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娇》 1.穷途(一) 昭昭就叫昭昭,只有名,没有姓。 她没有爹,按理说可以跟娘姓。 可她娘是妓女,姥姥也是妓女,再往上数三代还是妓女。 同样生意兴隆,都理不清自己怀上了哪个嫖客的孩子。 “昭昭儿,小祖宗,俺求你啦,快哄哄你娘让她答应俺吧。” 白瓷盘被放到桌上,里面躺着个炖得软烂的猪蹄,挂着酱汁的皮肉晃晃悠悠的,最弹的一块被昭昭用筷子扒下,送进嘴里。 她年纪尚小,还没到卖价钱的时候,脸儿白白身子瘦瘦,楼里的虞妈妈说她是个好料子,将来会比她娘更有出息,指不定哪天就被达官显贵买回家做了小妾,不用和她姥姥一样烂在楼里。 “王叔,馋我娘的这么多男人里,就你对我最好了。”昭昭吃着蹄肉,腻着了,抿了两口茶,“别说我感动,我娘看在眼里也觉得你靠谱。” 王屠夫激动地凑近:“事儿成了俺请你吃一个月的酱猪蹄!” 昭昭的眼睛又圆又水,转起来像猫儿一类的小畜生: “但李裁缝天天给我买糖葫芦吃,我嘴馋没忍住,已经先答应他了。” “几串糖葫芦算什么事?这点小恩小惠也好意思出手?” 王屠夫从袖里掏出一块碎银,咚一声拍到昭昭面前,“昭昭儿,拿钱还他去!这挑后爹啊,你得为你娘的幸福着想,少理那些穷酸货,俺卖一头猪顶他卖十身衣服。” 昭昭的眼睛被银子勾住,手上把银子往外推,脸上的戏做得更足: “王叔,我也不瞒你,我娘心仪你许久,叫我不准占你便宜,这将来是要成一家人的,哪好意思呢……” 王屠夫嘿嘿一笑:“窈娘真这么说?” 昭昭连忙掩嘴:“坏了……我娘不让说的。” 两人三推三让,王屠夫硬把银子塞到昭昭袖子里,已然把自己当成了后爹:“一家人就收下!” 昭昭收下银子,却愁道:“我娘还说,你死了老婆还没一年呢,她现在跟了你怕是不吉利。” 王屠夫张嘴要解释,还没出个声,就听身后传来一道急切的声音:“昭昭儿,你娘被逮回来了,虞妈妈要治她,你快回去求求吧!” 来人是楼里的龟公小多,跑了一路弯腰直喘气: “你……你娘让人下种啦!” “下种?”王屠夫的黑脸红了白,白了黑,“昭昭,你不是说你娘这几月病了才不接客吗?这怎么还怀上野种了?!” 昭昭懒得狡辩,从袖里掏出银子还回去:“王叔,这钱我不要了。” 她拉起小多走了几步,王屠夫起身拦在他们面前,像座黑色的山,破口吼道:“你个女娃娃,小小年纪就会骗人?” 他的口水喷到昭昭脸上,小多梗着脖子想顶回去,昭昭拉住他,抬袖擦掉脸上的口水,笑道: “王叔,婊子不骗人,那还叫婊子吗。” 王屠夫气得直咬牙,他请昭昭吃了七八顿酒食,得了一堆假话,钱全喂狗肚子里了: “你耍老子!” 他举起比昭昭脸还大的巴掌,要落不落地犹豫着,一旁街坊围过来,嚷嚷着说别跟小孩子计较,说着说着,就成了别跟小婊子计较。 王屠夫看着昭昭,恶狠狠道:“小婊子,你最好盼自己命好,遇到个睁眼瞎把你买回家。你娘现在怀上野种,烂透了,俺不要了,俺把赎你娘的钱留着将来买你!” “你折腾死了七个老婆,还想买人回家作践?”小多愤愤道,“你之所以缠着昭昭她娘,不就是因为寻常的闺女寡妇都不敢嫁你么?” 王屠夫的那点破事儿镇上人人皆知,大家把他那杆家伙事儿传得比砒霜还毒。听小多这么一说,围观的街坊们都低声笑起来,交头接耳地编排起来。 “没毬蛋的龟公也敢呛你爷爷!” 啪的一声,小多被王屠夫一巴掌抽得像个陀螺,晕头转向地倒在地上。 眼瞧着王屠夫还要上脚踹,昭昭急忙挡在小多身前,稚嫩的脸上浮着世故的笑: “王叔,那就说定了,我等你抬银子来买我。” 说罢,昭昭甩开身边的嬉闹,拉着小多就走。 小多觉得自己说错话惹了麻烦,一边吐着嘴里的血一边道歉:“我太急了……没看见你前面还坐了个人。” “小事。”昭昭把袖里的绢子递给小多擦脸,“虞妈妈要怎么治我娘?” 昭昭她娘叫窈娘。 窈娘长得极美,运气却差,从十四岁卖到二十八岁,赔了半辈子笑也没勾上一个有钱的官家老爷做依仗。 眼瞧着年老色衰,窈娘的心气却分毫不减,她瞧不上那些要替她赎身的小商贩,非得找个有才的文人才行。 凑巧,前几月京里有大官儿下来巡视,教坊的乐伎不够用,只好来民间楼子里找姑娘去补。窈娘弹得一手好月琴,被借到了官宴上。 谁知曲有误周郎顾,窈娘和宴上官员的一位幕僚打上了交道,三来五去的就有了情谊。 本该成一段佳话的,可惜那幕僚还没科考中榜,没入官场不能捞钱,实在没银子给窈娘赎身,于是只好教唆着窈娘私奔。 虞妈妈瞧见自家头牌跑了,骂骂咧咧好几天,发誓要把窈娘逮回来,拿荆条把她浑身抽烂,再扒光衣服吊在门口示众。 “虞妈妈见了她先抽了几耳光,骂她是赔钱的贱货。”小多支支吾吾,“然后……然后就拉进堂子里训话了。” 昭昭听后放慢了步子,皱眉道:“真是被逮回来的?哪儿逮到的?” “北门那边儿逮到的。”小多挠了挠脑袋,“说来也怪,私奔了几个月,居然还在咱们镇子上。” 昭昭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宿春风是个有些旧的楼子,前面一栋三层小楼,后面有个四进院,堂子在最里面的一处。 两人到了堂子外,门口围了一堆看戏的姑娘,年纪小的一脸怯生生,年纪大的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瞧见昭昭来了,人堆里飘出一句娇滴滴的哎呦,接着一个打扮明艳风流的女人走到昭昭面前,戏谑道: “昭昭啊,你娘被人下了种,肚子都大了,瞧着有四五个月的样子,你娘这回啊怕是……” 她收了话音,笑得幸灾乐祸。 楼子里的姑娘做皮肉生意,免不了怀上,一般都是由虞妈妈处理,用棒槌锤落胎,或者用缎子缠死肚里的孩子。可这些都是月份小才能用的落胎法,四五个月的胎若这么处理,无异于让怀孕的姑娘去鬼门关转一圈。 “云儿你少胡说!”小多挡在云儿和昭昭中间,“云儿那缺德的嘴说话不灵的。她和你娘有过节,故意吓唬你呢。” “谁缺德了?谁胡说了?”云儿指着堂子紧闭的木门,冷嘲道:“窈娘那个蠢货成了那副鬼样子,全是被男人害的!” 昭昭攥了攥拳,提步往里走,围在堂子外的姑娘们拦住她,劝阻道:“虞妈妈不让人进去。” 话音刚落,不远处堂子的木门开了,一个四五十的胖女人挤出门框,短粗的手指指向昭昭,沙哑的声音像是破琵琶:“你进来。” 小多怕昭昭进去挨打,拉了拉昭昭的手示意她小心,昭昭点了头,挤过女人堆,跟在虞妈妈身后进了堂子。 木门被关上,朽坏的堂子里一片幽暗,几处破瓦漏了点天光进来,凉浸浸的,落在跪在堂子中间的女人身上。 昭昭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如乞丐一般的女人会是自己的娘。 窈娘喜欢打扮,是镇上所有楼姐儿里最漂亮的姑娘,现在却跪在那里,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污腻的头发简单盘了,发间的跳蚤此起彼伏,裸露的手臂不再白皙,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烂疮。 “娘……” 窈娘的背影僵了一瞬,没转过身,而是趴在地上捂紧了自己的脸:“昭昭儿,别过来……” 还未走近便闻到窈娘身上一股刺鼻的臭味,昭昭不敢想象窈娘这几月过的是什么日子。 “走开……别看我……”窈娘捂着脸,呜呜咽咽地哭起来:“娘怕吓着你……” 几行泪水透过脏污的手指,滚过灰败的脸颊,到下巴时已经黑了。 窈娘的一双手瘦得见骨,根本遮不住她脸上狰狞的刀疤,长长的一道,从眉上掠过鼻梁,刚结痂,还透着腥腥的粉和污秽的黑。 阳春三月,正是极暖和的天气,昭昭却觉得自己在一点点结冰,她听着窈娘的抽泣声,鼻酸得也想哭,可她不敢开口,仿佛一出声自己就会碎掉。 泪水渗出眼眶,昭昭不说话,哭也没声音,她颤抖着手替窈娘捉身上的跳蚤,白净净的手心攒出一把死去的跳蚤,像是冒着血点的黑芝麻。 像是过了一万年那么久,她才咬出一句涩得不成调子的话:“……娘,没事了。” 视线被泪水模糊,头顶响起虞妈妈的声音:“昭昭儿,你当初帮她私逃,她现在这副下场你看了可还满意?” “虞妈妈……”昭昭仰起头,泪水滴答滴答往下落,“求您救救我娘。” 虞妈妈年轻时也是个漂亮女人,自从做了老鸨便胖起来,一张肉脸,笑时谄媚柔和,怒时冷厉凶狠,此时却是平静的漠然: “我原本最看好你娘,打算日后把这楼子交给她打点。谁知她又蠢又贱,被一个穷书生骗得晕头转向,赔了身子还赔钱。” “她拎不清,跟到京城想和人家白头偕老,结果那男人中榜后把她当作污点,花银子杀她,她捡回一条命,却成了这副鬼样子。” 昭昭把头磕得咚咚响,求道:“我娘拎不清,被男人骗了……还请妈妈宽容她这次吧……” 虞妈妈抬起手中的烟枪抿了一口,悠悠吐着烟:“昭昭儿,这世道吃人不吐骨头,寻常女子都举步维艰,何况我们这些做婊子的?你娘觉得和我们抱团取暖辱没了她,不屑在这楼子里待着,野男人空口白舌说几句虚话,她就上赶子倒贴跑了。” “我嘴上说着要让人逮她回来,你可见我真做了什么?我是把她当女儿养的,倒宁愿她飞得又高又远!” “她要走我成全她,她若真攀上了高枝,我替她开心,绝不打半点跟着沾光的主意。”虞妈妈居高临下地瞧着地上的窈娘,嗤道:“可她现在落难了,想回来讨口饭吃,是万万不能了。” 昭昭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她年纪小,还没开始接客,手中的银钱只有混吃混喝时漏下来的一点点,连身好点的衣裳都不够买。哪怕去找小多借了钱,也不够给她娘治病的。 眼泪已经干了,昭昭最后磕了个头:“虞妈妈,求你看在你和我娘从前的情分上……” “情分?”虞妈妈冷笑,“我和你娘之间的那点情分,早被她丢干净了!” 一时间周遭都静下来,破旧的堂子中满是朽坏木梁的腐味,与脂粉味、恶臭味混在一起,居然成了一种腥腻绕鼻的死气。 “昭昭儿,不必求了。”地上的窈娘仍低着头,颤着嗓子道:“娘这次回来只是想告诉你……以后的路得你自己走了,娘没搏到前程,捞不了你了。” 两人原先计划着,窈娘押宝那男人,等他中榜了,窈娘再撺掇着他掏钱买昭昭出来。 谁知那男人中榜后不仅忘恩负义,还想将窈娘除之而后快。 如今人财两空,窈娘成了再也卖不出价钱的鬼样子,昭昭也不能再打着她的名义到处骗吃骗喝,丑妓女和小婊子要怎么在这艰难的世道讨生活? 许是想起了什么前尘往事,窈娘泣声道:“都是报应……” 虞妈妈收回目光,懒得再多说:“昭昭儿,你的身契还在我这儿,你可以住在楼子里,但你娘不行。自己动手把她丢出去吧。” 她抬脚就要走,衣摆却被昭昭扯住了。 “虞妈妈,我给你钱。”昭昭哭着说,“但我现在还没有,所以只能从份银里扣……我在楼里做两份工,有客人要听琴我就去弹,有重活我也可以干……” 虞妈妈从昭昭手里扯出衣摆,嗤道:“楼里多的是姑娘伙计,哪轮得到你个小丫头片子卖艺出力?” 她又要走,昭昭扑到她脚边,死死抱住她的腿: “打胎落胎的事儿我也能做!妈妈您信佛,手上哪能沾血呢?” “昭昭儿,你疯了……”窈娘像条被踩了尾巴的猫,过来扯昭昭的手,“那是害人命的事!” 世上达官显贵信佛信教是为了保富贵求长生,妓女们却是为了求个虚无缥缈的公平,下辈子切莫再生在泥里,一生都不干不净。 虞妈妈垂眼下睨,打量着昭昭的脸: “昭昭儿,你有点小聪明,可到底还是个蠢人。你娘这副样子倒不如死了,你费时费力让她偷生几日又能如何?她的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呢!等孩子生下来,你有什么本事养活两个废人?” “佛家说因果因果,无因便无果。你小小年纪什么还没得到过,就稀里糊涂地开始还债了?你生了一副好模样,长大后找个老爷傍身,早日脱离苦海不好吗?你若带着两个拖油瓶,谁又肯为了一个婊子,多惹两重麻烦?” 一瞬间的失神,昭昭紧握的手指松开了,她怔怔地望着虞妈妈,再说不出一句话。 虞妈妈微笑,残忍而慈悲,用带着烫意的烟管点了点昭昭的眉心: “不如我送你几两银子,你去买副砒霜来给你娘个痛快,也给自己省些罪受。母女情分和将来的几十年人生相比,真算不得什么重要的东西。” “昭昭儿,快谢谢妈妈……”窈娘哭着说。 她按住昭昭的后颈,示意昭昭磕头道谢,昭昭摆开了她的手,定定地望向虞妈妈: “妈妈,反正我娘现在这副样子也活不了多久了,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吧。” “什么交易?” “您让她在楼里待到死,我给您养老送终。”昭昭平静道,“我在这楼里待一辈子,哪怕将来有官老爷用八抬大轿来娶我,我也不走。” 虞妈妈用手挑起昭昭的脸,瞧了瞧:“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那些小聪明耍到我这里来,不合适吧?” 昭昭从发间拔下一根木头簪子,削尖的端顶对准了脸颊: “妈妈若是怕我反悔,我可以立马毁了自己的脸。” 她年纪还小,稚嫩的脸上挂着薄弱的决绝,手不停地抖着,像是怕虞妈妈真让她毁了脸。 “你啊,歇着吧。”虞妈妈看透她,笑了,“和我做什么戏呢?你这模样一定能卖个好价钱,我会放着钱不赚吗。” 见昭昭脸色白了一瞬,虞妈妈吐着烟说:“不过嘛,我答应你了。从明天起,你白天去前楼弹琴唱曲儿,晚上去后院洗衣打扫,粗活细活你都得干。” “谢谢妈妈。”昭昭点头应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两个头。 “切记,不能伤了脸和手,做婊子的女人可以没心没肺没道义,却万万丢不得皮相。” 一袋子钱砸在她手边,昭昭看到钱,黑黝黝的眼睛泛起水光,像猫儿看到老鼠一样连忙抓住了。 头顶响起虞妈妈的嘲讽:“昭昭儿,真为子女打算的父母,哪会好意思成拖累?你娘装得一脸委屈,实际上在等着吸你血呢。” 说罢,虞妈妈挪着肥胖的身子走了,堂子里只剩了昭昭和窈娘。 两人沉默着一言不发,最后还是窈娘轻轻张开了嘴,却没发出半个音。 昭昭看着她,莫名觉得她无声而空洞的嘴像极了濒死的鱼。 可笑,可怜。 “娘,不必说了。”昭昭轻声说,“大家都活得这么不干不净,哪还敢斤斤计较呢。” 2.穷途(二) 窈娘回来的事在镇上迅速传开了。 有人说她成了官太太,衣锦还乡,拿了小山堆似的银子给自己和昭昭赎身;有人说她成了不人不鬼的丑八怪,倒贴钱也没男人想碰了……众说纷纭,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窈娘挺了个大肚子,至于怀的是野种还是贵子,还有待商榷。 于是,八卦的街坊邻居没事都凑到楼前,想瞟一眼窈娘到底成了什么样。 谁知一连半月也没人见到窈娘,仿佛世上根本没这号人一样。 有人想探楼里姑娘们的口风,可姑娘们都打着呵呵敷衍过去,嘴比世上最实的墙还严。 大家就只好把目光投向了昭昭。 这一日,许久没露脸的昭昭终于现身,衣衫崭新,发髻精巧,比平日更加光彩照人,走在街上像是沾露的花儿落进了泥里。 “呦,这是哪位官家小姐?” “这不是窈娘的女儿吗……” “昭昭儿,你娘怎么许久不露面了?” 路人纷纷搭话,昭昭眉梢眼角含着笑,却一个字也不说,仿佛心底藏着天大的开心事。 她去胡同尾的药铺买药,脚刚迈进门槛,张掌柜就打量起她的穿戴。 好家伙,一身苏造蓝绸衣,头上戴着碧玉簪子,腕上挂着白银镯子,脚上踩着丝织履,这派头比官家小姐还官家小姐,哪有半点落魄样儿? 张掌柜笑着打趣道:“昭昭儿,这些日子怎么没见着你娘?” “我娘啊……”昭昭理了理鬓发,露出耳上的珊瑚耳坠,轻飘飘道:“她现在又不必抛头露面了,还出来见人做什么呢。” 若她此时衣衫平平,张掌柜定然会觉得窈娘成了见不得人的丑八怪。 可她这身打扮着实富贵,张掌柜便认定窈娘攀上了高官显贵,再不屑于向贩夫走卒卖笑了。 “小祖宗啊,那你将来要享福咯。”张掌柜嘿嘿一笑,“今儿来买些什么药?” 昭昭说了几味安胎稳气的药,又作愁色,说了几味去疤痕消肿的药。 正在抓药的张掌柜眉头一皱,问道:“昭昭儿,听说你娘在北门那边被人找到时,那模样可不堪得很啊。” “张叔啊,你也知道,咱们镇上的人都见不得别人好,白的能说成黑的,黑的能说成臭的。”昭昭笑,“只说你这药铺,就被人编排多少次卖假药了?那些人的话怎么能做真呢。” 张掌柜脸色一滞,讪讪道:“那倒也是。再好的人在别人嘴里传个几圈,也变得不人不鬼了。只是……当时好些人都看见你娘了,近来又都说你娘……” 他收了话音,细小的眼睛冒着精光,像是饿极了的老鼠,只等米袋一破,立马冲上去一阵啃咬。 昭昭寻了个椅子坐下,幽幽道:“张叔啊,不瞒你说,我娘实际上比他们编排的还惨。” “还惨?” 张掌柜停了抓药的动作,凑到昭昭身前,做出担忧的样:“窈娘当真脸破了?身上全是烂疮?” “比那还惨呢。”昭昭不禁哽咽,“我那后爹是个六品官儿,娶了个颇有家世的悍妻,他想纳我娘做小妾,却惧内不敢。于是他只好塞给我娘银子,让她先寻个地方把孩子生下来,有了他家的血脉,再寻由头收进门。” 说着,昭昭眼里竟渗出泪来:“张叔,你说这是什么事儿啊……我娘跟他是为了情谊,他却一心把我娘当婊子看,拿银子打发了事,一点真心都没有。” 张掌柜被昭昭说得一愣一愣的,心想你娘本就是婊子,人家官老爷肯花银子养着已是大恩大德。这将来若生下个男孩,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不就有了? 心里不屑,张掌柜面上却更心疼了,急忙从桌上抓了把瓜子递过去,哄道: “昭昭儿你别哭啊,哭得张叔心疼……这有事儿说出来就好了,张叔听着呢。” 昭昭握着瓜子,露出一个十三岁女孩儿该有的幼稚,抽着鼻子哭起来:“张叔,我是真心疼我娘……我娘身上全是些被折腾出来的疤痕,我问她怎么来的她也不说,后来我娘忍不住才告诉我,那都是我后爹折腾出来的。” 张掌柜心中暗嘲,你娘卖了十几年早就烂了,还指望被供起来伺候吗?难怪官老爷能看上你娘,毕竟你娘那张白玉脸儿确实有几分惹人疼啊…… “昭昭儿,你别哭了。” 张掌柜听够了八卦,起身回去抓药了,嗤道:“这年头哪个达官显贵没点脾气差的时候?这男人在床上嘛……哎,说了你也不懂。张叔给你好好配药,你拿回去给你娘一喝一抹,保准胎像稳健,身上的疤也立马消了。” “那就多谢张叔了……这镇上的人都把我娘当婊子看,巴不得她越惨越好,”昭昭望着张掌柜忙碌的背影,含泪的眼又空又冷,“只有张叔你医者仁心,不等着看我们笑话。” 在小孩儿面前当圣人真是舒坦。 张掌柜被夸得嘿嘿笑,一开心就添了药的分量,连包药的油纸都多了两层。 昭昭爽快地付了钱,转身离开时,稚嫩的脸上褪去了真诚动人的感激,取而代之的是麻木又世故的冷漠。 她拎着药往回走,谁料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一声怒喝:“老子总算逮着你了!” 还没来得及回头,右肩猛地一痛,肩上落了只枯瘦的手,手的主人是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竖起眉毛瞪着昭昭: “小婊子,你还我钱来!” 他声音尖得像针,引得街坊邻居都围过来,看好戏似地站了一圈。 “李裁缝,我欠你什么钱?”昭昭淡淡道。 “你说你能梳拢你娘,让她从了我!”李裁缝咬牙切齿,“这几个月老子银子花出去不少,却连你娘的面都没见上!你说她害了风寒不便见人,我蠢得竟信了,拿钱去送一个大了肚子的烂货!” “当初你怎么说的?”昭昭嗤笑一声,“你说你不图我娘色相和身子,只图她秉性柔顺才情无双,你说她是天上谪仙人误入凡尘里,不论如何你都把她视若珍宝。现在翻脸就是一口一个烂货了?” 李裁缝原本有些口舌,眼下却被昭昭怼得语塞,便向周围哭道: “你们快听听这小婊子的歪理!哪有男人不说几句花言巧语哄女人开心?纵使我用心不纯,也不是她坑骗我的理由啊。” 他平日做生意过分精明,与街坊邻里相处不睦。见他吃瘪,大家纷纷冷嘲热讽道: “男人骗女人感情,女人骗男人钱财,大家都不是好东西,你又在装什么委屈?” “李裁缝,你知道她是小婊子还敢信她,岂不是自找苦吃?” “你起色心犯魔怔,被骗点钱也就罢了,逮着她个小孩子薅什么?” “就是,情场如赌场,赌女人就跟赌骰子一样,哪有输钱就急眼的道理?半百的男人还这么小气!” 李裁缝被说得满脸通红,狗急跳墙扣住昭昭的肩膀,作势就要拿手摸昭昭的钱袋。 “老子从不做亏本生意,这钱你必须得还!” 昭昭年纪小力气弱,挣不开他,只好下嘴咬李裁缝的手腕。李裁缝痛呼一声,气得抬手就给了昭昭一巴掌。 别看他模样精瘦,手上力道却不小,啪的一声响,昭昭像片落花似地坠在地上。 干净的衣裳沾了泥,头上的簪子落了地,她嘴里渗出腥甜的味道,眼前晕乎乎地冒着重影,黑一阵白一阵,什么都看不清了。 等视线终于明朗了些,昭昭才看清簪子掉在面前,她伸手想捡,手却被李裁缝用脚死死地踩住: “还钱!” 昭昭用力抽手,她越想挣,李裁缝脚下力道越大,恨不得将她手骨踩断。 却听咔吱一声,昭昭掌心一疼,那簪子居然断在了她手里。 “脚拿开。”昭昭冷冷道。 李裁缝丝毫不把身子瘦瘦的小女孩当回事:“踩的就是你这个婊子。” 几乎是电光火石之间,原本垂首坐地的昭昭像猫儿一样将他扑倒,手里拿着断簪子就往他脸上戳,三下五下就在李裁缝脸上留下了血痕。 “打人啦!”李裁缝疼得嗷嗷乱叫,向周围求救道:“打人啦……小婊子打人啦!” 他一副受尽冤屈的样子,昭昭瞧了只觉得荒唐,手上动作越发狠厉,半点情分也不留。 “只准婊子挨打,不准婊子还手?!” 李裁缝见昭昭发了狠,再不敢周旋下去,挣扎着就要起身跑开。谁料还没等他起身,远远的响起一阵马蹄声和车轮声,伴随着几声高昂的鸣锣声,周围看客纷纷散开,恭恭敬敬地垂首在路边跪拜。 这是达官显贵外出才有的排场,瞧这架势起码是个三品以上的大官。 和婊子计较是小,得罪权贵是大,李裁缝一个鲤鱼打挺起身,混着一身土滚到路边去。 谁料刚扑腾两下子,枯草般的白发就被昭昭拽住,抬起头再见的是昭昭狼狈的脸。 她手上还握着那截断簪子,啪嗒啪嗒地滴着血,是她自己的。 马蹄声越来越近,李裁缝急道:“昭昭儿,咱俩的事以后再说,眼下可别挡了贵人的道!那是要杀头的!” 远远的漫起一阵沙雾,随风一吹就到了两人身前。待沙雾散去后,四个骑着高头大马的开道侍卫已经映入昭昭眼帘。 为首的侍卫长冷声喝道:“何人不回避?!” 昭昭年纪小,没见过这种阵势,她微微抬起头,却见高头大马的侍卫身后是衣冠肃穆的随行仪仗,再往前望…… 再往前望是十六人并抬的软轿,透过那层如水如月的轻纱,隐约可见其中坐了两位贵人。 “放肆!”侍卫长甩了甩马鞭,破风的响声宛如一道惊雷在昭昭耳边炸开,“贵人玉容,岂是你可窥探的?” 说罢又用马鞭指了指昭昭和李裁缝,对身后兵丁道: “不识礼数,冒犯贵人,把这俩人押入大牢。” “是!” 盔甲声噔噔噔响,几个兵丁就已走到了两人面前,昭昭心里想着对策,李裁缝却慌不迭地尿了裤子,跪地哭道: “军爷……冤枉啊!小民走在路上,平白无故就被这小婊子一顿打,她揪着小民不放,这才不得已挡了贵人的道!” 侍卫长眯起眼睛打量昭昭,他不问李裁缝所言是否属实,只问昭昭:“你是贱籍?” 按大周律,入贱籍者,讼则必败,刑则必死,不可与常人相提并论,乃通人言之牲畜。 李裁缝浑浊的老眼冒出精光,趁昭昭不备一把拉开她的衣服,白嫩的肩头上不偏不倚地烙着印字。 “军爷你看!” 侍卫长移开视线,仿佛多看昭昭一眼都会污了眼睛,不耐烦道:“把这婊子押走。” 不等昭昭把衣服拉上,几个虎背熊腰的兵丁已经将她押住。 大牢是个什么地方?人间的地狱! 若没足够的银钱去赎命,怕是一生都要被关在那暗无天日的腌臜地方。 说到底,昭昭不过是个还未及笄的女孩儿,再精明也只是小聪明。 她慌了神,仍强作镇定喊道: “敢问轿上贵人,人何以为贵?” 侍卫长听她出言放肆,抬起马鞭就要打,谁知轿中居然传出两声清脆的叩响。 昭昭见事有转机,又大声问道: “以强凌弱是贵?小错大刑是贵?” 她没能把话说完,背后已经传来一阵剧痛,侍卫长不敢让她继续说下去,怒声喝道: “还不带走?!” 痛。 昭昭小时候挨过些打,自认是不怕疼的,可这一鞭子似乎将她劈成了两段,浑身骨头都要碎了。 她额上渗出冷汗,眼前晕乎乎地发黑,啪的一声就倒在了地上。 身上的绳子被拽紧,那些兵丁可不管她的死活,只一味把她拴在马后,拖到大牢去。 昭昭想,自己大概是要死了。 意识消散前,昭昭听见身后传来一道冷淡的男声:“放她走。” 是轿中传来的。 拖行昭昭的绳子骤然松了,她伏在地上,背上的伤口渗出血来,与地上的血混在一起。 侍卫长快步跑到轿侧请示,说了什么昭昭已经听不清了,片刻后,耳边响起了脚步声。 轻轻的,慢慢的,带着一点懒。 一双手捧起了昭昭的脸。 居然是个女孩,与昭昭差不多年岁的女孩。 “殿下!” 一个侍婢小跑过来,目光落在少女捧着昭昭的脸的手上,洁白如玉的手不该沾染任何脏污,更不该触碰一个雏妓的脸。 侍婢从袖中掏出帕子,想为少女擦手:“您这是做什么……” 少女不言,只摇摇头,接过帕子一点点擦去昭昭脸上的脏污和血迹,仿佛在对待什么珍宝。 一个满身荣华如仙临凡的贵人,和一个满身血污似蝼蚁的贱民。 烈日当空,昭昭望着面前的少女,被抽干灵魂似地落空了。 昭昭从未如此憎恨自己的出身,厌恶自己的肮脏。 她忽然很想哭,很想很想哭,却不是因为背上的伤发疼。 而是因为眼前人实在太高贵,又实在太温柔。 衬得她越发卑贱和肮脏。 少女示意左右将昭昭扶起,又解开了她身上的绳子,最后看向侍婢,葱白的玉指轻巧翻动。 侍婢看懂她的手语,看向昭昭:“殿下问,你分属哪处乐坊?” 昭昭垂首道:“小人不归任何一处教坊管。” 言下之意,她是妓籍中最不入流的野妓。 少女神色不变,又以手势让侍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昭昭。”她顿了顿,“昭昭兮未央。” 是光明灿烂的意思。 少女微微点头,目光落在昭昭的右手。 那根断了的簪子被紧紧地握着,几缕血迹粘附在上,猩红裹着碧绿,哀戚又凄凉。 少女从发髻上拔下一根簪子递给昭昭,莹白似雪,光洁如月。 “郡主……” 侍婢伸手想拦,却被少女一个眼神慑住,只好对发愣的昭昭道: “郡主赏赐,你还不赶快接着?” 昭昭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一句话,她慢慢地抬起手,颤抖着接近。 越来越近,几乎能感觉到少女掌心的温度,蓦然地,她像被蛇咬了一般,猛地缩回了手。 “你……”侍婢错愕道。 哪有这么不识抬举的人? “修宁。” 身后的轿辇中,冷漠的男声再次响起:“该走了。” 少女蹙了蹙眉,一把拽过昭昭的手,将白玉发钗塞进昭昭手里。不等昭昭说什么,便一阵云似地回到了轿辇上。 侍婢冷横了昭昭一眼,丢下句“贱东西”也走了。 轿辇再起,昭昭退到道旁回避,学着其余人一样跪拜。 李裁缝舔着脸凑到昭昭身边,赖笑着问道:“昭昭儿,刚才那贵人与你说了些什么?” 什么也没有说。 昭昭一只手握着断裂的碧绿簪子,一只手握着如冰似雪的素玉发钗,像是握着人生的两条路一般。 众人垂首时,昭昭却抬起了头。 她看见轿辇的轻帘被微风吹起,方才与她近在咫尺的少女与另一白衣少年并排而坐,两人宛如画中仙云中鹤。 昭昭贪不够地看,仿佛她向前几步就能摆脱所有卑贱和苦痛,尝一尝人间富贵的滋味。 似乎是她的目光太过炙热,少女察觉到了,笑眼与她相对。 很快又移开了目光,仿佛只是无意的一个回眸。 直到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远以后,昭昭还留在原地,她脑中反复重现那个回眸,干净明亮,慈悲柔婉。 她卑微的心第一次涌出了一种力量,像铺天盖地的洪水般将她兜头淹没。 昭昭知道,这是欲望。 她再也不甘心过以前那种日子了。 她不想要任何人的施舍和怜悯,也不想要任何人操控和影响她的命运。 她要改命。 很多年后,大周开国两百年唯一的女相立于丹犀阁,淡淡地说起往事: “那时我一无所有,心里却燃起了一团火,恨不得把整个人间都烧掉。” “昭昭,你做到了。” 皇帝闻言轻笑,指了指阁前跪拜的无数文臣武将: “人间向你俯首。” 3.歧路(一) 昭昭自小挨过不少打。 弄碎东西会挨打,行事不周会挨打。 维护窈娘顶撞客人会挨打,索要该给的嫖资会挨打。 婊子难当,婊子的女儿更难当。 昭昭挨着打长大了,性子磨得机灵圆滑,忍疼的本事也练得炉火纯青。 夜里,窈娘举着蜡烛打量昭昭的背,鞭伤不浅,伤口已经和内衫粘在了一起,血肉模糊。 “昭昭儿,你忍着点儿疼……”窈娘语带哽咽。 她拿起剪刀,想把那块粘在伤口上的衣料剪掉,却听昭昭平静道: “娘,我不怕疼,直接撕下来吧。” 说罢,昭昭叠了块帕子,塞到嘴里咬紧了。 这种事她再熟练不过,只需要忍一忍疼,就能省下一件衣裳。 用窈娘的皮肉钱买来的衣裳。 窈娘揩了把眼泪,手颤抖着挨上带血的衣,说了句忍着点。 疼痛被昭昭咬碎在齿间,一点也没溜出来。 她额上渗出豆大的冷汗,缓了缓神,吐出帕子,费力地撑出笑: “那军爷抽我鞭子,看着唬人,其实还没虞妈妈打得重呢。” 每次挨打后都是窈娘替她处理伤口,就像每次窈娘接完客都是昭昭背着她去洗澡一样。 她们在难堪中学会了沉默,又从沉默中学会了苦中作乐。 昭昭性子要强,窈娘不敢多关心。 她利落地擦净了伤口,开始上药: “昭昭儿……这几日你就趴在床上歇着,娘有力气,娘帮你干后院的活……娘再去求求虞妈妈,让她先停了你在前楼弹曲儿的活计……” 那怎么能行?楼里从来不养闲人。 窈娘如今大着肚子,身子重得动不了,更别说干活。她歇下了,昭昭就得担起来。 昭昭鼻子发酸,克制着语调: “小伤而已,没多疼,我不想歇。” 昭昭经常会忘了自己才十三岁,还是个孩子。 有靠山的人才能做孩子,她没靠山,又出身妓籍,哪敢软弱? 从会走路那天起,她就知道自己做不了娇娇柔柔的女儿家。 她必须得不择手段地去争去抢,才能不被蛇虫鼠蚁啃得连骨头都不剩。 手探到枕头下,昭昭抚摸那根素玉簪子,清凉光洁如月下霜雪,无垢无尘。 昭昭闭上眼,脑中却浮现出那女孩温柔怜悯的回眸,和自己想触及又缩回的手。 想着,想着,眼角便渗出泪来。 她没忍住,终究还是哽咽着问出了一句不懂事的话: “娘……为什么我们要活得像老鼠一样。” 窈娘停住了上药的动作,手悬在空中,许久后才颤颤巍巍地收了回去。 昏黄的烛火下,她仿佛瞬间老了一百岁,声音轻得近乎缥缈: “昭昭儿,这就是我们的命。” 命? 这么贱这么烂的命,难道要认吗? 昭昭自嘲一笑,脸贴在枕头上,不情不愿地睡着了。 * 昭昭挨了打,这事儿街坊邻居都知道,根本瞒不住虞妈妈。 果不其然,第二日天刚亮,虞妈妈就来训话了。 窈娘想为昭昭辩解几句,虞妈妈却冷冷道: “你女儿比你能说会道多了。” 于是窈娘被推出了门,留下昭昭独自应对。 虞妈妈掀开昭昭衣衫,瞧了瞧伤口,黑着脸道: “我提醒过你,千万别破了皮相。” 昭昭模样好,虞妈妈指望着卖她的初红大赚一笔。 眼下她留了疤痕,虽是在不见人的背上,但将来叫价时绝对喊不出高价了。 昭昭见虞妈妈面露微愠,估摸着她正在心里权衡利弊,思忖留她们母女在青楼划不划算。 于是从枕下掏出那根素玉簪子,递过去: “妈妈,我没见识,不晓得这是什么东西,您给掌掌眼。” 虞妈妈被肉挤成细缝的眼睛瞬间亮了,细细把玩观赏一番后,起了点兴致: “哪来的?” 用料名贵,雕工上乘,一看就不是普通富贵人家买得起的器物。 虽不清楚昨日搭救自己的恩人究竟是哪家小姐,但眼下为了虚张声势,也只好拿出一用。 昭昭笑道:“您难道只知道我挨了打,不知道我和贵人搭上了话吗。” 虞妈妈摩挲着玉簪,将信将疑道: “这倒是听人说过几句。昭昭儿,你可知那行人马是谁门下?” 回想昨日,昭昭并不记得仪仗上有什么能表明身份的标识。 但也并不是全无头绪……领头那侍卫长操了一口老练的京师官话,还有那婢女唤了句郡主。 “妈妈,我见识少,哪能一眼认出人家的门道?” 昭昭不卖聪明,老实道:“我正想问问您,打北边儿来的、手里有兵的凤子龙孙,究竟是何方神圣?” 在说书先生口中,天潢贵胄仿佛满大街都是,甭管主角多穷困潦倒都能遇上。 可昭昭知道,凭自己这样卑微下贱的身份,这辈子能和五品官老爷搭上话就得烧高香了。 虞妈妈放下簪子,很瞧不起地冷笑一声:“何方神圣?笼中困兽罢了!” 宿春风虽是二流野楼子,可迎来送往的南北客极多,虞妈妈身为老鸨,晓得许多普通人摸不到的消息。 见她似有嘲意,昭昭俯身问:“为何?” “你昨日遇上的是宁王府的人马。” 虞妈妈坐下来,点燃旱烟,幽幽抽着: “你年纪小,怕是不晓得宁王是谁。他是皇上的胞弟,长年驻扎在北边儿杀蛮子。” “去年年中,冀州不是大捷么?皇上龙颜大悦,念及他劳苦功高,赏他良田万亩,准他告老还乡。” 昭昭眉毛一蹙,她年纪小不懂政治,却能听出其中的套路。 皇上过河拆桥,解了宁王的兵权,又把宁王一家封到了内地,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管着。 “所以,你口中那位贵人不过是池鱼笼鸟,翻不起什么风浪。” 虞妈妈笑了笑,“功到雄奇即罪名啊……若是哪夜皇上在京城睡得不安稳了,随意寻个罪名,他们一家都得人头落地。” 昭昭浑身发寒,脑中竟浮现出一片地狱景—— 救过她的那女孩身穿囚服,跪在屠刀之下。昭昭在心里求遍漫天神佛,说了一万句愿意以命抵命,可女孩最后还是人头落地,血像红色的海一般将昭昭淹没。 虞妈妈见她发呆,拿起桌上的膏药随意抹在她伤口。 那药猛得钻骨,昭昭回过神来呼痛,嘶嘶地抽着气。 虞妈妈递上旱烟枪:“闷一口吧,能止疼。” 昭昭吸了一口,呛得直咳嗽,摆摆手把烟枪推开了。 虞妈妈笑着说:“将来你会用得上它的。” 用得上?这可不是什么吉利话,人只有在受苦受难的时候才会用上这玩意儿,昭昭巴不得一辈子都用不上。 但虞妈妈听不到她的心声,自顾自地灭了烟枪的火星子,把烟枪和一袋烟叶都放到了桌上。 “送给你了,昭昭儿。” 虞妈妈是个奇怪的女人,变幻飘忽得如同天上的云—— 她想到自己犯过的蠢,就会变得恶毒凶狠;想到自己对不起过的人,又会变得温柔慈悲。 但温柔慈悲只是温柔慈悲,虞妈妈对钱财是极为计较的。 她不会白送昭昭东西,也不会被昭昭三言两语糊弄。 受她恩惠,昭昭有些不安:“妈妈,有什么事要让我帮您做吗。” 虞妈妈摇了摇头:“等你伤好些再说。” 之后几日,她没派给昭昭重活,也没让昭昭顶着伤去前楼弹曲儿。 小多感叹着虞妈妈居然也有心善的时候,昭昭心里却打起了鼓,总觉得虞妈妈要派她去做难办的事。 一天夜里,昭昭已然睡下了,门被敲得咚咚响。 来人是小多,面色难堪道:“昭昭儿,虞妈妈要你去西院一趟。” 昭昭穿上衣服出了屋子,和小多一起踩着月光去西院。 春夜微凉,衣衫单薄的昭昭竖起了寒毛。 她猜到了要去做什么,直问道:“哪个姐儿怀上了?” 青楼里有一系列避孕的手段,但大多数妓女还是免不了怀孕。 怀了孕就得落胎,人人都嫌这是染晦气损阴德的事,给钱也不干,于是落胎这事儿只能由虞妈妈亲自来。 为了留窈娘在楼中过活,昭昭从虞妈妈那儿接过了这恶差事。 从今往后,她手上血淋淋的再也洗不干净了。 小多垂下头,沮丧道:“是云儿姐。” 云儿是楼里顶漂亮的姑娘,性格泼辣,脑子清醒。 她端着清倌的架子,把男人当狗逗,栽在她手里的男人没有一百也有几十。 通常情况下,那些男人的银子花出去了,却连云儿的手都没摸到,更别说一亲芳泽了。 昭昭蹙眉:“什么男人能把她哄上床?” “就是那个放印子钱的……” 不等小多说完,两人已经走到了西院,里面传出云儿撕心裂肺的声音: “赵四,你个狗娘养的王八蛋……姑奶奶要杀你十八代祖宗!” 还没进屋门,就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 这味道昭昭并不陌生,怀孕的女人喝了凉汤都这样。 那玩意儿是由红花和赤汞兑成的,一碗喝下去,肚中孩子片刻便会绝气,之后只需将死胎排出即可。 这法子听着简单,可过程中的女人却痛苦无比,浑身上下冰烈火烧一般。 落胎后也有诸多后病,轻则中毒,重则丧命。 许是疼到了极致,喝了凉汤的云儿骂着骂着竟然哭了起来。 房门被推开,一个小丫头端着一盆血水出来,见了昭昭如同看到救星: “昭昭姐,你终于来啦……” 昭昭躲开她眼里希冀的光,哄道:“放心吧,云儿姐不会有事的。” 说罢,她让小多在外面等候,自己推门进了屋。 屋中烛火昏黄,地上的血红得发黑。 顺着血往前望,云儿躺在床榻上,四肢都被用绳子绑了,苍白的脸上泪混着汗,嗓子已经哭喊哑了: “杀千刀的……明明知道姑奶奶怕疼……” 昭昭用温水湿了帕子,擦云儿额上的汗,把手塞到她手里,轻声道: “云儿姐,痛就握紧我,挨过这会儿就不痛了。” 其实昭昭知道,云儿也知道——真正的痛还在后面。 虞妈妈派到她来这里,是让她守着云儿落胎的。 若是一碗凉汤没落下胎,就要灌第二碗,第三碗……终究不行的话,就只能由昭昭亲自出手,把云儿腹中胎儿杖死或者缠死。 云儿流着泪,哀戚又自嘲地笑了: “男人骗我也就罢了,连你也骗我。” 昭昭垂下头,没再说话。 她懂点皮毛的医术,用手摁住云儿的脉搏,片刻后她神色凝重,移开了手。 胎儿的脉象还强得很。 寻常人家都盼求儿孙的身体强健,可妓女最不盼这个,无法降生却身强体壮的胎儿只会让母亲多受磨难。 昭昭的手绞着衣摆,别过头没看云儿苍白的脸,艰难道: “下不来。” 泪水和汗水把云儿的发鬓全打湿了,丝丝缕缕地粘在脸上,她颤了颤苍白的唇: “昭昭儿,再给我倒碗凉汤吧。” 盛凉汤的铜水壶就在桌上,锈迹斑斑,苍老得像一张历经无数苦难的女人的脸。 昭昭倒出一碗,手止不住地发颤,她看着碗中自己的倒影,唇亡齿寒地想到自己将来也会有这一天。 为什么要有妓女? 为什么要有贱籍? 为什么世上有些人生来就没得选,只能做任人摆布的玩物? 她想着,想着,艰难地把碗递到了云儿唇边。 手颤得越来越厉害,像是有人在狠狠地碾踩她的心,她居然难过得也想哭,仿佛躺在面前的人就是自己。 云儿哄她,轻声说:“……昭昭儿,别觉得对不住我。” 昭昭扶住她的头,闭上眼,心一横把凉汤灌进了她嘴里。 药效发得很快,云儿如同被摧筋断骨一般痛吟起来。 为了防止落胎的姑娘们弄伤自己,虞妈妈下令用绳子将她们的四肢绑住,不准动弹。 云儿揪着绳子,几片指甲齐根断裂,满手是血。 昭昭想抱住她,凑近时才发现,她疼得快把牙咬碎,齿间已经渗出了猩红。 云儿眼中没有恨没有怒,只有死寂般的空洞,像是一万年也沉不到底的深渊: “昭昭儿……给我个痛快……给我个痛快……” 痛苦到了极致,也厌倦这样的生活到了极致。 昭昭抱住她,紧紧地抱住,一句话也说不出。 云儿的泪把昭昭颈间打湿,外人口中精明伶俐的婊子此时呜咽得像个孩子,一会说“我怎么信了他的鬼话”,一会说“世上对我最好的人竟然也骗我”。 最糊涂时,云儿说出了一句极可笑的话—— “他说他会娶我。” 从会走路起,昭昭就知道这种鬼话万万信不得。 世间男子多薄幸,对良家女子都做不到有始有终,怎会对她们这些妓女有真心? 聪明如云儿,竟然也栽在了男人身上。 好在第二碗凉汤下去后,胎儿顺利死于腹中。 昭昭给云儿喂了凝血的药,又帮忙清理了身体。 天亮时,昭昭终于带着一身血腥味出了屋子。 小多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睡着了,揉着眼问昭昭: “云儿姐还好吧……” 昭昭摇摇头,懒得多说。 料峭晨风中,她抱着自己的手臂缓缓蹲下来,看着地上运着树枝的蚂蚁,良久才开口道: “小多,我们将来会活得像人吗。” 小多没有说话,从袖子里掏出虞妈妈送给昭昭的那根烟枪,借着檐下快熄的夜烛点燃了,递给昭昭。 昭昭没拒绝,接过来闷了几口,呛得唇间鼻间全是旱烟的苦味。 难怪虞妈妈会说她早晚用得上,原来是因为这东西能让她闻不到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啊。 昭昭靠在门柱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她累了一夜,渐渐眯过去了。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昭昭梦见了菩萨。 那菩萨并不慈悲,居高临下的目光中却带着讥讽般的怜悯: “昭昭,手上沾血的感觉如何?” 若是他慈眉善目一些,昭昭倒不介意在梦里大肆忏悔。 可他如此轻蔑,不信神佛的昭昭便顶撞道: “你好意思问我?佛说普渡众生,怎么不来渡一渡我们这些苦命人?” 菩萨寒声道:“你害人性命,身有冤孽,我佛不渡孽障。” “狗屁菩萨,竟是个不识黑白的睁眼瞎,连怨头债主都分不清。” 昭昭冷笑,“罪魁祸首难道是我?分明是那个始乱终弃的男人!” 菩萨哈哈大笑,语有讥嘲:“如此乖戾的心性,难怪将来会踏着尸山血海走出一条通天歧路!” 4.歧路(二) 眼瞧着菩萨还要再说些莫名其妙的空话,昭昭三步做两步上前,想把他一巴掌拍散,赶紧梦醒。 没等她碰到菩萨,肩上就猛地被拍了一下。 梦境消散,眼前是小多惊慌的脸。 “昭昭儿,你快醒醒。” 昭昭揉着眼睛,还没弄清楚什么情况,就听院外传来一阵纷纷扰扰的脚步。 十几个女人气势汹汹地冲进了院子,不管不顾地嚷起来: “云儿你个死贱人,还钱!!!” 她们作势就要往里面闯,似有深仇大恨一般。 昭昭性子圆滑,不爱插手闲事,但念及云儿昨夜的苦楚,还是起身拦住她们: “有什么事过几天再说,她昨晚刚落了胎。” “落胎?说得好像这楼子里谁没挨过那一遭似的!”为首那女人冷笑一声:“她就是成灰了,也得把我们的钱吐出来!” 云儿平日受赏极多,身家不菲,怎么会欠钱? “她拿钱给赵四,让赵四出去放印子钱吃利息,赚了钱后总到我们面前显摆!” “就是就是!她说自己一个月赚的利息比我们接客半年还多,哄得我们也入了伙,上了当!” “她怀了孕,虞妈妈找赵四来赎她。谁知赵四不仅没来,连我们押在他那儿的钱也不还了!” 众人越说越生气,推开昭昭往屋里涌,顷刻就挤满了整间屋子。 昭昭见势不妙,对小多道:“赶紧去请虞妈妈!” 屋内,云儿被人从床上扯起来,轻飘飘地丢到地上。 她平日性子嚣张跋扈,从未这么凄惨过。 众人见了她这副落水狗的惨样,心中大快,加之亏了钱,个个都恨不得踩到她头上去。 “少装可怜!你平时不是威风得很吗?!再横一个啊!” “臭婊子,还钱!不然我们就撕了你的脸!” “自己被男人骗得团团转,还要带上我们一起跳火坑!” 云儿被推推搡搡着跪下,再没力气站起来。 可她是个不服软的性子,梗着脖子顶了回去: “难道是我拿刀架你们脖子上逼你们出钱的么!赚钱时脸都快笑烂了,现在钱收不回来了就全怪我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无数只手往云儿身上落,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 没一会,云儿身下就渗出了血,石砖上瞬间铺开一片腥红。 这是要血崩了。 昭昭也不知哪来的力气,一股脑儿地挤到云儿面前,用孱弱的身体挡住所有: “都是苦命人,互相为难做什么?难道要杀了她吗!” 有人恨恨道:“因为她我亏了多年积蓄,这和杀了我又有什么区别?!” 这句话如火上浇油,让众人的愤怒更盛。 每个人都苦得万里挑一,疼得独一无二,谁又比谁容易呢。 她们连昭昭一起打,有的扯昭昭的头发,有的揪昭昭的手臂,有的戳昭昭的脸颊。 原本好得差不多的伤口裂开了,昭昭疼得直吸冷气,被她护在身下的云儿已经晕过去了,通体冰凉得可怕。 等不及了。 万分危急下,昭昭吼了一嗓子: “给我一个月,我帮你们要回钱!” 一个人停手了,两个人停手了……屋内陷入寂静,大家的目光都落在昭昭脸上。 谁都知道她是个油滑的小畜生,凭借小聪明捞了不少好处,可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如何能从恶霸赵四手中要回钱? 虽知不太可能,但快溺死的人看什么都像稻草。 有人打破沉默,小声道:“昭昭儿,你可别拿谎话诓我们啊……” 昭昭偷瞟几眼屋外,心想小多怎么还不来? 自己要说什么话,才能撑到虞妈妈来救场? “你在盼着虞妈妈来?她是个聪明人,不会管这种事的。” 一人挡住昭昭的视线,威胁道: “要么走人,要么说个解决的法子出来。” 外面响起一阵急急的脚步,小多气喘吁吁地倚着门柱: “昭昭儿,虞妈妈不来!” 虞妈妈对这件事听之任之,她不可能为了维护云儿,弹压楼里这一群姐儿。 昭昭叹了口气,心知自己这是搅进浑水里了,但如今骑虎难下,只好死马当活马医。 “我有法子,但得你们帮忙。” 她语气极平静,胸有成竹的样子慑住了众人。 “你有什么法子?” 昭昭不语,示意小多上前抱云儿走。 眼见众人要拦,昭昭冷声道: “她不走,我不说。如果你们觉得拖死一条命比拿回钱更快活,那就继续拦。” 众人分开一条道,放小多和云儿走了。 屋内只剩昭昭,她迎上众人目光一点也不怯场: “我年纪小,去前楼的机会少。所以请各位姐姐先跟我细讲一番事情经过。” 众人叽叽喳喳地说起来,各说各的。 从纷乱嘈杂的声音中,昭昭理清了起因经过—— 这赵四原是府衙小吏,因犯了差错,被剔除出了吏册。 他仗着从前积攒下的人脉,当起了地痞流氓,靠敲诈勒索攒了些小钱。 之后他便认识了云儿。 云儿一开始是瞧不起他的,可赵四扮猪吃虎,凭借精湛的演技打动了云儿。 他说要赎云儿出去,但如今做什么生意赚钱都太慢,思来想去只有放印子钱才最合算。 云儿留了个心眼,没信他。 可后来她眼瞧着赵四渐渐发家,十两变百两,一百两变两百两,银子成番地涨,心也开始痒痒了。 她先投了小钱试水,赵四每次都能加倍回报她。 于是她越发相信赵四,投的钱越来越多。 她押空了所有积蓄不说,楼里一众姐妹们也跟着跳了火坑。 几天前,云儿与赵四吵了一架,问为什么还不赎她。 赵四冷笑道,爷岂会花钱买一个臭婊子? “后来我们又去赵四府上要钱,他让家丁追着我们打。” 一个女人走到昭昭面前,拉起衣袖,露出手臂上的一片青紫。 另一个女人掀起额发,露出红肿的鬓角,哭道: “那畜生拿着我们的银子作本钱,发了大财,如今和官府的关系好得很……我们认识的那些贩夫走卒根本帮不上忙。” 昭昭蹙着眉,思忖片刻,问道: “赵四一般放钱给哪些人?” 众人面面相觑,想不明白这和要钱有什么关系。 昭昭迎上她们质疑的目光,认真道: “这很重要。” 这问题不好答。 印子钱说白了就是高利贷,不是什么光彩事。 人情社会,大家都讲究脸面,家丑不外扬。 借贷的人通常都是悄悄地借,偷偷地还,来来回回一点声息也没有。 有人道:“都借钱了,多半是些穷人呗。” “赵四这种恶霸,定的利息是每月三成。” 昭昭摇头,“老实讨生活的穷人敢借么?若是还不起,往轻了说,天天被骚扰欺压;往重了说,赵四买通诉讼,把人丢进大牢也未可知。” 有人讶道:“说来也怪,赵四放印子钱赚得盆满钵满,按理说主顾应该不少,但我们竟然一个也没碰到过。” 昭昭嗅到契机:“如果他到处放钱,总会有收不回来的烂账,可我们从没听过他跟人撕破脸的事。” “所以他只放钱给几个稳定的主顾!” “对。”昭昭点头,“这几个长期被他榨的主顾,银钱出支起伏定然很大,否则用不着借钱周转。” 众人看向昭昭,听她继续道:“而且做的都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利润不小。” 有人不解道:“既然能赚钱,那必定与官府有关系。怎会一直借赵四的钱,心甘情愿被他榨了好几年?” 这倒是个疑点。 昭昭垂眸想了会,缓缓道:“这些人与我们一样都是下九流,太贱了。哪怕捧着钱送上去,那些官儿们也不屑和他们结交。” 屋子里黯下来,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 砰的一声,有人拍桌道:“就算知道赵四的主顾是谁有什么用?!” “有大用。”昭昭道,“我们拿不回钱,不就是因为没有能制衡他的手段,威胁他的东西么?” “找到赵四的主顾就能制住他?” “赵四牟取暴利,当官儿的那批人岂会容他?他现在还能吃这口饭,仅仅是因为比他更有权有势的人没发现这个门路。” 昭昭只说了三分话:“倘若我们找出让他钱生钱的聚宝盆,再帮上面的老爷们搭上线,他赵四算个什么东西?” “所以只需抓住这一点,威胁赵四吐出钱就是了!” 众人面露喜色,围在昭昭身边:“那他的主顾到底是谁?” 昭昭垂眸不语,卖足了关子。 她从不白帮忙。 有人晓得她是个贪财好利的性子,连忙从手上摘了镯子递过去,柔声哄道: “昭昭儿啊……你帮帮姐姐们,将来钱要回来了,定然亏不了你。” 昭昭抬眸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众人以为她是瞧不起那镯子,纷纷递上更好的玩意儿讨好,全是些昭昭平日没见过的好东西。 若是在平日,昭昭定要开心得晕过去。 可她现在只是静静地坐着,在心里打着自己小算盘。 她想要更多。 门外忽然响起一声咳嗽,沙哑得像破琵琶。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妈妈。” 虞妈妈举着新烟枪,进屋坐上主座,冷眼睃巡着众人: “你们一个个都是活老了的,遇了事竟围着一个丫头求法子。除了拿自家姐妹撒气,你们还有别的本事么?没一个中用的!” 她言语间威压十足,众人垂首,安安分分听她训话。 “你们中间,有家里穷被爹娘卖进来的,有被男人典进来的,还有土生土长的妓生子。” “不管是哪种,你们从小见的恶人坏人难道还少吗?为什么吃了那么亏,还是学不聪明?” “我问你们,咱们楼里最犯不得的禁是什么?” 众人垂首不语,不敢回应。 虞妈妈眼底骤冷,似有不悦。 昭昭不敢让话落到地上,连忙开口道: “相信男人。” 虞妈妈常说,做婊子的女人就得无情,要铁了心,说话做事只顾利益,千万别动真心。 婊子嘛,总要骗人唬人的。 若想把这一行做明白了,就不能相信任何男人。 甭管他们是掏心掏肺,还是抛家舍命,都不值得被相信。 “别信男人,别信男人,这话我说了一万遍,恨不得灌进你们脑子里。” 虞妈妈冷笑一声,继续道: “你们听腻了,我也以为你们懂了,谁晓得你们是不信与自己有过瓜葛的男人,反而对别人的男人深信不疑!” “投钱给赵四这事儿,当时我就提醒过你们,别把钱押在除自己以外的人身上。你们倒好,赶着趟往火坑里跳,当真是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众人可怜巴巴地望着虞妈妈,希望她能出手主持公道,可她冷冷道: “你们亏出去的银子,要的回来,是菩萨显灵保佑。要不回来,也只能怪你们眼睛瞎,拎不清!” 昭昭鼻观眼,眼观心,想道狗屁菩萨,才不会显灵呢。 “都出去罢。”虞妈妈说完最后一句。 昭昭正要挪脚往外去,却被叫住: “你留下。” 众人离去,只剩两人。 虞妈妈示意昭昭坐下,昭昭不敢,懂事地站到她面前,任由她打量。 昭昭其实很怕她,如同鼠怕猫、蛇怕鹰一般的怕。 她太老练,总能看穿昭昭的心思算计,让昭昭卖弄不了引以为傲的那点小聪明。 “刚才你说的话,我在外面都听见了。” 昭昭太阳穴跳了跳,谦虚道:“妈妈见笑了。” “见笑?”虞妈妈幽幽吐着烟,“昭昭儿,我没挑错人,你是个聪明的。” “胡说几句罢了。” “从你方才的话中,我听出了你想取而代之的意思。”虞妈妈用烟枪挑起昭昭的下巴,“你不仅聪明,还很有野心。” 昭昭装作听不懂,露出十三岁女孩该有的笑容: “妈妈,我一个没挂灯的雏妓,哪会有什么野心?” 虞妈妈支着头,笑而不语地瞧着昭昭。 那眼神带着点期许,又带着戏弄。 与她对视,昭昭想起了鱼钩上的肥美饵料,还有赌桌上叮咚作响的罐中骰子。 放手一搏? 昭昭噔地一声跪了下去,豁出去了: “还请妈妈帮我搭线!” 虞妈妈抖了抖烟灰,懒懒道:“哦?” “我知道妈妈在县里经营多年,和要职的几个官老爷说得上话。” 昭昭膝行几步,水灵灵的眼睛望着虞妈妈: “若是我能摸清赵四赚钱的门路,就能取而代之!届时还请妈妈为我搭线,许我有个孝敬他们的机会。” “帮你对我有什么好处?”虞妈妈问。 “妈妈,咱俩不是说好了么,我是要留在这儿给您养老送终的。” 昭昭笑,讨好地锤着虞妈妈的膝盖: “我多一条赚钱的门路,您将来就多一份花钱的底气。我和县里的老爷们搞好关系,在其他地方不也能反过来帮衬您吗。” 放印子钱终究是上不得台面的事,正儿八经的官儿都不好意思做这个,只能借下面人的手谋利。 “可赵四也有靠山,你凭什么觉得自己找到门路能有赵四硬?又凭什么觉得上面人会选中你个黄毛丫头?” 说着,虞妈妈眼中露出嘲讽。 女人想攀上男人,能靠什么?还不是靠那点年轻貌美的本钱。 昭昭模样虽好,却不是顶尖的出彩。 更何况男人挑女人与挑玩物无异,除了看外表,还得看心性。 昭昭长得荏弱风流,却掩不住骨子里那股难驯的野性。 但凡是个聪明点的男人,就绝不会把这种满心算计的小畜生当作枕边人。 “凭我比赵四更机灵有手段,做事更干净利落。” 昭昭迎上她的目光,一字一字道: “老爷们若是选了我,我能让他们赚更多。” 她这话说得有意思,虞妈妈笑了笑: “是为了赚钱养你娘,才有的这番心思?” “妈妈,我做任何事只为谋利,不必套上迫不得已的皮。” 昭昭俯首一拜,坦诚道: “我自认聪明,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东西。既然我有这般心机手段,那怎能没有与之相配的野心?” 5.契机(一) 虞妈妈思索了会,没说答应与否,只道: “你先去摸清人家的底吧。” 说罢便起身走了。 昭昭紧绷的身子瞬间软下来,她舒了口气,迈步往外去。 脚刚迈过门槛,耳边就响起小多的骂声: “昭昭儿,你丧良心!” 他打记事起就是龟公,见多了苦命人,养了一副嫉恶如仇的性子,最见不得欺压逼迫的事。 方才他送云儿去找了大夫,又求虞妈妈过来帮昭昭解围。 好不容易到了门外,却听昭昭说了一堆不黑不白的混账话。 好一个取而代之,好一个能让那些官老爷赚得更多! “赵四的利息已经高到每月三成!你方才却说能比他孝敬得更多,岂不是要将利息提得更高?!” 昭昭晓得他想岔了,以为她要欺下媚上,于是竖起手指,发誓道: “我保证,利息比三成只低不高。楼里姐妹们的钱也会帮她们要回来,一分不少还回去。” “你保证?” “我保证。”昭昭道,“还是没影儿的事呢。我心里只是略微有个谋划,还有一处关窍没想通。” “哪一处?” “赵四的主顾到底是谁。” 其实她心中已有几类人选,可还不太确定。 小多笑道:“做的是一本万利的生意,钱财进出大,却从来攒不下钱,卑贱。满足这几点的人,你当真想不到么?” 昭昭故作不解,等着他继续说。 小多是龟公,可龟公也是男人,总忍不住在女人面前卖弄点儿本事。 他清了清嗓子,用书塾先生讲学的语气,摇头晃脑地说: “那就让天下最风流潇洒才学盖世的小多告诉你吧。” 昭昭随手摘了枝头一朵春花,撕了花瓣扔到嘴里,边嚼边笑道: “好小多,赶紧提点提点我吧。” 微风吹动树叶,阳光如碎金般洒在昭昭身上,她半张脸隐在花下,似幻非真,只有眼底如同猫儿一般的狡黠与机灵毫不掩饰,泛着戏谑的笑意。 小多不经意就看呆了,嘴微微地张着,直到被昭昭扔了颗枝头的野果子才酸得回过神。 意识到自己失态,小多把嘴里的酸味咂了一咂,甜得动人。 他压下想卖弄的心思,直说道: “倾脚夫。” 倾脚夫说白了就是挑粪工,一伙人都归净头管,每日清晨进城,挨家挨户地收金汁人中黄。 见昭昭疑惑,小多又道:“你没出过城,多半只在街上见过他们,没去过他们城外住的窝棚。” 确实,楼里的女孩若无允许,只能在附近几条街上转转,稍微再走远点就会被视为逃跑,会被逮回来用鞭子抽。 昭昭叹了口气:“这一行的暴利从何而来?” 小多平时在外采买多,入耳的世事也多,解释道: “这群倾脚夫都归固定几个净头管,那些净头领了朝廷的‘粪道’,有经营特权,也算是垄断了这污七八糟的一行。“ “你想想,这收屎尿需要本钱么?收了之后拿去农村的地主肥田,岂不正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昭昭一点就通,拍大腿道: “咱们这儿十月休耕,六月开田。春天雪化后正是需要肥田的时候,所以净头们赚得多。到了冬天,地冻上了,净头们没了卖主,便只能借钱维持经营,虽是一本万利的买卖,整年下来也剩不了几个钱。” “这群净头,看似是领了朝廷指令,做公家活计,实际上却是被架在火上烤。”小多叹了口气,“他们是商人中最下流的那类,送钱上门,人家都嫌脏!” 昭昭转了转水灵灵的眼,问道:“云儿姐如何了?” “别提了。”小多不耐烦地摆摆手,“虞妈妈请了大夫来,给她灌了几碗大补汤。好不容易从鬼门关捡回一条命,结果她醒后又开始发疯说胡话,一直问我们赵四来没来。” “我们去找她!” “找她作甚?” “找她打听赵四平日的行踪。眼下初春,正是要肥田的时候,净头们大赚一笔,赵四也该出城收债了!到时只需跟着赵四的行踪,就能摸清哪些人是他的固定主顾!” 两人一路小跑到云儿养身体的屋子。 小多说她疯言疯语,果然不假,云儿竟似魇住了一般,明明睡得昏沉,口中却念念有词。 昭昭凑近云儿枕边,努力听清了她口中的话,眉毛不由蹙起来。 昨晚她受疼遭罪时,尚且还能说出几句咒赵四赶紧去死的话,现在却求着赵四软下心,看在以前的情分上赎她走。 “云儿姐,他不会来的。” 昭昭伏在她耳边,轻飘飘的语调像是锋利的刀: “他赚了大钱,在外面逍遥快活呢。他说你是臭婊子,千人骑万人睡,要不是为了骗你那点钱,他碰都不想碰你一下。” 一瞬间,昏睡的云儿睁开了眼,疲惫的眼中满是恨意,在看清面前人是昭昭后又缓和了神情。 她身体虚,昭昭不想多打扰,于是自称是去找赵四要钱,简略问了几句。 “你去要?要得回来么。”云儿无力道。 昭昭笑了笑,她年纪虽小,但每当她脸上浮出那种不讨人厌的精明时,总是格外让人信服。 她不是个好人,更不做善事,可在谋利找钱的这方面从来没失败过。 “赵四……”云儿叹了口气,气若游丝:“以前他跟我说,他除了忙生意,就是来我这儿。今个儿我才从虞妈妈那晓得,他原来一直和西街胡同里的一个暗门娼有关系……现在和我撕破了脸,大抵都去在那女人家里腻着吧。” 昭昭与小多对视一眼,两人眼底都有些费解。 哪有被畜生咬了一口,还为畜生争风吃醋的道理? 也罢,也罢,谁让这是云儿活了二十年头一回心动。 昭昭端了桌上的汤药喂给她,笑着哄道: “云儿姐,你再细细想一想。等把钱要回来,你差不多也养好身子了,什么样的男人搞不到手?别说赵四,赵四十也得舔着你。” 青楼里的妓女,全凭男人们的青睐过活。 云儿曾沉迷于男人的吹捧中,以为自己能凭借色相呼风唤雨,如今挨了这一遭,真真是摔得粉身碎骨了。 6.契机(二) 她艰难地抬了抬嘴角,没笑出来: “昭昭儿,他生性多疑,怕被人偷钱,于是发达后置了多处房产。” “我不知道他最常待在哪儿,只晓得他在城南有处宅子,但他从来没带我去过,所以我也不知具体在哪。” 昭昭与小多安慰了几句,便出了屋子,一起去找虞妈妈,说了两人的计划。 虞妈妈思忖片刻,准了两人的假,又将小多支走,私下对昭昭道: “昭昭儿,你和小多走得太近了。” 昭昭怔了怔,她想起小多失神望着她的场面,其中是否有心动? 不言而喻。 “妈妈,他是龟公,我是妓女,不过是同病相怜抱团取暖的情谊罢了。” 虞妈妈淡淡道:“以前有人想接手落胎这件脏事,但我没同意。猜猜看,我为何偏偏挑中了你。” “因为您看得起我,想栽培我。”昭昭垂眸: “您要我看清女人栽在男人身上会是个什么下场,从中明白,我们这类人最不该碰的就是感情。” “不。”虞妈妈讥讽一笑,抬指戳着昭昭的心窝: “因为你是个没有感情的小畜生,长了一颗脏兮兮的心,天生就是做刀的好料子。” * 窈娘的肚子越来越大,昭昭攒的银子花了个精光,楼里给的例银根本不够两人过活,昭昭急得焦头烂额,赚钱这事拖不得了。 天还没亮,昭昭就把小多从床上拉起来。 两人扮了小厮,摸黑上街,一路躲过守夜的更夫,蹲到了与赵四相好的那个暗门娼屋外。 此时天光蓝得发灰,街上空无一人。 两人缩在柴火堆后的大水缸里,顶着木盖露出两双眼睛。 昭昭精神得像只夜猫,小多耷拉着眼皮,打着哈欠: “……昭昭儿,咱们为何不去城门守着,而要来这里?赵四要收账,定然会出城门,估计没空来这儿会相好。” “在城门守着太显眼了,而且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昭昭摇了摇头:“我昨个儿多问了虞妈妈几句,她说这女人每逢十五前后必关门,多半是因为来癸水才谢客。” 只见不远处,挨着街有一间小矮屋,木门的把手上插了好几支芦苇。 这是暗门娼的规矩,上门的客人要带一支花草,别在把手上再轻轻敲门,敲得越重,出价越高。 “门上的芦苇已经枯啦,估摸着是因为来癸水谢客。”小多起了点精神,“今天刚好是十九,你是觉得赵四会来,才……” 昭昭猛地按下他的头,低声道:“来了!” 隔着水缸,只听一阵哒哒马蹄声由远及近,停在了矮屋外,轻轻敲了几声门。 赵四来了。 小多轻声嘲道:“真是好大的排场,宵禁未过就敢打马过街,不怕被逮住杖责吗。” 缸外吱呀一声,木门开了。 女人娇媚地笑道:“四哥儿,你可算来了,这些日子我想死你了。” 赵四似是搂住了她,上下其手,逗得那女人害羞发怯,连声说进屋去。 门被合上,两人隔着水缸听不见,也不敢听。 昭昭和小多各自望向一边,挤在一起挨时间。 小多脑中想到赵四和那女人进屋后会如何,从脸烧到了耳朵,揪了揪自己的手心,看也不看昭昭地说: “这缸里又挤又闷,我还是出去吧。” 他以为昭昭会羞怯地说句好,没想到昭昭竟反问他: “小多,你莫不是把我当外人看,觉得我们有男女大防?” 昭昭的声音绕在小多耳边,缠得他心跳都漏了几拍,他耳朵更烧了,正要说什么时,却听昭昭笑道: “我们是从小到大的好朋友,说好了的,将来我做头牌,你做我的龟公。我骑在你的肩上,走街串巷,被你稳稳地送上各家老爷的床。” 小多怔了怔,那股脸热耳烧的劲儿凝成冰霜,浮在脸上,成了自欺欺人的笑: “不止呢。我还会盼着你早日飞上高枝变凤凰,被富贵老爷赎出去做小妾,再也不必待在脏地方。” 他觉得这句话太无所求,昭昭这种多疑的性子是不会信的,于是又说: “昭昭儿,将来你飞黄腾达,千万别忘了捞我一把。求求你的夫君,给陪了你多年的小龟公一个好差事吧。” 背对着背,昭昭笑了笑,说一定不会忘了患难之交。 小多听她笑,恍惚地以为她是被自己逗乐了。 他其实还有一千一万句能逗昭昭开心的话,可一个无权无势的龟公与一个身不由己的妓女,说得再多又能做什么呢。 两人默着,没再说话。 幸好时间很快就挨过去了,缸外响起开门声,接着是渐行渐远的马蹄声。 昭昭撑开木盖:“赵四走了。” 小多翻出水缸,瞧了眼马蹄方向:“这是往城南去了,顺着马蹄印就能找到他家,以后就能顺藤摸瓜了。” 正准备沿着马蹄走,却听那矮屋内又响起了男人的声音: “乖乖儿,让你与他逢场作戏,当真是委屈你了……” 这事另有苗头? 两人压着步子走近,只听屋内那女人卸下了故作妩媚的腔调,语气中全是不屑: “少跟我作戏,拿了钱就滚。” 欢场竟有这么横的女人? 一阵叮叮咚咚响,多半是男人将银钱裹了揣进兜里了,讪讪笑了笑: “我改天再来看你。” 吱呀一声,门又被推开了。 男人看着昭昭和小多,脸色瞬间青白,愣愣地吐出两个字: “遭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楼子门外开药铺的张掌柜。 他娶了个拿捏不住的妻子,是人尽皆知的耙耳朵。 若是让他妻子知道了背地里的龌龊事,定要把他生吞活剥了。 昭昭笑着打招呼:“张叔,好久不见呐。” 张掌柜退了几步,啪嗒一声坐在椅子上。 他慌得魂不守舍,那暗门娼却一点不怕,冷笑道: “怂成这副毬样,难怪在床上也不中用!” 张掌柜脸上汗如雨下,他认定昭昭是故意跟踪,想抓他小辫子,故意讹诈,便赶紧递了怀里的钱上去: “昭昭儿,小多,你俩都是好孩子,千万别往外面说。” 昭昭瞟了一眼那堆碎银子,收回了目光: “张叔,用不着。” 张掌柜以为她想讹更多,可怜巴巴擦起眼泪来: “多少钱我都给,你娘今后要用什么药,你说句话,我通通白送……叔只求你一件事,千万别跟我媳妇讲。” 7.契机(三) “软货!”女人拍桌而起,眉梢吊得老高,“你要真那么怕家里的婆娘,就别舔着脸来找我!咱们从此一刀两断!” 张掌柜看看她,又看看昭昭和小多,烦得哎呀一声: “你晓得我舍不下你,还说这种话气我!” 两人左一句右一句吵起来,全然不顾旁人在场,翻出一桩桩旧账来。 女人破口大骂,凶得恨不得动手。 张掌柜顶着一张老脸被她的口水喷,一动也不敢动,只敢怂兮兮地小声还嘴。 昭昭和小多一言不发地听着八卦,心想这两人居然还有这般精彩的陈年往事—— 这女人原先是县令家小姐的贴身婢女,偶然认识了上门看诊的张掌柜,三来五去生出了情谊。 本是一桩好事,偏偏县令老爷也看上了她。 她不从,发誓只嫁张掌柜。 县令老爷笑道:“好啊,那就让他去青楼娶你吧。” 于是将她发卖,丢到青楼里做妓女。 那会的张掌柜还是张大夫,没开铺子,一天接十几个诊也赚不了几个钱。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女人在青楼里挨打,屈服,学会逢迎讨好。 一天,穷兮兮的张大夫走进了青楼,见到了许久不见的心上人。 他豪气冲天,把千金赎回的身契重重地拍在桌上,一向圆滑虚伪的他终于像个男人了: “咱们走!” 女人喜极而泣,牵着他温暖的手走出了青楼。 她以为好日子要来了,自己再不用为奴为妓,在受够苦难羞辱之后,有情人终成眷属。 张掌柜却说:“我成亲啦。” 他见不得女人当妓女,可自己又没钱。 思来想去,女人能卖,男人不也能吗? 张掌柜想到了入赘齐家。 齐员外的女儿品行不好,和家里的小厮搅合不清,名声臭到三十里外。 为了把这丢脸的女儿丢出手,齐员外四方招婿,好不容易才等来了模样板正的张掌柜。 齐员外一瞧,好家伙,家世清白,医术傍身,性子又好拿捏,真是一等一的王八! 齐员外陪了一堆礼,火急火燎把闺女嫁了。 成亲当夜,张掌柜愣愣地坐在床上,像只没破壳的雏鸟。 齐小姐挑起他的下巴,眼里满是不屑: “我晓得,你是冲那几个钱来的。我不在意,因为我的本心也不干净。” 她抬起了手腕,让张掌柜号脉。 竟是喜脉。 张掌柜脑子嗡嗡响,太阳穴突突跳。 齐小姐拍了拍手,一个清俊小厮推门走了进来,淡淡地瞟了一眼张掌柜,半个字也懒得说。 “你……你……”张掌柜身上热一阵冷一阵,气得说话都抖:“你们齐家不要脸了!” “这么生气?那你去官府告我好了。”齐小姐嗤道。 张掌柜用脚想也知道告不倒,他是当定这铁王八了! “你不就是图钱么?我给你。”齐小姐冷笑,“但千万别把我当成蠢货糊弄,要吃软饭就乖乖跪下来讨。今后家中开支一应我出,事也由我管。我私下如何你不准过问,当个又聋又哑的摆设就是了!” 张掌柜年轻时虽然也世故,但还有点心气儿,一怒之下就奔出了家。 他卖掉齐员外陪的礼,给自己心上人赎了身。 齐小姐知道这件事后大怒,让下人把张掌柜逮回来,拴在院中大树上吊了足足两天。 大夏天的,又热又渴,张掌柜觉得自己要被晒死了,于是不停求饶。 直到嗓子喊哑了,齐小姐也没把他放下来。 他哑着嗓子开始骂,骂不动了又开始哭。 泪眼朦胧中,他啪的一声落到地上。 正懵着,却被人用脚尖挑起了下巴,被迫对上了一双轻蔑的眼。 “忘了提醒你,我虽是个没德行的人,但最厌恶别人踩我的脸。” 她讥怜地打量死狗般的张掌柜,冷笑道: “用我的嫁妆赎婊子,当真是活腻歪了!” 后来,后来。 “唉。” 小多叹了口气,挠着脑袋问:“那既然已经把你赎出来了,怎么又做上暗门娼了?何必作践自己?” 张掌柜红着眼眶:“她哪是在作践自己?分明是在作践我……” 女人自嘲一笑,有另一番说法: “县令老爷要我在泥里活着,不得好过,我敢上岸么?与其被他弄手段又丢进青楼,倒不如自己认了,好歹还能挑挑客人呢。” 瞟了一眼张掌柜,又道: “他那婆娘和齐府分了家,没了依仗,身家只剩那点嫁妆,偏偏后来还被小厮骗了个精光。” “好好一个精明的富家小姐,如今成了俗不可耐的妇人,成日只知赌钱喝酒,不管家事也不管孩子。” “这软蛋现在不仅要养家糊口,还得养别人的孩子,不忠的婆娘!” “我是一点也不想管他的,可当初赎我花的是他婆娘的陪嫁。如今生意不好做,他家周转不开,我难道能眼巴巴看着,却不接济他们吗?” 她越说,张掌柜头埋的越低,直到听了昭昭说话才猛地抬起来。 “张叔,你放心,我和小多绝不往外说一个字。” 若是让那心高气傲的齐小姐知道自己常被暗门娼接济,还不知要闹成什么样呢。 “你先回家去吧。”女人对张掌柜说,“这俩孩子是来找我的。” “找你?” 张掌柜眨了眨眼,没等他说什么,就被女人推出了门。 门合上,女人指了两个凳子示意坐着说,又倒了两杯茶递给昭昭和小多: “是为赵四来?” 昭昭没料到会和她搭上话,于是隐了真正的意图: “他骗了我们楼里姑娘们的钱,我们找他要。” 女人眉头蹙起来:“你们楼前挂的牌子是不是宿春风?里面有个和他相好的妓女……叫云儿的,这几年赵四从她那儿捞了不少钱,跟我说过。” 小多嗖的一下站起身,忿忿道:“那你为何不提点提点她?大家挣的都是又脏又臭的皮肉钱,你该晓得她不容易!” “这话说的真是大义凛然。可我凭什么要提点她,断了自己的财路?” 女人冷笑道:“过日子凭的是自个儿脑子清醒,而不是等着别人发好心。我一个自身难保的婊子,难道要行侠仗义普渡众生么!” 8.契机(四) 昭昭见她不快,连笑道:“姐,别跟他一般见识。他平日去摊子上听故事听多了,总想着三侠五义仗剑不平,嘴里净是些落不了地的大道理。” 女人再懒得看小多,只与昭昭说话: “被赵四骗的那个云儿如何了?” 昭昭把云儿的处境老实说了,女人听后叹了口气: “傻子。” 她起身走到角落,打开斗柜拿出一块布,放到桌上摊开。 即使是在屋内昏暗的环境下,昭昭还是被那一叠金镯子金耳环金簪子晃得眨了眨眼。 “其实我一直都晓得,赵四花在我身上的钱是从别人那儿刮来的。”女人淡淡道,“这些东西你拿回去分给你楼里被骗了的姐儿们吧……虽然微不足道,但以我的境遇,能还回去的也只有这些了。” 一时四周无声,小多怔怔地望着女人,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句话。 女人冲他蔑然一笑:“小龟公,我平白无故还钱回去,既不是为了你口中的天地良心,也不是想彰显自己有多良善。我只是觉得,像我们这种人活着不容易,若是遭了难后感觉不到半点善意,便真真正正活不下去了。” 她如此坦荡,昭昭也不和她多做作,收了那包金器,感激道: “我们那儿的人都会记得你的恩,将来一定报答你。” 女人嗤笑一声:“不必,我不奢望回报。” 昭昭语塞,又道:“敢问姐姐,是否知道他城南的宅子在哪街哪巷?” “你问这个做什么?”女人语气沉下去。 “冤有头债有主,这事儿还得找赵四解决。”昭昭笑,“他狡兔三窟,行无定所,我们妈妈要找关系治他,也得知道该到哪儿蹲点啊。” 女人垂眸,思忖片刻,再抬眼时目光冰冷: “小姑娘,城南靠近府衙,是达官显贵住的好地段,你就不好奇赵四为何能在那地方?就算他有钱买院子,可那些官老爷好意思和地痞流氓当邻居吗?” 话中有深意,昭昭不明,请教道: “我见识少,还请姐姐点明。” 女人勾了勾手指,昭昭附耳过去,朱唇轻启,笑着吐出一段诡异的话: “因为那宅子没人敢住——有个早已死了多年的人,一直被困在那里。” 热酥酥的气洒在昭昭耳边,激起一片寒栗。 昭昭不明所以,还想问什么,却见女人一副泄露了天机、不便再多说的神情: “他那宅子紧挨着县令老爷的家,每逢雨夜能闻鬼哭。小姑娘,你家鸨母若想带人上门施压的话,最好是多带些人去。” “多谢。” 昭昭回去后将那些金器分给遭骗最多的几个姐儿,又去跟虞妈妈说了此事,问了问关于赵四宅子的异闻。 “他从前是个小吏,现在是个地痞流氓,凭什么能紧挨着县太爷住?”昭昭温顺地捶着虞妈妈的腿。 虞妈妈今个儿抽的是水烟,水烟壶里咕噜咕噜的,气味也比旱烟要轻些。 “紧挨着?那大概是县太爷从前的旧宅了。” 她闭上眼,顺了顺气: “几年前,县太爷建了新府。那宅子便空出来了,荒了许久,也不曾听闻有人住在里面,没想到竟是赵四的宅子。许是县太爷缺钱,将自家的旧宅子卖给他了。” 丧女? 昭昭想起女人说那宅子里困了个早就死了的人,于是又问: “听说那宅子闹鬼?” “你听谁说的?”虞妈妈笑了两声,“我怎么不晓得?” 这县里竟然还有虞妈妈不知道的事? 难道说,赵四宅子里闹鬼的事只有那女人知道? 昭昭不动声色,笑问道:“妈妈,县太爷搬新府前家里可曾有人去世?” 虞妈妈摇了摇头。 那就怪了,从前死在那宅子里的人到底是谁? 夜里,春雨急急密密,门雷滚滚。 昭昭熬了药给窈娘喝,照顾她睡下后,昭昭翻出斗笠蓑衣穿戴整齐,正要推开门外出时,身后响起窈娘的声音: “昭昭儿,你要去哪里?” 昭昭道:“出去转转。” 屋里没点灯,一道春雷落下,惨白的光落在床帏间,照亮了窈娘担忧的脸和快要临盆的肚子。 “你一个女孩儿,大晚上冒雨出去转什么?” 昭昭没说话,只是推开了门,风雨都灌进小屋中,吹得器物摆件叮咚作响。 窈娘哀戚道:“昭昭儿,我不问你心中有什么谋划,我只说一句——你一个小丫头别存那么多心思,平平安安的,将来找个老爷嫁了才是正经事。” 昭昭回眸,黑如点漆的眼中一片空空冷冷: “娘,能不能挣出前程,不看男女年纪,只看胆量手段。” 在窈娘说出下句话之前,昭昭就已合上了门,她在门外站了会,没听到窈娘下床的声音,这才放心走了。 院外,小多已经穿戴好斗笠蓑衣,见昭昭来便迎了上去: “东西搞来了?” 昭昭点了点头,她袖子里揣着虞妈妈托关系搞来的夜行文牒,凭此物在宵禁期外出可免责罚。 一道道闷雷落下,四周一阵漆黑一阵惨白,想到此行是要去做什么,小多不由打了个哆嗦:“……咱俩当真要去捉鬼吗……” 昭昭点头:“那个姐儿话里话外都在点我,我若听不懂她话中深意,那便当真愚不可及了。” 话音未落,头顶又是一道雷响。 借着这声雷,小多看见昭昭身后有个白衣女人。 他吓了一跳,正要说有鬼,稍微仔细一瞧,却愣住了。 这是窈娘。 她大着肚子,站在雨中,浑身都湿透了,声音因为冷有些颤抖: “昭昭儿,跟娘回去吧……” 昭昭浑身僵了一瞬,极缓慢极艰难地转过了身,她摘下斗笠,把它戴在窈娘头上。 用一种极温柔的语气,哄道: “娘,咱们没钱了,我得想办法赚钱,赚很多很多钱。” 窈娘轻泣:“明明有更稳妥的办法,你何必去冒险呢……” 昭昭笑着摇了摇头,反问道:“有什么更稳妥的办法?卖笑,陪睡,做妾?世上有比依附别人而活更冒险的事吗?这么多年,咱们身边有哪个女人得到好下场了吗?” “那是大家遇上的男人都不够有良心……” “娘,你回去吧。” 昭昭懒得再解释什么,拉着小多往外走,头也不回地说: “我不走你的老路,你若因此觉得我不孝,那就当自己生了个唯利是图的畜生吧!” 9.除孽(一) 城南。 此处是青阳县府衙所在,能住这儿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富贵云集,家家户户都修了气派的院子,像一头头蹲伏在夜色中的巨兽。 春雨急急,沿街屋檐下的灯笼无一例外都熄着,风声中隐约透着点诡异,像枉死的女鬼伏在耳边低语。 “昭昭儿啊……” 两人躲在街角,小多举着一片大荷叶遮在昭昭没戴斗笠的头顶,周围俱是一片漆黑,他有些发怵,却还嘴硬道: “你要是害怕,咱们就回去。” 昭昭白他一眼:“软蛋。” 生了青苔的石板路浸水后更加湿滑,街巷的那头有一豆灯火晃晃悠悠地飘近。 “来了!” 昭昭按下小多的身子,两人一起躲在阴影中。 只见一个寻夜的更夫在雨幕中现出身,头戴斗笠身披蓑衣,腕上挂着提灯,手里敲着梆子,打更声在雨中有些模糊不清: “子时三更,平安无事!” 他路过街角时没看到阴影里的两人,径自走进了为更夫准备的矮棚,往提灯里添了蜡脂。 雨夜微寒,幸好县太爷是个好官儿,给每个矮棚里都备了小火炉,能让更夫歇脚时煮一壶热茶喝。 更夫烧火煮茶,没一会儿水就沸了,炉子咕噜咕噜地响。 他抓起一把陈茶,正要丢进去,却听身后响起了咚咚咚的声音。 可身后明明是墙。 更夫怀疑自己听错了,回头看向泥砖砌的墙,将耳朵贴了上去。 又响起两道咚咚声,其中夹杂着少女低语,哭着求道: 更夫脸色骤白,仿佛置身冰窖,一动也不敢动。 忽然,棚中灯火黯下去。 又听砰的一声,矮棚的木门猛然撞合,更夫冲过去用力推门,外面却像是被上了闩一样,如何也打不开。 他以为遇了鬼,可一见桌上空空如也,才发现自己遭了贼,拍门吼道: “哪来的王八蛋偷爷爷的灯!” 恰逢此时,夜雨停了。 昭昭从矮棚后走出来,果不其然见小多已经得手了,那填满了蜡脂的提灯在夜色中散着温暖的光。 矮棚里的更夫还在骂,昭昭将门闩按得更死,粗着嗓子道: “你好好睡一觉,天亮就把灯给你还回来。” 闻言,更夫也不气了,大半夜的又湿又冷,谁乐意去外面晃悠? 被捉弄暗算又不怪他,迫不得已歇一歇也好。 门外又响起声音:“不过嘛,这灯不能白还……我且问你,这一带有鬼没有?” 更夫转了转眼珠:“没有。” 昭昭笑道:“那为何我随意逗逗你,你就怕得直哆嗦呢。” 心里若没引子,怎么会一点就着呢。 心中有了答案,昭昭提着灯往赵四的宅子走,小多跟她身后,嘀咕道: “昭昭儿,咱不能老算计人,这样不对。” 她停住脚,回头看向小多。 小多躲开她的目光:“你当坏人当惯了,将来就改不好了。” 做好人既要本钱,又要勇气。 可她偏偏是个懦弱的穷鬼。 昭昭不爱听这些虚头巴脑的大道理,于是另起话头: “这更夫看着年纪不小,大概在此打更多年了。方才我随意吓吓他,他就丢了神志,可知这一带夜间并不太平。” 小多点点头:“怕是听到过什么东西,却又不敢外传。” 说来也怪,越靠近赵四的宅子,小多越觉得周围阴森,四面八方仿佛都藏着邪祟厉鬼。 无雨的夜空中响起一道春雷,白光刺破天际,将夜色劈开。 一明一暗之间,两人前面不远处现出了一座府邸。 在风水上,独占巷尾是大忌,四怪冲门九鬼妨害。 可那黑漆漆的宅子不仅独占巷尾,门口还种了一排槐树,檐下挂着红灯笼,更添几分不祥的诡异。 小多心里发怵发得慌,再也顾不得男人的颜面了,缩在昭昭身边,声音小得像在恳求: “昭昭儿,咱趴在墙上往里望望,看看是个什么光景,就打道回府吧。” 说完他便蹲下身,昭昭踩着他的肩膀攀上墙头。 只见府内一片漆黑,毫无人气,并不像有人长期居住的光景。 可一盏盏在风中飘摇的红灯笼燃得正盛,显然是有人续了蜡油。 昭昭想清了一些东西,心中顿时通明。 她下了小多的肩膀,低语道: “你记得那个姐儿说什么吗。” 小多咽了咽口水:“赵四的宅子,每逢雨夜便闻鬼哭。” “那就是了。” 昭昭瞟了一眼正门檐下的石狮子,很瞧不起道: “故弄玄虚。这红灯笼是专门挂上去吓人的,生怕人走近了,听到什么不该听的声音。” 也不晓得里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小多被她这么一点,反应过来这是人的把戏,瞬间不怵了。 “我常听说书的先生讲,但凡诡异的事里掺了人,那定然就没有鬼。可惜……如今雨已经停了,听不到‘鬼哭’了。” 正说着,却听院内传出一道咔吱咔吱的开门声。 小多连忙起身,昭昭踩上他的肩,小心露了双眼睛在墙头。 黑漆漆的院子中,有人一手举着一盏如鬼火般的油灯,一手举着木盆,缓缓走到院角,冲阴影中厌恶地吐出三个字: “吃饭了。” 小多看向昭昭,用眼神告诉她,说话这人就是赵四。 一阵沉沉的链条声响起,院角的阴影中爬出了一条湿淋淋的东西。 远远地隔着夜色,昭昭看不清,只能在心中猜测那是什么。 说是狗吧,它身形又不像。 说是猪吧,它没有那么胖。 那东西身上拴着重重的锁链,爬起来咚咚作响。 像是饿极了似的,它把头埋在木盆里,不管不顾地大口吞咽起来,嚼都来不及嚼,就赶紧咽下去。 木盆里的饭菜吃完后,它像是怕再也吃不到下顿一样,把地上洒掉的饭菜也吃了个干净。 它身上湿淋淋的,又脏又臭,不小心碰到了赵四的脚。 “贱死了!” 赵四厌恶地将它踹开,举着油灯回了屋。 昭昭心中升起诡异的潮湿,人难道会骂畜生贱吗? 刚才赵四对它说吃饭了。 ……难道它听得懂人话? 头顶落下一道惊雷,天地变色,大雨倾盆而下。 昭昭呆呆地攀在墙头,听到风声中传来女人的哭声,极凄厉,极模糊,像是疯了傻了,又像是被人绞了舌头。 昭昭听清了。 她在说,救救我。 10.除孽(二) 昭昭在雨中燃烧,像是快熄灭是小火苗,马上就要熄灭了。 说不出的恐惧将她淹没,一时无力,她从小多的肩上跌落,砰的一声摔在地上,疼得全身骨头都碎了一般。 密密的雨如针般扎在她身上,小多凑上来替她挡,焦急地拍着她的脸: “昭昭儿,疼不疼?你看见什么了?” 昭昭的太阳穴突突跳,她闭上眼,脑中又浮现出那空荡荡的口腔。 像是过了一万年那么久,昭昭才顶着湿淋淋的脸,轻声说: “小多,人怎么能活得像猪像狗一样……” “你是说……” 小多语塞,他是个聪明人,瞬间明白了赵四宅子中见不得人的东西是什么。 墙内的女人还在惨烈地叫着,昭昭听得出她在哭。 莫名的恨意在心中燎然而起,昭昭咬牙道: “咱们去报官!天一亮就去敲冤鼓!” 她拎起提灯就往府衙走,小多跟在后面,边追边劝: “昭昭儿,报不得……敲冤鼓要先挨二十鞭,你就算受住了,后面诉讼又要怎么办?!” 昭昭甩开他的手,一意孤行:“你平时满口侠义,真遇上事儿就懂权衡利弊了!” “不是权衡利弊!”小多挡在昭昭面前,“取证要花时间的,到时赵四买通诉讼,将人转走,你岂不是打草惊蛇?!” 见昭昭怔住,小多吼道:“我平时满口侠义是不假,可我晓得你来这一趟是为了找赵四的把柄!你所作所为归根到底都是为了赚钱,而不是为了救死扶伤普渡众生!” 被他劈头盖脸说了一顿,昭昭才想起自己是没有资格做好人的。 她没有钱,她身份贱,她有靠她活命的娘亲。 她哪敢去乱发好心。 雨大得震耳欲聋,狂风伴着雷鸣。 昭昭将手中的提灯丢到一边,颓败沮丧地蹲下身,终于像个十三岁的孩子似地抱着膝盖哭了起来。 小多看不见她的泪水,也听不见她的哭声,他只知道昭昭变成了湿淋淋的落水狗。 昭昭什么都做不了,他也一样,只能用斗笠挡住昭昭头上的雨,不停地说: “以后会做到的……” 昭昭从不在外人面前哭,她捂住脸,说着貌似无关的话: “小多,你不晓得……那天我挡了贵人的马车,差点就要被丢到大牢去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说你遇到了菩萨,比所有画像雕塑上菩萨都温柔漂亮。” “我脏兮兮的,她却捧着我的脸,一点点帮我把泥擦去……可她明明晓得我出身贱籍,给她提鞋都不配……” 小多知道她在难过什么,正要哄时,昭昭却哭够了。 她坐到避雨的街檐下,揉着红红的鼻子,说起正事: “你记得那个姐儿原先是哪家的婢女吗?” “好像是……县太爷家小姐的贴身婢女。” “没错。”昭昭冷静下来了,“我原先还在好奇,赵四是她的财神爷,她怎会给我们透赵四的底?现在我全想明白了。” “你是说……”小多神色一滞,“你是说那院子里不停哭喊的东西,就是……” 昭昭斩钉截铁道:“就是县太爷的小姐,那个姐儿的主子。” 小多怔住,他没攀上墙头看,却能听出那声音是个哑巴,再念及赵四对她的态度,便摆手道: “不可能,县太爷家的小姐早就死了。” 见昭昭疑惑,他解释道: “我比你长几岁,在外面走动的时候更勤,知道的事比你多也不奇怪。” “这事儿在我们县是禁忌,我是从一个老乞丐那儿听来的。” “县太爷只有一位小姐,名姝,生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与兵马司黄大人的公子有婚配。二人郎情妾意,该本是神仙眷侣。” “可谁能料到,待嫁闺中的姝小姐竟莫名其妙大了肚子。黄大人兴师问罪,咱们县太爷碍于脸面……” 小多声音低下去,讳莫如深: “逼姝小姐自尽谢罪了。因为这事不太风光,丧事办得极简单,全县没几个人知道,知道的也不敢提。” 昭昭心中发寒,难怪赵四会对暗门姐儿那么好,砸那么多真金白银上去,岂非没有笼络封口的意思? 一个可怕的猜想从昭昭心里,蛇一般钻到了嘴边: “小多……赵四原本是府衙的小吏,后因犯事被除出吏册,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有谁知道他当初犯的是什么事吗?” “我原先还是太蠢了,以为他放印子钱的事官府不知道,现在想想,怎么可能不知道?不仅知道,他最大的靠山就是县太爷。” 昭昭的目光穿过夜色,穿过黑漆漆的屋檐瓦片,与在暴雨中哭喊的姝小姐对望: “赵四为了攀附权贵,让姝小姐怀孕,以为能当乘龙快婿。可县太爷不愿和亲家撕破脸,于是只好明面上让她自尽,私下却把她扔给赵四。” “……那她如今怎么成了这副样子?”小多问。 “这事过去多少年了?” 小多掐着指头算了算:“快十年了。” “十年,够了。”昭昭冷笑,“一个让家族蒙羞的女儿,哪有一个能稳定供钱的假婿重要呢。” 从她为家族颜面假死那一刻,她就成了世间一缕游魂,谁都不会再把她当人看了。 天蒙蒙亮,偷来的提灯也灭了。 巷子的另一头响起呼喊声,太远了有些听不清。 小多的耳朵动了一动,赶紧把昭昭拉到石碑后躲起来,他竖起手指嘘了一声,让昭昭安静等。 没一会,青石板路上响起滚滚车轮声,车轮声越近,那股熏人的粪味就越浓。 昭昭捏住鼻子,却听见一把极干净清透的男声: “木樨香,人中黄,金汁,小心提防——” 车轮声停在不远处的府门前,门打开,一个管家模样的老汉领了几个小厮,往粪车里倒着屎尿。 老汉笑道:“阿明,今天怎么来得这样早啊?” 阿明大概十五六七,做的是脏活,眼睛却干净得动人: “我爱的姑娘喜欢花,我要早点去集市上,挑最漂亮的白玉兰送给她。” 11.除孽(三) 买花? 昭昭捏着鼻子,忍不住好奇他买花做什么。 再香的花和这么臭的粪车挨上一段儿路,也会变得臭不可闻吧。 “买去送姑娘的?”老汉没笑话阿明,指了指门内的花园: “巧了不是,我家主子种了一院子的白玉兰,开得正盛,还挂着露水呢。你进去摘些吧。” 阿明道谢,笑着拒绝了:“我身上臭,不进去了。” 底层人穷得就剩那点自尊心。 老汉也不勉强他,关心了几句阿明父亲的病,便合上了门。 阿明拉着粪车,稳稳地走在青石板路上,透亮的嗓子传遍巷子: “木樨香,人中黄,金汁,小心提防——” 这时天已经亮了,路上渐渐有了人,个个都避着阿明走,时不时厌恶地回瞟一眼,仿佛那臭味儿是阿明身上发出来的。 昭昭和小多已经把提灯还了回去,悄悄跟在阿明身后走,看着他走街串巷,藏污纳秽。 没一会,阿明拉着粪车走到了赵四宅子的院墙外,停下脚,喊的还是那几句话,声音却更大了些。 院墙内响起几声布谷鸟叫,阿明也学着叫了几声,接着院内就伸出一条长竹竿,挂了个篮子支出来。 阿明身上脏,紧要东西都被塞在内衫的夹层里,他小心翼翼地摸出一块布,拆开,数了数里面的银票,放进篮子里。 篮子被收回去,片刻后,宅子的正门开了。 赵四阴着脸走到阿明十步外,抖了抖手中的银票: “你老子跟我约好的利息是每月三成,本息一共五百七二两八钱,你为何只给了五百两不到?!” “方圆百里这几个县去年都闹了蝗灾,农民死的死,逃的逃,城外的地都荒了一半。”阿明道:“今年开春种地的人少了,我们的行情不好……” “别跟我叫苦叫难!”赵四打断他,恶狠狠道: “咱们虽然走的是暗契,没有墨吃纸的字据,但你该晓得还不上钱是个什么下场!” 阿明攥了攥拳,解释道: “赵叔,麻烦您宽容宽容,不止我家是这个光景,其余几个领了粪道的人家都没好到哪去。” “我宽容你,那谁来宽容我呢?” “如果您不方便,那能不能替我引荐一下,让我去和上面人说上几句话……” “你是什么身份,敢打扰他老人家?”赵四指着阿明的鼻子,骂道:“没有镜子就撒泡尿照照,看看自己多臭多恶心。” 阿明无言以对,低下了头。 不经意间他看见了自己的手,粗糙,脏污,老朽,活像个五六十岁的苦工。 他不敢和喜欢的姑娘牵手,也没能够为病榻上的父亲撑起一片矮矮的天。 “赵叔……”阿明声音有些艰涩,语气软下去:“搭伙好几年了,这次是真的没办法,您缓几天,我们细水长流不好吗……” “细水长流?那我还有什么赚头!”赵四神情凶狠而刻薄,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阿明,我不管你是卖地还是卖房,都得把帐给我平了!” 他上前一步,冷笑道:“要真平不了帐,也行啊……我记得你有个妹妹,模样还不错,卖到妓院估计能换不少钱……” 没等说完,阿明握着拳红着眼打断他:“你敢!” 赵四被阿明眼中的恨意慑住了一瞬,接着就轻蔑地笑起来,无权无势的小兔崽子有什么好怕的? 啪的一声,阿明被抽倒在地,赵四嫌他脏,只肯用脚踹,几脚下去阿明脸上一片青紫: “给脸不要脸的贱货!” 阿明年轻力壮,其实是打得过赵四的。 可他晓得赵四是县太爷的走狗,他惹不起,更不能因为一时冲动给家里惹祸。 他默默地挨打,像个不会出声的沙袋一样。 等终于赵四打够了,踩着阿明的头,想骂几句,却听脚下的阿明服软了: “赵叔,求您给我宽限半个月……” 赵四嗤笑一声,拽起阿明的头,用银票扇了扇他青紫的脸: “今个儿是二十,下月初五我要是还没收到钱,就直接去你家绑你妹了。” 说罢,他又闻到了阿明身上那股挥之不去的臭味,厌恶地甩开手,进了府门。 阿明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一声不吭地拉着粪车走了。 不远处的角落里,小多皱眉道: “完了,昭昭儿,这些领了粪道的门户都被赵四榨干了,你就算和他们搭上话牵上线,也赚不到银子了。” 昭昭摇摇头,说了句不见得,继续悄悄跟上阿明。 他拉着粪车,本来就臭,加上身上脏兮兮的又有伤,行人眼中的厌烦几乎变成了憎恶。 阿明找了处附近没人居住的空地,停了粪车,小心翼翼地挤进集市,到花贩子摊前掏出了铜钱: “老板,我要买白玉兰。” 花摊前本是一片芬芳的,不买花的人也喜欢围着摊子闻闻香味儿,他一来人就都走了,本来热闹的摊子瞬间冷清。 花贩子没好气地瞥他一眼:“要几枝啊?” 