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爱陷阱》 第一章 望着断崖下的滚滚蓝涛,李莳蔓决定在跳下去前,要把她悲惨又短暂的二十七年人生,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再想一遍。 她——李莳蔓,悲惨地出生在一个专门生产博士的家庭中。 她的父母以及四个兄弟姐妹全是学有专精的博士,如今,更在各行各业中占有一席之地。全家最没出息的,只有她…… 她是李家万丈光芒下的惟一耻辱——一颗坏了整锅粥的可增老鼠屎。 可恨的遗传基因开了她一个大玩笑,李家五个子女中,独独她没有遗传到父母的高iq,没有遗传到李家人傲世群伦的出色外貌,更讽刺的是,德智体群美总游移在地平线左右的她,每学期总要经过一番痛苦的补考,才能顺利升级。 这样一个在父母的光环下、兄弟姐妹的阴影中长大的丑小鸭,只有与自卑为伴。长久以来的被忽视,让她成了一道游移在李家光环边缘,一个可有可无的黯淡灵魂。 浑浑噩噩地飘浮了二十二个年头,专科毕业后,她义无反顾地脱离了家庭,开始了她的新生活。 老实说,脱离家庭后的第一年,是她人生中最快乐、最没有负担的日子。因为,这是她第一次感到自己是真正地活着,不再是附属在光环下的一道影子。 渴求新生活的她,对未来充满了憧憬。然而,现实社会中的残酷,却一再地打击着她,三个她原本以为可以剖心置腹的好友,教她认清了这功利社会的无情。 第一个交心的好友,骗光了她所有的积蓄;第二个肝胆相照的好友,却害她丢了工作,更背了一屁股债;而第三个她几乎可以为她死的好友,却最伤她的心,抢走了她认定可以相守一生的好男人…… 三颗心,三种痛,却悲惨地发生在她的身上。上天不但不怜悯她,竟然还把她惟一一个容身之地也残忍地夺走——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火毁掉了一切…… 她这一生,根本就是个错误,更是一个早该落幕的笑话。 李家要是没有了她,就少掉一个笑柄,光环将再也没有缺陷;这个社会要是没有了她,更只是少掉一个耗费社会资源的笨蛋,没有人会为她的消失感到一丝遗憾、伤心与难过! 所以,她决定结束自己的人生,让大地归于平静——虽然她二十七年人生,本来就不曾激起过任何涟漪。 激浪拍石,溅起了一大片蓝色水光。她合上眼,议感觉抽离,让回忆逐渐远去。 海风吹散了她的发,扬起了她白色的裙摆…… 是时候了,是该结束一切的时候了……她告诉自己。 慢慢睁开眼睛,对这世界再做最后一次巡礼之后,她闭上眼睛,猛地纵身向下一跃! 然而,随之而来的,不是速度带来的恐惧,也不是冰冷海水的侵蚀,因为,她的脚根本没有离开崖边,一只手牢牢地抓住了她的衣颌。 “等一等!”一道急促的嗓音夹杂在喘息声中,浮现她的耳际。 李莳蔓快速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相当年轻的“少妇”的脸。 为什么肯定地称对方是“少妇”而不是“女孩”?因为,对方大腹便便,明显而浑圆的笨重模样,显示已接近临盆边缘。 “小姐,听我说句话好吗?”此时,少妇脸色苍白,气喘不已,相信是为了爬上来救她,花费掉不少体力。“人生不如意事十常八九,轻率结束生命,亲人情何以堪?” 亲人…… 李莳蔓回过脸,无声地咀嚼这两个字,灰沉沉的目光仍泛着浓浓的绝望,眺望无边无际的大海。 “我没有亲人,没有人会为我的消失感到难过,李莳蔓这个人没有任何存在价值……”声音穿过急风、幽幽渺渺的,像一缕轻烟。 “怎么会没有?你仔细想一想,这世界上‘真的’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值得你留恋、期待?”少妇眼中有着急切,手仍紧紧地抓着她,生怕她做出傻事。 李莳蔓选择沉默,孤独的背影挺立风中,显得有些单薄。 见她不应,少妇又急道:“听我说,生命的价值与意义是可以自己去创造的,每件事都有美好的一面,放弃:就永远看不到了。” 李莳蔓灰的眼睛泛起一道光亮,随即被扑灭。 “怎么创造?”她苦笑一声。“一盘已经下烂的棋还有机会重来吗?” “当然可以。”少妇立即接口。“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只要你抛掉昨日的一切,重新找到定位,创造出一个让自己活下去的理由,生命的存在便开始有意义与价值。” “我是一个失败的人,这世界有没有我并没有什么不同……”她仍是一阵凄楚的苦笑。 “你错了!”少妇严肃地纠正她。“不要去想别人需不需要你这个问题,而是要自己去创造被需要的价值。” 她停了一下又道:“曾经,我也有过万念俱灰、一心求死的过程,是这个孩子解救了我,他给了我活下去的勇气,他创造了我被需要的价值,因为,我肚子里的孩子需要一个健康的母亲才能活下去。” 听到这儿,李莳蔓无法控制地转过身,正巧捕捉到少妇眼中那道母性的光辉,她的心动容地闪了一下。 少妇没忽略那一闪即逝的光亮,笑笑地松开紧拽着她的手。 “你还没结婚,对吧?”她瞅着她。“如果你是一位母亲,你绝不会再轻易寻死,因为,女人活下去的最大动力就是身为‘母亲’这样一个角色,有了孩子的依赖,你感到被需要,而你也会因他们的依赖而更勇敢。” 李莳蔓的心猛地一动,晦暗无比的心缓缓透出一丝希望的光芒。 她紧盯着对方,迟疑地道:“是孩子……给了你活下去的勇气?” 少妇点点头,眼中一抹耀眼的光辉照亮了阴暗的海滩。 突然,李莳蔓的心变得有些激动,她转过身抓住少妇的手: “我……也可以成为一个……母亲?” “当然。”少妇给了她一个灿烂的笑容。“这个角色会让你的生命充满希望与期待。” 少妇眼中的光辉就像一道久违的阳光,射进她冰冷的心房,瞬间温暖了她的心。 决定活下去之后,李莳蔓发现,这个世界出乎她意料地不再像以往那么今她失望。 走在仍旧黑暗的大街上,奇怪的是,以往令她心悸的黑暗不再令她害怕,而路上匆匆行人脸上的笑容,看来也不再冷漠与虚假。 是什么改变了一切?难道,一个“信念”竟可以让周道改变这么大…… 一阵凉风吹过,她虽瑟缩地拉紧了衣服,内心的信念却超乎想象地坚定与鲜明。 灯光下的长椅吸引了她疲惫的脚步,她坐了下来,思索着该何去何从、该如何让希望延续。 掏出口袋中仅有的几个铜板,现实问题让她不禁有些气馁。她的人生贫瘠到只剩这几个铜板,她该怎么开始她崭新的人生? 突然,耳畔传来一个高亢的旋律,让她的心透出一道希望的曙光: “回家……回家……我需要你……回家……回家……马上到我的身边……回家……” 这不断重复的嘹亮歌声,唱尽异乡游子脆弱的内心深处。 她像触电般跳了起来,意念在心中立刻形成—— 回家。对,她还有个家,不管那个家曾经让她如何地难堪,最起码,可以暂时让她遮风避雨。 转了两趟公车、花掉她身上所有铜板后,她回到了久违的家。 望着在月光下巍峨的建筑物,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让她的脚步有些迟疑。在外漂泊了七个年头,她回家的次数却屈指可数。 停在连接花园的矮墙前,她定定地,像一道矗立在星空下的剪影,仿佛石化了般动也不动。 家——依然如记忆中那般闪亮与耀眼,却依旧冰冷,给不了她任何的温暖。 从矮墙望进去,由大理石铺成的小径上停了好几部轿车,车身烤漆在明亮的月光下反射出一种珍珠似的光亮,映照出车子的世俗价值。 又有宴会吧!她想。 由于她的父母社会地位高,又爱热闹,家中经常会举办一些派对,而出入的都是一些政商名流。 每当这种时候,就是她自动消失的时候,从懂事的那一天起,她就已认清楚自己了。 正考虑着是否和以往一样,从侧边小门跳进去,再爬上大榕树跳上三楼之际,突然,一个佝楼的人影出现在花园中,笔直朝她走来。 是老管家侯妈。 李莳蔓不确定对方有没有看到她,正想躲开,一道惊天动地的喊叫声却已划破夜空的寂静—— “天,天……” 侯妈两眼发直,像儿鬼了般直勾勾地瞪着她。 被发现了…… 李莳蔓在心中叹了口气,露出了一个尴尬的苦笑。 “嗨!侯妈!” 然,她没想到的是,这样平凡的问候语却引得侯妈激动的尖叫声连连,突然,就见她转身以一种不符合她年纪的惊人速度奔进屋内,边跑边喊着: “天啊!先生,太太,是三小姐……是三小姐……” 李莳蔓顿时有些莫名其妙,虽不解侯妈那种吓死人的反应,但她也没放在心上。她双脚一跨,跳进花园中。既然已被发现,走大门或走侧门基本上已没有什么不同。 她吸了吸气,蓄足勇气一步一步走向家门。 然,才走到花园的一半,一堆人突然自屋内急急地涌了出来,让她一下无法反应地停住脚步。 进一步看清楚眼前众人的长相之后,她仿佛遭雷极般僵在原地,因为,站在她眼前的是父母、四个兄弟姐妹,以及四个老管家。 可是,让她惊呆的还不只这些,而是家人们望着她的表情。母亲是满面泪痕、双肩颤抖;父亲是形容枯槁、情绪激动;而她四个资优生手足更面肉抽动、极力隐忍着泪水,最夸张的是,四个年过半目的老管家们,早已老泪纵横…… 这样的阵仗吓到了她。 “你……你们……” “小蔓……”母亲突然扑上前,紧搂着她大哭。 母亲这哭声,像一个遥控器,瞬间触爆了家人的泪腺,任教于台大中研所上向严肃内敛的父亲率先冲上前,以颤抖的声音对着她吼道: “你这个不孝女,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怎么可以……轻言寻死?”随着这声发泄似的吼声,眼泪与手掌同时落下来。 仍在状况外的李莳蔓只是反射性地眨了眨眼。但更令她想象不到的事情发生了——在她心中一向冷漠又疏离的手足们竟一起冲上来,挡住了父亲落下的手。 更令她讶异的是,一向最看不起她的小妹莳蔫竟横身挡在她面前,用身体保护着她。 刹那间,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动让她瞬间红了眼眶。 受阻的父亲情绪仍然激动,高举着手仍想冲过障碍劈向她,一阵混乱随即而来。 “爸,小蔓没事就好了,你还想再刺激她吗?”大哥莳茗沉痛的声音夹杂在混乱中。 “大哥说的对,二姐没事了,你应该高兴不是吗?”小弟莳崴哽咽的声音随后而来。 父亲高举的手颓然地落了下来,他转过身,不让大家看到眼角又落下的泪花。 气氛一下变得沉重不已,每个人都像一座雕像般动也不动,只有母亲的啜泣声,飘荡在森森的夜空中。 事情到此,李莳蔓已完全明了了家人反常的理由,父亲手中紧握的那张信笺,让她记起了万念俱灰的两天前,自己留下这张诀别信时的情景。 她以为,只是必要的通知罢了,事过境迁之后,一样水过无痕。没想到……从不轻易流露感情的家人竟会为了她…… 这意想不到的种种形成一种说不出的难过充斥胸间,化成一道道止也止不住的泪水,沿着双顿无声地流了下来。 “我以为,这世界上没有人会为我的存在庆贺,也没有人会为我的消失而难过……”她低低的声音划过天际,划过每颗凄然的心。 这声低喃,让母亲终于崩溃地痛哭。 “小蔓,对不起,妈妈跟爸爸太疏忽你了,我们以为,这就是对你最好的教育方式,我们不想让你活在家人的阴影下……” “你这个笨蛋!你以为大家都不关心你吗?你知不知道,从小到大,我们大家对你是如何地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就伤了你的自尊心!”大姐莳茵哽咽的声音也加了进来。 “二姐,我对你不假辞色,无非是想激出你的自信,并不是看不起你啊!”小妹莳蔫的哭声也融进其中。 母亲心碎的声音揉合着悔恨的哭喊,像把重捶捶向李莳蔓的心坎,而大姐、小妹两人吐露的真心话语,震碎了她内心高筑的堤防,她再也克制不住地大哭出声,用力回抱着母亲、大姐与小妹。 此情此景,让一旁的家人泪水跟着止不住地狂泄,但,却没有人抬手拭掉它,因为,这一次,流下来的泪水不再冰冷,而是一种温热的感动。 李莳蔓的生活在一夕之间改变。 她不再孤立无援,不再怨天尤人,生平第一次,她觉得活着真好。 这几天来,迟来的亲情溢注了她悲观的二十七年,她很庆幸自己在最要命的那一刻打了退堂鼓。 当然,她永远不会忘记救了她一条命的那位少妇,要不是她在最后那一刻唤起了自己还有活下去的重要价值,现在,她早已命丧在滚滚蓝涛之下,永远也不会知道家人潜藏在理性下,对她那一份小心翼翼的忍让与呵护。 是的,她永远记得,那电光石火间,无意被唤醒的“信念”是多么强烈地延续了她的生命。 这一个月来,亲情的温暖虽将她空荡无光的生活填得满满的,却没将她心中的“信念”冲淡,反而更加地坚定。 回想起来,能够重新拥有这一切,是那分“信念”给了她勇气,让她在千钧一发之际,摆脱死神的阴影。而如今,既然重生,这分承诺,她必须实践。 因此,在家住了两个月后,她再次告别家人重新开始她的新生活——当然,是在费了好大一番唇舌之后。 重新开始——似乎并没有想象中难。 离家的第一天,她就相当幸运地遇到一个好房东、租到一间不错的房子;接下来,找工作的部分又出奇地顺利,她居然就在租屋的附近找到一份工作,虽然只是一份收入不高的咖啡馆服务生工作,但她已经好满足,人生的快乐不就是平凡与顺遂,经过那么多挫折的她,早已认清楚真正幸福的定义。 而,她把重新开始的这一切顺利与幸福,归之于人生有了目标与方向的结果。 生活慢慢步上轨道。同时,如何实践“信念”的计划也渐渐在脑海中成形。 现在的她,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渴望一种被需要的感觉,她要不计任何代价,去创造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小生命,去体会不同阶段生命的意义与价值。 心中的热情虽已燃到最高点,然,她该如何去创造一个完全属于自己的生命?一个从未有过云雨经验、又不再相信爱情的女人,要如何拥有孕育生命的机会? 这就是她已具雏形的计划中,最重要又困难的一环。如何在跳过婚姻的情况下,独立孕育出一个小生命,这就要用点脑筋从长计议一番。 上班两周来,她满脑子都在思考着要如何进行;她身边更随时带着笔记本,以便把任何时刻想到的方法立刻写进其中。 一个月后,一个异想天开、惊世骇俗的计划已逐渐成形,现在,她终于可以迈出实践计划的第一步。 第一步,很简单,她必须找个借种的对象,也就是计划中孩子“名义”上的爸爸。 这个男人——当然,基于优生学的考量,各方面条件必须是一时之选;另一方面,要是个“绝对”又“完全”的陌生人。 何谓“绝对”又“完全”的陌生人? 为了杜绝日后不必要的麻烦,这个男人的身份背景必须与她南辕北辙,最好是被“借种”后,永远也碰不到面的那种。 这两个条件,看似简单,却让她吃足苦头,因为,一个星期来,她过滤了台湾上流社会中不下上百个男人,却找不到半个合意的。 年纪太大、品种不良的-刷掉,家世背景复杂的——刷掉;多情风流、有得病之虞的——刷掉;家族中有遗传疾病的——刷掉;日后可能会有麻烦的——刷掉…… 这上百个男人经过一翻刷刷减减后,竟然没有一个完全符合她心中优良品种的条件,令她相当气馁。 满腔热忱却在跨出第一步时就严重受挫,她也曾想过放弃,干脆找精子银行帮忙算了,省得麻烦。 但,奇怪的是,每当她为自己疯狂的举动感到荒谬而有萌生放弃的念头时,少妇那充满母性光辉的笑容就会出现脑海中,且一次比一次清晰,就像是一种鼓舞,也像一种引诱,总让她提起精神再投入。 “小蔓,看不出来你对这类财经杂志这么有兴趣?怎么?将来想当女强人吗?” 突来的声音唤醒了李莳蔓涣散的心神,她猛一抬头,恰好对上汪雅菲那双取笑的眸子,她立刻回以一个掩饰性的微笑。 “没什么!只是无聊翻一翻而已。”她放作轻松地合上书本,把腿上几本同类型的杂志收起,放回架上。 她当然不是无聊翻一翻而已,她这个家政科毕业、没半点逻辑概念的人会阅读这种专业的不得了的杂志,动机无他,只不过因为这类杂志通常会介绍一些台湾企业菁英,她可以从中找寻“下手”的目标。 她的掩饰,只虚长她两岁的年轻老板娘汪雅菲没注意到,因为,她忙着将一只漂亮的花茶杯推到她面前。 “喂!我新开发的繁花薄荷茶,帮我鉴定看看好不好喝。” 李莳蔓微笑地点点头,端过并啜了口,一抹淡淡的清凉立即人喉,让人精神一振。 “怎么样?味道好不好?”汪雅菲紧张地望着她。 “嗯……”她沉吟了一下,拿起桌前的蜂蜜加一点进入林中,微微搅拌后又啜了一口。“味道不错,清香爽口、滑而不腻,不过,山楂的味道过重,有喧宾夺主之嫌。” “这样吗?那我把山渣分量减半,你再帮我喝喝看。”吧台内的汪雅菲忙碌地翻出另一只漂亮的玻璃壶,重新将材料在入其中。 李莳蔓到“绿地”咖啡馆上班虽才两个月,却与老板娘汪雅菲一见如故,除了年龄相近外,个性上两人也颇为契合,相当谈得来。 而常常在中午这个客人较少的冷门时段,就是汪雅菲调配新饮品、由她负责品尝鉴定的时间。或许是由于李莳蔓家政科毕业的背景,汪雅菲对她的意见一向颇为重视;事实上,经过李莳蔓试喝后推出的新饮品,在客户口碑都不错的情况下,她俨然成了汪雅菲重要的神农氏,未经过她试喝的新饮品,汪雅菲可不会轻易地列进menu中。 “来,再尝尝看味道有没有平衡一点?”汪雅菲推来另一只精致的花茶杯。 然而,李莳蔓才端起杯子,就听见店门响起叮地一声。职业道德让她立刻放下茶杯,喊了一声“欢迎光临”后拿起menu,马上扮演起另一种角色。 “是我,别紧张!” 来人这笑吟吟的声音李莳蔓当然不陌生,因为他是这家咖啡馆半个主人、也是与汪雅菲爱情长跑近十年仍没有结婚打算、目前任职于一家大型广告公司的超级男朋友钱建宇是也。 一见他,汪雅菲有些错愕,反射性地看了看表,“喂,今天怎么这么早?该不会被炒鱿鱼了吧?”钱建宇原本上扬的眉头有些泄气地垮了下来。 “汪雅菲,见到老公突然出现眼前,稍微假装出很惊喜的样子逗人开心很难吗?什么被炒鱿鱼,要是我真的丢了工作,以后看谁养你!” “谁要你养啊?”汪雅菲噙着笑立即道。 钱建宇也不甘示弱地回嘴,两人开始一连串唇枪舌剑,却没有输赢。 倚在一旁的李莳蔓频摇头。他俩一见面就斗嘴,她早就见怪不怪。 见两人战事稍歇,钱建宇虽不算是客人,她还是体贴地为他倒上一杯水。 谁知,这举动却让钱建宇立刻逮住机会。 “你看,还是小蔓贴心,谁像你,粗心大意只会虐待老公。” “没办法,谁叫你上辈子不多烧一点好香,注定要被我这个粗心大意的女人虐待。”汪雅菲得意洋洋地道。 见自己无端卷入是非中心,李莳蔓立即表明立场,“喂!别把我扯进你们的爱情战争中,我保持中立。”放下杯子后,想闪出战地外,却不小心绊到了钱建宇置于一旁的两大卷纸。 “小心!” 还好,钱建宇适时地拉住她,不过,她虽没绊倒,椅旁的两卷纸却整个散开、落到了地板上。 “对不起!” 李莳蔓立即出声道歉,虽然对方连说了几句“不要紧”,但她还是弯下腰帮忙拾起地上散落的、那看来有点类似海报之类的纸张。 然而,才拾起一张,第一眼就让她的目光立刻瞪着,脑袋跟着轰地,一声像炸开般,呆在原地无法动弹。 让她丧失行为能力的,并不是海报上的文字部分,而是海报正中央的那一张大照片。 那是一个男人拉着小提琴的侧面,柔焦的拍摄手法将男人那张轮廓深刻的侧脸衬得立体,那儒雅的气质、干净又超凡的脸庞虽让人感觉有些遥远,但,那种令人心折的高雅、静谧气息,却让她血液流速加快,心脏像要脱离了胸口…… 其实,除了上述之外,真正令她无法动弹的原因是,画面中男人微眯着眼的专注神情,那沉醉的模样似乎有种魔力,将人四周的杂音全都抽空,进入了一种真空的领域。 她呆呆地望着海报中的地,像痴傻了般! “他……是谁?”好半晌,她才听到自己的声音问道。 “他啊?就是让我们最近忙翻天了的伟大人物。”钱建宇没发现她的异样,只打趣地道。 “谁啊?这么伟大?”不明就里的汪雅菲加了进来。 “啥!”钱建宇递了一张海报给她。 汪雅菲好奇地摊开制作精美的海报,念出了其中的文字内容—— “何序然告别乐坛之跨世纪全球音乐之旅——台湾终站。时间……地点……” 念完后,她纳闷地抬起头。“何序然?谁啊?长得挺帅的!” “你不知道他?”钱建宇起身,注意力暂时放在汪雅菲身上。 汪雅菲摇摇头。“名字听来有点耳熟……” “不能怪你像只井底之蛙般孤陋寡闻……”钱建宇故意叹了口气、摇摇头。“你除了挑选咖啡豆的本事外,一无是处。” 他的话立刻换来对方一掌,“你到底说不说啊?” “说。”见她的拳头又飞来,他立即屈服。“我告诉你,这个何序然来头可大的咧!米兰集团你总该听过吧?” “废话!”汪雅菲瞪了他一眼。连米兰集团这么大的跨国企业都没听说过的话,那她真的连小学生都不如。 “知道就好,何序然就是米兰集团掌门人何庆东的独生子,也是何氏企业王国惟一的继承人。”听到这儿,李莳蔓的注意力慢慢自海报上抽离,不知不觉地落到了钱建宇身上。 “企业惟一继承人?你有没有说错?”汪雅菲拿起海报又瞄了一眼,似乎无法将这个气质出众的男人,与尔虞我诈的商场联想在一起。 “你很奇怪企业惟一继承人,为什么会变成国际知名音乐家对不对?”钱建宇一语道出她心中的疑惑。 “本来,何庆东是想把儿子塑造成企业接班人没错,谁知,五岁的何序然却被鉴定出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音乐天才,在音乐界群起当说客、以及何序然的母亲极力劝说之下,何庆东同意让儿子踏入音乐界发展,而条件是,必须在二十八岁后回归企业主体。 这一次的全球音乐巡回演奏会,就是何序然退出音乐界前,最后一次公开演出,这次演出之后,他将依约定回到米兰集团,重拾接班人身份,正式跨入商界。” “你怎么会知道那么多?”汪雅菲问。 钱建宇扬了扬手中的海报,“你忘了我是做哪一行的?我们公司标下了这次演奏会所有的文宣部分,所谓知己知彼,公司当然要卯足全力挖出何序然的背景,才能在宣传上做文章。”他又扬了扬手中的东西。“怎样?我们公司设计出来的海报效果不错吧?你可别小看这张东西,这可是我们花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做出来的成品。” 难得认同对方的汪雅菲,这次对他的话完全不能反驳,这海报设计精美,色彩调和,的确让人眼睛一亮。 接下来,钱建宇又对汪雅菲说着一些当初为了制作这张海报,公司同仁如何如何绞尽脑汁等等的辛苦谈。 