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蒙蔽》 第1章 他回来了 那个被院里老少，几乎早就淡忘的曾老太太养子——曾小飞回来了。 而解雅丽可能是大杂院里，最后一个知道这件大事的人。 这一周雅丽都在医院值班，今早她拖着几乎要散了架的身子回到家，已是八点多了。 一把锈锁歪斜着挂在斑驳的自家房门上。 铁将军把门昭告着老妈不在家。 雅丽见四周无人，熟稔的从窗台处，将压在一盆夜来香花盆底下的钥匙取出，三下五除二打开了家门。 不用猜，老妈十有八九又是去早市采购肉蛋，菜蔬去了。 每当雅丽连轴转值班回来后，心疼女儿的老妈为犒劳她，雷打不动的要大采购，烹饪一桌丰盛菜肴，为她这份熬心血的工作“补补“。 进到一天都不着阳光黑黢黢的外屋，雅丽顺手拉拽了灯绳，老日光灯管迟疑了片刻，“哼”了一声，惨白的亮了起来。 她一眼便见桌上一碗豆浆，两个糖油饼用网罩罩着，这是抵御夏季正肆虐的讨厌苍蝇临幸，凡是住在大杂院潮湿平房里的家家户户，几乎都必备的独门暗器用来防蝇。 桌上这份雅丽顺口的早点，自然也是老妈起早买好，等她回来就能坐下来，便痛快享受。 此时的大杂院难得的分外安静。 这个时间段上班去的大人，上学的孩子都像出巢的鸟儿，各奔各自落脚的地方去了。 大多数人家只留下一间间上了铁锁，紧闭的房门，和用各色窗帘遮挡住的窗棂，。 说起来不可思议，搬来这处大杂院都十几年了，院中这些四邻，不管是进出一副机关干部模样的老男人，还是眼看着肚腩挺起，有了老板派头的同龄人，或是租住在街坊自建房的外来妹，他们到底从事何种高低贵贱的工作，雅丽却都一概不知。 她与这些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街坊邻居，时至今日都是形同路人。 但雅丽在学校，如今工作的医院可绝不是这种各色，甚至有些凉薄的性格。 至于为何与大杂院里的这些老老少少，总是亲近不起来，甚至厌恶，雅丽自己心里最清楚——住在这里太缺乏安全感了。 放下背包，脱下脚下的船鞋，雅丽坐在木椅上搬起肿胀难受的脚丫子，呲牙咧嘴的看了看，便决定先去院里水管接一壶水，烧开后痛痛快快的泡泡脚，放松一下。 护士的工作不比住院医生。 大夫夜里巡诊后，除非有要命的病号急救，他们总能“忙里偷闲”关上诊室门，踏实睡上一大觉。 雅丽这个年纪正是医院护士的中坚力量。精力，体力恰处在风华正茂峰值，护理技能又日臻娴熟。所以护士长总是把她安排在护士台做主管领班。 只要她当班，不管是白天，黑夜，雅丽那两条纤细的长腿，就如同上满了发条的闹钟指针，不是在长长的走廊来来回回颠颠小跑，就是屁股还没落座，不知哪个病房的警铃又在她面前“催命符”似的闪烁。 用百米冲刺加马拉松来形容雅丽的工作状态，毫不夸张。 结束了当班工作回到家的雅丽，唯一的奢望就是一头栽倒在自己的床上，睡他个昏天黑地，一解高度紧绷的神经，几近崩溃的体力。 当然，睡前热水泡脚这道缓解疲乏的程序必不可少。 换了一件宽松的家常服，雅丽拿起水壶，便走到院中央唯一的水池旁，准备打水；正当她刚拧开水龙头时，便隐约听到有脚步声从后院，不疾不徐的也朝水池旁走了过来。 这个脚步声雅丽感觉十分陌生。 后院共住有三户人家，每家每户都要共用这处水池洗洗涮涮，他们每个人走路的节奏特点，雅丽早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正房曾老太太这么多年来一直孤身一人，她出来进去人未到，杵地的拐棍声就先声夺人了，而此时耳畔这略显沉重的脚步声，显然不会是风烛残年的曾老太太蹒跚脚步所为。 后院厢房东屋住着一家三口，男人姓宋。两口子有一个还在上中学的儿子，这孩子岁岁年年嚷嚷减肥，可身型却越来越跟吹气球似的肆无忌惮，走起路来总是呼哧带喘，脚下的鞋好像从没抬离过地面。 胖小子那“刺啦，刺啦”的步态声响，与正常人很不一样。 雅丽家刚搬来时，这个胖小子爸爸——宋家男主人衣着还是一副产业工人模样，工厂发下来油渍麻花的工装，棉服一年四季不离身。 时过境迁。谁也没想到在这座大杂院，更确切的说是整条胡同里，最先拥有私家车的竟然是宋家。 没人知道宋家男人如何一夜暴富的。 但自从老宋换上了西服革履的行头，蓬乱的头发开始打理的一丝不苟，每天早晚时常能见到一个妖冶的女人陪在他身旁，一口一个“宋总”的叫着，替他拿大大的黑皮包，或者在深更半夜里，将醉醺醺的老宋半抱半拥送回家中。 老宋如今一副做大生意大老板派头，进进出出前呼后拥的时候居多。只要他出行，除了多人的脚步声听起来有些杂乱，他和女秘书，司机脚穿的高档皮鞋，在院里青砖路上碰撞出的金属声也是别具一格。 雅丽把水龙头水流拧小了些，让自己可以更清晰的听清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她又马上否定了来人是老宋媳妇。 老宋媳妇有一副烟酒嗓，是个咋咋呼呼的女人，历来就是这个大杂院最高音的肉喇叭。 这个女人除了睡觉不得不关闭了声道，只要睁开眼，从她家里一直到院里院外，她那破锣嗓便无时不刻的如同机关枪，不分敌我突突起来没完没了。 即使是见到雅丽这样社恐的女孩，宋家媳妇见了面也会大老远的热情打招呼，眉飞色舞的跟她有聊不完的闲篇。 后院还有住在西厢房一家神秘的小两口，雅丽至今也搞不清楚，这夫妻俩是靠什么来维持生活的？ 每当日上八竿，公用水池旁安静下来了，才能见到披头散发的一个年轻女人，从西厢房里走出来，端着尿盆先去院里的公厕处理完昨夜的黄汤子；然后她总是瞅准无人时，一溜小跑来到水池旁，打好洗脸，刷牙水，再迅速低着头跑回自己的屋里。 如果说雅丽是不愿意和四邻过密接触，那这家小媳妇则更甚，好像连与人照面都诚惶诚恐。 雅丽曾听大嘴巴宋家媳妇说：“西屋小古的女人是个外地妞儿，到现在一没户口，二没领证，官不举，民不究和那个小古睡在一起，就是野鸳鸯一对儿。” 这个注脚似乎能侧面解释，为什么这个小女人总是一副卑微，见不得人的模样。 最奇怪的是五冬六夏，很少能在白天见到她的男人——小古。 偶有几次，雅丽擦黑下班回来，进到院里猛一回头，却发现这个瘦小的男人就紧跟在自己身后，这个小古不知练过什么功夫，走路无声无息如幽灵能吓人一大跳。 排除了后院所有的人，雅丽越发狐疑，走近她的人到底是谁？ 第2章 不堪往事 雅丽不禁越来越好奇，便转过头去望向近前的来人，当她定睛看时，手中的水壶惊诧的差点脱手。 活见鬼！ 站在她面前这个人竟然是被公审判了死缓，多年无人提及的后院曾老太太的儿子——曾小飞！ ...... 瞬间，雅丽顿感一股寒光从走到她面前，停下脚步的男人双目中刺射过来，让雅丽在这三伏桑拿天汗毛倒竖，不寒而栗。 不知是职业习惯，还是雅丽天生有些超乎常人的听觉，过目不忘的能力。 作为一名护士，不论住院的病患跟走马灯似的每天新人来，旧人去，只要是雅丽经手护理过的住院病人，她几乎都能存储在大脑深处。 即便有些病患出院一年半载，在路上偶遇，雅丽也能准确的说出这个人当时所患何病，住在哪个病房，几号病床。 眼前这个曾经轰动半个南城，令这条胡同，这个大杂院里惶恐惧怕的大恶人，雅丽当然不会认错！ 尽管面前的男人已经看不出当年玩世不恭，长有着一张英俊潇洒的青春模样了。 雅丽还是能百分百笃定，这个露着白茬儿秃瓢，身子都开始有些佝偻的男人——无疑就是曾小飞。 “我水接好了，你，你来吧。”雅丽有些口不择言，慌乱的关上水龙头，尽量让自己显得平静些，朝曾小飞点了点头便要转身离开。 “唉，你是——解大妈家的小丽吧？”没想到曾小飞也认出了她，低沉的问了一句，接着又像是自言自语道“我差点儿没认出来？” “嗯，是我。”雅丽不得不站住，回头朝这个容颜大改的男人僵硬的笑了笑，应了一声。 十几年了，曾小飞被逮捕时，雅丽还是个小学生黄毛丫头，如今可是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曾小飞能一眼认得出她来，倒令雅丽很是意外。 “我妈跟我说了，这些年你和解大妈没少照应她。谢啦！”曾小飞话是冲着雅丽说，可脑袋却是低着，目视着地面。 “不，不谢！”雅丽本想再称呼一声“小飞哥”，可却怎么也叫不出口了，她也不知该多说些什么是好，便指了一下水龙头，说“您快用吧。” 说罢雅丽便转身，匆匆将水壶拎回屋里。关上家中房门后，她还觉得心口窝“砰砰”跳的厉害。 她实在没想到，在今天这个平常不过的早上，会和罪大恶极的曾小飞，又能在大杂院里不期而遇。 论起来在这个院里，雅丽和那些视曾小飞为恶魔的大多数人还真不同，虽然两个人年纪相差有七八岁，也没什么实际的交集，但她却一直没忘当年“小飞哥”仗义出手，曾罩着她，保护过她。 毫无心理准备的这场相会，让雅丽心慌意乱，本来就疲惫的身子就更有些不听使唤了。 雅丽没心情烧水烫脚了，干脆脱下脚下的鞋，半躺半靠在外屋母亲的木板床上。 这张木板床的床头，与外屋里的窗户，院中的水池恰好在一条直线上。雅丽这种坐姿可以一目了然看清水池旁，正在用水桶接水的曾小飞的一举一动。 雅丽望着这个看起来有些未老先衰的曾小飞，不知为何总莫名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一帧帧过去久远的画面，和不远处这个在深墙大牢里回归的男人交织在一起，一惯自傲双眼高清的雅丽，随着外面越来越阴沉的天气，思绪也变得散乱，模糊起来...... 十五年还是十六年前，雅丽记不准了。 但她记得那是一个院内大槐树凋零，干枯的初冬时节。 那是一个周日，天色还未放亮的清晨，睡在母亲身旁的雅丽娘儿俩，便被院里院外异常的脚步，嘈杂声惊醒了。 “杀人了！对门院里小凤被人活活勒死了......” 雅丽母亲刚披衣打开房门，就听见大嗓门老宋媳妇大呼小叫，动作夸张的比划着自己的脖子，用她自己模仿出来的表情，演绎出一副狰狞的样子。 胆小的雅丽拉拽着母亲的衣襟，不知是被敞开房门，袭来的寒风刺激的哆哆嗦嗦，还是听到了“杀人！小凤死了！”这个可怖讯息吓得立马蜷成了一团。 母亲知道小雅丽胆小，本想顺手把房门关上，将这个突如其来，血腥不祥的悲惨消息拒之门外。 可老宋媳妇却拽着雅丽家的房门，不容分说像说评书一样，便向雅丽母亲讲起了凶案现场，她亲眼目睹的种种细节。 “小丽妈，我呢今儿起的早。正在咱院里厕所里蹲坑，还没拉干净呢，就听到胡同里一个女人杀猪似的惨叫声。我屁股都没擦干净就跑出去了......” 老宋媳妇说话有个无人可及的特点。 凡自家的事向外播报，都是锦上添花，喜上加喜的炫耀，吉祥过年话，嘚啵起来得让听者眼红，羡慕嫉妒恨，达到这个效果她才会心满意足打住。 若是谈及街坊邻居家的大事小情，这个大喇叭女人则最喜欢说三道四人家的隐私，糗事。 如果旁边正好有她同道中人，喜闻这些八卦，老宋媳妇眉飞色舞说起来，就是把家里炖肉的铁锅干了锅，烧冒烟了，还会恋恋不舍的来一句“等会儿，咱接着聊啊！” 雅丽母亲不好意思立即返身关上房门，只好推了一把小雅丽，无奈的和老宋媳妇一个门里一个门外，不得不耐着性子，听她亢奋的继续描述她亲眼所见的现场惨况。 “我是咱们院里第一个跑到对门院里的，绝对是第一个！” “那小凤丫头躺在12号院院门犄角旮旯，两眼还直勾勾的瞪着，舌头伸出来有这么长......\"小雅丽在屋里看不到老宋媳妇的连说带比划，可她所描述的惨象却都声声入耳了。 “上下都光溜着身子，还是我招呼马大妈，赶紧找条破毯子给小凤盖上......” “咋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呢？！小凤家不是住在胡同东口吗？咋跑到对门院里去了？”雅丽母亲摸着胸口，好像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你搬来才几天？”老宋媳妇啧啧了两声，说“这丫头疯着呢，招蜂引蝶尽跟那些坏小子混在一块儿，我早就说，这孩子疯的过了头，早早晚晚得有这么一出！” 第3章 不堪往事2 这个血腥周日，小雅丽愣是没敢踏出家门半步。 正对着自家院门外死了人，还是一个她熟悉的同一个胡同的女孩，雅丽整日都惶恐惴惴，就连读书，写作业也难以静下心来。 老宋媳妇绘声绘色描述的凶案现场，小凤惨死景象，总在她面前挥之不去。 倒是大杂院里，整条胡同从东头到西头，乌泱乌泱聚集了三五成群，左邻右舍的男男女女，这些人隔着刑警队拉上的警戒线，嘀嘀咕咕议论着，对家门口发生的这场他们自己定义的奸杀案，纷纷发表着各自的高论分析，揣测。 死者小凤虽然只是一个中学生，但她在学校里，包括盈丰（阴风）胡同方圆地界，那可是一个远近闻名，出挑出格的“坏女孩”。 老街坊都知道，小凤爸爸是个无酒不欢的酒鬼，只要喝下二两“马尿”，酒劲上了头，就不分青红皂白对小凤母女俩非打即骂。 这个酒鬼男人还立了一条“家规”，他不管动起手来下手多重，多狠，小凤母女俩只能双腿跪地，乖乖任他劈头盖脸发泄到他邪火耗尽，收手为止。 有时候，小凤母女俩被打的实在忍受不了，只要不遵这条家规夺门而出，这个酒鬼男人就会不管不顾，顺手抄起家中锅碗瓢盆，桌椅板凳追出来，朝着亡命的母女俩拽过去，口中还咬牙切齿的大骂道：“臭娘们，赔钱货！有种都给我滚远远的......” 通常情况下，直到这个酒鬼男人酒力不支，死猪似的歪斜倒下酣睡过去，小凤母亲才眼泪汪汪，将家里家外的残局收拾一通，领着惊魂未定的小凤才敢重回到家中。 这种场景隔三差五便在小凤家不停地重演，连续剧似的，剧本几乎从未更改过一丁点。 胡同里的邻居们也早就司空见惯了。 生长在这个家中满屋子除了酒瓶，劣质酒气熏染，加之父亲每日撒酒疯暴力相向的家境里，小凤的叛逆比一般的孩子来的更早。 厌学，另寻情感寄托，便是小凤这类孩子很难摆脱的成长路径。 小凤上五六年级时，便和辍学，逃学大一些的男生厮混在一起；在她小小的人生观里。只要是“孔武有力”，能给她带来安全感的强者，不论年龄，性别，正邪，她都甘愿与这些另类人物为伍。 因为在这些兄弟姐妹中间，她能找寻到家中无法给予她的那份温暖。 当小凤结交上了道上的大小混混，也就立竿见影——不仅她在学校成了男女生都惧怕的“大姐大”，就连她那个酒鬼父亲，后来在她面前也不敢借酒发疯再放肆了。 据说有一次，小凤父亲又在家里揪着她母亲头发往墙上撞。小凤不声不响的出门，捡起一块板砖，就狠狠地拍在她父亲的后脑勺上。 酒鬼父亲“扑通”倒地，要不是母亲拦着，小凤那回非要了她父亲的老命不可。 她后来跟父亲发了誓：“你要是再碰一下我和我妈，我就送你去八宝山！反正我还未成年，杀了你！不用一命抵你这条老命！” 小凤父亲老实了。他不仅开始怵头越来越暴戾的女儿，更惧怕环伺在小凤四周，那些纹身龙虎豹，书包里，腰里藏着菜刀，三棱刺，眼冒凶光的大小混混们。 女孩子发育早。等小凤升到了中学，已经没有了纯纯少女学生模样了。 她描眉画眼，嘴唇上涂着一层猩红的唇膏，身边总是轮换着不同的大男孩，半大小伙子。 有这些混小子们的加持，再提起盈丰（阴风）胡同小凤名号，她便和附近的小“老大”，小霸王“威名”联系在了一起，也就在这一片区名声大噪起来。 学校里的老师早就对她放弃了义务“教育”职责，邻居长辈们也大都私底下，告诫自己家的孩子“躲那个不着调丫头远点儿！” 像小凤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正处在肾上腺素急剧飙升，很难自控的阶段。 那些给了她底气，温暖的道上哥哥们，怎么可能无偿的奉献“仁义”。不管是自愿还是被迫，小凤便开始了一而再，再而三的用她二八青春胴体，与这些小混混们“互惠互利”，各取所需。 爱管闲事的大嘴巴老宋媳妇，就曾不长眼，好意想劝告过早就对男女之事无所谓，自暴自弃的小凤。 老宋媳妇不知听谁说，小凤小小年纪已经打过两次胎了。 那天，老宋媳妇和小凤在胡同里擦肩而过。 她便叫住了小凤，以长辈的口吻教训起来：“你一个女孩招猫惹狗的啥时候是个头？等你大了还怎么嫁人？再这么折腾，你这小身子非废了不可......“ “你她妈的算哪根葱？！管姑奶奶我的事？！你要闲得慌，回家把屁眼洗干净，去把你老公伺候好吧！老帮菜！我用得着你教育我？滚一边去！” 大概就是这次老宋媳妇多嘴多舌，被小凤骂了个狗血喷头，她才有了对雅丽母亲说的那句未卜先知的一语成谶：”我早料到这疯丫头，早早晚晚得出事！“ 可就连老宋媳妇也绝对想不到，小凤一出事，便是要了她卿卿性命，人命关天的大事！ 雅丽至今还记得周日那天，刑警队，派出所的警察，足足在大杂院挨家挨户遍访了整整一天。 走访的警察们来到她家里时，天已擦黑，屋里都亮起了灯。 对她母女俩先开口的是派出所的片警老吴——吴大为。 “小丽妈，知道对门院里出事了吧？” “嗯，听老宋媳妇说了。说是小凤出事了。”雅丽母亲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那孩子才多大啊？什么人能下得去这狠手？” “我们来是要了解一下昨晚的情况。你和你姑娘夜里，听没听见一些异常的响动？”吴大为进一步提示道“我是说咱这院里的大门，门栓插上后，发没发现还有从你们家门前，有进进出出的可疑人？” “门口葛大妈从来都是十点半就把大门插上了，除非有人回来晚，喊她一嗓子，葛大爷再跑出去给晚回来的人开大门。昨晚我睡下前，就没听到有啥人再叫门。” “我躺下的早，雅丽在小屋写作业睡得稍晚一些，都没听见啥动静啊。” 雅丽母亲认真的回答完，一旁的吴大为和年纪相仿的警官俩人对视了一眼，另一个年轻警察在小本本里速记着她的话。 “姑娘，你妈说你睡得晚，你也没听到啥动静？”吴大为接着朝向小雅丽问道。 第4章 不堪往事3 直到今天，雅丽再回想当时老吴警官询问她的情景，她还是懊悔自己是不是犯了个大错。 假如当初如果自己能如实作答，破获小凤之死这个凶案，会不会不必费那么大的周折，亦或会出现另外一个走向？ 当然这都是后话。 更让她想不到的是十几年后的今天，她竟然会成为老吴警官——吴大为的准儿媳妇了。 这一切在那个周日晚上，以小雅丽小小的年纪，根本没有心智能预测出因小凤之死，与其相关联这些人命运的颠覆性改变。 曾小飞这个凶手最终落网了。 要不是因为他差两个月没有成年，铁定会赶上“严打”吃了枪子，命丧在十八岁的年纪上。 唯一的儿子被判了死缓，曾老太太从此变得神神叨叨，时而清醒，时而疯癫，搅得四邻不安，成了区里，街道，各级政府部门颇为头疼的“不安定因素”！ 而与该案侦破，从重从快处理的公检法办案人员，以及大杂院里，为破案提供重要线索的葛大妈老两口，无不因此使自己的人生，增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雅丽准新郎吴波的爸爸——吴大为这个老片警，他就因小凤这件凶杀案时来运转，从一名默默无闻的老片警终于走上了仕途，堪称最为典型的其中一员！ ...... 说起来当年的老片警吴大为，其本人就是世代居住在盈丰（阴风）胡同的老土着。至少上溯到他高祖那一辈，吴家几代人都生活在南城这条破败的胡同里。 吴家还有一个特别的职业传承。吴大为的父亲就是子承父业，在日据北平年代做过臭脚巡（巡警）。 解放后吴大为父亲被人民公安收编，没多久不知是因为年老体衰，还是另有其它原因，便不知何故离开了警局。 当时恰逢吴大为中学毕业，吴父找到了旧交的长官，如今已是分局副局长的上司，极力推荐自己的儿子，继续承袭自己家族未竟的事业。 当时正是用人之际，加之吴家在警界也算世家，又对当地的市井世俗，胡同里家家户户的人和事，十二分熟络。 毫不夸张的说，吴家父子闭眼便知，这条胡同里哪家有手欠，偷鸡摸狗的儿子，哪户媳妇不守妇道，做过不齿下流，伤风败俗之事...... 这个独有的天然优势，让吴大为没费多大周折，便在中学毕业后穿上了警服，成为盈丰（阴风）胡同派出所的一名管片民警。 岁月不饶人。 二十几年后，当年青涩，稚嫩的小警察吴大为，即使脑袋上扣了一顶大檐帽，也掩饰不住他两鬓丛生的白发了。 吴大为自己也没想到，他在片警位置上一直稳如老狗。从他加入警队起，就没有得到过任何进步，升迁的机会。 眼看着比自己后参警到派出所的年轻晚辈，陆陆续续不少人都提拔到了市局，分局，所里的主要领导岗位上，只有他这个老片警，成了盈丰派出所一成不变的“吉祥物”，雷打不动。 老邻居都戏谑吴大为：“你瞧瞧你都这岁数了，胡同里人知道的你是个老片警，外面的人不知道，见到您老迈着四方步，腆着大肚子，还以为是市局大官下来视察呢！” 儿子吴波在学校里，当孩子们有些口角，动起手来打打闹闹时，便有孩子指着吴波说：“他爸可是警察，你们再闹让吴波爸抓你们！” 此话一出，便会引得一阵哄笑。 “吴波他爸除了在胡同里遛弯，跟老头，老太太聊闲篇，他那个警察顶个屁用......” 这些挖苦，揶揄，吴大为耳闻后表面淡淡一笑了之，心里当然堵得慌，不痛快！ 他工作勤勉，兢兢业业这么多年，除了历任领导拍拍他肩膀，说着几乎相同的一句慰勉的话：“老吴，你是真有老同志的样子！不仅是咱们所镇所之宝，还是年轻人扎根基层，干一行爱一行，学习的好榜样啊！” 这种温暖，感动一瞬过后，吴大为心里的憋屈就更甚一筹，但又无力改变。 后来吴大为才得知，之所以自己二十多年如一日原地踏步，完全是因为自己父亲在日伪时期曾狗仗人势，挥舞警棍，打伤过进城卖菜的京郊菜农这桩旧案底。 这笔“血债”被组织证实后，不知何故，由此负累成了影响吴大为终身前途的黑料，被装进了他的档案袋里。 此事，就像镇压在没出世的孙猴子身上的大石头，生生封冻他了大半辈子，导致他这个老片警郁郁不得志了二十多年。 时间来到八零年代，社会氛围有了崭新气象，这给吴大为命运带来了曙光和转机。 一个曾与吴大为在所里共事多年的战友，如今已是分局政治处主任的老汪告诉他：“过去组织对你确实有些‘左’了。老爷子那件事，怎么算也算不到你头上，让你背了这么多年的黑锅。现在拨乱反正了，组织断不会再把你打入另册了。” 老王接着暗示他：现任所长可能很快另有任用，在现今提拔制度下，你档案里那些陈康烂谷子翻篇了，组织上更注重本人在岗位上，体现出来的能力和业绩。 能力！业绩！对于这一点，吴大为可太有自信了。 虽说盈丰派出所辖区不是个太平之地。 小年轻打架斗殴，邻里不睦，睚眦必报升级为治安，刑事案件的事林林总总，偷盗类警情隔三差五也时常发生；可正因为这些大大小小案情，便更彰显了吴大为在所里举足轻重的份量。 他人头熟，大小胡同里的每座院落地形，他又了如指掌；更无人能及的是这个片区的重点人口，不管是混混，毛贼，只要留有案底，一旦有案情发生，吴大为一拍桌子，便会笃定犯事的嫌疑人，准成指向是哪门哪户那个某某某。 八九不离十！ 吴大为还有一个所里同事无法相提并论的优势，他可是盈丰（阴风）胡同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又作为片警植根在此多年。在这条胡同里，他多年来培育，罗织了许多眼线——治安积极分子。 在没有摄像头的当年，这些吴大为培植在胡同各个院落，角落里的“火眼金睛”，可是为警局，派出所破获大小案件立下了赫赫战功！ 那个周日晚上，吴大为将目光投向小雅丽，再三向她确认昨晚是否听到过有何异响时，其实在此之前，已经有人向他报告了一条重要线索。 第5章 不堪往事4 提供重要，关键线索信息来源，最终使凶犯曾小飞落网的便是13号大杂院，住在大门边上的葛家老俩。 当年，葛老爷子，葛老太太也都是年届花甲的岁数了。 在这个大杂院里，葛家有两个之最。 他们家孩子最多，四男两女一共六个子女。论家境，又是最贫苦的一户人家。 葛大妈是个纯碎的家庭妇女，一辈子没有工作，孩子还未成年时，家中只靠葛大爷蹬三轮拉客赚钱养家。 但这老两口却有着极高的情商，用那个年代流行语称之为有很高的“阶级觉悟”，可能更贴切些。 葛家物质生活虽一直清贫，老俩又大字不识几个，可葛大爷，葛大妈一直都深受当地街道，派出所各级政府，体制人员的格外尊重。 原因很简单，老俩从来都是义无反顾，最为积极参与到各项“运动”“活动”的响应者，坚定的拥护，参与者。 这在当年龙蛇混杂，是非不断的盈丰（阴风）胡同里，就更显得尤为难能可贵。 所以，葛家老俩也就自然而然的成了片警吴大为最为倚仗，信任的耳目。 凡是大杂院，胡同里发生了邻里纠纷，打架斗殴，偷鸡摸狗的案件，吴大为第一个就会想到去找葛家老俩，而老俩也从没让吴大为失望过。 葛大爷蹬三轮每天串胡同，经常可以接触到三教九流的人，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中，他便可探听到许许多多上不了台面的小道消息，以及一些可疑人员的蛛丝马迹。 葛大妈更是一个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好事，热心人。 别看她是个干瘪，瘦小的老太太，但却精力过盛超乎常人。 老太太几乎不分五冬六夏，总是胳膊上带着吴大为给她配发的“治安巡逻”红箍，从早到晚不是从胡同东口转悠到西口，就是站在13号院大门外，一边跟熟人打着招呼，唠着家常；一边会用她那双浮肿的鱼泡眼，警惕的注视着过往路人。 重大节日里，她会挨家挨户提醒，招呼胡同居民：“到日子了啊，该挂国旗了！” 胡同里有孩子以大欺小，逃学惹事儿，葛大妈总会颠颠的去找到孩子家长，教育训导一番。 尤其是遇到鬼鬼祟祟的陌生人，葛大妈一身正气，郑重的戴上标志性红箍，堵住这个眼生的路人，必审问个底儿掉，直到确认此人没有歹意为止。 尽管在盈丰（阴风）胡同里，不少居民很认可葛老太太无私奉献的精神，区，街道，派出所也把葛大妈看成是居民们的杰出代表，积极分子的典型人物。 奇怪的是她在13号大杂院里，却并没有得到四邻该有的尊重和认可。 很长一段时间，雅丽都搞不懂这个怪现象究竟是为什么？ 当年的盈丰（阴风）胡同孩子多，调皮捣蛋，上房揭瓦的更不在少数。 葛家住在大杂院院门一侧，不知从何时起，葛大妈独自做出了一个决定：13号院由她老俩负责开关大门，早5点半，葛老爷子出车时打开大门，晚10点半再由老俩将大门栓插上，便于大杂院封闭管理，与外面隔绝起来。 据说这件葛大妈自作主张伊始，便引起了不少邻里的反对。 这么多年，大杂院里的住户进进出出随意惯了，谁也不想听令，突然冒出个自封“九门提督”，约束自己早晚进出院里的方便“门卫”。 可葛大妈理由很充分，她之所以甘愿自己和老伴辛苦些，完全是为了四邻的安全着想。 这老俩不被街坊们理解的“义举”，倒是很快得到了街道，居委会，特别是负责治安的片警吴大为的极力推举，赏识。 在区里召开的一次群防群治经验交流会上，吴大为还特意执笔写了一篇稿子，请葛大妈在会上做了经验介绍，并得到了上级领导的高度褒赞。 有了官方支持，便更坚定了葛家老俩守护大杂院大门的信心。 从此13号大杂院早晚开，关大门的作息时间，就一直掌握在葛家手里，延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葛大爷，葛大妈上了岁数，觉少也轻；这么多年老俩没有一日误了开，关大院门的钟点，那开门“滋滋啦啦”的声响，插上门栓“咣当”一声，比电报大楼报时钟还准。 慢慢的邻居街坊们也就习惯成自然了。 当然若谁家子女晚上加班，老人，孩子身体不合适，夜里需要就医，门口喊一嗓子“葛大爷，葛大妈”，老俩也会应声出来为大伙儿“网开一面”。 在小凤死的那个周六晚上，葛老爷子依旧十点半准时插上了大院门栓。 葛大爷回到屋里还习惯的问了声葛大妈：“各家都回来了吧？” 葛大妈嘴朝后院孥了一下，说：“那小子昨晚就没着家，都这会儿了，怕又不知去哪儿鬼混去了......” 葛大爷一听就明白，老伴说的正是后院曾老太太的养子——曾小飞。 这个曾小飞中学辍学差不多有一年了，到现在也没看到他找个正经事去上班工作。 没人知道从何时起，这个长相英俊的大男孩，突然成了远近闻名，心狠手辣的“小霸王”。 据说曾小飞不仅在盈丰（阴风）胡同，就是在半个南城，只要有人提起小飞的名号，不仅那些小混混，连那些威名已久的大哥级人物都惧怕他三分。 道上的人这么评价曾小飞：生猛，凶狠，还有一身撂跤的绝活。 凡是跟曾小飞交过手的混混们都公认：这小子就不知道什么叫“怕”！ 这小子不管面前有多少人围殴，包围他，手里拿着什么家伙招招见血，要命；只要他还残存一口气，让他腾出手来逮着一个对方的人，曾小飞的狠辣绝对会令所有与他过招的人——终生难忘！ 经过大大小小的群架，单挑，曾小飞诨名在小半个南城越来越无人不晓。只要他走在胡同里，那些平时咋咋呼呼的小混混都无不赶紧躲得远远的。 不过尽管曾小飞打起架来从不计后果，少管所三进三出；但就连片警吴大为都在私下里暗挑大拇指，佩服他。 那就是曾小飞从来不在自己家门口惹是生非。 “这小子混世魔王一个，但他就这一点好，有尿往外滋，不祸祸自己家门口！不给我添乱！”吴大为常常这样评价曾小飞。 第6章 为什么是曾小飞1 可凡事往往无绝对！ 吴大为也没想到，胡同里发生了人命大案，疑凶竟然是从不给他添乱，历来不在家门口惹事端的曾小飞！ 那个周日，吴大为走访大杂院首先就来到了葛家。 葛大妈未等吴大为他们落座，便急不可待的向他和刑警队同事，报告出了一条重要线索。 “昨个夜里老头子口干叫水，让我下地给他倒杯水喝。”葛大妈歪着脑袋回忆着“那会儿估摸肯定是下半夜了；没等我拿起桌上的暖壶，就隐约听见’扑通‘一声，那动静一听就是从院墙上跳进来一个人。” “我还跟老头子说，要不你起身出去瞧瞧，五更半夜的可别进来贼了......” 葛大爷马上接过话说：“大为啊，我老俩既然守着院里的大门，那就得认真负责不是？我听老婆子这么一说连裤子都没穿，披上件外套就赶紧推门出去了。” “您老瞅见啥了？”吴大为和刑警队警官几乎异口同声的问。 “我还是岁数大了，腿脚慢了些。”葛大爷有些自责的说“等我推门出去的时候，从墙上蹦下来那个黑影’嗖‘的一下，便钻进到了后院里，不见了。” “没看清楚是谁？”吴大为有些遗憾。 “大为，我和你大妈在这个院里几十年了，这十几户人家男男女女，大人孩子，高矮胖瘦谁是个啥模样，那可都在我这里。”葛大爷拍了拍胸口，说“只要让我照上一眼，他就是男扮女装，小矬子踩高跷装大个，那也绝对瞒不过你大爷我！” “可大妈说那会儿可是下半夜，黑灯瞎火的，您能瞅准跳墙这个人是谁吗？”刑警队警官对葛大爷还不是很熟悉，当然对他的这份自信持怀疑态度。 “这么说，您认出来这个人了？”吴大为冲刑警队警官摆摆手，追问葛大爷。 “那还能错得了？！你大爷回来就跟我说了，那个一溜烟跑回后院的就是曾家那小子——小飞！”葛大妈抢白道。 “葛大爷您，您确定是曾小飞？！”吴大为挠了挠头，提醒葛大爷“您也知道，咱胡同里12号院可刚发生了人命案，我们警方正在排查可疑人员；如果这个曾小飞昨个下半夜翻墙回来，那我们可就要把他作为重点嫌疑人，带回局里审审了。您老当真瞅准了？” “这可不是小事啊！”吴大为语气又加重了些。 “大为，你大爷我啥时候看走眼过？”葛大爷指着葛大妈说“我们老两口是信口开河的人嘛！” 葛大爷这句话确实把吴大为问住了。 这么多年，葛家老俩可没少助力他破获各类案件。虽说那些都是不值一提的小案件，可老俩在提供嫌疑人体貌特征这一块，尤其是在描述细节的功力上，就连一些年轻小警都佩服的五体投地。 葛大爷，葛大妈的话，由不得吴大为不信！ 警察办理命案，尤其是没有目击证人的案件，最注重两要素：第一，谁在案发时段到过现场？第二，现场留下的证物，与何人有关联？ 葛家老俩既然拍胸脯指认，昨夜疑似案发时间段，曾小飞曾跳墙夜归，而且明显表现出慌里慌张的迹象看，吴大为和刑警队警官都认为，这条线索确有重要价值。 刑警队的警官本想立即回队里汇报这一重要线索，被吴大为拦住了。 “别急啊！线索也好，证据也好，还是要多方认证，只有一方说辞，可信度那就要打折扣了。”吴大为毕竟是老警了，他沉得住气，也明白深入走访多搜集一些信息，再来印证葛家老俩提供的情况才更稳妥。 所以出了葛家家门，吴大为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对大杂院所有的住户遍访了一遍。 他们一行人访问到后院时，吴大为先朝向老宋家走去。 好事儿的老宋媳妇，早早就站在门口迎接着吴大为他们了。 进到屋里后，老宋媳妇刚要把一大早她没拉完屎，就听到12号院瘆人的叫声，她第一个跑出去看到小凤死状的过程，再向吴大为他们嘚啵一遍，被吴大为赶忙制止住。 吴大为扫了一眼默不作声的老宋，抱着奶瓶在床上吸吮的他们的胖小子，对宋家两口子开口道：“我们来是想了解一下，昨天夜里，特别是下半夜，你们有没有听到，看到不正常的人和事？” 老宋摇摇头，嘟囔了一句：“上班累个贼死，我只要躺下脑袋一挨上枕头，那就一觉到天亮。不是谁都有老葛家老俩那个闲逼精神头！咸吃萝卜淡操心，竟他妈的扯淡！” 大杂院里邻居不睦，吴大为清清楚楚。 老宋在工厂经常三班倒，因为葛家老俩制订了大门开关时间表，老宋早走晚归每回都要向葛大妈报备，心里难免不忿，抱怨过多少次葛家多管闲事。 “你呢？大妹子？夜里也没听到，看到啥？”吴大为转头看向老宋媳妇。 老宋媳妇眨巴眨巴眼睛，一拍大腿说：“老吴你不提醒我还真想不起来。我这儿子到了下半夜得叫起来撒泡尿，要不然准得尿炕。” 这女人话匣子一打开便刹不住闸了，话题非得从开天辟地说起。 吴大为没时间听这女人絮叨没用的闲篇，便提醒她：“你就告诉我们有没有听到，看到啥异常情况吧！” “你听我说啊。昨个夜里，我一边把着我家宝撒尿，就隐约听到像是有人从外院’砰砰‘跑了进来，接着”咣当“一声关上了房门，夜深人静我听得真真的！”老宋媳妇滴溜溜的眼珠朝窗外瞄了一眼，放低声音回了一句。 “哦？那是夜里几点？跑进来的人最后进到了哪家家房里了？”吴大为眼睛一亮，老宋媳妇的话倒是和葛家老俩反映的情况相互有了印证。 “那会儿不是两点半就是快三点了，我每晚都是这时辰给宝把尿的，时间绝对大差不差。”老宋媳妇接着说“不过这倒霉孩子闹觉，只要叫醒给他把尿，就唧唧歪歪，哼哼唧唧；他这一闹腾，我就没大听清楚这个人是进了西屋，还是北屋。” “不过，我也不是瞎说啊，这院里有门不走，飞檐走壁的人大家都知道是谁，没人敢言语就是了......” 吴大为知道老宋媳妇话中所指，只是没有再接她的话茬。 走出宋家，吴大为和刑警队同事接着便直奔西屋古家。 从警这么多年，吴大为没真正接触过大案，要案，但他知道，定谳一个凶犯嫌疑人绝不像他过去抓几个小毛贼，一吓，二唬，就能把他们办了，拘上半月，二十天这么简单。 此时又正是自己命运即将转折的关键时期，吴大为有种预感，自己很可能因破获此案会立下头功，心中不免暗喜不已。 但他毕竟受过世事的捶打，早就养成了谨慎的处事方式，凡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的处世之道。 他思忖：虽然老宋媳妇也听到了，昨夜有人翻墙跑进了院里来，这确实与葛大爷看到的黑影相互印证。但毕竟没人真正见过那个人的正脸。 也就是说这个夜归人还有另一种可能：除了葛家老爷子笃定的人是曾小飞外，后院可还有一个和曾小飞年龄相仿的古家小儿子。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以吴大为的工作作风，他心里还是不托底。 第7章 为什么是曾小飞2 吴大为让刑警队那位警官稍安勿躁，不要急于下结论，更不要急于汇报给上级领导；他还是要按照自己的工作节奏，计划，执意要把13号院所有的住户遍访一遍。 离开宋家，吴大为三位警官便移步来到了后院西屋古家继续走访。 古家户主老爷子是河北易县人，在古建修复行内颇有造诣，是个正经的老手艺人。 老爷子落户京城后，便把乡下的媳妇从老家接了过来。 老俩先是生下了一对儿双胞胎女儿，不过老爷子传统观念极强，一直执念想有个儿子；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古老爷子四十多岁时，终于又一次搞大了他老婆的肚子，如愿生下了一个宝贝儿子——小古。 这便是片警吴大为对古家掌握的基本情况。 进到古家，外屋地下老古的其中一个分不清老大，还是行二的女儿正坐在小板凳上，搓洗着一盆脏衣服；另一个女儿则站在她母亲身边帮厨，忙活着晚饭。 吴大为和大杂院里的居民们太熟了，也没有寒暄客套，便冲着古家母女说：“先把手头活放下，进屋来，我要跟你们了解些情况。” 听见动静的古老爷子从屋里走出来，热情的招呼吴大为和另两位警官：“老吴来了，你们快屋里坐！” 屋里床上躺着一个瘦小，露着小脑袋的大男孩，吴大为马上就认出来了，这就是古老爷子最宠爱的老儿子——小古。 “这才几点，你小子就趴窝了？”吴大为呼噜了一下小古的脑袋，说“黑白颠倒啊？昨晚又熬夜了？” 小古把脑袋往被窝里一缩，没搭腔。 “嗨，这孩子身体打小就弱，这刚变了季节，他就有些不合适，发烧了！”老古赶忙替儿子解释了一句。 老古老来得子，对这个小儿子分外宠爱，吴大为完全理解。 在这条胡同里，吴大为对小古这孩子印象一直不错。 小古和曾小飞差不多一般年纪，上学时就是一个不起眼，不惹事的乖孩子。 中学毕业后，老古本来想让儿子跟着他去学习古建手艺，可小儿子在家娇养惯了吃不了那份苦，便就一直在家复习功课，上了个补习班，说是想准备继续来年的高考。 像小古这样不给片警吴大为添乱的孩子，在他的管片里那就算是凤毛麟角的好孩子了。 “嗯，脑瓜子是有点热。”吴大为又摸了摸小古的前额，说“你们给他熬点姜汤水，发发汗就好了。傻小子火力壮，没事儿！” 吴大为刚坐下正要言归正传，派出所小刘匆匆推开了古家门，快步走到他跟前来。 小刘拉起吴大为，在他耳边悄声道：“刑警队那边发现了一些新线索，所长让你马上回去。” 吴大为边点头边起身往外走，还不忘自己的来意，回头还是问了问老古家人：“昨晚你们听见啥动静没？下半夜！” “没，没有！”老古连连摆手，老古媳妇和双胞胎女儿也摇了摇头。 “要是能想到些啥，你们就到所里找我去。”吴大为临走朝古家人撂下一句话。 凶案发生在盈丰（阴风）胡同，刑警队在现场勘察结束后，负责侦办此案的于队长，便把第一次碰头会安排在了盈丰派出所里。 待吴大为他们赶回到所里会议室，碰头会已经开始一会儿了。 “老吴你来的正好，我们都等你这个地头蛇呢。”于队长朝进来的吴大为招手说“情况摸得怎么样？快跟大伙儿说说。” 一直跟在吴大为身边做记录的小警，把今天各家各户走访了解到情况的速记本递给他，被吴大为顺手推了回去。 在座的每个人都知道吴大为是这里的老片警，他今天又第一时间，遍访了12号凶案现场周边的住户，所有专案组成员也都在期待他能带回来有用的线索，信息。 吴大为自己心里也有一本小九九，在他“进步”的节骨眼上，小凤案给他提供了一个在上级领导面前，展示自己能力的良机。他当然要不遗余力，牢牢把握住。 “不用那个，了解到的情况都在我这里。”吴大为指了指自己脑袋，笑了笑。 接着他便把这一天遍访周边居民，特别是在案发院落对门13号院葛家，宋家提供的线索情况，原原本本的向专案组做了汇报。 吴大为的汇报条理清晰，将提供线索居民的原意描述的令听者身临其境，刑警队于队长，市局刑侦人员，派出所所长都不住的频频点头。 “确实是老同志啊！”于队长感叹道“老吴扎根这个片区这么多年，那可不是混日子，大事小情信手拈来，有效率，有干货，还真不是哪个人都能做得到的！” “分内事儿，分内事儿！”吴大为谦逊的摆摆手，接过于队长递过来的一根烟，叼在嘴里说“我这条线索和案件有没有直接关联，那还要你们专案组最后来甄别。” “老吴，12号院住户的情况，你也再给我们详细说说。”于队长给吴大为的烟点上了火，这一举动，更证明了专案组对吴大为这个老片警的信任和认可。 “12号院是个私房小院，只住着一户人家。”吴大为深吸了一口烟，从鼻孔里冒出两柱烟气，缓缓说道“户主姓史，是个七十多岁的孤老头子。不过这个史老爷子说起来可不简单......” 会议室里十几双眼睛都朝向了吴大为，这种被重视的感觉他可多年都没有过。 “史老爷子年轻时坐科，算是京剧名旦方春艳的关门弟子！如果不是前十几年受他师父牵连，如今绝对也是梨园行里数一数二的名角！” 吴大为提起胡同里的老人，老事儿，可是如数家珍。 “我老爸当年就在长安大戏院，听过史老爷子的’贵妃醉酒‘。听我父亲说，老爷子当年的扮相，嗓子，绝对可以和四大名旦媲美！盖了帽了！” “老吴，别扯远了。捡重点说！”所长提醒了吴大为一句。 第8章 为什么是曾小飞3 “好，好，那我就简单解说。”吴大为朝所长顺从的点点头，说“这史老爷子一辈子未娶，孤身一人，也从没见过他有啥亲戚朋友。每天这小院院门一关，除了能听到’匡才匡才‘京胡，鼓点声，胡同里的人不夸张的说，都忘了有这么一个孤老头子存在。” “不对呀！我们在12号院里还见到了一个叫范晓的大男孩，史老爷子说，这孩子一直跟他在一起生活。” “那没错。”吴大为把烟头掐灭，说“你说的这个范晓，和老爷子没有血缘关系；五六岁的样子才来到史老爷子家，当时迁户口的时候，还是我给办的呢。” 吴大为说：老爷子当时来所里告诉我，这个孩子是他师兄弟的独生子，孩子的父母因为一场意外双双离世，家里只留下了小范晓孤苦伶仃。 史老爷子念旧情，就把小范晓带回到了自己家里。从此以后不管是生活，教育，方方面面都视如己出，比好多亲生父母照顾的还要周到。 “当年收养政策比较宽松，就是一句话的事儿；范晓的原户口又在咱们一个区，所以办起来很容易，这事儿所里的老人都知道。我要没记错的话，户口本上范晓和史老爷子，给写成了继父子关系。” 所里的户籍警把史家户籍底档找了出来，交给了于队长。 “范晓，今年刚满二十岁，无业。”于队长边看，边接着问吴大为“这小伙子有没有啥劣迹，前科？他又没工作，跟史老爷子这么多年靠啥生活？” “老爷子家本来就有家底，我们这片有几家趁私房私产？再加上落实政策后，京剧院恢复了史老爷子各项应得的待遇，补发了一大笔钱。”吴大为呵呵一乐，说“老爷子现在每个月退休金，可能比咱们局长工资还高呢！” “范晓你们也见过了，眉清目秀，腼腆的像个女孩子。再加上史老爷子的教育，这孩子从来不和胡同里的调皮孩子有啥交往，也玩儿不到一块儿，百分百是一个规规矩矩的孩子！” “还有，这孩子不像其他混社会的待业青年，不是找不到工作，就是挑肥拣瘦，不愿意吃苦受累。你们有所不知，史老爷子收养了范晓后，就看中了这孩子的资质，立志要把这孩子培养成当代京剧界男旦第一人！说是指着范晓继承他和他师父的衣钵呢！” 吴大为说到这儿，所长也插话道：“在我们所这个片区，盈丰（阴风）胡同12号院出名，并不因为它是一所私房院；而是这个院五冬六夏，早上晚上，都能听到老爷子督着这范晓练功，吊嗓，学戏的声音。邻居们都见怪不怪了。” “说实话，我们这些外行也听不出好坏来；倒是有些老票友路过12号院，总是驻足听上一小段，伸出大拇哥说：名师出高徒！这孩子童子功了得，将来绝对能成名角！”吴大为接着说“这没有血缘关系的爷俩，平常就是老的教小的戏，小的照顾老的生活起居。” “我也实在想不通，小凤怎么会死在史老爷子这个小院里？！” 吴大为啄了啄牙花子，对凶案发生在12号院十二分不解。 “确实事有蹊跷，有太多不合常理的地方。”于队长不以为然的说“不过通过我们这一天勘察，询问有关人员，还有老吴你走访街坊邻居，我们毕竟还是得到了不少有用的线索。依我的基本判断，这很可能是熟人作案！” 少顷，于队长又指了指会议桌上一个用塑料袋装着的烟盒，烟头，朝向所长，吴大为说道：“这是从案发现场墙角处我们找到的。我们问过史老爷子和那个范晓，他俩可是从不抽烟，没这不良嗜好。” “这我可以证明！唱戏的人嗓子就是他们的命根子，烟酒，老爷子和范晓这孩子从来都不沾！”吴大为十分笃定。 “是啊！可案发现场这个烟盒，烟头又是谁的呢？”于队长拿起塑料袋展示给在座的人，说道“你们看看这洋烟可他妈的不便宜。老吴，你这片区谁能抽的起这么贵的烟？” 塑料袋里是一个硬盒的“万宝路”，吴大为定睛看后，眉头紧皱起来。 “老吴，我刚才就跟于队说，在咱们片区抽这牌子洋烟的只有一个人——曾小飞！你说是不是？！”派出所另一位民警小刘先开了口。 小刘的话不是没有根据。 曾小飞在南城“小霸王”名号越来越响，派出所，分局，早就把他列为“重点人口”重点监控名册里了。 有几次，曾小飞因为聚众斗殴被所里收容，押送到少管所教养。从他身上除了搜出棱刺，菜刀之外，最让警官们哭笑不得的是这小子总是带着高档洋烟，“啪啪”作响的zippo打火机。 一个毛头半大小子奢侈到这种地步，引起了所里上下很大的怀疑。 有人建议深挖这小子余罪，认为以他的家境，怎么可能每天洋烟不离口，推测曾小飞身上一定还有更多警方未掌握的更严重的违法行为。 吴大为是看着曾小飞这群孩子长大的片警。他清楚，曾小飞好勇斗狠，打架不要命是个顽主不假，但他确实没有偷鸡摸狗，其它乱七八糟的劣迹。 他曾私下里盘问过和曾小飞一起犯案的小兄弟，最终得到了他们这些警察对此疑惑不解的答案。 曾小飞现在虽然没有工作，没有正经收入，可他靠自己搏命血拼的几场“大仗”，半个南城大小胡同的混混都被这个混不吝，下手狠毒，又不计后果的小子威慑，降伏住了。 一些早市，夜市的管理方为了少些小混混的骚扰，还有那些开夜场，做着黑白两道产业的老板，也为了自求多福，便纷纷上门邀请威名远扬的曾小飞替他们“镇场”。 用小兄弟们的话说：“飞哥付出了辛苦，一没抢二没要，人家给飞哥一些劳务费，给两条好烟不正常嘛！” 所以曾小飞高消费，习惯抽着价格不菲的洋烟，缘由就在此。 问题是12号院案发现场，于队长发现的“万宝路”烟盒，烟头，除了曾小飞之外，吴大为还真想不出来在他这个片区，有第二个人谁还能抽得起这种高档洋烟！ 第9章 为什么是曾小飞4 “是这么个情况吧？也就是说，这一片只有曾小飞抽这种牌子的洋烟？”于队长转头问吴大为。 “在我负责的这个片区，曾小飞确实好抽这个牌子的烟。”吴大为斟酌了片刻，说“至于外面的人我就不掌握了。” “这不就得了！你也说了，13号院有两户居民，听到昨个后半夜有人翻墙进院，都指向了这个曾小飞。”于队长起身说“案发现场又有他留下的烟盒，烟头。能对一个女孩下死手的人，除了像他这种凶残，不计后果的人，还能有谁？！” “我这就回局里汇报，宜早不宜迟把这个曾小飞拘了，交给预审科，依我看这个案子就差不多结了！” “于队，那两户居民黑灯瞎火，可没看清翻墙人的正脸，咱们是不是还需要进一步做一些工作，再考虑动这个曾小飞，这样的话更稳妥一些......” 没等吴大为把话说完，于队撇了撇嘴对他说：“老吴啊，你做片警，跟老头，老太太打交道这方面我不如你，要说侦办大案，命案，论年头，论经历我老于可比你多多了。” “我不敢说，我这职业第六感有多牛逼，也不是我在这儿自吹自擂，这些年来，多少狡诈的罪犯犯案，只要给我留丁点蛛丝马迹，我老于哪一回不是三下五除二，准保让这些歹徒低头认罪，该送哪儿送哪儿去！” 看似于队长有自我吹嘘成分，但在座的人都知道，这个刑警队长还真是有资格，有底气说这番话。 于队长刑警出身，不仅在分局，即使在市局，他办大案，要案的铁血手段，那也是声名显赫。绝对称得上是一位功勋卓着的破案高手。 他杀伐果断，尤其是破案神速这方面堪称一绝。 当年曾发生过一起轰动南城系列尾随，奸杀夜行女的大案，此案历经多日始终没有破获。那段时间，分局，刑警队上下都承受着来自社会各方的巨大压力。 于队那会儿在刑警队还是一名小警员，在案情分析会上，他大胆的向队领导提出了一个可以迅速破获此案的想法。 这就是后来被分局推而广之，成了于队一战成名的“大网粘鸟过滤工作法”。 于队提出，与其分兵“蹲坑”守株待兔，耗费警力，浪费时间，还很难追踪到这个毫无规律可循的累犯；倒不如在这个罪犯经常犯案的时间段，路段，搞一次大型“收网”行动。 他阐述的理由是：在夜深人静时，除了正常上夜班，加班的工作人员。正常人不会在大街小巷闲逛；凡在那个时段三五一伙，或者鬼祟独行的人，十有八九绝非善类，必有不可告人的阴暗，龌蹉。 在于队长规划的这场像粘鸟大网一样的行动中，他笃信，即使不把那个反侦察能力极强的犯罪嫌疑人一举抓获，也定会从中得到破获此案的重要线索，绝对值得局里做一番尝试！ 焦头烂额的局，队领导们经研究，推敲，最终批准了小于警员这个拉网“粘鸟”行动。 于是，警方用了三个深夜至凌晨的时段，在嫌犯可能出现的区域，盘查，收容了二十几名行踪可疑，又无法自圆其说的夜行者。 在审讯这些可疑人员时，警员小于也表现出了他独特的审讯力度和技巧。 小于自己筛选出来他认为疑点最大，又劣迹班班有前科的三五个人，用他的铁血手段亲自连夜突审，目的只有一个：就是要从中挖出那个连续作案的奸杀犯！ 但无论小于如何使出他十八般武艺，这几个有“重大嫌疑”的人员依然喊冤叫屈，声称自己与连环奸杀案无关。 当时队里有不少人暗地里开始抱怨小于，搞了这么大动静，最终还是一无所获；也有人在等着看小于的笑话，出了这么个馊主意，忽悠上级领导举全分局警力”大网粘鸟“，到头来还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小于当然知道自己面临的窘境，急火攻心，嘴上一夜间起了大水泡，白天黑夜连轴审问嗓子也变得嘶哑起来。 可不论小于怎样加大，加重审讯力度，这几个重点嫌疑人仍旧坚称自己无辜。不过在他的“重压”之下，不得不把自己其它犯罪事实，也不分大小，甚至鸡毛蒜皮的事都秃噜了出来。以此来换取自己的“清白”。 就在这个行动有些虎头蛇尾时，不得不说，当年的小于运气实在太好了。 当他和队里领导都快要支撑不住，难以收场时候，真正的凶手被几名联防队员，在一处废弃工地旁意外擒获。 据说，当时联防队员还以为此人是盗窃的毛贼，逮住后从他身上竟然搜出了女人贴身用品，公安发布的警情中提到的一把浸着污血的榔锤。 这个杀人魔头到了预审室，根本没费警察们什么口舌，便把自己的罪行竹筒倒豆子全撂了。 本来，抓获真正凶手和于队长，以及他的“粘鸟大网”行动毫无关联，可偏偏被分局负责宣传的一位科长妙笔生花，将这次破获影响巨大的大案，与“粘鸟大网”雷霆行动联系到了一起。 刑警队的老队长，分局领导也原意顺水推舟，笑纳报刊上报道他们组织有方，指挥得力，精心策划，一举擒凶的功绩。 在此次宣传表彰上，“粘鸟大网”行动被冠以神速，缜密破获命案的范本，而且一举多得——更多的陈案，旧案嫌疑人，在此次行动中得以一并擒获。 也就是说，那些被于队长曾怀疑为真凶的几个嫌疑人，出于无奈供出了自己或赌博，盗窃，或打架斗殴，一并进行了处理法办。成了此次行动锦上添花，不可或缺的功绩。 小于警员又恰好赶上了善于总结经验，好大喜功的分局政委。 这位政委将这次本不算成功的“大网粘鸟”行动，经过修饰，添枝加叶，愣是总结成了一次破获大案，连带肃清本地区各类治安隐患的成功案例。 正因此，分局政委得到了擢升，小于警长也成为了刑警队最耀眼的明星警员，立功受奖，没几年便被破格提拔到了副队，队长的岗位上。 如今，于队在分局刑警队不论是资历，还是表现出来的能力，魄力，就是现今局领导也要给他三分薄面。 有传言，于队很快还要官升一级。 只是今天，他这么急于给小凤案子凶手下结论，吴大为内心里还是觉得有些草率。 ”于队，你是刑案专家，我这串胡同的片警给你提鞋的份儿都没有......“吴大为谦卑的笑了笑，他还没把想说的话说完，于队便不以为然的摆摆手，昂首挺胸跟专案组的其他同事打开房门，头也不回走出了会议室。 吴大为后来也庆幸自己，没把后半句想”质疑“于队的话说出来。 第10章 定谳 吴大为没说出口的话，其实也是作为一个老片警，出于他多年从警本能的思考。 小凤家在胡同东口，她怎么会莫名死在12号史老爷子院里？ 这个小凤虽说接触的人鱼龙混杂，但她和史老爷子，和那个一直宅在小院里学戏，照顾老爷子生活的范晓。根本不是一路人。 据他所知，史老爷子也好，范晓也好，从没有和那个浪荡不羁的小凤有任何交往。他们甚至连点头之交都谈不上！ 吴大为觉得刑警队专案组最不该忽视这个诡异，蹊跷的关键问题！ 如果按于队长的武断，最大嫌疑是曾小飞，其中至少有两点，吴大为自己还是无法想明白。 曾小飞虽然是个令人头疼的狠角色，但无人不晓，他从不在家门口为非作歹。 这个混世小魔王还有一个人尽皆知的”高傲优点“。 他不像其他小混混有了一名二声后，除了前呼后拥带着一帮小弟耀武扬威外，身边还要不断更替着小凤类型的”野蛮女友“，以此来彰显自己的“山大王”形象。 以曾小飞在江湖的地位，还有他帅气的外貌，确实有不少”崇拜“他的女孩，愿意主动投怀送抱。但曾小飞对这些他不屑一顾的“野花””烂货“，历来都没正眼看过一眼，更甭说厮混在一起了。 有传言，曾小飞唯一正牌女友是北电的一个女大学生，据少数几个见过的本主的人说：这个曾小飞女友颜值堪称国色天香，那盘靓的绝对能与大明星媲美。 此事真假吴大为不知，但至少他清楚，以曾小飞的个性，眼光，小凤这种渣女根本不会入他的法眼。 更何况从不在家门口惹事的他，怎么会无缘无故害死毫无纠葛关系的小凤？！ 而且将置于小凤之死的地方，还莫名犯在了史老爷子小院里？！ 尽管有种种不解，疑惑，但吴大为太知道自己在局里，所里自己是个什么份量。 这么多年他一直对上级领导唯命是从，从不敢越雷池一步，养成了以领导旨意行事的处世之道。那些内心与上司相左的想法，话到嘴边留半句，甚至就干脆烂在肚子里。 所以于队离开时，吴大为还是及时吞咽住了自己很想表达的想法，后来证明，那的确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因为没过几日，专案组在于队长组织，领导下，便很快让小凤案件水落石出了。 于队的判断是正确的，曾小飞确实是杀害小凤的真凶！ 不过，让吴大为意外的是破案的关键，除了案发现场那些遗留的烟盒，烟头，葛家老俩，宋家媳妇提供的模糊证词外，一名亲眼目睹了发案过程证人的证词，成为了定谳曾小飞为小凤被害案凶手的关键铁证。 后来吴大为才知道，这个亲眼见过曾小飞勒死小凤的证人，竟然是史老爷子的养子范晓。 听专案组警员说，于队在勘察案发现场后，就立即就对史老爷子，范晓做了分别问询。 谈话后，于队便对警队人说：“这个漂亮男孩一直像个大姑娘似的，拽着衣角眼睛都不敢正视我，心里百分百藏着事儿！” 当时于队没动声色，不过泛泛问了几句而已。 第二天，他便派警员将范晓请到了刑警队。 在一间幽闭的审讯室，于队单独又跟这个性格，做派，比女孩还女孩的范晓“谈”了整整一个下午。 范晓在于队或温柔的开导，或严厉警告他知情不报，如果掩饰，瞒报，后果会有多么严重下，范晓终于开了口。 “我，我是看见了......” 范晓说：那晚后半夜他睡得朦朦胧胧时，被史老爷子扒拉醒了。 ”是不是进来野猫了？“史老爷子对范晓说”外面叮当五四的，别把咱那些吃饭家伙给嚯嚯了。“ 史家小院是史老爷子和范晓的教戏，学戏，练功场地。墙角一隅，常年摆放着刀枪剑戟舞台上所用的道具。 老爷子不放心，他这一提醒范晓便麻溜翻身下床，推开房门就要去准备轰赶进院的野猫。 ”我刚打开房门，就看见一个人躺在我家院门口，还有一个人正要转身往外跑......“ ”要往外跑的人你看清是谁了吗？“于队从文件夹里翻出一张曾小飞的照片，问“是不是这个人？” “是，是这个人。”范晓看了一眼，立马点了点头。 “你看见有人闯进了你们家院里，地上还躺着个人，怎么没喊没叫？也没想冲上去抓住他？”于队这句话问得很关键。 “那人看见我根本没慌，倒是一下子窜到我跟前来，揪着我的衣领用手指了指我，做了一个让我闭嘴的动作。”范晓抱着脑袋说“我，我当时都吓傻了；看清这个人是曾小飞，我就更不敢出声了......” 曾小飞“威名”远扬，这一点于队表示了理解。 范晓说，直到曾小飞大摇大摆的走出他们家小院，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战战兢兢跑回屋里，把院里看到的场景向史老爷子说了说。 史老爷子听罢，便让已经浑身抖筛似的范晓搀扶着一道走出来，前往院门处查看躺在地上的那个人。 胡同里有一杆路灯，恰巧就在史家小院头顶。 透过墙外斑驳大槐树树丛，影影绰绰照射进来，如同黄裱纸般幽暗的灯光，洒落在浑身赤裸，面目狰狞的小凤脸上。 范晓这才用他那男旦特有的凄厉戏嗓大叫了一声...... 这可能也是宋家媳妇正在蹲坑，听到了误以为是一个女人的那声恐怖尖叫。 吴大为虽然不是专案组核心成员，但他毕竟是案发现场属地派出所的片警，他又在第一时间做了许多涉案走访工作，所以小凤被杀案结案卷宗和一些内幕，吴大为比其他人了解的就更多一些。 正因为范晓这个目击证人的证词，批捕，审判曾小飞的一系列后续的司法程序，就变得水到渠成了。 这个发生在盈丰（阴风）胡同凶案，除了罪犯曾小飞得到了死缓的刑法处置外，因为命案必破，破案神速，分局主管领导，于队等有功之臣都得到了立功升迁的褒奖。 吴大为也因此案得到了领导表彰，终于在他从警二十多年后，如愿走上了派出所所长的岗位。 第11章 时过境迁 桑拿天让人昏昏欲睡。 随着蒸腾的太阳升高，半躺半坐在床上的解雅丽有一种迷迷糊糊，虚脱的感觉。 十几年前小凤被害案的一幕幕，许多背后的细节她多是从男朋友吴波，还有他父亲吴大为偶尔忆起这段往事，将这个离她最近，在当时除了害怕，又不知所以然的案情内幕，从他爷俩口中拼接起来的。 要不是今早偶遇到了刑满释放后的曾小飞，雅丽早就淡忘了对门12号院，曾发生过一场凶案；也根本想不起来，当年那个混迹在一群小混混中，六亲不认，自我作贱，横死在花季的女孩小凤。 她只记得，当年判处曾小飞的公告就贴在大杂院门外。 在公告的白纸黑字中，除了用法条术语描述了曾小飞对小凤采用了极其残暴的手段，致其死亡严重后果外，也重点提到，曾小飞是一名多次造成他人伤害案，恶贯满盈的累犯。 公告上有挂着“杀人犯”大牌子的曾小飞照片，照片上年轻的曾小飞昂着头，仍然是一副桀骜不驯的样子。 雅丽还依稀记得，当年街道，派出所因破获此案，还将葛大妈评为治安积极分子。 当曾小飞被判刑后，葛大妈逢人便喜上眉梢，说：“这不多亏公安为民除害，要不然这恶棍小子还隐藏在咱们这条胡同里，那不知道还要祸害多少人呢！” 虽然公安并没有公开葛家老俩，为破获此案提供过重要线索，但明眼人从街道，派出所对葛大妈的表彰词中都能猜出个七八九，小凤案告破，葛家老俩背后立了大功。 而为此有些失落的是宋家媳妇。 她在院里，胡同口和一群女人闲聊时，总是忿忿不平，说：“公安能把曾小飞抓了，我可是第一时间向老吴反映的情况！凭啥荣誉都让老葛家占了？！” 这个大喇叭女人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在擒获曾小飞真凶上也立过汗马功劳！ 唯一与从前没有任何变化，仍旧低调的是凶案现场12号院，还有那个指认亲眼见过曾小飞杀害小凤的大男孩范晓。 一场风波过后，12号小院里依然大门紧闭，除了从院里每日照旧传出来委婉，离殇断肠的京戏唱白外，仍然难以见到史老爷子和范晓的身影...... 十几年后曾小飞又回来了。 特殊环境的打磨，他从一个翩翩少年，如今看起来像是一个颓废，不堪的中年人。料他绝不会想到，盈丰（阴风）这条胡同，尤其是案发现场的12号小院，13号大杂院与他离开时，已然物是人非了。 他走的这些年间，院里最兴旺发达的家族，恰恰是当年最清贫的葛家。 葛大爷，葛大妈虽说没有文化，但教子有方；老俩把他们一贯的进步思想，紧跟组织的觉悟，言传身教倾注给了他们的子女。 葛家的儿子，女儿走出社会都是早早就入了团，入了党，也没有辜负父母的殷殷期望，在各自工作岗位上都成了同龄人中先进，优秀人物的代表。 最出息的是葛家老大，这个叫葛洪的大儿子是本市少有的中学就光荣入党的学生党员。 中学毕业后，葛洪被保送到了北大哲学系，毕业后直接进到了团市委成为了一名专职团干。 经过几年的历练，葛洪先是被调到市中级法院任团委书记，后来竟然成了刑案庭的主审法官。 葛家的其他子女也个个都出类拔萃，绝对可以形容成鸡窝里飞出了金凤凰；而且还是从这样一个普通家庭，扑通扑通一下子飞出一群优秀后代，在大杂院，胡同里绝无仅有！ 如今葛家的子女除了最小的女儿，都成家立业离开了盈丰（阴风）胡同，只剩下葛家老俩和小女儿还在大杂院里生活。 岁月不饶人。葛老爷子不再是那个浑身腱子肉，一天瞪着三轮车，四九城拉客不知喊累的壮汉了。 他年轻时可能劳累过度，营养不良，等儿女长大出息了也有条件孝敬他了，老爷子开始胡吃海塞，每天三顿小酒不断，天福号的肘子，松仁小肚成了桌上家常便饭，可清福没享受几天，他就脑梗偏瘫卧床不起了。 让人尊敬的是葛大妈。这个老太太除了要伺候老爷子的吃喝拉撒，依然从没忘记自己作为一名老治安巡逻员的使命。 五冬六夏，胡同里总能见到走路越来越吃力的葛大妈。虽然她腿脚不再灵便，但那股她特有的精气神，总是保持着昂扬斗志。 后院宋家的变化则有些神秘色彩。 改革开放后下海经商的人确实不少，但像老宋一夜间腰缠万贯，又不知其出处的人却不多见。 老宋突然从原来的国有工厂离职，自己开办了一家相当规模的电器安装公司。这两年据说还在京城最高档的方庄小区购买了两套楼房。 他第一桶金从何而来，谁也搞不清楚！ 先富起来的宋家种种让人瞠目结舌的”辉煌“，无不是通过大嘴巴老宋媳妇，自觉，自愿向四邻炫耀，宣扬出来的。 有人问老宋媳妇：”你家都买了楼房干嘛不搬走？还跟我们这些穷老百姓，蜗居在这破大杂院里？“ “甭提了，孩儿爸跟我一样，不习惯住楼房。”老宋媳妇解释说“住平房接地气，出来进去人头又熟，再说了我家买的那两处楼房，公司暂时还要做办公用。老宋说了，他看好了北城正在建的‘玫瑰园’别墅，只要那儿开盘，我们家就会直接住大别墅去！” 虽然很多人都知道老宋媳妇说话没谱，但有一点没人怀疑，不仅仅是在盈丰（阴风）胡同，就是南城地界如今能拥有老宋百万身家的人，恐怕也寥寥无几。 另外一户便是宋家对门的古家。他们家的变化可以归结为原生家庭正常的聚散。 古老爷子前几年就病逝了。双胞胎姐妹几乎同年出嫁，老大嫁到了东城，老二嫁到了顺义。 二女儿后来就把古老太太接到了顺义，腾出后院古家老屋留给了小古一个人在这里居住。 这个小古今年也有三十多了，去年终于有了自己的“女朋友”，两个人双栖双宿生活在一起。 只是这个小古和他这个小女友到底依靠什么生活，始终是个迷。 老宋媳妇算是知情人，她的说法是：“他老爸活着的时候，就把这孩子惯得没边儿了。老爷子一辈子干古建挣下的积蓄不算少，都留给了小儿子，那两个姐姐也时常偷摸塞钱送来接济他。这小古就是一个寄生虫！” 第12章 余波 母亲回来时，雅丽已经迷迷糊糊睡着了。 尽管母亲蹑手蹑脚，生怕惊扰到了雅丽的休息，可她还是因为扭曲的睡姿，加之憋闷，湿热难耐的暑气，没多久便让淋漓的热汗沓醒了。 “咋不好好睡？小心落枕。”母亲走过来要帮雅丽重新铺好床，又指着桌上没动的油条，豆浆说“这早点你怎么也没吃？” 雅丽一骨碌起了床，拉着母亲悄声问：“妈，你知不知道后院曾小飞回来了？” “你瞧见他了？”母亲点点头“前天晚上回来的。听你曾大妈说，在里面表现的好，减了刑。” “唉！一晃这么多年了，可怜小凤小小的年纪说没就没了，小飞一大小伙子成了半拉小老头，你曾大妈这么多年，半疯半癫的闹腾也都没人样了......造孽啊！”母亲接着叹了口气。 雅丽清楚母亲话里的另一层意思，曾小飞被定谳小凤之死真凶以后，他的养母曾老太，就从未停止过向相关部门为她的儿子喊冤叫屈。 舐犊心情能理解，可这个命案人证，物证铁证凿凿，曾老太的一切抗争，这么多年都是徒劳，枉费，溅不起丁点水花。 向上投诉无果，曾老太便在大杂院里，展开了许多不可理喻的报复行动。 她不知在哪里得到了消息，说葛家，宋家是指认儿子作案行凶的证明人。 有段时间，曾老太就跟疯了一样，天不亮便面朝着葛家，宋家房门开骂，一气儿能骂到三更半夜。 被骂的不胜其扰的这两家人，面对着病怏怏，不顾一切的疯老太太，只能闭门闪躲；即使无奈上报给街道办事处工作人员，辖区派出所，干警们也拿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惩戒这个精神有些异常，坚持儿子无罪的老母亲。 最先“服软”的是老宋媳妇，她哭的稀里哗啦，恨不得向曾老太太下跪，一再声明：“那天我向片警老吴提供的证词，可没有点名说，那个晚上进院里的人是你家小飞！” 有了这句求饶，解释的话，宋家这才以后没再成为曾老太太攻击，骚扰的对象。 葛家则不然。 葛家老俩对于当年向警方反映线索，葛家人始终认为，这是作为一名治安积极分子的本分，职责所在。更何况，公检法都认定了小凤之死的凶犯就是曾小飞。 为民除害，葛家何罪之有？！ 葛大爷，葛大妈便以正义者的姿态，对曾老太太连篇累牍的咒骂不屑一顾，每当曾老太太指着葛家老俩鼻子破口大骂，还声称要让他们家血债血偿时，葛家老小大都采取了回避，蔑视的态度。 他们知道，执法机关已经法办了曾小飞，曾老太太这种无理取闹，撒泼打滚，终究改变不了他儿子是杀人凶手的事实！ 不得不说，曾老太太因儿子锒铛入狱，嗔恨心极强。所以在她能想到，力所能及的“复仇”过程中，其手段也在不断的升级。 这个老太太在小飞没出事前，是一个特别注重仪表，干净利落的老人。可当曾小飞被正式逮捕，押解到西北大漠后，曾老太太性情则大变。 也不知道她是有意还是无意，每天都会端着屎尿盆，用手抓起来她“新出炉”的排泄物，边笑，边往大院门栓上抹，还念念有词道：“姓葛的，你装她妈的什么孙子，你是东厂锦衣卫还是蓝衣社包打听啊？！” “你自己是个什么鸟，腚眼子夹了什么屎，别人不清楚，我可门儿清！你他妈的在这里冒充大头蒜！我告诉你，只要小飞没死！等我儿子回来，早晚得跟你们家算这笔账！” 曾老太太这些威胁的话，这些“恶心”举动当然是直指葛家。 但她也因此引起了街坊四邻的恶感。 出来进去的大门总是恶臭，腥臊，大杂院里每个人都苦不堪言，葛家又通过街道办在背后诟病，指责这个罪犯家属。曾老太太在13号院，更成了没人待见的孤家寡人了。 只是老太太上了岁数，又疯疯癫癫，谁拿她也没辙！ 当年的小雅丽，最初也是远远的躲着这个可怕的老太太。可因为好心母亲的一次善举，不知不觉地竟然和这个老太太成了大杂院里，唯一最密切的忘年交了。 那是曾小飞被判刑的第二年冬天，这一年的冬季分外寒冷。 这天早上，母亲陪着雅丽一道去后院的公厕。 从搬到这个大杂院，早晚上厕所成了雅丽一块心病，所以只要母亲在家，她都要死拉硬拽着母亲在一旁陪着她，守着她。 娘俩从公厕出来时，母亲抬眼发现曾家的烟筒口结着冰碴，并没有本该在这个隆冬冒出的烟火气。 她还问了问一旁的宋家媳妇：“这么冷的天，老太太没笼火吗？这人还不冻坏了？” “小丽妈，你可别多管闲事。”老宋媳妇撇了撇嘴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是好心好意，可这老太太多混呢，你再让她赖上你！讹上你！你可千万别管她们家闲事！” 雅丽母亲还是不放心，执意上前敲响了曾老太太家门。 门敲响了几声也无人作答。雅丽母亲试着推了推虚掩着的门，进屋后让雅丽母女倒吸了一口凉气。 曾老太太蜷缩在床上，一个劲儿的在咳嗽，喘气呼气就像拉风箱发出的声响；床边小板凳放着一杯没有任何热乎气的凉水，整个屋里如同冰窖一般。 “您这是发烧了。”雅丽妈摸了摸曾老太的额头说“这么冷的天，你咋还不笼火啊？” 曾老太强睁开眼睛，看了看进来的雅丽娘俩，无力的笑了笑没说话。 “雅丽你回家拿些感冒药来，我先把你曾大妈的炉子点上火。”母亲交待了一番。 可还没等雅丽回家找出来感冒药，母亲又匆匆的跟了回来。她三下五除二把自己家的劈柴，蜂窝煤装在竹筐里，边往曾老太家提，边说：“你曾大妈家啥都没有，怪不得她就这么干熬着！一个老人哪能扛得住！” 那几天，曾老太太生生冻出的重感冒，要不是雅丽母亲照料，后果还真不堪设想。 打那以后，雅丽便时常被母亲指派去给曾老太太端碗热粥，只要家里做些好吃的，也会给她单独送去一份。 雅丽家与这个罪犯亲属，人人憎恶的曾老太太走近后，也招来了大杂院里街坊们的种种不解，诘责。 第13章 余波2 母亲对这些周遭杂音从不理会，也不受任何影响。 她对雅丽说：“曾家儿子是犯了罪，国家已经制裁了他。再株连，惩罚一个孤老太太那就没啥天理了。” “这大冬天天寒地冻，老太太腿脚不便让她出去买煤，买菜，太难为她了；咱是她一个院的街坊，怎么能忍心看着不闻不问呢？！” 从此小雅丽便也就不顾街坊四邻的冷眼，时常去曾家帮老太太搭把手，力所能及的照料一下她的生活。 和曾老太太一来二去熟悉了之后，小雅丽才知道，虽说曾小飞是老太太的养子，在社会上是人人惧怕的“混世魔王”，但他在家里却是个心细如丝，孝顺的乖孩子。 夏天，曾小飞怕蚊虫叮咬，母亲睡不好觉，会早早把老妈的蚊帐支上；几乎每天都会买回来西瓜镇在水桶里，切好了端到老妈嘴边给她解暑。 还没入冬，曾小飞就领着他的小兄弟买好了冬储白菜，大萝卜。过冬的煤火更是不用曾老太太操心。 曾小飞服刑后，曾老太太的生活一下子没了着落。 这些年如果不是雅丽母子时常登门，看望，照顾她，以老太太在大杂院里声名狼藉，招人厌恶的形象，毫不夸张的说，就是孤死自家屋中，恐怕也不会有人理会。 接触时间长了，小雅丽发现曾老太太特别爱养花。 她告诉雅丽，自己家这些四季不谢的花，也都是儿子曾小飞从各个花卉市场淘换来的，就是为博母亲开心。 这些被曾老太太侍弄的比自己还在意的花草，让这个晦暗的家庭看起来，添彩了些许难得一见的生机。 可有一次小雅丽去曾家，却发现曾老太太将正把含苞欲放的月季花苞，一瓣一瓣强行用手撕扯剥，掰开来。 “大妈，这花还没开呢！”小雅丽瞪着大眼睛大惑不解，一直惜花，爱花的曾老太太，为什么变成了摧花辣手，她这动作太不可思议了。 “让它早点开。早点开，我家小飞他就能早点回来了！” 从那以后，曾老太太家中就没再见过正常绽放的花朵。那些花骨朵无不一一夭折在她那双瘦骨嶙峋，布满老年斑的手上。 还有她那殷切，无助昏花的眼神中，充斥着落寞，忿忿。 小时候，雅丽很不理解曾老太太这反常，诡异的举动，等她长大了，尤其是做了一名医护人员，雅丽才渐渐明白，读懂了曾老太太这怪异所为。 老太太始终认为，儿子小飞绝不是小凤之死的凶手！ 她总是跟雅丽念叨：小飞亲口跟她说，勒死小凤的人不是自己！ 她信儿子的话！ 但母子尽管不服！一路喊冤，可又无力翻案！ 所以她只能数着遥遥无期的日子，只盼望儿子小飞能早日回到她身边。 她还有个执念，待重获自由身的儿子回来，一定会洗清自己身上的冤情，也有能力定会让那几个陷害自己的“恶人”，终尝恶人恶报的恶果！ 她“拔花助开”，就是希望时间过的快些，再快些！ 从医学角度看，雅丽倒觉得曾老太太这一系列的非常行为，恰恰证明她罹患阿尔兹海默——老年痴呆症状越来越严重了。 正因为可怜这个无依无靠的老太太，曾小飞服刑期间，雅丽便成了曾老太太身边最亲近的人；做了护士后，她更是时常去曾家嘘寒问暖，老太太有了头疼感冒不舒服时，送医送药，雅丽也从未间断过。 这也是为什么曾小飞见到她，向雅丽开口便道谢的缘由。 所以当曾小飞真的回来了，自认为最了解曾家的解雅丽心中却隐隐有些不安；她不知道，这个当年恶名远扬，又在家门口扼杀了小凤的凶手，是不是会像曾老太太所说：小飞回来要跟那些人清算这笔血债！ 雅丽清楚：杀过人的人，皆非善类。他们心里一定充满着扭曲，暴戾，若是真的种下了仇恨种子，不计后果的邪恶之花自然不会轻易收敛！ 今天在接水时和曾小飞偶遇，雅丽分明看见曾小飞目光中透着瘆人的阴冷，寒光。 葛家，宋家是曾老太太口中叨念，最终导致她儿子身陷囹圄的罪魁。 还有另一个人雅丽更担心，她潜意识感觉得到，此人也很可能也会成为曾小飞复仇的目标。 这个人就是她未来的公公——吴大为。 据雅丽所知，公公吴大为在侦破小凤之死案件中，他参与其中并提供了重要线索，在定罪曾小飞上起了很重要的作用。 虽然可能是多虑，但雅丽还是决定趁着今天休息，晚上去一趟男朋友吴波家，把曾小飞回来的消息透露给吴家父子，让公公多加小心。 老片警吴大为早已经从所长位置退休多年了，如今回归家庭就是个买菜，做饭居家的糟老头。 吴大为膝下有两个儿子，老大吴澜打小就是个弱智孩子，三十大几的人了生活还不能自理。 老吴当了几十年片警，后来终于熬成了一所之长，这么多年几乎全身心都投入到了工作中。家中的事情，尤其是照顾这个长不大孩子的担子，几乎都落在了老伴身上。 退休后吴大为心中有愧，觉得这么多年都是老伴操持家务，照顾这个弱智孩子，为父，为夫对老婆孩子多有亏欠；他便推掉了街道办事处的聘用，一门心思做起来了“家庭主夫”，慈父的角色。 尽管老大是吴大为的一块心病，但好在老二吴波很有出息，从没有让他失望。 吴波性格像他，沉稳低调，不张不狂。上学时，就一直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 受家族的职业传承影响，成绩优秀的吴波高考时顺利考取了“公安大学”，毕业后又子承父业，成为了吴家第四代警察。 二儿起点高，仕途也要比吴大为顺遂许多。 吴波从公安大学毕业后，先是被分配到了市局法制监察处，前年他主动请缨，更愿意发挥自己的刑侦专业，便申请调到了市刑警支队，如今已经是一名和老爸吴大为平级的中队长了。 令吴大为骄傲，欣慰的不止这些。吴波选择的女朋友还是他知根知底，在盈丰（阴风）胡同里少有的好女孩，既漂亮又懂事的解雅丽。 雅丽可以说是吴大为看着长大的。恰好二儿吴波有和雅丽小学，中学一直是同班同学。 当二儿向他公开了和雅丽的恋情时，吴大为说了一句话：“小子好眼光！在咱们这片区，像雅丽这么漂亮又乖巧懂事的女孩，还真找不出第二个！” 第14章 余波3 吴大为家住在盈丰（阴风）胡同二条，从雅丽家13号大杂院慢悠悠的走过去，也就五六分钟的路程。 男友吴波从事的刑警工作，作息时间没个准谱；雅丽虽说是在家吃过了晚饭才往吴家去，她也有心理准备，男朋友吴波未必就能正常下班回到家中。 可让她意料之外，当雅丽刚推开院门，走到吴家安装的纱窗房门前时，分明听出了男朋友吴波浑厚的男中音从屋里传了出来。 雅丽欣喜不已，便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 正当雅丽要推门而入，屋里忽的飘出来多人嬉笑，欢快声浪中，一个陌生年轻女人的声音，也传入到了她的耳朵里。 雅丽好奇的推开吴家房门，只见东屋里吴大为坐在一个破旧沙发的一侧，脸朝着另外一边，笑眯眯的倾听着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俩人正在比比划划热聊着什么。 最先发现雅丽进屋的是弱智大哥吴澜，他冒着鼻涕泡指着走进来的雅丽大叫一声：“雅，雅丽妹妹来了！” 正在给那个沙发上女孩杯中倒水的吴波，这才抬头看见进屋里来的雅丽，笑盈盈的抬头和她打了声招呼，说：“快进来，你来的正好。” 说着，便一把将雅丽拉到陌生女孩身边，给她介绍道：“来认识一下，这位是程慧慧，是我公安大学的同学......” 被叫做程慧慧的女孩马上站起身，歪着脑袋端量了一番雅丽，重重的先朝吴波胸口杵了一拳，说：“怪不得你吴波瞧不上我，你这女朋友真是要样有样，要条有条，这脸蛋又白又水嫩，你这小子是真有艳福啊！” 雅丽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头回见面的同龄女孩，尤其是当着自己男朋友的面，这么肆无忌惮，动作又轻佻说话大大咧咧的陌生人。 而且雅丽还马上从这个程慧慧眼神中，敏感的察觉到了，她对男友吴波似乎有种超出同窗情谊的异样。 更让雅丽很不适应的是这个女孩一副目中无人，傲娇的样子。 雅丽心中的不快，难免表现在既尴尬又不悦的脸色上。 细心的吴波马上察觉到了，忙说：“你别在意啊，我这同学就是这么个人，大炮筒子一个，说话从来不管不顾，没分寸......” 没等吴波把话说完，程慧慧倒一下子热情的搂抱住了雅丽，嬉笑着说：“好妹妹，你把心放到肚子里吧！你家吴波对你可是情比金坚，海枯石烂他也舍不得离开你！我和他就是一哥儿们！“ “我嘛，就这么个大咧咧，男孩子性格，你别在意啊！” “没事儿，没事儿。”雅丽勉强回应了一句程慧慧，然后对吴波说“你们是不是有公事要谈啊？那我就先回去了。” “不是啥公事。”吴波摆摆手说“你来的正好，要不然我待会儿，还要领着程慧慧去找你呢。” 雅丽眨巴着眼睛不解的看着吴波。 既然程慧慧和吴波是公安大学同学，那她一定也是一名警察，就职于警队。大晚上来吴家，十有八九是和吴波有什么公务或工作要谈。 这是雅丽作为一名刑警女朋友自然而然能想到的。 “嗨，我现在跟你家吴波已经不是啥警队战友了，哪来的公事？！”程慧慧拉着雅丽一道坐下来，抢白道“今天我来吴叔叔家，一是有一件你们这里的大事要提前透露给他，另外我个人需要吴叔叔，还有你来帮我个忙。” 程慧慧这番话更让雅丽听得一头雾水。 “小丽，小程姑娘今天来，可是给咱们这片带来了个特大喜讯啊！”吴大为两手轻拍了拍大腿，说“准确消息，准确消息！盈丰胡同确定拆迁了！” “真的？！”那可太好了！可终于等到了这一天！“雅丽听到这个消息也乐不可支的大叫了起来。 从搬到南城这片破破烂烂的胡同那天起，雅丽没有一天不盼着这里早日拆迁，从此不必蜗居在这夏天如蒸笼，冬天四处透风的破平房里。 当然，还有那个最让人崩溃的后院那间公厕。 大杂院女厕的坑本来就少，早晚高峰期即使你跑肚拉稀，憋不住了，只要茅坑已被别人占上，要么你就得用强大的意志力忍着，等着；要么你只好捂着肚子跑出去千八百米，坚持到胡同西头的公厕”一泻千里“！ 刚搬到13号大杂院时，雅丽就听有人说：女厕所天一黑下来，还会时常“闹妖”！ 本来就胆小的雅丽听到这些流言，就更把晚上上厕所视为畏途！ 小的时候，雅丽总是拽着母亲陪她到后院公厕方便。但长大了，她也不好意思再让老妈有事没事陪她“闻味”，只好硬着头皮一个人前往。 后院公厕有一个后窗紧邻着外面胡同，这个热天进蚊虫，入冬嗖嗖的寒风直吹屁股没有玻璃的破窗户，人蹲在那儿，哪怕撒泡尿都会被激得透心凉。 有一天晚上，不知是雅丽心理作祟，还是真的遇到了怪事。 那晚她正在“蹲坑”，总感觉一阵阴风从后窗飘忽进来、当她惶恐的回头看时，分明看见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她在看，见她回头还一呲一口白牙，便转眼不见了。 当时把雅丽吓得一激灵，提上裤子就跑回了家。 后来，还是因为院里的女人都有过类似恐怖经历，片警吴大为踅摸来一块木板将后窗封死，这才解除了大杂院女人们的后顾之忧。 不过直到如今，雅丽晚上去后院上厕所，依然还是心有余悸。 除了平房不堪的居住条件外，雅丽住在13号院也有十几年了，可始终对院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四邻，有种深深，难以言表的隔阂。 所以拆迁，住上楼房，绝对是雅丽梦寐以求最迫切的期盼！ 吴波告诉雅丽，程慧慧是从他叔叔那里得到的准确消息，便第一时间特意来告知他这个老同学。 “我也有事求吴叔叔。”程慧慧对雅丽说“我现在算是自由职业者，正在申请伦敦电影学院入学资格；你们这里胡同拆迁，我想趁这个机会拍摄一部纪录片，拍好了，也许能作为我入学的敲门砖呢。” “刚才吴叔叔说了，他现在不比从前了，以他以退休所长的身份，带我东家走，西家串未必合适。我拍片这事儿，就想麻烦你这个胡同妞多帮帮忙啦！” 第15章 余波4 程慧慧进一步详细向雅丽解释：“你们这片平房区拆迁，改造，是咱们市里确定的重点工程，体量大，人多，人杂，开发过程中一定会有很有意思的故事发生。” “我要拍的这个纪录片和官方的宣传片那可截然不同，官方都是在讲宏观，重大意义啥的，那些官腔千篇一律的话，老百姓看看新闻就得。” “我这部纪录片是要为一百年，二百年后子孙们作为史料查阅，研究的真实素材。其中不仅要把这次拆迁的过程真实记录下来，更想通过胡同里几个典型老住户，他们老老少少在这里生活背后的喜怒哀乐，通过镜头记录在我的胶片中。” 程慧慧侃侃而谈说：京城的胡同，平房越拆越少，南城老土着将来都搬上了楼，这一带祖祖辈辈留下的风土人情，大杂院里地道的民情，民风，恐怕就再也见不到了。 雅丽嘴上没说啥，心里不禁对程慧慧这部要拍摄的纪录片嗤之以鼻。 她实在搞不懂，盈丰（阴风）胡同的这片贫民区，除了日常鸡生鹅斗，为了自家盖个小厨房，占据了一旁邻居家的三尺过道，两家人就会鏖战多年，世代结怨的事比比皆是。 还甭说像自己所住的13号大杂院，除了互相敌视，无事生非；在这里生活除了让她窒息，没有一点安全感可言，更感觉不到丁点儿远亲不如近邻的热乎气。 “你要在我们胡同里拍这个片子，恐怕会让你失望。”雅丽尽可能把话说得婉转些“南城胡同大杂院不能跟城里比，吴叔叔知道，我们家是从皇城根胡同搬到这里来的。我在这都住十几年了，到现在我还是没能适应这里的生活环境。” “可能你想留下老北京，老北京人的影像，但我觉得我们这条胡同属于另类，不是你想像的那样，拍这些杂七杂八的人和事有啥意义？！” “越另类越好啊！”程慧慧不知是没理解雅丽话的意思，还是拍片的心意已决，笑着说“我就是要拍出不拘一格的纪录片，那才真实有意思呢。” 话不投机，雅丽便不再做声。 吴大伟见状，便朝雅丽开了口：“小丽，你就算帮叔叔一个忙，也不用你成天陪着小程拍摄，就是给她提供一些素材背景；比如说，哪家哪户家里都有啥人，都是做什么的？这些年胡同里都有哪些特别，有趣的事儿，在你身边发生......” “叔你也知道我，别说胡同了，就是我们院里的人我都跟他们很少说话，来往。这事儿，真有些难为我了。” “张三，李四家姓啥你总知道吧？你就全当给小程做个向导，让她不至于跟无头苍蝇似的瞎撞。”吴大为边说，边朝雅丽使了个眼色。 雅丽不好驳准公公的面子，只好点点头朝程慧慧说：“那我尽力，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帮到你。” “有你妹妹这句话就成！”程慧慧起身又和雅丽亲热的拥抱了一下。 随后，雅丽不情愿的给程慧慧留了家里座机号码，又把自己上班，休息时间告诉了她，程慧慧这才开开心心的告辞，离开了吴家。 程慧慧走后，吴大为才向雅丽详尽的介绍了，这个叫程慧慧女孩不一般的家庭背景，以及为什么执意要让雅丽帮她这个忙。 吴大为告诉雅丽：这个程慧慧的父亲是当今政法部门数一数二的高官。 “她和吴波不一样，是‘保送’进的公安大学。”吴大为撇着嘴说“大学毕业后，人家就直接被分到了部里。可这孩子志不在此，说是喜欢电影艺术啥的，一拍脑门，一句话，愣是把这么好的工作说撂下就撂下了。这不说是要准备出国留学，深造嘛。” “这种家庭的孩子咱可比不了，天高任鸟飞，随便折腾！” “我可是第一次听说，吴波还有这么一个高官小姐同学。”雅丽斜愣了吴波一眼。 “你可别想多了，不管在大学，还是在警队，可没人不知道我有个发小，青梅竹马女朋友。”吴波忙解释“这个程慧慧说话就这德行，我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攀高枝也轮不到我啊！再说了，我女朋友小丽是她能比得了的吗？” “去！油嘴滑舌！”雅丽娇嗔的怼了吴波一句。 “小丽你还不知道我这二小子嘛？！打小到现在，女孩可就认你！那个程慧慧就是他一普通同学，叔可以向你保证！”吴大为也替儿子解释道“不过吴波既然有缘和这种女孩同学一场，关系相处的还不错，这毕竟没啥坏处，你说是不是？” 公公吴大为的经历雅丽略知一二，他一生事业坎坷，不得志，自然希望儿子吴波能在警界有一个光明前途，替他这个世代警察家族光宗耀祖。 “叔，我是开玩笑呢，吴波的为人我了解。” 吴大为听了雅丽的话，欣慰的点点头，说：“程慧慧拍片这事儿，咱们帮她点忙真不算啥。你还不知道吧，咱们这片拆迁的开发商董事长还是她一个亲戚，她刚才说了，将来对拆迁户方面的政策，只要她垫一句话，我们家，还有你们家，都会给予格外的优惠，倾斜！” 吴波朝雅丽微微颔首，证明其父所言不虚。 “能赶上咱们这一片拆迁，已经是千载难逢大好事了。这又有小程这层关系，到时候真能给你和吴波多要出来一间，两间婚房，那岂不是好上加好？！” 准公公这番解释，也让雅丽心花怒放。她一改对程慧慧拍片的冷漠态度，向吴大为保证：“我会尽力帮她的忙。放心吧，叔！” 大喜事从天而降，雅丽竟然忘记了来吴家的正事。本想跟吴家父子说一说曾小飞回来，她内心的担忧。 有了这个令人开心的话题，雅丽和吴家人这一气便热聊到了很晚，她才意犹未尽的辞别了男朋友一家人。 从吴波家离开后，雅丽走在这条熟悉的胡同里，畅想着在不远的将来，就能和这破败的平房说bye,bye，住进无人打扰，与吴波温馨，舒适的楼房小家，脚下就像踩了云朵一样飘飘然，喜不自禁。 外人很少人能理解，雅丽对自家居住十几年的这条胡同，大杂院，为何毫无留恋之情！ 第16章 余波5 没过几天，仿佛忽如一夜春风来，当居民早起时惊奇的发现，盈丰（阴风）胡同从东口到西口，每家每户院墙外都用白粉涂抹画了一个大圈圈，圆圈里赫然写着斗大的“拆”字。 整条胡同顿时躁动，沸腾起来。 虽然拆迁公告上都是原则性官方语言，并没有公布此次拆迁的政策细节，但这纸公告就如同磁铁一样，从早到晚都深深吸引着男女老少在公告下驻足，各自发表着对这件关乎自家“升级换代”大事件的高论。 如果说真有“天上掉馅饼”的好事，那么这次的拆迁，无异于对世代居住在这里的老居民而言，就是百年不遇的鸿运当头！ 换句话说，这也许是居住在盈丰胡同百姓一生中，唯一次改变一家人命运的天赐良机！ 有人开始盘算自己低矮，破败的两间老屋，是否能从此鸟枪花炮，私下里还谋划着如何与开发商谈判，可以将小平房兑换成两套，还是三套宽敞的楼房？另外是不是能通过拆迁补偿，摇身一变步入百万富翁的行列！ 当然这需要和开发商一哭二闹，斗智斗勇；不少人也都做好了打“持久战”，做“钉子户”的心理准备！ 更多的家庭则还没等与开发商正式接触，内部成员便自乱了阵脚，家人间就吵翻了天，甚至头破血流的内讧，内战，也在不时上演。 那些多子女家庭，会因为父母在拆迁利益上分配“不公”，导致家中老少不睦，兄弟阋墙，引起的风波不断，乌云压顶。 而在这种巨变前，人生百态粉墨登场之际，恰恰正合了程慧慧的心思。 这天她算好了雅丽在家休息，便一个人不请自来。 雅丽虽说对这位官小姐并没有什么好感，但碍于她和吴波是同窗一场的面子上，尤其听未来公公吴大为说，她还能在此次拆迁中帮上自家，吴家的大忙，也只好笑脸相迎。 这个程慧慧根本没有客套，一屁股坐下后直接就问雅丽：“好妹妹，赶紧给我介绍几家人，越典型，故事越多越好。我可随时准备开机了！” 雅丽哭笑不得的说：“不知你信不信，除了后院有个曾老太太，我和她常来常往，这个院里的其他人家，我从不跟他们多说一句话。你找我，真得找错人了！” “怎么会呢？我虽然没住过胡同平房，可我听说住大杂院里的人都相处的跟一家人一样。恨不能吃在一个锅里，穿一条裤子，亲密的不分彼此。”程慧慧十分不解的看着雅丽，说：“你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各色的人呢？！” “你知道我们这条胡同叫啥名吗？”雅丽笑了笑。 “盈丰胡同啊！” “那是解放后改的名。这条胡同最早叫阴风胡同！”雅丽朝后院指了指说“后院曾大妈是这儿的老住户，她就跟我说起过，全北京城就属这条胡同最邪性，而我住的这个13号院又是胡同里最邪门的一个院子。” “你有所不知，曾大妈说我们这个院最早是个狐仙庙，所以凡是住在这里的人，十有八九都不大正常！” “迷信吧？！”程慧慧咯咯一乐，说“怎么个不正常？难道都五迷三道？” “不是你想的那样。怎么说呢，这个院里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就好像互相之间都有深仇大恨似的，你瞧不上我，我看你不顺眼。”雅丽拢了拢长发，说“除了后院有个宋家媳妇爱说爱笑，其他人谁见了谁，都跟不共戴天的仇人一样。” “说实话我到现在也搞不懂，也不适应！” “对了，你说你们家是后来搬到这里来的，以前住哪儿？” “嗯，以前我们家也是住胡同平房，可跟这儿那就太不一样了，完全是两重天地！” “怎么个不一样？你们家是啥时候搬到这里来的？” “你不会这是要把我拍到你的纪录片里吧？”雅丽忙摇头“我可不想出现在你的电影里。” “不会的。你看我也没带机器，今天就是咱们姐俩闲聊天。”程慧慧倒是很真诚“我要拍胡同里的人和事，特别是你说的这条邪性胡同，起码得让我多知道一些来龙去脉吧？” “说来话长......” 雅丽给程慧慧杯中续了些水，自己也端起水杯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便开口说起了自己和自家的往事。 雅丽家本不住在这条原名叫阴风胡同，解放后才改盈丰胡同13号——这座前后两进的大杂院里。 打小雅丽就知道，她上头的两个哥哥和她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雅丽是遗腹子，从没见过意外过世父亲的面。 母亲在她尚幼时，便带着她嫁给了也是死了老婆，膝下有两个半大小子的继父，重新建立了新家庭。 继父有两间不大，但很规整的平房，位置是在交通便利，繁华又闹中取静的皇城根下。 虽然是重组家庭，但不管是继父还是那两个没有血缘的哥哥，对雅丽母女俩还是敬爱有加。知情的人无不羡慕，夸赞他们这个非原生态家庭难得的和睦，家人们相亲相爱。 可安稳的日子不长，继父又在他的工厂里因一次重大事故中身亡，撒手人寰了。 悲哀自嘲自己”克夫“命的雅丽母亲，只好扛起了两个继子，小雅丽三个儿女养育重担。 雅丽的大哥77年赶上了恢复高考，考到了南方一所名牌大学；后来留校任教，在那里娶妻生子成家立业了。 二哥没有读书的脑子，去京郊插队了两年，返程后被安排到了建筑公司做钣金工。 一晃快三十岁的雅丽二哥，却始终不走桃花运。 按理说在当年，凭二哥有着一份国企稳定工作的”铁饭碗“，中规中矩的人品，相貌，谈女朋友不至于这么老大难。 后来母亲才得知，问题的根源是出在他们家特殊的家庭结构，还有继父留下的这两间平房上。 二哥坦言，他也谈过几个女朋友，可一提到自己和继母，妹妹一同生活在两间不足二十平米的平房里，那些务实的女孩们都摆了摆手，退避三舍了。 “结婚后屁大的地方怎么住？”女孩们差不多都是同一句话，一个中心思想“你还跟一个后妈，不沾亲带故的妹妹住一起，往后的日子还不够裹乱的！” 雅丽母亲明了二哥的苦楚后，毅然表现出了她慈母的担当。 她一个人跑遍了四九城几个换房处，比较，衡量再三，把皇城根这处两间平房一分为二。 一处换了两小间规整的平房，落在了二哥名下；另一处便是雅丽和母亲现在的居所——盈丰{阴风}胡同13号大杂院。 二哥有了”梧桐树“很快招来了金凤凰，与一个国棉二厂的纺织女工喜结连理，过上了自己舒心的小日子。 可这次换房拆分，悲催的却是雅丽。 如果说在皇城根胡同住的时候，对小雅丽而言那是无忧无虑，快乐的家园。 可搬到盈丰（阴风）胡同13号院里来后，毫不夸张的说对她这样一个小女孩来讲，完全是一场身心莫大的摧残！ 这里与原本家所处的环境太不一样了。 那个年代，城里和城外完全是两个天地。 刚搬到这里时，公交车站旁就是一大片菜地，说白了此地就是一个城乡结合部，环境脏乱差，自然和皇城根没法相提并论。 雅丽就学的学校更是破破烂烂，校风极差。放学时校门口总有一群小混混拦路找茬，不是揩女生的油，就是欺凌低年级学生，非打即骂。 而母亲换来的这一间半小平房尤其破败。外屋还能勉强摆下一张床，一个就餐的方桌；里屋与其说是半间房，实际上就是一间终日不见阳光的小黑屋。 这些居住的不适还在其次，更让雅丽幼小心灵受创的是这座大杂院里的四邻们。 第17章 阴风又起 “你进来看看。”雅丽把程慧慧让进里间小屋里，说“这就是我这么多年的卧室，上学期间写作业，复习功课的地方。” 雅丽把灯绳拽开，黑黢黢的屋子这才有了光亮。 “看见了吗？本来我这间屋是有一扇窗户，可我家刚刚搬过来，就被邻居家扩建小厨房，二话不说就把一堵墙砌在了我们家窗户上......” “这么霸道！这不欺负人到家了吗？！”程慧慧探身看了一眼窗外紧贴在雅丽家窗户边的那堵墙，还骂了句脏口。 “当年在我们这儿，这都是家常便饭。谁家儿女多，拳头硬，谁能打能骂，谁家就能多吃多占，更何况人家看我们家是初来乍到的孤儿寡母，不欺负你欺负谁？！” 里屋空气不流通，待一会儿便憋闷的喘不上气来，雅丽忙把额头已经渗出汗珠的程慧慧，拉回到外屋坐着。 “人家占了你屋前的地，也就占了！没啥道理可讲！我还小，我妈也是个老实人，只能忍了。”雅丽苦笑着指着门外说“还有更过分的呢，院里住着这么多户人家，就只有那么一个接水的水管子。现在都说早晚高峰乘公交车上下班的人，不拼老命都上不去，下不来，那也比不了早前我刚搬过来时，一大早各家各户为了抢夺水源，几乎天天上演的接水大战！” “其实，我家住皇城根胡同也是公用水池，水龙头，但在那儿大家都习惯了互相谦让。邻居里有上了岁数，家里孩子年幼的，街坊们还会主动打好水，给这些不方便的人家送过去。” 程慧慧托着下巴，静静的听着雅丽忆起的这段往事；这种故事对于住在清王府正宗四合院的官小姐来讲，就像天方夜谭。 “你想象不到，我一个八九岁又瘦又小的小女孩，早上去接水，能被身后的大人推一跟头。那些大孩子甚至能把我的水壶，水桶一脚踢开......后来，我只能和我妈等到人家都睡了，黑灯瞎火的时候，一趟趟接水存在屋里这口大缸里备用。” 雅丽告诉程慧慧，小时候她觉得自己家搬到这里，仿佛就像羊入狼窝的感觉。 她又提到上小学，中学亲眼所见学校里，上学放学路上，那些成年人都难以想象的坏孩子的霸凌。 “就是我这样一个胆小懦弱的女生，都不止一回被胡同里那些小混混堵在墙角，说是要钱，其实就是手脚不老实上下乱摸。那会儿，我每天上学出了家门，就害怕得心咚咚跳。” “那就没人管吗？”程慧慧瞪着杏眼不解地问“吴波跟你不是同学吗？他爸可是管你们这片的片警啊！” “那会儿我俩就是同学关系。”雅丽吐了下舌头说“再说了吴叔当片警的时候，如果这些屁大的事他都要管，那再给他三头六臂，他也管不过来。” “吴叔退休了跟我们聊天说起过，当年派出所除了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非死即残的恶性案件他们会接警，当个正经案件处理；男孩子们相互打的头破血流，鼻青眼肿，根本没人当回事儿。” “你这一说我想起来了，我老爸说那年头搞了一次‘严打’，不‘严打’老百姓一点安全感都没有。”程慧慧点点头，指了指窗外说“苏三说洪洞县没好人，你住的这地方，听起来怎么竟是恶邻啊！” “善恶这事儿我也不知该怎么说。”雅丽若有所思的说“我上下学被欺负的时候，大门口葛家几个孩子都比我大好多，当时他们又是班长，又是团支书，可见到我被小混混们骚扰，欺负，就跟没事儿人似的，看都不看，脑袋一扭便自顾自走了。” “倒是后院有个小飞哥，有一回几个小混混把我堵在胡同口，让他给碰见了。小飞哥走上去，三下五除二扒拉开这些小混混，还撂下一句话说，这是我们院里的小妹，谁要再欺负她，可别怪我六亲不认了！” “那还是有好人！你说的这个小飞哥关键时候能出手帮你，绝对是个好人！”程慧慧问“他现在还住在这个院里吗？他现在做什么工作？你干脆先跟他打声招呼，我就第一个拍他们家怎样？” “他刚刑满释放，杀人犯！判的是死缓！你还觉得他是好人吗？”雅丽歪着脑袋反问道。 “啊！”程慧慧张大嘴巴，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她当然不会知道十几年前，发生在12号院的凶杀案。 “我刚才聊起我们院里的这些事只是皮毛，毕竟我们家是后搬进来的，到底这个院家家户户为啥都奇奇怪怪，说实话我也搞不懂，也懒得去搞懂。”雅丽说“好在我现在大了，社会大环境比从前也好了不少，如今我除了工作，就是休息，与院里这些邻居们除了点头之交，一直和他们没啥来往，互不打扰。” “这么说的话，我好像开始理解你了。你小时候受到的心理创伤太深了！”程慧慧把小拳头一握，说“不过我还是就喜欢怪人怪事，我要拍的这部纪录片主角，几个家庭，还就铁定在你们院里了！我更好奇了，倒要探探这些人家，这些人到底为啥这么不正常！” 还没等雅丽搭话，只见两个小学生模样的男孩脸色惨白的撞开她家的房门，上气不接下气的朝雅丽比比划划，又怕又急的样子，话都说不完整。 “雅丽姐姐，你，你快出去看看吧。”摇晃着雅丽胳膊，快要哭出声来对她说话的男孩叫小震。 小震家住在临近院里，他奶奶有糖尿病，雅丽经常被请去给老太太测测血糖，有时也会替她从医院里取药，所以和这个男孩一家人都很熟络。 “是你奶奶病了？”雅丽第一反应便是小震奶奶是不是出现了突发情况。 “不，不是。”小震慌张的眼神中透着恐惧，说“是12号院，那个院里有，有死人！” 第18章 从耳闻到目睹 雅丽作为一名三甲医院护士，早已经见过太多的生老病死了，可当她听到小震说12号院里“发现了死人”，瞬间头皮还是感觉一阵发麻。 十几年前，小凤就死在对门12号院里。 有很长时间，雅丽只要路过12号院，都会不自觉地离这个12号院院墙远一些，甚至都不敢正眼看向这个私家小院那扇整日关闭的院门。 那会儿，胡同里的孩子们中间有许多越传越神，毛骨悚然的鬼故事。 有见过小凤死状的孩子煞有其事的说，小凤死时双目圆睁，舌头伸在外面有三尺多长，像她这种横死后的人大都阴魂不散，会一直守飘飘荡荡在她被害的地方，变成一个女厉鬼；直到她找到下一个替死鬼，才有可能再转世做人！ 雅丽虽说没见过小凤遇害时的瘆人模样，但听了宋家媳妇喋喋不休的形容，孩子们相互间玄之又玄宛如聊斋的说法，让小不点儿的雅丽在那段时间里，只要天黑躺在床上闭上眼，就会浮现出一张毫无血色，耷拉着长舌，伸手要扑向自己——一个披头散发女鬼般的形象。 后来要不是警方很快锁定了曾小飞这个凶手，雅丽母亲又在每天晚上搂着她，抚慰她说：“冤有头债有主，这不害小凤的人警察给抓到了嘛，小凤在那边也就不会再有嗔恨了。别听那些孩子迷信鬼故事，那都是胡说八道骗人的。你可别当真啊！” 雅丽最终能慢慢淡化了对这个12号院的恐怖感，除了渐渐长大，心智慢慢随之成熟了许多外，还是因为这个小院，小凤案件水落石出后，很快便又传出来京戏的唱腔，咚咚鼓点，京胡忽高忽低熟悉的声响来。 史老爷子和范晓，还有他们爷俩居住的小院，似乎根本没有因他们院里有凶杀案发生，影响到这爷俩唱戏，学戏，以及他们平静自在，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 如果不是前几天，在院里偶遇到了刑满释放回来的曾小飞，雅丽很难再想起就在这个12号院。十几年前发生过小凤这样一个花季女孩，惨死在这里的凶杀案件。 面前的小震急三火四闯进屋里告诉她，那个小院他又瞧见“死人了”，雅丽大脑一时有断了电的感觉，难免心生疑窦。 “小震你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雅丽弯腰抱着满脸涨红的小震，拍拍他的脑袋疑惑的问“12号院怎么会有死人？你是怎么看到的？” “我和他，还有几个孩子在胡同里踢球。”小震指着身边另一个男孩，说“是他不小心，一个大脚把球踢到了12号院里。” 小震这孩子表达能力倒是很不错，几句话就让雅丽把事情来龙去脉听明白了。 他告诉雅丽：他们本想敲开12号院门，进去把球捡回来，可敲了半天，喊破了嗓子叫着“史爷爷”，院里也没人应答。 几个男孩子急了，小震便让别的孩子在地上托着自己，他便踩着小伙伴肩膀，爬上了12号院一人多高的墙上。 他从院墙跳下后，在院里踅摸了一圈，也没找到踢进去的足球。 “我一看史爷爷家房门是开着的，我就想，是不是球跑到他们家里去了。”小震比划着说“等我刚走到他们家门口，就看见那个唱戏的叔叔躺在房门口，一动不动，嘴角还吐着白沫......” “我叫了他两声，可他一点动静没有，好像，好像那个叔叔是死了！” 当天还是工作日，这些孩子的家长都上班不在家。小震之所以第一时间跑到雅丽家来报信，大概是认为她是一名医护人员，不管躺在家门口的范晓是死是活，雅丽她都应该有应急的办法前去处置。 “你看到史爷爷了吗？”雅丽忙起身，边往外走边回头问小震。 “我没敢在往里面看，就是叫了那个范叔叔几声，屋里也没啥动静。” “走，我跟你一起去看看。”雅丽没再多想，便同程慧慧，小震和另一个男孩子一道，匆匆从家里跑了出去。 12号院院门口还站着几个男孩。看起来他们既害怕，又好奇，探头探脑的朝院里张望；见雅丽，程慧慧走过来，便叽叽喳喳想随着她们一起进院里看个究竟。 “你们几个别进来。”程慧慧毕竟是公安大学刑侦专业毕业生，多少养成了一些警察的职业习惯。她挥了挥手，拦住了小震和几个愣头愣脑想要进院里的男孩。 雅丽快步来到史老爷子的屋门口，果然一眼便看见范晓歪斜的躺在门边，一股刺鼻，难闻的气息顿时扑面而来，让她赶忙捂住了口鼻。 她慢慢靠近范晓，蹲下身，先扒开范晓的眼睑，又用手触摸了一下他的鼻息，抬头对跟过来的程慧慧说：“看样子是食物中毒了，你赶紧打个120急救电话，我看这个人还有微弱的生命体征。得赶紧送医，抢救！” 程慧慧答应着，便顺手掏出随身小包里的手提电话，拨通了120急救号码。 按照雅丽所学的急救专业知识，她本想把范晓的身体仰卧，好让他尽可能呕吐出来吃进去的有毒食物；也就在雅丽搬动范晓胳膊时，她的余光扫到了屋里一个正好被阳光照射到的一角。 屋里面，她只见史老爷子耷拉着脑袋，坐在一把有年头的太师椅上，七窍流血僵硬的一动不动。 这间屋内陈设的本来就古旧，半阴半阳的光线下，史老爷子仿佛像一尊古寺里的泥胎，看起来分外恐怖，骇人， “呀！史老爷子......”雅丽惊叫了一声。 一旁的程慧慧听出了雅丽这声尖叫不正常，便收起手提电话，走近雅丽问：“怎么了？” “那儿，那儿还有一个，你看，史老爷子八成没救了！”雅丽指着屋里没有一点生气的史老爷子说。 程慧慧还算冷静，她趋前一步抬头看了看屋内的状况，便马上对雅丽说：“妹妹这出人命了，必须得赶紧打110让刑警队出警！屋里你最好先别进去了！” 第19章 生死不明 120救护车率先赶到了12号院门口。 两个男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边往里走，边问雅丽，程慧慧：“病人是不是食物中毒？知道他吃了啥东西吗？” “我们也不是很清楚。”雅丽用手扇了扇空气中弥漫的刺鼻味道，说“我感觉他们应该还服用了其它什么，看情形好像毒性很大......” “他们？”其中一个男医护蹲在门边查看范晓的状况，边抬头不解的问“中毒的不是就他一个人吗？” “那里，那里还有一个。”雅丽战战兢兢的指着屋内，坐在太师椅上早就没了气息的史老爷子，答道。 男医护露出诧异的表情，埋怨道：“这叫什么事儿！你们在电话里，可就说只有一个病人食物中毒要抢救！” 说着他就要转身进屋去诊查史老爷子。 “你别动了。你们还是把这个还有救的人，赶紧拉走吧。”程慧慧拦住男医护说“屋里的老人没救了！” “我是急救人员，病人有没有救，你说的算还是我说的算？！”这个男医护倒是很有责任心，坚持要进屋对史老爷子做一番院前专业检查。 “我都跟你说了立马救活人！死人你不要动！”程慧慧霸气的厉声说道，还用身体堵住了男医护进屋的去路。 “我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家属，我是急救医生，必须要亲自确认老人家是不是还有生命体征！”男医护急了“你快让开！” “我不是他们的家属！我是警察！”程慧慧霸道的说“这里你不准进去！你们就赶紧把地上还活着的人抬走就得！” 男医护被程慧慧的气势震慑住了，不再作声；便抓紧和同伴将范晓放置到担架上，推出小院门外。 当他们打开救护车后车门，将担架顺到车厢里后，男医护朝雅丽招了招手：“那你是家属吧？快跟着病人上车一起走！” 雅丽犹豫了一下，一旁的程慧慧说：“我在这儿等刑警队的人，你跟着去也好，第一时间帮着了解一下这个人的情况。” 雅丽点点头，就在她准备抬脚登上救护车时，一个身影在她前面一个箭步先上了车，顺手还拉了她一把，说：“那我也跟着去吧！” 雅丽转头一看不禁一愣，这个不请自来跟她说话的人，竟然是曾小飞。 她并不知道，就在她和程慧慧，小震匆忙跑向12号院里时，曾小飞那会儿就在13号大杂院大门口，不动声色的看着她们。 这个曾小飞自从刑满释放回到家，这些日子几乎一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没有急于找一份工作做。 当然这其中也有一些客观原因。 如今的社会，早就不是他当年叱咤南城大小胡同时的样子了，和他同时期的大哥级人物不是坟头草都长的三尺高了，就是和他一样脱下囚服出来后泯然于人群中。 这期间也确有个别识时务，顺应时代的老炮，从打打杀杀中金盆洗手，开启了商海搏杀的新人生。其中腾达起来的旧交得知曾小飞归来，也曾力邀他在生意场中与老哥儿们一道弄潮。 并许诺给他不菲的报酬。 可曾小飞都一口回绝了。他推辞的理由是要在家多陪陪老母亲，尽这些年没有机会尽的孝道。 他的这个说辞倒并非言不由衷，但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那就是他这十几年来，心中有一个化不开的死结：小凤之死和他无关！不管白纸黑字的宣判书上怎么言之凿凿，不管有没有人相信他！ 所以，他不仅要洗清他杀害小凤的不实之罪，还要让那些无端栽赃自己的一干人，品尝一下当年他生不如死的噩梦。 没人知道当年极速给曾小飞定罪，发配到西北大漠，他一个十七岁的男孩，都遭遇到哪些身心不可言说的“洗礼”。 在一次次申诉，抗诉无果后，曾小飞虽然表面认了命：还一改抗拒改造的刺头形象，成了狱中悔罪，认罪，痛改前非的服刑积极分子，也因此得到了多次减刑的表彰，奖励。 只是曾小飞没有一刻不在酝酿他出狱后，如何去面对曾经伤害过自己的那些人。 无人知晓：这份印刻在他心底的黑名单，每天他都要默念不知多少遍，思忖着出狱后如何对待他们，在他脑海中也演习过n多种手法，场景。 这么多年，曾小飞通过警方的审讯，外界朋友提供的内部信息，已经初步掌握了从大杂院身边邻居，派出所，刑警队都有哪些人，是给自己定位罪犯凶手的推手，他们各自在其中所扮演的角色。 所以他在回家这段时间，先要重新熟识，理清在他“黑名单”上的人；毕竟时过境迁，其中有些人飞黄腾达成了警界高官，有些人已经风烛残年，老迈的卧床不起了...... 弹指间将近二十年，就是一个襁褓婴儿也长成了大小伙子，曾小飞不得不先要适应这种环境带来的剧变。 但不管怎样，他认定的计划不会戛然而止。 今天吃过中午饭，他就蹲在大杂院房门角落里，边口中叼着烟，边有一搭没一搭看着几个孩子在踢球，想着自己的心事。 小震他们把球踢到了12号院里，翻墙捡球，后来慌慌张张跑进大杂院向雅丽求救，他都看在眼里。 但他始终一动未动。 待曾小飞听到院中程慧慧和急救医生对话后，他才意识到12号院里竟然又出了人命！ 更让他意外的是雅丽身旁那个女孩，竟然自称是一名“警察”！ 他再也坐不住了！ 这个和他命运紧密相连的小院，十几年前不仅让小凤死的不明不白，还差点要了自己的小命！ 在曾小飞的计划中，他若想洗清自己的罪名，12号院史老爷子，范晓这一老一少两个人最为关键。 他后来听人说起，指认自己亲手了结小凤的就是史老爷子养子范晓。 这些日子他总有事没事盯着12号小院的院门，很想再和这个范晓碰上一面，找机会求证他：你当年是不是确实向警方作证，看见自己动手掐死了小凤？！ 但史老爷子小院大门却始终院门紧闭。 也就在120医生抬着范晓出来时，曾小飞听到两个医生嘀咕了一句：“这人看起来也够呛了！” 曾小飞真急了！ 第20章 无法解释 救护车上医护人员用最快的速度给范晓插上了呼吸机，以及各种监测生命体征的仪器。 从范晓的状态和监测仪器显示的曲线，数字看，雅丽能感觉得到，范晓的情况很不乐观。 所以，她也就无暇再去想曾小飞这个特殊人物，为何会如此巧合的突降到救护车上来。 “大夫，是不是应该给他赶紧催吐！”雅丽对救护医生提出了她的建议。 “你也不看看他都啥模样了？昏迷不醒！这会儿给他催吐，一旦误吸了呕吐物导致呼吸道堵塞，人还没等拉到医院，估计就没命了。” 雅丽毕竟只是一名护士，比起救护医生的专业经验，她当然有自知之明，对危重病人的救治医生才是真正的权威。所以，也就不敢再多言多语了。 也就在救护车刚刚驶出胡同，开行到大街上不久，监测血压，心跳的仪器突然“嗡嗡”异响起来。雅丽抬头看去，荧屏上的心跳指数曲线突然窜高了几下，然后慢慢下降，眼看着就要变成一条直线。 “不好！快！强心剂！”观察仪器的医生大声招呼另一名医生。 急救医生确实都有着处乱不惊的经验，应急，应变的职业素养；在这种生死攸关的紧急情况下，依然表现得忙而不乱。 其中一个医生很快将一针强心剂注射进范晓体内。范晓的心跳随之怦然有了活力，但他仍然是双目紧闭，脸色越发苍白。 急救医生却并没有因为范晓心肺指标有所恢复，凝重的表情有稍许缓解。 “我初步判断这个病人很可能是复合中毒。”其中一名急救医生还误以为雅丽，曾小飞是病人家属，便对他们说“你们家属要有心理准备，依我看病人能抢救过来的可能性几率很小......” “他，他不能死！”听到医生这句话，曾小飞大吼一声推开身前的大夫，半蹲着“啪啪”两下，抬手就朝昏迷不醒的范晓脸上，狠狠地抽了两个大耳光。 曾小飞这个突然，激进的举动，让车上两位急救医生，雅丽看得都愣怔住了。 “你这家属，再急也不能这么做啊！”见曾小飞还要接着摇晃范晓，一名医生赶紧拦住了他，说“你这不胡闹吗？！一边待着去，别给我们添乱了！” 曾小飞这才不情愿的退到车厢另一边。 根据范晓的危重中毒病情，120急救车一路闪着警示灯，呜咽着揪心的“哇啦。哇啦”笛声一路狂飙，以最快的速度，将他送到了京城治疗中毒病症最有名气的市立三院。 救护车刚停到三院大门口，便有医院急诊室的医护人员接续，迅速将范晓推到了急诊间进行抢救。 雅丽和曾小飞都想跟随进去，被护士拦在了门口，例行公事的对他们说：“家属先去挂号，给病人建档，有啥情况我再叫你们。” “坏了！”雅丽朝曾小飞脱口而出。她匆忙从家里跑到12号院，又跟随救护车来到医院，雅丽根本没想到带上自己的钱包，现在可是身无分文。 “我也没钱。”曾小飞立马明白了雅丽的意思，一摊手说“先让医院抢救吧！没钱他们也不至于见死不救？！” 曾小飞说得倒是有道理。 紧紧张张折腾了这一阵儿，雅丽也觉得有些疲倦，便在急诊抢救室门旁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这小子能活过来吗？”曾小飞眼望着急诊室里面，话是问向雅丽。 雅丽摇摇头不置可否。 “要死也不该是这会儿死！”曾小飞又自言自语道“这么个死法便宜他了，也坑了我了！” 曾小飞回来后，雅丽对他一直还是怀有莫名的戒心。但此时不知为何，也许是好奇心使然，她竟然开口问了曾小飞一句：“这个范晓大哥，我都经年累月难得见上他一面，他，他跟你有啥关系？” “跟你说，你也不懂。”曾小飞目光依然盯着急救室，咬了咬嘴唇。 雅丽也不敢再多问，便低下头沉默起来。 “对了，刚才跟你在一起的那个女孩还是个警察？”曾小飞忽然想起来什么，转身回头又问了雅丽一句“警察干嘛来找你啊？” 曾小飞即使现在名义上是自由身了，但他还需要固定时间，去派出所汇报自己近期的思想动态，长刑老犯都知道自己终生背着污点，也就意味着自己是当地派出所，街道办事处，时时监控的另册“重点人口”。 也正因此，曾小飞对来自他周边的警察，潜意识里便有一种戒备，逆反心理。 “不是啊。”雅丽忙解释“她叫程慧慧，是吴波公安大学的同学。现在已经不再做公安工作了。咱们胡同不是要拆迁吗？她想在咱们这地界拍一部纪录片......” “是嘛？她是拍电影的，还是公安大学毕业的？！”曾小飞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雅丽，说“我也听我妈说了，你和老吴片警的儿子是男女朋友，就快结婚了是吧？” “嗯。” “我还听说我被判了之后，老吴还升官了？现在退休在家颐养天年，挺滋润哈！” 雅丽听出了曾小飞“问候”准公公吴大为，并非出于关切；他的语气和关心范晓的生死一样：阴晦，难以捉摸。 就在雅丽不知该怎么和曾小飞继续这通尬聊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三五个人风风火火直奔急救室走了过来。 曾小飞看到这些来人，忙背身转到了墙角处。 雅丽则像见到了救星一样，她一眼便看到走在这几个人前面的既有程慧慧，还有他的男朋友吴波。 “你们可来了！”雅丽忙迎上去先和程慧慧打了声招呼，又拽着吴波的胳膊说“人在里面抢救呢，护士让交钱挂号，建档，我忙里着慌出来，口袋里可是一毛钱也没带......” “这个不急。”吴波拍拍她的手，说“你们在外边等着，我先进去跟大夫了解一下情况。” 吴波说罢，就一个人推开急救室的门走了进去。 也就是眨眼的功夫，几个医护人员和吴波便又一道走了出来。 “还是没抢救过来，人走了！”大夫朝吴波和围拢过来的刑警们做了无奈的宣告。 “操！”大夫话音刚落，角落里的曾小飞便骂了一声，闪身便大步流星离开了急诊室门口。 “那个人是谁啊？”吴波和他几个同事刑警，几乎同声向朝雅丽问道。 第21章 不明不白 “哦，那个人是，是我们后院的曾小飞。”雅丽看了一眼，应答道。 “他怎么跟来了？”吴波看着曾小飞匆匆消失的背影，自言自语了一句“帮忙？见了我们怎么还躲了？” 雅丽凑到吴波跟前，悄声说：“我那天去你家，就想跟叔叔和你说说他回来的事儿......” “我知道这个人回来了，服刑期间据说表现不错。减刑手续都齐全，他过去那些事都翻篇了。” “我是想说......” “小丽，等有空再说那个曾小飞吧。”吴波把话头岔开，指了指急诊室说“我这儿还有些工作要抓紧做。你和程慧慧就先回去吧。” 作为刑警的女朋友，雅丽也多少了解些刑警办案的工作流程；今天12号院又死了一老一少，虽说不知死因，吴波和他的同事们这会儿一定有得忙。 “咱姐俩走吧，剩下的事我们也帮不上啥忙了。”程慧慧拉起雅丽，便和吴波几个人挥手告了别。 事发突然，送范晓来的这一路又精神过于紧张，再加上这时候午后的烈日耀目炙烤，刚走出市立三院大门，雅丽便感觉有些头晕目眩，眼冒金星。 “呀！你是不是中暑了？”程慧慧发现了雅丽的异常，扶住她关切的问。 “没大事儿，在阴凉地待会儿就没事儿了。”雅丽闭着眼，脸色惨白。 “你坐那边去，过过风凉快会儿，我去给你买瓶水来。”程慧慧找了一处院大门背阴台阶，让雅丽坐下，便一溜小跑跑到一个售卖冷饮的小商亭；不大一会儿拿着两瓶冰镇北冰洋汽水走回来，顺手递给雅丽一瓶。 雅丽也没客气，仰脖就“咕咚咕咚”喝了两大口，瞬间感觉爽快了不少。 “真没想到，那个范大哥和史大爷就这么说没就没了。”雅丽大喘了口气，心情莫名的沉重摇摇头说“我这个护士还是没用，当时要是真有个医生在场的话，也许还能救了他。” 雅丽这个他——当然是指范晓。 “你和这邻居特熟吧？”程慧慧附和了一句“我看这小伙子岁数也不大。” “熟？”雅丽看着程慧慧，说“12号院倒是就在我们家大杂院对面，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史家这爷儿俩算上我，也包括胡同里街坊们，那可都称得上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这，这为啥？” 雅丽便简单向程慧慧介绍了12号这个有着梨园特色的私家小院，以及史老爷子和范晓多少年来，雷打不动的闭门教戏，学戏，少有与四邻来往的独特生活习惯。 当然，也谈到了这爷俩并不是血亲父子的关系。 “难怪，听起来这家人是挺另类的。”程慧慧歪着脑袋听了后，说“这个范晓学艺这么多年，多不容易啊！没成名成腕就这么中毒死了，着实太可惜了！” “吴波他们到现场的时候你在吧？”雅丽问程慧慧“他们有什么说法？” “刑警他们也只是初步进行了勘察。不过，有个技术人员检测了那个老爷子中毒症状后说，他不像是食用了仅仅一种毒物。”程慧慧也算是内行，说“至于具体结果，那得等回到局里实验室做化验以后，做完了才知道。” “嗯，这跟救护车上医生的判断差不多。” 雅丽喝干了瓶中的汽水，感觉也好多了，便站起身对程慧慧说：“回去了，这小半天我妈还不知道我去哪儿了呢，该着急了。” “你怎么回去？腿儿着走回去？”程慧慧笑着说“还是我打个车给你送回去吧。” 雅丽也尴尬的笑了，说：“又忘了自己身无分文了，那就只能麻烦你了。” 程慧慧不愧是高官小姐，凡事都讲究，不凑合。 在路旁她特意招手拦住了一辆起步费最高档的桑塔纳，拉开车门对雅丽说：“这车空调冲，大热天坐这车才舒坦。” “其实坐公交就得，花这钱真没必要。那等我到家了，我就把的费还你。”雅丽打车的次数屈指可数，更何况从来没舍得打过这么贵的车，胡同妞和大家闺秀消费观念没法相提并论。 但她不想欠这个认识才几天的程慧慧——不必要的人情。 “你还是刑警家属呢，这屁大点儿的事儿还跟我算计？”程慧慧拍了一下雅丽大腿，说“我跟吴波同学的时候，可从没分过你的，我的！” 说者无意，可雅丽听了却心中泛起了醋意。她在吴波那儿从没听说过程慧慧这个女同学，但这两回和她接触后，程慧慧每当提起吴波的名字，叫起来比她还亲昵，顺口。 这让雅丽心里很不舒服。 “今天我也跟你说了我们胡同，院里的一些情况，我医院工作作息时间你也知道，上了班就是24小时连轴转。你要拍片我不可能总陪着你......”雅丽打心里不想和这个女孩过从甚密。 “我怎么会耽误你白衣天使的工作。”程慧慧拉起雅丽的手，说“开拍前，你得给我引荐，引荐你们院里这些街坊啊！要不然我架着机器贸然拍人家，人家不明就里，还不给我机器砸了？！” “对了，今天跟你上救护车的那个男人，也是你们院里的吧？你就先给我介绍他们家，怎样？” “曾小飞？你想采访他？拍摄他们家？” “怎么？有啥问题吗？” 雅丽本想把曾小飞的过往简单和程慧慧说一说，可就在这时，出租车猛地一个急刹，停在了盈丰胡同离13号院还有十几米远的地方。 出租司机指着前面人群说：“前面是不是出事了？还有警车，我只能给你们送到这儿了。” “妹妹，看起来12号院出的事好像又有进展了。”程慧慧付了车费，也跟着雅丽一同下了车，说“我过去看看，探探有啥新消息。” “我还真得抓紧开机。拆迁，12号院这一老一少中毒事件，我可以套拍两部片子了！” 见程慧慧一脸兴奋，跃跃欲试的样子，雅丽实在是难以共情，理解。 第22章 不明不白2 雅丽和程慧慧费了好大劲，才从围聚，拥堵在12号院门口看热闹的人群中挤过，来到了警方拉起的警戒线外。 程慧慧大模大样的直接跨过警戒线，朝维持秩序的一名警察说了两句话，便回头招手让雅丽跟她一道进去。 雅丽摇摇头，摆摆手指了指家的方向。 眼前这一幕，让雅丽不免记起了十几年那个干冷的冬天，小凤就死在这个12号院的情景。 虽然雅丽如今已经是见过太多生死的医护人员，也不再像小时候怕听鬼故事，恐惧死人的嘴脸了。 可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尽管自己的未婚夫是市局刑警，但她不可能，也不愿意像程慧慧那样在邻居们面前招摇，此时混迹在出了人命，警察工作的现场。 她更清楚，像她这种无关人员根本就不该涉足其中。 程慧慧见雅丽不肯和自己进去，便回头说了一句：“那你先回家歇会儿，我再进去看看有啥新情况。” 维持秩序的警察未必认识程慧慧，可当她开口一句：“我和市局吴队是一起的，自家人。” 小警来时的确看到程慧慧和吴波一行人在一起热聊了几句，然后又随吴波他们乘警车一起离开了，他便误以为程慧慧和他们确是同行，就抬手放她进去了。 此时，12号院屋内史老爷子的尸体已经被运走，转送到了市局法医处解剖，查明死因。 程慧慧进去时，负责清理现场的南城分局刑警队的几个人，正在各个角落翻找导致史老爷子，范晓中毒的毒源。 “查到什么了吗？”程慧慧凑过去问现场负责警官。 “发现了半瓶速可眠，还有一个像是装有农药的大瓶子，几乎就剩点残液了，死者身上，屋里这刺鼻的味道，就应该是这玩儿意儿造成的。”负责警官通过吴波知道了程慧慧的身份，边一五一十的向她做了汇报，接着问她“送医的年轻人咋样了？” “没救活。”程慧慧回了一句，然后又好奇的问负责警官“依你的判断这父子俩是自杀？还是他杀？ ”我不好下结论。“负责警官说”等我们这边清理完现场，要和吴队他们在分局汇合，综合一下各方面掌握到的情况，才能做出初步判断。“ 程慧慧听着负责警官这番严谨，又带有官方色彩的辞令没再搭腔，而是仔细打量起了史老爷子和范晓中毒身亡的这间正房。 今天她去了雅丽家，算是领略了胡同大杂院普通人家是个什么家境，那是和自己家落户在王府四合院住所有着天壤之别。 雅丽家主卧，会客，餐厅三位一体，房屋低矮，空间狭小，两个人错身都要驻足互相谦让。 还有雅丽那间所谓的书房兼卧室的小黑屋，更是让她印象深刻。 可史老爷子这间正房却很典雅，家私陈设也考究，颇有旧时殷实人家的古风古韵。 中堂上挂着一幅泛黄的古装人像，应该是梨园行开山鼻祖，祖师爷的什么人物肖像；画像两侧是一副“折梅逢春梅自苦,凤舞春天凤自鸣”装裱过的行书对联。 处处体现着老爷子京剧世家的身份。 除了两把太师椅和中间的八仙桌外，墙角一排古色古香的书架上摆放着不少线装书籍，老式黑胶唱片；程慧慧走近细看，发现都是老上海唱片厂出版的京剧名家经典唱段。 在书架最下面一排，放着一个收录机和整整齐齐一排录音带。 “刚才我也听了几盘，好像都是这爷俩自己录制的京戏。”负责警官对程慧慧说“这些私人物品过段时间，等老爷子亲属来了让他们自行处理吧。” “这老爷子还有什么亲属？” “当地派出所查过了，说老爷子在通州还有个小妹妹，已经通知她了。”负责警官耸了耸肩说“这事儿出的真不是时候，本来这一片拆迁，居民们就乱成了一锅粥，你看外面这些老百姓舞舞喳喳的说什么的都有。” “我们还真得抓紧把这案子弄明白了。” 程慧慧听出负责警官的话外音，笑了笑说：“不打搅你了，你们忙。” 出了12号院，程慧慧不禁十分懊悔，她没想到今天和雅丽初次商谈拍片的事，就遇到了人命关天的突发事件。 她后悔自己在拍摄纪录片方面还是太没有经验。 那些真正的大师，都会随时随地将镜头盖打开，可以在第一时间把稍纵即逝，未知的意外事件摄入镜头中，拍出的片子才令人震撼，观者也沉浸，共情其中。 如果今天自己早有准备，那么从那个叫小震的孩子跑到雅丽家报信时，一直到她和雅丽最先到达12号院里，她完全可以完整的把范晓命悬一线的状态，屋内老爷子诡异的坐姿，周边每个人最真实的反应，全都摄入到她的镜头中。 这可要比刑警们后知后觉，事后赶过来拍拍照，死后验尸更有冲击力。 程慧慧狠狠拍了一下自己大腿！ 看着胡同里指指点点，越聚越多的人群，程慧慧倒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既然盈丰胡同又突发了人命案，自己把本来只想记录这条胡同拆迁前后，可以想见的百姓们方方面面的诉求，由此带来的各种各样冲突，矛盾的故事脚本，不妨再增添一项剧情内容。 那就是把跟踪12号院这个未定的自杀还是他杀，一老一少中毒死亡案，揉进到这部纪录片的素材中。 而以她自己的特殊身份，也确实有这个能力和方便。 豁然开朗想定后，程慧慧没耽搁，便马不停蹄地回到她设在国贸的工作室，召集起她自己的摄制团队，重新制订了从明天起，立即着手套拍这部纪录片的新计划。 这天傍晚，也就在程慧慧和她的团队商议，调整拍片计划差不多同时，南城分局刑警队会议室也正在由吴波主持，召开盈丰胡同12号院导致史老爷子，范晓中毒死亡案的案情分析会。 作为市局刑警支队的中队长，吴波本不该出现在南城分局。 可由于盈丰胡同这一片面临拆迁，此项大工程又是市府重点项目；南城分局意识到本来就不太平的这一带，会因为拆迁导致更多的乱象出现。 所以向市局报请，是否能增派一些警力在这个阶段支援他们这里，以确保动迁，拆迁期间不会发生过激，恶性事件。 吴波恰好就是市局下派，支援到分局的其中一员。 他也没想到，刚刚来分局刑警队报到，就遇到了家门口12号院一老一少中毒双亡的命案。 第23章 不明不白3 现任分局领导和吴波的父亲吴大为也曾共事过，对他而言分局领导不仅是上司，还是看着他从小长大，直至他考上公安大学，参警，一路成长起来的长辈。 12号院传来警情，分局领导便直接指派了吴波，这个熟悉当地情况的土着，前途大好的警界年轻才俊，由他组成专案组负责前去侦办，调查。 这既是信任，也是为他多积累工作经验，业绩创造条件。 吴波自然心知肚明，他也向分局领导表态：一定会把此案办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交出一份满意答卷。 经过专案组这大半天的现场勘察，法医实验室提取死者的胃液检测，以及医院提供的检验报告，史老爷子，范晓致死中毒的原因，此时已经有了些许眉目。 实验室技术人员首先在会上做了毒物化验方面的报告。 “我们和医院检测出来的结果是一致的，也就是说，两位死者既过量服用了速可眠，另外他们的胃液中又提取到了含有‘乐果’成分的农药。” “有所不同的是年轻人胃液中，农药浓度显然比老人的要高。这也说明，两个死者服毒的顺序，剂量似乎并不同步。” 接着发言的是一直在负责现场勘察的警官。 “12号院，除了有那个捡球孩子的凌乱脚印，最先进院里抢救范晓两个热心人留下的足迹，院里，屋内没有再发现任何外人踏足，翻动，打斗的迹象。”负责警官说“速可眠药瓶，农药瓶我们也在现场找到了。” 警官所提到的“两个热心人”，一个是吴波的女朋友，一个是他的公安大学同学，专案组的人都人人皆知了，所以负责现场的警官并没有指名道姓，而是一带而过。 “瓶上的指纹，经过签定也只有史老爷子和范晓他们两个人的。没有第三人接触过。” 另一位刑警打开手中的笔记本，接着汇报：“史老爷子的妹妹我们也接待过了，她是和她儿子一道从通州赶过来的。” “老太太说，她跟史老爷子是他们家唯一还在世的兄妹。平时两家住的远，兄妹很少见面，倒是隔三岔五互相打个电话问候一下彼此。” “不过老太太提供了一个信息，她说就在前两天快半夜了，老爷子给她打去了一通电话，说他有重要的事，要让妹妹带着他侄子来家里面谈。” “具体什么事？老爷子在电话里透露了吗？”吴波问。 “老太太说她接电话时已经睡下了，迷迷糊糊便随口答应了几句，就挂断了电话。至于她哥哥要谈什么，她也不大清楚。” “另外，老太太急于见她老哥最后一面，也想去她哥的家里看一看，收拾一下老爷子的遗物，留些念想......” “这事儿你要再做一下老太太工作，我们这边可能还需要些时间复查现场，做进一步的工作。”吴波随即朝参会的专案组同事提出了几个问题“既然现场勘察确定了12号院不会有第三人出入，那么这一老一少是什么原因，都先后服用了两种致命药物？” “是一道约定了自杀？还是另有隐情？” “我们对史老爷子解剖后确实发现了，老人家有很多严重的基础病。”法医插话道“这个年纪有病魔折磨，生活质量不会太高；一些老人确有厌世，自我了断的冲动，难免会在反反复复煎熬的过程中，日积月累有轻生的念头......” “嗯。”吴波点点头接着说“老爷子想解除痛苦，服毒自杀可以作为一个思路，方向；但那个范晓可是正当年，身体没啥毛病，而且他服毒后一直挣扎到房间门口，明显表现出求生欲望十分强烈。” “他很可能是想爬出去喊人救他！”一个刑警补充道。 “这其中还有一个环节很难解释。”吴波指了指专案组从现场取回来的一个粥锅，两个碗，两只汤勺。 “实验室把这个粥锅残余的米粥也进行了化验，证实速可眠就是碾碎后被搅和到米粥里的，老爷子和范晓都喝下了这足以让人意识模糊，导致抑制呼吸肌，使人停止呼吸，从而死亡的剂量。” “这一点好像又说明两个人是明知后果，而坚持所为的。” 吴波可以说在警局已经小有名气了。一是毕业于有警界“黄埔”美誉的公安大学，另外年纪轻轻就得到了重用。 尽管在座的专案组成员警龄，年纪都长过吴波，但他们都对这个具有专业背景，高学历的年轻中队长还是给予了足够的尊重。 吴波在分析案情时，所有人都十分认真的侧耳倾听。 “但是，”吴波加重了语气，说“如果设定这爷俩不知什么原因，执意共赴黄泉；那么为什么又来了二回，喝下了更毒的乐果。” “这种两种药性混合发作，不是自找痛苦吗？” “没错，我走访12号院街坊邻居都说，史家小院大门紧闭的时候多，这父子俩很少抛头露面。”与会的一个刑警说“他们真想自杀，多吃些速可眠睡过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何必临了还自找痛苦呢？” “所以，在这些案情脉络没有搞清楚前，我们不能断定史老爷子和范晓是自杀！” 与会的刑警都颔首，点头，表示同意吴波的分析判断。 “盈丰胡同那一片马上就要开始动迁工作。”吴波接着说“12号院这个案件，我们必须抓紧让真相大白！这既是对死者，死者家属的告慰，也是我们保障这项民生工程的职责所在。所以我们的动作必须加快！” 接下来，吴波便向专案组同事布置了各自下一步的具体工作方向。 会议结束时已近午夜。 专案组的刑警们刚从会议室鱼贯而出，一个值班民警跑了进来，对吴波说：“吴队，2号线。值班室打来的报警电话。” 吴波赶紧抓起会议室的座机，按下数字2接起了电话。 “我这里是南城刑警队，请讲。” “你好，我是盈丰派出所值班民警。”对方自报家门后说“刚才110给我们转过来一个报警电话，有居民向我们报告说，有人在12号院门口放了两朵白菊花......” “这有啥大惊小怪的？！”吴波摇摇头“史老爷子走了，老邻居用这种形式表达一下哀思，不很正常嘛！” “不是，还有呢，13号院还有两家门口也放了同样的白菊花。”派出所民警说“这两户，特别是报警的这家女儿说，这分明是有人在诅咒威胁他们！所以报了警。” “我觉得这事儿应该上报给你们。您看是我们所里去处理，还是你们也派人过来了解一下情况？” 第24章 不明不白4 吴波听后，首先想到了是不是有人在恶作剧。 不过既然有居民恐慌，报警，属地派出所又打来了电话，他还是决定亲自到现场去一趟，了解一下具体情况。 一名警员主动提出陪吴波一道过去，被他摆手回绝了：“你们都早点回去休息，明天还有好多事要忙。我家就住在那条胡同，大半夜没必要兴师动众，我把情况了解清楚，也直接回家休息了。” 离开分局办公楼，吴波便一个人驾驶着一辆警用面包车，朝盈丰胡同开去。车行驶到盈丰胡同口外大街一侧，他就把车停到了路旁熄火，拉上手刹下了车。 生长在这条胡同的吴波十分清楚，别看这会儿临近午夜，可住在闷热，低矮，门对门，户对户如同鸽子窝平房里的人们，即使现在有些家庭添置了电扇，也是酷热难耐，蒸腾了一天的暑气让人根本无法入眠。 这个时间段，各个院落门口便会出现不少铺着凉席，摆放着躺椅，借着夏夜那一点点吝啬的凉意，在屋外夜宿的大人，孩子随处可见。 路灯下三五成群的膀爷，吆三喝四打牌消遣，侃大山的人群更是比比皆是。 只有土生土长的胡同孩子，才最了解，也亲身体验过这里酷暑夜色中这般既无奈，又独特的风景线。 所以吴波不想惊动到这些纳凉的街坊邻居们。 白天12号院刚发生了一老一少中毒死亡的悲剧，如果此时他驾驶着警车“招摇过市”，一定又会引起不必要的躁动。 吴波下车后脚步匆匆，一路躲闪着胡同里形形色色的“人障”，直接朝13号院走了过去。 当他快走到13号院门口那一盏昏黄的路灯时，吴波抬头望去便看到路灯下聚拢了几个人，正在和身穿警服的一名警察喋喋不休说着什么。 那位制服警首先发现走过来的吴波，像是遇到了救星，赶忙近前先向他敬了个礼，自我介绍道：“我是盈丰派出所片警王晗，刚才就是我跟您通的话。” 没等王晗多说一句，他身边的人呼啦一下就把吴波围在了中间，你一言，我一语，情绪激动的朝他投诉各自的担心，不安。 这个片警王晗是个刚从警校毕业的小警，属地居民对他不甚熟络，他对当地民情也不是太了解。 倒是吴波虽然公安大学毕业后分配在市局，远离了老街坊邻居的视线，但因为他老爸平生就在属地派出所当了多年片警，他本人又是盈丰胡同土生土长的孩子，所以，大家对他自然就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先一把拉住吴波胳膊的是葛大妈，她撰住吴波的手说：“波，你来了大妈可就放心了。你跟你爸一样，咱这一片的大事小情，你都门儿清。出了啥事还得说，只有对咱这片知根知底的公安，才能一说就明白到底是咋回事儿。” 葛大妈说这话时，明显看出片警王晗有些尴尬。 “您就别说那些没用的了，还是我来说正题吧!”一旁的老宋媳妇按耐不住，也凑到吴波面前扯着大嗓门说“小波你现在是刑警，还是队长；你分析分析那个人刚回来，12号院就死了两个人；接着就给我们两家发出了死亡警告，你这个队长可不能不管，得给我们做主啊！“ 吴波听出来老宋媳妇所指何人，但他充耳不闻，而是笑着说：“葛大妈，宋姨你们别着急。我这不听说咱院里有事儿，就立马赶过来了嘛！这样，我先跟小王去转转看看，咱们再慢慢聊好吧。” 说罢，吴波示意王晗前面带路，首先来到了12号院依然拉着警戒线外。 ”吴队您看，也不知道啥时候，谁偷摸进到警戒线里面，在这院门上挂了两朵白菊花。“王晗指了指12号院院门说道。 吴波摘下那两朵白花，对王晗说：“哪来的白菊花，这不就是纸花嘛！史老爷子，范晓没了，有人这样表示哀思也正常吧。” 老宋媳妇虽然站在警戒线外，但她耳朵尖，听了吴波和王晗的对话，马上大叫道：“给死人献白花正常，那我问你，这白花也放到我们家门上算是怎么回事儿？！” “还有我们家。”葛大妈的小女儿也附和了一句。 “你给取下来吧。”吴波对王晗说“我们再去13号院葛大妈，宋姨家看看去。” 进了13号院大门边就是葛家。 果然一眼便能看到他们家房门把手上挂着两朵白纸花。在这星稀月晦的夏夜，这两朵白纸花看起来确实让人感觉有一丝不祥，鬼魅。 “没看见是谁放的吧？是谁先发现的？”吴波和葛大妈母女俩，老宋媳妇，边往后院走边问道。 “是我们家那口子最先看到的。”老宋媳妇嚷嚷道“孩儿他爸今晚有个酒局，也是刚到家。他刚要开房门，就看见了我家门上挂着两朵白花。” “孩儿他爸还以为是我因为他成天应酬不断，跟他生气闹妖呢！进屋劈头盖脸就骂我这个倒霉媳妇：丧气！” 这会儿几个人正好路过雅丽家门前，吴波见女友家屋里都黑了灯，知道明早要上班的雅丽一定是早早歇息了。他便朝老宋媳妇轻声说了句：“宋姨，这会儿别人家都休息了，咱们说话小点声。” 老宋媳妇这才放低了些又尖又高的声调。 “我当时懵逼了！出去一看差点把我尿都吓出来了，这他妈的跟送花圈有啥两样？！我就拿着孩儿他爸的大哥大到外院打报警电话，这后院信号不大好，等我走到院门口时，又看见了老葛家门口也挂着一模一样的白花。还是我敲开他家的门，跟葛大嫂说的呢。” “小波，你说12号院刚死了俩人，他就给我们两家门上挂白花，这不是向我们发死亡通知书，向你们公安示威吗？！” 老宋媳妇嗓门又大了起来，一旁的葛大妈也频频点头表示认同她的说法。 “吴队，您看也是两朵。”片警王晗指着老宋家门上，对吴波说“大小模样都一样。” 第25章 各有各的说法(上) 不管是公安大学的教授，还是刑警老前辈都曾教诲过吴大为一句经验之谈，那就是不论遇到什么样的案情，都不要被外在的信息干扰，从而影响到自己客观和理性的思考，纷扰到作为一名刑警揭开案件本源，真相的实证。 吴波对师长的这句教导从未忘记过。 此时后院几乎家家都熄灭了房灯，只有宋家屋内还铮明瓦亮，吴波便问老宋媳妇：“宋叔他还没休息？” “你宋叔哪天不是上顿酒局接着下顿饭局，就今儿算是回来早的。”老宋媳妇从不忘随时随地炫耀自己老公是个大生意人，她随手推开房门对吴波说“这会儿还在屋里喝茶解酒呢。快，你们都进来，我家里有空调凉快着呢，咱都进屋里说话。” 葛大妈女儿撇了一下嘴，很不屑老宋媳妇自我感觉良好的样子，拽了一把她母亲，说：“妈，咱回去吧。您这岁数吹空调再吹出个好歹来。” 吴波也听雅丽说过，这个13号大杂院邻里之间不睦，相互睚眦由来已久。便回头对葛大妈和她小女儿说：“我进去和宋叔了解一下情况，回头再去您家找您聊。” “波，那大妈等着你。” 葛大妈边说，边由小女儿搀扶着回去了。吴波，王晗随即跟着老宋媳妇走进了宋家。 一进屋，一股空调机送出的清爽就扑面而来。 满头大汗的王晗不住的说：“真舒坦！真舒坦！” 在这所大杂院，宋家算是不多拥有三间房的人家。他家外屋被装修成了一间客厅，另两间屋便是老宋夫妻俩和胖儿子各自的卧室。 胖儿子上高中后，被老宋送到了寄宿的贵族学校。除了周末，平时只有两口子居住。 进屋后，吴波只见老宋抱着脑袋，倚靠在大沙发上半闭半睁着眼睛，像是在想什么心事。 “孩儿他爸，小波和王警官来了。”老宋媳妇朝老宋喊了一嗓子。 “小波来了？”老宋如今完全是一副财大气粗，大老板的派头，屁股都没挪动一下，只是挥挥手示意让吴波，王晗在他对面单人沙发上坐下。 “喝茶还是喝咖啡？”老宋指了指茶几上的茶海，说“刚沏的陈年普洱正俨着呢？也不知道二位能不能喝的惯。” “谢了宋叔，我和王警官这么晚来，就是想了解一下你家门上的白花是咋回事儿。”吴波推辞了老宋的客气，说“我听宋姨说是您先看到的？你回来大概其是什么时间？” “也就半个小时吧。”老宋看了一眼腕上金灿灿的大手表说“真他妈的晦气！我就今儿想早点回来清净清净，没想到碰到了这么个霉头！” “你回来的时候院里没见到什么人？”吴波接着问。 “做这种事儿的人能明目张胆吗？”老宋有些不耐烦，把茶盅里的茶泼倒在茶盘里，说“要我说小波你还年轻，咱们这条胡同，我住的这个大杂院，你家老爷子最清楚。当年某人做了啥伤天害理的事！还用我把话挑明吗？” “我家，还有老葛家门口的白花，明摆着不就是那个杀人犯给我们下的复仇战书嘛......你们公安得赶紧给他抓起来，这种人既然开始恫吓，威胁我们了，那他啥事都可能做得出来！” “杀人犯？要复仇？您这是说谁呢？”新片警王晗他是不了解十几年前这里发生的命案，所以对老宋暗指的话有些莫名其妙。 “这事儿我知道。”吴波赶紧把话接过来，说“宋叔，咱不管出了什么事儿，没证没据的就指向某个人，这太草率了。我和派出所小王过来，就是想走访你们，把这件事情搞清楚。” “门上挂白花的人是谁？你也没瞧见，咱们不能就先入为主不是？我们当警察的也不能说抓谁就抓谁啊！” “小波你别看你现在又是市局刑警，又是队长，过去的事儿你能知道多少？顶多就是小时候听你爸嘚啵几句！”老宋显然有些生气了，他看着吴波说“你想没想过，这大杂院十几户人家，为什么只有我和老葛家门口挂着白花？！” “对了，我问你：你女朋友雅丽她们家有吗？！” 老宋这番质问倒让吴波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我也是个阅人无数，在社会上经过风浪的人。”老宋接着说“你听我分析分析，看看是不是这么个理儿！” 老宋又给自己茶盅里续上了好似汤药颜色的茶水，说道：“12号院，十几年前死了个小凤。当年还是你爸在这片当片警。” 吴波点点头。 “那个案子之所以迅速破案，把害小凤的杀人凶手绳之以法，你爸说没说，功劳一多半并不是他们警察，是人民群众！人民群众！” 老宋强调了两句。 “我爸很少详细跟家里人说，警局里具体工作的事。他嘴紧。” “那我告诉你，提供重要线索的一个是门口的老葛老俩，一个就是我家这个多嘴多舌的臭娘们儿！”老宋瞪了媳妇一眼，说“老葛那家人我太了解了，一家子纯小人，但在你们面前还她妈的历来是红人。” “他们老俩可是一口咬定，那天夜里小凤死的时候亲眼看见了那个人翻墙入院！我这个娘们儿也没个脑子，你爸他们来调查，她说她下半夜那会儿，也听到后院进来人了。” “就这样一来二去，公安证据确凿就拿下了那小子......” “宋叔这段内情你比我知道的都详细。”吴波打断了老宋的话头，说“你看，我虽说年轻没您那么多社会经验，可毕竟我这份工作，每天都要和形形色色的犯罪人员打交道。” “那些凡是重刑释放回来的人，确实会有一些仇视社会，报复相关人员，再次行凶犯罪的案例。但这些人见不得光，他们即使再作案，也不会傻到向目标对象，还在人家门口大张旗鼓的提前贴上告示。” “白花这件事我们会重视，我也会督促派出所开展调查。但宋叔，宋姨你们也不必紧张，更不能杯弓蛇影，就轻易认定是不是有人要复仇如何如何。那样的话，只能把这件小事复杂化。” “这胡同说话就要拆迁了，这段日子大家和和气气，安安稳稳过渡，比啥都强！以后再想过这种胡同大杂院的日子，可真就没有喽！您说不这话在理不？” 第26章 各有各的说法(中) “我要不是打小住平房住惯了，真不愿意和这些刁民住在一块儿。这条胡同尽是穷鬼不说，13号院更他妈的没好人！”老宋不知是喝高了，酒劲上头，还是财大气粗后口不择言，说话既难听，又带着牛逼哄哄的劲头。 “孩儿他爸，你话可说过了啊！”老宋媳妇赶忙朝老宋眨巴眨巴眼，说“小雅丽人家娘俩从搬过来，可没招过谁惹过谁，本本分分，这家人家可是规规矩矩。你别一喝点马尿就胡咧咧啊！” “滚一边去！我不知道雅丽是小波的女朋友啊？”老宋以长者的口吻对吴波说“在这个院里就雅丽娘俩跟那家老太太走的近，没人不知道！小波，这话我可有言在先，你不能因为你女朋友这层关系，就不认真对待今儿我们家遭受威胁这事儿！” “要是我，还有我家人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虽然吴波并不认可老宋的臆断，但还是能理解他的担心；曾小飞毕竟是人人皆知的杀人犯，重回故里后到底心中是不是还存有复仇的种子，没人知道。 宋家，葛家当年又确实在小凤案中助了警方一臂之力，这也是几乎公开的秘密了。 吴波对曾小飞虽说不如父亲了解的更多，但他多少耳闻过曾小飞的个性。今晚在宋家，葛家门上挂白花这种小儿科的举动，他还是认为，这绝不会出自曾小飞之手。 在胡同居民眼里，吴波的刑警身份被淡化了不少，倒更像是他们眼里的晚辈后生。 所以，吴波面对老宋的责难只好回以笑脸，说：“宋叔，我现在主要负责刑案，你也知道对面12号院史老爷子和范晓今天出事了，现在还在侦办阶段。既然白花牵扯到您家和葛家，在12号院门上也有，那我肯定会和派出所同志配合，争取尽早把事情查明。” “绝不能再给街坊邻居们造成不必要的恐慌。您相信我们好了！” “我们生意人就看结果，扯别的淡没用！”老宋还给吴波支了一招，说“你们公安不是有个专业说法吗？12号院刚死了人，接着三家门上都被人挂上了白花，你们完全可以并案，串案一起侦破嘛！” “我们会重视这件事，我也会建议派出所，片警，对咱们这个院多留意，多加关注。”吴波随即起身，指着王晗说“要是宋叔，宋姨还想起来什么线索，就联系小王，当然给我打电话也成。这些日子我都会在咱们胡同工作。” “你们不想法马上控制这个人，也得考虑实时监控他。”老宋站起来，拍拍吴波的肩膀说“他蹲大狱的时候，这胡同倒还平安无事；为啥他一回来12号院就又死了人？！这可不是我胡思乱想，真的是不祥之兆啊！” 出了宋家的门，吴波站在后院扫视了一眼曾家和紧挨着的古家，这两户人家都大门紧闭，无声无息，看起来完全没有因为老宋媳妇一惊一乍的吵嚷，影响到他们的安然入睡。 吴波本来以为很晚了，葛大妈一定回屋里休息，睡下了。可谁知他和王晗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葛大妈一个人拿着大蒲扇，坐在小竹椅子上还在等着他们呢。 “哟，大妈您还没歇着呢？”吴波紧走几步，来到葛大妈跟前低头说“我还寻思有啥事儿，明天再找您聊呢！” 葛大妈看来早有准备，把身旁两个小板凳朝前推了推，示意吴波，王晗坐下来。 “孩子啊，你们工作本来就辛苦，还让你们大半夜往我这儿跑。”葛大妈说话总是让人心里热乎乎的，她和葛大爷一样没啥文化，可待人接物，尤其是跟体制内的官员打交道，这老俩朴实的话语里，无不透着高情商，明事理的智慧。 “不请你们家里坐了。你大爷吃在床上，拉在床上，这大伏天屋里没法待。” 王晗显然是困了，打了个哈欠，好像也没心思多听葛大妈的絮叨，便说：“大妈，您家门上挂白花这事儿，还有没有啥情况要提供给我们？” “波知道，大妈我可一直是街道，派出所的治安积极分子。就是这些年年纪大了，你大爷身体越来越差，我出去巡逻，站岗的次数少多了。”葛大妈冲吴波说“可你大妈经验还在！脑子不糊涂！” 吴波知道像葛大妈这种老太太，打开话匣子你不让她说痛快，绝无可能。便只好不住的点头，任她说下去。 “前两天我在家就跟老伴，孩子们说，咱们这胡同早晚还得出事。”葛大妈看了一眼后院，把声音压低说“你们不知道吧？那小子回来后看着低眉臊眼，表面老老实实，其实我可看出来了，他一定在憋什么歹心呢？！” “大妈，您这话从何说起？”吴波笑了笑“咱不能疑人偷斧啊！” “你葛大妈这么多年治安巡逻的经验是吃素的吗？我虽说不能像以前一样在外面到处走走，看看，可没事儿我也会推开窗户往外扫摸两眼。这都成习惯了！” 葛大妈指了指大门外，接着说：“这小子有事没事就站在大门边，斜愣着朝12号院看，这一瞅就是小半天功夫；有一天我看见范晓出门不知道要干嘛，俩人可能眼神对上了，范晓那孩子像见了鬼似的，赶紧关上院门，就再也没敢出来！” 葛大妈说这番话，倒让吴波想起了今天盘问小震时的一个细节；小震告诉警方，当他们这些孩子在胡同里踢球时，周遭只有曾小飞一个大人在场。 “大妈，你说的这情况可有段时间了？”吴波问道。 “从那小子回来以后，几乎天天天都这样。”葛大妈肯定的点点头“还有啊，老曾太太也不知道是装疯卖傻，还是他那个儿子回来后跟她说了啥，每回这老太太在我家门口碰到我，必定朝我啐一口痰，还嘟囔一句’我儿可回来了，你们就等着受死吧！有一个算一个！‘” “我小女儿现在下班回家晚点儿，只要走在僻静小胡同里，心里就发毛，都快中病了！” 第27章 各有各的说法(下) 虽说葛大妈每日要照顾卧床的老伴，自己也年事已高，但她那双时刻警惕四周的目光，那颗不辱领导信任，永不褪色治安积极分子的初心，却始终炽热未曾改变过。 葛大妈不像宋家两口子凭自己想象，信口开河，而言谈中她总是通过发现的诸多细节，抽丝剥茧引导吴波，王晗去思考，去甄别。 这也是她多年和派出所，街道组织打交道，积累下来的老道经验。 “你大爷就出生在这条胡同，我打嫁给老葛家，就没离开过这两间平房。”葛大妈话题一转，颇有感触的说“谁也没有我和你大爷对盈丰胡同，这个13号院有感情啊！” “你俩孩子年轻，哪知道这个院，这条胡同当年有多乱，多复杂；小波你爸他最清楚了，那时候大大小小矛盾，鸡声鹅斗，东家长，西家短打得跟热窑似的事儿，就跟家常便饭一样；我和你大爷可从来都没退缩过，一直和组织坚定的站在一起！从来不惧任何坏人坏事，从来都是和他们斗，和他们针锋相对......” 葛大妈用词依然带有很浓厚的“时代特色”，这也是当年她和葛大爷高光时刻，在大会小会上激情发言的常用语。 “不过小波，大妈也跟你说句实话。”葛大妈拉着吴波的手，颇有英雄迟暮的意味。说道“我和你大爷都老了，虽然心还是那个心，可总归精力不济了。再让我像从前那样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大妈做不到了。” 葛大妈老俩过去配合派出所，尤其帮助片警父亲抓嫌疑犯，提供关键线索的事迹，吴波可早有耳闻。 刚才葛大妈这番话明显带有壮心不已，不甘又无奈的惆怅。 “大妈，我理解。您和大爷如今就把自己的身体保养好了，比啥都强。”吴波安慰葛大妈，说“您也看到了，现在社会治安比过去好多了不是？派出所也好，街道年轻的治安志愿者也好，他们技防，人防的体系比以前更完善，更健全了。” “您老把接力棒交给他们好了！” “这些大妈都知道。”葛大妈叹了口气，说“我和你大爷都土埋到脖子上了，真无所谓了。可家里还有个小女儿跟我们一起住，从那小子出来后，她一天到晚就提心吊胆，我当妈的能不担心吗？！” “那小子从抓起来那天起，她妈就上窜下跳，要为她儿子洗清罪名，这各级领导可都清清楚楚；看起来政府对他这十几年的劳动改造，还是没改造好他。今晚这一出，不管是那小子干的，还是他妈做的，都说明一件事：这一家子报复社会，报复我们当年为破案出来作证这些人，那份贼心不死啊！” “大妈，以您的意思这白花，很可能是曾老太太挂在您家门口的？”王晗插了一句话。 “是，还是不是？你们调查去，由你们警察来断！”葛大妈接着说“波，说话这胡同就要拆迁了。要是没那个人这么快回来，又闹出这幺蛾子，大妈我还真想帮组织再发挥点余热。” “可孩子啊，你得理解，我就是再对这个老窝有感情，也不能拿自己的孩子生命不管不顾啊！那小子十来岁就能无缘无故杀人，蹲了这么多年大牢，犯罪的经验可又长了不少，若是真起了杀心朝我老俩来，我和你大爷倒不在乎，可要朝我儿女不利，你说我心能安稳吗？” “我那几个大孩子都说了，只要开始拆迁，我们家第一个响应政府号召，麻利的搬走，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葛大妈话里话外，无不流露出对自己家人安危的担忧。 吴波只好再三安慰她：“您尽管相信我们。尤其是在胡同拆迁阶段，市局，分局都在加派警力，确保咱们这一带社会秩序稳定，百姓平安。说白了就是要让大家伙顺顺利利，开开心心告别老旧平房，住上可心的新居。” “今天您和宋家这事儿，我会跟派出所同事做详细的沟通，让他们重视起来，尽快查明真相。” 当吴波和王晗结束了这次“出警”，与宋，葛两家当事人了解完情况，离开13号院时已是下半夜了。 王晗说：“我觉得葛大妈说得有一定道理，这事儿十有八九是那个曾小飞指使他老娘干的！原因嘛不外乎就是发泄，恶心一下这两家人！吴队，您说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是不是都让你说了。”吴波朝随夜风飘摇的警戒线，黑漆漆中显得格外幽暗，阴森的12号院看了一眼，说“不可思议的是这白花还有史老爷子家一份。所以你回去跟你们所长汇报后，还真得认真对待。你这片警腿和嘴都勤点儿，今后要多观察，多了解13号院各家各户的动向。” “毕竟，这里住着刚释放回来，对牵扯他旧案个别邻居有所不满的曾小飞。这事儿我们还真不能掉以轻心！” “明白，吴队！”王晗提出让吴波随他一道回所里休息。 吴波皱了皱眉头，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说：“这一天身上都馊了，我得回家冲冲凉，换身衣服。” 和王晗分开后，没走几步吴波便来到了自家房门前。 正当他掏出钥匙准备开门时，竟发现房门是虚掩着的，父亲吴大为大概是听见了响动，从里面推开了门。 “爸，你咋还没睡啊？” “倒是迷瞪了一会儿，醒了看你还没回来，也睡不着了。”吴大为把吴波让进屋里，顺手把门关上。又赶紧从桌上拿起一大茶缸凉好的茶水，递给二儿问道“12号院的案子有眉目了没？那爷俩确定是自杀的吗？” 吴波又累又渴，仰脖一口气把大茶缸里的茶水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我刚才在雅丽家院里。”吴波没提12号院案情，而是说“所里接到报警，说老宋家，葛大妈家还有12号院院门上，都不知道谁给挂上了一朵小白花，我和片警一起去了解一下情况。” “还有这事儿？”吴大为追问“是谁干的？知道吗？” “确定不了。老宋还有葛大妈好像都怀疑是曾小飞母子俩。”吴波边脱下湿漉漉的t恤，裤子，边说“当年不是这两家做的证，给警方提供了曾小飞案的重要线索嘛。估计还是怀恨在心吧......” 第28章 先见之明 吴波去洗漱冲凉时，吴大为蹑手蹑脚的打开自家房门，上上下下，前前后后仔细巡视了一遍，因为他听了二儿说起宋家，葛家房门上被人挂上了白花，自己心里也有些打鼓。 十几年前小凤被杀案，吴大为虽然不是专案组核心成员，更不是决策者；但他在案情走向方面所参与的逐户调查，让他总觉得，自己在其中也多少起到了些推波助澜的作用。 尤其是在荣升所长这个关键节点上，正因为他破获此案立下了汗马功劳，给他自己确确实实加分不少。 即使这么多年过去，吴大为每当回忆起曾小飞被从重，从快的认定为杀害小凤凶手时，他总是有一种难以言状的复杂心理。 记得他们家有一次家庭聚会，吴波的女友雅丽也来了。不知是谁无意间提起了小凤命丧12号院的往事来。 雅丽就顺口对吴大为说：“叔，您还记得小凤被杀第二天，您到我家询问过我头天晚上，是不是听到了啥动静了？” “记得，你和你妈都说睡下了，啥也没听到。”吴大为记性很好。 “其实我没跟您说实话，那个夜里我还真听到动静了。” “哦？你也听到了？”吴大为问“那个人进来后，是往后院去了吧？” “是不是去了后院，我不是很清楚。但我可以肯定，那个人不是曾小飞！” 雅丽这句话，让吴大为后颈恰似掠过一阵阴风，心头不禁一惊。 “小丽，你那会儿还是个黄毛丫头。这事儿又过去了那么久，你怎么可能记得那么清楚？”吴大为故作镇静笑了笑。 “我有特异功能啊！”雅丽哈哈一乐，说“我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儿，凡是我们院里的人，只要打我旁边过，我一听就知道是哪个人走过来了！曾小飞这人走路有个特点，大摇大摆，鞋底总是蹭着地面；而且他每回回来晚了，从墙头跳下来，都会朝大门口葛大妈家方向吹一，两声口哨，响着呢！” “那天晚上跳墙的人，绝不是曾小飞！这一点我敢肯定！”雅丽沉吟了一下，说“我有时候后悔，当时年纪小又胆小怕事，没把我听到的实情跟您说了。也不知道，这对最后审判曾小飞是不是有啥影响啊？！” “小丽，你想多了。”吴大为既是劝导雅丽，也是聊以自慰，摆了摆手说“抓曾小飞，判曾小飞其它证据还在其次，关键是有目击证人！这和你说不说关系都不大！” 吴大为话是这么说的，可内心却总觉得有一根刺，时常若隐若现如针扎刺痛一下他的神经；尤其是曾小飞被押送到西北，判了死缓。 这么多年他也亲身目睹过小飞的养母曾老太太，从没有停止过一天为儿子喊冤叫屈的种种。 一方面吴大为愿意相信，当年以于队长为首的专案组，检察机关，法院在侦查，起诉，判决曾小飞犯罪事实过程中于法有据。 但另一方面，曾小飞本人和他母亲，自始至终坚称无罪，甚至不惜丧失宽大的机会，也要为洗清杀人犯罪名，强硬的与公检法死磕到底。 吴大为做片警二，三十年，小偷小摸，小混混经他手处理的不计其数，而真正参与到大案，命案的侦办中，家门口小凤被害案是他唯一深度参与过的。 这个案件告破，他无疑还是受益者之一。但不知为何，吴大为最想忘记在他人眼里，自己职业生涯辉煌时刻的恰恰是抓获小凤案凶手——曾小飞。 刚才吴波告诉他，与曾小飞被判刑，定谳的相关人家，门口都被挂上了不祥的小白花。他便把自家门前门后仔细查看了一番，这个举动完全是不由自主。 “爸，你干嘛呢？都这会儿了，还不去睡？”吴刚从院里自建的小房冲完凉，走到探头探脑的吴大为跟前狐疑的问。 “啊，啊，岁数大了觉轻。”吴大为拉了一把吴波，示意他坐下来，说“没事儿，咱爷俩说说话。” “您是不是又不放心我的工作了？！”吴波太了解父亲了。 父亲，这个在警界默默奉献了一生的老警，职业生涯因家庭出身原因，不得志了半辈子。 如今看到自己在警局的事业风生水起，颇受领导的重用，作为父亲他是既欣慰，又常常耳提面命，不吝将自己多年积累的职场经验，教训，教导给吴波。 “市局领导把你派到南城分局来，协助保障这一片区拆迁工作，你可不能胡子眉毛一把抓，要提纲挈领抓重点！”吴大为语重心长的说。 “这我知道。” “你是刑警，12号院出了命案，分局领导又把这个案子交给你来负责，你就一门心思把这个案子搞清楚，尽快结案。”吴大为望着屋外沉沉夜色，说“至于宋家，葛家门口挂小白花这种事，交代给属地派出所去查，去处理就可以了。” “你没必要过多参与！” “我今晚跟片警小王去13号院，也是有原因。12号院史老爷子家门口也挂了一朵小白花，这毕竟和我负责的案子有些关联。” “你爸我对这条胡同每家每户，熟悉的可以说不能再熟悉了。”吴大为接着说“眼看着这一片就要拆迁了，到时候有去北边清河的，有去大兴黄村的，当地安置的我听说不是很多。这些恩恩怨怨多少年的老邻居，也就鸟兽散各奔东西，老死不相往来了。” “他们之间那些陈芝麻烂谷子，水太深。爸就提醒你一句话，把自己那摊事儿做明白了，别再掺乎他们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陈年旧账了！明白不？！” “明白了，明白了。”吴波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说“这都快两点了，我明早还得去京剧院，跟院方了解一下史老爷子一些情况。您精神头大，我可陪不了您，我困得要命可得睡一会儿了。” “睡吧。你千万记得我说的话，13号院的事儿你——少管！尤其是曾小飞！” 吴波此时早就困意上头，口中连声答应着，其实根本没过脑子。 父亲为什么一再跟他强调，不要插手13号院老邻居间的事，又为什么让他不要碰触曾小飞这个人，吴波这会儿其实是左耳听，右耳冒了。 没多想，也没往心里去。 第29章 远非想象 第二天吴波按约定时间，带着一名12号院专案组警员，开着警用面包车来到了位于丰台区市京剧院办公地。 史老爷子虽然在盈丰胡同如隐士一般，很少有人能想起这个老人的存在；但在梨园行，老爷子在圈中的地位，名望，还是有相当地位和影响。 他意外离世，又是以服毒，疑似自尽的方式，这让京剧院上下都颇为震惊，不解。 接待吴波的除了院办负责人外，还特意请来了一位与史老爷子同台过的资深老生名角陪同，表现出了院方对警方前来调查的格外重视。 吴波开门见山问院办负责人：“你们剧院还常和史老爷子联系吗？” “说实话，很少。”院办负责人说“史老爷子辈分高，艺术造诣那更没得说，只是老人家有些性情古怪，再加上以前受到了运动冲击，所以院里即使举办一些老艺术家活动，演出，他都一概回绝。” “院里逢年过节慰问离退休的老演员，我和工会工作人员前去拜访老爷子，他也是闭门不见；顶多就是把他那个养子范晓打发到门口，和我们照一面，接过礼品，送客就算完事儿了......” “嗐，说一千道一万就是这里的伤痕太深了！”和史老爷子有过交往的老生名角，指着自己胸口窝感慨地说“没经历过那个年代，没受过那份侮辱，伤害，你们就很难理解，他为啥变成如今这个样子！” “那也就是说，史老爷子这些年的生活起居，他的身体状况等等，你们都知之甚少了？”吴波抬头问院办负责人。 “我们总不能热脸贴冷屁股吧？”院办负责人苦笑着说“老爷子不是一般的个色，我们这些晚辈在他面前只能顺着他，哪敢多说，多问一句话？！” 院办负责人这番话看似不无道理，但吴波倒是有另外的理解。 老爷子虽说头上顶着名门之后，着名京剧艺术家的光环，但那都是过去式了；在如今国粹不景气的的当下，院方不可能，也没有精力对一个老迈登不了台，又自视清高的老爷子，无微不至的去关怀，呵护。 一个过气的角儿，又逢京剧式微的当下，谁还会关注老朽一枚？！这在各行各业都是放之四海皆准的“真经”。不管你愿不愿意承认！ “你们对史老爷子养子范晓应该也很熟悉吧？”吴波换了个话题，问“他父母也是你们这个圈里的人。你们也该知道这个范晓，老爷子可是视如己出，而且收养后一直精心栽培，希望他成名成腕。” “我虽然是外行，但按理说范晓这个年纪也早该登台演出了，史老爷子就没有向你们剧院推荐过他吗？” “这事儿我清楚。”上了年纪的老生接过吴波话茬说“那孩子头几年不管是折子戏，还是整本大戏都学的有模有样了，我还真见过，听过。毕竟名师出高徒嘛！” “老爷子带范晓还真来过京剧院，找到当时的院领导，举荐过范晓。可你们也知道，现在京剧院哪还有演出了？除了电视台春晚找几个角儿来个大串烧，挑几个小武生扮演一群猴子翻翻跟斗，多数演员都歇了，荒了，观众寥寥越来越不景气，这剧院牌子还在，其实早就名存实亡了！” 老生老爷子告诉吴波，剧院最困难的时候，演职人员也只能给发个饿不死的生活费，惨着呢！ “可我这老师兄还活在过去，要求院里给范晓正式编制，还要给他量身打造一台大戏，您说，那怎么可能呢？”老生摇着头说“这个年头，女花旦都没人捧，这老爷子非要把范晓这个过时的男旦，安排在京剧院当头牌培养，唱大戏，有些异想天开了！” “这事儿我也听说了。”院办负责人说“院领导掰开了揉碎了跟老爷子解释了半天，可老爷子根本就听不进去，当时就翻车了。指着领导鼻子骂‘你们这些棒槌！老祖宗留下的好东西，都毁在你们这些王八蛋手里了！’说完，就带着范晓离开了。” “从此再也没踏足过院里一步！” “这么说老爷子对范晓还不仅仅把他抚养成人，也替他今后的事业打算尽力了！”吴波点点头。 “这个我有发言权。”老生说“老爷子是老派梨园行的人，戏比天大，比他的命还重要。他生不逢时，最好的年华登不了台，唱不了戏，还受到了那么多摧残，委屈。” “所以，他就把自己所有的期望，全都投入到了范晓身上。我听过范晓不少唱段，虽说比不了史老爷子他们那一代名角，但可以这么说，在当今稀有的男旦中，那也是顶呱呱的凤毛麟角！可惜了！可惜了！” “是很可惜！”吴波觉得这位老生老爷子对史家老少还是更多了解一些，便追问他“您老帮我们分析分析，史老爷子和范晓这爷俩服毒，会不会有什么不被人知的缘由？” “听到老师兄和范晓没了，我们这些旧交也在一起议论过。”老生老爷子用戏腔叹了口气说“不——应该呀！我师兄啥大风大浪没经历过？现在生活无虞，自在悠哉的在小院里给那孩子说说戏，颐养天年多滋润啊！有啥理由寻那短见！” “吴警官，我们几个老哥儿们儿私底下确实对这事儿有些看法，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您尽管讲，我们来就是想多了解一些史老爷子的情况嘛。”吴波笑着鼓励老生老爷子。 “我们都不认为史师兄会自杀！抄家，造反的年代，他都没动过这个念头，怎么眼下过起了舒心的日子，他竟然走了这一步！”老生老爷子起身朝吴波和身边的警员拱了拱手，说“我史师哥一定是被人害死的！在这儿我代表我们这些老师兄弟，劳烦你们公安干警查明事实真相，让我史师哥九泉之下能瞑目啊！” “老人家您这一点尽管放心，这个案子还没有定性，我们不会轻易草率结案。当然会全力以赴，认真查办，我向您保证会给死者，给你们这些史老爷子的亲友一个满意的答复。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 离开京剧院时，警员摊了下手对吴波说：“吴队，咱们来这一趟好像也没啥收获。” 吴波没说话，他不这么想，也不这么看。 第30章 远非想象2 吴波从京剧院门口上了警车，便一路急驶往盈丰胡同12号院赶过来。 昨晚案情分析会结束前，他特别叮嘱专案组几位组员，今天务必要再彻查一下史老爷子居所的各个角落，看看是否能寻找到一些解开这一老一小中毒身亡的蛛丝马迹。 警车刚停下，吴波便看见盈丰派出所副所长邱彪和片警王晗，正跟老宋媳妇站在13号院大门口你一言我一语聊着什么。 王晗眼神好，见吴波下了车忙迎上来，说：“吴队，白花那事儿我跟所领导详细汇报过了，照您的指示，我和邱所今儿再过来进一步了解一下情况。” 因为属地所长在场，吴波不便抽身，立马就转到他更急迫想进去的史老爷子院里，只好走过来和邱所握了握手，也跟一旁喋喋不休的老宋媳妇打了声招呼。 “宋姐您先等等，我跟吴队单独说几句话。”邱彪把吴波拉到一旁，小声说“我刚才也去了葛大妈家，葛，宋两家话里话外，可都把这事儿指向了曾小飞。” “现在这一片面临拆迁，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这12号院又出了事。我的想法是当着大家伙的面，我这就把曾小飞带回所里去。” “这样有两个好处，一个是我们给宋家，葛家一个态度，警方重视这件事情；另外敲打一下曾小飞，让他明白服刑回来只能老老实实，如果还有啥报复社会，报复邻居的恶念，我们对他可决不手软！您觉得这样处理行不？” 吴波摸了摸下巴，沉思片刻说：“服长刑的老犯回来，本来就心理不稳定。你大张旗鼓这会儿给他从家里带回所里，会给旁观者，尤其是宋家，葛家一种错觉，好像白花这事儿就是曾小飞干的。这无形中不又给他们之间加重了猜忌，矛盾嘛。” “回所里你还要审曾小飞。他这么多年尽和咱们警察打交道了，这件事就是他干的，他能认吗？到头来，他会把我们找他，审他，这口恶气都会撒到宋家，葛家身上。到头来很可能把本不大的小火苗，给勾成了不可控的大火。妥当吗？” 邱彪职级比吴波低半格，但警龄可要比他年头长不少，若不是看在吴波父亲曾是老所长的面子，他又是市局”钦差“的大员，邱彪还真没把这个少年得志，小嫩兔子看在眼里。 “您，您吴队考虑的比我周全。”邱彪言不由衷的说“那我们就照您的意思办，还是私底下多做些工作，暂时就不打草惊蛇了。” 两个人正说着，一个专案组的组员从12号院小跑出来，奔到吴波面前兴奋的对他说：“吴队，有发现！有发现！” “白花的事你邱所就多操操心，有啥情况咱们再及时沟通。”吴波朝12号院指了指，说“史老爷子那边有情况，我得过去看看。” “明白，明白。12号院是大事，您快去忙您的。” 组员前头引路正要和吴波返身走进12号院，一个女声从不远处传了过来：“吴波，等等我。” 吴波转头一看，只见程慧慧急三火四带着几个人直扑他而来。 “开机，开机！”程慧慧边走，边向身旁一个扛着摄影机的小伙子喊道“给我这个老同学，警界新星来个大特写！” “嗨，嗨！关了！关了！”吴波用手挡住摄影机镜头，朝程慧慧说“拍我干嘛？别在这儿给我添乱！” 程慧慧蹦跳着，窜到吴波面前对他耳鬓厮磨道：“赶早不如赶巧。我和我的团队已经决定了，胡同拆迁主题拍摄计划不变，这里不是又发生命案了吗？我顺手把这个案件套拍进去，这机会太难得了！” 突然来了几个拿着摄影器材的人，领头的姑娘又和吴波表现的分外亲昵，不清楚程慧慧背景和她与吴波关系的旁观者，都愣怔看傻了。 吴波也觉得有些尴尬，他往后撤了一步，将自己的身体离开程慧慧一些距离，悄声说：“我办案和你拍拆迁纪录片怎么能葫芦搅茄子？你也做过警察，案件侦办过程中外人不能过问，不能参与，这你不懂？” “你拍盈丰胡同拆迁，我全力支持你！但你要套拍12号院案子，这可坚决不成！刚才警员告诉我，现场发现了新情况，我得赶紧进去。这么多人看着呢，影响多不好。我俩还是各忙各的吧！” “那我不跟拍你办案可以。”程慧慧一副撒娇的样子，说“但这个案子要是有了眉目，你可得第一时间跟我汇报。” “我答应你！”吴波无奈的点点头，立马招手和专案组组员转身走进了12号院里。 史老爷子堂屋内，几个警员正围拢在一台收录机前，低声相互在议论着什么。 见吴波走进来，现场勘察负责警官起身迎过来，对吴波说：“您让我们再过来梳理一遍现场，真是太英明了！” 负责警官告诉吴波：他和组员今天进到史老爷子屋里后，开始并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新线索。 “还是这个杜枫细心，把书架下放的这几盘录音带塞到录音机里，逐个听了听。”负责警官指着一旁的警员说“这小子真有耐心，听到不是第三盘还是第四盘，还真就有了重大发现。” 说着，负责警官按下了收录机放送键。 吴波靠近了收录机，“嘶嘶”录音带启动声响后，先是听到一个凄美的旦角唱腔，如诉如泣...... 接着便出现了史老爷子严厉的斥责声：“这出戏是哭戏吗？苏三也没你这么悲催的！别唱了！” “我，我不悲催吗？”这句话吴波听出来了是个男声，应该是范晓的声音。 “你小子要翻天，造反吗？”听得出史老爷子动怒了。 “不是我翻天！是你根本不拿我当人看！你自己说，有你这么安排的吗？！” “你真是贪心不足蛇吞象！我养你，教你十几年戏，到头来我想怎么处置我自己的家产，还得都由了你？！笑话！” “我就问你，你是不是不改了？就这么决定了？” “小兔崽子，你跟谁说话呢？我的房子，我的院还用你指手画脚？” “好，你既然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你看我敢不敢把你那些事儿都给抖搂出去......” “啪”一声脆响， 录音带戛然而止。 第31章 远非想象3 这一上午，现场搜查的警员们的工作的确做的很严谨细致，也富有成效。 负责现场的警官，指了指录音机最后那声异响，对吴波说：“我们分析这个声响，应该是老爷子把他的茶盅摔在墙上发出的声音。” 另一个警员半蹲着，朝吴波指了指东墙墙面的一处凹痕。 “这段录音起码说明一个问题，史老爷子和他的养子看来爆发了不可调和的矛盾。那小子还说了几句不肖犯上的狠话，绝话。”负责现场的警官分析道“照这个思路捋，这爷俩一道服毒自杀的可能性很小了，倒是其中一个人对另一个人下毒嫌疑上升了。” “嗯。”吴波应了一声，没有明确表态。 他指着录音机和书架上的录音带说“把这些都带回局里去，让技术部门做一下更详细的分析。我这就带杜枫去一趟通州，有必要和史老爷子妹妹家人再聊一聊。五点左右，我们在分局会议室集中，碰头。” 听了这盘录音带后，更坚定了吴波对12号院双亡毒案的最初判断——绝不是爷俩相约自杀那么简单。 只是其中还有很多谜团需要一一待解。 录音中，虽然能听得出史老爷子和范晓的纷争，起因似乎指向在财产上。但具体的细节，还无法全窥，详知。 而最关键的核心点，不管是老的还是少的，起心动念下了毒手可能性极大；但到底是谁决定铤而走险，其中的一人要以极端方式了结对方，一解心头之恨时，为什么最终演变成了爷俩共赴黄泉的结果呢？ 在一遍一遍倾听这段录音时，吴波特别留意了范晓咬牙切齿的那几句话：“你既然不仁，那就别怪我不义！你看我敢不敢把你那些事儿，全都给你抖搂出去......” 史老爷子一个风烛残年的老艺人，多少年散淡隐居在这个小院里，会有什么把柄攥在范晓手里？他又要“抖落”出什么不被人知的秘密来？ 可惜，范晓死了。死人再也不能开口说话了。 不过专案组的工作毕竟有了实质性的进展，这让吴波还是精神一振。 这盘录音带，无疑就是打开12号院案件的一把钥匙。吴波相信只要再把工作深入做细，从录音带这条线索抽丝剥茧，他定会在很短的时间内，把史老爷子，范晓中毒案，彻查个水落石出。 可吴波还不知道，刚才就在程慧慧让嚷嚷要开机拍摄他，在大庭广众面前和他撒娇，腻腻歪歪时，女友雅丽恰好出院门准备倒垃圾。他和官小姐同学亲亲密密的场景，都让雅丽一览无余了。 面对这有些尴尬的场景，雅丽本想闪身折回家去。可一旁的老宋媳妇一把拉住了她，摇头晃脑的问：“那姑娘谁啊？看起来跟波的关系可不一般！人长的还挺飒，我的天！好像还是拍电影的呢！” “我，我知道，她是吴波大学同学，要来咱们这儿拍个纪录片。”雅丽故作淡然的回了一句。 “还是波的大学同学呢？难怪俩人看起来挺那个的哈......”老宋媳妇八卦劲儿又不自觉的来了精神，她嗓门又尖又大，一下子引起了正在指导摄影师拍摄胡同全景的程慧慧注意。 “嗨，雅丽。我正要去找你呢。”程慧慧乐颠颠的跑过来，拽着雅丽的手问“咋样？给我联系了几户人家了？你瞧，我可开工了！” “真不好意思，我昨晚有点累，早早就睡下了。”雅丽摇摇头说“我还没来得及跟邻居们说这事儿呢。等我上完今天的班，再找机会给你问问吧。” 雅丽是个爱面子的女孩。虽说从头一回在吴家见到程慧慧，雅丽心中就不自觉的心生起过醋意，男友吴波，准公公，婆婆对待这个二儿子的同窗，那股无间亲热劲儿，让她说不上来的别扭，不爽。 但程慧慧强大的家庭背景，尤其准公公提及，这个官小姐可以在此次拆迁中，有能力格外倾斜，惠及他们两家。 这对于从小到大，没有一天不想早日离开这个让她生厌的大杂院；夏天蒸笼般热死人，冬天四处透风烟熏火燎，多年来一直压抑，蜗居在这低矮小平房的雅丽而言，对程慧慧这个贵人，她不能表现出哪怕丁点反感，敌意来。 就在近几年，雅丽每当看见京城一些地界盖起了漂亮的幢幢高楼，她都无不憧憬自己和母亲能早日和这些幸运儿一样，也能有一天住上现代化，舒适的楼房里。 这个梦想还真因为政府旧城改造大手笔，盈丰胡同包括在此次动迁范围内，得以如愿成真了。 不过听准公公吴大为说：此次动迁，拆迁其中可大有玄机。 盈丰胡同方圆这块地皮，开发商拆迁后，准备在原址规划建成京城最大的纺织，服装批发市场。 这意味着胡同老住户将会有八成以上的家庭，将被动迁到比现如今南三环外还要荒凉的清河，甚至是名副其实的郊县——农业县大兴菜地旁。 而有幸能回迁，将来还住在这一片即将成为风水宝地，繁华商业区的住户，不过十之一二。 吴大为听程慧慧透露，即使拆迁户能得到拆迁办特许回迁的眷顾，最好的楼层，最好的户型格局，也会被有头有脸的人先行瓜分殆尽。 “这个大项目开发商，要打点太多的关系了。所以不论谁家，即使能回迁回来，那也得打破脑袋还得烧高香！”吴大为说的很实在“好在咱有吴波同学小程这层关系，人家又是主动要帮咱们这个大忙，她说了，既能让咱们不用操半点心，能铁定回迁上楼，还能在面积，朝向，楼层方面给予最大的优先考虑。” 吴大为还有一句话，作为吴波未婚妻的雅丽就更是入了心。 “波将来的发展除了靠自己的能力，如果再有贵人相助，那岂不是东风好借力，前途更光明，也更顺遂了不是？！你将来要和波相伴一生，他事业芝麻开花节节高，你也跟着妻为夫荣不是？” 这些很现实的道理，看得见的收益，雅丽当然秒懂。 一个生活，成长在不完整家庭，身处在一直没有安全感，乌七八糟环境中的女孩，雅丽当然明知程慧慧这个“大家闺秀”能给她，给她的未婚夫吴波可以带来多少助益！ 雅丽虽然不是一个俗气的女孩，但作为一个地道胡同妞，她怎么可能抵御这么现实，丰厚实实在在的诱惑？如果程慧慧和自己不是年龄相仿，同性相斥，她甚至感觉吴波这个女同学，简直就是天赐他们的幸运天使！ 所以，她不得不把妒忌程慧慧酸酸的小心思，暂时隐藏起来。 “这个忙我肯定帮。”雅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程慧慧说“我跟后院曾大妈还是能说上话，等我后天下了班，就给你牵线搭桥。放心吧。” “小丽，啥事儿啊？你让这姑娘找那个臭老太太干嘛？”好事儿的老宋媳妇一直凑在雅丽和程慧慧跟前，一脸不屑的插话问道。 雅丽本想找辙，糊弄一句老宋媳妇，可程慧慧倒先接了她话茬，说：“是这样，我准备在咱们胡同拍一部纪录片，把大杂院居民现实的生活，以及拆迁中发生的好玩故事都记录下来......” 不知老宋媳妇是不是听没听明白程慧慧说的意思，她一拍巴掌，分外爽快的说：“这还不是现成的，你来我们家拍呀！” 第32章 远非想象4 吴波和警员杜枫驾车赶到通州时，已经过了中午饭点。 他俩便在新华大街一个煎饼果子摊，各买了一张煎饼果子，就着车里保温杯里的茶水，算是把这顿午餐对付了过去。 接着便按图索骥，吴波一路开车，一路打听，倒没费多大周折就在宋家庄一处小院，找到了史老爷子妹妹家的住处。 史老太太虽不知吴波俩人突然造访的来意，但她大概也能想到，警察登门不外乎和哥哥之死的案情有关。 老太太招呼儿子给吴波，杜枫沏茶倒水，并热情的让他俩挨着自己坐在自家的春凳上。 “我哥的后事能办了？”老太太开口问吴波。 “史大爷后事可能还要稍等几日。”吴波看着史老太太说“我们这次来是还有些情况，想和您，您的家人再做一些了解。我们和您心情一样，希望把这件不幸的事情尽快搞清楚，也好早日让史老爷子入土为安。” 史老爷子妹妹是个很通情达理的老人，她拉起吴波的手，点点头说：“辛苦你们了！你们还有啥要了解的，尽管问吧。” “您和史大爷这一辈，就只有你们兄妹两个人吗？” “哪儿啊！”老太太打开了话匣子，说“我家老兄弟姊妹一共有四个，我上面三个哥哥；住盈丰胡同那个是我三哥。” “我老爹是个唱京东大鼓的艺人，当年在京城曲艺行里也有个一名二声。我大哥，二哥都跟着我爸学唱大鼓，五冬六夏和老爹在天桥撂地卖艺，为一家人挣口吃食。” “有一年，我们史家经历了一场大喜大悲。我老爹和两个哥哥被一个大帅请去唱堂会，大哥，二哥那会儿模样俏，嗓子又亮，小小年纪把大鼓唱的荡气回肠，大帅喜欢的不得了，赏了不少爷仨光头大洋。” 史老爷子妹妹目光朝向窗外，完全沉浸在自家陈年往事中。 “大帅和太太，小姐都爱听曲儿，一来二去听上了瘾，也越来越喜欢我这俩哥哥。有一天，大帅便和我老爹打招呼，要把两个哥哥留在大帅府；当然了，也拿出一笔不菲的封赏甩给了我老爹。” 史老爷子妹妹转过头来，对吴波说：“那笔封赏其实就是把我两个哥哥买下了。大帅发了话，我老爹哪敢不答应。” “老爹当年购置盈丰胡同那个小院，就是用的卖我大哥，二哥的那笔卖身钱。” “12号小院原来是这么个来历。”吴波边点头边自言自语道。 “这个小院刚买下来，我们爹妈还没等住进去。可就发生了谁也没想到的惨剧！”史老爷子妹妹接着说“后来听人说，大帅府的一个小姐看上了我二哥，俩人还到了谁也离不开谁的地步；那个小姐不知咋想的，竟窜得我二哥和她私奔，结果被大帅家人发现了......” “您说出了这事儿，我二哥还有个好嘛！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听说是被大帅手下给活埋了。” “那您大哥呢？”杜枫听得也入了迷，追问老太太。 “渺无音讯！有知情人说大帅南下起兵打仗，把我大哥也带走充军了。至今也没人知道他的下落。估摸早就不知死哪儿去了！” “史老爷子妹妹告诉吴波，杜枫：两个大儿子一死一亡，先是我妈急火攻心撒手归西了。没两年，我老爹思儿心切大病一场，也死不瞑目的走了！” “老爹临走前，找来了他的师兄弟托孤。他把年纪还小的我和我三哥，托付给了他的师兄弟。” “他交代他的师兄弟，盈丰胡同12号小院先租出去，租金收入贴补我和我三哥寄养在他师兄弟家的生活费；待我三哥长大成人，由三哥来继承12号小院。