阿明把铜钱铺在他面前,花贩子从木桶里随便抽了几枝白玉兰,也不管新不新鲜,扎成一束丢给阿明: “拿了赶紧走,晦气!” 阿明护着花走出人群,回到粪车前却犯难了。 他只有两只手,多不出手拿花。 放怀里?怕挤坏。 咬嘴上?太滑稽。 思来想去,插在发髻上最好的。 正当他这么想时,耳边突然响起了轻灵的声音。 “阿明。” 阿明顺着声音望去,只见来人是个十三四岁的女孩。 脸儿白白身子瘦瘦,清秀的脸上却长了一双比猫儿还机灵的眼睛,泛着若有若无的笑意,坏了几分正气。 阿明赶紧低下了头,他已经向心上人表了白,不该再看别的姑娘: “你是谁?” 一双白细却带着薄茧的手出现在他眼前,从他手中抽走了花枝。 说来也怪,阿明没有一星半点的抗拒。 “我叫昭昭。” 昭昭心灵手巧,没几下就把花枝编成了花环,稳稳地戴在了阿明头上。 “是来帮你的。” 12.除孽(四) 帮他? 阿明以为昭昭说的是他头上的花环:“谢谢你。” 昭昭微笑:“你的麻烦事就这一件吗?” 阿明神情一滞,他摸不清昭昭的门路,不敢多说: “再没别的了。” 可他脸上明明顶着伤,穿的衣服上血混着泥,狼狈不堪。 他转身欲走,却被昭昭叫住: “下月初五,你还得起钱吗。” 阿明停住脚步,昭昭绕到他面前,开门见山道: “不瞒你说,我是外面野楼子里的小雏妓,咱们一样,都是下九流。” 阿明垂下眼,心想难怪她嫩生生的脸上会带着世故与精明,原来是在楼子里浸淫久了的缘故。 “姑娘,你找我做什么?刚才偷听我与赵四讲话又是为何?” “想撬墙角啊。”昭昭笑道,“他的利钱是每月三成,如果我的利息比他低,你肯不肯从此以后找我借?” 阿明搞不明白她一个小雏妓怎么敢信口雌黄说这种话。 他摇了摇头,如实答道:“不敢借。他上面有人,吃死了我们这些领了官差的人家。” 赵四果然是替县太爷捞钱的。 昭昭转了转眼珠,试探道:“如果我的靠山和赵四的一样硬呢?” 阿明听了这句话,哑然失笑:“青阳县还有比县太爷还硬的靠山?” “县尉,黄大人。”昭昭毫不犹豫地答道,“县令不涉军事,黄大人与县太爷可谓是两山并立,分不出高低。” “你认识黄大人?” 昭昭说起谎话一点也不心虚:“当然。” 阿明摇了摇头,将昭昭的谎话戳破: “黄大人两袖清风爱民如子,绝不是变着法儿吸人血的庸官儿。” 发现昭昭是个小骗子,阿明对她好感丧尽,懒得再周旋,拉着粪车就走。 昭昭厚着脸皮跟上,继续问: “如果黄大人肯为我站台,我放钱给你,你借不借?” 阿明觉得昭昭这话简直是在侮辱清官,冷冷道: “你若真能把白染成黑,好变作歹,别说三成利,十成我都借!” 昭昭轻笑,她晓得阿明兜里的铜板都少得可怜,哪来别的钱? 气话罢了。 她不疾不徐,下钩子道: “既然如此,那我头三个月免你一成利,但你得说动其余领了官差的人家,让他们有周转不过来的时候都来找我。” 阿明今天挨了打,心里又在担忧钱的事,听她空口白舌说了许多,耐心已然尽了。 “小姑娘。”他停下脚,从兜里摸出最后几个铜板,递给昭昭: “你说着大话,可我晓得你和我一样都是小人物,你根本不认识黄大人,更帮不了我什么……你走吧,我请你吃糖葫芦。” 昭昭垂下眼,打量着他粗糙不堪的手掌中的铜钱: “将来十倍还你。” 她抓走了阿明手中的钱,却还说这种话,阿明觉得她疯疯癫癫的,失笑道: “我敢打赌,你身上现在连十个铜板都没有。现在尚且如此,怎么敢说将来十倍相还?” 昭昭一边走,一边往天上抛着铜钱,满不在意地说: “那我们来打个赌好了。” “什么赌?” 她抬起手,空中的铜钱纷纷下落,准确无误地回到她莹白的掌心,发出叮叮响: “就赌此一时,彼一时。” 不等阿明再说什么,她已经像猫儿似地跑开了,风声中传来她带笑的声音: “来日再见。” 这小妓女为何这么爱说大话? 阿明觉得自己今天当真倒霉,苦笑着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了。 他给了昭昭八个铜板,刚好购买两串糖葫芦,昭昭一串,小多一串。 小多咬着山楂球,问道:“咱们现在去哪?” 昭昭思忖了会:“去找那个暗门姐儿。” 她有意引人去查赵四的院子,就是为了让人发现她的旧主。 如今昭昭发现了关窍,也该去和她聊聊后面的事了。 集市离西街胡同很近,没走一会就到了。 矮屋的门关着,把手上没插芦苇。 小多以为暗门姐儿没在家,正要敲门,却听里面传来急哄哄的喘息。 他红着脸收回了手,说了句里面在忙,就拉昭昭坐到了一边。 昭昭晓得里面在做什么,像被妨碍了胃口似的,把着糖葫芦的竹签转圈,再不舍得吃了: “小多,你见过你娘吗。” 小多摇摇头,他娘也是个妓女,死在他断奶前了,他是被外人奶大的。 昭昭看着手中红彤彤的糖葫芦,金色的糖衣在阳光下闪耀着五彩的光,当真漂亮。 她想起了自己小时候。 那会她大概只有四岁?五岁? 总之年纪太小,小到没法理解妓女是个什么职业。 一次,窈娘遇上了难伺候的客人,完事以后浑身是伤。 昭昭听到床帏里窈娘不断的轻泣声,不晓得自己母亲到底怎么了,奶声奶气地暗示: “娘,你想吃糖葫芦吗。” 其实她没在关心窈娘,只是在单纯贪嘴。 她知道窈娘哭的时候最脆弱,会尽力满足她的愿望,仿佛非常对不起她一样。 窈娘停了泣声,从床帘里伸出一只满是伤痕的手臂,掌心躺着客人给的小费: “娘不吃,昭昭儿吃。” 昭昭看见了窈娘手臂上的伤痕,可对糖葫芦的渴望容不得她耽搁。 她抓着铜钱就跑到了大街上,买了五串糖葫芦。 她吃了四串,撑得直打饱嗝儿,最后一串吃不下了,才想起在床帘后轻轻抽泣的窈娘。 最后一串,吃不下的这一串,就留给她娘吧。 可等她回去的时候,窈娘又在接客了。 那是昭昭第一次明白妓女这个行业有多下贱。 再屈辱都得讨好,再想哭都得撑出笑。 明明知道自己是任人摆弄的玩物,还得表现出乐在其中的模样。 昭昭坐在门口的地上,听着房内女人的哭声和男人的喘息。 她手中的糖葫芦化了,糖流到了她手上,黏黏腻腻,像有腥味的泪花。 男人推门出来时候还在整理腰带,没太尽兴,冲床上的窈娘啐了一句臭婊子,又踹了昭昭一脚,噔噔噔地下了楼。 没一会,楼下传来骂声,男人嫌窈娘伺候的不好,非得要虞妈妈退钱,两边吵起来了。 在嘈杂的争吵声中,昭昭竖起耳朵,想听到一星半点窈娘的哭声,可这次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她举着化掉的糖葫芦,跪到窈娘床前,用很小很小的声音说: “娘,今天的糖葫芦很甜。” 没有回应。 难道是因为自己今天要多了零花钱,窈娘不开心? 昭昭从鞋里倒出铜钱,摆在床沿上:“……娘,我还你钱,你不要生气。” 昏暗屋内一片死寂,没有任何回应。 昭昭心里生出排山倒海的恐惧,自己难道没有娘了,要成孤儿了? 她越想越害怕,靠着床边哭了起来,一直哭一直哭,却始终没有掀开床帘看一眼的勇气。 床帘中探出窈娘颤抖的手,轻轻抚慰着昭昭的头。 窈娘声音已经哑了,却还带着微弱的爱怜: “……昭昭儿,娘不要你还任何东西……娘爱你。” 13.除孽(五) “昭昭儿,你在发什么呆?” 小多一巴掌拍在昭昭肩上,把她拉回现实,“下灯了。” 下灯是楼子里的说法,妓女接客叫上灯,客人离开叫下灯。 果不其然,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推门而出,悠闲地理着衣服,他从袖子里掏出两串钱扔进门缝里,轻蔑道: “卖烂了的货也好意思要两串钱。” 门缝里传来阿婥讨好的声音: “爷……下次您早点来,我好好伺候您。” 她是不爱讨好人的。 可她已经三十岁了,跟一茬儿一茬儿的小妓女相比,她太老了。 容色渐衰,身体愈差,她再也搭不上新客,只能放低身段留住旧客。 男人瞧不起她的低贱,却又被她的谄媚取悦到了,于是笑着像逗狗一样逗她: “再叫两声达达来听听?” 阿婥把自己的倔强和高傲都踩在脚底:“……达达。” 男人嗤笑道:“你爹养出个天生的婊子。” 把阿婥的身心都糟践透了,男人才觉得这钱花得不冤,晃晃悠悠地走了。 生在青楼,长在青楼,这种场面昭昭见多了,从一开始的不适到如今的漠然—— 说书先生口中那种凭借容貌才情引得男人争相吹捧的妓女少之又少,大多数妓女都活得像狗,床上让人糟践,床下让人取笑。 “咱们进去吧。”小多道。 昭昭摇了摇头:“等她整理下。” 妓女也要颜面的。 她在心里掐着数,估摸着里面已经收拾好了,才上前轻轻敲响了门。 阿婥以为是客人,撑出媚笑来开门,不料来人却是昭昭和小多。 她眉眼弯弯,笑时眼尾会有些皱纹,卸下笑容后倒没有了,显得年轻许多: “你们来啦。” 阿婥没想到两人会来得这么快,她有些激动,又有些惶恐。她把两人迎进屋,锁上门闩时手不停地抖。 妓女锁门代表今天不接客了,昭昭不想耽误她: “姐,我们一会就走。” 阿婥摇摇头:“不卖了,以后都不卖了。” 不接客怎么维持生计?又没店家会聘她们去做工。 阿婥不答,给两人倒上茶:“……你们去赵四的宅子了?” “去了。” 阿婥眼眶有些红,声音带着些胆怯:“……见到她了?” 昭昭与小多对视一眼,不知该怎么说。 “……她过得不太好。”昭昭道。 岂止是不太好。 闻言,阿婥像一根再也绷不住的线,无力地软了下去。 她弯下腰,捂住脸,呜呜咽咽地哭起来。 “都怪我,都怪我……” 小多皱眉,不解道: “你明知道她一直在赵四家里受苦受难,为何还和赵四搅在一起?” 阿婥抬起脸,泪眼朦胧:“我怕死啊……” 她一个妓女,除了隐忍不发伺机而动,还能做什么? 就算她把这件事广而告之,说她家小姐没有死,有几个人会相信?又有几个人会在意? “那赵四为何不忌惮你,反而还笼络你?”昭昭问。 “他怎么会忌惮我呢……” 阿婥流着泪大笑,单薄的身子再也兜不住肮脏的过往: “若非我在小姐的茶水里下了迷药,他怎会有可趁之机玷污小姐?” 昭昭顿时浑身发寒,一句话说不出。 阿婥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十指扣在桌面撑住身子不要塌,用一种自我憎恶到极点的语气忏悔道: “我永永远远都会都记得那一天……我被捆在集市的柱子上,人牙子大声叫卖,却没人愿意买我。” “最后是小姐买了我……她从轿子上走下来,像戏本里的天仙下凡一样来到我面前。” “她问我有没有名字,我说忘记了。她说,那你就叫阿婥好不好。” “我成了她的贴身婢女,有了容身之地,再也不必受饿挨冻……可我过得越舒服,心就越空洞。” “我觉得自己的心变成了幽深的井,里面藏着一只鬼。每天夜里,鬼就俯在我耳边低语——凭什么她生来就在山巅,而你却在泥里?” “没遇到她之前,我从来都不知道世上有人能活得那么惬意……她有柔美的容貌,出众的才情,不俗的家世,还有门当户对的爱人……” “我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要嫉妒她,不要嫉妒自己的恩人……但我可能会不嫉妒她?” 阿婥扣在桌上的指节发白,指甲已经渗出血来: “我以为自己把心思藏得很好,可赵四看出来了。那一年,他得县太爷器重,常来府中走动,看上了小姐。” “但小姐已经有了婚配,郎情妾意天作之合,岂是赵四一个小吏能肖想的?可赵四找到了我,笑着问,为什么后羿见不得天上有十个太阳?我说,因为太耀眼了。” “我们一拍即合。赵四承诺,等他当上了东床快婿,就给我钱财让我远走他乡……其实我不想要钱,我只想要干净的她变肮脏。” 阿婥闭上眼,泪水淌过带有细细皱纹的脸: “小姐大概没想到,斗米恩升米仇的事会发生在她身上,后来……后来的事再不必说了,我之所以苟且偷生活到现在,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弥补她一二,然后便带着这身污秽去死了。” “上次你还金器给我们楼里的姐儿,我佩服极了你,却没想到你是这种恩将仇报的畜生东西!” 小多啪的一声拍桌而起: “你晓不晓得,你口中那个仙女似的恩人已经被剐了舌头?!她被赵四拴在宅子里,活得连猪狗都不如!” 阿婥脸色骤白,整个人像没了骨头似地跌在地上,咳出一口心头血来。 小多还要再骂几句,昭昭拉住他: “往事已矣,多说无益。” 她上前扶起阿婥,用袖中的巾子擦去她唇角的血: “你想救你家小姐?” 阿婥点点头。 昭昭问:“听说你家小姐与县尉黄大人的公子感情极好,当初她假死后,黄公子作何反应?” “他爱惨了我家小姐,又恨极了我家小姐对他不忠……退婚后,他再也无心情爱,成日斗鸡走马,如今已是个不出赌场的纨绔了。” 昭昭垂眸细思了会,回头看向小多: “好小多,虞妈妈不会放我出城,所以有件事只能你去办。” 小多点点头:“什么事?” “你出城去找阿明,让他明早叫上欠了赵四印子钱的净头们一起进城,在衙门前等着。” “我哪能说得动他们?”小多有些为难,“那些倾脚夫成日忙碌,歇不得的。岂会因为我空口白舌的一句话,就放下手里的活计?” “你就问他们,敢不敢赌一把?”昭昭笑,“赢了就能免去全部的负债,输了也不过耽误一早上。” 说罢,昭昭又将桌上的纸笔递给阿婥: “我得知道你家小姐从前爱穿什么衣服,爱说什么话,体态神情如何——” 阿婥一一写下,忍不住问:“凭你就能救我家小姐?” 昭昭扫了一眼纸上的内容,折叠后塞进袖里,微笑道: “没错,凭我就能。” 14.除孽(六) 昏昏欲睡。 黄谦拿手撑住额头,以免在赌桌上睡去。 赌坊里很吵,叫喊声和咒骂声此起彼伏,还有公鸡互斗时发出咕咕声和撕扯声。 要睡不睡的当儿,黄谦耳边响起了一把清澈的男声: “谦爷,赌一把?” 这句话把黄谦整精神了,他赢遍青阳无敌手,桌下败将无数,什么人这般不开眼敢跟他赌? 侧眼一瞧,是个青衣窄袖的少年人,手里拿着骰盅,摇得噔噔响。 倒是没见过这号人。 小多挑衅地笑了笑:“谦爷是困了,还是不敢?” 是个男人就听不得这种话。 黄谦懒得关心自家的威武无敌大将军是输是赢,指了指一旁的空桌,示意过去赌。 “赌什么?” 小多把手中的骰盅放在桌上:“赌大小。” 这是最简单也是最容易出千的赌法,爱玩这个的都是大户人家,输赢都只图个开心。 黄谦耷拉着眼皮,懒懒地将小多从头扫到脚,瞧着并不像有钱的样: “押什么?” “我押银子。”小多摆出几块碎银,又变戏法似地拎出一坛酒:“您押这个。” 他输了给钱,自己输了喝酒? 黄谦费解,搞不明白这是哪来的臭小子,这种赌法图个什么呢? 然而夜里实在无聊,他许久没遇上有意思的人了,于是也懒得计较小多是个什么意图,开始和小多摇骰子。 小多连输三把,黄谦失笑:“小兄弟,你是来送钱的吧。” “不见得。” 小多接过骰盅,摇得盅子叮叮响,开出三个六。 黄谦愿赌服输,举起酒坛咕噜咕噜闷了一大口,这酒度数高,辣得他心肺都疼。 幸好他酒量不错,脑子发热但还没晕。 小多笑着问:“谦爷,再来?” “来!” 能在赌桌上赢过黄谦的人没几个,可小多赢了一把,两把,三把……黄谦喝了一口,两口,三口…… 酒坛空了,黄谦也醉了,但男人是输不得的,颜面比命还重要。 他打了个酒嗝儿,指了指赌坊外的夜酒摊,笑道: “咱俩守着酒缸子赌去……除非你输光,除非我醉倒,不然你小子别想走。” 坐在赌桌上和坐在酒摊上完全是两种感觉,两人吃了几口牛肉,喝了几口马尿,便敞开心扉天南海北地聊起来。 小多是个人精,没有他搭不拢的男人,几句话下去就让黄谦将他视为知己,什么话都套出来了。 “哥,你先喝。”小多醉醺醺地笑,指了指酒摊外的竹林: “我去方便下。” 说罢他便去了,却迟迟未归。 一个人喝酒没意思,黄谦冲竹林的方向喊了几声,没听到小多回应,便疑心他要么是被蛇咬昏了,要么是摔倒磕晕了…… 总之都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只好进竹林去寻人。 夜风寂寂,竹林森森,零碎如雪的月亮洒在地上,一片幽凉。 “小兄弟?” 黄谦的声音消散在夜风中了无音讯。 却听竹林深处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像是有人在哭,黄谦提步往里去。 只见月色下,水塘边,有一白衣少女背对着黄谦,临水照月,轻泣自怜。 一阵风来,吹动她腰间玉佩,泛起清脆的铃铛响。 在一道道铃铛声中,黄谦仿佛被人点住了神窍,尘封的记忆如洪水般将他淹没,将眼前的少女模糊成幻影。 “……姝儿?” 他试着唤了一声,可他的话语仿佛传不到少女的身边,于是他只好走近,越走越近。 一步,两步,三步……近在咫尺,他颤抖着抬起了手,想像以前那样抚摸她的头,却又猛地收回去了。 他怕戳破自己心中的幻影。 黄谦克制着心中的情谊,哽咽道:“这些年来我很想你……” 少女声音娇媚,头也不回地答道:“谦哥哥,我也很想你……” 接着她便猛地回过了头。 浓浓的夜色模糊了视线,却依稀可见那是一张可怖的脸。 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满是伤疤,带着似哭似笑的神情: “我没有背叛过你,我是被赵四强迫的……之后我爹明面逼我去死,私下却我把丢给赵四。” “我一直被锁在从前的旧宅里,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 “谦哥哥,你好狠的心,这么多年也没想过来救救我……” 黄谦被那张脸吓得三魂离了七窍,等他回过神时,那面容可怖的少女已经跑得很远了。 风声中传来叮叮的铃铛声,黄谦犹豫片刻,还是提脚跟上了少女的背影。 他倒要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 * 昭昭穿着一身黑衣,走在夜色中像是灵巧的猫。 她手中有个小壶,里面是油,已然空了。 月光下,油线微微发亮,闪着银白的光,恰恰好好围着赵四的宅子绕了一圈。 昭昭丢到手里的油壶,走到一颗歪脖子的槐树边,像猫儿一样攀上了树,走上了墙沿。 15.除孽(七) 昭昭丢掉手里的油壶,走到一颗歪脖子槐树边,用布缠了手心,蹬着树节攀了上去。 这是从前偷鸟蛋练出的本领,没想到还能用在这里。 她身量轻巧,蹲在树枝上不晃也不摇,用一双猫儿似的眼睃巡着内宅的光景。 昨晚点着红灯笼,今夜却一片漆黑,死寂得有些怪异。 昭昭心里生出些许顾忌,可按照约定,小多和云儿会在天亮前把黄谦引到这里。 眼下时辰快到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容不得她犹豫。 她顺着树枝搭上院墙,墙有些高,昭昭只好寻了处长满了花草的软地儿,眼一闭心一横跳了下去。 昭昭只恨自己不是话本里飞檐走壁的大侠,没有武功防身,内功护体。 咚的一声摔在花草丛里,她浑身都似碎了一般,脑袋嗡嗡作响,口中泛起了腥甜。 幸好院内依旧一片漆黑,没有任何动静。 昭昭松了口气,用手支着身子爬起来,腰还没挺直,身边就响起了嘶嘶声。 蛇! 起初还有些远,随即伴着花叶被扰动的沙沙声,蛇吐信子的声音越来越近。 千算万算没算到这层,昭昭最怕长虫一类的东西。 可现在容不得她怕,她不敢闹出大动静,谁知道赵四到底在不在宅子里。 千万别是毒蛇,千万别是毒蛇。 昭昭一边祈祷,一边用手在地里摩挲,挑了块称手的石头握在掌心。 她想起小多曾说过的话,遇上蛇,要么跑得比蛇快,要么找准机会打蛇七寸。 昭昭苦笑,她现在浑身都疼,哪能跑得过蛇? 她竖起耳朵,分辨着嘶嘶声的方向,抬起缠了布的手臂,手心悬在空中,勾引似地轻轻晃动。 说时迟那时快,草丛中的蛇腾身而起,直冲昭昭的手咬去。 昭昭原本以为自己缩手的速度能快得过蛇,可虎口的疼痛证明那只是她的痴心妄想。 既已被咬了一口,昭昭再没半分恐惧。她不顾疼,眼疾手快逮住那条冷滑的蛇,举起石头猛猛砸向蛇身,也不管哪处是七寸,哪处是蛇头蛇尾,砰砰砰照砸不误。 起初蛇还乱扭着挣扎,很快就软塌了身子,不知是晕了还是死了。 昭昭用脚踩住蛇头,凑近了一瞧,见是没毒的菜花蛇,沉沉地松了口气。 虎口渗出血来,昭昭用布又缠了一圈,没有关系,疼几天而已。 她长记性了,下次翻墙倒院的时候,她会记得带驱蛇虫的雄黄。 月亮西落,天边泛起鱼肚白,远方传来几声鸡鸣。 约定的时间快到了,容不得她再耽搁。 昭昭蹑着脚步往院子的西北角去,风声与虫鸣盖住了她越来越急促的心跳,在冷蓝色的天光下,昭昭离院角的小木棚越来越近。 那是个极矮极窄小的棚子,就算是身量瘦小的昭昭,进去也只能像狗一样蜷缩着。 棚子外面是脏污破烂的衣服,湿湿腻腻地散发着阵阵恶臭,没一件干净的。 赵四根本没把谢姝当人养。 昭昭一阵心悸。 纵使她脚步轻得不能再轻,木棚内还是响起了锁链晃动的声音,十分急促与慌忙,像在拼命提醒她什么事情。 昭昭不语,快步走到木棚里蹲在谢姝的身前,尽量不去看她饱经风霜的脸和裹着破毯、长满烂疮的身体,轻声道: “上次你说的话我听懂了……我来了。” 脏污恶臭的方寸之间响起了压抑的哭声。 昭昭不好意思安慰,便什么都没有说。她从头上取下发钗,试着打开谢姝手脚上的锁链。 可惜她的开锁功夫不到位,怎么捅都捅不开。 幸好铁链的尽头是四个不算太大的铁球,昭昭推了推,勉强还能挪得动。 天已经快亮透了,昭昭长话短说道: “待会我要放火,你这里挨着墙,恐怕会烧到。” “我能救你,请你信我……现在我们得一起使力,让你尽量往池塘那边靠。” 谢姝已经忘了怎么走路,她抬起手想推开昭昭。 可她的手臂骨瘦如柴,没有力量承担锁链的重量,举到半空就摔在了地上。 她流着泪,啊啊乱叫着,用头顶着昭昭,像在告诉昭昭什么。 微不可闻的脚步声响起,一道影子将两人笼罩住。 昭昭后颈生出寒意,她转过头,果不其然见到了堵在后面的赵四。 “我就说这贱人前个儿夜里为什么叫的那么欢。”赵四手中的刀泛着刺眼的寒光,阴森森地笑道: “小婊子,我见过你。” 昭昭浑身发寒,她曾以为自己不同于任何人。 她什么都不怕,困住她的都被她打破,驾驭她的都被她颠覆,种种曲折都是泛着苦的糖,皆可为她的游戏人生添些乐趣。 现下真见到了能杀她的刀,她却瘫坐在地上,止不住地颤抖。 纵使她内心疯狂嘶吼着逃跑,脑中筹谋着对策,可身体竟如失去知觉般不受支配,骨寒齿冷,魂飞魄散。 耳边乍响起谢姝的叫声,昭昭才如梦初醒般回过了神。 电光火石间,赵四的刀劈到了眼前,昭昭侧身躲过,却被划伤了手臂,血色顿时染红了一片衣。 她仗着孩童的身量从赵四腋窝下钻过去,咬死了牙往外面冲去。 “贱人!放手!!!” 身后传来赵四的怒骂和谢姝的痛呼,只见谢姝用尽全身力气缠住了赵四的腿,在拳打脚踢下依旧不放手。 她与回过头的昭昭对视一眼,空荡荡的口中发出凄厉的叫声。 昭昭懂她的意思,于是再不犹豫,直直向府门跑去。 然而赵四早有防备,已在门上落了重闩。 昭昭使尽了全身力气,指头渗出血来也没动得了半分。 临近的墙外响起小多着急的声音:“昭昭儿,是你吗?!” 听到他的声音,昭昭再也顾不得别的,声嘶力竭道: “小多,放火!快放火!” * 追了那装神弄鬼的人一路,黄谦的酒意已经醒透了。 从深夜走到黎明,从城西走到城南,他也不晓得自己在期待什么,又在遗憾什么。 去谢家从前的旧宅看看? 走到近处,他打消了宛如伤口撒盐的念头,物是人非,还看什么呢。 黄谦找了个早铺坐下,要了粥和包子。 他醉酒后吹了一路夜风,脑袋昏昏,许是眼花了,面前的粥竟泛着火一般的红色。 他揉揉眼睛,依旧是红。 正当他要问老板为什么在粥里加辣油,却听老板手中的水瓢砸在了地上。 “房子烧啦!” 他顺着老板的目光望过去,只见谢家旧宅的方向,一片烟火海。 16.除孽(八) “着火啦!!!” 街巷中一阵叮叮咚咚响,不知是哪家的仆役敲打着锣鼓,一边跑一边敞着嗓子高喊,生怕哪家人漏了消息。 被他这把嗓子一嚎,沿街的人家都出了宅子,见到天边那抹如夕阳般血红的烈火俱是一惊,惨白着脸喊道:“快叫人去救火!” 城南这片地住的都是富贵人家,一户户的财产无数。 可再有钱也不能让梁木房子防火,谁都怕火势烧到自家来。 一方有难八方支援,各家都出了仆役下人,用缸用桶用盆用瓢用碗盛水去救火,可那火势烧得奇怪,竟然越救越盛。 黄谦站在嘈杂的人群外,被前来救火的人挤来挤去,忽然间他的肩膀被拍了一下,就像昨晚一样。 “哥。” 又是小多,换了一身衣裳。 旧衣裳因为沾了火油味儿,已经被小多挖坑埋了。 他擦了擦脸上的灰渣,正色直言道: “谢家小姐还活在人世。” “你多大的本事能糊弄得了我?” 黄谦早猜到是小多在装神弄鬼,冷笑道:“当初我亲自去她的灵堂祭拜过,若她在世,县太爷岂会操办她的丧事?” 他推开小多就要走,可回头的瞬间便怔怔地定住了脚。 是阿婥,谢姝从前的贴身婢女。 “黄公子,小姐的确还活着。”阿婥一字一句道,“她被老爷塞给赵四,以示笼络。可赵四是个人面兽心肠,竟……” 没等她说完,身后救火的人们也不知看到什么,大吼道: “火里还有人呐!” “谁还在里面啊……也没听人说过这荒宅子里住人呐……” “这……好像是两个人啊……” 透过半倒的府门往里望,只见满身是血的赵四费尽力气往外爬,时不时咬牙切齿地想将身后的东西踹开。 只见他明显已经脱臼了的右腿上,死缠着个骨瘦如柴的人。 这人浑身是伤,已然疼晕了过去,却用身上的铁链将自己与赵四强行绑死。 要么赵四带着她逃出生天,要么两人一起葬身火海。 “救命啊!”赵四哀声求救道。 他平素与许多富户都有交道,仆人大多也都见过他,没道理不救他一命。 不知是哪家的下人瞎了狗眼,竟裹了湿被冲进火中,将他与缠在他腿上的谢姝一起拖了出来。 赵四死里逃生,心有余悸,将所有怨气都洒在早已昏死的谢姝身上。 “贱人,差点害死老子!” 反正没人知道这个身上绑着铁链的恶臭女人是谁,于是他丝毫不顾忌外人的目光,一手拽起谢姝的头发,一手卡住谢姝的脖颈,想使力将她掐死。 或许是心有不甘,早该命绝的谢姝竟无力地睁开了眼,她用尽全身力气挣扎着,可随着窒息,她身上的力气一点点流逝,再也无法反抗赵四。 她的脖子被赵四死死攥在掌心,天空一点点变得灰白,如同多年前她被逼上吊时一样。 “小姐!” 人群外突然响起一道撕心裂肺的喊声,阿婥冲到她身边来,用尽全力推开了赵四。 阿婥将她牢牢地护在怀里,对众人高声道: “这是县太爷独女谢姝!当初她被赵四玷污,有了身孕,县太爷明面逼她自尽,私下却……” 话没说完,围观的看客们叽叽喳喳地开口了: “谢姝是谁啊?” “县太爷什么时候有过女儿吗?” “对啊……我记得谢家只有个小公子啊……” 时过境迁,城南富户家中的仆役新来旧去,谁还会知道一个早已死了十年的人? 阿婥觉得自己在一点点结冰,她忍了这么久,想赎清自己的罪过。 可如今物是人非,当初被她害过的人已经成了活在人间的鬼,她再无法洗刷谢姝的冤屈,更无法还尽自己的罪孽。 瞧见这一幕的赵四嚣张大笑,毫不掩饰神情中的轻蔑与得意: “猫哭耗子假慈悲!你现在倒好意思跑来哭丧了?可惜啊……人人都只把你这个臭婊子的话当屁听!” 他指着阿婥,对众人道: “诸位,火就是这婊子连同那叫花子一起放的,险些烧了这一片的房子!赶紧逮了她们去报官!” 众人一听,心中虽有疑惑,可眼下找不到人犯,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纷纷上前来想绑了两人。 却听人群外一阵哒哒马蹄声与盔甲抖动声,竟是黄谦领了他爹手下的兵来了。 远远的,他便高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官见兵都得怕三分,更何况是民? 人群如水般散开,给黄谦和他带的兵分开了一条道。 黄谦平日赌归赌,刀马功夫却也没落下。 他捏着马鞭走到赵四面前,目光如刀剐着赵四身上的肉: “赵四。” 赵四晓得自己是县太爷的狗,而黄谦是县尉的公子,硬碰硬不得。 于是忍下心中的慌乱,恭声道: “黄……黄小衙内。” 黄谦指了指将头埋在阿婥怀中不断颤抖的谢姝,恨声道: “我问你,她是谁?” 赵四额上冷汗如雨,啪嗒啪嗒地砸在地上: “她是……她是……我也不晓得她是从哪来的臭叫花子。” “是吗?” 黄谦冷笑,冲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几个披甲带刀的兵大步上前: “小爷。” “把他给我捆了!” 赵四在常人里算是力气大的汉子,和正儿八经上过沙场的兵比根本不值一提。 几个兵利落将赵四捆了,将他的头摁在地上。 赵四嘴里吃着泥,晓得自己怕是挨不过这一遭了,不管不顾地大喊道: “黄小衙内,你当真不替黄大人考虑吗!何必把事情搞得这么难看!” 官场上有个规矩,打狗之前,要和狗的主人商量一二。 下面人虽不清楚赵四的门路,可青阳县中稍微往上走点的人物,都知道赵四这条恶犬脖子上挂的是县太爷的名儿,打他就是打县太爷的脸。 赵四以为黄谦会有所顾虑,想再点他几句,不料头上落下一只带着恨意的脚,恨不得将他头踩扁。 黄谦咬牙切齿道:“拿刀来,把这畜生剐了喂狗!” 17.除孽(九) 刀架上脖子,赵四又怒又惧,吼道:“你敢!我是县太爷的人,你动我一个试试?” 黄谦冷笑,抽出腰间的匕首,抬手便是一刀。 电光火石之间,外人还没来得及看清他手中的动作,一块肉就已啪嗒落地。 赵四起初并未感到疼痛,直到定眼认清那坨血肉是自己的耳朵,才猛地哀嚎起来。 他疼得想捂住耳朵,可手被绑在后面挣扎不得,于是只能在地上扭动,像条被砍了半截的肉虫。 黄谦死死将他的头踩住,冲手下人吩咐道:“先把这厮的手脚剁了!” 他是县尉黄大人独子,按理说这些兵该听他的,可一个个的不仅犹豫不决,反而小声劝道: “公子,到时候怕不好跟谢大人交代……” 黄谦见他们不敢担事,便自己用匕首扎进了赵四的腿,这一刀杀得极深,几乎嵌进了骨头里,卡得拔都拔不出来。 赵四哀嚎不断,像条疯狗似地向周围求救:“杀人啦!黄小衙内当街杀人呐!” 周围人皆一脸惊惧,却没一个敢上来帮忙。 黄谦抽出身边侍卫的刀,作势就要结果了赵四这人面兽心的畜生。 可一只冰凉又枯瘦的手制住了他,他震惊地抬起头,对上了谢姝的泪眼。 十年未见,风霜满面。 他养尊处优,仍如翩翩少年。她却被糟践得鬓星点点,枯朽得如五十老妪一般。 一见到她,黄谦眼眶便湿了,梦中人出现在眼前,竟是这般模样。他没法不恨,没法容忍,咬牙切齿道: “你做什么拦我!” 谢姝流着泪摇摇头,她不敢说话,怕黄谦窥见她空荡荡的口腔。 冤有头债有主,她的仇人不在这里。 “如果你的仇人不是他……”黄谦举着刀,怒红着眼眶问:“那是谁?!” “是这个婊子!”地上的赵四冲着阿婥嘶吼道,“她是个恩将仇报的白眼狼,故意往茶中下了迷药,让我玷污了她家小姐!” 黄谦冷眼看过去,寒声问:“是不是。” 阿婥不辩解,屈膝俯身冲谢姝叩首一拜: “小姐,我知道你厌恶我,来生定不愿再遇见……可我还是痴心妄想,盼着来生有福,能做你门前青松、檐下野雀,得你一句怜悯……便足够了。” 她闭上眼,平静地引颈待戮,眼尾蓄着一汪泪,想滑落,却寻不到原由。 千钧一发之际,人群外乍响起一道喝传声:“——谢大人到!” 围观的看客顿时散开,踏起一片污七八糟的尘土。 烟尘散开,只见一架青顶轿子被四个差役从肩头放下,帘子被人挑起,一个面红身正的官员走出轿子,精明的目光迅速将在场众人扫了一圈。 黄谦不情不愿地拱手道:“谢伯父。” 两家原先本要联姻,后来事情黄了,关系便冷到了冰点,十年来少有往来。 眼下,谢县令却摆出一副长辈的慈笑:“谦哥儿,你来救火犯得着带兵吗。” 谁都看得见黄谦手中的刀还挂着血,赵四的耳朵就落在地上,谢县令却只避而不见,温言细语地逼黄谦罢休。 黄谦懒得和他打官腔说油话,牵着谢姝的手走到他面前,冷声道: “谢伯父,你看她是谁。“ 谢姝常年活在窝棚,身上散发着阵阵恶臭。 谢县令缓缓用袖子掩住了鼻,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这是哪来的叫花子。” “她是谢姝!”黄谦咬牙切齿道,“是我未过门的妻,是你的长女!” 谢大人面上依旧挂着笑,只是多了几分惋惜,他毫不露怯地回道: “谦哥儿,你怕是忧思过度认错了人……我只有一个女儿,因为不守妇道败坏家风已经在十年前上吊了。” 谢姝怔怔地抬起来了头,眼中的恨意像凝冰一般瞬间明了,也不知她哪来的力气,竟似走投无路的困兽般猛地扑向了谢县令。 可惜她枯柴般的身躯承载了过多的仇怨,却担不起更多的力量。 她撕扯了谢县令几下,便被一边的皂吏扯开丢在地上。 谢县令揉了揉被掐红的脖子,脸上常挂着的慈笑变成了阴狠:“好你个叫花子,竟敢谋害要员!”又侧过头吩咐道:“将她打入大牢,择日处斩!” 几个皂吏应了声是,作势就要拿绳子将谢姝捆了。 黄谦挡在她面前,拔刀相向:“我倒要看看哪个不开眼的敢动她!上前者死!” 谢县令冷笑一声:“黄公子当街伤人,目无法纪,一并抓了!” 却听人群外一阵嘈杂,几十道密密匝匝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众人冲街尾望去,只见来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领头的是一名少年与少女,两人共举一张阔面白布,上面用血写着腥红的大字——求青天大老爷做主! 眨眼间这伙人便走近了,围观的人纷纷捉鼻,这股脂粉味与屎尿味交杂的气息可当真不好闻。 女的是妓女,男的是倾脚工。 领头的是昭昭和阿明,他俩见了谢县令便不管不顾地跪地哭喊道:“县太爷,求您为我们做主!” 谢县令卸下方才的阴狠,摆出父母官的慈笑: “起来再说,起来再说……你们有何冤屈呐?” 倒不是他有多体察民情,而是因为救火一事,城南的富户都云集于此。 他可以在无关紧要的贱民面前丢脸,却不能在自家的一颗颗摇钱树前失了身份。 昭昭怯生生地抬起头,清秀稚嫩的小脸上挂着泪珠,她指了指身后的一群妓女: “回大人,我们楼里的姐儿们被人骗了钱,足足有一千两之多。” 不等谢县令问话,阿明领着身后的净头们直直跪下,十几个脑瓜子磕得咚咚作响: “回大老爷,我们都是城外领了粪道的净头。县里的恶霸敲诈勒索了我们多年,硬逼着我们借他的印子钱,我们中间许多人都被他逼得家破人亡啊!” 谢县令的脸色变了又变,他捋了捋胡须,强作镇定道:“……竟有此等事……是何人所为呐?” “就是他。” 昭昭和阿明的手指不约而同地指向了一旁被捆住的赵四,一字一句道: “他打着大人您的名号,在外面欺男霸女,敛财无数!” 18.除孽(十) 今日的青阳县甚是奇怪。 平常像过街老鼠似的小乞丐们居然从破庙烂棚里钻了出来,他们手里拿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糖葫芦,一边嚼着一边含混不清地唱着童谣: “朝求生,暮求合,近来贫汉难存活!” “说为何?道为何?大老爷放狗吃人了!” “敢问恶犬叫什么?请去衙门看杀狗!” 他们边跑边唱,专往人多的地方窜,引得大伙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也不知谁起了个头,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去衙门前乘个凉看热闹,竟引了一路的人往县衙涌去。 衙门前被围得水泄不通,大伙儿都是来看戏的,来得早的端了长条凳椅,来得晚的坐在台阶,最后来的只能爬到树上,挂在树枝上往里望。 只见多年未升堂的公堂上,居然跪了三四十个苦主,硬生生将站在两侧的县吏都给挤了出去。 “大案啊!”挂在树上的人兴奋道。 树下来得早坐长条板凳的人摆起了老道,笑着说: “什么大案?一群挑粪的净头和卖春的婊子,谁管他们冤不冤?” 谢县令端坐在上,手中的惊堂木砸出一声雷响,他冷厉问道: “你们一个说赵四骗了你们的钱,一个说他逼你们借印子钱,有何罪证?” 堂下,昭昭和阿明对视一眼,昭昭先开口道: “回大人,赵四与我们楼里的姐儿有染,借情骗财……” 没等昭昭说完,谢县令身边贼眉鼠眼的师爷打断道: “这么说来,你和你身后这些女人都是妓女?” 昭昭答是。 师爷嗤嗤笑了笑:“瞧你年纪不过十三四岁,那些妓女与赵四的勾当为何要你说明?苦主在哪?让苦主自己开口。” 谢县令拍响惊堂木,沉声道:“苦主上前。” 何需上前?昭昭往右面移了移身,露出以云儿为首的一群姐儿。 云儿落胎不久,身子还虚着,眼下强撑着精神开口了: “大人,我与身后十几名姐妹都上了赵四的当。” “冤枉啊!”旁边的赵四一副含屈受辱的模样,哭道:“大人,我根本不认识这群婊子,更别说骗她们的钱了!” “若不认识,你身上为何会有我刻下的纹?”云儿冷笑,看向谢县令: “大人若不信,可以令人扒下他的外衣,看他后腰是不是有个篆体的云字!” 那本是云儿从前拈酸吃醋时用簪子刻下的字,原是为了宣示主权,防止他和其他姐儿走近,没成想却用在了对簿公堂上。 里里外外近百双眼睛盯着,谢县令不好徇私舞弊,只得叫皂吏上前扒了赵四的衣服,确乎有个纹印。 谢县令威坐不语,师爷走到云儿面前,笑道: “那你们如何上了赵四的当?” 云儿和妓女们将前因后果一五一十说了,师爷听后,窄小的眼睛闪着精光: “如此说来,你们是冲着有利可图,才将手中的钱财投给赵四,算作入干股?” 云儿点点头,隐约觉得有些怪异,却听师爷继续笑着说: “你们入股时可有带画押的契书?” 他这话问得楼里的姐儿们俱是一懵,她们连出楼的机会都没有,哪能知道世上还有除了身契以外的契书? 更何况,一开始赵四确实反了不少利钱,她们被银子迷了心,谁都没想起立契写状这事儿来。 见她们语塞,师爷挥了挥手中的扇子,冲高座上的谢县令道: “大人,事情已经明了。” “这群妓女口口声声说自己拿了钱入干股,却连一张字据都拿不出来,岂能当真?” 赵四又开始喊冤,咚咚磕了两个头,哭道: “大人啊,我确实和这个叫云儿的妓女睡过几次,可绝没到收她们钱的地步。” “这婊子前些天说怀了我的孩子,非得让我给她赎身……可上过她的人比街上跑的马还多,我怎肯被她用肚子敲诈? “这婊子瞧我不上套,就出此下策将我告上公堂……” “你颠倒黑白!” 云儿虚弱的脸气得越发惨白,昭昭拍了拍她的背,轻声说了句放宽心。 师爷与赵四对视一眼,一唱一和道: “大人,这桩案子本就没有黑白之分。” “就算她们所言是真,她们入了股,眼下却拿不回本钱,这有什么奇怪?” “方才她们自己说,投钱给赵四是图利投机。既是投机,那就有赚有亏。” “赵四赚时反给她们不少利钱,这是情;赵四做买卖将钱亏了个精光,依法不必还本金,这是理。” 谢县令拍响惊堂木,冷声道:“你们这些个躺着赚钱的妓女,钱来得太轻松容易,便以为天底下有稳赚不赔的买卖!此案本官不予理会!” 昭昭上前一步,颔首恭敬问道:“敢问大人,若是我们能拿出证据,证明赵四做买卖一部分的本钱是从我们这儿来的,且又证明赵四还有家产傍身,这钱该不该还?” 谢县令瞟了眼赵四,他极快地眨了眨眼,意思是自个儿并没留下把柄。 “当然该还。”谢县令轻飘飘道。 一众妓女下堂,阿明领着净头们上前。 谢县令再敲惊堂木:“你们说赵四逼你们借印子钱,有何证据?” 阿明和净头们纷纷从怀中掏出字据,铺在地上: “回大人,这纸上虽然写的是利钱五厘,实际上却是每月三成的利滚利。若是我们当中有谁还不起利钱,赵四便会带人上门绑走我们的妻女姐妹,卖到百十里外的濮阳县当妓女。” 正当赵四又要喊冤,堂下一名汉子愤愤道: “我妹妹就是被他逮去卖了的!” 赵四梗着脖子顶回去:“证据呢?口说无凭!” 就在这时,堂外的人群中挤出一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中年女人,她手里牵着个五六岁的女孩,远远的便开始喊冤: “青天大老爷为我做主!” 谢县令沉声道:“何人在外喧哗?拖下去,待会再审!” 刚才那个净头汉子站起了身,指着外面那个小女孩道:“大人,那就是我被卖去妓院的妹妹,牵着她的就是与赵四打过交道的老鸨。” 闻言,谢县令脸色顿时铁青:“带上来。” 老鸨牵着女孩进来,她不晓得青阳县里的弯弯绕绕,自然也不知道赵四是谢县令的人,于是一见赵四就骂道: “好你个没良心的,你跟我说这女娃娃虽然长得矮,但已经十岁了,再养几年就能卖。谁晓得她刚过了六岁的生辰,离上灯还远得很!” 念及此,老鸨一脸委屈看着小女孩:“年纪小小的就算了,可她一天要吃四碗饭,不给就缠着我哭……我一个调教妓女的老鸨,倒成救济饿死鬼的菩萨了!” 19.除孽(完) “臭婆娘,你他妈胡乱攀扯什么?”赵四一把推开她,恶狠狠道:“我什么时候卖过娃娃给你!” 老鸨摔倒在地,捂住屁股疼得直哎呦,小女娃上去护着她,奶声奶气地冲赵四说: “有天早上你带人来了我家,打了我哥哥,把我装进麻袋里卖给了姨姨……” 老鸨站不起来,干脆摆出骂街的架势坐在了青石地上,蹬掉自己的绣花鞋,从鞋垫子下掏出一张身契,拿在手里抖了抖: “好一个赵四,你敢说这不是你的指印?” 师爷凑过去一瞧,上面白纸黑字落着赵四的名字。 这畜生还是落下把柄了。 他脸色阴了阴,冲谢县令使了个眼色,谢县令会意,刚要拍响惊堂木给老鸨安个扰乱公堂的罪名,却听衙门外看戏的人群中有人嚎了一嗓子: “验指印!验指印!” 起初只是一两声,到最后大家都嚎起来,大伙儿虽然看不起挑粪的和卖春的,可说来说去最看不起的还是拐小孩的人贩子。 这帮刁民! 谢县令面色沉静,实际上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迫于压力,他不得已吩咐下去: “取红泥来。” 赵四轻轻地用指头摁了下红泥,虚虚地印在纸上,正要抬手,一只小小的脚就踩在了他手背,将印记夯实了。 小女娃收回脚,凶道:“当初你就这样踩我哥的。” 老鸨将纸上的指印与手中身契的指印比较一番,果然一模一样。 “大人,这赵四虚报小娃娃的年龄,让我买到了歪货,我要退人——” 闻言,谢县令与师爷对视片刻,心中顿时有了谋算。 “大人……”赵四意识到了什么,惊慌地望着谢县令。 “咚!”谢县令拍响惊堂木,冷声道:“赵四,你略卖人口,为害乡里,本官判你流刑三千里充军——退堂!” “大人!大人!”赵四拖着半条脱了臼的腿爬到公案前,死死地抱住谢县令的腿,“您救救小的啊!小的这么多年替您办事……” 没等他把贩私盐、走私铜、盗生铁一类掉脑袋的事说出口,师爷就已拿过旁边的衙役手中的水火棍,嗙的一声砸在了赵四的后脑勺,赵四白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谢县令冷眼瞧着赵四,像看死狗一般,一脚将他踹开,起身拂袖走人。 堂下却响起了一道清亮的声音,是阿明: “大人,那我们借了赵四的钱怎么办?” 谢县令望过去,只见几个净头露出了身后脏兮兮的小木箱,箱子打开,里面竟全是白花花的碎银和一沓沓银票。 师爷细小的眼中精光直冒,捋着胡须笑了笑:“一码归一码,你们欠了他的钱还是要还的……不过嘛,他既是罪犯,那这些银子就是罪产,按理说是要充公的……” 几个衙役作势就上去抬箱子,衙门外看戏的人群中又有人吼道: “官府黑钱了!官府黑钱了!” 这次喊话的是一群脏兮兮的小乞丐,他们手中的糖葫芦已经吃完了,握着竹棍不舍得丢,一边喊一边挥着竹签: “县太爷发财咯!县太爷发财咯!” 几个衙役拿着水火棍出去逮他们,可他们像灵活得像小耗子一样,眨眼间就不见了。 谢县令脸色越发阴沉,堂中又暗又冷。 昭昭从一侧走出来,恭恭敬敬鞠了个躬: “大人,您前面允诺,若能证明赵四放给净头的钱是从我们楼里来的,就会按理将这钱归还原主。” 谢县令瞟了眼那几箱白花花的银子,冷笑道:“你如何证明?” 难道这银子上面还能刻名字不成? 昭昭用手抓了一把箱中的碎银,道:“我们楼里姐儿们的身价大多都在一两到二两,您可以称一称,这箱中的碎银是不是都在这个重量。” 师爷抓一把,掂了一掂,他是摸惯了银子的老手,一下便知这是有备而来: “是又如何?难不成天底下相同重量的银子都是你家的?” 昭昭微笑,随便拿起几块碎银递给师爷:“您仔细瞧瞧?” 师爷定眼一看,竟发现上面竟都有压出的五星梅花点。 “我们楼里的妈妈是个谨慎的人,她收钱入库前会用烟枪杆在银子上戳下印记。” 昭昭从袖中掏出一杆旧烟枪,杆尾的梅花雕体果然能和碎银子上的梅花点对上: “过了她手的钱都有这毛病。” 师爷皮笑肉不笑,正要说妓女们投钱时没立字据,却见昭昭小手一抖,竟摆出了一张契纸,上面写着赵四借钱多少多少。 虽是连夜伪造的,可昭昭一脸坦荡地笑了笑:“刚找到的。” 若是平时正常上诉,衙门定会把这事压下去。可眼下众目睽睽,人证物证俱在,容不得舞弊。 谢县令用眼刀子杀着昭昭,记住了昭昭的模样,道: “既然如此,凡是有印记的碎银都物归原主,没有的都充公,退堂!” 终于把事了结,谢县令起身往侧门走去,替他开门的衙役却一脸为难道: “大人,门不知道被哪个小兔崽子上门闩了,您得走正门出去……” 听到他要从正门出来,百姓们摆凳子的搬凳子,抬屁股的抬屁股,下树的下树,嘈嘈杂杂乌烟瘴气。 谢县令心中大骂晦气,他平素装出一副父母官的样子,实际上连看一眼百姓都嫌脏眼睛,更别说和百姓挨近了接触。 师爷附耳过来,说这次是被人算计了。 谢县令不耐烦地点点头,刚要吩咐下去将带头的几个寻由头抓了,胸前就猛地一阵冰凉。 起初他还没反应过来那泛着白光的是什么东西,直到看见刀柄,看见谢姝饱经风霜枯朽如树皮的脸,才吐出一口鲜血明白了所有: “你……” 按理说她本该被看押在后衙,现在却浑水摸鱼到了这里。 谢姝哈哈大笑起来,如有疯癫,如有欣喜,她将刀抽出自己父亲的胸膛,作势还要多砍几刀。 “拦住她!” 师爷抱住谢县令,用手捂着他鲜血淋淋的伤口,慌忙吼道: “保护大人!把在场所有人都逮了!” 人群惊慌四散,衙役们只能逮住谢姝,她被摁在地上,一双得意的笑眼死死地衔住谢县令不断涌出鲜血的胸口。 被玷污又如何?未婚先孕又如何? 她恨阿婥背叛她,恨赵四欺辱她,可亲手把她推下深渊的人却是打着礼教大旗杀她的父亲。 终于大仇得报。 20.春和(一) 景益二十二年春。 青阳县县令被叫花子一刀捅死了,叫花子笑着撞死在了县衙门口的石狮子上。 谢县令活着时,百姓们慑于他的官威,都虚情假意地夸他是青天大老爷。 他遇刺身亡,人人都夸一句好死。随后大家又翻出了他从前欺压百姓的旧账,抱团结伙把他祖坟刨了个稀巴烂。 同时他的死也成了县里逢人必说的趣事,越传越玄乎。 有人说谢县令坏事做尽遭报应了,才会被人正正好好一刀扎进了心窝;有人说他贩私铜没给上面的官儿分账,所以招来了杀身之祸;还有人说那叫花子是从火堆里爬出来的英魂烈鬼,替天行道专杀贪官污吏。 众说纷纭。 最精彩的说法出自一个叫宿春风的二流野楼子。 “只见天地骤然变色,那哑叫花登云踏雾,眨眼间就飞到了狗官面前!” 虞妈妈在前楼给小多摆了个说书台子,他年纪轻轻,摆起说书人的架势却老气横秋,他用扇子敲着桌案,语调抑扬顿挫: “哑叫花怒吼一声‘纳命来’,便将手中的冰刀霜刃捅进了狗官的心窝——” 台下有个听客放下茶碗,砸吧砸吧嘴:“叫花子都是哑巴了,如何吼得出纳命来?” 小多次次说的版本都不一样,免不了口误,他讪讪一笑: “老天爷可怜她,帮她喊的。” 堂中谑声四起,听客们从兜中掏出铜板往小多砸去,小多的脑袋被砸得叮当作响,他却开心地嘿嘿笑。 等大家砸完了,他蹲在地上将铜钱一一捡起,兜在衣摆里,忙不迭地往后院跑去。 “昭昭儿!昭昭儿!” 春光融融,柳絮飘飘,后院的大柳树下一个大药罐咕噜咕噜地响,汤药噗嗤噗嗤往外冒。 小多跑过去,也不顾得烫手,赶紧把药罐子挪下了火堆。 他一边吹着手,一边往柳树下的大石头后走去,果不其然瞧见了昭昭睡得正死,打起呼噜来像猫似的。 小多把刚收来的铜钱垒成一叠叠,摆在昭昭脸边,保准她一睁眼就能看见。 “昭昭儿……”他轻轻唤了句,想起了什么,又把手藏在了身后,大声道: “昭昭儿!” 昭昭儿被他喊得一激灵,瞬间醒了,睁眼就看到了一沓子铜钱,她迷迷糊糊地笑了笑,揉着眼睛说: “你又去前楼胡说八道了。” 小多笑道:“挣钱还不好啊?” 昭昭折下一条低垂的柳枝,将铜钱串了,放到小多怀里: “我有钱啦。” 她帮楼里的姐儿们讨回了钱,又帮阿明他们免了印子钱的利息,两边皆大欢喜,都给了昭昭不少谢礼。 小多瞟了眼昭昭和窈娘住的屋子,温声道: “现在是有了,那将来呢?你娘身子弱,得用药吊着命,将来你弟弟妹妹出生了,开销不都得你出吗?” 昭昭靠在大石头上,用一双笑眼打量着小多,看透了,反问道: “你担心我做什么?我的钱不长久,难道你的钱就长久了?” “将来你要娶妻生子养家糊口,总不能让婆娘孩子跟着你过苦日子吧。” “我不要你的钱,你也别再给我。小多,我们是朋友。” 小多愣了愣神,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越界了,他掐了下自己被烧红的掌心,麻麻的疼顺着经脉传到心里。 他还是太年轻了,以为两个人只要一起同仇敌忾,出生入死,就能滋生出不一样的情意。 他忽然回忆起了那天他站在墙外时的无助感。 火光冲天而起的那一刻,他站在墙外,觉得自己面前有一方难以逾越的海。 他脑中像说书一样浮现出无数个昭昭死在火焰中的话本,可这些话本最后都有一个相同的结局,那就是他走进火海,和昭昭一起死去。 他们是过命的交情,但也仅此而已。 昭昭从兜里掏出一袋银子,扯过小多的手臂,塞到他手里。 看见他掌心的烫伤时,昭昭略懵了懵,叹了口气: “我怎么还得起。” 小多缩回手,没好气道:“谁要你还了!小爷我乐意。” 再说多几句,他可又要胡思乱想了。 “总要还到两清的。” 昭昭把他看得透透的,懒得耽搁或戏弄他,起身端着药罐往屋里走去。 窈娘已经快临盆了,她躺在床上,漠漠地用手抚着帘纱。 “娘,喝药了。” 药熬得有些干,苦味更重了,昭昭往里放糖。 白糖是稀罕物什,老百姓们平时洒几粒都心疼得不行。 昭昭却一勺一勺又一勺,恨不得把苦药兑成甜汤。 她穷惯了,刚进了一笔巨财,花钱难免大手大脚,恨不得把前面十几年过的苦日子都填平。 窈娘看着昭昭的背影,轻声道: “昭昭儿,要端着心过日子呐。” 昭昭回过头,笑着对窈娘说了句知道了,说归说,她手里又往药里搅合了一勺糖。 她是有心炫耀和显摆的。 她要向窈娘证明,楼子里的女人们都活错了。 大家都在自己吓自己,以为头上顶着隐形的鸟笼子不让她们飞到天上去,可笼子明明就在她们心里。 只要敢想敢干,不怕付出代价,男女有什么不一样? 大家不都是刀剑相向的对手吗。 又何必着眼于男人的裤裆老不老实,心里想的是谁,明天还会不会捧着你。 她吹凉了药,递到窈娘唇边,骄傲的神情像一只翘尾巴的小猫: “娘,你尝尝看,是你从前去官宴上吃的糖糕甜,还是这药甜?” 窈娘喝了一口,只觉得这药浓稠得像是糖浆,有些糊嗓子了。 她纵容着昭昭的得意,温柔道: “昭昭儿真厉害。” 昭昭嘴角按捺不住地扬起,垂眼笑道: “我以后还要挣好多好多的钱,一半留着我们过日子,一半给娘肚子里的妹妹。” “你怎么知道是妹妹?” “我希望是。” 昭昭从枕头下拿出那根素玉簪子,贪不够地看: “我要把她捧到天上去,让她有吃不完的糖,穿不完的衣,不必低声下气,也不必虚与委蛇。” “她就做她自己,开开心心的,像匹无忧无虑的小马驹,哒哒哒地往前冲,跑到天外面也不必停!” 21.春和(二) “昭昭儿!” 门被敲响,小多雀跃地唤道:“谦哥儿叫咱俩去一趟!” “等我换身衣服!” 昭昭脸上绽出笑,把药碗放在床头,着急忙慌地换了身干净衣服,冲窈娘道: “我出去一趟,娘。” 窈娘叫住她,微微蹙着眉:“才好好在楼里待了没几天,又出去乱跑什么?” 昭昭拍了拍衣兜,里面的银钱咚咚作响:“得想办法钱生钱啊。” 不等窈娘再说什么,她推门关门一气呵成,冲小多笑道: “事情成了?” “哪有那么容易成?”小多道,“黄大人是一等一的清官,从不经手这些生意。谦哥儿试探着把你的法子提了一嘴,被骂了一顿,不敢再说了。” 意料之中的事,昭昭没泄气:“那你好大哥的意思是让我亲自去说?” 小多点点头,正色道:“黄大人性格孤傲刚直,不好相与,你去了千万别惹他不痛快,留几分颜面,将来再做打算。” 两人边说边走,从后院到了前楼,楼前停了辆双骥马车,驾车的长随冲他们挥手: “这儿!” 昭昭和小多哪见过这种阵仗? 那马是膘肥体壮的西北种,车身是整雕的花梨木,连车帘都是金陵特产的云锦,这车上的器具摆设,随便挑出一个都够他们吃上一年。 见他们不好意思,长随笑笑,拿出贵人上车用的马凳,打趣道: “您二位,请吧。” 人家这般迁就,两人也不好再腼腆,小心翼翼地踩了上去。 帘子挑起,露出车中端坐的黄谦。 他放下手中的盖碗茶,冲二人道:“坐。” 那软垫一看就是上好的料子,比昭昭穿过的所有衣服都柔滑,她虚虚地坐在上面,生怕行差踏错。 “我家府邸在城外,远得很,中间还有路吏盘剥,所以我来接你们。”黄谦道。 昭昭道了声谢,她头一次坐这般华贵的马车,许是内心作祟,竟觉得车中十分清凉,还飘着淡淡的幽香。 小多比她油滑,笑道:“谦哥儿近来手气如何?” 黄谦摇了摇头:“不赌了。” 这时候昭昭才发现,黄谦这身衣服格外奇怪,内里是白衫,外面是素黑,怎么看都不像是吉利的衣服。 黄谦对上她的目光,淡淡道:“谢谢你。” 谢姝死后他本想为她戴孝,可家规森严,容不得他逾越,万般无奈下他只好在孝服外套上黑袍,私下尽自己一份心意。 马车外响起一阵叮叮咚咚的声音,昭昭挑起帘子,一片纸钱恰好飞到了她眼前。 谁家的白事? 她望向纸钱飞来的方向,只见张掌柜和他的婆娘走在前面撒着纸钱,中间一人敲锣一人吹唢呐,后面两个脚夫抬着一口薄棺材,随殡的人数满打满算不过六人,实在寒酸。 行人避让白事,挤在街边小声说着话,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有些遗憾道: “以后上哪儿去找这么便宜的婊子啊。” 他一说婊子,周围人就起了兴致,有人问道:“多便宜?” 男人竖起两根手指头,摇了摇: “两吊钱,脸长得漂亮,身子和脾气都软得像水一样,还会叫达达呢……” 闻言,男人们狎昵地笑了笑,目光再挪回那口薄棺材时,眼神再无对死者的悲悯与敬畏。 婊子嘛,活着让人上,死了让人笑。 昭昭放下车帘,看向小多:“咱楼里的姐儿们也没去送一程?” 当初阿婥把手里的金器统统还了回来,姐儿们拿到自己那一份时都满脸感激,说一定会记得阿婥的恩情。 可现在一瞧,她们的感激溜得比风还快。 在黄谦面前,小多不敢表现出对阿婥的同情,干笑了两声: “昭昭儿,你怕不是糊涂了。一个欺主的恶奴,有什么好送的?” 昭昭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闷闷地应了两声是。 她并不同情阿婥,只是想起了阿婥说自己不求回报时的场景,心里有些凉幽幽的。 阿婥早就猜到了好心不会有好报,就如谢姝也没得到好下场一样。 “不说晦气事。” 黄谦叹了口气,俯身打开面前的冰鉴,指着白玉盘上挂着薄霜的果子,用哄弟弟妹妹的语气道: “来,吃个新鲜吧。” 昭昭看呆了眼,以往只在说书先生那儿听过唐玄宗用这法子为杨贵妃运荔枝,却没想自己也能撞上。 她探手拿了一颗葡萄,果然好凉,和冬天的雪一样凉。 小多咬着苹果,嘿嘿着奉承道: “哥,跟你在一块儿也太长见识了。” 黄谦笑笑:“我体燥,怕闷热,天气稍暖就会随行备些凉果子。” 昭昭不禁在心中思索,黄谦说起吃穿用度时并无半分炫耀之意,显然早已习惯了锦衣玉食。 黄大人素有清名,只凭俸禄如何供得起一家的开销? 寻常人出城需得出示过所,时不时还会被守城门的兵痞子盘剥,可黄谦的马车一溜烟儿似地出了城,稳稳停在了黄府前。 起初,昭昭想不通为何黄大人要将府邸建在城外半山腰上,可当她下了马车看见黄府正门时便明白了所有。 这般阔气的府邸若是修在显眼处,黄大人的清名如何保得住? 只见郁郁葱葱的百年林木中,隐约露出了森严高大的正门,门楣上悬挂着一块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龙飞凤舞地题写着“任平生”三字。 黄谦对昭昭道:“此事我不好与我爹多说,能不能成,全凭你自己的口舌。” 昭昭点头道谢。 两人被长随引入府中,穿正院,过游廊,绕影壁,终于到了一处僻静的小院。 树影婆娑,碎金似的阳光洒了一地,幽清得很。 引路的长随不敢再往里去,这是规矩: “老爷在里面。” 一到正经场合,小多就有些发怵,他拍了拍昭昭的肩膀: “昭昭儿,我口舌笨,不进去了……” 昭昭心中原本也没底,她没把握说服黄大人为她作保撑台,由着她去外面放印子钱谋利。 可一进了这金雕玉琢的府邸,昭昭心中的小火苗越烧越旺。 这世上有的人贪名,有的人贪利。黄大人重视清名,却又舍不下金银。 站在幽幽的树影下,昭昭身上裹着碎金似的夕阳,她自信一笑: “小多,我们要发财啦。” 她推开柳叶格门,走了进去。 22.春和(三) 这是一处书房。 黄县尉虽是武将出身,但为了和颇有文癖的顶头上司打交道,不得已也学起了笔墨。 头三年他学的是颜体,好不容易写出了几分神韵,上司却忽然改换门庭,喜欢上了文徵明。 颜体阔气,大开大合,黄县尉尚且能学个一二分。 可文徵明的小楷过于秀气,黄县尉只觉得写字如绣花,如何都不得要领。 他听到了脚步声,知道昭昭来了,头也不抬地吩咐: “来帮我磨墨。” 一流青楼会教女孩们读书写字,可昭昭出身于二流野楼子,大字不识几个,更别说研墨。 她轻轻应了声是,小心地拿起墨块,在墨玉砚台里慢慢地磨。 黄县尉的字丑,昭昭垂着眼不敢看。 无意间还是瞟到了,只见一根秀气的笔杆在黄县尉粗粝的手中显得格格不入,写出来的字难以入目,满纸都是黑糊糊的字团。 “娃娃。”黄县尉忽然开口了,嗓音又闷又沉,“你觉得我字写得咋个样?” 昭昭心想这问题当真无从作答,只好装傻充愣,望着黄县尉道: “黄大人,小人听不懂西南官话。” 她模样长得清秀,偶尔装起傻来让人找不到错处,猫儿似的眼睛水灵灵的,谁被她望着都不忍心把她往坏了想。 偏偏黄县尉是个人精,打眼就能看出昭昭是个什么货色。 他平时在官场上弄虚作假多了,最不乐意私下还搞这些弯弯绕绕。 于是他冷哼一声,摆了摆手:“你爬开。” 昭昭连忙跪下,垂首恭敬道: “大人,您字写的不好。” 虚伪惯了的人都有个毛病,他们厌恶虚伪,却受不了真实。 黄县尉听不得这种话,正要赶人,却听昭昭又道: “您笔力苍劲,运笔大开大合,绝对是写颜柳的一把好手,写这种秀气的字体,实在是有些自误了。” 窈娘从前一直做着被才子文人赎身的美梦,平时难免在昭昭面前说些文绉绉的酸话,昭昭耳濡目染,眼下正是派上用场了。 黄县尉用粗粝的手抬起昭昭的下巴,瞧了会,不屑道: “你娃毛都没长齐,就想学别个放贷。” 他放下笔,走到茶案边到了一杯茶,咕噜咕噜喝尽。 放下杯子时,昭昭已经举着茶壶等着伺候了。 倒是个有眼力见儿的。 “大人。”昭昭恭敬道,“我听说您上阵杀敌时不过十四岁,仅仅两年就凭军功升到了九品校尉,从尸山血海里挣出了荣华富贵。” 黄县尉坐下,示意昭昭为他添茶续水,轻慢道: “我是男娃儿,你是女娃儿,归根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昭昭添好茶,双手捧过去: “各有所长。女人心细,比男人做事更小心谨慎。” 黄县尉指了指身边的椅子,示意昭昭坐着说。 他掀开盖碗,抿了口茶,抬眼见昭昭依旧端端正正地站着,于是笑道: “你妈妈是哪个?” 昭昭愣了愣,答道:“姓虞。” 黄县尉思索了会,他是县尉,主管县中大小防务,青楼窑子戏馆一类的腌臜生意都得明里暗里往上供钱。 钱虽不是经他手收的,可手下人呈银子上来时会送本册子,里面写着谁谁谁做什么生意供了多少。 倒是记得有个姓虞的老鸨。 “你妈妈是个懂事人。”黄县尉道,“你这个想法,她晓不晓得?” 昭昭见有苗头,连忙道:“晓得,晓得,虞妈妈很想为您出力。” 黄县尉点点头:“要得嘛,你把你的打猫儿心肠再说一遍。” 打猫儿心肠? 昭昭失笑,黄县尉以为她要搞的是黑心高利贷,当真是误会她了。 她酝酿了会,开口道:“大人,您在县中素来有清名,人人都知道您刚正不阿,爱民如子……” 黄县尉摆了摆手:“少放闲屁,说正事。” 既然如此,昭昭开门见山道:“大人,我能让您又赚钱又赚名。” “咋个弄?”黄县尉起了点兴致。 “以前赵四的印子钱只放给领了粪道的净头们,把他们往死了薅,竭泽而渔,不是长久之计。” 昭昭道:“所以我们要做的是细水长流的良心生意。我们可以把利钱放低,放钱给更多周转困难的贫户,这样一来客源一多,总算下来利润也不会少。” 黄县尉反问道:“那别个为什么不去当铺借钱,而要来找你?” “因为我们利钱比当铺更低。”昭昭答,“同样的,我们也需要东西抵押。” 黄县尉又问:“如果别个不还钱,你们去要账,用的手段不好看,岂不是脏了我的名声?” 昭昭摇摇头:“我们盈亏自负,如果亏了,就认了,绝不用过火的手段去要。” 黄县尉疑惑道:“那你们找上我做啥子?” 昭昭笑了笑:“需要借您的清名为我们撑台……否则一群妓女发出的印子钱,谁会借,又有谁会还呢。” 黄县尉打量着昭昭,默着不说话,昭昭是个懂事的,连忙挑明好处: “我们每月都会拿两成利钱孝敬您,除此以外,还能让您更得民心。” “哦?” “我们放出的钱利息低,让那些贫户都有了周转的余地,这是利民的好生意。”昭昭道,“虽说放贷这事不太光彩,可如果您不涉足,就会被地痞流氓插手,到时候为害乡里,又起许多冤孽祸事……” 黄县尉用带了玉扳指的手敲了敲桌案,示意昭昭不必再往下说。 他手指沾了水,在桌上写了个陈字: “你去找陈监市吧,在外面做事,千万莫说我的名字。” 这事是成了。 昭昭屈膝跪地,连连磕了几个头,笑着道谢。 她的前途一片光明。 * 第二天,宿春风的楼前挂出了个大木牌,上面写着“扶贫救困”。 起初大家还好奇,一群妓女怎么说得出这种大话来? 直到张掌柜扭扭捏捏地走了进去,大家才晓得这是怎么一回事。 只见张掌柜站在小多说书的台子上,涨红了脸,开口道: “我要借钱。” 台下,一直被视作玩物的妓女们像买家似的高高在上,甩着手绢笑道: “你要借多少?做什么用啊?” 23.春和(四) 昭昭用手中的毛笔杆敲了敲桌子,问道:“张掌柜,你要借多少,做什么用?” 张掌柜低下头,脸红到脖子:“……借十两,弥补家用,等这批药卖出手就还。” 他顿了顿,从袖中掏出一把檀木镶银老算盘:“可以用这个抵押。” 十两不多,台下的姐儿们随便凑凑就有了。可她们平时受惯了张掌柜白眼,哪肯借他? 姐儿们轻飘飘地讽刺了几句,起身就要走,小多连忙拦住,认真道: “他的钱都给妓女办白事了!” “哪个妓女?” “还你们金器的那个暗门姐儿。”昭昭淡淡道,“上吊死了,只有张掌柜和他婆娘去送了一程。” 姐儿们神情俱是一滞,前前后后都坐了回去,默了会,才有人问: “几分利?什么时候还?” 没等张掌柜答,昭昭举起了手中的纸,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九出十一归’,道: “你们若是乐意,也可以让他九出十归,或者十出十归。” 那哪还有利钱可赚? 姐儿们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有人说这一笔有风险却赚头少,不划算;有人说反正他借的也不多,就当还个人情呗;还有人说他是替那个姐儿办白事花光的钱,于情于理我们都该搭把手。 一番讨论后,姐儿们看向昭昭:“我们借。” 昭昭提起笔,准备仿着手边的借据写状子:“几分利?” 却听姐儿们道:“不要利钱,也不用还。” 张掌柜震惊地抬起头,看向这些平时被他鄙夷惯了的妓女,做梦也没想到她们不仅肯施以援手,还不要利钱。 姐儿们笑了笑:“你有情有义,我们也不是没心肝肺的畜生。” 说罢,她们一个个走上台,从袖中掏出不同分量的银子放在昭昭面前。 昭昭刚学写字,字写得又慢又丑,记她们的名字和出款记了老半天,许久后才写好了。 张掌柜来画押领钱时只觉得如在梦中,原先以为昭昭叫他来只是演出戏的,却没想到真得到了救助。 “多谢大家……”他感激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望着姐儿们:“等我周转过来了,你们来买药统统打折。” 姐儿们没做过好事,偶尔发一回善心,倒把自己整不好意思了。 她们甩着手绢说烦死了,让张掌柜赶紧走,别在这儿占台子。 张掌柜拿着一张不需要还的借据,抱着沉甸甸的银子走出了宿春风。 守在外面的看客们围上去问他:“当真不用还?” 张掌柜抖了抖手中的借据,让众人看清了:“连押物也没要我的。” 看客们一脸惊讶,却又有些不相信:“……这银子是假的吧?” 张掌柜从怀里的布包里随便拿出一块碎银子,用牙咬了一口,把牙印露给众人看:“看清了?” 他抽身往自家药铺走去,看客们不肯放过他,拦住他接着问: “你又老又有婆娘,那群婊子送你钱做什么?” 男人们看不起这群姐儿,一口一个婊子的喊。 可婊子也是美人,美人送钱,谁不盼着遇上一回这种好事? 张掌柜停下脚,摆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神情,轻飘飘地说出昭昭教他的台词: “她们说我有德。” 德? 德是个什么狗屁东西? 长相俊不俊一眼就能看出来,才气高不高也能用纸笔验,可这有没有德,如何能判断? 众人愣在原地,相视无语,也不知是谁猛地一拍脑袋,大喊道:“我也有德!”喊完便急慌慌地冲进了宿春风。 另一人唯恐不及,连忙跟上去:“老子也有!” 德可化财,谁他娘没个虚无缥缈的德呢? 众人像咬饵的鱼一样涌入了宿春风,钻进了昭昭的网。 * 宿春风的名号像风一般卷过了青阳县的每条街巷。 人人都把这看作捡钱的机会,又把妓女们肯借多少银子,要几分利视为一种评价。 借的多利钱少,你德高望重;借的少利钱多,你品行不端。 大家天一亮就去宿春风门口排队,等着小多敲锣叫号,像唱戏的戏子般挨个登场,向台下的姐儿们表现自己有多品德良善,有多辛酸不甘。 都是乡里乡亲,谁不清楚谁? 每每有人在上面做作,下面就有一伙人起哄,三言两语就将台上人的老底戳破。 姐儿们磕着瓜子看戏,时不时跟着讥讽几句。偶尔遇上真可怜的,也会温声细语地安慰,大手一挥,让昭昭立契放钱。 这可比戏好看多了。 虞妈妈是个精明人,昭昭搞出这样烈火烹油的场面,虽妨碍了她安排姐儿们做皮肉生意,但这波客源加以利用也能大发横财。 她在楼下门前都摆了桌子,卖茶卖点心卖酒卖卤菜,让闲着的伙计都去前堂跑腿后厨做菜,再卖上比平时高一倍的价格,短短几日就赚得盆满钵满。 大家也不全是傻子。 很快就有人发现,这群妓女只放小钱出去,免利免还的次数更是少得可怜,这不就是拿蝇头小利做噱头,引得大家都来当冤大头么? 一日,几个被虞妈妈坑了酒菜钱的汉子结伙闹事,大骂虞妈妈打着做善事的名头开黑店。 他们刚砸了几个盘子碟子,准备大闹一场,就听门外传来了笑眯眯的声音: “是谁在这儿污蔑良善啊?” 陈监市带着几个兵走进来,笑着打量那几个闹事的汉子: “我看这是一等一的好买卖,你们觉得呢。” 那几个汉子一见官儿就怂,哆哆嗦嗦答道:“……小的们和陈老爷一个想法。” 陈监市带着兵寻了个桌子坐下,虞妈妈赶紧送上酒菜,笑脸相迎。 他一来,原本热烘烘的氛围就冷下去了,楼外看戏的和排队的人作势要散,却听人群中响起一把透亮的嗓子: “我要借二百两!” 众人驻足,纷纷往声源望去,好奇什么样的人会穷得这样失心疯,竟想找一群卖春的婊子借这笔巨款。 只见阿明走出了人堆,踩着一道道目光走上了无人的台子。 他这几日没做活计,身上干干净净的,少了压力,日子好过了脸也变俊朗了。 “我要借二百两。”他从袖中掏出一张令书放上桌,道: “这是朝廷明发的粪道委任。虽不体面,但也算是丢不掉的铁饭碗。我押这个,借二百两。” 台下看客纷纷大笑,心想这挑粪的真是穷疯了,那令书虽是真的,可这群婊子难道会因此借他二百两? 要知道,姐儿们放的都是小钱,而且都放给了颇有威望、丢不起脸的老好人,岂会放给一个挑粪的? 果如大家所想,妓女们默不作声,估计在寻理由拒绝。 大家都等着这家黑店出丑,却见一个二八模样的妓女站起了身,斩钉截铁道: “我出三十两。” 话音刚落,其他妓女又一个个站了起来,三言两语就把二百两凑够了。 事情到了这一步,大家还疑心有假,吼着问道:“钱呢?二百两银子呢?” 只见小多领着几个龟公从后院抬出一箱白花花的银子来,定定地放在了阿明身前。 昭昭利落地写了借据,一手递给阿明,一手收走了阿明的令书,轻声道: “我答应过你,前三个月免利。后面利钱得正常给,每个月一成。” 这是姐儿们的钱,且数目不小,昭昭得帮她们谋利。 跟赵四的每月三成利滚利相比,昭昭简直厚道得不行,阿明感激地点点头: “多谢了。” 木已成舟,外面却有人不服气地喊道: “不是说看德行放钱吗?这臭挑粪的有什么德行!” 陈监市停下剥花生的手,冷眼看过去,威压道: “他没德行,难道你有?没这些倾脚夫我们内城会臭成什么鬼样子?喊人家臭挑粪的,明天老子就安排你去挑!” * 昭昭花了半个月,将宿春风放善款的名头打响,借贷生意渐渐走上了正轨。虽然赚的不多,但也算是让妓女们除了皮肉钱外多了份收入。 烈火烹油的势头渐渐褪去了,虞妈妈没机会宰客,便换了副嘴脸,变成了慈眉善目的信佛老鸨。 她将楼里的装修翻了个新,在过道走廊上挂了些佛像。 挂佛像这事很有讲究,挂中原大乘佛教的不行,那些佛都太清心无欲,客人看见会失了兴趣。 所以虞妈妈挂了西域来的佛,画像里净是些什么欢喜佛和阴阳灵修,看得客人们欲火焚身。 虞妈妈每收一次嫖资,就会手拿念珠冲客人们闭眼默念一句: “善因结善果,您走好。” 有她这一句,宿春风的常客自此再也不说去嫖,而改口说自己要去积德了。 昭昭数着手里的银子,冷眼旁观着一切,以前那种游戏人生的态度已经烟消云散了。 她从小就在底层市井摸爬滚打,看惯了种种荒谬丑态,如今当真是腻了—— 她这样的人岂能一直在泥里打滚?她该飞到天上去。 她神游天外,张掌柜已经替窈娘把好脉,沉沉地叹了口气: “昭昭儿,你娘怕是不好。” 昭昭回过神来,担忧道:“怎么个不好法?” 张掌柜道:“胎儿太大,快足月了还没有临产的迹象……”他顿了顿话音,看向躺在床帏间的窈娘,她正沉沉地睡着,仿佛被肚中的孩子吸去了所有生气,“恐怕会伤了母体,这是个孽胎啊。” 昭昭的心沉了沉,她把手里的银子塞到张掌柜手里:“张叔,什么药好你用什么,钱不够再跟我说……只求你治好我娘。” 张掌柜把手里的钱放到桌上,摇了摇头:“昭昭儿,不要你的钱。” 他犹豫片刻,“但缺了几味贵价的药材,只能去云州最大的药铺买。” 昭昭将纸笔递给张掌柜:“张叔你写下来,我去买。” 张掌柜提笔写了,又嘱咐了一番,背着木篓走了。 屋子里静静的,只有风吹窗纱和灯花明灭的声音,昭昭心里空空荡荡的,她把桌上的银子垒得高高的,塌了又垒,垒了又塌。 如果没了家人,她在世上就像无根浮萍一般,赚得再多爬得再高又能如何? 想着想着,昭昭鼻头发酸,却觉得还没到该哭的时候呢,于是又把泪忍了回去。 有钱能使鬼推磨,世上还有银子治不好的病吗。 “昭昭儿。” 门被敲响,是小多:“虞妈妈叫你去一趟。” “来了。”昭昭揩了揩眼睛,起身打开门:“虞妈妈叫我去做什么?” 大晚上的,楼里人都歇了,虞妈妈怕是有事要吩咐。 ……难道又是去落胎? 见昭昭面露担忧,小多笑道:“是好事,赶紧去吧。” 虞妈妈的住处是个二进小院,她养了许多只猫,一到夜里,空中就飘着青幽幽的光。 一看见昭昭,猫儿就围过来,昭昭走在前面,它们跟在后面,仿佛昭昭长了条绿盈盈的尾巴。 在猫儿的簇拥下,昭昭推开了屋门。 虞妈妈信佛,爱在屋里焚檀香,其中又夹杂着烟叶的苦味,沉闷得和她过去几十年的人生一样。 “来啦。”躺在太师椅上的虞妈妈睁开了眼,用烟枪指了指旁边的矮凳,“坐。” 昭昭说了句谢妈妈,坐下。 “这些日子你帮楼里挣了不少钱。”虞妈妈弯下腰,从旁边扯出一个小布包,“这是给你的。” 昭昭打开,里面全是沉甸甸的银子,数量不少。 “妈妈……” “就这一件事。”虞妈妈闭上眼,疲惫地摆了摆手:“回去睡觉吧。” 昭昭抱着银子,却不走。 她说起要去云州给窈娘买药的事,虞妈妈准了。 昭昭谢过,正要走,忍不住又问了一句: “妈妈,做我们这行的,最高能走到多高?” 虞妈妈睁开眼,抚摸着怀里的猫,看着昭昭笑了笑: “贱籍出身,你想多高?” 说着,她用烟枪点了点昭昭怀里的银子,“你赚再多钱,人家当官儿的随便给你按个名目,就能叫你家破人亡一无所有。” “昭昭儿,逆时以命相搏,顺时落袋为安。天底下有太多你这样野心勃勃的年轻人,自以为翱翔在云间,哪天摔得粉身碎骨了,才晓得那云间之上不过是别人一手遮住的天。” 24.景明(一) 春雨霏霏,稀薄的雨雾像蒙蒙的轻纱,湿润的泥土散发着清新的草木香,天色呈现出一种晦暗与阴郁的灰蓝。 已近初夏,小多换上了粗布短胫,他翘着二郎腿躺在草堆上,望着头顶车棚缝隙处一线窄窄的天,叼着狗尾巴草,哼起小曲儿: “花柳芳菲,人生有几。色映金巵,香生罗绮——” 车棚外的人听到了他唱的调子,挥鞭轻轻抽了两下拉车的老牛,在颠簸起伏中应声合道: “忠肝义胆谁敌?直待扫胡尘,方遂我平生豪气!” 这是《精忠记》里的唱段。 小多吐掉嘴里的狗尾巴草,将头支出车棚,笑着问驾车的老汉: “爷爷,您也喜欢岳武穆?” 老汉不答,端腔又唱了几句:“义胆忠肝挺一戈风雪往来兵间,功成际一旦命殒权奸——” 小多原本只是随便找了个能去云州的牛车,却没想到狭路逢知己,竟遇上个懂行的:“堪叹未复江山便做昔日砍头严颜,尚留传满门一剑血痕斑斑!” 老汉呵呵笑了两声,将腰间的酒壶丢给小多,小多没客气,咕噜咕噜喝了两口,递还回去。 他注意到老汉的指节很宽,粗茧很厚,还有细细密密的伤痕,又操着一口北音,便问道: “爷爷,您是北边儿退下来的兵?” 老汉笑道:“好小子,有眼力。” 小多平日听惯了浴血沙场的戏文话本,对战场有着说不出的向往,好像那里躺的不是累累白骨,而是功名利禄一样。 难得见着能活着回来且四肢俱全的老兵,这跟一部活戏文有什么区别? 小多语气带着点奉承和讨好,笑道:“爷爷,能给我讲讲北边儿的事吗?” 老汉靠着车辅,用手里的鞭子逗着牛尾巴:“听哪儿段啊?” 他既肯讲,小多连忙把旁边睡觉的昭昭拍醒,“昭昭儿,起来长见识了!” 又满脸兴奋地望着老汉:“听去年的冀州大捷!陈将军斩敌十万的那一仗!” 昭昭昨晚为了给窈娘熬夜睡得迟,天亮才有机会闭眼,好不容易打了会盹儿,小多就把她拖上了去云州的牛车。 眼下她迷迷糊糊的,顶着一头草屑打哈欠,听车棚的老汉嗤了一声: “陈将军斩敌十万?你们南边儿人是这样传的?” 不等小多答,老汉带着些许愤怒抱怨道:“那陈桓分明是踩着我们王爷得了首功!” 小多听出点关窍,这老汉从前是宁王爷手下的兵,替旧主打抱不平呢: “宁王爷的威名天下谁人不知?只是……民间都说这冀州大捷啊……是当时宁王爷在冀州被困,陈将军带兵千里奔驰,救宁王爷于乱军之中,里应外合将冀州城下的蛮子杀了个干净。” 老汉冷笑:“哦,想来你们是不知道陈桓龟缩在后,坐收渔翁了?” 小多和昭昭对视一眼,摇了摇头。 他们在南地,北边儿的消息传来时已经变了又变,真假都不一定,哪能知道这么细? “王爷带兵孤守冀州,他却拿王爷做饵钓蛮子,求援他不理,让他走海路运粮草进来他也屡屡推脱!” 老汉不屑的语气中带着恨意:“等十万蛮子围死了冀州,他才慢悠悠地拉着几十门红衣大炮来了。冀州那地方地势狭窄,他的人只管在山上放炮,将乱战中的兵不论敌我一律轰杀。” 说着,他拉起裤管,露出腿上的烧伤,冷冷道:“也不晓得他到底是杀蛮子,还是奉了谁的命,耍花招想杀我们王爷!” 小多最见不得忠良被害,猛地一拍大腿,同仇敌忾道: “天杀的活秦桧!宁王爷那支军若是折没了,蛮子南下一路无阻,岂不是要重蹈徽钦旧事?” 昭昭眨了眨疲惫的眼皮,问道:“他既把事情做得这么难看,为何最后又出兵援救了?” “因为我们世子殿下。” 老汉从兜里抽出一杆烟枪,点燃,呼呲呼呲地抽了几口:“他把陈桓那孙子逼到了绝路上。” 仅凭一人牵动局面? 小多只在戏文中听过这种事迹,有些不信,问道: “当真?” 老汉仰起头,闭眼吐着烟:“当时深冬腊月,北地万里冰霜,冀州城里粮草用尽,马儿也吃完了,已经有了人相食的势头。” “王爷前后派了十几队人去向陈桓求援,统统石沉大海没有回应。有一晚,王爷将仅剩的七千残兵聚在校场,说再守无益,不如开城门突围,厮杀一番。” “这不是白白送命吗?我们都知道不会有援军来了,可人没死到临头时心里总还存着妄想,再铁血的汉子也不愿以七千残兵突围十万敌军的包围……” “大家心里虽然不情愿,但我们都是跟着王爷出生入死几十年的兵,怎能不听他的号令?偌大的校场中无一人开口,天地寂寂,风雪凄凄。” 老汉垂下眼,有些感激地笑了笑:“我们都是装大胆的懦夫,只有世子殿下走上了高台,对王爷说,父亲,我去。” “我们岂能让殿下去?派去求援的兵没一个回来的,不是被蛮子豁开肚子就是被陈桓杀了……定北军就是死完了,也轮不到殿下亲自去刀山火海走一趟!” “我们大喊着不行,可王妃已将腰间的尚方宝剑递到了殿下手中,说此剑外杀敌寇,内斩国贼,吾儿速去速回。” 小多听得入了迷,仿佛那个孤身涉险即将力挽狂澜的人是他自己:“然后呢?” 老汉又闷了一口烟,幽幽道:“我们都以为殿下不会回来了,要么被蛮子逮住,要么被陈桓杀了……大家每每望向城外,都怕蛮子旗杆上挂着的人头里多出殿下的……他还那么年轻,比我们都年轻……” 小多急死了:“然后呢然后呢?” “然后?”老汉语气淡下去,“然后援军就来了啊。” 昭昭问:“世子殿下呢?” “提前进京请罪了。”老汉笑笑,“他带人走海路钻进了陈桓的守城,将囤积的粮草烧了个干净,逼得陈桓只有出兵打蛮子,抢粮草,否则他手底下的十几万大军哗变一乱,北事休矣!” 25.景明(二) “好汉子,竟能想出这种法子!”小多拍手称快,又不禁担心道: “可他烧了陈桓的粮草,如何得了?” 老汉叹了口气:“是啊,朝中上下请杀之声不断,幸亏江阁老和云侍郎力保,才保住了我们殿下一条命……” “云侍郎?”小多记得这个名字,“您说的可是前些年在西北大杀四方的小云将军云行勉?他竟入朝做官了?” “是他。”老汉点点头,“他与我们殿下是发小,过命之交。” 小多眸中的艳羡之意几乎要溢出来:“小云将军十八岁名扬四海,你们殿下定然也很年轻了?” 老汉笑道:“我们殿下今年十七。” “十七……”小多扳着指头数自己的年纪,越数越着急,眉头深深地皱起来: “完蛋,我只比他们小两三岁,已经十五了却在楼子里窝着,再这样混日子,将来成名时都老了!听起来哪里还威风?” 他区区一个龟公,却做着扬名立万的美梦,还拿自己和王公贵族世家子弟比,当真是狂妄得没边儿了。 昭昭没笑话他,反而鼓励道:“将来有的是机会,你也可以五十岁上沙场,老当益壮嘛。” 老汉却摆了摆手,劝道:“小子,你可别以为我们殿下和小云将军那种活法好得很……这两个都是可怜孩子啊。” “出身高门,享受了锦衣玉食,难道是没代价的?寻常人家的孩子还在读书种地的时候,我们殿下就提着刀上战场了,十五岁时已斩首过千,次次冲锋都孤军深入,为的就是不给咱们王爷和王妃丢脸。” “你以为北边儿是个什么好地方?满地黄金?放屁。那地方一铲子下去全是白骨,是地狱修罗场!” 说着,老汉叹了口气:“说句私心的话,我宁愿自家孩子游手好闲,也不愿他像殿下那样,冷清得毫无生气。” 小多咂了咂嘴,正要说些什么,却听拉车的老牛哞哞叫起来。 远远的传来一阵马蹄响,天边漫起一阵黄沙,遮天蔽日地盖过来。 老汉连忙赶着牛车到路边避让,马蹄声越来越近,昭昭和小多坐在车棚的草堆中往外望去。 只见沙尘中有一队官兵沿着河边向北疾驰而去,他们身上披的盔甲在阳光下亮得刺眼,刀柄剑尾上的红璎络像血一般艳丽,随着马儿的奔腾上下起伏,前后披拂。 待他们远去后,老汉沉声道:“又要打仗了。” 小多眼中燃起小火苗,很快又熄了。老汉问他:“小子,你去参军不?” 小多摇摇头:“不行的。” “为什么?” “……家里不让。” “你爹娘?” “……不,是我老鸨。” 原来是个出身贱籍的小龟公啊。 老汉讪讪一笑,收了话语闷头赶路。 牛车向前,路有些颠簸不稳,昭昭看见小多侧躺的背脊轻轻颤动着,她伸出手想抚平他的脆弱安慰几句,最后还是收回了手,没有多说任何一句。 何必,何必。 * 这一路昭昭睡得很沉,她窝在干草堆中,那股暖烘烘的味道像极了阳光,让她觉得安心。 再醒来时已经到云州了,是被小多唱的调子吵醒的: “说什么真龙下天堂,孤王看来也平常——昭昭儿,起来了!” 车棚外是集市的嘈杂声,热闹得像锅快沸的水,昭昭睁开眼往外一望,果然是到云州了。 老汉走到车后打开了棚门,笑道:“云州城大人杂,不比青阳县安定,你们若是遇上什么麻烦,可以找定北军的兵帮忙。这一带是我家王爷的封地,有乱子大伙儿都会管一管的。” 两人抱着包裹跳下车,道过谢,小多掏出铜板付车钱,老汉却摆手拒绝了: “把《精忠记》唱得那么好,我不收你钱啦……将来有机会了,去北边儿报效吧。” 说罢,老汉赶着牛车走了。 小多站在原地愣了许久,直到昭昭拍了拍他才回过神来: “……啊?” 昭昭从怀里掏出张掌柜写给她的药方,上面顺带也写了云州最大的药铺在哪。 “福源坊,济世堂……” 她没出过远门,一时不知该怎么走: “小多,这地方在哪儿?” 眼下天色已近黄昏,小多环顾四周,发现他们正在一处闹市,一片喜气洋洋过节的气象,喜庆非常。 他掐了掐手指算日子:“昭昭儿,今天是二月二十五,是花朝节呐。” 昭昭知道他是起了玩心,摇头道:“小多,不能耽搁,我娘还在等我。” 小多说不动昭昭,便只好跟在她后面一路到了福源坊。 张掌柜说济世堂是云州最大的药铺,果然不假。只见闹市中,一栋榫卯结构的八卦楼拔地而起,不像是药店,倒像是寺庙的藏经阁。 济世堂门前无数药客进进出出,昭昭和小多显得格格不入,有个闲着的药童瞧见了他们,上前问道: “二位买什么?” 昭昭刚学字不久,认不得张掌柜写下的复杂药名,小多也不认识,于是只好把药方递给药童。 那药童年纪不大,却十分世故,他看了一眼药方,瞟向两人: “你们买得起?” 两人乍富不久,还没来得及置办行头,身上穿的都是从前的旧衣服,难免寒酸。 没等昭昭说话,小多从兜里掏出一袋银子扔在青石砖上,砸出一声清脆的响: “够不够?小爷兜里还有。” 药童哂哂一笑,俯身捡起银子掂了掂,连忙喏喏道: “够了,够了。” 他领着两人去一楼西北角的药房,冲房内坐在转梯上的配药师傅念了几个药名,又补了一句: “客人说了,要最好的!” 他这一嗓子喊得响亮,把周围等药的客人目光都引了过来,两个小孩哪来的钱买贵价的药? 昭昭避着四面八方的目光,低着头对小多道: “你啊你……出门在外要藏富啊,你摆出一副冤大头的样,人家可不得宰我们吗。” 小多也反应过来自己一时冲动了,但在昭昭面前他又丢不起脸,只好嘴硬道: “宰就宰,钱是王八蛋,没了咱再赚!” 不一会,药童笑盈盈地走回了两人面前。 26.景明(三) “有两味药卖完了,得明早才到。”药童笑,“要不您二位明儿个再来取?” 昭昭点了点头,药童从案上写下一张单子,说明日凭此来取即可。 他把找剩的钱还给小多,原本沉甸甸的一袋银子已经快空了。 昭昭看得一阵肉疼,把自己的钱填粮进去,小多却像被打了脸一样急起来:“昭昭儿,我装阔赔的钱,你补什么?” “小事。” 昭昭将单子塞进袖中,提步往外去,小多想拦住她把钱还回去,却有一人猛地隔在了两人中间。 “二位。”这人一脸谄媚的笑,油滑得让人浑身腻歪:“要不要住店呐?” 昭昭和小多都是混惯了市井的精明鬼,晓得这种凑上来揽客的大多都是黑店,他们连说不用,可这人厚着脸皮继续跟着: “你二位郎情妾意,我们小店可以……” 昭昭回过头,冷了他一眼。 这人顿时明白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变脸改口道:“小的错啦,小的错啦……您二位心迹双清,丝尘不染……” 昭昭和小多一路走,这人一路跟,当真是湿面沾了手,甩都甩都不掉。 小多被烦得受不了,又不好意思叫人家滚,不悦道:“你们店什么价?在哪儿?” 这人抬手一指,只见不远处临街有栋四层的客栈,装修贵气精巧。 “今儿个刚好还剩一间隔床,您二位要是要的话,八成价就行。” 天刚微微擦黑,风里传来沿街馆子的酒菜香,昭昭和小多的肚子不约而同发出咕咕叫。 “哎呦,您二位这饿得不轻啊……”这人笑笑,弯腰做了个请的手势: “加两串铜钱,本店还附赠三菜一汤。” 两人对视一眼,咽了咽口水,终究还是顶不住打折的诱惑,跟在这人后面进了客栈。 一见有客,守在门口的小厮连忙迎上来:“二位里面请!” 昭昭和小多平时在楼子里伺候人伺候多了,忽然被人伺候还真有些不习惯,两人像个土包子似的畏手畏脚,在小厮的带领下进了二楼的厢房。 进了房间后,那引路的小厮也不走,哈着腰冲两人笑: “您二位……” 昭昭知道这是要钱的意思,没等她掏钱出来,小多已经付了,嘱咐道: “赶紧上菜来,多要一桶饭。” 等到传说中的三菜一汤上来,两人才发现这果然是一家黑店。 菜是虫蛀过的,汤是剩的,饭是馊的。 两人面对面坐着,相顾无言,默了好久,小多才骂了句娘: “王八蛋,找他说理去!” 昭昭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但绝不在人生地不熟的地界逞意气,她拉住小多,轻声道: “今天是花朝节,没宵禁,咱俩出去玩儿吧。” 小多原本气得很,被她这么一说,莫名其妙地红了耳朵: “……昭昭儿,你想和我出去玩啊。” 昭昭晓得他在想什么,笑笑: “那倒不是,你下午在外面装阔,害我白给了冤枉钱,我不得找机会花回来?” 小多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听了这话也笑起来: “行啊,狠狠花,免得咱俩之间有什么不清楚的。” 见两人从厢房出来,那小厮厚着脸皮上来问:“二位这是要出去?” 知道这家是黑店,两人一样东西都没落在厢房里,谨慎道:“待会就回来。” 小厮用笑眯眯的眼将人睃巡一番,侧身让开了路。 出了客栈就是街市,虽已入夜,仍热闹非常。 兴尽而归的粉面霓裳与富贵公子们说说笑笑,醉醺醺不知去往何处,留下一道甜腻脂粉气,似乎将周边不起眼的小商小贩们身上的汗味也熏精神了,鼓足了劲儿吆喝叫卖。 昭昭和小多像两只在荷叶间蹦来蹦去的小青蛙,从果子铺跳到烧烤摊,又从烧烤摊跳到了羊肉铺。 临近初夏,吃涮羊肉已经有点燥了,但这家的羊肉奶香味十足,两人吃得满头大汗犹嫌不够,直到撑得吃不下去才停。 昭昭吃饱了原有些困,准备回客栈睡觉,却听身后响起一片叫好的声音,小多惊喜道:“昭昭儿,你看天上!” 天上? 昭昭顺着小多手指的方向望过去,不远处,深蓝色的夜空中竟有一位红衣女子悬空而立,仿佛将风踩在了脚底。 “是走索!” 小多眼睛亮晶晶的,他拉着昭昭挤进了人群,隔近了去看杂技。 昭昭仰起头,只见那红衣女子踩着一条细得微不可见的绳索,稳稳地走在空中,高贵得像猫,灵巧得像鸟,明明是在卖艺,垂眼俯视的时候却带着睥睨天下的气势。 耳边不停响起叫好声,昭昭不由看呆了,也跟着拍手叫了几声好,许是错觉,昭昭竟看见那红衣女子冲她笑了笑。 陆上伎乐种类繁多,走索完了之后还有踏滚木、吞火吐刀、流星火爆。两人本想一直看到结束,却听旁边几个看客们说花神庙要闭门了。 小多撺掇昭昭去许愿,一转身刚要走,就见那红衣女子站在不远处,黑如点漆的眼凝望着昭昭。 这是个西域人。 她走到昭昭面前,用胡语说了什么,随后用手指擦掉嘴上的口脂,像赐福般点在了昭昭的眉心,蹁跹而离去。 被她点过的那处微微发热,昭昭失笑:“她说什么?” 小多挠挠头,也不懂: “她说……她说……” 恰好旁边有个懂胡语的看客,热情地接过话来: “她说,所有鸟儿都会飞上天空。” 夜深了,两人踩着花神庙闭门的尾巴赶到,往香火箱里塞了铜钱,跪在了花神娘娘面前。 花神是杨贵妃。 按理说,以色侍人的妓女本该极信奉杨贵妃,可昭昭双手持香,虽是跪着,心里却挤不出半点敬意,只随便拜拜,连愿都没许就起了身。 守在一旁的小尼姑走到两人身前,手中拿着一筒木签,笑道: “花神娘娘降福,你们二位可要摇签,指引迷途?” 小多听多了戏文,相信英雄起运前总会被神灵指点,于是俯身又拜了拜花神像,恭恭敬敬地接过了小尼姑手中的签筒。 他闭上眼摇签,口中念念有词,十分虔诚。 不一会,签出了。 小尼姑拿起签,笑道:“一万年来谁著史,三千里外欲封侯——利官进禄。” 小多大喜过望,撺掇着昭昭也试试。 试试也无妨。 昭昭闭上眼,晃动签筒,竟一下出了两根。 小尼姑从地上捡起木签,神色渐渐淡下去,微微皱起了眉。 “深恩负尽,死生师友。” 她顿了顿,又念起第二签: “往来忘义忘仁者,莫上彭城燕子楼。” 话音刚落,小多连忙呸呸呸几声,一边拉着昭昭的手往外走,一边骂道: “什么狗屁花神娘娘,阴阳怪气的!” 他气呼呼地走了好远,也不知在气什么,安慰昭昭道:“那些都不准的。” 昭昭不信神佛,更不信命运。一切不能抓在手里,踩在脚底的东西她都不信。 她用一种无所谓的语气,说起自己从前做过的梦: “小多,帮云儿姐落胎那晚我做了个梦,那菩萨凶巴巴的,说我将来会踩着尸山血海走出一条通天歧路。” 小多听后愣了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昭昭儿,你是个女孩儿,哪来机会上战场?而且你不是心狠手辣的人,还尸山血海通天歧路呢……瞎扯!” 两人说说笑笑走了一路,直到发现四周的街道上无人,才渐渐噤了声。 已到深夜,街上的铺子关了,摊子撤了,夜风卷着落叶吹动檐下的灯笼,呼呼作响。 “昭昭儿……”小多咽了咽口水,“我晚上好像没吃饱,怎么觉得肚子里有点发虚呢。” 怕黑又怕鬼,还上战场? 昭昭白了他一眼,谨慎地打量周围的道路,许是错觉,她竟觉得每一次黑洞洞的巷口都似藏了人一般。 “昭昭儿……”小多冷得搓了搓肩膀,“你说云州这么大个里,应该不会有强盗劫匪吧……” 昭昭正要说不会有,就见前面胡同口的阴影里斜剌剌地走出一个长相狠厉的汉子,手里拿着一根臂粗的木棍。 两人心里俱是咯噔一声,转身想往后跑,却见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三个汉子,手中物什在月光下闪着明晃晃的光。 那是刀,能杀人的刀。 这是走夜路遇上匪了。 “昭昭儿,跑!” 小多大喊一声,扯上昭昭撒开腿就跑。两人钻进漆黑的胡同里,身后的四个匪犹如黑蛇一般紧跟其后。 昭昭的心砰砰跳,仿佛马上就要炸开,她一边跑一边把窄巷中堆好的柴堆推倒拦路:“小多你个乌鸦嘴!” “闷头跑就是了!” 