李莳蔓的脑袋仍嗡嗡地响着,只不过,这一次,是不断重复又清楚地响着四个字—— 就、是、他、了! 第二章 一直到飞机划过重重云层、到达台湾领空之际,何序然才稍微有一些真实感。 虽然长期旅居法国,但他对这个出生地——台湾,却始终有着一份复杂的感情。因为,他的音乐之路在此开始,却也必须在此结束。 机身有些微的震荡,他知道,已在为降落做准备。 坦白说,对于这一次的告别演出,他并没有太多的期待与感伤,只是一个终结、一个纪念罢了。他很明白,身为豪门企业家的惟一后代,有时候,并不能有太多的抱怨与选择,他已经很幸运地偷到了二十八年,该满足了! 比预定行程提早两天返台,只是想偷得几天的宁静。 他一向不喜欢社交意味太浓厚的夹道欢迎,更怕了媒体那种酸辣直接又刺探性地问话方式,简单地说,他只想避开今他疲于应付的一切,只想静静地回到家中,与家人相聚。 原以为自己可以静静地完成通关手续离开机场,没想到,提早回国的消息还是曝了光。 一入境,便见一大群守候的媒体记者涌了过来,在他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一堆麦克风已挤到他的面前。 “何先生,谈谈你此刻的心情?” “何先生,为什么突然决定提早回国?是不是要话演奏会做准备?” “何先生,这次巡回演出之后,是不是真的退出乐坛接掌家族企业?” “何先生,有八卦杂志报导你跟大宇集团的三千金有婚姻之约,要不要发表一下看法?” “何先生……” 一大堆问题,接踵而来,让人招架不住。 还好,管家吕叔在第一时间排开挡在他面前的麦克风,让他得以脱身。 “对不起,何先生经过长途飞行,相当疲累,各位媒体记者们若有问题,可在两天后的记者会上提问。借过,谢谢,谢谢,不好意思!” “何先生——” “何先生——” 虽已有了答复,各家媒体仍不死心,依旧追着他跑,试图抢点独家冲收视率。 不过,没有人成功。 这除了归功于吕叔的护驾功力外,一部就停在机场正门口的黑色宝士轿车发挥了适时的效果,一见何序然出现,车门自动打开,以最短的时间摆脱了媒体。 一直到车子已远离机场,何序然才真正地松了口气。 “贺叔,谢谢你,要不是你的反应够快,我可能还无法这么顺利离开机场。”他朝司机座位笑了笑。 老贺对着后视镜笑了笑,“少爷,这没什么,躲媒体我最厉害了。”身为董事长座前第一司机,这种被媒体围攻的情形对他来说已司空见惯。 “老贺,你可别得意忘形,专心开车才是重点。”吕安提醒道。 “安啦!老吕,我开了四十年车了,还用得着你来提醒?” “还是小心为上,少爷接下来的活动你应该也知道,可丝毫大意不得。” “是。”贺叔没好气地道。 见气氛有点僵,何序然立刻插话,“贺叔,你怎么有空来接我?我爸呢?他今天不用车吗?” “放心,董事长知道你要回来,特地取消一个重要会议,他跟夫人现在在家等你,另外……”老贺暧昧地一笑后,特地卖了个关子。“还有一个神秘人物也在家里等着呢!” 神秘人物?他不解地扬了扬眉。 “是谁我不能说,等你回家后就知道了。” 既然是回家后就可以知道答案的问题,何序然当然不会放在心中,造成自己的困扰。他将头转向窗外,暂时将思绪摊在耀眼的阳光下。 宾士轿车开往天母,最后,开进一栋占地两千余坪的花园洋房前。 才下车站定,何序然就听见背后响起一道雀跃的声音—— “序然!” 他回过头,一位长相秀丽的女孩朝他奔来,而跟在女孩后面的,是噙着笑的父母亲。 这女孩——他当然不陌生,虽然长年不在国内,但对于父亲世交、且往来密切的大宇集团董事长魏天扬三千金魏芊芊,他自然再熟悉不过。 但,何、魏两家虽是世交,由于他长年旅居在外的关系,对她虽熟悉却未到熟稔的地步。而,虽然长时间待在观念开放的西方国家,他的观念却非常中国与传统,像魏芊芊这种大方前卫的女孩子,他是一向敬而远之。 是以,他只是回以一个礼貌性的微笑后,便迎向父母亲,“爸,妈,你们好吗?” “好,好。”何庆东用力拍着儿子的肩膀,骄傲之情全写在脸上。“儿子,老爸终于盼到这一天了,你果然没让老爸失望。” 何庆东虽已近六十,但纵横商界多年的他,体格保养的相当好,丝毫不见老态。 接着,他转向吕安,“吕管家,这几年,辛苦你了!” “哪儿的话,这是我应该做的。”吕安立刻谦虚地道。 “坐了这么久的飞机,累不累?”母亲纪敏始终噙着一道慈母般的微笑看着儿子。 “还好。”他摇摇头。 纪敏爱怜地摸了摸爱子的脸颊。 “这么久没回来,大家都还好吧?”问候完父母后,何序然噙着笑一一问候立在一旁、恭敬等待差遣的仆人们。 仆人们有些受宠若惊,先后地点点头。 内务总管家李妈代表发言:“大家都很好,知道你要回来,全都开心的不得了。” 李妈话声刚落,不甘被冷落的魏芊芊,扯了扯他的衣袖,嘟起嘴佯装不悦地道: “喂!你问候了一大堆人,就没听见你问候我,我站在这里很久了耶!” 何序然只好转身,把焦点放在她身上,“你好吗?” “当然不好,一大早就满心期待地来到这里等人,却遭到被冷落的命运,心情怎么可能会好?” 这样直言的指责,让何序然有些尴尬。 见场面有些僵,何庆东立即替儿子打围场,“序然,芊芊一听说你今天要回来,一大早就来到我们家急着想见你,你这么冷落她,她当然不高兴。” 他笑了笑后,又转向魏芊芊,序然搭了那么久的飞机,人也累了,你要审问他,也不必急在一时,以后,你有一辈子时间可以问。” 这个意味深长的相关语,令何序然微微地皱了下眉,魏芊芊只嘟了嘟嘴,表面上虽不依,内心却因何庆东的话语而心花怒放。 何序然;二十八岁,天秤座,o型,未婚。 父:何庆东,米兰集团董事长。 母:纪敏,妇女保健基金会会长。 五岁时,由于对音乐过人的敏感度,被鉴定出是个百年难得一见的音乐天才。后来,在音乐大师姚东的推荐下赴法深造。 其间,由于音乐资质过人,十五岁便毕业于法国皇家音乐学院,主修钢琴、小提琴、长笛等十几种乐器。毕业后,迅速被网罗进入全球最受瞩目的皇家管弦乐团,担任小提琴首席,知名度迅速增高。 两年后,感于所学不足,旋又重回皇家音乐学院攻读硕士与博士。由于成绩太过优异,打破学院三年拿到硕、博士纪录,更成为该院创校以来最年轻的博士。 又是一个博士…… 看到这儿,李莳蔓忍不住合上手中的资料。天底下怎么到处充斥着这么优秀的人类?为了突显她这种低学习、低成就的人吗? 她摇摇头,稍稍收起一点愤世嫉俗,随又翻开资料夹继续往下看—— 毕业后的何序然正式加入皇家管弦乐团,不仅在乐团担任各项演出要角,更参与乐团行政工作,将一向曲高和寡的管弦乐带入一般民间,短短几年,皇家管弦乐团的触角便成功地从“有钱人”的音乐,延伸至世界各地,只要该团宣布巡回公演,门票一定在开放售票三日内全郭销售一空,盛况至今不坠。 而为了遵守对父亲的承诺,二十八岁的何序然回归家族企业之前,原拟在法国举办一场告别演奏会,消息一出,却因世界各地乐迷严重抗议,官方网站被要求加开场次的乐迷挤爆。 后来,为了回应全世界热情乐迷的支持,更改为全球巡回演出,以法国为首站,台湾为终站。 接下来的报导,是一连串巡回演出的实况摘录,以及有关热情乐迷的花絮报导。李莳蔓草草翻阅后,认为无益她接下来的行动,而停止了阅读的举动。 何序然……她盯着墙上的海报,更加确定理想的人选就是他。 这几天,她浏览遍中外各大网站,疯狂地收集有关何序然的各种报导;当然好不容易找到借种对象,她必须知己知彼才能迈向计划中的第二步——找寻下手的良机。 不过,照这些资料来看,只是让她更加确定人选就是他而已,对她的计划并没有什么帮助。 不死心地再打开电脑,迅速连结网路。在奇摩网站中,敲下了几个不同于以往的关键字后,她打算从另一个方向下手。 然而,几个小时下来,却一无所获,资料了无新意。 正当她不断地卷动画面,过度工作的眼睛因酸痛不已而想放弃时,某个八卦杂志社的网站上,一则新闻吸引了她的目光: 何序然花絮报导—— 即将在台湾一连举办三场演奏会的音乐家何序然,有个不为人知的小怪癖,就是在每场音乐会开始的前一天,他一定把自己关在饭店内,不与任何人接触,独自安静地度过一天。听说,这是他独特的抗压方法,已沿袭多年…… 看到这儿,李莳蔓的心不受控制地狂跳。 因为,她终于知道该怎么完成计划中的第二步,也就是——她找到了下手的良机与方法。 随着搭配的皇家管弦乐团成员陆续来台,何序然投入了公演前的彩排。 由于自己是个公众人物,为了不让家人受到媒体的打扰,且为了彩排的方便,他和团员一样全住进了台湾最豪华的水晶饭店,只不过,团员住的是头等套房,他则住进总统套房。 这样的安排,并不是他贪图享受,也非因阶级的考量,而是他一向怕吵。为了让自己的心情完全投入于演出之中,适度的隔绝他认为有绝对的必要。这也是他惟一的要求。 公演的日期愈来愈近,他的情绪也愈来愈紧绷。 情绪紧绷,除因过度投入之必要外,有大部分的原因是由于魏芊芊的纠缠。 自他回国后,每天,魏芊芊总找了各种理由要他陪她到这到那,那时,由于乐团还未来台,虽然不是十分乐意,绅士风度让他也没有明显地拒绝。 然而,“没有拒绝”这件事显然鼓舞了魏芊芊,近日,只要途到他的空档,她更变本加厉地霸住他的时间,虽曾委婉地拒绝过几次,但,魏芊芊对他的纠缠却末梢减,令他十分苦恼。 公演前最后一次的彩排结束后,他原想回到饭店,好好泡个热水澡,释放近日不断升高的压力。然,在第一时间出现的魏芊芊却粉碎了他的行程,执意要他陪她吃晚饭。 “对不起,我真的很累,很想休息。”这一次,他不想再妥协。 魏芊芊却执拗地拉着他的手,“累也得吃饭啊!” “我可以在饭店吃。” “我陪你。” “对不起,我想一个人。” “我不管!” 从小根深蒂固的绅士教养让他说不出更严厉的拒绝话语,但,此刻的他实在无法接受别人的介入,后天就要公演了,他完全想独处。 就在场面变得有些僵之际,还好,魏芊芊手机铃声响起,一通通知她祖母病危、必须立刻赶到医院的电话解救了他。 “你赢了!”魏芊芊将手机放回皮包后摊了摊手。“不过,我不会这样就放过你的,这顿饭我暂时让你欠着,下次我可会连本带利要回来喔!”抛下一个娇嗔的媚笑后,帅气地挥手离开。 何序然这才轻轻吁出一口长气,得偿所愿地回到饭店。 而第一件事,他就通知柜台,除了送餐点的人员之外,其余人等除非必要,一律敬谢不敏。 泡了个舒服的热水澡,洗掉一身的疲惫,换上休闲服的他,应长的身影倚在落地窗前,恣意地品尝台北市的夜景,享受这宁静的个人时光。 殊不知,一场隐藏在这宁静黑夜下的阴谋,正悄悄地进行着。 再一次确定清单上的用品均已收入背包后,李荡蔓紧张的心升到最高点。 今晚,她就要完成计划的最后一步——借种生子。 这几天,刚好是她的排卵期,这样的巧合更让她觉得,事情在冥冥之中早有安排,勇气顿时倍增。 而能不能成功,关键就在她背包里的一件重要东西——迷魂香。 身为良家妇女,她当然不可能非法购买这种东西。放在她背包里的迷魂香,是她特地拜托她担任台大医学院教授的大哥莳茗,按照她所要的效果调配而成的,功能与什么摇头店、pub等场所流行的fm2完全不同,对人体也不会有什么危害。 她的迷魂香,最棒之处在于,闻到这种迷魂香的人并不会完全失去意识,但清醒后,却对曾经发生什么事不会有任何记忆,这正是她所想要的结果。 当然,当初在拜托大哥调制此药时,曾经引起怀疑。不过,她早就编好一套足以取信他人的说法: 家中老鼠过多,直接消灭手段太残忍,用迷昏的方式,先逮到再集中达到木栅动物园,当那条刚运到台湾的非洲巨蟒的点心。 好在,她的心软与胆小是出了名的,谎言不致被戳破。大哥虽骂她神经病,却也发挥手足之情,进行调配。 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她惟一要伤脑筋的,是怎么混进水晶饭店的总统套房。 来回穿梭在客厅中,她不断思索着混入的方法。想了几十个,却又一一被自己否决。 正当头快被自己抓破之际,她突然想到今早报上娱乐版刊载的一条小新闻: 完美主义者何序然,对自己在彩排中的演出相当不满意,不断要求重来的结果,手中小提琴琴弦却因过度负荷而断裂。由于后天就要公演,助理紧急送往乐器行。 想到这儿,一股兴奋压过所有的紧张。她立刻背起了背包,冲出门拦了一部计程车,一路飙回到已两个礼拜没回去的家。 两个小时后,提着一个大盒子的她来到水晶饭店,并向柜台小姐提出了将修好的乐器达到总统套房的要求。 没想到,事情竟然出乎意料之外地顺利,柜台小姐只亲切地回了她一句: “喔!何先生有交代过,请您将乐器交给我们,我们替您送上去。” 替她送上去?那怎么行,她立刻办了一个对方无法拒绝的理由。 “对不起,恐怕我得亲自上去一趟,因为,有些使用上的细节我必须当面向何先生说清楚。” 见柜台小姐的表情有些为难,她立刻补了一句:“我想,对何先生这样一个事事要求完美的人,你不希望事情有些什么差错吧?那不是我们这些小人物可以负责得了的。” 果然,这样的恐吓立刻奏效,她顺利地来到饭店最豪华的地段。 摆脱了带路的服务生,一路顺畅无阻地来到总统套房前。很奇怪,原本紧张的心到此却相当平静。 再把脑中演练过不下数百次的过程,从头到尾想一遍后,她取出背包中的迷魂香,紧紧地握在手中,接着,才抬手按了门铃。 终于,门动了,她在何序然的脸还未出现视线中时,便一个箭步欺上前,不由分说地往她想象中的高度用力一喷—— 她猜测自己已顺利得逞,因为,里头并没有任何的声响传出。虽如此,她却不敢贸然进入,因为,她必须等空气中的迷魂香消散之后,才能行动。 十秒后,她快速闪人,并掩上大门。果然,迷魂香正中目标,按着额头的何序然有些摇摇欲坠,她在对方身子倒下来前,将他扶到床上。 迷魂香效果显然不错,何序然的眼睛虽迷混沌,却相当清醒。 “你……”他望着她,十分茫然。 没等他说完,李莳蔓立刻解下背包,开始安排一切。因为,她清楚地记得大哥曾告诉过她,迷魂香只有一个小时的药力,她必须争取时间。 将携来的塑胶软垫铺在床上,快速地布置好现场后,接下来是最难堪的一刻,她必须诱他对自己下手。 转过身,她来到一脸茫然的何序然面前。虽然,与他是首次见面,她却一点都没有陌生的感觉。面前的他,双眼虽无神,却比照片上更加英挺与潇洒,浑身所散发的优雅气息令她屏息。 “对不起,选之中你并没有恶意,我只想让我的孩子承袭到最好的基因。” 歉然地抛下话后,她开始脱他的衣服。虽然有些尴尬,但她告诉自己这只是必要的过程而已。仿佛感应到她手指的温度,何序然似乎了解她想做什么,男人的本性在被动的情况下开始发挥,他也缓慢地抬起手,将她的衣物一件一件地除下。 袒裎相对的那一刻,李莳蔓有些颤抖与不知所措。这样的状况虽已在脑中演练过无数次,但真枪实弹上场后,她才了解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 还好,何序然的主动让她省去计划中必须主动挑逗他的难堪,他将她带上床,并将她压倒在床上。虽一再告诉自己这只是个“过程”,然,奇怪的是,一颗心却颤抖的更厉害。 肉体的温度迅速感染了彼此。何序然迷的双眼透出浓浓的情欲,一波又一波的雄性激素驱使他的行动由缓慢变得积极。 他开始吻她,爱抚着她的身体,而完全没有过这种云雨经验的她,则紧张地抓住床沿,虽完全不知该怎么回应,身体却因他指间温柔的抚触而僵硬。 经过一番前戏之后,完全由雄性激素主宰的何序然,行动开始变得激烈大胆。他的唇扫过她的颈,停留在她珠润玉滑的双峰上。 他的抚弄,引起的颤栗让她想高叫,但随之而来的恐慌让她想临阵脱逃。 然,已让情欲主导一切的何序然却紧紧地压住她,攻势更加凌厉,让她所有的不安化为一种诱人的低吟。 似是无法再按捺住即将破茧而出的激情,他迫不及待地与她合而为一。 短暂的痛楚之后,结合的快感取代了一切。 最后,当一切激情渐渐退去,一种空虚的感觉却迅速笼罩她,不解的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他则流连地趴在她的身上,沉沉地进入梦乡。 李莳蔓完全知道自己在这个时候应该推开他,然后把脚抬高,增加受孕机会。然而,她却什么也没做,只静静地抚摸着他的头发,让眼角的泪落得更凶。 半个小时后,她拭去泪水,轻轻地推开他。 她成功了,不是吗?既然已经无法回头,哭——已是一种无谓的举动。 隐藏起激情后变得脆弱不已的心,她开始将一切恢复原状。 收好沾有血迹的床垫,将他推到床中央,并替他盖好棉被,让一切看来没有一点异状。 离开前,她站在床旁,深深地看着他,确定自己已把这张熟睡的容颜刻在心中后,才悄悄地掩上房门离开。 当清晨第一道阳光射进落地窗时,何序然醒了过来。 他的意识虽已完全清醒,却未如以往般立刻起身漱洗,因为,此刻的他头疼欲裂,根本越不了身。 昨晚……发生过什么事吗?为什么他的头会疼得如此厉害? 缓缓起身坐在床沿,他逼自己发疼的脑神经倒回昨晚,却发现脑中一片空白,甚至,连自己什么时候来到床上睡觉都想不起来。 为自己倒杯热开水,镇定一下发疼的眼角。他来到落地窗前,刺眼的阳光虽令他睁不开眼睛,却让他的精神好了一点,至少,发痛的脑神经不再如先前般紊乱不已。 昨晚,他“似乎”作了一个梦…… 用“似乎”这个字眼,是因为他肯定梦中的自己曾做了什么,但详细内容却已不复记忆。 太累的结果? 他苦笑地摇摇头。或许,只有这样的理由才能解释如今的异状,无论如何,才两杯的威士忌绝不会让自己莫名其妙地失掉昨晚。 第三章 汪雅菲的声音不大不小,恰以刚好可以传进李莳蔓耳里的速度传了过来—— “一场跨世纪音乐洗礼——何序然将听众带入一个不可思议的领域。 昨晚,国家音乐厅爆满的听众体验了一场高格调、高品质的音乐心灵之旅,何序然以及法国皇家管弦乐团几近完美的演出,将听众带入一个不可思议的灵性世界。 演奏会在何序然优美的小提琴独奏声中落幕,由于要求加演的安可声不绝于耳,最后,何序然当场允诺加演一场,将听众的热情引爆到最高点。” 念到这儿,汪雅菲忍不住放下手中的报纸,抬起头对着正在吧台内洗杯子的李莳蔓又道: “小蔓,这个何序然还真不是盖的,这几天,所有娱乐版部以头条新闻报导他,有人还说他是我们国家的骄傲……啧啧,小蔓,你说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是不是也该去捧捧场,感染一下现场的灵气?” 毫无预期的话语让李莳蔓一震,手中的碗盘差点滑落,她放作缜定地笑了笑道: “可以啊?你可以和钱建宇一起去欣赏。”表情虽掩饰的很成功,但或许由于心虚的关系,她的目光竟不敢与之接触,假装专注于碗盘中。 “拜托!和那家伙去多杀风景!更何况,何序然突然决定加演一场,一定让他们公司忙得人仰马翻。”说到这儿,汪雅菲话锋一转,热切地望着她这:“小蔓,你有没有兴趣?下个礼拜我们一起去听怎么样?” “我……我们……”这邀约让李莳蔓心又一震。 “对啊!”汪雅菲仍自顾自地道:“凡夫俗子当久了,也需要吸收一些精神食粮嘛!既然媒体对何序然的评价那么高,我们就去听听看,顺便也验证看看媒体有无言过其实。” 坦白说,汪雅菲的邀约相当令人心动,但,对心虚的李莳蔓来说,却成了一种避之惟恐不及的慌张。 “我们一起去……那……谁看店啊?你……我……” “公休啊!还不简单。”汪雅菲一句话就把她的顾虑否决掉。 “你……舍得?” “才一天而已,有什么舍不得的。”汪雅菲对她扬了扬手中的报纸。“你没看报上写的吗?何序然就要回归家族企业了,昨晚我们已经错过一次,再错过这一次的话,也许就没有下一次了。” “可是,礼拜六晚上一向是我们店里生意最好的时候。” “一天不做生意有什么关系?市侩商人当久了也会腻的。” “可是——” “所谓有舍才有得,我认为很慎得。”见她还想再说,汪雅菲比她更快地发话:“别再可是了,如果你考虑的是店里的问题,那我告诉你,这完全不是问题。” “但是——”她犹作困兽之斗。 “喂!你奇怪了,”汪雅菲丢下报纸,转身对她没好气地一笑道:“我这个老板娘都不在乎少赚一些钱了,你这个当伙计的反倒比我还担心。”她又一笑,“我是该庆幸自己请了你这个超级好员工呢,还是该检讨自己放弃赚钱的大好时机?” 被她这么说,李莳蔓有些尴尬地垂下了目光,因为,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并非基于好员工的立场才阻止汪雅菲的邀约。 然,她不安的模样却让汪雅菲误以为是自己直言的个性,让一向温驯内向的她招架不住,是以,她立刻补了一句:“开玩笑的啦!瞧你脸红成那样!” 她的解释却让李莳蔓更加地不安。 “这么容易就脸红,难怪到现在都没有男朋友,看来,我得帮彭定杰一把。”才收敛一点,汪雅菲爱捉弄人的本性又起。 彭定杰是她店里的老客户,本来大约每周会来消费一次,但自从李莳蔓出现在店里以后,每隔一天就会看到他的身影,摆明了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说到哪里去了!”李莳蔓白了她一眼。 汪雅菲却哈哈大笑。 “好啦!不闹你啦,我们就这么说定了!我现在就打电话要钱建宇帮我们订票。”说完,她真的就拿起电话,不让李莳蔓再有说话的机会。 望着对方握着电话的侧影,李莳蔓有种上前阻止的冲动,却又忍了下来,因为,她怕自己拒绝的举动太明显,而令汪雅菲起疑。 时光匆匆又过了一周。 一周来,李莳蔓绞尽脑汁,想的都是如何推掉汪雅菲的邀约,而且理由要绝对具有百分之百的说服力。 想了几天,终于让她想到一个周全的理由—— 父亲突然住院,她临时接到通知,要立刻赶到医院。 虽然,把老爸无缘无故拖下水让她有些过意不去,但也只有搬出这样重大的理由,才不会让精明的汪雅菲瞧出破绽而穷追猛打。 而就在前一晚,忐忑不安的她准备将这个瞎掰的理由告诉汪雅菲时,没想到,对方却一脸懊恼又歉然地先开了口: “小蔓,对不起,明天晚上我可能没办法陪你去听了,我妈跟我爸临时决定上台北。” 突然急转百下的剧情,反倒令李莳蔓有些不知所措,原先想好的台词全派不上用场。 汪雅菲以为她很失望,立即又道:“别担心,你不会孤单的,我替你找了一个不错的伴。” 她的话,李莳蔓没放在心上,困扰了她好几天的问题,不费吹灰之力轻易就获得解决,这反而让她有种很不真实的感觉。 其实,会这么强烈地想拒绝汪雅菲,有一种很复杂的情绪在内。 自她真的完成了那件“不可能的事”后,她似乎患了一种焦躁症,总感觉事迹迟早会败露的不安笼罩心中,且挥之不去。 