳到一旁拔起了刀,一刀挥向就近而来的云澈。云澈用金刚棍挡下最重一击,却被巨刀收刀的刀刃划伤了臂膀。 叶宽又召出了厉鬼,把四人掀翻在地,但是厉鬼还未近身就被随之而来的佛文锁链紧紧的束缚住。 南明浔身形灵活,躲过飞舞的巨刀,四人尽量减小活动范围,争取一拥而上。 南明浔腾起踩在叶宽的巨刀上,飞跃他的头顶,踩在叶宽肩膀上,一剑劈下来,叶宽一躲,正遇上了云澈的金刚棍,被伤之处顿时起了烧痕。 第一百五十一章 这下安静了 南明璟趁乱一剑扎在叶宽手上,巨刀掉在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震的耳朵生疼,叶鹤鸣趁机一刀划过叶宽的右胸膛,叶宽连眉都没皱,一脚就踢翻了迎面而来的叶鹤鸣。一个滚地又重新把刀拿在手里,挡住了云澈和叶鹤鸣暴起的突袭。 三件兵器相接,云澈与叶鹤鸣震出三步之远,撞在墙上。叶宽巨刀未停,横劈还未醒神的叶鹤鸣,叶鹤鸣刚感觉到疼痛就察觉冷冽的剑气已经到了胸前。 “来不及了,反击来不及了。”叶鹤鸣这样想着,闭上了眼睛。 忽闻“当”的一声,声音之大让叶鹤鸣被拉回了现实。 叶鹤鸣睁眼一看只见南明璟、南明浔两人半跪在叶鹤鸣身前,双手握剑,用尽力气抵住叶宽的巨刀,南明浔憋红了脸喊道:“叶鹤鸣你干什么呢!让你来睡觉的啊!!”两人逐渐力弱,巨刀逼着剑靠近了两兄妹的身体,这两把上品灵器的剑魂似乎也兴奋起来,两把剑都滋滋作响。 闪着寒光的剑已经靠在两人的肩膀上,离脸只有三寸,渐渐的剑刃一寸寸的割断丝线,切进他们的肌肤里,兄妹两个人的血已经流了出来,沿着剑刃向下流淌,剑已经开始了嘶鸣。 叶鹤鸣拿起刀从兄妹二人中间向上一挑,挑开了叶宽的刀,两人急忙后仰,南明浔一缕青丝被刀气擦断,南明浔大骂:“叶鹤鸣!你差点削我头上!!!” 叶鹤鸣这时也不忘还嘴:“哪这么多话?!这不是没削到么!” 云澈从后方一棍子打在叶宽的脖颈上,叶宽似乎被激怒了,扭身去砍云澈。南明浔冲上去,被一掌拍在后背上,南明璟飞奔而去接住了南明浔。 叶鹤鸣一刀从身后刺穿了叶宽右侧,从云澈方向看仅见玄铁刀尖反射着金光,但南明两兄妹站在身后看的清楚,背后的伤口足有四尺长,切开了半个背。 叶宽的鲜血喷涌而出,慢慢的回头,失神的看着叶鹤鸣。 叶鹤鸣抽回了刀,叶宽踉跄了一下,一脸不可置信,滑在地上。残存的厉鬼渐弱,被金光团团包围。 炸裂破石之声响起,碎石乱窜,暗室入口站着持剑的南明牧风、周如玉与白玄明,南明牧风大喊:“阿璟!阿浔!” 慧真大师也喊道:“云澈,云澈!” 四人瘫倒在地上,他们已经到了极限,个个受伤,没有人能再多动一下去控制叶宽。南明璟出声应了一声:“在这!” 叶宽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即将被抓,动弹不得,便开始破口大骂,这四人经过一恶斗,谁都不欲理睬他,哪知他竟然越骂越起劲,气的叶鹤鸣一口气郁结心中,要拿刀起身,云澈一把按住叶鹤鸣,用自己剩的不多的灵力为他调息。 南明浔听得气急败坏,挣力起来,捡起地上劈碎的半截砖头,一砖拍在叶宽头上,叶宽登时没有了声音,南明浔随手扔掉砖头,说道:“这下安静了。”然后把自己扔在地上,尘土滚了一身。 周如玉率先跑进来,绊了南明牧风一个踉跄,周如玉看见一片狼藉便知经过一场恶斗,上手封住叶宽的七窍。 南明牧风跑到自己一双儿女面前急切的道:“你们怎么样了?哎呀!流血了,要不要紧!啊,怎么了?快跟爹说说话。” 南明浔道:“爹爹,你是掐着点来的么?早来会儿我就不至于累成这样了。” 南明浔累极了,背上的伤口渗血干涸之后与衣服凝结在一起,每动一次就疼一下。 南明璟疲惫的开口道:“爹,我们没有大事,都是外伤,阿浔后背的伤口应该是裂开渗血了。” 南明牧风急忙查看,一看后背果然又是斑驳一片,心内十分自责,安抚道:“阿浔,不疼啊,来爹爹背你。”说着,南明牧风轻轻扶起女儿,将女儿背在背上,尽量平稳的走了出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 别人都是背出去的! 周如玉走过来,上下打量了一下南明璟,见他无大事,也背起南明璟往外走,南明璟连忙制止:“我又不是阿浔,我不用。” 周如玉也不顾南明璟的挣扎,把南明璟按在背上,仍是清风似的一笑,哄小孩的语气道:“阿璟,有师兄在呢,你也有人背。”南明璟安然的靠在周如玉的背上,等着他把自己背出去。 慧真大师倒是慎重,为云澈诊脉,诊治良久道:“虽然受伤,不伤性命。无妨。” 云澈点点头。 白玄明亦为叶鹤鸣诊治一番,也没有什么性命之忧,马不停蹄的出去为其他人诊治。 慧真大师转过身,捡起地上的金刚棍,拉起云澈的胳膊搭在肩上,云澈愣道:“师父……” 慧真大师道:“师父知道你累了,师父背你。” 云澈道:“弟子可以自己走。” 慧真大师温慈的笑道:“师父尚未老迈,可以背的动的。”说着稳稳的托了托背上的云澈,一边念叨一边走远了。 叶鹤鸣看着远去的伙伴们,环视四周,身侧无人,自己用力以刀为拐杖支撑自己起来,走到尽头架子上,拿起了一把蒙尘的巨刀,叶鹤鸣把手放在冰凉的刀上,刀魂随着父亲的逝去,沉睡在这把刀里,这刀没有杀气与刀芒。 叶鹤鸣拿起这把刀,跌跌撞撞的走出去。 远远的听见叶鹤泠见人就问:“见我哥哥了么?我哥哥叶宗主。” 叶鹤鸣喊道:“阿泠!” 叶鹤泠顺着声音跑来,看见哥哥脸色不好,衣服上有血迹,忙问道:“哥哥你哪不好?我给你请大夫去,我即刻就去。” 叶鹤鸣一把按住弟弟道:“我没事,先出去吧。” 叶鹤泠扶起哥哥,把叶鹤鸣的胳膊搭在肩上架起来。 叶鹤鸣问道:“你为什么不背着我?别人都是背出去的!” 叶鹤泠憨笑道:“我背不动。” 叶鹤鸣扶额长叹,当爹又当哥哥的日子真难。 当下众人休息已毕,叶鹤鸣更是早早的开始安排宗内事务,叶家子弟来报:“家中弟子仅剩四成,精英弟子随叶夫人到寒浦一队,随叶师叔出门办事大半,总计弟子不足五成。” 叶鹤鸣皱眉不语,面色阴沉,又有心腹来报:“余者旁支损伤甚少,所死的大多本家子弟。” 叶鹤鸣脸上又拢了一层寒霜。 随叶归言开宗立派的同门们,现今膝下弟子众多,叶归言在世之时,尚可平衡支持。叶归言一死,凭借叶夫人母族势力和本家弟子众多的优势尚可支撑,如今这样脆弱的平衡被叶宽打破了。本宗子弟不足五成,这让叶鹤鸣那些虎视眈眈的师叔们有了觊觎的希望,所谓平衡不过是悬崖顶石,无风之时便是悬线之巅,有风之日就是一吹便落,粉身碎骨再无翻身可能。 叶鹤鸣是名义上的家主,但尚未举行承宗大典,也是因为纷扰众多,少不能服众。 想到这些,叶鹤鸣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叶鹤鸣走进屋内,南明牧风站起来,行平辈之礼道:“叶宗主。” 叶鹤鸣心中一暖,百门长公然承认了叶鹤鸣的身份,这也是表明了立场,无形中为叶鹤鸣增加了有力支撑。 叶鹤鸣行晚辈之礼道:“南明叔叔,我是小辈禁不住如此大礼。” 南明牧风道:“既同为宗主,你我就是平辈。” 第一百五十三章 他是君子,我不是 南明牧风又说道:“叶宗主,我只管修邪术之事,这人还是你家的人,由你主审我旁听。” 叶鹤鸣点点头,命人将叶宽带上来。 周如玉上前施法,使他只能说话听音。叶鹤鸣冷声道:“师叔,你什么时候接触的邪术?” 叶宽冷哼一声,始终没拿正眼看叶鹤鸣。 叶鹤鸣又道:“是叔父指使你的?” 叶宽这才开口:“二公子不知道。我不过是看不惯大公子偏心,欺侮弟弟,让你一个黄口小儿当宗主,就你的修为你也配!” 叶鹤鸣也不生气,冷笑道:“我配不配也不是你说了算的!” 一刀陈在叶宽颈间,叶宽被这少年眼里的杀气吓了一跳,但仍嘴硬道:“你可以杀了我。我没什么话可说。” 南明浔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一个染血的玉佩,当啷一声扔在桌子上,玉佩摔了粉碎,南明浔斜斜一笑道:“尊夫人是个烈性子啊。” 叶宽急道:“你把她怎么了?!” 南明浔道:“不肯说自然有不肯说的代价,莫非你还想带着小公子一起去黄泉团聚。” 叶宽死死咬着牙道:“我杀了你!!!” 南明浔冷笑道:“杀我?少说气话,有这功夫你赶紧交代,我或许考虑饶小公子一命。” “你说话可算数?” “你去跟叶鹤鸣交易,他是君子,我不是,他若要保你儿子,我也无可奈何。” 叶宽转向叶鹤鸣沉沉的看了他一眼,叶鹤鸣点了点头。 叶宽说道:“我与陆氏遗族合作,郁青卓是我安排进来的,负责我与陆氏联系,我给他们在必要时行方便,他们教我修炼邪术,用来保二公子上位。” 叶鹤鸣问道:“多久了?” “三年了。从大公子缠绵病榻就开始了。” 叶鹤鸣眼里少年气消失殆尽,眸子里深不见底。 “还有谁?” “除了我与我的徒弟,没有其他人了。” 南明牧风道:“你是怎么修炼的?” “郁青卓带我们去往亭山无名山洞里。” 南明牧风看向周如玉,周如玉授意带着人出去了,南明璟也跟了出去。 南明牧风起身道:“余下就不是我的事情了,叶宗主就此别过。” 叶鹤鸣行礼道:“南明叔叔慢走。” 南明浔上前跟父亲耳语想要留下,南明牧风点了点头。 南明浔站在原地,目送南明牧风离开。 叶鹤鸣眼里所有的光寂灭,眼睛里都是深不见底的黑色,沉声说道:“拉出去,斩刑。” 叶家子弟听令,拉着叶宽出门去,叶鹤鸣缓步跟在身后,叶宽大喊道:“记住你说的话。” 叶鹤鸣道:“我会留他们性命的。” 只听得刀劈开骨骼的沉闷声响,叶宽人头落地。叶鹤鸣连眼睛都没有眨,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人头,开口道:“收拾了,别葬在家坟。余者一并斩刑。” 云澈听闻叶宽被抓过来,急忙跑过来,正见到叶宽人头落地,云澈双手合十道一声慈悲。 云澈走到叶鹤鸣身边道:“你可还好?” 叶鹤鸣没有说话,深深的看了云澈一眼,云澈道:“保重。” 叶鹤鸣看着地上殷红的血,说道:“嗯。” 两人就这样并肩站着,看着眼前已经残破不堪的叶家。余火未灭,还在无力的燃烧着,火光映在叶两人的眼里,灼红了瞳孔。飞起的火星,四处乱飘,灼伤了倾颓无力的树叶。 百年仙府坚如铁桶,却是被人从里边打碎壁垒的。 第一百五十四章 哥哥,你也有朋友了 南明浔看着叶鹤鸣,她觉得叶鹤鸣在这一天变了,变成了什么,她也说不清。 南明浔走到叶鹤鸣身边说道:“叶鹤鸣?我还是该叫你叶宗主?” 叶鹤鸣道:“你想怎么叫都可以。” 南明浔道:“叶鹤鸣,你就回去拿那把刀是吧?刀魂都沉睡了。我是不是说没用就弄死你?” 叶鹤鸣道:“你不也跟着我进去了么?” 南明浔道:“我是担心云澈和我哥哥,谁让他们都是傻子,非要跟你进去的。” 叶鹤鸣没有说话,向云澈挑了挑眉,云澈眼里都是笑意,看着这两个人斗嘴。 南明浔看着叶鹤鸣蓦然笑起来,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当家主总是有些孤独的。” 叶鹤鸣偏头看着她道:“我不孤独。” 南明浔也没问,笑了笑就换了话题:“叶夫人还在我家,我把夫人送去娘家吧?” 叶鹤鸣点点头。 南明浔恢复了少有的严肃神色道:“叶鹤鸣,你曾告诉我令堂在万佛寺礼佛,怎会突然回到家中?” 叶鹤鸣面色铁青道:“我问了,叔父出门有事,把母亲叫回来照看家中。” 南明浔道:“这事你自己多加小心。” 南明浔又道:“叶宽夫人我没有杀,我不过听人说找了一块相似的玉佩。他们母子我也没找到,你自己看着办吧。” 叶鹤鸣看着南明浔,声音里听不出悲喜:“谢谢你。” 南明浔笑起来:“叶鹤鸣,你竟然对我说谢谢了!我为救你受了伤,那我能换一个灵溪谭对战上你输给我的机会么?” 叶鹤鸣轻轻笑了一下,总算是看到些昨日少年的影子。 “顺便把这句谢谢带给南明璟。” “我会带到的。” 叶鹤鸣对云澈道:“帮我跟先生告个假,恐怕我不能再回去了。” 云澈道:“好,若有需要叫我即可。” 叶鹤鸣对云澈笑道:“一同逃课受罚的那种需要么?” 云澈看了南明浔一眼,嘴角轻轻勾起,笑意在烟波里散开。 南明浔问云澈道:“走么?” 云澈点点头,南明浔与云澈并肩离开了,走进落日余晖的黄昏里,南明浔走了几步扭头对叶鹤鸣道:“叶鹤鸣?” “嗯?” “我们算是朋友吧?” “你觉得呢?” “我们保护过对方,应该算吧。” “所以?” “那……叶鹤鸣,有需要也可以叫我和哥哥。” 叶鹤鸣一愣,说不出话来,眼眶湿润,碎亮的泪光里闪着落霞红光。 南明浔又笑起来:“叶鹤鸣,我看到你哭了。” 叶鹤鸣转转眼球,收住了眼泪,瞪了南明浔一眼,南明浔哈哈大笑着扭过身子,背对叶鹤鸣挥了挥手。 叶鹤泠站在哥哥身旁问道:“哥哥,云公子这些人是朋友么?” “是。” 叶鹤泠仰头道:“哥哥,你也有朋友了。” 叶鹤鸣看了看弟弟,又回头去看远处的南明浔、云澈,抬手拍拍弟弟,回身背道而走。 南明浔回头对着云澈笑道:“云澈,我不在的日子,学宫可好?” 云澈道:“无你,安静许多。” 南明浔笑道:“小和尚,我觉得你在讽刺我!” 云澈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我们这是初见吧 南明浔背对云澈道:“你看到了,能怎么样,反反复复恐怕要……” 南明浔晃了一晃,又站住了,僵硬的扭过身子,看着云澈的眼睛将睁未睁,使劲定神稳住自己,说道:“白玄明还有……哥哥。”言毕,直直的倒了下去,云澈一把接住,急喊:“阿浔!阿浔!!!” 云澈抱起南明浔就往刚才走过来的地方跑去,一路狂奔,在路上还未离开的叶鹤鸣道:“怎么了?” 云澈眼睛里都是慌乱,说道:“她晕过去了。”之后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叶鹤鸣也一齐跑起来,跑到外间白玄明处,白玄明诊治之后,也不吭声,找来叶家的女修耳语两句把南明浔放在屋内,不多时,女修出来点点头便离开了,白玄明拧着眉,给南明浔喂完药,就在她身后施法,黑红的血从她的伤口流出。 白玄明把南明浔放在云澈怀里道:“她中了一掌,掌上有毒。” 云澈道:“她晕过去之前喊了你和南明璟。” 叶鹤鸣惊道:“南明璟也中了一掌。” 白玄明也着急了:“阿浔已经无事,让她喝药就好,我去找阿璟。只是……可能会有些小问题。” 云澈问道:“什么问题?” 白玄明急着走,没等听完就御剑离开了。 云澈把南明浔送回了落霞堡,刚放下没多时,南明浔就睁开了眼睛。 她看了看云澈,眼睛里全是淡漠,云澈心里一沉。 南明浔看着肚子微微隆起的姜无忧道:“姜姐姐?你何时有孕的?” 云澈的瞳孔放大,有种莫名的情绪从眼底涌上来,在眼中结成了一个亮点,他使劲捏着拳头,压住这股涌上来的酸涩。 姜无忧也察觉不对,问道:“阿浔,我与你师兄已经成婚。” 南明浔皱眉挠了挠头道:“何时?我怎么不记得了?” 姜无忧顿了顿道:“你可记得年节下我送你何物了?” 南明浔道:“姐姐送了我一对瓷瓶。” 姜无忧面露担忧神色,又问道:“节后我们何日又再见的?” 南明浔回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像审问犯人一样?” 姜无忧温声道:“你先说。” 南明浔道:“节后再见是回礼,之后……之后……我们……” 南明浔晃了晃头,道:“之后就是现在吧。” 姜无忧把南明浔放平托云澈照顾便出去了。 云澈抓住南明浔的袖子问道:“你可记得我?” 南明浔一笑,云澈舒了一口气,南明浔却抽出了手,说道:“恕我眼拙,公子是?” 冬日的暖光在南明浔的睫毛上跳跃,冷风不知从哪吹了过来,寒浦真的是很冷。 云澈静声说道:“我乃云澈,云家长子。” 南明浔见有人在,从床上起来,坐在外间为云澈倒上了茶,说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云公子,今日所来何事?” 云澈冷了半天道:“探病。” 南明浔微微一笑道:“谢公子来看我,不过我们这是初见吧,你一个男子来我的闺房探病?” 第一百五十六章 万事自有缘法 云澈默不作声,出了门。 门口姜无忧正在与南明牧风夫妇商议南明浔失忆之事。 “我问阿浔年节送她的礼物,她说的是去年我送的瓷瓶。细问之下发现她似乎这一年都不记得了。” 见云澈出来姜无忧没有再说下去。 云澈行礼问道:“她大约忘了多少东西?” 姜无忧道:“大概是近来一年。” 就是万佛寺落雪这一年,就是云氏求学这一年,就是……认识云澈这一年。 白玄明、周如玉、南明璟也跑了过来,南明璟问道:“小妹如何了?” 云澈问道:“你没事?” 白玄明回道:“毒性不强,阿璟修为不低,没有大事。阿浔背后有伤这毒当时就进入了血液,这是毒留滞在体内的后遗症,过一个月就好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孟静熏急的跺脚道:“就是你下手太狠,把女儿打成这样!伤口撕裂开,来回受罪不说,还失了忆,真是的!你这个爹怎么当的!”孟静熏瞪了南明牧风一眼,推门进去找女儿了,南明璟、周如玉也纷纷进去。 白玄明摇着纸扇道:“她会好的。我的医术你放心。” 云澈扭头看了看白玄明,垂下眼帘,看了看远处顶着白雪的山尖,那山之下就是他们一同看雪的大荒深处。 云澈看了片刻离开了。 慧真大师在正厅坐着,等着云澈一起离开。一行人走到门口就见一身风尘的叶鹤鸣也赶来了。 叶鹤鸣问云澈道:“南明浔怎么样了?” 云澈垂下眼睛道:“她失忆了。” “失忆?!!怎么会?” “掌上有毒?” 叶鹤鸣一骇,又问道:“那南明璟……” “他无事。”云澈有些受伤的神色让叶鹤鸣觉得愧疚。 叶鹤鸣问道:“可治么?” 云澈点头道:“可治。” “她忘了多少?” “这一年。” 叶鹤鸣也是聪明人旋即就想到了云澈神伤的原因,脸色一变问道:“你们是今年相识的?” 云澈见心事被人猜中,点点头。 叶鹤鸣同情的看着云澈道:“她把你忘了?” 云澈没有再说话,用眼神确定了答案。 叶鹤鸣咬牙道:“对不起。” 云澈抬眼看向叶鹤鸣道:“不是你的错。” 云澈又道:“前路艰险,多加保重。切记有事不要一个人扛着,我们都在。” 叶鹤鸣道:“好。再会。” “再会!” 这两个少年在冬月的落霞堡门口挥手告别,未融化的积雪踩在脚下,有种不真实的虚无感,云澈走得远了,回头看了看落霞堡。 慧真大师道:“万事自有缘法。” 云澈双手合十道:“弟子谨遵教诲。” 云澈回到家已经黄昏,离红药站在他别院门口,看样子等了许久。见到一身浮土,有些狼狈的云澈,离红药上前问道:“你们遇险了?阿浔怎么样了?” 云澈道:“她受了伤,不记得我们了。” “不记得我们?什么意思?”离红药红了眼圈,一字一句的问。 “她失忆了,忘了最近一年的事情。” 离红药有些伤心,说道:“那她一定受了很重的伤吧,她还能记起来么?” 云澈道:“修养一个月就会好,不必担心。” 听到南明浔还会再好,离红药舒了一口气,行完礼就离开了。 云澈坐在屋内怅然若失,看着桌前鱼缸里那条青色小鱼,独自在偌大的白瓷缸里游戈。 第一百五十七章 尔不灭便当逆万人而行之 转眼结业之日到了,缺课请假的叶鹤鸣、南明两兄妹都在这一日来到了云氏。 各家各派的子弟穿戴整齐,等云时清结业训话,这一日九州正当年纪的少年们将听完先生的教诲,散在四方。 云泱跑出来抱住了南明浔,南明浔漠然的看着云泱,出于风度,南明浔没有推开云泱。 南明浔客气的笑道:“你是哪家的小公子?” 云泱眼里的希冀都灭了,云泱道:“浔姐姐,你怎么了?我是云泱啊?我是你小弟。” 南明浔一脸茫然,南明璟圆场道:“云小公子,阿浔失忆了,记不得这一年的事情了。” 云泱一脸失望,南明浔弯下腰捏了捏云泱的脸,说道:“我是记不得了,但是你叫我姐姐,想来我们也是熟识的,那我们重新认识。” 云泱重新笑起来:“我是云家次子,云泱。” 南明浔摸着云泱的头道:“那我们就算认识了。” 众人站在一起,离红药跑到南明浔旁边,笑道:“阿浔,我是离红药,我们是好朋友。” 南明浔还是客套的笑道:“你好,离姑娘。” 离红药闪过一丝受伤,季成枫上前问道:“她真的记不得了?” 离红药点点头,伤心的红眼圈,季成枫急忙环住离红药安慰道:“没关系的,白玄明不是说可以治好的。” 叶鹤鸣走过来道:“南明浔,你可记得一些了?” 南明浔眨着眼睛道:“对不起我失忆了,请问阁下是?” “叶鹤鸣。” “叶公子。”南明浔行礼道。 叶鹤鸣嘲讽道:“这还是你第一次对我这么礼貌。” 说完,叶鹤鸣自嘲的笑了一下,又道:“可我宁愿你喊我名字。” 南明浔尴尬又茫然的笑了笑。 叶鹤鸣问白玄明道:“她真的会记得起来么?我看她没有任何好转。” 白玄明道:“照理说是可以的。” 云澈随着父亲到达学宫,远远的走过来,走到南明浔面前,南明浔行礼道:“云公子。” 云澈像是被针扎一样,瞳孔猛地收缩,紧紧盯着南明浔,面色有些发灰,看了良久垂下眼帘,站在云氏队伍最前方。 云时清在台上站定,一时人群噤声。 云时清扫了一眼台下光芒正盛、棱角锋利的少年道:“今日虽结业,但学习不止。诸生是皆是热血少年,正当意气风发,但不要锋芒过盛,不知天道人伦。你们该匡扶天下,除恶守正,万千人阻之,尔不灭便当逆万人而行之。” 少年们道:“谨遵先生教诲。”诸生行礼,云时清看着整齐的少年们,心内感慨万千。 谁都会渐渐老去,英雄总会迟暮,将军终会卸甲,但是与这些莽撞又青涩的少年在一起的时候,云时清看着他们就像看见年少的自己在一次又一次的活过。 这些少年初见青葱,再见萧肃,三见沉稳,云时清就这样见证了一代又一代的少年成长。 云时清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 各家子弟拿着行李结伴离去,个人相互告别,南明浔站在一旁,神色平淡,旁观着分别的热闹,时而茫然时而皱眉,显得无助又寂寞。 第一百五十八章 你的勇武胜于男子 云时清走过,看着南明浔独自一人,站在南明浔身前,南明浔行礼道:“先生。” 云时清问道:“你的后背的伤怎么样了?” 南明浔恭敬的回道:“谢先生挂念,已经大好了。” “你怕是不记得我了吧?” 南明浔又行礼道:“我失了些许记忆,还请先生海涵。” 云时清道:“你是我教过最调皮的女子。” 南明浔笑了起来,云时清又道:“你也是我教过的最勇敢的女子,你的勇武胜于男子。” “谢先生夸奖。” “你该生为男子,建功立业名垂千古。” 南明浔一笑:“为何女子不能建功立业、名垂千古呢?” “世人对女子偏见甚重,你想不走寻常路恐怕不易。” 南明浔眼睛里都是少年人的笃信和桀骜:“总有人开山辟路,况且我已经登上过挑战榜了。” 云时清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了光,仍温声说道:“好,为师等你名满九州的那一天。” 南明浔笑着送别云时清。 云澈一直在南明浔身后站着,目光追随她定在树下。南明浔猛然回头,笑道:“云公子,有事?” 云澈被抓个正着,眼神无处闪躲,遂走到南明浔面前拿出菩提子道:“你的东西。” 南明浔茫然的伸手从云澈的手心里拿起穿着绳的菩提子,温热的指尖划过云澈的手心,南明浔道了谢戴在手上。 南明浔仔细的盯着云澈的脸,一双水眸映在云澈眼睛里清清澈澈、干干净净,南明浔笑道:“云公子,在我失去的那段记忆里,我们十分熟识么?我总觉得你十分眼熟。” 云澈盯着南明浔不言,南明浔道:“你好无趣。” 南明浔挠头道:“咦!我觉得这句话似乎是说过。” 云澈道:“你时常这样说我。” 南明浔笑起来:“云公子,你怎么这样认真!那我可曾说过你这样容易被骗?” 云澈真的偏头认真想过说道:“说过。” 南明浔乐不可支:“我就是喜欢欺负正经人。”云澈气闷不言,扭头便走。 南明浔围在云澈身边道:“你生气了?你怎么这样容易生气,哎呀,不要生气呀!小和尚!” 云澈听见“小和尚”这三个字,停住了脚步,南明浔摸着自己的头自语道:“嗯?这是谁?” 南明璟走来拉住南明浔对云澈道:“抱歉,我要带她走了。” 云澈还礼不言。 南明浔边走边说:“哥哥,我觉得他不太高兴啊。” 南明璟对南明浔道:“见到你能高兴就怪了,你在万佛寺还跟人打架呢!” 南明浔笑道:“真的啊?” 南明璟白了南明浔一眼,深感丢人。 南明浔回宿处收拾完东西,与白芷、离红药一同出门。当日叶家帮忙的五人重新聚首,大家站定互相行礼。 白玄明道:“灵溪潭再见我们可就是对手了。” 叶鹤鸣笑道:“到时候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南明璟接道:“那我们就各凭本事吧。” 云澈仍是不语,淡淡的笑着,四人看向南明浔,若是原来南明浔未曾失忆,此时必定是调笑作结,但是现在她疏离的看着众人,只是客套的陪笑,那样的微笑让并肩多日的他们只觉刺眼。 第一百五十九章 又回北方 场面忽而冷了下来,聪明如南明浔自是知道冷场的原因,南明浔笑起来:“我虽然失去的与大家的记忆,但是我总会想起来的,那时该被我打趣的一个都跑不了。” 大家微微一笑,也算是缓和了气氛,叶鹤泠跑到南明浔身边说道:“老大,你说要带我出门玩的,待你记忆恢复了,一定要来烟凉找我。” 南明浔笑着点点头,众人再次行过礼之后,四散离开,各色服帜像水流分开流动,散往各方。 白芷一双纯良柔眼不舍的看着南明璟,白芷跑进南明璟怀里,南明璟摸着白芷缎子似的长发,温柔的说道:“阿芷你马上就是我的妻了,还这样孩子气。” 白芷楚楚可怜:“我会等着你来找我的。” 南明璟放开白芷,拉住白芷的手道:“过几日我就去找你。” 白芷笑道:“我给你做的兜帽可合适?” 南明璟宠溺的看着白芷,眼里柔情无限:“合适,十分暖和。” 南明璟拿起白芷的手,吹着指尖的小伤口,疼惜的说道:“以后就不要再做了。我明白你的心意,你伤了手,我会心疼的。” 南明浔站在一旁早就听不下去了,走上前来插话:“哎!行了行了,我和玄明哥哥还在边上呢!” 南明璟吻了白芷的眉心,摸摸她的脸道:“好好照顾自己。” 白芷点头,眼睛里都是少年的剪影和蜜意柔光。南明璟目送白芷远去,自己才带着妹妹离开这温暖的南方往寒冷的北方一路奔去。 年关将至,大雪纷飞,南明浔终于在药味与炭火味中完整的记起她和那群少年上蹿下跳的时光。 这日南明浔起床,窗外大亮,推门远眺,水榭亭阁,皆被大雪掩盖,正厅远远的扫出一条小径。小师弟拿着扫帚把雪扫在一起,孟疏柔蹲在地上堆起了雪人,不时的给唐溪远擦汗。 出得门外,远山厚雪,更觉天地浩大,不知怎么的,南明浔觉得天地寂寥的很,身旁空落落的。大风盈野,枯树残花都没了她画上画的浪漫意境,南明浔觉得还是有点繁花入眼才有些生气。 若是南方,这时也是有绿树艳朵的吧?万佛寺的菩提树这时什么样了?青溪的海棠树也不知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阿浔。” 南明浔回过头去,天地白雪间,一对壁人走来,周如玉庭身玉立,四下白雪与他遥遥相映,他紧紧的将姜无忧半环在怀里,怀里的姜无忧穿着烟色兜帽,昔日的冷面美人如今脸上多了几分温柔神色,丹唇映着白雪,眉眼带着笑意,看见她便觉得温暖。 姜无忧半扶着腰,浅浅的笑道:“可是记起来打架骂师长的往事了?” 南明浔不好意思憨笑起来:“姜嫂嫂,不要说的这样难听,我没有。” 姜无忧摸摸南明浔的头道:“你呀,好好呆在家最好。” 南明浔笑得娇俏,倚在姜无忧的肩头蹭了几蹭。 第一百六十章 我也不逊于他人的 南明浔随着夫妻二人走到正厅,南明璟也在正厅里等候了,四个人行礼道安,孟静熏拉着姜无忧的手叙话,不过是一些今日如何之类的话。 南明牧风道:“今年年节走动,由阿璟、阿浔去吧,如玉在家里陪着无忧吧。” 兄妹两人依言准备礼物。 自朝川始到暮夕终,兄妹二人将要访遍九州显族,配赠年礼。 甫一在离氏门口,刚有人通传,离红药就飞奔跑出来,抱上南明浔,又拉着手跳着转圈,离红药问道:“阿浔,可记得我了?” “记得记得,记得你的菩提花粉,你的点心药品,我们偷花骗人。” 离红药笑起来,拉着南明浔就进了闺房,南明璟点头应允了,自己一个人自去拜见离家长徒,交接礼物。 离红药拿出盒子,一一把东西摆在南明浔的面前,女孩子拿出来分享的终归是一些首饰簪环,这些美丽璀璨的东西。南明浔从怀中拿出自己给离红药准备的新奇玩意儿,各式的小挂件,玉石挂饰,两个女孩子不休的讨论当下流行的花样饰物。 南明浔喝水的间隙问道:“你与季成枫如何了?他近来可好?” 离红药道:“年后开春就是灵溪潭对战了,他正忙着练习呢。” 南明浔问道:“红药,你参加么?” 离红药回道:“参加,我家也是有绝技的,我也是不落人后的。” 南明浔挤眉弄眼的笑着,蹭离红药的痒痒,说道:“呦,每日想着如意郎君还有空练剑啊!” 离红药掐着南明浔腰间的软肉道:“哪有!” 南明浔笑着搔离红药的腰窝道:“让季成枫别练了,再练也赢不了我的。” 离红药道:“不一定,成枫哥哥可是每日都练习的。” 南明浔拧着离红药的脸说道:“好啊,臭丫头,你这就要弃我了么?” 离红药笑道:“没有,没有,你们凭势力对战,我能说什么。” 南明浔又给自己添了一杯茶,正色道:“我父亲打算以这次灵溪潭对战为契机,选前一百人组建一支少年军,专门对付邪术,卫护九州。” 离红药给南明浔打点装着礼物,说道:“南明叔叔也是思虑周全。南明一派终归是不能日日都监管这事,这样各门各派都能参与也可培植有经验的新人,日后散入各门,遇到修邪术之人也不必慌乱。” 南明浔点头道:“我父亲就是这样想的,当初留下的经验也该让大家都学会以备不时之需。” 离红药收拾停当问道:“你要参加?” 南明浔道:“那是自然,这事怎么能少得了我。你参加么?” 离红药道:“参加!我也不逊于他人的。” 离氏子弟传讯,南明璟要离开了,南明浔起身拿着离红药的礼物,挥手道别。 兄妹二人结伴来到了烟凉,不过数日,被南明浔他们祸害成一片废墟的穹灵湾有了初见时的气派。 叶家子弟传报,不多时叶鹤泠出门来迎,叶鹤泠见南明浔兴奋异常,问道:“浔姐姐是来带我玩的么?” 南明浔笑着摇头道:“我是来送年礼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 这是朋友吧 叶鹤泠一脸失落,南明浔问道:“你刀练的如何了?” 叶鹤泠垂头丧气道:“有进步,只是进步不如他人。” 南明浔戳着叶鹤泠的头道:“笨蛋,一点都不像老大我。” 南明璟说道:“所谓开窍不过是一时之间的事情,不必太过在意苛求自己,开了窍后边自然好学。” 叶鹤泠纯真的笑着点点头。 按理来说,叶鹤鸣是不需要来迎接南明璟兄妹的,有人来访必须身份对等的人来迎,南明璟、南明浔按辈分只是寻常子弟,最多宗内排上名号的弟子来接待,不必宗主亲迎。但此时叶鹤泠引着南明璟、南明浔往正厅而去。 两人刚进门就与一须发稍白、面慈身正的老者打了一个照面,这人开口道:“这便是年少成名的‘双树一花’中的同姓兄妹吧?果真神采不凡。” 叶鹤鸣道:“此乃我叔父。” 兄妹二人行小辈礼道:“晚辈有礼了。” 叶归庭道:“你们聊。”便离开了。 南明浔道:“叶鹤鸣,家主做的不错啊,这些日子就修整起来了。” 叶鹤鸣喜道:“你记起来了?” 南明浔也不答言,只是点头笑。 南明璟问道:“可有难处?” 叶鹤鸣紧绷的神色缓和了许多,示意两人落座,说道:“最近事情虽多,但尚可应付,有叔父帮衬轻松许多。” 南明浔问道:“刚才那位就是你的亲叔父叶归庭?” 叶鹤鸣点头。 南明浔又问:“令堂可好?” 叶鹤鸣道:“我已经把她接回来了,母亲也是世家出身,这点风浪无碍的。” 南明浔点点头。 南明璟开门见山道:“你是宗主想必已经收到我父亲的公文了。” 叶鹤鸣道:“组建少年军么?” 南明浔说道:“是的。” 南明璟继续道:“我已经与父亲说明让你加入,未承宗之年你的战力便是仅次我的师兄的第二位,又有与修邪术之人迎敌的经验,若加入少年军必是百夫长,我们几人将会竞选什长。” 叶鹤鸣不解道:“我已经承宗,为何让我加入?” 南明浔道:“我算过,我、哥哥、玄明哥哥、云澈、外加红药,这已经是半数之军,若是加上季成枫最好不过,但是我觉得他家是否涉入其中情况未明,不能贸然拉他入伙。” 叶鹤鸣仍是不解问道:“这又是干什么?” 南明浔说道:“你现在的位置被多人觊觎,你家有诸多前辈,而且本宗子弟大减,你手里有了少年军就是有了比你家原来弟子八成的还高的战力,这样你家的平衡暂时维系住了,你的日子也就轻松多了。” 叶鹤鸣听完眼含热泪,他年少承宗,别家少年夜酒畅谈的时候,他就开始背起那把巨刀,直面暮夜黑暗,学会选择牺牲、权衡利弊、强权法则。他早已没了少年意气和不谙世事的天真,像一只刺猬,以为包裹住自己就可以强大到无人可敌。 而今那些傻瓜看透他的外壳,敲碎他的伪装,把他鲜活的血肉挖出来,宁愿被扎也要隔着厚刺拥抱他,为所谓的情谊用肩膀抵着剑也要保护他。 这是朋友吧,有朋友的感觉真的很好。 第一百六十二章 叶兄,新春大吉 南明浔见叶鹤鸣热泪在眼中打转,笑起来:“叶鹤鸣,这是我第二次见你哭了。这以后年老我也有了谈资,日后我就可以对我的儿孙说,哎,你知道叶家的叶宗主么?很凶那个,我看见过他哭鼻子。” 叶鹤鸣被这句话生生憋回了眼泪,红着眼圈笑起来道:“你这样的人才不会有儿孙,无人娶你的。” “呸,你才孤独终老呢!” 南明璟与叶鹤鸣一同笑起来。 叶家弟子显然是有事侍立一旁,兄妹二人准备告辞走,南明浔连礼都不行,南明璟拉住南明浔示意行礼,叶鹤鸣扶着南明璟的肩膀道:“我们是朋友,行什么礼。” 南明浔嘿嘿一笑:“那我走了。” 叶鹤鸣点点头,兄妹二人走到门口,南明璟回头道:“叶兄,新春大吉。” 叶鹤鸣迎着光笑起来:“新春大吉。” 一过南方就是另一番光景,温暖的地方似乎总是万物繁盛的样子,相比北方的暴雪烈风,万佛寺的温暖简直是暖煞壮志的温柔乡,刚到山门下,南明浔就嚷着热,脱掉自己兜帽,红彤彤的长衣拿在手里。 进得寺院,见那棵菩提树虽无花无果,但枝桠绵延,树身肃默陈立,与正殿相望,俯瞰人世大地。 南明浔在树下看见了熟悉的背影便小跑过去,跳到云澈面前:“小和尚!” 云澈定睛清眼前的人,不觉勾起了嘴角。 南明璟见状带人拿着东西就进了大殿。 “近来可好?” 云澈看着眼前阔袖长裙、妆容仔细的姑娘道:“你记得来了?” 南明浔澄澈的眼睛盯着云澈的眼睛,待他说完话,那双眼睛早就溢满了笑意。 “记起来了。我忘记问了,你后背的伤怎么样了?” “无事。你呢?” 南明浔装作虚弱的样子,说道:“我可是被爹爹打了一夜,昏死过去才幸免于难。” 云澈眼里似乎起了雾似的柔光,不知觉的抓住了南明浔的手腕问道:“现在就还疼么?” “嗯。疼。”南明浔晃掉云澈的手,接住将要滑落的兜帽。 云澈道:“我给你送的药,你在用么?” “在用。”南明浔对院子里的花又起了兴趣,把手里的衣服推到云澈怀里,跑了过去。 云澈也跟了过去,冷不丁的来了一句:“令尊不讲信用。” 南明浔抬头看云澈道:“嗯?” “他保证过我走之后不再打你。” 南明浔笑起来:“本来我父亲是打算放过我的,奈何我又激怒了他。哎呀,不用放在心上,先生打你了么?” 云澈不语,南明浔觉得不对,也不看花了,逼问云澈道:“打了。什么时候?” 云澈还是不说话,蹲下来,把枯枝挪开,微小的黑色甲虫笨拙的爬向远处。 南明浔蹲下来看着云澈的眼睛,问道:“替我在学宫挨打那天?” 云澈点了头,南明浔站起来道:“你看我就说让你走,你非要再多一个人挨打。” 南明浔戳着蹲在地上看着她的云澈道:“笨蛋。” 第一百六十三章 喜欢就说,不喜欢也要说 云澈站起来道:“再打你就晕过去了。” 南明浔笑道:“我晕过去不就不打我了么?没有不救我还继续打我的道理,你扑在我身上这不是白挨打!” 云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道:“我没想那么多。” 南明浔笑得更大声:“小和尚,你就是念经念傻了。” “你来万佛寺干什么?你不是年后回来么?” “探望师傅。” “哦。师母现在待你如何?” “还好。” “现在知道喜欢就说,不喜欢也要说了吧!” “嗯。” “一会儿你把我家的年礼自己带回去吧,我就不去了。” “这不合规矩。” “你这会儿知道拒绝了!!!怎么不拒绝别人啊!” “这确实不合规矩。” 南明浔扭头道:“对了,小和尚,我父亲要组建少年军,你参加么?” 云澈淡淡道:“我去问过师傅才能决定。” 南明浔眼睛里闪着笃定的光道:“你一定会去的。” 云澈避过了那道光芒,淡淡的看着远处。 南明浔笑了笑:“那灵溪潭对战呢?你是要作为佛门弟子仲裁还是要作为云家弟子参加呢?” 云澈道:“当仲裁,云家有阿泱去。” 南明浔点点头,笑着往前走。南明浔走在前边,云澈在后边跟着,一阵阴冷的风吹来,让刚出热汗的南明浔一耸肩,云澈一抖手,红色长衣抖开,披在南明浔身上,南明浔抬眼就对上了云澈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南明浔嘻嘻笑着,自己系上兜帽,南明璟出来,南明浔回头问道:“要与我们同去你家么?” 三人一齐向慧真大师行了礼,同去青溪。 九州的隆冬要来了,最深的寒冷将会席卷大地,哪怕是一直繁盛的南方也会被寒冷侵蚀。但是这群少年却早在寒冬之前结识,他们将凭着一腔热血摇曳成长,相互扶持跨越冷冬,用开春碎冰下淙淙流过冰水擦洗手中刀剑,带着冷水淬就的利刃踏过高山平原,撕开长夜,高歌黎明。 南明浔在大雪封门的家中,与师兄弟在雪中练剑,偶尔有离红药前来探望,姜无忧的小腹渐渐变大,变得有些臃肿,宗内事务变成了南明璟外出走动,周如玉家中坐镇。 姜阙还是隔三岔五冒着大雪来到落霞堡探望女儿,两位老家主碰上了必会争执一番。 年节里,南明浔带着云泱、叶鹤泠去大荒深处狩猎,叶鹤泠还好,云泱烟雨水乡长起来的少年公子,第一次见这样的大雪惊奇不已,在雪地里四处跑着,惊跑了兔子,惹得南明浔一阵追打。 这日云澈来接弟弟回家,正碰上无事前来接弟弟的叶鹤鸣,两人远远的相视一笑,南明浔带着两个腮帮鼓鼓的少年出得门来,两少年谁都不说话,各自走到了自己哥哥面前,停在原地紧紧盯着对方,不一会儿,云泱吐出一个冰块,吸着气道:“是我输了。” 叶鹤泠见状也忙吐出了冰块,笑道:“阿泱,你这样怕冷。哈哈~” 叶鹤鸣与云澈对视一眼,不用说,又是南明浔的主意。 叶鹤鸣骂道:“南明浔,你就不能干个正经事么?净骗小孩子干这种事情!” 云澈也不言语,这样的嘴仗,南明浔不会输的。 南明浔扬着下巴回道:“什么叫正经事?你告诉我什么叫正经事。” 第一百六十四章 他还小,让他再玩两年吧 叶鹤鸣不跟她继续斗嘴,看着两个小孩子叽叽喳喳的走在前面。 南明浔问道:“阿泠也是有内秀大才之人,功夫是差些,但是替你处理宗内文书往来不成问题,也能提的出一些有见解的建议了,你可以让他帮你分担一些事务。” 叶鹤鸣远远的看着弟弟,叹出的气成白烟飘在空气里,他拢了拢自己的斗篷说道:“他还小,让他再玩两年吧,这些事我还能担得住。” 三人无言,在山下分别,两位小小少年,相互行礼,约着他日再见。 在寒浦的雪由鹅毛大雪渐渐变成薄雪轻粒的时候,九州的春天就来了,春临大地,寒浦的风变得没有那么凛冽了。寒浦的雪越下越小,最终天气澄明起来,一冬积下的厚雪渐渐融化,天微微凉了起来。灵溪潭对战要开始了。 灵溪潭对战是每年二月,各门各派的青年才俊对战以显示自家势力,以招揽还未拜门选宗的少年们,这赛分为个人对战与团体共战。 报名参加个人对战的弟子抽签打擂台,层层选拔,最后决一胜者。 个人对决之后,便是团体对决,各家出五名子弟,深入密林,经过幽谷墓地,最后走出出林子的子弟最早者为胜。 这密林相传是上古战场而后又是行刑之地,积年下来,厉鬼冤魂无数,幽谷墓地更是恶鬼圈养之地,经年净灭也除不干净,只得用结界封住整片密林,多年的结界作用下,恶鬼们也日渐削弱,因而用于子弟练手,以求多年下来,消除这个隐患。 一路安全未定,所以由与世无争的佛门弟子负责裁决和处理突发状况。 今年还未开始,坊间已经议论纷纷,在挑战榜上高居榜首半年之久的南明浔今年首战灵溪潭,去年第一周如玉不再参加,而中断两年的叶鹤鸣却加入其中,前年的登顶的南明璟仍旧参与角逐。 “听闻今年参加的女修不少,榜上有名的南明浔就不必多说了,离氏独女离红药也是今年首战。”客栈里下注押宝的看客坐在屋中唾沫星子乱飞。 “今年首战的还有季氏独子季成枫呢,不过听说他曾上万佛寺挑战过南明浔,落败被南明浔踢下山崖。看来当第一是无望了。”一带剑修士边喝酒边拍着桌子道。 “今年没了周如玉,却有叶鹤鸣,不知今年第一是谁。” “今年第一的热门人选是叶鹤鸣、南明璟、南明浔,来来来,下注啊。叶鹤鸣、南明璟一赔三十,南明浔一赔二十了!来来来,下注了。” 众人纷纷掏钱为下注,客栈里又是一篇高谈阔论,用那些似真似假的消息,来印证自己的猜测,又夹杂无数密闻轶事,半真不假,不过是酒后谈资尔。 客栈大堂角落里,珠光宝气的少年一把拍在桌子上,就要起身就揪住酒肆伙计的领子,喊道:“什么就南明浔是热门人选了!一个贱人也配!” 客栈伙计见这贵公子打扮,自是不敢惹,只得讪讪陪笑,说道:“大爷,这也不是我说的,您饶命。” 崔木鱼进来按住哥哥道:“父亲说了,不要再惹事了!还嫌不够丢人么!!!” 第一百六十五章 我无意碰令妹的如意郎君 崔知洲不甘的松开了伙计的衣领,逃过一劫的小伙计急匆匆的离开了。 两人坐下,崔知洲道:“那贱人抢了你的郎君,我不会让她好过的!” 崔木鱼捏住拳头,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道:“她没有抢我的郎君,云公子对我无意!这是我们两个的事,跟她出不出现无关。” 崔知洲道:“要不是她总是在云澈身边……” “哥,我不想谈这个事情了。”崔木鱼不想再听下去了,堵住了哥哥的话。 崔知洲闭口不言,一只酒杯几乎要被捏碎。 灵溪潭在淮州渝苏白家地界,灵溪潭对战由白家与南明家共同承办。开始前一日,参加灵溪潭对战的的各门各派一齐涌入渝苏,渝苏坊间大大小小的客栈都挤满了人。 崔知洲喝酒的当空,南明家、南明浔带着南明家子弟进来了,几人冲着小伙计略点一点头,便去了上层最好的房间里,一众人等趁机纷纷围上去一睹风采。 “这兄妹二人真是好气度,这哥哥芝兰玉树,妹妹烈烈明艳,南明家府好家教啊!” “是啊,是啊,以前听闻南明家‘双树一花’气度不凡,风华绝代,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众人纷纷称赞起来,崔知洲愤而摔杯走上楼去,崔木鱼急忙跟在哥哥身后。 “请问公子找谁?”走至楼梯口,崔知洲便被值守的南明子弟拦下。 崔知洲一人一脚踹飞了两人,其余子弟拔剑就出来了,南明璟、南明浔带着剑出门来,南明璟见是崔知洲,冷声道:“崔公子这是何意?” 崔知洲道:“南明浔这个贱人坏我妹妹姻缘,如今还恬不知耻的出现在同一个地方。” 南明璟面色一凛道:“崔公子!请自重!” 南明浔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按下了自家弟子的剑,邪笑道:“我坏你妹妹姻缘?我如何坏你妹妹姻缘了?是你家与云家退的婚!我是与云澈有交集,可什么样的未婚夫从不对人说自己的未婚妻?哪怕是至交好友也不曾提过半分?早在认识我之前,云澈在佛门修行,一心佛法,甚至要出家为僧,若他真的喜欢令妹又怎么会出家?这也与我有关?” 崔木鱼又羞又臊,这场博弈里她输的彻底,自家主动退婚是她最后的尊严了,如今被南明浔一席出家之论碎的彻彻底底。 崔知洲说不过就要动手,南明璟站在南明浔身前,挡住上来的崔知洲,南明璟身量略高些,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眸子里是深不可测的怒意:“崔公子,去年你就是我的手下败将,今年还没开始对战就要体验一下手下败将的滋味吗?” 崔木鱼在后边使劲的扯着崔知洲的衣服,小声道:“哥哥!走吧!” 崔知洲道:“南明浔,我妹妹得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得到!” 南明浔不屑道:“令妹格调与你一样低么?觉得自己喜欢的东西全天下人都在觊觎?我无意碰令妹的如意郎君,更是没有兴趣参与这些糟心事。令妹好歹世家出身,有点家道风骨吧!为了一个男人四处奔忙,到处吃飞醋?还是你这个哥哥觉得天下的东西都该是自家的?真的唯我独尊了?赤手空拳都输给我,还想怎样?丢的面子还不够多?!” 第一百六十六章 这情思难道不是束缚么? 崔木鱼怒道:“够了!南明姑娘你未免太得理不饶人了!” 南明浔笑道:“崔姑娘,我敬你是个美人,可你哥哥也太咄咄逼人了,一口一个贱人,那就不能怪我嘴下不留情了。” 崔知洲怒吼道:“南明浔!!!” 南明浔神情桀骜:“怎么?!” 南明璟挡着崔知洲,让崔知洲一步也不能向前,崔木鱼向哥哥吼道:“你还嫌我被羞辱的不够么!!!走!!!” 崔知洲见妹妹红了眼圈,更是生气。双方僵持不下的时候,云澈走了过来,穿着僧衣,拿着念珠不知在楼梯口站了多久才上前的。 崔木鱼低着头,不好意思看云澈,云澈面色冰冷走上前,冷眼看着在场几人。 南明浔调笑道:“得,事情的焦点来了,你们自己聊,我去睡觉了。” 说罢,南明浔转身离开,快走进房间之时,又扭身回来道:“还有,崔知洲,你要是再这样,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南明璟扫了一眼在场诸人,脸上都是不耐烦,扭身就走了。 云澈对崔木鱼行礼道:“崔姑娘有事冲我来,你我解约之事,与南明姑娘无关。” 崔知洲怒道:“我妹妹哪里不好,比不过那个贱人,你要这样对她!” 云澈眼里猛然淬了冷光,让崔知洲头皮一麻,云澈冷声道:“崔公子注意你的言辞!” 崔木鱼死死拉住哥哥道:“走吧,我们走吧!” 云澈道:“崔姑娘,我们今生无缘,是我负你盛情,没有是非因果,没有谁前谁后,只是我们不是合适的人罢了。你我一别两宽,祝姑娘日后另得良人,若还是心里不舒服,尽管来责备我吧。” 云澈说的恳切,可他说的越恳切,崔木鱼越伤心,崔木鱼不知为何笑起来,这一笑,含在眼圈里的泪,就滑了出来。 崔木鱼昂着下巴,语气平静的说:“一别两宽,也愿公子怀中人是心上人。” 崔木鱼行礼,拉着崔知洲离开了,崔知洲瞪了云澈一眼忿忿不平的走了。 “没了你,哪还有什么良人。”崔木鱼苦笑一下,擦干眼泪,仍是神采奕奕的模样,快步离开了。 云澈敲开南明璟的房门,南明璟请他进门,边斟茶边道:“解决了?” 云澈点点头,南明璟又问:“这姑娘不像是不喜欢你的样子,怎么与你退婚了?” 云澈道:“她不是我的心上人。” 南明璟点头说道:“还是娃娃亲误人啊!” 云澈问道:“南明姑娘呢?” “她不是说了么?去睡觉了。你真当她说的是玩笑话啊。”南明璟笑起来。 云澈眼里似是有些失落。 南明璟似笑非笑道:“阿浔什么都能看得通透,惟独这心间一个情字不懂,她的心思全在她登顶巅峰的宏志之上。” “人人皆说良人好,情思日日心底绕。可是于阿浔来说,这情思难道不是束缚么?”南明璟斟茶喝了起来。 南明璟放下茶杯,谈笑风生的模样道:“你知道我家长嫂姜无忧吧。当年灵溪湖对战也是拿过头彩的,利剑一出无人可敌的,那样潇洒飒踏、明艳恣意的模样让我师兄着实动了心。如今良人成枕边人,马上要有孩子了。可师兄有一憾,他说姜嫂嫂嫁了她之后再不见当年恣意飒踏之神态,虽然姜嫂嫂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但师兄仍是觉得对不起嫂嫂。我是阿浔的哥哥,自是希望我小妹恣意快乐的。虽说我们修道练丹元自是以实力说话,但是仍对女子颇有不公。” 第一百六十七章 云澈道:“有女子是院中花,有人却是山间鸟,自是不同的。既是良人便是希望她一直明媚的。” 南明璟笑道:“哎呀!也不知日后我家阿浔的良人是谁,而你又在说谁?” 云澈不言,垂下眼,只是喝茶。 次日,灵溪潭对战正式开始。 南明浔与离红药挽着手等着开场,好奇的左顾右看,在人群里钻来钻去。 这灵溪潭也是依山傍水的福地,其中最著名的自是这灵溪潭了,一池潭水碧绿宛如玉石砸地,正砸在高山围绕,松柏遍山之地,高山只插云间,高山之顶云雾缭绕,若非御剑,不可见其顶。灵溪潭经年的云气不散,仙鹤往来。山石之后树木青葱,灵药遍地。空中若有若无的香气让人心旷神怡。 而这高山福地之旁,便是恶鬼遍地的密林,经年不见光,站在灵溪潭与密林交界便觉阴风阵阵,明明是同山之下,连地势都相同,却是天差地别的两种境地。 南明浔跳到白玄明面前道:“玄明哥哥,今年的第三可是要成我的了。” 离红药不解的问:“为何问玄明哥哥要第三呢?” 南明浔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这铁打第三,流水的第一第二,这个白氏长子自参加灵溪潭对战开始,就一直是第三名。多年来,多少第一第二横空出世,可咱们白公子第三的地位不可撼动。” 白玄明仍是翩翩君子、润泽如珠的样子,长身玉立的摇着扇子,眯着眼笑道:“阿浔,话不要说太满,年前我给你的药里可是下了毒的。” 南明浔也笑着道:“玄明哥哥不会。这白公子啊,是最爱惜自己羽毛之人,我一个无耻小人,怎么值得一个君子牺牲自己的高洁品质呢!” 众人正寒暄叙旧,听得台上钟响三声,鸣彻云霄。众人回各家位置,正冠整衣,依次入场。 南明家由南明璟、南明浔带队,兄妹二人稳步上前,目视前方,眉宇之间英气逼人。 叶鹤鸣在上坐镇并未带队进场。余者说的上名号的,白玄明、离红药、季成枫、崔知洲、云泱、叶鹤泠等九州显族子弟都来了。 云澈并未站在云家队中,而是站在佛门首位最后出席。 台上各派宗主垂坐其上,下面各门各宗门派站了一地,一旁还有或是无门无派或是头角初露、等待选宗挑派的少年们也站了一地,卖吃食、看热闹、执笔记录的、各方看客好不热闹。 南明牧风致辞并宣布,今日前一百五十名的少年将方可报名参加少年军,根据名次择优选拔一百人,又是钟鸣三声,这年的灵溪潭对战正式拉开帷幕。 抽签完毕,第一场,南明浔碰上云氏子弟,南明浔笑着看着眼前白衫黑边,下摆绣竹叶的少年,这少年文质彬彬的行礼道:“得罪了。” 南明浔也是拿剑行礼道:“得罪了。” 僧衣小和尚手敲木鱼,两人开始对战,剑走七招,南明浔已经摸到这少年用剑习性。二十招过后,南明浔已占上风压制,三十招,南明浔的短剑还在腰间,长剑悬在少年胸前。 南明浔收剑,抱拳拱手道:“承让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我又是他的什么人呢? 这少年微微一笑:“能和南明姑娘过招是我之幸运。” 南明浔笑道:“过奖了。” 把剑放回剑鞘,走到台下,比完剑在台下看着妹妹的南明璟笑道:“你这最后几招华而不实的剑招是为了显得飘逸么?” 南明浔笑道:“那是,剑法就是要飘逸才叫剑法。” 南明璟笑着点点妹妹的头,转头拉住白芷的手,南明浔跑到离红药剑台之下,看着离红药最后一招家传绝技击败对手,木鱼声响,离红药行礼下台。 南明浔上去拉住离红药兴高采烈地说着话,一齐在各个台子下游晃,看着各家刀剑绝技,煞是精彩。 不多时,南明浔已经比到今日最后一场,拿着签站上台子才发现,好巧不巧,对手是崔木鱼,仲裁是云澈,南明浔捂脸心内道: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南明浔伸手申请换台子重新抽签,崔木鱼开口道:“南明姑娘,一经抽签不容更改。” 南明浔眼睛滴溜溜一转,对在人群中游转的慧通大师道:“慧通大师,仲裁与我相熟,恐是不公。” 慧通大师点头道:“有理。可换人。” 谁知当下备选的小和尚因一旁有人受伤,被派去帮手了,一时无人替换。 南明浔仰天无语,叹道:“罢了,罢了,命啊。” 南明浔不耐烦的对云澈说道:“行了行了,开始吧。” 云澈仍是那副冷冷的面孔,敲响了木鱼,声音未落,这崔家姑娘重剑带着冷风袭来,南明浔就站在当地,偏头一闪,长剑一侧挡,崔木鱼便飞向旁侧。 南明浔挠头叹气,崔家是以重剑为长,这姑娘出剑意气用事,完全失了家传绝技的优势。 南明浔走剑二十招,仔细观看揣摩了崔氏剑法,又过了二十招,两人继续你来我往,南明浔套着崔木鱼的剑招。 这边离红药跑到台下,喊道:“阿浔,快点,一会儿晚了就挑不上簪环了。” 南明浔闻言加快了手里剑的攻势,崔木鱼也不示弱,重剑攻击力度愈加狠绝,南明浔手腕发力,双手持剑,借力一打,崔木鱼手中的剑飞了出去,人也飞出去,飞往云澈一侧,云澈面无表情的挪开一步,反是台下的离红药手中施法,将崔木鱼反送回来。 南明浔剑拿在手里道:“对不起,崔姑娘,手重了。” 崔木鱼看起来面色失落,行礼道:“受教了。” 南明浔回礼、长剑回鞘一气呵成,没有再看崔木鱼或是云澈一眼,扭身下台,一手扶着剑,一手背在身后,眼里自信天下都在脚下的神采,让她在白日里热烈明媚着。 崔木鱼神色失落的说道:“听闻南明姑娘是用双剑的,看来我的修为不足以让她双剑同出让我与她一战。” 云澈扫了崔木鱼一眼,微垂眼睑,带着无心俗世的神情离开了。 崔木鱼走下台,一旁的侍女道:“这云公子也太无情,小姐你差点掉下来,都不帮把手。” 崔木鱼苦笑道:“我又是他的什么人呢?为何帮我。” 第一百六十九章 深情错付 南明浔与离红药拉着手与哥哥告知了行踪就跑了出去,叶鹤鸣来到正在整理结果的云澈身旁,笑道:“怎么就这么巧,这两个女子聚在一台上。” 云澈看了叶鹤鸣一眼,轻轻叹了一口气,叶鹤鸣笑得更欢了,把胳膊放在云澈肩上,继续道:“啧啧啧~南明浔是不屑这种小情小爱的,你又是个冷情之人,崔家姑娘这是深情错付啊。” 云澈闪了一步,晃叶鹤鸣一个踉跄,云澈冷冷的看了叶鹤鸣一眼,转身离开了,叶鹤鸣笑得欢快,又跟到云澈身边继续聊着近日家事。 第一天筛选已过,前来参加的人已经淘汰过半,所剩之人皆是可参选少年军之人,这日黄昏有意参加少年军的子弟们皆去报名,一时间,执笔的文书先生们被大群各色服色的少年们团团围住。 叶鹤泠、云泱两人穿过人群跑到南明浔身旁,叶鹤泠拽了拽南明浔的袖子道:“浔姐姐,我也可以有参加少年军的资格了。” 南明浔问道:“今日初选,你多少名?” “正好一百五十名!” “不错啊,险胜。阿泱呢?”南明浔笑看叶鹤泠身后的云泱。 云泱道:“八十名。 南明浔对两人道:“才十三岁就有如此成绩,未来大有可期啊。” 叶鹤泠挠头道:“我算不上可期。” 南明浔正色道:“阿泠,你哥哥是难得一见的奇才,你只是不如他而已,十三岁能在上百人中进入一百五十名也是宗内的精英了。你要相信自己,你哥哥是你哥哥,你有自己的路要走。” 叶鹤泠坚定的点了点头,唐溪远跑上来喊道:“师姐,师姐,我第一百名!!!一百名!!!” 南明浔敲头笑道:“八十名的还在这呢,人家还没你这份骄傲呢!你喊个什么劲儿!” 南明浔把这三人放在一起道:“你们想进少年军么?” 三人连连点头,南明浔玩性上来,问道:“为什么?” 唐溪远道:“告诉阿柔,我也是可以保护他的大人了。” 云泱道:“世间大道就是行正义事,做一个有浩然正气的人,家学便是这样教的。” 叶鹤泠道:“为大哥分忧。” 南明浔笑着拍拍两个少年的头,给了唐溪远一记爆栗,笑道:“就你没出息,情情爱爱的!耽误修炼!” 唐溪远摸摸头跟着南明浔走远了。 第二日对战便是大有看头,观战人数今日大增。来看对战的各家弟子、坊间看客纷纷涌入各个剑台边上。 前一日对战,泥沙俱下,三教九流俱有,更有甚者,刚修内功不久报名练手,就碰上叶鹤鸣这等高手的,不过三招便输了。一众看客还未站稳就结束了,好没意思。所以这精彩的对战从第二日开始,到第三日决胜之日最是精彩。 懂行者在抽签处等着唱号,专看战力相当,或者夺冠热门人选,不像看热闹的人四处乱窜,应接不暇。 第二日第一场,南明浔就迎来了宿敌——崔知洲。 也不知为何云澈又是南明浔的仲裁,南明浔提着剑在台上乱走,玩世不恭的笑着:“呦,咱们真是有缘,崔公子。” 第一百七十六章 阿衍,你愿意去么? “寻常孩子被欺凌只会哭喊,而他一言不发,还寻机突围,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心性了。”南明璟看着前方不时回头看他的小少年,笑着唤他看路。 出了原野,走到街上,正是喧闹鼎沸之时,姚公衍带一众人来到一个馄饨摊前,喊道“爹娘!我回来了。” 正忙碌的夫妻俩停下来,姚母给儿子擦着脸,担忧道:“这是怎么了?” 姚公衍不好意思的说道:“摔了一跤。” 姚母嗔道:“多大孩子了,还摔跤。” 姚父看着南明众人,问道:“阿衍这是?” 南明璟上前行礼道:“姚伯父,我是南明璟,百门长南明牧风是家父,这是舍妹,南明浔。” 南明浔上前行礼喊人。 坊间谁不知道南明家族,更别说这些有名的世家公子小姐,这名字都在说书人都在说书人嘴里念烂了。 看着南明璟气度不凡,姚父急忙让座,一时浅蓝衣衫的南明家子弟把棚间桌椅占满了,背后的霜花家徽引得路人注目。 姚母带着儿子坐在桌子上,南明璟拿出三锭银子道:“我家打算收阿衍入门,这是入门的子弟离家前的安家费。” 姚母喜出望外,姚父神情紧张问姚公衍道:“阿衍,你愿意去么?” 姚公衍抱着南明璟通体素白的剑道:“我愿意。” 姚父神色稍霁:“他一向喜欢这些,只是我家无钱带他学艺,如今也是全了他的心愿了。只是各位说是南明家人,有何凭证?” 南明璟拿出一块霜花形玉牌放在桌上,说道:“凭这块玉牌前往寒浦落霞堡,便可见阿衍。阿衍有空也会回来的。” 姚父这才放松下来,看着一脸兴奋的姚公衍欣慰的笑了,倒是姚母喜悦过后,摸着儿子的头不舍起来。 南明璟说道:“灵溪潭对战之后我们就会带着阿衍走,这几天若是阿衍愿意就来看我们对战。” 姚父点头,眼里起了浊泪,胡乱的摸了一把脸,对姚母说道:“娘子,快给这些公子小姐做碗馄饨。” 姚母忙起来,道:“好好好。”一边掀锅起火,一边添水添柴。 坊间众人这两日见来来往往的世家子弟不少,没有一会儿便有人认出来,上座的是南明家独子南明璟与次女南明浔,一众人等纷纷议论观看。有熟识的人便问正在忙碌的夫妻:“这坐的可是南明家的一树一花,你家有什么事需要这两位出马?” 姚母笑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树啊花的,这位公子说要收我家阿衍进南明家,阿衍愿意去也就随他了。” 众人又是一阵惊叹,上前道贺的道贺,称赞的称赞,夫妻二人脸上笑开了花。不一会儿,整条街上的乡亲街坊都来到馄饨摊前,长辈们摸着姚公衍的头,笑着说道:“我早看你是这块料。” 姚公衍在一旁有些拘谨的应和,抱着南明璟的剑似乎有些怏怏不乐,南明璟察觉到这个小少年的微妙表情,问道:“阿衍,怎么了?不喜欢么?” 第一百七十章 重剑对决 崔知洲看了一眼台下挤满的看客,呸了一口:“你也配与我有缘!还不够恶心人的。” 云澈冷眉瞪眼道:“慎言!” 崔知洲更加蛮横:“你凭什么管我?!” 南明浔笑道:“人没有什么本事,话还不少。” 南明浔朗声道:“在云家我们私下对决,你输给我的事情都忘了?” 果不其然,台下看客开始窃窃私语,你一言我一语的开始称赞南明浔年少有为,当即两人的赔率就换了形势,下赌之人就地嚷嚷起了赔率,气的崔知洲横眉瞪眼,木鱼声响起。 崔知洲的重剑带着万钧之势就来了,起势与崔木鱼别无二致,但这剑中灵力可不是崔木鱼那剑可以比得了的。 南明浔没有站在原地偏头避过这一剑,这剑可不是偏头就能躲过的,先不说崔知洲的反应更加灵敏,剑术更加熟练,反手就能再给南明浔一剑,就是这剑气也够南明浔受伤的。 南明浔快步上前,长剑侧甩,“当”一声两剑相撞,两人分开别站,看客一片大喝:“好!!!” 南明浔与崔木鱼交过手,对崔氏剑法还是有一定了解,这剑法诡异多变,又兼崔知洲兵器“跃灵”提升剑速,弥补了重剑的缺点,正敌南明浔以多变速度快的双剑“参商”。 南明浔决定先攻为要,自己掌握主动。南明浔跳起来,甩剑出去,自己出掌,意图左右夹击,果然崔知洲重剑与南明浔的长剑碰出火花,南明浔从左侧突显,带着掌风就要拍在崔知洲身上。崔知洲还没有躲过这一剑,就见南明浔过来,一脚便踢过来,南明浔轻点地,提踵飞起,脚尖点在崔知洲的脚腕上,抓住空中的长剑,顺势一划,崔知洲绑腿被划开。 南明浔回身落到地上,桀骜的挑了一下嘴角,眼里认真而冰冷,一改平日嬉笑神色。 四周看客又爆发了一片叫好声,好事之人似懂非懂的在一旁胡乱讲解。 崔知洲红了眼睛,起了杀心,重剑直刺,南明浔飞跃跳起,崔知洲似乎早有准备,一把把南明浔拽下来,反手一甩,南明浔摔在地上。这重剑就落在了南明浔头上,南明浔这一疼也红了眼,短剑出鞘,双手握长剑承下这一剑。崔知洲手下使劲发力,南明浔力量上自是不胜用重剑的崔知洲,但还是死死支撑。 短剑自崔知洲身后划了一个圈,刺在崔知洲背上,只是戳破的他的衣衫,轻伤皮肉,这一剑解了南明浔的困境,南明浔一脚就踹上了崔知洲的胸膛,崔知洲飞在云澈身上,云澈轻点地面,飞到空中,崔知洲急忙稳住身形,身体悬半空,又翻身回来。 南明浔抓起手里的剑就刺过去,崔知洲弹起来,两剑交缠,南明浔更有短剑在其中见缝插针,令崔知洲烦不胜烦。 有这两剑配合,南明浔便可交替,尚可喘口气,崔知洲则要重剑挥舞,虽是有家传绝技傍身,但终究武器太重,时间越长,弊端越重。 第一百七十一章 你为何不理我 南明六十四式的剑法之威力也不容小觑,南明浔最后一招“长风落叶”,剑身横拍崔知洲脖子上,顿时血印浮现,崔知洲的长剑砸下来,南明浔腾空脚点在重剑之上,短剑在手架在崔知洲的脖子上。 木鱼声响。云澈道:“南明浔胜。” 四下里叫好声达到鼎沸,南明浔施施然落下,稳稳的踩在台子上,宛若古神下凡,睥睨众生的神情让崔知洲一惊。 旋即,南明浔变了脸,笑着行礼道:“承让。”言毕收剑,也不等崔知洲回礼就下台去了。崔知洲也没有回礼,也扭头走了,云澈冷声道:“等对手回礼方可离场。” 南明浔边走边扬手道:“再见。”似乎她与云澈是陌生人,不必多说什么。 南明浔下场四处乱转,等待上午结果汇总,下场抽签。 南明浔首次参战,对于各家的功夫都颇有兴趣,在场中东看看西看看,又在心中细细盘算,若是自己该何时出招?出什么招?用劲几成方不至于伤人? 看完各家绝技,南明浔心中对各门各路的技法有皮毛了解,心下对即将对即将对战的对手也有了些了解。 南明浔逛累了,便去寻离红药,这时的离红药正在台上奋力搏击,南明浔手握长剑环着胳膊,站在春初微冷的光圈了,眯着眼睛一副韶光正媚、万山不当的样子,旁若无人的笑着。 云澈走到近前淡淡问道:“那一摔可有伤?” 南明浔仍旧看着离红药,没有扭头,也是疏离的语气道:“无事。” 台上离红药又是惊艳一剑,南明浔与众人齐声道好。 云澈觉得南明浔的语气似有不对,看着南明浔,拧了拧眉,静站良久,问道:“你……还在为崔知洲的事情生气?” 南明浔面向云澈笑道:“没有。” 云澈便再无言,南明浔也不说什么,两人就这样站着看着台上的离红药,打斗之势渐入白热化,两方看来势均力敌。 云澈又问道:“你为何不理我?” 南明浔道:“我没有,你每问我都答了。” 云澈也不看南明浔,自顾自的往前看,说道:“每次这样的事情,你对我的态度都大变。” 南明浔疑惑道:“什么事?” 云澈慢慢道:“崔姑娘。” 南明浔回道:“没有。”就扭回头继续看离红药,南明浔的眼睛随着剑来回游走。 云澈拽住南明浔强迫她看着自己,认真说道:“为何?” 南明浔轻轻推云澈的手道:“什么为何?都没有的事!”南明浔却发现云澈拽的有些紧,竟没能推动,看着云澈神情倔强,南明浔面色轻松的说道:“云澈,崔姑娘与你的事情本就与我无关,你说我这样卷进去不太好吧?我惹的事够多了,惹这样的事情爹爹不得打死我啊。” “还有,云公子,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好。” 南明浔湖水般的眼睛笑意盈盈,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妥,末了还问道:“是这个道理吧?” 第一百七十三章 如果不蠢,要勇气何用? 叶鹤鸣神情严肃道:“暗流汹涌。” 南明浔也不看叶鹤鸣,继续看着高台之下的诸人,面色平淡道:“我们既是朋友,便为你以命相护,陪你长剑平宵小,这是我的承诺也是我哥哥的承诺。那日与你一同共历凶险的人,如今仍在。” 叶鹤鸣瞳孔微张,沉寂已久的光芒烈焰在眼中跳跃,南明浔扭头笑道:“叶鹤鸣,别哭,我就是看你可怜才帮你的。” 高山之顶的云雾正在散去,原来,那片高山正在明光之下,这边的高台也被光照的睁不开眼。 白玄明、南明璟、云澈正一同拾级而上,逆着光上来,白玄明摇着纸扇,微微笑道:“阿浔又说什么了?我看见雄狮眼里的眼泪了。” “啊,叶鹤鸣,你的秘密被发现了。”南明浔开玩笑道。 三人随便坐下,围坐在叶鹤鸣一旁,叶鹤鸣道:“也不知我何德何能,能得各位帮衬。” 南明璟道:“看你可怜。” 南明浔扑哧笑出声来,白玄明会意:“看你可怜。” 唯有云澈不语,南明浔一剑陈在云澈胸前,云澈看了南明浔一眼道:“看你可怜。” 南明璟、南明浔、白玄明笑起来,叶鹤鸣怒道:“你们才可怜呢!你们还得守着家里的门禁!我有一宗子弟听我号令!” “哈哈哈~”南明浔继续笑。 叶鹤鸣“啪”一掌拍在桌子上,远处的侍女匆匆过来:“叶宗主,可是招待不周?” 叶鹤鸣又不能说什么,只道:“这茶都凉了,也无人来换!” 侍女更是害怕,抱着还有尚温的茶壶,急忙换新茶又道:“我一时疏忽,还请叶宗主见谅。” 白玄明道:“下去吧,叶宗主不是这等刻薄的人。” 侍女应允小跑下去。南明浔看着远去的侍女,又笑起来。叶鹤鸣拿起刀就抡了起来,南明浔、南明璟抬脚就飞下台阶去,南明浔远远的站在高台之下,喊道:“叶宗主喝你的新茶吧。” 叶鹤鸣把茶杯远远的抛出去,碎在南明浔脚边,白玄明心痛的捂着心口,却仍是玉树临风的样子道:“这是上好的瓷器!” 南明浔笑着和南明璟一起背身挥手,走进人潮里,人流如织,这两兄妹在台上三人眼里格外清晰。 白玄明道:“我亦可帮你。” 叶鹤鸣道:“你是稳重恪礼之人,为何也这么蠢,要帮我趟这趟浑水?” 白玄明道:“可怜……”叶鹤鸣转了转刀,寒光闪在白玄明的脸上,白玄明后退一步,正了正神色。 “大概是我还不够稳重吧。”白玄明淡淡的说,摇着纸扇走远了。 叶鹤鸣对一旁坐的端正的云澈道:“未出世的少年最蠢,也不盘桓犹豫,也不左右权衡。只是并肩战斗一次,就死认你当朋友。” 云澈放下茶杯道:“如果不蠢,要勇气何用?” 叶鹤鸣咂舌道:“你说话越来越像南明浔了。” 听见南明浔,云澈脸上刚刚浮起来的悦色又暗沉下去,叶鹤鸣道:“怎么?你那点心思还没说?” 第一百七十四章 那茶是苦的吧? 云澈眼神询问叶鹤鸣怎么知道的,叶鹤鸣挑眉道:“这不明显么?” 暗恋过姑娘的人才知道同类是什么样子的,叶鹤鸣一直神采奕奕的双眸添了几许黯然。 “她想称霸九州也好,是双剑天涯也罢,那是她的梦想。我不该束缚她,她年纪尚轻,再飞扬恣意几年也可,我可以等她懂的那一天。况且……” “况且,我也不知道她对我……”云澈没有再说下去。 叶鹤鸣没有评论什么,也没有安慰,只说:“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对南明浔之外的人说这么多话。” 云澈默默端起杯子抿了一口茶。 “那茶是苦的吧?”叶鹤鸣道。 云澈不言语。 台下人烟渐渐变少,刚才人声鼎沸的灵溪潭平静下来,让人一时还有些不适,两人就这样坐着默默不语,直到台下再次喧闹热闹,两人才各自分开。 日落黄昏,福地美景都蒙上一层迷离的颜色,台子上的少年越来越少,明日终场对决之人,不用统计便可得知。 离红药、季成枫止步前十,不出所料,叶鹤鸣、白玄明、南明璟、南明浔、崔知洲皆进入终场之战,与云氏长徒、离家大师兄、三名不知是哪宗哪派的弟子共同角逐桂冠。 “你是哪家的?这灰不灰白不白的衣服是哪家的衣服啊?穿的这样寒酸,也敢来此地跟人比武,你那把破铁片子想打谁呢?”这语气里的自傲无耻让人不能再熟悉了。 “崔知洲?这小子又欺负人了?”南明浔听见这声音就气不打一处来。 两人相视一眼,南明璟快步上前,看见几个崔家子弟围着一个衣着简朴、浑身是土的少年,这少年约摸十二三岁的样子,身形瘦小,皮肤黝黑。 一群人不时的你一脚我一脚揣在少年身上,这少年摇着牙,红着眼,青筋暴起,拿着街边随处可见的铁剑四处挥舞,招式不明,却有章法。少年喊道:“滚!!!”崔知洲在一旁得意洋洋,活脱一副无赖相。 南明璟厉声喝止:“住手!” 崔知洲眉间起了厌恶神色,昂着下巴道:“关你们什么事?滚蛋!” 南明浔大摇大摆的走过来,打算走进他们围住的圈子,崔家子弟高傲的看着南明浔纹丝未动。南明浔拉开自己腰间的剑,剑出鞘一寸,身后子弟拔剑出鞘的声音划破静空。南明浔双眸阴沉,冷笑道:“知道我是谁么?你们宗子尚不能赢我,你们又是哪块料?” 众人一听,有些动摇,纷纷看向崔知洲,崔知洲面色阴鹜道:“怎么?你家都到这地步了?管起别人的家事了?” “你我不相识,何谈家事?”被围困的少年喊道。 一崔家子弟当即一脚把少年踢在地上,南明浔见状一脚把欺凌之人踢到墙边,两家子弟拔剑相向,一时局面紧张起来。 南明璟隔着人问道:“那边的小公子,我是寒浦南明家的南明璟,可愿加入我家门派?” 第一百七十五章 阿衍,到师哥这里来 这少年从地上爬起来,定定的看着南明璟,眼里的杀气荡然无存,捏着自己手里的剑,半晌无语。 半天道:“要是为了救我就不必了!” 南明璟又道:“可参加对战了?” 这少年道:“参加了。” “多少名?” “二百名。” “可有师傅门派?” “并未,自己跟乡间修炼之人学过一段时间。” 南明璟笑起来:“不错,我要定你了,我出重金邀你入门。” 这少年面带喜色道:“真的,我这样的战绩可以?” 南明璟温和的点点头道:“可以。” “现在我问你,你愿意加入我南明一派么?” “愿意。”少年说的斩钉截铁。 “你叫什么?” “姚公衍。” “好,阿衍,到师哥这里来。”南明璟丝毫没有把在场的崔家人放在眼里。 姚公衍听言就要走出这道人墙,崔氏子弟还是不想让开,就这样让开未免太没有面子。 南明浔一脚踹开挡着的人,长剑悬在另一人脖颈之上,伸出左手:“阿衍,师姐在,谁都别想动你!” 被踹的人还想起身反击,被南明浔瞪了一眼不敢上前。 姚公衍拉住南明浔的手,走出了人墙。春寒料峭,乍暖还寒,姚公衍拉上这只温暖的手,用力的攥了攥。 崔知洲一拳打过来,南明璟站在原地同样一拳接上,崔知洲被弹开一步,南明璟站在原地,神色淡然,轻蔑的看着崔知洲。 南明璟厉声说道:“崔公子,现在这是我南明家徒,若你再敢欺负他,便是与我全宗过不去。” 崔知洲死死盯着南明璟,眼里都是杀气,须臾,闷声道:“走!” 崔氏子弟纷纷收剑跟着崔知洲走了。 南明璟拉住姚公衍的手,问道:“家在何处?” “本地人。”姚公衍忙不迭的松开南明浔的手,抓住南明璟宽大的手掌,抬头看着南明璟,眼睛里都是星星点点和南明璟的棱角分明的脸。 南明璟笑道:“走,去你家。带你入门,须与你父母商议。” 姚公衍满是灰尘的脸上挤出一个微笑,明亮又澄澈。他瘦弱的胳膊正好贴着南明璟的“浮生”,凉凉的。姚公衍的小手伸过去,摸了摸上边繁复华丽的花纹。 “真漂亮啊,若我也有这样一把剑就好了。”小小少年这样想着,不住的摩挲了剑柄。 南明璟看着姚公衍眼里的艳羡,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姚公衍猛觉这样不妥,不好意思的放下小手。 南明璟停下来,解下腰间的佩剑道:“你愿意帮我拿着剑么?” 姚公衍咽了一口唾沫,把自己的铁剑插在腰间,双手抱着南明璟的“浮生”,兴颠颠的走在前头,小脸贴在冰冷的剑上,嘻嘻的笑着。 南明浔走到南明璟身边道:“哥,这小子二百名,你也收啊?” 南明璟道:“他没接受过正统修炼指导,能在三百多人的场里占二百名属实不易。” 南明浔说道:“选人要不是有正统稳定的根基,在地基之上建高楼。要不就是白纸一张,好塑造。他这个一开始就没走对路数,日后不好塑造。” 南明璟道:“只是稍有困难,也不是难于登天的事情,我喜欢阿衍这孩子。” 南明浔并肩在旁问道:“为何?” 第一百七十二章 你总要在夫君的庇护下度过余生的 云澈似乎更生气了些,缓缓的松开南明浔的袖子,头也不回的走了。南明浔也没有在意,她的眼睛里都是灵溪潭的五光十色,没有任何一个人让她的眸光停留。不多时,季成枫抹着汗水站在台子对面,与南明浔相对,眼睛里都是离红药上下翻飞的身影。 春光里,离红药的丹凤眼有韵味极了,一春的暖光都在那双眼睛里了,圆圆的小脸一半在阳光里,一半在阴影里,脸上细细的汗珠折射着五色碎光,风扬起来空气中都是太阳的味道。 木鱼声响起,离红药胜。 离红药带着微笑行礼,向这边的南明浔挤眉弄眼,南明浔回一个俏皮的微笑。待对手行完礼,离红药奔下来,两个姑娘抱在一起转圈,季成枫走过来,微笑着看离红药失去淑女风范大喊大叫。 等两个人兴奋完了,季成枫才走到离红药身旁给她细细擦着额头的汗珠。 南明浔酸道:“行行行,我多余,就不能等我走了么!” 季成枫抓着离红药的手旁若无人的笑着,离红药道:“那,阿浔,我们就……”离红药比着离开的手势。 “好好好,走吧。”南明浔拧着离红药的脸蛋,离红药笑着去拍南明浔的手。 季成枫稳稳地行礼道:“南明姑娘,再会。” 南明浔点头道:“再会。” 南明浔百无聊赖,南明璟正和白芷四处闲逛,更是多余她。 南明浔看着高台上刚刚坐下的叶鹤鸣,一笑,跑上高台,坐在叶鹤鸣旁边的椅子上。 将近中午,连南明牧风都不在席中,各家宗主更是早已离席,或是看战绩,或是回客栈,因而台上所剩之人不多。 南明浔仿着街边看客的口气道:“这叶家宗主,巨刀高扬,一路无败绩,看来今年必定拔得头筹。” 叶鹤鸣道:“你被崔知洲踹了一脚?” 南明浔脸耷拉下来:“叶鹤鸣,哪壶不开提哪壶是吧?” 叶鹤鸣边擦刀边道:“跟崔家姑娘比剑如何了?” 南明浔叹气道:“可别提了,好巧不巧,那场仲裁还是云澈,可是尴尬坏了。” 叶鹤鸣放下手中的刀,喝着茶笑了起来。 “这姑娘功夫还可以吧,与云泱相当,不过在初选遇到了我,所以无缘群英榜。”南明浔居高临下的看着攒动的人头。 叶鹤鸣道:“这要是论端庄柔雅,你可是不如人家。” 南明浔笑起来:“我为什么要与她比端庄柔雅?人各有志,她想当高门淑女,我想武冠群雄,都好。有何高下。” 叶鹤鸣道:“你总要嫁作人妇的,在夫君的庇护下度过余生的。” 南明浔道:“叶鹤鸣,你就是个老古板,我嫁作人妇就不能与夫君相互扶持了?就你这样的,不得找个人帮你一把,自己苦苦支撑不累么?” 叶鹤鸣一愣,想起那个一笑便让他觉得世间万重悲苦都值得的姑娘,那个即将成他人新妇的姑娘,顿时觉得有些累了。 叶鹤鸣喝着水不再言语,南明浔自知失言,岔开话题道:“最近家中如何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未知他人苦,莫劝人大度 “他们平日里明嘲暗讽说我家是做梦,如今却又换了说辞。”姚公衍趾高气昂的说着话。 “不是所有人都是站在光明高处的,总有人站在泥坑里卑微如蝼蚁。嘲笑别人的勇气,这是常事,他们不过是无聊人世中聊以**罢了,也不是坏人。总有一天,你会发现那些无关紧要的,自己内心够坚定就不会在意这些。”南明璟摸着姚公衍的头,修长的手指轻轻捻着姚公衍的头发,为他摘出来头发里藏的小树枝。 姚公衍不服气道:“我今日得志就该狠狠炫耀一番,打他们的脸。” 南明璟正色道:“他们也不过就言语嘲讽而已,也没有真正的为难你。” 姚公衍摇头道:“不懂!” 南明璟笑的像山风过松柏,温煦和润:“你长大了就懂了,你终归会和他们握手言和的。” 姚公衍似懂非懂的眨眨眼睛,不再说话,觉得南明璟愈加高大。 南明浔笑道:“哥,‘未知他人苦,莫劝人大度’,你这样劝人有点过于武断了。” 南明璟偏头一想,点头表示赞同道:“是我过于武断了。” 谁知姚公衍却急忙抢话道:“南明公子……不,师兄说的没错!” 兄妹两个人看着这个瘦弱单薄的少年笑了起来,春风慢拂,衣衫轻动。 馄饨上桌,冒着热气,南明浔看着碧绿的葱花,食指大动,拿起勺子慢慢喝了起来,热汤下肚,感官被无限放大。耳听得繁华的街道车水马龙,临街店铺吆喝迎客,楼下细腰绿裙的卖布女说着南方软语,清脆如铃儿叮当作响。卖菜赶车的小哥险些碰了路边的簪环摊子,惹得簪环相碰,翠玉碰银钿好不热闹。间或还有店主呵斥野狗,小孩子交相往来互唤伙伴的名字。 香粉味儿混着蜜饯的甜腻,夹杂着干草味扑面而来,落日余晖正洒在南明浔的后背上,暖暖的一片。 南明浔一笑:“这下才觉得有崔知洲这种贱人的世界还是挺美好!” 南明璟白了南明浔一眼,说道:“休要再提他!” 南明浔说道:“不要紧张,入了咱们家门迟早也是要见他的,躲不过的。” 南明浔拍拍一脸黯然的姚公衍道:“阿衍,若是有人欺负你,就算打不过也要打,打不过就叫师兄师姐一起打他!若是师兄师姐也打不过……” “没那样的人,没有你师兄师姐联手还打不过的人!”南明浔把一个馄饨放进嘴里细细咀嚼。 姚公衍趴在碗边,冲南明浔使劲点头,眼睛里的泪水缓缓流进馄饨里。 南明浔急忙把碗拽开道:“别哭,你鼻涕都进碗里了。” 南明璟拿出方巾,给姚公衍擦着鼻涕,说道:“我南明家子弟第一条,就是不哭。南明家子弟泪不轻弹,男女皆是。” 姚公衍说不哭就真的不哭了,大口大口的吃着馄饨,旁边的姚家父母笑得满脸褶子给其他子弟递馄饨,忙碌间隙回头看着儿子笑得更开心了。 姚家父母坐在姚公衍身旁,一边看着儿子大快朵颐,一边问南明璟道:“公子,寒浦可是大寒之地,可要带厚棉被?” 第一百七十八章 崔知洲不会善罢甘休的 “不必,家中会发的。” “老婆子,给儿子做两床被子,到底是自己做的厚!”姚父说道。 “说的对!”姚母也点头,在心里记下。 “那公子,听说北地人不擅长吃辣?也不吃辣,可是这样?” “这个倒是。确是不擅吃辣。”南明璟有问必答。 “把家里的辣酱拿上,都拿上。”姚父又出了对策。 姚母连忙称是,两人又开始商量起来。 “新酿的酒糟拿上么?” “拿上,据说北地没有。” “腊肉?” “拿上。” “米也拿上吧,据说北地的米也不一样。” “拿上,拿上。出门在外不能苦了孩子。” 夫妻二人把目所能及之处的吃食,都想到了,好像儿子不是去学艺而是去出门乞讨,离了父母身旁就没了饭吃。 姚公衍听着父母说话,忽而没有了开心,低头轻轻的叩着自己的胸膛,听着自己胸膛发出来空空的声音。 南明璟问道:“怎么了?可是噎到了?” 姚公衍抬头泪流满面:“我不知道怎么了,我难受,我想哭。” 南明浔笑道:“傻孩子,那叫舍不得。” 姚家夫妇也红了眼圈安慰道:“你是去拜师学艺去了,是做正经事的,你总要长大的,长大必要经历这些的。” 姚公衍抱住母亲哽咽道:“可我还想在母亲身边。” 姚父偷偷拭泪,摸着儿子头道:“也不是见不到了,等你学会了御剑飞行,回家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这不是婆婆妈妈的时候。” 南明浔道:“是啊,也不是要你立刻就走,还有几天呢!” 天完全黑的时候,南明璟拿回了温热的剑,与姚家父母告别,南明浔走了两步又回来,说道:“我与哥哥就住在那边最大的客栈里,这几天若有事,一定要去找我!” 姚公衍点点头,南明浔这才放心的离开。 南明浔走在安静的街道上,使劲仰着头看着天道:“明日不是好天气啊。” 南明璟笑而不语,两人谁都没有再说话,就这样静静的走着。 南明浔仍然仰着头看着天,眨着眼说道:“无聊啊,无聊!” 南明璟忽然停在了当街上,对身边弟子耳语两句,两人就领命转头往回走。 南明浔问道:“怎么了?” 南明璟道:“我觉得崔知洲不会善罢甘休的。” 南明浔道:“他真的能做到这地步?不惜得罪咱们家?” 南明璟担忧道:“年少热血上头的时候,谁管得了这么多!” 南明浔点点头,说道:“哥哥,崔知洲进少年军当什长已是必然,但这人不识大体,鲁莽、意气用事,又与叶鹤鸣有过节,恐怕未来他会是个祸患。” 南明璟慢慢走着,沉思不语,说道:“你有何想法?” 南明浔道:“就凭他欺负过叶鹤泠和阿衍,我们就可联合叶家告上崔氏,若崔氏不管,我们就请父亲仲裁。这少年军他不能进!” 南明璟道:“我也想过,但这难道不算我们凭家门欺负人?” 第一百七十九章 修为再高深也不成谪仙 南明浔道:“在外人眼里,的确算是。但是如今我们顾不上名声了,若真的他出什么岔子,叶鹤鸣的日子可就不是不好过那么简单了。” “这家门正盛之时,就算跋扈到杀人放火,都有人拍手称好。若是家道中落,就是仙风道骨都有人说虚伪。”南明浔缓步走在石板铺就的街道上,用脚丈量石板的宽度,一双眼睛透彻无波。 南明璟却笑起来:“你是如何懂这么多的?” 南明浔回道:“看叶鹤鸣就知道了,叶老家主还在的时候,人人都说他是人中龙凤,但如今,各家族之间讥讽之言也没少听见,连崔知洲都敢瞧不起他了。” 南明璟叹道:“修为再高深也不成谪仙。” 南明浔笑起来:“有一位,云澈。他可是心无波澜,持心公正之人,哪怕是对手他都想就救上一救。” 石板街道里,脚步声杂沓,兄妹两人神色一凛,同时扭头,同门衣衫有些许破损,在街角就开始喊道:“师兄、师姐!那孩子遇袭了,快!!!” 见兄妹两人有所动作,这子弟急忙折返,往回跑。 南明璟、南明浔运气腾起、健步如飞,两人到馄饨摊前,便见自家师弟以一敌三,姚公衍紧紧抱着自己锈迹斑斑的铁剑,姚家夫妇拿着菜刀死死抓住儿子。 南明浔一剑上去,剑扫三人,这三人见南明浔掉头就跑,南明璟截住后路,目露火光。 南明浔飞上前去就是一阵较量过招,未及五招,三人就被擒住。 南明璟见自己弟子擒住了他们,便跑去安抚姚公衍,见姚家父母脸色都变了,南明璟眼中戾气陡升。 南明浔一把拉开三人脸上的黑布,冷笑道:“我不是说了么?别动我家弟子!” 一人回道:“我们第一次见,什么就说了!!!” 另一个黑衣人无奈的瞪了他一眼,南明浔都被气笑了:“练剑耗体力,还耗脑子是吧。既然这样少练剑,脑子重要!” 南明浔指着自己面前的人道:“前天我们刚比过剑,我能不认识他?!崔知洲心量也太小了,为这事儿杀人?你们真觉得自己家势大到可以随处杀人?” 南明浔收了笑颜,绕着这三个人转。 “你可知道,修灵问道者杀戮无辜百姓是什么罪?我家后山上的斩灵台多年未用,都忘了是干什么用的吧?” 这三人黑了脸,惊慌起来。 南明璟脸上寒气甚重:“修灵问道者屠戮无辜百姓,是以自己技法欺人。伤人者,斩灵散于天地,重归于平常凡人;致人死亡者,以命抵命。” 三人一抖,险些跪下。 南明浔走到南明璟身边道:“明日大会上,送到崔宗主面前,请父亲仲裁。” 南明璟点头沉声道:“让崔知洲退出少年军。” 南明璟眸色阴沉看着面前的三人:“送他们上斩灵台。” 这三人失了力气,瘫倒再地上,嘴里哀求道:“南明公子,饶过我们这一次,给我们一次机会!若上了斩灵台,我们数年修为毁于一旦,从此再不能入此道了!!!” 南明璟吼道:“若我今日不回来,姚公衍就死于你的剑下了!你给他机会了么?” 三人抓住南明璟的衣角,还要哀求,南明璟调整好了因生气紊乱的气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滚”字,转身走了。 第一百八十章 论不要脸,你师姐是行家 这一夜,南明浔一行人住在姚家后院里,南明璟则连夜就进了白家,告诉了在此处下榻的父亲与崔宗主。 崔宗主当即大骂崔知洲,却向南明牧风求情,一力保下自己的儿子与弟子。 南明牧风左右为难,最终抚着儿子的肩道:“这事情先如此吧,你不用管了!”说毕,使劲捏了一下南明璟的肩膀。 南明璟点头,出了门,径直进了叶鹤鸣的门。 翌日一早,南明浔留下多数弟子看守姚家,带着姚公衍,行刺的三人和昨夜来寻伙伴的崔家两个弟子,一同赴灵溪潭。 南明浔挑了众人聚齐还未开战之时,带着一行人在众人眼下浩浩荡荡的入场,南明浔在台下站定,叶家首徒此时也走到众人之前行礼道:“今日各个门派都在,我请百门长做个决断。我家二公子叶鹤泠在学宫受崔家长子崔知洲欺负,崔公子被逐出学宫。本以为这事就过了,没想到昨夜我家二公子险些被人伤了,所用剑法乃是崔氏剑法。请百门长做主!” 崔知洲在后方大骂道:“我何时做这事了!” 南明浔开口道:“昨夜,我南明家既定的弟子姚公衍不知何事得罪了崔公子,竟被崔家子弟半夜寻仇灭门!” 此语一出,便在人群里炸开了锅,人人都知这是重罪。况且崔知洲的行事作风,百门中人早有微词!因而众人便趁机议论起来。 崔知洲跳出来,气急败坏道:“你血口喷人!!!” 南明浔把五个崔氏子弟推到台前道:“我血口喷人?!这不是你家子弟?” 谁知这五人竟齐齐改了口:“我们走在路上,是南明姑娘把我们抓来的,我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姚公衍登时青筋暴起,跳脚大骂道:“你放屁!” 南明璟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后,拉住了姚公衍,轻抚他的后背,细声安慰道:“放心,论不要脸,你师姐是行家。” 南明浔似是听见了,瞪了南明璟一眼。 “那我问你,我是何时抓的你?又有何人看见了?” “昨夜丑时,我家同门都看见。” “胡说!我昨夜丑时在休息。” 崔知洲见同门反咬一口,也不心虚了,朗声道:“何人看见了?” “我家同门。” “你家同门自是与你一气的,作不得数!” “哦,那你家同门不是与你一气的?所以说的话就算数了?” 崔知洲被话噎住了。 叶家长徒道:“昨夜我家二公子遇袭,我手里有那人衣服碎片。” 叶家长徒把衣服一角展开,正露着崔家家徽,崔宗主登时黑了脸。 崔知洲骂道:“谁看得上你家二公子,有空去打他?” “那就是打我家弟子了?”南明浔快语接上。 崔知洲道:“我没有。” 叶家长徒道:“那就是打我家二公子了。” “我没有!” “那你是打我家弟子了。”南明浔又试探。 “我没有打。” “说不清楚就是打我家二公子了!” “我没有!”崔知洲愈加火大。 “就是你袭击的我家二公子!” “我没有!” “那你袭击的谁?” “姚姓小子!” 崔知洲陡然愣住。 第一百八十一章 不屑与之为伍 南明浔嘴角挑起了笑,众人一片寂然,而后人群中悉悉簌簌的话语声越来越大。 南明浔挑眉道:“你们还不说?等着数年修为散给天地呢?” 终于有人撑不住,吐口道:“是我家大公子指使我的,他就是气不过,打算教训一顿那个小子!” 