小多的腿抡得快冒火,嘴里呼呲呼呲地喘着气:“他们又不是戏文里能飞檐走壁的刺客!都是两条腿顶一个脑袋,谁跑不过谁?” 话音刚落,身后就响起一道破风声,小多只觉得自己手臂一疼一痒,竟微微麻了起来。 “娘的!这群孙子是内行,带了麻药吹箭!” 他抡腿的速度慢下来,昭昭咬着牙拽着他跑,刚弯过一个拐角,本该空空荡荡的巷口却站了个守株待兔的匪。 那匪一见两人,二话不说上来就是一棍,小多抬手帮昭昭挡了一下,臂骨发出一声清脆的裂响。 眼瞧着就要被抓住,昭昭打了个滚从他胁下钻了过去,拉着脸色惨白的小多继续跑。 她本来是破财消灾的,无奈情况紧急,不得已从兜里抓了一把铜钱往后扔,试图延缓四个匪的追击。 可惜那四个匪心怀大志,根本看不上这点小钱,不仅没慢下来,反而跑得更快了。 小多跑得越来越慢,他额上疼出了冷汗,身上麻药的效果也上来了: “昭昭儿,把我丢了自己跑!去大道上找更夫!” 按照戏文里的剧情,昭昭会说生死相随不离不弃,谁知她一言不发,先将身上的碎银子往后扔了几块,随即在绕过几个巷拐后,一脚将小多踹进了池塘里。 小多淹在水里咕噜咕噜地吐着泡泡,听到头顶响起脚步声后连忙憋住气,等到脚步声远去后才从水里探出了头。 这四个匪去追昭昭了。 小多从水里爬出来,麻药让他眼前模糊不清,他努力辨认着周围的街景,想赶紧去大道上找更夫报官,可脑中的眩晕越来越重…… 啪的一声,他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 昭昭人生地不熟,不知道往哪跑是大道,云州城实在太大,小巷小街像密密麻麻的蛛网。 力气用尽,她跑得越来越慢,脑子也跟着变钝,最终被逼到了一条胡同里,前后各堵着两个匪。 昭昭被夹在中间,四个匪像是捕猎的狼般地逼近她,下一秒就要冲上来把她砍成肉酱。 昭昭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连命都捏在别人手里,她慌得要死,仍强作镇定: “谋财而已,犯不着害命……要多少钱,我给你们!” 她一边说着,一边从身后的柴堆上,扯出一根最粗的木棍防身。 “小姑娘,你莫不是忘了自己得罪过人?”为首的匪阴笑道。 昭昭脑中嗡的一声,这几个难道是赵四手下的人? “就是你,害得我们老大流放三千里!” 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昭昭心里发寒,这几个人是来取她命的! 下一瞬,四个匪几乎在同一时间冲向昭昭,作势要将昭昭砍成四段! 昭昭运气好躲开了一刀,又用手中的木棍挡了一刀,在地上打了个滚,爬起来拼命往胡同口跑。 胡同口就在眼前……近了,很近了……昭昭痴心妄想着,外面一定是大道,一定恰好有武艺超群的更夫出现,大发好心救下她这条命…… 啪的一声,昭昭猛地腿一软,她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自己腿上不知何时也中了麻药,再也动不了,成了案板上待宰的鱼。 四个匪见昭昭倒下,也懒得追了,悠闲地迈着步子,每一步都在嘲笑她的白费努力。 滋啦……滋啦……是刀锋划过地面的声音。 给个痛快。 昭昭在心里祈祷。 她曾以为自己不怕死,临了却止不住地发抖。 给个痛快! 她闭上眼,等待死亡,却听见刀锋划过地面的声音断了。 身后一阵风来,昭昭闻到了冷淡的沉香。 27.景明(四) 昭昭抬起头,只见不远处像是鬼魅忽现一般,约莫十几个甲胄俱全的军人走在黑夜中,沉默得像铁,挺拔得像松,在他们中间有一辆七宝顶马车,马车顶的夜明珠在月色下绽放着冷幽的光,将天地都映得清寒。 腿上中了麻药,手还能动,昭昭见有一线生机,也顾不得是否狼狈,拼了全身力气往那马车爬去,大喊道: “救命!贵人救命!” 没等靠近,便有侍卫上前把昭昭围了,将刀架在昭昭脖颈,寒声道:“何人冒犯?!” 与此同时,追在昭昭后面的四个匪也全被制住,缴了刀棍,捆了手臂,像扔麻袋似的扔在了昭昭身边。 有个小卒对兵头子道:“大人,这四人方才追着她杀。” 那四个匪方才还如恶虎凶狼一般,现在却萎靡怯懦得像温良的兔子,打着哆嗦道: “大人……冤枉呐……她欠了我们几个钱,我们只是吓唬吓唬她……” 这是官府的事,按理说不归他们管。 兵头子皱了皱眉,冲马车的方向喊了一嗓子: “何必,你过来瞅瞅!” 未听任何回应,华贵的马车后面冒出了一匹毛色雪亮的骏马,它背上驮了个人,踏着沉稳的马蹄走到众人面前。 一个醉醺醺的清秀少年从马背上荡下来,他大概十七八岁,腰间的佩刀又细又长,随着步子,刀膛中的银珠发出细碎伶仃的清响。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昭昭面前,懒着声问道: “小姑娘,刚才是你在喊救命?” 昭昭点头:“是。” 何必抬指揉了揉眼尾,散漫道:“好刺耳,吵到我睡觉了。” 说罢,又扫了一眼那四个匪,轻飘飘道: “这事不归我们管,丢给官府去折腾。” 若是平时,昭昭并不怕去官府走一趟,可天亮后还要去济世堂拿药,拿了药还要赶回青阳县,根本容不得她耽搁时间。 眼见何必打马要走,昭昭叫住他: “我是宁王府的人。” 何必回头斜睨,桃花眼里泛着笑意:“哦?” 早在那个牛车老汉提醒前,昭昭就想到了云州城是宁王的封地。她在动身前带了修宁郡主送她的素玉簪子,以备不时之需。 人家的一份好意被几番利用,昭昭心中有愧,可现实容不得她多作顾虑。 押住她的兵撤开了刀,昭昭从怀里掏出被布后裹住的素玉簪子,递给何必。 只瞧了一眼,何必就变了神色,醉红的脸冷下去: “哪来的。” 昭昭回道:“郡主送我的。” 何必冷笑一声,拔出腰间的佩刀,扯住昭昭的手臂,用刀背近乎戏弄地敲着昭昭的细腕: “小贼,你用左手偷的,还是右手偷的?” 昭昭心中一寒,她当真是时运不济,才离凶匪,就遇疯狗,二话不说就要砍她的手。 既然能一眼认出这是谁的东西,定然与宁王府有不浅的瓜葛。 昭昭赌他不敢贸然行事,不卑不亢地重复道:“郡主送我的。” 何必眼中的蔑然更甚:“你一个不知哪来的阿猫阿狗,岂有机会近她的身?” 他嘴上嘲着昭昭,自己却更像条护主的狗,昭昭微微一笑: “她没送你,你急了?” 何必的桃花眼中泛起冰霜,他猛地抬起手,刀要落不落地犹豫着。 昭昭搞不懂他在气什么,清清秀秀一个人,随便一句话就像踩了他尾巴似的。 两人僵持着,却听身后的马车中传出咚咚两声。 极清脆,是带了玉扳指的手轻叩木沿。 闻声,何必收起了刀,将簪子塞进昭昭手里,有些不耐烦地冲旁边的兵头子道: “丢到官府去。” 呆愣着不敢发声的四个匪忽然大叫起来,在地上打着滚:“冤枉啊……大人,我们冤枉啊!” 何必懒得理,径直上马回到马车边,有一人却扑腾到了他马前,不依不饶地喊着冤。 何必轻轻一笑:“天底下冤枉的人多了去了。” 说罢,他的马从那人身上直接踏了过去,那人口中喷出的血染红了马蹄,白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他前面要砍昭昭的手,后面又随随便便取人性命,饶是昭昭这样胆大妄为的人,瞧着也一阵心悸。 究竟是谁门下的人,行事这般飞扬跋扈? 几个兵拿着绳子作势要将昭昭和匪一起捆了,昭昭脑中想着辩解的词句,不远处的巷子中却响起小多担忧的呼喊声: “昭昭儿!昭昭儿!” 随之而来的还有官兵的问询: “你确定你妹妹往这边儿跑了?我们云州城安定得很,怎么可能有匪?” 何必轻蔑地挑了挑眉,道: “走吧,别挨上那群蠢货。” 说走就走,一行整齐肃穆的人继续往前。 几个匪和昭昭都被捆了手脚,留在地上等官兵料理,昭昭狼狈地坐在地上,冷眼望着一行人渐渐远去。 马车经过而过的瞬间,车帘被挑起一隙,露出一张极漂亮的容颜。 那是个少年,头戴水晶镶金冠,横绾金簪,发髻两侧垂下长长的朱红璎络,身穿明红色织金锦袍。 这般煊赫靡艳的装扮并不衬他的长相。 他淬玉般的脸白得近乎透明,丹凤眼微微上挑,眉心有一颗小小的红痣。眸色很淡,像浅色的琉璃,绽着幽幽的光,冷冷清清地倒映出昭昭的脸。 那种居高临下的目光带着近乎怜悯的嘲弄,又夹杂着几分疏离的探究,最后变成了厌恶。 他收回手,帘子下落。 昭昭见过他,在半个月前。 他白衣翩跹,坐在送昭昭簪子的修宁郡主身边。 原来这就是她听了一路的宁王世子。 昭昭幻想过他的长相,云中鹤?画中仙?偏偏和她想的都不一样,这人长得像天上高不可攀的月亮。 是的,高不可攀,令人厌恶的高不可攀。 车轮声渐渐远去,小多领着一伙官兵找来了:“昭昭儿!” 他手臂上的伤口多了一道,是他为了让自己疼清醒用石头划伤的,他替昭昭解开绳索,紧紧地抱住她,流着泪说: “……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你死了!” 28.景明(五) 幸亏昭昭和小多运气好,遇上了通情达理的官吏,听了两方口供后立马判清了案件,下令将那四个匪押回原籍。 这一夜过得曲折,天亮时两人还觉得身在梦中。 直到拿了药,上了回青阳县的马车,昭昭依旧沉思不语。 小多以为她太柔弱,惊吓过度,于是安慰道:“以后我们晚上不出去乱跑啦……” 昭昭默了会,却道:“小多,我们得学会用刀。” 她没忘记在刀光剑影下慌不择路的恐惧,也没忘记被人居高临下用刀敲打手腕的屈辱。 心里生出隐约的恨意,朦朦胧胧的像雾一样,说不清是冲谁去的。等她终于将那团雾挥散,才发现她竟是在恨自己无能为力。 小多笑着说好,又说将来会努力练刀,保护昭昭。 他说了很多话,可昭昭一句都没听进去,她沉默了很久,心里冒出了阴毒的想法。 昭昭问:“那几个想杀我们的匪,被押回去后是关在县大牢里?” “流窜,伤人……”小多点头,他稍微懂点律法,估摸着说道:“要么是笞八十,要么是杖四十,如果我们花钱打通关系,可以让他们去做几年苦役。” 昭昭又问:“那就是说,他们总有一天会回来?” 小多从她话音中听出点冷意,略一思索就明白过来,连忙压低声音劝道: “昭昭儿,做事留一线!那几个人说到底不过是因财害命,我们用银子加以笼络,将来说不定还能派得上用场……” “笼络?这种又蠢又坏连两个小孩儿都搞不死的废物,能排上什么用场?”昭昭冷笑,“再说了,用银子能笼络到什么人?今个儿我给他钱,他听我的,明个儿我不给了,岂不又要提着刀要我命?” 小多是个内外圆融的人,可昭昭不是。 她像只过分胆怯又谨慎的猫,对试图伤害她的人冒不出半点信任。 小多望着昭昭深如幽潭的眼,竟无论如何都望不见她的心。 他急得哎呀一声,不管不顾地捏紧了昭昭的手: “咱俩是朋友,你的事我永永远远都不会袖手旁观……你心里有了什么主意,记得一定要跟我商量。” 昭昭想把手抽出来,小多握得更紧,他定定地咬出一句话: “多浑的水我都陪你蹚!” 他情愿,昭昭却懒得拉上他背负罪孽。 回楼子后,昭昭叫来张掌柜把药给他,张掌柜扒拉着细看一番后,苦笑道: “成色是对的,价钱多收了快一倍。” 这药难伺候,他感昭昭的恩,推了铺子里的生意,亲自守在后院煎。 正是烟熏火燎之际,却听耳边响起了昭昭的声音: “张叔。” 张掌柜抬起头,对上昭昭晦灭不明的眼,他移开目光看了看四周,奇怪道: “难得没在你身边看见小多。” 昭昭端了个小木凳坐在旁边,脸上挂着惯有的笑,一个十三岁小女孩该有的笑: “他在前楼忙着呢。” 她顿了顿,从袖中掏出银子递过去: “有件事我想拜托您。” 昭昭帮过张掌柜不少忙,遮掩了不少事,张掌柜对她自然是有求必应,爽快答道: “昭昭儿,有什么事你开口就行。” “不是什么大事,对张叔来说不过举手之劳。” 昭昭垂下眼,掸了掸衣摆的灰:“前几天被老鼠咬了,想找张叔要一贴耗子药。” “被老鼠咬了?这可不是小事!”张掌柜脸上露出担忧,连忙关心道:“昭昭儿,咬哪里了?张叔给你治治,染上鼠疫可不得了!” 他是真关心,昭昭说的却是假话。 她露出一副难堪的模样,小声道:“已经敷过草木灰了……” 张掌柜猜测她是因为伤口位置尴尬,才不好意思外露,正要嘱咐几句,昭昭淡淡地开口了: “张叔,我要砒霜。” 砒霜? 这玩意儿炼制困难,且有剧毒,无论产出还是售卖都被严格管控,大小药铺出售砒霜都得报备。 “这……”张掌柜的神色一点点暗淡下去,“这不是能胡乱卖的东西。” 稍有不慎,砒霜惹出的祸事就会连带着殃及卖家。 昭昭失望地看着他,一句话也不多说,无声胜有声,种种令人愧疚的情绪都藏在她眼里。 张掌柜撇开头,叹了口气: “……罢了,谁让我欠了你呢。” 答应归答应,张掌柜还是留了个心眼儿。他怕被官府查,所以每日只漏几毫砒霜下来,几日后终于攒够了掌心大小的一包砒霜。 他偷偷塞给昭昭,掐着手指比出一个指甲盖的大小,示意这点就够了,仔细叮嘱道: “药死老鼠后,把多余的都挖个坑埋了……这是害人的东西!” 昭昭连连点头,笑着说好。 夜里,下起了瓢泼大雨,时不时有几声雷响,惨白的光从窗外刺进来,落在昭昭漠然的眼底。 昭昭侧躺在床上,目不转睛地望着桌上那方不起眼的木盒,她盼着老天爷能给她一个理由,让她心安理得地走出屋门—— 然后去杀人。 这不容易,她需要一点鼓励。 昭昭用手指轻轻敲着床沿,在心里数着数,咚,咚,咚…一直数到十,也没如愿以偿听到一声雷响。 没关系,再数一遍。 昭昭用指节敲响床沿,她心跳很快,手上的动作却故意放慢,几番如此,窗外始终只有穿林打叶的沙沙雨声。 看来是等不到了。 昭昭坐起身,擦亮桌上的烛火,静静地坐着。 窗纸扛不住风,破了一角,烛火在风中飘摇不定,连带着昭昭投在墙上的影子也泛起涟漪。 莫名的,昭昭觉得指尖发痒,可她没有再像个小孩子一样去期盼神灵,而是从床下找出了虞妈妈送的那杆烟枪,点燃,幽幽地吐着烟。 烟叶味又苦又闷,顺着舌尖钻到心里,倒让她清醒了。 这样潮湿的雨夜中有许多东西都在悄悄腐烂,比如枯枝落叶,比如懦弱胆怯,又比如她自己。 何须老天爷给她一个理由? 她从来不认老天爷定给她的命。 她换上几日前买来的狱卒衣服,将准备好的东西放进怀里,披上蓑衣,带上伞,推开门走进了雨里。 * 倒霉。 这样的雨夜却轮到他守夜,实在倒霉。 县牢门口,小狱卒找了个避雨的地方靠墙坐着,他扯长了袖子将手背盖住,然后捂住脸,想偷偷睡个觉。 可初夏的花蚊子总在他耳边嗡嗡叫,隔着衣料将他咬得满脸满手都是包。 他一边拍着蚊子,一边骂着娘,正是和蚊子斗智斗勇之际,却听台阶下响起了一道轻快的声音: “我来替你了。” 小狱卒抬起头,疑心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却见阶下的的确确站了个人。 那人打着伞,穿着蓑衣,露出了狱卒衣服的一角。 “……你是?” 小狱卒皱起眉疑惑,看这身量年纪应该不大,他什么时候有了岁数相仿的同僚? 不过这夜班实在难挨,有人来替总比没人来强。 小狱卒跳下台阶,稚气的脸笑起来圆乎乎的:“那就麻烦你了,把腰牌给我吧。” 县牢里虽然没几个犯人,可交接还是要走流程,互换腰牌,这是规矩。 “好啊。” 来人声音很轻,脸被伞挡住了,看不见。 小狱卒站着等对方摸腰牌出来,心里不禁想道,这定然是个长相清秀的少年人。 大家都是在县牢干苦差事的同僚,将来能成朋友也不一定。 他把腰牌递上去,热情道:“我叫……” 没等他自报完家门,一块石头冲他脑门砸来,小狱卒眼前白一阵黑一阵,啪的一声倒在了雨水里。 晕过去前,他望见了来人的长相。 那是世上最灵巧的猫儿才会有的一双眼—— 漂亮,水灵,却没有温度。 居高临下地瞧着他,如有讽刺,如有怜悯。 29.逆流(一) 谢县令在任时甚少断案,青阳县内匪盗猖獗,却统统逍遥法外。 原本用于关押凶犯的县牢空空荡荡,是个吃闲饭的好去处。狱卒们为了多漏些银子,平时连根蜡烛也懒得点。 昭昭站在阴暗潮湿的狱道中,手里的烟枪明明灭灭,在黑暗中红得像血。 来之前那颗砰砰跳的心已经静成了一潭死水,她闷下最后一口烟,用烟头的余烬将手中的蜡烛点燃,随后将烟枪收进怀里,一手举着蜡烛,一手提起地上那桶泔水似的饭菜,往县牢深处走去。 年久失修,屋顶漏雨,地上铺的干草早就腐成了烂泥。 昭昭深一脚浅一脚地迈着步子,时不时有老鼠和蟑螂从她脚边溜过。 她早就习惯了恶臭,更不惧怕肮脏,脚下的步子悠闲得像在散步,缓缓走到了关押那四个匪的地方。 两间牢房,一边两人。 昭昭隐在黑暗中的脸浮出了笑,这关人怎么像关猪一样。 她将手中的蜡烛插在墙上,压低声音,用桶里的木瓢敲了敲墙:“吃饭了。” 那四个匪被押回青阳县后就受了刑,每人杖四十。 凭借着从前攒下的人缘,他们买通衙役下手轻了些,可四十杖挨在身上依旧伤筋动骨,让他们只能哎呦哎呦地用手爬。 狱中没有窗,不见天日,白天黑夜都是同样的漆黑,于是他们并未怀疑昭昭出现的时间是否正常。 爬得快的一个匪将头伸出门栏,闻了闻那桶里的东西,抱怨道: “这是昨天剩的,喂泔水也得喂稍微新鲜点的吧……” 昭昭用木瓢舀了一勺,泼到他脸上,馊臭的泔水落了一地: “嫌弃?那就别吃。” 人不吃饭怎么活得了? 她作势要走,四人立马叫住她,从牢房里拿出了吃饭用的破碗,不情不愿地支出了门栏。 昭昭垂下头,一瓢一瓢地添饭,四人忍着恶心吃了几口,又呕了几声,边吃边骂道: “都是那小婊子害的咱们,到时候出去了要她好看!” “那天就该利落结果了她!谁晓得她运气好成那样,钻来钻去竟撞上了贵人的车驾……” “还不是王三儿心软了?!”一人气愤道,“我说一刀砍死就好,王三儿非说她模样不错,拖到没人的地方玩尽兴了再杀也行。” 另一人嗤道:“王三儿,那丫头毛都没长齐,你也看得上眼?真要喜欢那一款,你从前怎么没去嫖过窈娘?” 听到窈娘的名字,昭昭站直了身,竖起耳朵听王三好奇道:“她是婊子的女儿?” “可不是嘛。”男人的语气既卖弄又嘲讽,“她娘十四岁时才叫一个水灵,比她漂亮多了,我那会兜里有钱,当了她娘好一段时间儿的常客。” “后来呢?” “后来我就睡腻歪了啊……婊子嘛,还是新鲜的有意思。”男人嗤笑一声,“这么说起来,我也算那小畜生半个爹!” 四人哈哈大笑,笑过之后,才发现昭昭竟然还站在那里,一直默默听着没有走。 怪异。 四人这才反应过来有些不对劲,用眼睛将昭昭扫了一遍,犹疑道:“小兄弟,昨个儿见你时,你好像比现在高些……” 昭昭不语,头顶的烛火飘摇不定,昏黄的光照在她细巧的下巴上,唇角的弧度冷淡得像冰霜。 “你……”四人心下一寒,“你是谁?!” 昭昭蹲下身,整张脸都被烛火映亮,她似笑非笑: “认得我了?” 恰逢此时,砒霜也起了作用。 四人一阵腹痛,顿时反应过来怎么一回事,拼了命地将手伸出门栏,想扯住昭昭: “小婊子,你往泔水里加了什么东西!” 昭昭笑,她靠在墙上,点燃烟枪抽了一口,轻飘飘道: “猜猜看啊。” 直到他们口吐鲜血,才反应过来这是中了砒霜,他们不停谩骂,声音飞出县牢就被瓢泼大雨掩盖,谁也听不见。 昭昭记住了。 下次再遇到这种事,得在烟枪里多填些烟叶,不然熄得太早,等人死的时间太难熬。 直到确定牢房中再无声音,她才掏出了从小狱卒那儿偷来的钥匙,打开了牢门。 她用手探了探他们的鼻息,一个气绝,两个气绝,三个气绝,四个……竟然还活着。 做事就要做绝。 昭昭眼底骤冷,她拿过一旁的麻绳勒上他的脖颈,用尽全身力气想将他绞死。 他原本已经昏死过去,可随着窒息,竟回光返照似地睁开了眼。 “饶了我……求你饶了我……” 他挨了四十杖又中了毒,根本不是昭昭的对手,此时惶恐得屎尿鼻涕横流,哭着求道:“我不能死……我还有个女儿要养,和你一般大……和你一般大!” 他想唤起昭昭的怜悯之心,耳边却响起了昭昭带着寒意的轻笑: “好巧,我也有娘和妹妹要养。” 昭昭手中勒绳的动作越发重,把自己手指都磨出了鲜血。 他的脸因为充血和窒息红成猪肝色,眼球外突,满是惶恐。 昭昭睨着他,平静地为他送终: “我想睡个好觉。” 他的瞳孔渐渐涣散,成了一片雾蒙蒙的灰。 昭昭松开手,掌心全是被麻绳磨出来的伤,她把麻绳凑近蜡烛,挨了一会终于点燃了。 她不能被逮到把柄。 其他三具尸体还好说,可最后这具脖子上的勒痕太过明显,不好遮掩。 她站在尸体中沉思片刻,掏出了靴子里的刀。 * 乌云遮月,暴雨惊雷。 昭昭走在雨中,浑身都湿透了,雨水顺着衣摆滴答滴答下落,随着她的步伐留下一尾猩红。 那些都是血。 回楼子?身上的血腥味太重,楼里没有那么多水够她把自己洗干净。 一道惊雷将她照亮,她仰头看天,又低头看了看身后的血迹,最后叹了口气,走进了临街浅河里。 昭昭泡在冰冷刺骨的河水中,暴雨噼里啪啦地抽着她的脸。 起初她还冻得打了几个哈欠,很快就习惯了,木讷地在河水里脱去了满是鲜血的外衣,随后又将手上的血仔细洗去。 等昭昭弄干净时,浑身已经在河水中泡成一块坚冰,动弹不得。 她费了好大力气,终于爬上了岸。 她趴在青石地上,不停打着哆嗦,搓了搓冻麻了的腿,想缓缓神再走。 头顶忽然出现了一把伞,遮住了落水狗似的她。 昭昭抬起头,对上了小多平静得近乎死寂的眼。 30.逆流(二) 小多握住伞柄的手轻轻颤抖,他明知故问道:“你去哪儿了。” 昭昭丝毫不避他的目光,微笑道:“忘了。” 她不想解释,也懒得多说,艰难地撑起身子就要走。 小多丢开伞,扯住她的手臂,再也克制不住情绪,无奈又愤怒地吼道: “昭昭,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我做了什么?” 昭昭反问,眼中浮出冰冷的嘲弄: “只准他们杀我,不准我杀他们?” “昭昭……”小多从来没用过这么大的力气握紧昭昭的手臂,他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难过沮丧,声音听起来像要哭了:“昭昭儿……” 他用湿漉漉的眼望着昭昭苍白又孱弱的脸,看雨水从她的鼻梁滑落到细巧的下巴,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竟忽然陌生得不认识了。 这样的昭昭,既像个溺了水上不得岸的可怜人,又像个早已病入膏肓无药可救的荒唐鬼。 暴雨中,小多心中那根弦猛地断了,他放声大哭起来,用力抱住昭昭,呜咽不清地哭道: “你怎么能杀人啊……昭昭儿……你怎么能杀人啊……” 莫名其妙。 昭昭面无表情地站着,像哄小孩儿一般任由小多抱住,她的目光投向无远弗届的黑夜,意识一点点抽离,小多说出的话都被她隔在心外面。 直到再也听不见小多哭,昭昭才安慰似地拍了拍他的背,虽然她也不明白他在难过个什么,但还是哄道: “小多,天快亮了,我们回去吧。” 小多发现他刚说的话一句也没进昭昭的耳朵,他红着泪眼看向昭昭,还想说什么,正要开口,昭昭抬手捂住了他的眼。 昭昭掌心温暖,他却闻到了血腥味,洗不去的血腥味。 黑暗中,他听见昭昭轻声说: “你难过并非因为我杀了人,而是我和你以为的昭昭不一样——若我是个男人,斩草除根以绝后患,只怕你还会夸我干净利落。” “小多,我不觉得自己有错,更不会悔改。如有必要,这种事将来我还会做。” “你要是真看不惯我,那就早点一拍两散吧。” 她放下手,拖着麻木的腿往前走,有些瘸,寥落的身影在大雨中显得狼狈。 小多对她的背影大喊: “昭昭儿,我只是在气你做事不告诉我!” 昭昭的背影怔了怔,她回过头,竟然是笑着的,释然又讥讽地笑着: “告诉你做什么?你连理解我都做不到,难道还能陪我一起蹚浑水吗。” 小多语塞,再也说不出一个字。他呆呆地站在原地,望着昭昭的背影消散在蒙蒙雨雾中。 * 倒霉,倒大霉。 小狱卒躺在凉席上,眼巴巴地望着光秃秃的房梁,那里原来有一窝叽叽喳喳的燕子,最近莫名其妙地搬家了。 流年不利,连燕子都不乐意呆在他家里。 小狱卒头还疼着,可嗓子干得冒烟,他想起身倒杯水,刚直起背就栽了回去,脑袋重重地砸在了枕头上。 他疼得不停抽冷气,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不清,竟又看见了那小贼的眼。 漂亮得让人生厌。 “王八蛋!” 就因为他中了那小贼的招,县牢里四个犯人都死了。 若只是死了还好说,偏偏死相难堪可怖,连累他哥也得忙活。 他哥是县衙里唯一的仵作,已经在敛房泡了两天,每晚回来都带着一身尸臭,弄得家里一股怪味儿。 正想着,外面传来了下闩的声音,木门推开,是他哥回来了。 陈仵作先将身上沾了味儿的外衣丢在门外的水池里,后才提脚进门,把手里的包子放到床头。 他看着小狱卒缠了布的头,笑道:“你小子给衙门惹了大祸,自个儿倒在家里躺得舒服。” 小狱卒的头不敢乱转,只能用手胡乱摸,他摸到热乎乎的油纸,闻到了肉香: “哥,咱们今天竟然吃肉包……” 陈仵作平时舍不得乱花钱,可弟弟受伤了,总得吃点肉补补: “你吃,哥在衙门里吃过了。” 小狱卒饿得慌,拆开油纸,仰着头啃起包子。 牛肉笋丁和黄豆酱的香味在他口中弥漫开,他喜欢王麻子家的肉包,因为里面会放一点点孜然,吃起来暖乎乎的,再不开心的事情也能忘掉。 陈仵作骂了句小没良心的,就坐到了桌边,从怀里掏出一卷纸铺平,上面记录了他今天验尸查出的蛛丝马迹。 小狱卒望着他的侧脸,有些贪心地问: “哥,明天还能吃上肉包吗。” 小孩子嘛,总以为生病时有特权。 “吃不上了。”陈仵作摇摇头,“咱得攒钱,打通关系,把你从县牢那破地方捞出来,以后不干苦差事了。” 小狱卒眨了眨眼睛,心想,你动不动就和尸体打交道,不也是苦差事吗。 幸好他是弟弟,没必要把这种问题想太深,于是他好奇道: “哥,那几个人当真都被分尸了吗?” 陈仵作头也不抬地说:“只有一具是被割了脑袋的,手法相当粗糙。” 说到这里,他在纸上多添了一条推测:有意模糊外伤,疑似用绳子勒杀。 小狱卒怯生生的,拿被子捂住了肚脐,继续问:“那为什么结案这么慢?” “这四个人都是被砒霜毒死的,但陈监市查遍了县中所有医馆,也没找出谁家近日卖了砒霜。” 陈仵作漫不经心地答道:“三人全尸,一人头身分离,我的猜测是凶手瞧见第四人没死,于是用绳子一类的东西勒杀。对了……你再给我描述一下凶手的身形外貌?” 小狱卒想起这事儿就气,头更疼了:“比我矮一点点,身子瘦瘦的,眼睛……眼睛很像猫儿一类的小畜生。” “猫儿?”陈仵作指尖夹着毛笔,轻声呢喃,似是想起了什么,笔锋急急下落: “我明白了!我一开始还在疑惑,为什么凶手明明身上有刀,杀人的方法却是用绳子勒,依你说的外貌这凶手多半是个年轻女子,一开始是不愿见血的……” “后来她又发现脖子上的勒痕太明显,于是将尸首分离,摆出一副怪模样……” 陈仵作想起自己初次到牢房时看见的场面,笑道:“果然是个孩子。分尸后还故弄玄虚地在墙上画了乱七八糟的符箓,唬得衙门里那些信鬼神的人都以为这是邪灵作祟……幼稚!” 正说着,门外响起了猫叫声。 陈仵作推开门,外面天已经黑了,他东望西望也没看见猫在哪儿。直到他踩住了软绵绵的东西,脚边的喵喵叫越发急促,他才发现黑乎乎的夜色里藏了只黑乎乎的小猫。 他挪开脚,小黑猫凑过来,不急不忙地舔着鱼身上的肉。 黑猫不吉,但着实可爱,陈仵作蹲下身揉了揉猫头,却发现不远处的地上躺着个鸡蛋。 这是补身体的好东西。 他走过去捡起,用袖子擦干净了放进兜里,正要回过头冲屋里的小狱卒喊一句今晚再加个蛋花汤,就见不远处竟然还有一个鸡蛋。 一个,两个,三个……前面还有,他像条咬了饵的鱼,离家门越来越远,走进了屋前的林子里。 足足捡够了十七个鸡蛋,他才在一棵老榕树下停住了脚,石台上有一个小布包,下面压了一张纸。 他掂了掂布包,是银子,大概有十五六两。再拿起信纸,借着月光一瞧—— 以鬼神之说了事。 先付十五,后酬三十。 凶手向他行贿,要他敷衍人命官司。 陈仵作冷笑一声,也不管凶手还在不在林中,大喊道: “你痴心妄想!” 抓住凶手一样有钱拿,要沾了人血的贿银做什么? 他将银子丢在原地,倒有几分刚正不阿的气势。 那鸡蛋要不要丢? 他想起了弟弟吃肉包时的傻样,罢了……罢了……拿回去吧。 夜色中,昭昭坐在树枝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陈仵作用衣服兜着鸡蛋走回家,脸上浮出薄讽的笑。 痴心妄想? 走着瞧吧。 31.逆流(三) 天还没亮透,陈仵作就揣着熬夜整理出的卷纸去了县衙。 他来的早,门还没开,只好拍了拍门把县衙里的人叫起来,问:“吴县丞在不在?我有要事呈给他。” 那人揉揉眼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他哪会睡在衙门里?新娶了个十四五的小妾,天天泡在家里,玩得正起劲呢。” 陈仵作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县里闹了四条人命的大案,上面这群吃干饭的竟然还在玩女人。 他瞧不起这群蠹虫,但他人微言轻,想往上爬还得舔着上司。 无奈,只好打听了吴县丞私宅的地址去拜访。 他给门房塞了铜钱,点头哈腰道:“兄弟,麻烦你无论如何都通报一声,这事儿关乎你家大人升官发财。” 门房嫌他给的少,很瞧不起地瞟了一眼:“候着吧你。” 说罢便合上了门。 天下着小雨,花蚊子到处飞。陈仵作缩在屋檐下,心里止不住地激动。 只要帮吴县丞查清了这桩大案,让吴县丞得了脸立了威,到时候他开口,求给老弟调个岗位,吴县丞没道理不答应。 等两个人加了薪银,先置田宅,再娶媳妇,日子就一点点好起来了。 光是想着,陈仵作就忍不住笑了起来,未来的美好生活在他脑中浮现,简直要把他甜晕了。 等那股兴奋劲儿凉下来,陈仵作才感觉到不对劲,那收了钱的门房怎么还没出来? 他起身拍了拍门,咚咚咚的,门打开,门房不耐烦地露出脸: “不见,不见!我家大人谁也不见!” 陈仵作的心顿时冷下来,但又不甘心走,于是在门口抱着腿坐下,像个被放错了位置的石头。 一直等到了大中午,吴县丞才打着哈欠出来,悠哉悠哉地准备坐轿子往县衙去。 陈仵作腿麻得动不了,连滚带爬地凑上去抱住吴县丞的腿:“……大人!小的把那桩案子理清了……” 他一边说,一边慌不迭地掏出怀中的卷纸,恭敬甚至讨好地捧到吴县丞手边。 “小陈啊……”吴县丞笑盈盈地瞧着他,“什么案子,我怎么不晓得?” 陈仵作心里咯噔一声,莫非那凶手也给吴县丞塞银子了? “就是县牢那桩案子……” 吴县丞转了转眼珠,思索了会:“这样吧,咱们去县衙说。”说罢便上了轿子。 有了他这句话,陈仵作心里热乎起来,他跟在吴县丞的轿子后面跑了一路,呼呲呼呲的,腿都快跑细了。 到县衙时,吴县丞清清爽爽,他满身臭汗。 怕熏着上司,他把自己整理好的卷纸放到桌案,退得远远的,恭敬道: “大人,四条人命不是小事,县中人心惶惶……您若能查出凶手,在百姓中的威望会更上一层楼啊……” 吴县丞推开卷纸,瞧了一眼,明白这傻下属在给自个儿送功劳呢。 这原是好事,可他不敢接也不想接,于是笑了笑: “小陈啊,你这人做事认真,可惜有些时候太犟了……几个平时横行乡里的流氓死了就死了,查那么细做什么?” 陈仵作愣了愣,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他们做下的恶,自有律法惩罚。可他们无故身死,我们理应查出真相。” 吴县丞收了笑,懒得和傻愣子打官腔:“那我问你,我要民望做什么?” 不等陈仵作答,他冷冷道:“朝廷外派的下一任县令已经在路上了……怎么着?难道要县太爷刚一下马,就晓得他的副手刚破了大案,是个有能力有想法的好官儿?” “且不论他会不会觉得我在摆下马威,就论一点,官场上谁会喜欢并非自己一手带出来、却聪明有能力的下属?” “咱们当下属的,要往上爬,就得学会藏拙守成,不该出的风头别出,不该漏的脸别漏!” 陈仵作的心一点点下沉,摔到了地上,满身热汗像层霜似地覆在他身上,让他越发像个蔫了的茄子。 “这事儿你不必折腾,那凶手不是在墙上画了些乱七八糟的符咒吗?你敛书上就写是邪灵作祟,我也这样批字,去吧。” 吴县丞不再多说,擦燃桌上的油灯,把陈仵作熬夜赶出来的那卷纸烧成了几屑残灰:“我晓得,你这么上赶子,是为了给弟弟调岗位……” 陈仵作呆呆地望着他:“大人……” “小事情,好说。”吴县丞笑,搓了搓沾灰的手指,轻飘飘道: “天底下什么事都好说。” 这是要银子的意思。 陈仵作失魂落魄地回了家,脑子里不停想着吴县丞的话。 小狱卒见他魂不守舍,于是问:“哥,吴县丞是不是没看懂你写的案卷?” 陈仵作摇摇头,看懂了,看得太懂了。 他做了一锅蛋花汤,放到弟弟的床头,随便寻了个由头就出了门,走到了那棵老榕树下。 同样的地方,同样的石台,上面却没有了信,只有一袋银子,足足四十五两。 昨天引他来的人算准了一切。 他把钱收进怀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既为能给弟弟调岗位而激动,又为自己被摆布而屈辱。 杂乱的树影落在他身上,像关老鼠的笼子,他仰起头,声音再不似昨日那般洪亮: “你会遭报应的。” 昭昭坐在昨日的树枝上,手中烟枪的火星在夜色中红得像血,她幽幽地吐着烟,笑了笑。 * 小狱卒不明白陈仵作哪来的银子打通关系,把他从死气沉沉的县牢调到了衙门,又把他带到了王麻子的包子铺,各种包子全吃了个遍。 他过了几天好日子,还没高兴够呢,就被人通知得去清理敛房。 那四个人的尸体放在敛房,已经臭得生虫了,人人都嫌这差事恶心,东推西推就推到了他一个新来的身上。 官场的规矩就是这样,没办法,他只好认。 忍着恶心把那四个人装进了木箱,抽着马往车外的乱葬岗去。 走到一半,有对母女拦住了马车。 小狱卒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几个人渣还有妻女不成? 只见那妇人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女孩走上来,顶着满脸倦容望着他:“哥儿,你行行好,让孩子再看眼爹吧。” 小狱卒嘴角抽了抽,那四具尸体被他胡乱丢在木箱里,哪好意思让人家母女看? “不好看,算了吧……” 谁知那妇人冷笑一声:“我就是要让她知道,她天天盼着回来的爹,最后落了个什么下场!” 小狱卒无话可说,只得推开了木箱。 臭味熏天,女孩踮着脚望了一眼,瞬间脸白得如纸一般,蹲到街边吐了起来。 说来也怪,那妇人明明厌恶极了男人,见到他尸体却又克制不住地哭了起来,哭声混着骂声,让人心生不忍。 小狱卒想劝,又找不到话说,只好跟妇人讲讲她家男人最后几天在牢中过的是什么日子。 等说完了话,妇人终于收了眼泪,两人才发现那女孩不知跑哪儿去了。 妇人惊惧,小狱卒只好把马车停好,和她分头一起找。 他是在一条小巷里找到女孩的。 女孩呆呆地望着巷子口,两眼发直,手里拿着一根红彤彤的糖葫芦,稚嫩的脸上满是疑惑与不解。 小狱卒疑心她是被拍花子叫走了魂,赶紧将她上上下下看了一番,确认无事后才关心道: “小妹妹,你怎么走到这儿来的?刚才看到了什么?” “有个姐姐……”女孩的声音很轻,“她让我记住她的脸。” 小狱卒背脊发凉:“她还说了什么?” “她让我长大后去找她……她会一直等着,等她的报应到。” 32.逆流(四) 昭昭没想到报应会来得这么快。 她开始流血了。 前两次,血流了几天就停住了,现在又来了。 起先是一点点,红棕色,像朱砂痣那样。 随后颜色加深,红得发黑,粘稠的血顺着大腿浸透下衫,腥甜中带着死气。 整整一个上午,她躺在床上一动也不敢动,仿佛动作稍微大一点就会血流不止,让她惨白如纸地死去。 腹痛如绞,睡意昏沉,她肚子里好像揣了块十斤重的烫铁,除非用刀豁开肚子挖出来,否则这种疼痛会伴随她一生。 她已经换了几件下衫了,稍一会儿又透出血来。没有下衫换了,就只好从屋外拿了一堆干草铺在脚下,一动不动地站着,看血从大腿滑落,一点点将干草浸成黑红色。 这就是报应? 昭昭忍不住想到了死。 人嘛,终有一死。 她不想这样窝囊的流血流死,更不想上吊投井喝毒药,她渴望一种惨烈的死亡为自己并不高尚的一生收场,最好要足够悲壮。 那该是怎样的? 她想起了小多唱过的戏词“黄沙盖脸尸不全”,忍不住笑了笑,一瞬间觉得身下干草上的血都明艳动人了起来。 既然要死,就得轰轰烈烈。 就像去云州路上见到的那队官兵一样,飞扬的骏马,漫天的尘沙,威武的盔甲,火红的璎络和冰冷的马刀…… “昭昭儿。”门被拍响,是小多:“你饿不饿?” 自从那日吵过一架后,两人关系就有些生疏了。这几日昭昭要么不在楼子里,要么闷在房间里,连照顾窈娘的时间都少了。 昭昭望向格子木门后小多的身影,眼前昏昏地发着黑,她忽然觉得屋里所有东西都是黑色的,连窗外的阳光也是黑色的。 “我不饿。”昭昭扶着床栏,头晕得有些站不稳。 小多以为昭昭还在跟他赌气,站在门口默了一会,最后还是把手里的饭菜放到了石板上。 “你记得吃饭。” 他渐渐远去,昭昭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她隔着门闻到了饭菜的香味,如果她没猜错,其中一定有碗撒了葱花的鸡蛋羹,她喜欢吃那个,小多知道的。 凉了就不好吃了。 昭昭穿上满是血的下衫,推开门,将地上的食盘端进了房内,刚要回过头去关门,却见小多就在门外。 他看着一片狼藉的屋子和昭昭衣摆上的血,瞬间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昭昭儿……”他脸红到耳朵,背过身去不敢看昭昭:“你来葵水了。” 葵水? 昭昭愣了愣,她从小在女人堆里长大,不知听过多少次这两个字。她一直以为她离它很远,却没想到这么近,近得让她手足无措。 小多轻声说:“我去帮你要些东西来。” 昭昭叫住他。 “悠着点……别让虞妈妈知道。” 楼子里的规矩,雏妓来了葵水就能意味着长成了,能上灯了。 昭昭做坏事时总觉得自己是个大人,可一扯到这方面,又恨不得永远当个孩子。 小多点点头,红着脸走了。 没一会他回来了,连门都不好意思进,站在门外说: “昭昭儿,云儿姐来了。” 门被推开,云儿挤进来,看见了地上沾血的干草和血污的衣裙,心疼地哎呀一声: “小祖宗,你怎么整得这般邋里邋遢的……你都快十四了,你娘就没给你备着点东西?” 昭昭摇头,窈娘如今大着个肚子全靠她照顾,哪有时间照顾她? 上次她去送药,好不容易碰上窈娘醒着,两人也没说几句话。 窈娘问昭昭最近是不是遇上了什么事,怎么看起来不开心。昭昭不敢把自己在背后做的事告诉她,随便敷衍几句就溜了。 云儿把自己手上的小包打开,里面有几条干净的衣裙,还有草纸和布袋布条一类的东西。 她跟昭昭说了用法,末了叹气道:“自己还是个孩子,马上又要当娘了。” 昭昭不明所以,云儿解释道:“窈娘那个身子哪里带得动孩子?她生出来还不是扔给你照顾,说到底不就是你当娘么?” “小事。”昭昭垂下头,照着云儿教她的办法往布袋里面塞草纸,“我养得起两个人。” 云儿自嘲一笑:“也是,我们这种贱命好养活得很,给口饭就能活……至于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想都不敢想。” 昭昭就是这样长大的。 她小时候总喜欢趴在前楼的阳台往街上望,看着和她一般儿大的女孩骑在父亲的肩膀上,手里拿着糖人或者木偶,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开心自在得像只快飞上天的小鸟。 昭昭远远地望着,既不羡慕也不难过,反而满心倦怠。 孤魂野鬼隔着奈何桥窥见阳间前世的倦怠。 “我不会让弟弟妹妹过那种日子。”昭昭道。 云儿笑,不留情地点破她的心思:“你以为你帮虞妈妈搞了些银子,她就会把你当个人看了?你妹妹就不是妓女,弟弟就不是龟公了?” 昭昭怔了怔,她的确是这样想的。 “虞妈妈是什么人,我比你清楚得多。”云儿道,“我没挂灯之前也帮她赚过几笔银子,她也赞赏过我,我痴心妄想,以为她真把我当成女儿养……可最后又怎么样?还不是做了婊子。” 难怪虞妈妈当初要多给一笔银子。 昭昭原以为那是奖励,现在看来是划清界限,拿钱还人情。 同样也在告诉昭昭,亲兄弟明算账,两人还是雏妓和老鸨的关系,该卖还得卖。 “昭昭儿,我知道你心气高,不情愿做婊子委身于人……但出身妓籍,以色侍人是逃不了的命。”云儿轻声说,“你要是不想挂灯,就把来葵水的事情遮掩住,别让人知道,勉强还能混个一两年清白。” 话落,云儿起身走了。 昭昭思索着云儿说的话,默了会,起身将身上用水擦净了,换上了云儿送的干净衣裳,推开了门。 小多一直守在门外,不好意思进去,看见昭昭连忙关心道: “……昭昭儿,你肚子疼不疼?” 他交际广,听过女孩讨论这些事儿。都说第一次来葵水是最疼的,肚子里好像有一只手在搅弄五脏六腑,让人疼得直不起腰。 昭昭虽没那么严重,确实也没好到哪儿去,她面白如纸,额上渗着细密的汗珠,声音轻得像风: “好小多,搭把手扶着我,我要去见虞妈妈。” 33.逆流(五) 虞妈妈年轻时是一等一的绝色美人,身处争奇斗艳的教坊也能艳压群芳。 十七岁时,有个小官想赎她做妻,虞妈妈高兴了好久,出教坊的前一夜笑得睡都睡不着。 可等虞妈妈下了花轿,才发现男人已有结发。被愚弄了的虞妈妈将男人毒杀,又凭借自己从前积攒的人脉逍遥法外。 后面她又嫁了几个男人,有钱的、有势的、有才的、有貌的,无一例外都福气稀薄,只能陪虞妈妈走上一小段儿路,便撒手人寰阴阳两隔。 当二十三岁的虞妈妈背着包裹来到宿春风时,上任老鸨一眼就看中了她。 老鸨问她从前在哪些地方待过,卖过?这些年来留下了什么,学会了什么? 虞妈妈说她哪都待过,却从来不卖。 至于留下了什么,学会了什么—— 虞妈妈把背上的包裹放到桌上,里面的骨灰罐撞得咚咚作响,那些都是娶过她的男人们,莫名其妙地死后都被打包装罐,被虞妈妈背着走南闯北。 不过这些都是陈年往事了。 虞妈妈的男人们现在都躺在花盆里,里面种了不同的花花草草,长得很茂盛。虞妈妈年纪大了,记不得故人们的名字,于是就拿长在骨灰上的花草名称呼他们。 昭昭走到院外时,虞妈妈正拎着一只肥猫儿的后颈,没好气地训道:“金花,跟你说过多少次,不要总在小蒲身上撒尿!” 小蒲是一株胖乎乎的蒲公英,也是虞妈妈的第三个或者第四个男人,据说有才也有貌,只是运气不太好,大晚上的在院子里散步,一脚踩空落进了井里,淹死了。 至于为什么会在自家院子里淹死? 虞妈妈称她从十七岁学会杀人时就开始虔心信佛,如今已当了整整三十年贤德良善之人,从未造过杀孽。 昭昭信,信得不能再信。她指了指一盆万年青,里面有一只猫儿正在埋屎,噗呲噗呲地刨着土: “妈妈,小青的坟要被掘了。” 小青是虞妈妈的第一任,头一个让她上当受骗的男人。 “他?”虞妈妈笑笑,将手中的金花也扔到那盆万年青里,“去,金花,以后都在那儿撒。” 昭昭站在清幽的树阴下,望着虞妈妈容色已衰的侧脸,闻着被骨灰栽培出的花草香,心里不禁想,她将来会不会也和虞妈妈一样? 有一间安静空寂的院子,许多只不会说话的猫儿,一盆盆有过情爱又被她亲手了结的故人……和一个不知是人是鬼的自己。 虞妈妈今天心情不错,瞟了眼昭昭,爽快地问道:“什么事?” 昭昭回过神,恭敬颔首:“想求妈妈给我机会,让我去见见世面。” “你还不知足?”虞妈妈坐到太师椅中躺下,点燃了烟枪,笑笑:“想见什么世面?” 昭昭蹲到椅边,忍着小腹的闷疼和浑身的无力,使足了全身力气帮虞妈妈按腿,语气讨好道:“妈妈,我知道云州的教坊有时会到周边县借人、采人,我月琴弹得不错,下次如果有机会——” 虞妈妈吐出一口烟,打断道:“又出了什么事,勾起了你的心思?” 昭昭低下头,思虑再三,最后还是豁出去了: “我来葵水了。” 妓女来葵水了,跟猪够肥了能宰了是一个意思。 虞妈妈用烟枪挑起昭昭的下巴,用打量货物的眼神瞧着:“你嘛,模样还行,就是太不知收敛……若想去更高的地方攀更高的贵人,就得学会把眼里的欲望收起来。” 她以为昭昭是想混进更高的圈子卖更高的价,昭昭却笑着反问道:“妈妈,我的初红卖多少合您心意?” 虞妈妈的目光顺着昭昭的脸往下,脖子,胸,腰,腿,隔着衣服看不真切,但能看出来身段尚可。 她想了想,竖起三根手指头:“三千两。” 三千两?昭昭浑身加一起也不过三百两出头。 昭昭原本想着,虞妈妈要是要的少,还有谈判的余地。可三千两不是小钱,根本不是她使小聪明能糊弄过去的。 “你不想卖?”虞妈妈问。 “是。” 虞妈妈冷笑一声:“你的身契还在我这儿呢。” 是了,是了。 从出生起,她肩上就烙了字,是贱籍中最下等的娼妓。她若不乖乖听话去卖身,虞妈妈是可以将她告上公堂的。 昭昭看着虞妈妈,心里生出一种恨意,却不是冲着虞妈妈去的,而是在憎恨命运。 有一瞬间,她心里生出阴毒的想法——反正四周无人,要不要乘其不备,把虞妈妈杀了? 可这个念头很快就熄灭了。 她记得在她小时候,有一次发热烧得厉害,是虞妈妈顶替窈娘抱着她哄了一晚上,一勺一勺地给她喂糖水,笑着说你和你娘小时候一模一样。 猪和屠夫生出感情是笑话,可妓女和老鸨生出感情却是避无可避——她利用你,对你凶又怎么样?这世上有几个人会把你当人看,对你好呐? 昭昭避开虞妈妈的眼,轻声说:“妈妈,我不想卖……但我会尽力让您不亏钱,你不是说我初红卖三千两吗?半年之内我给您三千两,您免了我这遭吧。” 她从袖子里掏出一张银票,不多,只有五十两:“以后我每隔一段时间都会交钱给您。” 虞妈妈用手指夹起那张银票,掸了掸,不屑道:“昭昭儿,小人物就别说大话。与其拼死拼活去挣那三千两,床上一躺大腿一张,不是更轻松容易么?” “我不甘心。” 昭昭抬起头,金色的阳光落在她眼底,映出明晃晃的野心和欲望: “没能力的人甘愿去做玩物做依附就罢了,我凭什么要从一开始就认命?” 虞妈妈笑,用微烫的烟管点了点她的眉心,似嘲似叹道:“你啊……” “这样吧。”虞妈妈吐了口烟,“过几日宁王妃过寿,王府设宴,歌姬舞姬怕是不够。云州的教坊倘若出来借人,我就推你出去。” 昭昭喜出望外,屈膝一跪:“谢妈妈。” 虞妈妈顿了顿,又说:“你的那个恩人,宁王爷的郡主,好像命不久矣了。” 34.逆流(六) 昭昭空了一瞬:“妈妈您说的是谁?” “你还有第二个恩人不成?”虞妈妈抱着怀里的猫,拿猫的尾巴去逗猫的鼻子,“那郡主自小长在北地,吹惯了寒风,受不了咱们这边儿的暑热,已经病了月余了。宁王府四处寻医,却找不到一个能治好郡主的。” 昭昭担心,却又忍不住怀疑:“郡主病成那样,宁王妃为何还要设宴过寿?” “一道圣旨,让宁王把窝挪到咱这儿来,谁不知道金銮殿上那位爷是什么意思?” 虞妈妈笑她幼稚,“外面的架子不撑足,这一带的狼啊虎啊不得把他们撕了?宁王妃出身将门,精通兵法权术,自然晓得墙倒众人推的道理。别说是她女儿生病,就算是她女儿死了,她也得摆出阔阔气气的场面给外人看!” 昭昭心里发闷,轻声问:“他们一家好歹是皇亲国戚,怎会——” “皇亲国戚?”虞妈妈嗤笑,“昭昭儿,你记住了,甭管一个人的出身多高贵,只要活在世上,跳不出六道轮回,那就都是当婊子的命。” “……为何?” “上我们的是男人,上他们的是权势。大家唱的虽不是一出戏,但归根到底都是供老天爷找乐子的玩意儿。” 昭昭似懂非懂,她不喜欢虞妈妈的说法,仿佛人活在世上与朝生暮死的蜉蝣无异,种种拼搏挣扎都不过是痴望徒劳。 “妈妈,我晓得您和云州教坊的几位管事认识。”昭昭敲着虞妈妈的腿,“我想去见她一面,远远地见一面……就算见不着,去打听打听她的近况也好……所以麻烦您动动关系,把我塞进弹曲的歌姬里。” “你想去攀关系?”虞妈妈薄讽一笑,“你是什么身份,人家是什么身份?你摆出一副士为知己者死的报恩模样,可人家当初不过是举手之劳,怕是早就不认得你是谁了。” “不是攀关系……我只为我的心。” “昭昭儿!昭昭儿!” 院外响起小多急匆匆的步伐,他气喘吁吁地吼道:“你娘要生了!” 昭昭连忙起身跑了出去,急问道:“大夫来了没有?” “张掌柜不肯来!”小多气得直咬牙,“你之前帮了他那么多,他却在这种时候推脱,说自己要出门问诊,畜生东西!” 是因为砒霜的事。 昭昭从张掌柜手里坑骗砒霜,用于杀人。虽然没有连累他,但官府上门搜问时还是把他吓得不轻。 这是记恨上了。 昭昭脸色一白,很快就镇定过来:“小多,你去找楼里生育过的姐儿们照顾我娘,让大家担待些,后面我给大家发喜钱!” 说罢,昭昭跑出楼子去找张掌柜,药铺里没人,打杂的小厮说张掌柜刚出门问诊了。 昭昭冷笑一声:“往哪儿去了?” 小厮抬手摇摇一指,小声道:“往城外去了,后几天才回来。昭昭姐你要是有什么急病,还是去寻其他大夫看吧。” 这一带就张掌柜既懂医理又懂接生,哪去找别的大夫?更何况窈娘肚子大得出奇,寻常的接生昏头婆子见了只会用擀面杖擀,别说救人了,只会弄得一尸两命。 昭昭心急如焚,额上冷一阵热一阵,再也顾不得许多,冲药柜后微微晃动的门帘喊道: “受我恩惠时口口声声说会报答我,结果稍微担点事儿就反目成仇!” 小厮神情一滞,轻声提醒道:“昭昭姐,我家掌柜真的不在……你在这儿敞着嗓子说胡话不顶用的。” 昭昭冷笑,从袖里掏出一块帕子,正是张掌柜曾用来包砒霜的那块:“你可认识这块帕子?” 小厮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定眼细看一番,犹豫道:“倒是见过我家掌柜用这样的料子……” “那就是了。”昭昭走到椅子边坐下,指尖挂着那块帕子:“这是我在你们药铺门前捡到的,上面沾了砒霜,前些日子毒杀狱中四人的凶手就是你家掌柜。” 她莫名其妙地扣帽子,小厮自知说错了话,顿时慌了神,抽了自己几个嘴巴,转身要往后房去。 没等小厮挑起门帘,张掌柜就走出来了。 他一脸阴沉,正要指着昭昭说几句公理良心一类的话,昭昭却先笑着开了口: “张叔,你回来啦。” 张掌柜是看着昭昭长大的,他对昭昭的感情一变再变,先是瞧不起,再是感激,最后是怨恨。 从前看着昭昭的笑容还觉得有几分可爱,自从砒霜那档子事儿后,他就彻彻底底看清了昭昭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冷心冷肺自私利己,这种人还是离远些的好。 张掌柜被昭昭的一双笑眼衔住,心里有些发怵。可转念一想,事儿不是他做的,人不是他杀的,昭昭难道真能把锅扣到他头上不成? 昭昭用细巧手指绞玩着帕子,慢悠悠道:“张叔,你跟我走一趟,别撕破脸,以后还能互相帮忙。” “昭昭,你走吧,不必在我这耗时间。”张掌柜拒绝道,“拖晚了,你娘和肚子里的孩子都活不了。” “你有什么怨气冲我来,欠你的我还你,亏你的我补回去。”昭昭冷笑,“但你要是敢拿我娘的命做儿戏——今个儿我把话放在这里,我娘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狱里那四个人怎么死的你就怎么死!” 被个黄毛丫头威胁,张掌柜拍桌而起,怒道: “你无法无天了!” 昭昭站起身,像条被激怒了的蛇一般,威压道:“张叔,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我在世上的亲人就我娘一个,她要是没了,我岂会让你好过?!” 是啊,是啊。 昭昭是光脚不怕穿鞋的婊子,自己却是有家室有买卖的正经生意人。 张掌柜的骨头软下去,跌坐在地上,他头一回晓得为什么有些人招惹不得,一旦招惹,就如恶鬼缠身。 昭昭见他已经软成了一团,扯着他后脖领子往外拖。 两人跌跌撞撞到了宿春风后院,一群人赶紧围过来,满脸焦急道: “昭昭儿,你娘胎太大了,下不来啊!” 耳边是窈娘凄厉的惨叫,像裂了缝的萧一般闷郁呜咽,其中还夹杂着几个生育过的姐儿担忧的呼喊声。 屋内如热锅沸水一般,乱得不能再乱。 昭昭扯着张掌柜走到门外,柔声说了句“张叔,好好接生,银子少不了你的”,就把他塞进了门。 35.逆流(七) 一直到了夜里,胎儿还是没落地。 窈娘已经疼不出声音了,把全身仅剩的那点力气都用在了下面,胎儿实在太大,挤得她全身骨头都疼。 迷迷糊糊中,窈娘听见张掌柜和守在旁边的姐儿们惊喜道:“能看到头了!是同产子!” 昭昭站在外面,隔着一道镂空的格门往里望,只是看了那场面一眼,就再不忍心看,赶紧撇过了头。 原来女人生孩子真的有那么难。 屋内的哭声还在继续,像是在上演人间最悲剧的戏。 昭昭背靠着墙,一点点瘫坐在地。从来不信神佛的她竟然也做起了祷告的手势,希望那些从未尊敬过神佛能保佑保佑她的母亲。 “昭昭儿。” 耳边响起小多的声音,他从屋里找来了那杆烟枪,它见证过昭昭的罪孽,现在是时候嘲笑昭昭的软弱了。 “抽一口吧。” 昭昭接过烟枪,像快渴死的人求水一般猛吸了几口烟,今天的烟叶有些生,格外呛人,让她湿了眼睛,哽咽道: “小多,我怕我做的事会报应在我娘身上……我怕这世上最爱我的人,没有等到我长大。” 从小一起长大,小多清楚昭昭的性子。她从来不需要别人安慰,只需要别人像个石头一样,安安静静听她说话,毫无条件地理解她。 小多望了眼屋内:“前面我去请他,他找理由推脱,是不是因为……的缘故?” 昭昭点点头。 小多担忧道:“我怕他记恨你,不实心做事……” “不会的。”昭昭摇了摇头,“威逼利诱,他又不是傻子。” 小多垂下眼,轻声道:“其实也不能全怪他,前面儿那段时间咱们处得那么好,他多半以为大家都是自己人了,被你摆那么一道,差点惹了麻烦……谁心里都会有怨气的。” 张掌柜世故软弱,但看人很准。 昭昭的确是个冷心冷肺自私自利的小畜生——说她是小畜生倒不是因为她有多坏,而是她明明顶着一张漂漂亮亮的人脸,却从不打算和任何人谈感情。 她只谈利益。 帮张掌柜并非是无事发好心,而是为了互利互惠。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张掌柜还她人情,难道不应该吗。 小多把话说得委婉,又补了一句:“昭昭儿,你得改改……你那么聪明,聪明到足以把玩人心,若是做事时多顾忌顾忌别人的感受,将来会走得更远,飞得更高的。” 昭昭看了他一会,想说什么,却都收了回去。最后只轻轻地叹了口气,敷衍道:“好。” 烟管里的叶子熄灭前,屋内终于响起了婴儿的哭声,极微弱,不喜庆反而有些晦气。 很快,里面又传出了惊呼声:“死婴!” 门被推开,昭昭挤进屋子,看见窈娘满脸惨白昏在床上。 一个孩子已经剪了脐带,洗净了身上的血水,气息微弱地躺在襁褓中。 另一个孩子却毫无生气,满身都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血污,一个姐儿指着他说:“这孩子在娘胎里就死了……” 张掌柜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母体太弱,两个孩子为了活命自相残杀啊。” 昭昭不信这类歪门邪说,心里闷闷的,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她迎上去问了窈娘的情况,张掌柜简单说了句还活着,便冷冷道: “从今以后莫要来往了。” 窈娘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至于张掌柜?有钱能使鬼推磨,还会找不到一个能帮窈娘调理身子的大夫吗。 两个孩子死了一个,几个姐儿都觉得活下来的这个有些晦气,随便安慰了几句,从昭昭手里领了谢银,赶紧踩着张掌柜的脚步走了。 昭昭抱着孩子,俯到窈娘耳边,眼里蓄着泪:“娘,那天晚上我不该和你吵架。” 已经是春天的事了。 那时天还寒着,雨夜格外又湿又冷。窈娘求昭昭跟她回去,而昭昭不管不顾地走了,抛下她一个人站在雨里。 昭昭的泪落在窈娘脸上,她缓缓睁开了眼,虚弱至极的脸上浮出苍白的笑,声音轻得近乎缥缈: “昭昭儿……刚才娘听他们说,是同产子……” 昭昭点了点头,把怀里跟个小猴子似的孩子露给她看:“是个妹妹。” 窈娘眼底生出些许失望,不甘心地问:“另一个呢……是男孩,还是女孩?” 昭昭回过头,瞟了水盆里已经没气的死婴:“是男孩。” “冤孽,冤孽……” 窈娘像是绷久了的线,砰的一声断了,她眼角渗出泪来,流进被汗濡湿的发髻里:“都是冤孽……” 昭昭抱着孩子,有些愣住了:“为什么女孩就是冤孽?” 窈娘嗫喏道:“出身妓籍,还不够是冤孽吗……” 昭昭指着水盆里死去的男婴,问:“那他将来当龟公,就不是冤孽了?” “他怎么会是龟公?”窈娘流着泪,苍白的脸上满是不甘心:“他父亲科考高中,他是官员的儿子。” 昭昭怀疑自己听错了,空了一瞬,问:“那男人把你害成这样,也把我害成这样,你还想着他能认你生的儿子?” 窈娘不答,可眼睛里写的就是这个意思:“……男孩总要认祖归宗的。” 屋内瞬间静下来,血腥味绕在昭昭的鼻间,怀中的妹妹用细弱的嗓子哭了两声,啪嗒,啪嗒……桌上的灯花爆开啦。 有一瞬间,昭昭真想贴到窈娘耳边说,你不是问我前些日子为什么不开心吗……现在我告诉你,因为我去杀人了。 昭昭嘴角抽了抽,随即轻轻笑起来,自嘲道:“娘,楼子里的女人不准生育,你却把我生了下来……我又是哪个有头有脸的男人的种呢?你看见我是女孩儿时,是不是和现在一样失望?” 不等窈娘答,昭昭一手抱着妹妹,一手端着那水盆里的死婴,走到门外,对小多说:“帮我挖个坑。” 小多不明所以,但见她脸色阴沉,只好照做。 坑没挖太深,昭昭就眼睛不眨地把死婴倒了下去,随后把土填实了,踩在自己弟弟的尸骨上,神情无悲无喜,对襁褓中的妹妹说: “我叫昭昭,是光明灿烂的意思。” “而你叫阿蘅——不论何种境地,都能长得茂盛的蘅草。” 36.停光(一) 昭昭分不清自己是在当姐,还是在当娘。 阿蘅身子弱,呼吸轻微得像快死掉的小猫,哭声更是细得可怜。 昭昭夜里睡不好,每当她浅浅睡去,就会打着冷颤醒来。她会伸手探一探阿蘅的鼻息和体温,确保平安无事后才小心翼翼地继续睡。 产妇和婴儿都受不得暑热,昭昭索性在窈娘床边搭了张木塌,她睡在两人中间,两手各拿一把扇子扇风,睡着了也不敢停。 她累成这样,窈娘还在生闷气。 窈娘用一种近乎恳求的语气,求昭昭把那个死去的男婴挖出来好生安葬。 昭昭却说太费事了,哪有活人为死人瞎折腾的道理? 窈娘骂她是没心肝的畜生,昭昭顶着骂,寸步不让,也不知在坚持个什么。 母女二人各有各的倔脾气,关系渐渐冷了下去。 可冷归冷,窈娘躺在床上还得靠昭昭照顾。 有次,昭昭照惯例兑了甜滋滋的药递给窈娘,谁料窈娘一把推开了药碗,用一种怨恨的眼神望着昭昭: “你如果不认你弟弟,自然也不必认我这个娘。” 那药碗摔得稀碎,药液沾了些在昭昭的手上,因为兑多了糖,黏在手上便发起腻来,让人烦得恶心。 昭昭面无表情地将地上的碎碗收干净,丢到门外去。 窈娘以为她要走,又道:“昭昭儿,你把你弟弟挖出来好生葬了,我就好好喝药。” 昭昭的背影愣了一瞬,很快她转过身来,猫儿似的眼睛冰冷且阴郁。 她没有回答窈娘说可与不可,只是打开衣柜抽出了里面的废料缎子,利利落落地将窈娘的手脚捆在了床栏上。 “昭昭,你做什么!”窈娘又急又怒。 昭昭拿起桌上的药壶,重新倒了一碗,这次她懒得再放糖,那玩意儿只会显得她可笑:“娘,别闹了,喝药吧。” 窈娘咬紧了牙关:“我不喝!除非你——” 她话没说完,下颚就被昭昭捏开,苦涩的药液灌进嘴中,一滴也没洒。 “娘,谁威胁我都没有用。” 昭昭叹了口气,她好累,没心力再去哄着谁:“好好睡觉,有事叫我。” 说罢,她抱起摇篮里的阿蘅走到院中。 院中有棵大樟树,茂盛挺拔,枝叶团团若有风,落下一片阴凉。 树边的大青石冰冰凉凉,昭昭抱着阿蘅坐上去,望了望漆黑夜空中的璀璨星子,又与阿蘅黑如点漆的眼对视了会,无奈一笑: “以后可不能和姐姐一样,凶巴巴的,讨人厌。” 阿蘅听不懂,呆呆望着她,莫名其妙地哭了起来。 昭昭最开始带孩子时还会手足无措,现在已经摸出点门道了——小孩子哭,要么是饿了,要么是便溺,要么是冷了或是热了。 她挨着检查一番,并无问题,正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际,身后响起了小多的声音:“傻昭昭,你唱歌哄她就是了!” 昭昭转过头,看见小多两手各拿了串糖葫芦。她刚要笑,却瞟到了小多身后的虞妈妈,便立马下了石头,恭恭敬敬道: “妈妈好。” 虞妈妈有事要说。 小多不敢多留,把一串糖葫芦塞到昭昭手里,一串糖葫芦放到还没长牙的阿蘅身边,懂事地退下了。 昭昭估摸着是去云州的事有了眉目,刚要开口问,虞妈妈却指着哭声不停的阿蘅道:“昭昭儿,你就这样带孩子?” “我……” 虞妈妈皱起眉,把手里的烟枪灭了,又拍了拍自己身上的香粉,生怕这些腌臜味道熏到孩子。 等清爽了些,才上前抱起阿蘅,细心地理起褓布,嘱咐道:“夏天不要裹这么紧,又闷又勒,你妹妹不哭才怪了。” 阿蘅窝在虞妈妈的怀里一声也不哭,圆圆的眼睛中满是探究,惹人怜爱。 “倒是讨喜。”虞妈妈心下一热,把抽烟抽出来的破锣嗓子端了起来,温声细语地唱起晦涩的小调: “小树快长快长,我儿快长快长……等小树亭亭如盖,我儿也当出将入相,身披红紫华裳,车顶翠葆霓旌……” 她唱的断断续续,大抵是因为日久年深,许多往事已经记不清了。 昭昭小声问道:“妈妈,您以前有过儿子?” “什么样的男人配我给他生孩子?”虞妈妈语气自嘲,“这是我娘唱给我哥的,我没有福气听。” 虞妈妈像只神秘的老猫,昭昭好奇她的过往:“后来呢?” “后来?”虞妈妈笑笑,“后来我哥果然入朝为官,近富显贵……偏偏他性子刚直太过,只能做百炼钢,不可为绕指柔……被人算计,害了我们一家。” 昭昭猜到了后面的故事,虞妈妈没入贱籍,进了教坊,和不同的男人互相玩弄,最后腻了,来小小的青阳县当了老鸨。 如果人人都有清晰的来路,那她有没有? “妈妈。”昭昭望着虞妈妈,问道:“楼里的女人不准生子,除非怀了有头有脸的男人的孩子,有机会讹一笔——当初您同意我娘生下我——我爹是谁?” “问这个做什么?”虞妈妈神色冷下来,“小姐命丫鬟身,晓得了又有什么用?人家不会认你的。” 昭昭没指望靠认爹改变命运,也从来没厌恶过自己的出身。 她脑中莫名其妙地浮现出谢姝杀谢县令的场面,烈日下沾了血的匕首绽出刺眼的冷光…… 虞妈妈不太想提昭昭的生父,把阿蘅放下,说起正事来:“去云州的事有眉目了。” 昭昭回过神来,听虞妈妈继续说:“云州教坊的孙管事明日会来挑人,你好好打扮一番,备好拿手的乐器,仔细应对。” “谢妈妈。”昭昭颔首道。 虞妈妈往外走了几步,忽然又转过头来,问昭昭:“你最拿手的乐器是什么来着?” “月琴。” “明日改弹琵琶。”虞妈妈摇摇头,“你若执意弹月琴,孙管事不会挑中你的。” 昭昭不解:“为何?” “宁王府设宴,去的都是有权有势的贵人们。孙管事这次出来,就是为了挑漂亮懂事的女孩去宴上侍奉。”虞妈妈嗤笑一声,“既是供人取乐的东西,就别弹音色柔中带刺的乐器……玩意儿么,骨头就该软得彻底。” 37.停光(二) 县里的姐儿们听说孙管事这次是借人补宁王府的缺,一个个的都如池中金鳞般想求孙管事点化,盼着能多个与权贵接触的机会。 还没等孙管事的轿子进城,一群姐儿就在城外围住了她,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争着在孙管事面前露脸儿——弹琵琶的站在路边弹,吹箫的跟着轿子边走边吹,跳舞的守在城门口跳,硬是把光秃秃的城外整成了群芳斗艳的修罗场。 孙管事年轻时也是教坊中人,她体谅姐儿们的不易,又实在被莺莺燕燕吵得头疼,只好让大家先回去,第二天再挨个露脸儿。 青阳县的姐儿们没有一千也有八百,适龄的有才有貌的姐儿不在少数。昭昭怕选不上,大半夜扯着小多出门,打算溜进孙管事落脚的客栈行贿。 谁知,客栈门口摆满了横七竖八的小木塌和凉席,提前打扮好的姐儿们娇艳欲滴地躺了一路,把整条街弄得又堵又香。 昭昭拉着小多,踮着脚在水泄不通的床和人中跳来跳去,小心翼翼,却还是踩到了人。 那姐儿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瞧见昭昭和小多行色鬼鬼祟祟,兜里又鼓鼓的,多半是揣了银子,顿时清醒了,大喊道: “姐妹们快醒醒啊!有人想向孙奶奶行贿呐!” 若是在别的事上行贿,大家骂一句人情世故也就罢了,这事上却容不得半点沙。 大家都是婊子出身,挣的都是又脏又臭的皮肉钱。你向孙管事行贿把她讨开心了,水涨船高,那别人想过关,岂不是也要行贿? 这不是上房抽梯,坑自己人吗?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远处的小木塌上嗖地腾起一个姐儿,破口大骂道: “姑奶奶我好不容易赶上一回出头的机会,哪个小王八蛋想抬价?莫不是你的十八代祖宗都被男人撅傻了,生出你这么个在卖春上也要投机取巧、奋勇争先的婊子?” 这嗓子把客栈门前睡觉的姐儿们都吵醒了,像群苏醒的蛇似地抬头四处望: “小王八蛋在哪?小王八蛋在哪?” 昭昭瞧着情形不对,连忙扯着小多脚底抹油,身后骂声不断,飞来无数双女人的绣花鞋,擦着两人的头皮溜过去。 两人呼呲呼呲地跑了好远,小多一边喘着气一边笑着安慰道:“昭昭儿,还好晚上天黑,她们没看见你的脸。” 昭昭好久没这么狼狈了,也笑了笑:“长见识了,平时可看不到她们凶巴巴的样子。” 若非她们点明,昭昭确实没想到自己走后门是在埋井断水,她理了理发髻,已然老实了: “不动银子了。” “你疯啦?”小多拍了拍昭昭兜里的银子,“钱没送去,明个儿可怎么选得上?” 夜里虽看不清,但小多刚才借着月光瞧见了几个姐儿的脸,她们的容貌姿色并不逊于昭昭,这可如何是好? 昭昭不瞎,自然也看清了。 人家年纪比她大些,出落得更妩媚动人,加上在欢场泡久了,举手投足都带着情韵,远不是她一个没玩过男人的嫩瓜秧子能比的。 打退堂鼓吧……她又实在想去。一是为了打听自个儿恩人的病况,二是想飞去更高的天见见世面,看能不能交些人脉,为将来计。 她心里烦,一边走路一边踢着地上的石子:“小多,你是老龟公了,你觉得孙管事挑人的标准是什么?” 小多幼时在前楼打杂,后来力气上来了,又总背着姐儿们去各家老爷府上,浸淫得确实比昭昭要深:“这个嘛……孙管事多半是站在男人的角度考量的——男人买女人,无非是买短和买长,买浅和买深。” 昭昭听他头头是道,笑道:“好小多,快跟我这个笨人说说你的心得吧。” 小多心里看不起被女人牵着走的蠢货,可他自己被昭昭用话一捧,又忍不住飘飘欲仙,脸红耳朵烧: “哎呀……买短买浅,说白了就是买个放在床上的玩意儿,模样好性子软,会点取乐人的才艺就行。这是下等路数,能发家致富的老爷们哪个是傻子?不会为了那几下哆嗦的快意付出太大代价的。” “买长和买深又是什么说法?” “那这说法就大了。扬州瘦马你晓得吧?一等瘦马才情出众,善于攻心;二等瘦马能算账管家,下了床也有用;三等瘦马不入流,只能媚悦没见识的土财主,混个几年饭吃,等不到人老珠黄就被丢了。” 昭昭听了这话,转着眼珠思索了会,势在必得道: “好小多,你等着看吧,孙管事一定会选我!” 说罢,昭昭脸上挂着笑,脚下踩着轻灵的步子跳走了。 小多呆呆地望着她,她的背影,她的白衣,她的大袖子,溶在朦胧背景里,好像在夜里蹁飞的蝶,无论如何也抓不住。 “死昭昭。”小多的声音轻不可闻,透着难以克制的委屈,“这种事也要问我几句……难不成将来真要我把你送上男人的床吗。” 他摊开掌心,那里曾有过一道烫伤的痕印。当时昭昭心疼地看着他,说这样我哪还得起。 而他大言不惭,说不用还。 当真不用还吗? 小多心里发热,这股热像猫尾巴似地掻弄他的心,他望着昭昭的背影,用指甲掐住掌心,渗出血来也不敢停。 * 甭管昨晚骂昭昭时多凶神恶煞,天一亮,姐儿们又都是那副温婉妩媚的漂亮样了。 她们守在客栈前,各自抱了团围着说话,一边摇着扇子,一边幻想被选上后的事: “宁王府面子好大的嘞!方圆几百里稍微有点脸面的都得去赴宴,到时候随便被哪个爷们公子看上了,就飞上枝头变凤凰啦!” 另一个姐儿用团扇掩住嘴,轻笑道:“惦记那些爷们公子作甚?咱们这儿又不是南直隶,官都是小官,富都是小富……” “哎呦喂,你心这么大?不晓得的以为要凤子龙孙才能填饱你嘞!” “反正都是肖想,我还不能想想凤子龙孙喽?” 拿团扇的姐儿笑笑,压低声音:“我倒是听说,京中来了位大人物,他押送的贺礼比天上的龙还长,能塞满宁王府后园的梦阳湖……” 说到关窍,几人脸贴着脸窃窃私语,声音再也漏不出来。 云儿瞟了她们一眼,嗤道:“还没上天呢,就惦记起成仙的事了。” 她回头看向昭昭。 昭昭今日穿了身艳丽的红,衬得脸越发透白如玉,一双猫儿眼漂亮得锋利,眼角牵着一颗风流红痣,秀媚中又带了几分骄矜与不驯。 按理说,昭昭这个年纪应该打扮得温婉清秀,给孙管事留个小兔子般的印象才对。 云儿不懂她为何如此,也不好多问,便指了指昭昭怀里的月琴,蹙眉关心道:“昭昭儿,虞妈妈不准你弹月琴,你怎么又带来了?” 昭昭挥指轻抚琴弦,月琴声音柔中带刺,跟她这身打扮相配得宜,衬得她如刀尖寒芒上挂的血珠一般明艳。 她笑笑,眼角微微上挑:“云儿姐,无限风光在险峰呐。” 38.停光(三) 云儿不解,正要问几句,头顶就响起了咚咚咚的锣鼓声。 只见一个婆子站在客栈三楼的阳台上,手里拎着锣,边敲边喊道:“站整齐站整齐!管事的要来啦!” 闻声,方才还各自抱团的姐儿们纷纷散开,拼了命地往楼前挤,仰着头冲阳台的方向,努力摆出最明媚动人的笑,大喊道: “孙奶奶!孙奶奶!” 她们人挤人,没一会就有人因为踩着脚吵起来。 敲锣的婆子脸色一冷,砰的一声敲出一声雷响,喝道: “站整齐喽!要是踩出人命来,我家管事绝不在这晦气地方呆!” 此话一出,方才如热锅沸水般的场面瞬间稳下来。 姐们儿推推搡搡着勉强站齐了,一边各自偷偷往前挪着脚,一边问婆子:“敢问孙奶奶何时来?” 婆子回头望向屋里,没好气道:“听到没有?诸天神佛都恭候您老人家大驾呢,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吧,孙奶奶!” 屋子里的人也不知答了句什么话,婆子眉梢一吊,凶巴巴地举着锣冲进房,咚咚咚地直敲: “起来!日头这么毒你让人家晒着太阳等你,脸晒坏了还怎么做生意!” 过了片刻,屋子里走出个中年女人,站在阳台上理着乱糟糟的头发,笑道:“久等了,久等了……” 孙管事一出场,人群又燥起来,一个个都挥着手绢敞着嗓子喊着孙奶奶,谁料孙管事身后又走出了个胖乎乎的女人,烈阳照得她手中的烟枪杆子熠熠生辉。 这不是虞妈妈又是谁? 昭昭诧异,扯了扯云儿的袖子:“昨儿个我想溜进去塞钱都没成,虞妈妈当真是好本事,直接爬上孙管事的床了。” “你当虞妈妈这老狐狸的岁数是白活的?”云儿笑道,“这一带大小教坊的管事就没有不与她交好的。” 孙管事主理云州教坊,游走官商之间,和什么人都打过交道,是比虞妈妈更老练的狐狸。 因为老练,她的精明不让人提防,圆滑不让人生厌,笑眯眯的一张脸像春光似的,谁见了都暖融融的。 她坐在圈椅上,抿着茶往下望,姐儿们像锅里的虾似地想往她眼睛里跳,而她只是笑着看向身边的虞妈妈,轻声问: “老根儿,下面有没有你家姑娘?” 她和虞妈妈是昔年旧友。幼时,两家的院子只隔了一堵墙,两人同穿一条花裙子,同读一本臭《女训》。后来又似被命运捉弄一般,双双家道中落,一前一后进了教坊做婊子。 有这交情,虞妈妈说什么话她都会应。 可虞妈妈沉默着,举着烟枪瞧了瞧下面,一眼也没落在云儿和昭昭身上,淡淡道:“有是有,但我懒得点出来。就算你看我面儿上开了后门,带去云州也不会认真教的。” 孙管事笑笑,起身打量着下面像一朵朵春花儿似的女人们。 她当了几十年管事,官老爷们喜欢什么样的女人她最清楚,首先得妩媚温婉,其次不能太精,枕边人么,是个不声不吭只会挨撅的漂亮花瓶最好。 她点了几个女人,身后的婆子把锣咚咚敲响,用裹着红布的锣锤指了指:“你们几个上来露脸儿!” 被挑中的女人大喜过望,笑着理了理衣裙,踩着众人的目光走进了客栈,上三楼见到了孙管事。 孙管事上下打量她们一番,模样正,身段细,都是卖春的好料子。 她心里那点怜悯与不适早就随岁月淡成烟了,笑着叹了口气,吩咐道:“外衫脱了,脚露出来。” 虽是婊子,大家也有羞耻心。瞧她们犹豫着,敲锣的婆子从屋里扯了块布,聊胜于无地挡住: “脱吧,下面儿都是女人,谁也不少什么。” 几个姐儿有些羞涩地脱了衣衫和鞋。 孙管事从圈椅上站起来,用一双柔韧又粗糙的手挨个捏过她们的身躯,留下了其中两人。 这俩人一个柔弱风流,一个丰腴妩媚。 虞妈妈瞧了一眼,点破孙管事的心思:“扬州瘦马,大同婆姨,你倒是会迎合老爷们的口味。” “谈不上什么迎合,送这两类上去不容易出错罢了。”孙管事笑笑,“老爷们现在已经有些腻了,让我去弄些船娘和姑子来尝个新鲜。我前些日子好不容易寻到几个,高高兴兴地送上老爷们的床,正准备领赏呢……谁晓得,八个里面有七个都是欢场老人,老黄瓜刷绿漆,换了个名头卖高价呢。” “温顺乖巧的玩腻了,也该换换口味了。”虞妈妈状似无意地挑起话头,“要我说啊,男人还是喜欢偷不到的腥,带点刺的鱼。” 孙管事听出弦外之音,又往下睃巡一番人群,她点了几个吊眉凤眼的姑娘,不经意间又看见了云儿和昭昭。 云儿长相妩媚中带点英气,能瞧出来是个泼辣性子。孙管事示意婆子把云儿叫上来。 完事后她又看向昭昭,犹豫着难以抉择。 这丫头模样不错,偏偏年纪太小,锋芒又太露。她漂亮得毫不遮掩,既让人挪不开眼,又让人生出防备和心悸。 这种爪子没磨利的小畜生,谁敢把她放在枕边呐? 孙管事叹了口气,收回目光,若有深意地看了虞妈妈一眼:“可惜了。” 云儿和几个姐儿被带上来,孙管事照例揉捏检查了一番,这批人里她最满意的就是云儿,笑问道:“收得住自己的脾气吧?” 云儿温婉起来不带一丝谄媚气,反而格外爽利,她福了福身,恭敬道:“还请奶奶放心,为了前程,多大的苦都能咽下去。” 孙管事满意地点了点头:“脑子清醒,是个好姑娘。” 人挑得差不多了。 孙管事摆摆手,让敲锣的婆子把名字记册,笑盈盈地看向一直沉默的虞妈妈:“当真没有你家姑娘了?” 虞妈妈在外圆滑,在好友面前却是一副驴脾气,摇头道:“她自己造化不够,还总想着一飞冲天,老老实实再修几年吧。” 这话勾起了孙管事的兴致。 孙管事支出头往下面一望,只见那身穿红衣的小姑娘站在人群中格外显眼,漂亮的眼睛里泛着勾人的笑意,不怯不避地与她遥遥对视,仿佛早就猜到了她的目光最终会停留在自己身上。 “老根儿,这小丫头吃死我了,确实是个想一飞冲天的人呐……” 孙管事无奈一笑,转头吩咐婆子道: “你亲自下去,把我家虞二姐养的鹰请上来。” 39.停光(四) 日头毒辣,昭昭握着月琴的手已经微微渗出了汗。她面上淡然,心里却早就乱成了一团。 方才孙管事的眼睛三番五次从她身上掠过,都没把她叫上去,好不容易与她久久对视了会,又坐了回去,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说法。 孙管事不再往下瞧,似是已经把人招够了,姐儿们垂头丧气,灰着脸作鸟兽散。 昭昭站在人群中,望了眼阳台上的虞妈妈,原想求虞妈妈帮忙说说情的,最后还是挪动了脚,走进了落选的人群中。 昭昭的心一点点下沉。原以为势在必得,却连孙管事的面都没见上,准备好卖弄的本事一样都没派上用场……若是去不了云州,一直窝在池浅鱼瘦的青阳县,哪能发得了财?又哪能给足承诺给虞妈妈的银子? 难道她真要被虞妈妈摆在台上,像条猫儿狗儿似的被人观赏,露出自己一身皮肉,努力卖个好价……将来再走上窈娘的老路? “红衣服的那个!” 身后响起一道粗声,昭昭回头,见敲锣的婆子冲她招了招手:“对,就是你。” 昭昭抱着月琴跑过去,轻声问:“婆婆叫我什么事?” 婆子道:“管事的叫你上去。” 失而复得。昭昭像个被救上岸的人般庆幸,笑着谢过了婆子,跟在婆子身后往楼上去。 婆子有些胖,踩得楼梯咔吱响,昭昭见她跛脚走不稳,一手拿着月琴一手扶着她。 “您慢些。” 婆子看了眼昭昭,顺带瞧见了她手中的月琴,叹了口气:“琴给我吧。” 昭昭略有迟疑:“孙管事觉得月琴刺耳?” “那倒不是。”婆子反问道:“你见刚才哪个上来的姐儿手里拿着乐器的?只有你这种嫩瓜秧子,才以为我家管事的帮老爷们挑女人会看重才艺。” 她示意昭昭把琴先给她,昭昭摇摇头。她便也不再劝,伸手推开阳台的门,把昭昭带到了孙管事和虞妈妈座前。 孙管事用一双笑眼将昭昭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冲虞妈妈道:“是个好料子。跟你手底下的那个窈娘倒有几分相似。” 听到窈娘的名字,昭昭心里一颤,难道孙管事从前也帮窈娘搭过桥? 虞妈妈瞟了眼昭昭:“她就是窈娘的女儿。” “窈娘的女儿?”孙管事惊讶,问昭昭:“小姑娘,你什么岁数了?” 昭昭答道:“快十四了。” 孙管事不语,捉起虞妈妈的手臂,就着她的手闷了口烟,在缭绕的烟雾中想起往事,轻声喃喃道:“十四……景益八年……” “你算她是谁的种有什么用?”虞妈妈似有不悦,冷淡打断道:“小姐命丫鬟身,何必多添苦恼。” 闻言,孙妈妈收了思绪,叹气道:“也是,也是。”看向昭昭,语气放得又柔又缓:“你出挑又漂亮,可惜年纪太小……姑娘,你走吧。” 昭昭正想试试能不能从孙管事口中套出话,找出当初负了窈娘和她的男人,谁承想转眼间就被下了逐客令。 “孙奶奶。”昭昭恭恭敬敬地屈膝,垂下的细颈呈现出柔顺的弧度,“敢问您是觉得我年纪小,还没出落好,怕我不得贵人们喜欢吗?” 孙管事的心思被点破,她难得遇上个不拐弯抹角的,于是也快人快语道:“是。你如今还没及笄,过两年我再来采你。” 妓女在十五六七时最抢手,容颜不施脂粉而艳,身子软软嫩嫩且白。正应了那首俗诗,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凡夫。 昭昭望着孙管事,自信道:“奶奶,我不必以色侍人,照样能讨老爷们喜欢。” “哦?”孙管事的目光看向了她手中的月琴,“难不成你和你娘一样,都弹得一手好月琴?” 昭昭垂眼,轻轻挑弦试了试音调,随即手指拨弄起琴弦,随意地弹出了一段小调。 虽然短,但依旧可见功力。 孙管事心下失望,只凭才艺可讨不得老爷们喜欢。 本想虚虚地夸几句,却见昭昭把月琴放到了一边,淡淡道:“我会弹琴,但不凭这个。” “那凭什么?”孙管事被吊起了胃口。 昭昭抬指,点了点自己的头:“凭脑子。” 说罢,昭昭向身后的婆子道:“还请婆婆去楼下掌柜的那儿帮我借一副纸笔和算盘。” 婆子见过自荐的妓女不少,有的比容貌,有的比才艺,却从没见过要纸笔算盘的,一时有些犹豫。 孙管事好奇昭昭究竟准备了什么,冲婆子笑道:“去吧。” 婆子噔噔噔踩着楼梯下去,又咔吱咔吱踩着楼梯上来,把纸笔算盘放到了昭昭手边。 昭昭将纸铺平,笔舔了墨,不疾不徐地问孙管事:“敢问奶奶,王府宴上有哪几类贵人?” “王公贵族,官员府吏,乡绅院员外……” “还有领了差事的官商们。”昭昭问,“他们买女人,更看重什么?” 官商虽顶了个好听的名头,归根到底还是贱流,属于上层人中最下贱的那一等。 商人不比贪官污吏,可以鱼肉百姓、搜刮自肥,他们得在苛税重赋下艰难经营,赚到手的每一枚铜板都是脑力辛苦钱。 既是辛苦钱,花出去时哪能大手大脚?商人们挑女人时斤斤计较,每一分都要花在刀刃上,既要容貌又要才情,最好还能操持家务,辅助经营。 孙管事反应过来昭昭端的是什么心思,笑道:“你会算账?” 昭昭点头,一手提起笔,一手放上算盘:“奶奶您只管试我。” 没等孙管事开口,虞妈妈就问道:“五百两银子,月利一成,五个月后该收多少回来?” 昭昭一听,就知道这是虞妈妈在帮她垫场子,一手拨响算盘,一手提笔记录,利落地得出结果:“八百零五两二钱六厘。” 孙管事见昭昭算得飞快,怀疑两人事先预演过,便开口问:“七百二十一两银子,月利三成半,两年半后收回多少?” 她说的全是怪数,昭昭在楼里帮姐儿们放贷收钱时攒的那点经验有些不够用。只好老老实实地把数字记下,噼里啪啦地打起算盘。 片刻后,昭昭记的数写满了整张纸,她念出最后的答案:“五百八十六万零六百八十四两一钱九厘。” “确实是个适合放在铺子里的。”孙管事赞赏地点了点头,冲虞妈妈道:“你养的好姑娘。” 昭昭是个干干净净的雏妓,模样秀气灵巧,性子爽利,且又会算账……像极了商人们最爱买回去做妾的扬州瘦马,床上能伺候,床下能管铺子,买回去一点也不吃亏。 “名字记下吧。”孙管事捏起昭昭的下巴,这张脸并不算多出彩,却有双勾人的眼,让人贪不够地看:“跟我去云州吧……像你娘当年一样。” 40.停光(五) 昭昭是个干干净净的雏妓,模样秀气灵巧,性子爽利,还会算账……像极了商人们最爱买回去做妾的扬州瘦马,床上能伺候,床下能管铺子,买回去一点也不吃亏。 “名字记下。”孙管事捏起昭昭的下巴,这张脸并不算出彩,却有双勾人的眼,让人贪不够地看。 和当初的窈娘一模一样。 想起往事,孙管事叹了口气:“窈娘的女儿……跟我去云州吧。” * 昭昭要去云州了。 大家以为她只是去宁王府补个缺,很快就会回来,于是都笑着祝她一次抽中好签,在宴上傍个大官人,衣锦还乡。 虞妈妈私下给昭昭备好了行头,包裹里有昭昭给过她的那张五十两银票,还有体面的衣裳首饰,整得像小户人家嫁女一样。 “咱们是贱籍,去了大地方要学会收敛。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不要仗着小聪明肆意妄为了。”虞妈妈把一袋烟叶塞进包裹里,平时刻薄锐利的老脸柔和了下来:“你娘和妹妹我来照顾。” 昭昭知道,以虞妈妈的性格不会纯发善心,定然还有其他目的。 比如说怕昭昭攀上高枝不回来,比如说想和昭昭搞好关系。 虽然知道,昭昭还是忍不住心下一热,蹲在虞妈妈腿边,攥了拳头给她捶腿:“多谢妈妈……有件事我想问问您。” 虞妈妈凉幽幽地瞟了瞟昭昭,别过头去:“你是想问你爹是谁?” “是。” “知道了又能做什么?” “我厌恶过自己卑微低贱的出身,羡慕过别人高高在上的尊贵……妈妈,如果有的选,谁情愿在泥里打滚?”昭昭平静地望着虞妈妈,“我得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为什么要忍受这些。” 很多年前,昭昭不知道什么是贱籍,也不知道什么是婊子。 她懵懵懂懂的,和其他小姑娘一起被衙役带到了县牢,红得发白的烙铁在她们的肩上留下了几乎入骨的黥字。她捂着被烫烂的肩走到大街上,不小心撞到了人,那个人冷冷地骂她小婊子。 怎么会没有恨呢。 但她得把这种恨藏好,因为窈娘察觉到会难过。 “知道自己是谁的种,有那么重要?” “冤有头,债有主。”昭昭道,“我已经知道了多年前那个想用肚子拴住男人的蠢女人就是我娘,可我还不知道那个始乱终弃的男人姓甚名谁。” “我是他的无心之失,是他的意料之外,他从未打算过接纳我娘和我……没关系,我会找上他,让他知道什么是报应。” 虞妈妈用粗老的手指描着昭昭的眉眼,昭昭一动不动地望着她,忽然笑了一下:“是不是很像您小时候?您父母盼着您哥哥出将入相,却只扔给您《女则》《女训》……” 昭昭敛了笑,一字一字道:“您心里当真没有恨吗,和出身贱籍一模一样的恨——凭什么我们生来就要低人一等?” 虞妈妈自嘲地叹了口气,点燃了水烟壶,这东西气味淡,适合让人回忆从前:“你娘啊,这辈子命不好,连续两次都跟错了人。第二次就是现在这遭,第一次就是有了你那回。” “她跟你一样大的时候,漂亮得简直让人生厌,既有一手好琴艺,又会点书法文墨。她心比天高,整日趴在窗边,等着话本里的高官富商来。” “后来她挑遍了青阳县,也没遇上一个合心意的。她跪着求我,说想去云州,寻个好归宿。”虞妈妈眼角湿了,她抬指揩去,轻声道:“……昭昭儿,我骗过你很多事,但有一件事我没掺半点假,那就是当初我真是把你娘当女儿养的,一心盼着她飞得高望得远,能得偿所愿。” “她跟着孙三去了云州,去达官显贵的宴上露脸,数不清的男人都想梳拢她,抬着银子求她做小。” “可她不肯,她看不上那些肥头大耳的男人,反倒是跟兵马司一个小头头搅合上了。那男人能文能武,长着你娘喜欢的脸,说着你娘爱听的话,哄得你娘团团转,一分钱没花就碰了她。” “孙三知道这件事后大怒,骂你娘是个赔钱货,让我赶紧去云州领她走。我去了,你娘一脸高傲地把那些老爷们送她的银子首饰摆出来,说,妈妈,这些都给你,求你成全我吧。” “后来呢。” “那男人俸禄少,你娘觉得有情饮水饱,和他一起窝在茅草屋里,过年都吃不上一顿热乎的。”虞妈妈被烟呛着了,咳嗽了两声,再开口时声音愈发沙哑沧桑:“昭昭儿,那男人不是你的爹。” 昭昭的心沉下去:“为什么?” “你娘为了给他捐官升职,在云州当了一段时间暗门子……你要问我谁是你的爹,我当真不知道。” 不必再往下听,昭昭也猜到后面故事,无非就是老一套的始乱终弃过河拆桥,一个女人拿身体和肚子下注,被利用她的男人吃干抹净。 原来这就是她的身世,模模糊糊,肮脏不清。 昭昭心里闷闷地发疼,她俯身拜了拜虞妈妈:“谢谢您从前收留我娘。” 她抬起头,眼中藏着薄霜般的恨意:“那男人如今在哪儿?官至几品,姓甚名谁?” 虞妈妈揉了揉她的头,用从未有过的温柔语调安抚道:“等你在云州混出名堂,有了报复的本钱,我再告诉你。” * 昭昭走的那个早上,窈娘和阿蘅睡得正香,她背上包裹,望着床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轻声说:“娘,妹妹,我走啦。” 过前楼时,昭昭遇上了了小多。 此时天刚微亮,楼里还没来客人,他站在虞妈妈为他搭的说书台子上,身影孤寂寥落。 他手里不安地摩挲着那块小小的惊堂木,脸上强撑出尴尬的笑: “昭昭儿,要走啦?” 昭昭点点头,于是他打着哈哈道:“说好你要坐在肩膀上,被我稳稳地送上各家老爷的床……结果你忽然就要走了。” 昭昭笑:“笨小多,我是去找路子赚银子的,不是奔着卖个高价去的。” 身后的门帘被挑起,收拾好了的云儿探出头,扫了一眼两人,对昭昭道:“走吧,孙管事的马车在城门等着了。” 昭昭和云儿打着一大一小两把伞,走进了茫茫雨雾中。 直到再也看不见她们的背影,小多才敢站在雨里喊出那句私心的话:“昭昭儿,你一定要回来啊!” 41.停光(六) 离宁王妃过寿还有几日,孙管事不着急,在云州附近的县挨着挑人。 为着虞妈妈的关系,她先去了青阳县,而后才去了临近的几个县。人挑的越来越多,每个县的妓女各坐一辆大马车,白天咕噜咕噜地跟在孙管事身后,晚上到了地方进客栈,像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麻雀进了鸟笼。 前面几日大伙儿还相安无事,后面也不知为点什么,开始编排起了某个姑娘: “哎呀,她长得也就那样,凭什么孙管事单独给她一辆马车坐?” 昭昭听着隔壁厢房的声音,拍了拍云儿的肩,小声问:“她们在说谁?” 云儿热得没睡着,鬓边被汗打湿了,烦躁地挥着扇子:“今个儿挑人时,这破县里有个破官儿,亲自领了个姑娘引荐给孙奶奶。模样嘛也就一般,嫩生生的没姿色,可孙奶奶抬举她,单独给了她辆马车坐。” 夏日闷热,姐儿们白天挤在马车里并不好受,有几个在路上就热得中暑了,大家苦不堪言,眼下碰上个有特殊待遇的,可不得在后面骂几句? 隔壁又传来嘲弄:“那小婊子多半是跟这县里的官儿睡了,不然人家为何引荐她?” “……好像不是因为这个。我听人说啊,她身上穿戴的都是内廷造的皇家首饰,不得了嘞!孙奶奶不知道她是什么来路,只好先敬她几分。” “呸!她要真带得起宫里的玩意儿,怎么会到乡村野地里当婊子?估计是找人仿了款式,故弄玄虚骗过了那群瞎眼的!” 云儿用扇子掩住耳朵:“还没被抢生意呢,一个个就酸不溜秋的,吵得要死。多冒出来个小妓又怎么了?人家又不会把天下男人的裤裆都拴了!” 昭昭倒是听得有兴致,默了会说:“得寻个法子和她搭上话,认识认识。” “认识她做什么?”云儿不解。 “站得高才能望得远。”昭昭道,“她若真的有来头,我们和她混熟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天一亮,孙管事领着七八辆马车出了城门,日头毒辣,天地似蒸笼一般。 临近几个县都已走遍了,人也挑得差不多了。这批姑娘里货色好的不在少数,孙管事一手摇着扇子,一手翻着名册,问身边的婆子:“你觉得能出手几个?” “不好说。”婆子摇摇头,“宁王府的宴上来的贵人多,按以往的惯例,散场后就会有各家老爷派长随来买人,可这次……”她瞟了眼京城的方向,“若是那位爷也来了,势必要在云州盘桓些日子,这期间哪个带乌纱帽的敢狎妓?” “那位爷?”孙管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从茶案边拿起一根金簪,递给婆子:“昨个儿那姑娘给我的,你瞧瞧,这像不像内廷的工艺?” 婆子细细瞧过,皱起眉:“怪道,还真是……也不知她从哪儿来的。” 正说着,外面一阵嘈杂声。车夫挑开帘子,禀告道: “管事,后面儿有人中暑,晕在车里了。这日头实在毒,要不去前面的林子歇歇?” 孙管事点头,让婆子去后面传话,婆子刚下车,她又嘱咐道:“甭管那姑娘的来路,我们先照顾着。你去提醒她几句,后面这些日子要收敛锋芒,别太出风头了。” 昭昭热得浑身都是汗,整个人像是在糖水里泡过一样,湿湿腻腻。 马车里其他姐儿也没好到哪去,七八个人脱衣服的脱衣服,掀裙子的掀裙子,都露出白花花的一身肉,骂道:“抠抠嗖嗖!又指望我们去伺候老爷,又不让我们呆得舒服,多整几辆马车会死啊!” 云儿此时脱得只剩一件内衫,一只脚大马金刀地踩在凳子上,双手各拿一把扇子狂扇:“别抱怨了,天儿就这么热,让你自个呆一辆马车也凉快不到哪去。你支出头往前望望,那个走后门的不也热得不行嘛?” 她不说还好,一提起这事大家就气,酸溜溜地说起那个走后门的长相有多普通,跳舞有多僵硬,行事说话有多飞扬跋扈。 她入选的那天,昭昭窝在客栈里睡懒觉,是以并没有见过她。 百闻不如一见,昭昭从没帘子的车窗探出头去,望向孙管事后面紧跟的那辆马车。 只见本该是车夫坐的位子竟坐了个年纪轻轻的绿衣少女,背着面看不见脸,只能看见她头上金闪闪的首饰,和手里用来赶马的柳枝,她一边赶着马,一边娇娇地跟马说着话,十足十的孩子样。 正望着,孙管事旁边的婆子就来了,她跛着脚走到马车外,冲昭昭和里面的姐儿们道:“天太热了,管事说去前面的林子里避避暑,日头下去了再走。” 孙管事挑的林子是个好地方,林密叶茂,草匝短浅,蚊蝇不生,最妙的是还有一处浅池,清幽异常。 为了让姐儿们洗个澡凉快一下,孙管事把车夫们都赶到林子外,冲大家笑吟吟道:“都是女人,别拘着了。” 快热疯了,还有什么好拘着的?大家纷纷脱了衣裳,像下锅饺子似地跳进池里,清幽的林子充满了欢声笑语。 昭昭的眼睛一直落在绿衣女孩身上。大家在背后编排她,当面却客气地冷落了她。 