但老爹特别提到，不允许我兄妹俩再吃张口饭，学艺卖艺！” 史老爷子妹妹讲道：她和三哥寄养在老爹的师兄弟家后，正是兵荒马乱，民不聊生的年月。12号小院地处穷南城，一年到头也找不到一个租户，就更甭提能收到租金了。 “老爹的师兄弟也拉扯着一大家子老小，我们兄妹俩去了又多了两张嘴，他们家日子就更分外艰难。” “可能也是命中注定。有一天，我爹师兄弟家来了个朋友，这朋友是名旦方春艳的御用琴师。” “琴师一方面看中了我三哥的小模样，也是替朋友生计考虑，便提出让我三哥去方春艳的戏班去试试。如果方老板认可，就在那儿做科学戏，要不是唱戏的材料，就在戏班里当个小碎催混碗饭吃。” 史老爷子妹妹这时露出了一丝傲娇的微笑，说：“我三哥天生就是个美人坯子，你们可能不相信，年轻的时候穿上戏装那可比娇姑娘，俏媳妇还妖娆，嗓子那就更甭提了。” “方老板一眼就看中了我三哥，并认下了他作为自己的关门弟子。解放前两年，我三哥开始登台，可以说一炮而红；那时候长安大戏院挂出水牌，上面只要有小春艳，就是我三哥的戏码，那准成满坑满谷！” “那您后来呢？一直还在您父亲师兄弟家里？”杜枫打断了史老爷子妹妹的幸福回忆，轻声问了一句。 “又住了几年，等我十三四岁的年纪，就被我老爹师兄弟做主，嫁到了宋家庄给一户还算殷实的农家做了童养媳。这在当年也不是啥新鲜事，就是为了有一口饭辄。” “当年您嫁到这里来，您三哥知道吗？”吴波也沉浸在史家的老故事里，也开口问道。 “他只听说我嫁到通县了。但那会儿他越来越红，戏班又拿他当摇钱树，我们兄妹俩直到解放后，他进入到了京剧院稳定下来，才重新取得了联系。” 说到这儿，史老爷子妹妹有些激动起来。 “我老爹临走时再三叮嘱我兄妹俩，不要再吃开口饭，真是有先见之明！”史老爷子妹妹低下头来，叹了口气说“我三哥大红大紫了几年，结果赶上了批判‘才子佳人’‘牛鬼蛇神’的运动，他师傅方春艳死的早，那些人就把矛头全都对准了他！” “挨斗，受皮肉之苦，人格侮辱，他可又成了京剧院倒霉的头牌！” 第33章 远非想象5 史老爷子妹妹形容那个非常时期，她三哥被摧残的生不如死。 因为在京剧院史老爷子是批斗对象的“首恶”分子，除了每天要被红小将们揪斗，游街，侮辱，就连他住的12号小院也被抄了家，他也被轰出了祖宅。 “无家可归的三哥大冬天就跟流浪汉一样，找一城墙根底下半死不活的倒卧着。要不是我三哥剧院里有个好友，跑来我家给我报了信，我赶紧让我这儿子套上马车进城，把他那个遍体鳞伤的三叔偷摸救回到我家里来，我三哥早就没命了！” “最难的那几年，我三哥一直在我这里避难，调养，总算是捡回一条命，把那段艰难的日子熬了过来。” “史大爷一直没成家吗？”吴波还是很好奇，问“当年老爷子可也是享誉京城的大明星，追求他的人，那一定是乌泱乌泱的排大队，可他为啥到老都孑然一身呢？” “这事儿甭说我是他妹妹，就是我三哥剧院的老同事也都不理解。”史老爷子妹妹说“我三哥年轻的时候，在台上扮相俊俏，说他万人迷毫不夸张；卸了妆又是一个风流倜傥的美男子，迷他，追他的姑娘确实多了去了！” “可他好像就没动过这个心思。我这个做妹妹的也不好和哥哥多嘴，反正是这么一晃，他就一把年纪孤孤单单过了一辈子了，好像他也习惯了。” “后来他可是收养了范晓。”吴波提示了一句“这爷俩这么多年也算是亲如父子，老爷子在范晓身上可没少花费心血啊。” “嗯，这我倒知道。像我三哥那种老艺人，都还有旧时代的老思想，视师兄弟如手足。”史老爷子妹妹说“范晓父母年纪不大就双双罹难，说是家里煤烟中毒，邻居发现的晚，两口子就没抢救过来。留下范晓这孩子可怜巴巴，无依无靠，我三哥二话没说就收养了他。” “那可真是视如己出，生活上照顾，不缺吃，不缺穿；特别是三哥对这孩子寄予了很大的期望，这些年三哥可以说把平生所学，全部倾注到了这孩子身上，就是希望他能有朝一日，成为下一代男旦名角，把他们这一代老艺人的艺术瑰宝继承下来。” 吴波看了一下手表，五点钟还要和专案组同事在分局碰头开案情研判会，便抓紧言归正传：“那据您了解，老爷子和范晓平常也好，尤其是最近，两个人有啥矛盾冲突吗？我是说，就是亲父子也难免马勺碰锅沿，互相闹些情绪，意见分歧之类的。” “你说范晓？那不会，不会！”史老爷子妹妹连连摇头，说“这孩子说百里挑一，千里挑一都不为过，懂事，听话，学戏也刻苦。我三哥可是个严苛的师傅，教那个孩子学戏还是按照老规矩，现在的年轻人没人受得了。” “我还真从没听说，范晓因为我三哥教戏严厉，他不服管教，顶撞叛逆啥的；倒是这些年我三哥上了年纪，范晓几乎承担起了全部照料我三哥生活起居方方面面，真比亲儿子做的还要周到，还要孝顺！” 吴波沉吟了一下，说：“大妈，我记得您上回来局里曾提起过，史大爷出事前大半夜里给你家打过电话。您现在回想一下，估计老爷子这么晚，这么急，要跟您聊什么呢？” 史老爷子妹妹摇摇头。 “你再想想，我是说最近一段时间，您和老爷子不管是见面，还是通电话，有没有聊过啥特别的事情？” “妈，前些日子您和我三叔不是通过一次话，提起过我哥传达的内部消息的事儿吗？”一旁史老爷子妹妹的儿子提醒道。 “啥内部消息？”吴波转头看向史老爷子妹妹儿子，追问。 “我哥在市规划委工作，他那天回家告诉我妈，我三叔住的那一片已经确定拆迁了，让我妈跟我三叔说一声，好有个打算。” “那我想起来了。”史老爷子妹妹频频点头说“我三哥听说后，还跟我叨唠了几句说，我们老爹留下的这私宅小院，这么多年一直归他独自享用，我这个苦命妹妹没沾上一点光，都这岁数了还住在宋家庄乡下，他很不落忍。” “他还说，要不是我和我儿子在他最危难的时候伸手帮了他，照顾他，他不会活到今天。所以他打算12号院拆迁后，他要至少把拆迁利益的一半分给我，让我也住上城里的楼房。” “哦？这么说，史老爷子是要把他的房产拆迁后的权益分给您一半？”吴波和杜枫对视了一眼，接着问“他还说别的了吗？” “三哥大概怕我搞不明白，还让我这个儿子哪天带着我进城，要去什么公证处做公证啥的，说他岁数大了，早点把这些身后事给办利落了......” 史老爷子妹妹反映的这个情况，对于吴波这趟来可以说是不虚此行。 那盘范晓和史老爷子爆发激烈冲突的录音带缘由，至少可以有了一种比较合理的解读。 老爷子念亲情，念妹妹一家人救他于水火之中，在时日不多的晚年，想通过此次拆迁将自己小院拆迁所得一分为二，赠予给妹妹一半。 照此推测，当范晓得知了史老爷子这个令他意外的决定，他便觉得自己虽然这么多年视史老爷子为父，但临到马上就会有一笔不菲的巨额财产就在眼前时，老爷子却把本应他完整继承的小院产权，一半切割给了他的妹妹，外甥。 这很有可能便是爷俩反目成仇的根源所在！ 但吴波还是有一个问号不断在大脑中盘旋，那就是范晓口口声声，要把史老爷子的什么隐情“抖落”大白天下？这个问号的答案恐怕在史老爷子妹妹这里，也很难找得到。 把杯中的茶水喝干，谢过史老爷子妹妹，小儿子，吴波和杜枫俩人便开上了警车驶向南城分局。 通过史老爷子妹妹家的走访，吴波的心情就像今天此刻的天气一样，多日难耐的桑拿天，被不知从何方来的习习凉风吹散殆尽，令人神清气爽。 第34章 远非想象6 警车出行还是有许多无形的便利。 京通快速路上堵车严重，行驶缓慢，吴波虽然没有鸣警笛，闪警灯，但大多数社会车辆见到他这辆标注“公安”的警用车，还是主动让开一条通道，让他的警车优先通过。 待两个人匆匆走进分局刑警队会议室，专案组其他成员都已经落座了。 “好嘛吴队，真够准时的啊，分秒都不差！”说话的是坐在会议桌主位，主管刑警工作的杨副局长，吴波没想到杨局也来与会了。 “杨局。”吴波边和主管领导打了声招呼，边坐在他的下首，兴奋的说“今天收获不小。我和杜枫刚从史老爷子妹妹家赶回来。” “好啊！命案必破这可是市局给我们下达的硬性目标任务。”杨局微微点了点头说“盈丰胡同12号院中毒两死案，这么快就在吴队指挥，参与下有了重大进展，不得不说公安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市局支援我们的年轻中队长，确实有两把刷子！” 吴波脸红了，他赶忙起身指着在坐的专案组同事说：“杨局您可谬赞了！这个案子每推进一步，都离不开分局这些前辈和兄弟们，我做的那点工作真是微不足道。” 虽然吴波大学毕业后，在警局一直顺风顺水，进步神速；但他始终铭记父亲吴大为对他的教诲：无论何时都要低调做人，无论何时都要给他人留足面子，更重要的一点，不论何时都要尊重领导，和领导的旨意步调一致！ 这几句经验之谈，可是吴大为毕生总结出来的精华。 吴波当然谨记在心。 “不要谦虚了！”杨副局干笑了两声，说“那你吴队就详细说说案子的进展情况吧。” 吴波点点头，便将今天在12号院发现的那盘录音带，范晓和史老爷子争执，对话冲突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我和杜枫又马上去了史老爷子妹妹在通州的家里走访。”吴波说“从他妹妹口中，我们初步搞清楚了了，也许是范晓和老爷子在录音带中爆发矛盾的起因。” 吴波又简明扼要的把在史老爷子妹妹家了解到的情况，完整的向杨副局做了汇报。 “技术处的分析初步结果也出来了。”吴波刚报告完，专案组的一位警员接着说“可以确定，这盘录音带大约是在一周前，无意中被录制的下来的。录音中交谈的两个人，完全可以确认就是史老爷子和范晓。” “悲剧啊！悲剧啊！”杨副局发出了感慨“咱们北京正在大规模的旧城改造，本来这是利国利民的大好事；可我听已经开始拆迁工作兄弟局的同事说，那些几辈人住在大杂院小平房里的老百姓，遇到这大好事儿，倒有好多家闹腾的手足相残，夫妻不睦，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冒出来了啊！” “这也正常。人嘛，不都是能共过苦日子，遇到，看到了大馅饼掉在自己眼前，想法可就不一样了。”分局刑警队一个老刑警插话道“老胡同住的老户，多数都是几代人，一大家子挤在一两间小平房里。不少老的都有孙子辈了，实在没辙，就连鸽子窝都改成婚房了。” “家家户户面积还都不大，即使拆迁，也不可能全部满足大家口内部成员的需求，所以，最近盈丰胡同那一片家庭内部互撕，打斗的警情一直居高不下。” “是啊，这片辖区因为拆迁，治安形势越来越严峻。”杨副局点了点头，说“我刚刚和局领导还听取了治安大队，禁毒中队的汇报，当下盈丰胡同一带还聚集了不少收家具，收废品，准备老房被拆后，往乡下拉破砖，旧瓦的外来流动人员。” “这些来路不明的闲杂人员，也让这个区域偷盗，趁火打劫的案件日渐增多。另外，据禁毒中队同志们掌握的一些情况反映，市内一个运贩毒网络，在盈丰胡同一带活动也越来越猖獗。” “按照本市已经完成拆迁区域兄弟局的案情分析，总结，拆迁项目只要一开工，乌烟瘴气的可不仅是拆迁工地，随之而来的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突发事件发生。我们分局责任重大，绝不可掉以轻心啊！” 虽然这本是12号院案情分析，总结会，可杨副局这一番高屋建瓴，更宏观，更全面的指导性发言，把会议议题扯远了。 趁着杨副局抽出烟盒里的烟，点上深吸一口，停顿下来的时机，吴波赶忙把会议主旨拉回到正题上。 “杨局提及我们分局面临的严峻形势，对盈丰胡同这一片区种种可以预见的不安定因素，分析，指导的很透彻，很及时。”吴波先自然的恭维了杨副局两句，接着说“12号院这起案件由此判断，恰恰是拆迁导致的家庭悲剧。” “虽然对这起案件发生的脉络，有了些许端倪。但我觉得，我们这个专案组还有很多工作需要进一步跟进，抽丝剥茧；那盘录音带里范晓说的很清楚，他要抖落史老爷子一些不被人知的隐情，这个答案我们需要找寻到。” “不然，将范晓就认定为因财产分配不公，就毒杀史老爷子，然后自己畏罪自杀的推断还是过于草率，不够严谨......” “吴队办案看来还是学院派，必须要严丝合缝，成为教科书一样的案例。”杨副局往皮椅上靠了靠，笑着说“好是好啊，可实践当中不一定适用。” “就12号案件当前你们掌握的线索，我这个老刑警基本可以断定，范晓因怨生恨，下毒害死了史老爷子，自己也最后服毒了断了自己，逻辑清清楚楚嘛！至于录音里范晓的威胁老爷子的言辞，有可能是他疯癫的胡言乱语，史老爷子是位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他能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杨副局毕竟是分局的大领导，说话自然也是左右逢源“当然了退一万步说，史老爷子还有什么隐情，那也跟这个案子没有必然联系。再说了死无对证，我们为此浪费时间，警力，去深挖这个没必要嘛！浪费时间，精力去扒一个归西的老爷子可能根本不存在的蹊跷，又有什么意义呢？！” 第35章 远非想象7 与会的人都养成习惯了，在笔记本上纷纷挥笔记录着杨副局长对此案的指示，下一步工作要求；偶尔抬头和杨副局短暂目光相触，微微点头以示对领导的发言表示高度认同。 吴波紧挨着杨副局，边听，边也认真的在本上摘要领导的会议精神。 但杨副局接下来的话，让吴波停住了笔，不禁皱起了眉头。 “12号这个案子依我看，可以进入到结案的阶段了。”杨副局把烟头捻灭，不紧不慢的说“我建议专案组只留下两位同志扫尾，案由嘛不外乎就是范晓，因为老爷子财产分配对自己不利，心理不平衡，下毒害死了养父，然后畏罪自尽。” “前期你们工作的人证，物证已经足够扎实，全面了。行凶者已亡，依法就不再追究。12号院下毒案可以画上句号了。” “杨局......”吴波想插话。 “吴队，你们专案组个个都是刑警队的骨干，尤其是你，还是市局增援我们分局的精英人才，如今我们南城分局有更重要，更紧迫的任务需要你吴队，需要在坐的同志们去开展工作，不能因为这个简单，明了的案子再浪费更多的警力，影响大局啊！” 杨副局这个决定看来绝不是临时起意，他随即便宣布：12号院专案组留下杜枫和另外一名刑警，继续做结案善后工作。其他人归队，受领新的任务。 散会后杨副局把吴波叫住，让他单独留下来。 “吴波，你的心情，想法我理解，你是想把这个案子善始善终。”众人离开后，杨副局直呼吴波的名字更显亲切，他语重心长的说“现在分局全局上下压力很大，盈丰胡同片区拆迁项目可是市政府挂号的重点工程。” “市局指派你下来，原本也是让你主要参与到拆迁项目维稳的工作中去。” “是，这个我清楚。”吴波点点头。 “刚才会上我也提到了拆迁还没开始动工，盈丰胡同那一片可就暗流涌动了。依照本市这类开发项目过往经验看，随着动迁启动，一些刁蛮的百姓会跟开发商，拆迁办胡搅蛮缠，甚至不惜死磕。这是拆迁过程中最棘手，最麻烦的不安定因素，搞不好就会出人命，出恶性聚众冲击政府机关的大事件！” “另外属地派出所，街道治安办，最近也有很多情况向分局反映，那一片偷盗砸枪治安案件开始增多，尤其是我们禁毒中队发现，拆迁片区吸毒，贩毒的警情陡然上升；我们怀疑很有可能在这一地带有一个贩毒网络，这个上家毒贩到底是什么人，运贩毒量级多大，禁毒队还在摸排工作中。” 说到这儿，杨副局又从烟盒里掏出一支烟，指着吴波笑着说：“你一个刑警到现在还不抽烟，是不是太脱离群众了？你那个老爸管你管的太严了！” 吴波将桌面上的打火机赶紧拾起，给杨副局手上的烟点上，也笑了笑：“这跟我爸没啥关系，是我女朋友，她是医院护士有洁癖，闻不了烟味儿。” “你真是个好孩子！”杨副局感慨道“我们分局领导都羡慕你老爸，培养，教育出来了你这么一个优秀的好警察！难得！难得啊！” 吴波忙摆手：“我专业方面跟老同志们比差太远了，要学习，要提升的地方还有很多，很多。” “嗯，干我们刑警这行，尤其是作为一队，一局的主管领导，必须要有大局观。”杨副局活动了一下脖颈，对吴波说“你呢，当初从市局暂调到我们分局来，两级领导给你布置的任务都很明确，就是希望你在盈丰胡同拆迁项目中，发挥你熟悉当地民情，又对各项法律法规了然于胸的优势；配合拆迁指挥部维护好当地社会的稳定，这才是重中之重。” “分局老人跟你爸可都是老战友了，你吴波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于公于私我们这些长辈都希望你小子能有更大的作为，更好的发展。你懂不？” “谢谢杨局，在南城分局工作期间，我会尽自己所能，把自己的分内事做好，绝不会辜负领导们对我的期望。”吴波站起身，郑重的向杨副局表了态。 “坐，坐下。”杨副局摆摆手，说“刚才会上我不好明说，12号院的案子即使马上结案，我也会在给市局报告中，把你吴波明确标注在主办，首功的位置上，这也不是我偏心，事实也是如此嘛！” “专案组的事由杜枫他们去结案好了。你就踏踏实实回到项目指挥部，配合开发商，属地派出所，还有分局禁毒，治安两个部门，把当地的不安定因素扼杀在萌芽中。那里才是你发挥专长，领导们希望你有所作为的大舞台。” “要珍惜，把握好啊！” 杨副局话里话外，既有主管领导对下属工作的明确指导，其中还掺杂着师长对晚辈的关爱，吴波当然心有灵犀。 “杨局，我把专案组的工作交接完后，立即去拆迁指挥部做我份内的工作。只是12号院这个案子......”吴波话还没说完，杨局便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 “12号院案子我来把关，你还不放心？！”吴波想说的话，被杨副局噎了回去。 当天晚上回到家里吃饭时，菜里面分明有一块姜片，吴波看都没看便夹起来放倒嘴里。 “小子，你这眼神还不如你老爸了？”吴大为笑着说“这么一大片老姜你就往嘴里送？” “啊，是嘛？！没吃出来。”吴波竟然在嘴里嚼了嚼，把姜片没事儿人似的吞咽了下去。 吃罢饭，吴大为把吴波叫到房门外小院里，问他：“你好像有心事儿？啥事儿？跟你老爸说说看。” 知子莫如父。饭桌上吴波心不在焉的样子，被吴大为一眼看穿了。 吴波便把今天12号院案情进展，后来杨副局在会上决定结案，让他不要再插手，前去项目指挥部报到的过程简单说了说。 “我是觉得这个案子不该就这样了解。”吴波对父亲说“范晓在录音带里提到的史老爷子有什么隐情，应该继续跟进查清楚。杨副局这么草草结案，我作为这个案件的主管，不论是对死者，还是死者亲属，社会公众都很不负责任。 吴大为听得很仔细，好半天才开口：”波，领导自有领导的考量。你记不记得，我曾跟你说过，让你避免和曾小飞有接触，尽量避免打交道？“ ”12号院案子跟他有啥关系？“吴波说完这句话，马上醒悟了过来”您是说，曾小飞杀小凤那个旧案也是在12号院里？可这两个案子时隔多年，案情又没啥关联。怎么会扯上曾小飞这个人呢？“ ”我没说这两个案子有必然联系。“吴大为沉吟了片刻说”你年轻，这其中好多内情你又知道多少？你最好也不用知道太多！“ ”波，你就记着你老爸的话，杨局是领导，他这么安排，决定，自有他的道理！你不再参与这个案子对你没坏处！“ 第36章 发现 吴波是个听话的孩子，父亲这辈子在警界中经历的酸甜苦辣，风风雨雨，他打小就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所以，凡是老爸对他在工作中的教诲，指点，吴波都会言听计从。 尽管他对12号院服毒案有自己的想法，但听了老爸这番话后，吴波还是打消了自己继续追踪此案的念头。答应父亲吴大为，他会遵从分局领导的安排，不再插手12号小院案，前往拆迁项目指挥部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去。 翌日，雅丽又上了一个日夜连班。 早上当她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回到13号大杂院时，迎面便碰上了葛大妈，她推着轮椅上坐着歪斜嘴巴，一只手蜷缩在胸前的葛大爷，正要出去陪这个年轻时壮如牛，如今半身不遂的老伴晒太阳。 “小丽，后院去老宋家拍电影的那些人是啥来头？”葛大妈拦住雅丽，表情严肃的问“这些人来咱们院拿着机器到处拍，经过街道，区里有关部门同意了吗？” “我听吴波他爸说，和南城分局打过招呼了，公安知道这回事儿。” “哦，经过公安了？！”葛大妈马上口吻缓和了下来，接着问“那你知不知道，他们拍咱这破大杂院是啥意思啊？” “咱们这儿不是要拆迁吗？”雅丽知道葛大妈最认可，尊重官方，便胡诌了一句，特别强调了政府背景，说“可能市里面想留存一些老胡同旧貌，历史档案，也顺便记录一下大杂院居民拆迁前后发生的变化吧。都是上面的安排！” “是这样啊，那他们干嘛拍老宋家啊。小丽你最了解了，在这个院里还有第二个人，比我和你大爷对这条胡同，这个大杂院前朝后代的事儿，了解的门儿清吗？！” 雅丽听了心中暗喜，程慧慧让她联系院里邻居拍摄这件事，她其实打心里一直打鼓，发怵。 在这个院里，除了她和后院曾老太太能说上话外，其他街坊邻居平常少有来往，雅丽还真不知道如何向他们开这个口。 看情形葛大妈还是一贯的不甘寂寞，她又听说是官方特许拍摄的纪录片，马上表现出了十二分热情，似乎有强烈的意愿想配合程慧慧她们的拍摄。 这倒是无形中给雅丽解了难言之忧。 “大妈，我可以跟摄制组说一下，您要是愿意的话，他们肯定会登门来采访，拍摄您和大爷。” “你葛大爷，葛大妈一辈子响应政府号召，既然是上级领导安排的大事，我老俩责无旁贷，必须大力支持。你去说去吧，大妈随时欢迎他们来！” 雅丽回到家，衣服都没换便赶紧来到后院，葛大妈这么痛快地答应接受拍摄，让她喜不自禁。如此一来总算是能给程慧慧一个交代了。 进到后院，雅丽一眼便瞅见老宋家门口蹲着两个陌生的小伙子，从他们又长又乱的头发，穿着大大小小口袋的坎肩看，她断定这应该就是程慧慧摄制组的人了。 “程慧慧在吗？”雅丽朝两个小伙子问道。 “头啊，还在屋里呢。”其中一个小伙子指了指宋家，说“今天还没开拍呢，我们头正在屋里和女主人喝咖啡，聊大天呢。您找她？” 雅丽点点头，小伙子扯着嗓子朝屋里喊了两声“头！头！外面有人找！” 程慧慧和老宋媳妇几乎同时从屋里走了出来。 “是小丽呀，我和程导在喝咖啡，这咖啡还是孩儿他爸关系户从国外带回来的，你也进来尝尝。”老宋媳妇上来就拉着雅丽胳膊往家里拽。 “不了，我也刚下班，想找，找程导有点事儿跟她说。”雅丽也被老宋媳妇对程慧慧的称呼带偏了，说罢自己都不禁笑了笑。 程慧慧心领神会，马上谢过老宋媳妇，说：“咱们都熟了，您家里，院里还没讲完的故事，这两天我再接着拍。咖啡挺地道，今儿我就先不打扰了。” 看起来程慧慧对这两天在宋家的拍摄很是满意，她冲门口的两个小伙子说：“你们先找个凉快点儿的地歇会儿，别走远了啊！我和我小丽妹妹要聊点正事儿。” “还是回我家里聊吧。”雅丽和程慧慧姐俩便一前一后离开了后院，回到了她自己家中。 进屋刚坐下没等雅丽开口，程慧慧就兴奋地对她说：“这两天收获大大的！这个老宋媳妇太配合我们了！真是一个难得的拍摄对象！” 程慧慧眉飞色舞的说：她开拍前还做了不少功课，比如如何让被拍摄的人保持松弛，进入到平常居家过日子的状态，比如她如何发问，不至于让拍摄对象感觉到有所冒犯，使人产生反感，误会成我们是在窥探人家的隐私等等。 “万没想到，这个老宋媳妇这么爽快，我们摄影师刚开机，我还没开口提问呢，她就竹筒倒豆子把他们家的情况，说的吐沫星子四溅，喊停都停不下来！” 程慧慧又十分感慨的说：没想到在这条胡同，这个大杂院里竟然还藏龙卧虎！ “老宋媳妇家一看就是暴发户！她自己说，她老公到底趁多少钱，她都没个数。”程慧慧伸出大拇指说“我还是头一回在这种市井胡同里，遇见到了先富起来的人物！真牛掰！” “嗯，我们院包括这条胡同，没人不知道老宋家是大款，宋叔这几年好像一直做着大买卖。”雅丽附和了一句。 “你要有空，我可以让你先欣赏一下，我们拍的老宋媳妇这段精彩素材。天上地下，家里家外没有她不说的！”程慧慧接着小声问雅丽“除了她家里的事，她还说了她们家，还有院门口另一家，被那个叫曾小飞的刑满释放人员，房门上都挂上了死亡诅咒，威胁的白花。” “听她说，这事儿跟十几年前对门12号院的一场凶杀案有关，这情况你知道吗？” 程慧慧这个问题，雅丽一时不知怎么回答好。 “我有个想法，正要找你，你务必帮帮我的忙。”程慧慧凑近雅丽，说“你不是跟曾小飞母亲有交情吗？我想接下来就去采访，拍摄他们家。12号院刚发生的案子，吴波他们正在侦办中；我怎么觉得这个12号小院还真深不可测，说它是中了邪的凶宅也不过分！那院里到底都出过啥蹊跷，怪人，怪事啊？” “我特想赶紧认识认识这个曾小飞！” 第37章 发现2 “我急着找你是要跟你说，刚才我和前院葛大妈打好招呼了，你可以随时去找她，去他们家采访，拍摄。”雅丽对程慧慧说“葛大爷，葛大妈在我们胡同，我们这个院里最有代表性了，绝对是典型人物。至于曾家，我看还是算了吧......” 雅丽有自己的心思，她觉得既然葛大妈同意接受程慧慧拍摄采访，也算是她给了准公公吴大为，给了这个官小姐一个交代了。 前段时间，她提到介绍曾家给程慧慧是有些迫不得已；可最近院里，尤其是曾家又有些新情况发生。 就在这几天，母亲私下里跟她嘀咕了好多回，说12号院史老爷子，范晓双双意外死亡后，曾老太太在院里闹腾的可更厉害了。 她甭管遇到谁，便会冲着跟前的人恶狠狠地来一句：“下一个死的是谁？你知道不？” 要是和宋家，葛家人撞上了，曾老太太干脆指着他们的鼻子，大叫一声：“12号院死了俩！你们也快了！” 母亲说：派出所为了查清宋家，葛家门上挂白花的事儿，没少找过你曾大妈和曾小飞。 虽然查无实证是这娘俩所为，可也向曾老太太提出告诫，让她不要在院里散布恐吓，威胁他人的言辞。 还郑告曾小飞让他务必约束一下他母亲，可曾小飞就一句话：“我妈岁数大了，脑子坏了，管不了！” 所以母亲也叮嘱雅丽：曾小飞他人回来了，要是没啥特别要紧的事，你就别再往后院你曾大妈家去了。 在这个院里可能没人能比雅丽，更理解曾老太太的所作所为，和她越来越严重的疯癫病态。 从曾小飞被公安以杀人凶犯抓起来那天起，曾老太太就孤身一人，踏上了为儿子洗清罪名的上访漫漫路。 一个没文化，没后援的孤老太太，除了像古时冤家站街拦阻官老爷大轿，到各机关门口毫无意义的跪地呈上申诉状外，她也没其它渠道，更好的方法，真正把自己的诉求，传递到更高层权利机构中去。 从主管侦办的南城分局，起诉的检察院，到终审的法院，对她而言，就像一道道密不透风的藩篱，曾老太太所有为儿子的鼓与呼，折腾一大圈，到头来根本听不到一丝回馈，反响。 曾老太太用了足足几年的时间，跑断了腿，喊破了嗓子，帮儿子曾小飞翻案的目的依然石沉大海。 老太太眼看自己倾其所有的努力无望，干脆就豁出了老命，老脸；她不再穿梭在没有任何意义的各大机关，而是装疯卖傻，选择了她认为差点要了儿子小命的几个罪魁祸首目标上。 那会儿，她除了在院里针对宋家，葛家做出一些恶心人的事情，搞得这两家鸡犬不宁外，她还瞄准了主办曾小飞案件的刑警队于队长。 因为曾老太太亲眼看见是于队长，亲自带人来家里拘捕了儿子。 后来据说还有一个曾小飞狱友出来给她带了话，说是她儿子在公安预审期间，针对曾小飞不服，不认自己是杀害小凤凶手的极力抗辩，这个于队用了许多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狠招，恶招，让铁嘴钢牙，死不承认罪行的曾小飞吃尽了苦头。 最终也是这个于队主导小凤凶案，做足了曾小飞是元凶的卷宗，移送至检察院。直至从重，从快的定罪了曾小飞杀人凶手的判决。 曾老太太大概就是从那时起，精神状态表现的越来越不正常。 她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了于队的住家地址。有一段时间，要么在深更半夜，要么在周日休息时间，曾老太太都会披头散发，脸上抹着煤灰，用一个破盆当锣在于队家门旁，窗前“铛铛铛”一通乱敲打。 不时还猛地嗷嗷两嗓子，老太太那带着哭腔，又悲怆的喊叫，在夜深人静时分外凄厉！令人不寒而栗！ 于队工作属性的原因经常晚上不在家中，她老婆尤其是还在上小学的女儿，被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老太太发出的敲打声，嘶叫声惊吓，折磨的几近崩溃。 派出所也曾以扰民，闹事为由，将曾老太太行政拘留过。 可因为老太太年老多病，再加上疯疯癫癫，分局，派出所相关领导，也怕过重处罚老太太再出现什么意外，后来也只能好言相劝，还让街道办事处时常以慰问的形式，送些粮油，鸡蛋来招安，抚慰曾老太太。 但这些“招安”举动，根本熄灭不了曾老太太心中的怒火！ 而真正让曾老太太不再前去于队家，“装神弄鬼”骚扰他们家人的是曾小飞从狱中寄给她的一封信。 这封信写的很简短，大致意思是劝告母亲：不要再为他的事操心费力了，经过监狱管教的普法教育，他已经认识到了自己罪有应得；他只希望在狱中好好改造，立功减刑早日回到母亲身边。 信末有一句话：妈，你好好活着！等我...... 曾老太太不知道，一个重犯能鸿雁传书，这其实是于队和属地派出所与监狱方沟通，商量的又一招。 雅丽记得曾小飞这封家信，还是她读给曾大妈听的。而且曾大妈没事儿就拿出来，让雅丽一遍遍的读给她听。 每当听雅丽读罢这封信，曾老太太都会轻抚着信纸说：“我懂我儿的意思了......” 如今曾小飞提前释放回来了，曾家母子团聚，曾老太太本该安心和儿子一道开始新生活；可12号院史老爷子，范晓突然中毒双亡；不知为何，又挑起了老太太深埋在心底多少年的扎心刺！ 当宋家，葛家和12号院门上同时出现了诡异的白纸花时，雅丽马上便意识到，这百分百是曾大妈所为。 不管官方如何认证，街坊邻居心中如何笃定，曾小飞铁定就是杀害小凤的元凶；但曾家母子俩翻案的执念却始终未曾改变过。 可能是雅丽和曾老太太接触多了，或许还参杂了许多说不清的同情，小凤被杀案的案外人，可能只有她雅丽相信曾小飞也许真的是个替罪羊，无辜者！ 当然她不会对任何人道明，包括自己的男友吴波。 正因为这些顾虑，程慧慧想尽快去曾家采访，拍摄，雅丽确实不知该怎么向曾老太太开口。 12号院发生的这场意外，雅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引起曾家母子如此大的反应，但显然这母子俩压抑在心头的“顽疾”还是依然未除。 此时程慧慧贸然去拜访他们，镜头对准这命运多舛的母子俩，当然会有意无意重新撕开他们多年未愈的伤口，火上浇油，重燃他们心中的怒火，给曾家和这个不太平的大杂院，无形中岂不是更加添乱了！ 第38章 发现3 “你拍我们大杂院，拍谁家还不是拍？后院宋家你们也拍过了，葛大妈既然欢迎你们去她家拍摄，曾家就算了吧。”雅丽想了想，还是设法推辞程慧慧前往曾家采访，拍摄的想法。 “小丽，护理病人你是行家，拍电影，尤其是拍一部震撼人心的纪录片，这里面的门道我可比你知道的多的多。”程慧慧说“老宋媳妇这两天，除了跟我聊她自己家里的事情，说的最多的就是曾家这娘俩。” “这娘俩那些狗血事，我觉得都可以给他们单拍一部片子了！” 雅丽没想到，老宋媳妇这个大肉喇叭，在摄影机镜头前不仅不拘谨，相反更加挑动，刺激起了她一天不嘚啵个痛快，就浑身不自在的毛病。 可程慧慧哪知道，老宋媳妇其实并不像她表面看上的那样光鲜，自我感觉良好，她实际是个可怜的女人。 老宋突然成了腰缠万贯的大款，老宋媳妇确实成了胡同里鹤立鸡群的“贵妇人”；家里豪装，一水儿进口的家具，家电，她从头到脚也都是价值不菲的名牌，跟以前穷酸的模样不可同日而语了。 所以只要在胡同口一站，老宋媳妇便有了资本，底气，向那些衣食住行，依然苦哈哈的街坊四邻们，没完没了的炫耀自家富得流油的生活。 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随着老宋飞黄腾达，生意越做越大，他对这个结发妻子的态度可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老宋只要回到家，对媳妇颐指气使的劲头，就像皇上指使宫女如出一辙。而老宋媳妇只有腆着笑脸，言听计从的份。 葛大妈这个火眼金睛的老太太，不止一次向街道，派出所反映，说她经常能看到夜晚驾乘小轿车回来的老宋，把车停在院门口，熄了火在车里一待就是大半个时辰。 经过葛大妈仔细观察，每当出现这种情况，老宋的车都会很奇怪的摇摇晃晃，上上下下颠簸多时；等车门打开后，准保能看到老宋的女秘书边整理自己的裙装，拢着散乱的头发，边和老宋相拥在一起依依不舍...... “这以前就是明目张胆的搞破鞋嘛！”葛大妈给老宋和女秘书这种行为定了性！ 可时代变了，葛大妈举报给组织，街道领导无奈的回复葛大妈告诉她，这种事情你情我愿，组织上不好干预。 当事人老宋媳妇自己比谁都清楚，她的老公根本不在乎，也不隐晦他这个成功人士，如今外面野花丛生，他家中这个黄脸婆，除了能起到保持这个所谓的原生态家庭稳定功能外，已然没有夫妻之实了。 老宋媳妇心大，她觉得即使丈夫把她打入“冷宫”，自己无论如何还是“正宫娘娘”，老宋与其她异性亲密交往，也都是老板阶层社交生活的一部分。 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做计较。 “我确实不懂你拍电影的事儿。”雅丽还是不主张这会儿去叨扰曾家，极力想阻拦程慧慧，便说“你跟后院老宋媳妇也是刚接触，她说的话，我们这些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能扭出一汪水来。这个院，尤其是曾家事情太复杂，你要听她的，我怕你到时候去了会碰一鼻子灰，影响你拍摄计划，那可得不偿失。” “啥事儿能难倒我？”程慧慧不为所动，说“曾家儿子是杀人犯，刚刚释放回来。这老太太这么多年又是去司法机关上访，闹事儿，又是装神弄鬼恐吓院里的邻居们。” 程慧慧大概还不知道，雅丽已经从准公公吴大为口中得知了她的背景，接着说：“不瞒你说我爸也在政法部门工作，我见过，听过太多命案罪犯，死到临头还喊冤叫屈的了！” “既然我来你们这儿，让我知道了你们院里还有这样一对儿母子，那我说啥也要会会这俩人。小丽，不是不吹牛，在公安大学犯罪心理学这门课我可是全优！对付这种人我太有信心了！” “我不明白，你来这儿不是主要是拍胡同拆迁的纪录片吗？”雅丽对程慧慧想一出是一出，跳跃性的思维模式很是不解“我没学过啥犯罪心理学，但我知道，这会儿曾大妈，曾小飞更需要平静过日子。” “你到人家去，不可避免的要触及到人家最不愿意触及的过往，反正我觉得不合时宜。” “小丽，我承认我对曾家感兴趣是为了丰富我这个片子的故事性。”程慧慧挑了下眉毛，又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说“尽管我不相信曾小飞有啥冤情，可如果他们让我深入采访，一旦打动了我，没准我还真能帮上他们什么忙呢！” 一语惊醒梦中人！ 程慧慧可不是一般的官小姐，她父亲位高权重，又主管政法部门。如果她真有心帮曾小飞洗清罪名，岂不是好事一桩！ 而且只有她才有这个能力！ 雅丽被程慧慧这句话说动了，便点点头说：“要是你能帮帮曾家那就太好了！曾大妈这些年太苦了！” 不过雅丽还是为了稳妥，让程慧慧在她家坐着，她一个人先去曾家做做曾老太太的工作。 随即雅丽便起身来到后院，敲响了曾家房门。 曾老太太虽说岁数大了，可眼不花耳不聋，尤其是雅丽轻柔的敲门声，她一听便知。 “小丽你可有日子没来了。”曾老太太打开门，亲热的拉着雅丽的手就往屋里拽。 “医院这段时间太忙，总是连班倒，回家就只顾得上睡觉了。”雅丽边说，边扫视了曾家这间不大的屋内，没有发现曾小飞的身影。她便说“就您一个人在家啊？” “你小飞哥从打回来就一直白天，晚上陪着我。”曾老太太把雅丽拉到床边坐下，说“可你不知道啊，大夜里就一个人跑到门口，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想他的心事，我看着是真心疼啊！” 雅丽无言以对，只能默默的看着曾老太太。 “12号院那爷俩死了，更让小飞吃不好，睡不好。他刚回来就跟我说，第一要紧事就是要找范晓那小子好好聊聊。谁成想，还没找到机会跟他见上一面，这小子就哏屁了！”曾老太太拳头敲了敲床头，说“他这一死，我家小飞的事儿，更没人能说清清楚了！” 第39章 发现4 “小飞这孩子命太苦！最好的时光坐了十几年大牢，上了大刑！”曾老太太攥着拳头敲打着胸口说“都是我这个当妈的造孽啊！让飞儿长这么大没享一天福，受了这么天大的冤屈！” 曾老太太又像祥林嫂似的，跟雅丽老话重提：当年小飞根本没有杀害小凤，都是院里的人诬陷，办案的那些人胡乱就给自己儿子定了莫须有的罪名！ “我这老妈没本事给儿子昭雪！小飞回来就跟我说了，他这些年在狱中没闲着，也通过一些朋友打探到了自己案宗的一些内幕。说他自己会有办法，一定会想法洗清他蒙冤的罪名。” 曾老太太朝院外方向指了指，说：“小飞回家来我才知道，除了宋家，葛家当年胡说八道给公安作证外，12号院那个姓范的小子睁眼说瞎话，说他亲眼看见了我家小飞行凶。他胡咧咧的那几句话，差点要了小飞的命！” 尽管雅丽有记忆，十几年前小凤被害时，准公公吴大为参与到了案件的调查，取证；后来她也和吴波偶尔提及过这场家门口的凶案，但吴家父子俩从来并口不谈办案，结案核心的内情，内幕。 今天若不是曾老太太聊起，她还真不知道曾小飞被最终定罪，竟然和范晓有如此重大关系！ “小飞是我从他没足月就抱养回来的。没人比我更了解我的飞儿。”曾老太太接着说“我告诉小飞，这事儿急不得，也千万别做傻事！你刚出来，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稍有点儿过激举动，那些人就能给你罪加一等！” 别人都说曾老太太精神不正常，可只有雅丽知道，老太太在外面表现出的疯癫，完全是为儿子抗争表演的无奈之举，她其实是一个头脑倍儿清楚，有胆识，有担当的女人。 虽然雅丽和曾老太太早已熟络了，但她从没问过老太太年轻时候的家世，也不清楚她有没有过丈夫，家庭，当年又是在什么情形下，什么因缘巧合收养了这个曾小飞？ 曾老太太不止一次的说，小飞小时候是个特别乖巧的孩子，听话，懂事。 这一点，雅丽至今也不理解，后来曾小飞为何又变成了一个乖张，蛮横，人见人惧的“小霸王”？ “大妈，您提醒小飞哥这句话提醒的没错。”雅丽轻拍着曾老太太的手，说“这些年法制越来越健全了。咱不着急，小飞哥只要能找到新证据，早晚会给他一个公正的说法。” “话是怎么说。”曾老太太苦笑着说“最能说明白这件事实情的就是范晓，他这一死，死无对证了！小飞这两天心情糟糕透了，我也怕孩子憋出病来，就让他出去找朋友散散心。” “小丽你可不知道，咱老百姓遇上倒霉事儿，谁会把你的事情真得上心呢？谁又会用心替咱们草民主持公道？！我土都埋到脖子顶上了，无所谓了；以后小飞的事要是还没有反转的可能，我想好了，我这个老太太就拼上老命替我儿出头！” “我也不上访，也不喊冤了，就是逮住当年那几个冤枉我儿的杂种，让他们尝尝我儿受过的罪！我即使死了，也要找他们几个垫背！陪葬！” “大妈，您可别有这种念头！”雅丽知道以曾老太太的性情，她可不是说说而已。便趁机劝道“我今儿来找您，想给您介绍个能人给您认识，这女孩爸爸可是主管政法的大领导。我想你们要是熟悉了，没准儿她可以帮上小飞哥的忙呢！” 雅丽趁热打铁，把程慧慧的基本情况，和她特别有意采访，拍摄曾家的想法，跟曾老太太说了说。 “这两天我看见你说的那个女孩了。她领着一帮人在老宋家捣鼓了好长时间，她要拍啥西洋景我不感兴趣。”曾老太太问“你说她爸是管政法的高官，是区里的还是市里的？” 雅丽确实不是很清楚程慧慧父亲具体官居何位，只听吴大为说过，她父亲是当今主管政法的天花板，但还是很谨慎的回答道：“市里的吧？” 曾老太太沉吟了片刻，说：“她要是能帮上飞儿的忙，我可以答应她来家里，说说我家里这个天大的难事。但我有两个条件，不照相，更不允许她照我家小飞！” “大妈我明白您的意思，我这就跟她说去。”能和曾老太太达成这个结果，已经超出了雅丽的预期。 雅丽没在耽搁，马上起身从曾家出来返身回到自己家中，立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了程慧慧。 “曾大妈能答应不容易。”雅丽对程慧慧说“她希望你能帮到她儿子。大妈提出的那两个条件你能答应，你就去采访，不能答应，你还是去葛大妈家拍你的片子吧。” “啥条件，啥约束对我来讲都不在话下。”程慧慧无所谓的一笑，说“这天底下还没有难倒我的事！我答应你，也先答应这老太太；不过我可以跟你打个赌，不出几天，这老太太还有她儿子，一定会乖乖在我的纪录片里出镜！你敢不敢跟我赌？！” 一个是有血性的曾家母子俩，一个是天老爷老大。她老二的官小姐，雅丽既不想打这个无聊的赌，也还是心有余悸自己作为中间人，牵线曾老太太和程慧慧相识，到底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 她一方面希望程慧慧能通过她们家庭强大的背景，能给曾家带来一丝曙光；雅丽还有一个不可言说的私心，帮这个官小姐也算是物有所值；在拆迁这个大事上，她能给自家，吴波家带来实实在在的利益。 不过她内心还是更希望程慧慧赶紧完成她这个狗屁纪录片，早一点从她和吴波跟前消失。 雅丽打心底不想和程慧慧有更多的交集，更深的交往。 也许是两个人家境阶级差距太大，不是一路人；更重要的就是一个尚未出嫁的女孩，对这样一个潜在，各方面条件比自己优越的同龄人，自然萌生的妒忌，莫名的危机感？ 雅丽很难说的清楚。 第40章 发现5 曾小飞这几天所谓的散心，是有目的的去了南郊小白楼乡。 范晓死讯对他来讲打击确实很大，这个突发事件打乱了他回家后，自己拟订的复仇计划步骤。 足足冷静，沉思了两天两夜，曾小飞决定去一趟大兴辖区的小白楼乡，名义上跟母亲说是出去散心，其实他另有打算。 小白楼乡现任乡长兼书记莫大龙，曾是曾小飞当年的过命兄弟。 莫大龙比曾小飞年长几岁。年轻时和他弟弟莫小龙在小白楼乡，以及与南城交界地带也是个无法无天豪横的大哥级人物。 有一年，莫小龙来丰台一家地下赌场消遣，没成想遇到了攒局的庄家根本不守行规，狠狠黑了他一把。 那晚，莫小龙手气爆棚，连赢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早上准备“满载而归”时，刚出门就被一伙人棍棒伺候，被打了个血肉模糊，连本带利，把他牌桌上整夜的“收获”给洗劫了一空。 这口恶气，对当时莫氏哥儿俩来说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很快莫大龙便召集了他手下的十几个兄弟，气势汹汹开着一辆快散了架的130，手中抄着各类刀枪棍棒来到庄家门口，准备血洗这个不识时务，没有规矩的地头蛇。 不过莫氏兄弟还是大意了。 开地下赌场的这个浑人曾小飞也认识，此人绰号二赖子，在南城一带也是无人不晓。 二赖子以坐庄开赌局闻名，对熟人他除了抽成外，绝不会用其它旁门左道破坏赌场规矩，他清楚这些人是他的“衣食父母”，凡是常来常往的客在江湖的影响，地位他都门儿清，所以不敢造次。 但二赖子欺生，尤其是对远道而来的乡下玩家。这些人若是在赌桌上输个精光便罢，要是哪个人走了赌运，成了大赢家想一走了之，二赖子他就没二话，必定明抢暗夺。 谁要是还敢在他面前不服，撒野，那他就会让你尝尝他二赖子混不吝的黑手！ 二赖子混，可他不傻。 那天二赖子血洗了莫小龙一笔巨款，又打断了他两根肋骨，有知情人便跟二赖子说，他可能惹了不该惹的人了！ 那个了解莫氏兄弟的人跟二赖子说：“这兄弟俩在大兴一带可是数一数二的狠角色，招惹这哥儿俩那等于太岁头上动了土，绝对没好果子吃！” 这个朋友警告二赖子，说：莫氏兄弟是有仇必报的主，而且还得是加倍偿还。 又好心提醒他，最好让他最近还是跑路，出外地去避避风头。 二赖子听了心不慌是假的，但他怕其手下兄弟说他怂，以后没法在道上混了，便嘴硬的回了一句：“一个大兴农村老冒，我二赖子还怕他不成？！我踏马的那儿也不去，就在这儿等着！” 话说的又硬又横，可二赖子也是有备无患，做足了准备。 他不仅给手下兄弟添置了更多，更具杀伤力的家伙，自己还从朋友处买来了两把五连发防身。 二赖子觉得还不踏实，便通过关系高薪请来了威震南城一方的曾小飞，诚邀他在这段非常时期前来给他看场，镇场，以防万一。 那会儿，曾小飞的名声正是“名震四方”的时候。他跟二赖子并不是很熟悉，只是碍于朋友的面子，才答应去二赖子赌场帮他几天“小忙”。 但曾小飞也没想到，就在他来到二赖子赌场的第二天晚上，在他眼皮底下，差点闹出一场群死群伤的大事！ 这天晚上快夜里十一点钟，正是赌场里赌徒们最尽兴，最疯狂的高潮时段。 此时，曾小飞正在里间小屋里和二赖子喝茶聊天。突然赌场外围放暗哨的一个小兄弟，气喘吁吁的推门而入，朝二赖子大叫了一声：“二哥不好了，外面来了一车人，手里都拿着家伙直奔咱们这儿来了！” “锁上大铁门！让兄弟们抄家伙！”二赖子心里明白，仇家还是登门了！ 二赖子设置的这个赌场在一所老旧库房里，他在库房内自己还加盖了一个封闭的二层临建。 只要赌场营业，库房的大门除有专人把守外，也从内部加上了几道大锁，外人根本无法进入。 二层临建的楼梯，二赖子又加装了一道严实的铁门，以此来保证赌场安全，密不透风。 曾小飞听到暗哨报告，也随即起身和二赖子一道走出了“老板休息室”，他此时还不清楚外面要来砸场子，寻仇的是何许人物。 二赖子走到大厅，朝赌兴正酣的客人们抱了抱拳，说：“各位朋友不好意思，刚才小兄弟报告我说外面来了几块不知死活的料，可能要闹事！你们都看到了，小飞哥就在这儿，你们呢踏踏实实玩儿你们的，我和小飞哥很快就会处理好这件事！” “待会儿有啥小动静，你们也不必惊慌！我分分钟搞定！” 也就在二赖子乐观的宽慰赌场一众客人时，楼下库房大铁门传来“轰”的一声巨响，有人“妈呀！妈呀！”的惨叫了起来。 顿时，赌场如同炸了营，客人们也顾不上桌面上的筹码，一沓沓现金散落一地；有的人往桌子底下钻，有的人要夺门往楼下跑。 二赖子还是经过些阵仗，也熟悉自己家的地盘。他探头朝下面看了一眼，只见库房大门被掀翻了一半，一群如狼似虎的人嗷嗷叫着，用手中的棍棒发疯似的敲打着二楼的铁门。 “都别动！”二赖子声嘶力竭的喊道“有我和小飞哥在，你们怕个屌啊！都给我老老实实呆着别乱动！” “下面是些什么人？”曾小飞也看到了楼下的状况，问二赖子“你和他们有啥仇？至于他们这样？” “飞哥，他们是大兴农村的土老冒！前些日子我和一个姓莫的小子，闹了点儿过节，没想到这群土鳖还没完没了了！” 还没等曾小飞问个明白，楼下便有人朝上面喊话：“识趣的赶紧给你莫爷把门打开！其他的人跟我没冤没仇，啥事儿没有！我今天就找二赖子......” 这会儿二赖子可真慌了，眼睛眨巴眨巴的看着曾小飞。 “我可没耐心等着。”楼下的人接着说“再不打开门，我可使雷管炸门了！到时候别怪我六亲不认！” 第41章 发现6 楼下传来的这句最后通牒的怒吼声，让二楼大厅不少赌徒们惊吓的不知所措。 好多人把目光投向曾小飞，二赖子，战战兢兢的问：“咋办？咋办？我们是来玩儿的！可不是来玩儿命的！” 二赖子可能是因为有曾小飞在场，平添了几分底气，他故作镇定的朝客人们喊道：“敢砸我场子的人是踏马的活腻歪了！我和我兄弟们是吃素的吗？有小飞哥在这儿，你们怕个屌啊！” 他边说边指挥着手底下七八个看家护院的小兄弟，各就各位准备应战。 “飞哥我们听你的，你说咱们是在楼上守着等他们攻，还是我们先下手为强，往下冲！”二赖子嘴唇颤抖着，问曾小飞。 ...... “再给你二赖子两分钟，要是还不开门，我们可就倒计时放‘炮仗’了！”没等曾小飞搭话，楼下一个凶巴巴的大嗓门朝楼上又喊了一嗓子。 “操你姥姥！”二赖子被激出无名火，他挥手就要带几个小兄弟冲下楼去。 “你现在下去不是找死吗？”曾小飞一把揪住二赖子，说“这些人既然敢登门，那绝对是来者不善；他们没有要你命的把握，敢这么大张旗鼓的叫板吗？！” “可我，我不能在这儿等死啊！”二赖子心知肚明当前的情势，额头上冷汗都滴嗒下来了，悄声对曾小飞说“要是他们冲上来了，我想跑都没地方跑了！” “你他妈的想过没有？”曾小飞还是平常的口气“不管是你们下去，还是他们上来，必定一场血战。在场的人谁也好不了！” “你惹的事，你让这么多人跟着吃瓜捞，出了人命到时候你二赖子担当得起吗？” “还有，真闹出群死群伤的大事儿来，公安首先就拿你是问；你自己算算，就你干这营生，罪上加罪你不得吃上十几，二十年的牢饭？” “那小飞哥你说咋办？我，我都听你的。” “他们找的是你！你，一个人跟我下去！” 到了这会儿，二赖子也只好听从曾小飞的安排，让其他人不要乱动，他便随着曾小飞一前一后下了楼。 二赖子战战兢兢的抽开楼道铁门铁栓，曾小飞又叮嘱了他一句：“你千万别扯没用的，下去后一切照我说的做。” 铁门打开，曾小飞推开二赖子，先站了出来。 他扫视了一眼面前杀气腾腾的十几个壮汉；其中一个人手里拿着的一捆雷管，一副混不吝的样子，像是在把玩着一件手把件。 曾小飞看出来了，这些人可真不是吃素的，那架势绝对是不要命的狠角色！ 二赖子一直躲在曾小飞身后，露着半拉脑袋，一只手掖在腰间，惶恐的注视人群中瞪着血丝红眼珠的莫小龙。 “哥！就是这孙子！”下面的莫小龙碰了下身旁的哥哥莫大龙，指着二赖子大叫了一声。 莫大龙冷笑着点点头，朝躲在曾小飞身后的二赖子说：“还他妈的挺有种！既然敢下来见你莫爷，那就乖乖滚过来吧，省得我这些兄弟们脏了手...... 二赖子知道，莫大龙虽然话说的轻描淡写，但只要他走过去，那就是羊入虎口。自己的下场可不止他弟弟肋骨折了两根，就能抵消得了这哥儿俩要跟他清算的帐。 他正犹豫着怎么应答莫大龙，曾小飞慢悠悠的一个人朝莫氏兄弟走了过去。 “二位朋友，我负责看这个场子，你们有啥事冲我说就成。”曾小飞还是平常一样不大不小的声量。 “卧槽！你他妈的一个碎催在这儿装什么大爷！”莫小龙朝地上啐了一口黄痰，骂道“不想溅上你一脸血，就给我滚一边去！” “有事儿咱说事儿。”曾小飞笑了笑对莫小龙说“我说我负责这里，就是啥事儿都得通过我才能办！这么说，你能听明白吗？” “孙子！你谁啊？跟你莫大爷，莫二爷这么说话？！”莫小龙急了，趋前一把抓住了曾小飞的脖领。 “我，曾小飞！”曾小飞声量依然不大，一动未动笑着对莫小龙说。 莫氏兄弟大本营在大兴，但他们也和南城的社会人也多有交往；曾小飞这个大名，他们早就耳闻过。 莫小龙不自觉的松开了手，回头望向哥哥莫大龙。 “朋友——是曾小飞？”莫大龙没见过曾小飞本尊，眼前这个说话轻声轻气，还有些瘦小的年轻人就是“威名赫赫”的曾小飞，他难免还是有些怀疑。 “没错，是我！” 莫大龙深知曾小飞在道上的段位，摆摆手让弟弟和手下退后两步，自己走到曾小飞面前拱了拱手，自报了家门：“我是大兴的莫大龙。一直想认识小飞兄弟，没想到在这儿遇见了。” 接着莫大龙提及了几个他熟悉的南城大哥级人物，算是跟曾小飞盘了盘道。 “都是不错的朋友。”曾小飞点了点头，平平静静的说，又掏出万宝路打开烟盒盖，递到了莫大龙面前。 莫大龙接过烟也很客气，掏出打火机先给曾小飞手中的烟点上火。 这一来一往，基本就意味着双方都给足了彼此的面子。 “我不知道你小飞看这个场子。”莫大龙看了一眼曾小飞身后的二赖子，说“这小子前几天对我弟弟犯的事，我想你小飞肯定不大清楚吧。” 曾小飞点点头。 “你看！”莫小龙掀开衣服，亮出上半身一道大疤痕，气哼哼的说“这孙子一点都不讲究，一帮人往死里打我，还把我几个w的钱全卷走了！这账怎么算？！” “明白了。”曾小飞之所以在江湖上威望越来越高，除了他搏命的勇狠，还有一个令道上人都佩服的明事理，从不仗势欺人的公道仁义。 “大龙，这事儿你要给我小飞的面子，我就给你们双方说和说和。”见莫大龙点头，曾小飞招手把二赖子也叫到了跟前，说“你过来，先给你大龙，二龙哥儿俩赔个礼，道个歉。” 二赖子看到曾小飞镇住了场面，气势也足了起来，吊儿郎当的朝莫氏哥儿俩点点头，跟蚊子叫似的嘟囔了一声：“那天的事儿，对不住了啊！”。 第42章 发现7 “孙子！瞧你那装逼样？还他妈的七个不服八个不忿？！”莫小龙见二赖子没表现出一点服软的诚意，气不打一处来，拎着一个棒球棒就要上前抡二赖子。 “给我住手！”莫大龙一把拽住弟弟，瞪着眼呵斥道“你他妈的懂不懂规矩，我和小飞哥在这儿说事儿，哪有你撒野的份儿！滚一边去！” 莫小龙讪讪的收起棒球棒，斜愣了二赖子一眼，退了回去。 “小飞，说来说去我南城的朋友，也都是你的兄弟，我认你！”莫大龙对曾小飞说“我弟弟的情况你也清楚了。本来我今天来，肯定是要把这小子大卸八块，让他尝尝什么叫骨裂，挑筋断骨的滋味儿！再一个就是得让他把抢我弟弟的那笔款，连本带利的给我吐出来！顺便把他这个赌窝一把火给点了！” “既然小飞你在这儿，我大龙听你的，你给我指个道。说这事儿到底咋办吧！” 莫大龙这番话，曾小飞听得再明白不过了。 他既给足了自己面子，也把他此次登门寻仇，要达到的目的说的一清二楚。 这其实也是给自己出了个难题。 曾小飞来二赖子这儿看场子，并不知道他做了这么一出不地道的恶心事，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但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又是他义不容辞的的本分。 何况莫氏兄弟是来到了南城地盘，不管二赖子这事做的多么龌蹉，下流，但只要自己在场，就不能让外来人在自己说一不二的地界为所欲为！ 这是曾小飞的底线。 但道上的人，尤其是像莫氏兄弟横行，称霸一方的主，受到了如此奇耻大辱，必然会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挽回自己的颜面。 不找回面子，莫氏哥儿俩不会善罢甘休。 这件事错在二赖子，莫氏兄弟今晚复仇之火又是箭在弦上，曾小飞他当下既要维护他南城一哥的尊严，尽可能保护二赖子免遭皮肉之苦，也必须给受害方莫氏兄弟一个体面的台阶下。 “大龙哥既然让我来说和这件事，那你们双方就听我说。”曾小飞看了看二赖子，说“你把人家那天抢走的款如数奉还，小龙兄弟受伤医治，营养费让龙哥说个数，你备好了，亲自到人家好好跟两个哥哥陪个不是。” “再请大龙，小龙喝顿和气酒。把事情说开了，今后大家还是好兄弟。听明白了吗？” 二赖子也知道若今晚不是曾小飞在场，用破财消灾的方式摆平此事，他可能这会儿小命都未必能保。 他便倒驴不倒架，梗梗着脖子答应了曾小飞，说：“那就让他们说个数吧！” 莫大龙回头示意弟弟开口，把他要的价码告诉给二赖子，谁知莫小龙还是心中的恶气一时难消。 特别是看到二赖子狗仗人势的劲儿，更是咬牙切齿。 “钱的事儿那都是小事儿，我只有一个条件，这孙子必须给我做到。”莫小龙指着二赖子说“看在小飞哥的面子上，今天我可以不扒了你的皮，抽了你的脚筋，但你小子必须到我们小白楼，从村口一直跪到我家坑头，给你二爷我赔罪！” 这会儿楼上的赌客，二赖子手下的小兄弟都打开门窗，目睹着楼下曾小飞和莫氏兄弟谈判的进展。 莫小龙这个让二赖子“负荆请罪”的过分要求，无疑是对他当着众人面最大的羞辱。他要是答应了，岂不意味着自己将来根本无法在这一亩三分地混下去了？！ 杀人不过头点地，莫小龙提出的这个条件，简直就是太拿他二赖子不当回事儿了！ 二赖子不能当着众人的面栽了这个面子，也顾不上曾小飞在场，他大叫一声：“操你大爷！”说着便从腰间拔出两把五连发，一把对准莫大龙，一把对准莫小龙，随手就扣动了扳机。 没人料到二赖子会做出这么疯狂的举动。 但好在二赖子他从没使用过两把枪同时开火，又是在情急之下。 他朝向莫小龙的那把五连发根本没有勾响，瞄向莫大龙的那把倒是喷出了一道火光。 瞬间，楼上传出来一片惊叫，站在曾小飞和莫大龙身后的人也“哇”的一声，抱头便向大门外四散而逃。 谁也没料到，曾小飞和莫大龙已经将近谈妥，几乎消解了剑拔弩张的局面，二赖子竟然翻脸比翻书还快，做出了这种搏命的举动。 而且没给一直在替他着想，挡灾的曾小飞留一点面子。 莫大龙毕竟也是“身经百战”，再加上二赖子慌里慌张开这一枪也没什么准头，莫大龙在看到他掏出两把五连发时，便下意识的侧身一躲，这一枪擦着他的耳边掠过，“砰”的一声射到了库房墙角处。 二赖子是个不计后果的浑人，他见左手五连发卡了壳，顺手将这把不争气的臭子枪朝莫小龙拽过去，随即跨前一步将右手的枪直接对准了莫大龙。 没等莫大龙再有机会反应，二赖子又扣动了扳机。 道上的人都说曾小飞闪转腾挪的跤法是一绝。就在二赖子抵近到莫大龙跟前，搂响了第二枪时，曾小飞一个侧扑，扑到了就要被这一枪命中的莫大龙。 接着一个鹞子翻身，冲着还准备连续击发的二赖子，就使了一个”连门脚“；二赖子还没发出”唉呀“一声，曾小飞又眼花缭乱的来了个”扛肘反折“，用膝盖顶住二赖子腰眼，顺势拿下了他手中的五连发。 见曾小飞眨眼的功夫制服了二赖子，莫小龙和他那帮刚才还鼠窜躲闪的兄弟们，一下子便涌了过来，口中喊打，喊杀，一声高过一声。 这会儿二赖子可彻底怂了，裤裆都湿了一大块，他抱着脑袋对骑在他身上的曾小飞央告：“小飞哥，救我！救我!” 二赖子不可能不吓尿，他本想靠手中两把五连发给自己立威，恫吓，吓跑莫氏兄弟，但没想到他这个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搏命举动，不但没达到预期效果，反而自己成了待宰羔羊！ 眼前是一群要置他于死地的仇家，将他压在身下的是曾小飞。二赖子此时后悔不已，刚才千不该万不该，不该不听从曾小飞的劝和。 他面如死灰的看向莫小龙和他手下一众兄弟，冲向他高高举起的砍刀，棍棒...... 二赖子心里很清楚，他枪击莫氏兄弟这一昏招，不仅更加激怒了专找上门来寻仇的仇家，也连带得罪了那个道上人人敬畏的曾小飞！ 第43章 发现8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曾小飞夺过二赖子的那把五连发“砰”的一声，朝杀奔过来的莫小龙一众人头顶上方开了一枪。 曾小飞没说话先是摇摇头，接着又用手中的五连发，向大惊失色的莫小龙他们比划了一下，示意让他们的人远离自己和二赖子，退后！ 刚才二赖子五连发枪管火光喷出，射向莫大龙的瞬间，包括莫氏哥俩在内的所有人，个个都是大脑短路，懵圈的状态。 唯有曾小飞，用他一连串只有练家子才具备的临危不乱，身形如疾风闪电般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便将莫大龙挡在身后，又一招拿下二赖子手中的五连发，干净利落把他制服在身下。 在场的每个人都看得出，这个瘦小，少言寡语的曾小飞才是真正的猛人！狠人！ 当下，手握五连发的可是南城大名鼎鼎，他们又亲眼见识过其功力的曾小飞。 他的神态依然平静，淡然，但目光中透出的寒气逼人，杀气腾腾！ 曾小飞无声的在告诫莫小龙他们不得近前，他的身体语言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威慑力，令刚才还喊打喊杀的莫小龙一众人，不由自主的乖乖后退了两步。 “大龙，这事再闹大惊动了条子，对谁都不好。”曾小飞平静的朝莫大龙开了口，说“带你的兄弟们先回去吧。这个人我来负责管教，你弟弟的事我来替你主持公道......” “血，血！”曾小飞话没说完，被他骑在身下的二赖子感觉有血流滴嗒在自己的脸上，大呼小叫了起来。 莫大龙近前一步这才看清，曾小飞左臂上殷红了一大片。显然就是刚刚他推开自己，被二赖子本是射向他的那颗子弹。洞穿了手臂。 曾小飞无疑在生死关头救了自己一条命！ “小飞你别动，别说话了，你胳膊伤了，我带你去医院。”莫大龙附身看了一眼，说“得赶紧处理一下伤口。” “别磨叽了，这儿跟你没关系了，带上你的兄弟们赶紧走吧！”曾小飞话说的不容质疑。 “好，小飞兄弟今儿我啥也不说了，日后我们哥俩一定找机会再叙！”莫大龙也清楚，虽说二赖子开设的这个赌场是个城乡结合部僻静处，但刚才自己的兄弟又是用雷管炸开库房大门，又是叫骂声不绝，二赖子的五连发又连响了几声。 真的有人举报惊动了公安，他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小飞，后会有期！”莫大龙便一挥手招呼他的兄弟们，按照曾小飞的意思离开了二赖子的赌场。 此时，楼上不少人也都纷纷围拢过来，这中间不少是混社会的三教九流人物，他们见莫氏兄弟们撤了，便都松了口气，下楼来关心起血流不止的曾小飞。 其中一个叫徐杰的地痞小混混和曾小飞算是个半熟脸。 他讨好的半跪在地上，对曾小飞说：“飞哥，我认识一个私人诊所，我这就开车先带您过去，把伤口处置一下好不好？不赶紧把血止住了，人哪受得了啊？” 曾小飞这会儿确实感觉自己有些头晕目眩，但他还是强忍着，对压在膝下的二赖子说：“你先赶紧把你这烂摊子收拾干净了，别踏马的再连累了这帮来你这玩儿的朋友。” “明天早早的把欠大龙，二龙的钱准备好，给我打电话，听明白了吗？！” “飞哥，明白了！明白了！我保证分文不差，不，只多不少的照您说的去做......”这会儿二赖子被莫小飞摁压在地，锁住了气道，费尽了浑身气力才蹦出了这几句话。 曾小飞这才慢慢起身，被徐杰和另外两个人搀扶着走出了赌场。 在大门口上了徐杰驾驶的二手夏利。 夏利车开过黑黢黢的小路，七拐八拐行驶到了一个城中村，在一处不起眼的小平房门口停了下来。 “就是这儿，飞哥。”徐杰打开后车门将曾小飞搀扶下了车。 徐杰认识的这家黑诊所的土大夫，倒也是见过世面；看了一眼曾小飞的伤口，二话没说便一通操作，消炎，止血，清创，在伤口上缝了五六针三下五除二便搞定了。 伤口包扎好，曾小飞让徐杰把他送到“顺峰娱乐城”，这家老板是曾小飞当时最铁的哥儿们之一。 徐杰应答了一声，便启动夏利一路急驶，将曾小飞送到了“顺峰娱乐城”大门口。 车刚停下，迎宾的门童刚打开车门，就有认识曾小飞的保安看到了他，便立即通过报话机报给了大老板。 老板听说曾小飞到了，马上乘电梯下了楼，在电梯口和曾小飞，徐杰正好碰了头；他见曾小飞脸色惨白，便急问：“怎么了兄弟？出啥事儿了？” “找个地让我歇会儿。”曾小飞面无表情的说“没大事。” 老板把徐杰支开，让两个服务员一左一右扶着曾小飞，给他带到了五楼vip客房里。 “到底咋回事儿？”老板把一根烟塞到曾小飞口中，给他点上火问道“我这儿能帮上啥忙不？” 曾小飞深吸了一口气烟，点点头：“别的不用你。开赌场的二赖子你知道这个人吧？” “知道。” “这孙子做事有点下三滥，我对他还是不大放心。”曾小飞说“你这就立马找几个人，把他带到你这儿来。我答应了大兴莫大龙哥儿俩的事，必须让他给我办了！” “成，这事儿我安排。”老板听明白了曾小飞的意思，说“你需要啥，跟领班打个招呼，好好在这儿睡一觉。其它事情交给我好了。” 曾小飞的预感还真没有错。 就在他被徐杰搀扶走，客人都散去后，二赖子明白自己，今晚惹了一场不大好收场的更大的麻烦。 与大兴莫氏旧仇未了，还把曾小飞击伤了；更可怕的是他当着众人面，驳了曾小飞的说和，一意孤行。 曾小飞是何许人物？二赖子心知肚明。 把这个跺一脚城门楼子都乱颤的主得罪了，他好日子也就到头了！ 想到这儿，二赖子支走了手下兄弟，将办公室里的保险柜打开，用大皮包装上了所有的成捆现金，就准备亡命天涯，先避避风头远走高飞，脚下抹油——开溜去了。 第44章 发现9 可二赖子的跑路行动还是晚了一步。 正当他打好行装，带着开办赌场以来的所有积蓄，想一走了之开溜时，“顺峰娱乐城”老板派出的手下已经堵在了门口，找到了他。 几个黑衣大汉不由分说，便像提溜小鸡仔似的，把二赖子连人带他手中的行李，皮包一道扔到了开来的面包车后备箱中。 二赖子还以为这几个大汉是莫氏兄弟杀了个回马枪，准备把他逮到大兴去，便极力拼命挣扎想踹开车门跳车逃走，他身边的一个黑衣大汉见他闹腾，随手就是一记”冲天炮“，把他一拳打晕了过去。 第二天早上，苏醒过来的二赖子迷迷瞪瞪睁开眼，才发现自己身处在一间豪华的客房里。 他面前是胳膊上吊着绷带的曾小飞。 “小，小飞哥是您啊！”二赖子松了口气，顺口编了一句瞎话“您被徐杰送去看伤，我想不管咋说，您毕竟是为了我，所以我想赶紧找您去，给您拿点银子，也算是我一点心意。” “真对不住了飞哥，昨晚是我一时犯浑，你大人可千万别记小人过啊！” “我和你个人的事儿已经翻篇了，也不想再看见你这张脸。”曾小飞淡淡的说“不过，我答应了莫氏兄弟，所以这件事还没完！” 曾小飞指了指站在门口的两个黑衣大汉，接着说：“他们这就带你去小白楼村。两件事，一是你把欠人家，该赔人家的钱，分文不差带过去；再一个，本来昨晚就能了的恩怨，你非得出贱招，差点又要了莫大龙的命！” “这回你只能亲自到人家，跟这哥儿俩赔罪了。大龙，小龙哥儿俩认不认，我没法再插手了，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小飞哥，您别不管我啊！”二赖子“扑通”跪倒在地上，给曾小飞不停地磕头捣蒜说“钱，我给！我也听您的去赔罪！您飞哥面子大，能不能跟他们打声招呼，别，别到了他们的地界给我直接办了啊！” “我该说的都说了，滚吧！”曾小飞不再理会二赖子，自顾自的抽出万宝路硬盒里的一根烟，在茶几上敲了两敲。 门口的两个黑衣大汉走到二赖子跟前，揪起他的衣领，吼了一句：“走了！” 至于二赖子被带到小白楼村，莫氏兄弟是怎么“招待”的他，曾小飞从此没有再过问过。 但正是因为这件事，让莫大龙，莫小龙兄弟俩认识，心服口服起了曾小飞的仗义为人，从此他们之间也交往的越来越密切。用莫大龙的话说：“小飞就是我过命的亲兄弟！” 得知曾小飞刑满释放出狱回家了，如今已是一乡之长的莫大龙很早就打发人找过他几次，许诺曾小飞在他治下的小白楼乡，随便选，随便挑任何公司企业，不管是职务还是薪水只要他愿意来，全都不叫事儿。 但曾小飞回来后，包括和莫氏兄弟在内所有的老朋友，一直都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 曾小飞很清楚此一时彼一时，他这个当年叱咤南城的曾小飞，如今不过是个一文不值的刑满释放人员；与那些这十几年来风生水起的老友相比，他们早就不是一路，一个层次的人群了。 而让曾小飞突然改变了主意，主动来到大兴与莫氏兄弟相见，完全是因为范晓这个关键人物的突然哏儿屁！ 按计划，曾小飞回来首先要找，碰面的第一人就是范晓。 当年红口白牙在公安局指认他杀死小凤的范晓，曾小飞有太多疑问要当面向他求证，那天夜里，“你确实亲眼所见是我勒死了小凤吗？！” 范晓，是曾小飞要澄清自己罪状的最为关键的一个人。 刚回到家那些日子，曾小飞没事儿就蹲坐在大杂院门口，盯着12号院院门。 和十几年前一样，12号小院依然是院门紧闭的时候多。 即使院门偶或开启，范晓刚露出脑袋，只要与对面的曾小飞四目相会，他就会慌里慌张迅速关上院门再也不露面了。 曾小飞深知自己当下的身份，不管是直接敲响12号院院门，还是大声叫出范晓来，他这个还在被监控，约束的人员，将会给自己惹来不必要更多的麻烦。 所以，他还是想慢慢等，等待机会和范晓有朝一日能面对面。 只是万没想到，范晓竟然死了！ 这个意外“打击”，对于曾小飞来讲绝对是天大的大事！没有范晓这个直接证人为他洗清冤情，他这个杀人犯罪名将要背负到老死！ 经过几天的郁闷，苦思冥想，曾小飞又想到了另一个人。 这个人，曾小飞可是刻骨铭心！ 他就是当年负责经办曾小飞案件，直接把他“一锤定罪”的南城分局刑侦队于队长！ 还在狱中，曾小飞就听说这个于队这些年官运亨通，如今已升任到市司法局副局长的位置上了。 他刚判刑的时候，母亲曾去于队长家闹腾过，可那也不过是草民老妈，申冤无处诉说的无奈之举。 随着于队长一路高升，他过去的住所早就换了新主人，身为于局一家人搬到了少有人知晓，高阶别官员专属的封闭小区独栋别墅里去了。 于队长，如今的于局，除了在电视新闻中偶尔露面，甭说胡同里的百姓，就是派出所，分局的老同事，老部下都很难再见上他一面。 曾小飞要找到于队长的心态，期望和见范晓截然不同。 他太了解，当年在审讯室坐在他对面的这个铁血刑警队长了。 曾小飞刚被羁押，他是铁嘴钢牙拒不承认自己是勒死小凤的凶手；这个于队动用了多少非常手段，逼供他认罪的一幕幕，曾小飞至死也不会忘记。 范晓这个唯一可以证明自己并非凶手的证人死了，让他陷入了绝望；十几年积压的蒙冤怒火，曾小飞必须找到一个出口。 而目标就是当今的市司法局于副局长！ 要了解这个人的行踪，家庭住址绝非易事，以曾小飞现在的身份，根本无从查找。 所以他便想到了莫大龙。 在几个混的好的老朋友中，莫大龙现在官居乡长，书记之位，是一个能与体制内人员有交集，通晓内情的官家人物。 曾小飞找他来寻求帮助，就是为了这件事。 当然他不可能把自己的目的坦露给莫大龙。 因为按照曾小飞的决绝想法，找到于队绝不是想和他叙叙旧那么简单！ 第45章 发现10 曾小飞突然主动来大兴造访，让莫氏兄弟俩既意外又开心。 莫大龙诚意十足，推掉了他所有的繁忙政务，全程陪同这个十几年未见的过命兄弟，也以此来表达自己虽然身价，地位不可与当年同日而语，但依然没有忘怀，曾为他挡过致命一枪的好兄弟——曾小飞！ 小白楼乡乡长兼书记莫大龙开着他新款的“奥迪”，先载着曾小飞在乡里几处工业园区边一路参观，边一路如数家珍自豪的做着讲解，介绍。 莫大龙指着不远处告诉曾小飞：“那边就是咱们京城国家级开发区，二期已经规划到了我们乡这一片地界了。” “到时候我这些乡办企业可就龙翔九天了！一方面会有外企，国企大股东来融资扩股，前来收购我这些不起眼的小企业，到那会儿这些乌鸡真就变成金凤凰了，我乡工业这一块的资产增值，那可就‘哇塞！‘哇塞！’再上一个新台阶了！” “至于那些被淘汰掉的夕阳产业，开发区还要补偿我这些乡村集体土地，地上物，七七八八一折算，保守估计也得大几个亿吧。” 莫大龙如今的谈吐，可不像曾小飞以前认识的那个带着一帮兄弟，打打杀杀的村霸，语气沉稳，政策解读条理清晰，完全是一个成熟官员的风范。 见曾小飞听到这个天文数字，瞪大了眼睛，坐在后排座位上陪同的莫小龙，接过大龙的话说：“上面已经有人透露了，开发区二期一动工，我哥就会兼任开发区管委会副主任，那可正经是官拜厅局级了！” “是嘛？我们当年这些人，数你大龙你发展的最好。”曾小飞转头朝莫大龙佩服的点了点头。 “怎么说呢，天时地利人和吧。”莫大龙缓缓把车掉了个头，笑了笑说“不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嘛！咱们这一波人那个年代血雨腥风过，二进宫，三进三出过，可总归不是人间正道。” “我呢，最先意识到了咱们社会，时代的这场巨变。过去看谁拳头硬，将来是要看谁致富走在最前头！当然，还要有一个施展自己能量的平台。小飞，你大龙哥我这几年，就是这么一步步走过来的。” 莫大龙告诉曾小飞改革开放后，他先是组织了村里一群村民，去城里接一些挖土方，挖地沟的小工程；随着京城大拆大建项目越来越多，再加上大龙心眼活泛，善于交际，没几年便赚足了他的第一桶金。 这个莫大龙是个雄心勃勃的人，不甘于只做一个小包工头，小老板。 他后来便将自己这个工程队交给了弟弟小龙打理，自己返回了小白楼村。 莫大龙回到老家后的起手式，就是要在村委会选举中赢得村主任的头衔。 在城里混迹的日子里，莫大龙发现了一个金字塔潜规则。 他领悟到，自己带出来的这些靠卖苦力赚钱的村民，就如同塔座的石头，头顶着上面一层层的重压，盘剥，却依然过着永远没有出头之日的苦日子。 他这个包工头，虽然看起来比手下的农民工光鲜一些，但总归还是浮萍一枚，根本经不起风吹雨打。 塔座越往上越是呼风唤雨的权贵阶层。他们一句话，一支笔，一个条子，就轻轻松松把最肥，最厚的那块利润，不费吹灰之力收入囊中。 “我看明白了，说到底有权的人含金量才成色最足！”莫大龙颇有感触的说“所以我那时就下决心无论怎样，也要改变自己的身份，只有这样才能有更大的发展空间。” “我哥当年选村主任可没少破费，上上下下打点，我看着都心疼！”莫小龙撇着嘴插了一句。 “舍不了孩子打不了狼嘛！你做生意也好，想踏足仕途也好，开始阶段不做出方方面面的牺牲，怎么可能呢？！”莫大龙并没有往下讲，他这些年是如何从有厚厚一沓黑历史的村霸，摇身一变成了小白楼村村主任的。 又是如何步步高升，当上了小白楼乡乡长，党委书记。 而且，很快还要晋升到厅局级的开发区管委会副主任的高位上。 见曾小飞似乎对他的发迹史意兴阑珊，莫大龙便说：“今儿你小飞来我这儿，我也不带你去这酒店那酒楼，就到我家去，咱们哥仨清清净净的聊聊咱们的兄弟情分，也算是给小飞兄弟回家接风洗尘了！” 莫大龙这个建议曾小飞倒是很乐意。虽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以前在社会混的时候，曾小飞几乎玩遍，吃遍了四九城所有高档的酒楼，娱乐场所，吃过见过的他，对那些所谓的豪华，装逼摆谱，一掷千金的地方早就无感了。 “好，就到你家随便坐坐。”曾小飞点点头。 可让曾小飞绝没想到，当莫大龙的奥迪车，开到一个如同城堡一样的大宅院门前停下，他望着这处宫殿似的西式建筑问莫大龙：“这，这是你家？” “啊，原来我住的老宅不是在村南头吗？那儿下风下水。后来请了个大师给我选了这块地。原本住在这片的村民，我也另外给他们批了宅基地，免费给他们盖了新房。我现在毕竟是党员干部，做什么事都得考虑周全了。”莫大龙边说，边拉着莫小飞走进了城堡外围的花园里。 莫小飞刚踏入这个奇花异草，又是喷泉又是养着锦鲤的鱼池园林中，更是开了眼。 “大龙你这院子修的比那些王府可都不差啊！”曾小飞感慨道“当年我记得来你家，你给我倒水的大瓷碗都咧着口子，真是今非昔比了！” “政策好！政策好！让我赶上了！”莫大龙朝他家的大城堡后面一指，说“我这房后还特意留了一块菜地，待会儿咱们餐桌上的新鲜菜，都是从后院现摘现做的。你小飞还不知道吧，现在送到城里的蔬菜为了早熟，好看，几乎都喷打上了农药。” “我家后院种的菜蔬那还是和过去一样，纯绿色，原汁原味。你尝尝就知道了。” 第46章 发现11 进到莫家这栋气势恢宏的城堡里，曾小飞还是让他吃惊的一塌糊涂。 十几年前，曾小飞常在京城几家顶级娱乐城吃喝玩乐，和那些老板们也都是称兄道弟。当时最有名的夜总会，美食城装修时，据他所知，老板们都会使用南方省份，香港发运过来的新颖，高档装饰材料。 所以，曾小飞对豪装的厅堂馆所多少还是有些了解。 当他目睹了莫家金碧辉煌的内饰，考究，精致的家私，硕大落地吊灯，让见识过奢靡，土豪风的曾小飞也不禁暗暗惊叹。 “还行吧？小飞哥。”莫小龙先开了口“我哥这个宅子，请的建筑设计院最大牌的设计师出的蓝图，家装材料，家俱一水儿都是欧洲进口货......” “当时也只想改善一下，后来也考虑到了，我这份工作要接待政商人士比较多，几乎天天要应酬。”莫大龙解释道“我也好，特别是更高层的领导下来视察工作，在外面接待规格高一点群众观感不好，低一点呢，也没法尽我这个地主之谊。” “想来想去，还是趁着我新建这栋楼，干脆公私兼顾吧。这里既是我的私宅，也作为乡里接待上级领导，前来投资兴业老板们的餐厅，招待处；我这个在其位的乡长，书记，不得不面面俱到啊！” 曾小飞笑了笑，他现在感觉自己和一乡之长的莫大龙，已经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当年两个人在一起，聊的最多是哪个道上的朋友又犯了什么案，或者商量帮哪个兄弟铲些难办的事儿。 可如今，莫大龙张嘴闭嘴，不是政府大领导就是商界大老板，他和这个多年未见的兄弟已然没有共同语言了。 曾小飞有些后悔来见莫大龙了。 他很清楚，自己和莫氏哥儿俩早就不能相提并论了，层次相差可以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不过莫大龙的念旧的情义还是很真挚。 酒桌上，他先是问了问曾小飞胳膊上的枪伤是否痊愈了。 “我早忘了。”曾小飞摇摇头不以为然的回了一句。 这句话也是实话。因为与二赖子当年这一枪伤相比，那个于队在审讯他时，所使用的暗黑“招数”，更让曾小飞刻肌刻骨！ 但他不会在莫氏兄弟面前多说一字。 “小飞哥，我记得你喜欢抽这个。”落座后，莫小龙从餐厅一个酒柜里，形形色色的高档烟中找出来一条“万宝路”，撕开包装扔到曾小飞面前一盒，又拆开一盒抽出一根递了过来。 “我，戒了。”曾小飞从和莫氏兄弟见面起，就没有掏出自己口袋里的那盒两块多钱的低档烟。 他要面！ “戒了好，戒了好。”莫大龙说“咱们过去都胡吃海塞，喝大酒，身体折腾亏空完了！我现在就‘三高’，可真没辙，应酬太多这酒还是推不掉。这岁数了，自己还得爱惜自己身体啊！” 三杯酒下肚，莫大龙便诚邀曾小飞到他乡里来，话说的也很妥帖。 “现在我和小龙各做各的。乡里的公务已经让我应接不暇了，乡办企业，自家的公司都交给了小龙打理。”莫大龙拍了一下身旁的弟弟，说“不过我这个老弟还是太嫩，遇事太容易冲动了，我没少给他擦屁股。” “小飞你回来了，要是眼下没有合适的事，就到我这儿来，帮衬帮衬小龙。别的我不敢夸海口，你只要在我小白楼乡，衣食住行，薪资待遇你尽管开口就是了！” “你心意我领了。”曾小飞自斟自饮了一口酒，说“我离家十几年，回来头等大事就是照顾好我老妈。回到家我才知道，我老妈这些年一身病，一直瞒着我。” “她这辈子太苦了，余下的日子我想好好在家陪陪她，尽我儿子该尽的孝道！” “这样啊！”莫大龙点点头表示理解，接着问“那你是不是需要我给你联系个好医院，名医啥的，抓紧给老太太安排治疗？还有啊，经济上有困难的话你也别客气，你老妈那就是我老妈！” “这些事我自己能解决。”曾小飞放下酒杯，说“我来找你大龙，确实有件事想求你帮个忙。” “咱哥儿俩谁跟谁？怎么还客气上了！你说，啥事儿？” “跟你打听一个人，不知道你熟不熟？”曾小飞说“市司法局副局长于德豪！” 莫大龙盯着曾小飞看了片刻，好奇的问：“于德豪？以前听说是南城公安分局局长，后来升调到司法局了。你打听他干嘛？找他有啥事儿？” “你可能也不信，我当年的案子另有蹊跷，说白了吧，我不是凶手！”曾小飞低着头，说“这么多年过去了，南城分局了解我这个案情的人不是退了，就是调走了；听说这个于局人不错，我想通过他能不能重新启动调查，给我洗清罪名。” “这也是我老妈一身病，能坚持活到现在最大的动力！你能跟他说上话吗？” “跟他还真不熟，记得就是市里开社会治安综合整治表彰会时，上台跟他握了个手。”莫大龙说“你是想要有人给你引见，引见？这个我可以给你找个朋友帮你问问。” “我是想最好能单独跟他聊聊我的事。”曾小飞把杯中酒一口喝干，说“只要能认识他的家门，我备点礼品去他家里见上一面最好了。” “我可知道，到了他这个级别，特别是他这个部门的领导都特别注意影响，很少公开自己的家庭住址。”莫大龙分析道“一方面爱惜自己的羽毛，也是注重自己和家人的安全。” “这样吧，我尽力！” 和莫氏兄弟这顿重逢酒一直喝到天大黑了下来。 莫大龙要留曾小飞在他“城堡”家中多待几日，曾小飞担心母亲不放心，便决意要赶回去。 临走时，曾小飞也婉拒了莫大龙开车送自己回去，开玩笑说：“你现在是书记，乡长，酒驾可不是你该干的事儿。” 莫大龙没再坚持，便叫来了乡办的一个专职司机，开着一辆商务车接上曾小飞，并一再叮嘱一定要把他好兄弟安全送回家中。 关车门前，莫大龙把一个厚厚的牛皮袋塞到曾小飞手里：“拿着，不是给你的，拿回去给老太太看病用！” 没等曾小飞推辞，莫大龙一把关上了车门，朝司机大手一挥：“走吧！” 第47章 发现12 与老友重逢，莫氏兄弟又盛情难却，曾小飞可是好长时间没这么畅饮，喝这么多酒了。 送他的商务车刚开出大兴界，曾小飞就觉得胃肠里翻江倒海，酒劲上头。 他忙对司机说：“你前面踩一脚，给我放这路边就得。” “莫书记可是交代过，务必把您一定安全送到家啊。” “你听我的，我还有点事儿。这里停车正合适，我去办事也方便。把我放下你掉头就可以回去了。” 领导专职司机最突出的特点就是有眼力见儿。司机在接曾小飞的时候就看出来了，莫书记和此人关系非同一般，所以也不敢违背曾小飞的指令，便缓缓将车停到了路边。 “真得不用给您送到家了？”司机还是尽职尽责的多问了一句。 “谢谢你，可以了。你这就回吧。” 商务车刚掉头回去，曾小飞就“哇哇”冲着便道旁的草地吐了一大滩”山珍海味“。 只有曾小飞自己最清楚，从他当年收押进到于世豪的预审室，一直关押在大西北服刑这十几年，他的身体早就不堪重负拉了胯，不复当年了。 今天和莫氏兄弟多喝了几杯，明显感觉不胜酒力。 曾小飞吐痛快了，索性坐在马路牙子上，将兜里自己带的劣质口粮烟掏出来点上，舒缓一下这股难受劲儿。 一气连抽了三根烟，曾小飞才觉得脑袋清醒了些，便一步三晃的奔南面城里的方向，不紧不慢的溜溜哒哒走着。 好在城乡结合部这些年没什么大的变化，尽管夜色渐浓，在这一带长大，摸爬滚打过的曾小飞锚定了永定门的方向坐标，一步三摇顺着大马路朝着归家的路散起步来。 他觉得这样走出一身臭汗，能更快，更易把酒劲消解掉。 待曾小飞走了大约有一个多钟头，就快拐进盈丰胡同街角时，已是子夜时分了。 此时，阴沉了一天的天空炸响了一声惊雷，接着便“哗啦啦”下起了急雨。 曾小飞赶忙跑到一个院落的门廊处，躲避这阵倾盆而下的骤雨。 放眼四周，胡同里除了屋檐下形成的雨珠，便是路面上开始积存的雨水，汇成的汪汪水流由高向低流动着。 突然，从大街方向一柱光束射了进来，让曾小飞不禁眯起了眼睛；随着刺眼的灯光移开，他便见一辆小黄面的溅着路面的雨水急驶进胡同里，又在他不远处一个急刹停了下来。 黄面的停车后，驾驶员就把车上的所有灯光熄灭了。 曾小飞还以为这是哪位胡同里住的的哥收车下班了，可过了好长时间，也没见司机打开车门下车走人。 夏夜里的大雨还是没有停歇下来的意思。曾小飞暗想，也许面的司机和他一样，也是在等雨势渐小后，再趁机跑回家中吧！ 可就在曾小飞无聊的望向这辆黄面的时，他发现一个身形年轻的女人捂着严严实实的雨披，急匆匆的朝面的走了过来。 几乎同时，面的应急灯随之也忽闪了两下。 那个包裹严实的年轻女人快走两步，直奔到黄面的驾驶室边，先是歪了下脑袋；车里的司机显然明白她的意思，回身把中车门的车窗拉开一条缝隙。 那个女人像变戏法似的，从雨披中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黑袋子，随手便将袋子从开启的车窗中甩了进去。 期间她没有与面的司机有一句对话，熟稔的完成这个动作后，转身就匆匆离开了。 黄面的也丝毫没耽搁，打着火将车启动呼啸着倒车，从胡同口一个急掉头，排气管喷出一缕黑烟，便朝北大街方向疾驶而去。 曾小飞虽然没看懂，这个年轻女人和黄面的司机在雨中这一幕，到底在捣鼓什么？但以他打小就接触三教九流，特别是在“西北大学”苦行这十几年，还是隐约能感觉到车里车外这一男一女，绝不是做什么正经营生的人。 见雨势小了些，曾小飞也不等雨停便淌着路面上的积水，一路小跑跑回到了13号大杂院。 从他服刑回来以后，大杂院的院门便不像过去由葛家老俩私设进出时间了，大门日夜总是大巴大敞着。 他可能还不知道，这并不是葛家老俩一个瘫在床上，一个腿脚不便了，所导致的葛家自动自愿退出了院门的管理职责，而是自己的母亲这些年来，用另一种方式替他复仇，葛家不胜其扰，才不得已放弃了这个大杂院院门管辖权的。 走进后院，曾小飞一眼便看见只有自家的屋内灯光还亮着。 透过房门门窗，老母亲脸贴着窗户在朝外张望。 曾小飞三步并两步赶紧拉开房门，扶住母亲说：“妈，这么晚了你咋还不歇着？！” “下这么大的雨，又不知道你去了哪儿。”老母亲呼噜了一下曾小飞头上，脸上的雨水说“我反正也睡不着，瞧瞧雨景等着你。” 老母亲又指了指桌上的粥锅，说：“快去换身干衣裳，喝口热粥暖和暖和。” 曾小飞答应着，先用毛巾擦了擦脸，又找出干爽衣裤三下五除二的换上。 “您去睡吧。”曾小飞把母亲的床铺好，便搀扶着母亲坐到床上。 “刚才，我还以为是你回来了呢。”母亲坐下后手指门外，笑了笑说“听见外面一阵脚步声，我打开房门还叫了一声，结果眼花了，一瞅好像是小古他媳妇！” “您是说刚才？” “是啊，跟你就前脚后脚的功夫。我叫了一声小飞，还把她吓得一激灵。低着脑袋就一头钻进了小古屋里。这两口子真是天猫配地狗，总是像见不得人似的，也不知道这大雨夜里，小古让媳妇出去干嘛去了？“ 隔壁屋住的小古，曾小飞一点都不陌生。两个人年纪相仿，都是在这所大杂院和泥玩儿长起来的。 但两个人有发小的环境，履历，却真正交往的却少之又少。 因为他和曾小飞完全就不是一路人！ 小古打小就孤僻，蔫人一个。在学校，胡同里总是独来独往。 在家中父母，一双姐姐宠溺的他活脱脱如同一个”小皇上“。但只要出了家门，学校老师，街坊邻居对他都一个异口同声的评价：“老实孩子！” 所以他跟曾小飞根本玩儿不到一块儿。 曾小飞出狱后，只在院里的公厕和小古不期而遇了一回。 当时两个人的对话很简短。 小古愣怔着看了模样大变的曾小飞一眼，怯怯的问：“小飞，你，你回来了？” “啊！”曾小飞历来跟这个小古没话，提上裤子转身就走了。 刚才母亲提到说在他回家前，好像是小古媳妇也刚刚顶着大雨跑进屋，让曾小飞不禁产生了联想，便问母亲：“这小古媳妇回来时，打着伞还是穿着雨衣？您瞅见了吗？” 第48章 深不可测 “她好像穿了个雨衣啥的，捂的严严实实。要不然我也不能把她误以为是你啊！”母亲答道。 “这小古啥时候娶的媳妇？”曾小飞接着问母亲“我回来这些日子，就没咋看见这两口子出来进去，他们不上班不工作吗？” “古这孩子他爸活着的时候，就惯的没边了！老人攒下的钱，还有两间房都留给了这儿子。听说直到现在，还是他两个双棒子姐姐不时接济他，这么多年就没看见这小古出去工作过。”母亲告诉曾小飞“他屋里那个女孩不是咱本地人，也不知道小古在哪儿，给这姑娘划拉到家里去的。” “俩人没登记，没办酒席，也没见过这女孩家里来过啥亲人。两口子一天到晚就闷在家里很少照面，过去老和尚闭关也不过如此！这些年，我大白天看见这小两口的次数，两个巴掌都能数得过来！” “嗨，这就是各人有各人的活法。”曾小飞随口说“不管怎样，当年我出事儿的时候，咱们后院还就古家没跟公安胡说八道，这个我倒记着。” “说起你的事，我还正要跟你说呢。”母亲拉着曾小飞的手，说“前院小丽给我介绍了一个拍电影的程姑娘，今天来咱家跟我聊了大半天......” “来咱家？拍电影？”曾小飞皱起了眉头。 “咱这院里你解大妈，小丽那孩子没得说，这你也知道。”母亲解释道“她告诉我，拍电影这姑娘是要拍咱这条胡同拆迁，大杂院里的人和事，说是要给以后留个念想。” “她要拍找别人家拍去，别拍咱们家！”曾小飞十二分不愿意，外人闯入，窥探自己这个命运多舛的小家，他打心里反感。 “你老妈不糊涂，开始我也坚决推辞。”母亲说“可小丽跟我说了，这个拍电影姑娘老爸是个大人物，说是市里主管着政法部门呢！” “飞儿你说你受了这么多年冤枉，遭了这么些罪。我这个老妈没本事，跑上跑下净瞎忙活了，到头来你的事没帮上半分忙！” 曾老太太拉着曾小飞的手，不住的摇头。 “妈，是儿子年轻的时候不懂事，让您跟着我操心，受苦了！” “你这事儿不弄个水落石出，我到死都闭不上眼！”曾老太太看着儿子说“这么多年我算看明白了，单靠咱娘俩就是头拱地，想翻你这个案子也难于上青天！” “既然这个姓程的姑娘老爷子有权有势，又是正好管公检法；等我跟她交道熟了，求她帮帮忙，兴许你这事儿就容易好办多了。对了，我也跟这姑娘说了，拍咱家就拍我老太太，绝不许拍你！” 母亲病病怏怏，满脑子装得还是自己的事；曾小飞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 “妈，我的事你还是少操点心吧。”曾小飞给老母亲脱鞋，宽衣扶她躺下，说“这两天我就出去找个事做，您也听话，去医院好好做个全面检查。有您在，比啥都强！” 母亲睡下后，曾小飞还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他索性把屋里的灯熄灭，蹑手蹑脚将房门推开一条小缝，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前，呆呆的望着夜空中连绵不绝的细雨。 想他的心事。 他没见过老母亲所说的这个拍电影的程姑娘，也无法确认她的老爸，是不是市里政法界的官员。 即使属实，曾小飞也没抱多大希望把自己的事情，寄托在这样一个陌生人身上！ 他内心更期待莫大龙能带给他一些实实在在，有用的消息。 求人不如求己，这一直是曾小飞的信条！ 母亲的病情一直隐瞒着自己。老太太又是一个倔强的人。她一是不愿意在晚年受治愈不好的医疗无用的折磨，更是因为这个家，仅仅靠她那点退休金维持，她不想给刚回来的儿子增添经济上，心理上的负担，压力。 妈的心思曾小飞懂！ 所以曾小飞现在急于想找份工作，缓解家中的经济窘况；也琢磨如何能做通老母亲的工作，让她尽早尽快就医。 他这个养子，亏欠这个母亲太多太多！ 趁老太太还有时日，曾小飞唯有两个心愿：一个是能让他多陪伴，孝顺这个养育恩大于生身亲娘的母亲；还有就是曾小飞希望在母亲有生之年，能亲眼看到，亲耳听到自己并不是一个杀人凶犯！ 就在曾小飞想入非非时，他隐隐约约听到了几声响铃，这种铃声跟莫大龙手持电话的铃声很相像。 虽然天空还淅淅沥沥的雨丝不断，毕竟此时夜深人静，曾小飞马上听出铃声是从隔壁小古家传过来的。 随后他只听得出一个女人“嗯嗯啊啊”了几声，随后又传来小古和这个女人嘀嘀咕咕了几句。 虽然老房不隔音，但由于隔了一层山墙，曾小飞还是无法听清他们究竟在说些什么。 今晚刚回来时，曾小飞听母亲说就在他进门前，恍惚见到小古媳妇也刚从外面冒雨进屋。他就觉得很奇怪！ 母亲再形容她身着雨披的样子，曾小飞马上意识到，自己在胡同口看见的那个和黄面的打照面的神秘女人，十有八九就是小古的媳妇。 这都五更半夜了，小古家还有电话打进来？两口子都是宅在家里的闲人，大雨夜一个年轻女人跑了出去不知在做什么？黑灯瞎火又有热线电话呼叫，的确让人费解！ 不过这会儿曾小飞也困意来袭，快睁不开眼了。小古屋里也没了动静，他便关上房门，和衣就躺到了行军床上，很快就进入到了梦乡。 只是沉沉入睡的曾小飞还不知道，就在这个夜里，在北大街和木樨园大街十字路口处，南城分局禁毒警察和一个驾驶黄面的的毒贩，展开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生死追逐...... 第49章 深不可测2 这天，吴波正在拆迁指挥部会同开发商负责安保的负责人，协商下一步盈丰胡同拆迁户的维稳工作。 自从分局领导明确吴波不必跟进12号院毒亡案后，他就把工作重心，回归到分局指派给他如何保障拆迁项目顺利推进的工作中来了， 随着开发商将拆迁政策公布后，盈丰胡同的治安情势变得一下子紧张，危机四伏起来。 正如有开发老城区经验的领导所料，这项本是政府主导，宗旨堪称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一桩，可真到了实操阶段，开发商和被拆迁的百姓却形成了水火不容之势。 开发商政策公布于众伊始，拆迁指挥部便被潮水般涌来的胡同居民，一波接着一波群情激愤聚众闹腾起来，抗议，责骂此次拆迁极其不合理政策的鼓噪声，一浪高过一浪。 甚至有人带头喊出了：除非铲车从我身上碾过去，你们这些黑心开发商也甭想动我家的一砖一瓦！ 大领导，大老板当然不会接见这些闹事，胡搅蛮缠的百姓。 但作为维稳负责人的吴波却不能不尽职尽责，他及时调动属地派出所警力，协调拆迁指挥部安保人员，通过安抚，加强对极端激进的家庭，个人重点布控双管齐下，以确保拆迁指挥部各部门的工作能正常运作，不受干扰影响。 所以这些日子，吴波几乎无时无刻不神经紧绷，随时随地都要出现在点火就着的“救火”现场。 和未婚妻雅丽近在咫尺，可两个小情侣已经很久没有单独休闲逛街，看场电影了。 吴波越来越感悟到，当初分局领导将这份重担压在自己身上，让他心无旁骛的一头扎在拆迁工作中，确有其道理。 前些日子，他还对分局将12号双亡毒案匆匆结案，有许多不解和困惑，但眼前自己面临乱麻似的混乱局面，让他早就自顾不暇了。 碰头会上，拆迁指挥部安保人员向他反映，这几天下户的拆迁人员被打，被骂的情况时常发生，请示他能不能派出警力，抓一批，惩戒一批闹事的“刁民”，杀鸡给猴看！ “拆迁工作这刚刚开始，我们就激化双方矛盾断不可取。”吴波的沉稳性格受父亲吴大为的影响颇深，何况他又是盈丰胡同土生土长的孩子，让他亲自下令，对老街坊，邻居强硬执法，于情于理他都很难过自己的心理关。 “当然，如果有的人确实存在过火行为，构成了治安，刑事案件，属地派出所同志会根据法律，法规，追究肇事者责任。但在这个非常时期，所有针对老百姓的出警，特别是采取强制措施一定要慎之又慎！” 吴波虽然年轻，但深谙正式场合里言语滴水不漏，左右逢源之道，不得不说这一点他确实有父亲吴大为遗风的影子。 就在吴波对派出所警员，拆迁指挥部保安主管布置具体工作时，两个身着便衣的警察推门而入，朝吴波招了招手。 “老朱，小丁啥风把你俩吹来了？有事儿？”吴波一眼便认出进来的两位是分局禁毒队的警官，忙起身迎了过去。 “嗯，有个事想跟你吴队通报一声。”老朱看了看屋内人员，说“能找个方便地单独和你聊吗？” 吴波听明白了，便跟派出所的警员说：“你们先接着细化一下工作，我马上回来。” 说罢便把老朱，小丁带到他的办公室，将房门关上，请禁毒队二位坐下说话。 “吴队，有这么个情况......”老朱坐下后，开门见山便说了起来。 老朱告诉吴波，昨天他们禁毒队得到一个线报，说当天夜里，会有一个毒贩开车接运一包份量不小的“白粉”。虽然具体接货地点并不是很清楚，但线报说，运输车辆是一台小黄面的，而且一定会途经南城北大街。 “所以，我们当晚就在北大街各个路口设置了明卡，暗哨，时刻紧盯着，盘查来往的黄面的。” 老朱说：昨晚到了半夜大雨突然下了起来，路上的车辆越来越稀少，行人更是寥寥无几，好半天也不见一辆黄面的经过。 “大概下半夜都一点多了，我们蹲守人员从前方传来了消息，说有一辆小黄面的正朝着北大街，木樨园十字路口高速驶来。” “我们马上设置好路障，准备拦截这辆可疑黄面的。”小丁接过话茬。 小丁说他当时就站在路障，警车前。他见到这台黄面的驶近立即趋前一步，摆手示意让这辆车停车，接受检查。 “没想到开车这小子疯了！愣是一脚油门，擦着我身子就闯了过去。要不是我年轻反应快，昨晚相片就挂墙上了！”小丁顺口骂了一句。 老朱接着说，我们有预案，了解这些贩毒的人都是亡命徒，他们对于贩毒数量多少，逮住后该受到什么样的法律严惩，心里都有数。 看到黄面的疯狂闯卡，早有准备的几辆警车鸣闪着警灯，警笛便开始了雨夜追逐。 “那个小黄面的估计跑的都快散架了！再加上天黑路滑，没跑多远，这小子还是慌了，在一个拐弯处一头撞到了一棵大树上。” “人赃俱获！”吴波不用老朱，小丁再往下说便知结局了。 “不理想。”老朱摇了摇头，说“毒品是搜出来了，一公斤左右；可开车那小子被撞的特严重，被我们赶紧送到了医院抢救。” “一公斤白粉那可是大案啊！”吴波赶紧问“人咋样了？抢救过来没？” “真他妈的不走运。”老朱叹了口气，说“清醒了一小会儿，我们抓紧审了审这小子，问他是谁的马仔，他背后的老大是谁？又是谁，在啥地方和他交接的这批货？” “他倒是提了个名字阿江，说是每回都是这个阿江指派他到指定地点接货。这个阿江我们也一直在摸排他，基本认定此人是北城‘白粉’的分销商之一。” “可这小子伤势过重，没等说清楚上家送货人，人就不行了......” “这么说，这个给阿江供货的上家，你们一点线索没摸到？”吴波问。 小丁这会儿从包里拿出一张本市地图，指着一张用红笔圈出的圆圈，说：“这小子临断气，说不出话来的时候，我让他指一指他接货的具体位置，也不知道他那会儿清不清醒，就用手这样胡乱比划了一下。” 第50章 深不可测3 吴波凑近这张地图仔细看了看，发现小丁用红笔画出的方圆中心点，正在盈丰胡同范围内。 “吴队，我们在队里分析过了，这辆黄面的最早是被我们的2号哨位发现的。”老朱手指着地图，说“2号哨位设在荣凯西路丁字路口，而1号哨位在荣凯东路，这个1号哨倒没有发现这辆车任何踪迹。” “荣凯东西路中间有两条大胡同，一条是喇叭胡同，一条就是盈丰胡同。昨夜雨下的又密又急，视线不是太好，所以2号哨位也不好确定，这小黄面的到底是从哪条胡同拐到荣凯路上的。” “你们是说这小子接货地点，很可能就在这两条胡同里？”吴波看了看老朱，小丁。 “嗯，应该就是在这个范围之内！”老朱很笃定的说“队里一个抓捕小组连夜正在找阿江的藏身之处，如果把他拿下，这个断了线的案子也不难继续深挖；问题是这个阿江确实有一套，总是行踪莫测。刚才我跟队里刚联系过，抓捕组去了几个他的落脚地都扑了空。” “要是暂时不能把阿江缉拿归案，接下来找这批‘白粉’源头难度就更大了。而且我们经过梳理发现，最近本市这种货的出货量有增无减，我们有理由怀疑发货给阿江马仔的上线，很可能就是背后毒源一手供货的大老板！” 接着老朱把此次的来意告诉了吴波。 “我们队里会继续追踪阿江的下落。队领导知道你吴队正在负责这一片的安保，维稳工作，所以让我俩来麻烦你吴队，看看能不能配合一下我们，毕竟这里你人头熟，帮我们暗中留意一下，这一片是不是确实隐藏着一个有价值的‘大瓜’。” 老朱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拿出一根递给吴波，被吴波推开说：“我不抽烟。” “少见啊，吴队。干我们这行哪个不是大烟鬼？”老朱可能误以为吴波对此事有些推脱，按常理，禁毒工作在现阶段对他而言确实不是份内的事，便说“吴队，我们队现在压力实在太大，人手又少，请你帮这个忙也是迫不得已。我们也知道你主管这一片的治安，就够头疼的了......” “得，咱们就别一家人说两家话了。我本来就是刑警出身，各警种本来就不分家。”吴波拍了一下老朱说“放心，你们这事儿既然找到我了，那就是我份内的事。我会尽力！” “多谢吴队！多谢吴队！”老朱，小丁伸过手来和吴波紧紧的握了握，说“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了，有情况咱们电话及时联系。” 老朱，小丁走后，吴波没动屁股，独自在办公室沉思了一会儿。 他对自己当下的工作做了一番全面的分析。 拆迁项目的维稳保障，说白了是一件劳心劳累又很难讨喜的任务。 在整个拆迁过程中，能确保没有大的差池，不出太大的乱子，也就算功德圆满了。 但这几天上手后，吴波明显感觉到拆迁项目，牵扯到的利益攸关方极其复杂，甭说属地派出所所长，教导员，就是分局局长，政委只要听说“盈丰胡同拆迁项目”出了什么问题，都是能躲就躲。 好在吴波心里有数，也有底。 他起码知道，这个项目的开发商背后老板是同学程慧慧的叔叔。只要自己中规中矩将本职工作做到位，有程慧慧这层关系罩着，甲方即使不给他表功，也并不担心会对他有什么负面的评价。 现在各行各业的人“见人下菜碟”已经融化在血液里了。局里的领导，同事，拆迁指挥部的工作人员，很快都知道了他和程慧慧有同窗情谊，宛如哥儿们之间的铁磁关系。 程慧慧父亲何许人？她叔叔又是房地产业的大佬，吴波便在无形之中，被这两位政商两界巨擘顺势抬高了自己的身价。 但吴波受家教影响，特别有自知之明。 程慧慧总归只是他的一个同学而已。自己若想在警界做出一番事业，最终还得靠自己在刑警专业上，交出一份亮眼，斐然的业绩来。 原本12号院毒案给了吴波一个大展拳脚的机会。 他在此案的跟进过程中，也基本梳理出了案情的脉络，大致走向；可就在他只差临门一脚，搞清楚范晓毒杀恩人养父的动机这关键节点上，分局领导却让他退出了专案组。 吴波还是有一颗刑警破大案，破要案的悸动的心。 刚才当他听了老朱，小丁，向他通报了昨晚他们不成功的抓捕毒贩案后，吴波倒觉得自己有了用武之地。 既然拆迁维稳工作干不出出彩的业绩来，何不搂草打兔子，腾出一部分精力，追踪一下很可能就藏身在这一片的毒枭？！ 因为这个重案一定是分局，甚至在市局都能排得上数一数二的必破大案。如果自己能摸排出这个运毒上家老板，那无疑会在他的刑警履历上平添一笔浓重的光彩！ 但吴波也清楚此事知易行难。 他现在重心工作是在拆迁项目上，在上千户人口的盈丰胡同片区，要筛查出那个无名无姓，不知男女老幼的毒贩谈何容易！ 自己倒是可以和他当下带领的团队，提及一下禁毒队要追捕的这个x毒贩，众人拾柴。 但这些人毕竟精力有限，各自手头上的事情都忙的焦头烂额，能不能把这分外的事情当成重要任务去履行，吴波心里没底。 因为他既不能对他们像刑警队队员那样提出硬性要求，这些人也的确不具备警察特有的职业素养。想让他们与狡猾的毒枭过招，毫无线索中查找出这名毒贩，确实很不现实。 吴波想到了父亲，老爷子之所以能在自身先天条件不如人的状况下，得到了上级领导的认可，胡同百姓到现在提起他，也都纷纷挑大拇指，众口一词说：吴波他爸之后，再也见不到吴老爷子这样和街坊邻居水乳交融的老片警了！ 父亲没侦破过什么惊天动地的大案，可分局，盈丰派出所老人都知道：当年辖区杂七杂八发生的小案子，只要交给吴大为，他准保不费吹灰之力，很快就会弄个水落石出。 ”记着儿子，你老爸这辈子有一个切身体会。“父亲不止一次的跟吴波说”甭说咱们不是福尔摩斯大侦探，凡是好警察没一个人是单打独斗，靠一己之力破获大小案件的。“ ”有句话叫群策群力。我觉得最不可忽略，最该依靠的就是咱们身边的街坊邻居。你以后慢慢去品，绝对好使，好用！“ 第51章 深不可测4 父亲的这番总结，可是他“多年媳妇熬成婆”，从一个雷打不动的片警，最后能在即将退休的年纪晋升到所长，凝结了他毕生心血最有体会，最有价值的心得。 吴波觉得在现有状况下，他倒可以照方抓药，发动辖区党员，治安积极分子，在盈丰胡同片区撒下一张大网，采用老爷子的“葵花宝典”不妨一试。 有了想法，吴波便回到小会议室，简单的向拆迁指挥部安保人员交代了眼下的工作，就马不停蹄先来到了盈丰街道办事处。 街道办事处主任，书记跟吴波都很熟悉，一见面就向他倒苦水，说：他们这些街道干部现在正常办公都很困难了，从早到晚辖区百姓跟走马灯似的来围堵他们，强烈要求街道这一级离他们最近的“父母官”，替百姓向上级部门反映，此次拆迁政策对百姓的诸多不公！ 书记愁眉苦脸的说：“我们有啥权利？这些日子竟受夹板气了！答复不了居民的诉求，那些没素质的人，能把你八辈祖宗骂个遍！有些人还鼓动大伙儿上访；可区里，市里又给我们下了死令，要是盈丰片区有人到上一级政府闹事，就要拿我们是问！” 吴波太能理解书记的苦衷了。 在这样一个重点大项目决策，推进过程中，他们这个芝麻官既无话语权，也无法参与其中；充其量就是一个挡风墙，防止民怨沸腾，做一个双面胶和事佬的角色。 吴波在胡同里长大，知道怎么和这些有一腔热情，但行政水平有限的街道干部们打交道。 他并没有坦言此次来街道的本意，而是说：“书记，主任你们也别上火着急，咱们现在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我来找二位领导，就是想和你们沟通一下，咱们还可以采取些什么新措施，来确保拆迁项目不受外界干扰影响，稳步推进下去。” “波，还是你理解大妈！你快说说你有啥想法！”主任是个上年纪的妇女干部，一拍巴掌像是遇见了救星，催促吴波赶紧谈谈他有何妙招。 “我受分局领导指派，现在负责拆迁指挥部安保工作。”吴波不急不慢的说“我主管的这个安保部门，除了派出所临时派了两三个警员外，其余的都是甲方外聘的保安人员。” “你们也知道，这些保安都是来京打工的年轻人，不说他们整体素质怎样，就说他们对咱们这片大小胡同，东南西北都还糊里糊涂，一时半会儿还找不着北呢；更甭说东家长，西家短，街坊四邻各家各户的具体情况了。” “眼下拆迁工作刚开始，就按下葫芦起了瓢，我们处处陷入了被动，这不是长远之计。” 主任，书记边听吴波这通分析，边不住的点头。 “所以我想咱们在维稳工作方面不要搞条块分割。”吴波接着说“我们是不是能联手，发挥各自的优势。咱们街道有治安办，下面有专职治安员，还有不少治安志愿者；我想把他们整合起来形成合力，由我们警方主导，辅助拆迁指挥部安保部一道来稳定当前的混乱局面。” “这个想法好！波，你想咋办我和书记全力支持你！”老主任率先表了态。 “要是可行的话，那就麻烦书记，主任把专职治安员，还有凡是愿意为维护咱们这一片平安的志愿者都动员，召集起来，明天早九点让他们到指挥部找我，我来给他们具体布置接下来的任务。” “没问题！没问题！”书记，主任都连声，痛快地答应着。 把自己的打算，想法顺利落实完后，吴波便离开了街道办事处。 没走出办事处多远，他便见斜前方尘土飞扬。一辆铲车“轰隆隆”喷着黑烟，正在铲倒一座临街平房。 周边聚拢了不少看热闹的的男女老少，打眼间他还发现了几个扛着摄影机的人员，时而把镜头对准横冲直撞的铲车，轰然倒塌的房子；时而调转摄影机朝向各种迷惑，忿忿的围观居民，给他们来一个近镜头，大特写。 吴波猜到这几个摄影师八成是程慧慧摄制组的人。 他便走到他们近前问：“你们头呢？” “哦，我们头在13号院和另一组人在一起。”摄影师助理边扶着摄影师，边回头答道。 吴波看着这几个完全投入在拍摄中的工作人员，倒是在脑中又忽闪过一个新想法。 他曾听程慧慧说：她拍的这部纪录片绝不是走走过场。盈丰胡同拆迁从开启，一直到结束她的团队都会一天不落的跟拍，绝不放过一帧值得回味的人和事。 “我的资源那是足足的。即使这里大半夜有啥新鲜事，我的人马都会随时开机，我就是要把那些见不得光的故事，全都收进我的片子里。到时候我在国外得了大奖，你可不要吃惊哦！” 程慧慧这句还真不是玩笑话。 也只有像她这种高官府邸的小姐，才能玩得起这么昂贵的“艺术”，随心所欲调动方方面面的资源。这可要比所谓名媛们的奢侈生活，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吴波想，既然程慧慧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在这个片区拍摄，那么她的人，也许能抓拍到一些怪人怪事，自己何不也趁机好好利用一下她们呢？ 瞎猫没准还能撞上死耗子！ 想到这儿，吴波便移步朝13号院走去，他也想顺便看一看多日未见的女友雅丽。 就在他快走到13号院门口时，只见一个跨在三轮板车上的中年人，嘴里叼着烟，目光一直死死地盯着院子里面凝视。 这段时间盈丰片区偷盗警情一直居高不下，吴波看这个人的眼神，总觉得有些不大正常，便走到他跟前问：“你，干嘛的？” 中年人回头看了一眼身着便衣的吴波，不屑的回了一句：“你谁啊？我干嘛你管得着吗？” “我，警察！”吴波也来了脾气，亮出自己的警官证，厉声说：“你下来！身份证！” “嘿！您早说啊！”中年人这才跳下车座，满脸堆笑着说“我是来收废品的。身份证咱从来不带在身上。” “收废品？”吴波看了看三轮车上空空如也的后斗，说“这院里有人卖废品吗？” “我这不吆呼了几声，在这儿等主顾嘛！”中年人拍了拍自己的三轮车，说“警官，收废品不犯法吧？！” 第52章 深不可测5 也就在吴波站在院门口，审问“收废品”中年男人时，程慧慧带着一组摄影人员正在敲响曾小飞的家门。 昨天，程慧慧和曾老太太俩人畅聊了足足大半天。 当天两个人刚聊了一小会儿，程慧慧便被这个身世，经历，尤其是举手投足，别有一番风韵的老太太吸引住了。 程慧慧到盈丰胡同屈指算来，真正入门入户不过三户大杂院人家。 她先见过的是雅丽母女。 与雅丽娘儿俩接触过后，基本符合程慧慧对胡同大杂院平民生活状态的想象。 雅丽妈就是个平实，与世无争，与人为善的老北京大妈的样子；雅丽则是个典型的胡同妞，既通情达理，有里有面，又不乏小家碧玉的精明，绝不从众的鲜明个性。 程慧慧登门的第二户是老宋家。 尽管老宋媳妇热情招待，不问自答，眉飞色舞的将自己的老公，吹嘘成人人艳羡的“大款”“富豪”，如数家珍的展示她自己拥有的名牌服饰，金银珠宝。 可这些在见过大世面的程慧慧眼中，老宋媳妇的这通浮夸就是穷人乍富，土得掉渣的笑话。 但等她见到了曾老太太，却如同山中遇仙人，大大出乎她的意外；程慧慧没想到，在这片破败的胡同里，能遇见到这么一个特立独行，难得一见风骨不凡的老太太。 雅丽给程慧慧提前介绍过，曾老太太家中的一些特殊情况。 所以昨天在刚见到老太太时，程慧慧一直不忘提醒自己，坚决不可以提及她儿子那一段“狗血历史”。 可令程慧慧没想到，曾老太太把她让进屋，开口便说：“你丫头来的可是杀人犯家，你不怕？” 一惯伶牙俐齿的程慧慧，还真是一时无言以对，只好耸耸肩做了个鬼脸笑了笑。 老太太看来有准备，茶壶里沏好了俨茶，先是将头一道茶水倒在两个茶碗里涮了刷，泼在石灰地上；随后才慢条斯理的把茶碗重新倒上茶水，不卑不亢的端送到程慧慧跟前。 “张一元高碎，便宜，你凑合着喝吧。” 程慧慧赶紧接过茶碗，点头致谢，顺势伸手将老太太扶了一把，请她坐下。 “小丽跟我说了，你要来我家里采访，拍电影。”曾老太太先开了口“我这人不会拐弯抹角说话，你鼓捣那啥电影我没兴趣，我这满脸老褶子更不爱抛头露面。小丽倒是跟我提了一嘴，说你爸在市里是个管政法系统的大官，我这才答应咱娘俩不妨见见面。” “你爸确实是咱市里政法部门大脑袋吗？”曾老太太目光炯炯的盯着程慧慧追问了一句。 像程慧慧这种真正顶级高官的孩子，在外人面前从不会主动炫耀父亲的官位，但在这种情况下，她也只好点点头说：“算是吧。” “得，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曾老太太提起茶壶，在程慧慧茶碗里又轻点了两三下，说“酒满茶半，我老太太这就算是给你程姑娘敬茶了。” “不敢，不敢，老人家我是小辈，你这样我承受不起。”程慧慧忙起身给曾老太太回礼。 “我也知道有些事儿未必两头都合适。不过我老太太有自己的一套待客之道，就是互不相欠。”曾老太太接着说“你想采访我，拍我这个人人都避之不及的黑户人家，那你也得帮我个忙。” “你要是能答应帮我家里的事出份力，咱娘俩就接着聊。你要是单单来找我，就是拍你的啥电影，碗里的茶你喝完了，就给我走人，慢走不送！” 程慧慧绝没想到，刚和曾老太太见面，老太太就这么直言不讳跟她谈“交易条件”。 思忖了片刻，程慧慧便试探着问：“大妈，您想让我帮您什么忙啊？” “我儿子小飞的事！”曾老太太瘪着嘴，一字一句的说“帮我儿洗清他的罪名！” 雅丽到底是怎么介绍的自己，程慧慧确实不知晓；眼下曾老太太根本不是讨价还价，完全是将了她一军，这让程慧慧不免有些为难起来。 程慧慧自己是公安大学的毕业生，又在部里工作过，她对那些想翻案的人和事耳闻目睹过的确不少。 曾老太太儿子这一桩十几年前板上钉钉的凶杀案，犯人又都已经刑满释放，时至今日想全盘推翻原有的判决，谈何容易？！ 她父亲确实在国内司法界一言九鼎。但程慧慧除了自己的生活，工作外，从没有过将外人委托的私事，叨扰过父亲。让他借助自己的大权，干涉下面已定谳的司法判决。 更何况她和曾老太太无亲无故，她儿子所谓的冤情，到底是自家人的一种心魔，还是确实存在错抓，错判的问题，程慧慧更是一无所知。 见程慧慧不言声，曾老太太冷笑了一声，说：“姑娘我不为难你。官官相护自古以来就没大变过，我这些年能拜的衙门都跑到了，这一点我心里跟明镜似的！” “没事儿，还是自扫门前雪吧。只要我这把老骨头还立得住，我就和我儿用我们娘俩的办法，即使头破血流也早早晚晚要还我家小飞清白，让那些王八蛋受他们该受的报应！” 说罢，曾老太太起身就要送客。 程慧慧可不是一个知难而退性格的人。 “大妈，我也是个爽快人。”程慧慧赶紧也站起来，拉着曾老太太手说“我只能答应你，你儿子的事等我了解清楚后，会想法去跟我老爸说一说看。但到底能起多大作用，我可不敢保证什么。” “有你姑娘这句话就成！”曾老太太舒展了眉头，重新把程慧慧拉回到椅子上。 既然双方初步达成了共识，程慧慧反客为主立马向曾老太太提出，她明天就要带摄制组到曾家正式拍摄。 “今天我就提前先了解您家里的一些情况，做个摄录前的准备。”程慧慧反手将了老太太一军，笑着说“大妈你可得实话实说啊！” “我一个快入土的老太太，有啥值得藏着掖着的，既然答应了你，我就不会说一句假话。” “那太好了。”程慧慧毫不客气，立马开口问“我听说您一辈子没结婚，看您的模样年轻时一定是个大美人，怎么就没成家，还抱养了个儿子？” 第53章 深不可测6 “你知道我年轻时候是做哪行的吗？”曾老太太反问道。 “我听雅丽说，您是从国棉二厂退休的，那应该是纺织女工吧。” “做纺织女工那是北平解放以后的事儿了。在这之前，我从十四岁一直到二十几岁，都在胭脂胡同做窑姐儿。你没听说？” 程慧慧张大了嘴巴，她没想到曾太太会这么轻描淡写，把自己天大的“黑料”爆给一个初识的陌生人。 旧京城最着名的烟花柳巷八大胡同其中之一，就有老太太所说的胭脂胡同。程慧慧对这个历史掌故，她还是有所耳闻。 老一代在八大胡同从事皮肉生意的人，不管是老鸨，妓女，后来都被政府收容改造，慢慢湮灭在岁月长河中了。 八大胡同，早就成了那个旧时代不光彩的符号，如今很少再有人提及。 少数现在还在世从事过这行当的人，从良以后甭说对外人，即使对家人，都对自己那段辛酸，见不得人的历史讳莫如深。 可曾老太太却跟她这个初次见面的人，就好像聊家常一样，毫无顾忌的坦露给自己，这让程慧慧始料未及。 不过听曾老太太的口气，似乎她的这段过往，在这个大杂院里并不是什么隐秘的事；但程慧慧不明白，雅丽在给她介绍曾家情况时，为什么没有谈及此事？ “我为啥提我这段恶心事，这就要说到我抱养的儿子小飞了，我们娘俩是怎么鬼使神差，走到今天这个倒霉催的田地的！” 程慧慧不再打扰曾老太太，静静的听着她娓娓道说她自己，和她们母子俩人生的所经所历。 曾老太太只是说自己是在十四岁那年，被卖到胭脂胡同魁芳楼这家妓院里的。并没有详细讲，她在那个魔窟中所遭受到了哪些不堪往事。 “北平解放后，我和姐妹们被政府召集到一块儿先是学习，然后又被分配到国棉二厂做了一名挡车工。” 曾老太太拢了拢稀疏，花白的头发，目光转向窗外：“你们年轻人不知道，早些年纺织厂的挡车工，可真不是个轻松的工作。跟我一同进厂的几个同行姐妹，没几个有好身体，熬不住这份高强度劳动，没做几天差不多都蔫不出溜的辞工，离开了工厂。” “只有我咬牙坚持了下来，一年后还被评为了先进生产者呢！” 曾老太太说到这儿，脸上还绽开了一抹笑容。 “真棒！”程慧慧恭维了老太太一句，接着问“您有了工作，开始了新生活，那是不是也跟您自己的家人重新取得了联系？和自己的父母兄弟姊妹又团聚了吧？” 曾老太太摇摇头：“我只知道自己家在河北固安乡下，当年父母把我卖到京城，其实就把我当个物件换口吃食，他们就没拿我这个丫头生死当回事儿。我有了正经工作，能自食其力了，何必再回头去找他们？！” “再说了，我那些年做的是伤风败俗的营生，回老家那还不等于给家里人招骂，添堵？！” 程慧慧点点头表示了理解，说：“我记得国棉二厂在东边，您怎么就住到这个地方来了？” “嗯，原本我那会儿吃住都在厂里。说起我这间房的来历，还真是有故事。” “您快说说。” “做了纺织女工后，我可真是一门心思就想洗心革面，做个靠自己双手，自立自强的新时代女性。”曾老太太说出了当年当时自己的心声“我虽然不像人家清清白白的女工友，可我的上进心一点不比她们差，没多长时间我在车间，厂里可就成了最优秀，数一数二的挡车工！产量，质量没人比得过我！” “你不是问我为啥一辈子没成家吗？其实这事儿不像有些人想的那样，做了我们这行，就没男人待见了，就得孤零零终老到死！三条腿蛤蟆难找，两条腿臭男人有的是！” 说完这句话曾老太太朗朗的笑出了声。 “据我所知我认识的同行老姐妹，最后都找到了主，当然了，不说都是歪瓜裂枣，反正是找到正经好男人可不大多......” “那您呢？就一直没动找个男人的心思？”程慧慧歪着脑袋俏皮了一句。 “我不想委屈自己，要就是嫁给缺一个老婆搭帮过日子的男人，我可不乐意；我更不想坑害一个好男人。”曾老太太语调低沉了起来，说“在‘魁芳楼’那种地方，像我这种姑娘所受的折磨，蹂躏你可无法想象。政府给我们检查身体的时候，医生就告诉我了，这辈子我根本就没法再做一个母亲了！” “所以我早就死了这份心，我这种女人自己一个人过，自生自灭就得了！” 曾老太太沉默了一会儿，起身从一个有年头的木盒里，翻找出一个颇有年代感的本子出来。 她打开本子，从里面拿出了一张泛黄的一寸黑白照片，递给程慧慧。 “就是他，让我改了心思。”曾老太太指着照片说“也是他让我住进了这个房里，这才算是有了自己的家。” 程慧慧手捧照片仔细端详着，照片中留着那个年代小分头，穿着工装的年轻男人清瘦，但很精神，便问：“这么说您和这个人结过婚？” “你看我像是个有福气的人吗？”曾老太太苦笑了一下，长叹了一口气“没那个命啊！” 沉吟片刻，曾老太太接着讲起了照片中的那个男人。 照片中，这个被曾老太太称为汪姓年轻小伙子是她同一个车间的机修工。后来她才知道，小汪也是个苦命孩子，父母双亡孤儿一个。 不知道是曾老太太年轻时颇有几分姿色，还是她突出的工作表现，竟然深深打动了小汪的爱慕之心！ 工作中，生活上小汪对曾老太太关爱有加，并由此展开了炽热，几乎忘我的追求。 “他是个本分，厚道的好小伙子。”曾老太太说“我自身的情况我最清楚，怎么可能自私的伤害他这样一个好人！” “您那些事，他不知道？” “一清二楚。我过去是啥来历，身上有啥毛病，我都跟他说的明明白白。” “要这么说他可是真爱你！多难得啊！” 第54章 深不可测7 “我不知道我上辈子造过什么孽，老天爷好像就要让我这一生，一遍一遍惩罚我。解放了，好容易从魔窟里挣脱出来，有了正经工作，可以堂堂正正做人了；是啊，又遇到了这么一个实心实意的男人，好日子的滋味刚到了嘴边，谁知道，我命苦福薄根本无法消受啊！” 曾老太太拿回程慧慧手里的照片，边老眼昏花的凝视着照片中的男人，边抚摸着，浓浓的深情，绵绵的思念，全都定格在这个年逾花甲老太太深邃的眼神中。 程慧慧内心遗憾自己今天没带来摄影师，错失了这个耐人寻味的场景，没能摄入到镜头中来。 缄默了一会儿，曾老太太才又开了口。 “这个小汪能打动我的还不单是情啊，爱啊，最终让我答应跟他交往，是他跟我说过的一句话，到现在我都记得。” “他说：你我都是苦命人，你无家可归，我无父无母就孤身一个人。咱们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要愿意就让我照顾你，给你一个家，咱俩不也能过上有家有业的好日子吗？！” “这么说，您答应他了？” “嗯，人心都是肉长的，我这颗心再冰冻了三尺，也被他诚心给捂化了！”曾老太太此时笑得跟个小少女似的，点点头说“他追了我至少有一两年的功夫，我才答应了。” “然后呢？你们结婚了没？” “我哪有那个福气！”曾老太太把照片放到本子里收好，说“那年工厂里一台机器出了故障，他被派去抢修，结果另外一个工人没注意，推上了电闸，生生把他一只胳膊卷进了机器里......” 曾老太太形容当时的惨状，让程慧慧听着都汗毛竖起，心惊肉跳。 “那会儿事故现场抢救的也不及时，也不得法，送到医院一连医治了有十天半个月，还是因为伤口感染得了败血症，人最后还是没救过来。” 曾老太太告诉程慧慧，发生这场不幸之前，她和小汪其实已经开始筹划他们俩的结婚成家大事了。 “跟他交往后我才知道，小汪死去的父母也是穷苦出身，当年这个院还是一座破败，无人看管的狐仙庙，他们家就在这里安了家。他父母没了，他就一个人在这里居住，生活。” “是嘛？这个大杂院原来是个狐仙庙啊？”程慧慧伸了下舌头，说“可现在一点都看不出来了。” “解放后，政府把南城这些破院，破房子都给接管过来，修葺了一番，这才看起来像个人住的地方了。”曾老太太这才说到了她这处住房的来历：“他快不行的时候，厂领导问他还有啥要求，他便提出说，他和我本来就要订婚了，答应要给我一个家......” 曾老太太有些说不下去了，干瘪的前胸起起伏伏，吓得程慧慧忙起身，用手赶紧给她轻抚几下后背，说：“大妈，您没事儿吧？” “没事儿，我多少年也不去想这一段，这个人了。今天跟你这丫头说起来他，没想到心里还是不得劲儿。” 稍平静了一会儿，曾老太太接着说：小汪请领导帮个忙，也是他唯一的要求，就是把我在厂里的集体户口，迁到他南城盈丰胡同13号院户口本上。 “开始我还以为，他是想用这种形式给自己一个安慰，虽然我俩没有夫妻之实，但户口放在一起，就像真成了一家人似的。等他走了，我才知道他的良苦用心！” 曾老太太告诉程慧慧：最早的时候13号院除了小汪家，也只有两三户人家在这里居住。 直到政府修缮了这所破庙，将主殿，偏殿，耳房整修的像个样子了，才陆陆续续搬来了更多没有固定居所的穷苦人家，渐渐变成了今天拥挤不堪的大杂院。 “就是因为小汪让领导把我的户口落到了这里，等房管局开始确认每家每户公租房房本，我便名正言顺成了这间房的主人。他，真的兑现了给我一个家的承诺......” 程慧慧没想到这个院里人人憎恶的老太太，竟然还有这么凄美的爱情故事；作为一个纪录片编导，她内心狂喜不已，认为自己在13号院可算是挖到了“宝藏”！ 她便趁热打铁接着问：“那您就再没遇到合适的男人？” “小汪走了，我心也跟着死了！”曾老太太摇摇头说“好在后来老天爷给我送来了小飞，我也不枉来人世上走了一遭，毕竟让我做了一回母亲！” “您这儿子是从哪抱养的？”程慧慧问。 “有一年大冬天我下夜班回来，在这条胡同东口，看见了被一条小被子包裹的小飞，他那会儿应该还没足月，也不知道被家人遗弃在这雪地里多久了，孩儿冻的浑身青紫，奄奄一息......” 曾老太太说她丝毫没犹豫，赶紧把这个快要冻僵的婴儿紧紧抱在怀里，带回到家中。 “这孩子跟我一样，命不好！可他命大！”曾老太太苦笑道“刚出生不久，就被家里人扔到大冰天雪地里，没冻死；等他长大了又差点挨了枪子，要不是我给他报户口，稀里糊涂说了个出生日子，那年核对他岁数幸亏还差两个月成年，要是我把生日给他报早了，他当时可就小命不保了！” “大妈我说句话，您可别不爱听啊。”程慧慧赔了个笑脸，说“咱先不论你儿子是不是当年凶案的凶手，我可听说他当年，在你们南城地界可是谁也惹不起的‘小霸王’......” “你知道个屁！”程慧慧这句话惹怒了曾老太太，她一拍桌子说“小飞小时候多乖，多懂事你知道吗？他后来为啥变成了那个样子，你一个外面来的臭丫头又了解他多少？！” “大妈，您息怒！”程慧慧赶忙给老太太合十作揖，说“我也就是听了一耳朵，到底咋回事儿，当然还是您这个当妈的最清楚不是！” 曾老太太看了一眼程慧慧，点了点头说：“我请你帮小飞，是得多让你了解了解我儿子，要不然你也好，你当大官的爸也好，听了那些狗娘养的一面之辞，硬说他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小混蛋，嘴上不说心里也会含糊......” 第55章 深不可测8 “大妈，我也是这个意思，多了解一些您儿子的过往，这样才好有助于您让我帮您的这个忙啊。”程慧慧太知道曾老太太最在意什么了，便说“我呢也做过一段时间的警察，我们公安在初步圈定一个犯罪嫌疑人时，一般都会深入分析他个人的经历和作案动机，这一点很重要。” “陈年旧案要回溯起来，重新研判那就更复杂了。如果就原有案宗重新梳理一遍，我跟您说句老实话，翻案的机会真得很渺茫。” “但既然您把这件大事情托付给我，我不管是和我老爸谈，还是向有关部门反映，总要提出一些公检法办案时忽略的一些盲点，这样才可能把这件事，真正朝向我们期待的方向推进，才有希望。” “我还真不知道你这丫头还做过警察呢，不过听你这几句话，倒确实是个内行的人。”曾老太太点点头，说“你都想知道啥，尽管问吧！” 程慧慧笑着说：“那我问啥，您可不许再生气了啊！” “您儿子当年可不是一般的小混混，在南城混社会里可是数一数二的人物。可您怎么还说他小时候乖巧，懂事，这甭说是我，让谁听了都觉得是您当妈的在护犊子啊！街坊邻居，街道，派出所外界可不这么看......” “你说的情况是小飞上中学以后，他变了个人，这我认！”曾老太太干脆的说“可他是怎么从一个老实巴交孩子，变成那个样子的？又有谁又比我门儿清！” “说大天去，我还是那句话，就是这个大杂院里可恶的恶邻，影响，坑害了我儿！” “有人教唆，带坏了他？”程慧慧不解。 曾老太太从桌上拿起一个小药瓶，拧开瓶盖随意倒出几粒药放到口中，就着茶盅里的茶水送服吞咽下去。 “您哪不舒服？”程慧虎不知道曾老太太吃的什么药，忙问。 “老毛病，不打紧。”曾老太太摆摆手，这才接着说：“当年我住到这个院里的时候，13号院还没几家住户。那些老街坊相处的也还不错，他们只知道我是国棉二厂女工，抱养了一个被遗弃的男孩，至于我解放前在八大胡同那段经历，没人知晓。” 曾老太太说，因为解放后北京城从河北，远郊县进城的人越来越多，胡同里的住房就变得也越来越紧张了。 政府就在这条胡同小破院子里不断翻建，扩建。13号院狐仙庙也给整成了前后两院，新起了十几，二十间低矮的小平房，供给那些无房户居住。 “先搬进来的是我隔壁的古家，差不多前后脚前院的葛家，其他人家，也都陆陆续续搬了进来。”曾老太太瘪着没几颗牙的瘪嘴说“都说福人居福地，我这个倒霉催的女人，托小汪的福刚有了自己的安身之地，还有了自己宝贝儿子小飞，本想踏踏实实过日子，可还是没躲过小鬼缠身！” 程慧慧不再插话，只是静静的听着曾老太太追忆这段旧时往昔。 “本来院里住进来的都是贫苦人家，照理说穷帮穷，互相有个照应和和睦睦才是；可人性这东西真没道理可讲，有的人的心肠真是比蛇蝎还毒！” “后搬进来的有几家人，仗着自己家孩子大，子女多，便开始跑马占地。我住的这间房山墙外，本来码着有一人多高的城墙旧砖，那都是小汪活着的时候，一个人从拆永定门城门楼那会儿，用小推车一趟趟搬运回来的。” “他本想我们成家后，在这间房后再盖一间房，让我过的宽敞些。”曾老太太苦笑道“砖瓦倒是备齐了，人却早早没了。不管咋说，他留下的这些旧砖，我每天出来进去看着，也还真是有个念想。” 曾老太太说到她恋人小汪积攒下来的那一堆城墙旧砖，情绪又有一些激动。 “院里那些新来的邻居，尤其是前院葛家，开始打发他几个大孩子，趁天黑偷摸来偷我家这堆旧砖。说实话，别看我是个女流之辈，扶贫救困的胸襟我不比男人差！” 曾老太太说她看出来了，葛家人口多，一贫如洗；他们家也是没辙了，想用这些旧砖自建一个偏厦，给他家孩子们盖一个安身的窝。 “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葛家孩子搬去吧。” “那会儿小飞还小。有一回在院里玩儿，被葛家大孩子推了一个大马趴，小飞就顺口说了一句‘你家还总偷我们家的砖呢！’。结果这句话可捅了马蜂窝，葛家头几个孩子都比小飞大，上手就把我儿给打了个鼻青脸肿。” “这可把我气坏了！我把小飞抱回家，这孩子从我接回家，一根指头都不舍得动过；让葛家大孩子打成这样，我当然要去找他们家大人说道说道去。” 曾老太太说，当时她在国棉二厂三班倒，对这些新搬进来的邻居还没时间去熟络；而葛家老爷子又是个三轮车夫，起早贪黑出去拉客赚钱，他们俩几乎就是人们常说不得见的近邻。 “就是偶尔碰到了，也不过两个人点下头就擦身而过。” “没想到，我那天带着受伤的儿子小飞敲开葛家的门，恰好葛家这个老头子在家。当我们俩人四目相对时，他‘呀’了一声，我也愣怔住了。” “为啥？你和这个葛老爷子难不成是熟人？”程慧慧好奇地问。 “熟人谈不上，可还真是没少打交道。”曾老太太微微点点头，说“说起来那还是早年间，我在胭脂胡同魁芳楼坐台，这个葛老头有段时间总在大门口拉洋车趴活，接送那些来来往往的客人......” 第56章 深不可测9 “那他是认出你来了？”程慧慧接着问。 “没错，我俩都认出彼此来了。”曾老太太咂巴了一下嘴说“我那会儿还年轻，也有自尊心；我做过的那段营生丢人，不光彩，我也是尽可能藏着掖着，生怕更多的外人知道。” “尤其是小飞渐渐长大了，我更不想因为他有我这样一个母亲，影响了我的孩子。” 曾老太太说，那天她便装作没认出老葛头，只是跟葛家两口子说了说，他们家大孩子把小飞打伤的事，让做家长的管教一下自己的孩子。 “我可真没想到，就是这一次和老葛头照了这一面，我在盈丰胡同可从此就臭名远扬了！” 曾老太太讲，那时候在家闲来无事的葛老婆子，凡是各级组织号召的各类运动，活动，她都积极参与其中，俨然成了盈丰胡同的大红人。 “我那会儿还有个恶习没有完全戒掉。”曾老太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在魁芳楼坐台的时候，我学会了抽几口那玩儿意儿的嗜好。可进了工厂后，来了瘾头也只是买盒烟卷抽上几口，这后来就彻底戒了！” 恰在这会儿，摄制组的一个工作人员在门口叫了几声程慧慧，有事情向她请示，便也打断了曾老太太接下来的话。 程慧慧意犹未尽的起身，说：“大妈，您接下来要说的留着明天接着说，我把摄影机架好，这样您的故事就都留到电影里了。明天一早我就过来。” “我是照咱俩君子协定答应你了，你啥时候跟你爸提我家的事儿？”曾老太太一点都不糊涂，马上回问程慧慧“你要能帮忙，咱接着聊；要是糊弄我老太太，你就哪凉快哪待着去！” “大妈，您这事儿得容我些时间。”程慧慧认真的说“我爸公务太忙，即使我跟他说了，他也未必有时间，精力，一竿子插到底经办，您可能也知道体制内各负其责这个道理；我想，通过我以前公安的老同学，同事先帮帮忙，把您儿子这个案宗找出来，梳理出能够质疑当初判决的疑点。” “有了实实在在的干货，我再找我爸出面，那样的话就事半功倍了！” “嗯，听起来是这么个理儿。”曾老太太还是强调了一句“小飞这事儿可折腾我十几年了，我还能活几天只有老天爷知道，你可不能拖拖拉拉，让我这老太太到死，都没法听到我儿昭雪的那一天！” “我这些日子都在这里拍摄，您放心，我只要有一点进展都会随时告诉您！” 昨天程慧慧和曾老太太聊的这半天，让她这个纪录片编导血脉喷张，她真没想到这个13号大杂院里，竟然有这样一个出身花街柳巷的活化石，在她身上会有那么多跌宕起伏的人生故事。 程慧慧便挑选了最优秀的摄，录人员，第二天一大早就又赶到了曾老太太家门口。 她兴冲冲的敲了几下曾家房门。可让她没想到，给她打开房门的是一个中年男人。 程慧慧马上想起来了，他就是那天12号院发生命案，史老爷子，范晓拉去医院抢救时，一直待在急救室门口的曾小飞！曾老太太的养子！ “你好，我是程慧慧。昨天跟您母亲约好了......”程慧慧微笑着向曾小飞做着自我介绍。 曾小飞倚在门框处，一双眼睛冷冷的上下扫视着程慧慧和她带来的摄录人员。 他这不动，不言声，尤其是那寒光逼人的眼神，让扛着机器的工作人员不禁心虚，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程慧慧老爸是政法大领导，她又在警界摸爬滚打过，要比一般人更有定力。 “你不请我们进去吗？”程慧慧脸上依然挂着笑容，说“你母亲可在等着我呢。” “我不管你是拍电影的，还是条子。”曾小飞开了口“你给我听清楚了，你们麻利的离开我家门口，别再来打扰我老妈！听懂了吗？！” “你叫曾小飞是吧？”程慧慧没被曾小飞这通警告震慑住，说“我的工作跟你没关系，是我和你母亲说好的。你没听你母亲说起吗？” “操！诓老太太！”曾小飞声量不大，但明显很不爽“你算哪根葱？蒙我老妈拍你那个什么狗逼电影！你知不知道你说的每一句话，老太太可都当真了。你拍完电影拍拍屁股走人，那不就是要了我妈的老命吗？！” 曾小飞后面这句话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看来你也听你妈说了。”程慧慧不忙不慌的说“我也不是一个满嘴跑火车的人。我既然答应了你母亲，虽说我不敢打包票，但我绝对会用心，去做你母亲托付给我的事情。” 程慧慧用手指了指曾小飞：“就是你那件杀人案！” “你她妈的是谁啊？”程慧慧这句话彻底惹恼了曾小飞，他骂了一句说“我的事用不着你来掺和，你要么就是个骗子！退一步说你真有个当官的老爸，我也早就看的透透的，天下乌鸦一般黑！” “我不想跟你们多废话！赶紧给我滚开！” 曾小飞这一声炸雷般的怒吼，惊动了屋里的曾老太太。 “小飞，你这是跟谁嚷嚷呢？”曾老太太从屋里走出来问站在门边的儿子。 “没事儿大妈。是我。”程慧慧冲曾老太太笑着说“您儿子可能不知道我们今天过来......” “妈，您别听这丫头片子忽悠。”曾小飞没理会程慧慧，回头对母亲说“我不是都跟您说了吗？求人不如求己，我的事情我自己来处理。您别再搭理他们了！” 曾老太太冲程慧慧说：“丫头，怪我有些话没跟儿子说清楚。你们先去拍别的人家，我们娘俩得单聊一会儿。” 老太太发话了，程慧慧也不好再堵在曾家门口，便答应着说：“好的大妈，我们先去前院，您随时再叫我。” 程慧慧和她的摄制小组刚走到雅丽家门口，恰好碰到了刚审完大门口那个贼眉鼠眼，收废品男人，进到院里的吴波。 “嚯，这是利用工作时间私会媳妇来了。”程慧慧见到吴波开了句玩笑。 “见你不成啊？”吴波回了一句。 “真的假的？”程慧慧让手下工作人员先到院外歇会儿，凑到吴波跟前轻声问“是不是对门12号院毒案‘揭锅’了？这两天我还一直惦记这个事儿呢。” “12号院案子分局给结案了。”吴波摇摇头说“可我总觉得太草率了。” “什么意思？留着尾巴？” “这事儿分局领导都敲定了，也不让我再管这个案子，咱们就别瞎操心了。”吴波说“我还真是特意来找你的，想让你帮我个忙。” 第57章 深不可测10 见四周无人，吴波小声问：“你现在鼓捣的这个电影，我看你带来的人马还真不少，外面有一波人在拍，你这里还有一波，准备拍到啥时候啊？” “我不跟你说过了嘛，盈丰胡同这些大杂院，破平房啥时候都推平了，大领导们来奠基剪彩，我这部纪录片才算大功告成。早着呢！” “原来我以为你就是走家串户，跟电视台采访似的小打小闹......” “外行了不是！我这部片子不仅要拍出胡同老百姓的众生相，还要把阳光照不到阴影里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人和事，通通摄入到我的镜头里来。”程慧慧看着吴波笑问“你今天怎么对我拍片这么感兴趣？想在我这部片子里露个脸？” “我可没那闲情逸致。是这样，你呢不是外人，我这有个正经事需要你和你手下这些人，帮我掌掌眼......” 吴波便把分局禁毒中队警员专程来找他，提及雨夜里这一宗留了个大尾巴的贩毒案，跟程慧慧详细说了说。 “禁毒队和我看法差不多，毒源还有上家毒贩，很可能就藏身在盈丰胡同这个片区里。”吴波说“你们的人不是不分白天夜到处转悠拍摄吗？你在看片的时候，或者你手下的人要是发现了异常的人，帮我留意一下。” “你也知道，我现在手头要处理，安排的事太杂，太多，不可能只专注这一件事。所以就想发动能发动的群众力量，众人拾柴火焰高，撒下大网去打捞这个毒枭！” “懂了！”程慧慧脆生生的回了一句“这事儿我绝对上心！原本我还想套拍12号院那个案子，这要真能跟你联手摸排，逮到这个毒贩那可就更带劲了！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正事说完，吴波看了一眼房门上挂着门锁的雅丽家。 “你老婆今天上白班，你老丈母娘我看见她好像出去买菜去了。”程慧慧看出了吴波心思。逗了他一句“你现在还不如我了解你媳妇动向，你可真得小心点。” “没把雅丽这个靓妞娶回家，她可还不算你的人。你别光顾着忙你的事业，冷落了人家。女孩子你得常跟她在一起腻歪，不勤着点嘘寒问暖，时间长了保不齐花落谁家呢！” “雅丽可不是你想的那种女孩，她理解我。”吴波把话题岔开，说“你今天来院里是要拍哪家人？” “本来和曾家老太太说好了，今天正式跟拍，采访这个老太太。”程慧慧一撇嘴说“谁知道刚才在门口碰到了她儿子曾小飞，死活不让进他们家门，骂骂咧咧，直么瞪眼的往外轰我们走人......” “你也是，院里这么多家干嘛挑中了他们家啊？” “吴波你可不知道，昨天我跟曾老太太私聊了有大半天，这老太太太可真太有料了。我好不容易找到这么一个有故事的主，不把她的经历挖地三尺，那可就太暴殄天物了！为了把她搞定，我还跟老太太定了个君子协议呢。” “啥君子协议？” “老太太答应让我拍她可提出条件了。我得答应把她儿子那桩旧案，找人重新再复盘一下，看看是不是曾小飞如她所说是真被蒙冤误判了。” 吴波有些不敢相信，程慧慧竟然和曾老太太做出了这样的承诺。 他挠了挠头，说：“你是不是告诉老太太你老爸的身份了？” “嗨，这事儿可能是你媳妇跟她说的，说我爸是市里政法委的领导，我也就顺水推舟胡乱认了。你不知道，我要是不答应帮她这个忙，老太太根本不会搭理我。” “你能不能帮到她，能帮到什么程度另说。”吴波不住的摇头说“曾小飞这桩旧案这么多年了，早就尘埃落定了。说句不好听的话，除非你有本事让你老爸徇私枉法，用他手中的权利让下面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翻案，否则，这个案子怎么可能如曾家娘俩所愿呢？” “你对警局重查旧案的流程也好，工作起来的难度也好都一清二楚；你大包大揽这事儿，知不知道，这可不是你玩儿票拍你这个电影那么好玩儿？弄不好会惹一身臊，惹出大麻烦！” “亏你还是刑警出身。我有种直觉，曾老太太对她儿子这事儿还真不是无事生非。”程慧慧眼珠转了转，说“我要是真能帮这老太太完成她的夙愿，帮到她，也没枉穿过你这身警服，做了几年堂堂的人民警察不是？” 是不是因为程慧慧有一个在政法界一言九鼎的父亲，所以才导致她敢这样天马行空，把一般人视为畏途，不可能完成的死结，信口开河就敢应承解开来的底气！ 但吴波更担心这个官小姐是一时兴起，是为了达到她拍摄纪录片，窥探曾老太太家里的隐私，不过是在忽悠，敷衍曾老太太。 若是这样，程慧慧的电影拍完拍拍屁股走人，曾家母子俩找不到这个远走高飞，去西洋留学的官小姐，一腔怒火还不都得朝向介绍他们认识的中间人——雅丽？！ 父亲吴大为每每提起曾小飞，都不忘叮嘱他几句：“那孩子从小就心狠手辣，江山易改秉性难移；虽说他回归社会了，可我以对曾家娘俩的了解，树欲静而风不止啊！你没事儿一定要躲这一家人远点儿！” “这么说你是一定要掺和这事儿了？”吴波试探着问“难不成真要动用你老爸帮这个忙？” “老爸能理会这事儿吗？”程慧慧脱口而出“我呢抽空自己找找熟人关系，把曾小飞的案卷调出来研究研究，要是真发现有啥疑点，再想辙！对了，你这个老同学到时候也得助我一臂之力啊！” “这事儿你可就别牵连我了。”吴波赶紧摆摆手，说“曾小飞当年的案子我爸参与过，我得避嫌。再说了，眼前我一脑门子乱七八糟事儿还忙不过来呢。” “你可别忘了，你抓毒贩还用得着我呢。要是我真的发现了这个毒枭，助你立了大功，我的事，你还真好意思袖手旁观啊？” 第58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成慧慧和吴波正说着，从后院噼里啪啦传出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吴波转头看过去，只见老宋媳妇穿着一身睡袍样式的家常服，脑瓜顶上还卷着花花绿绿的发卷，趿拉着拖鞋就往院门外发疯似的跑着。 “宋姨，您这是要去呢？”吴波拦住了慌慌张张的老宋媳妇。 “唉呀，是波啊！”老宋媳妇上气不接下气的说“刚才医院打来了电话，说你宋叔的车和一辆大货车怼上了，人正在医院抢救呢！” “您别急，知道宋叔在哪家医院吗？”吴波看了一眼老宋媳妇这身行头，说“您还是回家换身衣服，换双鞋，我这就去所里借辆车送您过去。” “唉，唉，那就麻烦波了。” 老宋媳妇回身就往家中跑去了，程慧慧见状朝吴波说：“那你先忙你的，我这边有啥事再跟你联系。” 吴波答应了一声，便也小跑了出去。 盈丰派出所离13号院不远，吴波跑到派出所门前，正好看见一个治安警开着所里唯一一辆警车正要往车位里停车。 吴波走过去拉开车门，说：“你跟所长说一下，我有急事儿要用一下车。” 治安警忙下了车，还问了一句：“吴队，用不用我跟着你？” “不用了。”吴波上了车，就把警车又开回到13号院门口。 他下车打开副驾驶车门时，便看到穿戴正常些的老宋媳妇气喘吁吁赶了过来；余光中他还看到了院里站着的曾小飞和他老母亲，程慧慧也驻足在他俩身旁朝院外张望。 把老宋媳妇让上警车，吴波问：“宋叔在哪家医院抢救？” “就是小丽工作的那家——北医三院。” “知道了。”吴波启动车辆，深踩一脚油门，便带着老宋媳妇直奔北医三院而去。 院里站着的这三个人，看着老宋媳妇急三火四的一副狼狈相，表情不一。 曾小飞口中叼着一根烟，面无表情；曾老太太听程慧慧说，对门家老宋遭遇到了车祸，则嘟囔了一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候一到必定全报！有一个算一个，谁也跑不了，早早晚晚的事！” 吴波的车离开后，曾老太太凑近程慧慧对她说：“你别跟我这小子一般见识。我刚才私底下都跟他说明白了，是我心甘情愿找你来家里聊那些事的。你别看这小子别人的话听不进去，但我说话他可不敢不从。” 说罢，拉着程慧慧说：“走，家去！” “得嘞，大妈。”程慧慧看了一眼一直斜愣着自己的曾小飞，对曾老太太说“大妈您先回去，我喊一声外面的同事，马上就过去。” 曾老太太“嗯”了一声便先往后院去了，曾小飞把烟头往程慧慧脚底下弹过来，不知骂了一句什么，拔腿就要往院外走出去。 “你等等！”程慧慧迈步来到曾小飞身前，伸出自己的手说“认识一下吧，我叫程慧慧。你，我早有耳闻，曾小飞是吧？” 曾小飞确实没想到，这个听说还做过条子，如今又带着一帮人，扛着摄影机走家串户的姑娘，跟他竟来了这么一出——“不见外”。 刚才在家门口他可就没给这丫头好脸色，要不是老母亲坚持要和她继续聊闲篇，母命难违，以曾小飞的脾气，这姑娘和那些拍电影的人要是再去骚扰老母亲，他能连人带机器都能给砸了。扔出院门外去。 这姑娘是心里没数？还是确实有个性？ 曾小飞把手揣到裤兜里，没搭理程慧慧伸过来的手，说：“我手脏！也不想认识你。” 程慧慧毫不在乎的呵呵一乐，说：“我听说你当年也是条汉子，难道现在，连认识我这么一个小女子的胆量都没了？” 曾小飞轻蔑的“哼”了一声，摇摇头没说话。 “我昨天跟你老妈聊了一些你们的家里事。”程慧慧接着说“我一个外人都听出来了，她话里话外都在围绕着你，你是她最放心不下的儿子！” “我承认我接触你母亲，初衷是为了拍我的电影作品，但和老人家聊过后，我还真改变了想法，看看能不能力所能及的帮到你......” “就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帮我？！”曾小飞冷笑了一声，说“你忽悠老太太说，你爹是市里管政法的大领导吧？操！我别的不知道，市里政法口大头都姓什么，叫什么我门儿清！里面就他妈的没一个姓曾的？！” “臭丫头我还告诉你，老妈愿意跟你扯闲篇我没法管，但有一样，关于我的事，你最好别再误导我老妈了！你煽风点火，让老太太有了根本没指望的盼头，到头来屁嘛问题解决不了，那可就是给她上了一道催命符！别说我没警告你，到那时候你可吃不了兜着走！” “曾小飞像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都或多或少患有迫害妄想症！”程慧慧依然很淡定，说“我爸是谁不重要，而且我是随我妈的姓。我呢，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也不会忽悠一个素昧平生，跟我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老太太。” “我认识你曾小飞是谁啊？是你老妈跟我聊的你们家事让我很有触动。天底下的人都知道你是杀人犯！唯有你老母亲相信你无罪！” 程慧慧提高了声量说：“我答应试试帮这个忙，不是冲你，是冲着那个捡了你一条小命，养恩大于生恩——你的老母亲！” 听了程慧慧这句话，曾小飞低眉垂头沉默不语了。 “曾小飞，你也知道我曾经也是一名警察。我不能信口开河，打包票说能把你的案子推倒重来，或者扭转乾坤。但我既然答应了你母亲，我肯定会尽心尽力。” “我要说的是你母亲也好，我也好，毕竟都是局外人。所以我想你和我首先要建立彼此的信任，我要从你这个当事人口中，了解更多当年的细节真相。你，你母亲和我拧成一股绳，才有可能往前推进这件事情。” “这就是我最真实的想法。怎么样？我们可以找个时间单独聊聊吗？” “扯他妈的蛋！”程慧慧这番话好像没起什么作用，曾小飞暼了程慧慧一眼，把脚下的石子踢飞，转身便大步流星走出了院门。 把程慧慧一个人撂在了院子里。 第59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2 吴波边开着警车往北医三院急驶，边在路上不停地安慰擦眼抹泪，情绪几近崩溃的老宋媳妇。 简单询问了几句，吴波才知道老宋昨晚不知有什么大生意应酬，一夜未归；直到刚才医院来了电话，老宋媳妇才知道她老公遭遇到了意外。 雅丽所在的医院，吴波不知去过多少回了，绝对熟门熟路。 他在公安大学没毕业时，雅丽已经分配到这家医院工作了。那时候每逢寒暑假，吴波都会换乘两趟公交，来医院接送上下班的女友。 用护士站其她护士的话说：吴波这个穿着警服的护花使者一出现，让她们都倍儿有安全感了！ 护士姐妹们都打心里羡慕吴波，雅丽这对儿甜甜蜜蜜的俊男靓女。 所以路上没费什么周折，吴波便很快把车开进了北医三院院里。 他随着老宋媳妇一道，按照医院告知的病房，病床号，很顺利的找到了老宋住院的房间。 老宋媳妇拉开病房门就要往里闯，从里面端着托盘的一名护士，也正好从房间里走出来。拦住了她便问：“你是宋朝阳家属？” “废话！我是他老婆！”老宋媳妇本来就大嗓门，这会儿心急火燎更是不管不顾，抬手扒拉开小护士就要推门而入。 护士站定，用命令的腔调说：“你现在不能进去！宋朝阳刚下手术台，各科大夫都在里面对他进行术后观察，会诊，讨论下一步的康复方案。你得遵守我们医院的规矩，先在外面等一下。” “啥狗屁规矩！”老宋媳妇大呼小叫着，便要夺门往里面冲。 “宋姨听护士的话。”吴波赶紧过来拉住老宋媳妇，说“既然宋叔都做完手术了，人应该没事儿了。咱就稍等会儿，别影响大夫的工作。” 吴波正说着，一个穿着交通警察制服的民警走到护士跟前问：“这男的抢救过来了？那个女的咋样了？” 护士摇了摇头说：“女的没抢救过来，已经推到太平间里了，我们通知了她家属，说是家在外地，今天怕是赶不过来了。” 老宋媳妇听了，拽住交通警袖口问：“死的那个女的是大货车司机吗？她是哪个单位的？他们单位领导来没来！” “您是？”交通警看着老宋媳妇问。 “我是被撞小车车主的媳妇！” 吴波把自己的警官证也朝交警出示了一下，说：“我市局的。这位女士是伤者的妻子，也是我的邻居。请问，事故你们调查有初步结果了吗？” 交警见吴波既是同行，警官证又注明是市局刑警支队的，便开了口：“从现场情况看像是一起交通肇事逃逸案，撞宋朝阳小车的那辆大货车司机，到现在我们也没找到......” “那，刚才护士说的那个女死者不是开大车的司机？”吴波指了指走远的护士，不解的问。 交警看了一眼老宋媳妇欲言又止，吴波明白了，便对老宋媳妇说：“宋姨，您先坐椅子上歇会儿，我跟这位交警先聊两句，有啥情况我再慢慢跟您说。” 老宋媳妇不情愿的在走廊一个长椅上坐下。 交警这才详细跟吴波说了说，老宋发生的这场蹊跷的交通事故。 “我们是早上五点半接到的报警电话，事故发生地在南海子一条几乎无人踏足的偏僻小道。”交警指了指病房，说“这个宋朝阳开的是一辆新款桑塔纳2000，车应该就停在这条小道尽头；那个地方除了水草，芦苇，小土路一旁就是个小树林。纯粹的荒郊野地！” “宋叔怎么跑那儿去了？”吴波自言自语了一句。 “这事儿不新鲜，干我们这行可见得多了去了！”交警做了一个富有深意的表情说“我们夜晚上岗查车，只要看到路边，犄角旮旯停着高档车，车身吱吱扭扭摇晃着，那就甭问，准保是车里正上演春宫戏呢！” “男主角十有八九是有俩臭钱的男人，女的不是小蜜就是小三。去年不还有一对儿大冬天锁上车门，车窗，开着暖风温暖，最后一夜风流双双被二氧化碳熏死了。这事儿你应该知道啊。” “这么说，你刚才问护士有个女的抢没抢救过来，这个女人和宋朝阳是在一个车上了？” “而且是夜里，车停在兔子不拉屎的地方。”交警笃定的说“这还用分析吗？他俩把车开到那儿，在车里干啥事儿，那个伤者男的自己最清楚了！” “等等，你说这条小路没啥人经过，宋朝阳的车又停在小路尽头，那怎么还有大货车经过这条僻静小道？” “我们勘察完现场也觉得这是最大的疑点，所以看起来不像是个单纯的交通事故。” 交警跟吴波说：撞击宋朝阳的大货车无牌无照，就连发动机号都被人为打磨掉了。更蹊跷的是大货车司机肇事后，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消失不见了。 “要不是附近有个村民一大早出去遛狗，发现了这场‘交通事故’，还算抢救及时；我估计这男的和女的一样，都得比翼双飞上天堂再相会了！” 交警最后说：“经过我们初步判断，研究，这恐怕不是一桩简单的交通肇事逃逸案，我们队里已经报给分局刑侦部门了。让他们配合接续调查。” “你们这是朝阳分局吧？”吴波问。 “嗯。我也是在这儿等分局刑警队的人，宋朝阳能开口了，我和刑警再一起做他的笔录。” 交警话音刚落，病房门开启，几个身着白大褂的医生鱼贯走了出来。 老宋媳妇“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扑向这几个医护人员，急切的问：“大夫我老公咋样了？他没大事儿吧？” 一个像是主治大夫的男医生站住，细声细气的说：“手术还算成功，只是伤者头颈处受到了强烈撞击，我们还需要观察一段时间，看看他是不是还有其它大脑内伤，将来会影响他的思维，语言功能。” “他，他不会植物人傻了吧？”没等大夫答话，老宋媳妇便推开病房门，哭叫着“小胖他爸！”冲了进去。 吴波原本只是想把老宋媳妇送到医院，就返回工作单位。可听了交警这番介绍，作为一名刑警他不可能对这宗貌似交通肇事案，无动于衷了。 尤其老宋还是他盈丰胡同的老邻居。 第60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3 吴波听见病房里传出老宋媳妇杀猪似的哭叫，忙和交警一道也快步跟了进去。 躺在病床上的老宋，就像是一个用层层纱布紧紧包裹的木乃伊，直挺挺的双目紧闭，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老宋媳妇不管不顾趴在他身上哀嚎，高一声低一声哭道：“你可不能死啊！儿子和我没了你可咋办啊......” 病房里的护士劝老宋媳妇，不要拍动伤者的身体，保持病房肃静，刚下手术台的伤病号还处在危险观察期；老宋媳妇根本听不进去又是推又是搡，就差动手打劝阻她的护士了。 交警看不下去了，过去拦住老宋媳妇。 “大姐，大姐，你心情我理解，可这会儿你得听大夫，护士的。事故善后处理一大堆工作，你这个家属还有好多事要配合我们做呢。”交警处理这种状况还是很有经验，指着床头仪器说“你看，你不冷静，伤者这心跳，血压又不正常了。” 吴波也过来把老宋媳妇往病房外推，说：“宋姨，听交警同志的。宋叔这会儿还在救治关键期，你帮不上啥忙，等他稳定了，你再到跟前守着他。出去吧，我跟你先去给宋叔办住院手续去。” “干嘛我办住院手续？”老宋媳妇冲着交警嘶叫“那个大车把我老公差点撞死了，肇事货车单位的负责人呢？他们不仅要承担我家老宋医药费，还得让他们赔偿我老公生意的损失......” 老宋都生死一线间了，老宋媳妇还不忘顺便炫耀一下自己老公身价不菲。 正在吴波，交警不知该怎么劝阻这个撒泼打滚，无法抑制情绪的老宋媳妇时，病房门从外面推开，雅丽匆匆走了进来。 雅丽在心内科护士站工作。刚才吴波陪老宋媳妇来到外科病区，被一个曾跟雅丽同一个科室的护士认了出来。 她也不知道吴波是执行公务，还是陪亲属来医院探望病人，便随手打了个电话通知给了雅丽。 听说男友就在自己医院的外科病房，雅丽忙跟护士长打了声招呼，就颠颠小跑着赶了过来。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雅丽先看到了吴波，急问。 “雅丽！你来的正好！”吴波像是遇到了救星，指着捶胸顿足的老宋媳妇说“宋叔遭遇到了车祸，刚下手术台。” 吴波给雅丽使了个眼色说：“你跟这里的大夫都熟，宋叔术后的情况，后期家属需要怎么来配合他康复，你带宋姨去找主治大夫详细了解一下，顺便也给宋姨找个安静地方，让她休息一会儿。” 雅丽看了一眼病床上的老宋，马上就明白了。 她温柔的上前搂抱住老宋媳妇，说“宋姨我跟你去找主治大夫，当务之急是要让宋叔早点好起来啊！病房里最怕闲人多了，容易影响病人休息不说，细菌感染了伤者更不得了......” 边说，边把老宋媳妇连抱带拽拖出了病房，回头对吴波用口型无声道：“交给我了。” 吴波和交警这才松了口气，也前后走出了病房。 “那护士是你女朋友吧？”交警眼睛还挺毒，一眼看出了雅丽和吴波的关系，苦笑着对他说“没你女朋友救驾，咱两个大老爷们还真舞弄不住这个老娘们儿。也正常，谁家遇见这倒霉事儿都一样。我们干这行也是见怪不怪了！” “目前找不到肇事司机，那辆车又没啥线索，你们下一步打算怎么跟进这个案子？”吴波满脑子都在思索，这场一死一伤交通肇事案种种不正常的疑点，便问道。 “我们能做的就是扩大范围，以车找人。从这辆车车况看，既然人为被动了手脚，十有八九是已经报废的车辆，市内，包括周边市县二手车市场，报废车辆堆放场都要一一去查询。但我估计这个案子，下一步主要还是要刑警部门接手了，我们来辅助，配合。” 两个人正说着，几个身着便衣，胳膊上夹着小黑包的男人直奔说话的交警走了过来。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朝交警伸过手，说：“我们是分局刑警队的，领导派我们来了解一下情况？” 交警刚要回答，这个男人扭头看了一眼站在交警身旁的吴波，惊叫了一声：“呀！这不是吴队吗？你怎么也在这儿？” 吴波也认出了来人是朝阳分局刑警队的老刑警胡明轩，便转过身来对老胡说“巧了，受伤的伤者是我们胡同的邻居，我下户时正好碰上他的家属着急往医院赶，就开车给家属送过来了。” 毕竟这是朝阳区兄弟局管辖的案子，吴波不便过多干预，忙说：“不打搅你们办案了，我自己那头还有好多事儿要忙呢。” “那成，”警察间没那么多客套，老胡便转过脸问交警“伤者能开口说话了吗？” “人还昏迷着，暂时没法说话。”交警指了指医生办公室，说“他家属在，要不你们先找他老婆了解一些情况？” 老胡望了一眼病房，口中“啧”了一声，说：“那就先找他家属聊聊吧。” 交警头前跑到医生办公室，敲了两下门便走了进去。 跟在后面的老胡对吴波说：“交警部门简单跟我们说了这个肇事案的一些情况，我怎么感觉像是寻仇啊？伤者是你的邻居，你对这个人了解的多不多？” “倒是有些了解。这个宋朝阳算是我们这条胡同‘首富’，开公司做生意。但他平时很少和街坊邻居有来往，都在外面忙他生意场上的事......” “哦，是个生意人！那社会关系，接触的人可就复杂了。”老胡点点头。 交警此时已经把老宋媳妇和雅丽带出了医生办公室。 老胡对老宋媳妇开门见山说：“我们是分局刑警队的。你丈夫被撞受伤，他车里还有另外一个死者，现在这个肇事案我们要和交警部门一道接手查办。需要你家属配合。” “等等，死的那个人不是开大车的司机吗？”老宋媳妇瞪着眼诧异的问老胡。 “谁告诉你是大车司机？”老胡的口气可不像交警温柔，说“我们和你一样，也想弄清楚这起交通肇事到底是咋回事儿。咱们先找个地方聊聊吧，你我当下都一个目的，就是抓紧破案，找到肇事元凶！” 第61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4 老宋媳妇可能对她老公车里，竟然还冒出一个女死者产生了迷惑，便没再吵嚷乖乖的随着刑警，交警几个人一道下了楼。 雅丽这才走到吴波跟前说：“我刚陪宋姨进去问了主治大夫，宋叔的情况真的很严重，能不能脱离危险，大夫也不敢打包票。好端端一家子真是祸从天降！看宋姨那样子我心里也不是滋味。” “谁说不是。不过你也看到了，朝阳分局挺重视宋叔这个交通肇事案的。”吴波望了一眼病房对雅丽说“你当班的时候要有空，就多过来瞅瞅宋叔，帮帮宋姨。” “这不用你提醒。”雅丽噘着小嘴说“你现在就在家门口工作，好嘛见你一面倒更难了！下个星期六是我妈的生日，你百忙之中能现身不？” “老丈母娘大寿我怎么能缺席，必到！必到！”吴波先是笑了笑，接着摇了摇头说“上面派我来负责咱们这片拆迁维稳工作，虽说有些心理准备的，毕竟咱们盈丰胡同人口多，杂七杂八的麻烦事儿也积累了不少。” “可我没想到咱们胡同就像被谁下了蛊，最近总发生一些不可思议的突发事件。先是12号院史老爷子，范晓，接着又是宋叔，怎么就不明不白的发生了这一场严重车祸，还有......” 吴波本还想提及那桩雨夜贩毒案，可又觉得自己女朋友对他唠叨这些未必感兴趣，能理解。 雅丽这个女孩不同于程慧慧。 别看她是吴波这个刑警的正牌女友，可她对那些人人津津乐道的血腥，残暴事件，都是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 既不想多听，也不愿意过问。打小雅丽就是个胆小怕事的姑娘。 “嗐，盈丰胡同还是赶紧拆迁了吧。”雅丽蹙眉说道“这个地方我可是待得够够的！阴气太重，好像从来就没安生过！” “这你甭急。”吴波压低声音说“我那个同学程慧慧跟我爸说了，咱们两家的安置，开发商内部都给安排好了。眼下一期工程刚启动，咱们这事儿暂时不好公开，等拆迁户大多数都签了合同后，咱们两家再去把手续办了。要不然怕造成不好的影响。” “你那个女同学对你可真是有情有义啊！”雅丽用小鼻子“哼”了一声。 “嘿！小丽这是又上来了醋劲，想多了啊！”吴波嘿嘿一乐说“再说了，程慧慧能帮咱们的忙，也不是没条件，你为她拍她那个狗屁纪录片，不也助了她一臂之力了？！” 雅丽知道这是男友在安慰自己，便说：“本来我们家那个大杂院就够乱的了，她这回拍这个电影串东家走西家，真不知道又会整出啥事儿出来。” “你有机会劝劝她，让她还是去别的院忙活她的西洋景得了！” “嗯，你这说的有道理。”吴波点点头“她要采访拍摄曾家，我也没少劝过她......” 这一对儿近在咫尺，又难得一见的小恋人，趁着这次偶遇在病区走廊里，面对面难得忙中偷闲聊了好一会儿。 也就在吴波送老宋媳妇来医院的时候，程慧慧和她的摄影师一干人，已经被曾老太太召唤请回到了她的家中。 昨晚程慧慧和下属开当天拍摄进度小结会时，曾商讨过今天到曾家拍摄，是不是应该让老太太把她的那些陈年旧事从头说起。 一个有多年拍摄纪录片的摄影师摇了摇头，说：“程导的意思我理解，就是你昨天和当事人对话没录制上觉得有缺憾。可你别忘了，咱们纪录片最忌讳镜头里的人物，言谈举止正襟危坐，好像是照本宣科的访谈。” “老太太说过的话，再让她重复一定会变了味儿。你不是回来都补了笔记吗？咱们最好还是按照原计划，尽可能把老太太日常最真实的一面摄入到镜头中。” “至于她说过的那些事，我们可以在后期制作时，通过一些技术手段，镜头切换，来向观众用旁白的形式表现出来，这样影片更真实，更顺畅。” 摄影师的话言之有理。所以程慧慧再踏入曾家家门，就跟老太太说：“大妈，今天咱们就正式开拍了。您呢，就像平常一样，该干嘛干嘛。我呢和摄影师跟拍您，当我问您问题的时候，您就把我看成是一个客人，想怎么聊就怎么聊。” 曾老太太一点都不糊涂，说了句：“成啊。可我跟你们说好了，我儿子只要回来，你们得立马收工。他能答应让你们拍我，我可费了不少口舌。” 程慧慧赶忙答应，并回头示意摄录人员可以开机拍摄了。 “大妈，您喜欢养花哈？”程慧慧先预热了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好让曾老太太松弛下来，进入平常生活的状态。 “不怕你笑话，这几盆花都是我在外边拣人家扔掉不要的。”曾老太太果然没受开机影响，说“我喜欢花啊，朵啊，可有年头了。小飞没出事前，我这小屋里可是四季花开不断。都是儿子给我从花市淘换来的名贵花卉。” “小飞离开家以后，我那些好花也都蔫了，死了......” “昨天我记得您说您儿子小时候又懂事，又孝顺，是个特别乖的好孩子......” “那没错。” “可他啥时候变了呢？”程慧慧小心翼翼的问。 曾老太太放下浇花的喷壶，脸朝门外手指了指前院说：“前有车后有辙，我这个好儿子后来都说他变坏了，说到根上那还不都是拜老葛家所赐！” 见老太太有些激动，程慧慧示意让她坐下来说话。 “我昨天跟你说起，小飞小时候在院里，在学校当初可是受欺负的主！老葛家那几个孩子以大欺小，没少给小飞暗亏吃。那时候我觉得小孩子顽皮，打打闹闹也没太往心里去。” 曾老太太坐下后，问程慧慧：“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起过，我头回去葛家，见到老葛头我俩都一愣吗？” “嗯，记得。您好像说过当年他在八大胡同拉洋车，你们见过面。” “还真不是只见过面，我和他就是眼熟那么简单。”曾老太太手指敲着桌面说“他呢，当然知道我曾经在胭脂胡同做过窑姐，我呢，可也知道他一些龌蹉，不堪的底细！” 第62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5 屋内安静下来，只有摄影机工作时几乎听不到的“沙沙”转速声。 曾老太太说：这个老葛头别看是穷苦人出身，可他从年轻时候就心机不正，是一个特别不地道的杂种。 当年他在胭脂胡同趴活，接送那些出入魁芳楼的嫖客，出台的窑姐，老葛头不像其他拉洋车的伙计，只是本本分分卖力气，赚点辛苦钱踏实过日子。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染上了赌瘾，拉车挣得那些碎银子，还不够他赌桌上一把霍霍的。 记得有年冬天，他连吃饭的家伙——拉的那辆洋车都抵押给了赌场，惨到了吃不上，喝不上的地步，披着个草包片倒卧在街上，就差冻死，饿死了！ “我有个好姐妹叫紫霞，曾经没少包过老葛头的洋车，她实在看不下去了，便仗义出手拉了他一把。” 曾老太太说，紫霞给他买了口热乎吃食，又找了一条旧棉袄给他包裹上，这才算救了他一命。 缓过来的老葛头没了拉洋车的营生，也只能在这条胡同各个买卖家沿街乞讨讨口饭吃，就像一个无人待见的流浪狗一样。 那时候但凡我们姐妹看见了他，都或多或少的买口吃的接济他一下，我和紫霞帮他的次数最多。 “这个老葛头当时倒也是感恩戴德。还非要和紫霞，我，结拜兄妹，信誓旦旦表示以后他若有发达的一天，一定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这可不是滴水之恩，是救他一命的大恩大德啊！”程慧慧脱口而出，问“你姐俩和他结拜了吗？” “没有！我们就是不忍心看着这么个熟人，在眼皮底下冻死，饿死，没啥其它的想法。”曾老太太说“说白了就是穷帮穷，没人指着他这么个穷小子能报答我们什么？” 曾老太太接着说：等那年开了春，这个老葛头突然在这条胡同消失了一段时间。等再见到他，这人可就改头换面了，人模狗样的还穿戴着长衫马褂，看起来和从前落魄的时候大不一样了。 他不知从哪发迹赚了钱，回来后没见他再去赌了，倒成了魁芳楼的常客。 “您这说的是前院那个半身不遂的葛大爷吗？”程慧慧听曾老太太描述的这个人，怎么也和坐在轮椅上，面如枯槁的老爷子联系不到一块儿，便狐疑的问， “那我说这半天说的是谁？！是的，就是他！” “哇！想象不到。”程慧慧忙说“您接着说您的。” “他只要来逛窑子，可能是不好意思吧，从来不找我和紫霞。倒是看我俩闲暇有空的时候，和我俩说上几句闲话。”曾老太太摇摇头说“我那个紫霞姐妹心眼实，她听说老葛头如今帮大商号贩货，关里关外到处去做买卖，还就信以为真了。” “紫霞那些年偷摸攒了些私房钱，总想捎回家里，因为藏在身边，要是被老鸨发现了那可不得了。” “她听说老葛头经常出城做买卖，恰好也路过自己家门口，便试探着问老葛头，能不能帮她把自己这点积蓄捎带给她的家人。” “老葛头一口便答应了下来，要了紫霞家的地址，揣上我这个姐妹多年的血汗钱，口口声声让紫霞放心，说他保证一定把钱捎到紫霞家人手上。” 摄录的工作人员也从没听过离他们这么遥远的狗血老事。 正在录音的小伙子听得太投入，不自觉的冒了一句：“这老葛头肯定把人家的钱给眯了，我猜啊，他八成是白眼狼一个！” “说他是白眼狼那还真抬举他了！”曾老太太朝录音的小伙子冷笑了一声，说“应该叫他畜牲！” “您这话从何说起？”程慧慧边摆手让录音小伙子闭嘴，边问曾老他太。 “从他拿走紫霞姐姐的私房钱，我们就再也没过这个人。”曾老太太用手呼噜了一下桌面的水渍，接着说“过了几年紫霞碰到了她一个老家来的人，这才知道，老葛头不仅没把她的钱交给她的家人，还做了一件不是人干的肮脏勾当！” 这会儿没人再插话，都在静静听着曾老太太这段久远的往事。 “老家人告诉紫霞，这个人到了家里，看见紫霞有个十二三岁的妹子，颇有几分姿色，便跟紫霞父母谎称，说紫霞现在已经被一个富家子弟赎身，做了大宅门的姨太太了。” “他这次来，是紫霞专程让他带紫霞妹妹进城，给姐姐在大户人家做伴。” 曾老太太说：那个老葛头有一副好嘴能把死人说活了，他一番忽悠让贫苦的紫霞父母深信不疑。老俩想以后有姨太太姐姐照顾妹妹，吃穿不愁，当然愿意让小丫头进城跟着姐姐去享福。 “说到这儿，你们该明白了。这个老葛头那些年其实就是个十恶不赦的人贩子！” “可怜的是我那个紫霞姐姐。她本来做这行就染上了一身病，听说了妹子又被老葛头不知拐卖到了何处，人财两空，一气之下没多长时间，就一病不起——憋屈死了！” “那他确实不是人！说他是畜牲一点不过分！”程慧慧听了后也跟着义愤填膺，接着问“那您知道这个紫霞妹妹她的下落吗？” “那会儿兵荒马乱，像我们这种被卖，被拐的女孩还不如一头牲口金贵，都是听天由命，自生自灭。”曾老太太沉吟了片刻说“那个小女孩到底被他卖到了哪里？是死是活没人知道。” “昨天我不跟你说过了嘛，解放后我去了国棉二厂，你们没法理解我当时的心情，当时我呢，就想把在胭脂胡同那段让我痛不欲生的往事都清空，忘掉，像一个正常人一样，去正常做工，过正常的生活。” “大妈，是不是说您从进了厂以后，就再也没见过这个老葛头？”程慧慧追问了一句。 “他拐卖了紫霞妹子，这王八蛋就没在八大胡同里出现过。”曾老太太说“直到我那天去他们家说小飞被他孩子欺负的事，才活见鬼又撞上了这个人渣！” “那您把他犯的恶行跟组织报告了吗？”录音小伙子按照自己的理解，开口问曾老太太。 “傻孩子，你没经过那个年代，不知道像我这种出身的人，除了管好自己，夹着尾巴低头做人，哪还有资格去说别人的事情？再说了，那件事死无对证，我说了也得有人信啊！” 第63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6 接着，曾老太太向眼前这几个年轻人，细细讲解了当年他们这一代人并不熟悉的历史背景。 她说，刚解放那会儿大奸大恶的坏蛋不是跑了，就是被政府给镇压法办了。而最受益，开心的自然是底层贫苦百姓。 “像我这种人，政府又给我们集中培训，学习，又安排了工作。”曾老太太说“那时候有个新词叫‘翻身做主人’，也就是过去那些受欺负，受苦的贫贱人有了新政府撑腰，可以抬头挺胸活得像个人样了。” “当然了，这些贫苦大众当时也是各级组织最信任，最依靠的群众基础！” “我这话可能说远了，也未必人人都认可。其实哪朝哪代都一样，富贵人也有大善人，大好人，穷人也有穷凶极恶大混蛋。界别好人坏人，你还真不能一概而论。” 说完这句题外话，曾老太太言归正传。 “这个老葛头也是趁那时候新政府，各级组织还刚刚建立，这老孙子就浑水摸鱼，把自己也伪装成受尽剥削，压迫的可怜人。摇身一变还成了拉洋车工会，街道居委会的大红人，积极分子。” “他开始重操旧业，把拉黄包车改成了蹬三轮，还娶了一个跟他臭味相投的老婆，生了一窝又一窝儿女。” “那他当年做人贩子这些恶行，就没人举报吗？”录音小伙子还是没绷住，气愤不平的问了一句。 “谁举报？紫霞死了，她妹妹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有我清楚这件事原委。”曾老太太反问录音小伙子“你还没结婚做父母吧？你年纪小，哪能理解我那时候的处境。” 曾老太太从柜子上取下一个小相框，指着相框里一个年轻母亲抱着一个可爱的小男孩合照，说：“自打抱养了我的小飞儿后，我呢不怕吃苦受累，唯一担心的就是怕小飞知道我这个养母，以前还做过见不得人的那个行当。” “给我的儿子带来耻辱！我还无所谓，孩子丢不起那个人啊！” 曾老太太指着这间房接着说：她所在的工厂在东郊，搬到南城外盈丰胡同，每天上下班光路程就要两个多钟头。 “这里虽说破破烂烂，可四邻都是新面孔，他们只知道我是国棉二厂的纺织女工，没人了解我那一段不堪过往，这让我在这儿住的特别踏实。尤其是对小飞孩子的成长，不会有人人指指点点受到不良的影响。” 程慧慧不住的朝曾老太太点头，表示她完全可以理解，曾老太太作为一个爱子视为生命的母亲，那份舐犊之情。 “我那时候还是年轻，还是以己度人了。”曾老太太瘪了下掉牙漏风的嘴巴，说“虽说冤家路窄，倒霉催的让我又碰到了老葛头，但当时我心想，他和我都有不可告人的丑事，大家心照不宣，谁她妈的愿意捅破这张窗户纸，这对自己，对家庭孩子们没半点好处。” “那天在他家门口，我也就和和气气的说了几句，让两家孩子以后在一起好好玩儿，做个好朋友；对老葛头我也就装作不认识，便以为他也和我一样，把过去的事就此埋在心里，过好自己的日子得了。” 曾老太太骂了一句脏口，说：“人心叵测这句话，我可真的领教了！” “这老孙子可能当晚就跟他老婆说了我的底细，他自己做的伤天害理的事自然不会说半句。他老婆和老葛头真是天猫配地狗，这老葛婆子听了以后一下子来了精神！” “别看这老葛婆子大字不识一个，可钻营投机却真他妈的是个人才！” 曾老太太回忆道：那会儿盈丰胡同这一片刚建立了街道一级组织。老葛婆子就以他两口子苦大仇深的身份，向街道干部，属地公安大献殷勤，积极靠拢，出尽了风头。 “人和人追求不一样，这也不算啥毛病。可你不能靠撕开别人的伤口，邀功，添枝加叶，无中生有一通，踩着别人肩膀上位吧？！” 说到这儿，曾老太太开始有些激动，她起身给自己杯中倒了杯水，从抽屉里拿出药瓶倒出几粒药放在嘴里，一仰脖送了下去。 “大妈，您要是不舒服咱们就歇会儿？”程慧慧关切的问了一句。 “老毛病了，不碍事。”曾老太太摆摆手说“小飞出去找工作去了，他不定啥时候就回来了，小飞在家你们就得离开。我还是把这段给你们说完了吧。” 曾老太太这么配合，程慧慧当然求之不得，便说：“那您别激动，累了您就停下来，我们大把时间，今儿没拍完，过几天再来没问题。” “我啥岁数了？我可等不了喽！”曾老太太看着程慧慧意味深长的说“我应了你的事，绝对不会打折扣；你也别忘了答应我老太太的约定！” 程慧慧“嗯”了一声，朝曾老太太点了点头。 “我记得那时候好像正开展个啥运动。”曾老太太这才接着说“就是上级组织要清查漏网之鱼，坏分子啦，隐匿起来的特务，从外地逃亡进京的地主，资本家这类人。可盈丰胡同住的都是些苦哈哈的贫民百姓，还真找不出这些人来。” “老葛婆子听了老葛头说了我的事，如获至宝。这臭娘们儿跑到街道可就打起了报告，不仅说我曾经是烟花柳巷出来的，还说我和一个国军军官交情匪浅，绝对是个值得组织怀疑，重点审查的对象！” “街道，派出所还真的就上门来找我了。他们重点问起了我和那个国军军官的关系？追问我和这个人直到现在，是不是还有什么私下联系？” 程慧慧此时来了兴趣，笑着问：“大妈，那个军官是不是您年轻时候的相好啊？” “姑娘你这就说笑了。做我们这一行用戏词说，来的都是客，那有啥相好一说？顶多有些熟客大方一些，跟你厮混时间长了，亲姐热妹的叫着，其实都是逢场作戏。” “要不是组织上来找我，跟我提那个国军军官，我早忘的干干净净了。说句难听话，戏子无情婊子无义，有道理！为啥？就因为不管是戏子，还是婊子，他们的喜怒哀乐根本不像正常人，面上示人和内心里咋想的绝不是一回事儿！” 第64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7 “葛老婆子向组织打我的小报告，虽然没坐实我有啥‘反动’，还有啥与敌特有瓜葛的黑历史，可我在胭脂胡同那段最不愿意提，不愿意再去想的心酸往事，一下子就像天女散花似的，在这条胡同沸沸扬扬传的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曾老太太说到这儿，布满皱纹的老脸都开始颤抖，她把眼睛微微闭上，像是想让自己尽可能冷静，平复下来。 “你们可不知道，这两口子脏心烂肺有多歹毒！当年老葛头在八大胡同趴活，那里发生的人和事他确实耳闻目睹了不少；这老孙子就把捕风捉影的狗血故事，都给按到了我头上。然后他就指使他那个老婆出去，到处煞有其事的散播，造谣......” “把我生生说成是天底下最不要脸的下贱女人！” 程慧慧虽然没生活在那个年代，但她很清楚无论在任何时代，当一个弱者被众人唾弃，破鼓万人捶的情境下，受辱者所承受，背负的舆论压力，完全可以毁灭，摧垮任何一个人。 更何况那时候的曾老太太，还是一个无依无靠，年纪轻轻的孤儿寡母。 她渐渐理解这个命运多舛的老太太，为何此时如此激动，愤懑；只要提起前院葛家，她混浊不清的双目中，总能喷发出一股烈焰怒火！ “如果他们这些流言蜚语没有波及，影响到小飞，周遭这些杂音我还能忍。”曾老太太大口喘了口气，说“可葛家实在是恶毒到了家，他们还鼓动自己的子女在学校向老师，同学们散布我那些他们编排的丑事。” “还胡说八道说小飞不是我抱养的，说这孩子是我和哪个臭男人野合出来的杂种！” 曾老太太把水杯里喝了个干净，程慧慧赶紧起身从暖壶里帮她把杯中水续上。 “多少年没提这段扎心事情了，一直都憋在我心口窝里，堵得慌。”曾老太太向程慧慧道了声谢，接着说“小飞那会儿毕竟是个孩子，哪经得住不管是学校里还是放学回家，身前身后不明就里的孩子们，铺天盖地的谩骂，羞辱他！” 曾老太太说：小飞这孩子那时候又瘦又小，稍微和那些大孩子们顶嘴，反驳几句，就招来了更多，更暴力的拳打脚踢。上手最狠，骂声最响的就是老葛家那两个大孩子！ “那种身心伤害大人都受不了，何况是一个孩子。小飞有一天放学没回家，等我下班了天都大黑了。我大街小巷找了大半夜，才在城墙根底下找到了浑身伤痕累累的儿子。” “我们娘俩抱头痛哭了一场。我当时就告诉小飞：你就是一个妈妈捡回来的孩子，干干净净；妈妈我过去是做过丢人的营生，但那是迫不得已。” “你要嫌弃妈妈，我不拦着你，你再去找一个好人家。你要还愿意认我这个娘，咱还是亲娘俩，一辈子都不分开......” 曾老太太话说到这儿，眼眶有些泛红。程慧慧也不由自主的湿润了眼角。 “小飞他紧紧抱着我，只说了一句话：’妈，我不嫌弃你，咱回家！’” 听到这里，程慧慧眼泪再也止不住了。 “您，您没白疼他......”程慧慧边抽出纸巾擦拭眼泪，边朝曾老太太眼中含泪的笑了笑。 “是啊，我和小飞俩还是母子俩。但也就从那会儿起，小飞这孩子变了......” “我理解，不在沉默中死亡，就在沉默中爆发！”程慧慧突然想起了这么一句话来。 “就是把孩子逼急眼了！”曾老太太说“我这个当妈的人卑言轻，帮不了孩子啥忙；小飞就只能靠自己的倔强，以牙还牙的狠劲儿，去自己面对那些大孩子们的欺负，凌辱。” “这期间我也向街道，派出所控告了老葛头当年做人贩子的恶行。嗐，我这头刚报告完，那头老葛两口子就给我扣上了打击报复的大帽子，领导们还是信他公母俩这一对儿大红人，积极分子，我的话没人听，没人信！” “不过我揭了老葛头老底，虽说没起啥作用，倒让这家人一直怀恨在心。” “程姑娘，我说到这里你该懂了，当年对门12号院里死了一个姑娘，老葛两口子红口白牙跟公安说，那个夜里他们看见了我儿小飞翻墙入院，就愣说他是最大嫌疑犯！这不是公报私仇是啥？！” 程慧慧没说话，摆手向摄录人员示意停机。 她轻声对摄录人员说：“你们出去休息一下，我跟大妈俩人单独待一会儿。” 手下的工作人员收拾好装备，退出曾家后，程慧慧起身走到老太太跟前，问：“大妈，我能看看您吃的啥药吗？” 说罢没等曾老太太答话，她便伸手打开桌上的抽屉，拿出了小药瓶。 “您吃的是止痛药？”程慧慧看着药瓶上的药名，接着问“大妈，您哪里不舒服啊？这药可不能随便吃！” “人老了，这毛病那毛病说不好。”曾老太太不以为然的说“我呢感觉那儿不得劲儿了，就吃上两片，不碍事。” “大妈，我知道你有心愿，心思未了。”程慧慧关切的说“您这身体不好好保重哪成啊？我带您先去医院做个检查好不好？您健健康康才能替小飞申冤，才有精神头啊！” “不用！不用！”