人群中又开始了议论,人声鼎沸,唾沫星子乱飞,崔宗主脸色更加黑了。 崔知洲骂道:“少攀扯我!你……” “住嘴!!!”崔宗主喝道。 叶家长徒行礼道:“崔家公子已经跋扈到残害各家子弟了,百门长若不管,今后我们将如何立足?难道真的要我家破了‘门派间纠纷交由百门长裁定’的约定,私下寻仇么?” 人群中不知哪里响起一个声音:“连叶家公子、南明家子弟都要被报复了,这让我等小宗派,如何相信百门长能护佑百家!” 此言一出人人自危,人群中的呼声愈加高涨。 南明牧风对崔宗主道:“这事闹到台前,这人情我是想给也不能给了。” 崔宗主只得客气道:“犬子如此不争气,惭愧啊。” 正当台上崔宗主回旋找余地的时候,台下忽然起了骚动。 崔知洲大怒拔剑跳起就刺向叶家长徒,崔知洲本在叶家徒弟斜后方,这下暴起速度极快,转眼就到了眼前。 云澈亦暴起,金刚棍在手,一棍子就敲在崔知洲手上,崔知洲红了眼也不管事由,就开始与云澈缠斗起来。 云澈躲过一剑,一棍子打在崔知洲后颈上,崔知洲吃痛,回首甩剑就扫云澈,云澈腾在空中未落,躲剑弹开,棍子甩出,这一棍灵力之重当即就打落了崔知洲手中剑。 南明浔惊掉了下巴,看直了眼睛,磕磕绊绊的问道:“哥……你……你能做到么?” 南明璟也惊讶不已,吓了一跳:“我?全力或许可以?崔知洲也不是无名之辈,最后打赢他对你我来说不是难事。但是一招制敌,这也……太厉害了!” 说话的功夫,云澈已经一脚把崔知洲踢在地上,死死抓住他的胳膊,让他不能动弹。 这下叫好声、批评声响起一片,说着说者便群情激愤起来,南明牧风示意停下,朗声道:“崔氏子弟五人斩灵散与天地,崔知洲雷刑五次。” 两名崔氏弟子喊道:“我们只是去找同门的,并未参与。” 南明浔伸手示意道:“我证明!” 南明牧风道:“那就参与的三人斩灵!” 三名崔氏弟子当即被南明家弟子带走。 众人一时拍手,人群中一袭锦袍的男子站了出来,眼神睥睨,嘴角挂着不羁的笑:“我不愿与这样的人对剑,我要退出比赛!并且退出少年军。” 一个白衣男子,明净淡然、神色平和自人群中缓缓走出,也行礼道:“我也退出。” 南明浔明知道原因还是眯着眼笑问:“为何?” 白衣男子昂首道:“不屑与之为伍。” 南明浔哈哈大笑,伸手笑道:“我也退出。” 白玄明摇着纸扇道:“我也退出。” 高台之上,叶鹤鸣一直沉默不言,这时突然开口道:“我也退出。” 第一百八十二章 你需要教书先生么? 南明牧风假意惋惜道:“叶宗主,不可啊,都退出了,这要如何收场?” 崔宗主脸色灰白,已经坐不住了,半晌才道:“南明家主,秉公处理吧,不必顾及我的颜面。” 南明牧风听完就说道:“崔知洲除名本次灵溪潭对战,一并退出少年军。现在各位肯重回对战了么?” 这两人点点头退回原位。 南明浔凑上前去,笑道:“寒浦南明浔,敢问两位名姓?” 锦衣男子道:“江旷。” 白衣男子道:“今槐序。” 南明浔又问:“哪门哪派?” 江旷笑道:“无门无派,他说我有天资,我便舍下学监祭酒之位随他来了。” 今何霁道:“他那年十六岁,无人教便能自己短飞一会儿,属实有天分。” 南明浔点点头笑道:“是有天分。” 行刑开始了,南明浔告了辞。 跑到南明璟身旁,南明璟拿出一颗黑色的珠子,念语升天,天地变色,乌云聚集,却只在崔知洲头上,兄妹二人腾上半空,同时念咒语,向珠子内注入灵力。 雷声自天外而来,隔着万丈云层,似万马奔腾而来,滋滋的雷电带着无尽之力,冲下云霄,打在崔知洲身上,五下过后,崔知洲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崔木鱼跑上来,嘴里唤着哥哥,不住的拍打崔知洲,又叫人把崔知洲抬走。 南明璟、南明浔落地,南明浔目不斜视的从崔木鱼身旁走过。 众人归位,钟鸣场开。 终场之战,只剩几个台子,几人对阵场面一览无余。前两日人声鼎沸的比武台边,到了今日却鸦雀无声,人人都屏息看着刀剑交锋,间或有叫好声暴起,但大多数都是安静。 果然终场南明浔的仲裁还是云澈,南明浔提着剑,偏头问道:“怎么又是你?” 云澈面无表情道:“师父的安排。” 对面江旷笑道:“小娇娘,刀剑无眼,小心伤了纤纤玉手。”惹得云澈冷眼。 南明浔道:“穿的像个花蝴蝶一样,怎么今槐序就非要带着你四处行走?!” 江旷道:“哎,你见过十七岁的今槐序么?人间璞玉,白璧无瑕。有一个跟我一样的人,我当然就跟着他云游四方了。” 江旷拿着上好的蚕丝帕,擦着自己的剑,唾沫喷在刚擦过的剑上:“我虽读书但也想腾云直上,靠自己本事开宗立派,不当人臣,不居人下。” 南明浔道:“一会儿你剑上的口水不会甩我脸上吧?” 江旷邪邪笑道:“莫担心小娘子。哎,小娘子,我学富五车,你需要教书先生么?带你爬出院墙、私定终身的那种?” 木鱼声猝不及防的响了,声音又重又涩。 南明浔的剑带着凛冽的风就到了,江旷猝然一躲,笑道:“疏忽了,疏忽了。险些受了伤。” 两剑就此开始相接交缠,两人剑光大闪,南明浔双剑同出,江旷随着剑上下翻飞,像一只翩然欲飞的蝴蝶,看的南明浔眼花缭乱。 南明浔胜局已定,江旷倒在地上,木槌还未落下,南明浔冲上去踩了几脚,木鱼声响了。 南明浔回原位站定,收起了剑,行礼道:“江公子,承让了。” 江旷自己从地上爬起来,掸了掸身上的土,南明浔的脚印还印在他的外袍上,江旷跌足叹道:“这是上好的针线啊!小娇娘,你要赔我!!!” 第一百八十三章 你大可不必与我为伍 南明浔道:“哎呀,这比武有点拳脚之争不是正常嘛!你看你,输不起了不是。” 江旷闻言笑起来:“小娘子不但牙尖嘴利,这脚也不小啊!” 南明浔刚想抬脚踹断这只花蝴蝶的翅膀,今槐序在台下唤道:“阿旷,你又在着调戏姑娘,你都输了也好意思。” 江旷闻言不再胡言乱语,行礼将要下台,却停脚问道:“你这双剑可有名字?” 南明浔道:“参商。” 江旷道:“不好不好,如今就念参商,他日真正愁绪涌上来,你岂不是要愁死。” 南明浔啐道:“你他日才有愁绪呢!” 江旷笑着走到今槐序身边,往远处走去。 云澈方才开口道:“你们给崔知洲布了局?” 南明浔道:“算,又不算。” 云澈道:“你是故意收那少年为家徒,借此打击崔知洲?” 南明浔停了笑走下台阶回道:“你这样想我?” 云澈道:“难道叶家指控不是莫须有?” 南明浔道:“是。” 云澈道:“那少年……” 南明浔抢断云澈的话道:“我南明浔自认不是好人,心有城府,手有利剑。为了自己的目的不择手段。云公子,你大可不必与我为伍。” “我以为你是了解我的!”南明浔的话音极重,扭头就走了。 姚公衍迎上来,笑着道:“师姐很是厉害。” 南明浔点点姚公衍的额头,两人笑着去找南明璟了。 之后的几场里,南明浔赢的越来越艰难,最终南明浔站在与叶鹤鸣对战的台子上,这一场若是南明浔赢了,就是第一,若是输了,便与南明璟共争第二。 南明浔环视台下一众人等,打到这时候,她也十分明了,自己已是强弩之末,体力不济,灵力尚存。自己终究与男子有着不可逆转的体力差异。 南明浔道:“叶鹤鸣,真的没有商量么?我可是用命给你挡过剑的。” 叶鹤鸣拿着巨刀,站在南明浔对面笑着回道:“我也可以用命给你挡剑,但是输给你不行。” 南明浔笑道:“给我挡剑都不知道哪一年了,现在欠的就要现在还!” 江旷匆匆跑过来,在台下站定,喊道:“小娇娘加油!” 南明浔扶额长叹:“怎么哪都有你!!!” 今槐序笑看江旷胡言乱语。 叶鹤鸣挑眉道:“新朋友?” 江旷道:“仙友下手轻点,小娇娘是要被保护的。” 云澈眉心一跳。 南明浔对叶鹤鸣道:“我这个人就是话多,你看这就是报应!” 叶鹤鸣笑了笑,从背上取下了自己的刀,沉甸甸的提在手里,南明浔见此却没有抽出剑,而是手中运气,两手一翻,双剑哗啦啦的出来,悬在空中。 众人精神一震,江旷笑吟吟道:“小娇娘的灵气运剑都已如此纯熟了,不简单啊!” 叶鹤鸣示意云澈开始,云澈看向南明浔,南明浔却没有扭头,看着前方,平静中带着一丝冷淡说道:“开始吧。” 云澈眨了眨眼睛,敲响了手中的木鱼。两人同时开始攻击对方,不同的是叶鹤鸣持刀冲过来,南明浔站在原地未动,双手上下翻飞,双剑在身前三寸的地方,挡住了叶鹤鸣。 第一百八十四章 又是一个高风亮节的傻子! 叶鹤鸣着实被缠住一阵,不过七招之后,叶鹤鸣灵力注入灵力甚重,一刀挡飞了双剑,南明浔跳起来,接住长剑,短剑转了一圈之后,直冲叶鹤鸣而来。 南明浔手执长剑,脚不落地,始终在叶鹤鸣周围拿长剑袭扰,南明浔身形之快。仿佛有了分身,时而出现在叶鹤鸣身后,时而出现在旁侧,加之短剑与长剑配合得当,叶鹤鸣竟然也有了应接不暇的时候。南明浔的双剑步步紧逼,叶鹤鸣竟然开始了后退。 忽而南明浔落了地,长剑直刺,叶鹤鸣横刀一挡,相撞之声,震耳欲聋。 南明浔换了剑招,两刃相接,南明浔的剑从头划到尾,刀魂与剑魂嘶鸣的声音滋滋作响。 短剑回手,南明浔左手扫过去,叶鹤鸣分神退了一步,南明浔长剑一用力,推开了一毫米的刀,叶鹤鸣回跳在南明浔身前,南明浔没有动,叶鹤鸣大刀尖刃闪着冷光抵在南明浔喉咙上。 南明浔笑了起来:“你赢了。”伸出左手,拿住自己的短剑。 叶鹤鸣一脸不可置信,收回了自己的刀,听着木鱼声落下。 南明浔行礼道:“待会儿见。” 江旷还是笑眯眯的样子,眼睛似月牙状,眼里的情绪辨别不清。 江旷跑到南明浔耳边道:“小娇娘,你可是手下留情了。” 南明浔扭头看他,笑道:“话不能乱说。” 江旷道:“哈,又是一个高风亮节的傻子!” 南明浔道:“虽然是个好词,但是你嘴里说出来的肯定不是人能理解的意思。” 江旷站回到今槐序的旁边道:“槐序兄,我说错了么?” 今槐序点头道:“没错。” 云澈走下来,站在江旷与南明浔之间,看着南明浔,南明浔笑颜变为平静,对云澈视若无睹,把剑放回剑鞘,没有再说话就离开了。 南明璟远远的走过来,迎着南明浔道:“小妹,输了?” 两人并肩走起来,南明浔说道:“是啊。赢了怎么办?让他一个宗主当我手下?” 南明璟笑道:“不愧是亲妹妹,心有灵犀啊。” 南明浔道:“哥,下场你让着我行不行?我属实累了。” 南明璟随手拍了南明浔的头道:“输给谁都行,就是不能输给你!” 南明浔道:“我把你小时候跟邻家姐姐玩闹说要娶人家的事告诉白姐姐。” 南明璟拎起南明浔的耳朵道:“你敢!!!” 南明浔踢南明璟的腿道:“南明璟,你松手,君子不动手!” 南明璟道:“你喊我什么?还直呼我的名字!!!” 南明浔气道:“松手!!!” 天色将暗未暗的时候,南明牧风上台宣布本年灵溪潭个人对战结果,即今年的群英榜。 众人之前,高台之下,前十少年早已排成一排,身后便是前百少年,一排十人站在台阶上,由高到低,像是流泻而下的潮水铺满了台阶。各个风姿非凡,傲然的站在风中,摇曳的树影下前排女流只南明浔、离红药而已。 前十名分别为:叶鹤鸣、南明璟、南明浔、白玄明、今槐序、江旷、云氏长徒、离家大师兄、无名小派弟子。 第一百八十五章 你们抱团捧叶鹤鸣上位为何? 在台下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早在意料之中的事情。 南明牧风道:“近年邪术有复兴之兆,众多门派一致同意组建少年军,今日报名少年已经遴选出来。这百人之军虽不多但却是精锐,如今我们就要选出百夫长及其下十名什长,名次高者优先中选。” “由百名少年军成员选百夫长。” 南明浔上前道:“我提议,叶鹤鸣。” 南明璟、白玄明、叶家长徒、云氏家徒也表示并无异议,身后也是一片赞同之声。江旷笑而不语,今槐序则站的笔直淡淡的扫着这几人。 南明牧风问道:“这两位小仙友可是不同意。” 今槐序不语,江旷道:“愿意,小娇娘看中的人必是不错的。” “是吧,槐序兄?”江旷用胳膊肘戳了戳今槐序,今槐序则点了点头。 南明浔隔着几个人饶有趣味的看着这两个人,笑道:“有意思。” “好,叶鹤鸣为百夫长。什长呢?谁来?” 余者九人全部举手,顺位的第十一名季成枫也举起了手,南明浔小声气道:“没有一件事在预料之中,今年杀出来好几个程咬金,红药没能进前十!” 南明璟道:“人生如此啊!” 云澈道:“我有经验且修行之术正克邪术,我愿加入。” “好。那季公子只能稍往后了。” 季成枫少见的没有恼怒,点了点头,放下了手。 南明璟不久又叹道:“这少年军世家居多,新秀突起异常艰难,这格局、这规矩该改一改了。” 南明牧风道:“可有人有异议?” 无人应声。 “好。休息三日,之后便是密林之赛,请各位仙友做好准备。半月之后,入选少年军者再聚灵溪潭,进行学习之后,专司邪术相关之事。” 众家主退场,看客散去,一众少年才敢放松,刚才挺拔的少年们这时塌腰打闹,便笑着边散去。 离红药走到南明浔身边道:“阿浔,我们明日下午去逛逛如何?” 南明浔道:“为何不能上午?” “上午有约了。” “晚上还同我一起吃饭吗?” “不了不了。” 季成枫远远的招手,离红药笑着回应,一双出挑的丹凤眼看着南明浔,眼中之意南明浔早就明了,南明浔笑道:“好了好了,走吧。” 离红药笑着跑开了。南明璟这时正把姚公衍送到了南明牧风身旁。 南明浔独自一人走下了台阶,抬头猛然看见红霞满天,高台之下,行人如蝼蚁渺小,远山近水都染上了一抹红色,反而使这仙境福地看起来孤寂。 “小娇娘,观景啊?”江旷从身后而来,带着纨绔子弟的腔调。身边的今槐序则是冷冷的。 南明浔只向今槐序行了礼,问道:“今公子往何处去?” 江旷道:“为何不问我?” 今槐序道:“客栈。”言毕便不欲理人。 江旷道:“哎呀,不要对美人甩脸色,你看你这个人!” 南明浔一见便知为何,也不多说,行礼就走。 江旷喊道:“小娇娘不要记恨这个呆子啊。” 南明浔脸上的玩味神色与江旷一般无二,回头问道:“记恨他?为何?” 江旷眯着眼,嘴角挑着笑,眼睛里全然不是笑意:“你们抱团捧叶鹤鸣上位为何?” 南明浔挑眉道:“公子此言何意?” 江旷款款走下来,天边红霞都不如他的袍子花哨扎眼。 第一百八十六章 二位嫌肮脏? “你与叶鹤鸣不相上下,谁输谁赢未可定,你就急着认输,令兄更在你之上,怎会屈居第二?现在你们又提议他为百夫长。崔知洲为人的确不怎么样,但是你却利用他的嚣张跋扈踢他出局。你们世家勾连一气,当我等是傻子呢?另有打算吧?世家垄断势力真大,真是想如何就如何啊!连无名之门唯一的进阶之途都能左右。”江旷言语间都是嘲讽。 南明浔道:“二位嫌肮脏?为何还要进入少年军与我等为伍?” 今槐序一吐胸中不快:“若我们不进入便更没有无名之辈的立足进阶之地了。” 江旷笑的更开心了,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道:“这局面就由我们来打破。” 南明浔笑起来:“那就祝二位公子早日收徒建宗立派。” 江旷道:“小娇娘,一介女子玩得一手好手腕,我等男子自愧不如啊。” 南明浔本欲走开,听得这句话又道:“那什么样的行事作风能入得了两位公子的青眼?我倒是想讨教一番。” “行事磊落,不藏污纳垢。”江旷说道,今槐序似乎认定南明浔是无耻小人,不屑与之说话。 南明浔慷慨陈词道:“就以崔知洲为例,若不是叶家长徒开口,就凭我指控,那算是我家仗势欺人还是我南明浔大义寻求真相?我找来人证当场指证崔知洲确实因一时欺凌而打算灭人全家。我是无事,日后姚公衍一家又当如何?崔宗主与我父亲算得上是共事,当晚我兄长就已告知了此事,而崔宗主却一力保自己儿子,对姚公衍所受的伤害只字未提。若我今日不这样做,这事就悄无声息的过去了,那么姚公衍的公道又有谁来主持?若这次不惩罚崔知洲他仍旧如此,下次被欺凌的人所受之苦,难道不是我们的过错?若其他人也效仿,又该如何?” 两人只从前判断南明浔一众人对崔知洲设局,却不知其中还有这么多门道。 今槐序行礼道:“原是如此,误会姑娘了,得罪了。” 江旷道:“小娇娘不但人美心也善啊!” 南明浔语气缓和下来道:“日后二位开宗立派,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还多着呢!势力度量,人情拉扯,可不是修为高就能解决的事情。我今日是用了些手段,称不上光明磊落,我也不想为自己开脱。君子不立危墙之下,何况我乎?” 今槐序道:“为正道便算不得苟且。” 南明浔笑道:“成王败寇。手腕还是一样的手腕,今日我便是两位眼中的人美心善,他日我沦为无瓦片遮身的流浪狗,就是心狠手辣了。” 江旷笑道:“真有那一日我娶你,当我夫人,我家里有万顷大厦为你保暖遮荫。” 南明浔啐道:“呸,我宁愿陈尸街头。” 今槐序笑起来,打趣道:“他家真的有钱的,不骗你。” 南明浔道:“连我都打不过,也好意思说哦。” 笑毕,三人行过了礼,南明浔打算继续独身前行,忽而扭头笑道:“你们才是高风亮节的傻子。” 看着南明浔渐渐远去的身影,江旷眯着眼笑道:“这小美人倒是心思不同凡人啊。” 今槐序道:“是与寻常温柔女子不同,她与你的心性倒是有几分相似。” 江旷挑眉道:“我是纨绔,但我不是工于心计之人,她这样的心思我可想不出来。” 今槐序道:“你倒是对自己看的透彻。” 江旷道:“那是! 第一百八十七章 择一人以终老 寒州落霞堡 春回大地,深北的寒浦却还未暖起来,姜无忧抚着自己的肚子,坐在院中亭子里,看着远方积雪渐渐融化成滴,打在山石上,滴答滴答的悦耳动听。 周如玉远远的拿着毛领斗篷和厚垫子跑来,围在姜无忧身上道:“这化雪时最冷,快起来,我把垫子给你垫上。” 姜无忧站起来,周如玉仔细的把垫子放好,让姜无忧坐上,从乾坤袋里拿出来各色吃食,想了想又叮铃哐啷的塞回去了。 姜无忧惊讶道:“为何又放回去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周如玉把东西放回去,又忙不迭地拉上了姜无忧的手,温声道:“在冷风下吃东西容易着凉的。” 姜无忧微微蹙眉道:“可是那个梅子,我想吃,就是刚刚那个。” 周如玉道:“不行,那我们进屋去吃。” 姜无忧道:“可是我就是想吃那个,就那个!” 路过的四师弟听见惊地脚下一个趔趄,五师弟一把抓住问道:“怎么了?” 四师弟道:“当年因我误看了姜氏女修洗澡而差点一拳打死我的姜嫂嫂刚刚是在撒娇?” 五师弟一惊,拽住四师弟道:“师哥,你听错了,听错了,快走,快走!”两个人跑的飞快。 这边周如玉着实思虑了一番,最后拿出一个来,让将无忧吃了。吃完给姜无忧捂的严严实实,两人坐着,看着远处的抽出新芽埋在冰雪之下。 姜无忧倚在周如玉的怀里问道:“该给孩子起什么名字呢?” 周如玉道:“你说呢?你是怀胎十月的人,你最有资格起名字。” 姜无忧想想道:“男孩女孩还未定,你希望是男孩还是女孩?” “都好,只要是你生下来的孩子,我都喜欢。”周如玉一下一下的抚着姜无忧的肩,语气里带着现世安稳的满足。 姜无忧悄悄的笑着道:“连爹爹都悄悄对我说,你把我惯也太不成样子了。” 周如玉笑道:“哪有不成样子,这不是都挺好的么?” 姜无忧问道:“你想未来孩子是什么样子?” 周如玉一脸神往:“健康正直,若是女孩子最好是像你,男孩子也要像你,我教他们运剑飞行,看着他们长大。到了人嫌狗弃的年纪,我就让阿浔去打磨他们的性子,看看到底谁更可恶?” 姜无忧笑出声来:“你呀你!” 周如玉又紧了紧怀里的妻儿,说道:“我记事起就跟在师父身旁,不知父母是谁,都是师父看着我长大。我幼年之时,师父也是二十岁的小伙子,那时候还没有遇见师娘,带着我漂泊长大。生身父母没有看着我长大,他们也是遗憾的吧。” 姜无忧摩挲着周如玉的手道:“都过去了,现在你也是父亲了。” 周如玉笑道:“是啊,我也是父亲了。” 姜无忧道:“若是女孩就叫周择一,若是男孩……男孩的名字我还没想好。” “为何叫择一呢?”周如玉下颌贴着姜无忧的黑发,低头垂着长长的睫毛,看着姜无忧的嘴一张一合。 唇齿间的柔音流泻:“择一人以终老。”姜无忧的脸埋进周如玉的胸膛里。 周如玉笑起来:“那男孩就叫周弦思。” “这又是为何?” “我所弹之琴每一弦都是对你的爱意和思念。” 云团倏尔窜开,暖阳升腾而起,照着大地,映在未融化的冰雪上,积雪覆盖下的小草冒着绿芽。 姜阙站在回廊尽头处,热泪满眶,跑过来吵嚷道:“她是个孕妇!!!孕妇!!!你让她在这凉地里坐着作什么!” 第一百八十八章 又起波澜 周如玉把姜无忧慢慢扶起来,笑着行礼,温声道:“岳父。” 姜阙道:“这妇人受凉是大事,尤其这时候更加娇贵。” 周如玉道:“是。” 老家主拉着女儿慢慢走回廊下,姜无忧忽而一阵反胃,兼带一阵烧灼之感,姜阙、周如玉同问:“怎么了?” 姜无忧道:“有些烧心难受。” “我就说不能在风地里吃东西,可是难受了不是。”周如玉生气时语调也是缓慢而平和的。 姜阙气得跳脚:“什么?你在风地里吃东西!!!身体不要了么?不听话,你就是不听话!” 说着拉着姜无忧就往回走,一路念道:“我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姑爷也是个没用的,就知道惯着你,我看以后日子怎么过!” 话音未落,巨大的炸裂声响彻落霞堡,两人下意识背身抽剑护住姜无忧,南明家当值弟子已经往家狱方向跑去,喊叫声不绝于耳,周如玉道:“岳父,无忧交给你了。” 姜阙点头,周如玉狂奔而去,赶上前去支援的同门。 周如玉到时,南明家狱入口处的地面上炸了一个大洞,值守的同门死伤一片,南明家狱本就不是坐落在地面上的,是依托山势建在地下的,这一炸洞穿地底。周如玉往洞下望去一眼便见下方被炸死的其他在押之人,周如玉眉头一皱,顾不得许多,直接此处跳下。 四下查看完毕,心下一沉:李岫岩跑了。 不多时,外间的弟子来报,未发现其他贼人踪迹,周如玉出了家狱,即刻遣人去报信。自己站在洞口仔细查看一番。查探之下,眉心的结更紧了,周如玉划开手指画了法阵,暂时封住了洞口。 周如玉即刻重新部署了堡中防卫,又命换班弟子全员值守。这才回到自己院中寻找姜阙。 周如玉一推门,姜无忧就站起来问道:“发生了什么?” 周如玉道:“有人用灵力生生炸开了家狱,劫走了李岫岩。” “什么?!”父女俩同时惊讶起来,周如玉忙抚住姜无忧道:“放心,有我。你先歇着,一会儿醒了,我们就吃饭了,不是大事。” 周如玉为姜无忧压好被子,拍拍她,示意她安心,就随姜阙一同出了门。周如玉刚关上门,跟来的同门站在了屋门口。 甫一出门两人的脚步就加快了许多,边走边说:“岳父大人,这洞口是一剑劈开的,我家家狱是有多重结界加固,并且有灵器在其中镇守,只这一剑就炸穿了家狱,这人功力深厚,若是再来,我难说能与之一敌。” 姜阙道:“这人劫一个修邪术的人意欲何为?要是为了救他,以此人功力早就该救,何必等到如今?!夜长梦多啊。” 周如玉道:“只有这些时日是师父与阿璟、阿浔不在,家中精锐尽出的时候。” “岳父,我能不能与之一敌没有关系,但是……”周如玉回头看了一眼离开的那间屋子。 “我不能拿我妻儿和同门性命去赌,我想请您今日留在这里坐镇落霞堡,以防万一。” 姜阙眼里的顽童神色不在,杀神似的冰冷回到眸子里:“好。我今日就在这等着!” 周如玉点头,说了家中防守关隘,安排好家中承管职责,便也去了灵溪潭。 李岫岩的人生从那一夜开始就只剩下了复仇,而此时,他的仇人——离西野,正在白家。 第一百八十九章 无他,就是信她。 此时身在灵溪潭的南明浔,又开始了百无聊赖的一天,走下楼来,正碰见从外间拿药回来的崔木鱼,南明浔只略点了点头,也不等崔木鱼有什么反应,侧身大步跨出去了。 崔木鱼叫住了南明浔道:“南明姑娘留步。” 南明浔停下回头看她,崔木鱼走到已经站在街面上的南明浔面前道:“南明姑娘,我哥哥已经是不能加入少年军了,我这一门进去的本来就少,这事一出,便是一个人都不剩了。据我所知,顺位替补,这百人之中还剩一个名额,无人愿意去。按此算,下一个该是我了。” 南明浔道:“你想说什么?” 崔木鱼道:“我想进去。” 南明浔还是那副天地不服的笑:“我说话又没有分量,与我说又有何用?” 崔木鱼道:“还请南明姑娘高抬贵手。” 南明浔轻笑一下道:“你觉得我在针对你?针对你崔家?” 崔木鱼冷冷道:“不是么?前日之事难道不是你做下的局?” 南明浔挑眉偷笑,装作惊讶的样子:“呀!被发现了。” “我知道我哥哥错了,但是进少年军事关重大,还请姑娘放我一马。”崔木鱼说话语气柔和不少,透着隐忍低微。 南明浔心道:看看,这话说的,这才叫一个姑娘的说话方式,我见了都可怜。 南明浔道:“你进去是凭自己本事,谈不上我放不放你一马。” 崔木鱼以为南明浔记恨她,拦住了抬脚欲走的南明浔,南明浔不耐烦的看着她,正巧,云澈又出现在了这里,南明浔撇了撇嘴,心下道:嘿,你看看这事嘿,都往一处赶,老天爷看戏看的挺开心啊。 南明浔玩心上来,对崔木鱼:“云澈是什长啊,求他护着你,我不就欺负不着你了么?” 云澈不知何事,但脸上却冷冷的。 崔木鱼道:“云公子,能求你让南明姑娘高抬贵手放过我么?” 南明浔不欲纠缠,瞅着这空当就抽身走了。 云澈看着南明浔远去,面无表情的冷脸更冷了,他也不说话,转身要走。 崔木鱼道:“云公子?” 云澈道:“她不会为难你的。” “为何?” “她不是那样的人。” “你信她?” “我信她。” “为何?” “无他,就是信她。” “可她设局害我哥哥。” “欺凌弱小不是君子所为。” 崔木鱼自知理亏,也不再言语,云澈大步往南明浔的方向而去。 南明浔走进繁华的市集里,一路连看带逛,云澈竟跟上了。 走在南明浔身边道:“南明姑娘,我……” 南明浔没防备,一扭头吓了一跳,但也很快就整理好情绪,问道:“云公子有什么指教?让我少作恶?还是让我放过你娇滴滴的前未婚妻子?” 云澈皱了眉,南明浔见他不说话,也不似以往等着他的后话,抬腿这大步就迈出去了,被云澈抓住了袖子,南明浔扭头道:“放开!” 云澈还是不动,南明浔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第一百九十章 是我演的太拙劣了吧! 云澈垂着眼睛道:“对不起,我误会你了。” 南明浔这才笑起来,抬头对上云澈半垂的眼睛道:“你说什么?我没有听清。” 云澈松开了手,后退半步,躲开了南明浔灼灼的目光。 还是那副淡然的冷脸道:“你听到了。” 南明浔哈哈大笑。 也不再说什么,兀自往前走,她也不担心,仿佛她知道云澈必定会跟在她身后,像以往一样。 云澈走在南明浔身旁问道:“为何你被误解从不解释?” 南明浔道:“解释啊,为什么不解释。” 云澈道:“可你对我的……”云澈又不言。 南明浔道:“我只对你的误解不解释。” 云澈一愣。 “我以为你懂我的,也相信我的。”南明浔目光认真而坚定,看得云澈心中一悸。 “现在看来是我错信你了,伤心啊。”南明浔故作玩笑,但是神色却不似往常。 两人也不再说话,云澈任凭南明浔带着他去往未知的青石街道的深处,也不问,也不言。 南明浔带着云澈来到姚家的馄饨摊坐下,正在帮忙的姚公衍一眼就看见了南明浔,跳着上来道:“师姐,吃馄饨?” 南明浔点头,姚公衍又问:“这位公子也来一碗吧。” 南明浔笑道:“不了,他是行者,未剃度,但受戒。” 姚公衍看着眼前神态淡然若空谷幽兰,在热闹街道里只看一眼便觉得安静的云澈道:“莫非这位公子是?是云家的云公子?” 云澈略点头算是回应行礼。 南明浔道:“正是,他这么有名气的么?” 姚公衍眼睛里放光道:“师姐你不知道么?云公子唯一一次参加灵溪潭对战便是当年第一。” “嗯?无人对我说起过啊。” “那年他才十四岁啊!” 姚公衍一副孤陋寡闻的样子看着南明浔,撇撇嘴就去端碗了。 “哎哎哎!你什么表情啊?回来回来,我是师姐,不要面子的啊!” 云澈略一挑嘴角,端起来茶杯抿了一口。 南明浔道:“小和尚,你这么厉害么?” 云澈也不说话。 南明浔道:“那我们打一架?看看我能不能赢你?” 云澈道:“不私下械斗。” 南明浔笑道:“那你就说我赢了如何?” 云澈不可闻的轻叹一口气。 抿下一口茶问道:“输赢对你来说真这么重要么?” 南明浔道:“重要啊。” 云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道:“不重要。” 南明浔道:“你怎么知道对我来说不重要?” 云澈道:“终战,与叶鹤鸣……” 南明浔捂住云澈的嘴道:“别说,知道就行。” 云澈愣了片刻,拿下了南明浔的手。这姑娘许是今日穿的有些单薄吧,手有些凉。 云澈道:“为何?” 南明浔道:“按理说,该是哥哥第一。但是第一于哥哥来说有什么用?除了更多赞誉没有更多用途,这个第一对叶鹤鸣来说用处更大。” 云澈道:“他也不是不知。” 南明浔道:“他与你说了?” 云澈点头道:“他也不是察觉不到。” 南明浔道:“是我演的太拙劣了吧!” 云澈又是不语。 第一百九十一章 这人就在我们身旁 “要是从前的叶鹤鸣,他未必接受我们这样于他来说是侮辱的退让。但是如今的他心有不愿也得接着。”南明浔看着端上来的馄饨犯着愁。 云澈对姚公衍道:“烦请给我一个勺子和碟子。” 姚公衍应声,屁颠屁颠的跑过去了。 很快拿来了勺子和白瓷小碟子,云澈修长的手指捏住勺子,伸到南明浔的碗里,轻轻的把紫菜聚拢一堆,一勺子舀起来,放在小碟子里。 南明浔笑了起来,开心的舀起馄饨吃了起来,云澈自己默默的吃下了剩下的紫菜,南明浔道:“小和尚,你喜欢吃紫菜么?” 云澈道:“不喜。” 南明浔不解道:“那你……” 云澈道:“一餐一饭不可浪费。” “行啦,我知道了,不能挑食!” 南明浔正吃着,忽而手心一热,伸手去看,大惊站起,掏出钱放在桌子上,拽着云澈就御剑上了天,转弯就到了白家。 南明浔落地,边走边说道:“李岫岩跑了。” 云澈跟在身后一路进了白家。 南明浔见南明牧风正在与白楚对谈,南明璟陪坐一旁,南明浔使眼色,南明璟意会,出来问道:“何事?” 南明浔道:“李岫岩跑了。” “什么?!” 正当这是白玄明带着南明家子弟走进来,五师弟上气不接下气道:“二师兄,三师姐,大师兄让我禀报,李岫岩跑了,怕是被修为上乘之人劫走了。此人只一剑便劈开了咱家家狱。” 两兄妹一惊,云澈还是那副淡然的神色,眼睛里都是疑惑。 “大师兄说,若他出来必定上白家找离宗主寻仇,让各位多加小心,大师兄在赶来的路上。” 南明浔让白玄明带他下去休息,南明璟带着南明浔进门,在父亲耳边把事情交代清楚。 南明牧风道低声道:“快去告诉离宗主。” 南明璟得到命令就退出去,急匆匆的赶往离宗主住处。 南明浔退出来道:“在这袭击离家主,是个愚蠢至极的办法。但是也只有在这时候他才有胜算从我家逃出来。” 云澈不言,两人站在廊下等着南明璟。 叶鹤鸣见这两兄妹来回进来,便知有事,应付了一会儿,就出来了。 叶鹤鸣在从二人身后走过来问道:“又出了大事?” 南明浔道:“算是吧。” 叶鹤鸣道:“可用我帮忙?” 南明浔一笑道:“这倒不用,你先把家里的事安排好吧。” 南明浔看着远处神色凝重的周如玉,幽幽道:“毕竟你的局也要开始了。” 周如玉把南明浔叫到一旁道:“家里我请了岳父坐镇,离宗主那边通知了么?” “通知了。现在我们只能等他现身,就算他不足为虑,这背后之人怎么办?” 周如玉沉声道:“现下我们只能退守一隅等着他来。” 南明浔问道:“你说这李岫岩的幕后之人与叶宽的幕后之人是一个么?是一个人?还是整个陆氏遗族?” 周如玉道:“陆氏遗族又能有多少人?只怕也有我九州子民,甚至这人就在我们身旁。” 南明浔点头,神色严肃。 第一百九十二章 红药联系不上了 南明璟从南边长廊出快步走出来,走到南明浔与周如玉身旁,脸上阴云密布:“阿浔,你见红药了么?” 南明浔道:“没见。今日上午她与季成枫有约。” 南明璟阴沉着脸道:“红药联系不上了。” “什么?季成枫呢?他人呢?” 南明璟道:“我去找了季家人,他们也说去找红药了,没有带随行从。现在也联系不上了。” 南明浔当即燃符召离红药,符纸缓缓燃烧,在南明浔手中化成了灰,都无人回应。 南明浔急道:“那还问什么啊?找啊!!!” 说着南明浔就要跑出去,南明璟、周如玉一把抓住。 南明璟道:“离夫人也联系不上了。” 南明浔明白了,对手出招了。从前她捏别人的软肋,拿妻儿威胁叶宽,如今轮到他们被反制了。 离西野也从南明璟来处,站在门口,众人行礼,南明璟进去通报。 不多时,南明璟出来道:“家父请离宗主、叶宗主入内一叙。” 剩下小辈也跟在身后一齐进去,南明璟对云澈道:“烦请慧真大师一叙。” 云澈点头,众人坐定之时,慧真和尚进来了,一众人复起行礼。 待慧真和尚落座,众小辈才坐下,离西野把事情原委讲了一遍。一众人等陷入了沉思,好大一阵都无人说话。 叶鹤鸣率先开口道:“可派人回家去看过夫人了?” 离西野道:“弟子至今未归。” 白楚开口道:“这夫人和小姐下落未明,最好是先找他们。但是可能性最大的就是调虎离山,亦或者夫人和小姐真在他手上以逼迫你现身。” 南明牧风道:“这样,如玉、阿璟、阿浔你们分批带人寻找离夫人和红药。” 三人起来行礼答是。 南明牧风道:“叶宗主,你是百夫长,今日就集结少年军吧,一来好防御,二来也好照看以免出事。。” 南明牧风不再往下说,叶鹤鸣却已会意,点头便坐下了。 南明浔等人准备出门,南明浔看了云澈一眼,云澈起身跟上了南明浔,一同出了门。 门外一群少年分了工,各自带人向不同方向乘风御剑而去。 南明浔往灵溪潭后的山上偏僻难行处,最易设结界的地方寻找。 五师弟问道:“师姐。你怎么知道离姑娘就在这?离家人可是把附近就找遍了。” 南明浔道:“我燃符虽然未回应,但我们买过一对铃铛,这铃铛里住着一对蛊虫,两虫儿越近嘶鸣声越大,我的虫儿表明她就在附近。而且,若是为了引离叔叔出来,离夫人与红药抓一个即可,多了就是累赘,虽然他们占暗处之利,但是他们人少。再说,离夫人的位置好知道,红药的踪影难找啊。所以红药八成迷失了方向。” “可我没听见什么嘶鸣啊!”五师弟挠挠头。 南明浔道:“因为你修为低啊。” 五师弟给了师姐一个白眼,愤愤走开了。 云澈手里的灵气结成的团,不断探着可能存在的结界,南明浔拿着剑四处晃荡,变换着手里铃铛的方位。 第一百九十三章 到底是个什么局? 南明浔手心一热,伸手来看,眼中起了一片迷惑,嘴里念道:“到底是个什么局?!” 云澈问道:“怎么了?” 南明浔道:“离家回去的弟子死在了半路,但是,离夫人就在家,安然无恙。” 云澈眼中也浮现了疑惑神情。两人走着,在一棵树下,同时停下了脚步,相视一眼。 云澈合住手,闭眼低念。南明浔不断转着手腕,嘴里念着咒语,手里一团白雾升起,随着南明浔的手腕晃动,白雾越团越大。 南明浔反手一甩,团雾升空,似乎是撞上了什么,又散开来。团雾分开,像瀑布流泻而下,众人眼前赫然出现了淡蓝光环的结界,离红药、季成枫正躺在树下,紧闭双眼,不辨别生死。 云澈睁开双眼,双手一推,结界炸开。 南明浔跑上去,探了两人气息,心中的石头落了地。为两人注入了灵力不久,这对爱侣双双醒来。 醒来的第一眼,离红药扭身就寻找季成枫,钻进季成枫怀里。 南明浔打趣道:“可是我找到的你,你就只知道找你的成枫哥哥,哼!我生气了。” 离红药不好意思的从季成枫怀里出来,问道:“为何这么多人出来找我?” 南明浔道:“这不是你好久没有回去了,所以这不是来找你了。” “我们回去吧。”南明浔拉着离红药就起来了。 南明浔说道:“云澈,你扶着季成枫吧。” 云澈没有要动的意思,季成枫忙道:“不用了,我没事。” 南明浔给五师弟使了眼色,五师弟跑上前去,扶住了季成枫,嘿嘿笑道:“季公子,别客气,随我来吧。” 南明浔拉着离红药慢慢的走在后面,南明浔问道:“受伤了么?” “没有。” 南明浔拿出水袋道:“来,把这个喝了,大补的药,养养精神。” 离红药推脱道:“阿浔,我又没事。” 南明浔直接放进离红药嘴里道:“不行,必须喝下去。” 离红药笑着喝下,问道:“这不就是水么?” “不是不是,这药没有味道,你尝不出来的。”南明浔左顾右看,拧住了塞子。 见季成枫走到远了,南明浔问道:“你是怎么进去的?又是怎么失去意识的?” 离红药揉了揉头道:“到这不知碰到了什么就失去了意识,醒来就看见你们了。” “当时季成枫在哪?” “他也倒下了。” “你确定?” “确定。我虽然是突然碰到了灵力很重的东西,但是我也是有修为的,下意识挡了一下,第一时间就扭头去看他,他已经倒下了。” 南明浔挽住离红药的胳膊道:“下次要小心,不要让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带着你随便乱跑。” 离红药一笑道:“成枫哥哥来过的,他说要带我来看一株奇异的花,算不得乱跑。” 南明浔的黑瞳猛的一震,旋即笑意嫣然:“好,我就不能说他半点坏话。” “我去给季成枫送点药,你不着急慢慢走,我马上回来找你。” 离红药点点头。 南明浔追上季成枫,把水袋递给他道:“给你。” 季成枫接过来,喝了一口。 南明浔问道:“你们是怎么晕倒的?” 季成枫道:“我也不知道,晕倒之时,我恍惚看见一个人影,却也不真切。不知现在还在不在。” 第一百九十四章 求你了,阿浔。 南明浔道:“不用担心了,我们这么多人,他应该不会再来了。” 季成枫问道:“为什么会有人把我们困在这里呢?” 南明浔道:“尚不清楚。我们先回去再说吧。” 就在这时,南明浔的手心又浮现小字。 南明浔拧着眉头,半天都没有舒展开。 众人将要走出这座荒山之时,南明浔耳听得刀剑吵骂之声,喊道:“注意警戒!”便快步跑上前去,几乎同时云澈也窜了出去。 余下众人,耳力不及此,尚未听见,一时面面相觑。 离红药反应过来,就要跑上前去跟上南明浔,却被季成枫一把拉住:“有事她会叫你的,没有叫你跟上前去,就说明也许没有大事。她是机敏之人,况且有云公子在。放心!” 离红药点点头,留在了季成枫身边。 众人缓步慢行,也向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走。 南明浔、云澈一路踩着林间草地飞奔,沙沙声不绝于耳。走着走着,吵闹声渐弱至无,两人停下来,仔细辨别方位,忽然前方一里处黑雾浓重,腾起瞬间就开始消散了。 二人赶忙跑向黑雾的方向,连飞带跑,还未到跟前,就闻见浓重的血腥气。李岫岩和离西野躺在血泊里,李岫岩身体里还插着离西野的剑,离西野则倒在李岫岩的对面瞪大双眼,口中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前襟。李岫岩身体里的血流了一地,两人的鲜血在地上纠缠交织,也不知是谁的血染红了谁的身下。 离西野在血泊里轻轻颤抖,沾血的手,在地上无力的滑动。 南明浔跑上前去,托起离西野喊道:“离叔叔,离叔叔,你怎么了?” 离西野瞳孔渐渐无神,看着虚空,喃喃道:“是我杀了李家人,合该有此下场。”眼里的明光逐渐散去,半张着口,舌头微动,却没有再说出什么。 南明浔死命喊道:“红药!红药!!红药快来!!!” “离叔叔,你别死,你别死啊!红药马上就到了。” 自刚才始,云澈的灵力不断输进离西野的身体,却始终毫无作用,他们眼看着离西野的精元散去。南明浔不管不顾的把自己的灵力输进离西野体内,希望减缓离西野的精元消散,以期有救治之法,南明浔哭喊道:“离叔叔你别死!你让红药怎么办?!离叔叔!!!” 云澈凝力转而开始用佛门秘术来收集离西野的魂魄,两人奋力救治,穷尽自己全身修为。 离西野微微一笑,南明浔以为自己的努力奏效的,离西野虚无的看了这个世界一眼,轻喊了一声:“哥哥。”而后眼睑合上,无力的垂下了头。 南明浔感觉到怀中之人,气息全无,全身一怔,这一刻世界都安静下来,南明浔的耳边只剩下蜂鸣声,让她无所适从。一阵突然爆发的哭声让南明浔醒过神来。 离红药跪在地上大声哭喊着父亲,离西野的身体像是一块破布任凭离红药摇晃。 南明浔看着云澈,云澈摇摇头。 南明浔忍着泪道:“这么一会儿,连魂魄都没有了?” 云澈点头。 离红药抓住南明浔和云澈的手哭喊道:“你们修为高,救救我父亲。求你了,求你了,阿浔。” 第一百九十五章 离西野逝去 南明浔点头,又伸手徒劳的为离西野输入灵力。 离红药还在不停的哭喊,季成枫紧紧抓着她,离西野的身体渐渐失去了温度,离红药不住的搓着父亲的手,希望父亲可以醒过来。 离红药哭的浑身颤抖、歇斯底里,季成枫见状,从背后劈晕了离红药,紧紧抱着离红药,为她擦干净手上沾的血。 季成枫道:“我先带她回去了。” 南明浔道:“好好照顾她。” 季成枫叹了一口气就走了。 南明浔把离西野放在地上,用手帕盖住了他的脸,而后猛然一起,一个趔趄,这才发觉腿酸的站不起来了。 云澈抓住南明浔引她走出这片血泊。 南明浔看见云澈的衣服被血染红,又看看自己,下摆上都是斑驳干涸的血迹,前襟、手上也都是殷红一片。 南明浔看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离西野,手指猛然收缩,攥成拳头,攥的关节肿胀,又猛然松开了手,闷闷的说:“我有点不太懂这个世界。” 云澈静静看着她,神色不明。 说罢,南明浔走近李岫岩,仔细查验李岫岩的伤口,问道:“你可曾召他的魂魄了?” 云澈道:“召了,也没有。” 南明浔沉思片刻道:“那本记载邪术的书上写过这么一招,用自己的魂魄为祭,喝下配置的药水,便能在死前最后一刻,三魂七魄化为剧毒,扑向对手,吞噬对手的魂魄直至一同魂飞魄散。” 南明浔捻了捻手上的血道:“李岫岩知道自己不是离叔叔的对手,这一招可谓不顾一切啊。” 云澈道:“当年真的是离宗主杀了李岫岩的父亲么?” 南明浔道:“离叔叔亲口承认了。现在他也不在了,我们又能问谁呢?” 说话的功夫,周如玉、南明璟带着南明氏与离氏两家子弟赶到了,先前报信的五师弟又带着子弟收拾现场。 南明浔问道:“不是说让离叔叔在白家呆着坐等人来么?他怎么独自一人出来了?” 南明璟道:“或许是为了找红药,这离你们发现她的地方也不远。” 南明浔道:“不对。我发现红药是因为我们有可以确定对方位置的铃铛。红药的贴身侍女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离叔叔又是怎么知道的?” 周如玉道:“你发消息给我,我已经转达了离宗主,可是他当时并没有出门之意。” 南明浔道:“说到这个,我正要说,季成枫说他晕倒之前见到了一个人影,可红药说,她是眼见着季成枫倒下去的。” “而且离叔叔对我说,李家人是他杀的,合该落得如此下场。”南明浔回头看倒在血泊里的离西野,他正在被离家人抬上车准备离开这里。 “什么?!”周如玉、南明璟大惊。 “离叔叔这样的为人怎么会?!连父亲都未曾怀疑过。”南明璟紧紧握住手中的“浮生”,他不相信那个宽容父亲坏脾气的挚友能做出这样违背道义的事情。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若离叔叔不是凶手,那他就是在保护谁。”南明浔胸中憋闷,不觉叹了一口气。 第一百九十六章 时光里走来的人,回到时光里去了。 “以这背后之人的修为,大可直接与离宗主直接对战,可他并不出面,而是让李岫岩用这样的方式杀了他。所以,这李岫岩复仇是他计划里的一环,为的是杀了离宗主。那么,离宗主做了什么,让他一定要杀了离宗主?”周如玉的眸子里有着深深的阴郁,似乎很是不愿意提这样的事情。 “而且此人必定不会现于人前,若是他真的帮李岫岩事情就不会到这个局面了。也就是说这个人劫李岫岩成全李岫岩的复仇,只是为了完成自己的计划。”南明璟仔细分析道。 云澈接上道:“这人很可能我们都认识。” 南明浔总结道:“那就是说,离叔叔知道了什么,让这个人用不知道是红药还是什么原由让离叔叔独自出门,半路与碰上了李岫岩的截杀。这个局从他劫出来李岫岩就开始转了。” 一众人点点头,云澈又道:“这人又是如何得知离姑娘的位置并设下结界的?” 南明浔转头看云澈,眼中一惊道:“季成枫!这地点是他选的。” 南明璟又道:“他们是爱侣,这是为了什么?” 事情越来越复杂,这事表面上看起来是陈年恩怨,两人一死,旧怨两清。可这只是背后某个人计划的一环,这一环是他赢了。他正在背后伺机而动,酝酿着更大的计划,而这一众少年却一无所知。 想着自己背后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窥伺着,这群少年心中一阵恶寒,全都一脸愁容。 离家的车准备走了,这四人就这样看着那辆车远去。或许是事情出的太急,装盛离西野遗体的车,只是寻常白家出行的车,最多是大了些,加上经年使用有些老旧了。这车载着离西野吱呀吱呀的走在山路上,只跟着寥寥数人。隔年的枯树还未发芽,地上的青草也才刚有些绿意。 离西野生于黄昏,长于暗夜,死在自己开创的黎明里。 当年功成归野之时,离西野鲜衣怒马,所到之处人声鼎沸,任谁都要夸上一句好风采,周如玉跟在后面只觉得满眼的恣意和傲然,放眼望去都是无处挥洒的热血和豪情。周如玉挤过姑娘拿着团扇拥在一起的人堆里,努力的跟着南明牧风的马。 南明牧风时常忘记自己还有一个小徒弟,离西野就把周如玉抱上马,看着万人呼和。离西野拍着周如玉的头道:“看,我们终于让你这样的孩子能够在爱与光明中长大了。” “喜欢么?”离西野挡住周如玉头顶大片的光,黑亮的眸子里映着周如玉被南明牧风梳偏的小发髻。 周如玉年纪尚小,不懂离西野问的什么,只痴痴的笑:“喜欢。” 离西野大笑起来,拍着周如玉的头,抓紧他,策马往前追上了南明牧风。离西野大声嘲笑道:“南明兄,你给徒弟梳歪了发髻了。” “原来,都过了这么久了。”周如玉看着远方,失了神。 周如玉等到这辆车成为天际的一个黑点,才叹道:“师父的老友越来越少了。” 众人扭身去各干各的事情了。 时光里走来的人,回到时光里去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最后活着的人缅怀众人 这一行人回到白家的时候,就见离夫人伏在丈夫的尸体上,也不嚎啕,只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离西野的脸,眼泪不断的掉下来,掉在离西野没有温度的脸上。 过了很久,离夫人起身擦干眼泪,盖上了白布,对弟子吩咐了几声,就开始四处交代张罗,各弟子井然有序的行动起来。 离夫人走到南明浔一行人跟前,众人纷纷行小辈之礼,齐声道:“离夫人。”南明浔几人则道:“离婶娘。” 离夫人勉强扯出一个微笑,对南明浔、云澈道:“多谢两位仗义援手,弄脏了两位的衣服,改日我一定登门道谢。” 南明浔道:“离婶娘不必客气。” 离夫人咽了一口唾沫,努力睁了睁双眼,维持着落落大方的仪态,带着鼻音说道:“我先失陪了。” 一众少年复又行礼。 南明浔跑去离红药的房间里,季成枫坐在床边,看着离红药眼睛里都是疼惜。 见南明浔进来,季成枫问道:“离夫人呢?刚才她来,红药没有醒,我看现在红药有苏醒之意。” 南明浔看着离红药轻声道:“离夫人正在安排后边的事情,这会儿还顾不上吧。” 季成枫点点头,便不再说话,屋子里一时陷入了寂静。 南明浔细细的看着离红药的脸庞,心里盘算起这个天真少女的未来。 “红药日后过得必是不如往日,你打算如何?”南明浔忽然问起,打断了季成枫的思绪。 “我打算好了,娶她为妻,成为她的依傍。离家门派就此归顺也行,红药想当家主也行。”季成枫握着离红药的手,满眼都是离红药。 南明浔道:“行,打算好了就行。我改日再看她。” 季成枫点头应允。 南明浔退出屋门,站在门口,看着远处回廊尽头掩映着人影,南明牧风和白楚站在离西野左右两边,南明牧风去握离西野的手,好像还在等着离西野起来,与他共饮一壶酒。许久,南明牧风似是确定离西野不会坐起来了,就放下了他的手。 “离兄,泉下再会。”白楚与南明牧风一起盖上了白布。 他们早就过了哭泣的年纪了,他们是男人,是铮铮铁骨的汉子,流光的沙砾早就打磨出来他们的血性,况且他们早就有了准备,他们中间的人会一个个消失死去,悉数在黄泉下相会。曾经他们还在开玩笑的猜谁是活在最后见证他们开创时代结束的可怜虫,没成想这一晃,身边竟然这样寥落了。 南明牧风对白楚道:“早知道就对他好一点,让他在泉下给我留个好位置。” 白楚道:“恶人多磨,你且活着呢!” 南明牧风道:“就该你一个人活在最后,缅怀着众人,晚景悲凉。” 说完,两人沉默了好一阵,南明牧风招招手让离家弟子把离西野抬走了。 那时南明牧风也没想到,自己一语成谶,这位老友就真的这样寂寥的凭空怀念了一年又一年,让往事在心里发酵翻涌。从此看雪厌雪,看雨烦雨,人间美好的风物都有了他们的影子,让他的余生都抱着那些记忆残片苟延残喘。 云澈走过来,问道:“她怎么样了?” 第一百九十八章 世事无常,人力卑微的很 “还未醒。” “走吧,大家在等你。” “嗯。” 两人并肩走在长廊里,这长廊可容一人,两人并肩时不时碰到肩头,遇到横冲直撞的人,还得云澈把南明浔拉在身后,才能容另一人通过。 “你还好吧?”云澈微微偏头看着南明浔。 “我?我有什么不好的?”南明浔不去看云澈的眼睛,目不斜视的往前走。 “总有些事情,你无能为力。”云澈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眼神黯淡了许多。 “世事无常,人力卑微的很,让我心堵得很,我竟什么都做不了。”南明浔坐在廊下,看着白家院子里的枯树。 云澈站在一旁:“人力所不及之事甚多,早知道才不会伤心。” 南明浔靠在柱子上,仰着头道:“这字字珠玑,你是体会过?” 云澈不言,南明浔跳起来,摸着云澈的头道:“不伤心小和尚。” 云澈愣愣地把头挪开了南明浔的手心,南明浔见状笑起来,凑在云澈的脸前,长睫毛都要打在云澈的脸上:“你是不是害羞了?” 云澈扭头甩袖走了,光柱从斜刺里照过来,打在云澈的耳尖上,红红的透着细小的青色纹路。 白家侧堂里,这群少年围坐圆桌旁,白玄明为大家斟茶,一群人坐等南明浔回来。 南明浔开门进来,留云澈在身后关门。 南明浔刚坐下,叶鹤鸣道:“少年军虽未开始训练但是我们专司此事,便不能袖手旁观。” 南明璟道:“现在事情错综复杂,让人理不出头绪。” 白玄明也道:“现在我们把线索汇总一下。” 南明浔点头应允,喝口水便道:“第一,背后之人与离叔叔有关系,且渊源极深,让离叔叔临死还不忘替他顶罪。第二,季成枫有问题。第三,现在在白家的人中有陆氏遗族的人,为离叔叔送信,才会引他出去。第四,这人极有可能也与叶家的事情有关。” 周如玉看着这群少年有着如此默契和信任,大为欣慰。 周如玉带着如往常的温和语气说道:“诸事繁杂你们打算从何查起?” 白玄明道:“先剔除少年军里陆氏遗族的人着手?” 南明璟摇头道:“不好,陈年往事这要怎么查,太繁杂又耽误时间。” 南明浔也开口道:“这就是一张四处都是洞的网,能捕个什么东西啊。” 叶鹤鸣道:“修行邪术人内丹会逐渐消亡,不如我们在训练中不断筛选,半年没有进步反而退步的人,退出少年军。” 南明浔道:“这个好,这样不会打草惊蛇。” 云澈道:“不必如此麻烦,佛门之术,是与邪术相克的,若修了邪术还修佛门之术会遭反噬的。” 南明璟道:“那这就简单多了。” 南明浔道:“叶鹤鸣,你家里安排好了么?” 叶鹤鸣道:“都好了。就等他们打算一击即中的时候了。” “好,我们就看看到底是哪最先按耐不住。”南明浔放下手中的杯子,胸有成竹的说道。 第一百九十九章 离西野出丧 离西野出丧那天,满朝川缟素,离红药一身素白与母亲随棺椁往南走去。那一日九州的门派都来了,连嫌少露面的季元衡都满脸悲切,随着棺椁一路往南。 这日朝川的天与往年的二月天并没有什么区别,微冷、稍寒、大地将新未新,河流将融未融。 本该进行的密林之战,今年都停了下来,这群少年自发来送别这位昔日前辈,朝川的路上绵延数里都是人。南明牧风、白楚站在老友棺椁一旁,并肩走着,似乎这位昔日老友就在他们身旁同行。 姜阙则与南明浔他们呆在一起,刻意不去看棺椁,也不哭,冷眼看着一旁与离西野交情不深的人垂泪叹道:“地下没有恩怨,好好过吧。” 姜阙冷哼道:“人都死了,哭有什么用!” 说完,姜阙就离开了队伍,大家只顾愁绪无人拦他,他边走边道:“都走吧,都走吧,这酒我一个人喝,这美景我一个人看,去你的剩下的人铭记前人,我就不记得。你死了我就忘了你,我自己活得开心着呢!” 姜阙自己走在了路转弯处,衡量着棺椁在前路要拐弯了,扭身远远的看了一眼,说道:“地下什么都没有,你要是现在回来,你就应一声,我上去把那个棺材拆了。” 装着棺材的车压到了石头跳了一下,姜阙也跳了起来,打算上前。 一众人都没有在乎,继续扶棺南行了。 姜阙狂跳的心又沉沉跌入胸膛,姜阙扭过头去,摸着自己胸膛里的心脏,往相反的方向离开了。 落葬完毕,前来吊唁的人纷纷离开,朝川又安静了下来,季成枫想要陪离红药进去,却被离红药拒绝了。离红药抓着南明浔的手,走进了自己的闺房。南明浔守着哭至无力的离红药,离红药怔怔的坐着,双眼无神。 就这样两个人看着天渐渐黑下来,屋子里没有了光,外边的灯亮起来,昏黄的光线照在离红药的脸上,像是盖了一层面纱。 离红药忽然哑着嗓子开了口问道:“季成枫走了么?” 南明浔听了听到道:“没有。” 南明浔心里一跳,离红药从不叫季成枫全名的。 离红药站起来,拉着南明浔走进了更里间的密室里,说是密室,倒是不如说是离红药放宝贝的地方,这里放着她的剑和当日与南明浔共舞的那件衣服。 离红药问道:“我父亲因何而死?” 南明浔道:“被邪术打散了三魂七魄。” “是否有人拿我要挟了我父亲?” “也许吧,我们还没有找到证据。” “那……是不是……”离红药又哭了出来,南明浔不住的给她擦眼泪。 “是不是与季成枫有关?哪明明什么都没有,那天他还特意嘱托我不要告诉任何人我的去处,平日里他不是这样的。”离红药抑制住自己涌上来的酸涩,压着自己的声音说道。 南明浔一惊,她早该想到聪明如离红药这事瞒不过她,但她没想到这么快。 第二百零二章 这是我家姻亲 一群人围住了造反的离氏家臣,拔剑相向,围了个水泄不通。 领头之仍不胆怯:“南明家主,这是我们与离家的事情,若南明家主今日放了我们,九州的安稳便保住了。若今日南明家主执意掺和,我们可也是有姻亲师门的人,这样一闹,九州大半都将陷入攻伐。” 季元衡冷声道:“今天你们谁也别想活着走出去!” 领头之人道:“怎么?你又为何而来?” 季元衡道:“这是我家姻亲!你们要抓的是我定下的儿媳妇!” 离夫人与离红药不禁动容。 南明牧风找不到理由,对这样没有道义廉耻的人说自己是为了年少的同袍之情,岂不是让他笑话。少年尤可提情谊,到了南明牧风这个年纪说出这样的话,反而会得到一句嘲讽。 所以他们别别扭扭,左拉右扯,至死都不说情谊这两个字。 南明浔接上话道:“你瞎啊,我还在这儿被你围着呢!这是我爹!” 见女儿给了自己台阶下,南明牧风道:“我是为我女儿而来!” 领头之人道:“我们放她走,你我没有瓜葛,我就当你没有来过。” “赶紧叫家里的人给你烧纸吧,晚了就赶不上投胎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伴随着更为浩瀚的脚步声,此时的离家府邸门前,亮如白昼。 姜阙带着姜家子弟、白楚带着白家子弟、叶鹤鸣带着叶家子弟上前来。 晚风冷冷的吹着面带杀气的家主们的衣衫,各家徽旗猎猎作响。 一众逆臣终于开始害怕,想要散开却被围的死死的。 姜阙走上前来道:“我们当年大杀四方的时候还没有你呢!凭什么?!凭他离西野是我至交好友!!!” 离夫人闻言便红了眼眶! 白楚道:“你们今日走不得了!” 姜阙道:“废什么话呢!赶紧把人杀了,还得趁着天黑把这一个个的仙府都屠上一边,晚了就杀不完了。”姜阙手中这把嗜血的剑被杀气刺激的嗡嗡作响,兴奋的在剑鞘颤动仿佛将要跳出。 此话一出,这群逆臣更加害怕。姜阙的杀性最大,这一众年纪稍大的家主皆知,‘暮夕杀神’的名号不是白来的,在那个他们征伐混乱的时代里,南明牧风的联盟里若不是有了姜阙,九州的天空还要黑暗几日。 南明牧风杀人尚有出处,姜阙则全凭意气,从不考虑千丝万缕的关系,能拔剑解决的事情,绝不开口。若不是姜阙不屑与小人为伍,只怕如今的天下又是一番格局。 南明牧风道:“想好怎么死了么?” 领头之人终于害怕,四下求饶道:“我死不足惜,但求饶我妻儿和弟子一命。” 白楚道:“要不就饶他一命,斩灵吧?” 姜阙道:“饶什么饶,他欺负人家妻女的时候怎么不想这事儿呢?起开起来别挡着我杀人!” 姜阙拎着剑大踏步就上前去,领头之人的弟子纷纷围住师父,想要挡住这尊杀神。可姜阙也不是这样的无名小辈能挡得住的,姜阙连剑都没拔,七招未过,几人便全都倒地。 ------题外话------ 我时间还挺多的,我猜盗版的你没有那么多时间,我这人还挺喜欢抬杠的,码字挣钱不如抬杠有意思,不然咱们就想各种办法耗着? 还有,我还真有读者啊,我在盗版软件竟然看到了点击。真的,读者哥,没有打赏啥的,我也认了,看盗版来催更的都没有,评论都不给添,你们是不是有点无情,像不像渣男? 第二百章 以后娘亲保护你 南明浔安抚着离红药道:“我们没有证据,况且他也没有这么做的理由,也许是个巧合,但你……” 南明浔本想提醒她要小心,但觉得此情此景说这些话都太无力了。 离红药擦干眼泪道:“我知道我要小心,放心。” 南明浔握住离红药的手问道:“日后你是如何打算的?” 离红药道:“我要承宗!查清真相,还我父亲清白。” 南明浔擦着离红药眼泪,擦着擦着自己的眼泪也掉了下来,南明浔哭着念道:“怎么是你?怎么偏偏是你呢?” 说着两人抱头痛哭。 哭毕,南明浔道:“红药,我可以保护你,不用害怕。” 离红药哭的不能自已,抓着南明浔死命点头。 哭累了,离红药靠在南明浔身上,轻声道:“阿浔,我累了,我想睡会儿。” 南明浔点头,把离红药拖到床上,给离红药盖上被子。 南明浔走出门外,离夫人端着饭食在门口候了多时,季成枫已经离开了。 南明浔行礼道:“离婶娘,红药睡了。” 离夫人道:“她一天都没吃东西了,得先吃东西。” 离夫人推门进去叫醒了离红药道:“阿药,吃点东西再睡。” 离红药坐在旁边:“母亲,我吃不下去。” 离夫人道:“吃,丫头,明天咱们还有许多事情要应付,吃饱了我们才能好好活下去。” 母女两人同时拿起东西,往嘴里塞,离红药一边吃一边哭,离夫人反而越吃眼神越凌厉,咽下嘴里的东西道:“阿药,以后娘亲保护你,不要怕。” 离红药吃着东西点头。入夜母女两人睡在一起,相互依偎,月光越过窗子,投进屋里的地上,白的瘆人。 南明浔带来的南明家子弟散在离家府邸各处,与离家弟子一起,保护着这座没有主人庇护的仙府。 深夜里,南明浔无法入眠,走出屋子,月上中天,撒满中庭。离家的格局与南明家的不同,看起来是多年前的坊间流行的庭院格局了,南明浔小时候都少见的样子了。 南明浔站在暗夜的阴影里,耳听得门外杂乱的脚步声,南明浔一跃而上门上的墙,看着远处明火执仗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过来。 南明浔扭身叫来了也在离家留宿的季成枫,冲季成枫努努嘴道:“看你了。” 季成枫带着一众季家子弟,越过府门,一群人徐徐落在这群人前边,那副飞扬跋扈的神态又回到脸上:“各位有何贵干?” 这一众朝川小门小宗——曾经的离家家臣集结在一起,上门来,领头之人道:“如今离家主已经不在了,我们不会像一个小丫头臣服的,还请交出我们当初的以血盟定的契约,这些年的辛苦也得补偿我们吧?” 季成枫道:“当初是你们求离老家主庇护甘愿臣服的,如今来欺负他们孤儿寡母?!墙头草都比你有气节些!” 领头之人道:“季公子,这事与你无关,若不让开今日我们就不客气了。” 季成枫抽出剑道:“混蛋,你也配跟我谈这些?!” 第二百零一章 子孙早夭,家门不复。 南明浔严令众人不准开门,带着自家的人从墙头上下来,抱着剑说道:“怎么?各位要反出离家?当年鼎盛之时,来蹭好处,如今该共苦的时候,各位想到脱离了?” “不能够!!!血契上写了,臣服三代。说三代就是三代!!!少一代都不行!!!”南明浔拔剑铮然出鞘。 身后弟子拔剑相向,南明浔喝道:“我身负百门令,代我父亲行事。今日若想冲进这府门就从我南明浔身上踏过去!” 季成枫道:“离红药乃是我季成枫未过门的妻子,今日有人动她就是与我、与全族过不去。” 南明浔看了季成枫一眼,心道:这人还是有点担当! 众人有了一怕,都不敢动,站在两人面前不知所措。 可南明浔最清楚,法不责众。今日人数之众让是离家全府子弟并南明浔、季成枫都挡不住的,一旦打起来,就算被杀都找不出凶手,到时候南明牧风只能草草收场,总不能打开杀戒,杀了这么多人吧! 正在两方焦灼的时候,身后的大门带着沉重的吱呀声打开了。 雍容华贵的离夫人带着离红药从容不迫的走出来,站在两方中间,冲一众人道:“我家相公是不在了,我离家还没倒,先不说我离家子弟此次进入少年军人数之众,单是我家镇宅之宝就能让侵入者灰飞烟灭,无**回。” 离夫人往前一步走神色里都是十拿九稳:“若今日各位执意要闯进来,那我今日就舍了这条命,毁了这血契,让背叛的诅咒伴随各位世世代代,子孙早夭,家门不复。” 所谓血契,便是以两人之血盟誓,滴在青山底出产的碧玉里,辅以最恶毒的诅咒。除非契约到期,或受臣者自行断约。若臣服者背约,便承受背叛的诅咒,立约人独活世间,看着子孙早夭,看着家门凋零再无起复之可能。 受臣者若不能庇护,也受此罚。而受臣者断约,须当即毁去,但受力量反噬,立时毙命。 离夫人言辞之利,神色之狠,让人觉得她真的会孤注一掷。 离夫人赌狠道:“我已经失了夫君,离家大势已去,我不介意用自己一命换各位余生不稳。” 南明浔一抬头,淡淡的结界环绕着离家府邸。一众离家弟子从门中涌出来,浩浩荡荡站了一地。 领头之人冷声道:“他们不过是虚张声势!我们冲进去踏平离家府邸,拿出血契,抓住离家唯一的骨血——离红药。以性命相要挟我就不信他们愿意拿全族性命与我们同归于尽!!!若无人毁约,我们就一个个杀死这府邸里每一个人!” 离家家臣上前一步,南明浔、离红药、季成枫握着剑,冷脸亦上前,三人躬身起势准备攻击,季成枫挡住离红药,气氛降到了冰点,一触即发。 只要有一人出手,这场混战就在所难免。 众人全神贯注的盯着对方之时,又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自远处而来,更多的火光把离家府门前照的通明,季元衡带着季家子弟、南明牧风带着南明子弟、慧真大师则只带云澈,与少数未造反的离家家臣自山下走来,人数尚不足造反的逆臣。 ------题外话------ 盗版那俩兄弟,我虽然是挺扑的,但是你这个盗版也太不走心了,你俩号一起打赏,这是看不起我智商?还有网站说联系删除,你敢不敢给我联系方式! 既然来了就不能留个评论跟我对着讨论一下? 第二百零三章 这就是叛臣的下场 在场的其他人,无人阻拦,南明牧风更是直接看起了热闹,姜阙拔出了剑就悬在了这人脖子上,一剑毙命,南明浔上前就念起了佛语,直接将这一带的魂魄直接超度干净,什么都不留。 姜阙道:“看到了么?这就是叛臣的下场。当年离西野拼死救下你们满门,如今可有人记得?!下一个谁来?!” 一众人纷纷发抖,无人应声,另有一人出来道:“离家家臣中,只此人权势最大,离家主死了,我们只有依附于他。他叫我们前来,我们焉敢不来?!” “从前我们依附离家主,如今依附于他,我们势单力薄,不得不依附别人而活。罢了,罢了,动手吧,下一个我来,无人庇护我们这样的小门派又能活多久呢?”另一个家主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在姜阙面前,直视着这位杀神的双眼。 姜阙就要上前来动手,离夫人走出来拦住姜阙道:“且慢,姜宗主,我能说两句么?” 姜阙停了手道:“嫂夫人请说。” 离夫人道:“依附强者是本能,迫于威压低头也是情有可原的,姜宗主就放过他们吧。” 离夫人正是需要立威的时候,这时她的话不能反驳,姜阙点头道:“好。”收了剑就退在一旁。 离红药拨开季成枫走上来道:“各位今日所受的胁迫是我离家之过,我离氏女在这向大家赔罪。未来我离家依然可以庇护各位,若未来哪家被人欺凌,我离红药与之同死!” 离红药拿出血契,划破手指,将血液滴进去,这碧玉红热一下,便又冷了下去。 这一众本就联盟松散的造反之人,纷纷倒戈,行礼道:“好,今日我等发誓,除非契满否则不再背叛离家。” 众人纷纷点头,人群中不知谁开口叫了一声:“离宗主!”人群中趁势呼号起来。 离红药一怔,看了身侧的母亲,又回头看了看南明浔、季成枫,季成枫笑了笑,南明浔点了点头,神情却复杂。 离红药点头应承下了这声“离宗主”。 南明牧风上前道:“离家主,这是你家的事,下面你是何打算?” 离红药刚想行小辈礼,南明浔上前一把抓住离红药道:“红药,你是家主,平辈,这礼私底下可行,这么多人看着不可行小辈之礼。” 离红药行了平辈之礼道:“我家自会派人送他们回去,谢过诸位了,改日我一定登门拜谢。” 南明牧风点头,眼里有着赞许之色。 白楚道:“我们也该走了,正好同路,与他们一起吧。” 离红药心中一热,行礼道:“谢过白叔叔了。” 白楚则道:“离宗主,不用客气。” 姜阙也与白楚一道走了,与其说是同路走,不如说是押送,两家弟子站在两旁,挤得中间离家家臣不得不排成一队,两名服色不同的弟子看着中间之人,手都放在剑柄上。 南明浔见人走的差不多了,上去抱住了离红药:“红药,我一直都在。前方不论是刀剑鬼蜮还是人心淬毒,只要你叫我,我一定到。今日我能用胸膛护你,来日我也能。” 离红药用力抱着南明浔,眼泪掉在南明浔的颈窝里,说道:“好。现在我们守护着彼此背后。” 第二百零四章 你看,我是伤号 南明浔松开离红药,握住离红药的手道:“一约既成,性命为继。就算你要杀尽天下人,我也陪你屠戮九州,我们狼狈为奸走到底。” 离红药一笑,眼睛里蓄着的泪掉了下来。季成枫走上为她擦了眼泪,离红药的手在南明浔手上停留了一会儿,最终抽出了自己的手握住了季成枫的手。 南明牧风对离夫人:“今晚我会把人留下,以防万一。” 说话间,刚刚被擒住的几个人中一人跳起,拿着袖中的匕首刺向离红药,南明浔一步上前左手拨开了上前的刀,锋利的刀刃划开了南明浔的衣袖,划在手腕处一道血印,离红药袖手出了玄铁小刀,上前一步,一刀插在脖子上。 出匕首之人当即毙命,血溅在离红药脸上,显得更加骇人,离红药冲着其余未能挣脱束缚的被擒之人道:“再有害我离家之人者,下场当如此。” 离红药神色冰冷的抽出自己的小刀,带出来的血又溅在手上,还未走完的离家家臣神色一震,噤声不言,低头任人驱赶。 离红药走过去打算检查南明浔的伤势,却见云澈已经拿起南明浔的胳膊仔细查看,南明浔大大咧咧道:“没事儿,不就划了一下嘛?!” 云澈道:“可能有毒。” 南明浔抽出胳膊毫不在意的乱甩,血珠甩了一地,轻松的嚷道:“没事没事。” 南明浔见离红药神色慌张,用手袖子拭去了她脸上的血道:“我没事,你要好好的。别给自己压力太大。” 离红药看过伤口才点点头,季成枫道:“红药,太晚了,先休息吧,剩下的我来解决。” 离红药看看南明浔,对季成枫点头。 季元衡对离夫人劝慰几句,又嘱咐了儿子,留下了大部分人,也就带人离开了。 南明牧风就象征性的问了问女儿的伤势,完全不在意女儿受了伤,安排好了也就离开了。 刚才喧闹的离家府邸门前,又只剩昏黄的灯光,南明浔与慧真大师商议以加强离家结界为名,留下了云澈在离家留宿。 南明浔跑到叶鹤鸣面前打招呼:“叶鹤鸣,你怎么也来了?” 叶鹤鸣道:“听说你也在这,怕你被人打死,云澈硬要我陪着他来。” 南明浔道:“行行行,干人事就不能说人话!走吧走吧。” 叶鹤鸣道:“卸磨杀驴。” 南明浔道:“你自己说自己是驴的,我没说啊!” 叶鹤鸣笑了笑也不理他,冲云澈示意一下就走了。 喧闹过去,各自回屋。 果不其然,南明浔敲响了云澈的屋门,南明浔只敲了一下,云澈就打开了屋门。 南明浔进屋笑道:“小和尚在等我?” 云澈道:“你把我留下不是有事?” 南明浔坐下等着云澈斟茶,云澈看出她的意图,对坐不动。 南明浔道:“小和尚,客人来了连一杯茶都没有么?” 云澈道:“你不是客人。” 南明浔伸出自己的胳膊道:“你看,我是伤号。” 云澈从袖子里抽出了不知是什么东西,眼疾手快,趁南明浔不备,直接拍在南明浔的伤口上,南明浔喊道:“疼!小和尚,你要杀我!” 云澈也不理她,揭开纸,下面是药粉,齐整整的敷在伤口上,虽是洒了一些,但到底伤口被敷满了。 南明浔道:“小和尚,你算计我!” 让南明浔乖乖敷药是不可能的,所以云澈有自己的办法。寻常药粉都是放在瓶子里,云澈把药粉弄出来在纸包里,甚至他都算好了南明浔必定会把伤口露出来装可怜,他找准了时机,速度之快让机敏的南明浔都来不及闪开。 第二百零五章 与男子分伯仲,与世家百人较高下 云澈也不说话,收拾好了就给南明浔倒了一杯茶。 南明浔道:“我胳膊疼,喝不了。” 云澈道:“那只胳膊。” 南明浔把另一只胳膊放上来,抖了抖袖子,露出一大片淤青,占了半个小臂,云澈一惊问道:“什么时候弄的?” 南明浔道:“不知道。我今天才发现的。” 云澈无言,准备查看淤青的时候,南明浔嚷道:“我要喝水!” 云澈拿起杯子把茶水喂进南明浔嘴里,南明浔本就是捉弄一下小和尚,这一下弄了自己一个脸红。 不过南明浔到底是南明浔,只脸红一会儿,就又开始说话了:“小和尚,你倒是挺会伺候人的啊。” 云澈手中力道一重,南明浔喊道:“我错了,错了!!!”用力拍打云澈的手,胳膊上的药粉又洒出来了一些。 云澈不得不放缓了手里的力道,避免南明浔把药粉全抖下来。 云澈为南明浔上药揉搓了一会儿,南明浔的袖子落了下来,云澈为她挽上,却意外的发现,小臂上方还有一块淤青,颜色较轻,看样子都快好了。 云澈不知为何一股燥起升起,问道:“这又是怎么弄的?” 南明浔正在捻着桌子上的点心往嘴里塞,也不回头,含糊不清的说道:“哪啊?” 云澈又按了一下,南明浔疼的差点把点心掉地上,回过头来看,还是那副笑意晏晏的样子,满不在乎的看了一样道:“这个?嗯……我想不起来了,大概是哪次练武的时候弄的吧。” 云澈把南明浔的袖子都撸上去,南明浔一惊道:“你、你、你干什么?” 云澈展眼望去,胳膊上大大小小的瘀伤、深深浅浅的疤痕不少。人说姑娘纤纤玉臂,可看遍眼前之景便知,这与南明浔不沾边。 与男子分伯仲,与世家百人较高下,成为同辈翘楚,哪是因为天赋异禀?那是她一剑一剑的练出来的。 她是真的很想成为九州高手的吧?她是真的很想光耀九州吧? 云澈拿出药膏给那些伤口一一抹上,南明浔道:“我还想喝茶。” 云澈沉默着放下她的胳膊,给她倒了茶,南明浔看了看胳膊上的药道:“那些伤口都那么久了,还上药做什么?” 云澈把杯子放在南明浔手边,南明浔拿起来,喝着水,看着云澈仍然执着的往那些陈年旧伤上抹药。 “小和尚,我发现你这个人有点婆婆妈妈的。”南明浔按下云澈的手,把自己袖子放下来。 云澈去抓南明浔另一只胳膊,南明浔闪开了,说道:“那只胳膊上伤痕更多,不用看了。你再这样我告你非礼啊!” 那只胳膊光是在认识云澈的这一年里,就受重伤几次了,更别提以往了。 云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道:“疼么?” 南明浔笑道:“说真什么傻话呢?当然疼了!练武练剑修灵力当然得吃苦了。难道你就没受过伤?” 云澈自知问题无趣,也低下了头。 南明浔道:“我来找你说正事的。” 云澈抬头看着南明浔,继续给她倒茶。 南明浔道:“你能不能为离家换一个结界,可以防邪术,关键是,除了离家人谁也不能打开!” 第二百零六章 睡吧,一夜好梦 云澈道:“季成枫?” 南明浔点头道:“红药也觉察出不对了,只是不知季成枫意欲何为。如果真的是他,到底是为什么呢?他对红药不像是虚情假意。” 云澈道:“也许真的是巧合呢?” “但愿吧。只是现在不是关心这件事的时候了,当下红药已经是第二个叶鹤鸣了。今天你也看见了,离家这群家臣没什么大本事,但是却是一人一心,离叔叔过世,便不好约束了。我能为她做的就这些了。” 云澈道:“好,我定尽全力。” 南明浔道:“那我走了。” 云澈拿出药,说道:“喝了这个再走。” 南明浔道:“不喝不喝。” 转身就要跑,云澈一把就揪回了她,另倒好的白水推在南明浔眼前:“喝了。” 南明浔拿起杯子,放到唇边,又放下道:“我把药拿回去喝。” “在这儿喝,你从来都不会记得喝药。”云澈还是不肯放开南明浔。 南明浔嘿嘿一笑,拿起药丸就水喝下。眼睛一转,拿起整瓶药说道:“那我就拿走,每日喝,怎么样?” 云澈眉宇间不见波动,拿回瓶子说道:“不必,必不会喝的。我每天叫你即可。” 南明浔见自己计谋没有得逞,皱眉道:“小和尚,你不呆就不好玩了。” 云澈淡淡的说:“以后自己要小心。” 南明浔打着哈哈就推门离开了,南明浔径直走到离红药房间门前,拿起自己挂着的铃铛,摇了两摇,不一会就听见,屋里的铃铛声与腰间铃铛共同跳动。 南明浔笑了笑,把剑拿在手里,坐在廊下,轻轻说:“云澈道:“季成枫?” 南明浔点头道:“红药也觉察出不对了,只是不知季成枫意欲何为。如果真的是他,到底是为什么呢?他对红药不像是虚情假意。” 云澈道:“也许真的是巧合呢?” “但愿吧。只是现在不是关心这件事的时候了,当下红药已经是第二个叶鹤鸣了。今天你也看见了,离家这群家臣没什么大本事,但是却是一人一心,离叔叔过世,便不好约束了。我能为她做的就这些了。” 云澈道:“好,我定尽全力。” 南明浔道:“那我走了。” 云澈拿出药,说道:“喝了这个再走。” 南明浔道:“不喝不喝。” 转身就要跑,云澈一把就揪回了她,另倒好的白水推在南明浔眼前:“喝了。” 南明浔拿起杯子,放到唇边,又放下道:“我把药拿回去喝。” “在这儿喝,你从来都不会记得喝药。”云澈还是不肯放开南明浔。 南明浔嘿嘿一笑,拿起药丸就水喝下。眼睛一转,拿起整瓶药说道:“那我就拿走,每日喝,怎么样?” 云澈眉宇间不见波动,拿回瓶子说道:“不必,必不会喝的。我每天叫你即可。” 南明浔见自己计谋没有得逞,皱眉道:“小和尚,你不呆就不好玩了。” 云澈淡淡的说:“以后自己要小心。” 南明浔打着哈哈就推门离开了,南明浔径直走到离红药房间门前,拿起自己挂着的铃铛,摇了两摇,不一会就听见,屋里的铃铛声与腰间铃铛共同跳动。 南明浔笑了笑,把剑拿在手里,坐在廊下,轻轻说:“你睡吧,今夜我为你值守。红药,一夜好梦,明日仍是红日当空。” 半晌只听得里边一声带着呜咽的回应:“好!” 南明浔坐在廊下仰头看着明月,月光洒在庭前树木山石上,与白日截然不同,有了这层淡淡的白光,一切显得格外寂寞孤独。 夜露深重,靠在柱子上,把腿放上来,南明浔从乾坤袋里拿出自己兜帽披在身上,静静的看着远处,这是她甚少的安静时候。 云澈从长廊那边的月光里走来,他穿着月白色外袍,黑色外边,内里衬着月白色的阔袖长袍。眉目像墨染的山水,灵动而又安静。这月光一照,宛若天上不染俗世的谪仙,从墙里走来。 云澈披着一身月光走来,晃得南明浔的眼睛里也是亮亮的。 南明浔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云澈不语,在南明浔脚边端正的坐下。 南明浔不想惊动离红药也没继续问,而是把自己的斗篷下摆一抖,稳稳的盖住了云澈的腿,把自己的剑塞在云澈的手里,就倚着柱子闭上了眼。 云澈就这样受着南明浔明晃晃的欺负,拿着还有她余温的剑,捻着自己的佛珠。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念着静心的佛经。 月光渐移,洒在南明浔的眼帘上,想白日天光一样,在她的睫毛上跳跃。许是光太亮了,南明浔皱着眉,使劲蹭着柱子往下拱,云澈轻叹一声,拿手遮住了月光,举得久了便有些累了,手臂一动,指尖蹭到了南明浔的睫毛,南明浔猛然睁开了眼睛,一双盛满月光的眼睛滴溜溜的看着云澈。 云澈慌张间,收回了手,南明浔轻声笑道:“不好意思叫醒我啊?” 云澈以沉默回应她,南明浔道:“谢你来陪我,回去睡吧,我现在也有了精神,可以支撑到天亮了。” 云澈仍是不言,两人就这样坐到天亮。月光里,两个人对坐,谁也没有看谁。 ,今夜我为你值守。红药,一夜好梦,明日仍是红日当空。” 半晌只听得里边一声带着呜咽的回应:“好!” 南明浔坐在廊下仰头看着明月,月光洒在庭前树木山石上,与白日截然不同,有了这层淡淡的白光,一切显得格外寂寞孤独。 夜露深重,靠在柱子上,把腿放上来,南明浔从乾坤袋里拿出自己兜帽披在身上,静静的看着远处,这是她甚少的安静时候。 云澈从长廊那边的月光里走来,他穿着月白色外袍,黑色外边,内里衬着月白色的阔袖长袍。眉目像墨染的山水,灵动而又安静。这月光一照,宛若天上不染俗世的谪仙,从墙里走来。 云澈披着一身月光走来,晃得南明浔的眼睛里也是亮亮的。 南明浔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云澈不语,在南明浔脚边端正的坐下。 南明浔不想惊动离红药也没继续问,而是把自己的斗篷下摆一抖,稳稳的盖住了云澈的腿,把自己的剑塞在云澈的手里,就倚着柱子闭上了眼。 云澈就这样受着南明浔明晃晃的欺负,拿着还有她余温的剑,捻着自己的佛珠。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念着静心的佛经。 月光渐移,洒在南明浔的眼帘上,想白日天光一样,在她的睫毛上跳跃。许是光太亮了,南明浔皱着眉,使劲蹭着柱子往下拱,云澈轻叹一声,拿手遮住了月光,举得久了便有些累了,手臂一动,指尖蹭到了南明浔的睫毛,南明浔猛然睁开了眼睛,一双盛满月光的眼睛滴溜溜的看着云澈。 云澈慌张间,收回了手,南明浔轻声笑道:“不好意思叫醒我啊?” 云澈以沉默回应她,南明浔道:“谢你来陪我,回去睡吧,我现在也有了精神,可以支撑到天亮了。” 云澈仍是不言,两人就这样坐到天亮。月光里,两个人对坐,谁也没有看谁。 第二百零七章 儿孙满堂,子弟遍野 唐溪远稳稳的抱住孟疏柔,在她的耳边轻声道:“阿柔,我回来了。” 南明璟早跑上去,拉住白芷往回走,白芷耳语几句后,南明璟忽然停住了脚步,瞳孔微张,站在原地,愣愣的。 白芷去拉他都没有反应,南明浔上前在他耳边大喊道:“哥哥!!!” 南明璟又狂喜道:“阿浔,我也要当爹了,阿浔,你又当姑姑了!!!” 说完,南明璟跑进落霞堡里,直接找到周如玉,一脸傻笑,手舞足蹈的说:“师兄,我也要当爹了!!!若是男孩,就送你当徒弟,若是女孩就结为姻亲。” 周如玉眯着眼笑,听着南明璟胡言乱语。 南明浔悉心照顾着白芷进门,大喊道:“南明璟,你傻了吧!媳妇孩子放在外边不要了?!” 南明璟闻言又跑到白芷身旁,把南明浔挤了一个趔趄,扶着白芷就回去了,都忘了拜见父母。 南明浔行礼,端端正正的道一声:“父亲、母亲。女儿回来了,可以在家中长住了。” 这时,南明璟这才像失了魂一般,又跑回来,行礼问安。 南明牧风笑着说道:“好!终于你们也称得上是年少有为了。” 周弦思跑上来张着小短胳膊,牙牙学语道:“姑姑抱,姑姑抱。” 南明浔抱起周弦思,头顶头笑道:“想姑姑,糖。” 南明浔捏着他的面团捏出来似的小鼻子道:“想姑姑就是想吃糖啊!姑姑伤心了。”说着南明浔把周弦思放在地上。 周弦思不哭也不闹,还是笑着,眉宇间都是周如玉温和的样子,这双眼睛却像极了姜无忧,眸色淡淡的,却不似母亲的疏离,那黑白之间,都是暖意。 小家伙仍张着胳膊,对南明浔道:“姑姑好,姑姑抱。” 南明浔笑逐颜开,又抱起了周弦思。 姚公衍才练完剑,就跑过来,挂着满脸的汗珠就往南明璟身上蹭,南明璟这才有些长兄的样子,捋了捋姚公衍散开的头发,说道:“你是大孩子了,向师父行礼了么?” 姚公衍惊觉失礼,急忙向南明牧风行礼道一声师父。 南明牧风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周弦思从南明浔这里拿了糖,又跑到南明璟身旁,举起糖眼睛笑成月牙:“狮虎,狮虎,给。” 南明璟喜不自胜,抱起周弦思,让他骑在脖子上,周弦思玩着南明璟的束发带,咯咯的笑着。 严肃少笑的南明牧风今日笑尽往日一个月的份额,坐下来对孟静熏道:“我也是儿孙满堂,子弟遍野的人了。” 孟静熏笑道:“这不就是我们曾经期许的么?终于我们也迎来了今天。” “是啊。”南明牧风喝着茶,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场景。 孟静熏、姜无忧、白芷、南明浔一众女流一起聊家常,这三个男子则是公务和当前之势。 孟静熏抿了一口茶道:“近来,谁院子里多了一个侍女?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红衫绿裙,发髻式样有些风尘样?” 第二百零八章 我家门户有规矩 姜无忧、白芷皆摇头,周如玉道:“那是南边发大水逃难过来的流民,阿远遇上的,要我救她,我就把她放在外院当粗使丫鬟。” 孟静熏瞄了一眼姜无忧、白芷,说道:“咱们家人虽然粗犷了些,但也是有规矩的,不要让她乱跑。” 姜无忧、白芷皆点头,二人都以为是孟静熏嫌她们约束不利,遂不敢多言。 南明浔却听出话里别有意思,南明浔悄声问道:“姜嫂嫂,那女子常往你院子去服侍么?” 姜无忧虽是大家出身,但自小与父亲长大,这气度自与男子一般,疏看小节,没有小女子心思,不往腌臜处多想。便说道:“是。虽然不懂规矩,但也是好心,也许是哪里惹得母亲不快了,我一会儿去说她。” 南明浔见姜无忧没有参透她的意思,也就没有多说什么。 正巧,这女子上来递茶,南明浔打眼看去,倒是有三分俊俏颜色,圆圆的小脸、一双多情含水眸,那叫一个美目流转。樱桃小口吐出一串柔音:“周公子,请喝茶。” 周如玉接过茶,淡淡点头致谢,这女子的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周如玉,递茶的时候,手还有意无意的碰到周如玉的指尖。 再转眼看见了南明璟,递过茶去,茶碗倾斜,茶水微微倾在南明璟手上,南明璟还没开口,她便惊起来:“请公子恕罪,是小枝没有注意。” 南明璟亦觉得这女子言语间似有不妥,却说不出哪里好,只说了一声:“无事。” 小枝娇俏一声:“谢公子。”又风情万种的看了南明璟一眼,这才往南明浔这边来递茶。 孟静熏黑下了脸道:“把茶奉完就出去吧。” 南明浔拿起茶喝了一口道:“站住。” 正要退出去的小枝一愣,旋即转上了笑脸:“小姐有何吩咐?” “往日不都是五师弟奉茶,今天怎么换了你?”南明浔拿着茶杯盖,捋着飘在水面上的茶叶,也不看小枝,表情难测。 “他有事,让我暂替一下。” “哦。”南明浔盖上茶杯盖,直着看了小枝一眼,手腕一用力把茶杯甩在小枝脚边,白瓷碎片混着茶水溅在小枝裙摆上,茶水混在绿色的裙子上,颜色犹为难看。 在场众人皆惊,唯有孟静熏面露笑意,懂的南明浔行出何意。 南明浔冷声道:“这茶的香气都淡了,我只喝五师弟沏的茶。” 小枝跪在地上,还未言泪先流,抽噎着说道:“我不知小姐口味,是奴婢的错,求小姐别赶我走,周少爷帮奴婢说说话吧。” 周如玉和南明浔一起长大,南明浔此举一反常态,他便觉多有不解。但他相信南明浔不会无故发火,便没有说话。 南明浔冷笑:“你看他理你么?” 南明浔换了姿势,神情倨傲:“我家门户是有规矩的。我眼里不揉沙子,不要再往这里来,也不要出入大师兄或者我哥哥的院子,在外院做好的自己的事情。不然你就与我剑下的亡灵一起作伴吧。” 第二百零九章 见你未醒,不便打扰 南明浔与离红药为少年军前锋,成为一时双姝,离红药是为立威,南明浔本性如此。与那群死士缠斗,不是寻常比武,点到为止,而是随时准备致人死命。两人出剑之狠绝,不留一分余地,已不是三年前可比的了。 故坊间的狠绝名声早已传开。 小枝浑身一震,急忙低下了头,口中道:“小姐饶命!” 南明浔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小枝道:“走吧,记住我说的话。” 小枝急忙后退,出了门。 南明浔见她跑远了,这才又笑起来。 南明牧风拧起了眉:“你何时学的这样跋扈?” 南明浔道:“爹爹,女儿只是用了一种决绝的方式解决的不必要的麻烦。” 南明璟笑起来,说道:“我似乎是懂了。” 孟静熏则嗔道:“阿浔做的没错。” 南明牧风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南明浔狠绝凌厉的名声便自此传开了,但是南明家正盛,众人也只是说她冷艳无双与离红药并为九州奇女子。 不再整天揣度人心、抽丝剥茧的日子,让南明浔着实觉得顺心自在。南明浔每天看着姚公衍练剑、陪着周弦思玩闹,水榭亭阁里看书,看累了沉沉睡去,睡醒了,抬头便是红霞满天。 这日南明浔睡在亭子里,衣袖飘带垂在地上,一直手垂在半空中,红绳菩提在手腕间,绳子有了些旧色,但菩提成色愈好。偶有凉风吹来,吹着她的发丝瘙着脖子,痒酥酥的,就这样她也不肯醒来。 云澈坐在她的旁边,见她不时的择着脖子里的头发,便伸手捋了捋她的发丝,果然,没了发丝的侵扰,南明浔睡的安静许多。 云澈刚想叫醒南明浔,这南明浔梦里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突然死死抓住了云澈垂着的手,云澈挣了挣却没有挣开,他便这样任凭南明浔抓着,嘴角不知怎么泛起了笑。 那日晚霞有着最温暖的颜色,金色不过分耀眼,红里泛着紫,铺陈万里长空看不见尽头,与远处的水际相接,红天碧水两相呼应,寒浦的夏季比南方多了粗犷的张力。 云澈低头看着自己手里那只并不算柔软甚至还有些粗糙的手,轻轻的拢上那只手,那里的温度是正好击中他的暖意,多一份过热,少一分便冷。 南明浔梦中不知又怎么了,抽回了自己的手,枕在头下,袖子退了大半,露出了小小的疤痕。 云澈轻轻叹了口气,南明浔忽而摒住了呼吸,猛然弹起来睁开了眼。 这两年的杀伐,虽说是行正义之事,但却是实实在在的杀人,焉能真的心无郁结?这些血溅三里的场景,让南明浔的精神变得敏感起来。她时时刻刻提防贼人异动,又要时时刻刻的提防被人杀死。 见是云澈,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又恢复了往日的神采,南明浔从凭栏处跳下来,整理着自己的头发道:“你吓到我了!” 云澈道:“见你未醒,不便打扰。” 南明浔笑道:“此来何事?” 云澈道:“替叶鹤鸣送信。” 南明浔问道:“他好金贵,怎么用上你送信了?” 第二百一十章 他的三魂全部消失了 云澈没有说什么,只继续道:“叶鹤泠忽然晕倒了,没有异样,也没有醒过来。” 