于是她只能孤零零地洗了澡,又孤零零地坐在树下,手中拿着一片叶子,举起来透过阳光观摩叶子的脉络。 这种幼稚的举动和她的打扮着实不搭,有这一套珠光宝气的首饰,本该坐着八抬大轿四处耀武扬威才对。 昭昭正想着如何搭话,那女孩却望了过来,两人目光相撞。 她的眸子清澈得像一眼就能望到底的池水,动了动嘴唇,远远的说了句听不见的话。 昭昭走过去,到她身边坐下。没等昭昭开口,她先开口问了:“没少听见她们在后面骂我吧。” 大多妓女私底下的性子都直接了当,只有跟嫖客相处时才会为了钱,虚与委蛇说些弯弯绕绕的话。 “听的不少。”昭昭仰头折下一根细枝,上面结了红色的小果子,她塞了几颗进嘴,又递给女孩几颗:“能问出这种话,想来你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女孩接过果子,酸皱了脸,有几分憨憨的可爱,嘴里说的却是不知天高地厚的狂话:“我一个要做皇妃的人,怎么会计较她们说了什么闲言碎语?” 42.停光(七) 王妃? 昭昭怔了怔,很快就回过神来,不表现出来她信或不信,轻声道:“你未免有些交浅言深了。我头一次跟你说话,你就跟我露底,不改掉这习惯,怕是活不到当王妃那天。” 女孩笑了笑,伸出手来:“我叫雀儿,麻雀的雀。” 昭昭报上家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 雀儿是个没心机的,昭昭有意无意把话往她身上的首饰上面引,她浑然不知,反而羞羞怯怯地说:“他不让我告诉别人。只说,我带着他送的这些东西,但凡是个长了眼睛的都不敢欺我辱我。” 这个他是谁? 传闻中京城来的那位爷?怎么会和一个小妓女有了交集? 昭昭想不明白,可念及自己包袱里那根素玉簪子,瞬间就想通了,世上走好运的又不止她一个。 “他知道孙管事会出来选人补缺,提前告诉了我,一定要去露脸。”雀儿说。 京城来的人为何会知道云州教坊的事? 昭昭心中疑惑,却不好意思问得太深,正想着如何接话,却听身后响起了嘶嘶声。 几乎是眨眼之间,昭昭扯着雀儿从草地上跳起来,果不其然瞧见身后有条花色怪异的细蛇,在阴影中吐着腥红的性子。 “有蛇!”雀儿慌得躲在昭昭身后。 那蛇不知是受了什么引诱,不管不顾地雀儿游移过去。其他人离得远,来不及求助,昭昭只好用方才折下的细枝,极快地挑了一下蛇身。 蛇在地上呆了会,直直地仰起三角首,像是被挑衅了一般,冲两人吐着信子。 眼瞧着它下一瞬就要腾身咬过来,昭昭从兜里摸出一方布包,将其中的粉末向蛇撒去。 黄色的尘雾蔓延开,味道说不出的呛人。等尘雾散去后,蛇已经不知缩到哪儿去了。 雀儿被呛出了眼泪,用手扇着风,咳嗽道:“你……你身上怎么会带雄黄?” 昭昭也呛得厉害,来不及解释,其他人就围了过来。 孙管事先安抚了两人,又冲婆子使了个眼色。 没一会,婆子从林子里走出来,手里拎着那条蛇,已经死了。 她把蛇丢到地上,冲孙管事道:“是金钱白花蛇,被这玩意儿咬一口,伤口既不流血也不疼,麻麻的,到死都不晓得自个儿被咬了。” 孙管事脸色沉下去,她俯下身,在雀儿身上闻了闻,有一股类似茴香的气味,雀儿的衣服上不知何时染上了蛇床草的味道。 “好啊,好啊。”孙管事忽然冷笑起来,“好一招杀人不见血呐!” 她看向除了昭昭以外的其他所有姐儿,寒声道:“谁要是再敢在我眼皮子下弄鬼,我就把她送到北边儿去当军妓!” 谁都知道她是个温柔的人,凶起来没一点威慑力。更何况方才大家都闹哄哄地围在一处,想查也无处可查。 孙管事无奈,故作冷脸训了几句,无非是些要大家好好相处之类的空话,接着便散了。 雀儿反应过来有人要害自己,怕得抹起了眼泪,她抓着昭昭不撒手,求昭昭和她待在同一辆马车。 昭昭求之不得,正要跟在雀儿身后走,却被孙管事叫住了:“昭昭,你等等。” “奶奶,什么事。”昭昭恭敬问。 孙管事捡起地上的帕子,上面还有些许雄黄粉:“这是你的?” “是。” 下一瞬,帕子被丢到昭昭脸上,她被那气味刺激得睁不开眼,朦朦胧胧地听见孙管事说:“你和她搭话,存的是什么心思你自己知道。刚才就你和她在一起,很方便下手是不是?” 在教坊浸淫多年,孙管事见多了争风吃醋的女人互相戕害,她最见不得这些腌臜事情:“她无声无息地死了,你少一个对手;她感激你的恩德,你多了个快飞黄腾达的朋友。算盘打得响呐!” 等她说完了,昭昭才缓缓抬起来了手,虎口上有两个小圆点状的伤痕,颜色浅淡: “奶奶,我上个月刚被蛇咬过,长记性了,所以在身上带了包雄黄。” 孙管事错愕,冲身边婆子使了个眼色。婆子拿起昭昭的手一瞧:“确是被蛇咬的。” “冤枉你了,昭昭。”孙管事叹了口气,歉疚道:“我一时想不到能做出这种事的人来,错怪了你。” 说到底,都怪昭昭给她留下的印象太精明算计,又太野心勃勃。 昭昭略一思索,道:“奶奶,我是个蠢人,所以才会把自己那点小聪明放到台面上卖弄。会咬人的狗不叫,您要是想查清谁是凶手,就得从今儿早哭着闹着、求您避了日头再走的人里找。” 说罢,昭昭福了福身,往雀儿的马车去了。 孙管事站在原地沉默不语,良久后才看向身边的婆子:“你觉得她如何?” 婆子望着昭昭的背影,思索后答道:“为利所驱,是个能做事的孩子。” * 昭昭被凶了一顿,心里却无半点介怀。不论凶手是谁,她都得说句感谢——若非有人使坏,她怎能和雀儿那么快就成朋友? 路上走了一天一夜,等到云州下马车时,昭昭已经从雀儿口中探出了那些首饰的来历。 幸亏雀儿心思澄净,不像会骗人的样子,否则昭昭定要怀疑这是从哪个话本中抄来的故事—— 雀儿是一家青楼老鸨的亲女儿,平时是不卖的,因此也养了一副野心有余、心机不及的性子。 有天夜里,闭了门的青楼被人敲响。雀儿开了门,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跌进她怀里,求她救救他。 雀儿救了他,因为他长得好看,比她见过的所有男人都好看。 更别说他还出手阔绰。 在楼里时,男人不言不语,总爱坐在窗边望着天,小鸟落在他的手臂上,蹦蹦跳跳,吱吱地冲他叫。 雀儿望着他的侧脸,陷进去了。她顶着一张羞红的脸,头一次像楼里的姐儿们一样,呆呆地说出了有意勾引的话: “我也是小鸟。” 男人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透了,笑笑:“哪种鸟?” “……麻雀。” 半个月后,一队朴素却肃穆的人马停在青楼外,男人走下去,一身气势像极了即将登基的皇。 雀儿站在门框中望着他,晓得留不住,于是一句话都没有说。连眼泪都想先攒住了,等他走了再流。 她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他就走远了,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 当男人再出现时,雀儿正坐在窗边望着天,楼下马蹄声停,响起他的声音:“小麻雀。” 雀儿疑心自己听错了,他在楼下又唤了一句:“小麻雀。” 说不清是梦醒,还是入了梦,雀儿跑下楼梯,飞奔到他马前,仰着头问:“你怎么回来啦。” “来谢你。” 男人笑,把马背上的盒子丢到雀儿怀里,“女孩子的玩意儿,我不太懂,随便挑了些送你,不要嫌弃。” 怎么会嫌弃?盒子一开,那些珠光宝气的首饰就晃到了雀儿的眼。 她本该激动的,可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却绝望地发现两人之间有一条不可逾越的天堑。 在离别时她没有哭,现在却啪嗒啪嗒落起了眼泪。 男人依旧是笑,抬指擦去雀儿的眼泪,没让它们摔在地上:“不满意?” 雀儿用一双泪眼望着他,摇了摇头, 男人俯下身,凑到雀儿耳边轻笑道:“那让你当王妃,你满不满意。” 43.停光(八) “后来呢?”昭昭好奇道。 雀儿支着下巴,害羞道:“后来的事就不能跟你讲啦。” 下了马车,两人手牵着手,跟着一群姐儿们走在孙管事身后,往教坊去。 教坊位于云州最大的崇仁坊,客栈马市摊子商铺灯火通明,站在天桥上往下望,人流车马如游鱼般络绎不绝。 暖融融的风中传来顿挫悠扬的马头琴声和苍凉的曲调:“不见南师久,谩说北群空。当场只手,毕竟还我万夫雄。自笑堂堂汉使,得似洋洋河水,依旧只流东。且复穹庐拜,会向藁街逢!” 她唱得极动人,昭昭和雀儿不由驻足,巴着天桥的木栏往下望。 只见一位盲眼歌女坐在繁华的闹市街头,唱到动情处,悲愤交织: “尧之都,舜之壤,禹之封。於中应有,一个半个耻臣戎。万里腥膻如许,千古英灵安在,磅礴几时通?胡运何须问,赫日自当中!” “好!”雀儿以前听惯了柔情蜜意的小调,头一回听到女子唱这种忧国忧民的诗词,拍手夸道:“倒是比那些自诩爱国的说书先生们更抑扬顿挫!” 盲女这一曲引来不少人驻足打赏,空空的碗顿时装满了铜钱。 她调了调音,想接着唱下一曲,却突然被几个官兵喝住:“别唱了!走走走!” 他们踢翻了盲女面前装赏钱的碗,懒得管她真瞎假瞎,推推搡搡着把她扯起来丢到一边,骂道:“晦气东西!” 盲女跌在地上,瘦弱的身躯不卑不亢地挺着:“既然有不少人爱听,你们凭什么赶我?你们拿着朝廷俸禄,不上阵杀敌也就罢了,还要捂着国人的嘴不准哭么!” 此话一出,闹哄哄的一小方天地瞬间黯下来,路人们不笑了,官兵们也不凶了。 “北边儿已经连丢七城,你们还在歌舞升平。”盲女冷笑,“宁王爷手握十万兵,为何龟缩中原不敢北上?” 闻言,官兵们对视一眼,脸上没了怒意,笑了笑,故作凶狠道:“你好大的胆,敢骂我们王爷!” 盲女看不见,辨不得眼前的人是官兵还是从北边儿退下来的定北军,继续冷嘲道:“宁王爷究竟是装傻充愣当看不见,还是把银子都用在了给宁王妃过寿上?!” 官兵又故意激怒了几句,盲女愈发悲愤,再次拨弦弹调唱曲。 下面围着看戏的路人越来越多,人群中响起了纷杂的讨论声。 有人说宁王贪图富贵安乐不敢北上;有人说宁王把军饷都给王妃过寿了;还有人说宁王有意效仿东晋司马睿,坐守一方养精蓄锐,一旦衣冠南渡,他不必担篡位的罪名,就能稳稳坐上皇位。 越说越过火,雀儿在天桥上听得起劲,也跟着啐了一句:“这王爷真不是东西。” 昭昭摇了摇头:“他若真不是东西,怎会在北边儿老老实实待了快二十年?饮冰凿雪,损臂折肢,难道是容易事吗。” 雀儿愣住,指着下面问:“那他们为什么都骂他?” 昭昭想起了虞妈妈曾说过的那句话,道:“功到雄奇即罪名。” 自古以来英雄都是屈死的冤魂,许多人做了阴谋和政治的祭品,这样的死亡一点也不奇怪。 两人听得没意思,往四周一看,哪还有孙管事她们的身影?唐僧都到西天了,孙猴子还在五指山下打盹呢。 正寻思着往哪走能到教坊,昭昭却见不远处的大灯笼被一支火箭射中,立马燃成了火球,摔在地上吓散了一群看客。 那几个官兵差点被火球砸中,一边灭火,一边红着脖子四处张望:“哪个王八羔子射的箭!” 人群作鸟兽散,闹哄哄的,街尾忽然响起一把透亮的嗓子:“你老子我。” 似曾相识。 昭昭顺着声音望过去,只见街尾停了一顶竹制小轿,里面坐了个面色醉红的少年人,容貌清秀神情桀骜,正是那晚嚷嚷着要砍昭昭手的何必。 也不知他打哪来的,窄袖黑袍,胸前的小牛皮甲上插了一排长短不一的匕首,煞气十足。 何必一手拿着身边侍卫的弓,一手指着那几个官兵冷笑道:“再敢挑事,就别怪老子把你们剁了喂狗。” 自从迁了封地,定北军就和当地的官兵互不对付,摩擦龃龉日益严重,私下打架斗殴都是常事。 官兵里有个来头大的,并不把何必放在眼里,挑衅地顶回去:“仗着自己是世子爷的近侍,就在外面耀武扬威乱咬人。不知您官至几品?能横成这样!” 何必笑,弯弓搭箭,瞄准了那人脑袋就是一箭。 昭昭暗道一声不好,这疯狗不顾场合乱咬人。老百姓们不清楚上面的事,本就容易被挑动。他一个宁王府的人在外面飞扬跋扈,岂不更招恨吗? 箭没射得那人脑袋开花,而是直挺挺地插在他头帽上,箭羽打着颤,哆哆嗦嗦的。 那人既怒且惧,过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用青筋直冒的手把插着箭的头帽拽下来摔在地上,拔出腰间的刀大怒上前:“你当老子怕你不成!” 他怎么会是何必对手? 何必用的是苗刀,行的是辛酉刀法,处处都是杀招没有一丝多余。他瞧不起这小兵,刀连鞘都没出,只做棍子使,三五下就将小兵打趴下,踩在脚底,不屑地冷笑道: “北边儿征兵时你们南人躲得远,丢城失地了又在后面骂!若不是我们在抛头洒血,你们这些刀都拿不稳的软蛋哪能搂着婆娘睡安稳觉?!不记我们的恩就罢了,还总觉得我们南下占了你们的窝,分了你们的利,处处刁难作弄!” 小兵被踩着脸,仍不服气,咬牙切齿道:“凭什么要我们南人抛家弃子,去守你们北人的土!” 何必闻言笑了两声,用手指着自己说:“我们北人?” 似是觉得荒唐到了极点,他懒得再辩,一脚将那小兵踹开老远,冷声道:“滚。” 小兵被同僚扶起身,擦着嘴边的血:“疯狗!” 何必原本已经转身上小轿了,忽然又转过身阴狠道:“知道就好。谁再敢在我家爷的地界上说他坏话,我饶不了他!” 闹剧收尾,两方人马正要离去,远处响起沉沉的马蹄声。 何必耳力好,这马蹄声重且整齐,一听就训练有素,来头不小。 围观的路人早已散去,街道冷冷清清,一队人马走出夜色,十余骑黑马打头,中间护着个骑白马的男人。 那马毛色雪白,在月光下散着银辉,衬得马背上的男人更加高高在上。 “昭昭儿。”一见到他,雀儿激动地握紧了昭昭的手:“就是他,就是他……” 昭昭定眼一瞧。那男人长得确实俊秀,一身水墨色的丝制长衫似云似雾,如瀑青丝松松地束着,几缕散发随风摇曳。浑身上下没半点皇子的威仪气派,反而透着文人的风流恣意。 雀儿激动地想从天桥跑下去,昭昭赶紧拉住她,顺着护栏蹲下身:“眼下不是你们叙旧情的时候。” 他们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昭昭不知道,雀儿也不想说。可看下面那局势,确实不适合谈情说爱。 雀儿透过护栏往下望,闷闷地说:“……我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呢。” “那你管他叫什么?” “……七哥。” 连人名字都不知道,就敢逢人便说你将来要当王妃?昭昭无奈一笑,再往下望时,只见何必已经黑了脸。 44.停光(九) 当真奇怪。方才与人起争执时也没见他脸色这般阴沉,认清来人的身份后眼底却一片冰冷。 那几个官兵都是有眼力劲儿的,恭恭敬敬地跪在了马蹄下:“参见七殿下,千岁万福。” 何必带人迎上去,不情不愿地屈膝行礼,颔首道:“参见七殿下。” 领头的是个锦衣卫指挥使,下了马,掏出腰牌给何必看:“何侍卫,我家主子刚到云州,还未知会衙门和宁王府,劳你帮忙四处通传一声。” 何必瞟了眼那腰牌,点头领了差事,走前却问:“从京里到云州途中险阻,殿下为何不派人通传一声?我们也好提前去迎。” 早在月前,这边儿就就收到了七皇子动身来云州为宁王妃祝寿的消息。盛夏多雨,水路通畅,从北至南按正常脚程算,半月前湛意行就该到了。 “我听说修宁病了,绕路去西山找凌医仙求了药。”意行手里攥着马鞭,“再说了,都是自家人,整那么客气做什么。” 他有意提起修宁,又说了句自家人……何必心里发闷,正要告退,意行叫住他:“何侍卫,留步。” 何必性子飞扬跋扈,却不敢在皇子面前拿乔,只得漠着脸走到意行马边,问:“七殿下,有什么吩咐。” 意行冲身边人使了个眼色,那近侍立马从将背上的小木匣递到何必手中。 “这是修宁的药。”意行道,“我刚进城,落脚应酬还要费些时间,你先送过去吧。” 他俯下身,用手中的马鞭挑起何必的下巴,笑着说:“你不必说这是我搞来的,让她感激你就是了。” 何必退后一步,微微鞠身,生硬地咬出几个字:“还请殿下放心。” 他抬起头,眼底空空冷冷:“不是我的,我不要。” 说罢,便带着一队人去了。 指挥使望着他的背影,冷哼道:“自从到了世子爷手底下,连旧主也不认了。” 天桥上,昭昭听出点不对劲,问雀儿:“你说早在半月前,你就见过他?” “他当时满身是伤,大夫以为他是逃窜的匪,还想押他去报官呢。”雀儿点点头,她看见何必一行人走远,觉得重逢的时机到了,从天桥上探出身,正想挥手喊句七哥,两人的目光就已经撞上了。 意行的眼神冷漠而疏远,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就移开了,仿佛从未认识。他对指挥使道:“走吧。” 雀儿愣在了原地,身体一点点结冰。昭昭赶紧把她拉走,下了天桥,估摸着往教坊的方向去。 “……他不认识我了?”雀儿失魂落魄地问昭昭。 昭昭觉得她和湛意行的相遇离奇又漏洞百出,后面掺了太多难以窥见的事,轻声提醒道:“一个皇子……正常来说怎么会跟一个妓女瓜葛?” 雀儿像被踩了尾巴似地白了脸,咬着嘴唇辩解道:“我不是妓女,我和你们不一样,我没卖过!” 这话说得伤人。 昭昭看着她,想说我也没卖过,但默了会,淡淡道:“你肩上有黥字吗?有就是。” 闻言,雀儿像朵枯了的花,一点点弯下了腰,抱着膝盖呜咽起来:“说点假话骗骗我不行吗……” 昭昭心中自嘲,同样的年纪人家倒天真得很,连这种荒唐话都说得出口。 她懒得惯着谁,哄着谁,可雀儿这人只是傻,又不坏,没必要真伤着人家。 于是她拍了拍雀儿的背,哄了几句,末了说:“他如果真对你有意,早晚都会来找你。” 两人四处问路,摸摸索索地到了教坊。 昭昭原以为云州教坊理应金铸玉雕淫靡豪奢,没想到只是一座古朴典雅的园子。 正门外站了几个侍卫般的龟公,吃酒赌钱,笑着戏谑一旁的女人:“姐儿,你妹妹怕是回不来了,多半是被拍花子拍走了。” 女人吊起眉梢,冷冷横了他们一眼,继续守在门前往外望。 这不是云儿又是谁? “云儿姐!” 昭昭拉着雀儿跑过去,还没说话,就被云儿掐了下肩膀,听她又气又担心道:“小姑奶奶!你鬼迷心窍跑哪去了?孙管事以为你溜了,说你明早再不回来,就把你从册子上除名了!” 昭昭一听,知道自己和雀儿贪玩闯了祸。于是连忙和雀儿去孙管事面前请了罪,孙管事叹了口气:“规矩些吧,你要真在我手里出了什么事,我也不好和你妈妈解释。” 两人到的最晚,分到的房间最小,挨着街,外面的更夫敲锣的声音响得像是惊雷,吵得两人睡不着。 雀儿手里握着簪子,眼里蓄着泪,巴巴地望着昭昭:“昭昭儿,你说他是不是真的忘了我。” 昭昭垂眸,正想着怎么答会不伤人,却听街上传来几道马蹄声,恰好就停在了两人住着的楼外。 雀儿似有感应一般,擦干眼泪推开了窗,果然见到意行骑在马背上,身后跟着几个便装的锦衣卫。 月光下,他一袭白衣神情温柔,俊秀脸上浮着浅淡的笑意:“小麻雀,你没哭吧。” 45.停光(十) 雀儿原是没哭的,被他这么一逗反倒流起泪了,她鼻尖眼尾湿湿红红,可爱又可怜,嗫喏道:“我以为你不记得我了。” “怎么会。”意行与先前的冷漠判若两人,轻笑道:“下来,我带你走。” 雀儿趴在窗边,摇了摇头:“不能乱跑,孙管事会担心的。” “管她做什么?”意行下了马,冲楼上的雀儿展开了双臂,“跳下来,我接着你。” 她们住的楼虽不高,但好歹也有三层。昭昭听小多说过不少英雄救美、空手接人的剧情,每每听到都心想这可万万不能信,否则哪天一人跳一人接,砸得双双殒命。 眼见雀儿已经将上身支了出去,昭昭扯了扯她的袖子,提醒道:“下楼梯走正门不行吗?万一他没接住你……” 话未说完,雀儿已经不管不顾地跳了下去。 她的绿裙如同初春新叶般在空中翩跹,轻飘飘地落在了意行怀里,她回头望向昭昭,笑得明媚:“昭昭儿,我会一直记得你的。” 她神情里带着捉摸不住的欣慰和得意。 昭昭想,当真是人各有命。相似的出身,有的人就是能轻而易举攀上青云,有的人却要在泥里摸爬滚打苟延残喘。 她想说不公平,明明她比雀儿更聪明漂亮和努力,有好运理应降临在她身上,种种美好都该像挥之不去的雾一样笼罩着她的生命。 可她偏偏就是这么倒霉。 昭昭不敢再想下去,她怕自己脸上露出自嘲或嫉妒的神情,伤了这段情谊,于是她强撑出笑:“雀儿,我也会记得你。” 雀儿上了马,被意行的尊荣衬得高贵,真真正正像只飞上枝头的金丝雀了。她最后笑着冲昭昭挥了挥手,缩在意行的怀里,被一众锦衣卫护送着远去。 夜深人静,蹄铁敲在石板路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昭昭看见锦衣卫的绣春刀在月光下明晃晃地惹眼,像是跳动的星。 她忽然反应过来,在不久前她从女孩变成女人的那一天,她曾盼望过披甲带刀骑马上战场,用自己的命拼出一番功业或者壮烈的死亡。 那些锦衣卫经历过她渴求的刀光剑影,现在却老老实实地拥护在雀儿的马后。 仅仅因为雀儿走了一次好运,捡了个地位尊荣的男人。 昭昭没法不嫉妒。 有野心的人怎么可能不嫉妒。 她呆呆地坐在床边,房间狭小一片昏暗,空气中带着淡淡的木腐味,不少摆设上都落了灰。 比她平庸愚笨的雀儿却再也不用待在这种地方了。 人家不如你,可人家运气比你好,你心里再不平,又能如何呢。 默了良久,昭昭叹了口气,认命般地睡了过去。 昭昭做梦了。 梦里的天空无边无垠,透明澄净如蓝色琉璃。 而她是一只鸟,幸运的鸟。 不必努力振翅,只需躺在风的掌心,睡在云的怀里,就能轻而易举飘到青云之上。 她喜悦,她猖狂。 她是离天际最近的一只鸟,谁也高不过她。 接着。 风停了,云散了。 她自以为翱翔其中的天空不过是一块蓝色的丝绸,而她也不过是供人观赏的笼中鸟。 她的主人站在笼外欣赏她的挫败与失落,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嘲弄,为能把玩一只鸟的命运而快活。 阳光刺眼,耳边嘈杂。 昭昭醒了。 这梦不吓人,她却出了一身冷汗。 她望着陈旧发灰的床帘,舌尖抵住虎牙,尝到了腥甜,疼清醒了,才彻彻底底反应过来昨晚的心绪有多荒唐懦弱。 “昭昭儿!”门被拍响,是云儿,“孙管事叫大家下去。” 昭昭起身换了衣服,和云儿一起下了楼。 离宁王妃过寿还有三日,教坊得提前排舞编曲。 孙管事把教坊原有的和挑来的姐儿都叫到了后院,按名册上记下的才艺,分了各自该领的差事。 散场前,孙管事淡淡地鼓励道:“都好好练着吧。只要够出彩,不愁没有达官显贵瞧上。昨晚有个姐儿,已经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她顿了顿,吊足了大家胃口,才继续说:“她造化好,被七殿下看上了。殿下派人找我讨了她,带她去了淇河上的白鱼舟。” 场子先是死寂般的静了一会,才乍响起叽叽喳喳的声音。 酸溜溜的情绪融进了空气,钻进每个人的心里。大家交头接耳地打听是谁这么好运,长得有多漂亮,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才勾搭上了高不可攀的皇子。 孙管事老练又精明,知道该如何调动女人的野心。她坐在圈椅上,接过婆子递上的茶,浅浅地抿着茶,漠漠地睃巡着每个人的神情。 羡慕,嫉妒,愤怒,等着看笑话……平静。 她的目光停在了昭昭平静的脸上。 “她有她的造化,你们有你们的机遇。”孙管事瞧见大家心中的不平都到了顶点,悠悠道:“白天你们好好练着,晚上徐知州领了一众官员在白鱼舟为七殿下接风洗尘,到时候有你们上进的时候。” 昨日意行到云州时已是夜深。许多官儿的消息不够灵通,没来得及去白鱼舟上献媚,今晚的夜宴就是给他们补个机会。 一鱼多吃,孙管事挑人时打着给宁王妃寿宴补缺的名头,实际上干的却是拉皮条的活计。反正大家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去官员夜宴上碰碰运气。 孙管事摆了摆手:“先散了吧。” 大家心中的怨气被拂去,三三两两地离了场,私下去打磨自己的技艺。 云儿弹琵琶,昭昭弹月琴,两人被分到了同一声部。正要走,却被孙管事叫住: “昭昭,你留下。” 昭昭走到孙管事面前,恭敬颔首:“妈妈,有什么吩咐。” 孙管事瞧着昭昭平静的神色,有些失望。她本身是个含而不露的人,不太喜欢昭昭锋芒毕露的性子。方才说了那么长一段话,她期待能从昭昭脸上看见猫儿没抓到鱼的挫败,却只看到了波澜不兴的平静。 多半是在绷着,一戳就破。 孙管事指了指旁边的小凳:“坐。” 昭昭没客气,利落坐了。 “你是亲眼看着那姑娘被七殿下带走的?” 昭昭回道:“是。殿下领了几个锦衣卫,在楼外唤了她几声。她从窗户跳下去,稳稳地落在了殿下怀里。” “夜抱美人骑白马,迎风踏月赴王舟,倒风流。”孙管事观摩着昭昭的神情,“你不嫉妒?” 觉出她玩味的意图,昭昭有些自嘲地坦白道:“嫉妒得要死。恨不得从楼上跳下去,摔成一滩烂泥……后来睡了一觉,又清醒了。” “哦?” 昭昭把那个梦给孙管事一五一十地讲了,然后说:“如果我上天入地都只在他人的一念之间,那有什么意思?” 她胆子小,受不了惊。这种荣华富贵她要不起,也攥不住,拿在手里只会心虚。 昭昭垂下眼睑,淡淡道:“更何况我与她算是有点交情,说不定将来还能沾点光。” 孙管事笑笑,这个年纪的孩子是什么心性她还是知道的,想得通归想得通,不痛快照样不痛快。 “昭昭,人有人道,鬼有鬼道。她攀得上凤子龙孙,那是她的造化。你的造化,在今晚。”孙管事话有深意,“听你妈妈讲,你来云州不是奔着攀高枝来的,而是为了赚银子?” 昭昭听出门道,连忙从凳上起身,拿起小木几上的扇子,凑近了为孙管事扇风:“是有那么点儿心思……奶奶若肯指点我,我定然像孝敬虞妈妈一样孝敬您。” 与寻常青楼光开客门不同,教坊接待的都是达官显贵,消息异常灵通。 孙管事眼观四路耳听八方,私下做生意、入干股发了不小的财。 她和虞妈妈交好,早就想拉着老姐妹一起做生意,可惜云州和青阳县隔得远,虞妈妈那边又缺个能信任的中间人,于是这事便渐渐耽搁了。 至于昭昭。 孙管事从虞妈妈那儿听过她的事,知道她母亲妹妹都还在虞妈妈手里,嗷嗷待哺等着她养。 聪明,伶俐,市侩,务实,有软肋。 “是块好料子。”孙管事抿了口茶润嗓,问道:“你可知咱们云州地界上最大的官商是谁?” 昭昭摇摇头,这倒真不知道。 “梁惜,梁老板。”孙管事笑,“他与河督府和河道衙门交好,领的是河务上的事。治水嘛……明面看是拿朝廷的银子往河里填,实际上银子都进了老爷们的口袋。” 脏钱总要洗一遍,梁惜便是那个藏污纳垢的筛子。 “我说你的造化在今晚,便与他有关——去年寻安江塌了,淹死不少人,朝廷拨款重修了堤坝。今年的汛期眼瞧着又来了,堤坝顶不顶得住还是两说。徐知州和王河督上旨请饷加固河堤,皇上迟迟不允,却让七殿下来云州,未尝没有试探虚实的用意。” 孙管事握住昭昭摇扇子的手,把两人距离拉近:“这事儿要是在今晚敲定,上面这三位爷是最先知道消息的,其次就是负责采买的梁惜。你若能和他搭上关系,就能知道石料木材泥沙等何时上涨,何时涨到头,低买高卖,你说有赚头没有?” 朝廷修河的拨款次次都是几十上百万两,找准机会喝点儿漏汤,赚的银子都够普通人过一辈子。 昭昭做梦也不想到自己有机会掺和进这种好事里,赶紧俯身拜了拜孙管事。 “多谢奶奶提点。”她知道自己沾了是虞妈妈的光,懂事道:“若能打听出消息,我先告知奶奶,再写信给虞妈妈。” * 入夜,挂着教坊灯笼的七八辆马车停在了淇河畔,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姐儿们下了马车,站在岸边等渡船。 昭昭头次上官宴,难免紧张。她望了望四周,俱是一片漆黑,静谧得很,连个鬼影都没有。于是问身边的云儿:“云儿姐,那些达官贵人把马车和轿子停哪儿了?” 云儿正在给琵琶调音,头也不抬道:“傻昭昭,老爷们还没来呢。我们得先去候着,把场子热一热。” 正说着,一批小船靠了岸,划船的都是官兵,为首的站在船头高喊:“教坊的姑娘们上船!” 那船不大不小,刚好够大家三三两两地坐了。 昭昭抱着月琴坐在船中,心中不停思索——她从没去过官宴,不知是怎么个流程。她一个弹曲儿的,多半是在宴上弹,如何能探听得到机密? 这生意赚头不小,孙管事不会只靠她一人,定然还安排了其他姑娘摸底。 徐知州,王河督,听着年纪就大,不是她能靠近的。 至于梁惜…… 河上风平浪静,烟雾弥漫,云儿把手放到水中,柔柔的感觉像是握住了冰冷的风。 昭昭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云儿姐,你知道梁惜这个人吗?” 云儿回过头,有些疑惑她问这个做什么,答道:“是个大商人,怎么了?” “什么年纪?” 云儿想了想,估摸着说:“听说二十出头?他家世代经商,据说富可敌国。可惜祖上福薄德浅,他爹三十七八就死了,他媳妇刚进门不到一年,也病死了。” “世上有银子治不好的病?”昭昭疑惑。 没等云儿答,昏暗的周围忽然有了光,耳边响起一阵阵兴奋的叫声:“白鱼舟!” 昭昭顺着光往前望,只见天水分界处有一点散着熏熏然的红光,像是将落未落的残阳。 等小船一点点靠近了,昭昭才大致看清了白鱼舟的模样。 那哪是舟?硕大无朋,上有亭台楼阁,檐下一盏盏灯笼亮得正盛,一片片红映衬着天空无边的黑,仿佛一座巨大的宫殿漂浮在下红上黑的半空中。 昭昭年纪小,没见过世面,不由看呆了。 云儿捏了捏她的肩,冷笑道:“徐知州下令修的——为的就是在河上干脏事,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是个蝇营狗苟的好地方。花着民脂民膏建了这东西,又在上面商量如何压榨老百姓,你说荒唐不荒唐?” 昭昭不说话,定定地望着舟上的红灯笼,红光落进她眼底,血一般的红。 咚的一声,白鱼舟上的侍卫将舢板放下,该上去了。 46.停光(十一) 雀儿觉得自己在做梦。 前几日还和一群姐儿们在路上颠簸,如今却身在徐知州的私宅中。 夏夜闷热,水榭中有凉风习习荷香缕缕,是个谈事的好地方。 意行和徐知州谈事,她不便听。于是乖巧地到了水榭外,依着围栏坐了,一边把点心果子扔下去喂鱼,一边轻悠悠地唱道:“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唱了几句,她玩兴大发,把临水亭子中的茶具搬到了矮几上,不同杯子里倒了不同的水,用头上的金簪敲杯作调:“妾拟身嫁与,一生休。纵使被无情弃,不能羞——” 身后响起轻笑声:“姐姐天生好命,怎么唱这种调子?” 雀儿回过头,见来人是徐知州的小妾,容貌娇媚体格风骚,和她差不多的年纪,碍于意行是皇子,不得不称她一声姐姐。 “觉得好听罢了。”雀儿道。 “姐姐唱什么调子都是好听的。”小妾坐到她身边,把手里的食盒摆上桌,端出一碟碟精致的糕点凉饼,奉承地笑道:“这些是妹妹亲手做的糕点,还请尝一些吧。” 若是几日前,雀儿看见这些糕点说不定还有些胃口。 可昨夜她被意行带到白鱼舟上见了世面,不仅把珍馐玉露吃了个遍,还尝到了权力的滋味。 一想到那些官员谄媚的笑脸,她的身心就被虚荣填饱,吃任何东西都食之无味。 仅仅是无名无分的随侍就被如此奉承,若是跟意行回了京中,有了名分,不知该是何等尊荣? 小妾见雀儿不说话,也不吃东西,生怕把气氛掉到地上,连忙另起话头:“姐姐手中的簪子当真精致,上面的图样也好特别呢。” 雀儿见她没话硬找话,不忍心让她尴尬,把簪子递了过去,带着点儿显摆和引话的意味问道:“我不认识这上面的图样,你瞧瞧看。” 那是意行送她的簪子,玉雕金铸,十分精巧。唯独图案有些奇怪,不是常用的花鸟一类。 小妾凝目细看,疑惑不解道:“……这好像是兔子啊。” 哪有人在头饰上刻兔子的? 雀儿拿回那簪子一看,还真是只形状奇怪的兔子。 小妾水灵灵的眼睛一转,以为找到能拍马屁的地方了,笑道:“七殿下肯为姐姐特制发饰,当真是情深之至……姐姐是属兔的吧?” 雀儿空了一瞬,很快就反应过来,僵硬地点了点头。 这时候,水阁的门被推开,意行先走出来,徐知州微弯着腰跟在他身后,语气恭敬道:“下官昨夜设宴太过匆忙,有许多不周之处。还请殿下赏脸,移步白鱼舟,让下官们有幸……” 徐知州的声音有些聒噪,意行冲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带着自家小妾先退下。 两人走后,意行走到雀儿身前,指着桌上的糕点,笑道:“好好的玩意儿不吃,空着肚子做什么?” 传闻中冷心冷肺的七殿下长了双多情的桃花眼,像潋滟的湖泛着勾人的雾,引诱人下沉,溺死也情愿。 和他对视时,雀儿常常会失神,脑中蹦出从说书先生那儿听来的一句话——仙皮妖骨,非俗世人。 她发呆,意行屈指弹了弹她额头:“又犯什么傻?” “七哥。” 雀儿不知道意行为什么要让自己唤他七哥,明明可以称殿下,明明可以称别的,为什么偏偏就是七哥。 她把手中的簪子举到意行眼前,“你喜欢兔子?” 意行眸中波澜不惊,惯有的笑意却散了:“喜欢啊。” 雀儿还想问什么,可意行已经转身走了。 她连忙穿上鞋跟在意行身后,像条怕被丢掉的狗。轻轻扯住了意行的衣袖,用一种认错的语气轻唤道:“七哥……” 意行猛地停住了步子。 许是雀儿的错觉,她看见清幽的月光落在意行空空冷冷的眼中,漠然得像是换了一个人。 等她眨了眨眼,却见意行明明是一副温柔纵容的神情,轻笑道:“傻子,我妹妹属兔的。” 被看破心思,雀儿低下了头。她一个妓女,得他青睐已是万幸,凭什么捕风捉影争风吃醋? 没等她道歉,意行背对她蹲下了身:“上来,七哥背你走。” 雀儿怀疑自己在做梦。 她趴在意行的背上,过游廊,绕影壁,穿正庭。 下人看了他们,随行的锦衣卫也看到了他们,一个皇子背着一个妓女,成何体统? 她害怕,想下来,意行却说:“七哥在,不怕。” 徐知州为意行准备了六抬轿子,他懒得坐,把雀儿放了进去。 他自己骑着马跟在轿旁,莫名其妙地问道:“小麻雀,觉得自己像不像公主?” 雀儿晓得有六个人在抬自己,战战兢兢,僵坐着一动不敢动:“……像。” 听不到回应。 隔着轿帘,她也看不见外面的意行是什么神情。 她的心还在跳,掌心还残留着他背上的体温,衣衫上沾染了他的龙涎香。 雀儿抬起衣袖,贪不够地闻。 这就是梦的味道了。 * 白鱼舟。 昭昭垂着眼抚弦,用余光打量着周围。 这是一处富丽堂皇的花厅。桌上的山珍海味自不必说,筷是象牙镶银筷,杯是戗金杯,琉璃屏风玛瑙山子,器物用具无一不穷尽豪奢。 厅侧的风帘被吹得呼呼作响,夜色如水般渗了进来,点再多昏黄的烛火也照不亮,只能呈现出一种肮脏的暗黄——在肮脏的暗黄与黑夜混合的光影中,一切喜庆的景象又都被描上了朱砂色的油彩,达官显贵们肥胖的身影形同鬼魅,峨冠博带与裙钗香鬓一起散发着盲目的欢乐气息。 昭昭心生厌恶。一个弥漫着酒气脂粉气的大笼子里,所有人各怀鬼胎地说说笑笑,冠冕堂皇的表皮下全是鸡鸣狗盗。 让她们来跳舞奏乐只是个幌子,说到底就是来陪酒卖笑的。 刚开宴时,姐儿们先假模假样地弹几曲跳几段,后面就渐渐散了,入席坐到了没带小妾来的老爷们身边,温言软语一杯杯地劝酒。 男人嘛,酒醉后好说话,运气好的能哄得老爷为她赎身,运气不好的也能刮些油水。 昭昭原以为自己脸皮厚,心机也够,可面对那些比她大几十岁的老爷们时,才发现自己真的下不了手。别人都放下乐器入了席,只剩她和几个自命清高不肯主动的姐儿还傻傻地坐在屏风后,弹着没人听的曲儿。 酒气弥漫,她闻都闻醉了,脑中晕晕的。 她摇了摇头,想清醒些,却见斜前方的座上两个人搂成一团,模模糊糊的。定神细看,居然是个男人闷头钻进了女人的裙子里,痴迷地捧着一双脱了鞋的小脚又闻又亲…… 恶心。 昭昭强忍着不适,仔细地睃巡着席中的众人。 她一直在找梁惜。 他是官商,朝廷会发顶戴官袍,但今天这种场合梁惜多半不会穿,否则和其他穿同品级袍子的官儿撞上了只会惹麻烦。 不久前丧妻,梁惜多半没有碰女人的心思,应该正在席中某个角落饮酒独酌,除了河道官外没人上去和他打招呼。 “昭昭儿,怎么傻坐着?” 肩膀被拍了拍,云儿在旁边坐下,把一盘果子递给昭昭,笑道:“这是好东西,快尝尝,外面可吃不到。” 是枇杷。 昭昭小时候吃过一次,是窈娘从官宴上顺下来的,不多,就一两个。 她从没吃过那么好吃的果子,把果核含在嘴里不舍得吐。小多劝她把果核埋在后院的土坑里,将来等她长大了就能吃上自己种的枇杷。 可惜最后没发芽。 昭昭抓了几个枇杷藏进袖子里,云儿气笑了,打她的手:“小祖宗,送不回青阳县的,别想着你娘和妹妹了。” 说罢,她又凑近了附耳道:“你若真想着她们,就去座上转一圈。你转过头,往东面看看。” 昭昭侧目,只见有个穿绿色官袍的中年男人正往这边望,目光炙热,仿佛恨不得用眼神扒了昭昭的衣服。 “鹭鸶补子,是个六品官。”云儿掩嘴轻笑,打趣道:“刚才我就注意到了,他一直在看你,眼睛压根儿没往别人身上挪。你上去和他搭话,保证一搭一个准儿。” 昭昭敛了敛眼睑,六品官听起来小,对她们这群妓女来说却不易接触到的上层人……要不,去学学怎么和男人打交道? 那六品官冲她们这边儿招了招手,示意昭昭过去。 “他叫你!”云儿低声道。 昭昭晓得自己此时应该放下月琴,懂事地走过去。可她抬眼一瞧那张普通又陌生的脸,终究还是迈不过心里那道坎。 云儿推了推昭昭的肩:“过去呀!” 昭昭为难地蹙起眉头,找借口道:“他长得不俊呐。” 云儿恨铁不成钢:“你还挑上了?他的六品官衔俊就行!” 正说着,那六品官已经走到了两人面前,粗黄的脸上挂着庸常的笑:“姑娘,你这手月琴倒是弹得好。” 他口中说的是琴,目光却粘在了昭昭脸上,灼灼腻腻,像是三伏天的日头。 云儿笑着说了句大人好,懂事地走了。 六品官在昭昭旁边坐下,目光从昭昭稚白的脸上一直爬到细嫩的脖颈。 昭昭被他看得不适,浑身发毛。这种目光她从前也受过,但那会她还是没上灯的雏妓,现在不一样了,她来过葵水,是女人了。 她的小聪明和抗拒在权衡利弊下变成了无声的沉默。六品官以为她故作清高,从怀里掏出一块成色上好的玉佩,像钓鱼似地挂在指尖冲她晃了晃。 见她没反应,便收了笑:“像你这么不爱说话的倒是少见。” 他离得很近。昭昭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热烘烘的气味,带着明显的侵略性。 昭昭知道,自己在他眼里根本不是人,而是一块裹了衣服、等待被宰割的鱼肉,矜持和沉默都只是自抬身价的手段。 她曾无数次幻想,自己能在与厌恶的男人相处时游刃有余。 可现实是六品官只想睡她,光谈价钱不谈感情的睡,买卖而已,她的小聪明没有任何施展的余地。 正当她犹豫着怎么回话时,六品官的耐心已经用尽了,他觉得昭昭不识抬举,冷着脸问:“还不说话?哑巴?” 问得好。 昭昭如临大赦,索性真当自己是哑巴,打了几个手语。 六品官露出厌恶的神情,攥着昭昭的下巴细细地瞧,惋惜道:“白瞎了这么一张脸。” 有他这一句,昭昭松了口气。若他真看上了她,价钱到位,孙管事一定会代虞妈妈做主,直接卖了她的。 六品官甩开手,仿佛挨了什么脏东西。起身时却见身后站了个同僚,搂着怀里的姐儿不耐烦地问道:“七殿下和徐大人还没来就算了,那孙子怎么也没来?” 闻言,六品官脸色阴下去:“他莫不是想学他老子,临事了就装病装疯,想辞了差事不干?” “那倒不至于。”同僚嗤笑道,“咱们仓司管控市易物价,他不听我们的话,生意还要怎么做?” 六品官一想也是,语有讥讽道:“他不露面,估计是不太想和咱们这些人打照面。否则既要弯腰陪笑又要起身送钱,他那点儿来来去去的家底,经得起几个官儿糟践?” 说着,六品官回头想再看一眼模样漂亮的小哑巴,却见凳子上空空如也,昭昭不知何时已经溜了。 * 听他们这么一说,昭昭才晓得自己原来的想法错得多离谱。 官商官商,说到底就是被官儿们养肥了待宰的羊,羊怎么敢和狼混在一起?她要是梁惜,就先寻个地方自个儿头偷偷待着,等宴上的官儿醉厉害了再现身。 昭昭偷偷溜出花厅,两个侍卫将她拦住:“什么人?” 她撒谎很熟练:“我家爷让我上去寻个人。” 侍卫见她确是一副姐儿打扮,说不定真领了哪位大人的令,不好拦她,只好放行。 昭昭上了船板,摘了个红灯笼照亮,猫儿似地走在水雾弥漫的夜色中。 没走多远,风中传来缥缈却清冽的琴声,昆山玉碎,芙蓉泣泪,忧愁中带着几丝洒脱,超脱于六道之外又困顿于俗世之中。 她踩着琴音走近,果不其然在无人的地方,见到一名布衣男子背对她席地而坐,背影消瘦遗世独立,那么清绝的琴声却只敢悠悠地弹,不敢放肆引人注意。 昭昭停下步子,手中灯笼发出的光将梁惜笼罩。 察觉到有人来,弦停曲终。 他回过头,看了看昭昭,淡淡道:“你走吧,我不狎妓。” 昭昭:“……” 47.停光(十二) 昭昭举着灯笼,打量着梁惜的脸。 他皮肤很白,眼睛又深又细,透着没有温度的阴柔。神情中透着点自命不凡,细一看,却是一片阴冷,满脸的抑郁之气,似乎不像是活在这个世上的人。 不狎妓? 昭昭想起云儿说他去年丧妻,便问:“是因为尊夫人故去不久?” 这话问得越界,像带着些许勾引意味的冒犯。 倒不是她见色起意,动了心思想勾搭人家,而是从小在青楼长大,见了太多的花荣叶枯、恩去情断,打心眼里不相信天底下有不狎妓的男人。 梁惜眸色一冷:“因为脏。” 他拿过一旁的布袋,装上琴想走。 只听瓮的一声乱响,昭昭的手压在了琴弦上。她挑着灯笼照亮两人的脸,眸中既有物伤其类的悲悯,又有被踩了尾巴的怨恨。 “你是贱商人,我是臭婊子,池鱼笼鸟,谁又高得过谁?”她笑笑,“你有钱,还有朝廷发的冠带,可那又怎么样?随便一个官儿就能管你叫孙子。都是砧板上的鱼肉,你倒摆起刀俎的架子了?” 莫名其妙被个妓女骑在头上骂了一通,梁惜垂在膝侧的手攥出了青筋。 他可以一巴掌抽上去,反正不过是个妓女。但泄完气后又能怎样?被昭昭说中的事实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心火熄了,是被他自己浇灭的。 梁惜眼中的怒意渐渐萎靡,变成了无可奈何的倦然:“你是谁,什么事。” 昭昭笑,手指轻扫琴弦,宫商角徵羽依次而鸣,琴音如水波般在两人之间回荡。 “我叫昭昭,想跟你做笔生意。” 方才来时,她心中还忐忑不定,不知如何搞定梁惜。 直到了听到他的琴音,见了他的神情。 昭昭自小混迹市井,最懂一个猴一个拴法——那种春风得意的人通常吃软不吃硬,想和他们谈事得捧着,得奉承;像梁惜这种郁郁不乐的,则要态度强硬,表现出十足十的底气和自信,让他相信你有扶他一把的能力。 梁惜漠着眼将昭昭上下扫了一遍:“你的发饰是不值钱的镀金,耳环是染色骨冒充的红珊瑚,腰间带的是次得不能再次的假货玛瑙珠子。衣服虽是苏绣,图样却是没人要的五年前的旧料子。” 他把昭昭看透,语气嘲弄:“小姑娘,你浑身上下都是廉价的东西,自己也不过是花点银子就能睡一晚的婊子。我倒是好奇,你哪来的底气,觉得配跟我谈生意?” 昭昭听后神色不变,笑了笑,她脸上的自信明晃晃地惹眼,一点也不像个任人摆布的妓女:“踩在你头顶的人是上面的官儿,我能和踩在官儿上面的贵人说上话,帮你一把,你说这算不算本事?” “七殿下?”梁惜挑了挑眉,不太信的样子,“我晓得七殿下最近宠极了一个小妓子,可惜,那人并不是你。” 昭昭勾了勾琴弦,懒懒地弹了几个音:“确实不是我,但那人是我姐姐,我是为她办事的。梁老板,寻常人遇上难事都会去求神拜佛,却没见哪个傻子只去一座庙,只拜一尊佛。你要不要试试这枕边风的用处?” 梁惜出身商贾,凭几句话便听出昭昭一无所有,不过是个空手套白狼的投机客。他反问道:“我有什么难事?” “外人都说你家大业大,金银无数。可这过路财神的滋味,天底下怕是没人比你更懂。”昭昭笑,“表面上看,你是官商,负责河务用料的采买,领的是朝廷的铁饭碗。朝廷的银子拨给河道衙门,河道衙门再从你这儿尽数买足。这本是好事,可其中盘剥应酬打点无数,费银几许?你白忙活一场,不仅不赚,反倒赔进去不少。” 梁惜垂眼望着琴弦,默了会,问:“你姐姐让你来找我,想如何?” “赚点卖消息的银子罢了。”昭昭依旧是笑,“她自知是个妓女,七殿下不会带她回京,一时恩宠长不了。可她好不容易走了运,空耗着什么都不做,哪能甘心?所以她让我来找你。今夜七殿下,徐知州,王河督,你,如果谈及起寻安江是否重修的事……” 她直直地盯着梁惜的眼,继续编造下去:“梁老板,你该知道,七殿下的态度就是今上的态度。若是今晚你们商量出来的结果是重修,你带上银子来找我,我去求我姐帮你忙。” 梁惜冷冷反问:“殿下对她不过是一时之宠,岂会因为她吹吹枕头风,就变了心里的主意?” 昭昭当然知道自己的说法有漏洞,但快溺死的人看什么都像稻草。 她依旧端着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吃定了梁惜会被她打动:“殿下之所以与你们亲议此事,不就是怕你们从中作梗?既有防备,说的话哪能当真?梁老板,枕边风确实不一定有用,可花点银子试试也无妨。殿下心里有别的主意,你听了自然开心;殿下决意重修,你死了心早做打算,不也很好吗。” 昭昭竖起一根手指,市侩地摇了摇,笑道:“一千两。富贵人家去庙里供灯油都不止这个数。求神拜佛不会有回应,你花这个价却能听个响。如何?” 昭昭巧舌如簧说了这么多,梁惜以为她要狮子大开口。 听到昭昭只要一千两,他自嘲地笑了笑,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河道衙门的那些小官小吏逢年过节来他这儿打秋风、敲竹杠都不止要这点,一个个的都把他当没上锁的钱匣子使,吸着他的血踩着他的脸,背地里还要骂几句他的出身贱。 荒唐事遇多了,碰上昭昭这样的倒无语凝噎了。 梁惜扯了扯嘴角,脸上的神情说不清是悲是喜。他从兜里摸出一块碎银,扔赏钱似地扔到昭昭脚边:“证明给我看,让我信你。” 正说着,风中传来一阵咯吱咯吱的声音。昭昭往船头望去,只见巨大的舢板被侍卫们拉着吊索缓缓放下,有个头头模样的兵大声催促道:“快些!殿下和徐知州的船要到了!” 目光再放远。夜色茫茫,河中有一只灯火通明的画舫缓缓靠近。 意行坐在舫头的蟒纹八仙椅椅上,手里是个仔细掏空了的橘子皮,丝毫不破。 旁边的锦衣卫指挥使剪下一截蜡烛呈给他,他把蜡烛放进橘皮里,一个精巧的橘子灯就做好了。 他把橘子灯放在雀儿手心,雀儿埋在他怀里笑得好甜。站在两人身后的徐知州鼻观眼眼观心,只当自己听不到也看不见。 昭昭收回目光,心里酸酸的,有些嫉妒。等她有钱了一定要找个模样俊的男人,让他变着法儿地哄自己开心。 但那是将来的事。 她捡起银子吹了吹,放进袖子里,对梁惜说:“梁老板,你且瞧好了。” 48.停光(十三) 画舫停在白鱼舟下,意行和徐知州被一群锦衣卫护着上岸。 大小官员按着职位高低恭恭敬敬地站了两排,像摇尾巴的狗似的齐刷刷地跪拜请安。 方才在花厅中与姐儿们淫靡作乐的官儿们成了正人君子,那姐儿们自然也没有卖弄风情的必要。 她们跪在两排官员之后,有人悄悄数着刚刮来的银子,有人整理着被男人弄乱的裙子,还有人酸溜溜地望向百官跪拜的方向,看着意行身后的雀儿,酸溜溜地说:“模样也不怎么样嘛……怎么就看上了她?” 昭昭垂着眼跪在众人中,云儿撞了撞她的肩,低声道:“你刚才去哪儿啦?快抬头看,你那个朋友真被七殿下看上了!” 她不说话,云儿以为她是酸得昏了头,正要劝几句,却见昭昭抬起了水灵灵的一双眼,眸中不带任何恶意地向意行身后的雀儿望去。 百官匍匐两侧。雀儿跟在意行身后,若有若无地用余光扫过脚边每张谄媚的脸,她的心一点点膨胀发热,手心渗出了汗。 手中的橘子灯已经灭了,不再发光,橘皮也被她握的有些发腻,已经没有拿到手时的珍贵。 可她还是紧紧地握着,这是意行青睐她的证明,是她高高在上的凭据,丢不得,一辈子也丢不得。 雀儿踩着众人的目光,快意得仿佛将风踩在了脚底。她垂着眼,一张脸出现在了她的余光中,水灵灵的眼睛羡慕极了地望着她。 雀儿记得,这个人叫昭昭。 她还记得昭昭说过,一个皇子正常来说怎么会跟一个妓女瓜葛? 没错,确实不该。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出身低贱又如何?她的运到了,抓住了,攀上了,鸡犬升天了。 人心真是奇怪。雀儿不屑在任何人面前卖弄,却想向昭昭证明她说的话都是错的。 雀儿怯生生地扯了扯意行的衣袖:“……七哥。” 意行放慢步子,侧目看向她:“怎么。” 雀儿摇了摇头:“看见朋友了。” 她回过头望了一眼跪拜她的昭昭,意味深长。 重开宴。 方才的淫靡混乱一扫而空。 官儿们老老实实地坐在席上,姐儿们也规规矩矩地弹曲跳舞。 徐知州没外放前,曾在京中任事。他虽然没和意行打过交道,但听自家座师江首辅谈论过这位蛰伏多年后终于熬出头的七殿下是个什么脾性——心中万山千壑,面上波澜不惊。睚眦必报,无情无义。 他不敢怠慢,于是将意行的座设在了高台上,他则在旁边规规矩矩地弯腰侍奉。一边像述职似地说起他到任云州后的所作所为,一边往席中抛眼色,示意下面的官儿们起身进献。 官场上有个不成文的规矩,钦差或者天子近臣来了地方上,官儿们都得备好孝敬的东西。 云州偏远,官儿们都没在京中待过。只道听途说地了解到意行是个清高不尘、眼里容不得沙的人。 大家原本是有些怵的,不知道该送什么献媚,送价值连城的怕被挑刺,送不值钱的又怕开罪这位快要坐上储位的七殿下。 左右为难之际,意行却搂了个小妓献身官宴。 众官儿大喜。意行能做出这种上不得台面的事,哪会真如传闻中那般清高不合群?好得很,只要他是个俗人,再贪都能喂饱了。 徐知州手下的同知和通判收到了眼色,两人对视一眼,双双离座起身,跪拜在高台下,恭声道:“殿下,下官知道您喜爱书法墨宝,特寻来了前朝孤本。” 礼不是乱送的。徐知州东打听西打听,发现意行确实有些文癖,便从天南海北搜罗了不少字画,想投其所好。 见意行点头,同知和通判冲花厅外喊了一声。 十几个模样清秀的女子鱼贯雁行走了进来,在高台下站了两列,手中或拿顾阎董范的画,或拿王颜柳赵的字,把前几朝的文人风骨都端在了手里,糟践成了逢迎讨好的俗物。 意行淡淡地扫了几眼,随后看向了身侧的锦衣卫指挥使。 指挥使受意,拍了拍手。 只见几个小旗走出来,手中呈着小山堆似的金银,走到同知和通判面前:“七殿下有赏。” 同知和通判大喜过望,没想到意行不仅不清高,还这么好打交道,完全不同于那些只吃不吐的皇亲国戚。 他俩开了个好头,下面的官员争先恐后地起身献宝。 昭昭坐在屏风后,心不在焉地弹着曲儿,瞧着官员们你方唱罢我登场的丑态,暗自冷笑。 她一边不屑,一边想怎么才能让梁惜相信她和雀儿有交情,还得是不浅的交情。 事实上,昭昭根本不需要帮两边搭上线。她虚张声势,不过是为了从梁惜口中套出话,揣摩出上面的意思,然后低买高卖赌一把。 正想着,却听身后有人笑着唤她名,声音混在丝竹管弦乐中有些不明显。 手中拨弦不停,昭昭回过头,见雀儿倚在屏风后,笑盈盈地冲她招了招手,示意她过去。 昭昭合完最后一段,放下月琴离了乐伎的座,走到了雀儿面前,恭顺地跪拜俯身:“小人参见王妃娘娘。” 雀儿看着昭昭的头触了地,才将她扶起身,带着几分得意,又有些故作的羞怯道:“我还没跟着他回京呢。” 她学着高门贵女的教养,用织金绫的袖子掩着嘴轻笑,头上珠光宝气的首饰在烛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昭昭望着她,心想权势真是养人。一两日不见,雀儿就真真正正像只飞上枝头的凤凰了。 49.停光(十四) 人真是奇怪。 大家都觉得不被他人嫉妒的幸福不是幸福,不被他人跪拜的荣耀不是荣耀。所有美好都得靠虚荣承举,要衬托,要对比,要活在溺死人的妄想里。 没关系,这是好事。昭昭最懂怎么哄人开心,然后达成目的。 “雀儿姐,刚才你跟在七殿下后面好威风,那么多大官都跪你。”昭昭满脸羡慕,“要是能让我也过上一天这种日子,死了也值。” 雀儿笑,把手中早已不亮的橘子灯递给昭昭,不熟练的炫耀让她红了脸:“七殿下做的,好看吗。” 昭昭恭顺地福了福身:“贵人亲手制成的,我这种身份的人哪儿配碰?” 雀儿神情更得意了,她的余光扫向屏风后乐伎的席座,问道:“昭昭,之前那些在后面骂过我的人,还骂吗。” 昭昭知道雀儿这么问是为了满足虚荣心,她把那些人嫉妒时说的话复述得越难听,雀儿就越高兴,连带着两人的关系也会越好。 但她怕雀儿真去刁难那些人,于是说:“雀儿姐,你如今是七殿下的身边人。她们就算嫉妒得快把牙咬碎,也不乱敢嚼舌根的。” 雀儿被逗得呵呵笑,开始讲起这一两天的趣事。 昭昭一边说着话把雀儿的虚荣心捧得高高的,一边用余光透过屏风打量着席上的动静。 进献的人已经上得差不多了。 徐知州摆了摆手示意到此为止,跟着意行去了花厅后。没一会,两个锦衣卫走进席间,把一个矮胖的官儿和梁惜请了进去。 昭昭正谋算着如何走下一步棋,就听耳边响起几道娇滴滴的声音,是徐知州家中的几位小妾,见缝插针来跟雀儿攀交情了。 几人围在一起,叽叽喳喳,说的全是谄媚的空话。 雀儿拉着昭昭的手,向几个小妾笑着介绍道:“这是我的好朋友,叫昭昭。” 小妾们出身也不高,一瞧昭昭的装扮便认出她是教坊中人,微微一笑:“还是个没发迹的呢。” 说罢,她们再也不看昭昭,示意身后的婢女呈上早就准备好的金银珠宝:“雀儿姐,我们家老爷是个粗人,若是有侍奉不周的地方……还求您在殿下面前美言几句。” 昭昭站在雀儿身边,像是枯草不自量力地长在一朵开得正盛的花旁边。 她默不作声地掐着掌心,努力克制住心中的羡慕妒忌。 终究,还是忍不住把目光投向那些她从未见过的玩意儿上,那些宝石珍珠随便卖一颗都够赎她一家三口的身契,余下的还能让她们无忧无虑地生活在一起。 “昭昭,你先帮我拿着,散场时再给我。”雀儿笑,把昭昭当成婢女使唤,“要是有喜欢的,你跟我说一声,要些走也行。” 之后的很多年,昭昭总是午夜梦回,不断重现她十三岁时的这一天。 她像个婢女般跟在雀儿身后,怀里抱着一个丝绸布包,里面是价值连城的金银珠宝。 那些贵重之物的冰冷温度透过衣料渗入皮肉,像蛇信子似地挑逗着她的心。 她无数次想开口向雀儿讨要,却碍于廉价的自尊始终没有开口。 她不想跟在别人的身后。 一点也不想。 几个小妾走后,雀儿挨个挨个地细看刚到手的贿物,喜欢的放左边,不喜欢的放右边。 黄白之物她已经不感兴趣了,反正将来会有更多。有件器物勾住了她的眼睛,是根沉香木簪,她惊喜道:“昭昭你看!” 上面刻的是麻雀,刀工说不上粗糙但也绝不精巧,还没来得及抛光,一看便知是赶工制成的。 见昭昭疑惑,雀儿说起她和徐府小妾聊天的事,末了,有些得意道:“也不知她上哪儿找的工匠,才过了这么一会儿,就把东西赶出来了。” 昭昭奉承了几句,余光瞟向了花厅后的阁子,忽然心生一计,柔声道:“雀儿姐,她为了自家老爷的前程,绞尽脑汁地巴结你,当真不容易。” 雀儿想起来,傍晚时那小妾亲手做的凉饼果子她一口没吃,倒是有些对不起人家的心意。 昭昭惋惜地看着徐家小妾们送来的贿物,煽风点火道:“她们一个个做妾的,哪会有什么私房钱?这些东西多半是用徐知州的银子置办的。徐知州若是花了钱却没见效,不知会怎么罚她们呢。” 同样都是出身低贱的女子,雀儿不免生出恻隐之心:“昭昭,那你说,要怎么才能让徐知州觉得银子没白花?” 昭昭故作忧思,把话揣在肚子里好一会儿,才说出来:“倒也不难。” 她将目光投向花厅后的阁子,“先前我看见徐知州跟着七殿下进去了。你去七殿下面前夸一夸徐府的小妾懂事,不就成了吗。” 雀儿虚荣归虚荣,却没什么心机,她犹豫了下:“万一他们在谈事呢?” “哪有人会在这种地方谈事?”昭昭指了指演奏着丝竹管弦的乐伎们,又指了指闹哄哄的席间官员们,“不嫌吵吗?” 末了,又笑道:“若是殿下不想见姐姐,那也没办法。” 这话说得挑衅。雀儿脸色一沉,中了她的激将法:“去就去。” —— 意行醉了酒,正躺在金丝楠木榻上假寐。 何妄侍候在旁,打量着自家主子俊秀的脸,思来想去,还是不明白意行为什么瞧上了那个小妓女。 跟意行以前的那些女人比,雀儿出身卑贱又姿色平平,做个逗乐的玩意儿都不够格。 可意行偏偏宠得厉害。 他正腹诽着,身后的镂花木门打开。 徐知州、王河督和梁惜三人拿着算纸走出来,轻声道:“何指挥,重修河堤大概要花多少银两已经算出来了。” 这是大事,拖不得。 何妄拿过三人手中的算纸,俯身到意行耳边:“主子,到您拿主意了。” 意行缓缓睁开眼,接过何妄手中的算纸,有些倦然地打量着。 三人齐齐跪候,过了会,头上响起意行冷淡的声音:“这二百万两,你们打算漏多少进兜里,又打算扔多少进河里?” 他这话说得毫不客气,三人俱是一惊,王河督颤着声开口了:“还请殿下明察,下官们实心任事,哪敢贪墨修河公款?” 徐知州也连忙应声。 梁惜垂着头,默默无语。 意行冷笑一声,把那几张算纸凑到蜡烛上点燃了,挥手往王河督身上扔去。 王河督原本还要自辨一番,可火苗已经挨上了衣,他啊的惨叫一声,在地上打滚灭火。好不容易火灭了,他正要起身请罪,胸前就被一只穿了流云靴的脚死死地踩住。 意行居高临下地睨着他,寒声道:“你当我不知道寻安江的河堤修了个什么烂样?” 王河督张了张嘴,还没吐出半个字,更大的帽子又叩了下来。 何妄蹲下身,用手轻扇了扇他的脸,冷笑着问:“老官儿,我家主子进云州后便沿着寻安江一路南下,中间却遇到了刺杀,是不是你的手笔?” 此言一出,王河督脸色顿时惨白:“冤枉……冤枉啊!” 一旁的徐知州怕殃及池鱼,咚咚磕起头来:“殿下,小贪小污我们敢做,谋害皇子的事可万万不敢啊!” 意行不语,何妄从马靴里面抽出匕首,刀刃银白如霜雪,凉幽幽地贴上了王河督的脖子。 “不敢谋害皇子?”意行自嘲一笑,“我几个兄长都死得不明不白,凭什么我就能置身其外?” 王河督脖子上的刀刃已经沾上了血线,他惊惧地望着意行,颤声道:“……三殿下和四殿下都死在北边战场上,与我们无关呐!要说刺杀,云州地界上只有……” 他忽然噤了声,没敢再说下去。 四周死寂。 意行坐回木榻上,接过何妄递上的茶,漠漠地撇着茶沫:“我知道,这二百万两一半以上都会进你们的腰包,没关系,哪有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的道理?” 他喜怒无常,徐知州和王河督擦了擦额上的冷汗,照样说着场面话:“下官不敢,下官不敢……” “我已开诚布公,你们还要打官腔?” 徐知州和王河督不知如何接话,索性咚咚磕了两个头。 意行抿了口茶,淡淡道:“天底下没有不贪的官儿,你们漏点小钱,不算什么。” 徐知州和王河督对视一眼,怀疑意行这是要他们上缴银子孝敬。 两人双双抬起头,正要试探,意行却先开口了:“当然了,我也制不住你们。你二人都是江首辅门下的人,户部工部又由他主理。我就是想管,也有心无力。” 他轻轻笑了,眼底却一片冰冷:“以前河道上的腌臜事我既往不咎。但这次父皇派我下来,你们要是再整出什么幺蛾子,责任都落在我头上。” 两人连忙抢白道:“下官定当全力以赴,不给您——” “少说漂亮话。”意行打断道,“这二百万两不论你们怎么分帐,五年以内,我不想看到寻安江再出任何岔子。” 徐知州和王河督额上的冷汗干了,两人齐刷刷地瞟向一旁脸色苍白的梁惜。 梁惜听得心惊胆颤。 银子是可以贪的,工程是要好好干的。 有了意行这番话,贪官污吏岂不是更加嚣张无制?二百万两哪够云州的官儿贪?怕是要把他几代积攒下来的家业撕碎吞了才罢休! 他抬起头,用一种求救的眼神望向意行:“七殿下……” 意行知道官商的难处,但那又如何?掠之于商总比掠之于民好,一户富商倒了,立马便有更会和官府打交道的商人顶上,如同不停扑火的蛾子一般。 “梁老板。” 意行看了一眼何妄,何妄拍拍手,一名小旗端了套七品官袍与冠带出来。 “你家多年为朝廷效力,功劳无数。”意行淡淡道,“陛下拔了拔你的品级,谢恩吧。” 这是给梁惜戴高帽子,捂他的嘴。 梁惜似泄了气一般,软软地瘫伏在地,声如轻烟:“……谢主隆恩。” 他想起一两个时辰前昭昭说的话,心中既麻木,又自嘲。同为砧板上的鱼肉,他凭什么拿着银子,去更底层的人的面前摆刀俎的架子? 阁外,有人轻轻敲了敲门。何妄隙开一线,听了手下的禀报,面露不悦,回到意行身边轻声道:“主子,雀儿姑娘在外面,让不让进?” 意行默了会,叹气道:“进吧。” 何妄没好气地冲外面吼了一声:“进!” 只听几道轻快的铃铛声响起,一阵香风吹过,雀儿就跑了进来,窜到了意行身上。 意行被她扑得闷哼了一声,很不满地打了下她的腰,却没推开她,反倒搂着让她坐稳了:“没大没小的。” 雀儿把脸埋在意行的怀里,撒娇似地蹭了蹭:“七哥。” 何妄听到她这声七哥,眼中浮出明晃晃的嘲讽。 “说正事呢。”意行说,“和她们玩得不高兴了?窜进来找我。” “就不能是因为我想七哥了吗?”雀儿笑得稚嫩,她从头上拔下一根沉香木簪,很得意地递给意行看:“七哥你看,这图样是麻雀。” 哪怕是穷人雕簪子,也会雕个喜鹊一类的吉祥鸟,刻麻雀这类贱鸟的属实少见。 “傻雀儿。”意行有些嫌弃,“什么好东西我给你弄不来?非得带这寒酸玩意儿。”见她眼神黯下去,又无奈笑了:“你喜欢就行。谁送你的?” 雀儿的眼睛又圆又水灵,干净清澈:“徐知州的小妾送我的。” 被提到名字的徐知州颤了颤,额上又渗出几滴冷汗。 “倒是会讨好。”意行冷冷嗤了一声,将簪子插回雀儿发间:“也罢,能让你开心就好。”似是倦了,他摆了摆手,对跪伏的三人说:“下去吧。” 徐知州和王河督如蒙大赦,唯有梁惜捧着那套虚得不能再虚的七品官袍冠带,如在雪地中蹑足般走出了阁门。 他三魂七魄丢了一半,过门槛时绊了脚,幸好被人扶了一把。 “多谢……” 他怔怔地抬起头,却见扶他的人正是昭昭。 昭昭怀中还抱着雀儿的金银珠宝,她故意露给梁惜看,轻笑着问:“梁老板,看到我姐姐了?” 梁惜回头望了望紧闭的阁门,点头。 “今晚散了宴,带上银子来教坊找我。” 50.修宁(一) 意行做梦了。 梦里是漫天大雪,他跪在登云阶前,衣衫单薄,脸色苍白。 沉重的殿门被推开,一名小太监蹑着步子下了台阶,看见他满身是雪时心疼地哎呀了一声:“我的爷,您回去吧!陛下当真不见您……” 说着,小太监呵着气把手捂热了,轻轻把他眉上凝住的雪屑拂去。 “文侍郎的罪……陛下已经定了。” 意行在雪里跪了许久,声音似掺了碎冰般沙哑:“如何定的?” 文侍郎属职兵部,是意行的开蒙恩师。半月前他被都察院弹劾押运粮草不利,贻误战机,有私通敌国之嫌。皇帝震怒,将人扔进了诏狱。 “……原本定的是‘剥皮不见血’。”小太监的声音渐渐小下去。 剥皮怎会不见血?这是变相地留文侍郎一命。 意行暗淡的眸子亮了一瞬:“定的流放?” 小太监躲开他希冀的眼,脸皱成了一团,不忍道:“……崇绮公主来了。她笑着对陛下说,父皇,剥皮不见血又有何难?只需先将文贼丢在雪地里,再用匕首在他头顶开一道刀口,把水银灌进去。水银重于血,自可将皮肉分离,文贼受了剧痛自会从刀口钻出来,便是赤条条的一团活肉。别说见血,他眼泪也流不出来一滴!” 他顿了顿,攥着手咬牙道:“陛下允了。” 意行浑身一点点结冰,眼前灰蒙蒙地发黑,整个人似枯树般倒进了雪里。 小太监正要扶他,却见殿门再次被推开。 约莫十一二岁的粉衣少女拥着白氅慢悠悠地走下台阶,漂亮的狐狸眼冷横向他,吓得他立马缩回了手,灰溜溜地退下了。 生母是当今皇后,外祖是兵部尚书,崇绮公主湛倾生来就是山巅上的人,春风得意事事如愿,一生与苦难无缘。 她走到阶下,用脚尖挑起意行的下巴。意行满脸雪屑地望着她,一行泪从盈满恨意的眼中滑落。 湛倾蹲下身,将他的眼泪擦去,如有嘲弄如有怜悯地笑了笑:“七哥,你好会哭。” “为什么……”意行红着眼问她,“为什么。” “不为什么。日子乏味无趣,想找乐子了。” 湛倾欣赏意行的脸,明明已经狼狈不堪,还透着高高在上的傲慢。 她喜欢这种傲慢,像在勾引人去摧残。 “你要是把我哄开心了,我也可以再去求求父皇,不杀他。” “你想如何?” “好说。”湛倾抬指,点了点他冻得发红的鼻尖,“你学声狗叫,我让他活。” “……汪。” 一时风雪寂寂。 湛倾空了一瞬,忽然大笑,抬脚将意行的头踩进雪里,碾了碾,戏谑道:“无趣,次次都这么好骗,蠢得真没意思。” 意行的手死死抓进雪里,浑身冻得发热。直到湛倾已经远去,他才缓缓抬起了头。 眼前依旧是漫天飞雪,却没有一片雪花落在他的身上。 一片小小的阴影庇护住了他。 他抬起头,望见了一把小小的伞,伞的主人是个小小的女孩。 女孩和湛倾差不多大,穿了一身半戎半汉的冬衣,一看就是从北边儿来的。 正用一双黑如点漆的眼看着他,好奇道:“你趴在雪里做什么?” 不等他答,女孩身后的婢女打着一把更大的伞走上来,皱眉道:“郡主,该进去给陛下和娘娘请安了。” 女孩点了点头,从兜里掏出一张白色的绢子,把绢子和小伞一起递给他,用尚且稚嫩的声音道:“擦脸上的雪时要轻轻地擦,不然会破皮流血。你早些回屋子里,我先走啦。” 说罢,她扶着婢女的手走上了登云阶,冬靴上的白绒球随着她的步子不断跳跃,像是兔子的短尾巴。 殿门前的小黄门见她来了,急忙进殿禀告,不一会,一个白面无须的老太监走了出来,谄媚地笑道:“修宁郡主,您可算来了!万岁爷和皇后娘娘盼您一上午了!” 修宁。 修宁。 “修宁。” 意行躺在金丝楠木榻上,梦中依旧皱着眉,喃喃低语。 雀儿跪在旁边摇着扇子,犹疑片刻,缓缓凑耳过去,想听清人名。 意行忽然睁开了眼,冷冷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雀儿:“做什么。” “七哥,你说梦话了。” 意行用指节叩了叩茶案,雀儿放下扇子,倒了杯茶捧给他。 他抿了口茶,嗓子润了些,声音透着疏离:“小麻雀,我跟你说过——你救过我命,我感激你,所以送你一场造化。” 雀儿从未听过他用如此冷漠的语气说话,赶紧屈膝跪地,可怜巴巴地望着他。 意行垂眼瞧着杯中自己的倒影,淡淡道:“好好惜福吧,太贪心了只会一无所有。” “殿下……” 门被推开,何妄支了个头进来:“主子,船靠岸了。” 51.修宁(二) 淇河畔。 大大小小的轿子马车沿岸停了一路,远远看去像是发呆的蚂蚁。 随着白鱼舟的靠近,一道道水波拍打着岸边的青石,激得藨草与芦苇间的花蚊子嗡嗡乱飞。 其中一只落在不知哪家的胖长随脸上,连咬了几个包,他痒得心发慌,却一动不敢动。 旁边的瘦长随也在忍,瞥了眼身后不远处沉默肃穆的百来个兵,压着声音骂道:“一群狗娘养的兵蛮子……不跟老主子在城外待着,天天跟着小主子在城里横行霸道!” “嘘!少说这种话……”胖长随不知何时挨了毒蚊子一口,半边脸肿了起来,他小声提醒道:“万一被人传出去你说了这种话,指不定会被那条狗怎么咬。” 说着,他用余光瞟向了不远处的一块大青石。 有个窄袖戎装的黑衣少年盘腿坐在上面,一手摇着酒壶,一手往嘴里丢着花生米。 “你往那边看。”胖长随收回目光,对瘦长随说:“那小痞子叫何必,是世子爷养的疯狗。上个月有个小官儿在赌坊骂了宁王府几句,没几天就死了——被捆了手脚,硬生生让狼咬死的,血肉模糊,那叫一个惨呐……” 瘦长随身子一颤:“他们家当真无法无天了不成?” 胖长随苦笑道:“明目张胆地带兵来堵皇子,你觉得呢。” 随着白鱼舟靠岸,一波波河水漫了上来。 大青石上的何必吼了一句北语,那些兵便极利落地把各家的轿子马车都往后挪了,冷漠肃穆地站在岸边,任由冰冷的河水冲刷着他们厚厚的马靴。 水中发出闷响,白鱼舟放下了重锚。接着便是呼呼的铁索转动声,舢板被放下来,砰的一声接了岸。 何必喝掉最后一口酒,拍了拍掌心的花生屑,从大青石上跳下来,走到舢板下,望着船板上领了一众锦衣卫的何妄,笑道:“何指挥,我家爷请七殿下过府一叙。” 何妄一手扶在腰间的绣春刀上,一手指了指何必身后的百来个兵,冷声道:“小八,你几个意思?” 两人同出内廷,长大后各为其主,那点情分早就淡了。 “老五,他们一没带刀,二没披甲,算不得兵。”何必笑了笑,“既然要请殿下驾临王府,哪好意思寒酸冷清?叫他们来充个排场罢了。” 好一个充排场! 何妄冷笑一声:“王爷和王妃在城北校场练兵,这个我是知道的。他们不方便夜间进城,世子殿下也不便吗?轮得到你来请我主子?!” 何必收了笑,摸着脑袋,假模假样地担忧道:“这个嘛……郡主今个儿身子不好,病又反上来了,我家爷正守着她呢。” 何妄神色一滞,回头望向身后。 只见坐在太师椅上的意行眉眼漠漠,拍了拍偎在他怀里的雀儿,示意她起身。 何妄眉头皱成一座小山,快步走到椅边,寒声道:“主子,进去可就出不来了!那畜生就是想断了你和云州官员的私下往来,不让你摸清他们的底细!” 夜风微凉。 “有什么办法呢。”意行自嘲一笑,微展双臂,立马便有人为他披上素白云纹风袍,“云州是父皇许给他家的封地,地界上全是他家的兵,他想一手遮天,我能拿他如何。” 何妄咬牙切齿道:“反天了!” 意行拍了拍他的肩,吩咐道:“你找个官家府邸,把雀儿安顿了。再带上东西来宁王府寻我。” “七哥……”雀儿扯住他的衣袖,眼睛湿湿的,“我想跟在你身边……” 意行眸子一冷,轻轻扯开了雀儿的手,在十几个锦衣卫的拥护下头也不回地下了舢板。 见他来,何必立即跪礼道:“参见七殿下,千岁万安。” 意行垂眸,目光落在何必腰间那把细长的苗刀上,他记得刀膛中有一颗银珠,会发出细碎伶仃的清响。 “这是我送你的那把刀。” 何必脸上结出阴晦的霜,俯首道:“是。” “那时你还小,心慈手软,次次都拖师兄弟的后腿。”意行淡淡道,“于是我送了你这把刀。” 已经是五六年前的事了。 他送刀给何必时,说华丽的赘饰和悦耳的清响能让人忽略血腥气和横飞的肢体,忘记每一次挥刀都在夺走别人的命。 手起刀落,刀落手起。想活下去,就得学会把人当作牲畜宰。 后来。后来。 “您想把我炼成手中刀剑、门下走狗,我如今也算是如您所愿了。”何必无悲无喜。 他轻击手掌,兵阵分开,一辆七宝顶马车缓缓驶出。 意行望着马车顶那颗明显逾制的夜明珠,眼底冰冷,当真是好华贵的一辆囚车。 “七殿下,您请。”何必恭敬道。 意行冷眼睨着何必:“忘了怎么伺候我了?” 何必攥拳,手背冒出青筋,很快又消了下去,他摆出平时惯有的赖笑:“怎会。” 说罢,他乖顺地趴在马车前,任由意行踩着他的背上去。 正要起身,却见意行淡淡地瞧着他,自嘲道:“我亲手炼的刀,竟然砍向了我自己。” 何必只当没听见,合上了车门,翻身上马,领了一众人走了。 白鱼舟上,何妄望着他们的背影,脸已经黑成了炭。 他咬着牙冲身后的手下吩咐道:“等他们走远了,再放那些官儿和女人下船……这是天家丑事,你们待会下去把岸边那些人的嘴挨个捂严实了,一个字也不准漏!” 手下们脸上也不好看,灰溜溜地应了差事。 何妄领了几个人,下船随便借了顶轿子,带着雀儿往徐知州的府上去。 他心里烦躁,攥着马鞭的手心里全是气出来的汗。 正是找不到地方撒气的时候,轿子里传出了雀儿呜咽的哭声。 他没好气地挑开轿帘:“哭什么?!” 雀儿从天上摔到地面,人还是全乎的,心已经碎成灰了,泣声道:“……若真有那么危险,殿下为什么不带我一起去?” 何妄嗤笑一声:“姑娘,你真把自己当回事了?平日沾点光嫌不够,还妄想自己能和主子共进退、同生死?” “你……”雀儿脸色骤白。 “别说是你,连我这个从小跟着主子长大的人,也不配啊。”何妄甩了甩马鞭,笑道:“咱们不过是奴才,长成人样的猫儿狗儿罢了。” 雀儿手中的绢子绞成了一团,咬唇道:“可是他说……” 何妄愣了一瞬,哈哈大笑起来:“你莫不是瞧着主子的皮相,以为他是个素尘不染、风雪不倾的人吧?” 见雀儿一脸失措,他继续说:“我家主子是苦出来的,有恩必报。像你这样对他好过、又迷上他的女人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如今统统都被供在府里,好吃好喝地养着呢。” 雀儿脑中嗡嗡作响,呆呆地望着何妄的嘴唇,听他吐出残忍的话:“知道他为什么不挑人吗?” “……为什么?” “他说,既然他一辈子都得不到最想要的那个人,那么跟谁混日子都没差别了。”何妄笑,“你少摆出一副上当受骗的委屈相。你和那些女人一样,都被哄得很开心,不是吗?” —— 丝帐已经很旧了,在烛光下黄得发灰。 昭昭望着一只小蜘蛛在两道丝帐间织网,丝丝缕缕,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 她躺在床上,用指节叩着木制床沿,在轻脆一声声的敲响中,她耐心地等猎物落网。 咚咚。 门被敲响,外面传来婆子沙哑的声音:“姐儿,有贵客。” 昭昭停下动作,笑着叹了口气,对那小蜘蛛说:“下次记得换个地方。” 她分开两道丝帐,下床穿好衣裳开了门,故作无知地问婆子:“我何时认得什么贵客?是哪位?” 婆子笑着恭喜她:“是咱这片儿最大的官商梁老板……深夜还特地赶过来,怕是对你上心了。” 昭昭装出一副惊喜过甚的懵样,呆呆地跟在婆子身后,被引到了见客的前楼。 走到厢房外时,听见孙管事正说着奉承讨好的话,拼了命地想攀关系探口风。 不管她说什么,梁惜都淡淡地应,不太想理。 昭昭心中冷笑,多半是孙管事手下的其他人无能,没能探出些有用的消息出来,才整得她非得热脸贴冷屁股。 婆子敲了敲门:“管事,梁老板,昭昭姑娘来了。” 孙管事哎呦一声,笑着把昭昭扶到梁惜对面坐下:“梁老板,你们聊,你们聊……” 说罢,她便出了门,一步三回头地下了楼梯。对身边婆子狐疑道:“难道她真有什么特殊本事?能迷得一个从不来教坊的爷深夜造访?” 婆子摇了摇头,无话可说。 昭昭不急。 她瞟了一眼透光的门窗,确认外面无人,才一边倒茶一边淡淡地开口问:“殿下允了重修?” 梁惜抽了抽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笑:“是。” 他用手掩住上半脸:“我家世代经商,艰难维持至今,受过风霜雨雪,遭过硕鼠蠹虫,如今……怕是要毁在我手里了。” 昭昭垂下眼睑,将茶杯递到梁惜手边:“一切还有转圜的余地。” “转圜?人如何能和天斗?”梁惜自嘲道,“重修是铁板钉钉的事,谁也改不了。我没蠢到以为花一千两讨好妓女,就能让局面起死回生……” 他顿了顿,又说:“我只求死里逃生,能从这一遭里留口余气。只要没被吃干抹净,亏出去的银子我早晚都能赚回来。” 昭昭望着他清秀又阴郁的脸,暗道一声可惜了,有这一身的才华与自信,却偏偏是个给官儿们捧臭脚的商人。 “你有主意了?” 梁惜从袖中掏出一张银票,推到昭昭面前:“你要一千两,我给你翻十倍。这五千两是定金,事成后除了余钱,另有重谢。” 昭昭的心怦怦乱跳,死死地掐紧了手心,她努力保持平静,不想让自己自己像条见到骨头狂流口水的狗。 梁惜看透她,嗤道:“眼睛都看直了,还装什么装?赶紧把钱收到袖子里捂严实了,大大方方地笑出来吧。” 昭昭终究是个十三岁的孩子,故作平静的脸上绽出了有些不好意思又激动的笑,她把银票折进袖子里,收了钱后嘴巴格外地甜:“梁老板,您吩咐。” “简单。”梁惜淡淡道,“这差事我跑不掉,但不能只我一人任杀任剐。你姐姐很得殿下的宠,吹吹枕边风,再举荐几家商户一起为朝廷效命,能做到吧?” 昭昭心中滞了一瞬,勉强点了点头。 她和雀儿根本没那么好的关系。 之前和梁惜说那些话,不过是为了从他口里探出消息。 为了方便姐儿和客人谈情说爱,厢房里的桌案上备的有纸笔。 梁惜扯出一张纸,提笔舔了墨,写了几家素有过节的商户,递给昭昭:“那就麻烦了。” 昭昭心中有愧,可钱已经到手了,她不可能立即坦白自己全程都在说假话。 她接过信纸,应允道:“我让姐姐尽力一试。” 她怕梁惜真把自个儿当救命稻草使,又说:“但枕边风管不管用……很难说。保险起见,您还得试试其他门路。半个月后我给您回复,若是不成,这五千两我原数奉还。” 梁惜原本也没太指望她,五千两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塞那些官儿的牙缝都远远不够。广撒网,多押宝罢了。 “不论事成与否,早些给个结果就行。” 说罢,他起身告辞。 他走了没一会,孙管事笑着走了进来,亲切地拉着昭昭的手,问道:“昭昭儿,你真有出息啊……梁老板跟你说了什么啊?” 此时昭昭正在心里谋算——她根本不会去求雀儿,这五千两留在她手里算是到头了。 梁惜虽然在官儿面前低声下气,但想弄死她一个小雏妓轻而易举,为着这点,她不可能黑了钱跑路。 可这五千两不是小数。 就算不能花出去,也不能放在她这儿空转吧? 起初以为这桩事的赚头只有一处。那就是在朝廷没有明发告令说要重修河堤时,提前花银子囤些筑堤用的材料,低买高卖,赚个差价。 现在孙管事来了,昭昭心中又生一计。 昭昭垂着眸子,不太开心的样子。孙管事以为她和梁惜闹得不开心,忧切地关心道:“昭昭儿,你怎么了?” 谁料,昭昭砰的一声跪了下来,抱住她的双腿,泪眼汪汪地望着她:“求奶奶帮我……” 孙管事懵了:“何事啊?” 白驹过隙间,她瞧着昭昭可怜巴巴的脸,心里想出了无数个糟糕的可能。 “……你得罪梁老板了?” 昭昭摇摇头,一边擦着泪,一边从袖子里掏出那张五千两的银票。 孙管事错愕地张开嘴,眼睛看成了斗鸡眼:“……我的小姑奶奶!他才见过你一面,出手就这么阔绰?” 她兴奋激动得要死,可昭昭一言不发,依旧呜呜地哭。 孙管事不解地皱眉问:“你哭什么?” 昭昭咬了咬舌尖,让自己疼,哭得更逼真:“奶奶,他说要为我赎身。” “好事啊!你哭什么?” “我今个儿在宴上跟他吹嘘自己会算账管铺子,牛吹大了,把自己说成了天上有地上无的范蠡再世,吕公转生……”昭昭抹着眼泪,“可我哪有什么真本事?我只会打打算盘罢了。” “然后呢?” “然后……”昭昭哽咽道,“他刚才来,把这五千两给我,说给我半个月时间,试试我的能力和手段。要是我确实有脑子,能让钱生钱,他就把我赎出去做妾,辅佐他管家。” 孙管事愣了愣,过了好久才理清楚事情。 她捏着那五千两银子的银票,权衡利弊后,淡淡开口了:“这倒也不难。” 昭昭眼中绽出微不可察的精光,她跪行几步,攀着孙妈妈的腿:“还请奶奶指点……梁老板说了,这五千两借我使半个月,亏了算他的,赚了算我的。” 她奉承地敲着孙管事的腿,乖顺道:“若是奶奶有法子帮我过了这一遭,我自当孝敬奶奶……待我进了梁府,和您也有个照应。” 孙管事默了会,道:“半个月时间能做的生意少。这样吧……只能掺进教坊的账,当成印子钱一起放出去。” 这五千两虽然不少,但教坊的银库更是肥得流油,孙管事没必要贪这钱。而且孙管事放印子钱打的是教坊的名头,谁敢不还? 昭昭心中又喜又自嘲,她当真是跟这种不干不净的生意沾上缘了。 但不干净又如何?谁发家的钱是清白的呢。 她用一双泪眼感激地望着孙管事:“那就多谢奶奶了。” 52.修宁(三) 皇帝让宁王南迁云州,事出仓促,没来得及新建王府。 宁王以此为由,请求延缓南迁,皇帝却大手一挥,把先帝时的权臣伏念的府邸赐给了宁王,令他速速动身。 伏念亲自设计和督建这所府邸时,正是他权倾朝野、日丽中天之际。他耗材无数,造出这么一处穷尽豪奢的府邸,却在完工不久后就被抄家灭门,半空折翅成了笑话。 几十年过去,宅子已经有些旧了。 意行走在昏暗的长廊中,被树影裁碎的月光落进他漠然的眼底。 古旧梁柱散发出的腐木气、瓦釜飞甍的铜腥气和檐下铁马的铁锈气混杂在一起,风中飘来滴滴答答的更漏声像是细细碎碎的鬼语。 不吉之地。 难怪宁王不住这里。 意行停下步子,他身后的何必与锦衣卫们也停下。 他侧目眺望夜色中狰狞如鬼怪的树影,问何必:“修逸去年斩首多少人?” 何必答:“两千。” 两千个人头叠起来会有多高? 意行看向暗淡阴晦的残月,心想怕是能顶到天上去。 功高震主。 他这个生来就占尽气运的表弟,近些年在军中的威望已经压过了曾在西北大杀四方的云行勉,成了杀也杀不了、动也动不得的隐患。 何必笑,护着他继续往前走:“这段路是暗了些,再往前走走,到世子和郡主住的松山涧就好了。” 没多远,到了一处清幽的竹林,昏暗的周围渐渐泛起柔和的光。 路旁的一座座石灯里燃着带花香的蜜烛,已是夜间,却还有蝴蝶停在油纸上,一动不动的,像是醉死在了香气里。 宫中也有这东西。 受宠的妃嫔偶尔得了几支,都会令人好好封存,等皇帝临幸时再点上,全然不似这般靡费。 意行混在女人堆里,耳濡目染懂些香料。 他闻出沉香和苏合香的气味,都是价值千金的贵价香料,道:“他还是这副富贵公子的做派。” 何必挑了挑眉:“殿下为何不觉得这是郡主的手笔?” “她不好这些。” 意行懂修宁。 修宁幼年身子不好,挨不住北地的严寒。当时,与宁王妃交好的皇后还未崩逝,便将她接入宫中照料。 意行虽不是皇后亲生,但因生母犯错被罚,也养于皇后名下。 两人算是青梅竹马。 可惜。可惜。 风中漫起水雾,远方传来瀑布倾泻入湖中的清响,似霜花迸溅,似珠玑四散。 走出竹林,可见一汪澄净如琉璃的湖水,无色无波,让人分不清天地界限。 何必吹了声口哨,不一会,一尾小舟缓缓驶来,在岸边停下。 “到松山涧得乘舟。”何必瞟了眼意行身后的一众锦衣卫,“去不了这么多人。” 何妄不在,锦衣卫们比平时更加谨慎,闻言便将手扶上了刀,犀眼看向何必:“我等奉命保护殿下——” “罢了。”意行摆摆手,打断道:“歇着吧。” 话落,他迈上了小舟,何必紧随其后,两人在舟上默默无语。 直到小舟停靠在一处湖心岛,两人下了舟,何必才开口道:“还请殿下和我走得近些。” 他打着灯笼在前面开道,意行跟在后面,用余光打量着岛的四周。三面环山,湖阔水深,风水上管这叫‘龙盘虎踞’,古往今来的帝王都爱蛰伏在这种地方。 宁王若是住在这里,都察院言官们的口水能淹了他。 可修逸住在这里,言官们却懒得计较,谁都知道他是个离经叛道的畜生,礼仪教化对他完全无效。 想到这里,意行心中冷笑——他这个表弟多疑寡情,做任何事只为争权夺利,空有一副好皮囊,骨子里却是一把腥臭的刀。 走着,走着,两人到了一处谢尽了的桃花林。树枝光秃秃的,枯败的花瓣陷进泥里,散发着潮湿腐烂的味道,明明死气弥漫,却又带了一丝甜。 走在前面的何必忽然停住了步子。意行望向前方,只见黑夜中有一双绿色的眼幽幽地亮着,透出杀戮与嗜血的欲望。 是狼。 何必不慌不忙,轻声说了句胡语,像跟朋友打招呼一样。 一匹半人高的黑狼从夜色中走出。它背上驮了个胡人女孩,大概十岁出头的样子,皮肤有些黑,眼睛是和狼一样幽幽然的绿。 她从狼背上跳下来,越过何必,走向意行,绿幽幽的眼睛满是戒备。 意行与她对视,心想这不像是从小活在人堆里的人,神情动作都带着点动物的稚嫩和野性,没有丝毫面对皇子应有的恭敬。 她闻着意行身上的味道,那股龙涎香让她不适地耸了耸鼻子,打了个哈欠,最后冲何必不耐烦地说了句胡语,骑着狼走了。 两人继续往前走,何必无奈一笑:“她叫小绻,被郡主从狼窝里捡出来的。” “修宁总喜欢捡可怜的人回家。”意行似有所指道,“她刚才说什么?” “她说您长得不错,却臭臭的。” 出了桃花林,两人沿着曲折的回廊,步入一处灯火通明的新宅。 意行打量四周,只见檀木作梁,水晶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 地铺白玉,内嵌金珠,凿地为莲,朵朵成五茎莲花的模样,花瓣鲜活玲珑,连花蕊也细腻可辨。 如此富贵迷离,不消说,意行也知道是修逸的手笔。 他每次带兵攻城略地,缴获的金银财宝一部分给手下,一部分收于私囊,从来都不上交朝廷。 几年前他被言官大肆弹劾,意行也曾劝过他几句。 谁料他一脸冷漠道,我拿命搏来的银子,怎么花还得看别人的脸色吗。 两人在书房外停下。 六尺宽的沉香木门上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 何必站在槛外福身,冲里面恭敬道:“爷,七殿下到了。” 意行心中自嘲,他这个皇子当得属实窝囊——说是被请进府,实际上却自己走了一路。好不容易到了书房外,还要搞这套下级见上级的通传禀告。 可惜外敌不断,朝廷无力根除内患。 咚,咚。 无人回应,里面传来两声带了玉扳指的指节轻叩桌案的声音。 何必侧身挑起帘子,恭敬道:“七殿下,您请。” 53.修宁(四) 好重的酒味。 意行不由皱起眉,走到屋中正飘出袅袅烟罗的鎏金银竹节熏香炉跟前,掀起炉盖,见里面燃的沉香中加了一味陈皮,中和了沉香的冷淡气息,还带点养胃舒气的效用。 已经快燃尽了。 意行合上炉顶,望向面前如云似雾的风帘,光彩华丽的缭绫上用金丝银线绣了《临济录·示众》中的禅语—— “逢佛杀佛,逢祖杀祖,逢罗汉杀罗汉,逢父母杀父母,逢亲眷杀亲眷,始得解脱。 不拘于物,透脱自在也。 向里向外,逢者便杀。” 破执念,求解脱? 好笑。 “一边过得浑浑噩噩,一边望着这帘子求开悟;酗酒伤了胃,不爱喝药,就只好往香料里加陈皮自欺欺人;尸山血海里挣出来的银子,不好好珍惜,却统统靡费在了这种没用的地方……”意行低眼瞧着脚底雕工精巧的白玉砖,嘲道:“修逸,你图个什么呢。” 帘子后,醉卧在椅上的人不语,摇了摇手中的白釉酒瓶,所剩无几的酒液咣咣地响。这是甘肃的烧刀子,有个雅称叫醉魂香,意思是鬼喝了都醉倒,快快活活地跳进轮回六道。 酒气和沉香混在一起成了一种不垢不净的辛烈气息,像把漂亮又锋利的刀,让人生厌。 意行把炉中的沉香灭掉,推开了槛窗。恰逢夜雨,裹着花香与水雾的凉风钻进来,洗净了书房里的酒气。 书案上物什被吹得快要压不住,意行走到杂乱的书案前,只见枯笔干砚下压了张玉版宣,上面临的是唐代张蕴古的《大宝箴》—— 是故恐惧之心日弛,邪僻之情转放……不知川竭山崩,地维斯缺……不以逆诈侮直谅,则忠良奋;不以曲辩诬至诚,则正直伸…… 书法注重气韵,讲究合宜。《大宝箴》表达的是臣下对君上的劝诫,后人临写时多用端方雅正的楷书或精工秀美的馆阁体。 而眼前这张用的却是瘦金。 曾几何时,意行也喜欢这种锋芒毕露的字体。可惜,他的老师文憧衍不准他习瘦金,说字如其人,学久了昏君的字难免会染上乖戾软弱的心性。 这个古板的老头已经死了五六年了。 每当意行说起文憧衍,都要提及这件事。外人听后,通常会说句迂腐。意行则笑着摇摇头,说老师只是太喜欢把我当孩子看了。 因为把他当孩子看,所以不忍心告诉他,皇宫是最讲究出身的地方。像他这种从小就被质疑血脉纯正与否、由罪妃生下的不得宠皇子,在任何事上都容不得半点任意妄为。 午夜梦回,意行常常梦到自己这个被剥皮冤杀的老师。像幼时一样,文憧衍将他圈在怀里,教他写字,血淋淋热乎乎的大手握住他的小手,没有面皮的人脸贴在他耳边轻声说:虞体看似圆融,实则藏锋。殿下,您这一生危若累卵,唯有绝处逢生,才能青云直上…… 圆融藏锋又如何?谨慎小心又如何? 说这话的老师,最后不也蒙冤惨死了吗。 思绪下坠,意行的目光落到手中的玉版宣上。 铁画银钩,笔走烟云,毫不含蓄,毫不收敛。 起初落墨时还带了点耐心和克制,后来越写越恣意放纵,枯笔洒脱,飞白不羁……能把儒士谏君的《大宝箴》临出杀气,何尝不算一种天赋异禀。 若是把这张临字带回京,告诉那些言官这出自修逸的手笔,定然会掀起一场口诛笔伐。可修逸既敢明晃晃地展露不臣不敬之心,就证明他根本不在意那些人的看法。 足够强大的人不怕暴露任何缺点。 意行淡淡道:“好字。” 他把桌上的笔墨纸砚简单收拾叠好,放到一旁的紫檀木棂格书架上,见下面的格子里放着几本帖子,便打开看了。 全是千金难买的孤本。那些官儿送他的字画跟修逸的藏品一比,既落俗又低级。 “修逸。” 他望向风帘后的醉鬼,目光冷冷:“你知道你哪里最讨人厌吗。” 帘后无声。 “你有天资许你卖弄,更有本钱供你跋扈,明明已经事事顺心,却还不知足满意。” 在灰暗惨淡的童年岁月里,意行身边只有一个鹤发鸡皮的老宫女,她总说,殿下,您要惜福。 意行听进去了,并将这句话奉为圭臬。他对生命中宛如恩赐般的善意与幸运都给予了成倍的回报,懂得感恩的样子简直像条摇尾乞怜的狗。 而修逸明明拥有了许多他可望不可及的东西,毫不费力,轻而易举,却还要摆出一副不过尔尔的散漫态度。 意行想,哪怕他们不是生在帝王家的表兄弟,没有站在权力的两端……他也是会恨修逸的。修逸什么都没有做错,可他光是活着,就是对自己这种不幸之人的挑衅。 帘子后的人终于开口了:“七哥。” 声音倦倦的。 意行挑开帘子,见修逸醉卧在椅上,脸色醉红,目光迷离。 “好大的架子。”意行坐下,笑道:“凶巴巴地请我来,不在府里备轿子也就罢了,我好不容易走到这里来,你却连起身请个安都不肯。不怕治罪吗?” 他话中的不快情绪半真半假。 “治罪好啊,治个大的。” 修逸不怕他,仍用几年前相处时的随性态度对待,倒了杯茶递过去:“醉糊涂了,忘了礼数。只一点没忘,提前备好了七哥爱喝的银针白毫。” 杯子的材质是和田玉,手感温润,金亮的茶汤盛在其中,像是卧了一缕春阳。 “你啊,字写得那般有风骨,为何审美这般落俗?”意行转着茶杯,“堆金砌玉,反露贫相。” 修逸展开手中的扇子,睨着泥金扇面上的飞鹤图:“我本就是个没读过几本书的兵痞子,何必学人附庸风雅?” 闲居在家,修逸没带冠,头发随意地束了,发带尾上缀着两颗红玉珠子,和他眉心小痣一样红。许是自小在北地风霜中长大的缘故,他皮肤是种冷冽的白,脸上的血色全是酒添上去的。 他容貌骄矜贵气,偏偏和他本人一样矛盾至极。眼角眉梢分明透着嫌俗弃世,却又花大价钱搞来了一堆世人渴求的俗物。 埋没?麻痹?遮掩?哄弄? 意行笑,抿了一口茶,夸道:“难得的清冽啊。”他又品了品,“在京中可喝不到这样好的茶,最好的茶叶通通配了最差的雪水。” 这话倒奇了。 “文人墨客最推崇雪水泡茶,以为雅致。” “什么梅梢雪、松尖霜、荷上露,都是俗物而已。”意行自嘲道,“山水为上,江水为次,剩下的雪水露水雨水,不过拿来糊弄我这种见不到山,游不了江的王孙罢了。” 修逸抬起单薄的眼睑,从扇面上移开目光,看向他:“七哥还念着从前做池鱼笼鸟的日子?” “忘不了。” 意行放下茶杯,说起往事:“当初陛下先后派我的好三哥好四哥去北边儿监军,他们插手军务,一个被敌军所杀,一个被奸细背刺。” 敌军不是敌军,奸细也不是奸细。 “我合该敬你一杯。王爷手软,王妃心善,却有你这么个儿子,对挡了路的手足兄弟照杀不误。”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几年前皇帝有意分权,宁王不断忍让。但忍让并未换来包容,皇帝猜疑之心愈盛,压制之势愈强。 修逸并不觉得杀掉两个表兄有错,他只是想用自己的刀守住自己的东西。冀州以北的每一寸土地,都埋着定北军的尸骨,凭什么他要忍?凭什么他要让? 修逸倒了一杯热茶,兀自碰了碰意行手边的茶杯:“也多亏七哥与我里应外合。” “从前你帮我,是看我无权无势好利用,你需要暗地里铲除异己,守住自家的权力。而我与虎谋皮,求的是往上爬的契机。”意行平静道,“可古往今来狼狈为奸的人都免不了同舟共济,同床异梦,同室操戈。我的兄长都死了,几个弟弟要么年纪小,要么上不得台面……” 他以手作刀,往脖子上横了横,笑道:“修逸,其实你大可杀了我,然后说动王爷长驱北上,入主金銮。” 修逸用一双清清冷冷的眸子看着他,默了良久,才开口问道:“七哥,倘若世上真有佛,我问他杀一千人救一万人,是功还是过,他会如何答我?” 