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蔷薇》 第一章 我叫陆仙儿 我叫陆仙儿，当然，这不是真名。 真名叫什么，我给忘了。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出意外去世，姑姑带着我来到这座城市，渐渐的我连自己的乳名都忘了。不是我记忆不好，是我不愿再去提取那个真实的姓和名。 做我们这行，用姑姑的话说，没名总比有名好。姑姑是开足浴按摩店的，她十八岁开始入这行，十年前她自立门户，来到这条街上开起了这家足浴按摩店。 姑姑只让我坐收银台收钱，从不让我上楼。生意好的时候，有上万流水账。说白了，如果是做真正足浴，在这么多竞争店铺会所云集之地，是不可能有这么好的生意，当然是挂羊头卖狗肉了。 当然，也有真正来做足浴的，但那样的贵客少之又少。多数男人来这里，就是为了那种服务来的。 姑姑手中有几百号客源和七个女儿。姑姑常叫她们大女儿，二女儿……七女儿。姑姑从不叫她们名字，给客人介绍的时候，也只是说是大女儿某某，都是花名。 原本这样的生活对于姑姑来说是很安逸的，她只需按月上交给背后的靠山一笔钱，就能永远经营下去。但因为我，她贴进整个家当不说，还差点染了牢狱之灾。 那是一个星期六的晚上，强哥带着他的三个手下来消费，点名要搞我，姑姑肯定不让，说我是她亲侄女，不接客，不出台。 强哥说：“这里面所有女孩都是你女儿，但没有一个是真的。如果是处，价钱可以商量。” 姑姑说没得商量，这个女孩不能碰。强哥用举报来威胁姑姑，说如果不给他搞我，就去举报这个足浴店。姑姑借故出去打了个电话，不一会来了十几个混混，将强哥四人一顿暴打，撵出店外。 一个小时后，强哥带来几十号人，与姑姑叫来的混混乱战，场面失控，邻居街坊有人报了警。我们被带走，封了店。 还好，姑姑的靠山出面，出了钱财，丢了店面，没有受到牢狱之灾。出来后，姑姑把仅剩的一千多块钱分给了七个女儿，让她们自寻生路去了。 而我和姑姑，回家肯定不行，在整个小镇都知道姑姑是做这行的，回去会被所有人指着后背骂，姑姑决定继续在这行打拼，从哪里摔倒从哪里爬起来。 姑姑带着我租了一间六七平米小屋住下，准备去别的足浴店工作养我。我说我去吧，不就洗脚吗，我能行。 但是我想简单了，正宗的足浴店只收懂穴位按摩，懂保健知识的女性，而我对这些一无所知。 那些靠色情服务赚钱的店子，姑姑不让我去，她说要去也是她去，绝不能让我沾染。 当时一听姑姑这样说，我挺感动的。姑姑的年纪摆在那里，老了。去了几家足浴店应聘，别人都不要。眼看我们手里的钱花完，实在没辙，姑姑做起了站街女。每晚带回来几个老头，在这六七平米的小屋里交易。 每到晚上，姑姑出去，我也出去。在街上四处瞎逛，上公园一坐就是四五个小时。等姑姑打电话告诉我可以回去了，我才慢悠悠回到充满男性荷尔蒙的小屋。 就这样，我认识了一个混混郭铭刚，他的几个小弟都叫他刚哥，我叫他刚子。刚子是一个大哥的手下，负责收这一带的保护费，也就是色情会所的打手。 一开始我肯定不知道他的这个背景，要是知道，肯定不会跟他好。刚子虽然脾气暴躁，出手就是拳头说话，但对我特别温柔，很顺从我的意愿。几次他狂吻我，准备带我去开房，我拒绝他，他也没生气，只是尴尬地笑笑说尊重我的决定。 时间一长，被姑姑发现了，姑姑让我别跟刚子交往，她说混混的命都是挂在刀口上的，说不定哪天就挂了，留下我当寡妇。我说刚子不是那种玩命的混混，他跟别的不一样。 姑姑执意要我断了跟刚子的交往，我不从，想说服姑姑，姑姑一气之下打了我。在我印象里，姑姑还是第一次打我。她一直当我是她的亲闺女一样疼爱，但这次，她出手打得很重。 将我的左脚打到走不了路，整天躺在床上，姑姑又是道歉，又是懊悔。接下来的半个月，姑姑没接一个活，一直守在床边照顾我。 忽然有一天，姑姑以前店里的大女儿瑶瑶打电话来，说她和三女儿青青在那边混得不错，劝姑姑带着我过去，姑姑拒绝了。我问姑姑为什么要拒绝，姑姑说没脸去见她们，更不愿意去给她们添麻烦，自己老了，挣不了青春钱。 瑶瑶又给我打电话，我细问之下，她说不是做足浴，是在夜总会做卖艺不卖身那种三陪，陪吃陪玩陪旅游，不用出卖身子。 我一想，这活不错啊，总比去给别人洗脚强。就决定先过去看看，然后再把姑姑接过去，我养着。 脚稍微好了些，我就准备去瑶瑶那边。当然不能跟姑姑说，说了肯定去不了。我跟刚子说了，刚子也不让我去，但我坚持要去。 我对刚子说：“如果我们要在一起，我自己必须得独立，否则姑姑绝对不放心我跟着你。” 