曾老太太连连摆手，说“前院小丽就是大医院的护士，我有个头疼脑热的找她吃个药，打个针方便得很。你呢，要想让大妈多活几年，就抓紧想办法，看看通过啥渠道能把我儿子的案子重新再审理。你能帮这个忙，我老太太就感恩戴德了！” 程慧慧看出来了，老太太身体很虚弱，尤其是在回忆这段不堪回首的往事时，表面压抑的平静，难掩她心中起伏不平的波澜。 她不能不顾及老人家的身体，心理状态，若长时间在曾老太太过于激动，情绪大起大落的状态下继续对她访谈，真出现意外状况那就不是小事。 程慧慧便让曾老太太也先休息一会儿。 不管她现在和老太太是不是一种“互相利用”的关系，起码看到老太太的身体状况堪忧，她觉得自己无论如何该做点什么。 第65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8 程慧慧记得雅丽今天应该中午前下班，从后院出来，她便直奔雅丽家而去。 还在雅丽说服了曾老太太答应她可以拍摄，采访时，初登曾家家门程慧慧便发现，这个孤儿寡母的家境，即使在这个平民大杂院里也是独一档的贫寒，用一贫如洗形容都毫不过分。 程慧慧曾跟老太太提起过，她可以付给老人家一定的费用，或者家里需要什么生活用必需品，摄制组也可以给她家里添置，购买，这在行里也算是一种本该给付的劳务报酬。 曾老太太一口回绝。 她唯一的条件就是希望程慧慧帮她儿子一把，“翻案！翻案！”除此唯一的执念外，老太太别无所求！ 人很奇怪，没有交集时彼此无感，更难有心灵间的交融。 可当一个本是陌生的人向你敞开心扉，把自己从不示人的隐秘伤痕，披肝沥胆暴露在你面前，除非生性凉薄的人，正常的人都会动容，产生共情。 真正接触曾老太太不过两三次，程慧慧承认，刚开始她更多的是为了丰富自己这部纪录片的内容，听了雅丽说起曾家的特殊故事，令她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更多的是有一种猎奇的心理。 即使开拍前，答应曾老太太帮她儿子的忙，程慧慧也不得不承认其中有敷衍，应付老人家的意味。 作为公安大学的毕业生，在部里工作过的前警察，又是政法大头的女儿，程慧慧她太清楚推翻一桩定谳的凶杀案难度有多大！ 当时她觉得把曾家这一段故事拍摄完毕，自己例行公事，联系一下办理此案的属地公检法相关人员，也就算给曾老太太一个交代了。 至于这个案件，能不能如曾老太太母子俩如愿反转，程慧慧心里明镜似的——难于上青天！ 而且程慧慧为这件事，她就压根从没想过动用，麻烦自己高高在上的父亲。 程家的内幕外人无从知晓，因为以程慧慧父亲的身份，他的行踪，主流媒体公开示众以外的私生活，那绝对是自上而下必须保守的“五星级绝密”。 其实程慧慧早就和她母亲一道与父亲分居两地了。 父亲和程慧慧的生母多年前，已经正式办理了离婚手续，迎娶了一位ctv年轻貌美的当家花旦。 这件在普通人眼里夫妻离异的正常事，对于程慧慧父亲这样的高官，当然需要对外尘封，以免影响到程父在国人面前的高大，正面形象。 不过作为亲生女儿，父亲对程慧慧学业，事业依然还是关爱有加，有求必应。 可程慧慧站在可怜的母亲这一边。她对这个另寻新欢，抛弃了糟糠之妻的父亲有很深的怨恨！ 决定离开公安部，远走海外学她钟爱的电影艺术，其实也包含他对父亲，对这个原生家庭的寒心，失望。 所以，她不可能因为八竿子打不着的曾家母子麻烦事，去找几乎少有来往，联系的父亲，央求他帮这个于己无关棘手的旧案。 自己家中的秘事，包括她的所思所想，程慧慧不可能与他人言说，当然也包括自己无话不谈的同学吴波。 只是今天这一上午拍摄，访谈曾老太太后，程慧慧不知是被这个老妪的人生经历过于奇特所吸引，还是被老太太作为一个养母对儿子那份慈母心所折服，程慧慧内心不自觉地被深深触动了。 她开始想真心力所能及的帮帮这个一生坎坷，可怜又坚强的老人！ 离开曾家，程慧慧来找雅丽有两个原因。 雅丽母亲是个特典型的热心肠胡同大妈。 她看到程慧慧和手下的人，扛着，搬着机器进进出出，便主动跟程慧慧说：‘你们在这个院里工作，就把我这小屋当成驿站吧。歇会儿也好，工作完事儿了把你们那些机器暂放我屋里来，也省得你们搬来搬去。“ 程慧慧倒也没客气。这两天和雅丽母子熟络后，她和手下工作人员，休息时都会推开雅丽家门，来这里小憩一会儿。 这两天在曾家，她看到曾老太太不时打开药瓶服药，而且既不定时，也好像药量也没个准数。 老太太本来就年事已高，从她一脸病容，伸出的胳膊臂包骨头观察看，程慧慧虽然不知道曾老太太身体有何病疾，但想必一定沉荷已久。 在镜头前，曾老太太虽然尽量抑制住自己内心的波澜起伏，但程慧慧清楚的看得出，那些并不是一般人能经历的劫难，苦厄，对一个苦命女人而言，所带来的心伤有多么的沉重！ 曾小飞到底是不是当年凶杀案的凶手，程慧慧对此案不了解，她不会草率站在苦诉冤情的曾家母子一边，她依然还保持着冷观者的理智。 但曾老太太提及当年在这个大杂院，胡同里，她和幼时的儿子所遭受的凌辱，曾小飞从她口中那个乖巧，懂事的孩子，为什么变成了暴戾的”小霸王“却有了不同以往的感受。 程慧慧想起了吴波父亲吴大为曾对她说过的一句话：盈丰这条胡同虽没有大宅门，没有正经的深宅大院，但这里三教九流苟且的人和事，别说你要拍个纪录片，就是拍一部上下集的大片，那也未必拍的完！ 眼下她才只刚接触了宋，曾两家，程慧慧完全理解，折服了吴大为这番话，他对这条胡同看似玩笑的定论确有道理。 程慧慧明白，帮助曾家儿子一事，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办出眉目，有进展的易事。 通过今天上午的拍摄，程慧慧倒是最担心，也搞不清楚曾老太太到底罹患什么病症。 因为不管是她儿子的案情，还是程慧慧自己要完成的这部纪录片，希望大杂院里的故事别完美的收入片中，主人公之一曾老太太的健康不能不引起她的重视。 她知道，雅丽和曾老太太有交情，又是一名有经验的大医院护士，所以程慧慧想先来找雅丽探询一下老太太的身体状况，至于让老太太去医院检查，治疗，想必有雅丽发话，老太太也愿意听从。 一见到雅丽母亲，程慧慧便问：“小丽还没回来？” “可不是吗？”雅丽母亲看了一眼座钟说“按理说这会儿该到家了。” 雅丽妈和程慧慧还不知道，就在这会儿，雅丽正在老宋的病房里陪伴着几近崩溃的老宋媳妇；因为医院在给老宋血液化验报告中，竟然发现了新情况。 而另一边刑警队法医，也对老宋车内的女死者做了初步检查，她的体内不仅残留着老宋的dna，同样也有老宋血液中共有的一种不该有的化学成分。 第66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9 在医院，老宋媳妇被刑警们请到了楼下一个小会议室里。 刑警的问题是从老宋的日常活动轨迹问起的。 “你丈夫的公司办公地址在什么位置？”老刑警胡明轩开口问道。 “方庄。我家在那儿购置了两套房，其中一套我老公用作公司办公。”老宋媳妇这会儿还不忘炫耀自家殷实的资产状况，说“另一套租出去了。” “从方庄到盈丰胡同你们家，这也不是一个方向啊。”胡警官接着问“那你知道，他大半夜开车来这荒郊野地里，有啥事要办吗？” “我老公他是个生意人，一天到晚应酬多了去了；四九城的朋友到处都是，他开车去哪儿都不新鲜。”老宋媳妇这句话只说对了一半，其实，自从老宋一夜暴富后，她这个黄脸婆既没能力，也没本事，再过问干预今非昔比的老公一举一动了。 “我们查了一下，死在你丈夫车里的女人叫孙维维，你认识她吗？” “没听说过。”老宋媳妇摇摇头说“刚才交警说有个女人死了，我还以为是开大货车的女司机呢。” “你仔细看看。”刑警老胡从包里拿出一张血肉模糊的女尸照片，递到老宋媳妇面前。 “不，不认识！”老宋媳妇半侧着身瞄了一眼，又赶紧把脸转过去，这张照片那个女人的样子实在惨不忍睹，让人看着心里发毛，汗毛倒竖。 “你确定？” “我家老公公司里有多少女员工我不清楚，也不可能都认识。”老宋媳妇说“一直跟着他的秘书阿芳我倒是熟悉，可这个女人肯定不是阿芳，我真从没见过......” 也就在这会儿，小会议室门被推开，另一位刑警把一沓检验报告递到了老胡手里，俯身跟他耳语了几句。 老胡皱着眉头反复看了看化验报告，这才又抬头问老宋媳妇：“你老公还有这嗜好？你知道不？” 胡明轩用手比划了一下，用鼻子做了个狠狠抽吸的动作。 “他抽烟，这我知道。”老宋媳妇没看懂，便说“他烟瘾挺大，还只抽一个牌子’软华子‘。” 老胡和其他警官对视了一眼，他大概也意识到伤者的这个老婆，对她老公许多内情知之甚少，便站起身说：“你丈夫这场车祸，初步分析很有可能是一个刑事案件，我们会继续开展工作。以后有啥需要你协助调查的事情，我们还会随时找你了解。” “这样吧，你还是去一下病房看看伤者，再问一下医生老宋住院期间，他个人还有哪些需要，你也好先回家给他准备去。我们随时保持联络。” “你们一定要把肇事者抓起来啊！”老宋媳妇到这会儿还是稀里糊涂，以为他老公还是意外遭遇到了一场无妄之灾，咬牙切齿说“这个倒霉开大车的王八蛋，可把我家给害惨了！” 胡明轩让一名刑警陪老宋媳妇去病房，再看望一眼老宋，顺便和住院大夫沟通一下，家属眼下还需要做些什么。 老宋媳妇刚上楼走到住院区，正巧碰到了下班的雅丽。 吴波叮嘱过雅丽，她也是想趁下班时，再过来病房看看老宋媳妇。邻居有难，她又是这个医院的护士，理应搭把手，安慰，近前帮帮老宋媳妇度过这个难关。 雅丽先看到了脸上挂满泪珠的老宋媳妇，上前搀扶了她一把，说：“宋姨，这会儿你可不能光伤心，掉眼泪；宋叔治疗刚开始，他还有好多事等着你拿主意，操心呢。” “这个倒霉大车司机怎么这么不长眼，撞了我家老宋还不负责任，撒丫子颠了！”老宋媳妇哭哭啼啼嘟囔道“老宋撞成这样，他那么大的公司生意没人照料，可咋办啊？” “宋姨我先带您进病房再看看宋叔。”雅丽说“当务之急咱们就是配合医生，让宋叔尽快康复，别的事您先别着急上火，老话说船到桥头自然直嘛。只要宋叔恢复好了，啥事儿都不叫事儿！” 见到雅丽，有这个熟人在身旁，老宋媳妇情绪稍微平复了些。 走到老宋的病房门前，雅丽轻轻推开房门，朝老宋媳妇和一直跟在她身旁的刑警示意了一下，让他们保持肃静，仨人便一道轻手轻脚的走进了病房里。 老宋还是没有任何变化，双目紧闭，看起来仍处在昏迷中。 病房护士认识雅丽，朝她点点头侧身让出来床头空间。 老宋媳妇直奔过去，贴着老宋的耳边轻唤了两声“小胖他爸，小胖他爸.......” 雅丽本想过去拉开老宋媳妇，可就在这时，老宋竟然脑袋抖动了一下，嘴唇似乎也在蠕动。 “他爸，他爸，你说啥？”老宋媳妇又惊又喜，大嗓门朝老宋喊道“你大点声说......” “宋姨，您别激动。”雅丽忙趋前说“宋叔可能是麻药劲儿过了，这会儿您最好别跟他说话，还是让他安静休息。” “小丽，他是要跟我说话，是要跟我说话！”老宋媳妇很坚持，嗓门依然很大。 雅丽也把头伸过去，将耳朵几乎贴到了老宋嘴唇边。 “小，小胖......”老宋每吐出一个字都很费劲，还要大口喘上好一会儿的气，但雅丽听明白了老宋真得是在叫他的儿子。 “宋叔，您是想见小胖是吗？”雅丽边问老宋，边回头看了一眼老宋媳妇说“等会儿宋姨会给学校打电话，让小胖过来看您。” “不，不，不要让他来。”老宋大概想动一下自己的手臂，可身体大部都被石膏绷带固定住了，让他动弹不得。 “您伤成这样，儿子能不来看你吗？”老宋媳妇没明白老宋的意思，说“你要是怕儿子见你这样害怕，担心，那我就过两天再带他过来。” 老宋这会儿急了，几乎用尽了他当下所有的气力，表情极其痛苦的说：“快，快把我儿子接，接回家里，保，保护好......” 老宋这句话说的算比较清楚，一直站在床尾的刑警也听到了，他跨前一步，扒拉开雅丽，老宋媳妇，低头问老宋：“你这啥意思？你是不是想说你儿子人身安全有危险？” 听到刑警这个陌生男人的问话，老宋不知是累了，还是不愿意再搭腔，又把眼睛闭上，不再言声了。 第67章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10 这位刑警又提高了嗓门，朝老宋喊叫道：“喂，你说什么？说清楚啊！” 病房里的护士可不管这个警察是不是为了公务，她决不允许任何人在伤者需要安静治疗，静养时，如此粗鲁对待自己负责病房里的病患。 “你们快请出去吧！”护士愠怒的朝刑警，老宋媳妇挥了挥手。 都是同行，雅丽更理解病房护士这番出于职业操守的举动。 她边回头对护士说：“不好意思啊。”边把老宋媳妇，那位不管不顾的刑警推出了病房外。 刑警还有些不甘，听到病房门被护士在里面反锁起来，还朝自己的大腿狠拍了一下。 “我没听错，伤者是提了一嘴他儿子是吧？”刑警又马上转头问老宋媳妇“他是不是说要让你把孩子接回家？” “是，是说了。还说让我保护他......” “你儿子在哪个学校上学？” “海淀贵族寄宿学校。” “你这就下楼等我。”刑警马上做出了决定“我先去跟我们头打声招呼，这就开车和你一起去学校，把你儿子接回家去。” “不是，有这个必要嘛！”老宋媳妇不管何时都不忘炫耀，说“我孩子那所学校你们没去过，光大门小门的保安岗就好几道，一般人根本进不去。我把孩子接回家来，耽误他学习不说，这里还躺着他爸，我更没法照顾我家老宋了！” “你和老公没啥亲戚，要好朋友吗？”刑警听后眼珠子转了转，说“奶奶家，姥姥家......” “我家倒是兄弟姊妹一大堆，老父老母也都在。”老宋媳妇说“我家那口子父母都没了，也没啥亲属。” “那就得了。你下去等我吧，咱们在车上再具体商量，把孩子送到哪儿去最合适。” 刑警说罢，自己先大步流星的下楼找领导汇报去了。 雅丽边往楼下送老宋媳妇，边说：“有医院里大夫，护士诊治，照顾宋叔，您就放心好了。这期间不管有啥需要我帮忙的您尽管开口，我在这个医院工作，好多事张罗起来比您会方便一些。” “小丽，我怎么糊涂了。”老宋媳妇从刚才大悲大伤中，好像又变得迷茫起来，对雅丽说“警察问我的话我都听不懂，你宋叔被大货车撞了，他们不急着找肇事者，净跟我问一些莫名其妙的事。” “再说了，刚才你宋叔说的那几句话，不会是昏沉不清醒说的胡话吧？小胖那孩子干嘛还需要保护啊？” “警察办案自有他们的道理。”雅丽拉着老宋媳妇的手说“您甭想多了，就听警察他们的安排好了。” “你家小波，我看着和这些警察还挺熟。”走出医院大门外，老宋媳妇想起了什么说“小丽，你问问你家波，我家老宋他到底是咋回事儿啊？” 两人正说着，刚才陪在老宋媳妇身边的刑警，开着一辆警车停在她俩面前。 刑警从里面打开副驾驶车门，摆手示意老宋媳妇赶紧上车。 “好，我回去就给你问问。”雅丽冲老宋媳妇点了点头，答应了一声。 望着远去的警车，雅丽也不禁犯起了嘀咕：老宋意外遭遇车祸本来纯碎是一场交通事故，为什么办案来的警察好像都是刑警队的人。 以雅丽的经验，老宋在病床上突然爆发的那几句话，也绝不是昏迷中的梦呓。 虽然他口齿不清，但老宋要表达的意思却是明明白白。 这个盈丰胡同“首富”突然遭此厄运，而且还在没有度过危险期时，不忘叮嘱老婆“保护好儿子”，确实很诡异。 雅丽想不通，也想不明白。 昨晚一宿，今天上午雅丽又值了一个连班，这会儿是又累又饿；饥肠辘辘，疲乏的雅丽强打精神加快了脚步，赶到了回家方向的公交车站。 她现在只想回家好好吃口热饭，扑倒在自己床上酣睡上一大觉。 今天的车很顺，乘客也不多。公交车驶进站台，雅丽上了车便找到了一个单人座位上坐了下来。 从雅丽工作的医院到盈丰胡同家里，公交车要停靠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公交站，行驶的路线又横穿京城几条最拥堵的路段。 所以雅丽落座后，便闭上了眼小憩起来。 随着公交走走停停，不知不觉雅丽竟然迷瞪着了。 “嗨！嗨！快到站了，你不下车吗？”雅丽突然感觉有人碰了她一下，在她耳边叫了一声，睁开眼抬头看去，发现站在她身前的竟然是曾小飞。 “呀，小飞哥。”雅丽慌不迭的站起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睡着了......” 说罢便随着曾小飞一道，赶忙从已经停靠在“盈丰胡同站”的公交车上走了下来。 与曾小飞不期而遇，又是同路，为避免并肩同行的尴尬，雅丽不得不踅摸几句闲话和曾小飞聊上几句。 “曾大妈最近身体咋样？我有段时间没倒出空去看她了。”从曾小飞刑满释放后，雅丽去后院曾家的次数确实越来越少。 “不大好。”曾小飞说话从来都是惜字如金。 “那等我下午去看看她。”雅丽说“大妈有老年基础病，按理说该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总吃过去开的几种药，未必就对症有效果。” “嗯，你最好帮我劝劝她。” 也就在俩人有一搭没一搭走到胡同中间时，雅丽远远看见吴波带着几个警员，拆迁办保安急匆匆的从对面快步走来。 雅丽叫了一声：“吴波。” “你，刚下班？”吴波余光也看到了雅丽身旁的曾小飞，露出狐疑的眼神。 “去看了看宋叔，回来晚了。”雅丽问“你这是急急忙忙要去哪儿？宋姨还让我有事问你呢。” “再说吧。”吴波没停下脚步回头说“南三条有家人把拆迁人员脑袋开了瓢，我得过去处置一下。” 本来见到吴波站住和雅丽说话，曾小飞斜愣了一眼便自顾自的朝前走开了；可当他听到雅丽跟吴波提到了“宋叔”，便又放慢了脚步。 第68章 都是问号 曾小飞站在不远处，见吴波他们走远了，便有意驻足等着雅丽走到他身边来。 “那个老宋怎么了？你见过他？”早上，曾小飞和程慧慧在院里对话时，他就看见老宋媳妇慌里慌张上了吴波的警车，但他还不知道老宋到底出了什么事。 “嗯。宋叔遭遇到了车祸，挺严重的，他就在我们医院住院。” 曾小飞“哼”了一声，没再说话。 两个人隔着一定间距刚走进13号院里，雅丽又说了一句：“下午我就去你家看看曾大妈，方便吧？” 曾小飞又“嗯”了一声，便直接朝后院走去。 这么多年过去了，雅丽还是对这个当年横行半个南城的“小霸王”，被公审大会判了死缓的曾小飞，内心里总忐忑着一种莫名的发怵，怯意。 推开自家家门，雅丽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她们家中正和母亲聊大天，自己很不感冒的人——程慧慧。 “小丽，我可等你半天了。”程慧慧倒是不见外，起身拉着她的手，指着饭桌上的盘碗说“我可是饿了，就和解大妈没等着你，先美美的搓了一顿。这几样没动的饭菜都给你留着呢。” “快换身衣裳，洗洗手，饿坏了吧？”母亲笑着说“咱家也没啥好吃的，我就炒了俩素菜，慧慧打发人又是买了天福号肘子，小肚好几样熟食，这说是在咱家吃饭，倒是让她破费了。” “老百姓家的粗茶淡饭你吃的惯吗？”雅丽边换外套，边朝程慧慧调侃了一句。 “要不是认识吴波，我哪有机会来你们家吃解大妈这么香喷喷的饭菜！”程慧慧拍了拍平坦的小肚子，说“我估计再吃上几天，我这坚持几年的健身可都白玩了。” 饿坏了的雅丽，换好衣服，把手脸洗净，便坐在餐桌旁拿起碗筷，也不再理会程慧慧，埋头吃起了这顿迟来的午餐。 雅丽刚扒拉几口饭，便从门窗外见几个人脚步匆匆的直奔后院而去，男朋友吴波也在其中。 “吴波？！那几个人好像是朝阳局刑警队的，这又是出啥事儿了！”程慧慧眼尖动作也快，一个高跳起来，推开房门就奔着吴波他们跑了过去。 雅丽看了母亲一眼说：“这个女孩怎么跟个包打听似的，拍胡同拆迁还不够她折腾，咱这片不管啥事儿，她好像都要掺乎掺乎。也不知道她到底要干啥？！” 透过窗户，雅丽看到程慧慧大模大样的来到吴波跟前，堵住了他，旁若无人跟吴波勾肩搭背说了几句什么；见此情景，雅丽心中一股嫉火直冲头顶百会穴！ “不吃了！”雅丽本来至少还能回半碗米饭，见到程慧慧和自己男友亲昵，撒娇的样子，一下子便没了胃口。 母亲不明就里抱怨了一句：“这孩子，看见了小波怎么连饭都不吃了！” 雅丽视线一直没离开程慧慧和吴波。 她只见程慧慧和吴波聊了几句话后，颠颠跑到院门外，将她手下那几个扛摄影机器的工作人员叫了回来，又匆匆忙忙随着吴波进到后院里去了。 “妈，您能不能再别爱心泛滥，就咱们家这条件，您又是请这姑娘来家里吃饭，又是请他们来家里喝茶；您知不知道这姑娘是什么来头？您以后可别再自作多情了！” “再说了，我上一宿晚班就想回家好好歇歇，可不想咱家成了茶馆，小饭桌！烦死了！” 雅丽这个“烦”字，与其说是因为母亲招来了程慧慧她们来家里吃顿粗茶淡饭，不如说是她对吴波这个女同学程慧慧，开始越来越心存反感。 那天，准公公吴大为跟她介绍说程慧慧来胡同拍纪录片，雅丽还以为这个官小姐不过是“吃饱撑得玩儿票”而已，玩耍几日便鸣金收兵了。 可谁知道这个程慧慧不仅拍片的阵势，动静越闹越大，这个人好像还特别不甘于寂寞，12号院发案时她进进出出，比公安局的警察都热衷案情的侦破进展。 只要吴波出现场，她比谁都要活跃，像一个小蜜蜂似的嗡嗡在自己男友左右黏黏糊糊。 雅丽不明白，吴波明明说程慧慧已经离开了警队，现在只是一个自由职业者，又投入精力拍摄她的胡同拆迁纪录片，为何到了盈丰胡同简直比警察还警察，处处留意这条胡同发生的本该由警察管辖的大事小情。 “这个女孩可不像她外表看起来的那样没心没肺，大大咧咧。很有可能是通过自己特殊身份，有意无意的在自创条件接近自己的男友......”这个念头雅丽在这段时间里是与日俱增，越来越强烈。 “我跟小飞哥说好了，要去他家看看曾大妈。”雅丽这会儿也坐不住了，很想借机去后院看看男友带着几个警察在干什么？程慧慧是不是还在围着吴波打转？ 还没等雅丽迈步出门，吴波倒先推门走了进来。 雅丽把头扭到一边，不理不睬他。 “怎么了小丽？”吴波是个暖男，又跟雅丽打小一块儿长大青梅竹马，见女友脸色明显不快，知道她一定遇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了。 母亲赶紧解释：“这孩子可能是累了。平常又一个人独惯了，到家吃饭，碗一推就上床呼呼大睡；今儿那个程姑娘来家里，有外人在她可能不习惯，跟我使小性呢！” “不至于吧？”吴波过来拉起雅丽的手，笑着说“胡同妞不至于这么不局气吧？再说了，慧慧不还帮了咱两家大忙吗？” “你欠她情？我又不欠她情！”雅丽噘着小嘴问吴波“她啥时候能完事儿啊？这个院现在都成了她摄影基地了！回家想清闲一会儿都不成！” “小丽干嘛这么不容人啊！程姑娘是小波的同学，甭说还帮了咱们的大忙，就是来的客，咱也不能慢待人家不是？她拍电影不也是正事儿嘛！”母亲批评了雅丽几句，转头问吴波“你带着那几个人来院里是有啥事啊？” 吴波长叹了口气：“我现在可真是焦头烂额了！拆迁一大堆事摁了葫芦起了瓢，12号院案子领导照顾我不让我再参与了，刚能喘口气，可谁成想老宋又出了事！” “是啊，一大早她宋姨着急忙慌的往外跑，她宋叔怎么了？”雅丽母亲还不知老宋出了车祸。 “出了交通事故，宋叔捡了一条命，他车里一女的死了。”雅丽跟母亲说。 “出了这么大事啊！”雅丽母亲啧啧了两声。 “还不止这些......”吴波摇了摇头。 第69章 都是问号2 吴波告诉雅丽娘俩：老宋这次发生的意外车祸，有很大可能是一起案中案。 从朝阳刑警队掌握的初步情况可以确定，老宋和他车里死去的那个女人吸毒，涉毒已经板上钉钉了！ 撞向老宋那辆无牌无照的大货车，虽然还不知是何动机，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个开大车的驾驶员，绝对是想置老宋于死地！ 雅丽母亲长大着嘴巴看着吴波，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问题是要害老宋的这个人，很可能跟老宋有深仇大恨，要不然不会接着还要向老宋儿子下手！” “啊！我和宋姨在医院分手时，怪不得有一个警察匆匆忙忙带她去找小胖了。”吴波话音刚落，雅丽急切的问“小胖他没事儿吧？” “听刑警队的人说，幸亏赶去的及时。学校保安反映，有人冒充小胖的舅舅想把小胖接走，不得不说那所学校还是很负责任，没理会那个冒充小胖舅舅的男人。” “这老宋是不是做生意得罪人了？”雅丽母亲不住的摇头说“老宋家这才刚过上几天好日子，就惹出这么大的事来......” “现在还很难判断背后行凶的人，为什么对老宋一家这么恨之入骨，想要害老宋父子！”吴波说“好在刑警队抢先一步，把小胖和宋姨都转移到了安全地方。老宋病房也安排了公安人员值守。” “这个案子下一步想要有所突破，还得等宋叔恢复，愿意开口配合我们公安人员，他这个当事人应该最清楚其中的原由。” “你们这会儿去后院干嘛去？”雅丽问吴波。 “宋姨和小胖要在外面住段时间，得带些衣物，日用品，她通过朝阳局同事联系上我，让我帮着她到家里替她收拾，打包。”吴波说“刑警队为了开展工作申请了搜查证，也要顺便查一下宋家是不是还藏有毒品。” “那你那个女同窗跟着跑去裹什么乱？”雅丽斜愣了一眼吴波，揶揄了一句“刚才她见到你进来，嚯！就像小蜜蜂似的嗡嗡叫着就奔你去了！” “小丽你怎么学会阴阳怪气说话了？”吴波看了一眼雅丽母亲说“我知道你在医院工作辛苦，也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所以我现在手头上好多麻烦事儿，不愿意跟你多讲......” “不爱跟我说，愿意跟她说！”雅丽没吃好午饭，没休息好，小脾气也跟着无名火蹿升上来。 雅丽母亲看两个小恋人斗起了嘴，轻拍了一下女儿，说：“你这孩子今儿吃枪药了！见谁跟谁杠！小波一堆乱事儿够他忙活了，俩人好容易见上一面，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母亲转身收拾好桌上的碗筷，进到了小厨房，以便腾出地方给两个人独处说说体己话， “小丽，我都说了你吃程慧慧那疯丫头醋，可真是自寻烦恼，她就是我一同学，哪能和你比啊！”吴波轻声细语的说“她家里背景我就不多说了。你不知道，程慧慧虽说离开了警队，可她警服脱了，警察那颗心还在！” “我呢没跟你说，前段时间咱们这儿发生了一起贩毒案，运毒的小马仔在禁毒队抓捕的时候，车翻人亡了。禁毒队同事分析，毒源，大毒枭很可能就藏身在咱们盈丰胡同这一片，让我协助他们调查。” 雅丽不解的问：“你咋又干上禁毒了？” “我现在主要工作是保证拆迁项目维稳不假，但你不知道，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就是扒了我一层皮，也做不出啥亮眼的成绩出来。”吴波小声说“等这边的工作结束后，回到市局向领导做汇报，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那能给领导留下啥深刻印象？！” “我可正在事业的关键时期，又是一名刑警，眼皮底下有大案，重案，这才是我大展拳脚的机会！12号院那个案子分局领导照顾我，没让我继续跟进，说起来就是我的一大遗憾；如果咱们这一片真藏身一个毒枭，要是我能给摸排出来，你想想看，你老公是不是将来立功，升职都不在话下了！” 雅丽理解吴波是个有事业心，一门心思想为吴家这个警察世家光宗耀祖的上进人，但还是嗔怪了他一句：“官迷！我只想让你平平安安的。要是你能离开刑警队，像你爸一样做个片警我倒觉得心里更踏实！谁不知道你们但凡刑警立功，不是流血就是拿命换来的。” “我可不想要一个胸前挂奖章，四肢残缺不全的功臣老公！” “瞧不起我？”吴波将雅丽揽到怀里，轻抚着她披肩长发说“我可不是猛张飞，你老公做啥事都有一个聪明脑子！” 吴波告诉雅丽，他为了筛查这个毒枭，已经充分发动了街道治安员，志愿者，在盈丰胡同悄无声息的布下了一张大网。 “多一个人就多一双耳目。”吴波说“程慧慧和她的摄制组，白天晚上到处转悠，我也跟他们打了招呼，让她帮我掌掌眼。不管怎么说，程慧慧毕竟也是警察出身，我跟她在破案，追查犯罪嫌疑人方面沟通起来不费劲，纯属警察之间的默契。” “我这么一说，你就该明白了吧？” “明-白-了！”雅丽拉长了音，把吴波搭在她肩上的手松开说“换句话说就是你俩心有灵犀呗！” “你这醋劲儿咋那么大？！”吴波笑着说“ 她就是一个能帮上咱们忙的官小姐，又精力过剩愿意多过问一些眼前发生的案情，虽说是为了她自己的纪录片，但对我，对咱们俩的关系根本不存在威胁，只有好处没啥坏处啊。” “刚才去宋叔家给宋姨取日用品，衣物，她就主动张罗说让她来挑选，整理，女人需要的东西她比我懂！” “官小姐就是有特权哈！她现在跟我一样也是平头百姓，可那劲劲儿的样子比警察还警察！这事儿你怎么不叫我去给宋姨收拾。”雅丽嘟囔了一句“我现在就想，让她赶紧拍完她那个狗屁电影，麻利的土豆搬家——从我的视线里消失！” 正在这会儿，有人从后院走出来，朝雅丽家屋里喊叫了”吴队！吴队！“两声。 “我得过去看看有啥情况。”吴波朝雅丽脑门“啵”了一下说“气大伤身，你把心搁在肚子里，别说程慧慧，就是拿皇上的公主跟我换你小丽，我也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第70章 都是问号3 “你去忙你的吧。”雅丽推开吴波，说“我也得去趟后院，瞧瞧曾大妈去。” “我刚才扫了一眼，好像曾小飞在家。”吴波边推门往外走，边叮嘱雅丽“这人回来了，你最好别再跟曾家人走的太近。” “大妈身体最近不大合适，我去看看不应该啊？！”今天见到男友吴波，雅丽就一直没啥好气。 两个人来到后院，雅丽在小古家房前先站住了脚。 她暼见程慧慧推出一个行李箱，朝走过来的吴波笑盈盈的说：“我都替你搞定了。大人孩子里里外外的衣裳，洗漱用品，连孩子擦屁股纸，他妈的卫生巾都给她娘俩装好了！” 雅丽跟吴波那些警察同事也有过不少接触，她对做警察这个职业，尤其是当刑警的这些男人，他们在很多场合骂骂咧咧的口头语频出，亦正亦邪的言谈举止并不陌生。 也许是工作性质的原因，这些做刑警的爷们儿少有斯斯文文，和颜悦色之辈；除了一张张日积月累，面对各色犯罪嫌疑人打造成的嫉恶如仇，冷漠的扑克脸，让雅丽一直不适的还是他们满嘴“口吐芬芳”，不带脏字不说话的粗鲁。 好在自己的男朋友吴波“出污泥不染”，还保留着彬彬有礼的书卷气。 她没想到程慧慧这个“大家闺秀”，公安大学毕业生，身上也是这么一副“痞气”的德行，在大庭广众面前说话如此粗俗，放荡不羁。 而且提到女人的私物，还朝吴波眨巴了一下眼睛，“嘿嘿”一乐。 吴波不愧是刑警出身，脑后长眼；他察觉到了女友就在一旁盯着他和程慧慧。 “得了，这没你啥事儿了。”吴波对程慧慧说“东西放这儿吧，待会儿我让老胡他们带给宋姨。” 说罢，没再理会程慧慧便推开宋家房门，随着来喊他的那个刑警一同进到了宋家屋里。 “这老宋还真是个瘾君子。”吴波刚进到屋内，朝阳刑警队老胡便手里拿着一个透明塑料袋，里面装着两小袋白粉对他说“家里还他妈的真有货！” 这个结果吴波确实没想到。 “那你们下一步有啥打算？”吴波问。 “现在可以初步下结论了，老宋的车祸绝不是一起交通肇事，肯定要把他挨撞这事儿立为刑案。当下麻烦的是老宋还半死不活的，从他嘴里暂时不大容易撬出来有用的线索。他车里的那个女人又死了，开大车的司机交警还是没找到。” “我们回去先把这两袋‘白粉’让技术部门化验一下，看看和本市哪些毒案的毒源匹配，然后再找老宋的家属了解一下情况，归根结底还是要等本主能开口说话，才好往下进行工作。” “前些日子，我们南城禁毒队来人找过我。”吴波对老胡说“他们手头有个大案也正在侦办中，禁毒队怀疑我们这个片区，藏着一个出货量挺大的毒贩。你不妨可以和他们联系一下，没准儿会对梳理老宋这个案子有些帮助。” “这个建议好！”老胡拍了一下吴波，说“那我们就先撤了，以后有啥事免不了还得麻烦你吴队。” “一家人，没必要客气。” 送出老胡他们一行人，吴波重回到老宋的房间。 不得不说刑警搜查赃物确实有他们的一套，房间内并没有狼藉一片的场景；除了一个酒柜柜门半敞着，平房天棚装修的吊顶看得出被人挪动过，屋内其它地方，都被这几位刑警归置的还算整洁，有序。 吴波受老宋媳妇之托，他还是又细心的把宋家屋里四处整理，查看了一番，才将房门锁好走了出来。 抬头望了一眼曾小飞家方向，吴波见曾家房门紧闭，便猜想雅丽一定还是执意去探望曾老太太了。 因为今天和女友见面，吴波明显感觉到雅丽心气不顺，他很想再找她聊聊，这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心情不好，他心里也十分别扭。 可他手头的事情实在太多。吴波不得不暂先放下和女友的小隔阂，快步走出后院。 就在他刚走到院门口，便一眼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靠在一辆三轮车边，眼神游移的四处张望着。 吴波想起来了，这个人就是前几天，他偶遇审过的“收废品”三轮车那个男人。 “哟，警官这么巧！”这个收废品的男人见到吴波倒是先打了声招呼，又指了指车斗说“您看看，我刚从前面收了一台黑白电视机，过这边来再踅摸这个院有啥收的货没！” 胡同里现在收废品的人比以前多了不少，可吴波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眼前这个收废品的男人，让他看着特别不顺眼。 凡是经常在盈丰胡同地界收废品的那些人，吴波几乎都面熟，虽然叫不上他们的姓名，但这些人高矮胖瘦，他从背影一打眼就能认得出。 而且正常收废品的人都是大小胡同，大院，小院门前不停地走动着，吆喝着；就没见过眼前这位，好像特别热衷于待在13号院门口，打着收废品的幌子，像是在窥探什么他感兴趣的人和事！ 上回和这个可疑收废品男人打照面，没来得及细细盘查他，这一次吴波便决定要对他好好盘问一番。 “今天没忘带身份证吧？”吴波近前到男人跟前，伸出一只手来，眼睛直视着他说“要是还没带，就跟我去趟派出所。” “带了，带了。”收废品男人从口袋里摸索出一个小黑皮夹子，从里面掏出一张身份证来，递给吴波。 “天津蓟县人？你叫谭子长？”吴波看了看身份证照片，比对了一下眼前这个人，问“你不会天天蹬着三轮，从蓟县来我们这儿收废品吧？” “怎么会呢，我就是把这破三轮车轱辘骑出火苗，也不可能二百多里地骑到京城来。”收废品男人笑了笑，说“干我们这行的都在这附近租了房，方便做生意。” “附近租房？你把暂住地地址报一下。”吴波接着问。 “我这前些日子刚把出租房退了，眼下还没着落，正在找呢。” “就是说你现在居无定所呗？” “就是，就是。天气热，立交桥下面找一地又凉快，又不用交房钱......” 这个叫谭子长的人你有来言他有去语，油嘴滑舌的更让吴波起疑。便对他厉声说：“推上你的三轮车，跟我去趟所里！” 第71章 都是问号4 吴波“押”着收废品男人一前一后，刚走到盈丰派出所门口，便见一个老妇带着几个儿女在派出所门前捶头顿胸，大呼小叫。 一名副所长和两名警员满头大汗，不停地在好言相劝着这位情绪激动的老太太。 吴波认出了这个老太太，正是他刚刚去的三条小胡同，现场处理过的把拆迁员脑袋开瓢小伙子的母亲。 他还记得和拆迁员玩命，捡起板砖差点把拆迁员拍个半死的小伙子叫王晓辉。 当时，他带着警员，保安员赶到现场，先是拦了一辆出租车，把伤者送到了附近医院，随后将王晓辉控制带回到了派出所。 这起案件简单明了，按法律条文待伤者伤势签定后，打人者王晓辉要么治安拘留，若后果严重就要负刑事责任。 因为自己急着要配合朝阳刑警队前去宋家，吴波便把王晓辉交给了派出所片警，让他们带回所里处理；他万没想到这么一件简单的小案，竟然招致到了王家一家老小前来围攻派出所。 吴波看到，要不是一男一女两个警员死死拉拽着王老太太，这老太太俯身俯冲向派出所门柱的架势，完全是一种老戏码里撞碑而死的决绝劲头！ 副所长见到吴波像是见到了救星，赶紧冲他招手，光张嘴不说话，意思却很明确，让他出手帮忙平息一下这出最让派出所头疼的老年人“闹事”。 吴波还没忘自己身前收废品的可疑男子谭子长。 他叫过来一名警员小赵，指着谭子长说：”你给他带进去做个笔录，把他的基本情况详细了解一下。给这个人留个底档！“ 说罢，便忙走到王老太太跟前。 “王大妈您认识我吗？”吴波笑着扶住王老太太问。 “你，你不是老吴片警的儿子小波吗？”王老太太抬头看了一眼吴波，又一把抓住他衣襟问“你凭啥叫人把我家老二给抓起来！” “大妈您先别着急。”吴波搀扶着王老太太的胳膊，和颜悦色的说“我们是警察，不管是谁违法了我们都要依法处置啊。你家老二要是被人打了，我们也一样会出警，这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是不是这个理儿啊？” “可你们不能不问青红皂白！我家老二为啥要跟那个混蛋拆迁员动粗？那可都是他们逼的啊！”王老太太一双瘦骨嶙峋的手，狠狠抓，掐着吴波，让他疼痛难忍还不能表现出来。 “大妈，咱有万般理也不能动手打人啊！”吴波一直微笑着，说“伤者脑袋去医院缝了五六针，人家也是在正常工作，您儿子这可是违法了！” “我问你，那个拆迁员进我家门，就逼我们老俩签拆迁协议，说要是不马上签字，就第一个把我家强拆了，杀鸡给猴看！”王老太太咬牙切齿的说“我家要跟拆迁办谈条件，他们铁嘴钢牙就是一个‘不’字，换作是你吴家，你小波是不是还能笑脸相迎，忍气吞声了他们土匪那样的霸道？！” 老太太指着身边的子女哭诉道：说她家有三男一女，都三代同堂了；原本指望通过这次拆迁能改善这一大家子的蜗居环境，可谁知道，拆迁办给他们家开出的条件，竟然只分配给了大兴黄村两个两居室。 “我不答应就说我们家是钉子户！就要强拆！我那二小子是气不过了，才动了手！唉呀！我们这些老百姓上哪儿说理去......” “拆迁办的人脑瓜子不是缝了五针吗？好！那我，我就撞死在这儿，一报还一报还不成吗？我告诉你，今天你们不把我二小子放了，我就死给你们看！” 王老太太说罢，便用力挣脱开吴波，伸着脑袋就要撞向派出所门口的门柱。 吴波早有准备，反应也足够快，一把拦腰死死抱住了不惜老命的王老太太。 这会儿围拢在派出所门前的居民越来越多，那些对拆迁条件不满的人，趁王家大闹派出所，也跟着群情激愤，骂声，指责声此起彼伏。 吴波知道派出所警力本来就有限，多数警员又都跟随拆迁办人员下户工作去了，所里除了几个内勤，能出来维持这场越闹越大的聚众场面，人手根本不够，难以控制。 他本人又是盈丰胡同土生土长起来的孩子，如果单纯以警察身份公事公办，毫不讲情面的对待眼前的这些老少爷们，吴波也无法说服自己，以他的性格他也做不到。 “大妈，您相信我小波。”吴波轻声细语的对王老太太说“你家老二的事还是有办法，您先带家里人回去，容我点时间跟所里领导商量一下，大家各退一步，也许就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你能把我家二小子放出来？”王老太太摇晃着吴波的胳膊问。 “大妈，王晓辉打人肯定要处理，不过我呢，可以跟伤者一方做些私下工作，让他尽可能谅解你二小子，这样他就能在局子里少待些时候了。”吴波贴着王老太太耳朵悄声说“这要不是我家和您家都是老街里街坊，我也不会管这些事。” “这是咱娘俩的情分！” 王老太太也是个明白人，吴波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便借坡下驴，说：“波，大妈相信你！那我可就在家等着了。” 老太太冲自己的子女招了招手，让他们搀扶着自己，一家人浩浩荡荡，这才嘴里不干不净的骂着离开了派出所门口。 紧紧张张忙活了这一通，吴波才感觉到自己的衬衣都湿透了。回头看了一眼渐渐散去的人群，长长舒了口气。 “吴队今儿得亏有你在！”副所长走到吴波跟前也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问他“你怎么做通这个老太太工作的？” “我们在这个节骨眼上，最重要的是保持片区稳定，别出啥大事。”吴波说“拆迁办和拆迁户真要是形成对立，水火不容，别说你一个小派出所，就是再增加多少警力，那也只能疲于应付。” 吴波建议所里派人去跟受伤的拆迁员做些工作，写一份谅解王晓辉的证明，所里给王晓辉一个从轻处理就得了。 “我不知道你理不理解。”吴波对副所长说“我也是这个胡同居民，刚才王老太太说的话不是没道理，拆迁办政策确实太黑了！” 第72章 都是问号5 这个副所长也是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人。 “吴队，你说的太对了！拆迁本来是好事，可开发商对胡同拆迁户有些政策太强硬，太过分了，他们吃大肉，连点儿骨头汤都舍不得给老百姓喝。我们还得给这些大老板保驾护航，真他妈难啊！” “我们各自尽自己所能吧。”吴波少年老成，同事间牢骚话，议论没用的职责以外的事情，他总是点到为止，不做更多评论。他对副所长说“既然答应了王老太太，咱们就抓紧把王晓辉的事办妥了。” “所里这一块儿的事我来办。”副所长耸耸肩说“拆迁办您吴队跟他们熟，我要去谈让伤者不追究老王家二小子的责任，我怕我没那么大的脸，弄不好再让人给撅出来......” 吴波无奈的笑了笑，点了点头。 吴波刚要先和副所长走进到派出所里，想过问一下小赵，他把那个收废品的谭子长笔录做的怎样了，程慧慧不知何时现了身，就站在不远处冲吴波笑着招了招手。 程慧慧抿着嘴笑着，还指了指身边扛着摄影机的工作人员。 吴波赶紧扭头走了过去。 “你是没事儿干了？”吴波用手挡住摄影机镜头，对程慧慧说“干嘛跑这儿来？添什么乱啊？！” “我不说了吗？这一片只要有大事小情我都不会放过。”程慧慧示意摄影师停机，说“刚才你勇斗老太太那一幕可让我赶上抓拍到了，够火爆，够刺激！” 程慧慧这番话，让吴波不知为何猛地想起了古罗马斗兽场。 那些众目睽睽下，不得已在和猛兽做垂死一搏的苦命人，却是看台上权贵看客们开心的消遣。 如果换作他人，吴波早就绷不住破口大骂了。 不管是对程慧慧的出身抱有十分的理解，还是这个特殊女同学，正像父亲所言，将来对他在警界事业的发展必定多有助益。 明事理的吴波根本发作不起来，而是说：“你不是还要采访曾大妈吗？干嘛跑这儿来了？” “曾小飞在家，我只能先放一放。”程慧慧问吴波“刚才那个老太太到底因为啥事啊？要死要活的！” 程慧慧这句话倒提醒了吴波。 “我眼前手头的事儿太多，你帮我个忙吧！”吴波简单把王老太太家和拆迁办的矛盾，老二王晓辉动手打了拆迁员的事情，跟程慧慧说了说。 吴波说，请她出面，一个是拆迁办领导定能给她面子给伤者施压，说服伤者谅解王晓辉；另外是不是让拆迁办考虑一下王家的实际困难，把他们家的拆迁安置方案重新给予调整。 “伤者出具谅解书的事没大问题，我去打个招呼。”程慧慧不假思索的回答道“变动王老太太家拆迁方案的事情，我可管不了！” “吴波，你和你女朋友家是特例，不是哪个人都有这个待遇！我不能让我叔，把这条胡同八竿子打不着的人都照顾到了！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吴波也觉得这个请求确实难为程慧慧了。 “那好吧，你尽快把王晓辉的事给搞定，我可等你信了。”吴波催促程慧慧说“不尽早把王晓辉放出来，王家一家人肯定还得来闹腾。” 和程慧慧说完这些正事儿，吴波还没忘让她和摄制组人员，帮忙留意最近是否发现有特别可疑的人和事。 “这不用你督着我，只要我这头发现有价值的线索，肯定第一时间报告给你——吴队！”程慧慧向吴波打了个飞眼，说“别忘了，我可也是公安大学刑侦专业毕业的高材生！” 吴波没心情跟程慧慧逗贫，他“嗯嗯”了两声，便转身进到派出所，直接来到了警员小赵办公室。 “人走了？”吴波刚才在外面没注意，那个收废品的谭子长已经被小赵放走了，便问他“怎么样？了解到啥情况没？” “这个人是挺怪的。”小赵说“你说他是收废品的吧，可他对破铜烂铁的价格根本说不清楚，就是个糊涂蛋。问他暂住地，这老小子一会儿说睡在立交桥下面，一会儿说他经常在洋快餐店猫一宿。满嘴跑火车！” 见吴波沉默不语，小赵接着说：“我准备跟这个老小子属地派出所联系，看看能不能得到一些这个谭子长的其它背景资料。” “这事你跟进，蓟县那边有啥信息，赶紧通知我。” 说来也奇怪，都说反扒民警到后来都有了一眼识贼的功力；吴波也说不清楚，自打跟这个谭子长打第一回照面，他冥冥之中就有一种直觉——这个收废品的男人不像是个正经人！ 就在吴波口干舌燥安抚王老太太，关注这个奇奇怪怪的收废品男人时，雅丽正在曾家问候。探望曾老太太。 雅丽问老太太：“我听小飞哥说您最近不大舒服，是血压高头昏脑胀，还是有其它症状啊？” “就是岁数大了，不打紧。”曾老太太摆摆手说“小飞就是一惊一乍的，我心里有数，我呢还没到吹灯拔蜡的时候。” “大妈，我不是在医院工作有个方便条件嘛。”雅丽劝道“这两天咱们约个时间，让小飞哥带您去医院，让大夫给您做个全面检查；没事儿当然好，就是查出来有啥毛病，也好给您对症下药就医啊。总拖着，可不是事儿！” “现在头疼感冒去趟医院都要大几百，我有那钱干点啥不好......”曾老太太说到底是经济困窘，心疼钱。 雅丽转头看了一眼坐在门口闷头抽烟的曾小飞。 “小飞哥还是您劝劝大妈。” 曾小飞这才开了口：“妈，您别考虑钱，我这不正在找工作嘛。您身体垮了，我活着还有啥意思！” “你找事儿做哪那么容易。”曾老太太没接儿子话茬，对雅丽说“现在工作本就不好找，你小飞哥还背着个大黑锅，好工作哪轮得上他啊！” “我还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曾小飞苦笑了一下说“这年头只要肯出力，我养活自己，养活您没问题！” “小飞哥您想找啥样的工作？”可能是因为在曾家，雅丽跟曾小飞少了些拘谨，便多问了一句。 第73章 都是问号6 “我没啥要求，啥工作都无所谓，有份收入就成。”曾小飞瓮声瓮气的答道。 “我们医院现在正好在招护工，您要是愿意试试，我可以把您介绍给院务处，给您报上名。”雅丽说“只是这份工作真的很辛苦，作息时间和我们护士差不多，要白天，晚班倒着上......” “再辛苦，还能比我在西北服刑的时候苦？”曾小飞低头一乐，说“你要是方便就给我问问，我没问题！” “那好，我明天上班就去给您联系。”雅丽又转过头来对曾老太太笑着说“大妈，小飞哥要是入职了我们医院，您可就能享受好多家属福利了，检查费，药费都能给您优惠价呢！” 雅丽这句话当然是善意的谎言，她虽然不是医生，但看到曾老太太日渐消瘦的容颜，还是隐隐觉得老太太身体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我答应你小丽。”曾老太太看了一眼儿子说“不差这几天，等小飞上了班，都踏实了我就跟你去医院瞧瞧。” 把雅丽送出家门时，曾小飞向她道了声谢，又说了句：“我工作的事，你费费心越快越好。” 曾小飞确实心情很急迫。 他回家来有段时间了。 自从少小离开京城，离开13号大杂院这个家，归来后他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跨洋出国的人还需要倒个时差，他在西北高墙里锒铛入狱了十多年，与世隔绝久了，刚回到日新月异的这座繁华都城，曾小飞不得不用一些时间来，让自己慢慢适应这里眼花缭乱新生活的节奏。 更为重要的是曾小飞心里还暗藏，纠结着他的心事。 回来后他决意要把这些年憋在自己心中的恶气，仇怨，向那些栽赃，陷害，无端冤枉他的人，讨要一个说法！一解心头之恨！ 到家后，老母亲又心疼他这个受了大苦，遭了大罪的儿子，母子重逢这些日子她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你还年轻，回来了先把身体保养好，没个好身体啥事儿也做不成。 十几年母子分离，曾小飞也想多些时间和母亲朝夕厮守，照顾，孝敬老妈，这也是曾小飞归来后，一直没急着走出家门的主要原因。 大多数刑满释放人员，就业问题比常人本就更难；但这方面对曾小飞而言，其实还真算不上一件难事。 像莫大龙那种如今飞黄腾达的老哥儿们，不止一两个事业有成的老朋友，诚邀过曾小飞去他们的企业，公司高就，都被他婉言谢绝了。 这是因为曾小飞当下的心境，与从前早就判若两人了。 西北漫漫十几年的长刑，让他变得沉默寡言，更像一个独角兽习惯独来独往。 他对这个世界的人和事已然心灰意冷。 曾小飞如今，既像是个参透了这个五浊世间的得道高人；也仿佛像一座貌似安静，但内心之中却总在翻腾汹涌，酝酿一朝喷发的火山口。 他有自己回来必须要做的事情。而这些他筹划已久的计划，真要是行动起来一旦实施，他不想连累到任何与自己相关的兄弟，朋友。 所以，尽管有些老朋旧友也给他许以高薪厚禄，不错的工作，都被他一一回绝了。 但自家现实的经济状况，又不得不让曾小飞心急如焚。 眼下自己家的生活用度，完全是靠母亲那份微薄的退休金支撑。老母亲身体又一天不如一天，特别是最近常常捂着腹部，瘪着嘴，皱着眉头表现出很痛苦的表情。 他也不断催促母亲抓紧去医院，可母亲就是一句话：“儿啊，你要真孝顺我就顺着我来；医院我是坚决不去，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最清楚，离归西的时候还早着呢。” 曾小飞知道老母亲是个说一不二的犟脾气，这段时间也只好到药店买些止痛片备用，可以应付缓解一下她突然痉挛起来的腹中痛感。 但曾小飞明白，母亲之所以讳医，还是源于自家的经济状况。他回来后家中又多了一张嘴。母亲关心自己，想让他心无旁骛多休养一段时间；说白了，老母亲不愿意因自己的病情，给她这个儿子再增添心理负担。 可眼看母亲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的状况，让曾小飞心里越发不安。 他当然清楚，单纯服用止痛药根本治标不治本。所以他这几天特别急于想赶紧找份工作，只有自己有了收入，才能缓解家庭拮据的经济状况，也好尽早带老母亲到医院去做一个全面的体检。 每当他独自面对老迈，体衰，为他几乎牺牲了一切的母亲，曾小飞心在滴血，总觉得自己愧疚这个养母太多太多...... 今天在路上偶遇雅丽，他便把自己母亲身体大不如前的情况，有意无意的透露给了这个邻居女孩。 在13号大杂院里，曾小飞母子唯一相信，认可，心存感激之情的就是雅丽母女俩。 果然雅丽吃过午饭就来探望母亲，除了了解母亲的病情，督促她尽快去医院做一番全面检查；更让曾小飞欣喜的是雅丽还答应，帮他联系一份医院护工的工作。 可连雅丽自己也没想到，正是她为曾小飞联系的这件举手之劳的好心事，竟差点又惹出来了一场天大的麻烦。 医院护工需求量大，而这个群体流动性也强，所以没出三天，雅丽便通知曾小飞可以到医院办手续上工了。 雅丽也是为了关照这个刚入职的邻居，便主动向院务处申请，把曾小飞安排在她的科室病房里工作。 不得不说，曾小飞是个经过磨难，吃过大苦的人，护工的工作虽说繁琐，劳累，但他很快便赢得了护士，病人家属的好评。无不夸奖这个新来的护工，责任心强，照顾病人既细心又手脚麻利，不辞辛苦。 可就在曾小飞刚熟悉了本职工作，满腔热情的做着他人生真正的第一份工作时，医院里却发生了一件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的突发事件。 第74章 都是问号7 一周前那个夜里，老宋在南海子断头路被一辆无照，无牌大车被撞一案，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交警队方面仍未查到驾驶大车肇事的司机下落。 因为老宋伤势严重，时而清醒，又时而神志不清；清醒时他又不愿意与办案警察，多说一句和案情相关的话题，所以导致专案组在此案件侦破上几乎毫无进展。 好在公安人员先行一步，将老宋的胖儿子从寄宿学校及时转移，这才避免了另一场恶性绑架案的发生。 种种迹象表明，确有人要置宋家父子于死地！ 但此人是谁？动机又是什么？专案组至今没有丁点线索。 不过朝阳刑警在宋家搜查到了两包“白粉”，让他们不得不怀疑老宋很可能和涉毒有关。 为了确保老宋家人的安全，专案组先将老宋媳妇，胖儿子护送到了一个临时安全住所暂住；对仍住院疗伤的老宋也增派了警力，日夜守护在病房门口，避免事态进一步失控。 毕竟要取老宋性命，绑架他儿子背后的这个凶手作案的手段相当凶残，至于他与老宋有何过节？是为情，还是因财还都一无所知。 为以防万一，专案组不得不指派了两个新入职刑警队的年轻警员，由他们俩倒班负责老宋住院期间的安全保护。 这天晚上，是二十出头的警员小李当班。他如常坐在老宋病房对面的长椅上，时刻警视着进出病房的医护人员。上岗前组长严令他，非医院医护其他闲散人员，一律不得靠近老宋的病房。 从专案组的角度分析，欲谋害老宋的主谋从他作案的细节看，应该是一个老谋深算绝非等闲之人。 他选择的作案方式，遗留在现场毫无线索的作案工具，遁形无踪的大车司机，无不说明此人心思缜密，计划周全。 以此人的所作所为，反侦察的能力，专案组初步可以判断，他应该不会再冒险前往病房，铤而走险二次下手，在医院这个公众场所冒险再取老宋的性命！ 在病房设岗保护老宋，只是有备无患的措施而已。 当班的警员小李有个小嗜好，就是天气炎热便喜欢喝冷饮，尤其是冰镇可乐。 这天的晚饭小李在食堂吃了几个肉包子，不知是包子馅偏咸，还是他急着赶到医院上岗，路上小李顺道买了两瓶冰镇可乐，“咕咚咚”几乎一口气喝了下去。 午夜时分，小李的肚子开始翻江倒海闹腾起来，他见病区照明灯都暗了下来，除了偶尔有护士轻手轻脚到各个病房查房外，整个住院部安静的掉根针的声响都能听得见。 封闭的病区，已经再无闲人来往，走动。 强忍了好长时间，越来越强烈的胃肠痉挛，让小李实在忍无可忍；他便忙起身，跑到病区尽头的卫生间，脱下裤子把绞疼难受的肚子“畅快”一下。 正在小李享受“轻松一刻”时，他猛地听到走廊里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嘈杂声，还有一名女护士惊恐的尖叫声...... 这在寂静的夜间病区显得分外凄厉！ 小李毕竟是一个训练有素的刑警，听闻到走廊间出现了这些不寻常的声响，叫喊，便也顾不上便后该有的清洁程序，立即提上裤子，忙不迭的跑出了卫生间。 “李警官，有人，有人进宋朝阳的病房，想害，害他！”护士惊魂未定的朝迎面跑来的小李喊道。 “那个人呢？”小李忙问。 “被我撞见，一把推开我就，就跑下楼去了......” 小李听后边说：“快找人看护好宋朝阳！”，边快步推开病区楼梯应急门，冲向楼下。 因为事发突然，小李在跑下步梯时几乎是飞跨下去的；好几次都差点栽倒在楼梯间。 住院部一楼大厅大门口，有一个用三大块玻璃围成的保安岗亭。小李飞奔到楼下，只见岗亭保安歪斜着身子，迷瞪着似乎已经入了梦乡，大厅里空无一人。 小李推开住院部大门，放眼望去除了院区几盏惨白的路灯影影绰绰，四周根本见不到一个人影。 他又立即返身进到大厅里。 “喂，刚才看见有人出去了吗？”小李拍打着玻璃窗，朝里面的保安大叫了一声。 正过阴的保安被小李这一嗓子大喊吓得一激灵，睁开眼见是楼上值夜的警察，忙起身眨巴一下眼睛，反问道：“咋的了？咋的了？” “我问你，看没看见有人跑出去了？” 保安推开岗亭小门，睡眼惺忪的挠了挠头说：“出去过一个人，他，他不大一会儿又进来了，又上楼了！” “你确定？”小李看着这个值夜睡觉的保安，让他很难产生信任感。 “警官我在这值班不是一天两天了。闭眼听动静也知道进出门有几个人，是男是女。”保安来了精神，说“这小半天只出去了一个人，是一个护工；你下来前，我听见了他又上楼去了，你没碰见？” 刚才小李急着跑下来追要害老宋的嫌疑人，是顺着防火通道跑下来的，并没有走住院部步梯。 “这人又上楼了？啥时候？”小李追问保安。 “应该就是你下楼前，这个人就从外面进来上楼了。”保安指了指自己的耳朵说“我听得真真的！绝对没错！” 小李担心要害老宋的这个人又杀一个回马枪，便推了一把保安说：“快，你跟我上去！” 两个人一前一后又从主楼梯上到四楼，直奔老宋的病房。 这会儿老宋病房里外已经有三四个值班护士在场，她们都满脸惊恐的站在一边窃窃私语。 “病人没事儿吧？”小李冲发现情况的那个护士问“刚才见没见到有陌生人上来？” 护士战战兢兢，所答非所问的说：“我把护士长，姐妹们都叫过来了。我们进病房查了一下，病人没受到啥伤害，就是......” 护士长可能为了减轻值班护士的责任，忙接过话茬对小李说：“多亏了我们护士发现及时，那个人没来得及下手。宋朝阳呼吸还有些小问题，我们给他输了氧，这会儿好多了。” 老宋夜里差点又被人暗害，小李很清楚自己作为安全保护第一责任人，难辞其咎。 他马上指了指值班护士，保安说：“我这就给队里领导打电话，你们暂时不要离开，千万不要再让陌生人进到老宋的病房里！“ 第75章 都是问号8 专案组在听到小李的报告后，主管老宋案件的刑警老胡便带着两个同事，开着警车火速赶到了医院。 小李边引导着老胡前往病房，边把刚才发生的突发事件简单向老胡做了介绍。 “怪我！怪我！坏肚子不是时候，没看住也没逮住那个家伙。”小李不断自责。 几个人来到老宋病房前，老胡对守在门口的护士长说：“我们得进去看看病人情况。” 没等护士长答话，老胡便推开病房门和一道来的两个同事，小李走了进去。 来到老宋床边，老胡见老宋似乎看起来比往日清醒，也精神了许多；便低头轻声问：“你感觉咋样？” 老宋先指了指自己的脖颈，然后费力的说：“我死不了，我儿子他没事儿吧？” “你老婆，儿子都很安全。”难得老宋开口，老胡赶紧追问道“今晚进病房这个人，你认识不？” 老宋听到儿子平安，立马就把眼睛合上了，不再搭理床边的老胡。 “娘的！你他妈的还装死！知不知道我们这些人都是为了你，大半夜的睡不了一个囫囵觉？！”老胡骂了一句，转头问护士长“他，没大碍吧？” “你咋对病人这样说话！”护士长不满的瞪了老胡一眼，说：“你也看到了，幸亏我们护士发现的及时，闯进来的那个人拔了他的吊针，掐了他的脖子，好在有惊无险......” “你们先照顾他。”老胡朝小李和另外两个同事挥了一下手，说“把当班护士叫来，我们找个地方碰一下。” 小李忙说：“门口这个保安说，好像见过闯进病房的人。” “那把他也叫上！”老胡瞥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保安，点了点头。 这一通闹腾也把医院保卫处值班领导惊动了。 老胡见到赶过来的保卫处领导说：“正好，去你们办公室吧，我得抓紧把情况了解一下。” 保卫处领导便将老胡几位警官，连同当班护士，保安一道带到了保卫处办公室里。 几个人坐定后，老胡先请当班护士说一下当时她看到的情形。 “那会儿我正要给宋朝阳换吊瓶，刚走到病房门口，我就听到里面有不正常的响动。”护士回忆道“当我推开门进去，就看见一个人好像在扼住宋朝阳的脖子，老宋两腿乱蹬，双手想拼命阻挡那个人.......” “我吓得大叫了一声。那个人听到我的叫喊，立马转身把我推了一跟斗，就，就跑了出去。” “你看清楚那个人的外貌了吗？高矮胖瘦，多大年纪？穿啥样的衣服？”老胡连珠炮似的问。 “夜里病房里房灯都关上了。只有调到最弱的床头灯，事发又突然，我没看清那人长啥样，就是影影忽忽觉得这人个头不算高，推我那一下子手劲可挺大的。” “男的女的？”小李插话问。 “当然是男的了，他身上有股烟味。”护士说“我们在病房久了，对异味特敏感。” 老胡摸了摸下巴，看了护士一眼，他可能意识到，在这个小护士口中能了解到的情况有限，便朝她说：“你先回去工作吧，还有啥遗漏，要是能想起来就及时再来找我们。” 小护士走后，老胡又转头问起了大门口的值班保安。 “听李警官说，你看到那个时间段有人从楼上跑下来，出了住院楼大门？” “是啊，我亲眼看见的。” “是个什么样的人？” “个头不高，穿着我们医院护工的马甲......” “你是说这个人就是你们医院的护工？” “那错不了！我们医院护工的工装我还能不认得吗？” “他姓什么叫什么？是哪个病区的护工？” “这我可就说不好了。”保安说“这住院部护工差不多有几十号人，再说了他们经常流动，我就是看着脸熟，至于姓啥叫啥，在哪个科室做护工，我就不知道了。” “老胡，这人说那个跑下楼的护工，后来又返身上楼了。”小李提醒了一句。 “是吗？你看到他又上楼去了？”老胡眯着眼问保安。 “也算是吧。”保安吞吞吐吐的指着小李说“我那会儿有点迷糊，刚闭了一小会儿眼，就听到那个人又推开大门，噔噔噔的跑上了楼，接着这位警官就给我叫醒了。” 老胡沉思了一会儿，接着问：“要是你再看见这个护工能认出他来吗？” “那没问题！我做这行没别的本事，认人的功夫绝对有一套！”保安咧着大嘴说“前些日子保卫处查号贩子，我从挂号队伍里揪出来的号贩子最多了！领导还表扬我了呢！” 老胡和同事，保卫处领导简单商议了一下，此时已是凌晨，如果他们这会儿上楼，挨个病房去找保安提到的那个有重大嫌疑的护工，势必会影响病人的休息。 “我们干脆就在大门口保安亭守着。”老胡提出“等早上护工换班，我们再让这个保安指认。” “那好，你们也辛苦大半夜了，我这就通知食堂，给你们准备些早餐。”保卫处领导想的很周到，说“吃饱喝足才有力气办案嘛！” 老胡谢过保卫处领导，便带着小李，另两位同事，保安来到了楼下大门岗亭“守株待兔”。 早上六点刚过，大厅便日渐人多起来。 一些身体康复的差不多的病患，能起大早的人从楼上下来，走出住院楼到外面呼吸新鲜空气，散步健身。 不少心急的病患家属也提着各色餐盒，前来病房给亲属送来早饭。 老胡推了一把保安说：“把眼睛瞪圆了，见到那个人了就指给我看！” 随即又安排另两名刑警，小李分守在楼梯口，大门两侧。 大厅里的大座钟时针刚指向了七点一刻，只见一个个头不高的男人，慢悠悠的从楼上走了下来。 当这个人快走到离大门不远处时，一直紧盯人流的保安双目圆睁，拍了一下身边的老胡，大叫了一声：“就是他！” 第76章 都是问号9 小李有点“立功赎过”的心理，听到保安指认断喝那个人，他抢先一步冲到了这个人身边，不由分说便想用一个惯用的擒拿动作，制服走到跟前的这个嫌疑人。 警校毕业的小李身高马大，也经历过几次追捕罪犯的实战，他以为凭自己的力道，迅雷不及掩耳的擒拿招式，一招缉获这个瘦弱，矮小的男人不过是小菜一碟。 可让他万没想到，就在他手搭在这个男人臂膀上，刚要侧身，跨步将其按倒时，这个男人借势，就像条件反射一样，反手一个背摔把小李狠狠地摔倒在地上。 这电光火石瞬间，顿时引起了本来井然有序的大厅里一阵大骚乱。 来往穿梭的医护，患者，家属们不明就里，被这突发的打斗场面吓得四处闪躲，胆小的女孩发出阵阵尖叫声。 不得不说，小李首当其冲抢先面对那个男人，老胡和另两位刑警还是有些大意了。 他们大概以为凭小李的身手，把这个瘦小的男人一举制服根本不在话下。所以，他们并没有合力及时一拥而上，也许是熬了一宿的缘故，每个人的动作都慢了半拍。 眼见小李被这个男人翻身压在了他的身底，而且还挥起了拳头，拳拳抡向小李的太阳穴。 老胡毕竟是个经验丰富的老刑警，他马上意识到压制住小李的这个男人，不仅功夫了得，也极其凶残，危险。 他大喊一声：“警察！不许动！”，便一个飞扑，扑向仍在击打小李的那个瘦小男人。 另外两名刑警也飞奔过去，从左右两侧摁住了那个男人的胳膊，三个人用尽全力才将小李从这个男人身底解救出来。 老胡掏出腰间的手铐，在三个人的配合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铐住，完全制服了这个男人。 “娘的，拒捕啊？！”老胡将这个人揪了起来，大口喘着气骂了一句。 “你们干嘛的？”那个男人起身后竟然大气不喘，一副淡定的表情不屑的问老胡。 “看清楚了！”老胡这会儿才腾出手来将警官证掏出，在这个男人面前晃了晃“朝阳分局刑警！” “你什么警跟我有啥关系？”这个男人还是不服不忿的样子，歪着脑袋问“你们凭啥拷我？我犯了哪门子法？！” 这会儿因为大厅出现了这意外情况，医院保卫处领导也带领了十几个保安，火速赶了过来增援，维持秩序。 老胡见大厅场面混乱，已经严重影响到了医院的正常工作秩序，便没再理会这个男人，转头对保卫处领导说：“我把这个人先带回队里去，麻烦你把昨晚值班护士找来，把她也带到分局。” “好，我这就去找她。”保卫处领导答应着，返身上了楼。 老胡要确定保安指认的这个男人，与护士在病房撞见的那个要掐死老宋的凶手，是不是同一个人。 两个刑警架着带上手铐的男人，老胡在前，捂着肿起来脸的小李在后，一道走出了大厅门外。 就在几个人快要走到警车旁时，雅丽恰巧上早班正要拐进院区大门口。 她一眼便瞥见几个人，正簇拥着背铐双手的男人来到一辆警车旁。 “小飞哥！”雅丽走近她才看清那个被铐住的人竟然是曾小飞，惊讶不已，不禁大叫了一声。 曾小飞和那几个男人不约而同寻声转过头来，望向雅丽。 雅丽紧跑几步来到车前，狐疑的问曾小飞：“小飞哥你这是怎么了？” “闹鬼了！”曾小飞耸了耸肩膀，摇了摇头说“我他妈的刚下班，这几个傻逼条子就不知道抽什么疯，给我拷上了。” “你丫闭嘴！”小李本来就一肚子火，听了曾小飞骂他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摁了一下他的脑袋。 “这个人是我们科室的护工，你们干嘛要抓他？！”雅丽拦住还要动手的小李，趋前一步问老胡。 老胡并不认识雅丽，更不知道她是吴波的未婚妻，便不耐烦的挥挥手说：“警察办案，跟你没关系！” 说罢，便将曾小飞用力推到警车里。 “小丽我屁嘛事儿没有！”曾小飞探出脑袋朝雅丽喊了一句“先别跟我妈说，别让她担心！” 老胡“砰”的把车门关上，转到车另一侧拉开驾驶室车门，也没再理会雅丽，启动警车便一溜烟绝尘而去。 懵懵的雅丽赶忙走进住院部大厅，一气跑到她工作的内科护士站。 雅丽朝正在议论纷纷的小姐妹问：“楼下是咋回事儿啊？警察为啥把咱们的护工给带走了？” “你还不知道啊？”正要交班的护士神秘兮兮的说“昨晚大半夜，有人上到楼上内科病房要对一个病人行凶。警察在咱们住院部蹲守了大半宿了，抓这个凶手呗！” “开什么玩笑？”雅丽把小挎包从肩上拿下来，挂到衣架上说“抓凶手干嘛把咱们科里的护工带走了？” “啊，对了。那个人是你介绍来的吧？”交班护士撇了下嘴嘟囔了一句“那我就不知道了。” 曾小飞毕竟是雅丽介绍到她们医院来做护工工作的，不管是什么原因，人被警察带走了总不是什么好事。 雅丽更担心的是如果事态严重，刚和儿子团聚的曾大妈，会遭受到身心又一次沉重打击，以她的身体状况很可能会被彻底击垮！ 想到这儿，雅丽跑到办公室先给吴波在拆迁办的办公室打去了电话。 铃声响了两声，一个男人将话筒拿起，雅丽马上问：“你好，吴波在吗？” “吴队和队员们下户去了。”对方答道“你是哪里，有啥事？他要回来我可以转告他。” “不用了。” 雅丽挂断电话想起了谭慧慧给她也留了手机号，便接着拨通了她的“大哥大”号码。 “哪位呀？”电话接通后，话筒里传出来程慧慧一贯傲娇的声音。 “我，雅丽。”雅丽没客套便说“我刚才想找吴波他不在，有个急事只好找你了。” “你别急慢慢说。”程慧慧听出了雅丽口气十分焦急，便说“出了啥事儿啊？” 第77章 想法各异 雅丽便将她今早上班看到，听到的关于曾小飞被公安涉嫌行凶带走的事情，跟程慧慧说了说。 “行凶？还，还杀人？”程慧慧大惑不解，问“曾小飞不是在你们医院做护工吗？怎么？他是跟医护人员，病人家属闹啥矛盾了？又老毛病复发了？” “不是！你知道我们家后院老宋出车祸了吧？他不是也在我们医院内科住院嘛，听我的同事说，昨天夜里有人进到他的病房要害他......” “冤家路窄！”程慧慧马上反应过来，说“这么说是曾小飞下的手？！” “不可能吧！”听了程慧慧这句话，雅丽也含糊了说“小飞哥来医院打工表现的一直不错。再说了，他是我们外科病房护工，老宋住在内科哪间病房他根本不清楚......” 老宋昨夜差点被人掐死，公安抓走了曾小飞，此时，雅丽其实也并不知其中到底有何关联？ 不过，程慧慧刚才的话倒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这么多年，曾老太太的矛头一直指向宋家，葛家；不断用言语，行动，指责痛斥由于这两家人胡说八道，导致了她儿子小飞蒙冤入狱十几年，还差点丢了性命！ “这笔血泪账必须清算！”没人不记得，曾老太太心兹念兹的这一句口头禅。 男友吴波，准公公吴大为在曾小飞刑满释放回到家后，都一再提醒雅丽：躲着点曾家人，尤其是曾小飞！ 吴家父子俩的警示不外乎是在告诫雅丽，这个曾小飞虽然重获自由身，但依然是一个极其危险的人物！ 尤其是对小凤旧案了解更多的吴大为，曾家母子俩从未认罪，服法的“耿耿于怀”，让这个老警察总有一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以他多年的从警经验，但凡暴力犯罪的罪犯，如果他内心还萌发着仇恨的种子，只要机会成熟，此人十有八九还会采用暴力的手段，做出常人无法想象的恶行！ 戾气是一股扑不灭，无法抑制的邪火！ 吴大为谨小慎微的做了大半辈子盈丰胡同片警，自认为坦坦荡荡，对得起这一片的街坊邻居，也对得起自己身上的这身警服。 可他内心里不知为何，对曾小飞这个人总有一丝阴影挥之不去，作为警察他服从，也不得不认可当年以于队为首的专案组，定谳曾小飞是杀害小凤的凶手。 但以他对盈丰胡同老老少少这些人的了如指掌，吴大为内心里又无法想通，曾小飞这个从不在家门口闹事的小霸王，似乎没有任何理由，动机，去残害一个根本不入他法眼的”烂货“——小凤。 尤其是当年在走访时，吴大为所掌握的信息，不论是在当时还是时隔多年，他总认为专案组似乎多了些臆断，少了些严谨。 虽说自己那会儿人微言轻，但吴大为还是觉得自己作为案发地片警，小凤案的侦办，调查人员一份子，他并没有坚持己见，或多或少的也助推了专案组从重，从快结案的过程。 这么多年吴大为每当看到曾老太太不惜老命，为儿子市里，区里奔波叫屈喊冤，在13号大杂院跳脚骂宋家，指着鼻子操葛家八辈祖宗；吴大为不知为何总觉得曾老太太那双喷火的双眼，骂声不绝的言语也在冲着自己。 所以当曾小飞刑满释放后，这个做了一辈子警察的老片警，便莫名生出一份忧虑，担心。 儿子就要娶过门的女友雅丽和曾家共居一个院里，他总是不时提醒儿子和雅丽一定要远离曾家母子。 这也许是一个老警出于职业的第六感。吴大为总有一种预感，曾小飞的事情树欲静而风不止！ 而这些沉淀在心中的纠结他不好和儿子，雅丽说透，也很难说明白。 雅丽和曾老太太交往已久，虽说也对这个当年的小霸王，头顶着”杀人犯“恶名的曾小飞心有余悸，但准公公吴大为的再三叮嘱，她还是觉得老人家有点过分风声鹤唳了。 曾小飞过去是横行霸道过，但这个人当年对年幼的自己，只有过挺身仗义保护，还真没做过任何伤害过她的事。 更何况自己和曾小飞前无怨，后无仇，只是因为曾小飞归来，便和曾家老死不相往来，雅丽也很难做到！ 但她确实没想到，今天眼睁睁的看到公安抓走了曾小飞。而且据说还是有人指认，他要谋害一个院里的邻居老宋。 人心叵测！雅丽这会儿有些后怕，也就不能不联想起准公公吴大为对她的谆谆告诫。 “这样吧，我这就找人问问是哪个分局带走了曾小飞。”程慧慧回应道“得了这事儿交给我吧，我这就去一趟，了解一下情况。” “你先别跟曾大妈说啊。”雅丽叮嘱了程慧慧一句。 “嗯，知道。” 程慧慧很容易就获悉到是朝阳分局刑警队带走了曾小飞。 她安排好自己手下的摄制组成员，便一个人开着她那辆拉风的大吉普直奔朝阳分局。 此时刑警队预审室里，老胡他们几个老宋专案组人员，正在突审曾小飞。 在他们将曾小飞带回到分局后，医院保卫处的领导，很快也把老宋病房当晚值班的护士开车送了过来。 老胡让这名护士透过预审室的玻璃窗，仔细看看坐在里面的曾小飞，问她：“你好好看看，这个人是不是昨晚你在病房撞见的那个人？” 值班护士脸贴着窗玻璃，看了又看，一会儿点头，一会儿摇头；回身对老胡说：“高矮胖瘦差不多，但当时那个人动作太快了，撞开我就跑下了楼，我，我不敢确定是不是他！” “这能理解，让你百分百确定那是难为你了。你就说像不像吧？”老胡目光犀利追问护士。 “怎么说呢。”护士被老胡的眼神，以及审讯室肃杀的氛围，让她不得不调动大脑细胞强行追忆“那个人”，护士又反复盯着里面的曾小飞，最后说“像，挺像的！” 第78章 想法各异2 这会儿医院保卫处领导也把曾小飞的个人资料，转交到了老胡手里。 老胡看过曾小飞这张简单的不能简单的入职登记表后，敏锐的发现了其中的问题。 他先安排一名专案组刑警，带着值班护士到另一间办公室做一个询问笔录；让这位护士详尽的把昨夜撞见要谋害老宋的那个人样貌，她和嫌疑人相会过程，细节再叙述一番，留作备案所用。 同时老胡马上按照曾小飞这张登记表上的家庭住址，拨通了他所辖盈丰胡同派出所的电话。 果不出他所料，登记表上曾小飞这个三十几岁的人，从初中阶段到入职医院这十几年间，竟然是一片空白，一眼便见不合常理。 派出所给老胡反馈的信息，完全印证了他的怀疑。 所里内勤警告诉他，曾小飞是一个身背人命大案的重刑犯，刚刑满释放不久的“重点人口”。 并且向他简单介绍了曾家母子从不认罪服法的历史。 老胡把医院保卫处领导叫过来训斥了一通，说：“你们的工作简直太儿戏了，怎么可以招聘一个劣迹斑斑的刑满释放人员？！” 保卫处领导一副委屈相说：“现在都是各科室自己来招护工，护工岗位一直缺人，本身又不是啥高精尖，涉密的工作，我们保卫处管不了那么多。” “你保卫处不防患于未然，出了人命你担当得起吗？”老胡一挥手，说“你把护士先带走吧，回去赶紧筛查一下你们医院安保还有那些漏洞，亡羊补牢。这个教训你们得好好吸取，总结！” 保卫处领导心里实际很不服气，他认为刑警队派了一名警员守在老宋病房，竟然让凶手还有机可乘；老胡把责任一股脑推到自己头上，分明是拿他当了出气筒。 医院保卫处人员业务上归属地公安分局指导，管理；负责人也不得不忍气吞声，点头哈腰的向老胡承认自己的工作不足，表示立即回去整改。 保卫处负责人和护士走后，老胡便带着小李走进了审讯室。 “抽根烟？”老胡当得知曾小飞是个蹲过十几年大狱的重刑犯时，便意识到了和此人打交道更需要耐心，不可等闲视之。 老胡深知，凡是有过曾小飞这种经历的老犯，熟谙公安人员的各种审问程序，技巧，就如同久病成医的老病患。 此时，专案组刑警已经把曾小飞的手铐解开，他听到老胡客气的问话，只是揉搓着手腕，笑了笑摇了摇头。 “啥时候回来的？”老胡的口气还是很柔和，接着问。 “我是个什么人，你都一清二楚了，就别磨磨唧唧了。”曾小飞还是笑着回答“我不知道你们为啥把我抓起来了，但我告诉你，你们这就是扯淡，浪费时间！” “卧槽！我们没理由，没证据能把你请到这里来？！”小李急了，站起身还拍了一下桌子说“医院那么多人，怎么不找别人专门找你！” “小子，你太嫩了！”曾小飞收起笑脸，瞥了小李一眼说“你要这么说话，我跟你就没必要瞎费这唾沫星子了。昨晚护理病人一宿没合眼，我得歇会儿。” 说罢，把眼睛闭上打起盹来。 小李被曾小飞这通揶揄，火冒三丈；迈腿就要冲过去给他来点颜色看看！ “在医院大厅我还真不知道你是警察，我呢也没下死手，你就偷着乐吧。”曾小飞纹丝未动，抬头漠视着怒气冲冲的小李。 老胡赶紧拉住想来点“手段”的小李，说：“你坐下。” “曾小飞，你困我也困。”老胡呼噜了一下脸说“我们这些人也是一宿没合眼。这样，我看你是个明白人，咱们就打开窗户说亮话，按你说的别耽误功夫好不好？” “知道你们不容易。”曾小飞冷笑了一声，说“你这个老警还懂点事儿，我答应配合你。不过我有言在先，我从回来可一直遵纪守法，没做一件触犯法律的事，你们百分百抓错了人。你有啥话赶紧问，问完了我还得回家照顾老母亲呢。” 老胡听了曾小飞这番藐视他的话，心里也是一肚子火，只不过他毕竟是个老刑警，比小李更能沉得住气，他知道当下最紧要的是要让曾小飞开口。 “是个痛快人！”老胡先恭维了曾小飞一句，便单刀直入问“昨晚下半夜一点半左右，你是不是从楼上下来，走出住院部大门了？” “出去过。” “没多长时间又回来，又返身上了楼？” “没错。” “你是在三楼内科病房做护工吧？”老胡接着厉声问“四楼外科病房没你照顾的病人，你干嘛跑楼上去？上去了你又做了什么事？” “是我脑子不清醒了？还是你们信口开河？！”直到这会儿，曾小飞都不清楚昨夜楼上病房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为何无端被这几个刑警带到分局里来，便提高了声量说“我在内科做护工就从没上过四楼，楼上是哪个科室的病房我都不清楚，没事儿我上去干嘛？” “是你们有病？还是犯魔障了啊？！” “宋朝阳你认识吧？”老胡是个有经验的预审刑警，他不想跟曾小飞兜圈子，说废话。 “宋朝阳？”曾小飞还真不知道对门老宋的大名，皱着眉头反问“谁啊？没听说过。” “住你家对门，你不认识？”老胡冷笑了一声。 “老宋！”曾小飞恍然大悟，说“那老小子我怎么能不认识？你说这名字给我整蒙了。” “他住在四楼内科病房你知道不？” “听说了，这老宋出了交通事故，就住在三院。”曾小飞此时有点含糊，反问道“我们院里的邻居都知道这个事儿啊。新鲜吗？” “我听说你回来时间不短了。”老胡换了个话题“怎么突然想起到三院来做护工了？” “饱汉不知道饿汉饥。”曾小飞有些不耐烦，说“我不找份工作养活自己，你想让我去偷去抢？杀人越货？” “曾小飞！你态度端正点！”老胡见曾小飞根本不吃他怀柔的这一套，口气便恢复如常了，厉声问“你夜里不在病房照顾病人，为什么跑出住院部外面去？” 第79章 想法各异3 “我在病房是做护工，不是蹲小号！”曾小飞也把眼睛瞪了起来，说“病人睡熟了，我下楼出去抽支烟不成啊？犯法啊？” 两个人这几番话的初步交锋，老胡感觉得到，面对眼前的这个“老辣”的对手，采用任何迂回，诱导的方式，恐怕都不会有任何效果。 不如单刀直入！ “那我问你，在昨天夜里一点半左右，有人进到了宋朝阳的病房，拔掉了吊针，掐了他脖子准备要他的命。”老胡说“值班护士，住院部保安在那个时间段，偏偏只见到过一个人——你曾小飞！” “我他妈的以为十几年后法制更健全了，不会再让我当年的苦逼事儿重演了呢。”曾小飞摇了摇头，说“你们这怎么还是一样的老套路？！不是蒙就是诈？！” “你当年犯的事公检法早有定论。今天请你来是说昨夜发生的事情，别跟我扯远了。”老胡怼了曾小飞一句。 “保安看见我出去了，那没错。可你说护士看见是我进到老宋病房里害他，不是这个护士撞见鬼了，就是你们他妈的胡说八道！”曾小飞一脸不屑回了老胡一句。 预审室里还很少遇到过像曾小飞这么嚣张，指着警官鼻子谩骂的嫌疑人，小李再也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冲到曾小飞面前，将卸下的手铐重新给他紧紧拷上。 “你给我放老实点！别他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小李咬牙切齿的朝曾小飞吼道。 “小嫩兔子，我啥没见过？你跟我来这一套！”曾小飞轻蔑的看着小李说“你们现在犯了两个错误，抓了不该抓的人！正经该办的事，该抓的人还被你们给耽误了！知道不？！” 老胡不像小李那么冲动，他把曾小飞带回分局，凭借的是门岗保安提供的唯一说词，在老宋被害的时间段，进出住院部大楼的只有曾小飞一人。 本该在病房门口担任保护老宋职责的小李，阴差阳错根本没见过嫌疑人；唯一与嫌疑人碰面，擦肩而过的护士刚才看过曾小飞后，也是含含糊糊不敢确定。 作为一个老刑警，他知道破案的时机宁早一分，勿晚一秒；所以保安既然报告了这条唯一的可疑人线索，他不可能不认真对待，及时追查。 不过老胡心里也再清楚不过了，保安的指认毕竟不够直接，最重要的人证本该是亲眼见过嫌疑人的值班护士。 可女护士却不能百分百断定曾小飞，就是半夜进入病房的那个人。 按照老胡的预审经验，遇到这样的硬茬，证据又模棱两可，他便依老方抓药——暂停审问。让曾小飞在这间封闭的审讯室里，煎熬，冷却他一段时间。 自己也可以利用这段空闲冷静一下，以便找出面对这个难对付审问对象的新思路。 “给你点时间，好好回忆一下昨夜你都做了些什么？”老胡起身，朝曾小飞说“你既然和公安打过多年交道，该知道即使你铁嘴钢牙零口供，我们该办你还是一样办你！“ “早说，你我都省事儿。” 说罢便和小李一道走出了预审室，“咣当”一声从外面把房门反锁上。 俩人正要掏出烟来点上，平缓一下刚才审问曾小飞的不顺，不快；局办的一名警官走过来招手叫住老胡，说：“甘局在办公室等你呢，快去吧。” 老胡听说局里一把手找他，赶紧把没点上的烟塞回到烟盒里，随着办公室的警官赶紧上楼，来到局长办公室。 敲门，喊了声报告，老胡听到甘局“进来”的回声，才垂首推门走了进去。 老胡这个级别的刑警，几乎没有机会得到分局一把手的亲自召见，所以进去后老胡走到局长办公桌前，有些诚惶诚恐，笔直的站着问：“甘局，您找我？” 甘局微微点点头，指着背对着老胡坐在甘局办公桌前的一个年轻女孩问：“认识小程同志吗？” 老胡这才望向坐在圈椅上，翘着二郎腿的女孩，马上认出是他前几天去搜查老宋家里，吴波向他介绍过的程慧慧。 “认识，认识。”老胡马上笑着说“市局刑警队的吴队给我介绍过，小程同志以前在部里工作，是吴队的大学同学。” “嗯，小程赶过来是想了解你正在办的一个案子，听说你们今早还抓了一个人？”甘局点点头问老胡。 “是。昨晚有一个我们采取特别保护措施的受害者，又差点被袭，被害。”老胡忙回答说“目击者发现了一个嫌疑人，我们就给带回来了，正在审问。” “有结论了吗？”甘局手指敲着桌面接着问。 “这个人是个老犯，看起来三两个回合很难撬开他的嘴。”老胡毕恭毕敬的答道“我们正在想办法。” “你们有确凿证据证明害老宋的人是曾小飞吗？”老胡没想到半天没说话的程慧慧一开口，就那么明晰他抓的人是谁？又是为了什么原由抓的人？ 老胡是个明白人，见到程慧慧在甘局面前松弛的坐姿，甘局亲自起身给这个小姑娘沏茶倒水，便知此人绝不是等闲人物。 那天在去13号大杂院搜查老宋家，吴波给这个女孩提供拍摄方便，老胡就有所察觉。 一个年纪轻轻的女孩能在部里工作，又能让吴波言听计从，老胡嘴上没说，心里早就断定这个叫程慧慧的女孩绝对有背景，有来头。 “是这样，当晚有个保安在案发时间段，看见了这个曾小飞离开过住院部，当时再也没见过其他可疑人员。”老胡没有提及值班护士。 “那就是没人亲眼见过曾小飞在现场动手喽？” “是，我们需要继续工作。” “甘局，我要去会会这个警官抓来的嫌疑人，可以吗？”程慧慧边说，边站了起来，她对甘局的口气不像是请求，更像是打声招呼，下了令。 “没问题，没问题。”甘局也马上起身，朝老胡说“你这就带小程同志过去，小程同志有什么要求你们全力配合她！” 第80章 想法各异4 甘局一直把程慧慧恭送到门外，还不忘叮嘱老胡一定要配合，照顾好小程同志。 老胡经历过很多大大小小案件，上面各级领导打招呼的事儿，他也实实在在经办过不少。 所以，像他们这种一线办案警员都无不明了一条潜规则，凡是有上级明令暗示过的案件，对待嫌疑人的最后处理，查明真相还在其次，最为稳妥处理的方式方法，唯一原则是不能违背领导的旨意！ 甘局对这个年轻姑娘如此恭维，还让她直接到预审室会见曾小飞，老胡心里自然有了底数。 从局长办公室到预审室这一路，老胡就像是在陪同一个重要大人物，恭敬有加的走在程慧慧这个年轻姑娘的侧后方，陪着僵硬的媚笑。 来到预审室门边，老胡对站在门边的小李说：“把门打开。” 小李瞟了一眼老胡身边的程慧慧，打开预审室房门就要推门而入。 “你甭进去了。”老胡拽住小李，说“这位程同志要单独会会那个人，我们就别打搅了。” 老胡是刑警队前辈，专案组负责人，他的话小李即使不明就里，也不得不听令照办。 程慧慧推开房门，朝里面看了一眼，回头对老胡皱眉说：“怎么还给人上了铐子，赶紧给打开。” “这，这个人可有过命案，还是安全起见，您又是一个女同志......”老胡当然要考虑得更周全，一旦曾小飞有什么过激行为，伤害到这个来头不小的姑娘，他可吃不了兜着走。 “放心吧，我比你更了解这个人。”程慧慧笑了笑晃了下脑袋，坚持让老胡给曾小飞手铐解锁。 “那您可小心点，有啥情况喊我们一声，我俩就守在门外。”老胡只好掏出手铐钥匙，走进预审室将曾小飞手铐解开，临出门时又好心特别关照了程慧慧几句。 预审室房门关上，程慧慧大模大样的坐到了曾小飞面前。 曾小飞一脸迷惑的看着突然现身的程慧慧，愣怔了一会儿冷笑着说：“我这会儿可信了，你还真是神通广大。那些傻条子刚把我带到这儿，你就知道了？！这还真不是一班二班人能有的本事！” “是雅丽告诉我的。”程慧慧回了一句。 “哦！那，你来是要捞我了？”曾小飞斜着眼问。 “先声明我不是警察，应该算是你母亲的朋友吧。”程慧慧说“现在就咱们两个人，我就问你一句话，昨夜要害老宋的人是不是你？” “操！这话问的，那我就跟你没什么可聊的了。” “听说你出了事，雅丽可是急三火四的给她男朋友打电话，找不到吴波又联系上了我。”程慧慧撇着嘴说“你是不是有点不识好歹啊？没人管你，你在这蹲上十天半个月，你老妈还不急疯了？我跟你聊是帮你，又不是审你。怎么？心虚啊？” 程慧慧这几句话不管是“激将”，还是抛出了雅丽的情分，提到了他的老母亲，让曾小飞沉默了好一会儿。 少顷，曾小飞先拍了拍自己的衣兜，说：“我口袋里的东西都被他们搜干净了，你有没有烟？” 程慧慧起身打开房门，朝门口的老胡，小李伸出手来，问：“你俩谁有烟？” 老胡忙从口袋里拿出他半盒烟，连打火机递给了程慧慧。 接过烟，火机后，程慧慧“咣当”一声便又把门从里面关上，将烟，火机顺手扔到了曾小飞的面前。 曾小飞点上一支烟，深吸了一口。 “我老妈可能跟你说过我不少的事儿。可你听没听说，我曾小飞即使在外面混社会的时候，也从来不欺负女人；还有一条，也从不会动躺倒在地上的人，打落水狗的事，我小飞就根本做不出来。” “你拿脑子想想，我会去动手害一个半死不活的老宋吗？” “这我信！”程慧慧点点头接着说“但我可知道，你一直不服你当年判刑的事，老太太可跟我点了宋家，前院葛家的名，说这两家人诬告了你。” “那没错。老宋媳妇，葛家那两个老东西，确实做了伪证害了我！” “我说句你不爱听的话，要是我是办案警察也会把你抓来审问。”程慧慧说“其一老宋被害时段，只有你被保安看到进出住院部大门，其二，你又和宋家有不是一般的过节......” 曾小飞把烟头扔到脚下捻了捻，冲程慧慧笑了笑，手指外面说：“你们为什么办了那么多冤假错案？往轻的说是好大喜功，先入为主，糊涂僧判糊涂案！往重的说，你们这里的人比道上那些浑人还坏，还黑！” “我当年差点做了冤魂孤鬼，宋家，葛家算是帮凶，可我明明白白，真正的罪魁祸首他们还真得算不上。害我差点吃枪子的另有其人！我还明着告诉你，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一定要洗清我的罪名，这是我下半辈子唯一要做的事！” “还要报仇雪恨，以暴制暴 是吧？”程慧慧追了一句。 “你这是诱导我，还是要给我再加一条罪名？”曾小飞把还装有半盒烟的烟盒，一掌拍成了片，说“有仇报仇，有怨抱怨，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但不同的人，我也会不同的对待。你把我看成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前院老葛头是将死的人了，老宋两口子也好不到哪儿去，对这两家人，我就等着有一天，他们在我和我妈面前，跪地磕头向我娘俩谢罪！至于我要怎么对待罪魁祸首，那是另一回事儿了。” “明白了，盗亦有道！”程慧慧笑了，说“咱先不说你那些旧怨，旧仇了，昨晚发案的时候可是有人证，当时只见到你一个人出现在住院部大门口。不值得怀疑吗？” “我听说，你还是什么狗屁公安大学毕业的？”曾小飞大拇指指向自己，说“我跟你这么说吧，门口那些傻逼条子办案，还真不见得比我这个蹲过大狱的罪犯有脑子。昨晚他们把我看成是嫌疑人，错的太他妈的离谱，你听我一说，你就明白了......” 第81章 想法各异5 曾小飞确实是个聪明人，他跟程慧慧说：“条子唯一的证据就是说，大厅门岗保安在有人要害老宋的时间段看见了我。” “我来医院做护工，几乎每天下半夜等我护理的病人睡熟了，都会下楼到大门外抽支烟解解乏。每回我下楼，那个门卫保安不是趴在桌子上打呼噜，就是睡眼惺忪，迷迷瞪瞪。偶尔精神点，还会和我要根烟一起到外面抽几口，聊会儿闲篇。” “这么说，他认识你？也知道你夜里会下楼抽根烟放松一下？”程慧慧点点头，反问道。 “这不重要。”曾小飞似笑非笑的说“当保安打工的外地人在北京不容易。医院出了事，他又是重要岗位的保安人员，警察，医院保卫处领导过问到他，他不提供点线索，不是失职吗？这是个人都能理解！” 程慧慧听过雅丽对曾小飞这个人如何仗义的过往介绍，也听过了曾老太太对她儿子身世，成长史，大不同于外人对这个小霸王品行高评的说辞。那会儿，她总觉得对这样一个死缓犯，是不是过于美化，谬赞了！ 不过此时，这个曾小飞还有心理解，同情指认他是嫌疑人的小保安，这让程慧慧对眼前这个男人不得不另眼相看。 “不用问，他们一定还找来了撞见要害老宋那个人的值班护士吧？”曾小飞“哼”了一声，接着说“护士要是确认那个凶手就是我，这俩警察早就让我按手印认罪了，还能费这么大劲跟我扯些有用没用的？” “说白了，他们精神头都用错了地方！” 曾小飞抿了抿有些干裂的嘴唇，程慧慧忙站起身，又打开房门朝外面叫了声：“麻烦送两瓶水来。” 老胡“好，好，”答应着，惹得小李一脸迷惑，问他：“这丫头片子谁啊？咋那么大的谱？！” “别废话，快去拿两瓶水来。”老胡冲小李一摆手，让他赶紧取水送过来。 两瓶水拿到手，程慧慧重新关上房门，把一瓶水递到曾小飞跟前。 “谢谢。”“咕嘟”喝了一大口水的曾小飞，指了一下程慧慧笑道“不错，注重细节！这一点就比门口那两个傻冒条子强不少！” “甭夸我。你又没定罪，就是定了罪，我们也会人道对待你。”坐在预审室里，程慧慧一时忘了自己已不再是一名警察，可口气还是养成了公安人员的职业习惯。 “你说的那些人道，人权，跟放屁差不多，我最有发言权了。”曾小飞把水瓶捏得嘎吱嘎吱响，他摇了摇头说“你要提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我今晚可又得做噩梦了。” “得，今儿咱就说说昨晚的事。”程慧慧赶紧把这个不合时宜的话题岔开。 “门外那些条子可真是大糊涂蛋。”曾小飞把玩着水瓶，说“他们也不想想，以我的段位即使想害老宋，还用得着做那么下三滥的冒险手段吗？再说了，老宋都被撞的半死不活了，我曾小飞更不会做趁人之危的缺德事！” “他们不了解我的为人，这不怪他们。问题是值班护士都说了，那个人确定不了是我，这俩警察还想诱供，逼供我，你说扯不扯？！” “丫头，你告诉他们。住院部一楼出口除了大门外，水房还有一扇窗户常年开着，五六岁小孩都能一步跨上去，从窗户那儿跑到外面去！再说了，他们什么脑子啊？退一万步是我做的案，我干嘛还大摇大摆又回到楼上去，等着他们来抓我？” “这不就是一场大笑话嘛！” “你这些话，为啥不跟办案的警官说呢。”程慧慧看着曾小飞说“早说，你不早就没事儿了。” “别看你当过警察，可你没有坐过我这个位置。”曾小飞呵呵一乐，说“我跟这些条子打了半辈子交道，太了解他们了。条子把你带到这里来，你根本没有话语权！我说他爸是男的，他们都不一定信！” “我呢又有前科，又和老宋是街坊邻居，条子们的一贯作风，就是揪着你小辫子，不把你揪秃了不算完！我对他们的套路太了解了！” “不过也无所谓了，西北大狱我都领教过了，这两个傻逼条子又能把我怎样？要玩，我就陪他们玩玩......” 程慧慧听了曾小飞这番话，至少有了自己对此事的分析，判断。 她认为不论从曾小飞的个性，还是他这样一个与公安打交道经验丰富的“老犯”身份，昨夜医院里谋害老宋的凶手，确实很难定论是曾小飞所为。 “你等我一下。”程慧慧起身打开房门，也没理会站在门外的老胡，小李，朝僻静处走了几步，拿起“大哥大”便拨通了甘局的办公室座机。 没说几句，她便转身回来将“大哥大”交到老胡手里说：“甘局让你接电话。” 老胡忙接过“大哥大”，朝话筒恭敬的轻声问：“甘局，您有什么指示？” “把你们从医院带回来的人，交给小程同志，放了！” “甘局，您是说把这个嫌疑人放了？” “你们有充足的证据吗？狗屁嫌疑人！放了！”甘局显然不满老胡多问了这么一句，“啪”便挂断了电话。 老胡将“大哥大”双手奉还给程慧慧，转头对小李说：“去，把曾小飞带出来吧。” “带哪儿去？”小李还有些不明就里。 “人交给小程同志好了！甘局的指示！”老胡熬了一宿到头来闹出这么个结果，也是一肚子邪火，便没好气的说“哪那么多废话，赶紧办吧！” 小李更郁闷，自己的岗哨竟然没看住谋害老宋的凶犯，明明抓到了涉案一个嫌疑人，局领导还要“放虎归山”，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进到预审室，小李没好气的对曾小飞说：“你，走吧！不过我可告诉你，这事儿绝对没完！” “我去！你给我拷来了，一句话就把我打发了？”曾小飞屁股没动，说“不是没完吗？那接着来啊？！” 这会儿程慧慧走了进来，拍了一下曾小飞肩膀说：“别矫情了，你妈还在家等着你呢。快走吧。” 第82章 想法各异6 两个人从预审室走出来，曾小飞还回头跟老胡，小李眨巴了一下眼，摊了一下手，分明是在示威，取笑这两位刑警的无能，也好像在揶揄今早对他的抓捕，审讯闹成了个大笑话。 小李被气的脸红脖子粗，但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程慧慧陪着曾小飞，大模大样扬长而去。 走出分局办公楼，曾小飞转头对程慧慧说：“领教了，有一个官大，权大的老爸，啥事儿都不叫事儿！死人也能给说活了！谢啦！” 说罢就要抬腿一个人离开。 “等等，谢我就不必了。”程慧慧一把拉住曾小飞说“你最该谢的是雅丽，是她叫我过来看看你出了啥事的。还有，放你出来可跟我爸没丁点关系。我听了你一番解释也听出来了八九，他们抓你很可能是真得抓错人了，别忘了，前不久我还是部里刑侦口正儿八经的警官哦。” “放了你，纯粹是凭我专业经验说服了分局领导，你可别误会啊。” “你这话还是留着哄孩子吧。”曾小飞不屑的说“你专业不专业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们抓我纯粹是扯淡！不管咋说，还是要谢谢你为我专程跑过来‘捞’我。” 程慧慧看了一眼曾小飞，还是伸出手，说：“得了，我这可是第二次主动跟你握手了，既然谢我，就表示一下吧！” 曾小飞想起来了，那天在院里老妈给他介绍这个拍电影的姑娘时，程慧慧曾大方的自我介绍，向他伸过手来，被他怒目而视拒绝过。 望着程慧慧很有诚意伸过来的小手，曾小飞只好低头敷衍的碰触，轻握了一下，算是给了程慧慧一个面子。 对于曾小飞来讲，只要是有警察身份的人，他既不信任，又打心底反感他们。 这在他心里已是根深蒂固！ 虽然老母亲对这个拍电影的姑娘评价不错，还跟她有过什么君子协议，但曾小飞一直认为有着官小姐，前警察身份的程慧慧，不过是在利用自己的母亲，寻寻觅觅一些她感兴趣的胡同人家轶事，为了她的电影充实素材罢了。 曾小飞只是碍于顺从老妈的心情，才不便于对这个小姑娘言语过激，将她拒之家门外。 “你不是也回家吗？我也回盈丰胡同，上我的车一起走吧。”程慧慧笑着说“你曾小飞不至于怕我一个小姑娘吧？” “‘怕’字我就从来没认得过！”曾小飞“哼”了一声，说了句“要是顺路的话，那就劳烦你了。” 两个人便一道上了程慧慧那辆霸气侧漏的大吉普。 让程慧慧意外的是，曾小飞既没有表现出任何初次坐上豪车的拘谨，不适，还自然而然的将安全带拉出来，挎系在自己的腰间。就像是一个常常乘坐豪车的主。 “有本吗？想不想试试？”程慧慧转头笑着问曾小飞。 “我这岁数，对这些早就没兴趣了。”曾小飞脸朝车窗外回了一句。 “嗯，听说你当年香车美女，叱咤风云啥都见识过。”程慧慧打着火，将车启动说“到现在江湖上还有不少你曾小飞的传说呢。” “开你的车，废话少说。” “曾小飞，我可不是一个八卦婆。”程慧慧一乐，说“我到你们胡同拍纪录片这段时间，真得很幸运，遇到了你母亲——曾大妈。” ...... “她老人家身世那么不一般，可她对你这个养子，却比亲生母亲还要慈爱，真让我体会到了母爱的伟大。”程慧慧把跑车开的很慢，说道“不管你相不相信，就冲你母亲的人格，我愿意帮你。” 曾小飞斜眼看了看程慧慧。 “首先声明啊，帮，怎么帮是一回事儿；但我这得有个前提，你这个当事人得配合我。”程慧慧慢条斯理的说“这事不能皇上不急太监急！” “打住！”曾小飞把脑袋靠在车枕上，闭着眼说“我的事儿，我自己来处理，不劳外人操心。” “不提我爸是谁。”程慧慧瞥了一眼曾小飞说“我呢毕竟在警局有些熟人，朋友，总比你办起事来方便的多。你和你老妈都折腾十几年了，结果呢？你又何必那么倔啊？死要面儿？” 曾小飞前倾了身子，睁开眼看着程慧慧，说：“你要真想帮我，那就先帮我办一件事，咋样？” “你说。” “市司法局有个叫于德豪的副局长。按照你老子的背景，路子那么横，那么野，一定能把他家住哪里这事儿给我办了吧？” “你要找这个于局长干嘛？”程慧慧点了一脚刹车，狐疑的问“还非得要他家的住址？” 半个多月前曾小飞特意去了一趟大兴，拜访了如今是小白楼乡书记的莫大龙。 他唯一的目的就是想通过这个在官场上有路子的老朋友，替他打听到于德豪这个人的居家住址。 亲自找到当年办案的于德豪，与他面对面说清当年他如何定罪自己的事，是曾小飞当下心兹念兹的最要紧的重中之重。 可这期间他打电话追问过莫大龙，大龙虽然没有推辞，一直说正在找关系，托人了解情况，但曾小飞已经听明白了，如今的莫书记显然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趟这趟浑水，误了自己的前程。 话里话外已经在推辞了。 所以，如何尽快搞清于德豪宅邸的地址，成了曾小飞压在他心头的一块大石头。 此时和程慧慧在车里话赶话，他便随口把这个难题，抛给了自称愿意帮他的官小姐。 “我不认识这个于局长。”程慧慧说“不过我可以帮你联系，也可以陪你一道去他办公室。局长家是私密生活场所，到人家里谈事情，这怎么说也不大合适啊！” “那就不必了。”曾小飞摇摇头说“还是我自己想办法吧。” 程慧慧掰了一把轮，将车停到了路边。 “你非要找这个于局长，还非要到他家里去，是不是有啥叵测居心啊？” 程慧慧可不是一个头脑简单的女孩。 她从吴波，吴大为那里多多少少听过曾家母子不服当年判决，特别是曾老太太死磕办案的各级执法部门，人员；在与曾老太太访谈中，曾小飞母亲也总是对此气愤难平。 虽然程慧慧并不知道，这个叫于德豪的局长与曾小飞旧案有什么不被人知的干系，牵扯，但从他的语气和怪异的要求中，程慧慧还是听出了其中另有隐匿的深意。 第83章 想法各异7 “虽说我年轻，可我听过，见过轰动一时部级督办的大案，要案可真不算少。”程慧慧对曾小飞说“在你这个真人面前我不说假话，你这个经过二审，终审的案子想翻案确实不简单，不容易。我呢既然答应了你老妈，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来帮你。但这必须有两个前提......” 没等曾小飞再说话回绝她，程慧慧接着说：“我和你一不占亲二不占故，没有我恰巧到你们胡同拍记录片，认识了雅丽，她又介绍了你母亲，咱们俩谁认识谁啊？我跟你八竿子就是打不着的两路人！” 程慧慧的傲娇来自于家庭，而曾小飞也恰有着一般人少有的冷傲。 与程慧慧不同的是因当年在社会“血拼”出来的威名，让他至今都有一种天老大，他老二的凉薄，桀骜不驯的性情。 当然，认识他或者听闻过曾小飞大名的人群中，大都是道上的混混，不谙世事的年轻人。 不管是当年还是在西北大狱这十几年，曾小飞自然养成了目中无人，很少有人能入他法眼的自闭，自大的性格。 如果不是今早程慧慧出面把自己从分局刑警队“捞”出来，此时两个人又单独封闭在这辆豪华跑车内，这个小丫头片子即使是皇上的公主，王爷府里的格格，他也不会多“尿”她一眼，多听她一句废话。 不过刚才程慧慧的几句话，倒让曾小飞少有的触动。他没想到，这个官小姐并不像他印象中的那样——矫情，势利，不食人间烟火的颐指气使。 程慧慧的话语中，确实透露出来真心想帮助自己，而且很中肯，很实在。 见曾小飞没再一口回绝，程慧慧说：“你的事只有你自己最清楚。我要参与进来，咱们俩必须互相信任；尤其是你，至少把我当做你的朋友。” “十几年前那桩凶杀案，我相信你母亲也未必了解到很多真实内情，她只是主观认为你蒙冤受屈了。所以，我需要你跟我敞开心扉，把当年只有你清楚的细节，跟我一五一十的说个明白。” 曾小飞嘴里“啧”了一声，从口袋里摸索着，大概是想找出他那盒“口粮烟”；掏了半天，才想起来进局子时被警察没收了。 “忍忍吧。”程慧慧一语双关的说“我还有一句话你听好了。曾大妈跟我说了，你是个孝顺孩子，她把你从雪地里捡回来养你这么大，这么多年有多辛苦，多难，你这个儿子最门儿清。” “她老了，身体还不大好。你想在她有生之年好好孝敬她，报答她，就不能再有其它鱼死网破过激的想法......” “此话怎讲？”曾小飞瞪圆了眼睛问程慧慧。 “你还是小瞧我了。我公安大学不是白念的，在部里工作也不是混日子。”程慧慧手指敲弹着方向盘，说“我呢不知道你要干嘛，但你让我给你找那个于局长家庭住址，我就知道你安的什么心！” 曾小飞很少从表情上流露出自己内心的情绪变化，这是在道上摸爬滚打，与公安人员常年打交道养成的“扑克脸”，让别人无法揣摩他在想什么，要做什么下一步的举动。 只是程慧慧一针见血把他的心思挑明了，还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实在小瞧了这个小丫头片子！ 曾小飞冷笑了一声，说：“你也甭推理，甭分析；听说过一句老话吗？皮裤套棉裤必定有缘故！你是大宅门里的小姐，我是个大杂院里早就被人定性的恶魔，混蛋！” 沉吟了片刻接着笑着说：“就像今早，那几个警察就凭保安一句梦话，就把我押送到了审讯室，还非得逼我坦白我根本都不知道的犯罪事实。” “我问你，你换作我是不是还有更好的办法，更好的途径，解开我这个十几年叫天天不应，喊地地不灵的死结？！” “你没经历过我这十几年的煎熬，没经历过那些人是怎么对待我的手段！站着说话不腰疼！其实我的想法很简单，我已然这样了，但我要让那些恶人们必须付出代价！不然的话不管你信不信？像我这个人同样的悲剧还会一遍一遍的重演！” 关于一些不服判决，嗔恨心，报复心极强老犯，在越狱或者刑满释放后，报复证人，公安，司法人员的案例，程慧慧在大学，部里工作期间都有过接触，涉猎。 但曾小飞这段话听起来，明显能感觉得到他决意复仇的意志根深蒂固，无法自拔；而且还有一套他自己的深刻思考，有他的道理。 这种人的危险程度，思虑的缜密，远比一般莽撞，悍戾之徒对社会更具危害！ 最可怕的是明知他下一步铁定要做什么，又很难去阻止他！ 如果换作另外一个女孩，对曾小飞人性，过往了解到这种程度，大多会敬而远之，没人愿意和一个危险人物过多交集，引火上身。 恰恰程慧慧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孩。 她有一个“镇国公”级的父亲，虽然如今并没有生活在一起，但凡是明白她身份的人，都深知这个年纪轻轻的姑娘是何等高不可攀的人物。 就像曾小飞骨子里早就没有了“怕”这个字。 而程慧慧因为自身的家庭背景，成长环境，偏偏也造就了她不知世上还有“难事”这两个字。 程慧慧从刚才曾小飞的话中，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个当年的死缓犯，绝不会安稳的走新生之路，他的复仇之火一定会在合适的时机来一个总爆发！ 出于曾老太太对她的信任也好，一个曾经的警察本分也好，程慧慧还是愿意选择相信曾小飞是一个冤案的受害者。 她不希望再看到老迈的曾老太太在有生之年，又一次因为儿子的不理智神伤，母子俩阴阳两隔；更不想看到曾小飞臆断，指向的他的仇家，让那些无辜的人受到不该遭遇到的伤害。 “我和你做搭档吧？”程慧慧将小拇指伸到曾小飞跟前，笑着说“你想做的事，从今往后有我给你打配合，那绝对会事半功倍。怎样？” 第84章 想法各异8 程慧慧也不等曾小飞回答她，便打着火，一脚油门启动了车辆。 “你这是要去哪儿？”曾小飞发现大吉普行驶的方向并不是回盈丰胡同的路线，便转头问。 “方向盘在我手里，你就得听我的！”程慧慧莞儿一笑，脚下把油门又狠踩了一脚。 大吉普轰鸣着穿过几条街巷，没多大功夫便驶进了一条闹中取静的胡同。 这条胡同确切地说更像是一条宽敞的大街，街道两侧都是高高的围墙，参天古树掩映着一栋栋错落有致，灰砖碧瓦的楼房院落。 与京城烟火气十足的民居大大小小胡同相较，这条街上根本看不见一家各类买卖门脸，商铺小馆；倒是间距不远便有警车闪烁着警灯停靠在路旁，制服警，便衣警察三三两两警惕的巡视着过往车辆，零零星星的行人。 大吉普就快要转弯进入一座大院时，程慧慧打开手扣，从里面拿出一张塑封的纸片，顺手放到了挡风玻璃左侧。 曾小飞这才看到，眼前这座没有任何标志的大院门前，竟然设有荷枪实弹武警的岗哨。 程慧慧在武警哨兵前轻踩了一脚刹车，冲小战士笑了笑，纤手指了指盖有红章的通行证；哨兵立即举手敬礼，并麻利的开启了院前的栅栏门，程慧慧大模大样的便将车开进了大院里。 曾小飞虽说是京城土着，四九城的高端场所当年也是常来常往，可当他随着大吉普进到这座院落时，还是侧目将脸紧贴在车窗边，目不转睛的看着这不同于街道外的一景一物。 院内虽然到处都是亭台水榭，奇花异草，但肃穆的氛围，又不得不令人油然生出一种敬畏之心。 这是见多识广的曾小飞从没感受到过的环境气氛。 大吉普在这个大院里逆时针拐了几道弯，程慧慧把车最终停到了一栋四层俄式楼房前。 “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程慧慧转头问曾小飞，然后又自问自答的说“除了内部人，还真没几个人知道。” 曾小飞确实不知这个女孩，为什么给他带到了这么一个神秘之处，当然也搞不清楚自己身处何地，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程慧慧。 “这个小楼可不是一般的部门——‘两高’综合办。没听说过吧？” 程慧慧把两侧车窗降下来，指着这栋肃静的楼房说：“你不是想问市司法局那个于局长的家庭住址吗？咱俩这就下楼，我里面有熟人，马上就能给你问得清清楚楚。” “还有啊，‘两高’综合办专门负责下面报上来的陈年旧案，疑似冤假错案。你要是真得觉得自己蒙冤了，咱们这就上楼去，我给你找个熟人。你呢把你的事可以跟经办负责人聊聊，绝对比你东奔西跑来得直接，也绝对有力度！” 曾小飞还没这么懵圈过。 他万没想到程慧慧会把自己带到这样一个高端，普通百姓可望不可及的核心部门楼前。 这让曾小飞不得不相信这个年轻的丫头片子确实大有来头。 曾小飞接触过三教九流太多的各色，另类人物。但他确实还没与程慧慧这样高官小姐类型的人有过交集。 他很意外，自己的事情这个程慧慧不过是道听途说了些皮毛，竟然在他们俩寥寥两次面对面后，会用这样一种形式，既向他宣示自己强大的背景，又表明真心帮助他的诚意。 程慧慧的此举大大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曾小飞此时不是不相信程慧慧的能力了，也不是不相信如果他和程慧慧走进这栋楼里，自己的事情回溯，重查起来，显然远比他这个戴罪之人，按照正常程序投诉，上访来得更有效果。 问题是走这条路，那会破坏他自己这些年耿耿于怀的打算，计划。 即使自己会有朝一日沉冤昭雪，但他曾小飞绝不会相信，那些无端迫害过自己的恶棍，混蛋也能一并清除，让他们受到该有的惩罚！ 官官相护，亘古未变！ 曾小飞这一点不抱任何希望，他还是相信自己！更愿意坚守自己的复仇计划。 “走，下车吧！”程慧慧向曾小飞招了招手，说“我这人办事就是干净利落脆，既然答应你和曾大妈了，那就非办不可！” “我看出来了你确实路子野，也的确是个爽快的人。”曾小飞摇摇头，身子没动说“我的事挺复杂，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我也没啥准备。时候不早了，我妈在家该着急了，以后再说吧！” “曾小飞，听说当年你也是个说一不二的主。”程慧慧摇摇头说“我可实打实的在兑现我的承诺，你不会是心虚，本来没啥冤情喊了十几年怨，给自己找辙洗白吧？” “这话也就是你这个丫头片子说，要是一男的这么说我，我没二话，大耳刮子伺候！” “那你为啥不敢和我进去？这里又不是警局，又不是大狱？！”程慧慧接着说“不是谁都能有这种机会，直接和‘两高’综合办的人见面，面对面陈情的！” “我没准备。”曾小飞敷衍了一句“没想到你把我能带到这里来？我这事儿不是小打小闹那么简单，我这是杀人案！事情又过去了这么多年，有些细节我也得好好回忆一下。这么草率进去和人谈，岂不是太儿戏了？！” “听起来好像有点道理。”程慧慧点点头思忖片刻，又把小手指伸向曾小飞“那这样吧，我还是那句话，你的事我一定帮到底；你也看到了我是既有这个意愿，也有这个能力。” “你要相信我，就把你的事情慢慢先跟我聊，然后由我出面，该去找哪个部门就找哪个部门去，这样的话总比你单枪匹马，瞎耽误功夫强百倍！你要是答应我，就拉勾上吊......” 一个人是不是实心实意，曾小飞当然心中有判断和答案。 看着程慧慧这个小姑娘的满脸真诚，曾小飞把程慧慧的手推开，露出了难得一见的笑脸说：“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就甭玩儿了。我答应你，等有空我会把我的事情，一五一十跟你说清楚。” 第85章 都是命中注定 老宋没让那辆无牌无照的大货车撞死，住院期间又险些遭人暗算，这让老胡为首的专案组压力倍增。 躺在病床上的宋朝阳可能因为自己是个瘾君子，或者有其自身不可告人的什么原因；即使清醒时他也死鸭子嘴硬，根本不开口回答警方的任何询问。 更让专案组恼火的是本来以防万一，特设了岗哨保护这个宋朝阳，竟然还是让凶手在小李眼皮底下差一点行凶得逞。 原本庆幸逮住了唯一的嫌疑人——曾小飞，由此可以找到“宋案”的突破口；但甘局一声令下，竟让一个黄毛丫头大模大样的还给“捞”了出去。 案情至今依然毫无头绪，又回到了原点。 老胡在向队领导汇报时，队长也无可奈何的说：“还是怪我们的工作做的不扎实，那个嫌疑人，说白了你们还是没有十足的证据嘛！当下不比过去了，局领导再三强调，我们不能把嫌疑人和犯罪分子划上等号，没有铁证那就不能给任何人随意定罪！” 上级领导当然都有更高的政策水平，他们的指令又总是高屋建瓴，有其充分的道理。 问题是像老胡这类具体办案的人员，他们的职责是必须要对案件侦破负责。 作为刑警破案从来就没有一成不变的公式。若是拘泥于条条框框，他们不仅无法及时跟进有限的线索，从嫌疑人口中套出案情背后的真相，很可能还会贻误破案战机。 这也是老胡这些老警们，长期养成了从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也从不会轻易放过一个怀疑对象的办案习惯。 何况，上级交给下面各刑侦单位的破案率，件件都制定了硬性指标，对于每位刑警而言。无不承受着巨大的身心双重压力。 所以甘局一句话便把曾小飞放掉，老胡他不可能没有抵触，抱怨的情绪。 只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那是不是曾小飞这条线我们就不再跟了？”老胡反将了队长一军，说“我们也只好慢慢等宋朝阳开口了。这个案子，队里就别再给我们组限期破案时限了。” “这话可不该是你老胡一个老刑警说出来的啊。”队长给老胡递上一支烟，笑着说“案子在你手里，你是第一责任人；如何破案，怎样尽快破案那需要你来考量，你来选择突破口。甘局哪有功夫天天盯着你做了什么？局领导要的是结案结果！明白不？” 毕竟都是刑警出身，队长这句体恤，理解具体办案下属的话，老胡倒是心有灵犀。 “你是说不能放过那个曾小飞？”老胡脱口而出。 “把工作再做细一些，让见过凶手的护士冷静下来后，再认真的回忆回忆；还有再想一些办法，把宋朝阳的尊口撬开来，这很关键！另外，你们也应该到曾小飞所在的属地派出所，对他的情况再做一些深入了解。” 队长的这一番指点，与老胡不谋而合。他点点头，重新抖擞精神说：“懂了，我知道该怎么办了！” 也是在前几日，程慧慧在拍摄曾老太太时，老太太曾对程慧慧说过一句很玄学的话，她说自己的养子曾小飞“八字不清”。 “这个孩子父母是谁？啥时候出生的？一概不知。被我这个苦命女人收养后，打小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先是受大孩子们欺负，后来混社会，一不留神竟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杀人犯......\" 那会儿听曾老太太说这番话，程慧慧只当做老人家给自己儿子的恶行，找了一个借口而已。 可今天当她从分局将曾小飞”捞“出来后，才不得不信有些人真得是喝凉水都塞牙。 程慧慧至少一多半相信昨夜要害死老宋的人，不可能是曾小飞。分局警察同行们十有八九抓错了嫌犯。 她开始相信，这个世界确有像曾小飞这样“八字不清”倒霉催的人。 如果说十几年前小凤被杀案，曾小飞自称自己是蒙冤，暂且说是他的一面之词。 那么昨夜他刚刚有了一份护工工作，恰好在案发时段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点，作为一个有前科，又和宋家有旧仇，甭说警察，换作普通人也会把他认做是行凶者无疑！ 一个被众口一词归类为险恶之人，一旦在他的身边有不测发生，曾小飞之流自然是首当其冲成为那个最值得怀疑的对象。 这也就难怪曾小飞异于常人的心理扭曲，自闭，固化成了他与外界几乎所有人的一种对抗，仇视的阴暗心态。 程慧慧这一路都在慢慢的琢磨，试着理解身旁这个人。 把曾小飞送回家后，程慧慧刚跟摄制组里的人员碰了面，就在她站在胡同口布置下一步的拍摄计划时，便见吴波匆匆从远处走了过来，急三火四的冲她招了招手。 “你可真成，盈丰胡同还不够你玩的，干嘛又去掺乎朝阳局的案子！”程慧慧走到吴波跟前还没站住，吴波劈头盖脸的就没好气的说“踏踏实实拍你的电影不好吗？” “你有没有良心？！”程慧慧瞪着杏眼，手杵了一下吴波说“是你女朋友找不到你，打电话给我让我帮忙。邻居家有事，不该伸把手吗？亏你还是胡同里长大的孩子，怎么一点人情味没有？五尺汉子还不如你女朋友雅丽有情有义！” “不是，你来我们这条胡同才几天？你又知道多少曾小飞的底细？”吴波一个劲儿的摇头说“13号大杂院各家各户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复杂，尤其是曾家！我爸做了那么多年的片警，都一再提醒我和小丽，这里面的事情不是咱们外人能拎得清的！” “这跟我去朝阳局把曾小飞带回来有啥关系？明明是他们刑警队抓错了人嘛！我要是不去，曾小飞这个倒霉蛋还不得再来一个二回蒙冤呢？我做错什么了吗？” “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轻信了曾小飞杀人案是冤案啊！”吴波提高了声量说“这么多年，这么多部门都驳回了他的上诉，难道公检法都错了吗？！” “以前的对错我不知道。”程慧慧歪着脑袋说“不管怎么说，只要他心存不服，那就一定有有隐情，就还没到盖棺定论的时候。” “我是服了你了！”吴波摇摇头说“程慧慧，我是看在老同学的份上在提醒你，你最好别介入曾小飞的事情太深。刚才朝阳局老胡就给派出所来了电话，他们还是深度怀疑曾小飞，可没想就这么轻易放过他，你明白不？” 第86章 都是命中注定2 “说一千道一万，曾小飞过去是，现在仍然是一个非常的危险人物。这可不是我一个人的看法！”吴波说“你跟曾家，曾小飞走的那么近，还要替他出头击鼓鸣怨，先不说这对你，对你父亲会不会造成什么不良影响，问题是如果你没能如他所愿，曾小飞这种人那可是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主！” “为了一个早就定谳的杀人犯，你搅和到其中，到底图个啥啊？要不是看在老同学的份上，我不会跟你说这些掏心窝子的话。” 从吴波的神态，语气中，程慧慧看得出来，这个老同学确实是在为自己“多此一举”担心，多虑。 程慧慧与吴波有着四年大学同窗之谊，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在她内心深处，这份不同一般的同学情，实有一种不可言说的情愫在其中。 刚进入公安大学时，程慧慧的家庭背景在同学中还无人知晓。刑侦专业的女生本来就是稀缺品种，所以她在一众男同学中犹如众星拱月一般。 加之程慧慧面容姣好，落落大方，自然就博得了不少，正处于荷尔蒙正高企的男同学青睐，追求。 只是程慧慧这种女孩心高气傲，她对那些百般向她献殷勤的男同学，无不是一笑了之，根本没人会摇动她半点芳心。 大概是大一的下半学期，在程慧慧的学习，生活方面，陆续出现了许多不合常理的端倪，渐渐暴露了她的出身不同凡响。 同学们常常看到学校，院系领导，只要见到这个大一女生时，总会有一种错乱的景象呈现：那些职位已接近警衔最高级别的大学校长，面对程慧慧这个小女生竟然会快走两步，双手紧握，恭敬的模样，竟然仿佛是在觐见更高一级的大首长。 尤其是从来以冷酷无情，严厉着称的实战科目教员，唯独对程慧慧这个学生和风细雨，春风拂面。 很快，程慧慧的家庭背景便在同学们中传播开了，她高贵的身份一经暴露，那些原本剃头挑子一头热的追求者，便知趣的明知道自己高攀不起，一个个退避三舍了。 程慧慧顿时成了同学们敬而远之的特殊人物。 后来几乎人人另眼相见她了。这种异常的疏远，高不可攀的“冷落”，对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特别是像公安大学，这类特殊高校的集体学习生活而言，让程慧慧开始变得不适，也很难过。 就在那些男生不管是作业，还是分组实操，需要成双成对配合搭档时，同学们都纷纷对程慧慧“礼让”避之不及；而此时吴波这个大男孩，却与其他男生的表现截然不同。他总会适时，自然的走到程慧慧身旁，暖暖的笑着说：“我们俩做搭档吧。” 近距离接触次数多了，吴波便成了程慧慧同学中关系相处最密切，无话不谈的学伴，好朋友。 又因为都来自京城，两个人学业外的话题也有更多的共同语言。 班里有好事的同学，甚至把吴波和程慧慧越走越近，形影不离，臆断的认为他们俩已经成了小恋人间的关系。 其实不然。 程慧慧之所以对吴波有一种特别的信任，好感；就是她从与吴波交往伊始，便觉得这个男孩规规矩矩，言谈举止总是十分得体，在他面前自己总是十分舒服，无拘无束。 闲暇时候两个人会在校园里漫步，聊一些学业以外的闲话。 也就在程慧慧春心萌动时，吴波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主动的向程慧慧提起了他青梅竹马的女友雅丽。 每当吴波说起他那个娇媚，可爱的小女友，这个男孩甜蜜，幸福的表情，宛如一尘不染的晴空那么纯净，那么深情。 这时，程慧慧虽然心中不免有些许小小的醋意，但她还是很认同，也理解，珍惜这个用情专一的男生，与自己保持着这份无垢，把她当成知己的友情。 到了放假时，程慧慧会推辞掉父亲派专车来接她回家。大学余下的寒暑假，她总是和吴波结伴，换乘地铁，公交一道返回城里各自的家中。 就像现在有人形容的那样，两个男孩女孩间，就这样建立了比恋人少一分，比朋友多几许的特殊情缘。 吴波不知道在他毕业分配的关键期，并不是因为他学业优秀，成绩出类拔萃，才顺利的进入到了同学们人人艳羡的市局机关；这背后的功劳，其实都是程慧慧通过和父亲打招呼，为他疏通关系运作完成的。 就像这次恰好程慧慧的叔叔，拿下了盈丰胡同片区拆迁项目，她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同学吴波。 虽说只是跟叔叔过了个话，但吴家因此得到的额外收益，却是实实在在，千载难逢的大好事。 曾有人说：家教，家境对一个人的心智成长，性格的塑造形成实在太关键，太重要了。 吴波能有程慧慧这么一个贵人同学一路相助，不得不说很大的影响来自于其父亲——吴大为。 吴大为的警界生涯任劳任怨，唯唯诺诺一辈子，临到快退休的年龄，才因为搭上了小凤命案的顺风车得到了久违的升迁。 这其中除了有祖父辈历史的原因影响外，吴大为总结自己失败的职业人生，悟出了一条小人物若想飞黄腾达的真谛。 那就是仅仅默默无闻的不辞辛苦，只能作为一块垫脚石，为他人作嫁衣裳。 而那些未必做出什么实实在在业绩，又能青云直上的人，总要得到“贵人”赏识，只有如此这般才能让自己的事业顺遂，步步登高。 遗憾的是自己对此明白的太迟，太晚了！ 好在二儿吴波是个聪慧的孩子。最终还子承父业，考上了警界有黄埔美誉的公安大学。 读大学期间，吴波回家提起了他有一个特别家庭背景的女同学——程慧慧。 吴大为听后，便以自己的经验教训谆谆教导二儿吴波，让他务必珍惜，培育好与这个高官女儿难得的同窗情谊。 “听你老爸的话，有了这样一个贵人益友，那将是你人生最宝贵的财富！”吴大为只要见到吴波，便会耳提面命，反复叮咛他这个寄予吴家厚望的二儿子。 第87章 都是命中注定3 吴波继承了父亲的亲和力，和善待人的好性格，加之他聪慧，善解人意，所以即使在与程慧慧四年大学同窗后，还是令这个身份特别的女孩对他念念不忘。 程慧慧心底深处把吴波早已视作家人以外最亲近，知己的那个人了。 但来到盈丰胡同拍片后，尽管吴波一家人对她鼎力支持，大力协助；可不知为何，在对待曾小飞这个人身上，吴波包括吴家人总是有一种超乎寻常的戒备之心。 这既不像一名警察对刑满释放人员的正常关注，更没有一点老邻居间该有的温情。 吴波对曾家人的态度，甚至还不如他的女友雅丽！ 吴家包括吴波本人这些异常，虽说程慧慧百思不得其解，但她还是更愿意相信，吴波总在她面前提醒远离曾小飞，无非是老同学出于对自己的关心，呵护。 “你也知道我是什么人。爱管闲事，爱打抱不平。可我不是没脑子啊！”程慧慧认真的对吴波说“曾大妈没拿我当外人，跟我说了她可能一辈子都没有和外人谈及的家事，家史，我不能辜负了她对我的这份信任。” “没错，曾家母子俩提到曾小飞犯的案是冤案，是他们的一面之辞。但凭我的直觉和有限的专业分析，也觉得其中一定有什么隐情。我既然答应了曾大妈，就会尽力帮她娘俩寻找出来真相！” “吴波，咱们当初穿上警服成为一名警察，其中有一句誓词你还记得吗？” ...... 程慧慧笑着拍了拍吴波的肩膀接着说：“其中有两句话你不会忘了吧？忠于法律！秉公执法！” 吴大为低下头，默不作声。 “我记得咱俩在学校的时候曾经聊过，等我们成了警队一分子时，我们会用执法公正来恪尽作为一名人民警察的职守。” “嗯，我没忘。”吴大为抬头看了看程慧慧。 “你可是要把警察当成终身职业的人，而我虽然脱了警服，但警察这颗心还没泯灭。”程慧慧说“曾小飞的事情让我撞上了，我又和曾大妈有君子协议，所以这事我不管最终结果是黑是白，这个忙帮定了！” “你呢，现在拆迁办一大堆事，这一片又各类警情不断，咱们俩毕竟还算是战友吧，我倒希望你还像上大学的时候一样，跟我做个好搭档，相互支持！好不好？” 程慧慧的性情吴波太了解了。 可能是她父亲一直身居政法部门高位，程慧慧养成了天下无难事，举重若轻的洒脱。 凡是她认准的事情，总能四面八方一路绿灯，唾手可得她想要达成的目标。 这和吴波这种家庭背景的孩子所思所想，处处谨小慎微不可同日而语。 “你来我们这儿拍片，这里的大小胡同又乱哄哄不太平。”吴波很会说话，回了一句“我是拆迁办负责维稳的责任人，对你这个老同学当然有责无旁贷的保镖职责。你程慧慧在我眼皮底下出哪怕一丁点小差池，我哪能承担得起这个重责？！” “不至于啊！”程慧慧莺莺的笑出声来，说“你还是操心你的正事儿吧，我拍电影也好，关注曾小飞的旧案也好都光明正大，有啥好怕的？！别忘了，我可也是公安大学锤炼过的精英警察！” “我知道怎么照顾好自己！放心吧！” 程慧慧还有当天的拍摄计划，便摆了摆手说：“别婆婆妈妈的了，还是各忙各的去吧。” 吴波尽管点头称是，但他的内心绝非程慧慧这般轻松。 对曾小飞此人，还有他的黑历史，程慧慧以她的特殊身份可以无所谓，很可能还兴趣十足，把它当成自己片中有趣的素材。 可一旦过程，结果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她程慧慧可以抽身一走了之，远赴大洋彼岸；曾小飞把这口恶气就会转嫁到雅丽这个介绍人，背后他这个同学身上！ 曾小飞到底有多残暴，多凶狠，程慧慧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才是吴波最忧心忡忡所在！ 与吴波忧心程慧慧陷入曾小飞“烂事”太深的同时，老宋专案组的老胡他们，也是个个心里堵得慌，不痛快。 宋朝阳一死一伤“交通肇事案”至今毫无头绪，被他们采取措施严加保护的老宋，又差一点再一次被人暗害。 这就像是被人当众打了脸，还找不到下手的人是谁？令这些刑警们难堪至极！ 唯一逮住的嫌疑人曾小飞，又被局领导一句话给放虎归山了。这让本该可以继续深挖的“宋案”线索，不得不按下暂停键。 可专案组的工作不能停滞，依然要争分夺秒尽速破获此案，揪出非取宋朝阳性命，这个狡猾，执着的幕后黑手！ 摆在老胡专案组最头疼的是当事人宋朝阳一直抗拒，不配合他们的工作。 老宋已经清醒，康复中，但就是一问三不知。这让老胡他们又急又气！ 但像老胡这样的老刑警办案，自有一套应对这类人的手段，办法。 经过和组员们的讨论，他们策划出了一个让老宋不得不开口的施压方案。 老胡先找到了老宋媳妇，他告诉这个女人当下她老公的案子，已经出现了另外一个走向。 “我必须实话告诉你，老宋遭人算计很可能是他自己惹祸上身。”老胡用低沉，严厉的声调说“我们在你们家里搜到了‘白粉’，这说明你老公涉嫌吸毒，贩毒。如果他参与到毒品运输，贩卖行当中，与那些毒贩有扯不清的关联，那他躲过一时，躲不过一世，早早晚晚仇家会要了他的性命！” “不可能，不可能啊！”老宋媳妇大嗓门尖叫起来，说“我老公做的是正经生意，他怎么可能是毒贩！” “他和死在他车上的那个女人，身体里都检测出了毒品成分。”老胡把化验单推到老宋媳妇面前，接着说“你家里的毒品也被我们搜出来了，我们没有实证不会乱说话！” 见老宋媳妇目瞪口呆，老胡趁热打铁说：“你不了解你老公的事情不奇怪。我们接触过太多大毒枭，大毒贩，这些人隐藏的很深，就是连自己的父母，老婆孩子，也未必清楚他们犯下的滔天大罪！” “大嫂，我看你是个明事理的人，才来跟你交个实底。老宋能把他知道的事情早说，对他，尤其是对你们这个家，特别是孩子都有好处。如果他还是铁嘴钢牙，等我们最后定了案，他不仅得不到宽大，他犯的事，将来还会连累你儿子的前程啊！你这个当老婆的，当妈的不会眼看着把自己最亲的两个人往火坑里推，袖手旁观吧？！“ 第88章 都是命中注定4 对于老宋媳妇这样咋咋呼呼又缺心眼的女人，老胡使得这个小小伎俩，很快便见到了效果。 “真有那么严重吗？”老宋媳妇惶恐的问老胡。 “你说呢，你老公车里还死了人，这是命案！你说严重不严重！” “那我能做些啥啊？我是两眼一抹黑，啥也不知道啊！” “做老宋的工作，让他跟我们实话实说。”老胡和老宋媳妇打了几次交道后，也清楚这个傻女人对他老公的一切隐情，确实是一无所知。 用她儿子刺激这个女人，再通过她给老宋施加压力；老胡相信，没有任何人和事能比老宋的胖儿子，更能让这个死鸭子嘴硬的男人动心，触动他最在意，最让他上心的关切了！ 果不其然，老宋媳妇被他们带到老宋病房后，立即来了个一哭二闹三上吊。 痛哭，斥责这个丧良心的男人有了俩臭钱，外面常年养着小三，还越玩越过分醉生梦死，五毒俱全了！ 老宋对这个平时言听计从的老婆突然朝他发疯，一时怒不可遏。 “臭娘们，有你吃有你喝得了，老爷们的事儿你少他妈的管！你知道个屌啊！” “你车里死了个贱货，咱家里警察还搜出了‘白粉’，你和那个贱货都干了啥，公安都一清二楚。”老宋媳妇拍打着老宋说“你不把实情告诉警官，我娘俩就得喝西北风，你得去吃牢饭，咱家儿子也得跟你背一辈子黑锅！你还不明白吗？” 老胡和专案组成员一直站在一旁，静观这场夫妻闹剧。待老宋媳妇发泄完后，老胡发现宋朝阳不再和他老婆对呛，皱着眉头闭上眼睛开始沉默，老胡便知，他的这一招数就快显现效果了。 “小李，你把宋嫂带出去休息一下。”老胡示意小警把老宋媳妇带出病房。 当房间里只剩下老胡和另一位警官后，他坐到了老宋病床前。 “老宋，男人更容易理解男人。”老胡先是自言自语的说“你在外面打拼，有了今天身价不菲的成就，不容易！我相信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的爱人，孩子！” “说实在的，我这个做警察的跟你们这些当老板的，也交往过不少朋友。时间长了，也能理解你们这个层次的有钱人，不管是为了交际应酬，还是缓解压力，搞一些这个，那个的小节目，人之常情嘛。” “没出啥事儿，官不举民不究，可一旦花活玩大了，那就法不容情了！” 老胡边说，边用余光盯着老宋神情的微妙变化。 “你一个男人到了这个时候，怎么还不如你媳妇明事理呢？”老胡语气加重，说“以现在我们掌握的证据，完全可以马上给你换个地方！等你换了地方，咱俩可就不是这样聊天了！” 老宋的眉头紧皱了皱。 “你听着啊，吸毒要送到戒毒所至少半年起步吧？如果牵扯到贩毒，那量刑可就没边了，十年，二十年，无期，死刑......” “我没贩过毒！”老宋大叫了一声。 “这你说的不算，我也说的不算，得让人证，物证说话，”老胡说“目前，至少我们在你家里搜出了那东西，贩毒先不提，至少藏毒证据可是确凿的！” “就凭你和车里那个女人血液检测结果，家里两包‘白粉’，我们就可以分分钟办你！” 老宋蠕动着嘴唇想解释什么，被老胡伸手拦住，他接着说：“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如果你还这样较劲，不配合我们工作，等医院证明你没大碍了，我们分局就马上给你办收容手续，给你换个地方待着。” “到那时，你下场是怎样的可就由不得你了！还有更严重的后果，就是你媳妇刚才提醒你的，你有了案底污点，你那个还上学的儿子，将来的前途就全让你给毁了！” “听明白了吗？！”老胡大手狠狠拍了一下床头，厉声说。 老宋虽然被老胡这虎躯一震吓了一跳，但他马上又装模作样的把眼睛闭上了。 老胡旁边的同事配合的无缝连接，马上跟老胡说：“头，别跟这老小子废话了，忒不懂事！不让他尝苦头，他还以为我们是哄孩子呢！他儿子将来跟他吃瓜落，他都不管不顾，咱们跟他操这份闲心干嘛？！” “我这就去问问大夫，要是他身体允许，干脆立马给他带回局里得了！” 老胡默契的站起身，做出了离开病房的样子。 “胡警官，别，别走。”老宋绷不住了，“腾”的坐了起来，连声说“我，我配合你们，配合你们......” “这就对了！”老胡点点头，一屁股又坐了下来，挥手示意身边的同事准备笔录。 “你，你们得答应我，我的事别牵扯到我儿子。”老宋提出了他的条件。 “我也是做父亲的人。只要你痛痛快快的把该说的都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这一点你尽管放心。”老胡拍着胸脯说“说了，对你，对你儿子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老宋沉默了片刻，说：“可从哪儿说起呢？” “死在你车里的那个女人叫孙维维，你和她什么关系？大半夜里你俩跑到南海子干嘛去了？” “她，她叫孙维维？我还真不知道她的名字。” “连名字都不知道，就跟她玩出命案来了？”老胡冷笑一声“我们可没功夫听你说笑话！” “不是这意思，我只知道她叫娇娇，大名还真是没问过。” “孙维维也好，娇娇也好，我问你，你俩怎么认识的？” “这都怪我交友不慎......\" 老宋便说，他在一次完成一单大生意，与一些商界朋友酒局结束后，又去到一家高档会所庆贺，狂欢了春宵一夜。 “那个晚上，生意上的朋友就把这个娇娇介绍给了我。说实话，在这之前我也就是吃喝嫖赌，但从来没沾过’白粉‘。”老宋这会儿也不顾及什么脸面了，句句说的都很实在“说实话，我被这个娇娇迷住了。是她拿出来那玩儿意儿，让我跟她一块儿嗨。” “嗨了两回，就上了瘾，放不下了......” 第89章 都是命中注定5 从老胡对宋朝阳言谈举止的观察，看得出他的话还是有一定的可信度。 老宋说，虽然自己和他公司里的秘书早就双宿双栖了，公司内外的熟人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他在方庄购置的两套房，说是一套用于公司办公，另一套对外出租了，其实都是蒙骗家里的傻冒女人——他那个有嘴无心的老婆。 “孩子上了寄宿学校后，我回家的次数有限，大部分时间都在方庄和我的女秘书住在一起。”老宋谈及女人的话题，似乎身体的伤情好了大半，说话的中气也足了“可男人嘛差不多都这德性，时间一长就腻了，想换换口味......” 老宋话题有点扯远，扯偏了，可老胡并没有制止他。 以他的经验，他要通过宋朝阳松弛，自己津津乐道的话语中，尽可能的多洞悉这个人的弱点，内心的真实想法。 这样就更容易分辨出对方话里话外，孰真孰假。所以老胡便耐着性子，听宋朝阳眉飞色舞的说着自己的风流事。 “可自打认识了娇娇，你们可不知道......”宋朝阳抬头看了一眼老胡，有些得意又有些回味无穷的说“以前光听说书的讲狐狸精能迷死人，认识了这个骚货才知道，狐狸精那可不仅是千姿百媚，关键是人家在高档会所受过专门培训，那手法，那技巧，她伺候起来，让你觉得这辈子做男人真他妈的太值了！” 宋朝阳说起这些苟且事来，意犹未尽收不住了。 “老宋，我们确实没你那个艳福，不过我们做警察的还真没少见过，审过那些妈咪，公主，也就是你特享受的那些烂货！”老胡打断了宋朝阳“甜蜜”的回忆，表情变得严肃起来，说“别扯远了，你那些狗血，舒坦的事先打住，就说说你那天夜里和孙维维，你那个娇娇跑去南海子干嘛了？！” 老胡这句话一问，宋朝阳刚才神采飞扬的模样立马黯淡下来。 “那天，娇娇说她手里有刚拿到的高货，纯货，约我出来尝尝鲜......” “你不差钱，像你们这些有俩臭钱的主，不是都去个酒店开个房玩儿吗？”一旁记录的警员插话问“干嘛找了这么一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 “兄弟你不知道啊。我那个女秘书发现我在外面又有了新’情况‘，白天晚上贼着我，好家伙比你们的追踪手段还过分，搞得我不得不和娇娇有约会，尽量找些偏僻地方，离城里远点儿。” “你真他妈的累！”老胡敲了敲床头柜说“唠点干货！不管孙维维是给你啥新鲜玩儿意儿，怎么会有人在你们玩嗨的时候，非得要你的老命？！这为啥？！” “我这两天也在琢磨这事儿，要么是我那个老蜜女秘书发现了我的行踪，嫉恨我跟娇娇在一起，雇了杀手泄愤。你们知道女人可都是蛇蝎心，我算是领教了！” “这么说，你还有别的想法？”老胡接着问。 “另外就是娇娇在这之前曾跟我说，她以前的货都是从一个老熟人那里拿的，可前段时间她听说这个老板让警察盯上了，跑路了。像她这种老客一时便断了顿，五脊六兽就是找不到货源。” “那她怎么又有了新货？听你说纯度比以前还要高？”老胡追问。 “她说她通过关系找到了一个上家，可以从这个老板手里接批量’高货‘，这样的话可以填补原来那个折了，跑路那主空白出来的市场。”宋朝阳斜视了一眼老胡，说“娇娇有意想让我入伙，我出钱，她负责进货，销售......\" “胡警官，我可以指灯发誓，她不管怎么说这事儿，我都是一口回绝了！这一点我能犯糊涂吗？吸毒和贩毒那是两回事儿，真成了毒贩那是要掉脑袋的！” “信不信你，另说！”老胡歪着脑袋问“你既然回绝了娇娇，为啥还继续跟她腻歪在一起？” “这个臭女人把我拿捏住了。她知道我离不开这口了，想嗨一下就得找她。”宋朝阳摇了摇头，说“那天夜里我们嗨过了后，她告诉我，她实际已经从上家那里佘了不少货，因为最近风声紧，好多货还没出去，可已经到了该结算付款的日子了。” “她愣说我们之间早有了协议，我出资，她进货，销货。” 宋朝阳话说到这儿，迟疑了片刻。 “接着说啊！”记录的警员急了，吼了他一嗓子。 “嗨，说一千道一万，这种女人真得沾不得。”宋朝阳自我总结了一句，接着说“她说她拿货的时候，跟上家老板说了，她是跟我搭伙做的这一单。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娇娇说，如果不马上把款打给上家，这都过了该付款的期限，我和她都绝对没有好果子吃！” 此时，老胡和记录的警员相互对视了一眼；他们俩不约而同的想到了，老宋和孙维维莫名遭遇“车祸”，与宋朝阳所叙述的这批“新货”的出处有很大关联。 孙维维这个女人急于填补原来市场的空白，成为一个新的大分销商；她接了毒枭看来数量不小的货，而且还扎着上家不菲的货款！ 老胡马上想到，孙维维这个女人至少跟宋朝阳有一句话，可能没有说谎。那就是她因为无法马上给付她手里的毒资，上家已经放出了话，这个女人感觉到了面临的危险！ 也许，宋朝阳是她唯一可以脱困的希望。所以这个孙维维才勾搭，约会老宋急于再见面，并拿和他已是合伙人的说辞威胁他。 那老宋遭遇大货车肇事案，就有了比较清晰的逻辑线：这个孙维维很可能是一个初涉贩毒圈，她想通过老宋这个金主，趁着原来分销老板消失的空窗期，成就自己的“白粉”生意。 不知是宋朝阳真得犹豫不决，双方没有达成共识；还是这个孙维维急于赚大钱，相信自己可以拿捏住老宋令他就范，以至于利令智昏，让她冒险在大毒枭那里佘了批量货源，最终导致无力支付，被上家追债，追杀...... 第90章 都是命中注定6 老胡边听老宋陈述他的分析，边在脑海中迅速归纳，梳理，导致这一死一伤“车祸案”最有可能的根源所在。 他有一个猜想：那就是孙维维胆大妄为“两头骗”，在上家那里欠下了数目不小的“货款”，因种种原因佘来的货又一时无法出手，欠下了毒枭一笔大额债务。 而对于在贩毒圈中的人做生意，明抢暗骗“老大”。那绝对是犯了行内无法容忍的大忌！ 也许孙维维察觉到了自己处于极度危险的窘境，才极力拉拢被她五迷三道，又有财力的宋朝阳入伙，以合作共同赚大钱为诱饵，让老宋赶紧出手为自己解困。 可她没想到，宋朝阳虽然贪色，但毕竟是个趋利避害生意场上的老手。玩命，拿命换钱的交易，老宋还是保持了清醒的头脑，退避三舍并没有如她所愿。 老宋和孙维维可能都没料到，上家失去了耐心，认为这一对儿“野鸳鸯”很可能是空手套白狼，摆了他们一道...... 一怒之下，便起了杀心！ 可惜的是孙维维已经死无对证了，如果宋朝阳所言不虚，那么这应该就是“交通肇事案”最合理的解释了。 “你俩在车里嗨的时候，你那个娇娇表现的和平时有啥不一样的吗？”老胡接着问。 “不瞒二位，以往我俩嗨到高潮的时候，娇娇伺候我的花样，那真是能一会儿把我像忽悠在一浪高过一浪的深海里，一会儿又能让我飘飘欲仙，腾云驾雾似的送上九重天......” “问你啥，你就说啥！没功夫听你这些扯蛋的事！”老胡打断了宋朝阳的话。 “我是说啊，那天晚上这骚货确实不大正常跟我别别扭扭，只跟我提钱，我不答应她，就根本不让我碰她。” “她说的这笔钱数目不小吧？” “当然不是小数。不过钱多钱少，我也不能掺和不是？这一点，我可有自己的底线！”宋朝阳大嘴一撇，说“我不能玩玩这货，把自己命给搭上啊！这骚货拿我当二傻子，岂不太小瞧我了！” “你老小子还挺得意洋洋，孙维维可是被那辆大车撞死了，你也差点跟着做了风流鬼。问题是想要你俩命的人，还没完呢！”老胡严肃的说“要不是我们在这儿设岗保护你，估计你现在也跟你的娇娇在黄泉路上又能重逢了！” “还有你儿子，你老婆。”在一旁记录的警员强调了一句。 “这我知道，谢谢，谢谢警官兄弟们......” “这是我们的工作职责，谢就不必了。”老胡说“不过你和你家人想平安无事，就好好配合我们尽速破案。我问你，那晚闯进病房要掐死你那个人，你和他面对面应该看清他的长相了，你到底认不认识这个人？” “不认识，没见过。”宋朝阳头抬起来，眼珠转了转若有所思的说“这个人进来的时候我正迷糊着，突然就觉得一双大手铁钳似的掐着我脖子，让我喘不上气来。” “我那会儿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脚一蹬，伸出手来硬掰那个人的两只手，稍微能喘上点气来便大声呼叫起来......” 宋朝阳连说带比划。 “可我毕竟受了大伤气力有限，那个人真得手劲特大，见我反抗，一边骂，一边把一条腿压在我身上，接着扼住我的喉咙。那会儿，我真得觉得我死定了。” “幸亏我福大命大，护士这当口进病房给我换吊瓶，恰巧撞见了那个行凶的人......” “你描绘一下这个人的样貌。”老胡还是心有不甘“你确定不认识这个人？不是你的啥熟人？” 这句话明显在提醒宋朝阳，进病房要害死他的人，他可能并不陌生；说白了还是老胡对局长放掉曾小飞，耿耿于怀。 他有他的执念。 “真的不认识。”宋朝阳很肯定的摇摇头。 “你说的确实是实话？还有，刚才你说这个人骂你了。”老胡不免有些失望，但他还是注意到宋朝阳说到的一个细节，那个人在他面前发过声，便接着问“他都说什么了？” “他，他说......“ ”到底说什么了？！别磨磨唧唧！“ “他一边掐我，一边说，你必须去死！”宋朝阳又补充了一句，说“这人口音可不是本地人，有点那味儿......” “啥味儿？” 宋朝阳正要回答，病房门打开来，鱼贯进来了三五个医生护士。 为首的主治大夫朝老胡说道：“我们要给病人会诊，你们先出去吧。” 老胡见状只好起身，对大夫说：“我也正好想问问您，这个病人啥时候能出院？” “他外伤差不多没问题了。”大夫走到宋朝阳床边，说“脑部的症状也缓解了不少，再巩固一周左右，就可以出院回家休养了。” 老胡冲宋重阳意味深长重重的点了点头。 “胡警官你等等，我有话跟你说。”见老胡要出去，宋朝阳喊了一声。 老胡从病床另一侧走到宋朝阳跟前，问：“你还有啥要说的？” 宋朝阳看了一眼身边的医护人员，招了招手意思是让老胡俯身，他要跟老胡说几句耳语。 “说吧，我听着。”老胡低下头，耳朵贴近宋朝阳嘴巴。 “那人估计不算完，您还得派人保护我和我的家人......” “这不用你操心。” “另外，我已经配合你们工作了，等我出院了，能不能就别追究我‘那个’了！”宋朝阳朝老胡拱手道“我，我一定会重谢你和几位兄弟！重谢！” “得了，你先配合大夫把伤尽快养好，至于怎么处理你，等案情大白了，我们会依法依规该咋办就咋办！” 第91章 都是命中注定7 离开宋朝阳病房，老胡和属下警员一道下了楼，走出医院大门外。 刚出大门口，老胡就急不可待的赶紧掏出烟来，递给警员一支，自己嘴巴叼上一支点上火，深深吸了一大口。 “宋朝阳这孙子的话可信吗？”警员鼻孔里冒着烟，扭头问老胡。 “依我看大概其是那么回事儿。”老胡三口两口就把手里的烟一气抽了有多半截，说“不过关键人物孙维维吹灯拔蜡，没法开口了，这案子还是一团乱麻！宋朝阳倒是见过要害死他的那个人，可也说不出子午卯酉来......” “好在，起码排除了护工姓曾那个小子。”警员追了一句。 “别那么早就下结论。”老胡把烟头摔倒地上，用大皮鞋鞋底狠狠捻了捻，说“只要是涉毒的案子，都没那么简单；你就敢保那个要弄死老宋的凶手是一人单独作案？没有内应？那个曾小飞，我他妈的怎么看都不顺眼，这小子绝不是啥好鸟！” 老胡思忖片刻，手指着警员说：“这样咱们分开行动。我回局里去找禁毒队，碰一下他们最近手头的涉毒案子，看看和孙维维这条线有没有交叉，联系；你呢还是去一趟盈丰派出所，把曾小飞底细多了解一些。宋朝阳和他是门对门的邻居，凶手即使不是他本人，怎么那么巧，他就在住院部做护工？” “不值得怀疑吗？！” “有道理！”警员很认可经验丰富的老胡对案情深入的分析，答应道“我这就去一趟盈丰派出所。 这也就是为什么吴波一再跟程慧慧叨叨说，朝阳局对曾小飞追查还在进行中，审查他的事儿根本没完！ 不管吴波是出于什么用意，他对程慧慧苦口婆心提醒，让她少趟曾小飞这湾浑水，还是有他的一番道理。 也是在那一天，雅丽下班后直接来到了设在拆迁指挥部的吴波办公室，急三火四挥手把他叫了出来。 “啥事儿这么急？”吴波一眼便看到雅丽背着上下班的挎包，问“家都还没回吧？” “你跟我们医院保卫处的领导是不是能说上话？”雅丽拉了一把吴波悄声问他。 “就是工作关系，只能算脸熟。你找保卫处的人有啥事儿？” “不是我，是曾小飞！”雅丽愁眉不展的说“我刚给小飞哥安排到了医院做护工，他做的还真不错。谁知道老宋又差点出了事，朝阳分局的人先是怀疑到了他头上。虽说人给放了，看来是无凭无据，可保卫处的人来我们科室告诉科主任，必须把曾小飞开除，不能再留用他了......” “既然小飞哥不是罪犯，干嘛还要砸人家饭碗。曾家娘俩现在多难啊？你能不能和保卫处的领导说一说。” “小丽，我怎么说你好！”吴波很少跟雅丽发脾气，但一听到雅丽找他来是为曾小飞的事，还是忍不住没了好脸色，急赤白脸的说“你和程慧慧不一样，她有资本随着自己的心情胡闹，折腾。咱们得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你就是好心眼也得分人不是？！” “前些日子你给曾小飞介绍医院这份工，就没跟我商量，你看，这不是差点出了大事！小丽，公安办案我要比你更明白，曾小飞是放回来了，可那不等于洗清了他的嫌疑；要不是程慧慧掺合去捞他，曾小飞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儿拘着呢！” “程慧慧对曾家，曾小飞感冒，说白了就是满足她的猎奇心理，给她的电影充实新奇的素材。她有咱们对曾小飞底细了解的多吗？当年你可是亲眼见过小凤惨死的场面，我老爸，我对这个人更是一清二楚。” “你该记得我爸总跟我俩说的话，曾小飞这个人一定要少接触！老爸为啥总这么叮嘱你我？老爷子做咱们这片片警一辈子，太清楚曾家母子俩了；虽说曾小飞刑满释放回来了，可他一直以来就没服过对他那桩罪行的惩罚！” “这种人有多危险，我爸比谁都清楚！小丽，你可别再爱心泛滥，犯傻了！” 雅丽听了吴波这通说辞，明白了，吴波不仅不愿意出手帮助曾小飞，还对他有许多深深的成见。 甚至把曾小飞当成了随时可以伤及自己，周边人的洪水猛兽！ 雅丽看着这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发小男友，突然觉得那个曾经热心肠，被朋友，街坊邻居夸赞的好孩子，变得寡情薄义让她十分陌生了！ 对一个处境艰难，挣扎的曾家母子，自己的男朋友，竟然还不如程慧慧这样一个毫无关联的外人！ “你是不肯帮忙呗？”雅丽的表情透着失望，不快。 “有些忙越帮越乱，好心未必有好报！”吴波摇摇头说“我现在正是事业上的关键时期，和曾小飞那种人搅和到一块儿，有什么好处？！小丽，你说值当吗？！” 吴波这句话让雅丽彻底心凉了！ 她扭头转身不顾吴波拦阻，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拆迁指挥部。 回家的路上，雅丽心情很沉重。关于曾家的现状他最清楚不过了。 曾大妈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可又苦于经济窘困，又不愿意给儿子增添负担，至今也不肯去医院做一个全面体检，对症治疗她日渐消瘦的身体。 曾小飞回家后，求职也是屡屡碰壁。好在他不辞辛苦，经自己介绍做了护工后，他终于从无所事事，开始有了自己一份赚钱养家的工作，看起来一切都往好的方面发展，转变。 这段时间，曾大妈一见到雅丽就眉开眼笑，说：“小飞有了这份工，又能吃又能睡，脸上都有了笑模样了！跟我总念叨说开了工资，就带我去医院瞧病去......” 雅丽知道介绍曾小飞这份工作，她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对这个命运多舛的母子俩，却有着一般人难以体会到的非同小可，无异于雪中送炭。 保卫处一句话就要将曾小飞扫地出门，这对于饱受磨难，刚刚对生活燃起信心的曾家母子而言，无疑又遭受一次重锤！ 何况保卫处的这个决定，根本就是欲加之罪！ 雅丽一时不知该如何将这个消息，向曾小飞和曾大妈转达，解释...... 第92章 都是命中注定8 雅丽满腹心事的刚走回到13号院大门里，便见两个拆迁办的工作人员站在葛家门口，正和葛大妈你一言，我一语的交涉着什么，言辞间似乎还裹挟着火药味。 除了后院和曾大妈的特殊情感，雅丽对院里的其他街坊邻居，一贯都是敬而远之的态度。 所以雅丽也无心多听，多看葛家和拆迁办人员到底发生了什么矛盾，便想移步赶紧闪过。 “小丽你来，来给评评理。”葛大妈看见了雅丽，冲她招呼道。 不得不驻足的雅丽只好走了过去，靠近葛老太太轻声问道：“大妈！您这是？” “他们这不是欺负人吗？”葛大妈看来是气的够呛，嘴角泛着白沫拉住雅丽说“咱们这个院十几户人家，拆迁办非得让我们家带头签协议，抓紧腾房。凭什么啊？！” 因为自己家的拆迁不需操心，接下来安置所有后续的事，都由吴波的同学程慧慧通过她叔叔的关系，安排妥当早就无后顾之忧了。 所以，虽然自己家所在的这个院落，很快也面临与开发商签订搬迁协议，但男朋友吴波把握十足的有言在先：咱们两家程慧慧都给搞定了，等邻居们都走的差不多了我们再动，免得给慧慧和她叔叔招惹非议。 雅丽当然明白，事以密成，尤其是他们能因为有程慧慧这层关系，可以受益大多数人无法觊觎到的大好事。 “咱们院不是二期吗？”雅丽看着葛老太太，又瞧了一眼拆迁办人员说“怎么这么快就要您家签协议？” “姑娘是这样。”拆迁办一个男工作人员忙向雅丽解释“你们这一片是二期不假，但和一期拆迁片区一样，我们会提前找一两户人家优先签约，给予优先签约的家庭更优厚的条件，这也是给其他邻居们打个样，以便促进下一步拆迁工作顺利完成......” 拆迁办有拆迁办的工作方法，或者叫“套路”。 他们在成片拆迁时，用分化，各个击破的策略，既可以让那些顽固，执意想做钉子户的家庭改弦更张，也能让大多数观望，犹豫不决的拆迁户，看到最先与开发商签约的家庭，能得到额外“大礼包”优惠，而跟随着尽快签约，得到那笔所谓的“争先配合签约”大奖！ 当然，拆迁办所选择的“样板”家庭也是很有讲究。 如果这个片区有居住面积特小，房屋破烂不堪而且家庭人口众多，急需改善住房条件的住户，拆迁办很容易用极小的甜头，代价，就会说服这一家人，让他们率先搬离。 另一类能和拆迁办优先签约的“样板”家庭就比较特殊，复杂了。 此类拆迁户要么能与开发商有些权限的大小领导，不管是曲里拐弯几层关系牵上了线，说得上话，那这个家庭会得到“关系户”的倾斜优待，所得到的拆迁利益，明显高于普通人家的平均水准。 当然这种关系前提是互惠互利，根据各人所拥有资源的背景大小，产生的投入产出比也会不尽相同，不过只要有了背地里勾兑的能力，这类拆迁户和开发商内部人员都能得到双赢，皆大欢喜。 拆洽办另外选择的家庭，则颇有“华夏特色”。 由于盈丰胡同开发项目是政府主导的重点工程，开发商会以官方，组织的名义向某些人施压。 他们从拆迁户中遴选出体制内底层的人员，教师，或者平时积极靠拢组织的进步人士，鼓动，鞭策这些人为四邻做表率，争当拆迁项目先进典型。 拆迁办工作人员之所以找到葛家，就是因为街道办事处认为葛家老俩多年如一日，从来都是各级组织最活跃，最忠诚的拥护者，积极分子。所以才向拆迁办推荐了葛家。 但街道办显然对葛家的定位没有与时俱进，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 如今的葛家早就今非昔比了。 “你以为我老太太傻，好糊弄啊？”没等男工作人员把话说完，葛老太手指着他的鼻子说“这好事儿为啥不找别人家，干嘛找我们家？” 葛老太太这句话确实代表了她当下的底气。 葛家早就不是穷的叮当响，苦哈哈的当年光景了。老俩的儿女个个出息的人五人六，在13号院里一跃成为了门楣显赫的“望族”大家。 老俩的子女自小受父母的教育熏陶，都传承了“争优，争先”的精神属性，从学校到步入社会积极靠拢组织，入团，入党；几个孩子也如葛家老俩所愿，纷纷在各自的岗位上成为了精英骨干。 最有出息的当属葛家老大葛洪，这个一路红透的大儿子如今已经是市中院刑庭庭长了。 老爸老妈的老屋要拆迁，葛洪回家时就跟父母交了个实底，告诉老俩：“咱们家签拆迁协议由我来出面，你们啥都不用管，就踏踏实实等着乔迁新居好了。” 已经出人头地的儿子这简单一句话，葛家老俩便心知肚明，所以自打拆迁启动以来一直不着忙不着慌，稳坐钓鱼台。 葛家老小过去处处表现的“奉献”“无私”那些进步思想，随着家境，各自地位发生的巨变，俨然非昔日可比了。 今天拆迁办工作人员，听取到的街道办事处针对葛家的定位，还把葛家当成组织一声令下，便高举双手呼应的积极分子，显然不合时宜，错的离谱了。 葛大妈忿忿不平，与来访的工作人员各说各话，出现了不愉快的口舌之争，根源就在这里。 雅丽听明白了，只好转头对拆迁办工作人员说：“大妈年纪大了，签约这么大的事哪能随随便便说签就签。你们还是先回去吧，等葛大妈，葛大爷和孩子们商量好了，你们再来吧。” 两个工作人员对视一眼，双手一摊，无奈的摇摇头叹了口气说：“得，大妈还是没明白，早签有很多优惠，我们能找到您家那是您家的幸运！” “滚犊子吧！你这幸运爱找谁找谁去。”葛大妈现在有一众优秀儿女做后盾，可不像从前了，气势十足的怼了工作人员一句“你们也不弄明白我儿子是做啥的，就跑来忽悠我葛老太太！” 第93章 都是命中注定9 见拆迁办工作人员讪讪离开，雅丽安慰了几句还在气头上的葛老太太，便转身回到了自己家中。 一进家门，雅丽就冲着母亲问：“程慧慧他们是不是还在后院曾大妈家拍片？” “没有啊，这小半天都没看见过程姑娘了。” “小飞哥呢？” “我还真没注意。”母亲说“这会儿是不是在家补觉呢，他最近不是在你们医院上晚班吗？” 雅丽之所以这么着急找程慧慧，还是因为曾小飞被开除的事；男友吴波不肯帮这个忙，所以回家的路上她想到，不如将此事跟程慧慧提一嘴，让这个无所不能，又愿意多管闲事的官小姐出面帮曾小飞这个忙。 母亲问雅丽：“你急着找他们有啥事儿啊？” “您甭管了。”雅丽气不顺，不想跟母亲多说什么。 刚才雅丽从吴波办公室悻悻离开，脸色相当难看，吴波当然感觉得到。 吴波心里也不安，匆匆将手头的工作安排妥当后，便急于抽空赶到13号院来，给雅丽说几句软话再做一些解释，免得女友对他有更多的误会。 这么多年的小情侣，吴波面对女友总是处处呵护，捧在手心里。雅丽工作，生活上只要是碰到烦恼，难处时，头脑灵活的吴波总能第一时间贴心的为她化解，让女友好看的娇容眉眼舒展，博美人一笑。 继承了父亲的好性情，吴波一直是个地道，难得的暖男。 所以今天雅丽为曾小飞的事来求他，吴波不得已断然拒绝后，明显看出雅丽的不快，不满。 吴波心里也很别扭，他不想因为一个重罪刑满释放犯，劣迹斑斑的恶邻，影响到他和即将成婚的女友这份青梅竹马，来之不易的感情。 也就在吴波走出办公室移步要前往雅丽家时，一个女人差点和他撞了个满怀。 ”宋姨，你咋跑这儿来了？“吴波讶异看着直冲向他的老宋媳妇，问。 ”波，我现在就相信你，也只能找你。你给姨想想办法救救我们这一家人吧！“老宋媳妇拉着哭腔，抱着吴波的双臂摇晃着。 ”这又出啥事儿了？“吴波不解的看着老宋媳妇，把她带到一间无人的办公室让她坐下，说”宋姨您别急，慢慢说。“ 老宋媳妇先把专案组老胡找她单独进行的谈话，大致和吴波说了说。 ”胡警官说了，我们家老宋涉毒，等伤好了以后那就直接得法办，从重处理。“老宋媳妇泣诉道”他要是进了大狱，我们家不就毁了吗？“ 吴波并不知道老胡是怎么”吓唬“老宋媳妇的，但他马上明白了，这一定是老刑警们为了破案，采取的惯用手段。通过对嫌疑人亲属，朋友的攻心，以此来助攻，突破嫌疑人的心理防线。 但他不便点明，依然不动声色，静静地听老宋媳妇接着往下说。 “我家那个老东西走到这一步，也是罪有应得。”老宋媳妇咬牙切齿的说“好日子刚过几天呢，他就花天酒地不说，还五毒俱全了！可，可这真是坑了我和小胖我们娘俩了......” 说罢，老宋媳妇一把鼻涕一把泪，呜咽浑身抽搐不止。 “宋姨，你也别想太多。”吴波递过一张纸巾，说“宋叔的案子还没有定论，您没必要想太多。” 老宋媳妇可能被胡警官的说辞真得“震慑”到了，便笃定认为自己的老公犯的事绝非一般小案子。 她接下来的说辞，还有说起她这一两天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让吴波更是大感意外。 老宋媳妇说，这几天在娘家她和亲姊热妹讨论过了，老宋既然已是戴罪之身，很可能要锒铛入狱不知几个年头；姐妹们都一直认为，她应该早早替自己和儿子小胖做打算了。 听了姐妹们的点拨，从来都是做丫鬟命的老宋媳妇猛然大彻大悟。 她意识到虽然自己的老公身家不菲，但自己却根本不掌握，沾不上边，也不清楚老宋的财产到底有几何？存款也好，公司资产也好，她自己这么多年完全是一个局外人。 更让她想想都后怕的是：老宋公司里有他多年的金屋藏娇——厮混的更像是两口子的女秘书。 老宋媳妇当然不是一点不知情，在私生活里女秘书是老宋的侍寝爱妃，而在公司里这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已经渐渐可以替代宋朝阳这个大老板，成了当家做主的二当家了！ 老宋公司的生意，收支，利润分配，这个女秘书都深入参与其中，老宋则渐渐的当起了甩手掌柜。他的心思更多被吸引到了能让他飘飘欲仙的“玩儿意儿”上去了。 “我是装傻，也不敢多说那个老东西。”老宋媳妇长叹了口气说“他现在财大气粗，要是一脚把我这个黄脸婆踹了，你说我到头来还不是人财两空？！关键是我不想让小胖将来有一个骚女人的后妈......” 吴波自以为对胡同里的这些老街坊都很知根知底了。但他实在没想到，平素里大大咧咧，在邻居面前总是自我感觉良好的老宋媳妇，竟然心里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苦楚。 “姐妹们给我提了个醒。老宋要是真的进去了，他公司的财产，我可不能让那个骚货都霸占去了。我家小胖还要送出国留学，我跟了他大半辈子，不能老了，老了混一个身无分文不是！” 老宋媳妇说她便独自去了一趟老公在方庄的公司。 “我直接找到那个骚货，让她交出公司印章，账户，保险柜密码......”老宋媳妇说“波，你猜怎么着，这个不要脸的东西根本视我像空气，翘着二郎腿理都不理我。” “公司毕竟是宋叔的，她也未必做得了主。”吴波随口说“这事儿您还得和宋叔商量着办。” “不是你想的那样。”老宋媳妇把椅子朝吴波身前凑了凑，小声说“你想象不到这个狗女人说了一句什么话。” “她说什么了？” “她说，都这会儿了你还有心惦记你老公的财产！你知不知道要不是我，你家胖儿子还有你早就死定了！” 第94章 都是命中注定10 “她这话从何说起？”吴波大感意外，老宋公司里的女秘书怎么会说出这样的毒话！ “我也是莫名其妙，以为这骚货看老宋这副德行，拉胯了，想落井下石，趁火打劫。”老宋媳妇站起身来，比划着当时的情景说“我这火可就绷不住了，一把揪着她头发又扯，又骂，让她少废话赶紧给我把帐，款都交出来！” “这骚货明白自己是个婊子，在我这个正宫娘娘面前没底气，也没有我这把力气，倒也没敢跟我较劲。不过她说了一句话一下子给我说傻了。” 老宋媳妇一屁股坐回到椅子上，捶足顿胸的说：“她让我去问问我家老宋，说当下公司除了欠外面一屁股外债，就剩个空壳了......” “这事儿你向宋叔求证了没？”吴波觉得如果老宋吃喝嫖赌，再染上了“白粉”这个嗜好，把公司毁了，败了，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性。 “开始我也不大相信。”老宋媳妇说“我当时也没想太多，就让这骚货先把我家方庄购置的两套房房本交给我，这两套房起码是实实在在的资产，我要赶紧把房本名字改成我和儿子小胖的。” 老宋媳妇说：这个女人倒也配合，把两个房本都找了出来。告诉我，其中一套已经抵押给一个债主了，另一套老宋不知啥时候早就更名给了这个骚货。 “波，你说说我当年也是咱胡同里的一朵花，那时候嫁给老东西，他还是个穷光蛋；我没嫌弃他，还给他生了个大胖小子。他这几年人五人六的发达了，外人看着我吃穿用度像个贵妇人，其实只有我自己最清楚，我踏马的就是他一个老妈子。” “他在外面花天酒地，和小蜜日夜笙歌；除了甩给我仨瓜俩枣一点生活费外，我就像个守活寡的寡妇一样啊......” “临了，这老东西犯了事，竟然屌毛都没给我们娘俩剩下！” 听到这儿吴波也直摇头，他没想到盈丰胡同首富宋朝阳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他也替眼前这个没心没肺，一直蒙在鼓里的老宋媳妇忿忿不平。 不过老宋媳妇谈及他们家的产业，隐私，吴波并不感兴趣，倒是一直对那个女秘书跟老宋媳妇说的那句话印象深刻。 他便问：“那个女人为啥说要不是她怎样，您和小胖会有不测？她为啥会这样说？” “我听那臭娘们儿说有一套房过户到她名下了，你说我能不急嘛！我就摁着她脑袋，让她给我吐出来......” 老宋媳妇说：可能那个女人被她打疼了，便使出吃奶的劲把她推开来，义正言辞的告诉她，这处房产除了是老宋补偿她的“青春”费，她也为了保护他们宋家自己差点被毁了容。所以这套房她得的心安理得！ “她为了保护你们差点毁了容？这是什么意思？！”吴波越听越觉得蹊跷。 “我也不知真假，那骚货说就在前几天她下班去地下车库开车，有一个男人趁着她打开车门时把她搂住，一手拿着一瓶刺鼻的药水比划着，逼问她我和小胖现在住在哪里？” “还有这事儿？” “她可说得有鼻子有眼。”老宋媳妇接着说“骚货说那个男人就一句话，要么让她说出我和儿子住在哪儿？要么就把这瓶硫酸泼在她脸上，让她生不如死！” “宋姨您和儿子在娘家住，这个女人知道吗？”吴波打断老宋媳妇，问“您老妈家住哪儿她也清楚？” “波你可不知道。我家那个老东西走哪儿都带着这个臭女人。”老宋媳妇“呸”了一口，说“有时候送我儿子去姥姥家，都是老宋带着她前往；操，那会儿外人不知道，还以为他们仨是一家人呢！” “这么说你家的情况，这个秘书啥都清清楚楚？” “那个老东西在小骚货面前没啥保密的，啥都跟人嘚啵。”老宋媳妇气哼哼的说“有一回，她当着我的面问我，是不是就喜欢穿蕾丝内裤，你说气人不？” “宋姨您还是接着说，这女人在地下车库，那个男人后来又对她做了什么？”吴波了解老宋媳妇，说起话来天上一脚，地下一脚，闲篇聊起来就没完。 “嗨，她是这么说的。”老宋媳妇这才言归正传“她说，我和你家老宋的关系虽然见不得阳光，但也是有情有义；老宋都那样了，我怎么可能出卖你们这一家人！” “到底她和威胁她的那个男人是怎么说的，后来咋样了，她也没多说，我也没心思再听了。”老宋媳妇神经兮兮的说“不过她跟我最后说的那句话，我可听明白了。” “她说，要找我们娘俩的那个人，绝不是和公司正常做生意，有什么债权，债务过节的客户。听那人的口气，这主和老宋肯定是血海深仇！” “所以，所以这骚货让我和小胖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说那个人放了话，他绝不会放过老宋和我们这家人！” 老宋媳妇又上手，摇晃着吴波的胳膊，战战兢兢的说：“老宋到底得罪谁了啊？波，我可就有这么一个儿子，你想想办法救救你宋姨吧！” “宋姨，这事儿你怎么不去和专案组的警官说去，他们可是宋叔案子的专班......” “那个胡警官我一看见他心里就哆嗦，凶巴巴的。”老宋媳妇说“波，姨就相信你！从你爸那一辈我就没少支持你老爸的工作。这会儿你宋姨真得有难了，你就想想辙帮帮我啊！” 第95章 执着的复仇者 关于老宋的案子，说起来与吴波当下的工作职责毫无关系。 但看着老宋媳妇无助，恐惧的眼神，还有刚才她提及女秘书道出的突发事件，吴波还是意识到了宋朝阳接二连三被撞，遇袭，显然背后有一个凶残的魅影，欲置老宋和他的家人于死地而后快！ 由此判断，老宋一家人时时都处在生命堪忧之中！ 这也难怪老宋媳妇急于来找自己，寻求他的帮助。 尽管吴波并不是盈丰胡同属地片警，更不是老宋专案组成员；但自从成为一名警察的那一天起，父亲吴大为总是谆谆教导他：不管你将来做啥警种，都别忘了接地气。和老少爷们打成一片，因为众人拾柴火焰高，你工作中就多了许多帮手，多长了好多双眼睛。 “你爸做了一辈子片警，真正受益的还真都是依靠那些不起眼的街坊邻居们！” 父亲这番叮嘱，吴波始终铭记在心。 这些老邻居但凡有事，他都会尽其所能伸手帮上一把；何况老宋家当前人人自危，不是一件等闲小事。 “宋姨，你先回去。”吴波想了想说“这段时间你和小胖尽量待在家里，陌生人来访也不要轻易开门。我马上这就和朝阳局专案组联系，把你所说的情况和他们沟通一下。” “既然公司秘书那里有了新线索，这也是好事，专案组可以顺藤摸瓜寻找到破案的突破口，尽速把要害宋叔的凶手捉拿归案。您不必太过担心！” “有波你这句话，我心里就踏实多了。”老宋媳妇边起身，边说“你不知道啊，这些日子我家小宝学也上不了，楼也不敢让他下，一个孩子就跟蹲监似的，孩子都快憋疯了！” “我这一天到晚提心吊胆，就是走在大街上，有人就是多看我两眼，我这小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波，你和你爸一样心眼好，又有办法，宋姨这一家老少可就指着你了！” “你放心宋姨，我一定尽力！”吴波把老宋媳妇一直送到公交车站，看着她上了车，便忙赶回到办公室。 老宋一家人是性命攸关的大事，吴波只好放下去雅丽家见女朋友的念头，立马拿起座机拨通了朝阳局刑警队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专案组的小李，他告诉吴波组长老胡去了禁毒队，还是为了老宋的案子。 小李说：“宋朝阳开口了，我们分析这个交通肇事案，很可能是跟毒品交易有关；我们头去禁毒队就是想互相通个气，看看近期他们掌握的毒案和宋案有没有啥交叉，关联。” “这样啊。”因为拆迁维稳的事情也是千头万绪，吴波没法走开，便电话里告知小李“我刚才也得到了一些关于老宋案子的新消息，挺紧急，也很重要。你转告一下老胡，让他尽快到我这里来，我们抓紧碰一下。” 老胡这个宋案专案组自成立以来，一直进展不顺。 当小李把吴波来电话的内容跟他说了后，老胡喜出望外，端到手里的保温杯杯盖都打开了，又赶忙放回到桌子上，马上叫上小李驱车赶到了吴波办公的地方。 见到赶来的老胡，吴波不好意思的说：“本来我该去你们局里报告这件事，可拆迁方面的事务实在太多，脱不开身。只好让你们跑过来了。” “吴队你这么忙，还操心我们案子的事，真的感激不尽，感激不尽！”老胡握着吴波的手，连连道谢。 随后吴波便直奔主题，将老宋媳妇来找他，提及老宋公司女秘书所言的情况，详细向老胡他们说了说。 老胡边抽着烟，边听吴波反映的情况，说“我们想到了老宋得罪了不好惹的人，但还真没想到这个人跟老宋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连他家里人也不想放过！” “我听小李说，老宋终于开口了。”吴波顺口问了一句“那你们至少应该有破案方向了。” “嗯，基本可以判断是涉毒。种种迹象看也只有得罪了毒圈里的大佬，老宋才会有此一劫！”老胡又摇了摇头说“可惜有价值的线索太少。我去分局禁毒队他们反映，最近市内毒贩好像突然消停了，找不出来和老宋这个案子有啥关联的人和事......” “看来不是你们朝阳局一家，前些日子我们南城局有个大案，也是到现在还没头绪。”吴波说的是半个月前那个雨夜毒贩车毁人亡的案子，他说“我这儿也没少做工作，可就是没一点动静。也难怪，禁毒风声这么紧，毒贩肯定会先避一避，猫上一阵子。” “你这提供给我的新情况算是及时雨啊。”老胡掐灭手中的烟，对吴波说“我这就去老宋公司会一会他的小蜜，多一个线头总比像无头苍蝇乱飞，乱撞强！” 临别时老胡还客气了一番，说等宋案破了以后，一定要请吴波喝顿大酒，吃顿大餐。 前去老宋公司的路上，小李酸溜溜的跟老胡说：“那个老宋媳妇也真不懂事儿，咱们是专案组的人，她有情况不跟咱们汇报，跑到吴队这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来说来......” “你呀太年轻。”老胡嘴一撇说“知道吴队他老爷子是谁吗？知道他家几代做这一片片警吗？这条胡同里住的都是老北京土着，他们可都是认熟人不认皇上的主！你专案组算个屁啊！” 第96章 执着的复仇者2 老胡一见到宋朝阳的小蜜，他公司的女秘书就有种很特别的感觉。 这个衣着考究，浑身上下散发着干练，精明的女人，谈吐，弄首骚姿无不透着见过大场面的自负。 得知到老胡和小李的来意后，她便把那天晚上下班时，走进地下车库的遭遇，一五一十清晰的说给了他俩。 女秘书拢了拢飘飘长发说，因为老板宋朝阳受伤住院，公司里的业务这段时间都需要她来主持，打理。所以最近她总是离开办公室很晚。 “那天晚上大概是十点半左右，我才忙完手头的工作，下到地库准备开车回家。”女秘书淡定的表情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不紧不慢的说“我刚把车门开锁打开，未曾想有个人就蹲在车头一侧突然向我扑了过来。” “他一把搂住我的脖子，用膝盖顶着我，就要把我往车里面推......” 女秘书说她当时吓傻了，猜不透这个人是劫财还是劫色。 “我呢就大叫，说你要钱我包里的钱你都拿去。那个人捂住我嘴巴，不让我喊出声来，还是用力把我往车里面拉拽。他恫吓我，别大呼小叫！还说了一句我不要钱，就要你什么什么.....那个人有口音，我当时慌乱中也没大听懂。” “然后呢？”小李追问。 “你们可能不知道，我们公司这一两年情况很不好，宋老板外面的债主，我都搞不清楚到底有多少，他外面扎的钱既有正规渠道的贷款，也有私人之间的高利贷。这么说吧，拆了东墙补西墙，窟窿是越滚越大。” 女秘书顺便介绍了老宋公司不为人知的经济危机，困窘的经营状况。 “我当时第一反应以为是哪个债主，可能是宋老板一直拖欠一笔钱总是拖着不还，给人惹急了，他又出了事儿生死不明，干脆绑了我催要这笔债务！” 女秘书看了一眼老胡说：“我可知道凡是被绑票的人，不死也得被扒层皮。所以我就拼了命的挣扎，不让这个人把我推上车去。” “那个人也明白虽然很晚了，但地下车库总不时会有车进车出，他见我一时难以制服，便把我拉到车后方，掐着我的脖子说’你就老实告诉我，宋朝阳老婆，孩子现在住在哪儿，就没你事儿了！‘，他这句话我听懂了。” 这个女秘书确实是个有胆有识的女人，难怪老宋这么多年一直不离不弃，视她为红颜知己。 老宋媳妇过于粗鄙，女秘书虽说也是一个靠男人上位的小蜜，但她还不同于死在宋朝阳车里的夜店女孙维维；这个女人有头脑，难得的是她对老宋好像还真的有些”一日夫妻百日恩“的情分。 这在她接下来的话里，就或多或少有所流露。 ”我一听这人要老板媳妇，孩子的住处，就明白了这个人可没安啥好心。“女秘书语气依然平平淡淡的说”我就使劲儿摇头跟他说，我一个打工妹怎么知道老板娘和他孩子住哪儿？！“ 女秘书摇了摇头，皱了皱柳叶眉。 ”奇怪的是那个人好像对我们公司，特别是对宋老板家庭情况都门儿清......“ “他知道你不仅仅是公司的打工妹吧？”老胡歪着脑袋盯着女秘书，面无表情的问了一句。 “没错！”虽说老胡的问话不是很友好，有些揶揄的味道，但女秘书毫不理会说“我和宋老板的关系不是啥见不得人的秘密，你情我愿；他媳妇清清楚楚，我们生意上的朋友，客户也都明明白白。不新鲜！” “卧槽！”小李嘟囔了一句，大概是觉得一个小三这么理直气壮，有些不可思议。 “你接着说，那个人对宋家门儿清是怎么回事儿？”老胡摆手制止住小李多余的发泄，朝女秘书示意让她继续说正事儿。 “那人说，老宋媳妇从盈丰胡同搬走了，胖小子也不上学了，她娘俩也没在方庄楼房住，还用我再多说吗？他这会儿揪着我头发，用那双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我，让我赶紧告诉他，老板老婆，孩子现在到底住在哪儿？” 说到这儿，女秘书情绪稍显激动。 “我当然不会告诉他老板娘，小胖的下落。可这人真的疯了，开始掐我脖子，说‘你要不说，你就替她俩去死！’这会儿算我命大，正好车库里进来一辆车，直奔我对面的停车位开过来。” 平复了一下，女秘书告诉老胡：那个人见来了车有人从车上下来后，这才松开我的手，慌慌张张的跑出了地库。 “我才捡了一条小命。” “这么严重的事情，你为啥不报警？”老胡十分严肃的问。 “老板出了事，听说还跟毒沾上了边。”女秘书“哼”了一声说“我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给老板再找啥麻烦。跟你们说去，还不越说事情越大，越乱！”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什么行为？！”小李按捺不住狠拍了一下茶几。 “啥行为？”女秘书伶牙俐齿的回怼小李，说“我虽然是个女流之辈，可我也知道哪些人惹不起！你们警察又不是三只眼的二郎神，老宋被撞，在医院里又差点哏屁，你们不也是没辙吗？我这样做是保护自己，保护老宋一家人，有啥错？！” “先不论你有啥错了。”老胡插话道“现在你需要积极配合我们。既然你是为了老宋，我们就有了一个目标，就是尽快缉拿凶手，不要再让老宋一家人处于危险之中。” “我问你，你和那个男人近距离接触至少有几分钟吧？他的面貌，体态特征，对了，你说他有口音，能不能再详细的描述一下。” 第97章 执着的复仇者3 女秘书对这个男人的描述自始至终都很清晰，很周详，让老胡脑海中立马便有了大致的形象轮廓。 这是一个个头不高，粗壮，至少有四十开外的中年人。 “他那双手不仅像一把虎钳，手劲很大，而且贴在我脸上锉刀似的，都能把我脸皮挫破了！”女秘书又重点提到“他的口音肯定不是本地的，后来跟我多说了几句话后，我听起来有点像我认识的一个外地老板的口音。” “那个老板是哪儿的人？”老胡问。 “应该是河北三河一带的，我只能说是有点像，并不是完全一模一样。”女秘书说话很严谨，说“那个人的口音更重一些。” 总算是难得有人能把一直追杀老宋和他家人的嫌疑人，叙述的这么清楚，立体。 老胡没耽搁，便请女秘书随他和小李一道上车，回到分局请技术科的画家，将女秘书描绘的凶犯画像立即素描出来。 忙活了小半天，在专案组的碰头会上，老胡盯着新鲜出炉的嫌疑人画像，沉思了好长时间。 如果说前期对宋案的分析，特别是老宋坦白了自己和孙维维那桩未达成的合伙贩毒意向，老胡一直把此案的侦破方向，定位在与涉毒，因毒品交易产生的纠纷导致的。 可当他今天与老宋女秘书对话完后，再仔细审视着这张被女秘书认定为：”就是这个样子“的嫌疑人画像，老胡的思路倒有些混乱了！ 画像里的这个男人与老宋模糊提及病床上要加害他的人，无疑应该是一个人。 老宋虽说表述的含糊不清，可女秘书是一个思维清晰的人，她记住的的体貌细节不会有太多差池，值得采信。 只是以老胡多年和形形色色狠角色，特别是涉毒类的犯罪人员打交道的经历，他却发现其中有许多不合常理的地方。 首先，老宋假如真的因为孙维维胆大包天，耍弄了毒贩老大，因而受到了牵连；始作俑者孙维维已经被”做掉了“，即使毒贩老大依然不解气，按常理也会趁老宋伤势好转，威逼他尽早清还那笔毒资而已，不至于再冒风险，非得要取了他的老命！ 毒贩尤其是背后的上层老大，他们可都是评估风控得失的高手。 退一步说，即使孙维维不知死活坏了道上的规矩，激怒了毒老大连累到了宋朝阳，毒贩咽不下这口气，或者是他们查明老宋眼下也无力支付这笔毒资，非要以命抵债，这些豢养了各色亡命徒的毒老大，具体“办事”的人在那晚进到老宋病房时，完全可以用更”利落“的方式，一击致命！ 不管是宋朝阳的口供也好，还是女秘书的叙述也好，他们都共同提到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凶犯，并没有随身携带凶器——只是用最原始的徒手掐住脖颈。 老胡也想到了，也许这是因为不管是在夜深人静的病房，还是晚间的地下停车场，凶手用他那铁钳似的双手行凶，一是对自己的力道十分自信，也是避免在现场，或者自己身上留下更多的线索，痕迹。 但让老胡想不通的是，这个被女秘书形容看起来有些邋遢，浑身似乎还散发着酸臭味道的中年人，与老胡接触过的职业杀手实在是大相径庭。 这个人现在可以肯定不是本地人，这一点倒不难理解；毒老大雇凶可以通过他们的网络，用优厚报酬从四方招来不计后果的”死士“，这样即使事情败露，躲在幕后的指使老板，因为根本不与杀手过话，谋面，直接交易也容易脱身。 