意行思索答道:“若这一千人比那一万人……” “人命哪能做比较?”修逸淡淡道,“佛会说,功大于过,善莫大焉。” 意行不解他为何说起此事,又听他说:“手握十万雄兵,谁会不想去金銮殿上坐坐?从前我不甘心,后来在刀光剑影里又熬了几年,见了太多人死,心反而静了。” “陛下令我们南迁,起初我是不肯的。可我娘问我,难道要因为我们一家受了委屈,就让千千万万有父母儿女的人去为我们拼命?” 意行看着修逸一脸云淡风轻地说出这些话来,心中既敬且惧。 “七哥,你我心知肚明,时局已经到了哪步田地。”修逸目光沉静淡然,“我们是小辈,左右不了走势。我与你把话说开,只是想求你跟陛下阐明利害——天下不是一个人就能坐得住的。陛下总想着大权独揽,前几年分了云家的兵权,逼云行勉入朝为官。西北军的主帅没了,由陛下亲派的武将统领,结果如何?西北防线已经退到嘉峪关了。” “我们忍让,但并非引颈待戮。”修逸声音冷下去,“多个在卧榻之侧打盹儿的权臣,顶多让陛下睡得不安稳。可内乱一起,北边的蛮子趁机长驱南下却能要了所有人的命。” 见意行沉默不语,修逸用指节叩了叩桌案:“派刺客截杀你的人不是我。” 门被推开,一个手脚被紧绑着的人被何必一脚踹进来。 他奄奄一息,明显已经用过刑,身上的伤口流着脓血。 恶臭的气息和满身的污秽让修逸不禁皱了皱眉:“七哥,你自己瞧吧。” 意行起身,走到这人跟前,问何必:“哪找来的?” “秘密。”何必笑,“您只需看是不是那天的刺客。” 意行记得,遇刺时恰逢雨夜。 对方人数不多,用的武器和招式极其怪异,鹤形蛇影,诡谲飘逸,杀得锦衣卫们几乎毫无还手之力,连死死护住他的何妄也被打入了水中。 死里逃生,他不会忘,也不敢忘。 意行屏息,用脚尖挑起这人的下巴,瘦脸儿,细长眼,像是东瀛人。 何必道:“崇绮公主私下养了不少暗卫,用的全是安南人蒙古人或朝鲜人。” 意行不太信,淡淡道:“真有出息。不仅养面首,还养杀手。” 门被敲响,有人禀报道:“主子,何指挥来了。” 来的正是时候。 何妄带着两个抬楠木箱匣的锦衣卫停在了门槛外,没等他开口问,意行就指着脚边的人吩咐道:“好好医治他,我要把他带回京审。” “是。”何妄应声,目光瞟向一旁默坐的修逸,试探着问道:“殿下,属下把雀儿姑娘送到了客栈,她又哭又闹,以死相逼,非要您回去陪她……” “一个妓女,有什么要紧?”修逸不屑道,“七哥,外面都是蛇虫鼠蚁,不如留在我这里。” 意行没说同意与否,只道:“我想见见修宁。” 又指了指被放在槛外的楠木箱匣,“我已有三年没见过她。” 修宁幼时身体不好,在皇宫中长大。后来皇后死了,皇帝和宁王关系恶化,便又回到了父兄身边。 每逢她生辰,意行总要寻个由头北上去看她。他会花掉自己大部分俸禄,去寻天上有地上无的珍宝,捧到修宁面前。 意行还记得三年前两人见的最后一面。 他送了修宁两幅画,一副是月宫桂兔,一副是蔷薇。用玉石拼成,色泽相宜,瑰丽惊奇,奢靡却不流于庸俗。画中镶嵌的夜明珠散出清光,光在玉石画中幽幽地转着,每一块玉中都像是养着颜色不同的萤火虫,闪闪明灭,好看煞人。 意行花尽了心血设计,修宁却不怎么开心。 当时她的嗓子还没有哑,声音恬静温柔。 她说七哥,陪我喝酒吧。 于是两人喝了整整一大坛江南梅子酿,醉倒在桌上,面对面趴着,醺醺然对视。 意行说,你许个愿,七哥有求必应。 修宁笑着说醉话,我要骑天下最快的马,用天下最利的剑,去杀天下最该死的人。 意行问,谁是天下最该死的人? 修宁一点点凑近他,热酥酥的呼吸洒在他脸上,带着她身上特有的香。 她说,当然是我的七哥。 一时间意行心中生出无限遐想,却听她又说,七哥,若我早知你会活成不人不鬼的样子,当初我不会救你的。 到现在,意行还记得修宁寂然一笑,满脸成灰的样子。 从那以后,她再不见他。 再不见他。 54.修宁(五) 其实不必这么麻烦的。 他站在门外,隔着一层月白的窗纸窥见她在灯火下的侧影。嗒,嗒,手起棋落,她无聊时总喜欢与自己对弈,仿佛恬静的外表下藏着十九道经纬也装不下的野心。 真的不必这么麻烦的。 到了那天,她只需要淡淡地看他一眼。 只需要一眼。 干净明亮,慈悲如神佛,仿佛能渡尽 是谢家族老来给许柔柔上族谱的日子,他们听说许柔柔身份不一般,一刻都不敢耽搁。 他那‘官场杀手’‘天煞孤星’的成就称号,应该让很多人都感到头疼并敬而远之吧。 路易是负责核算成本和利润的负责人,当他做完表格时,人都是傻的。 可即便是这样,维持清爽的同时,好闻的香水也体现着她们的品味。 学院里面的人每天都会去看一遍,以往这份榜单当中的前十名基本上都是被那些老生给占据着。 “安江同志,既然调查开始了,那我们回市委等消息吧,就不影响寺庙的正常宗教活动了。如果你身体不适的话,也可以先送你去医院就诊。”徐建立念及此处,当即看着安江道。 它在蒲府之中到处乱逛,正大光明的偷吃大灶上的食物,来来往往的仆从们没一个瞧见它的,二人为防蒲嫣澜她爹狗急跳墙,便留了它在一旁看着。 走到话题附近,就听到一个低沉的吟咒声。这个声音听起来还比较稚嫩,不像是什么老前辈,似乎比我还要年轻。 凝静摇了摇头。他的攻击确实强悍,趁乱的时候甚至还干掉了几个蓝星人。可是……很明显做不到以往的那种效果,物理防御真的是高得离谱了。 丰收节活动热闹归热闹,但那急匆匆地为了肝活动,多少是带着疲惫和倦怠的。 董卓掌权,必然会嚣张跋扈,这些他们心中也都还有些底,只是谁也没有想到,竟然会跋扈到一言不合,竟然是下油锅,由不得他们不胆颤心惊。 看到车的时候,程言就在心里比较着两部车的差异并盘算着自己获胜的可能性。 顺着城墙再往上看,一轮圆月极有层次的悬在空中,散发着幽幽冷芒,给人感觉像是站在城头就能伸手碰到月亮。可是圆月上散发出的那股银霜似的冷光,就又让人不敢去轻易那样尝试。 无聊的人,要是沒事可做的话,那就非常的不好,同时想要做什么事的时候,那就会变成非常的疯狂的。 花想容将上官云关入牢笼之中,上官云却连原因都不知晓,他困惑不解,又心疑萧莹莹出了事,不免提心吊胆。他逃不出去,又不见人来,只得大喊大叫。 自然,自家人用的都是比较好的,这个也是陈鱼提议的,不然要被人家说。至于留下来的布匹,陈鱼提议给陈燕做衣服或者出嫁要用的,反正料子好,做什么都好看。,更优质的用户体验。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破口大骂者有之,替柴氏先祖惋惜者有之,甚是热闹。 同时看了一下爆出來的灵器武器,那是一把巨大的白色的剑,斩魔巨剑,用上鉴定道具立刻鉴定,同时看了一下属性如何。 最终只剩下了一只地级boss,而这只boss很荣幸的被众人那强大的力量给击杀了,爆出了大量的装备还很多金钱,药水,晶石什么的,采集后出现了大量的好东西。 55.修宁(五) 小多在濮阳县弄明白了青条石的事,立即写了第二波信给昭昭,其中阐明了青条石历年来的价格起伏,还估算了下赚头。 末了,小多还问昭昭,他们买银子囤老大些石头应该放在何处,才能不惹别人注意? 整整一个上午,昭昭都在心中谋算这些事,与众人合曲时常常走神,弹错了好几次调子。于是便有人私下找孙管事 王诺如果是一个清洁工,即便拿捏着吴轩的命脉,得来的不可能是低头服输,而是疯狂报复。 凉薄的眸子微微眯起,烨华紧紧的抿着唇,不发一言,然而那紧皱的眉头将他极力隐藏的心事全部都展现了出来。 这无形乱象阵,可是三年前他花大价钱从一个秘密交易会上抢下来的。 安雅嫣然一笑,对于厉昊南这样强势的男人,她知道,不能强求,但她或许可以慢工出细活,水滴石穿。 “知难而退,那就拭目以待,看到最后泉落谁家!”费胖子的眼神之中充满了不屑之色。 两人缠绵了好一阵子,顾筱北推着贺子俊上楼去洗澡,歇着,她给他做大餐。 太阳终于冲出了地平线,海面上一片明媚的朝霞,红通通的霞光映衬着生命的绿‘色’,格外好看。 其实这一招严格说起来还算不上是瞬移,真正的瞬移是要强行依靠能量撕裂两个点所在的空间,使之相连起来,只需要很少的一点时间就能够到达极远的地方,那单位都是以万里来记的。 他们这里的人把这叫刺‘激’,顾晴北虽然胆大放‘浪’,还是接受不了这样的刺‘激’,更接受不了跟这样满嘴黄牙,带着酒臭的人玩刺‘激’。 “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琬遥重重的摇着头,像疯了一般沉沉的重复着这三个字。 颍川华夏一处繁华的中部城市,地处平原,境内河流湖泊略多,环境宜人宜居。 那柄生锈的宝石长剑,桑若想起自己曾在奥里的棺材中看到过,是一百七十年后奥里的棺材。 仿佛情绪决堤,她趴在钟帅帅身上嚎啕大哭,而后者全程面瘫,眼神冰冷,仿佛一名冷观人间生死的鬼神,一言不发。 是的,他当时清楚的感觉到,自己死定了,没想到这只恶鬼,突然原地爆炸,化为一滩黑色的尸水,也是让人始料未及了。 桑若在巫师界要说有什么敌人,一应该是当初在分解深渊血蛭血脉时,给他下诅咒的那名巫师。 尹天仇猜测的不错,虽然李天成很看不上所谓的组长夏玲,但对方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还是让他觉得和这样的人合作,还是有些好处的,例如原本还需要费些手段才能对零零七实施的药物逼供,对方就懵懂的答应。 随即,钟馗与妖狐你一拳,我一爪,又开始近身缠斗,双方都没有留意到精魄的下落。 几人才方落地,空中已然传来各种技能和兵器迸发的独特声响,显然双方高玩已然开始试探性攻击蚰蜒王boss了。 健身房内的跑步机上,一身简洁运动裙装的徐诗韵正在那跑着,耳朵里则是塞着耳塞。看样子似乎跑了有一会时间了,身上有些汗。 陌沫光闻着就已经流口水了。”来,大家都来点,陌沫你可得少喝点。 北面有蒙恬所化长城作为天然屏障,加之王翦大军在之前也已经清理过了一遍,可以放心住人。秦素衣大刀阔斧修建的工业区也就在这里,豪爽的汉子们整日吆喝卖力,钢铁和木料在这里运进运出。 56.修宁(六) 宁王府挨着福宁寺,沾了香火气,绵绵的风送来暮鼓晨钟。一到日中,寺庙金顶光芒万丈,像是升起了第二个太阳。 已近日落,盛景不再。到处一片惨淡的黄,昏闷闷的。 宁王府西侧门。 昭昭抱着月琴站在姐儿堆中,垂眼听着孙管事训话。无非就是些哄老爷开心和讨贵人喜欢的法子,末了又加了句:“今个儿你们 圣旨上并未追究,除他以外的其他人。甚至连他的家人,都被赦免了。他知道,这已经是皇上宽仁了。 “边防守不住了!想活命还是先逃了吧!”战友将枪砸到地上,然后用尽全力跑着。 他自然也听他爸讲过国安局了,华夏国最强大也最神秘的一个部门,临架所有部门之下,直属华夏国的主人指挥。 冷子潇身上已经是换好的衣服,她早就来更衣过了,这个时候过来是什么意思? 而看着眼前这个说说话就偏题甚远的人,寒霜只轻轻的一句就将其打发了。 “你……不是应该在大先生车上吗?”她松开车子的把手,照他的车速,她显然不可能强行下车。 “叶姐,今晚去哪里玩?”一个杀马特造型的混混问道,语气却恭敬。 不到几下子,男生就被叶晴恋揍的毫无还击之力,只能抱着头,躲避着。 可思及刚刚李铁汉走时所说的话,安思予舒展的眉头又不由一凝。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边周婉然出了办公室,也许是心里作用,她总感觉有人对她指指点点。 “看来大哥哥真的认识他们呢!”都这个时候了,申屠妙可还在演戏,满脸无辜的说道。 “我是不会败给你们的,烈火剑诀。”齐琳的神色,却显得极为坚定,体内飞出了一道道赤红色的剑光,密密麻麻地朝那三名黑龙教的核心弟子劈了过去。 在他的身旁,有一层又一层的光晕所笼罩着,而他也是处于其中,偶尔之间看不清面貌。 随着精气不断的被白玉门吞噬,神像放出一股浩瀚,渊深般的气息,把整个大厅彻底覆盖,隔绝了蛮荒的天地之力。 那日思雪城中,皇后茹儿的话依旧清晰的在耳畔回荡着,他不知道此时姜国依旧繁荣和平,还是已经战火连天。他只知道,绝不能让顾天雪返回姜国。 为了这个镜头,成始源足足练习了五天的时间,才勉强把这个技能练好。 郑秀晶白了成始源一眼,要不是察觉到不对劲的话,还真的会被成始源他吓一大跳呢。 这不两人想起来了,在老丈人家中还想有很好看的瓷坛子。就买了一些好吃好喝的,把陆玉娟陆玉花支出去逛街。他们两急急的开到老丈人家。三下五除二就把坛子弄到手了。 只是,在付出了诸多宝物后,换来的却是那位药师,一句冷漠的“还是不够”,然后便将他们赶出了长生谷。 他们两人身上的骨头,已经全部断裂开来,如同一团烂泥般,被秘宝的力量护在了中间。 这些东西的灵魂远比人类要强大得多,所以他们也是能够对人类造成实质伤害的,看到这幅场景之后,我赶紧将手中的无名古剑拔鞘而出。 “这可如何使得?还是嬷嬷做主吧”这样逾越的事情,苏婉向来都是能避多远就避多远。 他动作利落的冲进了浴室,放了水把全身都打湿,裹着浴袍走出来,打开了门。苒苒没料到她会突然开门,一下落在了他的怀里。 57.修宁(七) 老和尚念了句阿弥陀佛:“王妃大寿,我等点灯颂祷,诚心为王妃祈福。你却拦着我们,岂非刁仆欺主也?” 门房被他恶心得全身发麻,骂道:“什么狗屁诚心祈福?我家王妃何曾踏进过你们这腌臜地方半步?又哪与你们这群秃驴有什么交情?!” 他把手里的棍子攥得铁紧,忍住一棍将老和尚敲死的冲动:“这破灯油熏得 火焰喷涌,大量士兵葬身火海,无论是城上的守城士兵,还是攻城的自由联盟勇士,都无法逃脱。 信徒们举手行礼,向着天空膜拜。和光明教廷对黑暗的完全排斥不同,对于这千年之前的敌人的信仰,他们并没有表现出一丝的恐惧和不满,反倒是有种舒服和感慨的样子,由衷的对暗影进行礼赞。 魔王想了想,此事很麻烦,要想真正坐稳那把椅子还需从长计议,之前的计划根本不符合现在的实际情况得更改。 韩世勋不由微微皱眉,他看都没有看对面人一眼,立刻转身离去。 一年的时间要从翰林院修撰升到东宫侍讲需要一些外力相助,而邓原显然就是那外力之一。 地球联邦成立之后,他就不必再绑在俄罗斯那里,并且,地球对于他来说,也是个伤心地,早一日离开,早一日轻松。 也有人将前一刻还温存的爱人推向了可怖而巨大的虫子,只为了给自己多争取一点逃跑的时间。 雪奴吓的急忙拿出寒晶含入口中,煞血刃上闪过一道寒芒,刃锋上的火焰冰结,嗡!一阵抖颤,火焰爆成了火星散去。 翌日一早,太傅府迎来了宫里的恩赏。宣赏的是天子近侍赵寺人,他身后跟着十几二十几个宫人,抬了不知多少赏赐入门,都是天子隆恩,给沈连城的。 “化为齑粉了。这种材质的东西根本不够打。”说完,喵星狗一改前面的高傲神色,脸上甚至带上了几分讨好的情绪。 搭上祁叶言的脉搏,然后仔仔细细的替他把脉,从包里拿出银针,在他身上扎了几针,又喂他吃了药。 现在他看到护神八队的人出现了,心中立刻就有了底气,所以态度一下子变化起来。 为了一些不必要的情感麻烦,还不如成求一个真正喜欢她的人,奥斯卡和她才是真正的cp。 光这一句,他久久未语,眼里刚刚因为她那一句‘想给思慕一个家’而燃气的点点光亮,渐渐消失。 那些异兽也知道它们现在说什么对方也是听不懂的,所以打算先离开这个石室再说。 感觉到两道明显注视目光的陆梓嘉,“……”她就喝了两口水,好像没做什么别的吧? 就要关闭弹窗的时候,电脑屏幕前又弹出了一个对话框,把江流吓的手都有点抖了起来。 同一时间,龙护卫也猛然出手攻击魔赤,显然是想要阻止魔赤的举动。 慕青道人乐呵呵得收起陆梓嘉给他代售的丹药后,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对陆梓嘉问道。 啪!“你才是废物,我白红梅的男人是你可以随便打的?”白红梅单手当下男子重拳,身边两黄四紫共六个魂环涌出。 藤原忠实瞪大了眼睛,他怎么也没想到白河可以无耻到这个地步,先不说那孩子到底是谁的,这肚中的孩子当天皇算怎么回事,这到底算是有还算是没有? 一片黄泥地,像是沉寂了万古,没有任何动静,没有任何波动,但就在此时,一只纤细的手臂却突然破泥而出,伸了出来。 58.修宁(八) 刚被拖进门槛,和尚们淫邪的目光就舔了上来,昭昭略作思索便反应过来这胖和尚方才为何收手——怕把她打坏没的玩了! 心中一阵恶寒,昭昭使劲将十指扣进土里,任由头发被拽得根根断裂,再不肯被往里面拖。 胖和尚奇怪地噫了一声,撒掉手里的断头发,想抬起昭昭的下巴,看看她到底在垂死挣扎什么。 谁料 赵麻子得到灵玉后急匆匆的离开,走之前他和爷爷说,若是以后遇到麻烦就报他赵麻神的名号,不管是牛鬼蛇神,还是豪门大佬都会给面子。 但是异化兽它们可不同,它们可是拥有多数兵种配合,在加上那不惧死亡和恐怖数量,足够给于人类军队造成比较可怕损失,而辐射生物它们攻击方式侧特别单一,比如只会利用肉身优势来进行肉搏。 抬头看了眼天上太阳,张笑驰估摸着现在是下午三点左右,酒楼暂时不开张,也没什么事要做,至于猪肉摊子那边,吴雄留下的人就能搞定。 散朝之后,朱由汐因为起来的早,还要回后宫补上一觉,大内总管刘通趁着皇上休息的时候,悄然出了皇宫。 见关袭月跟上来,想答谢他方才在城主府那番合作之举,与点醒她的话。 因为边境情况紧张,来酒楼吃饭的人越来越少,张笑驰则正好给三个学徒以及张凤和等人传授厨艺,日子倒也过的挺充沛。 我打开阴阳眼细致的查了她身上每一寸地方,发现没有给人下降头之类的术法,这才放心下来。 查尔斯有些愧疚:“抱歉莫拉,是我的错!”他说的是当年封印对方记忆的事情。 襄阳的地理位置极为重要,从整个天下的战略格局看,襄阳不仅是东西之间的重要联系枢纽,也是南北之间的一个重要枢纽。 江海岛的社团,主要的经济来源,无外乎保护费、走私、卖面粉、卖铁器。 “僵尸病毒?!”脑袋中跳出这四个字,郎战左手拔~出了一支改装沙漠之鹰。 不错,虽然现在帝族联盟与诸天帝庭处在敌对立场,更是折损不少圣者,但那也未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再次踏入长寿村,或许是因为时间比上一次早了一点,这一次剑侠客在街道中遇到了很多村民。剑侠客一一跟他们点头示意,表达着自己的友善。 回到太平镇,裴芩拿着纸条,看着上面的落款张世千三个字,直接开往张世千家里。 这时候,般若感觉前面的篝火旁似乎有三三两两的人坐下了,般若抬头看去,却是心中猛地一惊。那些是人吗? 村人听着又打听墨珩哪的人,咋会到太平镇来,还有之前无意中见过墨珩的人,说人长的俊美的不像话啥啥的。 他此时还犹不知刚才将云族老祖当年阴谋公布与众对五洲造成了何等恐怖的震动,但也能推测一些。 只是刘璋听说张任替刘修效力,还劝降了隶属于益州的士兵,又继续执掌南阳郡,心中便不爽。所以刘璋下令,要带回张任处置。 昭昭一副你是骗子的神情,清澈的金色眼眸慢慢又蓄满泪水,落尘又叹了口气,面对稚嫩的孩子,冰一样的心难得感受到几分愧疚。 秦玄今天可是将天字班所有人的脸面都丢到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 可看着货真价实的网上视频,他不相信也得相信了,世上还真有送上门的ssr。 59.修宁(九) 云摧将带头的几个和尚绑了,踹到言宗怜马前,住持在一边点头哈腰地道歉:“娘娘,这事虽是他们任意妄为,但确实是贵府仆役先动手伤人砸灯……” 点到为止,他没再说下去。 言宗怜问:“你们点这灯做什么?” “为娘娘贺寿……” “为我贺寿?”言宗怜冷笑一声,“我平生最爱看烈火烹油、高楼倾 “既然有出手的决心,就要有被杀的决心。”萧岳轻飘飘说道,然后一步凌空踏出。 一连兜了好几个圈子,这个举动被很多士兵和指挥员看做是一种挑衅,极为嚣张,老戴的脸都气白了,一声令下,率先打着火的车辆全都恶狠狠的奔着李天畤冲了过去。 只是苏妍今天可能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所以钟凌羽在武极社的教室里并没有看到她。 阿黄等人干的很彻底,甚至连卷闸门都拉了下来,外边还有一些等着看热闹的人发现势头不对,便悄无声息的散去。 二人磕磕绊绊的走了一段距离后,居然摸到了电梯口。运气实在是好到了家,这主要得益于游士龙上次来过,当时还在停车场内偷了别人的vip钻石卡,所以电梯间的方位还大致记得。 从震撼中回过神来,操控着瑟瑟发抖的双腿,他们却也本能地开始跑了起来。 众人闻言,都是沉吟了片刻,相互对望了一番之后,纷纷点了点头。 此次意外翻船,被李天畴三人轻松逃脱,自然是大为光火,为了追捕三人,一下子动用了一个整班的力量,倒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现在,楚风觉得老三就是这样的人,明明自己完全就没有任何的实力去帮助人家,但是却把自己说的那么的正义,最后还要别人去救他,这样的人自己不帮也罢。 下一刻,在九指的注视中,裴东来顺势一抓,直接抓住了匕首的刀把。 “她来了?”顾轩瑾苍白的唇上下抖动,冒出了几个字,听得萧姝心一揪,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不远处。 苏锦眉梢上挑,似乎还带着得意的笑意,“难道不是吗?那日我要走,你不敢留,今日得知我被追杀却赶了过来,你敢说,容云,你不爱我吗?”说着还摇晃了一下手里的玉佩。 “他们认为你‘叛逃’的事,斯潘达因难辞其咎,毒打了斯潘达因一顿,继承了你的一贯作风。”拉斯奇幸灾乐祸。 其实,正因为她命魂里的冰兰花,才让原本还需要几千年才能开花结果的金灵芦提前开花结果了,让它可以提前凝出魂体,跨入崭新的修炼层次。 听到萧寒的话,原本还有些动了歪心思的人,都默默后退了一步,显然知道在这种时候上去抢奖励,一定会激起民愤。 日光透过树叶,在地面上洒下斑驳的影子,那人坐在树下弹琴的模样,一派的岁月静好,宛如画卷。 “大姐?”温暖上来拿东西时,刚好看到站在楼道里发呆的陆羽曼。 “容云。”他果然在这里,苏锦站在当初容云站的地方,桃花树下,如今,却是一片枯木树枝。 上门是客,程天蓝两手还拎满了礼物,易老夫人开口让人坐下,然后扬声吩咐佣人泡茶拿点心水果。 百无聊赖怎么办?想着视频的揭发还要好一阵,苏一便毫无兴致。 等如梅看见了韩擒豹跟牛牛,韩擒豹还等着她发问呢,却忽略了如梅是个妈妈,还是个好几天没见孩子的妈妈。 60.修宁(十) 寿宴设在府中东湖。乐人开奏,峥嵘神禹疏河势,镗韔轩皇奏乐声。灯火靡靡,锦里开芳宴,兰缸艳早年。烟火漫漫,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 昭昭被带进一间建在矮丘上的清幽小院,只能隔窗远观烈火烹油的盛景。坐了一会,医师来了,是个二十来岁的女人。 她先是将昭昭上下瞧了一瞧,看向云摧:“怎么弄的一身伤 雨涵突然打了个喷嚏。男孩看见她狼狈地揉着鼻子,就把桌上整盒纸巾递过去。她笑了一下接过来,男孩的眼神却在这个浅笑中晃了一下。 “还早着呢,不过才六十五星就想着到练气境了。”张辰正想着秦苍就出来泼了一盆冷水。 顾哲思有些疲惫了,这一刻反复自己站在前后夹击的绝境,进粉身碎骨退尸骨无存。 柳轻舟不以为然,纵然林沐晨灵力直逼聚灵境七重,但大境界之间的坎可不是那么好跨越的。 “真是的,你呆在那干嘛呢,我告诉你,你要是掉队了我和雨涵可不会出来带你进去。”林珊白了一眼张辰。 可事与愿违,他的外形和台词功底条件虽然不差,但比起白朗来说,还是略逊一筹。 感受着体内的强大,叶道天有了个大胆的想法。若是再找寻到其他六种属性本源,完全融合之后,那会是一个怎样的状态呢? 更别说,还有其他五个郡的天才们,去争相竞争最终的那二十个名额了。 “张辰,刚刚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你,你杀人了,不,不会有事吧。”肖雨涵有点心悸的看着张辰。 “那个婆婆,有什么事情就会所吧!”再也无法忽略那六道射线,白羽决定妥协。 “吱呀…”只见一会儿功夫,力之一族府邸大门便再次敞开,一名中年人从里面走出。 人虽然生而有七个窍穴,比其他的生灵聪明,但是其他的万物众生,自然也有通过自己艰苦的修行,超脱轮回苦海的权利。 刚才那来自高空的紫光,无疑是属于兽神帝天的,也只有他,才能令一个相当于绝世层次,哪怕是实力最差的兽人如此狼狈。 虽然说机缘都是不确定的,但是有些运气好的修士,得天道偏爱的天之骄子,冥冥之中也会有所感觉。 “爸,你不在想想了吗?从那里出来可是要面对就死一生的。”当然只要是出来的人就不会是弱者。 穆林见到这一幕,还来不及震惊,他就感觉自己体内魂力,竟然也开始缓缓离体。 浓浓的眉毛,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眸,长长的睫毛,连唇形都变成了她喜欢的样子。 刘晔这货得到了最佳球员的奖项,也就是人们所说的mvp,这货高兴得傻笑了好久,让周白大翻白眼,一个破奖至于这么兴奋么? 一排一排,一个一个的牙齿痕迹,简直就好像是刚刚咬上去似的。 见她从浴室出来,他又起身坐了起来,两人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 “你说的神玉,是指传说中的七大神玉吗?”绿叶问。仿佛她也知道这个传说。 如果让纳西妲直接附身操控【三十人团】,这当然是更加简单的选择。 将军就算在逻辑上有问题,但祂保有神明等级的实力这总是没问题的。 她看向顾行景,见他表情平静,似乎对这些话并不意外,心头划过一抹好奇。 61.端明(一) 昭昭觉得有趣,笑道:“我曾听定北军里的老兵说他有勇有谋,是和云行勉分不出高下的将星。” “他功业盖物又如何?不碍着他那身乖戾孤僻的古怪性情。”婢女不以为然道,“大伙儿都嫌他难伺候,敬而远之呢。” 昭昭听出她是实打实地嫌弃自家小主子,便问:“姐姐为何这么嫌弃他?” 婢女拿起筷子往自己 周宝‘玉’摇摇头,却偷偷地看了眼张青山。这一眼,让同样对他很熟悉的张青山立马就判断出,他在撒谎。 李梦怡向来看她不顺眼,这扫马粪的事一直让她做,也从未让她进过东院,如今看她不好好守在马厩反而端着东西慌慌张张的来到东院,自然要将她拦下。 奈何,参谋长比他老道,烟都‘抽’完两根,第三根也点上了,可就是绕来绕去的跟他讲过去和未来,绝口不提关于张青山急于知道的消息。 “流魃,你还在等什么?”无相一边追赶太元,一边大声吼着对流魃说道。 “吓唬人也得找个靠谱的说词,你觉得我会相信吗?”郑凡尽管想故作镇定,神‘色’却不免泛僵。 一听要出去吃饭,唐茵立马想到了上次吃的大螃蟹,立刻露出了一副要流口水的样子,吃饭这种事她绝对不能错过,就算这次不去吃海鲜,阎夜霆能去的吃的东西那也一定价值不菲,至于味道就更不用说了,一定是一级棒。 尽管意识到灰袍老僧的处境尴尬,可是郑凡却不敢耽搁,几乎是连蹬带爬,进入了扭曲黑石壁。 蓝波仗爹势,在村子里横行霸道惯了,当年林浩可没少被蓝波找麻烦。恰巧当年林浩性子软弱,让蓝波以为如今的林浩还是以前的林浩。 凯特为首的前锋部队,已经第一时间将“倾城龙战”的阵型冲散,并且收掉了他们大半的人头,现在只有少许后方的人,躲进了后方据点和要塞之中。 “我才没有呢。”齐雅撅了噘嘴,“姐姐总是要我帮她掩护,结果还不是在祖姨那里什么好也没讨到。”齐雅朝着齐静儿讽刺的笑了笑。 “宁拆十座庙也不拆一桩婚,麻七你可是闯祸了。”唐龙对麻七惋惜,今天惹上这么一个煞心,看来没有办法脱身,如果自己不出面帮他,他一定死路一条。 “对于苏彪我们也是一筹莫展,但愿李三能够有所发现。”唐龙不禁的感叹道,毕竟自己不在调查苏彪,这一切都要看李三的侦察。 沈玉留在都城,迟迟没有封王位,只做了个闲散皇子,封了皇子府。 萧城和萧越也是红枫中学的学生,两个孩子今年11岁,但却是高一的新生,是这个学校有名的天才兄弟,很多学生给他们起外号,叫他们海尔兄弟。 三天后,学校开始陆续放寒假,顾北城给夏至找的保安,也陆续来商城报到。 “走吧,波儿,明天还的返程回家。”柴旺看了一眼场内的比赛情况,说了一句。 “都他妈告诉你轻点儿得瑟,轻点得瑟,不够你话花?!”贾诗雅没有好气的在电话那头厉声骂道。 九儿抱紧他的脖子,在他的怀里蹭了蹭,那明媚的笑容,似乎隔绝了悲伤。 林颜汐的影子在黑夜中被月光拉的很长,身后是一条不见尽头的巷子,血一滴滴落下汇成一滩鲜红的水洼。 景慕雅好地瞄了几眼,虽然看的不是很清楚,但是还是瞄到了几个字。 62.端明(二) 传话小厮隔墙听他说了这话,咬着牙跺了跺脚,骂了句活该就走了。没走几步,院墙内传出马鞭落在肉上的声音,响亮得让人心悸。 “你从小就任意妄为,多年过去依旧邪性不改!” 湛若水亲自拿了马鞭,他是真怒了,下手极重。 修逸跪得笔直,咬着牙说:“我自信能做到的事,就不是任意妄为。” 湛若 孔心伸手在毕诗夜面前来回晃了十几次,都没有得到一丁点儿反应,弯身,奇怪地瞅了毕诗夜一眼。 张炜估计那边没有什么情况,攻击过程中,教导大队的火力要远强于右侧友军,鬼子的注意力也主要摆在了教导大队身上,炮击就是冲着教导大队来,张炜压根就没看到友军阵地有落弹爆炸的火光。 匪首谢子卿一脚踹开了一名土匪,骂骂咧咧的,一屁股坐在垫了皮子的太师椅上,走路一瘸一拐的,显然受了伤,没错,正是在庙头镇被补充二团工兵连打垮的匪首谢子卿。 “都是应该的。”老师笑着点点头,然后才是回到了幼儿园里面。 黑绝其实还是比较有耐心的,要不然也不会为了复活辉夜姬,而计划几十年,最后成功复活了辉夜姬。 一夜忙碌,军号却不会顾你昨日的操劳。早操,步操是每早雷打不动的,上海回来后又加练了刺杀。这些都是必练科目。 曾记得,每次欧阳靖宇在向她撒娇装可怜之后,便会这般笑起来。 所以他只让重机枪打点射,迷惑日军,等到日军靠近,聚拢,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段桃鲤倒是没想到能与她在饭桌上重遇。久达寺的长夜,她失去了太多,但早就习惯失去的瓦兰公主并未因此斗志消沉,倒是很怀念安晴的旷达性子,如今能够重见,一直闷闷不乐的她也开朗了不少。 “那你有什么可以弥补的办法吗?魔王陛下?”巫临配合着他的话,慢慢问道。 “那什么,你有话就说。”吞了吞口水,商奕笑避开了谭亦的目光,以前上审讯课程的时候教官就有说了,精通审讯的老手,他甚至不需要开口,就这么看着你,就能知晓你隐藏在内心的秘密。 这是个公平公正公开的办法。而且做试卷,年轻人比较厉害,若是在试卷中加上点专业技能的内容,就能完美贴合胡途的要求。可对于出什么试卷,他却并不专业,所以再次求助周教授。 至于玄渊房中之前服侍的贴身丫鬟,在被李氏一阵敲打后,已经撵出了主院,不让她们继续留在玄渊的院子里了。 但是现在顾岸感觉谭亦彻底是摸不透了,谁知道二哥能干出什么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事来,墨骁和梅家还是避着点比较好。 萧陌等几人对视一眼,之前蝎龙谷一役,就让他们在鬼门关走了一趟。 他终于按照自己曾经设想出来的计划,发展出了绝强的海上战斗力!这要是在现实世界中,这么一支舰队,在大航海时代已经是霸主一样的存在了。 “这个撬不开。”商泉摸了摸保险柜,然后摇摇头,这可不是行李箱,用暴力就能打开。 这样一来,凌寒天领悟的六大道之力,除了魂之道力达到了第三重外,另外三个水之道力,火之道力,虚空道力都只有两重。 陈振一伙儿离开没多久,便有一只羽人从天而降,他在陈振面前匆匆丢下一张纸条后,便再次飞走,羽人降落地面,通常是因为他们飞得太久,需要滑翔降落,脚尖儿点地休息一下,无涯之海上的生物都了解。 63.端明(三) 何必见不得有人对自家主子不敬,冷声道:“放肆!” 他看昭昭打扮奇怪,既不是府中婢女,也不是席间乐伎舞姬,便以为哪家大人带来的小妾。 “赶紧找你家大人去,少在府中乱逛。”何必又瞅了眼昭昭手上脸上的伤,多嘴道:“男人都不喜欢性格飞扬跳脱的女人,像你这种不老实的最容易挨打。” 昭昭懒得理 现如今的兰凌王国的众多高层,孩童时期都进过王室训练营。而想要自己孩子进入王室训练营,可不容易。 知母长老,丧气似的摊坐在了椅子上,乌孙长老和童长老,脸上阴云密布。尴尬的恨不得在在地上找个老鼠洞钻进去。 的确,就算他们营销做的再好,但出品的内容都是垃圾,观众们也不买账。 唐果果应了一声,旋即掀开自己的裤子,正准备往里面瞅一眼,下一秒便被叶安制止了。 当然,她并没有意识有这样的想法都缘于她的心虚——景笑甜根本不知道她和荣少琛是假夫妻。 大伯顾盼生家住在远离市中心的金阳别墅区,以顾盼生的身家这自然很正常。 “你明天让我去上班?”这简直就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林青声音里都掩饰不住的兴奋和激动。她像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出声询问。 走到房门前,鼬刚准备敲门,随后又想到了什么,默默的从背后取出了武器。 她知道自己能靠近戴泽,完全是因为戴泽的母亲,不知戴母从哪里得知了任娇的家世,这才逼着自己儿子上演了这出好戏。 随后,他深吸了一口气,露出坚定的眼神,一刀捅进了自己左臂之中,刹那间,鲜血再次漫流。 要自驾游,而且只用一辆车的话,就必须要去租车了……毕竟几乎没有年轻人会在买车时选择八座车。 鹿之意似乎有所感应,她回头朝赫景川挥了挥手,在军区医院的工作人员的拥护下进去了。 信是京城被围的前夕送出来的,信上面说了很多,有关于以前的,有关于以后的,但李明珠却透过这些字迹看到了一种东西。 白梦寒穿了新买的布拉吉,腰间松松垮垮系一根腰带,显得她腰肢纤细,不盈一握。 听起来很美好,比之前那些年听过的都美好--但这世间越是美好的东西,往往就越是容易变成谎言。 其他社的底层流民,见过雷二本人,同时还知道那人就是雷二,概率不大。 楚振江低着头,谁也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中闪过的一抹不容置疑的坚定。 开战的前三天辽人就被这种打法搞得痛不欲生,连吃个饭都得观察天上会不会掉炮弹,毕竟那些卑鄙的魏人总是轰着轰着就换一个地方,搞得整个城内都不安全。 他晚上很早就上床睡觉,一夜惊醒数次,脑中风暴连连,不得安生。 李非鱼望去,远远的看到远处大山上的庞然大物,如同一座大山一般,竟然是一个双头怪物,是一头巨大的狮子,双头的。 坐在院子里,时不时的有微风拂过,虽不至于是寒风凛冽,不过倒出来的茶水,却是一吹即凉。 而冷若冰脸上也有被打败的神情,她泱泱道:“我真笨,我怎么没想到这一招,我前面还差点对她发脾气了。”想到此,她顿时觉得自己对辰辰的了解太少了。 一边是暗黑色的雷电所缠绕起来,通体漆黑,这两种颜色呈现鲜明的对比,两种力量相互交替出现,仿佛这一方古洞以李非鱼的身体为界点,一边是熊熊的烈火世界,一边是闪烁的雷霆世界。 64.端明(四) 昭昭不懂棋,却能看得出李无生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四个字——进退维谷。 或许是他思绪已乱,或许是他棋心已死,竟久久没有说出下一步落子的位置。 棋盘下的书童望向他灰败的脸,怯生生地唤了句:“师父?” 没有回应,亭中只有风声回荡。 盘角曲四,劫尽棋亡。 许久后,李无生才颤了颤苍老 “哼,你自己念出来,我可不想看那些废话!”坤仪公主肥嫩的雪足踩坏了几株草地上的野花,咬牙切齿的道。 特别是像陈二黑这类深受薛天讲的那些关于高门大户里宅斗故事荼毒的人,最容易把这种情况联系到譬如说家产纷争,兄弟反目,然后再各种手段各种恶毒心思相互倾轧的剧情中去。 李四维又带着高团长匆匆地回了团部驻地,直奔医护排,把情况和宁柔一说,宁柔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也没有反对。 “没了?”李四维浑身一震,慌忙掀开被子,只见杨凡的左腿从膝盖以下……都没了。 李四维一愣,他……这么好说话?可是委员长这话又是什么意思? 那位异兽领主就在与深圳隔海相望的香港岛上,就像悬挂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羊城如鲠在喉,无时无刻不想拔除这个威胁,却始终隐忍,不敢轻举妄动。 “克里斯,我需要你的帮助。”布雷克·格里芬并没有义气用事,他没有说什么想要依靠自己的防守来自己解决掉自己眼前这个强大的敌人。 司徒依兰想想也是这个道理,旋即不再多话,继续卖力的给早已被温水泡得要死不活的薛天搓澡。 以林雷的境界,他已经感应到有人过来,不过,来人没有敌意,所以,他没有停止修行。 四场比赛,湖人取得了2胜2负的战绩,森林狼则是1胜3负,上一场在主场狙击了公牛,对于湖人的士气提升是很大的。 “放心吧!老大!我们明白的!”烈焰狂雷圆瞪着眼地看着前方的滚滚黑雾,兴奋地说道。 “梆梆梆……”龙飞又是一阵的敲打,桌面上的尘土立刻飞了起来。从门里照进了的光线中灰蒙蒙的一片。 不得不说七彩坊的男性玩家今天很幸运,捡回了一条命,如果战斗再持续久一点,释迦完全有可能拿他们下刀。 电话响了好半天没人接,“可能是忘拿电话了,没人接。咱不管他,咱自己先玩吧。”两人在岛城转了一整天,王娇给刘伊菲指点着岛城的各处名胜。傍晚的时候,又一起接了单琳,三人一起回了家。 方伯谦的话刚落音,率先逼近的“吉野”号的的舰首率先腾起一团火焰,接着“嘭”的一声巨响,一颗炮弹落在“济远”前方几百米的海面上,激起数丈高的水浪。 维特刚刚被炮弹引起的冲击波掀翻在地,等他爬起来拍掉身上灰尘的时候,他猛然发现城已经火光四起,他刚想要问明是怎么回事,可是第二轮炮击已经瞬间而至。 长舒一口气,秦枫拿起了第二根银针,在离第一个穴位两三厘米旁边的穴位刺了进去,两个穴位距离很近,也是对施针者的考验,只要稍有不慎,穴位相差了分毫,便很有可能导致患者病情加重。 不妙。光知道这是人为灾难就已经够糟了若让这场误会继续下去还会造成难以挽回的问题。 65.端明(五) 往事如水将游明淹没,他醉红的脸沉下去,手中的酒杯重重砸在桌案上:“我是正儿八经被募进去的兵,凭借功绩一点点往上爬的,哪来什么用皮肉钱供我升官的女人?” 他眉心皱出川字,看似发怒,却连这句话都不敢大声说出来,生怕引起不远处同僚们的注意。 懦夫。 跟这种好面子的人不能硬碰硬。昭昭眼中挤 虽然一直担心自己会被炒鱿鱼,陆晴晴起来后还是刻意打扮了一翻。 “你们真是愚蠢呢。居然想要普通的使用这个危险的混血吸血鬼,你们都傻了。跟旧魔王派所说的一样呢。吉蒙里一族情爱非常之深但是脑袋不好。”魔法师用侮辱性的视线看向部长。 赫连晞就上前托起她的脚,果然看到足祼上有些红肿,肯定是那天用锁链伤的。 此刻,她隐约觉得前世曾经约定,无奈痕迹太浅,她现在根本想不起来。 再次一个技能发出,轰向又想从这边突破防线的狂魔,硬生生的堵住了刚刚被冲开的缺口。 出国的时候还好好的,出国之后就这个样子,是因为和费尔顿吵架了吗? 当升起的太阳,再次投下和煦明媚的阳光,预示着新一天的开始。 他之所以不曝光家人肯定有他的原因,而且现在狗仔那么恶毒,曝光能有什么好处?走进走出,做什么,甚至连放个p都能被写得异常夸张。 琉星把菜盛到大盘子里放到桌上。虽然在天朝是没什么了,但是在岛国有些不雅,但是因为是天朝的习惯吧,琉星吃饭时总是不把菜分开来盛,而是直接在大盘子里吃,久而久之也成了习惯。况且,这样一来要洗的餐具也少。 她疑惑的看过去,看到一个老太爷在那里迈着嗓音大喊!她便走过去看了下。 灵隐派弟子动作的一刻,无论是远处围观的散修修士,还是三宗门的门人弟子,均都定睛望向那道呼啸而起的百丈龙卷。 她这么想着,心情也变得好了起来!高傲的抬高头走过去,装作也在挑选饰品。 时溪在时家庄园待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心慌意乱,皱眉思索一瞬,她拨通了韩野的电话。 冰雪兽身体上的伤,因为契约之力,恢复了一半,它乖巧地走过来,硕大的头颅,蹭着烈焰的衣摆,似乎是在为刚才野蛮的行为,向主人赔礼道歉。 “不知吕布这次是否有来洛阳?”若是有机会,冯信倒是想见识一下这个三国初期最强的猛将。 不知何时于众多修士眼前消失,升上高空争斗的罗红梅和白志龙,虽然出手防御进攻来来去去都是那么几着,似是在互相试探更多似是在争斗,然而落在下方终于寻到二人踪影的众修士眼中,却又是另一番感受。 简欢和金易这会儿出奇的安静,两人也没有什么胃口吃东西,就是整个山洞里,大家心情也十分阴郁,不止是简墨和颜笑掉下悬崖毫无踪影,这一路上这个队伍里便折损了近十人。 袁绍在军帐之中,给孙坚庆功,冯信早早来到军帐之中,等着好戏上演。 不久之后,石屋里光亮一暗,木门无声打开,樊俊从中走出,一柄湛蓝三尺长剑沉于脚下,然后身形直往山顶缓缓飘去。 不得不说,一百零八道美食,只有一个优胜者,这简直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获胜难度相当的大。 66.端明(六) 昭昭揣着游明的玉佩,走在院墙下的阴影中,心想要不要给梁惜传个话。 两人虽没交情,但昭昭毕竟占了梁惜的便宜。如今知道了关乎人家生死的大事,若是闭口不言,实在太过没良心。 正想着,前面的小道岔出来两个打着灯笼的锦衣卫,昭昭赶紧躲到树后,听他们抱怨道: “咱殿下也真是好性子。那女的拿了银 “父皇,您说……”魏善至吃了一惊,慌忙间发问,问完,才觉得眼前的人并非是个可以随意发问的人,顿时就有些仓促。 都说不在沉默中消亡,就在沉默中爆发,姜晔这样的男人,注定是在沉默中爆发的,而他爱人的方法,大概也不是一般的人能够承受的起的。 “还是哥厉害。”阿霓思很开心的挽起阿霓丸的胳膊,比起未婚夫来,还是阿霓丸更和她的心意,不论是生活还是床上,这个哥哥才应该是她最好的伴侣。 魏时看完了奏章,几乎是欣喜若狂,连连拍着桌面,称两人是奇才。 可是,雪衣接下来的话,令他们更是骇然不已,甚至怀疑是不是听错了。 日落西山同样也是吃了一惊,明明一开始的时候我和保罗之间都差一点产生了摩擦,怎么这么一会里面我居然就要成为突围队伍的队长了,这样的结果可不是他想要的。 “他……娘的,此处空间完全是由灵气支撑的!”杜浚破口大骂之声从坍塌的空间中传出。 “我是特来给几位拜年的。”慕云歌笑着让红衣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送上。 原来是这样,那么也就能够解释亚伦·尼克会出现在这里面的原因了,毕竟他也是黑手党的顺位继承人嘛。 狼人的脚步没有停留,经过这里逐渐远去了。阿萨又像一个影子般地从房屋的缝隙中钻了出来,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有在建筑的粗糙表面擦上一下。 说真的,他本身是不愿意牵扯进这种事情里去的,但奈何身在其中,实在由不得自己,他既投靠了皇后,也该早就做好了被麻烦缠身的准备。 说着笑得一脸幸福的出了门,留下脑海被红色炸弹炸得啪啪响的姚思。 我见毛志强两边的脸都肿的红,实在不忍心再下打他,于是便不再问下去,何况他刚刚告诉我的信息,已经是爆炸性的了。 但是就在罗天旺控制着药物精华分为九份,并且分别将九份凝聚成丹的时候。这个时候,意外发生了。 被萧羽教训了一次的地狱三头犬格里芬已然染上了巨大生物恐惧症,看到比自己大的生物,未战先怯。 喂喂喂!你那……你只会让人生孩子,和一见钟情等玛丽苏异能的表情是肿么回事? 因为我们清楚,资源区是最容易发现其他分局的地方,说不定抢占了上个资源区的分局此时正好打算乘胜追击,把眼前的这个资源区也给拔了。 没错,就是家族,虽然不到大帝境界,这些雷兽没有灵智,但也如普通动物那般,可以以家族形式存在。 他把所有的选项都看了一遍,也没看出外挂的痕迹,直到他点开了玩家进游戏时,自动扫描的基础数据,哗啦啦的顿时跳出一大片的红字。 “得!你可千万别跟人说是我说的。”大叔倒是这有简单一句,不过这一句也预示着他同意开口叙说了。 “发呆干什么,要听就赶紧过来。”大叔再度白了发呆的四月一眼。 67.端明(七) 昭昭将被子掖在胸口,犹豫后摇了摇头。 云摧看出她有鬼,冲身后的婢女道,“叫今天伺候过姑娘的那两个丫鬟过来。”又细细地将屋中布设睃巡一番,目光越过半合的隔窗,停在院中木架上。 她指着上面半干的衣物问昭昭:“你若没出去走动,衣服怎么湿了?” 昭昭垂下眼,难为情地说:“云摧姐,这衣服是你 刚才第一个在军事基地被杨阎使用拳头击倒的,用的就是这种方法。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为了兄弟的爱情,别说暂时得罪他,就算是两肋插刀,他也只能忍了。 再一想,这事儿竟是徐玠捅出来的,东平郡王简直恨得牙痒,若非陛下在前,他准定一个窝心脚踹上去。 而北方胡人不懂耕种,加上地理位置和气候问题,胡人移居到热带地区,怕是水土不服着居多,所以老臣拒绝了他们的想法。 “我叫你打听的事儿,你打听到了多少?”水婆子似是感应到了她的视线,故意捏了捏衣袖。 矿场的物质本来就相对较少,他们这么多人一起来到矿场搜物资,对面的高地破棚肯定也是必去的一个点。 换做是在半年前,可能谁也不会想到,一向似乎谁也看不上的尉少结婚之后,居然会是这样子。 郑果更是显出不死身原形,想嚎叫却又嚎叫不出,想挣扎更是挣扎不动。 在顺序上,上午,融铸的送亲队伍,按照官方礼仪程序进城;下午,融答奴和大猫,按照白教礼尊程序、以尊崇迦南雪豹的名义进城。 毕竟曾经的遭遇早已经让千秋雪明白了,这个世界唯独只有实力才是永恒不变的,曾经的他已经经历了太多太多的困难。 在愤怒与不安中林宇渡过了难熬的一夜,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暴躁,如此不安,甚至管的有些多了,这都不像是自己的性格了,一看见李维维林宇就会想起自己的老婆南宫芊儿,李维维身上有她的影子。 这或许就是自作多情的最高境界,威逼利诱对方,最后还真觉得那是真实的? 当下人进去,点了油灯,徐宁的宝甲就在床边上,两口子睡的正香,其中徐宁妻子睡姿不雅,王汉还体贴地帮她盖好,正所谓,朋友妻,不能欺。 突然,结界后传来陌生的声音,觉灵浑身汗毛立起,恐怖无比的力量从结界后穿透过来。 “我答应你们就是,答应你们就是,放了他们。”刘医师冲过去将儿子和老婆搂在怀里。 卓越自嘲的笑了笑,如果自己的部下看到他们的少校大人这个样子,不知道会不会惊讶的眼珠子都掉出来。 “我不能一直和你住吧!再说了,你不还有嫂子呢嘛!”苏子君道。 “当然记得!难道你怀疑此事与他有关?”北冥澈脸上闪过一抹怀疑。 看向窗外的姚子诗嘴角冷冷一笑,她的一招以退为进就轻易化解困境,她当然没有打算真的离开江家,要的不过是江远恒一句话而已。 警铃声刺破夜空,数十辆警车呼啸而至,将涮羊肉馆围的水泄不通,大量荷枪实弹的警察直扑王家强所在的报警。 这完全是两全其美的事,在李可佳看来,自己的父母没有任何理由拒绝的。 但是莉智的心里面清楚,她所遇到的这一个男人,这一个优秀的男人,不是。 68.端明(八) 昭昭在梦里云淡风轻,现实却慌得要死。半夜惊醒后,她一直心悸,三番五次掀开床帘,打量床边其中一个婢女的脸。 先前她让这婢女带路时,曾说过要去找游明——这是个隐患。怎么解决?解决不了。 昭昭躲在夜色里,像只失眠的猫。一直熬到了第二天早上还没睡着,她顶着大大的黑眼圈,外面来人道:“姑娘,云摧姐 然而其中当然还有不少立场坚定支持沈大师的人,毕竟这新闻爆出太突然了,让人措手不及,否则保持理智的人应该更多。 “……对不起,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刘在石听到这话,嘴唇哆嗦了两下,语气低沉的向泰浩道歉。 因为各方面压力,他前两年就长白头发了,只是顾忌面子和好看,去染黑做保养罢了。 冥王尔哈叼着死神辣条,一步踏出,潇洒的抽出手中的黄金辣条,直逼三尊大魂主而去。 对于这些变化张涛也没什么可以去指点的地方,他自己现在也准备往外跑了,去别的地方见识下。不过对于国外的一些坏的地方,这种事情就不能给带了进来。 “我是来拜访许公子的,有些问题想请教一番,还请开下门吧?”血和尚柔声细语的说道。 只要他想,在这宇宙时空里,占据着“太一”绝对资讯信息点的他,基本上就没有什么能隐瞒的了他。 过不多时,前方就穿来了马蹄震跺大地的声音,一时之间,沙尘飞扬,遮挡视线,但楚天箫却似乎洞悉了一切。 一个五角星里面镂空的铁具,一个镶嵌着一颗红宝石的黄金王冠,一个有着红蓝两道痕迹画成圈的灰色石头,一把散发着金粉的短剑,一把蓝水晶为剑刃的短剑和一个绿底金纹的乌龟壳。 摩夜的头顶之上,万千云层滚滚的凝聚而来,越来越漆黑,裹挟着黑暗。 “咕噜”一声,他嘴唇蠕动,一口将血淋淋的那块肉给吞到了肚子里。 鬼舞躲开了,依然压制着秦熠轩,没有产生任何影响。而木风却是来不及躲避,被杨呈这一箭连命门带暴击,射了个七荤八素,血条直接下了安全线。 看着一只只的乌篷船,以及一个个脸带沧桑,不时上前哟喝着的船夫。何盈不由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近看周远的神情,眉头紧锁,面目憔悴。双眼透着暗红。何盈想道:他这个样子,是不是表示现在周国的情况十分不乐观? 来的路上秦姓男子也说了,秦岭山脉上是有巡山队的,要是让他们发现自己的踪迹,也不好解释。 走了约二十来步,不时有行人朝我望来,还指着我低声窃窃私语,大概是我刚才打了三角眼那帮浑蛋一顿,一下出名了。 浅夏只是微微扬了扬,略有些挑衅地看着他,不知是不是真地被他吓倒了,反正是没有开口说话。不过,就单单是这种很是不甘示弱的表情,也足以让穆流年咬牙切齿了。 可惜容臻根本没听到他的喃语,早气得怒火万丈的一路回自己住的地方去了。 “干什么的?!”贺青随即轻轻巧巧地将那两人摁在了地上,令那两人毫无反抗的余地。 台下的大牛眼睛一眯,身躯紧绷,看着一个男人缓缓的从座位上起来,抱着一束玫瑰向着台上走去。 在天宇上,有两位男子盘膝坐在一头巨大的乌黑妖禽上,这是一头六阶妖禽。 69.端明(九) “无姓?” “回娘娘,我无父,娘亲这一脉往上数三代都是妓女,都没有姓。”昭昭平静答道,“我自然也没有。” 言宗怜听后久久不语。这股沉默闷人得很,昭昭心里开始打鼓,难道自己摸歪了言宗怜的性子,她更喜欢内敛些的姑娘? 昭昭正想着如何补救,就听屏风后的言宗怜轻轻开口了:“我赐你姓,你肯不 劣者可是知道……虽然这个绞杀是少有秩序派,但他其实是以暴虐出名的。 温承郢见温玉蔻脸色肃穆沉重,心知说服不了这个外柔内刚的阿姐,或许以前她压抑太久,才会说出这番话来。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们找一些吃的去。”蚁王对张友仁等人道。 陈舒倒是觉得,之后可以给陈教授买辆两人座或四人座的飞车,好让他来回玉京。 九儿功夫虽好,但身材纤细,又故意服药让自己变得虚弱,此刻大有几分弱风扶柳之感。 蚁王正要与这老太太理论,此刻,张友仁与启明星君他们已经走过来了,此刻,老太太的眼睛一直盯着张友仁看,看眼前这人,仪表堂堂,想必便是贪无厌口中所说的圣人吧。 “想把我碎尸万段的怪物还真是蛮多的,不过他们的下场可都不怎么好,你也不会例外的——血海。”看到魔狼统领一脸愤怒的神色,我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的逼问,这家伙的口气倒是蛮大的,听得我简直要火冒三丈了。 “祖母教训的极是,孙儿有些饿了,不知祖母给孙儿准备了什么好吃的。”容昀看着容太夫人眼底的疼惜,愈发觉得自己不孝,可见容太夫人没有逼他娶崔莺莺又松了一口。 那么这里就不能久留了,就算不被发现,之后也不利于指挥中心的救援,要寻找另外的适合的藏身之人的话,我们亮出自己的身份,一般来说,他们也不会开火。 他面颊通红、双目圆睁,他举起手来攥成拳头、极具张力的肢体语言充满感情。 其后随着公共汽车的兴起而停止了运行;直至一九九五年二月又重新恢复开始启动的有轨电车,主要是以旅游观光为目的。 “科技公司的老总,地产公司的副总,现在也升总裁了,再有就是她。”林磊的笑语说法,让丁颜宁意识到,他对于整个锦绣系,确实是很有把握。 “如果有一天我真的触犯了法律,何市长要如何对我?”秦彦接着问道。 从来没有车子开进校园的今天忽然闯入一辆车子,这让在校园活动的同学们纷纷好奇起来,到底是谁有这个胆量? 因为此番林磊出宫,名义上是来钦天监看看运势,以及气候情况,此时他离开长山山脉,在杨彬看来,还真是不好说,达没达到目地。 唯一的缺点就是,盗墓贼会拿走好东西私卖,这是国家绝对不会做的事情。 “糖糖?”秦彦愣了愣,目光从她身上扫过,暗暗地点头。想不到她年纪轻轻,倒是个高手。而且,看样子还是一身横练的功夫,颇为少见。 经过唐重一阵时间的检查,唐重也终于发现了为什么还在冒蓝烟的原因,居然是涡轮积碳。 韩胜齐的棋路不只把龙健迷惑住了,更是直接把在场的观众也都直接迷惑住了。 然而对于道盟的信誉,郝仁心中还是不敢肯定的,权衡利弊之后他还是摇头,始终没再碰邀请函。 70.端明(十) 小丫鬟不白收钱,先是温声细语说了一通昭昭的缺处,又道:“娘娘让你拿户帖来,多半是给你们一家三口赎身,而不是脱籍。” 昭昭目光黯下去,又听小丫鬟道:“娘娘虽然良善,但从不滥发好心,否则这天底下的苦命人哪帮得过来?” 昭昭听出点官窍,捧住她的话:“还请姐姐指点。” 小丫鬟竖起一根白生生 “这糟老头子真是个奇葩”,云凡一脸黑线,百巧老头就像是老顽童,不能用寻常人的目光看待他。 来这里的大都是埋头修炼,对于他们来说秀丽园林和荒乱废墟没有什么区别。 一个失去了‘肉’身的元神宗师,虽然还有元神境界,但一时半会是难有什么战力了。眼下要回护这伏龙灵尊,不能得利,反倒会给邪君千目招来不少的麻烦。 “我就说是弄错了!这个事情本来就是不可能会发生的,我看,还是早点回去跟父亲大人报告吧。”青德看笑话般的说道。 这样虽然还让服用药剂的时间大大加长,但这样可以使解开体质限制的痛苦降到最低。凌霄也觉得好受了许多,脸上的肌肉也渐渐放松了。 “不要了,橘子手机都很贵的,我们还是去别家看看!”乔美美摇着头,她才不要花几千元买一个手机呢,她觉得手机能用就行。 修士显‘露’的气息,寻常没有修为的常人自然是无从把握,无从知觉。但落在一样有修为在身、感应灵敏的修士眼中,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微有波澜的宁水河中就那么突兀的窜起来一股浪花,来不及细看,这浪转眼间就卷成一股三丈高、一丈宽的水龙,轰轰作响的向着岸边扑来,气势着实吓人。 草,就这怂样也敢出来装逼,金发光摇摇头,将郭继平一把抓过来扔到自己的车上。 张雪山心下暗惊,长剑忽的一转,犹如长蛇一般绕过来莫流的大刀上,随即一拉便把莫流的长刀拉的一个偏折,同时张雪山上前一步,一剑击向莫流的手腕。 “我也要一起回去么?”抬头,白幽若看着这边的南宫忆,问道。 主要是家里老头子让来的,要是顾浅羽告到老头子那里,他们吃不了兜着走,所以谁也不敢耍什么阴招,开始老老实实听课。 “不叫人?”秦长歌含笑睨着季薇。眼底闪烁着光芒,有段日子没见了,季薇倒是有了几分变化。 两名少年此时在金灿灿的阳光中相视而笑,一种和谐温暖的气氛在问剑峰器冢之中回荡。 不难发现,此时的郑可岚正在权衡利弊,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苦心经营多年的计划,在最后一刻,即将成功的一刻被拆穿。 此时古辰将手中的竹竿狠狠的翻了一下,他现在隐隐的意识到自己和星陨和君悔之间的差距,静了一会儿,问道。 随着对补天道的滚瓜烂熟,古辰现在对于补天道可谓掌控的很好,以前说出来都觉得晦涩,现在用唱出来的方式都能够游刃有余。 此时的韩莹莹心想,原来江城策今天能够舍身救自己,并不是一个偶然,现今这个物欲横流的社会上,这种能为喜欢的人牺牲自己的男人已经不多了。 相比起老家伙的生死未卜,郝德这边的事儿或许根本就不叫个事儿。 何水水听了张楚的话后,心中砰砰跳了一下回道,难道张楚知道了什么?或者他只是听到这歌才会这样说。 71.飞白(一) 心刚被火烧热,就被扔进冰窖里,呲呲地裂着纹。 昭昭倒情愿这婆子没说这事,省得她意难平,她笑了笑,示意婆子算账。 “都说妓女考不了,你还看这些做什么?”婆子指了指身后书架上的《乐章集》,劝道:“你该看那个,老爷们都爱听姐儿唱些吟风弄月情意绵绵的曲儿,你开口闭口三字经弟子规,谁陪你盖着被子念 至于仇怨因果,大不了等自己成就天人之后再去将那个罗锋捏死就是了。 “来人!”秦嵩大怒,顾不得林子云还在身边。爱宠受伤,对他而言是件大事。这鹰儿陪他出生入死,已经视如兄弟了。 看见张天海这副模样,在加之这个场合好像也不太适合谈论太多这些东西,所以郭其亮也只能选择相信张天海的判断了。 苏然无力吐槽,不再多说什么,指挥着盾战骷髅朝着石头通道行去,探索着里面可能隐藏的危险。 看到周围众人面色不善,阿莱克修斯却喝止了已经把手按在剑柄上的米哈伊尔。他默然的下马,然后缓缓走到了众人面前。 进入第二节,森林狼的替补阵容进一步将分差扩大,看的勇士队的科尔教练眼皮直跳,森林狼这个替补阵容太强了。 无论是四神将,还是高高在上,俯视蝼蚁的雷千绝,在这一刻都是面色一变。 上官朝雨有事而来,不好推辞,掩饰厌恶。却被一个穿着黄衣的姑娘误以为是雏儿,娇笑着就要攀附到上官朝雨身上。她吓了一跳,连忙挪开身子。 张三丰师徒几个惊讶地看了黄蓉一眼,目光中充满疑惑,却没人动一下。 休息了一会儿,杨明感觉到肚子有些饿,刚才那番举动已将他体内多余的能量消耗殆尽,必须得补充一下新的能量。 “好了,就这样决定了。”雨野京子道:“那么接下来,各自出发吧,有什么事情我们手机联系。 “大哥,虽然我不懂你们武修的世界,但我也知道当时要求彻查、诛杀修炼夺元诀余孽的可是圣上的旨意,其它国家、番邦割据的皇室也都有此令!”葛三叔反驳道。 隔壁的查理斯伯爵他虽然有位孩子是血能者,但伯爵本人却没有天赋,尽管身为领主的贵族都是同类中的佼佼者,但其中的血能者也不到十分之一。 又一盏茶功夫过后,几个男人全都老老实实鼻青脸肿的躺在地上。 “别惹事了!”樱束挡在无恙面前,掰过无恙的脸,说完拉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清了清嗓子,正想上前做个自我介绍,却发现对方直接看向了他。 白空山不久前收到消息,第一学院要求关闭城门,抓捕某个危险人物。这件事凤凰城当然要配合,但是他们要抓捕的这个危险人物的身份,甚至抓捕原因都拒绝透露,这一点让白空山感觉很不舒服。 谁能想到,惊悚论坛上无比风光,百万试炼者中宣布参选都市议员第一人“天王”,陈玄策的真实处境,竟是如此凄惨呢。 “那你觉得我跟樱束谁漂亮?”瑶瑶搂住无恙的脖子,整个身体都陷在无恙的怀里,这样娇羞迷人的样子,还没有那个男人能够抵挡住。 伴随着他们吵吵闹闹的声音,湖面上突然升起了很厚的雾,这雾常人看都知道不寻常,更何况是承前。 “巴勒莫的状态也不是很好,最近的3场比赛他们都没有取胜!据说赞帕里尼已经在考虑是否需要解雇索内蒂了!”西德里诺笑道。 72.飞白(二) 有了福宁寺那档事,昭昭不再指望教坊中人会救她。 她掀翻桌子后直往人多的地方跑,在人群中穿梭游移,像条灵巧的鱼。四个大汉在后面不停地追,逮她不住,就放声大吼:“谁逮住了前面穿黄衣裳的小婊子,我给谁银子!” 昭昭只恨自己穷,没法边跑边撒钱,让路上的人人鬼鬼帮自己拦路。 逮她的人越来越多 当然,李典那里的一万人就担不起这个称号了,这也是他只围城不攻城的原因所在,他根本就不知道城中有多少敌军,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如果自己硬要攻打关羽守卫的城池的话会是什么结果。 此时在西方天际,已经显出一线白色,转眼就是遮天蔽日无数的天界鸟人正向着月华帝都席卷而来。 “南岭你确定地图上标示的是此处?”冥枫看着眼见的场景,觉得浑身的汗毛都不由的立起來了,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 本来是想在蔡怡出来的时候扔的,但是万一她忍耐力出色就是不出来怎么办?而且谁发现的不重要,关键是要让她去引起别人的关注,否则谁能确保蔡怡知道? “哼!就是想吓死你!出去了这么久,你们去干嘛了?干没干什么坏事?”刘兰瞪着眼睛嘟着嘴,看着福生气呼呼的样子。 “这些人都是有背景的。不好招惹。我们还是尽量不要去碰他们。何况现在你是副镇长。镇上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做。不要因为这些事影响到你的前程。”宋薇薇还是不放心。继续劝说道。 “微微……”躺要毯上的秀一语气有些虚弱的喊了声,然后睁开眼睛。一脸迷惑的样看着微微。那神情,那语气,有惊有疑有惑,表情很到位。 “我只想这,这后的几年静静守护着‘她’。虽然是一个傻瓜笨蛋,但好人应该有好报?我这么想着。”这时候,罗莉与楚逸云形成了某种力量互相平衡的僵持的局面。 张子豪笑了笑说道:“算了,既然你那么在乎她。那今晚你就在这守着她,明天我们拿到了赎金你再放人。我相信军哥你不会自作主张放了她”。 片刻的功夫,空间通道内的所有影魔,都被召集了过来,大约有二十几名影魔全都围拢了过来。 我一边释放灵识,一边透过窗户四周看了看,等到了最高处,我看到了远处一处亮点,红色的闪光一闪一闪的,我灵识立即放出去,冲着那边释放过去。 大多数人已经把很多东西拿回去了,中午只拿了一些复习资料和模拟试卷。 胸口一个水晶挂坠左右晃荡,在柔和的月光照耀下闪烁着迷离的光芒。。。 房间正中间最大的桌子是轮盘赌桌,一大帮亚裔的游客正聚在周围大声喧闹。肖恩不用刻意听就能分辨出日语,韩语,普通话和gd话,还有一些东南亚的没人听得懂的方言。 体内庞大的能量在被他一点点耗尽,但是随之又有很多的能量补充进来。 牧幽雪俏脸微变,但她也是明白之人,知晓圣源古树牵扯重大,因而第一时间便收敛了面色,继而也是慢条斯理地,缓缓转过娇躯。 三天后,三个赏金佣兵队伍到达地球上空,一共是四艘星际战舰。 回到室内,随便洗漱了一下子,换了身休闲套装,准备出门吃个早餐。 秦昊最终选择了一个丹纹密布、古朴玄奥的丹药,此丹药名为:四象丹。 74.飞白(四) 这张脸稚嫩又孱弱,猫儿似的眸子里闪着下流的光。 是欲望。 修逸每次与她对视,都会好奇她到底在觊觎什么,为什么透过她的眼睛能窥见一望无际的荒野,烈烈疾风梳过枯黄的草地,天地苍茫而死寂。 修逸只在刀光剑影中见过这种眼神。战场上那些年轻气盛的敌兵拼命冲到他马前,想砍下他的人头一战成名。这 但是已经晚了,眼看距离已经接近20米,我立刻祭出脆冰之甲,随后铺天盖地的攻击就朝我飞来。 “你?”苏晓柔和孟婉莹都同时一愣,两人有点不知所措的样子。 “你们两人坚持一下,马上就来人了。”此时男人对两人说道。现在只有他们两人,也不敢冒然去拉他们。万一力气不够,那就不是救他们,而是害了他们。说不定连他们两人也会被拖下去。 “现在虽然有所不同,但是能够在mv里客串你的男友,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开端,是不是?”方浩杰依旧风轻云淡的微笑。 温和与友好,从npc的表现来看完全是两种不一样的态度。不说多的,上次摩多好像违反系统规则的指点自己加技能完全是温和的好友度作祟。换作友好态度,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 徐州兵力,孙尚香经营时留下五百万,司马徽做军师未有增加。系统自带军官。 里面躺在床上的一个中年汉子听到外面人的喊话,立刻吃力的撑起身体,爬下了床。 就在这时候,突然一块巨大的石头砸了过来,一座箭塔立即被砸得粉碎,看得众人目瞪口呆,什么玩意会有这么强的攻击力? 对于冉春秀,周子言一向都是敬而远之,尽量不去跟她发生唾沫之争,但是对于夏青山,周子言还是有几分敬重。 白光闪过,醉蓝蓝也出现在我身旁,赫然是她的技能:瞬间移动。 她一脸愤愤不平地扣着手机,恨不得将屏幕挖出个洞,心里才好过。 经过震慑天地般的应答声后,众兽灵分兵两路,一路去觅食,一路负责晚会建造。 还没等莫天赐反应过来,陆晨抓住莫天赐的手狠狠一拉,将莫天赐甩了出去。 式神们守在他身边,大气都不敢喘。但他们也愤愤难平,这个村子的妖怪们怎么样,早些年跟着玄煌的式神总是提起。 要是对方没事,赵阳出事了肯定会出面,就算不是为了赵阳,为了修士的尊严也会出现,这么一来,唐倩就危险了。 唐倩这副样子在老头眼里就成了初生牛犊不怕虎,有些本事就倨傲。 ps:抱歉,今天暂时只有这一更,脑袋从上午午开始一直疼到现在,我码完这章都有点勉强,不好意思了各位,另感谢不会飞的隼的点币打赏,你们的每一张推荐票都能让我继续坚持下去,谢谢你们能看到现在。 他们不管叶问天有没有诛杀崔家全族,但以叶问天现在的实力,绝不是他们也能招惹的,崔家的下场就是最好的警告,还有狄振江的惨死,也警告着他们,宗师再叶问天眼中,也不过是蝼蚁。 别的不说,光是从脚本来看,邢踏歌的这部漫画确实是相当吸引人的。 寻常人光是和老虎对视,不腿软的都没几个,更不用说还要和老虎拍戏,上演真人武松打虎了。 说明人家学习能力强,又是自己的粉丝,招进来之后肯定听他的话,让做啥做啥,做实验的主观能动性估计都比常人高上不少,还不要求什么薪资待遇。 75.飞白(五) 修逸道:“继续说。” “第三。”昭昭定了定心神,思来想去,还是选择了近乎缥缈的妄想:“我要你帮我伪造新的出身,不必是大户高门,干净的小户人家就行。再用你家的名望给我请个开蒙老师,让他教我识文断字。” 修逸原以为她会要银钱要宅子,却没想到她要新身份要老师。 昭昭又补了一句:“要云州一 苏格兰等了很久也没等到羽若水的回复,便猜对方应该已经休息了。 三叔和她的未婚夫,一个比一个可靠,就算她没有开口,他们也定然已经谋划好了一切,是时候离开这里,去往染霜城寻找染霜枫红,准备应对莫云歌和中洲皇帝他们了。 古少阳的神魂之力本来已经弥漫到这整个的石屋空间,只不过他重点注意的是门口。出了门口是出口,又那还有他的出路。 他看了下这幅字后面的落款,时间是十年前,而他和羽若水的初次相遇是在五年前。 二楼是稍有难度的二级任务,也许同样是出钱买凶,但是杀人的对象就变成了绿林中人,或者是一些会武艺之人。 不一会儿,刺骨枪通体都变成了墨黑色,在黑暗中闪烁着让人无法直视的光芒。 林寒直接来到了他和两个妻子居住的房间里,才刚刚进门就发现房间里没有人。 谈司垣看到,心里更加的生疑了,他一贯聪明,观察力又敏锐,是而,她这些反常又怎么会被他忽略。 周围的邻居们,也纷纷走出了自己的集装箱,不解又气愤地叫喊着。 “是不是觉得,为师太过残忍了?”刚刚一回到房间,器老就让林寒将房门关上了。 “确定是这里吗?会不会搞错了?”孟惑也觉得疑惑,就这种地方,人住在上面能行? 不过这里人多,他们虽然在同桌,但是这赌桌很大,所以有些距离,就没有叫唤了。正好顾宁也看到了他,然后两人客气的朝彼此点了个头,表示问候了。 “楚源!你这是做什么!一个晚辈也能提剑在长辈面前不敬吗?学过规矩没?”虽然薛逸海知道这回莫名其妙的私斗可能是温凤鸣的不是,但作为掌门,在宗门内各种规矩面前,他还是得先批评楚源。 林承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波动,扫了一眼后,就不忍心再看了,他眸子一转好像看到了什么。 归归那个孩子,其实是很神奇的存在。他们根本就不敢把他当成普通孩子来看待。 虽然她自己是不在意,但是琴姨和柱子叔恐怕因为这件事伤透了脑筋。 苏龄玉眼睛微亮,叶少臣说得很中肯,这人难得如此正经,说出来的话倒是很有道理。 这位白茵茵可是f籍,户籍安在卡洛斯伯爵家族内。新闻闹得沸沸扬扬,谁不知道她现在是卡洛斯宠ai的nv人? 不是她要扫大家的兴,而是因为实在不想见到御圣桀这家伙,再加上,白晏没有来,她心里有些低落,难受,所以,实在高兴不起来陪他们一起疯闹了。 菲德摇了摇头:“我们低调行事即可,没必要去和其他佣兵团打交道。”菲德刚说完,他便看到了那个夺走努尔附魔兵器的比勒尔,豚鼠佣兵团的团长。 萧枫以不变应万变,在那阵法到来之前,根本就不用出手,只是静静地看着那北斗星阵挟裹着绝大的力量向他击来。 76.飞白(六) 梁惜消瘦的身形镶嵌在门框中,缓缓侧过头回望昭昭,眼神轻蔑:“顶着一身伤来,却只说了句废话。” 说罢又抬起手,任由惨白的衣袖在风中飘摇,反问道:“你当我这身孝服为谁而穿?” 他眼下乌青,神情郁郁。昭昭心想,他怕是已在家里备好了棺材,只等官府的兵一上门,他便自我了结,死个干净。 “我能 后来汤山沿着来时的路离开,走到桥的另一端,将手中攥了许久的树根,扔进了河水里。 墨熙泽自然也是看出了众人的敷衍,把委屈的眼神望向了白琉璃。 慕筱夏刚刚将手放在门把上,想要推开门,就就听见身后有一个导购员的声音响起。 老管家听后蹙眉紧皱,倒没想到沐叶枫这个无欲之人竟还真的有事情需要自己拜托,此刻的老管家不免感到了一丝麻烦,或许刚刚的言语他也不过是借着沐叶枫的性格而随口一说。 “怎么,我不能来吗?”欧阳炼玩味一笑,倒是不知道眼前的这人正是他的老婆。 不对,霍晟之是张老爷子曾经的部下,既然张老爷子都明白这件事,那就说明霍晟之不是为了帮自己解脱出手的,他是为了帮张家。不想让张老爷子在众人面前太过尴尬。 郑玄早前来找袁谭,希望袁谭能够重开昔日名震春秋战国的稷下学宫,这样的话,对袁谭今后的霸业是有好处的。 “吁,算了,不管那家伙了,没想到哥哥突然这么腼腆。”欧阳千珑一边说着,一边便缓缓离近了处在欧阳炼不远处张望着的琥珀。 其实琪琪说的“尿袋”就是一条腰带啦,逛商场的时候正好赶上某大牌新品发布会,款式精致,一眼看中就想到了他。 最后众人也玩累了,而鬼老儿被打的鼻青脸肿,脸上也因为狂笑而流了满脸的泪痕,脸上的神情是由于狂笑而大喘着气。 现在整个香格里拉的百姓几乎全都集中在了广场上,所以绿洲旅店这边反倒是没什么人。 临走前,班主任交代众人在教室内进行自修,随后便匆匆离开了。 “额,混搭难道还有影响?”这就让他感觉到有些震惊加意外了。 此时,其他人的争论已经被他自动忽略,他抬起手表看了看时间,距离任务结束,还有最后十分钟。 “好像是我们刚刚从灵田中挪移过来的灵药,而且长势这么旺盛,这怎么可能?”钱翌倒吸了一口凉气,脸的不可置信。 不曾想到棺木之中同样升出强烈的金黄色气源源不断地没入他的神体之中。 带队的三名百户都是陈邦宪麾下的老部下了,这次三人亲自率队,也是陈邦宪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攻下港口并活捉陈彪,否则以他们的地位,是根本不会亲自带队的。 “既然找到你了,那我就跟你混了!”雁北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 “哈,这主意大大的好!”林子云竖起了大拇指,自己倒是愚钝,却忽略了走一步再走一步的道理。 “谢谢您李教授,如果不是你,我可能要被冤枉了。”哈利波特道谢说道。 鲜血、鼻涕、眼泪混在了一起,刚才还威风八面,此刻却变得狼狈不堪。 上官燕穿着从皇陵带来的民间衣裳,她这些年一直被囚禁于皇陵,吃穿用度都与庶人无异,甚至更寒酸。 一个元会,五庄观已经收了三百六十枚人参果,而蟠桃才一茬儿。 77.飞白(七) 没等修逸答,门外响起黑脸汉子刻意压低了的声音:“老爷,茶来了。” 三人重新看茶。 昭昭原以为前面喝的茶已是人间极品,尝了这新的一杯,顿时反应过来梁惜刚才为什么不喝——上杯是劣茶,专用来敷衍不懂行的低等客人。 这杯才是真真正正的雨前龙井,她能喝上全沾了修逸的光。 她冷冷一讪,将 正因如此,就算徐寻菱长得还算可以,但也没有被无极宗的弟子弄去。 苏谦开车驶过黑雾,脸色大变,猛踩油门,开出一段距离,才紧急刹车,跳了下来,迅速与车拉开一段距离。 从辍学后便一直跟着他,本以为他是爱自己的,现在看来真是可笑。 他不需要去看,在心灵之中,一道道的神奇的画面就会在姜柯昊的眼前,不停的徘徊,那些画面是来回交替。 这五个字说完的时候,雪儿已经走出七八步,却没有如愿看到与这酷似东灵皇宫的大殿相匹配的龙椅,反而看到了一面明黄色的布帘垂下。 “是那位苏州头牌的事。”慕容嫣然见他双眉紧锁,费力思索的样子,实在不忍心,只好提醒一句。 “不错,很沉着,是个做律师的料子。穿职业套装很精神。”周轩认真地说。 况且并不知道城里发生了这件怪事,他关闭城门,并非是想要为难这些江湖豪客,而是防止城外大营的边军冲进来鼓噪闹事。 一切是她的选择还是命运使然,雪儿自己也说不清,只是突然就觉得,自己竟然无意中陷入了西漠皇室争斗的漩涡当中,而且大有越陷越深的趋势。 “这个,况且奏折上只是说两个蛮夷的大将眼皮子太浅,见到他银票上的数额一时受惊得脑中风了。”司礼太监含含糊糊道。 栢陌染伫立高空,俯瞰下方一切修行者,包括浮昀、亿末等不朽,也包括镭德,以及后方巨城内的无数修行者。 洺凡也出声赞叹,琢磨了一会儿,飞出巨城,来到方成面前。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方成。 阮明月见萧然为难,也不催他。心中却细细想来,一个陌生男子闯入自己这里,多半是无意之举,又见他虽然身穿仆人服饰,却一点也没有仆人该有的低微之举。 他从来善于揣摩别人心思,知道秦越迎娶苏夏,为后为妃到还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要让她做自己的妻子。所以只要有苏夏在一天,沧澜的皇后就不会有别的人选,这是毋庸置疑的。 “把脸伸过来。”萧然不想多说话,对她的问题懒得回答,只以命令的口吻对她喊道。 “行吧!”看在他心甘情愿让自己的打一下的份上,向田田只得乖乖坐在椅子上。 它的琵琶骨上被坚硬的钢丝穿破,绑在一起。殷红的血从身体下缓缓地流出,将地染红。 秦越只觉得脑袋里面轰的一声,所有的理智全都在那一瞬间灰飞烟灭,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了嘴唇上面。 出了医院她并没有立刻回别墅,而是让司机送她去严正曦住的那家医院,不管怎么说她还是要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他的。 地球宇宙外的神秘幽影、布拉敌巨兽,至少也得增加一个元能点左右。 炎辰易径直无视乐樱“咻咻咻”射向他的眼刀,悠然自得地迈步走到卧室里的大床前。 “你是第一次来江城?”毕竟是大男人,也不是演出活着活动,所以两人都没带什么,一人一个双肩包。 78.飞白(八) 修逸讨厌脏。 可他现在湿淋淋的,身上的月白衣裳被泥水染透,微微有些发黄。 他一言不发,默默地盯着之前昭昭坐过的地方,同样脏兮兮的。 越看,颈间渗着血的牙印就越痒,他厌烦地挪开目光,眼前却又浮现出昭昭冷笑的模样。 何必知道他心情不好,便缓缓地赶着马,生怕发出大动静惹他烦躁。 祠堂内,香继续烧着,弥漫的白烟萦绕着,四周的灯火的昏黄的光亮显现了出来。 面对这样奇怪的场面,众人哪里还会继续追击,直接把所以注意力,都集中到了这是蟑螂身上。 而他被她们一堵一阻,那个他追了一路、眼见着就要擒住的刺客得了一丝喘气的机会,瞬间逃得无影无踪。 最终,若不是因为姬羽一口鲜血吐了出来,当场翻白眼晕死过去,可能那场争执会继续上升。 所以,邵阳当即与陆康主任联系一番,从他那里讨要到了一处炼器的地方。 少年名为赵海,是当今天朝陛下身边红人赵政国——赵川的大儿子,权利身份高贵,圣天城中,无人敢得罪。 邵阳心底道歉一声,却不敢有丝毫犹豫,灵觉倏然向着那头黑熊的识海之中灌注了进去。 听到这句夸赞,多宝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咧嘴一笑,露出了一口憨厚的大白牙。 将这刻画玄阴阵的阵盘放置在湖水中,随着阵盘开始下浮,进入湖泊里,只见在那一刻,阵盘闪烁着荧光,顿时灵气所化的阵纹,开始扩张将整个湖泊包裹在其中。 守军们看着鲜血染玄衣,一把飞剑纵横天下、容颜近乎完美的少年,心惊胆颤,就宛如看着一只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般。 两人几乎变成了牵线木偶,在摄影师的操控下,不断摆出各种各样的姿势。 “如此宝贝,怎能落入你们的手里?”只见她的娇躯突然飘离地面,如若无风的向前飞去。 当然,他也不便仔细询问,这恐怕是东方野人心中的结,还是不问为好。 只见漏斗状的空间通道将几人包裹起来,在石台上的几人一同消失了。 “教官,喝点粥吧。”连海推开房门,捧着一只大海碗走到莫晓生身边。 他们知道,李天逸这样一个门外汉能够背诵下来这么多已经十分难得了,即便是输了,也不算丢人了。而且他们认为,卡顿了三分钟还记不起来,后面很难想起来了。 这就让人感觉到更奇怪了,这一片海域,明明就是平静无波的,而且是海域的中心,没有那些狂暴的龙卷风,怎么可能使得这么庞大的星空航母倾斜呢? 但是柴桦依然是他最爱的普桑,因为他感觉这个车是很扛糟的,而且是很低调的,虽然他现在已经难以低调做人了。 老炮的提醒令陆远马上反应过来,借口,这是在为政府命令南京守军撤退寻找借口!没有什么能比这些在前线奋战的军人们更有发言的权利了,尤其是陆远他们这些英雄的话了。 感受到两边肩膀的巨痛,哪怕是以疯狗的性子,也不禁发出了低沉的吼叫,面色更是状若疯狂!看到自己与赵昊双拳抵着双拳,但他的肩膀已经脱臼,根本使不出力。 “我当然把探险的事情都告诉他拉!”苏睿看着梓杨,眨了眨眼。 但他清晰的记得,在他年幼时,太一曾抬手间斩杀了尊者境的穷奇和吞天雀,这种威势,绝对已经超越了尊者之境。 79.飞白(九) 昭昭一身伤,没好意思回教坊。她花钱找人去给孙管事传了话,孙管事懒得管她,便允了她在外面逗留。 昭昭寻了间客栈住下,又叫了大夫来医她身上的伤。 那大夫是个中年女人,一边上药一边心疼道:“……好好的小姑娘,怎么不在家待着?你爹娘要是瞧见了你被打成这样,得多心疼呐。” “心疼我就不会把我 帝喾以仁爱治国,他生活俭朴,品德崇高。他广施恩惠,讲究信誉。他对天下人都一律平等,他绝不违背自然规律。他还恭敬地祭祀天地鬼神,祈求神灵降福万民,因此,帝喾深受百姓的爱戴。 经审问,知老妪夫家姓魏,丈夫早逝,只有一儿,名魏不伦,现已年近不惑,尚未娶亲。李知县又至正房察之,未见异常,遂带刘玉与众衙役归。 闻颜秋有一览成画过目不忘之功能,为识映画真容,故而求其过目而临摹之。 玄远当下便将自己与王中兴如何与陆渊相识,如何见陆渊降妖除魔,又如何见两位出家人为朱月影打斗之事一一向在场人说来。 雷军最怕医生乱点鸳鸯谱了,一听到他要讲这些就离开了,找了个借口去喝水,刚喝完一口水,电话就响了起来。 她无法理解师傅为什么会“中毒”如此之深,她只想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解救师傅,因为一旦那个地狱魔兵开始进攻,就再无人能宽恕她了。 有一天,我在天国实在是烦闷的难受,就躲着父母又偷偷回到了人间。当我来到神农国时,就被这里的景色吸引住了。那时也是秋天的季节,我从很远的地方。就望见这片连山与其他地方大不一样。 众衙役持灯火,至崖下寻之,见艾六已呜呼,不见泥塑,遂原路返回寻之。至观音庙侧,闻庙外荒草中有鼾声,持灯照之,见袁成醉卧荒草内,酣然大睡,不省人事,其身侧有泥塑,然泥塑从胸部摔断,已成两截矣。 苦敢的脚重重踩在李储的肚子,他开始猛烈的咳嗽,嘴里的沙子混杂在胆汁中吐了出来。 娘娘找不到方法,她就一直在想,当时尊父母健在的时候,怎么就没有询问一声,他们到底是怎么制造生命的呢?他们怎么就那么聪明,直至缔造了一个星球呢? 虽然我对宋璇,早有怀疑,可是从她口中亲口说出,亲口确认,还是让我震惊。 两道脚风掠起,两个壮汉连脚影都没有看到,就感觉眼前一黑,胸口被什么重物击中一般,飞在墙上。 身在空中的二人一个有魔防依然被重创的金,一个似乎没有一点近战能力,不出意外两人的比试就是同归于尽平手双双出局的结局。 “等我杀了你,我就去解决这些家伙。”雷武感受着体内源源不断吸纳而来的天地元气,他的自信,已经是膨胀到了极度自负的程度。 即便是在叶晨身体内的褚郇也是满脑子问号,这两个上古传下来的东西,在搞什么飞机? “没关系,是不是念希在学校不乖了?”男人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哼哼!瞧好吧!”沈楠将抢回来的手办都塞回自己的储物戒指里,至于被王荣耀抢走的几个他知道抢不回来了,而邪气萝莉也没有全部交出来,不过他最重视的几个都抢回来了,所以也没有计较。 赵不安拍了拍手,跟着,便见半空中有点点樱花飘落,这飘落的樱花与先前随意飞散的花瓣不同,好像被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所控制,点点而举,很有韵律的飞散在广场之上。 80.飞白(十) 抱歉大家,这两天真的没有灵感,也没精神状态,很卡文。这章我写了一千字,忽然发现其实有更好的写法与剧情,但为了赶字数已经来不及改了。所以只能先发上来。 这一章的四千字会在八个小时内重写出来,梁惜的第一人称,很虐,对这个人物感兴趣可以买这一章,不感兴趣跳过就行。 —— “凭着我爹和李仓 巨虎虽然没有使出全力来攻击,但从它刚才所发的攻击的威力来看,也远远的超出了自己的承受范围,若不是有这圆环存在,此时的他恐怕是要受重伤了。 除了害怕之外,我并没有忘记反击,握着匕首就要刺下去,这时却有另外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 这世上重要的,从来不只爱情。他知道,他只是需要再多一点时间,将它从他的人生刨出去。 这十几人不是别人,正是当初他从死亡谷带出来的那些人,他自然没有忘记,在这十一人中还有七个是三大势力的人。 夜深之后,4个黑衣蒙面人走在寂静的街道上,避开巡逻兵,悄悄摸到了郑府,利索地翻过外墙。 “把这笼鸡拿走,这事不能对任何人提起,否则你的鱿鱼我炒定了。”赵完松说。 不过荀庆龙既然能把这件事和自己说了,说明这件事肯定因为某种原因,最终没有成事。 王崇阳看着感觉像是自己所理解的“电梯”,不过这“电梯”居然没有任何的防护措施,连块遮挡的玻璃都没有,也不怕有人一个不稳直接摔下来。 保安部的办公室里,保安队长已经收到了报告,此时正看着桌面上的透明显示器,上面不停地闪着画面。 我头开始大了,这窸窸窣窣的声源很高,似乎是在卧室的天花板上。 托塔天王李靖一言不发,带着哪吒踏着风火轮便来到了空间飞船面前。 堂堂的妖王都是这般,更不要说凡人唐三藏了,一整个虚脱,黑眼圈都冒了出来,脸色却煞白,眼珠子通红。 大乾境内有不少野神毛神,跟脚来历不清不楚,大多数都是妖魔鬼怪变化,老百姓根本没能力去分辨。 第二天一早,秦怀道熬了一锅猪血汤,已晚猪肝瘦肉稀饭让人给尉迟宝林送去,自己用野猪瘦肉做臊子,下了一锅面条,吃的尉迟恭一家人胃口大开。 “让他们靠河安顿,和大营呈掎角之势,不得冲撞大营,否则乱箭射死。”秦怀道叮嘱道,防人之心不可无,万一是假降,杀进来就乐子大了。 云山犹豫片刻,他又想去见应无极,又怕应无极揍他!所以,他有些为难。 作为三维空间的人类,是可以推测出四维,五维以上的空间理论逻辑。但却很难理解到四维空间生物可以看到的特殊角度。就像二维空间的纸片人,永远看不到正方形一样。 至于这些与她猜测有些出入的玩家……就继续作为庞大的幌子,掩盖她接下来的行为吧。 乔氏久久才回过神,她脚步慌乱的冲上台阶,将乔鸢飞搂在怀里,又忙叫婆子去请大夫。 云山点头觉得有理,便认真跟着九歌努力学习,不出半个月他便已经掌握了五分火候。剩下的,就是巩固和打好基础。 所以要想攀上这层关系,霍南城得见到霍冷熙,而且要不惜一切让霍二爷接纳他,认祖归宗。 如此超卓的天赋,偏偏如此还慎重,也难怪他能成为青莲仙域第一筑基。 81.迷舟(一) 何必回来时,修逸正与意行对弈,两人漠漠无言,此起彼伏的落棋声却急急如雨。 “主子。”何必斟酌着词句,“她挑了另一张。” 修逸不看他,依旧忙着落子,问道:“她说了什么?” 何必瞟了眼意行,示意在这儿说话不方便。 “防着我?那别说。”意行笑。 何必清了清嗓子:“她说,这个好 九头蛇妖正得意中,认为这下这食金兽可跑不了,不想迎面就一道白光来,来不及发出惨叫声就被白光透体而过。 半空中传来三声碰撞声,紧接着,金毛怪物的身影重新出现在了原地。 几个懂军事的军官们,把自己的意见上了出来,希望对秦泰有所帮助。 轰轰轰,梁山体内立刻发出不断的爆鸣生,强大的经脉被轰断,血肉被炸塌,而白骨金刚莲疯狂转动,迅速地修复。 这时,绿萝抱着一个黑色的木匣子走了进来,恭敬的递到夫人跟前。 统治者盖亚分出自己的力量,化作一只满是炮管的怪物,它听到统治者盖亚的命令,低吼一声。冲上天空。 “你们胆敢……”巴里奥尔瞪着眼挤出两个字,普伦特稍一用力,他顿时伸舌头翻白眼,吓得警卫们不敢上前。 “迪迦,我们真的要消灭巨人吗?”路上,卡密拉问道,希特拉和达拉姆也看着迪迦。 虽然八卦掌不是铁砂掌,但只要修炼到一定境界,同样可以达到握出手印的那种效果。 甚至知道石衣异植人危害的,知道基因危害的,在大骂过那些科学家后,看着自己辛苦建设的家园,看着自己的家人,看着还不懂事的孩子,也是犹豫了。 爸爸不用再每天睁眼就制定计划了,想着自己要去哪里拜访客户,哪些单子要签,又有哪里出了纰漏,等着他去救急。 冲在最前面的里面保安被二愣子抓住了下面,那两人惨叫起来,紧接着二愣子一甩手,那两人被扔了出去。 他走的是一个单元的楼梯间,楼梯间本来已经熊熊大火,大火被许云天空间冰冻后,大火就定格在那里。 他对她并不是毫无感觉的,至少是不讨厌,亦或者是比较特别的那个。 直接窥探他的记忆,而且毫不保留,任凭那男子如何的挣扎都毫无作用。 他们这时候已经不去想她们以前干过什么事了,只担心,会不会惹到风魔或者是战神一个不高兴把他们也杀了。 丘狸的泪水终于忍不住,啪嗒一声掉了下来,百里西转身离去的背影渐渐模糊。 “妈,我知道了。”沈子墨只是淡淡地敷衍着,不管怎么样,有些事情是早就已经注定了的,不会改变。 这些有誉望的人的加入使得叛军获得了更大范围的民间支持,而此二人将在叛乱逐渐进行的过程中扮演重要角色。 危急时刻,大针蜂做出了一个惊人的举动,他直接就用右枪将连接着左枪的手臂刺穿,然后将左臂连同左枪舍弃,将被哥达鸭超能力禁锢拖后腿的左臂舍弃后,大针蜂的精神气瞬间提升到巅峰状态。 这几年参加活动,许辉的服装都由迪奥专门配置,黑色西服或者白色西服。 石勒颇感诧异,就命将石虎押将上来。时候不大,石虎背着两手,身上几乎缠满绑绳,大步迈入,随即“扑通”一声,就双膝跪倒在了石勒面前。 82.迷舟(二) 几乎是在一瞬间,车就猛地被老牛往前扯,昭昭往后跌进干草堆中。 她闻到了潮朽的草木味和风中浓成漆的血腥味,那个枯立在雨中独臂身影一点点变小,像一滴黑色的墨迹般被六把刀抹灭,猩红四溢。 一时天地寂静,昭昭听不见任何声音,仿佛与人间有了隔离。即使眼睁睁地看着那群黑衣刺客正在急速逼近,也感受不到 留给四人的时间并不多,短短片刻之后,塔尖已经完全开裂,竟是从里面走出一个血色人影来。 事情地前因后果她自己心里清楚,迎秋哥对自己一片真心,根本不可能去向巴也通风报信,唯一一种可能就是,迎秋哥盗取北寒蜂时行迹败露,巴也趁此机会骗他将我带到这里商讨成亲大事,成亲是假,巴也必定另有心机。 天气很好,烈日照下,阳光似火,虽然是大修士,但赵一山和狸花也感觉有些闷热了。 每一个高玩都热衷于寻找游戏bug,并利用bug来为自己牟利……只要不被封号的话,这个大概是顾南现在最不怕的。 赵一山说道:“过不了多久,我就会离开离戮域了,到时候,我会带你一起离开的。 天岚宗离龙须山坊市大约半日的行程,加上之前前前后后‘浪’费了一些时间,转眼就到了傍晚。 意思就是,如果不同意,那么奥克作为巴卡联盟的成员,巴卡联盟肯定是会有所动作的。 西门清楼单手一执蓝剑,吟唱罢一声长啸,气息暴起,这一刻,终不是凡铜烂铁,而是明星璀璨,星河无际,气势挥宏,大气磅礴。 穿过光幕之后,陈阳看到神秘老者往阶梯下走去,步履平缓,看不出一点着急,似乎并不知道有人在后面跟踪。 而在屋内端坐的男子,正是香山派的一代弟子,位居香山四杰之首的朱青涛。 想着昨晚,那个陆展居然如此不靠谱,‘嗖’的一声,便消失的无影无踪的,苏酒酒便气恼不已。 虽然最后那个门派的帮主和副帮主全部陨落,但天涯也因此身受重伤不治身亡。 撞击太乙山巨石的赫然是太秀山的周卓,周卓从一开始就制定了策略,尽量保证自己不被出局的情况下保三争二。 “来了一个细皮肉嫩的食物!桀桀桀……”像是怪物所发出的声音一样,声音有着浓浓的回音,在这极其安静的森林之中,显得极为刺耳。 霍沫的这番话严丝合逢、无懈可击,韵音又是惦记着“将功补过”,因此非常容易地就被说动了。 “毕业了,让我们不说再见,相信我们以后会越来越好!谢谢德州大学,谢谢老师和同学们,谢谢我的家人!”夏妍演讲完毕,鞠躬。 轻轻推开雕花木门,苏酒酒只觉得一股股温暖的气流,正从寝室里面迎面扑来了。 “走了,接下来一段时间我应该要去中国帮你探探路了,中国的一些活动还是很坑的,我给你弄点牛逼的。”赵贤敬车开到自己的酒店之后便从正驾驶的位置上走了下来,和姜浩然告别。 至于,那些镇守在府前的侍卫,根本就来不及阻止,就见几道身影从眼前闪过。 倒是慕容俊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慵懒地靠在背倚上,休憩着,不过,时不时地回过头来看着他们。 不过今天,叶离没什么睡意,困倦的感觉被刘天青吓得无影无踪了,她靠着床头,反复的想着刘天青的话,直到电话铃声急促的响起。 83.迷舟(三) 云州是个怪地方,时冷时热,傍晚下的雨到晚上就凝成了霜,偶尔还会来几场六月飞雪。 年纪大的老人说,这都是因为云州穷僻远寒,却有官吏盘剥无度、军匪猖獗肆意,太多冤魂都入了土,死也不瞑目。 小火长今年十五六,没上过战场,凭借自家老爹的官阶,兵不血刃当上了火长,手下管了十个相似出身的子弟兵。 原来贤妃惯用的软枕加了料,撕开一抖,飘出白白粉末,无‘色’无味。贤妃吓得不敢躺了,连方才枕的瓷枕也嘭地扔地上,好似都沾染了脏东西。 “喜欢,妈妈要收回去吗?”记得这些可是她送给自己的呢,当然喜欢了。 “今儿时候也不早了,儿臣也有些累了,就先告辞了,待儿臣伤好了再来给母后请安。”李鸿熠坐着,敷衍的拱了拱手,让人抬着他离开。 “拿去拿去,你们的,你们看好。”他迫不及待的把孩子扔给梨洛他们。 一人一僵不说话,微冷的空气顿时如同凝固了一般,逼人的厉害。 巫溪国太子眯了眯眼睛,嘴边绽放一抹冷然的笑,带着吞噬的意味,那目光就那么慢慢的凝在绯红的身上。 不知这段哀怨持续了多久,冷沐真只觉得很久很久,并非时间的持久,而是那段哀愁的漫长。 有这么一个可人倾城的妻子,但凡是个正常的男子,都抵不住内心的欲望。 “你们几个,好好照看着,我马上就去!”郝通走了几步,才想着钱掉地上了,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的捡钱,这才跑向镇上。 “雷克斯的实力,比马特只高不低,能在这种情况下还将他打伤的家伙,绝对已经超出普通人极限了。”张太白沉吟想到。 此时陈天翊哪里还管什么威胁,心中只有滔天的怒火与悲痛交织在一起。 包括卡西利亚斯在内的三人只感觉自己的脑海中陡然传来一股难忍的刺痛,忍不住低吼了一声并且迅速后退了一步。 我像是被雷狠狠劈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对我提离婚,一个平常不总把这些话挂在嘴边的人,一旦提了,威力何止惊人。 虽然新董事长还没选举出来,但是赵杰已经坐着轮椅嚣张的来到了会议桌的首位,他此刻的股份是在所有人里面最多的,而且已经占了大部分,可以说是没有人能够撼动他的位置。 “你还没给我唱生日歌呢。”他模模糊糊地说着,鼻子里喷洒出来的热气特别烫人,一下一下地在我额头迂回。 走走停停,到达涪城只需一日慢行,送亲队伍走了两日,上万地队伍越走越少,水土不服之故,停留在半途。这倒是给糜芳赵云这支迎亲队伍减轻了压力,从开始地一万队伍到现在只剩下三千不到,暗中防备大松一口气。 陈天翊大步离开了客房,来到了主楼里,这个时候,陈家老爷子和陈子桓正在餐桌上吃东西,她们纷纷抬头看了眼陈天翊,随即继续低下头吃东西。 “你们都不知道她昨晚气的,哈哈,太好笑了!”靳言眉飞色舞地走了过来,笑着说道。 “放心,我不会用这柄剑杀死你的,那样就太便宜你了……我向两位师兄发过誓,要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上,那就要说到做到……”白色面具下,张太白用一种平静到可怕的语气说道。 林锋双手圈成一个奇异的姿势,平稳的向着前方推出,顿时间,一个巨大的金色狮子扑了出来,一下将前方的尸蛊压在了身下。 84.迷舟(四) 湖上无风无浪,水烟雾渺,远山近水一片朦胧。 昭昭站在岸边,望着白茫茫的湖面,心绪像是阴晴不定的天。 一道道水波冲上岸石,小绻用枝上的残叶叠了几只船,放在浅洼里漂着。她觉得好玩,便又叠了几只叶子船,哄小孩儿似地递给一边踱来踱去的昭昭。 两人语言不通,说不了话。昭昭没什么童心,对这种哄 苏渚这些弟子虽然不识得鸣人,但是族长都亲身下跪,自己也就跟着族长跪下拜谢大恩。 不提这边的算计,单说夏昱与众鱼人交流,都是修炼之人,话题也离不开修行之事。夏昱有意了解水族如何施法,在水属性法术上,水族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夏昱自然想观摩一番。 姚梦云的身躯又是一颤,旋即,长长地吐了一口大气,缓缓平息着她那略显激动的情绪。 想到这里,林翼用力在舌尖一咬,腥甜的味道瞬间充满整个口腔,舌尖的疼痛感瞬间让林翼精神振奋起来了,心中顿时一片清明。 不过虽然条约并不存在但血狼寨和天星寨今后互不侵犯倒是真实。因为这是在幕后操纵一切苏哲意志毫无疑问狼疯子是不会违背苏哲意志而白玉清在认苏哲为主之后倒也不敢丝毫悖逆之心。 粗重的喘息声,成了凌翼他们房间里,最为独特的音乐,人类最为原始的本能,他们可谓是发挥得淋漓尽致。 “等你什么时候有空了,送我去机场吧,我要回家。”终于,黄金利一擦强忍留不住的眼泪,生默道。 “哼!现在大敌当前,你们却在这里无事生非,对得起死去的同门吗?”项冥大声说道。 在大敌压境,没有首脑统筹的情况下,的确是要避其锋芒。但只要总部的干部们到位后,这种尴尬的境况就可以彻底得到改善了。 刚出浴房,沈幕雨见看见头发还有些湿润的乐儿正坐在门口的沙发上等自己。 毕竟,此刻龙腾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而妖兽山脉的妖兽,就直接交予猛仓了,遂于这些是自己前辈的图腾继承师高手,龙腾是绝对相信的。毕竟,他们也没有必要欺骗自己,而且他们的实力,也需要自己去帮他们提升。 望着对方连躲闪的意思都没有,顿时,紫燕眼光中绽放出一抹得瑟的神情,手中的长剑,毫不犹豫地就这样贯穿了对方的身体,就这样淡青色的长剑,从那妖异男子胸前的丹田处,刺开,一瞬间便刺破对方的胸口,贯穿了。 恰在此时,岳毅的电话突然响了,接通了电话,居然是之前安排回去改写剧情的那位剧作家。 男子不由轻笑出声,摸了摸她的脑袋,走上前,从她脑袋上方拿下了一片叶子,笑道。 直到岳毅领着孩子走远,男人这才缓过神来,整理衣服又恢复了人模狗样。 秦雨皱眉看着挂满衣裳的衣柜,怎么他记得昨天还只有他自己的一件衣裳的,怎么今天满柜都是衣裳了? 与此同时,叶沫的名字也红遍了整个高中,现在只要是s高的兴迷们就没有不认识叶沫的。 对面村子里的男生也是不甘示弱,立刻就有两个男生冲过来包夹。 更恐怖的是,这神念阵法,能感知人心中的恐惧,所以在梁浩担心的时候,会感觉到巨大压力,在因为未知而动摇的时候,会感觉不断的变冷,让他主动停下脚步,因为畏惧而寸步难行。 85.迷舟(五) 宁王府占地甚广,将峰峦湖泉一览入怀。 昭昭由侍卫领着回了岛,刚下舟,便遭黑布蒙了眼,稀里糊涂被塞进一顶小轿中。 她不解,问道:“这是做什么?” 轿外的侍卫解释道:“路远,姑娘脚力弱,耗时太久,还是我们抬着走的好。”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昭昭笑了笑,哪是嫌她走得慢?分明是 李逵一路上靠这个招摇撞骗,无人敢惹,也没有什么戒心,见吴用问起,就自豪的讲起了自己是如何认识张三,张三又是如何两次送自己银子的事情。 奋力拍动几下翅膀后,白马不得不落下地来,它的一只翅膀,已经在刚才的战斗中,受了伤,正是在中年男子逃跑的那一刻,变异大猩猩得以全力攻击它,尽管只是短短的两三秒时间,还是击穿了它的一只翅膀。 看过从远方传来的实时视频通话后,其中一位领导沉声对着大荧幕上的人问道,等那人点头之后,大厅里的几位领导,互相对视几眼后,脸色都阴沉了些。 郝宇不会想到,他们这些人刚在山林中落脚,就会遭遇攻击,而且对他们发动攻击的敌人,还是他们很熟悉的石头怪物。 “是,是。”几个随从毕恭毕敬,竖起耳朵,目不转睛,紧盯先生手中的桑枝,生怕遗漏半步。 而导演的存在感,就低了很多。许多电视剧,都会请复数的导演来执导。 这两人天天跟在她身前伺候,不至于和其他人一样,在她面前太拘束。 回家后的边远航,摸了摸自己还剩下三分之一的工资,心头的无奈更加明显了。 谢知微微一笑:“好。”这事她不方便出面,她能留拓跋贺孩子的命,不会留拓跋贺的命。 王重阳误刺断龙石的机关,整个古墓都发出了扎扎的声音,仿佛就要山崩地裂。大伙儿都吓了一跳,赶紧远离古墓大门。 如果是以前的李雨蒙,肯定已经一巴掌抽了过去,但是现在并没有。 如果继续按照往年这样评定的话,剑卡师协会绝对是妥妥的炮灰一名——死无葬身之地的那种。 那老师想说点什么,却发现连本该谦虚的回答都说不出口,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他们离开。 黑皇的心思是众人中最为翻涌的,不过隐藏的也是极好,就是有点走神而已。 但是想了想自己好像一直都没有占过便宜,竟然一言不发的转身走开。 桑远终于明白她为什么动手了!不是为了她的头发,而是因为那孩子伤了桑榆。而且那孩子不敢告状,怕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很多人都调侃赵玄,只要你所在的年级有赵玄在,那你的学习成绩就算是再垃圾,也不用怕成为垫底的存在。 “沐儿,你感觉怎么样?”池煌坐在床边,看着苏醒的云紫沐问道。 而且若是一般人,即便是南宫明的同学,也不可能被邀请来参加宴会的。 如果这件事陈四海不管的话,以后还怎么在外面混?在一帮手下的眼里还有什么威信? 蔷薇的问题一下子把苏牧问住了,轮回是地球产物,或者是天外陨石制造的心核也说不定,然而蔷薇说的没错,为什么地球人只能当做玩家,而蔷薇那个世界的人却能成为轮回神灵? 萧逸风正坐在自己的座位上无聊发着呆的时候,秋玉莹走了过来,敲了敲萧逸风的脑袋。 86.迷舟(六) 走不了。 昭昭合上角窗,挑眉看他:“专挑这种地方困我一晚上,你是怕我这个人证临时跑了,还是怕我被人捅阴刀子死了?” “把人想那么坏做什么?”修逸反问道,“醉了,懒得动,就让你来了,不行吗。” 昭昭想着,你要真是醉过去才好,躺在脚边不言不语的,乖得很,最好是被掐疼了也不醒。 “ “怎么?就凭你们两个?”两人见恶风如此轻视他们,就叫嚷着要与恶风比试比试。 其实,想要阻止任何人缠着你都是非常简单的一件事,轻而易举的就能甩掉。但是呢,机不可失。不如趁机做个实验吧? 此刻于秦钢口中被视为杀手锏的最后武器不是其它,正是作为升阳帝国兵种火箭天使的第二技能“瘫痪鞭”。 寒风萧瑟的霜冻阵地前,已经是第三次冲锋的程凯正指挥着自己的部队做着最后的努力。 “你们来啦。走,我带你们先见见教练。”见到庚浩世他们,甄夫潜笑呵呵地说着。 虽然机器人队的平均身高在185以上,但只经过了三场的比赛,天诚理工大学校篮球的队员们就已经掌握了如何和这种高个球队进行较量的方式。 听完陈锋口中这番语气坚定的话语后不由轻叹一口气,通过近日来的一段时间相处基本已经摸清了陈锋为人处事性格的巴拉克知道,有了这句话在先,现在就算是来十头牛估计也没办法把陈锋给拉回来了。 迷糊脖子上挂着望远镜,猫在烂尾楼不远处的树林子里头,听到耳麦中的对话,拿着望远镜死死的盯着面包车,等面包车离进一些后,迷糊看到面包车内的生面孔,眉头微皱。 “死胖子!你给老娘认真点!”于曼曼拽紧拳头,怒视着庚浩世。 这白骨巨爪和易景璇的白骨魔爪功同出一辙,但是且更加的魔气,更加的霸道。 杨浩轩两人顺眼看去,只见钱辉倒在地,而野狼则拿着枪指着倒在地的钱辉疯狂的大笑着。 “放心好了,羽境带他们撤离,我们俩拖住他们。”秦天拿出沙漠之鹰说道。 而这里,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该是“封印骨地!”三大禁区,之中的一个。 不止如此,先前就说过,这俩人的全球旅行什么地方都敢去,且他们去的那些地方,要多偏僻有多偏僻,要多危险有多危险,经常是在深山老林里钻来钻去的。 ‘这个是我的儿子,你的外孙布拉德利,这个是我们的大管家萨亚,这些是我们的护卫’艾琳诺指着这一圈人介绍到。 先是击杀了他们剑族辛辛苦苦培养的地魔刺客零幽,之后竟然又杀死他三个儿子,其中一个还是亲生的。 “我想知道你来明星学院的目的。”洪翰霖眼睛一直盯着韩杨,想从中看出点什么来,可韩杨始终一副邪邪的笑容,根本看不出什么。 “没错,就是跟他有仇,那家伙当初在考核的时候耍了很多奸计,害得我无法考核通过,幸亏赤练山主慧眼识珠,把我单独招进了赤仙山。 “算你有自知之明!咋又不让打,走又不让走,你究竟还想干什么? 但就在两物相撞的同时,随着韩杨斩下的路线处发出物体被撕破的声音,随着这声音的无限扩大,一个巨大的黑洞出现在韩杨面前,瞬间将庞大的雪球吞了进去。 87.迷舟(七) 昭昭没进过府衙,但她听小多说过,衙门分为内外中三堂。 大堂是公开审案,二堂是私下预审,三堂则是审理机密要案的禁地。 眼下她应是在二堂。四周无人,几个小吏把她按在刑凳上,用绳子将她的手脚捆了,却不着急落杖,面面相觑,似是在等什么。 外面响起一道脚步声,来人是通判的师爷。他瞟了小吏们一 梅儿已经被她打发离开了,所以说,她就算偷偷吃肉,除了男主,谁也不会知道。 “看来这里的主人,似乎很喜欢收集长剑呢。”莫尘微眯着眸,从那道道长剑上扫过。 也是因为这样,她可是忍受着寒冷在水里待了好长的时间,可冻死昨她了。 花颜这才明白这个男人是多想要一个孩子,过去怕是因为她的原因才憋着忍着吧。 乞丐看看水伊人又瞄瞄那只纤细的手,依依不舍的放开,低垂着头,默默伤心去了。 见水伊人真的不让他靠近,委屈与怒火并发,让他憋闷的心烦躁不已,大手下意识地在自己那处蹂躏了下。 枫林的景致果然很是不错,因着她们来的时间并不算早了,地上已经铺上了一层厚厚的枫叶,徒脚踩在上面,就会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 那一句软软糯糯的阿笙可不是在人前那种故意而为的语调,而是一种无助的时候向自己最信赖的人所发出来的带着依赖感的语调,陌南笙只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逆流而上,然后直直的冲向了大脑。 但,钟星月的炼丹炉毕竟不是寻常炼丹炉,若是寻常炉子,在这样的碰撞下,怕是已经报废了,但这只黑炉子,虽然是丑了一点,但却是没有受到丝毫的损坏。 男人的手颇为自然的环绕着她,他的衣上,此时带着些许茶香,淡淡的,很好闻。 巨金怪再次加速,躲开直冲熊的攻击,冲破喷射火焰,流星拳再现,这次的目标是甲壳龙。 你别说。还真是这么回事,我俩从床上跳起来一翻兜就证实了,现在裤兜比我俩的脸还干净,一个钢镚都摸不出来。这下,别说买俩水壶棉被送苍蝇做贺礼,就连吃饭都成问题了。 “浅葱市?那儿不是已经是我们的地盘了吗,怎么又有人捣乱,火箭队,还是精灵联盟?”黑洞有些诧异。 两只龙蛔和我们在坟头岛所遇到的不同,力大身捷,又极为聪明,看我和铁勇冲了上来,尾巴一摆就冲到了海底,身子扭动几下立刻钻进了地下的沉沙淤泥中,开始猛然搅动起来,把水整个给搅浑了。 两个老太太先是一惊。然后便是转身想跑。突然。一个老太太停下了脚步。然后猛地掏出了手机递给旁边的老太太说道:“你帮我录下來。我家的后半辈就靠这一下了。”说着竟然不进反退朝着陈星的车冲了上來。 米可利不仅是顶尖的协调大师,更有着巅峰天王的实力,距离冠军仅一步之遥。 逍遥子说着也从房顶上跳了下来,脚还没有落地,就使出了一招“千里黄云白日曛”。他手指一扫,剑气打在熊倜前面的石板上,腾起点点泥土。 旁边张大东等人看着两人之间的交谈,一直都没有插嘴,不过三人的想法却各不相同。 突然间,从屋顶上飞身下来了两个大和尚,正好落在了吴风的面前,离着他大约有两三丈的距离,这两个大和尚就是刚才法通大和尚身边的两个弟子,各有四五十岁的年纪,两人手中各执着一把戒刀,拦住了吴风的去路。 88.迷舟(八) 那日,昭昭死里逃生,何必就说过此事跟意行与崇绮有关。 “七殿下!”游明挣开何必,扑倒在意行脚边,“下官平白无故遭此污蔑,您万万信不得啊!” 意行拿起那张信纸,在游明面前晃了晃:“可上面确是你的字迹。” 游明咚咚咚磕了三个头,慌忙解释道:“字迹可以模仿!有人蓄意陷害,自会备好一切!” 此时的叶欢惊呆了,虽然老刘的修为只是渡劫境,而且看样子这辈子似乎是无法在晋升至涅槃境了。但就是只有渡劫境的老刘却是能够将自身的灵力操控数百份,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四月,刘峰在夏宫里陪两位皇后待了整整一个月,这才开始处理军政大事。 从柳志儒的嘴巴里面,凌立这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虽然不存在修仙者,可是却有修炼者。 “好啦,你的事情我也知道一点,安全第一。走吧,出去吃饭去,今晚我们可得要好好喝一杯。”霍都听了,也最后吸了一口,把烟头丢了下去,然后搂着夏童的肩膀,两人一起走了出来。 说完,叶欢示意刘超陪张慕涵到店里面去。并使给刘超一个你懂的眼神。心中想着,做兄弟的只能帮你到这了。 柳红叶也是眼皮直跳,脸色从未有过的凝重,所以他第一个带头答应道。 “嘿嘿,老婆,我手上可是沾着你的液体,难道你想我把它弄到锅铲上面去吗?”夏童见了,立刻就闪躲到了一边,带着笑容说道。 本少妄加猜测,令尊若是知道你的遭遇,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势必要向邪神宣战。 东宇碑上,商逆名字后的数值已近二百万,但是天宗心派来的使者却依然表现得十分淡然的样子,在他看来,商逆不可能活到最后,必定会有其他真仙境强者追杀,影响不会太大。 因为只有渡劫境界的强者,在渡劫之前服用下灵露天道当的话,那么他渡劫成功率就可以提升百分之五。 顿时,后面所有的国家元首,纷纷将脑袋磕在地上,然后将额头紧紧贴在地面上,一直到唐逍炎离开后,他们都没有起身。 天空,大地,海洋……世间万物都泾渭分明,不会入侵一分一毫,这就跟白羽凌的幻想世界一般。 而要是一直这么炼制下去,在扔到这个阵法里转换,那未来这个空间里的灵石,会发展那个摸样,也将会超出他们的想象。 不过,我刚ォ也梦到好多月票了撒,醒来后却不见踪影,顿时恍然若失…!。 要是搁在外界来讲,就凭着这两道阵盘的对冲,那绝对会把那亿万里之地,轰的支离破碎,可在这里面,却是仅仅引起了一番剧烈的空间震荡,就消失在无形之中。 不过,总体说来这种情况,则是非常稀少,但是不管样,发生过的次数还是有的。徐剑星妙语仙尊,不会那么的倒霉。 烈林轩驾驭着血翼飞龙落在白羽凌面前,白羽凌忽然飞身一跃到了三米高的房顶,避开了吹来的狂风沙尘。 反观自己战阵内,除了玄冥阵算是以武器形成统一之外,其他都是各自使用不同的超能量,虽然组成了战队,却彼此并不能形成合力的效用。 北疆一处庄园中,王后仪态庄严盯着跪在地面一个幽卫,冷声吩咐说:“罗聪,现在交给你一个绝密任务,若是失败,便自行了断吧”。 89.迷舟(九) 【上一章在第二卷,还没调回来】 梁惜看穿昭昭的心思,合上扇子:“你要提前囤石料木材?” 重修河道用料甚巨,石木的价格往往会随着买入翻个三四倍不止,正是低买高卖的好时机。 为防止有人囤积居奇,河道衙门特意把采买的差事分摊给有实力的商人们,让他们拿着下派的饷银去采买。 商人们怕被 阿发经过那一次深刻的教训后,常常记得把鼻涕揩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没得鼻涕揩了,也就再没有鼻涕虫的烦恼了。 浦百万用话语激怒了张虎,张虎挥动青龙刀大叫着:“金贼,不关你是谁,今日拿命来!”催动胯下的战马冲向了浦百万。 就这样村民们开始祭拜这位神出鬼没的光明神,根据几位渔民家中的神牌,村民们制作了一个更大的石头雕像,还合资修建了第一个光明神神庙。 狼宏翔眉头皱起,他听不懂这个王家少爷说什么,但从他那眼眸中却也猜出这是想要强占,以王家少爷的身份,或许在他看来,自己能够对狼宏翔如此和颜悦色的说话,就已经是对狼宏翔莫大的荣幸。 龙昆也告诫自己,既然你龙忠不想说,我也不勉强,你有你的生意经,我有我的关系脉。 只是狼宏翔自己都开口了,他也不好拒绝,心中顿时恨不得将林正辉几人活剐了,要是诚天皇等人怪罪下来,他可就不好受了。 沈毅像是命令一般,对方恒说,“把夫人带走!”他以为方恒是府里的警卫呢,对人发号施令。 而陈博像是比常人多有一双后眼一般,根本就不会头看,直接起腿向后蹬去,如神龙摆尾一般,只见后面又到了一片。 老板似乎早就算好了,立即道:“一共用去了一千一百四十五两金币,零头不算。”说罢脸上的笑容更浓了,似乎他这不算零头的举动很伟大一般。 在金融研究圈,如果助理喊分析师为老师,那就是很尊敬领导,喊老大或者某哥的,也是很亲密的关系,如果喊的是老板,关系大多就比较生疏了。 想到这李一舟的心里面顿时平衡了许多,自己的妹妹身上有娃娃亲,所以和电话里面的那个男人肯定在一起不了多长时间,既然在一起不了多长时间那自己还担心什么。 孩子起身在附近找了找,有蹲下来在那淡蓝色的浅水中摸索了好久。 这次陈白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迅速的后退了几步然后凌空一跃。一套招牌的仙鸡亮翅,口中高喝一声“鹤翼掌!”然后扑闪着胳膊就朝着方海冲了过去。 人家两人家庭美满相爱的很,在陆雅看来,陆之行就是个多余的。 而第五位证人,便是刚才的王二麻子,王二麻子刚被抓来之时,也是瑟瑟发抖。 她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事情,之前她可是不喜欢接话的,但是林霖这个家伙,总是喜欢嘴欠。 “你那一千两银子哪里来的?”罗坤掂了掂,一旁带血的指枷问道。 霍母还是拉着一张脸,跟霍司夜一直走到一个清净的地方,就开始训斥。 白金子时此刻感觉自己浑身全部都在冒冷汗,而且肚子特别特别的疼,尤其是自己从高空落入海洋球的那一刻,就特别的疼。 正在喝汤的宫明溪差点被呛到,今天宫父对她的态度太和蔼了,之前她因为私下对付苏乐差点搞砸宫父的事情被他劈头盖脸一顿骂,这会儿还有些承受不住。 90.迷舟(十) “用完我就走?” 修逸将棋子丢回盒中,语气冷淡:“要走也得先回去,你家人还在府里。上来。” 昭昭站在马车下,攥了攥拳,不言不动。 夜风寂寂,吹得地上的残枝败叶一片沙沙声,大牢中的哀哭穿过层层大门飘到两人耳边,像是飞虫在嗡嗡叫。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终究还是修逸先开了口:“你怕我 那是连续不断的如撼山的声响,估计,是两个控魂六叠程度的人在打斗。 “嗖!”就在这时,一声刺耳的破空声由远及近,眨眼间便到了近前。再看,竟然是一柄长长的黑色长枪化形。 这个时候乃是寒冬的天气,北方本就寒冷,而且刚才船身摇晃,赵显身上沾了不少水,风吹之下寒冷无比,不过这个时候,顾及不了太多,赵显毫不犹豫的把这一身显眼的衣服脱了下来,扔在一边。 背着一个破烂不堪的大包裹,里面不知装了些什么东西,看样子,不工不商,四不象倒象个叫花子。 我的意念回到了现实,手上,多了一个瓶子,其上,有着几个字:“回血伤丹”。 我偷偷的看了眼柳昕,她也有点呆呆的看着沈铎,而后朝着我耸了耸肩,大概也无法解释沈铎这样怪异的行为吧。 刘德将赤霄剑拔出剑鞘,锋锐的利剑释放出一道寒光,刘德将赤霄剑竖起,展示在自己的面前,用手轻轻抚『摸』剑脊,感受着这柄宝剑的冷冽的兵锋。 军队离开了,向着战场和死亡行进。只有极少数老兵做好了迎接一场血腥战斗的心理准备,但他们也未曾想到,这场战役居然持续的如此之久,打的竟然如此艰难。 面对这样的危局宇流明虽惊不乱,感受到对方双戟之上传来的力道越来越大,只见他握剑的右手手段轻轻一抖竟是瞬间将对方的力道消解了几分,那蓝本弯曲到极致的剑身亦是随之伸直了几分。 如果说大汉铁骑是独孤求败,是一种寂寞的话,是一种没有对手的遗憾。 山脚下是一座平台,颇像卓城的定天台,定天台已经很大了,但是这张台子要比卓城的定天台大出千百倍不止,平滑如镜,皆是一块块一丈长宽的同色石块砌成,严丝合缝,单说手艺,比卓城的定天台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轰!不过,就在秦牧得到三枚生死灵果,正打算继续收取时,一道极端阴狠的精神波动,陡然席卷而来。 这最后的结果,可谓大大出乎场外大部分观战者的意料,都一个个惊异满面,看向月乘风的目光,转变良多。 对于如何处置程重珞,一开始,长孙润、刘审信和樊桂植,只想详细列明程氏父子的罪状,押解程重珞回长安,以待皇帝陛下亲裁。 象妖王与狮妖王的威势都不凡,但是他们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在这么多元神大修士面前,即便他们战败两位元神大修士,也没有可能赢到最后。所以,他们都有心准备逃了。 说这些只是想告诉大家,纵观世界目前的历史,新兴大国与老牌帝国之间的权力交接莫不是伴随着战争,并且这是一场几无可能避免的战争。 “你就是狼主传信所说可以解烂舌散剧毒的那位少侠?”声音祥和,不闻戾气,就像是个德高望重的邻里长者。 柳道飞微微打量了一眼这名义上的师母,虽然一身职业装束显得挺干练的,但终于没有那种应有的气质,那上挑的眉头和紧抿的嘴唇怎么看也显得太过刻薄。 91.自渡(一) 众人缄口,又把目光挪回修逸身上,想看他的反应。他依旧漠着脸,像是没听见昭昭的话。 “昭昭儿,怎么说话呢……”虞妈妈笑着拉过昭昭的肩膀,对修逸笑道:“小公子,你既是昭昭的朋友,不妨去里面坐坐……不要钱的。” 见修逸没拒绝,虞妈妈吩咐姐儿们道:“呆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位小公子请进去。” 她对于那方面的事情可以说是白丁一枚,一些常识还是最近研究教育片学来的的。 马瑞轩确实是个聪明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越是这种有本事的人,越不会无缘无故的帮助别人。 “不行,现在回去便会功亏一篑,你看到天空中这些圆石没有,要是我们不去把这东西给破掉的话,天龙城马上就会被攻破。”陈锋道。 鲁智深此人一直就是一个善良的人,面对雪国军的如此恶性,当场就不干。他立刻返回营帐中,收拾好细软,扛着禅杖就跑出了雪国军营。 就在阿瑞斯烈焰烧到项宇的身体的那一刻,阿瑞斯烈焰与项宇身体上凤凰火焰竟然产生了共鸣,身体中的凤凰蛊被彻底激活。 “不用那么麻烦,能住人就可以了!”见对方一本正经,李永乐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道。 “谢谢你锋蝶,刚才你那一枪,彻底改变了我命运的轨迹,谢谢。”秦力诚然,稍息立正,庄严来了一个军礼。 有这样一个主人,孟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应该感到悲哀,对方与她相处这么久居然还不知道他的职业。 杜家和张家在王都之中可以说是极为的出名,两家皆是炼丹世家,也都是开药店的,所以你来我往,明里暗里的战斗更是数不胜数。 “暂且给了他们又有何妨?等我查清事件的真相后,要么白家强势崛起,要么,我们被最终覆灭,去吧。”无眠老者浓重的一笑。 曹洛得意的大笑起来,唤出来的才气刺客立即冲向陆鸣,爆发出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将陆鸣给锁定住,让他无处可躲。 张天赐取出一张纸符,裹在寻龙尺的探针上烧了,然后收起寻龙尺,和金思羽一起下楼。 “好,你带着鬼童子先退,我断后!”张天賜也不再坚持,下令后退。 只不过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北汉国这一带是处于北亭大陆以北比较偏僻的地方,灵气相对来说并不是很充裕了,金丹期突破元婴期的屈指可数。 北吕王后又说了几句见天娇倦倦的样子,方才醒悟慕容冲还在内殿等天娇回去安寝呢,便不再说话,樱桃和青桃一直候在一边,见状引她去西偏殿休息。 “各位,赌博的时刻到了。”洒然一笑,王动点燃一根烟,看着大屏幕的眼神满是疯狂。 一截巨大的石柱从天空落下,对着明川的脑袋眼看着就要将他砸成肉饼。 凭猎人执照便可以在世界任何一个国家行走,在不违反该国法律的情况下,不受所在国的管理。而且如需该国的帮助,该国将无条件给予支持。 未知因素已经按耐不住了,如意料道理,当水面炸起,池塘里甚至泥土之下的存在都会惊动。 可是现在这种美妙的滋味被打破之后想要重新进入刚才的那种意境几乎已经不可能了。 曲天歌从晋王府回来,天色才刚刚擦黑,大约是晚饭随意囫囵了两口就回家了。 92.自渡(二) 天晴日暖。 院中的猫儿们像是会动的蒲公英,走到哪儿毛就散到哪儿,飘在空中跟柳絮似的。 昭昭来时,虞妈妈坐在太师椅上打了个喷嚏,鼻子痒得厉害,还是不舍得丢开猫,凶巴巴地骂道:“明个儿就把你们毛全剔了。” 她是不会剔的。昭昭太懂这个四五十岁的古怪女人,她宁愿一天打一千一万个喷嚏,也不会 麻雀是真没多少,洗干净的竹筒就像杯子一样,放两个麻雀刚好。 雪亮的刀光刺痛了秦妧的眼睛,她吓得尖叫了一声,本能地往后躲。 “父亲大人,父亲大人,抱抱。”一进家门,丫丫就是蹦蹦跳跳冲了上去。 几个呼吸不到,冷尘的‘地’字剑上陡然传来了不正常的爆裂声,旋即被冷尘蕴养多年的武道仙兵‘地’字剑竟是已经绽放出道道裂纹,随时可能真正崩碎。 第二天一早,被请来的五位高道已经坐在了白云观的大堂上,安心的等着官方人员的到来。 热武器再厉害,对上玄幻侧的总会被削弱一点,不能像使用法术那样,“言出法随”,说啥就是啥。 天下龙脉大多依山伴水,以山为其骨,以水为其血,只有长江,一河独大,自成一系。 尬聊结束之后,两人便重新的陷入了沉默之中,这样情况两人都还是第一次遇到。 因为看不透葛洪的深浅,所以李元鹏准备用这样的方式,探探他的底。 从她以往每月回家的日程来看,昨天,是她最可能回家的一天。那天她的工作基本没有任何安排,再是周日,是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妹妹休息的日子。 跟精灵作战就得挡的严严实实的,一点缝隙不能留。他们抓机会的能力堪称怪物一般,盔甲的任何一点缺陷都会导致死亡。 明月雪沉默,美眸散现晶莹的光芒,有一道道符纹弥漫,一双玉手不断掐诀,出现一道道印记,被明月雪打出。 温璃却还没有进去,而是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竹蜻蜓……她刚才特意收好的那个。 “弟弟,咱妈呢?怎么一个下午都没看到人影,她平时这点不是喜欢待在家里看电视剧的么?”宣娘喝着花茶道。 她是一个经纪人,一个还算是聪明的经纪人,明白自己的工作是什么,对迪叙不愿意提起的身外事,她不说,她不会多问一句。 可是现在,面对秦梦雪与他情比金坚,他却有点儿怀念自己什么都不记得的时候。 “该死,此子竟然一直在研究此阵。”陈青天脸色很不好看,阴沉的开口。 那破裂的声音越来越大,周围的风也越来越大,薛枫他们赛车由于引擎受损加上多次急停,此时已经是有些不堪重负,开动的速度也比之前要慢上不少。 不然奥月也不会这么着急的来测试那个机子,如果乖乖的等几天。甘会在自己启动的时候只把那些堆在地下室的物资传送过来。然后拉莫再过去去修理那个倒霉玩意。 “你是何人?”擎天巨兽皱眉的看着眼前的男子,刚刚没有注意,没想到这男子竟然能够从自己手底下夺人,还有那眼神、眼眸,让他不自觉的内心发颤,这个男人到底是谁? ‘收到,那我就放心了,我怕有些事让他知道了,他会发疯受不了,x教授知道自己是被创作出来的虚构人物后,接受不了这个现实,直接导致自己脑死亡。’唐毅墨同样以眼神回应。 93.自渡(三) 夏夜的风夹杂着草木味和泥土气,路边田沟里的青蛙呱呱叫着。 修逸语气平淡:“我演什么了?” 昭昭嘲道:“你何必装模作样?听他说起你,崇拜你,你是不是很得意?” “你未免把我看得太低。”修逸道,“我不装穷,难道要亮明身份,让他与我相处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见昭昭还是一脸不痛快, 得到了充足休息的比企谷八幡一点意见也没有,倒不如说很赞同。 “洛罗,准备一下,我们就回秘境去吧。”艾薇自然不知道路扬心中正想着如何惩罚自己,无奈地摇了摇头,对自己的侍卫吩咐道。 对于什么奏欢迎乐,礼宾乐,仪典乐,之后再才能签订盟约,签订完之后,还有欢送乐等等的仪式,禄东赞感觉有点头大,不过,看到唐国这么郑重其事的样子,倒是让他的戒心,又减弱了几分。 大汉是古代封建社会,白凌玲虽然平时看起来聊得开,内心更偏向与传统,在固有是思想里对“名节”非常看重。 说着郭凤便伸过手来,想要将李更云手中的酒坛子拿在他自己手上,于是他找了一个庆祝的借口,便告诉了对方自己想要喝酒了。 “你的要求我可以答应你,不过我有一个条件,这条件师父没有说,但他肯定也会赞同我的。”李梦没有说条件,就已经把御天尊者这尊大神搬出来了。 接着,雪之下雪乃与比企谷八幡都看向材木座义辉,想知道他是用什么方法来提高由比滨结衣这种超凡的料理才能。 对于打架这一类的需要暴力解决问题,冤鬼是白凡最喜欢用的鬼奴。 林婉瑜这会儿确实有些惊喜,原本李更云并没有答应她什么时候成婚,只是说保护她,但如今李更云已经同意让皇后赐婚,这么说来,今后她就要正是成为李夫人了,想到这里她也是偷偷地笑了起来,然后跟着贺进离开了。 既然李更云如此肯定,宋青也想到了,他肯定已经想好了万全的计策,否则不会如此打算,以区区一千人去攻打有两万人的显扬关。 “到底是怎么回事!?”林云和血蝶对视了一眼后,目光中都流露出一丝不解。 “哧!”一声轻响后,这块顽石整整齐齐的被剖成了两半,切口处整齐划一就像菜刀切豆腐一般的整齐。 勇士一号是这支部队的先锋军团,负责在前方探路,所以在查探到前方的情况之后,立即就会通知指挥车这边。 “吸……”周围顿时泛起倒吸冷气的声音,众人暗自咋舌,对他们来说武君都是仰望不可攀的存在,更何况人间巅峰存在的武圣了,一时间人们看那青龙山的眼中更是满含敬畏。 “长江收到,勇士一号请讲!”听到步话机另一头传来的声音,铁兵立即回应道。 松软可口的米饭、烤全羊、烤骆驼都是压轴的主菜,菜过五巡,众人都吃的淋漓尽致,吃完了主食,自然就是饮料了,咖啡、点心、红茶,李宁宇选择了咖啡,而端佟等人都选择红茶。 “跟我来干嘛?害怕我被杀吗?”邱少泽一边吐着烟圈,一边说道。 有困阵,幻阵,迷阵,雾阵,都是非常粗浅的阵法,也没有什么杀伤力,但是,一旦陷入其中,想要出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几乎是在这一瞬间,何不为终于气力已尽,他感到眼前一黑,仰面栽了下去。 94.自渡(四) 小多面有愧疚,昭昭却没怪他。正要转身拿钱,隔壁门却开了。 修逸走出来,淡淡地看了眼小多和伙计们,问:“怎么回事。” 都是男人,小多在他面前拉不下脸,动了动嘴唇,没好意思吐出半个字。 “没事。”昭昭护着小多的面子,转身回屋拿银票。 未等她出来,外面的伙计们就大声谄媚道:“谢公子 无痕想要动手追杀,可是看看身边的洛枫,无比的虚弱,还是保护洛枫重要,更何况面前的宋霖也是巅峰地皇阶的强者,就算是自己想要追杀,也不能在短时间内击杀掉。 去了国外,今年少了路菲菲,路凡坐在沙发上,总觉得空气中有股寂寥地气息,“不知道菲菲怎么样了。”路凡突然兴起,想打个电话慰问一下远在国外的妹妹,然而。 “貌似忠厚,但双眼狭长,鼻翼深陷,是个睚眦必报之人,他要掌管天门雷家,雷家必定衰败。”沈屠继续说道。 保持抬眼望天的姿势,只有一息,石明宗又动了起来,左右看了看。 “我犯的错,我自己承担,我不会连累你们的。”蔡八健拍着桌子大声道。 此刻,整个大地上处处都是山洪滚滚,浪涛连天。而且,有越来越多的山头被淹没在汪洋泽国之中。每天那哭声叫声依然是凄惨之至,不绝于耳。 “这座湖就像镶嵌在山间的一颗巨大翡翠一样那么漂亮,不管看了多少次都觉得看不厌呢……”岳琳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窗外,感慨地赞叹道,眼角的皱纹显得深了许多。 “断魂,为什么,你要杀我……”她朦胧中不知道自己是否问出了口,只是,恐惧最终还是令她臣服。 冰兰和苏慕禀明国王,借到明珠草后即刻出发,营救娜兰。沿着天空之城的银河一路前行,越过国界,就到了梦之城的东荒山了,事情到目前为止还算顺利。 可以说,只要稍稍深入山脉内层区域,就随时可能出现相当于武道三境,甚至四境的凶兽。 “这是当然。”墨居仁暗自回应出声,正准备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 而王芸确定曾老师能拦住李德利以后,立马掉头,去扶王德宝起来。 仔细感受了一番,陡然,宁荣荣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自己的魂技改变了,跟原著当中的魂技不一样。 “你不用想着跟以前一样,求求我,扮扮可怜,我就放过你,我今天就得让你长长记性。”他又咬上她的耳朵,故意咬疼了她。 在恶魔城决定连续攻打多个势力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倾巢而出的准备。 对于老一辈的人而言,他们或许不那么在乎财富和权力,但更在乎面子与尊重,齐北寒对他们纳头便拜,显然是赢得了好感。 到时候再坐观局势,若曹刘争雄两败俱伤,那孙权就有一线生机,可以从中渔利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他李明又不是那种拿人血染红自己顶戴花翎的酷吏。所以,就别扣留王德宝,考验人性了。 眯着眼睛看着被弹开的大妈,罗亚还真想不到其有这种壮士断腕的勇气,要知道撇去一条臂膀的决心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有的。 “我明天出去看能不能找份工作”。刘倩倩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过来。 全都拒绝了,当夏秋知道这个结果之后只能微微摇头,现在也只能在报纸上面登招聘广告了。 95.自渡(五) 两人隔得近,昭昭能闻到修逸身上的沉香味,她没好气道:“你这机会未免给得太早。” 天下哪有白收徒弟的师父?昭昭如今连字都认不全,身上的银子也不够多,拿什么打动席应真? “嫌早?”修逸轻轻笑了,“那你别去。” 这是赶鸭子上架。昭昭暗骂自己又偷懒了,说好要学着识文断字,结果到现在还没开动 没错,就是暗灵珠,这颗让魔宗宗主魔道子都垂涎的东西,让李天通都惊讶的珠子,此刻,第一次被林羽用出来了。 入夜之后,菲德和阿娅娜又再一次潜入到黑夜之中,沿着屋顶去到赛琳娜的家。赛琳娜正在屋子里收拾东西,对方没想到菲德会再次来到这里,她立即把门关上,也没有过问菲德身后的阿娅娜。 “既然如此,皇后,你可以暂居其他行宫,这后宫由我们处理就行了,愿你保重好凤体!”连生宽慰道。 阿维还想推醒睡在椅子上的范,原铁墙骑士团团长福克纳便让身后的年轻手下给范披上一件保暖的围巾。那个年轻的手下有几分面熟,阿维还未看清楚对方的样子,对方便已经从包厢退了出去,拉上了木门。 “哼,朕立刻写道诏令!”红环眼神一狠道,陡然把虎符拿在了手中。 于是等他们这些语言并不是非常熟悉的人落地之后,一场死亡之旅就开始了。 “这位先生,你家里孩子也生病了?”见同是天涯沦落人,杨雪华马上问道。 随后的事情,大家就都知道了,世界政府开启了世界巨炮,对着恶魔战界联系的轰击了几百下,成功的解决了被困在里面的人类,虽然绝大多数人并不知道世界巨炮的存在,只是知道恶魔战界破损,然后里面的人就出来了。 “哼,你天鼎宗弟子再优秀也只是凝气,即使有八人,也不会是筑基狼妖的对手!”虎妖大喊到,不过底气有些不足。 随即追上来的俞明和修铭后脚赶到时,便看见邢烈右手举枪,呆呆愣愣地在空无一物的走廊中,对着空气瞄准,而面上是抑制不住的惊疑。 在见到这一幕,海灵被吓的脸色铁青,终于意识到对方是什么人了。 不过,向之礼提出的观点也不是一点作用也没有,玉简中的秘术七鬼噬魂,倒是令他想起了另外一个世界的秘术。 “嘭!”的一声,前方的地面瞬间开裂,仿佛地震一般,下一刻背心尊者朝着饿狼冲去,双手挡在胸前。 相比于当代码苦力,如果能玩转人工智能和大数据之类的领域,给自己弄个‘ai科学家’或者‘数据科学家’的名头,那岂不是更妙? “谢了,忘记告诉我可能得明天去趟外地,得很长一段时间才回来。”流影想了一下道。 更是在越来越多的三族强者到来之后,这种压迫被打破,这些非三座皇城的强者团结起来,竟然形成了第四股势力。 而那些没有接受册封的,难道内心就没有被勾起称汗的欲望吗?虽说现在他们不接受,但他们知道大隋可以支持他们,随时都可以倒向大隋。 周边的人都肯定李铭心的工作能力,但是还是不明白,这铭心之前那么有名气,怎么可能没有积蓄干些事业呢?为什么要出来给别人打工? 蛇崩猛龙见状表情微笑,随后就弄了一下刀柄,那边就出现紫色六角星,在不停旋转。 96.自渡(六) 四周嘈杂,领了弓箭的少年们开始射靶,无人往这边投来目光。 小多凝视着修逸的左手,怔怔道:“言哥……” “见笑了。”修逸捡起地上那根小箭,和弓一起都放回了木台上,“我玩不了这个。” 小多也把弓箭放回去,忙说道:“不玩了,不玩了,没啥好玩的。” 身边响起一阵惊呼声,竟然有人用那轻 面具男子用力锤了下方向盘,无奈将车停在路边,这辆警车被劫的消息只怕早就传遍了日本全国的警察局,开着它进入日本的首都不是自寻死路吗? 而白虎的理由更简单,贺兰瑶肯定不会让它我在她的头上,于是,就只剩下宁儒熙的头了。 看來这林子里果然有问題,如果沒有猜错的话,这里面应该存在什么让人迷失方向的法阵,若是不能找出正确破解的方法,那么就会被一直困在这林中不得脱身。 贺兰瑶让黎昕和宁儒熙去劝贺兰婷做一个双面间谍,黎昕和宁儒熙也是幸不辱命。 “好,但是得看你们表现,若再出现这样的事,别怪我翻脸无情!”他冷漠道。 一举手一投足更是堪称完美的楷模,牧牧低着头为自己的失态,他崇拜这位偶像和所有天界的人一样,可是他不愿意第一次见面就有求于自己的偶像,显得自己更加卑微的紧。 但是在其他人眼里,却认为他是胆怯,怕测试中输给了方潘等人。 27在坐下拿出了好几把枪,我拿了两个,然后一把放在腰间,一把插在兜里。 不是紫衣,也不知道是谁的丫鬟。贺兰瑶微眯了眯眸,重新看向那丫鬟。 但是,纵然太后愿意赦免毛乐言大不敬之罪,毛乐言却不知所终了。 云庭见留下自己,有些不情愿,但他知道,这是程涛在考验自己,就点点头。 她虽然不明白李俊秀的病倒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她清楚,越是有病的人越是不能吹空调受冷风,可时下的这个天气,又着实……,哎,像李俊秀这样紧闭门窗,连窗帘都不拉,他……定是极难熬的。 可能是刚睡醒,叶梦汐的状态还未恢复过来,措不及防被撩到了,顿在空中一时思考不过来,待思考过来轩颜明满脸笑意的看着她。 刚刚吃过早饭的李俊秀和许愿,就迫不急待地粘在一起了。许愿还往李俊秀的手里塞了一个木梳,追着李俊秀,让李俊秀给她梳个漂亮的马尾。 声音清冷威严,随着声音,一道青色身影出现在了会议厅的圆桌边,却是一身青色宫装的雾月圣者。 而这些用弓箭当兵器的弟子,更是其中的佼佼者,说是百步穿杨、箭无虚发都不为过。 那一晚,他的眼神明明很喜欢,可之后到如今,就仿佛已经忘记她,就如从没有遇见过她一样。 宁封在拿过阻击枪之前,眼睛里带着笑意地看向向夜钧,“你一定很希望我死吧?”宁封淡淡地道。 可他却不知道,一张大网已经为他展开。他了解韩非不会轻动,但他却不知道韩非也是能执行配合。 枭沐晴冷冷扫了一眼她们,没有回应,随后转过头,从兜里掏出手机打算报警。 现在江陵的实力是玄夜境,就算被围堵到了,穆嬅卿也能帮她继续解围。而且江陵境界那么高,打不过还跑不过吗? 当然,朔铭也了解尚佳轩的想法,每花一分钱都是朔铭的,花少了怕办不成事打水漂,多了又怕朔铭有意见。所以就养成了多干不如少干,少干不如不干,不敢不犯毛病的消极作风。 97.自渡(七) 那是修逸的扳指。 昭昭还记得从他颈上取走扳指时的触感。 他的肌肤白得冷冽,摸起来像是温润的玉。昭昭曾听说,男人动念时心跳很快。于是她将指尖停在修逸秀气的锁骨下,守株待兔似地等着心跳加速……一无所获,他古井无波,仿佛种种欲擒故纵都只是镜花水月的色诱。 从头到尾,他没有看她一眼,嘴角却 再加上这件浅蓝色的连衣裙场镂空状态,有一种一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 而随着地精地雷的爆炸,交战双方中间的沙地被爆炸掀起的沙尘严严实实的遮挡住了视野,什么也看不见。 “你以为光检验酒,酒瓶儿上的指纹全部要采集,我想应该有好几个。这酒还剩了不止三分之一,他们两人没喝多少,这酒劲儿真那么大?”李毅隐隐觉得这酒有问题。 这两个问题已经被罗伊问了好几遍了,但他真的也不清楚怎么回事,也不知道怎么解释。 此时却能够接连跨过结丹和元婴两大等级,直接达到化神层次,那简直都不能用做梦来形容。 方才一直隐忍着的担忧和驱赶他他却不走而产生的愤怒,在刚才那阵铃声的作用下全都爆发了。 古玩字画这类艺术品,则更高了一个档次,首先携带不方便,其次私下里很少有人会收货,正规渠道或是进拍卖行,以普通毛贼的能力,基本没法走通,通常是不会在毛贼的考虑范围内。 姜姜被江云墨拉进了车内,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像之前那么排斥了。 瀑布以及无数暗流的注入,使得护城河的水流开始变得无比湍急,并迅速地演变成了环绕于楚惊羽身边的一道水龙卷。 在收入怀中,他也没有粘球,又将球传给了已经开始动起来的科比。 据说出事这几天,他不看孩子,不看百姓,整日就在府上吃斋念佛。 与朱元璋建国之初,为抑制地方豪强做大,而要求里甲长与粮长轮流由富户担任一样。 那张脸如陶瓷一般白皙和宁静,仿佛旷野里的一棵被烟雾笼罩的玉树。 没有多说什么,他只是不着痕迹的后退了一步,又站回到了卫子瑶身边。 他从鲁州那边回来,听说阳州的老友都在国子监授课,他也闲不下来,找了个差事做做。 白尘此刻就比较慌了,刚开始他以为只是上去随便挑一下,可是看到丁怡丫选的歌曲,他瞬间懵逼,那可是自己从来没有练过的,虽然只是听过,但仅仅剩了一两遍而已。 水流似乎从各个角度冲刷着她,过了大概三分钟,水流消失,变成了暖风,那又是另一种舒服了。 按照这个思路,基本上今后所有的设备,都能以这样的方式解决。 索性凤源家与少年的家距离不是很远,林千野一路奔跑,终于在近十分钟后跑回了家。 虽然对她使唤自己有些不满,但祁千澈还是忍了,谁让他现在是翠喜呢。 而影子刺客则依靠强大的力量和刚毅的剑法,不断压制着萧琰的攻势。 而石任此刻站在大阵中央,他身着黑袍,身形略显单薄,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种坚定与狠厉。 设计师这工作本来就不好找。李静儿一没有人脉,二没有后台,几乎是死路一条。门槛又很低的,这样一个未知职业,为了生活。为了摆脱那些烦心事,李静儿决定应聘销售部的一员。 98.自渡(八) 清分坝三面环山,一面临江。因为地势平坦、江阔水深,此处的水路运输十分发达,大大小小的货仓星罗棋布,附近百姓都靠卖力气过活。 暮日耀光,夕阳亮得刺眼,风中的尘烟成了金色的轻纱,拂过一片片矮房上飘起的炊烟,拂过躺在河堤上擦汗休息的力工。 这里常吹东北风,货船也常从东北来。有人别出心裁,将货仓 霍子吟此举与断江流之间心照不宣,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一觉道长微微一叹,道:“贫道新收了个弟子,还有些其它事务需要处理,当见你时,自会相见。”一觉道长说完,化作一阵清风走了。清儿怅然若失,见东方已明,不能再留,只好回到自己的肉身中。 梦里来一飞冲天,直到所有人都看不到的时候,才落向泰安城的方向。 眼见夜灿等人的身影出现在百里之外,无名和馨儿酝酿多时的攻击,顿时打了出去。 黄门老宅门前的千年古木,以老宅阵势聚拢地气精华汇聚养成的一个木灵,被这位来自东瀛神道宫的木遁忍者得到后,与之合二为一,才有了他现在的修为。所以他甘心情愿的做了黄飞虎最后一道防线。 论形象来说,张庞虽然体质肥胖,但是脸上英气逼人,气质绝佳。 但是雷修却是比艾琳要稍微的理智一些,他已经是感应到了鬼魂的动向,在他们所在的这片区域,也已经是开始弥漫了浓烈的鬼气,鬼气甚至是让在雷修怀中的艾琳也是感到了恐惧。 大概努桑哈随瑞昌逛窑子多了,把窑姐的腔调学得惟妙惟肖。瑞昌爵爷得意忘形,哈哈大笑。八姐一阵反胃,差点没呕吐出来。梅儿依然闭目念经,不为所动。 范昭咬咬牙,克制住自己的感情,移开嘴唇,道:“索菲,你不吃饭,我心痛,我喂你吃。”索菲坐在床上,范昭起身端起桌面上的一碗米粥,盛了一勺,递到索菲嘴边。索菲张嘴,将粥慢慢吃了。 “这可是雷尺!!!乃是非常珍贵的灵气,与神器也不过是一步之遥罢了。”慕容光明深深呼吸着,大喊着,于是昂首挺胸,一脸骄傲的样子。 林萧潜入龙血池内,强大的龙气缠绕身体,修为直接飙升到了八品星皇境巅峰,而且还有继续突破的迹象。 不知为何,唐婵这些日子经常会这样想,一点没有最开始那般的果断。 “最是天涯销魂物,一片新雪,伞下红袖,仰天长啸……”那疏狂的吟唱从查府内院游荡出来,本该旖旎之时,曲风中竟然有说不出的一种凄凉意味。 玉摧红一面要防着唐寅的桃花扇伤了雅昆塔,一面又要防着雅昆塔的膝顶肘击伤了唐寅,夹在这二人之间,他忽然觉得吃力无比。 卧底曝光的下场是极惨的,江湖上对于卧底那是深恶痛绝,不用说集团余党不会放过自己,视自己为亲兄弟的林昆更会下定决心除掉自己。 “十二颗二号回春丸。”萧墨羽将所以的药丸取出后,满意的点了下头。 吴奇情不自禁的瑟瑟发抖的,假如并非有强悍的意志力在支撑着:如此众多的地狱学院学生们纷纷盯着他,戴尔门的成员也在盯着他,他怎么敢让老大没有脸面。 而且整个落日峡谷都开始迅速的降温,一直降到了零下二十几度,艳阳高照的夏日里一片银装素裹,奇妙的景象。也就只有在现在才能出现了。 99.自渡(九) 梁老五愣了一瞬,新东家请他们这些旧人吃饭做什么?昭昭四周无人,连个副手都没有,她做生意竟没带几个靠得住的人来? 江生比梁老五更伶俐,立马反应过来昭昭这是想施恩挖墙脚,便敞着嗓子冲码头上忙活的监事们吼道:“赶紧把手里的活计做了!新东家请吃饭!” 又向身边的库丁道:“让里面忙着的兄弟们歇一歇 艳艳念叨着这不合适,但也没多说什么,还是张罗饭菜去了,待到一席好菜备好,羽兮已将那根陈年老腊肉啃去了大半。 如此的话,在之后,自然也就是安排了,对方前来与那山海珍一起。 梁飞欣然同意了,当天就签下了劳动合同,并且很慷慨地表示今晚请老板同事吃火锅。 “庆亲王府没有什么值得您来搜查的!您还是请回吧!”她直接下了逐客令。 而后顾明珏便把她抱回了紫璃居,亲自喂她喝了安胎药之后,便又与她一同沐浴更衣,而后早早就寝了。 那人给我买了一堆吃的,我坐在他的对面吃了几口,他一直说带我去玩。我说要回家。 一刻钟之后,黑色金属棍终于恢复至常温,陆羽一把将其拿在手上,信手一提,重量依旧,入手依旧冰凉,没有丝毫的变化。 诸如一些不知名的皮毛,或者是一些符纸疑惑冰刃,都被摆放在了上面。 唯一让刘东觉得舒服的是他感觉到之前流逝的元气在一点点的回笼。那种空虚的无力感也消失了。 四人终于穿戴整齐一齐奔着学校而去,边走雪儿边抱怨“也没个车,走着多累人。”被她念叨烦了的几人只好答应她明天开始租辆车开。 张若尘看着眼前的石家二兄弟,嘴角微微上扬,金箍棒虽然以刚猛著称,但是那要看在谁手了运用。 距离时间还有两刻钟,婉妍招来了夏荷冬雪,对着镜子仔细查看自己的妆容和服饰,确保没有任何不妥后,便出了门到正厅,等候长公主和两个弟妹。 “强行透支魂力,我估计你的魂力等级会下降不少,而且天赋都可能受到一丝的损害,明明可以不这么做,你非要承受你大爹的一拳,展示一下魂技也不用那命去展示呀!”说着说着大师都对张若尘有些无语。 登基前一个月,为了防止发生意外,她一直没去张晋的洞府过夜,事实上她食髓知味,至少渴望了半个月之久了。 “寒宇念,你别总问这些奇怪的问题好不好?”宁轶诗很害怕回答寒宇念这样露骨的话题。 心情躁动,无法在房间呆着,所以他就坐在二楼客厅陪沈离看千篇一律的脑残韩剧。 “这是个什么情况?孙建这些年跟我们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他为什么会突然到桃姐按摩店找你的麻烦?”九爷慎重的询问起来。 次日早上,张晋照常吃早餐,欧若拉和伊芙琳都在,但没有艾琳娜。 抵挡不住这种事情他从未考虑过,因为纯净的天地元气出现,让他对于自身实力还是非常自信的。 邬荞忆起王茱在超市二楼强行将行李箱推给黎明,应该是那次的接触。 等了这么多年,连他以为自己都要死了,没想到,机缘终于来了。 两个同样都是元素长的实力,向着夏询合击而来,水与风相融,他们的攻击,各自助长彼此的元素力量。 “也不知是何丹药,这香味,真是迷人。”这一句话,可真是说道大家心里去了。炼丹这么久了,还没见过这么香的丹药,难道里面放了香草。 100.自渡(十) 落座后,小多和两人说起交接的事宜。 梁老五究竟还是老了,脑子没江生灵光,江生一句话就能概括的事情他得絮絮叨叨说上一大堆。小多知道他是个好人,也渐渐心生不耐。 反观江生,说话总是一针见血。小多讨厌他的精明,又忍不住喜欢他的干练。 这两人,一个有德无才,一个有才却多半缺德,不知昭昭更中 在掉进太空后的几秒钟,她就失去了知觉。眼球爆裂,心脏停止。浅蓝色长裙上染满血迹。 只有青萝,刚才被墨寒山的掌风一震,被甩到了一旁的山壁处,此时眼见煊王府这边人多势众,料想今日无影门必讨不了好处,便趁机隐身于山壁后面,在几株灌木丛的掩映下,暗中窥视着打斗的场面。 “怎么,你要打我?”王虎看见了身后怒目而视的高个子,这个时候他已经脱掉校服绑在了腰里,有好几个同学也效仿他的风格,要么把校服搭在肩上,要么让身后的同学帮忙拿着,有的嘴里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叼起了一支烟。 而这些事情的实施者,赵逆舟,自然不好复命,没有算搭配蛤蟆兄,所以以死要挟我。 师傅眯着眼,嘬了一下牙花子,他说,格老子的,我也感觉不对劲,为什么走了这么远,我们还是没走到头?日他先人板板的,这密道也太长了吧? 一时间,宝马车和越野车都失去了控制,一个在大街上横冲直撞,一个在旷野上腾空飞跃,像两头下山的猛虎,又似两匹脱缰的野马,狂奔乱跳。 师傅一边笑,一边从包裹里取出剩余的黄纸,开始折叠九云莲,我们就踩着莲花,一步步的走下了山崖。 看到张烈阳递过去的枪,两个警卫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陈明仁,陈明仁笑着说道:“给你们,你们就拿着!”听到陈明仁的话,两个警卫笑着接过了张烈阳手中的枪。 当所有的人员都在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绝代才开始执行此行真正的目的。 颜苡希猛地伸出脚去朝着男人下半身踹去,霍司夜吓得眼皮子一跳,连忙躲开,颜苡希顺势从他怀里逃出来。 “既然这样的话,那苦茶就退下了。还有,祝冥主大人早日出关。”双手合十行了一礼,苦茶便朝着殿外走了出去。 她发现了一个不对劲的事情,之前她可是不喜欢接话的,但是林霖这个家伙,总是喜欢嘴欠。 薛莹莹看到颜苡希愣了愣,她突然想起了之前颜苡希告诉她欧阳昊并不是什么好人,那时候她还不信,还以为颜苡希是在嫉妒他们,现在想来真是好笑。 “她不是会做人,她只是真的不舍罢了。”秦虹知道白月三年来在许愿湖的感受,不说美到极致的风景,单就修行氛围来说,整个仙居山绝不会有第二个似许愿湖这般规则宽松的地方,更不论大家对于白月的悉心教导了。 当然了周云曦只是简单的希望能够把这个工作做好,不要讲什么所谓的朋友,也不要讲什么所谓的是否可怜的这些事情,就只是单纯的提工作量。 周云曦好似看见了他强装的欢乐,也觉得自己此刻最好是选择离开了。 其实,对于学校来说,无非就是对这样学生监考一下,无所谓的。 但在说话的时候,又多了一份张扬,毕竟盛京的心理学,确实不值得被人敬佩。 101.意难平(一) 第二日,天还没亮,房门就被敲响。 小多从账册堆中抬起头,揉着睡眼去开门,被外面的几十个大汉吓了一跳。 “这么早?” 江生站在阶下,满脸堆笑道:“他们急着买股。昭昭姐醒了没有?” 小多本想叫昭昭,话到嘴边又收了回来,指着天边没露头的太阳道:“且候着吧,再急也不能耽误我家小姐休息 最重要的是,他拍商业片很牛逼,多次刷新票房记录,被称之为‘百亿大导’。 一听这话,走上前来的云轩立刻顿住了脚步,瞪大的眼睛里充斥着惊讶和困惑。 被云轩这般讽刺,那名老外顿时憋不出话来了,怒火中烧的他,只能气愤的瞪了云轩一眼。 剩下的“亡灵勇士”与“狼人”还继续攻击着dk队的防御塔,纵使受到防御塔的猛烈攻击,他们还没有放弃。 龙刺为每个爆破手准备了五发火箭弹,五个波次,五十发火箭弹的攻击后,别说活人,就算是个完成的尸体都无法找到。 李国强在他那借的钱,只有二十多万,而且不过就这几天的事,八十万已经是狮子大开口了。 这日,天朗气清,难得在下了好久的蒙蒙雨之后,太阳露了脸,温暖再一次送到了人间,周边的雾气散去,湿气被慢慢蒸腾掉,原本松软的土地再一次给了人安心的坚实感。 众人看向唐夜,以为慕容浣纱是让唐夜进入他们的团队中。他们看到唐夜非常年轻,比柳风还要年轻。柳风已经有了三十多岁,可是唐夜才二十几岁的样子。而且唐夜看上去没有医生的那股气质,他们表示怀疑。 我扫了一眼三胖子手中举着的红酒瓶子,那瓶红酒已经见了底,不知不觉中,他在一旁,自己给自己灌了一大瓶红酒,完全把自己灌醉了。 唐洛连续几巴掌抽上去,然后又继续旋转匕首,只见今野里子的大腿,出现一个很大的血洞,变得血肉模糊。 躲在一旁的李向洋见阵中局势急速恶化,起了撤退之意,便带领手下残存的组员,悄悄朝外退去,结果刚一迈步,就碰到一堵无形的墙壁。李向洋立即制止组员脚步,双拳一伸,阵阵充沛的海蓝色水汽冒出。 除了剑刃上刻有一样,连剑柄都有一些奇怪的符号,这倒是林羽以前没有发现的。 一个街道深处的民房里发出了呼喊声:“大哥!这里有不少值钱的东西!”一个脸上有伤疤的男人拿出一个麻包袋,肆无忌惮地往里面塞值钱的东西。 “应该不是,那样的器物不需要花费那么多人力物力。”布莱德利的双眼瞳孔很大,看东西可能会特别清晰。 “晁大人,在下庸银茂,我们四人均受戎教教主差遣,特来协助贵州防备。”雍王略略行礼道。 现在也就五六点,就有人开始骂骂咧咧催促着基地开门放行,甚至有人仗着手中有刀棍之类的武器,结队想去敲基地的大门。守卫的一圈战士一声令下,集体拔枪,统统把闹事的给吓了回去。 “喵!连生你可真大胆!好,我现在就去通知他们!”阿柴嗖的一声便不见了。 阿波菲斯依旧沉默,只是他的沉默不是因为认同,而是因为反思。 云涌,风起,一阵风雷蓦生,虚空之中多出了一道耀眼夺目的强光,使得这天地为之一暗。 102.意难平(二) 昭昭垂眸不语,脸上看不出情绪。 梁老五见她不松口,又劝道:“姑娘,你刚接手货仓,就与周边的同行把关系闹僵,将来要是有个求人帮忙的地方,谁还肯施以援手?” 其他人纷纷附和,不支持昭昭的做法。 小多见形势不对,也跟着说:“小姐,仓里的麦子那么多,能把清分坝的饥民全喂饱了!你真这样做了, 等守卫们一一都退出了地牢,缩在另一角的被气星灵整个抱在怀中的伊利安立马跟了上去,就借着那门一开一关之际,溜出了地牢。 皇上最终没管这事。一个不起眼的承衣钱氏,死了就死了,每年宫里头莫名死了的人都不知凡几。若不是静妃被牵扯其中,他就会直接下令将这事定为钱氏自尽,再也没有什么波澜了。 有那不服气的僧人,已是取来棍棒喝吓它,哪知那狗儿见此混如不觉,一丝一毫没有畏惧的意思。 其他的聚集点基本肃清干净,唯有这个聚集点还在抵挡,而且造成了圣盟大军比较大的伤亡。 “咚咚咚!”一次次的叉子举起又落下,然全都一个不漏的被鸿灭宝伞给扛了下来,始终没能突破鸿灭的防线。 谁想张入云当真口紧,当时就道:“这般事以后再也不用提起了,总之我不会做这桩禽兽事,早就想的清清楚楚的很了!”说着眼中明光一泛,倒将先前一团萎顿气质抖了个干净。 瑛姑连日来,愈发惧怕隐娘,陡然间,见竟是她开的门,当即却是跪倒在地上。隐娘也不推辞,只开口让其进来。 因与段惊霆约定一日为期,张入云到了月上中天时分,便自墓道内走了出来,虽是时间伧促,但到底已将体内龙阳尽归入丹田内收用,自负便是段惊霆比自己行功的时间久些,又有龙臂精气相助,也不定就比自己收获的更多。 虽然有高阶圣人的修为,不过凌云却没有什么安全感,要知道鸿刀可是巅峰圣人的,而且看样子都不是一般的巅峰圣人,至少也是盘古二阶的强大存在,能与他为敌的人岂能差了? 看到这些人的希冀的目光,灵心不禁动了恻隐之心,他这人就是太好说话了。 临走之前,魏语初还给顾景禹使了个眼神,顾景禹微微笑着点头。 他们陪伴了他一段时日,突然的离开让墨宇惊云心里生出一些难受。 但今夜,他的应急操作还没有拿出来,就被一股柔和的力道拖住了身体,像是跌进了软绵绵的棉花堆里。 若离吃痛的抬起另一只手揉了揉额头,好好的话不说,偏偏要吓唬她。 几人一愣想不到究竟怎么回事。“不知哪里得罪了季兄,还请明说,我们一定赔不是。”蓝正轩打圆场。 “皇上,他怎么可能是你的孩子?他只是一个混进宫的野孩子。”宫雪莹此刻也怕了,这个男人从来都是捉摸不透的。 最近她身上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她都没有机会好好玩玩,眼下好不容易就能去一趟东海,她高兴还来不及,这些看似与她有关,又没什么关系的事情,还是先撇在一边吧。 空虚公子一挥手,正要把最后三只飞剑射到身后去,以攻为守,预防不明敌人的后续攻击,却已经有一个黑影闯入进来。 泽言回身神色复杂的看了若离一眼,而后化作了一池春水,温柔的像是三月的风。 103.意难平(三) 见过? 丹葵挑眉看向昭昭:“这么有缘?” 昭昭的目光落在她耳后的小痣,慢悠悠道:“你有个近侍,你管他叫蒲蒲。” 丹葵抿了口茶,劣质的苦味在舌尖蔓延,她笑得散漫:“我像是雇得起跟班的人?” 确实不像。她身上穿的是粗麻衣,又破又有灰。皮肤并不白皙,带着些风霜的痕迹。 就连声 人一出来,有几个恶意的记者已经迫不及待的上前询问,完全不顾规则。 任海哪里听得进去,如果说见不到的话,他或许还能抑制住对妹妹的思念,但这一听到声音,思念就遏制不住了。 目前,有一批不下百人的杀手组织,正要奔赴朝阳,前来刺杀杨奇。 可是在非洲这边,一旦深入非洲内陆,很容易就患上各种各样的疾病,以至于殖民扩张活动只能够在沿海、沿河地区开展。 陈于飞就在祖龙城呢!当即爆怒,为了给儿子报仇出气,即刻做出了决定,让沈黄段三家人,配合儿子的安排,搞垮杜家。 古特忽然便扑了上来,一把跪下,滑行了过来,直接就搂住紫翼的两条大腿。 “如此,那我便不换了。”说完紫翼伸手向着古特手中的幻金火抓了过去。 原以为会是一颗冉冉高升的武道新星,却不想只是一闪而过的流星。 周身内气翻滚,葵扇大手,一掌劈了下来,如刀锋锐,二品巅峰的拳力爆发出来,以一种碾压之势,袭向叶晨。 一声如婴儿般的哭喊声自其那完全不协调的狰狞大嘴中传出,这火鳞鳄蛟长长的脖子一吞吐,直接是一大口火焰,狠狠的对着罗成甩了过去,那炙人的火焰,显然是有着极为恐怖的温度。 听到杨天这话,三位大圣这才反应过来,杨天从魔界来到妖界,并且先杀入月帝蓬莱的蓬莱仙宫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肯定是有着他自己的事情。 看着自己丹田处的斩天妖刀,幻真法王脸上顿时充满了绝望和不甘,但是却无力回天,就这么倒在了杨天脚下。 是不是出现什么灵异现象了。还是他睡着了在做梦?他捏了一下自己的腿,疼,还真疼,这不是梦。 万历以为他是骆思恭编造出来的,根本不存在,所以才提出要见他。 “可是只要是关于我的,用新的掩盖不了。”傅廷则淡淡道,语气虽然淡漠,但是内容却是霸气的紧。 而刘老师说完最后一句话后,也立刻将目光再次看了过去,心想着杨天都已经和他达成了共识,应该不会此刻爽约吧? 因为焚身虽然具有直接提升一个大境界的效果,但是副作用却是要燃烧自身精血。 “神医,最近你在忙啥?怎么总也不来了?”唐雪莲的声音有点腻,听起来挺舒服。 只能化点妆来遮一下了,为了今天下午的公开会。宁卿卿摸了摸自己的眼袋暗叹道。 不敢迟疑孙浩然赶紧将陆飞击杀了周老三这一震撼消息告知了自己父亲。 但她死皮厚脸到这一步了,还是做不来,在他面前,施润做不来。 苏婉不安的又踹了寻易一脚,借机传神念道:“你现在求人家帮忙,怎么还对人家那么横?”她不知这二人是怎么握手言和的,所以寻易这个样子让她很担心。 “放心吧,迪达拉前辈,我能对付四尾人柱力,我可是很强的!”阿飞做了一个健美动作。 104.意难平(四) 天晴日暖,阳光在昭昭眼前跳跃不定,明晃晃的惹眼。她端坐垂眸,静待席应真点评。 “你自己想的?”席应真问。 “不全是。”昭昭道,“我没读过几本书。以为失马是丢了马的意思,后来经人指点才晓得是迷了路的马。至于自渡……我从前楼里的鸨母信佛,总说人要自渡。” 她抬手,指向江中:“又瞥见了在 从电脑中可以看出来,他十分喜爱它,可能是要分别了,他不停的摸着它,满眼的不舍。而那蝰蛇犀利的眼正柔和的盯着亚瑟的眼睛,然后时不时的吐一吐它的蛇芯。 随后走廊里道晚安的声音此起彼伏,再是寂静,隐约能听见大楼外暴风雪的呼啸声。 路明非被陈雯雯一盯瞬间有点心慌慌,从陈雯雯清澈的瞳孔中他仿佛能看到自己手忙脚乱的倒影。 童玉锦甩了彭大丫伸过来的手,“不要你扶!”急切而颓然的她终于发出了压抑的脾气。 然后,招聘还没开始呢,走廊上的学历比拼就战成了一片,连翘看了看,这些人不是剑桥就是牛津,不是帝国理工就是哈佛,最不济的也是欧洲工商管理学院出来的高材生。 “你怎么知道他们还会往下查?”马大人抬起松驰的眼皮不屑的说道。 这是一幕,是她听到李易这个名字,并开始关注这个名字的主人一举一动,点点滴滴的时候,便梦想着的美好画面。 白免就此开启大搜刮模式,拿出唯一一张封印卷轴,迅速地把一层清光,然后到达更上一层,继续不断地搜刮。 “咔嚓”,房门又被打开,丁鹏对着客房,露出八颗牙齿的微笑。 想到此,林海眼中精芒一闪,右拳握紧,一团紫色的雷电光芒,瞬间汇聚于拳心之中。 你说说这些劫匪,抓谁不好,竟然抓了司令的未婚妻。那场气势空气的订婚仪式,王家的族长也去参加了。 孙潜走上前,拿起桌子上的证件,果然是自己加入特种组的证件。 她浑身上下都难受,光是这男人坐在她的身边,就足够让她不舒服了。 “不是一直都有吃药吗?你怎么会怀上?”陆怀风只觉得晴天霹雳。 而意识到这个问题之后,王雪兰简直就是羞到极点了,毕竟那可是男人身上最隐秘的地方了,作为一个大姑娘,虽说没有直接看到他的全貌,但是却看到了他支撑起来的大帐篷,那也是有够让她难以面对的了。 塞班系统推出的塞班操作系统,成为微软在移动操作系统上的大敌。 亏得他还算是个好性子的,要是性子急躁些,估计早板着脸甩门走了。 百度上市后,互联网企业、特别是中国的互联网企业,被国际资金热捧,想趁着这股东风,把yy语音推向纳斯达克。 竟然是一只摄青鬼,而是综合实力在十三星,陆南还是第一次看到十三星的鬼。 “差不多了,准备行动。”李建辉看看周围,车已经开出了市区,周围已经没有了民用车辆,后边跟踪的车辆也已经毫不避讳。 弄得我一阵脸红不,这个时候,我浑身都是有些不自然,我哪里在现实之中见到过这样火辣的一面。 还有,自己想要拿何国民的身体,去把自己的身体追回来,何国民也不愿意暂时的把身体借给她,这是对她的不信任。 在这种情况下,已经不需要留什么活口,反恐大队的一贯作风就是直接击毙,不需要什么多余的步骤,但李建辉已经彻底丧失了理智。 105.意难平(五) 滔滔江水撞击着船板,如同一声声闷雷。 梁老五看了看幽暗的四周,心冷得像是裂开的冰:“……你半夜起来做什么?” 江生将背在身后的手露了出来,银光惨白,是刀。 梁老五一步步后退,江生一步步逼近。 “你……”梁老五吓得说不出话,周围没有能防身的东西。他退后时被椅子绊住了脚,啪的一声 或许是因为密度减低,温言的破坏力虽然增大,但防御力却下降不少。 鬼族大帝呆滞的看着脚下的焦土,脑海一片空白,而那位酿成大祸的鬼祖大人,也被眼前的浩劫吓到了,他自以为得计,利用人祖力量强行破封,可他没想到那该死的人祖竟然在最后一刻散去了封印。 三叶醒来之时,沔水已经消失了,她找遍了房前屋后,最终却没有见到他的身影。 如果说二袁是凭借着家世,飞黄腾达的,并不值得尊敬的话,那么在并州的那个家伙真的就是连让旁人挑刺都找不出什么来的家伙了。 六法开口,天象大变,瑞气祥云不再,金光收敛,天地间黑气弥漫,紫气朦胧,黑紫之气笼罩四野,道祖道场完全笼罩在了无时不在变化的紫黑天罗域中。 看到祖罗大魔导的出现,林威的双目瞳孔也是微微一凝。他当然可以看出,这个浑身紫色的男子使用了一种极为恐怖的空间系魔法,直接挪移了一、两万米的距离,来到了近前。 事实上,真正秘密的事情就不会在大会议上说,他们只会在私下里商量,然后来告知自己。 “这一次,我一定要拿下六周以上的冠军!”卡罗布握紧了拳头,在心底默念道。 “有一次,张老板外出要账,他妻子只得自己来到前厅招呼生意。”老板娘接着往下说去。 “这份地图是我们斥候侦查过之后,根据以前的磨坊镇的地图重新绘制出来的地图。”杜兰德双手抱怀靠在立柱上,看着远处的地精们在营地里忙忙碌碌的配置炸药和给机械造物装填炸弹等工作。 若是老板真的相中杂货店,买店他们理解,买货他们就不是很理解,毕竟这杂货店里的货,不像是黄金珠宝那么紧俏好卖。 虽说这龙堂已经解散了,可烂船还有三分钉呢,这龙堂好歹也曾经是临城一霸,其中多少还是有些黎婷外公的亲信,或者是死忠的人。 白衍之感受到了他的视线,但是他不懂这些,想必懂了也懒得解释。 如今官方体系已经彻底瘫痪,以组织势力的角度看,运作的最好的,是过去的几个毒枭势力,心黑手辣,或许无法笑到最后,但这种强硬和偏执,的确更适合在丛林化的这个世界生存。 至此,眼前的数据终于有了变化,【辐技】中赫然多了一种名叫【骰技】的能力。 三族第一宗门掌门人夜语希一身金边羽衣,面容绝美,神色冷然。她的脚下是一朵赤红色的硕大彼岸花,载着她茕茕孑立于城门前的阵法中央,周身散发着令人畏惧的气场。 旁边一个路人着急跑过,被行李箱绊了一下,一个身形不稳就往苏倾身上撞。 顶高约十二米,面积约5000平米左右,高标准的硬化路面,有着指示地灯等基础设备,四壁聚乙烯材料包墙,线缆什么的都走在暗处,同时又有专业级的检修口和指示灯,方便维护施工。 106.意难平(六) 屋里没有点灯,冷蓝色的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落在昭昭冰冷的眼底。 只见那黑影将窗纸戳出一个洞,一根细管伸进来,轻烟弥漫。昭昭闻到了奇异的气味,又闷又香,让人莫名想睡觉。 “迷香!”丹葵压低声音道。 昭昭屏息,将枕头下备好的短匕首握在手心。丹葵按住她的手腕,拿走匕首,正要蹑步主动出击, 就在这时,倒地不起的六名考生忽然颤颤巍巍的爬了起来,黑漆漆的无神目光注视着前方。 警告:任务失败试炼者将被留在燃烧的垃圾场内直至灵魂燃烧成灰烬。 我怀疑这个编辑在审核的时候一点都不认真,那性质上根本就什么事儿都没有,居然拿过来让我讲故事。 她要是运气好逃出去了,外面守着三个圣灵阶的修士,岂不是自投罗网? 不过,要解决也不难。等到他拥有足以压服整个世界的力量时,重新制定世界规则就好了。 我们一起长大,也算青梅竹马,我向她表白两年了,可我在她心里的地位,竟然不如一位同学。 一开始走了不到一圈,这个办法发现不行,因为被碰到的人按照游戏的规矩应该大喊一声,可是喊出来根本就没人听得见。 血族本质以血液为力量源头,虽然到了安妮这种境界,已经不需要依靠血液作为生存之本了。 不过紫凤的病,还真的要用巫祝之法才行,也就时祛拔。也只有巫术才能让她不受到任何伤害的前提下恢复。 灵级武学而已,他会的就不下十种,背的也不下三十,随便传一点都够她用了。 这大热的天,边四娘其实是不愿意叫刘栓柱跑来跑去的,可是刘方氏那人,太能折腾,每回她叫人来找刘栓柱,要是刘栓柱去的稍晚一点儿,她就会把刘栓柱大骂上一顿,每回都把刘栓柱骂得灰头土脸的,边四娘看着都心疼。 囿于手机内存太,2g龟速的上网速度,手机游戏市场不瘟不火,参与者看不到太多的希望,很多人望而却步。 “待会儿防御若是被打破了,你不要管我,用你的所有手段去逃,你这是第二条命,不能再死了!”欧阳简声音透着一股阴寒,而这种阴寒的口气中,还透着一股坚毅。 不过一会儿娘回来了,看到自己坐在那儿吃喝的话,肯定会更生气,而且免不了又是一番说教。 看着那些看着自己的人,拳七反而觉得自己非常享受。这么多年来,又有多少人看着自己做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过? 看到那些漂流而来的船只,王二黑却表现得非常冷静。这个来的人,分明是一位后起之秀。 也就很难会交到什么知心朋友了,但是在当时李梅还在上大学的时候确实是比现在要开朗一些,也单纯得多,对人也没有那么多的防备心,所以说时间长了之后,她和王兰馨,竟然慢慢的成了知心好友。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孙不器发挥“能动手不比比”的精神,一分钟内放倒两个成年人。 “不好意思。对于好人,我一般不收费;对于贱人,我一般要收很高的费用!”孙潜无所谓的耸耸肩道。 至于两边到底会是谁胜,秦宇倒不在意,只要凶兽战胜,那唐一鸣等人必然会落荒而逃,那时秦宇会追击唐一鸣,趁机将其斩杀,若唐一鸣等人胜了,那蕴含睚眦血脉的凶兽,秦宇必是要抢夺过来。 107.意难平(七) 没等江生再举起刀,丹葵已经冲了上来。一打一他不配当丹葵的对手,眼见不远处那两人也被小多打倒,他咬紧了牙往外逃。 然而,前来救火的官兵恰好赶到,横了一排堵在门口。领头那人见江生慌忙逃窜,怒然大喝:“跑得跟个烧了尾巴的狗似的,定然有鬼!把他给我逮了!” 江生连呼冤枉,还是被捆住了四肢,倒在地 远处高台上的孟昊轩,放下了手里的乾坤镜,目光中的震惊之色仍未褪去。 车帘渐起,一双平静如深潭的眸子眯眼凝视着被顾轩瑾陡然抱起飞离开的苏锦,片刻,却收了视线,空气中似乎隐隐泛着杀气。 这么想着,面上就现出一份失望和平静来:“你想说什么,说吧。”还想怎么骗我逼我,说吧。 太师夫人不希望家丑外扬,可同时,又不想放过去捉奸的大好机会。 谁也没想到,邕贵被当场斩杀后,优容长公主竟会来了那么一出。 万语桐走了,赵俊生久久都没有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他也不知道为何冲动的说出那番话来。 “苏锦,你等着,我去告诉祖母去。”苏宜宣见一大堆人拦着自己,苏锦靠在一旁的柱子上,气急败坏的开口。 再舍不得他受折磨,百里芸主动地仰起头,吻上了他鲜艳的唇瓣。 郁安夏从大厦的旋转门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双腿交叠着、斜倚在车边的男人。 八角盘上,正西方,东南方,西南方,东北方,西北方都在移动,她看着他们一个个进入,一个个落入网中。 “寒月,你们带着西流景回京城吧,我暂时不回去了!”安语婧咬咬嘴唇,匆匆忙忙的丢下一句话,不顾寒月的阻止,纤细的身子急速奔跑,淹没在来来回回的人潮中。 他竟然会说这样的话,这一点也不像他,可是她的心,却为此而跳动着。 幸好,今天那个冰冷冷的孤影不在,不然怕是不会这么顺利。不能多呆了,早日早回,更加的靠谱。 砰地一声,安语婧狼狈的倒在地上,全身颤抖不已,痛的无法呼吸,难受极了。 西流景,你最好别来了,不然,我很难保证不会伤害你!凝望着西流景离开的背影,安语婧如此想象着。 虽然早料到会有这么一出,虽然若棠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只是当这一出真的上演的时候,若棠觉得,她的这些难过,也不全都是装出来的。 早早的谷星月就带着南鸢过去了,这一次是四桌的席面,可是帮着打下手的人,还是不行。 他取下腰上的一个圆形玉佩,一手在上面摩挲抚摸了几下,最后那个玉佩泛着一阵阵的光芒。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做饭,更加尽心的伺候两人,但愿他们的心情能好些。 ???????楚千岚查出什么来了吗?当然没有,证物都被他吃下肚了。就算太医查出他是吃了豆腐鱼蜂蜜的关系,她也完全可以推说她不知道这两种食物相克----她又不是太医。 听到这个堂妹的挖苦,沈秋凝只是笑了笑,她并不会像楚楠那样,直接跟沈秋月动手。 康熙细问过银铃儿,得知怀袖自知晓胤裪失明,终未落一颗泪,便知她眼下沉沉的昏迷,是因一口气郁结在胸中散不出来所致。 孙振皓如常地晨跑完,沐浴过后,离开房间往一楼的餐厅而去。他经过二楼的时候,刚好遇到从房间出来的苏欣。 108.意难平(八) 昭昭手中的笔悄然坠地,蘸饱了的狼毫迸溅出几点墨星,弄脏了她干净的衣摆。 “报官。”昭昭消瘦的脊梁贴紧了椅背,寒声道:“去报官。” 小多见她神情阴郁,唇色都白了几分,连忙递上茶:“昭昭儿,你别急,先顺顺气。江生只是个没根基的平头老百姓,如今又瘸了,有什么好怕的?” 昭昭攥着茶杯,死死 不等光头三做出反应,陈威脚底蓄力,毫无征兆地左脚挑提了出去!光头三也不愧是打架高手,脸色剧变,竭尽全力练拳护在胸前,试图挡住这冲向胸膛的一脚。 “砰。”寒月战刀与长剑相撞,空气瞬间爆开,凌天和叶天星各退三步。 但是眼前却一下子冒出了三位祖君强者,从他们的气息,邢飞可以感觉到,三人的修为境界绝对突破了祖君之上。 可以显然看出,我和战天者都露出向往的神色,毕竟这等装备可谓战士神器,哪个战士职业玩家看了会不心动那才怪了。 “那怎么合作呢?”阎家山已经别无选择,马迁安不仅有威吓手段,还有奖赏手段,直把阎家山揉捏的没了脾气。 只不过这种诗情画意对周子言来说,是闲情逸致,但是对郑达世来说,却有一种日薄西山的苍凉。 城市建筑风格与南尘差别非常大,若要表述清楚,恐怕只能以借鉴现实。如果说南尘是江南水乡建筑风格,那么西延帝国则多是西域阿拉伯风格。 而江雪雁认为,如果不亲密一点,则无法把锦湖苑第三期工程才是“家”的感觉给完美的展现出来。 “师傅,都说了不是那样子的。我是为了先知,一切都是为了先知。”影解释道。 见日本人倒下,陈晃慌忙扶起地上还趴着的那人,一阵拍打推拿,总算将怀抱里的年轻人救了过来。 随即反而有些兴致勃勃地带着人朝甲板上走去,那模样就像是要去打架一样,一点儿也不严肃认真。 林岚也认出是秋凌,为了给李烁铺路,她在后宫埋了不少眼线,玉暖殿是最难插进去的,秋凌倒是收过她几样东西,打听来的消息都是些不痛不痒的。 “哈哈,蛇人族的各位,随我疯狂杀戮吧!”青鳞一声大喝传来。 “行,都听你的。”说着,给他夹了个鸡肉。幸好李婶儿来那天把东西都炸好了,我现在就只剩下把它们加热一下就行了。 李军彻底放下了对陆鸣的戒心,刀都不用就左手成爪,向陆鸣手臂抓去。 傅寒修牵着叶轻尘的手,面朝着茫茫人海,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偌大的一片天地,气压逐渐降了下来,压抑的令人心慌。 “再无法继续追踪了吗?”陆鸣的心很烦,在这末日与家人失联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这一次没等g戳自己胳膊肘,s就提前将自己的胳膊肘拿开了,g戳了一个空,歪头看着s。 另一个机甲的驾驶舱也打开了,里面露出了同样脸色不怎么好看的洪教官,她从驾驶舱里走了出来,将n抱在了怀里轻轻地拍打着她的后背。 “好了,吃饭了,对了,浩浩,你收拾下东西,咱俩阴天去看爸妈去。 旋即刀气好似月光洒在了地魔虫那乳白的身躯上面,瞬间大股大股的脓血从伤口里喷了出来,浇的寇仲满身都是浓血。 难道情况有变化?那么醉赤壁的人马和狼牙的大军是否可以按照约定准时来到?一时间他思绪万千。 109.意难平(九) 昏暗杂乱的屋中,只有她是干净明亮的。 “不要打我娘……”小女娃哭得满脸是泪,带着几分怯弱挡在王大花面前:“求你们了……” 两人对视一眼,暂时收了手,骂道:“你娘要是不挡道,谁稀罕打她!” 他们将王大花和小女娃扯到一边,气势汹汹地挤进窄小的内屋,像是报复一般将床掀翻、柜子踢开,把锅碗 当多慕蒳指了指卡拉比斯时,普林西娅立刻惊慌起来,便要奴仆抬起轿辇离去,她明了自己卖过卡拉比斯,这种事情在罗马城里是比较忌讳的,她畏惧卡拉比斯当面的质问,甚至报复。 “放心吧安培老师,黑子一定会帮你保密的,这种事情,黑子绝对不会吐露半个字眼的。”白井黑子拍着她那比起御坂美琴根本就大不了多少的胸部说道。 砰的一声,在蜀山祖师大殿的广场上,那座高七八百米的天地玲珑玄黄塔平稳的落了下来。就这么轻轻的停在了蜀山祖师大殿的门口,好象一个忠诚无比的卫士一样,守护着这尊大殿。 “嘿嘿,这还差不多。听好了,丹田动气,经脉倒转,灵力逆流……”熊坤不慌不忙地授起了妖技心法。 “因为要协调些兵士将官的想法,所以稍微来迟了些。”加利乌斯也就此解释说,接着他看到前往主帅营地的外围,全是清一色高大的凯尔特骑士,拄着长剑,他们是自愿组成了新的卫队,拱卫李必达。 “拼着死出局,也要把你们灭团在这里。”徐晓娜也是一阵乱射逼退了对手,然后目光也落到了晓身上。 “做梦?我不这样觉得呢!我还是那句话,叫做日久见人心。今天,我们又来了一次呢!所以。我们的感情,早晚会有一天超过你的!”黄泉川爱惠挑衅着挑了一下眉,丝毫不再掩饰的说道。 林天阳此时也没有再安慰欧阳倩,此刻玄机子已经把最后一件压轴物品取出来了,林天阳一眼看去只感到一阵古怪。因为玄机子取出来的东西竟然是玄天灵果,不过却是十枚玄天灵果。 张劲松就感觉不知道说些什么合适了,刚才的气氛是被他自己搞坏的,而且徐倩的反应也让他有一点恼火。以前他在随江的时候,徐倩可不是这么对他的,现在他调到省城来了,徐倩对他似乎还不如以前那么好了。 四周的药宗弟子见此,也大为吃惊,一个个目瞪口呆,半天反应不过来。 而那些失去控制的明蛊虫也似是因为失去了她灵识的支持而变得疯狂起来,所有修士都能感觉到它们体内所剩下的元力开始然绕,开始了最后的疯狂,疯狂的吞噬着周边所有一切能够吞噬的一切,这其中便包括他们同类。 辰龙尽力避免着新闻媒体的骚扰,但穆里尼奥的嘴巴一直就沒有停下來过。 可接踵而来的新闻,仍然让他感觉到媒体接着无处不在,天下乌鸦一片黑,更恶心的是,中国的媒体比外国媒体更加恶心不少。 沈锋呵呵一笑,神念飞入“血浮屠”内已经取出了两件法宝。一件,是血狼的“狼神锁仙网”。另外一件,却是金狼的“金光狼牙刀”。 尤其是在打开电脑,看到那张笑颜如花的照片中人时,他的心都在痛。 若是其他人兴风作浪,他们兴许会退缩,但是有人认出了东皇,那么,他们再无路可退。 110.意难平(十) 修逸蹲下,平视昭昭:“被欺负了?” 他想擦去她眼角的泪。 昭昭却挡开了他的手,别过头说:“没有。” 方才还哭得起劲呢。 “要不要我为你出头?”修逸问。 “不要。”昭昭顶着红红的眼,倔得像牛:“我才骂完那女的狗仗人势。现在让你帮我出头,我和她有什么不同?” “真出息 尽管还不能做到甘心奉其为主,但也在不知不觉间,开始了角色上的变化。 林宇也不例外,他感觉到,自己的实力,正在饥饿的侵袭之下降低。 其他人来的时候,都拿着信物,而这个东西有很多种,有些是法器,有些是丹药。 郭灵凌身边幻化出一片血红的蔷薇花出来,发出道道锐利的剑气向飞乌冲去,血红蔷薇跟着她一路前进,所过之处,成了一片血红之色。 厮杀已经持续了许久,鲜血染红了大地,月光谷之中有血气蒸腾,显得分外苍凉。 张恒想要一击杀死血族公爵不可能,可是一击杀死血族侯爵,却并不是多么艰难的事情。 挂断电话,虞晚音直接在洪杰面前解开浴巾,大喇喇地蹲在行李箱前找衣服。 郭灵凌于是在这等待一会儿,看了一下红露。没过多久,月季仙子便出来了。 面对玥淼的威胁,君子十分受用,表情虽然极度抗拒,但身体还是很诚实,乖乖的接过清羽玲珑伞开始看。 然后她的事情就没有“几乎”这回事了,“绝对”是被换掉,事情再传出去,以后圈内还有谁敢拥她。 这是很正常的事,灭霸收到竞技者高天尊放出来的这个消息,肯定会闻讯赶来。雷睿感到奇怪的是,灭霸竟然没有选择先去地球,抢夺空间宝石和心灵宝石,反而直接先来宇宙竞技场,试图抢夺现实宝石。 郑开只用了三年时间,就跻身陆地剑仙,并且其剑道实力,超过了跻身陆地剑仙多年的恩师,着实惊艳了整个大骊的江湖和朝堂。 安哲瞬间恢复了行动力,毫不犹豫的拔剑朝着冲向了亚丝娜的boss冲了上去。 郑鹏话只说到一半,只见老李头的眼神、脸色都变了,只见他面色变得涨红,眼里满是不可思议的神色,接着急促呛了起来,那酒水从嘴时、鼻子里喷出,别提多狼狈。 掘金队感觉吃药了一样,状态一个逼一个出色,全队七人得分上双,角色球员也发挥出色。 齐莞莞果然也如周九愿,在把手机交给周九之前,特地看了眼自个儿的手机。 梧桐无力的依靠支撑着自己的身体,通透的肌肤和病弱几乎能画上等号,可方老头刚刚想要搀扶起他的时候,却被梧桐给交住了。 安哲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个,在来的路上见到有活动送那玩意时,才特意关注了一下。 出门不久,郑鹏就察觉被人暗中跟踪,虽说他们动作很隐蔽、还不时换人,可依然没逃过郑鹏的一双眼睛。 休赛季或者是平时比赛间隙三天的休息时间,爱怎么去就怎么去。 雨韵完全不用操纵,只看见自己的角色上前几步,自动自发地为青鸾诊脉,正是剧情中。 另一边,苏沫在电话挂断后,摸着自己的额头,不由走到了厨房里。此时的她并没有回到黎曜天的家,而是回到自己的宿舍里,她也没想到自己的病来得这么突然。 111.意难平(十一) 商人把请官儿吃饭、给官儿送礼叫做拜佛烧香,只要“心够诚”,天底下没有办不到的事。 昭昭以为事情难办,还得再送送礼,谁晓得第二日天刚亮,七八个骑马的衙役就找上门了。 为首那人问昭昭:“你可认识我家李大人?” 昭昭说认识。 那人冷冷一讪:“带上证据跟我走。” 江生前几年做的 赵天佑都暗自伸出大拇哥赞上一赞,聪明人一句话能顶百万兵,现在的局势更是复杂,不过已经避免了刀兵相见砍脑袋,应该是坐下来谈条件了。 “既不危险,又可以轻松吸取到c级首领的魔力。”可奈儿想着,动用了家里的国防系统,拿到了安哥拉世界野生魔兽的分布图。 在逐渐散开的紫色雾气中,蝎的身体出现…在他身体周围的上空,数百具身穿红色长袍的傀儡手持各种各样的武器漂浮着。 转过街角,纲手看到的是被重重保护的街道,曾经繁华喧闹的两边,如今也是萧条清冷——这一切,皆是因为她那个曾经的伙伴,回到了自己的故居。 从十年前那次在球场外意外跌倒,他抛下队友跑来向她伸出援助之手的那一刻起,她就傻傻地将所有的感情倾注在了他的身上。 “你还不知道他是谁吧?有谁能替我向他解释解释?”塔纳托斯环顾了一下四周开口到。 尸母回头一看,自己费尽心血制造的亡灵就这样全灭,变得癫狂,如同求生之路的witch一样,叫着让人毛骨悚然的叫声,披头散发的冲了过来。 大胖平日力不爱嘟囔,关键时候说起来话来也是很顺溜,一套一套的啪啪说出来,让三狗的脑袋几乎要钻进裤裆里。 夜里,从白天训练至入黑的三人总算停下手,原因是她们饿得受不了,无力再战。 “游田前辈客气了,这是应该的。”法华寺,了散双手合十说道。 现在有着创天神王血脉浓度很大的,绝对是稀少无比,能沾边就已经很不错了。因此只能积少成多,看样子能让幻灵判断错误,显然是吞噬很多人了。 两位强者一边交手,一边关注着范浪的情况,看到了范浪的成果。 看了看周围颇有好奇还有指责的目光,弄雪尴尬地赔笑了一下,然后赶紧坐回凳子上。 “你想干什么?”她退无可退地抵住床头,努力装作镇定,继续用愤怒的眼神射杀他。 按照之前所说,梦辛宪英一个大招就套在了袁绍了曹洪身上。被梦辛宪英大招弹开的敌方三人自然不会轻易放过半血的曹洪和残血的袁绍。 用了月余时间横穿了大半个大陆,修仙界的战争给这里带来了生灵涂炭,一路所见所闻,到处是凋敝的城镇,流窜的盗匪,还有失去家园的难民,活脱脱一副乱世景象。 