刚子沉默了一会，答应了。这一晚我们呆在一起很晚，凌晨两点多才回去。 第二天，我瞒着姑姑去了瑶瑶那边，看了一下工作环境，的确比之前的服务文明很多，更轻松，最主要是有吃有喝，还能到处游玩，分文不出还挣钱。于是我下定决心要来瑶瑶这边混出个样来，养着姑姑。 瑶瑶和青青陪我玩了一天，赶上第二天一早的地铁回来，姑姑却出事了。姑姑晚上出门找我，不小心被车给撞了。造事车主逃逸，事发地段没有监控，又没有人证，所有的费用只能自己出。 实在没辙，我找到了刚子，让他帮我借点高利贷。刚子一口气借来十万块，才保住了姑姑的一条腿。将姑姑接出院，我开始计划着怎么还这笔高利贷。 我跟刚子说我要去别的城市挣钱还高利贷，刚子不允许我离开这座城市。他嘴上说要保护我，其实是怕我溜掉不回来，高利贷由他担保的，他怕自己替我背黑锅还钱，想将我牢牢控制在他的眼皮底下。 我总算看清了刚子所谓的爱，但也不能怪他，感情在金钱面前总是这样的脆弱，不单是我们，很多人都一样。 我认了。 姑姑愁得每天酗酒抽烟，看着姑姑这样折磨自己，我安慰姑姑说没事，一定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其实，我想了几天，除了那个行业，没有什么可以在短短一两月能还清高利贷。十万的高利贷，每天利息将近一千，什么工作能一天一千？ 像我这样没有学历的女孩，到哪里找高工资的工作。于是我下了一个让自己都没想到的决定。 我想瞒着刚子和姑姑做两个月，还清贷款就撤，带着姑姑远离这座城市。 偷偷从姑姑的记事本里抄下了一百多个顾客的手机号，准备背着姑姑筹钱。 走在路上，说实在的，我的心是颤栗的。不知道将要面临或者说将要忍受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什么样的人。但心里一想着很快就能还清贷款远离这座城市，我就及其兴奋。 来到别墅二楼，领我上来的中年男人推开房间门，示意我进去。然后从怀里掏出一个鼓鼓的信封递给我，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下了，放入手提包里，心一横走了进去。 第二章 初见卢曼 完事后，我翻身起来，穿好衣服慌乱地跑出了钟家别墅。 奔跑中，身体某处剧烈疼痛让我渐渐缓慢下来，坐在路旁的草地上准备休息一下。刚坐下，我就看了裤子上溢出来的鲜血，急忙爬起来往家赶。 回到家，姑姑不在，我进屋旁的洗澡棚里洗澡，正在我清洗底裤血迹的时候，姑姑敲门，问我在里面干嘛。我说洗衣服，她说：“洗衣服为什么反锁门？” 只得乖乖打开，她进来看见我的底裤上的血迹，我说是月事来了，她不信。她知道我月事才走了没几天，这谎话显然她是不会信的，反而引起了她的怀疑。 她问我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背着她跟刚子那个了。我说没有，怎么会？ 她一定要检查，最后我不得不说出实情。当我说出被那老头子用玩具捅破了的时候，姑姑拼命扇自己耳光。我急忙拉住姑姑，我说：“姑姑，不关您的事，是我自己要去挣这个钱的？” 姑姑说要不是自己被车撞，怎么会出现这事？她把责任全部怪罪在她身上，我们抱在一起痛哭。 姑姑忽然对我说起一个人，她叫卢曼，是强哥的结发妻子。强哥因为那次打架砍伤了人，被判三年徒刑。我怀疑姑姑的被撞会不会跟那个女人有关。 但没有证据，不能信口雌黄地上门逼供，猜测归猜测，得找到有力证据证明。我决定从卢曼的野男人身上着手，找出证据。 卢曼除了帮着强哥打理收保护费的事，还开了一家足浴会所，就在姑姑以前的店子对面，所以强哥的找茬是有所道理的，故意惹事，将姑姑赶出那条街。 现在想想，一切都明了了，只差证据。听姑姑说卢曼经常跟一个叫明仔的男人混在一起，以前强哥在的时候就几次暗地里调查过，但没抓到什么把柄。 我找到明仔，说有事跟他商量。他一听我是仙儿，答应出来见我。一开始他没跟卢曼搭上之前，经常来我们店里寻欢，至从然让卢曼之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但他知道我，认识我。 明仔身材魁梧，戴着一副眼镜，既有斯文绅士范，又有男人刚猛的味道，二者在他身上显露得很和谐，所以，卢曼才那么迷恋他，冒着被强哥杀头的危险也要跟他暗地里苟合。 我没有直接问明仔，只是说让他给我介绍一下，去卢曼的足浴会所工作。