虽然,一切就如往常没有异状,更没有任何一丝一毫的证据显示有人知道这件事,但,或许就是“做贼心虚”这四个字作祟,她怕听到任何有关何序然的事情。 现在,危机解除,是令她松了口气,她可以不用去面对与何序然有关的事情。 原本,她想把汪雅菲交给她的门票丢入垃圾桶,代表与何序然永远说再见;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一回到家,她真的把那张价值不菲的票扔进垃圾桶。 然而,闲晃了一个下午之后,百货公司门前张贴的一张大型海报便轻易地动摇了她轻松的心情,去与不去这个问题开始盘旋在她心中。 理智告诉她必须把何序然拉出心中,他只是她借种的对象,以后,桥归桥,路归路,她不会再与这个人有任何的交集,如果她够聪明,就必须将生活调回正轨。 然,脆弱的情感却以另一种不同的思考角度,企图说服她的理智—— 去吧!或许这辈子是她最后一次这么近距离见到他了,倘若自己真成功受孕,就希她的孩子再见一次无缘的父亲,也算是一种交代,一个真正的结束…… 正反意见纠结心中,矛盾烦躁心情终结了她逛街的心情。 两个小时后,情感战胜理智,她在演奏会开始前五分钟来到国家音乐厅入口。 喘吁吁地找到自己座位,还未入座,身旁一个雀跃的男声开了口: “李小姐,你来了!我还以为……” 她猛一抬头,立刻对上一双毫不掩饰的深情眼睛—— 是彭定杰。 她慌忙地收回目光并点了一下头后,坐了下来。 “本来我想去接你,又怕太冒昧。”彭定杰小心翼翼的声音继续传来。 “不……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来……很方便。”她回避着对方目光的热度,有些不自在。对于彭定杰这个人,坦白说,她并没有留下多深刻的印象。她只知道,他在一家电脑公司上班,收入不错,是个中规中矩的上班族。 当然,这些消息还是透过汪雅菲刻意地推销而得;这阵子,她的心思全被“计划”占满,根本分不出任何多余的思绪应付其他人,更何况,受过严重伤害的她再也不想涉人感情,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重生的她发过誓,绝不再当个被动的傻瓜与被可怜的角色。 还好,存在眼中的尴尬没有维持很久,因为灯光倏地变暗,串场主持人宣布演奏会开始,她立刻把全部的心思转回台上。 当目光一转到台上,她就再也移不开,一身白西装的何序然一开场的一段独奏,便将她所有心神吸走了。 专注于音乐中的他闭着眼,完全投入的神情就像希腊神话里的神,那高贵出众的气质、悠然挺立的身影,将万物隔绝在外,万籁俱寂中只有他存在于天地之间 一曲结束,观众响起了如雷的掌声。她却没有动,两行清泪不受控制地沿颊而下,是源源的感动。 察觉到她的异状,彭定杰手忙脚乱地送来一条手帕,她没有回应也没有接受,只注视着台上身影的一举一动,一瞬也不瞬,彭定杰只有尴尬地收回手。 接下来,是一连串演奏的曲目。法国皇家管弦乐团果然不是浪得虚名,高水准的演出博得满堂彩。 过程中,李莳蔓仍像失了魂般一动也不动,所有声音全被隔绝开来,她的目光、她的心神完全只有何序然这个人,一切仿佛静止了! 她反常的模样,彭定杰虽纳闷又怀疑,却以为这只是一个爱乐者投入的反应,也不敢去打扰她。 时间飞快,在音乐声中流逝。 在最后一首安可曲结束时,串场主持人宣布了一个意外的消息—— “为了让今晚的一切划上一个完美的句点,何序然先生同意了主办单位的要求,决定与一位幸运的听众朋友共度宵夜。接下来,我们就要抽出这位幸运听众。” 配合着主持人的话语,一位工作人员将一个摸彩箱捧到台中央。 “这箱子里头装的,是在场所有听众朋友入场时的票根,我们现在就立刻抽出这位幸运朋友。”说完,主持人立刻将手伸入票箱,翻搅一番后,抽出了其中一张。接着,便听到麦克风传来—— “紧张的一刻即将揭晓,这位幸运朋友的座位是x排x号,票码是xxxxx……” 主持人一宣布完,现场的骚动沸腾到最高点,所有人的目光焦点纷纷转到仍失魂落魄的李莳蔓身上;在她根本搞不清楚什么状况时,一道强烈的聚光灯准确无误的打在她身上,让她有些睁不开眼睛。 周围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怎……怎么回事……”茫然的她似乎此刻才回到真实情况来。 “李小姐,抽中你了!”彭定杰不可置信地睁大眼。 “抽中我了?”李莳蔓却无法进入状况,只呆愣愣地重复对方的话尾。 “请那位幸运的小姐立刻上台来。” “小姐,快点上台啊!你好幸运喔,可以和何序然共度宵夜耶!”一位女生带着羡慕又嫉妒的口吻催促道。 共度宵夜…… 李莳蔓的大脑还无法将“共度宵夜”四个字消化,周围一道又一道催促的声音却先将她拱上台,她的脚步想退却,却办不到。 “看来这位小姐有些紧张喔,请大家给她一些热烈掌声!” 如雷的掌声灌顶似的响起,观众情绪在此时达到鼎沸。 主持人在这时似乎又说了什么,但,李莳蔓却完全听不到了,因为,一种恐慌弥漫了她的神经,她想退却、她想逃,却在众人目光的监视下,被迫一步步跨向台阶。 此刻的她脑中浮起的,是一种浓稠的后悔,为什么她不遵从自己的第六感,远离这一切,而让自己陷入这种担心受怕的恐慌里? 主持人第一时间迎向她,粉碎了她逃走的最后期盼。 “幸运的小姐,请问贵姓?” 台下黑压压的一大堆人头,让她心中的恐慌不断加剧,她感到四肢飘浮在空中,似乎要承受不住而昏倒了。 “李……”她听到自己发出的声音是软弱而无力的。 “好,幸运的李小姐,接下来,你有一个晚上的时间可以拥有何序然先生,现在,我们请助理上台,将李小姐带入人生最梦幻的一刻。” 台下的掌声加剧了李莳蔓心中的恐慌,她呻吟了一声,脑中不断浮起“逃”这个字,却只是枉然,因为,她立刻被一位先生带往后台。 “李小姐,我先带你去跟何先生见个面,待会儿……” “对不起——”愈来愈甚的恐慌让她再也顾不了太多地阻住对方。“我可不可以……可不可以放弃我被抽中的权利?” 对方先不解,后讶异地睁大眼,“你……不想和何先生共度宵夜?” “我……”她垂下眼,手足无措,不知从何说起。 见状,助理了解地一笑,“我知道了,你很紧张对不对?别担心,何先生是一个超级nice的人,今晚,你一定可以留下很美好的回忆。走吧!何先生正等着你呢!” “不是这样的,我——” 她想再说,对方却拍拍她的肩,半强迫地将她拉到后台一个房间前。得到了进门许可后,他立刻将她推进门内。 “何先生,这位就是今晚的幸运儿李小姐。你们先聊聊,我去拿相机。”说完,一溜烟不见。 当李莳蔓站定的刹那,背对她的何序然也刚好转身。四目虽是“第一次”交会,无声的涟漪却同时冲击着两颗不一样的心…… 见到李莳蔓的刹那,何序然的目光是讶异地一闪,接着,浮上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 这女孩……他绝不是第一次见过……他似乎……认得她…… 模糊的记忆开始搜寻,却怎么也想不起,是在什么样的场合、什么样的地点。 而当对方那狐疑的眼神望向自己的刹那,李莳蔓的心简直要停止跳动,有那么一刻,她以为他认出她了,他要撕破自己的假面具了…… “你好,很高兴认识你!” 还好,他接下来的这句话让她几乎停止跳动的心脏再次充血。望着他伸出来的手,她迟疑了一下,才微颤地伸出手。 “你……你好!”两手相握,一热一冷的极端温度,让李莳蔓像触电般立刻缩回了手,并退后了两三步。 这突来的举动让何序然不解地挑了挑眉,李莳蔓却回避了他,只丢下一句低低的“对不起”。 现场气氛有些尴尬,还好,助理带着拍立得相机笑吟吟地走了进来。 “李小姐,我来帮你们拍张合照,为你今晚的幸运留下此生最珍贵的回忆。来,请你站到何先生身旁。” 李莳蔓没有动,神情有着浓浓的乞求与明显的抗拒。 这样的神情,何序然没有漏掉,却纳闷在心里。 助理以为她是害羞,热心又主动地上前将她拉到他身旁。 “来,看镜头笑一个!”助理手脚挺快,她一站定,立即按动相机。“喀嚓”一声,成果立即出炉,还未显影的照片从相机底部滑了出来。 “照片还未显影,我先放在桌上,待会儿要记得拿。”笑吟吟地对李莳蔓说完后,他转头对何序然道:“何先生,乐器已经打包好了,车子十分钟后会到。” “辛苦你了。”何序然道了声谢。 助理一走,先前的尴尬气氛又回到两人之间。 何序然紧紧地盯着眼前这张明显回避他的容颜,好一会儿,才打破沉默道:“我们……是不是曾经见过面?” “没有。”她立即昂头否认,却又察觉自己否认的态度太突兀,而赶紧别开了眼。 她那副避之惟恐不及的模样又令何序然皱眉,他故意上前一步。 “你好像很怕我,我长得有那么可怕吗?” “不……不是那样的。”虽否认,却立即倒退了好几步。“对……对不起,我想去一下洗手间……”不待对方反应,她立刻转身,奔出了那再多待一分便要窒息的空间。 她迅速逃离的背影,让何序然的眸光迅速加深。 捧着狂跳不已的心口,李莳蔓像逃难一样不顾一切地急奔而出,沿途,似乎听到那助理喊她的声音,但她没有停下来,奔驰的脚步更急。 一直到远远地离开国家音乐厅之后,她才放慢脚步,让自己过度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开来。 第四章 时光荏苒,转眼已过三年。 这三年,对一般人而言,只是物换星移、日升月落的一个过程,庸碌的生活没有什么改变;绿地咖啡馆更和从前一样生意兴隆,惟一不同的是,店里经常多了一位连路都还走不太稳的小朋友。 小朋友好动活泼,正属于好奇探索的阶段,只见他东摸摸西玩玩,没有一刻闲暇,熟悉又自得其乐的模样,全落入一旁的汪雅菲眼里,突然,她发出了一声感叹 “小蔓,时间真的过的好快,一转眼桐桐都已经两足岁了!想想真是不可思议。” “没什么好不可思议的,这表示我们已经逐渐老去。”吧台内的李莳蔓并未附和她的感叹,只笑了笑道。她的手里虽忙碌着,但目光却不时瞄向不远处的小朋友,关心慈爱的眼神表露无遗。 看着眼神透着慈母光辉的她,汪雅菲突然灵机一动,话锋一转—— “怎么?当妈妈很辛苦吧?尤其是当个未婚妈妈。”她的眼神有着一丝阴谋蠢动。 李荐蔓却像会读心术般,在第一时间瓦解了她的阴谋。 “喂!别又拐弯抹角想从我这儿挖出什么消息。都三年了,还不放弃吗?” 汪雅菲顿时有些气馁,“小蔓,不是我爱采人隐私,你已经吊了我们大家的胃口三年了,真的连一点内情都不能透露?” 李莳蔓只是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道:“我哪有吊你们的胃口?三年前我怀孕,然后生下桐桐,就这么简单。” “简单?”汪雅菲瞠目结舌,完全不认同她的话。“三年前,你突然告诉我,你怀了孕,除此之外什么也不肯透露,更绝口不提提供精子让你怀孕的那个人,这叫简单?” 李莳蔓还是微笑。 “说实话,有时,我还真佩服你的勇气,竟然独自扛下一切,义无反顾地把小孩生下来。” “你也可以。” “我?”汪雅菲指着自己,冷哼了一声。“我才不当个傻瓜,要我独自面对孕期、生产的无助与痛苦,而让那个播种的男人在外逍遥,这种赔本的事情我才不做。” 这指桑骂槐的话语李莳蔓当然听的出来,不过,她知道对方并无恶意,所以还是以笑回应。 花店小弟在这时送来一束香槟玫瑰,外加一张卡片,指名给李莳蔓。 李莳蔓签收后,将花放到一旁,正准备打开卡片时,汪雅菲打趣的声音传了过来—— “不用看了,除了彭定杰那个傻瓜之外,还会有谁送花给一个孩子的妈?”嘴上虽这么说,她的脑袋还是凑了过来,与李莳蔓同看那张精致的卡片。 果然是彭定杰。卡片内容很简单,只有上一个字——“祝你生日快乐”。 汪雅菲一副被打败地翻了翻白眼,“拜托!连一句浪漫的话都不会说,难怪追了三年多还在原地踏步!” 李莳蔓苦笑一下后,默默地收起卡片,将花的外装拆开,将花一枝一枝插在桌上的小花瓶里。 “喂!这好歹也是人家的一番心意,你就这么轻易地奉献给我的桌子?”虽三番两次被彭定杰打败,见李莳蔓动作,汪雅菲还是忍不住要仗义执言。 “这束花放在这儿比给我的意义大。”李莳蔓只回了一句。三年前,对他的殷勤无动于衷;三年后,她的心也不会被一束花打动。 汪雅菲一脸不认同。 “只要你肯将心打开,他的花对你怎么可能会一点意义都没有?”见李莳蔓不表意见,她又道:“我从没见过像他那么痴情的男人,纵使知道你未婚生子仍不改初衷。小蔓,天底下这种男人很少见了,你真的一点都不动心?” “我哪有资格动心啊?”李莳蔓故意白了她一眼。“我已经是一个两岁小孩的妈了,人家还是一个纯情少男,怎么可以去拖累人家?” “喂!人家都不在乎你的拖累了,你在乎什么?” 汪雅菲的抢白,让李莳蔓一下子找不出话回应,只有干干地瞪了她一眼。 “汪小姐,你别那么爱管我好不好?就只会说我,你呢?有空担心我的话,不如先替自己担心一下。” “我又怎么了?我正常的不得了!” “既然正常的不得了,为什么还不结婚?你年纪也不小了,难道真要游戏人间到老?你不觉得这样对钱建宇很不公平?” 汪雅菲双手扭腰、有些啼笑皆非地道:“喂喂!我们好像又绕回老问题来了,既然你可以直接跳过婚姻、当个未婚妈妈,为什么我不能不结婚维持现状到老?” 李莳蔓睨着她,最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算了,我说不过你那张利嘴。” 汪雅菲眼露得意之色,正想再逞利舌,却听见李莳蔓惊呼一声,冲到门旁。 “桐桐,小心!” 不过,她动作虽快,却赶不及阻止桐桐惹出的灾难,小几上的盆栽应声倒地,碎土碎盆散了一地。 “李侑桐,妈妈不是说过不能碰干妈的树树吗?”她生气地打了桐桐两下手心。 桐桐立刻瘪嘴,哇哇地哭了起来。 李莳蔓还想多扁两下,桐桐的超级大干妈立即奔过来,阻止了她。 “好啦!只是一个盆栽而已,干嘛把孩子弄哭?”汪雅菲将孩子搂在怀中,不断哄着。 李莳蔓不依地起身,“错就是错,你跟建宇就是太宠他了,小心把他宠的无法无天。” “才不会呢!像桐桐这么可爱的孩子,谁能不宠?我才觉得你对桐桐太严格了,孩子还这么小,慢慢教嘛!” 见李莳蔓脸上不同意的神色,汪雅菲又立刻道:“好啦!把桐桐交给我啦!勤益公司订的二十杯咖啡不是弄好了吗?有精力打孩子的话,不如省些体力快点送过去。” 望着她,李莳蔓似乎只能叹气。 七十六层的巍峨建筑,突兀地耸立在台北市最菁华的地段,装点出台湾第一企业——何氏集团的气势与气派,俨然成了台北市的一个重要地标。 此时,虽已到黄昏时刻,橘黄的天色却将这巨大建筑物衬得更加雾气与磅磺,耸立在一片黄澄的布幕中,让人有一种遥不可及的距离感。 而当一道道金光从一大片宽广的落地长窗透进来时,何序然才停下了阅读的动作,偏过头遥望着柔和的天际,凝神细思。 由于他的办公室正对着西边,特地设计的一大面落地长窗能把夕阳西下的美景全摄入目。每当这个时候,他总习惯放下手边所有的工作,恣意地欣赏白日的结束,迎接夜晚的开端。 回归企业至今已三年,他的一切并未如外界所预期般焦头烂额,商业活动虽繁杂与忙碌,他却适应的相当好,从初到企业担任的总经理特助,到如今通过董事会考核、而能独当一面的副总经理职位,他所付出的努力有目共睹。 一直到火球般的夕阳全部隐没,而办公室内的自动照明设备全部打开,他才收回目光,重回到先前的文件上。 原本,他想把文件全部看完,然而,却似乎没有了先前专注的心情。略一思索,他合上文件夹,起身来到前方一处精致的文件柜前,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只装着小提琴的盒子,放到桌子上来。 虽说退出音乐界,他的心却未曾忘情于音乐。 不再投注于各项演出,只是将音乐的舞台从大众面前转移而已,对他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同。人生的阶段性任务他已经完成,他并不眷恋掌声与虚幻的浮名,坦白说,偷到了二十八年,他已没有遗憾。 取出小提琴,原是一时技痒想拉首曲子。打开外盒,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已有些泛黄的照片,而和往常一样,他的目光又再次瞪着在照片中的容颜上。 那女孩的容貌他已看了不下数十次,奇怪的是,每看一次,心中那种深刻的熟悉感便又往前跨进一步,就像刻进了脑中,成了一种抹不掉的图腾。 他可以肯定,对他而言她绝对是个百分之百的陌生人,但……为什么他对她会有那么清晰的熟悉感? 事情虽已过三年,当时,那女孩畏惧的容颜却记忆犹新。她抗拒他、她排斥他——这到底论什么?照片中的女孩眼中显而易见的恐惧与排斥,让这样的问题再次涌了出来。 一大堆问号之后,仍是一道得不到答案的苦笑。他又把照片丢进盒中,再一次锁起“为什么”这三个字。 才试了几个音,手机悦耳的铃声便漫天地响了起来。萤幕上的来电显示告诉他,是魏芊芊。 原想不接,但毫无停歇意图的铃声,终究还是让他颓然地放下乐器。 “喂——”接起电话,才说了半个字,对方跋扈凌厉的声势却立刻压过他—— “序然,怎么那么久才接电话?” “很抱歉,我还在——” “别告诉我你还在忙,拜托,现在都几点了!” 三番两次被抢白,这次,何序然不再急着回答。 得不到回应的魏芊芊,习惯性地又开始主导发言:“序然,今天晚上的饭局你一定不能迟到喔!这可是人家策划很久的。” “我知道。”语气中透着几分的无奈。 若说回归企业让他最困扰的一件事,莫过于魏芊芊将他视为私有物般地纠缠。 三年了,他不知道她心中到底在想什么,他记得他从不曾热切地回应过她的“追求”——是的,她对自己的“热切”与“企图”明显又强烈地令人害怕。 也曾想过当面把话说清楚,但,每当他欲言又止地开了个头,魏芊芊却有意无意地把话题略过,最后总以不了了之收场。 这样的情况一次又一次重复的结果,他知道,他的耐性已到濒临用罄的边缘。 “合亚”百货,是台湾市场占有率最高的一家大型百货公司,由何氏集团投资经营。 “合亚”虽名为百货公司,其功能却早已超过百货公司以购物为主的消费功能,将涵盖休闲、娱乐、流行、知性等等不同的功能涵盖其中,堪称亚洲最大的休闲中心。 何序然应约来到第十层——以优雅浪漫着称的法国餐厅时,时间刚好六点半。 外场经理一见到他,立刻必恭必敬地将他迎到最里头、仅开放给会员使用的高级包厢中。 轻敲了敲门之后,推开门,在完全没有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几个拉炮声便迎头而下;跟着,在他还未及反应而呆怔的空档,捧花的魏芊芊扑了过来,给了他的脸颊一个火热的香吻。 “happybirthday!”魏芊芊将手中的花塞进他的怀中,同时,将手亲热地扣进他的臂弯中。 场面因魏芊芊热情活泼的声音而热络起来,在座的其他人也在此时同时出声道:“序然,生日快乐!” 看着自己的父母亲,以及魏伯父、魏伯母,又看了一眼桌上精致的大蛋糕,何序然这才恍然大悟地笑了笑道: “谢谢大家!我都忘了今天是我的生日。” 紧拽着他的手的魏芊芊得意地睨着地道:“序然,感动吧?” 他还来不及回话,母亲纪敏即意有所指地道:“为了今晚,芊芊可是忙碌了好几天。” “就是啊!我们想插手她还不肯哪!”父亲何庆东取笑地看了魏芊芊一眼后,转向一旁的魏伯父道:“天扬兄,有道是女大不中留啊!我看,你们家芊芊最快留不住啦!” “我早就不想留啦!我可是恨不得把这个小顽皮早点扫地出门哪!就不知有谁有那种胆子敢要她?”嘴上虽这么说,眼神却有意无意地瞥向何序然。 父亲的话让魏芊芊当场羞红了险,她大发娇嗔地跺了下脚后,不依地对着母亲道:“妈,你看爸啦!好像人家多坏似的……你得替人家说句公道话。” 谁知,母亲也不站在她这边,更加入取笑的行列,“你本来就很坏,养你这么大,什么时候见你这么热心地替老爸、老妈张罗生日?” 话一出,在场几位长辈均有默契地笑了笑。 “好啊!你们大家联合起来欺负我!”见母亲也倒戈,她只好转向何序然,“序然,你看,大家都欺负我,我不管啦!你一定要为我评评理!” “唉哟!还没嫁过去就这么会告状了,庆东兄,我看,将来你这个媳妇可不是省油的灯哪!劝你还是多考虑考虑,免得自找麻烦。” “天扬兄,这些话你应该对我儿子说,我这个老家伙可没什么发言权哪!” 此话一出,四位长辈同把眼光调向何序然,包括嘟着嘴的魏芊芊。 何序然的尴尬明显写在脸上,不知该如何回应。三年来,这种乱点鸳鸯谱的情形已不是第一次发生,却不曾像这次这般露骨得令人无法招架。 看出儿子的尴尬与不自在,纪敏出声道:“好啦!别再逗他们了,大家也都饿了,可以先请厨房上菜。”说完,按了下服务铃。 一会儿,道道美味佳肴被送上桌,话题成功地转移,令何序然松了口气。 酒足饭饱之后,好动的魏芊芊再也坐不住地拉着何序然的手,道: “走!我们下楼去逛逛,顺便挑你的生日礼物。” 何序然面有难色。别说他不想与她再有牵扯、造成更深的误会,中途离席更是相当不礼貌的一项举动。 是以,他委婉地抽回自己的手,歉然地想出声拒绝;却没想到,父亲误会了他的顾忌与为难,竟出声道: “序然,别在意我们这些老家伙,拒绝美女主动提出的邀约可是很不礼貌的喔!” 听父亲这么说,他知道自己拒绝的话语无论如何再也说不出口,只好勉为其难地起身。 趁着难得的假期,李莳蔓带着桐桐,也来到全台湾最大的百货公司,打算消磨一个晚上的时间。 原本,她只打算逛逛童装部,帮桐桐添购几件厚一点的冬衣后,便打道回府。谁知,结完账,大姐莳茵突然来电告知,下个月是父亲六十大寿,要她记得带份礼物帮父亲贺寿。是以,她转进十楼男装部。 牵着桐桐,走走逛逛了半个小时,却不知道可以买些什么。 走过几个专柜之后,精品专区中某个欧洲柜里摆饰的领带夹吸引了她的目光,正当她犹豫着是否进去的同时,身旁的桐桐却授开了她的手,朝埋头三个摆饰用的趴趴熊大玩偶跑了过去。 “熊熊……熊熊……” “桐桐,不可以乱动!”为免桐桐闯祸,她立刻跟了进去。 不过,还是慢了一步,桐桐的小手想抓玩偶未果,碰倒了其中一个,另两个也引起连锁效应,倒向正在店中消费的一对男女。 “对不起!”李莳蔓慌张地丢下一句道歉,接着,想将地上的玩偶扶正。 然而,就在那对男女因这莫名的状况转身面对她时,一个照面,却见她弯下的动作像电影画面般倏地停顿在半空中,美丽的大眼慢慢写满惊愕,最后,漾满了不可置信。 