看在钱的份上,姚亚耀当然要不遗余力去做这件事情了。这件事情似乎也不难办,至少,被邀请的嘉宾,是有至少800元现金以上的“签到出场费”的。 就在她自我谴责之际,忽而,目光不经意地瞄到一个白玉镶透着银亮的玉佩物状垂落在他的腰背后。 既然她这么喜欢玩“你猜猜我是谁”的游戏,他不配合一下角色这出戏岂不是要让她唱独角?那可就不好看了。 整个郭北县,包括附近乡里的,才凑起一个课堂,有三十来人的样子。 112.意难平(十二) 那小妾的衣服已经被解了一半,嫩生生的肉在月光下莹白似雪,哭得梨花带雨,惹人摧残。 两家丁色心大起,刚把裤子脱了,身后就响起一声冷喝:“何人在里面?!” 此处偏僻,本不该有人来。两家丁猛然腾起身,见鬼似地盯着不远处的少男少女:“你……你们……” 烧得旺旺的欲火瞬间冷成了冰。两家丁想走 龙妍笑着推门进去,再转身把门关好,然后就开始寻找她的饭盒。 那时,羽田东渡看向自己的表情很慈祥,带着一点无奈,带着一点不舍,也带着一点果决。自己的脸颊上,仿佛还残留着这个老人手掌的温度。 “我去张罗下一场戏,晚上结束拍摄之后喝酒去,必须好好叙叙旧。”张晋话毕,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直到这次出来才算是初步制作成了一个有着七八分相识的城镇模型。 先是接受不了未来是梦比优斯的事实,现在更是接受不了梦比优斯竟然死了,那个跟他们一起战斗的伙伴竟然战死了,真理奈实在接受不了这样的打击忽然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被害人张新杰,京城人士,系云泽地区知名企业家,在来云泽地区的一年多时间里,开办了造纸厂、化肥厂、农药厂等三个工厂,家资甚富。 这就是社会发展进程中,一些习俗制度随着时代进展而发生的变化,谁也无法扭转阻止。 那马车夫,生得五大三粗,铜铃大眼,一看就是个悍将。冉闵的眼神一甩,他马上明白了意思。当下嘿嘿一笑,驱着马车,向陈容的马车靠来。 就在这时,马车中,那个高远悠然的人,突然转过眸子,向她的方向瞟来。 他希望从过往的各个地图里面寻找线索,但似乎没有什么地方的信息能够告诉夜祭该怎么办。。。 脸上架了一副黑框眼镜的苏弥身穿着黑色斜肩礼服,纤细的身材在礼服的影衬下,显的犹为神秘。 另一边,步岚烟的火同样颇有建树,不应该是颇有烧树。说起玩火,拥有神器炼天灵舞的她已是处于极高的位置,能超过她的没有多少。 她现在有了喜欢的人,有了想要保护的家庭,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也是因为心中有了牵挂,所以她才能活的比之前洒脱了吧。 龙麒突然突发奇想,如果这些也是九龙罡气,为什么自己不试试吸收呢? “如此说来,这人会是个劲敌?!”青年哥哥如今已经骑虎难下,他不相信也得相信眼前的人有着超出一般武王的实力。 “风大,过来这里坐吧。”宋天衍招呼一声,率先回了崖后,撩起衣摆随意坐了下来。 孟氏这话一来是提醒警告徐亦珍不要再闹了,二来也是告诉容世子,徐亦珍之所以会这样失态完全是因为太气了太伤心了失去了理智,归根结底是太在乎他太爱他了。 “不知道阿简哥哥和二哥他们会不会有收获呢!”连芳清抬头看看浅浅的阳光说道。 每当这个时候,陈最就会和索菲具体交待一些事情,比如今天发生了什么?警方那里有什么指示?现在索菲成了他的联络员。 打心理,也真是佩服少年的意志,想到他说,一会有人接他,也开始怀疑少年的身份,该不是什么大家族的少爷,私自出来体验生活的吧? 这两个中年男人一个是林婉月的父亲林家成,一个是林涵的父亲林家威。 113.意难平(十三) 阳光刺眼,小女娃逆着光望去,只觉得昭昭嘴角的笑不真切,带着几分试探与戏弄。她谨慎地重复方才的话:“不干我和我娘的事。” 昭昭瞟了眼她身后的王大花和江生:“去劝劝你娘,让她把那畜生放下来。” 小女娃回头,却对上了一把生锈的杀鱼刀。王大花将她扯到身后,用刀指着昭昭:“你就是把他害成这样的那个 此时,她只觉浑身又疼又软,腿像灌了铅似的,咬紧了牙,辨着地势高低,对照月亮升起的方向,她一步步的挪动着。 比方说那天从绸缎庄子回来,她一口一个娼子。又比方说,前两天锦衣卫闯进来抓人,她那一副古里古怪的神情。 想着这些旧事,布罗此刻才有些猜疑——主子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举动,此刻好似对隔壁起了些兴致,主子这又是想玩什么? 陈长生一怔,不由暗暗提防起来,不会那么倒霉吧?自己被人盯上了吗? 如今罗记经过十年的发展,又有张居正的支持,在南京商界已经是举足轻重的一位。 就这样,一来二去的,慢慢地我感觉到有些害怕了。因为此时的我,不知不觉竟然跑进了林子深处。 “生化人在这里聚集的事情,我也是昨晚刚知道。”叶无天轻飘飘的一句带过,目光却冷了下来。 晚膳前,如玉又过来道,将军说在静湪院用晚膳,今儿个还歇这边。 “帝国尽了最大的努力,仍然无法挽救伊拉诺,恐怖组织的威胁也尚未解除。这个时候,民众的情绪十分悲观,也很浮躁。碰上这种局面,帝都方面迫切需要一位英雄转移民众的视线。 “啪啪啪”,犹如百花盛放,所有土著的背上都绽开了翅膀。我目瞪口呆。真想不到,这些家伙还会飞!看来,是为了绞杀和对故土的眷念,才让他们冒死留在了血戮林。 两人撑起数枚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光球,将船只周围的海面照的灯火通明,如同白昼。 宇智波祭为村子五年如一日、呕心沥血的付出,作为未婚妻的席慕雪可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 只见一道红芒击碎了这凌厉的一拳,虚空被如同豆腐般轻易撕开,一名妖异的男子出现在失落之城上空,此人一身红色龙袍,头戴金冠,长相非常俊美,散发出一股恐怖到瘆人的气息。 而且你鄙视别人也就算了,你竟然鄙视徐乾,你这不是自己作死么。 这才几个呼吸的时间,数百名弑神的玩家就已经把他围得水泄不通,这把钥匙他们势在必得。 姜姒好起身,与孟琛,孟宇,孟弦,孟帆一一见礼完,才红着眼眶退下,那模样倒是教人有些心疼。 “维利,阿瓦尔·维利,不过他是这里的老狱警了,再过几天就要退休,所以你要抓紧速度了!”a向我表示。 我躺在牢房内的床上一动不动,感觉有些饥饿口渴,却无人照顾。我闭上眼睛,朝牢房外望去,这里的狱警和囚犯都朝我这里望来,在交谈着什么?似乎是在等我彻底死亡。 炸雷般的滚滚咆哮,混合着龙人的高声呼喊,真红的灵气尽数灌入龙人体内。 白助理大人很有自知之明,这样子的人真的动手,她是绝对讨不到好处的,那么因此她就绝对不会动手。 接下来南灿找到了伦纳德将军,一行人以执行秘密任务为借口带着一队士兵出了铁岭城。 114.意难平(十四) 昭昭觉得何必的声音很近又很远,朦朦胧胧的,她不敢听清。她呆呆地攀在城垛后,看见云行勉握紧并举起了修逸的手,说了几句难懂的北语,校场中再次响起山呼海啸的呐喊。 “他说了什么?”昭昭问何必。 “云老将军生前曾与我家王爷结盟,约定两军齐头并进,生死相依。” 昭昭盯着校场上同样出彩的两人, 就算是灵逍加了追星逐月后的1060的速度,依然没有将它甩开。 “好,那你们先跟着我吧。”周瑜说道,随后便迈开步子打算往前面走去。 经过长时间的追逐,雷虎的耐心也已经消耗殆尽,吼声里充满着愤怒。 通玄猿猴疯狂起来,比这嗜血暴熊还要可怕,它的修为本来就高于暴熊。 “血月说得很对,方才我也初略辨识过这些兽骸,但我竟一具都没能认出来。由此可见,这条虚空之路,的确很可能真的会通向一个全新的位面世界。就是不知主人感应到宗门气息没有?”江三策接口说道,一脸凝重。 宫殿的角落处,到处都是矿渣,还陈列着各种兵器。李云尘朝着深处走去,一个巨大的青色结界镇在炼金场的中心。 萧毓却以为邵珩认为她以钩蛇之卵威胁钩蛇有失磊落,心底亦是莫名有些不高兴。 既然这些怨煞是被封在洋蜚体内的,那就不可能不怕这金色的物质,米斗还留意到烈光带那处的变化,正是这些金色物质被激活辐射出浓烈的强光,既然上方的强光能把怨煞拦截住,下方的金色物质也就起到同样的效果。 米斗吸入一口长长的天地之气,眼睛一瞪,双臂一震,巨大的气机鲸喷而出,一公里大的蜘蛛网瑟瑟发抖,像是一头洪荒巨兽在露出了本相,让天地都为之失色。 李云尘知道对方迟早会动手,早就做好了准备,瞬间以元灵步远遁。对于这样的速度,天墉长老不禁诧异,不过并未放在眼里,接着挥剑斩去。 看到老村长到了,她才像是有了主心骨,眼泪更是哗啦啦流了出来。 没有被灾难摧毁意志的人,只能重新打起精神,寻找庇护的家园。 她不敢和简从伟呛声,他也不能真的看着简从伟的公司毁于一旦。 “我们不会在还没有寻找神莲的路上就死了吧!”顾北忧伤地说。 威胁生命的窒息感遍布全身,马锋顺间如鲠在喉,畏惧地说不出话来。 拳头对撞,凌度仙眼中的思虑、果决等等情绪,终于变成一种单纯的震惊,连接到他拳头上的所有光线,全部崩断,喉头涌起一大股腥甜味道。 被纯阳三法改造过的事物,无论外形呈现什么姿态,它们的本质,都是能够让苏寒山的功力发挥出更大杀伤力的超强爆破物。 他调试了一下电脑,通过监控画面,可以看到将南陵村分成了东西两个部分的那道屏障那边的情况。 他略感茫然,左右看了看,依然灯火通明,似乎刚才出现的景象,从未有过。 她走到下一个任务点,在听到奇怪的方言和被拉扁到发颤的唱腔时,很干脆地放弃了民歌学习任务。 这黑暗的墓道,人走在里边就像是来到另一个世界,除了伸手能够触及的地方,其他的地方均是看不见,人在极度黑暗的环境,会显得极其恐惧。 什么杀了人?有谁死了吗?她心惊地手心“唰”地就钻出了一把虚汗来。 关于改文 因为是新人,我驾驭文字和故事结构的能力不足,导致这本书已经偏离大纲,继续写下去会糟蹋了这个立意。 归根到底,都怪我这个新人作者老想着表达自己、夹带私货,所幸我编辑已经把我的文青病治好了。 我老实了,准备改文。 现在这版大部分都是我踩点赶出来的,为了全勤经常渣更,写得很差。 请相信,我的水平远不止如此,文字审美和思想深度我都不缺,我缺的只是时间与努力,还有大家的声音。 点女太冷了,我又是个不懂市场没看过几本小说的愣头青,一直都在闷头写,闭门造车不好,所以大家的批评对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希望大家能提出一些意见,多给我些真实的反馈,多刺耳多难听都可以。 我不会浪费大家的意见,会站在大家的肩膀上,写出一本真正好的书。 请等等我,也请相信我。 谢谢大家。 《恶娇》关于改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 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关于改文(3) 41-55已改。 41章以前没改,但实际上已经变了的剧情: 1.昭昭依旧是被借到官宴,但不是男主他妈过生,而是知府过生(好色,人面兽心,挟制男主一家)。 2.有些配角我删掉了,有些往后放了。有些剧情也是。 3.稍弱了昭昭前期的强度。 4.增加了昭昭渣爹的戏份,为后面刀他做铺垫。 5.新增人物王柳儿。 6.男女主提前见面。 我知道一开始看着可能有点不习惯,甚至觉得不如第一版。 抱歉,因为丰富了故事线,行文会被框住,不像之前可以随心所欲地写。 那样写容易神一段鬼一段,我想追求总体上更稳定。 —— 这十几章里,有些段落我自己很喜欢,所以都放到这章里。今后我每改一些,也会把盖掉的部分里自认为不错的段落贴上来,算是给自己缅怀。 —— 昭昭做梦了。 梦里的天空无边无垠,透明澄净如蓝色琉璃。 而她是一只鸟,幸运的鸟。 不必努力振翅,只需躺在风的掌心,睡在云的怀里,就能轻而易举飘到青云之上。 她喜悦,她猖狂。 她是离天际最近的一只鸟,谁也高不过她。 接着。 风停了,云散了。 她自以为翱翔其中的天空不过是一块蓝色的丝绸,而她也不过是供人观赏的笼中鸟。 她的主人站在笼外欣赏她的挫败与失落,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嘲弄,为能把玩一只鸟的命运而快活。 —— 风中传来缥缈却清冽的琴声,昆山玉碎,芙蓉泣泪,忧愁中带着几丝洒脱,超脱于六道之外又困顿于俗世之中。 —— “你们都是苦命人,有些事不要太计较了。”老汉道。 “我不计较,一点也不计较。”小多把头埋在膝间,闷闷道:“她若是攀上了老爷,我自然高兴。可很多妓女在男人堆里辗转腾挪,终究还是无根的浮萍……” 老汉笑了笑:“你想等她年老色衰没人要了,再娶她?” “……如果有那一天的话。”小多闷闷道,“如果有那么一天,她想寻个好人嫁了……或者一只好龟嫁了。” 车棚外的老汉没说话,吧唧吧唧吃着烧饼。小多以为他在心里笑话自己,于是红着耳朵问:“爷爷,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老汉吃掉最后一口烧饼,冲余烬未熄的烟锅里哈了两口气,烟又燃了,浓浓的,适合忆往事:“实心喜欢一个姑娘,哪里会是没出息的事?我只是想起了从前。” 小多竖起耳朵听他讲。 “那是多少年前来着……记不清啦,反正我们那一片儿闹大饥荒,我和发小饿得两眼发黑,吃树皮吃土撑得倒在路旁,一堆红眼野狗围着我俩打转。” “我俩以为自个儿要死啦,结果碰上了一家富户的小轿子恰好路过,帮忙赶走了狗。那小姐胖乎乎的,虽然好心,但趾高气昂。她让我俩跪在路边,像狗接食一样去接她掰下来的饼……唉,你说谁想被这么戏弄啊。可是没办法,太饿了。我发小伶俐,学狗叫比我学得好,连吃了她好几块饼。等吃饱了才翻脸,指着她说,小胖子,我记住你了。” 小多皱眉道:“恩将仇报啊。人家好歹也是救了他。” 老汉笑了笑:“多亏她嘴馋啊,随身爱带点吃的东西,不然我俩哪能活命?更别说后来碰上征兵的小吏,去北边儿上战场了。” “原来您是这样去北边儿的!”老汉笑笑,继续说:“我发小比我有出息,处处都做得比我好。没几年,就靠军功成了队正,我嘛,仗着交情成了他的副手。” “那时候真是年轻啊,提刀上马就能杀人,甭管多累,那玩意儿都硬得像铁。”老汉重重地拍了下自个儿的大腿,“娘的,毁就毁在这上面了!”“为何?” “军中没女人呐!我只好去嫖军妓。那些女人都可怜得很——要么是窑子里年老色衰又被卖出来的,要么被家人牵连的官眷。还有些倒了血霉的,她们是被掳进军中做妓女的。”老汉的目光黯下去,“小子,你是龟公,自然也懂男人心里都想些什么。我虽然付钱,但面对那些可怜巴巴的女人我都下不去手,总觉得紧巴巴的。可我那时候年轻啊……刀里来,血里去,不知哪天就会没了命,活得提心吊胆,哪能不放纵自己?” 小多觉出他语调中似有悔意,轻声问:“然后呢。” “我转遍了九大营,终于找到了个合心意的军妓。”老汉闷了口烟,过了许久才继续说下去:“她生意不好,常常挨打。不为别的,就因她长得不漂亮,脾气还臭得很,一双凶巴巴的小眼睛盯着人看,像往人身上泼冷水一样……别人都嫌弃她,可我不介意啊……我要的就是不愧疚,要的就是心安理得。” “我常去找她,发小笑我把银子都丢进了无底洞,还跟我说男人总惦记着裤裆儿就成不了大事——他比我聪明多了,我做不到的事他做得到,我认不出的人他认得出。”老汉握着烟锅的手颤起来,“我记得那天下着雪,冷得很。那女人裹着一件破袄子来找我,说她好像怀上我的娃了……我丢不起这个脸,咋可能认啊?她扯着我又哭又闹,我说搞过你的男人不止我一个,凭什么要老子给你这个烂货兜着?同一个帐里的兵都笑我连个婊子都摆不平,我急了,一把将她推进雪里……可哪晓得她就流起血来啦……她瘦瘦的脸上有双小小的眼,里面全是恨,她死死地瞪着我,问,你真不记得我是谁了?” “我以为她要讹我,就说屁大爷记得你。她哭得好伤心,用各种脏话骂我,周围人笑得更起劲了,我兜不住脸,就拽着她的头发往外面拖……婊子嘛,反正是婊子嘛……” “她身下的血流了一路,在雪里红得刺眼。我身后忽然响起了发小的声音,他颤着声问我,三儿,你仔细瞧瞧这女人是谁?我说不用瞧,她是第三营的军妓,我往她身上砸了老些银子,还能没瞧仔细吗?” “我发小把她从我手里扯出来,捧着她的脸细细地看,然后又抓了一把被她染红的雪,啪一声砸在我脸上。他吼着说,这是当初给咱俩饼吃的那个小胖子!” “我如遭雷击,望着发小抱着她远去,背影渐渐消失在风雪里。”老汉揩了把泪,哽咽道:“小胖子……小胖子……她家是那一带的小地主,她本该没心没肺地过一生。可那年饥荒闹得厉害,百来个饿极了的流民结伙抢了她家,她好不容易逃出来,却被征兵的小吏掳进了军营做妓女。胖子成了瘦子,小姐成了婊子……我和她脸贴脸那么多次,却从没认出她来。” 小多听得满心悲凉,闷闷发问:“再后来呢……” “她肚子里的娃被我拖没啦……她身子虚,北边儿又冷得厉害,落胎这事险些要了她的命。我买了药材想给她,发小却说她见了我犯恶心。”老汉自嘲一笑,“再后来……我发小又升官啦,帐里的人买了酒肉为他庆祝。酒桌上,他说他要娶那女人。大家都懵了,说那是个卖烂了的婊子,你是个前途灿烂的军官,她配不上你。我发小不解释,只说,我娶她。大家以为他被下了降头,统统指着我说,老大,那女人从前和二哥……话没说完,我发小噔一声把酒碗放在桌上,说的还是那句话,我娶她。” “他俩成亲啦……在营里办了几桌有肉的酒席,不少人都去蹭了饭,表面上笑嘻嘻的,私下却说我发小是剩王八。我听见了,就借着酒劲上去打他们。他们被打得头破血流,却还在骂道,三儿,给他戴绿帽戴得最狠的就是你!” “没过几天,我走了,托关系使银子进了定北军。”老汉手中的烟锅已经快熄了,“后来我听说……我发小驻扎的那座城遭了蛮子夜袭。当时他领了斥候的任务,正在城外晃荡呢,蛮子夜袭和他有什么干系?跑就是了。可他非得回去救那女人,明知无用,还是一个人骑着马提着刀,冲进刀光剑影里,被蛮子砍成了一滩肉泥。” 若是说书,故事到此文气已尽,说书先生该重开回合,听客也该叹着气走人。可小多不甘心,他擦着眼泪问:“那您呢?” “我?”老汉自嘲道,“我得了上级赏识,娶了百夫长的闺女……后来,后来……岳父死了,媳妇死了,我什么都有了,又什么都没了。” 他烟锅中的余烬已经熄透了,再也吹不燃。他把灰倒掉,用一双昏黄的老眼看往事般的烟灰纷飞无形,沧桑道:“小子,人这辈子就苦在两件事,当时做不到,后面来不及。” 小多点了点头,认真地说:“要是昭昭儿肯让我娶她,我一定不会有半分犹豫。” 老汉无奈笑笑,似是觉得他没有听懂。 两人不再说话,小多缩在干草堆中睡着了,做起了梦。 他梦到自己果真上了战场,扬名立万。 而昭昭穿着一身明红色的官袍,一手拿着刀捅进他的心窝,一手将他揽进怀中。 这种时候,两人却相视而笑,脸上都浮着一层蒙蒙的灰。 小多感觉不到疼,却能感觉到昭昭温暖的怀抱,他依偎其中含笑而死。 小多打了个颤,醒了,很快又睡了回去。 他贪恋那种温柔,却又有些遗憾。 他听说,有的人做梦是有颜色的,可以显得更幸福。 而他的梦境是灰白色。 没有任何生机,暗而惨淡的灰白色。 115.意难平(十五) 一拳轰杀过去,熊宗弟子就要与人硬肛,企图两圈相击,让这些胆敢挑衅强者威严的家伙尝尝自己的厉害。 三界有四大洲,还有无尽大海,按天庭规制,掌握大海的便是海外三仙岛,以及四海龙王和众多海族。 而这连续的几道声音更是让血豹一众人回过了神,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抬起自己手中的枪就准备向杨逸进行射击。 安安在后面见了七狼的下一波攻势又即将落于剑晨身上,立时娇喝道。 “始魔族的魔祖!”秦阳感受到那尊魔影烙印的力量,顿时猜出那是什么魔族的魔祖。 这个光头青年丝毫不觉得耻辱,神色透露出张狂,眼中流露出桀骜,好像还引以为傲的样子。 杨戬倒抽寒气,他想起了五百年前那只大闹天宫的泼猴,与眼前的这只金毛猕猴的样貌有九成相似,除了毛色纯金外,其他地方几乎一般无二。 说来也巧,就在此时,杨逸心中一动,却是二号那边有了答复,说已经带领着搬家公司来到了杨逸的家门口,询问什么时候能够进来。 这句话仿佛晴天一声霹雳,把众人彻底惊呆,仔细回想,这才猛然发现,吕一心释放出火球术的时候,的确没有掐诀和念咒,抬手就扔出了一个火球。 那杆骨杖吸收了众多羽族人的力量和神血,立刻发生变化,一股庞大神威释放,像是一位神主大圆满的强者觉醒了过来。 青魇魔君是在御天玄煌沉入神隐湖之后数万年才堕入魔道,他从神隐湖出来之后,第一个去找的人,便是青魇魔君。 不过我让包玉醉加入考古队是有原因的,虽然考古队不去找墓穴,但不代表他们没有资料,有些未公开的东西,考古队有着详尽的资料。 “反正只要是为了国家为了民众,你觉得该怎么干就怎么干吧,我支持你。”韩芊芊举起茶杯,以茶代酒。 话音刚落,却见田溯安身后三人,如同鬼魅般冲了过去,其他人动作也不慢,纷纷冲到这些歹徒面前。 我倒吸着冷气,想说话但连音都发不出来了,只能默默承受着疼痛。 巨木交织之下,能够通过缝隙看见一只遮天蔽日的翼龙伸展双翅从视野里离开,带起的劲风掀飞了一地的落叶。 突然,三根黄香以一个极为诡异的速度燃烧,看起来就像是有人大口抽烟的样子,香头还蹦出星星点点的火星。 依旧是沉重如敲击铜钟的声音,吕仓的身躯倒飞出去,口中鲜血狂喷、夹杂着内脏碎片。 众人从宅内飞掠而出,如箭矢般射向西面冲过来敌人,潜红烟打头阵。 “没想到吧,大家都觉得我是冷昊轩的未婚妻,必定是春风得意。但是谁又想的到,其实我每个月只有固定的几天才能见到他。剩下的时间,端看他能不能想起我这个未婚妻了。”苏谨萱自嘲一笑。 事后不知老爷将大少爷叫走说了什么,大少爷回来就变成这样了。 可她负了夜哥哥的情,却也沒有能力留住萧昶阙的爱,这才是真正让她伤心难过的事情。 无尘不可置否,暗笑一下。二人随即朝着千风修行的地方走去,一路上倒也十分安静。 只见洛阳铲刚敲在那陵墓砖墙上,居然直接陷了进去不说,并且还像稀泥一般流了开来,一个一人高的大洞缓缓的出现在我们面前。 精神师,据分析有一个强大的精神师,参与到事情中来,根据相关情报分析精神师可能就是轩辕洪,双足飞龙是轩辕洪送给慕容雪的,轩辕洪和慕容雪走的也很近,同时在严老的实验室工作。 而最后一人,看起来只不过是二十岁出头,长相平凡,一脸的淳朴,看起来犹如山村少年,可是就是这看似普通的少年,就是这四人中战斗力接近三百万的高手。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因为李良知道神罚,这个组织可不是一般人能指挥得动的,也不会轻易接任务,楚王两家在国内是大家族没错,但想要指挥神罚还差得远。 “糟了,这个栅栏还是在一座遗迹中发现的,根本就不能熔炼,没想到他竟然用在这儿了。”李向雄的脸色非常难看,他的宝剑是一把五级神兵,而面前的栅栏,韩飞云曾经用六级神兵尝试过,无可柰何。 二公主来到长公主面前,歪头上下打量着长公主,语气很是不屑。 这一木遁盾牌便是从中间位置里断裂开来,要知道早在第一击失败之后,柱间便已经是直接进入到仙人模式里。 从土影专属办公室里离开,返回到自家上忍班岗位里的将司,即便很清楚土影父子俩在家里肯定有提前交流过,但作为自己应尽的职责,将司还是主动到黄土那里报备一下。 他在这样的环境下生活了19年,只有这种飘荡的环境才能给他带来一种安心,如果换了在陆地上那种平稳的床,他反倒不一定能安心的睡着。 梦境接着变为了其他的场景。周围的光芒消失了,紧接着出现的是他熟悉的迷雾。他知道,骷髅脑袋的奖励又要准时上线了。 它长着长长的耳朵,俊美的面容,还有修长的身材。奈格尔的传承记忆告诉他,这就是这个异世界的独特种族之一——精灵。然而它此时正在飘向奈格尔,身体穿过了树枝,却没有收到阻碍。 杨烟茹被拖出去了还在叫骂,霍霖封眼神一冷,弹出一道指风就点住了她的哑穴。 在走出森林,阳光照在脸颊的那一刻,已经不知道在生死线边缘徘回了多少次的华笙,此刻也是一阵神情恍忽。 将司才可以在各项研究里都取得突破,龙脉也好,零尾也罢,还是说辉夜一族的尸骨脉血继限界的初步分析报道都是取得了不错的成果,如今最重要的写轮眼和木遁力量的融合研究。 如果自己率先因为承受不住寂寞而崩溃,那么自然是华金纳赢了,届时她便会解除这个能力,放自己出去。 关于改文 章节内容变动很大,蛮多改过的章节我又改了一次。 不用重订,但要麻烦大家重看。 明天开始日更。 —— 很漫长的五个月。 收藏只掉了二十个,谢谢大家等我。 写这本书时,我是个没读过几篇网文的纯新人作者,没有任何经验,只有一腔热血。 如今再回头看这本书的前十万字,仍能感受到一股灼灼心气,灵动而飞扬,不克制,不收敛,像是一团没有形状的火,什么也框不住我。 毫不自夸地说,我觉得前十万字写得很动人。 同时缺点也很明显。 我只会写情绪,而不会写剧情,总是为了情绪抛弃合理性。 我写得爽,读者也可能看得爽,但这本质上是爽一把就死,是竭泽而渔,是透支整个故事。 这方面最大的反面教材是江南。 我很喜欢他的文,尤其是早期的《九飘》,字里行间都是纵横捭阖的梦与杀人放火的心。 他年轻时郁郁不得志,躲在出租屋里闷头写文,他说“即便写完这个故事,我就死掉”。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明白,为什么如此有天赋又心怀热血的老贼,能写出很多动人的片段,却写不出一个完整的故事。 为什么他的故事只在他笔下生花,遭遇任何改编就会变成一坨,变得简陋吊诡,毫不动人。 后来我在他的书里找到答案。 他说写文只注重宣泄情绪是不对的,他最近在看金庸,学习那种简练克制的笔法。 但很可惜,当江南意识到太过浓烈的情感宣泄会冲坏故事结构时,他已经江郎才尽,没有耐心去学习,也没有时间去改正了。 这本书的第一版,大约写到十万字出头,我就控制不住剧情了。 基本上是想到哪里写到哪,今天心情好就写爽的,心情不好就写虐的,没情绪就乱写一团。 并且经常卡点水四千吃全勤,写得时神时鬼,赘笔无数,配角乱出,剧情飘忽不定。 当我看到从前写得那么敷衍都有读者订,甚至还有几个读者用心写长评时。 我觉得很愧疚。 就像辜负了别人的真心。 所以改文时,每一段剧情我都尽量写到最好。 如果还不够好,那抱歉,是我能力不够,目前做不到。 真的是很漫长的五个月,没有读者,没有反馈,我自己对着屏幕打磨剧情,即便我知道这只是网文,即便我知道这样做大概并没有意义。 但我仍然觉得这很值,因为我知道自己进步了。 情绪调动方面,我学会了含蓄。 剧情架构方面,我经常写出成倍的废稿,然后像打毛衣一样做出最好的编排,这个过程很磨人,但幸好我已经大致学会节奏和结构把控。 文字方面,不当写的不要写,尽量炼字改赘笔。 我在学金庸那种克制冷静的笔法,江南说得对,老爷子的东西确实是好的,顶好的。 如果有读者从头重新看到尾,应该看得出我的调整和进步,我学会了剧情架构与收敛,接下来要练的是如何在简洁叙事的同时释放灵气。 希望大家给点意见,有不合理和瑕疵的地方也请指出。 我是个蛮自信+钢铁心的人,不会因为任何指责和批评emo。 写东西是我要做一辈子的事,任何挫折都不值一提,只要我还在努力,只要我还在前进。 好啦。明天开始日更。 —— 再贴两段我觉得有点意思的废稿,与正文剧情无关。 —— “你们都是苦命人,有些事不要太计较了。”老汉道。 “我不计较,一点也不计较。”小多把头埋在膝间,闷闷道:“她若是攀上了老爷,我自然高兴。可很多妓女在男人堆里辗转腾挪,终究还是无根的浮萍……” 老汉笑了笑:“你想等她年老色衰没人要了,再娶她?” “……如果有那一天的话。”小多闷闷道,“如果有那么一天,她想寻个好人嫁了……或者一只好龟嫁了。” 车棚外的老汉没说话,吧唧吧唧吃着烧饼。小多以为他在心里笑话自己,于是红着耳朵问:“爷爷,我是不是很没出息?” 老汉吃掉最后一口烧饼,冲余烬未熄的烟锅里哈了两口气,烟又燃了,浓浓的,适合忆往事:“实心喜欢一个姑娘,哪里会是没出息的事?我只是想起了从前。” 小多竖起耳朵听他讲。 “那是多少年前来着……记不清啦,反正我们那一片儿闹大饥荒,我和发小饿得两眼发黑,吃树皮吃土撑得倒在路旁,一堆红眼野狗围着我俩打转。” “我俩以为自个儿要死啦,结果碰上了一家富户的小轿子恰好路过,帮忙赶走了狗。那小姐胖乎乎的,虽然好心,但趾高气昂。她让我俩跪在路边,像狗接食一样去接她掰下来的饼……唉,你说谁想被这么戏弄啊。可是没办法,太饿了。我发小伶俐,学狗叫比我学得好,连吃了她好几块饼。等吃饱了才翻脸,指着她说,小胖子,我记住你了。” 小多皱眉道:“恩将仇报啊。人家好歹也是救了他。” 老汉笑了笑:“多亏她嘴馋啊,随身爱带点吃的东西,不然我俩哪能活命?更别说后来碰上征兵的小吏,去北边儿上战场了。” “原来您是这样去北边儿的!”老汉笑笑,继续说:“我发小比我有出息,处处都做得比我好。没几年,就靠军功成了队正,我嘛,仗着交情成了他的副手。” “那时候真是年轻啊,提刀上马就能杀人,甭管多累,那玩意儿都硬得像铁。”老汉重重地拍了下自个儿的大腿,“娘的,毁就毁在这上面了!”“为何?” “军中没女人呐!我只好去嫖军妓。那些女人都可怜得很——要么是窑子里年老色衰又被卖出来的,要么被家人牵连的官眷。还有些倒了血霉的,她们是被掳进军中做妓女的。”老汉的目光黯下去,“小子,你是龟公,自然也懂男人心里都想些什么。我虽然付钱,但面对那些可怜巴巴的女人我都下不去手,总觉得紧巴巴的。可我那时候年轻啊……刀里来,血里去,不知哪天就会没了命,活得提心吊胆,哪能不放纵自己?” 小多觉出他语调中似有悔意,轻声问:“然后呢。” “我转遍了九大营,终于找到了个合心意的军妓。”老汉闷了口烟,过了许久才继续说下去:“她生意不好,常常挨打。不为别的,就因她长得不漂亮,脾气还臭得很,一双凶巴巴的小眼睛盯着人看,像往人身上泼冷水一样……别人都嫌弃她,可我不介意啊……我要的就是不愧疚,要的就是心安理得。” “我常去找她,发小笑我把银子都丢进了无底洞,还跟我说男人总惦记着裤裆儿就成不了大事——他比我聪明多了,我做不到的事他做得到,我认不出的人他认得出。”老汉握着烟锅的手颤起来,“我记得那天下着雪,冷得很。那女人裹着一件破袄子来找我,说她好像怀上我的娃了……我丢不起这个脸,咋可能认啊?她扯着我又哭又闹,我说搞过你的男人不止我一个,凭什么要老子给你这个烂货兜着?同一个帐里的兵都笑我连个婊子都摆不平,我急了,一把将她推进雪里……可哪晓得她就流起血来啦……她瘦瘦的脸上有双小小的眼,里面全是恨,她死死地瞪着我,问,你真不记得我是谁了?” “我以为她要讹我,就说屁大爷记得你。她哭得好伤心,用各种脏话骂我,周围人笑得更起劲了,我兜不住脸,就拽着她的头发往外面拖……婊子嘛,反正是婊子嘛……” “她身下的血流了一路,在雪里红得刺眼。我身后忽然响起了发小的声音,他颤着声问我,三儿,你仔细瞧瞧这女人是谁?我说不用瞧,她是第三营的军妓,我往她身上砸了老些银子,还能没瞧仔细吗?” “我发小把她从我手里扯出来,捧着她的脸细细地看,然后又抓了一把被她染红的雪,啪一声砸在我脸上。他吼着说,这是当初给咱俩饼吃的那个小胖子!” “我如遭雷击,望着发小抱着她远去,背影渐渐消失在风雪里。”老汉揩了把泪,哽咽道:“小胖子……小胖子……她家是那一带的小地主,她本该没心没肺地过一生。可那年饥荒闹得厉害,百来个饿极了的流民结伙抢了她家,她好不容易逃出来,却被征兵的小吏掳进了军营做妓女。胖子成了瘦子,小姐成了婊子……我和她脸贴脸那么多次,却从没认出她来。” 小多听得满心悲凉,闷闷发问:“再后来呢……” “她肚子里的娃被我拖没啦……她身子虚,北边儿又冷得厉害,落胎这事险些要了她的命。我买了药材想给她,发小却说她见了我犯恶心。”老汉自嘲一笑,“再后来……我发小又升官啦,帐里的人买了酒肉为他庆祝。酒桌上,他说他要娶那女人。大家都懵了,说那是个卖烂了的婊子,你是个前途灿烂的军官,她配不上你。我发小不解释,只说,我娶她。大家以为他被下了降头,统统指着我说,老大,那女人从前和二哥……话没说完,我发小噔一声把酒碗放在桌上,说的还是那句话,我娶她。” “他俩成亲啦……在营里办了几桌有肉的酒席,不少人都去蹭了饭,表面上笑嘻嘻的,私下却说我发小是剩王八。我听见了,就借着酒劲上去打他们。他们被打得头破血流,却还在骂道,三儿,给他戴绿帽戴得最狠的就是你!” “没过几天,我走了,托关系使银子进了定北军。”老汉手中的烟锅已经快熄了,“后来我听说……我发小驻扎的那座城遭了蛮子夜袭。当时他领了斥候的任务,正在城外晃荡呢,蛮子夜袭和他有什么干系?跑就是了。可他非得回去救那女人,明知无用,还是一个人骑着马提着刀,冲进刀光剑影里,被蛮子砍成了一滩肉泥。” 若是说书,故事到此文气已尽,说书先生该重开回合,听客也该叹着气走人。可小多不甘心,他擦着眼泪问:“那您呢?” “我?”老汉自嘲道,“我得了上级赏识,娶了百夫长的闺女……后来,后来……岳父死了,媳妇死了,我什么都有了,又什么都没了。” 他烟锅中的余烬已经熄透了,再也吹不燃。他把灰倒掉,用一双昏黄的老眼看往事般的烟灰纷飞无形,沧桑道:“小子,人这辈子就苦在两件事,当时做不到,后面来不及。” 小多点了点头,认真地说:“要是昭昭儿肯让我娶她,我一定不会有半分犹豫。” 老汉无奈笑笑,似是觉得他没有听懂。 两人不再说话,小多缩在干草堆中睡着了,做起了梦。 他梦到自己果真上了战场,扬名立万。 而昭昭穿着一身明红色的官袍,一手拿着刀捅进他的心窝,一手将他揽进怀中。 这种时候,两人却相视而笑,脸上都浮着一层蒙蒙的灰。 小多感觉不到疼,却能感觉到昭昭温暖的怀抱,他依偎其中含笑而死。 小多打了个颤,醒了,很快又睡了回去。 他贪恋那种温柔,却有些遗憾。 他听说,有的人做梦是有颜色的,可以显得更幸福。 而他的梦境是灰白色。 没有任何生机,暗而惨淡的灰白色。 —— 路边,树下。 热。 邓二丫靠着树干,睡得不安生。天热得像蒸笼,裹胸布勒得她喘不过气,头顶的知了扯着嗓子嚎,吵得她脑仁疼。 她啐了一口,想松一松裹胸布,可街面上人来人往,她不敢放肆。 起身打了桶井水,把脸埋进去,凉意顺着脖颈往下窜,总算舒坦了些。 一抬头,却发现好几个路过的汉子正斜着眼瞟她,眼神里带着几分狐疑——这小子长得太秀气,没胡子,身板也单薄,怎么看都像个女娃。 邓二丫心头火起,捡起石头就砸了过去,粗着嗓子骂道:“看你娘个腿!老子又没干你们娘,瞅啥瞅!” 她是个扮男装的女娃,嗓子再粗也不像,那几个男人嘿嘿笑,用看乐子的眼神瞅她。 邓二丫皱起眉头,正要再骂,身后客栈的门帘一挑,掌柜探出头来: “二娃,进来挑人!” 邓二丫粗声应好,迈着外八步进了门,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摘下圆帽扇了扇光溜溜的脑袋:“人搁哪儿呢?” 她是南方人,却爱学北话音,觉得这样说话更有爷们气。配上她那锃亮的光头,倒也有几分唬人的架势。 掌柜给她倒了杯茶,赔笑道:“马上就来,马上就来。” 邓二丫一口闷了茶,茶杯往桌上一撂,咚的一声,显摆她力气大。 掌柜瞅着她发亮的光头,忍不住问:“二娃,你这头是天天刮?” 邓二丫摸了摸脑袋,咧嘴一笑:“这回走北边,路上惹了乱子,蹲了两月大牢。牢里的犯人都得刮头,我跟着学,才发现没头发真他娘的舒服,尤其是夏天,凉快!” “大牢?”掌柜脸色一变,半是惊讶半是佩服,“你进了那地方,还能全须全尾地出来?” 邓二丫脸上闪过一丝得意,笑得像个混迹市井的老油子:“原本是出不来的,可我大哥给刑部堂官递了句话……”她故意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其实她哪有什么大哥?走南闯北,全靠一张嘴和一身胆。蹲了两月大牢,牢头见她再也榨不出油水,才把她放了。 掌柜竖起大拇指,顺着她的话道:“二娃,你可真是出息了!将来成了人上人,你娘可要后悔死喽!” 邓二丫脸上的笑渐渐僵住了,伸手摸了摸鼻子,顺便掠过了光秃秃不长胡须的上唇,讪讪道:“我娘……” 正说着,隔帘被挑起,十几个女人走进来,全穿着粗布麻衣,都是客栈里帮忙的伙计,有的是厨娘,有的是杂务,都木讷讷的,脸上的神情像被车轮碾过,又苦又平。 邓二丫看不起这些女人,不争不抢,活该一辈子捱苦。 她嗤笑,泼出手里的茶,哗啦一声,恰好洒在打头那妇人的脚前:“甭往前凑了,厨房那股油腻味儿能把老子熏死!” “二娃。”掌柜讪讪地开口,“她们以前都干过农活,也愿意去做工,你挑挑,有没有中意的?” 邓二丫从竹筒里抽出一根筷子,她嫌这些女人脏,不肯碰,就用筷子去挑女人们下巴,第一个太老,第二个太黑,第三个长得还没她清秀……第八个,脸儿白白,身子瘦瘦,年纪也小,怎么看都该在楼子里卖笑,怎么跑来客栈讨生活? “她是你们店里的?”邓二丫丢开筷子,捏着昭昭的下巴左瞧右瞧,昭昭垂着眼,神情平静,任她摆弄。 邓二丫回头问掌柜:“哪找来的?” 掌柜苦笑一声:“找?我哪会给自己找个冤家来?” “冤家?” 掌柜叹了口气:“有一日半夜,这丫头独自上门,抬手就是十两银子,要我安排最好的厢房,上最好的陈年酒,好吃好喝全来一遍。她这么阔气,我自然毕恭毕敬伺候着,连房钱酒钱都没好意思紧着催。” “一直等她欠了我五两银子,我才敲门问她钱的事,谁承想,来时还好好的丫头,竟忽然疯了!谁跟她说话都不理,翻遍衣裳也没找着钱,最荒唐的是,她连户册都没带在身上,我想找她爹娘要钱也不能!” 邓二丫松开昭昭的下巴,笑道:“你怎么不报官?举报黑户可有赏钱拿。” 掌柜摇了摇头:“我哪敢?说不定是好人家的姑娘。万一她家人找来,晓得我把她当黑户交了上去,岂不是要扒了我的皮?无奈,我只好留她在店里,平时做些杂活,全当还钱了。” 邓二丫挑了挑眉:“你如何断定她是真疯了?女人嘛,最喜欢一哭二闹三上吊,装疯卖傻,再拿手不过。” 掌柜皱着脸说:“不过三两银子,我总不能为了这点钱,就使手段折腾她,看她是真疯假疯吧?犯不着啊。” 邓二丫笑笑:“我帮你验。”从竹筒里抽出一根筷子,猛地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昭昭的眼睛戳去。 多年走南闯北,邓二丫使惯了匕首,收放自如。筷子带着凌厉的风声,直逼昭昭的瞳孔,却在几指之外骤然停住。 昭昭依旧垂着眼,面无表情,没有丝毫惊慌。 掌柜吓了一跳:“二娃!”连忙扯住邓二丫的手,骇然道:“真伤到人了怎么办!” 邓二丫盯着昭昭的眼,好漂亮的眸子,却静得像一潭死水。她松开手指,筷子跌在地上咚的一声响,无所谓地笑了笑:“这都不躲,倒真像是疯了。” 掌柜怕她又发疯,连忙拉她到一旁坐下,擦着额汗说:“二娃,待会我还得忙生意,咱们先说正事。这里面,有没有你中意的?” 邓二丫这两年和范家田庄搭上了关系,每逢农忙,都会出来招短工。 这年头兵荒马乱,讨生活不易,没几个老百姓吃得饱肚子。祥云县周边几十里,只有范家田庄仓满粮足。许多人进去做了短工,就再也没出来过,像溺死在富贵乡一样。 邓二丫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谁是没男人也没孩子的?” 女人们懵了。日子难过,她们刚来葵水,就被爹娘像卖牛羊一样嫁了出去。刚进夫家的门,脚下的地还没踩热乎呢,就被急哄哄的丈夫压到榻上扒衣服,自个儿还是懵懵懂懂的小女娃,肚子就大起来啦……怎么可能没男人也没娃娃? “死了男人的寡妇,”邓二丫笑,“和不管娃娃的娘也算。” 此话出,才有三个妇人走出人堆。皮相粗糙,但五官还算周正,邓二丫点点头,让掌柜把名字记上,又高声问:“还有没有想吃饱饭的?” 没人应声。邓二丫烦躁地搓了搓光头,才选了三个女人,太少,走一趟会赔本。 她不情不愿地指了昭昭,对掌柜道:“算上她,一共四个,跟我走!” 说罢,她把脚上的鞋踢掉。不论冬夏,她都穿一双牛皮靴,很大的一双鞋,显得她脚阔得像男人。大老爷们都爱在鞋垫下放银票,她也不例外,油纸包拆开,提溜出一张银票,递给嗷嗷待哺的掌柜:“今年闹蝗灾又闹匪,北边儿的流民也往咱们云州窜……” 不必她说完,掌柜已经笑道:“明白,明白,人嘛,越多越贱,工钱往下降也是常事。” 这些女人原本都是来客栈讨活计的,帮厨打杂,收的也都是掌柜的工钱。但邓二丫一来,掌柜就把她们转手丢去田庄做农活,赚了个差价。女人们被倒卖了一手,不恼,反而存了搏机遇的念头,说不好就从短工变长工了呢? 高兴归高兴,掌柜还是留了个心眼,试探着问:“开春跟你走的那五个女人,咋都没回来了?” 邓二丫不屑一笑:“你还不晓得女人都是个什么尿性吗?她们进了庄里,鼓足了劲儿勾搭长工和杂役,农忙还没过,五个里面就有四个都怀了种啦!还有一个长得太丑,做完短工就被赶出庄了,我也不晓得她为啥没回县里。” 掌柜半信半疑。邓二丫又从油纸包里掏出一封信,那信被折过展开不知多少次,黄纸楞已经发白,墨迹也有些晕了,只有信尾一处红章鲜艳依旧,是范家田庄的章:“我还能骗你不成?” 掌柜接过信一看: 邓二……我们如今都在范庄头手下做事,也算说得上话,你莫要在外面流落,快些来田庄寻我二人…… 掌柜去年也看过这封信,但似乎没有这么长,他记得去年的信尾在红章上,今年就长到红章下了,不知明年会不会更长,年年都是新来的信:“……二娃,你家人又叫你回田庄?” 邓二丫懒得多解释,以免越描越黑:“谁让我每年都只回庄里住几天,歇够就走呢?好男儿志在四方,我哪能窝在那地方消磨志气!” 掌柜咂巴出其中有假,但懒得深究,手中的银子沉甸甸,再多不安也能压平了。摆摆手,让邓二丫把人领走了。 客栈外,老树下,停了一辆没棚的牛车,上面铺了干草。三个女人先后上去坐了,只剩昭昭站在车尾,像个无人牵扯的单薄皮影。 邓二丫用牛鞭挑起她的脸,笑道:“小疯子,上去啊,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车上的三个女人多嘴道:“哥儿,她都是个疯子了,咋还会听得懂人话呢?” 自从掌柜让昭昭做工还债,她们就没少欺负昭昭,脏活累活全丢给她干,疯子不会抱怨,疯子好欺负。 其中一个想起趣事,嘲道:“也不一定,那天我还瞧着这疯子捡了树枝,照着门上的对联学写字呢!” 邓二丫嫌女人们吵,冷眼横过来:“闭嘴!”又谨慎地与昭昭对视,阴森道:“甭装了,小黑户。再装疯卖傻,我拿你去报官!” 这般威胁,昭昭还是静静的,似是笃定了邓二丫不会做亏本生意。 邓二丫嗤笑一声,猛地一抬手掐在昭昭手臂上。她不信有人会不怕惊,也不怕痛,再淡定的人也会露出马脚。 谁知,她指尖的力气已经使了十分,指甲都陷进了皮肉里,昭昭还是一脸平静到呆滞的神情……这难道真是个无知无觉的疯子不成? 邓二丫泄气似地松开手,心中冷笑一声,好得很!生了这副皮相,又有这本事,就该去她要带她们去的地方。 她把昭昭推上牛车,坐到辕座,挥鞭赶车。县门有邓二丫的熟人,随便塞点银子,没查路引就放了人出去。 残阳如火,乡间小路上牛车缓行,碾起枯燥的尘土。闷热的风裹着谷物屑和土腥味,邓二丫叼着狗尾巴草,身后三个女人没话找话:“二娃哥年纪轻轻,就这么有人脉啊……” 邓二丫喜欢被叫二娃哥,却不爱听女人说话,总觉得她们声音软腻,人也不利落,言语处事都带着拎不清的黏糊,傻不拉几的。 她掏了掏耳朵,没好气道:“甭讨好我。到时候进了田庄,造化都得你们自己挣。留下做长工顿顿饱,短工到期滚蛋。” 身后三个女人顿时静了,邓二丫无声讥笑,漫不经心道:“对了,如今庄里的长工太多,不能再随随便便雇了。” 话音未落,三个女人忙赔笑道:“可咱们是二娃哥您带去的人啊……” 邓二丫侧着身,用毛绒绒的狗尾巴草扫过三人讨好的脸,戏谑道:“我带去的人多了,你们三个有什么不同?” 有两个懵住了,一个瘦脸儿的寡妇笑了笑,眉眼间很有风情,媚得很:“二娃哥,您这话说的……” 夕阳昏黄,恰好打在寡妇脸上,照出眼尾如树皮般的皱纹,邓二丫盯着她看,也不知想起了什么,笑容一点点冷下去:“你是哪年生人?” “庚申年……” 邓二丫嘴角抽了抽,忽然觉得没意思了:“你和我娘长得有几分像。” 其实并不像,但生活不易的女人脸上都有相似的笑,就像绕树求阳的菟丝子都一样扭曲攀附。 邓二丫讨厌这种女人,但她娘就是。 一个木讷的寡妇,没本事独自养活丈夫不要的女儿,就只能带着女儿去嫁鳏夫。 嫁进去,挨打,跑。再嫁,又挨打,再跑。 邓二丫幼时一直在寄人篱下,哭嚎求饶的娘,凶狠打骂的继父,拿她当童养媳的继兄……忘了在第几次改嫁后,有天,娘带邓二丫去赶集,拿钱让她去买两串糖人。 等她举着糖人回来时,娘已经不在了。凭着记忆,她摸索着回到了新继父家,还没推开篱笆,就听屋里一阵咚咚响,娘和新继父正在收东西搬家,娘说:快走,不然就甩不掉了…… 那天的太阳和今天一样烫,手里的两串糖人很快就化了。邓二丫傻傻地躲在树后,望着娘脸上如释重负的笑容,看着牛车噜噜走远,过了一万年那么久,才明白自己是个连亲娘都不要的拖油瓶。 “二娃哥——” 这句话把邓二丫从回忆中扯出来,一个妇人疑惑道:“咱这是往范家田庄去?” “当然是。”邓二丫冷冷道,“你难道不晓得云州最近闹匪?我挑的路虽然远,却是最稳妥的。你不服就下去,自个儿往范家田庄走!” 她忽然凶起来,容不得被质疑,几人悻悻闭上嘴,再也不敢多说。 邓二丫暗自嗤笑一声,目光扫过三张瑟缩的脸,最后定格在昭昭脸上。这疯子比她小个几岁,脸是真嫩,一定能卖个好价,这趟能狠赚一笔。 赚钱的喜悦淹过了回忆的苦涩,邓二丫又是一脸匪里匪气了。她瞟了眼擦黑的天,又打量一番道两旁的景色,快到伙铺了。 往前望,只见一间伙铺开在乡路边,枯藤、老树、水塘,门前停了几匹马。 邓二丫心里咯噔一沉,膘肥体壮,兵马。 等牛车走近些,伙铺里的说笑声从歪斜的木门传出来,堂里油灯昏暗,但不妨碍邓二丫看清里面坐了几个醉醺醺的官兵,为首的头头腿上还坐了个一脸难堪的清秀小厮,正被捏着下巴灌酒。 “喝!喝!喝!” 在外面观望了会,邓二丫懂了,这几个兵在划拳赌酒,小厮被用来挡醉祸,连连被灌了几杯,清秀的脸绯红迷蒙。 官兵头头看得起劲,故意输,恨不得把小厮的头塞进酒坛里。 “军爷,我喝不下了……” 一个官兵捏拳捶桌,凶道:“这就不给我们老大面子了?!” “不是……”小厮正要解释,忽然酒意涌上喉头,咕噜噜地要吐。官兵头头连忙推开他,他捂着嘴冲到伙铺外,在油灯照不到的黑暗里哇哇大吐,那吐的哪是酒?分明是混在一起烧得火热的醋和辣油。 不知吐了多久,小厮咳嗽着停了,他从来不哭,眼角的水都是被呛出来的。 抹了把脸,面前忽然现出一双脚,抬眼,邓二丫的光头在夜色里泛着亮,小厮难堪地笑了笑:“来很久了吧……让你看笑话了。” 邓二丫的手垂在腿侧,死死地捏着鞭子,咬出一句话:“他们把你当娘们儿玩?” 小厮摇了摇头:“只是喝几口酒而已。”这年头讨生活不容易,被兵痞子摸摸屁股,灌灌酒算什么? 他咽得下这口气,邓二丫不行,作势就要冲进去。小厮用力扯住她,低声喝道:“你是带了人来的!” 邓二丫猛地停住步子,回头死死地盯着牛车上不知所措的三人和依旧沉默的昭昭,赚钱重要,她泄气了。 这时,铺里的几个兵酒意上头,口无遮拦地开始骂上司:“剿匪剿匪剿他奶奶的!西边几个县这么乱,哪剿得过来?” 另一个砸响酒碗,愤愤道:“就是!定北军的事,余指挥非得掺和!大热天让咱们来路上设卡,连这种小路都不放过!” “要我说,还赶不上游明在的时候呢,他虽然混账,但不给宁王府当狗,总护着咱们这些下面人……可惜呐,被活活剐死了。” 分明是惋惜的语气,说到最后又笑出来了,几个兵兴奋地说起游明被剐时的场景,高兴得仿佛大仇得报。 邓二丫听着里面的笑声,脸色沉了沉,官兵有多难缠,她是领教过的。稍微被逮住点尾巴,就要被往死里勒钱。 “我去陪他们喝。”她冷冷对小厮道:“你带她们四个往后房走,稳妥些。” 没等小厮应声,邓二丫就推开了伙铺歪斜的木门,几个兵统统回过头,见是个俊俏的光头小子,醉懵住了:“出去吐一通,咋还把头剃了?” 邓二丫并不解释,她大步上前,在几个兵错愕的目光下,满上一碗烧酒,咕噜一声就闷了。 翻过碗,点滴不落,她粗嗓道:“我兄弟喝酒娘们唧唧的,不如我陪几位大哥!” “好小子!”酒桌上最讨喜的就是邓二丫这种人,官兵头头猪眼一亮:“会划拳不会?” 邓二丫竖指转着酒碗,匪气一笑:“当然会。”说着,她踢了个凳子来,泼猴似地蹲坐下,扯起袖子道:“来!” 她模样好,野起来也漂亮,比云州城里的戏子小倌儿还有颜色,硬是把官兵头头的酒意惊醒了,直勾勾地盯着她,不舍得挪开眼。 可兵痞子再色也是兵,余光一斜,就瞧见了小厮领着四个女人往后院走,鬼鬼祟祟的,不对劲。 “等会儿!”官兵头头搁下酒碗,眯起黄浊的醉眼:“好好的四个姑娘,躲着哥几个做甚?” 他满脸横肉,一看就不好惹,三个妇人往后躲,好巧不巧挡住了瘦弱的昭昭。她躲在后面,目光谨慎而冷静,透过缝隙看见邓二丫笑着起身,很套近乎地说:“哥,这都是我的人,让她们去睡觉,咱们继续玩?” 官兵头头不轻不重地撇开她,扶着腰刀走上前,狗舌头似的眼睛舔过几人的脸,阴森森地说:“最近云州西边闹匪呐……” 邓二丫一听这话,就晓得遭了,这是要敲钱。 “拿户册出来瞧瞧!” 其他三人是有户册的,官兵头头借油灯看清了上面的官府大印:“祥云县人,往这边儿走做什么?” 没等三人支吾,邓二丫立马抢白道:“去范家田庄。最近有匪患,其他路不——” 官兵头头打断她,语气重了几分:“范家田庄?” “对,对。” 官兵头头盯着邓二丫,看透了,似笑非笑。这小子的光头很漂亮,跟庙里的小尼姑一样,却野性难驯,当真有几分味道。 一瞥眼,又瞧见三妇人后还缩了个静静的丫头。 他凶道:“刚才让交户册,这丫头怎么装哑巴?” “哥……”邓二丫上前,揽住昭昭的肩,笑得谄媚:“哥,这我妹妹,从小就疯,户册在半路搞丢了……” “你妹妹?”官兵头头瞅了瞅昭昭,小丫头模样不错,但他不好女色,目光挪回邓二丫爽利的脸上:“还不如你俊俏呢!” 邓二丫哈哈一笑,顺势将他拉回了酒桌。 小厮生怕再被逮,赶紧带四人进了后院,推开最不起眼的那间条房,点燃油灯,简陋的屋里横摆着一排地榻,中间连个隔的帘子都没有,来伙铺歇夜的大多是贩夫走卒,原也用不上那个:“你们今晚就睡这儿。” 刚被兵痞子盘查过,受惊的三妇人没敢抱怨,乖咪咪地扫榻坐了,叽叽咕咕议论道:“我刚才好怕的哩……” 女人都怕兵痞子,就像肉包子怕狗,立马有人接过话:“我也怕……你们晓得西巷老李家的女儿吧?前些日子去隔壁县送货,遇上的不知是不是这伙兵,被掳进林子里,几个畜生把她弄到天亮才歇。连爬带走,回县里时只有一口气啦。” 寡妇拍拍两人的肩,安抚道:“莫要怕,我搞过的男人多,啥人啥口味我一瞅就知道,那个兵头子看咱们的眼神正常得很,反倒是看——” 话没说完,门被推开了,刚走没多久的小厮端着几碗粥和一壶茶进来,搁到矮桌上。妇人们受宠若惊,显然没想到这么差的住处,居然能喝到白净净的粥,怯生生地喜道:“小哥儿,这粥和茶要不要钱呐?” 小厮把汗巾搭上肩,笑道:“不要钱。你们是二娃带来的人,当然得好生招待。”说罢,关门走了。 粥香在屋里散开,走了半天,正是馋虫发作时。三妇人咕噜噜捧着碗吞粥,鼓着嘴巴舍不得咽,目光不约而同地瞟向没人动的那碗粥,又齐齐地望向一边。 只见油灯照不到的暗处,昭昭侧身背对她们,已经睡下了。 三妇人哼笑一声,这疯子睡了更好,也懒得她们硬抢,寡妇将那碗粥分了,半粒米都没给昭昭留。 吃饱喝足,三人很快就睡了过去,她们睡得很死,连气息声都没有,静得像三道无声的影子。 黑暗中,侧躺的昭昭盯着墙上的月光树影,指尖无声敲着塌沿。 自那日得知小多和阿蘅的下落、与青山甘草分别后,她便使银子,暗暗打听范家田庄何时招工,一般都由谁来。 正经招工的,怕是不会贸然雇一个没户册的小丫头。幸好还有一条少有人知的野路子,便是邓二丫,据说是庄头手下的亲戚,每年领进去的几个人都能留下做长工。 昭昭虽有疑虑,但进范家田庄找阿蘅要紧,便混进客栈,等邓二丫来。 等了足足半月,没成想等来的竟是个拐子。其他三人求工心切,被糊了心,连路走偏了都不敢多问,还傻得相信那小厮会好心送粥。 昭昭起身,推了推躺得最近的那个寡妇,睡得死猪一般,怕是被开水烫了也不会醒。 来都来了,不能白忙活,昭昭翻找三人身上的户册,想搜一张出来顶着用。可这三人都近而立之年,年龄差得太大,昭昭根本用不了。 她微微皱起眉,把三人户册塞回去。 这时,条房外忽然响起脚步声,昭昭连忙装睡,门吱呀推开,小厮扶着醉醺醺的邓二丫进来躺下。 “……王八羔子!”邓二丫粗刺刺地躺着,嗓子很沙,被酒烧的,显然没被少灌:“冲老子动手——” 没等下个字冒出来,小厮死死捂住她的嘴,低喝道:“还没走呢!” 屋里幽暗,几缕月光落在邓二丫绯红的脸上,竟显得她露出几分女儿样。 她搡开小厮的手,哼笑一声,眼里满是嘲弄:“怂蛋。” 小厮垂在身侧的手一点点攥紧,这话是在骂他,骂他看着邓二丫被官兵头子动手动脚无动于衷,还在一边斟酒打杂,像条摇尾巴的狗。 很多年前的一个暴雨天,两个小乞子躲进了同一片屋檐。 那时的邓二丫还有点女孩样,心也是软的。她把手里的馍馍分给小厮一半,小厮愣愣地接过,慢慢地嚼。 他们没有问对方从哪里来,要往哪里去,只是默默地坐着躲雨。 半个馍馍很快就吃完,雨也很快就要停。自记事起,平白无故对小厮好的人不多,给馍的邓二丫算一个,他不甘心只是萍水相逢,逾越地开口了:“……能吃得起玉米馍馍,怎么一个人在外面呢。” 邓二丫把包馍的布揉成一团,丢进路边污水里,五天前她做了个决定——要是吃完她娘留在家里的馍,她娘还没回来,她就当她娘死了。 “因为我不要家了。”邓二丫说。 是她不要家,不是家不要她。 小厮流浪几年,见过被丢出门的女娃太多了,他没忍心戳破,闷闷地应了一声。 一辆马车飞驰而过,车轮碾起污水。小厮起身挡住,他想护住邓二丫,但瘦弱的身躯什么也挡不住,邓二丫还是脏了。 嘀嗒,嘀嗒,两人身上的污水滴在地上,野狗之间不用说那些拐弯抹角的话,只需要听着雨声静静对视,看清对方稚嫩的眼中没有童真,就够了。 霖霖雨声中,破旧屋檐下,邓二丫问:“你肯不肯跟我走?” 小厮懵了,乞丐们都兴认大哥,他为了混口吃的,也认过几个,短暂的交情后是形同陌路,他连那些大哥的脸都不记得。 区区一个小丫头,怎么敢学那些大人说话?她指着马车远去的方向,嫩声嫩气却轻狂:“将来我们会坐上更大的马车,天天都有玉米馍馍!” 十年过去,两个小乞丐长大了。 小厮图安稳,开了间破破烂烂的伙铺;邓二丫成了二娃哥,每年农忙时,回祥云县拐几个人,赚了本钱,买货去北方卖,南北两边倒……他们没有坐上大马车,玉米馍馍倒是天天吃,却再找不回雨天檐下的味道。 做了那么多恶,还是没过上小时候想要的生活。 “没错。”小厮站在阴影里,“我是怂蛋。” 邓二丫懒得骂他,瞥了眼桌上空碗的粥,正要问小厮,有没有看见四人都吃下,就听外面响起一道醉醺醺的喊声:“二娃!” 是那个兵头子。 邓二丫面露厌恶,这人是个玩娈童的变态,饿嘶嘶的眼神馋极了她,就刚才喝酒那么一会儿,摸来摸去差点把她衣服剥了。 她不知怎么推脱,小厮轻声说:“你喝了两坛酒,先歇歇,我去应付。” 说罢,小厮转身出去。 今晚的月光是冷蓝色的,落在官兵头子通红的脸上,成了一种鼓胀的紫。他扶树站着,见是小厮出来,笑得古怪:“你兄弟醉过去了?” 出于男人的面子,小厮骗了邓二丫,官兵头子不是第一天来,他也不单只是陪过酒。 小厮把人拉到外面,轻声说:“军爷……二娃心气高,和我不同。” 官兵头子笑着扇了扇他的脸:“要的就是心气高,像你这种怂货,一点味道没有。” 怂货无权无势,也没殊死一搏的勇气,但他豁得出去,噔一声就跪下了,抱着官兵头子的腿恳求道:“她把自己当男人看,受不了这个,我来吧……我来吧!” 官兵头子醉得头晕,心里和下面都有火在烧,懒得思索这句废话,威逼道:“受不了也得受!你当我看不出来你兄弟是做什么的?臭拐子一个!敢不顺老子的意试试?逮进牢里就老实了!” 说着,他作势往里走。小厮死死抱住他的腿,又说了许多无力阻拦的废话,最后不知是被逼无奈,还是想通了,低声吼道:“等等!我进去哄哄她!” “哄?”官兵头子停步。 “……对,”小厮的脸贴在地上,泥污了一片,认命道:“哄她。” 官兵头子踢他一脚,让赶紧去。小厮从地上爬起来,擦着脸上的泥往条房走,门推开,一道冷蓝月光如刀,恰好宰在邓二丫身上。 小厮出去的这么会儿光景,邓二丫酒劲上来了,神志迷糊,正烦躁地挠痒,唰唰响,恨不得把皮挠破。 她其实喝不了酒,但见不得小厮被当女人使,才狠着一口气顶上去了。小厮知道,还是放任她上,她骂他是怂蛋,一点没骂错。 怂蛋做什么,都是为了活,苟且了这么多年,再遭点罪算什么? 小厮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满满一杯,递到邓二丫唇边:“二娃,喝口茶吧。” 这原是给被骗来的四人准备的,下了十足十的蒙汗药。 邓二丫睁开醺醺然的醉眼,见是小厮,乖巧地嘬了一口茶。她不爱喝苦的,嫌弃地搡开了,含糊着问:“人走了?” “……走了。” 听到这句话,邓二丫悬着的心落下,刚闭眼就打起了鼾。门关上,小厮出去了。 昭昭正盘算着怎么去偷邓二丫的户册和信,就听门又被推开了,这回进来的人脚步沉沉,气也浊,不是小厮。 这人瓮瓮的咳嗽两声,冲地上啐了一口,醉话也不知给谁说的:“跟你们没关系!你们该睡睡,千万别睁眼。” 咚一声,官兵头头把腰刀搁在桌上,急不可耐地开始卸甲。他本该去三四里外的路卡守夜,为了邓二丫,他让几个手下去了,自个儿留下。 轻甲落在地上,噔噔响,他把轻甲踢开,火急火燎地扑上邓二丫的身,恨不得多长几双手出来摸,把邓二丫揉成面团揣进兜里带走……忽然,他猛地腾起身,脑中的酒意惊醒骤散,是不是多了点什么? 这是……他盯着邓二丫胸前的裹布看,这小子竟然是这么多年他都没碰过的女人。 婆娘死前,让小舅子盯住他,千万不准他上第二个女人的身。这么多年,他只拿男人泄火,泄着泄着都忘记女人是啥样了。 眼下盯着邓二丫小麦色的肌肤,他太阳穴突突跳,说不清是激动还是惊吓,下半身热、上半身凉,热的是男人本性,凉的是怕婆娘泉下有知。 官兵头子骑在邓二丫身上,进退维谷时,本该睡死的邓二丫睁开了眼,醉醺醺不乏冷意,完全没了先前的讨好劲:“下去。” 这冷硬的语气,官兵头子懵了,这臭娘们儿命令谁呢? 邓二丫咬牙切齿道:“老子让你下去!” 官兵头子回过神来,懵怔的脸上浮出狠厉,蒲扇似的巴掌抽得邓二丫偏过头,嘴角立马见红了:“臭婊子!跟你大爷横上了!” 邓二丫受不了这种奇耻大辱,她从不把自己当女人看,更不是婊子!谁拿这个踩她,她就杀了谁!锃的一声,她拔出随身的匕首,抬手就戳过去! 可她一个江湖混混,哪有正儿八经的兵厉害? 官兵头子截住她的手腕,咔嚓一用力,邓二丫发出一声惨叫,匕首咚一声砸地上了。 没了武器,力气也比不上,邓二丫再也没法反抗。官兵头子原本对她就只有欲望,没有怜惜,被一番冒犯,恨不得把她往死里打,巴掌抽得不过瘾,就用铁石般的拳头砸。 邓二丫不是第一次挨打,却没遇上过这么狠的,她头上挨了一拳,脑袋嗡嗡响,烂泥似的瘫成一团,凭意识蜷缩起来,脊梁快被踢断了也没敢把头再露出来。 疼,真疼……邓二丫听见自己的骨头在皮肉里打架,咚咚咚的,她疼得连叫都叫不出来,怕是挨不过这一遭了。 忽然,铁锤般往她身上砸的拳头和脚停住了,门口响起一声怒喝:“住手!” 官兵头头缓缓回过头,门前,月光下,懦得像狗的小厮举着他搁桌上的腰刀,煞有介事地举着,眼里满是不堪一击的愤恨。 他嗤笑一声,拽起邓二丫的头发,把她青紫流血的脸露给小厮看:“你啊你,早跟我说她是个女人,不就没这遭事儿了吗?” 几道鼻血沿着邓二丫的脖颈流,顺着她光滑的麦色的肌肤往下,半死的她衣衫不整,被拆了裹布的胸口裸露着,她这辈子都没这么狼狈过……乌青的嘴角颤了颤,小厮懂她意思,连忙闭上眼。 “她是你的女人?” “……不是!” 官兵头头不信,他喜欢踩人尊严,抬手扯走邓二丫身上的衣裳,一边扯,还一边笑着说:“既然不是,那我脱她几件衣裳不要紧吧?” 邓二丫手脚都像断了一般,无力挣扎,她想起了那些被她卖去青楼的女人……报应,都是报应!她一张嘴,唇齿间的血沫子就涌出来,哀凄凄地红了一片……杀了他! 小厮劈刀上前,他并不强壮,只有一击的机会。多年前也是这么一个阴惨惨的天,他望着邓二丫的背影,暗自发誓她就是他此生唯一的亲人。他怕死,但他要亲人活,不能再懦弱! 噔!刀刃相撞出转瞬即逝的火花,官兵头头捡起地上的匕首挡住这一击,没等小厮反应,他一脚将人踹飞。 小厮的背撞在墙上,发出骨裂的哀鸣,趴在地上不停磕出血来。低垂的头忽然被人踩住,死死地踩住,他被地上的泥捂得喘不过气,只能听见官兵头头戏谑地对邓二丫说:“你个女人非要扮男人,牝鸡司晨,能有什么好下场?身边唯一一个爷们儿,居然还是个兔儿爷,随便拿刀往他脖子上一架,他就乖乖脱裤子趴下了,可怜呐,可怜……” 头顶忽然响起尖利的惨叫,是邓二丫的,后背忽然泛起一阵凉意,刺入心脏的刀尖如寒冰,冷意沿着血脉蔓延……冷,很冷,冷到死前的疼痛都是模糊的。 小厮拼命抬头,想最后看一眼邓二丫,但踩在他头上的脚刻意加重了力度,似乎就爱看他们这样的小人物挣扎取乐。 ……二丫,二丫。 他微弱地挣扎几下,再也动不了了。 邓二丫凄厉地惨叫着,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过去,她用骨折的手去推刀刃,划出一道道血痕也不停,官兵头头踹开她,无所谓的表情仿佛刚才宰的只是一条狗:“别往老子刀上凑!再惹老子生气,一刀结果了你!” 说着,忽地瘆笑起来:“你虽不是个男娃,但却是个货真价实的拐子,我抓了你去报官,也算功德一件。” 他随意割了截绳子,拽着无力反抗的邓二丫要捆,脸上忽然一热,邓二丫啐了口血沫吐他:“……畜生!” “你又是什么好东西?”官兵头头擦着脸,刚平息的怒火又被激起来了:“老子原本没想折腾你,怪你自己找罪受!” 他这下不光是要扒邓二丫的上衣了,连裤子也一块扒,邓二丫惨叫着挣扎着,装了十年男人,她还是过不了这一关……她终究是个女的。 官兵头头很快就把她扒光了,反正要押去府衙的,倒不如光裸的绑着游街,到时不知这高傲的假小子脸上的表情能有多好看。 为了避免邓二丫挣扎,他又重重给了几拳,她晕乎乎的没力气动了,官兵头头才哼着小曲儿,拿绳子绕圈圈:“功名富贵尽空花,玉带乌纱……” 忽然,他绕绳子的手怎么也动不了啦,有些颤,力气都溜走了似的。他低头一瞧,却见胸前透出一刃刀尖,月光下清冷如银。 官兵头头很慢很慢地转过身,抬起头,对上一双居高临下的眼,幽深如寒潭。 是昭昭。 “你……你……”官兵头头想去抓刀柄,昭昭把堵住他心口的匕首一抽,腥热的血溅到脸上,也落进黑白分明的眼中,没有激起半分波澜。 咚一声,气绝的官兵头头闷声倒地,合不上的眼睛死死盯着从他身上跨过去的昭昭。 昭昭割掉邓二丫身上的绳子,捡起地上散落的衣服,一件件翻找,果然找出了邓二丫的户册和那封不知骗过多少人的信。 她把衣服盖在邓二丫身上,轻声唤道:“喂。” 眼前的人虽然凄惨,却不值得同情,小鬼遇大鬼而已,若不是有这一出,昭昭今晚偷跑以后,剩下三个妇人不知要被卖到哪里去。 邓二丫用最后一点力气睁开眼,见是昭昭,虚弱道:“……我就知道,你不是疯子。” “接下来我会杀了你。”昭昭眉眼冷淡,“在你死前,我们或许可以做笔交易。” 邓二丫自知必死,笑一笑,懒得求饶:“……交易?” “从明天起,我就是你。”昭昭举起户册和信,晃了晃:“如果你肯说出生平往事,让我演你演得更像,我可以答应你一件事。” 将死之人都有未了心愿,邓二丫也不例外,气若游丝问:“杀人也可以?” “可以。”昭昭答得轻易,“你要杀谁。” 邓二丫阖上眼,回想这一生,自嘲一笑:“我弟弟。” 她并没有波澜壮阔的前尘往事,无非就是生在一户普通人家,父亲重男轻女,母亲软弱无能。某年饥荒,民间粮绝,树皮草根都被啃秃了。为了混口吃的,父亲托关系进范家田庄做工,抛下邓二丫母女,只带了儿子走。 这么多年过去,邓二丫依旧记得那个场面——父亲拖着弟弟往巷外走,弟弟死死地扒着墙,喊娘,喊二丫,求父亲带她们一起走……年幼的邓二丫冷冷地盯着他,心中没有半分感动。 自打她记事起,总被爹娘说教一句话:你们是姐弟,最后一口饭,要一起吃,最后一件衣,要合着穿。 话是这么说,可爹娘只往弟弟碗里夹菜,她吃饭用的碗还没他的拳头大;明明她是姐姐,身量长得更快,可穿的永远都是弟弟的旧衣裳,大半条手臂小腿都露在外面。 就连她六岁那年订了娃娃亲,夫家送来的五个红鸡蛋,也统统进了弟弟的肚子里。 “那时的我虽然还小,但已经明白啦……我在我爹娘眼里,和驴没什么两样,生可劳作,死亦有用,肉能炙烤,皮可熬胶……女儿嘛,不值钱。” 邓二丫一笑,唇间流出的血在脸上漫开花,她这辈子还没用过女儿家的水粉胭脂呢。 “三年前,我回到已成废墟的老家,在碎瓦下找到他留下的信……就是你手中拿的那封,他叫我去范家田庄,让我原谅爹,他会好好照顾我……哈哈!我爹娘固然不是好货,但他难道就清白无辜了?我就不信,占尽好处的人,会一点都不晓得吃进嘴的肉是从谁身上剐的!我恨我爹娘,但更恨他!” 话落,又简单说了生平往事。 昭昭听后久久不语,此人身世可怜,骨子的狠劲和斗志却十分可敬,可惜,做的全是错事:“你扮作男人,拐了那些无辜女人去卖,听到钱袋子晃得叮咚响,不会生出半点恻隐之心吗。” “恻隐之心?”邓二丫只恨自己时运不济,阴沟翻船折在了这里:“……这人吃人的世道,管他娘的什么男人女人?谁有能耐谁就吃饱,谁够狠辣谁就踩着别人的尸骨往上走!良心要是妨碍我吃饱饭,我一刀把它剖出来喂狗!” 昭昭垂眼低睨,忽地笑了:“你毫无悔意,真是太好了。” 她手中匕首上的血迹已经走干净,清亮如银。 邓二丫知道自己要死了,既不害怕,也不求饶,用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指向昭昭身后:“用我的刀。” 将死之愿,自然得成全。 昭昭捡起她的匕首,动手前擦了擦她的脸,无奈她伤了肺腑,血止不住地从唇角流出来。 这本该是个漂亮姑娘。 衣摆忽然被扯住,昭昭眼神一冷,以为邓二丫尚有余力反击,极快极利落地出刀,将匕首刺入邓二丫的心脏。 腥热的血溅红了昭昭半边脸,眼前净是凄婉哀艳的红,邓二丫抽搐着向前倒,颤抖的唇恰好附在昭昭耳边,声音微不可闻,似乎说了些什么。 昭昭没有听清,静静地抱着她,等耳边最后一丝气息也散去,才轻轻拔出了匕首。 起身,想走,衣摆依旧被扯着。昭昭这时才发现,邓二丫伤痕累累的手抓住了衣摆角,那里有一朵娟秀的刺绣小花——她一辈子都没穿过女儿家的衣物,死前想摸一摸。 月明星稀,昭昭站在冷蓝夜色中,默立良久,最后用刀割下那块衣料,让那朵花陪着邓二丫长眠。 116.意难平(十六) 今晚不简单。袁真腰间悬剑,昭昭也背上弓,匆匆带着得力仆从出府,打马赶至城外。 一路经过七个坊十八条街,未曾遇到行人,却见许多富户的门口都守着兵,隔着高墙还能听见里头的喊冤声,一声连着一声,好像整座城都在哭。 袁真虽有心理准备,仍不免有些怵,勒慢马缰,看向并行的昭昭:“你知道觉得自己冤的人 “麦先生,这件事我真的很感谢你,如果有什么要求,你尽管提,我虽然没有太多的钱,但几万块钱还是勉强能拿出来的。”杨笑说。 攻克瀑城县之后,傅选将手下兵马分成两路,一路朝着正北前行,一路则是朝着东北方向前行!如此一来,李彦仙从北方而下,李显忠从西边而来,燕云军区十七万大军可以将泽州完全包围,不给敌人留下丝毫逃跑的机会。 就在那些人影朝着赵谌扑来的瞬间,王德也大吼着朝着前方而去,试图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赵谌的身体。 忽然船停了,沈墨已经再次钻了进来,沉声道:“我们上岸吧。”下一刻,就觉身体一轻,被他有力的抱了起来。 蓝木才刚刚接手蓝氏几天,但是运转手段却是相当的给力。底下的人对这个花花公子的印象可谓是在最短的时间里就转化了,认为这是一个商业奇才。 “那白总,这上面写的也并不都是捏造的了?”一个平日里就和冷清溪不和的设计师插嘴道。 眨一下眼睛,庄重再看的时候,却发现幻象消失了,龙凤依旧是原来的姿势,没有一点变化。 顿时杀猪般的嚎叫再次想起,这头金刚猪死不瞑目,自己居然是死在跟自己朝夕相伴几百年的同伴的獠牙之上,这是它怎么也没有想到的结局。 王峰山虽然觉得憋屈,但是他也不想死,现在有机会他当然要抓住,也是连忙从自己身上拿出了不少的东西,想要换自己一命,准备以后东山再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来自地面的重力忽然增强,魔神剑也被一下子吸在地面之上。被无匹的重力吸附,魔神剑的挣扎毫无用处,甚至,它的剑身竟然被压制的丝毫不能移动。而这时的机会之好,老者又怎会放过。 “粮价猛涨背后的原因我们确实没有怎么研究,想不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事儿,早知道是这样,我们两个就不掺和了。”万盛和懊悔道。 阮瑜为难的看了马儿一眼,这马通体黑棕,皮毛油光水滑,骨骼坚韧,四肢劲瘦,的确是漂亮,但也肯定脾气暴烈,万一撒性子乱跑,她可能承受不住。 暴徒学院销声匿迹之时,谣言四起。不过也有可信度高的谣言,暴徒学院韩非,得罪了千星城强者,导致整个学院被千星城打压,不得不逃窜。 圆周率,是没有尽头的,自己只不过用到了精细到了一千位而已,能造成如此杀伤力已经不错了。 回想当初,她就亲身体验过一次,时至此刻,那种肆意挥霍的感觉,依旧记忆犹新。 这次他保证自己没眼花,看得清清楚,这俩人也不知是谁,居然当着他的面,把那些盒子又变没了? 王天知道柳凌霜不是不相信自己,只是她完全没有想到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这才有一点惊讶罢了。 唐郁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好的,为什么钟离玉会说自己是在做梦呢? 117.意难平(十七) 几个随侍上前将李福扶起,他满头乱发,勉强行了个礼:“……恭迎世子爷。” 修逸扫了眼被京兵围住的袁真等一干人,没见昭昭人影,不远处的木榜上倒有一根穿着貂帽的箭。 大致猜出事情经过,他吩咐何必:“去把帽子取来。” “是。”何必翻身下马,从箭上取回貂帽。修逸接过,自马背上微俯身,随手扣在 还有一些比较早熟的,已经开始慢慢学着为家族之中“社交”了。 李秀英也没有想到陈灿当天下午就来人,人看着也没有什么精神,就像遭了什么大难一样,人进来的时候还傻愣愣的,看着李秀英了,这才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叶狗粮,我们这是去哪吃饭?”唐棠刚才光顾着说话,忘记看路。 唐芦儿本以为今晚能在山村里借宿一晚的,却不料会遇上这么巧的事,会遇上这么好的人,加上田七也没有打算再浪费一晚的意思,没办法,只好跟着爬上驴车,接过老汉递过来的烧饼啃了起来。 不过这次谭柯没什么可洗白的,因为是在视频上,呈现给观众们看的。现在所能做的,便是等这件事平息下去,等喷子们找到下一个目标,他也就回归平静了。 先别说,学做菜的难度有多大了,那完全就不是看几下,就能学会的技能。 “不用给我道歉,这事你回家和你爸爸说一说,看他怎么说。”东守安跟本不接受。 俞正男转过身面对屋子里的其他人嘴角几乎扯到腮帮子那儿,笑的十分夸张。 听到那些蒋首长的眉毛简直要拧成一条绳子。如果是周边的国家,他觉得他还可以多周旋几天,但是美国…………。 “你大爷的!就知道是你!就知道是你!”叶政追上去打余坤的大光头,幸亏余坤早有准备,不等叶政的手落下来人已经撒欢的跑远了。 但也许是责任感吧,万里谷佑理生气归生气,还是没打算这么轻易就放弃治疗。 这段时间,李太初也已经跟死后世界战线的人们混熟了,也陪松下和椎名这两个普通人里面的战斗力代表过过招。 但这些都与秦桧和王旗二人无关,二人今日一起,只喝酒,不折花。 “这么说,苏律师也不清楚林雾是否酒驾?”他只要能让苏可馨承认林雾从酒吧出来时喝醉了,这场官司他赢定了。 刚才那名收了好处的队长,也是问道:“你们四人,是来自哪个国家?”“咳咳,这位大人,我们来自乾元王国,也算是邻居了。”驼通笑道。 萧承浩眯着眼猛吸一口烟,隔着烟雾,他看见肖黎嘴角挂着的笑,以及那道要把他撕碎的眼神。 而最大的意外恐怕就是炎枫了吧,本以为陷入绝境的枫林堂即将面临土崩瓦解的地步,可炎枫刚一回来便轻松无比的解决了陈猛这个烦,可想而知经过今日之事后枫林堂肯定名声大噪,加入枫林堂的人也将络绎不绝。 “村长,我们该怎么办?”看着越来越接近的兰林,龙空来回渡着焦急的步伐看向此时依然沉着冷静的村长,语气中的颤抖已经昭示了他心中的恐惧。也是,无论是谁也无法安然的面对死亡,特别是死亡临近的这段时间。 一瞬间纷飞四处的黑色粒子,飘散在气氛中的黑色结晶取代了原来的枪身。 甚至于,那两道雷霆当中的伟力,只是让美队等人略微感受,就立刻好似置身于怒海狂澜之中。 118.意难平(十八) 昭昭微笑:“好,那我就不献殷勤了。”抬手示意兵把围障撤走,刺骨寒风吹得众人猛一哆嗦。 又让兵赶来几辆牛车,把木桶中的热水泻于平地,大片白烟冒起,泛起稍纵即逝的暖意,很快就在地上结成了冰。 沉寂片刻,人群中响起几道喷嚏声,有个妇人举起颤抖的手:“姑娘,我想要碗热水。” 众人纷纷看过去 袂央颔首,服下丹药之后,倏然又感觉到手心一暖,定睛一看,才发现此刻的烽寂已然将他的手停落在袂央的手心上。 它的动作很大,带起的大浪又一次打击得众人落海,随后就不见了它的踪影。 “赵哥!!!我爱死你了!”姜浩然发现自己的房间和赵哥他们的豪华包间隔了3个房间,这隔的简直绝妙,原因大家心知肚明。 或许有人会质疑gdp阵容的防守不是更烂吗?但是他们的协防意识和进攻成功率很高,只要不被对手连续得分,比分反而会慢慢拉开。 当普朗克从望远镜里看到了是一个拿着两头发光的大棒子之后,立即变得兴奋起来,他一拍大腿,转身丢下了望远镜一只手抓住了好运姐的一条胳膊大声笑了起来。 不过她这迷糊的脑袋尚且还有一些理智,在没有搞清楚它是什么动物?有没有危险的情况下,她觉得还是先忍住心里的痒痒吧。 想到他给自己的语音留言,南雀也忽然好像抱抱他,也想跟他说:我好想你。 袂央的身子往后滑着,下一刻便是狠狠地撞在了霍影缺的身上。袂央还未来得及反应,只听天空一震惊雷乍现,“轰隆隆”的雷声顿时传来,犹如千军万马格斗在沙场,震耳欲聋,响彻天地。 这几日的心事一放下,心里的感受就不一样了,这睡觉的质量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一家人午睡之后醒来,全都感觉神清气爽的。 暗夜手握长剑挥舞,仿似在虚空胡‘乱’挥动,却是每次都能听到兵器碰撞的响动。 然后他皱了皱鼻子,用新的角度闻嗅着卖家身上那奇怪的气味。那是一股来自于泥水的味道,不是地上的土混合了水的气味,而是水底污泥的味道。而这位年轻人不断的咳嗽声,相比也是经受了风寒的原因。 而十五安排金子去的地方,就是那些叫花子,或者卖菜,卖肉,卖米的地方。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交谈声,傅瑾城瞥头看了眼,眼神冷了几分。 他有些无奈的摸了摸鼻子,印象中顾锦的脾气性格很好,几乎在他面前没有发过火。 那时接应乔远从后面进来那伙计,经得乔远指点侯三早是将人扣住,伙计一见侯三带着禁军司人过来早是吓得两腿发软,无论侯三有什么指示都不敢不从。 蓝飞羽惨然一笑:“没有什么不可能,还记得方才我讲到的受伤之事吗?其实,在紫琪走后,梦灵族长亲自出手,给我下了一种剧毒?”。 黄可将黄山治带到自己的卧室,两人聊了很多。在聊到外婆的去世,两人都有无限的感概。 司厉霆优雅的脱下了外套,领带,修长的手指一粒一粒解开胸前的纽扣。 他们把礼物摆在了桌面上,傅瑾城就拉着高韵锦在客厅里坐了下来。 临湖帮的帮众怎么也没想想到临湖帮居然面临着遣散,今天早上还得打算打一个漂亮仗,那知道中午就被人给端了老窝。 119.意难平(十九) 忽然间,天庭和佛门开始齐齐瞪着道门,反过来,道士更不是吃素的,也反瞪回去。 他干咳几声,正准备说点什么缓解一下气氛,忽却听身后隆隆而响,声音异常沉重,不像是奔马,倒似一头犀兕冲驰而来。 这是苏启最后不甘的意念。被茅盈他们清晰捕捉到,三个老道的表情很奇怪,什么人才有这样奇怪的思想? 这时,微风轻拂,吹起传音宝珠那一团齑粉,在空中幻化出一个身形高大相貌丑恶的男子。 下一秒,妤宝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面前的美人儿们消失的无影无踪。 剩下那个肥蛤蟆怪,留在今天2分钟之前好好打一顿,然后调回现在时间。 看到凌枭这幅心神不宁的模样,章北海也似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气息。 他猛地张口一啸,玄奥的纹路立刻布满天穹,同时他伸手在眉心一点,一缕金光自他眉心绽放,瞬间覆盖他全身。 尤其是之前的朱村长没作为,在出了辣椒籽一事后,被墙倒众人推,他日子才好过丁点。 余元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躯修长而健壮的青年男子昂然屹立在半空,宛如一尊刚猛的战神。他身披一件金色的战甲,上面镶嵌着繁杂的银色花纹,寒光闪烁,像是某种阵纹。 他面前正有一个浑身都冒着黑烟的黑袍老人,满头白发苍苍只用一根古朴的木簪固定住,而对方此刻的脸色似乎有少许的焦急和庆幸。 薛妙华面无血色,双眼圆睁,紧紧的咬住嘴唇,紧张的看着陈杉,期待着他的回答。 看到南慕容的瞬间,段誉有种自惭形愧的感觉,终于知道自己和古陵相比,差在了什么地方。 说话的是一身异域装扮的华服男子,脸上蒙着面纱,琥珀色的眸子似乎有流光浮动。 庾府外,一身红衣的司马绍,骑着白马,脸上带着微笑,前来迎娶新娘子。 他把左手中的天庭碎片揣进兜里,打算拿出手机打开邪祟地图看看,这大蛇倒是几阶。 “哇,亲爱的,你的肌肉我好喜欢,是不是,那里也很凶猛呢?”她眨巴眨巴眼,手已经渐渐下落到某处。 陈经理顺着时明月手指的方向看去,这不是时家那位大名鼎鼎的假千金,还俗称第一名媛的时星檀吗? 吃饭的时候,感觉气氛明显有点不对,就连往日里话题很多的楠儿,今天也变得安静起来。 时星檀盯着她,眸底的火气即将倾泄,时明月这才提着裙子一脸‘关切’的赶了过来,一把护在时星檀面前。 原来自己之前的生活竟然是那么的难得,可他却一点都不珍惜,还整天有事没事的找刺激,果然容易得到的就不懂得珍惜。 她沉默地看向沈洋,此时她的双眸中充斥着敬佩和赞赏,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屋里,老夫人拍了拍自己身边的椅子,亲切地招呼她过去,脸上丝毫看不出昨日争吵过后的余怒。 看到同伴顷刻间就被秒杀,另外一只狐妖脸上的戏谑之色陡然凝固。 心中充满了羡慕嫉妒恨,此时的他只能在苏有钱的耳边煽风点火。 接下来便是楚国和大武之间的争斗了,倒是和魏国没有什么关系。 明明柳如烟对江洛的变化会显得那么不知所措,十分不舒服,为什么就不能多正视一下跟江洛的感情呢? 要是连都城的那些百姓都治理不好的话,就算是自己将朝堂管理得再好又有什么用? 然而,顾承安并没有接过她的面包,而是目光深邃地盯着桌上的虫饼,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当林羽再次看到新闻中的苏珊,已经是3天后,此时的林羽突然接到了一条电话。 杏梅跑到慈安宫,开口便要沈连城跟自己去御花园水心亭,恨不得上前拉她,而后才解释出了什么事。 世民金口玉言,在城外当着百姓面前说了建庙之事,待百官与玄奘叙过,着百官议建庙之事。 修炼?怎么修炼?人家一日千里,我们千日一里,没有对比也就罢了,有了对比,他们好像焉了的气球,全都没气了。他们眼巴巴的瞅着盼着,希望风飞发放资源,可风飞躲在屋里,没人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就见藤峰滑着轱辘鞋绕着桌子猛吃,那个度比刚才开了挂的李玺良慢不了多少。好歹也是练国术的,肌肉控制都入微了,真正算起来藤峰应该是化劲的强者。 现在莱昂在苏比克的力量还不算太强,最好想办法把萨隆德朗弄倒,这个大舅哥总是能在关键时刻给我带来想不到的麻烦。 可没成想,他美好的计划才刚刚诞生,便是被姬轩辕的谨慎给直接打破。 说话间,却是将簪子毫不客气的祭炼了,随即插在发冠之上,看得四周的众人那叫一个羡慕。 所以,在饭局结束之后,众人直接被载到了一个看起来很幽静的会所里。 他颤抖着,声音都发颤,掩饰不住的,是无比疯狂无比强烈的战意。 此时,数百公里外的一片平原上竖起了密密麻麻的营帐。雷蒙像往常一样在营地里走着,不时和熟悉的将士打招呼。虽然率领这支部队的时间还不长,但他已经能叫出许多人的名字。 别以为看上去像人,就可以放松,星兽一族擅长潜入和混迹在人族之中的恶心家伙绝对不少,在这种关键时刻,哪怕一丝一毫的问题,他们都不敢轻视,必须慎重再慎重。 120.意难平(二十) 修逸望着湛若水,淡淡道:“那次伤好后,我重新上阵,年纪小力气弱,只敢在外围射箭游击。但战局瞬息万变,身边为数不多的几个护卫都死了,何必也与我走散。” “我躲在壕沟里瑟瑟发抖,害怕得不行,连头都不敢露,更别说放箭。” “很巧,有个胆小的蛮子也躲到了壕沟里。他看见我,立马放下刀,示意我别动手 食堂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而这种时候身为a区的学生,特权自然就显示出来了。 这就不但让薛神衣还有纳兰功鸣想去,就算是纳兰博这样的六阶也想要去定居了。 怎么看怎么丑,今天白准备了。万志伟上手“咔咔”一扯,好端端的面具变成一半。云茉雨惊的眼睛瞪得大大的,连嘴巴都微张着。 云茉雨悠悠看过来,眼神中闪过一道释怀之色,庞朵走了过来送上祝福,跟云茉雨交换了一个只有她们俩才懂的眼神。 边伯贤也趁着混乱挣脱开了朴灿烈,朴灿烈反应过来后便追了上去。 “这一招……太厉害了!”城墙上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没想到这高手之间的对决比想象中好看多了,这气场,这力量,绝对不是这些凡人能够企及的。 根本不需要感应秦时新的念头,用屁股想也知道,秦时新的邀请显然是要为田静眉出头。洛南只是惊讶于秦时新竟然和田静眉关系这么不一般。 边伯贤没有像其他老师一样在台上将一堆废话,而是专挑出s高最重要的几点并作出详细的解释,开学典礼没有超过三十分钟。 在那一艘巨轮经过巴拿马运河的时候,在河道两旁树立起两根柱子,然后在柱子上垫上纳米材料薄片,再缠绕上一根又一根的纳米细丝。 这时的镇明,早已退到了十几名开外。当神乐伤口愈合的刹那,他就本能地感受到了巨大的危险。 叶楠夕不由打起精神,而坐在离她不远处的凤十三也微动了动自己手里的卡片。 秦国公手中大刀扬起,从一个扑上来的禁军脸上划过,立时听得一声惨叫,但同时他自己脸上也渗出豆大的汗珠,握着大刀的手慢慢垂了下来,显然力有不迹。 贵子明显对楚月这样的要求感到不太高兴,摆摆手示意楚月离开。 凄厉的惨叫声在这个晦暗的夜晚响起,虽然从这里突围的强者大多是宗师之上修为的大高手,然而肉体凡胎面对数以千计突然出现的箭矢,一时之间根本难以防备。 以长公主如今的声望,满帝京想跟她攀亲的名门贵族多的是。只是长公主也不是那么好相与的,想要入得她的眼,难哪。 花王殿内的有数千种奇花异草,各个都是千年灵药以上的年份,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难以割舍的海量财富。 王道之力代表的是至高无上的‘命’,是这个世界上最纯粹、最强大、最无所不能……能用一切‘最’来形容的力量。 魔血尊者将血球一口吞了,也就在这个时候,飞行部队全部落了下里,飞行士兵直接攻进了皇城,“什么?”天子脸色大变,没想到竟然会出现邪恶修炼者,而且竟然还有一名尊圣。 但是,在这充满喜气,其乐融融的厅堂内,她却不怎么跟旁人交谈,精致的面容上带着一层寒霜,使得旁人跟她寒暄两句后,也不再寻她说话。 121.锋镝(一) 而且,还有人骂杨坤生儿子没批眼,李长林看着那些言语,也是忍不住的醉了。 “昨晚你究竟去哪了?”揉着仍然剧痛难忍的胳膊,卫阶沉声对着童猛问道。 棺椁周围的几个外国人,死相异常狰狞,死前应该受了非常大的惊吓。而且他们的伤口呈现紫黑色,像是被硫酸烧焦的感觉,味道仿佛是被烤焦的死人肉味,难闻的很。 在张易的记忆里,那里可是就连思春都有非常大的风险的,何况在公众场合谈这个。 “这几日穆之都在秦淮楼,多番打听之下才确认了这个消息!”刘穆之一脸自得地嘿嘿笑着说道。 胖子洗了脸回来,就听绿竹和童淑雅说着晚上“杀丧尸”的事:“你也去?”他惊讶的看着绿竹。 对此,狼王爷选择了拒绝,他说自己这边没有耳机,就不上麦了。 但,转念一想,两大圣宗圣主,尊者境强者的存在,有必要骗他们这几个青年弟子吗? “镇恶兄,如今无忌也到了,搞定弓兵的装备后,我们就该启程去东海了!”卫阶转而正色说道。 一语言罢,宋铭体内魔力涌动,领域之剑在他一念之间骤然飞起,只见一道寒光掠过,欧阳旭的手掌便被齐齐斩落,隔了一会儿,才鲜血狂涌,欧阳旭这个时候也发出杀猪一般的惨叫。 倪大海还在睡觉呢……大倪同志这回可下了决心了,不取得最后“胜利”,坚决不罢休。 当天公司果然给所有人发了邮件,没提方普和李嘉玉的事,只是强调了业务竞争的纪律,并呼吁大家团结友爱,将心思放在工作上,同事间共同进步。 素意屏住呼吸,看着施烨带着自己把孩子缓缓捧在手心,她觉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没做,但是又好像什么都已经握在手里了。 让魏家的人不敢随意撒泼造次,免得连他们最惦记的魏卓的官位也给弄没了,失了最后的依仗。 看起来第一波交锋差不多就到这了,看似平局,但其实蒋桦所有的努力几乎都被打回了原型,总的来讲,情况并不乐观。 巴兹比攥紧拳头,仰头狂吼,浓浓的悲愤充斥于胸膛,声音是那么的苍凉与落寞,拼去性命不要换回来的,却只是个可笑的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结局,还有比这更荒诞的事么? 所有人都这样想着,都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怎么可能就在最后关头就这样死去。 慕绍炎办公室,和岑总的通话结束没多久,他立刻收到了一份资料,是刘珍珍的。 “你说,我一定理解!”还不知道是什么事就直接保证。只要她和他相认,其他的他想他都可以接受。 他们认识,是在干妈结婚之前去试礼服的时候,那时候,她刚过三岁,而这个时候,她刚过二十。 苏以乐看着他的神色,有些胆颤,但还是让自己镇定下来,镇定一点。 苏以乐正在江原家喝了药,和办公室内的同事都相处融洽,这样的事儿,既然大家都在,她自然也要去。 已经进入一大片竹林的范围,按照地盘划分,这已经是另外一种蛇的地盘了。 苏以乐暗下眸子,不去想那些,跟随着他的裤子滑下,她的身子也越来越低。 反正那只是个不相干的人而已,他也不想在意,自然不会将她放在心上。 那一个能为他们学院打抱不平,打跑那一个废物炼药师,挽回他们学院损失,并且帮他们修缮学院的学生,绝对不是坏人。 苏暖的情绪有些激动,她不想明明白白把初晴牵扯进来,不想把话说的这么透彻。 云瑾瑶措不及防之下只躲开尖嘴,连环攻击的利爪没能完全闪开,被狠狠的抓了一把,法衣上的阵法疯狂运转,突然有种超负荷的呆滞。 白浩安抚着在她的唇上吻了吻,还是伸手拿了手机过来,接通了电话。 闻着公寓里所剩不多她的气味,墨宸心碎的闭上眼睛,那眼睛下方的黑青昭示着他的睡眠是有多么的差。 2v2的擂台比1v1的要大上不少,而且擂台上面还有几根石柱,王峰看到对面的对手后乐了,两名战士,不得不说在牌师的世界里战士还是最多的。 苏倩怡苍白的脸色犹如一张透明的纸,就连唇瓣也泛着白屑一般。 确实是记错了。但如此一错,却看出了李弘冀的品格,想当初,或许是李弘冀有求与他而故意让利,而如今,无事可求的情况下,李弘冀仍旧不肯占便宜,单凭这一点,吴驰就做不到。 祁妈妈很高兴,笑的乐开怀,从兜里拿出两个红包给祁战高晴暖。 “周三的世界boss,下午2点半不能到的扣数字。”带着点冷意的低音炮让语音频道一下安静下来。 但是齐星雨还没有足够的信心,这些日子以来,随着齐星雨对刺绣的研究越深,她就越觉得当初就她那水平还敢想要刺绣去淘宝卖,估计也就现实世界那龙蛇混杂的淘宝之中了。 虽然不知道这酒是怎么做到这种效果的,但是这正证明“一念笑”的特别之处。 身为大帅的夫人,自然知晓军情的重要,于是只能作罢,任由吴驰将钟维带出了房间。 车子一路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驰骋,车内气氛过意的安静,祁阳没说话,思绪随着祁妈妈那句话飞远,到底是什么意思? 对于李烨的突然到访,陶石和唐雪妃开始也是觉得奇怪,但是此时陶乐瑶说李烨有事帮忙解惑,也便知道了原因。 “糟了!浮波现在处于下风。”身为十字骑士的达克尼斯一脸担忧的说到。 “他不是詹蓝市的吗,来燕京看你还有正事要办?对了,他没考上大学现在工作了是吧,顺便跑什么业务吗?”赵曼好奇问道。 122.锋镝(二) 林晓菲也站了起来,她含着雾气的双瞳真挚无比的凝着她,仿佛只要傅胭一发话,她立刻死了都不会皱一下眉。 