南明浔神色一紧问道:“什么时候?” “有三天了。” “三天?!!!”南明浔声音扬了起来。 “怎么不早说!!!” “他的修为经脉没有异样,叶夫人没有在意,叶鹤鸣回家才发现异样。” “什么异样?” “他的瞳孔不像是一个活人的瞳孔了,只剩眼白了。” “玄明哥哥去了么?”南明浔追问不舍。 “去了。他的三魂全部消失了。” “拘魂?” 云澈点头。 南明浔神色一凛,坐下沉思,片刻道:“他的魂魄还未灭。有线索么?” 云澈摇头:“没有。” 南明浔问道:“需要我做什么?” 云澈道:“他让你帮忙查访。” 南明浔觉察有异,问道:“他怎么了?” “叶鹤鸣不相信任何人,自己和母亲一同守着弟弟,片刻不移。” 南明浔叹气道:“他承受了太多背叛。那些签了血契的家臣曾经也是抱过他的叔伯啊。” “行了。我就去,叫哥哥了么?”南明浔站起身来。 “不用叫了。他不想让令兄去。” 南明浔不解:“为何?” 云澈也站起来,眸间里有着少有的伤感:“他要当父亲了,叶鹤鸣不想让他涉险。” “也是怕白嫂嫂的孩子失了父亲吧?” 云澈略点头,算是回应。 南明浔有点可怜这个初长成的汉子了,若是他有父亲护持,如今也是不知隐忍低头为何物、自信天下在我手的跋扈公子。 “我宁愿他一直跋扈,也不想可怜他。”南明浔这样想,不觉眼中有了伤感。 南明浔同父母告别之后,就与云澈一路往穹灵湾而去。 走在出门的路上,南明浔这才算后账,吼道:“这样紧急的事情怎么不早叫我!!!” 云澈淡然道:“你一但做起梦来,很快就会醒。” 南明浔对这个回答始料未及,又问:“你怎么知道?” 云澈淡然道:“你我同出平乱之时,夜宿山中的时候发现的。” 南明浔只是笑笑没有在意。 南明浔到的时候,叶鹤鸣眼睛通红,坐在弟弟的床前一动不动,叶家人谁都不敢靠近他,叶夫人睡在更里边的小床上,她连休息都不敢远离自己的儿子们。 南明浔与云澈进来,叶夫人立刻醒了过来,虎视眈眈的看着面前的两个人,叶鹤鸣安抚母亲道:“这些是我朋友。” 南明浔见过叶夫人遂行礼道:“夫人,我们又见面了。” 叶夫人这才放下了戒备,疲惫的回礼道:“怪我招呼不周,请坐。我去传茶。” 南明浔忙拦住:“夫人不忙,我与叶鹤鸣算是过命之交了,不必如此客气。夫人自取休息吧,我们自行照顾自己。” 叶夫人回头看叶鹤鸣,见叶鹤鸣点了头,才道着勿怪坐下。 南明浔走上前去,看了看叶鹤泠,此时的他面白如纸,呼吸微弱,除了胸口还有微微的起伏外,其余与死人无异。 南明浔低声说道:“可有怀疑的人?” 第二百一十一章 树敌太多 叶鹤鸣红着眼,像是困兽一般,声音嘶哑:“我树敌太多,一时不知是哪个。” 南明浔安抚他道:“放心,有我。” 白玄明围上来与南明浔三人商议道:“这拘魂之术是为邪术,却不是陆氏首创。但陆氏后来却在此基础上更进一步,拘魂养鬼为己用。若真是被养成鬼,那……”白玄明没有继续往下说,言下之意,不甚明了。 南明浔看向了叶鹤鸣,叶鹤鸣此时脸色灰白,紧咬牙关,像一头即将暴起杀人的狮子。叶夫人也睡意全无,静坐一旁默默垂泪。 云澈道:“我已经施术稳住了这七魄,两相联系,若不是修为上乘,便动不得这主魂。” 南明浔叹道:“现在是束手无策,无从查起。那群家臣不能干这事儿吧,除非真的是不顾自己子孙后代了。” “若是为了拘魂养鬼,什么人敢找叶鹤鸣的弟弟?这拘魂也是需要近得人身的。”南明浔愈加焦虑,就这样坐着,什么都不能做的感觉让她心焦不已。 众人正商议着,门外通报,云家二公子到了。 “云泱?他怎么来了?”南明浔不解。 云澈上去开门,云泱知道哥哥在此,也不惊讶,行礼开口一概没有,直往屋里头闯。云澈在他身后关了门。 云泱伏在床前看了半天,又探了探鼻息,见叶鹤泠尚有呼吸,便长舒一口气。 云泱这才想到行礼,讲清来由:“要不是叶家来人问我们同出门发生的事,我还不知道阿泠出了事。” 南明浔道:“你们那日一同出了门?” 云泱点头,南明浔有些恼火,时间不定,接触的人众多,无从下手。 南明浔问道:“有人与你们接触超过一个时辰么?” 云泱想了想,自信道:“无人!” 南明浔道:“确定?” “确定。我们出门独行带着同门一起。”云泱有条不紊的回答。 南明浔眼里明光一跳:“同门一直与你们一起?还有别人么?” 云泱道:“没有了。” 南明浔看向叶鹤鸣,叶鹤鸣叠声叫人把那日的陪同之人召在门外。南明浔会意与云澈一同出门查看。 云泱在屋里看着叶鹤鸣表情凶狠,也着实不敢说话,便悄声问白玄明道:“白公子,阿泠还会醒么?” 白玄明回道:“你要相信你老大,她是顶聪明的女子了。”这话云泱既是说给云泱听的,又是说给叶鹤鸣宽心的。 云澈拿出有些微鼓的乾坤袋,从里边拿出好些药材,说道:“这是我云氏收藏的上好药材,都有固本培元、活人吊命的功效,我也不知白公子要用什么,就全拿来了。” 白玄明上眼看去,满地药材皆是上品,有些是罕见的珍品,世上少有,眼前这琳琅满目的,只怕是掏空了云家的贵重药材家底了。 很快,云泱拿出来的东西就在屋里堆成了一个小山,白玄明看直了眼,这其中的药材有几件,他只看过图画,却未曾亲眼见过。 白玄明道:“令尊允准你这么做了?” 第二百一十二章 你可知这都是世上少有的灵药? 云泱道:“出来的匆忙,没来得及禀明家父,我把储藏的药材都带出来了。” “你可知这都是世上少有的灵药?”白玄明惊奇的瞪大了眼睛。 云泱坦然的点头:“知道,正是如此,我才拿过来的。” 白玄明惊讶道:“令尊知道了,可是要重罚的。” “罚就罚,阿泠能醒就好。”云泱似乎是早就想好了后果,此刻淡然应对,不曾对自己的行为有过迟疑。 叶鹤鸣扭头深深的看了云泱一眼,眼中有了一丝温暖,回头摸了摸弟弟的头。 这边南明浔在外间一顿询问也没有结果。 叶鹤鸣也不是没有防备之人,叶鹤泠的陪同自然是本宗渊源颇深又忠心不二的弟子。 南明浔又问了各自身份,有一人道:“我乃本宗弟子,叶仕蓝。” “师承何人?”南明浔仔细打量着叶仕蓝。 “叶归言,宗主的叔父。”叶仕蓝说话不急不徐。 南明浔又问:“为何你姓叶?” 这人道:“我是师父捡回来的,没有名姓,遂随了师父姓。” 南明浔问道:“那日你跟在二公子身边可察觉什么异样么?” “并未。”叶仕蓝有些不太高兴。 南明浔不顾他的脸色,继续问道:“你与你家宗主及叶鹤泠一同长大的?” “是。” “你是算是叶鹤泠的师兄?” “是。我来时他还未出世。” “阿泠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我当他老大这么久还不知他小时候的样子。”南明浔换了话题,打算改变入手方向。 “南明姑娘有话直说吧,不必如此兜兜绕绕,我等也不是犯人,需要隐藏什么!”叶仕蓝早对南明浔插手叶家门宗的事情多有不满,从一开始就表现得淋漓尽致。 “我就是问一问,你又何必这么着急呢?”南明浔笑道。 “姑娘恐怕不是来问问这么简单的吧?是怀疑我们对二公子下手?”叶仕蓝冷冷地说,都没正眼看南明浔。 南明浔笑道:“你觉得谁会对叶鹤泠下手呢?” 叶仕蓝道:“我怎么知道?!我与阿泠情同手足,我不会害他的。” “就是!”余者几人纷纷附和。 云澈在这几人身边走了几回,下垂的手,收回袖中,在南明浔耳边道:“叶仕蓝。” 南明浔也不说话,继续上下打量着叶仕蓝,并未察觉异样,正在她想要不想办法脱下他衣服检查时。 叶仕蓝冷哼一声,扭头就走,这一弯转的很急,腰间佩戴的圆形玉佩移开了原来的位置,露出一点黑迹。 南明浔拦住叶仕蓝指着那块黑迹道:“公子,你的衣服脏了。” 叶仕蓝低头一看,用手掸了掸,这黑迹却没有什么变化,南明浔手中暗自运功,微茫的金光在手里,南明浔上去掸这痕迹:“我帮你。” 南明浔刚上手,手中便有灼热之感,叶仕蓝一把打开南明浔的手,喊道:“闪开。” 南明浔笑道:“干什么!我是好心。” 叶仕蓝瞪了南明浔一眼,满脸厌弃,抖抖自己外衫,拂袖走了,剩余几人也随着师兄离开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他已经疲惫不堪 南明浔停了笑脸,看着自己灼痛的手,与云澈匆匆回到云泱屋里。 此时天已经大黑,南明浔进去正碰上叶归言前来看侄儿,往里看去叶夫人也已经不在房间里,叶归言一脸疼惜,摸着叶鹤泠的手,时不时的又摸摸侄儿的脸,拉着叶鹤鸣道:“阿鸣,晚上我守着阿泠吧,你去休息吧。” 叶鹤鸣这时似乎已经力竭,刚想张嘴,南明浔上来行礼道:“叶前辈。” 叶归言面有忧色,勉强道:“不必过多礼。辛苦南明姑娘了。” 南明浔回礼道:“前辈客气了。” 南明浔暗自拉了白玄明的袖子,白玄明会意道:“前辈,今晚我要给二公子做重要的治疗,半夜才会完,就让我陪着就好。” 叶归言道:“我是阿泠的叔父,我必要陪着他。” 南明浔又扯白玄明的衣袂,白玄明道:“这手段实属残忍,您作为长者实是不宜看到,而且您也会妨碍我的。” 叶归言见叶鹤鸣也没有挽留他的意思,便顺势道:“好。我明日再来,有事情无论多晚必要通知我。” 白玄明行礼道:“好。” 叶归言起身,一众人等行礼送别。 叶归言走出门外,谁也不吭声,静静等着叶归言走远,谁也不说话,听着脚步声渐至无闻。 叶鹤鸣才开了口,沙哑的声音里带着颤抖:“怎么了?你查出来叔父有问题了?” 南明浔知道他受到的背叛够多了,现在的叶鹤鸣濒临崩溃,若是叶归言真的有问题,叶鹤鸣就失去了最后的心理依靠。 南明浔转了转眼睛道:“没有。只是你知道我这个人的,我谁都不相信,你就在这休息吧,我们替你看着阿泠。” 叶鹤鸣突然癫狂用力的笑起来,小声而压抑,脖子通红,青筋暴起,酸涩的眼睛里流出了泪:“阿浔,你很会说谎,但是总会被人察觉的。” 叶鹤鸣擦掉眼泪,眼神凶狠盯着南明浔。若是三年前未曾相识的时候,南明浔这时一定会以为两人要打起来,但是现在,他们并肩三年,彼此熟悉。就像叶鹤鸣发现南明浔撒谎一样,南明浔发现叶鹤鸣不过是崩溃前的声嘶力竭,这样的忧虑之下,他已经疲惫不堪。 南明浔笑了笑:“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会因为你不愿意听而不说的。你不高兴才是我最开心的事情。” 叶鹤鸣也挤出了一个疲惫不堪的微笑,云澈上前把水递在云澈手上:“去休息吧,我们都在这。” 叶鹤鸣看向白玄明、云泱,白玄明点点头,叶夫人推门进来,拿着几个人的吃食。他们从来时到现在都没有吃过东西。 一群人坐在一起吃起了东西,叶鹤鸣开始倒换盘子,把各自爱吃的东西调换到各自近前,云澈盛汤,白玄明布碗放筷,南明浔接过云澈的汤,一一递出去。 四人也不说话,只伸手动碗,你递我接,很快就摆放妥帖。云泱在一旁看着,没能插上手,四人也不谦让,同时下筷夹菜,四人夹完,云泱这才伸手夹菜。 第二百一十四章 天工之精巧也比不过人心之诡谲 云澈与云泱细嚼慢咽,南明浔虽然也是礼仪规整,但是吃的很快,叶夫人看着叶鹤泠,不住的摩挲他。 一时屋内安静无声,叶鹤鸣踌躇半刻,装作不经意问道:“有什么进展么?” 云澈道:“食不言。”叶鹤鸣遂不言。 南明浔憋笑,也只有云澈可以让叶鹤鸣听话。 叶鹤鸣吃了半天,又忍不住开口:“叔父真的有疑么?” 南明浔咽下嘴里的饭说道:“且谈不到这呢,我只是不放心除了我们之外的人,你现在的境地已经没有东西能相信了。” 叶鹤鸣黯然道:“是啊。” 白玄明喝了一口汤:“我给阿泠灌了云小公子带来的灵药但是没有起效,按理说不应该!” 南明浔道:“许是同药不同效力?” 白玄明愁云密布:“不应该,我行医多年了,这样的病例见过不少,比阿泠重的也有。还有其他……” 白玄明猛然站起来,碗扔在桌子上,顾不得许多就往叶鹤泠床边跑,其余四人立刻变了脸色,纷纷跟上去。白玄明伸手施术,一层淡色的光笼罩在叶鹤泠的脸上,不一会暗色的小灵体飞出来,被笼罩在光华之中。 白玄明脸色登时变的灰白,扭头道:“血毒,血毒,好狠的心!!!” 众人疑惑,但看白玄明神色便知道这应是剧毒。 白玄明上前为叶鹤鸣诊起了灵脉,又为叶夫人诊了脉,眼神逐渐暗沉。 “这毒在主魂离体之时,采血辅以咒术,便可感染血亲,最初没有症状,五日气弱,十日而亡。现在叶鹤鸣和叶夫人都染病了。”白玄明也慌了起来。 白玄明在自己的药箱里使劲翻找,手有着微不可见的颤抖,南明浔从未见过这个儒生气的清朗公子如此失态。 叶鹤鸣也惊了一下,看着躺在床上不省人事的弟弟和旁边惊慌不安的母亲,叶鹤鸣走至母亲身旁,收了恐惧神色,细声安慰。 南明浔上前揪着白玄明道:“玄明哥哥,玄明哥哥!!!可有救?有没有救?你说啊!” 白玄明被扯的衣衫微乱,手里不停:“有,有,我可以治。” 白玄明把手里的药材展开,拿给众人看:“有这些,还缺两味药材。” “什么?” “归停花,屈凌子。” “何处可寻?” “屈凌子是灵溪潭密林深处的草籽,这归停花是亭山归停岭上独有的花,但是早就被毁绝迹了,听闻寒浦断崖之下,就是极北界内有,世家中我只听说过崔家有。”白玄明说着瞄了云澈一眼。 南明浔道:“崔家好找。只怕密林不好进,看来这密林深处有人等着我们去。” 叶鹤鸣道:“好计策,这一下不但我要死,就连你们也要与我一同陪葬。怎么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云泱还是未出世的少年,没有见过这样的勾心斗角,只咬牙切齿道:“天下竟然还有如此恶毒之人!” 这边四人却早已司空见惯,这样的恶毒的谋划,他们在这两年里没少经历。他们面对是堕落沦丧、丢节弃骨之人,是宁死也要以命换命的复族疯子。天工之精巧也比不过人心之诡谲。 第二百一十五章 叶鹤鸣是上辈子造孽了吧 但也正是如此,他们才更加信任彼此,因为他们是彼此黑暗里互相支撑的明光,他们在,光就在,自己才不至于在黑暗里沉沦失去了年少意气,才不至于被黑暗吞噬了跳动的心脏。 南明浔道:“别称赞他们了,现在活命要紧。” 白玄明仔细放下手里的药材:“这下我们得找阿璟来帮忙了。” 叶鹤鸣扶母亲坐到近前:“不可。他都是……” “就算要当爹了,他要是知道你死了,自己却在家没有出一份力,自己也会悔恨终生的。”南明浔喝着水,皱着眉。 “夫人,您娘家有可靠之人么?”南明浔问道。 叶夫人点头道:“我胞弟是最听我的话的。” “好。烦请叶夫人请娘家人来坐镇。还如这几日一般,您就在此守着阿泠。” 叶夫人点点应允。 南明浔对叶鹤鸣说道:“你在家守着弟弟和母亲吧。” 叶鹤鸣自是不允:“不行,我也要去。” 白玄明制止道:“你过度使用灵力会导致毒发更快。” 叶鹤鸣满脸颓然,还想再说,南明浔抢了他的话:“你就在家好好呆着吧,现在阿泠能靠得住的人只有你和叶夫人了,你毒发之前我们一定赶回来。” 叶鹤鸣不想欠太多人情,他的尊严不允许他这么做。 “我们还是同去吧。”叶鹤鸣说话语气柔和许多,有点像是求人。 云澈开口道:“在家安心等待即可。” 云澈一开口,即便是寻常话语在叶鹤鸣这就像命令。 叶鹤鸣没有再说话,算是默认了。 “叶鹤鸣,把吊炉拿进屋里来,玄明哥哥今晚就要煎药。” 叶鹤鸣点头就出去了。要是以往,这位贵公子必然是不会插手这等琐碎小事,但是如今他再也不想相信除了门里那群少年以外的任何人了。 南明浔对叶夫人道:“夫人,我夜里熬夜习惯喝清溪的云雾茶,请问家中可有?” 叶夫人终于能帮上一些忙,急忙说道:“有,有,我这就去沏上。” 南明浔行礼:“有劳夫人了。” 叶夫人说着“不用客气,不用客气”就快步出去了。 待叶鹤鸣与叶夫人出门,南明浔这才对白玄明严肃开口道:“我们一直没说阿泠三魂的事情,就是不想让叶鹤鸣担心。” 白玄明道:“查到了什么?” 南明浔道:“玄明哥哥,这两年我们深入接触邪术,你可记得有一人说过,穿魂珠。” 白玄明恍然大悟:“你是说阿泠的三魂是被穿魂珠收走的。” 南明浔点头。云澈继续道:“叶仕蓝身上有近身佩戴穿魂珠的痕迹,看样子应该是被改成的佩饰之类的。” “叶仕蓝是?” “叶老前辈的弟子,也是叶老前辈把他捡回来的。”南明浔接上道。 话说到这,白玄明已经明白了:“叶鹤鸣、叶鹤泠、叶夫人都死了,这个徒弟的地位不会发生变化,但是叶老前辈就一跃成为宗主了。” 南明浔神色复杂而纠结:“叶鹤鸣是上辈子造孽了吧,这样的惩罚怕不是上辈子屠城掠女了吧!” 第二百一十六章 你生病了么? 白玄明道:“你已经找好后路了?” 南明浔笑道:“你怎么知道?” “你从来不打没有退路的仗。” “谢你夸奖了。”南明浔沾沾自喜。 “这三魂的事情怎么办?” “今晚就去看看叶仕蓝。还请玄明哥哥今晚看好叶鹤鸣。” 云澈道:“那水?” 南明浔一笑:“嗯。那水。” “那珠子带着身上久了会有灼烧的痕迹的。”白玄明提醒道。 南明浔拍大腿道:“对啊!”转而又犯了愁,“我又不能去脱他衣服!” 南明浔看着在场的两个男子,白玄明后退一步:“我要照顾阿泠。” 南明浔扭头看云澈,云澈说话慢,还没等说话,南明浔截住了话头:“就你了,小和尚。” 云澈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不去。” 门响了,叶鹤鸣回来了,三人遂闭嘴不言。 不多时叶鹤鸣就蜷缩在叶鹤泠侧屋的坐榻上睡着了,叶夫人过去给他盖上了薄衾。 南明浔示意白玄明,白玄明得示意,便借口治病点起了迷香,叶夫人也沉沉睡去。 南明浔与云澈出了门,隐在夜色里,上次南明浔几人来叶家支援,便熟悉了叶家的地形。 叶仕蓝是排得上的高阶弟子,故而另屋别住。南明浔两人来到窗前观察,屋内有灯,却无人。 南明浔悄悄进去,留不肯翻人门户云澈在外观望。 屋里没有什么只得一看的东西,穿魂珠也不在这里,南明浔走近叶仕蓝的床前,见一副字挂在床头,上书:天道酬勤。落款是叶归言。 这床上就摊放着叶仕蓝那件带有黑迹的衣服,似是被查看揉搓了许久。 南明浔见无所收获,便又出去了。 云澈看着南明浔,用眼神询问,南明浔摇头。 南明浔带着云澈隐在叶仕蓝对面的那棵茂盛的高数之上,两人坐在树枝高地,枝叶繁茂处,紧挨在一起,俯瞰树下。 今日暗夜无光,月亮隐在黑云之中,两个人只能靠着昏暗的庭院烛光来观察树下的情况。 南明浔离云澈极近,呼出的热气几乎扫到云澈的下颌。 云澈咽了一下口水,南明浔问道:“你生病了么?心跳的这样快。” 云澈少见的慌乱了一下:“没有,有些热。” 南明浔“哦”了一声便没有再问。 一炷香时间过后,远处小路的尽头出现了一人,慢慢的往这边走来,南明浔鱼云澈摒住了呼吸,仔细的盯着他。 叶仕蓝踏着昏暗的光走来,没有了白日挺拔的背影,反而有些颓然萎靡。 叶仕蓝离树还有十步远的时候,叶归言出现在叶仕蓝身后,叫住了他。忽然叶归言抬头看向高树目光如炬,叶仕蓝还没回头,剑就飞上树冠。 树上空间有现,南明浔抽出短剑,用力打了回去,叶仕蓝的修为不可于南明浔相提并论,躲闪之间,叶仕蓝身形一歪,倒向一旁,叶归言扶住了叶仕蓝。 南明浔飞下树去,叶仕蓝拿剑与南明浔过了三招,南明浔腾起一脚踢倒了叶仕蓝,一个配着赤色穗子的紫色珠子掉了出来,云澈上前一把攥在手里,用明黄色的纸符包裹严实。 叶仕蓝不知怎么了,也愣在当场。 南明浔喝道:“是你拿着穿魂珠拘走你师弟的主魂?” 第二百一十七章 这名字我还给您 叶归言勃然大怒:“仕蓝,这是不是你的?!!是不是?!!” 叶仕蓝愣愣的看着叶归言回道:“不是,这不是,这东西不该在这。” “什么叫不该!!!证据确凿你还怎么抵赖!!!”叶归言接近暴怒,几乎是吼出来的。 “师父!这东西……”还没等叶仕蓝说完,叶归言一巴掌打上了叶仕蓝的脸,手劲之大瞬间让叶仕蓝的脸红肿起来。 叶仕蓝倒在地上,半晌才起来,他红着眼睛,吐出嘴里的血沫,癫狂的笑起来:“我错了,哈哈哈,我错了,我不该害人,还害我的亲近之人,我认,我认!” 云澈按住叶仕蓝,叶仕蓝也不反抗,还在癫狂的笑着,伸手使出灵索束住他的双手。两人将叶仕蓝带走,叶归言跟在身后,一言不发,一脸痛心疾首。 叶仕蓝一路上大笑,朗声喊道:“师父!我本天地一孤儿,人人叫我小狗子,七岁那年你带我回来,给我名姓,我便视您如父。我问您为何叫我仕蓝,你说,伽蓝乃是护法神,您希望我也是像那般可以严正保护心有正义之人。师父,这名字我还给您。” “神天老爷!我还是小狗子!” 说毕,叶仕蓝的剑就出了鞘飞到叶仕蓝近前来,叶仕蓝伸着脖子引颈就戮。南明浔眼疾手快,短剑在手里转了个圈,击飞了叶仕蓝的剑。 叶仕蓝见自杀不成,毫不犹豫的用力咬断了自己的舌头,当即疼晕过去。叶归言跑上去扶住叶仕蓝,不住的喊着他的名字,南明浔上前为他止血疗伤。 叶归言道:“交给我处理吧,你们去救阿泠吧。” 南明浔说道:“前辈,这人可能修了邪术,还是我带走吧。” 叶归言吼道:“我族子弟害了我自家侄儿,百门长还要插手吗?!” 南明浔道:“他涉及邪术。只怕我今日要得罪前辈了。” “怎么!!!你要抢人么?!” 云澈上前行礼,拉走了南明浔。 南明浔道:“为什么不能带走叶仕蓝?” 云澈道:“他们一心求死,现在又咬断了舌头,明显是不想让我们知道,就算他活着又能如何?” 南明浔还是愤愤不平,云澈说道:“先救叶鹤泠要紧。” 南明浔点头便与云澈走进叶鹤泠的屋里,白玄明见这两个人拿出了穿魂珠,大喜过望,随即就开始施术归魂。 南明浔与云澈坐在一旁,南明浔说道:“小和尚,去崔家求药只有你最合适了。” 云澈似是多有不满:“为何?” 南明浔懒洋洋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还用我说啊?” 云澈很是不高兴,半天蹦出两个字:“不去。” 南明浔知道云澈固执,他认定的事情怎么都说不动。 南明浔抿了一口茶道:“两条人命在你手里,你看着办吧。” 云澈扭过头去不看南明浔,又是一阵沉默。 云澈终于扭头回道:“我去。”却发现南明浔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云澈也觉得疲累,一同趴在桌子上沉沉睡去。 第二百一十八章 你在家中诸事小心 一众人都以精疲力竭,白玄明给叶鹤泠三魂归位之后,给云泱交代了两句,也沉沉睡去,一屋子人只剩云泱还醒着。天色半明,将亮未亮的时候,叶鹤泠醒来。满屋寂静,白玄明睡觉都拿凳子抵住屋门,守在门口,如临大敌。 叶鹤泠正眼就看见了云泱盛满暖光的双眸,叶鹤泠看着云泱满是欣喜的脸道:“阿泱,你怎么来了?怎么不叫醒我?” “你被拘走了魂,躺了三天了。浔姐姐他们都在救你。”云泱扶起叶鹤泠靠在床上。 听见声音,南明浔几乎是弹起来的,跑向叶鹤泠的床前,撞倒了圆凳,圆凳带倒了屏风,南明浔一路叮呤哐啷的过来,就连喝下安神散的叶鹤鸣都被惊醒了。 南明浔看着叶鹤泠笑道:“小子!!!你睡了三天,我们快担心死了。” 叶鹤鸣神智未清,见众人围在弟弟床前,自己也跌跌撞撞的跑过去,见弟弟醒了,终于有了笑意:“阿泠,你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叶夫人看着儿子流出眼泪,抓住儿子的手,只流泪不说话。 “我没事,就是饿了。”叶鹤泠傻傻的笑起来,叶鹤鸣握住母亲的手为她拭去眼泪。 叶夫人抱着叶鹤泠哭作一团,叶鹤鸣在一旁,眼眶湿润。 叶鹤鸣看见一旁的南明浔问道:“你们找到穿魂珠了?” 南明浔没有立即回答,把叶鹤鸣拉到一旁道:“是叶仕蓝。” 叶鹤鸣惊道:“是他?为什么?!” 白玄明把地位之论又说了一遍,无视南明浔对他的多番示意,顿了顿又说道:“这毒只染血亲,且只在前两日,你叔父正好在第三日外出归来,这才来看望侄儿。这未免也太巧了。我知道你也许会承受不住,但是这些事情你必须早知道才能有所防备。” 叶鹤鸣坐在桌旁,面色凝重。他从不怜惜坏人,可是当这个人是自己视之如父的叶归言时,他就犹豫了起来。 有长者在堂,自己无论多大,终归还能是孩提,只要他们在,即便是静静坐着,自己便有了归港,有了栖息之地。 若是没有了叔父,叶鹤鸣生命里父亲的角色将永远缺失,叶鹤鸣就真的没了归处。 南明浔见叶鹤鸣半天不语,南明浔嗔怪白玄明嘴快。 云澈对南明浔淡淡道:“这事瞒不住,现在瞒住反而误事。” 想来也是,这事也是及早让叶鹤鸣知道才能有防备。 南明浔道:“叶鹤鸣,我们今日就要去密林了。你在家中诸事小心。” 叶鹤鸣点头即令人为南明浔一行人打点必要之物。 果然在叶家门前,叶归言也来送行,南明浔行礼道:“叶前辈,昨晚是晚辈冒犯了,还望前辈大人不记小人过。” 叶归言温声道:“哪里,我也是急了些。” 南明浔道:“前辈既然不与晚辈计较了,晚辈有个不情之请。” 叶归言道:“请讲。” “如今我们去密林取药,这地方我从未进过,没有经验。叶鹤鸣也不能与我们同去,便是没有了一个能拿主意的人,因而我想请前辈带我们进去。”南明浔后退一步行大礼。 叶归言犹豫道:“家中这一堆事务,阿鸣不能打理,我走了,家中怎么办?” 第二百一十九章 女孩子家家,要点脸! 南明浔娇俏笑着,像是撒娇:“前辈这样说就是还不能原谅晚辈了,宁愿看着晚辈去送死。” 南明浔扁扁嘴,像小女儿半笑半嗔的样子道:“前辈,我们都去为叶家人闯这难关了,您是叶家可靠的人也不愿意帮我么?” 话说道如此,再不答应便是无情无义,哪有自家事情让别人送死的道理? 叶归言笑道:“好。我随你们同去。” “前辈豪爽!”南明浔拉着叶归言就要走。 叶归言道:“不用准备什么了?” 南明浔道:“不用,您带上身后的弟子,咱们即刻就走,时间不等人。” 叶归言点点头,叫上身后的弟子,看着叶鹤鸣行完礼,就与南明浔一众人并三家弟子,到达灵溪潭。 密林之前,江旷、今槐序早就等待多时了。 南明浔对江旷道:“江兄真是大度,肯放下温柔乡到这穷山恶水之地,闯一闯这鬼门关。” 江旷笑道:“小娘子有事叫我,我怎么能不来?” 白玄明、云澈自是不喜江旷这样的人,两人先向今槐序行礼,只与江旷点头示意,便往前走,观察周围地势。 白玄明见离人远了,便问南明浔道:“你不是说叫阿璟了么?” 云澈在旁边眼环四周,说道:“他们到了。” 白玄明道:“你把叶前辈叫来这招实在是高明,也实在是自负。” 南明浔一挑眉,眼睛里泛着精光:“自负?今天我父亲都来了,我做了万全准备。” 白玄明戳着南明浔的额头道:“滑不丢手的小狐狸!” 南明浔笑道:“客气,不必夸我。” 白玄明道:“女孩子家家,要点脸!” 南明浔反驳道:“你要脸!你要脸是娶了妻了,还是当了第一了?” 白玄明气道:“哼!不与小人挣口舌之快!”便摇着扇子走了。 南明浔冲着云澈嗤嗤笑起来。 南明浔走向叶归言处,问道:“前辈,我们该怎么进入?又该注意什么?” 叶归言道:“密林前边的游魂野鬼于你们而言不是问题,林中过半有一出口,那便是每年灵溪潭对战的终点了。再往里走,闻说有异兽,且游魂厉鬼更重,兼有毒虫毒草。我也未曾到过,对内里情况知道的也不多。” 南明浔点头谢过叶归言,整队打算进入密林。 初进密林便觉得一下子失去了光线,密林里昏暗少光,更有朦胧之感,看起东西来都不真切了。 白玄明一一发药:“这是林中瘴气之故,不是密不透光。” 南明浔吃下丸药,果然眼目清明许多。 众人戒备的走着,南明浔放缓的脚步,渐渐落在叶归言的后面,南明浔、云澈在后,江旷、今槐序在左,白玄明在右,把叶归言合拢围住,叶归言又是正中首位,带着众人缓缓向前。 云澈神色淡然,有意无意的侧挡者南明浔,南明浔却道:“小和尚,那边点,挡着我了。” 白玄明听见嘿然一笑,惹的云澈冷眼相看。 密林里的花草,经年浸淫在瘴气与鬼气之中,颜色鲜艳,长势喜人,却是毒物。有弟子不小心被挂到,便起了红肿不已。 好在白玄明是精通医理又进入过密林之人,所备药品一应俱全,一众人等才不至于受这些皮肉之苦。 第二百二十章 魂兮,魂兮,归来否? 走之愈深,便见一小水谭,潭水黑沉,毫无生气。 南明浔虽然好奇多动,但是她也不会在这种地方四处乱看,尤其是能反光照人之处,更不能多看。 可偏偏就是有人好奇。众人走了大约有十丈远,白家一名子弟道:“大公子,七师弟不见了。” 南明浔殿后,闻言就扭头回去,南明家子弟跟在身后,遂南明浔前去,云澈、白玄明也赶上前去。 南明浔走至水潭前,看见白家七师弟双眼泛着绿光,往水潭里慢慢走去,此时水已经漫过了他的腰。 白玄明大喊道:“七师弟,回来!七师弟!” 南明浔说道:“没用。你们在这儿,我上前看看。” 南明浔甩灵索出去,束住白家师弟,死命往外拖拽,但是这人只停了一停,又开始继续走。潭下似乎有无尽的力量抓着白家师弟,南明浔已经反被拖拽,前行三步了。 唐溪远与师兄上前施展灵索,来帮助师姐拖拽,这三人竟然也没能拖住白家师弟。 云澈、白玄明想上前帮忙,被南明浔喝退:“别过来,别让人趁虚而入。” 江旷、今槐序倒是没有上前的意思,两人四处环顾,准备随时跳出去。 南明浔到底是女子,这时已经没有力气了,南明浔腾起,跃到水潭另一边,离白家师弟更近了,南明浔仔细观看他的面色,发现这时他已经开始翻起的眼白,头颅无力的垂下。 南明浔大喊:“玄明哥哥,喊魂!” 白玄明即刻嘴里念道:“魂兮,魂兮,归来否?陆杨,归来吧,归来吧。陆杨!”白玄明的施术往前送,淡蓝色幽光追上了陆杨,环绕着他。 陆杨这才抬起了头,不在往前走,目中瞳仁恢复,停下了脚步,但是眼中仍然没有神采。 南明浔悬空而起,伸出两指抵着陆杨的眉心,为他输入灵力。 只片刻的功夫,陆杨眼睛里的神采便恢复过来,顺势就要低头看,南明浔一巴掌打在头上:“还往下看,不要命了!” 南明浔低飞拽着陆杨从水面上滑回来,白家弟子接住了陆杨,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后面之时,一阵虎啸,就在耳边响起,云澈一直警戒,这时已经用自己的金刚棍抵住了白虎张开的大嘴。 南明浔在后方道:“就说别让人趁虚而入了吧,愣着干什么呢!” “看我干什么!看云澈啊!”南明浔吼醒了愣在当场的各家弟子们。 等这群低阶弟子开始拔剑之时,江旷已经持剑站在白虎身后,一剑捅进要害。 白虎高声吼一声,震退了云澈,今槐序与南明浔仗剑上前,三人转身交错。 今槐序与南明浔一人刺向白虎眼睛,白虎开始转身逃跑,被堵在身后的白玄明一剑又刺中要害,在场有剑之人纷纷出剑,一时飞剑如雨,白虎本就不是什么厉害的灵兽,经此折腾,当场毙命。 一时各人收了剑,初次进来的弟子害怕混着激动,这些修为上乘的世家少年丝毫没有当回事,叶归言更是自始至终都没有动过手,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默默的看护着那个险些沉下水潭的少年。 第二百二十一章 怕?我只怕打的不过瘾 白虎倒下,一阵雾气腾起,身在前排的弟子躲闪不及,咳嗽两声,便开始脚步虚浮。 云澈动手念起佛语,南明浔一同念起,金光织成了一堵墙,挡住了不断蔓延的毒雾。其余人纷纷上来拉走了中毒的同门。 南明浔走到白玄明身旁,江旷、今槐序也围上来。南明浔问道:“密林对战原本是有这些东西么?” 白玄明道:“这白虎偶然会有,但是死后放出毒雾却是没有过的事。” 南明浔看着自行服药的低阶弟子们,看着旁边的云澈问道:“也不致命,这是为何?” 云澈开口道:“他们在消耗我们的人力。” 众人点头,认可了这个答案,江旷笑嘻嘻的说道:“所以这幕后之人是冲着我们来的?哎呀哎呀,不该上小娇娘这条贼船的。” 白玄明道:“你没有告诉他们此来凶险?” 南明浔笑得油滑:“哎呀,男子汉大丈夫,什么凶险,有什么可怕的。” 今槐序跳脚骂道:“还真有凶险啊!!!你这厮坏得很!” 南明浔哈哈笑道:“你修为这么高,就不想来看看?你们无门无派又不能结队参加密林对战,这不是好机会么?” 今槐序道:“放屁,那也是命要紧!走走走,我们走。”今槐序拉着江旷作势要走,在场的人谁也不拦着,南明浔负手看着两人装腔作势。 江旷见南明浔没有动的意思,便拉着今槐序腆着脸回来:“小娇娘,你也不留一留我们!” 南明浔笑道:“慢走不送。” 江旷嘻嘻蹭在南明浔旁边,不顾云澈冷眼:“哎呀,求人没有你这个态度的。” 南明浔转到云澈身旁,也拿起腔调:“我们昔日是同袍,如今欺骗你们入这险境,实属良心不安,二位要走就走,不用顾及我的颜面。” 江旷大义凛然道:“小娇娘说的哪里话,只要你想我来,我一定来。” “唉,良心不安啊。”南明浔捂着胸口。 “千万别过意不去,我们就在这与各位共进退!”江旷要抓住南明浔的手,被云澈挡住。 “良心不安!” “千万不可!” “良心不安!” “千万不可!” “你俩演完了么?”今槐序捂着额头,忍无可忍。 南明浔变了脸,奸诈的表情重新回到脸上:“你们俩一听能进来不是跑得挺快的么?!从前二位就有救世之志,今日是施展抱负的好机会!” 江旷一脸得遇知己的神情:“小娇娘懂我!” 今槐序拆台道:“你不就是为了她给的钱么?” 江旷道:“你不是么!” 今槐序小声念道:“这开宗立派不得买地置办产业么?!” 白玄明看足了戏,出来打圆场道:“好了。我们过半程之时把受伤之人送出去,免得再出意外。” 几个人各自整顿一番,继续保持队形,往前走起来。 到了出口,中毒受伤的弟子们告别离开。 南明浔放眼望去,带进来的人已经离开过半。 今槐序道:“让他们都走吧,敌在暗我们在明,没有了这次,还有下次,不过是徒增伤亡罢了。我们才是目标。” 南明浔并不在意,笑道:“你怕么?” 今槐序笑起来,甩了甩自己的剑:“怕?我只怕打的不过瘾。” 第二百二十二章 良人难遇 “确实如此,来吧,我们这下真的只剩彼此了。”白玄明笑着说道,似乎他们还在少年军,说完话,就要出任务。九州等着他们拯救,黑暗等着他们照亮。而有自己的后背有同袍守护,无人觉得自己会死。 白玄明找叶归言说明原由,众人就在此与自家同门告别。 唐溪远走到南明浔身边,声音早就有了成年人的磁性:“师姐,我陪你同去吧。” 南明浔仰头看着长得孔武有力的师弟,欣慰的笑道:“不用,出去等着我吧。” “我已经不是累赘了,去年的灵溪潭对战我也是第十名了。”唐溪远没了儿时的急躁,现在处理起事情来也不急不徐。 唐溪远笑起来,露出了一口白牙,在昏黄的光里显得十分耀眼:“我能保护你。” 南明浔拍拍唐溪远的肩膀道:“这是我的使命,这里的人哪个不比你更厉害?谁还能丢下我不成。” 唐溪远指着江旷道:“我看他就不是值得相信的人。” 江旷立刻大声嚷嚷起来:“喂,小子!我还在呢?!” “记得么?父亲说过总有些路无人替代,无人陪伴?”南明浔拍拍唐溪远,“去吧,家里见!” 唐溪远见拗不过师姐,道了保重就离开了。 道别的低语声结束之后,偌大的林子里只剩下了昔日并肩的同袍们和一个不知是敌是友的健壮老人。 “再往前就是无人到达过的地方了,各位小友要当心!现在我们休息一下,打点行装。”叶归言的语气里有着不可置疑的威严与让人信服的沉稳。 小辈们行礼过后,就地休息。 密林不见光,又有瘴气笼罩,让人辨不清天时。 众人拿出了干粮吃了起来,南明浔很快吃完,跑到叶归言身旁:“前辈,我们要多久才能回去?” “有人说五天,也有人说七天。但是我从未见过真正从里面出来的人。”叶归言似乎十分担忧,喝了一口水。 “前辈,您不用过多担忧,我们可以救叶鹤鸣的。”南明浔安慰叶鹤鸣道。尽管南明浔对他有诸多怀疑,但她觉得叶鹤鸣对他视之如父,能温暖的了叶鹤鸣,叶归言也许真的对叶鹤鸣极好吧。 就算不是如此,南明浔也是个演戏的行家,熟识之人也许觉得她的演技拙劣,但是对付叶归言这样的外人,她自认为这样的演技足够了。 “嗯,谢过各位了,阿鸣有这样的朋友,此生足矣。” “不要说什么此生足矣,叶鹤鸣一生还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跟我翻脸了。您见过我们两个说话的,不是嘲讽对方就是互揭伤疤。”南明浔笑起来,像是撒娇又与长者告状。 叶归言轻轻笑起来:“你是我见过跟他相处的最好的朋友了。”语气里有着温和与对自家孩子的袒护。 “我才不是,云澈才是,云澈说什么他都会听,从无辩驳。”南明浔与叶归言谈笑风生。 叶归言仍笑着说道:“让他听话还是不容易。” “前辈,叶鹤鸣都这么大了,您为何无子呢?” 叶归言一滞:“良人难遇。” 南明浔笑笑:“是晚辈失言,还请您不怪罪。” 叶归言大方的挥了挥手:“无事。” ------题外话------ 啊!感谢这位idr盆友,你是我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读者了,剩下那俩是盗版。 给你比个心,比个馒头,比个馕,比个橙子。 写在这里纪念一下我第一个读者。日后扑街也是开心的。 第二百二十三章 雾里隐藏厉鬼 南明浔又回到他们的位置,摆弄自己的腰间住着蛊虫的铃铛,铃铛里的蛊虫分别在午时与子时跳动,刚刚这小虫跳动了一下。南明浔说道:“现在接近子时,前路未知,我们尽早拿到屈凌子,尽早救人。” 白玄明道:“好。我来放哨,你们先休息。” 南明浔按下白玄明道:“玄明哥哥,你比我们更累,我来放哨,你先休息。我来放哨。” 云澈看着白玄明也点头表示支持。 白玄明应允下来,准备休息。 江旷坐在地上,仰头看着南明浔,还是那副浪荡子的表情:“小娇娘,我陪着你值夜。” “你修为又不如我,打起来就是个拖累。”南明浔用轻蔑又不屑的表情看着江旷,只有这样才会激怒他。 “说话归说话,老拿修为说什么事。”江旷果然气的跳脚,被他眼里的娇娘嘲笑还是伤了他这个高门大院里出来的公子的高傲自尊。 南明浔笑着往前走,她看着不动的云澈道:“嗯?小和尚,你不跟我一起么?” 江旷冲云澈挑眉笑了一下,云澈则报之以面无表情,跟上南明浔一同走上前去。 两个坐在看不见前路的朦胧雾气里,云澈问道:“我们不需要有一个人照看背后么?” 南明浔摇摇头笑道:“江旷会守住玄明哥哥的后背的。” 云澈看了南明浔一眼,眼神里都是不信任,南明浔抬了抬眉毛:“他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放荡不羁,但也是靠得住的人。” 云澈脸色似乎有些冷,他总是如此,南明浔没有在意。 “小和尚,你什么时候回万佛寺?” “尚未确定。” “小和尚,你最近可有什么趣事?” “并无。” 两人一时无话,南明浔定定的看着前方的迷雾,越看越入神,甚至没有眨眼睛。 云澈发觉了南明浔的异样,轻轻叫了一声:“南明姑娘?” 南明浔并无反应,云澈又喊了一声:“南明姑娘?” 云澈见南明浔神色不对,便闭口不言,闭眼细听。一阵不可闻的桀叫声在雾气里时隐时现。 南明浔一边看着云澈一边有不住的往前看:“你不觉得前方的雾气在不断向我们逼近么?刚刚我还能看见看见那边花丛的残影,现在只剩雾气了。” 云澈往前看了看,发现雾气向他们袭来的速度肉眼可见的快。 南明浔用剑挑起脚下的草,轻轻运气把草送到雾气里,鲜活的草转眼就枯萎失去了颜色。 南明浔即刻就开始织就结界挡住袭来的雾气,南明浔问道:“这怎么办?” 叶归言睁开眼睛稳步走过来,看着结界外边称的上奔流速度的雾,也拧起了眉。 “雾里隐藏厉鬼。”云澈简短的说出了自己闭眼细听的结果。 密林夜晚有些许月光照进来,惨白的月光与奶白色的雾作伴,让密林显得十分诡异。 南明浔佯装慌张:“前辈,怎么办?我都听到厉鬼的叫声了。” 这时,白玄明一众人也赶上前来,叶归言取下背上的巨刀,刀尖冲着白雾,闭眼默念,一道闪亮的红光冲破结界直冲雾气而去,红色的光在奶白色的雾气里乱窜,一会儿就听见了厉鬼消散的尖叫。 第二百二十四章 阿浔,你怎么了? 南明浔挑眉看着白玄明,白玄明也凝重的看了南明浔一眼。 雾气还在逼近,而结界已破,再组结界也不难,只是又被围在原地。 云澈与南明浔同时看对方一眼,点头手里泛起金光,两人撑起的金光之盾足够罩住这一行人。 一群人有了庇护,走进了雾里,几人如今后背相靠,缓步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雾气渐渐稀薄,渐至于无。 南明浔与云澈收了手,众人这时听见了远处若有若无的歌声仿佛太古洪荒而来,仔细听又像是戏腔,像一个女伶细细诉来: “说甚么人间繁华迷人眼,到头来不过是烟云散去一场空,罢,罢,罢,再不踏入这红尘,再不走入温柔乡……” 南明浔见一女子忽至眼前,大红霓裳,眼神妖媚。南明浔后退一步,剑已经出鞘一寸。 南明浔偏头回看,却发现只剩云澈在自己身后,这女子红袖一甩卷住云澈,手中一把匕首就架在云澈脖子上。 这女人眼波流转:“你若动一动这小郎君可就没命了。” 南明浔不敢轻举妄动,云澈闭着眼睛,双手下垂,似乎是睡着了。 南明浔抓着剑,踌躇片刻,忽然出剑上前,一下刺中了这女子的肩膀,这女子尖叫道:“你竟然不顾他的安危!” 南明浔眨着眼睛,一边挥剑一边道:“他修为更在我之上,不存在我没有中招而他先昏过去的情况!” 这红衣女子嘶吼着抓了“云澈”一把,顷刻就消散于无形,这女子躲闪中被身后的巨刀刺中,叶归言拔出自己的刀,刀尖抽出骨骼的声音让南明浔有些不适。 叶归言跑到南明浔身边道:“南明姑娘,你没事吧?” 南明浔笑了笑道:“无事,承蒙前辈救助了。” 云澈也跑过来温声问道:“阿浔,你怎么了?” 南明浔摇摇头道:“无事。” 白玄明在前边道:“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南明浔露出自己的手腕问道:“小和尚,这菩提子是谁的?怎么会戴在我手上?” 云澈仍是那副淡淡的表情:“这是万佛寺里,我给你的。” 南明浔点头往前走,此时几人的格局变了,南明浔走在中间,一群人围着她,身后的脚步声让南明浔觉得十分不安。 南明浔一介女子,步子自然没有男子步子大,云澈竟然与她同幅,叶归言身量高些竟然也与南明浔相同。通常殿后之人会稍慢一些,可这群人的脚步声竟然如此一致。 南明浔回头看了一眼殿后的江旷,江旷还是一副浪荡公子的样子,冲南明浔抛过来媚眼:“小娇娘,这么快就想我了?” 南明浔冷汗直流,尽量与每一个人保持着距离,前方突然出现一个洞口,云澈示意南明浔先行,南明浔倒在了洞口之前。靠在树上,大口喘气,云澈上前道:“阿浔,你怎么了?” 其余人也纷纷上前,白玄明上前为南明浔诊脉,南明浔觉得自己头疼欲裂。 第二百二十五章 这些幻像都来自于你的记忆 云澈抓住南明浔不住的摇晃她,喊道:“阿浔,可是哪里不舒服?” 南明浔忽然反手抓住云澈,抽出自己腰间短剑,一刀捅在云澈身上,云澈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南明浔,口吐鲜血,倒在南明浔怀里近前,死死抓着南明浔的衣角,嘴角的血沫往外涌:“阿浔,为何?” 南明浔轻飘飘的看了前边的人一眼:“云澈从不叫我阿浔!” 南明浔等着身边的一切发生变化,什么都没有改变。 云澈若无其事的站起来,仍然是那副温和的样子:“阿浔,你到底怎么了?” 南明浔有些恐惧,但是毫不犹豫又刺了一剑,云澈扑倒在地上,俊美清秀的脸沾上了草叶。 刚刚还在身旁的白玄明一众人此时却消失不见了。 倒下的云澈又站出来,南明浔握着剑看着他,云澈仍是那样淡淡的看着她,身上的血越来越多,脸上沾上的草叶都还在。 南明浔握着剑步步后退,尽管她知道前边那个人不是云澈,但是这人不能被杀死。还有着与云澈一般无二的脸,轻轻唤着她的名字,每次出手都让她忍受着巨大的煎熬。 正在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前方之时,背后忽然挨了一剑,但是南明浔多年的修炼让她在挨到这一剑的同时就往前弹了一步。 显然出剑之人修为并没有多高,南明浔只受了皮肉之苦。 她四周并无遮挡不知往把后背留在何方,梵音响起,南明浔心下有些安定。南明浔耳朵边响起利刃破空之声,南明浔闭眼凝神,抬剑往声音处刺去,手上传来的刺中实物的手感,让她安定不少。 “南明姑娘?”云澈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南明浔睁开眼睛,云澈就在眼前,棍子挡住了一把利剑,南明浔立时就出剑往来处捅去。听见一声闷哼,南明浔安定许多。 南明浔退后一步,问道:“我为什么在你家挨打?” “因为你顶撞师长。” “我喜欢什么?” “玄州的暖阳,寒浦的大雪。” “不行不行,这招不灵,这是幻术。这都是我脑子里的东西,我知道答案,自然他也知道。”南明浔自言自语。 云澈说道:“我们中了幻术。” 南明浔往“云澈”倒下的地方看去,那人渐渐通明消失,瞪大的眼睛,死死看着南明浔。 又回头看刚才打斗的地方,一个人躺在地上,已经失去了生机。 南明浔这才相信眼前的人之人真的是云澈,松了一口气走到云澈身边。 云澈捂住南明浔的双眼,南明浔觉得眼上一热。 “南明姑娘,你在幻境里遇到什么人了?”云澈手中为南明浔出去眼前虚幻,南明浔额间的冷汗沾湿了他的手掌,长长的睫毛在他手心里。 “看到了你。” 云澈的手似乎离开了一些,南明浔又往前蹭了蹭。 “那里的我是什么样子的?”云澈似乎话多了不少。 “还是这个样子,我捅了多次,都没有死。”南明浔说着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那你是怎么发现不对的?” 南明浔的小嘴开开合合:“你从来都不叫我阿浔的,可是幻像里这个人竟然叫我阿浔。” “这些幻像都来自于你的记忆。” 第二百二十六章 记忆不会骗人的 南明浔丹唇勾起了一个弧度:“我的记忆里,你从未喊过我阿浔啊。” 云澈道:“记忆不会骗人的。” 南明浔没有反驳,反问道:“你呢?你的幻像里是什么?” 云澈顿了顿,就在南明浔以为他不想回答的时候,云澈说道:“是你。” 南明浔问道:“那里的我也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不是,幻像里的你一点都不飞扬恣意。”云澈一本正经的说。 南明浔还被捂着眼睛,看不见眼眸里的溢出的笑意,却也能在勾起的嘴角中看到。 云澈放下了手,明亮的眼睛一下就露出来。 南明浔四下里望去,刚刚的地方有两个人扑到在地,血流了一地。远处打杀的声音还在响起,江旷的哭喊声也夹杂其中,南明浔皱眉:“他也会哭的如此凄厉?” 南明浔跑上前去,想了想,又跑回来,抓住云澈的手腕,一同往前走。 云澈问道:“你这是?” 南明浔道:“没有你在我身边我不放心,万一我一扭头你又不见了怎么办?” 南明浔拉着云往前声音来处跑去,叶归言刚刚摆脱幻像,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掉下来。南明浔上去扶住叶归言,叶归言道:“快去前方看他们吧。” 南明浔左手不离云澈,抓着云澈飞奔上前,白玄明长剑挥舞,有两个身影在他左右不断窜来窜去。 白玄明闭着眼睛,听声辩位,剑锋指向两身影交错的地方,南明浔松开云澈,一人向左一人向右,与黑影里的人纠缠片刻,南明浔利剑杀人便奔向了云澈身旁。 这人被云澈死死压制,南明浔瞅准时机一剑封喉,云澈有些不满,但是也没有说什么。 南明浔已经不想知道他们是谁了,她只想尽快往前走。 忽然白玄明的利剑抵在南明浔的肩膀后,南明浔喊道:“玄明哥哥,我是来救你的。” 白玄明不肯相信,继续仗剑上前,云澈推开南明浔,叶归言从白玄明身后控制住他,南明浔拿一掌打晕了白玄明。 云澈同样在白玄明眼前施法,南明浔放下白玄明又往前去找江旷。江旷的哭喊声愈加凄厉神伤,南明浔与跑过来的今槐序撞了个满怀,今槐序拔剑冲着南明浔。 南明浔道:“哎呀,我不是幻像!” “如何证明?!”今槐序看来也被折腾的不轻,嘴角挂着鲜血,说话间血液还在不断沁出来。 南明浔急的挠头:“这怎么证明?你知道的幻像里也有,你不知道的我说了也没用啊!” 今槐序收了剑,肯定的点点头:“我相信你了。” 南明浔瞪大了眼睛:“这么草率?” 两人一同跑上前,今槐序说道:“幻像里的人只是不断的让你相信他,不会像你这样自己不证的!” 南明浔被这一番逆向理论折服,叹道:“高人。” 两人往前看去,江旷身中数剑,提着剑冲着虚空,泪流不止,只有自己中剑的时候才把注意力从前方移开,挥剑反击。 反击过后,江旷还是提着剑,冲着虚空:“我知道你是假的,我母亲早就死了,她不会活过来了。你不是她!你不是!!!” 第二百二十七章 我不玩交换秘密的游戏 南明浔自言自语道:“知道不是为何不出剑呢?” 两人跑上前去,解决了两个趁虚而入的人,江旷毫不在乎周围有谁,也不在乎赶上前来的人是不是敌人。 他仍然看着虚空,瞪大眼睛,甚至不肯眨眼睛,不知道他眼睛里的幻象发生了什么。江旷似乎随着什么往前走,而前边就是另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潭。 今槐序上前死死抓住他,江旷甩开了今槐序的手,不管不顾的往前走。今槐序又上前抓住他,南明浔也抓住江旷,今槐序喊道:“江旷!江旷!!你醒醒!你已经母亲死了!” 江旷还是努力往前走,不顾南明浔与今槐序的拖拽,嘶哑着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云澈赶到,如法炮制,准备将江旷带离这样的困境,江旷没有反抗只是还看着远方,云澈慢慢的盖上了他的双眼,江旷的泪水从云澈的手心里流下来。 等到云澈放下了自己的手,江旷又恢复了往日的神色,只有身上的伤还在提醒在场的众人,刚才他们经历的是同一件事情。 南明家的幻镜不断的重复进入镜子之人最心碎的那段时光,而这幻像是带着中招之人走过他曾经经历的时光。对于南明浔来说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对于江旷来说,重温逝去的美好更加残忍。 哪个更残忍呢?是重温心碎的时光?还是重温逝去的美好呢? 江旷坐在地上看着那个远处的水潭,今槐序与云澈、白玄明正在给他包扎满身的伤口,叶归言看着江旷。坐在他身前,把酒袋递给江旷:“小友,往事只值一杯酒,杯酒下肚不必再提。” 江旷接过酒,一饮而尽。 “小娇娘,谢谢你抓着我,你的手真软。”江旷咽下酒就彻底恢复如初了。 “啊!轻点!云公子,受戒之人不杀生。”江旷感到背后一疼。 这一喊倒是提醒了南明浔,南明浔摁在江旷最近的伤口上,疼的江旷呲牙咧嘴,大喊道:“住手!住手!你这厮心真狠!” 南明浔笑起来,看着江旷半戏谑半认真的说:“疼是好事,证明你还活着。” 江旷忽然认真起来:“我母亲……” “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我不玩交换秘密的游戏。”南明浔挥手制止了江旷。 江旷豁达的哈哈大笑:“好。” 南明浔觉得背后一凉,继而火辣辣的灼烧感在南明浔的后背蔓延起来。 南明浔也喊道:“疼!” 江旷笑了起来,南明浔皱着眉看着云澈,白玄明上来为南明浔诊脉,看东看西。 “玄明哥哥,我说了没事就是没事。”南明浔不耐烦的甩开白玄明。 “你要是少一根头发丝,阿璟都会跟我拼命。”白玄明还是不放心扒开南明浔的头发,摁了摁南明浔头上的包。 “疼!”南明浔又喊起来。 白玄明问道:“这是怎么弄的?” 南明浔说道:“就是我哥哥打的!” 云澈脸上起了冷色,白玄明忙说:“你怎么他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这是丝线? 南明浔嘿嘿一笑:“我不小心弄碎了白嫂嫂送他的砚台。” 云澈脸上的冷色褪去,白玄明松了口气,弹了南明浔头上的包:“这是你打晕我的代价!” 南明浔捂着头,细微的白光照过南明浔的发丝,白天来了。 雾气稀薄了不少,南明浔远远看去,前方林木掩映着一个洞口,密林初进宽阔不已,走之愈深林道愈狭。走到此,密林竟然连着一个洞口。 一众人收拾好各自的情绪,走到前方,几个年轻人交换了眼神,叶归言率先走进了山洞。 洞口狭小,跟在身后的几个人只能鱼贯而入,又行一箭地,才容得下几人并行。 刚走到宽阔之地,南明浔把手里的烟花点燃向上抛高,头顶上明光一片,绚烂无比,但是没有看见岩壁。 “看来我们在山中,这山得有万仞之高吧。”今槐序说道。 南明浔问道:“前辈,我们身处何处?” 叶归言道:“灵溪潭附近的万仞高山只有比武高台之前的那座荒山。” 南明浔在一片明光里看见了一闪而过的人影,大喊道:“有人!” 烟花寂灭,高处重归黑暗,一行人的剑早就飞上半空,南明浔尚有短剑傍身,故在地面,余者浮在半空。 南明浔又点燃烟花往四角扔去,刹那间,半空一片明亮,被名剑纠缠的埋伏之人,也跳在空中。 南明浔看剑光识人,不断地上抛烟火,为他们的照明。兼带抓住掉下来的埋伏之人,白玄明率先重伤一人,南明浔抓住掉在地上之人,短剑悬在颈上:“谁派你来的?” 这人还想抵瞒:“我不会说的。” 南明浔薄薄的剑刃带着冷气划着这人的脖子,一道血印浮现:“你们杀了我族这么多人,就该知道我们会报复的。” 说毕,撞在南明浔的剑上,血溅当场。 南明浔见怪不怪了,这样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他们也不是没有抓住过活口,可是大多是死士,未死之人也实在是知之甚少,触及表里,未伤根本。 下次烟火寂灭的时候,一群人从空中落了下来,又剩满地的尸体。 谁都没有多停留,往前继续走去。 走了不知多久,南明浔铃铛里的蛊虫跳了一下,众人便知已经午时。 手里昏黄的火焰,在微风里摇晃,几个人在洞中越走便发现洞中越宽阔。 道路两旁不时有白骨兵器陈列,前行渐远,微风成股,众人大喜——离出口不远了。 忽然,走在前面的江旷抬起手道:“别动!” 南明浔把火焰推进,只见江旷的手有一道血痕,沁出血来,便喊道:“被什么攻击了?” 江旷把烛火靠近前边,四周岩壁形成了一个拱门,使洞口显得狭小。不知道有什么东西反射着星星点点的暖光,南明浔感觉不解,定睛一看,反射的竟然是烛火之光。 南明浔惊声道:“这是丝线?这得是多韧利的丝线?能切开血肉?” 云澈说道:“闻说异域有软丝乃是强刚玄铁打造,坚韧无比,还难以砍断。” 第二百二十九章 他不值得我为他送出一条胳膊 今槐序看着自己的剑,又看看刚刚被砍过的却毫无痕迹的软丝,说道:“此言不错。” 南明浔让众人闪开,自己在前扔了一个烟花,亮光升空,江旷惊呼:“这样的一张网怎么过去?!” 南明浔定睛看去,岩壁边缘软丝交错,就这样在众人面前织了一张网。这张网复杂交错,只有一个只能一只手挤进去的空隙。 南明浔伸手运灵力打算炸开这张网,一阵爆炸声过后,尘土飞扬,碎石乱溅。烟尘散去之后,南明浔一看,这张网纹丝未动。月光流泻下来,南明浔这才发现前方狭窄的小洞被炸的更大了。 月光透过洞口照在这张网上,闪着银色的冷光。 白玄明指着网那边的矮草道:“屈凌子!!!” “什么?!”江旷与今槐序震惊起来。 叶归言眼睛里显出了担忧神色,南明浔一顿折腾,山石乱飞,还是没有效用。 云澈阻止了南明浔的下一步动作:“再这样下去,山体崩塌,我们谁都出不去。” 南明浔满身大汗,扭头道:“没了这味药,叶鹤鸣必死无疑。” 白玄明拔剑伸进网中间隙,看了看道:“正好可伸出一只手采摘屈凌子。” 众人面面相觑,皆明白言中之意。 云澈仍是那副淡淡是神色,把自己的胳膊伸出去,指尖靠近软丝网。 南明浔一把抓住他:“叶鹤鸣不过是个与我针锋相对的相熟朋友罢了,他不值得我为他送出一条胳膊。” 白玄明没想到南明浔会说出这样的话,死死的盯着她。江旷说笑道:“我们两个拿钱办事,这点钱不够我们的胳膊钱,我们也不参与。” 云澈瞪着南明浔,甩出手,南明浔反手不小心拉住了云澈的手,云澈愣了愣,忽而有了醍醐灌顶之感。 南明浔拉着云澈往回走,叶归言攥紧拳头道:“南明姑娘止步,我来取药,还烦请各位一会儿护送我回去。” 南明浔眯了眯眼,市侩的笑道:“好说好说!” 叶归言收了收袖子,伸手就靠近软丝网,白玄明走上前来:“前辈,我来!” 南明浔环胸道:“玄明哥哥,你日后可是要继承大宗的人,丢了一只胳膊可是就风雅不起来了。” 白玄明气红了脸道:“自己懦弱,就别去嘲笑别人的勇敢。” 南明浔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走上前看着白玄明,像是个红尘场里的老手,嘲笑着无知少年,步步紧逼。 电光火石之间,南明浔伸手又打晕了白玄明。 南明浔接住白玄明对叶归言道:“前辈,他与我家沾亲,若是他失去了一条胳膊,我回去不好交代。” 叶归言要紧牙关,眼睛的厌恶溢于言表。 叶归言径直走上前,把手伸进间隙里,旁边的软丝瞬间嵌进叶归言的皮肉里。叶归言每向前一寸,那软丝就剐过皮肉一寸,这时鲜血才涌出来!鲜红的血液成滴而下,被下边的软丝切开,滴在土里。 南明浔在后边看着这样的场景,手微微颤抖,脸上玩世不恭的表情消散殆尽。 叶归言张开手,拔起面前的矮草,正在想怎么把手里的东西放出来的时候,南明浔的声音响起:“不把胳膊退出来是无法把屈凌子弄出来的。” 第二百三十章 我抱着你就不冷了 叶归言瞪了南明浔一眼,攥住手里的草,缓缓的把鲜血淋漓的胳膊抽回来。 只这一次,胳膊就受如此之大的床上,采下的这些药量远远不够。数次下来,这软丝会剐掉所有血肉,甚至勒断骨头。 叶归言把带血的屈凌子放进怀里,回身想继续伸手的时候,南明浔已经把自己的胳膊伸出去了,云澈上来就要阻拦南明浔。 南明浔道:“别动我,一会儿你来替我!” 云澈点头应允。 南明浔胳膊纤细,被切割还不至于如此严重。 白玄明醒来的时候,南明浔、云澈、叶归言双臂都是布满鲜血。 白玄明更是气:“你这傻子!自己当英雄很神气么!!” “你看看够了么?”南明浔举着两条受伤的胳膊。 白玄明看看地上一堆带血的屈凌子,眼里都是水汽:“叶鹤鸣那个自大的傻缺,命不该绝,傻子总跟傻子在一起。” 南明浔笑道:“玄明哥哥,你这样骂人不文雅!” 白玄明抹了一把眼睛:“命都没了,要文雅有屁用!!!” 这是南明浔第一次听见白玄明说话如此粗俗,直到后来南明浔回想少年往事的时候,也只记得白玄明说过一次粗鄙之言。那时候她想,古人的最登峰造极的古诗文所表达的感情都不如白玄明一句“傻子”来的恰到好处。 还有那句“命都没了,要文雅有屁用。”简直是人间真理。 白玄明收拾着屈凌子说道:“我们可以回去了。” 南明浔认同把烟花从空隙里扔洞外,一个巨大的花瓣在夜空里炸开,远方亮如白昼。 破空的利箭声在烟花炸裂的声响掩护下,穿过冰冷的月光和彩色的美景,朝着南明浔右胸膛而来。 云澈跑上前面冲到南明浔面前,横亘在南明浔与这只羽箭的跟前。这只箭穿破云澈左背出了左胸膛,一并也穿透了南明浔的右胸膛。 江旷大叫了一声:“小娇娘!!!” 两人就双双倒下了,今槐序手拂着剑面:“雷电!去!” 一道白光越过软丝网的间隙直奔对面,白光炸开,一声叫喊响彻云霄。 洞口处喧闹非凡,离红药最先出现在被炸开的洞口边,隔着软丝网厉声喊道:“阿浔!!!” 南明浔还有些神志,云澈却是似睡非醒的样子,南明浔的手晃晃悠悠的去够云澈,却怎么都够不到,南明浔觉得大风吹透自己的全身,冷的彻骨,她嗫嚅道:“小和尚,不要睡!” 云澈两眼发直,看着南明浔也伸手去抓她:“好冷!万佛寺又下雪了?” 南明浔眼里的神采渐渐消失,虚弱的笑道:“你开始失去神智了。” “好冷!”云澈眼睛半闭。 南明浔还有一息尚存,说道:“不要死!” “好冷!”云澈还在不住的念叨。 南明浔抓住两人中间的那截箭柄,蠕动着身子,让箭穿透自己的后背,往云澈的方向挣扎,南明浔拥着云澈,额头相抵,苍白的嘴唇挑起来,还在笑:“我抱着你就不冷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南明姑娘……她 四周的喧嚣都成了细小的蜂鸣,云澈用力眨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姑娘,漆黑柔顺的头发混在尘土里。 她扔上天的烟花这会儿开始向下消散了,明灭的亮点映在南明浔的眼睛里落下来,近在眼前的那双黑色的水瞳直勾勾的看着云澈,丹唇开开合合。 “小和尚,如果……如果我死了,告诉红药,不要觉得孤独,就是在黄泉之下,我也会保护她的。” 南明浔用尽力气把自己的灵力注入云澈身体里。 话音刚落,南明浔就闭上眼睛没了生息,背后血流如注,两人的血在地上交汇开花。 旁侧碎石炸裂,手忙脚乱还在喊人的一众人扭头便看见南明牧风带着南明璟、离红药一同劈开了山石,白玄明急喊道:“这边!阿璟!!” 此处离白家最近,白玄明把南明浔与云澈带回白家,极力救治二人。 云澈有南明浔的灵力护住心脉,箭虽伤了经脉却并未伤及心脏,性命算是保住了。 云澈睁开双眼就看见守在一旁的云夫人、云泱和双眼通红的白玄明。 “叶鹤鸣怎么样了?” 白玄明垂头道:“少了霜丛花,崔宗主知道你为了救叶鹤鸣重伤至此,便已明白你们关系不浅,便说非你不给。” “条件是什么?” 白玄明捶床道:“要你娶崔木鱼。” 云澈眼睛里的明光一颤。 “你已经昏迷三天了,叶鹤鸣只剩明、后两日了。”白玄明经历这几日的变故也是片刻未歇,声音嘶哑低沉。 云澈垂下眼帘沉默了片刻,挣扎着要起来。 云泱按住哥哥,轻声道:“哥哥,你还不能起来。” 云夫人则道:“阿泱,扶你哥哥起来,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云澈感激地看了云夫人一眼,他们之间的关系从南明浔当庭说破那些陈年旧感的时候,就变得微妙不同了。 自那日起,云夫人就再没有在云时清面前说过云澈,那副雪景图也由云泱以转送为名送到了云澈手上。 云澈问白玄明道:“南明姑娘……她?” “她还未醒,受伤之后,她又移动,箭伤更重,且把灵力给了你,暂时还醒不了。”白玄明扶住云澈带着他往南明浔住处走去。 “你……怎么打算的?”白玄明知道这个问题问的不是时机,可这事关一条人命,他不得不说出来。 “救叶鹤鸣。”云澈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手捂着心脏处,分不清是伤口在疼,还是心里有丝丝凉意,让他连呼吸都变得迟滞。 云澈进入门内,见南明牧风坐在圆桌旁边,南明璟、离红药侍立一旁,屏风里面有两个人影,看身段应该是姜无忧、白芷。 云澈进门先行礼,南明牧风上来道:“不必多礼,多谢云公子又一次救小女。” 云澈面色苍白,但是那份淡然气度仍在:“这是应该的。” 南明璟问道:“此来何事?” “道别。”云澈的面色更加苍白了,似乎悲伤极了。 “道别?你要去干什么?”南明璟又问道。 云澈没有回答,问道:“我能去看看南明姑娘吗?” 南明璟察觉不对,一个男子,又是向云澈这样品性端正的男子,怎么会无理要求去一个女子床边道别呢?更何况那女子还没醒。 第二百三十二章 我们都还活着 白玄明见南明家族的两个男子眼神怪异地看着云澈,岔开话题道:“崔宗主要求云公子娶崔氏女,才肯把救叶鹤鸣的霜丛花拿出来。” 南明璟这才恍然大悟,云澈一定要与南明浔告别原因——他是要娶崔木鱼以救叶鹤鸣。 “霜丛话?是亭山原有,后来绝种的橘红花朵?”南明牧风问起来,似乎有所触动。 白玄明道:“是。就是那样的花朵。” “我家有。”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一向面慈却少笑的云澈这时竟然勾了嘴角。 南明牧风说道:“我家藏有数株,在书房放着,我带你去拿。” 白玄明大喜过望,这是他这几天听的唯一的好消息,白玄明行礼说道:“南明叔叔,时不待人,我们现在就走。” 南明璟问道:“为何我们从未听父亲讲过?” 白玄明着急救人,不等南明牧风回答就堵住了南明璟的嘴:“别问这么多了,先救人命。” 南明牧风起身随着白玄明就出了门外。 这里云澈还站在原地,姜无忧、白芷走出来,南明璟道:“你可以去看看她了。” 云澈点头行礼,让云泱一同出去了。 云澈走到床前,细细的看着南明浔,微光扫过她脸上的绒毛,衬着面色更加苍白,她在万佛寺晒黑的皮肤又白了回来。 她的下巴稍尖,看着比前些时日瘦了点。云澈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南明浔,轻轻地握住南明浔的手,闭上眼睛感受暖阳。 劫后余生的感觉真好。 云澈从未如此怕过死,又从未如此不怕死。 他从小接受的家学让他为正道可抛头颅,他念过的佛经让他为苍生可断生路。 可如今云澈有点舍不得,这百丈红尘里有趣的东西太多,她带着大千世界一脚踢开了他的为世界设的防,霸道的在他的世界建桥铺路。有她的地方,就是平淡无奇的青石板路,都有了不同的意味。 门响了,云澈收回了手。姜无忧拿着药进来,姜无忧看着云澈意味不明的笑了:“云公子为何如此关心阿浔?” 云澈竟然不好意起来,低头不言。 姜无忧用温柔不少的眸光看着云澈,云澈急忙站起来,准备走出屏风,姜无忧道:“不必,我只为她胳膊上药。” 云澈竟真的坐在一旁继续看着南明浔。姜无忧又是笑了笑:“云公子是何时与我家阿浔相识的?” “去年,她来万佛寺学佛经。”云澈老实回答道。 一向在外有冷艳之名的姜无忧,今日话竟多起来,许是当了母亲,冷艳神色逊了三分。 她也愿意说下去:“那你觉得她如何?” 云澈手一颤,说道:“南明姑娘她……很好。” “呀!这么严重。”姜无忧撩开了南明浔的袖子,看着纵横交错的血痕布满胳膊。 姜无忧偏头去看云澈,见云澈的眼睛盯着南明浔,又笑了笑。 药上到一半的时候,南明浔睁开了眼,偏头避开阳光。 见南明浔动了,姜无忧急忙出门去喊人。等南明浔适应阳光睁开眼睛的时候,正好对上云澈黑白分明没有一丝杂尘的瞳仁。 南明浔虚弱的笑起来:“小和尚,我们都还活着。” 云澈笑了:“嗯。” 第二百三十四章 我也算没有愧对你父亲 南明浔闭着眼睛说道:“梦里的我与林中一样,一次又一次的出剑要杀了幻像里的云澈。我知道他不是云澈,可是真正的云澈不在我身边才是最让我恐慌的。” 南明浔又闭着眼睛笑道:“哥哥,或许你在我身边就不会如此了。” 南明璟沉思良久,柔声说道:“睡吧,哥哥在,无人可伤你。” 南明浔点点头,闭着眼睛,元气大伤让她很快陷入了昏睡。 此时叶鹤鸣也在昏睡,三日前他就已经卧床,今日已经不省人事。 白玄明到的时候,叶家气氛微妙,白玄明与叶归言一同来到叶鹤鸣的屋中,还未进门便看见廊下站着六人把门口围得严严实实。 通报过后,白玄明进得屋内,打眼一看,便见叶鹤鸣那把玄铁巨刀悬立架中,屋内摆饰不过是富庶人家寻常摆件,没有什么稀奇之物。桌椅陈设也平常朴素,不奢靡华丽。 刀架旁边放着一把弓,是狩猎用的稍弓,通体黑色,牛筋为弦,似乎是幼年所用大小。白玄明小时候也有这样一张弓,幼年喜欢打猎四处奔玩,白楚便教他学了射箭。后来年纪渐长,父亲便给他换了更大、更沉的弓以供他使用。开蒙念书之后,念及生灵便甚少狩猎了。 白玄明与叶鹤鸣娘舅行礼过后,便探查叶鹤鸣的身体情况,这边又忙不迭的命人就地在自己眼前熬药。 此时叶鹤鸣面色铁青,眉目反倒是比平日更平静些,听说白玄明已到,叶鹤泠从母亲处连跑带飞的一路赶到。 叶鹤泠推门连与舅舅问安都来不及,就跑在白玄明身边道:“白公子,母亲与哥哥可有救?” 白玄明无暇顾及叶鹤泠的问询,连连点头,嘴里说着:“放心,有救。”手下配药添水一刻不停。 药成,白玄明盛药喂下,从始至终都未曾让人插手,而后端着另一碗药跑到叶夫人床前也是这般一勺一勺喂下。 白玄明不敢假手他人,以防再生变故。他怕了,人心之险让他防不胜防。 白玄明与叶家舅舅分屋照看两人,傍晚掌灯时分,沉睡三日的叶鹤鸣终于睁开了眼睛。 叶鹤泠也来报叶夫人已经可以起身略坐坐了,白玄明心里的一块石头才落下了地。 叶归言老泪纵横,看着叶鹤鸣,不住的拍肩揉脸,说道:“我也算没有愧对你父亲。” 叶鹤鸣不觉慨然,凄怆动容。 白玄明坐在下首,一舒胸中多日郁气,继续择着屈凌子,在水里涮洗完毕,晾晒在一旁。 见两人对叙的差不多了,白玄明上前说道:“前辈此次受了伤,非要等你醒才去休息,现在你也醒了,快劝前辈去休息吧。” “叔父你受伤了?”叶鹤鸣因中毒有些暗沉的脸,又添上了担忧神色。 叶归言按住叶鹤鸣的手道:“不用担心,我这是皮外伤,养两天就好。” 叶鹤鸣执意要叶归言去休息,叶归言拗不过便离开回去了,走之前不住的叮嘱仆人好好照顾。 第二百三十三章 你手好凉,冰到我了 云澈蹲在南明浔床边,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有躲闪。 南明浔笑起来,睫毛眨了又眨:“小和尚,你去崔家要霜丛花了么?” “没有。”云澈看着南明浔轻声回答。 “为什么?” 云澈垂下了眼睛,又准备闭口不言,南明浔往前蹭蹭,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吓了云澈一跳。 南明浔也一惊,闪了一下,牵动身上的伤口,疼的倒吸一口凉气。 云澈板起脸,一只手贴在南明浔的脸上,把她的头扶正。 南明浔还在挑三拣四:“你手好凉,冰到我了。” 云澈也不说话,抽出了自己的手。南明浔费力的伸出自己的手,云澈不解,呆呆的看着南明浔,南明浔笑道:“你自己可以站起来吗?” 云澈犹豫着握住南明浔的手站起来了,南明浔问道:“崔家开了条件?” 南明浔自己拉了拉被子,语气里都是早知如此的淡漠:“崔家为人,不开条件才是怪事。” 云澈坐在一旁:“南明家府有这味药,令尊已经去拿了。” 南明浔笑起来:“这下好了,我们也不用受人要挟了。叶鹤鸣也可保住性命了。” 离红药随着南明璟跑到南明浔床前,自父亲死后,刚硬不肯示弱的离红药这时眼含热泪,努力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流下来。 一同进来的江旷笑道:“我听见小娇娘昏倒之前告诉云公子,让云公子转告离家主,不要觉得孤单,她在黄泉之下也要保护你的。” 南明浔则眨着眼睛迷茫的问道:“嗯?我死之前竟然想的是红药?” “看来我的人生属实无趣,连个如意郎君都没有得想念。”南明浔笑着打趣。 离红药扑在南明浔身上,笑着去弹南明浔的脑门,眼泪悄悄滑在南明浔的衣服上。 南明浔略有嫌弃的说道:“那个……红药,哭可以,鼻涕别蹭在我身上。” 南明浔话一出口,让离红药揪着南明浔的头发一顿蹂躏。 南明浔看着江旷问道:“你还在这呆着干什么?” 江旷也不客气,中气十足的说:“要钱啊。”一旁今槐序不好意思的扯了扯江旷的袖子。 “顺便看看你。”江旷又补了一句。 南明璟开口道:“我已经遣人送去了。” 江旷大喜:“谢过南明公子了。小娇娘,你快点好起来啊,我先走了。”江旷拉着今槐序就告辞了。 南明浔疲倦的揉着眼睛似有困意,众人见此,温声嘱咐南明浔好好休息,都离开了。 南明浔抓住南明璟的衣角说道:“哥哥,你能不能坐在这陪着我?” 南明璟看着南明浔点点头。 南明璟坐在南明浔身边,给她盖好被子,轻轻拍着她:“睡吧。” 南明浔侧着头看着哥哥,给南明璟说着自己在密林里的见闻,激动之处,还手舞足蹈,牵动了伤口,被南明璟一顿臭骂。 南明璟把南明浔按在床上,日光下斜,南明浔被困意包裹,昏昏欲睡,喃喃说道:“哥哥,我有些害怕。” 南明璟抚着南明浔的额头,揉着妹妹的额前碎发,柔声问道:“怕什么?” 第二百三十五章 哪有这样的待客的? 叶家舅舅赶去看自己长姐,也带人离开了。 四下里寂静,只剩下白玄明手边吊炉上的药冒起了白气。 “云澈与南明浔呢?”叶鹤鸣坐起来,看着白玄明洗屈凌子。 “都受伤了,在我家养伤。”白玄明手下的动作不停。 叶鹤鸣一惊:“受了什么伤?严重么?” 白玄明漫不经心的说道:“比叶前辈严重些,两人被一箭穿心了。” 叶鹤鸣就要起起床冲出门外,白玄明把他按回去,手上的血水蹭在了被子上。 叶鹤鸣闻到白玄明手上的血腥味,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白玄明坐回去,举起手里的屈凌子给叶鹤鸣看,暗黑色干涸的血混着尘土,附着在暗绿色的草药上,看起来有些肮脏。 “这是上边是叶前辈与南明浔、云澈两人的血。”白玄明似乎不想过多回忆当时的场景。 “你们在密林里到底遇到了什么?”叶鹤鸣受不了白玄明这样半吐半露的说话方式。 白玄明放下手里的屈凌子,用白水洗净手,端正地坐在叶鹤鸣面前,把一路上的艰难所遇之险,娓娓道来。 药开了,白玄明拿开盖,一股苦味直冲叶鹤鸣脑门,让叶鹤鸣更加愧疚。 叶鹤鸣从不欠人情,他的自尊是他立世最后的支撑。世家长子,名门之秀,他的自尊骄傲高于常人,由当年听闻白芷修为低下就不屑一顾,便可见一斑。 自己躺在床上,而让别人用性命救自己的事情,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叶鹤鸣沉默良久,苦笑道:“真是……傻子。” 白玄明减了炭火,添了草药进去,认真的摆弄着自己的手里的瓶瓶罐罐,淡淡的说道:“我当时也是这样说的。” 叶鹤鸣道:“为何不拦着她?” 白玄明笑起来,声音温柔,语速缓慢:“拦南明浔?还是拦着云澈?你是第一次认识他们两个人?” “况且阿浔把我打晕了。”白玄明小声念道。 叶鹤鸣温言说道:“谢谢。” “不必客气,我们算是刎颈之交。”白玄明拿着纸扇加紧扇着火苗。 “情敌、前大舅哥、情敌之妹、外加一个动了凡心的行者,人生际遇真是妙不可言。”叶鹤鸣喝着水摇头笑起来。 白玄明看着叶鹤鸣笑起来。 药好了,苦味弥漫整个屋子。白玄明倒在碗里,一手递给叶鹤鸣,叶鹤鸣喝下一口就要吐,撇嘴说道:“这个太难喝了。” 白玄明撇了一眼,摇着纸扇,眯着眼,不紧不慢的说:“和着人血的药能不难喝吗?” 叶鹤鸣语塞,端起碗一饮而尽。 三日之后,叶鹤鸣已经恢复如初,南明浔与云澈也要各自回家养伤。 叶鹤鸣随白玄明一同回白家探望南明浔、云澈。 南明浔还躺在床上,云澈已经下地走动,出去迎了叶鹤鸣。 叶鹤鸣坐在正厅,等着南明浔穿衣起身。等了半晌,只有南明璟来。 叶鹤鸣问道:“南明浔呢?” 南明璟说道:“刚开始穿衣。” 叶鹤鸣瞪眼道:“哪有这样的待客的?!” 第二百三十六章 大点声!听不见! “嚷什么!嚷什么!我为什么行动这么慢?没有原因的么?”南明浔从远处缓缓走进来,没有了大步飒踏。像是寻常小妇人,一步一动,走的循规蹈矩。 叶鹤鸣嘲讽道:“今日的南明浔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南明姑娘。”叶鹤鸣把“姑娘”两个字咬的很重。 南明浔走到近前来,坐到云澈旁边,说道:“呦,叶宗主也是不同往日了,人血和药好喝么?” 南明浔对叶鹤鸣的打击总是一击即中。 叶鹤鸣自是落败,灰溜溜的说了一声:“谢谢。” 南明浔端起桌子上的茶,轻轻吹着浮沫,气沉丹田,头也不抬的朗声道:“大点声!听不见!” 叶鹤鸣瞪眼欲起,怎奈理亏,硬生生的咽下去这口气,低声下气的说道:“谢谢。” 南明浔笑着抬起头,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哎呀,这要是坐在上座听这句话就好了。” 叶鹤鸣不再理他,叶鹤泠赶紧拿出自家准备的礼品,放在南明浔身侧的桌子上:“浔姐姐,这是我母亲特意挑的簪环首饰,送你的,以谢姐姐救命之恩。” 南明浔听了谢绝道:“夫人不必客气,这都是应该的。东西拿回去吧,收了东西岂不是亵渎了我们的同袍之情。” 叶鹤鸣说道:“拿上吧,我们的同袍之情都是让你这张嘴的亵渎的,不管东西的事。” 南明浔点头称赞:“叶宗主就是叶宗主,说的有理。”一把拿下礼物,示意门下弟子收好。 众人笑定,南明浔率先问起:“叶仕蓝有什么新消息么?” 叶鹤鸣摇头道:“没有,他不肯说什么。” 白玄明问道:“还记得我们在山洞里问的那人说什么吗?” “他们说是出于报复。”南明浔接话道。 茶盏在南明璟的手里把玩不停,南明璟抬眼问道:“白兄有不同的看法?” 白玄明说道:“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要论报复,直接冲南明家来,效力不是更大些么?” 叶鹤泠不解,挠头说道:“难道不是因为我方便下手么?” 南明浔笑起来:“我家还有待产妇人和三岁幼儿呢,这岂不是更好下手?” 叶鹤泠喜道:“也是。” 叶鹤鸣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叶鹤泠一眼,呵斥道:“好好坐着!” 叶鹤泠正了正衣冠,挺直了后背。 “所以?你还是坚持原来的想法。”南明璟问道。 南明浔看了一眼叶鹤泠,说道:“阿泠,快去给老大买街上最西边铺子里的青梅果子和酥皮点心,我这行动起来不方便。” 叶鹤泠站起来笑道:“好,我快去快回,不耽误姐姐吃点心。” 少年初成,有了朗逸的模样,与叶鹤鸣的刚毅肃直不同,叶鹤泠有着温和的棱角,眉眼里都是笑意,南明浔交代什么,他都会说好。 明明是同胞兄弟,却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 叶鹤泠出去之后,南明浔才收了玩笑神色继续说道:“这些人似乎只是想杀了我们几个,我们死了,家族还在,铲除陆氏遗族的事情还会继续。但是叶夫人、叶鹤鸣、阿泠死了,叶家就会易主。” 第二百三十七章 不再守着戒律? 白玄明说道:“我们要不是叶家内部与陆氏遗族交易的附属产物,就是有人把我们当成了叶鹤鸣的羽翼,想要一同剪除。” “现在的情况,明抢叶鹤鸣的家主之位是不可能了,只有叶鹤鸣死了,名正言顺的继任才能坐稳这个位置。”南明浔补充。 叶鹤鸣脸色灰白,一直闭口不言,他知道众人一直说的叶家内部之人,是叶归言。那个为他甘愿牺牲自己一条胳膊的叔父,那个因为他醒来而老泪纵横的鹤发老人。 南明浔道:“你也是家主了,自己小心就好。别相信任何人。” 叶鹤鸣点头,南明浔把空了的茶杯放在云澈近前,冲云澈嘿嘿一笑,云澈无奈的拿起茶壶给南明浔斟满茶水。 周如玉进来道:“阿璟、阿浔,该走了。” 南明璟慢慢拉着妹妹与众人告别,叶鹤泠跑回来,正见南明浔出门,叶鹤泠把东西交到南明浔手上,依依不舍的问南明浔何日再次相见。 南明浔笑道:“只怕你一有空就去找阿泱了吧?哪里还记得我?” 叶鹤泠一脸认真:“不会的。我们还要在寒浦横行乡里呢!” 叶鹤鸣瞪眼问道:“你去寒浦都干什么了?” 南明浔敲头道:“横行乡里不是这么用的!” 叶鹤鸣揉着眉心:“云先生教你什么了?你怎么什么都记不住。” “行了,长兄如父,好好养儿子吧!”南明浔拍拍叶鹤鸣的肩。 叶鹤鸣给了南明浔一个白眼,目送他们远去了。 众人再次离散,与往次的离别一样,没有什么新意,有些人甚至连招呼都没打,只一句“走了”。 叶鹤鸣照旧送云澈一同离开,两人并肩走在路上,微风从远处吹来,两人的衣袍微动。 “云兄,你的伤还好吧?” “无事。” “南明浔……她没事吧?听说她这几天都在躺着。以她的修为这是很重的伤吧?” “她是累了。”云澈说的淡然,十分肯定。 叶鹤鸣咧嘴一笑不再继续,转而问道:“你何时回万佛寺?” 云澈回答道:“伤愈便归,我将与师父一同走遍九州,宣扬佛法。” 叶鹤鸣有些惊讶,问道:“那你……什么时候打算不再守着戒律?”说毕,嘴角又挑起了笑:“或者说你什么时候打算脱离自己行者的身份?” 云澈还是淡然样子:“等与师父游历九州回来便告知师父。” 叶鹤鸣点头问道:“何时回来?” 云澈问道:“大约十月吧。” 叶鹤鸣唇边微动,挑起了笑:“你舍得么?红尘大美吧?”叶鹤鸣偏头去看云澈的脸,果然捕捉到他脸上的不舍神色。 云澈嘴角稍稍一动,扭头看了看叶鹤鸣,两人无言对视,各自明了。走到岔路,叶鹤鸣先开口道:“走了。” 云澈仍是不语,点点头,背向离开。 阳春暖风扑在脸上,痒酥酥的,夹杂着泥土与春花的甜腻味道。 南方回春,而寒僻如落霞堡,还有些微冷。 南明浔躺在自己屋中,不愿意出门半步,家里师兄弟不断来看,一时门前不得闲,周如玉不得不出面干涉。 第二百三十八章 睡吧,我看着你 南明浔躺在屋中足有五日不出门,周如玉竟真的以为南明浔伤重,这日郑重地请来白楚为南明浔诊治。 孟静熏见此以为南明浔真的伤重,一大群人都往南明浔屋中跑。 南明浔刚睡着,便被推门声吵醒,睁眼一看床前都是人。白楚来南明家被白玄明知道了,白玄明便也跟着父亲跑过来。当下,南明浔屋中足站了八人,都在看着南明浔。 南明浔一脸惊讶失措:“你们干什么?怎么了?” 白楚与白玄明跑到床边坐下,一阵诊断看望,这才停下了手。 一众人涌上前来,白楚说道:“无事,好的也很快。” 周如玉松了一口,说道:“阿浔整日躺着,眼下乌青却愈多,我只当有什么隐疾未曾诊断出来呢。” 南明浔道:“我这几天总是做梦,不曾睡好,自是精神不好。” 南明牧风满不在乎的说道:“你还有睡不好的时候呢?” 姜无忧、白芷浅笑起来,只有南明璟浮现担忧神色,凝视不语。 白玄明拿出药来,对南明浔说道:“每日早晚服一粒。” 见南明浔无事,一众人就又散去。 南明璟借口送白玄明出门,对白玄明说道:“阿浔……这是心病。” 白玄明问道:“密林里的事情对她有了影响?” 南明璟点头道:“幻象那件事,让她失去了安全感。” 白玄明道:“阿浔是修过佛法的,先让她自行处理。” 南明璟点头不语。 深夜寂静,南明璟在南明浔的窗边站了片刻,直听里边喊道:“哥哥,你挡着我的月光入户了。” 南明璟笑着推门进去,问道:“你还不睡?” 南明浔躺在床上不动,侧身面向南明璟说道:“你不陪着妻子孩子,看我干什么啊?” 南明璟坐在床边,开始按压南明浔的头,南明浔问道:“这是干什么?” 南明璟说道:“白兄说这有助于睡眠。” 南明浔说道:“走开,我觉得你在借机拽我头发。” 南明璟腾出一只手,打了南明浔的头,南明浔“嗷”一声不再说话,半天才弱弱开口:“哥~” 南明璟不答应。 “哥~” 南明璟还是不说话。 “哥~” “怎么了?!”南明璟不耐烦的问道。 “我好几天没有洗头发了。”南明浔小心翼翼的说。 南明璟放下了手,在南明浔身上蹭了蹭,看着南明浔说道:“睡吧,我看着你。” 南明浔惊疑道:“你这是干什么?” 南明浔伸出手放在南明璟额上,问道:“哥,病了早吃药。” 南明璟打掉南明浔的手,喝道:“闭眼,睡觉。” 南明浔乖乖躺下,呼吸渐渐平稳,月色入户,照在床下,显得寂寥苍茫。 见南明浔睡的平稳,南明璟便离开了。关门声刚停,南明浔在黑夜里睁开了眼睛。 静听脚步声远去,南明浔起身穿衣带着剑跑出门外,夜色阴影里,南明璟站在柱子后边看着南明浔蹑手蹑脚的跑出去。 南明浔在落霞堡外驻足良久,而后御剑往南。 第二百三十九章 今朝何岁兮?与子同枝 万佛寺漆黑的夜空里划过一道浅蓝色身影,南明浔在山下落定,一路跑上山门,解开结界,翻门入内。 那颗菩提树仍旧矗立大地之上,枝长叶绿,盛放在月光下,叶子微微颤动,南明浔仰头看着这颗树,心里没由来的安定。 南明浔跳上树去,坐在粗壮的树干上,远望大地,看着月光洒满大地。 南明浔在树干上静静感知入夜的冷风,长长叹了口气。 南明倏尔浔回头,看着云澈落在她身后的枝桠上,南明浔笑了起来。 云澈艰难的往南明浔身边挪过来,南明浔伸手抓住云澈,云澈在南明浔身边坐下。 南明浔挡住了云澈身旁的月光,笑着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来了?” 云澈淡淡道:“只有你才用这种方法解开山门结界。” 南明浔笑起来,眉眼弯弯。 “又有事?” “没有,就是来看你。”南明浔又信口胡说。 云澈没有说什么垂下了头。 “小和尚……”南明浔欲言又止。 “嗯?” “算了,没事,我就是无聊。” “南明姑娘……”云澈有些踌躇。 “怎么了?” “我伤好之后会随师父游历九州,用脚丈量土地之广,一并宣扬佛法。” 南明浔愣了一下,说道:“好事。读书千卷,行路万里,都是让人向往的事情。” “我十月便回。” “好。”南明浔笑将起来。 南明浔扭回头去,云澈看着她有些消瘦侧脸,月光越是白亮,她眼下的乌青越是明显。 “你最近,睡的不好么?” 南明浔笑笑:“伤口疼,影响了睡觉,不是大事。” 云澈摇摇头:“你比这更重的伤都有过,却不像这样。” 南明浔少见的伤感的低下了头,眼睛里明光全无,也不说话。 树叶又一次开始摇晃的时候,她才抬起了头,看着远处,又扭头看着云澈道:“我睡不着,总是做噩梦。” 云澈也这般看着她,南明浔觉得那双眼睛在鼓励她说出来。 “我在密林中的幻象里,一次又一次的杀死你。我不知我在害怕什么?是杀死那个虚幻的你?还是真正的你没有在我身旁?让我觉得自己不断杀死的就你。” 南明浔声音出现了颤音:“那日的场景清清楚楚的出现在我的梦里,那时的青草味儿,还有你身上寺院的香火气、冷香气都让我分不清梦境与真实。” 云澈伸出手,抓住了南明浔的袖子,手动了动,停在了南明浔手边很近的地方。 “对不起,我那时没有在你身旁。” 南明浔勉强笑起来:“你对不起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南明浔托着脸冲着远方,说道:“小和尚,你会讲故事么?你出点声,让我知道你在我身边就好。” “唱歌可以么?” 南明浔点点头。 一声低低的吟唱随风飘来,气息平稳、声音柔润:“今朝何岁兮?与子同枝。元英何日兮,寒流中共游……” 南明浔开始摇晃,胳膊支撑不住,倒向一侧,云澈侧身接住南明浔。 南明浔靠在云澈的怀里睡得香甜。 第三百一十章 阿浔不怕 云澈不再唱歌,轻轻拢住南明浔散在脸上的长发,静静的看了片刻,悄悄地靠近南明浔的脸。 云澈模糊不清的记忆里,他似乎与南明浔头抵着头,也是这般看着她,她的双眼格外清晰,她眼中的明灭的烟花像是散落的星子,叫人有吻上去的冲动。 云澈凑近南明浔,轻柔的吻落在她的脸上。远处的经幡动起来,胸膛里的心跳声响得吓人。 南明浔忽动起来,咬着牙,皱着眉,低声喊着:“云澈!” 云澈反应过来,抓住南明浔的手,在她耳边温柔的低语道:“阿浔,我就在你身旁。阿浔不怕。” 南明浔听完便安静下来,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云澈的手,又安静睡去。 这一夜安眠,三月微凉半暖的风吹拂着少年的僧衣,夜幕的星光明亮璀璨,明天是个好天气吧。 万佛寺地处烟雨水乡,天亮起来是声音先预告的,牛车吱呀声、船家起床船艄碰水之声、老狗起来吠两声,而后天才开始亮的。 南明浔听见声响,在云澈身上拱了拱头,正在浅眠的云澈被这一动惊醒,南明浔或是冷了,使劲往云澈怀里钻,直到云澈用自己宽大的袖子遮住南明浔肩膀,她才安稳不动,手里握着云澈纤细修长的手指,不知是冷了,还是害怕梦里有人离开。 她啊,什么都懂,为什么就是不懂人间情爱呢? 