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锦绣》 第一章,贫家少年郎 人约黄昏后。 雨淅淅沥沥下着,黄昏深秋的风,吹在人的身上有些寒冷。 “这天,是真的冷了,唉!” 石长青缩了缩脖子,心里叹息,撑着一把破旧的油伞,望着前面一家卖酒的脚店,秋雨打在脚店屋瓦,顺着瓦槽流下丝线。 行至脚店门前,石长青顿了顿足收伞,上身布衣湿了小半,无声进了脚店。 脚店柜台后面,支手拖腮愣神的聂小倩,听见动静抬头笑靥如花说道:“石家哥哥,今日下雨,你怎地也来了啊!”。 将挽在手腕的竹篮放在桌面后,石长青方才温声道:“小倩姑娘,些许小雨,不妨事,生计重要,更何况昨日说好的,怎能不来?”。 “小雨!你衣裳都湿了” 说着话,聂小倩微拧眉起身打了一碗酒,转出柜台行至桌边又道:“这傍晚起了秋风,天气甚是寒冷,石家哥哥且喝碗酒,暖暖身子”。 石长青称谢接过喝了一大口,酒水下肚并没火辣的感觉,反倒有些冰凉,忍不住打了几个冷颤。 “呀” 聂小倩瞧见惊呼出声,只手贴着额头垂首,轻声道:“小倩,忘记给石大哥煎酒了”。 石长青笑笑,摆手道“不妨事,且等上一会,也就暖和了,今日的羊碲,比昨日要入味一些,你尝一个试试”。 说着话,一手揭开桌上竹篮盖着的麻布……。 聂小倩抬头浅笑摇头道:“谢过石家哥哥,我真不吃那些油腻的东西”。说完,转身脚步轻快地回了柜台。 石长青微笑无声,扫了一眼店内,一个客人都没有,轻叹一声,视线又望向门外…… 街道行人稀少,秋雨还在下着,风吹落枯黄的树叶,看着有些萧瑟……。 石长青记忆里,今年是北宋宝元二年。 宝元元年,党项李元昊叛乱,北宋名臣范仲淹、韩琦、夏竦等人,在西北跟党项打了一年多的仗。 打得大宋钱财花了无数,上下苦不堪言,好水川大败消息传出后,大宋朝堂有人提出了议和,到底还是拥护的多,范仲淹韩琦等人被贬。 石长青身居小县城,也于市井听到了议和的消息,心中很不是滋味。 他的灵魂不属于这个时代…… 一个多月前,他跟研究所的同事喝酒醒来后,就跨越千年时空来到北宋,成了许州临县一个农家少年郎。 原身父亲石中平是个举人,东拼西凑的借足了盘缠,已于去年秋日去了开封科考,至今渺无音讯,只留下一屁股债。 举人之家,就此破败…… 他想得有些愣神,聂小倩在柜台后面看得清楚,轻声道:“石家哥哥,石举人吉人自有天助,想来过些时日,就回来了?”。 石长青微微摇头道:“承你吉言,但愿如此”。 正在这时,店家聂得胜从后房走了出来,看着店内搓着手道:“怎地还没客人来?”。 聂小倩伸脖子看着门外秋雨,说道:“爹爹,这太阳还没到下山时辰呢”。 聂得胜抚腹笑道:“倩儿,这下雨天还能看到太阳?呵呵……阿爹的傻丫头哟!你先去后厨跟你娘亲准备酒食,等下客人来了好上”。 聂小倩脆声答应,又看了一眼石长青,方才去了后厨。 女儿去后厨了,聂得胜才跟石长青打了声招呼,坐在柜台翻账本。 望着聂小倩的背影消失,石元青有些失落:这个北宋聂小倩,长得神似上一世倩女幽魂的演员王祖贤。 他今年十七岁,正是慕艾年岁,酷似王祖贤啊!想不心动都难!这个聂小倩十六。 自从他做卤羊碲生意,走进这家店第一眼看到聂小倩的时候,愣了好半响,情不自禁地念出了那首《倩女幽魂》里面的诗: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 形单影只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 ……二人因此相识,他的卤羊碲从此就在这家脚店寄卖。 