何序然眼中的惊愕也不下于对方,他完全想不到,那张困扰了他三年的容颜竟就这么出现在眼前。 由于两人的反应实在太不寻常,引起身旁的魏芊芊疑惑地道:“你们……认识?” 何序然先恢复了常态,他转头望了魏芊芊一眼,却不知该怎么回答。 而在这一刻,李莳蔓却像触电般立即跳了起来,她慌乱地寻找桐桐,脑中只浮现一个字——逃。 不料,桐桐却又挣开她的手,巍颠地奔向了何序然,小小的嘴中清清楚楚地叫着两个字—— “爸爸……爸爸……”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李莳蔓震惊到忘了“逃”这个动作,她完全无法反应地看着这一切,脑中嗡嗡作响。 “爸爸”这两个字吸走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视线,尤其是何序然。看着朝他奔来的小小身子,他反射性地蹲了下来,接住了他。 然而,就在他的双眼与桐桐平视的刹那,他整个人又瞬间呆住,因为,眼前这张小小的容颜,他再熟悉不过,那根本是小一号的自己。 而显然不只他,一旁的魏芊芊与专柜小姐也立刻发现这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何先生,这个小朋友……跟你长得好像……”专柜小姐不禁脱口而出,却立即察觉失言而猛地住了口。因为,谁都知道,何氏集团惟一的继承人何序然,前不久才被票选为台湾最有价值单身汉的榜首。 虽同样震惊,魏芊芊却极力压制隐藏,她也蹲下身子,对着桐桐道: “小宝宝,你长得好可爱,告诉阿姨你叫什么名字?” “桐……桐……”桐桐不清不楚地吐出这两个字后,又对着何序然不断地叫着:“爸爸……爸爸……” 随着桐桐稚嫩的叫唤,终于,李莳蔓的耳朵轰地一声炸了开来,再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她用颤抖不已的双手一把抢过桐桐,在众人惊愕不已的目光中,奔出柜外。 何序然想也不想地立刻起身想追,身旁的魏芊芊却阻止地喊了他一声—— “序然——” 这声叫唤让他猛地停下脚步,不因语气中的吓阻意味,而是魏芊芊的声音唤醒了他的身份与立场。 因此,纵使他的心中涌起一大堆问号,却也只能看着李莳蔓的背影消失在视线内。 第五章 一连几天,李莳蔓都活在一种恐慌中。 她变得有些神经质,除了店里、家里,她哪儿也不敢去;就连照顾桐桐的保母庄太太家,她也不敢去。这几天,她寸步不离地守着桐桐,生怕别人抢走他似的。 她战战兢兢的模样,引得汪雅菲不解。 “小蔓,你最近是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哪有什么事?”明明有,却放作镜定。 汪雅菲却一口咬定,“还说没有!这几天,你神经兮兮、疑神疑鬼,加上刚刚那一个,你已经洗破三个咖啡杯了。”她停了一下,又道:“别乱想,我不是心疼那几个杯子,而是你的模样实在很反常。”“你太敏感了,我哪有什么事!” “别骗我,一定有!快从实招来!” 李莳蔓想再次否认,汪雅菲却像想到什么般,神情暧昧地倾向前。 “是不是那个呆头鹅跟你求婚了?如果是,答应就是了,何必心神不宁?” 汪雅菲充满暧昧意味的眼神让李莳蔓顿地松了口气,她故意翻了翻白眼,“你的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我说我没事就没事,你别再疑神疑鬼了行不行?” 汪雅菲当然不会这么轻易便善罢甘休,正想进一步追击,李莳蔓却先将她的口堵住—— “不跟你说那么多,勤益公司的咖啡我现在要送过去,桐桐就麻烦你了。”说完,也不管对方的眼闪着不同意,提着外送袋就走出吧台。 “桐桐,要乖乖听干妈的话喔!”亲亲儿子的脸颊后,她推开玻璃门,与正要进去的钱建宇闪身而过。 “桐桐的妈,外送啊?”钱建宇嚼着口香糖,一派闲适。 她正要回话,汪雅菲的声音却从吧台内传了过来,“李莳蔓,总有一天我会把你心中的秘密给挖出来的,你等着看好了!” 回了一个鬼脸,她朝钱建宇摊摊手,走出店外。 “发生了什么事?我好像嗅到谍对谍的味道。”打趣地一笑后,看到一旁正玩着天线宝宝的桐桐,忍不住过去逗逗他,“桐桐,有没有乖乖?来,干爹抱一下!”他笔直来到吧台前坐了下来,将桐桐放在吧台上。 桐桐发现了他衬衫口袋上插着一只玩具笔,直扯着他的口袋。他将笔盖取了下来,桐桐兴奋地丢开天线宝宝,开始发挥好奇宝宝的本色,对着笔盖研究起来。 看着桐桐那张似曾相识的脸,钱建宇的眉头皱了起来。 “喂!你觉不觉得桐桐长得……很像我们曾经见过的一个人?” 汪雅菲只放下他爱喝的摩卡,没有搭腔。 钱建宇不放弃地再道:“阿菲,桐桐真的长得很像某个人,你觉不觉得?” “觉得,”汪雅菲用力道。“桐桐是他妈生的,当然长得像他妈。” “废话。”他瞪了她一眼。“我的意思是,你不觉得桐桐……真得长得很像我们曾经见过的一个人?” 授着,对话变成自言自语:“到底像谁呢?”他敲着自己的头,在回忆中搜寻。 每当对着桐桐,那似曾相识的模样总让他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到底像谁,这样的懊恼是他最气结的一点。 汪雅菲只瞪了他一眼,有种懒得理他的味道。当然,同样的问题听过不下数十遍,她已经烦了。 勤益公司距离绿地咖啡馆不远,只有两三条街的距离。 路程不算远,但她还是骑上脚蹬车代步,因为,热咖啡虽用保温箱装着,能早一步到达就能多保持咖啡的香味一分,这是她身为咖啡馆一分子应尽到的义务。 今天,台北市的交通异常顺畅,她只花了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就把东西送到了勤益证券。 收了钱,重新回到马路上,久违的阳光让她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 她轻松地踩着脚蹬车,嘴里不知不觉地哼起歌儿,却不知,自己已经成了目标…… 她一自勤益证券大楼出来,远远地,何序然便注意到了。 压下蠢蠢欲动的情绪,他立即出声阻止了吕叔将车子往地下停车场驶入的动作,转而停到路旁,将她的一举一动全收入眼中。 吕叔自从卸下管家的身份之后,理所当然地成了他私人的司机兼保镖;事实上,以他的能力,做这样的工作,是有些大材小用,何庆东几次就想举荐他在集团担任要职,却每每在他的坚持下作罢。 而今天,他之所以会来到勤益公司,理由很简单,因为,勤益证券也是属于何氏集团旗下子企业之一,他前来视察业务,顺便了解公司内部营运的过程。 却没想到,会看到她…… 从后视镜中见何序然目不转睛地瞪着前方女孩的身影,吕安不解地道: “序然,你认识那个女孩吗?” “见过两次面,不算认识。”虽是公式化的回答,但盯着对方的眼神却更锐利。 他专注的眼神让吕安眼底浮现一丝疑惑,正想再问,何序然的催促声却传了过来—— “吕叔,麻烦你跟着她!” 虽满腹疑问,吕安却立即放下手煞车,跟了上去。由于对方速度太慢,要不知不觉地跟着她,有点困难。 “吕叔,不要跟太近,免得被发现。”已经被她连逃了两次,这一次,他不能打草惊蛇,说什么他都要将心中的疑团弄清楚。 “我知道。” 还好,由于对方全无戒心,一路跟到绿地咖啡馆前,女孩都没有发现。 看着她将车子停好,进入店内,吕叔回过头—— “序然,现在怎么办?要等吗?” “等。”简单一个字,却铿锵有力。 吕安也跟着把视线挪向窗外,透过玻璃帷幕,隐约见到女孩忙碌穿梭在店内的身影。 “看来,她在这儿工作。”他回过头,瞄了何序然一眼,似乎想从他脸上瞧出一点端倪。 何序然的表情却没有透出任何异状,只收回紧盯的视线,对着吕安道: “吕叔,我们可以走了。” “不继续等吗?” 何序然摇摇头。 虽不解,吕安仍没有多问,立即将车掉头,转回勤益大楼。 甩着犹湿润的头发、穿着浴袍,刚从浴室出来的何序然,俊秀的脸庞多了一份狂野的味道。 拿开了披在肩上的浴巾,随意地抛向床上之后,他来到与卧室只有一门相连的书房中,并自公事包内取出一叠资料,坐到了一张摇椅上,翻阅着。 突然,他翻阅的动作停了下来,视线瞪着在一张清秀中带有一点忧郁的容颜上。想也不想,他抽出文件中有关这女孩的部分,其余,丢到了桌上。 凝视着文件上贴的那张照片,他的心中又涌起满腹的疑问。 明明是两个不曾有过交集的陌生人,为什么独独对她会有那么熟悉的感觉? 手上的照片显然是偷拍的,因为,女孩的目光并没有面对镜头。虽如此,却意外形成了一张佳作,女孩回眸一笑的容颜自然清新的就像一朵清晨初开的花朵,美得令人流连。 逼自己由照片上移开目光,落到底下的文字上—— 李莳蔓,女,二十九岁,未婚。 父:李之勇,台大教授。 母:倪舒怜;辅大教授。 家中排行第三,上有一兄一姐,下有一妹一弟,家中成员除了她,全拥有博士学位。 一九ㄨㄨ年毕业于ㄨ校家政科后,便搬出家中,自力更生。但其间,工作、生活均不顺遂,曾因相信好友而被骗光了积蓄,交往三年的男友更琵琶别抱,爱上了她的好朋友。 种种打击让她一度有轻生念头,却因亲情的拥抱而重新站起。 三年半前,因缘际会来到绿地咖啡绾,与老板娘汪雅菲结成莫逆之交。 三年前,未婚怀孕,引起轩然大波。因其坚不吐露孩子父亲是谁,更坚持生下孩子,一度引起家人不谅解,好友汪雅菲交用尽一切方法,想找出孩子父亲,却因其交往实在太过单纯,而始终功亏一篑。 两年前,产下一子,名李侑桐,孩子父亲仍是个谜。 看到这儿,何序然的目光忍不住又被文件上另一张照片吸引。 照片上的主角,无异就是那天在百货公司见到的小宝宝。虽然,拍到的只是侧面,但那神韵与神情,仍带给他相当大的震撼。 取下照片,他蹙眉思索了好一会儿。突然,他起身来到书柜前,取出一本相本,翻了钢后,抽出一张已有些泛黄的照片,与手中的照片比对着。 两相比照之下,他不禁呻吟了一声,因为,两张照片上的模样简直如出一辙,若不是他早知照片上的主人分属两个不相干的人,他一定不会怀疑这两张照片上的主角是同一个人。 震撼之后,浮上心头的是更深的不解与怀疑。为什么?一个与自己不相干的女人所生的孩子,为什么会和自己那么相像?难道单纯只是一种巧合? 想起那女孩对自己的奇怪态度、避之惟恐不及的神情,以及那个小朋友一见到他就喊“爸爸”的不寻常举动,这样的说法薄弱的连他自己都怀疑。 由于心神极度的恍惚,他没注意到端着人参茶的李妈已来到他的旁边。 “序然,看什么看得这么入神啊?我连敲了几次门你都没听见。” “喔——”心绪才拉回来,还来不及解释,李妈讶异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咦?心情不错喔,怎么想到把小时候的照片翻出来看?”她取走何序然手中那张较新的照片,忍不住笑道: “想不到这照片都放了几十年了,还能保存的这么好。你瞧,你小时候多可爱啊!每次我带你去游乐园玩,不知有多少个叔叔、阿姨抢着过来抱你……” 李妈呵呵地笑着,似陷入回忆中,却没注意到何序然的眉头一下揪得好紧好紧。 如常的中午——绿地咖啡馆一天中,最可以忙里偷闲的时段。 由于汪雅菲有事外出,店内只有李莳蔓一人独撑大局;事实上,三年来的磨练早已让她可以独当一面,这阵子,由于汪雅菲的弟弟即将结婚,店里只有她一人的情况已是常事。 两个担心受怕、却证实只是自己多虑的礼拜过去之后,她已放下心头的阴霾,让日子又回到正轨。 轻松地翻着杂志,轻啜着最爱的曼特宁,不知怎的,窗外的阳光让她的心情不禁大好。 一阵响亮的风铃声传来,让她知道有客人上门。她反射性地喊了声“欢迎光临”,随即拿起水壶与menu转身准备接待客人。 然而才转身,她的动作全部停顿,因为,进来的人是她完全料想不到的。 身体所有的机转都让她有转身就走的冲动,但对方却像可以洞悉她的意图般,立即出声道: “客人上门却完全没有任何招呼动作,这就是贵馆招待客人的方式?” 虽是质询的话语,但何序然脸上却无任何不悦,只噙着一道令人猜不透的笑容。 一句话提醒了李莳蔓如今所扮演的角色。纵使双手抖得厉害,她逼自己硬着头皮走向前,挤出一个笑容。 “很……很抱歉……这……这边请……”她不敢看他,低头快速将他引到靠窗的一处座位。 “请……问喝点什么?”虽然眼神刻意回避着他,但她可以严重地感觉到,一双炯炯有神的黑眸如影随形地紧盯着她。 何序然没有立即回话,炯炯黑眸丝毫不放松地紧盯着对方。她的态度——无异说明了此地无银三百两,更加深了他找出答案的决心。 他收回了灼人的双眸,换上一抹戏谑的笑道:“我长得真有那么可怕吗?从我进来到现在,你似乎不曾正眼瞧过我一眼。” “不……不是这样……”她迅速抬起眼否认,随即又像烫到般立即垂下眼,不知所措写在脸上。感觉到她的尴尬与紧张,何序然笑了笑后,拿起menu随意地翻了一下。 “给我一壶水果茶,谢谢。” “马……马上来。”李莳蔓如获大赦般地松了口气,抓起menu立刻转身离开。 躲进吧台内的她,有好几分钟不能呼吸。她不断安慰自己这只是巧合,不要自己吓自己,他什么也不知道,千万不可自乱阵脚。 调适了好几分钟后,确定手脚已不再发抖,她才赶紧准备对方要的水果茶。 原本,她只想把东西端上桌之后便立即逃开,谁知,何序然洞悉她似的先开了口: “李小姐,介意坐下来聊聊吗?” “李小姐”这三个字让李莳蔓武装的心差点溃决,他竟然记得她…… “只是聊聊而已,反正现在也没别的客人。”何序然故意忽略她那一震,接着道。 “对不起,我……” 李莳蔓想也不想就要拒绝,何序然的话却先封住她欲言又止的口,“你拒绝,就表示你害怕面对我,我想知道为什么?” 这话让李莳蔓震了一下。 “我……我没有……”虽否认,语气却是薄弱的。 何序然收回了注视的眼神,笑道:“既然没有,那就坐下来,我想,我们应当不陌生了,对不对?”这句相关语,又让李莳蔓一阵紧张,神情明写着为难,身体却不受控制地坐了下来。 而相对于她的神经紧绷,何序然却一派合适地喝掉了桌上的开水,接着,将眼前的花茶杯推到她面前,为她注满一杯后,又将自己的水杯注满。 不过,两人谁也没有端起杯子。 “坦白说,我心中有好多的疑问,这些疑问,除了你,似乎没有人能替我解答。” 完全没想到他会如此单刀直入,一颗心虽已严重缺氧,但她仍放作惊讶地指着自己。 “我?”她干干一笑。“你弄错了吧?我并不认识你,而且……似乎也没那么大本事……”她籍着又一次地干笑,掩饰自己情绪上的破绽。 闻言,何序然嘴角的笑容逐渐隐没,眉心弓了起来。 “既然不认识,又为什么要逃走?”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李莳蔓一下无法反应。 “三年前,在我最后一次演奏会的晚上,为什么不说一声就急于逃走?” 李莳蔓怔了一下,意料不到他竟还记得这件事,她再一次回避了对方的眼神,瞎编了一个理由。 “我……临时想到家里有点事……” “喔?什么事重要到要用逃走这种方式?我很好奇。” 面对他的咄咄逼人,李莳蔓再也招架不住地起身。 “何先生,就两个陌生人而言,你不觉得你的问题已经侵犯到个人隐私了吗?我没有必要回答你。”说完,转身欲走,却无法成功,因为她的手臂被一只厚重的手掌牢牢地抓住。 “逃并不能解决问题。”何序然的眸子紧盯着她。“你的眼神告诉我,你在害怕,为什么?既然我们只是不曾有过交集的陌生人,你没有理由怕我,除非……其中有着不可告人的理由。” “没有。”她大声地吼了一句后,甩开了他的手。“我不怕你,我有什么理由要怕你?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是吗?”何序然也跟着起身,凌厉的双眼居高临下地锁着她。“既然不怕我,那天在百货公司中为什么迫不及待地逃走?还有,那个小朋友为什么会喊我‘爸爸’?这其中一定有原因,对不对?” 一连串的问题,句句刺入她心中最恐惧的弱点,她的身子开始不受控制、剧烈地发着抖。 “何……序然,我只是一个平凡、势单又力薄的女人,你跟我……更是两个不同世界里的人,我不懂……为什么你不能把那些……对你而言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忘掉?” “换成是你,你能吗?”锐利的眼神刹那间变得柔和。“站在自己眼前的,明明只是个不相干的陌生人,但为什么,在见到她的刹那,会有着那么强烈又不可思议的熟悉感,那种感觉……强烈到刻进了心中,变成了一种折磨……”他瞅着她,“换作是你,你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吗?” 闻言,李莳蔓的身子摇晃了几下。不……不该是这个样子的……迷魂香的药效不会让他记得她…… 心中虽不断响起这样的话,她的脚步却因他的眼神而不断地退却。 何序然却一步一步逼向前,“你这么急于逃走,是因为心虚,对不对?我们之间并不如我个人所以为般完全的陌生,对不对?那么,请告诉我一切,解开我心中所有的谜团。” 望着那双渴求答案的眼,李莳蔓只是不断地摇着头向后退;何序然却故意忽略她无助的眼神,执意地逼近。 清脆的风铃声在此时响起,稍稍解除了空气中的剑拔弩张;跟着,一道稚嫩的童音响起—— “妈妈——” 望着朝她奔来的桐桐,李莳蔓呻吟了一声后闭上了眼睛。不要……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 不过,迟了! 桐桐在看见何序然的刹那,原本奔向她的身子转朝向他,并兴奋地喊着:“爸爸……爸爸……” 这变化虽令人始料未及,何序然却也立刻弯下身子,抱起了桐桐。 更糟的是,随着桐桐进来的保母庄太太也立即发现了何序然的存在,她难掩惊讶地望着李莳蔓与何序然,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是桐桐的爸爸啊!父子俩长得好像!” 一种说不出的绝望随着庄太太的话语浮现李莳蔓眼角。虽然眼前这个父亲抱着儿子的画面,是她曾梦想过无数次的,却完全没想到,会在真实情况中上演,而且来的这么快。 李莳蔓眼底的绝望与尴尬,更让何序然确定她的的确确隐瞒了什么,但当下他并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把这察觉悄悄放在心中。 怀中不断窜动的小朋友提醒了自己他的存在。很奇怪,抱着这个才见过两次面的小孩,他却完全没有陌生的感觉,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奇异感爬进心底,且愈来愈强大。 在这强大的感觉即将冲进脑部的刹那,他走向前,把孩子还给了李莳蔓,并丢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语: “明天,我会再来找你,希望我们下次再见面时,能彼此坦然、不再有疑惑。”说完,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自皮夹中抽出一张五佰元大钞放在桌上,随即转身离开。 望着他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店外,李莳蔓的心不知不觉地揪了起来。 好不容易将好动的桐桐哄睡,李莳蔓疲惫地瘫在床沿。 望着桐桐那张酷似何序然的容颜,她忍不住在心中悄悄地叹了口气。 独自抚养桐桐的这两年来,她什么都不想,只想守着桐桐,过着平平凡凡的日子。 做一个单亲妈妈虽然辛苦,但她真的体会到了生命的价慎,每一天,她的日子是充实又快乐的;她也完全没料到有一天,孩子的父亲会出现在自己的眼前…… 孩子的父亲在她心中,只是个“空”的代名词。当初,挑选何序然当她借种的对象,其中一个重要原因便是,他与她不可能再有交集,她可以一辈子拥有桐桐,而永远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 没错!她的行为是有些自私与变态,但她也只想证明自己的生命价值,在不受到伤人、自伤的感情拨弄下。 视线缓缓自桐桐脸上移开,落到了张贴在墙上的一张大型海报上。当初,她实在不该告诉桐桐,海报上的男人是他的爸爸;她也不该低估了桐桐的记忆力…… 她再叹了一声。 其实,她最该后悔的,是三年前她为什么要参加那场音乐会,要是她没去,后来的一切也不会发生,何序然不会知道她这个人,就算他见到桐桐,也不会进一步追查。 唉!她又重叹了一声。 如今,说这些已没有用了,就算时间倒回、让一切重来一次,她仍会做同样的选择,因为,三年时间的沉淀让她知道,她的心在见到墙上那张海报的刹那,已无可救药地陷落。 桐桐翻了个身,踢掉了被子。 她弯下身,重新替他盖好棉被。 现在,她该怎么办?逃吗? 这样的想法才进入脑际,下午,何序然说过的话便跟着浮现脑海。 没错!她为什么要逃?到目前为止,除了自己,没有人知道这件事,只要她不说,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何序然跟桐桐之间的关系,桐桐与他的酷似,她可以说只是巧合。 对!她没有必要逃!她也不用怕他,这件事迟早要有个解决! 窗外高挂的明月亮又围,月光透过气窗,照在她坚定无比的脸上。 第六章 虽打定主意勇敢面对,但一整个早上,李莳蔓一颗心却因何序然昨天离去前所抛下的那句话,而忐忑不安了一上午。 中午,她特地提早半个小时开店。今天中午,汪雅菲仍然有事外出,再次独撑大局突然让她很不安。 嘴里虽不愿承认,她心底却清楚地知道,不安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店内少了汪雅菲的缘故。 一点整,果然见到何序然的身影出现在店中。 “嗨!”一进门,他便朝她微笑打了声招呼。 今日,由于有了心理准备,再见到他时,李莳蔓已多了几分镇定,不过眼角写满防备。 而不待她带位,何序然便径自来到昨日的座位,旁若无人地坐了下来。 “想喝点什么?”公式化的开场白,却多了点警戒的味道。 看着她充满警戒的眼神,何序然笑了笑。 “你不用担心,今天我不会再问你什么,只是纯粹来喝杯咖啡。”