又过了一会儿,天完全亮起来,南明浔松开了手,自己滚出了云澈怀里,掉到树干上,摇摇欲坠。云澈赶忙上去抓住南明浔,南明浔却被东方的光刺了眼睛,缓缓睁开双眼。 云澈上去查看南明浔的情况,正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睛,笑意满眼。 “小和尚,早啊。” 云澈也勾了嘴角:“早。” 南明浔起来坐在树干上,双腿垂下来,神采奕奕。 “小和尚,你去这么久,会想我么?”坏笑在南明浔的脸上荡漾开来。 若是两年前,云澈尚会垂眸红透耳尖,如今与南明浔在少年军中诸多接触,听语气便知她哪句是真心,哪句是玩笑。 云澈面色如常,只是瞥了一眼南明浔,仍旧不语。 晨钟响了,云澈这才有些匆忙神色,对南明浔说道:“再会。” 南明浔略一点头:“再会。” 看着南明浔点头,云澈才匆忙落下树去,大步往后院走去,与后院三两成群的僧众聚在一起。 南明浔则御剑回家,躺在自己的床上睡起了回笼觉。 正殿里,慧真和尚早早在殿中站好,众弟子一一行礼。云澈上前双手合十,慧真和尚眯起双眼笑着掸了掸云澈胸前的衣服,云澈顺手望去,赫然印着桃红色唇脂。 慧真和尚见掸不掉,便开口说道:“快去换了吧。” 云澈行礼往外走,换衣而回,众僧都已开始打坐念经。慧通和尚神色严肃,出口呵斥道:“你是最守礼守时的弟子了,为何今日晚来?” 云澈只是告罪,并不多说。 慧真和尚开口道:“罢了,年轻孩子,迟些也是常有的事情。” 慧通和尚道:“修行是要吃些苦的,这乃是修行必经之路,不可有一日放松。” 慧真和尚点头称是,瞄了一眼云澈,云澈上前出言领罚。 第二百四十一章 当我徒儿 又三月,云澈已出风州,南明浔则是今天去离家家府摘花,明天去叶家穹灵湾打秋风,后天又去云家带云泱离家出走,转天就去了白家打包草药回家给白芷补身体。折腾一遍,就又开始从离家家府开始轮转。 很快,南明浔就人嫌狗弃。 坊间传言,江旷、今槐序两人选址开宗了,江旷选在泽州亭山陆氏原址,今槐序则选在了泽州花莲,想与崔家平分秋色。 南明浔这日正无聊,听见这事想着也是同袍旧友,便御剑而去。 亭山自陆氏被逐之后,已经有数十年无人在此开宗立派,怕的是那座早就净化多时的鬼墓再生事端,把自己族人拖入无辜境地。 南明浔到了亭山境内,往陆氏原址走去,刚踏上山石路,就见前方高屋大厦,很是夺人眼球。 尖顶翘檐、四面环合,颇有些学宫气派,不知道的人以为这里是云家另开的学宫呢。上书大字“浩然苑”。 南明浔走到正门,见两个梳着总角的童子守门,见南明浔端起大门户的架子来,两眼睥睨南明浔,颇有些恶奴的意思,奶声奶气的说道:“来者何人?可有拜帖?” 南明浔笑起来:“这是什么腔调?江旷就教你这个啊?” 另一童子奶声喝道:“何敢直呼家师名姓?!” 南明浔笑道:“告诉江旷,寒浦南明浔来了。” 小童子瞪大了双眼,跑到南明浔身边,问道:“你就是南明浔?” “嗯?你知道我?” “知道知道,煎饼铺子、馄饨摊上都在说你,师父常说你是为数不多的能打过他的女子之一。” 南明浔挑眉笑道:“你师父修为不怎么样,还是我的手下败将呢。不如跟我回去,当我徒儿,还能天天吃糖。” 一听能天天吃糖,两个童子两眼放光,南明浔心道:江旷也太穷了,俩孩子连糖都没得吃。 “小子们!吃饭了。”江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两个小孩子清脆应声,抱着江旷大腿,说道:“师父师父,我们想跟姐姐走,姐姐说我们当她的徒儿有糖吃。” 江旷当即瞪眼:“谁?!抢徒儿抢到家门口来了!” 南明浔笑意盈盈地看着江旷:“好久不见啊!” 江旷大喜:“我还以为是谁呢?” “快快快,接过姨娘手里的礼物。”江旷吩咐两个童子道。 “姨娘?你叫谁呢?”南明浔松开自己手里的礼物。 江旷引南明浔往前走:“你与我同辈,叫你姐姐才是不对,难不成你想比我小一辈?” “行行行,叫什么都行。”南明浔想来有理,也就不多辩。 “你怎么想起来看我了?” 进了大门便是庭院正对正厅有一个大水缸,此时正是早夏,缸中的水莲含苞欲放,南明浔驻足看着长势正好的莲花,说道:“你都开门立宗了,也不叫我?” 江旷笑道:“小门小户的,邀请谁啊?况且我朋友又少,槐序也在忙,没有什么好请的。” 南明浔笑道:“有自知之明。” 第二百四十二章 谢你给我银钱 江旷带南明浔往练功处看,加上看门的童子,一共只有五人,其间竟还有一个女修。 南明浔饶有兴趣看他们的一招一式,江旷则不好意思的搔搔头道:“前来的品行周正又有灵性的人不多。” 南明浔拆穿道:“是没人愿意投你这个不知道哪跳出来的门派吧。这俩小孩是人贩子哪买的吧?” 江旷笑得浪荡:“我是看这两个孩子可怜,无父无母的,就养在自己身旁。” 南明浔指着女修道:“这是你靠自己利嘴骗来的吧?” 江旷晃着手道:“我虽然形骸浪荡但也是君子之骨,怎么能做这么没有格调的事情呢?” 南明浔笑着道:“勾栏院里救下的?” 江旷拍手道:“小娇娘果然慧眼,知道我这个人有侠士傲骨,君子之风。” “呸!”南明浔一口呸出来,“你不去勾栏院,怎么救下来的?你是什么好人么?!” 江旷作君子平白受人侮辱的心痛状:“小娇娘,你怎么这样说话!我乃一门宗主,是有品格的人,你怎么能……” 南明浔看他演的起劲,快步走开了。 江旷说完一顿大道理,才发现南明浔走远了,又跑上去跟上。 “谢你给我银钱。”江旷难得没了放荡神色,严肃的与人道谢。 “我何曾给你银钱了?” “帮叶宗主拿药。你认识的人多的是,你家能请来的高手也多的是,何必花重金邀请我来呢?” 南明浔一笑,也不否认,谁也不是傻子,没有再瞒下去的必要:“那这么大的宅子有我的一份了?” 江旷又像个纨绔一样,撩着自己脸前的头发说道:“嫁了我,这都是你的。” 南明浔咧嘴道:“算了,还是我家的宅子大,这算什么?也值得我为这些东西折腰?!” “哎!你好伤人!我是初建的府邸,可是不如你家百年基业。”江旷叉腰不服气,“你这个女子,一点都不心善,还是嫌贫爱富。” 南明浔也不生气:“我不是什么良善之人,你从认识我的时候不就知道了么?” 江旷看着她哈哈笑起来:“从前我在学监教人圣人思想,教人身正为善。而今不知怎的,却觉得与你这等恶人甚是投机。” 南明浔笑道:“臭味相投,难道不是你也变坏了么?” 江旷成竹在胸,直视着阳光道:“怎么会?我是不会变的,这只能说明,你不是坏人。” 南明浔若有所思的说道:“这好坏谁说的准呢?圣人教了么?” 江旷说道:“圣人只教大是大非,其余的哪能用好坏评定,对错都难说。” “你这‘浩然苑’何解?” “君子自养浩然正气。” 南明浔点了点头,看着练功的五个人,回去吃饭。 “江宗主,前路艰险,道阻且长,走了。”南明浔挥挥手离开了。 江旷笑着声音如玉石相击:“小娇娘,你不吃饭了?” “你这还够多一个人吃饭么?”少女的声音远远抛回来。 “师父,师父。”两个童子跑来,托起手里的盒子,“这个姨娘送来一堆纸,这是什么礼物?” 第二百四十三章 出世入世都方便 江旷定睛一看,一盒子的银票,大小各样面值的都有。 江旷伸手进去一握,竟是厚厚一沓,“小娇娘送的礼物就是跟别人不一样。” 盒子旁边夹着一张纸条:“若不要,全部还给我。少一分,灭你门派。” 江旷大笑起来,说道:“手下吧,放在书房里。你们明天有糖吃了。” 两个小孩子高兴的抱着盒子走远了。 江旷看着南明浔的背影远渐变成点。 正午的阳光刺着江旷的眼睛,他眯着眼睛用袖子遮住强光,自言自语道:“夏天来了,有些热了。” 南明浔顺路去了花莲,经人指引来到了繁华闹市与无人郊区交界处,依山而建的山庄,门口只写了“今府”。 门口也是总角小童,见人来,便学着大人模样,行礼也不太熟练,脆音问道:“姑娘何人?可有拜帖?” 南明浔笑道:“你二人与‘浩然苑’的小童长的甚像,你们不会是两家师父一起买下的兄弟吧?” 行礼小童嘻嘻笑道:“那是我哥哥。” 南明浔笑道:“你对我行女子之礼,你是姐姐还是妹妹?” “我是妹妹,他们才是哥哥。”女童指着对面而站的小童说道。 这小童行礼说道:“那两位是我们大哥、二哥,我们是兄妹四人是一同被父母卖出的。” 南明浔掏出自己的拜帖,递给稍长的小童,这小童快步跑进去。 南明浔站在门口,掏出糖来说道:“姐姐请你吃糖啊。” 女童伸出手,又收了回来,说道:“师父说,不能乱拿别人的东西,尤其是女孩子要保护自己。” 南明浔笑着刮了小孩子的鼻子,说道:“没错。你的师父比你哥哥的师父有正形多了。” “阿浔。”今槐序跑过来,规规矩矩的行礼。 南明浔笑着回礼:“今宗主好。” 今槐序笑道:“你这样叫我,我总觉得你在讽刺我。” 南明浔笑着进门,山庄内的格局与“浩然苑”大不相同,山庄中少了肃穆,园林掩映,另有松柏矗立,廊回曲折,尽头雕窗镂空处有竹叶悄悄露出来。 今槐序一一讲解各处布置,路上碰到弟子也不过三五个。南明浔停在亭子里,极目远眺,看着远处农田,鸡鸣犬吠,赶车进城之人络绎不绝。 南明浔问道:“你这是算出世还是入世?” 今槐序挑眉一笑:“出世入世都方便。” 南明浔称赞道:“果非凡人。” 逛游片刻,南明浔准备道别离开,今槐序问道:“你见过阿旷了?” 南明浔点头。 “他怎么样?” “穷的要死,揭不开锅了。”南明浔笑道。 今槐序说道:“我知道就会如此,他也不肯接受我的帮助。” “哈哈哈,你们都不宽裕吧?” 今槐序笑了笑,不置可否。 “你不是说他家有钱么?” 今槐序脸色一变,叹道:“今时不同往日了。” 南明浔问道:“是一个伤心难过的故事么?” “是。” “啊,那就不用讲了吧。” 第二百四十四章 我知道了,也不能改变什么 今槐序也不管南明浔的阻拦,讲起来:“我们出世之后,曾拔剑抱不平,大约在进密林前半个月,他家门被屠,母亲惊吓去世。” “所以他在密林里看见母亲的幻像,明知不是真的,却不肯下手。”南明浔想起那日江旷的悲伤神色,让人见之便无法忘怀。 “之所以告诉你,是觉得你是他的朋友,你是可以知道的。” “是因为我是花钱帮了他,你觉得我什么都不知道过意不去吧。” “算是吧。” “我只知道他缺钱,不想还有这段隐情。” 今槐序笑道:“你是不想知道吧?!” 南明浔见欺瞒不过便大方承认:“是啊,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活法,我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所谓?我知道了,也不能改变什么。” 今槐序看向远方的视线收了回来,落在南明浔身上:“你才是活得通透的那个人。” 南明浔轻看人生,百事不留心的笑又浮现在脸上:“大家各自坚持的东西不同罢了,我的坚持你们未必不觉得可笑。” “走了,礼我就不送了,也属实没钱了。”南明浔自己下去从来时的路离开了。 南明浔到落霞堡,只见正厅上齐齐整整的坐着周如玉、南明璟,并姜无忧、白芷。 南明浔摸不着头脑,细想自己近来没有犯错,便大着胆子走上前。站在厅中行礼,说道:“女儿回来了。” 南明牧风点头示意南明浔坐下。 南明浔坐在南明璟旁边,悄悄问道:“这是怎么了?” 南明璟刚要开口,孟静熏清清嗓子:住了南明璟的话。 “阿浔,你也不小了,连红药今年就要定亲了,你可有心上人?”孟静熏是爽快人,开门见山,不加掩饰。 南明浔没有小女儿的扭捏作态,大方开口:“没有心上人,不知父亲母亲可有人选?” 周如玉看着南明浔手上的红绳菩提,柔声开口道:“阿浔,按你飞扬的性子来说,你不该就这样答应了。” 南明浔笑道:“我也不是非要孤独终老的,只是没有得遇良人罢了。” “你就真的安心顺从师父师母的安排?”周如玉再次试探。 “凡是顺其自然岂不是最好?”南明浔没有委顿惆怅,反而有一丝期待。这让周如玉犯了难。 南明璟见此也有些不知说什么好。 南明牧风与孟静熏倒是很高兴女儿配合,又如此想得开。当即便命周如玉、南明璟夫妇各自留心。 南明璟陪白芷归省之时,与白玄明说明这事。 白玄明对南明浔的反应也甚是不解,再三问道:“阿浔是说请父母安排的意思么?” 南明璟点头确认。 白玄明神色不明,又问南明璟:“你觉得阿浔适合哪个世家子弟?” 南明璟摇头,眉毛微微下垂:“我觉得她自己对情爱没有概念,遑论其他?阿浔不是个傻子,但她的心思不在此。若是现在为她择定一个人,只要是不她厌恶,她恐怕就会答应,只怕日后她回过味儿来,后悔莫及。” 第二百四十五章 我只能帮到这境地了 白玄明也点头沉思。 “去吧,把信亲手交到叶宗主手里。”白玄明嘱咐自家弟子道。 “好。师兄告辞。”白家弟子行礼,离开家门,往穹灵湾赶去。 “我只能帮到这境地了。”白玄明半眯着眼睛,脸上笑意犹在,青衫外袍、白锦内里,纸扇轻摇。 信甫一到穹灵湾,叶鹤鸣不知为何紧张又好笑,算这时日,云澈已经到了穹州了。 叶鹤鸣自己赶到穹州,找遍大小寺院,终于在雾隐寺中找到落脚的师徒二人。 叶鹤鸣看着随师父讲经说法的云澈,心里忽然起了感概:南明浔那姑娘哪好?不就傻了些,跳脱了些,如何让这样一个不惹尘埃的人宁愿受尽尘世裹挟? 讲经完毕,人群散去,叶鹤鸣逆着人群冲云澈挥手喊道:“云兄!” 云澈扭身一眼就找到了人群中高大的叶鹤鸣,随着人流迎接他。 叶鹤鸣向慧真和尚行礼完毕,就与云澈往僻静处坐下,笑意吟吟的拿出了白玄明的信放在云澈手上。云澈和煦淡然的脸越看越冷,看完最后一行,脸色宛如冬日冰霜,冷气逼人。 叶鹤鸣见他折住了信,便认真的问他:“你可有信要我带回的么?” 云澈摇头。 叶鹤鸣有些着急:“你怎么想的?你再不行动,南明浔就成为别人的妻子了。” 叶鹤鸣吃过这样别扭遮掩的亏,不愿好友重蹈覆辙。 “你看看我,若是当日我能勇敢一些,也许……也许今日白芷就是……”叶鹤鸣说不下去了,涨红了脸,悔恨之情溢于言表,“世间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对她好,没有谁是唯一。别人对她这般好,她也能喜乐无忧的过一辈子。” 云澈受了触动,半天道:“我亲自回去对她说。” 叶鹤鸣这才放下了心,面有喜色:“这样也好。” 云澈送别叶鹤鸣,叶鹤鸣拍拍他的肩笑道:“云兄,一定要勇敢啊!” 云澈反问道:“真的只要勇敢就可以?” 叶鹤鸣转过脸去,对着夕阳余晖:“我也不知道,反正是我遍尝悔意,有了教训。”说完,他才转过脸看着云澈的眼睛,脸上都是风轻云淡:“要无悔才好。” 云澈点头,眼神里的坚定让叶鹤鸣觉得自己总算是没有白来一趟。 岁至盛夏,南明浔还是整日招猫逗狗,偶带周弦思在各家后山游玩,看着拜访落霞堡的人在门前如织。 周弦思含糊不清的问道:“姑姑,你要嫁的就是他们中的一个人么?” 南明浔看着眼前的服色各异,或张扬桀骜、或眉目如画的少年们说道:“也许吧。” “姑姑,你有心仪的人么?” 南明浔被问住了,挠挠头,蹲下来看着周弦思道:“阿弦,什么算是心仪呢?” 周弦思温柔的笑起来,如周如玉一般,像是天边吹起了凉风,扫在脸上,沁人心脾。周弦思摆出一副小大人的样子说道:“姑姑,那就是喜欢啊,就是爹对娘一样。” 南明浔拽拽周弦思的小脸说道:“那就是没有吧。” 南明浔拉着周弦思穿越庭院,往后院走去。 “姑姑,白婶娘会生一个小妹妹么?” “也许吧,你希望是什么?” “都好。要是小弟弟我们就一同练剑,要是小妹妹我就保护她。我会帮着这个弟弟或者妹妹逃狮虎的罚。” “那念师父。” “狮虎~” “师父!” “狮虎~” “好了,随你。让你师父教你吧。” 第二百四十六章 南明家最近在给浔姐姐议亲 云氏家府 云时清、云夫人并云泱在水榭亭中吃饭,一时静默无声,云夫人贴身侍婢说道:“夫人,大公子回来了。” 云夫人放下筷子,疑惑道:“不是十月才回么?怎么提前回来了?” 云泱悄声说道:“南明家最近在给浔姐姐议亲。” 云夫人这才了然。 云澈换了衣服走来,行礼道:“父亲、母亲,孩儿回来了。” 云夫人点头问道:“坐下吃饭吧,我给你加个几个素菜。” 云澈道:“母亲不用忙了,让厨房送些小菜就行了。” 云夫人知道云澈回来也不是为吃饭,也就没有前去奔忙。 云澈坐定,只喝清粥,云时清开口问道:“回来可有事?” “儿子想请父亲备拜帖聘礼去南明家求亲。”云澈神色有些不同往日的紧张。 云时清倒是被儿子的直白吓了一跳,问道:“你想求娶南明浔?” “是!” “想好了?” “想好了。” “你可曾与她表明心意?”云时清放下碗筷,平静地看着自己往日沉默寡言的儿子。 云澈沉默不言,继续喝着清粥。 “也要知道她喜不喜欢你。” 云澈也放下碗筷,抓住衣服下摆,良久才回话道:“我会去问的。” 天明日清的时候,白衣胜雪、佩玉带剑的云澈出现在南明家,南明浔正好从外边回来,正撞上让人通报的云澈。 “小和尚?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南明浔问道。 “我……我有事……找你。”不知是不是因为寒浦太热了,南明浔觉得云澈的脸红了。 南明浔问道:“好。你要进家门说?还是我带你去僻静的地方说?” “去我们上次看雪的地方吧。” “好。”南明浔虽不解其意,但是带着云澈往大荒深处去了。 “小和尚,慧真师傅呢?也回来了么?” “这一路有什么见闻么?穹州往西,可还有其他地方?” “你的佛学修为可有长进?” 南明浔叽叽喳喳的一直说,让云澈几次欲言又止。 “你太聒噪了。”忍了半晌,云澈只说出来这句话。 南明浔笑起来:“好。你说。” “阿浔,你……” “嗯?你今天有些奇怪,结巴了?”南明浔还在打趣。 云澈忽然神色一凛,腕间缠扰的念珠开始发着金光,云澈说道:“寺中出事了!” 南明浔抓起云澈的手御剑上天,等两人到了万佛寺,黑云蔽日,漫天厉鬼包裹着金光。 南明浔伸手向家内报信,便提着剑往寺内生闯。 寺院内站满僧侣,两人为组,功力过人者超度净化,功力尚浅之人直接出手打散。 慧真和尚、慧通和尚两人端起多年不曾拿着的禅杖,金光禅杖悬在半空中为万佛寺的结界不断补漏。 正殿里的小僧们坐在蒲团上,闭着眼睛双手合十,不断的念着每个进万佛寺的僧侣必学的念词。 寺中遇险到了最后的地步,这是保命的最后一招,寺中佛像渐渐浮起了金光,凝成锁链飞出结界,碰到恶鬼便化成业火,燃烧成团。 第二百四十七章 做我剑下亡魂吧! 南明浔与云澈站在寺外,毫不留情的斩杀叫声凄厉喑哑的厉鬼。 两人砍杀半天却发现,源源而来的厉鬼越来越多,丝毫没有减少的意思。 南明浔喊道:“去找施术的人,不然我们等不到援军来了。” 云澈闻言,往厉鬼来处,顶着万钧之力与厉鬼嘶鸣,举剑挥舞。才不过十步,云澈就消失在了南明浔的视野里,南明浔在少年军中历练多时,但是这样大的场面还是第一次见。 现在她独自拼杀,周身被厉鬼包围,不见天日,不见援军。 南明浔用剑杀着杀着开始笑起来:“来吧,天地容不下你们,做我剑下亡魂吧!” 面目稍清楚的厉鬼都是颇有些实力的,那些都是被拘魂养起来的厉鬼。 “看来这人是有备而来的。”南明浔这下觉得事态不妙。 南明浔双剑交替使用,大杀四方,她的剑又快又密,加之佛光辅助,很快南明浔的双剑织成一张网。 碎裂声响起,更多厉鬼随风往南明浔身后涌过去,南明浔被抓了两下,摔倒在地上。 南明浔连疼都来不及喊,翻身从地上起来,手结佛光盾,南明浔知道万佛寺的护寺结界碎了。 现在他们孤身奋战已经失去的意义,南明浔大喊:“云澈!!云澈!!!” 厉鬼稍弱,云澈带着一阵劲风闪到南明浔身旁,白衣已经染红。 云澈拉住南明浔的手,往寺里跑:“阿浔,撤回寺中。” 南明浔挥剑喊道:“没找到人?” 云澈一边拽着南明浔挪动,一边回答:“只杀了两个,杯水车薪。” 南明浔被拽进万佛寺内,看着寺院里也是乱象,慧真和尚给正殿施加结界,保护着正殿内还未过总角的小和尚们。 一个小僧喊道:“师父,这好像是死去的摒停师兄。” 云澈挥剑过去,定睛一看,情不自禁的喊道:“摒停师兄。”眼前的厉鬼一爪挥到云澈脸前,云澈一闪,抓伤了肩膀。 云澈手里的剑却迟迟不出,南明浔跳上前来,一剑刺伤去,这厉鬼身形一闪,竟没有刺上。 旁边的小和尚喊道:“施主,我师兄主婚还在,是不是还可救?” 南明浔又调来远处的短剑,双剑相逼,终于让他无所逃避,南明浔长剑回旋,这厉鬼嘶吼着寂灭了。 南明浔这才腾出空来说道:“救不了了,被拘魂炼成厉鬼,非死没救。” 小和尚这才哭出来,问道:“师兄还能入轮回么?” 你才是和尚,这又是在问谁? 南明浔说道:“可以。” 云澈看了南明浔一样,似乎嗔怪她撒谎。 “师兄!!!”慧通和尚的喊声响起,云澈心里一紧,南明浔转身看见利爪穿过慧真和尚的心脏。 而那个厉鬼竟然顶着的是离西野的脸,原来离西野的主魂不是散了,而是死后被拘魂。 南明浔与云澈跑上去,双剑顶住厉鬼的再次攻击。 南明浔与云澈见威力如此之大,手下不自觉加重的攻击力度,可是事情远没有她想象的那么简单。 第二百四十八章 红药,别过来 以南明浔与云澈两人之力,竟然一时未能抵挡得住。 两人同时发力,让“离西野”远离慧真大师,寺中死伤已经过半,南明浔踩着鲜血往前走,脚踩鲜血的粘稠感让南明浔背后生凉。 云澈一手结盾死死抵住前方的“离西野”,南明浔这方承力少了不小,便暴起上前,仗剑就要劈,“离西野”谁知利爪一转,让云澈脱了力,正好让南明浔的命门被露出来。 “离西野”利爪冲着南明浔便是一击,云澈反手就是一剑,“离西野”嘶鸣一声。 “砰!!!!”万佛寺的大门被踹飞,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阿浔,我来了。” 南明浔腰间的铃铛感知了南明浔的危险处境,向另一个铃铛发出了求救信号。 南明浔抬眼看去,离红药提着剑一路砍杀上前,身后跟着成群的离家弟子,他们的剑在风里发出划破空气的声音。 “红药,别过来!” 南明浔不想再次触及离红药的伤心事,她更不能在挚友面前让这个厉鬼烟消云散。 离红药拼命往前来,眼睛死死盯着南明浔的动向,怕自己一眨眼,南明浔就消散世间。 离红药见自己仍旧离南明浔不近,满眼通红,起了杀心,狠命出剑,连用四手绝技,大步跑到南明浔身边。 离红药定睛一看,不禁泪珠迸溅,“父亲!!”南明浔一把抓住想要上前的离红药。 “红药,他已经不是你父亲了。”南明浔伸手抵挡住“离西野”的另一次攻击。 离红药见离西野袭击南明浔,便已经知道当下是什么局面。 离红药连眼泪都来不及擦,就挥剑上前,帮南明浔与云澈抵挡下来。 南明浔喊道:“云澈,你去看看慧真师傅,这里我们俩来。” 云澈点头抽身,离红药也不犹豫,踏步上前补了云澈的空缺。 离红药与“离西野”更近了,父女两人只有一剑之隔,却隔了两个世界与万重悲苦。 南明浔短剑回手,正欲刺上去,看了离红药一眼就改了方向,只是一拦,用以防守。 离红药当然知道南明浔用剑何意,她在少年军中三年自然也是知道眼前的“离西野”是什么。 离红药愣神当空,南明浔手出灵索束住了眼前的“离西野”,另一条灵索也束了上去,南明浔看向旁侧,离红药脸上新泪痕叠着旧泪痕,眼里是充满恨意的冷漠。 两人使劲勒紧了灵索,离红药趁机一剑刺向“离西野”,南明浔一惊,“离西野”在嘶吼。 离红药又是一剑,嘶吼声渐渐减弱,南明浔冲上前去,抱住离红药,把她与“离西野”隔开。 “离西野”的利爪伸出来想要抓住离红药,离红药伸出手去,还未拉上,“离西野”便已经消散在重重黑雾里了。 离红药眼睛里最后的光寂灭了,离红药站起来,提着剑冲进厉鬼当中,之后只剩下无尽的凄惨的嘶鸣。 后来的脚步声越来越嘈杂,大批的人涌入,南明浔挥剑的手已经僵硬。 正当南明浔觉得这样机械重复的挥剑还要继续重复的时候,万佛寺的结界又重新建立起来。 第二百四十九章 慧真和尚归西 凄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师父!!!” 南明浔扭回头去,看见云澈一言不发,眼里含着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混在血水里。周围幸存的僧侣低头双手合十,年纪小一些,未能超脱生死的小和尚们涕泗横流。正殿里被结界封住的小和尚们大哭着用头撞结界,以为自己赶到师父身边就能抓住他。 南明浔跑过去跪在慧真和尚面前,慧真和尚身上又多了一个血洞,手上沾满鲜血。 慧真和尚慈祥地笑起来:“不用哭,消业障,换福报,我也算是做到了,也是功德圆满……功德圆满……” 慧真和尚的手一沉,眼帘盖上。从此万佛寺的墙头再没有一个老和尚坐着看远方。 云澈紧紧的抓着衣服下摆,咬着牙,停了半刻,提上自己的剑,红着眼冲向黑雾里:“来啊,今日我们不死不休!” 南明浔跟在云澈身后,看着他死命的消耗自己的灵力,剑斩厉鬼,没有超度净化,他脱离了一个行者的行为准则,成为一个剑斩厉鬼游魂的修道之人。 南明浔把离红药扯到自己近前,三个人背靠背,在看不清前路的黑雾中,拼命砍杀,南明浔还要不时回头,以防背后的两个人冲动之下与敌人同归于尽。 叶鹤鸣、南明璟、南明牧风、白玄明一行人带着各自子弟涌进万佛寺,寺中能站人的地方都挤满了人。 修为稍高的子弟都腾在空中,拼命搏杀。 叶鹤鸣、南明璟、白玄明背靠成圈,刀剑齐出,一击便让厉鬼就地消散。 南明牧风看着慧通和尚怀里的尸体,梦呓一般说了一句:“老和尚,我还以为你才是活得最久的。” 说毕,扭过头去,甩出了自己的“无名”,这剑划破黑雾直冲寺外而去,南明牧风随剑远走。 死去的弟子原来越多,地上躺着的少年越来越多,以至于换人后退的时候,踩到同门的手脚。 鲜血留在那些少年年轻的脸上,像刚刚绽开的烈焰红花,红花让这些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庞有了妖冶的生机,此后经年,绮丽绚烂、悲苦交杂,都与他们无关了。 云澈这时还有气力往前搏杀,前排的人衣衫上尽是撕扯的痕迹,好在万佛寺结界没有再次被攻破,他们尚有喘息之机。 正殿里的小和尚们知道自己无法走出去,跪在佛像面前,祈求他们每天供奉的漫天神佛保佑此刻殿外每一拿剑的人。 殷红的鲜血顺着寺院年久失修的地砖缝隙,往远处蔓延。黑色的土地变得湿润,散发着血腥味。各色的剑光闪耀着,企图照亮寺院,却很快又被涌上来的厉鬼扑灭,后边的人补上,光明,光灭,前赴后继。 忽而,一直阴暗半空,照进一束光线。原来,天还没黑下去,现在还是晴天白日。 厉鬼越来越少,光线越来越多,渗进来的明光有些刺眼。 厉鬼渐渐退去,而不是就地寂灭,这让南明浔的心猛然一悸,“哥哥,爹爹呢?爹爹呢?” 浑身浴血的南明璟,拿着剑继续斩杀眼前的厉鬼,喊道:“不知道。” 厉鬼远去了,云澈拿着剑上前,想要继续追,南明浔抓住他的手,却因他力气太大滑脱了手。 第二百五十章 你的佛祖菩萨救你了么? 南明浔接近力竭,用剑撑着地,跑上去,南明浔一把抱住还在往前走的云澈,跪在地上,“小和尚,结束了。小和尚,不要再去了。” 云澈咬着牙,死死握住剑,南明浔抱着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喊着他的名字:“云澈!云澈!” 天大亮了,万佛寺内人员众多,此时却寂静无声,无人说话。 南明浔放开已经恢复神智的云澈,拉起来他往慧真和尚尸体旁边走去。 寺外的小路上响起了脚步声,南明浔站起来,远远看去,南明牧风衣衫褴褛、脸上血痕干涸,手里的剑滴着血,剑尖划开土地,拖了很长的一道细痕。 南明浔没有扑上去,只是淡淡的对南明璟说:“哥哥,父亲回来了。” 南明璟用尽力气站起来,远远的看一眼,父子俩相视一眼,微扯嘴角。南明璟就去救治同门,南明浔跑上前去,声音干涩:“爹爹,人死了么?” “没有,受伤跑了。”南明牧风抹了抹自己脸上的血。 “阿浔,过来帮忙。” 南明牧风冲女儿点点头,南明浔转身跑进寺中。 此时正殿结界已开,慧真和尚的尸体停放在正殿的地上,南明牧风把剑扔在一旁,拽过蒲团,坐在慧真和尚身边。满殿的佛祖菩萨,眉慈目善,神态悲悯。 “你的佛祖菩萨救你了么?”南明牧风拿出怀里的酒袋,喝了一口,“来生相见吧。” 得到讯息的周如玉带着寒石棺出现在寺院中,南明牧风站起来,把慧真和尚装进寒石棺中。石棺里的慧真和尚有了些佛祖闭目的慈悲,静静的躺在天下最寒凉的石头里,南明牧风眼睛潮湿起来,弟子问道:“师父,眼疾又犯了么?” 南明牧风擦擦眼睛:“空气潮湿起来了,要下雨了吧。” 弟子还要说什么,南明牧风挥挥手,示意他不要再说。 南明牧风上藏经阁取来聚灵石,一并放入寒石棺中,万佛寺中幸存的僧侣在棺材周围念经颂咒。 等众僧诵念完毕,南明牧风扶棺远去。 南明浔坐在台阶上,抓住一旁神色冰冷的离红药的手,离红药侧过头,看了南明浔一眼,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晴天里忽然下了雨,云澈坐在南明浔另一侧,三人谁也不躲避,檐上的水打在三人的头上、衣服上。雨越下越大,满地的血水,像是奔腾的红色河流,冲出寺门,染红寺外的黄色土地。 长大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它时而枯燥无味,让人厌倦,时而一瞬间塞给你一筐悲伤,猝不及防,回神晚矣。 玄州的第一场雨就这样来了,雨水打得脸生疼,南明浔却觉得这不及心里的疼痛。 云澈垂着眼帘,雨水从他的睫毛上滑下来。 滂沱大雨里,季成枫撑着伞走进来,眉眼温暖,他一眼就看见颓然在此的离红药。跑上来把伞遮在离红药头上,离红药一头扎进季成枫的怀里,神色木然:“带我走吧,我好冷。” 季成枫摸了摸离红药满是水的头发,抱起离红药出了寺门。 第二百五十一章 你很冷? 南明浔抓住云澈冰冷的手,问道:“你冷么?”云澈一愣。 南明浔眉心微结,手心里的凉意让南明浔一抖。云澈拽过南明浔把她圈在怀里,南明浔大脑轰鸣,身体僵直,不敢回头。 云澈下颌抵在南明浔额边,努力的抱紧南明浔,南明浔碰到云澈冰冷的身体,紧张一抖。 “你很冷?”云澈喑哑的声音里没有起伏。 南明浔不知道说什么,想要挣开云澈的手,云澈却箍紧南明浔,眼睛里都是受伤,:“我冷,能不能让我抱一会?” 南明浔点点头,南明浔背靠着云澈的胸膛,平稳跳动的心脏,在她的背上轻轻敲击,让她脸红心热,躁动的很。 淅淅沥沥的雨傍晚方停,云澈放开了南明浔,“你该回去了。” “那……你保重。”南明浔去找南明璟一同回家。 第二日,万佛寺遇袭,慧真大师归西的消息传遍九州大地,各门派上落霞堡来,献计献策,群情激愤。 坊间流言四起,不知是何处传出消息来,慧真大师身怀绝技,在弥留之际,还能为万佛寺补上久攻不下的结界。 一时冲上落霞堡的门派口风就变了,话里话外都是打听慧真和尚是遗体。 第三日就有人说道:慧真大师的遗体放置在寒石棺里,就在南明家。 第五日各门派涌上前,要求南明牧风交出慧真大师遗体,南明牧风、姜阙、白楚三人横剑陈前,呵退众人。 “我乃是白门之长,我说的话效力仍在!我所作之事无愧于天地门宗,寒石棺里只有一具尸体,绝技宝贝什么都没有,谁敢上前抢夺问我手中‘无名’!!!” 长剑仓啷啷的出鞘,剑光流彩,剑魂在剑里滋滋作响,南明牧风眼里杀气甚重。 白楚则不慌不忙的拔剑指着离自己最近的人,眯着眼问道:“你想来试试我的剑?”此人连连后退,踩了后面人的脚。 白楚说道:“人一生,谁还没个灾病呢,今日若是非要拔剑,来日重伤就诊,莫求白家。” 白楚是有说这话的资格的,白家乃是灵药医术起家,救失魄,医重伤,乃至易容变脸,白家都能做到。 修道问仙,谁能保证一生无伤,有伤便得求人医治,这医家首姓便是白。而白家之所以为众宗门推崇,就是因为这些门宗之中不欠白家性命的几乎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暂时退下。 寒浦的天又黑压压的沉了下来,刚刚照进正厅的一米阳光,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虽隔五日,南明牧风、南明浔、南明璟灵力损耗严重,正在将养,小腹隆起如小山的白芷随着孟静熏与姜无忧忙来忙去。 周如玉仰头看着黑沉沉的天,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憋闷,他心里慌张起来,不知为何,让他有些焦虑。 “大……大师兄,大师兄!”姚公衍磕磕绊绊一路跑过来。 周如玉温声说道:“怎么了?不要慌。” 姚公衍快速说道:“季家带着满门子弟,此刻正在山下,一路上来。” 第二百五十二章 季家人格杀勿论 周如玉有些惊骇,默默的点头示意姚公衍离开。屋中的南明浔铃铛一阵极急响,南明浔不解其意,正要出来,碰上神色匆忙的姚公衍。 离家家府 在季家小住的离红药,匆匆跑回家来,推开离夫人的屋门,连礼都不行,问道:“母亲可知道季家叔叔与我父亲是何关系?” 离夫人脸上的不自然稍纵即逝,扯出一个笑脸:“怎么了?” “他是不是会离家剑法?!是不是!!”离红药面目狰狞,失去往日温柔恬静的女儿颜色。 “是。”离夫人末了终于松了口,她被女儿不寻常的反应吓到了。 “他与父亲是何关系?”离红药几乎是咬着牙问这句话的。 “他们是同胞兄弟,你祖母当年带着你父亲离开季家,并且让你父亲改为母姓。” 离红药的眼里要喷出怒火,握剑的指节泛白:“杀李家之人用的是离氏剑法,所以招人报复。父亲死那日,季成枫约我出门,诱杀父亲。父亲死的时候还在对阿浔说,自己杀了李家人。” “什么?!”离夫人几乎站不住,恍惚一下,扶住桌子。 “不……不会的,你父亲说他这个哥哥最爱他的。”离夫人脸上挤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季元衡已经不是父亲的哥哥了。”离红药银牙几乎咬碎,脑中闪现了离西野入殓那日的场景,她问南明浔,父亲死的时候说了什么? 她笃定父亲最后的话一定是她和母亲,哪怕他说一句好好生活这样平常的话,也是她数次无路可退时候的信条,她可以安慰自己父亲说过让我好好活着,然后继续苟延残喘。 可是南明浔说,离西野除了认罪只说了一句,哥哥,一个称呼,一个承载着他一声难言的感情的称呼。 “宗主,季家人都往寒浦去了。”离红药埋伏在季家的离氏子弟行礼回答。 离红药闻言,带着人就冲出了家门往寒浦跑去。那滴早已经凉了泪打在地上,溅起飞尘。 寒浦的天阴沉沉的,要不是在七月,离红药会以为寒浦要下雪了。 落霞堡被黑雾笼罩,黑压压的,看不见一丝光。南明家徽旗沾着血迹与尘土,歪倒在落霞堡的路上。 两家弟子大声呼喝,厉鬼尖声嘶叫,让人头疼不已。血腥味让空中的离红药作呕,她从未闻过如此浓重的血腥味,但是这样刺鼻的味道反而让她杀心更重,躁动的杀心让她恨不得立刻下来,挥剑斩人。 离红药仓促间不忘让人去找叶鹤鸣,现在她有些庆幸自己让人报信,这样大的阵仗南明家的人一个都没能走出来。 “离家弟子听令!季家人格杀勿论,尽全力护南明家人。” “是!”离红药身后负剑的弟子们神色严肃,涌起来的火光在他们墨色的瞳孔里灼出一道深重的痕迹。 离红药在落霞堡内落了下来,一路砍杀,离红药有些心惊,这厉鬼比当日万佛寺所遇更重。 离红药随着铃铛指示,四处寻找南明浔。 这时的南明浔正在火光下挥剑割断一个颂咒的季家人的喉咙,一抬头,面前站着季成枫。 第二百五十三章 红药,我是真的爱你 南明浔手里的剑淌着血,像一头怒吼的母狼,死死的盯着季成枫:“为什么?” 季成枫似乎有些愧疚:“对不起,我父亲要这么做,我只能跟随他。” 南明浔不想跟他多说,挥剑上前:“去地下给我死去的师兄弟说吧!” 即使南明浔今日的灵力没有全部恢复,季成枫也不是南明浔的对手。 南明浔杀起人来,剑剑用全力,她只有一个念头——让面前人死。南明浔眼睛淬毒像是西北荒野上独自徘徊的狼。 当前的危机让南明浔用尽全身力气,两把剑织成的网快速又绚丽,南明浔不时被厉鬼的尖爪化破衣衫。 南明浔顾不上疼,飞起上天,接住长剑向季成枫头上劈去,季成枫念诀,一个厉鬼上前,划过南明浔的脖子。南明浔身形一偏,划破季成枫的衣衫,季成枫击飞短剑,等南明浔回神之时,季成枫已经一剑劈下。南明浔下意识伸手一挡,手臂出血的同时,长剑出了手。 长剑刺中了季成枫的腿,季成枫又引一厉鬼上前噬咬,扑倒南明浔,南明浔持短剑砍杀。季成枫趁机一剑刺去,南明浔回过神来的时候,季成枫的剑已经到了南明浔的腹部。 这时,季成枫一怔,南明浔手腕发力短剑击掉了季成枫的剑。 片刻之后,季成枫大口喷出鲜血,低头看自己被一把熟悉的剑贯穿腹部。剑尖滴够了血,身后之人便拔出了剑。 离红药自季成枫身后跑过来,扶起南明浔,季成枫全身的力气被抽空,摔在地上。 “阿浔,他们是杀我父亲的罪魁祸首,季元衡与我父亲是亲生兄弟。”南明浔瞳孔微张,惊讶的半张着嘴。 离红药看着地上大口喘气的季成枫,神色平淡的有些冰冷,离红药走到季成枫面前冷冷的说道:“杀我父亲是不是你们都参与了?” 季成枫大口汲取空气,自己调息,缓和了不少,抓住离红药的手喊道:“红药,红药……” 离红药拿出匕首,往季成枫伤口又捅了进去,刀尖停了片刻,季成枫疼的大叫:“是!!!是我诱你出来的。” “为什么?” 季成枫又是一阵沉默,离红药刀尖狠狠一剜。季成枫抓着离红药的手猛然一收缩,握疼了离红药,离红药这才察觉季成枫握着她的手,用力甩开,吼道:“说!” “他发现了杀李家人的是父亲,并猜出了季家与陆氏一族有联系,扬言要告诉南明牧风!”季成枫害怕了,离红药眼里的肃杀之气让他不寒而栗。 “好!好!!!”离红药笑了起来,火光照在她的脸上,活像天边嘶鸣的厉鬼。 离红药一刀捅在季成枫的心脏上,季成枫愣愣的看着她,用尽力气握住离红药拿刀的手,鲜血从嘴里流出来:“红药,我是真的爱……爱……你。” 离红药抽出匕首来,看着季成枫躺在地上,看着他乌黑的眼睛盯着自己,眼睛里的明光渐渐消失,眼神飘远,失神至一潭死水。 离红药胸中的酸涩像潮水涌了上来,熏红了眼睛,她使劲咽着唾沫,想要压住这股升腾起来,名为“悲伤”的酸涩。 第二百五十四章 她奋勇半生,终被黑暗吞噬 这样的男人不值得她流泪,离氏女都是敢爱敢恨的,她们的泪水只为值得的人流。 这股酸涩摧枯拉朽,击碎了她所有的理智信条,冲破了离红药所有的防线,悲伤充斥着她的内心,离红药发出了一声悲鸣,而后爆发出嘶吼般的哭声,她抓着季成枫的手,痛哭流涕。 那是她整个明媚无垢的青春,是女孩子最无邪纯善的流年时光。 哭完了,离红药站起来,背对南明浔,交相掩护彼此。 “师父!!!!”南明浔听见周如玉凄厉的叫喊,他从未这样喊过,声音破碎又愤怒。 南明浔循声跑过去,提着剑的孟静熏喊着:“如玉快走!”也倒在季元衡的手下。 南明浔突然觉得热血上涌,脑袋轰鸣,手脚发软,全身的力气被抽了出去。 “父亲、父亲!!!母亲!!”南明浔扑过去,用力摇晃着南明牧风与孟静熏,“你们醒醒啊,起来啊,起来啊!” 季元衡嘴下不停凶猛的厉鬼拔地而起,扑向南明浔,周如玉翻身上前一剑扫过去,护住了南明浔。 周如玉拽走着南明浔背对季元衡跑走,季元衡也受伤不轻,想要上前抓住南明浔。发现自己胸前淌着血,不方便移动。 周如玉把南明浔塞进阶梯下的角落里,嘱咐道:“阿浔,向北走,去找无忧,活下去就有希望!” 不等南明浔回话,周如玉往来处跑去。南明浔站起来,看着北方,南明璟跪倒在地上,用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姚公衍在他身侧挥舞着剑,瞪目欲裂。零星的弟子在他旁边,一个个像是从血水里洗过一样。 他们的身后是南明家的妇孺们,她们携着手互相拉扯着,眼含热泪往北跑去。 姜无忧抱着含混不清喊着“狮虎、爹爹”的周弦思,拉着肚子隆起、频频回头哭喊的的白芷。 白玉条阶上下,躺满了南明家年轻弟子的尸体,每个尸体旁边另有一具季家子弟尸体作陪。 唐溪远拉着孟疏柔往妇孺队伍里塞,一季家弟子从背后跳出来,一剑刺来,孟疏柔推开唐溪远。霎时,汩汩的血液流出,染红浅蓝色衣衫。 唐溪远反手就是一剑结束了来人的性命。 “阿柔!阿柔!!!”唐溪远哆嗦着拿出储灵瓶,消耗着自己灵力,网罗着虚空里孟疏柔的魂魄。 南明浔抬头看天,黑色的灰烬像是黑色的雪花飘落下来,落在那些年轻的脸庞上,落在火焰里。 南明浔发力跳了起来,伸手挖出自己的内丹,用力捏碎一手一半,捏成拳头。 “内丹为祭,护我众亲。”南明浔右手一松,碎成片的半个内丹,吸引着魂魄结成点,落在每一个活着的南明家人身上。 “兹以尔食,招尔前来,杀!!”南明浔左手松开,便是万劫不复,落南明浔下地来,身后也是厉鬼嘶鸣。 她奋勇半生,撕扯黑暗,流露光明,却最终被黑暗吞噬。 南明浔带着厉鬼往季元衡处去,周如玉已经败下阵来。南明浔赶上前去,两方厉鬼交织缠绕,嘶吼声震天动地。 第二百五十五章 世间不是非黑即白 周如玉盯着南明浔,握剑的手不住颤抖,他的小师妹背弃了正道,走上一条修之必死的路。 耳边不同于两人是咒语传来,周如玉正寻来处,南明浔却变了脸色,双眼通红,身边厉鬼纠集越多。 南明浔已经占得上风,季元衡已是强弩之末。 季元衡看起来格外冷厉:“你的少年大梦该醒了,什么护卫九州,蠢!蠢极了!这九州全是我的。” 南明浔一言不发,像个杀人机器,双眼猩红,毫无意识,用自己知道的异道之术杀人。 知己知彼方能有克敌之策,南明浔懂得邪术不比陆氏遗族少,现在南明浔被打到了绝境,这是她少年时代最彻底的失败,所以她不顾一切的反击。 她舍尽了自己毕生追逐了一切,名门的骄傲、正统的认可、家族的声誉、自己的梦想,她只想还能护住南明家剩下的人。一人尚在,南明家的徽旗就还能在九州大地上飘扬。 离红药也发觉了南明浔的异常,站在地上不住的呼喊南明浔的名字:“阿浔!!阿浔!!!” 对于他们这样的门户来说,宁死也不修这样走捷径、狠毒无退路的术法,这是他们这样家族的骄傲,世家大族名誉甚于修为。 南明浔今日走进了万劫不复,无论输赢,她都要成为人人喊打的妖女,再不能傲然群雄,拿着自己的剑抵住别人的喉咙,带着轻佻与不屑笑说“你也配与我争锋。” 南明浔不断低吟,厉鬼越聚越多,离红药被厉鬼纠缠,无暇分身去救南明浔。 叶鹤鸣终于出现在落霞堡的大门前,他拿着那把玄铁大刀冲进来,飞起一刀砍向季元衡,季元衡反手一掌,叶鹤鸣躲避后退半步。 这当空里,南明浔也欺身上前,身旁厉鬼万千,嘶吼着与季元衡招出的厉鬼不住的缠斗。 南明浔攻势愈加凶猛,季元衡终于应接不暇,露出破绽。叶鹤鸣一刀砍中了季元衡的左臂,血腥味引得厉鬼狂性大发。纷纷扑上去。 终于周如玉也摆脱了纠缠,上前剑环季元衡,南明浔纵厉鬼上前,牵制住了季元衡。 叶鹤鸣的大刀落下,天空明净了不少。 南明浔落下来,怔了怔,又开始四处杀人。周如玉这时终于发现南明浔已经失去了控制。南明浔像一个行尸走肉,见人就杀,无人可挡。 周如玉跑上前,咬破自己的手指,符文既成,排进南明浔的眉心,与此同时,南明浔的手也穿过周如玉的胸膛。 眉心的符文一亮,南明浔恢复了神智,跌坐在地上。低头看见自己满手鲜血,再往前看周如玉倒血泊里,还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样子。眼睛里没有丝毫怨恨,他还是温暖而安静的看着他自小看大的小师妹。 南明浔惊恐的爬过去,南明璟跌跌撞撞的跑上来,一把推开南明浔,捂住周如玉的伤口,叫喊道:“师兄,师兄!!!”声音凄厉又无助。 周如玉一阵痉挛,抓着南明璟的手,“世……世间不是非……黑即白……”周如玉咬紧牙关,闭上眼睛,追随自己的师父而去。 第二百五十六章 宁死不修邪道,你忘了么? 南明璟豆大的泪滴砸在周如玉的脸上,嚎啕大哭,南明浔愣愣的跪在原地,心上如压着万重山石,喘不过气来,眼泪冲刷着脸上干涸的血痂。 南明璟抱着周如玉的身体,直到他的身体僵硬变凉才放下来。 南明璟的眼泪流尽了,慢慢的站起来,拿起自己的剑,转身抵在南明浔的喉咙上。 离红药扑上来:“你要干什么?!她是你的妹妹!!” 南明璟面色铁青,眼神空洞绝望,像是被世界抛弃的小马驹。 “宁死不修邪道,你忘了么?” 南明浔迎着南明璟的目光,她做错了,无可辩驳。 “没忘。” 南明璟收了剑,一巴掌打在南明浔的脸上,南明浔眼睛里的泪水甩了出去,半边脸红肿起来。 “说!你错了么?”南明璟青筋暴起,大声吼叫。 “错了。”南明浔浑身都是血,内丹处的血迹与其他血迹交错在一起,让人无法发现。 南明璟又把剑放在南明浔的脖子上,“不论有什么必须这么做的理由,你都是做了。”南明璟的剑逼近南明浔的脖子,划出一道血印。 南明璟筋疲力尽,颤抖的嘴唇张张合合:“一家人死也要死在一起!现在这样的局面,我们如何向嫂嫂交代?!你该怎么告诉阿弦?!” 叶鹤鸣一刀挡开南明璟的剑,离红药把南明浔护在身后,唐溪远大喊:“师兄!那是师姐!”南明璟提着剑继续往前,叶鹤鸣牵制住暴怒的南明璟。 唐溪远跑到南明浔身边,离红药把南明浔的手塞给唐溪远:“快走啊!” 唐溪远惊恐的拉着木然的南明浔一路往南跑走了,南明璟挣扎累了,颓然的跪在地上,看着眼前接近废墟的家,眼神荒凉又绝望。 多年后,落霞堡重建,南明璟从不在连接条阶与青石路的这个台阶上停留,人们只道他行色匆匆,却不知道他站在那里,满眼都是人间怅然的颓然。 南明浔失去了内丹不能御剑,况且她的长剑丢在白玉条阶上了。而唐溪远灵力大损不能御剑,两个人就这样往南奔跑。以至于南明浔十年后再次在九州跑起来的时候,都是那日的血腥味。 云澈赶到落霞堡的时候,只见满地的尸体,和一段从叶鹤鸣嘴里听来的兄妹刀剑相向的故事。 云澈跑出去想要寻找那个姑娘,却不知道往何处去,原来天大地大,藏一个人这么容易。 南明璟匆忙为父母与周如玉落葬,一身素白的周弦思悄悄抓住南明璟的衣角问道:“狮虎,爹爹呢?姑姑怎么也没来?” 南明璟愣在当场,不知说什么好。 那日,九州大小门派都来了,寒浦客栈塞满了各家来吊唁的人。 白楚与姜阙站在诺大的灵堂里,看着印着花纹古怪的棺木,谁也不说话。 姜阙拿出酒袋喝起来:“喝酒,来!喝么?”他喝了一口把酒袋递在白楚眼前,白楚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冷哼一声:“在人灵前喝酒,也亏你能干得出来。” 姜阙喝了一口烈酒,酒入喉咙像是火烧一样,满不在乎的说:“怎么?他南明牧风还能从棺材里出来说我?!” 第二百五十七章 他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棺材“咚”响了一声,两人欣喜若狂,扑向棺材,姜阙举起手里的剑,砍向棺材。 一只不知何处来的黄色小猫从两棺材之间跑出来,姜阙呜呜哭了起来,手里的剑掉在地上。白楚顾不得许多骂道:“你干什么呢?砍啊!” 白楚随着姜阙的目光看去,温顺的小猫正在舔着自己油亮的毛,顿时萎靡下来,凄然一笑:“他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说完自己出门走了,留下哭的像个孩子的姜阙与棺材里的共度少年时光的伙伴。 这日,众门派上门来,领头的崔宗主踱着步子,来到南明璟面前:“我长你一辈,有些话,我就得跟你说道说道了。” 崔宗主自顾自的坐下,喝着茶慢慢道:“南明家的遭遇我们都很同情,只是南明浔修邪术的季元衡也死了,这笔帐也清了。南明浔修邪术不但打死老宗主的首徒,一路南下更是杀了无数门派弟子,南明浔就该被枭首!” 姚公衍喝道:“胡说!我师姐不会干这种事!” 崔宗主大声呵斥道:“没规矩,这里有你说话的地方么!” 姚公衍就要上前,被南明璟拦住,换做往日南明牧风在世时,他是不敢这样说话的,但今时不同往日。 南明璟捏着拳头问,耐着性子问道:“前辈想如何?” “你肯定有办法找到南明浔,把她交给我们,或是杀了她,都可。“ 南明璟冷声道:“她可是我妹妹!” 崔宗主冷笑道:“她做错了,就该受罚。况且你家禁得起百门再讨伐一回么?尊夫人就要临产了吧?还能受这样的惊吓?” 说完,崔宗主丢下了茶杯,洋洋自得的走了。 这一次的与季氏交锋,南明家几乎损失殆尽,仅剩的两成人中,大半是妇孺。 南明璟捏紧拳头,看着茶杯里升起来的袅袅烟气,白芷扶着腰走进来。南明璟急忙收拾了自己的表情,迎上去:“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让你在娘家安心养胎么?” 白芷察觉出南明璟的不悦,细声细语的说:“不要紧的,肚子里孩子乖的很。” “阿浔……” “不要再提她了。”尽管南明璟仍是温言慢语,但是语气的躁动不言而彰。 白芷不在多言,南明璟抱着妻儿,眼睛里渐渐冰冷。 亭山无名山洞里的南明浔躺在干草上,几乎不能动,刚与人打过一架被人认出的唐溪远走进山洞。 “师姐,吃点东西吧。”唐溪远拿起手中的包子,递在南明浔的嘴边。 “不用了,你吃吧。”南明浔没有血色的嘴唇虚弱的吐出只言片语。 南明浔拿起唐溪远带着的储灵瓶,用力咬破自己的手指,滴进去。 唐溪远忙抢过去,说道:“师姐,你这么虚弱,就不要在滴血养阿柔的魂魄了。我自己可以。” 南明浔扯着笑:“你还是太弱了,不足以供养阿柔的魂魄。” 唐溪远握着南明浔的手,坚定的说道:“我可以的,我一定可以保护你。” 南明浔听着细碎的脚步声,低声说道:“有人。” 第二百五十八章 我去见过哥哥就跟你走 “莫非认出我的人追来了!”唐溪远大惊,抽剑准备攻击。 却见洞口出现僧衣一角,继而云澈整个人都出现在洞口,遮住了洞口所有的光。 唐溪远抽剑对着他,说道:“出去!” 南明浔勉强抬起头,问道:“小和尚,你是来杀我的么?” 云澈温声唤道:“阿浔,是你么?”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是我。” 云澈听见快步跑过来,看见阴影里躺着的南明浔,眼睛里有些光点。 “师姐受伤很重,我……我没钱了。”唐溪远垂下头。 云澈即刻为南明浔输入灵力,南明浔点头示意自己好些了。 “你看看我师弟,是不是受了伤?” “我没事,皮外伤而已。我去洞口守着。”唐溪远匆匆跑走了。 云澈双眼有血丝,脸上都是疲态。 他从乾坤袋里拿出诸多药品,放在一旁,然后脱下自己的外袍盖在南明浔身上。 南明浔吃下药,沉沉睡去,不多时全身一抖,又睁开眼睛,对上云澈明亮含水的眸子。 “你疼么?” “不疼,只是很累。” 云澈碰到了南明浔的指尖,又抓上去,南明浔想挣脱,却无力抽出。 南明浔干脆得寸进尺,“云澈,我冷。”手心的温暖让南明浔贪恋不已。 云澈抱起南明浔放在自己怀里,南明浔靠在云澈温暖的胸膛里,身体渐渐暖和起来。 “你怎么不问我,是不是我干的?” “是。你会做出这样的事情的。” 南明浔一笑:“不用救我了,我也就要死了。” “你可有苦衷?” “没有。认罚。” 南明浔不傻,以九州之人对邪术的忌惮,又没了父亲庇佑,她只能用死来结束这一切。 “跟我走吧,我可以保护你。” 南明浔又是一笑:“你能抗衡得了我哥哥,你能抗衡天下人么?我所修之术也害死了你的师父。” 云澈顿了顿,把南明浔抱的更紧了。 “跟我回万佛寺,也许佛法可救你。”云澈说道。 南明浔又陷入睡眠,昏昏沉沉的说道:“小和尚,你还在么?” “在,阿浔。我在这。” “别走。” “嗯。” 南明浔昏沉几次,终于醒来。忽然手心一热,南明浔张手,是姜无忧约她在穹州荒郊见面。 云澈看见,问道:“你去么?” “去。也许是哥哥找我。” “我与你同去。”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应付,哥哥要杀我早就找来了。” “万佛寺……” “你的佛祖渡我么?”南明浔又虚弱的笑起来。 “渡的。” “好,我去见过哥哥就跟你走。”南明浔从云澈怀里起身。 自己一个人往外走去,南明浔回头笑道:“小和尚不要跟着我,把我师弟带走,不要带回去。” “快去啊!”南明浔见云澈不动,催促道。 云澈犹豫再三,带着唐溪远与南明浔在洞口道别。 谁知这一别,就再也没能抓住南明浔的手。 人这一生变幻莫测,这一刻撒开的手,可能就是永生的诀别。让人惋惜的锥心之痛,可能是不经意的一瞬间决定的。 第二百五十九章 哥哥呀哥哥 南明浔站在穹州那片荒地上静静看着天,南方的梅雨季到了,丝丝的小雨飘下来,沙沙作响,天地寂静。 南明浔自己笑起来:“山河美景还是这样令人动心,真是舍不得死。” “阿浔。”南明璟的声音在南明浔身后响起。 “哥……南明宗主。” 雨越下越大,大有暴雨之势。 “你……你不该……”南明璟捏着拳头,眼睛里冰冷绝望。 “没有该不该的,我错了,我认罚。我情愿死在你的剑下。”南明浔神色平静,仿佛预知了自己的命运。 忽然,旁侧跳出来一群各色服帜的人,出手即使杀招,南明浔下意识闪躲。 抽出自己的短剑,可她没了内丹终是落在下风。 南明浔此生第一次被人擒住,一群人把南明浔按倒在地,用灵索束住她。 瓢泼大雨浇透了南明浔,南明璟站在雨里看着南明浔被人抓住,袖手旁观。 南明浔受到了惊吓,拼命挣扎,大喊着:“哥哥,哥哥…….哥哥呀哥哥……” 南明璟在雨里静静看着南明浔,他自己都不知道脸上流过的水是雨水还是泪水。 南明浔没有再招厉鬼游魂魄,而是徒劳的凭借自己咒术抵抗。许是惊恐到了极点,南明浔在被擒住之后,突然暴起,逃脱了束缚,跑向南明璟。 南明浔再次被擒住,扑到在南明璟脚下的雨水里,南明浔用尽力气伸手去抓南明璟的衣服,嘴里还在喊着:“哥哥,哥哥。” 就像小时候,南明浔摔倒了,伸着小手闻声喊着哥哥,南明璟伸手去扶起她。 南明浔被后来的人追上,封住了声音。南明浔不能说话,双眼死死瞪着南明璟,南明璟扭过身,背向南明浔往更远处走。 南明浔血脉里剩下的灵力冲破了穴道,她仍大喊着:“哥哥。” 南明璟停了停,终未回头,嘴里喃喃道:“一步走错步步走错,我得保护剩下的家人,阿弦才三岁,阿念还未出生。他们得活着,得活……” 现在方知那句“便与全族为敌”都是傻话,年少力薄无法抵挡的事情太多。要是年少都能如意,那谁还能迟暮老朽?谁又耗尽余生追念往昔呢? 前半生锤炼的热血,终究是要在后半生渐凉至冷。 盛大而又聒噪的雨声中,夹杂着嚎啕大哭的叫喊声,转瞬又消失了。 当云澈红着眼冲到南明璟面前,追问南明浔的下落的时候,南明璟已经告别了他的少年时代,眼睛里带着波澜不惊,坐在南明牧风曾经坐过的位置上,淡淡的吐出来三个字:“不知道。” 云澈咬着嘴唇一言不发,走出落霞堡,回头瞄了一眼那座百年仙府,寒浦的雨最终还是没有落下。天穹明净起来,曾经在那片天穹下跳舞微笑的女孩却不知何处去了。 云澈没有回万佛寺,也没有回家,他徒然的跑过无数地方,都找不到那个一身光芒的女孩。 一晃三个月,寒浦早早的入了冬,冬天的薄雪飘了下来,大荒深处像是纤尘不染的白纸。 云澈再次来到落霞堡,带着“不知道”三个字,走出落霞堡。薄雪落在他身上,化成了水迹。 第二百六十章 寒浦十年冬 云澈伸出手,感受着指尖的冰凉,不知何来,他想起了万佛寺几年前的那场大雪,那抹艳丽的红色。 她,现在会冷么? “云公子。”离红药还未下地便喊了起来。 云澈往声音来处看去,离红药直接跳在云澈面前,不等云澈说话就说道:“阿浔在崔家!” “崔家小姐告诉我的。”离红药又补了一句。 云澈不解。 “我与她有过一面之缘,又在少年军中帮过她。” 云澈点头就要走。 “你就打算这样救她?”离红药挡住云澈。 云澈点头。 “救了她之后呢?带回万佛寺?还是带回云家?阿浔现在是靶子,没了百门长的九州又开始重新洗牌,现在这些小门派抱团起来,意图撼动我们这样的百年大族,谁收留阿浔,谁就要被灭门。”离红药说的飞快,脸上浮现的怒意。 “不过蝼蚁,焉能撼动大山?”离红药从未听见过云澈说过如此无礼的话。 “蝼蚁?”离红药都要气笑了,“你在寺里呆的太久了,你看到了么?南明叔叔这些年扶持每一个以自己绝技开宗建派的家族,如今这些家族声势都不小,抱起团来,就是蚍蜉也能撼树了!” 云澈还是不说话,闷头就走。离红药看着云澈久久不能平静,南明家的势力没了,九州以此为机,各方势力开始登场,现在人人自危。 “现在帮阿浔无疑是自寻死路。”离红药明白的很,她是离家主,行动由止都要以宗族为先。 离红药跑上去,跟在云澈身后,捏着自己手里的剑。 “道理我都明白,可我就是要救阿浔。”离红药的眼里坚定 两人不顾一切,在崔家杀的人仰马翻,等到两个人剑斩厚石,掀开崔家家狱的时候,南明浔却已经不在了。 云澈发了疯的揪着被他打得不能行动的崔知洲,大声吼道:“人呢?人去哪了?” 崔知洲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离红药也红了眼睛,拿剑对着面前一众崔家子弟,站在前面的崔宗主也有些惊讶,摇着头说道:“一个时辰前她还在这里。” 等到云澈再次看见南明浔的时候,叶鹤鸣已死,南明家珍藏着的寒石棺摆在后山空地上。南明浔在混战的人群里,拼命搏杀,南明家最后的男人们掩护着仅剩的妇孺撤离,白芷挺着笨重的肚子倒在阶下痛苦的喊着:“孩子要出来了。” 而后又是一阵厉鬼盘桓,天空变色,叶家人死的越来越多。南明浔似乎还有些理智,把寒石棺推下了断崖,姜无忧一剑结束了云澈的少年时代。 当年九州大地之上的少年终于阴阳之隔,天各一方,用最残忍最决绝的方式成长起来,初冬的薄雪最终变成了大雪。 落了雪的大地,白茫茫一片,远处的街市里飘来北地粗犷的歌,伴着这样的雪总觉得有些刺耳,不及少女跳舞那日的乐声悦耳动听。 此后的十年里,寒浦年年落雪,却都是寒冷刺骨的,陪你看雪奔跑的人不在了,什么下雪不下雪的,又有什么好看的。 第二百六十一章 阿浔,你还好么? “煜卿!”宗源轻轻喊了一声扭头发愣的南明浔,南明浔大梦初醒,扭回头来,头也不回的走了。 宗源问道:“你在想什么?” “浮生若梦啊,哈哈哈哈哈。”南明浔笑起来,自己走在前边。 云澈并肩走在在南明浔旁边,宗源还在纳闷,南明浔最不喜欢别人离她很近,怎么这个和尚就不一样? 南明浔带着两人来到寒浦荒郊的一座小院前,一个老妇人等候在此。 “大娘,我三人租一年。”南明浔温和的行礼,“愣着干什么?掏钱啊。” 云澈上来问道:“多少?” 南明浔从他手里抢过一锭银子交到了老妇人手上。 老妇人笑开了花:“好说好说,这房子啊,你们三个人住绰绰有余,就是日后有了……” 老妇人觉得自己话不妥问道:“姑娘,你们三位是什么关系?” 宗源不知道该说什么,南明浔面不改色心不跳的指着宗源说道:“这是我弟弟。”又指着云澈道:“这是今日来投宿的和尚。” 老妇人连连点头:“姑娘还真的心善,那这钥匙我就交在你手上。” 南明浔拿着钥匙行礼道:“谢过大娘了。” 老妇人嘱咐道:“姑娘家,住在这偏僻之地,要小心。你这弟弟看起来也是能担事的人,要好好保护姐姐啊。” 宗源忙点头陪笑,南明浔与云澈行礼送别老妇人。 “我们为什么要住在这?”宗源看着老妇人走远了问道。 “日后你就知道了。”南明浔没有多说就走进主屋。 屋子里空无一物,南明浔站在当屋说道:“我住在这里侧间,剩下的你们挑。” “可这……要自己收拾么?”宗源脸上起了嫌恶神色。 南明浔叉腰说道:“不自己收拾想让谁帮你呢?” 宗源一脸不情愿,不知为何又有点怕南明浔,弱弱说道:“我们不如去住客栈?” “少废话,不收拾自己住大街上,再喊就回去。”南明浔毫不示弱。 “你这是以奴欺主。”宗源低声念叨,手里却行动起来。 南明浔笑道:“你能耐我何?” 宗源气弱,自己闷声不语,手里开始收拾着破落的桌椅板凳。 云澈则出门去收拾靠右的屋子。 收拾干净,南明浔出门买了被褥,买了日用之物,终于在傍晚有了傍身睡觉之处。 月明星稀,南明浔坐在小院中间的桌子上,抬头看着星空,黑色的天幕上似乎有流星划过。 宗源急忙闭眼嘴里念念有词,南明浔说道:“你在干什么?祈祷?” 宗源念完才回答:“大哥小时候给我说,这飞星是阿妈的灵魂回来看我,这时候与阿妈对话是阿妈可以听到的。” 说完,宗源才觉得自己这样的对一个要杀自己的人过于亲昵了。 宗源便闭上了嘴。 南明浔看着他笑了笑,幽幽说道:“明天是个好天。” 云澈静静的看着南明浔,宗源瞥了云澈一眼说道:“喂,和尚,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我们?” 南明浔转过头来看着云澈,疏星朗月都在她的眼里。 云澈还是没有说话,南明浔见他没有说话,知道是问不出来了,便又抬头看天。 宗源还在看着云澈等着他说话,半晌,云澈呼吸有些急促,嘴唇颤抖着说道:“阿浔,你还好么?” 第二百六十二章 你是南明浔。 南明浔手一抖,险些洒了手边的茶,她扭头笑道:“云公子,你在说什么?” 宗源紧张起来,悄悄摸向腰间的刀。 云澈的眼睛真的很好看,南明浔看见他的眼里斑斑点点。 云澈说道:“你是南明浔。” 南明浔低头看向茶杯,水面上映着自己的脸,或许是她用这具身体时间长了,南明浔觉得张脸越来越像自己的脸了。 南明浔低声问宗源道:“我的脸不像煜卿么?” 宗源低声回道:“是有点不一样了。” 南明浔还在继续抵赖:“云公子,你怕是认错人了。” 南明浔拿起白瓷中带着些青花的粗制杯子,一口喝完了茶水,没有再看云澈。 “我没有认错。”云澈还是一如十年前的倔强。 宗源在这样窒息的环境里,突然拔刀跳到云澈面前。 南明浔捂脸扶额,心里骂道:“这都什么伙伴?猪吗?” 果不其然,云澈坐在长条凳子上,未曾起身,手拿剑鞘,一抖,出鞘的剑挡住了宗源的弯刀,并震退了宗源三步。 宗源又横冲直撞,调整身形,竖劈上前。云澈这才缓缓起来,闪过攻击,侧身拔出长剑,迎着宗源的弯刀刺过去。 宗源躲过一剑,侧划过去,刀剑交锋,发出清泠的声音,擦除火花来。 南明浔喝茶看着,偶然喊道:“宗源慢了,身后,防守!” 二十招之后,宗源明显落了下风,被剑气掀翻在地。 宗源似乎是真的想要了云澈的性命,眼里起了猩红之色,身后忽起了冷风。 南明浔见宗源真的有了杀心,急忙上前,摁住了宗源:“宗源,不要紧。” 宗源还是戒备的看着云澈,体内的力量未曾消散。 南明浔一巴掌打上了他的头:“你这一起来,不是坐实了我的身份么?他什么证据也没有,我死不承认又能怎么样!” 宗源一听,眼睛里的猩红退了下来,脸上升起了红晕。 南明浔把宗源提回凳子上:“你又打不过他,窜出去有什么用!” 宗源低眉垂眼说道:“我不是怕你被认出来么?” 南明浔骂道:“笨死了,这样的脑子怎么跟你哥哥们斗呢?” 云澈站在躺倒的凳子边上,直直的看着南明浔,说道:“可受苦了?” 南明浔一笑:“受苦,教这个蠢货争名夺利的,能不受苦么?” 云澈神色稍霁,扶起凳子,重新坐回桌子边。 月夜下忽然一阵沉默,一时谁都不说话。 远处传来了三两犬吠,夹杂着虫鸣悉簌,竟有些时光安稳的感觉。 南明浔仰着头,对着星空叹道:“还是九州的星空好看。” “明明冰原上的更好看。”宗源说道,还偷偷瞄一眼南明浔。 “月是故乡明。”宗源咕哝道。 南明浔看了他宗源一眼,宗源凑在南明浔耳边道:“你相信他么?” 南明浔看了看云澈说道:“相信。” 宗源皱了眉:“为什么?” 南明浔不答反问:“你为什么信我?” “因为……因为……”宗源也说不上来,就一句话,宗源就相信了南明浔能跟在他身边。或许是她当时落魄的眼神,又或许是似曾相识惶恐不安。 “无他,就是信你。”宗源最后总结。 南明浔笑着说道:“我也是,无他,就是信他。” 第二百六十三章 明天……饭谁来做? 南明浔看了云澈,他耳力过人,这话他定是听见了。但是云澈的脸上有些不明的情绪,让人看不懂。 宗源摇摇头似懂非懂,又问:““现在我们怎么办?”” 南明浔看着远处黑沉的夜,又低头晃着手里的茶:““等着吧,你身在其中,漩涡会推着你走下去。”” 宗源似乎这时才想起自己的处境,抿着嘴唇,有些担忧的神色。 ““阿浔……””云澈低唤南明浔的名字,像是在确认什么。 南明浔把云澈的冷茶泼掉,又斟上新茶,答应道:““嗯。好久没人这样喊过我了。”” ““你是怎么活过来的?”” ““这你要问他了。””南明浔指着宗源,“是他把我的三魂七魄召回来的,虽然他想召回的不是我。”南明浔捋了捋耳边碎发,似乎在说一件陈年往事,不值得一提的样子。 宗源听见大为受伤,南明浔陪伴了他八年,只要煜卿的身体还在,他就可以骗自己继续蜷缩在他的三公子府中,不看外面的纷争。 南明浔看向宗源,这个少年的眼里都是化不开的忧郁,似乎天生如此,多愁多思,南明浔继续说道:“煜卿是你哥哥给你挑的奴婢,是听命于你哥哥的。” 宗源大为惊骇,连连否认,“不会的!她对我很好,阿妈不在,她一直照顾我。我夏夜里睡不好觉,她就为我讲故事,为我捉蜻蜓,她,她不会害我的。”少年一直讲他幼年的趣事,越讲越大声,声音里带了哭腔。 ““你一点都不好,骂我,戳我伤口,你不是煜卿,她死了。””少年呜呜哭了起来,似乎是这时才想起煜卿的死亡,连日来的事情让他不胜伤心。 南明浔觉得要不是云澈在身旁,他会哭的更加伤心。 等他眼泪少些了,南明浔说道:“不许哭。” 宗源立时收了哭腔,抽噎着说:“我不听你的,我伤心你也管。” 南明浔哈哈大笑,让宗源觉得有些失面子,止住了抽噎。 南明浔把茶推到宗源面前,问道:“哭够了么?” 宗源不说话,低着头,手贴在小小的茶杯上。 “我跟你回去之后,你哥哥找过我,无非是监视照顾你。从他熟稔的口气里,我断定,煜卿不是第一次与你哥哥见面了。”南明浔继续为这个少年摆出残忍的事实。 云澈似乎有些动容,想要制止南明浔,却又停了下了拉她的手。 “你大哥除了这次也没有怎么样,要不是煜卿救你,你早就不在这了。所以……” “不要再说了!!!”宗源喊道。 云澈在桌子下面轻轻踢了南明浔一下,南明浔不再说话。 三人又陷入了沉默,天上的星划过,宗源没有再看,把头埋进臂弯里。 南明浔叹了口气:““宗源,没有人能一直保护你。这世界远远大过冰原城,远大过你的府邸。那些黑暗你终究是要看见的,早知道早有防备,你要对抗的不止兄长,更是命运。” 云澈浑身一颤,眼睛始终没有离开南明浔,南明浔却并不在意,似乎是习惯了这样的注视。 宗源趴了一会儿,使劲在袖子上蹭了蹭脸,抬头问道:“明天……饭谁来做?” 南明浔笑道:“可以啊,逃命还不忘吃饭,孺子可教也。” 宗源笑起来,这个少年尚不及弱冠,一笑还有些孩子气。 第二百六十四章 既是喜欢,为什么你没救她? 宗源笑完嘴角就落下了,眼睛里明净而坚定。 南明浔则喝下了业已凉透的茶水,吐出胸中说不出的郁气,说道:“我睡了。” 两人点头。 云澈也打算离开了,宗源忽然叫住了云澈:“公子,你与煜卿是旧识。” 云澈已经站起来了,扭头站定:“是。”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顶好的姑娘。”云澈看向南明浔的屋子仿佛她在眼前。 “她以前也是这样吗?” “是,她一直如此。” “没有被人打过么?” “没人打得过她。”气氛似乎有些活跃起来了。 “那她是怎么还会死?”宗源问出自己心中的疑惑。 云澈垂下了眼眸站了半天,宗源见他没了声响,继续问道:“你喜欢煜卿?” 云澈还是不说话,宗源问道:“既是喜欢,为什么你没救她?” 云澈咬住嘴唇,一言不发,眼里的凌厉让宗源觉得自己触到了他的逆鳞。 宗源迎着他的目光,站起来说道:“如今这算什么?弥补过去的过错?” 云澈紧紧咬着牙,周身空气都冷了几分,宗源跟在南明浔身边也学会了欺负人。 南明浔的声音响起来,像是训小孩子一般,划破紧张的气氛:“废什么话呢?!小孩子不睡觉会长得矮,赶紧睡去。” 宗源悻悻的走了,低声说道:“我不是小孩子了。” 云澈站在漆黑的夜里,静静的站了许久,远方的虫鸣都停了,他才回去。 阿浔,你说我们这一生都在执着什么呢? 旭日东升,南明浔走出屋门,看见云澈站在晨光里。 这是她第一次站在云澈的身后,以往都是云澈看着她走,云澈站在她的背后,她一扭头便能看见云澈的眼睛。 “小和尚。”南明浔清脆的声音传来。 云澈浑身一僵,扭过头来。 “小和尚,起得好早。”南明浔笑意晏晏,眼睛明亮。 “早。” 南明浔越过云澈往外走,云澈跟上南明浔,“你去哪?去干什么?” 南明浔惊讶的看着云澈:“你怎么了?我不过去买菜。” “我跟你去。”云澈不由分说的跟在南明浔旁边。 “你跟着我干嘛?我又不是小孩子。” “你带钱了么?” “带了啊。” 云澈还是梗着头说道:“我要跟着你。” 南明浔心里暗暗念叨:“一别多年,这个人怎么……越来越奇怪?” 南明浔也没有强行拒绝,带着云澈一同来到集市上,两个人又走在寒浦的路上,南明浔回头偏头看了一眼,叹道:“恍如隔世啊。” 云澈问道:“那孩子对你还好么?” “还好,虽然我是下人,但是你也看到了,我惯会骗孩子的。”南明浔笑起来,眉眼弯弯。 云澈点点头,南明浔走在前面,两人不时的避让着往来行人。 寒浦的夏天十分炎热,摊贩为了避过高温,早早出摊。 南明浔东看看西看看,仿佛是初次这样繁华地方的乡下姑娘,对一切都充满了好奇。 云澈寸步不离的跟在南明浔身后,仿佛一眼不见,这姑娘就会消失在人海里。 “云澈,钱。”南明浔伸出手来,见云澈看着她入神,南明浔抓住云澈的袖子晃了晃他。 第二百四十五章 她死了。 云澈忙掏出了钱,递在南明浔手里,南明浔把菜篮子递在云澈手里,云澈自然的拿过来。 刚拿稳,南明浔就拉着云澈跑向远处,南明浔拿起一支海棠双支并股簪子比在头上,问道:“好看么?” 云澈伸手掏钱付给摊主,小摊主笑着接过银子:“姑娘好眼力,我家都是回头客。你瞧身后就是我家店,有姑娘及笄带簪子起就从我家买,一直到凤冠都是从我这买首饰的,这样式和质量都是上乘的。” 南明浔笑起来:“我知道,我从前常买。” 摊主仔细打量着面前杏眼水眸的姑娘:“常买?姑娘有些眼生。” 南明浔一顿,笑了笑:“从前我姐姐常买,我时常跟着她,现下大了,摊主自是不认得了。” 年迈的老摊主笑声浑厚:“是啊,也是都好多年了。我看着好多小姑娘嫁为人妇。”老摊主一双灵巧的双手把簪环一一摆放整齐,偏了偏头,躲过升腾起来的阳光:“以前也有个姑娘喜欢海棠簪子,跟我定了一支簪子付了钱,没来取。一晃啊,也这么多年了。” 南明浔也不出声,摆弄着手里的簪子。 云澈说道:“那簪子可否容我一看?” 两鬓斑白的老摊主浑浊的眼珠在云澈身上转了又转,像是想起了什么:“你……我见过你与那位姑娘路过我们街市,只是如今你的头发没了。” 云澈点头,老摊主问道:“那姑娘呢?如今可还好?” “她……” “她死了。”南明浔抢道,打算结束这个话题。 老人的手一顿,说道:“噢,可惜了。我还以为她嫁人了。” 说罢,老人冲里边喊道:“老婆子,把那只海棠簪子拿来。” 店里的老妇人拿出一个红漆盒子,老人有些迟缓了,哆哆嗦嗦的打开盒子,一支红玉雕成的海棠,花面娇小,玉质通透,小小的玉附在银针的一头,横枝海棠放在光下半透着珠润的光。 “我要了。”云澈拿出钱。 “那姑娘给过钱了,送你也无妨,就当是缅怀故人了。”老人把盒子递给了云澈,自己慢慢的走进店面里。 云澈把盒子递给南明浔,南明浔没有接,扭头往前走,声音有些呜咽:“不用了。那个颜色太像血了,太刺眼。” 两人回到小院里,宗源拿着刀,窜上窜下,猛然冲到南明浔面前喊道:“你去哪了?” “喊什么?!我不是给你留了字条了么?” 宗源偃旗息鼓,挠挠头:“我没看到。” 南明浔翻了一个白眼,径直走到灶台,把东西放下。 “宗源,做饭。”南明浔招呼道。 宗源语气委屈:“我不会。” “现学。” “你们九州说法,君子远庖厨。” “不做就饿死。” “我试试。”宗源走到灶台前拿着开始杀白菜,白菜渣四处乱飞。 云澈上前接过刀,洗菜切菜,一气呵成。 南明浔踹走了宗源,自己给云澈打下手。 “你还会做饭?”南明浔把洗好的菜放在云澈刀下。 第二百四十六章 你有自己生来的责任 “在寺中是要苦修的,这些活都要干的。” “小和尚,你为何出家了呢?你不是告诉我,你不出家了。”南明浔见云澈的袖子垂下来,上去替云澈挽上了袖子,手上的水蹭在云澈胳膊上。 “无所挂碍便入空门。” “那现在呢?为何又不当和尚了?” “心有挂碍,顺心而为。”云澈一刀切了空,在砧板上发出“噔”的一声。 “有何挂碍?” 云澈反问南明浔:“你……有什么打算?” “尚未想好。”南明浔手里的动作没有停,亦未抬头。 云澈问道:“跟他回去?” “我说了我还没想好。”南明浔还是没有抬头。 “你想好了。”云澈说的斩钉截铁。 “你还真是懂我。”南明浔打着哈哈敷衍了事。 饭毕,三人仍旧无言,南明浔走在院中的桌子旁,似乎在等些什么。 傍晚日落,三人吃着饭,宗源喝起了酒,几杯下肚,宗源微醺,黝黑的脸上透着红。 宗源红着脸,摇头晃脑的问道:“煜卿,修为上乘之人的武器都有名字,你的武器是什么?可有名字?” “我用参差双剑。名叫‘’参商‘。’” “很厉害么?” “能用双剑的修士很少,用双剑的女修士就更少了。”云澈突然开了口。 南明浔一笑,像是回忆陈年旧事的样子,眯着眼睛,往很远的远方看去:“人生不相见,动若参与商。有人说我剑名太悲,这样不好,结果一语成谶。” “你也太惨了,连哥哥都要杀你。” 南明浔瞪眼道:“怎么?你哥哥没杀你?” 两人对视一眼,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宗源流出了眼泪,南明浔红了眼眶。 “别哭了,你这两日哭的够多了。”南明浔把水递给宗源。 一阵强风吹开了本就不结实的篱笆门,砂砾乱飞,让有些醉意的宗源一个激灵。 南明浔放下手里的东西,从宗源腰间抽出了刀。 “大公子,来的晚了些。”南明浔对站在院中的黑衣厚袍的青年说道。 “随我回去吧,宗源。”宗慎没有理会南明浔,直接朝自己弟弟说明来意。 宗源缩在南明浔身后不肯说话。 “大公子,还想再次杀了弟弟?” “我没有要杀宗源的意思。”宗慎语气平缓而冷静,带着不屑辩驳的态度。 南明浔转了转刀尖,刀上的冷光照着宗慎的眼睛,笑着说道:“所以,我们来九州是游赏?不是被追杀的走投无路?” 宗慎说道:“那不过是为了逼出你的血脉极限,做戏给宗朗看。现在宗朗死了,我来接你回去。” “二哥死了?”宗源惊呼,却无人理会他。 “若那一日,他没能激发出潜力,你想过他会死在府中么?”南明浔带着玩味的笑,这样的场面她见的太多了,已经不值得自己惊讶了。 “若真是如此,他也不适合继承父亲族长之位。”宗慎的语气里没有丝毫的人情味,只是淡淡叙述就足够有力了。 “大哥,你从未想过我是你的弟弟么?”瑟缩在南明浔身后的宗源竟然质问起了自己的兄长。 “宗源,你有自己生来的责任。” 第二百四十七章 你走吧,我放你自由 宗慎的声音毫无波澜,语气里冷冽比冰原上的大风还要刺骨。 “宗源跟我走吧。”宗慎仍然没有解释自己的所作所为。 宗源从南明浔身后走出来,南明浔抓住宗源,“你竟然就这样相信了他?” “不知道,但是我觉得哥哥没有说谎。”宗源轻轻挣脱了南明浔的手。 南明浔抢先一步走到宗慎面前,“大公子,论能力,你是极北高手,就是月族有异禀能胜你的人也很少。论宠爱,你是长子,看你修为便知是族长精心教导过的。为什么非要你弟弟去当这个族长?” “宗源是两族之子,是调节两族矛盾的最佳人选。而我……”宗慎看了一眼自己弟弟,眼睛里多了些怜爱。 “我无意挣这个位置。” “为什么?”南明浔仍旧不信咄咄逼人。 “志不在此。” 南明浔轻笑,玩着自己手里的刀:“我不信。” “你拦不住我。”宗慎已经厌倦了解释,把手压在自己的袍子下的剑上。 南明浔脸上都是妖媚邪笑:“我或许不能与你一敌,但是我身后之人可以。” 宗慎进门就注意这个打扮怪异的青年了,“你是……云家人?” 云澈拔出手里的剑,站在南明浔身前,南明浔一把把宗源扯回自己身后。 “你不是煜卿。”宗慎没有慌张,眼神越过云澈看着南明浔。 “对啊,她已经死了。你让她用命护着三公子,她做到了。”这具身体里的记忆碎片里只有这句誓言是完整的。 “宗源,你不能再让这么多人为了你而死去,你该长大了,哥哥不能保护你一辈子。” 南明浔感觉到了身后的宗源一抖,呼吸都迟滞了。 宗源走出来,站在宗慎身边扭头对南明浔道:“我想回去,即使哥哥骗我,我也要回去。” 南明浔急的拨开云澈走上前去:“你……” 南明浔意图抓住宗源的手又落了下来:“算了,你去吧,说着让你长大,却舍不得放手。” “阿浔,是这个名字么?”宗源问道。 “是。” “很好听的名字,以前你也是个美人吧。” 南明浔轻轻一笑:“不是吧,都没人追我的。” “有人,只是你不知道。”宗源暗暗的看着云澈。 “你不打算让我跟着了?”南明浔明知故问。 “不了。阿浔和煜卿都是我可以苟活的稻草,现在我真的要放手了。两族杀伐倾轧容不下这样懦弱。”宗源整了整自己的神色,有了些大人的样子。 “你走吧,我放你自由,不必觉得欠我一条命。从此你只是自己的阿浔,不是我心里的煜卿。”宗源笑着,眼睛里全是泪,他终于学会了笑着哭。 “那,保重。”南明浔拍了拍他,“宗源真的长大了。”南明浔唏嘘不已,当初大风天里怎么就许诺要保护他呢?或许是因为在那条小败狗身上看见无助的自己了吧,而今这条小败狗也要背着行囊对自己说,我要走了,去更大的世界了,不想接受你的翼护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珍重 “大公子,我这人性格恶劣,若你真的骗了宗源,我会带着人踏平你的冰原,我说到做到。”南明浔恶狠狠的威胁宗慎。 宗慎勾了勾嘴角,算是有了些笑意:“宗源也有了很好的朋友。” 说完,宗慎带着宗源出了院门,南明浔跟在身后送别,宗慎挺住了脚,看着弟弟问道:“能陪我去一个地方吗?” “好。”少年不问缘由,直接答应。 “好什么好!什么地方你就随便答应。”南明浔下意识护着宗源。 九州是夏季,而宗慎从极北而来,穿着厚袍。宗慎下意识的揣着手,扭头说道:“你也可以一起,我们去亭山。” 宗慎御剑带着宗源,云澈则带着南明浔跟在身后,宗慎落在亭山大泽边上。 站了良久,对宗源说道:“阿弟,这片大泽哺育了数代陆氏子孙,我幼时还在这里游泳。” 宗源听着,看着哥哥发光的眼睛,他已经青年的哥哥,有些像孩子,他从来没看见过这样的哥哥。 “那时的大泽还是水草丰茂,水域远比这大,也没有那么多人家,我在水边玩着玩着就开始下水,自己学习游泳,父亲在我身后看着我。看我实在是上不来了,才从水里把我捞上来。”说到这里宗慎笑了一下。 宗源艳羡的低下头,他与父亲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日子。 “水边人家有时候还给我菱角吃,淡淡的甜,你吃过么?”宗慎有些忘形,问起了宗源。 “你在极北出生长大,自是没吃过。”宗慎收了嬉笑神色,往荒山走去。 宗慎走到连绵起伏的土堆前,指着杂草丛生的土包说道:“这里是陆家祖坟,葬着我们的先辈。” 南明浔赶紧跳下自己踩上的土包,宗慎扭头问道:“煜卿,不对,我该叫你什么?” “煜卿即可,不过一个代号,无妨。” “煜卿,你是九州人?” “是啊。” “真好。”宗慎今天变的不像那个高高在上的望南族大公子了。 “哥哥,我想与煜卿说几句话。”宗慎点头。 宗源带着南明浔走到树林深处,不见人处,站定回头说道:“伸出手。” 南明浔不知所以,伸出手,宗源抓住南明浔的手,青光一现,南明浔觉得自己身体不再柔弱单薄。源源不断的力量充斥着南明浔的全身,让她自内丹消失之后有了安全感。 宗源收回了手:“阿浔,你在九州得有力量保护自己,我分你一半。” 南明浔眼里渐渐升起了水汽,仰起头笑了笑:“要不是你得当族长,你该是一个多温暖的少年啊!跟自己喜欢的姑娘过着平淡的日子。” “别相信任何人。”南明浔最后嘱咐道。 宗源点头说道:“我知道了。” 南明浔走在前边,带着宗源往树林外边走:“宗源,如果有一日你我各自为族人而战,你知道我不会对你手下留情的吧?” 宗源点头道:“知道。” 两人站在坟茔前,南明浔行九州礼,宗源行极北礼。 “珍重。” “珍重。” 宗源站着不动,南明浔也站着不动。 南明浔突然笑起来:“我喊一二三,我们同时转身。” “好。” “一,二,三!” 南明浔与宗源干脆利落的转过身子,谁也没有回头。 黑夜里只剩下踩过青草的刷刷声,和佩剑相撞的声音。 第二百六十九章 跟着我,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宗源,见女孩子要勇敢说话,要不然,昂沁家的姑娘一辈子不知道你喜欢她!” “阿浔,以后温柔些,找个人护着你。” “再见!!!”宗源背对着南明浔,往更深的夜色里走去,这一喊惊醒了树上沉睡的乌鸦。 “知道了。”南明浔喊道,却没有回头。 两人隔着茫茫黑夜,飞鸟盘旋,夏虫鸣叫,谁也没有哭。 南明浔走出亭山,问云澈道:“小和尚,现在我也没什么事了,你走吧,找你的人间挂碍吧。” 云澈不语,南明浔凑上来,一脸坏笑:“你的人间挂碍是什么?美人么?” 云澈脸色阴沉的可怕,还是没有说话。 “对了,崔姑娘嫁人了没有?”南明浔笑着问道。 云澈甩袖子走了,南明浔在后边跟着,摸不着头脑。 两人一路无话,两人在院子里分别,各自回屋。 第二天一大早,南明浔又见云澈站在院中。 南明浔也不理他,自己往外跑,云澈在后面不近不远的跟着。 南明浔心生一计,自己突然加速快跑,云澈追过来,南明浔已经消失在转角。 云澈像是失了宝贝的孩子,在这方寸之地四处乱转,又飞在空中遍看这一席之地。伸手就要劈开面前这堵墙,南明浔从另一边出来拉住云澈,“我在这,我在这,你干什么?现在你怎么如此急躁?” 南明浔看见云澈额头上沁了细细的汗珠,云澈微红双眼中的惊恐严肃让南明浔不寒而栗。 “对不起啊,我就是开个玩笑。”南明浔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只是云澈这样的神色让她害怕。 云澈狠狠的瞪了南明浔一眼,拂袖离开。走了两步又折回来,伸手出灵索绑住南明浔一只胳膊,拉着她往前走。 “哎!哎!小和尚,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不会这样报复我的。哎!!!你欺负我!”南明浔一边跑着跟上云澈的脚步,一边大吼。 云澈脸上带着惊魂未定,扭头对南明浔吼道:“跟着我,不要离开我的视线。” 南明浔又是一惊:“云澈,你从来不吼我的。你当了和尚之后脾气更暴躁了。” 云澈不言,拉着南明浔就回去。 南明浔又岂是乖乖听话的人? 南明浔蹲在地上:“小和尚,我走不动了。” 云澈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耍无赖,脸上笼着一层薄霜。 “我现在不比以前,自然是容易累了。”南明浔继续为自己圆谎。 云澈直接将她背在背上,南明浔搂住云澈的脖子,在他耳边问道:“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云澈还是沉默不语,南明浔见云澈不再理她,自己也就没有说话。 晚上吃完饭,南明浔照旧坐在院中,看着天上繁星,像是夜观星象。云澈仔细看去,却发现她竟睡着了。 云澈触上她的后背,南明浔瞬间睁开眼睛,惊慌的扭头一看,见是云澈便放松下来,推开云澈的手说道:“别从背后拍我,吓死我了。” “你是在害怕什么?”云澈终于跟南明浔说起了话。 “我害怕的东西多了。”南明浔又抬头看星星,满不在乎。 第二百七十章 不许提她 云澈又坐回了南明浔对面,南明浔打开了话匣子:“小和尚,极北的冬天比寒浦还要冷,极北的冰河终年不化,即使到了夏季也没有光照在那条河上。” “你在万佛寺这些年过得如何了?” “尚可。” “白叔叔他们怎么样了?” “白老宗主让位白玄明,自己出门云游了。姜老宗主让位姜无忧,闭关修炼。” 南明浔不再问下去了,只是无关紧要的问了一句:“万佛寺的冬日后来可曾落雪了?” “不曾。” 夜越来越深,繁星越来越亮,朗月西移,席席的凉风吹来。 落霞堡 “宗主,结界又有了异动。”南明子弟跑进书房。 南明璟拍案而起,随人到了断崖之前,修复好了结界,驻足往深不见底的黑洞中看去,看了良久,竟然还有一些失望。 忽然,落霞堡内火光大气,杂沓呼号之声响起。 南明璟往回赶,看见原来南明浔住处的海棠树着了火,火光冲天。 南明璟急忙跑过去,与众人引水浇火,却发现火未灭反而火焰更高涨,南明念在旁边嘴里念念有词。 南明璟上前一把抓住南明念,问道:“阿念,你用了雷火术?” 南明念胆怯的点点头,南明璟换了咒术,一扑即灭。 但是海棠树已经黢黑,看不出生机了。 南明璟脸色阴沉,低低喝道:“阿念!跪在庭前。” 才十岁的南明念乌黑的小眼珠滴溜溜的转,知道自己犯了大错,看向师兄周弦思。 已经十三岁的周弦思有了些老成持重的模样,拍拍南明念的头说道:“犯了错就要承认错误。” 南明念点头,又问道:“师兄,父亲打我怎么办?” 周弦思抓住南明念的小手,顺便捋了捋南明念贪玩而有些散乱的头发。 “不要怕,我去向师父求情。”那温润的样子与周如玉别无二致。 南明念跪在父亲面前,低头说道:“爹爹,我知错了。” 南明璟喊道:“你为何劈那棵树?玩什么不好,为什么去烧了那棵树?!!” “没有人能管束你了么?!给我打!”南明璟生了大气。 周弦思上来求情道:“师父……” “不要替她求情,没有商量?!” 周弦思见南明璟油盐不进,急忙给旁边的姚公衍递眼色。姚公衍会意上前,笑呵呵的说道:“小孩子调皮是常有的事,何至于就要打。” 一旁的南明念却说:“阿念犯了错就该罚。师叔不用替我求情。” 姚公衍笑起来:“你这脾性倒与师姐有点像。” 南明璟一怔,半晌才说道:“不许提她!” 拿着鞭子的同门走了过来,周弦思着了急,看着南明璟。 南明璟看着院中跪的笔直的南明念,沉吟半晌,几欲开口,却欲言又止,挥手道:“罢了,让她母亲去教导吧。”跺着步子,一个人走远了。 白芷找到南明璟的时候,南明璟坐在那棵炭黑的树下,喝的酩酊大醉,见白芷来了,挣扎着起来。 白芷扶起他来,南明璟跑到树前,把手里的红花往树上插,这些不知道从哪里摘来的小花,被树上的热气一熏,有些萎蔫。 白芷温声问道:“阿璟,你在干什么?” 第二百七十一章 阿浔……死去多年了 “你看,海棠花开了,我在等阿浔,她说今年的海棠花,她必是要看的。”南明璟醉眼惺忪,摇摇晃晃的往远处山石走去,眼睛里都是欢喜。 “阿璟你醉了,阿浔……死去多年了。”白芷声音悲切,却没有上前。 “死了?是啊,死了。”南明璟看着自己手里的红花,“为什么会喜欢这种会开会落的东西?!” 南明璟躺在山石上,似乎被风吹散了一些醉意,又似乎看见了什么,往前一扑,没有扑着,倒在山石下,就着七月的热风睡着了。 南明念跑过来,问白芷:“娘亲,爹爹为何这样生气?” “你烧了你爹爹对姑姑唯一的念想。”白芷的声音里也有些生气。 “姑姑?是外边人说的十年前的妖女么?”