这时,雨渐渐停了,天空还是阴沉沉的,在这样灰茫茫的大海上,仿佛海和天连成了一体,分界线很模糊。 有谁能够料到,这样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人,竟然可以得到一重天城主的如此礼遇呢? “我去,孟少爷眼睛又不瞎,一个六芒星有什么看不出的。”孟琰没好气的说道,不过口气倒是好了不少,眼前这个邹巴巴的老妪明显也是一个二缺。 寿师长的话音刚落,这里5万大军就如同饿虎扑食般朝着对方的阵列里扑了上去。大家不妨想想看,2万多要对付5万多,而且在实力上也是有着很大差距的,其结局就可想而知了。 我脑子一片空白地站在原地,看向了身后的明一,难道,你很早就知道了么。 萧晨爆发全速,甚至连旧伤都扯开了……在几分钟后,终于逃出了这极险之地。 只是这做裁判的认识圣家长老,而那叫骂不止的鹿仙人也叫他们一肚子火,顿时就进退两难了。 倒是九尾,这段时间,完全沉浸在这个世界中,比一个现代年轻人,懂得都多了。 晚上到了约定时间后,铃木一郎就派人来接阎夜霆和刘萌萌,然后车子便一路向日本有名的娱乐街开去,直至开进一家豪华的娱乐中心才停下。 一连串的问题在拓跋杰脑海翻腾,更重要的是,眼前的秋玄与达步水云同时被害,这个生离死别的事实,让拓跋杰一时之间很难接受。 燕真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周身缠绕着邪气的死亡谷主,居然是当年一代魔雄龙傲天的孙子。 临时插足珈蓝,房子嵊钦佩之至,安平那颗无比闷骚的内心深处竟藏着圣人之相,处处与人为善,关键时候总来贵人相助,能凭一介凡人之躯走到今天,实属另类,潜移默化中受到些感染。 “柳老师,都准备好了,我父亲他们已经去了!“林杰开口跟我说道。 燕真咬着牙,无尽的佛音在响起,充塞了藏宝之室的每一个角落当中。 王辰虽然对新冒出来的那些势力不了解,但有一点他可以非常肯定,那就是这些势力除了像崔家那种本身就隐匿在燕京的之外,其余的势力,绝对不是存在在燕京之内,既然不在燕京,那又存在于什么地方? 拓跋雪双手捧着铜锁等待师傅看看,可是师傅左慈就是不看,居然大步向殿内走去。 知道摆渡公彻底消失无影,我们四个都是长舒了一口气。这家伙竟然是一个鬼尊。相当于半仙的境界。他说的没错,如果他想杀我们,完全不费吹灰之力,只是一个念头的事情。 进来之人正是刘梦星,本来进来的时候一脸喜悦,很开心,可当她看到王辰身边的莫菊琴,看到两人亲密的举动。 “柳翰,发生什么事情了?看你这样子,怎么好像还有了喜事一样?”广利新当先问道。 而且,如今吴盼等人的修为,知道那些东西,纯属徒增烦恼,没有什么用处。 证实了这个消息,望月也有些伤感,生命就是这么的脆弱,随时都有陨落的风险。 1号监狱人来人往,不知道换了多少批,但,这个老人一直都在这里呆着。 既然他敢请徐光延吃饭解释这件事,那就说明这事是有内情的!至少不是市面上的流言说的那样!徐佳颖听了抿着嘴笑了笑。 在他俺来只有被赫兰宗淘汰的人,那么才会加入像兰陵仙门这样低等级的仙门修炼。像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他姚忠龙放在心上。 被其木格这么微微一抱,张知节觉得自己差点要窒息在这一片充满幽香的丰软中。 毕竟这种事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以后也没得查去,谁知道当初船上到底是载了多少货物!没想到提督大人在最后要开海的时候竟然回到了宁波。 欧阳破军耸耸肩膀,自从他突破之后,他已经不认为在这个神仙无法可见的时代,有人能超越自己了。 如此远的距离上,靠听声音来确定苹果的位置,这也太悬了。不过这种方式,跟特种兵王训练黑夜盲枪有相通之处。 突然巨型丧尸的触须伸出把前面的王虫给死死的缠住,王虫同样不看示弱被缠住的身体拼命的想要旋转起开,只是巨型怪物的触须这次的力道实在是太大了,王虫见难以脱身索性就朝着巨型丧尸咬去。 “当然不行。”厨师的菜谱,就如同郎中的药方,这都是吃饭的家伙,怎么能够假手他人,这不是杀鸡取卵么? 老者足足说了半个时辰,到了最后手舞足蹈、口沫横飞,简直自己就成为了林哲的化身。 自己一片好意,张宝相却不领情,原本就是脾气火爆之人,怎么受得了。 123.锋镝(三) 本来我还想再调侃两句的,猛不丁瞥见不远处的那个“平头”男人正似笑非笑的打量着我,一只手也总是有意无意的探在胸口处,立马啥心思也没了,轻轻点了两下头后,就招呼哥几个退回到烧烤摊上。 我眯着眼睛打量门口的人,看了好半晌才瞧清楚居然是江琴,江琴穿件粉色的连体睡衣,披散着头发,额头还隐隐冒着细汗。 这样隆重的场合怎么可能少得了医护人员?在即将举办前相关领导电话就打了过来,要求米子轩亲自带队,去现场。 到地方以后,我点燃一支烟琢磨待会应该怎么跟她好好聊聊,结果等了又能有二三十分钟才看到她寒着脸走下来。 和池田屋那边的情况截然不同,四国屋这里出现的时间溯行军,正在进行无差别攻击。 一句不纠缠,安紫娴立刻就感觉芳心狠狠的抽搐了一下,心里立刻有了空落落的感觉,就好像真贵的东西从她身边离开一样。 猴哥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猛地后退了一下,他由于退得过于慌乱,竟然把身后的狗和羊的石像给撞翻了醢。 “我说了——闭嘴!”猛然一拳头砸在了莫不知脸上,他被打得偏倒一旁,伸出手来摸了一下嘴角,果然渗了血迹。 他现在心中明白,那离开的三十位三重天人境到现在都没有回来,绝对是凶多吉少了。 虽然他们是仙皇,但是真正意义的仙器本来极其有限,他们这等存在哪里去弄得到?而仙皇初期拥有仙器的人,也恐怕是那三千大世界的主宰了吧?不过他们只是占据了地利而已。 “他?别提了,我本来是要和他一刀两断的,可是那个混蛋一直缠着我,而且也不知道给我爸妈灌了什么迷魂药了,他们两个还帮着那个混蛋,我现在一提到他就烦。”李媚儿一说起周斌,脸色也变得难看了起来。 彼时,纳兰夫人怔怔的坐于窗边,正半推着廊下的窗子向着窗外看着。 他们俩偏偏都不太喜欢应酬,看张导说完话,就找了个机会,把礼物送给张导,苏佩矜就借故离开。 田诗雪看到了情况不好,当然是赶紧从这边离开。可是她也是被吓到了,想要逃跑的时候,却因为对路子不熟悉,差一点儿没有摔倒,正是因为这样,一下子就耽误了逃跑的行程。 外婆他们都来京城玩,家里不能没人,所以就请了舅舅和舅妈过来帮忙。 沙滩变成了两人的战场,而这次李媚儿似乎想证明什么,格外的放纵,只是她的梦想是美好的,但最终还是在狂风暴雨中败下阵来。 她基本上每一天都能听到这样夸奖的话语,不管是从公司里面的人,还是说到外面自己的邻居,每一次大家都是如此的羡慕她,让她的心里面也是甜甜蜜蜜的。 厉声将采嫔喝下,采嫔捂着脸退走,无人注意的时刻,她渐然回眸,看着皇贵妃,眼底掠过一丝怨毒。 “你走了,都没有人能好好听我说话了。”格福克真格眼眶红红地道。 乔妤诺突然有些自责,因为她以为烈琰看到那些新闻,一定会加深对她的误会。 除此之外,在进攻端,李卫也希望大姚能打出侵略性,用自己的速度和暴发力欺负老迈的施密茨,省得老奸巨猾的施密茨在防守端偷懒,然后把力气留在进攻端。 不仅如此,妖兽达到珍兽级别,会有不少妖兽能觉醒天赋技能,有些妖兽的天赋技能根本就不是人类能够抵抗的。 “明日贵妃姨母就要来了,宫里来了人,父亲和管家前去迎接,商讨明日的诸多事宜。”温玉澜答道。 “谢我什么呢?”莫邵东苦笑,这些日子,他已经猜到了结果,但是还是不死心,怎么能死心呢,他太了解秦朗了,因为太了解,所以不相信,不相信叶离能在他那里得到她想要的幸福。 “我靠,暗影,你这家伙挺阴的嘛,到时候我倒要看看,咱们两个到底是谁杀谁在先。”欧阳绝听完,立马收起那懒散的模样,转而甚是严肃的对我说道。 “禀告大长老,是的,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需要等他一等吗?”陈长老用询问的语气说道,先不说他大长老的身份,光是后者皇境的实力,就足够让他放下骄傲,用非常恭敬的语气说道。 温玉蔻在房外道:“华月,我来了。”华月看了看吓得呆若木鸡的翡翠,左右为难,不知这是怎么一回事。 “追魂箭,瞄准不妙,不射杀与他,誓不罢休,这便是绿箭的能力。”昊天对炎舞讲道。 剑山之上,云端顶端,炎舞与万剑宗打斗了几个回合,炎舞漫天火雨直流而下,天地染为一片火红,万剑宗,全身附着于利剑,抵挡着炎舞的熊熊烈焰,随后,一道道剑光,直向炎舞而去,刷刷刷,当真是厉害无常。 “说吧,想吃什么了?”秦朗坐在饭桌的另一边,看着她的反应,这会问她。 124.锋镝(四) “他们啊……”令史斜挪一步,肥壮身躯挡住昭昭的目光,讪讪道:“都是些等着补名额的贫家子。” 末尾三个字咬得重,就差没把心照不宣的规矩摆到明面说。 昭昭绕过令史,从亭窗拿出名册,翻了翻,清一水的高门子弟,人数不多,想必是有权势的父母都不肯让儿子吃苦,给官做也不来。 昭昭冷笑,把名册递 马刀这种武器在混战厮杀中是为有利的,尤其擅长对付手持长兵器,转身不便的铁勒骑兵时,是非常有效的。 他连忙催动三生石,集中所有的精神,使得那轮回风暴再度交汇在一起。 “呵呵呵呵,大牛铸的法器果真和他是一个性格。”武振此时已经睡醒了。从房间里走出来,悄悄地搁后面看了半天才说道。 李凝想也没想,胸中忽然涌起一股侠义之心来。他素来听得都是行侠仗义之事,而逍遥派也素来提倡的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再加上自家与赵家还有那么一点瓜葛,他如何忍心让龚家一只脏手来随意肆掠? “而且,你说我们的遇见都是你主动来找我的?你认识我?”某某持续扶额。 怎么会这样?这分明就是男人的啃咬,这怎么可能,清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王妃睡了吗?为何不熄灯?”冷无尘紧紧盯着碧珠,看她一脸复杂,便更加确定了自己刚刚的猜测,严肃问道。 一阵冷风刮过,满场人愣愣的看着李大牛在比武台上自言自语。表情那叫一个哭笑不得。 如今,姜易找到了这天工剑,一件来自于混沌纪元时代的仙器,并且还能够完美的融合,精神剑意无缝衔接,这就是一种造化。 莫澜拎着风华绝代的人就离开了自己的药店,就算毁了他也不能在自己的店中,脏了自己的地方不划算。 季柯瞥了一眼弹幕,嗤笑了一声,觉得这些粉丝跟他母上大人有点像。 父亲虽然知道今天来的老头姓云,但他并不知道这个云满天跟云志昶的关系。 她坐着的位置靠窗,她靠在车窗上,微微侧着身子,又拉低了帽子,就没人能看清她的脸。 陈三见此,也不再出言,二人默默望殿后走去,心里都在思索着刚才对方所言。 折腾了这么一阵,茉莉全无睡意,前面火浪滔天,她怎么睡的着? “你还说你能不能化形呢!”莫澜好奇的打量着一身黑白的大白,现在的它化形是不是像刚刚那个年轻一般,红色的眼睛,高大的体格,还有不算好看的容颜。 莫澜不理会两人的沟通,在一旁充当背景,连抬头的欲望都没有,这两位都不是自己能惹的起的,至少暂时只能示弱。 “滚!你丫的才春心萌动呢!”莫澜努力平复了一下内心的躁动,给自己拎出一壶酒坐在一旁,轩辕霄那家伙看来自己要躲着走了,可是想躲都躲不开,真是麻烦。 直接跑到这里,退一万步说被发现他们要如何解释?难不成说出来散心? 而子午和龙葵两人却是有些吃力,好在他们只是负责拖住那只四阶海妖,两人的配合也十分默契,你左边砍一刀,我右边砸一下,虽然未造成太大伤害,不过却是让那只海妖难以头尾相顾,应接不暇,一时应该没有什么危险。 凝神后期巅峰,全盛状态下施展的星辰大手印,力量足以粉碎一座山峰。 125.锋镝(五) 谢消庆系好衣裳,扭头问身后的小胖子:“宁王府何时有过甚么少爷?那小公子明摆着和我们不是一路人,哪扯得上‘同谊之情’?” 小胖子费力提上布鞋,笑道:“谢兄,你真猜不出他是谁?” 见谢消庆疑惑,压低声音道:“朝廷明面谕令,世族寒门皆可入学,那令史不过七品小官,哪来的胆子和上头对着干?” 不知不觉,时间就已经过去了,晚膳的时候,苍云景都来了,热热闹闹的吃了一顿。 “这把剑很重的,还是不要拿了,如果你想看的话,我们几个把它抬出来怎么样”徐晓雨看着叶天。 志勤和吴立德等人明白柳氏为如梅担心难过的心情后,也都默默地站在一旁。族长和儿子吴立山终是外人,也不好插手人家当娘的打骂孩子的事,有些不自在地站在一边上。 三年里,发作了不下十次,每一次发作起来都比上一次的时间长,而且清醒后身体也更加的痛,需要很长的时间调整,除此之外,他还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那就是发作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只这段时间便已经两次了。 “心儿,宿舍怎么找来着”叶天看着这么大的校园,一脸无语的说道。 任思念把手里的烟放到了桌子上的水晶烟灰缸里,任那燃烧的烟头,飞舞出妩媚的青烟,而不看一眼,那根烟自点上开始,便一口也未吸过,她的眼神一直都在冷忆的身上。 于是急忙又拨了一个过去,这次说正在通话中,萧紫寒心里稍稍好过一点,想着许是他正在打过来,就挂了电话。 温洋依旧一脸茫然,他实在想不到和ey合作能有他什么事,他只是个初出茅庐的职场新人而已。 严墨从不会把别人睡过的公关送给殷锒戈,所以这名男孩还是头一次“接客”。 王元有些不敢相信的抬起头看向王天全,要知道当日是自己被羞辱,现在竟然让自己道歉,想都不想就甩身跑了出去。 他是认定所有人都一定会选择进入水月潮音洞,所以早早做了决定,现在对方却说要换一个愿望。 肚子饿了,没什么力气了,练体是很耗费身体的能量的,昨天他们只是没人吃了些豪猪,这点能量完全不够他们消耗的,所以齐瑜给他们布置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吃饱。 我深深看了一眼寝室里熟睡的她,安详的容颜宛如一朵睡莲,在水中静静漂泊,如遗世独立。 陆羽站在门口外面,轻轻地敲着门口,不一会儿,里面便传来了脚步声,开门的是阿冷。 我转头重新看向火堆,迸裂的火花在空中燃烧殆尽后渐渐下沉,就像我的一颗心一样。 雷羽默然了一会,随后颇为严肃的问,“这个世界为何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是天灾,还是……人祸!?”他的手心不由冒出许些汗珠。 风缘心说的没有错,这茶叶,的确是难得的好茶。而在雨天室内坐而饮茶,也确实别有一番风味。即便丁靖析于茶道一窍不通,也不得不说这种感觉,着实不让人讨厌。 长庭银浦则背负着一把巨剑,终日守候在长庭落心左右,总是低着头,似乎对她抱有愧疚,与我对话也多是强笑,不复往日憨厚洒脱。 众人不由的往后一退,随手拾起武器,神情严肃,马家俊穿过众人,站在了最前面,他现在是队伍的领头,该承担的他也是不会退缩。 126.锋镝(六) 很多时候,苏若冰是狠喜欢和自己爸爸聊天的,因为段威的年长和经历过的事情的确是要比苏若冰多的多,和段威聊天很多时候能够懂得很多道理。 回答他的,是刺耳的金属颤音,闪烁着乌黑光芒的方天画戟从天而降,直接洞穿了他的胸膛。 “陛下,今日毕竟是封后大典,现在商谈此事,恐有所不妥,不如我们另寻时日,再行商谈如何?”闻起航拱手施礼道。 一旁的颜如玉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就连一旁的方敏也想笑,不过她知道这个时候如果她笑的话,有些不合时宜,她使命的憋着,把脸憋得特别的别扭。 赵佶已有神丹在手,自是要大展神威,鏖战一番,难道自己留在此地帮他呐喊助威不成? 想了一会,楚毅也没想出个豆来,便是不再浪费时间,心念一动,将玉佩与地图收起。 黄达说话都有点结巴了,之前那一脸的自信完全没有了,竟然有一点点的失落。 房子里点了几盏长明灯,里面的温度骤然下降了几度,弥漫着森然的气氛,这气氛大多数是由于里面摆放的两副棺材引起的。 刚刚走到门口,又是一阵怪响传来,惹得蔡懋脸色大变,然而不等他细想,那种如同万马奔腾、江河决堤的感觉的催促之下,只得转过身来,捂着肚子,提着裤带,健步如飞,再次朝雪隐疾奔而去。 乐间听到杨羚这么说,大惊失色,脸上竟然露出了十分恐怖的神情,他是鬼,当然是有表情,这个杨羚一早知晓,可也不至于这样,乐间这个表情反而令杨羚十分的惊奇。 末日机甲剧烈震动一下,被推着向后滑了出去,原本蓄能的光束炮,偏斜之下,朝穹顶轰出。 “毕竟是我自己的身体,我自然是最清楚的了。”雷格纳信口胡喷。 熊倜脚尖还未落下,却有一股寒意冲了上来,只见黑暗中一道银光宛如蛟龙出水,向着熊倜下盘攻了过来,瞬间已经攻出十六剑,每一剑皆直取熊倜要害大穴。 无论武功如何精绝的高手,也不会在如此短暂的时间内逃出百丈之外,若是再挟持一个大活人,便更无可能。 且不论山外是何情景,山中,秦尘一路晃晃悠悠的坐在车上不断的感受着岳华山的自然风景。 宁熹光正啃着个鸭脖子啃得欢,就感觉到车辕处猛一下沉,像是有人跳上了马车。再然后,马车的帘子就被人掀开了,元帅大人英俊冷硬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姐弟几个囫囵吞枣似得,一会儿就各吃了一碗,等到第二碗时,才都吃的慢了。 “或许他在青门中横行惯了,不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花满天自诩西南花家少主,未来的西南王。 隔山圣手顾千阳:江湖神偷,一双匕首罕见出手,逍遥四圣之一。 这历次战争的诡异情形,正好显示出人类集体有时候真是一种难以理喻的存在。 对于放弃带走秦敖而是选择直接遁走的二人,梁榆也没有做过多的纠缠。 在方辰面前,没人敢迟到,甚至不来。因为他们都清楚,他们现在有的,都是方辰收走方家所有资产后,给他们分配的资源。他可以赐予你,自然也可以轻易地收走你现在拥有的。 按照夜星沉给他的玉简记录,那接天台的确在这魔狱禁土,大约深入三分之一,一个名为大泽山的地方。 刚刚还想多听点来着,可是……这些信息,太过惊人了,他实在是装不下去了。 男子微微一愣之后,语气再次出现了不屑。这样的灵符,哪怕是能够阻拦筑基初期的攻击力。 “缥缈剑,缥缈仙子,你不在缥缈峰闭关,来这里凑什么热闹!”帝荒乍见剑光,恶狠狠说道。 她仿佛是造物者的宠儿,体态优美,容颜动人,浑身上下,毫无瑕疵。 那些低头的众人瞬间从低头族中迅速反应过来,方辰这一决议简直要了他们的老命。 此时,空间像水波一样,嗡的一声,横在他双膝上的毁灭剑飞了起来,一剑既出,宇宙星河失色,开天辟地,让天路都崩塌了。 也正是那一夜之后,苍老的老师因为没法解决这团黑气,只得选择暂时封印,随后远走他乡,寻求解决之法,五年时间,至今未归。 十几秒钟过去,童乐猛然挥下,一道比魔鬼鱼身体一般庞大的空间刃呼啸着向前飞出,摧枯拉朽一般将魔鬼鱼的身体从中间劈成了两半。 童乐眨眨眼睛,这矮人这个态度也真是没谁了,有这么跟顾客说话的吗?凶神恶煞的还做不做生意了? “对,我们一定会去,所以,你能不能不要三更半夜找我的人喝酒。“窗外突然传来青龙很不高兴的声音。 元王阶,在元武大陆上是公认的修炼分水岭,毫不客气的说,元王之下的修炼者只能算作修炼者,而只有到了元王阶,那等修炼者才有资格被称作强者。 127.锋镝(七) 闹反贼是大罪,客栈众人全部被带回京兆府。 因这本是没影的事儿,雷声大雨点小,走个审问流程也就放了。 录完口供,昭昭出堂,侍卫长上前问何时回去复命,她道:“等把那群穷学生安顿好罢。” 侍卫长瞟了眼槛内的光景,纨绔们急着先录,花钱让穷学生排到队后:“要不要管管?等这几十人录完,天都快亮 随即,夜枫、古斯二人凌空对视着,几乎同一瞬间,二人动了。俩人都是沿着直线朝对方冲去。 可就在他们这一惊愣的情况下,有着天神级的路西法身子悠然一闪,扑哧一声,锋利的黑色重剑刺穿了刚才那个向他叫嚣的四翼天使的胸膛。 “轰!!”忽然,那三个白影被黑影一柄充满可怕暗黑气息的黑色重剑横斩成了两半,赤红的鲜血飘洒而出,溅在了黑影背后那六对黑色羽翼上面。 “夜儿,这一年没见,你又长高了,人也结实了好多,就是有点黑了。”许久没见儿子的雅兰满眼柔光的打量着夜枫说道,语气中充满了慈爱。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没有想到熊倜与那夏芸,在屠龙镇到底还是发生了一些事情,熊倜没有说出口,可她知道那便是令她彻底心碎,彻底失望的事情。 “你们几个在多注意点,以防有野兽偷袭。”迪尔向那十名血袍人吩咐道。 而那龙血可不是一般的龙血,非常奇特,是紫炎的老祖宗独制而成,没有详细的资料,据说龙血鳞刀当时就是在这独制的龙血中泡制上百年才炼制而成的,其间可是吸收了大量的精华。堪称禁器中的魔兵! 在这场围剿和反杀的战斗之中,老九是翻山越岭,穿越了无数的险山恶水,逃脱了一次又一次的包围,一直到下午,老九都升到五十三级了,才迎来了突然的转变。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秀美脸庞,可惜这脸颊却是带着鲜血,略显宽大的紫色曲裾袍上带着血污,不过落入众人眼中倒是有一股别样的美感。当然,这种看向自己的眼神,最让步千怀作呕。 一名绣衣长着灯笼走在地牢之间,四处打探,再走到角落的一处地牢中的时候,眼神一眯,微微停顿一瞬,随后像无事之人一般继续巡视。 古依儿目送他们离开的背影,一个成熟稳重,一个娇柔温顺,撇开他们相差的年纪,还真是般配得要命。 张弛明白了过来,肯定是自己酣睡的时候下雨了,导致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变成了仓鼠。 她动不了,是的,在即将开始的这5分钟,萧雨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 被接住的煦子抬起头看向自己的父亲,顿时朝他发出了“咯咯”的笑声,显得极为高兴。 不过命运总是眷顾勇敢的人,虽然已经做好了自己被确诊癌症的准备,但最终医院给出的结果要远远好于这个预期,只是良性肿瘤,只要及时切除并不会对生命造成威胁。 第二天,萧雨穿上季玹当时买的,送去去医院的一件粉色及膝连衣裙,头发用粉色丝带抓出一个花苞头,丝带绑成一个好看的蝴蝶结。瞬间,萧雨从25岁的单亲妈妈变成了个只有18岁的娃娃脸高中生。 再生侠一直留在哥谭市的贫民区里,努力地回忆自己的记忆,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自己死了,然后为了一个非常重要的承诺不得不和魔王做交易回到了人间,作为交换条件他要为魔王寻找罪恶之徒,送他们下地狱。 请假 不出半刻,黄腾大汗淋漓,身前背后的衣袍已有四五处被青爪划开,显得分外狼狈。 庞统心中微微一惊。暗道曹操果然深晓兵贵神速,探马回归这不多时候,其先锋大军。已抵关下。 钱海的脸立马就红了起来,的确,他采取的手段的确很卑鄙,但这些注意可都是齐仁杰帮忙出的,他也只是按部就班的实行而已。 季风刚说完这话,湖面上已经起了阵阵的大风,风势来得很猛,瞬间就吹皱了一池的湖水,连同湖面上笼罩的青烟,也吹散了很多,远方湖面上的一些山影,也能模糊的看个大概了,我也就在此刻,内心忽然涌上强烈的不安。 “好的。”一身管家装束的菲尔像模像样的向唐白行了一礼,便引领着珍珠他们走向了两个大浴室所在的方向。 就在我距离岩石的边缘还有半米不到,就要滚落下去的时候,一双手终于拉住了我的身体,是强尼大爷,在我们所有人都被这剧烈的震动所影响时,只有他巍然不动,好像感觉不到这剧烈的震动一般。 “坏消息是什么?你可不要说赤红罗又跑了。”南宫冷霜翻着眼睛问道。 子时初,两艘大货船和百十条渔舟在浮光的波浪上现出身形,天骑营大部从隐藏的高邮湖逆流而上赶到了,狭窄的河道两岸旋即忙碌起来。 “放心。”可是对我,师父没有过多的解释,唯一有的只是放心二字。 苏林似乎有一种危险的感应,好像这一次如果不抓住叶星竹的话,就会永远的失去了她。 片刻后,那十几只怪鸟终于飞进了幻阵之内。发现了目标的它们,毫不客气的从四面八方往这几人狂扑而来。双翅挥动之下,隐隐带起了刺目的青光。 原本,随风而去,曲单也不会记着她们的仇,但是世事难料,自己从南方跑了半个随国,偌大的世界,却偏巧在这里遇上了。 “我很好,不过你——”赵修若脸色微微一僵,或者不如说是微微带着一些尴尬之色,这事是他父皇一手造成的他又如何会不知道,在这天牢之见面,确实是有几分不自在。 在国际上,日本这个国家的知名度一下子上升到前几位,这本该是好事,很可惜,有关于他们的新闻都是负面的,让日本政府不住的抓狂。 随着倒计时的结束,黑衣人的身影猛的爆蹿而出,一个大到夸张的箭步,黑衣人豹子一般的朝我的右侧蹿来,手中倒握的匕首,犀利的朝我的侧的肋部挥了过来。 墩子乐不思蜀的把玩了一会,对于这枚绿松石雕龙古玉大扳指的年份和处处,他没这个眼力,也看不出个门道。 “那怨灵抢走真龙之躯,实力必然大进,而且我们追踪颇有困难,到这里来,便是让金龙少年依靠相同的血脉,追踪对方的行踪。”陆压说完,走进山谷,看着奇形怪状的各种异兽,一时颇有感慨。 “车间大约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东西嘛,至少有四条流水生产线,全都是大型设备。”王一龙说到。 “我要去见他,我一定要去见他。”月娥身体笼罩在一层彩光之中,拖着漂亮的尾巴,朝后羿追了上去。 程雪菲两只眼睛,散射出审视的目光,在王一龙脸上的来回扫描。 王老板在困境之中,想了很多办法对抗江燕公司,奈何都被挡回去了。毕竟翻墙团购和饿了么的运营团队也不是吃醋的,加上有总部居中协调,战斗力比美团强得多。 这次陈合平算是看明白了,看明白之后脸上就露出了震惊之情,接着更多的是畏惧了。 最初进入太空的时候,人类的心理矛盾主要集中在对太空航行安全性的质疑,他们对太空战舰密封环境的担忧令潜意识里的人们战战兢兢,注意力集中不起来,失眠,惶恐。 如果把敌人的战舰比喻成一块大型的磁铁,那么我们的中子水雷就相当于在星域空间里撒下一把铁钉子。 此时,大汉的脸色变了,早便是没有先前放狠话的那种自信与不可一世,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端的惊恐之色。 叶开并不知道外界的情况,他很想知道,但是无法知道,只能将思念和幻想全部都转变成了修炼的动力。 铺天盖地,遮天蔽日,密密麻麻占据了这片天空,把陈溪他们是里三圈外三圈的包围得严严实实的。 大桥向着程秀看了一眼,明白她跟着是为了保住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虽然大桥拿肚子里的孩子威胁程诹,但是程诹真要用强,她宁肯跟着程诹回去,也不会伤害到自己的孩子,这个孩子,她是愿意用自己的命来保护的。 丧彪眼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尽管血蝠确实是死于意外,但是就这样被人比作“阴沟”还是让丧彪局的很不服气。 苏媚很是担心的询问了一句,他还是挺害怕这个叶开在外面出现什么问题的,一旦如此的话,那她心里也是过意不去的。 萧岳急忙将右拳出击的方向更改了,本来这一拳是要打向白峰的,但是,此时萧岳不得不用右拳来档白峰的这第二把宝剑了。 “步行还要多久?”武放看了一眼彭伟华的伤势,顺手打开了车门。 我们因为人数所以处于下风状态。看来只能依靠自己的实力来逆转此时的局面了。 黄海这一夜,想到好处,心里美孜孜的,想到难处,又愁的要命。翻来倒去,是睡不安生。想把周宝他们几个叫起来,问上一问,看他们睡的香甜,也不忍心打扰。琢磨来琢磨去,也不知到了啥时候,才昏沉沉的睡去。 128.锋镝(八) 夜里忽来一阵急雨,京兆府前的青石路被洗得明净。 街那头,陆续有马车驶来,在府门前略停一停,长随撑开伞,跑到檐下接自家少爷。街面积了水,纨绔们一下阶就湿了鞋袜,骂咧咧钻进马车,一路远去了。 不消多时,纨绔们走个干净,只剩穷学生们挤在檐下躲雨,他们远在异乡,没爹娘也没家,闹过一阵,没脸回先前 万长老顿觉不妙,苏冷晴,冷苏晴,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情,难道这冷苏晴就是王元凯要找寻的人? 下课时,林瞳全身已经湿透,回到宿舍换下衣服,用清水草草冲洗一番,换上一套干净衣服,又冲到食堂买份早餐吃下。 大掌将要扇在张天养脸上的时候,范本华硬生生的变招,重重的拍在张天养的肩膀上。 就现在而言,韩歌还是想先多交一些朋友,至少他还没到能无所顾忌牵着别人鼻子走的地步。 元一重重的清了清喉咙,似是在埋怨着宋游道的不通气,拢起手背在他耳边低语。 比如赵倾城重点描绘的就是她那双眼睛,做了张扬魅惑的眼影眼线。 那人拿到崭新的飞剑,大喜过望。试着演练一番,果然威力大增。 “韩先生,那就明天见吧!我要去买吉他了。”江哲笑着朝韩歌挥了挥手。 “噗……”看到这句话,吴志博愣是把刚喝进嘴的啤酒吐了出来。 “看到那颗太阳了吗?”林度指着虚空高处悬浮的那颗巨大恒星。 说着,大总管踏前了一步,浑身的气息瞬间就开始沸腾了起来,随时准备动手。 芦根草:草本类植物,寒属性,炼制筑基丹的基础草药之一,也可加入七秀丹、穆元丹、神黎丹等等,提升药草品质。 而就在他说出这句话的同时,神医太玄和人匠郁仕宏的脸色瞬间就变得惨白无比。 然而,沈家的那么大的家业,都被沈啸林给接管了,那沈啸林到最后,还丧心病狂地四处追杀着沈婉儿。 “看来你这条命是不想要了?”沈木妖力蓄势待发,眼看便要动杀手。 慕淳对当下的一些时局还是稍稍知道一些的,像马秋菊这样明目张胆惦记别人丈夫的,着实是要这么办的。 应声的是一个看似中年的壮汉,这哥们手里边提了一对巨锤,锤头比人脑袋还要大了四五圈。 黑色的地毯在时间的推移之下,变得鲜红鲜红的,红得深深刺痛了叶楚宁的双眼。 随后,其他黑袍修士,或开口,或沉默,纷纷选择再次发出火焰,让那圆鼎内本就恐怖的温度再次提升。 在这个宫殿似的建筑上,有着一根树根,像是将它挂住了,以此让你不会跌进下面的深渊。 其实这个距离段秋完全可以闪现加瞬间加速,绝对不超过三秒就能过去。 这仙神两道看似风马牛不相及,差之甚远,但是在陈景看来,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就如一块干泥,根本就无法捏成泥人,必须要以水和之,而水若过多,又会化为一片烂泥,根本就成不了型。 当然,探索王级强者的墓穴是非常危险的,有些大墓就算是同等级的强者去也会失去生命。 暗自点了点头,柳天慢慢发现,在进入这长者之森所处的空间之中之时,冥老都是不再像之前那般的千般万般注意隐藏自己的身形了。柳天蓝发直达眼角的脑袋猛然间抬起,而后柳天眉头也是为之紧锁起来。 129.锋镝(九) “是吗。” 李清文微垂眼眸,目光落在昭昭扶刀的手上。 倒不是因为害怕,而是骨节筋脉的颤动总会暴露一个人的情绪。 “姑娘何曾见过我?” “去年中秋大人赶来王府传信,一到前门,马就累死了。”手上的创帛散开了,昭昭重新缠:“那匹马是我领人去埋的。” “如此有缘。”李清文一副闲 远远离去的夏轻萧听到声音,挑眉,“贱人就是矫情。”没用多大的力气,用的着现在还鬼哭狼嚎的吗? 最后的英雄,都难免沦为一捧黄土,然而他们的精神却会永垂不朽。 她狠狠地抿了抿嘴唇,下一秒,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慢慢地往回走。 “对!”曲筱绡说着就挂断电话,也不管邱莹莹在那头哇哇大叫。她只能另想办法。 车窗外,微风一刮,长长的梧桐大道上落叶纷飞,不失为一道美景。 从靖南回来之后他到处搜刮止咳偏方,然后亲自动手,也真是为难他了。 我突然想起来,有一次骆安歌说过的,自从跟我在一起后,他觉得自己变得比较善良。 所以这时他根本就插不上手,而雄风貌似也被他们此时释放出来的武者气息给吓到了,根本不敢上前去。 关雎尔看着李朝生,心里大叫,樊姐安迪帮忙,怎么办才好。可是她心里,却有点儿像发现不一样的夜空,对无目的无计划出游有点儿向往呢。而且,李朝生如此有诚意,又等了她那么久,她好像很不好意思将拒绝说出口呢。 看到这钱,这家伙先是一愣,这时龙哥就给他说了我的事,让他等会在我上场的时候,看着我一下,千万不要被那个拳手给打死了。 迎着她的视线,北堂凌淡淡笑道:“今日的接风宴,本王可是主角,你随行于本王身侧,自然不能穿的太过寒酸了!”语落,他的视线,自上而下,轻轻扫过她身上的暖色裙装,不由轻摇了摇头。 突然之间听见铭南如此的开口,雨露的脸颊开始通红了起来,虽然大厅之中并没有什么人,但是她依旧是有些羞涩的低下了自己的脑袋。 无论它多可怕,都有人飞蛾扑火;无论它多现实,都有人以身试爱;无论它都挠心,都有人乐此不疲。 “上车!”虽然说话声音不大,但是给人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也许,做惯了强者的人都是如此。 顿时桌上只剩下庄桂芝,她咽下口中的饭菜,慢慢把手中的筷子放下,过了半晌垂着头叹了口气,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桌子精美的菜肴再没有人动一下。 齐彧记得,凌宝鹿看宁远澜带来的照片的时候,她眼神里透入出了向往。 “你最近喜欢吃酸的?怎么一大早就要吃变态酸鱼汤这样的东西?”陆修衍问。 她此刻的心情跟他一样,激动,开心,喜悦,吻也变得热情起来,不再跟过去一样,只是他亲吻她,她默默地承受不反抗。 雨露点了点头,无声的跟在铭南的身边,朝着病房的方向走去,心中一直都在不停的祈祷着,希望吴玲能够没有事情。 跟白开又探讨了一下,老丘的帽子我仔仔细细的看过了,帽子样式怪是怪,可要说有问题,根本找不出来。材料,制作方法都很普通,又没有夹层。那些人要这么多帽子干什么呢? 请假 被战争狂啸催发潜力之后的普通祈并者身上每闪现出一道红光,就感觉自己的实力增强了几分,那种力量几乎将身体撑爆的感觉让他们如同一头头猛兽,眼冒着红光就扑向了悬浮外围的力天使。 似乎还脱不了年轻的想法,之前魏炀还想了一些打完胜战后的庆功活动,可惜被罗巴顿这么一搅,什么计划都泡汤了。 笑得最开心、最放肆的夏侯霸就像是突然吃了一个臭鸡蛋,脸顿时憋得通红。他苦着脸看着太史慈,见他没有更改的意思,只好不情愿地换上那军装,活像待宰的羔羊。 这气息立刻让舍科格全身颤抖,对,就是这种气息,是黑龙,绝对是黑龙。虽然他没见过黑龙,但那传承记忆中,却已将黑暗巨龙的气息,狠狠地烙在他的脑子里,永远都不会磨灭。 屋内,凌峰与沐雨霜面对面而坐,气氛一时间有点静默。最后还是由沐雨霜率先打破了沉默:“凌先生,你一定很好奇我是怎么发现的吧?。 让邹川感觉诡异的是,要他不移动机甲的时候,斑斓壳虫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机甲。 柔和的月光再次照进了房屋里,傲晨温柔地望着熟睡的草儿,轻轻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来到了窗户下,望着窗外的夜色,轻轻地叹了一声,然后席地而坐,收敛心神,五心朝天。 虽然傲晨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可是方才确实比较惊险。在最后关头,傲晨脑海中突然出现了许多随便拿出来一种都能震撼整个九界的水之力高级修炼之法。其中更是有着水之源的修炼之法。 “呵呵,我在韩国的企业工作。”龙至言随意找了一个理由说道,当然,这也不是谎言,他确实是在韩国人投资的公司里上班。 不过似乎魏炀不出手就没有人出手的样子,还好,可爱的鹰族武痴为魏炀解决了难题。 陆辰有些得意,他望了一眼茹平蝶,只见她俏脸上遍布着惊喜神色,之前的担忧荡然无存了,他举手抬足之间的气度,让人自惭形秽、无地自容。 成丹率三成,她一百炉里成功了六炉,苏寒锦扯了扯嘴角,再看一眼满室狼藉,更是有些汗颜。 众人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但血的教训告诉他们,这玩意的杀伤力极大。 导致这些门票价格飞涨的原因,自然就是那些公会,毕竟能够进入到拍卖行里面,对于那些公会来说,也是一种实力的象征,而且必须的,甚至不惜一切的,要把这个钱,给花出去。 该来的总会来的,无论如何,也躲不掉。沉焰一直没有合适的肉身,而这一刻,他进入了天魔王留下的躯壳,在天魔王意识即将消散的那一瞬间,接替了他的肉身。 随着拳势一变,原本黄嚎凛的土行大手之上顿时泛起了银白色的光芒,其形如斧,当头劈落。 以凌浩的智商,其实这件事情他早就想到了,只是到现在还心存侥幸,在掩耳盗铃,自己欺骗自己罢了。 感觉到自己的手被耶罗抓着放到了罗本的手中,莎莎自然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脸上顿时飞起两朵红云。一下子说不出话来。 随后,费斯便当着众人的面杀死了几次羞辱他的那位长老。狠辣的作风震慑住了众人后,他便将所有人绑在了祭坛周围的12个位置上。 罗尔说完这话,有意无意瞥向诺坦和罗瑞,罗瑞对于他轻视雷云术士学院,心中非常生气。但看到诺坦一副淡定的样子,他也没有发飙,只是冷笑着看着这罗尔的表演。 现在正踌躇满志的同贺俊楠一起弄着新公司,公司的开头总是有很多的事情要忙,但他还是每天抽出时间来,到公司里接她下班,送她回家。但她没让他上过楼,两人现在说情侣不是情侣,说朋友又不是朋友。 绿光中带着诡异的神韵,王成打出一拳足有八百斤力道,却被光波消磨了八成的力道。 “仙法-木遁-真数千手!”柱间双手合十,制造出了一个拥有数百米身躯长满手臂的大佛。 龙牙国使臣们从来没有听过什么药剂,觉得花轻言简直实在胡言乱语。 她摘了几十株出来,一出空间,就看到房间的君墨寒,明显松口气。 他从没有想到,烈阳竟然是这样来的。这,想必就是烈阳星隐藏的最大的秘密了吧。否则,怎么解释在太庙之外的记载上,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些东西。 殷天赤说着狠狠的跺了下脚,花皓月闷哼一声,本来就狼狈的模样,因为嘴角流出鲜血,看起来更加狼狈了。 十八娘看着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想了想,将手中的李子期模样的糖人含在嘴中,对着李子期眨了眨眼。 她去店里亲自挑选了一条漂亮且牢固的铂金链子,拿去了vip接待室。 “你需要的那些药材,我曾在一个古墓中见到过一部分。”张画不知何时出现在了房间中,他平淡的声音让刘胜宇眉头一挑。 130.锋镝(十) 一枚瓷瓶,上窄下圆,不倒翁似的摇啊摇,窗边斜阳落在釉面上,明灭如绽。 稍有停势,又被谢消庆戳动。 他趴在窗台,盯着瓷瓶发呆,神思空游,连朋友进屋都没反应。 “我走时你在玩这瓶子,回来了你还捏着不放。”庞宣坐下换鞋,他人长得胖,鞋也比寻常人大一圈:“人家不要的玩意儿,你那么宝贝做甚么 他们让宋少介绍,结果宋少却让人自我介绍……啧,这霸道的样子,还真是宋少一贯的作风。 “回夫人的话,奴婢刚才肚子痛,着急去寻茅房,可这府上人手太少,奴婢找不到府里的姐姐领着,就自己去了,”李子看似吓得的很了,满头的汗,大大的眼睛闪着晶亮的光。 岳听风被岳夫人一巴掌拍醒,这才想起来,燕青丝那种情绪,怎么能开车。 虽然这些所谓的‘东西’,并非是他期待之中的宝物和神藏,而是近百个个神色不善、凶神恶煞的阵营各不相同的各方强者。 张夫人还要闹,不过叫张朝一句狠话给震了住,终于不敢闹,乖乖的由人架着出了宫,回府。 特别是第一胎没保住,或者是做了流产手术的人,再要第二个孩子都容易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 对一个黑客来说,学会编程是必须的,计算机可以说就是为了编程而设计的,运行程序是计算机的唯一功能。 而最令人惊讶的是,更新之后的【雪州潜龙榜】,只出现了一处变化。 沐槿熙睡得时间略长了一些,等到她起来后,所有人都准备停当了,穆灏乾已经离开了,吩咐了他身边的侍从在等她,让她先睡一会儿,等时间差不多了再叫她。 李沐沐和他虽然谁都没说,但是他们两个都知道,在元泽入狱的第一时间可以对元泽用刑的人,除了秦翔没有别人。 因为灵力被抽取过多,然后导致昏厥,即使是昏了过去,召唤仪式依然在抽取他们的灵力,直至他们死亡,抽取才会停下。 她曾对府里下人说,不必把骆柒姐弟当主子,平日里也就没人会去伺候他们。 这就是说,马凡不但要拿回奖金,而且还要拿回罚款,总共一个亿。 不过就胖司机打开灯,看向手里的钱的时候愣了一下,居然是一张五十和一张十块的。 天庭方面还没倒下的,都是心智坚定之辈,要不然就是法力高强之人。 听到吕布所说的两件事,让田丰立马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然后看着吕布,等着吕布继续说下去。 近卫队依旧是第一军团,全部都是精心挑选的作战能力强的修仙者组成,由董婵儿担任第一军团府政长官,有三千万左右的军士组成,其他各部的人数都是这个标准。 李沐沐坐在主屋外间的凳子上,看向来人是一位五十多岁的夫人,慈眉善目的看上去很是亲和。 没想到这日记本藏的这么深,若不是这一次阴差阳错让那日记本掉出来,自己这一趟恐怕也不一定能找到这东西。 “这是暂时不要对外宣布!”轩辕琰突然严肃开口,冲着沈天纵与张云山嘱咐一句。 不过再仔细想一想似乎也对,龙国御海师大学很多,但被奉为四大顶级学院的就四家,应天学院、帝都学院、长江学院、西陆学院。 而且谁敢说以马甲身份存在星河芯片提供的soc在低端机领域不乱杀? 131.空花(一) 甩掉谢消庆,昭昭快马回府。 停鞭,进槛,门前的小婢子等候多时,打灯笼迎上来:“昭昭姐,郡主睡下了,你不必去复命了。” 昭昭点头,接过她递的帕子,揩了揩手:“谁在审那小贼?” “关在地牢里,还没动呢。”小婢子说,“府里没有精通刑讯的侍卫,莽撞动手,怕把人弄死了。” 昭昭状若无意 不过,若是那个家伙,就是想死的话,林凡也不介意,直接送他去死。 天雷帮的丹师,联合在云城举行,收取来自各地的优秀丹师,为天雷帮个补充新鲜的血液,这些丹师在天雷帮的待遇也是很不错的。 “咳咳,我没事,只是跟他们的交手中受了点轻伤,养两天就好了。”说着,叶星从戒指里拿出一颗疗伤药塞进了嘴中,在君雪艺的搀扶下,坐到了床上,开始慢慢恢复起来。 林诗诗翘着嘴巴,也往车厢口看去,如果猜的不错,她已经知道了那家伙这样霸道的目的。 “你有事吗?”烈火儿看吕枫的样子,也想不到他会有什么事情,有些不奈的询问。 可怜的贝壳蓝妖赖以生存的最强防御,自己的贝壳瞬间被砸了一个稀巴烂,到死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挥了挥手,楚风转身,坐在了之前敖广坐的那张椅子上,盘膝而坐。 “哈哈,运气真好,这兔子自动送上门了,珞珞你眼神真好,我和你婶娘都没有看到。”赵原抓住野兔的后脖子,提了提大概有三斤多重,笑着说道,。 如果吕枫现在是醒着的话,一定会震惊的发现,这不是之前自己刚入门时,门主要给自己介绍的那个师父吗?怎么居然是叶婉儿的爷爷? “困杀元光”在光罩外面的大汉看着叶星,手中再次打出手势,那光照上不断游离的元力,开始在光罩内凝聚一丝,然后向着叶星轻飘飘的划了过来。 “也罢,他不打了,便换我来打。”钱蜕放下茶杯,笑脸吟吟地摸起手机,反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既然这样,我们是不是该兑现五年前的承诺了!”楚雄天提高了声音。 炸药太危险了,他至今还记得几年前她炼药时,将炼丹炉给炸掉后她受的伤有多严重。所以他绝对不能再让悲剧重演。 除了混沌凶兽以外,一路上发现的天灵地宝都被冥河搜刮得干干净净,为此,冥河可是绕了不少的路,但付出总是有收获的,搜集到的珍贵材料和灵药,无论是炼器,还是炼丹,或是直接吸收,都足够冥河用上一段时间了。 其中有一人,一袭红衣,紧紧跟随在温峤的身后,相距不足一丈。 “我和采师姐可是同门师姐妹,不是同一脉那种称呼。”孙晓樱看了一眼叶正风回道。 灵力探入进去,这戒指的空间十分的大,足以数百米长宽,能够容纳很多的东西。 绵绵的一声龙吟,如复苏春雨般滋润着百兽的心田,原本噪乱的兽禽立马安分起来,齐齐鸣啸,应和青龙,一时气势如虹,四散而去。 “这么说,上次对我们药厂进行行动的并不是你们的人了?”段可半信半疑的问道。 与此同时,冰绝头顶的玄黄剑已经凝聚完毕,只听冰绝一声轻喝,玄黄剑立刻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飞速的射向泉拳。 玄冰微笑,“现在试试看我赋予你的能力。”他游到不渝身边,不渝的眼睛看向哪里,哪里发出一道光,摧毁了所有冰柱。 132.空花(二) 照这样说,她搞得一身狼狈,都只为了个才见过两面的男人。 “就算一见倾心,也犯不着这么深情。” 修逸抽走昭昭手里的烟枪,细长的指节转着玩,边走边说: “今夜月色好,风也清,你陪我走一段,散散身上腥气,再用心想想怎么撒谎,免得我私下查你。” 麻烦。 昭昭真不想跟上去,但她挑 看到杨峰伸出来的手,两人也微笑着跟他握了手,并很给面子的夸了杨峰两句年轻俊杰,只是早社会打拼了那么些年的杨峰自然听得出来人家不过是看在张思成的面子上礼貌性的夸两句而已,自己要是当了真那就是傻瓜了。 许多多这才想起老妈的存在,于是转过头,看到老妈一步不离地紧跟在身后,而脸上却是一脸不悦的神色。 在自以为俨然像名媛大家时,她却失望地发现,荣少琛仍不愿和她靠近半分,她很伤心。 让林青只当没有发生,以后她不会再多嘴,自然也就不会被打了。 “花容月貌,就你?”他的笑容毫不避忌,在许多多眼里,太欠扁了。 黑色巨雷发出一声蔑视的怪笑,黑色雾气陡然收拢,朝着老者怒冲而去。 他不想告诉她,他尝过最大的苦果,就是十一年前的那个雨天发生的事。 杨峰一下就愣住了,转头看向了徐姐,而此时徐姐原本已经好些的脸色又重新变为了苍白。 看着这一幕,叶安和他相视一笑,显然对于这个现象,二人都是很无奈。 吃过午饭,苏绻绻送母亲到指定的美发中心,不想在门口偶遇周洲。 顾西风闻言脸色微变,没想到桃子所在居然是如此重要的地方,看来桃子对于星河宗的重要程度比他想象的还要更高一些。 当江淮诗他们回来的时候,顾西风已经把情绪调整好,别人看不出一丝端倪。 要知道他就是力气再大,也挨不了枪子,万一碰到个有武器的他就完了。 魔神蒙图耶斯,也就是现在掌控主人格的宿,祂是败于其他魔神,技不如人,死了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尽管林野成为二当家后,也尝试将盗宝团打造成一支不逊于千岩军的组织。 顾泽林听着这句话怎么感觉有些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什么不对劲。 陈落正愁自己当前的特殊任务杀戮之都的试炼无法完成,神龙之瞳的到来无疑是解决了所有的难题。 汐月宗南面距离宗门入口不远处有一处院落,那里有别于汐月宗门人居住的地方,看起来更加奢华而且守卫森严,这里是汐月宗用来招待贵客的居所。 桐源眷恋似的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是泛着松脂的香味,以及一股树林独有的芬芳,夹杂着雨露的气味,让人神清气爽。 “我就想先来看看你,明天再回金城。”张琼开口说的话,叶天民不奇怪,好在也仅此而已。 如果运动超过音速,周边空气会将波动堆积,堆积的波动因为能量迭加形成震波。 “哼,不自量力。”纵剑有些不屑的看了眼苏决,身形依旧没有动。 诗曰:世道艰难谁无忧?几加欢乐几家愁。无形之中得秘密,保守秘密费斟酌。 “我已经感知了。方圆千里之内都没有雨柔的气息。”玄机子非常沮丧的说道。 莫九卿见此,索性也不再搭理君琰宸,看着慕青栀打着莫婉婉那模样,还真是一出不怎么精彩的好戏。 133.空花(三) 死缠烂打? 谢消庆掂量着昭昭的性子,摇头否了:“她不是吃这套的人。” 况且也不是没试过。 那夜他才躲开追杀,委屈巴巴的可怜鬼一个。 郡主让昭昭送他回去,结果却是他追着马屁股跑了一路。 人家不关心他的生死,甚至不肯停一停等他,骑在马背居高临下,瞧他的眼神像瞧狗。 谢 骇然抬头,就见天空中一名修真者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全身金光四溢,状若神仙。 在峰盘膝坐好后,简易抬起头眯着眼睛打量起天空中已经升至东方斜斜半空的朝阳。 “难道他就不怕张角趁机做大?”吕布有些不死心的追问了一句。 利用自己的火兽之火以及朱雀之魂,李夸父可以将金sè利刃给炼化,但是面对这把三叉戟,李夸父真的毫无信心。 只不过如今看起来,她想要彻底摆脱这一对“幽灵”似乎并不那么容易。 却是,这次空客车公司成了一个大笑话,公司董事和母公司对空客车此次的行为很是不满,若是能够用这种方式来占领共和国的民航飞机市场,倒也是个不错的办法。 看着街上车来车往,金远突然想起来,阿森纳的队友们倒是不打紧,晚上还有一场宴会,但是其他人呢? 得谁也不帮,都请回去再说!朱鹏抱定主意里倒也不怎么慌了。先叫人叫救护车来,然后又打电话向卢刚锋请示。 不过天赋树这东西他本来一直就闹不明白是怎么来的,所以骂了也是白骂。 虽说简易以前修炼星海决的时候,用神识探视过识海中的星辰,但是以前探视的时候,那些星辰却没有哪一颗像是这一颗星辰般显得如此真实。 当然为了防止他们毁坏证据,我们也可以通过技术手段保留一些证据。 高达立刻解释道:“李总,你以前估算用十艘星际战舰,才能消灭千螺星际海盗,毕竟星际中进攻战争不好打。 同时清瓷科技旗下的广告公司。他们也在各大视频网站播放这则公益广告。 但能够确信的是,一开始是从一位帝国娱乐的练习生嘴中放出来的。 比如我们人类身体细胞之间的通信,神经元细胞传递电信号的信息。还有中医认为人体能量的表现形式。 “黑仔,说了多少次了,别老是搞得血乱流,弄的我现在一手的血。”大哥甩甩手,不满的吼了一声。 尤其是对方离开之前的那个蜻蜓点水般的吻,至今让李贤哲印象深刻。 奠基仪式之后,在村里吃了饭,饭桌上简单认识交流,先混个脸熟,有助于以后共同办公。 听到审讯人员的问话,史崔克的手下只是一脸不屑的看着他,一言不发。 把整个地方月壤清理完后,他开着月球轨道车,按照原路缓缓的倒退。 面对这些邪门的僵尸,烈火等被困的人都感觉有心无力,如今除了躲避僵尸攻击之外还真无从下手,同时外面的人也受到倪照荣等人的袭击,根本也难以过来支援受困的人。 只可惜理想很丰满,现实却很骨感,秋天刚至,曹军便结束了柳城的战役,曹操亲率大军南下宛城,曹仁不得不硬着头皮迎接暴风骤雨痛击,关键是他无法向曹操交代贾诩之事。 烈火也微笑着站起来,活动一下手脚,把落于地上的轩辕剑捡起来收回空间,望着龙君主没有说话。 134.空花(四) 幕僚? 许多举子落榜后都会投靠官贵,混个吃住,顺便备考。 官贵也乐意养士,平时能用来处理公文事务,宴客时还能带在身旁充作门面。 听着不太光鲜,但其中全是机遇。 有些士子得了主家或宾客的点化,保举入仕,不需科考也能混到一官半职,正所谓异路功名。 谢消庆心有疑惑:“李大人中 苏芬芳迅速地伸手扶住了班草,于是班草没能顺利地倒在宁嘉遇的身上,脸都气绿了。 能来参加洲大自主招生考试的,都是人中龙凤,这些有规律考房号跟证件号,任滢听了一遍也就记得了。 把宁嘉遇围住的那几个男人,各个露着臂膀,臂膀上纹着纹身,脖子上戴着大金项链。 刚刚结束了一场气象科普报告,白乐天悠然走过广场中央,望着洋溢着青春活力的气象职工,和市民关切的目光,他的心中满是自豪与光荣。 谢长姝有多恨罗明轩就有多恨罗景山,看着他们父子一模一样的脸只让人恶心,偏偏谢长姝现在还必须要忍着,不只是忍着,还要假装一副和罗景山很事情紧紧的样子。 谢长姝既不愿意真实身份,那么她便是有隐瞒的权利的,当然了,若是燕青山想挖,也是绝对可以挖的出来的。 当然了,有一个前提,她必须得要说清楚,表明自己的心迹,首先得让他知道,自己是喜欢你的,是在意你的,并且很希望你也能回给我相同的喜欢,相同的在意。 “是你撞的?”简单了解了一些经过,王珊忽然揪住陌生男子的胳膊恶睼道。 王培天出手凌厉,这边厢已闪电出招,将十数名打手击昏,循着王昭的声音追去。 绿光骤然一缩,只能笼罩在十丈方圆,所有人全都走入绿光之中。沙船的船体在龙卷中发出咔咔的爆鸣。 说着,他坐了起来,还将t恤的袖子挽了上去,像众人展示他的肌肉。 “那就升级吧,但是不必扩建了,这个道场留着也没有什么用,突然扩建也很难解释得清楚。”柳生直接道。 他突然出手,那就意味着谈判破裂了。苍松道人和法先道人睁大眼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过此时的卡卡西明显还不是那一种逗逼性格,高冷无比,没有怎么开口,而是身影直接走向了一旁,不过他的动作,却已经说明了他的回答。 “不好意思……”穆然扶着秀发,冲她微微低头,道了歉!毕竟这件事情是自己的错,尽管她也不知道是谁推了自己一把。 “你终于把牛角戴上了!”鄧朝直接转身就对着戴着牛角的黎成说道。 “六根如意丸?这是丹药吗?”张亦凡睁开眼睛,抱着最后一点希望。 “没吃早饭怎么修炼?早饭可是很重要的!你知道不吃早饭对身体的危害有多大吗?!以后吃了早饭再来,知道吗?!~”柳生顿时忍不住了,冲着索隆大声呵斥道。 “我明白了,迪米托里叶公!”接过飞来的资料,刚才进去通报的吉拉,十分恭敬的鞠了一个躬,便完全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与他同样打扮的,还有无影无缺青衣和荣郢,几人都在水里摸着鱼。 一直以来都对万茜非常好的老太太,目前还并不知道这件事,万老和万博铭走的时候还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告诉老太太。 135.空花(五) 汪汪—— 脚边响起几声狗叫,昭昭停住喝粥的手,掰了饼丢下去。 小狗吃得摇头晃脑,她看得开心,旁边有人道:“你昨晚又去英雄救美了?” “我是英雄不假,但他算什么美。” 昭昭揩了手,看向桌对面的修逸:“夸我就夸我,没必要捎上别人。” “他一遇险你出现,你俩比我想的还有缘。” 冷霜的神色黯然,以前,君哥哥没有说他的家庭,以为他有完整的家,原来,也是可怜的人。 四老爷与黄氏咄咄逼人,步步逼紧叶妙的亲事,叶妙无可奈何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孙晋年身上,倘若他若名落孙山便另寻高枝,好一个如意算盘。 草!你能正经一点吗?真的结巴,越南猴子咬得咱们紧,是因为咱们从没把丫的打痛打残,你想想一直以来咱们都被动都跟个亡命徒似的,要痛了猴子也就老实了。 李子孝依旧笑着,他的笑很迷人以至于秦曦倩不敢去看他,她害怕自己被这微笑彻底攻陷,她已经决定了将昨天当做是一场梦,她不想与李子孝有过多的交集。 队员们上了豪华大巴车之后被导游带到了一个绿岛渔港的大酒店。从酒店外面停车上停的车来看,这里应该是一个消费比较高的地方,因为我看到停的几百辆车里面,最不值钱的也得是十几万的迈腾了。 “为首执勤警察也火了,大声喊道:‘现在给你们一分钟时间,如果一分钟后还持枪抵抗,我们将按照与嫌疑犯同谋处理,后果自负。”说完,拿着枪又瞄了瞄对面的张队长。 秦曦倩皱着眉头,她是挺不想玩这个游戏的,在这里的人大多也就是20左右岁的人,年龄上她就差出去不少总感觉和他们没有办法玩在一起。 赤脚红了眼,疯劲上头,抬脚就踹,一个离得近的好悬没扑坑里去了。 年会当日刚好是圣诞节后第三天,也就是12月28号。那是千期月知道陆溪噩耗的日子,也是陆溪离世三天的日子。同样的三天,一前一后,却让人觉得讽刺无比。 竟有四大兽域存在,有更强的妖兽,叶天自然也不会随便乱收坐骑了,不然积分与能量值也涨得捉急。 “不,闭嘴!”柿琦太一突然表情变得惊恐,像是被陈新猜到了什么。 对于结丹,自然是神通越玄妙精深越好,但同时,结丹也是一个慎重而危险的举动。 正当韩非仓储调集人力,急忙迎战的时候,他们的后方突然一阵大乱。 有的人本来没有受多少的伤,可是在奔跑过程中被人挤倒落地。对付这些人,两大社团的兄弟一点没有客气,上去就是一顿乱刀,直到对方被砍得不成人形才罢休。 假如发生了什么意外,你们可以先坐电梯到五楼,在那里有一处生命拯救通道、、、、、、、”那位暗组兄弟详详细细的把一些安全问题向三人讲述了一下。 其他食客纷纷自己吃自己的,感觉把汤泡饭吃完之后匆匆离开,避免沾上麻烦。 而这个忍者作为土生土长的京都人,上泉伊势的故事早有耳闻,只不过最近在见证了李维那如同山崩地裂一般的力量之后,对于曾经这位天下第一剑豪也不至于太过恐惧。 刘亦茜被徐横舟这句不要脸的话引出了一个白眼,但也没说什么,就让他抱着呗,重点是被他抱着,其实也能够缓解她内心深处的一些不安。 136.空花(六) 车轮转动,马铃叮叮响,吵得昭昭心烦。 她抽出叼在嘴里的细柳条,仰头把马铃捆紧。 耳边静下来,昭昭斜坐着双手举书,纸面每个字她都认识,却没法揉成句子塞进脑里。 她不爱看书,但这本册子不得不看,上面写的是修宁今日初谕要讲的话,需牢牢记住,免得在翻译手语时闹了笑话。 昭昭目光扫过一 周强来到了老太太面前,神情非常的紧张,双手紧紧的攥着手,心里已经蒙满了汗水。 可是君无月怎么可能让他们从她的眼皮底下逃走,却邪鞭一甩,如灵蛇般游弋出去,眨眼间要了剩下几个活口的命,眼前再无一个活口。 王公公立刻起身,笑着说了句“皇上就别取笑老奴了”,然后走到皇上身边,看到皇上起身了,连忙扶着皇上往寝宫走去。 辰汐渔从树杆上冲了下来,一把将叶争推开,她要先发制人将眼前这意图不轨的登徒浪子制服。 古剑秋不再说话,而是缓缓闭上了眼睛,一向冷艳的脸上就如同往常一样没有表情,只是双手却慢慢握紧了拳头,似乎在颤抖。 写完字,周仙复一挥手,袖里乾坤,直接将这时光君的尸体传送到了银河系之中。 五人靠着法宝实力都不弱,应该都是启灵巅峰的修为,就算比自己强那也强的有限,要破眼前的困境并不难,只要战力上在提升一个档次应该就能打破他们的合围。 叶争开始将气府中承载不下的灵气散入身体各处,经脉内阵阵暖流涌动,都如同一个饿极的婴儿正拼命的吸收各种自己需要的养分。 恒静无声的血枫林传来轻微的声音,五颗枫树边飘荡起银白雨滴样的雾气,它们从枫叶上落下,又顺着树杆从新回到叶面上,再次落下,形成一个循环。 前些日子他曾同蓝随风大战一天一夜,最后蓝随风真气不济,只能认输。 等到一航和子琛熟悉后,她再把实情告诉一航,说不定,一航就能接受子琛是爸爸的事实。 周洪露两手拢在袖筒里,一边抽着烟,一边细细地品着他的话音儿,一面想着自己的对策。 夺嫡之争是天底下最惨烈的斗争,若是可以,林媛会迫不及待地处死叶绣心。 老头摇摇头,拧了煤油灯,让火熄灭了,一切陷入黑暗之后,几秒钟,我们的眼睛重新暗适应过来,借着宗晟手中的那红色的手电筒光,看到了老头慢慢朝着隔壁连接的房间走去。 凤祁洛外表温柔,可是内心却绝非优柔寡断之人,必定也是一个狠角色。 那自己总算可以偷得一个闲暇的时间不用去想这些无聊的事情了。 叶伍狐疑的看着他,正要问他还有什么事儿,石海已匆匆告别。转身走了,就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他身后追赶一样。 江翰臣唇边溢出了一丝悲凉的笑,领着警察去电梯口,送他们走。 齐初阳抬眸,凝望着那片湛蓝的天空,目光深邃,微风拂过,此时的他淡漠中多了份慵懒。 曹操曾对周瑜过这诸葛亮着实不好对付,现在诸葛亮的睿智和谨慎还真是让周瑜吓了一条,恐怕如果不是曹操对他的敬告,听到这些,一定会发自肺腑的震惊。 这样的战斗力放眼整个无极大陆绝对是唯一的,不过苏晨知道他的未来在神界,在那个地方,有更强大的存在。 137.空花(七) 此话一出,跃跃欲试的学子们瞬间僵住。 这实在不是个好问题,如同问一个行将就木的人为何死到临头。 堂中黯然无声。 许久后,才有人起身回答:“还能是为什么?边将作战不利呗。” “每有战事,朝廷就挨家挨户收重税、纳新兵,大把青壮往前线送,十换一也该把蛮子屠平了!” “可整整二 稍微的思索一下,林天决定带着戚云一起回到南炎国,去找神木老人,那个老家伙一定有办法救她的。 为了减少造成更多的破坏,涅茧利直接把自己的斩魄刀金色疋杀地藏给收了回来。 看到这种情况,秦天顿时停下了双手,慵懒的伸了个懒腰,瞅着面前的电脑,摸着下巴,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模样说道。 杨波也告诉过他,目前让他来带这个营不合适,老炮也知道罪军营覆灭的场景还没有被众人淡忘,王铁锤大步走过他面前时,老炮还是微微起身,用力鼓掌。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一下子,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安静下来,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除了众人的心跳声之外。 “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办公的地方,这个位置,就是你的!另外,青山老师,这是一年级三班新来的国语老师,一会你带着他去班级上。”山本主任仅仅只是简单的安排了一下。不过说起来也并没有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这几天极冰蟒也真是活得够憋屈,先是有人擅闯底盘,本来就设定了结界已经很不爽了这又有一个不要命的擅自闯入这不拱火吗。 此时的准提,那里还有当初身为西方教之二教主时的那份佛门的慈悲之意,看他现在一脸狰狞的样子,这分明就是一尊杀气冲天的上古魔神。 当然了,弗格森现在更加关心的是琼克的伤势。因为,从医院里反馈过来的消息。克里斯蒂亚诺罗纳尔多的伤势还算乐观,只是一点点外伤,需要休息两周左右的时间,而琼克的伤势现在还没有一个结论。 要知道之前,余长老带队进行搜索的时候,也抓到过不少变异的修炼者,但是那些修炼者都是只有对血肉的渴望,以及杀戮的行为,根本没有一点意识,仿佛变成了人形的异兽一般。 “紫金都给你了,现在总能放了我爹与雷怒佣兵团主了吧。”陌满见状,面色铁青的道。 “既然你们想开除林雪,按照规矩,是不是该付她遣散费?”事实上我当然是不知道纸醉金迷有没有这样的规矩,林雪有没有资历拿到就更不清楚了。 能够预见的是,从大年那天开始,直到正月十五结束,上京都不会真个的消停下来。 “干嘛”夕曦似是感觉到了什么,那是他深深的爱意,强烈的突然之间,她只觉得芳心扑通扑通剧跳,低下头去,粉腮晕红如霞,不敢再正视他的目光。 凤清并没有放过机会,一掌拍出后,她直接是一跺地面,曼妙的身形爆射,速度就是比上洛坤巅峰的速度也不慢几分,乘胜追击,再度拍向洛坤。 如此一来,就让钱变成了能够创造的活钱,不至于成为日后埋在地下没用的废钱。 “难怪他没心思理会我们了,竟然是一片火场!”曹子画惊呼道。 屋子里还有两人守着,由于外面还有人守着,两人都已经在与瞌睡虫聊天了,坐在那里低着头,象两个瘟鸡一般,有一人较为警惕,似是听到了外面的一些动静,姓赋晨一冲进去,他便即突然睁开眼来。 138.空花(八) “我军如今气势如虹,向东而去,直击贼寇都城。” 吴究把手中兵棋分作三股,在沙盘上摆放妥帖: “北线是令尊宁王,帐下以骑兵为主,素有铁骑威名,三万骑兵在北游击防御。” “中线是家父,帐下以重甲步兵为主,枪刀如林,势同下山猛虎。” 他有心夸耀自家,可满座谁不知道,近来胜仗全出自宁 他们把弯刀放回了刀鞘,翻身下马,一起上前将这锦瑟簇拥起来。他们以为公主已经擅自入了中原,或是在这昆仑无人区遇害了,这才非常紧张,险先与鸾凤朝的军人打了起来。 颜落儿心情复杂,不想跟他吵架,可这事要是说了,她们肯定会吵架。 “放心,虚空封锁而已,师兄,自有办法对付!”摆摆手,水若颖没有回身,一双妙目,依旧紧紧盯在云暮身上。 “哼,一个炼金学徒而已,最多也就是个入门级,我就看你还能装到什么时候。”弗恩这样想着,看着索欧的眼神越加不善。 什么是卫道?说白了就是保护自己不死,仅此而已;而又什么比这现在的龙巢这里更加能够锻炼提升自身实力的地方吗? 韩馥即差别驾关纯去请袁绍。冀州长史耿武苦谏韩馥,韩馥不从,耿武叹曰:“冀州休矣!”于是弃职而去者三十余人。独耿武与关纯伏于城外,以待袁绍。 楚寒端着托盘,对于南慕谦的这种闭门思过的行为,心里已经隐隐约约猜到了原因。 孙明月和孙恩尺紧随其后,陕省孙家弟子们相互对视了一眼,选择了冷眼旁观。 听到提醒,云暮脑海中念头转动,几个呼吸之间,也就明白了,丹无双此行的目的,肯定不是单单请教药材辨识,一定还会有着其他意图。 大屏幕上投射出颜落儿的脸,她手指放在唇前,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三弟,大哥求您赶紧说两句吧,毕竟是一家人,父皇身体要紧”夜澜昭想着,看向夜澜诀说了一句。 在这四大赤练血柱之上,云布却是负手而立,听到那磐古的声音,他含笑而视。 顷刻间,一股温热的感觉从掌心间传来,他缓缓托起手掌,放在眼前望了望。 “三位中郎都是如此言语,冠军侯定不会让我等失望。”朱儁皇甫嵩这么一前一后,卢植还在连连颔首,董承心中疑惑尽去,出言的同时亦是深深松了一口气,只要定边军前来接应,董卓也无法再抢回天子去。 两个法阵不断碰撞,血光和火光飞溅,声势如爆破一般,激荡的气浪向四方席卷。 这兽符的制作说来也挺复杂,它可以用千年树心,动物的牙和骨,金铁等物来制作。 他是个三魂不全的人,他只有两魂在身体里,因为有祖龙的一缕残魂,才让他能够修炼下去,成为一名魂修,可他的另一魂去了哪里,他从始至终都不知晓。 这坑实在太深,底部仍是黑黝黝一团,能看见的坑沿附近,就如这圆洞壁一般,光滑无比。 此话一出,永恒级的存在,包括安洛,都不由目光冰冷,双眸隐隐浮现出煞气。 “老子是被主人优良的人品所吸引,自愿当他手下,你这个老头懂个屁!”万世龙骂骂咧咧,忙给林烨表忠心。 “就让我看看,这下面究竟有些什么东西吧!”崔封一抚须弥戒,一道血红色的影子,出现在他的面前。 139.空花(九) 昭昭闪身窜进人群,顺着未消的话音逮住一截衣袖,口出狂言那人见她如见阎王,趔趄着躲到几个纨绔身后,大喊救我。 挑事的都是吴究的死党,敢闹,敢出格,对修宁都没敬意,岂会把昭昭放眼里:“怕她个小婆娘作甚!” 转身,要走,昭昭拦在门口,冷冷说:“我家郡主初谕未完,回去。” 纨绔们根本不怕她 “不过什么?”听着杨玉义的话,话都没讲完,便被夏鸣风给打断了。 高大汉子在怀中掏出帖子,红光一闪,却是将一整排的兵器放进了帖子中的储物空间。 “墨漓,放开琉璃!”耳边传来火炎心急火燎的声音,下一秒我已经被火炎从墨漓怀中拉了出来。 “婉儿,我怎么可能害你呢?”慕容峰看着婉儿,眼神里都是诚恳。 虽然心中怒火中烧,但是,目光却是变得凝重和警惕的看着李凤。 云羽也是当冷姓老者出现时,急速思虑下才临时有了此念。一方面是因他感应及冷姓老者应是一名经年炼丹,且技艺相当不俗的炼丹宗师。 双手抬起,握拳,合上,这一次老师傅终于可以完整的低头一礼了。 纱木佐心里一惊,诧异的盯着杨晓恺,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这件事,总之一切都太蹊跷了,如果在地球上的话是绝对不可能发生这种事情的。 头上,好像顶着一张由枝叶组成的帽子,露珠在额头滑过,,漫过骆天还带有泪痕的脸颊,流入嘴中。凉凉的,甜甜的,喉中,肺中,腹中充满了清凉与生机。 “好,既然如此,今日兰亭会也该结束了。”王羲之笑道,已经准备宣布胜方。 可是蝼蚁尚且偷生,何况人呢,一个活了上千年的地仙境修士,他对生的渴望那是可想而知的。 剑侠客也是没想到九头精怪的实力居然会这么强,不过既然是到了这种时间了,再去商讨的话已经是没有什么用了,索性接下来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这天,连云城刚到,余年又带着一些人想要上去,可是怎么也打不上去,便有些气大了。 西游记所在的时代是大唐,很多饱受好评的诗词歌赋还未曾出现,作为穿越者,唐憎自然不想放过这等装逼的机会。 “好,王昊,朕就跟你赌了。不过,朕要是赢了,不但要杀你头,还要你说出你的十八代祖宗来。朕要将他们全部挖出来,暴尸三日,让天下人看看跟朕作对的下场。”嬴政怒道。 也是今日该有这一遭,偷祝英台包袱的那人才加入陈虎势力,今日还是第一次行扒。 “来三个那打多少呢?”那怪物冷声哼道,此刻居然哈哈大笑起来。 在泥巴雨中,大胡子沙僧身子直接从泥巴里弹了起来,弹得老高老高。 特别是苏菲,她希望自己能够登上前三,这才是她应该待在的位置。 憋了半天,才终于从嘴里憋出了这么一句话,叶飘的话,让身旁的妻子气得在暗地里狠狠的扭了一下自己腰上唯一几块不多的软肉,让全无准备的叶飘疼得居然打了一个哆嗦。 张音抬眼偷看了张涵一眼,立刻就把眼皮垂了下来。张涵脸上没有丝毫表情,面沉似水,但张音随他日久,一见便知他心中大是恼怒。 对于这些事情,魏晓东也是毫不在意的,毕竟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一点办法都没有,该来的总会来的,你怕也没办法。好多事情,并不是你不喜欢,它就不来。 140.空花(十) 【待修改,不要看】 “殿下!”姓陈的狼狈不堪,额上冒出的汗珠混着泥,求饶道:“小人并无大错啊!” 意行不耐烦,示意左右快些动手。 东宫卫拔出腰间匕首,姓陈的见要当街用刑,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如烂纸。 东宫卫把人提溜起来,捏开嘴就要塞刀子。姓陈的奋力挣扎,惶恐看向旁边:“兄弟一场 同样是丹炉,一个是炼化天地,炼化敌人,一个是熔炼神药,炼制丹药。 从天而降的金色大脚,震踏地面十余米,飞沙走石间,那些执邢人要么被踩出翔,要么被余波震飞出去。 不仅没有死,他们还反杀了十几名神羽族仙王,名动神羽族大世界。 战事果然按照徐佑的预估发展,白贼先克余杭,再克武康,突然往西扫平了于潜和临安,又往北攻陷了临溪和安吉。 杨杰凯一把推开别墅的大门,看见里边站着十几个大汉,其中有个老头正大马金刀的坐在沙发上。 杀马特,特立独行,行走在千篇一律的灵魂之间,他们得到的是世人的鄙夷,却用着最高傲的姿态违背着世界的法则。 歌姬瘫软在地,却没求饶,想来是知道柳权的爱好,求也没用,只是楚楚可怜的望着苏伷,泫然欲泣。 灭天剑可能是有生以来,最有耐心的一次了,他在地心乳池边守护了整整十天的时间。 她们很早就得起来,每天的练功时间是不能丢的,然后就得开始为一天的生意做准备,还得把家里的家务活干了。 方哲发现,炼制结丹期傀儡所需要的材料比炼制普通的法宝还要麻烦,而且各种材料一点也不容易收集。 有什么办法将垃圾驱逐出医院,韩云的思绪往这方面奔涌而去不复返,连晚上睡觉都睁着眼睛。 现在直升机都不能派出了,如今对市区的高级丧尸情况一无所知。基地弹药又不足,这种下下策也只能提上来实行。 一大清早,苏寒的电话就响了起来,还在打坐的他差点被吓的走火入魔,苏寒就不知道了这么早会有谁来找他呢,带着怒气刚要接通电话就愣在了那里。 阻挡冯长老和方哲的幻阵似乎极为复杂,哪怕是冯长老这种精通阵法的修士,要想安全穿过也是非常的吃力,几乎每前进几步,他们就会停留很长的一段时间。 尼克的目的很简单,自己要在雷耶斯心中植入一个自己就是一个疯子的印象。 那天陪林向南去给她妹妹买衣服,遇到叶佩瑶,他说追她……其实就是帮她解围。 这次进天牢,需隐秘,不能带人,宝春跟着韩真一起,谁都没带。 那人全身动弹不得,唯有嘴能动,见白若雪手中的宝剑在火光照耀下,精光流溢,寒气四射,只消她提剑往身上轻轻一划,自己这条老命便算玩完。当下再不敢吭一声。 儒园以门中弟子“历练”之由,不仅留住了其正道之首的面子,又不会落下不顾天下苍生的骂名,果真是圆滑得很。 白色巨龙虽然同样觉得艾伦的赌法是送死,不过他又担心艾伦在耍花样,所以不得不提醒自己的同伴。 在魔法学院学习的时候,埃尔维斯虽然对父亲洛林伯爵不满,但是对于家族并没有敌视,甚至还有一些自豪感。 当然现在李宗晴的身份比较尴尬,许子陵此次回去,至少还被弄了个军师的职位,可这李宗晴,现在还是充当着教习。 141.阳焰(一) “就因为她咱们才跪这儿的,吴兄你倒夸上她了!”纨绔们委屈抱怨,却没好意思再嘀咕。 昭昭倒盼着他们多嚷几句,吵,但提神。她不知是何时落下的毛病,折腾后若不大吃一顿,就会饿得昏沉。 渐渐的,她眼前浮动的不是影子了,而是热气腾腾的烤鸡烤鸭,就摆在她面前,还飘着孜然的香,头往下一埋就咬得到。 千代这十指之数的操控已然是傀儡师的巅峰,但是谁都没有想到过,这十个傀儡能够契合到这种程度。 也是那一晚,老村长请了族里的几位巫师相聚,联合卜算了三十六卦,卦象的结果显示是人祸,指阴、指外、指幼。生辰八字最符合条件的无疑是月食当夜出生的月儿。 所有的忍者们,包括鸣人都在发出这样的疑问,但是缓缓从地洞爬出的十尾却打破了他们的幻想。 “如今同太师一殿为臣,不足之处,还望太师不吝相告!”嬴泉双手暗暗结印,一字一句向着蔡京说道。 慕容曌保证她会说着一句绝对不是单纯的因为想打击李悬,而是她确实是这么认为的。 跟他们之前见过的种种妖魔鬼怪相比,形容不算恶劣狼狈,却诡异得有些光怪陆离。 晚钟的魔剑也轻轻的刺中了李元霸的印堂,虽然刺入了皮肉,但是却没有一丝的血液流出。 这些人应该是从远处沿河迁徙来的,要不然附近的部族不可能一点消息都没有,也不可能让一个陨星部族在这附近称王称霸。 “行了,余下的百姓抬到空旷的地方,妥善安置!”明中信一指原地的百姓,吩咐道。 12月29日下午,石林来到华保汽车爱心村分公司,过去看看让他翘首以盼的婚车是怎么样。 战凌霄、惠家姐妹和白倩倩等人的欢呼与惊叹,惊醒了大多数弟子。 两个分队的日军模样的特战团士兵,来到了一条曾经繁华的商业街上。 那是一幕极其血腥的场景,遍地都是破烂的肉块,鲜红的血污遍布了屋内的每一寸角落,只能从一块碎裂的头颅,看出是孙建的尸体。 虽说现在作风问题抓得不似早些年那么紧,但他毕竟在单位里上班,该注意的还是要注意起来。 黄大舅的轻易撤退不在姜晓穗预料之内,不过对方这么软弱,也免了一些纠缠。 这场比赛休斯顿火箭的这帮“老头们”状态集体回春,再次打出了三连冠时期的风采。 没一会儿,姜晓穗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姜老太、姜老爷子、姜忠平和潘红天。 回到家中李玄将自己的重生的事情给两人讲述了一遍,当然至于两人是如何惨死的事情他就没有提了。 只要他这边出点问题,夫妻一体,晓穗作为他妻子,自然免不了牵连。 他观察片刻后,带着闪电雕遁入山腹中,随手开辟了一座十丈方圆的山洞。 那警戒能力,肯定是也是厉害,在这样的守卫之下,没有人能对他们进行突袭。 谁知,川岛吉下的话语刚刚落下,在床上半躺着的鹰森孝大佐,狰狞的脸上青筋暴露,瞬间就喷出了两大口鲜血。 碍于血脉亲情,鹤恨天并没有直接杀掉独孤秀,而是把独孤秀关了起来,并且安排专人看管独孤秀,每天好吃好喝供着,只要独孤秀乖乖的不闹事,鹤恨天就不会太难为她。 丁海健说的没错,现在不能停下来,一旦停下来,这艘游轮很可能就会翻船。 142.阳焰(二) “喂!”顾云初颇有些无力的喊了一声,当然了,这是得不到岳景渊的回应的。 虽然胡周对他并无好感,但还不至于乐得见他死,而且非常希望能救他。 秦清煜用那淡淡的眼神,注意着他们俩的神情,让她觉得这对父子有些奇怪。 苏母看着自家儿子,还是一动不动的样子,心里莫名地有点恼怒。 "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你这里还有没有多余的车。借我开一下。"陈默说道。 彼时,余安安因为月份越来越大,身体越发笨重,慵懒,还未起床。 “有用。”慕容清璃逼着眼睛嗅着冷月儿头发上淡淡的香味,真的很香。 按他之前的反应来看,显然早就知道她跟顾如锦见面的事情,就连做戏用的礼物都买好了。 除此之外,今晚陆惜月被方晨绑起来带到总统套房这件事,也是因为他的疏忽大意所造成的。 “这是美味。”说话间,这名魂变者将心脏塞到口中不挺地咀嚼着。 “人界呢?若神界那边再对人界有所动作,该如何?”因为北斗有重要的人在人界,所以仲天游不得不去关注。 顾筱北的大眼睛此时已经哭肿了,看着厉昊南楚楚含泪,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她用手推拒着厉昊南,可是感觉自己的手‘摸’到的是他‘胸’前狰狞的狼头,吓得再次尖声大叫起来。 “怎么样,我看你是找死!“魏炎冷哼一声之后,随即便不知不觉地打出一道法决。 看到白素素竟然如此勇猛,黛丽丝不由暗惊,她没想到白素素竟然在自己哥哥的攻击下,还没有露出败像。 “很是精彩!很是精彩!你们的强大,已经使世界失去了平衡!”水老平静的语调,让路飞扬心头一凛。 做为林峰的嫡系,孙白和萧莫当然是知道了许雯的事情的,虽然不大清楚林峰为何现在突然变脸‘色’,但是可以想象,估‘摸’着林峰的这个娃娃亲,有了点儿麻烦了。 “看来相处的不错。”绿绮还没有出声,某个调侃的声音插了进来。 体内的气海越的紊『乱』,这两拳的攻击比第一拳的时候是轻了些,但是连续的两拳足以将林西凡打成内伤。 原本以为姜山已经够恶心的了,现在才知道,恶心的人凑在一起,能想到多么恶心的点子来。 只见那皮肤之上,依旧是干净无比,像是不惹尘埃一般,哪有什么蚊虫来叮咬? 她怕陆景山高冷不愿意回答她的问题,正想转移话题企图掩盖自己的尴尬时。 只见到一道道可怕的惊涛骇浪,如银色的大海般,向着四周席卷过去。 方伊梦就坐在位置上,托着下巴看着人来人外的外国人,他们皮肤白皙到泛红的斑块,丝毫不像里说的那种白皙的肌肤。 姜止戈摇头示意,如今他才刚脱困没几天,自然不想让更多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老鼠吗?”新兵见没有动静,就要放下对准黑暗方向的枪,可却被老兵组织。 “杀了你!杀了你!”解秋玲痛苦的嚎叫着,他扭动羽翼,追在砸向地面的会长之后,妄图在会长跌落到地面上之前杀死会长。 范天福疑惑的朝秦欢问道。这无疑是嫁祸,但为何妖血会变成染料呢? “你户口调查我呢?”方伊梦从手机屏幕里抬起头来,看向孟青,那双姣媚的容貌带着几分调侃。 林云迹也不同他再废话,反而在边上寻了一块大石头,不顾形象得躺在了上面。 在撤退前,我抽空递给陈丽菁一张卡,上面写了密码,让她去结账。 我很奇怪,他们怎么知道的比我们国人还多,乾陵入口,地宫入口,他都知道。 既然是介绍万物,里面包括了有毒的,没毒的,有用的,没用的,珍贵的,平凡的,所有天下间出现过的东西,应该都记载了。并且每一个物件,都配备了出现地,用途,样貌,包括种子等。 这个时候,那些魔云不断的震荡,然后一道又一道玄妙的阵纹出现,由黑色魔气组成的一条又一条的铁链出现在这里,将整片天空都给缠绕住,用一种非常诡异的纹路将其缠住。 秦青河听到陈妍的话后眉开眼笑,然后赞同的看了一眼陈妍。此时的秦青河忽然忘了以前陈妍跟他顶着干的样子,满眼的喜爱。 那可是天屠,灭绝一切,就算不是大帝亲手打出,但也是旷世绝伦了。 他敲门的声音很有节奏,感觉,感觉有点像哪只歌曲,一时想不起来。 143.阳焰(三) “伏惟用兵之道,贵在洞悉根本,制胜于无形。此非争一城一池之得失,乃伐其根基、溃其大势之上策也。” “譬如扬汤止沸,其势难遏。若绝薪止火,则沸腾立消。” 写完这句,谢消庆搁下笔。噔一声,像雨滴在死水湖面,泛起阵阵涟漪,四周苦于策论的同侪们都循声望来,见是他,毫不意外地撤回了目光。 前 有几次我去宗主峰找他,整个宗主峰都被隔绝了。”语气透着深沉,白眉的异常,让夏忠很心慌。 也就是说只要锻炼方法科学得当,这种情况都可以得到缓解,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拉伸或者说物理疗法。甚至一些凹胸驼背、o型腿都可以得到缓解、治疗。 而就在此时,又一支弓箭却从他们身后射出,正中右侧持盾匪寇。紧接着一声大喝,七八人从他们后面冲出,完全截断了他们的后路。 “对不起,我还有事,只答应联合对付慈航,太阳神石是你们的事儿。”我说道,爬起来跃身上马,我还担心灵儿和青青呢。 但就在科恩准备出兵的时候,马六甲那边生乱了。他只能暂时放弃进攻马尼拉的打算,抽调船队增援马六甲城。 “听说了没,你隔壁王家生了一个孩子,耳后长腮了。”几个穿着粗布衣的大婶正在水边洗衣服,聊着天。 李岩从大名府赶到济南,一路上他都在思考这件事情,在他心中早就有了完好的计划。只是最开始看其他人意见不一,他才没有出言。这时既然周显已经表达了态度,他自然是尽数说出。 她前世到了2017年时,别的地方她不清楚,反正武汉的生意很难做,不论哪一行都竞争激烈,尤其以餐饮业,她家附近的一个相当不错的地段的一个相当不错的门面一年换了三个做餐饮的老板。 虽然这种举措很被动,但身为英雄,这点人心的黑暗都背负不了可是不成的呢。 说到这里,布雷随爪摘下了旁边的一朵向日葵,闻了闻然后一口吃掉了,这才继续讲述。 天地间,一直回荡着他的声音,万籁俱寂,那一刻,没有任何人胡乱开口。 姚公公的实力虽然没有多少人知道,但最多也就是道丹后期……还不至于让人们如此忌惮,可这么多年了,姚公公一直都是孔雀大帝的传话筒,很大程度上,姚公公便是孔雀大帝的代表。 不知怎么,听着燕北这大义凛然的话,可孔融看着他那副笑眯眯好似偷了鸡的狼,怎么看怎么觉得内有隐情。 “可是,那些草为什么还能攻击人,能把人给。。。。。。”李剑再次的感到了不解,既然沈坚说大师“影响”或控制的那些草非常的脆弱,那为什么还能把人给击杀了呢? “璐璐,记得卡一下护盾时间!”既然是护盾型的辅助,皇子打野没有辅助抗一到两下,那么卡着护盾技能的冷却时间就很重要,林霖提醒了一下。 阮惜芷听了这话,气得险险晕倒,任昭儿连忙扶住了她。厓海会众英雄刚要出手,突然烛火一闪,一条红影抢了出来,张天阡迅地抽出长鞭,看都不看便是一甩。 他生命气息不断的衰弱,剧烈的痛楚,每时每刻都在隔断他的神经。 也就有着金丹期修为的贺郑,隐隐有着一丝感应,正待说什么的时候。 144.阳焰(四) 谢消庆嫉恶如仇,却不得不佩服李清文。 此人表面不尘不垢,谁都没法把他往坏了想,更不会知晓他人面下是一副兽心肠。 李清文不在意谢消庆敌视的目光,笑道:“老师等了你许久,快进去罢。” 谢消庆不爱做戏,越过他往里去。 里头不阔,用屏风隔出了禅室,矮几上燃着残蜡,火光幽幽,江尚书埋在 众人,包括锦忆在内,心里只觉得这景象恐怖异常,前有猫妖boss势不可挡,后有猫怪前仆后继而来,不过一会儿,这碧落城里的玩家就死了大半。 因此,她匆匆对方圆圆点个头,就赶紧抱起电话来跟自己的老板说清楚具体情况,让她赶紧做决定,不然万一她惨遭滑铁卢,那不是让大家都知道这家店的水平不行吗,郁闷死了。 林宛淡淡一笑,抬步走了过去。还是冰儿细心,听到脚步声,转头看了过来,连忙起身迎了过来。 云倾忍不住感叹:哼……好一个孝顺的儿子,父皇便没有这样好的福气。 这一波回城的经济还是很不错的,苏辰五人个个更新了装备,现在双方的经济差至少拉开了将近一万,可以说只要苏辰他们这没有出现重大失误,基本上是赢定了。 周怀玉脸色铁青铁青,再看到梁臻转身间眼底的冷清后,又是伤怀又是愤恨,双拳紧握,泪水扑哧扑哧的掉下来。 木棉子将木桶拎去了厨房,林宛扶着林慧心回房去歇息,顺便自己也歇了个午觉。 紫尘对此到能理解。以董当石的实力,韩华即便全力以赴,也不可能在一招之下就击败董当石。显然,金勇一招就重创董当石的事实,给了韩华极大的压力和畏惧,让他在和金勇斗法上没有太大的信心。 她试着坐到椅子上,心里默默吐槽:可能,唯一的安慰就是椅子很舒服吧。 然后是肩颈,大幅度揉按,提拉,点穴,敲击,一直到胳膊,手掌也是如此。 明明就有些恼火,我却又不能对慕苏楠生气发火,毕竟童悦也只是金影的员工。 七房的李瑞轩那是面冷心黑的一个,此时对着暖暖露出笑模样,简直比不笑还恐怖,和灰太狼似的。 叶圣音暂时没空,我也想不出能找谁商量,索性登录手机银行去查卡里的余额。 于是狡猾的李星昴同学眼珠子一转,马上就想到了坑害这俩优等生,顺便“捞个系统任务刷刷点数”的坏主意。 当即对陈太太的所作所为更加不满,加上陈太太开始多方打击陈寂然的势力,似乎怕陈寂然某日崛起会报复她一般。如此更激怒了陈寂然。 是的,她鄙薄南疏的身份,却也惧怕自己有一天,和南疏颠倒过来。 望着那朝自己过来的荒,彭烨略有些狼狈,眉头一皱,喘着气息喃喃自语。 这个方法副作用也太大了吧!李星昴认为自己不可能承受这种代价。 但修行之道的缘法真的不是强求就能求来的,对于这话,暖暖深以为然。 不过暖暖也知道父亲叔伯为什么而来,只这事暖暖却不好说,老祖都没发话呢,自己瞎咧咧这不没事找事吗? 黑衣蒙面人接到手里,掂了掂:“好。”然后转身消失在皇宫深处。 两位男士的注意力集中到了她身上。李宗裕看到江岚,立刻想看到了同盟者,原本他就不愿意爱德华入住自己的临时寓所,现如今这位大牌的肉票丝毫没有肉票的自觉,令他愈发的不满起来。 145.阳焰(五) 【过渡章,很水,待改,建议别订,跳过不影响阅读。看今晚后发的新章就行。】 夜深院寂,昭昭借着月光,咔嚓开了锁。 门隙开,棉花团似的小狗脑袋支出来,没像往常一样摇头晃脑,怯怯的,冲里头汪了两声。 屋门大开,黑而深。 昭昭瞥了眼门锁,并无破坏痕迹,府内巡守森严,也不存在进贼的可能 区区武装难民,看样子的确是在前线战场中与燕京正规军打得热热闹闹,但要说冲破第一重封锁线,那根本就是在说笑。 “糟了!”柯南也猛地抬起头,望向那黝黑的大楼,手中的湿巾无意识间飘落在地。 最后的杨宏,是属于罪恶之城当中的武力担当,杨宏和他的人手,一直保证着罪恶之城内外的安全问题。 就在三人绝望到谷底的时候,一个中年的男子抽着一杆烟袋,愁了一眼三人。 “那两个姑娘是不错,关键你们知道胡爷立的什么功吗?”一汉奸道。 吴磊朝着垃圾源头走去,果然在那近乎堆满了街道的垃圾箱那出现了好几只臭气熏天的野狗,这些够发着低吼声和争抢的犬吠声,一只只露出凶恶的牙齿,看的吴磊都不敢上前。 灵气灵潮不在局限于华夏一国,是真正覆盖全世界56亿表面积所有地区,从人大官方公布各种修炼功法异术,也有半年了,用心学汉语的,有天赋的,早就可以修炼了。 ‘保护好自己!这两个不干净的东西不好收拾!’段长风神色凝重的沉声说道。 此刻听到尖叫和诧异声,在场九大郡百万势力人马,包括盘坐在莲台山的九尊副峰主也忍不住侧目。 过了片刻,季婉玲发觉无人说话,略微感应之下,那男人的气息,也是已经消失了。 “那就对喽,事主都未报警,查乜嘢呀?”盛家乐笑了起来,端起那杯莲子鸳鸯冰尝了一口。 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萧雪打开房门,迎接早晨最和煦的阳光。打了一个哈欠,伸伸懒腰,好不惬意。 人活一世,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及时行乐,每天开开心心就好,谁也不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玉三郎恢复了本来的面目后,便与玉儿相认了,而玉儿也看到了这位她娘口中一直暗中保护她们的叔叔。 那王元听县丞还要提起上一次鲜卑入寇的事情也是连忙咳嗽了几声。 她有些不悦:“这还行吗?要是不行,我便步行前往。算好了要辰时之前到的,误了吉时就不好了。”车夫着急,只得狠狠抽了马一鞭子,马吃了痛,奋力往前,但车轮反而在泥坑中卡得更深了。 但佐伊还是克服了那些不适,毫无怨言跟随罗斯季斯拉夫来到东北罗斯,罗斯季斯拉夫对此自然也看得出来,这让王公颇为感动,对于妻子的感情也越发加深。 平常韩诗婉很少会主动约自己,没事的话也不会在qq闲聊,这可能跟她性格有关,今天虽然有些意外,但并不突然,陆北然觉得也许是韩师姐心情不好了。 星光下,树根交错的地面一点都没有影响温蒂尼的脚步,她在树木间来回腾挪,迅速的接近着目的地,塔洛甚至都没什么感受到多少颠簸。 蔡玉芬再学生会里还不至于只手遮天,还是有许多热心的同学的,虽然他们系别不同,年龄相差也很大,但是冲着刘好好那朴实真诚的模样,大家还是很善意地为她出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