他拍着胸脯说没事，只要我愿意，曼姐一定很开心。 我知道，这个决定一但下了，就得准备好跟卢曼暗斗到底，直到将整个撞人事件弄清楚，抓到证据才能退出，否则一切前功尽弃。 明仔看我的眼神，似乎不相信我会真的去卢曼会所工作，他说我是在逗他。我说是真的，现在急需一笔钱，只要有钱，我啥都干。 听我这么肯定地一说，明仔相信了。他带着我来到卢曼会所，卢曼正在办公室里处理一个小姐的事，声音很大，俨然一个女汉子的架势。 见明仔带着我进来，她很惊讶，训斥几句那位小姐之后，让她出去了。 “怎么啦？哟哟哟，这不是麻姑的侄女吗？怎么今天有兴趣到我这里来了？”卢曼满脸讽刺之色，言辞间带着一股杀气。 明仔让我在沙发上坐下，然后跑到卢曼耳边嘀咕几句，卢曼顿时喜笑颜开朝我走来。 “怎么？小妹妹，缺钱啊，缺钱你跟曼姐开口啊，我这里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钱，要多少？给个数吧。” 我知道卢曼这是不怀好意的，就算我开口说个数，她也不会真给我，肯定会下无数个套子将我勒死在她这里。 但我既然闯进来了，就不怕她的套子。 我说：“十万，我现在需要十万，不知道曼姐能给个方便吗？” 卢曼在我身边坐下：“小妹妹，口气不小啊，我能借，你能还吗？” 看她那得意的样，要不是我心里有自己的算盘，我真想抽她几个耳光跟她拼了。我不紧不慢的说：“曼姐，你看我值这个价钱吗？” “值，如果你真签了我的合同，那就值。” 明仔走到曼姐身边，俯身伸手缠住卢曼的腰，娇滴滴地说：“哎吆，曼姐，既然值，你就签下她吧。”说完，还在卢曼脸上亲了一下，声音娘，动作也娘，真特么反胃。 谁都知道，卢曼的合同是霸王条约，一天8个客人，一个客人抽七成，客源她来找，钱由她收。不像别的地方是自己收钱，完事上交四成，每天自由接客，没有指定数量。 我答应了，签了。我的决定和举动让卢曼很惊讶，她没想到我会这么爽快的就签了她的合同。要真预付十万大洋给我，她还真心疼害怕了。 她急忙借故说今天合同没在会所，过几天再来签，让我先回去。明仔肯定是向着她的，一听卢曼这话，肯定懂了卢曼的意图。 我说行，卢曼让明仔带我去她们会所参观一遍，把该交代的事项跟我交代一下。明仔带我来到房间，然后出去叫了一个貌似老经验的姐妹进来，穿着会所发的套装职业裙，肥壮的身材被紧紧勒着，胸部鼓胀着一颤一颤的，似乎马上就要爆裂一样。 浓妆画的跟鬼一样，红嘴灰白脸，蓝眼影，对于像我这种不爱化妆的女孩来说，就是一种威胁。真的好怕我也跟她们一样妖艳，吓人。 她以前没见过我，以为我是刚入这行的，从基础教我。我听烦了，直接说这些我都知道，你直接说重点。 她说了一些要注意的重点，跟我交代完这些，她说她有个好姐妹，问我要不要认识一下。我在想多认识一下人以后在里面也好多个照应，就去了。 没想到她嘴里的好姐妹竟是我姑姑的七女儿莹莹。一看见我，她说我怎么会来这地方？我说需要钱，姑姑病很严重。我跟她聊起姑姑的撞车事件，间接地我也想从她们的反应中确定她们知不知道内情。 聊了一会，莹莹说要跟我一起回去看望姑姑，她还特意买了一堆营养品。我和莹莹走到中南大道时，忽然几个男人从那边冲过来，将我们拦下。 不问青红皂白就将我们绑起来抬走，走到街道挂角处，一辆面包车停在那里，上了面包车，一路向北开去。 我和莹莹的嘴被胶纸贴住，叫喊不得，莹莹用脚踢打着身边的一个黑西装男人，那男人满脸横肉，一生气扇了莹莹一个耳光。 不一会，来到了一个废弃工厂，车停下，我们被拉下车子，朝废弃工厂里走去。转过两个幽暗过道，来到一间亮着灯火的屋子里。 灯在一张破旧的桌上亮着，桌边生了一堆柴火，火苗正旺。 桌边坐着一个男人，背对着我们，看那背影，像是断了一只手，因为他左肩的袖筒空空的垂在那里。 “弄来了，老大。” 押着我们的马仔朝那人轻声说一句，将我们朝前面一推。 那男人没有回头，只是低低的说了一句话。 “知道了，你们出去吧。” 我迅速看了一下四周，眼神回转到那男人背影上。只见他慢慢起身，转了过来。 是他？？ 消瘦的脸上胡茬遍布，但他凌厉的眼神我打死都记得。他是强哥的小弟，狼四。那次去姑姑的店里打架的就是他带的头，我不太记得那时候他的手是不是被砍断了，但我清楚记得，他狠狠踢了我一脚，将我踢在地上动弹不了。 “陆仙儿，还记得我吧。”他的语调里充斥着一股阴森的味道，慢慢逼近我们，莹莹有些惊恐，而我此刻却突然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