南明念童言无忌,现下她还不知道妖女是骂人的词。 “她不是妖女,她是你的姑姑,你父亲唯一的妹妹。”白芷看着南明念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 “答应娘亲,任何时候不入邪道。” “我答应娘亲。”南明念的声音像是铃铛相撞,叮当脆响。 同一片夜空之下的南明浔,趴在院落的桌子上睡着了。云澈摇着扇火的扇子,给南明浔消暑。 见南明浔睡安稳了,云澈把南明浔抱进正屋。 南明浔闭着眼睛说道:“云澈,当年我入了邪道,但是也有人利用我。” 云澈一愣,仔细看着南明浔,确认南明浔不是在说梦话。 南明浔缓缓睁开眼睛:“你相信我么?” 云澈毫不犹豫的回答道:“相信。” 南明浔又闭上眼睛,歪倒在云澈怀里,刚才的一幕仿若梦中呓语。 两人就这样白日拌嘴,晚上赏月。这日,南明浔还在屋里外间便下起了雨。 南明浔听见雨声,还未穿好衣服便打开门喊:“小和尚,小和尚,我刚买的熏肉还在外面!” 云澈应声左手抱着花,右手拿着熏肉,跑进正屋廊下。 南明浔穿好衣服,开门便见云澈站在廊下,左手花,右手肉。 南明浔笑着接过云澈手里的东西,拿出手绢细细的拭去云澈额头上的雨水。 “你把这花拿过来做什么?” “这雨不小,怕是要被打坏。” “本就是天地间生长的,怕雨如何生长?” “不过是爱惜它,并未想这么多。你说的有理。” “送它迎劲风,淋大雨才能成长。”南明浔边给云澈擦着雨珠边说。 两人并肩站在廊下,看着屋檐上成股的水留下,远处山树朦胧,有种不真切的梦幻之感。 近处乡间小路泥泞积水,早起忙碌的老农拉着牛匆匆往家跑,遇上半路来送雨具的孩子。 浮生一日,竟是这样安然美好,奔忙一生,所求不过如此。 南明浔微微笑起来,神情却是寂寥又苍凉:“少年时,觉得这样的日子无聊,每日只想着东奔西跑,呼朋喝友。而今发现,能有人并肩身旁看雨都不易。” 云澈扭回头来,看着面前的南明浔,轻轻叹了一口气。 南明浔笑道:“不要叹气。” 忽而捂住胸口,鲜血涌出,倒在云澈怀里。 第二百七十二章 我从不求你,只此一次 南明浔好久没有这样感觉了,眼前的一切都变的慢起来,自己的身体向着自己无法控制的方向倒去。 南明浔投出一个迷茫的眼神,轻轻的看着濒临崩溃的云澈。 云澈抱着南明浔狂奔在雨里,御剑一路往渝苏奔去,他死死的抱着怀里的姑娘,他的双手在不自觉地颤抖。 “白玄明!白玄明!”云澈在白家发了疯似的呼喊白玄明的名字。 白家弟子围住云澈见有人受伤引导着去治伤的、去通报的乱作一团。 一个黑衣素服的男子拨开众人走过来,冷冷问身旁之人:“出了什么事?” 一个白家老仆轻蔑的撇着嘴:“我不知道,这是我们大公子挚友,许久不见了。”老仆没有看这男子,自己带着人径自离开了。 今年新收的年轻弟子悄悄问师兄道:“那老仆为何对二公子如此无礼?” “这你有所不知,这二公子是私生子,十年前才被找回,起名白决明。” “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当时那个妖女刚死,她的同党唐溪远被诛杀,这样的大事自然盖住了这件不算光彩的家门私事。” 白决明走到云澈面前,与他一同安顿南明浔。 “快去找大公子!”一个同门伸手粗略的诊断了一下,面色没了初始时的淡定。 白决明面若冰霜,没有笑意,才不过青年,脸上竟有些沧桑之色,“她怎么了?”白决明坐在一旁,冷冷的看着面前焦急的云澈。 “不知道。”云澈手足无措,拉着南明浔的手,死死攥住。 见这样的情景,人称“冷面郎君”的白决明的脸竟然浮现了惊讶之色,“她是?” 白玄明猛然的打开了门,身边之人刚想禀报什么,白玄明没有停留,直接来到床前,探脉诊病。 白玄明诊完脉,像是被针扎一样弹开了手。一向沉稳的白宗主面露惊骇之色,看着云澈,须臾,白玄明吩咐道:“都出去。” 潮水般涌动的白家人,又像潮水般退去。 “决明,你也出去。”白玄明对坐在一旁的白决明说道。 白决明行礼出了门。 关门声响起,诺大的屋子只剩三人,白玄明冷声问道:“她是极北之人?” 云澈点头。 白决明声音里有些颤抖:“我们是死敌,你为何救她?!” “能不能救?”云澈双眼通红,声音有些颤抖。 “她是谁?!”白玄明还在问,迟迟不肯回答云澈的问题。 “能不能救!”云澈的眼神凶悍,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白玄明说道:“能救,也不能救。” 白玄明把南明浔的胳膊放回被子里,“她是陆氏当年的病,有陆氏血脉的人靠近鬼墓就会这样。霜丛花还记得么?需要这味药。崔家的药上次你们救……烧毁了。南明家的更别说了,家都烧过一遍了,花草更是无存。只剩断崖下有。” “好。我去。你护好她。”云澈起身就往外走。 “你当年真的下过断崖?”白玄明扭头看着云澈的背,多年未见,他变得健壮了许多,他的背更见宽厚了。 云澈还是不说话,也没有动。 “能让你情绪这样起伏又拼命保护的女子,我不信世界上除了南明浔还有第二个人。她的魂魄尚存?在这具身体里?”白玄明终于说出了那个让人讳莫如深的名字。 “一日便回,照顾好她。” 这下轮到白玄明不说话了。 “我从不求你,只此一次。”云澈回头看着白玄明,那目光里的凄惶哀求让白玄明动容。 “好。” 第二百七十三章 回答我,她是谁? “宗主,结界又有异动。”南明弟子来报。 南明璟跑到断崖处,见自己弟子倒了一地,喊道:“警戒,有人从这下去。” 等了许久,南明璟最先听到“滋滋”的声音,而后声音越来越大。金光微闪,像是无底深渊里亮起了光,一束虚无缥缈、无根无源的光,在南明璟的瞳仁里飘忽。 这光越来越大最后成了团,冲出来,火光里身上挂着斑驳血迹、衣衫破烂的云澈走出来。 南明璟拔剑喝道:“你这是干什么?!”他与云澈也是多年不见,南明璟当上宗主之后,也是每年把宗中弟子送往万佛寺修佛法,但是却一次都未能见过声名鹊起的摒尘和尚——他曾经并肩的同袍、云家冰彻玉骨的长子。 云澈不欲纠缠就要走,南明璟喊道:“难道你也要走上那个妖女的走过的路么?” 云澈捏住拳头,回身逼近南明璟:“她是你妹妹!” “我没有这样的妹妹!” “我家祖坟可有她?”南明璟又往那道陈年伤口上痛踩一脚。 云澈咬着牙,死死盯着南明璟,南明璟被这样凌厉的眼神盯着有些害怕。但是他坚持自己没错,也狠狠的盯着云澈。 云澈甩过头,头也不回的走了。 谁都知道那是佛法修为过人的摒尘和尚,也是在这样伤害极强的三层法阵穿梭两回的云澈,没有人敢上前去。 姚公衍问道:“我们……追不追?” “追!” 一行人御剑上前,同门在背后小声议论这云澈还俗,又议论云公子的修为如何过人,竟能在这样的结界里穿梭甚是厉害。 姚公衍知道,云澈的厉害远不止如此。八年前,云澈就能穿过断崖下的结界,带出了师姐的尸体。 人人都道,云家长子堕入空门,是缘法到了。有些知道内情的只以为是云澈与南明璟有些矛盾。 而身在其中见证一切的姚公衍知道,云澈与南明璟数年不曾往来是因为:南明璟当年丢弃南明浔,以及云澈寻回南明浔的尸体求他归葬南明家,南明璟不准。自此之后,两人再无交集。 傍晚红霞灿烂如火,南明浔的这间屋子坐北朝南,若打开门,正好将天边锦霞收入眼底。 南明璟一脚踹开屋门,白玄明站在一旁,云澈一勺一勺的给南明浔喂着药,丝毫没有理门外的纷乱。 南明璟看向床上的人,见云澈眼里的深情绻谴,白玄明问道:“这是谁?” 白玄明看看云澈说道:“不知。” 云澈喂完最后一口药,放下碗。 南明璟盯着床上的南明浔,厉声问道:“她是谁?” 云澈还是不说话。 一身灰土血迹的云澈看起来狼狈极了,可是仍然无人敢轻视他。 云澈整了整南明浔的衣衫,把包好的药揣在怀里。 南明璟抬起手里的剑:“回答我,她是谁?” 云澈仍然没有理会南明璟,把南明浔背在背上,拿灵索打结固定在自己背上,站起来准备离开。 南明璟仗剑堵住了云澈的去路。 云澈拿起床边放着的剑,刷的拔出剑来,与南明璟无声对视。 白玄明左右为难,站在一旁神色复杂。 “听闻摒尘大师还俗了,为何?” “与你无关。” “为了南明浔?”南明璟终于再度吐出这个名字,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直呼妹妹的全名。 第二百七十四章 你去了断崖下? 云澈脸上一动,手中的剑上流动的寒光晃了南明璟的眼睛。双方剑拔弩张,气氛降到了冰点。 南明浔在云澈背上轻咳一声,将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在南明浔身上。 南明浔下意识的收紧自己的胳膊,环住云澈的脖子。大概是头沉眼花,南明浔头靠在云澈的后颈上,喘了半天气,也没有睁开眼睛。 喘了良久,南明浔又动了,她用力伸着手,使劲抓着什么,努力伸着脖子,张着嘴,发不出声音。 “是我,不怕,你要什么?”云澈柔声说道。 南明浔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喉咙,还是张着嘴,终于,她爆发出一阵声嘶力竭的呼喊:“哥哥,哥哥别走!”喊完就垂下了手,头无力的倚靠在云澈的后颈。 南明璟拿剑的手晃了一下,用力的咬着牙,浑身颤抖。最终眼里泪出卖了他,一滴眼泪划过他的脸庞,滴在他的衣袖上。 云澈带着南明浔就要闯出去,两剑交锋,震开南明璟,符纸沉地,烟雾四起。众人回神之际,云澈已经出门御剑离开了。 南明浔睁眼只见四壁熟悉,对着床的墙壁上挂着她曾经画的寒浦雪景图,昔年先生的评语还在图上。 这是云澈在云家的房间。 “云澈。”南明浔的声音没有气力。 云澈握住她的手,深井无波的眼睛里都是明晃晃的欣喜。 南明浔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个笑:“我会死么?” “不会。” 南明浔想起来,却发现自己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 云澈摁着她,问道:“你想干什么?” “喝水。” 云澈倒水来,慢慢喂着南明浔,南明浔喝完水。云澈看着她脸上的潮红,伸手放在额上,问道:“你发烧了?” 南明浔抓住云澈的手,说道:“没有。” 南明浔又滑回被子里,躺在枕头上说道:“你把我送去白家了?” 云澈点头。 “我被发现了?” “算是吧。” “我似乎是做了一个梦,我听见哥哥说话了。”南明浔仍旧保持着那副难看的笑容,她生病了,连伪装都逊色了。 “他的确在。” 南明浔点头,这才注意到云澈一身狼狈,问道:“你去干什么了?他们几个人没这个能力把你打成这样吧。” “我……” 见云澈支支吾吾的,南明浔已经察觉到什么,“因为我?” 云澈没有说话,起身去拿桌子上的药,回来坐在床边,端起药打算开始喂南明浔。 南明浔看着云澈,不肯吃药,“我猜,煜卿是陆氏与月族后人,我因去亭山而生病,对么?” 云澈点头。 “还要我继续说么?我猜不出来就不喝药。” 云澈不言,把勺子往南明浔嘴边送,南明浔偏了偏头。 云澈叹气,说道:“为你找药。” “什么金贵的药让你这般狼狈?” “霜丛花。” 南明浔一愣:“你去了断崖下?!” 云澈点头,一股不一样的感觉在南明浔心里升腾起来。像雨后看艳阳,雪后看日落,一瞬间的温暖击中了自己的心。 南明浔没有再说什么,拿起碗塞进云澈的手,“我要喝药。” 她知道云澈总会让她这样的欺负得逞,云澈一直如此纵容她的小心思。 第二百七十五章 背弃爱人,你们做不到 云澈笑了笑,给南明浔喂在嘴里。 “好苦。” 云澈拿出了一包糖,放在南明浔手里。 “能不喝么?” “不能。” 南明浔喝完药,一把糖塞进嘴里。 “小和尚,你把我藏在家里,南明璟会来你家要人的,你是不是傻?” “你现在不适合四处逃窜。” 南明浔点头说道:“等我能起身了就走。” 果然第二天,南明璟就带人上门来了。 云泱款款走至门前,不卑不亢的说道:“南明宗主,此来何事?” “抓异族。” “我云家并未宗主要找之人。” “你怎知我要找谁?” “无论是谁,南明宗主也不该这个样子闯进我云氏府门。”云泱的眼睛里都是冷彻。 “怎么南明家还当自己是百门长么?要来我家抓人,先向百门长叶宗主请令,再行搜索。”云夫人远远的走过来,带着一身清冷。 南明璟被噎住,问道:“云公子可在?” 云泱刚想开口答言,云夫人抢先道:“不在。” 南明璟对云泱说:“替我给令兄传句话,切勿重蹈覆辙。”说毕,南明璟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走了。 云夫人则带着云泱一路来到云澈房间里,推开门,看着云澈趴在床边睡得正熟,紧紧握着南明浔的手。 云夫人幽幽说道:“我还算了解你哥哥,他与他父亲一样,一条路走到黑,死不回头。他甚至比他父亲更甚。” 云澈似乎察觉了什么,睁开疲惫的双眼,上前行礼。 云夫人挥挥手,问道:“她如何了?” “正在恢复。” 云夫人坐在桌子旁,整了整衣服,对云泱说道:“把门关好。” 云泱关上门,站在母亲身旁,云夫人给云澈倒上水,示意他坐下。 “我虽然对你不太好,也算是你母亲。有些话,是我一个做母亲的该说的。”云夫人缓缓道来。 云澈坐下,有些干裂的双唇轻轻吐出:“母亲但说无妨。” “你可喜欢这个姑娘?” “喜欢。” “这姑娘是谁?” 云澈不语。 “你与你父亲一样的性子。说你们背弃天下我都信,但是背弃爱人,你们做不到。你甚至连撒谎都不愿意。” “她是南明姑娘么?” 云澈沉了片刻说道:“是。” “母亲,我……” 云夫人伸手不让他继续往下说了,“不用说了,这就足够了,我不想知道她是怎么活过来的。安心在家里养着,别说今日是南明璟来,就是叶归言来,我还是护的住你的。” “哐当”一声,云时清走进来,站在云澈面前说道:“把她送出去,你从此不能与她再联系了,你已经陷的够深了。” “父亲,这么久了,你还要再逼哥哥么?”云泱也开始拂逆云时清。 “做不到。”云澈轻轻的三个字,说的斩钉截铁。 说完,云澈就要去抱南明浔,打算带着南明浔离开。已经许久不与云时清说话的云夫人,一把抓住云澈,让他站在自己身后。 “云时清,你没有这样的勇气,就要让儿子也放手么?”云夫人直视云时清的双眼,“你明知道云澈生母是陆氏遗族,且染病之后身体渐弱,你不还是娶了她?众派联合讨伐,你才娶我维系云家稳固。看着周锦官病死屋内,看着你的儿子恨你一生。” 第二百七十六章 这儿的一切都不值得你留恋么? 云时清脸色发青,一言不发。 云夫人继续说道:“你没能保护周锦官,你也要让云澈一次又一次的看着他心爱之人死去?” “你不懂,他这样会害了整个家族。” “今日的云家不是那时任人宰割的云家了,今日谁敢从我家门带走我的儿子,我都不会让他好过。”云澈第一次认真审视这个一生爱而不得的女人。 “云时清,你热血早就凉了。我替周锦官可惜,爱上你这么一个懦弱的人。世人所不容又能怎么样?!你就该带着她远走他乡,与世人为敌!懦夫!”云夫人说的咬牙切齿。 云时清脸上哀伤混着悲切,踌躇半晌,自己无言走开了。 云夫人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数年的积怨得以吐出,胸口起伏甚大。稳了稳情绪之后,云夫人面向云澈,“云澈,你能誓死守护在她身旁么?” 云澈庄重的点头。 “好,好!”云夫人不知为何,热泪盈眶,却笑了起来,擦着泪离开了。 云泱跟在母亲身后,轻轻说道:“母亲,没关系,我还在。” “嗯,我知道。”云夫人走在前边,光影在她的脸上变换。 云夫人爱过云时清么?爱过的吧。没有爱过她不会说的这样咬牙切齿,这样字字如刀。她又何尝只是为周锦官不值得,她也为自己被浪费的大好年华悲鸣。 那时青春正盛的她也是灵动跳脱的,宛如灵鸟,在云巅翱翔,在枝头高歌。爱上一个清雅卓绝的公子,便画地为牢,锁住自己一生,悲愤感慨,却不争气的没有后悔。 “云澈,你要……好好保护她呀。” 躺在床上的南明浔伸手四处乱抓,云澈上前抓住了她的手,南明浔这才安稳下来,缓缓睁开眼睛。 “我说梦话了么?” “没有。” “恍惚间我好像听见南明璟来了,他来找我了么?” “是。” 南明浔换了话题:“你该休息了。” 云澈摇摇头:“我不累。” 南明浔自己坐起来,身体轻快了不少。 “哎呀,也不知道宗源怎么样了?他也是陆氏血统这会儿只怕也在床上躺着呢吧。”南明浔却没有担心的意思。 “我也管不了了,他也不是八年前那个小孩子了。”南明浔看着窗户里透过来光,照在浮尘之上,显得安逸舒适,有种让人不忍打扰的美感。 “八年?你何时重生了?八年前?!”云澈突然激动起来。 “是啊。” “你为何如今才回?若不是他遇险,你此生都不回来了?这儿的一切都不值得你留恋么?”云澈双唇颤抖,血气上涌,红了脸庞。 “你……”云澈死死咬住牙,极力抑制自己翻涌上来的酸涩。 云澈再也说不出话来,起身快步出了门外,留下错愕的南明浔。 南明浔起身绕过屋里白瓷缸,瞟了一眼静静游戈的鱼。打开门来,院子里的海棠开的正好,南明浔驻足站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她初次见这棵树的时候,它还是一个单薄纤细的枝芽。 第二百七十七章 哥哥的世界都是你 南明浔四下张望也没有看见云澈,便按着记忆走到了云泱的屋内。 “请进。”听见敲门声的云泱轻声说道。 南明浔推门进来,云泱一愣,转而说道:“请坐。” 南明浔刚想叫一声“云小公子”,云泱似乎已经看出她窘迫和极力伪装。 “浔姐姐,别来无恙。” 这下轮到南明浔惊讶了,“你怎么知道?” 云泱笑笑没有回答,问道:“姐姐来有什么事?” “我要离开你家了,我在,麻烦太多。”南明浔坐下来,细细看着多年不见的云泱。 他褪去了青涩,变的清雅卓绝,眉宇间与云澈有七分相似,却比云澈多了一分和暖。 “可是要带哥哥走?” “云澈?不带他,这与他何干?救我就够义气了,再把人劫走我也太恶毒了些?!”南明浔开起玩笑来。 云泱察觉话音不对,问道:“哥哥未曾与你表明心意?前世没有,现在也没有?” “表明什么心意?” 云泱急了,反问道:“浔姐姐没有察觉到哥哥的心意?” 南明浔一脸迷茫,云泱继续追问:“你的未来没有规划过他?” 南明浔摇摇头,云泱站起来带倒了桌子上的杯子,水洒了一桌子,“浔姐姐既然无意,为何撩拨我哥哥?给他希望?” “我?撩拨他?”南明浔不知道自己的心里为什么会有欣喜。 温和方正的云泱急了起来:“好。那我来告诉你。十年前,姐姐殒身断崖,哥哥未能抓住你,气急晕过去,醒来便要回断崖招魂。父亲大怒,死拦不下,便打了哥哥,哥哥气竭力尽,求我背他去寒浦。” “我持剑杀出家门,哥哥在寒浦三天三夜,寒浦招了十万亡魂,却我无一是你。超度完这些亡魂,哥哥眼里的光也灭了。伤愈之后,哥哥拼命修炼,终于有了可下断崖之修为。发现姐姐掉入寒石棺内,尸身仍是原样。” “那时候,我已经在极北煜卿的身体了。”南明浔暗暗想。 “哥哥探查姐姐没了内丹,知你再不能回来,便已心死,损了修为把姐姐尸身带回寒浦,求南明宗主将你落葬家墓。南明宗主不肯,哥哥便不顾父亲反对,以妻子名分把你葬在我家祖坟。哥哥只带走了你为他穿的佛珠,落发为僧,再不理红尘。” 桌子上的水流了下来,滴在地上啪嗒啪嗒的响,两个人谁都没有理会。 “哥哥认出你那一日,当即还俗,再不肯离开你,你当为何?他悔恨当年没有带你走,没有抓住你,无力保护你。姐姐你看不出来么?哥哥寡言少语,只因你嫌他话少,他就努力多说话。你说你喜欢海棠,哥哥便在院子里种上海棠。哥哥那串念珠上挂着的是姐姐你曾经的贴身之物,浔姐姐,你都忘却了么?” 云泱停下来,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平复自己的情绪,略恢复自己往日的风度,拂袖而走,背身说道:“哥哥心心念念的旧日温暖,却是浔姐姐你顺手而为的事情,过后即忘。”云泱又叹了一口气,“哥哥的世界都是你,而你有万物,却独独没有他,你才该出家救济天下!” 云泱打开门走远了。 风起,吹的树叶刷刷响,留南明浔在原地惊愕不已。 第二百七十八章 师兄是为了她还俗的 原来,真的有人意图为了她对抗整个世界。 他柔中带涩的笑、他的低声轻唤、他的手掌的温暖都在南明浔的脑海里交织,坐了许久,南明浔猛然站起来,跑回去。 推开门,云澈仍然不在屋内,南明浔慌乱转身,白瓷缸倒在地上,七寸长的青鱼在地上拼命跳跃。 南明浔抱起鱼就往外跑,把鱼扔在院中的水流中,水浅而鱼大,青鱼的脊背露在水面上,向院墙外面游出去。 南明浔坐在栏杆上,看着鱼儿远走,脑海里的前世种种都翻涌出来。戳破了这层窗户纸,那些青涩隐晦的对话,欲拒还迎的手,都变的暧昧起来。 南明浔腾空飞上了已经枝繁叶茂的海棠树,背向大地,闭眼倒下,她知道会有人接住她。 一双手在半空中扶住了南明浔的后背,南明浔睁开眼睛,云澈的脸出现在面前。 南明浔一笑,落了地,云澈把她放下,便回屋收拾白瓷碎片了。 南明浔也蹲在地上,捡着大块的碎片,云澈似乎还在生气,捡的飞快。两人的手相撞,南明浔的手正摁在碎片上,血珠立刻渗了出来。 南明浔捂着手,伸到云澈面前:“疼!” 云澈脸上一闪而过的疼惜,被南明浔抓的正着。 云澈把手里的碎片又放在地上,拉起南明浔就开始包扎上药。 “小和尚,你生气了?” “……” “小和尚,你为什么不跟我说话?” 云澈还是不语,扭身继续收拾,在余光里瞄着南明浔。 南明浔笑笑,看着云澈的背影长舒一口气。心里一暖,身体疲软,瘫在桌子上,悄悄睡去。 云澈站定,轻叹一口气,走到南明浔身边,抱起了她,放在床上。 时已过午,光影下移,窗外竹叶萧萧,竹影映在月白纱窗上,照的南明浔脸上忽明忽暗。 翠绿浮萍与白瓷片混在一起,静静的躺在地上。 云澈坐在床边静静的看着南明浔,南明浔忽然伸出了手,四处摸索,云澈犹豫再三伸出了自己的手,南明浔触到云澈的手,便安静下来死死攥着,转身都没有放开。 夕阳将落,南明浔睁开眼睛,窗户半开,尺寸天空出现在窗户的一角。 昏黄没有朝气的光,怏怏的照在萎蔫的竹叶上,稀稀拉拉回巢的归鸟在空中凝成黑点。 “真是寂寥无趣啊!”南明浔躺在床上,那些苦痛翻涌上来,让她忽然胸口发闷。 见屋子里没了人,南明浔又独自跑出去。 往来的女修见了南明浔,小声议论起来。 “这就是师兄带回的女子么?” “就是她。听说师兄须臾不离的守在她身边呢。” 另一个女子跑过来一脸神秘说道:“不仅如此,听说师兄是为了她还俗的。” 南明浔猛然回头,吓跑了一众说话的女修。 南明浔大摇大摆的找云泱要了酒,故技重施,从海棠树上跳下来,云澈知道她是故意,却还是抱住南明浔。 南明浔这次看清云澈是从正对院子的大树上飞过来,南明浔落地就抓住了云澈,两人对坐桌前。 第二百七十九章 你说你喜欢我 南明浔把酒放在桌子上,各斟一杯,说道:“陪我喝酒。” 云澈狐疑的拿起杯子看了南明浔一眼,南明浔端起杯子一口喝完。 云澈一饮而尽,没有丝毫异样。倒是南明浔脸微微发红,双颊绯红。 南明浔吐吐舌头,“怎么这么难喝?!这怎么灌醉云澈!” 又三杯下肚,云澈面色如常,南明浔反倒双眼含水,脸颊飞红,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向云澈。 云澈扶住南明浔,南明浔往床上走去,南明浔踉跄一下,扑到了云澈。 南明浔趴在云澈的怀里,滚烫的脸隔着薄薄的布料暖着云澈的胸膛。 “你怎么还不睡?你醉了,快睡!”南明浔把手盖在云澈眼睛上。 隔了一会儿,南明浔看见闭着眼睛的云澈,双眼迷蒙,声音慵懒:“小和尚,我问你,你可喜欢我?” 半晌,云澈都没有吭声,南明浔皱眉道:“竟然真的睡着了。” 南明浔只觉得头沉眼晕,靠在云澈的胸膛上,抬头看着云澈的脸,伸手划过他的眉眼、鼻梁,喃喃道:“少时我只觉得你对谁都是如此,对我不算喜欢。等我察觉,你在身边就是安心的感觉叫喜欢的时候,我已经是人人喊打的妖女了,而你是端正无暇的公子、声名鹊起的和尚了。” 南明浔挣扎起来,看着云澈的脸,摸着他的脸,“我说你傻,你还真的傻,爱谁不好,为什么偏偏是我呢?多不值得。” 南明浔吻上了云澈的唇,软糯的触感,让云澈一惊,睁开了眼睛。 本来装睡的云澈被这样的告白惊的不知所措,僵硬的抱着南明浔,避免她掉下去。 南明浔见云澈睁开看眼睛,眼泪滑落,嘴角还带着笑,“云澈,你说说话吧,不然我觉得这天大地大竟只有我一人,孤独极了。” 南明浔躺在云澈胸膛上,闭上了眼睛。云澈紧紧盯着南明浔,心脏剧烈的跳动,震的南明浔痒酥酥的,蹭了蹭脸睡去了。 清晨的鸟儿,站在窗户前使劲鸣叫,南明浔不胜其烦,终于睁开了眼睛。 南明浔展眼就是云澈的胸膛,自己的手臂紧紧环着云澈的腰。南明浔抬头,见云澈还没有睁眼,便悄悄抽回自己的手。 “你醒了?”云澈早就醒了的语气轻声问道。 南明浔闪电般的抽回自己的手,讪讪回道:“我……醉了?” “不对啊。”南明浔霍然起身,“小和尚,你酒量怎么这么好?你不是和尚么?” “嗯,这也不代表我的酒量差。”云澈淡淡的说。 “我……我昨天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吧?”南明浔试探的问道。 云澈轻轻笑起来:“说了,你说你喜欢我。” 南明浔扭过头去,又甩回头来,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底气不足说道:“嗯,我说的。” 云澈拥她入怀,吻上她,南明浔睁大了眼睛,嘴上笨拙的回应云澈。 南明浔四周的空气都被云澈汲取,吻的南明浔四肢发软,心脏怦怦乱跳。云澈的手环着南明浔的腰,让她无法挣脱,南明浔渐渐沉沦。 终于云澈放开了南明浔,笑意晏晏看着南明浔。南明浔慌乱的拉起了被子盖住自己半张脸,靠在云澈胸膛上。 “我还想继续睡。” 第二百八十章 不要叫我小和尚,我比你大 云澈抚着她的后背轻声说道:“好。” 南明浔躺了一会,抬头说道:“你的心跳的好快,吵着我睡觉了。” 云澈吻上了南明浔的额发,掖住被角,仍旧笑道:“睡吧。” 南明浔听着云澈有力的心跳声安稳入梦,云澈就这样痴笑着抱紧怀里的人,下颌轻轻地摩挲着她的顶发。 还俗那日的场景没由来的浮现在眼前。 云澈跪在慧远大师面前,眼睛里有些明亮的光,声音里有些颤抖和欣喜:“师叔,我想还俗离开。” 慧远大师没有惊讶,面色仍旧严肃,似乎是早有预料:“这些年了,还未参透,不能不放下?” “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参不透,也放不下,众生平等,偏她不同。只要是她,我就想偏爱她一份独有的好,与别人都不同才好。我希望朝暮有她,四时有她,明月清风都说与她听。” 云澈说这话时,那年踏雪浮风的红衣身影又在脑海出现,白雪红袍,明眸皓齿,直接而又轻易的击中了他。 “去吧,去吧。活着就是修行。”慧远大师独自走出去,无悲亦无喜。 现在想来,若那日寒浦桥上她懵懂答应了婚约,抑或自己没有多等,在她议亲之初就登门送聘,再或者那日带她离开,是不是现在都不一样了呢? 云澈正想着,南明浔动了动,背向云澈,却抓着他的手不曾放开。 南明浔醒来的时候,炽热的光已经透窗而过,过分耀眼的光斑在她的眼皮上跳跃。 云澈不知何处去了,南明浔起床喝水,四处乱转,坐在云澈的书案前抚着他握过的笔,看着一旁整理的整齐的纸张。 南明浔打开来看,经年的纸张已经泛黄,平正瘦削的字端正的落在一行。 “阿浔。近日,青溪大风,沙尘漫天,黄灰蔽日,不能见光。何日归?念你。” “阿浔。闻说寒浦又雪,声势浩大,天地苍茫,雪深埋膝。何日归?念你。” “阿浔。海棠花开,树龄尚幼,未能繁茂,花开三朵,恐不久活。何日归?念你。” “阿浔。青鱼渐大,长势喜人,闭关三月,已长寸余。何日归?念你。” “阿浔。今见尸骨,便知永诀,山碍万重,相隔流光。知你不归,仍然念你。” 南明浔揉了揉眼睛,大概是沉积的灰迷了眼吧,反正南明浔是不会承认自己哭了。 南明浔磨墨提笔,写下“归矣,归矣,阿浔归矣。” 云澈推门进来,往内室往前,南明浔跳出来,在身后抱住了云澈。 “小和尚~”南明浔在云澈背上蹭着头,踮起脚来,下颌放在云澈肩膀上,吹着气在云澈耳边说道。 云澈宽大的手掌覆在南明浔在他腰间相结的手上,终于他也坦然的握住心爱女孩的手,在明光下温暖的笑着。 云澈转过身来,把南明浔揽在怀里,说道:“我刚去熬了药,拿了吃食,玄州的点心。路上看见蝴蝶,院子里的竹子下面有了蚂蚁。” 南明浔仰着头问道:“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琐碎?” 云澈笑笑,没有说话。 南明浔踮起脚,吻在云澈的下颌骨上,细细端详他的脸:“小和尚,你脸红了。” 云澈却正色道:“不要叫我小和尚,我比你大。” “嗯?” 第二百八十一章 如果我不回来,你要出家一辈子么? “比你大三岁。” “不管。” “不行。” 南明浔后退一步,抓住云澈的手,笑的恣意:“云澈,我南明浔回来了。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云澈忽然红了眼圈,这句话他等了不知多少年,猛然听见有种不真实的梦幻,炙热的光穿过浮尘,落在她的发间,一如十年前的美好。 “如果我不回来,你要出家一辈子么?” “以前有人对我说,没有谁是谁的唯一,别人对你那么好,你也能喜乐一生。所以我在想,你也许不是我的唯一。”云澈拉南明浔坐下,摆好碗筷,言语平淡,像是平常正午,膝下儿女双全,夫妻二人忙中偷闲,闲来白话。 “然后呢?” “没有你的日子都是空白无色的,你就是唯一。” 南明浔夹起菜,放在碗里,细细的咀嚼着。 云澈按下她的手:“饭前吃药。” “云澈,我有没有清醒的说过我喜欢你?” 云澈耳尖微红:“没有。” “我喜欢你。”南明浔贝齿轻咬下唇,眼睛里灼灼的光,都洒在云澈脸上。 “那也要喝药。”云澈抓住她企图把药碗推出去的手。 被当场抓住的南明浔,嘿嘿一笑,缩回了自己的手,“我好了,我真的没事了。” “你总不吃药,一向如此。”云澈拿回药碗,轻吹汤药,放在南明浔嘴边。 “不吃,不吃,说什么都不吃。”南明浔离座就跑。 刚跑两步,南明浔就觉得自己脚步虚浮、冷汗直流,她神色一紧,满是失落,扭头回去却撞进云澈的怀里。 南明浔拿过药碗,一口喝下。 “你可以独自喝药,为什么要拖延?” “我知道你一定会骄纵我,哄着我喝药,无人关心的时候,谁还敢随意兴风作浪呢?”南明浔笑着,眼里盛满了失落。 云澈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南明浔猝不及防的吻上去,苦味在云澈的口腔里炸开。 云澈摸着嘴唇,喃喃道:“是不好喝。” 南明浔哈哈大笑,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哈哈哈哈哈~这下我觉得没有那么苦了。” 云澈无奈摇头,一手拿碗一手牵着南明浔。 两人对坐,慢慢吃着饭,饭毕,药力始现。南明浔又躺下,云澈躺在南明浔身边,南明浔钻进云澈怀里,听着云澈的心跳声,讲起在极北生活的琐事,讲到趣事时两人都轻轻笑起来。 南明浔慢慢闭上眼睛,平稳的睡在云澈的胸膛上,许是炎热了,南明浔松开了云澈,往床里滚过去。 云澈抓住她,却又被挣开了手,看着南明浔头上细细的汗珠,云澈拿起扇子轻轻送出凉风,南明浔这才往云澈怀里滚回去。 晚饭前夕,南明浔准时醒来,院外有凉风吹来,南明浔想起了云家后山的花海,嚷着要去看。 云澈便一路陪着南明浔往后山走去,一路上与她说家中这许多年的变化。 往来修士纷纷议论,“师兄……这是说完了一年的话吧。” “师兄不是不爱说话,而是不爱跟我们说话吧。” 第二百八十二章 吾妻南明浔之墓 一女修握着胸口,惋惜道:“本以为师兄还俗我们有了机会,却不想是为其他女子还的俗。” 循着旧路,南明浔走到后山花海前。正值夏日,花开正盛,山后风力更大,吹的花瓣四散,极目望去,光炽不能睁眼。 南明浔一路走走停停,起先还回头看看云澈有没有跟上,而后放心的往前走。 他在后面,一直都在。南明浔面朝浩瀚天地,背靠知己良人。 “算是无憾了吧,要说还有什么遗憾,大概就是不能拿剑了吧。”南明浔停下刻着自己名字的墓碑前。 她摸着墓碑上的字,“遗憾太多,得不到的就此放手吧。” 黑色墓碑上赫然刻着:“”,字体苍劲有力,碑前的花枝都干枯了。 南明浔对走上来的云澈打趣道:“给自己的扫墓的感觉真是奇怪。” 云澈却有些不悦,一挥手,墓碑就消失了。 “嘿,姑娘,里边的感觉怎么样?”南明浔拍着土堆笑道。 云澈更加不悦了,南明浔蹲在土堆前,回头对云澈笑:“里边的是我,外边的也是我,这感觉恐怕也没有几个人能体验了吧?” 云澈说道:“没有什么可看的,走吧。” 南明浔笑道:“没什么可忌讳的,有酒么?” 云澈道:“你不能喝酒。” “那就水吧。”南明浔跑到溪边,拿叶子盛了水洒在坟前,一抔白水,挥别了她光芒万丈的恣意年华。 南明浔轻轻一叹,云澈握住她的手,眼里都是怜惜。 云澈就这样看着南明浔,一眼万年,从此山重树叠,流光阻隔,都再没能移开。 “走吧。”南明浔拉着云澈头也不回,留下黄土青冢,独自在风里,偶有飘零的粉色花瓣落在坟冢上与黄土为伴。 “云澈,天下这么多人,你何必执着?你告诉我的,不执,不迷。” “我深知,我这样的人,沉沦便不能自拔。若你是我的南墙,头破血流就头破血流吧。”云澈还是淡淡的样子,牵着南明浔走在松软的土地上。 南明浔张嘴欲说些什么,想了想不再说话。 “阿浔,你病愈有什么打算?” “没有打算。你养我一辈子吧?娶我过门?”南明浔笑着看向云澈。 “好。”云澈拉着南明浔,不让她往前走。“只是……你真的想要成为我的夫人,困守一隅?不理前尘?”云澈板过南明浔的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 “嗯。”南明浔仍然笑着。 “你另有想法。” “没有。” “是不想拖累我?” “没有。”南明浔想推开云澈的手,却没有成功。 “那就是了。”云澈笃定的说。 “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去,当年之事,并非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以你的性子,不会就此罢手的。” 南明浔皱眉道:“我是孑然一人,可是你还有整个家族,怎么能陪我胡闹呢?” “怎么不能?”一个冷冽的女声从远处树下传来。 云夫人走出来,站在两人跟前,南明浔行礼道:“云夫人。” 第二百八十三章 夫人,你可后悔过? “今时不同往日,叶家如今可以自护,云澈你自随她去,剩下的母亲来收拾。”云夫人言辞豪迈,大有一言不合便拔剑对峙的激昂。 云澈行礼道:“谢过母亲。” 南明浔不解,问道:“夫人为何允准云澈陪我冒险?” “曾经我也希望有个人有这样的勇气,陪我一同进退,可我没有。”云夫人没有了刚才那样烈焰丹华,失意妇人的疲态尽显。 “多年前,要不是你在庭上一语道破,我还在偏执中苦苦挣扎。如今算是还你人情,我真的希望云澈能过得顺心如意。”云夫人看向远处的墓碑,那座花海边上被落花铺满的墓碑,上边写着周锦官的名字。 “你的老师也并非是个骨气全无的人,只是他当年为自己的痴情让家族受尽拖累,也没有保住心爱之人,再没有勇气做这样的事。当年,他对你满口称赞,说你是他见过光芒最甚的学生之一,知道你的死讯还失意好久。”南明浔并不知道云时清极力反对自己住在云家,显然这话不是说给南明浔的听的。 南明浔看向云澈,他的脸上神色复杂,眸光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夫人拉着南明浔避开的云澈,握着南明浔的手:“那年我与阿泱持剑带着云澈离开云家,想想都痛快。我是不能有这样的良人在侧了,你有了就要珍惜。” 云夫人似乎还是少女心性,敢为了一个爱的人持剑砸碎天地黑暗,为一个自认为对的道,砍断一切挡路之人的头颅。 “恣意从容、有万般宠爱的日子我是不能有了,但是我希望你有。”云夫人似乎对南明浔寄予厚望,那样的眼神似乎是在看自己,追忆韶华。 “夫人,你可后悔过?”南明浔不禁问出来。 云夫人笑笑,“最恨的就是自己没有后悔,我知道他固执的只爱一个人,却以为自己在会不一样。” 南明浔垂下头,偷偷的去看云澈。 “他很爱你,这一点无可质疑。无论你想做什么,有良人相伴,总是好的。”云夫人拍拍南明浔的手,露出一个欣慰的笑。 云夫人挥手叫来云澈:“你我母子一场,我对你也不算多好,但是我好歹将你养大。有一句话要对你说。” 云澈点头:“母亲请说。” “若是你要娶南明姑娘,就给我来信,成亲总要有父母宾客,首饰嫁衣。我都备上,不能薄待心爱之人。明白么?” “孩儿明白。” “若是在外有难处,也要来信给我,母亲带人护着你。” “好。” “你一向少言,却固执。有些话一定要说出来,不然就便是次次错过,再无开口的机会。” 云澈点头。 云夫人独自远去,手抚过花朵,莹亮的泪珠从她的脸上划过,掉在花下泥土里,很快蒸干了。 人间聚合离散都是造化弄人,不经意的平淡告别便是一生诀别。人间情思更是难言,爱而不得,得而不爱,抑郁难言,令人费解。 南明浔跳进云澈的怀里,云澈稳稳的抱住她,南明浔搂着云澈的脖子,被喉中涌起的酸涩熏红了眼,哽咽说道:“像你这样傻的人真是不多见,你早告诉我,也就不用受这锥心之痛了。” 第二百八十四章 是你先来招惹我的 “你本就不是安心困于一隅的人,告诉你又如何?我希望你可以做自己开心的事情。”云澈话多了起来,认真解释着南明浔想知道的一切。 南明浔笑起来,眼睛里噙了泪花,又哭又笑的,云澈手忙脚乱给她擦眼泪。 “你这样一个人为何会喜欢我?”南明浔揪住云澈的袖口,云澈笑的暖如青溪三月江上的清风,修长的手指拭去南明浔脸上的泪珠。 “是你先来招惹我的。”云澈勾起南明浔的下巴吻了上去。 南明浔后退一步,云澈一把勾住她的腰,南明浔屏住呼吸,被云澈的唇齿纠缠弄得意乱情迷,云澈的手在南明浔的腰里游走。 “小和尚,你学坏了。”南明浔的脸红的滴血。 “我比你大,不许喊我小和尚。”云澈说的淡然自若。 “我不!”南明浔那是这么容易就妥协的人。 南明浔病中气力不济,走一会儿就觉得疲惫。她试图腾上无可依附的天空,却发现自己无法悬立多时,且吃力许多。 “曾经我也是御剑千里,还能剑挑高手的。”南明浔低头看着花,掩盖着自己的失落。 南明浔坐在花海尽头的树下,云澈跟过来,问道:“累了么?累了到我怀里来。” 南明浔钻进云澈怀里,靠着他身上,昏昏欲睡,梦呓一般自语:“云澈,那日我们跑过花海,跑到大荒,就该听我的话离开。” 云澈没有回话,南明浔就这样睡去,云澈抱着她一路穿过云家修士审视的目光,穿过闲言碎语,回到自己独居的院子里。 云时清在院子里静静看着那颗海棠树,见云澈来了,便示意他把南明浔先抱回去。 云澈关好屋门,内室窗户半开,在院子里可看到南明浔。 “父亲。”云澈行礼问候。 云时清负着手,仍然看着海棠树:“你是不是也觉得父亲没有半点傲骨?连卫护你母亲的勇气都没有?” “当年的事情我已经知晓,换我未必会做的更好。” 云时清对儿子能说如此多的话,颇感惊异,“这算是你原谅我了?” 云澈点头,眼睛不时往窗户撇去。 “不过是一个屋里一个屋外就这样焦急?”云时清看着云澈心不在焉,不禁调侃起来,可云时清是刻板严肃之人,连这话里都是训斥的意味。 “十年前,不过是一丈之远,我都未能抓住她。”云澈垂下头,像是无助的孩子,父子两人间终于有了些温情。 云时清上前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两人无言。 许久,云时清说道:“既如此,就去吧,别像我一样留遗憾。” 云澈点头,“过两日我会离开家门,还请父亲保重。” 云时清一滞,说道:“无事,去吧。” “若是往北方去,记得带上厚衣服,北方冷的早,那姑娘身体不如以往了。”云时清准备走了,看见南明浔站在窗户看着他。 云时清走过去,见南明浔准备出来,说道:“这会儿风凉了,别出来了。” 南明浔在屋里郑重行礼:“先生。” 第二百八十五章 丫头,这些年过的辛苦么? “老师还在等着你光耀九州呢。”云时清笑笑。 南明浔也笑:“年少轻狂罢了,我哪是光耀九州了,反而人人喊打,给先生丢了人。” 云时清伸进窗户摸了摸南明浔的头:“丫头,这些年过的辛苦么?” 南明浔眼睛一酸,眼泪险些决堤:“尚可。” “多吃些,你比刚来那两天瘦了。” “谢谢先生。” 云时清又拍了拍南明浔的头,转身走了。 云时清一路上总想起过去:南明浔在学堂里,神采奕奕的说着“光耀九州”;站在云时清身边,说着“我眼见的不平,必是要博上一博的。”风轻云淡,自信昂扬。 他总是看着少年朝阳一般升起,也看着少年像流星般陨落,令人唏嘘不已。 走了很远他又回头看去,云澈站在院门口,萧萧肃立,白墙灰瓦,竹影婆娑,南明浔也站在他身旁。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那是他的青年怅惘,他的年少幻梦。 “我儿子都长这么大了。”竹林里吹来的凉风让云时清佝偻了背。 南明浔揉着眼睛,不让眼泪流下来。 云澈轻轻拍着她的后背,低头平视着她,一双眼睛含情脉脉,说道:“没关系,你可以哭的。” “我家女儿都是不哭的。”南明浔硬憋回去自己的眼泪。 云澈贴在南明浔 云澈又陪着南明浔走回屋去,在院子里熬起了药。 “小和尚,你为什么在院子里熬药?你家又不是没有灶台。”南明浔蹲在云澈身旁拿着筷子在锅里乱戳,企图打翻药罐子。 云澈一把拿过南明浔的筷子,抓起了她,打破她的美梦。 “我不能离开你很远。” “嗯?我们之间有什么连心法术么?”南明浔又开起了玩笑。 “我不愿意。” “你的告白来的太突然了吧。” “你也不要离开我很远。”云澈认真的说。 “为什么?” “太远了……我抓不住你。”云澈似乎还在想着什么,晃了晃头。 “也别丢下我,去哪我都跟着你。”云澈还在继续说。 “你怎么了?”南明浔看出云澈对于这件事有着不同寻常的执着。 “你那年告诉我,你见过哥哥就跟我走,可是你再也没有回来。”云澈声音还是那样平淡,一滴泪悄然掉进药里。 “我……以后都不会了。” “你这样的承诺从来都没有算数过。”云澈的声音还是淡淡的,没有变化。 “你说你跟我走。你还说想好了什么要求就告诉我,还给我菩提子。你说……”云澈不再往下说了,自己搅弄着锅里的药。 南明浔蹲下来,伸出手掌,捧着云澈的脸,对着他,眉眼弯弯。 “我以后不会了,我发誓。”南明浔伸出手,又被云澈拉下来。 “你那年为什么没有回去?”云澈还是执着于此。 “这个……” “过了这么多年了,我忘了。”南明浔打算敷衍过去。 “你撒谎。”云澈继续说。 “是南明璟对么?” 南明浔无奈点头。 “也不能怪他,毕竟是我做错了。他这么处理也是情有可原的,错了就要认。” “你为什么这么做?” 第二百八十六章 我们去烟凉落脚吧 “你不知道我为什么就来救我,还与我为伍,你也太相信我了。”南明浔顺利的岔开话题。 “名节操守你都不要了?”南明浔笑着说道。 “为什么?”云澈认识南明浔多年,对于她的伎俩早就烂熟。 “我不想再去回想了。”南明浔含泪欲泣,果然,云澈心软了。 他叹口气,摸着南明浔的头,温声说道:“你就待在我身边就好。” “好。”南明浔心里偷笑。 南明浔自己捧着药,白瓷勺搅着黑汤药,天渐渐黑下来,云澈院门前点了灯。 “小和尚,我们去烟凉落脚吧。” 云澈手下一震:“好。” “当年之事,虽然是季氏起头,但是落得好处的是叶归言,有理由利用我杀叶鹤鸣的也就是他了。” “我回来的消息这会儿该传遍了吧?” “未必。白玄明不会说的,南明璟……也不会。” “那就好。红药过的怎么样了?” “她嫁给了叶鹤泠。” “什么?!!她嫁给了叶鹤泠?”南明浔甚是吃惊。 “嗯。”云澈淡淡点头。 “失去了这么多依仗,若不攀上叶家,九州重新洗牌的洪流就会湮灭离家。” “只是红药……不能与心爱之人厮守了。”南明浔叹息道。 “阿泠对她还好么?” “不知。”云澈摇头。 南明浔脸上没了玩笑神色,抬头一看圆月当空。 南明浔一口喝完了药,拉着云澈要去赏月,云澈带她上了高树,两人并肩坐在树上。 南明浔靠在云澈肩膀上,看着月亮,“我在极北的时候也常常看月亮,只是每次只是一瞥,外边太冷不适合久待。” “阿浔,这些事情都做完了,你会选择归隐么?” “你呢?” “不修佛法了,就护着家族,将门派发扬光大。” “若我归隐,你会跟我么?” 云澈思索了片刻:“会吧。” “你还真的认真想了?!我不会归隐的,你也知道我这性子。” “你失望么?” “对什么?” “这一切。”云澈认真去看着南明浔的脸。 “没有。这世界有坏人,也有你啊。”南明浔抬头碰上云澈柔情蜜意的眼睛。 云澈笑起来,清风吹过,乱了心弦。 夏末秋初的时候,烟凉境内,青石板街道上多了一家卖胭脂水粉的小摊子。 老板是个短发少言的美男子,只对老板娘笑。老板娘则是个笑意嫣然的女子,跟谁都能问上两句话。 “阿煜,今日生意可好?”邻家卖菜大娘笑呵呵聊天。 “还好,来买胭脂的姑娘很多。” “你家郎君真是体贴,在街道一旁安家,怕累到你。” “哪里,这不是正好有空房。” “你家郎君啊生的漂亮,你真是好福气。” 南明浔笑笑不说话。 “阿浔,吃饭了。”云澈在背后唤着南明浔。 “大娘,我去吃饭了,咱们一会儿聊。” “好,好。” 南明浔跳进来:“郎君,人家夸你生的漂亮,今日你替我看了一会儿摊,便有这么多姑娘前来买胭脂。” 云澈淡淡道:“你我未成亲,不能叫我郎君。” 第二百八十七章 你也太过于无情了 “那我叫你什么?”南明浔脸上起了坏笑。 云澈不再言语,四方小院里的光照在天井边水渍上,闪闪的发着光,云澈穿着粗布衣服,却还是公子模样,寻常衣物也掩不住他的端方气度。 院中不知名的绿叶树,长得硕大又繁盛,两人对坐树下,一来我往的聊着见闻。 大多数都是南明浔说,云澈听,不时的微微笑,表示附和。 “小和尚,你觉得枯燥乏味么?” 云澈摇头。 “可是我觉得有点。”南明浔放下筷子支着头,“我大概是颠沛流离久了,猛然的平淡倒是愿意,长此以往,我觉得倦了。” 云澈看着她,与之前的神色不同,也不知道想些什么,拿着筷子的手悬在空中。 “小和尚?”南明浔叫醒了愣神的云澈。 云澈放下筷子,踌躇半晌,说道:“你是厌倦我在你身边了么?” “你也太过于无情了。”言语里都是冷冽与失落,光透过树叶,穿过云澈垂下的睫毛,安逸慵懒。 南明浔哈哈大笑,看着云澈留给她的侧脸剪影。南明浔自己拱进云澈的怀里,坐在他腿上,笑道:“小和尚,你想什么呢?!” 南明浔贴近云澈的脸,嗤嗤的笑着。云澈面色微冷,却还是抱紧了南明浔,怕她掉下去。 “我是说我不想在这等着了,先下手为强。”南明浔贴着云澈,逼近他。 云澈不好意思直视南明浔的双眼,往后闪躲,“再躲你就掉下去了。” 云澈这才往前贴住南明浔,“我说了我不会走了,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云澈垂着眼看着南明浔,南明浔亮晶晶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 “我答应你的就不会反悔的,我也不会厌倦你的。我现在连家都没有了,离开你我能去哪呢?”南明浔还是笑着,手环在云澈腰里。 “还是你还想着崔姑娘?”云澈见她越说越不像话,一吻封住了她余下的话。 南明浔始料未及,红了脸,低着头,不肯抬头。 “你又来招惹我。”云澈也贴着南明浔耳边说道。 “云家小娘子,来客人了!”卖菜大娘在门口喊道,看见这场景,惊的哎呦一声。 南明浔急忙跑出去,卖菜大娘意味不明的笑道:“不用害臊,年轻小夫妻常见的很。” 南明浔站在摊前,未看清人,便问道:“买些什么?” “香粉。”一个熟悉温暖的男声传来。 南明浔抬头一看,竟是叶鹤泠。 这条街道是往穹灵湾的必经之路,南明浔早有心里准备,却没想到这样快。 “这几样香粉都是卖的正好的。”南明浔回过神来,装作驾轻就熟的模样。 十年过去了,叶鹤泠稳健不少,气度如兰,浓眉星目,红色外袍都没能让他看看起来欢喜一些,脸上挂着淡淡的笑,透着隐隐的忧郁。 “这是什么花的香气,与我夫人所用相似?”叶鹤泠拿着一个并蒂莲样的盒子,打开问道。 “菩提花,加了茉莉香。” “就这个了。”叶鹤泠掏出了钱。 离红药从街那边带着一群人走过来,梳着夫人髻,那双丹凤眼没了天真娇柔,倒多了几分冷冽狠绝,身着浅色衣裙金线走边,锦缎衣料,看起来雍容华贵。 第二百八十八章 旧友重见 “阿泠,你在买什么?” 叶鹤泠温柔的笑笑,拿着手里的盒子给离红药看,“买来送你的香粉,与你平日用的很是相似。” 离红药浅浅一笑,信手接过来,打开盖子,闻了一下瞳孔一震,僵硬的笑道:“这是哪买的?” “就是这里。”叶鹤泠指指摊子。 离红药走过来,紧紧盯着南明浔,极力抑制着自己声音里的颤抖,问道:“这是你做的?” “是,夫人。”南明浔笑笑。 “这配方是哪里得的?” “多年前,在首饰铺子遇到一个姑娘身上有此香,我闻着香味很是特殊,便要来了配方。”南明浔撒谎的技术没有退步。 “阿药,怎么了?”叶鹤泠抓住离红药的手。 离红药闻言神色收敛起来,转身去看叶鹤泠的时候,已经恢复如常。 “无事,女子总是对这些感兴趣,我随便问问。”离红药笑得疏离又客套。 “我们走吧?”叶鹤泠拉起离红药的手,轻轻解开离红药步摇上纠缠的流苏,笑的像是璞玉流光,温润。 离红药点点头,随他走了。 南明浔看着昔日好友渐渐远去的身影,想起那一日她烈焰丹华,踏火而来,提着剑要护住她。南明浔涌出了泪,疾走两步,想跟上她,没两步又停了下来。 “云家娘子,你怎么了?”卖菜大娘见南明浔神色异常,忙叫住。 南明浔勉强一笑:“无事,衣服上的样子好看,多看了两眼。” “是啊,学得几分?” “太复杂了,没看真切。”南明浔背过身揉着眼睛。 “这样豪门大户都是衣着走线都不是凡品,岂是看两眼就能学会的。” 有人走到了菜摊前,大娘忙活起来,卖熟食点心的,都出来摆上了摊子。南明浔远远望去,将近傍晚了,各家炊烟袅袅升起。 南明浔扭头回看,自家炊烟也升起了。 十年前,她觉得恣意逍遥才是人生,走万里路,登顶巅峰,仗剑天涯,挥洒她的天赋。少年便该是轰轰烈烈,明亮耀眼的。 可她碰到了云澈便知安稳竟这样直接而热烈的锁住了她,而她心甘情愿。 街道上的人多了起来,旅人下马投宿、农夫牵牛回家、稚子应声吃饭。 “阿浔,收摊回家了。”云澈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云澈走到摊前,开始帮南明浔收拾东西,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姑娘妇人,围上来纷纷要买胭脂香粉。 “云家郎君,我要胭脂,你可有推荐?”一个大胆些的姑娘上来说道。 云澈闷头只管收拾,南明浔说道:“今日已经收了摊子,明日再来吧。” 卖菜大娘走过来,恶声驱赶道:“没看见云家郎君的眼里只有自家小娘子么?你们凑什么热闹!” “不过是买东西,孙婶娘何必如此。” 云澈收拾妥当,擦了擦南明浔额头上的薄汗,问道:“累了么?” “没有。我饿了。” “那我们回去。”云澈拉起南明浔就走。 “孙婆婆我家去了,明日见。” “哎好,明日见。”孙婆婆笑着点头。 一群女流酸溜溜的各自家去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记忆里有你,不能忘 夜幕降临,人定安息。 云澈敲敲南明浔的窗户,说道:“晚安。” 南明浔笑起来:“你干嘛不进来?” “男女有别,我们尚未成婚,自是另屋别住。”云澈说的认真坦然。 南明浔趴在窗户边,伸出手,云澈走过来,伸着修长的手臂把南明浔揽在怀里。揉揉她的头,就放开了她。 南明浔关上窗户,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还是那样的烈火,南明浔抬头看天,灰蒙蒙的让人绝望,四处都是凄厉的叫喊。 “阿浔,爹在这儿!” “浔儿,快跑!” 天空更黑了,火焰烧到了身边,南明浔四处奔跑,看不见人影。 “爹、娘、师兄,你们在哪?”南明浔跑不动了,四周的空气,越来越稀薄。 南明浔喘不上来气,用尽力气,往前跑,却怎么都动不了。 “爹爹,娘亲,师兄!!!!我在,拉着我!”南明浔喊得声嘶力竭,手中抓了空。 浑身一颤,坐了起来,房间里静悄悄,窗户偷漏月光,照在床下。 南明浔身体抖如筛糠,抱紧自己。云澈推门进来,一把抱住南明浔,南明浔身上冷汗半干,冰的云澈眉头一皱。 “你怎么进来了?不是同屋么?”南明浔苍白着脸,还在开玩笑。 云澈把南明浔的头按在自己怀里,理着她额上被汗水打湿的碎发。 “你每晚都是如此,为何不告诉我?”云澈厉声问道。 “不是每晚吧,这是第一次。” 云澈语气里有些生气:“你在我家的时候,就每晚噩梦。我们将要离开的时候好些了,我在等你告诉我。你竟忍到今天。” “难道要让我一个姑娘对你说这样的话么?”南明浔缓和了不少,还在继续开着玩笑。 云澈更生气了:“让我娶你都能说出来,这会儿怎么不说了。” “原来你不愿意娶我啊?”论胡搅蛮缠,云澈不是对手。 果不其然,云澈急忙说道:“不是,我愿意。” “我们说的不是这个问题!”云澈这才反应过来。 南明浔嗤嗤发笑,紧紧贴着云澈,喃喃道:“这是心病,哪这么容易的。白日尚可,夜幕来临,那些住在陈年往事里的孤魂野鬼就跑出来了。” 云澈摸着南明浔的头,为她舒缓精神。 “小和尚,别走,我害怕。” 云澈把南明浔放在床上,自己躺在边侧,抱着南明浔:“睡吧,我在呢。” “说说话吧。”南明浔闭眼靠着云澈。 “那些年,你过的怎么样?”南明浔问道。 “尚可。” “你不能多说两个字么?” “过的尚可。” “还真的多了两个字。”南明浔睁眼看着云澈。 云澈按下她,侧身面向南明浔,闭着眼睛说道:“心如油烹,欲出不得。” “你呢?你想过我么?”云澈反问。 “呃……我……只是觉得可惜,但是……” 云澈长长叹了一口气。 “你该早说的。” 场面冷很久,云澈说道:“我说过。” “嗯?什么时候?” “女儿节那日,烟花炸开的时候。” “我没有听见的那句话?” “嗯……” 云澈想起什么睁开了眼睛:“白玄明有一术,可去记忆。” “不了。记忆里有你,不能忘。”南明浔闭着眼睛淡淡的说。 夜长月远,四下寂然,内室里的两人切切低语。蝉鸣聒噪,树叶微摇,寿数说长不长,流光说短不短。 第二百九十章 一个人保护弟弟很害怕吧? “救命啊!”一声清脆的童声在街角响起,狼狗的叫声划开了街道的宁静。惊的屋檐下的隔夜露水一抖,滴了下来。 准备摆摊拿东西、耕地卖水的小贩都停下来,大家循声望去,只见街角处一个十一二岁的女童,拿着刀冲着面前半人高的狗,她背后有一个更小的男童,死死攥着女孩子的衣角。 求救声就是出自男孩之口,女孩子则一眼不发,死死咬着嘴唇,紧紧盯着狗。 就在人狗对峙之时,女孩子飞快一刀捅向大狗。 大狗一疼,没有离开反而更加凶狠。男童抖的更加厉害,女童则稳住自己颤抖的手,瞅准时机,大有再搏命一击的意思。 南明浔抽出孙婆婆菜摊上的大萝卜,跑过去喊道:“谁家狗,没人领我就打死了啊?!” 南明浔站在小女孩之前,云澈手中轻轻一送,狗便昏沉倒地。 南明浔转身,却见小女孩与小男孩已经远离了她,贴在墙边,那把刀还在手里紧紧的攥着。 “你们父母呢?”南明浔蹲下来问道。 “我们没有。”小男孩欲走出来,被女童一把拉回。 男童嗫嚅道:“姐姐……我觉得她是好人。” 女孩神色仍然没有放松,喝道:“闭嘴,都告诉你不要随便相信别人了!” 南明浔笑笑:“你们是从哪里来的?” 两人闭口不言,云澈走过来,拿出点心放在南明浔手上。 “饿么?”南明浔晃晃手上的糕饼。 “跟我走吧?”南明浔又问。 小女孩却冷笑一下,带着与自己年纪不匹配的成熟道:“收起你的好心吧,我们不需要!” 小男孩则咽了咽口水,女孩子仍不为所动,找准机会就要跑。 许是久不进食,女童腿下一软,跪倒在地上,南明浔就要上前拉住男童。 小女孩神色一紧,回身就刺,南明浔空手抓住白刃。 小女孩一惊,攥着刀仍然不肯撒手。云澈神色也不好看,黑着脸在怀里找药品。 南明浔趁势一把拉过来,把小女孩揽在怀里,轻声说道:“一个人保护弟弟很害怕吧?别怕,我抱住你了,不会伤害你的。” 小女孩惊愕一下,松开了手,泪流满面。 “姐姐不哭。”小男孩走上来拍着姐姐。 哭完了,小女孩也累,在南明浔怀里昏昏欲睡。云澈见状抱起来她,南明浔抱起小男孩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成川,姐姐叫成桐君。”成川的眼睛一刻也不敢离开姐姐。 “何方人氏?” “逃的太久了,忘记了。” “因何逃亡?” “父母被仇人所害,我随姐姐跑出来。” “多久了?” “一年。” 南明浔默而不语。 成桐君安然睡去,成川吃着东西守在姐姐身边。云澈一边为南明浔包扎伤口,一边问道:“为何要帮她?” 南明浔一笑:“那时候我也如她一般,希望有人这样抱着我,可是没有。现在我抱到过去那个自己了。” 云澈垂头不言,面色凝重。 成桐君醒来吃完东西就来行礼道谢,小小的人,行着不太标准的礼,躬身低头道:“谢谢两位,我们告辞了。” 第二百九十一章 陪你师娘来的 “你们要去哪?”云澈问道。 “拜师报仇。”成桐君说的决绝,有些南明浔说着“当我剑下亡魂”的狠绝样子。 “他就是高手啊,你可以拜他为师。”南明浔指着云澈。 “他?”成川有些不信。 南明浔拽拽云澈袖子,云澈这才起身,伸手化剑,挥剑出手,剑在空中化了凌厉的圈又回云澈手上。 南明浔看两人脸上并无震惊神色,心下有些狐疑,问道:“怎么样?” 成桐君神色一稳,说道:“我并无恶意,只是,这并不算什么。” 云澈也抬了一下眼睛。 “你们知道这些?”南明浔也有些惊异。 “家父也会。” 云澈又一挥手,剑劈开了大门,直指来人。 两人这才有些惊讶神色。 成川小声对成桐君道:“姐姐,他竟有这样的警觉之力。” “嗯。” 来人嚷嚷起来:“谁伤了我家狗!”这人似乎对脸前的剑并不在意。 南明浔一抬眉,同道中人? 南明浔又拿起桌子上的白萝卜:“阁下何人?” “叶家弟子。” “无名无号?” “你不用知道!” “这狗是我家孩子划伤的,恶狗伤人,你还有理了?”南明浔哪是能吃亏了人呢,当即反驳。 这人抽出自己的佩剑挡开了云澈的剑,云澈还要上前,被南明浔拦住。 叶家子弟的剑已经到了南明浔眼前。 南明浔也不躲,冷笑一声:“不告诉我名姓是怕我告上穹灵湾吧,仗着自己修道有术欺负寻常百姓?按例是要斩灵散归天地的吧?” 这人这才有些惧色,南明浔见这人还有些忌惮,又说道:“我相公既然能运灵用剑,自是有些门道的,告上穹灵湾也不是难事。不过划了一下,没有伤了性命。若就此作罢,便谁也不提,若你还是不依不饶,那我们就鱼死网破。我相公也是有师门的人,与你家宗主也是说的上话的。” 这人思索了一下,轻蔑的看了南明浔一眼,旁边的弟子道:“宗主是不会管这事的,二公子徒有协理之名,内里什么都插不上手。且磨磨他的傲气,无妨!” 这人低声道:“二公子不插手,二夫人是个好惹的人么!逮到人能立威就立威,宗主也不方便多管!” 说完,这人喝道:“我不与你这等小民计较,走!”说罢,就带着人走了。 南明浔痛惜道:“云澈,你砍门干什么,不要花钱的么!” 成川、成桐君跪在云澈面前喊道:“师父!” 云澈有些发愣,回头看南明浔,南明浔眨眨眼睛:“不想?” 云澈没有回答,扭头扶起来两个人。 “好了,既然答应了。你俩就是有了依仗,谁欺负你们,你们就报自家名号。”南明浔笑道。 成川问道:“师娘,咱们家名号是什么?” 南明浔脸一红,云澈勾起嘴角一笑:“青溪云氏。” “云氏?师父你是云家人?”成桐君瞪大了眼睛。 南明浔笑道:“怎么?听过?” 成桐君道:“九州世家怎么会无人知道。” 南明浔笑笑不言。 成桐君问道:“只是师父为何来此卖起胭脂水粉了?” “陪你师娘来的。”云澈淡淡说道。南明浔的脸倒是越来越红,连忙解释道:“来此隐居。” 第二百九十二章 你在我身边我才能睡得着 “来!”南明浔笑笑,带着两个孩子进了门。 蝉鸣嘶吼,月照朱户,姐弟俩都已经睡觉,云澈坐在院中,等着南明浔回来。 “云家叔叔,云姨娘喝醉了,我娘让你快去呢。”一个清亮的童音在门口响起。 云澈急忙跟着小孩子走去。 只见南明浔支着头,眼神游离,眸子里泛着水光。 众妇人都是脸热心跳:“快把云娘子带回吧,她两杯就醉了。” 云澈抱起来南明浔就往回走,南明浔躺在云澈怀里,吹着夏夜凉风,云澈走在无人的青石街道上,嗒嗒作响。 南明浔笑的飞扬,滚烫的脸贴在云澈的脖子边,温热的酒气吐在云澈脸上,“小和尚~小和尚~”南明浔的手在云澈脸上乱摸。 云澈终于将南明浔的放在了床上,南明浔一歪,薄纱外袍滑了半边,肩膀露了出来。 云澈伸手要将衣服拉上,南明浔一躲,双肩滑落,半个背都裸露出来,烛光照在她的后背上,有种暧昧的暖色。 南明浔娇俏妩媚、眸光里似乎映着漫天星河,“小和尚,我要睡了。”南明浔拍拍床边,“你来,你在我身边我才能睡得着。” 云澈脸红耳赤,不肯上前。 “小和尚~”南明浔拉住云澈,拽在身边,手指拨弄着他的鼻子,“晚安。”温热的气息让云澈脸上痒酥酥的。 南明浔躺在里面,头上的簪子花翠都没拆,云澈一一拆下,侧卧看着南明浔。温白玉脂、软香暖玉,云澈侧身扭了过去,却不想被南明浔一把拉回。 南明浔下意识的抓住云澈,环上了云澈的腰。 月光入户、红烛摇曳,帷帐里透进了月光,烛光更为帷帐蒙上了朦胧之色。 南明浔半夜醒来,见自己这样环住云澈的腰,猛然缩回了手,抬眼却见云澈醒了。 南明浔刚想动一动,却见云澈红着眼,欺身压上来。 “小……小和尚,你……” 南明浔剩下的话被云澈的吻堵了回去,炽热又猛烈的吻让南明浔脑中一阵轰鸣,南明浔刚喘上来一口气,更多的吻密密麻麻的印在南明浔的脖子上。 “阿浔……阿浔……”云澈在颈间低低的唤着南明浔的名字,语气的沉抑的情感让南明浔不禁害怕。她推了推云澈,却被云澈攥住双手,不能动弹。 南明浔红透了脸,云澈在南明浔耳边吹气:“阿浔,我爱你。”伸手就探进南明浔的衣裙里,不多时,南明浔已经衣衫尽褪、心跳飞快。 “别动……”云澈又吻上了南明浔,轻轻触着她的皮肤,撩起一片炽热。 帷幔轻晃,碎光微闪,月影交移。 “师父,师娘为何还没醒?”成川问道。 “小声些,你师娘……有些不舒服。”云澈嘴角勾了勾,拉着成川、成桐君离开了。 这天,街坊四邻第一次看见云家郎君替妻子摆摊卖胭脂水粉。 来买的人不少,往常少笑得云家郎君,今日嘴角带了笑,众人惊诧。 两个孩子在厅内中读书练字,累时来屋外,看看云澈。 日上三杆,南明浔渐渐醒来。 第二百九十三章 以后不要喝酒 成桐君趴在床边,见南明浔醒来,跑出去喊道:“师父,师娘醒了。” 云澈走进屋内,南明浔慵懒的趴在枕头上,手臂垂在床边,长发散乱,披在肩上。 云澈给南明浔拉上被子,南明浔微微睁开眼睛,拍开云澈的手,直嚷着“头疼。” 云澈又揉着南明浔的头,南明浔拉起被子盖住自己,怏怏的说:“腰酸背疼。” 云澈就要伸手,南明浔猛然惊起,抱着被子:“你走开!”云澈笑起来,南明浔一低头,看见自己颈下的红印,撇着嘴看着怒视云澈:“你哪是清心寡欲的和尚!骗子!” 云澈伸手摸上了南明浔的背,南明浔却没躲开,被一把抓进怀里。 南明浔又红着一张脸,低头在云澈怀里挣扎着要下去。 云澈紧紧箍住了南明浔,下巴抵在南明浔头上,手在她的后背揉搓。 “云澈……”南明浔拍云澈箍住自己的胳膊。 “别动。”云澈在南明浔头顶温言软语。 “你……胳膊放哪呢?”南明浔红着脸小声低语。 云澈这才察觉自己胳膊上的柔软,动了动胳膊,不知道是想起什么,又没有动。 “你干嘛……” “反正我们……已经……无事。”云澈一本正经的噙住南明浔的耳朵,痒的南明浔一抖。 “师父,有人来买东西!”成川在院中喊开了。 云澈放下了南明浔,正色道:“成桐君趴在床边,见南明浔醒来,跑出去喊道:“师父,师娘醒了。” 云澈走进屋内,南明浔慵懒的趴在枕头上,手臂垂在床边,长发散乱,披在肩上。 云澈给南明浔拉上被子,南明浔微微睁开眼睛,拍开云澈的手,直嚷着“头疼。” 云澈又揉着南明浔的头,南明浔拉起被子盖住自己,怏怏的说:“腰酸背疼。” 云澈就要伸手,南明浔猛然惊起,抱着被子:“你走开!”云澈笑起来,南明浔一低头,看见自己颈下的红印,撇着嘴看着怒视云澈:“你哪是清心寡欲的和尚!骗子!” 云澈伸手摸上了南明浔的背,南明浔却没躲开,被一把抓进怀里。 南明浔又红着一张脸,低头在云澈怀里挣扎着要下去。 云澈紧紧箍住了南明浔,下巴抵在南明浔头上,手在她的后背揉搓。 “云澈……”南明浔拍云澈箍住自己的胳膊。 “别动。”云澈在南明浔头顶温言软语。 “你……胳膊放哪呢?”南明浔红着脸小声低语。 云澈察觉自己胳膊上的柔软,动了动胳膊,不知道是想起什么,又没有动。 “你干嘛……” “反正我们……已经……无事。”云澈一本正经的噙住南明浔的耳朵,痒的南明浔一抖。 “师父,有人来买东西!”成川在院中喊开了。 云澈放下了南明浔,正色道:“以后不要喝酒。” “为什么?!我还挺喜欢的。” “不许!” “不行,我要去,下次带你好了。” “不许!” “为什么?” “昨晚!” 南明浔裹紧了被子,“不喝就不喝了。” 一连多日,南明浔在外继续摆摊,云澈教习两个小徒弟读书练剑。 时光如流水,秋日已到,南明浔坐在中庭,说道:“叶家似乎是叶归言一家独大,叶鹤泠一宗明显衰弱了。红药不断的帮叶鹤泠立威,看来他们对叶归言也是有忌惮的。” 南明浔看看旁屋又亮起的灯光,喊道:“阿川,快睡。” “好。” 听着房间里声音渐无,两人才继续说话:“我只是觉得家业、百门长都归了叶归言才怀疑,但是他真的会这么做么?” 南明浔停了停,费尽力气才说出那个名字:“当年,他为了叶鹤鸣……也是尽心尽力。” 云澈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不过都是说不准的事情,红药还杀了季成枫,那可是她触之成真的年少绮梦啊!”南明浔感叹道。 “叶家的修邪术之人最后不了了之了?” 云澈点头。 “叶归言……叶归言……”南明浔喃喃着,细细思索着。 忽然身后的屋子响了起来,南明浔跑过去,见成桐君摔在地上。 “阿桐,你没事吧。” “我没事。”成桐君极力挤出一个微笑。 “你垫着凳子是要听什么?”南明浔看着地上的歪倒的凳子。 “屋里黑,我是不小心踢到的。” 南明浔看着凳子上的脚印,说道:“阿桐,且不说师娘,师父对你如何?” “很好。” “你有什么未说的事情么?” 。” “为什么?!我还挺喜欢的。” “不许!” “不行,我要去,下次带你好了。” “不许!” “为什么?” “昨晚!” 南明浔裹紧了被子,“不喝就不喝了。” 一连多日,南明浔在外继续摆摊,云澈教习两个小徒弟读书练剑。 时光如流水,秋日已到,南明浔坐在中庭,说道:“叶家似乎是叶归言一家独大,叶鹤泠一宗明显衰弱了。红药不断的帮叶鹤泠立威,看来他们对叶归言也是有忌惮的。” 南明浔看看旁屋又亮起的灯光,喊道:“阿川,快睡。” “好。” 听着房间里声音渐无,两人才继续说话:“我只是觉得家业、百门长都归了叶归言才怀疑,但是他真的会这么做么?” 南明浔停了停,费尽力气才说出那个名字:“当年,他为了叶鹤鸣……也是尽心尽力。” 云澈静静听着没有说话。 “不过都是说不准的事情,红药还杀了季成枫,那可是她触之成真的年少绮梦啊!”南明浔感叹道。 “叶家的修邪术之人最后不了了之了?” 云澈点头。 “叶归言……叶归言……”南明浔喃喃着,细细思索着。 忽然身后的屋子响了起来,南明浔跑过去,见成桐君摔在地上。 “阿桐,你没事吧。” “我没事。”成桐君极力挤出一个微笑。 “你垫着凳子是要听什么?”南明浔看着地上的歪倒的凳子。 “屋里黑,我是不小心踢到的。” 南明浔看着凳子上的脚印,说道:“阿桐,且不说师娘,师父对你如何?” “很好。” “你有什么未说的事情么?” 第二百九十四章 云澈似乎更喜欢女孩 “没有。”成桐君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桐儿,为师说过,不可说谎。”云澈似乎更喜欢女孩,总叫成桐君为“桐儿”,对成川则是叫“阿川”。 成桐君哭起来:“我只是……不想师父师娘受连累。” “连累?你做了什么?”南明浔不解。 “我父死前给我说过让我远远的离开,远离叶家人。” “那你为何还跑到烟凉来?” “我们姐弟人小力微,跑不远的,所以我们就往烟凉跑,不会有人想到的。” 南明浔点头称赞:“好聪明的丫头。” “你父叫什么名字?” “成耀。” 南明浔问云澈道:“我多年不在,九州新起之秀不太认识。” “这人是与江旷平分云狄的成家家主。”云澈凝眉想了好久才想到。 “江旷不是在亭山?” “他与今槐序不知为何决裂,故而迁到了云狄。”南明浔心中疑惑不解,却知这不是重点,没有继续问下去。 “我来烟凉是为了进叶家伺机杀了叶归言的,本想把弟弟交托给师父就走的。可是我多贪恋了几日的安逸,时间久了,我就不舍得离开了。” 南明浔揽过成桐君放在腿上,云澈给她擦着泪,“你早该告诉我的。” “是啊,你这样小,怎么杀叶归言呢?” “我混进叶家做下人,努力修年,八年不行就十年。”成桐君捏紧了拳头。 “你呀!”南明浔笑起来,“你知道你师父是谁?” “云家人。” “不准确,你听见我叫你师父的名字了么?” “云澈。”成桐君不好意思的说到,直呼长辈的名讳是失礼的。 “你不知道她?” 小女孩摇头。 南明浔笑起来,“云澈,你已经被群英榜抛弃好久了吧。” “你可知灵溪潭对战?” “知道。” “你师父只在是十三四岁参加过一次,就是当年第一。” 成桐君瞪大了眼睛,看向师父问道:“可是真的?” 云澈点头。 “这……这也太厉害了!”成耀说过给女儿说过,灵溪潭对战上能赢的都是修为上乘之人,未来必是各家的中流砥柱。 “你师父是云家长子,你是他第一个弟子,说不定还是未来云宗主的首席大弟子呢!”南明浔开起了玩笑。 “那我更要走了,我与叶家的争端会连累师父的。” 南明浔拍拍小女孩的头,怜惜的说道:“你想的还挺多的,还这样小,就思虑如此多。” “你不用担心,你师父能护住你。” 云澈开口说道:“桐儿,你相信我么?” “相信。”成桐君最终还是点点头。 “那你不要想着乱跑,师父会保你一生平安。”云澈伸出小拇指在成桐君面前。 成桐君细小的手指勾住,云澈说道:“我们约定好了,不能反悔。” “好。” “你父亲为何招致叶归言的灭口?” 成桐君摇头道:“不知,只是知道两人似乎有来往。” 南明浔神色凝重,想起成桐君还在身边,旋即换了脸色,笑道:“不妨事。还好你们改了姓氏,不用担心,师父与师娘都在。” 第二百九十五章 这次我在 南明浔把小姑娘放在床上,拍着她唱起昔日孟静熏为她唱起的歌,见小姑娘终于睡了,拉好被子。 出了屋门,落叶萧萧,遍地凄凉,南明浔叹了一声:“云澈,我们的安稳日子恐怕要结束了。” 云澈从身后抱住她:“这次我在。” 南明浔扭头笑着:“你何时话这样多了?还总是说这样的情话。” 云澈有些不好意思,南明浔额头抵在他的下颌,握住云澈的手,“也总算不是一个人颠沛流离了。” 两人回屋,又是一阵衣料摩擦的声音,天地才重归寂然。 为了保证万无一失,云澈隔日就将姐弟俩送回青溪教养。 南明浔照旧卖着胭脂水粉,回身转回来,一个相似的少年面容让她几乎肝肠寸断,南明浔跟着跑过去,眼见着少年一行人走远拐了弯。南明浔抓住少年喊道:“师兄!” 少年回过头来,不怒反而挂着笑,那温润的笑与周如玉别无二致。 “姐姐,你似乎是认错了人。”少年声音如空谷清风穿过竹笛,悦耳动听。 “我……”南明浔眼睛里含着泪,“你像我一个故人。”南明浔放下了手,无措的端详他。师兄怎么会活着,当年,是自己亲手杀了他。 “那是我的荣幸了。” 少年推手行礼:“我是寒浦周弦思。” 南明浔一怔,又是一股酸涩涌上眼睛,“抱歉,小公子,打扰了。” “无妨,那……在下告辞了。”周弦思等南明浔点头,方才转身,腰间配着周如玉的那把“消雪”,比其父更有雪意梅彻之姿。 南明浔独自缓慢的穿过人流如织的街道,十年恍如一世,少年佩剑成人,稚童束发学剑。岁岁有纵情少年,年年有击节长歌。 “阿浔,师兄带你去玩,不要哭。”白衣周如玉扶起被南明璟扔在雪堆里的南明浔,温暖的手拍掉南明浔衣服上的碎雪。 把她背起来,“你不是要摘叶子么?摘吧。”周如玉温和的笑着,南明浔伸手拽叶子,震落的碎雪掉在周如玉的睫毛上。 “哥哥是坏人!”南明浔冻红的小手拿着叶子。 周如玉放下南明浔,还是那样温和:“阿璟在外边陪你冻了一上午了,他让你摘他最喜欢那棵树的叶子已经是很宽容了。” “还是他嘱咐我过来找你的。”周如玉把南明浔裹进斗篷里,抱着她走回去,南明璟跺着脚、哈着气,等着两人。 南明浔伸着小胳膊,“阿璟抱。”南明璟有些怒气,还是从师兄怀里接住了南明浔。 “叫我兄长!怎么能叫我名字呢?!”南明璟训斥道。 南明浔得意的拿着手里叶子晃晃:“嘿嘿!” “师兄你看她气不气人!”南明璟对周如玉没好气道。 周如玉大笑起来,呼出的白气飘远了。 “阿浔。”云澈回来看见失魂落魄的南明浔,忙叫她。 南明浔一愣,抬头看见云澈,扯出一个笑:“回来了?两个孩子哭了么?” 云澈环住南明浔,往房子走去,“桐儿似乎是察觉什么,有些要落泪的样子,又说想起你的教诲,没有哭出来。” 第二百九十六章 你说的好直白 “你偏心,阿川没见你照顾的这样仔细。”南明浔恢复过来。 “阿川性格开朗,不像姐姐想的多些。” “小孩子都是有小心思的,男孩子更是对父亲、师父有着不一样的崇拜。” 云澈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眼神飘忽一下,回答道:“我知道了。” 南明浔草草收着摊子,云澈也在旁边帮忙,旁边的孙婆婆问道:“这是怎么了?” 南明浔笑笑:“不舒服,想歇歇。” “快去快去,身体重要。” 两人回去关上了门,南明浔脸上的笑随即消失。 自己坐在天井下,愣愣的看着地上的光。云澈静静坐在一旁,也不说话,一起看着地上的光斑。 脚下的光斑移了位置,南明浔扭头面向云澈,伸手抱住了他:“小和尚,我今天看见了阿弦,他长得跟师兄越来越像,性格也像,师兄要是还活着,他……” 南明浔说不下去了,扭着拳头,努力不让眼泪流下来。 云澈抚着她的后背,紧紧抱着她,左手轻轻放在南明浔的拳头上,慢慢的掰开她的手掌,十指交叉,握在一起。 南明浔头抵在云澈肩窝处,喃喃说:“就算是叶归言又能怎么样,杀了他又如何?死去的人不会再活过来,过程怎么样、缘由如何,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 云澈不知说些什么,只能抱着南明浔,南明浔手指冰凉,哽咽起来:“我不想……不想去翻开那些前尘往事了,太痛了。” 云澈被眼泪灼了一下,心也跟着一紧。 “阿浔……”云澈踌躇着,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有些事一定要做的,我不能替你心痛,只能陪着你了。”云澈本就寡言少语,他说出这样的话,看起来笨拙极了。 南明浔在云澈衣服上蹭掉了眼泪,抬头看云澈笨拙无措的样子,不知为何笑了起来。 “你一点都不会安慰人。”南明浔蹭掉了眼泪。 云澈也傻傻的笑起来,轻轻擦着南明浔脸上的泪痕。 “少了两个孩子,太清净了。”南明浔依偎在云澈怀里,看着四方的天。 “你一向是个喜欢热闹的人。”云澈轻声说,南明浔那一句“你说说话吧”他仍然记得,她说的他都记得。 “无人的时候心里的声音听的太清楚了。” “嗯。” “小和尚,你想过自己以后么?” “遇到你之前,没有。遇到你之后,想过。” “嗯~你的情话突如其来啊。”南明浔看过去,云澈的眼睛里亮亮的。 “是什么样的?” “与现在差不多。” “差不多是差多少?” “就是……差不多。”云澈无数次设想过有南明浔的日子,大致都与此相似。有夏日青溪的明光,有冬日寒浦的雪,像南明浔的女儿,有个儿子也不错,南明浔名满天下,腰间挂着剑,扑进他的怀里。 只是,现在……如何说出来呢? “说啊!”南明浔想要全部知道。 “有你,有孩子。”云澈说的简洁明了。 “你说的好直白。”南明浔捂住了脸。 “你呢?” 第二百九十七章 我说的话甚少有算数的 “从前想过,没有你。”南明浔更加干脆。 “……” 南明浔偷偷看着云澈失落的脸,良久,他才问:“有别人么?” 南明浔偷笑,佯装不知道:“有啊。” 云澈脸色更冷。 “家人、师兄弟都有。”南明浔笑起来。 “你以为呢?” 云澈不语,知道南明浔又是寻开心。 放下她,自己回屋去了。南明浔急忙追上,却见云澈在等着她,待她进来,在她身后关上了门。 南明浔察觉不对,要夺门出去,却一头撞进云澈怀里。 “小……小和尚……”南明浔咽了咽口水。 云澈一把抱起来南明浔,“小和尚!你学坏了!”南明浔被放在床上。 “你有了,只剩孩子了。”云澈轻轻说道。 “我还没答应嫁给你,你都还没……” 云澈遮住了南明浔面前的光,双唇被封住。寂静的屋中只有喘息声,云澈坚实的肌肉在南明浔的眼前移动,让她羞红了脸。 “你愿意么?” “什么?”南明浔继续装傻。 云澈的动作更激烈的些,“愿意、愿意。”南明浔求饶。 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急促的呼吸和帷幔更剧烈的晃动。 一夜大梦过去,南明浔幽怨的看着云澈:“小和尚,你学坏了,你原来还说男女有别,不能共处一室的。” 云澈没有说话,只是浅浅的笑,拉了拉南明浔的被子。 “你答应嫁我的。”云澈固执的说。 “你没听过一句话么?”南明浔眯着眼睛靠近云澈神秘的说。 云澈问道:“什么?” 南明浔在云澈耳边,口气轻佻:“我说的话甚少有算数的。” 云澈脸色一变,南明浔想跑,被云澈带着被子摁住。 “算数!对你说的话算数的。”南明浔反手抱住云澈,小心讨好。 云澈这才松开了她,认真问道:“认真的?” 南明浔点头:“你总是在怀疑什么?我难道表现的不明显么?” 云澈恢复了淡漠:“你……”云澈没有再说,眼瞟向一边。 “我?怎么了?难道我看起来这么负心?”南明浔围在云澈身旁,不依不饶。 “你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因为我对你好,你什么都肯做?”云澈又说出的长句子。 南明浔趴上来,看着云澈的双眼,发丝垂在云澈颈上:“好负心的人!都这样了,你来跟我说这话!是不是不想负责!” 云澈被逗笑,南明浔撑起身子,吻了上去,娇俏的喊着:“郎君!” 又是一吻,“郎君……” 云狄 一个衣着简朴的挎剑女子,一路问过来:“您可知成家在哪?” “那里,依山傍水之处就是了。”一老伯信手指过去,这女子道完谢走过去。 “大伯,此地有个成家你可知道?”南明浔问道。 “成耀?” “正是。” “那里。”老伯一指,待两人走后,老人自言自语道:“怎么这两个人也找成家?” 南明浔刚走上破落的房屋里,便觉得四周不对,云澈一把拉住南明浔后退。 一柄剑闪着寒光,擦过南明浔。云澈挥手把南明浔护在身后。 “云澈?”拿剑之人看清了云澈的面容便收了剑。 “叶夫人。”云澈淡淡说道。 第二百九十八章 也无怪乎无人记起阿浔了 离红药看着云澈身后的南明浔,眼睛里升腾起了一股火气:“她是你带来的?” 云澈不说话。 离红药看着云澈抓住南明浔的手,出言讽刺道:“当日街道上一见,不知姑娘还有如此本事,打动一个处世淡漠的人。” 离红药也不欲多管,把剑放进剑鞘里,也不去看云澈,冷冷的说:“云公子,我还以为你是个长情的人,却没想到连你都另有了新欢。也无怪乎无人记起阿浔了。” 离红药又走回成家破落的府邸,细细查验,也不去管门外的两人。 南明浔心中感动,原来,离红药还记得她。 云澈两人也进来查看,南明浔转了一圈,不巧与离红药碰了个对面。 离红药嫌弃的看了南明浔一眼,转身要走,南明浔叫道:“叶夫人,我与云澈已经是夫妻。逝去之人,回不来了。” “回不回的来,与你无关!”离红药拔剑就要伸出来,踌躇一下,又把剑放回去。 云澈瞪了南明浔一眼:“不要瞎闹。” 南明浔笑笑,往前走,伸手运气,手掌朝下,默默一路摸过去。忽在墙角,南明浔手里的黑气融进了一丝东西。 南明浔停下来,仔细看看,又向远处张望一下,院中树木以一种奇怪的姿态,死在院中。 南明浔轻轻把手中的黑气送出去,黑气缓缓往前延伸,在中庭铺开延展,一个巨大的法阵露了出来。 南明浔一惊,抬眼去看云澈,云澈脸上也是凝重。 离红药走过来也是一脸惊讶,看了看法阵,脸上一沉。 旋即反应过来,拔剑冲着南明浔,云澈闪身上前。 “你是谁?这样的术法是哪来的?”离红药剑上的寒光晃着南明浔的眼睛。 见云澈护着她,离红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知道她用邪术还护着她?你可曾这样护阿浔了!!!” “红药,我不会伤害别人的,也能控制自己。”南明浔透过云澈的肩膀看着离红药。 离红药一愣,这样熟悉的语气出自一个她全然不认识的人。 “你是谁?我们熟悉到如此了么?”离红药脑子里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让她不敢相信。离红药抖着剑吼道:“你到底是谁?” “红药,女儿节那年,我们深夜谈话,谈天说地,如今雨中少年不在,登顶巅峰的壮志也不在了。” 离红药的剑掉在地上,声音里有着抑制的狂喜:“你是……你是阿浔?” 南明浔跑出来,眼里噙了泪:“好久不见。” 两人抱在一起,哭声一片。少年一别,再见已是经年。一个最想光芒万丈的少女,如今躲在暗处不敢见人。一个最纯粹追寻真爱的少女,没有嫁给年华里念念不忘的人。 那些青葱岁月里的少女心事,爱过的人,看过的景都已大变。 她们曾携手并肩互相成为对方的依靠,把自己的后背交托给对方,踏碎黑暗,踩着火光,风尘仆仆只为对方搏命,而今只剩唏嘘了。 经年再见,谁都没有成为少年里祈愿里的那个人。 “你是怎么回来的?!你怎么又学了这个东西?这一道走不得啊!”离红药恨铁不成钢。 第二百九十九章 没关系,我有人保护了 “红药,你信我,这次我不会像上次一样的。”南明浔笃定的说。 离红药没由来的就信了她。 “你回换个身份回离家,我母亲会护着你,你也可以在我家一世无忧的。”离红药不管地上的名剑,握住南明浔的手,“没有人护着你没关系,南明璟不要你也没关系,我可以保护你,你可以跟我走。”离红药说完就泪流满面,“这次谁不高兴我都要带你走!” 南明浔已经泣不成声,离红药的眼泪掉的又急又快,砸在锦缎衣服上,打湿一片。 两人相对无言,互相给对方擦着眼泪,又哭又笑。 南明浔先止住了哭腔:“没关系,我有人保护了。” “他……毕竟当年,他也没有能护住你。”离红药旧事重提。 云澈脸一黑,走向一边。 南明浔笑起来,脸上泪痕犹在,显得滑稽异常。两人在沾满灰尘的廊下对坐,叙说着未见的这十年苦楚。 “阿泠……现在挺恨我的吧。”南明浔低头捻着衣服。 “他……过的也不容易。”离红药脸色一变。 “他对你好么?” “还好。”离红药笑笑。 “你……为什么嫁给他?” 离红药听出了南明浔言语的疑惑,也低下了头:“我不想瞒着你,我是为了我离家不再遭覆灭,故意引诱阿泠的。” “但我并没有打算对他怎么样,我一样爱他、护他,对他忠贞。”离红药急忙说道。 南明浔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只是……你心痛过么?”南明浔把她的碎发捋到耳后。 离红药看着不远处眼睛落在南明浔身上的云澈,苦笑着说道:“再来一次,我仍然会杀了季成枫。心痛不心痛都不在家仇大义的考虑之列。” 南明浔又抱住离红药,温柔的抚着她的后背。 离红药问道:“你呢?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当年,我失去了内丹,后来又离了魂,被人利用。”南明浔捂住自己心下三寸,似乎当时痛感仍在。 “我现在就是在找利用的人是谁!”南明浔开门见山。 她说的最多的就是别相信任何人,却对离红药深信不疑。 “你怀疑谁?”离红药似乎对这个人名胸有成竹。 “叶归言。”两人异口同声。 “你也怀疑他?”南明浔有些惊讶。 “他一直在暗里打压阿泠,但阿泠总不在意。”离红药想到这就有些焦心。 “他不在意?”南明浔神色不明,“他恨我么?” “自你死后,他再没有提过你,有一次我无意提到,一向温和的他发了脾气。” “我知道了。”南明浔尴尬的低下了头。 “你发现了什么?” “这人的邪术修为已经达到了一定境界,而且与这位成宗主有些渊源。” 离红药点点头。 “你来干什么?” “一年前我派人跟着叔父的亲随来过此,这两日我刚听说,成家人死了,所以就来看看。” “这两日?”南明浔眯起的眼睛里闪着怀疑的目光。 “谁告诉你这消息的?” “我家带来的女修。” 南明浔点头不说话,南明浔却深感奇怪,成家姐弟说他们逃亡了一年了,成家该是一年前就遭人屠杀了,怎么这会儿离红药才知道消息。 第二百三十章 你活着,很重要。 “能有如此大的伤害,必然邪术修为不低,只怕这时,修此术的人早已内丹全无。”南明浔静静的说。 “我明白。” “你在叶家要小心,如果真的是叶归言,你与阿泠岌岌可危。”南明浔紧张起来。 “你放心,我好歹也是家主,不是个小孩子了。‘谁都不要相信’我记得了。”离红药笑了笑,脸上有了些旧日少女风采。 眼见着日头西移,离红药站起来,说道:“我要回去了,回去晚了怕是会引起怀疑。” 南明浔点头,两人依依不舍的分别,看着挚友渐渐远行的背影,南明浔心里有着从未有过的安定。 你这一生有没有毫无保留的相信过一个人?笃信他绝对不会背叛你。 “有,不止一个人。”南明浔如是想。 “这么多人知道你的身份,无事么?”云澈问道。 “早在你带我去白家求医的时候,他们就都知道了吧。”南明浔笑着把自己的手递给云澈,“现在想来,大概是都知道你的心意,只有我不知道吧!” “就算不是如此,我体内流窜的真气、陆氏的血,都让我无法不被人怀疑。” “红药、我哥哥,这些都是我必须团结的力量。对付那位幕后之人,我们又得像当年一样,我活不活着?