店家聂得胜,听说他是石举人的儿子,倒也厚道,让他寄卖没收钱。 一个县才那么几个举人,生活在县城的谁人不知? 羊碲是石长青从屠夫那里赊来的,他父亲举人的面子。 北宋羊肉没有想象中的贵。 家畜鸡鸭牛羊,羊跟猪最便宜,牛是最贵的,鸡一般是富贵人家才能吃得起的。 至于牛,别傻!农耕社会那是老百姓命根子。 其实,这个羊碲生意利润很薄,石长青脑子当然也有别的门路,可家徒四壁没本钱,一切都是他妈的扯蛋蛋。 …… 雨停了。 脚店进了两个年轻人,一身长衫读书人装扮,衣料华贵,一胖一瘦。 二人坐下后,看都没看隔桌的石长青,那个胖子手中折扇敲着桌子喊:“店家,打一角酒来,烧得热了,有甚下酒菜只管上来”。 聂得胜笑容满面上前,还是为二人介绍了菜品,征得客人同意后,对后厨大声吆喝…… 客人来了! 石长青没有去推销自己的羊碲,他是寄卖,等着店家上菜后,店家才会推荐的卤羊碲,决不能反客为主。 聂小倩端着酒食走了出来,放好酒食后,又拿起石长青的竹篮,浅笑着道:“两位客官,这里还有卤好的羊碲,味道很是不错,要不要来一些”。 胖子看着聂小倩愣了一下,手中折扇一收,起身拱手笑道:“小可钱有才,是钱员外次子”。 说到这,胖子停顿了一下,又彬彬有礼为聂小倩介绍同伴道:“这一位是我姑母家的表哥,福建人士,名唤章大成,不知姑娘芳名”。 说完他一对鱼泡眼鼓着,一眨不眨盯着聂小倩…… 聂小倩见胖子举止轻浮,转身将篮子搁在石长青桌面,又回身有些不快地道:“客人要酒菜,只管点就是,小店有的自会给你上来”。 章大成也惊讶聂小倩的美貌,见表弟钱有才一脸猪哥相,出言道“表弟,问名是六礼之一,哪里是随便能问的? 亏你还是个读书人,怎地如此不识礼节?若要问小娘子姓名,表弟只管回家托舅母请个媒婆来,到时候,不只问名,连生辰八字也清楚了,岂不更好!”。 “表哥,言之有理,言之有理”。 钱有才说完,折扇打开,看着聂小倩又道:“少爷我成亲已有三年,如今还没有子嗣,家中长辈甚是着急,今日见小娘子极是能干!长得也貌若天仙,少爷我欲将小娘子纳如房内做小妾,以后锦衣玉食少不了你的”, 第二章寒门如何? “呸” 聂小倩见两人说得不堪,低头啐了一口,也不多言,转身跑后房去了。 钱有才目送聂小倩离开,砸了咂嘴方才坐下,手中折扇敲着桌子大喊:“店家,上前回话”。 这话说得无礼,聂得胜见两人衣着不凡,自是不敢得罪,只能忍着脾气上前,双手垂立恭敬站好。 钱有才跟表哥喝了杯酒后,方才问道:“店家,我且问你,你店里的酒是从何处赊来的?”看你如此场面,当有大酒楼帮衬” 聂得胜搓着手道:“不瞒客官,小的店里酒水,是从“墨香楼”赊来的,小的这店开了多年,多承“墨香楼”关照”。 他原本小心思想着搬出背后大主家,让客人收敛一些。 未曾想,钱有才闻言哈哈大笑起来,手中折扇指着聂得胜道:“你刚也听见少爷名字了,“墨香楼”是我父亲钱员外的产业” 聂得胜大吃一惊,连连弯腰作揖赔笑道:“小的不知小员外当面,怠慢勿罪,小员外稍待,小的后房还养着一只鸡,这就去杀了,煮来给小员外佐酒”。 石长青隔桌望着聂得胜卑躬屈漆模样,心里叹息…… 宋朝的酒业是朝廷垄断的,出发点为防止民间粮食滥用!本来产出就低!要是人人都能酿酒,若碰上灾年没粮,朝廷咋办啊! 