问题是画像中的这个看起来有些猥琐，提及他，女秘书都下意识地捂着鼻子的脏兮兮男人，老胡怎么也不能和毒老大雇佣的职业杀手联系到一起。 碰头会上老胡把自己的想法和组员们说了说，大家对老胡的分析都十分认可，也觉得事出反常。 小李提出建议：”我们是不是拿着这个画像，再回医院一趟。让老宋和那晚当班护士看一看，再请他们仔细回忆一下。到底劫持老宋女秘书的这个人，和窜进病房的凶手是不是同一个人！“ “嗯，我跟你这就过去！”老胡清楚，现在他是在跟那个和宋家人没完没了的凶手赛跑，必须分秒必争。 这次医院之行，面对身体，精神日渐好转的宋朝阳，老胡不仅气不打一出来，还有越来越多的疑惑。 当老胡将画像递给宋朝阳看时，问他：“那个晚上要害你的人是不是他？” “我不都跟你们说了嘛，那天夜里我迷迷糊糊，房间又昏暗，我根本看不清这人的模样。”老宋瞄了一眼画像，就把脑袋转了过去“你让我怎么说？” “老宋，我们来找你可是不仅仅是为了你，你老婆孩子都让人盯上了，还有你那个小蜜！”小李急了，朝宋朝阳厉声说“你踏马的给我好好看看！” “我儿子小胖，还有那个谁，他，他们没事儿吧？”宋朝阳脱口而出关心的两个人，并没有他老婆，只是紧张儿子和他的小蜜。 “我们都做了安排，这不用你操心。”老胡指着画像问“你当时看不清这人的样貌也正常，当时他扑到了你身上，你想想看，这人有没有啥特殊的体味啊？” “你要问我女人抹了啥香水，我可能会说出个一二。”宋朝阳摇了摇头说“这医院病房除了药水，消毒水味儿，还能闻到啥味道？” 老宋这话说出来，气的小李就要上手揪住他的病号服衣襟教训他，被老胡赶紧拦了下来。 “让他慢慢想想。”老胡对小李说“我们先去找找那晚的当班护士，回头再跟他聊！” 第98章 执着的复仇者4 发生那晚上恐怖的事件，毕竟过去了一段时间。那个被惊吓差点丢了魂的值班护士，如今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 在老胡和风细雨的开导，询问下，值班护士也想起来了，说闯进宋朝阳病房的那个人，身上确实“味道浓烈”！ “我们做护士的除了手脚麻利，也都有一个狗鼻子。”值班护士放松起来，说起话来也随意了许多“我们只要当班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就是绝不能擦脂抹粉，这样一是怕影响到病人，再者也不利于病房的清洁环境。所以，我们护士对异味都特别敏感。” “那你说这个人身上的味道，是一股啥异味？”老胡笑着问。 “就像是好长时间没洗澡身上那股馊味！”护士解释说“我们也经常会遇到乡下条件差的老人家，个人卫生一塌糊涂，我们都见怪不怪了。” 与护士这一番对话后，老胡越发笃定夜闯病房的凶手，与地库威胁女秘书的是同一个人！ 老胡没有再回到宋朝阳病房，因为他开始有一种隐约的感觉，老宋也许还有难言之隐并不愿意坦白，透露更多隐情。 此刻，面对着画像中这个有“味道”的嫌疑人，老胡也开始动摇了自己侦办此案的原本设定的方向。 但问题的症结到底在哪里？他还一时无法理清。 “头，我倒是有个想法。”护士离开后，小李见老胡眉头紧锁，便说“咱们与其这样总是被动，那个人不是铁了心要老宋一家人命吗？不如咱们放线钓鱼吧？” 小李的想法是让老宋媳妇干脆搬回盈丰胡同家里住，他们专案组派警力在胡同，大杂院蹲坑，只要发现盯梢老宋媳妇的可疑人员，便一举拿下。 “这样我觉得可以加速结案。”小李说“我们总在老宋病房，他媳妇临时住处设岗熬死人了，哪天是个头啊！” 老胡毕竟是个老刑警，考虑问题要比年轻的小李更成熟，更深思熟虑。 “让老宋媳妇做诱饵，太冒险了。”老胡摇了摇头，说“这个人你还真别瞧不起，他能在你眼皮底下闯进宋朝阳病房，能跟踪到老宋公司，差点绑架了他的小蜜。从这个人的行动路数看，他可绝不是贸然行事，心机不可小觑。” “我们即使在宋家周边蹲坑设岗保护老宋媳妇，你不可能白天晚上跟在她屁股后面吧？一旦有闪失，那可就会出大事！” 老胡拍了拍小李肩膀，说：“不过你这个想法倒是给我提了个醒，我觉得我们对这个宋朝阳底细还是知之甚少。这样，我们分头行动。” 他指示小李赶回分局，将嫌疑人画像复印，转发到兄弟分局，属地派出所，街道治保部门请各单位协查，追踪画像中的这个人。 另外派人到宋朝阳公司，对他公司的经营状况，尤其是资金往来，与他有生意往来的客户做一次全面梳理。 “我这就动身去一趟盈丰胡同。”老胡若有所思的说“市局那个吴队，他老爸可就是那条胡同的老片警，对那里的各家各户底细都倍儿熟。也许从他爷俩那里，能挖出一些宋朝阳的料。” “我们这回得把思路打开才行。”老胡看了下手表说“都这会儿了，咱们先在外面凑合吃碗面，然后各忙各的去吧。” 也就在老胡往盈丰胡同赶的路上，吴波趁着午休的空档，还是臊眉耷眼的来到了雅丽家。 女友的不快，让他这半天来一直心神不宁。 吴波没想到当他推门进到雅丽家中，女友正笑语嫣然的跟程慧慧热聊着，和上午忿忿离开他的气哼哼样子截然不同。 “大忙人，今儿怎么那么闲在啊？”见到吴波，程慧慧先挖苦了他一句。 “想解大妈烙的葱花饼了，来，蹭饭来了。”吴波边说，边眼上眼下的打量着收起笑容的雅丽，尬笑回了一句。 雅丽母亲听说吴波还没吃饭，便嗔怪他道：“你也不早说，今儿我可没烙饼，小丽和慧慧姑娘也刚吃过，我这就给你再扒拉个菜，米饭是现成的。” “有啥吃啥。”吴波见雅丽母亲去了厨房，凑到女友跟前赔笑道“还生气呢？” 雅丽把头扭过去，噘着小嘴一副余怒未消的样子。 “吴波我不是说你，自从你当上了一官半职后，可有些打官腔，装腔作势了！”程慧慧拉着长腔说“有些事情你还真不如我们雅丽妹妹局气！” 吴波听出来了，雅丽一定是把她找自己为了曾小飞的事和程慧慧说起过。 “你别跟着起哄架秧子啊。”吴波说“小丽不懂，你还不懂？那件事是朝阳分局和医院保卫处的事，我出面甭说不合规，人家也不可能给我这个面子。” 吴波这么说，特意淡化了他之所以不愿意参与此事，完全是出于对曾小飞这个人的不可测。 这不仅是对自己，也是对女友的周全考虑。 “小丽都跟我说了，这事儿包在我身上了。”程慧慧拍了一下吴波，说“曾小飞暂时跟我这个摄制组，让他在组里打个杂，他以后的工作等我片子拍完了，再给他安排一个正事。” “你看看人家慧慧姐。”雅丽撅着小嘴朝吴波说“不像你跟个事儿妈似的，乱七八糟想法那么多。” 吴波没想到，程慧慧介入曾小飞的事情越来越多，越来越深，但在雅丽家，此时他又不好多说什么。 第99章 执着的复仇者5 雅丽因为曾小飞的工作暂时有了着落，心情大好，在吴波面前又呈现出小鸟依人的样子，很快恢复如常了。 她边给吴波添饭，夹菜，边提醒男朋友：“我妈的生日在下周日，我可都跟护士长说好了那天倒休，你也请个假早点过来，慧慧姐也答应了我，要来一块儿热闹热闹。” “是啊，我那天必到。”程慧慧接过雅丽的话，说“大妈过生日我要把摄影师带过来，在这个平房大院里大妈这是过最后一次过生日，说啥也得留个影像做个纪念。以后你们住上了楼房，再拿出来看看，绝对是个珍贵的念想。” 看见雅丽和她母亲听到程慧慧这个特殊的生日安排，笑逐颜开，吴波也不住的点头说：“你来胡同里拍片，就这个主意我不夸你都不成！好！好！那天我一定早点来！” 因为拆迁办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吴波在雅丽家待的时间不长，便吃过这餐午饭匆匆辞别了雅丽母女，程慧慧。 临出门前他给雅丽使了个眼色，让她出来一下。 在院门口，吴波对雅丽悄声说：“既然曾小飞的事，慧慧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了，你以后就别再掺合曾家的事了，咱们不能和人家程慧慧比。你这些年对曾大妈也够意思了，问题是曾小飞这个人他想些什么，究竟还会做出些啥事儿，真不是正常人能揣摩到的。” “再过段时间这一片就拆平了，各家各户各奔东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这个警察老公的话，你得听得进去......” “去你的！自封老公还早点儿吧！”雅丽撒娇的推了吴波一把，说“慧慧姐说得对，你现在是越来越事儿妈了！还没等老了，就开始絮絮叨叨，没完没了。” 雅丽未必理解吴波的苦心，但她知道自己这个男友是在爱护她，为她着想。 再三叮嘱了女友后，吴波便又匆忙赶回到了拆迁指挥部。 就在吴波走到拆迁办门口时，派出所小赵颠颠跑到他跟前，递过来一张a4纸说：“朝阳局刚传真过来的协查通报，我复印了一份给您送过来。” 吴波接过a4纸见是一幅人脸画像，扭头问小赵：“协查通报上怎么说的？” “这个人涉嫌杀人，绑架。”小赵指着画像说“吴队，你不觉得这个人面熟吗？” 刚才吴波只是扫描了一眼，本以为是小赵例行公事，把协查通报复印一份送达给自己。听了小赵的话后，吴波才将画像拿到眼前，仔仔细细端详了一遍。 “这眉眼看起来是有些面熟啊。”吴波挠了挠头，可一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这个人。 “吴队你还记不记得，前些日子您让我查一个收废品的人？谭子长！”小赵说“我还和他老家派出所联系过。您看，这个人样貌像不像那个谭子长！” “我去！这么看七八分相似度是有了！”吴波问“协查通报你带来了吗？” “朝阳局刑警队的老胡刚才来找您，您不在。”小赵指了指派出所的方向，说“他现在人还在派出所，一边等您，一边查13号院宋朝阳的户籍档案。” “你是说，这个人跟老宋案子有关系？”吴波一惊，马上说“走，我跟你这就回所里去。” 吴波来到所里，一眼便见到了正在和所长聊着的老胡。 “吴队，老胡可正等着你这个地头蛇呢。”所长指了指老胡，说”你们聊吧，我还有个会得参加，有啥需要我的随时再找我。” “又来麻烦吴队了。”老胡起身握了握吴波的手，一个劲儿的摇头说“真没辙，宋朝阳的案子现在是线头太乱。来找吴队帮着理顺理顺。” “天下警察是一家，客气了。我能帮上啥忙你尽管说。” 两个人坐定后，老胡先把他去老宋公司，询问女秘书的过程详细说了说。 然后提到了他现在对宋案的迷惑，不解。 “开始我们办案的方向主要是考虑到涉毒，这好像也符合情理。”老胡说“宋朝阳也承认死在他车里的孙维维，本来是想和他合伙玩一票大的，结果老宋不知是临时改了主意，还就是认识到做这生意要掉脑袋，摆了那个孙维维一道。” “这胆大包天的女人，竟然真得佘了毒贩老大一单货。只是这孙维维倒霉催的，正好赶上咱们市区各分局禁毒联动，那些小毒贩子都躲的躲，抓的抓，她这批货没能如愿出货，还一再误了还款......” “老宋那天夜里的所谓交通肇事案，我们觉得脉络基本上是因为孙维维欠毒资引起的。” 吴波点点头，也认可老胡这番分析。 “可你看了老宋秘书提到的这个人吧？”老胡拿起桌上的画像，说“我又到医院去问了问那晚的当班护士，现在可以肯定要掐死老宋的凶手，和这个逼他女秘书说出老宋媳妇，孩子躲到哪里的人是同一个人！” “吴队，我今天赶过来找你，一个是也想让你帮我看看，你觉得画像上这个人像是职业杀手吗？”没等吴波答话，老胡接着说“还有就是这个宋朝阳，接触他几回，我总觉得这老孙子藏着掖着什么。” “你老爸是这一片的老片警，对这些老住户可都了如指掌。要是不打扰的话，我想见见老爷子，请他给我多介绍介绍这个宋朝阳......我刚才翻看了他的户籍档案，看不出啥问题来。” “待会儿我就跟你回趟家，老爷子是这条胡同的活字典，你问他就是了。”吴波嘿嘿一乐说“你今天算是来对了，也许我还真能帮上你的大忙！” 吴波指着画像说：“这个人我认识！” 第100章 执着的复仇者6 吴波说他认识画像里的嫌疑人，老胡大喜过望，大叫道：“卧槽！这么巧！” “百分百我还不敢肯定，至少有八成，我认为是我见过的那个人。”吴波从来不把话说满了。 “你赶紧说说。” “我见过这个人两回。”吴波不紧不慢的说“你也知道但凡拆迁片区偷盗案子都高发，尤其是那些打着收废品旗号的破烂王，这些人中就有不少以偷鸡摸狗为生的老手。” 吴波便从他第一次见到眼神飘忽不定的谭子长说起。 “过了些日子，我又在13号院门口撞见了他。”吴波指着画像说“这主怎么看也不像是个正经收废品，做生意的样子。我就起了疑查了一下他的身份，还把它带到了派出所。这人叫谭子长，是蓟县人。所里的小赵还向属地派出所问询了这个人的一些基本情况，倒也没有发现他有案底之类的特别之处。” “但可疑的是这个谭子长居无定所，那天也因为我去处理一桩治安案件，小赵就把这个人放了，从那以后这个姓谭的就消失了，再没有出现在这条胡同里，我也就没再留意这个人......” “吴队，你说这个姓谭的是蓟县人？”老胡听得很认真，插话问道。 “是啊，看了他的身份证，也与他老家派出所核实过了。” “这还真就对上了！”老胡一拍大腿说“老宋的秘书跟我说，要绑架她的那个人有外地口音，她觉得这个人口音和她认识的一个客户很像，说是河北三河一带的。吴队，蓟县我办案的时候去过，这个地方就和三河交界啊！” “吴队你这是帮了我大忙了！有了这个确切的目标人物，我下一步按图索骥可就简单多了！” “举手之劳的事儿。”吴波笑了笑说“从市局来这里协助拆迁工作，我这个刑警也养成了老爸片警的习惯，只要胡同里出现生人生面都会留意，过问一下。” “不愧是警察世家！”老胡这句溢美之词不仅是因为吴波帮了大忙，他也耳闻过，面前这个年轻人可是市局重点栽培的警界新星，前途无量。 “你可让我脸红了啊！”吴波开着玩笑说“都是刑警，咱们办案历来就不分彼此，你可就别再肉麻，客套了。” “当然不是客气！”老胡接着说“我为啥不请自来，你看啊，如果画像中这个人就是你说的谭子长，吴队依你的判断，他像是个职业杀手吗？” 吴波摇了摇头。 “所以，我觉得要么是我们对宋案的分析出了偏差，要么就是宋朝阳这家伙还有啥隐情，我们目前还不掌握。”老胡说“我来找你家老爷子，也是想多了解一些这个老宋的底细，不能让他把专案组下一步工作方向继续带偏了。” 吴波理解同行办案，破案的急迫心情，虽然他也不清楚，父亲吴大为能否为老胡提供什么帮助，还是站起身来善解人意的说：“那咱们这就去我们家，听听老片警有没有你需要的料。” 两个人来到吴家时，吴大为刚睡醒午觉，正沏上一大茶缸高碎茶叶末准备润润嗓子。 见儿子和一个似曾相识的中年男人走进屋内，吴大为还有些诧异。 老胡忙趋前，拉住吴大为的手说：“老爷子不认识我了？我是朝阳局刑警队小胡啊！” “嚯，是你啊！”吴大为的记性不错，马上想起来了。当年曾小飞因为在朝阳有一起斗殴伤人案，就是这个胡警官来所里，和他一道办理的对曾小飞收容手续。认出老胡后，吴大为指着他说“你整整胖了一圈，一下子还真认不出来了！” “老胡正在办咱们胡同老宋被撞的肇事案。关于老宋的情况，他想找您这个老片警多了解一些。”吴波跟父亲说了一下老胡的来意。 “老宋他出事儿我听波说起过。”吴大为示意让老胡坐下，说“怎么？这个案子还没结案？” “老爷子，这个案子我们越查越觉得有蹊跷。”老胡把接手案子开始的破案思路，以及后来不断发现的不合理之处，详尽的跟吴大为说了说“尤其是老宋那个小蜜向我们反映的新情况，让我们觉得这个宋朝阳是不是还有其它事，我们不掌握。” 老胡把嫌疑人画像递给吴大为。 “刚才我和吴队碰过，我觉得想要宋朝阳老命的背后主谋未必就是毒贩。现在基本明确动手的是这个人！吴队还在咱们这条胡同见过他两回......” 吴大为戴上老花镜，仔细看了一下画像中的人摇了摇头，说：“这人我可从没见过。” “老爷子这个人咱先不提。”老胡说“我这次来叨扰您，是想听听您这个盈丰胡同活字典，跟我回忆回忆宋朝阳过去，早前，他这个人都有哪些值得探究的地方。我在派出所看他的底档，还真没看出来这个宋朝阳有啥特殊之处来。” 吴大为顺手拿出一个玻璃杯，把大茶缸里沏好的茶倒进去，递给老胡；自己也倒上一杯，若有所思的说：“说起来在这条胡同里，这个宋朝阳也就是这几年发达了，不少人才对这个胡同首富开始多了些印象。” “一直以来倒是老宋媳妇一直是胡同里的活跃分子。过去这个宋朝阳从来都是蔫不出溜，见凡人不搭腔这么一个人。” 吴大为说：“这也难怪，据我所知吴大为年轻时候也是个倒霉蛋，他为啥搬到13号大杂院，跟他的出身，成分有很大关系。” “嗯，这个我也注意到了。”老胡说“户籍底档里注明他的出身是大地主。这说明这家伙老子可是富甲一方的主啊！” 第101章 执着的复仇者7 “你来找我，算是找对人了。”吴大为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之色，说“盈丰胡同里那些老人，老事，知道底细的人可不多了。” “你看到的户籍底档，那都是后来凭所里的老人找找补补后来完善过的；真正原始档案在58年，我们老派出所因为紧邻着的一户人家着了火，所里的三间办公室也房倒屋塌，那些老档案早就化成灰烬了！” “这么说，宋朝阳还真的有些不为人知的料？”老胡把屁股下的椅子朝吴大为这边挪了挪。 “老宋这么来的盈丰胡同，他的家世甭说现在所里的片警，就是他都不清楚。”吴大为指了指自己儿子吴波，说“还能说出一二的知情人，就是我了！” 吴大为喝了一口高碎茶水后，便慢慢的讲起了他所了解的宋朝阳。 他说：宋朝阳搬到盈丰胡同13号院是在50年左右。那时候，派出所有一项很重要的任务，就是对新搬到胡同里的家庭成员要内查外调，以防有敌特人员混迹其中。 据吴大为回忆，宋朝阳搬到盈丰胡同里来，还是他所在的工厂工会领导来和刚成立的盈丰街道办进行的交接。 “为什么？还这么大动静？”老胡不解的问。 “这就说到了宋朝阳的家庭背景了。”吴大为说“我作为这一片片警，全程接待了他们厂的领导，也对这个新来的单身汉做了全面的调查。” “这么说那时候他还未婚？就一个人？”老胡又插话问道 “没错，灰头土脸，耷拉着脑袋见到我们这些穿制服的警察，都不敢正眼看我们。”吴大为形容道“一句话，可怜兮兮的小模样，像是一个受了惊吓的小狗崽。” 老胡掏出他的烟来，递给吴大为一支，老爷子摆了摆手；老胡看了吴波一眼做了一个匪夷所思的表情。 做警察这行尤其是出外勤的警种，像吴家父子这样不是烟枪的人，实在太鲜见了！ 他便自己点上烟，继续听吴大为接下来对宋朝阳的介绍。 “他工厂领导告诉我们，解放前这家工厂就是宋朝阳老爷子的私产，解放后被收归了国有。你在宋朝阳现在的户籍底档看到说他出身是大地主，还真不大准确。”吴大为摇了摇头“派出所后来内勤的工作，就不像我们那会儿那么严谨了......” “这么说，登记有误？”老胡弹了弹烟灰问。 “太不准确了！”吴大为以知情人的口吻说“我是亲自到了宋朝阳的工厂，还有他的老家做了详尽调查，他的祖上，父亲可不仅仅是大地主那么简单哦！” “还有这事儿。”吴波也是第一次听父亲说起宋朝阳家族历史，也来了兴趣。 吴大为这才接着说：宋朝阳老家在昌平黄土。 “他太爷爷那一辈就是方圆拥有良田百亩的大地主。等到了他父亲这一辈更不得了，北京城里宋家开了商号，开了工厂，还置办了不少处房产。按照当年成分界定，宋家可以说是资本家，地主兼而有之。” “宋朝阳这小子竟还是个大宅门出来的公子哥！”老胡啧啧了两声，说“这可真没想到！” “说他是也没错，上溯三代宋家确实家产万贯，有工厂，有买卖，还有良田百顷。”老胡感慨的说“可你说他是什么公子哥那可太抬举他了！有些事情你还真不能只看表面！” 吴大为告诉老胡：宋朝阳别看生在锦衣玉食的财主家，可他其实是一个苦命孩子。 “他父亲是宋家长子长孙，按照老规矩到他父亲这一辈，他老爷子就是名正言顺的宋家掌门人。据他老家当地人说，宋朝阳父亲曾经有过大小两个老婆，不知为何这个少东家财源广进，就是老婆的肚子不给他争气。” “都人到了中年，还是没落下一儿半女。这让宋朝阳父亲心急如焚！因为他身下还有两个兄弟，看着兄弟家人丁兴旺，他当然担心自己的家产后继无人，到后来会被他兄弟们把自己名下的房屋田产，工厂，商号瓜分殆尽。” 吴大为说：宋朝阳的父亲便在年近五旬时，买了一个穷苦人家的黄花大闺女。 “这个年轻小妾就是宋朝阳的母亲！” “那宋朝阳可是宋老爷子的掌上明珠了！”老胡说“老来得子嘛！” “那没得说。”吴大为沉吟了片刻说“你们没经历过那个年代，像大户人家买来的小妾，即使完成了生儿育女的使命，那在家族中也不可能受待见，更甭提有啥地位了。” “当地人说宋朝阳生下没多久，他生身母亲就被宋老爷子赶出了家门，从此下落不明。宋朝阳是被老爷子大老婆抱养大的。” “他知不知道自己亲生母亲的事？”老胡问。 “这我可就不清楚了。”吴大为摇摇头说“不过宋朝阳小少爷锦衣玉食的生活没过几年，北平就解放了，昌平农村斗地主可就动了真格的。宋老爷子便带着大老婆和宋朝阳一同跑到了城里，在他开办的工厂躲避风头。” 吴大为又咕嘟了一大口杯中茶水，说：像宋家这样的人物，跑到哪儿都早晚要被清算，只是迟早的事。 “宋朝阳之所以被工厂安排到我们盈丰胡同来，就是和当年，他做出的一个让所有人震惊的举动有关！” “如今再回头想想，真的有些不可思议......”吴大为不住的摇头。 第102章 执着的复仇者8 吴大为所说的关于宋朝阳当年令众人瞠目的“举动”，反复说“悲剧啊！悲剧啊！”，像吴波这一代年轻人听后，一定会感到不可思议。 “解放后，宋朝阳父子躲在城里的好日子很快也到了头。”吴大为接上文说“有一个在宋家工厂打工的老伙计，据说是因为有一年生产时做坏了一批机件，曾被宋朝阳父亲斥骂，还打了一巴掌。” “没想到这个工人还是一个地下党，等北平解放后，这伙计成了接管宋家工厂的主要负责人。” 吴大为说：这个受过宋朝阳父亲欺压的工人，翻身做了主人；自然不会放过当年作威作福，欺压过他的老东家。 “宋老爷子是躲了初一，没躲过十五。”吴大为比划着说“那可真是暴风骤雨一般，宋家在城里的买卖，工厂一朝便收归了国有；那个当了工厂领导的伙计，三天两头组织老伙计们口诛体罚宋朝阳父亲。把老爷子安排在工厂最苦，最累的工位，让他尝尝当年工人们经年累月受的苦头。” “冤有头，债有主！”老胡点点头“这些有钱人，他妈的没一个好东西！活该！” “我是经过那个年代的人，这么说吧，大方向没错。可有些人公报私仇不得不说有点过了。”吴大为摇了摇头。 他告诉老胡，这个老伙计也是个狠角色，他接下来又奉组织号召领着一帮工人，把宋朝阳父子从他们在城里居住的房子里轰了出来。 “这一下宋朝阳父子可是惨到家了，一夜之间成了丧家犬，居无定所还人人喊打！” 吴大为叹了口气，说：“很难说，那会儿到底是宋朝阳还少不更事，还是逼不得已，就在他老爷子倒了大霉的时候，他做出了一件‘大义灭亲’的事情来。” “这老爷子过去都是养尊处优，颐指气使的主，如今财产被没收殆尽，每天还要做他自己根本无力承受的苦工，甚至连老窝都被扫地出了门......” “那宋朝阳父子住哪儿？”吴波问。 “工厂给这爷俩安排到了锅炉房四处透风的一个角落。”吴大为说“没过多长时间，宋朝阳他爸这把老骨头可就熬不住了！” 吴大为指了指大茶缸，示意让儿子吴波给续上水。 将都几乎喝白了的茶水给老胡和自己杯子里倒上，吴大为继续说：“接下来的事情可都是宋朝阳的一面之辞了。” “有一天一大早，宋朝阳跑到工厂领导办公室报告，说他父亲死了！据他说，老爷子实在受不了了，夜里跟他商量准备逃跑，躲避工人阶级对他的‘教育，改造’。” “宋朝阳跟领导说，他通过这段时间组织的教导，意识到了自己父亲罪大恶极还死不悔改，作为新时代的青年人，虽然自己和父亲有血缘关系，但一想到自己亲生母亲在宋家受到的凌辱，欺压，他便下了决心和这个罪恶累累的父亲一刀两断，划清界限！” “这小子给他父亲做了什么？”老胡端起茶杯都放到了嘴边，又放了下来。 “他说为了阻止他老子畏罪潜逃，亲自动手用绳子勒死了他父亲！” “啊！宋叔还有这么一出？！”吴波瞪大了眼睛看着父亲，有些不敢相信。 “千真万确！”吴大为点点头说“不过这件事到底真相是不是像宋朝阳所说的，没人知道；在当时的氛围中也没人真正想把一个老地主，老资本家之死搞个清清楚楚。” “但宋朝阳向组织报告自己大义灭亲后，他的处境倒是有了很大的改善。” 吴大为将手中的茶杯转来转去，说道：“工厂领导表扬，肯定了宋朝阳有立场，有觉悟，站在了工人阶级一方。所以给他在工厂里调换了工作岗位，还特意通过组织，给他找到了我们胡同13号院的平房，让他生活居住。算是对这个能与自己家庭决裂的表奖！” “宋朝阳这段历史要不是您老爷子介绍，还真是闻所未闻父子间竟然能有这么狗血的事情！”老胡接着问吴大为“我也听说了，这个宋朝阳在工厂当工人那会儿，他在胡同里还是挺老实，本分的一个人。老爷子，您知不知道他是怎么突然就发达起来的？变成今天这副德性！” “你又问着了！”吴大为得意的撇了撇嘴，说“我在这条胡同派出所做了一辈子，家家户户大事小情我不清楚的事儿可不多，何况宋朝阳能有今天成了胡同首富这么大的事......” 吴大为拍拍脑袋，回忆道：“应该是八十年代中后期，上级下了不少文件拨乱反正。其中就有一条，就是解放初没收的资本家房产，工厂物业，根据相关规定，对这类人的家属可以给予适当补偿。” 吴大为说：宋朝阳得到了这个好消息，便东跑西颠找到有关部门，乘这股东风争取把他老爷子的财产争取回来。 “没想到，他还真给搞定了一部分。当然，这一部分可就不是一个小数目啊！”吴大为张大嘴巴说“为了这件事，宋朝阳还让我给他出过一个证明来着。所以，他第一桶金从哪儿来的，我最清楚了！” “他大义灭亲，把亲老子勒死了；到头来还继承了老爷子的巨额遗产，这他妈的叫什么事儿！”老胡骂了一句。 “老胡，我听了我爸这一通介绍，有一个想法不知你想过没有。”吴波对老胡说“这个宋朝阳被撞，恰好和吸毒，藏毒还有那个夜店女有关，没准就是赶了巧。真正想要他命的人，很可能是另有其人！” “没错，我也想到了。”老胡指着桌上嫌疑人画像，说“这个人和老宋绝对是另有深仇大恨！” 第103章 执着的复仇者9 老胡承认，还是他们侦办方向出了问题。以至于过了这么些日子，宋案还是一头雾水，混沌不清。 “真该早些来拜访您家老爷子，也真得谢谢你吴队，没想到，你还认出来了画像里面这个真正的行凶者！”老胡朝吴大为爷俩拱了拱手，真诚的表达着自己的谢意。 “又客气了不是？”吴波摆摆手说“咱是同行，对未破的案子刑警可从不分家，我们都有一个共同使命，目标，就是尽早把罪犯挖出来，绳之以法。甭说这是关乎我家街坊宋叔一家子性命的事，就是我们局禁毒队的案子，我也一直在给他们当眼线，配合他们的工作。” ”义不容辞！“ 老胡朝吴波竖起了大拇哥，赞许道：“早听说市局有一个能干，特别优秀的年轻队长；吴队真是名不虚传，名不虚传啊！等这个案子破了，老爷子特别是你吴队，我绝对会把头功功劳上报给市局！” 听了老胡这番夸奖，吴大为很受用。 他不无骄傲的看着自己的二儿子，说：“我们吴家世代从警，包括我在内，一辈子也都平平庸庸，做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愧对这身警服啊！吴波赶上了好时代，还上了公安大学，组织又这么栽培他，他不尽职尽责，我这个老爸都不答应他！” “老爷子，吴队够优秀了！”老胡话跟的也很快，说“说实话我也知道，吴队本来在这片拆迁项目就身负重任；换了别人，我还真不好意思为我手头的案子，来叨扰您和吴队。 通过吴大为对宋朝阳家史，他第一桶金的来历介绍，老胡对宋案的思路也有了新的认知。 ”吴队你也知道一件刑事案，罪犯的犯罪动机就像是打开这个案子锁的钥匙，只要找到了这把钥匙，破案的过程就事半功倍了。“老胡说”在今天之前，专案组一直没摸到这把真钥匙，破案思路走偏了。“ 老胡敲了敲画像接着说：“看来宋案的凶手未必与毒品交易有关，也许该多往这个人的历史去梳理。这个人既然确定了是凶手，那么我们下一步就集中精力把这个人拿下，宋案背后的因果也就水落石出了。” 吴波点头表示同意老胡的分析。 “不过找这个人可能得需要些时间。”吴波提醒老胡道“据属地派出所说，谭子长几乎常年不回老家；这家伙在京城也没有个固定住处，找起来会有些麻烦。” “确实有点大海捞针。”老胡摸着下巴说“我们专案组有个同事倒是提出一个想法，想让老宋媳妇回13号院家里做诱饵，这样能引蛇出洞，尽快把这个凶手缉拿归案。” 老胡这番话其实是有想听取吴波意见的意思，吴波当然很明白，但他只听却没有任何表示。 非本职工作的事情，哪些可以出面助力，哪些不宜轻举妄动，吴波在这方面一直很有原则。 他很清楚，专案组的一切行动计划是老胡负责。刚才老胡提出的那个让老宋媳妇做诱饵的方案虽有一定道理，但也蕴含着风险。 对与己无关又不可预测的事态，吴波不会轻易表态，这是他年少老成一贯的处事作风。 “吴队，你觉得这可行吗？”老胡还接着讨问“虽说这个谭子长不是什么职业杀手，可有句老话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个人不归案一天，老宋一家三口就随时有被害的可能。我这有限的警力，总陪着他耗着总不是长久之计啊！” “我跟这个谭子长照过两回面，能感觉到这家伙有自己的一套，不白给。”吴波拿过父亲的茶杯饮了一口茶水，说“我担心这会儿胡同里正乱糟糟的，你就是派警员把守住胡同口，院门口，也未必能把所有进出院里的出入口都看管严密了。” “一旦被这家伙钻了空子，老宋媳妇一个妇女那就真得处在危险之中，外面再多的警力也不可能马上能救援及时，这个法子我觉得还是有许多不可控的因素......” “吴队说的有道理。”老胡沉思了片刻，说“你看这样好不好，我还是想麻烦你吴队帮我们这个忙。” “你说。” “那就不让老宋媳妇现身。我们到了晚上就把宋家的屋里的灯打开，造成宋家有人的假象。”老胡说“我呢也派两个警员蹲守，你这边号召一下治安积极分子帮着听着，看着，一旦发现谭子长咱们就拿下他！” “这样一来不必让老宋媳妇冒险，二来也算是个办法，看看能不能让这个谭子长尽快现身！” 吴波觉得老胡这个建议倒是有可取之处。如果可行最终将谭子长在13号院擒拿归案，自己也有一份功劳；即使没有效果，也与他毫无关联。 “没问题。”吴波痛快的答应道“我马上就组织治安积极分子，给他们部署分工这件事，全力配合你们专案组。” 不过，让吴波没想到的是自己这个支持老胡，看似万无一失的方案，差一点出了完全令他意料之外的大事！ 第104章 执着的复仇者10 这段时间，13号大杂院出了几件新鲜事，让一些老住户有些看不懂。 先是曾小飞被医院开除，失去了刚刚得来不易的护工工作；令所有人没想到，他摇身一变，竟然也穿上了拍电影那帮人的工作马甲，成了程慧慧摄制组的一员。 见此景尤其是葛大妈，她曾最早提出请程慧慧来她家做采访，拍摄，很想把她老两口几十年如一日，在这条胡同的“光辉历程”通过摄影机镜头再一吐为快。 葛老太太很想重现当年，就像她年轻时在区里，街道各级领导面前，面对台下有众多向她学习，致敬的群众，慷慨激昂演讲她的先进事迹一样，出现在大银幕中。 人虽然上了年纪，可葛大妈心还未老。 可就在她期盼程慧慧如约来对她进行采访时，这几天她却发现，那个在她眼里罪大恶极的曾小飞，提着，扛着摄影器材跟在程慧慧左右，跑前跑后。 更让她不解的是这个程姑娘和曾小飞在一起时，说说笑笑，俨然像是熟络已久的老同事，老朋友。 与曾家母子俩的旧怨沉积多年，葛老太太不理解，也不能直视，容忍这个拍片的姑娘如此香臭不分，善恶不辨！ 前两天，程慧慧见到院门口正推着葛老爷子在晒太阳的葛老太太，笑着向她提出，摄制组已经计划拍摄他们葛家了，只要她方便随时可以开拍。 葛老太太却变了脸，“哼”了一声说：“我大儿子说了，没有政府许可的拍摄都是草台班子，不让我老俩接受采访，拍摄。我们葛家只认党组织，乱七八糟的人，我葛老太太可从不沾边！” 程慧慧还跟她解释，自己的摄制组有文化部，电影局的拍摄许可，虽说不是官办，官派，但也绝对合法合规。 “不必了！”葛老太太把头扭到一边，说“我们家是正经人家，不欢迎不清不白的人！” 葛老太太这句话既是针对曾小飞，也是因程慧慧与院里杀人罪犯打得火热所表达的立场，不满！ 程慧慧当然听出了葛老太太的话外音，莞儿一笑说：“大妈，我可是清清白白的女孩，长这么大还一次得到这样的评价。没关系，啥时候您想找我们，随时都可以。就是别再给人胡乱做签定了！” 当下盈丰胡同一期拆迁正如火如荼的进行中，二期拆迁办人员逐门逐户与拆迁户谈判也正在剑拔弩张，日夜不停的对峙，所以摄制组可拍摄的素材太多，太多。 葛老太太回绝了采访，拍摄，对程慧慧而言，其实根本丝毫不受影响。 倒是最近程慧慧心情不错，曾小飞不仅答应了她的邀请，愿意在摄制组打一段时间短工；更让她欣慰的是这个沉默寡言，对谁都有极强心理戒备的男人，开始愿意跟她正常交流了。 也许去分局将曾小飞“捞”出来，让这个讲了半辈子“义气”的人，感觉到了自己的真诚，打动了他！ 当然程慧慧所做的这一切，确有她自己的小九九。 她想先和曾小飞相互建立稳固的信任后，把她最感兴趣的曾小飞母子俩心兹念兹的冤情，通过曾小飞这个当事人之口，梳理出一个明明白白的答案来。 在13号大杂院拍摄过程中，不知为何，程慧慧对曾家母子产生了难以言说的兴趣；内心有一股力量，让她对这一对儿母子的过往深究，欲罢不能！ 曾小飞工作的事，程慧慧给雅丽解了围，排了忧。雅丽最近倒是没有了挂念，每天还是照常早走晚归，去医院做她的护士工作。 因为下个周日是母亲的生日，所以这一周雅丽尽量多加一两次班，以便周日那天可以调休。方便自己操办母亲的生日。 这天晚上，雅丽差不多快十点钟才到家。 她知道母亲有早睡的习惯，便让母亲先行睡去，自己洗洗涮涮一会儿半会儿她还没有啥睡意。 洗漱后，雅丽便按自己的习惯走到后院，去公厕做睡前的最后一次“清空”。 她刚转过墙角，便见很少露面的小古媳妇端着尿盆，朝老宋家张望。 “怎么了？”雅丽收脚问了一句。 “我刚才看见有个人偷摸进到了老宋家。你瞧，还给灯打开了，莫不是进了贼吧？”小古媳妇难得开口说话“老宋一家子不是都搬走了吗？” 小古媳妇这句话也让雅丽吃了一惊。 她早就知道因为老宋出了车祸，又遭受到了来路不明人的暗害，老宋媳妇和胖儿子暂时躲避到了临时住处去了，宋家一直黑灯瞎火无人居住。 “不会是宋姨回来了吧？”雅丽并不知道老胡专案组的计划，所以她也是狐疑，揣测。 小古媳妇不置可否的刚摇了摇头，便听她家屋里传来了小古的声音：“干嘛呢？还不赶紧回屋！” 小古媳妇一缩脖，忙不迭的转身进到了屋里。 雅丽虽然也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她也没再理会宋家窗户上透出的灯光，快步奔向了后院公厕。 公厕里亮着一盏昏黄的老灯泡，这还是最近几年为了方便大杂院住户方便晚间如厕，街道办事处做的一件便民好事。 小时候，雅丽刚入住13号大杂院时，曾经视晚间上厕所为畏途。 那会儿厕所里根本没有照明，而且后窗经常有一个鬼魅的脑袋出现，窥探女厕。 还是准公公吴大为亲自将后窗用木板封上，才让雅丽后来少了夜间上厕所的忌惮。 但她习惯成自然，每当走进厕所时雅丽总不自觉地朝后窗方向瞥上一眼，似乎只有完成了这个动作她才能放下心来。 当今晚她一个人走到公厕里，还是习惯的抬头朝上看过去时，她分明看到那块死死封住后窗的木板不见了...... 第105章 执着的复仇者11 如果换作小时候，雅丽会转身便就往家里撒丫子狂奔，战战兢兢的去喊叫母亲。 尽管雅丽依然还未脱胆小的性格，但她毕竟在医院工作了几年，不论是伤者的血腥，还是濒死病号各色可怖的容颜，雅丽也见识的不算少了。 而且这会儿时间还不算太晚，后院里除了刚才看到的老宋家亮着灯光，小古，曾家也都灯火通明。 这让雅丽从开始的惊诧，慌乱中马上镇定了下来。 不过雅丽还是有心理阴影，并没有马上走到“蹲坑”处，而是转身离开后院，蹑手蹑脚走出了大杂院院门。 雅丽顺着山墙来到公厕的后墙根。她这才发现，因为与13号院紧邻的14号院一处院墙，不知何故被人推倒了；原本墙体可用的整砖头，正好码放堆在他们院的公厕墙角。 如果有人踩在这堆砖垛上，就会轻而易举的撬开封堵在后窗的那块木板，窥视整个女厕的全貌。 自从拆迁项目启动以来，雅丽倒是知道，不少会算计的人家为了肥水不流外人田，没等拆迁办动手，就先把自家院墙先行拆除了，他们将这些还可以重复使用的青砖，售卖给远郊的农民。 无形中可以多了一笔身外小财。 临院急于拆了院墙的举动，雅丽倒是可以理解；可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个人，竟然连同封堵公厕后窗的木板都给撬了下来？！ 雅丽把院外情形看清楚后，见四周确实并没有闲人，便又狐疑，不解的转身回到了院里。 人有三急。到了这会儿，已经感觉有些绷不住的雅丽也顾不上公厕后窗洞开，她必须赶紧把内急尽快解决掉。 再次匆匆回到后院厕所里，雅丽几乎是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憋了小半天的这泡尿瞬间一泄而空。 畅快多了的雅丽走出女厕，就在她路过宋家门口时，突然一个黑影从宋家门里闪电似的窜出，在她猝不及防时一把从侧后方搂住了她，一把闪着寒光的尖刀抵住了她的脖颈。 雅丽“啊”的尖叫了一声，还没等再呼救，挣扎，身后控制她的那个人便厉喝了一声“别动！” 几乎就在同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从前院方向直奔而来，宋家的屋门也被一个浑身血淋淋的男人撞开，这个人趴伏在地，冲着两个飞奔而来的人大叫：“爪，抓住他！” 雅丽虽然被这个人勒得呼吸困难，但面前突降了两个手握短枪的大汉，还是让她心定了不少。 这两个大汉冲她背后的黑影大喝一声：“警察！”“把刀放挡下！把人放开！” 虽然雅丽不清楚警察怎么会如神兵天降，眼前如惊悚片的情节既出人意料，又戏剧性的峰回路转。 她便冷静下来不再喊叫，只是下意识地将脖颈紧缩，尽可能远离一些那把贴近自己的刀刃。 躺在宋家门口的那个人显然伤势不轻，他倒卧在地上，手中还不停地摇晃着一部报话机，想跟跑进来的两个男人说什么，可已经没了气力。 本来持枪的两个警察一左一右围住了劫持雅丽的男人，但见爬出来的男人身负重伤，其中一个警察赶忙跑过去，查看他的伤情，并接过他手中的报话机连连喊叫着“支援！救护！” 雅丽还是过于乐观了。 就在另一个警察步步紧逼向她和身后的男人时，这个一只手拿刀，另一只手搂着雅丽的男人猛地转身，生拉硬拽将雅丽拖到了小古家房檐下。 显然，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歹徒还是十分老道，他背靠墙体，将雅丽作为盾牌面向警察，让自己处在一个相对安全的屏障之中。 这个歹徒还分外冷静，他站定后朝对面的警察说：“你别拿枪对着我，我不会伤害这个女孩；你还是搭把手把地上躺着的人抬走快去医院救治吧！” 这句话还真的让站在他对面的警察犹豫了片刻。掏枪一直对准歹徒的这名警察回头看了看重伤倒地的人，问在一旁搀扶的同事：“老郭，小范咋样？” “支援马上就到！”被称为老郭的警察搀扶起地上的小孙，说“我先把他背到外面车上去。” “快去吧！”在雅丽对面一直紧绷的警察，说“这孙子跑不了！” 雅丽和勒住她的歹徒都清楚当下的局面。 一名持枪警察与歹徒刀枪对峙，从两名警察的对话中也都得知，大批增援警力随时可以赶到现场。 雅丽能明显感觉到背后的歹徒扭动着身体，东张西望，似乎是在踅摸逃离的路径。 毕竟在支援警力未到达前，面对只有一个警察围困他，这短暂的时间对他来讲颇为宝贵，转瞬即逝。 “你退后！”歹徒朝警察发了话“我不乱杀无辜！但你别逼我！” 歹徒边推搡了雅丽一把，边将手中的短刀又贴近了她的动脉处。 因为刀刃已经划到了雅丽的皮肤，让她不禁大叫了一声！ 持枪警察见状，只好后退两步劝慰歹徒道：“你别伤害女孩，千万别胡来啊！” “退！退！”歹徒指挥着警察为他闪出一条通道来，拉拽着雅丽一步步朝公厕方向走去。 雅丽此时恍然大悟，不管这个人为何闯入宋家，女厕后窗洞开的窗口看来就是他潜入院里的入口。 此时他把自己往女厕所里推搡，显然是想原路逃遁。 雅丽很想把歹徒的意图大声告知正在闪身的警察，可他手中的利刃就架在自己的脖颈处，稍有不慎便会刺破动脉，血流四溅！ 她只好默默祈祷眼下面前唯一的警察，能想到，看到歹徒的心机；也期盼着自己的男友吴波赶快带着大批警力前来，救她于命悬一线的危急时刻！ 第106章 执着的复仇者12 雅丽当然蒙在鼓里，她怎么也想不到今晚只是如常去了一趟厕所，竟然撞到了暴徒！自己毫无防备成了这个歹人手上的人质！ 也许这还真得应该怪罪吴波。 那天，他和老胡在家里商议好关于宋案下一步的计划，部署；也就是由专案组负责在13号院周边蹲坑守株待兔，每晚派一个警员潜入宋家掌灯躲在屋内，以期这个对宋家人有赶尽杀绝心的凶手现身。 而今晚，恰恰是老胡专案组实施这个“钓鱼”计的第一次行动。 吴波也许是处于工作纪律的原则性，或许他觉得此事如果透露给了女友，雅丽再多嘴和程慧慧说起；他这个到处寻觅爆点素材的老同学，没准又会明里暗里参与其中，给专案组的行动添乱。 所以，今晚专案组布置的两个暗哨，偷摸进到宋家点亮屋灯的警员，他们的一举一动13号院里的住户无人知晓。 当然也包括此时深陷危局中的雅丽。 就在歹徒和院内一名警官对峙时，那个搀扶受伤小孙警员的郭警官，将战友背到了停在胡同口的一辆车里。 他清楚的看到小孙心口位置渗透着血迹，人已经奄奄一息。 老郭此时便只有一个念头：火速开车将小孙送医抢救！ 他把小孙的危急情况和13号院里的情形，通过报话机向老胡做了通报。 老胡当机立断同意让老郭先行救生命垂危的小孙，并马上联系到了盈丰爬出所，拆迁办维稳指挥部，希望他们能派出就近的警力，支援孤身一人在13号院与歹徒对峙的另一位警官。 当然，他与专案组的警员也会火速疾驰增援。 吴波几乎是第一时间便得到了维稳办值班人员的通知。他先赶到派出所，会同三四个外勤警，一溜小跑最早出现在了13号大杂院。 此时他还不知道，歹徒劫持的人质正是自己的女友雅丽。 后院的骚动让前院还没有歇息的邻居们都惊扰到了。 胆小的人透过门窗往外窥探，胆大的则半开着屋门，侧耳倾听着从后院传出来大呼小叫不知谁发出来的吼叫。 吴波刚带着支援警力进到大杂院里，葛大妈“噌”的从自家屋里钻了出来，拦住了吴波。 “波，大妈怎么听见后院有小丽的叫声，不会是她出了啥事吧？！”葛老太太说“刚才我还看见有个人背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跑出去了......” 吴波听后一惊，但他这会儿满脑子都是如何处置后院人质劫持的突发事件，只是瞥了一眼虚掩房门，并没见异常的雅丽所住的南屋，冲葛老太太摆摆手说：“大妈，您先回屋去。这儿有我们呢！” 言罢，吴波便首当其冲和一道前来的警员拐进到了后院。 这段时间，后院孤单的警员和刀架在雅丽脖子上的歹徒，他们的站位与情势有了不小的变化。 警员顾及雅丽，又不断受到歹徒的威胁恐吓，不得不暂时按照歹徒的要求，闪出一条通道来，让他缓缓的绑架着雅丽前移。 这个专案组警员对13号院的布局并不清楚，所以歹徒的动向意图他当然就没有雅丽心知肚明。警员认为只要他守住前后院的通道，待支援警力到达，歹徒便插翅难逃。 果然如雅丽所料，绑架她的歹徒拉拽着她一步一趋朝向女厕走去。 雅丽心里很急，可又不敢也不能张口向对面的警官报告，她只好尽力将自己的身体下沉，使得歹徒拖着她的移动脚步不那么容易。 那个从宋家爬出来浑身是血的男人，雅丽亲眼目睹；所以她心有余悸，断定这个不计后果的歹徒为了逃脱亡命，一定会穷凶极恶，不择手段。 假如被歹徒推搡进到了女厕，这个歹徒为了从后窗逃跑，他断不会温柔的将自己松开了事，很有可能顺手将手中的利刃朝她的脖颈一划...... 想到自己即将面临的可怕后果，雅丽越临近公厕门口，便越来越挣扎。 “你再乱动，我可就不客气了！”歹徒发现了雅丽的抗拒，大声警告她。 歹徒的一只大手用力地攥住雅丽的胳膊，狠狠地又朝公厕门里推了一把。 雅丽这会儿不知是被歹徒弄疼了，还是感觉到自己命悬一线，止不住的眼泪梨花带雨的滴落下来。 就在歹徒一只脚已经跨进到了公厕内，转身便会将雅丽硬拉进去时，一个黑影从公厕屋顶飞扑下来，一股强大的惯性使然把歹徒和雅丽同时冲撞倒地。 歹徒“啊呀”叫了一声，没等他反应过来，黑影动作极其迅猛，落地后先是瞄准手上还死死攥着利刃的歹徒，抬起一脚便正中他的手腕，将这把短刀踢飞。 接着用膝盖顶住歹徒的脖子，挥起右拳打在他的太阳穴上，只听歹徒哼唧了一声便没了动静。 雅丽被黑影从上至下的冲击也摔倒在地。但此时，绝处逢生的强刺激，让她顾不上身体的疼痛，赶紧翻滚了一圈，朝黑影和歹徒缠斗处远离了一些距离。 那个一直死死盯着歹徒的警官见此情景，收起配枪，也立即趋前几步将雅丽拉起来，让她躲到自己身后。 几乎就在同时，吴波带领派出所支援警力也赶了过来。 吴波看见那个被警官拉起的人，分明是自己的女友，一个箭步跑到雅丽跟前将她紧紧抱住。 满脸泪痕，浑身颤栗不止的雅丽，只是在男友的怀里呜咽，说不出半句话来。 吴波当然没忘记自己的职责，他一手搂抱着雅丽，朝跟进来的警员挥了挥手，说：“快把那个人控制住！” 这会儿专案组的警员已经摘下随身带着的手铐，在从天而降的黑影配合下，铐住了瘫软在地的歹徒。 警员大概以为身边制服歹徒的黑影是吴波带来的人，转头还好奇地问了一句：“身手不错啊！哪个单位的？” 第107章 宋案大白(上) 那个出手化解雅丽危机，擒拿住歹徒的人，看了一眼问话的警官，默不作声的拔腿便朝对面屋内走去。 雅丽泪眼娑娑的先发现了走到自己跟前的人，不禁大叫了一声：“小飞哥！” 她挣脱开吴波，情不自禁的扑向这个她一直还心有余悸的男人跟前，手足无措又真心实意的对他深鞠一躬，说：“小飞哥，谢谢你！要是没你，我都不知道会是啥后果......” “谢啥？”曾小飞站住，看了看几个警员押送着歹徒往外面走，说“刚才我也是听到了外面有动静，看到你被那个人控制住了挺悬的，我就出来溜着墙根上了房......没把你摔坏吧？” 这会儿雅丽才注意到，曾家的屋灯不知什么时候被熄灭了；显然曾小飞见到她身处危险之中，悄无声息的走出家门，又凭借着他对后院的熟悉，上了房顶再转到公厕上一跃而下...... “我没事儿，小飞哥。”雅丽这才笑中带泪，情绪也平复了不少。 “得嘞，这也没我啥事儿了，我回去了。”曾小飞便转身移步，推开自家房门走了进去。 “我先送你回家。”吴波看清是曾小飞化解了这场女友劫难，有些尴尬，便说“要是身体不适你说话，我派个车送你去医院瞧瞧。” “不用了。”雅丽知道此时吴波一定还有后续工作要做，便懂事的说“你去忙你的吧。老妈还不知道发生了啥事，你进门再给她吵醒了，她该更不安心了。” 吴波点点头，他还是把雅丽送到家门口，看着女友进屋关上房门，这才放心离开。 当吴波走出13号院院门，便见老胡带着专案组以及朝阳局特警全副武装的赶了过来。 押送歹徒的警员已经把人塞到了一辆警车里。 “吴队，万分感谢啊！”老胡拉住吴波的手，千恩万谢说“这个案子从线索到最后拿下这个人，没有吴队帮忙不会这么顺利。感谢！感谢！” 刚才吴波在后院时，曾小飞电光火石间飞扑而下，制服住了歹徒；他只顾前去保护摔倒在地的女友，加之后院灯光昏暗，并没有看清楚这个凶残歹徒的真容。 “你就别客气了。”吴波摇摇头说“我做的都是举手之劳。拿下这个凶手，后院一个街坊关键时候出手，才避免了更严重的后果。” “是嘛！”老胡顺口说“等忙完这孙子口供，我让专案组准备一下材料，给你说的这个见义勇为街坊报个嘉奖。” “这人你是在所里审还是回你们队里？”吴波不好此时提及“见义勇为”的人，正是不久前老胡拘押过的曾小飞，便岔开这个话题。 “你们为我们这事儿又忙活了大半夜，就不打扰了。”老胡说“我们回朝阳局。” 吴波随着老胡走到押送歹徒的警车旁，当老胡拉开车门，吴波朝后排座望去，冲着那个歹徒不禁大叫了一声：“还真他妈的是你！谭子长！” “没错了哈。”老胡怒视了一眼双手紧拷的谭子长，对吴波说“这孙子太他妈的疯狂了，临了还伤了我们专案组一个兄弟。让他再逍遥法外，老宋一家子还真不知道啥时候能安生！这主有点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狠劲！” “确实搞不懂他。”吴波拍了拍老胡说“不管怎样人是抓住了，很快就会弄清楚这个人为啥咬哧着老宋一家子不放。等你审出了眉目，有时间也过来跟我说说。我也很想知道这个谭子长到底处于什么动机？！” “这没问题。”老胡点点头说“你跟老爷子帮了我大忙，案子结了以后，我一定再来登门谢谢你吴队和你家老爷子。” 13号院这场突发事件，最终随着几辆警车的远去，消散在渐深的夜色里。 第二天，吴波一大早就赶到了雅丽家看望女友。 后知后觉的雅丽母亲后怕的说：“这老宋家怎么又招了贼了？我听小丽说，要不是小飞她可差点没命了！” 吴波看着女友脖颈被谭子长勒出的血印，身上多处淤青，也心疼不已。 “那个人不是什么贼，是个凶手。”吴波这才把老胡专案组的行动部署，简单跟雅丽母女俩说了说。 “天呐！竟还是个杀人犯！”雅丽母亲听得心惊胆颤，对吴波说“你来的正好，我刚要打发小丽去曾家好好面谢人家小飞，你陪她一块儿去吧。这可是救命之恩呢！” 吴波迟疑了一下，但碍于雅丽母亲不得不“嗯”了一声，随着雅丽来到了后院曾家门前。 雅丽是曾家熟客，轻敲了几下房门，喊了声“曾大妈”便推门而入。 曾大妈正在床上倚靠着，见雅丽和吴波走进来便挪动着身子下了床。 曾小飞坐在一个小板凳上，像是在换外出的旅游鞋，看似正要出门的样子。 “小丽你咋一大早来了。”曾老太太拉住雅丽看着一旁的吴波，笑着说“不是定了日子要请我喝喜酒吧？” “大妈竟说笑。”雅丽羞红了脸，朝曾小飞方向说“我和吴波是特意来谢谢小飞哥的！” “嗨，昨晚发生的事我都在家里看到了。”曾老太太说“那个男人别说劫持要伤害的是你小丽，换做其他人小飞也不会袖手旁观！这你还用当回事儿？！” “没小飞哥出手，我哪能那么容易脱困。”雅丽真诚的朝曾小飞说“小飞哥，谢谢你！” 吴波也近前小声说了句：“谢谢你出手相救小丽！朝阳分局那边，也打算为这事儿给你表彰，奖励呢。” 曾小飞系好鞋带抬头看了看吴波，面无表情的说“事儿都过去了，小丽没事儿就好。其它的就崩整景了！” 第108章 宋案大白(中) 三天后的晚上，老胡提着一盒“稻香村”点心，一罐“张一元”茶叶专程来到吴波家，感谢他和老爷子为侦破宋案所提供的诸多帮助。 吴家刚吃过晚饭，吴大为还是招呼老伴再扒拉两个菜，留老胡跟他喝上一盅。 老胡也有眼力见，知道这是老北京人的待客之道，摆手说：“我在局里也吃过了，等手头的这个案子彻底了解了，我请老爷子和吴队找一个像样的馆子，咱爷仨再痛快喝一顿！” “得，要是还有工作，不方便那就下回。”吴大为便没再多让，把大茶缸沏好的茶给老胡倒上，指着他带来的点心，茶叶说“你这叫啥事儿，这可忒俗了啊！” “老爷子您现在就是个退休老人，我这晚辈来看您，这点小小礼数孝敬您不应该啊？”老胡指着吴波说“等吴队成了家，我要去他那儿，只会带着一个脑袋一张嘴，蹭吃蹭喝没客套一说。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都啥年代了，还讲这些老理儿？”吴大为话是这么说，可有晚辈还这么认可，敬重他，老爷子还是很受用。 抿了一口杯中茶，老胡便对吴波说：“吴队肯定特想知道这个谭子长作案动机吧？” “嗯，没事儿时候我也和老爷子聊起过。”吴波点点头说“从老宋案子的整个脉络分析，谭子长完全是独狼式作案，虽然也有一些小伎俩，但作案的连续性过于执拗，不像是老道的毒贩团伙常见的职业杀手所为。” “最明显的是他要把宋家人赶尽杀绝的决绝，太不可思议了。那天，我老爸说起宋朝阳的历史，还有你说起老宋公司债务缠身的状况，我隐约觉得谭子长和老宋一家人没完没了，很可能动机比当初设想的涉毒更复杂......” “吴队不愧是市局刑侦后起之秀。”老胡竖起大拇哥，说“分析的有理有据，还真是八九不离十。” 老胡知道吴家父子都不抽烟，从口袋里掏出烟盒看了吴大为一眼，吴大为把房门打开，善解人意的说：“你们刑警队的人都是大烟鬼，别绷着了，抽你的吧！” 点上烟后，老胡便将审讯谭子长后，最终从这个曾让他们一直蒙圈的嫌疑人口中得出的真相，向吴家父子说了说。 “审这个谭子长也挺费劲。”老胡皱了下眉头说“他不像那些负隅顽抗的老犯耍花招急于脱罪，或者死鸭子嘴硬避重就轻。我观察这个人，他是有一种说不出的懊恼，就像是有一件非完成不可的事，结果没达成让他恨的恨不能咬碎钢牙！” “说白了，就是他没把老宋他一家人‘收拾’了！” 老胡没再多讲他是用什么办法撬开了谭子长的嘴，他接下来便把宋案到底因何而起，谭子长为什么一意孤行，非得要宋家人性命的动机详细叙述了一番。 随着他的讲述，就连见多识广，自以为对胡同老住户了如指掌的吴大为，都惊讶的端起杯中的茶水手在不停地抖动着，张大了嘴巴。 老胡说：老宋这个案子归根结底，还是他们家族陈年旧事演变，到头来一发不可收拾的。 正像吴大为当年所了解的情况，宋朝阳在这个大户人家的身份十分特殊，又特别生不逢时。 宋朝阳母亲是个贫贱村妞，当她给宋家生下了宋朝阳后便被扫地出门；而宋朝阳这个单传贵子也并没有养尊处优几日，就赶上了清算宋家的新时代，他的命运不得不随之潮起潮落。 “老爷子，咱们老北京话说‘蔫人出豹子’。”老胡撇了下嘴说“这个宋朝阳就是这种人！” 老胡接着说：他老爸在最倒霉的时候，曾经和他商量想带着他往南方跑，打算投奔已经在香港落脚的一个近亲。 这个想法，打算，爷俩密谋了很久，也就在准备实施时，宋朝阳不知是担心计划不成，连累到自己，还是为了自己的前程大义灭亲。宋朝阳竟然动手将准备“投敌叛国”的亲生父亲，活活勒死了！ “确有其事哈！”吴大为插话道“那个年代这种事也不是个例。老宋当年就因为这个爱憎分明的举动，得到了组织的肯定，认可；之后他这个成分不好的后生，工厂领导也就没再难为过他，还一直很关心他呢。” “唉！怎么说都是人伦悲剧！”吴波不像他父亲那么了解当时的社会氛围，自然有些难以理解。他问老胡“这么说，这个谭子长和老宋害死他老爸有关？谭子长不会是宋氏家族的人吧？” “你说对了一半。”老胡习惯的摸了下下巴说“这件事确实不那么简单。” 按照老胡从谭子长口中的了解，宋朝阳不仅在他年少不更事时为了自保，亲手了结了他老爸的老命。在这之后的日子里，这个宋朝阳又做了一件令人难以想象的毒辣事...... “对了，我先说说这个谭子长是个啥来历，跟宋朝阳到底有啥关系。” 老胡接着说：宋朝阳亲生母亲被赶出宋家后，最后流落到了天津蓟县，嫁给了一个上了岁数的老农民，几年后便生下了谭子长。 “明白了，谭子长是老宋同母异父的兄弟！”吴波马上反应了过来，然后又不解的问“即使是这层关系，这俩人也看不出能有啥利害冲突，非得搞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这就得说宋家老爷子留下的遗产了。”老胡朝向吴大为说“您不是提过，前些年上级有文件，可以归还民族资本家的财产一事嘛？” “没错，老宋第一桶金，就是继承他们家族房产获得的。”吴大为点点头。 “这就是关键所在！”老胡手指敲了敲桌面，说“宋氏家族可不仅只有宋朝阳一个人，为啥只有他得到了这笔遗产？！” 第109章 宋案大白(下) 老胡这才把谭子长为何不把宋家老小灭掉，绝不善罢甘休的原由说明白。 原来宋老爷子离开老家时，将所有的地契，城里不动产的房本，都交给了二老婆让她藏匿了起来。 宋老爷子可能还有一丝侥幸的念想，等待时局再有一个反转，到那时他们家族的财产依然会物归原主。 可局势并非他所料，宋老爷子不仅没等到他期待的那一天，便在城里工厂受到了组织的“镇压”，宋家的所有资产一夜间全部收归了国有。 更让宋老爷子始料不及的是他最疼爱的独子宋朝阳，竟然能做出亲手勒死自己，做出了这件大逆不道的惊天大事！ 宋朝阳轰动一时“弑父义举”，很快便传到了他们老家。 不过在当时的氛围下，宋家老小都保持缄默，不能也不可能对这个宋家不肖子孙有何呛声，讨伐！ “你刚才说那个谭子长和宋朝阳只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吴大为提出一个不解，说“杀父之仇，好像也挨不到这个姓谭的头上吧？” “谭子长当然不是因为宋朝阳杀了他父亲，这事儿本身跟姓谭的没啥关系。”老胡对吴大为说“您听我接着说，您就明白了。” 老胡说：大概在七十年代中期，谭子长的母亲回了一趟黄土老家住过一段时间。 当时宋家这个大家族早就不复当年光景了。 宋老爷子大老婆死了，二老婆也病入膏肓。 这个无儿无女的老女人病榻前，就连一个给她倒碗水喝的人都没有！ 谭子长说他母亲看不过去，便在二老婆弥留之际照顾她了一段时日。 正是这段迟来，弥足珍贵的姐妹情，二老婆在临终之际将宋老爷子留下的地契，房契一并交到了谭子长母亲手里。 二老婆说：“这些家底，老爷子本来是想有朝一日留给儿子宋朝阳，可这个逆子伤天害理杀了自己的父亲；小妹，我也不知道这些财产，将来有没有一天还能回到宋家。如果有，你就留着给自己养老吧！千万，千万不能给那个白眼狼一分，一毫......\" 二老婆死后，谭子长母亲拿着这些当年看起来废纸一样的家产文书，便重回到了蓟县。 这些地契，房契在谭子长家一放又是十几年，谭子长母子俩甚至后来都把这件事忘的干干净净。 ”老爷子就像你说的，进入八十年代，上面可就发布了新政策，符合政策的民族资本家可以适当归还他们的部分房产。“老胡说的口干舌燥，干脆自己起身给自己的杯子续上了水，大口喝了一口说”谭子长母子毕竟是在乡下，新文件精神他们根本一无所知。“ “而宋朝阳在京城，他近水楼台，很快得到了这个对他来讲天上掉馅饼的大喜讯。” “我记得那会儿老宋家过的不宽裕。”吴大为回忆道“两口子工资都不高，宋朝阳五冬六夏都是一身厂里发的工作服，哪天他家里要是炖点肉，老宋媳妇能把厨房门窗都打开，生怕街坊邻居不知道。” “那年代家家都差不多。”吴波笑着说“我小时候还穿过我爷爷留下的老警服呢，被同学说我是汉奸，狗腿子。” “我的意思是说，这些年虽然各家各户生活都好了不少，可谁家也没有老宋家发生的变化那么大！”吴大为说“他们家是典型的暴发户，那钱简直就像大风刮来似的！” “是啊，说白了宋朝阳突然暴富，就是因为享受到政策福利，据说光是宋家在京城的房产就给他补偿了二三百万！”老胡做了个夸张的表情，说“那时候万元户才有几个？！” 吴大为和吴波听到这个数也面面相觑，爷俩都想象不到宋朝阳接到的这个大馅饼，数目如此惊人！ “问题是宋朝阳得到宋家这大笔遗产，用一句话形容那可是缺了八辈子德了！太他妈的损了！”老胡这才说到重点“这就难怪谭子长非要对宋家赶尽杀绝！” 老胡说，当宋朝阳听到他们家的财产很有可能政府予以退还后，第一步当然就想到了要去寻找他家里的原始地契，房本。 宋朝阳那段时间确实费劲了心机，往返老家不知多少次，遍访宋氏家族还在世的老人；功夫不负有心人，他不知听哪位知情人说起，他们家这些房契，地契本来是在他二妈手里，二妈死后最有可能这份重要东西交给了他的亲生母亲。 又经过煞费苦心的打探，宋朝阳终于在蓟县乡下，见到了几十年都没谋面的亲生母亲。 “当然，这孙子不是为了亲情而来，而是为了那笔丰厚的遗产！”老胡摇摇头说“母亲总归是母亲，宋朝阳亲妈见到宋朝颜还是喜不自禁，虽说她已经有了谭子长这个儿子，但还是给予这个自幼就离开生身母亲的儿子，最无私的母爱！” “当宋朝阳提及上级有了政策，宋家可以得到补偿这件好事时，他母亲提出，如果真有这样的好事，不管能得到多少，他和异性弟弟谭子长各取一半。” “老宋没答应？”吴大为接过话茬，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岂止不答应！这孙子接下来做的事我听了以后，都觉得这个宋朝阳真他妈的不是人！” 第110章 树欲静风不止 老胡说，宋朝阳刚找到亲生母亲时，初来乍到蓟县山里的改嫁的母亲家中，倒也表现的很乖巧，很孝顺。 那时候他母亲的后老伴，谭子长的父亲已经过世。 谭子长也是一个苦命人，因为家境贫寒三十大几，才娶了一个来路不明的外地媳妇成了家；可当这个媳妇给他生下一个女孩后，不知何故竟然抛夫舍女逃离了谭家，从此再也杳无音讯。 尽管命运不济，谭子长作为家中的顶梁柱，还是竭尽所能孝顺老迈的母亲，疼爱早早没了娘的小女儿。 “这个人之所以有一双神力的大手。”老胡两只手比划着解释道“谭子长打小就在当地铁匠铺帮工，抡大锤敲打农具铁器......” 老胡接着说：宋朝阳别看他平常蔫不出溜，可他却有着一般人很难看出来，深藏不露的心机。 他也知道，自己和亲生母亲的感情，与常年陪伴在老妈身边的谭子长相较，母爱的天平更大可能是会倾斜在异性兄弟一边。 所以他在刚找到谭家时，每次前来总会从京城带来些农家人少见的食品，糖果，或者拿上两瓶瓶装酒，熟食；口口声声是孝敬老母亲，怜爱谭子长的小女儿，也口是心非的说跟这个异姓兄弟一见如故，特别投缘。 宋朝阳这些表面文章，也确实打动了亲生母亲和他的同母异父兄弟谭子长。 与谭这一家老小熟络后，宋朝阳便慢慢把“好政策”一事，他来的目的透露给了母亲。 他母亲听后，并没有按照宋朝阳二妈的遗嘱要求她，宋家的这笔遗产，绝不能让这个弑父的不孝子染指半分。 作为母亲手心手背都是肉，便向宋朝阳提出：若有这等好事，国家不管能返回宋家多少财产，希望到时候他和谭子长哥俩一人一半。 母亲这个不偏不倚的意见，令宋朝阳大为不满；他认为：母亲手中的地契，房本都是宋家的财产，只有他这个宋氏门下名正言顺的子孙才有权继承。 “姓谭的有啥资格分一半！”宋朝阳不答应！ 开始宋朝阳频繁来探望母亲，谭子长并不知其内情和真正的动机。 宋朝阳在与母亲为这笔遗产的讨论，以至于后来的争论，都是背着上工的谭子长单独进行的。 当亲生儿子的贪婪，冷血暴露无遗后，宋朝阳母亲失望至极，也想起了二姐对她这个亲儿子的评价“没人性！能为了自己把亲父杀死和畜牲有啥两样！” 后来，他母亲干脆就不和宋朝阳再议论此事了，也就根本没有拿出来她保存多年的宋家房本，地契，交由宋朝阳的意思。 宋朝阳见母亲态度大变，他虽然恶从胆边生，但碍于，忌惮谭子长这个打铁匠兄弟，又不好在明面上与母亲爆发冲突。 来谭家次数多了，宋朝阳发现自己母亲和谭子长女儿祖孙俩感情最深厚，白天老母亲形影不离她的小孙女，晚上谭子长女儿必须要由奶奶搂抱着才能入睡。 宋朝阳便把主意打到了谭子长这个四五岁的小女孩身上。 他发现谭家屋内除了一张摇摇晃晃的大床外，就是一个看不见本色的橱柜，并没有其它家具摆设。 宋家地契，房本这么重要的东西，他猜测一定就藏匿在这个破败的屋内！但又苦于没有任何线索。 母亲把资料具体隐匿在何处？宋朝阳暗忖，每天无时无刻跟随在奶奶身旁的谭子长女儿，很有可能知道。 余下的日子，宋朝阳再来谭家，便与母亲绝口不提此事了，而是变着法子带来些小零食，小玩具与谭子长女儿亲近。 他这一招还真得见效了！ 孩子总归单纯，并不知道这个好心叔叔“喜欢”她另有目的。 终于有一天，宋朝阳这条诡计得逞了。 谭子长女儿把奶奶藏匿“好东西”的地方，毫无防备的告诉给了宋朝阳。 原来，在谭家屋内一角有一个过去挖空放置神龛的洞。后来因为破除迷信，这个不大的空间又被谭子长用砖堵上了，只是并未封死。 这个不起眼又被床幔遮掩的地方，便成了他母亲存放“贵重”物品的“保险箱”。偶尔，老太太会拿出里面的东西看一眼，小孙女便知道了这个秘密。 谭子长终于如愿以偿。一天，他便趁着母亲去村外河沟洗衣服，谭子长女儿在屋外玩耍的空档，搬开大床，将洞口里被老太太包裹里三层，外三层的小匣子偷摸掏了出来。 就在他打开木匣找出他日思夜想的宋家地契，房本时，恰好被返回屋里的谭子长女儿撞见。 “这是我奶奶的东西，你不可以动！。”女孩见宋朝阳翻找出奶奶的东西，还要往自己的书包里塞，便童言无忌的说“我得去告诉奶奶。” 此时的宋朝阳已经利令智昏，穷急生疯了。 他狠狠地一把推开谭子长女儿，将地契，房本塞到自己的书包里，便扬长而去。 “这孙子到底看没看到，只有他自己知道。”老胡气愤的说“他这一推直接把小女孩推到了屋里的火炉上。谭子长女儿惨叫一声，小脑袋瓜正好磕在火炉棱角处，顿时血流不止昏迷了过去。” 待宋朝阳母亲从河边回到家中，看到女孩头下一摊血迹，不省人事时，一切都晚了！ 从谭子长家到县医院山路十几里，尽管老太太招呼乡邻帮忙，用大车拉着孩子赶去到了医院，但走到半路谭子长唯一的女儿就咽了气。 当村民和得到消息的谭子长再把女孩拉回到村里山上，匆匆垒了个小土堆埋下；谭子长还一直还以为是女儿自己不小心，只是这个不幸的家中又出了一场意外而已。 可宋朝阳母亲见到翻乱的木匣，那份宋家遗产凭证与宋朝阳同时消失不见了，老太太马上意识到了孙女之死背后发生了什么？ 宋朝阳母亲觉得是自己害死了亲孙女！悲愤，懊悔交织下，她一口气喝下了半瓶农药...... 弥留之际，老太太对谭子长说：“我死后你去京城找你朝阳哥，就说我和他谈过的事，让他照我的意思办。如果他答应了，你就回家踏踏实实生活，再娶个媳妇趁着年轻生个仨儿两女。要是他没答应，没反应，你回来再找找我用过的老物件，那里面有我要告诉你的话...... 第111章 树欲静风不止2 几日间唯一的女儿，老母亲相继离世，谭子长顾不得其他，除了哀嚎老天对他不公，不平，心思都投入到了操办老妈的后事上了。 直到烧过母亲死七的纸钱，谭子长才慢慢从极度悲怆中恢复过来。 晚上孤枕难眠时，他想到了母亲临终前对他说过的话，让他去京城找那个异姓哥哥。 谭子长这才意识到事有蹊跷。 那个被自己称为“朝阳哥”的人，自从女儿横死后，就再也没见到他的人影。 母亲离世也有快两个月了，朝阳哥依然未曾登临过自己的家门，这与从前每到周日就从京城赶来看望母亲实在不寻常，好似此人就像从没有出现过一样——人间蒸发了！ 他还记得女儿出意外的那天，这个朝阳哥来过。他也曾问过第一个发现女儿血溅火炉旁的母亲，朝阳哥当时不是在咱家里吗？ 母亲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捶胸顿足就一句话“怪我！怪我！” 那会儿，谭子长既深陷失女之痛，又不愿看到老母亲愧疚自责，愈加伤悲，便没再多问。 老太太临终前，谭子长也曾问过母亲：他是不是该去京城找朝阳哥，母子俩见上一面。 老母亲用最后的力气使劲的摇了摇头，喃喃了一句：“不，不见！” 谭子长有些想不通，母亲分明还在清醒时给他留过话：一是要让他去见朝阳哥，问他，他们娘俩曾说过一件事，朝阳哥是不是遵照母亲的意思办？还有就是若朝阳哥不答应，母亲说她留了什么物件，让自己务必找找看...... 几乎家徒四壁的老屋，母亲一辈子既没什么值钱的细软，也没有几件像样的衣裳，谭子长实在想不到老太太会给他能留下什么“物件”，给他做念想。 至于去京城找朝阳哥，谭子长突然发现此事更不容易。 宋朝阳确实近期多次来过谭家。可他在哪家工厂工作，家住哪里？这些个人信息他好像从未吐露过。 偌大的京城去找一个只知姓名的男人，实在太难了！ 但不管寻找朝阳哥难度有多大，毕竟这是母亲临终嘱托；谭子长也好奇，母亲到底与朝阳哥谈论过什么重要的事，非得让他当面向这个异姓哥哥问明白！ 谭子长也是一个有头脑的人。他在家琢磨了一段时间，便决定先去母亲老家问问她娘家亲戚，也许从那里能打探到宋朝阳的确切下落。 为了寻找宋朝阳，谭子长确实下了一番功夫，三番五次的前往母亲老家，遍访他能说上话的亲戚， 从母亲娘家亲戚的口中，谭子长这才得知，他这个同母异父哥哥臭名昭着！是一个千夫所指的弑父恶棍！ 除了大家对宋朝阳诟病外，谭子长唯一得到的有用信息，就是宋朝阳应该在宋家原本的工厂里做工。 可当谭子长费了一番周折找到这家工厂后，工厂工作人员却告诉他：宋朝阳发迹了！已经辞职开公司做大老板去了！ 当时，谭子长还以为工作人员是敷衍，推脱之词；因为他无法想象，自己这个异姓哥哥怎么会几日不见，便摇身成了做大生意的大老板！ “至于谭子长是怎么煞费苦心，最终找到了宋朝阳在方庄开设的公司办公地，他并没有多说。”老胡又摸出一支烟，点上说道“让他认识宋朝阳到底是人是鬼，是因为除了哥俩见了面外，还有另外两件事。” 老胡鼻孔里冒出两股青烟，接着说：宋朝阳见到谭子长突然造访十分意外。当这个弟弟向他说老母亲不堪孙女意外夭折，服毒自尽，他这个儿子面无表情只是“嗯”了一声。 可谭子长说起母亲曾跟他商量过的事，让他表明态度时，老宋嘴脸大变！ “你是谁啊？知不知道自己姓什么？老宋家的财产关你屁事！” 宋朝阳这番不着边际，又翻脸不认人不着调的话，一时让谭子长摸不着头脑。 谭子长本想和这个朝阳哥多交流几句，弄懂其中原由；宋朝阳则不想和他废话，打发公司保安连推带搡给谭子长轰出了公司门外。 宋朝阳还严令保安，再遇见此人不许他进入公司办公区半步！ 谭子长虽不明就里，但宋朝阳翻脸比翻书还快的凶煞恶神相，以及他口中提及的“财产”只姓宋，让这个农家汉子觉得其中一定有大大的玄机！ 碰了一鼻子灰的谭子长回到家中，又细细回忆母亲临终交代他的那句话“朝阳要是没答应，没反应，你回来再找找我用过的老物件......” 静下心后，谭子长再一次对自己的家，母亲的遗物做了一次更细致的翻找。 这回他终于想起来床幔后面的小孔洞。 谭子长扒拉开活动墙砖，拿出母亲珍藏已久的小木匣，打开后却发现里面只有一张皱巴的半张纸。 当他展开后，谭子长惊愕了！只见纸上血书了四个大字：让他偿命！ 尽管血迹已经泛黑，但谭子长还是认出了这是母亲的手迹。 母亲一辈子和善温良，与世无争，在这个山村里与任何人都无仇无怨，这个血书的“他”到底所指何人？谭子长煞费苦心想了许久。 不过木匣里曾经有过母亲从老家带回来的老式文本，谭子长依稀记得；不过在当时，母亲并未向他讲明这几样东西是何物？只是他知道母亲一直珍藏着，从不示人。 但木匣里他见过的那几个旧本本，却不见了踪影。 谭子长为了弄清老母亲给他遗留的这个泣血谜底，又一次来到他老妈的娘家西三旗黄土村。 这一次他走的次数更多，问的更细。直到遇到了一个了解宋家老爷子二老婆底细的亲戚，此事的轮廓才渐渐清晰起来。 这个老人告诉谭子长：宋家的家底也就是早年前的房本，地契原本都在宋二奶奶手里；在二奶奶病入膏肓时，是你母亲在跟前把她伺候归西的。 知情人都知道，这些文本二奶奶临终前都转交到了你母亲手里。 “说实话，在那个年代这些地契，房本是扎手的刺猬，没人愿意接受保管。”老人说“若是被组织查出来还留存这东西，那还不成了’变天账‘的证据！得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多少大户人家都偷偷烧毁了，没人指望它还有啥用！” 第112章 树欲静风不止3 老人接下来的话，彻底震惊了谭子长。 “谁知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政府又出台了好政策，说民族资本家的财产，有一些还可以折算一部分现金发还给本主。” “宋氏家族的孙男娣女听说后，都一窝蜂的去上级主管部门申诉，争取，谁能不眼红，那可不是一个小数啊！” “有结果吗？”谭子长问。 “那些宋家子弟上窜下跳跑断了腿，回村里除了骂街就是拍大腿。”老人摇摇头说“据说主管机关查阅了底档，告诉这些孩子们，宋家的资产归还，已经由宋老爷子的继承人全权代表办理妥当了。其他宋氏子弟一没有文档依据，二不是宋老爷子嫡亲，都没有资格参与其中。” “我也搞不懂，你娘为啥把房本，地契都交给了这个混蛋！让他独吞了宋家财产。按理说，你娘她也是宋老爷子明媒正娶的老婆，以她的身份完全可以把这笔钱拿到自己手里啊！” 与老人这段对话，不禁让谭子长后脊梁阵阵冒寒气。 他回忆起这个异姓兄弟几十年未谋面，不知为什么会孝心大发，突然不辞辛苦来到山村寻找他的亲生母亲。而且那段时间，不论冬夏来往甚密。 因为自己外出打工很少在家，谭子长也记起最后几次宋朝阳来家里人走后，母亲的脸色十分难看，不知何故郁郁寡欢。 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宋朝阳是如何得到了母亲收藏已久的宋家地契，房本。 如果是母亲心甘情愿交与他，老妈一定会和自己把事情的原委说清楚。 若不是，宋朝阳取得这些文件的手段，则必有不可告人的隐情！ 谭子长这些天马行空的臆断，总归还是揣测；但村中一个小男孩，无意间对大人讲述他在谭子长女儿遇难时的亲眼所见，彻底让他大彻大悟了！ 这个小男孩是谭子长女儿小雪的玩伴，俩人经常在一起房前屋后结伴玩耍，是一对形影不离的好朋友。 有一天男孩家里吃晚饭时，男孩母亲想起了可怜的谭子长女儿，不无惋惜的说了一句：“小雪丫头平常挺注意深浅，不是那种莽撞的孩子，怎么那么不小心就磕在了火炉上！” 男孩这时开口说话了：“小雪不是自己摔倒磕到火炉上的，是她大爷一把推倒的！” 男孩父母不知儿子是信口开河，还是真的目睹到了女孩意外过程，便严肃地追问他。 “那天我去找她出来玩。”男孩认真的说“刚走到小雪家门口，正好看见小雪正和她北京来的大爷在床边撕把，像是在抢什么东西。他大爷急了，一把将小雪推倒，她，她就栽倒在火炉边一动不动了。” 男孩说他吓了一跳，赶忙躲了起来。 “然后我就看见小雪大爷把床上的东西卷吧，卷吧塞到书包里就走了......” 男孩父亲听到儿子这番话后，骂了儿子一句“混小子，这么大的事为啥不早说！”，随即便找到谭子长，把他儿子亲眼看到的小雪之死当时发生的情形，原原本本告诉了他。 母亲木匣里的老房本，地契不见了，却莫名到了宋朝阳手里；女儿与宋朝阳争抢他执意要塞进包里的东西，分明就是宋朝阳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打探到了母亲隐匿多年，藏在外人绝不可能知晓，床幔后面空洞里的宋家那些“家底”资料。 女儿小小年纪虽然不知道这几份老纸张的价值，但她明白那些东西是奶奶的宝贝珍藏。 她是不许宋朝阳据为己有，于是便...... 母亲让自己前去京城找宋朝阳临终的特别叮嘱，以及这个异姓兄弟突然现身贫寒的亲生母亲家，他又一夜之间暴富成了大老板，整件事的脉络，谭子长终于梳理清楚了。 宋家的财产，谭子长自始至终没有觊觎，在意；但女儿被宋朝阳丧心病狂推倒致死，老母亲悔恨交加服毒自尽，两个至亲的离去无不都拜宋朝阳所赐！ 他作为母亲的儿子，女儿的父亲，此仇不报，天理不容！ 这就是谭子长一门心思要取宋朝阳，包括他家人性命的真正动机！ 听着老胡娓娓道出这段狗血案情，吴大为时而摇头，时而叹气。 吴波则提出他的一点疑惑：“你说这个谭子长是打铁匠，那么开大车撞宋朝阳，夜店女的是不是另有其人？” “开大车的也是谭子长本人。” 老胡告诉吴波，当谭子长笃定了自己母女死在宋朝阳之手后，他便离开了蓟县老家。 谭子长一边在京城周边打工，一边不时跟踪，观察宋朝阳的日常行动规律。 可他发现宋朝阳有自己的座驾，又花天酒地，黑白颠倒，谭子长没有交通工具自然很难就追踪，摸透，找到对宋朝阳下手的时机，还有他的落脚点。 “这个谭子长不仅是个狠人，也特别有耐心。他说，他信奉一句老话’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老胡口中发出一声舌响，说“据他说，前两年他在三河靠近北京地界一家报废车车场，找到了一份工作。” 谭子长能吃苦，又肯干，本身还有一手不错的铁匠手艺。 报废车场老板本来就私自做一些违法的勾当。车场会将一些本来报废的车辆，大卸八块，再拼凑成所谓的二手车，向边远地区贩卖。 谭子长的技艺正好能派上用场，渐渐的成了这个车场改装各类报废车的技术骨干，深得老板的赏识。 在这里工作，有关车辆性能，驾驶技术，谭子长都越来越熟稔。 之后，他用自己的工资，便买了一辆车场拼装的“拉达”小卧车，工作之余经常以进城过过车瘾，其实就是只要有时间，便一到晚上，就在宋朝阳公司门口死盯他的动向。 “你后来在老宋13号大杂院门口看见谭子长，那就是他多日跟踪，终于找到了宋家的具体位置。”老胡哭笑不得的说“功夫不负有心人啊！” 第113章 树欲静风不止4 老胡开了句玩笑说：“谭子长到后来对宋朝阳都结交过哪些女人人，爱出入哪一类风月场所，包括他背地里做了哪些见不得人的事，他可比老宋媳妇还一清二楚。” 据谭子长交代：最近大半年，他已经对宋朝阳的行踪开始掌握了些规律。 他说，他这个异姓兄弟时常和一个妖艳的女人厮混在一起。 而且与之前宋朝阳和他的女秘书，或者从外面招来的“小花”相处模式大不同。 宋朝阳与这个女人很少选择酒店翻云覆雨潇洒一夜，而是见面后，宋朝阳总是把车开到远离城区的京郊僻静处，在车里变着花样癫狂...... “谭子长说他好几次，都趴在宋朝阳的车窗观察这两个狗男女的”春宫戏“，开始让他有些不明白，当这对野鸳鸯疯狂过后，竟然会像死猪一样不省人事的昏睡过去。”老胡说“谭子长有几次特意轻敲了车窗几下，宋朝阳和那个女人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个谭子长还真他妈的是个人才！”吴大为也开了句玩笑“他这个跟踪功夫，比咱们一些刚入职的毛头小子那可强多了！” “岂止跟踪功夫！刚才吴队不是问，谁开的大车撞的宋朝阳吗？”老胡接着说“谭子长摸透了宋朝阳和孙维维约会的规律。您也知道，老宋吸上了这一口，再加上被孙维维迷的五迷三道，这俩人在一起腾云驾雾的约会就变得越来越密。” “谭子长摸清了这一切，可就准备动手了！” 老胡接下来便把谭子长撞击宋朝阳车辆，想设计成为一场交通肇事案的过程说了说。 知晓了宋朝阳出行规律后，谭子长曾计划过几个“复仇”方案。 最干净利落的方法，就是趁宋朝阳和那个女人飘飘欲仙，昏睡以后，强行砸开车窗，把仇人老宋拉出来，立即让他魂飞魄散！ 但谭子长觉得此方案最大的隐患是宋朝阳身边的那个女人。 如果他砸车，继而拖出宋朝阳击杀他的过程中，那个女人清醒过来，完全可以看到自己的一举一动；他要么一不做二不休，将这个女人一道灭口，要么恫吓她老实待着，目标只针对仇人宋朝阳，完成大事后溜之大吉。 但谭子长思来想去，还是否定了这个方案。 他认为自己和这个女人无冤无仇，自己只是想要把害死自己亲娘，心肝宝贝女儿仇人宋朝阳狗命取下，连带无辜人，谭子长下不去手。 可如果放任这个女人，作为现场目击者，她十有八九会向警方报告自己看到的一切。 在谭子长没有全部完成他要赶尽杀绝宋家老小的心愿前，自己如果东窗事发，被警方缉拿归案，谭子长心有不甘！ 宋朝阳为了一己私利，冷血的推倒女儿小雪，不顾孩子死活一走了之。老母亲含恨自尽，家破人亡；让他这个五尺汉子，再也没有了半点活下去的理由！ 他很明白自己只要取了宋朝阳的性命，他就难逃法网。所以索性将宋家老小斩草除根，自家三条人命兑换宋家三口，也算公平！ “极端！狠人！”吴波听后不免有些后怕，说“幸亏及时逮住了谭子长。不然，小胖和宋姨还真得身处危险之中。” “没错。关键是谭子长除了有股狠辣劲，他还有头脑。”老胡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说“放弃了砸车窗直接上手的方案，谭子长便开始筹划他这个’交通肇事‘更迷惑人的计划。” “我们忙活这些日子，不就差点让他给忽悠住了，走了好多弯路嘛！” 老胡说：谭子长想到了“交通肇事”这个方案后，他便回到了停车场开始物色合适的作案车辆。因为他自己那辆“拉达”，作为跟踪宋朝阳行踪还够用，但用这辆车撞击宋朝阳的座驾，老宋未必有事，他自己可能受到撞击不死也得半残了。 停车场组装报废车几乎全部都是小车，从来就没有客户订购那些早就不堪重负，隐患重重的大货车。 老板没想到谭子长找到他，指着一辆破烂不堪就要被铲车压扁，归类到废品堆里的大货车说：”我有一个乡下朋友，想买一台便宜的大车做个小工程。这辆车等我收拾收拾，你出个价卖给我这朋友得了。“ 这单不常见的生意老板当然乐见其成，便报了个价，让谭子长自己去处理。 谭子长鼓捣了几天，便交了车款把这辆无牌无照，发动机车号也被他打磨掉的大货车开出了停车场，先藏匿在一个乡村土路旁。 “这就有了那场一死一伤蹊跷的’交通事故‘。”老胡说”但事与愿违，谭子长后来得知，宋朝阳没死，便一不做二不休直奔他儿子的学校，准备先把这孩子哄骗出来，带回蓟县老家在他女儿坟前’血祭‘！不过，这一个行动他也没得逞。“ “谭子长也知道出了人命案，警方一定会全力着手调查。他便打探到了宋朝阳住院的房间号，也就有了那天晚上差点让他得手的悬事......” “这家伙有事没事就在胡同转悠，盯着13号院，看来用心良苦啊。”吴波感叹了一句。 “我们在宋朝阳病房设了岗，又把老宋媳妇，孩子从家里，学校里转移了出来，这让谭子长急了！”老胡颇为得意的继续说“狗急跳墙！谭子长只好又猫在胡同里，死盯着宋家希望风声过了，老宋媳妇和孩子重新回到家里。” “吴队，我们当时商量的’钓鱼‘计划，就这样起作用了！” 老胡重重的拍了一下吴波，面向吴大伟说：“不是我恭维吴队，宋案的侦破吴队绝对是头功，没有他早早发现了谭子长在院门口鬼鬼祟祟，给我们指认了嫌疑人，专案组没那么容易迅速破案。” 吴大为听着老胡这番褒奖笑着点点头，用颇为骄傲的眼神看向儿子。 吴波自己心里清楚，盘查谭子长时他根本没有先见之明，根本不会以为此人与宋案有什么关联；只不过他当时出于职业敏感，觉得谭子长像是一个贼眉鼠眼的毛贼。 老胡夸他具有神探先见之明，吴波知道那不过是老胡的溢美之词。 第114章 树欲静风不止5 这会儿老胡起身，说：“宋案的大概情况就这些。不早了我还得回队里，案子不少后续的事还等着我处理呢。” 吴大为也站起来，被老胡拦住说：“我是晚辈，您老爷子这么多礼，我可不敢再来叨扰您了。” 老爷子便指着吴波，让儿子出去送送老胡。 吴波把老胡送到院门外停住脚步问：“宋朝阳你们也审过了？” “审过了。他在蓟县为了抢走地契，房本，推倒谭子长女儿的事情，这老小子承认了。”老胡说“年轻时候亲手勒死父亲，为了争夺财产又把谭子长女儿害死，连带让自己亲生母亲自杀。咱私底下说，这个宋朝阳还真应该让谭子长掐死他！” “这他妈的还算是人嘛！” 吴波没说话，他知道宋朝阳早前勒死父亲是那个时代的悲剧，官不举，民不究已然成了过眼云烟；他即使承认了推倒谭子长女儿，导致这孩子惨死，最终也只能酌定他过失致死，不会有过重的法律惩罚。 倒是被害方谭子长的下场，很可能要比这个蛇蝎心的老宋，将要面临的法律制裁要更严厉。 诸如此类的事情让人很无奈！ “对了，你女朋友没大碍吧？”老胡想起了那晚雅丽差点受到伤害一事，问吴波。 “没事儿了。就是虚惊一场。” “这两天我会派人来慰问一下那个见义勇为的邻居，应该给人家上报个嘉奖。”老胡说“当时没这个人出手，局面还真不好说。” “那个人你认识。”吴波低头说。 “哦？我还认识！” “嗯，就是你怀疑进宋朝阳病房害他的医院护工——曾小飞。” “是他啊！”老胡咧了一下嘴，没再说什么。 送走老胡回到家里，吴大为不无感慨的对吴波说：“没想到这个老宋是一恶到底！说实话，他年轻时候犯下的大逆不道，我还一直替他保密。总觉得那时候他年轻不更事，也是当时客观原因导致的。看起来老话说的对，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 “可不是嘛。您老这秘密我都一点不清楚。”吴波回了一句父亲“我还一直以为老宋是个蔫人呢？！谁曾想他是一个这么混账东西！” “你老爸可不仅仅是个老片警，我还是盈丰胡同的‘吴爷’！”吴大为向儿子解释道“没错，这条胡同老人老事没人比你爸知道的多。可波啊你得记住，越是眼前的人，有些事你就得装傻充愣！” “特别是有些人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不到非说不可的时候，你就烂到肚子里！” 这也是吴家父子俩在家中，凡事遇到一些大事小情时，老爷子总会适时向儿子吴波传达他人生感悟，一个无名之辈积累下来的经验之谈。 吴波也总结过了，父亲说一千道一万，不外乎就是让他在工作中，为人处世上恪守“谨慎”二字。 “谨慎有益无害！等你老了你就知道这有多重要了！”这是吴大为的口头禅。 宋案告一段落。吴波抽空要学着父亲的样子，找了一块木板重新封上了女厕的后窗。以便让女友如厕不再提心吊胆。 这个周日是雅丽母亲的生日，不仅是女儿早早就开始张罗，程慧慧早早就提出她也要来凑个热闹。 按以往母亲过生日，雅丽不过是亲自下厨做几道荤素搭配的菜肴，买上一个生日蛋糕；就是这样，老母亲还觉得过于隆重了！ 因为今年程慧慧非要参与其中，她还向雅丽母女俩提出由她做东，干脆找一个像样的大馆子给老太太办寿宴。 程慧慧直言，自从来胡同里拍纪录片，雅丽母亲就把她看成了自家人，雅丽家成了她和摄制组的大本营，给雅丽母亲增添了不少麻烦。 所以她想趁此机会，来表达一下自己对解大妈的谢意！ 雅丽母亲听闻，执意不肯接受程慧慧的这番盛情好意。 她说：“你程姑娘要不是为了拍电影，我都不知道去哪儿请你去！你们来我这个家喝口水，吃点粗茶淡饭那是瞧得起我老太太！我这个老北京人过生日吃碗炸酱面，有你们这些好孩子陪着比吃啥大餐都强！咱们还是实实在在的好！” 客随主便，程慧慧这个理儿懂。她便没再强求，而是和雅丽商量好了，热菜她会请在钓鱼台国宾馆的厨子做几样拿手特色菜，到时候，她和雅丽只需要在家里拌几个凉菜便齐了！ 雅丽拗不过程慧慧只好答应了她。 因为吴波公务繁忙，所以生日宴便定在了晚餐时段。 临近五点半，程慧慧将车钥匙交到了摄制组一个小伙子手里，告诉他了取菜肴的地点，让他开车将大厨烹制好的成品菜，以及预订的生日蛋糕一并取回。 雅丽母亲把雅丽叫到身旁，指了指后院说：“趁今天这日子口，你还不把曾大妈，你小飞哥一道给请来。也算是谢谢小飞那天晚上出手救了你。” 程慧慧听到后，对雅丽说：“是啊，人多热闹。我陪你去请曾大妈和曾小飞。” 这段时间，曾小飞成了程慧慧摄制组的临时工作人员，两个人如今熟络了许多，只是程慧慧还是能感觉得到，曾小飞对她还没有达到足够信任的程度。 每当程慧慧开口想问及曾小飞当年案情细节时，他总是一句话：“你还是关心你的电影吧，我的事我自己打算。” 曾小飞越是这样，程慧慧的好奇心就越重。所以，她一直在等待曾小飞能向他坦露心声的时机。 只要有机会，程慧慧都有意无意的找些机会和曾小飞独处，以此来拉近彼此的关系。 听到雅丽母亲邀请曾家母子，她自然不愿放过这个好机会。 与雅丽一道来到曾家，雅丽把母亲的意思和曾老太太，曾小飞说了说。 没等曾老太太开口，曾小飞便说：“你替我谢谢解大妈。我妈昨晚又不大合适，我做的那事不值得一说。我们娘俩就不去你家凑这个热闹了！” 雅丽还想让曾大妈劝劝曾小飞，老太太指着自己的肚子，皱着眉头说：“这身子真不灵了，病怏怏的去了也给你们扫兴。等我好些了，再去看看你妈。” 第115章 树欲静风不止6 不到六点，程慧慧手下的工作人员就从国宾馆开车回来了。 当他左右手提着精致的餐盒，将大厨烧好的菜肴放到雅丽家那张方桌上后，程慧慧一样一样的将餐盒打开，口中报着雅丽娘俩闻所未闻的菜名，老寿星雅丽母亲边瞪大眼睛看着，边口中连连发出惊叹声！ “你这丫头怎么花这么多钱！”雅丽母亲从没见过用这么名贵的山珍海味食材，煎炒烹炸出的色香味考究的菜肴，“啧啧”道“我这样一个糙老太太怎么消受得起啊！” “您可别这么说，您老人家过寿这么简单，过意不去的是我。” 程慧慧这句话还真不是矫情，客气。 她的父母生日宴是一个什么规格的场景？金碧辉煌的场所，高朋如云，既隆重又奢华！这对程慧慧来讲早就不以为然了。 尽管自己也用心了，为雅丽母亲特地准备了国宾馆“御厨”亲手烹制的菜肴，而这些菜品在她和自己父母眼中，只是再平常不过的吃食罢了。 当然，自己的父母和雅丽母亲的差距，程慧慧无法说的那么直白。 在盈丰胡同拍片的这段时间，程慧慧对草根百姓的生活，的的确确已经有了更切肤的认知。 厨房里的雅丽也做好了几个家常凉菜。因为吴波拆迁办还有些紧要的事要安排，处理，提前便告知了雅丽，他会稍晚一些再赶过来。 程慧慧又打发手下小伙子从车里搬下来酒水，让他把自己的车开回去，今晚她要在雅丽家尽兴畅饮几杯，说自己酒后就没法动车了。 寿宴结束后，她自己会打车回家。 吴波是将近六点半的时候才珊珊出现在院内，一直透过窗户朝外张望的雅丽发现，和男朋友一道走进来的还有老宋媳妇和她的胖儿子。 雅丽走出家门迎上前，朝久违的老宋媳妇叫了一声：“宋姨！” 老宋媳妇僵硬的向雅丽点了点头，随后低着脑袋，拽着儿子便默不作声匆匆走进后院里。 这场景屋内的程慧慧，雅丽母亲也都看见了。 吴波进门后，雅丽母亲关切的问：“宋家娘俩这是回来住了？胖他爸没事了？” “嗯。”吴波未置可否，看了一眼桌上早就摆好的酒杯，菜肴，不好意思的说“你们等我开席，菜都凉了。咱们还是赶紧开动，给大妈祝寿吧！” 因为有程慧慧张罗，雅丽母亲这场生日宴，倒也被她制造出了不同以往的热烈气氛。 程慧慧换着花样的说着让雅丽母亲开心大笑的祝酒词，又不时拿吴波，雅丽这对即将步入婚礼殿堂的准新人开涮；她还提出，吴波和雅丽的婚礼要由她来策划，主持，他们未来有了宝贝，自己要做孩子的干妈！ “你是喝高了吧？”吴波撇了撇嘴说“等我们成家了，你还说不定在哪个异国他乡呢？” “雅丽不了解我，你还不了解？”程慧慧这会儿确实有些醉意，她拉着吴波的手说“只要是你吴波的事，还别说是人生大事，只要我得到了信，就是在月球上我也会飞回来......” 不管是醉话，还是程慧慧又对吴波当面做出了过于亲昵的举动，雅丽微蹙柳眉，表情变得不自然起来。 吴波马上看出女友的不快，赶紧把椅子挪了挪，趋近雅丽母亲把话题岔开说：“刚才忘了件事，宋姨和小胖刚回家，也不知道她娘俩吃没吃晚饭。” “可不是嘛！”雅丽母亲一拍大腿说“好些日子她娘俩都没回家住来了，冷锅冷灶，真应该请这娘俩过来。可咱们这都吃差不多了，残羹剩菜给人再请来不合适啊。” “蛋糕没动。”雅丽起身打开蛋糕盒，说“我这就切一下，给宋姨送去。” 说着雅丽便切了两大块蛋糕，就要推门而出，吴波还想跟着，被雅丽瞪了一眼说：“慧慧喝多了，你还是给她倒杯茶水解解酒吧。” 吴波知道女友上来了小脾气，便苦笑着摊了摊手，做出很无奈的表情。 雅丽一个人来到后院，敲响了宋家屋门。 开门的是明显瘦了一圈的小胖，他见是雅丽便回头朝房间里喊了声：“妈！小丽姐来了！” 老宋媳妇看起来刚哭过，眼睛红肿，缓缓走过来朝雅丽打了声招呼。 “我妈不知道您和小胖吃没吃过晚饭，正好今天我妈过生日，我就切了两块蛋糕给送过来了。”雅丽把蛋糕放到茶几上，打开来插上朝小胖说“胖，快过来吃吧。” 小胖看起来饿坏了，一屁股坐下来就大快朵颐起来。 老宋媳妇则一把抱住雅丽呜咽哭出了声。 “小丽啊，我对不起你和解大妈，也对不起......”老宋媳妇指了指对面曾家，哭泣着说“也对不起小飞啊！” “宋姨您这话从何说起。咱们都是老邻老居了，我妈还懊悔呢，应该早点请你们到家里吃口热乎饭......”雅丽并没有听懂老宋媳妇的真实意思。 “我都听说了，因为我家那个老混蛋惹得事，你小丽跟着都受到了惊吓，伤害。”老宋媳妇越说越激动“小飞那天不仅是救了你，也是救了我一家子的命啊！要不是抓到了那个凶手，我家老混蛋死就死了吧，可小胖和我招谁惹谁了！” “宋姨，你看我没啥事。”雅丽轻抚着老宋媳妇说“那天倒是确实幸亏小飞哥出手......” “这我知道。”老宋媳妇看了一眼脸上沾了半拉脸奶油的小胖，背过身小声对雅丽说“通过这事儿，我后悔以前不该对曾家那态度，特别是对小飞......我，我想当面去给曾大妈，小飞道个歉，又不知道人家接受不接受......” “这事儿我给您过个话。这会儿太晚了，明天我陪您去曾家。”雅丽说“曾大妈，小飞都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一些事情只要说开了，别别扭扭的事情就翻篇了。” 第116章 树欲静风不止7 雅丽回到家后没等坐下来，就把在老宋家看到的小胖娘俩凄惨状跟母亲，吴波说了说。 她还特别提到老宋媳妇像是突然换了一个人，诚心诚意要和曾家母子道歉。 “是道谢吧？”程慧慧半醉半醒的问雅丽“曾小飞帮他们家抓住了凶手，免去了他一家人的大灾大难，是该好好谢谢人家！” “我觉得也可能还有别的意思。”雅丽在一旁嘟囔了一句。 “啥别的意思？”程慧慧来了精神头，眼睛也不再迷离，伸着脖子问。 “当年小飞哥被认定为杀害小凤的凶手，院里人都知道，一个是葛大妈，葛大爷老两口，再一个就是老宋媳妇，是他们向公安提供了重要线索。这么多年，曾大妈只要见着他们就骂声不绝。”雅丽自己给自己倒了杯凉白开，说“宋姨她是不是后悔当年多了一句嘴！” “有道理！有道理！”程慧慧摇摇晃晃站起身，指了指后院说“这事儿我得去问问曾小飞。这小子一直不愿意跟我说他那段犯案的实情！” “你是真爱管闲事。”吴波也站起身说“不早了，你也喝的差不多了，我送你到胡同口打个车，你赶紧回家歇着吧。” “那就听你的。今天就算了，明天再说！”程慧慧今晚自斟自饮酒喝的确实不少，自己大概也感觉到头重脚轻，便对雅丽母亲说“大妈不好意思，我吃饱喝足了，我这可就撤了。” “你这话说的，不好意思的是大妈！今儿可让你破费了。”雅丽母亲朝向吴波说“你去送送程姑娘，给她打个车，她也忙活一天了，是该让她早点回去休息了。” 雅丽一边对程慧慧道谢，感谢她为母亲生日宴所花费的心思，一边冷眼朝向吴波，那眼神只有男友可以意会。 “我把慧慧送到胡同口，打上车就赶回来，帮你收拾碗筷，你等着我啊。”吴波太了解女友了，反应足够快。 送程慧慧出胡同的路上，吴波又老话重提，说：”你来盈丰胡同是拍电影，为出国留学做准备；其它的事能不掺合就别掺合。我还是那句话，曾小飞这桩旧案要是能反转，他就不会在西北蹲了十几年大狱了。“ ”这事儿可不是你去朝阳局，三言两语把他捞出来那么简单！两回事儿！“ 关于参不参与曾小飞旧案一事，程慧慧和吴波这两个老同学可不止一次意见相左了。 程慧慧不知是借着酒劲，还是有别的情绪，听罢吴波这通没有新意的絮叨，少见的炸毛，发作了起来。 ”吴波，你还口口声声是三代警察世家！是这条胡同土生土长的孩子！我问你，曾大妈和曾小飞就像蚍蜉撼大树一样多年不停的抗争，不惜一切的洗清自己的罪名，明知不可为却死磕到底，为什么？！“ 吴波没有说话，低头沉默着。 ”别看我来这条胡同时间不长，可曾家母子的身世，他们所遭受过的屈辱，你未必有我知道的多。我看你也没有那份闲心去真正理解，站在这一对儿坎坷不易的母子立场上，真得去同情，在乎他们！“ “确实，我也不知道曾小飞申诉他的这场蒙冤，到底是真是假。但我明白，曾家母子最看重两个字“清白”！这可能是他们不屈不饶走到今天的最大动力！” “这事儿我不知道便罢，既然知道了，就绝不能袖手旁观！” “慧慧，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历史。”吴波说出了他的道理“曾小飞那个案子可都经过了上一代公检法前辈们经手。你呢，已经脱了警服要留洋深造，我可也在恪守该恪守的职责。老一代人铁定的案子，退一万步说就是有瑕疵，那也该组织出面去重审，甄别......” “吴波你现在还没怎么着，就一身官场馊味。”程慧慧一挥手说“组织都是些什么人？是司法局的于局？还是如今已经高居院长大位的当年审判法官？你让他们主动审查自己定谳的案件，说句难听的话曾大妈到死也不会等到！” “曾小飞案子这事儿，你吴波愿意跟我联手，我敬你是条汉子！还是我的铁子！要是不想扯进来，怕误了你大好前程，我也理解。只是以后你再别拦着我。你也知道我的个性，认准的事不做便罢，做就一定会做到底！” 程慧慧是个什么样的女孩，吴波当然心知肚明。 除了她天生泼辣性情外，她无人可及的家庭背景，无形中给予了她别人无法度量的底气！ 所以吴波只好讪讪的说：“我没别的意思，完全是出于和你老同学这层关系，才跟你不见外的说这些话。你可别多心啊！” 盈丰胡同这一片因为开始拆迁，出租车司机都嫌路面坑洼不平，穿梭着各类大货车，尤其是到了夜里见到一辆空驶出租还真得不容易。 吴波，程慧慧两个人边聊，边只好走出了大半站地，这才好容易拦下了一辆亮着绿灯的出租车。吴波打开车门，把程慧慧让进车里叮嘱了她几句，目送着出租车走远。 此时，在家中边收拾餐桌的雅丽，焦急的等候着男友送走程慧慧返回，可左等右等还是不见人影。 夜色阑珊，孤男寡女在一起，又私聊了这么长时间，这让雅丽心里长了草，她跟母亲说了声：“我出去一下。”便匆忙跑了出去。 雅丽一直走到胡同口也没见到吴波的影子，越发疑窦重重。 盈丰胡同大胡同套着小胡同，雅丽闭着眼都能知道哪条胡同通向大街，哪条胡同可以抄近道。 她按照吴波过去和她经常走的路线，选择了一条小胡同，赌一把看能不能遇见送走程慧慧，返回自家13号院的男友。 但雅丽没想到她过于自信了。 胡同一期拆迁工程早就把原本横平竖直的胡同，大卸八块，原本的路径已然没有了原来的样子。 雅丽深一脚浅一脚走着，猛然发现自己竟然走进了一条死胡同。 一处残垣断瓦的破败院落横亘在她面前。 原本还能照着亮的路灯，不知被哪个调皮的孩子当做靶子打碎掉了，周边一片漆黑。 雅丽不禁有些害怕，她正要转身离开，一个人影不知从何处窜了出来，迎着她直到近前才站住，还向她做了一个十分奇怪的手势...... 第117章 树欲静风不止8 虽说盈丰胡同地界雅丽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可今晚就像鬼打墙了似的，莫名误入到了这条昏暗的死胡同；就在前不久，她又刚刚经历了被人劫持，差点受到伤害的梦魇，可能就是这种应激后遗症反应，此时更加深了雅丽的恐惧感。 她所驻足的地方离亮着灯光的人家，至少隔了有两个院落的距离，而眼前这个素不相识的男人打着奇怪的手势，步步逼近。 不管从他流里流气的做派，还是隐约可见他凶光毕露的眼神看，这人都不像是一个正人君子。 夜渐深，死胡同方圆的住户房屋已经被推平了，举目四周再见不到一个人影。 雅丽汗毛倒竖，这股突发的寒气，让她不自觉的把双臂紧紧搂抱在自己胸前。 小胡同过道只能容得两个人并排而行。眼前的这个男人站在小道中间，几乎堵住了雅丽的去路。 男人一通比划，直么瞪眼的看着雅丽，好像是在等待她的反应。 “撞到歹人了！”这是雅丽脑海中立马闪现的念头。 可此时，不像那晚在13号自家的大杂院她遇险的境况，周边既有曾小飞这样关键时刻出手相助的邻居，也有警察与凶手对峙，她并非孤立无援。 眼下只有这个来路不明，不知其歹意的男人与她面面相觑。雅丽觉得此刻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面前的这个男人都能听到。 雅丽和吴波在一起时，曾听警察男友指导过她。吴波说：当独身女孩遭遇劫财劫色突发状况时，务必谨记两条应对之策。 一是不要和对方硬刚，二是视情况及时呼救，求救周边路人。 雅丽便按照男友叮咛的话正飞快观察，思考如何脱困时，对面的男人见她对自己的动作丝毫没有反应，急了！ “什么意思？”男人回头看了一眼，随后转身恶狠狠地朝雅丽低吼了一句。 雅丽这时也看出来了，这个男人也有些色厉内荏，他贼头贼脑环顾周遭，也是恐怕有人见到他的所作所为。 就在男人快要挨近雅丽时，雅丽尖叫了一声，撞开面前的男人撒腿就往亮光处跑去。 这可能是她没有选择的选择！ 那个男人在后面追没追赶，雅丽此时大脑一片空白，就是不断尖叫，既是给自己壮胆，也是用女生在此危急情形下，特有的凄厉声吓唬身后的男人。 她用尽所有周身能量朝前飞奔...... 当跑出了这条鬼打墙的小胡同，雅丽依然没有停下脚步，她用百米冲刺的速度穿过夹道，上气不接下气，双脚不沾地的一直跑到了盈丰大胡同主路上。 这会儿，她终于肉眼可见三三两两行走在胡同里的居民了。 不过受惊的雅丽还是没有停下脚步，她不敢回头，生怕那个男人会一路追踪跟随着自己。 “小丽！”正在雅丽继续朝13号院方向跑去的时候，在她对面出现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朝她叫了一声。 雅丽定睛看过去，认出了喊他的男人是街道办事处的工作人员，也是邻近院里的老邻居黄大哥。 “大半夜你忙里忙慌，怎么了这是？”黄大哥不明就里的伸手拦住雅丽，关切的问。 遇到了熟人等于见到了救星，雅丽这才敢回头张望，只见自己身后并没有在死胡同里拦住她的那个男人。 她这才脸色煞白，上气不接下气的对黄大哥说：“刚才，刚才在那条小胡同里有个不认识的人劫我，吓死我了！” “有这事儿？”黄大哥和身旁的人对视了一眼，似乎不大相信，说“这些日子吴队安排我们昼夜巡逻，小偷小摸倒是逮过几个，抢劫的还真没碰到过。” “你是说遇见的那个人是在已经拆迁的那条死胡同里？”黄大哥身边的男人追问雅丽。 雅丽点点头。她这会儿才看清，黄大哥和这个问话的男人胳膊上都戴着红袖标，看起来应该是吴波“维稳办公室”属下的治安队员。 “走！别让这孙子跑了！”黄大哥的队友是个急性子，拍了黄大哥一下，就要转身去抓雅丽口中说的劫道歹徒。 黄大哥见雅丽还是惊慌失措，便问她：“我俩先把你送回家吧？” “拐弯就到了。”雅丽摇摇头说“这段路能见着人，不会有事了。” “得，那你赶紧回去，我们这就奔小胡同去，看能不能堵住那个歹徒！” 可能是出于责任心，也可能是要在吴队女友面前表现一下，黄大哥和身边的队友便一路小跑朝小胡同飞奔而去。 雅丽刚拐进13号院的胡同口，远远便看见吴波站在院门口朝口外张望。 惊吓一路的雅丽飞扑过去，抱着吴波浑身颤抖的哭泣了起来。 她小手捶打着男友，呜咽道：“你去哪儿了？这么半天......找你，又找不到......” 吴波误会了，以为雅丽又犯了小醋意，忙笑着解释：“咱们这里现在不好打车，我把程慧慧送到老远才打上车；她喝高了，不把她送上车，你说谁放心啊！” “就为这个哭鼻子？回家让你妈看见还不笑话？！” “不是！不是！”雅丽语无伦次，小拳头不停地敲打着吴波，说“反正都怪你......刚才我去接你，差点......” “差点怎么了？”吴波这会儿才觉得雅丽不大对劲。 在吴波轻抚，安慰下，雅丽这才平复了心情将刚才的遭遇说给了男友听。 “你说我这些日子怎么那么倒霉？竟遇见不怀好意的恶人！”雅丽跺着脚说道。 吴波思忖了片刻，说：“小丽，你去院里水龙头洗把脸，别让老妈看见你这副模样，她好不放心了。” “我这就去派出所，带些警员过去，看看能不能你说的堵住这个人！” “黄大哥和一个治安队员已经赶过去了。”雅丽指了指说。 “你说老黄和老戴去追那个人了？”吴波听后有些着急，马上朝雅丽挥挥手说“那我更得赶紧过去了，指着这俩人抓人弄不好更麻烦了！” 第118章 树欲静风不止9 作为刑警，又是盈丰胡同拆迁工程维稳安保的负责人，听闻自己辖区有歹徒劫色，劫财；尤其差一点被伤害到的还是自己的女友，吴波当然要刻不容缓追捕这个胆大包天，在自己眼皮底下实施如此恶行的罪犯。 他边跑，边回头又叮嘱了雅丽一句：“回家把门锁上，明朝早我再来看你！” 吴波除了急于去派出所召集警员，封锁大小胡同出入口；他更担心那两个治安巡逻员，小黄和老戴。 他太了解这二位了。小黄虽说三十几岁正当年，可他的本职工作，就是街道办事处负责宣传工作干事。 平时出个时事板报，给主任，书记写一些八股文的报告，本人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秀才秧子。 老戴五十出头了，早早就从工厂病退下岗了。这个人是个常年服药有“三高”的老病号。 因为拆迁工程急需增加治安巡防员，街道办事处便从机关单位，住户中招募了不少新人。小黄是属于领导指派，而老戴这是因为在家闲着没事儿，街道办事处又可以每月给治安巡逻员发放一定的补助，老戴便积极报名参与到了其中。 对这些参差不齐后加入的队员，吴波有自己的通盘考量。 拆迁工程启动后，开发商与拆迁户，拆迁户家庭内部矛盾冲突没有一日，不在这条胡同，用不同的剧本上演，可以说摁下葫芦起了瓢，吴波属下的维稳办就面对四处燃烧的山林，扑打完一处，接着就得奔向另一处火场——疲于奔命。 这还不包括小偷小摸，邻里间的鸡声狗斗。 所以，原本的治安队伍就显得势单力薄了，必须充实，扩大这支配合派出所警方，共同稳定局面的民间力量。 吴波之所以被市局委以重任，主管这项重点工程的维稳工作，领导自然是对他警务综合能力十分认可，相信他完全可以承担这副重任。 领导没有看错。 尽管盈丰胡同自拆迁以来，民怨沸腾，各类矛盾交织，摩擦，意外状况频发，但在吴波统筹，指挥调度下，并没有发生重大恶性的大事件。 这不得不说是吴波这个年轻有为的警界新星突出能力的彰显。 扩充了治安巡防队伍，吴波并没有大撒把。 他根据日常突发紧急状况的时间规律，把有经验，身强力壮的核心骨干队员安排，布置在重点时段，重点区域。 像小黄，老戴这类充数，很难在危机处理中派上用场的老弱病残，吴波则量才使用。 今晚九点到十一点这个巡逻时段，便是吴波特意给小黄，老戴关照的值班表。 吴波考虑到吃过晚饭后，不管是小黄还是身体不佳的老戴，全当消化食遛弯，散步了，不到半夜交接给下一个班组，也不会影响他们的正常休息。 他还考虑到，在这个季节，这个时段胡同里既开始归于安静了，又不至于人迹罕见，所以小黄，老戴值这个时段的巡逻班又舒服，又安全。 可他万没想到，女友今晚突然遇到了不怀好意的歹徒，这两块料竟然会不顾自身条件前去捉拿罪犯。吴波当然十分担心，不安。 吴波火速赶到派出所，交代值班副所长把能外勤的警员都叫上，佩戴好警械，封锁胡同主要出入口，严查可疑人员。 随后他便带上两名警员，按照雅丽跟他说的那条已被封堵住的小胡同飞奔而去。 就在吴波他们快要跑到小胡同口时，只见一个人影摇摇晃晃，朝他们挥动着手，似乎想喊叫又发不出声来。 吴波和两名警员跑到这个人跟前，认出来了是小黄。在细看，小黄捂着脑袋，手指缝渗出了鲜血，人就像喝醉了似的，若不是一只手扶着墙角，随时都能栽倒在地。 没等吴波搀扶住小黄，他便手指死胡同深处，几乎用尽全力说：“老戴，老戴还在里面呢！” 吴波看出了小黄伤势不轻，这会儿救人要紧，便让随身携带报话机的一名警员向所里报告，尽快派车过来。 留下一名警员照顾小黄，等待警车；他便和另一名警员打着强光手电，进到小胡同深处。 “吴队，人在这儿！”警员首先发现了横卧在一隅暗处的老戴。 吴波赶过去，一手环抱起老戴的脑袋，一手摸了一下他的鼻息；他马上意识到，老戴伤势更重，生命垂危！ “给他搭到我背上。”吴波让警员帮忙，两个人配合着，他弯腰背上老戴走到胡同口，和另一名搀扶着小黄的警员，焦急的望向派出所方向。 没一会儿，派出所那辆面包警车就开到了他们面前。 三个人加上开车的警员七手八脚把老戴，小黄安置到车厢里。 吴波让手持报话机的警员把机子留下，说：“你去报告一下所长这里的情况，胡同口设岗的盘查哨发现什么情况，及时通知我。” 说罢，便叫警员司机拉响警笛，用最快速度直奔最近的医院。 车上，小黄还想打起精神向吴波说一说他和老戴刚才经历了什么，被吴波制止住了。 “不急，你先别说话。”吴波目光一直没离开过奄奄一息的老戴，随着警笛“呜呜”的叫着，他心里焦急万分，不住默念，祈祷老戴坚持住，千万不要出现任何人都无法接受的后果...... 吴波多少知道一些老戴家的家境。 老戴媳妇也早早下了岗，膝下有一个正在上大学的儿子需要供养；若不是手头拮据，老戴也不会拖着“三高”病体，为了一个月百十块钱的补助，报名参加治安巡逻队。 如果老戴真得有不测，家中无疑便如同房倒屋塌，经济上无依无靠的娘俩远不止雪上加霜...... 吴波也不可能不想到自己的责任。 老戴，小黄是他组织，招聘,直接指挥，管理的治安队员，而且今晚他们所遭受的这一切，偏偏又与自己女友的遭遇直接相关...... 吴波一贯处事冷静，但此刻他少有的乱了方寸。 “再快点！”吴波朝开车的警员不住的大喊大叫。 第119章 树欲静风不止10 警车几乎是呼啸着，以最快的速度开到了南城一所三甲医院。 在医院门口保安的帮助下，吴波和警员们将老戴，小黄一道送进了急诊室。 小黄的伤势处置相对简单一些，伤口缝合，止血，又给他打上了破伤风，消炎针剂。他本人除了念叨伤口疼痛外，神志一直还保持着清醒。 老戴的抢救则持续了好长时间。 大约过了一刻钟，急诊室大夫出来告诉吴波：“这个伤者受到的是颅内损伤，情况不是很好；因为夜间院里不能做全面检查，只能等各科主任上班后再做全面会诊，让他们来确定下一步的手术方案。” ”那他有没有生命危险？“这是吴波最关心的问题。 “这只能看伤者今晚能不能熬过去了。”大夫回答的很明确“我们急诊医生只能尽力维持他的生命体征。” 吴波看了一下手表，此时已经快到了午夜。 老戴，小黄在这个时间平常已经完成了巡逻值班，该回到各自家中了。他们的家人一定还蒙在鼓里，不知自己家亲人发生了这么大的意外！ 想到这儿，吴波让开警车的警员先赶回去，让他接上值班所长到黄，戴两家通知他们的家属，再把他们接到医院里来。 小黄还在打着点滴，但他还是强忍着疼痛，非得让护士把吴波请到病床前，急于要把他和老戴刚才的经历报告给吴波。 “你简单说一下就好。”吴波轻轻拍了一下小黄的手，说“要是感觉不合适，就别强努着。” 小黄眨巴了一下眼，点点头，便有气无力的把他和老戴的遭遇说了说。 “我和老戴正在胡同巡逻，正好碰到了你家慌慌张张的小丽。”小黄一字一句的说“我俩听了她遇到了劫匪就没犹豫，直接跑到了那条小胡同。当时也没多想，就想把这个小流氓抓起来......” 小黄说：他俩刚进到小胡同，就看见远处一个烟头忽明忽暗；老戴还挺兴奋说：“这小子胆够肥的，没跑。真他妈的贼心不死，色胆包天了！” 老戴边说，边颠颠跑过去，还喊了一句：“别动啊！我们是治安巡逻队的！” “那个抽烟的人听了老戴的喊话，不紧不慢的朝我俩迎了过来。嘴里叼着烟，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小黄说“老戴上去就一把拽住他，要把他押回到队里去。” 那个人抬手扒拉开老戴，气哼哼的说：“你他妈的有病啊？我又没招谁惹谁，你干嘛碰我？！什么狗屁街道治安队，警察也不能逮谁抓谁啊！” 小黄皱了皱眉头，看起来伤口还是隐隐作痛，但他还是坚持说了下去。 “老戴别看病怏怏的，可脾气上来了也是有股干艮倔的劲儿。他听那小子犯浑，便回骂了一句：你刚才干嘛了？你丫的还装傻？！我抓的就是你这种专门欺负女孩，不干好事的混蛋！” “没想到那个人使劲儿的摇了摇脑袋，没说话，转身从他身后阴影处捡起一个皮包，口气和缓了许多，对我俩说‘哥儿们，你们真的误会了。刚才我是碰见了一个女孩，可我啥也没做啊！“ 小黄说：我见他从地下捡起一个鼓鼓囊囊的皮包，更怀疑这个人非偷即摸，不像是个好人。 ”我就凑到他跟前，和颜悦色的说‘前面不远就是派出所，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你要是清者自清，真啥事没有，谁也不会拿你怎么样。’“ “这小子看我也过来抓住了他胳膊，口中“忽”地发出了一声挺响的口哨。还没等我和老戴反应过来，从外面明晃晃的刺过来两柱灯光，接着就是摩托车的轰鸣。” 小黄用手捂住眼睛，向吴波表演着当时的情景。 “就在我俩睁不开眼，不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那辆从胡同口冲过来两辆摩托车，头里那辆车一个急刹，车轱辘的前冲力把老戴差点撞倒。” 小黄说，还没等他俩反应过来。一辆摩托车后座上就下来一个人，手里挥舞着像是棒球棒的东西，不由分说就劈头盖脸抡向老戴。 老戴“哼唧”了一声就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我看到老戴被那个人一下接一下的棒打，赶紧扑了过去，想拉住那个朝死里抡棒子的男人，结果还没等我靠前，他一转身就朝我抡了过来。”小黄手指着自己的伤口，说“幸亏我年轻反应还算快，躲闪了一下，要不然我也得和老戴差不多......” “然后呢？”吴波问。 “我当时还挺清醒，就一边抓住那个打我和老戴的男人，一边大喊‘抓坏人！’”小黄有些不好意思，说“那个人一脚给我踢翻在地，那两辆摩托车调转车头，抡我俩的人和那皮包，劫小丽的那个人蹦上后座，就，就一溜烟开走了。” 吴波正想要再追问小黄一些细节，隔壁布帘隔开的病床突然响起杂乱的脚步声，医生，护士紧张的交流，操作各类仪器的异响。 “老戴！”吴波马上起身便冲了过去，还没等他拉开布帘，已经见过的那位急诊大夫面色凝重的走了出来。 “通知家属吧。我们尽力了！” 吴波最不愿意听到的噩耗，最终还是没能避免！ 从警以来，吴波参加过因公牺牲的战友追悼会，也提审过朝不保夕的死刑犯，关于生死作为一名刑警，他觉得自己早就过了这一关。 但今天就死在他面前的老戴，却让吴波的感受特别不同。 老戴虽然只是一个编外治安员，但他毕竟名义上属于自己的属下一员；这个上有老下有小，贫病交加的汉子，他本人，家属不会想到仅仅是在离家咫尺之遥的地方，因为一场并没有什么风险的日常巡逻，竟然惨遭厄运。 而这场惨剧的缘起，又是因为女友去寻找自己，雅丽撞上了不怀好意的歹徒...... 吴波望着病床上已经被护士用白单遮住全身的老戴，很难形容他此时复杂的心情。 第120章 树欲静风不止11 这一夜，年轻，精力正盛的吴波却感觉自己从未有过的身心疲惫。 老戴的老婆被值班所长接到了医院，得知到丈夫已经不治身亡，她那撕心裂肺的哀嚎声，一声高过一声的倾诉着悲戚，在寂静的诊室走廊里回荡着。 陪在她身边的吴波闻听后，根本无法组织起任何慰藉的语言来劝解；只能默默垂首，紧紧抱住一直朝向大厅圆柱撞去，哭泣着要追随丈夫一道赴黄泉路的老戴老婆，他也心如刀割！ 好在值班所长年长一些，对处置这种极端场景比吴波还是要有经验。 他和另一名警员一左一右，解放了早就气力难支，一直死死抱住老戴老婆的吴波，将悲伤过度的老戴老婆搀扶到走廊里的一条长椅上坐下。 也不知是老戴老婆哭累了，还是值班所长说了些什么，活了一会儿老戴老婆不再做出极端的举动，只是在长椅上瘫软的啜泣，无力的呻吟着。 所长走到吴波跟前，拍了拍有些神不守舍的他，说：“吴队，老戴家属方面我来安慰，我这边先稳住他老婆的情绪；但这事儿毕竟发生在盈丰胡同地界，又死了人，得赶紧通报给局里。你看是所里上报，还是你‘维稳办’来上报？” 值班所长这番话，既是对吴波这个市局派来的“维稳办”负责人表示尊重，也是因为老戴有治安巡逻队队员的身份，他在执行公务中遇害，接下来不仅牵扯到案情本身，还有遗属后事一系列麻烦事要协调，处理。 所以不得不说，这位所长思虑问题确实老道，成熟。 “嗯，那就麻烦你在这照顾一下戴婶，小黄。”吴波点点头说“刚才光顾着救治这两个伤者了，确实需要抓紧报告分局，让刑警队到现场去做勘察。等天亮了，出来进去的孩子会破坏现场。” “派出所的面包车借我用一下，我这就直接去一趟分局，当面把案情向他们介绍一下。” 吴波拿过面包车钥匙，便没再耽搁开车直奔南城分局。 来到分局刑警队后，吴波跟当班的乔队长没做过多寒暄，便急三火四的将盈丰胡同今夜发生的治安队员伤亡案件，简明扼要的做了介绍。 乔队长听后也觉得案情重大，便通知了技侦，队里的两位值班刑警开着一辆警车，跟随着吴波的面包车一道赶到了发案现场。 此时已是凌晨时分，小胡同四周一片寂静。 吴波下车后就对乔队长说：“让技侦重点拍一下那两辆摩托留下的车辙，我们再分头找找，收集一下嫌疑人留下的物证，捡材。” 几个人梳篦似的往返搜集了几个来回。天蒙蒙亮时，取证工作才算告一段落。 因为小胡同是硬化路面，技侦人员只在因拆除周边房屋，落在地面上的尘土上，拍下了一小段车胎痕迹。 但还是有收获。吴波和乔队长他们找到了两个半截烟蒂，还有抡打，上面溅有老戴，小黄血迹的棒球棒。 “老戴和小黄都不吸烟，烟蒂应该是其中一个歹徒的。”吴波分析说“小黄呼救，这几个人急着逃离，就顺手把这个棒球棒扔到地下了。” “马上让技侦带回去检测，烟蒂捡材，棒球棒上的指纹，让他们去市局比对。”乔队长请示吴波说“是不是这会儿咱们就去医院，找伤者再了解一下具体案发情况？” 吴波点头同意，技侦人员开着刑警队警车先行返回到分局，乔队长和另一名刑警则上了吴波开的面包车，马不停蹄又折返回到了医院。 三个人在医院门口碰到了正在门外抽烟的所长。 所长告诉吴波，他已经派人把老戴老婆送回家中了。 “老戴死的突然，他儿子在外地上大学，老戴老婆回去要通知亲戚，准备他的后事......”所长还小声跟吴波多说了一句“不过老戴老婆可撂下一句话，说街道办事处，维稳办不给她老公一个说法，她可不答应。” “理解！”吴波话说的轻描淡写，但他深知如何处理老戴的后事，恐怕必然会有许多波折。 除了抚恤，补偿费用如何让戴家遗属满意外，老戴毕竟是牺牲在治安巡逻岗位上，家属一定还会提出给老戴相得益彰的哀荣——见义勇为！烈士！诸如此类的称号。 但此刻吴波更急于查明案情，将罪犯绳之以法；这既是要告慰死者老戴，受伤的小黄，也是为了消除自己辖区存在这伙猖獗歹徒的重大治安隐患。 小黄此时已被转移到外科一间单人病房里。 吴波和乔队长一行人进到病房后，见小黄正在打吊瓶，眼眶尽管红肿，但看起来人的精神还不错。 “我没用......”小黄看见吴波他们走进来，泪珠便滚落下来“没保护好老戴......” “这不怪你！”吴波拉住小黄的手说“你和老戴都是好样的！” 接着，吴波指了指乔队长和他身边的刑警，给小黄做了介绍。 “这个案子由乔队他们接手，你是受害者，也是现场唯一目击者。要是身体允许，你就把你和老戴昨天晚上所有经过，细节，跟乔队说一说。” 小黄不愧是专职做宣传工作的秀才。思维，表达既清晰，又有条理。 “我和老戴是值九点到十一点的巡逻班。”小黄从当晚开始工作说起“我俩值班，基本上是按照惯例路线巡逻，主要走大胡同，大马路。” “大概十点半左右，当我俩快走到东口时，就看见对面跑过来一个女孩，那样子不像是正常锻炼夜跑，慌慌张张......” “等等，你是说你们俩先见到了一个女孩？”乔队长问“这个女孩你们认识吗？” “那怎么不认识！”小黄指了指吴波，说“女孩就是吴队的女朋友——小丽啊！我和老戴再熟悉不过了！” “吴队，刚才你可没跟我说这里还有你女朋友的事。”乔队长转头小声对吴波说。 “我这会儿大脑跟浆糊一样。”吴波抱歉的摆摆手，说“先听小黄把情况介绍完，我在单独跟你聊我女朋友这一段......” 第121章 多事之秋 乔队长善解人意的没再多问吴波女友的情况，而是转头向小黄说：“你继续说。” 认真听完，记录下小黄经历当晚和老戴遇害过程，乔队长也上前握了握小黄的手，让他安心养伤，并表态刑警队一定会全力以赴，尽早将凶手捉拿归案。 走出小黄的病房，乔队长对吴波说：“开案情分析会之前，我们还得见见你女朋友，毕竟她也见过其中一个歹徒，还是第一现场目击者。” 吴波看了一眼手表指针刚过六点，他马上想到做护士的女友平时就缺觉，昨晚经历了那段恐怖的事情后，估计这一宿也不会睡踏实。 心疼女友的吴波便说：“我还要去死者老戴家，慰问一下他的家属，‘维稳办’也有些工作要安排。你们不必专程跑一趟，等我抓紧处理好手头这些事，我就去女友家里，亲自给她送到你们队里去。” “那就麻烦吴队了。”同行间不须过多解释，乔队长立马明白了，吴波不愿意让他们前往他女友家叨扰，便顺水推舟说了一句“你先忙你的，我们在分局等你就是了。” 与乔队长分开后，吴波坐在面包车驾驶位置并没有立即打火，动车，而是呆愣了片刻。 从昨晚雅丽母亲生日宴送程慧慧一程，与她不算愉快的交流，再到女友告诉他碰到了歹徒，受惊一场。 接着自己便一刻未停歇救治伤者送医，二进出事现场，紧紧张张直到此时。 体力对吴波来讲，忙碌一宿并不算什么，关键是自己麾下的治安队员一死一伤，让他心情分外沉重。 这个案件虽说是一场突发刑事案，但发案地点在他主管负责的辖区内，更让吴波难以接受的是自己一个熟悉的长辈，老邻居，竟然因参加了自己组织的治安队，死在巡逻路上。 还有一个让吴波心里极其纠结，难受的原由。 老戴和小黄若不是恰巧碰到了雅丽，他们也不会有这场无妄之灾。 自己送走程慧慧要是没有另选了一条胡同折返，就能与雅丽在路上相遇，也不会有后来女友误入一条死胡同，撞见了那个图谋不轨的歹徒。 这种追根溯源的反思，让吴波分外自责，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一辆120急救车从他的车后“呜呜”经过，急刹在医院大门口。 吴波这才从胡思乱想中缓过神来，眼下还有许多事情亟需他要赶紧处理。他用两只手狠狠拍了拍脸颊强打精神，启动了车辆。 第一站吴波先去了死者老戴家。 老戴是在治安巡逻岗位上因公牺牲的，而他又是这支治安志愿者队伍的直接组织者，全权负责人。 在这样一个时间点，不管是慰问遗属，还是听取老戴家人们有什么要求，吴波都觉得自己责无旁贷，是自己不能怠慢的最重要的大事。 一进到老戴家所在的院门里，便能听到老戴屋里时断时续的哭泣声，他家门口已经站着七八个得到噩耗的邻居，赶来的老戴亲属。 吴波朝门外这些人点点头，便迅速推开老戴家屋门走了进去。 一进屋，他便看到床上躺着额头上沓着手巾的老戴老婆，她双目紧闭，脸上挂满泪花，不停地呜咽，啜泣。 “戴婶！”吴波趋前低头叫了一声。 老戴老婆听到吴波的声音，先是收起了哭泣声，接着转过身去又放声大哭起来。 “你是老吴的儿子吧？是我姐夫治安队的领导吧？”一个看起来比老戴老婆稍年轻些的妇女，推了吴波一把，口气不是很友好的追问他。 “是，我是吴波。您是？” “我是她妹妹。”女人指了指老戴老婆，也哭哭啼啼起来说“我姐夫就这么死了，你让我姐和孩子可怎么活啊......” 屋内或坐或站的几个人显然是老戴两口子的至亲。老戴小姨子一开口，整个屋内便像开了锅似的，你一言我一语，唾沫星子四溅全都朝向吴波而来。 尽管吵吵嚷嚷，很难完整的听到他们各自要表达的意思；但吴波还是能理解，至亲突遭厄运，对这些亲人一时无法抚平强烈的悲伤冲击。 “各位长辈，戴叔和我们家既是多少年的老街坊，他又是街道治安志愿者，出了这件事我心情和戴婶，各位长辈一样痛心。”吴波只好放大了声量，说“当着各位亲属的面，我表一个态，我们’维稳办‘和街道办事处一定会尽全力处理好戴叔的后事，分局刑警队也会尽快破案，缉拿凶手告慰九泉之下的戴叔......” 吴波这番情真意切的话，并没有压制住屋内亲属们激动的情绪，鼓噪声瞬间便压制住了他的声量。 看到这个情形，吴波有些后悔自己过于冒失，不该一个人这么急于前来戴家。 “听我说！听我说！”老戴小姨子向四周挥手，让其他人闭嘴，说“你们这样乱哄哄的七嘴八舌，吴队长听谁的？他能听清楚吗？都静一静，我来代表我姐跟吴队长谈。” 老戴小姨子的话还真的起了作用，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 “吴队长既然你是我姐夫的直属大领导，又是我姐家多年的老邻居，这个家是啥情况你该最清楚了？！” “我知道一些。” “那好，既然你都了解，那我也就代表我姐，有啥要求直说了。”老戴小姨子伶牙俐齿，连珠炮似的开始提出了条件“我姐夫是因公牺牲的，他算不算烈士？” “这个需要案情明了后，根据当晚戴叔的行为，最终要由街道办事处，盈丰派出所提出报告，报送上级主管部门核准。”吴波尽量字斟句酌，说“不管能不能评定为烈士，戴叔是因公牺牲是事实，他很勇敢，是所有治安志愿者的学习榜样，每个人都应该向他致敬。” “吴队长你不能跟我们老百姓打官腔。”老戴小姨子掐着腰说“你都说了是因公牺牲，那就百分百该铁定认定为烈士！你们还必须给我姐夫安葬在八宝山革命公墓里！” “这是我们家属要求的第一条！” 第122章 多事之秋2 随着老戴小姨子提出的越来越过分，越来越高难度的要求，吴波感觉自己脑门上都渗出了滴滴冷汗珠。 老戴小姨子除了要求追认老戴烈士称号，必须安葬在八宝山革命公墓外，还提出抚恤补偿的具体方案。 她要求组织上必须负担老戴儿子大学期间学业，生活上的开销，并以烈士后代的待遇给予老戴老婆，特别是儿子，将来进入体制内工作的特别照顾。 “你们警察因公牺牲了，他们的老婆孩子不都可以参警吗？”老戴小姨子看来也是个大明白人，撇着嘴说“我姐夫家人当然也应该得到同样的待遇。” “另外，这一片马上就要拆迁了。你们’维稳办‘是拆迁指挥部的职能部门，我姐夫是为了拆迁工程加入到治安巡逻队的，还为此献出了生命。开发商必须在回迁安置上，给予我姐家补偿，照顾！” 老戴小姨子一条接着一条，如同机关枪扫射一样还提出了什么要求，吴波已经很难记全了。 单单这几条主要事项，就让吴波心头一阵紧似一阵，不知该如何应答是好。 环伺四周的亲属个个表情悲愤交加。此时，作为“官方”代表吴波只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尽可能用不违背原则，又共情的话来安抚老戴的亲属们。 因为他知道，在这种场合自己的回复稍有差池，很有可能激怒正在失去亲人，伤悲过度的老戴一众亲属；而老戴小姨子那些超出他职责范围的高要求，自己既无权，也无能力轻易应承。 所以他斟酌再三，用尽量平和的口吻对大家说道：“亲属们提的要求我都记下来了。我相信戴婶应该知道，不论与公与私，我吴波都会竭尽所能为戴叔和他的家人，争取把后事安排的让死者放心，活着的人安心，尽可能的让家属满意。” “不过希望戴婶和你们亲属理解，我也不过是一个临时抽调到拆迁办的工作人员。刚才小姨提出的那些要求，在我的权限范围内，我现在确实给不了各位一个明确答复。” “但我可以向戴婶，还有在场的各位亲属保证，只要符合相关政策，戴叔的荣誉也好，还是给予家属的抚恤也好，我吴波责无旁贷，一定会为戴家力争最大的利益！” 说完这些话，吴波以刑警队需要自己配合破案的理由，又俯身安慰了老戴老婆几句，便逃也似的匆忙离开了戴家。 整整奔波了一夜，又被这一桩桩突发事件，尤其是在戴家遭受到的群情悲愤，种种意料之外要求的刺激，吴波出了戴家小院，竟然犯了路痴，走错了去往“维稳办”的方向。 还是遇到了一个拆迁办工作人员，喊了吴波一声，吴波才意识到自己心神混乱到了这种地步。 这在过去可是从未有过的现象。 尽管情绪低落，精神不振，但吴波还是要急着赶到“维稳办”；他知道，昨夜手下治安员一死一伤，今早治安巡逻队的队员一定人心浮动，他这个辖区分管维稳的第一责任人，领导，必须及时站出来稳定军心。 当然，还有更紧迫，重要的事情他需要马上向拆迁办，街道办事处，还有他的市局直属领导汇报。 老戴尸骨未寒，遗体还躺在医院的太平间里，受伤的小黄仍然在康复中。 这二位不管是荣誉还是善后抚恤一系列问题，都需要上级主管部门抓紧拍板明确。 以老戴亲属刚才展现出的态度，如果组织不尽快给他们一个满意的答复，吴波可以想见，更大，更多的遗留问题，麻烦，还在后面等着他。 来到维稳办办公室，吴波先去洗手间用冷水洗了一把脸，又向早到的一名内勤人员，伸手要了一支烟，破天荒的点上，狠狠地抽了一大口。 “我要先去见一下拆迁办，街道领导。”吴波咳嗽着对内勤说“你通知一下所有的治安巡逻队队员，有任务的暂时也不要出去了，在会议室集中等我。” 吴波交代完内勤，便先直奔楼上拆迁指挥部，他要首先向项目负责人汇报，昨夜发生在小胡同里的这场恶性刑事案。 而此时，在13号院解家，受了昨晚惊吓的雅丽才起床不久，她一边对着小镜子梳洗，一边在等着男友吴波。 雅丽直到现在也并不知道吴波离开自己后，那个死胡同里又发生了些什么惨剧。 当她洗漱完后，正要到房前给屋檐下的几盆花浇些水时，老宋媳妇从后院无精打采的走了过来。 “小丽，我刚才看见小飞在门口抽烟，昨天我跟你说的那事......”老宋媳妇像换了个人，大嗓门变成了细声细气。 雅丽想起来了，昨天老宋媳妇说要亲自去和曾家母子道歉，可又怕曾小飞娘俩不给她面子，雅丽答应过她，在这旧怨颇深的两家人中间搭个桥，过个话。 她没想到，老宋媳妇竟然这么急迫。 “宋姨，我这就陪你过去。”毕竟是邻里间化干戈为玉帛的好事，雅丽痛快地说，放下手中的喷壶，就要和老宋媳妇往后院里去。 “小丽，小丽。”还没等雅丽和老宋媳妇转过墙角，程慧慧嚷嚷着从院门外颠颠跑了过来，见到雅丽紧张兮兮的说“我噻！怎么出了这么大的事？！” 雅丽误以为程慧慧八成是刚才路上碰见了吴波，男朋友跟她聊起了昨夜自己那场惊魂一幕。因为当着老宋媳妇的面，她不想多讲。 便摆摆手说：“我和宋姨这有正经事呢。那事儿等有空我再跟你说，再说......” 说罢便搀着老宋媳妇移步来到了曾家门口。 果然如老宋媳妇所说，曾小飞蹲在自家门口正在悠闲的吞云吐雾。 “小飞哥！”雅丽叫了一声，没等曾小飞答应，便指了指身后的老宋媳妇说“宋姨有几句话，想找您和曾大妈说说。” 曾小飞弹了弹烟灰，斜愣了一眼老宋媳妇，随后就双目朝天没有任何表示了。 老宋媳妇见状，不知是怕还是尴尬，身子往后缩了缩。 “宋姨有话您就说吧。”雅丽笑着捅了一下老宋媳妇，鼓励她。 “小飞！曾大妈！”老宋媳妇突然情绪爆发，“扑通”一声双腿跪倒在地，边哭边大声朝向曾家门里说“我，我不该当年胡说八道！害了小飞！害了曾大妈！你们能不能原谅我啊......” 第123章 多事之秋3 “谁啊？一大早在我家门口哭丧！”曾老太太听到了动静，满脸不悦的推开了屋门。 老宋媳妇见曾老太太走出来，跪在地上“砰砰砰”把脑袋磕的山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朝老太太哭着说“大妈，当年我这大嘴巴胡咧咧，害了小飞大兄弟，也害了您老人家！” “您打我，骂我吧！” 曾家母子做梦都没想到，老宋媳妇会突然找上门来，向他们娘俩如此真诚忏悔，道歉。 不过就曾家母子而言，曾小飞当年差点吃了枪子，大好年华在西北大牢蹲监十几年，这份给她娘俩带来的身心伤痕，难以言表的苦难，当然不会被老宋媳妇这突如其来的眼泪轻易打动。 “我打你，骂你，能换回来我飞儿这些年受到的伤害吗？”曾老太太手指着老宋媳妇说“你下跪磕头，流几滴眼泪能洗清我们娘俩这些年的屈辱，清白吗？！” 见母亲有些激动，曾小飞站起身一边将母亲往屋里推，一边回头对老宋媳妇说：“你当年说了什么，起了什么作用，我门儿清！你现在说这些有个屁用！赶紧回吧！” “小飞兄弟，曾大妈，你们让我把话说完。”雅丽看老宋媳妇额头都磕出出了血泡，赶紧把她扶了起来；站起身后老宋媳妇低着头说“你们不原谅我我理解，老祖宗不是早就说过了嘛——恶有恶报！” “我当年不管是有心的还是无意的，说到天亮也是做了丧良心的事！” 老宋媳妇抽泣不止，两只手捂住自己泪珠串串下落的脸。 “这不我就得到了罪有应得的报应！胖他爸......”老宋媳妇强行让自己的呜咽声止住，把自己想表达的话尽量说清楚“前几天，要不是小飞兄弟出手抓住了那个凶手，我们一家人指不定哪天就都得死在他手上！” “你说，我过去害了你们，可小飞兄弟却救了我娘俩。我再不向你们谢罪，还是人吗......” “这你可想多了。”曾小飞把门打开扶着老妈进屋前，回了一句“我那天晚上做的那件事，跟你没半点关系，你不用感激我。谢罪？操！晚了！” 曾小飞“砰”的一声将屋门关上，母子俩进到屋内，留下了不知所措，欲言又止的老宋媳妇。 雅丽能感觉到老宋媳妇几乎快瘫软了，便朝一直站在一旁的程慧慧说：“我给宋姨送回家去，你先去看看曾大妈吧。” 程慧慧点点头，也推开了曾家屋门走了进去。 梨花带雨的老宋媳妇，口中还不停的喃喃“报应！报应啊！”，雅丽费了好大劲儿才把她搀扶回到宋家。 一进屋老宋媳妇一屁股便瘫在沙发上，一把拉住雅丽，说：“小丽，你说我咋办啊？老东西进了局子还不知道要判多少年！他那个公司我才知道，早就被他和狐狸精小蜜霍霍完蛋了！” “本来小胖还想高中毕业送出去留学，现在寄宿学校都上不起了！要不是儿子还小，我死的心都有了！” 宋家最近发生的变故，雅丽知道一些；但此时她还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能慰籍这个平时咋咋呼呼，自以为过上“富贵人生”，却突然发现坐了一圈过山车的傻娘们！ “宋姨，您说得对。您还有小胖，所以你得坚强啊！”雅丽搜肠刮肚说了几句安慰话“您家里眼下要是有啥困难，我能帮上啥忙，您尽管说。” “经历了我家这档倒霉事，我可真理解曾大妈，小飞了。”老宋媳妇抓着雅丽的手，说“那些年小飞在西北，曾大妈一个人孤苦伶仃是怎么熬过来的！当年我千不该，万不该和专案组说了一句似是而非的证词，虽说没有指名道姓，可我这心没摆正啊！” 老宋媳妇狠狠杵了一下自己心口窝。 “我记得那会儿小飞被判死缓，我还呱唧呱唧拍手称快。小飞判刑后院里再没人搭理曾大妈，只有你小丽和解大妈和老太太有来往，我也没少在背后嘀咕你们娘俩。”老宋媳妇又捶了捶胸口，说“我混蛋啊！” “都过去了。”雅丽摇摇头，轻轻拍了拍老宋媳妇手臂。 “小丽，我现在是一无所有了！也没脸在这个院待下去了。”老宋媳妇平静了一下，说“咱们这个院属于二期拆迁，我听说拆迁办有个政策，在院里找一户提前签合同的住户，给一些现金奖励，我就找到拆迁办主动签下了搬迁协议。” “不怕你小丽笑话，你宋姨现在太需要钱了！” “拆迁办给您家出了啥优惠条件？”雅丽没想到，老宋媳妇这么快就和拆迁办签订好了协议。 “给了我大兴黄庄一个小两居，两万块钱提前搬迁奖励。” 雅丽没说话。单从这个协议看，老宋家这次拆迁完全被拆迁办忽悠了，吃了大亏！ 但此一时，彼一时，老宋出了事，老宋媳妇没有了经济来源，又在四邻面前抬不起头来，所以能理解她，为什么心甘情愿钻进了开发商倾轧住户的血盆大口里。 “我现在只有一个心愿，想在搬家前，真诚的向曾大妈，小飞道个歉。我也明知于事无补，可不把我的这些话说出来，我难受啊！”老宋媳妇接着说“其实我也没指望她娘俩原谅我。我一句话把人家害成那样，怎么可能说翻篇就翻篇呢！” “宋姨，小飞哥那个案子也不全都是因为你一句话。”雅丽说“曾大妈，小飞哥都是通情达理的人，可能今早您找他们说这事儿，太突然了。他们一点心理准备没有。” “这样，我这就过去。把您的心意再跟曾大妈，小飞哥说一说。我相信他们会接受您的道歉。” 第124章 多事之秋4 雅丽又安抚了老宋媳妇几句，便移步来到了对门曾家。 还没等她敲门，程慧慧便透过门窗看到了雅丽，顺手给她打开了屋门。 “大妈。”雅丽进屋后便冲曾老太太叫了一声，问候道“您这些日子身体还好吧？” “老毛病，没多大事。”曾老太太手指对面说“这老宋媳妇哪根筋搭错了，一大早跑我家门口又是磕头又是捣蒜的？！她想干嘛？！” 也难怪，多少年这两家人因为老宋媳妇当年的证词，势如水火；老宋媳妇今早毫无征兆的向曾家母子忏悔，道歉，既突兀又显得莫名其妙。 曾老太太难免不认可，也不无法理解。 雅丽坐到曾老太太跟前，便细致的把老宋家的境况，以及老宋媳妇不管是因为自家的变故，还是曾小飞那晚从墙头一跃而下救了自己，无形中也等于帮助宋家一家人，消除了他们面对的性命之忧。 出于感激也好还是大彻大悟了也罢，总之老宋媳妇确实是发自内心，想向曾家母子自赎当年不实之词的罪过。 听了雅丽这番话后，曾老太太，曾小飞都陷入了沉默。 “大妈，这是好事儿啊！”程慧慧率先打破了沉寂，指着曾小飞说“你儿子可真是个犟种，我问他多少回当年的案情细节，他就是闭口不谈，也不知道他自己憋啥蔫主意？！老宋媳妇既然主动站出来道歉，说明当年的证言确实有瑕疵。” “这完全可以作为重审这个旧案的突破口啊！” “我跟您老人家是有君子协议，您老说说他，小飞他得听我的话，我俩互相配合，互相信任才成啊！” 程慧慧这番有见地的分析雅丽可没想到，她不愧做过警察，能把老宋媳妇道歉，联想到曾小飞案情的突破口，确实言之有理。雅丽边听，边不住的朝曾老太太点头表示认同。 “小飞，这段时间我看了，小程这姑娘确实是实心实意想帮你。”曾老太太开了口“难得她肯帮忙，总比你一个人横冲直撞强啊。听妈的话，接下来你就按照程姑娘的意思办！这事再拖下去，你妈怕看不到我儿昭雪的那一天了！” 曾小飞默然良久，才抬起头来朝母亲重重的点了点头。 “小丽，刚才听程姑娘说你昨晚差点出了事。”曾老太太这才想起什么，转头问雅丽“没伤着吧？” “伤到没伤着，就是吓了一大跳。”雅丽摸着胸口说“也不知道吴波他们抓到那个歹徒没有。” “你还不知道啊？”程慧慧瞪着眼朝雅丽说“我来的时候，胡同里的人都传疯了，说昨晚在你遇见歹徒的小胡同里，死了一个治安巡逻队队员，还伤了一个......” “啊！”雅丽惊讶的大叫了一声。便马上想到了自己跑出小胡同时，最先撞见到的那两个治安巡逻员，但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焦急的问程慧慧“你说的是真的吗？！” “这事儿邻居们不会瞎说，胡说吧？”程慧慧也是往13号大杂院来时，凑到人堆里听了一耳朵；但有一点她听的很清楚，了解情况的人点名道姓说，说是住13号院的小丽先碰到了歹徒，后来闻讯赶到的治安巡逻员被多名歹徒围殴打死一个，致伤一名。 “大妈，我得先走了！”雅丽再也坐不住了，对曾老太太说了一句，转身推门就往外跑。 如果真是因为自己，昨晚那两位治安巡逻员死，伤在歹徒手上，雅丽心脏“咚咚”狂跳起来，不敢再往下深想，眼眶不自觉地泛红，湿润了。 也就在她准备跑到院外，向好事的邻居们求证时，恰好见到正大步流星，一脸凝重的吴波从大门口走了进来。 “吴波，他们说的那事儿是真的还是假的？”雅丽还是希望程慧慧耳闻到的，不过是传言。 “嗯。老戴遇害了，小黄受了伤，还在医院里治疗。”吴波低沉的回了一句。 雅丽再也忍不住了，蹲在地上，抱着脑袋“呜呜”大哭起来。 “都怪我，都怪我......” “小丽你别这样，是歹徒害死了老戴。你这样，我心里更难受了！”吴波把雅丽扶起来，说“咱们还有正事要抓紧办呢。” 吴波便将刑警队要求她这个当事人到场，提供目击证词的事和雅丽说了说。 “现在最重要的是马上理清案件，尽速破案，抓住那几个为非作歹的凶手，替老戴，小黄伸张正义！你快去回家换件衣服，我这就开车送你去分局。” 雅丽红肿着眼眶，回屋里抓起一件外套，连母亲的问话都没回应，就匆忙跟着吴波上了门口的警车。 南城分局刑警队会议室。 乔队长和一众刑警针对盈丰胡同昨夜治安巡逻员一死一伤案，已经组成了专班，开始投入到案情研判工作中了。 吴波陪同雅丽到了刑警队，乔队长便招呼二位坐下来，请雅丽稳定情绪，让她好好回忆一下，昨晚她遭遇到歹徒的每一个细节。 有男朋友在场，雅丽心绪安稳了不少。她便将自己当晚行走的路线，晕晕乎乎走到了那条小胡同，转身想出来时，对面突然冒出一个陌生男人的过程，详细复述了一遍。 “你是说那个人见到你后只跟你打手势，没说话？”乔队长注意到雅丽说的其中一个细节。 “我学不上来，就是很奇怪的手势。”雅丽说“我看出来他不像是个好人，便没理他。后来这个人有些急了，就凑到我跟前挺粗鲁的说了一句‘你啥意思？’” “见他快近身了，我抽冷子便闪身跑了出来！” “你想想，这个歹徒打的那个手势是要钱的意思？还是色狼耍流氓那种动作？”乔队长接着问雅丽。 “好像都不是。” “当时你遇到的就一个人吗？”乔队长接着问“这个人手里有没有拿着什么东西？” “我只看见一个人。”雅丽又好好回忆了一下，说“当时这个人手里好像没拿什么东西。他跟我打比划的时候，两只手都有动作。” 第125章 多事之秋5 乔队长又和雅丽确定了案发时间。 因为当晚雅丽母亲过生日，那个时间段又是吴波送程慧慧回家，她和吴波对此都记得分外清楚。 “你把吴队女朋友带到隔壁办公室休息一下。”乔队长指了指一名便衣警，说“我跟吴队还有几句话要谈。” 雅丽离开会议室后，乔队长点上一根烟，坐到吴波身旁。 “刚才分局大领导亲自过来过问这个案子。”乔队长神色凝重的说“领导二话不说，给我们这帮兄弟下达了限期破案的死令！大领导说，这个案子市局局长都挂了号。真没想到动静会这么大！” “正常！”吴波马上回了一句，他并不感到意外。 就在来南城分局前，吴波分别向市局直属领导，拆迁办甲方负责人，汇报了昨晚这场恶性案件的始末。 当吴波提到治安巡逻队队员一死一伤时，市局领导半天没说话，半晌才在电话里回了一句“知道了！” 锣鼓听音，听话听声。吴波立马听出了领导口气相当的不快，分明是对他负责的队伍里，出现了人员意外伤亡，震惊之余十分惊愕，不满。 虽然没有半句指责，但“砰”的一声挂断电话的声响，足够吴波反思其中隐喻，让他惴惴不安了。 而开发商负责人更是不给吴波面子。 这个在拆迁办说一不二的霸道老总，听了吴波汇报后，拍着大板桌指着他鼻子大叫道：“你们维稳办我公司要人给人，要钱给钱，怎么会整出这种事来？！简直是一群废物点心！” “拆迁这一片，刁民就够我头疼的了。你们又来给我添这份堵！那不是又得引起老百姓恐慌，这要是再耽误了工程进度，我养你们这些人有个屌用啊！” “你赶紧给我把事情平息了。要是因为这件事误了我的工期，那我就找你的上司，换人吧！” 这个霸道老总没有一句关心死伤两位队员的话，句句不离开他们的拆迁项目，一副冷血奸商的德行。 吴波虽说也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但以他稳重，老成内敛的性情，还是忍住了这个霸道老总的责斥，谩骂。 他很清楚，自己被市局领导委以重任，前来盈丰胡同拆迁项目全面负责维稳工作，背后是同学程慧慧通过他叔叔举荐，才得到了这个多少人求之不得的“肥差”。 局里的人都知道，凡是被安排到市重点工程，为大企业，大老板保驾护航的“官差”，都会得到名利双收。所以，吴波被安排在“盈丰胡同拆迁项目”，确实惹得不少人羡慕，眼热。 何况程慧慧也早早就把吴家，雅丽家拆迁安置安排的妥妥当当。 吴波并没有因为自己有程慧慧这个强硬靠山，与那个老总口唇相讥。 作为警察，尤其是“维稳办”的负责人，他不能因为这场突发事件退缩，逃离，更不能感情用事。 这不仅是他必须要给已死去的老戴，受伤的小黄和他们的亲属一个交代。吴波也十分清楚，这个恶性案件难免会冲击到“盈丰胡同拆迁项目”的进程，若处理不当，必然也会对自己的前程产生深远，不可测的负面影响。 所以乔队长说：上面下了命令，让他们限期破案。更加证明此事已经惊动到了更高的层级。 案件发生地在市重点工程地界内，此案波及到了方方面面，而且都是重量级的企业，部门。 “你这儿有没有什么进展？”这是吴波当下最关心的事，他问乔队长。 “技术部门只分析出了一辆摩托车的轮胎痕迹，确定是雅马哈250的轮胎。这款车我们去交管部门调了本市存量车档案，至少有五六百辆。还不包括水车，没登记的黑车。”乔队长两手一摊说“棒球棒没有指纹，看来凶手戴着手套，有点职业罪犯的意思......” “吴队，这事我总觉得哪儿不大对劲。你女朋友最先见到那个歹徒，从他的举止看，真不像是劫财劫色。可等到你们那两个队员到场后，又突然现身两辆摩托车，而且就下了狠手......” 这一大早，吴波满脑子都是老戴之死，他亲属们伤悲之余向他提出的种种要求；对案情本身吴波还真没有过多思虑。 乔队长这番初步分析，也让他感觉到这个看似伤害案的背后，可能并不像他们当初认定的那么简单。 “你记不记得小黄跟我们说，当时他和老戴进到那条死胡同时，也是只看见了一个人。”吴波回忆道“老戴在前先和那个人说了几句话，然后小黄发现这个人转身从阴影处拿起一个皮包；这会儿老戴，小黄要上手，那个人急了，就向胡同口外同伙发出了信号。” “吴队说的有道理！皮包！”乔队长连连点头，说“这个皮包看来大有玄机，包里东西一定是那伙人最为看重的！所以当老戴，小黄去夺那个人黑包时，他们起了杀心！” 此案毕竟是由乔队长为首的专班负责侦办，吴波很清楚自己的身份不宜更多的介入。 便说：“我也就是给你们提供一个思路。到底这些人为什么深更半夜跑到那条死胡同里，到底要做什么？还得你乔队长和兄弟们做下一步工作了。” 说罢吴波起身，说拆迁指挥部，街道办事处要开一个联席会议，讨论抚恤老戴，表彰他和小黄的相关善后事宜，自己必须要抓紧赶回去。 “嗨，都是些麻烦事啊。”乔队长边表示理解，边送吴波走出会议室，又张嘴向他提出个请求“我这边也压力不小。吴队要是能腾出空来，帮我了解一下当晚有没有居民在小胡同附近有没有什么发现？现在我手头的线索太少了！” “这不用你说。尽快破案不比你还着急！”吴波点点头说“有新线索我会第一时间通报给你。” 吴波把在另一间办公室呆坐半天的雅丽叫了出来，两个人便上了停在分局院里的面包车。 回盈丰胡同的这一路，吴波不时长吁短叹，雅丽试着问了几句老戴，小黄的情况，他都没好气的回道：“我开车呢！” 这可是一贯温柔的男友从来没有过的。 第126章 多事之秋6 吴波情绪不佳，又一宿未合眼满脸倦容，雅丽也心疼男友不再多言，两个人各怀心事，沉默了一路。 警车开到拆迁指挥部门前，吴波把车停下。 “楼上好多人还等着我开会，我就不往前送你了。” “没几步远。”雅丽边推开车门下车，边对吴波说“开完会你到我家来吃点东西，歇一会儿；这么个熬法铁人也受不了啊。” “知道了。”吴波答应着，等雅丽下了车便将警车开进到了拆迁办院里。 雅丽独自正往13号院自己家走着，便见胡同两侧聚集了不少街坊邻居在议论纷纷。 胡同里的人说话嗓门都大，与这些人擦肩而过时，不经意就能听到他们聚焦，讨论的主题。 有人说：“这事儿罪魁祸首就是拆迁办！你看看他们这通野蛮拆迁，好端端的胡同这挖一坑，那推倒一堵墙，四通八达的胡同被他们霍霍的老人不敢走，小孩找不到家，都成了战壕了！” “路灯坏了也没人管！我家老公上夜班骑车就被’坑‘了一回，跖骨骨裂！在家休了半个月！”有人马上附和“人受了罪，还花了一大笔医药费，找他们根本没人搭理你......” “所以说啊，照他们这么‘作’下去，今天死了个老戴，明天还指不定谁倒霉呢！” ...... 雅丽怕见到熟人叫住她这个当事人，好奇问一些昨晚凶案的具体细节，赶紧躲开三五成群的鼓噪人堆，低着头匆匆赶回到了自家院里。 刚进到大院，便见程慧慧手下的摄制组几个人拿着器材，正要往外走。 那天给雅丽母亲开车送生日餐食的小伙子和雅丽打了声招呼。 “你们外拍去？”雅丽出于礼貌问了一句“怎么没看见慧慧？” “嗯，听说外面住户要串联抵制拆迁办，我们过去采访一下。”小伙子说“我们头和小飞哥在老宋家呢。那里还开着一部机器，您找她？” 雅丽摇摇头，没再说话。 程慧慧去老宋家不是什么新鲜事，曾小飞能“屈尊”进到这个令他耿耿于怀，陷害过自己的仇家门，雅丽以为自己听错了。 因为自己昨夜的遭遇，死伤了两个熟悉的邻居，雅丽也没心思再多想，多问。 此时，程慧慧和曾小飞两个人确实身在宋家。 早上雅丽从曾家走后，程慧慧趁热打铁，向曾家母子俩解释老宋媳妇道歉，对于回溯曾小飞旧案的重要意义。 她告诉曾家母子，若想让有关部门重新复核小凤之死案，必须要有一个突破口。 “说实话，单凭我一张嘴去找能说上话的负责人，都不如咱们有实实在在的新人证证言。”雅丽说“也许老宋媳妇的新证词，不可能一朝就把小飞罪名洗脱，但至少我们可以在此基础上抽丝剥茧，找到更多的实证。” “这真是一个千万不可错过的好机会啊！” 程慧慧过去警察的身份，她在朝阳局“捞”自己时表现出绝非一般的能量，还有在他护工被医院除名时，程慧慧收留了自己；曾小飞对这个真心愿意帮助自己的姑娘，不禁慢慢另眼相看了。 当然母亲的话也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曾老太太对他说：“难得咱们遇到了程姑娘这个明白人，她又真心实意想帮咱娘俩。小飞听吗一句话，这事儿你听程姑娘的！” 曾小飞是个孝子。老母亲为了他从小含辛茹苦，又因为自己背上了杀人犯的恶名，到老了依然为自己的案子奔走相告，几乎豁出了老命！ 他虽然一直没有动摇自己的“复仇”计划。但眼下，看着年迈体衰的老母亲，他不得不顺从母命，至少能让她心安一些。 程慧慧是个风风火火的人，她见曾小飞不再执拗，便自己取了一个微型摄影机，拉着他一道敲响了宋家家门。 老宋媳妇见到程慧慧身后站着曾小飞，一时不知所措。 “宋姨，曾大妈和小飞接受你的道歉了。”还是程慧慧先开了口，笑着说“您不请我们进去坐坐吗？” “啊！快请进，请进！”老宋媳妇惊喜不已，忙不迭的把程慧慧，曾小飞让进屋里，还把老宋剩下的半盒烟打开，递到曾小飞面前，说“我知道大兄弟抽烟，也不知道这烟能不能抽的惯？” 曾小飞没拒绝，只是把烟接过来有放到茶几上，淡淡说了句：“你别忙了，我抽烟都是在院里抽。” 程慧慧动作很快，悄无声的把微型摄影机架好，对老宋媳妇说：“宋姨，我和小飞来还有一件事。就是想听听你说说小凤死的那个晚上，你到底听到，看到了什么？” “你要是愿意讲真话，我就把摄影机打开，听你说说。” “愿意！愿意！”老宋媳妇坐到程慧慧跟前，拢了拢散乱的头发，说“不把这事儿说清楚，我还是人吗？！” “那好，我开机。”程慧慧对焦了一下摄影机，说“宋姨您先做一下自我介绍，然后我问你，你回答就可以了。” 老宋媳妇已经有过上镜的经历，所以面对镜头，她做自我介绍这一段一气呵成。 “非常好。”程慧慧鼓励了老宋媳妇，便开口问道“小凤死了有十几年了，她被杀那个晚上的事情你还能记得清吗？” “那怎么能忘？”老宋媳妇没犹豫，说“这个院里，我是第一个见到小凤死状的人！” “那天晚上，确切说是后半夜，你那会儿还没睡是吗？”程慧慧提前做了功课，说“你在警方做的笔录里说，你亲耳听到了有人从前院跑进到你们后院了。按理说那会儿正是人睡眠正酣的时候，你怎么那么清醒呢？” “这说起来也不怕你们笑话。”老宋媳妇看了一眼曾小飞，说“十几年前我家那个老东西，正是火力旺的时候，一宿能跟我那个好几回；等完事了他倒头便睡，可我就被他折腾的一时睡不着，倒精神起来了。” “我有个习惯，完事后就觉得肚子空，想去厨房找点东西垫补垫补。所以说啊，大半夜这院里啥动静我都能听得到......” 第127章 多事之秋7 “宋姨，当年你跟警方说，听到了后半夜有人跑进后院来了。”程慧慧打断了老宋媳妇，还想接着描绘自己夫妻那点事前事后的细节，把话题拉回来”你原话说，好像看见的人是曾小飞，又听到了他打开自己家屋门，溜进家里去了。“ “你是确实看清，听清了？进院里的人就是他——曾小飞？！” “这会儿我也不怕小飞兄弟骂我！恨我！”老宋媳妇把头低下，小声说“都怪我当时没脑子，心眼不正。是这样，当年我记得是一个姓于的警官来我家，找我了解小凤被害夜里有啥情况。” “宋姨，你声音大点。”程慧慧指了指镜头，提醒老宋媳妇。 “嗯。刚开始于警官问我，昨天下半夜看没看到，听没听到有人进后院，我开始说，我好像是后半夜听到了声音不大的脚步声......”老宋媳妇恢复了正常的声量，说“那个于警官便开始夸我，说我一看就是个有正义感的人！不仅人长得漂亮，还心灵美.......” 老宋媳妇说到这儿，自己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于警官让我好好想想，还告诉我前院葛大妈，葛大爷，都指认了跑进后院的嫌疑人。他对我说，不要有顾虑，要敢于站出来惩恶扬善，公安，组织上既会保护勇于举报的人，也会嘉奖破案有功人员。” “说实话，我那会儿说好听的是犯傻，其实就是想趁此机会给自己脸上也贴点金。打小我这个不着调的人，也没有得到过啥表扬，表彰。再说了，于警官都说了，葛家老俩已经指认了小飞，也就不差我一个......” 老宋媳妇余光一定看到了曾小飞此时牙齿紧咬双唇，自己交叉着两只手，掰扯的骨节“嘎吱。嘎吱”响，她便有些心慌心虚，戛然停住了口。 “宋姨没关系，你当时有啥真实的想法，你只管继续说好了。”程慧慧轻拍了一下老宋媳妇，鼓励她。 “我当时也不是没有犹豫。”老宋媳妇偷瞄了曾小飞一眼，说“可那个于警官特别会引导，他大概的意思是说，这个后院一共住着三家人，你们宋家夫妇带着小儿子，是一个很正常的家庭；另外西屋小古是个老实孩子，从不在外面招事惹事，这邻居们都一清二楚。” “他又说，东屋的曾小飞你不会不知道是个什么人物吧？！” “慧慧姑娘，小飞兄弟在场我也得说句实话。那时候，小飞兄弟是人见人怕啊！南城小霸王谁不知道？我那个胖小子要是调皮，哭闹，我一说东屋曾小飞来了，他立马就收住了哭声！小飞兄弟，大姐没胡嘞吧？” 曾小飞依然面无表情，老宋媳妇这句话倒把程慧慧逗乐了。 “所以，通过于警官这番开导，你也就来了个顺水推舟？”程慧慧收起笑容，接着问“那你那天夜里到底看到人影，听到声响没有？” 老宋媳妇把右手举起来，做宣誓状说：“现在我要是再说半句假话，天打五雷轰！” “你就实话实说好了。”程慧慧把老宋媳妇的手放下来。 “当晚我记得特清楚，就站在我家橱柜边上，翻找能吃一口的东西。”老宋媳妇指着外面厨房说“就在我找出一个馒头片，还没往嘴里送的时候，确实就听到了有人从外院跑了进来。” “因为都下半夜了，我也怕是进了贼。便放下馒头片走到屋门旁，轻轻拉开了房门......” “你看到那个人了？”程慧慧问。 “我还记得小凤死的那个晚上，天阴沉沉的。那会儿大半夜家家户户都睡下了，后院是一片漆黑。”老宋媳妇回忆道“我也不敢把门打开，只敞开了一条缝。奇怪的是等我往外张望，那个脚步声就消失了，说实话根本没瞧见什么人！” 没等程慧慧再发问，老宋媳妇站起身，朝曾小飞深深鞠了一躬，十分诚恳的说：“小飞兄弟，你原谅你宋婶当年犯了浑，诬告了你！让你和曾大妈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我，我罪该万死啊！” 曾小飞没有对视老宋媳妇，而是漠然的把目光朝向了窗外。 “宋姨，可不可以这样说，那个夜里你就没见过曾小飞，也没看见他从前院跑进来，推门进了自己家里。”程慧慧追问到了关键节点。 “没有！绝对没有！”老宋媳妇又举起了手，说“动静我是听到了，但人影我可这没见过，更没看见小飞兄弟了！” “宋姨，如果换作正式的场合，比如公安局，检察院，法院，让你当面再把刚才的话说一遍，你还愿意说吗？”没等老宋媳妇回答，程慧慧变得严肃起来说“也许，你改了当初的口供，会遭受到一些意想不到的麻烦。这一点，我要跟你先说清楚。” “我能！”老宋媳妇很笃定的说“我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说错了话，我愿意负责任给改正过来！” 程慧慧都没想到这场意外采访如此顺利，堪称圆满。 由此看来宋家这场变故，尤其是曾小飞无意中解除了老宋一家老小的性命之虞，确实深深触动了老宋媳妇。 “宋姨，眼下要是有啥困难，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跟我说。”程慧慧把机器关上，抱了抱老宋媳妇。 “搬迁协议签完了。”老宋媳妇苦笑着说“老东西也不知道要判几年。我现在没别的想法，搬到新家给小胖找所学校，娘俩凑合过吧。” “搬家叫我一声！”曾小飞从进屋，到起身离开，这是对老宋媳妇说的唯一一句话。 程慧慧和曾小飞回到曾家，她便把采访老宋媳妇的收获，喜滋滋的跟曾老太太说了说。 “小飞这件事总算有了申诉的突破口。”程慧慧开心的说“我也想好了下一步的计划。” 程慧慧说：虽然老宋媳妇表明了态度，可以公开，纠正自己当年的证词是在警方诱导下的不实之词。 “但效力总归单薄些。我想去做做前院葛大妈的工作，如果这老俩也能像老宋媳妇一样，推翻当年的证词，小飞这事儿就大有希望了！” 第128章 多事之秋8 听了程慧慧要去找葛家老俩的打算，曾老太太脑袋摇晃的跟拨浪鼓似的。 “程姑娘，这回你可想简单了。”曾老太太不住的摇头说“你还是年轻，没看懂人性啊！” 老太太不愧烟花柳巷浸淫过的人，三教九流的人见识的多了；她对人性的理解独到，也更能一针见血。 “老宋媳妇和老葛家那老俩可不一样。一个是傻大姐，外表咋咋呼呼，其实没脑子，没心机。”曾老太太说“老葛家那俩老东西，是脏心烂肺的胎里带来的坏，你让他们老了，会良心发现，我把话撂这儿，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我妈说得对。”曾小飞插话道“当年老宋媳妇和老葛老俩他们的证词，本身就有区别。老宋媳妇是被那个于队三番五次诱导，才模棱两可说了她好像见到了我；老葛老俩可是睁眼说瞎话，第一个跳出来向警方报告，说他们见到翻墙进院的人就是我！” “这种奸损小人，你指着他们改弦更张，做梦吧！” “这些我都明白。”程慧慧说“大妈跟我讲过，老葛家为什么那么做？其中既有和大妈早前的历史渊源，也有他们做人人性使然。” “但我们从积极方面看。老宋媳妇如果不是家庭出现了变故，你小飞救了他们一家人，她会这么快幡然悔悟，又是诚恳道歉，又能把那晚的实情和盘托出吗？” “人都在变。说句难听的话，葛大爷那身体看起来也熬不过几年了。你小飞回来后的表现，葛大妈也都看在眼里，他们未必就是铁板一块。”程慧慧坚持自己的想法，说“这老俩能像老宋媳妇一样改正当年的证词，那我们下一步的工作就容易的多了。” “去找葛家老俩，我觉得必须去试试。有枣没枣下打一杆子再说......” 曾家母子，程慧慧正在讨论要不要到葛家再求证这件事的时候，摄制组的一个工作人员敲响了曾家房门。 小飞打开房门把工作人员让进屋里。 工作人员马上向程慧慧汇报，说：“头，您让我们拍昨晚出事的那条小胡同，可公安拉了警戒线不让我们进啊。胡同口围观的人又里三层，外三层，根本找不到合适角度拍摄......” 摄制组的人都知道，他们的头是一个无所不能的人。 所以拍摄过程只要遇到难题，就会来找“程头”铲事儿，化解。 “大妈，那事儿等我有空我自己先去试试。”程慧慧便起身，对手下工作人员说“走，我跟你过去看看。” 曾小飞拿起那台微型摄影机，也随着程慧慧一道走出了家门。 三个人路过前院，恰巧碰到了挎着小坤包正要往外走的雅丽。 “你这是要去哪儿？”程慧慧边走，边问。 “上班。”脸色明显憔悴的雅丽，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 “这时候你还不休息两天？请个假得了。” “医院人手紧张，一个萝卜一个坑。”雅丽摇摇头，说“我好歹昨晚还迷瞪了一会儿，吴波一宿没合眼，这不还在拆迁办忙活！怪就怪我遇到了这么个倒霉事......” 说着，雅丽眼圈又开始泛红。 “你别想太多。”程慧慧挽住雅丽的手臂，说“谁也不愿意出这种事儿，更怪不得你！吴波是这一片的‘维稳’负责人，这段时间他肯定会辛苦些。当警察可不就这样，有了案子就得没白没黑连轴转。” “我待会儿见到他，会提醒他让他注意劳逸结合。” 程慧慧又提出找一个手下开车送雅丽上班，雅丽摆摆手说：“我坐公交挺方便。你见到吴波告诉他，我妈都把饭菜给他准备好了，让他抽空过来吃口热乎的。” “你可真是个小贤妻！”程慧慧笑着说“放心吧，圣旨一定带到！” 程慧慧他们和雅丽分手后，几个人便直奔昨晚发生血案的小胡同。 果然，小胡同口外挤满了附近居民。一道警戒线横在进口处，两个制服警不停地往外轰赶着人群。 程慧慧主力摄制组的人马只能远远的站在圈外，干着急。 “小飞你跟我来。”程慧慧让手持微型摄影机的曾小飞跟着她，两个人扒拉开前方的人群走到警戒线前。 “别往前凑了！”一名制服警伸手拦住了就要往里面冲的程慧慧。 “市局的！”程慧慧虽然离职了，可警官证还保留着；她掏出证件在制服警面前晃了晃，朝曾小飞一挥手便大模大样的走进到警戒线内。 也许是程慧慧身上自带的傲娇劲儿，再听到“市局”两个字，制服警也只能干瞪眼，让他们得过且过了。 程慧慧和曾小飞走进案发现场，便见几个警员在猫腰，一段一段的梳理，查找嫌犯可下的物证。 “那不是吴波吗？”曾小飞先发现了正站在一处残垣断壁上张望的吴波，对程慧慧小声说。 程慧慧点点头，便走了过去。 “这不是刑警队的事吗？”程慧慧也踩着破砖烂瓦走上去，朝吴波说“刚才我看见你小女友了，她还心疼你，让你去她家吃口饭呢。” 吴波没说话，眼睛一直盯着坍塌墙外。 少顷，只见他跳下这半人高的墙体，便朝紧挨着这处被推倒院落临近的一处平房走去。 “跟着他。”程慧慧示意了一下曾小飞。 听到程慧慧紧随自己的脚步声，吴波回头有些不耐烦“我都快火上房了，在这儿忙正事儿，你能不能别添乱了！” “理解，理解！”程慧慧笑了笑，食指，中指伸过头顶说“你做你的事，我保证不打搅你！” 吴波拿程慧慧也没辙，便不再搭理她，自顾自的走到最近的一处住户家，朝里面喊了一声：“家里有人吗？” 房主人听到吴波喊声，打开了房门，走出来的是一个精神矍铄，花白头发的老太太。 第129章 多事之秋9 开门的老太太认识吴波，满脸皱纹开了花似的亲切的叫了声“波，是你啊！” 因为紧随吴波后面的是程慧慧和曾小飞俩人，老太太手搭凉棚，眯缝着眼问吴波：“这俩人是你的同事？” “大妈，我们是吴队的同事！”程慧慧抢先答道。 老太太目光越过程慧慧，盯着曾小飞端详了一会儿，嘴里喃喃道：“这小伙子倒有些眼熟。” 曾小飞当年在这条胡同无疑是个“名人”，尤其是被判了死缓，粘贴有他五花大绑的照片到处张贴着。 但近二十年牢狱生涯，早就把那个曾经花样少年，变成了一个腰肢佝偻，满脸沧桑的中年汉子了。 也是时隔多年，曾小飞的模样又大变，老太太没有认得出来他。 老太太很热情拉着吴波，招呼着程慧慧，曾小飞仨人就往家里请。 “大妈，您这身子骨还那么硬朗。真棒！”吴波继承了片警父亲和街坊们自来熟的特质，进屋就先狠狠地夸了老太太一句。 “老天照顾我！”老太太是个挺豁达的人，说“孤老太太一个，我要不能动了瘫在床上，臭了都没人知道。只能自己在意自己了！” 程慧慧进屋后，扫视了一眼这个孤老太太的居住环境，不禁内心又生出很大的感慨。 她带组拍片，刚进入，采访大杂院几户人家时，目光所及就曾受到过很大的冲击。 不管是雅丽家，还是曾家，皆是局促，狭小的房间，屋内简陋的陈设，五冬六夏接一壶水都要跑到院子中央，跑肚串稀也得连贯带爬，去四处透风的院里唯一的公厕解决。 这样的生活条件是程慧慧过去前所未见过的，她也想不到京城都步入到了这个年代，还有这么多人过着只有在黑白老电影里才有的居家场景。 但此时，再看看这个老太太的房间内，程慧慧心酸的简直不忍直视。 整个屋内几乎就是个垃圾收藏集散地。 水瓶，破纸盒，旧报纸和花花绿绿的小广告纸片捆扎在一起；角落处还有一些拆卸下来的木板，被人家撤换淘汰不用，锈迹斑斑的旧烟囱...... 一进到屋内，一股说不上来的刺鼻味道甚至让人睁不开眼。 一定是老太太家很少有人来访。 老人家拉着吴波的手就一直没松开，把他拽到唯一可以坐下的铁床边，用胳膊肘掸了掸，招呼着：“快，都坐，坐！” “您和吴队坐吧。”程慧慧将曾小飞手中的微型摄像机接过来，说“大妈，待会儿我给您拍照好不好啊？” “就我这家，我这模样照给谁看呢！”老太太话是这么说，马上就拢了拢自己的花白头发，说“你要不嫌大妈寒掺，你愿意照就照吧！” 吴波瞪了程慧慧一眼。 “大妈，我看您前面已经有不少家拆了，搬走了。”吴波先和老太太拉起了家常，问她“拆迁办没来找您吗？” “没闲着来！”老太太指着地下那堆捡拾来的废品，说“他们要给我一间楼房，齁老远不说，住楼房上上下下不方便，我这些东西也没地搁啊！” “住楼房比这儿可方便多了，水，煤气都在屋里，不用冬天笼火，也不用出去上厕所了。”吴波说“我可以跟拆迁办说说，照顾您老给您安排一层，出来进去也方便。您年纪一天天大了，国家不是给您低保了吗？您拣这些东西，卖了也值不了几个钱。” “党的政策好啊！给我发的补助吃喝是够了。”老太太搓着干裂的手说“可习惯了，一天不出去，难受啊！” “大妈，我来找您是想问您点事儿。”吴波这才言归正传，指着窗外说“昨晚快半夜的时候，您家前面那片出了事情您知道吧？” “今早上听说了，看见不少人在聊，说是死了一个人。”老太太“啧啧”了两声，说“没想到这日子口，还能有这么胆大包天的恶人！太无法无天了！” “您那会儿，我是说昨天头半夜您是不是睡下了？”吴波问老太太。 “没有，我每天归置这些破烂，怎么也得忙活小半宿，不会睡太早。” “那您没睡之前，听到，看到那一片有啥异常动静没？”吴波接着问“见没见过啥陌生人？” “你这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老太太想了想说“昨天晚上我有一编织袋刚拣的酒瓶，放在屋门前。我怕夜里有鸡贼的人给我拿走了。就出去了一趟，想把这袋子酒瓶搬回屋里来。” “我出去后，就看见有个女人，从我这小院前路过，往那一片空地走。我还好心说了一句‘那边都拆了，是个死胡同。’这女人也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不爱搭理我，就径直走了过去。” “谁知道人家是要抄近道，还是去那边有啥事。我也就没再理会，把袋子搬回屋里，收拾了收拾，就关了灯......” “这个女人长啥样？”吴波追问。 “嗨！这片本来还有一盏路灯，可早就不亮了。”老太太比划了一下“黑黢黢的眉眼我是没看清，可这女人个头不高，不胖不瘦，看走路样子岁数应该不很大。” “您睡下后听到别的动静了吗？ ”这一片自从拆迁就没消停过。不是拉土的大货车，就是拆房拆墙的砸大睡的声，我习惯了。“老太太说“只要躺下挨上枕头，我就能一觉到天亮。” “谢谢您大妈！”吴波起身，笑着对老太太说“我还有工作，等有空再来看您。” “水也没喝一口，这就走啊！”老太太恋恋不舍的把吴波他们三个人送出了门外。 离开老太太家几步远，吴波转头对程慧慧说：“我还要去附近几家走访一下，你在跟前拿着这么个玩儿意儿，人家想说也不会说了。别跟着我了！” 吴波看了一眼站在远处的曾小飞，眨巴了一下眼睛，然后又大声说：“我忙完了手头事，还真有别的事找你聊！” 程慧慧立马明白了吴波的意思。 想想也是，带着盈丰胡同曾经臭名远扬的“小霸王”，跟在吴波身后办案确实不妥。 “得，你先忙你的。” 两人分道扬镳后，曾小飞凑到程慧慧跟前，指着前方发案现场问：“这个案子现在定性了吗？” “哟，内行啊！”程慧慧打趣道“常言道，久病成医啊！你拽的词都是我们警方的术语！怎么，你有想法？” 第130章 多事之秋10 “没有，就是随口问问。”曾小飞看出来了，他跟随在程慧慧身前身后，引起了吴波不满，便说“我还是去摄制组那儿帮忙吧，待在这里不合适。” “也好，我在现场再补拍几个镜头就去跟你们汇合。”因为围观的居民太多，总会有人认出曾小飞，要是背后议论起来，这个刑满释放人员竟然在警方勘察现场走来走去，确实影象不好。程慧慧也不能不考虑到这一点。 曾小飞，程慧慧，吴波仨人就此分散开来。 朝另一方向独自走去的吴波，可以说是咬着牙，强打早已疲惫不堪的精神，离开了孤老太太家后，又马不停蹄地把临近小胡同所有的住户，一一遍访了一遍。 他之所以这么急，这么玩儿命，除了案发地在他所辖的管片；更重要的是由此产生的一系列后果，让他这个在警界一直顺风顺水的年轻人，头一回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上午拆迁办，分局刑警队专班，街道办事处，盈丰派出所，专为此案开了一场紧急联席会议。 会上主持会议的开发商负责人雷霆震怒，大骂“维稳办”，派出所，街道方对重点工程保驾护航工作不力。 并指出，这场恶性刑事案件，严重影响到了项目稳步推进，导致了本来就民心浮动的拆迁户，又找到了理由，借口诟病开发商，因此蔓延起来的民怨，更增加了拆迁进程目标的完成。 开发商霸道老总训斥在场的人，就像骂自己家孙子似的，口吐莲花，不留情面。 其中，首当其冲被骂的最狠的人自然是吴波！ 吴波作为盈丰胡同土生土长的孩子，又是“维稳办”第一责任人，眼睁睁的看着老戴惨死，小黄重伤，他比谁都自责，内疚。 如果会上是因为来自市局，分局领导批评他，甚至爆粗口骂他两句，吴波都会垂首洗耳恭听，诚恳接受。 但这个开发商老总，当着那么多分局，派出所同事，街道领导的面，把他一个堂堂市局刑警中队长，就像视为他们看家护院的一条狗似的谩骂；吴波几次都按捺不住想拍案而起，让这个霸道老总对自己人格，职业属性放尊重些！ 可吴波毕竟是吴波。 老父亲常常叮嘱他：忍一时海阔天空！尤其是面对比自己权势，资历高高在上的人，务必要尊重，顺从！ 打小父亲的教导早就深深烙印在吴波心中。所以，尽管霸道老总脸红脖子粗的朝他骂声不绝，他还是忍住了。 老总发泄完后，先是对朝阳局案件专班警员说：“你们上级领导已经下达了命令，限期破案！我可有言在先，你们只能提前破案绝不能滞后，如果到了限定日期还没有对我们一个交代，你这个专案组有一个算一个，都别占着茅坑不拉屎，换个地方吧！” 他的这番话，根本不像是一个开发商老总，倒像是市局掌管干警升迁，处分的主管部门领导。 吴波看到，一贯不知“怕”字怎么写的这些刑警同事，个个服服帖帖的不住的点头称是，对这个开发商老总一副言听计从，诚惶诚恐的怂样！ 这还不仅仅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吴波比谁都清楚，这个老总之所以目中无人的霸道，除了盈丰胡同拆迁项目是市里挂号的重点工程外，这家开发商背后的老板可是程慧慧的叔叔，也就是当今政法界天字号人物的弟弟。 现在的人没有不懂得”太岁头上不能动土“的道理！ 吴波看到专案组刑警们的表现，也暗自庆幸自己刚才”忍“的正确，及时。 霸道老总骂够了，也说累了，参会人员便各自做了检讨，表态。 吴波的发言除了对这件不幸，意外发生做了深刻检讨外，还重点提到了对老戴家属，小黄这两位恪尽职守治安巡逻员抚恤，表彰，慰问的善后问题。 当他把老戴家属提出的几项要求，报告给拆迁办老总后，这位老总很不耐烦的摆摆手，打断了吴波的话。 “经济补偿我现在就可以拍板，比照国家规定，多给一些不是不可以。但其它过分要求免谈！”老总喝了一口泡着枸杞的保温杯里的水，说“这些老百姓是咋想的？八宝山革命公墓没有一定级别能进的去吗？做梦也没这么做的！” “再说了，我虽然不是你们警务人员。可这个道理还明白，案子没侦破，罪犯没落网，那个老戴是怎么死的，就没法界定他的死因。这会儿就更谈不上授予他啥烈士称号了！” “他一个临时工，还要我们解决他老婆，孩子的体制内工作，这就有点不要脸了......” 吴波实在听不下去了，便插话将老戴家的实际困难又详细的说了说。 “烈士称号可以等案件侦破，明朗以后再由相关部门来确认。”吴波向老总提出了自己的想法“但家属提出的其他要求，我们还是可以酌情处理好，比如这次他们家拆迁，是不是可以给予适当的优惠......” “停！我说两点意见。”老总拍了拍会议桌桌面，不容置疑的说“第一这个案子限期侦破，绝不许此类案件再在拆迁区域发生第二回！你们专案组，维稳办，派出所抓紧部署，把各类隐患消除在萌芽之中。确保我们的项目顺利推进！” “至于死者，伤者的善后工作，你吴队和街道办事处牵头去协调，原则我已经说清楚了。他们家属天方夜谭的要求，不用搭理，更不能做任何承诺！散会！” 这场会议，吴波被劈头盖脸挨了一通骂，在众人面前很没面子还是小事。 问题是，抛开自己的官方身份，作为老戴名义上的直接领导，他们一家子的老邻居，如果按照开发商老总毫无人情味的表态，吴波实在无法再无颜面对老戴这家人，以及胡同里的老老少少。 第131章 多事之秋11 从上学到入职警局，吴波从来没有此时这般无力的挫败感。 但他毕竟是一个思虑缜密，聪明，稳重的年轻人。 离开会场后，他马上找到街道办事处的老主任，请他代表辖区一级组织，采用邻里间接地气的嘘寒问暖，先去戴家好言相劝，稳定住他家一众亲属的情绪。 说白了，就是暂时让街道干部给自己设置一道防火墙，给他留出一定周旋的时间和空间。 吴波接着和派出所所长，聊了聊属地派出所与他们“维稳办”，如何进一步做好治安方面的衔接，配合，查缺补漏，以确保拆迁片区不再发生此类恶性案件。 至于他开完会后，立即动身遍访案发地周边住户，既有主动配合专案组尽速破案的实际行动，更深层次的内因是吴波认为，当下只有抓住凶手，才能平息住在这一片居民人人自危，惶恐不安的氛围，也能缓解拆迁户和开发商越发紧张的对立情绪。 那个霸道老总有句话也不是说的没道理，就是此案不破，老戴的死后的荣誉追认，其他方面的抚恤，表彰无根无据，也就无从谈起，更无法落实。 所以吴波挖地三尺，尽快擒住凶手的心情，甚至比乔队长的专案组还要更迫切。 这一上午，专案组重新勘察现场并没有发现新线索；吴波走访了临近案发地的五六户人家，也只有孤老太太提供了案发时段，见到过一个年轻女人从此地经过。 走访完最后一户人家，吴波看到小胡同的警戒线已经撤下，专案组警员们不知什么时候收工也都离开了。 他看了一眼腕表的指针，已过了下午一点。 吴波便迈着沉重的脚步，朝雅丽家走去。 连轴转了昨天一整天加一宿，又开会，走访人家大半天，吴波此时真的感觉有些体力不支，他太需要吃一顿热乎饭，小憩一会儿了。 只是吴波直奔雅丽家，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通过今早的联席会议，他对自己眼下的工作有了一些新想法，新念头，急于想找程慧慧这个老同学聊一聊。 就在吴波快走到13号大杂院时，好长时间院门紧闭的12号院史老爷子院门外，有两三个人如同公鸡互啄一样在对峙，吵嚷着。 吴波一眼便认出了，其中一个人是史老爷子妹妹的儿子，他曾在通县他们家里见过这个人。 “怎么回事儿？”吴波走过去，先朝史老爷子外甥问道。 “吴警官！您来的正好！”史老爷子外甥见到吴波像是见到了撑腰的人，马上指着对面两个男人说“我来我舅家收拾东西，也不知道这俩人干嘛的，非要进我舅家里，还说他们也有这房产的份额......” 史老爷子这句话也把吴波一时说糊涂了。 他记得史老爷子妹妹说过，老爷子曾留下过话，要把这处私宅百年后留给自己的外甥。 史老爷子和他的养子范晓双双因毒暴毙，那时为此案吴波还曾想进一步跟进，可分局领导拍了板执意结案，也不让吴波再介入，所以12号院一老一少的双亡案也就算尘埃落定了。 因为史老爷子这处小院是私产，过后吴波也想当然的认为，此处房产由老爷子外甥继承理所应当。 至于后期他们家人是不是办理了产权继承，变更手续，吴波由于不再参与此案，就没有留意，也没有再过问。 这突然现身，竟要与史老爷子外甥争抢这处房产份额是何方神圣？吴波确实感觉很诧异。 “你们二位是？”吴波转头问与史老爷子外甥呛声的两个男人。 “您是属地派出所的警官？”一个四十多岁的眼镜男，反问了身着便装的吴波一句。 “算是吧。”吴波掏出警官证给眼镜男看了看。 “失敬，失敬。”眼镜男看过吴波证件后，也从衣袋里掏出一张名片，双手递给吴波说“我是大公律师事务所的满律师。” 他又指了指身旁年纪稍大的男人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委托人，范先生。” “哦，满律师。”吴波接过名片瞥了一眼，问道“你能告诉我，你和这位范先生来史老爷子家有何贵干吗？” “当然，当然。”满律师掏出胳膊肘夹着的黑皮包，从里面拿出一个文件夹，翻开后说“据我的调查，你们公安局认定，史老爷子和范晓都是中毒身亡，疑似自杀。他们的死亡日期是*年*月*日。我没说错吧？” “你就说，你们两个人有什么资格，竟然要私闯史老爷子的私宅，又凭什么还要和人家亲外甥分割这处房产？！”本来就一肚子火的吴波，没心情听这个律师絮絮叨叨。 “您听我慢慢跟你说啊。”不知是律师职业的关系，还是这位满律师就是一个磨磨唧唧性格的人，他把一张复印过的证明递给吴波，说“按照你们警局法医鉴定结果，史老爷子死亡时间是早上七点左右，而范晓是上午十点二十分在送往医院抢救途中，宣告不治的。” “也就是说，史老爷子死在前，范晓死在后......” “这个案子是分局刑警队主管，由他们结案的。”吴波把那张纸推开，说“你跟我啰嗦这一套嗑，到底要说明什么？！” “重点来了，重点来了。”满律师有个习惯，愿意重复，强调一句话，他接着把年纪稍大的身旁男人拉到吴波面前，说“这位范先生是死者之一范晓的叔叔。按照继承法，史老爷子去世时，范晓还活着；那么这处房产，就应该先行由史老爷子继子范晓继承。” “范晓死后，再由他的法定继承人按顺序继承。范晓父母早逝，目前他这个亲叔叔是他唯一的亲人，依法老范先生才是12号院房产的唯一继承人！” “去你妈的！他算哪门子继承人！”听了满律师这段有鼻子有眼的“普法”，史老爷子外甥怒了，他指着12号院说“这是我舅舅，我妈祖上留下的祖业产，舅舅也早就说由我来继承。那个白眼狼范晓，我舅舅把他养大成人，临了还死在他手里！” “我不找你们算账，你们还有脸找上门来要跟我分房产！操你大爷！” 史老爷子外甥这一嗓子，把那个满律师吓得赶紧倒退了两步。 第132章 多事之秋12 “算账？！这笔账是得好好算算！”被律师称作范晓叔叔的男人，丝毫不惧史老爷子外甥欲动武动六的怒气，冲到他跟前吹胡子瞪眼说“我侄子从小就给这个老东西当牛做马，到头来死的那么惨，我还说是老东西害死我侄子的呢！” “老东西早就该死了！我侄子小小年纪死的不明不白，是不是该找你们史家算这笔账？！我还告诉你，这处房子我要定了！” 两个人几乎脸贴着脸，火气都顶到了脑门上；吴波见史老爷子外甥已经气不过，大拳头都握紧了，说话间可能就要朝老范脸上挥过去！ “有理说理，有法讲法。我可告诉你们，在我这儿可不许你们动粗，闹事！”吴波跨步趋前，将两个人分开。 “就是，就是。”满律师赶紧附和道“法治社会，依法办事，依法办事。” 都说好事不成双，倒霉事，麻烦事总是接踵而来。 吴波眼下本来就一脑门子“官司”，本想来雅丽家吃口饭，喘口气，找程慧慧说说心里的憋屈，没想到又被他撞倒了这么一件大麻烦！ “你过来。”吴波想了想，把满律师叫到自己跟前，说“史老爷子这处房产，据我先前的了解他妹妹的儿子，也就是这位先生有权利进出他舅舅的院里，屋内，收拾房间里的物品。当初老爷子的后事，也都是这位先生和他们家人全权处理的。” “至于这处房产法律是不是由他来继承，自有相关部门来认定。” “当然，当然要符合法律继承的要件。