会不会重新成为众矢之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不能再继续为祸九州了。”南明浔看着天,眼睛的沉静冷的吓人,她再不少年,权衡利弊、取舍得失,她在极北冰原城里学了个通透。 “你活着,很重要。”云澈用力捏紧了南明浔的手,“对我是这样。” “放心,我不会轻易去送死,我这不是联合各方了么!”南明浔又打趣起来。 两人走到大路上,见一群人浩浩荡荡走过去。为首者,穿锦缎绿装,配红色对襟,连剑穗都是金线织就,在素衣人群里显的扎眼极了。 “这种着装风格,似曾相识啊。”南明浔揉着自己被颜色冲击的眼睛,忍着这样的搭配给自己带来的不适感。 “这人该不会是江旷吧?!” “是他。”云澈干脆的回答道。 “物是人非,他的穿着却还是一如既往啊。”南明浔看着那只花蝴蝶招摇过市。 后来跟上的江氏子弟有人认得云澈,便行礼道:“摒尘大师。” 云澈行俗礼道:“我已还俗,称呼我俗名即可。” “云澈?”江旷听见声音回转身来。 江旷还是那副浪荡的笑容:“这位美人也是尤物啊,怪不得你非要还俗。” 云澈冷冷的看着江旷也不答话,但这并不妨碍江旷继续说:“小美人,认识一下,我是江旷,与他有过同袍之谊。” 南明浔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行礼温言道:“江宗主。” 江旷细细在南明浔脸上端详,云澈拉着南明浔后退一步,江旷还是那副笑容,神色却有些冷:“她与小娇娘是有几分相似,但是不如小娇娘好看。” 江旷站回原位,看着云澈:“虽然你没有义务一辈子守着小娇娘的亡魂,但是新人换旧人总是让我有些难平。” 第二百三十一章 她也是喜欢你的吧 “哎,那一年,我们去灵溪潭山里的那一次,你们被串在箭上,小娇娘本没有被箭射穿,为了抱住你,她硬是让箭穿透自己去抱你。”江旷仿佛在讲一个故事,将玩世不恭挂在脸上,“哎,你说她也是喜欢你的吧。”江旷最后一击,诛心于词锋之间。 云澈瞄了南明浔一眼,仍是不说话。 南明浔却笑了,那些傻子都记得她,十年了,谁也没忘。 江旷看见南明浔一笑,摸不着头脑,脸色滞了滞。 南明浔低声对云澈说道:“问问他也许会有线索?” 云澈面有不愿,南明浔笑道:“不愿意与他说话?” 云澈点头。 “那我去?” 云澈摇摇头,看了看前边花蝴蝶一般飞走的江旷,随着他走到了原样移换过来的浩然苑。 到了府邸中,南明浔看到了与他初建府一样的格局,花草的位置,就连光过树影的位置都相似。 “完全复制出来的府邸啊,执着什么?”南明浔在心里戏谑。 “有事?”江旷把弟子赶出了正厅,留云澈、南明浔两人。 南明浔自己就坐在了正厅椅子上,端起杯子,打开茶碗,水汽氤氲。 南明浔置身于熟悉的环境之中,身旁的声音像淙淙流过的水,记忆流泻过来。 她偏头看出去,好像还是十年前,一切都未大改。仿佛江旷刚开始开宗立派,夏日初到,两个小童子在门外一边看着来人,一边极力挺直自己的身子。 “师父,您要的文书。”一个俊朗少年走上厅堂,把纸张递在堂上,自己拱手告退。 南明浔见这弟子眼熟,细细想了想,便笑起来。 云澈拿着纸张坐在南明浔身旁,南明浔这才发现自己愣神的功夫,两人已经完成了交谈。云澈一目十行看完之后,递在南明浔手里。 南明浔快速读过之后,陷入了沉思。 这封公文,是江旷呈上,陈述了成家灭门之时,自己前去救援却无力回天的全过程。没有回复,没有时间。 南明浔皱眉问道:“这是什么?” 江旷笑道:“我们刚才说话没有听?” 南明浔不好意思的挠头笑道:“对不起,我没有注意。” 江旷说道:“这是出事之后我交上去的公文,无人回复。这还是我在叶家焚烧的坑前拿回来的。” “叶家只是派人收拾了一下残局就走了。此后也没见有什么音信。” “你有什么怀疑?”南明浔问道。 “我怀疑什么?我什么都不怀疑。”江旷狡黠一笑。 “问完了吧?走吧。”江旷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云澈也不欲多留,拉起南明浔就走。 江旷挑着眉,看着两只拉在一起的手,语气轻佻的说道:“哎呀,早知如此,我早就去南明家求亲了,这会儿我怕是孩子都满街跑了,南明浔也不至于会死。” 云澈扭身就逼近了江旷:“你说什么?!” “我说,如果是我心爱的姑娘,怎能放她一个人在天地流落!”江旷不知道为何,没有了笑,激动起来。 第二百三十二章 你说我们谁错了? 云澈死死咬着牙,一言不发。 南明浔急忙拉开,安抚他:“没事,没事,这都过去了,提这个做什么?!” “听闻,当时南明浔为了你顶撞师长,被父亲鞭打。南明璟说,他妹妹是最油滑之人,能求饶免疼,必是求饶。而那次,南明老家主问了她三十六遍,‘可知错’,她遍遍都是‘无错,不认。’生生打晕过去。这女子可能做到如此?”江旷握着自己的剑,随时准备打一架。 云澈瞪大眼睛,看了南明浔一眼,南明浔扯出一个笑:“我那是嘴硬呗。” 江旷闻言也看向南明浔:“你?你是谁?” 南明浔没有回答他,拽着云澈说道:“你这人太不讲理了,你还能让人家守着一辈子啊。” 江旷顾不上怒气冲冲的云澈,喉咙里低吼:“你是谁?说!” “说说说。”南明浔一脸轻松。 “江旷,我是南明浔,你信么?” 江旷嘴角不自觉的一偏,满脸不可置信:“南明浔的魂魄该被撕碎了。你用邪术灭魂占体回来的?” “你看你这个人!我回来不行,不回来也不行。” 南明浔笑道:“说来话长,反正我是正当回来的,没有害人!” “我不信你。” “我借给你那么多钱,我还记得。那是我攒了多年的。” 江旷握着剑的手,放松下来,真挚的笑起来。 南明浔看着江旷如释重负的笑:“哎,这是我第一次见你笑的像人。” “小娇娘~”江旷就要抱上去,云澈一手拿剑抵住江旷,一手往身后拽南明浔。 江旷变了一副脸色,笑道:“云公子,刚才那是误会!” 云澈脸色稍霁,放下了手,还是冷冷的看着江旷。 “我亮明身份呢,是请你帮忙。” 江旷头一偏问道:“叶归言?” 南明浔点头。 “你家势力大减,上次以后,九州势力重新洗牌,今日只有我们联手方可一搏。”江旷分析的头头是道。 “那你愿意加入么?” “加入。”江旷毫不犹豫。 “你有证据么?”江旷问道。 “没有。”南明浔说的干脆利落。 江旷吃瘪,揉了揉太阳穴,说道:“没有证据组什么联盟啊!” “没证据你答应什么?!”南明浔反击。 江旷轻浮笑道:“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啊?” “此一时彼一时啊。” 江旷看着云澈:“你就陪她这么野?” 云澈点点头。 “真是的,你怎么也这样?!你君子品格呢?!”江旷说道。 “哎哎哎,你刚才还说他不救我呢!”南明浔对着江旷大呼小叫。 江旷挑眉一笑:“此一时彼一时。” “你……” “不过这次咱们要是失败了,就一起送死。你这新建的宗派一起玩完。”南明浔说的好像一个游戏的输赢,谁输了就去叫先生一样。 “送死?我喜欢。”江旷斜斜一笑。 “好吧,告辞。”南明浔也不行礼,拿起桌子上的点心,揣进怀里,拉着云澈走了。 “哎,连吃带拿,你的家风家教呢?!”江旷在背后大吼。 “早没了。”南明浔一边收拾着一边说。 “哎,你和今槐序是怎么回事?”南明浔想起什么扭头问道。 “一言难尽。你说我们谁错了?”江旷有些神伤。 “谁知道呢。” 第二百三十三章 云澈也不说话,收拾好了就给南明浔倒了一杯茶。 南明浔道:“我胳膊疼,喝不了。” 云澈道:“那只胳膊。” 南明浔把另一只胳膊放上来,抖了抖袖子,露出一大片淤青,占了半个小臂,云澈一惊问道:“什么时候弄的?” 南明浔道:“不知道。我今天才发现的。” 云澈无言,准备查看淤青的时候,南明浔嚷道:“我要喝水!” 云澈拿起杯子把茶水喂进南明浔嘴里,南明浔本就是捉弄一下小和尚,这一下弄了自己一个脸红。 不过南明浔到底是南明浔,只脸红一会儿,就又开始说话了:“小和尚,你倒是挺会伺候人的啊。” 云澈手中力道一重,南明浔喊道:“我错了,错了!!!”用力拍打云澈的手,胳膊上的药粉又洒出来了一些。 云澈不得不放缓了手里的力道,避免南明浔把药粉全抖下来。 云澈为南明浔上药揉搓了一会儿,南明浔的袖子落了下来,云澈为她挽上,却意外的发现,小臂上方还有一块淤青,颜色较轻,看样子都快好了。 云澈不知为何一股燥起升起,问道:“这又是怎么弄的?” 南明浔正在捻着桌子上的点心往嘴里塞,也不回头,含糊不清的说道:“哪啊?” 云澈又按了一下,南明浔疼的差点把点心掉地上,回过头来看,还是那副笑意晏晏的样子,满不在乎的看了一样道:“这个?嗯……我想不起来了,大概是哪次练武的时候弄的吧。” 云澈把南明浔的袖子都撸上去,南明浔一惊道:“你、你、你干什么?” 云澈展眼望去,胳膊上大大小小的瘀伤、深深浅浅的疤痕不少。人说姑娘纤纤玉臂,可看遍眼前之景便知,这与南明浔不沾边。 与男子分伯仲,与世家百人较高下,成为同辈翘楚,哪是因为天赋异禀?那是她一剑一剑的练出来的。 她是真的很想成为九州高手的吧?她是真的很想光耀九州吧? 云澈拿出药膏给那些伤口一一抹上,南明浔道:“我还想喝茶。” 云澈沉默着放下她的胳膊,给她倒了茶,南明浔看了看胳膊上的药道:“那些伤口都那么久了,还上药做什么?” 云澈把杯子放在南明浔手边,南明浔拿起来,喝着水,看着云澈仍然执着的往那些陈年旧伤上抹药。 “小和尚,我发现你这个人有点婆婆妈妈的。”南明浔按下云澈的手,把自己袖子放下来。 云澈去抓南明浔另一只胳膊,南明浔闪开了,说道:“那只胳膊上伤痕更多,不用看了。你再这样我告你非礼啊!” 那只胳膊光是在认识云澈的这一年里,就受重伤几次了,更别提以往了。 云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道:“疼么?” 南明浔笑道:“说真什么傻话呢?当然疼了!练武练剑修灵力当然得吃苦了。难道你就没受过伤?” 云澈自知问题无趣,也低下了头。 南明浔道:“我来找你说正事的。” 云澈抬头看着南明浔,继续给她倒茶。 南明浔道:“你能不能为离家换一个结界,可以防邪术,关键是,除了离家人谁也不能打开!” 第三百零四章 小和尚,我们做个交易 “不许与人争锋,压人一头!”南明璟声音变大。 南明念被父亲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吓到:“为什么?” 南明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缓和了一下口气说:“没有为什么,爹爹不会害你的。” 说完,南明璟起身打开的书房的门,湿润的雨丝飘进来,扑在南明璟的脸上,南明璟眯了眯眼,说道:“写完就去歇着吧。” 自己关上了门,沿着被雨打湿的长廊缓缓往前走去,直直的看着前方,不肯看庭外的瓢泼大雨一眼。 南明浔二人又回到了烟凉的小房子里,推开街门,走到院中,叶落满庭院。风吹起来还有哗啦啦的蹭地声音,有些寂寥,又有些空荡。 南明浔一边收拾一边说道:“我自己是不能都过叶归言了,大家一起就未必不行了。” 云澈则眉心打结,始终不语。 “怎么?你不相信我?” “当年……你都没能如愿,如今胜算有多大?” “哈哈,你与我一起么?” “当然。”云澈说的干脆。 “那就好。如今我也是不是以前的南明浔了。”南明浔手用力握了握手里正在擦拭的茶杯。 “你说季家与叶家有关联么?”南明浔坐在石桌旁,看着正在扫落叶的云澈。 “有。” “季家先发难,叶家而后利用我。还是叶家就是幕后主使,季元衡只是被指挥?”南明浔嘴里念念有词。 “但是我失控这件事不是可以预料的,叶归言是怎么利用我杀叶鹤鸣的呢?”南明浔犯了难。 “也许只是后来才发现有机可乘的。”云澈挺直了腰板,攥着扫把,停在落叶堆里。 当年的事情让云澈念念不忘,后悔不已。即使到了如今,世人说一次妖女,他便心痛一分。 南明浔没有察觉他的心里变化,还在说着:“若两家有联系,又是什么联系呢?” “这个成耀又是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呢?”南明浔苦苦思索。 南明浔扭头一看,云澈还在院子里呆呆的站着。 “小和尚?”南明浔唤了云澈一声。 “嗯。”云澈回过头来。 “你在想什么?” 云澈不语。 南明浔走过来拉着云澈坐在自己身旁,问道:“你又不说谎,看来是不想说的事情。” 云澈也不摇头,自己站起来就要离开,南明浔抓住他的衣摆,晃着说道:“小和尚,小和尚~你就告诉我嘛~” 见云澈迟迟不语,南明浔捂着胸口,瞪眼说道:“莫非……莫非……你在外有了其他女子?要抛弃我们娘儿仨,啊!负心汉,把孩子送走了,现在才来跟我摊牌么!”南明浔还在嘤嘤装哭。 云澈扶额叹了一下,笑出来,南明浔蹭进云澈怀里,云澈像清晨朝露上的闪耀的笑挂在嘴角。 “你就说嘛!” 云澈笑着摇摇头。 “小和尚,我们做个交易。” 云澈看着南明浔表示自己在听。 “亲你一刻时间,来换这个秘密。”南明浔笑着娇俏。 云澈的喉结轻动,南明浔抓住这一闪而过的情动,笑道:“那就是你答应了。” 南明浔挑起云澈的下巴,就吻上去,再云澈的脸几乎红透的时候,南明浔停了下来。 “说!你不能背弃对我的誓言。”南明浔最知道如何欺负云澈这样的老实人。 第三百零五章 我要听好听的,你要哄哄我 “我……”云澈轻轻呼了一口气,企图降降脸上的红热。 “嗯?”南明浔那双水眸正对着他。 “我曾无数次回想十年前的事情,若是我那时能再强一些,或是早就求娶了你,再或者那日我没有放开你,现在都是不同的愿景。”云澈不敢看着南明浔的双眸。 “我还以为怎么样了呢?原来是这事。” 南明浔挑起云澈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那不是你的错。南明璟说的对,无论我当初有多悲痛的经历,都不是我背弃正道、走捷径的理由。” “我没能保护你。” “我不怪你。年少的时候,我们都有想保护的人,只是年少无力罢了。”南明浔说的风轻云淡,全然接受了自己不能傲然九州的事实。 “我怪我自己。”南明浔并未领悟云澈始终耿耿于怀的原因。 “我应该再果断一些,像当初那样跑过后山的花田,跑过天下想消灭的你的人。” 南明浔笑着用手点在云澈眉间结成的疙瘩,“你还是这样孩子气,什么就跑过天下人了?你置家族于不顾了么?” “母亲说,我就该带着你走,她支持我的。”云澈越说越孩子气。 “夫人真是单纯,竟这样这样教你。”南明浔笑起来,把下巴放在云澈初长新发的头顶上,轻轻蹭起来,“你一个和尚怎么不懂呢,过去之事不可思,过去之人不可追。” 云澈抱住了南明浔,落叶飘在两人身上,云澈抬了抬脚,让蚂蚁过去。 苍云流窜,时光荏苒,那个树上跳下来的姑娘,终于落在了他的怀里。 “我们都是有家族的人,哪能不管不顾的?!”南明浔笑笑。 “你呀~佛经学到哪里去了?天下众生都到哪里去了?于那时的九州而言,舍我才是对天下最好的选择。” 云澈淡淡的说:“你总是这样冷情。” “我冷情?到底是谁整日板着一张佛祖脸,不悲不喜、不哭不笑的?”南明浔调侃起来。 云澈淡淡的说道:“你喜形于色、时笑时嗔,每次做决定的时候,却总是冷静的吓人。” “这么几天,你都学会了反驳我了,你是不是下一步就要学着撒谎了。” “我只是不说话,算不得撒谎。” “小和尚,你真的变了!!!”南明浔感受到腰里的力道,冲云澈喊道。 “只是觉得这些话必要对你说的。” “我不愿意听。” “是你要问的。”云澈似乎尝到了甜头,句句都戳南明浔肺管子上。 “我不开心了。” “为何?” “我要听好听的,你要哄哄我。” “嗯……阿浔……” “嗯?” “试问霜中姝海棠,可愿随风眠云心;粉质玉彻娇颜色,宛若明光照凡尘。” “嗯?什么意思?” 云澈没有再说什么,自己继续起来扫起了落叶,南明浔围在云澈身旁不住的问什么意思,云澈始终没有说话。 那片娇艳的海棠花瓣,最终回到了他的心里,成为他挥之不去的朱砂印。 第三百零六章 你是谁? 白家 “二公子,我可以把这个拿走了么?”一个侍女拿着托盘问道。 “嗯。”白决明仍然是面色冷冷了。 听着人渐渐走远了,白决明撩开袖子露出绑着绷带的胳膊,看了看近来的伤口还未愈合。 白决明拿出刀子,在满是疤痕的胳膊上又划了一刀,拿出床边隐蔽处的储灵瓶,把自己的血滴进。 血刚流进瓶子里,瓶中便散发出淡淡的光,还有细微的而纤细的声音传来:“阿远。” 白决明微微一笑,问道:“近来恢复的如何了?” “我在你身边能听到很多声音了。”瓶子中的女生细腻温柔宛如山涧流水,悦耳动听。 “阿柔,等你找到寄宿的身体了,我们就能一起周游九州,完成师姐的遗愿了。” “好啊。”瓶子里的声音渐渐变弱。 白决明脸上的笑也渐渐冷下来,打开门来,冰霜之色又拢回脸上。 “二公子,宗主叫你。”一个同门来报。 白决明点头就走。 背后又是一片议论声:“二公子人称‘冷面郎君’果然不错,整日闭关,出关之后,不在屋子里就与宗主在一起。” “可不是么?!一个私生子不说战战兢兢的过活,反而这般高傲,真当自己是少爷。” 白决明冷眼回身一扫,一众人作鸟兽状逃散。 白决明行礼道:“大哥。” “阿决,这次北去找药,要仔细雪域之巅不是好去的。” “是。” 白玄明看着白决明不自然的胳膊,问道:“你又放血养魂魄了?” “是。” 白玄明幽幽叹了口气:“年少都有想保护的人。” 白决明神色微微一动,没有说什么。 白玄明挥挥手示意白决明退下。 白决明后退两步转身走了,白玄明忽然说道:“你打算就这样下去么?” “唉……”白决明没有说话,叹了口气走了。 校场之上,白决明剑挑众人,百招让人落败。剑锋扫过,树叶落满廊下。白决明毫无倦意,自己又在一旁练起了自己的剑。 “二公子年纪轻轻修为过人,都是这等刻苦练出来的。”白家老前辈在一旁看着,称赞道。 “是啊,是有多强的心性才能寒暑不停、风雨不惧的出现在校场上。年轻弟子中又有几人有如此坚毅呢?” “二公子的心重啊,这样的孩子心里像是装了千斤巨石,每一剑都劈的绝厉。” 两个老人站在风中,看着眼前面色冰冷、挥剑狠绝的青年,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桃奚祠 “母亲,我今年要求青溪求学么?”周弦思行礼问道。 “你要好好听云先生的教诲,行正道,继承尔父遗志。”姜无忧仍是一副冷淡神色,只是眉目间多了些母亲的和蔼。 云氏百年规矩,九月中,广受九州门生,前来学习之人络绎不绝。 周弦思站在门口等着后来的同门,忽听见墙边有细细簌簌的声音,抬头便看见一少女自树上掉下来,白裙黑边,黑眸闪光。 周弦思急忙伸出手来,接住掉落的少女。 “你是谁?”笑音回荡在周弦思心上。 第三百零七章 叶归言瞪了南明浔一眼,攥住手里的草,缓缓的把鲜血淋漓的胳膊抽回来。 只这一次,胳膊就受如此之大的床上,采下的这些药量远远不够。数次下来,这软丝会剐掉所有血肉,甚至勒断骨头。 叶归言把带血的屈凌子放进怀里,回身想继续伸手的时候,南明浔已经把自己的胳膊伸出去了,云澈上来就要阻拦南明浔。 南明浔道:“别动我,一会儿你来替我!” 云澈点头应允。 南明浔胳膊纤细,被切割还不至于如此严重。 白玄明醒来的时候,南明浔、云澈、叶归言双臂都是布满鲜血。 白玄明更是气:“你这傻子!自己当英雄很神气么!!” “你看看够了么?”南明浔举着两条受伤的胳膊。 白玄明看看地上一堆带血的屈凌子,眼里都是水汽:“叶鹤鸣那个自大的傻缺,命不该绝,傻子总跟傻子在一起。” 南明浔笑道:“玄明哥哥,你这样骂人不文雅!” 白玄明抹了一把眼睛:“命都没了,要文雅有屁用!!!” 这是南明浔第一次听见白玄明说话如此粗俗,直到后来南明浔回想少年往事的时候,也只记得白玄明说过一次粗鄙之言。那时候她想,古人的最登峰造极的古诗文所表达的感情都不如白玄明一句“傻子”来的恰到好处。 还有那句“命都没了,要文雅有屁用。”简直是人间真理。 白玄明收拾着屈凌子说道:“我们可以回去了。” 南明浔认同把烟花从空隙里扔洞外,一个巨大的花瓣在夜空里炸开,远方亮如白昼。 破空的利箭声在烟花炸裂的声响掩护下,穿过冰冷的月光和彩色的美景,朝着南明浔右胸膛而来。 云澈跑上前面冲到南明浔面前,横亘在南明浔与这只羽箭的跟前。这只箭穿破云澈左背出了左胸膛,一并也穿透了南明浔的右胸膛。 江旷大叫了一声:“小娇娘!!!” 两人就双双倒下了,今槐序手拂着剑面:“雷电!去!” 一道白光越过软丝网的间隙直奔对面,白光炸开,一声叫喊响彻云霄。 洞口处喧闹非凡,离红药最先出现在被炸开的洞口边,隔着软丝网厉声喊道:“阿浔!!!” 南明浔还有些神志,云澈却是似睡非醒的样子,南明浔的手晃晃悠悠的去够云澈,却怎么都够不到,南明浔觉得大风吹透自己的全身。她嗫嚅道:“小和尚,不要睡!” 云澈两眼发直,看着南明浔也伸手去抓她:“好冷!万佛寺又下雪了?” 南明浔眼里的神采渐渐消失,虚弱的笑道:“你开始失去神智了。” “好冷!”云澈眼睛半闭。 南明浔还有一息尚存,说道:“不要死!” “好冷!”云澈还在不住的念叨。 南明浔抓住两人中间的那截箭柄,蠕动着身子,让箭穿透自己的后背,往云澈的方向挣扎,南明浔拥着云澈,额头相抵,苍白的嘴唇挑起来,笑道:“我抱着你就不冷了。” 第三百零八章 周公子不是在找我? 南方的九月中还未凉,光还是暖暖的,透过浮尘照在少女的身上,暧昧极了。空气有些燥热,让少年不禁有些舔了舔嘴唇。 云桐君不知所以的看着支支吾吾、又手忙脚乱的周弦思。 “可以借姑娘的注解一用么?”一个同样白衣黑边、竹叶下摆的云氏弟子问道。 “小师叔,给你。”云桐君笑着。 两人虽然年岁相长,却因为云桐君是云澈领进门的,故而小了一辈。 “不要叫我小师叔!”这少年轻轻敲着云桐君的头。 “这位同窗,如果不嫌弃的话,拿我的吧。”周弦思把自己的书放在少年的手里,顺便抽出云桐君的书。 这少年一愣,说道:“好,谢谢。” 周弦思把书递给云桐君,云桐君捡掉在地上的笔,猛一抬头,四目相对,周弦思一震,支吾着说:“云姑娘,你的书。” 云桐君大方一笑:“谢谢周公子。” 云桐君收拾好东西,拉着弟弟,行礼笑道:“周公子,回见。” “回见。”周弦思也温和的一笑。 周弦思看着少女的身影隐进拐角竹林处,才把视线收回来。 正午吃饭,云桐君坐在角落里,与一桌子云氏子弟,恪守着“食不言”的规则。 周弦思对身边的师弟说道:“师弟,我们换个位置可好?” “好。”小师弟一向喜欢这个师兄,想都没想就换了位置。 周弦思细嚼慢咽,看着一桌之遥的云桐君神情严肃,也是细嚼慢咽,微鼓的腮帮子显得有些可爱。 一看她就不喜欢吃花菜,筷子从不往花菜处伸。 也不喜欢木耳,门中长辈加来的菜在碗里没有动,还趁人不注意,放进弟弟碗里。 刚干完亏心事的云桐君四处扫视一下,两人对视一眼,云桐君媚俏一笑,周弦思红了脸颊。 午后便是骑马,云桐君身量小,自己却挑了一匹高头大马,怎么也上不去。 愁思之际,身后突然出现了一双手,让云桐君腾空起来,安稳的送到马背上。 “谢谢周公子。”云桐君脸红一下。 “无事。”周弦思柔柔一笑,就像初次见这个姑娘的笑。 云桐君似乎明白了什么,偷偷看了马下的少年一眼,脸红一片。 云层的光照在云桐君脸上,白皙皮肤下那抹红晕,透着悸动的颜色。 周弦思不语,自己坐上自己的马,在一旁偷偷看着骑马打转的云桐君。 就这样,情窦初开的少年,是早课偶遇少女,午课偷看少女,晚课请教问题。烟花节上,远远的看着少女,看着花纹繁复的烟花落下来,与少女欢欣的身影交织。 云桐君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扭过头来,周弦思猛然扭过去。又想着天暗,大概是看不清自己的脸的。又扭了回来,就这一来一回之间,周弦思的视线里失去了云桐君的倩影。 周弦思四下张望,却听见一个好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是在找我么?” 周弦思像个被发现了秘密的孩子,无措的捻着手指,好在他也是有家学教养的,按着自己跳到的心道:“姑娘有事?” 云桐君挑着眉笑道:“周公子不是在找我?” 第三百零九章 你能保护好她么 “啊!我在看烟花。”周弦思也不说是也不说不是。 “你有话对我说嘛?”云桐君还在笑。 “我……我……呃……”周弦思竟然结巴起来。 “你喜欢我嘛?”云桐君笑的灿若烟花。 “我……这……可能……今夜的烟花真好看。”周弦思屏住呼吸,企图让心跳的慢一点。 话一出口,周弦思觉得自己真是糟糕,这是什么回答! “那你不喜欢我啊?”云桐君凑近周弦思,邪邪的笑。 “喜欢。”周弦思不假思索的说道,听着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云桐君一怔,也不说话了。 黑暗里沉默了许久,下一个烟花炸裂,周弦思看着云桐君的脸,眉梢低垂,斑斓的色彩照在脸上,刚刚冷静下来的心又开始疯狂跳动。 黑暗里,云桐君觉得自己的手被一只宽大的手攥住,手心里都是涔涔的冷汗。 云桐君没有说话,低下了头。烟花再次飞上天空的时候,周弦思悄悄抱住了云桐君。 少女飞扬在风中的发丝,有着淡淡的香味,轻拂过少年的脸。 “我们这算什么?”云桐君红着脸,小声念道。 “你是我的。”周弦思拉着云桐君的手跑下山丘,带着她四处游逛,满学宫的学子看了个清清楚楚。 “啊~我的师侄女啊~”云家的小师叔哀嚎道。 两人跑过,漫天的烟花炸裂在身后。 一日,学宫放假,云桐君出门去看南明浔与云澈,却不想周弦思悄悄跟在身后。 三人正说话,云澈喝道:“谁?”剑已经到了人跟前。 周弦思站出来,云桐君急忙跑上前去护住他:“师父,这是我的同窗。” “周弦思。”南明浔惊呼,云澈收了剑。 周弦思大步上前行礼:“晚辈周弦思。” “你们只是同窗?”南明浔笑看两人。 “是。”云桐君硬着头皮答道。 “哦,那正好,云家有一个与你同龄的小弟子还不错,不如去见见?”南明浔使起了坏心眼。 云桐君一听就急了:“我们是恋人。” 南明浔笑起来,云澈却拉下了脸,也不请周弦思坐下,冷冷的看着周弦思,把云桐君推到石桌旁坐下。 南明浔笑看云澈一眼,让周弦思坐下。 “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的?”云澈冷冷的问,像一个抓住女儿私奔的老父亲。 “就……”云桐君刚想开口,被云澈截住:“让他说。” 周弦思不惧怕,还是冷静肃然的模样:“学宫初次相见我对桐君一见倾心。” “你能保护好她么?” “能。” “你现在的修为不足以说这话!”云澈神色更冷了。 “哎呀,你干什么!他才多大怎么就能保护桐君了。”南明浔出来打圆场。 “桐儿的处境你又不是不知道。” “哎呀,我知道,这不是还有你么?你这个师父怎么当的?!少年力弱是常事,总不能不许小孩子爱恋女子了。”南明浔笑着抚着云澈的手。 云澈不再说话,云桐君则含情脉脉的看着周弦思,周弦思轻轻拍云桐君的手安抚她。 云澈看见少年眼睛里无法掩盖的爱意,似曾相识。 第三百一十章 “嚷什么!嚷什么!我为什么行动这么慢?没有原因的么?”南明浔从远处缓缓走进来,没有了大步飒踏。像是寻常小妇人,一步一动,走的循规蹈矩。 叶鹤鸣嘲讽道:“今日的南明浔可真是名副其实的南明姑娘。”叶鹤鸣把“姑娘”两个字咬的很重。 南明浔走到近前来,坐到云澈旁边,说道:“呦,叶宗主也是不同往日了,人血和药好喝么?” 南明浔对叶鹤鸣的打击总是一击即中。 叶鹤鸣自是落败,灰溜溜的说了一声:“谢谢。” 南明浔端起桌子上的茶,轻轻吹着浮沫,气沉丹田,头也不抬的朗声道:“大点声!听不见!” 叶鹤鸣瞪眼欲起,怎奈理亏,硬生生的咽下去这口气,低声下气的说道:“谢谢。” 南明浔笑着抬起头,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哎呀,这要是坐在上座听这句话就好了。” 叶鹤鸣不再理他,叶鹤泠赶紧拿出自家准备的礼品,放在南明浔身侧的桌子上:“浔姐姐,这是我母亲特意挑的簪环首饰,送你的,以谢姐姐救命之恩。” 南明浔听了,谢绝道:“夫人不必客气,这都是应该的。东西拿回去吧,收了东西岂不是亵渎了我们的同袍之情。” 叶鹤鸣说道:“拿上吧,我们的同袍之情都是让你这张嘴的亵渎的,不关东西的事。” 南明浔点头称赞:“叶宗主就是叶宗主,说的有理。”一把拿下礼物,示意门下弟子收好。 众人笑定,南明浔率先问起:“叶仕蓝有什么新消息么?” 叶鹤鸣摇头道:“没有,他不肯说什么。” 白玄明问道:“还记得我们在山洞里问的那人说什么吗?” “他们说是出于报复。”南明浔接话道。 茶盏在南明璟的手里把玩不停,南明璟抬眼问道:“白兄有不同的看法?” 白玄明说道:“这么说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要论报复,直接冲南明家来,效力不是更大些么?” 叶鹤泠不解,挠头说道:“难道不是因为我方便下手么?” 南明浔笑起来:“我家还有待产妇人和三岁幼儿呢,这岂不是更好下手?” 叶鹤泠喜道:“也是。” 叶鹤鸣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叶鹤泠一眼,呵斥道:“好好坐着!” 叶鹤泠正了正衣冠,挺直了后背。 “所以?你还是坚持原来的想法。”南明璟问道。 南明浔看了一眼叶鹤泠,说道:“阿泠,快去给老大买街上最西边铺子里的青梅果子和酥皮点心,我这行动起来不方便。” 叶鹤泠站起来笑道:“好,我快去快回,不耽误姐姐吃点心。” 少年初成,有了朗逸的模样,与叶鹤鸣的刚毅肃直不同,叶鹤泠有着温和的棱角,眉眼里都是笑意,南明浔交代什么,他都会说好。 明明是同胞兄弟,却是天差地别的两个人。 叶鹤泠出去之后,南明浔才收了玩笑神色继续说道:“这些人似乎只是想杀了我们几个,我们死了,家族还在,铲除陆氏遗族的事情还会继续。但是叶夫人、叶鹤鸣、阿泠死了,叶家就会易主。” 第三百一十一章 白玄明说道:“我们要不是叶家内部与陆氏遗族交易的附属产物,就是有人把我们当成了叶鹤鸣的羽翼,想要一同剪除。” “现在的情况,明抢叶鹤鸣的家主之位是不可能了,只有叶鹤鸣死了,名正言顺的继任才能坐稳这个位置。”南明浔补充。 叶鹤鸣脸色灰白,一直闭口不言,他知道众人一直说的叶家内部之人,是叶归言。那个为他甘愿牺牲自己一条胳膊的叔父,那个因为他醒来而老泪纵横的鹤发老人。 南明浔道:“你也是家主了,自己小心就好。别相信任何人。” 叶鹤鸣点头,南明浔把空了的茶杯放在云澈近前,冲云澈嘿嘿一笑,云澈无奈的拿起茶壶给南明浔斟满茶水。 周如玉进来道:“阿璟、阿浔,该走了。” 南明璟慢慢拉着妹妹与众人告别,叶鹤泠跑回来,正见南明浔出门,叶鹤泠把东西交到南明浔手上,依依不舍的问南明浔何日再次相见。 南明浔笑道:“只怕你一有空就去找阿泱了吧?哪里还记得我?” 叶鹤泠一脸认真:“不会的。我们还要在寒浦横行乡里呢!” 叶鹤鸣瞪眼问道:“你去寒浦都干什么了?” 南明浔敲头道:“横行乡里不是这么用的!” 叶鹤鸣揉着眉心:“云先生教你什么了?你怎么什么都记不住。” “行了,长兄如父,好好养儿子吧!”南明浔拍拍叶鹤鸣的肩。 叶鹤鸣给了南明浔一个白眼,目送他们远去了。 众人再次离散,与往次的离别一样,没有什么新意,有些人甚至连招呼都没打,只一句“走了”。 叶鹤鸣照旧送云澈一同离开,两人并肩走在路上,微风从远处吹来,两人的衣袍微动。 “云兄,你的伤还好吧?” “无事。” “南明浔……她没事吧?听说她这几天都在躺着。以她的修为这是很重的伤吧?” “她是累了。”云澈说的淡然,十分肯定。 叶鹤鸣咧嘴一笑不再继续,转而问道:“你何时回万佛寺?” 云澈回答道:“伤愈便归,我将与师父一同走遍九州,宣扬佛法。” 叶鹤鸣有些惊讶,问道:“那你……什么时候打算不再守着戒律?”说毕,嘴角又挑起了笑:“或者说你什么时候打算脱离自己行者的身份?” 云澈还是淡然样子:“等与师父游历九州回来便告知师父。” 叶鹤鸣点头问道:“何时回来?” 云澈问道:“大约十月吧。” 叶鹤鸣唇边微动,挑起了笑:“你舍得么?红尘大美吧?”叶鹤鸣偏头去看云澈的脸,果然捕捉到他脸上的不舍神色。 云澈嘴角稍稍一动,扭头看了看叶鹤鸣,两人无言对视,各自明了。走到岔路,叶鹤鸣先开口道:“走了。” 云澈仍是不语,点点头,背向离开。 阳春暖风扑在脸上,痒酥酥的,夹杂着泥土与春花的甜腻味道。 南方回春,而寒僻如落霞堡,还有些微冷。 南明浔躺在自己屋中,不愿意出门半步,家里师兄弟不断来看,一时门前不得闲,周如玉不得不出面干涉。 第三百一十二章 “唉~”南明浔叹了口气,冷风吹进衣袖里,南明浔缩了一下脖子。一双温暖的手从身后伸来,旋即,一件衣服披在身上。 “要入冬了,进去吧。”云澈在南明浔耳边轻轻说。 南明浔笑笑,问道:“别人家都是女子做饭,咱们家是男子做饭。” 云澈似乎对“咱们家”这个词深以为然,笑起来,握着南明浔的手用力搓了搓。 就在两人还未转身的时候,一个人影闪进小院子里。 两人刚关上门,离红药的声音就响起来了:“阿浔,阿泠不见了。” 南明浔、云澈俱是一惊,南明浔问道:“何时?” “今天上午出门之后。”离红药惊惧交加。 南明浔拉着离红药坐下,问道:“丢失的是什么东西?” 离红药回答:“叔父说是贵重法器。” 南明浔心里起了迷雾,问道:“你在害怕什么?” “阿泠的亲随来告诉我,他是被叔父抓走了。”离红药有些着急。 “叶归言有什么理由抓叶鹤泠?” “叔父一直暗地里对阿泠使绊子,这次抓走阿泠,也许是阿泠哪里得罪了他。” “红药,这些年阿泠对你很好么?” “很好。”离红药看着南明浔怀疑的眼神又重复道:“他真的很好。” “他当时也发现我是利用他,当我想解释的时候,他只是淡淡的说:‘人都有难处,我愿意包容你。’”离红药还在回忆那时的场景,就这一句话让她死心踏地,即便是不爱叶鹤泠,也要保护他。 南明浔见离红药动情不自知,抚着她的后背,说道:“也许还没有到这个地步,你再等等。” 离红药不可置信的看着南明浔道:“不会的!阿泠一定出了事,我去找叔父要人!” 离红药说着起身要走,南明浔抓住离红药,说道:“冷静一些!” 离红药快要哭出来了:“阿泠现在在他叔父手里,不会有好下场的!他一直在调查他叔父。” 南明浔眼睛一亮,问道:“可查出了什么?” “每次我们即将拿到证据的时候,所有的证据就会被毁掉,能出来作证的人或死或失踪。”离红药神色黯然。 南明浔吼道:“就你们两个人也敢这样查?!” “阿泠没有什么根基,都是我帮他暗中查的。”离红药刻意世故的面孔下的单纯的模样,怎么都掩盖不住。 离红药这样性格的人,也只是明火执仗的利用,没有九转回肠,没有鲜血杀人。 她本就是微雨街道下蹦蹦跳跳的纯情少女,却卷进这样的争端里,被汹涌的恶意推着长成妇人。 红药啊,你年年知为谁生? “红药,你想过阿泠因为没有根基而利用你么?” “不会。阿泠怎么会?”离红药眼睛里都是笃定,就如当初她死心塌地的相信季成枫一样。 南明浔拿出聚灵石,说道:“这东西昨晚被放在了门口,除了你无人知道我的住处。” “可我没有对阿泠说过你的身份和住处。” “那日我们初次相见之后,他便在附近徘徊。我想他远在你知道我身份之前就起了疑心。”南明浔娓娓道来。 第三百一十三章 “那现在?他为什么这样做?” “我们有了聚灵石、有我这个九州妖女,再次掀起滔天大祸,不是难事。但是他怎么就算定我会帮你救他,顺手与叶归言为敌?”南明浔冷笑起来。 “阿浔,我知道你现在不宜暴露,我去救他。”离红药冷静许多,却还是固执的要去救叶鹤泠。 “即使知道他利用你,你也要去救他。” “他为什么要利用我?!仅凭我离家怎么能震慑住叶归言!我就算找你帮我,凭我们救能有胜算?”离红药激动起来,她对叶鹤泠的信任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现在九州这个火药桶,就需要一个火星,这是一个再次洗牌的契机。”南明浔上前再次拽住离红药,“以你的失败为开始的契机。” 南明浔盯着离红药的眼睛说道:“更何况还有我,他只要确定了我的身份,便知道我来到这里意欲何为。” “要是他真的爱你就不会一早带你、带你的家族趟这趟浑水。” 南明浔停了停说道:“他是不是我们修学时候认识的阿泠了!” 离红药坐在一旁,愣了半刻说道:“我还是要救他。” “为何?” “我们互相扶持多年了,就算是他利用了我,可我也利用他了。我们是夫妻,应当同甘共苦。”离红药神色严肃,拿着自己的剑,一副慨然赴死的模样。 “好吧,我就说吧,我的计划从来没有按照既定路线进行过。” “可是,没有证据。”云澈说道。 “成耀。”离红药站起来,“叶家在叶鹤鸣死后,家族壮大,阿泠发现有一些子弟总会消失。后来我安插进失踪之人的内线,发现他们被带进成家修习邪术。” “成耀为何死?” “不清楚。” “现在哪些人呢?” “不知道,他们仿佛一夜之间蒸发了。” 南明浔神色凝重,在院子里踱步,走了半天,自己站定说道:“那我们重新结盟吧。” “你是想?”云澈知道南明浔要干什么,也皱起了眉。 “离家没落、南明家式微,好在我叫了江旷、你说白玄明会站在我们这一边么?”南明浔自顾自的盘点着。 “不过,得先把叶鹤泠诈出来,告诉他我们合作。” “你是说阿泠没有被抓?”离红药瞪着眼睛问道。 “都说是利用你了,他怎么还会有事呢?!” “那你这是?” “合作之后怎么扳倒叶归言才是要考虑的事情。” “阿浔,你重新面对这些事情,对你……不太好吧?”离红药犹豫着说。 “这事情有我一份,况且,我杀了叶鹤鸣,这是我欠阿泠的。”南明浔在落尽了叶子的枯枝树下坐着,倒着茶。 “你要与南明璟相认么?”云澈问到了刚才未曾说完的话。 “是啊。不然我们能找谁帮忙。”南明浔还是没有抬头,低头看着茶杯。 “当年你究竟经历了什么?我们去找你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离红药坐在南明浔对面,问出了困惑她十年的问题。 “说来话长,总之都不重要了。”南明浔没有抬头,也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 第三百一十四章 这少年从地上爬起来,定定的看着南明璟,眼里的杀气荡然无存,捏着自己手里的剑,半晌无语。 半天道:“要是为了救我就不必了!” 南明璟又道:“可参加对战了?” 这少年道:“参加了。” “多少名?” “二百名。” “可有师傅门派?” “并未,自己跟乡间修炼之人学过一段时间。” 南明璟笑起来:“不错,我要定你了,我出重金邀你入门。” 这少年面带喜色道:“真的,我这样的战绩可以?” 南明璟温和的点点头道:“可以。” “现在我问你,你愿意加入我南明一派么?” “愿意。”少年说的斩钉截铁。 “你叫什么?” “姚公衍。” “好,阿衍,到师哥这里来。”南明璟丝毫没有把在场的崔家人放在眼里。 姚公衍听言就要走出这道人墙,崔氏子弟还是不想让开,就这样让开未免太没有面子。 南明浔一脚踹开挡着的人,长剑悬在另一人脖颈之上,伸出左手:“阿衍,师姐在,谁都别想动你!” 被踹的人还想起身反击,被南明浔瞪了一眼不敢上前。 姚公衍拉住南明浔的手,走出了人墙。春寒料峭,乍暖还寒,姚公衍拉上这只温暖的手,用力的攥了攥。 崔知洲一拳打过来,南明璟站在原地同样一拳接上,崔知洲被弹开一步,南明璟站在原地,神色淡然,轻蔑的看着崔知洲。 南明璟厉声说道:“崔公子,现在这是我南明家徒,若你再敢欺负他,便是与我全宗过不去。” 崔知洲死死盯着南明璟,眼里都是杀气,须臾,闷声道:“走!” 崔氏子弟纷纷收剑跟着崔知洲走了。 南明璟拉住姚公衍的手,问道:“家在何处?” “本地人。”姚公衍忙不迭的松开南明浔的手,抓住南明璟宽大的手掌,抬头看着南明璟,眼睛里都是星星点点和南明璟的棱角分明的脸。 南明璟笑道:“走,去你家。带你入门,须与你父母商议。” 姚公衍满是灰尘的脸上挤出一个微笑,明亮又澄澈。他瘦弱的胳膊正好贴着南明璟的“浮生”,凉凉的。姚公衍的小手伸过去,摸了摸上边繁复华丽的花纹。 “真漂亮啊,若我也有这样一把剑就好了。”小小少年这样想着,不住的摩挲了剑柄。 南明璟看着姚公衍眼里的艳羡,笑意盈盈的看着他,姚公衍猛觉这样不妥,不好意思的放下小手。 南明璟停下来,解下腰间的佩剑道:“你愿意帮我拿着剑么?” 姚公衍咽了一口唾沫,把自己的铁剑插在腰间,双手抱着南明璟的“浮生”,兴颠颠的走在前头,小脸贴在冰冷的剑上,嘻嘻的笑着。 南明浔走到南明璟身边道:“哥,这小子二百名,你也收啊?” 南明璟道:“他没接受过正统修炼指导,能在三百多人的场里占二百名属实不易。” 南明浔说道:“选人要不是有正统稳定的根基,在地基之上建高楼。要不就是白纸一张,好塑造。他这个一开始就没走对路数,日后不好塑造。” 南明璟道:“只是稍有困难,也不是难于登天的事情,我喜欢阿衍这孩子。” 南明浔并肩在旁问道:“为何?” 第三百一十五章 “寻常孩子被欺凌只会哭喊,而他一言不发,还寻机突围,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心性了。”南明璟看着前方不时回头看他的小少年,笑着唤他看路。 出了原野,走到街上,正是喧闹鼎沸之时,姚公衍带一众人来到一个馄饨摊前,喊道“爹娘!我回来了。” 正忙碌的夫妻俩停下来,姚母给儿子擦着脸,担忧道:“这是怎么了?” 姚公衍不好意思的说道:“摔了一跤。” 姚母嗔道:“多大孩子了,还摔跤。” 姚父看着南明众人,问道:“阿衍这是?” 南明璟上前行礼道:“姚伯父,我是南明璟,百门长南明牧风是家父,这是舍妹,南明浔。” 南明浔上前行礼喊人。 坊间谁不知道南明家族,更别说这些有名的世家公子小姐,这名字都在说书人都在说书人嘴里念烂了。 看着南明璟气度不凡,姚父急忙让座,一时浅蓝衣衫的南明家子弟把棚间桌椅占满了,背后的霜花家徽引得路人注目。 姚母带着儿子坐在桌子上,南明璟拿出三锭银子道:“我家打算收阿衍入门,这是入门的子弟离家前的安家费。” 姚母喜出望外,姚父神情紧张问姚公衍道:“阿衍,你愿意去么?” 姚公衍抱着南明璟通体素白的剑道:“我愿意。” 姚父神色稍霁:“他一向喜欢这些,只是我家无钱带他学艺,如今也是全了他的心愿了。只是各位说是南明家人,有何凭证?” 南明璟拿出一块霜花形玉牌放在桌上,说道:“凭这块玉牌前往寒浦落霞堡,便可见阿衍。阿衍有空也会回来的。” 姚父这才放松下来,看着一脸兴奋的姚公衍欣慰的笑了,倒是姚母喜悦过后,摸着儿子的头不舍起来。 南明璟说道:“灵溪潭对战之后我们就会带着阿衍走,这几天若是阿衍愿意就来看我们对战。” 姚父点头,眼里起了浊泪,胡乱的摸了一把脸,对姚母说道:“娘子,快给这些公子小姐做碗馄饨。” 姚母忙起来,道:“好好好。”一边掀锅起火,一边添水添柴。 坊间众人这两日见来来往往的世家子弟不少,没有一会儿便有人认出来,上座的是南明家独子南明璟与次女南明浔,一众人等纷纷议论观看。有熟识的人便问正在忙碌的夫妻:“这坐的可是南明家的一树一花,你家有什么事需要这两位出马?” 姚母笑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树啊花的,这位公子说要收我家阿衍进南明家,阿衍愿意去也就随他了。” 众人又是一阵惊叹,上前道贺的道贺,称赞的称赞,夫妻二人脸上笑开了花。不一会儿,整条街上的乡亲街坊都来到馄饨摊前,长辈们摸着姚公衍的头,笑着说道:“我早看你是这块料。” 姚公衍在一旁有些拘谨的应和,抱着南明璟的剑似乎有些怏怏不乐,南明璟察觉到这个小少年的微妙表情,问道:“阿衍,怎么了?不喜欢么?” 第三百一十六章 一群人围住了造反的离氏家臣,拔剑相向,围了个水泄不通。 领头之仍不胆怯:“南明家主,这是我们与离家的事情,若南明家主今日放了我们,九州的安稳便保住了。若今日南明家主执意掺和,我们可也是有姻亲师门的人,这样一闹,九州大半都将陷入攻伐。” 季元衡冷声道:“今天你们谁也别想活着走出去!” 领头之人道:“怎么?你又为何而来?” 季元衡道:“这是我家姻亲!你们要抓的是我定下的儿媳妇!” 离夫人与离红药不禁动容。 南明牧风找不到理由,对这样没有道义廉耻的人说自己是为了年少的同袍之情,岂不是让他笑话。少年尤可提情谊,到了南明牧风这个年纪说出这样的话,反而会得到一句嘲讽。 所以他们别别扭扭,左拉右扯,至死都不说情谊这两个字。 南明浔接上话道:“你瞎啊,我还在这儿被你围着呢!这是我爹!” 见女儿给了自己台阶下,南明牧风道:“我是为我女儿而来!” 领头之人道:“我们放她走,你我没有瓜葛,我就当你没有来过。” “赶紧叫家里的人给你烧纸吧,晚了就赶不上投胎了!”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伴随着更为浩瀚的脚步声,此时的离家府邸门前,亮如白昼。 姜阙带着姜家子弟、白楚带着白家子弟、叶鹤鸣带着叶家子弟上前来。 晚风冷冷的吹着面带杀气的家主们的衣衫,各家徽旗猎猎作响。 一众逆臣终于开始害怕,想要散开却被围的死死的。 姜阙走上前来道:“我们当年大杀四方的时候还没有你呢!凭什么?!凭他离西野是我至交好友!!!” 离夫人闻言便红了眼眶! 白楚道:“你们今日走不得了!” 姜阙道:“废什么话呢!赶紧把人杀了,还得趁着天黑把这一个个的仙府都屠上一边,晚了就杀不完了。”姜阙手中这把嗜血的剑被杀气刺激的嗡嗡作响,兴奋的在剑鞘颤动仿佛将要跳出。 此话一出,这群逆臣更加害怕。姜阙的杀性最大,这一众年纪稍大的家主皆知,‘暮夕杀神’的名号不是白来的,在那个他们征伐混乱的时代里,南明牧风的联盟里若不是有了姜阙,九州的天空还要黑暗几日。 南明牧风杀人尚有出处,姜阙则全凭意气,从不考虑千丝万缕的关系,能拔剑解决的事情,绝不开口。若不是姜阙不屑与小人为伍,只怕如今的天下又是一番格局。 南明牧风道:“想好怎么死了么?” 领头之人终于害怕,四下求饶道:“我死不足惜,但求饶我妻儿和弟子一命。” 白楚道:“要不就饶他一命,斩灵吧?” 姜阙道:“饶什么饶,他欺负人家妻女的时候怎么不想这事儿呢?起开起来别挡着我杀人!” 姜阙拎着剑大踏步就上前去,领头之人的弟子纷纷围住师父,想要挡住这尊杀神。可姜阙也不是这样的无名小辈能挡得住的,姜阙连剑都没拔,七招未过,几人便全都倒地。 第三百一十七章 在场的其他人,无人阻拦,南明牧风更是直接看起了热闹,姜阙拔出了剑就悬在了这人脖子上,一剑毙命,南明浔上前就念起了佛语,直接将这一带的魂魄直接超度干净,什么都不留。 姜阙道:“看到了么?这就是叛臣的下场。当年离西野拼死救下你们满门,如今可有人记得?下一个谁来?!” 一众人纷纷发抖,无人应声,另有一人出来道:“离家家臣中,只此人权势最大,离家主死了,我们只有依附于他。他叫我们前来,我们焉敢不来?!” “从前我们依附离家主,如今依附于他,我们势单力薄,不得不依附别人而活。罢了,罢了,动手吧,下一个我来,无人庇护我们这样的小门派又能活多久呢?”另一个家主从人群中走出来,站在姜阙面前,直视着这位杀神的双眼。 姜阙就要上前来动手,离夫人走出来拦住姜阙道:“且慢,姜宗主,我能说两句么?” 姜阙停了手道:“嫂夫人请说。” 离夫人道:“依附强者是本能,迫于威压低头也是情有可原的,姜宗主就放过他们吧。” 离夫人正是需要立威的时候,这时她的话不能反驳,姜阙点头道:“好。”收了剑就退在一旁。 离红药拨开季成枫走上来道:“各位今日所受的胁迫是我离家之过,我离氏女在这向大家赔罪。未来我离家依然可以庇护各位,若未来哪家被人欺凌,我离红药与之同死!” 离红药拿出血契,划破手指,将血液滴进去,这碧玉红热一下,便又冷了下去。 这一众本就联盟松散的造反之人,纷纷倒戈,行礼道:“好,今日我等发誓,除非契满否则不再背叛离家。” 众人纷纷点头,人群中不知谁开口叫了一声:“离宗主!”人群中趁势呼号起来。 离红药一怔,看了身侧的母亲,又回头看了看南明浔、季成枫,季成枫笑了笑,南明浔点了点头,神情却复杂。 离红药点头应承下了这声“离宗主”。 南明牧风上前道:“离家主,这是你家的事,下面你是何打算?” 离红药刚想行小辈礼,南明浔上前一把抓住离红药道:“红药,你是家主,平辈,这礼私底下可行,这么多人看着不可行小辈之礼。” 离红药行了平辈之礼道:“我家自会派人送他们回去,谢过诸位了,改日我一定登门拜谢。” 南明牧风点头,眼里有着赞许之色。 白楚道:“我们也该走了,正好同路,与他们一起吧。” 离红药心中一热,行礼道:“谢过白叔叔了。” 白楚则道:“离宗主,不用客气。” 姜阙也与白楚一道走了,与其说是同路走,不如说是押送,两家弟子站在两旁,挤得中间离家家臣不得不排成一队,两名服色不同的弟子看着中间之人,手都放在剑柄上。 南明浔见人走的差不多了,上去抱住了离红药:“红药,我一直都在。前方不论是刀剑鬼蜮还是人心淬毒,只要你叫我,我一定到。今日我能用胸膛护你,来日我也能。” 离红药用力抱着南明浔,眼泪掉在南明浔的颈窝里,说道:“好。现在我们守护着彼此背后。” 第三百一十八章 南明浔松开离红药,握住离红药的手道:“一约既成,性命为继。就算你要杀尽天下人,我也陪你屠戮九州,我们狼狈为奸走到底。” 离红药一笑,眼睛里蓄着的泪掉了下来。季成枫走上为她擦了眼泪,离红药的手在南明浔手上停留了一会儿,最终抽出了自己的手握住了季成枫的手。 南明牧风对离夫人:“今晚我会把人留下,以防万一。” 说话间,刚刚被擒住的几个人中一人跳起,拿着袖中的匕首刺向离红药,南明浔一步上前左手拨开了上前的刀,锋利的刀刃划开了南明浔的衣袖,划在手腕处一道血印,离红药袖手出了玄铁小刀,上前一步,一刀插在脖子上。 出匕首之人当即毙命,血溅在离红药脸上,显得更加骇人,离红药冲着其余未能挣脱束缚的被擒之人道:“再有害我离家之人者,下场当如此。” 离红药神色冰冷的抽出自己的小刀,带出来的血又溅在手上,还未走完的离家家臣神色一震,噤声不言,低头任人驱赶。 离红药走过去打算检查南明浔的伤势,却见云澈已经拿起南明浔的胳膊仔细查看,南明浔大大咧咧道:“没事儿,不就划了一下嘛?!” 云澈道:“可能有毒。” 南明浔抽出胳膊毫不在意的乱甩,血珠甩了一地,轻松的嚷道:“没事没事。” 南明浔见离红药神色慌张,用手袖子拭去了她脸上的血道:“我没事,你要好好的。别给自己压力太大。” 离红药看过伤口才点点头,季成枫道:“红药,太晚了,先休息吧,剩下的我来解决。” 离红药看看南明浔,对季成枫点头。 季元衡对离夫人劝慰几句,又嘱咐了儿子,留下了大部分人,也就带人离开了。 南明牧风就象征性的问了问女儿的伤势,完全不在意女儿受了伤,安排好了也就离开了。 刚才喧闹的离家府邸门前,又只剩昏黄的灯光,南明浔与慧真大师商议以加强离家结界为名,留下了云澈在离家留宿。 南明浔跑到叶鹤鸣面前打招呼:“叶鹤鸣,你怎么也来了?” 叶鹤鸣道:“听说你也在这,怕你被人打死,云澈硬要我陪着他来。” 南明浔道:“行行行,干人事就不能说人话!走吧走吧。” 叶鹤鸣道:“卸磨杀驴。” 南明浔道:“你自己说自己是驴的,我没说啊!” 叶鹤鸣笑了笑也不理他,冲云澈示意一下就走了。 喧闹过去,各自回屋。 果不其然,南明浔敲响了云澈的屋门,南明浔只敲了一下,云澈就打开了屋门。 南明浔进屋笑道:“小和尚在等我?” 云澈道:“你把我留下不是有事?” 南明浔坐下等着云澈斟茶,云澈看出她的意图,对坐不动。 南明浔道:“小和尚,客人来了连一杯茶都没有么?” 云澈道:“你不是客人。” 南明浔伸出自己的胳膊道:“你看,我是伤号。” 云澈从袖子里抽出了不知是什么东西,眼疾手快,趁南明浔不备,直接拍在南明浔的伤口上,南明浔喊道:“疼!小和尚,你要杀我!” 云澈也不理她,揭开纸,下面是药粉,齐整整的敷在伤口上,虽是洒了一些,但到底伤口被敷满了。 南明浔道:“小和尚,你算计我!” 让南明浔乖乖敷药是不可能的,所以云澈有自己的办法。寻常药粉都是放在瓶子里,云澈把药粉弄出来在纸包里,甚至他都算好了南明浔必定会把伤口露出来装可怜,他找准了时机,速度之快让机敏的南明浔都来不及闪开。 第三百一十九章 云澈也不说话,收拾好了就给南明浔倒了一杯茶。 南明浔道:“我胳膊疼,喝不了。” 云澈道:“那只胳膊。” 南明浔把另一只胳膊放上来,抖了抖袖子,露出一大片淤青,占了半个小臂,云澈一惊问道:“什么时候弄的?” 南明浔道:“不知道。我今天才发现的。” 云澈无言,准备查看淤青的时候,南明浔嚷道:“我要喝水!” 云澈拿起杯子把茶水喂进南明浔嘴里,南明浔本就是捉弄一下小和尚,这一下弄了自己一个脸红。 不过南明浔到底是南明浔,只脸红一会儿,就又开始说话了:“小和尚,你倒是挺会伺候人的啊。” 云澈手中力道一重,南明浔喊道:“我错了,错了!!!”用力拍打云澈的手,胳膊上的药粉又洒出来了一些。 云澈不得不放缓了手里的力道,避免南明浔把药粉全抖下来。 云澈为南明浔上药揉搓了一会儿,南明浔的袖子落了下来,云澈为她挽上,却意外的发现,小臂上方还有一块淤青,颜色较轻,看样子都快好了。 云澈不知为何一股燥起升起,问道:“这又是怎么弄的?” 南明浔正在捻着桌子上的点心往嘴里塞,也不回头,含糊不清的说道:“哪啊?” 云澈又按了一下,南明浔疼的差点把点心掉地上,回过头来看,还是那副笑意晏晏的样子,满不在乎的看了一样道:“这个?嗯……我想不起来了,大概是哪次练武的时候弄的吧。” 云澈把南明浔的袖子都撸上去,南明浔一惊道:“你、你、你干什么?” 云澈展眼望去,胳膊上大大小小的瘀伤、深深浅浅的疤痕不少。人说姑娘纤纤玉臂,可看遍眼前之景便知,这与南明浔不沾边。 与男子分伯仲,与世家百人较高下,成为同辈翘楚,哪是因为天赋异禀?那是她一剑一剑的练出来的。 她是真的很想成为九州高手的吧?她是真的很想光耀九州吧? 云澈拿出药膏给那些伤口一一抹上,南明浔道:“我还想喝茶。” 云澈沉默着放下她的胳膊,给她倒了茶,南明浔看了看胳膊上的药道:“那些伤口都那么久了,还上药做什么?” 云澈把杯子放在南明浔手边,南明浔拿起来,喝着水,看着云澈仍然执着的往那些陈年旧伤上抹药。 “小和尚,我发现你这个人有点婆婆妈妈的。”南明浔按下云澈的手,把自己袖子放下来。 云澈去抓南明浔另一只胳膊,南明浔闪开了,说道:“那只胳膊上伤痕更多,不用看了。你再这样我告你非礼啊!” 那只胳膊光是在认识云澈的这一年里,就受重伤几次了,更别提以往了。 云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道:“疼么?” 南明浔笑道:“说真什么傻话呢?当然疼了!练武练剑修灵力当然得吃苦了。难道你就没受过伤?” 云澈自知问题无趣,也低下了头。 南明浔道:“我来找你说正事的。” 云澈抬头看着南明浔,继续给她倒茶。 南明浔道:“你能不能为离家换一个结界,可以防邪术,关键是,除了离家人谁也不能打开!” 第三百二十章 南明浔看着叶鹤鸣,她觉得叶鹤鸣在这一天变了,变成了什么,她也说不清。 南明浔走到叶鹤鸣身边说道:“叶鹤鸣?我还是该叫你叶宗主?” 叶鹤鸣道:“你想怎么叫都可以。” 南明浔道:“叶鹤鸣,你就回去拿那把刀是吧?刀魂都沉睡了。我是不是说没用就弄死你?” 叶鹤鸣道:“你不也跟着我进去了么?” 南明浔道:“我是担心云澈和我哥哥,谁让他们都是傻子,非要跟你进去的。” 叶鹤鸣没有说话,向云澈挑了挑眉,云澈眼里都是笑意,看着这两个人斗嘴。 南明浔看着叶鹤鸣蓦然笑起来,没头没脑的来了一句:“当家主总是有些孤独的。” 叶鹤鸣偏头看着她道:“我不孤独。” 南明浔也没问,笑了笑就换了话题:“叶夫人还在我家,我把夫人送去娘家吧?” 叶鹤鸣点点头。 南明浔恢复了少有的严肃神色道:“叶鹤鸣,你曾告诉我令堂在万佛寺礼佛,怎会突然回到家中?” 叶鹤鸣面色铁青道:“我问了,叔父出门有事,把母亲叫回来照看家中。” 南明浔道:“这事你自己多加小心。” 南明浔又道:“叶宽夫人我没有杀,我不过听人说找了一块相似的玉佩。他们母子我也没找到,你自己看着办吧。” 叶鹤鸣看着南明浔,声音里听不出悲喜:“谢谢你。” 南明浔笑起来:“叶鹤鸣,你竟然对我说谢谢了!我为救你受了伤,那我能换一个灵溪谭对战上你输给我的机会么?” 叶鹤鸣轻轻笑了一下,总算是看到些昨日少年的影子。 “顺便把这句谢谢带给南明璟。” “我会带到的。” 叶鹤鸣对云澈道:“帮我跟先生告个假,恐怕我不能再回去了。” 云澈道:“好,若有需要叫我即可。” 叶鹤鸣对云澈笑道:“一同逃课受罚的那种需要么?” 云澈看了南明浔一眼,嘴角轻轻勾起,笑意在烟波里散开。 南明浔问云澈道:“走么?” 云澈点点头,南明浔与云澈并肩离开了,走进落日余晖的黄昏里,南明浔走了几步扭头对叶鹤鸣道:“叶鹤鸣?” “嗯?” “我们算是朋友吧?” “你觉得呢?” “我们保护过对方,应该算吧。” “所以?” “那……叶鹤鸣,有需要也可以叫我和哥哥。” 叶鹤鸣一愣,说不出话来,眼眶湿润,碎亮的泪光里闪着落霞红光。 南明浔又笑起来:“叶鹤鸣,我看到你哭了。” 叶鹤鸣转转眼球,收住了眼泪,瞪了南明浔一眼,南明浔哈哈大笑着扭过身子,背对叶鹤鸣挥了挥手。 叶鹤泠站在哥哥身旁问道:“哥哥,云公子这些人是朋友么?” “是。” 叶鹤泠仰头道:“哥哥,你也有朋友了。” 叶鹤鸣看了看弟弟,又回头去看远处的南明浔、云澈,抬手拍拍弟弟,回身背道而走。 南明浔回头对着云澈笑道:“云澈,我不在的日子,学宫可好?” 云澈道:“无你,安静许多。” 南明浔笑道:“小和尚,我觉得你在讽刺我!” 云澈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第三百二十一章 南明浔背对云澈道:“你看到了,能怎么样,反反复复恐怕要……” 南明浔晃了一晃,又站住了,僵硬的扭过身子,看着云澈的眼睛将睁未睁,使劲定神稳住自己,说道:“白玄明还有……哥哥。”言毕,直直的倒了下去,云澈一把接住,急喊:“阿浔!阿浔!!!” 云澈抱起南明浔就往刚才走过来的地方跑去,一路狂奔,在路上还未离开的叶鹤鸣道:“怎么了?” 云澈眼睛里都是慌乱,说道:“她晕过去了。”之后再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于是叶鹤鸣也一齐跑起来,跑到外间白玄明处,白玄明诊治之后,也不吭声,找来叶家的女修耳语两句把南明浔放在屋内,不多时,女修出来点点头便离开了,白玄明拧着眉,给南明浔喂完药,就在她身后施法,黑红的血从她的伤口流出。 白玄明把南明浔放在云澈怀里道:“她中了一掌,掌上有毒。” 云澈道:“她晕过去之前喊了你和南明璟。” 叶鹤鸣惊道:“南明璟也中了一掌。” 白玄明也着急了:“阿浔已经无事,让她喝药就好,我去找阿璟。只是……可能会有些小问题。” 云澈问道:“什么问题?” 白玄明急着走,没等听完就御剑离开了。 云澈把南明浔送回了落霞堡,刚放下没多时,南明浔就睁开了眼睛。 她看了看云澈,眼睛里全是淡漠,云澈心里一沉。 南明浔看着肚子微微隆起的姜无忧道:“姜姐姐?你何时有孕的?” 云澈的瞳孔放大,有种莫名的情绪从眼底涌上来,在眼中结成了一个亮点,他使劲捏着拳头,压住这股涌上来的酸涩。 姜无忧也察觉不对,问道:“阿浔,我与你师兄已经成婚。” 南明浔皱眉挠了挠头道:“何时?我怎么不记得了?” 姜无忧顿了顿道:“你可记得年节下我送你何物了?” 南明浔道:“姐姐送了我一对瓷瓶。” 姜无忧面露担忧神色,又问道:“节后我们何日又再见的?” 南明浔回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像审问犯人一样?” 姜无忧温声道:“你先说。” 南明浔道:“节后再见是回礼,之后……之后……我们……” 南明浔晃了晃头,道:“之后就是现在吧。” 姜无忧把南明浔放平托云澈照顾便出去了。 云澈抓住南明浔的袖子问道:“你可记得我?” 南明浔一笑,云澈舒了一口气,南明浔却抽出了手,说道:“恕我眼拙,公子是?” 冬日的暖光在南明浔的睫毛上跳跃,冷风不知从哪吹了过来,寒浦真的是很冷。 云澈静声说道:“我乃云澈,云家长子。” 南明浔见有人在,从床上起来,坐在外间为云澈倒上了茶,说道:“原来是大名鼎鼎的云公子,今日所来何事?” 云澈冷了半天道:“探病。” 南明浔微微一笑道:“谢公子来看我,不过我们这是初见吧,你一个男子来我的闺房探病?” 第三百二十二章 云澈默不作声,出了门。 门口姜无忧正在与南明牧风夫妇商议南明浔失忆之事。 “我问阿浔年节送她的礼物,她说的是去年我送的瓷瓶。细问之下发现她似乎这一年都不记得了。” 见云澈出来姜无忧没有再说下去。 云澈行礼问道:“她大约忘了多少东西?” 姜无忧道:“大概是近来一年。” 就是万佛寺落雪这一年,就是云氏求学这一年,就是……认识云澈这一年。 白玄明、周如玉、南明璟也跑了过来,南明璟问道:“小妹如何了?” 云澈问道:“你没事?” 白玄明回道:“毒性不强,阿璟修为不低,没有大事。阿浔背后受伤这毒当时就进入了血液,这是毒留滞在体内的后遗症,过一个月就好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孟静熏急的跺脚道:“就是你下手太狠,把女儿打成这样!伤口撕裂开,来回受罪不说,还失了忆,真是的!你这个爹怎么当的!”孟静熏瞪了南明牧风一眼,推门进去找女儿了,南明璟、周如玉也纷纷进去。 白玄明摇着纸扇道:“她会好的。我的医术你放心。” 云澈扭头看了看白玄明,垂下眼帘,看了看远处顶着白雪的山尖,那山之下就是他们一同看雪的大荒深处。 云澈看了片刻离开了。 慧真大师在正厅坐着,等着云澈一起离开。一行人走到门口就见一身风尘的叶鹤鸣也赶来了。 叶鹤鸣问云澈道:“南明浔怎么样了?” 云澈垂下眼睛道:“她失忆了。” “失忆?!!怎么会?” “掌上有毒?” 叶鹤鸣一骇,又问道:“那南明璟……” “他无事,毒性不大,阿浔是因为当时后背本就有伤口,所以严重一些。”云澈有些受伤的神色让叶鹤鸣觉得愧疚。 叶鹤鸣问道:“可治么?” 云澈点头道:“可治。” “她忘了多少?” “这一年。” 叶鹤鸣也是聪明人旋即就想到了云澈神伤的原因,脸色一变问道:“你们是今年相识的?” 云澈见心事被人猜中,点点头。 叶鹤鸣同情的看着云澈道:“她把你忘了?” 云澈没有再说话,用眼神确定了答案。 叶鹤鸣咬牙道:“对不起。” 云澈抬眼看向叶鹤鸣道:“不是你的错。” 云澈又道:“前路艰险,多加保重。切记有事不要一个人扛着,我们都在。” 叶鹤鸣道:“好。再会。” “再会!” 这两个少年在冬月的落霞堡门口挥手告别,未融化的积雪踩在脚下,有种不真实的虚无感,云澈走得远了,回头看了看落霞堡。 慧真大师道:“万事自有缘法。” 云澈双手合十道:“弟子谨遵教诲。” 云澈回到家已经黄昏,离红药站在他别院门口,看样子等了许久。见到一身浮土,有些狼狈的云澈,离红药上前问道:“你们遇险了?阿浔怎么样了?” 云澈道:“她受了伤,不记得我们了。” “不记得我们?什么意思?”离红药红了眼圈,一字一句的问。 “她失忆了,忘了最近一年的事情。” 离红药有些伤心,说道:“那她一定受了很重的伤吧,她还能记起来么?” 云澈道:“修养一个月就会好,不必担心。” 听到南明浔还会再好,离红药舒了一口气,行完礼就离开了。 云澈坐在屋内怅然若失,看着桌前鱼缸里那条青色小鱼,独自在偌大的白瓷缸里游戈。 第三百三百二十三章 转眼结业之日到了,缺课请假的叶鹤鸣、南明两兄妹都在这一日来到了云氏。 各家各派的子弟穿戴整齐,等云时清结业训话,这一日九州正当年纪的少年们将听完先生的教诲,散在四方。 云泱跑出来抱住了南明浔,南明浔漠然的看着云泱,出于风度,南明浔没有推开云泱。 南明浔客气的笑道:“你是哪家的小公子?” 云泱眼里的希冀都灭了,云泱道:“浔姐姐,你怎么了?我是云泱啊?我是你小弟。” 南明浔一脸茫然,南明璟圆场道:“云小公子,阿浔失忆了,记不得这一年的事情了。” 云泱一脸失望,南明浔弯下腰捏了捏云泱的脸,说道:“我是记不得了,但是你叫我姐姐,想来我们也是熟识的,那我们重新认识。” 云泱重新笑起来:“我是云家次子,云泱。” 南明浔摸着云泱的头道:“那我们就算认识了。” 众人站在一起,离红药跑到南明浔旁边,笑道:“阿浔,我是离红药,我们是好朋友。” 南明浔还是客套的笑道:“你好,离姑娘。” 离红药闪过一丝受伤,季成枫上前问道:“她真的记不得了?” 离红药点点头,伤心的红眼圈,季成枫急忙环住离红药安慰道:“没关系的,白玄明不是说可以治好的。” 叶鹤鸣走过来道:“南明浔,你可记得一些了?” 南明浔眨着眼睛道:“对不起我失忆了,请问阁下是?” “叶鹤鸣。” “叶公子。”南明浔行礼道。 叶鹤鸣嘲讽道:“这还是你第一次对我这么礼貌。” 说完,叶鹤鸣自嘲的笑了一下,又道:“可我宁愿你喊我名字。” 南明浔尴尬又茫然的笑了笑。 叶鹤鸣问白玄明道:“她真的会记得起来么?我看她没有任何好转。” 白玄明道:“照理说是可以的。” 云澈随着父亲到达学宫,远远的走过来,走到南明浔面前,南明浔行礼道:“云公子。” 云澈像是被针扎一样,瞳孔猛地收缩,紧紧盯着南明浔,面色有些发灰,看了良久垂下眼帘,站在云氏队伍最前方。 云时清在台上站定,一时人群噤声。 云时清扫了一眼台下光芒正盛、棱角锋利的少年道:“今日虽结业,但学习不止。诸生是皆是热血少年,正当意气风发,但不要锋芒过盛,不知天道人伦。你们该匡扶天下,除恶守正,万千人阻之,尔不灭便当逆万人而行之。” 少年们道:“谨遵先生教诲。”诸生行礼,云时清看着整齐的少年们,心内感慨万千。 谁都会渐渐老去,英雄总会迟暮,将军终会卸甲,但是与这些莽撞又青涩的少年在一起的时候,云时清看着他们就像看见年少的自己在一次又一次的活过。 这些少年初见青葱,再见萧肃,三见沉稳,云时清就这样见证了一代又一代的少年成长。 云时清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 各家子弟拿着行李结伴离去,个人相互告别,南明浔站在一旁,神色平淡,旁观着分别的热闹,时而茫然时而皱眉,显得无助又寂寞。 第三百二十四章 云澈默不作声,出了门。 门口姜无忧正在与南明牧风夫妇商议南明浔失忆之事。 “我问阿浔年节送她的礼物,她说的是去年我送的瓷瓶。细问之下发现她似乎这一年都不记得了。” 见云澈出来姜无忧没有再说下去。 云澈行礼问道:“她大约忘了多少东西?” 姜无忧道:“大概是近来一年。” 就是万佛寺落雪这一年,就是云氏求学这一年,就是……认识云澈这一年。 白玄明、周如玉、南明璟也跑了过来,南明璟问道:“小妹如何了?” 云澈问道:“你没事?” 白玄明回道:“毒性不强,阿璟修为不低,没有大事。阿浔背后受伤这毒当时就进入了血液,这是毒留滞在体内的后遗症,过一个月就好了。” 这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松了一口气。 孟静熏急的跺脚道:“就是你下手太狠,把女儿打成这样!伤口撕裂开,来回受罪不说,还失了忆,真是的!你这个爹怎么当的!”孟静熏瞪了南明牧风一眼,推门进去找女儿了,南明璟、周如玉也纷纷进去。 白玄明摇着纸扇道:“她会好的。我的医术你放心。” 云澈扭头看了看白玄明,垂下眼帘,看了看远处顶着白雪的山尖,那山之下就是他们一同看雪的大荒深处。 云澈看了片刻离开了。 慧真大师在正厅坐着,等着云澈一起离开。一行人走到门口就见一身风尘的叶鹤鸣也赶来了。 叶鹤鸣问云澈道:“南明浔怎么样了?” 云澈垂下眼睛道:“她失忆了。” “失忆?!!怎么会?” “掌上有毒?” 叶鹤鸣一骇,又问道:“那南明璟……” “他无事,毒性不大,阿浔是因为当时后背本就有伤口,所以严重一些。”云澈有些受伤的神色让叶鹤鸣觉得愧疚。 叶鹤鸣问道:“可治么?” 云澈点头道:“可治。” “她忘了多少?” “这一年。” 叶鹤鸣也是聪明人旋即就想到了云澈神伤的原因,脸色一变问道:“你们是今年相识的?” 云澈见心事被人猜中,点点头。 叶鹤鸣同情的看着云澈道:“她把你忘了?” 云澈没有再说话,用眼神确定了答案。 叶鹤鸣咬牙道:“对不起。” 云澈抬眼看向叶鹤鸣道:“不是你的错。” 云澈又道:“前路艰险,多加保重。切记有事不要一个人扛着,我们都在。” 叶鹤鸣道:“好。再会。” “再会!” 这两个少年在冬月的落霞堡门口挥手告别,未融化的积雪踩在脚下,有种不真实的虚无感,云澈走得远了,回头看了看落霞堡。 慧真大师道:“万事自有缘法。” 云澈双手合十道:“弟子谨遵教诲。” 云澈回到家已经黄昏,离红药站在他别院门口,看样子等了许久。见到一身浮土,有些狼狈的云澈,离红药上前问道:“你们遇险了?阿浔怎么样了?” 云澈道:“她受了伤,不记得我们了。” “不记得我们?什么意思?”离红药红了眼圈,一字一句的问。 “她失忆了,忘了最近一年的事情。” 离红药有些伤心,说道:“那她一定受了很重的伤吧,她还能记起来么?” 云澈道:“修养一个月就会好,不必担心。” 听到南明浔还会再好,离红药舒了一口气,行完礼就离开了。 云澈坐在屋内怅然若失,看着桌前鱼缸里那条青色小鱼,独自在偌大的白瓷缸里游戈。 第三百二十五章 竹叶落下来掉在南明浔的头发上南明浔也没有察觉,南明浔停下来投掷石头,拿起石桌上的茶杯盛好溪水放在脚边,用一只手四处网鱼,玩了半天,南明浔发觉一只手真不如两只手好用,遂拿来石头堵住了溪水。从墙外随水流进的小鱼被堵在这座小小的石墙之外无助的游着,越积越多,南明浔悄悄伸出手,一把就抓住了一尾青色小鱼。 南明浔洋洋自得的把小鱼放进茶杯里,云澈不禁出声道:“茶杯狭小,不适于鱼儿生长。” 南明浔闻言,拿起茶杯走进屋里来,笑道:“我不。” 云澈还是无悲无喜的样子,坐下来,继续翻着经文。 见云澈没有理她的意思,南明浔把茶杯放在云澈的书桌上,小心翼翼的问:“云澈,你为什么不高兴?” 云澈仍旧不语。 “云澈?” “云公子?!” 南明浔凑在云澈耳边大喊:“小和尚!” 云澈这才抬头看时正对上南明浔那双装了四时明光的眼睛和自相识起就不变的笑颜。云澈就这样看着南明浔,用眼神询问南明浔。 南明浔又坐回原处,不好意思的说:“我……我把菩提子丢了。” 云澈连眼都没有抬,继续翻着经文,南明浔声音低落,满是愧疚:“应是与崔知洲打架那日弄掉的吧。” 云测仍然无动于衷。南明浔看云澈无意理她,讪讪不说话,眼睛在云澈乱扫,余光瞥见桌子上的菩提子。 南明浔大喜道:“你捡到了啊,没丢就好,没丢就好!” 南明浔起身道:“正好物归原主,我也不用整日悬心了。我走了。” 南明浔踏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 南明浔刚回去就被南明璟叫走了,坐在南明璟屋内,就见其余两人早就到了。 南明浔问道:“有消息了?” 叶鹤鸣率先开口:“我家那位引荐郁青卓入正支主门学习的师叔在信到的那一日外出云游了,且无亲眷家人。” 白玄明道:“这么巧?” 余者三人心领神会,却也无可奈何。 南明璟皱眉说道:“季宗主说不知门下弟子为何走此邪路,与渠东亭断了师徒关系,请父亲自行决断。” 南明浔问道:“渠东亭就没有说些什么?” 南明璟道:“没有。” 南明浔道:“大师兄没有把他扔进幻镜里?” 南明璟道:“大师兄通过他的过往里找到了他们后来聚集的位置,仍在亭山。但是大师兄带人赶过去,除了家中弟子被机关所伤,余者一无所获。” “我们的消息泄露了?”南明浔看着叶鹤鸣。 叶鹤鸣恼火的看了南明浔一眼。 南明浔说道:“大师兄说那里像是经年无人之地,不像有人长住。” 白玄明问道:“为了保险起见,不在有人的地方见面也是够谨慎。” “得,就是说这条线又断了。” 南明璟道:“大师兄推断他们是单线联系,所以我们得想办法找到跟他联系的人。” 南明浔道:“除非他自己说,不然我们怎么找?!这群人没一个说话的,这能怎么办?!” 南明璟看着叶鹤鸣道:“现下从叶家下手查比较方便。” 第三百二十六章 叶鹤鸣点点头。 南明浔喝了口茶淡淡说道:“所以总而言之就是一无所获,继续等消息,然后等着帮叶鹤鸣抢家业。” 南明璟用眼神回应南明浔表示赞同,叶鹤鸣则是面带尴尬。 四人突然停止了说话,沉沉的吐了一口气。 叶鹤鸣拿出了一个盒子放在南明浔面前,南明浔疑惑的看着叶鹤鸣,叶鹤鸣说道:“这是阿泠给你的。” 南明浔问道:“这是什么?” “不知道。”叶鹤鸣打开门就要走,临了回头,对在座三位朗声说道:“谢谢各位。”这声音没了尖锐和冰冷,没有了一个家主的威压。 南明璟、白玄明一愣,旋即粲然一笑,同声回到:“别客气。” 南明浔笑着挥挥手,摇摇手里的东西道:“替我向我小弟道谢啊。” 叶鹤鸣也轻轻笑了起来,说道:“那是我阿弟。”说罢,大步流星的离开了,背上的大刀格外醒目,像是背着一座大山。 白玄明眼睛随着叶鹤鸣的背影而去,幽幽说道:“那刀其实很沉吧,他也不过少年。” 南明璟、南明浔看着彼此暗自庆幸,父母尚在,彼此皆存。 南方的秋风吹过,也开始冷了起来,中寒始至,寒浦来信,大荒落雪多日,雪深四尺,天地一体,暮色四合之时,四方寂然。 南明浔不过比秋日换了一层稍厚的外袍。这日众人又在场中射箭,众人争相攀比,南明浔与叶鹤泠、云泱在场内赛马,三人勒马疾行,沙石飞溅,云澈策马在旁,看着弟弟往来飞驰。 忽然斜刺里冲出了别家子弟受惊的马,撞向云澈的马头,云泱恰巧经过,云泱的策马速度极快,两马相撞,云泱立时飞下。南明浔腾起抓住云泱却被拽下,南明浔趁势垫在云泱身下,云澈直接飞在两人身下,三人落地,云泱毫发未损。 南明浔拍怕云泱道:“你没事吧。” 云泱回道:“姐姐,我无事。” “没事你就赶紧起来!你下边还有两个人呢!” 云泱急忙起来,云夫人冲上来,拉起云泱仔细查看,厉声对云澈道:“你是故意撞弟弟的马么?” 云澈淡淡道:“我没有。” “还是修行之人,心肠如此歹毒,这是你弟弟。”云夫人听不得解释,言辞锋利。 “哥哥不是故意的。”云泱企图替哥哥辩解。 “闭嘴!云澈,我也曾照顾过你,视你如己出,为何你总是怀恨在心,你恨我也就罢了,为何如此对待你弟弟?必得要了他的命么?”云夫人泪如雨下,在众家子弟面前数落着云澈的不是。 南明浔诧异云夫人怎会开始哭了呢?扭头却见云时清就在身后。 呵,果不其然。南明浔摇摇头,嘲讽的笑着看这场人间戏。 云澈仍是那副超脱世外的仙人神情,眼睛里都是固执,冷冷的说道:“我没有。” 人群中开始响起了不同的声音:“都是这云公子是品行端正之人,今日看来也不过如此。” “是啊是啊。” “这云夫人继母当的实是不错,云公子总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也无怪乎今日云夫人声泪俱下。” 南明浔一听话音不对啊,这演的戏也不高明,架不住云澈更傻啊。 第三百二十五章 南明浔捂着手哭了起来,边哭还边抽噎道:“师母,我知道你爱子心切,可我手伤刚好,你把我推来给云小公子垫背,只怕我的手从此再不能拿剑了。” “啊!!!这南明姑娘可是剑术超群之人,云夫人此举可是毁她前程啊。” “我还以为这妇人是何等可怜呢!” “最毒妇人心啊。” “看来她说云公子的话也不可信啊!” 云夫人见口风已变,喝道:“你瞎说什么?!” 南明璟赶上前来,南明浔趴在哥哥肩膀伤呜呜装哭,一边哭一边说道:“哥哥,我再也拿不了剑了,我的手不能动了。”引得旁观的少年们一阵动容。 南明璟拍拍妹妹后背,在南明浔耳边道:“你又演什么戏呢?” 南明浔耳语道:“别说话,见机行事。” 南明璟会意,拍着妹妹道:“别怕别怕,哥哥在。” 一众不明事理的围观之人更觉南明浔可怜。 云时清走上前来斥道:“这成何体统!”遣散了围观众人,带着这一众人到了议事厅。 云夫人率先开口道:“也不是大事我不过一时担心,云澈不过是与弟弟开玩笑,用马撞了弟弟。” 云时清开口问云澈道:“是这样吗?” 云澈生硬的说:“我没有。” 云时清忽而怒道:“为何弟弟受伤你毫无担忧神色?竟这样安然?” 南明浔开口道:“先生,学生有话说。” 南明璟拽了拽南明浔是袖子,示意她不要说话。 云时清额头紧锁:“又是你!” 南明浔也不管云时清说什么,自顾自的开口道:“是我带云泱赛马,也是我带他过并不好走的沙石路,云澈的马是别人的马撞到,才导致云泱不小心落马的,而且云泱并未受伤。” 云夫人哭道:“这次没事,下次呢?” 云泱急的直向母亲挤眼睛。 云澈仍是淡淡的神色,似乎不屑与人辩驳,扭头便要走。 云时清拍桌道:“怎么?!说你两句就不乐意了?!这次为父不会怎么样你,你还是早回万佛寺吧,希望你能在修行中好好学学做人。” 云夫人上来哭道:“时清,你每次都是这样,难道阿泱就不是你儿子么?” 云时清淡声道:“别说了,就这样吧。” 云澈抬腿要走,南明浔一把抓住他,说道:“跟我去说清楚” 这二人自上次云澈院中一别就再无交集,云澈似乎多有不愿,往回收了收手。 南明浔抓的死死的,脸上的玩味神色消失殆尽,满脸严肃,抓着云澈就回到原位,朗声开口道:“先生,师母在说谎你可知道?” 云时清拧眉问道:“你想说什么?” 南明浔道:“先生,我以为师者通晓世间大道,便可解诸多困惑,便可做局外之人,冷眼看透尘世。现在看来,您也是局内之人,困于其中而不自知。您困于前情而薄待后人,夫人因此而生愤懑,薄待云澈。” 南明璟使劲拽了拽南明浔,南明浔不为所动,声音大了起来:“云澈觉得您对他的生母薄情而疏远于您,他性情淡薄不是冷漠,他不带微笑也并非是他心狠手辣。” 云澈拽住南明浔,示意她不要再说下去了。南明浔却甩开云澈的手,转而对云澈激动的说道:“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说,想要的不说,不想要的也不说,生气也不说,高兴也不说,让人误会你至今。你明明感怀继母的抚育之恩,你明明同情她本是烈烈明艳的女子却困在这样境地里欲出不得,却让她误会至今。” 第三百二十八章 南明璟道:“蛇打七寸,先打其七寸,若不可行,剑环全身找弱点。” 南明浔道:“哥哥指挥众子弟吸引它,我剑快,大师兄打七寸,我剑环全身,同时进行。” 三人点了头,各自散开。 南明璟喊道:“众人随我身后,进攻头部,吸引它的注意,安全为上。” 南明浔降至湖面上,巨蟒搅动河水,一时间如同瓢泼大雨,淋了南明浔一身。南明浔由下而上迅速出剑,双剑配合,剑到之处溅起一层鳞甲,短剑触皮肉,顿时血色四溅。周如玉在七寸处,剑灌灵力,一剑下去,巨蟒扭动更加激烈。 湖面亮如白昼,各色剑光大亮。 巨疼之下,巨蟒沉入水中,溅起巨大的水花,各人纷纷避让,巨蟒沉入水一并带走了周如玉的剑,众人汇合,南明浔道:“身上都是小伤,未能伤及根本。” 周如玉道:“七寸也没用,不过是疼痛而已,不能致命。” 南明璟道:“看来只剩头了。” 南明浔道:“它的头部晃动最厉害,攻击不准,说不定还会误伤。” 南明璟对南明浔道:“我们用灵索束住它的头,你能做到一击即中么?” 南明浔郑重的点了点头道:“可以。” “好。” 周如玉念动咒语只听的又一阵地动山摇之响,周如玉的“消雪”嵌在皮肉里,带着巨蟒上升,疼得它不停得摆动。 一众人腾空而起,南明璟、周如玉带头用灵索束住了巨蟒得颈间,众人像开出了花,往自己后方用力拉住,南明浔已经到达上方就位,南明璟大喊:“就现在!” 南明浔竖剑下降,脚踩剑柄,带万钧之力下降,一剑直入脑内,南明浔踩在剑上,左右摇晃,巨蟒一阵剧烈的摇晃,南明浔闪身腾在空中,众子弟纷纷松了手,摔倒在岸边,周如玉、南明璟闪身腾在空中,二人同时出剑,刺中巨蟒大脑,巨蟒剧烈挣扎,江水铺天盖地的涌来,南明浔御短剑抓住两位兄长,飞往民房之中,涌上来的江水,马上要吞没这一家老小,周如玉结盾罩住一众人。 江水退下,巨蟒挣扎渐弱,直至无力掉下,三人急忙出去,召回各自的剑。巨蟒上身砸在岸上,缓缓的往水里滑落,三人腾空而起,同出三剑,在脖颈处钉住了这条巨蟒。 三人落在岸边,扶起摔倒的同门,周如玉、南明璟纷纷问各人伤情。南明浔走进蛇头一探究竟,燃符起火,这才发现巨蟒头顶竟然是颗聚灵石,南明浔拿出短剑撬下这颗聚灵石。拿在手里便觉这颗聚灵石戾气更重。 南明浔拿给两位哥哥看,二人皆是脸色一变。周如玉看着沉沉的天空道:“这是巧合么?亭山的鬼气在二十年前净的差不多了,而今这一颗聚灵石全吸收于一处。但又意欲何为呢?” 南明璟道:“此地归季氏节制,这巨蟒也不会是一日如此,季氏为何不管呢?” 南明浔道:“这事有异,我们须回去禀明父亲再做商议。” “只是当下这么一条巨蟒凭我们几个是弄不出来的。”南明浔犯了难。 周如玉道:“找人去云狄传信,这是季氏的责任,我们擅自插手终归不好。” “敢问各位英雄是哪家的子弟?”岸旁的住家们聚拢过来问一旁的南明子弟。 一师弟说道:“我们是寒州寒浦的南明氏子弟。” “可是百门长南明牧风的弟子。” “正是。” “那这三位便是传闻中的‘双树一花’?” 又一师弟满脸骄傲的回道:“是。” 第三百二十九章 小师弟不遗余力的介绍道:“这位女子便是南明浔,身量高些的男子是周如玉,看起来沉稳的便是南明璟。” “真是好风采,果是大家出身!” 三人走了过来,交代一番,收了剑又推谢婉拒一回,便租船连夜往寒浦赶。 天大明,一行人终于到了寒浦,众人喜气洋洋,也不顾舟车劳顿,纷纷往落霞堡跑。 南明浔刚看到门口,便见小师弟唐溪远拉着孟疏柔,一路飞奔而来,跳进南明浔的怀里,亲昵的拿自己肉肉的脸蹭着南明浔的脸:“三师姐,你可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南明浔笑道:“小子,又沉了些。”转脸对孟疏柔说:“你可是又偷偷给他吃的了。” 孟疏柔软软的笑着,过来的两位师兄都揉了揉唐溪远的头。 南明浔笑道:“小子,你这个小孩子样儿是会被女孩子嘲笑的。” 唐溪远听罢急忙跳下来,整了整衣冠,一手拉起孟疏柔,一手拉起南明浔往落霞堡走去。 练功的同门纷纷跑来问东问西。 孟静熏笑着迎过来,满脸欣喜,拍了拍周如玉、南明璟,道:“这些时日在寺里受苦了吧?看看,都瘦了。” “娘亲!”南明浔跑过来,钻进孟静熏的怀里,孟静熏笑着揽过她,拍拍她的脸,说道:“丫头,变黑了,可是在万佛寺四处乱跑了。”南明浔在孟静熏的怀里笑起来。 给众人分了玄州特产,三人去书房拜见了南明牧风。 行礼落座之后,便开始说了路上所经之事。 南明浔拿出封了符文的聚灵石道:“这颗聚灵石上的戾气绝非万佛寺的那一颗可比。” 南明浔脸上没了玩世不恭的神色,正色道:“父亲,这鬼气是何物?” 南明牧风拧眉顿了顿,那是他年少成长的开端,拉开了他们的时代大幕。他缓缓开口道:“二十五年前,陆氏世代在亭山,也是名门望族,守着一座大墓,人人都说是鬼墓,有十万幽魂游荡其中,忽有一日地崩山裂,大墓竟裂了,十万怨魂游荡天地之间,首当其冲受害的便是陆氏,陆氏全族的症状就像染了瘟疫,高热吐血,内丹一点点消失,且极易传染他人,病发七日陆氏便开始死人,不多久陆氏便不足百人。大家便称这不一样的戾气叫‘鬼气’。当年鬼气虽有控制,但也不是全然消散了。” 三人凝重的点点头,南明璟道:“我与师兄都认为这可能不是意外。” 南明牧风问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周如玉道:“暂无证据,只说有疑,师弟们曾与百姓交流,此地不是首发此事,亦有人报知季氏,却无人插手。” 南明浔道:“这也不能指控季氏什么,顶多是个失察,只是父亲……”南明浔的眼睛里闪着精光:“您不觉得第一颗聚灵石在经州边界被发现,第二颗在泽州被发现,全是季氏节制范围,未免太巧了?” 南明璟如有所思道:“若是季氏真的有关又意欲何为?聚灵石也是难得的邪器,原在何处?” 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南明牧风,南明牧风神色凝重似是不愿意旧事重提,四人就这样沉默了良久,南明牧风叹了口气道:“当年,陆氏家主陆靖安从大墓里拿出了这两颗聚灵石,用以召游魂为己用,被逐出九州流放之前,聚灵石不知被他散在何处。两石相聚便可号令九州亡魂。” 南明璟道:“一颗还在亭山,这就说明,也许这颗聚灵石陆靖安就放在了亭山大泽之中,这另一颗……” 第三百三十章 “会不会带去了极北冰原?毕竟谢天杰是从极北之地而来。” 南明浔突然想到什么,神情严肃:“会不会是陆靖安让谢天杰拿回来的?搅乱九州,便可趁机重回,既然谢天杰回来了,那就说明,陆氏必是找到了治病之法。” 此想法一出口,南明牧风脸色灰白。 南明牧风脸上晦暗不明,震惊、担忧、竟然还夹杂着一丝欣喜。 三人都看不懂南明牧风究竟意欲何为,良久,南明浔道:“看来陆靖安要带领异族来占领我九州之地了。” 南明牧风突然生气道:“他们不是异族,他们是泽州亭山人,是我九州之上最古老的家族之一。” 南明浔吓了一跳,柔声道:“爹爹。” 南明牧风方知自己言语过激了,缓了缓道:“此事我会做安排,你们回去休息吧。” 周如玉开口对师父道:“师父,过去之人不可追,靖安叔叔也不是昨日少年了。” 南明牧风颓唐的点了点头,慢慢的走了。 “陆氏一族在流放前就找到了治病之法。”南明牧风道。 这位威严的百门长没有了往日的健步如飞,反而略显疲态,南明牧风兀自走着,走到门口,声音悲怆的说道:“靖安……他是君子。” 南明璟、南明浔对视无言,两人看向周如玉,周如玉第一次拒绝解答他们的疑惑,面色悲悯道:“过去之事不提也罢。” 孟静熏走过来,推着三个人去休息。 第二日,南明牧风盛装打扮,厅前各色珍宝摆了一地,南明牧风与孟静熏一左一右坐在桌旁。 地上周如玉面带喜色,站的笔直挺拔,南明牧风道:“如玉,可曾想好婚书?” 周如玉笑道:“想好了。” 南明牧风拿出准备已久的空白帖子,黄纸上并蒂莲花于一角,花团锦簇、热闹非凡,下方三两笔便点出水纹,一对斑斓的鸳鸯在水中,画面淡雅而又寓意丰富。 南明牧风蘸好墨,周如玉便开口道:“暮夕初见,卿如朗月投水,印在心房,从此便觉天地盛大,星辰相伴,阴阳相融,唯吾无卿,孤独至极。今永结秦晋,执手终老,人海漫漫,终有吾栖息之地,从此朝暮不离,万千繁华,都不及卿。” 