所以,酒是官府管控的,这些小脚店不能自己酿酒,都是从有酿酒权的大酒楼赊来。 对,就是赊,普通百姓开酒楼,你就是有钱想买大批酒,都是不可能的! 县衙批给豪强酒楼酿酒权,酒楼赊出去的酒,官府要记账交酒课的,也就是交税。 这也给拥有酿酒权的酒楼,创造了各种盘剥小脚店的手段! 表面上看去,二者是合作关系,实则在这个时代与主仆关系无异。 石长青冷眼旁观思忖,这边钱有才看着聂得胜笑道:“鸡就不必上了,也没甚好吃的,少爷问你,方才那个小娘子是你何人?”。 聂得胜躬身道:“回小员外,是小女”。 钱有才笑道“如此甚好,你去、让你女儿出来陪我兄弟二人吃酒,若是能够唱个曲儿,更好”。 聂得胜连连摇手,说道:“小员外勿怪,穷人家的女孩儿,那会唱甚曲儿,小员外要听曲,稍待片刻,小老儿这就去隔壁叫刘三姐,这条街就数她曲儿唱得最好”。 说完话,他就转身迈步…… 一旁喝酒的章大成,笑骂道:“且慢,你这小老儿好不晓事,不知秀色可餐么?去,让你女儿过来,不会唱曲也无事。 我这表弟,是要对着她的美色下酒,你这小老儿是个有福的,你想想,若是我表弟中意了你女儿,纳回去做个小妾,要是伺候得好了,你下半辈子,不也有个脚落了么”。 聂得胜急得直摇手,嘴里连说使不得使不得。 石长青看在眼里,心想在这个时代,有权优势的地方豪门,是真的可以为所欲为啊! 聂得胜开着脚店,在普通百姓眼里也算小富人家,在这些地方豪强眼里就是奴仆。 石长青想得没错,钱有才就是把聂得胜当家奴看的,他见聂得胜一直搓着手推三阻四的,顿时大怒拿起酒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手指头点着聂得胜,喝道:“你这小老儿,看来是不想让你女儿出来陪酒了,你可想清楚了?”。 聂得胜又是连连作揖,赔笑道:“小员外勿怪,小女着实做不来这等事?”。 “哼” 钱有才鼻孔出气,鼓着鱼泡眼怒道:“那你就不要怪我,原本少爷我见你女儿,尚有几分姿色,想带回去给个小妾名份宠爱宠爱,你这小老儿,也能跟着沾光不是,未曾想你这老东西,好生不晓事? 既然小妾不想做,如今少爷房内尚缺个暖床小婢,明日我就安排牙人过来写身契,让她到我钱府里来伺候吧”。 聂得胜忍气吞声,赔笑解释道:“小员外息怒,小女粗手笨脚的,真伺候不了人”。 钱有才别过头去,仰着脖子道:“暖床还有不会的?不会,那便学,少爷提醒你,你若是不从,我“墨香楼”就收了你的赊酒权,利钱也翻倍算,到时候你个老东西没了生计,我看你是从、还是不从”。 “清明世界,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居然有人强买民女,眼里可有我大宋王法?” 石长青起身语气平淡说着话,背着手行至钱有才桌旁,凝眸望着嚣张跋扈的钱胖子。 “你是个什么东西?敢……” 钱有才拍着桌子,折扇指着石长青怒喝,话未等他说完,聂得胜赶忙站在二人中间接话道:“小员外,这是县里乡贡进士,石举人家的小官人,极是帮衬本店”。 “嘭” 钱有才一拳砸在桌面怒道:“我道是谁?原来是石中平的乳臭小儿,你老儿在京城落榜,如今死活不知,你这小贼还有空来管他人闲事”。 “你认识我阿爹……” 石长青惊了一下,听这姓钱胖子的意思,似乎跟自己便宜父亲有恩怨? 钱有才冷哼一声,正要出言,他身边坐着的章大成放下酒碗笑道:“你们这临县,去年只有两个人发解,正是你阿爹夺了我表弟名额,害我表弟平白耽误好几年,谁曾想你爹拿着个发解名额,到了开封,省试都没过,真真是平白丢人现眼”。 