他移过menu,点了一杯蓝山后,打开公事包,抓起一叠资料自顾地翻阅着,果然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这样的状况显然出乎李莳蔓意料之外。虽狐疑,她也没提出质疑,收起menu之后,走回吧台。手里虽忙着操纵磨豆机,但她的眼神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他。 坦白说,他实在是个出色至极的男人,就算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不说话,仍像个聚光体,不知不觉地就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 送上蓝山,回到吧台。同样地,何序然仍没有为难她,让她想了一整晚的“台词”全派不上用场。很快地,过了半个小时。 在这半个小时中,不管李莳蔓如何警告自己,她就是无法让自己的眼神离开他超过三分钟。 她告诉自己,眼神的瞪着只为注意他的一举一动,并不是因为他那傲世群伦的出色外表。 突然,何序然埋在文件里的眼抬起、转到她的方向,让她注视的眼神来不及收回而当场被逮个正着。 她立即尴尬又心虚地移开眼,恰好漏掉他那要笑不笑的笑容。 他看了看表,收好文件起身,拿着帐单来到吧台。 “请帮我结账,我该走了。” 闻声,李莳蔓讶异地抬起眼。走了!就这样? 她的讶异没有逃过何序然的眼,好看的嘴角一下抿了起来,“不希望我这么快就走?还是没有发生什么事让你感到很失望?” 他的戏谑让她有些恼怒,她抢过帐单,来到收银机前。 “你猜错了,我巴不得你快点走!” “是吗?”又是一道莫测高深的笑。 李莳蔓只收起账单,不仅把夹在帐单上的钞票还给他,还自收银机中取出两张佰元钞及零钱,推到他的面前。 “昨天,你付了五佰元,加上今天的消费,我还要退还你二佰三十元。” 她瞅着地,又道:“虽然我不知道你葫芦里面卖什么药,但我要告诉你,本店真的不欢迎你,希望你下次不要再来了。” 闻言,何序然并没有生气,还是维持着嘴角的笑。他把钞票与零钱收回皮夹中后,才对着她道:“对不起,恐怕会让你失望了,明天,我一样会准时光临。”说完,又丢下个玩味的笑后,转过身。不过,才走了两步,却像想起什么般地回过头。 “喔!对了,忘了告诉你,你冲的咖啡味道很棒,令人回味无穷!”调皮地眨了下眼后,这次真的离开。 他那俏皮的小动作,让李莳蔓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彻底地失神了好一会儿。 一达五天,何序然当了五次绿地咖啡馆开始营业后的第一个客人。 而他每次来都只点一杯蓝山咖啡,坐在同样的座位,静静地看着带来的资料,有时坐半个小时,有时坐上一个小时,其间,与李旁蔓同样没有留下太多的互动就离开。 在类似的状况又发生第六次后,李莳蔓再也受不了了。送上蓝山后,她没有立即离开,而将憋了多日的炮弹全数射出—— “何先生,你真那么闲吗?虽然你工作的地方是你自己家族的事业,但每天不办公到这儿混时间,你不觉得有些过分吗?” 何序然停下了阅读的动作,扬起了眉。盯了她一会儿后,嘴角才浮起一抹饶富兴味的笑容。 “李小姐,看来你对我了解挺深的,你不是说过不认识我吗?为什么对我的事情这么清楚?” 李莳蔓脸红脖子粗,一下答不上话;不过,她的反应算快,立刻给了一个“听来”十分合理的理由。 “何序然——台湾最有名的黄金单身汉榜首,你这么有名,谁不认识你?我相信,全台湾只要是女人,都听过你的名字。” “是吗?我倒不知道自己的名气这么大。” 相对于他的好整以暇,李莳蔓仍气极败坏地道:“何先生,我不知道你到底想干什么?不过,不论你想干什么,你都达不到目的,因为,你根本在浪费时间,我根本就没有秘密。” “我说过你有秘密吗?”他立即反问。“我来这儿,只不过是被你的蓝山所吸引,并没有什么特殊目的;再说,我也不算浪费时间,我把来这儿当做一种休闲,你不能指望我二十四小时都在工作吧!我是一个人,并不是一个机器。” 明知他在狡辩,却回不出任何话来,在说不过他之下,李莳蔓只有转身,想回到吧台由他去。 但这一次,何序然不再像前几次般保持“沉默”,他立刻出口道: “交个朋友好吗?” 李莳蔓的脚步猛地一顿,她慢慢回身,不明所以地望着地。 他起身,一双像星子般光亮的眸子闪耀着一道耀眼的神采。 “我不否认,一开始,我到这儿来的动机的确不单纯,但,我有不应该单纯的理由,对不对? 虽然我不明白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但,我必须老实承认,你引起了我的兴趣,而我不想就这么轻易地错过这种感觉。” 他的眸光散发出一种吸引力,让人不自觉地被吸入一道浩瀚无边的天际里。虽然李莳蔓在心中不断告诉自己要保持警戒,却还是迷失在那一片宽广的空间里。 她怔怔地望着他,眼里有迷惑,也有一种像被施咒般地茫然。 突然,浩瀚无边的天空中出现一张稚嫩可爱的小脸,她一惊,立即回到现实。察觉自己刚刚的失态,她像惊弓之鸟般地退了一步。 “为什么要对我感兴趣?因为好奇吗?” 何序然的眉头因她的话与态度而瞬间弓了起来。 “你的防卫心一向这么重吗?”他不笞反问。“这是只针对我?” “我没有针对你,也没有针对任何人!”她立即否认地转身。 “你怕我——这绝对是个事实,虽然背后那个答案让我很好奇,但我不会再追问,除非你愿意告诉我。” 他瞅着她,眼中的星光更加地闪耀,“此刻,我还不太确定,吸引我每天到这儿来的原因到底是什么,但我绝对不会退缩,而且一定会积极地找出原因。” 他上前一步,将她完全环绕在自己气息内,“不要抱着怀疑的态度对我,更不要想逃开我,因为,你不会成功。” 他的话字字句句虽平和,但隐含的强大压力让人招架不住。李莳蔓眼中的防卫与武装,在这样的强势下,慢慢被卸去,化成了一道长叹。 她仰头看他,“为什么?我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女子,又是个人人唾弃的未婚妈妈,为什么你会——” “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 她立即噤声,以一句长叹回应他探索的眼神。 “记得吗?我还欠你一顿饭,说实话,欠人的感觉实在很不好,这三年来,我无时无刻都想还,却不得其门而入。” 他微微一笑,又道:“如今,我已找到债权人,却不知道她愿不愿意让对方把这欠了三年的债还掉?” 他的笑像轻风,吹垮了李莳蔓心中最后一丝武装与防卫,终于,她的嘴角扯出一个卸除武装的笑容。 “不知道,我想她得考虑考虑。”只是做个朋友而已,她没有什么好怕的。 “什么时候可以知道她考虑的结果?”他立即追问。 “那得看她心情好不好。”她嘴角的笑意更深。 虽只是微微绽放的浅笑,却引得他目不转睛地注视。 “你知道吗?见过你这么多次,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你的笑容,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笑起来的模样很动人?上帝创造你这样的女孩子,是要你多笑的。” 这样大胆的直视,让李莳蔓的脸颊迅速发热,她却故意沉下脸,“这种八股台词诱惑不了一个孩子的妈。” 他被她的幽默逗笑出来。“这算不算是个好的开始?” 李莳蔓摊了摊手,“只要你不再问我一些我答不出来的问题。” “是你答不出来,还是不愿意回答?”他立刻逮住她话中的语病。 “你犯规!”她立刻指着他。 他以一个笑容来回应。 行动电话的铃声在此时响了起来,打断了这段刚开始萌芽的友谊。 收回电话,何序然立刻歉然地道: “很抱歉,公司里有点事,我必须立即赶回去处理,看来,今天无法品尝你的咖啡了。”他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后,抓起账单,但这样的动作却被她阻止—— “既然是朋友,一杯咖啡我还请得起。” “你确定?”他故意眨着眼。“你不怕这样的举动宠坏我的胃口,引诱我天天来报到?” 这玩笑性的话语,似乎触动她心头的某根神经。但当下她并没注意,也回以一段玩笑话: “我怕什么?堂堂米兰集团的少东总不至于赖帐吧?就算赖账,我也不怕要不到钱。” 这番话将两人都逗笑,气氛因这一笑又轻松不少。 “你知道吗?我的脚告诉我它真的不想走,但……”他摊了摊手。“我似乎只能期待明天的到来。” 扯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后,他虽轻道一声“再见”,却没立即离开,而是用一种带着眷恋的眼神望着她。 突然的无声让李莳蔓好奇地回头,口中想回应的那一句“再见”还未来得及发声,便对上他那双注视的眼。 四目相望,她的胸口突然一窒,她尴尬地移开视线,故意以一种轻松的语调缓和道: “我的脸上有什么吗?你那样看人有点吓人喔!” 她以为对方会因她这句打趣的话语而收回视线,却没想到望着她的眼神却更加专注、灼人。 “你——”心跳、不安、慌乱……多种形容不出的情绪立即加诸在她身上,正当她几乎要窒息之际,大门被推开的声音解救了她。 “小蔓,累死人了,我——喔,对不起……”进来的汪雅菲猛地闭上嘴巴,因离她察觉到店内有客人。正接着想说些抱歉的话语时,何序然那张俊帅的脸却令她的喉头发不了声,只能直勾勾地盯着对方,像傻了一样! 何序然缓缓地收回了窒人的目光,隐藏起眼中的眷恋。他自皮包中抽出一张名片,笑笑地递到她面前。 “这是我的电话,如果你随时考虑好,随时告诉我。”深深地又看了她一眼,才转过身。在经过汪雅菲时,他礼貌地点了一下头。 汪雅菲却一点回应也没有,仍直直地盯着地的背影,直到他出了店外。 “天!好帅的男人!”半晌,这两句话才从她半开的嘴巴中吐出。 李莳蔓没有回她,像掩饰什么般地低着头走过来收拾桌子。 汪雅菲却像大梦初醒般冲过来抓住她的手,“喂!小蔓,刚刚那男人你认识啊?你什么时候认识一个这么帅的男人,我怎么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 “汪雅菲!”她赶紧出声中断了往雅菲口中一连串的问题。“你怎么那么八卦,他只是个……客人而已,我哪会知道那么多。”她想也不想便撤了谎,因为说实话的后果,可想而知是一连串噩梦的开始,三年了,她彻底地怕了她那一套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恐怖招数。 “客人而已?”汪雅菲明显有着失望。“你不认识他?” 她没明显回答是或不是,只是没好气地瞅着她。 “好可惜喔……那么帅的男人!我还以为……”汪雅菲一脸懊恼。 为免她又问出一大堆她不知该如何回答的问题,李莳蔓赶在她出口前道:“喂!婚事筹备得怎么样?怎么有空过来?” “有空?”汪雅菲睨了她一眼。“我是忙里偷闲,我妈根本把我当作采买大使,这几天拉着我看家具、挑床单、买家电……我的骨头简直快被拆散了!” 好在汪雅菲这个人对同一件事的记忆一向只维持三秒,一句话就成功转移她的注意力。 李莳蔓悄悄地松了口气。 “等会儿,我还要陪我妈去餐厅看菜单。”她咕噜咕噜地喝下李莳蔓刚递过来的水。“我特地过来就是要告诉你,接下来一个礼拜我可能都没办法来店里,我妈要我待在家里帮忙,这几天店里的事可能要麻烦你了,如果你一个人忙不过来,可以晚点开店早点打烊……” 她劈里啪啦地说了一大串,却被李莳蔓没好气地打断,“汪小姐,你喘吁吁的跑来这儿,就为了跟我交代这些?” “对啊!我怕你一个人笨笨的,应付不过来又要硬撑。”她讲的一副理直气壮、煞有介事的模样。当然,这换来李莳蔓一个超大的白眼。 很显然地,李莳蔓并没有把汪雅菲的叮咛放在心中。接下来几天,她不但准时到店开门做生意,还比平常时间早了半个小时。 当然,并不是因为那种“想抢钱”的心态导致这样的反常,而是……每天一早睁开眼就会充斥心中的一种期待感,让她的脚步与心情每天都是轻盈的。 而这几天来,也没有例外的,何序然每天中午仍会出现店里;只不过明显与以往不同的是,他不再独自坐在一隅、静静地看着自己的文件,而是改坐在吧台前,与她闲话家常。 “距离”明显拉近以后,两人间不再剑拔弩张。她发现,褪下警戒与防备之后,她与他之间可以聊的话题竟然有那么多,而这种天南地北、没有固定主题的聊天方式,竟然也可以让气氛如此活络! 几次不设防的闲聊中,她看到了另一个不同的何序然——一个完全不同于先前她心中所设定的那个何序然。他友善亲切、幽默风趣、主动健谈……这样的他,完全跳脱了第一眼给人的那种距离感,让人忍不住深深被吸引。 每一天,期待的心在见到他时是满溢的;而融洽的气氛在时间的催促下必须结束时,那种意犹未尽之感总让她挂满惆怅,随即又开始满心期待明天的到来。 随着地停留的时间愈来愈长之下,不知不觉中,她尘封已久的心灵似乎逐渐开启,并在无形中注入一些奇怪的成分……如止水的心湖,开始随着地的出现而荡漾。 但,这异样她并未察觉,只踩着与以往不同的轻快脚步迎接每一天。 一直到今天早上,保母庄太太的一通电话,才让她警觉到这脱序的心情、与脱序的发展。 庄太太来电内容其实很简单,只表示自己一早起床就不舒服,为免传染给桐桐,今天可能无法带他。 这样的情形以往也发生过几次,却不曾像今次这般让她震慑与心烦意乱。因论,以往将桐桐带到店里就近照顾的权宜方法,今日显然不能适用。 桐桐的“存在”提醒了许多的“事”,也让她想起了藏在心中已久的秘密。 当初,执意怀下桐桐、隐瞒真相,不就是想避开恼人的一切,独自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既然如此,她怎能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 桐桐是她一个人的,与何序然没有关系;她不能让他见到桐桐,前两次的意外,已差点让一切泄露,她不能冒险;尤其,汪雅菲明天就会回来,她虽少根筋,迟早也会发现桐桐与何序然长相酷似的事实,而对她进行逼问,一旦她也涉入,事情将不可设想,她迟早会挖出所有的秘密。 想到那样的可能,一阵颤栗随即遍布全身。 不!她不能让那样的情形发生!在事情还未到不可收拾的田地前,她必须防止一切……她不能再让何序然到店里来、她必须和何序然保持距离、她不能再与他有所牵扯、她必须斩断与他之间的所有关系…… 理智虽明确告诉她该怎么做,心头却涌起一片一片的阴霾,且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侵蚀掉心中所有的蓝天。 “又不在?” 从王秘书口里又得到这样的答案之后,魏芊芊连一句“再见”也没说,不顾什么风度礼貌地摔上电话,又将手中的抱枕狠狠地抛到地上后,大小姐脾气才终于收敛一点。 搞什么?真的有那么忙吗?可以忙到两个礼拜不见人影? 她不死心地拿出手机再拨,得到的仍是关机的讯息。她不断地按着重拨键,而电话秘书也不断传出同样讯息后,她再也忍不住地摔掉了手机,接着,怒气冲冲地拿起皮包,抛下十分钟后就要开始的德文家教课,冲出家门。 带着一触即发的怒火,她一路直来到何序然的办公室。 秘书王小姐一见到神色有异的她,立即惶恐地起身迎接。 “魏小姐,你好——” 不等她说完,魏芊芊立即大声地打断:“何先生呢?回来了没有?” “对不起,副总还没回——” “他有没有交代上哪儿去了?”她忍住怒火瞅着对方。 “对不起,副总只交代外出,并没交代去哪儿,我……”王秘书露出一个抱歉的笑容。 “他什么时候回来?” “对不起……”王秘书又是一脸抱歉。 终于,一问三不知的恼怒,将魏芊芊肚内的火全逼了出来,她立即愤怒地斥责道: “你这个秘书是怎么当的?什么都不知道,我看你简直就是花瓶一个,中看不中用!”明知不关她的事,但怒火就是忍不住地迁怒到王秘书身上。 莫名其妙受此待遇,王秘书一脸委屈,敢怒不敢言的泪水悬在眼眶不敢落下来。 魏芊芊毫无歉意地转身,却正好看见何庆东与吕安朝这儿来。 一见何庆东,魏芊芊跋扈的模样化为一脸委屈。 “何伯伯,序然到底在忙些什么?人家已经找了他两个礼拜了,手机不接,办公室又找不到人,你干嘛让他那么忙嘛?” 她的抱怨,换来何庆东一脸的不解,“怎么了?序然不在吗?我正想找他聊聊!” 魏芊芊嘟着嘴,哀怨的模样已说明了答案。 “王秘书,副总有没有交代他上哪儿去了?”何庆东问。 强忍着泪水的王秘书摇了摇头,怯怯地道:“副总最近中午都不在办公室内,他只交代尽量把中午的应酬与会议排在下午或晚上,我只有照办的义务,并没有发问的权利。” 最近中午都不在?何庆东皱起了眉头,转向吕安问:“序然最近忙些什么你知道吗?” 吕安也摇摇头,“最近序然都没有用车,我只知道他最近忙着处理太原并购案,其他的我不是很清楚。” 闻言,何庆东蹙起的眉头稍展。 “王秘书,副总如果回来,请他立刻到办公室找我。” 王秘书低低地答应了一声后,退了开去。 望着仍嘟着嘴的魏芊芊,何庆东笑了笑道:“别生气了,既然来了,就陪何伯伯吃顿饭,等序然回来,我会好好念念他,公事再怎么重要。也不可以忽略女朋友。” “一定要狠狠地骂他喔!”魏芊芊噘起嘴。 “放心,何伯伯一定替你出这口气。” 第七章 虽然决定在事情还未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以前,阻止一切,但,李莳蔓的心却明显地有些低落。 将桐桐暂时寄放在小妹一时蔫那儿后,她来到店里准备着开店前的一切。她不断在心中盘算着,要如何斩断这不该发展的关系。 由于极度地心不在焉,一个疏忽,手肘不小心碰落一只玻璃杯,玻璃杯坠地后四处飞溅的碎片,将她的手臂划出一道伤口。 这突如其来的碎裂声响伴随着一阵痛,让失神的她不禁失口叫了一声。 而在她还未从这意外中反应过来的当儿,一道人影已迅速来到她身旁。 “怎么样?有没有受伤?”声音的主人在见到她手上迅速染红的伤口后,表情立即凝结,并毫不犹豫地抽出口袋中的手帕按压在伤口上。“怎么这么不小心,痛不痛?” 一对上这双困扰了她一整个早上、如今溢满了关怀的眼神,李莳蔓的心抽了一下,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却被对方的手握的牢牢的。 “这里有没有急救药箱?伤口必须消毒一下。”他忙着用手帕吸掉渗出来的血滴。 手心、手臂所传过来的温度让她的心又一抽,突然,一种害怕所引起的抗拒让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并退到三步距离外。 “不……不用了,我……没事!” 这紧急又仓皇的撤退让何序然不解地扬了扬眉,见到她眼中的不安,他有所悟地歉然一笑。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冒犯,只是急着想帮你止血——” “我知道。”她低低地抢白。 “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注意到她眼角的黯然,何序然关心地趋上前。 却不料,他的脚步才跨出去,莳蔓就急急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何先生,到此为止了好不好?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这突然的言语、夸张的动作,让何序然纳闷地挑了下眉,“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没有发生任何事。”她勇敢地迎向他的眼。“我只是觉得,你不该再把时间浪费在这儿。”她深深地吸了口气,似乎想将勇气注入那不太坚定的心中。 “浪费?”察觉到对方脸上那异于平常的冷漠,他的面色凝了起来。“为什么用这样的字眼?我以为我们应该是朋友了,不是吗?” 她的心又一抽,握紧了拳头却无言以对。 见到她眼中的犹疑,他上前一步,想拉近彼此间的距离。 她发觉后同样想退,但这一次却没有成功,她的手臂落入一道有力的钳制中。 “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昨天一切都好好的不是吗?为什么一夕之间你的态度全变了?我要知道理由。” “没有任何理由!”虽然手臂传来的温度逐渐逼退她的勇气,但她仍逼自己以一张冷漠的脸面对他。“这里没有任何值得你停留的人事物,也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为什么要继续浪费你的时间?”“我有没有浪费时间,你心里和我同样清楚!”他立即接口。她眼角刻意又明显的冷漠,让他的心微微地刺了一下,脚步不受控制地迈向前。 “从一开始,你就知道我为何而来,是不是?我从来不曾隐瞒过你对我的吸引力,而我也一直为这样的感觉付出努力与行动……”他停了一下。“我的第六感告诉我,你并不讨厌我,甚至……有着和我相同的迷惑。” “何序然,你不觉得你太自以为是吗?”她激动地甩开了他的手。他的话语刺中了她隐藏了三年、没有任何破洞的茧,在潜藏的情感赤裸裸地被掀出前,惟一的出路只有——躲! 他静静地望着她,“或许我太自以为是,但最起码,我诚实面对自己的心。一 道双流露出情感的双眸,不断地牵引着她的心;她再也无法承受地转身、想逃离吧台,何序然却像早洞悉般比她更快地将她拉向自己。 “在话还没说清楚前,为什么要逃?”他强迫她与自己面对面。“你这么急着否认我的存在,只证明你在害怕,你害怕受到我的吸引;或者是,你根本已受到我的吸引而——” “我没有受到你的吸引!你放开我!”近距离接触让她恐慌,她亟欲推开他获得自由,却怎么也逃不出那双有力的手。 “诚实一点好不好?”他冷静地阻断了她的挣扎,将她压到墙上。“如果你真的不要我再出现在你眼前,就看着我的眼睛说!”他强迫地抬起她的下巴,让她正视自己。 一开始,她固执地挣扎,并说着一些违心之论;但,在他的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覆上她时,她像被施了定身咒般停止了挣扎,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他的吻强烈又突然,就像迫切地要释放满溢的情感般。 “对不起……我无法忍受听到一些违心之论。”虽离开了她的唇,他的目光却瞪着在她脸上。“小蔓,不要去阻止一些你无力阻止的事,该来的,怎么也躲不掉。”他垂下了原本支在墙上的手,将她紧拥在怀中。 那声“小蔓”仿佛将她全身的力气抽离,让她无力挣扎,只能瘫软在他怀中。 “告诉我,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让我迷惑,为什么独独对你,我会有那么深的无力感?你就像一团谜,那么深不可测,却又让我义无反顾地一头栽下去,这太不可思议与不寻常,是不是?” 他低沉的嗓音像一张无形的网,网住三年来埋在她心头的那分渴望,滤掉了所有顾忌;在感情完全的驱使下,她的手不受控制地寻找着他的腰。 然,就在双手即将覆上的刹那,吧台上摆放的一张桐桐的照片,像一道闪电倏地击中了她,所有理性现实面的因素又重回脑中。 “不,我们不该这样!”她用力推开了他,狼狈地退到了吧台外。“何序然,我求求你好不好?请你不要再来了,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生活,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不应该有交集的!” “为什么不应该?”他的眼角明显有着受创的痕迹。“你到底在顾忌什么?给我一个否定我的真正理由!” “没有理由,我只是不想看到你再出现在我眼前!”被逼急而出的大吼只想让对方知难而退,但出口的语气却冷漠决绝的令自己心惊。 她立即望向何序然,果然在他眼中看到了伤害。她想出声弥补,却发现喉头像硬了刺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空气中,迅速流动着一片死寂的气息。 何序然动也不动,只用一双哀伤的眼瞅着她;好半晌,才见地缓缓地闭上眼睛、默默地转过身,接着,以一种疲倦的语气道: “我明白了,如果这是你所希望的结果,我不会让你为难。”说完,又背对着她站了好一会儿,才迈开步伐,走向门口。 李莳蔓蓄满眼眶的泪水在他推开门的刹那落了下来。她想喊住他,却又害怕发颤的声音泄露太多的情感,只能捂着嘴,将眼泪与挽留的话语全部封进自己发疼的心中,化为一声声的再见,飘散在空气中。 拖着疲惫的脚步回到公司,何序然强打起精神,准备应付,一点半的例行会议。 翻开资料,密密麻麻的文字让他更加心烦意乱,他干脆丢开它,倒进了身后的大椅,并闭上了眼睛。 闭眼原是想让纷乱的心稍微澄清,却适得其反,一闭上眼,刚刚与李莳蔓之间的争吵,又立刻占据他的脑神经。 为什么?这是一路上他不断问自己的一句话。今天之前,一切不都好好的吗?为什么一夕之间,她的态度突然变成这样?她到底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翻开抽屉,又抽出那分几乎已让他翻烂的征信社报告,他凝视着封面上的照片,千百个问题又涌进心中。 为什么她对自己这么避之惟恐不及?为什么她会拥有一个和自己长相如此酷似的孩子?为什么自己又会对她……有那么深的不舍与依恋?到底为什么? 一连串连征信社都无法找出答案的问题,困扰着地,不断地揪着他的心。放弃吗?就这样放弃吗? 不!他重重地将文件往桌上一摔。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找出问题的答案,他不能输得这样不明不白,在事情未弄清楚前,她别想逃开! 内线电话响起的声音中断了他的思绪,他按了个键,秘书王小姐的声音立刻传了进来。 “副总,董事长要您一回来立刻上楼见他。” “我知道了,谢谢!”深深地吸了口气后,他将文件收回抽屉,暂时将一切抛开。 来到董事长室,得到人们许可后,他直接进入。 “爸!” 正看着文件的何庆东一见他,立刻摘下老花眼镜招呼他坐下。 “序然,忙些什么?听说最近你常不在办公室?” “有一些事在忙,有什么事吗?”他一语带过。 何庆东微微一笑道:“没什么,只不过想提醒一下你,公事再忙,也不能忽略女朋友。” 何序然不解地望着对方。 何庆东嘴角的笑意更深,“中午,魏芊芊来公司又找不到你,发了好大一顿脾气。儿子,虽然男人要以事业为重,但也不能忽略掉女孩子的感受,最起码,要向对方交代一下行踪——” “爸!”何序然突然打断。“我和魏芊芊的关系,似乎还不到彼此交代行踪的地步。” 突然的话语让何庆东愣了一下。“怎么?你们吵架了?” 何序然冷笑了一声,“爸,世界上并不只有魏芊芊一个女孩,她永远不会、也不可能成为我吵架的对象。” “什么意思?” 他正视着父亲,“有些话我老早就想说了,一直找不到机会……”他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如何开口。“我知道你跟妈一直想撮合我跟魏芊芊,但感情这种事要靠缘分,不能强求,我希望以后你们别再为这种事费心思,因为,不会有结果的。” 弄清楚儿子想表达的意思之后,何庆东先是不可置信,而后重重地皱起了眉头。 “芊芊知道你的想法吗?” “应该知道,我从来不曾给过她任何的希望与遐想。” 望着儿子坦然的眼,何庆东的脸色愈来愈凝重。 他试探地道:“你已经有喜欢的对象?” “我不能否认这点。” 何庆东收回视线,蹙眉思索着。一会儿,才道: “儿子,坦白说,你认定的对象不是芊芊,这点让我有些惊讶与无法接受,一直以来,我跟你妈心目中最佳的媳妇人还就是芊芊。” 他变换了一下姿势后,再道:“不过,你放心,我和你妈也不是老古板,不管你决定如何,我们都会站在你这边。当然,以我的立场,我仍然希望你多考虑考虑,芊芊虽然任性一点,但她家世背景都和我们家相当,算得上门当户对。” 何序然静静地听着父亲的话语,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见状,何庆东叹了口气,“既然对芊芊无意,就要趁早把话谈清楚,我不希望她因此而受到伤害。” “我清楚自己该怎么做。”何序然以这句话当作结论。 一连三天,何序然的身影果然没有再出现,让李莳蔓松了口气。 表面上,一切好像恢复了原状,她又回到了以前平凡又单纯的生活。但,隐藏在平静的假象下的她心中却清楚地知道,一切不可能再回到从前了,在隐藏在角落深处的感情一点一滴被掀开来之后。 “怎么了?无精打彩的,大姨妈来了?”几天来,见她一副怅然若失的模样,汪雅菲忍不住打趣道。 面对这种“江氏幽默”,她只瞅了汪雅菲一眼,没搭理她,自顾地擦着桌子。见桌上的盆栽有些枯萎,她转身想到吧台内拿浇花的喷枪,却不小心绊倒吧台旁的杂志架,哗啦一声,架上的杂志、报纸全倒了下来。 听到声响,汪雅菲立即回头,“小心!你没怎样吧?” “没事没事,别紧张!”她丢了个让对方安心的微笑后,赶紧弯下身收拾一地的狼借。 “你喔!迷糊到让人受不了!”嘴里虽叨念,汪雅菲还是赶紧跑出吧台,想帮她收拾残局。 然而,在距离“事发地”仍有一公尺的距离时,却见她突然紧急煞车,接着,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 “老天!是他!是他!”她指着地上,不断叫着同一句话,脸颊因兴奋、激动而绯红一片。 不明就里的叫声让李莳蔓吓了好大一跳,正想出声询问发生什么事之际,便见她冲了过来,越过自己快速拾起地上一本杂志后,又冲到她身旁。 “我知道钱建宇说桐桐像谁了,是他,对不对?没错!他指的一定是他!” 汪雅菲像挖到宝般兴奋地指着杂志的封面,并迫不及待地翻开内页,寻找更多的资讯。 然,只瞄了一眼封面的李莳蔓立即面如死灰,因为,那本财经杂志上的封面不是别人,正是何序然。 兴奋的汪雅菲一点也没察觉到李莳蔓的脸色,仍自顾地翻着,终于,她找到其中有关的报导,但,还未读到内容,标题“何序然”三个大字立即让她又发出一声大叫。 “小蔓,桐桐的爸爸就是何序然,对不对?” 这原只是汪雅菲不经大脑思考脱口而出的话语,玩笑的成分大,却让李旁蔓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世界整个垮了下来。 店门叮地一声,钱建宇走了进来。 一眼别儿他,汪雅菲立即抓着杂志朝他飞奔而去。 “建宇,你说的那个人就是何序然,对不对?” 虽是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钱建宇一看到杂志上的照片,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惊讶地张大了口、指着照片,同时,“何序然”这三个字也在瞬间勾起了他的回忆。 只见他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恍然大悟地道:“原来是他,怪不得我老觉得桐桐长得像我们曾经见过的一个人!” 一阵七嘴八舌地讨论后,两人终于注意到事件中的关系人,同时有默契地将眼神调向她。 “小蔓,就是这个人对不对?”汪雅菲首先发难,投给她一个等待验证的眼神。 虽然脑中的晕眩仍在,但李莳蔓逼自己神色自然地收拾着地上杂志,并绽出一个笑。 “你们……胡说些什么?什么……叫……就是这个人……可能吗?”她想让语调尽量维持轻松自然,却忍不住地颤抖。 她的异样明显地让人起疑。钱、汪两人互望了一眼,同样的疑问浮现心底。 钱建宇忍不住发出第二炮,“我们也认为不可能,但是,小蔓,桐桐和他简直像同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说是巧合……实在让人有点怀疑。” “你们……在怀疑什么?”收好杂志,她似若无其事地面对他们。 两人不语,但眼神却传达出同一个讯息。 李莳蔓的背脊开始冒汗。 “你们的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吧!他怎么会是桐桐的爸爸,他跟我根本就是两个世界里的人,以他的身份背景……有可能吗?” 这样的说辞乍听之下找不到什么破绽,却说服不了心存怀疑的两人。 “你们……真是疯了。”那两人像芒刺般的眼神针针刺入她的心底。为免露出太多情绪上的秘密,她索性转身,想用一贯的方法逃避问题。 然,她才踏出一步,汪雅菲却像想到什么般叫了出来。 “我想起来了,那个何序然前几天曾经来过这儿,对不对?” 李莳蔓想忽略她的话继续向前走,汪雅菲却比她快一步地拦在她面前。 “小蔓,你别想骗我,要是你跟他没有关系,以他的身份地位,怎么可能会光顾我们这种不起眼的小店?” “只是……凑巧而已。”她想讲得理直气壮,出口的话语却懦弱得毫无说服之力。 对这样的答案,汪雅菲当然不会满意,正想进一步追问,店门口突然涌进一大批学生,在有客人上门的情况下,逼问被迫中止。 李莳蔓立即逮住这个机会,快速地闪过汪雅菲,迎向那群学生。 虽暂时逃过一劫,但她的噩梦却从那一刻起展开。 接下来几天,只要逮到机会,汪雅菲便对她展开世纪大会审。而不论她如何否认、撇清,都无法获得汪雅菲的认同,她和钱建宇一口咬定何序然便是孩子的父亲,今她身心俱疲。 “小蔓,我实在不懂,说出孩子的父亲是谁有那么难吗?” “任何人只要看过何序然跟桐桐,都不会去怀疑两人的血缘关系,我不懂,你到底有什么顾忌不愿承认?”几天来,类似这样尖锐的话语,不断出现在已渐失去耐性的汪雅菲口中。 面对这一而再、再而三的逼问,李莳蔓隐忍的情绪终于爆发。 “我请你们不要再管这件事了好不好?孩子的父亲是谁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这失去控制的吼声虽让钱、汪两人吓了好大一跳,却也将汪雅菲的火气勾了出来。 “李莳蔓,说话要凭点良心好不好?你以为我们吃饱了撑着爱管你的闲事?” “阿菲,有话慢慢说,一见情况不对,钱建宇赶紧跳到两人中间。 瞅了两人一眼,李莳蔓不以为然地转身,没有回话。 此举却更加深了汪雅菲的火气,不顾钱建宇的阻止,她双手技腰绕到她面前。 “李莳蔓,你以为我们真那么八卦爱探别人隐私?你以为我们真可以忍受看你一个人辛苦地带着孩子,而让那个播种不负责任的男人在外逍遥?你以为每个人都可以像你那么不在乎吗?” “我知道你们关心我跟桐桐,但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跟孩子的爸爸是谁一点关系也没有!请你们饶了我好不好?让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好不好?”她用近乎乞求的语气吼回去。 “你……”这不领情的态度让汪雅菲气得跺脚。“好,算我们狗咬吕洞宾,以后,我汪雅菲再管你的闲事,我就不姓汪!”她一甩头,气呼呼地走进吧台。 李莳蔓也倔强地走往相反方向,拿起扫把用力地扫着地。 看着气氛火爆的两人,钱建宇是一脸无辜。他立在场中央,只能露出一道无奈的苦笑。 大吵一架后,李莳蔓与汪雅菲的关系陷入冷战。 其实,两人都不是记恨之人,却都碍于面子,谁也不肯先开口跟对方多说一句舌。 处在这样别扭的工作环境中,两人的心情显然都不是很好。 虽然情绪不佳,李莳蔓还是强打起精神,将近日不断累积的情绪锁进心中,不让它影响正常生活。 这天,下了班,如往常般,她先绕到保母家接回桐桐。之后,也与往常般,牵着桐桐的手,伴着月光散步回家。 然而与平常不同的是,今天公寓的大门前停了一辆白色轿车,而车旁斜倚了一个令她见之血液立即凝结的人——何序然。 月光下的他,身影依旧帅气挺拔。 一见到他,她猛地停下脚步,伪装出一脸的冷然;但桐桐一见到他,却立刻挣开她的手,小跑步地向他奔去。 “爸爸!爸爸!” “桐桐,乖不乖?”车旁的何序然毫不犹豫地弯下身,接起了桐桐小小的身躯。 桐桐虽已奔入他的怀中,口里却仍不断地喊着“爸爸”两个字。 有了前几次的经验,这一次,桐桐口中的“爸爸”已不再让他震慑;但,与前几次相同的是,抱着桐桐的那种异样的熟悉感与亲昵感却同样充斥心中,这样的心情,到底作何解释? 桐桐的举动,让李莳蔓想也不想地立即冲上前。 “桐桐,下来,你不要弄脏叔叔的衣服。”她伸出手,想抱回桐桐。 “不要!我要爸爸!””洞悉她的意图,桐桐的小手立即环上何序然的颈子,像只无尾熊般。 “不行!下来!”李莳蔓拉下脸,强制地想将桐桐带下来,但桐桐却展现不寻常的顽强,死缠着何序然的颈子,直叫着“不要”两个字。 “没关系,让我抱着他。”桐桐对他展现的亲昵,让他心中流过一道道暖流。他轻拉下李莳蔓的手,给了她一个不要紧的微笑。 李莳蔓神色紧绷,原还想强制抱回桐桐,但见桐桐的小手紧缠着何序然的模样,当下,一种说不出的感受软化了她的心。 真是父子连心吗?她转过身,不让他看见眼角的脆弱。 逗了桐桐一会儿,他才来到她的身后,对着她的背影轻声道: “对不起,我实在控制不了自己。这一个星期来,我不断地告诉自己不要再去当个不受欢迎的人,但是,你知道吗?我竟然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在我心中,有太多的谜团与疑问,我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退缩。” “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听到这儿,她再也忍不住地转身面对他。“我已经说的够清楚了,我对我目前的生活很满意,我不想因为你而受到破坏。” “为什么用‘破坏’两个字?我可以‘破坏’得了什么?”他瞅着她,眼底闪过一丝痛楚。 他眼底的痛楚几乎软化了她,她却趁着理性还在时,毫不留情地说出那套早已编好的谎言。 “孩子的父亲就要回来了,我不想因为你,失掉了我们一家人破镜重圆的机会。” 原以为这样说,他总该知难而退,谁知,他却一脸冷静,只用一双深黝黝的眸子望着她。 “你说谎。”他来到她面前。“孩子的父亲始终是个谜,不是吗?刻意编出这样的理由只证明你怕我、想逃开我。” 谎言虽然如此轻易便被戳破,李莳蔓却犹作困兽之斗。 “我没有说谎,孩子的父亲——” “我请征信社调查过你。”他沉声打断了她。“对不起,为了解开心中的疑团,我不得不出此下策。” 闻言,李莳蔓有几秒钟的震警,接着,一道愤怒的火焰袭上她的眼。 “何序然,你……卑鄙!”颤抖着双唇丢下这句话后,她伸手抢过已经半睡半醒的桐桐,不由分说快步走进公寓,却在上楼的瞬间,被何序然一把攫住。 “桐桐……跟我有关系对不对?”终于,他将悬浮心中多日的大胆臆测说了出来。 这话重重地踩着她的痛处,她立刻甩开了他,咬着下唇,用力抛下一句,“没有关系!”之后,奔上楼。 望着她飞奔而去的身影,何序然的心在瞬间揪了起来。 第八章 为了杜绝魏芊芊的纠缠,何序然决定开诚公地把话说清楚。他主动致电魏芊芊,订下晚餐之约。 “序然,想不到你会主动约我,你是想为这几天疏忽我而道歉,对不对?”魏芊芊将一小块牛排达进口中,为何序然的主动找到一个自以为是的理由。 何序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只淡淡地道:“我找你出来,是想把一些话说清楚,免得造成彼此的困扰,让误会扩大。” 他的话引起了她的兴趣,“你想说什么?听来好像挺严肃的,快说,我迫不及待想听。”她放下刀叉,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 望着她,何序然犹豫了一会儿,跟着也放下刀叉,喝了口水后,才开口:“芊芊,我不希望我父母的一些玩笑话对你我造成困扰。” 魏芊芊眨着一双不明所以的眼,显然不懂他话的意思。 他思索了一下后又道:“我知道我父母一直有撮合我们两人的意思,但,请你不要当真,也不要误会,更不要因此放弃掉许多的机会……” 听到这儿,魏芊芊的笑容顿时凝结,“你的话是什么意思?” 何序然没有退缩,真诚无伪的眼直视着她,“感情的事是无法勉强的,如果强要将感情寄托在不值得托付的人身上,那就是一种浪费,无心的伤害不可避免地便会产生,而我并不希望看到那种状况。” 他的话听来委婉,但魏芊芊不是傻瓜,立即明白他话中之意。自尊受创的她心头隐隐作痛,但她却掩藏起心中的激动,强装不在乎地笑了笑。 “如果我硬要强求呢?事情会不会有所改变?” 他摇了摇头,“那我只有一句抱歉!” 这样的回答让魏芊芊一颗心迅速往下沉,她直视着对方,血液中那股不服输的因子逐渐浮起。“你对我说这些有什么用意?要我打退堂鼓,还是告诉我不要自取其辱?” “你知道我并没有那样的意思,我只是想在不愉快的情况产生前,阻止一切。” 魏芊芊的心又揪了一下,她极力控制自己面部肌肉,绽出一个轻松的笑,“你一向这么有自信?我有说过我喜欢你?” 何序然淡淡地笑了笑,“没有最好,这样我心中就不会有负担。” 他那无所谓的笑容像一根针,刺入魏芊芊的心里。她想开口,说些轻松的话语弭平受创的自尊,一个小朋友却在此际突然闯进他们的包厢中,朝何序然走来。 “爸爸!” 闻声,何序然立即转身,一见桐桐,立即惊讶地起身,抱起了他。 “桐桐?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妈妈呢?” 桐桐口齿不清晰地咕哝了一声,无法清楚地表达,何序然却立即清楚了情况。 “你乱跑对不对?妈妈一定急着到处找你,带爸爸去找妈妈,好不好?”他放下桐桐,让他牵着自己的手往包厢外走。 一旁的魏芊芊对眼前这一幕,早已看的目瞪口呆。她不假思索地起身,跟了出去。 而在另一个包厢中,李姓家族的聚会,却因发现桐桐的走失而乱成一团。 “小蔓,你这个妈是怎么当的?孩子走丢了都不知道!”李之勇谴责女儿的粗心大意。当年,虽对女儿未婚生子一事极度不谅解,但父女的心结早已随着桐桐的出生而逐渐淡化。 李莳蔓的焦急明显写在脸上。带着桐桐上完厕所,她明明拉着桐桐进了包厢,怎么会不见呢?“我再去外面找找!”她心急如焚地丢下话。 “姐,我也去!”小弟莳葳、小妹莳蔫也立即起身。 当焦急的三人正要走出包厢时,桐桐的声音却从外面传了进来。 李莳蔓立即转身,想迎向桐桐,不料,才踏出一步,她便再也无法动弹,目光顿时定在桐桐身后的人上。 “妈妈,爸爸!爸爸!”桐桐的小手不断地扯着她的衣袖,似乎在向她炫耀自己很厉害,找到了爸爸。 突然出现的何序然,其出众的外貌与气质,先让所有人眼睛一亮;但继之,桐桐一声声“爸爸”的叫着,却让所有人“惊艳”的目光转为错愕。 看清楚何序然的长相之后,所有人脸上的错愕更甚! “小……小蔓,他……他是……桐桐的……爸爸?”李之勇问出了所有人心中都想问的问题。 突如其来的一阵天旋地转,让李莳蔓几乎站不稳脚步,家人焦急、想获得答案的眼仿佛化成了魑魅魍魉,不断地袭上她,她颊上冷汗不断冒出。 最后,所有画面被黑暗代替,她昏了过去! 医院急诊室长廊外,聚集了焦急的李家人,以及神情担忧的何序然。 终于,诊疗室的布幕被拉开,李莳茗卸下口罩走了出来。 “莳茗,你妹妹怎么样?”以李之勇为首的李家人拥了上来。 “别担心,应该没什么事,初步判断只是受到刺激。” “既然没什么事,那为什么到现在还昏迷不醒?”李母不放心地再追问。 李莳茗进一步解释:“妈,小蔓不是昏迷不醒,只是一下刺激太大,脑部承受不了而产生的自我保卫现象,等调整好之后,她就会醒过来。” 望着床上一脸苍白的李莳蔓,李之勇又痛心又生气地道:“受到刺激?好端端的为什么会受到刺激?” 他话一出,众人皆有默契地把眼神调向何序然,接着,又把眼神调向始终“黏”在他身上的桐桐,目光传达了一致的讯息。 大家的目光,何序然了解,却无法为大家解答,因为,他心中也有着同样的疑问。 见何序然不开口,李之勇只好把目光调向他。 “何先生,你是不是应该跟大家解释一下,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本来,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孩子的爸爸”,他除了震惊与无法接受之外,还有着深深的反感。