一切遵照法律规定来处理。”满律师话里有话说“这处房产归属不是哪个人，哪个部门就能主观认定的......” “你说的没错。”吴波严肃的对满律师说“可任何事情都不能空穴来风。” “史老爷子和范晓出事的时候，我参与过他们这个案件。据我所知，当时派出所查了范晓的户籍档案，史老爷子收养他的手续，其中都证明了范晓父母双亡，无其他兄弟姐妹，而且自从他到了史家后，也没有任何近亲属与他有过联系。” “你满律师也好，还有这位所谓的范晓叔叔，范晓处理后事的时候你们在哪？这孩子火化后，骨灰存放在什么地方？你们知道吗？” “吴警官，这我可以解释......”范晓叔叔想和吴波说些什么。 吴波一摆手打断了他：“你们不必跟我解释！我现在郑重的告诉你们，在你们身份，权利没有明确之前，史老爷子小院不管你是范晓叔叔，还是你是什么律师都不许踏进去半步！” “我不知道你从业多少年了？是怎么拿到的律师职业证书。”吴波接着朝向满律师说“拆迁项目部就有法务部门，你在没有其它法律文书，证明范晓叔叔是这个小院法定继承人之前，拿着你那张名片，就带着你的代理人要私闯民宅，你是懂法还是不懂法？！” “听清楚了没有？你们在没有确权法律文书之前，不许再在这里与史家亲属胡搅蛮缠，如果再有这种行为，一切后果你们自行承担！” 范晓叔叔还是一脸不忿，不服的样子，被满律师拉了一把，制止住。 “吴警官，我们尊重属地公安的意见。也会尽快补齐我们相关继承证明。”满律师看了史老爷子外甥一眼，说“但我们也希望在继承这件事没有尘埃落定前，你们是不是也约束一下这位，不要随意进到这个院里。更不允许他随意搬动，取走屋内的任何物品。” 这个满律师看来也不白给，这番话软中带硬，实际上是给吴波出了个难题。 果然，史老爷子外甥先急了，指着满律师鼻子骂道：“你他妈的算哪根葱？我舅舅的屋子我能不能进，还用得着你在这里指手画脚？！你们赶紧给我滚远点儿，别让我再看见你们俩！” “我要说的话都说清楚了。你们先回去！”吴波朝胡同口方向指了指，对满律师，范晓叔叔俩下了最后通牒，口气不容置疑。 “那好，我们法庭上见！”满律师拉着范晓叔叔，朝史老爷子外甥撂下一句狠话后，便讪讪离开了12号院院门外。 “吴警官，你说说这叫啥事儿？”史老爷子外甥被气的脸色煞白，说“范晓在我舅舅家二十多年，就从来没见过他有啥亲属过来照一眼，给孩子哪怕买一块糖；到了这步田地，突然就冒出了个要跟我争夺我舅舅房产，八竿子打不着的叔叔来！” “卧槽！要是我舅舅地下有知，还不得变成厉鬼舞刀弄枪扎着孙子几个窟窿！老爷子被他侄子害死了，反过来他叔叔还要霸占老爷子的房产，这天底下竟然有这种伤天害理的人家......” 对史老爷子外甥，特别是他母亲，吴波情感天平很自然的更倾向于这一家人。 暂不论史老爷子，范晓双亡真相，吴波当初找到老爷子妹妹家走访时，就曾经被老人家讲起那个“特殊年代”，妹妹一家人保护，照顾史老爷子，让他度过了最艰辛时光的浓浓亲情所感动。 妹妹一家人对自己当初了解史老爷子本人，老爷子与继子范晓的关系也言无不尽，提供了很多鲜活的证明材料。 尤其是这一家人在分局草草结案后，并没有过多难为警方，而是十分配合的把史老爷子后事操办妥当，并未提出过分要求。 正因为有以前与这家人的交集，留下的不错印象，吴波完全理解史老爷子外甥此时的愤懑。 “大哥，既然出了这种事，咱们更要冷静，理智去对待。”吴波劝解史老爷子外甥，说“我们双管齐下，继承方面你也去咨询一下相关部门，或者找个靠谱的律师，看看能不能尽快把老爷子房产手续过户到你名下，这样也好尽快跟拆迁办衔接下一步的搬迁协议。” “我也会去和分局原来史老爷子专案组同事再做一些了解。首先甄别一下范晓这个叔叔的身份，同时我也会请教法务部门的专业人士，针对现在出现的情况，找到合理，合法的途径来保护你，和你们家的本该有的权益。” “明确老爷子房屋归属前，你最好把院门锁上，先不要轻举妄动。” 史老爷子外甥听得出来，吴波站在他这一边，点点头痛快地说：“得，吴警官我听您的！” 第133章 多事之秋13 见史老爷子外甥锁好了院门，与他挥手告别走出了胡同口，吴波这才口干舌燥，有气无力的迈步走进到13号院里。 “这都几点了，饭菜都给你热两回了。”一进到雅丽家中，雅丽母亲便心疼的看着准姑爷，忙着给他把饭菜端上饭桌，招呼他赶紧吃饭。 “大妈，我一点不饿。”吴波把雅丽母亲喝水的大茶缸拿到手里，说“就是嗓子干干的，叫水！” 说罢一气把茶缸里的凉白开喝了个干干净净。 “我才知道昨晚雅丽差点出了事，你那个治安队里还有人被害！”雅丽母亲看着吴波叹了口气“这胡同眼看都要拆平了，怎么又出了这么大的事！” “都怨我，还是我的工作没有做到位。”吴波自责了一句，马上抬头问雅丽母亲“中午程慧慧没来家里吗？” “来了，跟我聊了一会儿天。”雅丽母亲指着后院说“听说曾大妈有些不舒服，去曾家了。” “我想找她说点工作上的事。”吴波一个人不太愿意去曾家出头露面，便求雅丽母亲说“大妈您受累，把程慧慧给她叫过来好吗？” 北京土着拿姑爷都特别为重。雅丽母亲又见吴波身心疲惫的样子，二话没说拔腿就去了后院。 没多大功夫，程慧慧一个人推门进来了。 “大妈呢？”吴波望向门口问。 “老俩要说说话。”程慧慧说“曾大妈太犟了，身体都那样了，我和小飞怎么劝。怎么说也不答应去医院瞧瞧她的病，愁死人了！” “说实话，我跟曾大妈接触这段时间，也算是多少明白她为啥这样。曾家实在没啥积蓄，老太太曾跟我私下说过，她抱养了小飞，一门心思是想让这个孩子和有亲妈跟前长大的孩子一样，快快乐乐长大。将来娶妻生子，过上正常人本该有的生活。” “小飞现在这样老太太心不甘。所以她更不愿意因为自己，连累到小飞。她知道，只要她真得确诊得了大病，以曾小飞目前的能力，只能让他背负更多的压力......都说可怜天下父母心！曾大妈为她这个养子真得可以舍弃一切！” “你跟我老爸有一比，真该来我们胡同做片警。”吴波听后点点头，说“我自愧不如！” “这和做啥职业真没关系。人不就是该有同情心，同理心吗？”程慧慧是个很奇怪的女孩，骄横起来无人能及，可遇到多数人司空见惯的人和事，她又特别敏感，共情。 “你急着找我啥事儿？”说完曾老太太的话题，程慧慧问吴波。 “有事相求。”吴波挠了挠头。 “正好，我也要求你一件事。”程慧慧恢复了常态，笑了笑说“说说看看，咱俩能不能公平交易。” “那你先说。”吴波一撇嘴说“我都成了姥姥不亲，舅舅不爱这副德行了，还能帮你啥忙？” “这可不像吴队说的话哦？”程慧慧不像吴波想法那么多，直言道“再过一个月，13号院这一片就该二期动工了。这不老宋媳妇已经跟我和曾小飞谈过了，她实话实说当年给警方提供的证词说了谎，并非实情。” “我想一不做二不休，找一下当年这个院另一个作证的老葛老俩，请他们谈谈当时的真实情况。如果老葛老俩也能像老宋媳妇一样，推翻自己当时的证词，那曾小飞案子就真的有希望了。”程慧慧望向大院门口，说“你也知道，老葛老俩见我和曾家走的特近，对我是横眉冷对。” “你吴波在他们面前可是好孩子一个，帮我过个话，让他们同意我去采访这老俩。怎样？” “话我可以给你带到。”吴波说“至于葛大妈愿不愿意接受你采访，重提曾小飞案子证词的事儿，我可没把握。” “你尽力就好。”程慧慧爽快的说“现在说说你要求我办啥事吧？” “慧慧，我知道从市局把我调到拆迁办负责维稳，你在其中帮了我，也是给了我一个平台，一个好机会。”吴波不住的摇头说“可我真没想到这份工作竟然这么千头万绪......” 吴波从“维稳办”这个临时组织的关系结构说起。 “我这个‘维稳办’既要向我的市局领导负责，但在实际工作中，就像是开发商的马仔，成了他们的保安队。我一个堂堂市局刑警队中队长，那个老总骂我跟骂孙子似的......” “我们吴队受委屈了？”程慧慧“咯咯”一乐，说“我一直认为你是一个挺能隐忍，将来能做大事的人。拆迁办就是一个临时机构，等盈丰胡同拆迁户都签完合同，开始动土施工后，你那个维稳办也就结束使命了。” “有这个机会不管是历练，还是跟政府部门，商界，包括市局，分局领导有大把机会接触，得到更多的人脉资源，隐形福利也比你在市局当刑警强不知多少倍！这可是多少人垂涎三尺的岗位啊！” “这些我都心知肚明，没你这个老同学，我哪有机会得到这个差事。”吴波长叹了一口气，说“你最了解我，我不是那种遇到点困难，就轻易退缩的人。但是......” 吴波便将他今早去老戴家慰问，亲属们提出的各项合理，以及过分的要求说了说，接着又把联席会上霸道老总的叱责，毫无人性对待老戴后事的处理意见，跟程慧慧复述了一遍。 “我不怕工作辛苦，压力大。问题是我这个角色太尴尬了。”吴波解释道“辖区内发生了治安，刑事案件，由派出所，分局来介入处理，可一旦出了恶性事件，屎盆子还要扣到我这个”维稳办‘负责人脑袋上。“ “老戴是我的队员，我想为他的家属争取一些福利待遇，可说话等于放屁！根本没人搭理你！” “慧慧，我在这里再这样做下去，除了狐假虎威给开发商看家护院，哪还有一个警察该有的样子？！再做下去，我还有脸面对我的治安队队员？还有看着我长大的这些街坊邻居吗？！” 第134章 多事之秋14 吴波有句话没说出口，其实那才是他急于找程慧慧倾诉的主因。 通过昨晚这个突发案件，以及今天上午联席会议上，霸道老总针对他羞辱似的“棒喝”，警告；吴波意识到自己继续在“维稳办”这个岗位上做下去，除非老天保佑，拆迁项目直到结束，此地一片祥和，平安无事。 他的这份临时性挂职工作才有可能平稳落地。 但以他对盈丰胡同片区治安环境的职业敏感，所掌握的情况判断，甭说拆迁户与项目方的剑拔弩张越来越激化，日前就有人向他反映，说至少有几户人家已经放出话来，因为和拆迁办给予的条件相距甚远，他们会不惜以命抗争，来对抗开发商“霸凌”行径！ 至于几乎三天两头小偷小摸，家庭内部间，邻里间打打闹闹的治安警情，“维稳办”的案头上就没从断过流。 更让吴波忧心的是像昨晚这类恶性死伤案件，若是再次发生，那他这个“维稳办”主管，不仅仅是没有颜面面对“江东父老”，他本人在警局领导心目中，也难免会沦落成“无能”“不堪大任”的负面形象！ 这是他无法承受之重！ 所以吴波想尽早远离这个是非之地。避免自己因这段不仅难为自己争光添彩，却极有可能他个人无论怎样禅精竭虑，到头来惹得一身骚，上上下下皆不满的替罪羊！ 如果说父亲吴大为因为身世的原因，在警界生涯中靠左右逢源，唯命是从，最终在职业末期获得了回报；儿子吴波除了继承了父亲这些安身立命的品行外，他更有了审时度势的大智慧。 当然，如果把自己的真实意图直白的透露给程慧慧，这也不是吴波的性格。 “我刚才在12号院外，还平息了一场你都想不到的口角。”吴波把话题扯开。 “12号院？不是早就没人住了吗？”程慧慧好奇的问“什么人在那个院门口闹事？” 吴波便把冒出来了一个范晓叔叔，要和史老爷子外甥争抢房产的事情，跟程慧慧说了说。 “关于这处房产到底该谁继承，那是法律来界定的事，倒与我无关。”吴波沉吟了片刻说“当初史老爷子和范晓这个案子，我可就差临门一脚了。也不知道分局为什么就这样草草结案了。” “我可听出来了，史家人也好，范晓叔叔也好，他们话里话外可都对自己亲人这场意外惨死，还都有自己的想法，认知。” “你是说12号毒案并没有真正理清？”程慧慧歪着脑袋问吴波。 “慧慧，你毕业以后就去了部里工作，高高在上。基层的情况你们这些大人物，只能看到泛泛的表面，真实情况又了解多少？”吴波揶揄了一句程慧慧，说“现在各行各业都讲业绩，公检法也不例外。” “分局尤其是刑侦部门，破案率这项硬指标上到分局主管领导，下到刑警队队长，那就是和高中生升学考试分数一样，你的成绩优异自然鲤鱼跳龙门；立功受奖，升迁的荣誉大门就为你打开。要是上级下达的破案率这个及格线没达标，只有冷锅冷灶，冷板凳等着你！” “我刚到市局时，有一次我的师傅因为一件案子带我去法院，他给我介绍了一个获得过全国劳模的刑庭法官......” “获得这个荣誉那说明这个法官很优秀，很了不起啊！”程慧慧顺口说。 “可你要仔细想想这个法官被表彰的事迹，别人怎么看我不清楚，至少在我眼里他的所作所为，完全偏离了一名法官秉公执法的轨道，把自己当成了一名流水线的先进生产者，青年突击队员！“ ”师傅告诉我，这个法官一年审结的案子数量，比本院其他法官三年五载合计审结的案件还要多。在业内被称作“快刀手”！“ ”慧慧你我都知道，办案，结案可不是比百米竞赛看谁跑得快，也不是比小马拉大车看谁拉的多。虽然那个法官是过去式了，单就他的行事风格，你能相信这个“快刀手”经手的案子会保质保量执法必严吗？！“ 没等程慧慧搭腔，吴波接着说：”其实现在和’快刀手‘时代，也是五十步笑百步。分局把12号院毒案匆匆了结，不外乎就是迎合上级下达的命案必破，让自己的业绩更靓丽罢了！至于12号院毒案真正的内情，无人关心，更无人有兴趣彻查到底！” “这才像我认识的吴波！”程慧慧拍了拍吴波，说“看来毕业以后还没有随波逐流，有自己的独立思考。那你有啥想法，还没说正题呢？找我帮你啥忙？” “我毕竟是一名刑警。”吴波这才说出了自己的意图“在拆迁办负责维稳工作，更像是个救火队长。我觉得自己再疲于奔命，尽职尽责也不容易让开发商，属地居民，还有我的市局领导都满意。” “术业有专攻。说白了我不适合这项杂七杂八，又没有一个主要功能的工作。我想回刑警队......” “哈哈，听明白了，说半天就是做’维稳办‘负责人出力不讨好呗！”程慧慧又拍了吴波一下。 “我承认有这方面原因。”吴波接着说“可我更愿意接手像12号院毒案，追踪，侦破昨夜老戴，小黄被害案，这才是我发挥专长，体现自我价值的地方！” “这事儿你可给我出了难题。”程慧慧耸了耸肩膀说“当初我可在我叔面前把你都夸上天了，这才从那些挤破头要坐这个位置的候选人手里，抢下来把这个差事交给了你。” “你现在打退堂鼓，让我和我叔怎么说啊？” “慧慧，你不是一直惦记着帮曾小飞翻案吗？”吴波深知自己这个老同学所思所想，便说“我回到了刑警岗位，是不是就更有方便条件帮你和曾小飞完成你们的心愿？！” 第135章 多事之秋15 吴波这句话说到了程慧慧心坎里去了。 这个老同学对她关注曾小飞的旧案，一直多有微词；今天能态度大变，程慧慧自然开心不已。 她的确也很需要仍在警局任职的吴波，提供她追溯曾小飞案件的鼎力协助，有吴波这个老同学助力，那无疑是如虎添翼！ 所以程慧慧痛快地答应，她会尽快去找叔叔和市局运作这件事，尽所能给吴波安排一个能发挥他专长的合适岗位。 “你知道，我办事历来干净利落脆。”程慧慧说“可我求你的那件事，你啥时候给我去办啊？” “让我先吃口饭。”程慧慧答应了自己调离“维稳办”，让吴波心情好了起来，他指着饭桌还没动一筷子的饭菜说“我吃饱了，就去见葛大妈。” 程慧慧喜滋滋的点点头，说让吴波一个人踏踏实实的吃饭，她还不放心曾老太太，便先行离开了雅丽家。 都说男人吃饱了饭心情是最好的时候。 吴波吃了这顿早，午餐合二为一的过午饭，感觉自己精神状态饱满了许多。 待雅丽母亲从曾家回来后，他将碗筷洗净，餐桌收拾利落后，跟准丈母娘说，他还有些公事要找葛大妈聊聊，便拔腿朝老葛家走了过去。 敲门，刚叫了一声”葛大妈“，葛老太太便满脸堆笑的打开了屋门，跟从前一样，两手拉着吴波就往家里拽，口里还叨叨着：”你可不如你爸，你爸那会儿大事小情，第一个就想到找大妈。波，你可是稀客啊！“ ”是早该来看看您和大爷了。“吴波陪着笑脸说“手头事儿太多，这不，刚在小丽家蹭了口饭......” “大妈听说了，昨晚小胡同里小丽受了惊吓，还死了你们治安队里的一个队员。”葛老太太给吴波让进屋里，按到一个老式单人沙发上坐下，说“不是大妈站着说话不腰疼。波，别看你现在手底下治安队员人多势众，比当年我和你大爷戴红箍做治安志愿者那会儿，可不一样啦！” 吴波进屋后，便一眼看到了卧床不起的葛大爷，这个当年起早贪黑蹬三轮的壮汉，已经瘦骨嶙峋，除了眼珠还能转动外，看起来就是一个苟延残喘将死之人。 “大爷您气色不错啊！还认识我吗？”吴波言不由衷的趋前，低头问候了葛老爷子一句。 葛老爷子嘴里跟含了个茄子似的，含混不清乌鲁着，除了嘴角溜着哈喇，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别费劲了！”葛大妈冲吴波摆摆手说“你大爷这身子是一天不如一天，脑子还清醒，就是有话他想说，也表达不出来。波，你坐你的甭管他！” 葛老太太坐到吴波对面，她更关心吴波为何事突然来造访。 “是不是遇到难事了？”葛老太太自说自话“你这会儿负责咱们胡同拆迁维稳，可比你爸当片警那时候复杂多了！不说别的，我记得我和你大爷那些老治安志愿者，可真是不求回报，完全出于自觉自愿，组织上有号召，那是没白没黑的配合公安，盘查，站岗放哨......” “你再瞅瞅现在你手下招收的队员，一天溜溜哒哒两个钟头，遇到刮风下雨在小卖部一呆，扯几句闲篇就算交差了。听说你们还给这些队员发工资？波，大妈可是过来人，你爸当片警那时候，不比现在社会治安差？可为啥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我们那一代人是靠觉悟！奉献精神！你现在手下的队员，不是把这事儿当成打工的营生，就是混你们给的福利待遇，你人再多，不管事儿，不顶用啊！” “大妈，您说的是有些道理。”葛老太太这番话，吴波并不完全苟同。 他记得父亲曾跟他说过，有一年表彰先进治安志愿者，街道，派出所没有把葛大妈这个老先进按惯例提名，另选了另外一个表现突出的居民。结果，葛家老俩没完没了的一直闹腾到区里，要上级组织给她老俩一个说法。 “不过，老戴还有小黄他们都很勇敢，作为治安队员不顾自己安危，勇于和歹徒斗争，难能可贵！我都没想到他们会这么恪尽职守！” “波，那个老戴我认识，就是个病秧子。小黄我也知道，那孩子小胳膊还没我粗。”葛大妈嘴一撇，指着卧床的老爷子说“说起和坏人坏事做斗争，你大爷当年浑身腱子肉，往那儿一站小流氓都得撒丫子跑。你没那个本事，就硬来那不是自不量力嘛！” 也许老人家平时太憋闷，见到一个能说上话的人话匣子就刹不住闸了；但吴波一个是感觉与葛老太太实在是话不投机，也许父亲吴大为才是这一代老人的知己，知音。 他不想再浪费时间，便把自己的来意，趁着葛老太太喘口气的档口，赶紧言归正传。 “大妈，我记得您早前想请拍片的程姑娘来您家里，是不是因为大爷有病不大方便，就一直没让她们摄制组来拍摄啊？”吴波拐弯抹角问道。 “那不是，你大妈我是个爱憎分明的人！”葛老太太面露愠色，说“这个丫头香臭不分，来这院里竟然和那个恶人一家打成了一片，鱼找鱼，虾找虾，这种人跟我们根本不是一路人，不想和她打交道！” “大妈，程慧慧和我是公安大学的同学，她以前也是警察。单说她这个人，不是你想的那样。”吴波尽量解释，说“她和曾小飞也是通过拍摄曾大妈才认识，了解的，没有其它任何私人之间的情分。” 吴波斟酌了一番，接着说：“您也知道，曾小飞和曾大妈一直对当年小凤之死的案子不服，这可有年头了。我那个同学采访曾大妈的时候，曾大妈就翻江倒海的跟她说了说这件冤情。” “当然，我同学毕竟是做过警察的人，不可能偏听偏信。她是看在曾大妈上了年纪，又老病缠身的份，既是好心，也是愿意操这份心，想通过搜集一些新证据，搞清楚曾小飞到底是被冤枉的，还是他们母子俩无理取闹.......” “就是无理取闹！”葛老太太一拍床头，怒不可遏的说“当年铁证如山，怎么会冤枉那小子！” 第136章 多事之秋16 “大妈，小凤死的时候我还小，那个案子说实话，我也只是听大人们说说，具体的案情，还有后来曾小飞被抓，被判，我跟邻居们一样，都是通过法院公告知道个大概。”吴波看着葛老太太，说“但我记得您和大爷，好像因为这个案子还得到过分局表彰奖励是吧？” “有这事儿！”葛老太太颇为骄傲的说“大奖状我还收着呢。” “嗯。后来我看过部分曾小飞案卷，案宗里有您和大爷向刑警队提供的证词，说是案发夜里，大爷看到了曾小飞翻墙进院，朝自家后院跑去了，是吧？” “是我和你大爷做了证。”葛老太太毫不犹豫的点点头，又指了指后院方向，说“老宋媳妇那晚不也听到了动静，看到了曾小飞窜进来，跑回家里去了吗？这可不是我老俩一家之言，胡说八道啊！” “我知道，我知道。”吴波接着说“您还没听说吧，宋姨前几天去给曾大妈，曾小飞道了歉，还承认了当时她实际说了谎，说那天夜里，她根本就没看见是曾小飞跑进到后院，更没瞅见到他的人影了。” “波，老宋家是什么人你不是不知道！”葛老太太气哼哼的说“旧社会有钱人就是一群丧良心的主。时代变了，可那些有钱人肮脏，血腥味可没变！这个老宋突然发迹了，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凭什么啊？！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挖出来他是一个遭天谴的逆子！是个罪犯！” “老宋媳妇就是个傻大姐，老公有俩臭钱的时候，人模狗样的到处显摆；老宋现了，她八成受了刺激又开始满嘴跑火车了。这娘儿们不着调的话你也信？！” “大妈，不是我信不信。”吴波和颜悦色的说“不管怎么说，当时其中一个人推翻了自己的证词，曾小飞他就有理由，也有这个权利向有关部门去申诉，要求重新调查，审理他受到牵连的小凤案子。我那个同学有个想法......” “啥想法？”葛老太太虽然一把年纪了，但精神头不输当年，马上回应道“她老宋媳妇那张嘴颠三倒四，你大妈我可不一样，一辈子坚持原则，我葛老太太一身正气，从不后悔和坏人坏事做斗争！” “您听我说，我那个同学拍摄采访了宋姨的新证词。”吴波不得不进一步解释“既然您和大爷当初也是证人之一，程慧慧就想来咱们家采访一下您和大爷，不是有句话吗？兼听则明。” 吴波怕葛老太太一口回绝，便又把接下来的话斟酌了一番。 “这说话小凤死了都快二十年了。”吴波说“无外乎有两种可能，一种，您和大爷时隔多年再回忆当年那个晚上，会不会想起什么忽略的细节？或者因为当时事发突然，警方调查，询问时本来记忆不清，又顺着他们的思路，不自觉地做出了当年的证词......” “波，你说的这些不存在。”葛老太太依旧很坚决“当时你大爷清清楚楚的就是看见了那个混小子！” “嗯，这也没关系。”吴波想到了葛老太太不会像老宋媳妇那样轻易改口，但没料到这个老太太根本不留一点回旋余地，便说“大妈，毕竟宋姨提供了新的口供，您和大爷坚持原来的证词也无可厚非。” “那您就更应该让程慧慧来采访一下您和大爷，把你们当年亲历的过程再跟她说一说，这样您和宋姨双方的说辞相互印证，我相信我那个同学有判断力，如果她觉得宋姨的新说法存疑，那她就不会再理睬曾小飞这件事了......” 吴波要说的话还没说完，便见床上躺着的葛老爷子激动起来。 老爷子费力的挥舞着一只还能活动的胳膊，嘴里含混不清的“啊啊”像是要想说什么？ 吴波马上起身凑了过去，俯身问葛老爷子：“大爷，您别着急慢点说。” “来，来......”葛老爷子好容易发出了吴波能听懂的“来”这个单词。 “您是愿意让我的同学来家里采访？”吴波赶紧问。 “来！来！”葛老爷子连连点头，手指了指床边。 “得嘞大爷，我这就去告诉我同学。”吴波立马顺水推舟，朝葛老太太说“那就找个合适时间，让她带着机器来采访一下您和大爷。这院子说话就要拆了，在这老屋您和大爷拍一段也算留个念想。” 葛老太太瞪了老爷子一眼，说：“拉屎撒尿都不知道言语一声，你招他们来你能说个啥？老糊涂蛋！” 发泄了一通后，葛老太太低头琢磨了一会儿，对吴波说：“波，这事儿我得跟儿女们打声招呼，你先别忙答应你那个同学。不过大妈还是那句话，她来采访我一百遍，我当初向公安说过的话也不会变！” 费了半天口舌，吴波并没有得到葛老太太一个接受程慧慧采访的明确答复。 悻悻离开葛家，吴波也没有心情再去找程慧慧；他也知道这个急性子同学会想法联系到自己，探听他去葛家得到了什么口信。 这一天一夜对吴波而言，精力，体力消耗还在其次，最让他消沉，萎靡的还是他当前工作的艰难处境。 破天荒刚到下班时间，吴波便没再办公室多待一分钟，就蔫头耷脑的回到了家中。 吃过晚饭，吴波闷闷不乐，心事重重的样子逃不过父亲吴大为的眼睛。 他进到吴波的小屋里，关上房门问：“我听说了，昨晚小丽遇到了歹徒，你治安队里有人死伤......事情既然发生了，亡羊补牢嘛！先抓紧配合刑警队破案，把你‘维稳办’该加强的工作，进一步完善。唉声叹气有啥用？” 父亲一直是吴波的人生导师。从小到大，凡是遇到关键节点，吴波都习惯听一听老爷子的指点。 他便把自己想抽离“维稳办”工作，回到刑警队的想法跟父亲说了说，也详细解释了其中的原由。 “程慧慧答应我了，应该没问题。” 对吴波这个决定，父亲倒是表示了支持，说：“人是应该知进退！’维稳办‘这份工作责任太大，牵扯的关系太复杂，你还年轻确实难以家驭。这种容易背黑锅的岗位对你的发展会有影响，回刑警队脱离这个是非之地也好！” 有父亲的首肯，吴波轻松了不少。 他便把程慧慧求他去葛老太太家的事，也顺口说了说。 “你也掺和曾小飞案子了？”没想到提及这件事，父亲吴大为的反应会如此之大...... 第137章 多事之秋17 “您还不知道吧，前两天，老宋媳妇自己找上曾家向曾小飞母子俩道歉，又把当年小凤死的那个夜里，她真实所见所闻跟程慧慧，曾小飞如实说了。”吴波告诉父亲“她承认那时候跟警方做的证词，是受到了一个姓于的队长诱导，说了假话。” “也就是说，那个晚上老宋媳妇根本就没见过曾小飞！” “她，她真是这么说的？”吴大为好像还有些不大相信。 “这还有错！程慧慧都把她采访老宋媳妇的现场用摄影机，完整摄录下来了。”吴波又解释了他为什么答应程慧慧，帮她这个忙“咱家，雅丽家拆迁安置，我的工作调动，已经欠了慧慧不少人情了；还有，这段时间慧慧一直跟进曾小飞这桩旧案，我也开始觉得，曾小飞没准还真是有啥冤情。所以，我就去了一趟葛大妈家......” “你葛大妈她怎么说？”吴大为问吴波。 “葛大妈还是坚持她原来的说法，也不愿意程慧慧去采访她。”吴波沉吟片刻，说“不过我在和葛大妈说这事儿的时候，葛大爷嗯嗯啊啊好像有话要说，他似乎同意程慧慧来他们家采访。凭我的直觉十有八九老爷子是有这个意思。” “葛大爷可有日子没见到他出过屋了。”吴大为说“前几天我看到他家小女儿，听说老爷子身体可不大好。” “卧床不起，就剩皮包骨头了，那状态看起来比夏天真是差不少。”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啊。”吴大为没理会儿子，而是站起身来面朝窗外喃喃自语了一句。 半晌，吴大为慢慢转过身来，拍了拍吴波的肩膀说：“就像你觉得’维稳办‘这份工作不适合你，想回到刑警队去，这叫知进退有自知之明，老爸支持你！但有些不可为的事，偏要有所作为，那就是自己和自己过不去了。” 吴大为给儿子提了建议，也是忠告：“要是慧慧能给你把工作调动回市局，你就还回你市局去；没有调令之前，’维稳办‘的工作还不能松懈，善始善终嘛！” “至于曾小飞那件事，我还是原来对你的提醒，能少掺和就少掺和。陈年旧案，尤其是公检法没有一个环节提出异议的判决，想去推翻谈何容易？程慧慧是过客，你是要在警局干一番事业的人，绝不能妄动啊！” “爸，我心里有数。”吴波知道从警一辈子，经历过太多风风雨雨的父亲，凡是对他的叮嘱，在家中凡是个别与他下的“指导棋”，无不是老爷子经验之谈，目的是让他避免踩坑，少走弯路。所以，吴波历来是言听计从。 接下来的几日，吴波在“维稳办”工作中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懈怠，领导，同事们也根本看出他已经有了一颗“驿动的心”，而且比平常还要更尽心尽力。 吴波重组，加强了治安巡逻队伍，与属地派出所细化，布防了几处易发生恶性案件“灯下黑”的犄角旮旯，并随时和乔队专案组互通“小胡同伤害案”的线索，了解案件进展情况...... 不过最让他头疼的还是老戴后事的处理。 老戴亲属开列的抚恤，补偿条件，甭说以吴波的身份，就是再高级别的官员也无法全盘答应，满足。 若不是街道办事处老主任带着几个老妇女，没白没黑的去戴家陪着掉眼泪，掰开了揉碎了把组织上的关怀，和一些政策，原则用家常话跟戴家人聊透了，老戴亲属不会轻易答应这么快就同意火化了老戴遗体，最终用一场以盈丰胡同街道办事处官方名义举办的追悼会，才算了结了老戴的后事。 当然，这中间吴波还是十二分感激老同学程慧慧。 与戴家的谈判过程其实相当艰难。 吴波能理解戴家痛失亲人的悲痛，尤其是老戴还是在治安巡逻队员岗位上殉职，不论从荣誉层面，还是实实惠惠的物质方面，理应都应该给这位勇斗歹徒的汉子应有的哀荣，给他的家属尽可能优厚的补偿。 可这些事情又不是吴波权限所能及，他在其中并没有更多的话语权。 好在慧慧得知了吴波的难处，她也十分同情戴家孤儿寡母的处境。 程慧慧便和叔叔打了招呼，以开发商的名义给予了戴家一笔超出标准一倍的抚恤金，而且拆迁办还率先和戴家签订了拆迁补偿方案，面积，楼层，搬迁地点都足以让戴家亲属，体会到了各级组织向遗属表达出来的关怀和诚意。 不过，老戴的后事还是留下了一个很重要的未尽事宜；那就是关于如何认定他，是不是达到了追认烈士的标准。 吴波为此事跑过民政部门，得到的答复也是说需要警方出具详尽的案情报告，换句话说，单纯只有小黄一个现场见证人，不足以来认定老戴在小胡同里就是见义勇为，是与歹徒搏斗牺牲的事实。 “案件没明朗之前，有许多可能性。”民政部门负责人说“也许是互殴？也许是误伤？烈士称号这么崇高的荣誉，哪能随随便便就草率认定啊！” 吴波听到民政部门这番说辞，尽管气不打一处来但也无奈，只能期盼乔队长麾下专班，能尽速破获这个案件，给老戴和他的家属一个满意的交代。 当然，吴波为此案心焦，着急，乔队长领导的专班更是压力重重。 这个发生在市重点工程项目的恶性案件，市，区两级局领导都责令专案组限期破案。所以，这几天乔队和他的属下警员，完全可以用脚不沾地，如同上足了发条的闹钟来形容他们的工作状态，所有的专案组成员无不全力以赴。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组专门查找那两辆摩托车的警员，便在配合交警部门一次夜查中，竟然发现了其中一辆本田250，十分相似案发现场出现过的那辆作案摩托车。 这个意外收获，确实是歪打正着。 因为就在前天夜里，朝阳交警搞了一次大行动，主要是针对工体酒吧一条街，无牌无照的豪车，醉驾，酒后的驾驶员来一次集中清查，打击。 交警们聚焦的重点是那些假牌照，或者一眼便看出是走私车的高档车辆。 当天，专案组警员小马本来是前去交警队，请他们帮助协查那两辆涉案摩托车的。 但他听说交警队夜里有一次大行动，又听老交警说：工体酒吧街除了各类豪车外，也时常会出现形形色色的摩托车。小马听后觉得自己有必要跟随交警前去“围猎”，有枣没枣去打两杆子再说。 夜查行动直到过了午夜，小马眼见交警扣留，盘查的都是一众豪车，并没有堵截到违规，疑似作案摩托的车辆，不免大失所望。 小马干脆一个人溜达到了酒吧街深处。 第138章 多事之秋18 当小马走到一家“jj酒吧”门口时，只见一个长发飘飘，穿着一身紧身皮衣皮裤的年轻女孩，嘻嘻哈哈被几个男男女女送出了门外。 看情形，长发女孩是要提前离开酒局。 因为离得很近，站在酒吧门口这几个男女之间的对话，小马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其中有男人张罗着要开车送长发女孩，女孩则自顾自的掏出一支烟叼在嘴上，指着昏暗处说了一句：“不用！待会儿有人来接。” 门口送行的其中一个女孩推了长发女孩一把，然后把身边的同伴拉回到酒吧里，说了一句：“这妞子有新欢了，心早就长草了；由她去吧，咱们接着喝咱们的！” 长发女孩几个朋友重新进到酒吧后，她口中的烟没吸上两口，小马便见一辆摩托车从暗处窜了出来，直接停到了长发女孩面前。 在专案组，小马就是专门负责寻找涉案摩托车方面的工作，所以他对本田250车型，车况早就深深烙印在脑海中了。 开到长发女孩的这辆摩托车，小马打眼一看，便知此车正是本田250. 随交警查车查了大半夜，小马连一辆摩托车都没见着。此时迎面恰好撞上了一辆案发同型号的摩托车，他当然不能放过。 就在长发女孩跨上摩托车后座，骑手打着火准备启动离开时，小马趋前拦住了这辆摩托车。 “兄弟，你这是啥意思？”骑手没想到有人毫无征兆的堵在车前，这条街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所以他熄了火，一只脚蹬地不冷不热的探问小马。 “查酒驾！”因为小马身着便衣，便掏出警官证朝骑手晃了晃。 由于此时的路边只有各个酒吧招牌，霓虹灯散发的时隐时现光亮，小马警官证也只是随手示现意思了一下，这导致了骑手的戏谑，质疑。 “你踏马的跑这儿敲诈来了？”骑手伸手就要夺小马的警官证，粗声大气的说“交警查酒驾有你这副德行的吗？” 小马反应快，没让骑手把手里的警官证夺去， 骑手不依不饶下了车，贴着小马的脸吐了两口气说：“傻逼，你拿你嘴查酒驾啊？” 说着就推搡起小马，接着挥起老拳朝他面门打去。 骑手骂骂咧咧的下车冲他过来，小马就有了防备，当骑手一记右勾拳挥来时，他便侧身闪过，猛地近身一把掐住了骑手的脖颈。 都说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小马在刑警队也算是擒拿，格斗数一数二的好手；可与这个骑手一交手，小马便意识到了这个人不仅有一把子力气，还是一个会三拳两脚的练家子。 小马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好容易反关节扣住了这个骑手，气喘吁吁的大声说：“你小子给我听清楚了，我是分局刑警！今儿就要查你！查你的车！” 骑手嘴上还是不干不净的骂着，不服气的扭动着身体反抗着小马。 这半天就跟没事儿人似的，一直看着小马和骑手撕扯的长发女孩，这才扭动着腰肢走到他们面前，嗲嗲的对小马说：“警官，不至于啊！我这个小兄弟不知道您是分局的，就是一场误会。” 长发女孩先把骑手拉开，然后歪着脑袋问小马：“您不认识我？” 小马转头看了看这个一袭黑皮衣皮裤的长发女孩：白皙的脸蛋，五官精致，是那种很飒，举手投足都带着一股特殊“范儿”的靓妹。 女孩的模样似曾相识，但也还真说不上来在哪儿见过她。 许是刚才小马和骑手吵嚷，打斗，惊动了大马路上的几个交警。 他们赶过来，先是问了一下小马“什么情况？” 小马指着本田250说：“我想查一下这辆车，这小子还跟我上了手！” 交警队一名队长看了一眼骑手，又扭头看了看长发女孩，大叫了一声：“这不是丹丹吗？” “迟队，这个警官不认识我。”被叫做丹丹的女孩，嘟着猩红嘴唇朝交警队长笑着说“早知道你在这儿执勤，就不会出这麻烦事儿了！” 队长赶紧拉过小马耳语道：“这不是摇滚一姐，大歌星丹丹嘛！你不认识？” “好像在电视上见过。这么大腕我这个小警察怎么会认识？”小马又看了一眼长发女孩，终于把在屏幕上看到的那个激情四射，光彩夺目的歌星和这个女孩联系起来了。 “丹丹也是摩托车发烧友。”迟队长说“她的这些朋友都是这个圈子的人，牌照，驾驶证绝对都没问题。” 没等小马再说话，迟队长便朝丹丹笑盈盈的挥了挥手，说：“得了，马警官不了解情况闹了点小误会。没事儿了，丹丹小姐您走您的！“ 眼见骑手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带着丹丹一溜烟将摩托车开走了。小马虽然一肚子气但也无奈，毕竟夜查机动车行动是交警大队的份内任务，他不过是来请兄弟警种帮忙的身份。 迟队长警衔，级别又比自己高，小马实在不好越俎代庖，手伸的太长。 “这些大明星你不知道都认识谁。“本田250走远后，迟队长跟小马说”有些人没必要太较真，容易惹上一身骚。” 虽说这晚小马只是偶遇了这辆本田250，忙活半天也只知道了骑手接的人是大名鼎鼎的歌星丹丹小姐。 但在第二天案情通气会上，当小马把昨天夜里的遭遇汇报给乔队长后，乔队长严厉的批评了小马。 “你的任务是查车，本来就是大海捞针。”乔队长拍了桌子，说“既然拦下了这辆车，你为啥不把摩托车车主信息记录下来？最起码留下他的车胎印迹，拿回队里好做一下对比啊！” “交警不懂，你也不懂？！” 乔队长的批评确有道理，小马马上认了错。表态说：“我来补救！今天我就去交通队，把丹丹的住址，还有他们摩托骑行发烧友圈子的信息通通了解清楚。昨晚那个骑手的车胎痕迹，我会尽快拿到手！” 第139章 多事之秋19 乔队长指示另一位外号“大头”的老警和小马搭档，跟进追踪案发摩托车这项工作。 他叮嘱小马，“大头”：“你们这个任务本来就是大海捞针，绝对不能马马虎虎！凡是遇到同型号，同款的车，必须人，车给我查个底掉！尽可能取车胎痕迹拿回队里甄别，比对。” “小马你记着，再遇到昨晚的事你小子有点主见，管他什么交警队长，就是你亲老子，你作为刑警该做的本分，也不能撒手听别人的摆布！” 小马诺诺应答着，连连说：“我知道该怎么做！” “大头”，小马会后便结伴先来到了交警队，找到了昨夜负责工体酒吧街查车的迟队长。小马见面后，就把来拜访交警队的来意跟迟队长说了说。 听小马向他索要大明星丹丹小姐的居住地址，以及她那个骑行摩托车圈子的车友信息，迟队面露难色。 “这合适吗？”迟队长摇着脑袋说“我就是一交警，不是户籍警，随便把人家的住址隐私信息透露给外人，不合适吧？丹丹小姐毕竟是个公众人物......” “你是把我俩看成狗仔队了？！”“大头”虽然没有一官半职，但资格够老，警衔可不比迟队长低，他虎着眼说“我们在办案！这个丹丹小姐不是有摩托车吗？她有车就应该有底档！不会无牌无照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闻不问吧？！” 没等迟队长说话，“大头”拉了一把小马，一脸不乐意说：“操！我们去找他们大队长去，甭跟他废话！” “兄弟，兄弟干嘛啊！”迟队长这才站起身，拦住“大头”，小马说“你们办案我能不配合吗？我这所有备案的车辆信息你们随便调取。不过据我了解，丹丹是摩托车发烧友不假，可她确实没有自己名下的摩托车。” 迟队长解释道：“她的朋友多，交际的圈子又都是非富即贵的人物；只要丹丹想去哪儿过过车瘾，那些围着她转的人，变着法子送给他市面少见的大摩托让她耍，让她玩。丹丹除了歌唱的好，车技也是不得了，这事儿，我们队里人都知道。” “那她到底有没有驾驶证？”“大头”回头问迟队长。 “据我所知丹丹机动车，摩托车车本都齐全。”迟队长笑了笑，说“以她的身份，人脉，就是想拿个战斗机飞行执照，也是分分钟的事啊。” “得了，那就麻烦你把她的驾照底档复印一份给我们，这不算你泄露啥明星隐私吧？” “没问题，没问题。”迟队长这才招呼手下文员，给小马，“大头”将丹丹驾驶证所有存档资料打印了一份，交到他们手里。 走出交警队，“大头”嘟囔了一句：“不怪老百姓骂他们是狗，见到有权有势的人摇尾巴，屁都不敢放一声；遇到草民比黑脸包公还他妈的黑！” “你也别跟他们生这份闲气了。”小马看了看复印底档说“有了丹丹家的住址，咱们赶紧干咱们的正经事儿去。你信不信咱们离开后，那个迟队还指不定怎么骂你呢！” 两个人出了交警队门上了警车，一点没耽搁便直奔丹丹底档留下的居住地地址——位于北五环外的“玫瑰园别墅区”。 说起来，“大头”对这处别墅区还真不陌生。 两年前就在这“玫瑰园”曾发生过一桩入室盗窃大案。那时他就随同乔队一行人，来此地勘察，侦办过，最终缉拿了盗贼，破获了此案。 因为“玫瑰园”是京城较早的高档别墅区，当年能在此购置房产的人，几乎都是有头有脸的高端人士。 虽然近几年更多，更高档的楼盘不断问世，富豪阶层的人群有了更多的选择，但一些名流，款爷还是有不少人集中居住在此。 因为有“警官证”，警车的加持，小马和“大头”倒没费口舌，便从戒备森严的别墅区大门，保安举手敬礼的岗亭，大模大样将车驶进到了园区内。 按图索骥，小马很快找到了b区28号独栋别墅，也就是丹丹留在底档里的居住地。 两个人下了车，一前一后走到别墅门前，“大头”熟练的按响了门铃。 不大一会儿，一个中年妇女将里间门半开，探头问：“你们找谁？” “找丹丹小姐。”小马亮出警官证，对中年妇女说“有点事儿想跟她了解一下。” “丹丹小姐还在休息呢。”中年妇女并没有开门的意思，说“要不你们下午再过来？” “我们这是公务。”“大头”虎着脸提高了声量说“她睡觉重要？还是我们办案重要？！快把她叫起来！” “那你们等等啊！”中年妇女被“大头”的威严唬住了，答应了一声又把门关上，估计是回去通知她的主人去了。 趁着在外面等待的这会儿，“大头”在房前转悠了一圈，一个大垃圾桶引起了他的关注。 他随手掀起垃圾桶盖，只见里面除了酒瓶，残羹剩汁，水果皮外，还有些用过的针管，棉签之类的医用垃圾。 “大头”正猫头细看时，别墅的大门打开了，那个中年妇女冲小马，“大头”招了招手说：“丹丹小姐正在洗漱，请你们去客厅等她。” 在中年妇女的引导下，小马，“大头”两个人走进到了这栋别墅一楼的大客厅里。 两个人落座沙发后，中年妇女给小马，“大头”杯中分别倒了一杯瓶装矿泉水。 “不好意思，丹丹小姐不喝茶。”中年妇女不好意思的解释了一句。 “您是？”“大头”问中年妇女。 “我是丹丹小姐的保姆。”中年妇女回了一句“帮她照顾一下她的生活起居。” “丹丹小姐最近身体怎么样？是不是身体有哪儿不舒服？”“大头”接着问。 “没有啊！”中年妇女虽然一直低着头，但回答的很肯定，马上说“你们先坐着，我得去楼上帮丹丹小姐更衣了。” 说罢，便小碎步匆匆上了楼。 “这些艺人真能装逼！”小马喝了一口杯中水，说“不喝茶，天天泡酒吧喝大酒！真他妈的矫情！” 第140章 多事之秋20 小马，“大头”喝干了杯中水，在沙发上又干坐了小半天，丹丹小姐才从楼上一脸倦容，摇曳着腰肢款款走了下来。 也没寒暄，正眼都没看坐在对面这二位警官一眼，丹丹便一屁股坐下。随手从茶几下面拿出一盒烟，从里面抽出一支女士细支香烟叼在朱唇口中，自顾自点上，很有范儿的吐出一缕青烟。 随即她将烟盒扔到小马，“大头”面前，慵懒的说了一句：“不好意思我只抽这个，你们就将就着抽吧。” “大头”是个老烟枪，但此时他并没有接过这盒女士烟，也没有把自己口袋里的烟掏出来。 “谢了。”“大头”也没客套开门见山，张口便问“你是丹丹小姐吧？职业是艺人，歌星没错吧？” 这一问倒把丹丹问乐了，她噗嗤一笑，耸耸肩说“估计你们没见过真人吧？你可真逗！这世上还能找出第二个丹丹吗？” “例行公事。”“大头”还是一张扑克脸，说“我们问正题之前，当然要首先确定对方的真实身份。” “你们找我啥事儿？”丹丹显得很不耐烦，说“有话快说，我还得赶紧回去补觉。什么重要的事，你们连个招呼都不打，也不提前问问我的作息时间！” 说罢，翘起二郎腿把只抽了两口的细支烟掐灭，扔到烟缸里。 “那就长话短说。”小马开了口，说“昨天夜里咱们在‘jj’酒吧门口见过面，你还记得吧？” “我走到哪儿，身边都乌泱泱的围着认识，不认识的杂人。他们倒是认识我，我哪记得住那么多粉丝，路人！”丹丹睡眼惺忪的看了小马一眼，说“我见过你吗？昨天夜里？不记得。” “贵人多忘事。”小马把昨晚在酒吧门边，拦停接她的那辆摩托车，又和骑手起了冲突的过程简单回顾了一遍。 “那个人是你啊？黑灯瞎火没看清，真没啥印象。”丹丹拢了拢长发，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说“那事儿不是了解了吗？这破事儿又来找我干嘛？” “是这样，我们想找昨夜带你离开的那个骑手，麻烦你把他的联系方式，姓什么叫什么，你知道的他个人信息跟我们说一说。” “这你们可问错人了。”丹丹摇了摇头，两手一摊说“我不认识这个人啊。” “笑话！”“大头”大手狠拍了一下茶几桌面，厉声说“你也不看看我们是谁？耍我们呢？你大半夜上了一个骑摩托的男人车，你竟然说不认识他？！看清楚我们是刑警，不是你的粉丝！” “你要是这个态度，我看也别在这扯了！跟我们回局里去！到我们那儿你慢慢想！” “宋妈，宋妈！”“大头”话音未落，丹丹扯着她和舞台上完全不同的嗓音，朝楼上大喊大叫。 那个中年妇女闻听后，小跑了下来，走到丹丹跟前俯身问：“小姐，您叫我？” “把我的手机拿来。”丹丹狠狠地瞪了“大头”一眼，说“我要给文书记打个电话。” “唉！”被称作宋妈的中年妇女颠颠跑开了，不大一会儿把一个手持电话双手递给了丹丹。 丹丹纤指在摁键上熟练的拨了几个号码，很快便接通了对方的电话。 “文书记，我小丹啊。”丹丹嗲声嗲气，还带有委屈的声调开了口“您让我去参加‘同一首歌’录制我可去不了了啊......‘ 虽然小马，”大头“听不见对方说什么，但显然话筒另一端被称作文书记的人很是惊诧，大概是问丹丹为什么爽约。 “我正在休息......”丹丹不愧是富有舞台经验的歌星，声调随着她要讲述的内容声情并茂，让听者不由得生起怜香惜玉的情愫。 她告诉文书记，朝阳分局来了两名刑警，莫名其妙就要把她带到警局审问。 ”我不知道是咋回事儿？文书记，这大白天我让两个警察给我带走，要是让狗仔队看见了，还不成爆炸新闻了！我清清白白一个艺人，没违法乱纪，没偷税漏税，让我丢人现眼进局子里，我可丢不起这个人啊......“ “那档节目你还是找别人吧。” 少顷“啪”的一声，丹丹把手持电话摔倒“大头”，小马面前，说：“文书记让你们接电话！”这很有可能是听了丹丹这番哭诉后，那位文书记急了，便让她把手持电话交给要带走丹丹的警官。 “大头”看了丹丹一眼，皱着眉头拿起了手持电话。 “我是广电总局的文书记。”文书记先自报了家门，官威十足的说“丹丹小姐要参加的这台节目是一项十分重要的直播晚会，中央领导都要莅临现场，节目单早就确定好了。” “你们是哪个公安局哪个部门的人？凭什么要带走丹丹小姐？我告诉你们，如果你们违反了工作纪律，没有任何依据就要把人带走，不仅你们，包括你们领导可都吃不了兜着走！” “文书记，我们只是来向丹丹小姐了解一些情况，根本不是来对她采取什么强制措施。”“大头”解释道“作为一个公民有义务协助警方的工作吧，更何况我们向丹丹小姐了解的还是与她本人相关的事情，牵扯到我们正在追查的一桩凶杀案，这有什么错吗？” “当然，凶杀案跟这位丹丹小姐没有直接关联......”“大头”补充了一句。 “既然没有和她直接关联，你们这不是骚扰她吗？”文书记撂下一句话“要么你们现在赶紧离开丹丹小姐住所，要么你们就在那儿等着，让你们局长接你们去！” 第141章 较劲 “大头”是个老警，刑警队里出名的老油条；这人不仅研判，追查案件经验丰富，为人处事更是有自己的一套，原则与弹性使用的游刃有余。所以乔队长分外信任，格外高看他。 这也是为什么让他搭档年轻，稍显稚嫩的小马。 与话筒另一端文书记几番对话，“大头”边回应，边在大脑中迅速思考。 他首先判断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文书记，从他的谈吐，口气上听得出绝非等闲之辈。 虽然他还不能确定，文书记到底是广电总局的大领导，还是其下属哪个部门的负责人，但“大头”为慎重起见，还是将他视作省部一级的官员。 文书记既然明确了丹丹小姐马上要参加的晚会非同小可，还撂下一句重话“让你们的局长来接你！”，无不说明他位高权重，绝对有能力让自己和小马“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这儿，“大头”的口气从开始的义正言辞，改换成了下属觐见上级的服帖口吻。 “文书记，我们确实不知道丹丹小姐有这么重要的演出任务，不该这会儿来拜访她。”“大头”用谦卑的语调说“我们这就先回去......” “乱弹琴！”没等“大头话说完，文书记”啪“的一声就把电话挂断了。 几乎同时，丹丹小姐站起身，双手交叉在凸凹有致的胸前，面带不屑的神色朝”大头“，小马说：“我就不留二位了，慢走不送。” “大头”掩饰着自己心中的郁闷，先把口袋中一直没掏出来的烟盒拿了出来，从中抽出两支烟，递到丹丹面前。 “我烟档次低，丹丹小姐不嫌弃来一支？” “抽不惯。”丹丹小姐眼皮都没抬，回了一句。 “不好意思，没提前通知你，我们这就不打扰你休息了。”“大头”点上烟和小马都从沙发上站起身，就在要移步往门口走去时，“大头”突然转身问丹丹“对了，反正我们来也来了，有个事儿还是想多问一句。” 丹丹也正要扭身上楼，听到“大头”还有问题要问自己，面露不快，挑着柳叶眉嘟囔了一句：”真麻烦！啥事儿？“ ”你说不认识在jj酒吧接你走的那个骑手？““大头”眯缝着眼追问“摩托车又不是出租车，招手就停。这怎么解释？” “大惊小怪！”丹丹“哼”了一声，说“本小姐就是玩机车的发烧友，我的朋友都知道，除非特殊情况，出去玩儿都是骑摩托车来来往往。那天晚上是朋友聚会，肯定要喝几杯；走的时候一个朋友给我叫了他的朋友送我回家，有问题吗？” “朋友的朋友我不认识，不是很正常吗？” 说罢，她也不管面面相觑的“大头”，小马，一个人把长发一甩，头也不回的上了楼。 “操他大爷！”出了丹丹住的别墅大门，“大头”吐了一口黄痰骂了一句“现在这些戏子都谁给惯的毛病，一个个牛逼哄哄，都她妈的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也难怪，昨天夜里交警队迟队长见到这主点头哈腰。”小马摇摇头说“迟队当时就告诉我，这丫头片子神通广大，没有摆不平的事！” “一个唱歌的这么牛逼，背后是怎么回事儿，谁他妈的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大头”把抽剩的烟头，没好气的弹向丹丹别墅院里，说“这些人人五人六的横行，真是靠她的才艺？你信啊？！” 小马知道“大头”潜台词要说什么，便无奈的叹了口气，说：“那又能怎么样？我看也别再这儿瞎耽误功夫了，还是照交警队给咱们的车辆信息，一个一个去查吧。” “按照你这方法，不得累死你啊！”“大头”说“你手里还只是朝阳区地界的本田250，问题是这些车主住家北面快到顺义了，南面我看了登记住址就挨着大兴。就是你去了，这些车主的车人家不动吗？这么个查法，猴年马月能查完？！” “大头”话说的很现实，小马也犯了愁，一时没了主意。 两个人又往前走了几步，“大头”停下脚步，指着丹丹的别墅对小马说：“既然咱们来了，还真不能半途而废。明着不成，玩点小手段还能难住咱们做刑警的？” “你是说要接着查这个小妞？”小马不解，说“咱任务这么急，值当跟她较劲吗？” “不是较劲！”“大头”说“有这么两条我觉得必须要弄清楚。一个是你昨晚见到的那辆本田250，丹丹张口闭口不认识骑手，骗鬼呢？！还有你发现没有，这个丫头片子下楼来是刚睡醒可没捯饬，那吊死鬼的脸色一眼看去就不正常！” “我问过她的保姆，那个宋妈说这丫头片子没啥毛病，可垃圾桶里分明有针头，针管......” “你是说，这小妞八成是玩‘小快乐’的主？”小马听明白了。 “以我的经验，她恐怕不是玩玩而已。”“大头”比划了一下，说“她点烟的时候，那手抖得跟老酒鬼手抖的一样厉害。说明什么？她十有八九是资深玩家！” 小马佩服“大头”这个老警，不放过任何细枝末节的观察力，不住的点头。 “可现在这情况，这丫头片子有人撑腰，咱们再回去找她，要是局里大头真怪罪下来，咱们可是两头挨耳光......” “我想了。”“大头”拍了一下小马，说“你跟我走。咱们先去物业我去找个熟人。” 大头告诉小马，前几年他来这里侦破盗窃案，认识了物业保安部经理。 “这个保安经理是个转业军人，人特正。”“大头”说“历来对我们的工作都十分配合。我俩先去找他了解一下，听听他有没有发现丹丹平常有啥不正常的情形，然后回去再和乔队商量下一步，我们该用什么方法跟进这个丫头片子！” 第142章 较劲2 “大头”对这个园区确实很熟悉，带着小马顺着林荫小道七绕八转，便来到了挂着“玫瑰园物业公司”的办公楼前。 进到楼内，在一楼走廊尽头的一间办公室门前停下，“咚咚咚”敲响了房门。 “请进”屋内一声浑厚的男中音答应了一声。 “朱经理！”“大头”推开房门，朝正坐在办公桌后面，着一身西装的男人笑着叫道。 “沈警长！”被称作朱经理的男人确实有军人风格，腰身挺拔的从椅子上站起，伸出手来热情的和“大头”，小马握了握。 “是我们园区有啥情况？”朱经理马上问“大头”，小马。 “无事不登三宝殿。”“大头”边说，边不客气的一屁股坐到沙发上，抬头朝朱经理说“有个事儿想请你朱经理帮个忙。” “有啥事儿您尽管说。”朱经理搬了一把椅子坐到“大头”，小马面前，说话也是干脆利落。 “在你们玫瑰园b区28号楼住着一个歌星你知道吧？” “唱摇滚的大明星丹丹小姐？知道！知道！” “我们想了解一下这个丹丹小姐的情况。”“大头”说“不论在你这个保安经理眼里，或者通过其它渠道对这个人有啥看法，反映，你都可以随便跟我们说说。” 朱经理不愧是高档社区的保安经理，关于丹丹的日常行为，提纲挈领几句话就吸引住了“大头”，小马。 “你们也知道住在玫瑰园的业主有钱人，尤其是演艺界这些大腕居多。”朱经理说“这个丹丹小姐是前两年从原房主手里买下的b区28号楼。” “这个歌星住进来以后，确实给我们找了不少麻烦。谁知道唱摇滚的歌星都各色，还是另类，这女孩从没见过她开小卧车，出来进去不是三轮跨子，就是哈雷大摩托。” “这里的业主生活品质都要求很高，对小区环境自然也十分挑剔。看自从丹丹小姐入住后，她周边的住户投诉可就多了去了......” 朱经理告诉“大头”，小马，丹丹小姐开着各色摩托，即使进到小区里也风驰电掣，油门轰的山响，根本不理会小区里也有老人，小孩。 “我们物业也去找过她，希望她骑摩托车进出小区注意一下。”朱经理摇摇头说“可这个人油盐不进，还有一套自己的歪理；她说，小区行车道别的机动车可以行驶，我摩托车哪一条规定不能骑行？！一句话：你们管不着！爱上哪儿告上哪儿告去！” “领教过了。”“大头”苦笑的附和了一句。 “后来我们也知道了，她是摩托车发烧友。”朱经理接着说“这个丹丹朋友又多，时常在她家里组织通宵达旦的party，周边的邻居是不胜其扰。可问题是她是在自家闹腾，我们物业也真是没法子去干涉。” “来聚会的都是些什么人？”“大头问。 “别提了，参与的人不是她那些骑行的车友，就是一群看起来怪模怪样的男男女女。”朱经理说“原本这些人来了小区里那可就炸了街；还是我出面，严格要求门卫决不能放她的客人，把玫瑰园当成了他们的撒野的秀场。只能腿儿着走着去他们家。” “大头”和小马对视了一眼，接着问朱经理：“他们这些人聚会时，还有散了的时候，你们有没有发现这些人有啥异常？” “在她家里这群人怎么折腾，我们也没权利去管。”朱经理想了想说“我倒是有几回听保安说，第二天散局的时候，不少人都是摇摇晃晃，烂泥一摊的样子。不用说，喝了一宿还能找着北就不错了！” “一直这样吗？” “您还别说，最近小半年丹丹这个酒局，party好像少多了。” “你们这有闭路电视监控设备是吧？” “有啊。” “我们想看看昨天夜里的录像，不麻烦吧？” “没问题。”朱经理痛快的答应着，起身便带着“大头”，小马来到了保安部监控室。 朱经理让监控室值班员把昨天夜里11点30分之后的录像调出来，播放在在屏幕上。 小马紧盯着玫瑰园大门口的当晚画面。 当屏幕时针调到12点零5分时，一辆摩托车出现了，只见车座后的女人朝门卫说了两句话，值班保安便抬杆放行了这辆摩托车，让它驶进到了园区内。 “能跟着这辆车吗？”“大头”问监控室值班员。 “可以。” 值班员动手摆弄了一下操作台，瞬间便将画面调到了摩托车行驶方向。 很快，摩托车停到了b区28号楼前。 从画面可以清晰的看到，摩托车停下后，丹丹先行下了车；随后骑手从座下拿出一个小塑料袋，也跟着进到了丹丹家里。 也就一两分钟的样子，骑手便又空手走了出来，骑上那辆本田250一溜烟驶出了玫瑰园。 “麻烦你了。”“大头”拍了拍值班员，表示了感谢。 走出中控室，“大头”伸手握了握朱经理“客套话不说了，等我们忙完这一段，找时间请朱经理出去小酌一杯。” “成啊。这边有什么事儿需要我协助，你们尽管言声。” 朱经理一直把“大头”，小马送到小区外停放的警车旁，这才挥手作别。 “’大头‘有收获，不虚此行！”小马兴奋的说“那个装逼的歌星说不认识骑手，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这不新鲜！”“大头”拉开车门，说“我就是要找点干货，好让咱们乔队认真对待这个丹丹和那个骑手。不管他们跟盈丰胡同案子有没有关联，我都要给这个牛逼歌星上点眼药看看！” “像对三孙子似的对待我们，这口气我可咽不下去！” 第143章 较劲3 “人狂有祸”老祖宗留下的这句话千真万确。 丹丹小姐仗着自己在演艺圈红得发紫，又有官方，社会各界大佬加持，所以真没把“大头”，小马这二位无官无职的警察放在眼里。 可她偏偏遇到了特爱较劲的“大头”这个老油条。 做刑警时间长了，像“大头”这类老警面对嫌疑人也好，走访调查目击证人也罢，都是自带霸气，威严，因为他们天然觉得自己是法律正义的化身。 大多数人面对他们都是仰视，怯惧的样子。 这也就养成了他们可以大声厉喝，质问你，动用可以动用的一切手段降伏你。却极少遇到敢明目张胆跟他们叫板，无视他们的对象。 今天丹丹小姐一问三不知，爱搭不理的态度，尤其是搬出“文书记”来弹压他们正常办案，让“大头”憋气，愤懑不已。 回到分局专案组，“大头”添油加醋的便向乔队长报告，话里话外就一个意思，玫瑰园丹丹小姐疑点重重，有必要专门安排警力蹲坑监视。 “我们在中控室看到了当天夜里的录像。”大头说“那小妞红口白牙说她不认识骑手，可我们明明看见骑手拿着一包东西，进到了她的家里。很明显，她就是在包庇这个骑手，不让我们查这辆摩托车。还有......” ”大头“一口气把他在垃圾桶发现的针管，棉签，以及保安经理介绍的有关丹丹的异常行为，通通向乔队长做了汇报。 “我要不是怕影响你乔队，当时我就想给这个小妞带回队里，好好教育教育她......”关于文书记插手那一段，“大头”作为部下知道这话该怎么说更合适。 乔队长听后，思索了片刻说：“这里有两个问题，一个就是那辆本田250，说实话，送丹丹回家的这辆车，是不是盈丰胡同案发出现的车，只是千百分之一的概率可能。让你和小马去查，也是小马正好昨夜里碰到了这辆本田。” “现在专班人手本来就紧张，你让我派人24小时守在玫瑰园，就为了查这么一辆车，不值当啊！” “还有，你一说我就明白了，你怀疑丹丹和那些狐朋狗友玩’小快乐‘？这些演艺圈的疯婆子玩那玩儿意儿不新鲜。这事咱们可以交给禁毒部门去查好了，我们还是集中精力，抓紧办盈丰胡同伤害案吧！” “大头”马上就听明白了乔队的意思。 乔队听到了他提及广电总局文书记，他不可能不顾及丹丹小姐背后不可小觑的能量，真的为了查证一辆很有可能与案件无关的摩托车，招惹到不该招惹的大人物，他这个刑警队队长首当其冲，日子好过不了。 “你和小马多辛苦点，还是按照交警队的登记底档，一辆一辆去核对。咱们刑警办案说白了没有’麻烦‘两个字，丹丹小姐你怀疑她有那爱好，写个材料交给禁毒队让他们去查好了。”乔队长又补充了一句“小马主动参与交警队查车，还真给了我一个启示。” “我马上打报告给局领导，请求市内各交警队查违章机动车时，帮忙留意一下本田250同款摩托车；另外也请各个派出所协查一下无牌无照，相同型号的可疑摩托车，这样我们查车的进度，效率就会提升一大块。” 队长既然已经有了新的具体指示，“大头”即便内心再有多少自己的不甘，也只好顺从，接受。 可表面上“大头”按照乔队指令，与小马四处奔波，对交警队底档登记的车辆挨家挨户逐一排查。 背地里他却暗自联系到了玫瑰园保安部朱经理， “大头”请朱经理接下来的帮忙言简意赅：“您叮嘱一下中控室，让值班员夜间重点盯一下b区28号楼。要是还是能看到摩托车骑手进出丹丹家里，最好帮我记录一下那辆车的来往规律。” “这没问题，有情况我会及时通知你。”朱经理答应的也很痛快。 这算时间围绕着“盈丰胡同伤害案”，不论是以乔队长为首的专案组，还是具体查车的小马，“大头”无不在紧锣密鼓的日夜兼程，全力以赴。 当然谁也不知道，“大头”自己还独自在玫瑰园布了一条线，用保安部中控室替他长眼，盯紧了他耿耿于怀的丹丹小姐。 同样，吴波这些日子也分外焦虑，紧张。 他求程慧慧给他调离维稳办一事，慧慧虽然没推脱，但很快给他回了信，说：“这件事我不好直接出面找上面的大头，最好还是让我叔叔去说话。可我叔这段时间去南方考察，调研，至少还得半个月才能回京。你稍安勿躁啊！” 只要程慧慧肯帮他这个忙，他的调动只是早一天，晚一天而已。这一点吴波心里有数。 只是仍然还要在“维稳办”负责人岗位上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可绝不是随随便便应付了事那么简单。 尤其是现在。 眼下就有几件事让吴波头昏脑胀。 其中一件便是12号院突发的房产归属之争。本来史老爷子外甥作为继承人，似乎是无可争议的事；谁知道又突然冒出来个范晓的叔叔，还聘请了律师，誓要和史家人一争高下。 拆迁办法务收到范晓叔叔的律师函后，找到吴波说：“怎么会出这种事？这两家要是诉诸法律，整个诉讼过程那可没完没了，必然会耽误我们的拆迁进度。” 法务还告诉吴波，说那个满律师所在的大公律所在律师界响当当，最擅长打房产纠纷之类的案件，他们跟各级法院法官的关系也不是一班二班的过硬。 “问题是这个满律师还提到，说你们警方当初对12号院这个案子结案十分草率。他言称，为了保护委托人的合法权益，他们律所可能还要向检察院抗诉，要求重新调查史老爷子，范晓死亡一案。” “老总为这个事可都骂大街了！史，范两家到底谁能继承12号院就够麻大烦了，如果在牵扯回溯史家爷俩自杀身亡案，那影响可就大了去了！老总的意思，让你吴队尽快跟这件案子的办案人员取得联系，不要给律所提供口实，钻了空子，把事情越闹越大！” 关于这件事，吴波可不想在他马上就要离开“维稳办”过度参与其中。 他很清楚，史，范两家争夺房产，属于民事纠纷；不管是走诉讼，还是调解那都该有法务部们出面，与他无关。 至于牵扯到史老爷子，范晓已经被分局确定为自杀案，最后敲定案件性质是局领导所为，他并没有介入。 所以，吴波干脆只是给分局主管局长打了个电话，把满律师透出的口风，法务部的意见原封不动的说了说，自己便完全置身事外了。 可有件事吴波却无法轻易摆脱。 那就是老戴之死。 虽然老戴后事最终算了结了，可家属对迟迟未认定老戴“烈士”荣誉称号，一直不依不饶。 三天两头跑到“维稳办”找吴波要说法。 吴波也只好车轱辘话，一套解释反复说：“专案组正在积极工作，只要案件侦破了，戴叔的事儿我一定给你们一个满意交代！” 这天，吴波刚送走老戴老婆，便碰到了来找他的派出所小黄。 小黄告诉吴波：说拆迁办工作人员，正在对二期拆迁户做最后一次摸底，调查。可有一户人家，明明家里有人，可就是死活不开门。 “有这事儿？哪户人家？”吴波问。 “就是你女朋友她家13号院。”小黄说“这家在13号院后院，户主姓古。” 第144章 较劲4 “小古？”吴波很不可思议，说“我知道这家人，现在住着小两口。他们正当年又不耳背，又没啥毛病，怎么会敲门他们听不见呢？” “拆迁办工作人员去了有三，四回了，真得就是叫不来门。”小黄说“昨天傍晚去的时候，屋里还亮着灯，工作人员怎么喊就是没人应答。” 吴波毕竟是盈丰胡同土生土长的孩子，父亲是老片警，自己的女友又住在13号大杂院，所以他对院里每户人家的情况比一般人更多些了解。 “小古这人打小就不太愿意抛头露面。”吴波想了想说“还有一种可能，他可能也是对拆迁补偿方案不大满意，所以对下户工作人员有些抵触吧？” “二期还没到商讨方案的阶段。当下拆迁办急于把各家各户的基本情况摸底，调查清楚。”小黄说“那一片就差他们家了，工作人员为这一户交不了差，急的要命。” 小黄专程来找自己，吴波明白，他们想请他出头去古家说句话，帮这个忙。 “你把下户员叫上，我这就跟你们过去。”这件事不大，但又刻不容缓，吴波理解小黄和工作人员焦急的心情。 不大一会儿，小黄便把负责13号院入户调查的工作人员找来，与吴波一道来到了13号大杂院。 一进到院里，吴波便见葛老太太正在晾衣绳上晒晾刚洗过的被单，男人的内衣，内裤。 吴波叫了声：“葛大妈，您忙着呢？” “波来了。”葛老太太甩甩手，说“没法弄，你大爷昨晚又尿了一大泡，不给他赶紧洗出来，家里那味道辣眼睛，都进不去人了！” 吴波凑上前，边帮葛老太太往晾衣绳上搭洗过的衣裤，边随口悄声问：“这几天您见过后院小古两口子吗？” 葛老太太混浊的眼珠转了转，摇摇头说：“还真有日子没见着了。小古那孩子除了拉屎，不得已走出屋子，多少年了大白天就很少见他的人影；倒是他那个小媳妇出来接个水，买个菜啥的偶尔能照个面。” “这两口子真是天猫配地狗，不爱说话，不爱理人，成天窝在屋里，也不知道天天到晚俩人脸对脸，怎么就腻歪不够......” 小古两口子在这个乱糟糟，闹哄哄的大杂院里确实很另类。 完全就像空气一样，很多时候街坊们都忽视了这两口子的存在。 和葛老太太聊了几句闲话后，吴波便与小黄，拆迁工作人员来到了小古家门前。 工作人员先敲响了房门，朝里面大声喊到：“古师傅我是拆迁办的，麻烦您开下门，我们要入户做个常住人口调查。” 屋内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回应。 小黄急了“咚咚咚”干脆挥拳把屋门砸的山响，平房门框上的土都被“噗噗”震了下来。 工作人员三番五次来，这种“暴力”叫门法，小古两口子还是无动于衷，吴波开始有些担心起来。 他推开小黄，脸贴着屋门朝里面喊道：“古哥，我是吴波。你要是现在不方便就言语一声，我们找时间再过来......” 屋内还是无声无响。 平房住户常有笼火烧煤，煤烟中毒的情况发生，可这个季节好没到取暖季，这一点到可以排除。 不过吴波还是觉得蹊跷，葛老太太也说了，有几日未曾见过小古两口子露面了。会不会他们有什么突发意外？ 想到这儿，吴波也狠狠地捶响的屋门，大声叫道：“古哥，你再不开门，我可要撬门进去了！” 那个工作人员性子更急，听了吴波这话后，转头就要往外跑，说：“我这就去叫施工队，来把门砸开！” 吴波一把薅住了工作人员，指了指屋内。 “砸门？你们还想干嘛？土匪啊？！”小古嘟嘟囔囔的声音从屋内传出，然后不紧不慢的把他家的房门终于打开了一条缝。 “古哥？怎么了这是？”吴波陪着笑脸说“拆迁办他们来了几回，家里也没动静；我是担心你和小嫂子是不是有啥事儿啊？” “啥事没有。”小古还是一贯的金口难开，不多说一个字。 “是这样。”工作人员赶忙说“我们要做最后一次人口登记，你们院所有户都做完了，就剩你这一家了......” “这关我什么事？”小古还是没有开门让客的意思，说“我又没求你们来拆迁！” “古师傅，这一片拆迁公告都公布几个月了。一期也动工了，这不是哪个人愿不愿意的事，这可是咱们市里重点工程项目！只要是拆迁片区的居民，都得配合啊！”工作人员说了一通官话。 “古哥，挺简单的一件事。”吴波赶忙帮腔，解释说“拆迁办得落实咱们各家各户户籍人口，常住人口，这也是为了和咱们家下一步签署拆迁协议做依据，就是一个正常的工作流程......” ”我家户口本上就我一人。“小古望向小黄说”派出所户籍底档都有啊。还有啥可问的？“ “古哥，小嫂子不在户口本上也需要登记啊。”吴波说“像你这种情况，拆迁办会视作常住人口，到时候多一个人那拆迁条件可大不一样了。好事！” “吴队说的没错。”小黄也插话道“您别让我们在门外站着了！进屋里把你媳妇基本情况三下五除二登记不就完事儿了吗？！” “不必了！”小古还是没闪身开门的意思。 “为啥？”吴波，小黄，工作人员几乎异口同声说出了自己的不解。 因为拆迁户在登记时，没有人不愿意把临建小煤棚，八竿子打不着住在自己家的亲友千方百计让拆迁办算上面积，人口，以便挣得多些拆迁利益。 小古这话一出口，让人摸不着头脑。 “她回老家了。”小古面无表情的答了一句。 “她不在没关系。”工作人员从皮包里把登记表拿出来，递到小古面前“你代她把她的基本情况按表格填一下就成。” “没必要，她又不回来了。”小古根本没接这张登记表，撂下一句话“你们甭费心了。” 说罢，“咣当”一声便关上了房门。 第145章 较劲5 “这人是不是有病啊？”拆迁办工作人员“卧槽”了一句，说“别人家生怕少登记一个人，没见过这主这样的！大傻冒一个！” “得了，吴队来了他好歹还开了门。”小黄冲工作人员摆摆手，说“你就按他家一个人登记就完事儿，回去给你领导交差就得了。皇上都不急，你太监急个啥！” 工作人员和小黄搭档久了，也熟悉了，他反推了小黄一把笑着说：“谁是皇上，谁是太监啊！” 小黄和工作人员在一边嘻嘻哈哈开着玩笑，吴波却盯着小古家房门若有所思；他这个年轻刑警凡事都养成了多思，多虑的习惯。 “我听我爸说过，小古媳妇没和他婚姻登记过，女孩刚来的时候，大家还以为是他请的保姆。”吴波把小黄拉到一旁说“你回所里查一查外来人口暂住登记，复印一份给我。还有，你最好和小古媳妇登记的老家派出所联系一下，能和这个女孩直接通话最好了，问明到底啥情况。” “你是说，这个小古一看快拆迁了，就一脚把他媳妇给踹了。”小黄边点头答应，边感叹了一句“还真是的这一拆迁，啥亲情，爱情都败给了房子，票子。小古和他媳妇八成也是为了这事儿一拍两散的！” “你们先去办正事儿吧。”吴波指了指雅丽家，说“到小丽家门口了，我进去和老太太打个招呼。” 吴波喊了声“大妈！”，便自顾自推开雅丽家屋门走了进去。 今天雅丽上白班，屋里只有雅丽母亲一个人在家。见吴波来了，准丈母娘赶忙停下手里的活计，给吴波沏上了一杯香茶。 “波，你可瘦多了。”雅丽母亲心疼的看着吴波，说“这乱哄哄的拆迁啥时候是个头啊？自打那天小丽遇到了坏人，她这些日子上下班，我都得公交站去接送她，晚上睡觉还得跟我挤一个被窝，惊吓着了......” “接送小丽这事儿本该我来做。”吴波自责了一句“可最近我事情实在太多，就真没空顾得上她。” “大妈知道你忙。”雅丽母亲叹了口气说“这条胡同一直不太平，我就盼着拆迁安安维稳的快点完事儿，等大伙儿都住上楼房了，那些鸡飞狗跳的事儿就能少一些。别说小丽，大妈我也在这儿住得够够的！” “快了。”吴波安慰了雅丽母亲一句“这不二期都入户最后登记人口了，马上咱们这片就陆续动工了。” 喝了两口茶，吴波便起身告辞。 临走前他告诉雅丽母亲：“今晚我去车站接小丽，您在家歇着吧。” 吴波有些性情就好似父亲吴大为的翻版。牵扯到警务方面的事情，很少与家里人多谈，多聊，但又不乏对家人的温情脉脉。 这也是为什么雅丽一心不二，钟情这个男友，雅丽母亲打心底喜欢这个准姑爷的原因所在。 处理完小古这件事后，吴波便急忙赶回到“维稳办”。屁股还没坐到椅子上，一名工作人员走过来告诉他，朝阳分局来电话找过他。 “打电话的人姓乔，说有事找您。”工作人员递过来一张纸条说“这是他留下的电话号码，让您给他回电话。” 朝阳分局姓乔，那一定是刑警队乔队长！ 吴波立马意识到，乔队长来电一定是“小胡同伤害案”有了进展，他急不可待的抓起座机话筒，立即就拨通了纸条上的号码。 “乔队，我吴波。是不是有啥好消息啊？”乔队长刚“喂”了一声，吴波就大声问道。 “有点进展。”乔队长说。 ”抓着凶手了？“ ”逮着了一个。另一个我们也掌握了他的落脚点，今天就能给拿下。“ ”乔队，当时现场可是三个人啊？“吴波马上追问“另外一个你们不一起收了吗？” “给你打电话就是想告诉你，我们突审了抓住的这个骑手，他只供出了另外一个同伙，就是和他结伴骑本田250的朋友。”乔队长说“这家伙一直坚称，他不认识搭上他摩托车逃离现场的那个人。” “会不会这人就是不想交代？”吴波说“这分明是一伙的！骑手这俩人看见老戴他们要抓胡同里那个人，这俩人马上开车奔过来二话不说就动手，又一起离开了现场。不认识？说不通啊？！” “开始我也觉得这三个人是个小团伙，可我使了不少手段，这孙子就是一口咬定他不认识那个人。”乔队长说“以我的经验看，这孙子确实不像豁出自己，讲哥儿们儿义气死保朋友的人；要不然，他也不会马上把和他骑摩托的那个同伙，很快招出来了。” 乔队长这番解释，还是让吴波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吴队，给你打电话是想告诉你。”乔队长接着说“骑摩托这俩货是两个小毒贩，我们抓了这个骑手，还连带着爆出了个大新闻呢！” 乔队长一口气把手下小马误打误撞与交警队夜查酒驾，在jj酒吧门口看到了这辆本田250，“大头”布下暗线在玫瑰园物业保安部盯住了歌星丹丹小姐的过程，述说了一番。 不过乔队长并没有提及，“大头”是因为和丹丹小姐较劲，背着他这个直属领导擅自行动这件事。 “抓住的这个骑手专门给大歌星丹丹送货。他就是因为被我们的人摸清了底细，这回把他和吸毒，藏毒的丹丹小姐一并抓获了！”乔队长说“不出半天，各大媒体就会报道娱乐圈这条大雷！” “这么说这两个骑手都有涉毒的嫌疑？”吴波对歌星吸毒这事儿并没多大兴趣，相反听到乔队说抓住的这个骑手是个小毒贩，马上联想到两个月前，南城分局禁毒队那次失败的抓捕毒贩行动。 “就是。”乔队长说“现在等于说我又多了个麻烦事，要和禁毒队一起，捋清丹丹小姐和这个骑手毒品交易的乱七八糟事。也就是说，要把‘胡同伤害案’和他们吸，贩毒并案来处理。” “乔队，我想起一件事。”吴波一拍办公桌，说“咱们一直搞不清楚这三个人为什么出现在那条小胡同里。既不像劫财，也不像劫色；如果骑手确实是个小毒贩，那就很有可能，最早出现在胡同里的那个人是要在那里交易大宗毒品！” “正好撞见了你女朋友！然后老戴他们又跑去惊动了他们！”乔队长在电话那头也大声喊了一句“是啊，这就说通了！” 第146章 较劲6 “南城分局那个案子到现在还悬着呢。”吴波接着说“他们当时就找过我，说在盈丰胡同这一片，很有可能隐藏着一个出货量很大的毒枭；可直到现在一点踪迹都没有发现，我也让当地派出所，治安积极分子留意过，还是一无所获......” “吴队，你稍等一下。”吴波从听筒里听到乔队长身边另一个座机铃声“呜呜”响起，乔队长便先打断了两个人的通话，接起了另一部电话。 吴波听到乔队长很兴奋，大声说道：“辛苦了哥儿几个！你们马上把人带回队里来！” “另一个骑手也逮到了。”挂断另一部电话，乔队长马上继续和吴波通话说“人押过来，我就马上着手审这2号骑手。两箱一碰，就知道胡同里的第三人，他俩到底认不认识！” “我有个想法。”吴波沉思了片刻，说“既然伤害案和贩毒案串并了，这仨人又出现在我们这条胡同，有必要通知一下南城禁毒队的兄弟，让他们也会一会这两个骑手。说不定和他们要侦办的毒品案有关联呢。” 如果吴波不是市局里的人，又是炙手可热重点工程“维稳办”的负责人，乔队长会毫不犹豫拒绝吴波这个提议。 不知情的外人，以为天下警察是一家。其实，警方办案颇有些诸侯割据的意味。 就像乔队长和他的手下千辛万苦也好，瞎猫撞到了死耗子也罢，总算把这个棘手案子的两个真凶缉拿归案了，好歹算是对一直督办的上级领导有了一个初步交代。 专案组之所以“专”，就是组内的所有警员，都一门心思的倾尽自己的所有精力，体力，围绕手里的专案不遗余力。其中付出的辛苦，承受的压力，只有他们自己最清楚。 所以，他们希望自己经手的这个“专案”从开始，一直到侦破告一段落，直至闭环，都在他们自己的掌控之中。 没人愿意，也很讨厌外来人介入其中。哪怕是同行！ “吴队，有这个必要吗？”乔队长声调变得低沉，说“我们局禁毒队已经有人配合我们了，兄弟分局再来人，多头参与这个案子是不是多此一举啊？” 吴波马上就听懂了乔队长的小心思。 “我是觉得南城分局这些兄弟跟盈丰胡同毒案，跟了很长时间，如果我们能确定‘小胡同伤害案’是因毒品交易而起，案件发生地又是在南城地界，告知他们，让他们介入也理所应当。”吴波说“乔队，跨区的案子让属地局支持，毕竟有许多方便条件，众人拾柴火焰高，大家无非是一个目的尽快破案。这，总归是好事啊！” “那这事儿你吴队协调吧。”乔队长口气明显不快，说“市局，分局领导让我咋办就咋办！” 吴波理解乔队长的情绪。 但他更清楚，如果这个案件不是一般的突发伤害案，牵扯到了贩毒，那案件严重的性质就要升级，只有多方联手集中精干警力，才能在最短时间破获此案，一网打尽已经浮出水面，以及深藏在背后的所有犯罪嫌疑人！ 这不仅是为了告慰死伤的两位治安巡逻员，还有尽管吴波很想早日脱离“维稳办”这份工作，但他还是希望在他离开时，能交出一份让局领导刮目相看的完美答卷，在他的参与下破获本辖区这个案中案。 风风光光的离开！ 不管于公于私，吴波都有强烈意愿在侦破“小胡同伤害案”中，留下自己的印迹。 他马上给南城分局禁毒队老朱打去了电话。 吴波从来不会做僭越，让各方感觉自己凭借市局身份，颐指气使，过火，过分的言行。 他先通报了朝阳局专案组对“小胡同伤害案”取得的进展，重点谈到了与老朱他们跟进的毒案相关的线索。 然后他建议老朱：“你向你们局领导做个汇报，我这边也会以‘维稳办’的名义报告给市局，这样的话，我们和朝阳局专案组三方协同一道，既可以把‘伤害案’搞个水落石出，也有利于找出你们要找的那个本市大毒枭！” 那场追捕毒贩，最终断了线的行动，老朱他们禁毒队一直没取得任何进展，两个月来为此案虽费尽心力，但大都做了无用功。 听到吴波这番话，老朱自然开心不已；马上答应，他立即向局领导汇报，得令后立刻动身前往朝阳局“小胡同伤害案”专案组，提审两个贩毒骑手。 通知了老朱后，吴波接着准备拨通市局刑警支队队长的电话，在“维稳办”工作期间，支队长是他业务上的直属大领导。 吴波习惯了，总是要把接下来的工作计划，安排及时上报，征得支队长的支持，应允。 就在他刚摁了两个号键，拆迁办一名工作人员推开办公室的门，气喘吁吁的对吴波喊叫道：“吴队，你快出去看看吧，一群人要闯进来闹事......” “闹啥事？”吴波把电话筒扣上，皱着眉头说“要是和居民的拆迁矛盾，不是都跟你们说了吗？找法务部啊！” “不是！”工作人员比比划划说“是两个毛孩子去一处拆了的院子玩，谁知道那里有一口枯井，俩孩子一脚踩空掉进去了.......” 听到这个消息，吴波脑袋“嗡”的一下。 “维稳办”的职责不仅要为项目方在拆迁过程中保驾护航，维护属地治安，化解各类矛盾冲突，还有，就是要确保施工工地的安全防护措施不得有任何纰漏。 吴波的“维稳办”本来是有专人负责，维护已拆迁，开挖工地的安全员。但因为最近发生了“小胡同伤害案”人手捉襟见肘，他便从安全员里抽调了两名，补充到了治安巡逻员中。 偏偏这个小小的调整，竟然就真得出了他最不愿意听到，看到的意外发生！ “那俩孩子怎样了？”吴波便往外走，边问工作人员。 “有一个拉去医院了，头破血流伤的不轻。还有一个好点儿，送回家了。”工作人员说“这些家长不好好管教自家孩子，出了事跑这儿来撒野，要求赔偿！真是一群刁民！” 第147章 较劲7 吴波和工作人员刚走到“拆迁办”大门口，便见几个保安手挽着手，阻挡着门外七八个叫嚷，情绪分外激动，意图闯进办公区的男男女女。 “大爷，大妈。哥哥，姐姐，我刚听说孩子出事了。”吴波扒拉开保安，谦卑的和门外半熟脸的居民们打了声招呼，说“你们相信我吴波，大家就先回去照顾好孩子；只要是拆迁办施工安全没到位，该负的责任，我在这里向各位保证：一定负责到底，一定会做到让你们家长满意！” 吴波的出现，还是起到了缓解紧张气氛的作用。 但有的孩子家长还是边吐槽，边提出了他们的具体诉求。 “波，你自己去看看，这些进场施工的人太野蛮，太没六了！那些没签约还住着人的房子，他们就能把人家屋顶掀开了！拆完的院子，到处都是锈钉子，铁皮，别说孩子了，大人走这些地都被扎了多少个？！这哪是工地，分明是雷场！” “建筑垃圾，杂物不及时清理还不算啥！咱们这一片过去都是吃井水，好多院里都有老井，你施工方把房推了，院子平了，井口为啥就不管了？！这不是草菅人命吗？！” ”我孩子要是破了相，拆迁吧怎么赔？赔得起吗？！“ “各位说的都是实情，施工方确实问题不少。”吴波拍了拍自己胸口，说“我在这儿负责维稳工作，施工安全方面的监督，保障措施没有做到位，我也有责任。” “我会尽快和拆迁办负责人报告，会商补救，完善施工方面的安全隐患。眼下，救治孩子要紧。我先安排人去医院，去家里关照一下受伤的孩子；不管是医药费也好，还是需要派人照顾，我马上着手去办！” “大家相信我吴波，在这里吵吵嚷嚷于事无补，先各户各家，散了吧！其他的事交给我吴波好了！” 吴波本身在胡同街坊眼里就是个可信任的好孩子，再加上他父亲吴大为做片警深耕这一片几十年，老少爷们还是给了他面子。 人群散后，吴波正要返身去找拆迁办老总，余光中一眼瞥见了程慧慧正站在大门对面，指挥着一台摄影机镜头对着自己在拍摄。 吴波本来就一脑门子官司，见这个老同学就像粪坑里无处不在的苍蝇，哪有”恶心“就飞扑到哪里，让他不胜其烦。干脆一扭身招呼也没打，就要转身回到办公楼里。 “吴波，你等等！”程慧慧喊了一嗓子，毫不在意吴波的反感颠颠跑向了他。 “你都看到了，我没时间和你聊闲篇。”吴波没停脚步，低着脑袋说“我得赶紧找老总商议善后的事。孩子出了问题，那可是一家老少天大的事；动静闹大了，怎么收场？！” “我能给你添乱吗？”程慧慧拉住吴波，指着门外的摄影师说“那俩孩子掉井里，我们差不多是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我们还参与救人了呢！” “服了！哪有倒霉事儿，哪就少不了你们！”吴波没好气的回了一句。 “我来这儿不就是要记录拆迁发生的大事小情吗？”程慧慧又拍了一下吴波，说“你得感谢我才是！你不知道我们刚才拍到了啥？” 吴波这才站住，满脸疑惑的看着程慧慧。 “孩子掉下去的那口井，其实已经被不少土渣填埋一多半了。”程慧慧说“那俩孩子是自己想方设法出溜下去的；有一个没站稳磕到了底下的石头上，磕破了脑袋；另一个孩子下去救小伙伴，井壁太滑上不来了，才害怕了，大声呼救......” “你咋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边和同伴施救那俩孩子，边简单问了他们几句。”程慧慧说“伤势较轻的孩子告诉我，他们是看到了井底下有个金灿灿，明晃晃的东西吸引住了他俩，所以他们才冒险要下去探个究竟。” 吴波越听越迷糊，皱着眉头看着程慧慧，等她说下文。 “你知道是谁最先跳下去救那俩孩子的？是曾小飞！”程慧慧悄声说“小飞把孩子救上来，私底下跟我说了句话，他说他感觉脚底下好像有东西，让我找你跟你说说。” “他没说啥东西？”吴波瞪大了眼，问程慧慧。 “那会儿光忙着救孩子，紧紧张张的我也没多问。” “井口现在还有人在吗？”吴波马上追问了一句。 “我是干嘛的？保护现场这基本动作我还不清楚？”程慧慧努了一下嘴说“大家都去忙活孩子了，我让曾小飞守着，别让闲杂人再进到井里去。” 程慧慧不愧是公安大学刑侦专业毕业生，虽然脱下了警服，但专业的事还是融化在她的血液中。 “你还是做了些正事！”吴波听后也觉得有必要去现场看看到底是什么状况，便对程慧慧说“那我先过去看看！” 程慧慧和吴波一道，急匆匆的便赶到了俩孩子坠井的井边。 果然枯井旁只有曾小飞一个人蹲坐在一块破木板上，见到吴波，程慧慧走过来淡淡的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没人再下去吧？”吴波走到井边，探头朝下望了望，问曾小飞。 “没有。”曾小飞说“当时除了我，还有两个邻居跳了下去，上边有人帮忙把孩子救了上来。” 吴波蹲下身，他发现这个枯井底部离地面大概有将近两米；井壁是由那种老石板堆砌起来的。因为年久荒废，除了有几处还能有凸凹的地方落脚，四壁确如程慧慧所说，十分平滑。 “慧慧说，你觉得下面有东西？”吴波转头问曾小飞。 “嗯，我把小孩托起来，就感觉脚底下不像是硬土，踩起来软软的......” “是什么东西呢？” “那会儿光顾着救孩子，我没仔细看。”曾小飞说“另外我这个身份，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曾小飞这话是说给吴波听的，吴波没理会，朝程慧慧说：“我下去看看。” 说罢，他便小心翼翼地手扒井壁，踩着几处可以驻足的石缝，慢慢下到了井底。 第148章 较劲8 缓缓下到井底的吴波身子贴着井壁，仔细环视了一眼这口不知何年月就存在，又因为南城地下水枯竭而废弃的老井井下全貌。 一堆堆不大的碎石，瓦块横七竖八，显然是施工人员拆房时有意，无意推倒铲下到井里面的。 前几天西北大漠又刮起了一场沙尘暴，京城受此影响也连着好几日黄土漫天，井下存下了厚厚一层浮尘细沙，这都是拜那场沙尘天气所赐。 吴波蹲下细察，他还能看到落井孩子，曾小飞他们下井施救几个人杂乱的大小脚印。 接下来他慢慢的把石块，碎砖瓦朝一边清理了清理，然后小心翼翼地用手扒拉开浮土...... “接着！”程慧慧有眼力见，她从附近拆房的工人手里借过来一把铁锹，从井口顺了下来。对吴波说“用这个！” 吴波接过铁锹，又按照曾小飞指着的大概位置轻轻铲了几下，果然他立马感觉得到，浮土下面似乎有一个软乎乎的物件埋在下面。 “有东西！”吴波下意识地喊了一声。 “用不用我和小飞下去帮忙！”程慧慧在上面探头问吴波。 “都别下来！”吴波摆摆手说“我自己来。” 程慧慧不知何时又找来了她的摄影师，开机把吴波井下的一举一动，全部摄录了下来。 吴波在发现物品的四周先用铁锹做了一番清除，随后干脆还是用双手，一下一下的如同工兵挖雷似的，把埋在土层下的不明物品生生扒，挖了出来。 “是啥？！”井上的程慧慧见吴波呆愣的盯着露头的物件，着急的问。 吴波这才闪开身体，让上面的程慧慧他们看清刚刚露出一半的一个大编织袋。 “我去！”年轻的摄影师首先大叫了一声！差点把手里的摄影机惊掉到了地上。 井上的人这才都看清了，吴波清理出来这个开了口的编织袋，露出一只伸张五指，惨白无血色的人手！ 吴波捂着鼻子朝上面对程慧慧说：“用你的手机给分局刑警队去个电话，告诉他们这里发现了一具腐尸！马上！” 随后吴波把铁锹扔到上面，三下五除二爬了上来。 程慧慧动作很快，吴波刚上到地面，她就告诉吴波电话已经打过去了，刑警队马上派人过来。 吴波见四周无人，便对程慧慧说：“麻烦你们先在这儿守着，绝不许闲人靠近。我马上去派出所让他们派警员过来......” 刚走了两步，吴波又返身回来问程慧慧：“你说有个孩子发现下面有个金灿灿的东西，那东西在哪儿？” 程慧慧摇摇头说：“当时光光顾着救孩子了，没多问。不过这孩子就是伤势不重回家的那个。你可以去他家问问。” 吴波点点头没再说话，拔腿就往派出所赶去。 派出所先是按照吴波的要求，立即派出了几名警员在井口方圆拉起了警戒线；二十分钟后，刑警队勘察人员也尽速赶到了现场。 刑警队带队负责人，正是和吴波一道几个月前侦破12号院史老爷子，范晓中毒案的小林队长。 “吴队，这啥情况？”来到现场，小林队长见到站在警戒线边上的吴波便开口问。 “认识我同学程慧慧吧？”吴波先叫过程慧慧，说“她和她手下的工作人员先发现了这口井下有异常。” 吴波之所以没有提第一个发现状况的人——曾小飞，这当然有他的考量。 做刑警的人都知道，凡是与凶案现场有关联的人，尤其是第一个发现，报警的目击者，都会被警方反反复复的询问。 虽说这只是例行公事，目击证人也只是在尽一个公民的义务；但曾小飞的特殊身份如果参杂其中，警方问询的口气，程序会截然不同。 吴波这个看似不经意的此举，实则是避免给曾小飞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程慧慧与吴波心有灵犀，她马上把发现井下有异常的那个人含含糊糊一带而过，然后把抢救孩子，以及其中一个孩子关于井下发现了“异物”的过程，简明扼要向小林队长说了说。 这时，井下勘验的警员已经把编织袋完全起挖出来了。 技术人员在下面先是一通拍照，仔仔细细围绕着井底搜查了几个来回。 征得小林队长同意，他们又找来麻绳将编织袋捆绑好，上下协力将耷拉着一只手的袋子提拉到了地面。 “打开！”这时候程慧慧他们的摄制组人员，已经被吴波规劝离编织袋远一些了；小林队长这才对警员下了令。 两名戴着口罩的警员配合着，慢慢把编织袋从袋底往下抽离...... 就像一块块腐臭的肉块似的，先是露出来的半拉残肢，然后是躯干，最后一颗遮掩着脸部的女人头颅滚落了出来...... 这一幕就连一直站在不远处偷瞄的程慧慧，都双手捂住了双眼，背过身去不忍直视。 “碎尸！”一名穿着白大褂的技术人员对小林队长说“从尸体腐败程度初步判断，应该有半个月左右。” 小林队长蹲下，俯身观看了一眼女人的头颅，朝吴波说：“够残忍的！两只耳朵给切掉了！” “吴队，你看看这个女人是不是住在附近的居民？” 第149章 较劲9 吴波强忍着刺鼻的尸臭味道，端详了一番毁了容，头发散披，遮掩着五官的女人头颅，说：“人都这样了，没法辨认！你们还是把尸体带回去，让技术部门抓紧把被害人容貌复原，其它捡材是不是还能找出一些死者特征，然后再考虑怎么查找这个尸源到底是哪里的人！” 小林队长答应着，赶紧指挥手下警员将现场搜取到的编织袋尸块，用一个专用袋子封存好，装上了一辆面包车。 他让驾驶面包车的警员先行一步，速将碎尸拉回局里技术部门，请技术人员复原被害人的基本生理特征，以便查清此人的来历，出处，利于下一步案件侦破。 小林队长临行前问吴波：“吴队，你是不是跟我们一起回分局？” 吴波明白小林队长的意思，“枯井碎尸案”发生在盈丰胡同拆迁工地，又是他让程慧慧第一时间报的警，不管是作为市局刑警中队长，还是“维稳办”负责人，他都理应参与到这个案子中来。 “你和兄弟们先回去吧，以后有啥需要我协助的，给我打电话好了。”吴波没法和小林队长多说，他眼下火烧眉毛的事情有多少在等着自己！ “好，那案子有需要你吴队帮忙的地方，我再打电话麻烦你。”小林队长顺从的点了点头，又跟派出所的警员交代了几句，便带着刑警队一众人乘车离开了现场。 小林队长的警车刚转弯不见了，吴波便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抱着脑袋一动不动。 “吴队不会吧？”程慧慧走过来，揶揄了吴波一句“这碎尸就能把我们吴队吓成烂泥了？” “你不知道......”吴波头没抬嘟囔了一句。 “这可不像我认识的吴波啊！”程慧慧见吴波蔫头耷脑的样子，也坐到他身边来问“你这是怎么了萎靡不振？！” “死伤两个治安巡逻队队员的案子还悬着呢，这又出现了无名女尸。你说，我这个‘维稳办’的负责人怎么向局里，项目方，还有胡同里的父老乡亲交代......” “说老实话，我极力推荐你到这儿来代职，还真是没想到这里会出现这么多状况。”程慧慧摇了摇头说“曾大妈说的没错，你们这盈丰胡同太他妈的邪性，妖风忒大！也确实真难为你了！” “还是我能力有限，没法担负起这么重要的责任。”吴波有气无力的指了指枯井，说“等这个碎尸案被新闻媒体曝光了，我个人还在其次，那一定会对这个重点项目，对周边百姓，造成太恶劣的负面影响了！我难辞其咎啊！” “吴波，你那在咱们这波同学中的确很优秀，但你有一个最需要提升自己的地方，这一点你未必有我看的更清楚。”程慧慧直视着吴波说。 “说一千道一万我还是太嫩，太年轻，经验不足......”吴波说出了自己的答案。 “不是！你身上循规蹈矩的东西太多，也可能这和吴叔叔对你的教育有关。”程慧慧轻拍了一下吴波的肩膀，说“你缺少年轻人身上该有的朝气，不破不立的狠劲！” “你让我帮忙调离‘维稳办’，说白了就是想卸下该担当的责任，避免自己名誉受损，影响自己在警队里的进步，发展，我没说错吧？” 吴波听到程慧慧这直指他人心的话，身体抖动了一下。 不得不说和女友雅丽比较，老同学程慧慧在某些方面更像他的知己。 程慧慧太清楚自己的起心动念了！ “你说的有一些我承认。”吴波认真的说“但眼下我这个身份属实尴尬......” 吴波说：“小胡同伤害案”归属朝阳局刑警队，刚才挖出的碎尸，当然要由小林队长他们来侦破，开展工作。 “你还记不记得12号院史老爷子，范晓中毒案。我当时对这个案子已经跟进到了深水区，就差临门一脚了，结果就被分局领导一句话给支开了，匆匆结了案。” “结果呢？12号院到现在史，范两家争议不断。表面上看是争房产，但话里话外我听出来了，两家人都并不认可，警方断定的这父子俩服毒自杀这个官方结论。” “那这个案子你为啥不继续跟进呢？”程慧慧歪着脑袋问。 “这就是我现在难受的地方！”吴波捡起一块小石头在地上画着圈圈，说“凡是盈丰胡同发生的大案你说跟我没关系吧？上面都认为我是第一责任人！你说有关联吧，我又隔山打牛根本插不上手，‘维稳办’天天这么多杂事，我怎么可能像专案组那样一门心思去破案！” “你说，我这个刑警难受不难受？！在‘维稳办’既要当片警，还要和街道大妈，大爷打交道，出了大事小情还要陪着笑脸，遭受街坊邻居指责，谩骂。活脱脱就是一个受夹板气的小媳妇......” “哈哈，吴队我算是明白了。”程慧慧笑了笑说“你和你老爷子还是有不同啊，他能默默无闻在胡同里踏实做一辈子片警；你呢不甘寂寞，还是希望自己成为胸前挂满功勋奖章的光鲜英雄！我没说错吧？！” “做英雄没想过，我只想做回刑警，做我能做的正事！” “明白了！那我帮你帮到底。”程慧慧想了想说“我也不等我叔叔回京了，找时间就去市局一趟找大局长，保证给你吴队安排一个让你大展宏图的岗位！” 程慧慧这句话就像是给吴波打了兴奋剂，他“忽”的站起身，说：“那我等着！” 有了程慧慧的承诺，吴波很快恢复了常态。 他敲了敲太阳穴，说：“我得先去一趟发现井下有异物的那个孩子家里，询问一下当时的具体情况。” “我陪你去呗？”程慧慧做了个鬼脸，说“我不带摄影机，绝对不会打搅你工作。” 第150章 较劲10 程慧慧这个小要求，吴波不好驳她的面。 两个人边朝受伤孩子的家中走，吴波便将朝阳局抓住了“小胡同伤害案”两个骑手的消息，说给了程慧慧听。 “这么说破案有望了？”程慧慧听后也很兴奋。 “现场一共三个人，据专案组乔队长说，除了两个骑手，第三人身份还是一头雾水。” “怎么会呢？团伙作案，三个人相互不认识？蒙傻子啊？！” “你还不知道吧？”吴波说“抓到那两个骑手挺偶然的，是专案组有个警员随交警查酒驾，发现了一辆和案发现场相同型号的摩托车......” 吴波简单把“大头”，小马两个警员走访摇滚明星丹丹小姐碰了一鼻子灰后，“大头”气不过私自追踪调查，才最终将骑手和丹丹小姐吸贩毒人赃俱获的过程说了说。 “那个‘大头’有经验，也有股倔劲儿，歪打正着愣是通过丹丹小姐吸毒，把骑手贩毒坐实了。这才给他们连锅端了！”吴波说“乔队长说他用了些手段，可骑手就是坚称不认识雅丽，老戴他们最早在小胡同里撞到的那个人......” “这么说，”程慧慧停下脚步，问吴波“‘小胡同伤害案’不简单呢，很可能牵扯到了涉毒？！” “你忘了，两个多月前我还找你帮过忙。”吴波也站住，说“南城禁毒队一直在布局，要挖出藏在盈丰胡同这一片的大毒枭。可始终没进展。” “记得。我也交代给摄制组工作人员了，连个鬼影都没见着啊！”程慧慧看着吴波说“这也难怪，禁毒警这么长时间都没找到这个大毒枭；毒枭那可不是毛贼，人民群众哪那么容易一眼就能认得出来！” “所以说，‘小胡同伤害案’现在其实刚刚扽出个线头来，我觉得很有必要朝阳，南城两个分局将打一处，整合成更强有力的专班，才可能不仅挖出残害老戴的罪魁祸首，也真正能把南城这个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毒枭，尽快缉拿归案！” “吴波，那今天发现的井下这具女碎尸你怎么看？”程慧慧点点头后，问了一句。 “仇杀？情杀？很多可能性。”吴波咂巴一下嘴说“不管是什么动机，看得出这个凶手绝对是毫无人性残暴，十分邪恶的恶棍！” 两个人边聊，边走到了受伤较轻孩子家的家门口。 这个孩子叫岳悦，吴波敲响房门朝屋里叫了一声：“岳大哥，岳大姐。” 等了片刻岳悦母亲打开了房门，见是吴波，程慧慧俩人便不冷不热的侧身，把他俩让进到了屋里。 吴波一眼便看出岳悦好像是刚从沙发上跑到床上躺下来，慌乱中还有一只拖鞋挂在脚上；小脸红扑扑的，刻意紧闭的双眼看得出还在不停地眨动着。 吴波走到床前，用手轻抚了一下孩子的额头，感觉小岳悦体温正常，岳悦倒是在尽量保持僵硬的睡姿，双目闭的更使劲了。 “岳大姐，孩子伤哪儿了？”吴波朝岳悦母亲问“用不用去医院瞧瞧？” “波，拆迁办咋说的？孩子伤成这样总得有个说法吧？”岳悦母亲大概怕吴波观察孩子太久，忙打断他的问话，胸前抱着双臂，斜愣着吴波反问了一句。 “岳大姐，不好意思啊。”吴波陪着笑说“刚才遇到了一个紧急情况，我还没来得及去和拆迁办领导商议这事儿。不过您放心，我既然说了俩孩子就医，还有其它问题，我都会责成拆迁办，施工方负责到底。您相信我吴波好了！“ 听了吴波这句话，岳悦母亲脸色稍微放晴，指着一看就是自己手工打造的沙发，请吴波，程慧慧坐下说话。 ”岳悦这孩子是调皮，正是上房揭瓦讨狗嫌的年纪。“岳悦母亲说”但施工方实在不像话，一点都不负责任；你说这俩孩子幸亏都是皮外伤，要是落下个残疾，现在都是一个孩，那还不要了亲命了！“ ”我的工作也没做到位，拆迁方面确实暴露出不少隐患，安全真的无小事！我先向您和岳大哥道个歉！“吴波欠身朝岳悦母亲表达了歉意。 ”大姐知道这事儿不能都怨你......“岳悦母亲开启了拆迁户共有的吐槽模式，大骂项目方诸多不公，以改善民生幌子发不义之财...... 程慧慧笑而不语，吴波赶忙趁着岳悦母亲喘口气的时机，把来访的意图说了说。 ”岳大姐，您问一下小悦悦他在井下是不是捡到了一个什么东西？“ ”有吗？“吴波这突然一问，岳悦母亲的口气变得有些不自然了。 “我刚才不是说有一个紧急情况吗？”吴波解释道”就在岳悦小哥儿俩坠井的井底，我们刚刚发现了一具腐败的碎尸，分局刑警队已经来人勘察过现场......“ ”啊！“岳悦母亲惊叫了一声。 “既然井下是罪犯埋尸的地点，警方就一定要梳篦一样不能错过任何蛛丝马迹。”吴波看了一眼程慧慧。 程慧慧心有灵犀马上开口朝岳悦母亲说：“这俩孩子掉井里是我们摄制组最先发现的，也是我们的工作人员下井把岳悦小哥儿给救上来的。在救的过程中，小岳悦和救他的叔叔说，他们俩是因为看见了一个明晃晃的东西，才好奇地下了井......” “大姐，小岳悦回来没说捡到的那个东西吗？”吴波口气加重说“那可是死人身上的东西，留着一是晦气，再者说那也是犯罪现场的证物！” 吴波话音刚落，一直假寐的小岳悦“腾”的从床上爬了起来，三步两步走到写字台边，在一个小盒子里取出一个金镏子，交给吴波说：“叔叔，就是这个金圈圈。回来后我妈就给收起来了......” 第151章 联手 见儿子取出了金镏子，交到了吴波手里，岳悦母亲露出尴尬之色，忙说：“这熊孩子是捡了这么个小玩儿意儿，拿回来后我也没多问，想等他好些了让他交给学校老师......” 吴波笑了笑，拍了拍岳悦的小脑袋，夸了他一句：“好孩子！” 又转头对岳悦母亲说：“这个东西是碎尸现场的证物，我必须马上送到刑警队去做鉴定。小岳悦孩子伤情治疗还有啥需要，您尽管来找我。这件事我会负责到底。” 说罢，吴波从口袋钱夹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递给岳悦母亲，说：“刚才忙于勘察现场，我也没买啥孩子喜欢吃的零食，这钱岳大姐收下，算是我吴波个人的一点心意。” 岳悦母亲客套了一番，嘴上说着：“要补偿也该算在拆迁办那些黑心老板头上，和你吴波有啥关系啊！” 话是这么说，可身体还是很诚实，表演式的推辞了一两下，便痛快地把这一百块钱接了过来。 走出岳家，程慧慧推了一把吴波，笑道：“你身上还是继承了你们吴家老片警的优良作风，就你掏出大票这个举动，我敢说没一个警察能做到，想都别想！说起来你吴波要是接你爸班，继续当片警，保证会被评为京城最美警察！” “你可别打我镲了！”吴波紧缩眉头，拍了拍口袋里的金镏子说“这会儿我都想变成孙猴子了，最好能分身。南城分局我要尽快赶过去，小林还等着我呢。朝阳局乔队长那边也不知和南城禁毒队老朱配合的怎么样了？小胡同伤害案到底有没有新进展？” “还有，我必须赶紧和拆迁办领导汇报，沟通，一是如何安抚，补偿岳悦那俩孩子家长，拆迁工地野蛮施工不仅安全隐患重重，没有搬走的老百姓可都已经忍无可忍了！项目工程方方面面必须抓紧整改了！” “有点理解你了！你现在跟杨家将里阵阵都离不开的穆桂英差不多！”程慧慧问“说吧，我这会儿还能帮上你啥忙？” “还是老同学好！”吴波轻声说道“眼下要是没你在，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支撑得住！” 男人在重压下，一个慰藉的眼神，一句贴心的话语，都会令他心旌激荡，触发出来一种特别的情愫。 吴波此刻看着程慧慧柔情似水的双眸，一句句理解他的话语，他在这一刻，突然有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眼前这个他曾经另眼相看，高不可攀的女孩，绝不仅仅是自己的“贵人”，还是远远超出同窗之谊的知音。 程慧慧见吴波有些异样，笑着说：“你总说我来你们这儿拍片是添乱，说实话我拍片是玩票，可骨子里从没忘了自己还是一名警察！眼下盈丰胡同大案接二连三，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吴波一个人扛啊！不是还有我吗？我慧慧不帮你谁帮你！” “那我就不客气了。”吴波赶紧恢复到了常态，说“你就’仗势欺人‘一回，跟拆迁办老总私下打个招呼，让他务必安抚好受伤的两个孩子家长，该出人出人，该出钱出钱；另外让他约束，管理好施工方，安全大事只靠我们’维稳办‘站岗放哨远远不够......” “不用多说了！”程慧慧脆生生的回了一句“我也看到了，拆迁工程最近确实乌烟瘴气，只要我说话，那个老总就是不腿软也得哆嗦。等我叔回来发话了，他也就该滚蛋了！这是正事，你放心交给我好了。” 吴波情不自禁的拍了一下程慧慧，说：“谢了！那我就先赶去南城分局把这个金箍交给小林，也听听技术部门签定的最新情况。” 回到拆迁办吴波要了一辆公务车，便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南城分局刑警队。 吴波直接推开刑警队的房门，果然看见小林队长正和几个属下刑警围在一起议论着什么。 “吴队来了。”小林队长听到动静，见是吴波马上迎了上来。 “技术部门有啥发现？”吴波和小林握了握手，马上问。 小林队长把吴波请到了大会议桌旁，指着五六张照片，说：“法医初步鉴定死者是一个2二十几岁的女性，有性史，未孕；从她的衣着看比较普通，暂未发现死者其它有价值线索。” “对了，您看一下这张照片。”小林队长接着说“这个女人的无名指，好像与人争斗时被掰折了......” “这是坠井孩子在井底下捡到的。”吴波把那枚金箍拿了出来，放到会议桌上，说“很有可能凶手在用编织袋封装死者时，从她的手指滑落了下来，掉到了外面。” 小林点点头，拿起金箍仔细看了看说：“这好像是个老货，应该是老辈家传下来的。我这就让人拿去给技术部门。” 已经被放大，洗印出来的死者一张面容照片，引起了吴波的注意。 “这个女孩我好像在哪见过？”吴波挠了挠头，自言自语道“就是一时想不起来了。” “吴队，要是能知道尸源，了解到这个死者的身份，那可太好了！”小林队长听了吴波的话后，喜出望外说“我已经打印出了不少死者照片，正要到处散发呢！” “得，给我多带几张，回去发给属地治安队员，你也传一份给盈丰派出所。”吴波拿着这张似曾相识的死者照片说“这人到底我见没见过，我还真得好好想想。” 在听取了小林队长他们对案情的初步分析，以及下一步工作部署后，吴波因为还惦记“维稳办”的事务，把几张死者容貌照片放到皮包里，便告辞了南城分局刑警队的兄弟们。 他刚走到停车场，恰好碰见了正停好车，打开车门走下来的禁毒队老朱，小丁俩搭档。 老朱见到吴波，三步并两步走过来，拉着吴波的手说：“吴队，幸亏你给我信让我知道了朝阳局乔队手头的案子，这一去，好家伙还真有收获！” 第152章 联手2 “车上说。”吴波打开车门，把老朱和小丁让到自己车里。 老朱坐到副驾驶位置，拉开车窗就点上了一支烟。 “我们去了之后，朝阳局乔队正在审刚抓回来的2号骑手。”老朱吐出一缕青烟开了口“我从审讯室窗口一眼就认出了这小子！” “以前打过交道？”吴波转头问。 “你还记得，我们那次在盈丰胡同片区的抓捕行动吧？”老朱朝窗外弹了弹烟灰，说“运毒的家伙冲卡翻车死了，毒源这条线索也就断了。” “但我们至少搞清楚了，死的那家伙是京北白粉分销商大江的手下。大江不是闻风跑路了吗？我们为了确定大江的下落，没过几天又和京北分局联手开展了一次大行动。” “这次行动几乎把大江手下马仔全部收容了。当时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把大江可能的落脚点搞清楚。我记得清清楚楚，那个2号骑手就是大江手下的小马仔！” 吴波点点头虽没说话，但还是对自己力邀老朱他们，前去朝阳局参与“小胡同伤害案”这个决定，不无欣慰，难免有点小得意。 老朱接着说：“我找到乔队跟他说了2号骑手的底细，提出我和小丁也希望会会，说白了参与到审问这小子的工作中。” “这样最好。”吴波说“我通知你们赶过去，也就是希望你们发挥你们办理涉毒案件的优势，协助乔队尽快解开这个案件的谜底。” “乔队开始那态度可不咋热情。可能是审了半天也没审出啥料出来，我又急赤白脸说跟这个骑手打过交道，他这才不大情愿的让我和小丁一道进到了审讯室。” 老朱撇了下嘴，便把他和小丁会审2号骑手的结果跟吴波说了说。 他说，2号骑手在大江手下就是个小碎催，因为自己沾上了毒瘾，便从老大那儿拿些货以贩养吸。 “不过我们也了解过，他都是零打碎敲，经手的毒品量不是很大。”老朱把烟头掐灭扔进烟盒里，接着说“这小子有一个好处，就是只要给他施加点压力，他是有啥说啥。” 老朱说：上回为了寻找大江下落，他们审了五六个大江手下的马仔；其他人不是装傻充愣，就是铁嘴钢牙不配合。唯有这个小子，把他所知道的大江相关信息竹筒倒豆子，说了个底掉。“ ”也因为当时他的表现，我们放了他一马。其实也是想让他做个诱饵，看看能不能尽快找到大江。“ 老朱告诉吴波：由于打过交道知根知底，他审起来就比乔队长容易多了。 ”乔队长说1号骑手并不认识胡同里的那个人。“吴波插话道。 “没错。乔队审了这2号也是没问出个所以然，他也说不认识那个第三人。” “那这俩货怎么解释他们又是动手打死了老戴，又把那个不认识的人接应上了他们的摩托车，撒丫子跑了的？”吴波问。 “是，我开始也不相信这俩小子的鬼话！” 老朱说：乔队在我去之前已经用过些手段了。等我进到审讯室，这小子见到我一下子就崴泥了，差点尿裤子。 “我告诉他老账新账一块算，这就带他回南城分局。”老朱回头看了一下坐在后座的小丁说“小丁马上边架着他往外走，边说我们分局的待遇比朝阳局好多了！走，去我们那儿好好伺候，伺候你！” 吴波对这些老警自鸣得意的手段，方法并没有什么兴趣，但他知道这已经是以老带新，上传下效，一代代警员和嫌疑人打交道不可或缺的“葵花宝典”。 只是个人有个人的高招，大同小异罢了。 “我和小丁就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没多长时间终于搞清楚了，这两个摩托车骑手为啥不认识第三人，又和他同进共出！” “他怎么说？”吴波对这个问题最关切。 老朱说：因为南城分局禁毒队一直没有放松追捕大江，并且联合各分局禁毒队高压打击了各区与大江同级别的分销商。 这就导致了大小毒贩近期东躲西藏，没人敢冒风险，继续大批量的在他们的地盘进出毒品。 “乔队他们不是还抓了个吸毒的大明星吗？”老朱“哼”了一声，说“上游卖家这一歇，倒把那些成瘾的吸毒人员憋坏了！像大明星这样的不缺钱的主，就往外放风只要谁家有货，价格不是问题！” “这俩骑手都是‘摩友’圈的玩家，一来二去就跟那个丹丹小姐熟悉了。吴队你也知道，这些毒友不用说话，好像一闻味就能认出对方是同道中人！” 老朱手指敲了敲前面的手扣，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是这些涉毒，吸毒的小混蛋！ “那个1号骑手家在京东，他便想方设法从当地小毒贩手里零零碎碎买了几回货，高价贩卖给了那个大歌星。”老朱说“看到1号骑手这小子赚了不少钱，2号骑手眼红了！可他除了认识大江，没有其它门路搞到货。” “那段时间，这小子抓心挠肝的难受！” 小丁这会儿从后座伸头接过话，说：“2号这小子最后还是招了。他告诉我们有一天，大江不知从哪给他来了电话。问他想不想发笔横财？” 第153章 联手3 小丁说：电话里大江给这个2号骑手派了个肥差，说是让他找一个也玩摩托的兄弟，带上棒球棒，在他要求那天夜里几点几分去盈丰胡同一条小胡同口守着。 大江让这俩小子一左一右堵住这条小胡同的入口，避免闲人进入。 他还告诉2号骑手，到时候只要有一个手里提着黑袋子的男人从小胡同里走出来，你俩甭多说一句话就让他上摩托车，把他送到蓟门立交桥桥下，然后你哥儿俩骑车走人就算完事。 大江还叮嘱这小子说：一旦遇到小胡同里有异常动静，或者有外人闯进去，你们俩务必第一时间，前去保护胡同里那个手里拿袋子的人。 “只要把他安全送到蓟门桥下，其它的事就甭管了。”大江电话里告诉2号骑手“如果这件事做利落了，你们小哥儿俩钱也好，货也好，我大江绝不会亏待你们，绝对包你们满意！” 小丁介绍完这一段，老朱转头对吴波说：“通过我和小丁再提审1号骑手，比对两个人口供，我判断这个2号骑手说的确实是实话，他俩还真都不认识小胡同里的那个男人。” “那现在可以确定一件事了，那就是小胡同伤害案是因贩毒而起的？背后和那个大江毒贩有关？”吴波说。 “没错！这就是我们这几个月来最大的收获！大江这孙子的狐狸尾巴总算是露出来了！”老朱不无兴奋的说“这两三个月兄弟们天南地北的追踪这个大江，还是一无所获，有了2号骑手和他通话记录，我们起码知道这孙子大概藏身的范围了......” 老朱又掏出一支烟点上，朝吴波说：“吴队我有件事想不明白啊。” “什么事？” “小胡同伤害案是在盈丰胡同，为啥是朝阳局刑警队接手的这个案子。两个单位一起办案，实在太别扭了！” 吴波一拍脑门，说：“当时我只顾着抢救我们那两位治安队员了。现在想想，分局领导让朝阳局办这个案子，是不是因为伤者当时被拉倒了朝阳医院的缘故......” 其实老朱这一提醒，吴波也觉得他还真忽略了这一点——由朝阳局跨区办案来自上峰的这个非常决定。 “吴队，如果这只是一个刑案谁去办也无所谓。”老朱用火机点上嘴里的烟，说“问题是这可是我们分局禁毒队头号要彻查的大案，市局，部里都挂了号；如今专班两层皮，还以乔队长那头为主，真的不利于这个案子统一指挥，统一调度，开展接下来的工作。” “您是市局的人，能不能反映一下整合一下这个案子的专案组。”老朱说“两个局，两套人马实在是浪费资源，也难以形成合力高效拿下这个案子啊！” 吴波当然认可老朱的这个建议。 “你先找一下你们分局领导，把想法说一说。”吴波回了句未置可否的话，说“我现在毕竟是‘维稳办’的负责人，插手两个分局办案恐怕不大合适。不过要是有机会见到市局领导，我会把你的意见带上去。” 了解完了小林，老朱他俩对两宗案情的最新进展，吴波便带着碎尸女死者的修复照片，赶回到了拆迁办。 刚进到办公区，一名拆迁办的文员就叫他：“吴队，找您半天了，老总在办公室等您呢。” 吴波答应着，便径直来到老总办公室敲响了房门。 令吴波十分意外，打开门的竟然是那个鼻孔朝天的霸道老总。 “吴队，辛苦！辛苦了！”老总一改往日高高在上的骄横嘴脸，堆笑着握住吴波的手，说“我都听说了，那俩孩子坠井的井底又发现了碎尸！你是又当爹又当妈，除了去慰问，安抚孩子家长，又要忙活这个案子。太难为吴队了！” “这都是我的本分，辛苦谈不上。”吴波不卑不亢的回了一句。 老总把吴波拉倒大沙发上，和他一道坐下，用亲昵的口吻说：“吴队你得理解我啊，这一片拆迁体量这么大，这些老土着们又特别难伺候，工程项目又有时效要求，我这个总指挥每天面对的真是千疮百孔，没完没了的破事儿，太难了！” 吴波奇怪，自从他来“维稳办”支持拆迁项目安保工作，这位老总还从来没跟自己这么推心置腹聊过。 “盈丰胡同是市里的重点工程，形象工程，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在盯着，看着！”老总接着说“奠基仪式我们还请了西藏大法师，仁波切做了法事，祈福这个项目能顺顺利利的完成。谁知道诸事不顺，接二连三发生了这么多起命案，大案，事故......” “那俩孩子坠井，我们‘维稳办’有责任。”吴波说“但施工方不规范作业，安全保障诸多问题不到位也确实很严重！” “这件事跟你没多大关系。”老总拍了拍吴波肩膀，说“今天请你来就是想跟你商量一下，如何扭转眼下我们拆迁片区的治安，刑事案件多发，施工工区管理混乱，安全措施欠缺的问题。” “吴队你尽管提，要人我给人，要钱，要物，我都会全力支持你们维稳办！” 老总这番态度大转变的谈话，确实出乎吴波意外。 虽说他已经铁了心要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但在此时，吴波还是趁机向霸道老总提出了自己的要求。 “关于安保方面还需要在哪方面加强，我会尽快写一份报告给您。”吴波说“治安员老戴评烈士的那件事，我希望拆迁办能够出面，尽快帮助戴家人完成这个心愿！另外，就是坠井受伤的两个孩子，您是不是也应该派人和孩子家长取得沟通，慰问，安抚好孩子的家长，表明我们一个负责任的态度。” “吴队，你说的这几件事我都会马上安排。”老总没有任何迟疑，爽快的答应道“只要为了平稳推进拆迁项目，该做的我们必须做到位，必须做好！” 第154章 联手4 吴波现在满脑子都是属地两个恶性案件，依然未明朗的细节。 手袋里还装着那个无名女尺的大头照，他耐着性子和这个霸道老总谈了几句场面话后，便找了个托词，结束了两个人少有的“促膝谈心”。 吴波听程慧慧介绍过，这个被她叔叔委以重任的老总，曾经也是在体制内任职的司局级官员。 因何种原因程慧慧也不知，总归是这个在京城不大不小的官员裸辞了官场，投奔到了慧慧叔叔旗下涉猎多元行业的大集团，成为了“盈丰胡同拆迁项目”的操盘手。 所以这个老总身上自带有官威，官气，又背靠大树，在拆迁办这个独立王国就如同土皇帝，对待属下各个部门人员从来都是颐指气使，一手遮天。 盈丰胡同自从拆迁以来的乱象不断，霸道老总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反思过自己的管理缺陷，更不会与属下用柔软的身段交流，沟通，听取任何人的建议，意见。 正也因此，吴波离开老总办公室恍惚中，对刚才老总平易近人，痛快地采纳己见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回到自己“维稳办”办公室，吴波先让工作人员复印了多份井下女死者的复原照，让他们立即分发给治安队员人手一份。 另外他又安排人，将照片复印件送至派出所，街道办事处，并在大小胡同口张贴寻找知情人。 正在吴波忙活分发照片时，座机铃声响起，他忙顺手接起了电话。 “我程慧慧！”电话那头传来了慧慧的声音，她笑盈盈的问吴波“老总找你了没？” “刚谈完。”吴波马上反应过来，反问道“是你找他，替你叔叔‘教训’他了吧？” “你吴队交代的事，我必须遵旨照办啊！” “谢谢，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去找他谈了。”吴波说“老总的态度确实和过去大不一样了！不得不说还是你慧慧有力度！” “别急着谢我。你猜我现在在哪里？” “在哪儿？”吴波随口一说“还不是串胡同，拍你的电影？” “小瞧我了不是？你的事我能不上心吗？”程慧慧“切”了一声，说“我刚从市局钱局办公室出来，找他谈你工作的事呢。” 听程慧慧为自己的事，马不停蹄，不遗余力的帮忙，吴波感动不已，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你那头忙的咋样了？分局技术部门签定有啥结果没？”见吴波半天没发声，程慧慧问。 “拿到了死者照片复原照，我正在分发，张贴，看看有没有人知道这个女孩的来历。”吴波回应道“奇了怪了，我看了一眼总觉得这个女孩有些面熟，就是想不起来了。” 接着，吴波又把老朱在朝阳局了解到的“小胡同伤害案”有关情况，简单和程慧慧说了说。 “三句话不离本行。”程慧慧呵呵一乐说“怪不得你还是愿意回刑警队！” 程慧慧告诉吴波，她把吴波想调离“维稳办”重回刑警队的想法，跟钱局谈过了。 “钱局怎么说？”吴波急切的问。 “我说话的份量你还不放心？我一通夸你，说把你安排在‘维稳办’是市局刑警队暴殄天物！还跟他说你是千里马不能让你在胡同里拉磨......” 程慧慧这句话把吴波逗乐了。 当初程慧慧向她叔叔，市局领导力荐自己到“盈丰胡同拆迁项目”来代职锻炼，不知又说过怎样的溢美之词？！ 一样的话在不同人嘴里说出来，效果那真是天差之别！ 钱局长能亲耳聆听程慧慧对一名低阶警官工作安置，本身就说明说什么不重要！关键是这些话出自谁的口中！ “你能出来一下吗？”程慧慧没正面回答吴波的问话，而是说“我这大半天为你的事跑的也是口干舌燥，南大街有家茶庄还不错，你请我喝茶？这不算宰你吧？！” “该请你吃大餐，好好谢谢你。”吴波迟疑了片刻说“只是我手头还有些事情要办，你先去，多等我一会儿。” “那好，不见不散！”程慧慧这才挂断了电话。 吴波从南城分局回来的一路，脑海中一直萦绕着照片上复原的女死者。 虽然尽力去回想，但始终没有触及到能记忆起来的那个触点。 不过在车上听了老朱提及的“小胡同伤害案”，明确了此案因贩毒而起的事实；他突然想到了在案发第二天走访孤老太太时，老太太曾向他提起当晚模糊看到一个女人从她家屋前走过。 也许该再去孤老太太家一趟，拿着这张女尸复原照片，请老太太看一看。 吴波有一种预感或者叫揣测：“小胡同伤害案”和今天井下发现的女人碎尸，有没有可能有相互关联？！ 所以，他不想放过任何可以有助破案的线索。 去孤老太太家前，吴波想好了先拐个弯，去胡同里的副食店给老太太买点熟食，点心带上。 当他刚走出拆迁办办公楼，朝副食店走去时，迎面碰上了派出所的小黄。 “吴队，我正要上楼找您呢。” “女尸复原照你们收到了吧？”吴波停下脚步问“所里有没有人认出这个女人的？” “大家都看了，没人认得。”小黄接着说“我是来跟您报告您让我联系小古媳妇老家的事。” “对了，查的咋样了？” “我跟她老家乡镇派出所，村委会都联系过了，他们说这个女孩自从五六年前出门打工，就再也没回来过。”小黄说“她父母也不知道这孩子到底在哪儿？也就是说这几年就没再见过面！” “小古媳妇！”吴波一拍脑门大叫一声“我说怎么有印象呢！是她！就是她！” 第155章 联手5 吴波拽了一把小黄，说：“走，跟我回你们所里。” 两个人来到盈丰派出所，吴波便让内勤警将小古“媳妇”登记的外来人口底档调出来。 翻开这张登记表，吴波皱起了眉头。 上面除了有这个女孩的基本信息外，就是附有一张一代身份证的复印件。 这张身份证复印件上的照片是一个齐发小女孩模样的人，与吴波印象中小古“媳妇”一头披肩长发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登记表右上方贴照片处却留了白，根本没有粘贴本人近照。 “这怎么回事儿？”吴波问内勤警“外来人口登记怎么连本人照片都没有？” 内勤警是个刚入职的实习小女警，不知是吴波的问话口气严厉了些，还是她确实不知道原因，眨巴着眼睛看向一旁的小黄。 “吴队是这么回事儿。”小黄还是了解情况，他向吴波解释说“咱们这一片外来人口一年比一年多，没到年初登记，换暂住证的时候所里内勤警都忙不过来。” “那会儿我们就会请街道，居委会一些退休大妈过来帮忙。我估计这个经办人没准认识小古，差一张照片碍于街坊面子也就没当回事儿，给她办了。您要是细究起来，这里面不规范的多了去了！” 吴波毕竟不是派出所的领导，对基层这类“应付差事”的事情，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你去把这个叫尹翠花女孩的身份证复印件，传真给分局刑警队林队。”吴波对小黄说“我这就给林队打个电话。” 几乎同时，小黄把小古“媳妇”尹翠花的身份证复印件传真到了刑警队，吴波也拨通了小林队长的电话。 “林队，看到尹翠花的身份证复印件了吧？”吴波问。 “收到了。这是什么情况？”小林队长反问道。 “你还记得吗？我当时看到女尸复原照就觉得好像在哪儿见过这个人。”吴波说“身份证上的这个女孩和一个姓古的男人，就住在我女朋友家的后院。” 吴波把小古和这个外来妹的基本情况，以及最近因为拆迁登记，小古抗拒工作人员到家里拜访的奇怪举动，他与小古关于这个叫尹翠花离家出走的对话，与小林队长说了说。 “当时就是为了拆迁工作登记进度尽快完成，我让小黄和尹翠花老家属地派出所确认一下她的下落。”吴波说“小黄了解完情况后跟我汇报，我一下子想起来了，那个女尸和小古‘媳妇’真得有些相似。” “我的意思是你抓紧把她身份证上的这张照片，拿到技术部门让他们比对一下，看看是不是同一个人！” “明白了！”小林队长得到这么重大的线索自然很兴奋，说“我这就去技术部门让他们尽快签定，你等我消息吧！” 趁着等分局技术部门签定的功夫，吴波找到所长，让他将寻找女尸尸源的工作务必重视起来，要求所里的外勤警，片警人手一张走访胡同住户，并对辖区流动人口，尤其是近期莫名失联的人。做一次彻底清查。 大概半个小时后，小林队长给吴波回了电话。 “吴队，技术部门说这张身份证照片实在是太模糊了，他们分析照片上的人估计都没成年。女大十八变，这个叫尹翠花的女孩现在起码二十八九岁了吧？”小林队长在电话里说“碎尸复原照本身就是个大概其，一个是不清晰的老照片，一个是修补过的复原照，实在不好确定啊！” “分局技术部门的设备还是差一些，他们准备去市局技术处，请专家再做进一步签定，但这恐怕需要些时间。” “知道了。等有了确切消息及时通知我。”吴波放下电话看了一下腕表，这才猛然想起和程慧慧在南大街茶馆还有个约会。 而且，程慧慧是要把市局领导关于他工作安排的消息，转告他！ 此事对吴波来讲太重要了！ 他赶紧借了一辆所里的自行车，便一路紧蹬直奔去了那家茶馆。 走进茶馆，吴波一眼便看到了坐在临窗卡座上的程慧慧。 “不好意思，遇到一件必须去办的急事，来晚了。”吴波坐到程慧慧对面，连连抱歉。 “我知道你是个讲信用的人，只要这家店不打烊，我就会一直等你。”程慧慧笑着回了一句。 她接着问：“啥事这么急啊？” 吴波简单的说了说他有关小古“媳妇”和碎尸相关的揣测。 “还没有定论，需要技术部门鉴定以后才能确认。”吴波说“我见过这个女孩次数不多，但还是有些印象；恰好前几天为了拆迁办的事和小古见过一面，他又说这个跟了他多年的女孩回老家了，而老家又没见到这个人，这么一联系，我觉得值得作为一条线索好好摸排一下。” “吴波你确实是块做刑警的料。”程慧慧紧了紧鼻子说“你比警犬嗅觉还灵敏！” “可别笑话我了。”吴波给程慧慧杯中续上茶，自己也倒了一杯，说“快跟我说说，市局大领导是不是同意我回队里了？” “回刑警队那还不简单。”程慧慧盯着吴波看了足足半分钟，把吴波盯得有些不知所措了。“我在跟钱局聊你的时候，一直在想一个问题。” “啥问题？”吴波低着脑袋，把玩着茶杯问。 “你是一个想在警界有所作为的人。”程慧慧说“所以你的每一步都要踩准步点，路径选择稍有差池，那前景，目标就会千差万别。” “我帮你，只帮一件，两件事这都是小事一桩。但把你的定位选择明晰了，那才对你的将来发展才大有助益......\" 第156章 联手6 在自己的亲人中，父亲虽然打小就对吴波耳提面命，让他在学习，工作中勤勉，为人处事循规蹈矩，以此来赢得上下左右人们的好感和认可。 这可能因为吴家的家世背景，加之那个年代的熏陶，父亲的教导总归偏于”术“，让吴波总感觉束缚了手脚，尽管多了几分老成，总是少了些许年轻人的冲劲，闯劲！ 未婚妻雅丽是个温柔，可人的好女孩。她则更在意是和吴波有一个稳稳当当，舒适，快乐的人生。 对于男友，未婚夫在警界中如何出人头地，是否有一个辉煌的前程，雅丽并不在意，也从没想过。 胡同妞不会好高骛远，她更愿意过着实实在在的烟火日子。 可程慧慧却不同。 虽说她只是吴波的同窗好友，也许是因为家境的原由，凡是吴波的前途，她不仅有心，用心，看问题更宏观，更深谋远虑。 “你回市局刑警队，我一句话就得。”程慧慧说“可我想，‘维稳办’负责人这个位置多少人打破脑袋，托关系要争抢？这里面门道大了去了！” 程慧慧就“维稳办”负责人这个岗位，掰开了揉碎了跟吴波做了解释。 她说：别看这个“维稳办”负责人在局里并不算是正式编制，但它含金量却十足！ “一个市里重点工程的治安大主管，其影响面有多大，那可不是一般市局处长，分局局级领导所能相提并论的！”程慧慧接着说“只要盈丰胡同拆迁项目顺利完工，市政府，市局表彰立功受奖的人中，你这个‘维稳办’负责人那绝对得给你记一个大大的头功！” “这就好比援疆，援藏干部结束任务后，都会在职务晋升，调整到核心部门，都会得到格外重视，优待。你吴队在‘维稳办”只要做下去，到时候功德圆满了，必然也是名利双收！“ “嗨！我知道这个位置多少人觊觎，你帮我争取到很不容易。”吴波叹了口气说“可现实在这摆着的，工程项目刚刚启动，这一片就恶性案件不断；我这个’维稳办‘主管既不能遏制案件的发生，又不能全身心参与到案件的侦破中......” 吴波喝了一大口杯中茶水，说：“民怨，拆迁办老总的斥责，批评，这些我还都能忍受。问题是我尽心尽力做了，到头来’维稳办‘的工作总结下来还是一无是处！慧慧你说，我在这岗位上继续做下去灰头土脸还是小事，让我怎么对得起你，还有你叔叔对我的期望？！” 这句话吴波的表达很艺术，其实说白了，他最担心的还是自己因“维稳办”工作不利，影响到自己在警队的前程。 “你那点小心思我还不知道？”程慧慧呵呵一乐说“怕在这儿继续做下去，费力不讨好又不能主办大案要案，没有硬货向领导表明你吴队的能力！我说的没错吧？！” 程慧慧一针见血挑明了吴波的所思所想，让他无言以对。 “我虽说在胡同里拍片，但你面临的难处我还是门儿清。”程慧慧换了个坐姿，身体前倾说“这一片发生的案子和你吴队真没有啥关系！你看啊，最早的12号院史老爷子，范晓中毒案，是你带队侦办，并且有了明确思路，有了侦破方向，是分局领导让你不再插手，那你也是遵命，与你无关。” “老宋’车祸案‘最终真相大白，你吴波可以说居功至伟！没错吧？！” “至于’小胡同伤害案‘，还有今天刚发现的井下碎尸，你吴队都是东奔西走，帮助专案组出主意，想办法；刚才你也说了，这两个案子的关联线索，也是你第一时间提出来的。” “你吴队的责任心也好，专业能力也好，至少我程慧慧绝对认可你！” 吴波摆了摆手，摇了摇头。 “所以我跟钱局是这样谈你的事情。第一’维稳办‘你一个人主持，方方面面总负责势单力薄，需要加强！还有，为了发挥我们吴队的专长，应该将盈丰胡同发生的刑案，由你来牵头查办！” “我没大听懂。说半天钱局到底是啥意思？” “‘维稳办’马上会加强警力，从南城分局和属地派出所给你增派两名副手，由他们对接拆迁办安保，治安方面的具体事务，你只需要原则性指导他们的工作就ok” “钱局听到关于发挥你熟悉属地案情的优势，他答应马上会协调两个分局刑警队专案组，指派你重新组合，全权负责侦办盈丰胡同近期发生的大案！清楚了吗？” 吴波完全没想到程慧慧为自己考虑的如此周全！ 这个新安排，既兼顾了自己一门心思在刑警本职工作上一展身手的夙愿，又把“维稳办”这份让人眼热的肥差，依然保留给了自己。 吴波不能不感动，他双手捧起茶杯碰了一下程慧慧的杯子，说：“慧慧我不知道说啥好了，你为我做了这么多的事，帮了这么大的忙，我该咋谢你啊！” “咱们俩就别整这出婆婆妈妈的了。你也知道，我也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啊。”程慧慧说“来胡同拍片你帮了我，还有就是我答应曾家，曾小飞的事。这事儿你不帮忙可不成！” “尽力！我一定尽力！”吴波这一次答应的很痛快。 两个人又闲聊了几句闲话，吴波猛一抬头发现街上已经大黑下来，盏盏路灯都已点亮，“腾”的站起身说：“坏了！” 第157章 联手7 见吴波慌慌张张的样子，程慧慧不解地问：“出啥大事儿了？” “雅丽上回在小胡同受了一场惊吓，天一擦黑就不敢一个人往家走，都是她母亲到车站去接她。”吴波边匆匆移步往外走，边说“我今天答应老太太去车站接雅丽，这一忙竟把这事给忘的干干净净......” “你吴队真是个五好丈夫！”程慧慧听后一乐说“别急，我正好也要到曾家去取我的工具包，跟你一块回13号院去。要是你挨雅丽呲，我替你挡着！” 吴波是真急了，顾不得程慧慧跟在自己身后颠颠小跑着，头也不回。大步流星直奔雅丽家而去。 到了雅丽家门前，吴波没顾得上敲房门，便推门而入。 “雅丽回来了吗？”吴波一眼便见正在往饭桌摆饭菜的雅丽母亲，忙问道。 “里屋换衣裳呢。”雅丽母亲朝里屋指了指，反问吴波“你不是说去接小丽吗？咋没去接啊......” “我，我正好赶上了要处理一些急事，就，就耽误了。”吴波脸冲着雅丽母亲，话是朝着里屋说着。 “忙你的去吧！”里屋传出来雅丽嗔怪，抱怨的哭腔。 “小丽，我给你老公作证。”跟在吴波后面的程慧慧自顾自的走进屋里，把不肯露面的雅丽拽了出来，大模大样的说“吴队这几天压力太大了，维稳办的事情一大堆，又赶上这一片连续发生恶性案件，他都要亲力亲为......\" “就是这样，他也没忘记你这个他最心爱的宝贝啊！刚才你没看见，知道自己误了接你的时间，那模样跟猴烧屁股差不多！” 本来雅丽就因为吴波没有按时去接她回家，就一肚子怨气；又看到跟随男友进屋来的还是自己心里总有说不清“反感”的程慧慧，更是妒火中烧。 不过胡同妞都有一个特质，总是会给外人，也给自己留足说得过去的面子；再不满，不快也从不会“横冲直撞”！ 三言两语既能将心中郁愤倾吐，又不会让听者觉得自己是个无礼，不懂事之辈。 “你们有重要的事，我不怪他。”雅丽斜愣了一眼吴波说“我这不也全须全尾到家了，那就别耽误他正事儿了，我可担待不起影响你们破案，抓坏人的大事.......” 说罢，招呼程慧慧坐下陪她一起吃晚饭。 程慧慧嘻嘻一笑，说：“我得马上去曾家有点事。还是让吴波陪你吃吧！” 随即程慧慧推了一把吴波，跟雅丽母亲打了声招呼，便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还是雅丽母亲边好言相劝女儿，边把吴波强摁倒椅子上，冲雅丽说：“波和过去不一样，你得理解他。以前接送你哪一次拉过空？就这一回，值当你把嘴撅的都能挂酱油瓶了！赶紧吃饭吧！” 雅丽瞪了吴波一眼，说：“真是办正事儿，我可从没说过啥；怎么？你办正事儿还得专门有个拍电影的人跟着啊？！” 程慧慧不在，雅丽话可就不遮遮掩掩了。 “你误会了不是！”吴波一边赔笑，一边给雅丽盛上一碗米饭，把筷子递到她跟前，说“你先消消气，把饭吃了，我慢慢跟你说。” 吴波，雅丽毕竟是青梅竹马的恋人，两个人虽没成婚，但对彼此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吃过晚饭，吴波便将近日发生的两大恶性案件，以及自己面临的工作困境，一五一十的跟女友畅聊了一番。 “我对自己有自知之明。”吴波说“其实我和我老爸唯一的区别，就是我读了公安大学。但在警局既没背景，又没有根基；想做出一番成绩除了自己努力外，还需要机遇！” “如果没有慧慧这个老同学，不管是我们两家拆迁安置，还是我的工作安排，说实话都不会有今天这样的理想结果......” “我听懂了！”雅丽用纤手点了一下吴波脑门说“你这是遇到红颜知己了！” “小丽，你还是不了解慧慧。”吴波解释说“她这人热心，当然了还要和她投缘。你看，她来咱们胡同拍片，很多人不理解她怎么就和曾家那么亲热，还非得管曾小飞那件麻烦事！我和她就是好同学，好朋友，她才愿意主动帮我，你别想太多了！” “好事！但我警告你，可别跟她‘缘’大发了......” 两个人正聊着，程慧慧背着工具包敲了两声房门，又折返回到了雅丽家。 没等雅丽让座，程慧慧自己拖了一把椅子坐到了吴波面前。 “有个情况我觉得应该跟你说说。” “啥事儿？”吴波也感觉奇怪，不知道程慧慧这么一会儿，又想起了什么？ “刚才我在曾家，顺口提了今天井下那具碎尸。”程慧慧从包里拿出那张分局技术部门的复原照片，说“你不是给我一张死者照片吗？我就让曾大妈，小飞看，问他们这个人像不像小古媳妇。” “是啊！”吴波一拍脑门说“我怎么没想到，曾大妈，曾小飞最熟悉这个女孩了！他们怎么说？” “曾小飞说有几分相似......”程慧慧接着说“可曾大妈却说不可能！” “为啥？”吴波瞪大眼睛，张大嘴巴问。 “曾大妈说就在昨晚下半夜她睡不着，坐在窗前朝院里发呆，分明看见小古媳妇从外面进来，推开屋门走了进去......” “活见鬼了？！”吴波跟了一句，说“能不能是曾大妈老眼昏花，大夜里没看清楚啊？” “我也是这么想的，再三问曾大妈。”程慧慧肯定的说“大妈说，这女孩穿的就是平日里的衣服，裤子，她看得清清楚楚，错不了！” 第158章 联手8 吴波不住的摇头，自言自语道：“难不成是这张照片还原度有偏差？可所里小黄也问过小古媳妇老家，这个人如今并没有在她家乡出现过；而且小古明明也说，他媳妇已经离开了他们家。这可太邪性了......” 雅丽也好奇的伸着脑袋看了一眼“复原照”，马上说：“照片上这人，还真像小古媳妇！” “如果是我们判断有误，那井下这具女碎尸就是另有其人。”程慧慧对吴波说了自己的想法。 “嗯，小林队长他们还要去市局技术处，请专家进一步比对小古媳妇身份证照片，明天就应该有初步结果了。”吴波点点头说“到底井下碎尸是不是小古媳妇，那只能等权威鉴定后再说了。” 没等程慧慧说话，吴波挠了挠头接着说：“本来我对自己识人，认人的能力还挺自信，没想到这回还真是太主观臆断了.......” “专案组也在等市局结论。”程慧慧起身，拍了一下吴波肩膀说“雅丽难得见你这大忙人一面，今晚就先好好陪陪人家，其它公事等明天有了结论再说好了。” 吴波望着雅丽期冀，柔情似水的眼神，憨憨一笑，立即回过神来说：“这不用你教我。” 程慧慧走后，吴波，雅丽俩人难得腻在一起，卿卿我我的聊着他们共同感兴趣的话题。 雅丽更关心拆迁项目的进度。 作为在这片乌烟瘴气破败胡同里长大的女孩，她恨不得早早脱离开这个让她没有安全感，没有丝毫眷恋的大杂院。 吴波则还是用温柔的语气安慰女友，说：“咱们两家和拆迁办的安置合同，都已经板上钉钉了，只是要等到二期工程尾声咱们才能动，这也是为了避免给慧慧和她叔叔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我们都在这生活十几，二十多年了，不过是再忍一段时间。好饭不怕晚嘛！” “这些我懂。”雅丽望着外面黑黢黢的夜色，说“胡同拆迁之后路不平，灯不明，又不知道什么时候碰见不怀好意的恶人，我这还总上夜班，天天提心吊胆。” “指望你接我指望不上，老妈岁数大了，深一脚浅一脚再磕着，摔着，你说可咋办啊？！” “别忘了我是‘维稳办’大领导。”吴波拉着雅丽的手，笑着说“下午慧慧跟我说了，市局马上就会重新加强我们‘维稳办’的警力。于公于私我都会把胡同周边重要点位，布防更多的巡逻，治安力量，尤其是我老婆上下班的路线......你放心好了！你是刑警的老婆，没人敢动你一根毫毛！” 两个人戏谑，亲热了一会儿，吴波这才以雅丽需要早点休息的借口，辞别了女友。 回家的路上，吴波满脑子还是井下那张碎尸复原照。 尽管程慧慧说，曾老太太就在昨晚还亲眼见到过小古媳妇；可他自己对照片上的人，瞬间所断定的是小古媳妇本人依然十分笃定。 那么，到底是曾老太太看走眼了，还是自己过于相信自己下意识的判断？吴波也一时捉摸不透。 第二天接近中午时分，小林队长的电话打了过来。 吴波拿起话筒忙问：“市局技术处比对结果出来了？” “我给你读一下市局专家的鉴定意见：女尸源与身份证尹翠花本人照片比对相似度80%以上，但无法确认二者为同一人。”小林队长说“目前看来技术分析只能达到这个水平了。” 吴波沉默了一会儿，说：“有个情况我也要跟你通报一声，昨晚小古的邻居曾大妈说看到这个尹翠花了，就在一天前。那是不是可以这样说，尸源的方向还很难确切指向小古媳妇？” “啊！怎么会这样？！我还正着手申请搜查证，去小古家会会这个人呢。”小林队长有些失落，说“那岂不白高兴了一场？！尸源查找我们这儿还得从头来过！” 眼下碎尸案毕竟还是小林队长全权负责，吴波是个循规蹈矩，懂分寸的人，自然不会以领导的口吻，向与他平级的小林队长指手画脚。 “我们不是已经向社会散发了不少碎尸照片复印件了吗？各个派出所也在核查近期失踪人口，会很快有线索的......\"吴波安慰了小林队长一句。 两个人又针对下一步碎尸案件本身，需要双方下一步如何配合的工作方面做了沟通，交流。 吴波只字未提程慧慧告诉他，市局已经确定改组”维稳办“，并且由他牵头整合盈丰胡同辖区近期所发生的大案，命案。 吴波懂得官场上该遵守的规则：这等重要大事没官宣前，不好以秘示人。 连吴波自己都没想到，市局的决定来的这么快。 就在当天下午，他便接到了市局政治部的电话，通知他回市局接领新任务。 当吴波进到政治部小会议室内，他发现除了市局分管刑侦的钱局长，政治部主任外，朝阳分局，南城分局两位局长也都正襟危坐在会议桌旁。 “主角来了，我们就长话短说，直奔主题吧。”吴波站在会议室门口向各位领导敬了个举手礼，钱局长微微点点头，指着会议桌一侧让他坐下，中气十足的面对参会人开了口。 第159章 联手9 吴波在市局工作期间，大队一级领导倒是因为直接上下级关系会经常见面。 而到了刑警支队队长，政委这个层面，他除了开大会坐在台下听取他们的报告，训示外，几乎鲜有近距离接触的机会。 今天自己作为一个小小的中队长，在市局会议室里同市局分管刑侦的钱局，各分局一二把手的局长“平起平坐”，与他们共商公务，让吴波既受宠若惊，又心怀忐忑。 当钱局开口叫他“主角”时，吴波便知邀他来此开会，会议主题不外乎是关于“盈丰胡同拆迁项目”维稳安保方面前阶段的总结，以及下一步工作方面的调整，部署。 吴波自己认为，他负责的“维稳办”这期间工作，成绩寥寥，问题不少；尤其是辖区接二连三的突发的恶性案件，不仅导致胡同居民人心惶惶，也直接影响到了拆迁工程项目的进度。 不知是一路急赶慢赶，还是封闭的会议室温度偏高，吴波脑门上渗出了汗珠。 他屁股只坐在椅子上的半边身体前倾，惴惴不安的等待着局领导，对他这段时间工作的评判，也做好了接受严厉批评的心理准备！ “今天给小吴，还有你们两位分局领导找来，主要是议一议市里重点工程‘盈丰胡同拆迁项目’方面的工作。”钱局长端起自己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水，说“据我了解，小吴作为市局安排到‘拆迁办’协助项目方，维稳安保工作的负责人，在极其复杂，困难的环境里，还是发挥了定爱神针的作用，可以说不辱使命啊！” 钱局这一通褒赞自己的定语，让吴波悬着的心暂时落了地；他赶紧打开手提包，找出笔记本，埋头认真的做起了会议记录。 “但你们也知道，‘盈丰胡同’片区本来就治安情况较比复杂，拆迁项目开工后，因为种种原因，流动人口，外来施工人员增多，也就更加重了项目所在地的维稳难度......” “近期那里至少发生了两三件命案吧？”钱局转头问吴波。 吴波赶忙站起身来回答：“三件。一件是养父子服毒双亡案，还有就是我们巡逻队员一死一伤案；另外一件是前天在枯井发现的女碎尸案......” 钱局挥挥手让吴波坐下，接着说：“纵观全市范围像盈丰胡同辖区内，如此连续发生命案的情况都不多见，何况还是市属重点工程开发项目的进程中！我们失职啊！同志们！” 钱局长一拍会议桌，吴波被惊的心跳加速，感觉自己的脸像发烧一样潮红，发烫。 “虽然我们都知道，有些有预谋，有动机的大案发生，是人为难以可控的。”钱局长口气放缓，说“但我们是人民警察，我们的天职就是要保一方平安！为国家重点项目建设保驾护航！” 钱局摇了摇头，又端起保温杯说“在‘盈丰胡同拆迁项目’工作中，我们有太多教训要吸取，必须抓紧调整，及时改进了！” 领导的讲话总是富有深意，尽管钱局开始肯定了吴波的工作，但接下来这一通转折，又让他紧张了起来。 “不得不说，我们开始给小吴负责的这个‘维稳办’定位，还是出了不少偏差。由于对他的这个临时派出机构方方面面的设置不合理，支持不到位；所以尽管小吴很努力，也做出了很大的成绩，但因为我们上级部门的安排，指导有误，那个片区不仅民怨积累的越来越严重，小治安案件不降反升，更严重的是大案，命案集中爆发......” “这种乱象再在市重点工程继续下去，我们上对不起市领导，下无法向拆迁片区的百姓交待啊！” “我们该如何扭转这个被动的局面？！” 钱局的这句问话是面向参会的人，但两位分局局长均默不作声，只是恭敬的面朝钱局洗耳恭听。 吴波也知道，钱局腹中早就有了成熟的方案，他设问的建议，答案并不需要下属多言。 果然，钱局手指弹了弹会议桌面，接着说：“经过局领导办公会讨论，关于盈丰胡同项目‘维稳办’组织架构，人员充实，整合诸方面工作，我们局领导初步有了共识；下面我就把局办公会的决定向各位宣布一下。” 虽然程慧慧提前向吴波透露了，她与钱局私下沟通的一些信息。 但吴波此时还是惴惴的竖起耳朵，一字一句的听着局领导到底对他，对“维稳办”下一步的调整安排。 钱局宣读的决定很明确：一是明确吴波继续担任维稳办负责人，全权负责“盈丰胡同拆迁项目”维稳工作。 另外，市局决定由南城分局，盈丰派出所立即抽调若干名得力干警，充实到维稳办中。 最让吴波暗喜不已的是钱局指示朝阳分局，南城分局两个专案组办公地从各自分局移至“维稳办”联合办案，并由吴波直接指挥，调度。 “小吴，补充的人员，还有两个专案组成员取舍，我放权给你由你来选择。”钱局大手一挥说“新的‘维稳办’就是要举全局之力，组成一支精干的治安，刑侦，安保团队，来保证圆满完成市重点工程的顺利推进！” 钱局还提到，市局对新“维稳办”不仅仅充实，加强了人员，还在警用物资，警车，办公场所方面，都会给予不折不扣的鼎力支持。 吴波虽然没说话，但他不得不感叹程慧慧这个小丫头片子身上，蕴藏着具有深不可测的巨大能量。 她仅仅面见了钱局一面，这位位高权重的市局局长竟能把她提出的要求照单全收。 而且还如此给予自己莫大的权限，足够的信任。 尤其是能亲自参与，统筹辖区的大案侦破工作，这对于一直想在刑侦专业上有所建树的吴波而言，怎能不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第160章 联手10 市局大领导的指示明确后，两位分局局长马上做了表态：“坚决执行市局关于支持‘盈丰胡同拆迁项目维稳办’的重要决定，要人给人，车辆，通讯器材只要吴队需要，我们责无旁贷都会鼎力支持！” 吴波当然也郑重的向市局，分局领导表达了自己的决心：一定不会辜负领导们的重托，今后会下大气力将‘维稳办’这个公安外派临时机构，真正承担起守护一方平安，保驾护航市重点工程的使命，责任。 “我作为一名刑警，深知‘命案必破’是我们刑警的本分，也是市局领导，市民百姓衡量我们工作业绩的唯一标准。”吴波知道该在大领导们面前说些什么，也可以说是他此时此刻的所思所想“我会按照市局领导的最新指示，尽快一边完成‘维稳办’整合工作，还会尽早将辖区内几件命案侦破，让凶手归案！” 吴波言简意赅的发言让钱局不住的点头，两位分局长也看出，听出了钱局对吴波这个年轻人的格外器重，也主动的向吴波询问，他们所在分局，还可以给“维稳办”提供哪些支持？ “吴队，你尽管提！尽管说！” ...... 散会后，钱局还特意拍了拍吴波的肩膀，说：“平台我给你搭好了，接下来可就看你小吴自己到底是骡子是马喽！当然了，以后在工作中还有什么困难，你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 “我一定不辜负局领导的期望！绝对有信心完成好‘维稳办’的工作任务！会与专案组同事们一起共同努力，尽速将几件命案结案！请钱局放心！”吴波就像在公安大学毕业典礼上一样，挺胸抬头用笔直的警姿，回应着钱局的嘱托。 有了主管市局领导的亲自部署，接下来的几日“维稳办”就像从一个“草台班子”，立马鸟枪换炮，人强马壮焕然一新了。 拆迁指挥部特地给“维稳办”额外腾出来了三间大小不一的办公室。 南城分局动作很快，派出了治安大队五六名骨干警员支援“维稳办”，并事先征得吴波同意，由盈丰派出所王副所长来辅助他主管日常工作。 小林队长的碎尸专案组也是全员奉命前来报到。 期间，吴波认为”小胡同伤害案“牵扯到贩毒大案，便与南城分局领导商量，希望将禁毒队的老朱，小丁二人加强到新的专案组中来。 分局领导也痛快地答应了下来。 尽管吴波已然成了市局钱局长外派的”钦差大臣“，但他并没有忘乎所以。 在对待朝阳局乔队长那个专案组人员安排上，他便有所取舍。 吴波听说就在近几日，朝阳，顺义交界处连续发生了两起绑架案，在本市影响极其恶劣。 乔队长作为刑警队第一线主管领导，也是压力山大；追踪绑匪，解救人质，他们队里人手也十分紧张。 所以，吴波善解人意的向朝阳局领导提出：“绑架案得争分夺秒，需要更多的警力；眼下您就把‘大头’，小马和负责案卷的内勤安排过来好了。他们对‘小胡同伤害案’来龙去脉都很熟悉，要是有需要请教乔队的事情，我会及时和他沟通。” 吴波这番有格局又为兄弟单位着想的善意，让朝阳局领导，乔队长感动不已，连连说：“只要吴队还有什么需要，朝阳局绝对全力支持！” 人员到位，警用器械，警车也配置齐全了。 吴波主持了新“维稳办”的第一次全体人员大会。 会上，吴波明确了王副所长负责对接“拆迁办项目指挥部”，主管辖区治安方面的工作。 他将前期组织的治安巡逻队一分为二，指定了两名经验丰富的治安警带队，依然是四十八小时排出值班表，无死角的巡视盈丰片区大小胡同，维护，保障工程项目的顺利推进。 吴波也没忘记答应雅丽的“私事”。 他在巡逻线路，时间段的安排上，特别强调了公交车站到13号院这一线路的巡防，名义上是强化发案地的人防力度，其实只有吴波自己知道，这一条他是夹带了“私货”——纯粹是为自己女友专门设计，制定的。 将繁杂的治安方面工作交由王副所长后，吴波便把主要精力投入到了整合后的大“专案组”工作上面来。 在专案组第一次案情分析会上，吴波首先提出了碎尸案中，那具似是而非的女尸尸源问题。 小林队长的意见还是应该前往小古家中，进行必要的搜查，质询。 他认为：“既然市局技术处签定结果女尸与小古媳妇相似度80%左右，那么小古就有很大可能性与他媳妇之死有关。” “如果碎尸现场确实在小古家中，即使嫌疑人收拾的再干净，那么房间角落里，也一定还会有残存的生物组织存留。如果我们有所发现，井底碎尸案那就不攻自破了！” 吴波只是点头，但并没有给小林队长一个明确的回复。 他转过头去问“大头”，小马，在押的两个骑手是不是有新口供，新线索？ 没等“大头”，小马发声，禁毒队老朱抢先说：“吴队，有一个好消息，大江躲藏的位置我们获得了消息，确定了他所在的城市，追捕组已经飞去抓捕了。估计，最晚明天就会把这孙子拿下！” 第161章 电闪的光亮 大江这个涉毒“中间商”如果落网，那“小胡同伤害案”最后一个神秘第三人，也就水落石出了。 之前，挥棒击打老戴的骑手已经供认，他和另一个骑手是奉大江的指令，到盈丰胡同里为不知姓名的第三人把风放哨。 由此可以推断，那个还不知底细的第三人既是本案的最重要的嫌犯，而且一定与大江这个“批发商”有关！ 抓回大江，就意味着雅丽当天夜里在小胡同撞见的那个人，老戴，小黄俩人也因为查堵这个人，导致一死一伤惨剧发生的所有罪犯都可以归案，一网打尽了！ 正像老朱所说：“大江抓回来后，不仅‘小胡同伤害案’那个第三嫌疑人身份就会搞清楚，更重要的是，还可以揭开隐藏在这一片神龙见首不见尾大毒枭的相关线索！” “吴队，一枪俩鸟啊！” 这确实是一条利好消息！吴波觉得自己运气实在太好了！ 新“维稳办”，新专案组刚开始运作，“小胡同伤害案”连同隐藏在这个片区的大毒枭，因大江的落网很快就会有实质性的突破！ 吴波也对自己当初坚持让老朱他们前去朝阳局，参与“小胡同伤害案”这一决定暗自得意。 他开心的连叫了三声“好！”，说：“大江押解回京，我要亲自去提审他！” “小胡同伤害案”似乎见到了曙光，可井下那具女碎尸到底要不要按照小林队长的意思，直接去小古家展开搜查，吴波还是犹豫不决。 小林队长是分局的人，按照他的工作作风，习惯，突查，突审值得怀疑的涉案对象，实属正常操作，不足为奇。 但吴波思虑的要更周密，尤其在自家门口，盈丰胡同正值拆迁，各家各户心态极其不稳定的当下。 小古家是这条胡同的老户。其父母还活着的时候，在周遭邻居中口碑就不错。 小古父亲是个古建手艺人，那时候13号大杂院街坊们的房屋更是破败不堪；冬天漏风，夏天渗雨，小古父亲总会热心的找来砖瓦，破苫布上到房顶修修补补，为邻居们排忧解难。 一贯用“审视”眼光看待外人的葛大妈，就曾说过：“这个大杂院老老少少这么多人，就属老古头没得说！人品正，心眼好，还从不多言多语......” 说爱屋及乌也好，还是小古打小就是个不惹事的老实孩子。在一众邻居眼里，小古除了继承了父亲内向的性格，不爱抛头露面，寡言少语，也是一个难得的人畜无害的好孩子。 这与和他同龄，南城“小霸王”的曾小飞相较，邻居们的风评那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吴波不得不多想：程慧慧告诉他，曾老太太分明近日亲眼见过小古媳妇。虽然那天他和拆迁办工作人员登门，小古口口声声说过他的女友已经离开了他家。但这不能排除是因为小古和女友间发生了不愉快的事，两个人或是闹了不愿让外人知的别扭。 以小古的性情，他断不会向外人口无遮拦的把自己家私事广而告之。 也许，小古媳妇只是置气，小两口闹了点矛盾离家了几日，现在又回到了古家。 果真如此，贸然前往古家搜查，盘问小古，一旦发现小古依然屋里藏娇，媳妇好端端的在家中，打脸警察这一鲁莽举动还在其次；很有可能会招致附近邻居们对“维稳办”滥用公权的斥责，控告！ 拆迁辖区绝不能再有任何风波乍起了。吴波再清楚不过，他全权负责的这个新“维稳办”必须“稳”字当头，他决策的每一项工作都务必慎之又慎。 “林队，这件事还不能操之过急。”吴波把曾老太太前天夜里见过小古媳妇的情况说了说“这几天我看你跟你兄弟们还是多跑一跑周边派出所，另外在晚报，电视台法制节目上登一则寻人启事，看看能不能有尸源信息靠谱的反馈。” “这些事我也在着手安排。”小林队长听后还是心有不甘，说“吴队你不觉得，只听一个七老八十老太太不知真假的话，我们就不去查证小古媳妇到底是死是活，有点太草率了吗？ 小林队长这话确实也不无道理。 在程慧慧提及曾老太太夜里看见过小古媳妇时，吴波当时也有同样的疑问。毕竟曾老太太年事已高，老眼昏花又是黑漆漆的夜色里，到底她是做梦还是恍惚，都很难说得清。 ”你先和兄弟们外围走访调查尸源吧。“吴波思忖了片刻说“我这就亲自去一趟曾家，再核实一下情况。耽误不了多少时间，这样稳妥一些。” 小林队长点点头，便招呼他属下警员各自去方圆“扫街”去了。 吴波安排好“维稳办”新“专案组”的工作，马不停蹄地独自来到了13号院。 进院后，吴波直奔后院曾家。 站在门口刚要举手敲门，吴波便听到曾小飞有些激动的在和什么人叫嚷着。 “曾大妈！”吴波只好冲屋内叫了一声。 开门的是曾小飞，他见来人是吴波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头也不回便直奔前院走去。 接着闪身出来的是程慧慧，她似乎脸色也不大好看，问吴波：“你怎么来了？” “我想找曾大妈聊聊前天夜里的事。”吴波朝小古屋里看了一眼，小声说。 “是谁啊？”曾老太太在屋里朝门外喊道“程姑娘，快把人让进来吧。” “是我，曾大妈。”吴波跨进房门，朝坐在床边的曾老太太打了声招呼，问“您老最近身体还好啊？” “凑合吧。”曾老太太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 “大妈，我想跟你了解个情况。”吴波也顾不得曾老太太对他态度的冷漠，赶紧话归正题。 第162章 电闪的光亮2 “大妈，前天夜里您是看到小古媳妇了？”吴波问“没有看错吧？” 曾老太太挪了挪身子，盘着腿靠在了叠好的被褥上，“哼”了一声，说：“我老了毛病也多，可眼睛还没瞎。再说了，小古家就和我家挨着，在这个院里我可能是见过这孩子最多的人了。怎么会看错？！” “嗯。那这两天您又再见过她吗？”吴波接着问。 “这孩子自打进了古家门，就跟正常人不大一样。”曾老太太说“你家小丽也知道，除了趁着院里没人的时候去前院接个水，到茅房倒尿盆，白天她就很少抛头露面。” “也不知道是小古管教的，还是这孩子打农村来不愿意接触人，这两天我可再没瞧见过她。” “小古呢？”吴波回头朝古家方向看了一眼，说“他还出来进去吧？” “这小子一直都那样，除了有时候看见他蹲在门口抽根烟，连前院他都很少出去。就像个老人似的一动都懒着动。”曾老太太摇摇头说“都是他老爸，老妈给这孩子惯坏了；有吃有喝整天啥也不想，啥也不做。” “谢谢大妈！麻烦您了！” 吴波把该了解的情况了解完后，就准备起身告辞。 “波，你等等。”曾老太太见吴波要走，忙叫住了他。指了指椅子让他坐下来，说“公事办完了？” “来您家就是落实一下小古媳妇的事儿。您也知道了，一期拆迁那片小胡同井下发现了一具女尸，我们正在查找尸源。”吴波解释道“前些日子我们来过小古家做人口登记，正好他说他媳妇离开回老家了。所以，凡是最近突然离开盈丰胡同的人，我们都要走访，核查一遍他们的下落......” “这事我听程姑娘说了。”曾老太太眯缝着眼睛看向吴波，说“你今儿来我家，你知道让我想起什么来了？” 吴波笑笑，摇了摇头。 “你让我想起了当年小凤死的时候，你爸挨家挨户来做调查。” 吴波没想到曾老太太把话扯的那么远，又那么敏感。 “刚才小飞和我，程姑娘‘翻车’了，这不拍电影的事他也不想干了......” “怎么回事儿？小飞不是在你那儿做的挺好的吗？”吴波进门时确实发现曾小飞一脸怒容，但所因何事他还是一头雾水，便扭头问程慧慧。 没等程慧慧回答，曾老太太抢白道：“这事儿谁也不怪，我理解我儿小飞。他蹲了十几年大牢遭了太多的罪，更甭说他不甘，不服啊！小飞那心口就是一座冲天的火焰山！” “要不是我认识了程姑娘。这孩子也实心实意帮扶我们娘俩，小飞这会儿早就不知道他能做出什么事来了！我是他妈，我懂他！” 曾老太太打开了话匣子，吴波只好坐定听她把话说完。 “你还记得吧，对门老宋媳妇给我娘俩下跪，认错？”曾老太太手指了指宋家说“那几天小飞心情特好。快二十年了，总算有人承认小凤死的那晚，从外面跑进来的人，根本不是我家小飞！我们娘俩可是看到了沉冤昭雪的光亮了！” 曾老太太又看了看程慧慧说：“程姑娘为小飞的事真没少操心，一边拍电影，一边搜集证据替他翻案动脑子，东奔西跑还要找出更多的人证，物证.......” “可能是这段日子程姑娘还有其它重要事要忙，小飞的事就耽搁了几日。这孩子驴脾气就上来了，这不拍电影的工作也撂了挑子了，自己又要单打独斗去......” 曾老太太说到这儿，吴波心里跟明镜似的。 近几日，完全是因为自己在工作中遇到了瓶颈，慧慧得知后为他的事牵扯了不少精力。 曾小飞误以为程慧慧对他的事热度降低，不再用心可能就源于此。 “大妈，小飞哥错怪慧慧了。”吴波接过曾老太太话茬，说“每回我俩见面，她都跟我提小飞哥这件事。我也答应了，一定会尽力帮助慧慧完成她对您和小飞哥的承诺。” “只是这件事确实很复杂，牵扯到方方面面。您还是得给小飞哥做做工作，让他稍安勿躁，相信我这个老同学......” 曾老太太这才长舒了一口气，点点头说：“我这个老太太没别的本事，倒是阅人无数；程姑娘是不是真心帮我们娘俩，我心里有数。” “你小波和你老爸父一辈，子一辈在这条胡同里当差。怎么说呢，当年小飞出事的时候，你爸也像你今天一样，前后院的到处走访。小飞被怀疑后，我就找过你爸，跟他说可不能偏听偏信。大杂院这么多户，你要是就采信老葛那俩老东西的胡说八道，岂不是害了我儿嘛！” 提到父亲当年参与过曾小飞的案件，曾家母子一直也认为他父亲虽说不是直接“陷害人”，但间接，无奈中也起到了不光彩的作用。正因为这一点，曾家母子对他们父子从来都是冷眼相看。 吴波一时不知该怎么应答。 “老话说人命关天！”曾老太太拢了拢稀疏的花白头发，说“你波我也是看着长大的，小丽更不用多说都是正经好孩子。你查命案可千万不能像当年你老爸那一代人，不分青红皂白随便把罪名就按到清白人的脑袋上啊！” “那可是造孽啊！” 尽管曾老太太把过去曾家的旧仇怨捎带上了自己的父亲，但老太太这话确实是经历过“不白之冤”过来人的肺腑之言！ 难听！逆耳！吴波也不得不频频点头称是。 离开曾家时，程慧慧追了出来，说：“你都看见了，我忙活你的事还把小飞得罪了。” “这样吧。”吴波沉吟了片刻说“我也答应过你，我们一起来帮曾小飞这事儿。你先跟小飞好好聊聊，等我把手头的事理出个头绪后，咱们仨人找个地方碰一碰，制定一个可行的路线图。你也知道，他这件事绝不是三拳两脚就能一蹴而就的！” 第163章 电闪的光亮3 程慧慧点了点头，说“我也知道你现在正忙着整合‘维稳办’，还有两个大案要尽快侦破，肯定是脚不沾地，忙的不可开交。” “只是小飞的事，也确实不能光打雷不下雨，让曾家娘俩觉得我言而无信。不管怎样你抽个时间，我们仨人好好商量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没问题。刚才专案组开会禁毒队老朱说，有一个关键人物马上就会到案，等我会会这个人后，小胡同伤害案就基本真相大白了。”吴波握紧拳头说“只要挖出那个现场第三人，也就给死去的老戴有了一个交待。至少去了我一块心病！” “吴队，你这是首战告捷啊！”程慧慧也替吴波高兴。 “不过我这里还是有个问号！”吴波指了指自己胸口说“你也知道我在大学，刑警队可有一个不自谦的过人之处吧？” “识人，过目不忘？！” “嗯。井下女尸分局刚做出复原照时，我第一直觉就觉得面熟。后来想起这具女尸和小古媳妇太相像了！等把她的身份证照片拿到市局技术处比对后，签定的结果也说相似度在80%左右......” “这么说，你还是觉得曾大妈前两天见过小古媳妇，你是内心存疑的？” “曾大妈倒不会说瞎话。”吴波手摸了下下巴说“可咱们做刑警的有一条基本原则，不能笃信孤证！问题是小古还有他媳妇，就连院里的人平常都很少能见得到。这个女孩到底还在不在古家，我总还是想再确认一下。” “这还不容易！让派出所去古家查户口，外来人口重新登记随便找个理由，不就知道这个人还在不在了！” “我不是没想过。可小古那个人和常人不一样，蔫人一个。甭说他就堵在门口不让任何人进家里去，谁拿他也没辙。就是能进到屋里，他跟你说媳妇又走亲戚去了，回老家了，到头来还是不清不楚。”吴波说“你总不能天天天，让警察去他家查户口吧？” “我倒觉得有一个办法，很快就能确定这个女孩还在不在！”程慧慧脑袋一歪，眼珠一转说道。 “什么办法？” “曾大妈不是说小古媳妇很少抛头露面嘛！可她还是有她的生活规律啊，趁院里没啥人的时候，接水，去公厕倒尿盆。小古两口子再宅，他们也得吃喝拉撒不是？”程慧慧指了指后院说“老宋家房子都腾空了，干脆我猫进去架一个小摄影机，只要看见小古媳妇真人露出真容摄录下来，不就齐了！” “办法是个好办法！可这跟我们刑警蹲坑差不多，一天到晚憋屈在屋里，你大小姐受得了吗？”吴波摇摇头说“谁知道小古媳妇啥时候能现身！要不然我安排个警员到宋家蹲守吧！” “放心好了！”程慧慧说“这事不能闹太大动静。小古家和老宋家门对门，窗对窗，你派一个警员来，若是让小古看见了，那岂不把这个计划变了味，小古投诉你，一投诉一个准——偷窥，监视良民！” “对你吴队影响不好！” “我呢，总在曾家出来进去，很容易趁夜深人静的时候进到宋家里去，神不知鬼不觉，事情就办了！你还不相信我？我的警龄可不比你短哦？！这点小事对我程慧慧来讲，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吴波也觉得程慧慧这主意不错，但他是个凡事处处都要思虑周全的人。 便说：“这事等我回去和专案组的人再合计合计，准备一个周全方案再说吧。” “吴波，你现在说好听的是按规章制度，循规蹈矩，说白了就是身上开始沾上了官场的暮气！”程慧慧嘴一撇，说“就这屁大点事，你还费啥功夫开会讨论啊？” “你甭管了，我给你办利落不就得了！” 程慧慧是个爽快，说干就干的主。她认准的事，嘁哩喀喳从不拖泥带水。 “那你要是一个人在老宋家蹲守，特别是夜里，咱们俩至少半个小时联络一次。”吴波想的更多，说“这段时间胡同里的突发恶性事件一个接一个，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你大小姐单枪匹马，又没有支援一旦出了事，我可担待不起！” “你可真婆婆妈妈！”程慧慧笑着说“我到宋家偷拍会跟小飞打声招呼，有他在跟前能出啥事？” “再说了，这事关键是隐蔽秘密进行，被外人发现了，那说明我公安大学白读了！放心吧！” “我相信你，但你得答应我随时和我保持通话联系！”吴波又强调了一句。 两个人一道走出院门外，恰巧又遇到了老葛太太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老葛头，正要进院里来。 吴波朝老俩叫了声：“大妈，这是陪大爷遛弯刚回来啊。” “啊，带老东西出来透透气。”老葛太太回了一句“屋里让这老东西弄得猫尿骚臭的，没发待了。” 老葛太太斜眼看了看站在吴波身旁的程慧慧，接着问吴波：“波，这又怎么了？院里又出啥幺蛾子了？” “没有，我来是找我这个同学聊点别的事。” “是嘛？”老葛太太口气有些阴阳怪气，说“这个院本来就邪性，自打来了些外人进进出出怪事就更多了……” 说罢，头也不回推着老葛头就要进院。 让吴波，程慧慧不解的是一直歪着脑袋，嘴上流着哈喇子的老葛头，费劲的抬起还能活动的右手，颤颤巍巍指着吴波，程慧慧好像要说什么。 吴波忙趋前俯身问：“葛大爷，您有啥事啊？” 没等老葛头再发声，葛老太太“啪”的朝老头子抬起的手臂给了一巴掌。 “拉屎，撒尿都不知道言语一声，你跟波有啥正经的说！” 第164章 电闪的光亮4 老葛太太不由分说用力一推，便将轮椅生生推进到了院里，给吴波，程慧慧留下了老葛头一个随轮椅车晃动的秃瓢后脑勺。 “这老头啥意思？”程慧慧问吴波“老太太为啥拦着不让他说话？” “老爷子这还不是病拿的！一天到晚窝在家里，难得看到个外人不管能不能说话，总想闲聊上几句。”吴波说“葛大妈也是伺候老爷子伺候的心里烦躁，正常！” 吴波话是这么说的，可他心里却另有想法。 记得老宋媳妇坦诚自己关于小凤死的那个晚上，向警方提供的口供说了“瞎话”；当时程慧慧就和自己商量，是不是趁热打铁，再问询一下另一组关键证人——葛家老俩。 那天吴波来到葛家后，葛老太太不仅坚称自己和老伴那晚所见所闻真实不虚，还顺带诟病了“反水”的老宋媳妇，说凭宋家的德性她的话根本不值采信：“那老娘们说话跟拉抽屉似的，街坊邻居都知道，大嘴巴从来就没个准谱！” 葛家绝不松口的态度吴波倒并不意外。只是他留意过一个细节，在他临走时，葛老爷子在床上好像也冲他一直摆手，口中虽含混不清，但很明显似乎要对他想表达着什么。 这个细节他从没和程慧慧提起过，因为吴波一时很难判断，病入膏肓的葛老爷子到底要说什么？也无法知道老爷子当下的精神状态，还能不能清晰表述自己想要表达的心里话。 另外老葛太太，小女儿目前白天黑夜厮守在他身旁，这两回面对老葛头的情景，让吴波更明白自己很难接近，更甭说有机会能与葛老爷子近距离接触，侧耳倾听他到底有什么话要对自己说！ 吴波当下还有许多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所以，他便和程慧慧打了个马虎眼，将这事儿一带而过。 “我要回‘维稳办’，你呢？”吴波问程慧慧。 “我得赶紧联系曾小飞。”程慧慧说“去老宋家‘蹲坑’，我还需要他娘俩配合，支援我呢。” 吴波点点头，再三叮嘱程慧慧进到宋家暗拍小古家一举一动后，一定和他随时保持通讯联络。 两个人分手后，程慧慧便召集，通知了分散在大小胡同里的摄制组工作人员，让他们留意，寻找赌气离家的曾小飞。 其实曾小飞并没有走太远，他也没有可去的地方。 此时他一个人正在胡同口一家烤串店，要了两瓶啤酒边撸串，边琢磨着堵在自己心里的那块“大石头”，该如何尽早将它彻底粉碎掉！ 认识，熟悉程慧慧后，曾小飞嘴上没说，但在心底还是越来越认可，信任这个无亲无故的女孩了。 程慧慧大事小情无不用心关照他们母子俩，特别是一口答应了帮助自己“翻案”一事，通过这段时间观察，程慧慧也的确在想办法，替他谋划，寻找突破藩篱的具体策略。 尽管程慧慧一边要事无巨细，安排她摄制组的各项拍摄计划，但只要腾出一点闲暇时间来，程慧慧都会主动找曾小飞，将发案当天曾小飞那晚，他在几时几刻身处在什么地方，又是如何回到13号院家中的过程，反复复原，认真做了记录。 曾小飞曾接触过太多的警察，不过他从程慧慧这段时间细致入微的了解自己“蒙冤”，查证点点滴滴细节的过程看，这个女孩不仅仅是口头在兑现向他们母子俩做出的承诺，也确实体现在实打实的行动上。 当老宋媳妇“忏悔”后，曾小飞以为他的事情出现了一个大转机，会更加速的向前推进。 他便以“久病成医”的经验向程慧慧提出：“是不是可以直接去局里，检察院相关部门提起‘翻案’诉告！” 令他没想到的是一贯雷厉风行的程慧慧对此却不置可否。 曾小飞哪里知道，程慧慧之所以没有按他所愿往前更推进一步，其实有他并不所知的两个具体原因。 一个是吴波工作方面的窘境，程慧慧得知后，当然要伸手拉这个老同学一把。这就难免牵扯到了她的不少时间，精力。 更重要的是程慧慧太熟知公检法内部的操作流程了。 以当下手握仅有的老宋媳妇推翻曾小飞的当初口供，可以说就好比深不可测的井水中，投下了一块小小的石子，根本搅动不起翻案所具备的大浪，大涌。 她还需要更多，不容置疑的补充线索，才能去直面司法机关。 推翻旧案如果没有凿实，无法动摇的实证，那就会像曾家母子俩一样，跑断腿，喊破喉咙也枉然！ 这才是程慧慧最近为什么放慢了“曾案”脚步，让曾小飞误解的所在。 大概半小时后，有工作人员发现了在烤串店里借酒消愁的曾小飞，赶紧报告给了程倒。 程慧慧赶过去后，又到前台要了两瓶啤酒，一大把烤串放到了曾小飞的跟前。 “来！我跟你喝一个！”程慧慧来到盈丰胡同也学了不少平民化的做派，她打开啤酒瓶盖，自己手拿一瓶推给曾小飞一瓶，就不由分说的碰了碰。 程慧慧也不顾曾小飞没动面前的啤酒，自顾自的仰脖“咕嘟”了一大口。 “都说你曾小飞是个爷们，可我怎么看不是那么回事儿啊？”程慧慧放下酒瓶看着曾小飞，戏谑了一句。 曾小飞还是默不作声。 “”我就问你一句话吧？你相信不相信我？“ 曾小飞这才点了点头。 “你的心情我理解。但你和我还是不一样，我是正经公安大学毕业的刑警，在部里也工作了几年。比你这个自以为特别了解警察的人，更明白我们司法机关办案的方方面面。”程慧慧说“你这个案子在前期，我们不做扎实的搜集证据工作，贸然前去草率的让司法机关翻案，那就等于从回到你和你母亲这么多年喊冤叫屈，一事无成的老路上了！” “跟你说句实话。当初你母亲说你这个案子是冤案，我可是半信半疑。跟你相处，交流后我的这个疑问也没完全消除。” “之所以答应了你母亲，我会一竿子插到底彻底弄清你这个案子到底是黑是白，除了我敬重你母亲外，不怕你不爱听，我这个人好奇心极强，就是想把你这个当年南城‘小霸王’的本来面目一镜到底！” “看看你到底是杀人恶魔，还是真的差点成了枪下冤鬼的无罪之身！” 第165章 电闪的光亮5 程慧慧这几句话不含糊，也绝对够得上辛辣，刺激。 没想到的是曾小飞并没有反感，倒是拿起了啤酒酒瓶呵呵一乐。 “我也说句实在话，你们这些当条子的说人话的不多。不是倾轧，就是明骗，误导，诱供。没几个厚道，老实人！”曾小飞也喝了一口泛着白沫的啤酒，说“我之所以认你这丫头片子，就是觉得你人实诚，不装逼！” “你要是说从开始就相信我无罪，我倒觉得你既无脑，也不是真正能办事公道的主！看来，我没看错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把这些日子为啥没按照你的想法，直接前去司法机关递申诉状说明白了。”程慧慧接着说“还有，你这件事已经年代久远了，我虽说有些资源，关系，但毕竟我人已经离开了警队。” “好多具体操作层面的事情，光靠我一个人单打独斗还是有难度。你也认识我同学吴波吧？” “认识，吴大为的二儿子。” “他也是一个挺正的警察。我和他谈了好多回你的事，他也答应一定会尽全力来助我一臂之力，帮你理清这桩旧案。” “小波他肯管我这事儿？”曾小飞放下酒瓶，露出相当质疑的表情。 “千真万确！”程慧慧说“我不是信口开河的人。” “你知不知道，当初调查小凤被害嫌疑人的时候，小波他爸可是第一时间走访了差不多所有的街坊邻居，据我所知，老吴片警可不仅仅笔录了老葛老俩，老宋媳妇的原始口供，也还有其他邻居的证词。” “这个老吴他可没有真正客观向上级全面，准确的报告所有证言，证词，我最终被判刑，这个吴大为可也没起啥好作用！说重的叫为虎作伥，说轻的叫昧着良心！他那儿子能帮我？” 程慧慧摇摇头说：“我只知道吴叔叔是你们胡同的老片警，至于他和你这个案子还有这么一说，我还真不清楚。” 稍顷，她接着说：“也许这还真不是啥坏事！我和吴家父子俩都不见外，等找个时间我去找吴叔叔好好聊聊，没准还能得到一些当年第一手材料呢。” 见曾小飞听进了自己的解释，以及将来继续跟进他这件旧案的打算，便把话题一转。 “你的事我可都说白了，该放心了吧？不过，这两天我可有件急事要麻烦你和曾大妈。” “啥麻烦不麻烦，有事，说！” “前几天，小胡同枯井里不是发现了一具女尸吗？”程慧慧压低声音说“吴波看到警局复原过的照片后，觉得很像小古媳妇；而且前几天拆迁办和吴波去他们家，小古说媳妇回老家了，人不在。” “你妈倒是说，就在这两天夜里见过小古媳妇。问题是院里人好像只有曾大妈一个人瞧见过她。你就住在小古家旁边，我问你，这些日子你见过她吗？” “真没注意！你是说我妈有可能眼花了？看错了？” “这就是要急待确认的事！”程慧慧说“胡同里发生了命案，又是手段那么残忍的碎尸案，警方当然要排查一切可疑的相关人员。我了解吴波，他是个记忆力，过目不忘的神人，既然他感觉照片中的人和小古媳妇相像，至少也有一半对一半的可能性......” “可曾大妈偏偏又说，前两天夜里还就见过她。所以我和吴波商量了一下，在老宋家屋里架设一台小摄影机，倒是要看看小古媳妇这个人到底还在不在！” “虽说院里人都知道小古媳妇各色，很少在院里有人时抛头露面。但他两口子总归要吃喝拉撒，再神神秘秘也会有出家门的时候。我估摸最多蹲个两天两夜，只要我的摄影机拍到了这个女孩，那吴波就可以排除他的疑问了！” “明白了！”曾小飞点点头说“你想咋办，我配合你就是了。” 程慧慧是个急性子，认准的事说干就干。 当天便让手下员工给她到超市采购了吃喝，日常必备的用品，又备好了一台微型摄影机，集中到曾小飞家。 因为平常他们摄制组总是进进出出曾家，这些举动在街坊邻居眼中也都习以为常了，并没有显得有何突兀。 只是所有人没注意到，当晚程慧慧不像往常一样离开13号院，开着自己拉风的大吉普回家去，而是悄无声息的留在了曾家。 老宋媳妇和胖儿子从老屋搬出后，房门已经被拆迁办换了一把锁。下午时分，程慧慧已经通过吴波拿到了这把新锁的钥匙。 当小古家屋里的灯光全部熄灭后，曾小飞便手提着程慧慧“蹲坑”所需的装备，补给，蹑手蹑脚的和她一道走出了自己的家门。 程慧慧猫着腰掏出钥匙，把宋家屋门打开；随即闪身让曾小飞跟着她进到了老宋家腾空的屋里。 借着外面泼洒下来的月色，程慧慧扫视了一下几个月前，她还曾采访过老宋媳妇的这间土豪装修的客厅。 “此一时彼一时了！”程慧慧小声发出了一番感慨。 当初宋家虽说也是住着两间半平房，可老宋财大气粗，把自己的家里里外外挑高了房顶，室内进行了“奢华的豪装”。凡是进到宋家的邻居们无不羡慕嫉妒恨！ 可时过境迁，老宋现在已经羁押在清河监狱服刑；老宋媳妇和胖儿子不得不早早和拆迁办签了协议，搬离了他们曾引以为傲的安乐窝。尽可能远离了他们最熟悉的人，和这处伤心之地。 宋家一搬走，拆迁办就把屋内打砸的一片狼藉；如果不是13号院属于二期拆迁，怕影响到周边还没有搬迁的四邻，施工队早就不客气的把四面墙体推倒，房顶捅个露天大窟窿了。 程慧慧收拾出来一个正对着古家门口的角落，将摄影机架好。 转头对曾小飞说：“这就没问题了，快则半宿一天，慢则两夜，到底是人影还是鬼影就一清二楚了！” “你一个人成吗？”曾小飞看了看乱七八糟的四周，黑灯瞎火的环境，不免有些不放心。 第166章 电闪的光亮6 “不必担心我。”程慧慧耸了耸肩，说“我又不是娇姑娘，别忘了我可是公安大学刑侦专业毕业生，正经科班出身的警察。你看，这儿吃喝都带来了；我和吴波随时也都会保持通讯联络，你又住在跟前，我有啥好怕的？！” “你没在平房大杂院生活过。”曾小飞还是叮嘱了一句“夜深了，野猫上房，没准还有黄鼠狼，大耗子突然窜出来，我怕到时候吓着你！” 眼下毕竟时节已经入秋了。 曾小飞见程慧慧衣着有些单薄，便把自己的夹克外套脱下，递给了她。 “下半夜温度低，冷了你就披上。” 程慧慧没推辞。接过曾小飞夹克的瞬间，她有种恍惚，眼前这个曾在南城人见人惧的“小霸王”，盈丰胡同里有着杀人恶魔名声的曾小飞，竟有着温柔敦厚的另一面。 刚才和他配合着进到宋家，安置好机器，曾小飞干净利落，轻手轻脚的就给他收拾出一块干净的休息处。还找了一把宋家丢弃的椅子，放在支好的摄影机旁，便于自己劳逸结合的拍摄。 此时的两个人，倒有几分像默契已久的工作搭档了！ “行了，这就没问题了。”程慧慧跟曾小飞说“你快回去休息吧。要是顺利的话，明天上午我这也就收工了。” 她顺便还嘱咐曾小飞，明天早上让他务必还像往常一样，洗脸刷牙，吃过早饭就出门去与摄制组同事汇合。 “千万别直么瞪眼的朝宋家探头探脑，不管我在这里待多长时间，你也别再过来了啊。” “这我不用你教！”曾小飞不以为然的回了一句“你们警察那些小把戏，我比你门儿清！” 曾小飞离开宋家后，已是子夜时分。 京城的秋夜和白天相较温度陡降，寒意阵阵。 程慧慧套上曾小飞留下的夹克，便试着打开了这架微型摄影机，调整好光圈，夜拍模式，将镜头聚焦到小古家的房门外。 虽说程慧慧不管是对吴波，还是对曾小飞，就她独立“蹲坑”一事，总是表现出来一副轻松的模样；但此时大杂院内外周遭万籁寂静，黑漆漆的身边空无一人时，她还是感到了自己的心跳加速，后背，头顶狼藉，空旷的四周，似乎总有丝丝的阴风侵蚀着自己的肌肤。 她不禁想起曾老太太跟她讲过，这个院最早是个供奉狐仙的破败小庙，历来不祥，诡异的事常常不请自来。 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程慧慧低头拿起一袋早就准备好的薯片，撕开包装袋，伸手抓起一片薯片就要往嘴里送....... 几乎就在薯片刚入口，程慧慧还没来得及咀嚼时，从墙角暗处一个毛茸茸的活物“吱吱”叫了两声，猝不及防的就从程慧慧腿下窜了过去。 程慧慧受过刑警专业训练不假，在学习期间，部里工作时，各色血腥大案确也接触不少；但那时候她要么是在教学楼里和老师，同学在一起讨论，要么就是置身刑侦专家，前辈周围，倾听他们对案情的研判。 她其实自从警以来，还从没真正出过基层刑警的行动。任务，更何况还是独自一人，在一个荒废，并不熟悉的空间里。 这活物突然出现，让程慧慧不自觉地尖叫了一声，她汗毛倒竖，下意识地甚至甩掉了手中的薯片包装袋。 但瞬间她还是控制住了自己的失态，捂住嘴巴，屏住呼吸，直到那个活物悉悉索索，一溜烟不知钻到了哪里去了...... 程慧慧平静了一会儿，这才想起该给吴波打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已经进入到了宋家，万事具备。 吴波的手机铃声只响了两声，他的声音便从话筒传来。 “慧慧，找我？” “跟你吴队报告一声，我按计划开始行动了。” “你，你现在在老宋家？”吴波没想到程慧慧这么快就付诸行动了，便不无担心的说“就是老爷们儿蹲坑也得俩人啊！你啥也没准备就耍开了？真是跟闹着玩儿似的......用不用我过去？\" “不用！不用！我准备的可充足了，吃的，喝的一应俱全，你们住平房上厕所不方便，我连尿不湿都穿上了。”程慧慧尽量掩饰着自己刚才受到的惊吓，笑着说“你要是睡不着，就陪我聊会儿天吧？” “没问题。”吴波说“我刚刚接到老朱的电话，禁毒队已经把我所的那个重点嫌疑人拿下了！明天上午我就去南城分局提审他！