石长青不语…… 他原身跟着父亲读书,也算得上读书人。 记忆里,北宋读书人参加州里的考试,取得赴京考试资格的称之为“取解” 全国各州府,每年赴京参加发解试的人数,地方名额有限,都是朝廷固定数额,这是宋真宗年间沿袭下来的惯例。 许州临县,就两个赴京赶考的人,他现在的父亲石中平就是其中一个。 石长青不知道钱有才仇恨他家,是因为钱有才几年前带着仆人伤了人,闹得沸沸扬扬的,最后丢了家里为他疏通关系弄来的发解名额,让石中平石举人捡了个漏。 为此,钱有才把石家恨上了,若是石中平进京中了进士,那自然是万事皆休,大家你好我好。 偏生石中平自己不争气,省试都没过早早落榜,是为虎落平阳。 此时,钱有才碰到仇人儿子,岂能不狠狠踩上几大脚,更待何时? 钱有才眼见石长青不说话,心中越发得意大声说道:“你这小儿发甚愣?少爷听人说:你家老贼在京染了重病,挣扎回乡,现在多半死在路上了,你这小贼不去拣尸骨,还愣在这做甚?真真是好生不孝啊!哈哈哈……”。 章大成也摇头晃脑接话道:“我表弟之言极是!石举人多半是死了,只是不知死在山野,还是死在江河,唉!若是死在那江河,尸骨怕是喂了江河王八,拣不回来了,呜呼!哀哉!” 说到这里,他尽饮杯中酒,手指不停点着沉默不语的石长青,又道:“你啊!你啊!似你这等寒门小户人家,好好安生耕地就是,偏生去学着别人考进士,盘缠都是东借西借凑来的。 唉!中进士做官,你们想想就好,怎生还当真了呢? 这下你那父亲生死不明,留下你跟令堂,孤儿寡母的也着实可怜啊!” 石长青内心波澜,面上神色从容道:“你们先前也说了,我阿爹只是身体有恙,何来尸骨无存一说? 再说寒门如何?尔等真是一叶障目之徒,看不见我大宋前吕相公范相公,也是寒门出身”。 新书上传:求推荐!求收藏!求评论!谢谢 第三章能大能小是条龙 石长青这话,听得章大成愣了一下,吕相公范相公二人的出身,他当然知道。 二位老相公,门生故吏遍天下,他可不敢胡说八道? 这次他从福建远来临城,是有所求钱家,所以才出言相帮几句,更何况酒楼主家,向酒户买卖奴婢是常有事! 没想到石长青这个愣头青,居然跳出来多管闲事,心想着事不关己,一言不发闷闷地坐了下去。 自始至终,章大成也只是说了风凉话,并没有口出恶言。 搞定一个!石长青冷眼又看着钱有才,大声喝道:“我阿爹好歹是个乡贡进士,在这一县之地,也算个体面人物,你们岂能如此诅咒他?各位观望的贵邻,你们评评是不是这个理”。 门外几人窃窃私语,却是没人进来评这个理…… “啪” 钱有才撑开折扇摇着,旁若无人般哈哈大笑道:“体面人物?你阿爹可有官身?乡贡进士,唬唬常人也就罢了,又不是正榜进士,可笑!你这厮还真当回事了。 小贼你仔细听好,我阿爹虽不是什么乡贡进士,可我阿爹有官身呢!这县城,谁人不知我阿爹钱员外”。 石长青拧眉,心想着这个死胖子,应该不是吹牛…… 这个年代,地方豪强是可以花钱捐官的,虽只是个虚名,没有俸禄啥的,唬人啊!。 二人真拼起爹来,石举人的社会地位,自然胜过死胖子的爹,大宋君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绝不是说着玩的。 可钱员外是地方豪强,豪强有钱,有钱就能跟县里、甚至州里的官员走动交集。 他爹石举人,穷得叮当儿响,连饭都请不起别人一顿,没有你来我往,谁他妈跟你玩啊! 