南明浔听毕笑道:“看看,我大师兄文采斐然,婚书都这么动人。” 周如玉不好意思的轻拍南明浔的头,让她闭嘴。 南明璟打趣道:“好一个‘唯吾无卿,孤独至极’原来我多年的陪伴在师兄眼里都算不得数的。” 周如玉笑着给了南明璟一拳:“阿璟,你也有这一日的,留神我刁难你。” 南明璟道:“别不好意思啊。” 孟静熏打断道:“别打趣如玉了。”一边说一边向装物品的匣子走去,拿出一只做工甚是精细的蓝宝石步摇,放进去,摩挲着这些盒子,孟静熏便湿了眼眶:“从前阿玉还是个小孩子,一转眼也都要娶亲了,真是大了,都过了这么多年了。” 周如玉上前握住孟静熏的手道:“师娘,不必哭,我们不过住在别院,还是时时可以探望的。” 南明牧风也过来,轻轻的抚摸妻子的后背,轻声安慰她。 南明牧风看着如今挺拔又温润的周如玉道:“我也算是没有愧对你的父母,虽不知你父母是谁,但想必他们也是高兴的。” 第三百三十一章 周如玉重重的点了点头,南明牧风感慨万千,心里叹道自己真的老了,老到被炽热的少年感情打动。在众人的注视下,南明牧风满面笑容,带着众子弟御剑向西,浩浩荡荡的往穹州而去。 穹州暮夕的桃奚祠里,姜氏家主姜阙不安的搓着手,一会儿叫人查看茶水,一会叫人确认自己女儿不会因高兴而跑出屋来。 尽管周如玉是百里挑一的谦谦君子,人品修为都是上乘,可姜老家主一想到自己辛苦带大的可爱姑娘就要被这小子抢走,自己就有老大的不高兴。一会南明牧风来了,一切就成了定局。姜阙私心想着,若是此时周如玉反悔,自己就打死他,然后带着女儿在桃奚祠里过一辈子。 姜阙正想着,心里略有些宽慰,弟子来报,南明家诸人已到,姜阙的美梦破灭,不高兴极了,说道:“催什么催?!他家来求亲就该来求我,难道要我来迎他么?!” 弟子笑着上前从盘子里拿了一块糕点,边吃边道:“师父,师姐嫁出去已然是定局,你又不舍什么?况且这周公子,不对,是周姑爷,是百里挑一的君子,定不会薄待师姐的,师父你这又是哪一出?” 姜阙被人说中的心事,又见人人皆说周如玉的好,便气不打一处来:“去去去,什么就周姑爷了!!!没大没小,眼里还有师父么!” 这小童看师父着实心烦意乱,遂止了打趣,跑到师父跟前说:“师父宽心!我等都在,仍能陪着师父的,我就不会出嫁,可以永远陪着师父。” 姜阙总算有了一丝慰藉,摸着小弟子的头道:“嗯,我也算是舒服了一点。”正说着,南明牧风登门进来,后边跟来的弟子们把聘礼放了一地,从正屋放到了院里,引得下人们纷纷驻足观看。 姜阙看见南明牧风“哼”了一声,扭头不去看他,南明牧风行平辈之礼,拿出婚书经人转递。 姜阙把婚书放在桌子上也不看,自是生气,南明牧风笑道:“姜兄这又是何苦呢?无忧在我南明家不会受苦的,也别不舍了,儿女长大了,终有这么一遭的。” “你说的轻松,上次你同我说,你家阿浔跟你夸奖说嫁衣漂亮,你就想了好几天。这会儿就来宽我的心了!”姜阙仍旧气鼓鼓的,下颌上的一绺小胡子跟着乱颤。 南明牧风知多说无益,便把婚书摊开放在姜阙的眼前,姜阙一边问着这是什么,一边看了起来。 年少的爱恋一瞬动心,就一辈子心动不已,盛大的天地间,无数人迎来送往,而我只要一个你,唯有你,是我心上一眼清泉。从此天大地大,万古长风吹透人世,却吹不透我。 姜阙看了一边又一边,嗫嚅道:“果是老了,容易流泪。” 姜阙站起来,抛却了顽童模样,一脸严肃认真,目光决绝,抓住南明牧风的手腕,声音低沉道:“南明兄,还望善待我女儿。” “一定。” 南明牧风看见这位曾经杀伐决断、血溅三尺的汉子眼里的落寞与不舍。 这一句便是男人的承诺。 姜阙说完,回了刚才未回的礼,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婚书道:“他会对我女儿好的。” 说着让弟子们收了满地的礼物。 南明牧风还未起身,周如玉便收到姜无忧的传讯:“事成。” 第三百三十二章 四人定睛一看,南明浔没好气道:“叶鹤鸣??” 叶鹤鸣关上门,堂而皇之的坐在圆桌旁。 南明浔扶额道:“还秘密行动呢!这一会儿都多少人知道了?!秘密个屁嘞!干脆广而告之算了。” 南明璟问道:“叶宗主又何指教?” 叶鹤鸣丝毫不觉得自己偷听无理,坦然道:“我可以帮你们传信回寒浦。” 南明浔道:“为什么帮我们?” 叶鹤鸣道:“护卫九州,是每一个家族的责任。” 南明璟道:“叶宗主打算用什么方法?才能不显得突兀?” “我是有公文往来的,明日我家子弟会来拿我的公文。”叶鹤鸣道。 南明浔道:“你还用批公文?你家宗内事务不都是由你叔父代理的么?” 说叶鹤鸣是宗主,但也不过是与南明璟年纪相仿的少年而已,少年丧父,受命承宗,其叔父代理宗内事务,说白了,叶鹤鸣空有宗主头衔而已。 叶鹤鸣听见这话,面色一黑,南明璟碰了碰南明浔示意她不要多嘴。 南明璟道:“既然如此,多谢叶宗主了。” 叶鹤鸣道:“我既知道了,就不会袖手旁观只是送信而已。” 南明浔道:“叶宗主也想加入我们?” 叶鹤鸣道:“是的。” 南明浔刚想开口回绝,南明璟答道:“好。我们暂时没有后续计划,如果我妹妹遇袭还请叶宗主陪我一同前往救助,商议事情我们会通知叶宗主的。” 叶鹤鸣点点头就行礼告辞了。 听着脚步声渐远消失于无,南明浔对云澈道:“云澈,若是行动,你跟叶鹤鸣一起,看住他。” 云澈一副了然的样子点点头,南明璟也挑眉表示赞成。 “他这人,虽然脾气恶劣但是品行还是没问题的。”说话间白玄明摇着扇子,带着一股子书生气。 南明璟道:“但愿如此,但是也不能冒险猜人心。” 白玄明指着云澈道:“谁把他弄过来的?这就不是冒险了?他可信么?” “小和尚不会撒谎的。”南明浔不以为意,仿佛云澈天生就是值得被信任的。 白玄明道:“为什么?不是不猜人心么?!” “不为什么!” “什么叫不为什么?” “你见过小和尚说谎么?” “严格意义上他不算和尚。” “那他也受戒了,是遵守戒律的。” 云澈安静的看着这两人你来我往,一句又一句,反正南明浔就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白玄明就非要一个理由。 最后还是云澈结束的:“我不会出卖南明姑娘和诸位的。” 白玄明目瞪口呆,云澈终于跟出了南明浔以外的人说话了,他还想问为什么,南明璟不胜其烦,摁住了白玄明,结束了无意义的斗嘴。 在众人忐忑的心情里终于迎来云家第二天的黎明,南明浔与离红药、白芷一群女子,练剑结束,去吃早饭,迎面就碰上了云澈,云澈低声道:“叶氏的人来了,却被我家子弟拦住在门外了。” 南明浔疑惑道:“你没去说说?” “门上子弟说是云夫人的命令。” 第三百三十三章 叶归言皱了眉,说道:“小姜宗主可是与这妖女有不共戴天之仇,你可愿意加入?” 霎时,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个唯一的女家主身上,姜无忧冷面绝色,略施粉黛的脸冰冷无笑。 姜无忧看向叶归言说道:“我姜家愿意加入。” “好。”叶归言有些喜色。 叶归言又继续问道:“不知南明宗主是什么意思?” 南明璟道:“我家势力微薄,不足以成为诛杀妖女的力量。” “大家万众一心,哪有微薄不微薄的。” 南明璟冷冷的看着堂上众人,当年也是他们让他交出百门令,交出南明浔。 “若叶宗主出百门令,我必跟从。”南明璟无奈接了一句。 “好。还有么?” 江旷扬着头不吭声,今槐序则冷眼看着堂上众人也是不语。 “既如此,我也不强求,大家各自散去吧。”叶归言的眼睛里阴晴不定。 白玄明挑眉蔑视一眼。 听闻这话,一众小家族如遇大赦,纷纷往外走,生怕自己走的不够快。 一众人刚走出穹灵湾,在外间一脸焦急的各家子弟,纷纷呼喊自己的师尊。 “怎么了?”见自己弟子这样着急,个人纷纷问道。 “师娘被抓走了,小师弟也被抓走了!” “师叔被抓走了。” 各家弟子纷纷诉说自家境况,众人大惊,问道:“何人抓走的?” “南明浔!”大家纷纷拿出一张字条。 江旷笑了一声,心里想到:“小娇娘真是幼稚。” 各家主惊慌起来,一众人停下来想了想,又回去巧言一番。 一众人等又同仇敌忾起来,南明璟看着纷纷嚷嚷的人,长叹一口气,自己低头黯然走了。 南明璟转身与姜无忧碰上,南明璟行礼喊道:“嫂嫂。” 姜无忧冷冷的点了点头,两人行礼过后,南明璟在旁侧,等着姜无忧过去。 姜无忧忽然回头问道:“那人当真是阿浔。” 南明璟点头。 姜无忧没说什么就走了,南明璟在她背后喊道:“姜嫂嫂,当年阿浔……阿浔她是被人利用的。” 姜无忧回过身来,看着南明璟淡淡说道:“当年我杀她不是恨她,只是她已经伤害了不少无辜,再这样下去,还会有其他妻子失去丈夫的。” “对不起。” 姜无忧没有说话,也没有涌动什么情绪,径直走了。 姜无忧远远的走着,抬头看天,似乎听见远远的古琴响声,悠远而又令人安心。 “无忧,你冷么?我知道你冷。” “无忧,你想我吗?你的来信都是这样琐碎,却不说想我。” “无忧,抬头啊,有光。” 周如玉的身影回荡在姜无忧的脑海里,她时不时的想起周如玉。 少年夫妻最是真挚,那年的一眼便是万年。 从此山重水复,人间温暖都是他。 那年红妆向他走来的时候,是姜无忧人生最耀眼明媚的时光了,一个不苟言笑的冷美人都绽放了笑靥。 寒浦真的很冷,寒浦的雪真的很大,但是那样的雪景也真是盛大。因为一个人,温润南方生长的姜无忧这样热烈期盼的留在了北方。 第三百三十四章 南明浔挽住离红药的手,二人一同出了浴所的门,转身进了不远处的隐秘竹林处,问正在蹲在石头后边的季成枫、叶鹤泠道:“谁在我之前出来过?” 见南明浔问话,叶鹤泠激动的说道:“叶家两个,季家两个,离家的有三个。” 季成枫张着嘴,话还话还没出口,就被叶鹤泠堵了回去。 季成枫补充道:“云夫人进去过,也在你之前出来了。” 南明浔墨色瞳孔里起了危险的气息。 叶鹤泠问道:“姐姐,我们究竟找什么人呢?” 南明浔不答反问:“阿泠,你相信姐姐么?” 叶鹤泠忙不迭地点头道:“姐姐是上挑战榜首的人,我相信姐姐。” “那你愿意追随姐姐嘛?当姐姐的小跟班吗?我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南明浔的眼里都是伪善的明光。 叶鹤泠一脸高兴道:“愿意。” 南明浔笑道:“好!现在回去吧,准备上课吧。” 叶鹤泠高兴的跑回去了,剩下季成枫一脸嫌弃的看着渐渐远去的叶鹤泠。 离红药笑道:“你又骗人家小孩儿。” 南明浔笑而不语。 南明浔把离红药送回去,接连找了分守四个方向的四人,四人皆表示无人出去,想到下午还要去学祭礼,四人施了结界就回去了。 祭祀之礼乃是上古流传,虽没有实际作用,但也是钟鸣鼎食之家每年必做的规程,礼节繁琐且多,论礼度考究无人出云家其右,所以九州的祭礼礼节都是从云氏学来的。九州凡是有声望之家,无论大小,只要是家主就都是云家门生。 这次学祭礼云夫人也罕见的出现在一旁,南明浔思索片刻,走至云夫人面前,行礼立定。云夫人神色温柔、眉眼含慈,与那日呵斥云泱的神态判若两人。若不是南明浔见过这位美娇娘的所作所为,她怎么也不会相信,这样虽在迟暮但仍不失漂亮的女人会苛待继子。 云夫人开口便是暖意:“姑娘,何事?” 南明浔道:“师母,我将聚灵石带在身上,沐浴之时不知被何人偷了去。” 南明浔上前一步抓住云夫人的手,眼泪要掉不掉,哽咽道:“师母,这聚灵石是邪器,事关重大,一定得找到。” 云夫人神色忧虑道:“不要担心,我一定帮你找,此事不宜为众人知道,我暗中查访,必给你一个交代。” 南明浔感激的对云夫人行礼,云夫人慈爱的说道:“不用慌,快回去听先生教诲吧。” 南明浔行礼过后退几步方才转身,南明浔把握过云夫人的右手放在鼻边问了一问,旋即放了下来,快步走向南明璟。 南明璟问道:“怎么了?” 南明浔神色严肃道:“哥,事情复杂了,拿聚灵石的是云夫人。” 南明璟也惊了一下问道:“你确定?” 南明浔语速极快:“确定,那石头在我身上放了多日了,上边有我用的香粉味道,这香粉是红药给我特制的,菩提花味,外边没有卖的。我刚才若隐若现的闻到了一些,又握住了她的手,我能确定。” 第三百三十五章 南明璟道:“我可以以腿伤为由跟先生请假,我来盯着她。” 南明浔点点头,迅速离开了南明璟,走回自己的位置上,南明璟一瘸一晃的走到教授祭礼的先生面前告假离开。 不多时,云夫人就离开厅内,出去了。 南明浔趁着休息来回走动,把消息告诉了云澈、白玄明,叶鹤鸣看着南明浔无视他走过去,还跟自己弟弟打了招呼,他咬了咬牙。 云澈缓步走到叶鹤鸣身旁道:“你跟着我即可。” 叶鹤鸣眯着眼睛一脸桀骜道:“她不信任我?” 云澈没有回答,而是问道:“易位而处,你会做怎么做?” 叶鹤鸣脸上的阴鹜少了一些,闷声不语,离开了,站回了自己的位置。 祭礼学习开始,掌教先生念完祭礼章程、仪典来源,便开始训话:“祭祀,祭的是什么?祭天地四方,祭日月生灵,祭祖先故旧。敬畏天道,循先崇恩。人立天地,便应感怀万物。” 老先生年岁已大,颤颤巍巍的走下台来,给众人示范如何行礼、如何告祭、何时念词、何时燃香,老先生每一步都庄严认真,让人不由的肃然起敬。 黄昏已至,学子们四散,晚饭刚过,夜幕降临。 南明浔悄悄走进云澈的小院中,对云澈说道:“我记得云泱曾给过我云家传讯的竹叶,那先生可有这个东西?” 云澈道:“有。” 南明浔道:“如今的事态发展,由先生出面处理最好。” 云澈沉思片刻,点点头,拿出竹叶,默念咒语,在叶上以手为笔,勾勒文字。 云澈抬头道:“可以了。” 南明浔道:“我们走吧,今晚大概就要见分晓了。” 今晚的月光不太明亮,云家虽然灯火通明,但云澈带着南明浔在密道幽暗处穿行,倒也无人察觉。 二人与白玄明、叶鹤鸣汇合后,前去找南明璟汇合,五人趴在墙边不同的位置上,看着云夫人独自一人在暗处的石凳上坐着,四周无声,不知道为什么,南明浔觉得云夫人的背影落寞极了。 黑暗里悉悉簌簌的突然静了那么一下,似乎那些鸣叫的虫,受了惊四散奔逃。只见虫鸣消失处,出现一个娇小的身影,远远走来。 云夫人听见声音立即站了起来,只听一个女声道:“云夫人,东西呢?” 云夫人拿出“聚灵石”伸手问道:“药呢?” 那个娇小的身影笑起来,拿出一个小瓶子,放在云夫人的手里,又从云夫人的手里拿到了“聚灵石”。 拿到东西的女人并没有走,而是冷声道:“出来吧。” 与此同时,升腾而起的厉鬼袭击了在场的五个人。 霎时,五人腾空挥舞着剑,一边躲避袭击一边站在这二人眼前。 近得身前,叶鹤鸣挥刀斩杀的功夫,惊呼一声:“郁青卓,是你?” 众人闻言一惊,南明浔一手佛光加持之盾一手持剑,各人虽然不可脱身但也无性命之忧。 南明浔转眼看去,只见万鬼对云澈的攻击远比对其他人的激烈,云澈已经有些乏力。南明浔见此,退到云澈身边抵挡,云夫人忽然拔出剑朝云澈刺来,三人纠缠起来,其他人仅能自保,眼见二人受困,却不能分身救他们。 第三百三十六章 南明浔挑眉看着白玄明,白玄明也凝重的看了南明浔一眼。 雾气还在逼近,而结界已破,再组结界也不难,只是又被围在原地。 云澈与南明浔同时看对方一眼,点头手里泛起金光,两人撑起的金光之盾足够罩住这一行人。 一群人有了庇护,走进了雾里,几人如今后背相靠,缓步前行。 不知过了多久,雾气渐渐稀薄,渐至于无。 南明浔与云澈收了手,众人这时听见了远处若有若无的歌声仿佛太古洪荒而来,仔细听又像是戏腔,像一个女伶细细诉来: “说甚么人间繁华迷人眼,到头来不过是烟云散去一场空,罢,罢,罢,再不踏入这红尘,再不走入温柔乡……” 南明浔见一女子忽至眼前,大红霓裳,眼神妖媚。南明浔后退一步,剑已经出鞘一寸。 南明浔偏头回看,却发现只剩云澈在自己身后,这女子红袖一甩卷住云澈,手中一把匕首就架在云澈脖子上。 这女人眼波流转:“你若动一动这小郎君可就没命了。” 南明浔不敢轻举妄动,云澈闭着眼睛,双手下垂,似乎是睡着了。 南明浔抓着剑,踌躇片刻,忽然出剑上前,一下刺中了这女子的肩膀,这女子尖叫道:“你竟然不顾他的安危!” 南明浔眨着眼睛,一边挥剑一边道:“他修为更在我之上,不存在我没有中招而他先昏过去的情况!” 这红衣女子嘶吼着抓了“云澈”一把,顷刻就消散于无形,这女子躲闪中被身后的巨刀刺中,叶归言拔出自己的刀,刀尖抽出骨骼的声音让南明浔有些不适。 叶归言跑到南明浔身边道:“南明姑娘,你没事吧?” 南明浔笑了笑道:“无事,承蒙前辈救助了。” 云澈也跑过来温声问道:“阿浔,你怎么了?” 南明浔摇摇头道:“无事。” 白玄明在前边道:“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南明浔露出自己的手腕问道:“小和尚,这菩提子是谁的?怎么会戴在我手上?” 云澈仍是那副淡淡的表情:“这是万佛寺里,我给你的。” 南明浔点头往前走,此时几人的格局变了,南明浔走在中间,一群人围着她,身后的脚步声让南明浔觉得十分不安。 南明浔一介女子,步子自然没有男子步子大,云澈竟然与她同幅,叶归言身量高些竟然也与南明浔相同。通常殿后之人会稍慢一些,可这群人的脚步声竟然如此一致。 南明浔回头看了一眼殿后的江旷,江旷还是一副浪荡公子的样子,冲南明浔抛过来媚眼:“小娇娘,这么快就想我了?” 南明浔冷汗直流,尽量与每一个人保持着距离,前方突然出现一个洞口,云澈示意南明浔先行,南明浔倒在了洞口之前。靠在树上,大口喘气,云澈上前道:“阿浔,你怎么了?” 其余人也纷纷上前,白玄明上前为南明浔诊脉,南明浔觉得自己头疼欲裂。 第三百三十七章 云澈抓住南明浔不住的摇晃她,喊道:“阿浔,可是哪里不舒服?” 南明浔忽然反手抓住云澈,抽出自己腰间短剑,一刀捅在云澈身上,云澈睁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南明浔,口吐鲜血,倒在南明浔怀里近前,死死抓着南明浔的衣角,嘴角的血沫往外涌:“阿浔,为何?” 南明浔轻飘飘的看了前边的人一眼:“云澈从不叫我阿浔!” 南明浔等着身边的一切发生变化,什么都没有改变。 云澈若无其事的站起来,仍然是那副温和的样子:“阿浔,你到底怎么了?” 南明浔有些恐惧,但是毫不犹豫又刺了一剑,云澈扑倒在地上,俊美清秀的脸沾上了草叶。 刚刚还在身旁的白玄明一众人此时却消失不见了。 倒下的云澈又站出来,南明浔握着剑看着他,云澈仍是那样淡淡的看着她,身上的血越来越多,脸上沾上的草叶都还在。 南明浔握着剑步步后退,尽管她知道前边那个人不是云澈,但是这人不能被杀死。还有着与云澈一般无二的脸,轻轻唤着她的名字,每次出手都让她忍受着巨大的煎熬。 正在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前方之时,背后忽然挨了一剑,但是南明浔多年的修炼让她在挨到这一剑的同时就往前弹了一步。 显然出剑之人修为并没有多高,南明浔只受了皮肉之苦。 她四周并无遮挡不知往把后背留在何方,梵音响起,南明浔心下有些安定。南明浔耳朵边响起利刃破空之声,南明浔闭眼凝神,抬剑往声音处刺去,手上传来的刺中实物的手感,让她安定不少。 “南明姑娘?”云澈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南明浔睁开眼睛,云澈就在眼前,棍子挡住了一把利剑,南明浔立时就出剑往来处捅去。听见一声闷哼,南明浔安定许多。 南明浔退后一步,问道:“我为什么在你家挨打?” “因为你顶撞师长。” “我喜欢什么?” “玄州的暖阳,寒浦的大雪。” “不行不行,这招不灵,这是幻术。这都是我脑子里的东西,我知道答案,自然他也知道。”南明浔自言自语。 云澈说道:“我们中了幻术。” 南明浔往“云澈”倒下的地方看去,那人渐渐通明消失,瞪大的眼睛,死死看着南明浔。 又回头看刚才打斗的地方,一个人躺在地上,已经失去了生机。 南明浔这才相信眼前的人之人真的是云澈,松了一口气走到云澈身边。 云澈捂住南明浔的双眼,南明浔觉得眼上一热。 “南明姑娘,你在幻境里遇到什么人了?”云澈手中为南明浔出去眼前虚幻,南明浔额间的冷汗沾湿了他的手掌,长长的睫毛在他手心里。 “看到了你。” 云澈的手似乎离开了一些,南明浔又往前蹭了蹭。 “那里的我是什么样子的?”云澈似乎话多了不少。 “还是这个样子,我捅了多次,都没有死。”南明浔说着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 “那你是怎么发现不对的?” 南明浔的小嘴开开合合:“你从来都不叫我阿浔的,可是幻像里这个人竟然叫我阿浔。” “这些幻像都来自于你的记忆。” 第三百三十八章 南明浔丹唇勾起了一个弧度:“我的记忆里,你从未喊过我阿浔啊。” 云澈道:“记忆不会骗人的。” 南明浔没有反驳,反问道:“你呢?你的幻像里是什么?” 云澈顿了顿,就在南明浔以为他不想回答的时候,云澈说道:“是你。” 南明浔问道:“那里的我也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不是,幻像里的你一点都不飞扬恣意。”云澈一本正经的说。 南明浔还被捂着眼睛,看不见眼眸里的溢出的笑意,却也能在勾起的嘴角中看到。 云澈放下了手,明亮的眼睛一下就露出来。 南明浔四下里望去,刚刚的地方有两个人扑到在地,血流了一地。远处打杀的声音还在响起,江旷的哭喊声也夹杂其中,南明浔皱眉:“他也会哭的如此凄厉?” 南明浔跑上前去,想了想,又跑回来,抓住云澈的手腕,一同往前走。 云澈问道:“你这是?” 南明浔道:“没有你在我身边我不放心,万一我一扭头你又不见了怎么办?” 南明浔拉着云往前声音来处跑去,叶归言刚刚摆脱幻像,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掉下来。南明浔上去扶住叶归言,叶归言道:“快去前方看他们吧。” 南明浔左手不离云澈,抓着云澈飞奔上前,白玄明长剑挥舞,有两个身影在他左右不断窜来窜去。 白玄明闭着眼睛,听声辩位,剑锋指向两身影交错的地方,南明浔松开云澈,一人向左一人向右,与黑影里的人纠缠片刻,南明浔利剑杀人便奔向了云澈身旁。 这人被云澈死死压制,南明浔瞅准时机一剑封喉,云澈有些不满,但是也没有说什么。 南明浔已经不想知道他们是谁了,她只想尽快往前走。 忽然白玄明的利剑抵在南明浔的肩膀后,南明浔喊道:“玄明哥哥,我是来救你的。” 白玄明不肯相信,继续仗剑上前,云澈推开南明浔,叶归言从白玄明身后控制住他,南明浔拿一掌打晕了白玄明。 云澈同样在白玄明眼前施法,南明浔放下白玄明又往前去找江旷。江旷的哭喊声愈加凄厉神伤,南明浔与跑过来的今槐序撞了个满怀,今槐序拔剑冲着南明浔。 南明浔道:“哎呀,我不是幻像!” “如何证明?!”今槐序看来也被折腾的不轻,嘴角挂着鲜血,说话间血液还在不断沁出来。 南明浔急的挠头:“这怎么证明?你知道的幻像里也有,你不知道的我说了也没用啊!” 今槐序收了剑,肯定的点点头:“我相信你了。” 南明浔瞪大了眼睛:“这么草率?” 两人一同跑上前,今槐序说道:“幻像里的人只是不断的让你相信他,不会像你这样自己不证的!” 南明浔被这一番逆向理论折服,叹道:“高人。” 两人往前看去,江旷身中数剑,提着剑冲着虚空,泪流不止,只有自己中剑的时候才把注意力从前方移开,挥剑反击。 反击过后,江旷还是提着剑,冲着虚空:“我知道你是假的,我母亲早就死了,她不会活过来了。你不是她!你不是!!!” 第三百三十九章 南明浔自言自语道:“知道不是为何不出剑呢?” 两人跑上前去,解决了两个趁虚而入的人,江旷毫不在乎周围有谁,也不在乎赶上前来的人是不是敌人。 他仍然看着虚空,瞪大眼睛,甚至不肯眨眼睛,不知道他眼睛里的幻像发生了什么。江旷似乎随着什么往前走,而前边就是另一个深不见底的水潭。 今槐序上前死死抓住他,江旷甩开了今槐序的手,不管不顾的往前走。今槐序又上前抓住他,南明浔也抓住江旷,今槐序喊道:“江旷!江旷!!你醒醒!你已经母亲死了!” 江旷还是努力往前走,不顾南明浔与今槐序的拖拽,嘶哑着说道:“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 云澈赶到,如法炮制,准备将江旷带离这样的困境,江旷没有反抗只是还看着远方,云澈慢慢的盖上了他的双眼,江旷的泪水从云澈的手心里流下来。 等到云澈放下了自己的手,江旷又恢复了往日的神色,只有身上的伤还在提醒在场的众人,刚才他们经历的是同一件事情。 南明家的幻镜不断的重复进入镜子之人最心碎的那段时光,而这幻像是带着中招之人走过他曾经经历的时光。对于南明浔来说没有什么大碍,但是对于江旷来说,重温逝去的美好更加残忍。 哪个更残忍呢?是重温心碎的时光?还是重温逝去的美好呢? 江旷坐在地上看着那个远处的水潭,今槐序与云澈、白玄明正在给他包扎满身的伤口,叶归言看着江旷。坐在他身前,把酒袋递给江旷:“小友,往事只值一杯酒,杯酒下肚不必再提。” 江旷接过酒,一饮而尽。 “小娇娘,谢谢你抓着我,你的手真软。”江旷咽下酒酒彻底恢复如初了。 “啊!轻点!云公子,受戒之人不杀生。”江旷感到背后一疼。 这一喊倒是提醒了南明浔,南明浔摁在江旷最近的伤口上,疼的江旷呲牙咧嘴,大喊道:“住手!住手!你这厮心真狠!” 南明浔笑起来,看着江旷半戏谑半认真的说:“疼是好事,证明你还活着。” 江旷忽然认真起来:“我母亲……” “别告诉我,我不想知道,我不玩交换秘密的游戏。”南明浔挥手制止了江旷。 江旷豁达的哈哈大笑:“好。” 南明浔觉得背后一凉,继而火辣辣的灼烧感在南明浔的后背蔓延起来。 南明浔也喊道:“疼!” 江旷笑了起来,南明浔皱着眉看着云澈,白玄明上来为南明浔诊脉,看东看西。 “玄明哥哥,我说了没事就是没事。”南明浔不耐烦的甩开白玄明。 “你要是少一根头发丝,阿璟都会跟我拼命。”白玄明还是不放心扒开南明浔的头发,摁了摁南明浔头上的包。 “疼!”南明浔又喊起来。 白玄明问道:“这是怎么弄的?” 南明浔说道:“就是我哥哥打的!” 云澈脸上起了冷色,白玄明忙说:“你怎么他了?” 第三百四十章 云澈也不说话,收拾好了就给南明浔倒了一杯茶。 南明浔道:“我胳膊疼,喝不了。” 云澈道:“那只胳膊。” 南明浔把另一只胳膊放上来,抖了抖袖子,露出一大片淤青,占了半个小臂,云澈一惊问道:“什么时候弄的?” 南明浔道:“不知道。我今天才发现的。” 云澈无言,准备查看淤青的时候,南明浔嚷道:“我要喝水!” 云澈拿起杯子把茶水喂进南明浔嘴里,南明浔本就是捉弄一下小和尚,这一下弄了自己一个脸红。 不过南明浔到底是南明浔,只脸红一会儿,就又开始说话了:“小和尚,你倒是挺会伺候人的啊。” 云澈手中力道一重,南明浔喊道:“我错了,错了!!!”用力拍打云澈的手,胳膊上的药粉又洒出来了一些。 云澈不得不放缓了手里的力道,避免南明浔把药粉全抖下来。 云澈为南明浔上药揉搓了一会儿,南明浔的袖子落了下来,云澈为她挽上,却意外的发现,小臂上方还有一块淤青,颜色较轻,看样子都快好了。 云澈不知为何一股燥起升起,问道:“这又是怎么弄的?” 南明浔正在捻着桌子上的点心往嘴里塞,也不回头,含糊不清的说道:“哪啊?” 云澈又按了一下,南明浔疼的差点把点心掉地上,回过头来看,还是那副笑意晏晏的样子,满不在乎的看了一样道:“这个?嗯……我想不起来了,大概是哪次练武的时候弄的吧。” 云澈把南明浔的袖子都撸上去,南明浔一惊道:“你、你、你干什么?” 云澈展眼望去,胳膊上大大小小的瘀伤、深深浅浅的疤痕不少。人说姑娘纤纤玉臂,可看遍眼前之景便知,这与南明浔不沾边。 与男子分伯仲,与世家百人较高下,成为同辈翘楚,哪是因为天赋异禀?那是她一剑一剑的练出来的。 她是真的很想成为九州高手的吧?她是真的很想光耀九州吧? 云澈拿出药膏给那些伤口一一抹上,南明浔道:“我还想喝茶。” 云澈沉默着放下她的胳膊,给她倒了茶,南明浔看了看胳膊上的药道:“那些伤口都那么久了,还上药做什么?” 云澈把杯子放在南明浔手边,南明浔拿起来,喝着水,看着云澈仍然执着的往那些陈年旧伤上抹药。 “小和尚,我发现你这个人有点婆婆妈妈的。”南明浔按下云澈的手,把自己袖子放下来。 云澈去抓南明浔另一只胳膊,南明浔闪开了,说道:“那只胳膊上伤痕更多,不用看了。你再这样我告你非礼啊!” 那只胳膊光是在认识云澈的这一年里,就受重伤几次了,更别提以往了。 云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道:“疼么?” 南明浔笑道:“说真什么傻话呢?当然疼了!练武练剑修灵力当然得吃苦了。难道你就没受过伤?” 云澈自知问题无趣,也低下了头。 南明浔道:“我来找你说正事的。” 云澈抬头看着南明浔,继续给她倒茶。 南明浔道:“你能不能为离家换一个结界,可以防邪术,关键是,除了离家人谁也不能打开!” 第三百四十一章 云澈道:“季成枫?” 南明浔点头道:“红药也觉察出不对了,只是不知季成枫意欲何为。如果真的是他,到底是为什么呢?他对红药不像是虚情假意。” 云澈道:“也许真的是巧合呢?” “但愿吧。只是现在不是关心这件事的时候了,当下红药已经是第二个叶鹤鸣了。今天你也看见了,离家这群家臣没什么大本事,但是却是一人一心,离叔叔过世,便不好约束了。我能为她做的就这些了。” 云澈道:“好,我定尽全力。” 南明浔道:“那我走了。” 云澈拿出药,说道:“喝了这个再走。” 南明浔道:“不喝不喝。” 转身就要跑,云澈一把就揪回了她,另倒好的白水推在南明浔眼前:“喝了。” 南明浔拿起杯子,放到唇边,又放下道:“我把药拿回去喝。” “在这儿喝,你从来都不会记得喝药。”云澈还是不肯放开南明浔。 南明浔嘿嘿一笑,拿起药丸就水喝下。眼睛一转,拿起整瓶药说道:“那我就拿走,每日喝,怎么样?” 云澈眉宇间不见波动,拿回瓶子说道:“不必,必不会喝的。我每天叫你即可。” 南明浔见自己计谋没有得逞,皱眉道:“小和尚,你不呆就不好玩了。” 云澈淡淡的说:“以后自己要小心。” 南明浔打着哈哈就推门离开了,南明浔径直走到离红药房间门前,拿起自己挂着的铃铛,摇了两摇,不一会就听见,屋里的铃铛声与腰间铃铛共同跳动。 南明浔笑了笑,把剑拿在手里,坐在廊下,轻轻说:“你睡吧,今夜我为你值守。红药,一夜好梦,明日仍是红日当空。” 半晌只听得里边一声带着呜咽的回应:“好!” 南明浔坐在廊下仰头看着明月,月光洒在庭前树木山石上,与白日截然不同,有了这层淡淡的白光,一切显得格外寂寞孤独。 夜露深重,靠在柱子上,把腿放上来,南明浔从乾坤袋里拿出自己兜帽披在身上,静静的看着远处,这是她甚少的安静时候。 云澈从长廊那边的月光里走来,他穿着月白色外袍,黑色外边,内里衬着月白色的阔袖长袍。眉目像墨染的山水,灵动而又安静。这月光一照,宛若天上不染俗世的谪仙,从墙里走来。 云澈披着一身月光走来,晃得南明浔的眼睛里也是亮亮的。 南明浔轻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云澈不语,在南明浔脚边端正的坐下。 南明浔不想惊动离红药也没继续问,而是把自己的斗篷下摆一抖,稳稳的盖住了云澈的腿,把自己的剑塞在云澈的手里,就倚着柱子闭上了眼。 云澈就这样受着南明浔明晃晃的欺负,拿着还有她余温的剑,捻着自己的佛珠。一遍又一遍在心里念着静心的佛经。 月光渐移,洒在南明浔的眼帘上,想白日天光一样,在她的睫毛上跳跃。许是光太亮了,南明浔皱着眉,使劲蹭着柱子往下拱,云澈轻叹一声,拿手遮住了月光,举得久了便有些累了,手臂一动,指尖蹭到了南明浔的睫毛,南明浔猛然睁开了眼睛,一双盛满月光的眼睛滴溜溜的看着云澈。 云澈慌张间,收回了手,南明浔轻声笑道:“不好意思叫醒我啊?” 云澈以沉默回应她,南明浔道:“谢你来陪我,回去睡吧,我现在也有了精神,可以支撑到天亮了。” 云澈仍是不言,两人就这样坐到天亮。月光里,两个人对坐,谁也没有看谁。 第三百四十二章 几日之后,少年军集结完毕。开始训练,半月之后,少年军中,被反噬的人全部清理出少年军。 南明浔这日带着部下负责押送,忧心忡忡的对南明家说:“这都有十个人了,更别说也许还有有异心而不练邪术的人。” 南明家长叹道:“看来事情比我们想象的严重多了。” 十人捆绑完毕,南明浔与江旷、今槐序率领部下一同押送这些人到寒浦。 今槐序道:“这事发展到怎样严重的地步了?” 南明浔道:“我们早前发现的人说当年有一小部分是陆氏之人没有离开九州,而是逃到其他地方繁衍生息,如今多年过去了,这些人的后嗣有不少进入了各家门派,伺机复族。” 江旷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这是一盘大棋。这策划之人,真是沉得住气。” 南明浔道:“是啊。” 今槐序道:“有我族类一同勾结?” 南明浔点头,又道:“我们与陆氏也是同宗同源啊。” 江旷道:“既出九州,投极北,哪里还算我族类!” 南明浔不再辩,只是叹了一口气。 再一年,少年军即成,叶家旁支联手以邪术屠戮叶家本宗,叶鹤鸣带着南明璟、南明浔、白玄明、云澈、离红药及部下四十人荡平全数屠戮之人,修邪术之人全数交付南明家狱,以至南明家狱人满为患,不得不借姜家家狱以关收押之人。 余者幸存叶家旁支皆签血契,成为家臣,叶家从此肃清,大权重归,叶鹤鸣名震九州。顺带南明璟、南明浔、白玄明、云澈、离红药五人声名鹊起。 而后,叶鹤鸣步步深入,领军在两年里踏遍九州每一个角落,剿灭修邪术之人,九州少年军一并成为世家弟子人人向往的去处。 一时九州平定,四海安稳。又半年,九州之地几不出现修邪术之人,遂散少年军。各弟子归家,皆为各家中流砥柱,一时豪杰群起,百家繁荣。 江旷、今槐序也有了追随者,也像模像样的挑起了徒弟,也开始评判别人的修为战力。江旷也沉稳许多,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不再干对过路姑娘吹口哨的无聊事,竟也有姑娘倾心仰慕起来,远远走来只为看他一眼。 当日那群少年,终于也名冠天下,出世立威,所到之处也有人报以仰慕神色。 寒浦夏季来临,南明璟、南明浔回家,常住家中。 夏风吹来,寒浦的燥热连大荒的风都未能吹散。这一年,白芷成了新妇,周弦思三岁。 南明浔与离红药告别后,离红药身后跟着离家弟子,声势浩大的离开了。 过了及笄之年的孟疏柔,出落的越发温柔,亭亭玉立,站在落霞堡门口,葱尖似的手挡着太阳,踮着脚,遥遥的望着远处。 小孩子总是长得极快,当年直嚷着吃糖的唐溪远跟在南明浔身后,足足高出了南明浔半头,南明浔敲起头来也费力。 远远看见孟疏柔,唐溪远的小孩子气就出来了,跑上去,挥着手喊道:“阿柔,阿柔,我回来了。” 孟疏柔小步跑上前去,仰头看着唐溪远,笑颜如花,眼里的光,比这夏日的天光还要炽热。 第三百四十三章 唐溪远稳稳的抱住孟疏柔,在她的耳边轻声道:“阿柔,我回来了。” 南明璟早跑上去,拉住白芷往回走,白芷耳语几句后,南明璟忽然停住了脚步,瞳孔微张,站在原地,愣愣的。 白芷去拉他都没有反应,南明浔上前在他耳边大喊道:“哥哥!!!” 南明璟又狂喜道:“阿浔,我也要当爹了,阿浔,你又当姑姑了!!!” 说完,南明璟跑进落霞堡里,直接找到周如玉,一脸傻笑,手舞足蹈的说:“师兄,我也要当爹了!!!若是男孩,就送你当徒弟,若是女孩就结为姻亲。” 周如玉眯着眼笑,听着南明璟胡言乱语。 南明浔悉心照顾着白芷进门,大喊道:“南明璟,你傻了吧!媳妇孩子放在外边不要了?!” 南明璟闻言又跑到白芷身旁,把南明浔挤了一个趔趄,扶着白芷就回去了,都忘了拜见父母。 南明浔行礼,端端正正的道一声:“父亲、母亲。女儿回来了,可以在家中长住了。” 这时,南明璟这才像失了魂一般,又跑回来,行礼问安。 南明牧风笑着说道:“好!终于你们也称得上是年少有为了。” 周弦思跑上来张着小短胳膊,牙牙学语道:“姑姑抱,姑姑抱。” 南明浔抱起周弦思,头顶头笑道:“想姑姑,糖。” 南明浔捏着他的面团捏出来似的小鼻子道:“想姑姑就是想吃糖啊!姑姑伤心了。”说着南明浔把周弦思放在地上。 周弦思不哭也不闹,还是笑着,眉宇间都是周如玉温和的样子,这双眼睛却像极了姜无忧,眸色淡淡的,却不似母亲的疏离,那黑白之间,都是暖意。 小家伙仍张着胳膊,对南明浔道:“姑姑好,姑姑抱。” 南明浔笑逐颜开,又抱起了周弦思。 姚公衍才练完剑,就跑过来,挂着满脸的汗珠就往南明璟身上蹭,南明璟这才有些长兄的样子,捋了捋姚公衍散开的头发,说道:“你是大孩子了,向师父行礼了么?” 姚公衍惊觉失礼,急忙向南明牧风行礼道一声师父。 南明牧风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周弦思从南明浔这里拿了糖,又跑到南明璟身旁,举起糖眼睛笑成月牙:“狮虎,狮虎,给。” 南明璟喜不自胜,抱起周弦思,让他骑在脖子上,周弦思玩着南明璟的束发带,咯咯的笑着。 严肃少笑的南明牧风今日笑尽往日一个月的份额,坐下来对孟静熏道:“我也是儿孙满堂,子弟遍野的人了。” 孟静熏笑道:“这不就是我们曾经期许的么?终于我们也迎来了今天。” “是啊。”南明牧风喝着茶,看着眼前其乐融融的场景。 孟静熏、姜无忧、白芷、南明浔一众女流一起聊家常,这三个男子则是公务和当前之势。 孟静熏抿了一口茶道:“近来,谁院子里多了一个侍女?约莫十八九岁的样子,红衫绿裙,发髻式样有些风尘样?” 第三百四十四章 “从前想过,没有你。”南明浔更加干脆。 “……” 南明浔偷偷看着云澈失落的脸,良久,他才问:“有别人么?” 南明浔偷笑,佯装不知道:“有啊。” 云澈脸色更冷。 “家人、师兄弟都有。”南明浔笑起来。 “你以为呢?” 云澈不语,知道南明浔又是寻开心。 放下她,自己回屋去了。南明浔急忙追上,却见云澈在等着她,待她进来,在她身后关上了门。 南明浔察觉不对,要夺门出去,却一头撞进云澈怀里。 “小……小和尚……”南明浔咽了咽口水。 云澈一把抱起来南明浔,“小和尚!你学坏了!”南明浔被放在床上。 “你有了,只剩孩子了。”云澈轻轻说道。 “我还没答应嫁给你,你都还没……” 云澈遮住了南明浔面前的光,双唇被封住。寂静的屋中只有喘息声,云澈坚实的肌肉在南明浔的眼前移动,让她羞红了脸。 “你愿意么?” “什么?”南明浔继续装傻。 云澈的动作更激烈的些,“愿意、愿意。”南明浔求饶。 随之而来的是更加急促的呼吸和帷幔更剧烈的晃动。 一夜大梦过去,南明浔幽怨的看着云澈:“小和尚,你学坏了,你原来还说男女有别,不能共处一室的。” 云澈没有说话,只是浅浅的笑,拉了拉南明浔的被子。 “你答应嫁我的。”云澈固执的说。 “你没听过一句话么?”南明浔眯着眼睛靠近云澈神秘的说。 云澈问道:“什么?” 南明浔在云澈耳边,口气轻佻:“我说的话甚少有算数的。” 云澈脸色一变,南明浔想跑,被云澈带着被子摁住。 “算数!对你说的话算数的。”南明浔反手抱住云澈,小心讨好。 云澈这才松开了她,认真问道:“认真的?” 南明浔点头:“你总是在怀疑什么?我难道表现的不明显么?” 云澈恢复了淡漠:“你……”云澈没有再说,眼瞟向一边。 “我?怎么了?难道我看起来这么负心?”南明浔围在云澈身旁,不依不饶。 “你是真的喜欢我?还是因为我对你好,你什么都肯做?”云澈又说出的长句子。 南明浔趴上来,看着云澈的双眼,发丝垂在云澈颈上:“好负心的人!都这样了,你来跟我说这话!是不是不想负责!” 云澈被逗笑,南明浔撑起身子,吻了上去,娇俏的喊着:“郎君!” 又是一吻,“郎君……” 云狄 一个衣着简朴的挎剑女子,一路问过来:“您可知成家在哪?” “那里,依山傍水之处就是了。”一老伯信手指过去,这女子道完谢走过去。 “大伯,此地有个成家你可知道?”南明浔问道。 “成耀?” “正是。” “那里。”老伯一指,待两人走后,老人自言自语道:“怎么这两个人也找成家?” 南明浔刚走上破落的房屋里,便觉得四周不对,云澈一把拉住南明浔后退。 一柄剑闪着寒光,擦过南明浔。云澈挥手把南明浔护在身后。 “云澈?”拿剑之人看清了云澈的面容便收了剑。 “叶夫人。”云澈淡淡说道。 第三百四十五章 离红药看着云澈身后的南明浔,眼睛里升腾起了一股火气:“她是你带来的?” 云澈不说话。 离红药看着云澈抓住南明浔的手,出言讽刺道:“当日街道上一见,不知姑娘还有如此本事,打动一个处世淡漠的人。” 离红药也不欲多管,把剑放进剑鞘里,也不去看云澈,冷冷的说:“云公子,我还以为你是个长情的人,却没想到连你都另有了新欢。也无怪乎无人记起阿浔了。” 离红药又走回成家破落的府邸,细细查验,也不去管门外的两人。 南明浔心中感动,原来,离红药还记得她。 云澈两人也进来查看,南明浔转了一圈,不巧与离红药碰了个对面。 离红药嫌弃的看了南明浔一眼,转身要走,南明浔叫道:“叶夫人,我与云澈已经是夫妻。逝去之人,回不来了。” “回不回的来,与你无关!”离红药拔剑就要伸出来,踌躇一下,又把剑放回去。 云澈瞪了南明浔一眼:“不要瞎闹。” 南明浔笑笑,往前走,伸手运气,手掌朝下,默默一路摸过去。忽在墙角,南明浔手里的黑气融进了一丝东西。 南明浔停下来,仔细看看,又向远处张望一下,院中树木以一种奇怪的姿态,死在院中。 南明浔轻轻把手中的黑气送出去,黑气缓缓往前延伸,在中庭铺开延展,一个巨大的法阵露了出来。 南明浔一惊,抬眼去看云澈,云澈脸上也是凝重。 离红药走过来也是一脸惊讶,看了看法阵,脸上一沉。 旋即反应过来,拔剑冲着南明浔,云澈闪身上前。 “你是谁?这样的术法是哪来的?”离红药剑上的寒光晃着南明浔的眼睛。 见云澈护着她,离红药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知道她用邪术还护着她?你可曾这样护阿浔了!!!” “红药,我不会伤害别人的,也能控制自己。”南明浔透过云澈的肩膀看着离红药。 离红药一愣,这样熟悉的语气出自一个她全然不认识的人。 “你是谁?我们熟悉到如此了么?”离红药脑子里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让她不敢相信。离红药抖着剑吼道:“你到底是谁?” “红药,女儿节那年,我们深夜谈话,谈天说地,如今雨中少年不在,登顶巅峰的壮志也不在了。” 离红药的剑掉在地上,声音里有着抑制的狂喜:“你是……你是阿浔?” 南明浔跑出来,眼里噙了泪:“好久不见。” 两人抱在一起,哭声一片。少年一别,再见已是经年。一个最想光芒万丈的少女,如今躲在暗处不敢见人。一个最纯粹追寻真爱的少女,没有嫁给年华里念念不忘的人。 那些青葱岁月里的少女心事,爱过的人,看过的景都已大变。 她们曾携手并肩互相成为对方的依靠,把自己的后背交托给对方,踏碎黑暗,踩着火光,风尘仆仆只为对方搏命,而今只剩唏嘘了。 经年再见,谁都没有成为少年里祈愿里的那个人。 “你是怎么回来的?!你怎么又学了这个东西?这一道走不得啊!”离红药恨铁不成钢。 第三百四十六章 “红药,你信我,这次我不会像上次一样的。”南明浔笃定的说。 离红药没由来的就信了她。 “你回换个身份回离家,我母亲会护着你,你也可以在我家一世无忧的。”离红药不管地上的名剑,握住南明浔的手,“没有人护着你没关系,南明璟不要你也没关系,我可以保护你,你可以跟我走。”离红药说完就泪流满面,“这次谁不高兴我都要带你走!” 南明浔已经泣不成声,离红药的眼泪掉的又急又快,砸在锦缎衣服上,打湿一片。 两人相对无言,互相给对方擦着眼泪,又哭又笑。 南明浔先止住了哭腔:“没关系,我有人保护了。” “他……毕竟当年,他也没有能护住你。”离红药旧事重提。 云澈脸一黑,走向一边。 南明浔笑起来,脸上泪痕犹在,显得滑稽异常。两人在沾满灰尘的廊下对坐,叙说着未见的这十年苦楚。 “阿泠……现在挺恨我的吧。”南明浔低头捻着衣服。 “他……过的也不容易。”离红药脸色一变。 “他对你好么?” “还好。”离红药笑笑。 “你……为什么嫁给他?” 离红药听出了南明浔言语的疑惑,也低下了头:“我不想瞒着你,我是为了我离家不再遭覆灭,故意引诱阿泠的。” “但我并没有打算对他怎么样,我一样爱他、护他,对他忠贞。”离红药急忙说道。 南明浔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只是……你心痛过么?”南明浔把她的碎发捋到耳后。 离红药看着不远处眼睛落在南明浔身上的云澈,苦笑着说道:“再来一次,我仍然会杀了季成枫。心痛不心痛都不在家仇大义的考虑之列。” 南明浔又抱住离红药,温柔的抚着她的后背。 离红药问道:“你呢?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当年,我失去了内丹,后来又离了魂,被人利用。”南明浔捂住自己心下三寸,似乎当时痛感仍在。 “我现在就是在找利用的人是谁!”南明浔开门见山。 她说的最多的就是别相信任何人,却对离红药深信不疑。 “你怀疑谁?”离红药似乎对这个人名胸有成竹。 “叶归言。”两人异口同声。 “你也怀疑他?”南明浔有些惊讶。 “他一直在暗里打压阿泠,但阿泠总不在意。”离红药想到这就有些焦心。 “他不在意?”南明浔神色不明,“他恨我么?” “自你死后,他再没有提过你,有一次我无意提到,一向温和的他发了脾气。” “我知道了。”南明浔尴尬的低下了头。 “你发现了什么?” “这人的邪术修为已经达到了一定境界,而且与这位成宗主有些渊源。” 离红药点点头。 “你来干什么?” “一年前我派人跟着叔父的亲随来过此,这两日我刚听说,成家人死了,所以就来看看。” “这两日?”南明浔眯起的眼睛里闪着怀疑的目光。 “谁告诉你这消息的?” “我家带来的女修。” 南明浔点头不说话,南明浔却深感奇怪,成家姐弟说他们逃亡了一年了,成家该是一年前就遭人屠杀了,怎么这会儿离红药才知道消息。 第三百四十七章 “能有如此大的伤害,必然邪术修为不低,只怕这时,修此术的人早已内丹全无。”南明浔静静的说。 “我明白。” “你在叶家要小心,如果真的是叶归言,你与阿泠岌岌可危。”南明浔紧张起来。 “你放心,我好歹也是家主,不是个小孩子了。‘谁都不要相信’我记得了。”离红药笑了笑,脸上有了些旧日少女风采。 眼见着日头西移,离红药站起来,说道:“我要回去了,回去晚了怕是会引起怀疑。” 南明浔点头,两人依依不舍的分别,看着挚友渐渐远行的背影,南明浔心里有着从未有过的安定。 你这一生有没有毫无保留的相信过一个人?笃信他绝对不会背叛你。 “有,不止一个人。”南明浔如是想。 “这么多人知道你的身份,无事么?”云澈问道。 “早在你带我去白家求医的时候,他们就都知道了吧。”南明浔笑着把自己的手递给云澈,“现在想来,大概是都知道你的心意,只有我不知道吧!” “就算不是如此,我体内流窜的真气、陆氏的血,都让我无法不被人怀疑。” “红药、我哥哥,这些都是我必须团结的力量。对付那位幕后之人,我们又得像当年一样,我活不活着?会不会重新成为众矢之的?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不能再继续为祸九州了。”南明浔看着天,眼睛的沉静冷的吓人,她再不少年,权衡利弊、取舍得失,她在极北冰原城里学了个通透。 “你活着,很重要。”云澈用力捏紧了南明浔的手,“对我是这样。” “放心,我不会轻易去送死,我这不是联合各方了么!”南明浔又打趣起来。 两人走到大路上,见一群人浩浩荡荡走过去。为首者,穿锦缎绿装,配红色对襟,连剑穗都是金线织就,在素衣人群里显的扎眼极了。 “这种着装风格,似曾相识啊。”南明浔揉着自己被颜色冲击的眼睛,忍着这样的搭配给自己带来的不适感。 “这人该不会是江旷吧?!” “是他。”云澈干脆的回答道。 “物是人非,他的穿着却还是一如既往啊。”南明浔看着那只花蝴蝶招摇过市。 后来跟上的江氏子弟有人认得云澈,便行礼道:“摒尘大师。” 云澈行俗礼道:“我已还俗,称呼我俗名即可。” “云澈?”江旷听见声音回转身来。 江旷还是那副浪荡的笑容:“这位美人也是尤物啊,怪不得你非要还俗。” 云澈冷冷的看着江旷也不答话,但这并不妨碍江旷继续说:“小美人,认识一下,我是江旷,与他有过同袍之谊。” 南明浔装作不认识的样子,行礼温言道:“江宗主。” 江旷细细在南明浔脸上端详,云澈拉着南明浔后退一步,江旷还是那副笑容,神色却有些冷:“她与小娇娘是有几分相似,但是不如小娇娘好看。” 江旷站回原位,看着云澈:“虽然你没有义务一辈子守着小娇娘的亡魂,但是新人换旧人总是让我有些难平。” 第三百四十八章 “宗主,结界又有异动。”南明弟子来报。 南明璟跑到断崖处,见自己弟子倒了一地,喊道:“警戒,有人从这下去。” 等了许久,南明璟最先听到“滋滋”的声音,而后声音越来越大。金光微闪,像是无底深渊里亮起了光,一束虚无缥缈、无根无源的光,在南明璟的瞳仁里飘忽。 这光越来越大最后成了团,冲出来,火光里身上挂着斑驳血迹、衣衫破烂的云澈走出来。 南明璟拔剑喝道:“你这是干什么?!”他与云澈也是多年不见,南明璟当上宗主之后,也是每年把宗中弟子送往万佛寺修佛法,但是却一次都未能见过声名鹊起的摒尘和尚——他曾经并肩的同袍、云家冰彻玉骨的长子。 云澈不欲纠缠就要走,南明璟喊道:“难道你也要走上那个妖女的走过的路么?” 云澈捏住拳头,回身逼近南明璟:“她是你妹妹!” “我没有这样的妹妹!” “我家祖坟可有她?”南明璟又往那道陈年伤口上痛踩一脚。 云澈咬着牙,死死盯着南明璟,南明璟被这样凌厉的眼神盯着有些害怕。但是他坚持自己没错,也狠狠的盯着云澈。 云澈甩过头,头也不回的走了。 谁都知道那是佛法修为过人的摒尘和尚,也是在这样伤害极强的三层法阵穿梭两回的云澈,没有人敢上前去。 姚公衍问道:“我们……追不追?” “追!” 一行人御剑上前,同门在背后小声议论这云澈还俗,又议论云公子的修为如何过人,竟能在这样的结界里穿梭甚是厉害。 姚公衍知道,云澈的厉害远不止如此。八年前,云澈就能穿过断崖下的结界,带出了师姐的尸体。 人人都道,云家长子堕入空门,是缘法到了。有些知道内情的只以为是云澈与南明璟有些矛盾。 而身在其中见证一切的姚公衍知道,云澈与南明璟数年不曾往来是因为:南明璟当年丢弃南明浔,以及云澈寻回南明浔的尸体求他归葬南明家,南明璟不准。自此之后,两人再无交集。 傍晚红霞灿烂如火,南明浔的这间屋子坐北朝南,若打开门,正好将天边锦霞收入眼底。 南明璟一脚踹开屋门,白玄明站在一旁,云澈一勺一勺的给南明浔喂着药,丝毫没有理门外的纷乱。 南明璟看向床上的人,见云澈眼里的深情绻谴,白玄明问道:“这是谁?” 白玄明看看云澈说道:“不知。” 云澈喂完最后一口药,放下碗。 南明璟盯着床上的南明浔,厉声问道:“她是谁?” 云澈还是不说话。 一身灰土血迹的云澈看起来狼狈极了,可是仍然无人敢轻视他。 云澈整了整南明浔的衣衫,把包好的药揣在怀里。 南明璟抬起手里的剑:“回答我,她是谁?” 云澈仍然没有理会南明璟,把南明浔背在背上,拿灵索打结固定在自己背上,站起来准备离开。 南明璟仗剑堵住了云澈的去路。 云澈拿起床边放着的剑,刷的拔出剑来,与南明璟无声对视。 白玄明左右为难,站在一旁神色复杂。 “听闻摒尘大师还俗了,为何?” “与你无关。” “为了南明浔?”南明璟终于再度吐出这个名字,这是他为数不多的直呼妹妹的全名。 第三百四十九章 云澈脸上一动,手中的剑上流动的寒光晃了南明璟的眼睛。双方剑拔弩张,气氛降到了冰点。 南明浔在云澈背上轻咳一声,将大家的注意力转移在南明浔身上。 南明浔下意识的收紧自己的胳膊,环住云澈的脖子。大概是头沉眼花,南明浔头靠在云澈的后颈上,喘了半天气,也没有睁开眼睛。 喘了良久,南明浔又动了,她用力伸着手,使劲抓着什么,努力伸着脖子,张着嘴,发不出声音。 “是我,不怕,你要什么?”云澈柔声说道。 南明浔像是被无形的手掐住喉咙,还是张着嘴,终于,她爆发出一阵声嘶力竭的呼喊:“哥哥,哥哥别走!”喊完就垂下了手,头无力的倚靠在云澈的后颈。 南明璟拿剑的手晃了一下,用力的咬着牙,浑身颤抖。最终眼里泪出卖了他,一滴眼泪划过他的脸庞,滴在他的衣袖上。 云澈带着南明浔就要闯出去,两剑交锋,震开南明璟,符纸沉地,烟雾四起。众人回神之际,云澈已经出门御剑离开了。 南明浔睁眼只见四壁熟悉,对着床的墙壁上挂着她曾经画的寒浦雪景图,昔年先生的评语还在图上。 这是云澈在云家的房间。 “云澈。”南明浔的声音没有气力。 云澈握住她的手,深井无波的眼睛里都是明晃晃的欣喜。 南明浔苍白的脸上扯出一个笑:“我会死么?” “不会。” 南明浔想起来,却发现自己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 云澈摁着她,问道:“你想干什么?” “喝水。” 云澈倒水来,慢慢喂着南明浔,南明浔喝完水。云澈看着她脸上的潮红,伸手放在额上,问道:“你发烧了?” 南明浔抓住云澈的手,说道:“没有。” 南明浔又滑回被子里,躺在枕头上说道:“你把我送去白家了?” 云澈点头。 “我被发现了?” “算是吧。” “我似乎是做了一个梦,我听见哥哥说话了。”南明浔仍旧保持着那副难看的笑容,她生病了,连伪装都逊色了。 “他的确在。” 南明浔点头,这才注意到云澈一身狼狈,问道:“你去干什么了?他们几个人没这个能力把你打成这样吧。” “我……” 见云澈支支吾吾的,南明浔已经察觉到什么,“因为我?” 云澈没有说话,起身去拿桌子上的药,回来坐在床边,端起药打算开始喂南明浔。 南明浔看着云澈,不肯吃药,“我猜,煜卿是陆氏与月族后人,我因去亭山而生病,对么?” 云澈点头。 “还要我继续说么?我猜不出来就不喝药。” 云澈不言,把勺子往南明浔嘴边送,南明浔偏了偏头。 云澈叹气,说道:“为你找药。” “什么金贵的药让你这般狼狈?” “霜丛花。” 南明浔一愣:“你去了断崖下?!” 云澈点头,一股不一样的感觉在南明浔心里升腾起来。像雨后看艳阳,雪后看日落,一瞬间的温暖击中了自己的心。 南明浔没有再说什么,拿起碗塞进云澈的手,“我要喝药。” 她知道云澈总会让她这样的欺负得逞,一直如此,云澈一直纵容她的小心思。 第三百五十章 云澈笑了笑,给南明浔喂在嘴里。 “好苦。” 云澈拿出了一包糖,放在南明浔手里。 “能不喝么?” “不能。” 南明浔喝完药,一把糖塞进嘴里。 “小和尚,你把我藏在家里,南明璟会来你家要人的,你是不是傻?” “你现在不适合四处逃窜。” 南明浔点头说道:“等我能起身了就走。” 果然第二天,南明璟就带人上门来了。 云泱款款走至门前,不卑不亢的说道:“南明宗主,此来何事?” “抓异族。” “我云家并未宗主要找之人。” “你怎知我要找谁?” “无论是谁,南明宗主也不该这个样子闯进我云氏府门。”云泱的眼睛里都是冷彻。 “怎么南明家还当自己是百门长么?要来我家抓人,先向百门长叶宗主请令,再行搜索。”云夫人远远的走过来,带着一身清冷。 南明璟被噎住,问道:“云公子可在?” 云泱刚想开口答言,云夫人抢先道:“不在。” 南明璟对云泱说:“替我给令兄传句话,切勿重蹈覆辙。”说毕,南明璟带着人浩浩荡荡的走了。 云夫人则带着云泱一路来到云澈房间里,推开门,看着云澈趴在床边睡得正熟,紧紧握着南明浔的手。 云夫人幽幽说道:“我还算了解你哥哥,他与他父亲一样,一条路走到黑,死不回头。他甚至比他父亲更甚。” 云澈似乎察觉了什么,睁开疲惫的双眼,上前行礼。 云夫人挥挥手,问道:“她如何了?” “正在恢复。” 云夫人坐在桌子旁,整了整衣服,对云泱说道:“把门关好。” 云泱关上门,站在母亲身旁,云夫人给云澈倒上水,示意他坐下。 “我虽然对你不太好,也算是你母亲。有些话,是我一个做母亲的该说的。”云夫人缓缓道来。 云澈坐下,有些干裂的双唇轻轻吐出:“母亲但说无妨。” “你可喜欢这个姑娘?” “喜欢。” “这姑娘是谁?” 云澈不语。 “你与你父亲一样的性子。说你们背弃天下我都信,但是背弃爱人,你们做不到。你甚至连撒谎都不愿意。” “她是南明姑娘么?” 云澈沉了片刻说道:“是。” “母亲,我……” 云夫人伸手不让他继续往下说了,“不用说了,这就足够了,我不想知道她是怎么活过来的。安心在家里养着,别说今日是南明璟来,就是叶归言来,我还是护的住你的。” “哐当”一声,云时清走进来,站在云澈面前说道:“把她送出去,你从此不能与她再联系了,你已经陷的够深了。” “父亲,这么久了,你还要再逼哥哥么?”云泱也开始拂逆云时清。 “做不到。”云澈轻轻的三个字,说的斩钉截铁。 说完,云澈就要去抱南明浔,打算带着南明浔离开。已经许久不与云时清说话的云夫人,一把抓住云澈,让他站在自己身后。 “云时清,你没有这样的勇气,就要让儿子也放手么?”云夫人直视云时清的双眼,“你明知道云澈生母是陆氏遗族,且染病之后身体渐弱,你不还是娶了她?众派联合讨伐,你才娶我维系云家稳固。看着周锦官病死屋内,看着你的儿子恨你一生。” 第三百五十一章 云时清脸色发青,一言不发。 云夫人继续说道:“你没能保护周锦官,你也要让云澈一次又一次的看着他心爱之人死去?” “你不懂,他这样会害了整个家族。” “今日的云家不是那时任人宰割的云家了,今日谁敢从我家门带走我的儿子,我都不会让他好过。”云澈第一次认真审视这个一生爱而不得的女人。 “云时清,你热血早就凉了。我替周锦官可惜,爱上你这么一个懦弱的人。世人所不容又能怎么样?!你就该带着她远走他乡,与世人为敌!懦夫!”云夫人说的咬牙切齿。 云时清脸上哀伤混着悲切,踌躇半晌,自己无言走开了。 云夫人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数年的积怨得以吐出,胸口起伏甚大。稳了稳情绪之后,云夫人面向云澈,“云澈,你能誓死守护在她身旁么?” 云澈庄重的点头。 “好,好!”云夫人不知为何,热泪盈眶,却笑了起来,擦着泪离开了。 云泱跟在母亲身后,轻轻说道:“母亲,没关系,我还在。” “嗯,我知道。”云夫人走在前边,光影在她的脸上变换。 云夫人爱过云时清么?爱过的吧。没有爱过她不会说的这样咬牙切齿,这样字字如刀。她又何尝只是为周锦官不值得,她也为自己被浪费的大好年华悲鸣。 那时青春正盛的她也是灵动跳脱的,宛如灵鸟,在云巅翱翔,在枝头高歌。爱上一个清雅卓绝的公子,便画地为牢,锁住自己一生,悲愤感慨,却不争气的没有后悔。 “云澈,你要……好好保护她呀。” 躺在床上的南明浔伸手四处乱抓,云澈上前抓住了她的手,南明浔这才安稳下来,缓缓睁开眼睛。 “我说梦话了么?” “没有。” “恍惚间我好像听见南明璟来了,他来找我了么?” “是。” 南明浔换了话题:“你该休息了。” 云澈摇摇头:“我不累。” 南明浔自己坐起来,身体轻快了不少。 “哎呀,也不知道宗源怎么样了?他也是陆氏血统这会儿只怕也在床上躺着呢吧。”南明浔却没有担心的意思。 “我也管不了了,他也不是八年前那个小孩子了。”南明浔看着窗户里透过来光,照在浮尘之上,显得安逸舒适,有种让人不忍打扰的美感。 “八年?你何时重生了?八年前?!”云澈突然激动起来。 “是啊。” “你为何如今才回?若不是他遇险,你此生都不回来了?这儿的一切都不值得你留恋么?”云澈双唇颤抖,血气上涌红了脸庞。 “你……”云澈死死咬住牙,极力抑制自己翻涌上来的酸涩。 云澈再也说不出话来,起身快步出了门外,留下错愕的南明浔。 南明浔起身绕过屋里白瓷缸,瞟了一眼静静游戈的鱼。打开门来,院子里的海棠开的正好,南明浔驻足站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她初次见这棵树的时候,它还是一个单薄纤细的枝芽。 第三百五十二章 转眼结业之日到了,缺课请假的叶鹤鸣、南明两兄妹都在这一日来到了云氏。 各家各派的子弟穿戴整齐,等云时清结业训话,这一日九州正当年纪的少年们将听完先生的教诲,散在四方。 云泱跑出来抱住了南明浔,南明浔漠然的看着云泱,出于风度,南明浔没有推开云泱。 南明浔客气的笑道:“你是哪家的小公子?” 云泱眼里的希冀都灭了,云泱道:“浔姐姐,你怎么了?我是云泱啊?我是你小弟。” 南明浔一脸茫然,南明璟圆场道:“云小公子,阿浔失忆了,记不得这一年的事情了。” 云泱一脸失望,南明浔弯下腰捏了捏云泱的脸,说道:“我是记不得了,但是你叫我姐姐,想来我们也是熟识的,那我们重新认识。” 云泱重新笑起来:“我是云家次子,云泱。” 南明浔摸着云泱的头道:“那我们就算认识了。” 众人站在一起,离红药跑到南明浔旁边,笑道:“阿浔,我是离红药,我们是好朋友。” 南明浔还是客套的笑道:“你好,离姑娘。” 离红药闪过一丝受伤,季成枫上前问道:“她真的记不得了?” 离红药点点头,伤心的红眼圈,季成枫急忙环住离红药安慰道:“没关系的,白玄明不是说可以治好的。” 叶鹤鸣走过来道:“南明浔,你可记得一些了?” 南明浔眨着眼睛道:“对不起我失忆了,请问阁下是?” “叶鹤鸣。” “叶公子。”南明浔行礼道。 叶鹤鸣嘲讽道:“这还是你第一次对我这么礼貌。” 说完,叶鹤鸣自嘲的笑了一下,又道:“可我宁愿你喊我名字。” 南明浔尴尬又茫然的笑了笑。 叶鹤鸣问白玄明道:“她真的会记得起来么?我看她没有任何好转。” 白玄明道:“照理说是可以的。” 云澈随着父亲到达学宫,远远的走过来,走到南明浔面前,南明浔行礼道:“云公子。” 云澈像是被针扎一样,瞳孔猛地收缩,紧紧盯着南明浔,面色有些发灰,看了良久垂下眼帘,站在云氏队伍最前方。 云时清在台上站定,一时人群噤声。 云时清扫了一眼台下光芒正盛、棱角锋利的少年道:“今日虽结业,但学习不止。诸生是皆是热血少年,正当意气风发,但不要锋芒过盛,不知天道人伦。你们该匡扶天下,除恶守正,万千人阻之,尔不灭便当逆万人而行之。” 少年们道:“谨遵先生教诲。”诸生行礼,云时清看着整齐的少年们,心内感慨万千。 谁都会渐渐老去,英雄总会迟暮,将军终会卸甲,但是与这些莽撞又青涩的少年在一起的时候,云时清看着他们就像看见年少的自己在一次又一次的活过。 这些少年初见青葱,再见萧肃,三见沉稳,云时清就这样见证了一代又一代的少年成长。 云时清微微一笑,转身离开了。 各家子弟拿着行李结伴离去,个人相互告别,南明浔站在一旁,神色平淡,旁观着分别的热闹,时而茫然时而皱眉,显得无助又寂寞。 第三百五十三章 云时清走过,看着南明浔独自一人,站在南明浔身前,南明浔行礼道:“先生。” 云时清问道:“你的后背的伤怎么样了?” 南明浔恭敬的回道:“谢先生挂念,已经大好了。” “你怕是不记得我了吧?” 南明浔又行礼道:“我失了些许记忆,还请先生海涵。” 云时清道:“你是我教过最调皮的女子。” 南明浔笑了起来,云时清又道:“你也是我教过的最勇敢的女子,你的勇武胜于男子。” “谢先生夸奖。” “你该生为男子,建功立业名垂千古。” 南明浔一笑:“为何女子不能建功立业、名垂千古呢?” “世人对女子偏见甚重,你想不走寻常路恐怕不易。” 南明浔眼睛里都是少年人的笃信和桀骜:“总有人开山辟路,况且我已经登上过挑战榜了。” 云时清有些浑浊的眼睛里泛起了光,仍温声说道:“好,为师等你名满九州的那一天。” 南明浔笑着送别云时清。 云澈一直在南明浔身后站着,目光追随她定在树下。南明浔猛然回头,笑道:“云公子,有事?” 云澈被抓个正着,眼神无处闪躲,遂走到南明浔面前拿出菩提子道:“你的东西。” 南明浔茫然的伸手从云澈的手心里拿起穿着绳的菩提子,温热的指尖划过云澈的手心,南明浔道了谢戴在手上。 南明浔仔细的盯着云澈的脸,一双水眸映在云澈眼睛里清清澈澈、干干净净,南明浔笑道:“云公子,在我失去的那段记忆里,我们十分熟识么?我总觉得你十分眼熟。” 云澈盯着南明浔不言,南明浔道:“你好无趣。” 南明浔挠头道:“咦!我觉得这句话似乎是说过。” 云澈道:“你时常这样说我。” 南明浔笑起来:“云公子,你怎么这样认真!那我可曾说过你这样容易被骗?” 云澈真的偏头认真想过说道:“说过。” 南明浔乐不可支:“我就是喜欢欺负正经人。”云澈气闷不言,扭头便走。 南明浔围在云澈身边道:“你生气了?你怎么这样容易生气,哎呀,不要生气呀!小和尚!” 云澈听见“小和尚”这三个字,停住了脚步,南明浔摸着自己的头自语道:“嗯?这是谁?” 南明璟走来拉住南明浔对云澈道:“抱歉,我要带她走了。” 云澈还礼不言。 南明浔边走边说:“哥哥,我觉得他不太高兴啊。” 南明璟对南明浔道:“见到你能高兴就怪了,你在万佛寺还跟人打架呢!” 南明浔笑道:“真的啊?” 南明璟白了南明浔一眼,深感丢人。 南明浔回宿处收拾完东西,与白芷、离红药一同出门。当日叶家帮忙的五人重新聚首,大家站定互相行礼。 白玄明道:“灵溪潭再见我们可就是对手了。” 叶鹤鸣笑道:“到时候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南明璟接道:“那我们就各凭本事吧。” 云澈仍是不语,淡淡的笑着,四人看向南明浔,若是原来南明浔未曾失忆,此时必定是调笑作结,但是现在她疏离的看着众人,只是客套的陪笑,那样的微笑让并肩多日的他们只觉刺眼。 第三百五十四章 场面忽而冷了下来,聪明如南明浔自是知道冷场的原因,南明浔笑起来:“我虽然失去的与大家的记忆,但是我总会想起来的,那时该被我打趣的一个都跑不了。” 大家微微一笑,也算是缓和了气氛,叶鹤泠跑到南明浔身边说道:“老大,你说要带我出门玩的,待你记忆恢复了,一定要来烟凉找我。” 南明浔笑着点点头,众人再次行过礼之后,四散离开,各色服帜像水流分开流动,散往各方。 白芷一双纯良柔眼不舍的看着南明璟,白芷跑进南明璟怀里,南明璟摸着白芷缎子似的长发,温柔的说道:“阿芷你马上就是我的妻了,还这样孩子气。” 白芷楚楚可怜:“我会等着你来找我的。” 南明璟放开白芷,拉住白芷的手道:“过几日我就去找你。” 白芷笑道:“我给你做的兜帽可合适?” 南明璟宠溺的看着白芷,眼里柔情无限:“合适,十分暖和。” 南明璟拿起白芷的手,吹着指尖的小伤口,疼惜的说道:“以后就不要再做了。我明白你的心意,你伤了手,我会心疼的。” 南明浔站在一旁早就听不下去了,走上前来插话:“哎!行了行了,我和玄明哥哥还在边上呢!” 南明璟吻了白芷的眉心,摸摸她的脸道:“好好照顾自己。” 白芷点头,眼睛里都是少年的剪影和蜜意柔光。南明璟目送白芷远去,自己才带着妹妹离开这温暖的南方往寒冷的北方一路奔去。 年关将至,大雪纷飞,南明浔终于在药味与炭火味中完整的记起她和那群少年上蹿下跳的时光。 这日南明浔起床,窗外大亮,推门远眺,水榭亭阁,皆被大雪掩盖,正厅远远的扫出一条小径。小师弟拿着扫帚把雪扫在一起,孟疏柔蹲在地上堆起了雪人,不时的给唐溪远擦汗。 出得门外,远山厚雪,更觉天地浩大,不知怎么的,南明浔觉得天地寂寥的很,身旁空落落的。大风盈野,枯树残花都没了她画上画的浪漫意境,南明浔觉得还是有点繁花入眼才有些生气。 若是南方,这时也是有绿树艳朵的吧?万佛寺的菩提树这时什么样了?青溪的海棠树也不知能不能熬过这个冬天? “阿浔。” 南明浔回过头去,天地白雪间,一对壁人走来,周如玉庭身玉立,四下白雪与他遥遥相映,他紧紧的将姜无忧半环在怀里,怀里的姜无忧穿着烟色兜帽,昔日的冷面美人如今脸上多了几分温柔神色,丹唇映着白雪,眉眼带着笑意,看见她便觉得温暖。 姜无忧半扶着腰,浅浅的笑道:“可是记起来打架骂师长的往事了?” 南明浔不好意思憨笑起来:“姜嫂嫂,不要说的这样难听,我没有。” 姜无忧摸摸南明浔的头道:“你呀,好好呆在家最好。” 南明浔笑得娇俏,倚在姜无忧的肩头蹭了几蹭。 姜无忧摸了摸南明浔的头。 第三百五十五章 南明浔随着夫妻二人走到正厅,南明璟也在正厅里等候了,四个人行礼道安,孟静熏拉着姜无忧的手叙话,不过是一些今日如何之类的话。 南明牧风道:“今年年节走动,由阿璟、阿浔去吧,如玉在家里陪着无忧吧。” 兄妹两人依言准备礼物。 自朝川开始到暮夕终兄妹二人将要访遍九州显族,配赠年礼。 甫一在离氏门口,刚有人通传,离红药就飞奔跑出来,抱上南明浔,又拉着手跳着转圈,离红药问道:“阿浔,可记得我了?” “记得记得,记得你的菩提花粉,你的点心药品,我们偷花骗人。” 离红药笑起来,拉着南明浔就进了闺房,南明璟点头应允了,自己一个人自去拜见离家长徒,交接礼物。 离红药拿出盒子,一一把东西摆在南明浔的面前,女孩子拿出来分享的终归是一些首饰簪环,这些美丽璀璨的东西。南明浔从怀中拿出自己给离红药准备的新奇玩意儿,各式的小挂件,玉石挂饰,两个女孩子不休的讨论当下流行的花样饰物。 南明浔喝水的间隙问道:“你与季成枫如何了?他近来可好?” 离红药道:“年后开春就是灵溪潭对战了,他正忙着练习呢。” 南明浔问道:“红药,你参加么?” 离红药回道:“参加,我家也是有绝技的,我也是不落人后的。” 南明浔挤眉弄眼的笑着,蹭离红药的痒痒,说道:“呦,每日想着如意郎君还有空练剑啊!” 离红药掐着南明浔腰间的软肉道:“哪有!” 南明浔笑着搔离红药的腰窝道:“让季成枫别练了,再练也赢不了我的。” 离红药道:“不一定,成枫哥哥可是每日都练习的。” 南明浔拧着离红药的脸说道:“好啊,臭丫头,你这就要弃我了么?” 离红药笑道:“没有,没有,你们凭势力对战,我能说什么。” 南明浔又给自己添了一杯茶,正色道:“我父亲打算以这次灵溪潭对战为契机,选前一百人组建一支少年军,专门对付邪术,卫护九州。” 离红药给南明浔打点装着礼物,说道:“南明叔叔也是思虑周全。南明一派终归是不能日日都监管这事,这样各门各派都能参与也可培植有经验的新人,日后散入各门,遇到修邪术之人也不必慌乱。” 南明浔点头道:“我父亲就是这样想的,当初留下的经验也该让大家都学会以备不时之需。” 离红药收拾停当问道:“你要参加?” 南明浔道:“那是自然,这事怎么能少得了我。你参加么?” 离红药道:“参加!我也不逊于他人的。” 离氏子弟传讯,南明璟要离开了,南明浔起身拿着离红药的礼物,挥手道别。 兄妹二人结伴来到了烟凉,不过数日,被南明浔他们祸害成一片废墟的穹灵湾有了初见时的气派。 叶家子弟传报,不多时叶鹤泠出门来迎,叶鹤泠见南明浔兴奋异常,问道:“浔姐姐是来带我玩的么?” 南明浔笑着摇头道:“我是来送年礼的。” 第三百五十六章 “你可认错?” “无错,不认。”南明浔执拗的说,神色认真。仿佛打架时还在开玩笑的那个人不是南明浔。 “好。给我打。” “师父!你刚答应不打师姐的。”五师弟喊道。 南明牧风怒目圆睁道:“打!” 五师弟一步一步的挪过去,期望有人拦住他,又或者师父临时改了主意。 南明牧风走过一把抢过鞭子,手腕一翻,一鞭子打在南明浔的背上,南明浔身形一歪,随即又跪好。 “你可认错?” “无错,不认。” “啪。”又是一鞭子,南明浔稳住了自己的身形,目视前方。 “你可认错?” “无错,不认。” 又是一鞭,南明浔的衣衫血痕隐现。 “啪。”又是一鞭,南明璟跪下来,挡在南明牧风面前:“父亲,小妹她只是一时义愤,无心之失。” 南明牧风施法把南明璟震到一旁,继续鞭打南明浔,仍问道:“你可认错?” 南明牧风问了三十六遍,南明浔回了三十六遍,遍遍都是:无错,不认。 天将明,南明浔还跪在院中,南明牧风手心都是汗,孟静熏在一旁红了眼圈,她心疼女儿却也知道她做了错事。 南明浔背上纵横交错,满是血痕,可她仍然尽力挺直后背。 南明牧风又是一鞭子,南明摔倒在地上,南明璟攥着拳头道:“小妹。你就认错吧!” 南明浔面色苍白,气力不足,仍道:“无错,不认。”用尽力气支撑自己起来跪着。 南明牧风也不含糊。又是一鞭子抽上南明浔的背,南明浔再次摔在地上,南明浔使劲挣扎起来,却是气力不足,又摔在地上,南明浔用双手支撑着趴在地上,眼神涣散。 南明牧风问道:“你可认错?” 南明浔干裂的嘴唇挤出一句话:“无错,不……不认。” 南明牧风反手又是一鞭子,沾了血的鞭子,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甩落的血滴掉在南明牧风的鞋上。 南明浔彻底站不起来了,趴在地上,气息微弱。 南明牧风气极了,又甩出一鞭子,南明浔慢慢闭上了眼睛,没能再说出那句:无错,不认。 见南明浔不出声了,南明璟、周如玉围上去,喊着南明浔的名字,怎么都喊不醒,要知道当初南明浔在路平中剑,血流水中,染红身下的江水,伤重至此,也睁开眼睛应了南明璟一声。 南明璟慌了神大喊母亲:“母亲,母亲,阿浔昏死过去了。” 孟静熏闻言跑过来,姜无忧、唐溪远一众人围拢过来,纷纷去探南明浔的鼻息,见呼吸尚在,松了一口气,只是后背血肉模糊,不忍直视。 南明璟抱起南明浔送回房间,孟静熏给南明浔上了药,换了衣服。不多时,南明浔就醒了。 南明牧风道:“随我去风州道歉。” 南明浔仍然道:“我没有错。” 南明牧风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这是他往日万事不经心,能撒谎逃避绝不硬碰硬的女儿。 南明牧风换言道:“你若不道歉,云家能免云澈受罚?” 南明浔沉吟片刻,说道:“我去道歉,我们走吧。” 南明浔挣扎着下了地,努力维持着身形,她多年的修炼也不是全无用处,至少这时她尚可维持自己不倒下。 第三百五十七章 南明浔一路上没有说话,面色苍白,南明璟紧紧抓着南明浔,兄妹俩又回到了风州青溪的云家,此时云时清坐在正厅,云家弟子从厅内到厅外,站立两旁。 听得通报,百门长来访,云时清面露不解,带着弟子在门外迎候,两家家主先是行了平辈之礼,南明璟、南明浔又行长辈之礼,云时清看见南明浔微微皱眉,问道:“不知南明家主此来何事?” 南明牧风面带愧色道:“赔礼道歉。” 云时清大为意外,请人上座。南明牧风甫一到正厅便行礼道:“是我管教无方,令小女当庭呵斥自己的老师,此乃大不敬,我向云家主道歉。” 南明浔见状干脆利索的跪了下来。 云时清脸上情绪不明,只是淡淡的道:“不过是孩子顽皮,算了。” 南明牧风道:“不可,不能纵了这规矩,我知道顶撞师长按学宫规矩当罚背板二十。行罚吧。” 南明璟跪下急道:“父亲,小妹她在家……” “闭嘴。”南明牧风斥道。 南明牧风道:“若今日不罚,这规矩如何立下。” 云时清点头,云家子弟手执三尺长木板立在南明浔左右两侧。 听得南明浔回来了,叶鹤鸣一行人也涌进正厅,听闻先生属意要罚,离红药、叶鹤泠就要冲上去求情,叶鹤鸣一把拦住,说道:“南明家主这是在立家风,她南明浔当庭呵斥师长,若是不加以责罚不仅会有人说南明家治家不严,南明子弟嚣张跋扈,更会有其他门户争相效仿,这让云家如何立足?他南明家不单单是一个宗派,更是百门之长!今日不能公平裁定,他日又怎么能公平裁定九州纷争。” 两人闻言,停下了脚步。 忽而一抹挺拔瘦削的身影从旁边飘过。 云澈站在当庭道:“无关者退下。” 叶鹤鸣一行闻言离开了,云家、南明家除心腹子弟也都退出正厅。 纷扰嘈杂的正厅一时静的连竹叶坠地的声音都能听见。 要说南明浔当庭斥责文家之首云时清这事可大可小,往小了说不过是少年一时激愤不懂事,管了人家家事,往大了说就是南明家府嚣张跋扈,连教化九州的老师都不放在眼里。谁管你是不是一人之失呢?孩子不懂事肯定是说家大人不好。 南明牧风坐在云时清旁边的椅子上,看着这位云公子到底意欲何为。 云澈跪在南明浔身旁,看着云时清道:“她没说错,她所说皆我所想,顶撞师长之罚,我愿代她受过。” 云时清问道:“为何?” 云澈道:“这事起于我,不想他人为我受过。” 南明牧风拿出自己的百门长的威严冷声道:“是她口出狂言,这事必罚她。” 南明浔小声说道:“你傻啊,好歹打一个人行了,你还非多一人受罪。” 南明牧风眼神示意,南明家四师弟抢过竹尺,一尺子打上南明浔后背,云澈冲过来扑在南明浔背上,但为时已晚,南明浔已经结结实实的挨了一尺子。 南明浔后背刚刚结痂的伤口再次崩裂开来,登时闭眼昏死过去,头无力的倚在云澈的肩头,云澈背对南明浔只以为南明浔怕疼而已,也没有动。 南明牧风见女儿又昏过去,握紧了椅子把手,终究没动。 第三百五十八章 四师弟见有人帮师姐自然是手里不停,趁云澈还护着师姐,赶紧打完这二十板子,师姐也少受罪。 云澈就这样死死抱着南明浔替她挨完了剩下的打,云澈满头是汗,这才松开了南明浔,却发现南明浔一声不吭的滑了下去。 他慌了起来,连忙抚上南明浔后背,南明璟这才发现妹妹晕过去,急忙制止道:“别碰她后背。” 南明璟慢慢的绕过后背抱起来妹妹,云澈这才看见血迹慢慢浸透了南明浔的衣衫,横七竖八的伤痕显现出来,云澈瞪大了眼睛,死死盯住南明璟,南明璟道:“她在家挨了一夜打了。” 云澈又瞪了南明牧风一眼,似是责备他为何不守承诺。 云时清见事至此,也心疼起自己的学生,南明浔的行为出格,为人跳脱却有着一身傲然风骨。况且她真的没有说错,她替儿子说出了他们父子积年的隔阂,当局者迷,若不是她一语道破,他们不知还要僵持多少年。 云时清叹道:“南明家主,把南明姑娘带回去养伤吧。这事既往不咎,日后不提。” 云澈一直在南明浔耳边念着南明浔的名字,却不见有丝毫回应,南明浔的睫毛有微微的颤动,却终究没能睁开眼睛,南明浔的手垂在云澈宽大的袖边,她的手动了动,勉强扯了云澈的袖子,云澈似有喜色,想去抓住这只手,却见她的手又了滑至一旁。 南明牧风站起来行礼,过去背起了南明浔,离开云家一路快速往北。 当夜,云时清独自走进了云氏后山祖坟,也不顾仪态风度,坐在满是泥土的地上,望着那座与花田相望的孤坟。 云时清眼里噙着泪花,嘴角含着苦笑:“你可见儿子带着姑娘闯过这花田?踏坏了好些你喜欢的花?” “若是你在,不仅不会生气反而还会鼓励他们吧。” “我与儿子隔阂多年,若你在也许可解他心结。” “锦官,花开花落几回了,你可看到?” “锦官,儿子一心修佛,本以为他不问尘世,但他似乎是动了心,他看那个姑娘的样子像极了当年的我看你。” “锦官,我要放下你了……别说什么来世了,来世不要见到我这样的人了。” 冬日的冷风呼啸而来,吹透云时清的身体,让他不禁一颤,真冷,而他避无可避。 离开了后山凉暗黑暗之地,云时清刚踏上中庭便觉得满眼烛火刺眼,他恍惚了一下,顿了顿,让人叫来了云澈、云泱和云夫人。 转眼十日过去,南明浔在落霞堡里来回晃荡,尽管她背上的伤还没完全愈合,南明浔穿着厚厚的红色兜帽,坐在亭子里,看着远方白雪,百无聊赖的吃着唐溪远送她的糖。 唐溪远穿着暗红色兜帽,从远处白雪铺满的地上跑来,唐溪远趴在师姐的身旁说道:“师姐,今日可陪我练功了么?” 南明浔道:“不想。” 唐溪远道:“你还在生师父的气吗?师父也是不得已。” 南明浔敲着小师弟的脑袋道:“不是。” 第三百五十九章 “那是因为什么?” “觉得有些孤独。” “孤独?那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一向是这么过的,只是如今怎么觉得空落落的。” “是没有朋友在身边么?” “什么?” “大师兄说你在云家认识了很多朋友,是他们不在么?” 南明浔想了想,笑了起来:“大概是吧。” 周如玉从远处跑过来,南明浔迎上前,周如玉没有停脚边跑边对南明浔道:“叶家出事了,快走。” 南明浔闻言,也不等周如玉去叫人,抽出剑就御剑上天,对周如玉喊道:“我先去,你们随后跟上。” 南明浔一路向东南疾驰,好在苑州离寒浦不算太远,一炷香的时间,南明浔便到了叶家。 叶家坐落平地,前环山后环水,难攻易守,叶家楼高三层,砖石筑成,一门双窗,侧面圆顶翘檐,瓦片房顶,看起来高大威严,又肃杀之感。又兼因地制宜,高低错落,古朴雅致,四周松柏茂盛,却鲜见繁花。 南明浔多念前曾来过此时早已经不记得入口何处,在天上见火光冲天之处,便强行破了叶家的结界进入叶家门户。 南明浔一进叶家便犯了愁,外间看平屋高楼错落有致,进来才发现廊回曲折,根本没有一眼可以望见目的地的通道。 好在叶鹤鸣家里是打了起来,前方熟悉的厉鬼嘶鸣让南明浔打起了精神,南明浔升在半空,往一团黑气中直冲而去。 到达地方,只见漫天的游魂厉鬼嘶鸣着攻击一个夫人,这夫人面相慈柔,眉眼犹有风韵,有一双与叶鹤鸣兄弟俩一样的眼睛,只是她的眼睛更加柔和如水,手中宝剑更是光芒甚美,打眼望去便知不是凡品。 一众手持巨刀的叶家子弟纷纷加入战斗,奈何毫无经验,不断地倒下,南明浔赶到只是院子里已经死伤不少,叶夫人已经受了伤。眼见叶夫人背后有厉鬼冲击,南明浔飞驰而下,左手结佛光之盾右手持剑,一盾挡开了厉鬼,可这厉鬼并未魂飞魄散,只是像受了伤在空中嘶鸣盘旋,南明浔心内一惊,此人功力甚厚,比她之前接触的邪术功力更加深厚。叶夫人回身喝道:“何人?” 南明浔拿出南明家腰牌,道:“我乃南明家,南明浔。夫人是你向我家求助么?” 叶夫人放下了心,跑到南明浔身边,两人背靠着背,持剑挥舞。 南明浔道:“叶夫人,他们在后面,我们先想办法脱身。” “跟着我!” 南明浔结盾走在前一路砍杀,叶夫人似乎不想走,开口问道:“我走了我家子弟怎么办?我不能走!” 南明浔喊道:“夫人,现下保你的命重要,你不死叶鹤鸣就有机会翻盘,你家子弟才不会被他人屠戮。” 叶夫人犹豫再三,跟在南明浔身后,有了南明浔的护持,两个人虽然艰难却也出了叶家,正碰见前来增援的南明牧风带着周如玉到了,南明牧风把百门令牌给了南明浔道:“去万佛寺搬兵。” 第三百六十章 南明浔手心一热,伸手来看,眼中起了一片迷惑,嘴里念道:“到底是个什么局?!” 云澈问道:“怎么了?” 南明浔道:“离家回去的弟子死在了半路,但是,离夫人就在家,安然无恙。” 云澈眼中也浮现了疑惑神情。两人走着,在一棵树下,同时停下了脚步,相视一眼。 云澈合住手,闭眼低念。南明浔不断转着手腕,嘴里念着咒语,手里一团白雾升起,随着南明浔的手腕晃动,白雾越团越大。 南明浔反手一甩,团雾升空,似乎是撞上了什么,又散开来。团雾分开,像瀑布流泻而下,众人眼前赫然出现了淡蓝光环的结界,离红药、季成枫正躺在树下,紧闭双眼,不辨别生死。 云澈睁开双眼,双手一推,结界炸开。 南明浔跑上去,探了两人气息,心中的石头落了地。为两人注入了灵力不久,这对爱侣双双醒来。 醒来的第一眼,离红药扭身就寻找季成枫,钻进季成枫怀里。 南明浔打趣道:“可是我找到的你,你就只知道找你的成枫哥哥,哼!我生气了。” 离红药不好意思的从季成枫怀里出来,问道:“为何这么多人出来找我?” 南明浔道:“这不是你好久没有回去了,所以这不是来找你了。” “我们回去吧。”南明浔拉着离红药就起来了。 南明浔说道:“云澈,你扶着季成枫吧。” 云澈没有要动的意思,季成枫忙道:“不用了,我没事。” 南明浔给五师弟使了眼色,五师弟跑上前去,扶住了季成枫,嘿嘿笑道:“季公子,别客气,随我来吧。” 南明浔拉着离红药慢慢的走在后面,南明浔问道:“受伤了么?” “没有。” 南明浔拿出水袋道:“来,把这个喝了,大补的药,养养精神。” 离红药推脱道:“阿浔,我又没事。” 南明浔直接放进离红药嘴里道:“不行,必须喝下去。” 离红药笑着喝下,问道:“这不就是水么?” “不是不是,这药没有味道,你尝不出来的。”南明浔左顾右看,拧住了塞子。 见季成枫走到远了,南明浔问道:“你是怎么进去的?又是怎么失去意识的?” 离红药揉了揉头道:“到这不知碰到了什么就失去了意识,醒来就看见你们了。” “当时季成枫在哪?” “他也倒下了。” “你确定?” “确定。我虽然是突然碰到了灵力很重的东西,但是我也是有修为的,下意识挡了一下,第一时间就扭头去看他,他已经倒下了。” 南明浔挽住离红药的胳膊道:“下次要小心,不要让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带着你随便乱跑。” 离红药一笑道:“成枫哥哥来过的,他说要带我来看一株奇异的花,算不得乱跑。” 南明浔的黑瞳猛的一震,旋即笑意嫣然:“好,我就不能说他半点坏话。” “我去给季成枫送点药,你不着急慢慢走,我马上回来找你。” 离红药点点头。 南明浔追上季成枫,把水袋递给他道:“给你。” 季成枫接过来,喝了一口。 南明浔问道:“你们是怎么晕倒的?” 季成枫道:“我也不知道,晕倒之时,我恍惚看见一个人影,却也不真切。不知现在还在不在。” 第三百六十一章 南明浔道:“不用担心了,我们这么多人,他应该不会再来了。” 季成枫问道:“为什么会有人把我们困在这里呢?” 南明浔道:“尚不清楚。我们先回去再说吧。” 就在这时,南明浔的手心又浮现小字。 南明浔拧着眉头,半天都没有舒展开。 众人将要走出这座荒山之时,南明浔耳听得刀剑吵骂之声,喊道:“注意警戒!”便快步跑上前去,几乎同时云澈也窜了出去。 余下众人,耳力不及此,尚未听见,一时面面相觑。 离红药反应过来,就要跑上前去跟上南明浔,却被季成枫一把拉住:“有事她会叫你的,没有叫你跟上前去,就说明也许没有大事。她是机敏之人,况且有云公子在。放心!” 离红药点点头,留在了季成枫身边。 众人缓步慢行,也向着两人离开的方向走。 南明浔、云澈一路踩着林间草地飞奔,沙沙声不绝于耳。走着走着,吵闹声渐弱至无,两人停下来,仔细辨别方位,忽然前方一里处黑雾浓重,腾起瞬间就开始消散了。 二人赶忙跑向黑雾的方向,连飞带跑,还未到跟前,就闻见浓重的血腥气。李岫岩和离西野躺在血泊里,李岫岩身体里还插着离西野的剑,离西野则倒在李岫岩的对面瞪大双眼,口中喷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前襟。李岫岩身体里的血流了一地,两人的鲜血在地上纠缠交织,也不知是谁的血染红了谁的身下。 离西野在血泊里轻轻颤抖,沾血的手,在地上无力的滑动。 南明浔跑上前去,托起离西野喊道:“离叔叔,离叔叔,你怎么了?” 离西野瞳孔渐渐无神,看着虚空,喃喃道:“是我杀了李家人,合该有此下场。”眼里的明光逐渐散去,半张着口,舌头微动,却没有再说出什么。 南明浔死命喊道:“红药!红药!!红药快来!!!” “离叔叔,你别死,你别死啊!红药马上就到了。” 