他根本在主观上认定,他就是遗弃女儿的那个负心汉。 但在了解到他的身份之后,他的气自动消弭了很多,无论如何,“米兰集团”这块大招牌,就已先让人震惊到忘了一切。 见大家的目光都望向自己,何序然叹了一声,“这件事,也不是三言两语就可以说的清楚,不如我们到餐厅坐坐,我会把我知道的告诉大家。” 他的话,得到了李之勇的认同。除了李莳蔫被裁定留下照顾李莳蔓而颇有微辞之外,其余人全迫不及待地来到医院附设的餐厅,准备听故事。 “其实,我和大家一样迫切地想知道桐桐的父亲是谁?” 何序然的这句开场白,就先让在场所有人挨了一棍。 “什么意思?难道……你要否认你是桐桐的父亲?”李之勇脸色沉了下来。 “你怎么能否认?桐桐和你那么长得那么像。”李莳茵也立刻附和。 在场其他李家人也立即对他投以谴责的一眼。 从大家不谅解的目光中,何序然知道他们误会了他的意思。他没有激动也没有生气,只静静地道: “你们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并不是否认,而是我根本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跟桐桐有关系,我和大家一样疑惑,却无从证实。” “荒唐!什么叫无从证实?一个人生得出孩子吗?要不是你跟小蔓曾经……”李之勇猛地住了口,脸部顿地充血涨红。要他这么一个堂堂中文系教授当众说一些a片情节,实在有点困难。 “这就是我疑惑的地方。”何序然立即接口。“在遇见桐桐以前,我只跟小蔓见过一次面。” 见过一次面?众人面面相觑。 “什么意思?”先沉不住气的是李家老四莳葳。 何序然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一抿;接着,开始了他的叙述,包括三年前第一次见面时,她态度怪异突然“落跑”一事,以及百货公司的巧遇、第一次见到桐桐时的震惊心情,到决定查出真相,却不得其门而入的情形,详细说了出来。过程中,却独独隐瞒了自己对李莳蔓那种难以形容,却又深刻到难以理解的感情。 听完,李家人个个是目瞪口呆! 还是李家大家长先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你的意思是……你从来没有跟小蔓……”他话虽没说完,在场人却都明白他想表达的意思。 何序然点点头。 “桐桐像我,这点是无庸置疑的。”他看了眼身旁正忙着吃点心的桐桐,眼中露出一抹慈爱的光芒。“每次见到他,我就有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尤其是他喊我‘爸爸’的时候,那种感觉更甚。” 他停了一下,再道:“我的第六感告诉我,桐桐跟我一定有关系,但,不论我怎么追问,小蔓的态度却固执地隐瞒。我甚至请了征信社,想找出问题的答案,结果却一样令人失望。” 听到这儿,所有人都没有作声,似乎各自陷入了思考中。 “或许……”李莳茵话才出口,便说不下去。 她本想讲“或许你不是桐桐的爸爸”,但一见到何序然和桐桐,所有话都说不出口,因为两人的神情举止,根本让人无法去怀疑他们的血缘关系。 “这孩子……到底在想些什么?”想起她叛逆的种种,母亲倪舒的眼眶忍不住泛红。 李之勇伸手拥过妻子,只轻轻地叹了口气。 “与其我们在这儿猜测事实真相如何,不如借助科学方法来让一切真相大白。” 李莳茗突然的话语像黑夜中的一道曙光,引得所有目光朝他聚集。 他面色凝重地看了看桐桐,授着,把目光放在何序然身上,“想知道你跟桐桐有没有关系,dna可以给大家答案。” 李莳茗的提议获得了多数人的回响。何序然虽也同意,却附加了一项但书: “李伯伯,不管事情最后的结果如何,如果您信得过我,我希望这件事都由我来解决,我不希望大家的关心变成一种压力,再加诸在小蔓身上,造成憾事。” 望着他,李之勇面有犹疑。 李莳茵却帮腔道:“爸,我同意何先生的话,小蔓的拗脾气你也知道,要是我们大家过度介入这件事,难保她不会做出极端的事来,最好我们当今晚的事没发生,交由大哥和何先生分头去处理,我相信这样结果会比较好。” 她的话获得母亲及其他家人的共呜。 最后,李之勇终于点头,他语重心长地对着何序然道: “既然大家都同意,我就交给你来处理,希望最后会是个圆满的结果。” “放心!”何序然给了对方一个坚定的眼神。 他的话是保证,也是承诺。因为,不论最后结果如何,他决定,绝对不再放开她。 当晚,李莳蔓便出了院回到家中。 在父亲的坚持下,她请了两天假,在家休息。 两天过去,除了汪雅菲两通尽释前嫌的关怀电话,以及彭定杰来电慰问外,其余那些她认为一定会有所动作的家人及何序然,却杳无音讯,仿佛在空气中消失了般。 这样的平静太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第三天,她恢复了上班,但一直到下班,一切风平浪静。 第四天,一切如常。 第五天、第六天……在同样平静的情况又过了三天之后,她终于感到不对劲。 虽纳闷不已,却没有勇气主动询问,因为她了解,一旦主动的结果,便是自投罗网。 终于,在第八天的时候,事情有了一些小小的变化,绿地咖啡馆来了一位意料外的客人。 “你就是李莳蔓?” 来人第一句充满挑衅意味的话语,让李莳蔓立即了解,她不是一位单纯的客人。 果然,她接下来又道:“我叫魏芊芊,我有点事想和你谈谈,可以吗?” 对方高傲的态度让她立即有拒绝的念头,但血液里的那一份好奇还是让她坐了下来。 “小姐,我好像并不是认识你?”她狐疑地望着对方。 “那并不是重点,只要我们都认识台湾最有价值的黄金单身汉何序然先生,那就够了。” 听到何序然的名字,一股警戒浮了上来。 “有什么事吗?”虽然对方态度不佳,她的语调仍维持着基本的礼貌。 魏芊芊嘴角的冷笑敛去,浮现一股鄙夷,“据我所知,你是个未婚妈妈,对不对?” 三年多的未婚妈妈身份,她从未刻意去隐瞒,但如今,听到这四个字从对方口里说出来,她有种反感与被污辱的感觉。 “又关你什么事呢?”语气与神情不自觉地加重。 魏芊芊冷笑一下,“我调查过你,你的孩子长得像序然只是一种巧合,如果你因此怀有什么目的,我劝你趁早打消,因为你不会成功。” 一层更深的反感从心里掺了出来,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道:“何以显见我对何序然怀有不良目的?” 魏芊芊又冷笑几声,“你以儿子为手段缠住序然,这就证明你居心叵测!” 这话让李莳蔓血脉偾张,她本想将脾气发出,但对方高傲的表情却让她突然间改变了主意。她压下情绪,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让自己面部的肌肉缓和下来。 “魏小姐,就算我对他怀有不良目的,似乎也轮不到你来管。依我看,你大刺刺地登门兴师问罪,罗织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在我身上,那只证明我对你造成了威胁,你嫉妒、不安,更或者是,在何先生的心中,你根本就已经出局,所以不得不用这种三下滥的恐吓手段企图破坏一切。” “你……”被击中要害的魏芊芊愤怒地起身。“太过分了!” “我过分?”换她冷笑。“登门自取其辱的人是你自己,不是吗?” 魏芊芊气得发抖,她指着她。 “李莳蔓,我警告你,你别得意的太早,序然的父母是商界有头有脸的人,他们不会允许一个不清不楚的未婚妈妈入门当媳妇,而成了商界的笑柄。”愤怒地丢下话后,她自皮包中抽出一张仟元大钞,用力摔在李莳蔓脸上,随即扬长而去。 她一走,吧台内隐忍多时的汪雅菲立刻冲了出来。 “小蔓,这个女人到底吃错什么药?简直嚣张到极点了!” 李莳蔓苦笑一下后,捡起地上的仟元大钞,自嘲地道:“这种客人多来几个也不错,最起码,小费很多。” 汪雅菲不认同地白了她一眼。 李莳蔓又苦笑了一声后起身,将手中的仟元大钞塞到汪雅菲手里,随即走向前方,对着正要进门的客人喊了一声欢迎光临。 如此平静的生活过了一个礼拜。 然而,这种平静下隐藏的不寻常却让李莳蔓的神经愈来愈紧绷,不安感如影随形地跟着她,压得她几乎无法喘息。 终于,如她所感应般,平静的生活因保母庄太太的一通电话而起了变化。 “李小姐,桐桐的爸爸要我转告你,下午他要带桐桐到儿童乐园玩,晚上他会直接将小孩送回去,请你不必再跑一趟来我这儿接他。” 这通电话犹如平地一声雷,轰掉她大脑所有理性的部分。 他带走他了……他带走他了…… 这个恐怖的想法一出现脑中,她再也无法冷静地丢下抹布,立即从皮包中翻出何序然的电话号码,确定他们身在何处后,奔了出去。 “何序然,谁允许你可以这样做!” 一路上,隐忍的怒火在见到何序然的刹那全部发作。她拉过桐桐,毫不保留地想将高涨的怒火一古脑儿对他发出,但桐桐却扯着她的手,指着不远处一个气球池不断地叫道: “妈妈,球球,球球!” 见母亲不为所动,他干脆挣开她的手,转来扯住何序然的手,“爸爸,球球,桐桐玩球球!” “好,爸爸带你去。”他未征得李莳蔓同意却抱起桐桐,迈开脚步。 “别生气,我并没有恶意,我只是单纯地想和桐桐单独相处。”相对于她的气极败坏,他的态度平静优闲,仿佛早意料到一切。 李莳蔓当然立刻阻止,“何序然,你凭什么——” “有什么话待会儿再说上他打断了她。“在这种充满笑声的地方,发脾气好像有点不太对。”调皮地眨了眨眼,再次将她的怒气阻在身后。 故意置之不理的行话让李莳蔓的火气更加扩大,她不假思索大步地跟上去。 “何序然,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我——” “你瞧,桐桐玩得好高兴。”她的兴师问罪再一次被阻止。 “你——” “先忘掉所有不愉快好吗?我们三个人难得有机会在一起,应该好好轻松一下。”微微一笑后,他脱下了西装,卸下了领带,一古脑儿全塞到李莳蔓手中。 “先替我保管一下,既然来了,我可不想错过这种难得可以放轻松的好机会。”说完,甩开皮鞋,跨进了气球池中。 他的举动显然超乎李莳蔓的预期之外,看着手中被迫保管的东西,一股气没地方发,只好暂时吞回肚中,气呼呼地坐到了池旁的座椅上。 原本,她赌气地偏过头不去理会两人的互动情形;但随着桐桐与何序然的笑声不断传进耳中,她再也忍不住地偷瞄一眼…… 就这一眼,她的视线便再也无法从他们身上移开。 看着何序然像个大孩子般与桐桐玩在一起,彼此间自然流露的亲情,让她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心更不断漾起一阵又一阵的感动。 她怔怔地望着何序然,突然,一种前所未有的念头涌进心中: 如果……他真的成为桐桐的爸爸……他们一家三口……一定很幸福…… 但,这样的念头才起,一道警告性的话语也同时浮了出来: 你以儿子为手段缠住序然,这就证明你居心叵测…… 魏芊芊的话语让她脑海中的美丽画面中断,心情立刻荡了下来。她悄悄地叹了口气,慢慢将眼神收回来,转投向远方。 一个塑胶气球突然朝她飞了过来,吸引了她的视线。她偏过头,正好看见何序然从气球池中站起来,倚着栏杆向她扬扬手,要她加入的讯息明显。 她气虽已消,但尊严还在;她瞪了他一眼后偏过头,没理他。 见状,何序然也没生气,只略扬了扬嘴角,接着,帅气地跨出栏杆,朝她走来。 “你想干嘛?”他脸上那个坏坏的笑容让她察觉他的企图,她立即睁着一双防卫的眼起身。 何序然的脚步没有停下来,他一来到她的面前,立即将双手插入她的腋下,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并脱掉她的鞋子。 “何序然,你好大的胆子!”她立刻大惊失色地挣扎。 何序然没有理她,在其他游客的鼓掌声中,将她丢进气球池中,自己也跳了进去。 结束了游乐园之行回到家,已将近八点。 原本,李莳蔓想把桐桐早早带回家,桐桐却似乎知道她的意图般,不断缠着何序然。 无奈之下,她只有带着一肚子的气陪着两人逛完整个游乐园,又在麦当劳吃完晚餐后,才让他送回来。 当然,要不是看在桐桐已累得睡着的情况下,她是不可能坐他的车的。 “还在气我把你丢进气球池中?”注意到她整个下午的“闷”,一位起手煞车,何序然终于打破沉默,噙着笑问道。 李莳蔓瞪了他一眼,不语,伸出手想推开车门下车。 坦白说,经过了一下午的“强迫参与”,就算有气,也逐渐消弭,她的不假辞色,只是再次应验那句老话——女人最要不得的小心眼作祟。 “聊聊好吗?” 突然的话阻止了她开门的动作,她偏过头睨了他一眼。 “我和你之间能有什么话题可以聊?” 这听来赌气意味十足的话语,只换来何序然一笑。 “告诉我,在你心目中,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有必要回答这样的问题吗?”她仍是不太合作的态度。 他收起了笑,黑眸定在她的脸上,“是没必要,只是我很想知道。” 虽然他的目光让她的血液不正常地加速流动,但她仍选择赌气地偏过头道: “在我心目中,你是一个表里不一的浑蛋。” 其实,这也不全然是赌气的话语,认识他以前,觉得他像天边遥远的一颗星,可望却不可及;然而,认识他以后,他仍是天边一颗发亮的星星没错,只不过,是可恶透顶的一颗星。 闲言,他的眉头揪了起来,“就因为我在你心中是这样一个表里不一的人,所以你才放意排拒我,刻意隐瞒桐桐和我之间的关系?” 见话题扯上桐桐,她心中护卫的羽毛又一下升的老高。 “桐桐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丢下话后,她拉开门把,想下车;何序然却横身按住她的手。 “你到底想瞒我到什么时候?一辈子吗?这样对我是不是有点残忍?”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她挥开了他的手,激动地道:“桐桐是我的儿子,就只是我的儿子,与任何人无关!” “是吗?”他静静地看着她,眼底有抹不易察觉的痛苦。接着,他拉开车上置物箱,取出一份文件,递到她面前。 她生气地瞅着他,没有任何动作。 “这份文件可以证明你对我说谎……”他停了一下。“没有勇气接受事实吗?” 这挑衅讽刺的话语刺激她抢过文件。然,才看一眼,她便面如死灰,双手开始不停地颤抖。 “你怎么可以……这么做!”颤抖的声音化为一道怒吼,她激动地撕掉手中的文件后,用力推开车门。 “为什么不可以?”他将她拉进怀中。“我是桐桐的父亲,这点已无庸置疑,你再逃避也没有用!”“放开我!你放开我!”她不断地槌打着地,想敲开他的钳制。 “听我说——” “我不听,不听,任何人都别想抢走我的儿子!”秘密被揭发的恐惧让她的情绪已近乎歇斯底里。 “小蔓,看着我,听我说。”他把她的头固定住,企图让她安静下来,却遭到更强烈反抗的大吼—— “因为你,我的生活已一团乱;因为你,我每天活在担心受怕中;因为你,我变得不像自己,我问你,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罢休?”控诉到后来,成了一串泪水滑落颊边。 她的眼泪让他想也不想,头便俯了下来,攫住她的唇,想用心头的柔情抚平她的激动。 一开始,这样的接触招致她更强烈的反弹,她不断地用牙齿咬他、用手捶打他;他不为所动,双唇更加地攫紧她,用温热的唇包容着她的粗暴。 渐渐地,他的宽厚与温暖让她安静下来,她的唇不再逃避地紧贴着他,回应着他的温暖;她的手也不再紧握成拳,慢慢地松开揽住他的颈项…… 她的软化让他的吻愈来愈温柔,生怕伤到她般地小心翼翼。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他才离开了她的唇,改将她紧拥怀中。 “不要怕,没有人可以将桐桐从你身边夺走,相信我。” 这几句话仿佛有着无比的力量,吹走她所有的防备,更让她一时悲从中来,眼泪不受控制地狂掉。 他温柔地替她拭去了泪水,“答应我,不要再逃避了好不好?不要再让彼此痛苦……”他抬起了她的下巴,让她面对着自己。 “遇到你以前,我并不相信缘分,认为那太不切实际,只是小说中用来骗人热泪的东西。但,遇到你以后,你推翻了我的认知,也让我了解,我这三十年来的坚持究竟搞了什么。 相信我,我不想探究事情的真相究竟如何,我惟一在乎的是你,你懂吗?” 她的泪水像水龙头般,不断地狂泄而下;他心痛地捧起她的脸,不断地吻去她落下的泪珠。 “答应我,不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都不准再逃开我,嗯?” 那双熠熠的眼眸散发出一道强大的压力,融化她所有的立场与坚持。她再也抑制不住地扑进他的怀中,放声大哭。 他拥着她,轻拍着她;她则尽情地释放出压力,呼叫出心底深处潜藏的情感。 第九章 安抚好李莳蔓的情绪,并看着她和桐桐进屋后,何序然才回到家。 一进门,母亲便迎了上来,眼里有些许的责备。 “序然,怎么这么晚?芊芊已经等了你一个晚上。” 听母亲这么说,他才注意到客厅里的魏芊芊。 “有什么事吗?”他对着她道。 纵使已等得失去耐性、满腔怒火,但碍于长辈在场,魏芊芊将脾气隐忍着没有发作。 “一定要有事才能来找你吗?难道我就不能因为想你而来找你?” 这句大胆而露骨的话语让何序然皱起眉头。然,他的不自在却令纪敏误会,她用眼神暗示身旁的何庆东,示意他离开,把场地留给年轻人。 这样的暗示,何庆东当然明白,但,他的表情并不像纪敏般乐观,忧心地看了两人一眼后,才摇头离开。 长辈一离开,魏芊芊的怒火再也无法隐藏,她走到他面前,将心中的不满全发了出来。 “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你真的很过分你知不知道!” “对不起,如果你来找我只话质问这件事,那很抱歉,我累了一天,想上去休息。”说完,越过她即往楼梯走去。 魏芊芊拦下他,“你可以一整天都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却吝于回答我的问题、陪我几分钟?”见他默认不语,胸中的妒嫉像蛇的毒液般,快速地侵蚀掉她的理忱。 “何序然,我对你实在太失望了,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脑袋清楚的人,没想到,你会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而不自知,那女人居心叵测,你看不出来吗?” 魏芊芊话中的鄙视意味,让何序然反感地厉声制止,“魏芊芊,请注意一下你说话的态度。” 他护卫的态度更加刺激了她,她扬高了声音,口不择言地道:“我说的不对吗?像她那样的女人,有什么廉耻心在,她只不过是觊觎你的身份而接近你,你昏了头吗?还是被下了药——” “魏芊芊,你太过分了!”他忍无可忍地制止她。 两人火爆的吼声传到楼上,何庆东夫妇急急地下楼察看。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吼来吼去的?”纪敏着急地望了两人一眼。 接连两次的怒吼,终于让魏芊芊委屈的泪水落了下来,再也顾不得何氏夫妇在场,她冲到何序然的面前,怒指着他道: “何序然,你为什么对我那么狠心?我到底有哪一点输给那个不干不净的女人?”吼出这句话后,泪水再也不可遏抑地狂落,所有的倔强退去,另一个软弱的魏芊芊浮了上来。 她迅速地抹去泪水,用婆娑泪眼望着地,“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我,我也相信,只要我慢慢跟你耗,总有一天可以收服你的心。但……我没想到,真的没想到,你竟然会那么令我失望,被一个未婚妈妈所迷惑……”讲到这儿,她的眼渗出一丝恨意。 “为什么会这样?我在你身边好几年仍得不到你青睐的眼神,这个李莳蔓凭什么?她只不过是个不干不净的未婚妈妈,我不平,我——” “够了!”何序然脸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怒容。“如果你继续用这种谩骂、不理性的态度侮辱我的朋友,请你立刻离开!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 像是不相信何序然竟会对她说出如此决绝的话来,她愕了三秒。 最后,屈辱的泪水狂泄而下,她恨恨地瞅了他一眼,迅速夺门而出。 这样的发展令何氏夫妇错愕当场,但更令他们震惊的是魏芊芊的话语。 何庆东先从这样的震惊中恢复,“序然,芊芊的话是什么意思?你爱上了一个未婚妈妈?” 见儿子竟然没有否认,纪敏指着嘴叫了声:“天——” 何庆东面色凝重;何序然却一脸坦然地来到他们身前。 “爸,妈,听我说,事情并不如你们所想象般。”父母震惊误会的神情,让他明白自己必须以最快的速度解释一切。 他迅速把与李莳蔓相遇相识的过程说了一遍,以及对桐桐那分不可思议的情感说了出来。 “荒谬,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何庆东显然不信。 何序然没有与父亲争论,他拿起了脚边的公事包,取出一张照片及一份文件。 “这是桐桐的照片,以及我跟他之间的血缘证明书正本。” 何庆东狐疑地接了过去。然而,夫妇俩一看到照片上的桐桐,就像受雷击般呆在当地,许久无法言语。 好半晌,何庆东才缓慢地抬起手,将照片交到纪敏手上,接着,翻开文件,内容再次震惊了他。 阅毕,他合上文件,困难地转过颈骨,“这孩子……现在在哪里?” 望着父母,何序然心中一块大石悄悄地落了地,因为从父母急切的神情中他知道,他们已相信了他。 一夜无眠让李莳蔓显得有些憔悴。 大哭一场后,虽然心中舒坦许多,但一些现实层面的问题也陆续地浮了上来,令她辗转难眠。 她不否认,她的心因他的柔情而感动;她也不否认,他给了自己始终追求不到的安逸与温暖。 然而,纷纷乱乱的一切真的就能划下一个完美的句点?她的家人……他的家人,又能够接受这荒谬的情节吗? 每想到这儿,魏芊芊的话语就会浮现脑海,霎时,所有勇气顿失,内心又混乱一片,她与何序然之间又浮起一道她永远无法跨越的墙…… 唉! 