石长青想通这些,望着钱有才嚣张跋扈的样!张嘴无声,只能在心里呐喊:要搞钱搞钱!多多搞钱!搞了钱,再去考特么的进士…… 见石长青不语,钱有才手中折扇敲着手心,店内渡着步子笑道:“小贼,如今你自顾不暇,还想管他人闲事?嗤……听我一句劝,你回去再借一点盘缠,把你家老鬼的尸骨找回来,免得日后,落个不孝的名声,这么多人看着呢?”。 说完,他走上几步,拿起石长青那碗没喝完的酒倒在地上,侧身看着聂得胜又冷声道:“小老儿,似石家小儿这等不孝畜牲,怎配喝我“墨香楼”的酒,还不将他赶出去,你若不将他赶出去,明日我就停了你这破店的酒水”。 石长青强忍焚身怒火,这死胖子有些心机啊!众目睽睽之下,想激怒自己动手!然后,再光明正大玩死自己……能大能小是条龙,老子忍了,来日方长。 坐着的章大成张了张嘴,最后摇了摇头,心想着这个表弟,是真过份了啊! 聂得胜心里同情石长青,架不住钱家捏着他生计,只能赔笑解释道:“小员外,小的开店迎客,自是来者不拒,更何况石小官人,在小店寄卖羊碲,小的是收了银钱的,你看……” 实际上他没有收钱,石长青感激地看了一眼聂得胜。 “你……你这老东西,好胆!看少爷不打死你” 钱有才见自家“墨香楼”旗下的酒户,奴仆一样的狗东西,一再不给自己面子,顿时暴怒冲上去就要打人。 石长青拦住钱有才,大声喝道:“姓钱的,这么多人看着,你想做甚?真不怕王法吗?” 钱有才看着门外挤满了看热闹的人,心想着上次就是因为伤人,失去了解试名额,只得强忍怒火,转身避开石长青,走上几步,一脚踢飞石长青装满羊碲的篮子后,鼓着鱼泡眼怒道:“石家小儿,你等着” 说完,他摸出一把铜钱,又笑嘻嘻地道:“这许州临县,谁人不知少爷我,一向奉公守法,这钱买你羊碲子,多的算爷赏你的”。 石长青拧眉,还没等他开口,十几枚铜钱迎面飞来…… “叮叮咚咚” 铜钱砸在石长青脑袋上,掉落地面又发出清脆之音…… 十几枚铜钱,本钱都不够…… 门外围观的人哗哗哗,有趋炎附势幸灾乐祸起哄的,当然更多的是同情,奈何……。 “石家哥哥……” 聂小倩在后房布帘缝口瞧着想出来,被她母亲死死拉着,嘴里一直喊着:石家哥哥……眼泪簌簌而落。 聂得胜急得原地转圈直搓手,他清楚石长青是为了他一家子出头惹的祸,可他终究胆小不敢多言,耳听着宝贝闺女呼声,心又想着:这丫头怎回事?。 “表弟,愚兄身体不适,先行一步”。 章大成说着话,起身行至石长青身边停顿一下,摇头叹了口气,背着手向门外走去。 他也没想到自己表弟,如此跋扈,心想着以后,还是要远离这个表弟为好。 石长青被砸眼冒金星,脑袋、鼻子……眼睛也挨了一下,疼得眯眼泪水直流…… 晕眩感过后,石长青咬牙切齿双拳紧握、放松,最后一言不发迈步……弯腰…… “哈哈哈……石家小儿,哈哈哈……石家小儿……” 钱有才看着石长青弯腰,一枚一枚拣着铜钱,笑得身体前俯后仰,身上肥肉颤抖不止。 石长青拣起最后一枚铜钱,面无表情凝眸望着钱有才,语气平淡道:“姓钱的,今日照顾,石长青他日定当万万倍赏还”。 “嗤” 钱有才嘴里嗤笑,心中也震惊石长青超乎常人的忍性,学勾践?还是韩信?心想着这种人,必须得想个办法早早弄死。 石长青默声,端坐于原位,望着聂小倩所在的布帘房间,里面传出抽抽噎噎的哭声。 钱有才跟随石长青目光,看着那个房间,冷声道:“好一个石家哥哥,不知羞耻的贱人”。 说到这里,钱有才转身看着聂得胜又道:“小老儿,你想好了,少爷给你三日时间,若你不送女儿去我钱府,三日后,就是你这破店,关门之时”。 