要是顺利，小胡同伤害案就可以画句号了！” “我说什么来着，有你吴队亲自督办专案组，没有破不了的悬案！”程慧慧接着又开了句玩笑“当然了还有我这个治安志愿者，等把小古媳妇行踪弄清楚了，枯井女尸案也会马上有了眉目！” 谢谢你慧慧！“这个老同学对自己方方面面的关照，实实在在的支持，当然令吴波深受感动。 “我来宋家’蹲坑‘也不是纯粹为了你！”程慧慧接着说“说白了，学了四年刑警专业，又一直在部里机关工作，我总想和你们一样亲自参与破案过程。得，这回来胡同拍纪录片算是赶上了，满足了我的心愿！” 吴波没说话，在话筒另一端无奈的摇了摇头。 程慧慧这个女孩实在太特殊了，也许是因为她绝非一般的家境，还有她从不落俗套的天性，让她看起来特别无拘无束，天马行空。 不过，吴波最佩服程慧慧的是她敢做，敢当的正气！这一点，他自愧不如！ “对了，你还别急着谢我。”程慧慧又说道“我下午和曾小飞聊了好长时间，他提起当年的案子，说你家老爷子可参与了其中，有些对小飞有利的口供，好像老爷子并没有如实向上面反映......” “这，这我也不是很清楚。”吴波解释说“我爸当年做片警，工作的事从来不在家里和我们谈及。” “找个时间，我去找吴叔叔聊聊。”程慧慧还想往下说，突然小声叫了一声“挂了，我这有情况......” 第167章 电闪的光亮7 程慧慧毕竟是一个受过正规警务训练的“公大”高材生，她这头在和吴波通话，依然瞪大双眼，将目光聚焦在对面古家的房门前。 就在她和吴波聊到吴大为与曾小飞旧案有关联时，程慧慧发现小古家的房门似乎被人缓缓的推开了。 程慧慧没等吴波还要跟她说什么，就迅即挂断了手机，跨步来到窗前，将架设好的摄影机开关启动。 透过监视器，她目睹到了从小古家屋门探头探脑，闪身走出一个穿着居家睡衣的短发女人。 只见这个女人先是左顾右盼了一小会儿，然后便轻飘飘的从门前走出，直接奔向后院的公厕方向去了。 程慧慧猜想，出来的这个女人十有八九就应该是小古媳妇了。 后半夜街坊邻居都已熟睡，这个女人无非要么是尿急，要么是要蹲“大号”，才不得不走出家门，一溜烟的匆匆奔向公厕“痛快”一把。 曾老太太说她前几天夜里见过小古媳妇，看情形就是撞到了今夜这类场景。 不过，让程慧慧惊奇的是这个小古媳妇动作实在太快了，出门后身形晃动了几下，转眼间就从自家门口一头钻到了公厕一角，刹那便不见了踪影。 更绝的是程慧慧的镜头主要调焦在人影的上半部，不知小古媳妇是不是光着脚丫子，竟然在寂静的深夜里，走过院里凹凸不平的石板上，竟然没听到任何声响。 “真是个怪人！”程慧慧自言自语嘟囔了一句。但她依然还是保持着继续拍摄的姿态。 因为刚才即使摄影机记录下来了这个女人的轮廓，程慧慧还是觉得录制的画面过于短促；好在人进到公厕后，这个女人总要返身回屋去；所以，程慧慧便把镜头方向稍稍做了调整，想等待小古媳妇“痛快”后，可以再摄录下一段更清晰的画面。 程慧慧甚至做好了给小古媳妇来一个人面大特写镜头的准备。 因为老宋家面向古家的窗口条件有限，程慧慧不可能总是坐在曾小飞为她找来的那把椅子上，舒舒服服的进行拍摄工作。 此时她只能猫着腰屈膝脸贴近摄影机，凝神静气的盯住摄影机的镜头。 三分钟，五分钟......程慧慧慢慢感觉自己腰腿都开始发抖，僵硬了，还是没见进到公厕里的小古媳妇返身回来。 “她娘的！跑肚拉稀坏肚子了？！”程慧慧骂了一句，但还是咬牙坚持着自己抢拍的姿态，纹丝未动。 就在程慧慧苦苦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全神贯注的盯在镜头前时，突然从她后上方先是“咣当”一声震响，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半块砖头夹带着碎玻璃碴便劈头盖脸朝她飞溅过来。 “呀！”程慧慧惊叫了一声，好在她身手还算敏捷，撒开摄影机一个侧身，忙躲过了那半块直奔她而来的半块砖头，但一瞬间还是感觉到脸上有股火辣辣的刺痛。 程慧慧顾不了脸蛋是不是被碎玻璃划伤，忙闪身转移到离宋家后窗一个夹角处，避免再遭从那里投射出来的砖头攻击。 就在她抬头惊怖的朝后窗望去时，一贯自诩见过无数大案被害人惨状的程慧慧，顿时毛骨悚然差点被吓得晕厥过去！ 她分明看见宋家临街被砸破的后窗外，探出一张似人似鬼狰狞，毛骨悚然的嘴脸，斜视着战战兢兢的程慧慧，还用手指朝她指指点点，既像是在警告她，又像是在讥笑她...... 此情此景，如果换作像雅丽那样的女孩，恐怕不是魂飞魄散落荒而逃，跑出去喊人求救，就得被这一幕惊吓的瘫软在地了。 程慧慧此刻还是体现出了她训练有素的警察素质。 她虽然能感觉到自己头皮发麻，汗毛倒竖，但还是顺手抄起地上的一个空矿泉水瓶，为自己壮胆的大叫一声“你给我滚！”，使尽浑身气力把瓶子扔向后窗那张“鬼脸”！ 程慧慧情急之下的这一随手反击，并没有正中后窗，只是在窗户旁的墙上“砰砰”两声，又反弹到了地面。 不过她这应激的举动还是起到了不错的效果，那个紧贴在后窗上的“鬼脸”，倏忽便消失不见了。 当程慧慧确认后，她后怕，恐惧的感觉便怖满周身。 这会儿她也顾不上架在前窗的摄影机，也顾不上再等待还没从公厕出来的小古媳妇，撒丫子踹开老宋家房门便夺门而出。 几乎就在程慧慧“抱头鼠窜”跑出老宋家的同时，对面的曾家房门也被人推开，曾小飞几乎是赤裸着上身，一个箭步冲向惊恐不已的程慧慧。 程慧慧也看到了奔向她的曾小飞，本能的扑向他，就像一个受了惊吓的小女孩，终于依靠到了保护自己大人的臂弯！ “出啥事了？”曾小飞轻拍着惊魂未定的程慧慧问“我刚才迷瞪着了，好像是听到老宋家有啥动静......” 可能是不管不顾的扑向曾小飞，膨出到了他的肌肤，程慧慧有些难为情，好在黑灯瞎火可以掩饰。 她忙从曾小飞怀中抽身，指着老宋家屋里说：“后窗！后窗有人往屋里拽砖头差点砸到我，那个人那张脸吓死了了！” “有人害你？！”曾小飞一脸懵逼，不敢相信。 虽然此时程慧慧还没有从刚才的惊恐中平静下来，但她还是保持着清醒的头脑，没等曾小飞再多问，马上说：“你等一下，我去公厕看看去！” 因为她想起了，那个从小古家出来的女人，直到这会儿依然还没见到她返身回家！ 不免生起大大的一个疑窦？！ 第168章 电闪的光亮8 “别急，我陪着你。”曾小飞虽然不知程慧慧为什么急于去公厕，但听到说有人在老宋家后窗“袭击”她，便说“我在，至少给你掌掌眼！” 程慧慧感激的看了看，这个在她危急时出现的男人；她很清楚，曾小飞之所以能在深夜里第一时间听到对面宋家的响动，完全是不放心她！ 可以看得出这小半夜，曾小飞根本没有踏实入睡过。 曾小飞在前，程慧慧跟在他身后，深一脚，浅一脚的来到了13号院院唯一的公厕门前。 站在女厕门口，程慧慧对曾小飞说：“我进去看看，你就在门口等着吧。” 直到这会儿，曾小飞还以为是程慧慧大概憋了泡尿，想要去方便一下。 “嗯，小心点里面黑。”曾小飞点点头，嘱咐了一句。 来盈丰胡同拍片也有一段时间了，可程慧慧一直还是接受不了大杂院开放式的“蹲坑”如厕习惯。 她曾尝试着进去过。 可当她看到暴露在自己面前一览无余，毫无隐私可言左右两旁蹲着白花花的大屁股，边“吭哧吭哧”使劲，边和左邻右舍聊闲篇的女同胞们，程慧慧赶紧退了出来。 尤其是刚来时正值三伏天。当人一进到公厕里，豆大的苍蝇便成群结队的“嗡嗡”上下飞舞，暴露在目光所及的坑内排泄物更是臭气熏天。 这种环境对于从小居住在大别墅的程慧慧来讲，完全无法“入乡随俗”。 所以，她凡是要方便都宁可多走上几步，前去拆迁指挥部的内部厕所，也不肯在大杂院里就近解决。 也因此程慧慧对这个公厕环境并不是很熟悉，她小心翼翼的借着沉西的月光，慢慢走进到公厕里面。 “有人吗？”程慧慧站在公厕门口，朝里面喊了一嗓子。 里面悄无声息。 程慧慧壮着胆子，屏住呼吸不得不朝里面又走了几步。 一排蹲坑此时可以一览无余了。 让她诧异的是公厕里竟然空无一人！ “见鬼了！”程慧慧自言自语嘟囔了一句，又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一遍公厕内部，确认里面确实没有小古媳妇的身影。 她返身出来后，问曾小飞：“你们院里的厕所没有别的门吧？人进去了，还能从别的地方出去吗？” “厕所可不都是只有一个门嘛！”曾小飞被问的一头雾水，说“出来进去就这一个门！” “怎么可能呢？”程慧慧面朝公厕搓着手十分不解，又问“那不走这个门，人能不能出去？” “女厕我不知道。男厕后窗都是一个个大洞，我年轻的时候，倒是可以钻过去，直接跳到院外。”曾小飞反问道“你干嘛问这些？” 程慧慧刚要回答，她看到曾小飞环抱着双臂在胸前，这才意识到他跑出来光留着上身。 临近凌晨是秋夜温度最低的时候，她忙说：“你快回屋去暖和暖和吧，别感冒了。我得赶紧把架在老宋家的摄影机收起来......” “那这样，我回去穿件衣裳，你把机器收好就赶紧来我家里歇会儿。”曾小飞说“别的事，天亮了再说！” 正在曾小飞转身要回家时，猛然听到前院传过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曾小飞警觉的收住了脚步。 程慧慧和曾小飞侧耳倾听，发现来人先去了老宋家门口驻足了片刻，接着便直奔公厕角落而来。 程慧慧拍了一下曾小飞，直接迎了上去；因为有曾小飞在身旁，来人不管是谁？有无恶意？都让她有了底气，此时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一定大有蹊跷！ 两个人刚转出拐角，就差点和来人撞了个满怀。 “吴波！”此时弯月斜照的光亮正好对着来人的方向，程慧慧一眼便看出来了来人是吴波，便惊叫了一声“你，你怎么来了？！” 吴波被面前突然冒出来的程慧慧，曾小飞俩人，也是惊的一怔。 “你怎么回事？让你跟我保持联络，半天了给你打电话你也不接。是不是出啥事了？”吴波边问，边看向上身袒胸露怀的曾小飞。 一两句话也说不清楚。我手机静音了，哪能听到你的来电。“程慧慧没想到老同学这半宿一直惦记着自己，可以想见吴波不知打过多少回电话来，因为自己精力都聚焦在镜头前一直未接，他一定是放心不下，便直接从家里跑了过来。 ”你既然来了，就陪我去宋家吧。“程慧慧见到吴波后，刚才惊魂未定的情绪总算是彻底平复了下来，她转头对曾小飞说“得，刑警队长到场我这儿有保镖了！你赶紧回去补补觉吧！” “嗯，需要我就喊我一声！”曾小飞见到吴波，又听到程慧慧像见到亲人似的这番话，便低头返回到了自己家中。 “到底出啥事儿了？”吴波见到程慧慧没在宋家屋里，而是和曾小飞在后院公厕一角，便猜到了程慧慧一定是遇到了突发事件。 程慧慧没搭话，而是拽了一把吴波，赶紧进到了老宋家屋里。 “这个机器还在我就放心了！”程慧慧进来，直扑向架在窗前的摄影机，捂着胸口说“要是那个人把机器给我摸走了，可就麻烦大了！” “那个人？是啥人？你没事儿吧？”吴波一进老宋家屋内，便发现地上碎砖头，玻璃碴遍地，听到程慧慧这没来头的话，不禁有些紧张。 “在这儿说话不方便。”程慧慧说“我先把机器找个地方放好，发生了啥事我慢慢再跟你说。” 吴波看了一眼夜光腕表，说：“快四点了。这样吧，我俩去前院小丽家，她上早班起的早，你把机器先放她家里。” “合适吗？这一大早就打扰解大妈和小丽。” “谁让她是警察老婆呢。”吴波笑了笑“走吧！” 第169章 电闪的光亮9 吴波怕这会儿“咣咣”敲门影响邻居们休息，轻声轻脚走到雅丽家门口，便脸贴着屋门轻声叫了两声“小丽，小丽。” 做护士工作的雅丽，早就养成了即使在睡梦中，小憩时，当听到同事，病患呼叫的讯息，也会马上清醒过来；立马从大脑混沌，身体松弛的状态，抖擞起精神投入到工作中去。 职业习惯已经形成了大脑神经，周身肌肉的记忆。 所以吴波在门口轻唤了两声，雅丽马上返身起床，披上外衣，拉开屋门上方的廊灯。 “谁啊？”雅丽边往门口走，边朝屋外问。 “小丽，我。”吴波回了一句。 睡眼惺忪的雅丽忙把房门打开，还没等好奇的追问吴波出了什么大事，急事，天还没亮就来找她；一眼便见吴波身旁还站着一个手提个大物件的女人。 “还有我呢。”说话的是程慧慧。 雅丽虽然发懵，但还是招呼着吴波，程慧慧将房门打开，把他俩让进到屋里来。 虽然这一通响动不大，但还是把睡在屋里的雅丽母亲吵醒了。 “波，程姑娘你们这是？”雅丽母亲走出来，最先发现了程慧慧脸上的血渍，趋前惊叫了一声“呀！程姑娘你这是受伤了！” 雅丽本来看到男朋友黑灯瞎火，身旁还跟着程慧慧一道来家里，心里有一百个问号，但听到母亲这一声尖叫，也赶忙过来细细端量了一下程慧慧的脸蛋。 “是划伤的吧？”看了一眼后雅丽麻利的找出急救箱，扶着程慧慧坐下，说“我先给你消炎处置一下，天亮了跟我一起去医院，你这漂亮脸蛋要是毁了容可咋办啊？！” 程慧慧拿起桌上的小镜子照了照自己的面容，说：“没大事儿，就是扎了几个小口子，结了疥就看不大出来了！” “你还是让小丽给你处置一下吧。”吴波不无担心的说“你这样回家让你父母看到，他们还不担心死了！” 雅丽听到男友分外关心程慧慧这句话，斜愣了吴波一眼，拉过程慧慧便给她用酒精棉签把脸部血渍擦净，说：“伤口是不大。不过要是保险起见，还是天亮跟我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吧！” “我没那么娇气。”雅丽的酸醋没影响到程慧慧，她笑着手指吴波说“你们家吴波知道我，在上大学的时候野外训练，手臂划了一个大口子，我可愣是一声没吭，直到训练结束。我要是娇气就不会选择做警察了！” “程姑娘她这是怎么弄伤的？”雅丽母亲问吴波。 “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吴波跟雅丽母亲说“我估计慧慧这会儿跟我一样又渴，又饿，您先给我们弄口吃的吧？” 准姑爷提出要求，雅丽母亲自然不能怠慢，连声答应着就跑去厨房忙活去了。 雅丽穿好外衣，也给吴波，程慧慧各自倒了一杯白开水，她还是想打探出吴波此时和程慧慧在一起的原委，便委婉的问男友：“这大夜里慧慧到底出啥事了？” “嗨，怪我！”吴波摇了摇头说“我就不该让她一个人做这事儿！太悬了！” 见雅丽瞪大眼睛非得向他问出个子丑卯酉，吴波只好把程慧慧执意自己猫在老宋家“蹲坑”，意欲偷拍确定小古媳妇是不是还在古家的计划，简单跟女友说了说。 “这种事该是你们警察做的事，干嘛让慧慧去冒这个险！”雅丽对吴波嗔怪道“你不是不知道咱们这条胡同总出幺蛾子！慧慧要是出了大事，你怎么和人家父母交待？！” “是我考虑不周......”吴波自责的低下了脑袋。 吴波确实后怕。虽然她还不知道程慧慧受伤详情，但他很清楚，假如今夜这个“官小姐”真的出了危险，那他不论是老同学这层关系，还是“维稳办”负责人的身份，那可真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你俩过分了啊！没那么严重！”程慧慧赶紧笑着打岔，说“我是自愿做这事的，与吴波没关系。他倒是一个劲的拦我，可我认准的事，谁也拦不住！” 程慧慧接着拍了拍桌上放好的摄影机，接着说：“好在我基本上完成了这次’偷拍‘的任务。只是我不是专业摄影师，就是不知道拍成的画面清晰度怎么样！” “你拍到小古媳妇了？”吴波还是云里雾里，问“那到底是谁袭击你？你又怎么跑到后院公厕门口，跟曾小飞在一起的？” 程慧慧喝了两大口杯中水，这才把半夜里，从与曾小飞悄悄进入宋家讲起，一直说到她又是如何拍摄到了小古媳妇出现，亲眼目睹小古媳妇去往了后院公厕方向的过程。 “正在我要续拍她回来的时候，从老宋家后窗就飞进来一块砖头，我脸就是被飞溅过来的玻璃碴划伤的。”程慧慧这会儿尽量把当时的危急情形淡化，说“好在我受过训练，闪身躲过了人并没有大碍。” “不过，当我朝后窗看过去时，说实话这个袭击我的人，确实样子挺恐怖；毕竟夜深人静，那鬼模样龇牙咧嘴还是惊得让我大叫了一声。我这人没怕过恶人，还真是第一回见到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曾小飞在屋里大概听到了我的叫声，就从家里跑了出来。我去公厕是想看看这大半天功夫，小古媳妇怎么还没返身回家。你看见我和曾小飞在一起，就是我刚从公厕出来。” “这么说你又见到小古媳妇了？”吴波问“可以确定是她本人了？！” “蹊跷就在这儿！”程慧慧回道“我明明看见小古媳妇去了公厕，还拍摄了下来，可就是没见她再回到古家去。我进到公厕仔细看了看，根本没见到她的人影！你说邪门不？！” 吴波正要说什么，雅丽母亲招呼他们：“先别聊了，摆桌收拾一下吃早饭了。” 此时，雅丽家那个老式座钟也恰好“铛铛铛......”敲响了五下。 第170章 电闪的光亮10 雅丽母亲熬好了一锅粥，煎了鸡蛋，炸了馒头片，又打开一罐六必居酱菜，对吴波，程慧慧说：“你俩这是熬了一宿吧，赶紧吃一口热乎的暖暖身子。” “这会儿还真是饿了。大妈，那我可就不客气了！”程慧慧拉了吴波一把拿起双筷子，夹上一片焦黄酥脆的馒头片就往嘴里塞。 “雅丽，一起来啊。”吴波没忘站在一旁的女友，招呼雅丽说“你今天是上早班吧？” “你就甭管我了！你俩先吃吧。”雅丽回了一句“我被你一大早叫起来，脸还没洗，牙还没刷呢。” “她那份我也预备好了，波，你和程姑娘吃你们的！”雅丽母亲把吴波按在椅子上，心疼的说“这觉也不睡，饭也不定时，人哪受得了啊！” 雅丽瞪了吴波一眼，自顾自的穿戴好外衣，便去院外公用水池接水洗漱去了。 吴波虽然也端起粥碗喝了两口米粥，但大脑里还是不停地转悠着程慧慧在“偷拍”过程中，所发生的这件诡异怪事。 “我得赶紧和值班室联系，让他们带上器材过来勘察一下现场。”吴波放下粥碗对程慧慧说“再过一会儿天亮了，院里的街坊邻居都快起床，出门了，胡同人走来走去，我怕把老宋家窗外现场踩踏乱了。” “你这一说我想起一事儿来。”程慧慧嘴里还嚼着馒头片，边往下咽边说“是不是该去小古家问问，她那个上厕所的媳妇到底回来了没有？这大活人不会说没就没了吧？” “这事我来处理。”吴波指了指桌上那台微型摄影机，问程慧慧“你抓紧把昨晚录制的画面冲洗出来，让我们尽早能看到。” “没问题。”程慧慧点点头，说“我待会儿就开车去后期制作车间让师傅们赶工，我估计下午你们就能看到了。” 吴波让程慧慧先把早饭踏实吃完，自己随手掏出手机，拨通了“维稳办”值班室的电话。 接电话的是当夜值班的老朱。 吴波让他带上勘察设备，即刻赶到13号大杂院里和他会合。 如果不是重组了“维稳办”，发生这种意外伤害案，尤其还与“井下碎尸案”相关联，按理说吴波应该通知分局刑警队来现场侦办。 但如今，既然市局已经明确了“维稳办”可以统筹，主管发生在盈丰胡同辖区的大案，要案，吴波当然要承担起职责，由自己来主导相关案件的侦办。 刚才听了程慧慧所叙述昨夜“偷拍”，遭袭的过程，吴波马上意识到这其中必有玄机；虽然他还不能确定，那个要伤害程慧慧的“后窗鬼脸”出于何种目的，但以他的职业敏感度，吴波认为凡事反常必有妖， 那也就可以得出一个初步判断，夜袭程慧慧的“鬼脸”，并不愿意她“偷窥”拍摄到不为人知的什么秘密！ 吴波记得上大学时，老刑警专家教授曾在课堂里说过这样一句话：“案件发生后没有头绪，没有线索的确是最黑暗的时刻，但只要发现看似无关的异常线索出现，那一定要抓住它，深挖它，其中很可能就能寻找出你意想不到的终极答案！” 也许那个“鬼脸”的破窗举动，正是给了自己破局的良机，虽然吴波还不清楚，此事到底和谁？和哪个具体案件有关？ 老朱来的很快，他背着勘察用的专业相机，身旁还跟来了当夜值班的派出所小黄。 “吴队，出啥事了？”老朱进到雅丽家便问。 吴波将昨夜发生的事情简单和老朱，小黄说了说。 “我们这就先去老宋家后窗外，勘察一下现场。”吴波说“然后再到老宋家屋里看看。” 吴波往外走时，一眼瞥见了正在收拾饭桌，嘟着小嘴的雅丽，他赶忙走过去。 “理解一下，出了事我就得抓紧去办。”吴波柔声细气的说“等案子办得了，我再好好陪陪你。” 雅丽伸头对着吴波耳边用似有似无，只有他能听清的口气说出了一个字：“滚！” 吴波一乐，他知道像雅丽这种胡同妞对最亲近的人，发泄不满才会如此。 程慧慧谢过雅丽母女俩也跟随着吴波，老朱一行人离开了雅丽家。 她毕竟是当事人，所以她知道勘察现场时，亲历者的描述对警方判断案情走向至关重要。 几个人鱼贯走出了大院门外，来到了老宋家后窗所在的地方。 吴波对胡同里的房屋格局再熟悉不过了。 老宋家邻街朝向胡同的后窗和其它平房一样，也不过有一人多高。 但走近时，他还是不禁皱起了眉头。平房的窗口都不大，山墙依旧并没有被破坏的痕迹，除了后窗破损外一切还是老模样。 “这个人是踩着这个架子探头探脑，往里面拽砖头砸慧慧的！”吴波绕四周转了转，终于注意到了老宋家拆卸掉的外挂空调机固定铁架，让他恍然大悟“那个人应该就是靠这个支撑，装神弄鬼要害慧慧的。” 老朱探身试了试，说“嗯，只有这一种可能性。不过这个人身手看不一般啊。你看我这块头，想踩着这架子上去，重心不稳的话，弄不好自己就先得摔个大马趴！” “趁着这会儿没人，先把现场四周拍照，固定一下证据。”吴波指挥老朱，小黄抓紧勘察工作。 他自己则猫着腰仔细查看着后窗地面，以及空调架子上有可能留下的蛛丝马迹，但天色渐渐大亮，在自然光线下他也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 几个人的动作很快，将后窗外的现场情况勘察，拍照完毕后，又立马返身向后院老宋家走去。 就在几个人进到后院时，都瞅见了曾小飞一个人蹲在自家门口抽着烟，身旁还放着一个应该是泡着茶的大茶缸，他对走进来的吴波，程慧慧他们几个人瞄了一眼，便把脑袋扭到了另一边。 “小飞在那儿，我正好有事问他。”程慧慧悄声笑着对吴波说“小黄还穿着警服，估计他一看见这身皮就没好气！你们先进去吧。” 第171章 电闪的光亮11 吴波点点头，便先一步随着老朱，小黄进到了还敞开着房门的老宋家里。 屋内的一片狼藉表明，满眼还是程慧慧“落荒而逃”时的场景。 吴波首先看到了散落在程慧慧架设摄影机附近，那个差点要了她命的半块砖头。 他俯身拾起，摇了摇头对老朱说：“拆迁后这种碎砖头到处都是，出门都绊脚，是个人随手都能拣得到；问题是从这块砖头扔向程慧慧的轨迹看，窗口上那个’鬼脸‘是瞄着她后脑勺来的，下手够狠！” “吴队，都有谁知道小程要在这儿’偷拍‘对门的小古媳妇啊？”小黄和老朱都是刚听吴波说起，程慧慧昨夜的“偷窥”行动的具体计划，所以小黄出于惯性思维，便提出了这么一个疑问。 “你这思路也没错。”吴波对小黄笑了笑说“知情人只有我和她！对了，应该还有刚才在对面蹲着的曾小飞。” “是嘛？！那小子也知道这事儿？！”派出所小黄当然知道曾小飞的底细，露出了有些不可思议的表情。 “曾小飞现在跟着程慧慧拍电影，帮摄制组打下手。”吴波解释了一句“慧慧找他帮忙，这事儿我知道。” 三个人边聊，边接着分头提取了现场的遗留证物，将现场四周，尤其是破损的后窗一一拍照，细致勘察了一番。 当该做的事情做的差不多了，他们也渐渐能听到院里院外开始有不少起早的人，洗洗涮涮，出门遛弯的老人家嗖嗓，咳嗽的声音，也能听到女人喊着男人赶去早点摊，为孩子上学准备早点的叽叽喳喳叫声。 “老朱你等分局技术处上班后辛苦一趟，把刚才拍摄的照片让他们尽快冲洗出来。”吴波还没忘一件重要的事“如果那个大江从外地押解回京了，你马上打电话给我，我就赶过去提审会会这个人！” “明白！”老朱答应着便先行离开了老宋家。 吴波和小黄又在屋内又查看了一圈，再没有发现遗漏的特别有价值的证物，也随后一道走出了宋家。 “你把门锁上吧。”吴波对小黄说“这房门钥匙应该还在程慧慧手里......” 吴波刚想说，让小黄把程慧慧的钥匙要来带回拆迁办去，一抬头便见程慧慧不知何时进到了曾家，人正站在曾家房门里；她大概透过玻璃看到了吴波，小黄走出宋家，便推开曾家房门冲吴波招了招手。 “那你先回值班室吧，宋家钥匙我带回去。”吴波朝小黄说“这里的事，等专案组其他同事到齐了，我们开个会再一起碰一碰。” 小黄离开后，吴波便移步走到了曾家房门外，他本想等程慧慧从曾家出来见他。 可程慧慧把房门打开，朝他又使劲儿挥了挥手，意思是让吴波进去。 吴波只好不大情愿的迈步进到了曾家屋内。 曾家屋内，他只见曾老太太已经起来了，还是老样子依然盘腿大坐仰靠在床头，曾小飞则坐在床边给老母亲轻敲，按摩着两条细瘦的老腿。 “大妈！小飞！”吴波朝曾家主人打了声招呼。 “快坐。”曾老太太挪动了一下身子，然后对儿子说“给波沏杯茶喝。” 也许是程慧慧谈及过自己会帮助曾小飞“翻案”，吴波明显感觉到，曾家母子俩对他的态度不再像过去那样冷漠，不屑一顾了。 曾小飞起身去倒了一杯茶，端到吴波跟前说：“老北京人早上第一件事就是要先沏杯茉莉花茶，喝透了才能做其它事。我家没好茶都是高碎，你凑合着喝一口吧。” “唉，谢谢小飞哥。”不知不觉吴波也改了口，说“我家也一样，高碎有味，地道！” “叫你过来，是有些事儿要跟你聊。”程慧慧是个急性子，没等吴波端起茶杯就插话道“小古媳妇那件事儿.....” “怎么？你又见着这人了？”吴波放下茶杯忙问。 “要是见着就不急着找你了。”程慧慧指着曾小飞，说“昨夜里我不是和小飞去公厕找这个人吗？明明我在宋家看见她走出家门，往公厕那儿去了，摄影机也拍到了，可厕所里根本没人啊！” “我百分百可以肯定，我是一直盯在镜头前，机器也一直开着，就没见到她返身回家来。” “接着你赶过来了，我们不是就一起回到了雅丽家......” 吴波点点头。 “小飞，你说吧。”程慧慧示意曾小飞。 “那会儿你们离开后，我不是也回家了吗？”曾小飞接过程慧慧的话说“我这个人跟正常人作息早就不一样了，只要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 “回到家我穿好衣裤，就找了把椅子坐在房门边上，抽烟，喝茶。这么说吧，直到程姑娘和你们几位再回到后院，我就没见过一个人影！更甭说，小古媳妇再现身了！” 曾小飞这番话让吴波和程慧慧面面相觑。 刚才吴波叫来了老朱，小黄把主要精力放到了勘察现场上。 此时他才突然意识到，程慧慧昨夜一直“偷窥”，跟踪到的目标人物小古媳妇的出现，又莫名消失不见，才是当下最关键必须搞清楚的盲点！ “这太奇怪了吧？我要没拍下她的影像，你们没准会说我大脑出现幻觉了。”程慧慧对吴波说“这会儿都早上了，大半夜出来的人，怎么就会说没就没了呢？公厕可没有后门啊！而且，就在我拍摄的关键口，有人竟然偷摸要害我......吴波，这也太戏剧性了吧？” 见吴波低头不语，程慧慧接着说：“我倒觉得这倒是个契机，你把派出所警员叫来，直接登门去小古家；只要进屋查看一番，她那个神出鬼没的媳妇到底还在不在，不就大白天下了！” 第172章 电闪的光亮12 在曾家母子面前，吴波并不想过多，深谈与案情相关的人和事，更不想把自己下一步的打算，计划在案外人面前过多坦露。 这既是纪律，也是吴波性格使然。 “谢谢小飞哥，你提供的这个情况很重要。”吴波说“这件事我还需要回’维稳办‘，跟同事们一同研判，商量一下。” 他又对程慧慧说：“不管怎么说，你拍摄的小古媳妇出门的画面还需要待认定。等你把后期制作好的胶片放出来，大家看过后再说下一步该怎么做也不迟。” 程慧慧太了解吴波了！这个老同学一贯做事严谨，从不轻举妄动。 “你说的有道理，那我就先去电影厂把胶片洗出来，你们看过之后再下结论。”程慧慧接着说“小飞还有一件事想和你聊聊。” 吴波有些疑惑，不知曾小飞还有什么事情要找自己谈。 “是这样，工作的时候，程姑娘也跟我们说了些最近咱们这一片发生的几起案子，让我们摄制组留意奇奇怪怪的人。”曾小飞开了口，说“我听说你们正在找一个贩毒的家伙？” “嗯，有这事儿。”吴波点点头。 “其实夏天你们公安在咱们这一片抓毒贩那个晚上，我没准还真见过被公安追捕的那辆’小面‘。”曾小飞点上一支烟，慢悠悠的说“我是后来听说，那辆车被警察狂追一通，最后翻沟里去了，里面开车的人还哏屁了！” “是啊！”吴波认真起来，连连追问“你见过那辆小面？在哪儿见到的？你为啥不早说啊？！” “吴队，我是什么人我自己没数嘛！”曾小飞称呼吴波“队长”官称，“哼”了一声说“你们警察有事儿没事儿的贼着我，我遇到这种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看不见不正常吗？免得惹得一身骚！” 曾小飞这句话令吴波无言以对。 不管是属地派出所还是街道办事处，都有一份刑满释放或者违法乱纪屡教不改人员的“黑名单”。这份“另册”警察掌握，那些上了名单的人员也心知肚明。 凡是辖区出了大小案件，派出所，街道办事处第一个便会找出这份“黑名单”按图索骥，缩小嫌疑人的范围。 这种延续多年的方式，方法，已经是警察和像曾小飞这样上了“另册”此类人群，习惯成自然的事了。 “我今天为什么扯淡，管你们公安的闲事？”曾小飞把烟蒂掐灭，扔到烟缸里，接着说“很简单，我是冲着程姑娘的面子！” 吴波小时候就认识曾小飞。但他和这个比他年纪大一些，生活路径又截然不同的男人交集并不多。 两个人从小到大见面说过的话，两只手十个指头伸出都能数得过来。 吴波没想到这个从西北大漠回来后，逢人不搭腔，沉默寡言的曾小飞说起话来，不仅头头是道，还自有他的一番高论。 曾小飞说：他与程慧慧慢慢熟悉之后，发现这个女孩有他特别佩服的“侠义之风”。 “我这个打小就不受人待见，喊冤叫屈十几年的凶犯，有谁真的肯相信我，帮助我？！程姑娘是第一人！”曾小飞说“还有她虽说是’官小姐‘，在咱们这儿拍片玩票，可我亲眼所见，12号院史大爷和范晓中毒后，她冲进去抢救他们，那一次就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我也知道她当过警察。可我见过的警察多了去了，好样的有！不值一提的，比恶人还恶的也不是一个半个！” 吴波作为警察一员，听到一个被判死缓的罪犯这么评价自己的职业，自己的同行不禁紧缩了眉头。 他有些反感曾小飞的这番话。 “抛开她是不是还是警察，这个丫头片子确实一身正气。开始我也觉得她是吃饱了撑的，可后来我发现程姑娘确实和我认识的警察不一样。”曾小飞没看吴波微妙变化的表情，接着说“昨晚她也是为了你们的案子，自告奋勇拍摄小古媳妇；用她的话说，人命关天，我不能无动于衷！” “你问我为什么思想转变了，是她影响到了我！” 曾小飞这句话说的很轻，很慢，但能听出来很中肯，很真诚。 “嗯。”吴波点点头表示同意曾小飞对程慧慧的评价，便问“那你那天晚上都看到了什么？” 曾小飞便把那天到大兴会朋友，喝高了一路走回家的过程简单说了说。 “我走进胡同时候，正赶上雨下的特大。我就站在一个院子门廊里躲雨。”曾小飞回忆道“在我不远处停着一辆小面，停在那里半天没动。” “过了一会儿，我就看见一个女人走到小面跟前，随手朝里面扔了个像是袋子一样的东西，然后转身就走回去了。小面马上也启动了车子，掉头就朝大街外面开走了。” “你见到了和那个小面有接触的人？还是个女人？”吴波不自觉地把椅子往曾小飞面前挪了挪。 “没错，我在暗处。当时胡同里没有别人，只有这辆小面，还有走到小面跟前的女人。我看的清清楚楚。” “那个女人来去行走的路线，你看到了吗？”吴波追问。 “这才是重点！”曾小飞指了指自己的母亲说“我当时是有点好奇，顶着雨跟在那个女人后面，当拐进咱们13号院小胡同时，就再也没瞅见这个女人了。那天我回家都大半夜了，我老妈不放心一直在房门后，贴着门窗等着我。” “老妈跟我说，就在我回来前，她看见小古媳妇也闪身进到了屋里......” 第173章 电闪的光亮13 吴波把头转向曾老太太。 “这事儿我记得。”曾老太太开了口，说“小飞那天出去大半夜才回来，被雨淋的跟落汤鸡似的，他一进门就问我，有没有见过他进来前，有别的人到院里来。” “我不是惦记小飞嘛。眼珠子就一直盯着外面，说巧不巧，在小飞进屋前还真有一个人悄悄声的跑了进来。当时我还以为是小飞呢。我刚想开房门，结果再仔细一瞧，是小古媳妇一闪身进了古家屋里......” “这么说，你看见和‘小面’有接触的那个女人，就是小古媳妇了？”吴波又把头转向曾小飞问。 “吴队，我只提供，讲述那天夜里我和我妈看到的片段场景。”曾小飞一只手不停地转动着桌上的烟缸，投向吴波的目光冷峻，深邃，说“至于向‘小面’车里扔进去东西的女人，到底是不是就是小古媳妇，那我不能断定，信口开河！” 曾小飞把手里把玩的烟缸重重的“蹲”了一下，接着说：“说实话，跟你反映这段事儿我心里挺矛盾。你也知道像我这种人，最不爱跟你们警察打交道，更甭说给你们当线人，做你们的狗腿子了！” 吴波听出来了，曾小飞这番话带有他自己的情绪色彩，也是另有所指；便只是回以一笑，并没打断他的话头。 “昨天夜里，当我得知程姑娘是为了枯井下女碎尸案子，一个人架设机器拍摄，来确认小古媳妇是不是还在时，为这事儿她还差点受了伤；刚才我问她，你已经不是警察了，干嘛还管这闲事？她一句话打动了我，才让我想法有了转变。” “程姑娘说，人命关天！我不能袖手旁观！” “是啊，那些杀人恶魔不管什么原因，非法剥夺了他人的生命，不管是我们警察，还是有良知的任何人，都应该站出来惩恶制暴！”吴波赶紧接过曾小飞话茬，说“小飞哥你说得对，人命关天！出了命案我们当警察的义不容辞要找出命案凶手，将他们绳之以法！也特别需要百姓们，特别是能提供线索的目击者，帮助我们，支持我们......” “大道理就别跟我嘚啵了。”曾小飞摆了摆手，冷笑一声说“我跟你说过，我今天之所以多这句嘴，就是看在程姑娘的面子！” “不管怎么说，你和曾大妈谈及的这条线索十分重要。”吴波还是给了曾小飞一个赞许的表情，说“我代表专案组谢谢小飞哥，谢谢曾大妈！” “别急着谢！我还有话没说完！”曾小飞又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 “我是经历过你们警察从怀疑，到羁押，然后各种手段审问，到不明不白被判死缓领教过全套‘大活’的人。”曾小飞很吸了一口烟，说“程姑娘在，我妈在，所以我想跟你吴波必须说清楚......” “你说。”吴波点点头。 “我和我妈刚才说起的事情，只是我看在程姑娘，还有你吴波私人情分上才肯说出来的。我也痛恨枉杀无辜的恶人，那个井下女尸不管是谁，都是一条人命。我是良心未泯也好，还是程姑娘感动了我也好，我觉得有必要把我看到的说出来。” 曾小飞弹了弹烟灰，接着说“但是你要是把我娘俩这些话带到你们局子里，回头又要我做证人，又要把它当成什么线索，铁证，我告诉你吴波，别怪我翻脸不认账！” 吴波摸了摸下巴，眨了眨眼似乎有些不明白曾小飞这通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波，我替小飞说吧。”曾老太太挪动了一下身子，对吴波说“小飞深受过你们警局当初办案盲听，盲信的害！这滋味没经历过的人不会有体会！误判，错判可是害了我这个儿一辈子啊！” “小飞把我和他那天夜里看到的情形今儿跟你说了，但他不希望你们听风就是雨。更不要以此就论断小古媳妇怎样怎样！” “你波是个警察，也是个好孩子。可千万别像过去那些王八蛋，心不正枉法乱抓人，胡乱判案！小飞不想让他的灾难，到了今天还一遍遍的重现啊！” “大妈，您和小飞哥的意思我明白了。”吴波点点头说“今天你们说的这事儿，我会对消息来源严守秘密，绝不会连累到小飞哥；而且会谨慎，周全的对待这条线索，我做刑警的一贯恪守一条原则，孤证不取！还有就是眼见未必为实！” “嗯，我要的就是你这句话！”曾小飞起身，重重的拍了拍吴波肩膀。 离开曾家前，吴波还是对曾老太太，曾小飞今天提供的这条十分重要的线索表示了再三感谢。 程慧慧也要赶去电影厂冲洗昨夜摄录下来的胶片，便同吴波一道走了出来。 “没想到吧？”程慧慧笑着问吴波“曾小飞这个人还能跟警察打交道，是不是不容易。” “那是你的功劳！是你影响了他！”吴波说“他让我吃惊的还不是肯把这条线索告诉我，曾小飞他自己的一套思维方式，听了他的所思所想，也给了我很多启发。” “是嘛？！” “今天好多事儿赶到一块儿了。”吴波看了一眼腕表说“我得赶紧去开早例会，和同事们商量下一步的行动计划。你也抓紧，争取下午我能看到你昨晚拍摄到的小古媳妇画面，这很重要！” 第174章 电闪的光亮14 开早例会前吴波先去了洗手间，他拧开水龙头用凉水呼噜了几下脸，来刺激一下一夜未眠有些疲倦的神经。 走进会议室，维稳办的主要成员已经都到齐了。 负责治安巡控的王副所长首先向吴波报告，最近24小时辖区内，除了治安队员抓获了一名盗窃自行车的惯犯，已经押送到派出所去处理外，并无其它刑事，治安案件发生。 小林队长在汇报中，不住的唉声叹气；他告诉吴波：“我们专案组外勤人员几乎都跑到顺义，平谷远郊县了，核查了几个疑似失踪的女性信息，但还是和井下无名女尸匹配不上。” “看来查找尸源的工作，我们还得继续扩大寻访范围......” 同事们的汇报，工作小结，吴波看似在不住的点头，听取大家的发言，其实脑海里一直闪回着程慧慧在老宋家拍摄小古媳妇，遇袭的场景。 尤其是曾家母子俩向他提供的夏天那个雨夜，曾小飞偶见一个女人，与毒贩所开的那辆‘小面’有过交集的画面，更巧合的是这个女人行踪，又恰好与雨夜归来的小古媳妇相吻合。 吴波猛然想起，在小胡同伤害案发生时，他曾走访过一墙之隔的孤老太太。 孤老太太回忆当晚也曾提起过，她见到一个女人在发生案件前从她家门前走过。 禁毒队老朱当初因为贩毒案找到他时，就曾跟自己说过：据警方掌握的情资，盈丰胡同地界里藏着一个本市最大的毒枭，很可能还是个女人！ 老朱还说：“即使是市内那些贩毒量数一数二中间商，也没见过，更不清楚这个女人的具体底细！”老朱说“年龄多大，高矮胖瘦，没人说得清，更甭说她真实的身份，人到底藏身何处了！” 禁毒队显然对这个神秘的女毒枭头疼不已，追踪了多时，依然没有发现她哪怕一丁点蛛丝马迹。 但今早联想到曾家母子透露的这条信息，吴波却在脑海中，若隐若现串联起了一条互有关联的草蛇灰线。 盛夏雨夜里，禁毒队那场失败的抓捕行动，因为“小面”翻车运毒司机不治身亡，背后金主大江闻风而逃，此案便成了一场有头无尾的“烂尾案”。 老朱他们本想从中挖出那个神秘女毒枭的计划，也随之破灭。 吴波嘴上没说，其实在曾小飞说起，他目睹了一个女人与“小面”有过诡异举动时，就在心里直拍大腿——这条线索如果他早报告给警方，也许禁毒队会在第一时间找寻到突破此案的方向...... 可现实是时过境迁，没有也许。 曾小飞不是“正常人”，用他的话说，若不是程慧慧影响到了他，这条有价值的线索，他即使烂在肚子里，也不会主动与警方透露半个字。 不过迟来的，只要是有助于破案的线索，总是聊胜于无。 吴波把雨夜中与“小面”接触的女人，同时段，曾老太太看到的小古媳妇冒着大雨匆匆归家的场景，再联系到孤老太太，在小胡同伤害案那天夜里见过的女人，尤其是直到现在，小古媳妇在昨晚程慧慧的摄影机镜头一闪而过，又不知去向联系起来，不禁狠狠地拍了一下会议桌桌面。 “吴队！”正在汇报的小林队长，还以为吴波对他最近的工作不满，愣怔的叫了他一声。 “哦，哦，大家辛苦了。”吴波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赶紧从走神的思绪中跳出来，冲着与会同事们说“这样吧，治安方面的工作还是请王所按既定的方案，继续严格落实，确保盈丰胡同拆迁片区不再出恶性案件，治安类小案子及时掌握，及时处理。” “接下来请专案组的同志们留下来，有些新情况我和几位要做一些沟通。” 通过昨夜，今早吴波耳闻目睹的新情况，新信息，他自己虽然已经有了对下一步工作的思路，打算，但吴波还是愿意多多听取专案组这些老刑警们的宝贵意见。 一个人的视野，想法总归还是有局限性，吴波深知“众人拾柴火焰高”这个道理。 与专案组无关人员退席后，吴波先把昨晚在程慧慧身上发生的事情，以及曾家母子提供的最新“猛料”向组员们说了说。 当然，“猛料”的信息来源，吴波隐去了提供者的具体姓名。 “吴队你这么一说，我倒觉得咱们这个重组的专案组重组的太英明了！”小林队长先发了话，说“从分局夏天那桩禁毒案，再到小胡同伤害案，甚至枯井碎尸案，一环套一环基本可以断定可以并案侦查了！” “毒案和伤害案有联系可能性很大，井下那具女碎尸到现在身份还不清楚，说这案子和那俩案子一起串并，好像有点牵强。”来自朝阳局的“大头”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是的。”吴波站到会议桌前的一块写字板前，拿起一支笔先在白板中间写下了“女人”两个字。 随后，他用几个箭头分别指向他一一写下的“小面”，“孤老太太门前”，“枯井下”圈写下的文字。 又在一旁写上“小古媳妇”，并在这四个字旁画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与贩毒那辆小面交集过的女人，在那个大雨倾盆的雨夜，有人看见只有小古媳妇恰好出现，返回家中；小胡同旁孤老太太也说案件发生前，有一个年轻女人路过此地。还有就是那张模棱两可的女碎尸复原照，有几分相似小古媳妇......” “先抛开小古媳妇到底是不是和毒贩过手的那个女人，孤老太太看到的年轻女人是不是就是她；到此时此刻，我们甚至还不知道小古媳妇人在哪里？你们说是不是有点像神话，聊斋？！” 第175章 电闪的光亮15 专案组每逢开会分析案情，这间会议室除了吴波外，每个人嘴里无不叼着吞云吐雾的烟卷，而且很少有熄灭的时候。 临近他们会议室的办公人员都吐槽说：从你们敞开的窗户看去，就像这间屋里安了烟囱似的，浓烟滚滚！ “大头”刚掐灭一支烟，摸了摸已经掏空过的烟盒，随手又从小手包里拿出一盒没开封的烟来，撕开后重新点火续上。 吴波被呛的咳嗽了两声，顿了顿接着说：“不管是对井下女碎尸的勘察，技术分析，还是复原照比对，按常理讲，凶手抛尸在盈丰胡同拆迁工地枯井里，凶案第一现场离这个枯井绝不会太远。” “凶手，被害人就住在我们这片辖区里貌似有着很大的可能性。至少凶手能选择这样一个抛尸地点，说明这个人太熟悉盈丰胡同犄角旮旯了！外面的人几乎不可能那么清楚这一处拆迁区域，还有一个早被废弃多年不用的枯井！” “我当初凭印象，感觉复原照片这个女人与小古媳妇确实很相像......” “吴队当初我就说，咱们应该别废话直接上门去小古家。该审就审，该查就查！”小林队长主管“枯井女尸案”，他压力也最大，所以对吴波在这方面表现的优柔寡断，还是流露出了些许不满。 “林队说的也没错。”吴波笑了笑说“作为我们刑警办案，只要是发现了可以拓展，追踪的线索，都应该及时跟进。但是，我特别不赞成我们过度，蛮横的使用我们的公权力。捕风捉影，毫无实证就无端搜查民宅，提审，盘问无辜的案外人。” “那样的话，我们这一代警察还是要走滋生冤假错案的老路！” “吴队，我没别的意思，就是着急！”吴波虽然是笑着把话说完，但小林队长还是很明白，在这个专案组吴波才是老大！ “咱们这里不是分局，不是警队。是市局为了配合市重点工程临时派驻的机构——维稳办。”吴波继续解释道“你们好多人刚来，对我们维稳办的工作性质，以及上级领导赋予我们的使命还不是很清楚。” “每天就在这条胡同里，因为开发商和拆迁户之间，用势同水火来形容都不为过。”吴波朝窗外指了指说“不夸张的说，现在我最怕突然冒出一个小小火星，那就很可能会引起一场不好收场的‘冲天大火’。我在盈丰胡同土生土长，所以我知道本来就气不顺的街坊邻居们，如果找到一个借口，导致民怨大爆发，这项市重点工程那将面临不可收拾的局面！” “我们所里人都知道，吴队可是警察世家，对这条胡同风土人情那真是门儿清。”派出所小黄适时恭维了吴波一句。 “我为什么没有安排直奔小古家，去核查他媳妇到底在还是不在？”吴波没理会小黄，接着说“其一是我看到复原照片有几分神似小古媳妇，毕竟是个人的主观臆断，还有就是小古家毕竟是盈丰胡同老住户，老一辈门风不错，而小古又一直是一个没有任何劣迹的老实人。” “我们如果这次冒然去小古家搜查，提审他，若小古媳妇活灵活现出现了，搞得我们灰头土脸被动不说，有好事的人把这事儿再经过渲染，编排，轻则我们以后再开展工作，会遇到更多的阻力，重则会给别有用心的人落下口实，扇动聚众闹事，以至于干扰拆迁项目的正常进行。” “这不是危言耸听！我对自己家门口这些街坊邻居们太了解了！” “我理解，也支持吴队的做法！”“大头”频频点头，说“吴队不比咱们这些‘土包子’，有学历，有市局工作的历练，又对此地的风土人情了如指掌，尤其是吴队是‘维稳办’的大管家，他看问题更宏观，更深思熟虑......” “大头”是个老警，直属领导面前该说哪些场面话，自然更熟稔，更圆滑。 “专案组可不是听我吴波一家之言。”吴波连连摆手说“今天和在座各位有经验的前辈，同事讨论，就是想听听大家针对这些综合信息的分析，尤其是昨晚，程慧慧暗拍小古媳妇遭袭这件事的看法。制定出我们下一步可行，破获盈丰胡同系列案的行动计划。” “动机？”“大头”总算是掐没了连着抽了两三支口中的烟，站起来走到白板面前，指了指吴波上面写着的“女人”两个字，说“警察和罪犯较量说白了就是猫鼠游戏。你吴队安排人去拍摄，确定小古媳妇是不是此人还真实存在？等于说出了一招先手。” “可那个在暗处要害摄影师的人，显然是对你吴队见招拆招，他不想让我们这么容易的明确我们想确定的目标！这个人我认为一定跟井下碎尸案有某种说不清的关联......” “他既然狗急跳墙，绷不住了，这说明你吴队办案的思路，做法扎到他肺管子上了！” 吴波耸耸肩，他无法在这个场合跟专案组同事说明，程慧慧“偷拍”小古媳妇完全是她自告奋勇的举动，把这个“褒赞”归到他头上，他还真有些难为情。 “‘大头’的关于这个人动机的分析我同意。”吴波看了下腕表说“好消息是程慧慧正在抓紧给昨夜拍摄的胶片做后期处理，我们下午就可以看到小古媳妇的真相了。” “刚才‘大头’提到的要暗害程慧慧那个人，看起来是个关键人物。从他作案时段看，这个人应该就是居住在13号大杂院附近。早上我和老朱，小黄对现场做了一些勘察，几乎没找到有价值的线索，痕迹。” “林队，我觉得这会儿倒是有必要请派出所配合我们，组织一部分警力，到13号院周边住户家进行走访，看看有没有人在昨天夜里听到，看到一些异常情况。尽快锁住这个‘关键人物’！” 第176章 电闪的光亮16 “好，我马上就去组织，安排人员去13号院周边走访。”小林队长点头答应道。 小林队长话音还未落，吴波放在会议桌上的手机便“呜呜”响叫起来。 吴波接起刚“喂”了一声，话筒里便传出来程慧慧的声音。 “我片子赶出来了。” “这么快？！”吴波没想到程慧慧效率如此之高，开心的说“太好了！有了你这个‘纪录片’，能澄清不少悬疑呢！” “你先别高兴的太早。”程慧慧在电话那头说“我本想这就回你们‘维稳办’，但考虑到你那儿放映条件太差，再加上我刚刚反复看了片子后，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到电影厂来，来这里看片会一帧一帧看得更清晰......” 虽然吴波还不是很明白，程慧慧所说的她看过片子后，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她提议让自己前去具备专业放映设施的电影厂观看这个想法，吴波还是表示了理解。 毕竟，即使程慧慧把放映设备带到：维稳办“来，也只能在一处大白墙上播放，效果肯定大打折扣。 “好，那你在电影厂等着我。“吴波马上答应，说”快到了我再跟你联系。” 吴波刚摁下手机接听键，还没等放下铃声又咋响起来。 来电的是一大早前往分局的老朱。 老朱告诉吴波：早上拍摄的老宋家屋里屋外现场照片，已经交由技术处了；另外从外地抓捕回来的毒贩大江也移交给了他们禁毒队。 他对吴波说：”队长知道您要提审他，问您是不是这会儿就过来？“ 吴波权衡了去电影厂和分局两件事的轻重缓急，思忖片刻便回老朱道：“你和禁毒队的兄弟对这个大江更了解，我这头有点急事，你就先代我预审一下这个人。” “重点是让他交待小胡同里咱们还不掌握的3号嫌犯。如果大江招了，就立马去给这个3号缉拿归案。大江是幕后操纵者，这个3号要是到案了，我们就能揭开小胡同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明白，吴队。”老朱答应道“我这就把您的意思跟队长说去，审问有了结果我马上再向您报告。” 随后吴波把“大头”叫上，让他开着警车随自己一道前往电影厂去。 路上吴波又和程慧通了话，程慧慧告诉他从电影厂大门进来，直接找到“样片放映厅”就能找到她。 警车车身上的“公安”标识，闪烁的警灯就是一张无言，权威的通行证。 车开到电影厂大门，门卫没二话就把大门安全隔离护栏移开，挥手让“大头”开着的这辆警车“恭恭敬敬”请了进去。 “大头”没费多大功夫，便把警车开到了程慧慧所说的“样片放映厅”门前。 吴波和“大头”刚走进楼内，便有一个年纪不小，自身带有艺术范的老男人迎了上来。 “是吴队长吧？”老男人热情的伸出双手，自我介绍道“我是电影厂负责生产的副厂长——谭铁林。小程同志在楼上等着二位，我来带你们上去。” “样片放映厅”这栋小楼属实不一般。 楼门口设有两名健壮的保安把守，并立有一块醒目的牌匾“工厂重地，闲人免进。” 乘电梯时，谭厂长介绍说这栋楼是电影厂的核心部门，每部电影拍摄完成后，后期剪辑，配音，制作都要在这里最终完成。 ”为了保证新拍摄完成的影片在公映前不被偷拍，拷贝，我们这里除了工作人员以外，绝不允许无关人员涉足！“ 谭厂长很健谈，边带着吴波，“大头”往“样片放映厅”走，边说“当然了小程同志不是外人，她在我们厂进修，学习过，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年轻人。” “今早我接到她的电话，马上就安排了厂里最优秀的后期制作师傅们，放下手里的活，抓紧完成小程同志交来的胶片......” 吴波听着这位谭厂长的介绍，不禁更加感叹程慧慧这个老同学无所不能的能量。 过去都说记者是无冕之王，程慧慧脱下了警服，成了一名玩票的自由职业者，但因为她父亲令所有人炫目的光环，她走到哪里都会享受到众星捧月的高接高待。 而且又那么轻而易举！ 在一间厚厚软包的房门前，谭厂长停下了脚步，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还明理懂事的对吴波说：“小程同志说了，这是关于你们公安案情的资料，我就不进去陪同二位了。” 吴波谢过谭厂长，便推开“样片放映厅”大门，随“大头”一道走了进去。 进到门里，吴波先让自己的眼睛，适应一下只亮着几盏地灯的昏暗环境。 正前方一块标准幕布上，静止定格着一个人身背影的画面。 “吴波，你来了。”可能是听到了吴波，‘大头’的脚步声，程慧慧回头朝他俩叫了一声。 吴波这才看清程慧慧正站在一台放映机旁， “片子不是出来了吗？怎么又发现不对劲了？”吴波走到程慧慧跟前问，顺便介绍了一下身旁的“大头”。 “我把片子放给你们看，咱们再讨论吧。”程慧慧起身，便摆弄了几下放映机，银幕上便重现了昨夜她在老宋家，偷拍下来的那一段小古媳妇夜出家门的画面。 第177章 电闪的光亮17 随着放映机似有似无“簌簌”的转动声响，一道光束射向前方的银幕。 吴波几乎不眨眼的紧盯着银幕上出现的画面。 银幕上先是出现了他再熟悉不过的13号院后院的场景：院内的过道，镜头直对着的曾家，小古家所在的平房轮廓...... “这是我提前试拍的几个空镜头，主要是以此来证明我拍摄的时间，地点......”程慧慧在放映机后面小声解释道。 接着程慧慧拍摄的镜头，明显便聚焦在小古家房门前。 这个画面静止了一段时间后，便见小古家房门似乎在慢慢被人推开...... “重点来了！你们注意看！”程慧慧又提醒了一句。 一个齐耳短发的女人推开小古家房门，在门前左顾右盼了片刻，然后再把房门轻轻地掩上，朝着后院拐角处颠颠而去。 此时能看得出程慧慧把镜头转动，一直在追拍着这个女人最后消失不见的背影...... 接着，便看到画面一直瞄准着后院拐角去往公厕的夹道处；这组空寂的镜头语言定格了一段时间后，银幕一闪也就很快结束了程慧慧昨夜“偷拍”的整个过程。 “跟你说的情况基本一致。”吴波回头对程慧慧说“小古媳妇出来，去了公厕方向，然后人再也就没有出现了。” 程慧慧不住的摇头，说：“我再放一遍，把几帧重点的画面定格，你再看！” 放映机重新启动，前面的空镜头被程慧慧用快键一闪而过。 从小古屋内走出的女人探头探脑的画面出现后，程慧慧按下暂停键。 “可能怪我，你呢夜里听了我絮叨昨晚拍摄的过程，有些先入为主了。”程慧慧指着银幕定格的画面说“我来你们胡同拍片这么长时间，印象中只见过小古媳妇两三回，还都是一闪而过。” “可我记得这个女人是扎了个马尾辫，不是齐耳短发啊！你注意看，从小古家出来的这个女人，我拍摄的时候和你刚才初次看一样，主观的认为她就是小古媳妇......” “你吴波见过她次数比我多，你再仔细看看，这个短发女人是小古媳妇吗？！” 本来吴波和“大头”的座位就是“样片放映厅”内观影的最佳位置，听了程慧慧这番话，吴波不禁站了起来，前倾着身子眼睛直直的盯着银幕上出现在小古房前的这个女人。 吴波边看，边摸着下巴半天没说话。他在脑海中不停地追忆着小古媳妇的形象。 他记得第一次见到小古媳妇还是在雅丽家。 那天他和雅丽看了一场晚场电影，回来时已是快夜里十一点的时候了。 吴波把雅丽送到13号院大门口，两个人正在撒狗粮，腻歪时，吴波便见一个他从没见过的年轻女孩，从他俩身边擦身而过。 “院里搬来新邻居了？”吴波问雅丽。 “没有啊！”雅丽侧身看了一眼，低着头匆匆走向后院的这个女孩，说“听街坊说那是小古找了一个外地小保姆。这女孩吃住都在古家，也有人说是小古交的女朋友。小古从来不和邻居多言多语，这个女孩也是见人就躲。他俩到底啥关系，没人知道。” 后来吴波再见到小古媳妇，也都是匆忙一瞥。 虽然这个后来大家默认的被称作小古媳妇的女孩，只要见到外人总是躲躲闪闪，完全是一个外来妹自卑，见不得人的模样。 不少老北京土着虽然自己的生活状态一地鸡毛，但他们还是更习惯，用傲娇的心态来看待这种从四面八方进京来的外地人。 所以没人觉得，小古媳妇这种“唧唧索索”的怯怯行为举止，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尽管和这个女孩都是不期而遇，也都是一晃而过；但吴波以他的识人，博闻强记的职业特长，还是在脑海中对小古媳妇的外在形象，留下了深刻的烙印。 看过枯井女尸复原照后，吴波能第一时间觉得女尸与小古媳妇有几分相像，便是他储存在大脑记忆神经里一触即发的下意识反应。 程慧慧让他仔细再看一遍小古家门前的这个女人，又提到了此人与小古媳妇头发，头型的差异，吴波心底暗中佩服程慧慧确实心细如发，不愧是受过科班培训出来的高学历刑警。 “的确，我没见过小古媳妇留短发。”吴波喃喃自语道。 “还有，你从小古家房门框看去，作为参照物。”程慧慧接着说“我记得小古媳妇个头应该跟我差不多，一米六到一米六二左右，大杂院平房房门高度不过一米八。” “可出来的这个女人，差一个半脑袋就快到门框上了，这说明这个人身高至少一米七以上！” 吴波心服口服的不住点头，认同程慧慧对拍摄画面深入，细微的分析。 “你接着往下看！”程慧慧又启动了放映机。 银幕上走出古家的女人，从家门口到后院拐角处这短短的几步之遥，被程慧慧重复播放了好几遍。 “我记得在上专业课的时候，教官曾说过，看一个人的各种外在指标不能以貌取人。”程慧慧指着银幕对吴波说“小古媳妇年龄应该跟我和雅丽相仿吧？你看这个女人的步态，体态，像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女孩吗？” “我同意小程的看法。”“大头”在一旁插话道“你们刚刚说起这个女人头发长短，我还在想女人换个头型不足为奇，不能以此就主观判断此人非彼人。可小程提醒我们再观察这个人的身高，形体动作后，我绝对认同小程，对这个人很有可能不是小古媳妇的质疑了！” 第178章 电闪的光亮18 “没错！这个女人不是小古媳妇！”程慧慧笃定的说。 “吴队，这么说您认为枯井那具女尸疑似小古媳妇，那就可能性又上升了。”“大头”转头对吴波说“小林一直主张去小古家搜查，我看时机成熟了，别再耽搁了！” “慧慧，你盯着这个女人不见了后，过了有多长时间老宋家后窗那儿便发生了状况？”吴波没回答“大头”的提议，而是回头问程慧慧。 “难说，五分钟？最多七八分钟的样子吧！” “你拍到的镜头里这个女人五官还是看不大清楚。”吴波指着银幕上说“有没有这种可能，出现在老宋家后窗要害你的那个人，就是这个女人？！” “刚才我也想过这个可能性。”程慧慧歪着脑袋说“你想啊，当时我正在聚精会神盯着镜头，夜深人静连我喘气的声音我自己都能听得见；突然’咣当‘一声，半拉板砖冲我砸过来，后窗上还出现了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嘴脸，换成别人不吓个半死也得尿裤子了......” “我仔细回忆了一下，后窗上想害我的明显是个男人！可我拍下从小古家出来的可分明是个女人啊！五官虽然看不大清楚，可你们看她的身材，前凸后翘......怎么会是同一个人呢？” 程慧慧接着说：“我后来不是还去了一趟女厕所，找这个消失的女人了吗？出来后我还问曾小飞，后院女厕是不是进出只有一个门，从后窗能不能翻出去？这些因素当时我也考虑过了。” “雅丽家院里的公厕我还真的挺熟悉。男厕我常去方便，女厕的事儿我和我爸还都参与修缮过。”吴波便将当年13号大杂院女厕经常在夜里出现“偷窥”魅影的事，以及为了保护院里女性如厕安全，他爷俩将女厕后窗用木板封死的经历说了说。 “我进到女厕仔细查看了四周，除了空无一人外，临街的后窗还是封的严严实实。所以从这一点分析，要害我的人和从小古家出来的女人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呢？！”程慧慧说完这句话，看着吴波说“现在牵扯到好几个谜团要揭开，第一个就是如果走出小古家门的那个女人，不是他媳妇那到底是谁？她遁形去了哪里？” “其二就是出现在老宋家后窗要害我的那个男人，动机很明确，也对我的行踪一清二楚，他就是想干扰我对小古家的‘偷拍’行动” 程慧慧莞然一笑，接着说“吴队你最头疼，也是最该着手侦办的头等大事就是小古媳妇之谜，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已成了井下碎尸？当然了，我偷拍了这几个镜头后，你又多了一件‘寻人启事’，昨夜小古家出来的那个女人，甭管她是谁？她又身在何处呢？” 都说“英雄所见略同”，程慧慧这个老同学虽说不是“专案组”一员，但她从来到盈丰胡同拍片，好像就从没忘却自己曾经的警察身份。 不仅事事主动参与，单就她“偷拍小古媳妇”一事，所摸排出来镜头背后显现的线索，还有她自己独到，专业的分析，让吴波不住的点头首肯。 “慧慧你辛苦了，我也不言谢了。”吴波看着程慧慧打了个哈欠，说“你也一宿没合眼，剩下的事交给我好了。你还是回家好好休息休息吧。” “你不说我也熬不住了。”程慧慧揉搓了一下眼睛，说“我就在他们电影厂招待所开个房间迷瞪一会儿得了。下午我们摄制组还有一个约好的专访，我必须赶回去。” “那好。”吴波站起身，指着放映机说“这部胶片我能带走吧？” “都准备好了。”程慧慧从身旁取出一个“专用背包”交到吴波手里，说“这里既有我刚才放的备份胶片，还有我让电影厂师傅们从胶片上打印出来的那个女人几张照片，你们寻人时肯定用得上。” “不说谢谢都不行了！”吴波轻拍了一下程慧慧，说“有朝一日案子破了，向领导报首功一定把你程慧慧的名字放在最前面！” “去你的吧！我可不图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程慧慧说“你想真的谢我，就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那忘不了。”吴波说罢，便和“大头”一道带上放映胶片，还有程慧慧拍摄到从小古家出来的女人，截取打印下来的照片，匆忙离开了电影厂。 路上，“大头”几分试探，几分好奇的问吴波“我多多少少听过这个小程姑娘的事，她是你公安大学同学是吧？” “是。”回程是吴波驾车，关于程慧慧的背景，他与这个老同学的关系，吴波不愿意与外人多说什么，所以他只是敷衍了一声。 “大头”看出来吴波不爱深聊这个话题，便识趣的自言自语了一句：“我觉得以小程的能力，真该继续在警界发展，她刚才那一番分析，让我这个老刑警都自叹不如。人才！真是个人才！” “我们直接去13号院。”吴波没再多聊程慧慧的话题，一只手握方向盘，另一只手指了指后排“专用包\"里的胶片，照片说“我觉得去会会小古，彻查他家这件事不能再耽搁了！” 第179章 电闪的光亮19 “我们朝阳分局技术处新进了一台‘生物痕迹探测仪’，据说只要是杀人现场，哪怕凶手再怎么掩饰，覆盖，就是过了n多年也能探测的清清楚楚。”“大头”对吴波说“您是不是给他们打个电话，让他们把这台机器带到小古家......” “暂时没必要兴师动众。”吴波有自己的考量，说“当下还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小古就是命案嫌疑人，我们还是先去见他，听听他还有什么新话头解释他媳妇为啥不见了，还有昨夜从他家出来的那个女人和他是啥关系......” “怎么也不见了？”“大头”机灵的替吴波补充了下一句。 吴波把警车一路开回到盈丰胡同，在离13号院不远处将车熄火缓缓停下。 下车后，他一眼便看到从临近院落走出来的王副所长和一个内勤警。 王副所长见到吴波，“大头”也忙急走几步，凑到他俩跟前汇报道：“这小半天，我们分组围绕着13号院走访的差不多了。凡是家里有人的我们都询问过，目前还没人能提供啥有用的信息。” “也正常。”吴波点点头，说“自从拆迁施工以来，有些包工头下半夜还都敲敲打打，拉渣土的车通宵出来进去，施工噪音居民们都习惯也麻木了。” 吴波从程慧慧给他的“专用包”里，拿出来一张被电影厂从胶片上截取的神秘女人照片，交给内勤警，让他回所里多复印几份；再交由走访人员走街串巷时，向附近邻居们询问此人是否有人见过，或者认识这个女人！ “有新情况？”王副所长问吴波。 “嗯，你和‘大头’先跟我去一趟13号院小古家。”吴波说“他是你属地居民，你出面了解一些情况更合适。” 王副所长尽管并不知道吴波去小古家到底为何事，但从他表情凝重的神态看，倒也能猜出个十之八九，不外乎一定是与正在办理的重案有关。 随后三个人便鱼贯而行，直奔13号院后院的小古家而去。 小古家依然如常房门紧闭，面朝院外的两扇窗户也都用深色的窗帘遮挡着。 吴波示意王副所长敲门。 “咚咚咚”王副所长边敲门，边冲屋内喊“小古，我派出所老王......” 王副所长话音未落，小古倒是很快从屋内打开了房门，只是一只手还拽着门把手，露着半个身子。 “啥事儿？”小古依旧惜字如金，不耐烦看了一眼门口站着的王副所长，吴波，“大头”，问。 “还是拆迁的事儿。”王副所长反应很快，说“你们家常驻人口一直没确定下来，我们还是要来核实一下。等到将来签协议的时候找麻烦，对谁都不好！” “我家就我一个人......”小古冷冷的回了一句，就要随手把门关上。 “扯他妈的淡！”“大头”用他钳子似的大手拉住房门，冲小古大喝了一声。 “没错啊，我妈，我姐的户口都迁走了。”小古朝向吴波，说“现在我家户口上就我一个人，派出所都一清二楚啊！” 这会儿后院的住户，前往公厕方便的前院几个大人，孩子，都听到了“大头”突然暴躁的则声大叫，一个个或者探头探脑，或者驻足在原地朝古家方向好奇的张望，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古哥，我和王所，还有这位同事今天来找你，确实有个很重要的事情想跟你聊一聊。”吴波趋前一步指着“大头”，对小古轻声说“有些话咱们门里门外说不大方便，您能不能让我们进家里，咱们坐下来好好说说？” 小古可能也察觉到了，院里那些看热闹的街坊都把目光聚焦到他自家门前了，便头也不回转身走进屋里去，那只一直拉拽着房门的手倒是松开了，算是给了吴波一个面子。 因为女友就住在13号大杂院，所以吴波除了自家外，在盈丰胡同地界最熟悉的就是这所院落了。 可他至今还从没真正进到古家屋里来过。 听父亲吴大为曾说：当年胡同里的老住户都是生活艰辛，拖家带口一大家子的底层百姓，温饱都不易，更甭说屋内的家具，摆设了。 可唯有古家，因为老爷子是古建方面的老手艺人，土，金，石，木，榫卯技术样样精通。 老爷子便利用一些边角余料，或者东家不稀罕的老旧物件，拿回家来改造，重新打磨；古家虽然日子过的不富裕，但屋里那些看着古色古香的座椅，箱柜还是给吴大为留下过极深的印象，赞不绝口。 可当吴波进到此时的古家屋内，却并没有父亲当年眼前一亮的感觉。 许是这些古旧家具的老主人早就离开了这个老屋，那些小古父亲留下的“老古董”便也没了气色，看起来毫无生气。 更让吴波难以接受的是因为小古常年闭门关窗，屋内散发着一股说不出来的酸腐味道。 “古哥，透透气好吗？”吴波没等小古答应，便自己动手将窗帘拉开，把一扇窗户打开来。 光线透进屋内，吴波再定睛看这个很少碰面的小古，发现正当年的他宛如一个“塑料人”，脸上没有血色，身子用骨瘦如柴形容也不为过。 小古倚靠在一个老式柜子旁，顺手拿起柜子上的一盒烟也没让任何人，自顾自的抽出一支，点上。 “屋也进来了，你们也看到了，这家里就我一人。”小古口中吐出一缕青烟，低着脑袋蚊子叫似的低声说了一句。 吴波挥挥手让王副所长，“大头”俩人坐下来，此时吴波顾不上主人冷冰冰的待客之道，因为今天找小古要谈的事情必须得聊透，让他说清楚。 第180章 电闪的光亮20 “古哥你女朋友，哦，就是一直住在你家的那个外地女孩叫尹翠花吧？”吴波先开了口。 “嗯。”小古嗓子眼似有似无的憋出一声来，算是给了吴波一个肯定的答复。 “上次来你这儿做家庭常住人口登记，我记得你说尹翠花回老家了是吧？”吴波没等小古回答，接着问“她回去后跟你还有联系吗？她还回来不？” “没联系。”小古这句回答的真爽快“她只是我请的小阿姨，人家里有事辞工了，一拍两散跟我就没啥关系了。” 吴波笑了笑，亲昵的叫了声“古哥！” 他手指院外说：“据我所知，院里的街坊邻居可都把尹翠花这个女孩，早就看成是你古哥的女朋友，没登记的媳妇了。你和她生活在一起可有不少年头了......” “你啥意思？”小古把烟蒂扔到地上，用脚踩了踩，不满，不屑的说“哪条法律规定请的保姆不能住一起？住在一起时间长了，就是女朋友，就是老婆，老公的关系？别人爱咋说咋说，我管不着！” “这话说的倒也没错。”吴波把话题一转，说“你跟尹翠花再没联系了，那你知不知道咱们胡同前几天，在枯井下挖出了一个女尸？” 吴波拿出自己的手包，将随身带着的女尸复原照递给小古。 “就是这个女人。” 小古接起a4纸复原照看了看，随即摇摇头把复原照还给吴波，说：“我不常出门，外面乱七八糟事儿我也没兴趣打听。” “古哥的情况大伙儿都知道。”吴波还是笑着说“我给你看这张照片，是想让你仔细瞧瞧这个女人是不是很像尹翠花啊？” “不可能的事！她回老家了，还是我送她去的北京西站。这个女人怎么可能是小花呢？”小古一直保持着身子倚靠在柜子的姿态，语气始终也是不紧不慢。 “好！不是她那就最好了。”吴波停顿了片刻，接着问“你刚才说现在你家里就你一个人住，是吧？” “这一间半平房，你们一眼就能看个底掉，还有别人吗？”小古有些不耐烦了，反问道“你们要不要搜搜我铺地下藏没藏个人？” “吴波，你们到底是来入户登记人口？还是审问我来了？！” 小古急了，凭着他比吴波年长，又是打小一起长大的近邻，相互间更熟悉，不见外，便冲着吴波叫嚷了一声！ “卧槽！你小子我们还没急，你倒急赤白脸了！”“大头”起身，大手抓住小古脖领，瞪着牛眼问“你再跟我说一遍，你家里就住你一个人？” “你们不信，尽管搜好了！”小古被“大头”勒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两只手想挣脱“大头”又有心无力，只好朝吴波求救“吴波，我是啥人，你和你老爸，院里街坊都知道，你们这，这是干嘛啊？！” “大头”这突然举动，吴波却心领神会。 老刑警们都有一套红脸，白脸相互配合，根据现场状况适时采取或怀柔，或震慑审问对象的招数。 吴波听到小古的求救，便忙起身将“大头”拉开，“斥责”了“大头”一句：“松手！有话好好说！” 他顺手想把小古拉到自己跟前的椅子上坐下，可小古一脸怒容，扒拉开吴波的手，依然站在柜子旁一动不动，那张没有血色的脸，被“大头”这一粗暴动作气恼的更惨白了。 “要是没啥事儿了，你们走吧！慢走不送！”小古揉了揉脖子，气哼哼的指了指房门。 “古哥，我还没给你介绍，王所你认识。”吴波脑袋朝“大头”方向歪了歪，说“这位是分局主管大案，要案的刑警。刚才在门外不方便说，今天找你来，还真不仅仅是查你家户口的......” 说罢，吴波把程慧慧交给他的专用包打开来，将昨夜拍摄的从小古家走出的女人截图照片取出，他在把照片放到小古面前时，加重了语气说：“我只希望古哥实话实说，最好不要让这位刑警把你请到局里去。” “我吴波是真不愿意让你古哥难堪！” 这句话说完，吴波才讲照片硬塞到小古手里，接着说：“口说无凭！你看看这张照片，这是昨夜在你们家出来的一个女人，没错吧？” “说话！”“大头”又适时的朝小古大喝了一声，说“你说家里就你一个人，这从你家里出来的难道是鬼？！” “你让我说什么？”小古接过吴波递过来的照片，看了看回应了一句“大头”的质问。 “古哥，到现在为止，我和同事还是在向你了解情况，希望你配合我们的工作。”吴波话中软中带硬的说“你要是这么个态度，我可真帮不不了你......” “吴队，别跟他废话了！”“大头”一拍椅子扶手，声量更大了几度，说“给这小子换个地方，我好好伺候伺候他！” 吴波冲“大头”摆摆手，对小古说：“古哥你看，照片在这儿，我这包里还有摄影机拍摄的画面；昨晚从你家里走出来一个女人，这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你不解释这可就无私有弊了！” “这胡同里的老少都知道你古哥是个老实，本分的人，眼下我们只是想了解从你家出来的这个女人是谁？你和她是啥关系？说清楚了也就完事儿了......” 小古眨巴眨巴着眼听着吴波的开导，低头沉吟了片刻，朝吴波小声说：“你能不能让这二位先出去，我只想跟你说。” “小古，你也看到了除了我和吴队，这位可是刑警。”一直没说话的王副所长，开了口“现在我们调查的可不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说白了我们是在履行公事，警方办案，问询哪有窃窃私语的道理？！” 吴波点点头对小古说：“王所说的在理。你相信我们好了，不要有什么顾虑，你所说的话牵扯到个人隐私，我们三位既有责任，也有义务替你保守秘密。” 第181章 有一首歌 王副所长，吴波说的话，并没有说服小古，他好像还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顾虑，站在原地默不作声。 “来，你抽一根我的烟。”“大头”从口袋里掏出他的烟盒抽出一支来，完全是不管不顾硬塞到小古的嘴里，不由分说就给点上，说“我一看你就不是在外面混的乱七八糟人，你老实人就说老实话；把事儿说清楚了，对你只有好处没啥坏处！” 说罢，大手又重重的拍了一下小古的肩膀。 不知是“大头”的烟不合小古的口味，还是“大头”这一拍呛了他一口，小古把嘴里的烟扔掉，连连干咳了几声。 “卧槽，你小子是有点敬酒不吃吃罚酒啊！”“大头”回头对吴波，说“吴队，你也总拘着这孙子和你是老街坊面子了，把人交给我！我这就给他带刑警队去！” “大头”没等吴波回话，掏出腰间明晃晃的手铐，就冲着小古拉开架势想给他来个背铐。 “吴波，你们是不是太过分了！”尽管吴波明显能看出“大头”的动作是雷声大雨点小，不过是一种唬人的带有夸张色彩的表演，但还是把小古惊吓的舞动着双手奋力去阻止着“大头”，他甚至像一些撒泼打滚的女人一样，朝窗外大呼小叫“警察打人了！警察打人了！” 吴波赶忙趋前拦在“大头”和小古身前，抱着激动的小古说：“古哥，你冷静冷静......” 小古这个人确实有些特别。 他打小就是一个蔫不出溜，从不惹事生非的老实孩子。父母溺爱，俩姐姐宠着，帮衬着一直到成年，三十大几的人了，成天宅在家里，如同是一个神隐的怪人。 由于古家老一辈人缘不错，小古他又人畜无害，所以街坊邻居也都习惯了，在这个平民大杂院里住着这样一个另类，无所事事的“小少爷”。 正因为小古很少抛头露面，所以无论盈丰胡同出了什么大事小情，从没有也不可能与他扯上一丁点关系！ 所以事到如今，不管是枯井下那具女尸有几分相像小古媳妇，还是程慧慧拍摄到了小古家又出来一个神秘女人，吴波总有一个直觉：这些线索的指向虽说都瞄准了小古，但他始终认为，小古很可能只是表象的一环，从他口中核实到他能说清的缘由，以利揭开背后的谜团，才是吴波上门“讨教”这个怪人的各奔目的。 吴波研究过不同类型的人格。他很清楚像小古这样自小与社会脱节，自身又自闭，内向性格的人，与之相处，交流不好的话，这种人会更偏激，更容易出现逆反的极端状况。 果然“大头”亮铐子震慑他的举动，便更加刺激到了小古脆弱的玻璃心，他大呼小叫，鼻涕一把泪一把抖动着全身，声嘶力竭不停地大喊大叫。 此时的小古不像是个三十几岁的大男人，倒像是一个受了莫大委屈的小姑娘！ “你们都给我出去！我又没犯法......你们凭什么胡乱抓人！这世道还有没有王法了......” 屋内这一阵躁动，小古家门外，窗外顿时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闲人，除了13号院里的邻居，就连院外不少好事的人都纷至沓来，扒门扒窗要看看这古家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小古可能余光也看到了屋外围拢来不少“观众”，他那喊冤叫屈的声量更是一声高过一声。 “老百姓的正经事他们不管，跑人家老实孩子家胡作非为，干嘛呢？！”总有一些对警察没有好感，曾被派出所处理过的人愿意趁乱挑拨是非。一个老男人的声音从窗外喊道，他大概看到了穿着制服的王副所长，便对众人说“胡同拆迁老百姓算是倒了八辈子霉了，派出所正事儿没见他们管过，谁家不同意拆迁办霸王条款，他们就狐假虎威帮官方欺负百姓！” “小古一老实孩子，他们这还踹门踏户专拣软柿子捏。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老男人这一扇动，不少不明就里的，心存不满的人也跟着起哄，一时间小古家屋外乱成了一锅粥。 “不许欺负人！不许欺负人！”有人带头喊起了口号，不少人就像球场上的球迷一样跟着一道朝屋内有节奏的呼号！ 众怒难犯。王副所长先慌了神，看向吴波。 吴波向“大头”使了个眼色，让他看住小古，便推开古家房门走了出来。 他直奔带头起哄的老男人，厉声道：“这里没你什么事，你不要在这儿起哄架秧子！我可警告你，我们是在执行公务，找小古谈话跟你说的拆迁没丁点关系！你要是再在这里扇动不明真相的邻居，干扰我们工作，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吴波从来对胡同里的邻居都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此时俨然换成了公事公办，警察的身份，还是立马起到了威慑的作用。 “我还真不知道你小波也在，还以为派出所又来替拆迁办威胁住户签合同呢。”老男人见吴波郑重其事的神色，忙解释了一句“我哪敢干扰你们执行公务啊！” “大伙儿散了吧。”吴波朝看热闹的众人说“没啥大事，我们就是来和小古了解一些情况。各位你们还是该干嘛干嘛去，别堵在在这儿影响我们工作！” 吴波这番话还是起了作用，看热闹的人陆续散去，离开了小古家门前。 经过这一通闹腾，吴波意识到再在小古家和颜悦色询问他，可能未必会有效果，而且容易引起周围邻居们更多的猜忌，不解。 回到屋里，吴波马上对还在哼哼唧唧的小古严肃地说：“古哥，有些事情牵扯到你，我们必须搞清楚。你既然不愿意在这里谈，那我们只好换个地方了。” 第182章 有一首歌2 “去，去哪儿？”小古听的出来吴波的口气不再向刚才那样客气了，言语中充斥着严正，冷峻。 “你把门锁好，先跟我去‘维稳办’。”吴波还是给小古留了些面子，因为如果把他提去派出所，分局刑警队，估计以他当下的状态非瘫软在地了不可。 “还不赶紧的？！”“大头”推了小古一把，说“要不是吴队，我他妈的早就给你塞警车里了！” 王副所长也在一旁敲了边鼓，对小古说：“你可别再让吴队为难了，这么大人了懂点事儿！” 小古性格内向可人不傻。 经过这一通吴波从好言相劝到动了真章，他也意识到自己再不听从吴波的话，那个一直在他身前虎视眈眈的刑警绝不会给他好果子吃！ “我，我还能回来吗？”小古朝吴波又惶恐不安的问了一句。 “我那是‘维稳办’，又不是刑警队，预审科，找你还是了解情况。”吴波安慰道“你把事情说清楚了，当然该回家回家，放心吧！” 话说到这儿，小古才磨磨唧唧穿上外套，锁上房门跟着吴波仨人一道走出了家中。 四个人刚走到大院门前，老葛太太颠颠从自家屋里跑了出来，见到吴波慌乱的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波，你大爷他，他不行了......” “怎么回事儿？”吴波停住脚步，赶紧扶住葛老太太问“葛大爷他怎么了？” “也不知咋回事儿上吐下泻，这会儿不省人事了！”葛大妈不由分说，像见到救命稻草似的拉着吴波就往她家里拽。 听说葛老爷子危在旦夕，吴波没多想便随着葛老太太一同快步走进到了葛家。 一进到葛家屋内，吴波才发现葛家最小的女儿小曼也在家中；她泪眼婆娑的守在父亲床榻旁，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只是一个劲儿的轻唤着“爸爸，爸爸你醒醒啊！” 床榻上的葛老爷子面如黄裱纸，没一点血色，双目紧闭。 床铺上依然可见没有收拾干净的污秽，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味。 “你没叫救护车？”吴波边俯身看了一眼葛老爷子，边问他小女儿小曼。 “我打电话了。”小曼抹了一把泪珠说“120说今天救护车紧张，让我们多等一会儿。我老爸都这样了，可怎么办啊？！” 救护车一会儿半会儿赶不过来，葛老爷子命悬一线，指着自己都行动不便的葛老太太，还有他孱弱的小女儿将老爷子及时送医，确实难为这娘俩了。 吴波马上对葛家小女儿说：“你去喊一下门口我的同事，叫穿便衣大个的那位进来，我和他把你父亲背出去。我警车就停在胡同口，开车送你爸去医院，不能再耽误了！” 小曼答应着便跑了出去。 不大一会儿“大头”便三步并两步的推门而入，问吴波：“吴队，怎么着啊？” “咱俩先把老爷子背出去，用我的警车赶紧给他送医抢救。”吴波蹲在床边，招呼“大头”说“你搭把手把老爷子托上来！” “大头”身大力不亏，一只膝盖支撑在床上，“嗨！”的一声便将葛老爷子抱起，扶到吴波的肩膀上。 葛老太太也把老头的医保卡，病历找了出来，边跟着吴波，“大头”往外走，边说“波，我得跟着去啊！” 没等吴波搭腔，一直守在小古身边的王副所长见吴波背着葛老爷子走了出来，忙上前问：“这是要把老爷子往哪儿送？” 吴波哈着腰驮着葛老爷子，没停脚步对王副所长说：“你先带小古去我办公室，我和’大头‘把老爷子送到医院就赶回来。” 王副所长答应了一句：“好，我在办公室等你们。” 可能是担心老妈腿脚不灵便，跟着去医院相反还得添乱，老葛家小女儿接过老葛太太手里的病历资料，回头劝了一句母亲，说：“你还是在家等信吧。”便跟随着吴波，“大头”一道上了警车。 虽然葛老爷子早就病得骨瘦如柴，但一宿又大半天没合眼的吴波因为心急，还是累的气喘吁吁。 将葛老爷子安顿到后座上，“大头”抢过吴波手里的车钥匙说：“你眼睛都快熬成红灯了，还是我来吧？” “得，小曼你坐副驾驶那儿，我在后座扶着老爷子。”吴波说“去市二院，我这就给雅丽打电话让她帮忙找个好大夫。” “区医院不是近一些吗？”小曼回头对吴波说“还是就近吧！” 吴波理解老葛家小女儿救父亲的迫切心情，便说：“没事儿，打开警灯，警笛开快点，二院毕竟是三甲医院，又有雅丽帮着更稳妥。” “大头”转动车钥匙，打着火，拉响警笛，这辆载着葛老爷子的警车闪着警灯，便风驰电掣直奔雅丽所在的市二院而去。 因为提前和雅丽通了话，告知了葛老爷子的病情状况，当警车开到市二院大门口时，雅丽已经和几个医护推着担架车等在那里了。 经过急诊室大夫一阵紧急处置，大约过了半个小时，葛老爷子各项生理指标渐渐趋于正常。 “虚惊一场！”小曼捂着胸口对吴波说“我都通知了我哥，我姐，他们马上就会赶过来。这回老爷子捡了一条命多亏你了波。” “赶上了！我是葛大爷看着长大的，做这点事儿不应该啊。”吴波转头又问了问一直守在一旁的雅丽“葛大爷接下来是不是要住院？” “嗯，是得留院观察几天。” “我那边还有事要抓紧办。”吴波对雅丽说“你帮我多关照一下葛大爷，我和同事就先回去了。” “这不用你叮嘱。”雅丽望着吴波疲惫的样子，心疼的说“今天下班了早点歇着吧，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这么个熬法......” 第183章 有一首歌3 “都这会儿了，你俩是不是还没吃饭？”雅丽追着吴波问。 “拆迁办食堂24小时供应餐食，甭管了。”吴波惦记着正事儿，便摆摆手紧走两步和“大头”上了警车。 “你可真能糊弄你女朋友。”“大头”坐上驾驶位说“食堂这会儿早就收摊了。不瞒你说，我可是前胸贴后背，这肚子是咕咕叫啊！” 吴波打开手扣从里面拿出一块巧克力，递给“大头”：“凑合垫垫，咱们不赶紧赶回去，我怕王所拘着小古时间长了，再出啥问题。” 思虑任何事情，吴波事事都能表现出他的少年老成。 他了解小古。 这个没经过任何风雨的“少爷”，身体，意志力说白了还不如那些混不吝的小痞子。 吴波担心他不在，王副所长和其他同事如果按照一般询问方式对待他，这个小古要么会像在家里一样缄默到底，要么承受不住从来没见过的“阵势”胡说八道一通。 那样的话，绝对不利于尽快搞清眼下最紧要的几个未解之谜。 警车回去的路程“大头”开的依然很快，不到二十分钟两个人便一前一后走进了“维稳办”办公区。 内勤警起身朝吴波努了努嘴，说：“王所和小杜他们在你办公室，一直在提审带来的那个人。” 吴波点点头，敲响了自己的办公室房门。 王副所长推开门见是吴波，顺手关上房门悄声对他说：“招了！不过......” “小古他怎么说？”吴波忙问。 “他承认昨晚是有一个女孩在他家过夜。”王副所长皱着眉头说“但那个女孩他说他以前没见过......” “这不是扯淡嘛！”“大头”在一旁怒不可遏，说“拿我们当三岁孩子耍？！” 吴波朝“大头”摆摆手，示意王副所长接着说。 “小古说，昨晚镜头拍到从他家走出来的那个女孩，是他通过小卡片约来的’小姐‘......”王副所长摇摇头说“我也没想到他这么一说。我接着问他，女孩出去后去哪儿了？他就说自己和’小姐‘结了帐就睡着了，估计女孩完事儿自己就回去了。” “吴队，你不是说这小古是个老实孩子吗？”“大头”我听这小子这几句说辞可挺有料啊！“ 吴波嘴上没说，心里也犯了嘀咕：对小古的认知过于静态，主观了。 的确一个人不可能总是一成不变。 小古这个老实孩子形象在邻居中根深蒂固，一方面源自于他几乎不与外人交往，年年累月宅在家里；另一方面，也是由于大家忽视了这个人的存在，没人清楚他这些年生活经历了哪些不为人知的一面！ “我和小杜软硬兼施，这小子翻来覆去就是这套嗑。”王副所长接着说“再问就低着脑袋一声不吭，问急了，便嚷嚷着要回家。” “辛苦，交给我吧，”吴波听罢王副所长汇报，点了点头便推开自己的办公室房门，和“大头”一道走了进去。 “波，你回来了。”小古一见到吴波“腾”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说“我该说的都跟王所说了，我能回去了吧？” “坐下！”“大头”朝小古呵斥了一声，说“你以为这是你家啊？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小古还是很惧怕这个从来没有个笑模样的老警，他条件反射般的立马坐了下来。 “古哥说了半天话，渴了吧？”吴波坐到小古对面，不冷不热的问了一句，然后转头对小杜说“给他倒杯水来。” 小古看起来是真渴了，接过小杜递来的半杯凉白开，咕嘟嘟一口气喝了个干净。 “古哥，你想让我帮你，首先你得有个好态度。”吴波盯着小古的眼睛说“在你家里你磨磨唧唧一问三不知，我又给你留面子带到我这里来，你好像还是不大配合我们的工作。古哥，我们是多年邻居不假，可我警察的身份不可能不秉公办事啊！” “波，我跟王所说的都是实情......” “既然是实情，为什么在家里问你好几个来回，你都一声不吭？” “这是啥光彩的事儿？我不是怕说出去丢人现眼嘛！” “丢不丢人放一边，至少说明你古哥不老实！”吴波嘴角一撇，冷笑了一声说“这跟我和老街坊们对你的一贯印象可真不相符啊！” 小古把脑袋低下，不再言语。 “我还是那句话，你想让我帮你，你得老老实实把事情说清楚。”吴波指着记录的小杜说“到了这里，你说的每句话你自己都要负法律责任！胡说八道，避重就轻对你绝对没好处！听明白了吗？” “我知道，我知道。”吴波越来越正式的官方问话，让小古不得不紧张，认真起来；他也明白，吴波再讲情面，毕竟他是一个货真价实的警察。 当吴波就像川剧变脸，示现出警察冷酷的一面时，所谓的邻里情可就不值一提了。 “那好，那我们就重新开始。”吴波手指轻敲桌面，问“昨夜里从你家出来的那个女孩，你是怎么认识的？” “我说了，是从小卡片里联系上的，真谈不上认识。”小古声量放低说“就是一次性交易，完事儿了可能再见到，谁也不认识谁了。” “卡片！”吴波点点头，说“盈丰这条胡同名声在外，城里人都叫咱们这儿是贫民窟。做那种生意的人，发小卡片都是往酒店，宾馆房间里塞；王所，你听说过咱们管片，有人往住户家发这种小卡片的吗？” “还真没有！”王副所长乐了，说“咱们辖区这些百姓哪有那份闲心，也没有那个消费能力啊！” 第184章 有一首歌4 “古哥，你要是这样我还真就帮不了你了。”吴波一耸肩说“王所对咱们这一片治安警情那可是了如指掌，你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你是在哪儿踅摸到的招嫖小卡片？嗯？！” “再退一步说，你说是通过卡片联系上的那个女孩，我们也正在找这个人，卡片呢？” “那张卡片我给撕了，扔了......”小古头也不抬小声回答道“自从小花走了以后，我也挺寂寞，挺烦的，有时候半夜就去桑拿洗浴放松放松，卡片就是从洗浴城里面带回家的......” 小古无意中提到了和他同居多时的那个女孩，吴波马上和“大头”对视了一眼。 “这倒是个理由。”吴波把椅子朝小古面前挪了挪，问“听你这么一说，你和尹翠花这个女孩感情可不是一般二般的！要不然也不会在一起生活了这么长时间。她离开后想她，没着没落的，你一个单身大男人孤枕难眠，这一点我倒是能理解。” 小古没说话，抱着脑袋身体微微抖动了两下。 “可我不明白了，你和小花感情不错，相处的也挺融洽，就按你说她家里有事回去了，这么长时间你就跟没事儿人似的，不闻不问也不联系？”吴波接着问“你现在都能出去放松，潇洒了，我不相信胡同枯井里挖出一个女尸来，你一点都不知道？” “据我们和尹翠花属地派出所联系，她根本没有回到老家去！你不觉得奇怪吗？这人从此凭空就消失不见了！” “大头”确实是个“老油条”，他知道什么时候该给主审的吴波垫话，刨活，就像舞台上说相声站在逗哏旁边不可或缺的捧哏演员。 “小子！你把你小眼睛给我睁大点！”“大头”从椅子上站起，走到小古跟前，将那张女碎尸复原照塞到他手里，说“这个被人碎尸，身首都分离的女孩是不是你的小花？！” 小古手倒是接过了“大头”那张复印碎尸照片，可脑袋却扭到了一边，连连说：“这人我不认识，她，她不是小花......” “看！你给我好好看！”“大头”按着小古的脑袋，让他脸贴着复原照照片，大声呵斥着。 令所有人都没想到，小古似乎被“大头”这粗暴的举动激怒了，他将a4纸照片狠狠地揉搓成一团扔到地上，朝吴波大叫道：“你们是公安还是土匪？我该说的都说了，不知道的就是不知道！你们再这样逼我，吴波我告诉你，我不会再和你们多说一句废话！” 小古这一通与他性情反差极大的躁动，嚎叫完后，便背过身去将头扭向窗外，不再理会面前的吴波这些人了。 吴波公安大学毕业后就一直从事刑警工作，见过，研判过太多不同类型的各色嫌疑人。 尤其是对审问初期，嫌疑人的各种心理活动，变化，他无论从专业理论上，还是具体实操方面都积累了不少经验。 前两年，吴波还曾在公安部内刊上发表了一篇关于“如何通过嫌疑人的行为举止，洞悉其欲盖弥彰的真相”文章。 这篇论文被公安部内刊评为当年十大优秀佳作论文，吴波还因此荣获了市局颁予他三等功奖章。 所以，吴波在市局刑警部门年少有为，崭露头角，确有其过人之处。 从吴波自王副所长口中得知了小古的口供起，他就感觉到这个看似自己有一定了解的老邻居，其实对这个人的认知过于肤浅，简单了。 刚才，他与小古直奔主题的一问一答，尤其是“大头”配合他的“审问”戏码，小古的过激反应无不在印证他越来越强烈的感觉：老实人小古并不老实！ 虽然吴波还不能确定枯井下的女尸就是尹翠花，但从小古这一系列反常的举动看，尹翠花可能就是被碎尸的女人疑点陡升！ 此时，“大头”被小古这个敢于无视他的动作气的火冒三丈，上手就要把他从椅子上拽起来，好好“教育”“修理”他一番。 “’大头‘，你去把林队叫进来。”吴波知道“大头”接下来要做什么，马上制止了他，让他出去把走访回来的小林队长请过来。 “大头”大巴掌狠拍了一下小古脑袋，气哼哼的走出办公室；不大一会儿，便又和小林队长一道返身走了进来。 “详细情况待会儿让王所跟你说一说。”吴波没理会小古，而是郑重其事的跟小林队长说“这个人坦白自己嫖娼，你和王所先去所里给他办个手续，然后你就给他带到分局看守所按治安条例该咋办就咋办吧！” “明白，吴队！人交给我好了！”小林队长边答应，边上前拉起蜷缩在椅子上的小古，说“走了！” “波，我该说的都说了，你干嘛还要这么对待我？！”小古冲吴波喊叫着，也是寄希望他能看在老邻老居的面子上，不要真的这么无情，公事公办。 “古哥，这半天面子我是给足了你。”吴波不动声色的说“你这态度我实在没法帮你了......” 接着吴波凑近小古对他耳语道：“没关系，你要是想起什么来，跟看守所民警提一下我吴波，我保证第一时间去看你。放心吧，我会跟林队打声招呼，让他在里面格外照顾一下你。” 说罢，吴波一挥手示意小林队长王副所长把满脸惊恐状的小古带出去。 “’大头‘咱俩还得去一趟分局，不能再耽误了。”小林队长把小古押送走后，吴波马上跟“大头”说“去分局申请搜查令，必须彻底搜一搜小古家！” 第185章 有一首歌5 从小古这大半天的表现看，吴波反思自己太过于在乎老邻居们的感受，也过于固化了对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街坊“古哥”主观认知了！ 他开始意识到尹翠花莫名失踪，昨夜那个女孩如鬼魅一样一闪而过，再无踪影，小古身上，家中一定隐藏着不为人知的诡秘。 因此揭开这个已经显现的端倪，刻不容缓！ 吴波便想马上同“大头”一道赶到南城分局，把搜查古家的文书申请下来；一不做二不休，将小古这个一天到晚大门紧闭的房屋内外仔仔细细勘查一遍。 “吴队，这可都快五点了。”“大头”指了指手上的腕表说“咱们能不能去食堂让大师傅下碗面条，吃一口再走啊？你就是去分局申请下来‘搜查证’，天也大黑了。” “我的意思林队不是待会儿还要送那小子去看守所吗？这事儿让他回分局顺便给办了不就得了吗？” 吴波这才一拍脑门说：“这一急我这脑子就短路。你跟着我也忙活一天了，饿坏了吧？咱们这就去食堂先麻烦大师傅弄点吃的去，你说得对，让林队顺手办一下手续。我们喘口气！” 说罢他让小杜给派出所打电话联系上小林队长，让他将小古送到看守所后，顺便到分局把搜查古家的文件申带回来。 安排好这件事，吴波便和“大头”并肩下了楼，准备去一楼的食堂，犒劳一下早就饥肠辘辘的肚子。 两个人刚下到一楼，迎面便碰上了正要往楼上迈腿的程慧慧。 吴波喊了她一声，问：“你这是要去哪儿？” “找你啊！”程慧慧反问道“你要出去？” “我俩到现在还没吃上一口热乎饭呢。”吴波指了指“大头”说“去食堂找口吃的。” “真有你的！你不饿，人家受得了吗？”程慧慧看了一眼“大头”，说“我不耽误你们吃饭，正好有件事要跟你聊聊，一起走吧。” 食堂正经晚饭开餐时间是六点，大师傅听吴波说他和“大头”一天滴米未进了，马上动火动灶给两个人下了挂面，窝了四个鸡蛋端到餐桌上。 “大头”是真饿坏了，也不管热汤面烫嘴，抱着碗几乎把脑袋都陷到碗里了，连汤带水不大一会儿便将一碗面吃个精光。 吴波饿过劲儿了，他把自己碗里的荷包蛋都夹出来放到“大头”碗里，又顺便挑了几筷子面条过去，说：“我这人一上火，就没胃口，咱俩匀一匀正合适。” “你俩也真是，不够就让大师傅再多下一扎面不就得了。”程慧慧说着便起身要跟大师傅说去，被吴波拦住了。 “‘大头’没吃好，晚餐再回来加餐就是了。”吴波问程慧慧“你说有事儿找我？” “是啊，我不跟你说我今天下午有个专访吗？” “大头”见程慧慧有事儿要和吴波单聊，便说值班室这会儿没人，识趣的和吴波，程慧慧打了声招呼便先行离开了食堂。 “专访啥人？盈丰胡同好像就从没出过啥名人啊！”吴波不解的说“什么人值得你还搞个专访？” “这个人你认识吗？”程慧慧从手包里拿出一张名片，递到吴波面前。 吴波看了一眼名片，读了读上面的名字：“段旭——主任律师”，接着便摇了摇头。 “你忘了，前段时间你不是在12号院门口，碰见史老爷子外甥和范晓叔叔针尖对麦芒互喷了吗？” “有这事儿。当时是有个律师还在场，我记得那个律师好像不姓段。”吴波想起来了，说“后来听拆迁办法务部的人说，这两家已经递了诉状，正在打12号院产权官司。” “没错。今天我专访的这个段大律师，就是范晓叔叔一方的诉讼代理人，他可是京城律师界赫赫有名的大律！” “你俩怎么认识的？”吴波更迷惑了，问“他们两家打官司，为啥你还要做这个段律师的专访？” “专访不过是说辞。这里面还挺弯弯绕的呢！”程慧慧说“不过我跟这个段律聊完后，倒觉得有必要跟你通个气。” “还跟我有关系？” “跟12号史老爷子，范晓爷俩中毒案有关系！我是觉得啊！你想不想听？” “你说说看。”当初吴波接手这个案子直到分局领导决定结案，他总觉得此案了结的过于草率，但又因为上峰的决定，不得不将此案本该继续的工作半途而废。 程慧慧便从范晓叔叔和史老爷子外甥这场争夺房产官司说起。 “范晓这个叔叔肯花大价钱请律师，就不是一般人。”程慧慧说“他对12号院房产是志在必夺！” “诉状递上去后，按照律所当初的估计很快就会开庭审理。可不知道为什么，南城区法院迟迟没有回复，开庭的日子一拖再拖。” “这个段律是他们律所的头牌，从业以来跟各级法院法官都有不错的私交，原来的律师便把这个情况汇报给了他，段律便亲自出马到南城法院去问个究竟，到底是什么原因法院迟迟不予开庭？” “谁都知道现在民事庭法官都忙死了，房产值钱了，争房争地的官司越来越多，不可能递上状子法院就马上开庭。”来到“维稳办”后，吴波对拆迁背后衍生出来的社会问题，有了更多，更深入的了解。 “段律开始也以为是这个原因。”程慧慧摇摇头说“可等他去法院和一位熟悉的法官了解情况后，才得知他们律所接下来的这个房产纠纷案没那么简单。” 第186章 有一首歌6 程慧慧告诉吴波：段律通过法院内部关系，总算是探听到了一个他都十分不解的答复；内部人士跟他说，区法院大领导指示立案庭对“盈丰胡同12号院产权争议案”不予受理！ “为什么？区法院什么理由不予受理？”吴波问。 “没理由，也不会跟你多做解释，就是不理你这个茬！”程慧慧接着说“段律他也不是白给的，便去了市中级法院立案庭，申诉下级法院无理由不予受理本案，向上级法院提出异议。让他更迷惑的是市院也不清不楚的回了他一句话，‘这案子你们律所就推了吧，案子立不了！’” “这......\"吴波摇摇头说“法院不立案，不给两家一个法理上明确的判定，这不是等于人为制造，激化矛盾吗？” “你听我说啊，段律也是一个爱钻牛角尖的人，他动用了自己的资源，私请了一位市院知晓内情的领导，总算是套出来了一些内幕，更是让人匪夷所思。” 程慧慧说：市院领导告诉段律，12号院因为牵扯到一桩两人自杀命案，早在公安侦办期间就已经核实，确认过了史老爷子妹妹是史家祖宅的唯一合法继承人。 史老爷子，范晓中毒案连带12号院落房产归属，已经在民事层面有了清晰的结论；所以法院依据南城分局的意见，认为范晓叔叔前来争夺史家房产，纯属无稽之谈！ 官方的态度就是不理不睬范晓叔叔的提告，让这件横生枝节的“房产争夺战”自生自灭！ “段律还得知，拆迁办法务部已经和史老爷子外甥拟定了12号院拆迁补偿协议，这就意味着史老爷子的房产，与还打算觊觎这份遗产的范晓叔叔再无半毛钱关系了！” “是不是史老爷子外甥背后有高人？”吴波挠挠头说“我记得去老爷子妹妹家，看起来就是京郊一户普通人家，那个要继承老爷子房产的外甥老实巴交，靠他自种自采的蔬菜大棚养家糊口，怎么看也不像有啥靠山，背景的横主！” “那个外甥可不就是一京郊农民，整件事和他没啥关系。”程慧慧托着下巴看着吴波说“很明显操纵并且想把这件事黑不提，白不提，不想旧案重提另有其人！” 吴波沉吟了了片刻，摇摇头说：“这可真够新鲜的，公安也好，法院也好这么对待一桩民事诉讼，而且还推三阻四，不允许一方堂堂正正通过法律来解决矛盾太少见了！ 接着吴波又一连提出两个问题：”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还有那个段律怎么就找到你程大小姐头上来说这些事？“ ”问到关键点上了！“程慧慧说”12号院是一处私产，按照拆迁办给的评估价值差不多小一千万；范晓叔叔自然下了血本，他不仅先行给了段律所在律所一笔律师费，还在代理合同上约定如果胜诉，会额外赠予律所一套两居室拆迁安置房。“ ”律所为啥这么重视范晓叔叔这个案子，其中的好处实在是太诱人了！“ 程慧慧说：这个段律也是神通广大，他不知从哪儿得知了我和我叔叔的亲属关系。费尽心思就找到了我，他原本是想通过我，来向我叔叔反映，尽可能不要草率的和史老爷子外甥签定正式拆迁合同。 ”现在咱们这些律师更像是公关先生，心机都用在这上面了。“吴波撇了撇嘴，说”真他妈的悲哀！“ 骂了一句后，问程慧慧：”他是不是贿赂你啥了？你这么痛快答应找你叔叔帮他这个忙？“ ”你也太小瞧我了！“程慧慧从餐桌底下伸腿踢了吴波一脚，说”这个段律如果只是让我帮他这个忙，我早就拍拍屁股走了，我认识他是谁啊？“ ”确实，段律见我主要目的是想动用我叔叔的影响力，可他在约我专访之前，就在电话里说过，要把12号院房产之争不被人知的隐情，跟我好好深聊一下。所以，我才来了兴趣......“ ”他还知道些内幕？“吴波有些不可思议，说”说起来，范晓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叔叔，是挺让人生疑的，多少年胡同里没人知道范晓还有这么一个至亲存在。这内幕，隐情那个段律都说了些啥？“ ”今天专访伊始，段律他就从范晓这个叔叔说起......“ 程慧慧跟吴波说：范晓父母双亡，他举目无亲，成了可怜的孤儿确实也是实情。 但范晓的确还有一个叔叔，就是今天要和史老爷子打官司的这个人。 以前为什么大家都认为范晓父母离世后，便无亲无故了？那是因为范晓这个亲叔叔在六十年代初，便偷渡出国了，很长时间杳无音讯，没人知道这个人是死是活？ ”时间久了派出所便给这个人销户了？“程慧慧说”他叔叔逃亡海外那会儿，范晓还没出生呢。在那个年代，大人们也都回避这件敏感，不光彩的家事。“ ”这我听明白了，突然冒出的范晓叔叔原来是这么个来历。“吴波点点头。 ”段律跟我讲，多年以后范晓叔叔有了国外的身份，咱们国内也开始了改革开放，他也回国来寻找范晓一家人。经过一番周折，这个人还是找到了早就成了史老爷子养子的亲侄子范晓。“ ”这事儿街里街坊还真不知道？“吴波说”连我老爸都没听说过。“ “没错，范晓叔侄相认，对于史老爷子来讲是一件让他很不自在，甚至十分反感的事！”程慧慧说“老爷子从小把范晓辛苦养大，养子成人了，他叔叔这会儿从天而降来相认，换谁也不会拍巴掌欢迎！” 第187章 有一首歌7 程慧慧说：“毕竟血浓于水，叔侄俩相认后范晓虽说开始懵圈，意外，但通过他叔叔回忆，提及范晓父母的往事，还是让早就淡忘了自己亲生父母的范晓心中，充满了说不清，道不明的悲愁哀绪。” “嗯，能理解，范晓其实是个苦命孩子。”吴波点点头“他几乎没得到过亲生父母的呵护，关心；到了史老爷子家跟着一个老戏骨学戏，练功，也没享受过同龄孩子无忧无虑的快乐，自由时光。” “所以说啊，范晓叔叔总共只来过史家两回，叔侄俩接触后老爷子就感觉到了，他这个养子开始有了一些微妙的变化。”程慧慧说“老爷子便向范晓叔叔下了逐客令，不许他再踏进史家门里一步，而且也告诉范晓，令他对这个来路不明的叔叔以后不准许再见他，更不要与他有任何瓜葛！” “范晓是被史老爷子严加管教长大的孩子，老爷子发话，范晓自然不敢不从！你说没人知道范晓有个叔叔存在，还来曾来见过这孩子很正常。叔侄俩正式见面前后，不过就那么两回。” “也是，我记得那会儿，邻居们只能听到12号院里传出来老爷子，范晓的唱戏，京胡滋滋啦啦过门声，史家院门敞开的时候不多，见到这爷俩的机会就更少了。”吴波说“再说老爷子心高气傲，从来不和邻里家长里短的聊啥闲话......” “据范晓叔叔说，他也看出来了史老爷子对侄子掌控欲极强，也明白老爷子养大范晓不容易，所以理解老人家对他突然出现表现出来的反感，不爽。”程慧慧复述了段律师的介绍，说“见过范晓两次之后，范晓叔叔就没有再去过史家12号院，也没再见过自己的亲侄子。” “照你这么说，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范晓叔叔从此又不再和侄子联系了；那他怎么多年以后，特别是范晓，史老爷子双亡后，又回来争夺这处房产？”吴波不解地问“这人不是长期身在国外吗？” 程慧慧正要作答，食堂里响起了背景音乐，这是在提醒着工作人员晚餐开餐的时间到了。 “咱还是换个地方说吧。”见食堂门口已经有人推门而入，程慧慧起身对吴波说“你听过放的这首流行歌吗？” 吴波摇摇头。 “这首歌名叫‘洋葱’！”程慧慧笑着说“北京话叫‘葱头’！” 这会儿食堂里已经是人头攒动，吴波站着侧耳倾听了片刻，说“听不大清楚，就能听见一层层剥啊剥......” “得了，你在这方面已经不是年轻人了！咱们还是快找地方吧！”程慧慧呵呵一乐说“12号院的事我慢慢剥给你听，你还是对这些事有兴趣！” “去我们小会议室吧，那里这会儿没人。”吴波自嘲的说“我现在就是一个out的小老头。” 两个人随即出了食堂便上了楼，一前一后来到了“维稳办”小会议室。 吴波泡了两袋袋茶，和程慧慧面对面坐了下来，说：“得，你接着剥12号院的事，我洗耳恭听。” “叔侄俩确实没再见过面，不过，叔叔还是会逢年过节给范晓寄来一笔钱，虽说不多，但也算是作为长辈他的一点心意。”程慧慧抿了一口茶水，接着说“范晓大概一年里也总会给叔叔回上一两封信，说一说自己的近况，不外乎就是聊一些他跟着史老爷子又学了些什么新戏，新唱段，诸如此类这些日常生活的事情。” “重点来了！段律给我带来了范晓在今年五月底写给他叔叔的一封信，也就是收到这封信后，他叔叔读了后总觉得不大对劲。他急忙回信详问范晓，可范晓便从此没了音讯。” “叔叔便尝试找国内的朋友来盈丰胡同见一见范晓，打探一下他的近况。谁知却得到了他侄子已经和史老爷子服毒双双自尽的噩耗......” 程慧慧从手包里拿出范晓手书给叔叔的这封信的复印件，交给吴波：“你先看看。” 吴波接过仅有一张的复印信纸，低头细读了起来。 范晓在信中主要提及了两件事，一是他向叔叔倾诉自己最近身体状况欠佳，尤其是睡眠质量极差，时常半夜醒来便再也难以入眠。所以不论是练功，学习，还是照顾史老爷子生活起居总感觉心有余，力不足。 “我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不治之症？今年也去医院做过全面体检，身体方面没查出什么毛病来，但我就是晚上睡不着，白天没精神......太痛苦了！”范晓信里有这样一段自述。 信中的第二段则更像是在交待后事。 他跟叔叔说：自己自幼来到史家，一直视史老爷子为再生父亲，感恩他将自己抚养成人！ “但我也对得起他了！！！”这一行字范晓连用了三个感叹号，显然内含很强烈的情绪宣泄。 信末范晓写道：老爸（指史老爷子）已经写了一份赠予遗嘱，明确将12号院房产及家中财物全部由我来继承。 “叔叔，我有一个心愿。如果有一天我也不在了，麻烦您来善后办理我该继承的事宜。出售或者拆迁这处房产的收益，把我和我父母合葬在一起，让我们一家人在九泉下还能够重聚！” “余下的叔叔您就自行处理好了！” ...... 吴波把这封透着不祥信息的信反复看了两三遍。 程慧慧问：“读完了？啥读后感？” 第188章 有一首歌8 吴波没正面回答程慧慧，而是反问她：“这个段律也好，范晓叔叔也好，在这会儿拿出这封信给你看，他们是什么用意？” “这说起来就有些复杂了。” 程慧慧解释说：范晓叔叔得知侄子中毒死了，本想立即赶回来；可因为他夫人那段时间正好要动一个大手术，需要他近前照料，所以一直等他安排好家中事后才回到国内。 而此时。12号院中毒案已经盖棺定论了！ 史老爷子后事是由他妹妹，外甥一干亲属料理的，而范晓遗体火化后，骨灰盒根本无人认领，就一直被寄放在殡仪馆的一个角落里。 范晓叔叔可怜这个自幼便失去父母的苦命侄子，当然也记得范晓在信中，向他提及的那一语成谶的遗愿，回国后便从殡仪馆取回了范晓的骨灰，将他和他父母合葬到了一起。 “这期间，范晓叔叔多次前去南城分局了解侄子中毒自杀案内情。”程慧慧说“接待他的警官很直白的告诉他，此案从侦办过程到定谳案情性质，警方已经动用了各种技术手段，调查取证，百分百可以认定史老爷子和范晓死亡是服毒自杀所为......而且是他爷俩自觉自愿的行为！” “百分百？自觉自愿？！”吴波叹了口气，说“我当时可是参与了这个案子，总觉得分局领导如此结案过于草率了。时过境迁案卷都封存入档了，不跟家属说百分百那不自己打自己脸吗？！” “范晓叔叔他不是你吴队，分局那些人一通义正言辞的专业分析，他也就不得不认了这个既成的事实。”程慧慧起身自己去饮水机又把杯中水续满，回到座位上接着说“段律告诉我，范晓叔叔在国外其实就是一个底层，生活很窘迫的普通人。” “他老婆又得了一场大病，经济方面更是捉襟见肘。所以范晓那封带有遗书性质的信，其中提到的12号院善后，所谓的‘遗赠’内容，范晓叔叔当然就很上心，他不想放过这一笔不小的遗产利益。” “尤其是胡同里正赶上拆迁！”吴波点点头，说“私房，尤其是史家12号小院补偿款那对普通人来讲可是‘天文数字’啊！” “所以，范晓叔叔一门心思要把这件事搞定。”程慧慧笑了笑，说“可能是在国外待久了，他便把此事委托给了段律他们的律所。” “律所接手这个继承案子开始也觉得有十分把握。毕竟从史老爷子先于范晓死亡时间论，范晓确实是12号院合法继承人；他去世后，范晓的直系亲属也就是他叔叔，便也有了范晓遗产的继承权。” 程慧慧用手捏了捏纸杯，说：“可实际操作起来，委托的律师才意识到这块”肥肉“看着很诱人，但想入口确是难上加难！” “这也就是你说的法院不受理，公安自己就把12号院权属指定给了史老爷子外甥！”吴波若有所思不住的摇头，说“不大好理解，你要说史老爷子外甥有权有势，有资源能搞定分局，市区两级法院还勉强说得过去；想不通的是他们竟然这么偏袒一个京郊农民，而且连走一走法律过场都不给范晓叔叔机会！” “你这些不理解，段律也是一头雾水。他作为京城大律也是头一回碰到这么怪的怪现象！”程慧慧把喝干的纸杯差点捏成了团，说道“可大律毕竟是大律，他进一步和范晓叔叔沟通后，当了解到范晓的身世，特别是叔侄俩有限的通信往来，让这个段大律越来越觉得这个案子背后，似乎有一只手在遮遮掩掩什么？” “我说过这个段大律在京城律师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过吴波你也知道，他们这个行业单靠精通法典，可远远不够......” 程慧慧朝吴波做了个鬼脸。 “我听说了，不少人叫他们讼棍加掮客”吴波撇了撇嘴说“段大律这人能找到你程大小姐，大概也是这一类货色！” “这人你还真小瞧他了！”程慧慧回头看了一眼会议室大门，悄声说“段律一方面是想让我跟我叔打声招呼，让拆迁办暂缓和史老爷子外甥签署正式拆迁补偿合同。” “最让我吃惊的是他向我透露了一个他不知在哪儿得到的内幕，公安内部有人告诉他，史老爷子的尸检报告其实有两份！” “我怎么不知道？”吴波“腾”的站起来，说“当时我可是12号院专案组负责人！” 程慧慧正要开口，会议室里的座机“呜呜”响了起来。 吴波接起电话，自报家门说：“我，吴波。” “吴队，我是小林。”话筒另一头传来小林队长的声音“那个小古已经送到看守所了......” “搜查证办好了吗？”吴波马上问。 “我就是要跟你汇报这事儿。”小林队长说“分局领导不批啊！” “为什么？哪个领导？” “杨局长！”小林队长接着说“他说一个嫖娼的治安处罚就够了，搜查人家岂不是过度执法！” “你没跟杨局说清楚这件事的原委吗？” “都说了，可杨局就是一口回绝，没商量！” 第189章 有一首歌9 吴波愣怔了有半分钟。 杨局是南城分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他不会不明白搜查小古家对于“枯井碎尸案”，失踪的尹翠花以及昨夜莫名消失的那个女孩，程慧慧遭袭，这一系列待解谜团息息相关！ 这绝不是“过度执法”，而是作为一名刑警侦办命案疑似线索，本该进行，必须采取的常态，基本动作。 “吴队，还有件事......”小林队长见吴波半天不说话，“喂，喂。”了两声，接着说“在分局我也看见老朱了。他让我跟您说一下，那个押解回来的大江，他们费了好大劲，用了不少手段才让他开了口。禁毒队已经得到了小胡同伤害案3号嫌疑人的落脚点，老朱跟队里的人准备夜里就去抓捕这个人。” “老朱说，等他抓回这个3号，再回‘维稳办’向您汇报。” “知道了。”吴波这才从得知杨局拒批搜查小古家的意料之外中，回过神来“你也忙了一整天了，今晚就早点回家休息吧。明天你还是先去一趟看守所，了解一下小古在里面有什么动向......” “好，明天一早我就过去。”小林队长回了一句“还有什么事儿需要我办，您吴队就随时联系我好了。” 放下电话，吴波站在原地两眼凝视着这部话机，仿佛是要通过连接到分局的这条电话线，揣摩出分局领导，为什么做出了这样一个不合常理的决定意图来。 “吴波，怎么了？”程慧慧见吴波接听电话后呆愣着，便关切地问他。 吴波慢慢走回到程慧慧身旁，拉了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我得捋一捋今天都凑在一起的这些怪事！”吴波习惯的摸着下巴，目光朝向夜幕垂下的窗外。 稍顷，吴波转头问程慧慧：“范晓给他叔叔寄去的最后一封信是五月底吧？” “是啊。” “史老爷子和范晓出事的时候是七月初。”吴波自言自语道“范晓信里那些颓废，低落的言语总感觉好像在隐含着他有什么难言之隐？其实在当时我接手这个案子的时候，就认为史老爷子，范晓不可能无缘无故双双约好共赴黄泉！” “没有一个有说服力的理由！” 程慧慧没有打扰吴波整理思路，只在一旁静静的看着他。 “你刚才也说了，分局，法院不希望范晓叔叔，段律过多的重提12号院旧案，他们对一些合理，合法的诉求推三阻四，让我吃惊的是你说，分局对史老爷子尸检报告竟然有两份！” “这让我回想起，当初我本有条件，也有机会进一步探索这个案子背后的真相，也是杨局把我‘请’出了专案组。很快了解了此案。” “没错，这就是我今天找你聊这事儿的原因。”程慧慧开了口，说“他们越这样遮遮掩掩，就越证明这里面有猫腻！” “有没有猫腻我们没实证。”吴波摇了摇头，说“让我不解的是今天杨局，为什么连小古家搜查证都给否了？搜查小古家可是牵扯到最近的命案！杨局他没理由不签字，批准啊！” “我不认识你说的这个杨局，他不会是那种混日子，正经事不做，在其位不谋其政的昏官吧？”程慧慧说“我这就奏他一本，跟市局钱局长说说这事儿。” 程慧慧大小姐脾气上来了，说着就要起身给市局大局长打电话告状，替吴波出口气。 “慧慧别介，你这么做除了给我惹麻烦，也未必能起到啥作用。”吴波赶忙拦住程慧慧，示意她坐下来说“杨局理由也不是没道理，小古不过是自己承认嫖娼，至于他是不是碎尸嫌疑人，我们确实丁点线索都没有。” “这种事情你让大局长下令分局必须签办这张搜查证，不是难为钱局吗？” “我不是替你着急吗？”程慧慧扶着椅子站着说“我们好容易有点头绪了，不往下继续进行，多说半个月小古出来了，他要还是那一套嗑，我昨夜那场偷拍戏不是白做了吗？” “小古媳妇哪去了，还有那个不知道怎么遁形的女孩，差点要我命的黑影，你吴波不死咬住小古不放，加大搜查力度，岂不是白白浪费了这个好时机？咱们刑警破案一怕线索断了，二怕线索凉了......” “这个小古闲散，滋润了半辈子，今天让他尝尝看守所的滋味，我估计他明天身子骨就该有反应了！”吴波说“小古这种秧子少爷不出三日就会绷不住了，从他嘴里套出一些实话来，还是有很大的可能性。这一点，我有信心！” 吴波沉吟了片刻，接着对程慧慧说：“倒是你今天跟我说的段律提及的12号院那桩事情，我倒觉得这个大律找你，表面上看是因为给范晓叔叔争取房产，但我细细琢磨，他所说的一些人和事在当时我办案期间，并没有梳理到。” “特别是史老爷子两份尸检报告，连我这个专案组负责人都一无所知。这个被分局完结的中毒双亡案，其中可大有文章！” “我没看错你！”程慧慧拍了拍吴波的肩膀，笑了笑说“找你说范晓叔叔的事，就是让你吴队动动脑子！可你琢磨半天还是有一个关键点没认识到！” “什么关键点？” “你和我不一样，你是满脑子装着眼前发生的几个案子。我可是背负一个大大的承诺，重新厘清曾小飞杀人案！”程慧慧说“小凤被杀是在12号院吧？曾小飞跟我说过，除了葛家老俩，老宋媳妇，另外一个给当时警方作证的关键人物就是范晓！” “他出狱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找范晓和他对质！可还没找到机会，范晓就死了......” 第190章 有一首歌10 听了程慧慧这句话，吴波“嘿”了一声，狠狠地拍打了两下自己的脑门说：“我还真是忽略了十几年前小凤被杀的那个案子！” “你这么一说让我想起来了，范晓那封信里描述他当时的身心状况，好像是得了重度抑郁，具体原因是什么开始我也不大好理解。不过你一提曾小飞我想到了，那个时间段不正是曾小飞刑满释放回到家的时候吗？” “吴队就是吴队！不愧是警界冉冉升起的新星！”程慧慧竖起大拇指，说“你这联想确实有道理！我跟曾小飞细聊他的事情时，他曾跟我说过，回到家他每天都会蹲在大杂院门口，等着对门12号院范晓出来。” “曾小飞那会儿有自己的复仇计划。他信任我后，跟我透露过他回来准备逐一下手的目标人物！” 程慧慧说：曾小飞在自己心中列了一张黑名单。 并列首位的是原来南城分局小凤案专案组的于德豪，就是现在坐上市司法局副局长高位的那个老刑警队队长。 和于德豪同等地位的是前院老葛老俩。 曾小飞认为自己前半生所遭受的磨难，扣在脑袋上莫须有罪名，很大程度都拜这三个人所赐！ 名单里还有哪些人曾小飞没多说。 “我想，不外乎在局子里让他吃尽苦头的一些预审老警，当然也少不了老宋媳妇，范晓这类提供假证污告他的证人！”程慧慧说“不过曾小飞不是一个糊涂人，他认为以他对范晓的了解，这个只活在戏曲里的男孩，跟他素来无冤无仇，甚至都没有什么交集。” “范晓和老葛老俩阴损坏，和老宋媳妇口无遮拦都不一样！这是曾小飞自己做出的判断。他之所以第一时间便想和范晓面对面，开诚布公的聊一聊，就是觉得范晓很大可能是因为被当年专案组于德豪他们误导，连蒙带吓才说了谎话。” “那天史老爷子，范晓出事时，你记不记得曾小飞也跟着120救护车去了医院？” “记得。我当时还挺纳闷呢。” “等我跟他熟了之后，他告诉我，那段时间他没事儿就守在12号院门口，想见范晓一面。可范晓只要见到他，就跟见到鬼似的马上就关上院门，缩回屋里了。” “如此看来，范晓看到曾小飞回来了，心里起了很大的变化。”吴波点点头“吃不下饭，睡不好觉，这都是精神压力过大的表现症状。” “关于曾小飞是不是杀害小凤的凶手，我也是经历了矛盾的两个阶段。”程慧慧说“开始我是可怜曾大妈，既然她护犊子，爱子心切，我就做个顺水人情去局里，检察院，法院托人重新调一调卷宗，看看是不是像这娘俩所说的其中真的有冤情。” “但当我和曾小飞开始有了彼此信任后，还有他在这些日子，特别是一些关键场合的表现，让我不得不相信你们胡同这个当年混世小霸王，他可能做过许多违反乱纪的事，但他绝无可能去伤害一个邻居女孩，而且还无缘无故要了她的命！” 吴波笑了，看了程慧慧一眼没说话。 “你啥意思？是不是以为我让曾家母子俩洗脑了？”程慧慧做出了一个挥手打向吴波的动作。 “我没别的意思。”吴波忙笑着解释说“就是想说，你这个人最该做的职业应该是信访局局长。你的优势是比别人有能力，谁也拦不住！更可贵的是你是一个有共情，同理心的好女孩！” “去你的吧！”程慧慧还没听过吴波这么夸自己，脸绯红了起来，说“说正经的！我自从老宋媳妇向曾小飞认错赔礼道歉后，就已经把眼下的工作一分为二了。” “现在摄制组的工作人员都对胡同熟悉了，拆迁方方面面要选取的素材，他们也都知道该怎么去完成拍摄任务。我呢，已经开始着手去公检法三地，搜集曾小飞当年的案卷，找寻到突破口后就走下一步翻案的流程。” “本来想把曾小飞这桩案子全盘翻过来，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吴波，今天我做段律这段所谓的专访，从中得到的信息看，史老爷子，范晓中毒双亡，还有十几年前小凤被害案，似乎有说不清的关联。” “而且，我说的那只看不见的手，总要捂着12号院相关的人和事；我找你就是想找你兵合一处，将打一家，真正联手把史家中毒案和小凤被害案联系起来，搞个水落石出！” 程慧慧伸出手笑着对吴波说：“怎么样？从你老爸那会儿，一直到你在这里负责治安，盈丰胡同三条人命死的不明不白，结案结的不清不楚，是不是值得你，我一道大干一场？！” 吴波正要回话，会议室的门被推开，雅丽探着头见男友和程慧慧面对面热聊着，停住了脚步。 ”是不是打搅你俩了？“雅丽站在门口没动，脸上虽然挂着笑，但腔调吴波立马听出来了女友酸酸的不快。 ”快进来。“程慧慧边上前拉住雅丽，边大大咧咧的说”我和你老公谈正事呢。怪我，都这会儿了还没让他下班。得了，我先撤了，把吴波还给你。“ 程慧慧这句话显然并没平息雅丽的醋意，她往前不情愿的走了两步，对吴波说：”我是来告诉你葛大爷的情况，你把大爷送到医院交给我，就完事儿了？“ ”今天真是忙晕了！“吴波一拍大腿说”对啊，葛大爷他咋样了？没啥事儿吧？“ 第191章 有一首歌11 程慧慧一直想采访葛老爷子，都被葛老太太拒之门外，听说老爷子进了医院，便也停住脚步想听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算虚惊一场吧。”雅丽对吴波说“葛大爷长期卧床便秘严重，今天小曼看她老爸憋的难受，就给葛大爷多服了两片泻药，结果造成了上吐下泻差点脱水。好在你及时把大爷送到了医院，再晚点可就危险了！” “没事儿就好。”吴波嘟囔了一句“这个小曼也是，怎么那么不小心。老爷子本来就经不起折腾了，还这么粗心大意。” “平时都是葛大妈照顾，她难得带团回来休息两天，一看她老爸拉不出来在床上打滚，急了。”雅丽说“小曼是导游又不是医护人员，她就是大意了，人在医院里她一直自责掉眼泪呢。” 葛家这个小女儿不像她的哥哥，姐姐都在体制内混的风生水起，不过倒也有一份很不错的工作。 因为葛家是胡同里的老住户，葛大爷，葛大妈又曾在当年风光一时，所以对这一家人的情况，吴波和他父亲一样非常了解，十二分的熟悉。 葛家大儿子，大女儿可以说是胡同二代中最有出息的人物。 老大葛洪目前是法院审判庭庭长，老二葛欣是市教委的处级干部；老三高考考到外地一所大学，留在了当地一所中学当教师。 只有小女儿葛曼上了一个旅游职高，学历比哥哥，姐姐都略逊一筹。 听说是她大哥，大姐帮了忙，葛曼一毕业就去了一家涉外国字号的旅行社，做了一名带团的专职导游。 葛曼工作的特殊性也就导致她在家的时间不多，也没有规律；这就难怪她照顾，伺候老父亲会导致这种无心的“严重事故”。 “你还渗着？不会还要加班吧？”雅丽看着吴波，口气明显流露出了嗔怪，说“你可连轴转了24小时了，这世界离开你地球就不转了？！” “雅丽说的没错啊！”程慧慧在一旁敲了边鼓，说“人不能这么熬，赶紧和雅丽回去吧，不好好休息大脑容易断路，啥也做不好。今晚你是得睡个好觉，明天好多事儿还等着你呢。” “听你们的。”吴波看着撅着小嘴的女友，憨憨一乐便随着雅丽，程慧慧一道下了楼。 程慧慧先行和吴波，雅丽告辞。 一对小情侣默不作声的并肩走了几步后，雅丽终于绷不住了，面对吴波说：“我问你，咱俩的事还办不办了？” 吴波是个聪明人，马上明白女友说的事，当然是指他们从年前就订好的大婚喜事。 “我从小就等着你，不就是要把你娶回家当老婆吗？”吴波笑着贴着雅丽耳朵说“我其实早就猴急，猴急的，就等着入洞房那一天呢！” “去！”雅丽一把推开吴波，板着脸说“自从你这个老同学，来咱们胡同拍她那个破电影，你可很少在跟我提咱俩婚礼的事了！成天到晚跟她待的时间，比我还多......” ”她到底是来拍电影的，还是和你是啥搭档啊？！“ 吴波看出来，雅丽是真生气了！ “小丽你听我说，这段时间我确实是忙坏了！胡同里接二连三发生恶性案件，市局又明确由我来负责办案，咱俩的事我承认忽略，想的少了。”吴波还像过去一样，先是将雅丽的头发轻轻捋了捋，温柔的说“公是公，私是私，慧慧她以前也是个警察，又热心，眼下这几个案子是她在帮我的忙。你可别胡思乱想了！” “在我心里让你小丽就塞得满满的，哪还能容得下别人进来？我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还至于你胡思乱想？” 吴波会哄人，雅丽也好哄，便轻拍了吴波一下，说：“今天饶了你！看你两眼通红，赶快回家歇着吧。我也回家，不烦你了。” 两个人便在岔口分开，各自回到了家中。 吴波此时也确实到了身体的极限，头昏脑胀，步履沉重。一进家门就想一头歪倒在床上好好睡上一大觉。 昨天夜里吴波是半夜从家里跑出来，前去查看程慧慧遭袭，一直忙活到了天又大黑下来。老片警父亲吴大为见儿子瘫软在床上，不放心便过来问他：“没啥事儿吧？” “累了。”吴波闭着眼答道。 “我怎么听说你把13号院里的小古抓起来了？”吴大为一贯对儿子的工作上心，所以牵扯到吴波的事他都要刨根问底。 “嗯，送去分局看守所了。” “为啥？那小古可是个老实孩子，从来不做出格的事。” 吴波无奈，只好坐起来向父亲汇报，说：“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治安拘留是因为他嫖娼，不过明天我得去看守所再提审他，有些关键问题他还不肯说......” “小古嫖娼？还，还有别的事儿？”吴大为显然不大相信，他把吴波从床上拉起来说“到底咋回事儿？我看着这孩子长大的，他连猫狗都不招，能惹出啥麻烦事儿？” 吴波不得不坐起来，把昨夜程慧慧偷拍所经历的事情详细和父亲说了说。 “枯井下那具女尸，我就觉得有几分像小古媳妇。这个叫尹翠花的女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从小古的话里能听得出，他没说实话。另外，慧慧拍到的那个从小古家出来的女人，也莫名再也没见着人影。” “我们审了小半天，他只好说自己是在外面找的’小姐‘。一个外来的人，还是个女人，去了趟厕所就能飞檐走壁不见了，您说是不是太可可思议了？！” 吴大为边听，边点头：”没想到，没想到是这样。“ “还有更邪门的！”吴波便索性把分局不批准他们搜查小古家，程慧慧刚才和他谈及的12号院小凤被害案，史老爷子，范晓中毒案相互关联的思路，一并说给了父亲听。 第192章 有一首歌12 吴波和父亲这一问一答，让他又回到了思虑案件的工作状态中。 他问父亲：“当年举证曾小飞是杀害小凤凶手的人中，除了葛大妈，葛大爷是不是范晓提供的证词相当重要？” 吴大为点点头说：“凶案发生在你史大爷家院里，我记得范晓说他半夜起夜，看见一个人从他们12号院墙头翻了出去，他这话是我入户调查时说的原话。” “后来在开专案组联席会时，当时的专案组组长就公布了范晓一份最新证词，笔录上范晓确认了那个从12号院翻墙出去的人就是曾小飞!” “小凤被害时间段，葛大爷，葛大妈看见了曾小飞跳墙进院，范晓又证实亲眼所见是曾小飞慌不择路，逃离了他们家小院；这一来一去专案组就确定无疑了，杀害小凤的凶手就是曾小飞！” “爸，定谳曾小飞杀人罪名除了这几位的目击证人，还有其它证据吗？”吴波这还是第一次和父亲详细了解十几年前的小凤被害案。 “我记得好像在小凤尸体旁发现了一个空烟盒，这个牌子的洋烟当年只有曾小飞抽得起。”吴大为想了想说“至于还有没有别的物证，我不是专案组成员，只是作为属地派出所协助做些入户调查外围工作，再多的内情就不大清楚了。” 吴波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屋顶房灯，半天没说话。 “波，你不会要和小程姑娘翻扯曾小飞那个案子吧？”吴大为从椅子上起身，干脆坐到了吴波床边，说“我知道你想趁着年富力强有所作为，但波你可别忘了，咱家虽说人称警察世家，可咱们自己最清楚，你老祖，爷爷是旧社会的臭脚巡，连下九流都瞧不起的主。” “到我这辈子夹着尾巴做人，当了一辈子家门口的片警，直到临退休了，才给我一个安慰晋升混了个副所长。孩子，说白了咱们家就是一草根！你得心里有数啊！” “爸，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吴波点点头。 “我知道你最近压力挺大，’维稳办‘一大摊子事，胡同里又接二连三出了大案。”吴大为教导儿子说“你的精力应该放在眼前最重要，最紧迫的事情上，把份内事处理好，给上级领导有个圆满的交待才是真章！” “那些早就尘埃落定的案子你去抖搂它，往轻的说你弄不好会惹上一身骚，里外不是人；严重的话不可想象！我听爸一句话，千万别多此一举！” 父亲人生，职场上经历了太多他这种特殊出身，谨小慎微的性情；养成了不得不委曲求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明哲保身的积习。 吴波理解父亲。 为了不让父亲过多替自己忧心，他便岔开了曾小飞这个话题。 “爸，我知道该怎么做。”吴波说“眼下最棘手的就是枯井碎尸案了。其实今天小古要是配合，或者我们能拿到搜查证，小古媳妇到底是不是那具被害女尸，应该很容易搞清楚。” “我是没想到分局杨局，愣是不给我们批这张搜查证，这真让我有些搞不懂。先不管这个，明天我亲自去一趟看守所，再找小古好好谈谈；就像您说的，他从来都是个老实孩子，这次尝了尝蹲局子的苦头，我想他能想明白，早些说实话，我这个老邻居起码还能帮上他一些忙！” “我不了解枯井碎尸案。退一万步讲井底碎尸是小古媳妇，但以我对小古的了解，他绝不可能是碎尸凶手。”吴大为回忆道“我记得那会儿小古都十六七岁了，过年他们家杀鸡还是他姐姐动手，这小子躲在门后捂着眼看都不敢看......” “所以，你明天见到他好好跟他聊，这孩子没经过风雨，即使没有他啥事，你们一恫吓他就更蒙圈了。” “我知道该怎么做。”吴波答应着父亲。 这一夜吴波睡了个好觉，当他醒来时看了一眼床头闹钟已经是早上六点半了。 推开自己的房门，吴波惊讶的发现雅丽和父母都坐在方桌旁；一锅豆浆还冒着热气，盘子里十几根至少够一家人吃的黄澄澄大油条，散发油炸过的诱人香气。 “小丽说你这几天都熬瘦了！今天一大早就跑去早点铺特意给你买来的早点。”吴波母亲说“还不麻利刷牙洗脸去！” 和女友，父母吃过早餐，吴波便与雅丽一道走出了家门。 吴波告诉雅丽自己去“维稳办”安排一下工作后，就要去分局看守所：“我顺便送你去上班吧。” “好啊！”雅丽开心地说“我这就回家换件衣服，找你去。” 吴波好久没有亲自接送雅丽上下班了。 坐上吴波的警车，雅丽笑语嫣然的说：“看来吴队也逃脱不了贿赂，几根大油条，一碗豆浆就不顾纪律约束，公车私用了！” “这不是顺路嘛！”吴波也开了句玩笑，说“再说了给老婆提供这点福利，就是受了处分也值得！” “言不由衷！”雅丽笑着拍了吴波一下，接着问“你去看守所是见小古吗？” “嗯。” “昨天晚上院里就有人议论，说拆迁办疯了，人家小古不配合拆迁办入户调查，吴波就带着警察去抓人......” “谁？谁说的？”吴波刚把车速提起来，便急踩了一脚刹车。 第193章 有一首歌13 吴波虽说这几日的主要精力放在了侦破胡同大案方面，但他毕竟是“维稳办”负责人，深知拆迁片区居民民情，民意绝不可有丝毫忽视。 当下盈丰胡同就像一个硕大的火药箱，不经意的小事被点燃，就会连锁爆燃，一发不可收拾。 小古历来是一个街坊邻居公认的老实巴交孩子，古家老一代口碑又被众人交口称道。 如果有人不怀好意，或者不了解实情放话说，他吴波为了附庸拆迁办滥用公权，逼迫小古就范有失公允的拆迁补偿协议，而把他强加一顶罪名羁押，势必会引起重怒！ “他们都说什么了？”吴波问雅丽。 “一大早，厕所里，水池旁就聚了不少邻居，他们都说’维稳办‘就是拆迁办的狗腿子，为了赶紧轰我们走，强行让居民接受他们的不公平协议，变着法子坑害老百姓。”雅丽一五一十的跟吴波说“这些人说，你们警察拿小古这个软柿子捏，杀鸡给猴看......” “还有人说，小古一天到晚连院门出去的次数都有限，他又能干啥违法乱纪的事？！” “说真的吴波，你们是不是抓错人了？”雅丽也十分不解地看向吴波说“这个院里要是评第一号老实人，那可非小古哥莫属了！” “请他去警局，还给他送到看守所，这肯定不是随随便便的事，也不像街坊们议论的那样，是我们维护拆迁方利益，强行签署拆迁协议有关。”吴波不便多提有关小古的内情，说“你相信你老公，我不会做徇私枉法的事情！” 两个人一路说着关于小古的话题，吴波将警车平稳的开到了医院附近路旁，雅丽下车前他还没忘在女友脑门上”啵“了一嘴。 随后吴波一路驾车疾驶，十几分钟后便赶到了南城分局收容所。 吴波刚走到门卫室，准备办理提审小古的手续，背后便听到了一个人叫了他一声：“吴队，你也来了。” “老朱！”吴波转身回头，一眼看见竟是昨天一直待在分局突审大江的老朱，便反问他“听林队说，你不是去抓捕那个3号嫌疑人了吗？” “是啊！”老朱一脸疲惫的说“大江把这孙子住址撂了以后，我们没耽搁，就直奔他家去抓人，倒是没费周折就把这个3号拿下了。” “抓回来后我们连夜突审，这小子确实是个老油条，东拉西扯就是不说正经的。我给他先送这儿来，让看守所兄弟们先给他上点’见面礼‘，等今天晚上，我们再给他拉回分局预审科接着伺候他！” “您放心吴队，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这孙子交待坦白是早晚的事！” 吴波点点头，说：“辛苦了，今天白天你就好好回家休息休息，跟这种老犯打交道没点体力还真不成！” 老朱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说：“是有点累了，这样好了，我就回’维稳办‘值班室猫一会儿得了。” 俩人说话这会儿，“大头”也匆匆赶了过来，他就先行去办了提审小古的手续。 因为吴波提前有交代，昨天小林队长把小古送到看守所后，他再三叮嘱所里警员给小古安排了一个犯人比较少的监室，算是吴波对这个老邻居的一种特别照顾。 提审手续办妥，看守所的警员很快将小古带到了一间小会见室里。 早就和“大头”在里面坐定的吴波，上下打量了走进来的小古一眼，发现仅仅过了一个晚上，这个本来就面无血色的男人，头发蓬乱像是顶了个鸡窝，双目红赤，走起路来弯腰弓背一副活不起的模样。 小古这状态是吴波早就有所预料到的，也正是他希望达到的效果。 吴波把提前路上买好的奶茶，面包，香烟摆到小古面前，回头示意看守所民警可以离开了。 “这儿的伙食不比家里。”吴波指了指小桌上的食品，对小古说“你先垫补垫补，吃饱了咱们再聊正事儿。” 小古看都没看吴波特意为他准备的“心意”，耷拉着着脑袋一言不发。 “你可真不知好歹！”“大头”起身狠拍了一下小古脑袋，说“没吴队照顾你，就你这操行，你今天还能好模好样的没散了架？！真他妈的不懂事！不吃拉倒！” 吴波上前推开“大头”，和颜悦色的对小古说：“我这个同事脾气有点急，他也是好意，就是想早点把你那点事儿说明白了。” “这同事不是外人，我和你古哥又是打小就认识，父一辈子一辈的关系。咱们今天私底下就聊点实实在在的。我在这儿可以跟你做个承诺，只要你如实说清楚尹翠花离开你家前后的细节，昨天晚上你是在哪儿找的’小姐‘这两个小问题，我马上跟局里打报告，你随时就可以离开这里。” 吴波这番话绝对是有的放矢。 他知道，小古这个秧子货受不了看守所这种“特殊”环境蹂躏，一定想早日解脱，早早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可小古听了吴波这番话后依然不为所动，脑袋低垂，双目紧闭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冷场了足有三五分钟，“大头”看了一眼吴波，心有灵犀的站了起来，走到小古面前。 他刚一贴近小古，小古下意识的就用手护住了脑袋，生怕这个凶巴巴的警察，不知道又是要动拳头还是扇过来一大耳帖子。 “你丫是真不懂事还是装逼？！”“大头”用一个手指把小古的脑袋勾起来，说“你没吴队这层关系，昨天夜里你就得拉裤子，尿血！我还不是吓唬你，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这就跟看守所打招呼，三天之内你要是还能全须全尾的坐在这里，我叫你一声大哥！” 第194章 有一首歌14 “大头”这番露骨，敲打意味非常明显的提醒，小古只是身体抖动了一下，仍然保持着默不作声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 吴波确实没想到，尝过看守所滋味的小古会这样顽冥不化！ 昨天意外听说杨局没有签署批准搜查小古家的文书，吴波其实还寄予很大希望通过“怀柔”小古，让这个从没与公安打交道的嫩兔子，尝试了失去自由难受滋味后，而知难开金口。 从他这里打开尹翠花和那个女孩消失之谜。 可此时，小古并没有如他想象的那样立马怂了，他并没有为了尽快解脱皮肉，禁锢之苦，就把警方想了解到的实情，一五一十交待清楚。 却反常的死鸭子嘴硬，一直用沉默应对他和“大头”的软硬兼施。 吴波思忖：小古眼下这种令他大感意外的状态，到底是他没见过“世面”，不懂得进了局子后他昨晚的“待遇”只是开胃菜，还是这个小古身上确有不可告人，深不可测的隐情？！ “大头”是见过太多形形色色的嫌疑人的老刑警了，小古这样的“面瓜”，他根本没放在眼里。 见小古默不作声，他的开场白没起任何作用。 “大头”便回头对吴波说：“吴队你也仁至义尽了。这样吧，我跟看守所兄弟打声招呼，把这小子送到大监舍里，他这才进来第一天，还有两个星期且得‘享受’呢，让那些老犯在里面好好开导，教育，教育他。” “这种怂人就是得需要恶人治！你好心好意待他，他不领情啊！” “大头”威慑的力度升级，可吴波瞄了一眼小古还是纹丝不动，这更让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老实人小古看来确有他难以启口，不可告人的秘密！ “古哥，我这同事话可都说白了。”吴波把椅子拉到小古身旁，还是用平和的口气说“我再最后问你，尹翠花到底怎么了？那个枯井下发现的女尸是不是就是她？！” “我只知道她回老家了。”这是这半天小古第一次开口，回答的还是和他在家时一模一样。 “好，那你前天晚上找的小姐，总知道是从哪儿找来的吧？” “卡片。我说了，卡片上有联系电话。打过之后卡片就被我撕了，扔了......” “这你说过。”吴波接着问“我记得你说是去洗浴城捡到的这张卡片，那你说说这家洗浴城在哪儿？啥字号？” “我都是夜里打个出租车，司机给我拉到哪儿算哪儿，我脑子不好使，记不得洗浴城在哪儿，啥字号我更记不住了。” 小古这两句回答，把吴波来时信心满满从头到脚泼了一瓢冷水。 程慧慧偷拍到小古家那个鬼魅的女人后，作为吴波来讲，至少收获了两个关键信息。 首先可以证明，小古媳妇尹翠花确实已经不再小古家中，此人下落不明；另外，那个消失的女人是如何飞檐走壁消失的无影无踪的？ 更让人起疑的是程慧慧夜拍小古家，又是什么人在干扰，想方设法暗害她？！ 种种迹象表明，一贯老实的小古，很少有人踏足的古家疑窦重重；特别是尹翠花和井下那具身首分离的女碎尸，吴波从疑似如今觉得可以十有八九笃定了！ 小古越是抗拒他们的审讯，越是证明他有难言之隐，心中埋藏着一个“大雷”。 不过正像昨晚父亲所说的那样，小古手无缚鸡之力，胆小如鼠；从井下肢解的那具女尸手段看，小古是直接杀害尹翠花的凶手，又确实可能性不大！ 吴波原本最迅捷的方法就是拿到小古家的搜查证，他相信即使小古家不是杀害，分尸尹翠花现场，也一定会发现小古媳妇，或者那个消失不见女孩的其它物证。 这对于破解一连串的未解之谜必然会大有助益。 他更想不通的是小古铁嘴钢牙，抗拒到底的死硬态度。 心焦的吴波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他走到门前，敲了敲房门让看守所民警进来。 “把他送回去吧。”吴波对看守所民警说完后，又走到小古跟前说“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跟尹翠花在一起生活时间不短了，我能看得出来你还是很喜欢她，在乎她。” “人命关天的事，警察责无旁贷一定会缉拿真凶，给死者，给她的亲人一个交待。古哥我劝你好好想想，这么大的事躲是躲不过去。” “我还跟你交个实底，十五天治安拘留你以为到日子就完事儿了？到时候南城分局刑警队会给你请到他们那儿去，如果你是刑案犯罪嫌疑人，羁押期那可就没个准谱了。古哥，我是替你考虑才多说这几句话。” 说罢，头也不回便和“大头”转身走了出去。 “吴队，你是不是太迁就这孙子了？”“大头”一出会见室便皱着眉头对吴波说“交给我，上点手段吧！” 吴波摇摇头：“在我这儿办案绝不许使你们那些暗招！以前屈打成招的冤案还少吗？再说了，到现在我们没任何证据证明小古他有啥问题！他嫖娼，已经拘留处理了；再做多余的动作，不管他说了什么，那都不足以作为呈堂供证，伤害他也给自己找麻烦。” “大头”和吴波是两代刑警，观念，工作的方式方法相去甚远。“大头”虽然内心未必认同吴波，但他是直属上级也不得不违心的点了点头。 “不差这一天，让他冷静冷静，明天我们再过来看看他是不是能想明白了。” 虽然眼下事事不顺，但吴波依旧保持了他难能可贵的沉着，冷静；他坚信突破小古这个关键人物，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第195章 有一首歌15 站在看守所走廊吴波若有所思，他问“大头”：“小胡同伤害案1号，2号案犯是你主审的吧？” “没错，是我和我们乔队俩人审的。” “刚才老朱正好把3号嫌犯押到这儿来了。”吴波说“这案子现在是咱们负责，也甭等老朱和禁毒队晚上提审了，咱先跟这主聊聊吧。” “没问题。” 和看守所报备后，吴波，“大头”便找了一间正式的审讯室，等着看守所警员从号里把这个神秘的3号嫌疑人押解过来。 看守所警员显然已经了解到这个嫌犯案情重大。进屋后把他摁在审讯椅上，用前面的小桌只可以伸进两只手的铁环，将他的双手铐锁固定住。 吴波坐定上下打量了一眼面前这个瘦小，甚至有点猥琐的男人。 咋看此人外貌差不多有四十大几岁了，但从看守所给他的登记表中吴波得知，这个叫陈大庆的3号嫌犯，三十二岁，家住本市海淀区苏家坨，婚姻状况：单身。曾因吸贩毒史曾公安机关多次收容，强制戒毒过。 禁毒队老朱他们已经审了陈大庆一夜，明显能看得出这个人精神萎靡，哈欠连天，不知是困意还是毒瘾让他双眼半睁半闭，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大头”走到陈大庆跟前，从自己的烟盒里抽出一支烟，塞到他嘴里顺手给他点上了火。 “谢谢政府！”陈大庆抬头朝“大头”赶紧表示了谢意，随后便贪婪的连着深吸了两大口口中的香烟。 “介绍一下啊，这位是市局吴队。”“大头”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对陈大庆说“我是朝阳刑警队的。” 陈大庆眼珠转了转，可能一时想不明白，昨夜是南城分局禁毒队抓的，审的自己，怎么又换成了市局，朝阳局刑警队的人来提审他。 “怎么着？市局领导也来了，你是认清形势好好跟我们聊啊，还是等禁毒队的那帮兄弟陪你接着玩玩？”“大头”开口说“你对我们这里的安排肯定门儿清吧？那我就实话告诉你，今时不比往日！” “跟你过去那些小case比，盈丰胡同可是一死一伤出了人命的大案！你和两个骑手都动了手，人人有份！” “大头”在“人人有份”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政府您话可不能这么说......”陈大庆被铁环禁锢的一只手，夹着还不舍得扔掉的烟屁费力的摆了摆。 “那该怎么说？”“大头”轻蔑的一笑。 “动手的是那两个骑手。再说了，大夜里有个人突然扑倒了我，吓了我一跳，我只是做了些自我保护动作。”陈大庆想举手做宣誓状，可因桌面铁环限制只能弯曲着胳膊，说“那个小胡同里死伤了人，跟我可没一点关系啊！” “打死人了，到底和你有没有直接关系先放一放。”吴波接过陈大庆的话茬，说“现在对你来讲没有第二条路可选，老老实实把你的问题交代清楚，趁早给自己加点分比啥都强！” “扯淡的话就别唠了。我问你去盈丰胡同那个晚上，你是去替大江接货没错吧？可后来为啥出了乱子？还连带伤害了我们两个治安队员？你呢就从这儿说起......” 陈大庆抬头看了一眼，这个被“大头”称为市局吴队的年轻警官；作为和警局打过太多交道的他马上听得出，吴波对他，对牵扯到他的案情知根知底。 并且“点穴”式的直奔主题！ “给我来杯水呗？”陈大庆又朝“大头”勾了勾手指，说“不抽烟我真有点顶不住了！” “这都好说，可我有言在先别跟我们磨叽。”“大头”推门出去从外面拿来一瓶瓶装水，拧开瓶盖递给了陈大庆，然后要出烟盒比划了一下说“说了正事儿，我这包烟都归你了！” 陈大庆咕嘟了两大口瓶装水，想了想说：“大江是找我办点事儿，可他只告诉我，到盈丰胡同里东口一条小胡同见一个人，把她手里的东西接过来就完事儿......” “大庆，都到这份上了你就别跟我们玩儿花活了。”吴波打断陈大庆的话说“大江都把你老窝交待的明明白白，把你们之间的事儿说了个底掉，你还在这里遮遮掩掩有意思吗？” 陈大庆先是低头不语，稍顷骂了一句脏话“大江真他妈的操性！” “大头”趁势又把一支烟给陈大庆点上，说：“这会儿还是个人顾个人吧！你不说，有人说，最后倒霉的还是你自己。这道理你比我还清楚！” “我说了，算立功不？”陈大庆像是下了决心，深吸一口烟问吴波“政府得给我一个保证！” “你别跟我讨价还价！”吴波直视着陈大庆说“算不算立功要看你都交代了些什么？但有一条我可以言而有信，你主动坦白，我可以在案卷中给你记上一笔。你不吃亏！” 陈大庆人长的其貌不扬，可这种人往往头脑都很灵光，他知道自己眼下的处境该怎么应对，才能最大限度避免自己吃尽苦头，到头来还落得个罪加一等的不堪局面！ 他也从吴波的言谈举止看出来了，这个人说话绝对有分量，说话实在并没有为了套自己的话，画一些兑现不了的“大饼”！ 陈大庆点点头：“我说，凡是我知道的都跟你们说......” 第196章 有一首歌16 陈大庆可能是想明白了，所以他接下来的交待比吴波预期的还要细致，全面。 他说：大江是京北的“大批发商”，自己只是大江众多跟班小弟中的一员；若说和其他小兄弟有何不一样，那就是他和大江都是苏家坨村人，打小一起长大的发小。 “夏天大江出了那桩事后，公安全城追捕他，大江就撒丫子跑路了。”陈大庆忙解释了一句“那事儿可跟我没关系啊，我也是后来才听说的。翻车那个小面司机叫二老黑，他在大江的‘公司’是有股份的，我这小碎催可比不了！” 吴波没打断陈大庆急于摘清自己的话，冲他笑了笑。 “大江跑路以后，我们这些兄弟都知道风声越来越紧，也就鸟兽散了，各自东躲西藏隐身了。”陈大庆接着说“那段时间我一直猫在村里，顶多出去搓搓小麻将，跟大江那帮兄弟都断联了！” “大江又怎么和你联系上了？”吴波问。 “我们村里都是亲戚套亲戚，有一天晚上，大江一个表弟找我，让我去他们家等个电话。”陈大庆说“他告诉我说是大江找我，当时我确实有些犹豫；不过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还是去接了这个电话。” “电话里大江告诉我，让我在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去取一个黑塑料袋，拿回来后把东西交给他表弟就ok......” “就是让你去盈丰胡同？”吴波追问。 “嗯。” “怎么取货？找谁取货？” “他跟我说盈丰胡同正在拆迁，其中有一条小胡同差不多都拆平了，那里黑灯瞎火没人住，也没人往里面去，既僻静又很好找。他让我夜里十一点前在那儿等着，会有个女人把一个黑塑料袋交给我。接到后，胡同口有两个摩托车骑手接应，直接载着我回村里，把袋子交给他表弟就完事儿。” “停！”吴波打断陈大庆的话，问“你见到送货的那个女的了？她长啥样？你跟她过话了吗？” “我是个急性子，到小胡同的时间是差一刻十一点的样子。”陈大庆说“谁知道这个送货女人比我还性急，我远远看到了她的背影，把袋子扔到角落里，不声不响就从一个小豁口出去，转眼就不见了。” “没近距离接触？也没看清她正脸？那条小胡同可不长，相必你跟她距离不会太远，我问你这女人从背影看是长发，还是短发？这总能看个大概其吧？” ”这我还真说不好。“陈大庆眨巴眨巴眼睛想了想，说”好像就是年轻姑娘常见的拢了个马尾，算是长发吧。“ “你接着说。” “下面的事你们都知道了，我刚要走过去捡起那个黑袋子，先是看见一个姑娘走了过来，我当时有点懵，不知道怎么又冒出来一个女人。”陈大庆说“我就盯着她看，心想是不是交货的一方还有啥事儿？可这个姑娘好像被我看毛了，转身就颠颠跑出去了。” “直到这个姑娘出了小胡同不见了，瞅了瞅四下无人，我才走到黑袋子跟前把塑料袋捡起来。就在我要转身往外走的时候，两个男人就，就冲了过来......后面发生了啥事，你们不都一清二楚了吗？” “政府，我说的都是实话，动手的是那两个骑手，我当时就是想赶紧跑，出了人命真没我什么事儿！” “这个会有一个公正的结论，今天先不提治安队员死伤和你到底有多大关系。”吴波摆摆手说“你上了一辆骑手摩托车之后回村里了，按照大江的意思把塑料袋交给了他表弟？” “政府，你听我说。我今天之所以敢跟你们竹筒倒豆子，有一说一？”陈大庆狡黠一笑，说“我想明白了，大江这回估计进去就出不来了，这孙子不仁义还把我卖了！我何必自己给自己找麻烦？！说白了我其实真没啥大不了的事！” “大庆，你选择坦白是你明智。”“大头”也乐了，说“可你他妈的也不能太乐观啊！你法规法条记得可能比我都熟，你倒腾的那一袋子‘白粉’是啥罪过，你不清楚？到这一步了，你得面对现实！” “政府，我既然跟你们交待了，那就没啥藏着掖着的。那个黑袋子我承认是我去取的，等你们问问大江，那里面根本就不是‘白粉’！” “你这话是啥意思？”吴波和“大头”对视了一眼，问陈大庆。 “骑手跟那两个人动起手来，我也怕招来你们条子，就跨上摩托一猛子跑回到了我们村，把黑袋子送到了大江表弟家里。我呢，在家就等着大江给我许诺过的‘劳务费’了。”陈大庆说“可第二天一大早，他表弟就把我叫了过去，在他家里当着我面把那个塑料袋打开......” 陈大庆哭笑不得的说：“我要说一句瞎话，你们现在就把我脑袋拧下来！那个袋子里，卧槽！竟然是饺子粉！” “啥？”“大头”站起来，靠近陈大庆厉声发问。 “根本不是’白粉‘，是包饺子的饺子粉！”陈大庆有些得意，声量也变大了不少，说“刚看到袋子里的东西狸猫换太子了，我吓得魂都没有了！大江肯定觉得是我在其中搞的鬼，他表弟当时就放了话，说你要解释不清这事儿，大江回来会找你好好谈谈......” 第197章 有一首歌17 “我当时真吓尿碎了！这一袋子货可不是个小数，关键是做这行的规矩最恨有人掉包，私吞！”陈大庆说“这事儿我哪能说得清楚，说实话我都准备不在北京待着了。大江那个人心狠手辣，啥事儿都能做得出来！” “不过，这回我算我福大，命大踩到狗屎运了。第二天大江表弟见到我跟我说，这事儿不是和我没啥关系，大江已经搞清楚了。” 说罢，陈大庆嘿嘿一乐朝吴波说：“政府，谁掉的包我到现在也不知道，不过我真谢谢他八辈祖宗！我替大江接这个黑袋子不假，可里面是饺子粉；这事儿说到天亮，你们也不能算我运贩毒吧！” 吴波这才明白陈大庆突然幡然悔悟，彻底把小胡同伤害案背后的事情说了个痛快，除了他怨恨大江出卖了自己外，更重要的就是他所说的那黑袋子里并没有装有毒品，而是饺子粉！ 这让他有了偷着乐的资本！ 陈大庆可能算计到了，即使小胡同伤害案有他脱不了的干系，但作为从犯立案，审判后也不至于是长刑。 “’大头‘，就这样吧。”陈大庆满脸轻松的给自己做完总结后，吴波示意“大头”把看守所警员叫进来，把他带走送回监舍。 警员将陈大庆往门外押解时，陈大庆还不忘回头对吴波，“大头”叫嚷两句：“政府，我可是啥都说清楚了，你们别忘了给我说几句好话啊......” 陈大庆走出去后，吴波摸了摸下巴，沉默了好一会儿。 “吴队，这孙子说话您看有谱吗？”“大头”掏出一根烟点上，问吴波。 吴波摇摇头说：“他说的是不是实情，特别是那个黑袋子里到底装的什么，提审一下大江就知道了。” “我是没想到，这陈大庆没看清楚送袋子那个女人的真容，也没和女人面对面过过话。我之所以急着想弄清楚这个女人到底是谁？是因为牵扯到另外一个人！” “你说的是小古媳妇尹翠花？”“大头”反应很快。 “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今年夏天南城分局禁毒队在盈丰胡同那次行动，有人看见过小古媳妇和大江兄弟二老黑开的那辆小面有过接触......” “是嘛！”“大头”不解地问“那当初老朱他们为啥不去找这个尹翠花问明情况？” “这个信息我也是尹翠花失踪后才得知的，另外提供这条线索的人身份比较特殊，他也一再说不敢百分百确定，也坚持绝不到公安部门出面作证。” 吴波走到窗前看着看守所外少有车辆驶过的小马路，回头对”大头“说：“小胡同伤害案发生后的第二天，你和乔队长他们又去了现场勘察......” “大头”点点头。 “那天，我在小胡同豁口外走访了一户老大妈家。大妈跟我说，就在胡同里老戴他们和陈大庆，骑手搏斗前后，见到一个女人从她家门口匆匆走过......” “记得，这事儿我有印象。” “陈大庆其它的交待是真是假暂且不论。”吴波说“他没正面和这个送货女人接触，两个人来到交货地点有一个时间差看来是确有其事。” “我也在想这个问题，接送货的俩人不见面也不算新鲜；但这毕竟是大江在外躲了一段时间第一次交易，交易地点，接货人都不是过去熟门熟路。可这个送货女人既然答应了，为啥又拿饺子粉蒙了大江一把？！”“大头”凑到吴波身边，说“现在咱们不仅要问大江，黑袋子里到底是不是被掉了包，他毒资是不是已经转给了这个女人！” “用什么渠道，什么方法转给那个女人的？搞清楚这一点，是不是有利于进一步查清那个送货女人的真实身份？” 刚说完这句话，“大头”一拍大腿说：“我去！吴队，如果照这个思路去分析，小古媳妇要真是枯井下的女尸，会不会是因为掉包了大江的货，让大江指使人给做掉了？！” “大头”这番分析，吴波认为还是有一定的道理。 眼下，只有提审大江这个主犯才能一方面证实陈大庆的相关供词，也会从中解析出更多供货女人的背后真相。 “我们直接去南城分局禁毒队。”吴波拍了一下“大头”便往外走，说“弄清楚这个女人是谁？好多疑团就都明了了！” 两个人刚走到看守所门前停车处，从大门外疾驶进来一辆警车，一声摩擦地皮的急刹，正好停在了吴波，“大头”身旁。 从车上先后下来两人，吴波看过去觉得有些面熟，但到底是哪个部门的同事他一时还想不起来。 “吴队，这么巧。”身着便装从驾驶位下来的男人，先看到了吴波便过来和他打了声招呼，接着又向吴波介绍了身旁的制服警，说“您不认识我了，南城分局法制办的老刘，这位是我们蒋主任。” “你好！你好！”吴波只好貌似熟悉的和两个人握了握手。 此时“大头”已经拉开了车门，吴波也只想和这二位不大熟悉的分局同事寒暄过后，赶紧上车去办自己的正事。 可没想到那个蒋主任一把拉住了他。 “吴队，你们是不是昨天送进来一个叫古应奇的人？”蒋主任指了指看守所，说“住盈丰胡同13号院。” “是，昨天刚办的手续，嫖娼治安拘留15天。” “哎呀，吴队你们这事情办的太轻率了！”蒋主任不住的摇头，说“古应奇的亲属找了律师到市局，分局投诉了。” “投什么诉？” “老话说捉奸捉双。嫖娼罪名成立得有嫖客，卖淫女吧？律师说，你们用威吓手段，逼迫古应奇屈打成招，既没有现场，也没有卖淫女的影子，就把这个人治安拘留起来。有枉法之嫌啊！”蒋主任把脸拧巴成一团说“这事儿闹大了，这不分局领导让我马上赶过来处理一下......” 第198章 有一首歌18 吴波愣怔的看着蒋主任，对他这番说辞难以置信！ 小古父亲早逝，母亲随着他两个姐姐住在京郊怀柔。昨天差不多黄昏时分，小林队长才办好拘留小古的手续，送到看守所里来。 依规说对小古采取治安拘留后，确实应该第一时间通知其家属；但因为小古的特殊情况，吴波最终拍板对他采取强制措施，不过是对他迂回施加些压力，醉翁之意不在酒！ 所以吴波考虑到自己的终极目的，是要从小古口中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另外也给这个老邻居留有一点薄面，他并没有按照正常程序，把小古因嫖娼被拘留的事情向外扩散。 包括本应该通知到他的母亲或者两个姐姐。 蒋主任口中的“轻率”，其实对于吴波而言是他深思熟虑，为了尽快突破案情瓶颈的工作方法。 本无可厚非。 “蒋主任，你们可能不是很清楚我们现在对于小古，就是古应奇采取治安拘留的原因何在......”吴波想详细的解释一下。 “吴队，你有啥话还是去和我们分局领导说去吧。”蒋主任低声说“如今部里，市局正在进行执法纪律大检查，这事儿要是不赶紧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追起责来可不光是你吴队一个人的事哦。” 蒋主任话已经说的很直白了。 “那你们来这儿是核实古应奇的情况，还是？”吴波接着问。 “分局领导也是替你吴队着想，让我们来办个手续把人放了。”蒋主任答道“免得他家属还有那个鬼律师再把事情闹的满城风雨，这事儿就影响太大了！” “那就这样，我们就先进去办手续了！” 蒋主任和老刘冲吴波挥了挥手，便匆匆走进到看守所大门里。 吴波和蒋主任的对话“大头”也都听到了。 他走到吴波面前，骂了一句：“坐机关办公室的人都这操性，他们不干正事儿，还不理解咱们具体在一线干警的辛苦。成天到晚竟琢磨怎么玩人......” “上车。”吴波早就被父亲吴大为教化成了一个从不背地里议论领导，同事的好习惯了，即使再不理解，与自己意见不一，他也不会多说一句不该说的牢骚话。 “大头”把车钥匙插到打火点，问吴波：“咱们还是去南城分局提审大江吧？” “给我根烟。”吴波伸手朝向“大头”。 “大头”有些迷惑，谁都知道吴波是刑警里鲜有不抽烟的另类一个人，但他还是掏出烟盒抽出一支烟来递给吴波。 当“大头”把打火机打着要给吴波点上烟时，吴波却又一把将他的手推开。 吴波把烟叼在口中，用牙齿轻轻咬着过滤嘴，目光直直的望向车窗外。 有些话，或者叫感受，吴波还不便于跟“大头”一吐为快。 吴波只能自己过滤，思考盈丰胡同自夏天以来，接连发生的看似互不相关的几起大案。 破案本身如今作为专案组负责人，好像也一直在按部就班的开展工作，他审视，检讨自己并没有在其中做过违纪，出格的事情...... 当程慧慧在前天夜里拍摄下小古家，并没有他媳妇——尹翠花此人的存在，而是出现了另外一个鬼魅女人后，尤其是莫名还受到了后窗有人欲加害于她；吴波那时候便更加笃信，小古这个蔫不出溜的老实人，在他身上一定有说不清，又与当下几个未解之谜有很大关联。 在拘留了小古后，吴波认为向分局申请搜查证，对古家做一番彻底勘察，应该是当务之急，也是破案步骤的最有效，最直接的工作程序，无可厚非。 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分局杨局长，竟然一口回绝了他们的这项正常申请。 刑警们都知道，凡是涉毒案件，无名碎尸命案破获起来的难度，绝不是一般案件可相提并论。 即使眼下小古始终对尹翠花，以及对那个从他家中走出，又莫名消失的女人不吐真言一个字，吴波也丝毫没有气馁，更没有使用老前辈刑警们采用的非常手段。 作为公安大学的高材生，历练过不少大案要案的吴波深知，小古的这种反常沉默，恰恰印证了自己对他背后隐藏着不可告人秘密的初步判断！ 接下来只需要耐心和有的放矢的工作，真相大白不过是早晚的事！ 今天巧合的是他和“大头”又马不停蹄地审问了陈大庆。 通过陈大庆的供述，不禁让吴波有一个越来越强烈的联想。 那就是夏天雨夜禁毒队那次不成功的行动，雅丽母亲生日当晚小胡同发生的一死一伤伤害案，以及枯井碎尸案，忽然变得就像麻花一样纠缠，拧巴在了一起。 好像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将这几件大案若隐若现紧紧相连。 而其中，最为关键的就是一个谁也没有见过真容的年轻女人！ 陈大庆接货时只看到了这个女人的背影，小胡同旁孤老太太只是在黑灯瞎火中，远观到貌似一个年轻女子从她家门口匆匆而过。 曾小飞虽然说在夏天倾盆大雨夜，他影影绰绰见到了疑似小古媳妇和与二老黑开的那辆小面有过接触；恰巧的是几乎在同一时间，曾大妈便贴着房门玻璃窗，眼见小古媳妇冒雨从院外归来。 虽说曾家母子透露的信息未必准确，但又是唯一佐证小古媳妇与毒贩有过接触的唯一线索。 是未知的年轻女人仅有的模糊指认。 可陈大庆所说给大江毒品掉包的女人，从孤老太太家门前一掠而过的女人，还有枯井下至今没有确定身份的女人到底是谁？ 依然待解！ 第199章 有一首歌19 小古媳妇尹翠花下落不明，那个在小古家走出来又遁形的女人，老宋家后窗不早不晚出现，朝程慧慧脑袋拽板砖的“鬼脸”...... 将这一系列极其不正常诡异的事件联系起来，吴波坚持认为，暂时收押小古，而后从他口中摘出能解开这团乱麻的线头出来，既十分必要也迫在眉睫。 因为其中的种种怪现象，无不围绕，脱离不开小古这个关联人物！ 虽然小古一直铁嘴钢牙不肯开口，好在他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考虑，把那个从他家消失不见的女人，说成是自己招嫖来的“小姐”。 这也让吴波可以因此“罪名”将他暂时看管起来，为自己后续工作腾挪出空间，时间来。 尤其是刚才突审陈大庆后，“大头”那一句大胆假设，听起来确实有其道理：“如果小古媳妇与大江这些人有瓜葛，又把他们的货掉了包，枯井下那具女尸很可能就是大江报复杀害的尹翠花！” 不过再看似合理的假设，也需要不折不扣的求证。在这一点上，吴波还是一贯保持着他独有的冷静，理智。 所以他想趁热打铁，先去分局提审大江搞清楚“掉包”真相，然后顺便求见杨局，希望通过他对毒案，小胡同伤害案，枯井碎尸的综合研判，请分局领导能理解他为什么急于得到小古家的搜查证！ 这对于查清无端消失的小古媳妇下落，还有那个小古自称招嫖来家中，又无影无踪不知去向的“小姐”身份，来历，至关重要。 吴波毕竟比“大头”更多一些了解老朱他们一直跟进的毒案。 据他所知，市局督办的这桩毒案，分局禁毒队直到收网了大江这一干贩毒中间商，也只是听说，隐藏在盈丰胡同方圆周边的大毒枭很可能是一个女人。 至于此人其它有效信息，几乎仍旧是一片空白。 这也是吴波急迫想从小古口中，解开更多尹翠花生死存亡实情的主因。因为小古媳妇是唯一有人见到疑似与贩毒车辆接触过的女人！ 但吴波其实至今也不相信，小古媳妇是老朱他们一直苦苦追踪的那个大毒枭！ 据他所知，小古媳妇和大多数来京打工的外来妹一样，要么凭自己年轻有几分姿色，要么靠自己不惜力的双手去打拼，浮萍似的漂泊在偌大的京城各个角落里。 今时不比父亲吴大为做片警的年代，胡同里少有外地人与土着在此共居生活。 听父亲说，在他做片警的时候若是有外地人不管是公干，还是走亲访友，陌生人只要在胡同里一露面，像葛大妈，葛大爷这类红箍治安志愿者便会第一时间上前盘问； 若有值得怀疑的地方，他们马上便会把来客请到派出所，让吴波父亲将陌生人造访哪家哪户，与主家是什么关系？外地客人来自何方，职业，政治面貌等等查一个底掉！ 那时候有一种毫不夸张的说法，凡是来到盈丰胡同的外来户，哪怕是蚊子，派出所片警，街道大妈们都马上能清清楚楚知道是公是母！ 现在人员流动已经是常态。虽说属地派出所也有了一整套外来人口管理方法，但因为租住在盈丰胡同这处价格洼地的流动人口越来越多，每年登记造册暂住证的工作量与日俱增。 派出所内勤，片警穷于应付，也只能采取抓重点的方式开展外来人口的管理工作。 比如，发现租房的外地人没有正当职业，昼伏夜出；或者在出租房内有制售伪劣产品的不良商贩，派出所都会及时清理，查办。 倒是像小古这种在胡同里土生土长，又一直规规矩矩的老实孩子，他和外来妹尹翠花关起门来生活在一起了这么长时间，派出所片警，街道工作人员根本无人留意。 至多到了外来人口年审登记来家里和小古言语一声，打个招呼就算完事儿。 也就是说，小古是何时认识的尹翠花，又是通过什么渠道找到的这个女孩；而且两个人从名义上的雇主，保姆关系，很快变成了事实上的“夫妻”没有人知道，也没有人去深究。 因为女友雅丽家就住在小古家的前院。吴波虽说不是盈丰派出所的民警，但常来常往13号大杂院，碰到或者听雅丽说起小古和他这个住在一起的女孩次数，还是比他人要多一些。 以吴波有限的观察和了解，他内心十分否定，小古媳妇就是隐藏在盈丰胡同地界的毒枭大姐大！ 从尹翠花的身世，到她在入住小古家的日常表现看，她根本不具备大毒枭所必须具备的几项关键要素。 首先，按照老朱他们得到的情资看，这个未知毒枭在京城出货量非常之大；从这一点可以证明这个毒枭既有相当大的资本财力，也必然有境内外隐秘的供货渠道，还必须具备存储运送毒品的不菲实力。 显然，小古媳妇并不具备这些大毒枭所拥有的基本条件。 眼下矛盾和匪夷所思的是：偏偏小古媳妇是唯一疑似接触过大江手下二老黑的人。 枯井下那具女尸又与尹翠花相似度极高。 小古反常的缄默更使这些繁杂，浓重的迷雾，令人大惑不解...... \"吴队，我们还去分局会会那个大江吗？“”大头“这一声问话，把吴波从凝神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去！”吴波把几乎咬碎，根本没点上火的过滤嘴香烟扔到车窗外，说”开车！“ 第200章 有一首歌20 去往分局这一路上，吴波和”大头“各揣心思，俩人几乎没聊上一，半句闲话。 ”大头“是朝阳局刑警队的人，来盈丰胡同”维稳办“专案组属临时借调，主要任务是配合小胡同伤害案的侦破工作。 前期，是“大头”和他的搭档也是费了不少心力，周折，才把吸毒的歌星丹丹小姐，2，3号参与伤害两名治安员的骑手先后捉拿归案。 此案后来因为吴波一句话，先是让南城分局禁毒队老朱他们参与其中，串并了一桩毒案；接着市局又调整，强化了”维稳办“功能，将凡是近期发生在拆迁片区的大，要案，统统划归吴波集中指挥，全权负责。 对吴波这个年轻有为的市局中队长，”大头“过去只闻其名，并没有在工作上有过交集。 来到”维稳办“同这位吴队共事后，作为一名经验丰富，与形形色色歹徒，恶人打交道多年的老刑警，内心里对吴波这个临时直属领导其实早有微词。 吴波思维缜密，对案情的脉络，关键点把握，确实能体现出他十分专业的素养，对工作的投入也绝对是忘我的状态。 但”大头“不解，或者说很不习惯吴波在工作中，处处表现出学生气的”循规蹈矩“，直面嫌疑人时欠缺老刑警们的雷霆手段，威武霸气！ 昨天在小古家问询小古时，如果按照”大头“在自己队里的传统习惯，他自信只要稍加动用一些”方式，方法“，这个身板瘦小的面瓜绝对不至于到现在还紧闭牙关，不吐一字。 更不至于惹出惊动了分局法制办后续的麻烦事。 照”大头“的想法，拘留了小古后应该一不做二不休，根本用不着向分局请示搜查许可，直接破门而入把古家搜个底朝天；只要有了物证，相关线索，没人会理会，在乎这其中是不是有逾规，不合规章的作法...... \"大头”多年一线刑警的经历让他早就悟出一个道理：不论是哪一级领导都是唯结果论！只要把案子拿下，便是自上到下挑大拇指的“好家伙”！ 可吴波这个公安大学走出来的白面书生，却和他们从一线摸爬滚打出来的刑警同行，理念，套路大不同。 说白了，“大头”在这些日子与吴波一起工作期间，一直闹心憋气，不舒畅，不痛快！ 而吴波这一路却一直在琢磨一个细节：是谁把小古被羁押的消息，这么快扩散到了他亲属那里？又是谁有这么大的能量一竿子插到分局领导那里，政策，法律组合拳不得不让分局“自纠，自查”他们办案的所谓瑕疵？ 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这么重要的案件关联人——小古，像没事人似的释放了？！ 直到“大头”把警车靠停在分局院内，吴波也没理出头绪来。 “用不用打个电话给老朱叫过来？”“大头”把车熄火，问吴波。 “他连轴转了一天一夜，让他歇着吧。”吴波想了想说“我到禁毒队等着你，你先在车里打两个电话。一个打给王所，让他派员盯一下小古回家的动向；另外你和看守所联系一下，小古释放时应该有他家属请的律师在场，你记一下这个律师的基本信息。” “好的。” 自夏天开始，吴波便和南城分局禁毒队有过几次工作交往，他们队里的人员吴波都不算陌生。 下了车后，吴波径直来到了禁毒队齐队长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齐队长正在和几个队员在讨论着什么事情，见到吴波后，齐队很意外问道：“吴队，啥风把你吹来了？” “我在看守所见到老朱了，他正好送那个陈大庆。我呢和专案组的同事也就顺便提审了一下这个人。”吴波和齐队握了握手，说“据陈大庆说，那天晚上大江派他去取货，货是取到了可被人掉了包。我想来见见大江，证实一下这件事。” “确实是这么回事儿！”齐队对一名警员说“你去把审讯大江记录拿来，让吴队看看。” 很快警员便把审讯大江卷宗拿了过来，吴波接过后便坐在齐队的办公桌前，认真的看了起来。 在其中一页问询记录中，有警员和大江的一问一答。 问：你让陈大庆取的货呢？都分销给谁了？ 答：您可别提了！我今年真是流年不利，二老黑夏天接了货被你们追的车毁人亡，我不得不东躲西藏。好不容易又联系上了’大姐大‘，谁知道让这个骚货玩儿了...... 问：别说零碎，直说她怎么玩儿你了？ 答：操他大爷，这骚货把货调包了！我的货款她倒不客气全收了；这事儿也怪那个不中用的大庆傻逼，办事慌慌张张，就是个废物点心！“ 问：你和’大姐大‘合作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 答：从来没有过。做这行没信用谁跟她打交道？ 问：那她为啥这一回玩你？ 答：估摸这骚货找到替代我的下家了，以为我再也不可能回北京了，我那些客户，兄弟们起不到啥作用了...... 问：掉包的是啥东西？ 答：听我表弟说是饺子粉！操！ 问：下面说说你的上家’大姐大‘，这个人是谁？姓啥叫啥，多大岁数？住哪儿？ 答：我这个跟你们说过多少回了，两三年前，我通过东城一个同行’小地主‘和’大姐大‘取得了联系，前后就跟她通过两次电话。你们再问，再逼我，我也还是这句话——我没见过这个女人！更不知道她住哪儿？姓什么，叫什么！ 问：大江！你给我放老实些！（吴波，从这段文字中能读出预审警员的形体动作），我们查过你最近使用过的手机打进打出号码，你根本没有和上家这个大姐大有联系；那么，你这次是怎么和她接上头，提出要货的？ 跟我们鸡贼，打马虎眼，我可告诉你，你可过不了这一关！ 第201章 有一首歌21 预审警官确实很有经验，这句点穴式发问，确实一针见血问到了关键点位上了。 吴波也分外认真的往下看大江是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审问记录里大江如是说：我也知道自己犯的事有多大，多严重，警方绝对不会放过我。 “与其我等着被你们早晚抓住，不如想辙越境到国外猫起来才能一了百了。”大江说“可我要往外跑，手里没一笔养老钱那哪成啊！出去了让我像个穷光蛋一样，在那些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半死不活的混，我这身子骨可受不了。” “所以我必须得抓紧筹钱，为自己后半辈子打算......” 有了外逃念头后，大江便用自己在外地新买的的手机联系上了他的表弟。 吴波再往下看审讯记录时，他不禁对这些毒贩高明的互联方式暗自赞叹。 这也是为什么禁毒队付出了如此大的精力，时间，至今也没有搞清楚女毒枭本人的点滴信息。 大江说：以往他和这个从未谋面的“大姐大”联系货源，两个人伊始便设定了一种特殊，隐匿的接头，约定方式。 他会在南城法院公告栏一角，贴上一张巴掌大小交通肇事寻找目击证人的小广告。 因为这张小广告实在是不起眼，无关人员根本不会留意，更不会驻足详细阅读；负责广告栏的工作人员看到后，也会出于同情心尽量不去清理，任由这张粘贴在不起眼角落里的寻人启事留存几日。 不得不说做这行的毒贩鬼点子，智商，确实非同凡响！ 接下来大江便把他和“大姐大”如何通过这张小广告的暗语，以此来确定交货时间，地点的细节说了说。 “这几年‘大姐大’的交货地点，差不多都在盈丰胡同方圆左右。盈丰胡同大胡同套着小胡同，不熟悉的人进去那就像迷宫一样。因为‘大姐大’交货几乎不离开这一片地界，我手下负责接货的人，早就对那里所有的犄角旮旯都熟悉的门儿清了。” 大江说：他们会在小广告中用小客，中巴，大货来隐喻需货数量；一个“急”代表希望七天内交货，两个“急”为五天，三个“急急急”则意味他们急需购货，希望“大姐大”尽快安排。 预审警官问：你们在小广告上发出需货计划后，是怎么知道“大姐大”她看到了？她又用什么方式来告知你们接货地点，交易具体时间的？ 答：小广告贴好了，我的兄弟会在第二天后，不时去查看小广告上有没有留下标记；这期间得到回复也许两天，也许三天，不确定。直到看见小广告上划上一条指示标记，数字，我们就明白“大姐大”会定在哪条小胡同，什么时间把货送到。 到时候我派人去商定好的地点，放下货款，拿走她袋子里的货就ok。 没等警官再发问，大江主动表示：他和“大姐大”这几年一直是这样的合作模式，但不管手下是谁前去接货，都没有见过“大姐大”的真容。 “做我们这一行的人都明白，越是上家大老板越是不露脸！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看到这里，吴波抬头问齐队长：“这个大江还在你这儿吗？我想会会他。” “他今早被拉去公安医院监护起来了。”齐队长看了一眼身旁的警员说“我们审了这家伙有几天了，可这孙子还是跟挤牙膏似的避重就轻；昨天夜里兄弟们又陪他熬了一宿，谁知道他血压有点不正常，我们，我们就先给他送到公安医院做个身体检查。担心真出了状况，也是个麻烦事！” “吴队，怎么你看出啥问题了？”齐队长接着指了指审讯记录问吴波。 在审讯记录里，大江反复强调他和他手下从未见过“大姐大”，接，供货的过程都是人货分离。 但在夏天雨夜那次二老黑前来交易时，曾家母子却看到了疑似小古媳妇的身影，她和二老黑面包车至少有过近距离接触。 当然这个信息，禁毒队齐队长他们还不知情。 通过这份审讯记录梳理，陈大庆口供说，此次交易被“大姐大”掉包一事看来确有其事。但心细如发的吴波还是察觉出大江供述的漏洞。 假如曾小飞母子确实见到了小古媳妇与二老黑有过面对面，那么大江所言，他和他的手下从没有接触过“大姐大”供货方，要么是不老实说了谎话，要么就另有蹊跷了！ 所以吴波想亲自审一审大江，让他把这个疑点解释清楚。 可听说大江被送到了公安医院，吴波马上明白，齐队长他们为了从大江口中挖出更多的料，一定让这个给禁毒队制造了不少麻烦的毒贩给他好好上了“一课”。从而导致大江身体出现了异常，不用多问，想必一定很严重。 “那我就等他好些了，在去找他聊。”不同单位警队间在有工作相互交叉时，还是有些约定俗成的“规矩”，比如禁毒队审问大江，造成他身体不适，齐队长肯定不愿意吴波此时前往去见这个“冤大头”。 这个警局的潜规则，吴波自然懂！ “大头”不知何时也来到了齐队长办公室，他见吴波阅读完了审讯卷宗，便凑近他说：“你交待的那两通电话我都打过了。王所让我转告说小程有事找你，她在13号院你女朋友家等你。” “王所没说她有啥急事吧？”吴波问。 “大头”摇摇头。 吴波转身便向齐队长告辞。 两个人离开禁毒队办公室后，吴波指了指楼上对“大头”说：“既然来了，跟我上去找一下杨局。我们毕竟不是分局的人，领导未必对我们的工作知道的很全面。趁这个机会把我们专案组相关案情进展，该向他做个及时汇报。” “以前怪我，没有注意和南城分局领导的及时沟通，好多事就造成了误解......” “也是，’维稳办‘虽说是市局派驻机构，可辖区是人家南城分局。”“大头”撇了下嘴，嘟囔了一句。 第202章 有一首歌22 吴波上楼的脚步很慢，走到二楼步台处他停了下来，转头对“大头”说：“齐队他们审大江，陈大庆侧重点还是放在贩毒数量，上下游毒品网络方面。” “可他们毕竟不是很清楚，盈丰胡同几个案子已经瓜葛，交叉到了一起。现在就形成了’两层皮‘，铁路警察各管一段的局面，很不利于彻底查办这系列串案。” “你看，他们都把大江审到医院去了，想必也是倾尽全力了。”吴波朝“大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问题是从他们的审讯记录上，没见到我跟你提到的那个关键点......” “你是说大江他们有可能见过’大姐大‘！”“大头马上明白了吴波的意思“那个死了的二老黑至少和小古媳妇照过面！” “如果这条线索确有其事，现在我们的工作重心放在小古媳妇失踪，还有那具疑似她的井下女尸上，方向无疑是正确的。大江这回让陈大庆前去进货被耍了，他本来就是个亡命天涯的孤狼，穷凶极恶又快走投无路了，他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吴队你是说大江他们认识小古媳妇，是她一直在与下家联系给他们供货；很可能因为这次掉包惹恼了大江，他便指使人把小古媳妇做掉了！” “这个前提是井下碎尸确实是小古媳妇，而她又的确和大江他们有过接触。”办公楼楼梯不时有分局机关工作人员经过，吴波把“大头”拉到墙角，说“假设这个推论没错的话，井下女尸的认定，小古媳妇失踪之谜就有了合理的判断逻辑。” “可尹翠花一个乡下柴妞，怎么看也不像是做那么大毒品生意的’大姐大‘！”“大头”看向吴波不住的摇头。 “确实，我也一直认为尹翠花不能和’大姐大‘划等号。”吴波说“这也好理解，‘大姐大’这个级别的毒贩不会轻易抛头露面，。她一定也要有帮手，外联，出货，送货这些有风险的事情，都需要另有他人去帮她完成。” “照这个思路，那好多事情就容易解释的通了。”