最后,总以一句轻叹结尾。 惶惶一夜的心并未随着黑夜的退去而消弭,反而更加地不安。她干脆起身,为一天的开始作着准备。 突然,刺耳的铃声响起,为免惊扰桐桐,她立即接起了它。 “是我。没有吵醒你吧?” 一听见何序然的声音,李莳蔓的心划过一丝温暖。 “没有。”她紧倚着话高低低地道。 “心情有没有好一点?我很担心你。”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话筒彼端传来一丝静默,似乎有些犹豫。 “我主要想告诉你,不要想太多。”最后,顾虑战胜心中的犹豫。“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记住,一切有我,知道吗?” 他的声音似乎有种魔力,扫掉她心中的黯然与顾忌;而他最后那句“晚上我会过去接你下班”让一切重新变得有希望,也让她忐忑不安的心暂时被一丝隐隐的期待所覆盖。 在这一刻,她决定,要抛开一切顾虑,完全顺应自己的心,不再隐瞒起自己的情感。 带着桐桐来到店里时,汪雅菲还没到。安顿好桐桐后,她张罗着开店时的事宜。 本来,桐桐今天该到保母那儿去的,但由于一种说不出的原因,让她今天想把桐桐带在身边。 店门叮地一声响起,她以为进来的是汪雅菲,因此,没有任何防备地做着先前的事。谁知,来人却一直没有发出声音,正当她察觉有异回过头时,脸颊已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巴掌。 “你以为你的诡计可以成功吗?”魏芊芊双眼发红、头发凌乱,像个凶性大发的巫婆。 而仿佛一巴掌还不足以泄恨似的,跟着,又举高手想挥出第二个巴掌,不过,她没有成功,跟在她身后进门的汪雅菲挡下了她的手。 “你这个疯婆子,怎么乱打人呢!” 魏芊芊拧开挡住的手,又气愤地想甩出耳光。 情急之下,汪维菲站到李莳蔓面前,用力推开了魏芊芊的手。 “你这个疯婆子闹够了没有?你凭什么打人?” “她本来就该打!任何勾引男人的狐狸精都该打!” “你——” 李莳蔓拉开了正想破口大骂的汪雅菲,站到了魏芊芊面前,静静地道: “我终于知道何序然希什么不喜欢你,”她冷笑了一声。“任何一个只会骂人、打人,而不知反省检讨为何物的泼妇,的确让人相当厌恶。不过,我原谅你的粗鲁与无知,因为,我同情你是个失败者。”说完,她昂起下巴,转身做着自己的事。 “好……好……”魏芊芊气的青筋暴现。“李莳蔓,算你狠,我告诉你,我不会放弃的,我一定会把序然抢过来,你等着看。” 她一离开,汪雅菲立刻关心地来到李莳蔓身旁,“小蔓,你没事吧?这个凶女人实在有够泼辣,不晓得她的父母亲怎么教的。”一阵批判之后,她转担忧地道:“小蔓,你跟何序然之间……到底怎么样了?” 听到何序然的名字,李莳蔓倏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没有回答,只吐出一串长叹。 魏芊芊的闹场,原来只是个开始。 下午,当她好不容易调整好心情之后,两个意料外的客人出现在店中,再次让她的心蒙上一层阴影。 何庆东夫妇来的时候,她刚好带着桐桐上厕所。是以,当她再次回到大厅时,汪雅菲即着急地迎向她,并对她使了使眼色。 她不解,正想问,还未开口,便看见一对光鲜亮丽的中年男女朝她走来。 “对不起,你就是李莳蔓小姐?” 对方一开口便准确地叫出了她的名字,这让她有些讶异地抬高了目光。 她迟疑地望着对方点了点头后,问道: “不好意思,请问你们是……”她的话戛地停止,因为她发现,对方的目光越过自己,牢牢地钉在她身旁的桐桐身上,这让她更加疑惑。 突然,她眼前的中年女士践下来,激动地抓住桐桐的手,用发抖的声调问道:“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 这突兀的举动有些吓到桐桐,只见他立即甩开她的手,躲到妈妈的身后,只用一双骨碌碌的大眼警戒地望着对方。 “对不起,他见到陌生人就是这个样子。”虽知儿子的反应正常,但她还是礼貌性地向对方道了声歉。 “没……没关系!”看得出女士极力想把眼光放在她身上,却似乎有些困难。 一旁的中年男士也是如此,除了一开始之外,他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桐桐,眼里也有着相同的激动。 察觉到他们异乎寻常的目光,一股警戒慢慢自她心中升起,她不自觉地将桐桐的手握得更紧。“对不起,你们到底——” 这一次,她的问题立刻有了答案。 “我姓何,何庆东,是何序然的父亲,旁边这位是内人。”何庆东不愧是商场老将,初见桐桐的激动虽仍回绕心中,但再面对她时,眼里已多了份冷静与犀利。 “何序然的父亲”这几个字,令李莳蔓大大地震了一下,她惊慌地望了两人一眼,慌乱地招呼道:“请……请坐!” 何庆东夫妇没有拒绝,随意在一处靠窗的位子上坐下来。 李莳蔓立刻放开桐桐的手,快速走回吧台,拿了水壶为两人各倒了杯水。 “请问你们……想喝点什么?”她想送上menu,何庆东接下来的话却阻止了她。 “李小姐,我们可以谈谈吗?”这话虽是征询的语气,但他眼神中却有股不容他人拒绝的气魄。不知怎地,这目光让李荡蔓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然而,心中的不安虽如排山倒海般袭来,她还是依言坐了下来。 她一坐下,何庆东便道:“对不起,我是一个商人,不喜欢拐弯抹角,有话我就直说,希望你不要介意。”给了个歉然的笑后,他的眼神变得锐利冷漠。 “昨晚,序然跟我们说了一个荒谬无稽的故事,坦白说,一开始我跟内人都无法相信,因为,莫名其妙多了个孙子,相信没有多少人可以接受。” 没料到对方一开口竟是这样的事,又一丝完全没有准备的惊慌扫过她眼中。她籍着抚弄额前的发丝掩掉心中的震惊,然而,这样的举动却被对方误解为心虚。 只见何庆东冷冷一笑后,又接着道:“序然虽然从小就被鉴定出是一个天才,但他毕竟是一个学音乐的人,思想单纯又没有心玑,外在世俗的险恶,我想,他并未学着如何去防备。” 见话题突然转到何序然身上,她有些不解地望着对方。 何庆东又一笑,“李小姐,我不清楚你和序然之间究竟有什么瓜葛,但你可以在序然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偷偷坏了他的孩子,就一个商人的立场而言,说真的,我很难相信你没有动机。” 听到这儿,李莳蔓有些错愕地抬起头。 望着何庆东冷漠中带着怀疑与防卫的不屑目光,她恍然明了了他们出现在这儿的理由,原来,他们并不是抱着“承认”的心态来到这儿;原来,他们根本认为她是一个投机分子,为了贪图何家财产故意生下桐桐,巴着何序然。 弄清楚一切后,一种人格严重被污蔑的气愤让她脸色立即变得凛冽。 “何先生,你认为我有什么动机呢?” 似乎没料到她会问得如此直接,何庆东挑挑眉后,笑容慢慢敛去,目光添上一股寒气。 “不管你有什么动机,你都不会成功。”他直瞅着她,一会儿才道:“不过,话说回来,孩子既然已透过科学仪器证实是何家的血脉,我也不会让你吃亏。”说到这儿,他自西装口袋中掏出一张支票,并在上面写下几个字。 “一仟万,绝对不能算是一个小数目,我希望你拿了这笔钱后,可以跟序然划清界线,并打消你心中所有的动机,让孩子认祖归宗。”他将支票推到她面前。 李莳蔓没有动,愤慨的目光仍紧瞅着何庆东,只不过,慢慢添入一点悲哀。 原来,这才是他们真正来这儿的目的吗?为了解决掉一个威胁何家的“麻烦” 一道苦笑自她嘴角缓缓吐出,她慢慢地收回目光、落在眼前的支票上。一会儿,苦笑变成冷笑,再抬起头时,目光高傲坦白而凛然。 “为什么你们一口咬定我对何序然一定怀有不良动机?如果我说,我生下桐桐只是单纯想拥有一个孩子,而何序然只不过是恰巧被我选中的倒霉鬼,你们一定不相信对不对?” 对方明显不信的质疑目光,让她又自嘲地一笑。她摇摇头,将支票反推到对方桌前。 “收回去吧!我并不缺钱用,再说,这笔钱你们花的一点都不值得,因为我从来就不曾想过要和孩子的父亲有任何瓜葛,我恨不得能逃得远远的。” 接着,她轻轻一笑,“更何况,区区一仟万也买不起我的人格,更买不起我的孩子,我心领了。”她起身。“对不起,如果你们没有别的事,我店里还有别的事要忙,不能陪两位了。”她微欠了欠身,转身就要离开。 “李小姐——”何庆东皱着眉头喊住她。“如果你觉得一仟万太少……” “庆东!”纪敏在何庆东取出支票簿前按住丈夫的手,她起身,匆匆来到李莳蔓面前,并握住了她的手。 “李小姐!很抱歉,如果我们的举动伤害了你,请你不要介意,也请你体谅为人父母的心情。”她望着李莳蔓,真诚地道。 先前,在还未见到李莳蔓前,她也和丈夫一样,在主观意识中便认定她是个心玑深沉的投机分子而充满反感,但透过刚刚的应对,她立刻发现到事情似乎与他们所想象的有出入。 很奇怪,与李莳蔓相处也不过十多分钟,对她的观感却几乎全颠覆过来。虽然听的只是她的片面之辞,但她却有种感觉他们做错了,他们伤害了她。 她这番善意的言语,李莳蔓却反应冷漠,只是默默地瞅了她一眼,抽出了自己的手走回吧台。 何庆东夫妇一离开,李莳蔓所有强装的坚强在刹那间崩盘,虽想控制住情绪,但不争气的泪水却还是悄悄湿润眼眶。 还好,不断上门的客人逼退她悲愤的泪水,强颜欢笑让她暂时抽离了难过的情境。 她的状况,汪雅菲虽有所察觉,却无力付出关怀,因为一个接一个上门的客人让她忙得连停下来的机会都没有。 所幸钱建宇在最忙碌的时刻适时出现,她才得以稍稍伸出一点友谊的手。 “小蔓,何序然的父母来做什么?” “没什么!”李莳蔓只黯然地瞅了她一眼,随即将手中的杯盘收回吧台。 汪雅菲跟上去,想进一步追问,入门处却叮当一声,又有一大群客人上门,她只好暂时抛下心中的疑问,迎了上去。 不料,却在距离打烊还有两个小时前,李莳蔓突然向她要求提早下班。 她的举动虽突兀,汪雅菲却不惊讶也没问半句话,只关心地道:“早点回家休息也好,今天可真有你受的了。”她不疑有他,只以为她心情不好,想回家沉淀一下。 汪雅菲没有料错,只是,出了绿地的李莳蔓并没有立即回家,她带着桐桐来到附近一家麦当劳,对着熙来攘往的人潮发着呆。 经过一下午的沉淀,她的心情已从悲愤中平复,却变得更加纷乱不已。 她不懂,为什么会让自己陷入这样纷乱的境界里,这完全偏离了自己原先的设定,她该怎么做才能让一切归于平静? 呆呆地凝视着儿子如天使般的容颜,下午,何庆东离去前的那一句话无声无息地飘进脑海—— 对于桐桐的未来,我们绝对会极力争取。 她倏地跳了起来。争取……他是什么意思?他们要不择手段抢走桐桐吗? 想到这可能会有的场面,一丝冷汗涔涔地窜出她的背脊? 不!只要她有一口气在,任何人都别想抢走她的孩子! 对,离开这儿,她必须离开这儿,她要逃得远远的,她不能失去桐桐…… 思及此,她冲动地想抱起儿子,却在髑及儿子那酷似何序然的侧面时停顿,她的心一阵痛。 她能这样一走了之吗?在好不容易想敞开心胸接受他以后…… 顿时,冲动化为一种深切的疲惫与颓然,她重新倒回椅子中,用手支住突然疼痛欲裂的太阳穴。 时间仿佛就这样停顿,她维持同样姿势动也不动地,直到一双温热的小手覆上她的额。 “妈妈……桐桐呼呼……痛痛不痛……”只见桐桐不知何时爬到椅子上,伸出小手轻抚着她紧拢的眉心。 这样的举动,让李莳蔓立即热泪盈眶,她紧紧地将儿子揽在胸前。 如何选择已经很明显了,不是吗?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失去她的儿子…… 噙着泪,微微发抖的手找出皮包里的手机,她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后,才动手拨号。 一听到何序然的声音,泪水又有点忍不住,但她强远自己的声音听来平静没有异样。 “我和桐桐现在在xx路的麦当劳里,你……现在有空吗?可不可过来一下?我——很想见你。”她的主动,何序然显然有些讶异,但更多的是惊喜。 “给我二十分钟,我立刻到。” 这铿锵有力的承诺,终于让她的泪水落了下来。 何序然果然没有让她等太久,二十分钟不到,便已找到他们。 一见到他,桐桐立即兴奋地向他展示儿童餐内附送的玩具;何序然则亲昵地摸摸他的头,抱了抱他后,立刻将焦点放在她的身上。 “吃过了没有?” 她微笑地摇摇头。二十分钟的准备,已让她成功地隐藏起一切。 “走吧!我们一起去吃点东西。” 她没有拒绝地让他抱起桐桐,并牵着自己的手走出店外。 与他用餐的过程中,她展现了与以往不同的主动与热络,且配合度极佳,气氛在前所未有的融洽中度过。 而用餐完毕后,在回到停车场的路上,挽着他的手的她又主动提出看电影的邀约。 望着与平日表现明显有着不同的她,他有些敏感地挑了挑眉。 “你今晚……让我觉得有点反常喔!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她用一个俏皮的娇笑隐藏起心中所有的落寞。 “何先生,你很敏感喔!你不是警告过我不能再逃开你吗?我照做了啊!”她斜睨着他,有种故意的味道。 虽微微感到有些不对劲,但当下,他一颗心却在她撒娇似的眼神下满溢,失去了平日的细微。 选择看爱情喜剧片,是她的决定。 虽然剧情有些老套,但整场电影中,她却紧紧地靠在何序然身上,专心一意地盯着萤幕,双眼却静静地淌着泪。 可是,由于光线的阻挡,何序然并未发觉。他一只手护卫着已经睡着的桐桐,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揽着她,胸中漾满了幸福与满足。 看完电影,她让他陪着自己一路来到家门前。 “谢谢你陪了我一个晚上,我……很愉快,真的。”她深深地凝视着地。 “你——”这番告别似的话语,让他心中升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想质疑,所有的话却被突然覆上的红唇堵住。 一开始,她的主动让他诧异挑眉;但后来,全化为一股热情的回应。他们吸吮着彼此,仿佛迫不及待地想将对彼此的爱注入心中。 “我爱你!” 他的话引起她心中一阵颤栗。她慢慢地离开他的唇,将脸紧靠在他的胸膛。 “你知道吗?此刻的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没有任何言辞可以形容我现在的感觉。” 她没有回答,只紧倚着他,又淌下了泪。 仿佛有感应似的,从来不早起的汪雅菲一大早就莫名其妙地醒了过来。 她翻了个身,想再入睡,竟然一点睡意也没有,为了不吵醒身旁的钱建宇,只好纳闷地起身。 打开门,原是想把信箱上的报纸拿进来,一封信却随之掉了下来。 狐疑地捡起并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再熟悉不过的笔迹—— 阿菲,我走了,很抱歉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你,不用担心我,我会过的很好。 小蔓 信虽只有短短几个字,她却睁大眼来回看了好几遍,终于,混沌的脑袋完全弄清楚状况,她捂着嘴暗叫了声:“天!”顾不得从她腋下滑落的报纸,立刻冲入屋内。 在客厅团团转了两三圈后,才想起,她应该踢醒钱建宇。 李莳蔓出走的消息几乎震垮了何序然;尤其,透过汪雅菲,在知道逼走她的,竟然是自己的父母后,情绪的溃决让他忘掉了长幼尊卑,立刻冲进家中,打断正在用餐的父母。 “爸,妈,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无礼的态度令何庆东皱眉,他放下筷子瞅着他,“发生了什么事?” 一旁的纪敏却隐隐有些了然。 何序然心痛地眯起眼道:“爸,为什么要逼走她?你们到底了解她多少?为什么要用你们自己的世俗观去衡量别人?” 何庆东立即了解儿子怒为何来。他的眉头舒展开来,接着,用一种长辈式的关爱语气道: “你还年轻,不了解外面世界的险恶,我跟你妈,只是怕你受到伤害。” “怕我受到伤害就不惜自私地去伤害别人?”他低吼一声。“爸!我对你们很失望,你知不知道,你们的做法毁掉了我好不容易才获得信任的感情!” 面对这样的指责,何庆东不以为然地想反驳,纪敏的手却按住了他。 “序然,我承认这件事我跟你爸的做法的确有瑕疵,你先冷静下来,这件事并不是全无转圜之地。” 母亲真诚的目光,阻去了何序然胸中所有激动的言语。 他坐了下来,将头理进掌中。在母亲鼓励的目光下,他开始说着与她之间不可思议的种种过程。 “虽然我不知道她用什么方法有了我的孩子,但,我并不在乎……”他一顿。“打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跟我有任何瓜葛,她并不在乎我的家世背景,她只想偷偷养着孩子过一辈子,是我处心积虑介入他们,逼她接受我。” 纪敏陷入了怔忡;何庆东却始终揪紧眉头,不发一语。 “爸,如果我说的,还无法消除你们对她的疑虑,你大可派人调查她,她的身份背景会让你们知道,她对所谓世俗的名和利有多么不屑一顾。” 说完,深深地望了父母一眼,他颓然地起身,上了楼。 何氏夫妇没有动,似陷入各自思索中。 良久,纪敏才似有所悟地道:“或许,我们真的做错了。” 一夜无眠的痕迹再次出现在何序然的眼中,布满血丝的目光望着窗外亮的天空,几天来未曾舒展过的心再次揪了起来。 她到底在哪里?她真的可以如此狠心地一走了之,而不顾他任何的感受? 想起那一天,她出乎意料的主动,他的心又一阵自责的痛。为什么该死的自己竟粗心地未发现到她的预谋? 四周静悄悄的,回应他椎痛的心的,是同样的静默,他双手紧握成拳,落地长窗映照他颓然而憔悴的身影。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找到她,就算翻遍台湾每一个角落! 充血的目光透过长个,瞪着在远方,变成了一个坚定的承诺。 终曲 通往枋寮渔港的一条小路,四周全是砖造的小房子。 房子看来虽饱受风霜且有些斑驳,却质朴得可爱,充满了乡村风味,一踏入这儿,让人忍不住卸下都市的烦忧,脚步放慢下来。 何序然紧揪的心虽被这质朴的渔港风情所感染而稍稍舒展,但他眉头仍紧拢,一种说不出的激动飘散在他眼稍。 “序然,前面路太小,车子可能开不进去。”吕安将车子停到路边,用征询的眼神望着地。 “就停在这儿好了,我走进去。”说着,推开车门。 吕安本想说“要不要我陪你进去”,但临开口,一瞥见何序然那一个月来不曾舒展过的眉头,所有话语全变成一道叹息,轻轻地吐了出来。 捏紧了手中的地址,愈接近目的地,何序然的心便更加地激动。 他就要见到她了,那折磨他近一个月的女人…… 终于,微颤的脚步停在一处红砖小屋前。望着紧掩的门扉,他没有立即敲门,跳动剧烈的心升高了他胸中的激动…… 屋内的李莳蔓正忙碌地替桐桐换衣服。 等会儿,隔壁的王奶奶要带桐桐到附近的国小散步,她必须先整理好一切,否则一定又会赶不及上班。 门铃响起,她以为是王奶奶,理所当然地前去开门,却在见到门外矗立之人时,表情迅速冻结,被吓坏的她一连倒退了几步。 “爸爸,爸爸!”快速拂过她身旁的,是桐桐兴奋的身子。 何序然抱起了桐桐,将门自他身后掩住。 “好久不见!”从他进门后,他的眼神就牢牢地钉在她身上,一瞬也不瞬。 李莳蔓完全不能言语,只能不断地向后退,似乎无法接受他出现在眼前的事实。 何序然放下了桐桐,激动地走近她,揽住那企图逃跑的身影。 “为什么不说一声就走?你知不知道,这一个月来,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一个月来的思念与等待,全化为一句压抑的低喃,倾泄而出。 这声压抑背后所潜藏的情感,立刻让李莳蔓眼眶泛红。再也顾不得什么矜持与尊严,她放声将独自生活一个月来的落寞与孤独用力哭了出来。 “对不起,我不能让他们带走桐桐,我不能……” 她口中的“他们”,他当然明白,更深的心痛浮上他的眼—— “就对我这么没信心吗?”他瞅着她。“还是,我在你心目中,是这么不屑一顾与不值得信任?”这温柔的碰触,让她更加泪如泉涌。 他捧起她的脸,心痛地吻去了她颊边的泪滴。“相信我,没有人可以将你和桐桐分开,就连我也不能。” 这铿锵有力的承诺,更湿润了她婆娑的泪眼,她垂下眼,不让他看见更多落下的新泪。 他轻轻地抬起她的下巴,不让她再退却,“我替我父母亲向你道歉,他们不该用钱践踏你的人格、践踏我的爱情……是我不好,我没有尽到保护你的责任。” 她摇着头,委屈的泪更加地狂落。 “再给我以及我的父母亲一次机会好吗?他们已经了解一切,也为他们伤害你的举动感到抱歉。我无法承诺来生,但,我会用今生一辈子的时间好好爱你以及桐桐。”他将她紧紧地抱在怀中。“以后,求你不要再这样一声不响就走掉,我会死掉……” 李莳蔓泣不成声地环紧了他。 “妈妈……爸爸……”桐桐不知何时来到他们身边,用一双不知所以的眼仰望着他们。 何序然分出一只手抱起了桐桐,将他与李莳蔓紧紧地环在一起。 “以后,我们一家三口,再也不分开!” 一阵疾驰的海风吹进窗口,似乎呼应着这样的承诺。 终终曲 两年后,李家一次固定的餐会上,出现了这样的对话—— “小蔓,有件事搁在我心里很久了,一直找不到机会问。” 正优闲地喝着饮料的李莳蔓不察对方有此一问,不意地道:“大哥,什么事?” 李莳茗睹了眨眼,眼中闪过一抹故意的光芒。 “我记得几年前,你曾经要我调制一种迷魂药,说是要用来除老鼠,但是最近,我愈来愈怀疑……” 听到这儿,李莳蔓用力地呛了一下,“大哥,你……”她急急地想开口,却接连又呛了好几下。 呛咳声引来众人的注意,“怎么啦?”大家望着脸色发红的李莳蔓,又望着一脸邪笑的李莳茗,不明所以。 体贴的老公何序然心中虽与众人有同样的好奇,但他只是不断地拍着她的背,关心地道: “怎么样?好些了没有?” 丈夫的温柔此刻她无暇体会,急急地丢下一句,“我没事!”抓着李莳茗的手便往包厢外冲。 中国有一句老话,叫“纸包不住火”。这句话,对所有想“做奸犯科”的人而言,相信是很好的借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