说完大步出店,看着门外早已分开一条道的围观人群,口中大骂:“都滚开,一群狗东西” “石家哥哥……” 后厨聂小倩母亲见恶人走了,方才松开哭泣的女儿,聂小倩抽抽噎噎呼喊着石长青,快步走了出去,扑在石长青身上。 “倩儿,你……你……哎呀,各位客官,小店今日不营业,不营业……” 聂得胜没想到闺女,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不知男女之防,急得他一个劲驱赶刚看完热闹,进店的客人,心想着:完了,完了,闺女名声完了啊!。 新书上传:求推荐!求收藏!求书评!谢谢。 第四章聂阿爹,我能用这个酿酒 聂得胜急得嘴里赶着几个客人,可他一个老实巴交的人,自然没人搭理他。 进来的都是街坊熟客,几人各自找位置坐下,半开玩笑打趣聂得胜,顺便自叫了酒菜。 聂小倩回过神来,双手松开石长青,望着几个街坊一跺脚,只手捏着颈下青丝,红着面羞怒道:“只会瞧热闹么?”。 说完,她又瞧了一眼愣神的石长青,只手遮面跑后房去了,聂母嘴里教训……也跟着女儿进了房间。 留下几个坐着的街坊,尴尬得面面相觑: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这话不好接啊!俱都心里想着:这个平常乖巧的聂家小娘子,不仅美貌如花,性格也厉害得紧! 女儿不懂事跑了,慌得聂得胜习惯性地搓着手,挨个跟街坊赔礼道歉,哆嗦着说酒菜今晚免费吃,说得大方,心里却肉疼得不行。 几个客人闻言,连连夸赞聂店家是个厚道人,等着免费的吃喝。 厚道人捡完了地上散落的羊碲!恶狠狠地瞪着,还在发呆的石长青…… 聂阿爹,这是几个意思? 石长青心里琢磨……狼狈逃出了聂家脚店,走得匆忙连竹篮油伞都忘记拿了,身后传来一阵哄笑声,以及聂得胜的…… 走出老远,石长青还能听到聂得胜的愤怒嘶吼:“你个小兔崽子,你个小兔崽子……” 深秋雨后的夜晚,星稀、残月悬空,凉风习习。 “十里平湖霜满天,寸寸青丝愁华年 形单影只望相互,只羡鸳鸯不羡仙” 到了城郊农田小路,石长青嘴里朗诵了一遍、初见聂小倩时的诗。 聂小倩的一个拥抱,让石长青觉得这个北宋是如此的美好!美人余香犹在…… 脚步轻快踩着月色归家,石长青脑子里想着聂家脚店的事情!在这个北宋已经有了奋斗目标…… 石长青走到家门不远,月色下,看见阿娘倚门等候,只觉鼻子一酸,快步上前扶着母亲进屋。 母子二人进屋,屋内一灯如豆,石长青看着阿娘半白的发丝,没有说聂家脚店的事情,只是说些趣事给阿娘听,听得石母呵呵笑着…… …… 翌日。 破晓时分,石长青为母亲熬好了稀粥,急匆匆赶往县城,等候在聂家脚店。 待聂得胜挑着脚担出门,石长青尾随聂得胜过了一个路口,方才来了个偶遇戏码,死皮赖脸的挑上了聂得胜的脚担!。 果然不出所料,聂得胜是去“墨香楼”赊酒,一路上厚道人背着手,唉声叹气,只说能做一天酒生意,就做一天。 几句话试探,石长青心稳了,聂得胜不是那种推女儿入火坑的人。 两人一路闲聊,石长青问着与大宋酒类有关的细节,聂得胜倒也没多想,倒也说了个大概!时不时斜着眼上下打量石长青! 大有老丈人看未来女婿的模样,横看竖看不顺眼!。 二人一路闲聊…… …… “墨香楼”位于县城南面,位置极佳,大门正对过河石桥路口,楼有二层古建筑,格局高雅。 据说是按照天下第一汴梁“樊楼”布置的。 