“大头”点上一支烟，说“小古为什么咬牙一句不提尹翠花的下落，看来他不仅知道他这个媳妇参与到了贩毒，甚至很有可能这个小古也不干不净，脱不了干系！” “眼下我们这个专案组看似四处出击，也好像处处有斩获，但又总是隔靴搔痒，没有实质性的进展。”吴波不禁产生了多虑，说“我想，是不是我们这个专案组和兄弟单位的协调，配合还是没有理顺好？” “这回上去见杨局，一定得把咱们面临的问题和南城分局领导汇报清楚，没有他们的支持，理解，咱们这个孤悬在外的专案组很难有效率的开展工作，和分局兄弟单位形成合力。” “确实有必要找杨局把我们的想法，破案思路跟他好好聊聊。” 两个人移步走到楼上分局领导所在的办公区，“大头”却驻足了脚步。 “吴队，你和杨局领导之间谈工作，我就别在跟前碍事了。”“大头”说“我还是在门口等着吧。” “大头”不愿意跟随吴波一道去晋见南城分局领导，自然有他的考量。 杨局在对他们专案组搜查小古家的申请上予以了否决，又派出“法制办”人员释放了在押的小古。 种种迹象表明，这位分局主管刑侦的领导，要么是对吴波负责的专案组，把本该由南城分局管辖的案件，凭借市局钦差大员的名义越俎代庖心有嫌隙，所以在自己的权限范围内处处掣肘。 再者就像吴波自己分析的那样，不管是毒案还是枯井碎尸案，南城分局本来都设有各自的专班人马，前期做了许多繁复的案情分析，大量追踪嫌疑人的工作...... 可随着市局一声令下，吴波领导的专案组高调成立，既抽调了原本分局刑侦骨干参与其中，又在侦办过程中绕过了本地“城隍庙”——南城分局。 “县官不如现管”的道理，老刑警“大头”要比初出茅庐的吴波理解的更深刻！ 他觉得自己作为一个警员，出现在两个已然不是很和谐的领导身旁，参与他们讨论工作多说无益，像个木头似的呆立又十分尴尬。 不如退避三舍。 吴波表示理解“大头”，便让他在走廊的待客椅子上坐下休息，自己一个人敲响了杨局办公室房门。 一名文员将房门打开，吴波先自报了家门。 文员转身回去向杨局请示后，重启房门把吴波请了进去。 吴波和杨局并不陌生。 夏末史老爷子和范晓一案，吴波当时就曾经深入参与到该案的侦破过程中。 杨局当时以拆迁项目维稳是重中之重的理由，让吴波退出南城分局专案组的后期工作，以便集中精力配合开发商“确保一方平安”！ 那时候，吴波还是能理解杨局这种识大局，顾大体的合理安排。 只是他一直存有一个心结，就是后来杨局拍板将史老爷子，范晓爷俩之死，认定为父子相约自杀匆匆了结了此案...... 当初吴波曾向杨局表达过自己针对此案定性的看法，意见，但因为12号院中毒案归属南城分局管辖，自己作为一个“外人”，并没有权力推翻一局之长的决策。 倒是程慧慧前两天跟他提起，有人透露史老爷子，范晓竟然存在两份不同的验尸报告，范晓叔叔又提出了侄子极不正常的“遗嘱”信件，让吴波对此案这么草率结案更平添了许多疑惑。 “吴队，欢迎你来我们分局指导工作啊！”文员把吴波带到杨局办公桌前，杨局开口竟然说出了这么一句令吴波不知所措的话。 杨局的职务，警衔比吴波高出不少。更何况他的年纪已经算是吴波的父辈了。 局长此话一出，吴波便马上意识到，此次面见杨局的本意恐怕未必能如自己所愿。 第203章 有一首歌23 “杨局我是来向您汇报当下相关案情进展的，我吴波何德何能敢来贵局指导工作啊！”吴波赶忙趋前笑着笔直站在杨局面前，一副恭恭敬敬的姿态。 “那有什么不可以的？你是市重点工程维稳办负责人，市局钦定的盈丰胡同片区大要案专案组组长，指导我们分局工作那还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杨局这么说，我可无地自容了！”吴波连连摆手。 “哪里，哪里！像吴队这么能干又懂事的年轻人不多喽，坐！坐！”杨局坐在班椅上没动屁股，招手请吴波坐下来。 待文员给吴波倒上一杯茶，退出办公室后，杨局看了下腕表开口说道：“不瞒你说刑警，治安两个大队有个联席会还等着我主持呢......\" 吴波听说后，马上准备起身：”别耽误杨局开会了，那我就再找时间过来向您汇报吧。“ ”让他们等会儿不打紧。“杨局还是示意吴波坐下，说”你吴队肩负重点工程维稳重任，你的事情更重要。说吧，是不是还有需要我这个辖区分局配合你们的地方，我这个分局主管局长没的说当然要责无旁贷了！有啥问题你直说好了！“ 吴波没加思索，便言简意赅的把他领导的专案组关于毒案，枯井女尸案相互关联重点线索，破案思路和杨局做了汇报。 “盈丰胡同三大案，其中小胡同伤害案嫌犯全部缉拿归案，我们公安固定证据后，就可以申请检察院正式批捕这三名嫌犯了！” 杨局从他办公桌上一个精致铁盒里，抽出一支烟点上；随后从鼻孔喷出两缕青烟，微微的点了点头。 “不过这个案子其中一个叫陈大庆的嫌犯，他是涉毒案主犯大江的小兄弟，通过我们初步审讯得知之所以发生了小胡同伤害案，起因，动机却是因为大江指使他运毒所致。” “嗯，这个情况禁毒队跟我汇报过了。”杨局只抽了两口烟便一把掐灭，将还有一多半未燃的烟卷捻到了烟灰缸里。 吴波马上察觉到了杨局有些不耐烦，便加快了语速说：“刚才我说了，近期拆迁片区一共连着发生了三大恶性案件。经我们梳理发现其中的确有相互关联的存在。” “首先胡同里枯井那具女碎尸，经过分局，市局技术部门分析，与我的一个街坊古应奇失踪的女友十分相似。” “巧合的是有人见过古应奇女友，曾经和大江手下运毒的兄弟接触过。” 杨局皱了皱眉头，显然他对吴波道出的这个线索并不知情。 “更蹊跷的是大江和陈大庆都承认，他们这次和‘大姐大’交易被耍了，本该交易的毒品被送货的女人掉了包。” “我们调查过，古应奇女友就是在陈大庆他们在盈丰胡同替大江接货后，突然消失不见了。这个女人既没有回老家，又离开了生活多年的古家，至今渺无音讯......” 吴波又把自己与同事三番五次，苦口婆心询问小古的过程说了说。 “这个古应奇，我们老邻居对他还是知根知底。”吴波说“是一个从没有过违法乱纪前科的老实人。性格嘛内向，也很少与外人接触；让我感觉反常的是他好像有心事，而且是说不出口的大事，导致我们询问他一直很不顺利......” 吴波解释说：小古女友——与大江毒贩有过接触的女人——井下女尸，这条线串联起来唯一可以提供有价值线索的人便是他的老邻居——古应奇！ “我老同学程慧慧便利用她在当地拍片的条件，前几天夜里特意追踪，暗拍了古应奇家的现场画面......” 吴波便把那晚程慧慧拍摄到的情景，以及她遭遇到的险情说了说。 “待第二天我们拿到了胶片，就直接又去找小古。”吴波说“因为从画面可以确定，他的女友确实不在她家中了。而奇怪的是他家里不仅还有一名来路不明的女人，还诡异的在大杂院里莫名消失了，几乎同时程慧慧又突遭袭击。” “这一切反常的事情，我们都需要从小古口中寻求答案！” 吴波接着便把他今天最重要的观点，诉求向杨局亮明。 “古应奇三缄其口，始终不配合我们的调查，询问。”吴波看着一直若有所思的杨局，说“为了尽快搞清楚小古女友的下落，以及那个一闪而过不知来历的女人，我们便给小古办了治安拘留的手续。” “在这方面我作为专案组负责人，还是依法处理。毕竟古应奇本人坦白了他招嫖的事实......” “吴队，你说的这些情况我都基本掌握，了解过了。我们分局老朱，小林队长不都是抽调到了你的专案组去了嘛！盈丰派出所也是我南城分局下辖的基层单位嘛！我这个主管局长怎么能不了解南城大案，要案的侦破工作进度，细节这些事情嘛？！”杨局晃了晃舒展了一下脖颈，说“你吴队忙，事情多，我们沟通的少，可我不能对本辖区的情况一问三不知嘛！” 杨局这一连串“领导”特有的语气助词“嘛，嘛，嘛”的连珠炮，让吴波更看得出这位分局主管局长对他有诸多嫌隙，不满。 一个置身在南城分局辖区的专案组，尽管垂直的领导上级是市局，但忽略了这位一方大员——杨局长，也就难怪遇到需要南城分局助力，协助的时候，处处掣肘，步步不顺！ 吴波此时懊悔自己在这方面确实有所欠缺。 但当他诚恳向杨局反思，致歉，表达自己在与分局领导少有汇报，沟通的疏漏后，杨局长一番话却让他意识到，他们之间存在的深层次问题远比他想象的更严重，更复杂！ 第204章 有一首歌24 杨局长不紧不慢的说：“小吴啊，你是市局重点栽培的年轻干部，方方面面都很优秀，这也是为什么，领导把重点工程维稳办的重任放心压到你的肩上！” “可盈丰胡同片区毕竟是我们南城分局警务责任区，那里的风吹草动绝不仅是你吴队一个人的责任，对于我南城分局上上下下也同样责无旁贷啊！” “有些事你是知道的，市局把盈丰片区大案，要案统一整合让你来领导专案组后，我这个地主局长可是倾尽全力在支持你吴队，不管是人，物，装备，你吴队需要什么，我二话不说，就不打折扣的及时应援你的专案组！” “我这话说的不过分吧？” “杨局，没有您南城分局领导，兄弟们的鼎力支持，我们专案组工作不可能这么快就步入正轨......”吴波马上表示绝对认可。 “可还有些事你小吴就未必清楚喽。”杨局先是点点头，然后眯缝着双眼看向吴波说“虽然成立维稳办专案组是市局钱局长的决定，但不得不说，这可是前所未有打破了以往分局主导本辖区刑案的惯例......” “说好听的是集全局之力，改革创新之举；但我不瞒你小吴，这种为某个人量身打造的专案组，不仅仅引起了我们分局兄弟们的非议，据我了解，就是市局领导班子也有不同的意见，看法嘛！” 当杨局加重语气提及为“某个人量身打造”，又道出市局领导们存在不同意见时，吴波心头一紧。 他自己最清楚，本来只是保驾护航拆迁工程的“维稳办”，之所以能很快组建出一支由各分局警队精英的大案，要案专案组，除了自己的小心思作祟外，无不都是拜老同学程慧慧所赐。 是程慧慧利用自己的影响力，说服了市局主管局长，将这个如今看来确实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专案组由钱局一句话拍板——强行整合，组建起来的！ 眼下专案组正在工作的几个案件，分局刑警队，禁毒队都在前期付出了相当大的辛苦，实事求是的说，即使没有吴波这个临时专案组，南城分局的兄弟们也完全有能力，按部就班的将这几个案件追查到底。 “换作别人，我不可能这么推心置腹的跟你谈这些事情。你老父亲和我是老战友，我呢也一直把你当成自己的孩子。”杨局接着说“只是有些话我只能点到为止，你那个专案组虽然是钱局长钦定的，但据我所知不管是上面，还是分局基层警队，都对你这个专案组有不同的看法，意见......” 成立专案组后，吴波把心思，精力全部投入到了破案中去，根本没想到背后竟然有这么多的非议，暗流涌动！ “我这个当长辈的叔叔给你一句忠告吧！你小吴这么好的条件，起点比大多数人都要高一大块，工作中还是应该向你老父亲学习，踏实本分的做人，做事。如果一味地走捷径......” 杨局停顿了片刻，意味深长的说：“有句老话，靠山山倒，靠树树摇，靠人人跑，靠自己才最好嘛！小吴，你是聪明人我只能说这么多，你自己好好琢磨去吧！” 吴波虽然不能完全领悟，全部消化杨局这番教诲，但以他的智商也基本明了了这位“叔叔”局长的话中深意了。 除了基层普通警员，凡是在分局，市局担任主要职务的领导，几乎无人不晓程慧慧的身世，也清清楚楚吴波与这个“通天官小姐”不一般的同窗情谊。 也许在杨局看来，吴波虽然不是他的直属下属，但工作范围毕竟在南城分局管辖的一亩三分地之中；而他这个依靠老同学上位的“维稳办”负责人，显然有些自恃背景强大，根本没把他这个在本辖区说一不二的局座放在眼里。 “杨局，我到了维稳办工作后确实有许多不足之处。”吴波知道此时，最需要的是表明自己诚恳接受领导教诲的态度，便说“您放心，我会在今后工作中不辜负您和各级领导的期待。我也深知自己还不够成熟，好多事还真的需要像杨局这样的长辈，领导多指教，多点拨......” 听了吴波这番表态，杨局嘴角露出了浅浅的微笑，便欣慰的点点头，准备起身结束这场“推心置腹”的谈话。 可吴波这次急于晋见杨局的正事还没有谈及，他忙起身正要谈一下关于搜查小古家的必要性，局长办公室的门“咚咚咚”轻敲了三声，局长秘书推门而入。 秘书边向杨局报告，边看向吴波说：“吴队专案组的一个同事有急事找吴队，就在门外。” “那就叫他进来吧。”杨局发了话。 秘书紧走几步打开房门，把“大头”从门外请了进来。 “大头”走到杨局跟前先敬了个举手礼，然后迫不及待的朝吴波说道：“我刚接到王所打来的电话，说，说小古在家里自杀了......” 第205章 有一首歌25 一贯冷静的吴波听到这个意外消息还是吃惊不小，他顾不上杨局就站在他身后，马上问“大头”：“怎么搞的？小古人在哪儿？他怎么样了？” “被王所他们拉到医院去了，正在抢救......” “走！我跟你这就去医院。”吴波迈腿就要离开局长办公室。 “小吴，等等！”杨局发话叫住了吴波，然后示意“大头”，说：“你在外面先等一下，我跟你们吴队有几句话要说。” “大头”掩门出去后，杨局摆摆手让吴波稍安勿躁坐下来。 “看来这事儿我还是知道的太晚了，没有及时干预......”杨局语重心长的说“部里，市局正在整顿警风，警纪，你小吴怎么这么草率，随随便便就把那个古应奇说抓就抓起来了！” “我呢跟你信息沟通不畅，后知后觉听到这个情况后，就赶紧派人去处理这件事，你现在能理解了吧？古应奇家属请了律师，在这风口浪尖上真要是把事情闹大，我这个老头子受处分，被问责倒无所谓啦，可对你吴队影响就真得太大了！” 杨局说的这几句话，吴波十分清楚他要表达的内涵，但此时吴波更牵挂小古的生死。 之前突审小古，羁押小古，包括申请搜查古家，吴波到现在也没有觉得自己有任何过错。 但吴波确实有几个没想到。 一是没想到小古会如此顽固！以他的性格，不管是面对自己打出了老街坊的感情牌，还是“大头”他们作为刑警向他震慑，晓知利害；这个平时连跟熟人说话都不敢正眼看人的蔫主，竟然始终软硬不吃！ 吴波承认之所以没再留情面，将小古以嫖娼罪名治安拘留，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在当时小古死活不开口的情势下，吴波是想通过稍加施压的手段，让这个打小养尊处优的古应奇尝尝苦头，以便尽快撬开他咬紧牙关的“金口”。 这一切无不是为了尽快把碎尸案，毒案的盖子掀开一角！推进案件的侦破工作！ 可这中间却意外不断。 先是他申请搜查证一事被杨局一口拒绝。 接着更出人意料的是小古家属，很快得知了小古被收容的信息。不仅火速聘请了律师，还惊动了南城分局；而杨局又毫不迟疑的派出法制办的警员，迅速办好手续将小古释放。 这其中的缘由法制办的人，还有刚才杨局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当下正是“秉公执法大检查”的风口，说白了就是不能在此时把此事闹大，成为媒体，上级主管部门聚焦的“黑典型”！ 杨局话里话外也在暗示吴波，他之所以将此事如此平息化解，妥善处理，更多的是出于保护吴波这个晚辈的前程考虑。 “事已至此，古应奇的善后事情你务必要处理好。”杨局摇头晃脑的说“我给你一句长辈的忠告，你把’维稳办‘的工作做好其实就足够了，至于辖区那些大案，我倒觉得你应该跟市局领导打个招呼，还是交由分局刑警队专班接手好了。” “你还年轻，凡事不要急于求成，更不要胡子眉毛一把抓，你回去问问你父亲很多人都是心气高，但结果呢？多做多错，那就得不偿失了！” 吴波点点头，说：“杨局您的话我受教了，也记下了。不过小古当下生死不明，这件事我要负责到底，我就先向您告辞了。” “好啊，那小古的情况，还有今后你’维稳办‘的工作，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随时来找我。”杨局边将吴波往门外送，边不忘又叮嘱了一句。 吴波和门外等候的“大头”匆匆下了楼，出了大门坐上警车后，吴波便说：“快！去医院。” “大头”看出来了吴波火烧火燎的焦急心情，拉响警笛，直奔小古送医正在抢救的友谊医院。 王所早早就站在医院大门口，见到吴波，“大头”下车，趋前对吴波说：“吴队有惊无险，有惊无险，人抢救过来了。” 听了王所这句话，吴波这一路悬着的心才算放了下来。 “你们是怎么发现小古出事的？”吴波还暗自庆幸在小古释放回家时，特意让“大头”通知了王所，让他派员务必关注小古回家后的一举一动。 “这事儿还多亏雅丽娘俩，还有小程......”王所边和吴波俩人往医院里面走，边答道。 “雅丽？小程？”吴波停住脚步不解的反问“她们是怎么发现的？” 王所便把小古回家，急于了结自己的这段过程和吴波说了说。 “小古是分局派人给送回来的。”王所说道“那会儿小程，你家雅丽正在帮解大妈做午饭。三个人都看见了小古灰头土脸的从院门走了进来。” “等分局的人走后不长时间，解大妈看到小古提着个水壶到前院来接水。大妈心细，她就发现小古一步三晃，脚底下就跟踩了棉花似的......” 王所说：这会儿雅丽家饭菜也做得差不多了。雅丽妈便对雅丽说，小古这刚回来，家里也没个人，便把饭菜装在两个饭盒里叫雅丽给小古送过去。 ”嗯，我丈母娘总说小古父亲当年没少帮院里的街坊，她老人家一直念念不忘。“吴波想到了，雅丽妈心眼好见不得小古回家后冷锅冷灶，连热乎饭都吃不上。 “开始雅丽不是很乐意去。在解大妈一再催促下，小程便挎着雅丽胳膊，陪着雅丽端着饭菜敲响了小古家的房门。” 王所说：俩姐妹敲了几下门，雅丽也在门外喊了几声“古哥”，可屋里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雅丽便准备返身回家，她大概以为小古就是个古古怪怪的人，刚从局子里释放回来，不爱见人。可小程却感觉不大对劲。她便从曾小飞家借了个板凳，踩在上面透过窗户向里面探视......” 第206章 有一首歌26 王所说：要是换别的女孩估计见到屋里那场景，十有八九得吓得腿软了。好在小程受过专业训练，她一眼便看见小古蜷缩在他们家床边，再定睛一瞧，这主嘴角泛白沫，那模样半死不活的特别不正常。 “小程先是敲窗户大喊大叫小古，发现那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便跳下凳子喊来曾小飞，想法破门进去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王所接着说“也就在曾小飞拿了把斧头砸开门窗时，我和所里的小黄他们也赶到了。这才一道把小古从里面锁死的暗锁打开，进了他房间里。” “当时多亏了雅丽，她看了一眼小古的状况，便初步断定是吃了不该吃的东西。雅丽让我们七手八脚把他抬到警车，说友谊医院这方面抢救，治疗比较专业,院里她也有熟悉的老师，同学......这不，我们就把他及时送了过来。” “雅丽，小程姐俩一直在抢救室陪着呢。” 吴波边听王所介绍情况，边随着他的引导直接来到了抢救室门前。 当吴波他们赶到时，便见抢救室门前雅丽和程慧慧，正在和一位护士模样的姑娘交谈着。 程慧慧先瞥见了吴波一行人，转身迎了过来。 “刚给他洗完胃，打上吊瓶了。”程慧慧拉了一把吴波，小声说“这小古整整吞了一瓶安眠药，看来死心特别坚决，你得考虑下一步怎么防范不测啊。这种人随时随地都会往绝路上走！” 雅丽见男友赶来了，也凑到吴波跟前向他讲解了小古抢救，治疗的近况，说：“等着两瓶吊针打完了，就可以安排古哥去病房观察，静养几日，要是问题不大过两天就可以出院回家了。” 吴波点点头随后经过护士同意，便和“大头”，王所一道进到抢救室里。 抢救室一角的病床上小古双目紧闭，脸色惨白一动不动的躺在上面，两个吊瓶嘀嗒着正往他静脉输着药液。 主治医生知道了吴波他们的身份，背过身来悄声对他们说：“幸亏发现的早，解护士早期又对他做了一些催吐的动作，人现在已经没大碍了。” “只是他开始很不配合我们的抢救治疗，我们对这种病人见得多了，像他这么极端，抗拒治疗的大都是真不想活了......这个情况我们医院会加强陪护，也希望你们早点把他的亲属找来，好好疏导一下他。\" 抢救室不能久留，亲眼见到了小古转危为安，吴波谢过大夫便和”大头“，王所走了出来。 “大头”一出门便问王所：“你们把小古送到这儿来后，他们家你派人守着了吗？” “我让曾小飞帮着照一眼。”一旁的程慧慧听到“大头”的问话，说“古家门锁，房门玻璃都砸开了，那会儿光顾着救人了。等忙完他的事儿再找人给锁，窗户修好就得。” “吴队，我跟王所先回去一趟，你说呢？”“大头”朝吴波眨巴一下眼，请示道。 吴波马上反应过来“大头”要急于去干什么，便点头说：“也好，抓紧找人给古家的门窗收拾妥当了，我还要在这儿等小古清醒了，跟他聊几句。那你们就先回去吧。” 雅丽本想和“大头”，王所他们一道返回盈丰胡同家中，可见程慧慧一动不动，便也紧贴在吴波身旁打消了回家的念头。 “大头”，王所走后，程慧慧，雅丽一左一右陪着吴波坐在抢救室外的椅子上。 吴波先想起了什么，转头问雅丽：“你今天夜班吧？刚才该跟王所他们回去休息一会儿。” “没事儿。”雅丽小鸟依人的靠住吴波，说“这里人头我熟，有啥事儿也好帮着照应着。” 说罢，雅丽又轻摇了两下吴波的胳膊，不解地问：“古哥从来都不惹是生非，你们干嘛抓他啊？他一老实人，一定是受不了刺激才虚死觅活的！” “我也搞不懂！”吴波回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 也就在三个人在外面闲聊等着小古苏醒时，一男一女匆匆赶到抢救室门前。吴波，雅丽抬头看时，同时认出了那个中年女人竟然是小古的二姐。 “二姐！”雅丽先站起身，走上前拉住古二姐的手说“您别着急，古哥没啥事儿了。” 古二姐转头也看见了吴波，疯了似的朝他扑了过来，揪住吴波的衣襟哭喊道：“姓吴的我弟弟跟你有啥仇啊！你把他差点害死！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雅丽被古二姐这突发的过激举动搞得一时手足无措，倒是程慧慧“腾”的站起身，挡在吴波和古二姐中间，厉声说：“这是大哭小叫的地方吗？！你弟弟要不是雅丽和解大妈这会儿可能就死翘翘了！” “吴波赶来是关心你弟弟，他也是公事公办！你凭什么跟他撒野？！松手！” 程慧慧的气势十足，一下子浇灭了古二姐的疯狂气焰。 此时，古二姐身旁的男人也拦住了古二姐，朝吴波问：“你就是吴队吧？” “是我。” “我是古应奇家属委托的律师。”男人掏出律师证让吴波看了看，说“我的委托人已经在分局办了手续，他现在是无罪之人；亲属不愿意再看到你们公安在古应奇面前出现，请你吴队理解。” 律师手指了指医院大门外：“古应奇接下来治疗的事情就不劳你们了，请回吧！” 第207章 有一首歌27 吴波没想到古二姐和古家委托的律师，这么快就得知了小古送医抢救的消息，实在是令人大感费解！ 他想起前天，他们尽量低调的把小古送到看守所，也是没料到这个信息很快便被古家人得知了，又十分意外的请到了律师，直接控告到了分局领导那里。 古家两个姐姐都是普普通通的中年妇女，又都住在远离市区的顺义；以她们的能力，见识很难想象古家姐俩会如此迅捷的掌握内情，还采取了常人几乎不可能一步到位的“捞人”对策。 这让吴波大惑不解。 此时，小古的律师颐指气使的让他离开医院，那副嘴脸好像很有底气，有恃无恐。 吴波正要回应，程慧慧站了出来。 “你是律师？民事的还是刑事的？”程慧慧伶牙俐齿的质问这位傲慢的律师，说“不管你是什么鸟，我得给你先普普法！” 律师被眼前横插一杠的程慧慧这通诘问，被唬的一时不知如何应对。 “吴队是市局刑警队的队长，又是负责盈丰胡同拆迁片区维稳办负责人。”程慧慧瞪着杏眼对律师说“你的委托人服了过量安眠药，到底是他自己吃的，还是有其它的原因，可能性，吴队作为盈丰片区公安口的领导，难道不需要对当事人关注，询问，调查清楚吗？” “你要是在这儿干预我们的工作，你信不信？我不管你是什么狗屁律师，分分钟先让你从这里消失！” 律师不傻，眼前这姑娘这口气，他也估摸出程慧慧不是一般人。 吴波见状马上对律师说：“小程是我的同事，希望你理解一下，眼下除了配合医生尽快恢复小古的身体，我们也需要尽快查明你当事人出事的原因和细节。” 接着吴波转身和颜悦色的对古二姐说：“二姐，你该相信我吴波。眼下咱们先把你弟弟的身体尽快康复起来，至于其它问题你可以随时找我，我保证会跟你解释清楚。” 雅丽也不失时机的前去搂抱住古二姐，向她说了说小古的救治情况，并告诉她：“二姐你放心吧，古哥住院治疗的事情我都跟我的老师，同学打好了招呼，全都安排的妥妥的......” 古二姐大概也听出来了是雅丽，还有眼前这个不认识的姑娘，把她弟弟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 又是雅丽忙前忙后，拜托了医院的熟人为她弟弟及时救治而尽心尽力。 古二姐对雅丽母子俩一直印象不错，所以雅丽这一番话让她收起了刚才的激动，怒气，渐渐平复了下来。 吴波这会儿倒是有点两难，他本想等小古清醒后，有些问题还是想和这个寻死觅活的“古哥”好好深聊一番；可眼下古二姐，律师在场，显然不具备这样的条件了。 程慧慧确实和吴波心有灵犀，她观察到了吴波此时有些尴尬，进退维谷。 “这会儿病人需要的是休息，康复，雅丽这不也说了，医生都做了妥善安排。”程慧慧斜眼不屑的看了看律师，又转头对古二姐说“姐姐我看您还是回家去，给小古拿几件换洗衣裤，住院需要的生活用品，你弟弟家里也需要有人收拾收拾......” 程慧慧又指了指一旁的律师说：“他在这儿屁嘛用没有！” “是啊二姐，你就跟吴波他们先回去，把古哥洗漱，换洗衣服带过来，等他醒过来了我就安排他去住院。”雅丽也帮腔道“我在这儿守着古哥，你还不放心啊？” 雅丽这番话的确起了作用，古二姐看向身旁的律师，说：“那你在这儿等着，我回趟家里给我弟弟取些住院要用的......” 律师可能真的被程慧慧气势震慑住了，便顺水推舟的说：“好，好，我也要去找一下医生了解一下你弟弟的具体情况。” 就这样雅丽和律师便留在了医院，古二姐跟随着吴波，程慧慧上了停在院门口的警车。 回盈丰胡同的路上，吴波一口一个“二姐”叫着，尽量消融，化解古二姐对他羁押她弟弟的怒怨。 “我老爸总提古大爷，说胡同里老一辈人他最敬重您老父亲了。”吴波说“虽说我跟古哥没啥交往，但我也知道他从来都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人.......” “那你还不分青红皂白把他拘留了？！”古二姐扭头斥责了吴波一句“我弟弟打小就是个老实孩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犯什么法？！” “二姐，羁押古哥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吴波干脆打了一把方向盘将车停到了路边。 “您可能不知道，咱们胡同最近接连发生了几件命案。别的不提，在枯井下找到了一具身首分离的女尸。经过我们技术部门分析，这个无名女尸形象，身材与古哥交往，生活在一起的女友极其相似......” 见古二姐表情开始凝重，不说话了，吴波接着说：“我是这个案件的负责人，当然要找古哥询问，了解他女友的情况；可不知道为什么，古哥始终不配合我们。” “可能你从律师那里也了解到了一些情况。前天夜里古哥家里又冒出来一个女人，不仅消失不见了，当时还有人差点把正在工作的我的同事伤害了！” 吴波停顿了片刻，说：“这一系列的不正常我们当然要追问你弟弟，是古哥自己承认夜里出现在家中的女人是他通过小广告招来的‘小姐’......” “律师说了，我弟弟这是屈打成招，要不然你们领导也不会这么快就把我弟弟放了！”古二姐回了一句。 “二姐这件事如果是我做错了，我愿意接受组织处分，问责。”吴波和颜悦色的说“现在您得明白，虽然我不能臆断古哥和命案有直接关系，但他至少有许多疑点；我和您一样，在这种情势下只要古哥把他所知道的内情说清楚了，对他个人是最有利，也是最好的结果！” “您能明白我这份苦心吗？！” 第208章 有一首歌28 古二姐眨巴眨巴眼睛看向吴波，摇摇头说：“我了解我这个小弟弟，胆子比娇姑娘还小，夏天家里有蚊子他都不敢去拍，怕见血。你们怀疑他杀了人？还是跟他过了那么长时间的翠花，打死我也不信！” “二姐，现在还没人给古哥判定了杀人罪。”吴波解释道“但当下与案情相关的人和事，都指向，集中在他身上。这里没外人，今天我吴波兄弟跟您说句实话，如果井下碎尸确定就是尹翠花，不管最终抓到的杀人凶手是谁，以我们掌握的情况看，古哥至少向警方隐瞒了尹翠花为啥突然离开了你们家？这其中都有啥关键内情......” “也就是说，他既有知情不报，无形中成了凶手的帮凶，这要承担很重的包庇罪刑事责任！还有，我看出来了古哥对尹翠花有很深的感情，两个人又在一起生活了那么长时间，一个大活人不明不白的遭此厄运，古哥不管有啥难言之隐，于公于私他也应该站在正义的一边，协助我们尽快找到真正的凶手！” “二姐，古哥你们给他捞出来了，他为啥回到家就要走绝路？抛开您是他姐姐，您觉得这正常吗？” 古二姐咬着嘴唇默默的听着吴波这番话，头扭向了另一边。 “姐姐，吴队可是掏心掏肺跟你说这些话。”坐在后座上的程慧慧接过吴波话茬说“如果不是吴队和你们老邻老居的关系，公事公办的话，你弟弟难过的日子可在后头。你这个当姐姐的要是真心疼弟弟，该知道怎么做才是对他好！”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古二姐嘴角开始哆嗦，自言自语嘟囔着。 吴波重新启动了警车，安慰古二姐说：“二姐，我是专案组负责人，您该相信我，只要还是我吴波负责这个案子，古哥把他知情的事如实告诉我们，我会尽力帮助古哥......” 接着吴波貌似很随意的问道：“对了二姐，您是怎么知道古哥出事的？那个律师是您请的？” “嗐！我这个弟弟除了有事让我们姐俩帮忙，从来不会主动跟我和我大姐联系。”古二姐叹了口气说“他前天被你们关起来了，还是这个包律师找到我跟我说了情况，我才知道的。” “您是说你们家里人并不知情，就莫名冒出来个包律师要替古哥铲事？”吴波抬头看了一眼后视镜里的程慧慧，两人目光相对后他接着问“那这个包律师又是怎么知道古哥出事的？” “我听说弟弟出事了，哪还顾得上问那么多！”古二姐说“包律师只说他是公益律师，专门为蒙冤好人，还有执法机关胡作非为的事出面主持公道......” 古二姐这番说辞，虽说解开了吴波一个谜团，但也让他心头一惊！ 由此看来，小古的死硬不开口，以及后来天降下来个“公益律师”为他脱罪，还有分局领导直接拍板把古应奇释放......绝不是巧合，简单可以解释通的。 警车开到13号院门口，吴波，程慧慧陪着古二姐直奔向后院古家。 古家房门边除了王所，“大头”外，还聚拢着几个大杂院好事的邻居，曾小飞也坐在马扎上。 见古二姐走过来了，几个老邻居都上前关心的问她：“小三咋样了？，没事儿了吧？” 古二姐这会儿哪有心情和这些“闲人”多聊，便低着头直接走进了自家的门里。 吴波朝程慧慧递了个眼神，程慧慧马上明白也跟随着古二姐一道走了进去。 王所走到吴波身边，指了指古家房门说：“门锁找人换了，窗玻璃也派人去玻璃店取去了。屋里也都清扫，收拾干净了......” “我们回来之前都是曾小飞守着，他说没人再进去过。”王所又指了指坐在马扎上若无其事的曾小飞。 “世道变了，警匪都成一家人了......”吴波听到身后一个老女人的声音，回头看时认出来是前院的葛大妈。 老太太没跟吴波打招呼，气哼哼的留给他一个干瘪的背影。 这会儿“大头”走过来把吴波拉到一边，小声说：“吴队这说话不方便，上我警车我给你看样东西。” 吴波点点头，他让王所待在这里看看古二姐还有什么需要，等古二姐备好小古的住院所需用品后，务必开车给她送过去。 说罢吴波便和“大头”出了院门，坐上了“大头”开过来的警车里。 “有啥发现？”吴波问“大头”。 “您看我在古家搜到了啥？”“大头”从手扣里拿出一个袋子，打开来递给吴波。 吴波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硬皮本子，打开来看时只见每一页都贴满了小古和尹翠花不堪入目的自拍照，花样百出...... 这种用立拍得拍下的照片下方还有文字记录了时间，以及各类招式的名称；看得出照片主人很享受，回味这些大尺度，常人无法直视的“活动”场面。 “吴队，你看看最后一张。”“大头”撇了一下嘴，说“拿着那张照片去问这个古应奇，我看他还怎么嘴硬！” 第209章 有一首歌29 吴波翻到贴有照片的最后一页。 这张照片乍看本身并没有什么过分，奇怪之处，只是一张尹翠花含情脉脉的面对镜头，笑靥如花的单人大头照。 看这张照片能揣测出来当时的场景，八成是尹翠花正和举着立拍得的小古琴瑟和鸣，一对小情侣在记录着他们俩甜甜蜜蜜的幸福瞬间。 但这一张照片又与其它照片不同，四周被人贴满了折叠的小白纸花，照片下方写了一行字：花花，你疼死我了！ “吴队，明了！井下女尸就是尹翠花！这个古应奇清清楚楚知道他女朋友死了！”“大头”朝吴波兴奋的说“现在的问题是尹翠花之死，小古为啥知情不报？我看要么就是他不知因为什么，必须下毒手害死了他女友，要么就是他明知背后凶手的身份，小古他有啥顾虑不敢向我们实话实说！” “大头”的分析确有其道理。 吴波凝视着这本贴满小古和他女友“生活照”的本子，陷入了沉思。 他没想到小古和尹翠花这一对儿从不爱抛头露面的“鸳鸯”，人后竟然有这么丰富多彩的私生活。 吴波是刑警，他对那些常人会感兴趣的男女暴露私照丝毫无感，倒是通过这些照片，让他洞悉到了小古，尹翠花这两个表面“人畜无害”的老实人，更值得深入思考的解读。 由此看来一直封闭在自己世界里的小古，甭说是外人，可能就连他自己的家人，都无法认知，窥探到他真正的本来面目！ 这些珍藏在他家里的“私照”，从另一个角度足以说明对小古这个人，大家对他了解的过于粗浅了。 “大头”有句话一语中的：那就是小古确实知情他的女友尹翠花被害了！ 但他为什么遮遮掩掩此事，尤其是他心爱的“花花”被人身首两断，还有心情将“小姐”招到家中共度良宵。 更不可思议的是这个“小姐”又为什么神龙见首不见尾，遁形不见了？ “不错！”吴波拍了拍贴有相片的本子，对“大头”说“有了这个东西，再加上让古二姐好好做做小古的工作，有些事情会更容易很快搞清楚了。” “吴队，我还有发现呢！”“大头”手指了指大杂院院内方向，说“我进到古家翻找和尹翠花有关的物品时，翻遍了箱子，柜子，奇怪的是竟然没找到小古女朋友一件和她相关的物品。” “大头”两手一摊，说：“真他妈的奇怪，古应奇就像是个高手，知道我们早晚要搜查，找寻尹翠花的东西，他全给提前收拾，清理干净了！” 吴波听后也觉得不可思议，小古不被人知的一面已经让他吃惊不小了，万万没料到小古还有这么强的反侦察能力！ 小古这种毁灭，清空女友与他同居生活痕迹的作法，让人不能不联想到杀害尹翠花与他密不可分！ 一个深爱女友，用“疼死了”来表达对尹翠花深情的小古，如果真得是直接杀害女友的凶手或者帮凶？这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我这人凡事都爱较劲，不信邪！”“大头”摇摇头说“咱们做刑警的都知道，再心思缜密的嫌疑人，也不可能做到不露一丝马脚！” “大头”说：他找遍古家各个角落依然一无所获，心有不甘；便蹲坐在床边仔仔细细扫描了一番古家屋内的格局。 “他们家有一个古色古香的立柜，打眼一看就知道是老货，我觉得很像是水曲柳一类的木料，特敦实，厚重。” “这柜子我知道，是古老爷子在世时，用他自己的手艺亲手打造做得的。”吴波点点头。 “可能是光线的关系，也可能是小古最近总搬动这个柜子，我发现立柜的左边有几个不显眼的手印，明显是有人用力在挪动这个立柜。”“大头”说“我就走过去，自己尝试着拉拽了两下这个柜角，不得不说真他妈的沉。” “不过我这把子力气，还是可以把柜子搬开了一角。” 有些亢奋的“大头”掏出兜里烟盒来，抽出一支烟点上，口鼻冒出一缕青烟后才接着说：“我用手电朝柜子后面一照，竟然看到了一个被匆匆封上，还留有一丝错位的小洞口。” ”大头“说：他干脆把立柜彻底调转一个九十度。哈腰低头看后，让他大喜过望！ “这个被掏空，隐匿的空洞洞口不大，是用木板板面做成了地砖颜色，不仔细看和地面一模一样。我趴在地上往里一瞧，里面可是空间还真他妈的不小关键是有股怪味，我说不上来直窜我鼻子顶了我已跟斗！” ”啥味儿？“吴波追问了一句。 “有点像生石灰那股味道吧。”“大头”也不好确定，说“当时我就看到洞口有这个本子，我就顺手给拿了出来。” “立柜下面的洞口别人不知道吧？”吴波接着问“你给恢复原状了？” “嗯，时间太紧我等着你过来好好再好好查查。”“大头”说“除了王所，没人知道这事儿。吴队，我觉得这个洞有必要必须仔仔细细勘察一番！” 吴波拉开车门，对”大头“说：“你这个发现太重要了！趁着古家门还开着省了搜查证，我们这就过去！” 第210章 乱麻一团 吴波和“大头”关上车门随即下了车，两个人便三步并两步直奔13号院后院小古家。 此时，古二姐，程慧慧正从古家房门里走出来。 古二姐手里提着一大包收拾好的衣物，生活用品，准备给小古带到医院去。 “二姐，我都安排好了。”吴波抢先接过古二姐的包袱，顺手递给王所，说“让王所开车送您过去，医院里雅丽还在那儿等着您，要是有啥事您就跟她言语一声，大夫，护士她都熟。” “另外，要是古哥清醒过来了，您最好把我在车上和您聊的那些话跟他说说；咱们心情是一样的，都是为古哥他好......\" 古二姐虽然没多说什么，但从她微微点了点头可以看出，吴波这一路对她的开导还是起到了一定的作用。 “这家......”古二姐回头看了一眼还没镶好的门窗，刀砍斧剁后还留有疤痕的房门，不禁伤感的眼眶湿润了。 “二姐，家里的门窗我会让施工队都给修缮好，这您放心。”吴波说“现在古哥的身体恢复才是最重要的。您先过去照顾他，等我忙完了这里的事儿，也尽快赶过去看望古哥。” 古二姐听了吴波这番话没再多说什么，默默地随着王所走出了后院。 当古家门前看热闹的四邻也渐渐散去，“大头”才从口袋里摸出一把崭新的钥匙，边打开古家房门，边嘿嘿一乐说：“换门锁时候，我匿了一把，这样进出就方便多了。” 吴波转头看了一眼一直跟在身后的程慧慧，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头问她：“你手头有相机吗？” 程慧慧马上反应过来，吴波和“大头”在此时进小古家里，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新线索，她二话不说转头便跑了出去。 吴波和“大头”先进到了古家，“大头”返身反锁上了房门。 “就是这个立柜！”“大头”进到里屋手指了指靠在墙角的古檀色立柜，对吴波说“洞口就在柜子底下！” “搬！”吴波招呼“大头”哈腰，弓步，两个人“一二三”便将立柜挪动了起来。 两个人刚把立柜挪出一个角度，便听见有人“咚咚咚”敲响了房门。 “应该是程慧慧。”吴波挥手让“大头”去把房门打开。 果然，程慧慧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脖子上挂着一部专业照相机。 “发现什么了？”程慧慧一眼便看见了挪动过的立柜，好奇的问吴波“你为啥不找分局技术处的人啊？抓我这个免费劳工！” 吴波摇摇头，给了程慧慧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这下面有个地洞，是‘大头’发现的。”吴波把话题转向立柜背面，说“‘大头’觉得有必要好好搜查搜查，待会儿就麻烦你把现场的情况拍照记录一下......” “明白了！”程慧慧打开相机镜头盖，先把立柜所在的位置，“咔咔”便摁了几下了快门。 当吴波和“大头”把立柜彻底调转了个九十度，“大头”手指着地面对吴波说“我要是不说，您能瞧得出这下面暗藏玄机吗？” 吴波单腿跪地用手摸索着“大头”发现的洞口方位，手感告诉他这一块和老房的地砖质感完全不一样。 “这八成是古大爷的手艺。”吴波自言自语感叹道“只是不知道当初老爷子要藏什么宝贝，费尽心思搞出了这么个地洞，不过古大爷真是好匠人，做的真是天衣无缝！” “大头”摸摸搜搜抠出来一块木板，接着又把周边严丝合缝的板子掀开。 “让一下！”程慧慧惊叫一声，说“这洞口真够神的！我瞧瞧里面啥样？” “大头”闪开身让程慧慧有了角度拍照，探头探脑的朝下了望。 “刚才我就摸到了下面一个硬皮本子，闻到一股怪味，洞底到底还有什么，只能下去看看了。”“大头”说着就要双手撑地，准备下到洞底。 “你块头大不方便，还是我来吧。”吴波拉起“大头”，自己出溜着便下到了这个其实只有齐腰深的洞里。 吴波猫着腰用手电照了照，他发现这个地洞虽然高度不高，但里面的空间却着实不小。 强光手电光束所到之处，却让吴波大失所望，洞底并没有任何可疑的物品；小半个屋子的空间里空空如也。 但“大头”所说的刺鼻味道，吴波还是马上感觉得到。 他又仔细扫视了一圈，发现洞底四角好像有人很刻意的撒了一小堆儿生石灰；让人有些窒息的味道就是这些生石灰散发出来的。 “慧慧，相机给我。”吴波朝上面喊了一声，要过来程慧慧的相机，在里面将洞底的四周都一一拍了下来。 吴波探出脑袋深吸了一口气，便跳了出来。 “没啥吧？”“大头”问。 “干干净净。” “这洞底下就存放了一个‘纪念册’，是不是很奇怪？”“大头”话里有话接着问吴波。 ”那味道你说的没错，是生石灰。而且放在这里的时间不是很长。“吴波说“古老爷子走了有二十多年了，绝不可能是他那会儿放进去的。” “就是！”“大头”点点头说“小古把这里收拾的这么干净，更值得怀疑！” 吴波当然清楚这一类毫无“瑕疵”的现场更不寻常！ 按程序他应该报告南城分局技术处，请专业技侦人员携带专业设备来做勘察，签定。 但眼下分局领导的态度，尤其是小古目前极端的现状，让吴波头一回不想按部就班来处理古家这个神秘地洞的事情。 吴波为了给自己考量下一步该怎样行动，更恰当留有余地，便转移了话题，朝程慧慧问：”我在分局时，‘大头’给你我说你有急事找我？“ 第211章 乱麻一团2 程慧慧看了身边的“大头”一眼，随意的说了一句：“也没啥特别的事，就是想去你家看看你家老爷子，好长时间没见着他了，想吃老爷子的炸酱面了。” 吴波马上明白了，程慧慧一定是有话不方便当着“大头”面说。 “‘大头’我看这事儿，还有本子里的照片先不要让外人知道。”吴波指了指立柜下的地洞，说“等小古身体好转，情绪稳定了，咱们找他单独聊聊。我相信古二姐那边也能做做他的工作。” 吴波边指挥“大头”将地面，立柜恢复原状，边说：“今天意外的事情太多，我们专案组该针对这些突发问题，线索，坐下来好好冷静梳理一下。” 吴波看了一下腕表，让“大头”先回专案组，通知组员们半个小时后集中开会，讨论一下各方最新掌握的信息，商讨下一步工作的重点方向。 “我这就回去。”“大头”是个明白人，顺手拍了拍吴波身上的尘土，说“你也回家去换件衣裳歇会儿，那我们在办公室等着你。” 将小古家房间收拾好，三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古家，“大头”把房门锁好便先行离开了。 吴波和程慧慧走到前院雅丽家门前，吴波指了指女友家说：“咱们去雅丽家待会儿吧，她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你马上还要开会，那我就晚上再去你家。”程慧慧附和道“那就去雅丽家，我先跟你简单说说情况。” 当吴波和程慧慧推开雅丽家门时，雅丽母亲还以为雅丽也跟在后面，可见只有他们两个人，便问：“雅丽呢？” “她还在医院，过一会儿应该就回来了。”吴波答道“她要把小古住院这些事安排好喽。” “唉，应该的，应该的！”雅丽母亲叹了口气说“要是古老爷子还活着，听说这小三弄成这模样，那还不像挖了他心头肉，要了他老命啊！” 雅丽母亲看着吴波满脸迷惑，不解，接着问：“咱们这条胡同里，可没有比小古这孩子老实，本分的人了，你们公安是不是搞错了？他一个没经过风雨的孩子，哪经得起又是受审，又是被关进局子里。波，你可千万别冤枉好人啊！” “大妈，这绝对不会。小古到底有没有问题，有法律管着；我跟您一样也希望他没大事。”吴波安慰了一句雅丽母亲，随后拿起暖壶晃了晃说“我待会儿还要回去，有个会等着我呢。忙活了大半天口渴叫水，我喝口水和小程聊几句工作的事儿，待不住。” “那你等着，我再烧壶开水沏壶茶，这暖壶水不大热了。”雅丽母亲夺过吴波手中的暖壶，说“我这就去厨房烧水去，你们踏踏实实聊你们的。” “大妈对你这个姑爷真没得说！”程慧慧做了个鬼脸说“你每回来可都是高接高待啊！” “没空跟你聊闲篇。”吴波从分局杨局办公室出来就心情低落，接着得知了小古闹出吃药自杀的意外，刚才又在古家勘察了一番“大头”发现的隐匿地洞，可以说身心俱疲，大脑也像是灌了浆糊似的浑浊不清。 吴波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手指揉搓着太阳穴说：“你这么急着找我，找我爸，到底有啥事啊？我现在可是一脑门子官司......” “吴波越到这时候，你越该打起十二分精神来！”程慧慧看到吴波蔫头耷脑的样子，拍打了他两下，说“这不线索越来越多，越来越集中，这口气你可不能泄啊！” “我难受的不是案子侦破的进度问题。”吴波抬头对程慧慧说“麻烦的是有些想象不到的阻碍，让你放不开手脚，无形之中在掣肘你，制约你。” 吴波便把在分局和杨局长两个人不愉快的交流，说给了程慧慧听。 程慧慧听后点点头说：“我要找吴大爷就是为了南城分局的事儿。” 她告诉吴波：这几天，她通过一些关系找到了南城分局档案室的一位内勤警。 “中间人可能告诉了这个内勤警我的身份。”程慧慧说“内勤警便答应了我，可以复印一份12号院毒案两份不同的尸检报告。” “就当我约好时间去找他取报告时，这个内勤警却突然变卦了！他告诉我，尸检报告只有一份，就是已经向社会，死者亲属公示过的那一份......” “哄孩子呢？！”吴波瞪圆了眼睛问“你没问他为啥说话言而无信，拉抽屉？！” “我能不急吗？当时就跟这主急了！我说，当时说有两份尸检报告的也是你，而且也有人见过，怎么你说没就没了？” “他怎么说？” “他一直给我作揖恨不得磕头了，说，明年他就要退休了，让我高抬贵手别为难他......” “真是太奇怪了！南城分局为什么事事都给盈丰胡同的案子明里，暗里下绊子？”吴波不住的摇头“当初稀里糊涂就把史老爷子，范晓案子了结，我就觉得不大对劲；眼下小古这件事，他们又横插一杠，为什么？” “是因为我这个市局的人在这里负责专案组，碍他们的事儿？” “这事儿绝对有猫腻！到底原因何在一时还搞不清楚。”程慧慧说“你家老爷子一辈子都是南城分局的人，曾小飞案子他又直接参与过，我想去请教一下他，看看老爷子怎么分析这件事。” “这些人越是这样不明不白，本小姐还就要和他们较较劲！吴波，盈丰胡同这些悬案我管定了！” 第212章 乱麻一团3 “你要是不离开部里多好啊！”吴波这句话暗含两层意思。 程慧慧头顶的光环非一般人可比。父亲权倾司法界，那是万众敬仰的存在。 作为红墙“大小姐”如果她还在部里任职，吴波眼下有这个老同学名正言顺的加持，那就无疑如虎添翼，好多事情操办起来会方便，顺畅许多！ 可程慧慧又是一个不羁，随心所欲的人，偏偏喜欢上了电影艺术。毫不吝惜的辞掉了多少人求之不得的部里机关编制，一心要远渡重洋去国外追求她的个人梦想。 虽说程慧慧眼下对自己的工作，事业确有全心全意的助益，但现实是这个老同学拍完她的纪录片后，有很大可能会渐渐淡出在吴波的视野中，他们两个人也许再也无法像当下这样有着紧密的交集了。 习惯了有这个老同学贵人为自己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吴波很清楚以自己的资历，身世当程慧慧离开他时，将来在工作中断不会像如今这样如鱼得水的顺遂。 吴波其实无形中对程慧慧这个红颜学友，产生了说不清的精神依赖。 “放心！我就是延迟去国外读书，也一定陪着你把盈丰胡同这几件案子查个水落石出。尤其是曾小飞那个旧案！”程慧慧马上明白了吴波的话外音，又重重的拍了一下吴波，决绝的说“我发过誓了，不把曾小飞这个案子搞明白了，我程慧慧这个姓倒着写！” 也就在此时房门开启，雅丽推门而入。 雅丽一眼便看到了程慧慧和吴波亲密无间的在交谈着什么，她把手提包朝吴波方向一甩，斜愣了吴波一眼，随即对程慧慧笑了笑说：“程姐最近挺闲在啊！怎么电影拍完了？” 吴波看出来了女友又小心眼反酸醋意了，只是此时他更关心小古的情况，便问：“古哥咋样了？你见到古二姐了吗？” “吴波我还告诉你，你要真是做出成绩来了，小丽绝对是功不可没！”程慧慧则毫不在意的的拉住雅丽的胳膊，转头对吴波说“这个院凡是遇到大事小情，还真多亏有小丽这么个白衣天使！要不是雅丽，小古今天没准还真就归西了！” “您这顶大帽子我可戴不起！”雅丽挥手轻推了一下程慧慧，好似玩笑的回了一句，然后说“古哥没事儿了，醒过来见到二姐就是‘呜呜’的哭，也不说话。我跟友谊医院老师，同学打了招呼，让他们多照顾一下他，没啥事了我就回来了。” 这会儿雅丽母亲也沏好了茶。 吴波边吹着茶杯里的热气，边急三火四的喝了两口热茶对雅丽说：“我马山要回‘维稳办’开会，事儿太多待不住。” 说罢站起身就跟雅丽母亲告辞。 雅丽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机灵的程慧慧一眼看穿了她的不快，马山说：“你老公办案正在啃节上，做刑警都这德行，满脑子都是手头没搞定的案子。” “你既然要嫁给i警察当警嫂，这就得多理解你老公啊！” “嫁不嫁还没准呢！”刚刚还和程慧慧热聊，自己刚进家门男友就起身离开，雅丽心中的醋坛子早就打翻了好几个来回，她没理会程慧慧，而是冲着吴波用无声的口型说了一句“滚！” 这天晚上，当吴波返回家中父亲已经炸好了油汪汪的酱，准备了几样时令菜码，程慧慧也早早到了，已经在饭桌前等着他。 吴波母亲见儿子回来了，便去厨房烧水下面。 “爸，慧慧她找您想聊聊曾小飞那桩旧案。”吴波洗了手坐下后就直接和老爸谈了程慧慧的来意。 “哦？程姑娘是为这事儿来的？”吴波父亲皱了下眉头，说“这案子过去这么多年了，还有啥好聊的？” 程慧慧快人快语，便把范晓叔叔和史老爷子外甥为12号院房产打的不亦乐乎，范家律师找到她，并告知她了范晓，史老爷子案件另有隐情的内幕。 “这和曾小飞那个案子好像没啥关系吧？”吴大为边用筷子搅和着炸酱，边不紧不慢的说。 “不是说有啥直接关系。”程慧慧望着一直低着脑袋，意兴阑珊的吴大为说“但小凤就是死在12号院里，曾小飞最后定罪范晓的指认不是也起了关键作用吗？” 吴波在一边也插话道：“爸，原本我也觉得慧慧太感性了，听了曾大妈的故事就一门心思要为曾小飞翻案。可这段时间我越来越有一种感觉，咱们盈丰胡同凡是近期发生的大案，不知道为什么，总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挡我的路，让我犯迷糊......” “说白了就是不让你很快厘清事实！” 吴波把这几天办案，以及到分局与杨局两个人极不愉快的交流跟父亲说了说。 “吴叔，我和吴波把几个案件还有这些不正常的事情做了分析，我想起了曾大妈当初跟我说的一句话，她说‘阴风胡同’特别邪门，雾气罩罩。但依我看不管是啥邪风它都有出处。” “吴波手里三个案子等于说破了半个——小胡同伤害案凶犯找到了。但毒案，还有枯井碎尸案本来已经见到了光亮，可由于南城分局不知怎么考虑的，一通搅和给吴波平添了许多不该有的障碍。” 吴波不住的点头。 “所以吴叔，我觉得凡事还真不能被眼前遮迷了双眼，分局有些人为啥不配合吴波这个专案组，是不是该追根溯源啊？” “爸，还有一点我始终不明白，曾大妈说的邪性我也深有体会。有些不该出现的人，事，偏偏跑到了我的前头去了。小古拘留，他家属都不知道，愣是有人给指派了律师，还惊动了分局。” “那个从小古家夜里去厕所再也没出现的女人，无影无踪了。我要不是警察，都觉得这就是一鬼故事！” 第213章 乱麻一团4 吴波正说着，母亲已经把面条煮得了，将一大盆面条端到餐桌上，招呼程慧慧，吴波父子俩：“爷仨先别聊了，都赶紧趁热开吃吧！” 程慧慧像个小馋猫，低头嗅着吴大为亲手炸制的二八肉沫酱，迫不及待地自己动起手来，不客气的给自己碗里扒拉上菜码，搅拌着酱，醋，便端起海碗不顾形象的吸溜起来。 “慧慧可越来越像咱胡同里的孩子了！”吴波母亲笑着说“这吃相跟我们家小丽可有一比！” “大妈您说的没错，来盈丰胡同拍片我都胖了快十斤了！”程慧慧嘴里咕噜着面条，抬头说“解大妈烙的葱油饼，吴叔的炸酱面我怎么也吃不够！” “喜欢这口你就多来，这吃食又简单又便宜，一定管你够！”吴波母亲把小蝶里剥好的蒜瓣推到程慧慧面前，说“来两瓣蒜就着吃才地道！” 吴波也饿了，埋着头大口吃着碗里的面；唯有吴大为若有所思，望着盛好的面碗一动不动。 刚才儿子说起眼前的几件案情不时出现的怪事，以及程慧慧又把曾小飞那桩旧案重提，让这个老片警不免忧心忡忡。 他是过来人，深知自己儿子当下面临多大的压力！ 尤其是吴波谈及南城分局领导，无形中给他的工作带来的困惑，吴大为这个在南城分局浸淫大半辈子的老警，马上意识到了看似春风正得意的儿子，一定在某个环节上犯了“大忌”！ 吴大为在警局职场上虽然唯唯诺诺几十年，但也正是这款明哲保身的“秘籍”，让他这个出身不佳的边缘人物，能够风平浪静熬到退休终点，在起起伏伏大风大浪中没有遭遇到更多的冲击。 吴波与官小姐程慧慧同窗情深，这个程姑娘又在明里暗里帮扶着他最看重的二儿子，吴大为这个做父亲的是既乐见又欣慰。 他很清楚儿子想“不断进步”，单靠吴波自己的努力不仅高度有限，而且还会有诸多莫测的客观因素制约。 程慧慧的出现，让望子成龙，希望他这个警察世家光宗耀祖的吴大为，看到了儿子的光明前景！ 吴波由市局派遣到市重点工程项目中独当一面，负责维稳工作是程慧慧背后运作的结果；拆迁方面程慧慧又早早给予了吴家，包括准儿媳妇雅丽家最优惠的条件，也是程姑娘不费吹灰之力，将他们两家的拆迁安置的妥妥帖帖。 吴大为心里门儿清，儿子这个女同学具有非一般的能量！ 但他这大半辈子毕竟是经历了太多“走马灯”似的是是非非，深知人红是非多这个亘古不变的道理。 所以，深谙世故的吴大为总是提醒儿子在工作中，一定要处处保持低调，时时与各级领导步调保持一致。 程慧慧只是助力，若想在警局干出一番事业，左右逢源，敬上抚下缺一不可！ 吴波是个听话的孩子，也一直遵照他的叮咛行事。只是自从程慧慧接触到了曾家以后，程姑娘和吴波不时在他耳边谈起曾小飞那桩旧案。 开始吴大为只是敷衍，充耳不闻。但从今天两个人和他郑重其事的讨教看，儿子和程慧慧显然已经下了决心，要针对此案彻查到底！ 而且吴波还提出他现在手头正办理的几件大案，总有一种感觉，好像与曾小飞旧案有着扯不断，理还乱道不明的纠葛。 吴大为内心暗自感叹，儿子确实是个优秀的刑警！吴波的专业敏感，洞察力已然青出于蓝！ 只是他还是极其矛盾。吴大为再清楚不过，如果儿子和程慧慧执意联手，要将盈丰胡同”老账，新账“一起清算，吴波会面临的处境恐怕不是他们父子俩能够承担的起的！ 一方面是儿子需要在眼下抓紧侦破他负责的两三个大案，要案，在吴波的刑警业绩上增添浓墨重彩的一笔；另一方面两个孩子若是不管不顾，真要去”追根溯源“，吴大为担心自己的儿子跟着程慧慧趟了这弯浑水，会自身难保！ 南城分局领导眼下对吴波的掣肘，儿子还不知其意蒙在鼓里，吴大为却马上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老头子，你咋不吃呢？面都陀了！”吴波母亲捅了一下愣怔的吴大为。 “我不饿。”吴大为把面碗推给吴波，说“你和程姑娘多吃点儿，厨师爱看别人吃的香，比自己吃还舒坦！” 这顿炸酱面晚餐吃过后，程慧慧又是一顿猛夸“吴叔叔酱炸的倍儿香！”，接着就单刀直入的问：“小凤被害后，您是第一时间遍访了12号院周边邻居，吴叔以您掌握的情况给曾小飞定罪依据充分吗？” 没等吴大为回应，程慧慧又补充了一句：“您也听说了，老宋媳妇可承认她是说了瞎话！” 吴大为沉吟了片刻，转头问儿子：“波，曾小飞的案子可有年头了，这么多年曾家跑了各级公检法还是没有半毛回旋余地，这说明什么？” “我问你，你现在手头上的案子和曾小飞这桩旧案串并了吗？” “目前还没有。”吴波想了想说“只是史老爷子和范晓有些死的不明不白，分局草草结案我不能理解！还有，慧慧了解过曾小飞最终定罪，葛大妈，宋姨的证词是一方面，最关键的是范晓说他亲眼看见了曾小飞在发案现场......” “曾小飞回来后，就一直想找范晓对质这件事；据说范晓一直躲着曾小飞，避而不见。两个人没等有机会照面，范晓就突然和史大爷一起服毒死了.......\" “爸，您说这中间是不是还有没查清，没揭开的盖子？！” “吴叔，曾家母子俩有多惨您最清楚了！”程慧慧插话道“史老爷子，范晓又是两条人命，再加上那个被害致死的小凤，很可能凶手至今逍遥法外；您是我们的前辈，为了正义我和吴波已经早就有约，一定要把这桩旧案连带起号院自杀案查个底掉。” “您得帮帮我俩啊！” 第214章 乱麻一团5 吴大为看着两个孩子坚毅的眼神，绝不罢休的口气，沉默了。 “我老了，无所谓了。”吴大为朝儿子吴波轻叹了口气，轻声问道“你想好了？真得要和慧慧一起走这条绝不容易的逆行路？” “慧慧说得对，我们警察不惩恶扬善，信口开河的冤枉好人，随随便便放过真正的凶手，不仅亵渎了头顶上警徽！即使作为一个人也是天理难容！” 吴波这番话让程慧慧不住的点头。 “是啊，咱们吴家至少四代人做警察。我，你爷爷还有你老祖虽说没大本事，但都有一个心愿，就是让住在这条破烂不堪胡同里的街坊邻居，有个安生日子过。”吴大为显然也被儿子的话触动了，说“那个死在12号院的小凤是我看着长大的姑娘，小小年纪就被坏人霍霍成那样......” “史老爷子我和他认识差不多也有几十年了，当年老爷子可是京城名角，名声绝不亚于现在的大腕！老爷子收养范晓这孩子，还是我给范晓办的户口。这些年一老一小相依为命，教戏，学戏，连院门都很少出来。说这爷俩无缘无故的一道服毒自尽，打死我也不信！” 从来不对警局办案工作说三道四的父亲，今晚能说出这些心里话，让吴波颇感意外。 “波，程姑娘，我是个警察，一辈子没离开过警队，没离开过盈丰胡同，这里发生的大事小情我心里跟明镜似的，但我人卑言轻，你们说又能起啥作用啊！”吴大为摇了摇头说“孩子们啊。你们不知道这其中水有多深呢！” “你俩都是刑警出身，应该最清楚想把一桩命案翻盘，知道有多难吗？” 没等吴波表态，程慧慧抢先说：“吴叔，法律在不断健全，我和吴波又是新一代的警察。如果我们不知便罢，明知眼皮底下就有冤假错案，我们义不容辞就该站出来，不管水多深，路多不好走，我和吴波都铁了心要把这些事情弄个水落石出！” “公检法如果枉法，颠倒黑白，因为公权力在握那草菅人命可就堂而皇之了。这方面不去清算，不去拨乱反正，作为一名警察怎么可能熟视无睹呢？！” “还有这儿——良心！”程慧慧手摸着左胸口，一贯俏皮的脸上露出少有的认真，严肃的表情。 “良心......”吴大为听罢，连着自言自语了几声。 “爸，过不了多久咱们家世代住的这条胡同就要拆除了。到时候老邻老居各奔东西，恐怕有些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了。”吴波把椅子往父亲身边拉近了，说“我不想留遗憾。我是盈丰胡同的孩子，现在又肩负‘维稳’重责；不管是对活着的人还是对命案的死者，我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 “波，你和程姑娘这一代年轻人比老爸强！”吴大为轻拍了一下儿子，说“你说得对！我们得对得起这条胡同的老少爷们！” 吴大为喝了一大口茶缸里的水，扫视了一眼吴波，程慧慧郑重的说：“你们决心一下，我就给你们当个瞎参谋吧......” “吴叔，您可不是瞎参谋！”程慧慧又恢复了常态，歪着脑袋对吴大为笑着说“您是这条胡同的活字典，啥事不明明白白，我们就等您这句话了！” “我老了，有些事情得慢慢回忆。”吴大为说“今天我就算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 吴波，程慧慧都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 “我先说说小凤案子都有哪些疑点吧......” 吴大为起身从一个老式柜子里拿出一半卷着毛边的笔记本，戴上老花镜，用手指舔了一下嘴唇把本子翻开来。 翻找开其中一页，吴大为边看，边说：“关于人证你们也都知道的差不多了，葛家老俩是最先指认曾小飞，老俩最主动，最笃定。” “不过你们看我当时在工作日志上就有几个问号，向你葛大妈，葛大爷提了出来，后来也在专案组汇报会上向领导提出了我的看法。”吴大为比划着笔记接着说“葛家，曾家不说有世仇也差不多，人心叵测这是其一；另外，葛大爷说后半夜他听到有人翻墙动静后，才跑出来看到了曾小飞往后院跑去的背影，这一点我认为最不靠谱！” “吴叔，你说的具体一点。”程慧慧插话道“为什么说葛家老俩的指认不靠谱？” “我虽然不是刑警，但关于重置现场的细节我还是比一般人明白的多。”吴大为说“葛家老俩睡觉的床在屋里靠窗的位置，即使你葛大爷耳朵灵，听到了有人翻墙进院，他从床上起身，打开房门也要至少几分钟的时间。” “假设那晚翻墙进院的就是曾小飞，我可知道那会儿这小子正是身轻如燕的小伙子，还有一身撂跤的功夫，他跳下墙往院里跑就是一眨眼的功夫，葛老爷子怎么会认准那个背影就是曾小飞呢！” “至于你宋姨说她也隐隐约约听到了曾家有动静，更是没脑子的胡说八道。好在她还是良心发现，认了错......” “爸，这些情况您为啥不坚持己见，您这第一手情况分析专案组领导为什么不采纳？”关于曾小飞这桩旧案一直是吴大为讳莫如深的话题，吴波也是今天才听父亲这么认真，详细的谈及，便不解地问。 “年头不一样，当年你老爸我在领导眼里就是个打杂的碎催，谁能听我这个老片警的意见？！”吴大为不住的摇头，说“人家专案组最终结案，我根本靠不上边，哪有话语权！” “吴叔，那范晓的证词又是怎么回事儿？”程慧慧接着问。 第215章 乱麻一团6 “没错，范晓的证词最关键！也是把曾小飞确定为杀害小凤真凶的最实质的人证！”吴大为说“因为12号院是发案现场，我是第一个找到史老爷子，范晓爷俩做询问笔录的。” 吴大为抬头望向窗外，回忆道：“史老爷子年纪大了，耳朵又有点背，在下半夜到凌晨这个时间段他正是睡得正沉的时候，他跟我说，小凤怎么进的院内，后来被人杀害，他是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这个说法没大毛病。波你也知道，小凤被害发生在大冬天；史家房子是老砖，老瓦，房门也瓷实。夜里只要关门关窗，老爷子睡的正香听不见外面声响，也正常。” 吴波点了点头。 “我第一次询问范晓，他和史老爷子说法一样，也是说睡着了没听见外面有啥异响。”吴大为接着说“不过这孩子当时的表情很不自然，他那惶惶，战惊的模样，我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 “那他后来怎么又改了口？为什么？”程慧慧问。 “范晓最后指认曾小飞的口供，证词是专案组把他请到了分局，因为我不在现场，也不知道范晓是真得实话实说了，还是专案组用了什么手段，让他最终明确指认了曾小飞。” 说到这儿，吴大为用手把桌上的大茶缸转了好几圈，看了看吴波，程慧慧接着说：“我虽然不知内情，但得知范晓指证了曾小飞在院里亲手杀害了小凤，我也觉得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虽说曾小飞是个’小霸王‘，混小子，可我知道这个小飞从来不在家门口惹是生非，尤其是像小凤这种女孩根本不入他的法眼。再说了，以我对这些胡同孩子们的了解，曾小飞和小凤平时就没有什么交集，前世无怨，后世无仇，曾小飞要小凤的命，从哪儿说起呢？！” “所以说范晓后来改口的指认，您有质疑？”吴波起身给父亲大茶缸里续上了水，问了一句。 “我了解这些孩子，小飞，小凤，还有范晓，他们的脾气秉性，平常日子表现我可能比他们家长还清楚。”吴大为说“范晓那孩子眼里除了跟史老爷子学戏，几乎寸步不离12号院，见到生人都是能躲就躲，没等说话脸先红。” “说老实话，那个年代公安队伍里有些人怎么说好呢......”吴大为欲言又止。 “逼供信！视法律为儿戏，为了自己的升迁，业绩不惜栽赃好人，包庇真凶，公检法里以前这种败类大有人在！”也只有程慧慧，敢这么直言不讳的说出吴大为不敢说出口的话来。 吴大为对这类敏感话题从来不会发表个人见解，虽然他心里比谁都清楚。 “是这样，当年专案组负责人是分局刑警队的于队长。”吴大为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言语，说“这个于队在分局，甚至市局里的人都知道他，于队有个绰号‘鬼见愁’！” “您说的这个于队‘鬼见愁’，就是现在市司法局副局长于德豪吧？”程慧慧问。 “是啊，就是他。”吴大为点点头接着说“于队之所以有这个名号，都是源自于他办案杀伐果断的强硬风格。这么说吧，每年京城所有分局命案破案率，南城分局总是拔头份！” “我不是刑警队的人，但每回分局，市局开表彰大会，披大红花，立功受奖的总会有于队站在聚光灯下。” 吴波刚要说什么，吴大为摆了摆手接着说：“你老爸循规蹈矩，老老实实在派出所做片警一辈子，可咱们吴家毕竟是世代警察之家，我打小就对警局里不被外人所知的那些灯下黑的事，心知肚明！” “吴叔，那个于德豪到底是神探，还是一个不择手段，肆意枉法的恶人？！”程慧慧提高了声量问道。 “怎么说呢，他的传说很多。可人家毕竟一路升迁，如今都是司法局局座了。”吴大为苦笑着说“我不好给局长做签定。” “不过，当专案组把曾小飞带走后，曾大妈找到了我。她疯了似的的问我，凭啥认定小飞凶手？老太太也了解了一些案发情况，说她儿子半夜前就回到家里，洗洗睡了，绝不可能是小飞杀害了小凤！” “当时我也没想到这个案子就这样告破，专案组便认定了曾小飞是真凶。我一边劝慰你曾大妈，一边侧面向专案组的老熟人了解内情。熟人告诉我，是于队做了范晓一天一夜的‘工作’，最终关键证人范晓终于开了口，明确指认当晚下半夜，亲眼见到曾小飞在他家院门口将小凤扼死......” “您最早询问范晓他可是没这套说辞。”吴波手拍了拍椅子扶手，说“那个于队用了一天一夜的功夫，让范晓出了证词这本身就大有文章啊！” “我不比你懂？”吴大为看着吴波说“所以我就私下里去找了范晓。这既是受你曾大妈之托，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曾小飞小小的年纪，就这么不清不白的成了冤鬼！” “那范晓后来怎么说？”程慧慧焦急的问。 第216章 乱麻一团7 吴大为用手呼噜了一下嘴巴，说：“我私底下偷摸去了12号院两趟，找范晓单聊；可这孩子不知为什么看起来神情恍惚，两眼直勾勾的根本不和你对视。” “我问他话，他要么是一个劲儿的摇头，要么就‘嗯嗯，啊啊’，搞不清楚他到底是真的见到了曾小飞杀害小凤了，还是因为在局子里于队给他施加了什么压力，让他违心改了口做了这个关键人证！” “他的状态确实很差，史老爷子也是看着我的面，才让我和范晓交谈了一小会儿。但当我第二次再去时，老爷子就话里有话的跟我说，谁成想到这小院里竟成了凶宅，范晓又是第一个看见小凤惨状的人，这孩子天生胆小，哪受得了这般刺激！” “老爷子说，这几日白天晚上范晓都不敢走出房门，总是神神叨叨的说，他一闭眼就能看见披头散发女鬼在他眼前晃悠。嗨，这孩子入戏太深了！年纪小也没经历过这种事，人有些神识错乱了......” 吴大为说，史老爷子告诉他，分局公安把范晓送回来的时候，特意叮嘱他要照顾好，看管好范晓，在案情侦办阶段不要让他随意出门，更不许他与外人交流任何与案件相关的话题！ “说实话我虽然也是警察，但不是专案组成员，我去见范晓毕竟有些名不正言不顺。”吴大为摇了摇头说“去了这两次，从范晓嘴里也就没得到一点有用的信息。不管你曾大妈，小飞怎么看我，我只能说凭良心我尽力了......” “这个范晓精神恍惚，错乱，到底是被小凤死相吓着的，还是在分局被于德豪威吓，软硬兼施造成的，只有天知道了！”程慧慧拍了下饭桌，说“这也难怪曾小飞出来，第一个就想找范晓对质问个明白，可惜他也死了！” “爸，凶案发生在12号院，凶手曾小飞住13号院，您当时走访就没有其他邻居再提供一些线索吗？”吴波插话问“我听小丽说，当年您是重点走访了13号院，一家可都没拉。“ ”嗯，这不都记在这本子上了。” “我是说当年古家大爷，大妈都在，一家五口人。他们家离曾小飞家就隔了一堵墙，要是那个晚上真有啥动静，古家人应该听得最清楚啊。” “古家我当然去了，还是最早走访询问的一户人家。”吴大为重新戴上老花镜，翻开笔记本又合上说“我记得很清楚，你古大爷，古大妈，还有古家两个女儿都说夜里一点动静没听见。古家可都是本分人，我是觉得他们不会乱说话......” “我记得那天他家小三还感冒了，古大妈跟我说儿子发烧好几天了。一直窝在炕上发汗退烧呢，这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对了爸，说起古家您跟古大爷熟，您知道他们家柜子底下还有一个地洞吗？”吴波比划着说“那个洞规规整整还特隐蔽。” “我常去古家串门不假，可人家有啥隐私咱们也不能随便过问，随便打听啊。”吴大为笑了笑说“你古大爷是个古建大工匠，年轻的时候给大宅门，王府都做过修缮，改建。他手艺好，东家赏些宝贝也不是不可能。” “咱们这条胡同一直不安生，你古大爷又是个小心谨慎的人。他鼓捣出这么个藏宝洞存些薄被啥的以防万一，也很正常。” 吴大为这番解释倒也合理，吴波不想和父亲过多谈及小古的种种可疑点，便转了话题：“曾小飞最终定案除了范晓，葛大爷，葛大妈，宋姨他们的人证，还有别的证据吗？” “我要没记错的话物证只有一个，就是在12号院里发现的一个烟盒。”吴大为想了想说“那是一个洋烟的烟盒，在当时除了曾小飞抽这种高档烟，胡同里还真没人抽得起......” “这太牵强了！”半天没说话的程慧慧说“怎么知道胡同里的人就不会有人抽这种烟？！再说了那年代也没有dna检测，又怎么知道这烟盒就是曾小飞丢在现场的？” “孩子，那会儿办案讲究从重从快，专案组负责人又是‘鬼见愁’于队，也就更说是就是了。”吴大为摇了摇头说“不过说实话，这个于队经手了那么多大案要案，唯有这个曾小飞一直咬牙坚持不认罪。” “单凭这一点，这么多年了，我也觉得小凤被害案确实这案子办的欠点儿......” 吴大为话毕，三个人都沉默了起来。 这会儿天已经大黑下来，吴大为望着窗外影影绰绰透进来的路灯灯光，说：“我掌握的情况大概就是这些。但有件事我要跟你们俩孩子说清楚......” “您说吴叔。”程慧慧点点头。 “你们一个在部里，一个在市局，进入警队的时间还不是很长。”吴大为面向儿子说“南城分局现在那些头头脑脑可都是于局长当年的好兄弟！我刚才跟我说起的那个杨局，也是当年小凤案专案组的成员。” 吴波瞪圆了眼睛看着父亲。 “这有啥奇怪的？”吴大为意味深长的说“于德豪先是南城分局刑警队队长，后来当了分局局长，又一路升迁任市局副局长。据说还差点外调到邻省去做省公安厅厅长。后来不知为什么，给他调到了司法局。” “他在南城分局可以说根深蒂固，我在职的时候就听说于局手下有四大金刚，过命的兄弟。这些人现在可都在各分局，公检法位高权重啊！你听明白了吗？波！” “吴叔，您说的这个情况太重要了！”程慧慧马上说“我前几天都说好了去分局档案室调史老爷子，范晓尸检报告，那个老内勤警愣是说话不算数.......\" “所以啊，程姑娘我有句话可能不大好听。”吴大为紧锁眉头说“你们真想把曾小飞那桩旧案搞清楚，光凭你俩一腔热血可远远不够啊！” 吴大为这话的意思吴波听懂了，程慧慧也不可能不明白其中的弦外之音！ 第217章 乱麻一团8 吴大为确实老道，马上又补充了一句：“程姑娘，我知道你有能力也有资源，但这二三十年不管是于队也好，还是公检法内部更大的领导，他们现在不仅位高权重，各自拥有杀伐大权，还在各个部门形成了千丝万缕剪不断的体系。” “曾小飞如果最后认定为冤案，我闭眼都能想到，这些人手里经办的老案件，冤假错案何止一件，两件？！” “你们俩下一步的行动无疑是太岁头上动土，若是真有一天把这块黑布掀开，让这些人露出本来面目，想想看他们这些人能善罢甘休吗？！” 程慧慧想说什么，被吴大为摆手拦住。 他接着说：“这事儿我不仅担心我家小波，也替你程姑娘和你父亲担心啊！现在的问题是也不知道你父亲，支不支持你这孩子这么坚持做这件‘犯上’的大事......” “吴叔您放心吧！”程慧慧笑了，说“您说的那些人有势力，有暗黑，但他们毕竟是见不得光的硕鼠！我操办这事儿没必要和我老爸说，即使说了他可能也觉得我是闲着没事儿，过家家玩儿呢！他可没功夫理我，我也不会去求他！” 程慧慧这句话让吴大为心里一阵寒凉。 他马上想到，若是仅仅依靠儿子吴波和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官小姐”联手，就会轻而易举地把曾小飞旧案扭转乾坤，谈何容易？！ 这二十多年，吴大为可是亲历了曾家母子在监狱内外，奔走相告多少个部门，可最后的结果还不是扯破喉咙也枉然！ 那个看不见的“体系”有多深不可测，多么有恃无恐，初生牛犊的年轻人，未必真得理解其中的可怖之处。 程慧慧有老子的强大背景，不管此事会进展到何种程度，她都可以做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可自己的儿子吴波就会陷入到难以预测的麻烦之中去！ 吴大为此时有些后悔。 原本他以为程慧慧一定会借助她父亲的庇护，自上而下的公事公办，她不过是个爱出风头，有股侠肝义胆气的黄毛丫头；程慧慧愿意为曾小飞打抱不平，彻查小凤被害案旧案，儿子吴波充其量看在学友的情面上，助力一把而已。 这是人情往来，也是对程慧慧一路帮助儿子的回馈。 不过刚才听程慧慧很明确地说，此事既不会报告与她父亲，也不会叨扰这个可以逆天改命的老子，而是要依靠她和吴波自身的力量，去与深不可测的势力拼争一番。 吴大为越想越后怕。 但事已至此，吴大为还是在最后和儿子，程慧慧多说了两句：“我掌握的情况大概就是这些，作为一个退休老头其它的忙，我也确实帮不上啥了......” “吴叔，您提供的信息实在是太重要了，更坚定了我要把这件旧案彻查到底的决心。”程慧慧说“曾小飞要洗刷罪名，还要揪出杀害小凤的真凶，这么多年了那个可怜的女孩到现在还死不瞑目！我们不能坐视不管！” “我这个无用的老警察佩服你们年轻人的勇气。”吴大为指了指儿子吴波，对程慧慧说“波现在肩负着拆迁项目维稳重任，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 “今年这条胡同又特别不太平，他手里要办的命案，大案就好几个。我是觉得吴波应该把主要精力放到当前最重要，最紧迫的事情上。他只有把眼前的大案侦破，把维稳办的工作如期，圆满完成，才能上对得起局领导，当然了还有你这个老同学。” “爸，我知道该怎么做！”吴波点了点头。 “吴叔，这您放心好了。我和吴波有默契，小凤的那桩旧案也好，还是吴波手头上正在侦办的那几个大案，我们都会相互配合，拧成一股绳去共同面对。说到底我和吴波就是要为人民警察这个神圣的使命正名！” “你们的精神可嘉！”吴大为还是强调了一句“但一旦牵扯到老人，旧事你们务必要保护好自己，多加小心啊。” “叔，我和吴波公安大学不是白念的，再说了也都在警队摸爬滚打了几年。”程慧慧自信的说“我们能应付的了！” 说罢，程慧慧看了下吴家墙上的挂钟，说：“叔叔，阿姨也该休息了，炸酱面也吃了，吴叔又说了那么多干货，今晚我是大丰收啊！那我就先回去了。” “波，你去送送程姑娘。”吴大为给吴波使了个眼色。 吴波答应着，便一路把程慧慧送到她停放大吉普的座驾旁。 程慧慧把副驾车门打开，对吴波说：“上车，我还有几句话想跟你单独聊聊。” 两个人一左一右上了大吉普，程慧慧转头朝吴波说：“我听出来了，吴叔担心你掺和曾小飞案子怕影响你，他的心情我理解。” “吴叔说得对，你现在的主要职责在维稳办，专案组，曾小飞案子本来就跟你没多大关系，是我一门心思要去搞清楚。所以咱们定个君子协议，只要是查办曾小飞案子全部有我出头露面，你在暗地里能帮我多少，算多少......” “你瞧不起我？”吴波瞪了程慧慧一眼。 “不是这意思。”程慧慧一脸严肃的说“凡事都有个轻重缓急。你没听你爸说嘛，现在那些人可都位高权重，这股势力可以说早就形成了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黑幕。” “曾小飞旧案是二十几年前的事，他们从中作梗，我们想一蹴而就怎么可能呢？我的意思是你把主要精力还是放在眼前枯井碎尸案，毒案上。今天小古家发现了那个秘洞，还有小古为什么出来就要自杀，这些紧迫的事才是你吴波最该跟进，立即去查清楚的......” 程慧慧随后重重的拍了一下吴波肩膀，说：“你把这几个案件办漂亮了，有了底气，才能更好的帮我啊！” 第218章 乱麻一团9 今晚程慧慧以馋炸酱面的借口，终于让一贯对小凤案情从来保持缄默的父亲，把他所知的小凤被害案内情，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 这一晚程慧慧，父亲一问一答的多，吴波在一旁很少插话。 但当父亲把曾小飞被认定为杀害小凤真凶的过程细数过后，吴波内心还是受到了强烈的冲击。 吴波承认，若不是程慧慧来胡同拍片，结识了曾家母子，又对这一对儿命运多舛的娘俩产生了怜悯之心，大包大揽，一意孤行要替曾小飞洗清罪名...... 他不会，也不可能关注到那个被判了死缓，刑满释放人员曾小飞的过往罚罪，也无心去了解到底曾小飞是罪有应得还是另有隐情！ 曾小飞被公审宣判，押送到西北大狱时，吴波和雅丽一样年纪尚幼。 那时候吴波作为警察子弟，更多的是为自己的父亲参与到破获小凤被害案，抓获了真凶而感到无比骄傲，自豪。 今晚父亲提及当时的专案组负责人于德豪，同样勾起了吴波儿时的回忆。 他记得小凤在12号院被害后，父亲每天都跟随着分局专案组的叔叔们勘察现场，没日没夜的走访12号院附近的各家各户。 因为吴家三代人都从警，所以吴波打小就对惩暴除恶的警察职业，心生一种他人无法比拟的特殊情感。 尤其是当他看到专案组刑警们威风凛凛，开着闪着耀眼警灯的警车，腰里别着露出牛皮枪套的真家伙，一个个虎眼龙睛，在发案现场又是拍照，又如同医生望闻问切似的勘察搜索现场，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那阵仗与他司空见惯当片警的父亲，要么是腿儿着，要么是骑着经常掉链子的二八大杠，在这条胡同里转来转去，东家长，西家短的处理一些鸡毛蒜皮的邻里纠纷，小偷小摸，调皮孩子上房揭瓦这些杂事可大不一样。 大概就是从那时起，吴波便在心底种下了长大后不仅要子承父业当警察，还要当一名除暴安良的一线刑警——这个不悔夙愿！ 他还记得，当小凤被害案告破，专案组一行人将凶手曾小飞从家里押解到警车上，他也跟不少看热闹的街坊邻居鼓掌欢呼！ 那会儿他觉得父亲，专案组叔叔们就是他心目中的大英雄，吴波自然而然也希望有朝一日像他们一样，成为一名刑警队伍中命案必破，擒获凶手的“神探”！ 可当吴波真正梦想成真，从公安大学毕业加入了警队之后，尤其是在盈丰胡同拆迁项目独当一面，直面不同的案情时，吴波才真正体会到，自己光靠学到的刑侦专业知识和一腔热血，实在是过于理想化了！ 尤其是他听父亲说起小凤被害案的办案过程，专案组给曾小飞从重从快的草率定罪，吴波不得不承认这个曾让他无比荣耀的警队中，特别是他小时候仰望的父辈们，有许多荣耀等身，甚至官居高位的“英模”，他们曾经头顶上的光环，却很有可能隐藏着不堪的污垢！ 如果说那些基层老刑警为了追求破案业绩，时常动用一些见不得光的手段，以求尽快拿到他们想要的口供，这些行径早就令吴波不齿。 那么，对于人命关天的命案，当年不管是小凤被害案，还是今夏发生的史老爷子，范晓服毒案，这些手握生杀大权的执法者，却滑天下之大稽，为了自己的官禄不惜错判，错抓，无形中放走了真正的凶犯。 岂不是草菅人命！天理难容！ 父亲受当年大环境影响，明知小凤案其中有诸多不合理的证词，证据，依然保持沉默，吴波能理解老爷子。 可在法律不断健全的今天，让吴波再像父亲一样随波逐流，任那些人把无罪之人置于死地，让真凶逍遥法外，不管是作为一名警察该有的天职使命，还是做人的良心，吴波不可能无动于衷！ “慧慧其实我要谢谢你。”吴波目光深邃的朝着车窗外，一字一句的说“要不是你多此一举，坚持搞清曾小飞是不是冤案受害者，我可能既不会理会这桩陈年旧案，也同样会言听计从把史老爷子，范晓那个案子得过且过了.....” 吴波接着说：“听我爸说，我们吴家住在这条胡同差不多快二百年了。虽然几代人都是不起眼的小警察，可老街老邻还是挺认可我们吴家人的，尤其是我父亲。” “但我今天算是彻底想通了，不管我父亲一辈子自认为做了多少有益的好事，恪尽职守，可他不管是因为时代的原因，还是自身性格导致，确实没有胆量，也没有能力真正做到保护好这一方百姓。” “更甭提明知曾小飞被抓，被审定罪漏洞百出，他仍然避之不及的沉默了二十多年！” “我是吴家第四代警察，你觉得我还能像我父亲那样明哲保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着家门口受害者得不到申冤昭雪，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吗？！” 吴波有些激动地说：“一个警察给老百姓做一些举手之劳的事是本分，没什么可以炫耀，更不是什么功劳；若是能不畏权势，真正成为百姓的护法使者，坚守正义才算是真正的人民警察！” “哇！吴波你可把你老子都捎带上了！”程慧慧笑着说“我真没看错你！” “我是这样想的，眼下我认为有两件事要及时跟进，一个是井下碎尸案到了关键节点，小古的种种古怪表现，很不正常，尹翠花到底是死是活至今还没有结论。据我们得到的信息综合分析，贩毒案出现的女人又和小古媳妇貌似有一定关联......” “对了小古家发现的地洞，我知道你不想惊动分局。”程慧慧说“我在市局缉毒警犬基地有熟人，我给你找一条缉毒犬来；要是洞里的确藏过毒，那小古再顽抗也没啥用了！” “好啊！我可又欠了你一个人情！”吴波接着说“另外就是关于怎么破局曾小飞这桩旧案，我总觉得应该从史老爷子，范晓服毒案查起......” 第219章 乱麻一团10 “你跟我想到一块儿了。”程慧慧点点头说“咱们的老师不是说过吗？一个好刑警能让死人说话！” “曾小飞回来就一门心思要找范晓对质，虽说这个范晓不明不白死了，但只要搞清楚史老爷子爷俩到底是自杀还是有人下毒谋杀，我倒觉得一定能顺藤摸瓜，把小凤被害案那些混沌的内情给相机联系起来......” 吴波插话道：“是啊，我也想弄明白杨局为啥把12号院这案子匆匆了结了，你说的两份尸检报告分局为啥遮遮掩掩？这背后的玄机，猫腻，我们必须得做些什么，把它的内因厘清才能拨开这层云雾！” “当前不能眉毛胡子一把抓。”程慧慧冰雪聪明，也头脑清醒，她跟吴波说“你还是重点把眼下的几件大案子尽快破获，有了成绩你在市局领导那里话语权就大不一样了。这样有助于我们深究12号双亡中毒案，也才有精力，条件去深挖小凤伤害案。” “曾小飞这段时间和我接触后，心态有了很大转变，他看出来我是实心实意的在帮他；小飞不像以前那样，恨不得一朝就能洗刷自己的罪名了。” “所以吴波我觉得咱俩无形中成了编外拍档，凡是你那个专案组的事情，我都可以光明正大的能帮多少，帮多少；可12号院史老爷子，范晓中毒案，尤其是小凤那桩陈年旧案，咱俩可都是和南城分局背靠背在运作。你爸说的没错，这其中的黑幕不是一般的黑......” 程慧慧看了一眼吴波，说：“我是不在乎他们，但我必须得考虑你的处境。这样你听我的，当下你依然还是把精力投入在‘维稳办’和专案组的工作中，至于抽丝剥茧那两桩旧案的事情，我出头出面去对付。” “我需要你帮忙的时候，自然不会客气。就这么说定了哈！” 如果说父亲舐犊之情，替自己前程担忧，操心，吴波早已习以为常；眼前这个看似大大咧咧，什么事都不放在眼里的官小姐学友，竟然也能对自己心细如发，事事为他周全思虑。 这不能不让吴波心生感动。 “你可是都脱了警服了，我一个在职刑警更没二话，不可能让眼皮底下黑白颠倒，人命关天的命案视而不见。”吴波看着程慧慧那双夜色中分外明亮的双眸，说“咱们俩这个编外搭档目的一致——就是要匡正祛邪！我吴波不把这几桩新案，旧案弄个水落石出，我就不配再做一名刑警，也无颜面对盈丰胡同这些父老乡亲！” “我了解你！”程慧慧重重拍了一下吴波，说“但我不希望咱们因此杀敌一千，自伤八百，我可是看好你吴波，如干年后等我再见到你，你除了娶了雅丽这个漂亮妞，儿女成双，能成为一名人人都竖大拇指，铁面无私的警队神探，那就不枉我和你相交，相知一场！” 和程慧慧同窗四年，毕业后也时常见面，相互交流各自工作，生活的点滴。但吴波从来没像今晚听到程慧慧这番话后，心中涌动起了说不清的波澜。 还在上大学时，不少同学都明里暗里，把自己和程慧慧认定为一对儿般配的情侣。 这期间程慧慧自然是主动方，方方面面都表露出对吴波超出同学情的份外情愫。 吴波不是感觉不到这个女孩对自己情感方面的期待，只是他早就有了青梅竹马的女友雅丽；所以吴波还是适时的将自己的心有所属，向程慧慧介绍了自己未婚妻的存在。 程慧慧确实是个大度，不一般的女孩。对于吴波的坦诚，她不仅没有从此与他陌路相待，反而用她毫不做作的性情，继续和吴波保持着纯洁，无私的友谊...... 对此，让吴波既敬佩这个女孩，又格外珍惜这份难得的友情。 在这个皎洁月色的深夜，又共处在封闭的车中，吴波甚至能嗅到从程慧慧一侧散发出的馨香；这与女友雅丽从医院里浸染到的消毒水味大不相同，吴波瞬间有些悸动。 “我估计吴叔还在家等着你呢，快回去吧。”程慧慧看着吴波有些不自然的表情，说“明天你等我信，我先把缉毒犬给带到小古家，咱们既然都下了恒心，那就大干一场吧！” “好！那我明天等你的信！”吴波赶紧把刚才的失态调整回正常，拉开车门对程慧慧笑了笑说“我们俩拍档今晚就算正式结拜了！那就都回去睡个好觉，准备开工吧！” 程慧慧挥了挥手，启动她的大吉普便在吴波目送下消失在夜幕中。 第二天刚吃过午饭，吴波便接到了程慧慧的电话，告诉他缉毒警犬和训犬警员已经到了情号院门口，让吴波赶紧过来。 吴波放下电话便叫上“大头”急三火四的赶到了13号院大门口。 见吴波到了，程慧慧便打开她的大吉普车，拉开后车门让一名牵着一条缉毒犬的警员下了车。 程慧慧把吴波介绍给训犬警员后，小声对吴波说：“你说这叫什么事儿，你专案组堂堂正正办案，我还像做贼似的偷摸给人拉过来，像是干私活......” “你是谁啊？”吴波调侃了一句，说“那就抓紧吧！” “大头”先行走到小古家，用他藏好的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进到屋里后，吴波，“大头”又把立柜挪动开，起开地砖，然后指着下面对警员说：“就是这个地洞。” 训犬员点点头，自信的说：“只要里面藏过毒，我这只立过功的犬百分百会嗅得到！” 说罢，他向缉毒犬发出了指令：“‘雪豹’下去！找！” 第220章 乱麻一团11 这条被叫做“雪豹”的缉毒犬听到口令后，“嗖”的一下轻盈的跳到了地洞里；训犬员随即便跟着跳了下去。 吴波，“大头”也先后小心翼翼地猫腰钻了进去。 “雪豹”显然是一条训练有素的缉毒犬，它几乎是贴着地皮，亦步亦趋的嗅闻着地洞里的每个方寸。 “洞里面四角都撒了石灰，这会不会影响雪豹？”吴波不无担心，问训犬员。 “那不会！”训犬员自信的回答“‘雪豹’能经过多轮筛选，训练，成为一个可以执行任务的缉毒犬，那就证明不管它身处有一种，或者多种混合气体的复杂环境，有意无意对它实施干扰，‘雪豹’都不会受到影响，只要此处确有毒品存在，它一定会找得到！” “‘雪豹’肯定比咱们强！”“大头”呵呵一乐，对吴波笑着说“人家专业！” 三个人就这样目不转睛地盯着“雪豹”的一举一动，当“雪豹”匍匐着将地洞空间嗅闻了一圈后，训犬员微微的摇了摇头，对吴波说：“看来没啥发现。” 还没等吴波回话，训犬员又向“雪豹”发出了指令：“雪豹，再来！乖！再来！” “雪豹”和训犬员眼神交汇后，马上又重新认真的开始了它的本职工作，那股劲头专注极了！ 忽然，一路嗅闻的“雪豹”在远处墙角角落，回头朝训犬员轻叫了两声。 “大头”兴奋地马上问：“是不是有了？” 训犬员摸了摸下巴，有些困惑的回应道：“不大对劲儿啊，‘雪豹’正常要是发现毒源，会蹲坐在那里，从来没有无缘无故的冲我叫唤......” 说罢，训犬员走过去摸了摸“雪豹”，就像是对伙伴，朋友的语气问：“你怎么了，雪豹？” “雪豹”回头对视着它的主人，用前爪又拍又挖着墙角一隅。 “难不成这里有货？”“大头”趋前，目光聚焦在“雪豹”示意的角落。 吴波也凑到跟前，打开强光手电朝“雪豹”刨挖的方向照射过去。 “什么意思？”“大头”问训犬员“是不是‘雪豹’找着货了？” 训犬员满脸疑惑看着“雪豹”，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吴波，“大头”说：“今儿‘雪豹’不知怎么了？按理说它要是发现目标不会是这个样子啊！” 吴波半跪在地上用手摸搜着“雪豹”爪子不停拍打的位置，猛地他冲“大头”大叫一声：“我去！‘大头’你过来！” “大头”也凑到这个角落，定睛看了看“雪豹”怪异举动的地方，用他的大手敲了敲也惊叫道：“这，这墙也他娘的是空的？！” 吴波点点头，便把强光手电交给“大头”，让他举着电筒照射着墙面，自己用手慢慢抠找着边角...... 不大一会儿，一块外层涂抹着与墙面石灰的空心砖便松动了，吴波将这块空心砖搬开来，一道光束立马从外面透了进来。 “古大爷可是真有能耐！”吴波几乎趴在地上朝透光处看去，说道“没想到这地洞还有二层机关！” 他回头对“大头”说：“墙外就是13号院和15号院的小夹道。这样你和‘雪豹’，这位兄弟继续在这个墙面找活动空心砖，我觉得肯定不止一两块。外面夹道我熟悉，咱们里外盯着这个洞口，看看到底它起什么作用！有啥玄机！” “大头”答应着，闪开身让吴波先从墙角处回撤出来，以便让他转到洞口纵身一跃回到了房间里。 正在洞口外伸头朝下张望的程慧慧，见吴波回到地面马上问：“怎样？有发现？” “你跟我来。”吴波没直接回答，而是急匆匆地朝门外走去。 程慧慧小碎步紧跟着吴波，两个人走出13号院绕过东面的山墙，走进到一条只能容一个人经过的小夹道。 这条小夹道实际上是13号，15号院相邻几户人家房屋外墙相对，自然形成的狭小空间。 住胡同大杂院的居民生活不便，所以这条夹道里被两个院的邻居们当成了露天仓库；里面既有破砖乱瓦，也横七竖八的搁置着梯子，还有不少被人家淘汰下来的破沙发，桌椅板凳遍地杂物。 吴波回身拉起程慧慧的手，不住的提醒她：“看脚下！别让钉子，铁丝扎了脚！” 俩人小心翼翼地来到古家房檐下，吴波先把周围的杂七杂八堆放的东西清理了一番。 当有了一块可以俯身的空间，吴波便单腿跪地，朝已经洞开的古家地洞探下身子，往里面喊道：“‘大头’我看到你了，里面是不是还有空心砖？” “还有几块，就快拆得了。”“大头”气喘吁吁的在里面回了一句。 “这是咋回事儿？”程慧慧一头雾水问吴波。 “我也不知道。”吴波目光一直盯着里面吭哧吭哧的“大头”，说“等会儿再看吧。” 十几分钟后，“大头”终于把空心砖全部拆开了，一个四四方方的直通屋外的洞口豁然开朗。 训犬警员带着“雪豹”很轻松的从洞口钻了出来，“大头”块头大，费了些劲但也在吴波，程慧慧拉拽下爬到了外面。 吴波指着洞里面先问训犬员：“你看，这种情况能确定这里曾经藏过毒吗？” 训犬警员摸了摸自己的脑袋，面红耳赤的说：“我也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按我们的训练条例，’雪豹‘找到毒源不应该是这种表现；但你要说它什么也没发现，又好像......” 显然，训犬警员也是第一次遇到“雪豹”今天这种似是而非的状况，他不停地摇头看向程慧慧，与刚来时牵着这条立过大功的缉毒犬，那副把握十足的傲娇神态好像换了个人。 “不管咋说都要谢谢你和’雪豹‘！”吴波忙安慰这个年轻的训犬警员，说“这个发现太重要了，没有你和’雪豹‘，我们八辈子也找不着这个和外面相连的洞口。感谢！感谢！” 第221章 谁的先手 吴波对训犬警员再三表达了感谢，随后对程慧慧说：“麻烦你给这位兄弟送回基地吧。等我忙完这段时间，再找机会请这兄弟出去喝一杯，好好答谢人家。” “那成，我正好待会儿也约了个人。”程慧慧暗示吴波道“咱们就先各忙各的。” 程慧慧和训犬警员牵着“雪豹”走后，“大头”马上对吴波说：“按说’雪豹‘也算是缉毒犬里的精英犬了，怎么还是没法确定这里有没有藏过毒呢？吴队，要不然您再跟基地申请一下，换一只犬过来再试试！” 吴波没直接回答，因为他不可能直白告诉“大头”，“雪豹”和训犬警员此行并非公干，而是程慧慧凭借自己“大小姐”的面子，通过基地领导擅自出来帮他干了一趟“私活”。 另外昨晚父亲所说的话，对吴波的触动，影响不可谓不大。 老爷子挑明说：他和程慧慧想要涉足曾小飞，12号院史老爷子，范晓中毒案，将要面临的藩篱必然会荆棘密布！ 吴波也越来越意识到，尽管自己是盈丰胡同拆迁项目治安，刑事专案组的全权负责人；搭档程慧慧有着常人无法企及的家庭背景，神通广大，但他们所面对的却是一个公权在握，深耕多少年的体系！ 这个体系如同一座坚固的城堡，庞大且高深莫测！ 他和程慧慧这个私下结盟的“搭档”，若不正视父亲提到的已经在当今公检法浸淫多年，盘根错节的这股强大势力，仅凭一腔热情贸然行事；吴波十分赞同父亲的推论：程姑娘不但很难搞清楚小凤伤害案真相，弄不好你波的前途也会被搭进去！ 吴波本来就是个慎之又慎的人，父亲的经验之谈，更让他对当下每一个有关案件开展的工作，时时提醒自己必须小心翼翼。 按理说，涉毒案应该挑选老朱来跟进古家的线索，但吴波考虑到老朱是南城分局的老人，他自然会有意无意把专案组的最新情况，随时向局领导汇报。 如果不是父亲提醒，吴波还不会把此事思虑过度，如今他不得不为自己多留一手。 所以今天他特意点将了“大头”，毕竟“大头”是朝阳局的人，与南城分局并没有上下级的直属关系。 当然这些内情，吴波不可能和“大头”直说。 此时吴波低头不语，只是一个劲儿的打量着洞口和周边的环境。 他慢慢走到这条小夹道尽头，突然兴奋地招手对“大头”说：“明白了！明白了！” “大头”跨前两步走到吴波身旁，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马上明白了吴波为何兴奋大叫。 “吴队咱们一直没搞懂，小程那天夜里拍摄到的女人为啥遁形不见了，原来机关在这里！”大头说“谜团看来是解了，那个消失的女人一定是从厕所后窗钻出来，又从这里进到了小古家。所以，小程只见到这个女人出古家门，再也没见到她返身回来......” “没错，从这里出去转个弯就到了后院公厕......”吴波说罢，马上又锁紧了眉头“可问题是什么样的女人能有这般身手，从厕所后窗翻墙跳下，然后又熟门熟路，进到这个只有古家人才知道的隐匿地洞？！” “难不成井下女尸真的不是尹翠花？”“大头”也挠了挠头“也是！萍水相逢的外人，小古不可能把自家的秘密随便示人啊！真他妈的见鬼了！” “这背后真相只有那个小古他自己最清楚。”吴波指了指洞口说“今天还是有收获，但这件事你我暂时不要和外人谈及，等我们去医院再见到小古后，作为一个话题来试试小古有什么反应！” “明白，吴队。” 两个人没再耽搁，趁着周遭无人将墙外，屋内地洞边缘的方砖重新归位，顺手清理了小古屋内的浮尘，以及人和缉毒犬留下的痕迹，便锁上了古家房门准备离开。 就在吴波，“大头”走出13号院门口，抬头便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胡同口匆匆的朝他们走了过来。 “那不是古二姐吗？”“大头”捅了吴波一下。 吴波也认出了走过来的女人是古二姐，便紧走几步迎了上去。 “二姐，古哥咋样了？”吴波冲古二姐问。 “身体没大碍了。”古二姐神色凝重，指着自己的脑袋说“可我弟弟这里恐怕出大问题了！” 古二姐眼圈泛红，显然是替这个宝贝弟弟担心。 “二姐，古哥刚经历了些事，情绪有些波动也正常。”吴波安慰道“只要休息好了，把憋在心里的心事痛痛快快的跟您，跟我们说一说，人自然就会轻松起来。” “您别担心，不会有啥大问题！” “不是那么回事儿。”古二姐从手提包里那出一份看似像医院诊断书的一张纸，递给吴波说“医院精神科都会诊了，说我弟弟重度抑郁，如果再不干预恐怕人随时会有危险！” 吴波接过这张签有友谊医院精神科主任医师的病情签定，看了看。 “这样啊。二姐您别着急，我这就给雅丽打电话，让她找找这方面的专家，看看下一步怎么医治古哥更能对症，让他尽快好起来。” “不用麻烦小丽了。”古二姐摆摆手说“我一个朋友给我弟弟安排好了，去泰国一家专治这类精神疾病的医院，据说效果相当好。这不我回家给我弟弟找两张照片，去给他办出国护照......” “您是说古哥要出国？”吴波瞪圆了眼睛问。 第222章 谁的先手2 自从吴波怀疑井下女碎尸是小古的媳妇尹翠花，这个下落不明的外地女孩是生是死，作为一起和她同居多年生活的小古，理所当然的便成了涉案重点人。 说实话，以吴波对古家长辈和小古的了解，他开始并没有认为尹翠花之死与小古有直接关联。 但按办案程序，小古作为尹翠花最亲密接触的知情人，吴波必须直面这个从来在这条胡同存在感都几乎寥寥的老实人。 可能是吴波把小古想简单了。 小古自始至终极不配合他们专案组的询问，他冥顽的沉默，就连好脾气，一直看在老街坊面子的吴波最终都隐忍不住了。 凭专业经验，吴波开始感觉得到，小古超乎寻常的一问三不知，分明是在躲闪，掩饰内心的挣扎，欲盖弥彰的心理反射。 所以，吴波便有了借小古自己“坦白”嫖娼的罪过，将他做了治安拘留的处理。 此举，本是想给专案组和小古双方容留一段缓冲，让小古尝过羁押在收容所失去自由的滋味后，吴波以便在自己的权限范围内，用老邻“世情”打动小古，让他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 可让吴波始料未及的是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用古二姐的话说不知从哪冒出来了一个公益律师。 这个律师大包大揽的以专案组执法有瑕疵的名义，愣是经过南城分局领导的同意，一夜之间便把小古捞了出来，令他重获自由身！ 这一切还没等吴波反应过来，刚刚回到家中的小古又吃了多半瓶安眠药，铁了心要一了百了！ 小古令所有人意外的决绝举动，更坚定了吴波最初的判断，死鸭子嘴硬的小古身上——绝对有料！而且很可能是石破惊天的猛料！ 幸运的是小古被雅丽，程慧慧无意中早早发现了异常状况，医院又抢救及时生命无虞。 吴波很清楚，凡是宁肯自绝而不愿意坦白真相的人，要么是罪孽深重，以死避罪；要么就是心中有过不去的坎，羞愧难当，无颜苟活。 小古到底是哪一类人，吴波暂时还无法确定。 所以昨天，吴波又与古二姐推心置腹的聊了好半天，他把小古有可能存在的疑点，问题，以及当前作为小古的亲姐姐该如何化解，真正帮助到她这个弟弟，于情于理和古二姐做了一番深入的交流。 看得出古二姐有触动，也认可吴波这番好心劝导是为她弟弟着想，考虑；古二姐当时答应了吴波，她会在照顾弟弟时，一定让小古尽快打开心扉，尽快搞清楚她的弟弟，到底心里隐藏着什么不愿被外人所知的秘密！ 今早程慧慧行动够快，找来了警犬基地明星缉毒犬“雪豹”。虽说古家地洞里是否藏过毒还难下结论，但毕竟吴波有了新的重大发现——地洞通向小夹道的洞口。 吴波对洞口的意外发现心情还是很振奋。 因为通过现场勘察，至少可以找到了那个夜里神秘消失的女人，极有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回转到古家，又趁程慧慧被后窗板砖差点遇袭，慌乱时，再从古家房门逃遁。 有了这个合理推断，拨开了一层迷雾，吴波便有了再次质问小古的切入点。 可吴波还没有来得及再见到小古，古二姐却给他带来了更让他匪夷所思的消息：小古身体无大碍，可又加重了“心病”，而且要出国去泰国治病，康复！ 吴波马上让自己镇定下来，他让“大头”先回专案组等他，然后转身对古二姐说：“古哥身体不合适是得抓紧诊治，只是您为啥要把他送到国外去啊？ ”二姐，先不说您让古哥一个人去泰国举目无亲，气候，饮食又不适应，没有亲人在他身边照顾，我可知道抑郁症最怕孤单，孤独，这些您都考虑过了吗？“ 没等古二姐搭话，吴波接着说：“咱们京城这么多家三甲医院，知名精神科的专家，教授我也保证能给古哥联系上最好的医院，权威大夫，您看有必要让古哥去咱们一无所知的东南亚看病吗？您家里人真得放心？” 吴波又追问了一句：“您说是朋友介绍的去泰国医院，这是小古的朋友还是您的朋友？” “是，是帮我弟弟的那个律师。”古二姐实话实说。 “您等等！”吴波一怔，马上问“古哥这次吃药过量送医，你们通知这个律师了？” “我是没有，谁知道律师咋就知道了。”古二姐说“说起来这个律师是真负责，到了医院跑前跑后了解我弟弟的病情，他听说三儿脑子受了刺激，抑郁严重，就马上给联系了这家泰国医院。” “人家律师说了，这家泰国医院不仅环境一流，那里的大夫也都是国际上大名鼎鼎的权威专家，就连美国人，欧洲得了精神类疾病的病号，都慕名而来。那可不是一般人能住的进去的！” “这不，律师给联系好了，就让我赶紧给小三办护照出国手续.......” 第223章 谁的先手3 这个律师是何方神圣？ 他是怎么做到的第一时间，便知小古的所有动向？ 一个所谓的公益律师，不仅为一个无亲无故之人，本主还坦诚“嫖娼”的违法人员上窜下跳“捞人”，并不辞辛苦过分的关心小古的“心病”，甚至还主动给他联系到了海外医院前往医治？ 这位律师一连串绝不正常的举动，古二姐不过脑子，吴波不能不怀疑其动机，以及是什么来路！尤其是要把小古马上转移到泰国去，令吴波神经顿时紧绷起来。 “二姐，古大妈知道古哥当下的情况吗？”吴波觉得此时，不能硬阻古二姐急于替她弟弟治病的心情，便迂回了话题。 “我妈岁数大了，身体又不好，哪敢跟她说啊！”古二姐摇了摇头“我弟弟的事儿一直都瞒着老太太。” “那古哥去泰国吃住行，医疗费用可不是一笔小开支，您都给他准备好了？”吴波接着问“家里人谁去陪护啊？” “律师说了，签证，机票，还有前往泰国医院的行程，住院费用，他们公益机构都会给安排妥当。费用说是大部分都由他们负担，等我弟弟康复回国后，需要个人承担的部分再找我们家结算，律师说这部分费用不会很多。” 吴波能理解古二姐救弟弟心切。在她这种焦急，慌乱的心态下，最容易被人洗脑，蛊惑。 而且很难听得进去相反的意见。 “二姐，您别着急。”吴波拍了拍自己胸脯，说“我跟市局出入境办公大厅的人都熟悉。眼下办护照，签证可不容易，尤其是像古哥这种因私出去治病的理由。这样吧，您把古哥的照片，户口本，身份证交给我，我来帮你们抓紧办。” “那敢情好！” 俩人正说话间，不少院里路过的街坊，都凑近热心的和古二姐打声招呼，顺便问一下小古的身体恢复情况。 吴波趁势拉了古二姐一把，说：“二姐咱还是赶紧回你家找古哥的办证资料吧，别耽误时间了。” 古二姐急，吴波其实心里更急。 通过古二姐的介绍，显然是有人在一直“密切关注”着小古的一举一动。 尤其是当他和专案组成员，敲开古家门与小古面对面后，似乎总有一只“天眼”无死角的盯住了小古的所有行踪轨迹。 那个“公益律师”充其量是幕后操纵这一切的白手套。 让吴波担心，忧心的是一旦古二姐，小古听从了律师的好意，离开京城远走他乡，那小古自身的安危将完全失控，后果不可想象。 所以他现在必须先稳住古二姐，最大程度的保护好小古。 从种种迹象看，小古无疑是一个牵一发动全身的关键人物；不管是专案组，还是幕后操纵“公益律师”的那个魅影，对他身上的“潜在价值”都由清醒的认知。 吴波越想越有些后怕！ 跟着古二姐回到古家后，趁着古二姐翻找弟弟的证件，照片功夫，吴波有意无意的闲聊到了古家老爷子。 他问古二姐：“古大爷做了一辈子古建，他是不是给你们子女留下了不少宝贝啊？现在老物件可听说老值钱了！” “我老爸疼我弟弟，你也知道这个房子，还有父母攒了一辈子的家当都留给了小三。”古二姐说“我和我大姐也不跟弟弟争这些，古家就这么一个男孩，不留给他留给谁？！” 吴波看似漫不经心的走到地洞口位置，用脚轻轻地跺了两下，笑着说：“怪不得古哥这么多年也不找份工作，我估计吃古大爷留下的那些老货，足够他吃香喝辣一辈子了！古哥真是个有福之人啊！” 古二姐是个实诚人，见吴波这两下跺脚点明了家里的隐匿地洞，十分好奇的问：“波，你咋知道我家有这个地洞的？” 吴波灵机一动说：“拆迁办负责工程的技术人员，人家要测量房前屋后建筑面积，他们在勘察时，发现了你家山墙好像有些倾斜；最后断定从你家屋内有一条通道直接通向夹道，后来搞清楚了是你们家在地下挖了一个洞......” “你不说我都忘了。”古二姐耸了一下肩膀说“听我妈说，这个地洞是早年间我爸一手捣鼓出来的，里面也没藏啥宝贝。老爷子挖这个秘洞其实就是那年头饿怕了，平时储存些粮食，白薯，土豆，以防饥荒给老婆孩子以备不时之需......” “波，这个地洞我小时候下去过，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个洞口能通到房后小夹道？” “也可能是勘测人员搞错了。”关于地洞的情形，吴波也不想和古二姐多聊，便随口应付了一句。 古二姐把要准备的证件，照片收拾好后，对吴波说：“波，这些东西是交给你啊，还是我带到医院交给那个律师，人家还在医院等我呢。” “二姐，我这就打电话给同事要个车，我去送你。”吴波想到了此刻最紧迫的事情，应该是和那位“好心”律师见上一面，除了要阻止他“劫持”小古远走他乡，很可能会让小古从此消失外，还要搞清楚这个“公益律师”到底听命于谁？！ 第224章 谁的先手4 两个人走到拆迁指挥部楼前，吴波让古二姐先在门卫室休息一会儿，说自己要回“维稳办”交待一下工作，然后拿上警车钥匙就和她一道赶往医院去。 进到办公室，吴波马上把“大头”叫过来。 他把小古很有可能被别有用心的人，以治病为由“裹挟”到国外的情况和“大头”说了说。 “这明摆着是畏罪潜逃或者要杀人灭口啊！”“大头”骂了一句，说“不能让这孙子跑了！” “确实严重也很紧急。”吴波便把自己的想法和“大头”交待了一下，并让他叫上盈丰派出所王所，拿上车钥匙立马跟他和古二姐前往友谊医院，第一要务务必拦住疑点越来越大的小古，还要确保他掌控在专案组的视线中。 “大头”动作很快，招呼上正在给治安巡逻队员开会的王所，便和吴波一同下了楼。 古二姐见吴波身边又带了两位公安人员，有些不自在，问吴波：“波，他们这是......” “王说他最近胃不是很舒服，想搭咱们的顺风车去医院顺便瞧瞧。” 古二姐这才半信半疑，没再说话。 二十分钟后，警车停到了友谊医院门口停车处；王所和吴波，古二姐打了声招呼，先一头钻进了熙熙攘攘的医院大厅里。 随后，吴波和“大头”便陪伴着古二姐，从电梯上到了五楼住院部。 三个人刚走到护士站，一个西服革履的中年人好像早已等候多时，匆忙就迎着古二姐走了过来。 因为吴波和“大头”都身着便装，这个中年人扫视了一眼他俩，马上朝古二姐张开手，问：“证件，照片都带来了？” 古二姐看了一眼吴波，转头对这个中年男人介绍说：“这位是始公安局刑警队的吴队长，也是我们家的老街坊，我的小兄弟。听说三儿要办出国，他认识公安内部的人能帮上忙.......” 没等古二姐介绍完，吴波一把抓住这个中年男人的手腕，面色轻松可手劲却使上了力气。 “听我二姐说，您是公益律师？”吴波淡淡的说“你可没少费心帮我那个古哥啊！对了，怎么称呼您？” “我，我姓吕......”自称吕律师这个中年男人显然没想到，古二姐会带着两个刑警队警官前来，瞬间有些慌乱，但他马上镇定下来说“费心谈不上，份内工作，份内工作。” 说罢，就想抽回被吴波攥的有些酸麻的手。 吴波双目犀利的紧盯着吕律的眼睛，手握得更紧，口气却很轻松的说：“都是为了古哥好嘛！这样，咱们找个地方，一块商量一下怎么给我古哥办理护照更快，更方便......” 接着吴波从古二姐手里接过装有小古证件，照片的文件袋，对古二姐说：“二姐您先去病房看看古哥，问问医生还有啥交待；我们和吕律找个地方一块儿合计一下古哥办护照，签证的事。” 古二姐应声便往小古住的病房去了。 此时，“大头”从口袋里掏出警官证在吕律师眼前晃了晃，说：“看准成了，刑警！现在我要看看你的证件！” 吴波将吕律师推向“大头”，转身向都在好奇地注视着他们三个男人的女护士说：“我公安局的，正在办案。借用一下你们的办公室。” 一个护士长模样的中年女人懂事的把走廊一间护士休息室房门打开，示意吴波他们可以临时使用。 “大头”将吕律师推搡进去，用腿朝后踢了一脚“砰”的关上了房门。 接着朝他大吼一声：“证件！” 做律师职业的人，也自然见过形形色色场面，公检法系统的人更是少不了打交道。 在短暂懵逼后吕律师冷静了下来，他先是从皮包里拿出律师执业证，工作证交给“大头”，随后气定神闲的对吴波说：“你们这是干嘛？我就是小古的代理律师，你们无权限制我人身自由！我要打电话给我的领导！” 随即就掏出手机就要拨号。 “大头”大眼珠子瞪圆了，接过吕律师的证件看都没看交给吴波，朝他骂了一句：“在我没弄清楚你是什么鸟之前，我踏马的就有权盘查你！” 接着抢过吕律师的手机，说：“这会儿你放老实些，现在不是你摇人的时候！给我老实待着！” 吴波此时倒是口气和缓，拉了一把椅子指了指让吕律师坐下，并将他的手机放到写字台上，说：“你律师有律师的工作，我们也有我们的职责，目标还相同都是为了我那个古哥。” “电话你待会儿再打，向领导汇报也好，投诉我们工作作风有问题，有瑕疵也好，随你的便。” 吴波接着口风一转，话横着就出来了：“不过现在我要搞清楚你的真实身份，当然看你是个聪明人，最好痛快配合我们，大家都轻松愉快然后各回各家。否则，今晚你在哪过夜我也说不好......” 不得不说，自从吴波入警队以来他最看不惯，最厌恶老警们对审查对象“连唬带诈”，无所不用其极的预审手段特别反感。 但今天他之所以一改常态，也“克隆”了师兄弟们的口吻，做派，完全是不得已而为之。 吴波很清楚，如今不管是井下碎尸案，还是深藏在这一片区的藏毒贩毒案，小古这个本来无足轻重的角色疑点陡然上升。 甚至成了解锁这些谜团最关键的人物！ 让吴波后怕的是假如今天不是恰好撞见了古二姐，那么很有可能小古会像断了线的风筝，消失的无影无踪。 在他身上隐藏的所有秘密，也就从此烟消云散了！ 虽然吴波还未知操纵这一切的幕后指使者到底是谁？但眼前这个自称公益律师的吕律，显然是个不容错过的突破口！ 情势逼人，所以吴波横下了心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定要从这个吕律口中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第225章 谁的先手5 吴波也没正经看一眼吕律的证件，他知道这些“招牌”是真是假不重要。 “你认识古三？”吴波第一句问话就直指死穴。 “他是我的委托人，怎么会不认识。”吕律回了一句。 “这我知道。”吴波手敲了敲吕律的工作证说“你是公益律师，我印象中你们主要是为社会上弱势群体义务服务吧？像给欠薪农民工讨薪，给贫困家庭提供法律援助......” 吕律眨巴着眼睛没吭声。 “‘大头’你在警队有二十多年了吧？”吴波转头问“大头”，说“你听说过一个公益律师闲着没事儿干了，去给一个嫖娼人员上窜下跳热心去脱罪，比亲人还亲人关怀备至，跑前跑后给一个当事人办护照，为他出国治疗所谓病情又是出钱，又是出力？” “吴队不是有句老话嘛！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大头”用大手重重的拍了一下吕律，疼得他龇牙咧嘴。 “嗯，是这么个理。”吴波点点头又对吕律说“你是个聪明人，又熟悉法律，法条；那我今天就跟你打开窗户说亮话，你已经严重干扰了我们办案，而且有包庇，帮助命案重大嫌疑人潜逃的行为！该当何罪，你告诉我！” “您这从何说起，我只是一个公益律师，受委托人委托尽我所能去帮助他，何罪之有？！”吕律手一摊，说“我这个公益律师纯粹是尽义务，我没拿过古三一毛钱，没喝过古家一口水，我跟他又无亲无故，你们觉得我怎么可能去违背一个律师的职业道德，挑战法律底线呢？！” “无稽之谈！无稽之谈！” 吴波就等着吕律这句诡辩。 此时，房门“咚咚”敲了两声，王所拿着一沓病历复印件推门而入。 王所边将手里的复印件指指点点，边对吴波耳语了几句。 “你把古三的病历给吕大律师看看。”吴波一笑，说“我倒想听听吕大律师，还要怎么解释他的义举！” 吕律一脸不屑的看着王所递到他眼皮底下的病历复印件，瞄了一眼，两手交叉抱在胸前。 “丫的，你跟谁摆谱？！”“大头”大手摁住吕律的脖子，大吼一声“你给我看仔细了！” 吕律许是越来越感觉到了这三位警察来者不善，他也心知肚明在当下环境里，自己与这几位硬刚断不会有好果子吃。 “有什么问题吗？”吕律这才不情愿的接过病历复印件看了看，抬头问吴波“我不是医生，这些大夫的医学术语我真看不大懂。” “装傻充愣？！那我来跟你说明白！”吴波拿过病历，指着上面的古三病情签定说“患者因服药过量有一定应激心理反应，轻度抑郁症状；建议按以下药品坚持用药，亦可安排精神病科门诊介入心理治疗......” “对了，你知道我这位同事王所长以前是干嘛的吗？”吴波指着王所接着问吕律。 “他在这家医院警务室工作可有年头了。上到院长，下到各科室主任谁怎么回事儿门儿清。” 王所不失时机的对这份古三的病历解释起来。 他说；我去问了相关科室的大夫，专家主任，他们一致认为古三抑郁主要还是心事过重，无法排解所致。所以，只要多与亲朋好友多相处，交流；再辅之于精神卫生科心理大夫的辅导，应该很快会恢复正常。“ ”精神科蒋主任都说了，像古三这种病情程度，根本不需要过于担心，就连转院到安定医院都没必要！“王所补充道。 ”我是听明白了，吕大律您呢？“吴波笑了笑，问道。 吕律转头朝向窗外，沉默不语。 吴波让王所去病房找古二姐，把他了解的情况跟二姐好好讲解一下，请她稍安勿躁，有时间多陪陪小古就好。 王所走出护士办公室，吴波脸色一沉对吕律说：”我没时间跟你废话，两个问题要么你痛痛快快的说，要么我让这位同事带你换个地方慢慢聊。你想怎么选择，由你！“ 吕律看出来了，这个年轻的刑警队长绝对是有备而来，边一把想抢过写字台上自己的手机，边大呼小叫：“都啥年代了？你们警察还徇私枉法，限制我堂堂律师的人身自由！我要投诉你们！” “大头”的动作更快，一把抢过吕律的手机，嘁哩喀喳打开后盖，将里面的手机卡取出，扔在地上踩在大皮鞋底下。 “吴队，甭跟着孙子墨迹了。您出去歇会儿，我来单独跟他聊聊！”“大头”朝吴波说“我就喜欢和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单趴’！” 吴波“嗯”了声，转身就要往外走。 “吴队您等等！”吕律真得意识到了，眼前这两位可不是好惹的主，尤其是通过“大头”的神态举止，他知道自己很可能遇到了“黑警”！ 传说中的“黑警”没有什么法律意识，他们的行事方式欲所欲为，不达目的绝不善罢甘休。 出手极黑又狠！受到这类“黑警”打击报复的对象，又很难有证据证明他们的非法恶行！ 就像现在他面临的局面：无人可知，也无人可救！ 第226章 谁的先手6 做律师的人比普通百姓，更知晓某些执法者的暗黑手段；这些手握生杀大权的败类会无所不用其极，嚣张跋扈起来无法无天！ 而有的不良律师正是这类人的帮凶，蛇鼠一家！ 见“大头”凶神恶煞的模样，吕律是真得怕了。 他身段开始柔软，语气也变得和缓了许多。 “吴队，我就是一个小律师。既不是律所掌门人，加入公益律师协会也没多长时间，古三的案子指派到我手里，我不能不履行职责啊！”吕律愁眉苦脸的说“至于您说我干扰了你们办案，又帮助嫌疑人潜逃啥的，我没那个胆，也没那个必要啊！\" “你这说到正题上了。”吴波拉了一把椅子坐到吕律面前，说“但有一点你没说清楚。你刚才就说跟古三无亲无故，难不成你是律师界活雷锋？为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不求回报的辛苦忙活，替他操心都操到姥姥家了！” “你出钱出力没有所图，你糊弄鬼呢？” “这事儿您让我怎么说好？”吕律眼神游移，不住的摇头。 “说大白话！”吴波“腾”的站起来，拳头把办公桌敲得“咚咚”响，说“小古嫖娼治安拘留，你是怎么第一时间知道的？他服药过量住院，你又是从哪儿得到的消息？除非你告诉我，你老小子有神通！” 吕律耷拉着脑袋沉默起来。 “巧了，我踏马的专门治妖魔鬼怪！”“大头”也站起来，掐住吕律脖颈说“来，来，我跟你过过招！” “‘大头’你先甭急！”吴波阻止了“大头”拉开架势要动粗，对吕律说“今天你就是两条路，你识相就把我想要的答案明明白白告诉我，大家好聚好散；你要是想跟我们玩儿，啥后果你猜也能猜得到。说白了你早说，早解脱！” 意识到了自己被有执法权的刑警“绑架”了，接下来他们会采取什么措施，使用什么招数，吕律不用过多联想也心知肚明。 “吴队，我就是个跑腿儿的。这里面到底有啥内情我真不知道.......”吕律开始有了哭腔。 “我信你是跑腿儿的！你得告诉我是谁让你跑这个腿儿！” “是，是我的老领导。” “协会领导？姓什么，叫什么？” “不，不是公益律师协会的领导，是我以前法院的老领导......” “你丫能不能痛快点儿？”“大头”按耐不住，朝吕律的椅子就飞起一脚，差点把他从椅子上晃一个趔趄。 吴波拿起吕律的律师执业证这才仔细看了看，把他身子转了个角度，重新面相自己问“你都快五十了，这律师执业证才拿了一年多？你以前是干嘛的？” “我以前给我们法院院长开专车。我，我做律师时间不长......” “明白了！那你说的老领导就是法院院长了？”吴波接着问“哪个法院？安排你办这些事的老领导叫什么？” 能在领导跟前贴身服务多年，察言观色的能力自然不一般，吕律这种趋炎附势的人到了关键时候，十有八九都是软脚蟹，只顾自保。 吕律看出来了，吴波，“大头”这两位刑警今天不达他们的目的绝不会罢手。 他又何必给自己惹上本不该他承担的麻烦呢！ 吕律想明白了，接下来就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他如何牵扯到“代理”小古事由过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 “我一直在南城法院小车班当司机，后来给院长做公务车专职驾驶员。院长待我不薄，看我岁数渐渐大了，就让我改了行......” “早看出来了，你这个律师不像是个正经玩儿意儿！”“大头”揶揄了一句。 “律师证是真的，只不过考试啥的，都是我们院长给我一手操办的。”吕律放松了，说话也不再藏着掖着。 “南城法院院长有三四个，你说的是哪一个？”吴波追问。 “我说的是葛院长。把小古从局子里捞出来，还有安排他去泰国治病，都是葛院长指示的。”吕律朝吴波抱拳，说“吴队，我就是一个跑腿儿的碎催，哪有那本事给小古说放就放了，说办出国就办出国......” “葛院长？你说的是葛洪吗？”吴波头皮有些发麻，他几乎是脸贴着脸揪住吕律问。 “是，是啊，就，就是葛洪院长。” 见吴波十分惊诧，“大头”凑过来问：“吴队，您和这个葛洪院长很熟吗？” 吴波没说话，把“大头”拉出办公室门外，关上房门小声对他说：“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不过小古这件事恐怕真得不简单，我们必须马上想办法把小古保护起来。” “我们手里的案子，要面对的恐怕不仅是案情本身的侦破工作，背后看不见的那只黑手才最可怕。” 吴波此时已经对发生在小古身上一系列的怪事，从模糊变得渐渐清晰起来。 也正因为有些事情找到了答案，他才深感小古随时会有被人暗害之虞！ “现在我们得想一个周全的办法，立即将小古转移到安全地方去，要快！要绝对保密！” 第227章 谁的先手7 吴波沉思了片刻，对“大头”说：“你先进去再‘招待’一会儿这个吕律，我去病房跟古二姐把情况跟她说清楚，然后再考虑安排小古的合适去处。” “好。”“大头”推开房门一个人先走了进去。 吴波朝小古所住的病房边走，边思考如何安全，稳妥的把小古保护起来。 “大头”对葛洪这个名字当然十分陌生，可吴波听到后，无异于在他心中炸响了一颗震爆弹！ 多日有几个始终让吴波困惑的疑问，通过速审吕律，其中最大的收获就是得知了“非一般关心”小古的幕后操盘手，竟然是13号院葛家老大——葛洪！ 作为曾经是盈丰胡同老住户里最有光彩名声的葛家，吴波早就从父亲口中时有耳闻，且印象深刻。 又因为女友雅丽家和葛家住在一个大杂院，几乎门对门，所以葛家老少的情况吴波了解的也就更多。 葛大爷，葛大妈两位长辈作为第一代盈丰胡同的土着，他们凭借自己超出老邻居们绝不是一星半点的政治觉悟，紧跟，响应各级组织不同时代的号召，俩老人俨然成为了胡同片区先进人物的杰出代表。 老俩从年轻时一直到年迈，无不是区，街道各级组织最可信赖的基石，左膀右臂！ 而葛家的下一代同样传承了父母这方面的优良传统。每个兄弟姐妹在学校都是品学兼优的好孩子，进入社会更是一路“长红”，甩下了胡同里那些碌碌无为同龄人不知几条街！ 葛家兄弟姐妹中，其中最突出的就是老大葛洪了。 尽管不少邻居，对葛家老俩带有功利性的“进步表演”颇有微词，但私下里也不得不佩服葛家教育出来的子女个个出类拔萃。在这条破败的盈丰胡同一群底层人群中，这个穷鸡窝竟然能飞出金凤凰来——非葛家莫属！ 据说，葛洪高考的成绩其实很平庸，幸亏他有市级优秀团干部，多年三好生的加分加持，才勉强达到了大学录取分数线。 最终，葛洪还是顺利的进入了市属一所师范院校中文系就读。 葛洪在高校四年延续了他积极向上的品行，在学生会，校团委先后被委以重任，成了这所大学的风云人物。 毕业时，这位有着远超同龄学子政治素质，并在校就成为学生党员的葛洪，被南城区法院择优录用。 再后来吴波便从葛大妈口中，不时听到她大儿子一路高升的好消息；前两年，葛洪葛院长身影已经不时出现在电视新闻，市，区各类重大会议也常常会见到他的大名出现。 不过这个葛家老大亦或是公务繁忙，亦或是不想在老邻老居面前抛头露面，他不像葛家其他兄弟姐妹经常回老宅里来。 葛大妈曾经聊起过这个给老葛家争光添彩的老大，她说：“我家老大对国家，对党绝对忠诚，清廉律己；他回家少，和邻居老少爷们儿见面次数不多不是忘本！那是因为他现在是大法官，您说要是碰见亲友有个大小官司要打，他是管还是不管？！” “我支持我大儿！他现在是党的孩子，不是葛家的私有财产！他做一个好法官比在葛家做个大孝子更有意义！” 葛老太太这番话有高度，有格局，确实一如既往的体现出她的“先进性”一面。 其实葛洪也并不是一直铁面无私。 葛家老四葛小曼不论是学业还是个人资质相对来讲，均不如她上面的哥哥姐姐。 小曼读了一个职业高中，没能接受高等教育。葛洪作为大兄长还是通过他丰厚的资源，轻而易举地将小妹妹安排到了国字号旅行社，做了一名涉外导游。 这件事虽然葛家遮遮掩掩，但大家还是给予了充分的了解，也认为一个高居院长职位的法官，多年为家里人仅仅做了这么一点“小事”，并不影响葛洪院长在众人心目中廉洁奉公的清名。 这大概就是吴波对这个老邻居，老大哥早前的一些基本认知。 至于葛洪在法院如何从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书记员，一年一个小台阶，三年一个大变化，一路升迁到区法院院长大位的光辉历程，因为吴波年级，职务和他的差距过大，所以也就知之甚少。 当从吕律口中得知，运作小古这一切的幕后推手是葛洪时，吴波是又震惊又振奋。 让他震惊，出乎意料之外的是关于小古这个尹翠花下落的唯一知情人，不仅南城分局杨局关照，真正的推手还有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区法院葛洪院长。 这再一次印证了父亲反复叮咛过他的话：“盈丰胡同水太深，你要真想和程姑娘趟这碗浑水，可得做好身败名裂的思想准备啊！” 事实已然证明了，虽说他如今是维稳办负责人，专案组组长，但自己的资历，警衔，职务与分局局长，区法院院长怎能相提并论？！ 无疑他现在要侦破的几个案件尽头，不仅要找出真凶还要直面那些公权机构，远比他有权势的执法，司法大佬！ 令吴波疑惑的是杨局也好，葛洪也好，他们到底为什么这么重视小古，要用层层防护网将他和专案组远远隔离开来？！ 当然，吴波今天也有大收获。 吕律把葛洪这个幕后操纵者言明，让吴波解开了他一直捉摸不透的几个疑点，这对于推进案件进展大有裨益！ 快走到小古所在病房前，吴波掏出手机给程慧慧打去了电话。 没等吴波发话，摁下接听键的程慧慧抢先问：“吴波，你现在在哪儿？” “在友谊医院。”吴波马上说“我这里有个紧急情况，想了想可能只能找你了。” “巧了，我也有好消息要告诉你。”程慧慧笑着说“你别急，我离友谊医院不远，十分钟就能赶到你等着我，见面再说。” 第228章 谁的先手8 “你到了先把车停在院门口，在车里等我。”吴波交代了一句程慧慧便挂断了电话。 随即，吴波推开小古的病房门，径直朝他的病床旁走了过去。 和王所面对面坐着的古二姐见到吴波，马上起身小声问他：“波，你跟吕律商量好了没？护照手续啥时候能办啊？” 吴波看了一眼闭着眼似乎在假寐的小古，拉了一把古二姐将她带到了病房门口。 “二姐您相信我吴波兄弟吗？”吴波语气郑重的问古二姐。 “那还用问啊？你家和我家是世交，我爸活着的时候，他和吴叔就跟哥儿们一样不分彼此；你波也是我看着长大的，二姐我也一直把你当自家小兄弟看待啊......” “是，我也一直把古大爷，古大妈，还有你们姐弟当成自己家里的亲戚一样。”吴波严肃的说“可公是公，私是私。前天我跟二姐也说了，当下古哥在我们掌握的案情里可以说......\" 为了不刺激到古二姐，吴波选择了个中性定语，说：“他起码是一个特别关键的知情人！” “我听你波说了。”古二姐叹了口气，说“我也着急，想跟他好好聊聊；可你看三儿现在这状况，迷迷瞪瞪，神不守舍根本不跟你多说一句话。他这脑子里的病看起来真得很严重！” “二姐，古哥的病咱们是要抓紧治，可你还不知道吧？有人可正准备随时要取他的命啊！” “啥？谁要我家三儿的性命？我弟弟他得罪谁了？”古二姐惊怔，惶恐的问吴波“波，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啊？” “详细的情况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楚。”吴波语气笃定的说“二姐你必须相信我，我和您一样都关心古哥的安危。眼下情势可以说十万火急，我们必须找一个安全，妥善的地方把古哥安置，保护起来.....\" “怎么会这样？吕律师不是还要给我弟弟安排出国治疗吗？” “说白了那个律师有问题，不是啥好人！”吴波说“二姐您想想看，古哥一旦被他们送出去了，那可就成了他们案板上的鱼肉，我们想救他都鞭长莫及啊。这么说吧，那些人就是想把古哥带到咱们见不到的地方，杀人灭口！这您能听得懂吧？！” “啊！三儿到底做了什么？你说的那些人为啥要对他下死手啊？！” “这也是我们想搞清楚的。”吴波加重了语气说“二姐您既然相信我，现在刻不容缓，咱们必须把古哥从这里转移出去，而且他的去处不能让外人知道。” “那去我家。”古二姐听出，也看出吴波这表示绝不是耸人听闻，弟弟一定是面临到了巨大的风险之中，便说“我家在顺义乡下有个小院，挺安静也少有人知道......” “二姐，我必须跟您说实话，那些人不是一般的小混混，他们可是手握生杀大权的大人物！他们拥有的资源，可以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您是古哥的亲二姐，家里啥情况他们早就一清二楚了！” “不能把古哥转移到您家里去！”吴波连连摇头。 “那，那可咋办啊？！”古二姐急得直跺脚。 “二姐，古哥的事儿我来想办法。”吴波压低声音手指病房，对古二姐说“您先回去把王所长给叫出来，然后慢慢把古哥随身的东西收拾一下，在病房等着我。千万不要声张！” “波，我听你的。”古二姐点点头推开病房门走了进去。 稍顷，王所走出病房问吴波：“吴队，有事儿？” “你这医院里的人头熟，去给古三办一下转院手续。” “这没问题。”王所接着问“转哪家医院？” “转到雅丽他们那家医院——二院。”吴波随口说“办妥了，你到护士站办公室里找我。” 做通了古二姐的工作，把小古“转院”手续让王所前去办理后，吴波又转身回到了护士站办公室。 “吴队，我该说的也都说了，”一见到吴波进门，吕律便急不可耐的想从椅子上站起身，对他说“我是不是可以走了？” 没等吴波发话，“大头”一只大手死死地摁住吕律的肩膀，吼了一嗓子：“给我坐直了！老实待着！” “你稍等，我们也没经费留你吃大餐，也不会把你怎样！”吴波慢悠悠的说“稍安勿躁！” 说罢便不再搭理吕律，一个人走到窗前朝马路一侧独自张望看起了风景。 大概过了一刻钟，王所匆匆推门走了进来。 他手中拿着转院手续，对吴波说：“都办得了吴队，古三随时可以转院。” “是转到二院吗？”吴波接过手续，有意识的放大声问。 “是啊，你不是说转到雅丽她们医院吗？” 吴波也没多看手续里的内容，便对王所，“大头”说：“得了，剩下的事儿我一个人办就成。麻烦你俩开车把吕大律师先送回‘维稳办’给他泡壶茶，压压惊......” “吴队，那不用，那不用！”吕律连连摆手。 “吕律你也看到了这不方便。”吴波解释道“刚才咱们聊的一些事情口说无凭，按照我们的规矩得白纸黑字留个底。要不然你回到律所说，我们警察无缘无故限制你自由，我们可就有口难辩了。” “得了，甭废话！你就跟着我这两个同事走一趟吧。” “大头”一把将吕律从椅子上像老鹰抓小鸡似的抓起，推搡着他就要往门外走。 吴波给“大头”传了个眼神，“大头”心领神会回了一句：“吴队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这个大律师！” 透过窗户看着王所，“大头”开的警车启动了，吴波马上转身推开房门，朝护士站里的护士长道了声“谢谢”，随即三步并两步的朝医院大门外飞奔而去。 第229章 谁的先手9 走出医院大门外，吴波一眼便看到了停在路边，程慧慧那辆拉风的座驾大吉普。 他大步流星走过去，打开副驾驶车门便一头钻了进去。 “这么半天。你急着找我到底啥急事？”程慧慧显示迷惑，然后笑着说“我可是给你带来了好消息。” “我先说，这件事真得是十万火急！我想了半天，这事儿还就得找你帮忙才成。” 吴波一口气把今天偶遇到古二姐，听她说吕律师要给小古急办护照送出国外去；他和“大头”听罢急三火四赶到医院，经过一番连唬带诈，终于从这个吕律口中得知了，这极不正常的操作幕后大佬竟然是葛家老大——区法院院长葛洪的紧张过程，简明扼要的说了说。 “葛家老大？！”程慧慧张大嘴巴，一副难以相信的表情说“怎么会呢？一个堂堂法院大院长，这么费尽心机又是‘捞人’，又是帮小古去国外治病？要是说，这个葛院长和小古是过命兄弟还能理解，无缘无故还真是让人费解啊！” “小古是啥人你不是不知道。”吴波说“这个葛老大比小古年纪大不少，从小不是一路人；等他后来发达了，回自己家的时候都不多，见了凡人不搭腔，他跟小古就没啥交集！” “这，这他妈的是啥逻辑？”程慧慧冒出一句粗话。 “其中到底有啥内在联系，我们只能慢慢梳理，慢慢找出答案来了。”吴波忙说“现在有个必须急着搞定的事，就是把小古踅摸一个那些人找不到的地方藏起来。我们急需小古开口，那些人恨不得马上灭了他的口！” “就看谁能赶在对方的前面做到了！” “明白了，你是让我找一个合适地方安顿小古？别让他发生意外？” “是啊，公安口有杨局，法院那儿有葛院长，凭我这个小警再怎么藏身小古，他们也能挖地三尺把他找出来。”吴波看着程慧慧，说“这事儿我只能拜托你了！” “这事儿必须得确保万无一失，你容我想想。”程慧慧手指敲打着方向盘，眼珠转了转说“哎，你知道武警总队招待所吗？” “工体东路那个招待所？” “嗯，总队迟政委是我爸的老部下，我从小就跟他很熟悉。”程慧慧说“我给迟叔叔打个电话，让他给安排一个首长套房，内外都派内保警卫把守；杨局，葛院长能量再大，他们也不敢在武警面前造次你说是不是？！” “好啊！找你是真找对人了！”吴波大腿一拍，朝程慧慧竖了大拇哥。 激动过后，吴波又恢复了凝重的神色说：“你选的这地方再好，再安全那也不是久留之地。我们要想法在最短的时间内敲开小古的金口，然后顺理成章的公事公办。现在我这个堂堂正正的专案组，竟然要跟做贼似的办案。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走到今天这一步，你我更能感受到曾家母子的无奈，无力了吧？”程慧慧咬了咬嘴唇。说“你吴波还是正牌刑警队长。我呢，说实话总比胡同里的邻居们多些方便条件，咱们都能‘惧怕’他们三分，可想普通百姓有多难！” “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既然做了刑警，不破命案，不为死者昭雪，不仅对不起我的职业，也对不起我的良心！干！跟他们干到底！” “就是嘛！咱们这一对儿非正规的搭档，没准还真能把盈丰胡同，这么多年雾气罩罩的邪气源头找到呢！你做刑警一场，博这一回绝对超值！有我在，你怕啥？！”程慧慧从来都是一副举重若轻的样子，说“我可也没闲着，你猜我给你带来啥惊喜了？” 吴波摇摇头。 “我拿到史老爷子，范晓那份被他们隐匿的验尸报告了！” “真的！你怎么搞到的？这可是一大突破啊！” “魔高一尺，道高一丈！”程慧慧耸了耸肩说“等有空详细跟你说，反正这份证据我拿到手了！” 说罢，程慧慧拍了拍吴波身前的手扣。 “好啊，有了这份验尸报告，12号院那个不正常结案的案子，咱们就好接着往下办了！” 程慧慧做事历来干净利落，她随即拿起手机找到她父亲老部下——武警总队迟政委，开口闭口“迟叔叔”叫了几声后，便将自己想要办的事情说清楚了。 电话那头的迟政委毫不迟疑，满口答应下来，告诉程慧慧你的客人随时可以入住招待所，而且向她保证，除了你认可的人以外，连只苍蝇都不可能飞进“客人”房间里。 迟政委向程慧慧再三保证，“客人”在他们这里人身安全绝对无虞！ 商量好进驻武警总队招待所时间后，吴波便独自又回到了医院住院部。 推开小古所住的病房，只见小古床头的物品，吊瓶架已经收拾妥当。 古二姐迎前告诉吴波：“我悄悄跟三儿说了，他好像也听明白了，愿意跟你走......” 有了古二姐做通了小古的思想工作，吴波把小古从病房带出来便不用再多费口舌了。 他和古二姐一左一右，搀扶着身子骨还很虚弱的小古便走出病房，直接来到了电梯口。 走到护士站时，有个和雅丽在护校同学的女护士还跟吴波开了句玩笑：“吴队，您这是要把病人转到雅丽她们医院去吗？你可真能假公济私啊！” “转二院去是听大夫的意见，我说的可不算！”吴波笑着特意大声回了一句。 第230章 谁的先手10 去往武警招待所的路上，迟政委给程慧慧又回了一个电话。 在电话里迟政委告诉程慧慧说，他本想亲自去一趟招待所，帮慧慧和她的客人妥善安顿好，可因为马上有一个重要会议必须参加，便指派了一位部下秦干事到现场协调一切事宜。 “慧慧你放心好了。”迟政委说道“秦干事就代表我，招待所上下知道该怎么安排，招待你们。” 果然，当大吉普还没等开进招待所门口，两个佩戴校官警衔的武警警官便在那儿挥手恭候了。 程慧慧轻触车窗按钮，露出半个脑袋朝车窗外淡淡的问：“是秦干事吧？” “是，首长！”一个有着一张俊朗外表，年纪稍轻的武警干部马上立正，向程慧慧做了自我介绍“迟政委派我在这儿等候您。” “这位是肖所长。”随后秦干事又指了指一个矮胖的中校说“我们都已经给您和您的客人安排好了。” “首长，您除了这一台车外，准备要入住几位啊？”肖所长笑容可掬的踮着脚问程慧慧。 “叫我小程，我是哪门子首长。”程慧慧伸出四个手指，表示他们一行一共四人。 “明白了！那请车上三位客人上我的车，您这车跟着我的车走就好。” 程慧慧点点头，转头示意吴波带古二姐，小古下车，去换乘肖所长那辆车外喷涂有“武警”字样的越野吉普。 “这，这要把我带到哪儿去？”一路上沉默不语的小古见状有些惶恐，战战兢兢的开口问吴波“不是说去雅丽她们医院吗？” “古哥我能害你，还是你二姐能害你？”吴波语气平和的说“你心里应该比我更清楚，谁在帮你，谁在惦记伤害你！” “这里很安全，我们先在这儿安顿下来，把你的身体调养好，你现在需要一个安静环境，好好调整一下自己的精神状态。古哥，到这里来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你相信我！” “三儿我都跟你说了，波拿你当自家兄弟看待，他能害你吗？”古二姐推了小古一把，说“下车，咱们听我的话。” 小古这才犹犹豫豫的随着吴波打开车门下了车。 吴波，古家姐弟俩随即坐到了肖所长驾驶的中吉普，程慧慧开着自己的车，跟在这辆中吉普的后面缓缓随行。 让吴波意外的是肖所长并没有把车直接开进招待所院内，而是绕过这条马路转到了招待所主楼的后面。 车行至一个门口站着两个武警战士，立有一块“卫兵神圣，不可侵犯”的醒目标识牌的小院门前，肖所长轻按了一声喇叭。 两个武警卫兵军姿挺拔向来车行了一个标准军礼，随即将大门启动，把两辆车目送进了这个戒备森严的小院里。 吴波只知道临街的武警总队招待所，但他还是第一次发现招待所后街还别有洞天，竟然闹中取静坐落着这么一个别致，幽静的院落。 因为小古就坐在他身旁，本想开口问肖所长这幽闭的院落是个什么地方？但担心多问更让小古起疑，便把话咽了回去。 中吉普随着林荫单行车道绕行了一段时间，便在一栋京城不多见的西式二层洋楼门前停了下来。 驻车后，秦干事颠颠跑到程慧慧车前帮她拉开车门，肖所长则忙伸手打开了吴波这一侧车门，说：“到了，三位里面请！” 在秦干事，肖所长引导下，四个人迈步朝这栋有着几分神秘感的洋楼门口走去。 没等他们走到大门前，一个腰束武装带的年轻武警战士从里面跑了出来，立正，敬礼，干练的将大门开启。 吴波进到大门里，一眼便瞥见门右侧警卫室里亮着一面墙的监控屏幕，屏幕前还坐着一个武警战士在聚精会神的值守。 “请，慢点，我们乘电梯上楼。”肖所长不愧是招待所的大管家，一举一动无不体现出贴心，细致的服务精神。 这如果不是客随主便，吴波觉得好笑，他们几位年纪都不大，二层楼三步两步就上去了，肖所长竟然安排乘坐电梯，这份热情周到有些过犹不及了。 上到二楼，走廊里铺着纯毛地毯一直延伸到走廊另一头；整个廊道静谧，整洁，这与五星级大酒店的奢华完全不同，透着一种难言的特别氛围。 肖所长在走廊尽头用卡片刷开一间房门，做了个“请”的手势，谦让程慧慧他们先行进屋。 程慧慧大模大样的带头走了进去，吴波和古二姐，小古随后跟了进来。 “哇！”吴波差点叫出声来。 屋内显然是一间会客室，一圈看似简约的陈设，沙发，茶几恰到好处的摆放在窗前一侧，一组紫檀色的文件柜又把这间会客室衬托得非同寻常。 “首长，不，小程同志对面的住宿房间也都准备好了，需要几个套间您告诉我。”肖所长指了指会客厅里间说“里面的房间是单独的工作间，写字台，文房四宝都很齐全。” “另外，小灶食堂在一楼，你们要是不方便的话可以让战士把饭菜打上来用餐。” “对了，秦干事说有个病号是吧？这里有二十四小时医务所值班医生，如果有特殊情况，我们马上可以调来武警医院专家过来会诊。用药这些问题在这里都可以解决。” 程慧慧也不客气，让肖所长打开三间房，说：“先这样吧，其它的事情我来安排。不过，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也看到了除了我们四个人外，其他人不许踏进这个楼半步！” “这绝对有保证！绝对有保证！”肖所长拍着胸脯，满脸堆笑的回应道。 第231章 谁的先手11 秦干事也毕恭毕敬地问程慧慧：“您和您的朋友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房间里的内部电话拿起来就可以直接找到所长，要是有其它特殊要求让总机转给我，我也会及时过来处理......” “可以了。我们又不是来这儿度假。”程慧慧回应道“谢谢你和肖所长，其它的事情我来安排好了。” “那你们先忙，你们先忙。”肖所长边点头转身和秦干事离开，边没忘记朝程慧慧做了个随时可以打电话找他的手势。 “吴队，接下来你就是这里的大家长了！”见秦干事，肖所长下了楼，程慧慧看了小古姐俩一眼，对吴波说“这么着？你给个话吧？” “这一间客房古哥住。”吴波打开正对着会客室的房间冲古二姐说“您要是晚上想休息，就在古哥旁边的房间休息好了。” 随即吴波将小古这间客房房门关上。 四个人鱼贯进屋后，吴波首先从小古的眼神中看到了他既惊又喜的心情变化。 “波，这儿太好了！”古二姐先冲到窗外看了看，回头说“瞧瞧，这外面就是个大花园啊，鸟语花香的看着就让人神清气爽。” “这环境，房间这条件您姐俩还满意吗？”程慧慧手指房间里外的设施问古二姐，眼睛也斜瞟着小古。 房间内一张宽大，舒适的席梦思大床，床具干净整洁的铺展开来；整个房间比一般的酒店客房面积至少大上一半有余。 一对儿单人沙发中间的茶几上，摆放着时令水果果盘，床头两侧的床头柜上精美的花瓶里插着娇嫩欲滴的鲜花。 尤其是看过门口的卫生间设施，天然大理石的墙面，防滑地砖，一个足以让瘦小的小古伸展开还富富有余的大浴缸，以及市面上都难得一见的洗漱用品，考究的摆放在洗漱台前...... 这条件古二姐惊叹，就连自称经常出入洗浴城的小古，也表露出了他意料之外的惊喜。 “要是没别的要求，你们姐俩就先自己安顿一下。”程慧慧说“我和吴队出去一下待会儿再过来。” “麻烦你了程姑娘，波，谢谢啊！”在弟弟面临“大患”的关键时刻，吴波能如此周到的帮助他，古二姐显然被感动到了。 走出给小古安排的房间，程慧慧推开了对面会客室的房门和吴波一道走了进去。 “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啊？”关上房门，吴波便把自己不比小古少的困惑问了出来。 “此地算是招待所的一部分，不过不对外，没有一定级别的人也不可能入住，这一说你就明白了吧？”程慧慧不以为然的解答过后，便言归正传说“小古的安全屋我是给你安排好了，下面的工作就主要靠你吴队了！” 程慧慧虽然没有明说这栋二层小楼所代表的地位，用场，但他心底还是既感叹也庆幸，自己身边有这样一个“官小姐”助力和支持。 若不然，仅凭他这个毫无资历小小的刑警中队中队长，绝不可能也没有任何资本，条件，与那些拥有强大背景的“黑幕”明争暗斗！ 这些难以言说的无形权势，吴波只有跟在程慧慧身边才越来越真正体会得到！ “待会儿你把古二姐请到这里来陪陪她，我想和小古单独谈谈。”吴波点点头，说“这段时间能看出来小古思想有转变的意思，但愿他能深刻认识到他当下的处境，把他所知道的事情最好和盘托出。” “这样我们才能变被动为主动！” “我们确实得抓紧了！”程慧慧接着说“我不是也拿到了史老爷子，范晓的尸检报告了吗？这件事如果和小古的事一起趁热打铁找到突破口，我相信我俩要办的新案，旧案，都能透出光亮来！那些幕后见不得人的黑手，就会让他们自乱阵脚！” “对了，你是怎么搞到这份尸检报告的？”吴波好奇的问“分局大领导可都下了死令，不许外传了！” “他有张良计，我有过桥梯！”程慧慧俏皮的眨了眨眼睛，说“档案室这条路走不通，我想别的辙呗！” 程慧慧告诉吴波：南城分局技术处有一名法医，也是他们公安大学的校友。 “我可是正经刑侦专业的毕业生。”程慧慧笑了笑说“我侧面了解过这个学长，他一直不大安心他的专业，想转行。我就给他打去了电话，我一报家门这学长立马说’我知道你，知道你！‘” “我就跟他约好见了面。达成了一个私下交易......” “我也是刑侦专业的毕业生，现在还是专案组负责人！”吴波揶揄了一句“跟你这些纵横四海，无所不能的本事相比，我可就真的不值一提了！” “这也是为了正义，正事嘛！使点小招数不算腐败哈！”程慧慧拍了一下吴波肩膀说“得了，开工吧！” 两个人随后走出会客室，敲开了对面小古的房门。进屋后程慧慧先问古二姐：“你弟弟身体怎样？用不用把医生请上来，给他量量血压啥的？” 没等古二姐发话，小古连连摆手。 “那好，你要不舒服随时跟我和吴队说。”程慧慧随即拉过古二姐说“二姐，咱俩去对面房间待会儿，吴队有话跟你弟弟谈。” 古二姐点点头，临走还不忘叮嘱一句小古说：“三儿你可别辜负吴波兄弟和程姑娘了，把你憋在心里的话都跟波说透了，这会儿你该明白，只有波才是真正想帮，能帮你的人啊！” 小古懒塌塌的身子靠在沙发上既没表态，也没拒绝。 古二姐和程慧慧离开后，吴波马上进入到了工作状态，严肃的对小古说：“你首先要搞清楚你的状况！我还告诉你，如果我不是看在古大爷，古大妈的面子上，我完全可以不管你的死活，让你尸骨无存横死在东南亚那个角落里！” 小古抬头看了看吴波，嘴角蠕动了一下。 “你有事！而且不是小事！”吴波口气变得越来越严厉，说“你以为你闭口不谈就能瞒过一世吗？你想想看，我们为什么知道有人要害你！而且知道是谁在找了这个律师’帮你的忙‘，把你一步步引向死路一条？！” “这个人我们都能查清楚，更别说你咬牙不提的事情了！” 吴波狠狠地拍了一下木茶几，差点把果盘震到地下。 小古听说吴波已经知晓了背后“捞他，帮他”的高人，确实也知道了此时再不开口，假如吴波来个大撒把，自己的下场会更惨，更不可想象。 “波，你，你让我说啥啊？” “一件一件事情说。”吴波直视小古的眼睛，说“先从那天晚上从你家走出，又不见的女人说起。” 第232章 谁的先手12 吴波这次与小古单独谈话，在这个特殊场合的特殊“审问”，他想先易后难，丝丝入扣的把自己想搞清楚的答案，从小古口中一一寻找得到。 可小古抱着脑袋，还是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依然默不作声。 “我有时间，你可没时间了。”吴波拿起果盘里的一片西瓜放到嘴里，边吃边说“把你安置在这里保护你是情分，不是我的本分。我们为你着想，你还搞不明白你的处境，那我也没必要费这周折，麻烦，我随时可以打个招呼，让二姐给你带回家也好，送你去哪个医院接着住院也好......” “不是我会算命，我敢说只要你离开这里半步，你们古家，你这个唯一香火分分钟都会吹灯拔蜡！” 吴波把吃剩的西瓜皮“啪”的一下摔倒果盘里。 “波，我知道，我知道。” “胡同里的人谁不清楚，你和尹翠花不是夫妻也胜似夫妻，这个女孩给你洗衣服做饭，伺候你这么多年，如今她被人身首分离扔在枯井里，你却无动于衷？！你还算是人嘛！” 枯井下的女尸到底是不是尹翠花，至今可还没有任何铁证证明。 吴波之所以在小古面前出此断言，一是源自他刑警的第六感，他越来越断定枯井下的女尸就是尹翠花！；另外，与小古私底下的这次“预审”，他实在不必拘泥于刻板的条条框框，纪律约束。 他口气笃定的把反推的结果甩给小古，其实就是用这根针刺，直扎这个男人的心底软肋！ 吴波不想再跟小古兜兜转转，因为他知道现在对小古，已然到了危机四伏，朝不保夕的地步；而留给专案组，他自己的时间也不多了！ “我，我不是人！”吴波这句先入为主的狠话起了作用，小古终于开了口“阿花死的太，太惨了......” 说罢两行泪珠扑簌从眼角处掉落下来。 吴波随手从茶几下面抽纸中抽出两张来，递给小古说：“你要是个爷们儿，先收起你的眼泪，把你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说清楚，只有这样你才对得起你的阿花！” “这么说你是知道枯井女尸是尹翠花了？”吴波接着问。 小古点点头。 “那你为什么不向公安报告？她的死和你有直接关系？” 小古先是点头后又马上摇头，战战兢兢的说：“我，我怎么能害阿花呢？” “没人说你是凶手。”吴波口气放和缓说“但有个问题我需要你解释。尹翠花惨死，尸骨未寒，你竟然还招嫖找小姐回家过夜潇洒痛快！而且那个女人怎么会从大杂院就莫名消失了？你也知道，程慧慧夜里在拍摄你家的时候，好巧不巧拍到女人后，就差点被后窗飞进来的板砖差点要了她的小命......” “这一切诡异的事情，你最清楚是怎么回事儿。所以不管你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这里不是公安局，我跟你称兄道弟一场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你别有顾虑早说，总比你跟那些幕后黑手一起吃瓜捞要对你更有利！” “为了你老妈，你两个姐姐，还有死去的阿花，最重要的是你自己，你必须直面现实！” “波，我知道你是帮我，为我好。”小古使劲攥拳捶了捶腿，说“我没害阿花，可也是罪不可恕啊！” “你到底有啥罪过，可恕不可恕？你得说说看。我毕竟是刑警，法律法条比你懂得多一些。”吴波不失时机的安慰小古，说“即使犯了事，古哥你既不能躲，也不能自己吓唬自己。今天你利用这个机会，敞开心扉和我聊透了，总比有一天你到局子里不得不老实交待问题，要容易多了吧？你主动，我才能帮到你啊！” “我相信你波，我说了，你可得救我啊！”小古拉着哭腔，泪眼婆娑的看着吴波。 “一言为定！”吴波郑重的点点头，说“我尽我所能，帮你！” “那个晚上，程姑娘拍到的女人不是我找的啥’小姐‘。” “不是你找的’小姐‘？那又是谁？”小古这句开场白，把吴波说迷糊了。 “就，就不存在啥女人。” “古哥，都到这会儿了你还睁眼说瞎话，你是耍你自己还是耍我呢？！”吴波真动气了，说“程慧慧摄影机里拍到的女人是女鬼吗？你在跟我聊斋吗？！” “波，我说的是实话，那晚上我家就我自己一个人......\" “我也给你看了程慧慧拍摄的画面截图照片。”吴波咬牙切齿的说“你当时也承认家里藏着一个女人，为啥这会儿又拉抽屉不承认了？！” “没脸！我说出来丢人啊！” 吴波感觉到自己情绪有些失控，马上冷静下来，对小古平和的说：“不管你做的是坏事，还是丑事，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早晚都得接受后果！但有句话说得好，知耻近乎勇！你不说丢人事小，影响到我们公安破命案，抓凶手，你岂不是成了帮凶，罪上加罪了！” “我还告诉你，你家立柜底下的地洞我们都掌握了。洞口一直通到小夹道，对不？” 小古听闻吴波这句话，身子一颤，眼皮眨动得飞快，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 “这个洞口不仅解答了那个女人遁形的来龙去脉，恐怕其中别的用途，你小古自己心里最清楚吧？” “波，都到这会儿了，我肯定跟你说的都是实话！”小古感觉到了，吴波掌握到的情况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料。 “你听我慢慢说，那个晚上真得不存在另外一个女人。程姑娘拍到的女人影像是，是我......\" “你，你再说一遍！”吴波从沙发上站起，一把拽起小古四目相对质问道。 “我不骗你，那个’女人‘就是我。”小古蚊子似的小声说“是我男扮女装......” 第233章 谁的先手13 “你是说，那天夜里往后院厕所方向去的女人是你？！”吴波眉头紧皱，上下打量着这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老邻居——古哥，不敢相信，也百思不得其解的问。 “波，真是我，就是我！”小古追加了一句解释“程姑娘没拍到这个人返身回来，那是我从女厕后窗跳下来，绕到夹道钻进了你发现的我们家地洞，然后回到了屋里。” 小古说的遁形过程和吴波当初判断无异。只是他万没想到，一直让专案组同事追踪，查找的那个”夜店女郎“，竟然是眼前这个瘦小的古三本尊！ 吴波还是不能全信小古这惊天大逆转的”坦白“！ “好，退一步说那个女人是你男扮女装，骗过了摄影机镜头，骗过了我们所有人。”吴波手指小古的鼻尖厉声问“那你来告诉我，你大半夜没事儿为啥要演这么一出戏？你要干嘛？” ...... “你既然想明白了，也愿意坦诚你自己的事和你知道的事，那你就痛快地跟我把话说清楚。”吴波指了指门口，说“你要是还不珍惜此时此地给你的宽松环境，那我只好打电话给刑警队，让他们来接待你，伺候你了！” “你给我听好了，现在你至少有两项罪名，先是误导我们专案组，编制出一个不存在的’小姐‘干扰办案，这一条可以定你妨害公务罪；更严重的是程慧慧遭袭，那天夜里只有你在现场出现过，那你就是伤害案的重大嫌疑人，刑警马上可以办你！” “这可不是我吓唬你！你了解我吴波，我向来对自己说话负责任！” 吴波这番话就是要告诉小古，此一时彼一时了，当下已经不是他和专案组同事登门拜访古家，他可以装无辜，阻三推四的时候了。 小古必须认清自己面临的情势，他现在就是半个身子悬空在悬崖边上，有人要“趁他病，要他命！”，而吴波可能是唯一能拉他一把的最后希望。 还要让他明白，这个希望之光不及时把握，他的命运会很悲惨，不可预知！ 小古当然听懂了吴波这番话的深意，马上说“波，我不是不说，是说了怕你们不信......” “这你不必操心。”吴波让小古坐下来，说“我们办案不可能只相信一面之词，你所讲的我们都要和其它证据相互印证。但前提是你要实话实说。” “波，我有病！”小古抬头瞄了一眼吴波，又迅速的把脑袋低下，说“打小我就爱穿女孩子的衣裳。姐姐们在家时我穿她们的，我这些毛病外人不知道，家里人都知道。” 见吴波没啥反应，小古接着说：“后来我认识了阿花，也时常在家里穿她的内衣内裤，夜里没人的时候我会穿上她的外衣，裙子，出来走走......” “波，我这丑事可就只跟你说啊......\" ”有关你个人隐私，只要不违法我替你保密。“吴波表了态。 “自打阿花没了。”吴波注意到小古对尹翠花被害用了一个“没了”的中性词，他立马警觉起来，竖着耳朵倾听小古往下说“那段日子我都想她，想的快疯了！” 吴波点点头表示理解，没有打断他自说自话。 “想她，我就拿出她的贴身衣服穿上，那时候就像阿花没有离开我一样。”说到这儿，小古还红了眼眶。抽泣了一下接着说“夜深人静我会把阿花的衣裳穿戴好，悄悄的去一趟后院女厕所转一转。我觉得那就像阿花和我还在一起似的......” “等等，你是说你那天夜里出门，去后院钻到女厕所里，只是你犯了毛病，或者是想你的阿花了？”吴波对小姑这番解释不以为然，说“那程慧慧为啥在那个时间段恰巧有人要害他？你又为啥不走寻常路，原路返回家要绕道墙后夹道，偷摸钻进你家地洞里？你不会说你是和程慧慧玩躲猫猫吧？” “你解释给我听听？！” 小古故技重演又低头不语，闭紧了嘴巴。 与小古单聊到这里，吴波越来越感到古三挤牙膏似的和他吐露所谓的“丑事”，很可能是欲盖弥彰。 他闪烁其辞，避重就轻的表现，说明古三这个人身上犯的“事儿”，还有他极力想掩饰的更多内情，吴波断定其中的诡谲一定大有文章！ 吴波正要准备趁热打铁，想法让小古把他所知，所为的事情如何交代清楚，房门“咚咚咚”响了三声。 “你给我赶紧想清楚，是在这儿跟我说还是我把刑警队同事叫来，让他把你带走局子里聊。”吴波边往外走前去开门，边回头对小古说“都到这会儿了，你还想遮遮掩掩，那就是给你自己找更大的不痛快！” 吴波打开房门，见门外是古二姐和程慧慧。 “二姐想回家。”程慧慧开口对吴波说。 “是啊，波。”古二姐探头看了一眼房间里窝在沙发上的弟弟，对吴波说“我出来两天了，跟老妈说三儿跑肚拉稀病了，我过来看看他。要是再不回去，老妈会不放心，没准儿会找人要车赶过来看儿子......我想先回家一趟，安抚好老妈再过来。” “也好，回去跟古大妈说说，也好让他放心。”吴波点点头。 “三儿，你可要听吴波兄弟的话啊。别不知好歹！”古二姐又朝屋里交待了弟弟一句，转身拉住吴波的手说“波，三儿别看比你大，可他一直就像个不懂事的小孩似的，二姐我可拜托你了！” “古哥只要配合，我能帮到什么程度就一定倾尽全力！”吴波特意放大声让屋里的小古听到“您放心吧二姐！” 程慧慧把古二姐送出这座神秘小院，回来后也进到了小古和吴波所在的房间。 “这主想明白了吗？”程慧慧斜愣了小古一眼，随后对吴波说“你手机搁在会客室响了好多声，我也不方便接，你过去看看，是不是谁找你有啥急事儿啊！” 第234章 谁的先手14 吴波来到会客室，把放在桌边的手机拿起来看了看——至少五六个电话都是“维稳办”的同事打给他的。其中，还有一个他熟悉的座机号码，来自于雅丽所在的二院护士站。 雅丽未接来电也有三四个。 “’大头‘你找我？”吴波先给“大头”手机打了过去，问。 “您稍等。”“大头”显然说话不是很方便，稍顷换了一个地方才悄声回应吴波“吴队，您可不知道’维稳办‘现在可乱成一锅粥了......“ ”怎么回事儿？“ ”我和王所把那个吕律带回专案组，先做了询问笔录，然后我就按你的意思，让他在小黑屋多待上一段时间。也不知道林队从哪儿得到了信，过来就吹胡子瞪眼质问我，为啥把一个执业律师抓起来，还限制人家人身自由？“ ”大头“说：“林队那气势就跟我犯了天条似的，警告我立马放人！否则他会上报督察部门以律处置我......” 不得不说“大头”是个老油条，遇事不慌，也自有他应对之策。 他告诉吴波：说他是奉命行事，吴队是“维稳办”老大，专案组组长让他把这个律师带回来做询问笔录，他只能按指示执行。至于为什么要把吕律带过来，留置到什么时候，他只有听令的份，自己说的不算！ “这林队听我这么一说，就拍桌子瞪眼问我：你告诉我吴队现在在哪儿？我也没惯着他，怼了他一句，你是队长都不知道吴队人在哪儿？我一个大头兵怎么会知道？！” “他骂骂咧咧的就摔门出去了，我估计是给你打电话去了！” “知道了。”吴波想了想说“把那个吕律放了吧。你跟林队说，我这头有点急事要办，回专案组后会找他详谈，解释为什么要把吕律带回去做相关笔录。所有的事你往我身上推好了。” 放下“大头”的电话，吴波随即拨通了雅丽护士站的座机号码。 接电话的恰巧是雅丽。 听到吴波的声音，雅丽先是嗔怪了他一句：“人不见人影，怎么连电话也不接了？ ”你作为多年警嫂，这事儿还不理解啊？“吴波开了句玩笑说”有时候工作手机要静音。刚才我真没看到......“ ”不跟你逗贫。“雅丽说“半小时前我们这儿来了不少警察，到处找后院古哥，这是咋回事儿啊？古哥不是住在友谊医院吗？公安为啥跑到我们医院来找人？” 吴波不好解释为了保护小古，他有意使出的这个“迷魂阵”，便说：“我还真不清楚。我也不知道那些找小古的公安同行要干嘛。你甭操这份闲心了！” “我是担心古哥不会出啥大事了吧？”雅丽嘀咕了一句“你可没看见那阵势，这些警察就跟追捕重大在逃犯似的，查住院名单，搜查病房，几乎把我们住院部各处角落翻了个底掉！” “是嘛？这么夸张？！等我有空问一下，看看到底古哥出了啥事了。”吴波还急于回到小古的房间里去，便说“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先挂了。” “等等！明天我休息。”雅丽莺莺说道“你是中午到我家来吃饭，还是晚上陪我去看场电影？二选一！” 自从来到拆迁工程指挥部负责维稳工作，吴波比在市局刑警队还要忙。 虽然工作单位就在盈丰胡同家门口，可和女友见面的机会反而越来越少，至于想享受小情侣本该有的二人世界，更是有心无暇。 尤其是当下几件大案，正在风口浪尖关键时刻！ “中午吧，中午我去你家一起吃个饭。”吴波敷衍了一句“看情况要是事情不多，咱们在看场夜场电影。不过说清楚了啊，暂定......” “讨厌！那中午我可等你啊！”雅丽撒娇的警告了吴波一句“你要是说话不算数，我可饶不了你！” 打过这两通电话，吴波手拿手机马上返身回到了对面小古的房间里。 一进门，他便看到小古微闭着双眼，似睡非睡的窝在沙发里，一副活不起的样子。 “怎么？不舒服？”吴波趋前拍了一下小古问。 “我是真服了这主了！”程慧慧在一旁说“刚才我也问他用不用请医生来瞧瞧，他也一个劲儿的摇头；不言语不说，跟他说话他看也不看我。” “波，我饿了。”小古睁开眼朝吴波说“能给我弄点吃的吗？” 程慧慧冷笑一声：“我迟叔叔要是知道这个楼住的是你这块料，估计能骂死我！” 随后她拿起房间内座机接通了所长，请小灶食堂给他们准备三人份餐食。 “都这会儿了。”程慧慧对吴波说“他这一说饿了，我们也该吃点东西了。食堂做一个人也是做，索性一块儿吃得了！” “古哥，话我可得跟你说明白，这儿可不是疗养院；吃香的喝辣的，这么多人陪着你，伺候你。”吴波一脸严肃的对小古说“这顿饭吃完了，你要是还跟我磨磨唧唧，那就别怪我无情可讲了！” “嗯，我明白，明白。”小古冲吴波点了点头。 不到半个小时，两名小灶食堂小战士便把三份荤素搭配的饭菜送了上来。 可能是因为程慧慧在场，小古盯着香味扑鼻的饭菜，不知该动筷还是要等她发话，一直拘谨的垂首一动不动。 吴波见状，拉了一把程慧慧说：“我们等一下，让他一个人先吃饱喝足了。” 程慧慧知道吴波有话要跟她说，便随他一道走出了房间。 两个人离房间门口有段距离后，停住脚步。 “慧慧，看来今晚必须要把小古拿下！”吴波说“如果明天之前，我们还不能从他嘴里得到实情，恐怕麻烦就大了！” 第235章 谁的先手15 吴波身子倚靠在走廊墙壁，手摸下巴说：“这个小古到底有啥罪过，我还真说不好。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他心里藏着不少事。” “刚才是专案组同事，雅丽电话追着找我。不出我所料，小古从友谊医院消失，我们暂时把那个律师软禁起来，背后的人坐不住了！现在到处派警撒打网在找小古的下落！” “这正说明我们这一步走对了。”程慧慧握了握小拳头说“捅了马蜂窝让他们乱了阵营，也反证我们正在一步步接近许多事情的真相！” “话是这么说，可眼下第一是要让小古竹筒倒豆子，把他所知道的隐情全部坦白出来；所以今晚我准备就在这儿扎营了，不论如何一定要让他交待个明明白白。” “我担心夜长梦多。虽说这里，他们那些人还不能染指，但你想想看那些人树大根深，一旦发现我在这里私设”公堂“，和他们对着干，分分钟一纸调令就可以让我从专案组退场......到那时候，甭说待破的两件新案，你惦记的曾小飞旧案，想有所作为也更难了！” “是啊，到了这一步他们一定会狗急跳墙！”程慧慧点点头，指着小古的房间方向问“你跟那主聊了半天，他就一点没松口？” “倒是坦白了一些新口供。” 吴波把小古说他自小喜欢男扮女装，那晚夜里自称也是犯了老毛病“思念阿花”，神使鬼差的去了女厕所的供词跟程慧慧说了说。 “我去！原来这孙子是个大变态啊！”程慧慧叫了一声，说“对了，我记得雅丽跟我说过，她小时候最怕夜里去女厕所，总有一个鬼脸偷窥，难不成这个‘鬼’就是小古！” “早前，是有这么回事儿。大杂院的女人都中病了，一提夜里去厕所就心惊胆颤。这事儿年头久了，除非小古自己承认，如今很难再查证那个‘鬼脸’到底是谁了？”吴波说”不过我思考更多的是葛家老大，为什么他不顾一切的要参与到小古的麻烦事中来？按理说他俩根本是两条路跑的车，谁也碍不着谁啊？！“ “吴波，这一点是很奇怪。”程慧慧歪着脑袋说“我们是不是考量这个不合常理的疑点，缺失了必然联系的中间环节；你想啊，一个法院院长日理万机，他怎么会第一时间得知小古被羁押，立马就派出了他的那个吕律师前去捞人？葛老大有天眼通吗？” 一语点醒梦中人！ 吴波来来回回在走廊里踱步，突然站在程慧慧面前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脸，说：“没错，是我忽略了一些细节......” “那天我们把小古从他家里带出来，准备治安拘留他，你当时也在现场吧？” 程慧慧点点头。 “那天突发了什么事情你还记得吗？” “记得呀。前院葛老爷子说是昏厥快不行了，要送医抢救。好像还是你开车给老爷子送到雅丽她们医院的......” “猫腻就在这儿！”吴波说“葛老大哪有什么天眼通？我们进院里去找小古，直到把他带走，能全程观察到整个过程的，是不是只有13号院里的人？！” “巧合的是我们刚把小古带到院门口，葛家小女儿小曼就跑出来大呼小叫，说她老爸不行了！我还记得当时急于审问小古，我把葛老爷子送到医院便离开了。后来听雅丽说，老爷子检查了一通没啥大事，很快就出院回家了。” 程慧慧也回忆起当时的场景，补充道：“当时现场很乱，你和‘大头’跑去葛家帮忙把老葛头连抱带背的抬出来，小古那会儿好像只有王所在身边看着。咱们是不是可以这样分析，葛家那个小女儿正是趁乱就在这时候，跟小古有啥眼神或者言语交流，两个人有了啥默契？” “你是说小古铁嘴钢牙。是得到了外界的某种暗示？”吴波想了想说“这种可能性确实有很大可能，但毕竟是一种揣测。不过，小古被我们带走这个第一手资讯，八成是葛家人透露出去的转告给了葛大院长！” 程慧慧不住的点头称是。 “只是葛家为啥这么费尽心机的要极力保护小古，然后看他有些失控，又要设局把他弄到国外去，想法灭口让他消失？” “这就得从小古嘴里找答案了！”程慧慧又挥了挥小拳头，说“这小子到了这会儿还不说实话，那就是自寻死路！” “嗯，这是他的最后机会，也是我们稍纵即逝的时机了。”吴波咬牙说“今晚他不把实情交待个一清二楚，我就一直陪他熬鹰，这个机会再不把握，我们很可能会前功尽弃！” “我陪你！”程慧慧推了吴波一把，说“他也吃饱了，咱们这就开工！” 回到房间，吴波一眼便看到小古面前的餐食只吃了一小半，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看着走进来的他和程慧慧。 “你口够高啊？”程慧慧气哼哼的说“这小灶食堂餐食标准这么高，你竟然这么浪费？你给我吃干净了！” “我，我真吃不下去。”小古回了一句，转头问吴波“波，你跟我说实话，是不是只有杀人才会判死刑啊？” 第226章 谁的先手16 刚才，吴波和程慧慧在走廊里做了深入交流，一致认为小古至少是枯井女碎尸案的知情者，至于他为什么知情不报误导专案组，甚至将尹翠花的生物检材一概隐藏起来，这是最大，最不可思议的待解问号！ 所以，吴波便考虑，拟定好了接下来审问小古的主攻方向。 枯井下女碎尸既然可以基本确认是尹翠花了，但这还必需得到物证的客观支持。 目前专案组之所以还没有确定尸源，就是因为始终没有找到尹翠花生前可以提取的dna，与女尸进行比对。 小古说他穿过尹翠花的衣物，在她死后还夜游过女厕，这说明他至少还藏有尹翠花的贴身物品。 吴波需要首先将这些重要证物找到，交由技术部门提取比对，以便立即确认枯井女尸的身份！ 被害者身份查明后，寻根溯源凶手作案的动机，锁定凶手目标范围诸多工作就可以循序渐进的开展起来了。 他和程慧慧一进门，小古开口便问“罪罚”的问题。吴波很清楚，凡是开口向公安人员请教此类问题的人，大都是想通过警官的“普法”，掂量一下自己不得不要面临的后果，该是“几斤几两”做到自己心里有数！ 不过“阅人无数”的吴波也明白，凡这类主动求教的嫌疑人，又比那些冥顽到底的死硬份子，多一些鸡贼，算计，也是一种与公检法博弈的手段。 所以对这个先是将专案组拒之门外，女友惨死还能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一问三不知，接着不知何故男扮女装夜游女厕，还编织出了一个莫须有，往自己身上泼脏水的“招嫖”故事来的古三，吴波也对他开始有了新的认知。 种种迹象表明，小古并非像大多数老邻居眼中那个人畜无害的乖乖男宝。 不管是受人指使，还是他深入参与到了什么罪恶之中，小古这一句问话，分明就是投石探路，内心极度挣扎的外在表露。 “怎么说呢？杀人也未必就判极刑，比如过失杀人，或者是防卫过当，法律都有明文规定具有从轻处罚情节。”吴波简单回应了一下小古说“当然了，被判死刑的人也未必就是杀人犯，还有许多严重危害社会，公众安全，侵占公私财产的严重犯罪行为，也一样要受到法律严惩！” 小古眨巴着小眼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古哥，今晚我可能是最后和你称兄道弟了。”吴波斟酌了一下开场白，面无表情的说“现在你的每一句话，都是对你自己将来的人生负责。 “我真正能帮到你的就是给你两句忠告，不管你做了什么，自己说出来要比公安查清后，你再不得不承认那绝对是两个后果；另外，你能向公安提供我们还没有完全掌握的案件线索，这对你来讲也是立功的好机会！机不可失！” “总之一句话，靠山山倒，靠树树摇，你最好想好了，当下你只能靠自己，自己救自己！” “波，我知道！我知道！” “叫吴队！”程慧慧这会儿已经把自己随身携带的微型摄影机架好了，房间内的氛围已不再像是一个高档，舒适的客房，程慧慧又很会制造气氛，她把地灯拖到小古侧前方，对照射着他，厉声说“从现在开始，没人跟你扯闲篇，吴队问你什么，你就给我原原本本说大实话！” “你要再装傻充愣，不用那些人给你送国外五马分尸，我让你见识见识本小姐的手段！保你终生难忘！” 有时候，在一定场合下女人用她温柔的语气，表达反差极大的意思，对听者而言更能感到不寒而栗！ 一台摄影机镜头直对自己，两台落地灯又把他凸显在光圈之中，而对面的吴波，程慧慧却只闻其声难见其形；再加上程慧慧这通话里有话的警告，让小古立马意识到这里不再是舒适的“疗养院”，俨然成了一间“审讯室”！ 程慧慧开机后，朝吴波点了点头。 “枯井下的女尸是尹翠花吧？”吴波开始发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是听发现尸体的那个孩子他妈，在和胡同里一些人闲聊时说，她儿子在井下还捡到了一枚金箍，那时候我就确认井下女尸就是阿花了！” “金箍！我见过也是我从孩子家取回来的。”吴波接着问“你为啥凭这个东西就证明女尸是尹翠花？” “这个金箍是我妈嫁到古家，我奶奶送给她的。我和阿花在一起，我妈就把这枚金箍给了阿花，老妈把她当成儿媳妇了。”小古解释道“那个金箍是老货，我一听那个女人说的金箍形状，大小，就断定那就是阿花手上戴着的我们古家老辈传下来的金箍！” “女尸就，就是我的阿花......”小古蠕动着嘴唇，低下了头。 “那我们找你，你为啥不把这个信息告诉我们？还有，尹翠花的个人物品为啥被你全部藏匿，或者销毁了？你毁灭这些证据，是不是在掩饰你也是杀害尹翠花的参与者？！” “不！不！波！”小古慌了忙说“吴队，我那么爱阿花，怎么可能害她呢？！” “你参没参与到杀害尹翠花这个结论先放一边。你怎么解释误导我们专案组侦办方向？你又怎么解释清空尹翠花的个人物品？这么明显的欲盖弥彰，你说你爱你的阿花，骗鬼呢！” 吴波大吼了一声！ “你们来找我，我害怕。”小古竟然找了一个让吴波没想到的理由，说“当年小凤死在史老爷子院里，你们公安就三下五除二指认曾小飞是凶手，冤枉他了半辈子！我，我可不想重蹈他的覆辙......” 小古这句话令吴波，程慧慧都大感意外，他俩面面相觑，可能谁也没想到小古在此时会联想到二十多年前的小凤被害案！ 更让吴波吃惊的是小古无意中说出的那句话：“你们公安冤枉了曾小飞半辈子！” 第227章 谁的先手17 程慧慧一听“曾小飞”的名字，立马绷不住了，抢在吴波发问前质问小古：“你是怎么知道曾小飞是被冤枉的？” 吴波也是紧盯小古的眼睛，竖起耳朵，他也很想知道为什么古三，突然提及了小凤被杀案的凶手——曾小飞！ “这么多年，曾大妈都跑断了腿为小飞申冤，胡同里的老邻居谁不知道？夏天老宋媳妇还在曾家家门口下跪道歉，我也看到，听到了。”小古回答的倒也合乎情理，他不紧不慢的说“如果小飞真得有罪，他娘俩能一根筋，到处喊冤叫屈吗？” “你们问我为啥遮遮掩掩，前有车后有辙，我是怕我和当年曾小飞一样，被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认定为杀害阿花的凶手，真到那时候，我被一枪毙命冤不冤啊！” 小古这话倒让吴波一时语塞。 许是冥冥之中有太多巧合。 二十年前小凤被害死在史老爷子小院里，是父亲那一代老警侦办，破案，并从重从快的将曾小飞这个凶手判刑法办！ 如今因为盈丰胡同拆迁，程慧慧为了自己的艺术梦想，拍摄一部纪录片深入到了胡同，大杂院中，并因此结识了曾家母子。潜移默化相处中，这个曾经部里的女警官，“大小姐”竟然自愿成了曾小飞翻案的代言人！ 而吴波自己也不知从何时起，也不由自主的卷入到了其中。 今晚在”审问“小古时，小古竟拿当年曾小飞蒙冤说事儿，实在让吴波大感意外！ 可见，曾小飞到底是不是小凤被害的主凶所泛起的涟漪，影响之远，暗流涌动之久，在这条胡同，大杂院里的老邻居心底都有各自的答案。 可悲的是恰恰当年那些侦办，起诉，判决曾小飞的公检法人员，早就把这个疑点重重的案件尘封在遗忘的角落里。 小凤被害案不过只是他们职业生涯中，司空见惯的一件例行公事，过眼云烟；或者又只是为他们晋级，晋升的功劳簿上一笔光彩而已！ 至于是不是毁了一个年轻人的青春年华，甚至差点成了孤魂冤鬼，并不是这些高堂之上执法者反思，关注的事情！ 为此吴波不能不有太多感慨在心间。 他沉吟了片刻，还是把思绪拉回当下最紧迫的事情上来，便是女尸尸源尹翠花这个关键焦点上。 “扯远了！”吴波马上言归正传，没有再延续曾小飞的话题，接着问小古“为什么说尹翠花惨死井下，公安依然排除不了你是嫌疑人？她在你们家生活了那么长时间，为什么在你家找不到她哪怕一件随身用品？” “尹翠花死在咱们胡同里，也不像你当初口口声声说的她回老家了。这很容易让人想到，她其实并没有离开你古家的意思。是你转移公安视线的借口吧？” “这个我承认，我说谎了。”小古这会儿倒表现出来了积极配合的态度。 “那你为啥把她在你家的物品，全都清理的干干净净？”吴波提高声量说“只有凶手才毁灭证据！这个连三岁孩子都懂的道理，你不懂吗？！” 小古又把脑袋耷拉下来，双唇紧闭不再说话了。 “你是真拿本小姐的话当耳旁风了！”见小古又沉默以对，程慧慧动了气，她拿起写字台上的座机对着话筒说“给我转肖所长！” 趁着总机转接的功夫，程慧慧扭头对吴波说：“招待所有个警卫班，这些小战士个个都是擒拿格斗好手。他们每天都得练功，我让肖所长找两个好样的过来，咱们这儿有现成的’沙包‘，不妨让小战士实战一下！” 来招待所时，小古就看到了两位武警校官对程慧慧毕恭毕敬的样子，他也或多或少听说了这个丫头来路不一般；此刻程慧慧边说，边手指自己，小古马上听懂了，惹急了这个大小姐，她真的下起手来自己绝没有好果子吃！ “等等！等等！”小古大叫一声，冲吴波说“波，我本意不是要给公安添麻烦，真的就是怕给自己惹无妄之灾！” 小古话说的分外流利起来，他解释自己之所以销毁尹翠花生活用品，就是不想让公安把自己列为重点嫌疑人！ “这，这是我一时糊涂......” 程慧慧拿着的话筒里，已经传出来肖所长讨好口吻的请示：“小程同志您有啥吩咐啊？” “给我找两个出拳重的小战士，到会客室待命，我可能随时需要他们帮个忙。” “那没问题，两位够吗？我这儿警卫班的战士个个都有一身好功夫！” “不必了！两个就够了！” 程慧慧放下电话，转头对吴波说：“我看了，这小子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主。待会儿让小战士拿他练练手。在这儿即使有个小小的内，外伤，他都不用出门，我去医务室取两片止痛片给他吃了，然后再让肖所长换人接着招呼！” “跟这种不识好歹的人墨叽，纯粹瞎耽误功夫！” 小古看程慧慧动真格的了，马上拉着哭腔对吴波说：“波，吴队，阿花的东西我是大部分都给处理了，可还是留了几件她的贴身衣裳。你们想要拿去好了！” “你留的东西现在在哪儿？”吴波就等着小古这句话。 “就在我家里，我带你们去取去。” 尹翠花死后，小古自称穿过女友的衣裳，这说明他这番坦白不假。 但让吴波为难的是此时小古正处在极度危险之中，他如果离开此地，以自己当下的条件，能力，没有十足的把握能确保小古安全无虞。 吴波很清楚，那股背后要干掉小古的势力，此时此刻正在撒下天罗地网在追踪小古，想方设法要将他“一笔勾销”！ 小古现在不能有任何差池！ 吴波给程慧慧使了个眼色，让她随自己到门外去。 第228章 谁的先手18 “小古是我们手里最重要的一张王牌，同样也是那些人眼中钉，他们一门心思想法要除之以免除他们的后患。”