自刚才始,云澈的灵力不断输进离西野的身体,却始终毫无作用,他们眼看着离西野的精元散去。南明浔不管不顾的把自己的灵力输进离西野体内,希望减缓离西野的精元消散,以期有救治之法,南明浔哭喊道:“离叔叔你别死!你让红药怎么办?!离叔叔!!!” 云澈凝力转而开始用佛门秘术来收集离西野的魂魄,两人奋力救治,穷尽自己全身修为。 离西野微微一笑,南明浔以为自己的努力奏效的,离西野虚无的看了这个世界一眼,轻喊了一声:“哥哥。”而后眼睑合上,无力的垂下了头。 南明浔感觉到怀中之人,气息全无,全身一怔,这一刻世界都安静下来,南明浔的耳边只剩下蜂鸣声,让她无所适从。一阵突然爆发的哭声让南明浔醒过神来。 离红药跪在地上大声哭喊着父亲,离西野的身体像是一块破布任凭离红药摇晃。 南明浔看着云澈,云澈摇摇头。 南明浔忍着泪道:“这么一会儿,连魂魄都没有了?” 云澈点头。 离红药抓住南明浔和云澈的手哭喊道:“你们修为高,救救我父亲。求你了,求你了,阿浔。” 第三百六十二章 南明浔点头,又伸手徒劳的为离西野输入灵力。 离红药还在不停的哭喊,季成枫紧紧抓着她,离西野的身体渐渐失去了温度,离红药不住的搓着父亲的手,希望父亲可以醒过来。 离红药哭的浑身颤抖、歇斯底里,季成枫见状,从背后劈晕了离红药,紧紧抱着离红药,为她擦干净手上沾的血。 季成枫道:“我先带她回去了。” 南明浔道:“好好照顾她。” 季成枫叹了一口气就走了。 南明浔把离西野放在地上,用手帕盖住了他的脸,而后猛然一起,一个趔趄,这才发觉腿酸的站不起来了。 云澈抓住南明浔引她走出这片血泊。 南明浔看见云澈的衣服被血染红,又看看自己,下摆上都是斑驳干涸的血迹,前襟、手上也都是殷红一片。 南明浔看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离西野,手指猛然收缩,攥成拳头,攥的关节肿胀,又猛然松开了手,闷闷的说:“我有点不太懂这个世界。” 云澈静静看着她,神色不明。 说罢,南明浔走近李岫岩,仔细查验李岫岩的伤口,问道:“你可曾召他的魂魄了0?” 云澈道:“召了,也没有。” 南明浔沉思片刻道:“那本记载邪术的书上写过这么一招,用自己的魂魄为祭,喝下配置的药水,便能在死前最后一刻,三魂七魄化为剧毒,扑向对手,吞噬对手的魂魄直至一同魂飞魄散。” 南明浔捻了捻手上的血道:“李岫岩知道自己不是离叔叔的对手,这一招可谓不顾一切啊。” 云澈道:“当年真的是离宗主杀了李岫岩的父亲么?” 南明浔道:“离叔叔亲口承认了。现在他也不在了,我们又能问谁呢?” 说话的功夫,周如玉、南明璟带着南明氏与离氏两家子弟赶到了,先前报信的五师弟又带着子弟收拾现场。 南明浔问道:“不是说让离叔叔在白家呆着坐等人来么?他怎么独自一人出来了?” 南明璟道:“或许是为了找红药,这离你们发现她的地方也不远。” 南明浔道:“不对。我发现红药是因为我们有可以确定对方位置的铃铛。红药的贴身侍女都不知道她去了哪里,离叔叔又是怎么知道的?” 周如玉道:“你发消息给我,我已经转达了离宗主,可是他当时并没有出门之意。” 南明浔道:“说到这个,我正要说,季成枫说他晕倒之前见到了一个人影,可红药说,她是眼见着季成枫倒下去的。” “而且离叔叔对我说,李家人是他杀的,合该落得如此下场。”南明浔回头看倒在血泊里的离西野,他正在被离家人抬上车准备离开这里。 “什么?!”周如玉、南明璟大惊。 “离叔叔这样的为人怎么会?!连父亲都未曾怀疑过。”南明璟紧紧握住手中的“浮生”,他不相信那个宽容父亲坏脾气的挚友能做出这样违背道义的事情。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若离叔叔不是凶手,那他就是在保护谁。”南明浔胸中憋闷,不觉叹了一口气。 第三百六十三章 “以这背后之人的修为,大可直接与离宗主直接对战,可他并不出面,而是让李岫岩用这样的方式杀了他。所以,这李岫岩复仇是他计划里的一环,为的是杀了离宗主。那么,离宗主做了什么,让他一定要杀了离宗主?”周如玉的眸子里有着深深的阴郁,似乎很是不愿意提这样的事情。 “而且此人必定不会现于人前,若是他真的帮李岫岩事情就不会到这个局面了。也就是说这个人劫李岫岩成全李岫岩的复仇,只是为了完成自己的计划。”南明璟仔细分析道。 云澈接上道:“这人很可能我们都认识。” 南明浔总结道:“那就是说,离叔叔知道了什么,让这个人用不知道是红药还是什么原由让离叔叔独自出门,半路与碰上了李岫岩的截杀。这个局从他劫出来李岫岩就开始转了。” 一众人点点头,云澈又道:“这人又是如何得知离姑娘的位置并设下结界的?” 南明浔转头看云澈,眼中一惊道:“季成枫!这地点是他选的。” 南明璟又道:“他们是爱侣,这是为了什么?” 事情越来越复杂,这事表面上看起来是陈年恩怨,两人一死,旧怨两清。可这只是背后某个人计划的一环,这一环是他赢了。他正在背后伺机而动,酝酿着更大的计划,而这一众少年却一无所知。 想着自己背后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窥伺着,这群少年心中一阵恶寒,全都一脸愁容。 离家的车准备走了,这四人就这样看着那辆车远去。或许是事情出的太急,装盛离西野遗体的车,只是寻常白家出行的车,最多是大了些,加上经年使用有些老旧了。这车载着离西野吱呀吱呀的走在山路上,只跟着寥寥数人。隔年的枯树还未发芽,地上的青草也才刚有些绿意。 离西野生于黄昏,长于暗夜,死在自己开创的黎明里。 当年功成归野之时,离西野鲜衣怒马,所到之处人声鼎沸,任谁都要夸上一句好风采,周如玉跟在后面只觉得满眼的恣意和傲然,放眼望去都是无处挥洒的热血和豪情。周如玉挤过姑娘拿着团扇拥在一起的人堆里,努力的跟着南明牧风的马。 南明牧风时常忘记自己还有一个小徒弟,离西野就把周如玉抱上马,看着万人呼和。离西野拍着周如玉的头道:“看,我们终于让你这样的孩子能够在爱与光明中长大了。” “喜欢么?”离西野挡住周如玉头顶大片的光,黑亮的眸子里映着周如玉被南明牧风梳偏的小发髻。 周如玉年纪尚小,不懂离西野问的什么,只痴痴的笑:“喜欢。” 离西野大笑起来,拍着周如玉的头,抓紧他,策马往前追上了南明牧风。离西野大声嘲笑道:“南明兄,你给徒弟梳歪了发髻了。” “原来,都过了这么久了。”周如玉看着远方,失了神。 周如玉等到这辆车成为天际的一个黑点,才叹道:“师父的老友越来越少了。” 众人扭身去各干各的事情了。 时光里走来的人,回到时光里去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郁青卓伸手从怀里掏出另一瓶药,给了云夫人。 云夫人道:“若我儿吃下这药无恙,再谈后边的事。” 南明璟道:“你伤了云家的二公子?” 郁青卓笑的妖艳桀骜:“我有自知之明,对付南明家的一树一花,我那点功力不够,只能用你家小公子控制云夫人。” 叶鹤鸣道:“我家对你不好么?为何如此行事?” 郁青卓脸上竟有些许愧色道:“宗主,我是陆氏族人,复族是我的使命。” 叶鹤鸣问道:“你们拿聚灵石打算怎么复族?” 郁青卓笑起来:“宗主,我有这么蠢?会把这些都告诉你?” 在这当空,云夫人回来了,说道:“我儿子醒了。” 郁青卓道:“现在我们继续该去信跟南明门长交易了。” 云夫人抽剑就划在郁青卓的脊背上,来剑之快,让众位青年翘楚都自愧不如,在地上躺着的云澈忽然睁开了眼睛,一个箭步上前封住了郁青卓的七窍,手一抖动,灵索缚住了郁青卓。 云夫人一个耳光抽上去道:“就凭你也想动我儿子!!!” 云澈眉尖挑动,眼睛在云夫人脸上停了一刻,即刻就移开了眼睛。 几个少年不自觉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郁青卓又不能出声,这一巴掌下去,眼泪都甩出来。 云夫人把四人解开,又恢复宛然的样子道:“让各位受惊吓了,刚才实属情急之下的无奈之举,望各位见谅。” 众人皆行礼感激师母救命之恩,南明浔跑过去,拽着云澈的衣服就要查看云澈的伤势,云澈躲闪道:“不用了。”南明浔拽住他看了看,问道:“你可还好?” 云澈淡然道:“无事。” 云澈拽过南明浔看她肩膀后边的伤口,南明浔又笑起来:“我没事。” 云澈拿出寻常止血的药敷在南明浔后背的伤口上,南明浔呲牙咧嘴的喊疼,下意识的不断挣扎。 白玄明上前一把抓住南明浔,仔细的给云澈检查伤情,从随身携带的布包里拿出药、布条开始包扎上药。 南明浔笑道:“师母什么时候把血包塞进你衣服里的?打斗的时候?” 云澈点点头,南明浔走到云夫人面前郑重的行了大礼,严肃道:“师母,刚才是学生愚钝,失手伤了您,还请您见谅。” 云夫人笑的温暖沁人:“不碍事,你也是不知内情,不怪你。” 南明浔再次行礼,这时云家子弟都挤在水榭处,带人的带人,治伤的治伤,乱中有序。 “我们去看云泱,看看他怎么样了。”南明浔拽着云澈和白玄明就走,白玄明不解道:“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云二公子?” 南明浔道:“这是我小跟班,日后跟我为虎作伥的人,呸,跟我游山玩水的人。” 白玄明道:“呵,是给你扛剑拿水的人吧!你从小就是孩子王,在你家闹就罢了,怎么这个跟班都收到先生家里来了。” 南明浔笑道:“阿泱是个好孩子。” 白玄明对云澈道:“看好你阿弟,别让她带坏了。” 南明浔反唇相讥道:“怎么说话呢!读书人!说话怎么能污蔑人呢!” “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南明浔动起了手,白玄明自诩君子,只说话,任凭南明浔动手打他。 云澈抬头翘起了嘴角,今晚的星光真耀眼,就像……就像她眼睛里永不熄灭的光,就像她在耳边的轻语。云澈看了看旁边的白玄明,这是……这算是朋友么? 走进云泱的房间里,三人看见云泱虚弱的靠在床上,使劲挣扎着要下床,被同门摁在床上动弹不得。 第三百六十五章 云澈上前轻抚弟弟的后背,柔声问道:“阿泱,你还难受么?” 云泱看见哥哥,绽开了笑容,见到云澈身上的伤,怔道:“哥哥,你这是受伤了?” 云澈道:“无事。小伤。” 白玄明上前扶正了云泱就开始探脉,让云泱吐了吐舌头,最后给云泱盖上了被子,温和的说道:“小公子,没什么大事,多喝水。” “谢谢白哥哥。” 南明浔笑起来:“水治百病啊。” 白玄明拿起针扎在南明浔的胳膊上,南明浔惊叫一声,往云澈身后躲,云澈前走半步挡住南明浔,白玄明道:“你还护着她呢,你阿弟都要成她阿弟了。” 云澈竟笑了,闪身离开,南明浔没有遮挡,缴械投降,笑骂道:“小和尚,出家人不记仇的!” 南明浔拿出一个布缝的小狗,给云泱道:“小跟班,姐姐给你做的,快点好起来,姐姐带你去玩。” 云泱笑着接起来,爱不释手。 白玄明趁云泱走神的空当,一针扎在脖子上,云泱吃痛,云澈眼疾手快用仅能动的一只手抓住了云泱,南明浔同时也伸出来一只手稳住了云泱。 白玄明抬针二人松手,配合的天衣无缝。 云泱见南明浔满身是血道:“你们碰到伤害我的人了?” “是。” 云泱摸着哥哥的胳膊道:“哥哥,你疼么?” 云澈摸摸云泱的头,笑了笑。云泱道:“哥哥,你变了,你爱笑了。”又看了南明浔一眼:“也爱说话了。” 南明浔道:“这就叫爱说话了?你俩未免也太闷了。这样出门容易被骗的。” 云泱还想说话,被南明浔按进被子里,捂住云泱的嘴道:“小孩子别乱问,你现在多睡觉,多喝水,病好了,姐姐带你翻墙。” 云泱乖巧的点点头,云澈把云泱的布狗放进被子里,靠在枕头边上,给弟弟压好被角,就和南明浔离开了。 两人并肩走在明亮夜空下,云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假装的?” 南明浔道:“你挡在我前面的时候,你的血溅在我身上。”她转过身来看着云澈道:“你知道么?人血是热的,你倒在地上的时候,我的肩膀感觉到了你心脏的跳动,但是没有血液的温热。” 南明浔似乎不愿意再回忆那时的场景了,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小和尚,不要为我挡剑。我每次想起你倒下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时候,就觉得很懊恼。假使你死了,我余生都会活在不能救你的阴影里。” 南明浔眯起眼睛戏谑的笑着说:“我大概太自私了,我宁愿做那个余生活在别人回忆里的人,铭记太痛苦了。” 云澈认真道:“不会的,你不会死的。” 南明浔笑出声来:“小和尚,你能不能不这么认真,我好多话都不是认真的,玩笑而已,不必当真。” 南明浔摘下腕间的菩提子道:“呐,都替我挡剑了,东西还你。” 云澈摇头道:“这不算。” 南明浔也不客气,又把东西戴回手上。 “我欠你一命,若有他日,我还你。”南明浔挥挥手走进女子宿处。 南明浔一进院子离红药、白芷就扑了上来,白芷眼泪都快下来了:“阿浔,你受伤了?!” 离红药皱眉道:“阿浔,人抓到了吗?” 第三百六十六章 南明浔抓着白芷的手安抚她,对离红药道:“抓住了。” 离红药点点头,南明浔笑道:“你为什么不问问我怎么样了?” 离红药也笑了起来:“你能站在我面前就是没事,吃的我都准备好了,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吃的。” 南明浔笑道:“知我者,红药也。” 白芷还是在南明浔衣服见血处仔细检查,南明浔笑道:“这不是我的血,白姐姐不用担心。” 白芷这才停下了手,说道:“后背的伤我一会儿重新给你包扎,好看些。” 南明浔道:“好,白姐姐去看哥哥不,我们刚才可是差点要了性命。” 白芷一听,小脸变了色,着急忙慌的往外跑。 南明浔拉着离红药就往偏院去,南明浔道:“这人叫郁青卓,是叶家子弟。” “叶家?他家与这事有关联么?” “还不好说。我们先去她住处看看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吧。” 两人敲开了叶氏女修的房门,骗说是云夫人示意找郁青卓的东西,对方见南明浔一身血非但不信还拔出了剑,南明浔正想继续圆谎,离红药一剑横在叶氏女修的脖子上道:“搜!”对着另一个人说道:“去吧,叫你家宗主来主持公道。” 那名女修怒瞪一眼南明浔一眼,出门找人去了。 南明浔道:“红药,厉害啊。” 离红药道:“骗不过就干脆点,反正叶家人也要知道,现在就请来省得日后落闲话。” 南明浔一边翻东西一边道:“红药做事果断有脑子,季成枫也能长个脑子就好了。” 一番翻检之后,南明浔把一条帕子塞进怀里,对离红药道:“放了她吧,我们走去外边等叶鹤鸣。” 两人坐在院子中石桌旁,南明浔对离红药道:“可以啊,你这女家主气势已然具备了。” 离红药道:“我本就不是娇弱女子,这点决断力都没有,日后怎么执掌家业,又怎么当家做主母呢?” 南明浔坏笑道:“怎么当家做主母都学好了啊,你这……” “南明浔,你作事太过跋扈了吧?!”人还没进门,叶鹤鸣的怒斥之声就传进来,只见叶鹤鸣带着弟弟面带怒色,背着巨刀,大步进来。 南明浔道:“你现在也来了,要不你亲去搜女子住处?” 叶鹤鸣恢复一个家主应有的傲然风度道:“为何不告知与我?” “这不是给你说了么?”南明浔懒洋洋的回道。 叶鹤鸣对同门道:“都下去吧,我自会解决。” 待众人退下,叶鹤鸣声音低沉问道:“有何发现?” 南明浔道:“没有什么发现。” 叶鹤鸣也不恼,说道:“南明姑娘,郁青卓是我叶家子弟,既要查明真相,必要与我合作的。” 南明浔挑眉笑道:“叶宗主,如今是你求我南明氏,不是我南明氏求你。总这样盛气凌人不好,叶宗主心高气傲的亏还没吃够么?” 叶鹤鸣没有说话,眼睛起了沉沉的杀气,面色阴鹜,定定的看着南明浔,离红药紧张起来,害怕这位传闻中无情冷漠的少年家主突然暴起杀了南明浔。 第三百六十七章 “你家弟子修邪术。于情于理,这些调查都应该避过你,至于结果公道,他日我父亲必会加印盖章飞书到叶家,请叶宗主上我寒浦当着千门百派的面对质论断。究竟叶家是不是深陷其中,我父亲必有公道。” 一直沉默不语的叶鹤泠说话了:“浔姐姐,我家没有参与这样的事,我哥哥不是这样的人!” “阿泠,人是复杂的,好人也一定不会做坏事。这是姐姐教你的第一课。” 离红药本想把叶鹤鸣叫来,有个见证,不落人话柄,没想到现在剑拔弩张,反而成错了。 南明浔话锋一转道:“合作也不是不可以,就看叶宗主的诚意了。” 叶鹤泠问道:“浔姐姐有什么条件么?” 南明浔道:“叶宗主一向眼高于顶,怎么这次想到加入我们南明氏的阵营了?嗯?” 叶鹤鸣对弟弟道:“你回去等我吧。” 南明浔也向离红药使眼色,离红药会意拉着叶鹤泠离开院子,待二人关上院门,南明浔道:“哥哥,下来吧,我这红脸唱完了,该你登场了。” 只见南明璟飘飘然的从屋顶上落了下来,落地极轻,在寂静的月夜里几乎没有声音。 南明璟走到叶鹤鸣面前行过礼,就坐在院中,不急不徐的开口道:“当日我遭袭,叶宗主随即表示加入我们。我不怀疑叶宗主护卫九州的心,但是叶宗主恐怕也有私心吧?叶家有人修邪术,恐怕,叶宗主不是到这才知道的吧?” 叶鹤鸣被说中的心事,也不慌张,坦然道:“是。我早有察觉,只是不知道是何人。” 南明浔道:“在叶家解决这件事,远比在这方便多了,莫非你这一宗之主真的只是空有其衔?” 叶鹤鸣也不否认:“我家族群庞大,旁支族系颇多,人员混杂,早年陪我父亲开山立派的那些前辈,在我父亲死后都没了惧怕,我尚年轻,不足以服众,全靠叔父代理宗内事务来维持脆弱的平衡。” 南明浔道:“那你为何向我南明氏求助?我家也不会插手你家家事啊。况且你与我哥哥可是夺妻之恨,你能忍?” 叶鹤鸣道:“你与南明璟是何品行我并不清楚,但是我相信南明家主的品行。我家有人用邪术争权,这就不是我叶家一家的事了,这是整个九州的事。” “借我父亲的手除内贼,果然是家主行事。”南明璟缓缓道。 “你还没说呢,你与我哥哥二人都心怀芥蒂,合作最忌猜疑。” “没能娶白芷是我一生憾事,见她欣喜至此,我没娶她也是她的幸事吧。”叶鹤鸣的脸上的桀骜阴鹜一扫而光,南明浔在他的脸上看到了深深的失落。这神情为何这样熟悉?熟悉到让南明浔觉得心上沉重的喘不过气来。 “除宵小、护天下。”南明璟向叶鹤鸣伸出了手,叶鹤鸣一愣握住了南明璟的手。 “哎,好啦好啦。知道我们盟约已成,现在能交换我们手里的情况了么?”南明浔不耐烦的分开南明璟、叶鹤鸣握住的手。 南明浔问道:“哥哥,郁青卓说什么了吗?” 第三百六十八章 南明浔点头,把叶夫人交给了四师弟,嘱咐道:“把夫人带回家,严加保护。” 说毕,南明浔来不及行礼,就御剑上天,又往西而去,本来一炷香的路程,南明浔半炷香不到,就飞到了万佛寺,飞入寺内,在大殿前落下,直入殿内,拿出百门令牌:“百门长令,万佛寺僧侣前往烟凉叶家驰援。” 中僧侣纷纷起身跑出殿门外,南明浔跑到慧真大师面前道:“师傅,厉鬼攻击叶家,比上次李岫岩之时更重。” 慧真大师没了慈祥神色,眸底沉沉,点头就走,南明浔刚想跟过去,想了想,便又起身往青溪飞去。 风州与玄州乃是临州,不及一刻,南明浔就在云家门口落了地,拿着令牌一路畅通无阻,南明浔小跑直入学宫,此时众人都在学宫上课。南明浔一脚踹开大门,顾不上行礼,跑到叶鹤鸣面前,喘着粗气低声道:“你家被厉鬼攻击,快跟我走。” 叶鹤鸣起身就出了门,南明浔拿着令牌在云时清面前站定,道:“先生海涵,我要借人。” 云时清点点头,南明璟见南明浔手拿百门令牌,便知是大事。 百门令牌一出九州之人皆要听从持令之人调遣。 南明璟站起来,南明浔示意他一同走,南明浔说道:“云澈、白玄明快走。” 南明浔也不停留,疾步往前走,这三人丢下笔就走,叶鹤泠跟在后边跑着喊道:“浔姐姐。” 南明浔扭头看见叶鹤泠,才想起他也是叶家人,说道:“走走走,你家出事了,一起走。” 这一行五人很快追上了先行一步的叶鹤鸣,南明浔大声说道:“叶家遭厉鬼袭击,比我们以往见过的更甚。玄明哥哥一会儿回家带人来医治。” 白玄明点头,叶鹤鸣问道:“我母亲呢?” 南明浔道:“叶夫人受了伤,已经送往我家,未伤及性命。” 叶鹤鸣捏紧拳头,杀气腾然而起,南明浔最后对云澈说:“慧真师傅已经带人去了,但是我的佛光之盾只能勉强挡住他们,你的功力才能伤及根本。” 云澈点点头,南明浔这才舒了一口气,跳上南明璟的背,南明璟正全身紧张,突然来这么一下,受了惊,问道:“你干什么?” 南明浔道:“哥,我这个时辰跑了三个地方,我伤还没好呢。” 南明璟不再作声,任凭南明浔趴在肩头小憩。 云澈扭头看着南明浔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有说。 众人到了叶家方知此事严重,此时叶家大半葬在火海里,一棵高大的松柏被燃了半边。 叶鹤鸣拿起巨刀就冲进了家里,一把玄铁巨刀舞的虎虎生风,云澈与他配合,一攻一守,云澈念起梵语,与远处的慧真大师应和,天空中起了佛光,金光耀眼。 叶鹤鸣的巨刀闪着寒光,叶家刀术素来以凶狠出名,这刀术凌厉杀气极重,又占兵器之利,打起来毫无飘逸之风只见狠绝。 南明璟、南明浔两人为组一攻一守,掩护着受伤的叶家子弟往外跑,忽听得云澈喊道:“不可!” 第三百六十九章 南明璟、南明浔扭头去看,却见叶鹤鸣往厉鬼嘶鸣最甚的地方拼命想要进去,未及走近便听的缠斗之声,南明牧风的剑光冲破门窗波及树木草植,地上一片狼藉,这屋子禁不住如此大的真气流窜,屋顶天光大开。 南明浔喊道:“叶鹤鸣,你去送死啊!” 叶鹤鸣边跑便回道:“我父亲的刀还在里边!” 云澈、南明璟没有片刻犹豫,跟在叶鹤鸣身后就冲了进去,南明浔气的差点背过气去,骂道:“最好那柄刀有用,不然我弄死你!!!”说着也一步翻过栏杆,提着剑就冲了进去。 屋内鬼气冲天,厉鬼嘶鸣的声音震耳欲聋,黑压压的鬼气围着金光,鬼气中的金光时隐时现,梵音似是从天边而来,悬浮的游魄在四处躲避漫天的金光佛语,慧真大师闭眼诵经,厉鬼无法近身,但老法师一时也不能脱身。 旁侧就是南明牧风在腾挪用剑,不断的与面前双眼猩红的三人交手,三人皆是二十多岁的年纪手执巨刀,出手却狠绝,刀刀致命,有着不符合这个年纪的强劲功力。 但南明牧风也不是等闲之辈,当年九州征伐混乱之时,南明牧风以一挡百,与姜阙二人合力绞杀企图洗牌九州的宵小,杀人盈野,青山成冢。 南明牧风的“无名”剑身黑色花纹,剑光耀眼,对面三把巨刀招数一致,配合之默契一看便知不是一日之功,南明牧风一把长剑对三把巨刀并没有落得下风,轻松承下巨刀的砍劈,身形丝毫未乱。南明牧风站定,趁三人未稳反守为攻,长剑带着凌厉的风分开三人,这三人顺势分开,分站不同的三个方位,南明牧风腾身而起,剑环四周,刺伤一人。 剩余两人又并肩站在一起,挥舞着巨刀迎面而来。 南明浔一行四人进入屋内的时候,南明牧风正身形灵敏的躲过一把巨刀的攻击,这三人所用巨刀皆是一般打制,没有刀魂,没有识主之能。南明牧风一剑飞出打掉一把巨刀,巨刀钉在地上,“无名”却划了一个弧线又回到手上。南明牧风一记强掌拍在身侧之人身上,南明璟、南明浔上前人过七招,剑悬颈上,回头看南明牧风时,“无名”已经悬在另外一人脖颈之上。 此时的叶鹤鸣已经走进内屋的暗门之后,满屋的尚品灵器都在微微颤动,灵器有魂,可择主识主,灵器择主一如驯马,能高者得之。因而,两人走进暗室内,满屋的灵器都在共鸣兴奋。 叶鹤鸣无暇顾及,按着熟悉的路线,往拐角处走去,云澈一步上前拦住叶鹤鸣,闪身一旁,瞬间万鬼齐发,一只利爪堪堪的擦过叶鹤鸣的咽喉,叶鹤鸣闪身的瞬间就从背上取下了自己的刀,偏手一刀冲上来的厉鬼惨叫一声,往后退去。 云澈的盾已经笼罩在两人面前,两人被堵在拐角,云澈弓箭在手,聚灵力凝为灵矢,箭无虚发,袭击愈烈,云澈灵箭越快,情急之时,云澈一弓三箭,一时金光灼亮了暗室,两人渐渐可以顶着袭击之势,一步一步挪出,往拐角深处去。 第三百七十章 四人齐齐点头,就往内里冲,那人又一阵吟诵,不知从何处起了苍劲的风,不知那里来的厉鬼纷纷进入他的体内,叶宽再度抬眼的时候,瞳孔内已是猩红一片。 四人上前,云澈已经换了金刚棍,四人争相上前,却限于室内空间狭小,只能两个人在同侧上前,南明浔与叶鹤鸣挤在了一侧,南明璟与云澈腾空而起,换了另一侧。 叶鹤鸣紧紧握着手中巨刀,刀刃冲着叶宽问道:“师叔,为何如此?” 叶宽握着刀刃发着冷光的巨刀道:“你一介小儿,不配当这宗主。” 叶鹤鸣挥刀上前:“就是为此你丢掉了自己的道义气节?” 叶宽巨刀一挡,借势把叶鹤鸣甩到一旁,冷哼道:“你父亲宁让你一个黄口小儿承袭家业,罔顾叶家未来,也不让二公子掌管?!呵,什么狗屁正直。” 南明浔道:“打架呢!能不能专心点!” 叶鹤鸣攻势更急了,南明浔直接祭出了双剑,南明璟与南明浔配合用“南明六十四式”纠缠叶宽。叶宽的巨刀轻盈刃薄,与叶鹤鸣的玄铁重刀显然不同,这一点,南明璟、南明浔在用剑承下几乎要命的竖劈的时候发现了。 云澈加持佛文的金刚棍显然比他们有灵的剑好用,云澈为数不多的几次打到叶宽,都落在了实处,让他像是被火烧过。 叶鹤鸣的刀带着寒冷的风斜劈叶宽而去,叶宽单手一挡,巨大的刀气让叶鹤鸣几乎拿不住刀,叶鹤鸣回身挥刀反手划向叶宽身侧,叶宽一脚踹开叶鹤鸣,挡住了随后而来的云澈,而后侧身闪过南明兄妹的攻击。 云澈接住叶鹤鸣的瞬间,借力把叶鹤鸣甩在身后,腾空飞起,叶宽陈刀直冲云澈命门,刀术与剑术不同,少了飘逸多了冷硬和蛮横,加之这把巨刀占兵器之利,所以这一刀来势凶猛,云澈却不慌张,在空中闪身变了路线,使劲腾向更高处,这一刀落了空,云澈翩然而下,宛若云中仙鹤,落在刀上,刀与云澈缓缓下沉,云澈把刀钉死在地上,反手就是一棍,叶宽一时拔不动刀,即刻松开了手躲过袭击。 南明兄妹双剑合剪冲过来,叶宽堪堪躲过,两兄妹反手就又是一剑,一人一剑划在叶宽的双臂上,两人不曾犹豫又腾转回身,却见叶宽一掌拍来,南明璟反身护住妹妹,被一掌拍吐了血。南明浔一剑刺出,洞穿了叶宽的手臂。 叶鹤鸣巨刀横陈,闪着冷光而来,叶宽腾转而起,擦着墙壁躲过了三人的袭击,跳到一旁拔起了刀,一刀挥向就近而来的云澈。云澈用金刚棍挡下最重一击,却被巨刀收刀的刀刃划伤了臂膀。 叶宽又召出了厉鬼,把四人掀翻在地,但是厉鬼还未近身就被随之而来的佛文锁链紧紧的束缚住。 南明浔身形灵活,躲过飞舞的巨刀,四人尽量减小活动范围,争取一拥而上。 南明浔腾起踩在叶宽的巨刀上,飞跃他的头顶,踩在叶宽肩膀上,一剑劈下来,叶宽一躲,正遇上了云澈的金刚棍,被伤之处顿时起了烧痕。 第三百七十一章 南明璟趁乱一剑扎在叶宽手上,巨刀掉在地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震的耳朵生疼,叶鹤鸣趁机一刀划过叶宽的右胸膛,叶宽连眉都没皱,一脚就踢翻了迎面而来的叶鹤鸣。一个滚地又重新把刀拿在手里,挡住了云澈和叶鹤鸣暴起的突袭。 三件兵器相接,云澈与叶鹤鸣震出三步之远,撞在墙上。叶宽巨刀未停,横劈还未醒神的叶鹤鸣,叶鹤鸣刚感觉到疼痛就察觉冷冽的剑气已经到了胸前。 “来不及了,反击来不及了。”叶鹤鸣这样想着,闭上了眼睛。 忽闻“当”的一声,声音之大让叶鹤鸣被拉回了现实。 叶鹤鸣睁眼一看只见南明璟、南明浔两人半跪在叶鹤鸣身前,双手握剑,用尽力气抵住叶宽的巨刀,南明浔憋红了脸喊道:“叶鹤鸣你干什么呢!让你来睡觉的啊!!”两人逐渐力弱,巨刀逼着剑靠近了两兄妹的身体,这两把上品灵器的剑魂似乎也兴奋起来,两把剑都滋滋作响。 闪着寒光的剑已经靠在两人的肩膀上,离脸只有三寸,剑刃一寸寸的割断丝线,切进他们的肌肤里,兄妹两个人的血已经流了出来,沿着剑刃向下流淌,剑已经开始了嘶鸣。 叶鹤鸣拿起刀从兄妹二人中间向上一挑,两人急忙后仰,南明浔一缕青丝被刀气擦断,南明浔大骂:“叶鹤鸣!你差点削我头上!!!” 叶鹤鸣这时也不忘还嘴:“哪这么多话?!这不是没削到么!” 云澈从后方一棍子打在叶宽的脖颈上,叶宽似乎被激怒了,扭身去砍云澈。南明浔冲上去,被一掌拍在后背上,南明璟飞奔而去接住了南明浔。 叶鹤鸣一刀从身后刺穿了叶宽右侧,从云澈方向看仅见玄铁刀尖反射着金光,但南明两兄妹站在身后看的清楚,背后的伤口足有四尺长,切开了半个背。 叶宽的鲜血喷涌而出,慢慢的回头,失神的看着叶鹤鸣。 叶鹤鸣抽回了刀,叶宽踉跄了一下,一脸不可置信,滑在地上。残存的厉鬼渐弱,被金光团团包围。 炸裂破石之声响起,碎石乱窜,暗室入口站着持剑的南明牧风、周如玉与白玄明,南明牧风大喊:“阿璟!阿浔!” 慧真大师也喊道:“云澈,云澈!” 四人瘫倒在地上,他们已经到了极限,个个受伤,没有人能再多动一下去控制叶宽。南明璟出声应了一声:“在这!” 叶宽知道自己大势已去,即将被抓,动弹不得,便开始破口大骂,这四人经过一恶斗,谁都不欲理睬他,哪知他竟然越骂越起劲,气的叶鹤鸣一口气郁结心中,要拿刀起身,云澈一把按住叶鹤鸣,用自己剩的不多的灵力为他调息。 南明浔听得气急败坏,挣力起来,捡起地上劈碎的半截砖头,一砖拍在叶宽头上,叶宽登时没有了声音,南明浔随手扔掉砖头,说道:“这下安静了。”然后把自己扔在地上,尘土滚了一身。 周如玉率先跑进来,绊了南明牧风一个踉跄,周如玉看见一片狼藉便知经过一场恶斗,上手封住叶宽的七窍。 南明牧风跑到自己一双儿女面前急切的道:“你们怎么样了?哎呀!流血了,要不要紧!啊,怎么了?快跟爹说说话。” 南明浔道:“爹爹,你是掐着点来的么?早来会儿我就不至于累成这样了。” 南明浔累极了,背上的伤口渗血干涸之后与衣服凝结在一起,每动一次就疼一下。 南明璟疲惫的开口道:“爹,我们没有大事,都是外伤,阿浔后背的伤口应该是裂开渗血了。” 南明牧风急忙查看,一看后背果然又是斑驳一片,心内十分自责,安抚道:“阿浔,不疼啊,来爹爹背你。”说着,南明牧风轻轻扶起女儿,将女儿背在背上,尽量平稳的走了出去。 第三百七十二章 六月的玄州各色夏花准备盛开,星空也格外的明朗澄澈。 南明璟一众人与慧真大师辞了行,南明浔问慧真大师道:“云澈为何不来?” 慧真大师仍笑着:“他或许是不喜欢离别吧。” 南明浔不解,对哥哥道:“等我片刻。”便窜开了。南明浔推开云澈的门,见他静坐,直接道:“云澈,我要走了,再见。”云澈站起来“嗯”了一声,便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南明浔见他没动作便风风火火地走了。南明浔一路走过院内,季成枫站在树下,静静的看着他,南明浔只在这一瞬觉得他似乎是安静而平和的。 南明浔只行了礼,抬腿欲走,季成枫道:“你要走了?” 南明浔点点头,光照在她身上熠熠生辉,带着温暖的光圈。 季成枫踌躇半天道:“保重。” 南明浔道:“你也是。” 季成枫还在犹豫,南明浔转身就走开了,迎面碰到赶来的离红药,南明浔笑得真诚而温暖对离红药道:“嘿,红药,我要走了。” 离红药也温暖的笑着回道:“去何处?” “回家。” “那……保重。” 南明浔笑出声来:“你们两个送别说的话都是一样的。” 离红药脸红起来又道:“那祝你早日游历九州,登顶榜首。” 两人不约而同的笑起来,离红药拿出一个精致的粉盒,递给南明浔道:“这是你偷摘送我的菩提花,我制成了香粉送给你。” 南明浔接过来笑得愈加灿烂,从怀中取出来一个霜花小挂件,道:“这是我在寒浦街上偶得的,我家家徽就是这样的六瓣霜花,你拿着它到寒浦来找我,我带你去看大雪。” “好。” “再见。” “再见。” 女孩子们的友谊也如她们向往的爱情一样,开始的莫名其妙,也许只一眼只一句话便决定今生成为挚友。她们的相信毫无缘由,亦会为对方爆发自己今生不曾想象的勇气。 寒浦的六月,天光炎热。一路向北,那里有着最广阔的大荒、最豪情万丈的少年儿郎。 “师兄,成婚还有好些日子,你现在紧张什么?”南明璟打趣道。 周如玉定定的看着水面,失神的说道:“后日就要送聘了,我在想婚书如何写。” “父亲自会找人给你编撰好的,不用担心。”南明璟不以为意。 南明浔笑道:“哥哥要说你就是个呆子,大师兄的意思是想自己亲自编撰,父亲手书方显诚心。” 南明璟笑道:“果然,我不如师兄心细。” 周如玉笑笑,继续静坐,心内思量。 南明璟见此也有意亲自编撰婚书,也一并坐下,细细思考。 忽而,船晃了两晃,似有重物撞击船底,三人同时站起,手握上宝剑,跳出舱外。 划船的子弟业已出剑在手,时已夜色浓重,四下里万家灯火尚明, 众人借岸边灯火,分散开在船上查看,水面平静,不见动静。 猛然间船体晃动,又一重击,船体四分五裂,众人纷纷御剑上天,岸边人家喊道:“那怪物又来了。”便惊慌奔逃。 黑暗中也看不分明,似是一条巨蟒腾出水面,头顶青光,左右摇摆。南明浔御剑上前,此物极其灵敏,随南明浔左右摇摆攻击,南明浔正准备闪躲,忽见其胁下还有双翅,状如鱼鳍,配着庞大的身躯,看着委实怪异。 南明浔回到两位兄长身旁,说道:“一条有双翅的蛇,极其灵敏,却不聪明,只是一味地攻击人。” 周如玉闭眼双手做法,亮如微芒的灵力飘忽环绕这怪物,不多时,周如玉睁眼道:“此物身上鬼气甚重。不过是一条寻常巨蟒,恐是受了鬼气侵蚀,狂性大发。” 第三百七十三章 南明璟道:“蛇打七寸,先打其七寸,若不可行,剑环全身找弱点。” 南明浔道:“哥哥指挥众子弟吸引它,我剑快,大师兄打七寸,我剑环全身,同时进行。” 三人点了头,各自散开。 南明璟喊道:“众人随我身后,进攻头部,吸引它的注意,安全为上。” 南明浔降至湖面上,巨蟒搅动河水,一时间如同瓢泼大雨,淋了南明浔一身。南明浔由下而上迅速出剑,双剑配合,剑到之处溅起一层鳞甲,短剑触皮肉,顿时血色四溅。周如玉在七寸处,剑灌灵力,一剑下去,巨蟒扭动更加激烈。 湖面亮如白昼,各色剑光大亮。 巨疼之下,巨蟒沉入水中,溅起巨大的水花,各人纷纷避让,巨蟒沉入水一并带走了周如玉的剑,众人汇合,南明浔道:“身上都是小伤,未能伤及根本。” 周如玉道:“七寸也没用,不过是疼痛而已,不能致命。” 南明璟道:“看来只剩头了。” 南明浔道:“它的头部晃动最厉害,攻击不准,说不定还会误伤。” 南明璟对南明浔道:“我们用灵索束住它的头,你能做到一击即中么?” 南明浔郑重的点了点头道:“可以。” “好。” 周如玉念动咒语只听的又一阵地动山摇之响,周如玉的“消雪”嵌在皮肉里,带着巨蟒上升,疼得它不停得摆动。 一众人腾空而起,南明璟、周如玉带头用灵索束住了巨蟒得颈间,众人像开出了花,往自己后方用力拉住,南明浔已经到达上方就位,南明璟大喊:“就现在!” 南明浔竖剑下降,脚踩剑柄,带万钧之力下降,一剑直入脑内,南明浔踩在剑上,左右摇晃,巨蟒一阵剧烈的摇晃,南明浔闪身腾在空中,众子弟纷纷松了手,摔倒在岸边,周如玉、南明璟闪身腾在空中,二人同时出剑,刺中巨蟒大脑,巨蟒剧烈挣扎,江水铺天盖地的涌来,南明浔御短剑抓住两位兄长,飞往民房之中,涌上来的江水,马上要吞没这一家老小,周如玉结盾罩住一众人。 江水退下,巨蟒挣扎渐弱,直至无力掉下,三人急忙出去,召回各自的剑。巨蟒上身砸在岸上,缓缓的往水里滑落,三人腾空而起,同出三剑,在脖颈处钉住了这条巨蟒。 三人落在岸边,扶起摔倒的同门,周如玉、南明璟纷纷问各人伤情。南明浔走进蛇头一探究竟,燃符起火,这才发现巨蟒头顶竟然是颗聚灵石,南明浔拿出短剑撬下这颗聚灵石。拿在手里便觉这颗聚灵石戾气更重。 南明浔拿给两位哥哥看,二人皆是脸色一变。周如玉看着沉沉的天空道:“这是巧合么?亭山的鬼气在二十年前净的差不多了,而今这一颗聚灵石全吸收于一处。但又意欲何为呢?” 南明璟道:“此地归季氏节制,这巨蟒也不会是一日如此,季氏为何不管呢?” 南明浔道:“这事有异,我们须回去禀明父亲再做商议。” “只是当下这么一条巨蟒凭我们几个是弄不出来的。”南明浔犯了难。 周如玉道:“找人去云狄传信,这是季氏的责任,我们擅自插手终归不好。” “敢问各位英雄是哪家的子弟?”岸旁的住家们聚拢过来问一旁的南明子弟。 一师弟说道:“我们是寒州寒浦的南明氏子弟。” “可是百门长南明牧风的弟子。” “正是。” “那这三位便是传闻中的‘双树一花’?” 又一师弟满脸骄傲的回道:“是。” 第三百七十四章 小师弟不遗余力的介绍道:“这位女子便是南明浔,身量高些的男子是周如玉,看起来沉稳的便是南明璟。” “真是好风采,果是大家出身!” 三人走了过来,交代一番,收了剑又推谢婉拒一回,便租船连夜往寒浦赶。 天大明,一行人终于到了寒浦,众人喜气洋洋,也不顾舟车劳顿,纷纷往落霞堡跑。 南明浔刚看到门口,便见小师弟唐溪远拉着孟疏柔,一路飞奔而来,跳进南明浔的怀里,亲昵的拿自己肉肉的脸蹭着南明浔的脸:“三师姐,你可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南明浔笑道:“小子,又沉了些。”转脸对孟疏柔说:“你可是又偷偷给他吃的了。” 孟疏柔软软的笑着,过来的两位师兄都揉了揉唐溪远的头。 南明浔笑道:“小子,你这个小孩子样儿是会被女孩子嘲笑的。” 唐溪远听罢急忙跳下来,整了整衣冠,一手拉起孟疏柔,一手拉起南明浔往落霞堡走去。 练功的同门纷纷跑来问东问西。 孟静熏笑着迎过来,满脸欣喜,拍了拍周如玉、南明璟,道:“这些时日在寺里受苦了吧?看看,都瘦了。” “娘亲!”南明浔跑过来,钻进孟静熏的怀里,孟静熏笑着揽过她,拍拍她的脸,说道:“丫头,变黑了,可是在万佛寺四处乱跑了。”南明浔在孟静熏的怀里笑起来。 给众人分了玄州特产,三人去书房拜见了南明牧风。 行礼落座之后,便开始说了路上所经之事。 南明浔拿出封了符文的聚灵石道:“这颗聚灵石上的戾气绝非万佛寺的那一颗可比。” 南明浔脸上没了玩世不恭的神色,正色道:“父亲,这鬼气是何物?” 南明牧风拧眉顿了顿,那是他年少成长的开端,拉开了他们的时代大幕。他缓缓开口道:“二十五年前,陆氏世代在亭山,也是名门望族,守着一座大墓,人人都说是鬼墓,有十万幽魂游荡其中,忽有一日地崩山裂,大墓竟裂了,十万怨魂游荡天地之间,首当其冲受害的便是陆氏,陆氏全族的症状就像染了瘟疫,高热吐血,内丹一点点消失,且极易传染他人,病发七日陆氏便开始死人,不多久陆氏便不足百人。大家便称这不一样的戾气叫‘鬼气’。当年鬼气虽有控制,但也不是全然消散了。” 三人凝重的点点头,南明璟道:“我与师兄都认为这可能不是意外。” 南明牧风问道:“可是发现了什么?” 周如玉道:“暂无证据,只说有疑,师弟们曾与百姓交流,此地不是首发此事,亦有人报知季氏,却无人插手。” 南明浔道:“这也不能指控季氏什么,顶多是个失察,只是父亲……”南明浔的眼睛里闪着精光:“您不觉得第一颗聚灵石在经州边界被发现,第二颗在泽州被发现,全是季氏节制范围,未免太巧了?” 南明璟如有所思道:“若是季氏真的有关又意欲何为?聚灵石也是难得的邪器,原在何处?” 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南明牧风,南明牧风神色凝重似是不愿意旧事重提,四人就这样沉默了良久,南明牧风叹了口气道:“当年,陆氏家主陆靖安从大墓里拿出了这两颗聚灵石,用以召游魂为己用,被逐出九州流放之前,聚灵石不知被他散在何处。两石相聚便可号令九州亡魂。” 南明璟道:“一颗还在亭山,这就说明,也许这颗聚灵石陆靖安就放在了亭山大泽之中,这另一颗……” 第三百七十五章 “会不会带去了极北冰原?毕竟谢天杰是从极北之地而来。” 南明浔突然想到什么,神情严肃:“会不会是陆靖安让谢天杰拿回来的?搅乱九州,便可趁机重回,既然谢天杰回来了,那就说明,陆氏必是找到了治病之法。” 此想法一出口,南明牧风脸色灰白。 南明牧风脸上晦暗不明,震惊、担忧、竟然还夹杂着一丝欣喜。 三人都看不懂南明牧风究竟意欲何为,良久,南明浔道:“看来陆靖安要带领异族来占领我九州之地了。” 南明牧风突然生气道:“他们不是异族,他们是泽州亭山人,是我九州之上最古老的家族之一。” 南明浔吓了一跳,柔声道:“爹爹。” 南明牧风方知自己言语过激了,缓了缓道:“此事我会做安排,你们回去休息吧。” 周如玉开口对师父道:“师父,过去之人不可追,靖安叔叔也不是昨日少年了。” 南明牧风颓唐的点了点头,慢慢的走了。 “陆氏一族在流放前就找到了治病之法。”南明牧风道。 这位威严的百门长没有了往日的健步如飞,反而略显疲态,南明牧风兀自走着,走到门口,声音悲怆的说道:“靖安……他是君子。” 南明璟、南明浔对视无言,两人看向周如玉,周如玉第一次拒绝解答他们的疑惑,面色悲悯道:“过去之事不提也罢。” 孟静熏走过来,推着三个人去休息。 第二日,南明牧风盛装打扮,厅前各色珍宝摆了一地,南明牧风与孟静熏一左一右坐在桌旁。 地上周如玉面带喜色,站的笔直挺拔,南明牧风道:“如玉,可曾想好婚书?” 周如玉笑道:“想好了。” 南明牧风拿出准备已久的空白帖子,黄纸上并蒂莲花于一角,花团锦簇、热闹非凡,下方三两笔便点出水纹,一对斑斓的鸳鸯在水中,画面淡雅而又寓意丰富。 南明牧风蘸好墨,周如玉便开口道:“暮夕初见,卿如朗月投水,印在心房,从此便觉天地盛大,星辰相伴,阴阳相融,唯吾无卿,孤独至极。今永结秦晋,执手终老,人海漫漫,终有吾栖息之地,从此朝暮不离,万千繁华,都不及卿。” 南明浔听毕笑道:“看看,我大师兄文采斐然,婚书都这么动人。” 周如玉不好意思的轻拍南明浔的头,让她闭嘴。 南明璟打趣道:“好一个‘唯吾无卿,孤独至极’原来我多年的陪伴在师兄眼里都算不得数的。” 周如玉笑着给了南明璟一拳:“阿璟,你也有这一日的,留神我刁难你。” 南明璟道:“别不好意思啊。” 孟静熏打断道:“别打趣如玉了。”一边说一边向装物品的匣子走去,拿出一只做工甚是精细的蓝宝石步摇,放进去,摩挲着这些盒子,孟静熏便湿了眼眶:“从前阿玉还是个小孩子,一转眼也都要娶亲了,真是大了,都过了这么多年了。” 周如玉上前握住孟静熏的手道:“师娘,不必哭,我们不过住在别院,还是时时可以探望的。” 南明牧风也过来,轻轻的抚摸妻子的后背,轻声安慰她。 南明牧风看着如今挺拔又温润的周如玉道:“我也算是没有愧对你的父母,虽不知你父母是谁,但想必他们也是高兴的。” 第三百七十六章 云澈一脚踏出门外,给了南明浔冰冷的一眼,走到崔知洲面前道:“学宫规矩,不准打架斗殴。” 崔知洲道:“我这不算打架,不过是出言不逊而已。” 南明浔道:“呦,懂得不少,还出言不逊?他身上的土怎么回事?” 崔知洲道:“他自己摔的,与我何干?” 叶鹤泠死死抓着南明浔的袖子,低声道:“浔姐姐,是我不小心碰掉了他的剑,不要惹事了。” 南明浔道:“既然当了我小弟,姐姐我就要保护你。把胸膛给我挺直了,别畏畏缩缩的。”她一把搡开了叶鹤泠,让他退后。 南明浔大步上前,问道:“谁踢的?” 崔知洲一行三人无人应答,南明浔笑道:“怎么?敢打不敢应?” 崔知洲道:“我,怎么样?” 一个随从拉住崔知洲道:“他哥哥是叶家宗主……” 崔知洲道:“就叶家的宗主也算是个宗主?再没有这样窝囊的宗主了!” 叶鹤鸣声音里打着颤,捏着拳头道:“我哥哥是名正言顺的宗主,怎么就窝囊了!!!” 崔知洲提拳就要过去:“怎么嘴挺硬?” 云澈一把抓住崔知洲的拳头,崔知洲动弹不得。 南明浔上来拉开了云澈,说道:“我来,我小弟让人欺负了让我面子往哪放?” 崔知洲乜斜着眼道:“怎么想打一架?” 南明浔挑着下巴道:“就凭你?你也配?” 崔知洲气道:“你不就仗着自己父亲是百门长么?赤手空拳,你敢么?” “敢!” 云澈拉住南明浔道:“这事我来,我绝对不会看着你在我面前受伤。” 南明浔低声道:“你要是跟他打起来,你家还怎么跟崔家相处?这可是姻亲之交。” 云澈固执道:“不行!” 崔知洲也是世家里数一数二的公子,去年的灵溪湖对战中排名第五,说是同辈中的翘楚也不为过。 南明浔神色严肃的骇人:“必须是我,我不能再因为我一时的莽撞连累你。我南明浔不欠人情。” 云澈松开了南明浔的胳膊,他知道这个面上谈笑风生的姑娘正如周如玉所言万事藏心,她的倔强、她的自尊、她的骄傲,不输男子。 南明浔道:“你输了就给我道歉,以后绕着他走。” 崔知洲道:“你输了,就滚回你的南明家去,离云澈远一点,别招我妹妹烦心。” 南明浔道:“这点我得说明白喽,我好歹是个姑娘,你别平白污人清白,那是我想跟云澈呆在一起的么?那不是我俩一起被罚的么?!” 崔知洲一拳袭来,正冲南明浔面门,喊道:“少废话!”南明浔背浮于地,往后滑出数步,发力起飞,一脚踩在崔知洲胳膊上,轻盈的落在崔知洲的背后。 崔知洲回身右手抓住南明浔的胳膊,南明浔右手成掌对上崔知洲的拳,南明浔手心一疼,收回些力道,伸脚一脚踹上崔知洲的胸膛,崔知洲松开钳制南明浔的手,南明浔算是暂时脱离控制。 第三百七十七章 二人同时腾空,南明浔身量轻些,且身法好些,快崔知洲一步,一脚把崔知洲踢下来,崔知洲滑了几步之后,一记强掌劈来,南明浔以脚化开力道,错身一拳打在崔知洲肚子上,崔知洲被打急了,一记肘击砸在南明浔眉骨上。 南明浔急道:“打人不打脸不知道啊!” 腾空反身起来,截住正往前着的崔知洲,一脚踹在胸膛上,常人挨这一脚必定飞出几步开外,崔知洲只是后退了三步,连犹豫都没有,又上前纠缠打斗,南明浔明白自己输在力量,没了武器更是将这个缺点无限放大,不能加以弥补。 两人四肢交缠,企图扳倒对方,南明浔四两拨千金,拨开了崔知洲的拳,拳收半路改掌侧劈,南明浔只顾躲掌,却不想另一拳,直冲而来,南明浔右手捏拳,两人拳拳相对,南明浔听见了自己骨骼断裂的声音。她知道自己的指骨断了。 同时崔知洲的手也没有好到哪去,南明浔左手迅速成拳,右手认同抓住了崔知洲没有受伤的另一只手,拳直冲崔知洲命门而去,崔知洲只得用受伤那只手成拳再次对上南明浔的拳。这一拳南明浔下了十成力气,两拳相撞之后崔知洲捂住了自己的手,南明浔趁势两脚把崔知洲踹翻在地,两个随从顾不得什么了,上来就攻击南明浔,云澈就在身旁,两脚就解决两个人。 云澈冷冷道:“两人比武,你们这是犯规。” 远处角楼上的云家子弟已经发现,几个人已经飞奔而来,南明浔抓起地上的崔知洲道:“道歉!” 崔知洲闭口不言,云家子弟已经赶到,大喝:“不准斗殴!” 南明浔不理他们,抓起来道:“道歉!输了比武不丢人,连家教都输了才叫辱没门楣!” 崔知洲不忿的对叶鹤泠哼了一声“对不起”,刚要扭头走,被云家子弟拦下,云澈连同叶鹤泠、南明浔一同送到云时清面前。 得到消息的南明璟、叶鹤泠赶到时,见云时清正在训话:“同窗怎能下手如此狠毒?!你们也算得上同门,日后护卫九州的同袍,只会内讧不会别的么!!” 三人低着头,一向怯懦、胆小的叶鹤泠却率先开口道:“先生,崔公子因我一时之失欺凌我,浔姐姐替我出头而已。此事是我的错,请先生罚我。” 叶鹤泠继续道:“先生教我待人以诚,可先生,我做到了待人以诚为何落得如此?是我错了还是先生错了?” 云时清声音平静而耐心道:“叶鹤泠,为师是教你待人以诚,为师现在教你若遇到无礼侵犯,要守护自己的尊严。” 叶鹤泠抬起头,眼睛里闪着泪光点点头。南明浔低声说:“别哭!”叶鹤泠收住眼泪。 云氏弟子在云时清耳边耳语几句,就退下了。云时清厉声道:“即刻起,崔知洲逐出云氏家学。” 崔知洲抬头喊道:“先生我错了!先生……” 叶鹤鸣进来,提着崔知洲的领子把他扔了出去。 几个人行过礼,云时清沉声道:“南明浔!又是你?你就这么喜欢出风头?!” 第三百七十八章 南明浔的右手已经肿起来,她仍然坚持行了一礼道:“我不是出风头,路见不平而已。” 云时清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你还在坚信人间正义?坚持善必为,恶必果?” 南明浔不懂先生所问为何,回道:“当然。” 云时清点点头道:“你们回去吧,叶鹤泠留下。” 南明浔一行人关门出去。云澈一出门就拿出药往南明浔眉骨上摁,南明浔大声喊痛。南明璟一把抓住妹妹的手腕,皱眉道:“崔知洲打的?” 南明浔点头,南明璟一脸杀气扭头对着叶鹤鸣道:“打不打?” 叶鹤鸣道:“打!” 两人拔腿就走。南明浔一把拽住,说道:“别惹事了,我又没输,一会儿先生把咱们几个都扔出,回家怎么交代?” 南明璟回身问道:“你赢了?” “啊。” “阿泠呢?”叶鹤鸣问道。 “就是因为他被欺负我才跟人打架的。” 叶鹤鸣骂道:“废物!!!我去找崔知洲。” 南明璟拦住叶鹤鸣,说道:“你是个家主,注意身份。” 叶鹤鸣道:“注意什么!我叶家的人都敢欺负!” 云澈开口道:“他已逐出家学,这时再去就是我们不占理。” 叶鹤鸣竟然停下了脚步,南明浔惊奇:“小和尚说话你倒是听啊。” 叶鹤鸣没好气对南明浔说:“谢谢啊。” 南明浔说道:“什么?叶宗主是不是说谢谢了?今天太阳从哪出来的?” 叶鹤鸣白了南明浔一眼,一拳砸在旁边的树上,大树来回摇晃,枝桠掉了下来:“若是父亲在世,他绝对不敢这样欺负我弟弟!阿泠也是个废物!一个运丹都要练半年!遑论打一个排名第五的人。” 南明浔不忍,说道:“小孩子打架,怎么就扯到家世了。你这么厉害保护他不就行了!” 叶鹤鸣道:“我总有不在他身边的时候,那时怎么办?你天天看着他?!” “哥,对不起。” 耳边突然响起的道歉声吓了众人一跳,南明浔面带尴尬,叶鹤泠不敢直视哥哥的眼睛,叶鹤鸣眼睛里情绪不明,有怒其不争,有生气还有……一丝愧疚。 局面一时陷入了尴尬,谁都不知道如何开口。 南明浔突然惨叫一声打破了诡异的静默,众人纷纷看去,原是她受伤的手碰到了剑,疼的她大叫。 南明浔受伤不哭也不说,面色如常,没人当回事,这一声惊叫才让众人惊觉她受了伤。 南明璟心疼的抓着妹妹的手去找白玄明,一众人紧随其后,叶鹤泠更是满脸愧疚,问道:“浔姐姐疼么?” 南明浔笑道:“疼,能不疼么?!我手指生生碰断了。” 叶鹤泠面色煞白,带着哭腔道:“姐姐对不起!我真是没想到……” 叶鹤鸣愈加心烦,喝道:“你知道对不起她,就不能努力练功么!你说当她小弟的就这么当法?让她替你受伤?!” 叶鹤泠面带愧色低下了头,南明浔叹道:“说来真是,你打不过好歹嘴上占个便宜啊,嘴上便宜也不会占。你哥嘴里没一句人话,你倒好嘴里全是对不起。” 第三百七十九章 南明璟瞪了南明浔一眼喝道:“说什么呢?!没礼貌!” 南明浔撇撇嘴,叶鹤鸣脸上青白交杂,煞是精彩。 到了白玄明住处,白玄明笑道:“这才几天,你都受伤几次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听见这话南明璟低下了头,给南明浔倒了水要喂给她,南明浔摇了摇头。 白玄明端详了半天,又摸了一摸,说道:“五个指骨肯定是断了。” 南明璟急道:“这将如何?阿浔会不会落下残疾?” 白玄明胸有成竹道:“有我在,不会。” 白玄明上完药,拿出夹板固定南明浔的手,南明浔疼的冷汗直流,死死咬住下唇,却一言不发。 云澈温声道:“疼就喊出来。” 南明浔咬着牙一手抓着南明璟的胳膊道:“太疼了,想不起来喊!” 云澈用袖口给南明浔擦着南明浔额头的冷汗,南明浔一个不经意的闪头躲开了,南明璟见状,自己拿着南明浔的手帕给妹妹擦汗。 云澈垂下眼帘后退一旁,站在众人后边。 刚包扎完,离红药就风风火火的带着白芷跑进来,见白芷进来,叶鹤鸣带着叶鹤泠默默离开了。 离红药跑到南明浔身旁问道:“你怎么了?怎么又受伤了?” 南明浔虚弱一笑:“打架嘛!没有事。” 白芷眉心皱成一团,悉心安慰道:“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这几日你就不要做重活了,衣服我来洗。” 听到不用洗衣服南明浔来了精神,南明璟一记爆栗敲上了头,南明浔怒视南明璟。南明璟清清嗓子,目光乱飘,说道:“我帮你洗。” 南明浔跳起来:“好啊。” 拉着离红药就要回去拿脏衣服,撞上迎面跑来的云泱,云泱拿着剑站在南明浔身旁俨然一幅护卫样子,站在南明浔身旁,说道:“姐姐,我来了,我会寸步不离的跟着你的。” 南明浔点点他的鼻子,让他跟在身后,三个人一路回去,路上就看见带着随从灰溜溜离开的崔知洲,身后跟着妹妹。崔知洲亦是包着手,对南明浔怒目而视,南明浔笑起来,眼神里的轻蔑让崔知洲无地自容,云泱、离红药挡在南明浔身前,眼神警惕,云泱甚至把手握在了剑上。 崔知洲握了握拳头,拂袖擦肩而过。 南明浔背对崔知洲,走到半路大喊:“崔公子慢走啊,哈哈哈哈~”笑的娇俏又讽刺,像是根刺,扎在崔知洲的心上。 崔知洲扭头就要动手,被崔木鱼一把拉回,这才不情不愿的离开。 南明浔这才问云泱道:“刚那姑娘就是崔木鱼么?” 云泱点头道:“是。” 南明浔笑起来:“倒是个美人。” 云泱拧了拧眉,没有说话。 南明浔一路走,一路用没有受伤的手摘西边的叶子,撇东边的花枝,惊的云泱四处阻拦。离红药浅浅笑看着乱窜的南明浔,忽而说道:“今日,成枫哥哥对我说,从此他伴我入夜天明,护我周全。” 南明浔扭头笑道:“真的?!” 离红药浅笑点点头,南明浔跑过来抱住离红药开心的说道:“我家红药终于熬出了头,心上人终成身边人。” 第三百八十章 云澈抚着她的后背轻声说道:“好。” 南明浔躺了一会,抬头说道:“你的心跳的好快,吵着我睡觉了。” 云澈吻上了南明浔的额发,掖住被角,仍旧笑道:“睡吧。” 南明浔听着云澈有力的心跳声安稳入梦,云澈就这样痴笑着抱紧怀里的人,下颌轻轻地摩挲着她的顶发。 还俗那日的场景没由来的浮现在眼前。 云澈跪在慧远大师面前,眼睛里有些明亮的光,声音里有些颤抖和欣喜:“师叔,我想还俗离开。” 慧远大师没有惊讶,面色仍旧严肃,似乎是早有预料:“这些年了,还未参透,不能不放下?” “这么多年了我还是参不透,也放不下,众生平等,偏她不同。只要是她,我就想偏爱她一份独有的好,与别人都不同才好。我希望朝暮有她,四时有她,明月清风都说与她听。” 云澈说这话时,那年踏雪浮风的红衣身影又在脑海出现,白雪红袍,明眸皓齿,直接而又轻易的击中了他。 “去吧,去吧。活着就是修行。”慧远大师独自走出去,无悲亦无喜。 现在想来,若那日寒浦桥上她懵懂答应了婚约,抑或自己没有多等,在她议亲之初就登门送聘,再或者那日带她离开,是不是现在都不一样了呢? 云澈正想着,南明浔动了动,背向云澈,却抓着他的手不曾放开。 南明浔醒来的时候,炽热的光已经透窗而过,过分耀眼的光斑在她的眼皮上跳跃。 云澈不知何处去了,南明浔起床喝水,四处乱转,坐在云澈的书案前抚着他握过的笔,看着一旁整理的整齐的纸张。 南明浔打开来看,经年的纸张已经泛黄,平正瘦削的字端正的落在一行。 “阿浔。近日,青溪大风,沙尘漫天,黄灰蔽日,不能见光。何日归?念你。” “阿浔。闻说寒浦又雪,声势浩大,天地苍茫,雪深埋膝。何日归?念你。” “阿浔。海棠花开,树龄尚幼,未能繁茂,花开三朵,恐不久活。何日归?念你。” “阿浔。青鱼渐大,长势喜人,闭关三月,已长寸余。何日归?念你。” “阿浔。今见尸骨,便知永诀,山碍万重,相隔流光。知你不归,仍然念你。” 南明浔揉了揉眼睛,大概是沉积的灰迷了眼吧,反正南明浔是不会承认自己哭了。 南明浔磨墨提笔,写下“归矣,归矣,阿浔归矣。” 云澈推门进来,往内室往前,南明浔跳出来,在身后抱住了云澈。 “小和尚~”南明浔在云澈背上蹭着头,踮起脚来,下颌放在云澈肩膀上,吹着气在云澈耳边说道。 云澈宽大的手掌覆在南明浔在他腰间相结的手上,终于他也坦然的握住心爱女孩的手,在明光下温暖的笑着。 云澈转过身来,把南明浔揽在怀里,说道:“我刚去熬了药,拿了吃食,玄州的点心。路上看见蝴蝶,院子里的竹子下面有了蚂蚁。” 南明浔仰着头问道:“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琐碎?” 云澈笑笑,没有说话。 南明浔踮起脚,吻在云澈的下颌骨上,细细端详他的脸:“小和尚,你脸红了。” 云澈却正色道:“不要叫我小和尚,我比你大。” “嗯?” 第三百八十一章 “比你大三岁。” “不管。” “不行。” 南明浔后退一步,抓住云澈的手,笑的恣意:“云澈,我南明浔回来了。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云澈忽然红了眼圈,这句话他等了不知多少年,猛然听见有种不真实的梦幻,炙热的光穿过浮尘,落在她的发间,一如十年前的美好。 “如果我不回来,你要出家一辈子么?” “以前有人对我说,没有谁是谁的唯一,别人对你那么好,你也能喜乐一生。所以我在想,你也许不是我的唯一。”云澈拉南明浔坐下,摆好碗筷,言语平淡,像是平常正午,膝下儿女双全,夫妻二人忙中偷闲,闲来白话。 “然后呢?” “没有你的日子都是空白无色的,你就是唯一。” 南明浔夹起菜,放在碗里,细细的咀嚼着。 云澈按下她的手:“饭前吃药。” “云澈,我有没有清醒的说过我喜欢你?” 云澈耳尖微红:“没有。” “我喜欢你。”南明浔贝齿轻咬下唇,眼睛里灼灼的光,都洒在云澈脸上。 “那也要喝药。”云澈抓住她企图把药碗推出去的手。 被当场抓住的南明浔,嘿嘿一笑,缩回了自己的手,“我好了,我真的没事了。” “你总不吃药,一向如此。”云澈拿回药碗,轻吹汤药,放在南明浔嘴边。 “不吃,不吃,说什么都不吃。”南明浔离座就跑。 刚跑两步,南明浔就觉得自己脚步虚浮、冷汗直流,她神色一紧,满是失落,扭头回去却撞进云澈的怀里。 南明浔拿过药碗,一口喝下。 “你可以独自喝药,为什么要拖延?” “我知道你一定会骄纵我,哄着我喝药,无人关心的时候,谁还敢随意兴风作浪呢?”南明浔笑着,眼里盛满了失落。 云澈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南明浔猝不及防的吻上去,苦味在云澈的口腔里炸开。 云澈摸着嘴唇,喃喃道:“是不好喝。” 南明浔哈哈大笑,一副奸计得逞的模样,“哈哈哈哈哈~这下我觉得没有那么苦了。” 云澈无奈摇头,一手拿碗一手牵着南明浔。 两人对坐,慢慢吃着饭,饭毕,药力始现。南明浔又躺下,云澈躺在南明浔身边,南明浔钻进云澈怀里,听着云澈的心跳声,讲起在极北生活的琐事,讲到趣事时两人都轻轻笑起来。 南明浔慢慢闭上眼睛,平稳的睡在云澈的胸膛上,许是炎热了,南明浔松开了云澈,往床里滚过去。 云澈抓住她,却又被挣开了手,看着南明浔头上细细的汗珠,云澈拿起扇子轻轻送出凉风,南明浔这才往云澈怀里滚回去。 晚饭前夕,南明浔准时醒来,院外有凉风吹来,南明浔想起了云家后山的花海,嚷着要去看。 云澈便一路陪着南明浔往后山走去,一路上与她说家中这许多年的变化。 往来修士纷纷议论,“师兄……这是说完了一年的话吧。” “师兄不是不爱说话,而是不爱跟我们说话吧。” 第三百八十二章 一女修握着胸口,惋惜道:“本以为师兄还俗我们有了机会,却不想是为其他女子还的俗。” 循着旧路,南明浔走到后山花海前。正值夏日,花开正盛,山后风力更大,吹的花瓣四散,极目望去,光炽不能睁眼。 南明浔一路走走停停,起先还回头看看云澈有没有跟上,而后放心的往前走。 他在后面,一直都在。南明浔面朝浩瀚天地,背靠知己良人。 “算是无憾了吧,要说还有什么遗憾,大概就是不能拿剑了吧。”南明浔停下刻着自己名字的墓碑前。 她摸着墓碑上的字,“遗憾太多,得不到的就此放手吧。” 黑色墓碑上赫然刻着:“吾妻南明浔之墓”,字体苍劲有力,碑前的花枝都干枯了。 南明浔对走上来的云澈打趣道:“给自己的扫墓的感觉真是奇怪。” 云澈却有些不悦,一挥手,墓碑就消失了。 “嘿,姑娘,里边的感觉怎么样?”南明浔拍着土堆笑道。 云澈更加不悦了,南明浔蹲在土堆前,回头对云澈笑:“里边的是我,外边的也是我,这感觉恐怕也没有几个人能体验了吧?” 云澈说道:“没有什么可看的,走吧。” 南明浔笑道:“没什么可忌讳的,有酒么?” 云澈道:“你不能喝酒。” “那就水吧。”南明浔跑到溪边,拿叶子盛了水洒在坟前,一抔白水,挥别了她光芒万丈的恣意年华。 南明浔轻轻一叹,云澈握住她的手,眼里都是怜惜。 云澈就这样看着南明浔,一眼万年,从此山重树叠,流光阻隔,都再没能移开。 “走吧。”南明浔拉着云澈头也不回,留下黄土青冢,独自在风里,偶有飘零的粉色花瓣落在坟冢上与黄土为伴。 “云澈,天下这么多人,你何必执着?你告诉我的,不执,不迷。” “我深知,我这样的人,沉沦便不能自拔。若你是我的南墙,头破血流就头破血流吧。”云澈还是淡淡的样子,牵着南明浔走在松软的土地上。 南明浔张嘴欲说些什么,想了想不再说话。 “阿浔,你病愈有什么打算?” “没有打算。你养我一辈子吧?娶我过门?”南明浔笑着看向云澈。 “好。”云澈拉着南明浔,不让她往前走。“只是……你真的想要成为我的夫人,困守一隅?不理前尘?”云澈板过南明浔的肩膀,强迫她看着自己。 “嗯。”南明浔仍然笑着。 “你另有想法。” “没有。” “是不想拖累我?” “没有。”南明浔想推开云澈的手,却没有成功。 “那就是了。”云澈笃定的说。 “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去,当年之事,并非没有表面上的那么简单,以你的性子,不会就此罢手的。” 南明浔皱眉道:“我是孑然一人,可是你还有整个家族,怎么能陪我胡闹呢?” “怎么不能?”一个冷冽的女声从远处树下传来。 云夫人走出来,站在两人跟前,南明浔行礼道:“云夫人。 第三百八十三章 “今时不同往日,叶家如今可以自护,云澈你自随她去,剩下的母亲来收拾。”云夫人言辞豪迈,大有一言不合便拔剑对峙的激昂。 云澈行礼道:“谢过母亲。” 南明浔不解,问道:“夫人为何允准云澈陪我冒险?” “曾经我也希望有个人有这样的勇气,陪我一同进退,可我没有。”云夫人没有了刚才那样烈焰丹华,失意妇人的疲态尽显。 “多年前,要不是你在庭上一语道破,我还在偏执中苦苦挣扎。如今算是还你人情,我真的希望云澈能过得顺心如意。”云夫人看向远处的墓碑,那座花海边上被落花铺满的墓碑,上边写着周锦官的名字。 “你的老师也并非是个骨气全无的人,只是他当年为自己的痴情让家族受尽拖累,也没有保住心爱之人,再没有勇气做这样的事。当年,他对你满口称赞,说你是他见过光芒最甚的学生之一,知道你的死讯还失意好久。”南明浔并不知道云时清极力反对自己住在云家,显然这话不是说给南明浔的听的。 南明浔看向云澈,他的脸上神色复杂,眸光沉沉不知在想些什么。 云夫人拉着南明浔避开的云澈,握着南明浔的手:“那年我与阿泱持剑带着云澈离开云家,想想都痛快。我是不能有这样的良人在侧了,你有了就要珍惜。” 云夫人似乎还是少女心性,敢为了一个爱的人持剑砸碎天地黑暗,为一个自认为对的道,砍断一切挡路之人的头颅。 “恣意从容、有万般宠爱的日子我是不能有了,但是我希望你有。”云夫人似乎对南明浔寄予厚望,那样的眼神似乎是在看自己,追忆韶华。 “夫人,你可后悔过?”南明浔不禁问出来。 云夫人笑笑,“最恨的就是自己没有后悔,我知道他固执的只爱一个人,却以为自己在会不一样。” 南明浔垂下头,偷偷的去看云澈。 “他很爱你,这一点无可质疑。无论你想做什么,有良人相伴,总是好的。”云夫人拍拍南明浔的手,露出一个欣慰的笑。 云夫人挥手叫来云澈:“你我母子一场,我对你也不算多好,但是我好歹将你养大。有一句话要对你说。” 云澈点头:“母亲请说。” “若是你要娶南明姑娘,就给我来信,成亲总要有父母宾客,首饰嫁衣。我都备上,不能薄待心爱之人。明白么?” “孩儿明白。” “若是在外有难处,也要来信给我,母亲带人护着你。” “好。” “你一向少言,却固执。有些话一定要说出来,不然就便是次次错过,再无开口的机会。” 云澈点头。 云夫人独自远去,手抚过花朵,莹亮的泪珠从她的脸上划过,掉在花下泥土里,很快蒸干了。 人间聚合离散都是造化弄人,不经意的平淡告别便是一生诀别。人间情思更是难言,爱而不得,得而不爱,抑郁难言,令人费解。 南明浔跳进云澈的怀里,云澈稳稳的抱住她,南明浔搂着云澈的脖子,被喉中涌起的酸涩熏红了眼,哽咽说道:“像你这样傻的人真是不多见。你早告诉我,也就不用受这锥心之痛了。” 第三百八十四章 以南明浔与云澈两人之力,竟然一时未能抵挡得住。 两人同时发力,让“离西野”远离慧真大师,寺中死伤已经过半,南明浔踩着鲜血往前走,脚踩鲜血的粘稠感让南明浔背后生凉。 云澈一手结盾死死抵住前方的“离西野”,南明浔这方承力少了不小,便暴起上前,仗剑就要劈,“离西野”谁知利爪一转,让云澈脱了力,正好让南明浔的命门被露出来。 “离西野”利爪冲着南明浔便是一击,云澈反手就是一剑,“离西野”嘶鸣一声。 “砰!!!!”万佛寺的大门被踹飞,一个清亮的女声响起:“阿浔,我来了。” 南明浔腰间的铃铛感知了南明浔的危险处境,向另一个铃铛发出了求救信号。 南明浔抬眼看去,离红药提着剑一路砍杀上前,身后跟着成群的离家弟子,他们的剑在风里发出划破空气的声音。 “红药,别过来!” 南明浔不想再次触及离红药的伤心事,她更不能在挚友面前让这个厉鬼烟消云散。 离红药拼命往前来,眼睛死死盯着南明浔的动向,怕自己一眨眼,南明浔就消散世间。 离红药见自己仍旧离南明浔不近,满眼通红,起了杀心,狠命出剑,连用四手绝技,大步跑到南明浔身边。 离红药定睛一看,不禁泪珠迸溅,“父亲!!”南明浔一把抓住想要上前的离红药。 “红药,他已经不是你父亲了。”南明浔伸手抵挡住“离西野”的另一次攻击。 离红药见离西野袭击南明浔,便已经知道当下是什么局面。 离红药连眼泪都来不及擦,就挥剑上前,帮南明浔与云澈抵挡下来。 南明浔喊道:“云澈,你去看看慧真师傅,这里我们俩来。” 云澈点头抽身,离红药也不犹豫,踏步上前补了云澈的空缺。 离红药与“离西野”更近了,父女两人只有一剑之隔,却隔了两个世界与万重悲苦。 南明浔短剑回手,正欲刺上去,看了离红药一眼就改了方向,只是一拦,用以防守。 离红药当然知道南明浔用剑何意,她在少年军中三年自然也是知道眼前的“离西野”是什么。 离红药愣神当空,南明浔手出灵索束住了眼前的“离西野”,另一条灵索也束了上去,南明浔看向旁侧,离红药脸上新泪痕叠着旧泪痕,眼里是充满恨意的冷漠。 两人使劲勒紧了灵索,离红药趁机一剑刺向“离西野”,南明浔一惊,“离西野”在嘶吼。 离红药又是一剑,嘶吼声渐渐减弱,南明浔冲上前去,抱住离红药,把她与“离西野”隔开。 “离西野”的利爪伸出来想要抓住离红药,离红药伸出手去,还未拉上,“离西野”便已经消散在重重黑雾里了。 离红药眼睛里最后的光寂灭了,离红药站起来,提着剑冲进厉鬼当中,之后只剩下无尽的凄惨的嘶鸣。 后来的脚步声越来越嘈杂,大批的人涌入,南明浔挥剑的手已经僵硬。 正当南明浔觉得这样机械重复的挥剑还要继续重复的时候,万佛寺的结界又重新建立起来。 第三百八十五章 凄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师父!!!” 南明浔扭回头去,看见云澈一言不发,眼里含着泪,扑簌簌地往下掉,混在血水里。周围幸存的僧侣低头双手合十,年纪小一些,未能超脱生死的小和尚们涕泗横流。正殿里被结界封住的小和尚们大哭着用头撞结界,以为自己赶到师父身边就能抓住他。 南明浔跑过去跪在慧真和尚面前,慧真和尚身上又多了一个血洞,手上沾满鲜血。 慧真和尚慈祥地笑起来:“不用哭,消业障,换福报,我也算是做到了,也是功德圆满……功德圆满……” 慧真和尚的手一沉,眼帘盖上。从此万佛寺的墙头再没有一个老和尚坐着看远方。 云澈紧紧的抓着衣服下摆,咬着牙,停了半刻,提上自己的剑,红着眼冲向黑雾里:“来啊,今日我们不死不休!” 南明浔跟在云澈身后,看着他死命的消耗自己的灵力,剑斩厉鬼,没有超度净化,他脱离了一个行者的行为准则,成为一个剑斩厉鬼游魂的修道之人。 南明浔把离红药扯到自己近前,三个人背靠背,在看不清前路的黑雾中,拼命砍杀,南明浔还要不时回头,以防背后的两个人冲动之下与敌人同归于尽。 叶鹤鸣、南明璟、南明牧风、白玄明一行人带着各自子弟涌进万佛寺,寺中能站人的地方都挤满了人。 修为稍高的子弟都腾在空中,拼命搏杀。 叶鹤鸣、南明璟、白玄明背靠成圈,刀剑齐出,一击便让厉鬼就地消散。 南明牧风看着慧远和尚怀里的尸体,梦呓一般说了一句:“老和尚,我还以为你才是活得最久的。” 说毕,扭过头去,甩出了自己的“无名”,这剑划破黑雾直冲寺外而去,南明牧风随剑远走。 死去的弟子原来越多,地上躺着的少年越来越多,以至于换人后退的时候,踩到同门的手脚。 鲜血留在那些少年年轻的脸上,像刚刚绽开的烈焰红花,红花让这些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庞有了妖冶的生机,此后经年,绮丽绚烂、悲苦交杂,都与他们无关了。 云澈这时还有气力往前搏杀,前排的人衣衫上尽是撕扯的痕迹,好在万佛寺结界没有再次被攻破,他们尚有喘息之机。 正殿里的小和尚们知道自己无法走出去,跪在佛像面前,祈求他们每天供奉的漫天神佛保佑此刻殿外每一拿剑的人。 殷红的鲜血顺着寺院年久失修的地砖缝隙,往远处蔓延。黑色的土地变得湿润,散发着血腥味。各色的剑光闪耀着,企图照亮寺院,却很快又被涌上来的厉鬼扑灭,后边的人补上,光明,光灭,前赴后继。 忽而,一直阴暗半空,照进一束光线。原来,天还没黑下去,现在还是晴天白日。 厉鬼越来越少,光线越来越多,渗进来的明光有些刺眼。 厉鬼渐渐退去,而不是就地寂灭,这让南明浔的心猛然一悸,“哥哥,爹爹呢?爹爹呢?” 浑身浴血的南明璟,拿着剑继续斩杀眼前的厉鬼,喊道:“不知道。” 厉鬼远去了,云澈拿着剑上前,想要继续追,南明浔抓住他的手,却因他力气太大滑脱了手。 第三百八十六章 南明浔接近力竭,用剑撑着地,跑上去,南明浔一把抱住还在往前走的云澈,跪在地上,“小和尚,结束了。小和尚,不要再去了。” 云澈咬着牙,死死握住剑,南明浔抱着他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喊着他的名字:“云澈!云澈!” 天大亮了,万佛寺内人员众多,此时却寂静无声,无人说话。 南明浔放开已经恢复神智的云澈,拉起来他往慧真和尚尸体旁边走去。 寺外的小路上响起了脚步声,南明浔站起来,远远看去,南明牧风衣衫褴褛、脸上血痕干涸,手里的剑滴着血,剑尖划开土地,拖了很长的一道细痕。 南明浔没有扑上去,只是淡淡的对南明璟说:“哥哥,父亲回来了。” 南明璟用尽力气站起来,远远的看一眼,父子俩相视一眼,微扯嘴角。南明璟就去救治同门,南明浔跑上前去,声音干涩:“爹爹,人死了么?” “没有,受伤跑了。”南明牧风抹了抹自己脸上的血。 “阿浔,过来帮忙。” 南明牧风冲女儿点点头,南明浔转身跑进寺中。 此时正殿结界已开,慧真和尚的尸体停放在正殿的地上,南明牧风把剑扔在一旁,拽过蒲团,坐在慧真和尚身边。满殿的佛祖菩萨,眉慈目善,神态悲悯。 “你的佛祖菩萨救你了么?”南明牧风拿出怀里的酒袋,喝了一口,“来生相见吧。” 得到讯息的周如玉带着寒石棺出现在寺院中,南明牧风站起来,把慧真和尚装进寒石棺中。石棺里的慧真和尚有了些佛祖闭目的慈悲,静静的躺在天下最寒凉的石头里,南明牧风眼睛潮湿起来,弟子问道:“师父,眼疾又犯了么?” 南明牧风擦擦眼睛:“空气潮湿起来了,要下雨了吧。” 弟子还要说什么,南明牧风挥挥手,示意他不要再说。 南明牧风上藏经阁取来聚灵石,一并放入寒石棺中,万佛寺中幸存的僧侣在棺材周围念经颂咒。 等众僧诵念完毕,南明牧风扶棺远去。 南明浔坐在台阶上,抓住一旁神色冰冷的离红药的手,离红药侧过头,看了南明浔一眼,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晴天里忽然下了雨,云澈坐在南明浔另一侧,三人谁也不躲避,檐上的水打在三人的头上、衣服上。雨越下越大,满地的血水,像是奔腾的红色河流,冲出寺门,染红寺外的黄色土地。 长大是一件很奇怪的事,它时而枯燥无味,让人厌倦,时而一瞬间塞给你一筐悲伤,猝不及防,回神晚矣。 玄州的第一场雨就这样来了,雨水打得脸生疼,南明浔却觉得这不及心里的疼痛。 云澈垂着眼帘,雨水从他的睫毛上滑下来。 滂沱大雨里,季成枫撑着伞走进来,眉眼温暖,他一眼就看见颓然在此的离红药。跑上来把伞遮在离红药头上,离红药一头扎进季成枫的怀里,神色木然:“带我走吧,我好冷。” 季成枫摸了摸离红药满是水的头发,抱起离红药出了寺门。 第三百八十七章 南明浔抓住云澈冰冷的手,问道:“你冷么?”云澈一愣。 南明浔眉心微结,手心里的凉意让南明浔一抖。云澈拽过南明浔把她圈在怀里,南明浔大脑轰鸣,身体僵直,不敢回头。 云澈下颌抵在南明浔额边,努力的抱紧南明浔,南明浔碰到云澈冰冷的身体,紧张一抖。 “你很冷?”云澈喑哑的声音里没有起伏。 南明浔不知道说什么,想要挣开云澈的手,云澈却箍紧南明浔,眼睛里都是受伤,:“我冷,能不能让我抱一会?” 南明浔点点头,南明浔背靠着云澈的胸膛,平稳跳动的心脏,在她的背上轻轻敲击,让她脸红心热,躁动的很。 淅淅沥沥的雨傍晚方停,云澈放开了南明浔,“你该回去了。” “那……你保重。”南明浔去找南明璟一同回家。 第二日,万佛寺遇袭,慧真大师归西的消息传遍九州大地,各门派上落霞堡来,献计献策,群情激愤。 坊间流言四起,不知是何处传出消息来,慧真大师身怀绝技,在弥留之际,还能为万佛寺补上久攻不下的结界。 一时冲上落霞堡的门派口风就变了,话里话外都是打听慧真和尚是遗体。 第三日就有人说道:慧真大师的遗体放置在寒石棺里,就在南明家。 第五日各门派涌上前,要求南明牧风交出慧真大师遗体,南明牧风、姜阙、白楚三人横剑陈前,呵退众人。 “我乃是白门之长,我说的话效力仍在!我所作之事无愧于天地门宗,寒石棺里只有一具尸体,绝技宝贝什么都没有,谁敢上前抢夺问我手中‘无名’!!!” 长剑仓啷啷的出鞘,剑光流彩,剑魂在剑里滋滋作响,南明牧风眼里杀气甚重。 白楚则不慌不忙的拔剑指着离自己最近的人,眯着眼问道:“你想来试试我的剑?”此人连连后退,踩了后面人的脚。 白楚说道:“人一生,谁还没个灾病呢,今日若是非要拔剑,来日重伤就诊,莫求白家。” 白楚是有说这话的资格的,白家乃是灵药医术起家,救失魄,医重伤,乃至易容变脸,白家都能做到。 修道问仙,谁能保证一生无伤,有伤便得求人医治,这医家首姓便是白。而白家之所以为众宗门推崇,就是因为这些门宗之中不欠白家性命的几乎没有。 众人面面相觑,暂时退下。 寒浦的天又黑压压的沉了下来,刚刚照进正厅的一米阳光,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虽隔五日,南明牧风、南明浔、南明璟灵力损耗严重,正在将养,小腹隆起如小山的白芷随着孟静熏与姜无忧忙来忙去。 周如玉仰头看着黑沉沉的天,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憋闷,他心里慌张起来,不知为何,让他有些焦虑。 “大……大师兄,大师兄!”姚公衍磕磕绊绊一路跑过来。 周如玉温声说道:“怎么了?不要慌。” 姚公衍快速说道:“季家带着满门子弟,此刻正在山下,一路上来。” 第三百八十八章 “那我叫你什么?”南明浔脸上起了坏笑。 云澈不再言语,四方小院里的光照在天井边水渍上,闪闪的发着光,云澈穿着粗布衣服,却还是公子模样,寻常衣物也掩不住他的端方气度。 院中不知名的绿叶树,长得硕大又繁盛,两人对坐树下,一来我往的聊着见闻。 大多数都是南明浔说,云澈听,不时的微微笑,表示附和。 “小和尚,你觉得枯燥乏味么?” 云澈摇头。 “可是我觉得有点。”南明浔放下筷子支着头,“我大概是颠沛流离久了,猛然的平淡倒是愿意,长此以往,我觉得倦了。” 云澈看着她,与之前的神色不同,也不知道想些什么,拿着筷子的手悬在空中。 “小和尚?”南明浔叫醒了愣神的云澈。 云澈放下筷子,踌躇半晌,说道:“你是厌倦我在你身边了么?” “你也太过于无情了。”言语里都是冷冽与失落,光透过树叶,穿过云澈垂下的睫毛,安逸慵懒。 南明浔哈哈大笑,看着云澈留给她的侧脸剪影。南明浔自己拱进云澈的怀里,坐在他腿上,笑道:“小和尚,你想什么呢?!” 南明浔贴近云澈的脸,嗤嗤的笑着。云澈面色微冷,却还是抱紧了南明浔,怕她掉下去。 “我是说我不想在这等着了,先下手为强。”南明浔贴着云澈,逼近他。 云澈不好意思直视南明浔的双眼,往后闪躲,“再躲你就掉下去了。” 云澈这才往前贴住南明浔,“我说了我不会走了,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 云澈垂着眼看着南明浔,南明浔亮晶晶的眼睛,忽闪忽闪的眨着。 “我答应你的就不会反悔的,我也不会厌倦你的。我现在连家都没有了,离开你我能去哪呢?”南明浔还是笑着,手环在云澈腰里。 “还是你还想着崔姑娘?”云澈见她越说越不像话,一吻封住了她余下的话。 南明浔始料未及,红了脸,低着头,不肯抬头。 “你又来招惹我。”云澈也贴着南明浔耳边说道。 “云家小娘子,来客人了!”卖菜大娘在门口喊道,看见这场景,惊的哎呦一声。 南明浔急忙跑出去,卖菜大娘意味不明的笑道:“不用害臊,年轻小夫妻常见的很。” 南明浔站在摊前,未看清人,便问道:“买些什么?” “香粉。”一个熟悉温暖的男声传来。 南明浔抬头一看,竟是叶鹤泠。 这条街道是往穹灵湾的必经之路,南明浔早有心里准备,却没想到这样快。 “这几样香粉都是卖的正好的。”南明浔回过神来,装作驾轻就熟的模样。 十年过去了,叶鹤泠稳健不少,气度如兰,浓眉星目,红色外袍都没能让他看看起来欢喜一些,脸上挂着淡淡的笑,透着隐隐的忧郁。 “这是什么花的香气,与我夫人所用相似?”叶鹤泠拿着一个并蒂莲样的盒子,打开问道。 “菩提花,加了茉莉香。” “就这个了。”叶鹤泠掏出了钱。 离红药从街那边带着一群人走过来,梳着夫人髻,那双丹凤眼没了天真娇柔,倒多了几分冷冽狠绝,身着浅色衣裙金线走边,锦缎衣料,看起来雍容华贵。 第三百八十九章 南明浔冰雪经年映白的脸庞,此刻涨的透红,泪水打湿的云澈的前襟,冷风很快就吹干了脸上的泪。 哭完了,南明浔自己整理着头发,眼圈还红着,就挤出了笑:“没事了,我一直想看看冬日是否还有花。” 云澈拉着南明浔说道:“不去了,我们去吃点心吧。” “嗯?你何时喜欢吃点心了?” “不喜欢。” “那你?” “去青临街上那家。” “嗯?你在万佛寺的时候,出去偷吃点心了?”南明浔不解的说道。 云澈轻轻叹了气,也没有多说。 南明浔见云澈脸色不对,继续问道:“怎么了?” “无事。” “你不像无事的样子啊?!”南明浔伸手捏了捏云澈的脸,“我刚才说的话有什么问题么?” “无事。”云澈继续走,但是也没有拨开南明浔的手。 南明浔挡住了云澈,盈盈的眼睛看着他。 “你忘了么?我们同去集市上吃到的,那时候你最喜欢的。” 南明浔一笑:“你就是因为我没有记得这个不高兴?” “我没有不高兴。” “那你是因为什么?” “我没有高兴。”云澈继续往前走。 “云澈!”南明浔挡住云澈。 “我生气是因为你所有与我有关的事情都不记得,而我都记得,记得你把点心塞进我嘴里,记得你在月光中走来,站在我身后。这不公平!”云澈一口气说了许多话,生气的云澈说起话来还是有条不紊。 南明浔笑了笑,抱住了云澈。 “我跟你要你的菩提子,划断你的念珠,抓你鱼,那些前尘很好,好的让现在的我每每忆及都让我觉得这一世活着恶劣而泥泞。”南明浔佯装落泪,擦擦眼睛,大声干嚎。 云澈冷眼看着南明浔擦眼睛,说道:“你哭从不出声。” 南明浔放手一笑,云澈叹气抓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往回走。 南明浔摸着云澈的下巴,被云澈抓住了手。 “云澈,我这一世该怎么过啊?”南明浔远远的抬头看天,幽幽叹气。 南明浔收回了视线,看着云澈道:“安安静静的背负着异族之力,嫁给你,安静的活着?” 云澈安静的说道:“你做不到,你不会安静的活着的。你是非要明媚的人,曾经是,现在也是。” 南明浔眨着眼睛,问道:“人总会变,也许我会适应的。” “你,不会的。我尽力让你明媚着。” “你又能如何?” “永远都有修邪术之人,你可以帮助九州固防。” 南明浔转了转眼睛笑道:“也是,我也算是有了用处。” “隆冬要来了。”南明浔远远的看着青溪的天。 “小和尚,你知道我最喜欢哪个季节么?”南明浔跟着云澈慢慢往回走,没由来的问了一句。 “冬天。寒浦的冬天。”云澈说的斩钉截铁。 南明浔笑了笑:“曾经我最喜欢冬天。但是现在我喜欢夏天,青溪的夏天。” “你不是最讨厌热了么?” “那也比彻骨的寒冷要好,暖和一点总是好的。” 那个不知寒风雪意、能自己温暖北方最寒冷冬天的姑娘,早在那一年死在最冷的冬天里。 第三百九十章 今槐序也不管南明浔的阻拦,讲起来:“我们出世之后,曾拔剑抱不平,大约在进密林前半个月,他家门被屠,母亲惊吓去世。” “所以他在密林里看见母亲的幻像,明知不是真的,却不肯下手。”南明浔想起那日江旷的悲伤神色,让人见之便无法忘怀。 “之所以告诉你,是觉得你是他的朋友,你是可以知道的。” “是因为我是花钱帮了他,你觉得我什么都不知道过意不去吧。” “算是吧。” “我只知道他缺钱,不想还有这段隐情。” 今槐序笑道:“你是不想知道吧?!” 南明浔见欺瞒不过便大方承认:“是啊,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活法,我知道不知道,又有什么所谓?我知道了,也不能改变什么。” 今槐序看向远方的视线收了回来,落在南明浔身上:“你才是活得通透的那个人。” 南明浔轻看人生,百事不留心的笑又浮现在脸上:“大家各自坚持的东西不同罢了,我的坚持你们未必不觉得可笑。” “走了,礼我就不送了,也属实没钱了。”南明浔自己下去从来时的路离开了。 南明浔到落霞堡,只见正厅上齐齐整整的坐着周如玉、南明璟,并姜无忧、白芷。 南明浔摸不着头脑,细想自己近来没有犯错,便大着胆子走上前。站在厅中行礼,说道:“女儿回来了。” 南明牧风点头示意南明浔坐下。 南明浔坐在南明璟旁边,悄悄问道:“这是怎么了?” 南明璟刚要开口,孟静熏清清嗓子:住了南明璟的话。 “阿浔,你也不小了,连红药今年就要定亲了,你可有心上人?”孟静熏是爽快人,开门见山,不加掩饰。 南明浔没有小女儿的扭捏作态,大方开口:“没有心上人,不知父亲母亲可有人选?” 周如玉看着南明浔手上的红绳菩提,柔声开口道:“阿浔,按你飞扬的性子来说,你不该就这样答应了。” 南明浔笑道:“我也不是非要孤独终老的,只是没有得遇良人罢了。” “你就真的安心顺从师父师母的安排?”周如玉再次试探。 “凡是顺其自然岂不是最好?”南明浔没有委顿惆怅,反而有一丝期待。这让周如玉犯了难。 南明璟见此也有些不知说什么好。 南明牧风与孟静熏倒是很高兴女儿配合,又如此想得开。当即便命周如玉、南明璟夫妇各自留心。 南明璟陪白芷归省之时,与白玄明说明这事。 白玄明对南明浔的反应也甚是不解,再三问道:“阿浔是说请父母安排的意思么?” 南明璟点头确认。 白玄明神色不明,又问南明璟:“你觉得阿浔适合哪个世家子弟?” 南明璟摇头,眉毛微微下垂:“我觉得她自己对情爱没有概念,遑论其他?阿浔不是个傻子,但她的心思不在此。若是现在为她择定一个人,只要是不她厌恶,她恐怕就会答应,只怕日后她回过味儿来,后悔莫及。” 第三百九十一章 周如玉盯着南明浔,握剑的手不住颤抖,他的小师妹背弃了正道,走上一条修之必死的路。 耳边不同于两人是咒语传来,周如玉正寻来处,南明浔却变了脸色,双眼通红,身边厉鬼纠集越多。 南明浔已经占得上风,季元衡已是强弩之末。 季元衡看起来格外冷厉:“你的少年大梦该醒了,什么护卫九州,蠢!蠢极了!这九州全是我的。” 南明浔一言不发,像个杀人机器,双眼猩红,毫无意识,用自己知道的异道之术杀人。 知己知彼方能有克敌之策,南明浔懂得邪术不比陆氏遗族少,现在南明浔被打到了绝境,这是她少年时代最彻底的失败,所以她不顾一切的反击。 她舍尽了自己毕生追逐了一切,名门的骄傲、正统的认可、家族的声誉、自己的梦想,她只想还能护住南明家剩下的人。一人尚在,南明家的徽旗就还能在九州大地上飘扬。 离红药也发觉了南明浔的异常,站在地上不住的呼喊南明浔的名字:“阿浔!!阿浔!!!” 对于他们这样的门户来说,宁死也不修这样走捷径、狠毒无退路的术法,这是他们这样家族的骄傲,世家大族名誉甚于修为。 南明浔今日走进了万劫不复,无论输赢,她都要成为人人喊打的妖女,再不能傲然群雄,拿着自己的剑抵住别人的喉咙,带着轻佻与不屑笑说“你也配与我争锋。” 南明浔不断低吟,厉鬼越聚越多,离红药被厉鬼纠缠,无暇分身去救南明浔。 叶鹤鸣终于出现在落霞堡的大门前,他拿着那把玄铁大刀冲进来,飞起一刀砍向季元衡,季元衡反手一掌,叶鹤鸣躲避后退半步。 这当空里,南明浔也欺身上前,身旁厉鬼万千,嘶吼着与季元衡招出的厉鬼不住的缠斗。 南明浔攻势愈加凶猛,季元衡终于应接不暇,露出破绽。叶鹤鸣一刀砍中了季元衡的左臂,血腥味引得厉鬼狂性大发。纷纷扑上去。 终于周如玉也摆脱了纠缠,上前剑环季元衡,南明浔纵厉鬼上前,牵制住了季元衡。 叶鹤鸣的大刀落下,天空明净了不少。 南明浔落下来,怔了怔,又开始四处杀人。周如玉这时终于发现南明浔已经失去了控制。南明浔像一个行尸走肉,见人就杀,无人可挡。 周如玉跑上前,咬破自己的手指,符文既成,拍进南明浔的眉心,与此同时,南明浔的手也穿过周如玉的胸膛。 眉心的符文一亮,南明浔恢复了神智,跌坐在地上。低头看见自己满手鲜血,再往前看周如玉倒血泊里,还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样子。眼睛里没有丝毫怨恨,他还是温暖而安静的看着他自小看大的小师妹。 南明浔惊恐的爬过去,南明璟跌跌撞撞的跑上来,一把推开南明浔,捂住周如玉的伤口,叫喊道:“师兄,师兄!!!”声音凄厉又无助。 周如玉一阵痉挛,抓着南明璟的手,“世……世间不是非……黑即白……”周如玉咬紧牙关,闭上眼睛,追随自己的师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