石长青看着“墨香楼”,也是有些震撼古人的工匠技艺! 时辰尚早,酒楼里没有客人,只有七八个排队赊酒的酒户。 石长青挑着脚担跟着聂得胜排队,好一会儿,才轮到聂得胜。 聂得胜上前、看着正在柜台记账的管事,插手行礼笑道:“李管事,小店今日想赊两桶酒水” 李管事记完上一家酒账,才抬头看着聂得胜“噫”了一声,捋须摇头说道:“聂家店的,我家小官人,昨夜遣人来酒楼叮嘱:你家的酒,暂时不赊了”。 聂得胜虽有心里准备,还是不甘心,再次插手一礼说道:“李管事,我在贵酒楼赊酒多年,每逢月底,从未缺过酒钱,怎地就不赊了呢?” 石长青听得也愣了一下,心思:昨晚那姓钱的小崽子,不是说三日后么?这就开始用势压人了! 李管事摇头摆手道:“小官人吩咐,老叟这做下人的,怎生敢问主人家?”。 聂得胜跺着脚搓着手道:“哎呦!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小店与北城酒楼的管事又不熟,李管事,能不能看在我们相识多年的份上,好歹赊我一些”。 “唉!” 李管事叹息一声,伏身低声说道:“聂家汉子,非是老叟不通人情,不赊给你,实是我家小官人有吩咐,老叟不知你何处得罪了我家小官人。 你我相识多年,老叟不瞒你,你就算去别的酒楼,也是赊不到酒的”。 离得近的石长青闻言,捏紧双拳,心思:姓钱的小杂碎,果然迫不及待用势压人啊!等着!你姓钱,老子就用钱砸死你…… 别的地方也赊不到酒? 这句话,犹如重锤砸得聂得胜脑袋嗡嗡响,头重脚轻愣了半响,摇摇晃晃全身哆嗦不停,颤着嘴唇:“这……这……这……” 石长青在后面看着聂得胜脚步不稳,忙放下脚担,伸手扶住。 感受着聂得胜颤抖的身体,耳听聂得胜这这了半天无它言,石长青心中很不是滋味…… 在这个时代,升斗小民就是活得艰难,任豪强之流拿捏,自己昨夜何尝不是? 一个小县城富豪,就能如此强横! 钱家这样的富豪,在北宋充其量算头小地方肥猪罢了,一个地方为官的进士,就能轻易踩死这样的猪,可就是这样的人,自己都无能为力! 再放眼整个大宋,那些权势滔天……不敢想象! 人为刀狙,我为鱼肉,人为鼎锅,我为麋鹿!。 石长青想着这些,更加坚定了科举之路…… 二人一时愣在原地,各存有心思,这时候前面登记的酒户,已经有从后院打好酒的出来的,跟聂得胜打招呼,聂得胜回神强笑着回应。 聂得胜厚着脸皮磨了几句,李管事只是摇头摆手,已有不耐之色。 石长青察言观色,拉了一下聂得胜说道:“聂阿爹,天无绝人之路,我们先出去”。 聂得胜也心知再磨下去,人家也不会松口,只是这做了多年的酒生意,终究一时缓不过来,真的不甘心啊! 不甘心,归不甘心!聂得胜心里也更加坚定,绝不会让女儿进钱府,这种仗势欺人的,岂能有甚好人? 想到这些,聂得胜转身看着石长青道:“长青,我们走”。 说完,聂得胜直腰背着手,快步往门外走去。 “哎,阿爹” 石长青欣喜万分应声,挑着脚担快步跟上,这次聂得胜没有叫他小官人了,这是亲近! 二人出门走上石桥,石长青追上前面的聂得胜小声道:“聂阿爹,等等,我想看看、酒楼抬出来施舍给糟民的酒糟” 聂得胜驻足,瞪眼说道:“看酒糟做甚?莫非你也会制出醋来?这……这个不行,衙门会治罪”。 石长青看看四周无人,低声说道:“聂阿爹,不是制醋,我在一本古籍上看到,酒糟能酿出酒来,还是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