关上房门，吴波朝走廊外方向又多走了两步，对程慧慧说“现在不能冒任何风险，让他离开这栋楼。风险太大！” “时间对我们也很不利。我们把小古暂时安顿到这里只是权宜之计，如果我不能在短时间内将碎尸案有一个实质性突破，那些人不仅要想法设法尽快找到小古的下落，我的处境也好不到哪儿去！” “说一千道一万，现在我们和那些人就是在比谁先抓到各自所需的硬货！他们要小古的命！我们要小古提供的物证！还有他知道的一切内情！” 吴波正说着，只见两名彪悍的武警战士在肖所长陪同下，匆匆朝他俩走了过来。 “小程同志，我把警卫班两位搏击方面最优秀的战士带过来了，您有啥需要尽管跟他们说。”肖所长满脸堆笑的朝程慧慧说道。 你让这两个小战士先去会客室休息吧。“程慧慧对肖所长说“我这儿要是再有啥事儿，会电话联系你，你先忙去吧。” “好的，好的，您有啥需求随时打电话给我。”肖所长又叮嘱了两个小战士几句，把两个人送到会客室后，一个人便先行离开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当下要赶紧把小古隐藏的尹翠花物品取回，这样你这个专案组组长才能继续推进你手里的案件，也才能避免我们越来越被动。”程慧慧看着吴波说“小古现在的确不宜离开这里，出了这个院那可就是饿狼环伺，你我两个人根本无力保护他。” “没错！这就是我最担心的......”吴波无奈的摇摇头，说“专案组那些人我也不敢随便调遣，你明白其中道理吧？现在我这个组长成了孤家寡人了，无人可用！” “这会儿多一分谨慎没毛病！”程慧慧说“你既担心小古出去危险，又怕他一个人待在这里会再出啥意外？这好办，我和你去古家取尹翠花遗物，让这两个小战士看管他一段时间不就齐了？！” “也只能这样了。”吴波点点头，深情地看了一眼眼前的老同学轻声说了一句“没你，我恐怕寸步难行了！” “谁让你是我的搭档呢！”程慧慧嫣然一笑。 两个人敲定了下一步计划，程慧慧先敲开会客室的门，对两位穿着套头衫浑身上下凸起腱子肉的小战士说：“对面房间里有一个病人。待会儿我们进去再出来后，你们二位就进到房间去陪护他。你俩只需做到一点就算完成任务，死死盯着他，别让他乱说乱动就ok！” “是！保证完成任务！”两个小战士军姿挺拔，立正向程慧慧应声答道。 程慧慧让两个小战士在门口稍等，她和吴波便推开房门先走进了房间里。 “你们家我也熟悉，你现在就告诉我尹翠花遗留的物品放在什么地方？”吴波直接走到半睁半闭双目的小古跟前，问。 “没，没放在屋里。”小古比划着说“还是我带你们去取吧。” “你老实在这儿待着，快痛快告诉我东西放在哪儿，都有啥东西？其它不用你操心了！”吴波明显不耐烦了。 “东西放在我家房顶上，从小夹道爬上去有一块砖压着黑瓦，你掀开里面有个塑料袋装着阿花的衣裳，裙子，内衣，内裤。我，我只留了这点念想……” “恶心！”程慧慧骂了一句“大变态”，便冲吴波示意了一下，俩人就离开了这间客房。 出了房门，程慧慧朝两个小战士指了指屋内，说：“病人这段时间就交给你们了，我们很快就回来。” 程慧慧还是驾驶她那辆大吉普，载着吴波风驰电掣飞快的开向盈丰胡同。 一路上吴波虽然没有说话，可是心中依然翻江倒海。 自从枯井碎尸案发生，吴波作为专案组负责人自认为对案情分析，以及女尸认定等工作一直没有偏离侦破轨道。 若不是南城分局领导作梗，干扰他们搜查小古家，尹翠花之死的真相或许早就尘埃落定了！ 但转念一想，分局领导，区法院院长葛洪，之所以在他对小古紧追不放时，一个个跳出幕后走到台前，更证明此案绝非一宗简单的凶杀案！ 他当下，不仅要尽快锁定枯井女尸案杀害尹翠花的凶手；还要拨开层层迷雾，找到那些先是枉法竭尽所能保护涉案人小古，继而又费尽心机，想一举灭除他的那些幕后大佬真正动机！ 吴波深知如今的专案组已经并不在他的掌控之中，那些完全可以监视，控制，甚至与他敌对的人，又绝不是简单意义上正与邪的较量。 幕后的强大邪恶势力就在他们执法者内部！ “你把车停在大胡同外，我一个人过去。”吴波现在必须慎之又慎，他很清楚对方毕竟也是老道的同行，那些人为了寻找小古的下落，肯定早早就在13号院各个路口布下了明岗暗哨。 好在吴波是盈丰胡同土生土长的孩子。下了大吉普，他三绕两转，专拣少有人来往的小胡同，悄无声息的摸到了古家后墙外的小夹道。 登高爬梯对胡同长大的孩子都不是难事。吴波尽量让自己的手脚轻盈，当他登上古家房顶时，一眼便看到了小古所说的记号：一块板砖正压在两片黑瓦上。 就在吴波小心翼翼地搬开砖头，掀起瓦片时，突然房顶”嗖“的一下窜出一个黑影，吴波顿时汗毛乍竖，差点叫出声来...... 第229章 谁的先手19 吴波即便是一名受过专业训练的刑警，但在赤手空拳，尤其是紧绷着神经的此时此刻，他还是被这道突如其来的黑影，惊怖的差点失控。 也就在电光火石瞬间，吴波还是凭借多年积累的专业素养做出了应激反应，他抄起那块板砖，便准备好了反击的动作。 因为他知道如果此时，遭遇到的也是想拿到小古这包尹翠花遗物的歹人，他必须以死相搏，决不能将这包证物在他手中得而复失！ 几乎就在吴波紧盯着直冲他而来的黑影，手中的板砖对准目标时，一声“喵嗷”凄厉的号叫，一只流浪大黑猫从他的身边擦身而过。 吴波惊魂未定的回头看了看消失在夜幕中的大黑猫，不禁哑然失笑，他承认自己从没有如此紧张过！ 取出了这包用布袋，塑料袋层层包裹的证物，吴波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口中叼着小手电透过光束，又朝这个屋顶小洞口里面看了看。 吴波很好奇，如果说古家地下的暗洞是古大爷的杰作，那么这个屋顶的秘洞一定是小古他自己掏空，做为隐匿他“念想”的秘境。 有一个困惑吴波很不解，那就是家里明明有外人不知的地洞，他为什么还要另辟蹊径，上房揭瓦来藏匿尹翠花的遗物？ 就在吴波目光聚焦在这黑瓦下不大的空间时，他伸进自己的手又朝里面摸索了一番，猛然，他发现在洞口边缘深处，似乎还有什么东西蜷缩在里面。 他几乎将手臂伸到极限，用手指勾住藏在里面的物件，慢慢将它拖拽出来。 小手电光束打到这个用胶带层层缠绕的塑料袋包装，吴波并没有马上打开它。 它还是担心古家周围布有眼线，这里断不是久留之地。 吴波把一大一小两袋取出的东西紧紧抓牢，便小心翼翼地从屋顶爬了下来；随后贴着小夹道墙边，按照来时的路线迅速小跑出盈丰胡同口。 “搞定！”走到大吉普前拉开车门，吴波兴奋地对程慧慧说“有了尹翠花的这些衣物，尸源可就能确定了，我们也就有条件，也有理由正式留置小古了！接着顺藤摸瓜，这个案子很快就会透亮了！” 程慧慧说了声：“好！这样我们就从被动变为主动了！” 随即她刚要点火启动大吉普，吴波摆了摆手，说：“稍等，你先把车内灯打开。” 吴波顺手将胶带缠绕的小塑料袋拿在手中，端量了一番，接着说：“大袋子里是尹翠花的衣物，这个小袋子好像是个硬皮本，我想应该打开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程慧慧从手扣里找出一把水果刀，将牢牢捆绑的胶带挑开，把一层一层包裹的严严实实的袋子撕裂开。 “相册！”程慧慧看着这本露出真容的硬皮封面，对吴波说。 随即她顺手将相册打开来，只见里面贴着一帧帧小古和尹翠花，各种不堪入目的“春宫戏”；尤其是小古易装成女性搔首弄姿，在他女友的配合下丑态百出...... 从照片的质地看，都是用立拍得相机拍摄一次性成像的。 “真的是个大变态啊！”程慧慧做出一副作呕的样子，不住的摇头“这个女孩哪是他媳妇啊！分明是他的玩物！” 对这些“簧片”吴波看的多了，他此时的思绪更多的是从这些照片背后琢磨，洞悉小古，尹翠花还有多少不被人知的隐情，因为当下每一条看似不起眼的线索，对案件的展开都至关重要！ 吴波一页一页的翻开仔细审看着，就在他翻到最后一页时呆愣住了。 “慧慧，你看看这个女孩是谁？”吴波手指相册最后一张照片问程慧慧。 程慧慧歪着脑袋反复看了看说：“这还是尹翠花啊！就是，就是和前面的那些照片风格不大一样，发型，穿戴风格好像有点复古......” “嗯，照片上的人肯定是尹翠花。”吴波用手拍了拍脑门说“我乍一看，差点误以为是另外一个人！” “谁？” “死在史老爷子院里的小凤！” 程慧慧张大嘴巴看着吴波，半天没说话。 吴波告诉程慧慧：他当年因为上学，放学常常和雅丽结伴而行，所以对住在离雅丽家13号院紧邻的小凤一家人都不陌生。 “这个小凤又早早辍学了，成天和一群小地痞在胡同里胡作非为，她又不同于同龄的孩子，从头到脚打扮的总是流里流气，与众不同！”吴波说“我刚才差点把这张照片看成是小凤了！那衣着，爆炸头，还有斜歪着身子叼着烟卷的样子，真是神似到家了！” “这可是意外收获！”程慧慧狠狠地拍了一下吴波肩膀说“我总觉得这个小古好像并不简单，不然那些大人物怎么会又是捞他，又是想除掉他！这小子身上绝对还有更多的料！” 吴波历来是一个做事严谨的人。 他想了想说：“我对这张照片像小凤的判断，只是一家之辞。这样，我回趟家把这张照片给我家老爷子看看，让他断断！” 程慧慧看了一眼驾驶台前的液晶表，问：’都快十一点了，老爷子休息了吧？“ ”我不回家，他可睡不着。“吴波说”你还在车上等着我，我一个人回去。“ 程慧慧理解吴波此时处处小心，明白两个人目标过大，更容易暴露他们的行踪。 “我在车里等着你。”程慧慧点点头。 吴波依然是兜兜转转，确信没有发现有人跟踪，才一头钻进了自家的小院。 吴家外屋依然亮着灯光。吴波知道那是父亲边看着电视，边在等着自己。 他用自己随身携带的房门钥匙，打开家门。朝父亲轻唤了一声：“爸！” “你这是去哪儿了？”吴大为起身迎前问“你们专案组来了好几波人找你！” “我知道。我和他们联系上了。”吴波敷衍了一句，拉着父亲重新坐下。 吴波从口袋里把那本相册拿出来，直接翻到最后一页，将照片递到父亲跟前，说：“爸，您能看出来这张照片是谁吗？” 第230章 谁的先手20 吴大为把相册拿在自己手上定睛看去，惊诧的问吴波：“你，你这是从哪儿找到的这张照片？” “您认识照片上的人？”吴波反问父亲。 “这不是小凤嘛！”吴大为拿着相册的手有些颤抖。 “爸，您再仔细瞧瞧。”吴波把放在电视柜上吴大为的老花镜递过来。 吴大为戴上花镜凑到灯光下盯着看了看，这才摇头说：“乍一看还真像小凤。那孩子我太熟悉了，打小就和一群胡作非为的小痞子混在一起，她捯饬的打扮和同龄孩子可不大一样，奇装异服，头发整的跟个鸡窝似的......” “照片里这姑娘细瞧比小凤当年的岁数要大一些。不过，这扮相可太像了！” 吴波接过相册，朝父亲竖了大拇哥说：“老片警好记性！得，有您这个签定，我就有数了。” “波，照片上的这个女孩是谁啊？”吴大为狐疑的问。 “小古媳妇尹翠花！” “啊！你是说这个姑娘是小古找的小保姆......”吴大为惊异的看着吴波，说“这女孩我见的次数不多，看起来挺朴实。见到人还挺害羞，一看就是个乡下来的孩子。她怎么会拍这么个照片？” “她不会说话了！枯井下的女尸就是这个姑娘！”吴波轻拍着手中的相册，说”至于为什么她拍了这么一个和小凤当年差不离的同款照，那就得问小古了！“ “你说这是小古给他媳妇打扮，拍的照片？”吴大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爸，您对胡同里的孩子可都是了如指掌。”吴波把椅子凑近父亲，接着问“小古您也是看着他长大的，这个人有没有啥怪毛病啊？” “啥毛病？”吴大为挠了挠已经稀疏的头发，说“这孩子优点是不招猫惹狗，不惹是生非；你要说毛病就是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在家里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这也怪你古大爷，古大妈太惯着这个小儿子了！” “对了，早些年咱们胡同开了几家录像厅。我记得有个录像厅一到下半夜就偷摸放些‘簧片’，派出所组织几回去查处，观众里有这个小古！当时我还批评了他几句。这孩子那会儿也正是青春期，也没啥正经爱好。 “你古大爷也知道儿子大半夜出去看小电影，说都不舍得说他一句。不是有句老话嘛，寒门出贵子！” “谢谢老片警了！”吴波笑着站起身，对父亲说“我马上还要出去工作，您今晚就甭等我了，早点歇着吧。” “波，有工作我也拦不住你。”吴大为也站起来，把吴波送到门口说“爸再叮嘱你一句，眼前你范围之内的事情要做，还要做好；程姑娘拉你参与小凤被害那个老案子，你应付应付就得。波，你还年轻，咱家不是人家程姑娘的门第，咱们这小门小户的跟那些人掀桌子，可真斗不起啊！” 作为父亲吴大为点到为止，以他对儿子的性情了解，他相信吴波做事知道深浅，进退，不会感情用事。 吴波“嗯”了一声，说：“爸，我知道该怎么做。”便推开房门，匆匆向胡同外程慧慧停车处走去。 他刚一打开车门坐定，程慧慧就迫不及待的问：“吴叔叔看了照片咋说？” 吴波把父亲和他说的话，简单跟程慧慧说了说。 只是没有提叮嘱他尽量少参与曾小飞，小凤伤害案的事。 “我到现在也想不通，小古为啥对死去二十多年的小凤还念念不忘，竟还让他媳妇拍这么一张诡异的照片？！”吴波回头看了一眼后座上装有尹翠花衣物的塑料袋，说“我们这会儿自己不能乱，还是先把尹翠花这些私人物品拿去做签定，把枯井女尸尸源确定了。” “今晚我相信小古看了从他家带回来的这些东西，他不会再死鸭子嘴硬了，尹翠花为啥惨死，从他嘴里一定有线索可挖！” “没错！他变态可不傻，知道自己现在的处境。不配合我们，那他的小命没准啥时候就和他媳妇一样，死的会很惨！” 吴波看了一下驾驶台液晶表，说：“都快子夜了，我们的时间可不多了。开车，回招待所！” 当吴波，程慧慧重新走进小古的房间，吴波看到房间内两名小战士和小古的状态，不禁暗自发笑。 只见两个小战士一左一右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死盯着噤若寒蝉的小古。 小古则大气不敢喘，呆如木鸡；可能是战士的要求，他也有样学样，两只手乖乖的放在膝盖上，只是脑袋像霜打的茄子耷拉着，他和程慧慧都进到跟前也没敢抬起头来。 程慧慧谢过两位小战士，送他们出了房门。 待吴波和程慧慧重新坐定，小古才战战兢兢抬起头，问吴波：“波，你拿到阿花的东西了？我可没说瞎话吧？这半天我又累又困，能不能让我睡下了......\" “你心可真大！”程慧慧把相册扔到小古身边的茶几上，厉声说“你以为你交待了尹翠花这些东西就万事大吉了？！还他妈的想睡觉！你给我站起来，吴队有话问你！” “古哥，我得肯定你一点就是你的态度有转变。”程慧慧做了红脸，吴波就让自己的口气和缓一些，说“但是你要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什么意思呢？就是你犯了法，想让我和她帮你如何减轻处罚，你必须要把你所知道的事情都全部如实交代！” “当然你要是无辜，你更应该把你的阿花遇害前后的时间线，发生了什么？跟我们说清楚。这也是不枉阿花和你’夫妻‘一场！” “你，你让我说什么？”小古呼噜了一下脑袋，说“我这会儿脑子乱的要命......” “这好办。”吴波让小古重新坐下，说“下面我来问你，你边回忆边回答就是了。” 吴波见程慧慧把摄影机开启，便向小古抛出了第一个问题。 “你还记得尹翠花是哪天失踪的吗？” 第231章 抽丝剥茧 “这怎么能忘，阿花是7月29号晚上离开家，就再也没回来。”小古脱口而出。 “好记性！”吴波脑海里的记忆搜索也立马开动了，雅丽在小胡同撞到三个陌生歹人，老戴他们前去查询遇害是在7月16号的夜里，那一天也正是准丈母娘的生日。 吴波瞬间就把这两个日子交集到了一起。 “29号那天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吴波接着问“你详细说说，尹翠花那一天的行踪轨迹吧。” “白天和平常没啥不一样，阿花早起洗洗涮涮，做饭，收拾屋子......”小古说话开始犹犹豫豫“大概，大概是晚上十点多了，我都上床差不多迷瞪着了；她好像跟我说了一句，要出去买女人用的那东西。我迷迷糊糊也没搭理她，她就自己一个人出去了......” “她平时买一些生活用品，应该都在胡同东口小卖部那儿买吧？”吴波说“这个钟点她也不会去太远的地。” “嗯。阿花从到我家来，出胡同的次数就没几回。她路痴，犯迷糊，不敢走远了。” “然后呢？” “我是一觉睡到了天亮。等我醒来看阿花不在身边，我还以为他早起出前院水池子刷牙，洗脸，或者去上厕所了呢。” 吴波示意让小古接着说。 “每天早上我都习惯了，阿花会把漱口水接好，牙膏给我挤到牙刷上，一杯香茶泡得了放在小圆桌上。可那天我起来后就觉得异常，阿花人不见，平常她给我打点的事情一样也没做......” “娘的，真能装大爷！”程慧慧轻声嘟囔了一句。 小古现在是真的惧怕程慧慧，听她发声，顿时把要说的话又憋了回去。 “接着说你的。”吴波朝小古发了话。 “我，我这才意识到阿花从昨晚出去，就再也没回来过。”小古两只手交叉搓揉着，说“波，你知道我，我虽然是生在盈丰胡同，长在盈丰胡同，但我打小就不跟街坊邻居多说一句话，所以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也不知道去找谁帮我的忙......” “我就一个人就在屋里急得团团转，不知该咋办好了.......” “一个家里的大活人不见了，正常来讲要么呼朋唤友抓紧去寻找，要么到派出所报警，你就窝在家里啥也没做？”吴波很是疑惑，打断了小古的话。 “我也做了一些事，趁着院里没人的时候，我跑到东口小卖部去问了老板娘，昨晚是不是见到过阿花。老板娘说她根本就没看见阿花来过......” “报警我也想过，可我还是心存侥幸。想想阿花是不是遇到了她的小老乡，小姐妹们去了她们的住处聊大天，没准儿过一会儿就会回来。” “你的阿花自从到你家有过夜不归宿的时候吗？”吴波感觉到小古扯的理由很牵强，便当面指出“尹翠花自从到你家，我们调查过，她就从来没跟老家人有过联系，家里人都不知道她和你同居在一起。哪来的老乡，小姐妹？” “嗐！那会儿我就只有胡思乱想，也没个章法；说实话当时就一个念头，就是总往阿花平平安安的地方去想，从没想过她可能遭遇不测！你们不知道，阿花她有多好！和谁也无冤无仇啊.......” “29号阿花失踪不见了，胡同里俩孩子在枯井下发现她的尸体是8月3号，整整5天你竟然在家稳坐钓鱼台，为什么还不去报警？”吴波质问道“这你又怎么解释？！” 小古欲言又止。 “我和专案组登门向你求证尹翠花下落，你为什么又说瞎话，误导我们？”吴波再也忍不住了大喝一声，说“古三！你拿我们当傻子耍吗？都这会儿了你还编故事，我看你是不想好了？！” “波，不，吴队，我说的都是实话啊！你们要不信，我也没辙了......” “这孙子确实不识好歹，不知死活。”程慧慧冲着小古骂了一句，对吴波说“给他安排在这里好吃好喝，还又有武警岗哨守护，他还以为自己是啥大人物了！吴波，你也甭跟他废话了，给那个吕律师打电话，让他来人把他接走！” “到时候他就知道，不出三天他就能和他的阿花在黄泉重逢了！我们干脆成全他！” 程慧慧说罢就抄起桌上的手机，做出查号，拨打的样子。 “波！兄弟，兄弟！你们别这样啊！”小古急了，站起来向吴波求饶，让他阻止程慧慧要把他直接往火坑里推的举动。 “你坐下！”吴波摇摇头说“你也明知道自己的处境，我们是给你阳关道你不走，偏要往绝路上奔，这谁也救不了你！” “波，我谢谢你和程姐姐救了我，我心里有数。”小古哭咧咧的说“可有些你们想知道的事我根本不清楚，我不能乱说一通啊！” “还有波，这两天我在医院就没休息好，这会儿脑子跟浆糊似的，求求你，能不能让我睡一会儿？我，这会儿浑浑噩噩，你问我啥我真得都反应不过来了！” 吴波也知道小古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他又不是一个履行过公安正规收审手续的嫌疑人，此时他若真得出现什么状况，以吴波当下私自“拘审”小古，会产生不可预估更大的麻烦。 正在他犹豫时，吴波的手机”呜呜“炸响起来。 “波，波，我弟弟三儿没事儿吧？”吴波刚摁下接听键，便听到了古二姐喘着粗气，大声急切的问他。 “二姐，我和古哥这会儿就待在一起，啥事儿没有啊！”吴波很诧异，便问“这么晚了，二姐你有事儿？” “波，三儿到底犯了啥事儿了？”古二姐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我回来后就听你姐夫说派出所来了警车，进家里就问你姐夫要人！警察可能以为三儿逃到我家里来了。” “二姐，这你不用担心。我就是警察，古哥在我这里您尽管放心好了！”吴波除了安慰古二姐外，还不忘叮嘱她“但古哥在哪里，您千万不要和任何人透露啊！” “这我懂！”古二姐接下来的话，让吴波眉头紧锁，心头一沉！ 第232章 抽丝剥茧2 吴波察觉到了古二姐有紧急，重要的事情要跟他讲，便把听筒麦克打开，让程慧慧，特别是她的弟弟古三能一道听清楚。 “波，就在刚才有一群手提棍棒的大汉来砸我家院门，叫嚷着说要进家里查外来人口......”古二姐话音颤抖着说。 “那是些什么人？”吴波回问“他们有什么资格私闯民宅，查户口？” “带头的人我认识，是我们村治保主任。他说，城里有逃犯疑似藏匿在我们村，奉上级指示要突击检查各家各户。波，他话是这么说的，可这帮人就明明只针对我家啊！” “你姐夫胆小，就打开了院门放这些人进来了。这些人可不像派出所来的警察，简直就是一群混混，流氓，进屋后就把我已经睡下的儿子从被窝里拽了出来，把铺盖卷都掀个底朝天！” “二姐，你该报警啊！”古二姐这一叙述现场状况，吴波马上就明白前去古二姐家的这群人，来者不善！ “波，哪还容得你打电话报警啊！” 古二姐说，这群人进到屋里后，先是分别把她和老公，孩子分开，看管住；随即把房前屋后搜了个底掉，就连她家院里的菜窖都下去搜了个遍。 “折腾了有半个小时，这些人发现三儿确实没在我家里，这才骂骂咧咧离开。”古二姐声调变得更惊恐，说“波，临走的时候有个大秃瓢拉住你姐夫的手，指着我儿子说‘你最好让你媳妇通知你小舅子赶紧投案，要不然你宝贝儿子会出啥幺蛾子事儿，那可就谁也说不好了！” “波，我都看出来了这些人就是黑社会啊！啥事儿都能做出来！他们要是真得对我儿子做啥伤害的事，我可咋办啊？！” 小古也在竖着耳朵，凝神静气的听他二姐和吴波的通话。 当他听到二姐一家因他受牵连，尤其是小外甥还受到了那些人威胁后坐不住了，起身想凑近吴波跟他二姐要说些什么。 程慧慧挡在小古面前，一把把他推回到椅子上，做了一个让他闭嘴，不许乱说乱动的手势。 “二姐你别慌，你照我说的去做就不会有事儿。”吴波想了想，对古二姐说“把院门，房门插好，除了警察出示证件，不管他是治保主任还是村长，你和姐夫一概不要开门放那些人进屋来。” “这个我知道，大人好说，可孩子要去镇上上学，大人总不能时时盯着他，看着他呀！” “听我说，二姐。我们不能被他们吓住，也确实要做万全防备。”吴波说“你明天一早就带着孩子回城里来，跟孩子先在13号院老宅里住两天......” “我儿明年就高考了，这学习可真耽误不起啊！”古二姐有她的担心，苦衷。 吴波看了一眼小古，说：“只要古哥早一天配合我们，你们全家就会早一天免遭这些骚扰，威胁；我相信他明白这个道理，不管是为自己，还是为了他最亲的亲人，他都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二姐，您和孩子就先委屈一下。住到13号院我会安排人员保护你们，生活上有啥不便，我也会跟雅丽打招呼，搭把手关照一下您和孩子。” “好，我听你的波。”古二姐可能还是不放心她弟弟，便说“我能跟三儿说两句话吗？” 吴波把手机放到古三跟前，示意古三对着话筒说话。 “二姐......”小古悲悲戚戚的朝话筒喊了一声。 “三儿你到底惹了啥人？闯了啥祸了？怎么那么多人要找你？”古二姐估计也还是边掉泪，边抽泣着说“三儿要是没有波，你想想看，你可早就被那些人不知拉到哪里去了啊......” “我还没跟大姐联系，我估摸咱妈在大姐家也不得安生。她要是知道你被人不依不饶的抓你，老妈还不得急死啊？！” 小古眼圈红了，吧嗒着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流淌下来，他哽咽着：“二姐你甭说了！你和大姐照顾好老妈，你们就全当我死了吧！” 他这最后一声大叫透着绝望，歇斯底里！ 随后便捂着自己的脸不再和姐姐对话了。 吴波重新拿起手机，又跟古二姐交代了一番，两个人这才结束了通话。 “你还能睡得着吗？”吴波走到小古跟前，拍了拍他问“二姐的话你都听到了。那些人黑白两道可都能操控，真不是吓唬你，只要你走出这个小院不用多大一会儿，你古三就会让人三下五除二不知给埋到那个沟里去！” “去卫生间洗把脸，这都下半夜了，天一亮我还有很多公务要去处理，没时间再跟你在这儿东拉西扯。你表个态，要么你还是不说实话，等天亮了我就请你离开这里，你愿意去哪儿随你！要么你就把尹翠花是怎么遇害的过程，还有那些人为什么非要灭口你的原因一一说清楚。” “你自己看着办！” 程慧慧接着跟了一句：“古三！我可倒计时了！” 第233章 抽丝剥茧3 小古从卫生间出来顾不上擦干自己脸上的水珠，一屁股坐回自己的椅子上，对吴波挺干脆的说：“波，我想通了，我说。” 显然，二姐来电讲述的家中因他而起的暴力搜查，围捕他的行动，特别是那些人还很可能进一步伤害到自己的亲人，触动了小古。 他也越来越清楚，其实自己已经深陷绝境，无路可选；眼前只有吴波兴许还能”照顾“他，给他逢凶化吉的最后机会。 见小古态度确有大转变，吴波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他给小古的水杯倒上一杯水，和颜悦色的说：“很好！今晚这个机会你要再把握不住，老天爷都救不了你！慢慢说，实打实的说！” 小古顺从的点点头，开了口：“以前我说的话都是胡说八道，我承认是有意欺骗了你们，对不起！下面我说的话，我对天发誓句句是真话！” 喝了口杯中水的小古，便开始叙述起了尹翠花失踪，被害，与他有关所知的内情。 小古首先说：他和尹翠花是一对儿神仙眷侣，绝不是外人眼里的野鸳鸯。在他的心中，阿花就是上天赐予给他的天使！ “我老爸，老妈，两个姐姐娇惯我，那也没法跟阿花相比；生活上阿花把我伺候的跟皇上似的，我想让她做什么，她从来都没说个’不‘字！” 吴波和程慧慧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几乎同时想到了那本从房檐下，找出来的小古，阿花不堪入目的”生活照“。 但他俩都没有打断小古的话。 “你们回来，程姑娘把我的相册摔倒茶几上，我就知道你们发现了我挺丢人的爱好......” “那是你和尹翠花的私事，这不是今天要谈的重点！”吴波摆了摆手。 “我知道，可我不能不提我小时候就落下的毛病，就是因为这个起因，阿花才死的那么惨！”没想到小古想通了后，不仅思路，逻辑清晰，甚至不惜把自己的丑事一锅端了出来。 他说：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特殊癖好越来越严重。 虽然见到年纪相当的女孩他都会低下头，甚至不敢与人家对视，哪怕说上一句话；但背地里却特别对女性的衣物，异性的身体有一种无法遏制的扭曲心理。 “开始我在家穿我姐姐的衣服，裙裤，偷看她们在家擦身子......但可能是自己的家人吧，再大了以后难以满足我的那，那种癖好......” “我就趁着夜里看哪家哪户有女人上厕所，就透过后窗偷窥。这种事儿做的最多的就是在我家13号院的女厕。临近的院子只要条件合适，我也时常跑去偷看.......” 听到这儿，程慧慧握了握小拳头，咬牙切齿的朝吴波看了一眼，吴波赶紧给她递了个眼色，让她稍安勿躁。 以吴波的经验，像小古这样交待问题愿意从头讲起的人，看似不着边际，其实可以在其中会挖掘到更多案件所需要的细节信息。 所以，此时不宜打扰他！ “波，不管你们信不信，像我这种人总做这些让人不齿的事，早早晚晚会尽人皆知。”小古接着说“我不知道下了多少次决心把这毛病改掉，可就跟被人下了蛊似的，到时候就由不得自己了。” “阿花到我家以后，她也很快知道了我这个臭毛病。开始她顺从我，”小古指了指茶几上的相册，说“我让她怎么做，她就怎么做。” “我今年也快四张的人了。和阿花生活在一起时间越久，我就越感到她就是我这辈子离不开的那个女人！我一定要娶阿花，给她正常人那样的生活......” “咱们盈丰胡同这一片拆迁对我来讲，就是一个重新做人的好时机！” “我比任何人都想早一点离开这个鬼地方！换一个环境，我和阿花远离京城，远离我熟悉的这条破胡同，开始新的生活！” 小古说：他和阿花合计，商量好了，他们准备在阿花老家的县城买一套房，在那里经营自己的小家，与自己的过去做一个彻底了断！ “你是说你要离开京城？去一个南方偏远小地方和尹翠花一起生活？”吴波问“你这个计划古大妈，你两个姐姐知道吗？” “我都多大了，自己事儿还用得着他们管？”小古摇摇头，说“我远离老妈，姐姐们，其实对我自己，对她们都好......” 吴波看了看小古此时的表情，若有所思说：“看来你挺有先见之明，早就料到会有今天呢！” 小古也沉默了片刻，说道：“我就把老爷子留下的一些存款，值钱的老货都给处理了，把这些钱交给阿花，让她先回趟老家，找找合适的房子。等我这边和拆迁办签了拆迁协议，我就只要补偿款，带着这笔钱和阿花在她老家汇合......” “听明白了。这么说阿花是带了一大笔钱，准备回老家置办房产，离开了你们家？”吴波问“她走的时候，你给她买的火车票还是飞机票？” “火车票。7月29号晚上10点48分从北京西站发车。” “你去西站送她了？” “本来我是想去送她，可那会儿还是大夏天，胡同里总有一些乘凉的人在外面闲待着。我也觉得和阿花在众目睽睽下提着行李走，太扎眼，就让她一个人出门了。” “听起来你们两口子计划挺详尽，那你们也一定说好了，尹翠花回到老家肯定要和你保持及时的联系。”吴波追问“她上没上车，回没回到老家，直到那俩孩子在枯井下发现了女尸，这前后都隔了好几天了，你为啥不闻不问？” 第234章 抽丝剥茧4 “我们俩人确实有约定。”小古说“我这人不爱跟外面的人打交道，也没啥朋友，家里我就压根没装座机，手机我也从没用过。不需要！” “阿花回家坐这趟火车全程得两天一夜，到了终点站她还要再换大巴车到县城，等回到乡下自己的家，据说还得大半天。她整个旅程时间我俩都心里有数，也都说好了，大概等她走的第四天上午十点左右，我会去胡同公共电话那里，等她来电报平安。” 小古说，尹翠花走的第四天，他按照约定时间去了公用电话点，可阿花的电话始终没有打过来。 他记得在电话旁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后来还是看公共电话的老太太跟他说，长途电话可没个准谱，要是有人来电话找他，老太太会找人去古家招呼小古，让他别傻傻等着了。 “当天没接到阿花电话，我也没多想。因为阿花跟我说过，她的老家山路十八弯，交通十分不便，当天没打电话过来，也可能是要么她回村里那段路给耽搁了，或者是村里是不是连座机电话都没有.......” “那我就再等等。” 说到这里，小古开始有些激动，用手擦了擦眼角接着说：“等到又过了一天，老太太那儿没派人来通知有打给我的电话，倒是胡同里一群人吵吵嚷嚷说，枯井下有人发现了女尸......” “当我听到看热闹的人议论被害女人穿戴，模样后，特别是有个孩子妈说到发现的金箍时，我大脑一片空白......这，这井下的女尸说的不就是我的阿花吗？！” “你亲眼看到了那具女尸吗？”吴波问。 “当时我不在场......”小古拉着哭腔说“等我听说了，公安都把阿花尸体拉走了。” 小古交待到这里，吴波有一种感觉，这个古三信誓旦旦要实话实说，可又明显是在隔靴搔痒。 关键的核心问题他并没有涉及！ “以你的说法，尹翠花是7月29号晚，独自一人要去西站乘火车回老家，而她根本就没有坐上那趟回家列车，就不知道被什么人凶残的杀害了！拖到了那口枯井里......”吴波貌似很轻松的问“阿花离开你家的时间确实没搞错吧？” “那不会错！”小古马上回应道“给阿花买的29号车票，我是在华美宾馆大厅里那个火车票预售点，提前三天预订的。当时没有下铺了，我给阿花买了个中铺，这你们可以去查嘛！” 吴波在笔记本记下了华美宾馆。 这家宾馆离盈丰胡同仅仅隔了两条街，确实很多居民购买火车票大都会到那里预订。 “古哥，有件事我还是想不通。”吴波说“你说你之所以不去给阿花送站，是怕当时胡同里乘凉，仨仨俩俩扎堆儿的闲人多，是吧？从咱们这儿到西站就是尹翠花叫出租车过去，又得差不多半个小时。” “她离家时间最晚也不会超过十点钟吧？” “嗯，差不多是那个时间。”小古马上点头说“因为她旅行包里带着现金，我让她出胡同口就拦个出租车。” “尹翠花不像你我是在这条胡同土生土长的孩子。按你的说法，她又很少满大街闲逛，很少出门。离开13号院，正常的话她应该是走大胡同到大街上拦出租车，没错吧？”吴波不住的摇头说“你不会不知道，7月16号咱们这儿发生了一件一死一伤大案吧？” “这我知道，老戴大哥巡逻时被歹徒打死了。” “自从出了那件事之后，我们维稳办可是加强了治安巡逻力量，尤其是晚间，大小胡同不间断巡防；在那之后，除了枯井下发现了女尸外，还真没有任何一件重大刑事，治安案件在咱们盈丰胡同片区发生过。” “另外，正像你自己所说7月末三伏天前半夜，咱们街坊邻居在外面乘凉哪儿哪儿都是人，尹翠花如果走正道，怎么偏偏让她遇到恶人遭了毒手遇害呢？！” “波，你这些分析不是没道理，可我也有我的想法。”小古眼睛朝向程慧慧的摄影机镜头，说“阿花毕竟是个外来妹，没见过世面，不知道现在世事险恶。” “会不会是她打了一个黑车，那司机不是啥好人，听阿花外地口音又是一个人，就起了歹心......” “这倒也是一个思路。”吴波先是冲程慧慧笑了笑，转头便对小古说“井下女尸我和小程都是第一个到达现场的，尹翠花身边可没有任何行李，其它物品。” “你说交给了尹翠花家里的存款，还有卖了些老爷子留下老物件的一笔钱，一共她带走的款项有多少？” 小古眼珠转了转，想了想说：“整数三万，还有些零钱是给她路上用的。” “我听明白了，尹翠花失踪，被害的起因是因为你们两口子定下了一个计划。你准备洗心革面，离开京城到尹翠花老家置办房产，开启你新的人生？！”吴波走到小古跟前凝视他片刻，说“你这个计划又不是啥刻不容缓的事，按理说等和拆迁办签完协议，拿到迁拆款和尹翠花比翼双飞，夫妻双双把家还不是更合理吗？” “你为啥这么匆忙，就把尹翠花一个人放了单飞？你让一个你分分钟都离不开，又是个单身女孩独自拿着这么一笔巨款，跋山涉水走几千公里，古哥你可是一个谨小慎微的人，怎么会这么安排呢？！” 第235章 抽丝剥茧5 “我让阿花先一步回老家，也是让她提前跟家里老人透露一下我俩的关系，她毕竟来北京后就没跟家里再联系过。”小古说出自己的初衷“在她们老家县城买房，那也需要提前扫听，选择合适的楼盘，这些事情阿花提前回去操办，当时我觉得这么安排没毛病......” “可回头看，我还是大意了！” 吴波没说话，几乎不眨眼的直视着小古。 小古被吴波看的有些发毛，便说：“波，你是警察，又是盈丰胡同长大的孩子，你比我更清楚咱们这条胡同太平的时候不多。这一拆迁更不得了，小偷小摸不说了，那些胆大妄为的歹徒可都盯上了第一批拿到拆迁款的人家，明抢暗夺的事儿那也不少啊！” 吴波依旧面沉似水，默不作声。 “我是外行，据我分析阿花之所以遇害，一定是有人见财起意，又欺负她是个外地女孩。波，你们最好查一查29号那天晚上，在咱们胡同附近拉货的黑车。我觉得你们公安真得有必要彻底查一查！” “古哥，你要是早一点配合我们，给我们指点迷津，提建议，尹翠花案子恐怕早就破案了！”吴波冷笑着说“黑车我们会查，现在我要弄清楚，你为什么在明知你的阿花被害后，一直在掩饰，在装傻，这怎么看也不像是一个失去爱人正常男人的所作所为啊？！” “波，这个原因我跟你们说过，我可比不了曾小飞，就我这小身板，打小没受过风吹雨打，要是你们认准了我是害阿花的凶手，我进了局子肯定受不了你们那一套，只能屈打成招......你说，我不装傻，尽可能躲避你们把嫌疑目标对准我，我还有啥好办法？” “其实我也在祈祷，希望你们早点抓住真凶，一是替阿花报仇，二是还我一个清白！” 小古这番解释虽说牵强，但又貌似有其合理的一面。 吴波开始觉得他有点小瞧了这个古三，他从开始一直到现在，所有的言行并不是随意而为，显然有预案，有准备。 “你这顾虑说起来还挺有一定道理。只是曾小飞那个年代和当下不能同日而语了。法治在健全，我们公安办案也都有自己的纪律，规范，不可能随意逼供信，制造冤假错案......” “人和人能一样吗？你吴波是好警察，可不代表别的警察就不胡作非为啊！”小古脱口而出“那些人模狗样穿着官衣，坐在高堂之上的家伙，没准更歹毒！更没人性！” 程慧慧听了小古这番话，“啪”将摄影机关掉，对吴波说：“休息一下吧？” 这大半夜房间一直开着空调，门窗紧闭，屋内的空气不流通，让人很不舒服。 吴波便将一扇窗户打开，对小古说：“这是二楼，你要还寻死觅活从这儿跳下去，可死不了，只能后半辈子拄拐，坐轮椅了......” “不会了，我不会再做傻事了！”小古摆手说“跳楼我可没那个胆！” 程慧慧回头骂了一句：“扒女厕所后窗户偷窥，你可胆子挺肥的！” “这个我认，认罪认罚。”小古似乎想开了，朝吴波，程慧慧说“不管是我下流行为也好，还是误导，耽误了你们查办阿花的案子，这些罪过政府怎么处罚我都不为过。” “你先老实待着，怎么处理你自有法律法条管着。”程慧慧拉了一把吴波，说“走，上那屋我们也歇会儿。” 来到会客厅，程慧慧打开冰箱拿出一罐冰啤扔给吴波，自己也打开一罐“咕咚咕咚”一气喝下了小半罐。 吴波把罐啤放到桌上，摇摇头说：“天都快亮了，我怎么觉得让这个古三给咱们绕得，越来越不大对劲了呢？” “你知道为什么吗？”程慧慧把罐啤捏的嘎嘎响，说“他算是看明白了，摸准了你的脉；你现在急于找出尹翠花被害线索，就得保护他，供着这主！不可能把他交给那些人！” “这个古三可不是白板一张。你瞧他刚才那一番话，他理由找的这够绝的，拿曾小飞说事儿；说自己是因为怕公安把他认定为凶手，才一直误导，不配合专案组办案。” “这孙子更绝的是现在主动把自己的老底交待的清清楚楚，胡同那个多年让女人们怕得要死的女厕鬼影，他全都招了，也全都领了。” “吴波，还别说这些事年头久远，只有他一个人口供，就是给他定了罪，顶天了够一个治安拘留。这笔账他算得太精明了！” “没错，他越是竹筒倒豆子看似什么都说，但其实没说一样‘干货’！”吴波皱着眉头说“是不是我的审问方向出了偏差？我承认我有点心急了！” “吴队你确实有些自乱阵脚，听了雅丽，古二姐说那些人撒大网寻找古三，你想今夜毕其功于一役！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程慧慧拍了拍吴波肩膀说“我让你出来就是想让你冷静一下，转换，重新思考一下审讯策略。” “你觉得应该从哪儿入手？”吴波揉了揉太阳穴问程慧慧。 “双管齐下！一是要问他为啥葛老大不惜动用手中权利先是极力保护他，又准备灭了他的口！另外，相册里那张尹翠花扮装小凤的照片，我总觉得很诡异，听他有没有合理的解释！” 第236章 抽丝剥茧6 吴波在会客室里柔软的地毯上来回踱步，尽力平复焦躁的情绪，将自己的思维冷静到当下最关键的点位上。 毕竟连续奔波，鏖战，他的精力，体力，也已经濒临到极限了。 吴波抬手看了一下腕表说：“明天一早，我还要把尹翠花这包遗物，拿去市局技术处做签定。签定报告只要认定了枯井女尸就是尹翠花，那我们就可以按照程序，名正言顺留置古三了。” “他干扰警察办案，销毁，隐匿被害者物品，单这一出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程慧慧边把那罐罐啤仰头喝净，边点点头。 “但我担心的是小古被送到看守所后，那可就不在我们的视线，掌控范围里了。说起来可笑又可悲，我拍胸脯告诉小古现今不同往日了，可事实上连我这个专案组负责人，都不敢确保古三到了局子里会有什么不测发生！” “你的担心不无道理。说实话，这两天就他们那些人为了追踪古三闹出的大动静，还有他们竟然敢动用公权力，掩饰史老爷子，范晓的真实尸检报告，我也觉得这些人可不是一般，二般的势力。” “他们不仅胆大包天，为所欲为，更可怕的是这些人渗透在司法系统各个重要岗位上，互相勾连，别说一个小小的古三了，他们想给谁定罪，想让谁死无葬身之地都比拍死一只蚊子更容易！这些人比黑恶势力更可怕，更猖狂，那是因为他们手中掌握着执法，司法大权！” “吴波，通过古三这件事，我可更理解了曾大妈，小飞她娘俩，这么多年为什么上诉之路如此艰难，甚至被逼的走投无路！” “这些事你老爸知道吗？”吴波从来没有当着程慧慧的面，提及她那个红墙里的高官老爸，但此刻也许是感觉到了自己身单力薄，与“那些人”相比自己的身份，能力不足以与之对抗。 所以，他想到了程慧慧那个一言九鼎，位高权重的老爸。 也许吴波这个年轻警官此时才顿悟到，单凭一腔热血，职业良心，并不能如愿，也力不从心像他当初立志做一名匡扶正义，除恶安良的护法者！ 吴波其实是感觉到了他要面对的对手，比残暴的杀人，贩毒这些罪大恶极的罪犯更令他不适，心有余悸；因为这些人很多都是他的顶头上司，是执法，司法内部的核心层的高阶人员。 父亲吴大为再三叮嘱过他：波，咱家可是平头百姓，你跟程姑娘没法比啊！人家有通天的老爸罩着，你可不一样！ “听领导的话，照领导的意思去办事。出格的事，和自己没啥关联的事情不沾边，少参与......” 老爷子这些人生感悟，曾经都成为了吴波这个听话孩子的座右铭。 也正因为谨遵父命，吴波毕业后加入警队一路走来顺风顺水。 可如今吴波有些进退两难了！ 不仅手头未结的几桩新案，他已经不自觉的和南城分局领导，区法院院长形成了对峙，两方阵营的状态。 更让吴波心虚的是眼下除了暗中支持他的同学程慧慧，他这个专案组负责人已然成了孤家寡人。 就连审问古三的正常工作，都不能在警局名正言顺的去进行。 吴波头一回嗅到了自己面临的麻烦，危险；所以他能唯一寄予希望的就是程慧慧背后，令人高山仰止，权倾朝野的父亲！ “他老人家要是发一句话，我们下一步的工作可就容易多了。”吴波怕程慧慧不明白他的意思，接着说“那些人在我面前就像泰山压顶，可要是老人家动动手指，铲除这些毒瘤那还不易如反掌？！” “吴波，我历来不跟我爸谈我的事。”程慧慧还是一副大大咧咧，无所谓的样子，说“邪不压正！我就不信咱们俩联手，澄清案件真相还非得借助外力？！本小姐就是要凭一己之力，和他们干到底！” “现今社会还是都依靠权势扰乱法治，那是不是太悲哀了？！”程慧慧反问吴波！ “吴波，我这个人开车就不喜欢一马平川大直道，越险越难的路况，才能体现出本小姐驾驭的能耐，本事！眼前你着手的案子也好，我追查的旧案也罢，已经不单纯是案情本身的事了。既然其中风诡云谲，我宁可停拍了我的纪录片，也要一门心思和你一道，把这几件案子弄个水落石出！” 在程慧慧面前吴波始终有自卑感。 这不单单是出身，门第的差异，在精神层面吴波也觉得自己与这个看似羸弱的女孩，相差甚远。 程慧慧身上有一股不信邪，不服输的特质，这完全得益于她特殊的成长环境，赋予给她的非常人所具备的张狂性情！ “你不会临阵打退堂鼓吧？”程慧慧笑着问吴波。 “打退堂鼓的是你，放着部里的机关工作不做，要远渡重洋去学什么拍电影！”吴波开了句玩笑，说“我可是要一辈子干刑警，为民除害！从没动摇过！” “那不就齐了！想好了没？想好了咱们就接着开工！”程慧慧小拳头锤了一下吴波，说“你难受，那些人比你更难受，就看谁先绷不住了！你可就只差小古口供一哆嗦了！” 程慧慧的乐观，坚定很有感染力，吴波大喊了一声：“开工！拿不下这个古三，我还有啥有脸面过年拜祭我做臭脚巡的爷爷，老祖？！” 这句话把程慧慧都逗乐了...... 第237章 抽丝剥茧7 在关上会客室房门那一刻，程慧慧停下脚步，又一把拉住吴波。 “我在老宋家偷拍的那天晚上，不管古三自己声称他男扮女装是‘怀念’他的阿花，还是他真的是‘老毛病’复发；你不觉得时间上太巧合了吗？”程慧慧侧身歪着脑袋对吴波说“还有你也没问，他也没提，老宋家后窗出现的鬼影，要拿板砖拍我的人，也正好就是在他闪身往公厕去的时候，不早不晚......” “他自己虽说承认了，13号院也好，其它大杂院女厕常年偷窥的人就是他！” 程慧慧讥笑着，比划说：“不是熟悉地形的人，像他那样小瘦猴会点轻功的人，一般人还真不大容易做得到！” “后窗要害我的人除了他还有谁？！” “这么重要的环节我怎么会忘呢？”吴波沉吟了片刻说“照他的身手，对院里院外熟悉程度，还有他躲藏回到自己家洞口的路线计算，后窗拍砖砸你的人是他的可能性很大。” “我之所以没问到这个问题，一是咱们确实没有证据，只要他一口否认，这个话题就没法再往下继续聊下去了。让我思考，关注的是你拍摄的那天晚上，小古他真的是思念他媳妇，真的是旧病复发恰巧在你镜头面前出现？你忘了？从屋里出来时，你差点就以为是尹翠花复活了呢？” “我倒觉得，不管他打扮的像尹翠花模样出现，还是老宋家后窗那块准备要你命的板砖，其中没那么简单，大有玄机！” “所以这个话题我想渗着暂时不提，古三虽然当下还是云山雾罩，真真假假的交待，但他只要肯说，言多必有失！” “得，那你就按照你的思路继续挖这孙子！”程慧慧攥了攥小拳头，说“加把油！争取明早我们能有决定性的突破！” 两个人重新进到小古所在的房间，只见小古歪着身子，嘴角流着哈喇子竟然睡着了。 程慧慧气不打一处来，近前朝小古的脑瓜顶就拍了一巴掌，说：“你还是人吗？你媳妇死的那么惨！凶手至今还没落网，你也是一脑门子官司，屁股眼里的屎还没擦干净，还能睡得着？！” 小古被程慧慧这突然一拍，吓得一激灵，睡眼惺忪的看着她和吴波，好像还没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我真后悔给这小子弄到这儿来了。吴波你干脆打电话给刑警队兄弟，把他拉到队里该怎么伺候他，就怎么伺候他！这小子看来是个贱骨头，不识好歹！” “别介！别介！”程慧慧这几句话将小古从昏沉中刺激过来了，他赶紧摆手坐定说“我倍儿清楚，吴队还有您程领导是在帮我，更是为了帮阿花找出真凶，让她九泉下瞑目啊！” “你这话现在只说对了一半。”吴波说“尹翠花被害案我们一定要侦破，告慰死者，惩办凶手！原本我确实看在古大爷，古大妈还有你两个姐姐的面子上，想帮你，拉你一把，可这一晚上我算是看明白了，你口口声声说爱你阿花，其实口不对心......\" \"波，我是真爱阿花！这要有半点假话天打五雷轰！”小古信誓旦旦，指天发誓。 “老天爷会不会雷劈你，我不知道；有人要拿你是问，这可是是实实在在随时都可能发生的事！”吴波说“这半宿你是说了一些关于尹翠花离家的一些具体细节，但还有很多‘干货’你却避而不谈。” “天快亮了，小程早没耐心了，她一句话你就得从这里土豆搬家滚蛋。我可再也没安全地方安顿你了，只能通知刑警队办个手续把你交给他们，至于你在局子里会怎么样？古哥，你只能认命了！” “就是，让那些人帮他得了！”程慧慧跟了一句，说“是官办还是私刑就看他的造化了！” 吴波，程慧慧这几句话小古立马听懂了。他知道，如果眼前这两个人失去了耐心，公事公办，他自己将要面临的生死局不用多想，必然近在眼前！“ ”波，不是我不说。你看这大夜里你问我啥，我就回答啥。就连我丢人现眼，陈糠烂谷子的事儿我都跟你们说了。“小古做出悲戚戚，惨兮兮的样子对吴波说“我不知道的事儿，我不能乱说，乱讲啊。” “我脑子现在乱成一锅粥了，波，求你别把我送到那些人手里。你还有啥问的，尽管问。只要我知道......” “你也开始说，开始惧怕‘那些人’了？”吴波就等小古这句话，便顺势问“当初因为你承认自己嫖娼，我们把你送到分局看守所治安拘留，第二天就有人把你接走了。是一个姓吕的律师对吗？” “嗯。” “你二姐说根本就不认识这个人，家里也从来没请过律师。”吴波示意程慧慧打开摄影机，接着问“我想听听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他又是怎么第一时间知道你被治安拘留的？” ......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吴波真的怒了，一把揪住小古的衣领给他从椅子上拽了起来，说“那个吕律师都跟我们交待了他的来历，他们这些人就是想要你小命的人，你还竟然还一味的在隐瞒，包庇他们？！ “波，我说，我说！”小古“扑通”一下双膝跪地，抱着吴波大腿哭出声来，说“我说了，你可得保护我，保护我老母亲，两个姐姐的家人啊......” 第238章 抽丝剥茧8 “起来！你跪我有什么用？！”吴波趋前拉起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小古说“能救你，救你一家人的只有你自己！” 小古起身重新坐定，用吴波递给来的纸巾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又把杯中剩下的一口水喝净，这才平复下来。 “我说，我说！”小古朝吴波点了点头，开了口“那个捞我的吕律师我确实不认识，后来才知道是葛家老大出面帮我找来的。这话说起来话长了......” 吴波回了一句“不怕话长，我只要你说实话！” “波，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早前老父亲有手艺，为人也厚道，邻居家有啥他能帮上忙的事，他都是有求必应。” “这我知道，古大爷是个大好人.....”吴波余下的半句话没说，他难以理解古老爷子忠厚持家，老实做人一辈子，怎么就教养出了这么一个猥琐，令人生厌的‘歪瓜裂枣’！ “前院老葛家那会儿孩子多，家境特困难。等他们家几个孩子渐渐大了，还是一间屋子半铺炕，儿子，姑娘在一起打地铺睡在一起。”小古先回忆起了过去邻里间的事儿，说“葛大爷，葛大妈老俩愁的要命，可就凭葛大爷蹬三轮挣那儿俩小钱，一家人吃饱饭都勉强，哪还有能力给他们的孩子改善居住条件啊！” 小古说：实在没辙的葛家老俩，就找到了他父亲，想求古老爷子能不能给踅摸些破木板，在他们家屋里给孩子搭一张床铺，也好让两个成人的男孩，女孩宽衣解带，睡觉时至少能有一个私密空间。 “我记得有一天晚上，葛大妈又来为这事儿求我老爸。波，你知道，当年谁家都不富裕，破砖烂瓦，破苫布，那都是求之不得的好东西！大杂院家家户户扩建小厨房，搭个自建小房子，不都是大人，孩子到处想法划拉，攒宝贝一样，一点点置办起来的？” 小古回忆这段胡同大杂院的往事，摄影机旁的程慧慧倒听得津津有味，入了神。 “我爸做古建，有些方便条件。老爷子为了给我们家的房屋扩建一个小间，也费了不少时间，心血，他把一些工程边角余料拉回家来，当然虽说花不了多少钱，但那都是我老爸可按公家允许优惠职工的价格，掏了钱买下来的。” “13号院邻居们没人不羡慕我们家房前堆的那些物料，板材，砖瓦那可都是像模像样的真材实料啊！” 小古继续说那天晚上葛大妈来他家拜访，求助他老父亲的过程。 “葛大妈说了一大堆好话，屁股一坐下就坐了好长时间。其实就一个意思，求我爸给他们家的困难尽快想想办法。后来还生拉硬拽，非得让老爷子到她家去看看他们家的现实窘况。” 小古说，他父亲面子薄，拗不过葛大妈的央求，便答应和葛大妈一道去葛家现场看看实际情况。 “我平常胆小别说生人了，就是院里的老街坊我也从没主动跟他们说过话，更甭提去人家串门，找同龄大的孩子玩儿了。”小古声调变小，说“葛家有两个姐姐，我，我挺好奇她们晚上在家睡觉是个啥样子......” “我就跟我爸说，我也要去！” “娘的！打小就变态！”程慧慧嘟囔骂了一句。 “那天晚上我就和我爸，葛大妈一道去了葛家。”小古说的很投入，不知是没听到程慧慧骂他，还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接着说“等我和我爸进到葛家屋内一瞧，好嘛！葛洪光着身子和葛家大女儿脸贴着背挤在墙角似睡非睡，小曼应该是和葛大爷，葛大妈老俩躺在一张东倒西歪的板铺中间......” “那会儿葛家是真穷啊！”小古阴晦的眼神中兴奋地眨闪了几下，说“我最先走进葛家屋里，小曼白花花的胸脯我都看的真真的......” “往正题上说！”吴波不得不提醒聊这些龌龊事，眉飞色舞越来越刹不住闸的小古。 “得，说正题，说正题。”小古这才打住他兴致盎然的回忆画面，接着说“我老爸见状马上把我拉出葛家屋里，站在门口对葛大妈说，您家里确实是太困难了！这样吧，过两天我就找几个工友，给您家房前接出一个偏厦，打一张大床，让孩子们都方便些，能睡个踏实觉！” 小古回述他父亲这番话，吴波没说什么，但他确信古大爷就是这样一个古道热肠的人！老爷子就是这么朴实，厚道！ “没过几天，我爸真的就找来了他的工友，用了我家准备自建房的砖瓦，木料，给葛家盖了一个小屋子，还打了一张能睡下葛家姐妹俩的大床。屋子盖好后，葛家一家人高兴，开心的不得了。” “大杂院的邻里间关系处的好坏，说白了也是相互利用，哪有无缘无故的爱？！” 小古感慨了一句，接着说：“打那以后，葛家和我们家走的就特别近。以前葛家兄妹见到我眼皮都不抬，后来大人，孩子都对我格外亲近，这都是拜我老爸好人缘，对他们家有那么大的贡献所赐！” “老爸快不行的时候，葛大爷，葛大妈都来帮着我妈操办我爸的后事。我爸知道葛家是咱们胡同里的大红人，也最不放心我。他就对葛家老俩说了个小心愿，希望葛家在他死后多照应我们孤儿寡母，尤其是我这个他最不放心的小儿子！” “葛大妈当时就拍了胸脯，跟我老爸保证，他们葛家一定会善待我们一家老小，还说有葛洪兄妹带着我，三儿以后绝对错不了！” 小古朝吴波自嘲的一笑，说：“其实葛大吗话是那么说的，真正过日子关上门了，谁照顾谁啊？！不过，阿花出了事，你们登门找我，拘我，葛家人还真就站出来了......” 第239章 抽丝剥茧9 小古有些话听起来不乏合乎情理。 他说，葛大妈人老心不老，照顾她半身不遂的老伴余暇，院里院外大事小情她仍旧还是处处，时时留意。 扫听各家各户房前屋后传出来的异常动静，在她目光所及，耳闻听到的不寻常的人和事，葛大妈都会油然生起她多年治安标兵的警惕心！ 这早已经成了她的积习！ “我猜啊，就是你们第一回到我家询问阿花的事那天，葛大妈便知道公安要找我的茬了......” “是找你的茬吗？”吴波怼了小古一句“邻居们都说你少言寡语，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看来还真误解你了！你拽词的功夫不比天桥把式差！老话说，蔫人出豹子真是不假！” “你偷窥院里，胡同里女厕所的恶心事先不提，就你干扰警察侦办凶案这一条，拘你，判你，你都一点都不怨！” “我用词不当，用词不当！”小古赶忙向吴波点头哈腰道歉。 “别跑题，接着说！”吴波鄙夷的看了小古一眼，提醒他。 “你们那天走后，葛大妈就抽空到我们家来了。”小古揉了揉太阳穴，往下接着说“她先严肃的问我，阿花的死跟我有没有直接关系？对了，你们可能还不知道吧？我认识阿花还是葛大妈给介绍的呢。” “哦？尹翠花是葛大妈介绍你俩认识的？”这个信息吴波还是第一次听说，便插话让小古详细说说。 “我两个姐姐先后嫁人结婚后，都搬出了13号院，大姐还把我老妈也带到顺义自己家去了。刚开始，两个姐姐时常回来照顾我的生活，可后来人家有了孩子，家里家外的事多了起来，回来照顾我的次数就越来越少了。” “老妈，两个姐姐都曾跟我商量，让我把老屋租出去，跟她们在顺义住在一起，也好照看我这个饭来张口，衣来伸手无用的人。我呢是坚决不去，一个人自由自在惯了，想干嘛就干嘛那多滋润......” 吴波摇了摇头，没说话。 通过逐步深入的对古三的为人了解，他能想象得出，像古三这种与正常人心理，行为反常的人，总有另类的怪癖，更喜欢离群索居，以便制造出自己随心所欲的空间，不被外人打扰！ “就这么一晃，跟我差不多年纪的人娶老婆的娶老婆，嫁汉的嫁汉了。你波和雅丽比我可小不少，不也快结婚了吗？”小古朝吴波淫邪的一笑，说。 听小古用那种坏笑提到雅丽的名字，吴波气不打一处来，他太清楚13号院女厕闹鬼的历史了；而眼前就是那个多年不被人知的偷窥“鬼脸”，雅丽也好，院里的其她女人，女孩都曾经是这个变态的“猎物”！ “雅丽名字是你叫的吗？你是真他妈的恶心！”吴波爆了句粗口。 “我就是说这事儿。”小古见吴波少见的发怒了，赶紧打岔说“我的意思是院里比我小的男孩，女孩都成家立业了，就剩下了我这个不被人待见的单身汉了......” “我有一件事搞不懂。”程慧慧在摄影机旁发了话，说“你打小就下三滥，偷看女人上厕所，对女人那么有兴趣，为啥不早早找个女人结婚啊？” “你们可能不信，我那些丢人现眼的所作所为，就像是一种无可救药的顽疾；自己也明知下流，不地道，也想悔改，可是真的是由不得自己，那毛病反而是越来越严重......” 小古自己检讨起这些年他不光彩，见不得人的心路历程。 “我太明白了，像我这种人好模好样的姑娘谁愿意嫁给我？就是真有傻女孩不长眼跟了我，就我那些怪毛病，谁能容忍跟我这样的人过下去？！” “所以，不管是自卑也好，还是不想霍霍人家好女孩，我就想一个人，谁也别打扰谁，自由自在的一个人过......” “我去，还挺能给自己立牌坊！”程慧慧“呸”了一口。 “你接着说，葛大妈怎么就给你介绍了尹翠花？”吴波怕程慧慧这句发泄将小古的叙述打断，忙朝他发声，鼓励他继续讲下去。 “有一年葛大妈来我家，看我吃的都是方便面，超市买的半成品，一大堆脏衣服等着我两个姐姐过来给我洗，家里乱七八糟，便直摇头说‘你爸要是活着，还不得心疼死你这个小宝贝啊！’” “葛大妈那会儿还在街道带领小脚侦缉队到处巡逻，凡是外来人口她都一清二楚。那天她跟我说，有一个乡下来的姑娘，人模样好，又勤静，她本来是想把这个女孩介绍给需要保姆的人家。但看了我这个情况后，就问我愿不愿意把这个姑娘请家里来，照料你的生活起居......” “葛大妈还特别提到，这个女孩和别的外来妹不一样，工资没啥要求，只图有个安身之处。大妈说她阅人无数，这个女孩特别难得，人呢要样有样，做起活来还有眼力见儿！” 小古舔了舔嘴唇，偷瞄了一眼程慧慧说：“葛大妈这番话还真给我说动了。乡下妞老实，听话，又说这女孩还有几分姿色，我就，就答应葛大妈让她给这女孩找来试一试......” 第240章 抽丝剥茧10 “往后的事你们也都知道了，阿花到了我家不长时间，我就认了她......”小古表情复杂的说“这个女孩对我那是百依百顺，白天把家收拾的干净利落，晚上让她怎么陪我，她都没二话。我俩就差民政局一纸结婚证了，说白了早就是老夫老妻了！” “你这变态，到底是百依百顺，还是你欺凌凌人家女孩那得另说！”程慧慧憋不住又呲了小古一句“你口口声声爱你的阿花，其实就没拿尹翠花当个人！” 二次回到房间审问小古，吴波一直在暗示自己决不能感情用事，所以他始终冷静聆听，小古还原他当初是因为什么，得到了一股强大的外力为他保驾？又为什么随着专案组紧追他不放，导致了他畏罪想要自我了断？那股背后势力又是何因一不做二不休，欲把他置于死地！ 吴波更留意的是要从小古这一大段故事中，找到或者是他确实蒙在鼓里，或者是他有意隐瞒的“关键节点”，以及至今难圆其说的“重重疑点”！ “你和尹翠花这段‘金玉良缘’就先说到这儿吧。”吴波打断了小古这段忆往昔，便开始了他早就预设好的几个关键提问。 “刚才你说我们第一次去你家找你了解情况，葛大妈随后就去找了你，还问你尹翠花是不是你害死的？是吧？” “嗯，大妈问过我，我当时就急了，说‘别人不知道，您还不知道啊，阿花就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亲，最爱的人，没人可比！我还要娶她做老婆，两个人一辈子不分开，我怎么会害她呢！” “我说的不是你怎么亲，怎么爱你的阿花。我是问你，当时，其实严格说直到现在，也没有百分百确定枯井下的女尸就是尹翠花！葛大妈为啥这么问你，她是怎么知道井下被害女人就是你的阿花？！” 没等小古回答，吴波又接着问。 “你说你是因为邻居们提到的女尸模样，穿戴，还有那枚遗留的金箍，所以你断定女尸是尹翠花无疑了。葛大妈又是凭什么说，那具女尸就是尹翠花的？在这期间，你们为此事交流过？” “没，没有。”小古马上否认说“说老实话，那会儿我就是明知阿花被害了，我也不敢声张，生怕警察把我当成了凶手！波，这我都跟你说了，不是我有意误导你们，我是真怕曾小飞倒霉的事在我身上重演啊！” “葛大妈那个人火眼金睛，啥事儿能瞒过她！阿花有好几天没出现在院里了，井下被发现女尸又传的沸沸扬扬，你们又登门审查我，凭葛大妈的经验，她判断出女尸就是阿花，这也不奇怪啊。” “你还挺会推理，分析！”吴波“哼”了一声，又再问“我们带你回所里的时候，正好碰到小曼跑出来求救，说葛大爷不行了，你还记得这事儿吧？” 小古点点头：“记得。” “你下面的回答一定要三思后，给我一个准确的答案。如果还是遮遮掩掩，糊弄事儿，那我和你就再没有可谈的余地了，听懂了吗？” “嗯，我懂，我绝对有什么说什么。” “在我们去葛家帮忙抬葛大爷的时候，有人给你递话了！这个人是谁？她都说了什么？！” 吴波狠狠拍了一下小古面前的茶几桌面，制造了一种强烈的震慑气氛；其实他自己心里清楚，在当时混乱时机，到底有没有人给小古下“指导棋”，让他在警察面前如何“扯淡”，并暗示他了一些什么...... 这一切都是吴波凭自己刑警的经验推断而来的，其实并无实证。 但吴波笃信，以小古的胆识他不可能有这么多弯弯绕，先是自己坦诚招嫖，面对专案组的审讯，这个从没见识过牢狱之苦的“小少爷”，竟然软硬不吃，铁嘴钢牙不说一句实话！ 种种迹象表明，小古心里有数，他一定得到了某人的承诺。也就是只要他闭口不谈过多的尹翠花失踪事情，他就会很快重获自由身...... 而这一切只能，事实上也只有葛家有这个机会，有这个能力！ 至于小古刚才提到葛大妈之所以关心他，都是源自于当年古老爷子对葛家的无私，恩泽；对此，吴波并不会照单全收，心中始终打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父亲曾这样评价葛家老俩：“爱憎分明！嫉恶如仇！” 尤其是听小古说，尹翠花这个女孩还是葛大妈介绍给他的，吴波再联系起尹翠花出事后，葛家老少或明或暗的给小古加戏份，为他出头出面。 葛家人所做的这一切，实在是颠覆了他们这个“深明大义”，有着红色“先进之家”的形象！ 在吴波看来，皮裤套棉裤必定有缘故！ 他刚才的问话是使诈也好，还是一种策略，吴波只等小古道出其中内情了！ “波，都到这会儿了我不可能再说假话。”小古沉默了片刻，说“没错，那天你们忙着进去抢救葛大爷，葛大妈趁乱扯了我一下衣角，悄声说了一句‘到了局子里别乱说话，我找你葛洪哥，咱没犯法怕啥！’” “葛大妈就对你说了这些？”吴波双目圆睁直视着小古。 “就，就说了这些......葛大妈可能是心疼我吧？” 小古的话音未落，窗外一声“隆隆”闷雷炸响，吓得他差点跳了起来！ “你说这话，老天爷都不信！”吴波手指窗外怒吼了一声！ 第241章 抽丝剥茧11 京城入了秋，很少再有这种电闪雷鸣，瓢泼大雨突至的气候。 这一夜房间里始终门窗紧闭，厚厚的丝绒窗帘隔绝了室内外，将外界的光亮遮掩的严严实实。 猝然炸响的惊雷，加之风卷如注的骤雨，令程慧慧那辆停在楼下的大吉普预警器，随之“哇哇”跟着作响起来。 程慧慧一步蹿到窗前，将窗帘拉开一角探头朝外望去，回头对吴波说：“这雨可真够邪性的，一阵功夫门前小路都汪成小河了......” 还没等吴波回应，又是一道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随之更加震耳欲聋的惊雷，就像是贴在这个房间的窗前“轰隆”一声炸响！ 这声震天动地，惊人心魄的劈雷闪电，就连一向胆大的程慧慧都下意识地尖叫了一声，连连退避远离了窗前。 小古更是从椅子上跌落到地上，捂着脑袋蜷缩成了一团。 此时，还是吴波最冷静也最淡定。 这突发的反常天象，不知为何触动，激发了他压抑已久的怒火！ 吴波一把拽起瘫软的小古，揪着他的头发，让他脸贴紧窗前，厉声说：“我看在古大爷，古大妈和你两个姐姐的面子上，一心想帮你，可我发现你就是个没人性的人渣！根本不值得别人同情你！帮助你！” 越说越气的吴波干脆把窗户拉开，将小古的脑袋往窗外推去，说：“你口口声声爱你的阿花，可你知不知道她死的有多惨？知不知道她现在还死不瞑目？！” “你给我睁开眼看看？心不正，做了恶事，老天都看不过去了！你信不信？！这天打雷劈就是阿花冤魂来找你算账来了！” 小古被吴波往外这一推，特别是吴波这一通让他胆战心惊，天怒人怨的诅咒，顿时吓得魂飞魄散！ “波，你松手，你松手啊！”几乎吓尿的小古挣扎着，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不让吴波把他的脑袋推到窗外去。脸上混杂着外面刮进来的雨水，和他滴嗒下来的泪水，气喘吁吁的说“我错了！我对不起阿花......” 大哭大嚎着，随即一下子瘫软倒在地上，似乎昏厥了过去。 “装死！”程慧慧踢了小古一脚，朝吴波说“我是宁可对付一个横主，硬茬，也不愿意和这种腻腻歪歪的恶心人打交道！天一亮该给他送哪儿去就送哪儿去吧，没功夫跟他浪费口舌，浪费时间了！” 吴波本还想稳妥起见，让程慧慧打电话给驻所医生来察看一下小古，是不是需要救治，毕竟小古目前是他私自“软禁”到这处楼房里，人若真出了事他脱不开干系！ 可还没等吴波发话，程慧慧转身进到洗手间，用牙缸接满了一缸子凉水，走过来不由分说泼在小古的脸上。 小古一激灵，立马坐了起来，面露惶恐的看着吴波，程慧慧，从嚎叫变成了低声啜泣。 程慧慧自带一股杀伐果断，颐指气使的劲儿，她没理会小古对吴波说：“马上天亮了，你给专案组叫个车过来，把这个人送走吧。我们还有正事要去做，没必要再和这个变态墨迹了......” “别介啊，波。”小古又拉起了哭腔，向吴波作揖求救。 “你是自作孽，不管是你对活着的你一大家子亲人，还是那个死去你爱的阿花，你他妈的良心何在？！”吴波配合着程慧慧抄起桌上的手机，做出要拨打电话的样子朝小古说“你不说有人心疼你吗？那你就试试，那些人会怎么在里面‘关照’你！” “现在他们满世界找你，我让同事把你往局子里一送，大家可都省事儿了......” “波，你别，别给我送到他们手里啊！”小古捣蒜似的抱着吴波的大腿，哭喊着说“我不是藏着掖着不想说，是我说了怕你们不信，屎盆子都扣到我头上了！” “这个都说明白了，我确信你不是杀害尹翠花的凶手！而且我也跟你实话实说，你犯的事躲是躲不过，有个好态度，特别是为破获尹翠花被害案提供重要线索，有立功表现，对你是最佳的选择，最好的出路！” “相反，不管你是有意还是因为什么原因，一味的帮助真正凶手隐瞒尹翠花被害真相，你就罪加一等！当然了，按现在的情况，你能不能等到法院审判你阶段，只有天知道了！” “波，我对不起你和程姑娘，更对不住我的阿花！”小古痛哭流涕的说“我想通了，你们才是真正帮我的人，我不会再藏着掖着了。就是，就是波你答应我，抓我，判我那是我罪有应得，可你保证千万别把我送到他们手里啊！” “一而再，再而三，吴波你还信这老小子吗？”程慧慧在一旁斜愣了小古一眼，提醒吴波。 “波，这回你相信我！我绝对知道啥说啥，绝不会再说半句假话。”小古是真怕吴波撒手不管他了，掏心掏肺的说“我想明白了，我自己造的孽到头来还得我自己承担；可要是因为我，放过了害死阿花的真凶，我还算是人嘛！” 吴波尽管此时也感觉自己精疲力尽了，但他明白对小古的审问不能前功尽弃，必须再努一把，天亮之前他才会成为更主动的一方。 “再信你一回！只给你半个小时时间。”吴波看了一下腕表，说“你必须如实说清楚两个问题。” “第一，尹翠花到底是为什么离开你的家？出事的那天她到底是去干什么去了？还有，你那本影集里为什么有一张让尹翠花扮成小凤模样的照片？” 第242章 抽丝剥茧12 小古用手呼噜了一下脸上的雨水，泪水，长长的大喘了一口气，像是要把他多年的积郁一吐而空。 “我这辈子惹上这么大的麻烦，都是因为小凤......”吴波，特别是程慧慧没想到小古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指向了死去快二十年的小凤，两个人都惊诧不已，四目相对。 吴波马上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程慧慧，指了指摄影机，让她保证小古接下来的话，都能被完整的摄录下来。 “我上中学的时候，波，那会儿你还小。胡同里当时乱成什么样子，你爸，做片警的吴大爷最清楚。”小古平静下来了，不疾不徐的说起往事来“咱们这条胡同男孩子最有名的那就是曾小飞了，整个南城这一片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谁要是惹上他，那就是不死也得半残！” “我们家跟曾家墙挨着墙，门挨着门，小时候我俩虽然玩儿不到一块儿，倒也没觉得小飞有啥可怕之处。可等到他在南城打出了‘小霸王’大名，来往他们家的那些人都是他同类的小兄弟，个个舞枪弄棒，杀气腾腾。打那儿以后，我都不敢正眼看一眼小飞......” “我那会儿是还小，不过也有印象，老爷子也常提到小飞虽然混不吝，可他从来不在咱们胡同欺负邻居家孩子。”吴波插话问了一句“怎么？他欺负过你？” “那倒没有，不过挨着这么一个‘大雷’，我整天是提心吊胆，所以也就更没心思上学，读书了。”小古给自己的恶习先做了铺垫，说“学校那儿我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我这人又没朋友，小伙伴，白天很少出门，怕见人，也怕遇到小混混劫道要钱，挨一顿莫名其妙的拳脚......” 小古聊的这些胡同旧事，吴波没少听片警父亲吴大为说起，他能理解像小古这样自闭，被父母，姐姐惯养的懦弱孩子，确实很难和胡同里疯跑，疯闹的孩子融合，玩儿到一起。 那时候拳头为王，像小古这样的“面瓜”只有被欺负的份儿，更没人爱搭理他，当年这种事情一点都不新鲜。 “我那会儿也正是青春期，不怕你们笑话，也不知为什么，我其实特羡慕那些小混混身边从不缺花枝招展的小妞，他们在一起又是亲，又是抱的，看得我心里痒痒，难受极了......” “你们都知道了，我就是偷窥女厕所的那个‘鬼’！可你们不知道，我偷看最多的是哪一家，哪个女孩？” “别卖关子了！这又不是听你说评书！”程慧慧一听到小古说起他的无耻下流，恶心事，便气不打一处来。 “挑重点说，天可快亮了。”吴波跟着提醒了小古一句。 “唉！”小古顺从的答应了一声，接着说“我去小凤家院里厕所偷看的次数最多！” 小古确实是个怪胎，他接下来的讲述听得吴波，程慧慧目瞪口呆，几乎忘了给他设定的倒计时。 “我都这样了，哪还有资格讲啥脸面啊，索性把我不为人知的老底都抖落干净了。”小古自嘲的开了句玩笑，说“波，你们公安不是总说，坦白从宽吗？” 小古接下来还真的有些没脸没皮，没羞没臊地说起了他那段龌龊的“青春狗血事”。 “现在有个词叫闷骚，我觉得这词用到我身上最合适了。” 小古说：当年男孩子的游戏也好，调皮捣蛋也罢，都跟他不沾边。 他唯一的爱好就是偷瞄那些正在发育长身体的的女孩。 由于自身的性格所致，他又不敢向那些小混混一样拍“马子”，寻欢作乐；甚至连班里女生跟他正常交流，他都不敢正视，总是能躲多远躲多远。 “真他妈的是个怪胎！”程慧慧嘟囔了一句。 “现在想想，我那个喜欢偷看女厕的毛病也不是天生就有的。”小古朝吴波说“你家老爷子知道这事儿，有段时间我实在憋闷不住，晚上就跑去胡同口那家录像厅里看‘毛片’过眼瘾。” 吴波没打断小古的话。 这件事父亲跟他讲过，老爷子曾经为这事儿还专门去到古家，善意提醒过小古的父母，让他们老俩注意管教这个“老实孩子”，避免步入邪路！ 可老话说，惯子如杀子！古大爷，古大妈太溺爱自己这个宝贝儿子了；吴波能想得到，只要小古在家里大发一通淫威，古家老俩和他两个姐姐只有哄顺他的份儿，根本不可能对他有任何正向的引导，适时的教育。 这个“窝里横”的古三之所以恶习越来越严重，导致今天有了大麻烦，其父母无度，纵容也确实难咎其辞。 “有一天下半夜我连看了好几个录像，困的实在不行了，便离开录像厅顺着胡同墙边往家走。”小古说到这儿有些吞吞吐吐“快走到我们家这条小胡同口的时候，我，我看见小凤家门楼外有两个人影......” “开始我怕遇到了小混混，大气不敢喘，便躲到了大槐树树底下。再定睛看时，我认出了小凤！波，你大概也听说了，小凤那丫头当年可是胡同里最胆大包天，不管不顾的骚货。不过说实话，小凤那俩丹凤眼是真勾魂啊，那个年代她穿戴又新潮，大红嘴唇一嘟嘟，真得很飒！” “这么说你喜欢小凤这一款了？”吴波问。 “嗯嗯。”小古不假思索的点头承认，说“我自己都搞不懂自己，为啥喜欢，特别痴迷坏女孩！” “别扯远了，接着说。”吴波提醒了一句小古。 “我这仔细一看不要紧，那个小凤正在和一个男人那样......”小古怕吴波不明白，还追加解释了一句“就跟‘毛片’里的男女一样的动作！” “我虽然这种录像带没少看，可现实版的还真是头一回见到，当时我都看傻了！” 第243章 抽丝剥茧13 小古回忆这一段往事，有些怪诞，也不乏巧合。 那个深更半夜，当他一个人在树根下，目睹了小凤和一个男人疯狂上演了“春宫戏”后，用小古自己的话说，他周身也都被点燃了——有一股无法抑制的冲动“箭在弦上”！ 可他又大气不敢出，只能强忍，难受的屏住呼吸，贪婪的看完那个男人和小凤的“疯狂”！ 小古说，当时时间好像都凝固了，初春的下半夜还是乍暖还寒的季节，他也没觉得嗖嗖寒风阵阵袭来，身体完全处在一种燥热，血脉喷张的状态。 男人和小凤剧烈动作过后，又搂搂抱抱了好一阵，那个男人才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先猫着腰，蹑手蹑脚的闪身离开了小凤家门楼前。 “和小凤在一起的男人是谁？你认识吗？”吴波打断小古讲述，问。 “那会儿小胡同路灯都被孩子拿弹弓射碎了，黑咕隆咚根本看不清。” “那你怎么就知道女孩就是小风呢？” “说起来你们恐怕不信，小凤当年在胡同里名声可以说是臭不可闻，可我偏偏就爱看她那股放荡的劲儿，当然，当然是偷看了啊。”小古咽了一口口水说“她爱扭捏着小翘臀，特意显摆使劲凸起的大胸脯，还有她标新立异的爆炸头，浑身喷的好闻的香水味，大老远我闭眼就知道是不是她！” “这可错不了！” 没等吴波接着问，小古又佐证了他那天夜里，所见到的女孩确实是小凤。 “那个男人走后，小凤一个人坐在门楼前点了一根烟，歇了一小会儿才不紧不慢的进到院里。我也不知道是不是鬼使神差，我呢就一路尾随着她，也溜进了她们家的大杂院。” 小古说：小凤进院后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朝院里的厕所走去。 好奇心，色胆促使小古一路跟踪，一步一趋追随着小凤来到了院里公厕旁。 “小凤进去后，我便听到里面有哗啦啦的水声。”小古说到这一段，少见的眼睛放光，似乎在回忆一段特别美好的画面“小古摇头晃脑的说“这个小凤有是个狠人。原来她们院里的厕所接了一根自来水管，她就把裤子脱下，用冷水冲洗自己的下半身......” “我为了看仔细，索性爬上了公厕墙头，从窗口伸着脑袋往里瞧，这样就能看得真真的了......” “你这些‘光荣历史’不用多讲了。”吴波断然制止住小古，他还要细致描绘当时他兴奋不已的场景，说“你知道我们想听什么？赶紧把与案情有关的事情简单解说！你那些恶心事没功夫听你絮叨！” “我知道，我知道。”小古做了解释“那个夜里偶遇小凤和那个男人”野战“，还有我亲眼看到了小凤洗屁屁的样子，这是以后我倒大霉的引子，不能不提啊！” “那就尽快切入正题。”吴波又看了一眼手表。 “好的，好的。”小古点点头，接着说“那天夜里以后，我就时常半拉夜溜达到小凤家院里，爬上公厕墙头等着小凤现身。” 小古说：他摸透了小凤的规律，作息时间和他差不多，白天睡到日上三竿，大半夜在外面和那些小混混们厮混，一直到下半夜才醉生梦死的回到家中。 不同的是小凤并不知情，有一双鬼眼总在背后默默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老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小古从一览无余小凤“冲凉”那一刻，便从一个偷摸喜欢，远远欣赏这个坏女孩小凤，变得更鬼迷心窍起来；他几乎把所有的时间，精力，全部投入到追踪小凤的身上。 就像馋猫尝到过腥味，小凤和男人刺激的画面，小凤裸露胴体清洗身子的场景，在小古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身不由己，希望自己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重复欣赏到这难得一见的景象！ “功夫不负有心人”！小古说：“从那以后我完全魔障了！到了夜里我就溜出家门，躲在一个暗处候着小凤出现。” “我这功夫也没白费，过了不长时间，我还真就发现了小凤不被人知的秘密！这件事，过了这么多年没第二个人知道！” “啥事儿？”吴波不知道小古是故弄玄虚，还是真有什么不被人知的隐情，便说“你说说看。” “那个男人我知道是谁了！”小古做了一个得意洋洋的表情说“胡同里大人们都说小凤是个烂货，可没人知道她有一个相好，而且是她唯一真爱的人！就是那个男人！” “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小凤亲口告诉你的？”程慧慧不屑的问了一句小古。 “我观察，小凤和那些小混混在一起大都是逢场作戏，有时候也是迫不得已。小混混摸她，搂她，小凤回身便朝地上吐口痰，骂上两句。可只要跟那个男人在一起，那可就换了一个人，卿卿我我，小鸟依人，好像有说不完的话......” “甭贫了！”吴波追问“你说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第244章 抽丝剥茧14 当小古说出这个男人的名字后，吴波和程慧慧不约而同的张大了嘴巴，一脸懵圈，难以置信！ “小凤那个相好是12号院对面唱戏的小白脸——范晓！” 再细观小古的表情，他确实不像是胡诌八扯，但吴波心中还是有两点疑窦。 虽说盈丰（阴风）胡同是古时依狐仙庙慢慢形成的贫民社区，庙小妖风大远近闻名；可在这儿一辈子深耕，对这里的老少爷们了如指掌的老片警父亲，却从来只字没提过范晓和小凤有一腿的事儿！ 更何况，小凤被害案在当年轰动一时，余波至今未平；如果父亲早就知晓范晓与被害人有如此不寻常的亲密关系，他不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更不可能在案件侦破阶段，忽略掉这么一个关键线索！ 更重要的是范晓已经和史大爷今年共赴黄泉，被官方定性为非正常死亡，人早就灰飞烟灭了，小古所言的真假，今时根本无从对证！ 吴波正惊诧间，程慧慧率先向小古发问：“大夜里，你又跟做贼似的远远偷看，怎么能一口咬定那个男人就是范晓？” “你们警察有个术语叫‘蹲坑’是吧？”小古耸了耸肩，皮笑肉不笑的说“我自从看见了小凤那白花花的身子后，精神头大着呢！一天到晚，脑子里就离不开她和那个男人双人运动的场景，还有她边洗边‘哼哼唧唧’喘气的样子，所以我从那天夜里起，一到半拉夜便总要出来‘蹲坑’贼着小凤，不出来五爪挠心，比犯了大烟瘾还难受！” “我这功夫没白下，时间一长小凤和范晓私会的时间，地点，他们这些规律，包括这俩人的私下聊天，我都看得清清楚楚，听得真真切切！” 小古这番龌蹉自白，作为女孩的程慧慧恨不得上手撕烂他的臭嘴，抡起巴掌狠狠地扇他几个大耳帖子！ 但范晓这个名字的出现，给程慧慧内心造成的冲击甚至比吴波还强烈！ 她刚刚拿到12号院史老爷子，范晓被南城分局隐瞒的尸检报告，还有他一直在私下搜寻，力求搞清楚这个小院里一老一少在世时，不为人知的真实关系。而这一切无不是要重新界定小凤凶杀现场，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曾小飞到底是不是被蒙冤的替罪羊？！ 程慧慧在为曾小飞翻案的过程中，有一大憾事和曾小飞心情一样，就是当时证明曾小飞在凶案现场的最关键证人范晓，今夏意外身亡不能再开口说话了！ 所以小古在回顾他的下流“偷窥史”时，突然提到了范晓的名字，尤其还指出他和小凤有如此亲密关系，程慧慧意外之余自然更感兴趣。她便压抑住胸中无名怒火，耐着性子听小骨继续讲下去。 “平时小凤身边都是一群地痞，小流氓，在我们这条胡同里胡作非为；但只要到了阴历每个月的初一，十五半夜时分，小凤总会抽出时间来和范晓见上一面......” 小古说因为他长期夜深人静时跟踪小凤，小凤和范晓见面的时间，地点都被他掌握的一清二楚，更神的是他还找到了一处极不被人发现，又能最近距离观看到小凤，范晓现场直播的画面，两个人窃窃私语的对话。 “咱们京城一到五月气温就直线上升，大杂院的好多邻居们也都开门开窗睡觉，这时候小凤和范晓大概是担心被街坊们发现他俩的‘好事’，就转移了他们的”野战阵地“。每到初一，十五，小凤就会大半夜里偷摸推开12号院院门，悄默声地钻了进去......” “我虽然年纪没你大，可胡同里的人没人不知道，史老爷子的12号院白天都很少开院门，更甭说大夜里了。”吴波对此有所质疑，开口问小古“小凤是个作女不假，可从没听说过她还有撬门砸锁的坏毛病，一个女孩怎么会那么轻而易举地打开史老爷子夜里上栓的院门，进到院里？” “再说了，史老爷子和范晓晚上可是睡在一个屋里，范晓白天夜里都得伺候老爷子起居。他大夜里跟小凤在院里私会，像你说的还初一，十五一个月至少有两回，老爷子怎么可能愣是没发现？” “这就得说我下的功夫了。”小古露出几分得意之色，说“从春天一直到入冬，我是三伏天忍着蚊虫叮咬，大冬天不顾嗖嗖的刺骨小北风，我为了追小凤，看她和范晓大战三百回合，那可真是风雨无阻啊！” 小古说，当他摸清了范晓，小凤私会的规律后，他便在12号院门楼一角的墙头找到了一个最佳观察点，这个位置既可以清楚看到小凤，范晓的一举一动，还能几乎一字不落的听清两个人互诉衷肠的肉麻情话。 “波，你刚才问我这俩野鸳鸯这么长时间私下约会，还在12号院里，史老爷子为啥一直蒙在鼓里？其中的奥妙说实话，只有我知道！” “那你说说看。”吴波当然好奇，小古这个下流坯子到底知道多少12号院史老爷子，小凤，范晓这些死人生前的隐秘！ 第245章 抽丝剥茧15 小古以下所讲的关于小凤，范晓的隐私秘史，虽说过于狗血，不乏传奇色彩，但他说倒也是有鼻子有眼，绝不像是凭空想象，信口开河。 这小子记忆力惊人，甚至把当时小凤，范晓言谈举止的细节，都描述的活灵活现。 他首先铺垫了几句当时的历史背景。 小古说：小凤，范晓，曾小飞，包括他自己，都是岁数上下差不多的同学龄孩子。 等到上了中学后，他们这四个人中，却没有一个再踏踏实实，正儿八经上学读书了。 曾小飞打打杀杀成了一方的“小霸王”，他的天地是遍布四九城的江湖恩怨，身边聚拢的都是比他年纪还大的社会人。 “我们这些孩子，对小飞惧怕的要命，个个都是敬而远之！” 小凤也早早辍学了，她的家庭，个人情况，胡同里的老老少少无人不知。只是这个女孩在当年极度逆反，放荡大胆另类的形象，自然也成了盈丰胡同方圆家长，老师眼里最为不齿的反面教材。 “好多家中有女孩的父母，都会对自己孩子说同样一句话：离这个女流氓远点！” 范晓的情况则有些特殊。 史老爷子大概是感觉盈丰这所中学校风太差，老师没心情教书，学生没心思学习，课堂里成了调皮学生捣蛋的游戏场，男女生或暗送秋波，或明目张胆成双入对的“伊甸园”——乌七八糟！ 史老爷子想必不想让范晓，被如此不堪的环境污染，影响到，干脆也让他休学回家，心无旁骛跟随自己学戏，专心致志打磨，深造他的旦角唱念做打。 从此范晓也就没等中学毕业，史老爷子便让范晓几乎与世隔绝，心无旁骛走从艺，成名成腕的人生路径。 “我和范晓，小凤是同年级同学，但和他俩不是一个班级。”小古舌头舔了舔嘴唇，说“上小学的时候，学校成立了文艺宣传队，老师就挑中了范晓和小凤这一对儿金童玉女！” “范晓这个小白脸自不用说，他会唱样板戏，有一副好嗓子；小凤盘靓，打小就有股妖娆劲儿，跳起舞来又妩媚，又迷人。不瞒你们说，我就是那会儿迷上了小凤这丫头！” 小古咧了咧大嘴叉子，又摇了摇头。 “可小凤哪能看上我这么个又不出息，又干巴瘦的男生？我没话跟他搭茬说一半句话，她连眼皮都不抬！”小古接着说“但我看出来了，只要范晓上下学，小凤都跟花蝴蝶似的围着范晓身边转，那叫一个‘骚’！” “我也快四十的人了。如果说小时候看着小凤，范晓在一起，我羡慕嫉妒恨；现在我渐渐明白了，小凤为什么那么依恋范晓！这两个人为啥不离不弃，一直纠葛到小凤为了这段情，招来了杀身之祸！” 小古说到这儿似乎有些犹豫，捂住了嘴迟疑了片刻。 “要说就说彻底了！都到这份上了，你还有必要遮遮掩掩吗？”吴波马上警告了小古。 “不，不是我不说，现在想想我是替小凤这个傻丫头不值！”小古摆摆手说“还有，我也后悔当年我自己为啥鬼迷心窍，一直盯着小凤——看，看她那些让我跟着倒霉的事儿。连累了别人，最终我也走到了今天这步田地！” “知道后悔说明你还有的救！”吴波给了小古一句鼓励的话，说“现在不把你知道的事情都说清楚了，以后恐怕你后悔都来不及了！男人嘛，知耻近乎勇！” “我，我还算是个男人吗？”小古嘟囔了一句，随后抬起头眼含泪光，说“我对不起的人太多了！程姑娘，小飞，雅丽当时要是不救我，让我死了多好！我死有余辜啊！” “你活过来了，更该如实说把你知道的事情说清楚。”程慧慧插话道“这样你才能对得起你的亲人，爱人，忏悔你犯下的罪恶，求得法律宽大你，被你伤害过的人原谅你！” 小古听了程慧慧这段话，认真的点了点头。 “我说，都说出来。这些年昧良心的滋味活着，比死了还难受啊......” 吴波给小古倒了一杯水，让他润润嗓子，平复下心情接着往下说。 “后来我理解了小凤为什么特别钟情范晓。小凤从小受酒鬼父亲摧残，家门不幸；其实范晓也是个苦命孩。这俩人不仅仅是外在的男才女貌互相吸引，更多的是又许多共同语言，同命相怜！” “这些我都是偷看，偷听他俩私底下悄悄话，才知道的。” 小古随后爆了一个令吴波，程慧慧都目瞪口呆的惊天大料。 “小凤辍学后和一群小混子混迹在一起，早就没脸没皮，也早早的被那些‘大哥’们变成残花败柳！毕竟住在一条小胡同里，这些事范晓不可能不知道。” “他俩断联了一段时间后，不知是谁先不舍旧情，又找机会两个人重新联系上了。此时，他们已经不再是天真烂漫的小学生了，都长大成人‘懂事’了。” “我想，应该就是这次旧情复燃，范晓向小凤讲述了他在12号院的遭遇，让两个人开始筹划一件既幼稚，又极端的疯狂计划！” “我说这些绝对有根据！都是我亲耳听到的！” 第246章 抽丝剥茧16 乍听起来，小古所讲的都是偷听，偷看而来的一家之言，可信度难免打些折扣。 但吴波终究是盈丰胡同长大的孩子，父亲又是一辈子没离开过这条胡同的老片警，女友雅丽家的大杂院又正对着史老爷子的小院。 所以他对12号院唱戏，教戏，与外人几乎隔绝的史老爷子，范晓这一对儿养父子俩，还是比别人更多一些关注和了解。 小古接下来的讲述，再与史老爷子，范晓今夏双双服毒身亡，他始终认为分局草率结案令其很难理解！ 当小古把范晓，小凤过往的亲密接触，以及他们俩曾筹划过的一桩胆大妄为的“私奔”计划说出后，吴波倒是觉得小古所述倒是确有其合理，不乏真实的一面。 “范晓跟我有类似的地方，没朋友，没玩伴。不过我比他好多了，我在家有父母惯着，姐姐们宠着，他可没这待遇！”小古撇了撇嘴说“我能理解他。打小没了父母，跟着这么一个孤老头子学戏，受着他老一套戏班的管教，没半点自己的童年乐趣，一个正常的孩子谁受得了啊？！” “当然了，这还不是重点......” 小古接下来把他听到的小凤，范晓两个人互诉衷肠，尤其是这对儿苦命鸳鸯，针对史老爷子实施的疯狂行径，以及他们最终制定的一道亡命天涯计划详细说了说。 “小凤和范晓再续前缘后，范晓跟小凤说他在史老爷子家的境遇，着实让我也大吃一惊，那天我在墙头趴着偷听，惊得我差点没掉下来！” “人压抑到了一定程度，再难以启齿的事也绷不住了。小凤又是范晓唯一可倾诉，信任的红颜知己，所以他把自己和史老爷子共同生活不为人知的事，都说给了小凤听。” 大概小古也看出了吴波，程慧慧略有疑惑的神情，马上拍拍胸脯说：“我下面跟你们说的没半句假话，可以说都是‘复读’了范晓和小凤他们俩当时的私下交流，没有半点夸张，加工！” 有一天夜里，小凤和范晓见面后，范晓唉声叹气了半晌。 小凤摩挲着范晓脑袋对他说：“你在史大爷家有吃有喝，风吹不着，雨淋不着，不比我强多了？！干嘛整天闷闷不乐啊？” 范晓看着小凤，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的摇头。 小凤是个急脾气，拍了拍范晓说：“是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这就去摇人，灭了他！” 那晚在小凤苦苦哀求下，范晓终于开了口，但他有言在先，告诉小凤他跟她说的话，让小凤烂到肚子里，不许和任何人提及。 “范晓的秘密如果不是隔墙有耳被我听到了，那真得成了永远的秘密了！”小古哭笑不得的的说“没想到我偷听到的这个‘大雷’，今天还真派上了用场。” “范晓是这么跟小凤说的......” 史老爷子收养范晓的时候，范晓年纪尚幼，还是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孩子。 范晓的父母也都是梨园中人，所以他对史老爷子一门心思培养他成为一名男旦，并没有过多的违和，不适。 生活上史老爷子对范晓更是视如己出，在当年他的吃穿用度，远比胡同里的孩子们要好得多。 不过随着年纪渐长，有一件事让范晓越来越感到不适。 范晓说，小时候晚上睡觉的时候，史老爷子就跟他一个被窝。不懂事的他还以为这是像他的父母一样，怕自己睡着了不老实，蹬被着凉。 等范晓有了一些“意识”懂事后，他这才知道，原来史老爷子有一种特殊怪癖...... 到了范晓来到了青春期，他试图反抗，不再配合史老爷子对他自幼常年身心的摧残！ 可不管是身世，还是性格使然，范晓终究不敢越雷池一步——离开12号院。 他无处可去！这天大的丑事也无人可诉！ 毕竟史老爷子在国内那可是德艺双馨的老艺术家，而他则是在父母双亡，无家可归最危难时，是史老爷子深明大义收养了他！ 这种房中秘事他一个小毛孩说出去，范晓不仅不知怎么张口，又会有几个人信！ 小凤听后当即“炸”了！ 她心疼范晓这么多年遭遇到的悲惨，可能在小凤心中，范晓所受到的痛苦比她的家庭不幸还要令她痛苦不知多少！ 这个义气的女孩当即便对范晓说：“你怕他，我不怕他！这事儿交给我，我替你做主！替你报仇！” 范晓没小凤的胆量，另外人心都是肉长的，毕竟史老爷子也算是他的大恩人。所以，小凤要对老爷子下死手，范晓开始还是瞻前顾后，并没有一拍即合！ 小古说：“可后来发生了一件事，让范晓的想法有了彻底的转变......” “什么事？”吴波问。 “有一天，小凤和范晓见面的时候，范晓告诉小凤说他有个叔叔来找过他，而且这个叔叔是从国外回来的。” 小古提到范晓的叔叔时，程慧慧已经心里有数了，小古所讲的12号院过往故事真的不是胡编乱造。 因为范晓叔叔的存在，目前只有她和吴波知道。 程慧慧便急切的问：“范晓当时怎么说起他叔叔的？” 第247章 抽丝剥茧17 范晓父母亡故的时候，他还在懵懂的幼年。 自己的身世，家族情况，范晓可以说一无所知。 当然，他有一个偷渡到国外的叔叔一事，在那个年代属于“犯天条”的不法之事，其性质极其恶劣；所以，史老爷子还有父母的同事们，都好意的隐瞒了他，没人跟他提及。 范晓便一直以为自己除了养父史老爷子外，这个世上再没有一个无亲无故的亲人了。 直到那个漂泊海外，有了外籍身份的叔叔突然出现，找上门来。 可让范晓没想到的是史老爷子对他叔侄重逢，竟然表现出了极大的反感！ 叔叔曾私下跟范晓说：待机会成熟了，就把他带到国外去。 可能就是叔叔这句承诺，彻底惹恼了史老爷子。 他不仅从此将本来归国逗留时间就有限的叔叔，毫不留情的拒之门外；还明确告知范晓：你要么和这个叔叔一刀两断，不许再有任何联系！要么就从他这个家滚出去！ “全当我养了一个白眼狼！” 范晓很小就被史老爷子收养，对于自幼痛丧亲生父母，缺乏安全感的孩子而言，这个12号小院，无疑就是他唯一能遮风避雨的港湾。 尽管史老爷子的怪癖，当范晓长大渐渐“觉醒‘后，对他幼小的心灵造成了严重摧残，对这位养父老爷子产生了莫名的恐惧，深深的厌恶与仇恨！ 但另一方面，范晓毕竟是个孩子，是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他也深知，自己若是离开了史老爷子，下场只能是与那些流浪街头的流浪儿为伍了！ 范晓不是小凤，被史老爷子多年圈养，早就没有了独立，奋争的勇气！ 至于叔叔将他带出国的说辞，远水解不了近渴，是一桩不知有没有可能，又不知要多久才能够兑现的允诺！ 所以，在亲叔叔和养父的抉择上，范晓最终还是向史老爷子低下了头。 他便听从史老爷子的郑告，断了与叔叔这个唯一有血缘关系的亲人，继续联系的念想；重复着在12号院白天跟老爷子学戏的日常生活，晚上夜夜与养父同榻共眠，做史老爷子的特殊”夜宠玩物“！ 范晓那晚情绪失控，是因为他与小凤的私会虽然没被史老爷子逮住“现行”，但在夜里他身体的种种异常反应，以及不同寻常的违抗，让老爷子起了很大的疑心和不满。 史老爷子先是棍棒相加，审问范晓是不是背着他和哪个坏女孩，做了伤风败俗的勾当？！ 范晓哪敢说他的相好是胡同里风评人人唾弃的小凤？ 好在他与小凤私会时，都是看准了史老爷子哪天多喝了几两绍兴黄酒，睡得喊声如雷后，悄默声的与小凤见上一面。 只是这次史老爷子起了疑心，是因为头一个夜里他和小风“折腾”的过于大发，身体难免会出现异样。 这在经验丰富的史老爷子眼里，当然感觉到了不同寻常。 从收养范晓做自己的养子那天起，他早就把这个男孩当成了自己的“私产”，除了自己，他绝不容任何人染指！ 那天的毒打，审讯持续了小半夜，见范晓始终不予承认他的怀疑，史老爷子便用了前所未有的“惩罚”——惩罚了范晓。 小古说：“范晓把自己的裤子褪下，让小凤看他的下体，因为我在高处看不大清楚，但能听到小凤见到范晓露出的那’玩儿意儿‘后，’哇‘的大叫了一声！” “你们能想象得到，老爷子把范晓折磨成啥模样了吧？！” 小古说了半天有些口干舌燥，转头看了一眼喝干的水杯，又不大敢张口讨要。 程慧慧看出来了，便说：“水壶就在你跟前，还让我们伺候你啊？自己倒，接着说！” 倒上一杯水，对着杯子“嘘嘘”的吹了两下，呲牙咧嘴的喝下一口后，小古说：“你们不是问小凤和范晓后来为啥总在初一，十五见上一面，而且还能在12号院里亲热吗？” “这都是那回范晓把他的遭遇，彻底袒露给小凤后。小凤本来是要立即动手为范晓报仇，被范晓死死拦住了。” 小古说：小凤毕竟多年和小混混厮混在一起，冷静下来后，她便想出了一个“恶招”！ 这一招，眼前可以给他们幽会提供方便之门，更邪恶的是长此以往，待史老爷子体衰心竭时，她和范晓可以把史老爷子的全部家当，细软打包，比翼双飞，一走了之！ “二位都是警官，我说到这儿你们该明白了吧？”小古又喝了一大口水，说“小凤不知从哪儿搞到了一种迷药，据说是慢性毒药。因为范晓说，每到初一，十五史老爷子都雷打不动晚上给祖师爷焚香，祭拜，随后自己再喝上两杯女儿红卧床休息。” “小凤就让范晓在酒中下药，她说按此计划行事，不出一年半载，死老头子就一定跟屁了！到时候我俩抄了他的家，去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 “这就是小凤的计划，也是她最终玩死自己的根源！”小古说。 第248章 抽丝剥茧18 归根到底，范晓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天真孩子。 小凤这个小魔女一番指导，教唆，再加上他多年累积的对养父的怨恨，范晓还是顺从，答应了小凤一手策划的“酒中下毒”计划。 也许范晓和小凤都有一个外人无法理解的强烈夙愿，就是很想，很想让自己幼嫩g的翅膀尽快硬起来，早早飞离盈丰胡同，这个对他们而言不堪回首的凄苦，是非之地！ 范晓尽管私藏下来了叔叔在国外的联系方式，但他们真得想远走高飞，没有一大笔钱做保障是万万不可能的！ 小凤接触的恶少，小混混中，不乏各类涉猎各种刑罪的老手，耳濡目染，浸淫其中也就对她所要实施的“罪恶”，自然就有了更周全的考量。 “这就是你们警察常说的反侦察能力吧？”小古此时已然放松了不少，还插话跟吴波，程慧慧开了句玩笑。 小凤想过，如果一下子把史老爷子不管通过何种方式，一招毙命，虽然能替范晓报了多年被他凌辱的深仇大恨，但她和范晓终究也难逃干系！ “我俩才十几岁，那个老帮菜本来就都是快入土的棺材秧子了，跟他二对一兑子，咱们可就亏大发了！” 所以小凤才费尽心机，据她说是从一个经常南下的老混子手里，“淘换”到了一包“苗寨神药”。 老混子是个“几进宫”的人物，大江南北都留下了他累累恶行——劫财，劫色；他之所以能屡屡得手，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手里有一包秘不示人的独家秘籍——“苗寨神药”。 小凤为了范晓也是倾其所有，虽然她没说是如何从老混子手里获得了这么一小包“神药”，但付出的代价肯定不小！ 对药性，药效了解清楚后，小凤便有了更成熟，通盘的实施步骤。 “我们不急于这一时。”小凤把药包交到范晓手里，对他比划着说“慢慢来。你就等他喝二两马尿时候，给他下上这么多，这玩儿意儿能让他睡得跟死猪一样！” 小凤从老混子那里详细咨询了这款“苗药”的功效，她告诉范晓，只要老东西初一，十五人事不醒了，我俩那就可以不用唧唧索索，跟做贼似的见上一面了。 “我俩怎么在老东西身边折腾，别说他啥都听不见，就是我给他阉了老东西都不会醒的！” 小凤更得意的跟范晓说：咱们就这样慢慢让他中毒，神不知鬼不觉，等老东西五脏六腑毒噬的差不多了，我再想个办法让他死得像寿终正寝，这样公安，还有他的家人就没人起疑了！ “我这人没文化，但就喜欢看警匪，破案片。”小古顺便还谈了自己的理解和感受“我发现，再完美的犯罪计划，都没啥用！小凤和范晓按计划实施后，确实快活了一段时间，也让我大饱了眼福，可一件他们没想到的事情，还是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小古问吴波：“咱们京城那年代有四大名医你知道吧？” “听说过。”吴波点点头“四大名医不是祖上几代太医，就是在专治各类内外顽症方面独树一帜的大家，高手！一般人见不到，也请不起。” “偏偏史老爷子和四大名医孔大夫有旧交。”小古说“范晓下了一段时间所谓的’苗药‘后，史老爷子开始感觉自己身体不大正常了。便捎信给孔大夫，请他来看看自己到底有啥病症？让孔大夫给他调理，调理。” “孔大夫不愧是京城四大名医，对史老爷子望闻问切一番后，便有了自己的诊断。” 小古说，孔大夫早前都是给有头有脸的高官，大宅门里的望族行医，其中的规矩他早就熟稔在胸。尤其是当他诊断出史老爷子身体日渐不适，完全是毒侵脏腑所至，便借机让史老爷子送他出门时，避开了范晓，把他的怀疑说给了史老爷子听。 孔大夫话虽没有明说，但忠告史老爷子，让他在饮食上千万多加注意。 史老爷子那可是做过科的老戏骨，梨园行里早就有过为了暗害竞争对手，给对方水中下毒的恶招。唱戏的人坏了嗓子，也就砸了他的饭碗！ 孔大夫的话，着实令史老爷子后背发凉。 他万没想到，也不肯相信自己一手抱养的范晓会对自己竟下此毒手！ 当然，在没有真凭实据前史老爷子不动声色，他要把这件事情坐实，弄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这就是老江湖和嫩兔子的差距了。”小古接着说“我下面说的是我根据我听到，看到的实情联想的，但也应该是大差不差。” 大概又到了一个史老爷子焚香，拜祭祖师爷的日子。 范晓并不知道史老爷子已经对他有了怀疑，还依然如法炮制，偷摸在酒杯中倒入了小凤给他的“苗药”。 但这一回，可没逃过史老爷子的眼睛，被老爷子当场抓了个正着！ 接下来，史老爷子可不仅仅是要“家法”伺候范晓了，他揪住范晓的脖领子，大骂他逆子，畜牲！要拉他去“报官”，送他进局子里判他重刑！ 第249章 抽丝剥茧19 “范晓是个软骨头，他被老爷子发现他下毒后，又听说要报警，把他送到公安局大牢里去，当时就应该吓尿了！”这一段虽然是小古自称的推测情景，但通过他接下来完整整个事情脉络，还真不能说是捕风捉影。 那个真相大白的夜里，史老爷子和范晓这一对养父子俩，到底是如何度过了一个不眠之夜，已经无从知晓了。 但从接下来演绎出的狗血，惨痛剧情看，大致的细节，轮廓应该不难还原。 史老爷子呵斥，鞭挞面前，范晓瘫软在地，因为惧怕担负投毒“弑父”的罪名，便将他的大逆不道，差点慢性毒死史老爷子的罪行全部招供了。 不过，他把所有的”罪责“一股脑儿的推给了主谋——小凤！ 说自己只是个无知的被指使者！都是受到了小凤和那些混混们的威胁，恐吓，不得已而为之。 范晓的话，史老爷子当然不会全信！ 只是这个蹂躏了养子多年的老东西，他心里也是竹竿打狼两头怕。 此事真的一旦曝光，将范晓”送官“，顺手抓了主犯小凤；史老爷子不可能不担心自己和养子的“脏事”大白天下！ 但小凤，范晓对自己犯下的这桩不可饶恕的恶行，史老爷子也万万咽不下这口气！ 他必须让这两个心狠手辣的“狗崽子”付出代价！ 此时，范晓早就成了史老爷子手中任意揉捏的面团，老爷子让他做什么，他不敢回绝半个字。 小古说：“姜还是老的辣！半个月后的十五，我又躲在12号院墙头暗处等着小凤，范晓，等着观看他们俩人上演的激情戏码......” “可那天很不寻常，范晓虽然照例打开了院门，早早在院里等着小凤来；但我明显能看得出，他神色和平常大不一样，好像心事重重，无精打采。” “小凤还像以往一样，一进院见到范晓就像发情的花猫似的扑到他怀里，边拿樱桃小嘴啃着范晓，边喃喃的说‘这半个月可真难熬啊！’” 小古说：范晓那天表现的很木然，但他还是应付着和小凤按惯例，先匆匆办了他们的“好事”。 这一切显然都是史老爷子事前交待过的。 “完事”后，小凤便问起了他们计划的进展，老东西是不是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发没发现老爷子又有啥不良表现？ 范晓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告诉小凤，说老爷子三天后要到通州他妹妹家去一趟，在妹妹家里还要住上几天。 “他去通州，你就来这儿住两天。家里有酒，有菜，屋里也笼着火，我俩可以痛快，快活两天。” 小凤听范晓这么一说，乐不可支，立马就答应了下来。 “现在想想范晓真他妈的不是个东西，小凤烂也好，渣也好，对他可是掏心掏肺啊！”小古感慨了一番，说“小凤到死都不知道，她的小命就是毁在她最爱的范晓手上！” “这么说，小凤是怎么死的，你亲眼见到了？”程慧慧比吴波还激动，马上问“快说！越详细越好！” 小凤之死，小古亲历的部分他是这么表述的。 “我记得那几天来寒流了，天开始嘎嘎的冷。”小古声调变得低沉，说“我本想范晓要把小凤带到史老爷子屋里，大门一关，我想看也看不到啥光景了！” “可天一黑下来，我这心就不由自主百爪挠心，就像有鬼推着一样，非得把我拽过去，不上那个墙头根本睡不着觉。” 那天大约是过了子夜，小古从头到脚捂的严严实实，还是跳上了12号院墙头一角。 “你是怎么出的13号院？”程慧慧对于小凤的案情细节做过很多功课，她听吴大为，曾小飞说过，当年13号大杂院夜里十点半前，葛大妈，葛大爷是要上门栓，不得任何人随意进出。 “我夜里出院门都是从后院女厕所钻出去，那儿我熟，一脚就登上去了。” “这一段你慢点说，按你从离开家的时间线，每一个细节都要说清楚，哪怕是碰到了野猫，树叶打了你头都给我别遗漏了！”程慧慧向小古提出了要求。 “成！成！我详细说，详细说。” 小古说：那天夜里确实特冷，胡同里根本看不到一个人影。 “小凤和范晓交往这么深，私会的次数也不算少，但胡同里的人还真没有第二个人知道，包括和小凤混在一起的小流氓。”小古解释道“后来我想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凤之所以严守她和范晓的秘密，说白了，这丫头真得仁义，够意思......” “她知道自己名声又骚又臭，她是怕连累了那个小白脸范晓。” “所以，每回她去找范晓，都是和她那帮虾兵蟹将哥儿们，姐妹们闹腾够了，散了后才偷摸去见面的。” 小古挠了挠头，说：“我爬上12号院墙，便能看到史老爷子屋里亮着灯，但诡异的是好像一点动静都没有。” “波，你知道平房不隔音，按照小凤那种咋咋呼呼的女孩，范晓请她来屋里喝大酒，她肆无忌惮起来能把屋顶叫唤塌了！可，屋里死寂一般...... 第250章 抽丝剥茧20 “那天夜里特冷，我也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看也看不到屋里的景，听也听不到小凤闹春一样的猫叫；我还以为这一对儿狗男女是不是喝高了，睡过去了。” 小古说：正当他犹豫是不是还猫在墙头喝西北风，或者干脆跳下墙头回家睡觉去的时候，打胡同口那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他便不得不继续躲藏在暗处，不敢轻举妄动。 这个人走到我们13号院大门，先是推了一下，见院门从里面上了栓，还气哼哼的踹了大门一脚。 接着这个人便蹲在院门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点上火干脆坐了下来。 “打火机火光一闪，我这才看清这个人是曾小飞！” “然后呢？”程慧慧追问。 “曾小飞不紧不慢的把点上的烟抽完，便又是踹了几脚大门，嘴里还不干不净的骂着。他见半天也没人应声，干脆踩着墙外一堆破砖烂瓦，纵身一跃就翻过去了墙头......”小古还追了一句“13号院，包括盈丰胡同里的小伙子，除了我之外，飞檐走壁的功夫我还就服曾小飞！” “你就看到了这些？”吴波问小古“曾小飞翻墙进院再没出来过？” “肯定再没出来！” “你凭什么这么说？” “是这样。曾小飞进院没了动静后，我又在情头多绷了一会儿。因为我俩家挨着近，我俩要前后脚进屋，我怕他知道了我大夜里出去一定是没干啥好事。”小古接着说“大概又过了一刻钟，二十分钟的样子，我刚要挪动身体，准备从墙头跳下来......” 小古停顿了片刻，脑袋仰起，小眼睛虚虚的看着屋顶的顶灯，脸上的肌肉抽搐，抖动着，似乎在追忆一幕可怕的场景。 “就在我刚刚扶住墙头，要往外跳的时候，史大爷家外屋门‘咣当’一声被人打开了。” 小古这样描述当时的场景。 史家房门打开，透过屋里的光亮，只见史老爷子从台阶上一脚把一个人形，就像是武旦在台上踢花枪似的，狠狠地踹到了院里。 站在史老爷子身后的范晓憋着哭腔，抱着脑袋，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史老爷子一脚，接着一脚的踢踹着滚在地上的那个人！ “小凤的模样我再熟悉不过了！”小古说“我一眼就认出了被史老爷子踢在地上的人，就是小凤！” 小古说：“我到现在也没搞明白，跟个沙包似的让老爷子踢来踢去的小凤，为啥一声不吭，甚至没有一点反抗？！” 还没等吴波，程慧慧搭腔，小古又自言自语道：“只有一种可能！史老爷子以其人之身还其人之道了！” 吴波，程慧慧明白小古的意思。 他猜测史老爷子让范晓把小凤诓到家里来，应该是在酒菜里也给她下了“蒙汗药”，所以才导致被史老爷子像踢皮球一样发泄，踢来踢去，竟然毫无反应！ 到底小凤在史家都经历了什么，已无从考证了。所以，吴波，程慧慧更关注的是小古接下来究竟目睹到了什么？ “史老爷子年纪不小了，可他毕竟是个练家子，又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所以把小凤踢踹的是一脚比一脚狠！”小古呲牙咧嘴的说“这老爷子有一脚一下子把小凤踢到了小菜园边上，园子边上一块竖着的青石，不当不中正好搁到了小凤的后脑勺......” “还是范晓先看到了小凤脑袋‘簌簌’往外淌血，他大叫了一声，终于上前抱住了史老爷子，哀求他‘别打了！’” 小古说：史老爷子大概这会儿也看到了小凤奄奄一息的惨状。 “他大概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这才收了脚，走到小凤跟前看了看。结果一模小凤鼻息，我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小凤八成是死翘翘了！” “到了这会儿，史老爷子和范晓没做任何救治小凤的动作吗？”吴波问。 “史老爷子真是个狠人，他看到范晓扑向小凤嗷嗷哭泣，抡起巴掌狂扇了范晓几个大耳帖子，让他闭嘴！随后，不只是累了，还是干什么去了，一个人转身回了屋里。” 小古说，范晓就是个窝囊废，他不敢哭出声来，只是抱着小凤摇晃着喊她，叫他，让她“快醒醒！” 过了不大一会儿，史老爷子又从屋里走了出来，他俯身再次看了看小凤，然后对范晓说：“人是没救了！在她酒里下药的是你，你身上沾满了她的血，如果她被人发现，公安来了不找你找谁？！你是跑不了了！” 范晓惊恐的看着史老爷子，只顾着摆手说：“不！不！”，根本就没了主见！ “小古说：“这会儿可就快到凌晨了。我在墙上身子被冻木了，吓得上牙打下牙，大气都不敢喘。” “史老爷子也意识到天快亮了，便一把揪住范晓跟他说‘你想躲过这一劫，必须听我的！不然，我现在就去报警！公安信我还是信你？你自己琢磨？！’” 第251章 抽丝剥茧21 “我也好，范晓也好，那会儿还都是十几岁的毛孩子，见到一个大活人就死在自己眼皮底下，吓都吓死了！早就乱了方寸！” 小古说：他就只能用一个僵硬的姿势趴在墙头，尽量让自己喘气，“咚咚”心跳快从嗓子眼蹦出的声音尽可能收敛住，尽量不要引起院里史老爷子，范晓的察觉。 范晓被史老爷子一番抽打，警告后，也只能唯唯诺诺按照老爷子的旨意，像个失去了灵魂的行尸走肉一样，木然地开始处理小凤被害的现场。 史老爷子先打开了院门朝外面四下张望了张望，见周遭无人，他又踱步来到了13号院院门前。 “现在回想老爷子当时，应该是在思考，琢磨怎么处理小凤的尸体。”小古作为唯一目击证人，他有他的独到见解“忽然，我发现史老爷子俯身看见了什么东西，他顺手捡起来，借着昏暗的路灯灯光仔细看了看。” “他捡到了什么东西？”吴波问“你知道是什么吗？” 小古摇摇头，说“我这会儿在墙头上根本一动不敢动，只能斜眼看着老爷子的一举一动，具体他捡了啥东西真看不清楚！” “不过，老爷子把东西捡到手后，似乎有了主意。” 小古说：史老爷子重新回到12号院里，指挥着范晓把小凤的尸体拖到院门口；还让范晓把小凤的衣服扒开，裤子褪下...... 范晓刚开始一个劲儿的摇头，摆手，不愿意在小凤死后，还要做出如此侮辱她的事来；被史老爷子揪住头发，又厉声呵斥了一通。 史老爷子说：“你跟这小骚货都快弄出小王八来了，还在这里跟我装什么童男子？！你再不赶紧动手，天亮了，你哭都来不及！别磨叽，赶紧照我说的去做！” “我估计那会儿范晓大脑和我的身子差不多，都僵的不是自己了。”小古比划着说“他呢只能听令，按照老爷子的要求，把小凤的衣裤唧唧索索的扒了下来......” “几乎同时，史老爷子又从屋里找出来一个镐头，吭哧吭哧的在他家院里香椿树下刨了一个坑。” “挖坑？干嘛使？”程慧慧问。 “我当时也好奇，还以为他是要把小凤尸首给埋了呢。”小古挑起大拇哥说“老爷子不愧是老江湖，发生这么大的事遇事不慌，还办得滴水不漏！” “他挖好一米多深的土坑后，让范晓回屋把沾满小凤血渍的衣服脱下来，卷在一个袋子里埋在了香椿树下的坑里。随后，他让范晓把院门打开半敞着，这样天一亮，只要有人路过12号院，只要有人好奇的朝里面一探头，就准能看见小凤半裸的尸体......” “老爷子折腾完他这些‘补救’措施后，终于和范晓一道回到了屋里，关上了房门，熄了灯，就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一样。直到这会儿，我才连滚带爬的从墙头上跳下来。这半拉夜差点没把我冻死！” “这就是我看到小凤那天死在史老爷子家的全过程。” “波，我可都如实，一丁点不拉的跟你们交待了.......” 小古可能以为这也算他能赢得宽大处理的功劳一件，还长长舒了口气。 “继续！”吴波穷追不舍，问他“你从前号院墙头跳下来，是直接回家了吗？” “是啊，回家我就钻进被窝里发起烧来，人整个连吓带冻迷迷糊糊糊的。”小古说“第二天吴大爷走访，他到我家的时候，亲眼看见我像瘟鸡似的在床上趴着呢......” “我是问你，你回13号院是怎么回去的？”吴波接着问“你晚上出来是从后院女厕钻出来的，回去呢？” 小古对此回答的有些迟疑，“嗯......嗯......”了两声。 “问你话呢！”程慧慧猛然大喝一声，把窗帘“唰”的拉开后，指着窗外说“天就快亮了，你要不想在这里彻底交待清楚，那就给你换人！换地方！” “我说，我说。”小古回头望了望虽然乌云密布，但天色已经开始透亮的室外，说“我肯定配合你们，不会藏着掖着......” 小古这才说：他因为被冻了半宿，跳下12号院墙头后，就直接踩着曾小飞爬墙的那堆碎砖烂瓦，直接从13号院院门边上跳进了院里。 “然后，我就撒丫子一溜烟跑回后院家里去了。” 吴波点了点头，刚要接着发问，房间内的座机响了起来。 程慧慧走过去拿起话筒，接听后与对方简单说了几句，放下电话后对吴波说：“所长说给我们把早餐准备好了，我让他送上来，我们干脆先休息一下吧。” 吴波看了一下腕表的时间，说：“时候真不早了，我必须赶紧打个电话给‘大头’，古二姐和孩子这会儿应该动身往城里走了。” 第252章 抽丝剥茧22 “那你先过去打电话，等早餐送过来，我过去找你。”程慧慧看了一眼小古，悄声说“这货下一步怎么安排，咱俩再商量。” 吴波边点头，边走出房间，直接推开了对面会客室的房门。 他找出了“大头”的手机号，拨打过去。 对方接通后，还没等吴波说话，“大头”就神经兮兮的跟吴波说：“吴队，这一宿那些人找你都找疯了！” 接着“大头”告诉吴波，维稳办凡是南城分局的警员，可能是接到了分局领导的指令，凡是吴波可能去到的地方，他们都边撒大网去寻找，探听他的下落。 “小林队长去你家，你女朋友家就不下三回！”“大头”说“外人不知道的话，还以为在全城通缉你呢！” “我知道，他们这不是找我，是在急于找到古三！”吴波想了想，说“眼下有件急事，交代给别人我还真不大放心。古二姐带着孩子可能马上就要回到13号大杂院，暂时在自家住一段时间。” “这娘俩现在也是被人贼上了，处境不安全。为避免意外，你亲自指派两组治安巡逻队队员在他家附近照看，保护她们。切记，一定要派胡同里有责任心的老人，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我这边的事只跟你单线联系，他们问起我的行踪......” “明白吴队，我啥也不知道！”“大头”是个明白人，马上回应道“您放心，我这儿马上就去办！” 吴波刚和“大头”通完话，程慧慧便端着两个托盘，用身体撞开了虚掩着的会客室房门。 “我让小战士看着古三，也让他吃点东西，歇会儿。”程慧慧把托盘上两份早餐放到茶几上，说“咱俩也得抓紧商量一下，下一步古三该何去何从！” “你有什么想法？”昨晚的晚餐吴波就没正经吃上几口，这会儿确实感觉到了饥肠辘辘，便打开餐盒顾不上洗手，拿起一个小笼包就往嘴里塞。 “古三开始自保了，起码小凤是怎么死的，曾小飞绝对是被冤枉的这件事，他作为目击者提供出了确凿证据！”程慧慧坐到吴波对面，拿起一个煮鸡蛋在桌面上敲了敲，说“如果古三说的是实话，史老爷子院里香椿树下还埋着范晓的血衣，我们只要取了这个物证，曾小飞的案子翻盘就水到渠成了！” “你替曾大妈，曾小飞申冤的事，总算是看到了曙光！”吴波随即摇摇头，说“当年那个小凤被害案专案组为了立功受奖，官运亨通，错抓，错判了曾小飞，看来确实是不争的事实！” “但有件事我们不能不问个为什么？大杂院里街坊们鸡声鹅斗，矛盾层出不假，可古家和曾家还真没听说有啥隔阂，更没有啥利害冲突。小古明知道小凤被害跟曾小飞无关，他为什么这么多年隐瞒这个真相？他这么做必定有他的深层次动机！”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这个变态是小凤之死的唯一见证人。你想过没有？小凤，尹翠花这两个女孩的死，古三有意无意恰恰都是关键人物，他却一直和咱们兜圈子，不到感觉到自己大祸临头，不肯说半句实话。这背后我觉得还大有文章！” “审他，还真不能急于求成！但必须趁热打铁，把古三还没吐露的底牌彻底掀开！” “你是准备在这儿按兵不动？”程慧慧把剥开的鸡蛋递给吴波，问。 “时不我待！”吴波说“趁着古三在咱们手里，这里安全有保障，我们要把他所知情的内幕全部攥到手里！刚才‘大头’告诉我，南城分局就差发通缉令了，一旦我们把小古送到局里，只要离开我们的视线，我担心他可能再也不会张嘴说实情了！” “有道理！”程慧慧点点头，说“现在只有这里能确保古三的安全了。那我们就一鼓作气......” 吴波的确想的要更多。 虽说这大半夜夜审小古收获不小，他如实还原了小凤被害案。 但吴波清楚，仅仅掌握了这些翻案证据，即使是最理想的结果，无非是官方依法平反曾小飞的罪名，按律给予这个身心遭受不可逆的男人一笔国家赔偿了事——而已！ 至于对那些草菅人命的相关的公检法人员，很多当事者都已经身居高位，荣誉等身；而且在司法系统遇到这类误抓，误判的案例，待正本清源后，曾经的办案人员所受到的毛毛雨处分，追责，比起被冤枉致死，含冤失去多少年自由的人来讲，这些枉法的执法者不过如轻如鸿毛。 因为在他们手中又何止蒙冤了曾小飞一个人！ 更何况吴波明显感觉到，这股势力之所以要对小古“赶尽杀绝”，很可能背后还有更大，更黑的黑幕！ 吴波风卷残云的吃完了餐盒里的早餐，抹了一下嘴说：“这样，你还是麻烦所长，让两个战士看一下古三，让他休息一会儿。我赶回盈丰胡同看望一下古二姐，顺便找机会去12号院把范晓的血衣找出来。你也熬了一宿了，在旁边房间迷瞪会儿吧。” “你现在都孤家寡人了！”程慧慧笑着说“忘了？我可是你搭档！我跟你一起去，帮你掌掌眼！” 第253章 冰山一角 程慧慧与所长通了话，说自己和同事要出去办点事儿，请他再派两名小战士“陪护”一下房间里的“病号”，所长满口答应了下来。 临走前，吴波对小古说：“我要去安排，照顾一下二姐和孩子，你老老实实在这儿小睡一会儿，睡不着就好好想想你的阿花，等我回来咱俩接着聊！” “波，你一定保护好我二姐和孩子啊。”小古拉着吴波胳膊说“她们可不能再有个三长两短了！” “这不用你叮嘱！你现在最该关心的该是你自己！”吴波拍了拍小古肩膀，说“你把该交代的事情交代的越清楚，越彻底，你，还有你的家人才能安全，无虞！明白吗？！” 小古“嗯，嗯”答应了两声。 吴波和程慧慧两个人下了楼，程慧慧建议吴波坐自己的大吉普，说：“那些人掌握着全城的警务资源，到处都是耳目；你这个警车一动，目标太扎眼。咱们当下的一举一动，还是步不谨慎，小心为上！” 在某些方面女孩子的心更细，更缜密。吴波内心很感激在他最危难之时。需要有人站出来支持，帮助他的时候，程慧慧这个老同学，无疑成了他最可信赖，风雨同舟的战友，搭档！ “有道理，听你的！”吴波深情地看了程慧慧一眼，点了点头。 大吉普刚开到盈丰胡同临近街口时，吴波就看到了几个熟悉的身影，这些人仨仨俩俩在路边徘徊，眼睛不时扫描着过往车辆，行色匆匆的路人。 “没想到他们的动静这么大！”吴波手指着那几个人说“南城分局把公交便衣队的人马都派出来了，看来古三还真是他们的七寸啊！不找着他，他们还真不算完！” “你也是他们的目标！”程慧慧急打了一把方向盘，将大吉普拐了个弯，并没有在路边停车。她扭头对吴波，说“12号院现在还贴着封条，你虽说是拆迁项目维稳办的负责人，可史老爷子，范晓中毒案归南城分局。” “你只要打开史家院门，没等下手取证物，百分百会被人盯上。到那时候，这证物归属可就由不得你了！” 吴波尽管预料到了情势会变得越来越严峻，但令他意外的是如今眼看要把新旧几件命案，大案有所突破时，却发现自己和服务，任职的警局竟然成了博弈的“对手”！ 现在他除了身边有程慧慧外，本该与他并肩作战的同事，却正在“狩猎他”，与他成了敌对的一方！ 父亲吴大为早就告诫过吴波：份内的事你只管尽职尽责！但切记与上级不在一个频道上的事，不要轻易发表个人意见，更不要和领导南辕北辙！ 从程慧慧执意要为曾小飞翻案开始，父亲就曾苦口婆心嘱咐过吴波：“此事与你无关，少掺和！” 那段时间吴波还一直是一个遵从父命的好孩子。 史老爷子，范晓中毒双亡案，吴波本来是不同意分局所下的自杀结论，以他己见很想继续追查下去，找出真正的答案！ 但父亲的耳提面命，再加上自己在“维稳办”根基未牢，有许多事务干扰，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顺水推舟服从了南城分局的结案报告。 直到后来，也许是老戴之死，分局对这位见义勇为的志愿者“体制性”的冷漠；也许是曾小飞这个戴罪之身，不管是挺身而出保护邻居的义举，还是一次次被差点重复诬告，永远是“另册”中最可怀疑的犯罪分子...... 特别是尹翠花案件侦破中，那些他难以理解的怪现象，其中的阻力，干扰，并不是凶手有多么的高智商，多高超的反侦察能力，所有的桎梏，牵拉他找出真相的锁链，全都来自司法系统的权势高层！ 吴波的真正转变，确实是受到了程慧慧那句话的触动：如果我们继续和那些人同流合污，往大的说健全法治是一句空话，往小的说，像你我这样身处执法，司法队伍的人员，不仅对不起自己的职业良心，更是成为了为虎作伥的帮凶！ 当然真正迈出了这艰难一步，吴波很清楚，如果不是程慧慧特殊的家庭背景，他和她真得能如愿以偿吗？ 这好像是个悖论又可悲的事实！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吴波知道，作为他这个新生代刑警而言，为了对得起入警誓言，他只有一条路可选择，而且是自己的必然选择——与“黑暗势力”势不两立，拼争到底！ 程慧慧说到前往12号院找寻范晓证物一事，确实言之有理。 他如果贸然行事，不仅会打草惊蛇，还很可能将这个重要证物得而复失！ 那些人的枉法手段肆无忌惮，他们可以无视事实，结案史老爷子，范晓中毒案，伪造真实的验尸报告。如果抢先拿到了范晓的血衣，销毁泯灭证据的事情，对他们来讲易如反掌。 见吴波蹙眉在想应对之策，程慧慧一拍方向盘，说：“这事儿我们只要玩点小花活，神不知鬼不觉的也能把范晓的血衣找出来。” “吴波，我们这样分头行动......” 第254章 冰山一角2 程慧慧的建议其实就是让吴波和她一明一暗，扰乱那些人的视线。 她说：“这伙人很清楚小古在你手里，只要贼着你，就能查明小古的下落。我们不妨将计就计，你干脆大摇大摆的回到胡同里，该干嘛干嘛。让他们把精力，注意力都聚焦在你身上。” “这倒是个办法。可12号院范晓血衣证物怎么办？”吴波挠挠头，说“那件血衣不拿到手，曾小飞想翻案还是会障碍重重，以他们的枉法手段，小古即使有了口供，这些人也会轻而易举地有n种办法让他归零！” “这件关键证物我们必须抢在他们的前头，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我想好了。”程慧慧这会儿把车开到了隔着盈丰胡同一条街的街角，驻车停下来说“只要你的行踪把那些人吸引过去，我就有办法进到12号院里，把范晓埋在树底下的证物取出来，拿到手！” “这怎么可以？你一个人办这事儿可不妥！一旦有个闪失，意外，旁边连个呼应的人都没有，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做这件冒险的事！” 程慧慧在老宋家偷拍小古，就差点脑袋被开瓢，好在有惊无险。 此时，整个盈丰胡同一片肃杀，不仅是未知的黑手，还有打着执法机关旗号的各路人马，正虎视眈眈监控着他们瞄准，追踪的“重点区域，重点人物”！ 他，小古，还有程慧慧都是“黑名单上的人”！ 程慧慧的身份并不是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如果她被发现了“行为异常”，那些不知深浅，不明就里，立功心切的基层警员，很可能对她采取断然措施！ 更让吴波担心的是那些司法高官们，还暗地里豢养了老百姓深恶痛绝的亡命之徒，这些社会人在他们的保护伞下更是为所欲为，无法无天。 程慧慧若是遭遇到了这些自恃有“尚方宝剑”的恶棍，她的处境将更不可以预料！ 所以，吴波不同意让程慧慧独自去冒这个风险！ “你的意思我懂！”程慧慧扫了一眼后视镜，说“你我都是警队的人，他们的招数我俩都门儿清！这些人最仰仗自己手中的权力，搞人海战术，我敢打赌，他们这个阵势南城分局一定还搞了个‘零点行动’，什么什么战役的动员仪式！” “问题是那些被临时调来的其它警种，警队人员熟悉这里的情况吗？” “我呢找一个人做帮手，只要你把他们调动开来，我有把握干净利落把取证的事情拿下！” “找谁做你的帮手？”吴波转头问程慧慧。 “曾小飞！” 吴波听到程慧慧叫出这个名字，一愣！ “找曾小飞有我的道理。”程慧慧解释说“他是盈丰胡同土生土长的孩子，门口的院落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关键是就像小古所说的那样，论身手他比那个变态还要厉害！” “进12号院决不能大摇大摆的破门而入，曾小飞他一定有办法！” 虽然吴波并不赞同程慧慧找曾小飞一道来起获证物，因为曾小飞毕竟是小凤伤害案的定谳凶手，让他参与其中，总觉得在取证环节上似有不妥。 “我知道你办事总是丁是丁，卯是卯。”程慧慧看出了吴波的担心，便说“我都想到了，只要曾小飞给我带进12号院，我就用摄影机把挖掘证物的过程拍摄下来，保证将来呈堂证供时，万无一失！” 当下除了程慧慧的这个主意，好像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时间紧迫，吴波只好认可，他点点头说：“那就照你的计划进行。我先回13号院看看古二姐和孩子，然后把门口，胡同里的盯梢人尽量引开，你和曾小飞抓紧去取证。事情办得了，电话告知我。” 两个人拳头碰拳头后，吴波先行从大吉普里走了出来。 过马路，转过街角，当吴波进到盈丰胡同口时，马上就有人冲他迎了上来。 “吴队，您可急死我们了！”吴波一眼就认出了是小林队长带着两三个便衣正站在胡同口，他机警地先发现了自己。 “怎么？维稳办有急事儿？”吴波装傻充愣回了一句。 “维稳办一切正常。”小林队长凑近吴波，说“您这一方大家长人不见了，车也不见了，我们还以为出啥事儿了呢？您手机也不接！分局杨局从昨晚就来电话找您，说有特别重要的事情要见您！” 吴波没停下脚步，径直朝13号院方向边走着，边淡然一笑说：“你们太兴师动众了，我一个警察又没啥特殊追捕穷凶恶极的持枪罪犯，你们有啥好担心的？！杨局那儿，我会给他回电话......” “没事儿就好，没事儿就好。”小林队长紧跟着吴波，问“您这是要去哪儿？用不用叫上俩兄弟帮忙？” “不用。”吴波停下脚步对小林队长，开了句玩笑说“维稳办的事你先帮我照看一下，最近实在太忙，我女朋友今天休息，一直催我跟我商量一下拍婚纱照的事，我再不答应老婆没准儿真就跑了！” “理解，理解。”小林队长这才不情愿的答应道“那您先忙您的家事，维稳办工作我去安排。” 小林队长虽然转身离开了，可吴波余光还是能看到自己身后，有两个便衣一路跟踪他，直到他进到了13号院里。 第255章 冰山一角3 吴波和程慧慧这一对儿临时搭档，确实默契十足。 吴波按照程慧慧的计划行事，先行进到了13号大杂院院里，头也不回大步流星便直接来到了女友雅丽家。 雅丽见到吴波又惊又喜，说：“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不是说好了让你中午来家里吃饭吗？怎么？早饭也要来蹭吃蹭喝了？” “早餐吃过了。”吴波把房门关上，还顺手将窗帘拉上，示意让程慧慧靠近自己。 “我妈去早市说话功夫可就回来了。”雅丽误会了吴波，还以为他要抽空和她“腻歪”一通，说“你这又是关门，又是拉窗帘，让街坊看见笑话！” “小丽，我现在有特别重要的事，需要你给我打打下手。”吴波朝雅丽耳语了一番。 雅丽开始忽闪着大眼睛满脸惊诧，当吴波把和她接下来一道要去做的事说清楚后，雅丽嫣然一笑说：“我还以为啥神神秘秘的事呢？这事儿我乐意！” 吴波跟女友说得这几句悄悄话，并没有把他当下所面临的严峻处境如实和盘托出，实是无奈之举；此时，他身边唯一可信任的只有女友雅丽了。 因为有了女友陪伴在自己身边，他的一举一动才会令跟踪他的人更可信，更逼真！也才能给程慧慧去12号院找出证物，腾挪出更有利的时间，空间。 雅丽听完吴波这番交待，马上小鸟依人的穿戴好，便随着男友走出了自己家门。 按照吴波的安排，两个人先来到了后院古家。 果然，古家门口有两个戴着红箍的治安巡逻队员，坐在马扎上边东张西望，边闲聊着。 他们见到吴波马上起身，一本正经的向他报告说：“古二姐和孩子在屋里，我俩一直在门口守着，啥事儿没有！” “辛苦！辛苦！”吴波点点头，见“大头”按照他的要求已经做了周密安排，稍稍放下心来，他又叮嘱两位治安巡逻员，这两天一定要尽职尽责，如果遇到特殊情况，务必及时向他和“大头”报告。 说罢，吴波敲响了古家房门，朝屋里喊了两声“二姐！” 古二姐听到吴波的声音，唧唧嗦嗦的赶紧把房门打开，像见到救星一样忙把吴波，雅丽让进屋里。 “波，我弟弟到底犯了什么天条啊？那些人恨不得要把我家的房顶掀了，不找到他决不罢休！”吴波刚进到屋里，古二姐就捂着胸口说“你可不知道那些人多穷凶极恶，明目张胆的说，不交出我弟弟，我们一家老小有一个算一个都别想好了！” “昨夜我们一家人都没敢脱衣服，外面有一点动静就心惊肉跳；这不天不亮，我就带着儿子出去打了个车，听你波的话，赶紧跑回娘家老屋这儿来了！” “二姐，到了这儿您就没啥可担心的了！”吴波把古二姐的儿子拉到自己身边，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说“我已经安排同事们，让治安巡逻队员院里院外都有人值守，在盈丰胡同他们不敢乱来。” “有你波在，我就放心了。”古二姐连连点头。 雅丽把自己还没来得及吃的早餐，递给古二姐说：“你和孩子先凑合吃一口，等中午让我妈多做两个菜，你们娘俩去我家。这几天你们也不用开火，我家现在就是个小食堂，那些拍电影的也都在我家搭伙吃饭。” “您有啥缺的，用的，跟我言语一声就得！” “多亏有你们这些老邻居。”古二姐拉着雅丽的手，又朝向吴波说“就是不知道我弟弟会怎么样啊？” “他人现在很安全，也开始配合我们工作了。”吴波安慰古二姐说“我会尽自己所能照顾好他！” 三个人简单聊了几句，吴波和雅丽便告辞了古二姐。 俩人刚走出院门，恰巧遇到去早市回来的雅丽母亲。吴波有意大声告诉准岳母，他要和雅丽去一趟婚纱店，给雅丽选租一件合适的婚纱。 “快去吧！”雅丽母亲笑着说“难得你总算抽空干点正事儿了！” 吴波，雅丽这一对儿小情侣嘻嘻哈哈依偎着，边和熟悉的老街坊打着招呼，边亲昵地说说笑笑，招摇走出了盈丰胡同东口。 雅丽浑然不知，一直沉浸在警察男友少见的“温柔一刻”。 可吴波却一心在二用。 他很清楚，从他和雅丽走出13号院后，在他俩的身后，始终尾随着至少两组来路不明的人马。他们交替掩护，在可见的距离步步不离左右。 吴波有意走到程慧慧驻车的街角，在路旁大声招呼着穿梭的出租车，这其实也是给程慧慧一个信号。 一辆出租车停到他和雅丽跟前，吴波打开后车门，和雅丽鱼贯坐了进去。 “先生去哪儿？”的哥回头问吴波。 “你先绕着二环跑半圈，然后再说！” 吴波这句话不仅的哥听了一脸懵逼，雅丽也大惑不解，挥手拍了拍他，说：“干嘛啊？你钱没地花了？打的转圈兜风玩儿？” “在家里不是都说好了吗？今天我陪你，但节目我来安排！”吴波笑着回了雅丽一句“从现在开始，你就得进入贤妻模式——夫唱妇随......” 吴波打车，上车，以及紧随着他们乘坐的出租，明显是跟踪的两台车辆从程慧慧面前驶过后，程慧慧也启动了她的大吉普。 她深知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不仅关乎要洗清曾小飞多年沉冤，还牵扯到小凤，史老爷子，范晓三条人命案的真相！ 当然，还有那个可怜，身首异处的尹翠花...... 第256章 冰山一角4 程慧慧下了车，先给还在胡同拍摄拆迁进程的摄制组负责人打去了电话。 接通手机，程慧慧得知曾小飞正与摄制组的工作人员在一起，便让负责人把手机转给曾小飞来听。 曾小飞刚“喂”了一声，程慧慧便跟他说：“我下面说的话，你听着答应就好。” “12号院你有没有办法和我偷摸溜进去？前提是还不能被别人发现？” 曾小飞沉吟了片刻，答应道：“没问题。” “家里有镐头，铁锹吗？你还要带上这两样东西。” “没问题。” “这事儿特急，特重要！你现在就回家去办。”程慧慧接着问“我俩在哪儿见面合适？” “你知道横五条小胡同吗？”曾小飞声音压低说“那儿现在拆的乱七八糟，这条小胡同紧挨着12号院后墙，你去那儿等我就成。” 约好了见面地点，时间，程慧慧便一路警惕着贴着胡同一侧，七绕八绕认准无人跟踪后，就快步奔向曾小飞提到的横五条小胡同而去。 果然，因为这条小胡同几户人家已经动迁完成，目光所及到处是残垣断壁，不见一个人影。 程慧慧到了约会低点没一会儿，曾小飞便一只手拎着镐头，铁锹大模大样的走了过来。 “你这要闹哪一出？”曾小飞狐疑地问程慧慧“这个院公安可贴着封条，私闯禁地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等进去再跟你详细说！”程慧慧环顾了一下四周，还是提了一嘴说“这院里面有硬货！关乎你的案子！” 曾小飞双目圆睁看了一眼程慧慧，没说话，灵巧的踩着瓦砾碎砖便几步走到了12号院墙根下。 他先把镐头，铁锹扔进院里，回头对程慧慧说：“你告诉我是啥东西？东西在哪儿？我一个人就办了！” “你没看我还拿着小摄影机？”程慧慧摇摇头，说“这事儿非同小可，东西我们要确保拿到手，还要完整的记录下来东西所在之处，以及我们获取这东西的过程。在这方面，我比你懂！” “所以，我也得进院里去！” 曾小飞接触程慧慧时间不短了，这丫头的个性，为人，是极少有能让他的认可，佩服的人寥寥之一。 他没再说话，一手搭墙，足掌轻点地面，“噌”的一下便跃上了12号院院墙。 “把你的摄影机递给我。”曾小飞先接过微型摄影机放在墙头上，然后伸出手来对程慧慧说“我拉你一把，试试你能不能上来？不行的话，我下去驮着你......” “太小瞧我了！”程慧慧拽住曾小飞伸过来的手，“嘿”了一声，双脚蹬地顺势便爬上了墙头，上去后还朝曾小飞做了个鬼脸，说“我可是公安大学刑警专业正儿八经的毕业生，这墙头对我来讲还不是小菜一碟！” 两个人一前一后顺着墙根跳下，猫着腰绕过史老爷子家正房西墙，便来到了前院。 程慧慧指着有些干枯的香椿树，对曾小飞说：“东西就在这树根下，你先拿着摄影机打开后对着我拍一段。” 曾小飞跟随摄制组工作也有一段时间了，这些机器使用他也能摆弄个七七八八。 接过程慧慧的小摄影机，选好角度，曾小飞学着摄影师的模样，朝站在树下的程慧慧打了个响指，顺手按下了开机按钮。 “我现在是在盈丰胡同12号院里。”程慧慧声量不大，但一字一句的说“这里多年前曾经发生过一场凶案。一个叫小凤的女孩就在这个院里被害惨死......” 程慧慧面朝镜头，他这句开场白刚说了一半，就见曾小飞手握摄影机抖动了一下。 她马上意识到此时此刻站在这个小院里，对于曾小飞而言其实是很残忍的一件事！ 当年，专案组不止一次把他押到这里，喝令他摆出，指认杀害小凤的地点，动作。 据他自己讲，因为坚决不从专案组的威逼，恫吓，曾小飞在这个小院就没少受到“那些人”的暗黑酷刑伺候...... 这个不大的小院，无疑是曾小飞人生最悲催的伤心地，抹不去的梦魇！ 细心的程慧慧忙传递给了曾小飞一个既平和又鼓励的眼神，好让曾小飞尽快平复百感交集的心情，将眼下的事尽快圆满完成。 曾小飞是个聪明人，也历练出了强大的心理素质。瞬间悸动后，立马恢复了平静，朝程慧慧点点头，示意她可以按计划继续...... “就在昨天夜里，今天凌晨，小凤被害案的唯一现场目击者提供了一个重要信息，就在12号院这棵香椿树下，真正的凶手掩埋了一件关键证物。”程慧慧接着说“现在，我就要按图索骥找出这件足以让小凤被害案真相大白的证物！” 随着程慧慧给出的一个手势，曾小飞也同时关闭了摄影机。 他急不可耐的抄起镐头，就要动土开挖。 “别急！”程慧慧接过摄影机找到一处可以放平的角度，对曾小飞说“挖取证物的过程，我们也要留下影像资料。这个陈年旧案必须要有绝对的铁证，才能彻底击溃那些人制造的冤假错案！不能有丝毫瑕疵！” 第257章 冰山一角5 待安置好摄影机位置，打开拍摄按键后，程慧慧才和曾小飞一道来到香椿树下。 “证物就在树下，我们就围着树根底下挖挖看。”程慧慧指了指树根方圆，示意曾小飞可以动手了。 毕竟过去了快二十年，香椿树下的土或是风吹日晒，也或者是早就被院主人有意，无意的夯实过了；所以曾小飞尽管每一镐下去都使出了全力，进度还是不像程慧慧想像的那么容易。 耗时有将近半小时，围绕树一侧挖掘了差不多有了一米深的样子，却仍然不见一物；程慧慧见曾小飞额头渗出汗珠来，便要夺过他手中的镐头，说：“再换一边试试，让我来吧！” 曾小飞一把推开她，镐头抡起大声说：“我等这一天等了快二十年了！哪怕把这个院全都挖地三尺，挖上三天三夜，我也有使不完的力气！你闪开！” 程慧慧被曾小飞推了一个趔趄。 她理解曾小飞此时的心情，便没再和他争抢他手中的镐头，而是在一旁用铁锹把曾小飞刨出来的泥土，铲除到一边，给他打打下手。 曾小飞镐头越抡越快，越抡越高，似乎要把他这半辈子所遭受的凌辱，积怨全部输送，发泄到镐头与地面的金石交锋那一瞬间！ 突然，曾小飞举起的镐头停滞在半空，他盯着树下的土坑朝程慧慧说：“看！下面好像有东西！” 程慧慧赶忙趋前俯身，用铁锹朝曾小飞手指的方向清理了一下上面的浮土。 一个看起来有年代感的帆布旅行袋，从土坑里渐渐露出了一角。 “让我来！”程慧慧干脆半跪在土坑边，用手轻轻地扒拉开旅行袋周边的泥土，小心翼翼地把旅行袋从坑里拉拽了出来。 程慧慧对于证物获取的流程还是十分专业。 她首先制止了曾小飞急于探究这到底是一件什么证物的好奇心。 而是将这个旅行袋上的浮尘抖落干净后，朝向摄影机镜头说：“目击证人的证词印证了12号院，确实藏匿着当年凶杀案的证物；现在在我面前被挖出的袋子里，就装有小凤被害时最直接的物证！” 说罢，程慧慧轻轻将旅行袋有些锈蚀的拉锁慢慢打开，从里面抽出一件斑斑血渍早就变得酱黑色的男人外套。 “这就是目击者所说的关键证物！一件沾满小凤血迹的男人夹克衫”程慧慧举着外套面向镜头说“我会在第一时间将这件证物，交由市局技术部门做相关签定......” 程慧慧把血衣重新放到旅行袋里，再走到摄影机旁将机器关闭。 “这个男人外套是谁的？是杀害小凤真凶的吗？！”一直盯着程慧慧朝镜头自说自话的曾小飞，扔掉手中的镐头，再也忍不住了，大声问程慧慧“你说的目击者到底是谁？” “小飞，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程慧慧对曾小飞说“我和你，和曾大妈有言在先，我协助你理清小凤这个案子，还你清白，你们要百分百信任我！” “今天我们能取出这件关键证物，说实话来之不易。单凭我一个人的能力根本做不到！” “我只能告诉你，最终找到了小凤被害那个晚上的目击证人，以及让他开口，说出了当时他的所见所闻，其中的过程十分困难，一波三折。别忘了我和你现在一样，也是一名普通百姓的身份，没有吴波，吴队的契而不舍工作，你的事，小凤命案若想翻盘还会遥遥无期！” 听到吴波的名字，曾小飞沉默了。 曾几何时，在他身陷囹圄，看不到人生任何希望时，曾小飞在心中刻画了一个出狱后必须复仇的黑名单。 在这个黑名单上，吴波的父亲吴大为虽然名落最后，但也是他耿耿于怀，准备报复的对象之一。 曾小飞认为，当年吴大为作为盈丰胡同派出所的老片警，在案件发生后走访胡同邻居时，吴大为偏听偏信了葛家老俩，老宋媳妇这些人的不实证言，而对他喊冤叫屈的呐喊声，没有半点采信。 这是曾小飞对吴大为难以原谅的根源。 不过出狱后，尤其是与程慧慧在一起边工作，边到处搜集多年前与小凤案有关的证人，材料，曾小飞对吴大为也渐渐有了新的认知，转变。 正像程慧慧所说：你不能只看事情的表面。吴叔在当年人微言轻，在专案组里根本没有话语权。 加之吴波的女友雅丽一家人，在他服刑期间关照自己的老母亲，也让他在对待吴家的情感上释然了许多。 当程慧慧此时说起，是吴波费尽心力找到了小凤案的目击证人，以及得知了隐藏的关键证物，曾小飞倒觉得自己这些年对吴家的怨恨，实属误会，过于苛刻了！ 程慧慧接着说：“我还要跟你说，当下吴波背负了巨大的压力，甚至危险......” 她随后简明扼要的把吴波此次办案，以及为了获取12号院证物，不得不一人挑战地位，势力远在他之上的权势阶层，可以说不仅他的职业前途，就连自身安危都置之度外了！ “吴波为了我俩在这儿取物证，他可是带着雅丽，这会儿还在和跟踪我们的那些人斗法呢！”程慧慧看着曾小飞说“你对那些人已然领教过，吴波是在职的警察不假，可以他的资格，身份，真得要与那些人掰手腕，争斗到底，吴波现在所面临着多么巨大的风险，只有我最清楚！” 第258章 冰山一角6 “越到这时候，我们越要沉得住气！”程慧慧让曾小飞收拾好工具，摄影机，自己把旅行袋拿起，说“这里不是久留之地，我们先抓紧离开这儿。” 两个人还是照来时的路绕到了史老爷子家后山墙，从跳进来的地方，一前一后爬上墙头顺下到了外面。 见四周无人，程慧慧拿起手机拨通了吴波的电话。 “东西拿到了。”程慧慧问吴波“我们在哪儿碰面？” 程慧慧并不知道，这小半天，吴波带着女友雅丽乘出租车在城里没目标的瞎转悠，始终没有摆脱身后两辆紧追不舍的跟踪车辆。 吴波为了给程慧慧挖掘证物创造条件，他也是有意把自己的行踪，充分暴露在跟踪者的视线之中。 但这种非常规的“游戏”，让好容易能和男友在一起小聚的雅丽，越来懵圈，开始的好心情变得烦躁，郁闷。 不明就里的她嘟着小嘴一路吐槽吴波，说：“你这儿哪是陪我逛街，看婚纱，花钱坐出租车溜大街，你要再不干正事儿，我可下车回家了！” 为了让程慧慧在12号院取证物，能有更充足的时间，以免受外界干扰，吴波想了想只好顺了女友的心，便开口让出租车开向西单婚纱城。 这个决定才把一直撅着小嘴的雅丽逗开心了，她一把拉过吴波的胳膊，将头埋在了他的怀里。 出租车将俩人载到了婚纱城门口，下车后雅丽早就有了目标，牵着吴波的手，喜滋滋地直奔一家在闺蜜圈中口碑不错的婚纱店而去。 在这家店里，吴波心不在焉的陪着雅丽挑选了几款婚纱，趁着雅丽要到试衣间试穿，借口说自己要去洗手间，便移步先行离开了婚纱店，从步梯来到楼下。 从与程慧慧分开后，吴波一直不放心程慧慧在12号院挖取证物的进展。 当下盈丰胡同到处都是那些人布置的各路眼线，程慧慧的行动一旦被他们发现，不仅关键证物会得而复失，她和曾小飞也都会面临难以预料的麻烦，风险！ 吴波走到婚纱城大门口一角，来到一个僻静处匆匆拨通了程慧慧的电话。 程慧慧手机铃声一直在响，但始终无人接听。 吴波猜想，一定是程慧慧已经联系上了曾小飞，两个人进到了12号院里，怕手机铃声声响会暴露她和曾小飞的挖掘行动，大概率是将手机静音了。 就在吴波转身准备上楼时，便听到雅丽正在试婚纱的那家店，传来一阵吵嚷，叫喊声。 其中他还能听到女友雅丽的哭诉声。 吴波三步并两步迅速上到二楼，一把推开婚纱店的玻璃门。 只离开这一会儿功夫，店内竟然一片狼藉：四周摆放的婚纱模特东倒西歪，横七竖八的躺倒在地，一排衣架上本来井井有序挂着的各类婚纱衣架，也被人撕扯的凌乱不堪。 几个一水儿剃着小平头，穿着黑衣黑裤的男人，好像还在店里各个角落不由分说找寻着什么。 门口倒是有两个制服保安，不只是被这场面恫吓住了，还是自知不是这几个人的对手，木鸡似的站在门口看着他们在店里肆虐，不敢言声。 几个女店员更是唧唧索索躲在一边，眼睁睁的看着这几个人在店里横冲直撞！ 吴波一眼便看到了在试衣间门口，试穿上了婚纱的女友雅丽花容失色，梨花带雨的手指她身前的大汉，边哭泣，边怒斥，显然她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吓坏了！ “住手！”吴波一个箭步冲到雅丽跟前，挡在她和一个“小平头”大汉面前，先将女友护在身后，面对“小平头”喝道“你们什么人？光天化日竟敢在这里胡作非为闹事，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接下来一幕，令吴波和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诧不已。 那个面对吴波似乎是这几个人头目的大汉，朝吴波满脸堆笑，竟然伸出了双手，说：“哟，这么巧，您是吴队吧？” 吴波并没有迎合这个大汉伸出来的双手，但当他听到这个人直呼自己的姓氏，职务，便不动声色的反问道：“你认识我？” “当然认识大名鼎鼎的吴波，吴队了。”这个大汉咧着大嘴，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证件递给吴波，说“您别误会，我们也在执行公务。” 接过大汉递过来的证件，吴波打开看了一眼，证件内页赫然写着“大安内保公司”，上面盖有司法局的钢印。 没等吴波再说话，大汉满脸堆笑指着证件对吴波说：“我姓常，是大安公司的队长。以前也是咱们南城分局的人，后来才调到大安公司。我跟吴队也算是战友，战友......” 这个“大安内保公司”，吴波有所耳闻。这家公司归属市司法局，经营范围常被百姓们戏称为现代“镖局”。 但司法，公安内部人都很清楚，这个有着司法局直属，直管“黄袍加身”的公司，绝非一般杂牌保安公司可比！ 他们不仅给司法部门创收，更重要的是在一些特殊场合，成为了司法，执法的一支重要补充力量。 像这位姓常自称自己过去曾是安城分局一名正式警员，这类人或者是因为在警局升迁无望，或者是贪图这家公司能给予他们一定的职位，远比警局丰厚的薪酬，而投奔到“大安内保公司”。 尽管吴波对这家公司有一定认知，但看到这些人胡作非为的行为还是怒不可遏。 “你们有什么权利在这儿扰乱店家正常经营？”吴波怒斥道“你还是南城分局出来的人，不懂法吗？！” “吴队，是这样。”常队长将手里的报话机在吴波面前晃了晃，说“分局正在通缉一名十分危险的暴力罪犯，人手不够，所以让我们支援。吴队，这事儿您不知道？” 第259章 冰山一角7 “南城分局通缉罪犯，找你们这些人？”吴波皱着眉头正色道“你们一个保安公司有执法权吗？” “吴队，我和这些兄弟也是照上级指示行事。”平头常凑近吴波一副无奈的表情，说“有可能警情紧急，分局人手不够，现在又有治安联动机制，所以领导就指派了我们这些兄弟来支援一下分局。您吴队是市局的人，我这一说您就能明白了！” 先是有人出手，把小古从看守所轻而易举地“保送”回家，接着区法院葛院长指派了律师，要将还在住院抢救，治疗的小古送到国外“休养，康复”。 当他和程慧慧“另辟蹊径”，将小古从那些人的掌控中，秘密护送到了他们无法涉足的“安全屋”中独自看管，审问后；仅仅一夜的功夫，正如吴波自己预判的那样，甚至比他所预料的更来势汹汹——不仅南城分局大动干戈，就连市司法局都有人按捺不住，誓要把一个默默无闻的古三擒拿“归案”！ 显然，眼前这个平头常带着的几个黑衣壮汉，十有八九就是一直在跟踪他和雅丽那两辆车里的人。 吴波此时已经心里明明白白，当他和雅丽上到婚纱店后，平头常一定是派了手下的人一路尾随他们俩紧跟到了楼上。 只是因为时间差，雅丽挑选了婚纱进到试衣间，而自己下了楼去给程慧慧打电话。 这个愣头青发现失去了跟踪目标慌了神，便立即报告给了平头常，也就导致了这群乌合之众为了“不辱使命”，生怕丢失跟踪对象，便强行闯入店中搜寻他和雅丽的下落。 平头常若如他所说，曾经是南城分局的警员，他知晓吴波的市局刑警中队长身份不奇怪。 所以当吴波出现后，他心虚的只能以套近乎，尬聊来缓解这荒唐的一幕。 吴波此时更挂念着程慧慧在12号院挖掘证物是否顺利？ 还有被安置在武警招待所的古三身上，依然有许多谜团未解；按照眼下的局势，分局，法院，司法局在一股深不可测的势力操纵下，几乎动员了他们可以动员的警力，不惜一切代价追踪他和程慧慧。 其实，他们的终极目标还是那个一人牵涉多案的古三！ 为了尽快和程慧慧取得联系，再回到招待所接着审讯古三，吴波只好揣着明白装糊涂，他不想和平头常这些人在这里过多纠缠。 眼下他要分秒必争确保程慧慧拿到12号院关键证物，尽早从小古口中得到他还未全部交待的隐情！ 吴波和缓了气氛，他把证件还给平头常，不疾不徐的说：“你做过警察，即使是公务也该文明执法。你的人把这家店搞得乱七八糟，知道的你们是在配合警局办正事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一帮黑社会呢！” “你看看是不是招呼你手下的人，赶紧把店里恢复原状，你们要是惊动了市局督察，纪检部门影响就大了，你常队恐怕也不好收场！” “是，是是。我马上让兄弟们把这里收拾利落了！”平头常连声答应“吴队，您放心！” 也就在此时，程慧慧向吴波报告她拿到了范晓血衣的电话打了过来。 吴波余光扫到他按下手机接听键时，平头常向他身边凑近了半步，歪着脑袋聚精会神的在侧耳倾听他的通话内容。 当程慧慧问：“我们在哪儿见面？” 吴波顺口便答：“知道了，我这儿就和雅丽回家吃饭。” 程慧慧立马明白了吴波说话不方便，说了一句：“好的，我在家等你们。”便挂断了电话。 吴波听到程慧慧搞定了证物，心中还是一块石头落了地；但他也很清楚，在这件关键证物没有转交到技术部门签定，存档前，取到证物还只是行百里半九十，远没有到尘埃落定的时候！ “是你妈打来的电话。”吴波故意大声对雅丽说“催我们回家吃饭呢。走了，别让你妈等急了。” 雅丽是个聪明女孩。虽说刚才被平头常这些人闹腾的惊吓了一场，但她从男友吴波和平头常的对话中，还是感觉到了这场不期而遇的风波很不寻常。 尤其是今早吴波破天荒的主动来找她，说了些模棱两可，云山雾罩的话。 等两个人出来逛街时，他又莫名其妙的打了一辆出租车四九城没目标的转悠...... 种种迹象表明，她这个刑警男友，一定有他不愿与自己言说的公务在身，而且很重要！ 雅丽懂事的点点头，换好自己的衣服便挽起吴波手臂，跟他一道走出了婚纱店。 出了婚纱大厦，吴波又赶忙拿起手机拨通了程慧慧的号码。 这回程慧慧电话接的很快，不过她传来的声音却让吴波心头一紧！ “吴波，我和曾小飞可能遇到麻烦了！” “你们现在在哪儿？”吴波忙问。 “12号院山墙外横5条......”程慧慧话说到这儿，吴波话筒里便听到她好像对曾小飞在说“不管他们是谁？只要敢抢我这个旅行袋，我就哥他们拼了！” 听到程慧慧这话，吴波脸色大变，拉起雅丽的手就边奔向街口拦车，边说“我们得赶紧赶回去，慧慧和曾小飞恐怕出事了！” 第260章 冰山一角8 老话说隔墙有耳。 程慧慧根本没想到，即使她和曾小飞一直小心翼翼，选择了最隐秘的一条线路，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进了12号院内，还是被一个有心人发现了他们的行踪。 这个人就是大半辈子总用自己那双“鹰眼”，甄别，判断胡同里出现任何异动，异常，并能及时向相关部门提供线索，举报，被称为“南城基层治安典范”的葛老太太。 原来，当曾小飞回家取出镐头，铁锹走出13号大杂院时，葛大妈就从自家窗口看到了他手拿两样工具，匆匆出门的情景。 警惕性一贯拉满，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葛老太太见状，立即脑子里闪现出一连串的问号。 这个本来就在“另册”里，每个月都要到司法所汇报自己刑满释放后思想动态的“重点人口”，又是与葛老太太一家有着说不清，道不明恩怨的曾小飞，他的一举一动，始终是葛老太太份外警惕的的对象。 曾小飞最近混迹在程慧慧的摄制组跑前忙后，这件事葛老太太也一清二楚。 她想不通，今天一大早曾小飞为什么一手拿着镐头，一手拎着铁锹悄默声的走出了院门。 这么长时间了，没听说，也没看过那些拍电影的人还要用上镐头，铁锹？即使要用到，那也应该有他们摄制组的人与他随行才是！ 这个疑点立马引起了葛老太太的警觉，关注！ 葛老太太虽然上了年纪，但正像吴大为对这个”先进治安模范“所给予的评价：葛大妈最厉害之处，就是她脑子里始终绷着一根弦——她的眼睛如同ct一样，时时刻刻能把她目光所及的人和事，探究，扫描出背后可能出现的可疑动向，以及潜在的治安隐患。 ”这一点，就连一些刚参警的年轻人都自叹不如！“ 葛老太太既然起了疑心，她就不可能袖手旁观，得过且过。 见曾小飞朝大胡同主路方向走去，葛老太太顾不上服侍卧床的老爷子，也立即动身跟了出去。 曾小飞的腿脚麻利，步幅又大又快；当葛老太太来到大胡同主路转角时，曾小飞早就没了人影。 葛老太太手搭凉棚朝胡同口方向张望，她很纳闷，困惑。 按照自己追出来的时间，即便曾小飞大步流星，按理说胡同大马路一眼能望到头，她也足以能看到曾小飞的背影才是。 葛老太太在口上驻足了一会儿，确定的确不见了曾小飞，这才满腹狐疑地慢慢往13号大杂院自家方向返身回去了。 就在她边走，边琢磨曾小飞这怪异举动是何居心？遗憾自己没能看清他手拿镐头，铁锹究竟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坏事”时，葛老太太恰好步行到了12号院门口附近。 巧合的是，此时曾小飞正从史老爷子山墙外，向院里扔出他的镐头，铁锹。 “砰！砰！”两声闷响，正好被路过12号院门口的葛老太太听到。 12号院早就人去屋空，如今是胡同居民人人皆知的凶宅了！ 自从史老爷子，范晓中毒双亡后，这里几乎无人涉足过。 又因为后来听说史家后代和范晓叔叔为争夺这个院的归属，拆迁指挥部征得警方同意，在没有明确权属前，12号院大门被贴上了盖有鲜红红章的封条。 因为是凶宅，附近的街坊大人，孩子只要路过12号院，都会转到一侧绕行开。所以，平常这个小院总是死一般寂静。 而此时上班，上学的大人孩子都各奔东西了，12号院门口除了葛老太太外，不见一个路人。 所以，从院里传出来的那两声闷响就格外入耳。 葛老太太停下脚步，靠近12号院院门竖起耳朵，她还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可当程慧慧和曾小飞先后跳到院里，程慧慧开始和曾小飞交待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后，葛老太太大惊失色。 她虽然听不清院里的两个人具体在说些什么，可她顿悟，曾小飞和一个女人闯进了12号院，不知要图谋什么不轨之事。 葛老太太沉住气，透过院门门缝瞪大眼睛朝里面看去。 她只见曾小飞在院内香椿树下，挥舞着手中的镐把，一下又一下的在刨着树根下方。 程慧慧因为始终侧着身子面朝摄影机，葛老太太一直没看清她的面容，只知道曾小飞身边还有一个女人在指指点点，嘟囔着说些什么。 曾小飞因小凤被害案判刑入狱，曾老太太这些年没少上访，递状子为她儿子喊冤叫屈。在院里更是把他们葛家当成了冤家对头，一贯恶语相向，诅咒谩骂！ 这个侥幸躲过死刑的曾小飞服刑归来，葛大妈的儿子，女儿都一再跟她老俩说：“这个人并没有改造好，他回来后要提防他狗急跳墙；这种无法无天的恶棍，很可能变本加厉的报复社会，报复当初给他定罪的相关人员。” 曾小飞刚回来的言行也证明了自己子女所言不虚。 但后来事情有了些变化。 自从这个来盈丰胡同拍电影的程姑娘和曾家打的火热。葛老太太明显感觉得到，曾小飞收敛了不少；反倒是吴波也好，那个程姑娘也好，对于曾小飞这桩旧案似乎另有了打算。 老宋媳妇大嘴巴不知为何，先是承认自己当初作证是胡说八道；吴波，程姑娘也不止一次登门拜访，想让他们老俩也推翻自己当时的证言，证词。 当然，都被她断然拒绝了！ 葛老太太她有自己的原则立场！ 此时当她清楚的看到，曾小飞在12号院里不知要偷挖掘什么东西时，葛老太太立马意识到此事绝不简单！ 她赶忙蹑手蹑脚的从院门口返身，颠颠的朝派出所方向跑去。她要第一时间把这个重要发现，向公安报告...... 第261章 冰山一角9 向公安举报“坏人坏事”，曾是葛老太太大半辈子的光荣事业。 老太太还年轻的时候，如果目睹，嗅探到危害胡同的犯罪人员可疑行踪，她都会用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奔到派出所，第一时间把情况上报给所里的公安干警。 可如今年龄不饶人，虽然有心，但衰老的腿脚却不再给力。 葛老太太气喘吁吁，倒腾着小碎步，只能心急火燎的朝派出所方向步履艰难的挪动着。 就在她大口喘着粗气，捂着肚子上气不接下气时，一眼看到了胡同墙角处站着她认识的派出所王所。 葛老太太几乎用尽自己残存的中气，朝几个人围在中间的王所喊了两声：“小王！小王！” 王所寻声望去，看到了显然都有些体力不支的葛老太太，忙赶过来扶住她，问：“大妈，您这是有啥急事啊？” 众人皆知葛老爷子身体一天不如一天，王所还以为是老爷子出了什么状况。 “快去！快去抓人......”葛老太太手指12号院方向，因为心慌气喘，她很难把话说得完整。 “抓人？抓什么人？”王所轻轻拍了拍葛老太太后背，说“您别急，慢慢说。” 有个一旁的小警还递过来一瓶瓶装水，拧开瓶盖让葛老太太喝一口顺顺气，平静一下。 “曾小飞，我们院里的那个杀人犯，在，在你史大爷院里不知道在搞什么鬼把戏......”葛老太太喝了一口水后，断断续续的说“他用镐头刨香椿树树根底下，还有一个女的和他在一起。” “小王啊，你知道这个曾小飞就是在12号院害死了小凤。你说，他偷摸溜进史大爷院里动土，能干啥好事？！” 听了葛老太太这番话后，一直站在王所一旁的小林队长皱着眉头问老太太：“大妈，你是说曾小飞还有一个女人在12号院刨坑，在找什么东西？” “就是嘛！这俩人是从12号院后山墙扒墙头进的院，现在还在那儿挖着呢！你们得赶紧过去把这俩人抓起来！” 葛老太太在这里恰好撞见王所他们，是因为小林队长奉分局指令，正在盈丰胡同安排继续加大力度追踪小古的紧急任务。 分局杨局长明确告诉小林队长，让他放下手头其它一切工作，调集，组织属地派出所警力，务必找到古三这个重要嫌犯！ 同时杨局还密告小林队长，此次围捕行动由他垂直指挥，与拆迁“维稳办”无关。 “你还要密切盯紧吴波的动向，据我们线报说，那个古三很可能就和吴波，还有他那个公安大学女同学在一起！” 小林队长是南城分局的人，暂调来“维稳办”协助吴波工作，不过是市局为了加强拆迁工程的临时举措；所以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职业前程并不在“维稳办”这个临时机构中，而是在自己任职的南城分局。 想当初12号院发生了继父子俩人中毒双亡案。当时，小林队长作为专案组负责人之一，曾和吴波有过合作。 在关于对中毒双亡案是否尽快结案的态度上，小林队长就并没有与吴波共进退，而是依照分局领导的指示，很快结案了事。 直属上级就是太岁！浸淫在体制内的人几乎无人不晓这个铁律。小林队长唯命是从自己的直属领导，也就不足为奇了！ 王所其实对葛老太太这一惊一乍的举报并不是很重视。 因为他知道曾小飞和葛家历来有很深的积怨。这两天，维稳办负责人吴波神龙见首不见尾，而小林队长又领受了分局在盈丰胡同四周寻找古三的紧急任务。 作为属地派出所，维稳办双重职责在身的所长，王所已经连轴转了差不多一天一夜，早就疲惫不堪了。 所以，曾小飞为何溜进12号院，他又要去挖找什么东西？王所认为此事与自己眼下最紧迫，最棘手的任务相比，葛老太太提供的这条不知真假的信息，实在有些大惊小怪了！ 更何况葛家和曾家仇怨极深，葛老太太怂恿他们在此时去抓曾小飞，明显有公报私仇之嫌。 刚才葛老太太还透露，曾小飞在12号院并非独自一人，还有一个女人在他身旁。 自从王所在维稳办也挂了职，他和吴波的工作交集便多了起来；吴波有一个公安大学的女同学程姑娘，王所当然再清楚不过了。 他还从其它渠道得知，这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盈丰胡同拍电影的程姑娘叔叔就是拆迁工程的幕后大老板。 平常王所对年轻的吴队尊敬有加，也没少给程慧慧拍摄纪录片提供便利。 王所作为盈丰胡同拆迁地的治安主管，他当然希望能在协助指挥部圆满完成拆迁工程后，能得到开发公司老板们的认可，按照惯例，开发商都会对拆迁项目的有功之臣给予重奖！ 至今还住在筒子楼的王所，当然希望抓住这个百年难遇的好机会！ 可若想开发公司论功行赏，他与吴波关系相处融洽，提供给程慧慧诸多方便，自然是王所理所应当的选择。 所以，他马上想到与曾小飞在12号院里的女人，十有八九是程慧慧这个大小姐！ 王所首先想到的是程慧慧很可能为了拍片，听说了12号院有什么特殊素材，便悄悄的和曾小飞在里面“暗拍”。这对于已经全盘买下盈丰胡同的开发商老板的侄女来讲，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不了的事！ 想到这儿，王所为了敷衍葛老太太，便指着一个小警说：“你陪葛大妈过去看看，如果是曾小飞在院里把他轰出来！12号院毕竟还没有确定权属，也还没有开始拆迁，无关人员随便进出绝对不允许！” 小警刚应声，准备搀扶葛老太太一道过去。小林队长大手一挥，说：“等等！王所，这事儿不能这么草率处理！12号院发生过两起命案，那个曾小飞还是其中一桩命案的凶手。” “你马上把人员召集起来，跟我一起过去堵这个曾小飞！我倒要看看他在里面到底要找什么东西？！” 第262章 冰山一角10 “没错！没错！绝不能放过那个杀人犯！”葛老太太呼应着小林队长说“这种人能干出啥好事来啊！抓他！快去抓他！” 小林队长发了话，王所也不好再推三阻四了，便对小林队长说：“这样吧，我和所里的小李先送葛大妈回去，顺便守着前门；你带你的兄弟从横五条小胡同过去，是在外面堵他，还是进院里怎么样，你到时候看着办！” “就这么着！”小林队长点点头，便带着分局配属下来的制服警，便衣几个人，呼啦啦直奔12号院山墙外而去。 这一队由小林队长带领的人马对盈丰胡同地形，地貌还是不太熟悉，等他们七绕八拐终于来到了已经夷为平地的横五条，程慧慧和曾小飞俩人恰好从12号院墙头跳将下来。 一时间，不期而遇的双方都愣怔住了！ 小林队长是刑警出身，他先审视了一眼对面曾小飞，程慧慧的状态：只见曾小飞一手拿着镐头，一手握着铁锹；站在他旁边的女生则左肩挎着一个摄影机，右手提着一个还沾满泥土的破旧旅行袋，正在用手机跟什么人通着话...... 他挥手指示手下警员散开，呈半孤形朝墙根下的俩人逼近。 “你们是什么人？”小林队长走在最前面，离程慧慧，曾小飞还有七八步远时停下来，连声喝问“谁允许你们进这个院里的？你们在院里干了什么？！” 小林队长边说，两眼边死死盯着程慧慧手中的那个旅行袋。 “你他妈的又是谁？”曾小飞明明看到了来人中有穿着制服的警察，虽然他不认识这个小林队长，但以他与警察打过半辈子交道的经验，一眼便知喊话的人是警局的小头目。 都说警察与罪犯是猫和耗子的天敌关系。曾小飞只要见到警察，天然形成了逆反，厌恨的心理，所以也没好气的反问了一句。 小林队长已经听葛老太太说起，跳墙入院的是进过大狱，犯过命案的老犯，也记住了他的名号。 “你是曾小飞吧！”小林队长口气越发强硬，说“我是南城分局刑警！我现在要求你们两个人放下手中的物品，转过身去，接受检查！” 曾小飞已经知道了，他和程慧慧从12号院香椿树下挖出的旅行袋，对自己洗清罪名有何等重要！ 他也通过程慧慧此次小心谨慎的找他，急迫又倍加小心的举动，感觉得到为了获取这个关键证物，她和吴波一定也承受着不为他所知的巨大的风险！ 曾小飞当然不可能乖乖听从小林队长的恫吓，指令，将这件关键证物得而复失，拱手交到他们手里！ “我跟你们走不就得了吗？”曾小飞把左手的镐头扔到地上，铁锹还死死地攥在右手手掌中，云清风淡的指着程慧慧说“你南城分局的可能不知道，拆迁办，盈丰派出所的人都知道，她是获得准许来这里拍电影的导演。” “是我提出来，让程导进12号院拍一下这个小院的，过些日子被拆迁，推平了，可就再也见不到这条胡同唯一的私家小院了！违规犯法是我的事，我跟你们走！” 小林队长常年跟暴力罪犯打交道，曾小飞这番拿他当傻子的忽悠，解释他根本嗤之以鼻，问题是眼前这个老犯的状态，不能不令他做出本能的应对！ 见曾小飞拎着铁锹不紧不慢的朝他走来，小林队长退后半步，大喝一声：“你给我站住！把铁锹扔到地上！转过身去！” “一人做事一人当！”曾小飞似笑非笑的说“你告诉我，是不是我跟你们走，这事儿就结了？！” “你他妈的以为你是谁啊？！”小林队长怒了，一个刑满释放的老犯竟然跟他谈起了条件，手指曾小飞，程慧慧做出了最后警告“你，还有她！把手里的东西都给我放到地上去！转过身！马上！” 此时刚通过手机联系上了吴波，向他“报喜”的程慧慧，也意识到了这几个围拢过来的警察来者不善！ 她没来得及按下手机摁键，担心曾小飞一言不合与面前的警察纷争升级，她除了在电话里匆匆通知吴波她和曾小飞俩人遭遇到了意外，随即挺身站到了曾小飞身前。 “你们是南城分局的？”程慧慧左手摇晃着手机，满不在乎的说“用你的手机，还是用我的给你们局长打个电话过去？你问问她我程慧慧是谁？！” 小林队长先是一怔，他能听懂这个女孩用这种口气跟他说话，绝非等闲之辈！ 为谨慎起见，他瞥了一眼气度不凡的程慧慧，转身摁下了杨局的电话号码。 小林队长捂着话筒，低声向杨局汇报了此时，此地的相关情况；他特别提到眼前这个女孩似乎大有来头，问杨局他下一步该怎么办？“ 杨局似乎也迟疑了，他让小林队长先挂断电话，等他通知。 三五分钟后，小林队长手机铃声响起，杨局的电话回复过来了。 “你务必把他们手里从院里取出的东西拿下！火速带回到分局我的办公室。”杨局后缀了一句叮嘱“不过，对那位程姑娘你们不能采取过激的举动！听懂了吗？！” 第263章 冰山一角11 小林队长通过杨局的口气，以及他先挂断电话，再过一会儿打过来才传达最后明确指令的举动，马上领悟到了即使杨局这一层级领导，他对眼前的事态也不敢私自裁断。 他一定是又请示了更上一层可以拍板，决策的“大头”！ “看见了吗？电话我给分局领导打了。”挂断手机，小林队长转身用和缓的口吻对程慧慧说“姑娘，你也别为难我，把你手里的旅行袋交出来；你和他该去哪儿去哪儿，我可以不予追究你们私闯民宅的违法行为......” “你这是跟哪个局领导通的电话？”程慧慧质问了一句，然后满不在乎的说“我还告诉你，不管你听命哪个狗屁领导，我手里这个旅行袋，今天还谁也别想拿走！” 杨局已经下达了“死令”。 自己又带着四五个佩戴警械，枪支的警员。 如果面对眼前这一男一女，不能把他们手中的旅行袋拿下，除了无法向领导交差，更让小林队长不能容忍的是一个服过刑的老犯，一个黄毛丫头，竟然敢在他这个刑警队长面前嚣张肆意，无视执法者的尊严！ 他无法忍受便大手一挥，朝身边两三个警员喊道：“去！把她手里的旅行袋给我拿下！” 几个早就摩拳擦掌，待命的警员立即蜂拥上前，直奔程慧慧而去。 程慧慧确实有些大意，她以为让眼前这个带头警官和分局领导联系后，南城分局主要局领导，差不多都对自己的身份背景多少有所耳闻，不会，也不敢对她造次！ 可令她没想到，这个带队警官不知和哪个局领导通完话后，竟然毫无顾忌，依然不依不饶；准备采取强硬手段，不把她和曾小飞从12号院取出的证物夺下，一副决不罢休的劲头！ 她本想拨通市局钱局长的电话，让钱局发话，制止，暂缓眼前的僵持局面，保护好来之不易的证物。 但来不及了！ 小林队长身边都是他刑警队摸爬滚打出来的兄弟，面对眼前这一男一女，听队长发话说要取下女孩子手中的旅行袋，这对于这几位见过不少大场面的刑警来讲，根本不算什么有难度的小事一桩！ 说时迟那时快，这几个刑警呼啦啦便冲到了程慧慧面前。 其中一个身手敏捷的年轻刑警，为了在队长面前表现一番，率先飞奔过来，伸出手来就要抢夺程慧慧手提的旅行袋。 程慧慧侧身闪躲开。 一直冷眼旁观局势发展的曾小飞见状，口中喊着“我草泥大爷！”便手举铁锹就抡向这个急于立功的年轻刑警。 随着“哎哟”惨叫一声，年轻刑警没料到曾小飞下手如此又快，又狠；他来不及躲闪，腰眼处便被铁锹拍了个结结实实，踉跄几步差点栽倒...... “你他妈的敢袭警？！”小林队长怒了，他从腰间拔出警用手枪大骂道“孙子！你是不是活腻歪了？！” 刑警们当然都不是吃素的。几乎在曾小飞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同时，围拢过来的几个警员或者掏出了警械，或者拿出了手铐，便一拥而上。 曾小飞此时如同回到了当年南城“小霸王”的过往，虽然面对着多名手拿真家伙的警察，依然毫无惧色。他将手中的铁锹当成了齐眉棍，挥舞着，在空中耍着“棍花”，把靠近自己的那几个警员驱赶在自己身躯圈外。 他边舞动铁锹，边用身体护住程慧慧反守为攻，朝向他步步紧逼的警员抡着铁锹，大叫道：“我说过了，我可以跟你们走！但你们不许动她！谁再敢上前来，可别怪我这个铁锹溅你一身血！” 小林队长还有冲过来的几个刑警，刚才也都从葛老太太口中得知，这个手握铁锹，双目赤红的主，曾经是差点被判过极刑的杀人犯！ 从他根本不惧警察的警告，竟然敢与他们对峙，暴力抗法的举动看，此人果然暴戾，一眼便知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敢跟任何人玩命的主！ 曾小飞的铁锹在他们面前“呼呼”作响，沾着泥土的锹头忽远忽近的在他们头顶，身前划过。这些刑警虽然手握警械，但也一时不好近身。 小林队长有过追捕，擒获恶性暴力罪犯的经历，在这突发，极端到现场，他没有任何迟疑，将警用手枪保险打开，便朝天扣动了扳机！ 随着两声刺耳的枪声响起，曾小飞和那几个冲向他的刑警都不禁一怔，全都朝向举着手枪的小林队长方向看去。 怒不可遏的小林队长双手握枪，先是对准曾小飞，又用一个十分专业，潇洒动作将枪口瞄向了程慧慧。 “你！立即，马上把手里的凶器给我放下！”小林队长这句不容质疑的话是对曾小飞说的，随后朝程慧慧喝道“你，交出你的旅行袋！如果你们俩再敢轻举妄动，我可不会再鸣枪警告你们，给你们第二次机会了！” 此时，现场的气氛突然凝固，小林队长前后的警员都屏住呼吸看向自己的队长。 虽说在非常情形下，法律赋予了警察可以动用包括枪支在内的武器，制服凶犯，保护自己。 但现实中，真正面向穷凶极恶的嫌犯直接扣动扳机，开枪射击的机会却寥寥无几；因为向嫌犯击发除了绑架，贩毒一类危及他人生命的极端案件外，不管是纪律约束，还是为了整个案件的圆满破获，刑警们一般还是慎用这个最极端的方式来应对。 程慧慧没想到，小林队长的兄弟们也没想到，在当下警员人多势众，完全可以换另外一种方式，制服这一男一女时，他却拔枪射击警告，打开保险的黑洞洞枪口，毫不犹豫的直瞄向曾小飞，程慧慧！ 看情形，一触即发！ 第264章 冰山一角12 “我他妈的是被吓大的？！”曾小飞鄙夷地朝小林队长轻蔑一笑，横跨一步把程慧慧挡在自己身后，左手指着自己脑袋说“你丫有种，就朝这来！开枪！” 曾小飞最后“开枪”两个字，在这凝固的氛围下如同炸雷般，充斥着死磕到底，你死我活的意味！ 他的这番气势，反倒瞬间压制住了面前包括小林队长和他率领的一众警员。 不过小林队长只是迟疑了片刻，他马上洞察到，眼前这个“横主”确实不同于一般的小毛贼；制服这种“亡命徒”的手段，单靠威慑，虚张声势根本起不到半点作用。 他同时也联想到，刚才电话里杨局为什么对他下了“死令”，让他务必把偷摸进到12号院这一男一女手中的“赃物”夺回，刻不容缓直接交与杨局。 显然，那个女孩手中的旅行袋一定与某个大案有直接关联！ 而且是一件十分重要的关键证物！ 小林队长很清楚，杨局在期待他圆满完成任务，身边的兄弟们在看着自己；此时自己如果不能果断处置，在这个老犯面前露怯，自己不仅前程堪忧，还会成了同事，兄弟们的笑柄！ “我踏马的专治你这种不服！”小林队长两手握枪，又朝曾小飞方向迈前两步，站定后枪口对着他的左胸说“我最后一次警告你们俩，把旅行袋给我扔过来！再磨迹，有半点抵抗行径，我还告诉你孙子，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对小林队长这最后警告，曾小飞还是一笑了之，面无惧色。 他一口浓痰吐向小林队长，冷笑了两声。 但在曾小飞身后的程慧慧，却意识到了此时曾小飞面临着非同小可的危险！ 面前这个半熟脸带队的警官，显然接受到了他上级领导的指示：无论如何都要把她手中这来之不易的小凤案关键证物，一定要抢夺回去！ 她也能明显感觉得到，这个指挥，处置现场的警官属于那种只听命领导，却不分青红皂白一类的执法人员。 执法队伍里的这类人，无疑是体制内最凶险的毒瘤，他们自上而下形成了一个披着执法外衣的枉法体系。 而这个猖獗一时的暗黑体系，环环相扣，很多人因为杀伐果断，业绩突出，还堂而皇之跻身在公检法的高位，手中掌控着将法制视为自家家规的大权！ 当然，这个体系不能或缺像小林队长这样冲锋陷阵的“打手”！ 小林队长这种人绝对得到了上级领导的器重，恩泽；所以在他执行公务时，领导的“圣旨”远比是非曲直更重要！ 可以断定，现在的情势这个开枪示警，不顾一切要夺下旅行袋的刑警队长，很可能会做出不计后果的事情来。 程慧慧明白，以曾小飞身背杀人犯的案底，此时小林队长真得开枪射杀了他，南城分局也会有一百种理由，将小林队长击毙曾小飞，演绎，粉饰成一次完美处置私闯民宅，偷盗，袭警诸多罪名的果敢行动！ 自从和曾大妈口盟，一定会尽力为曾小飞的旧案查证个水落石出。程慧慧几乎把自己拍摄纪录片的工作完全撒手，交由她的团队去跟进了。 而她自己这段时间，几乎把所有精力完全投入到了梳理，查询这桩旧案上。 当小古把小凤被害当晚的过程交待后，尤其是按照他的指点，在12号院香椿树下挖出了关键证物，程慧慧和曾小飞的心情就如同拨云见日一样，看到了小凤被害案翻案的曙光！ 如果此时曾小飞因为与她掘取证物丧命，程慧慧无论从哪方面都不会原谅自己！ 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曾小飞再次受到任何伤害！ 曾小飞这两声根本无视小林队长的冷笑，彻底激怒了他。当一个人肾上腺素飙升时，支配他大脑神经的唯有难以控制的情绪。 程慧慧毕竟受过正规警事训练，她眼看着小林队长咬牙切齿的做出了扳动击发的动作，飞快的扑倒身前的曾小飞...... 随着一声尖啸脆响，小林队长射出的子弹划过曾小飞头顶，把12号院后山墙射出来一个深深的弹孔。 程慧慧千钧一发扑倒曾小飞这一下，也顺势不得不扔掉了手中的旅行袋。 袋子被甩到她和小林队长相间的角落中。 小林队长和手下兄弟们确实训练有素。 他们并没有过于关注这一发子弹是不是伤到了程慧慧，曾小飞；而是趁着程慧慧，曾小飞还滚倒在地没有爬起时，小林队长抢先一步，一把抓住了旅行袋将它牢牢地抱在怀里。 “把这俩人给我拷起来！”小林队长余怒未消，头脑此时发热到了极点，早就忘记了杨局对他的叮嘱：不能对那个女孩采取过激举动！ 没等小林队长发话，几个警员已经向程慧慧，曾小飞飞扑过来。 程慧慧，曾小飞这会儿几乎同时发现旅行袋已经易手，而五六个警员如狼似虎大喊大叫的步步向他们逼近。 这个旅行袋意味着什么？程慧慧心知肚明，曾小飞更是深知，它是对于洗清自己半生罪名的最后，最关键的那根“稻草”！ 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翻身而起。程慧慧连滚带爬的冲向小林队长，曾小飞则使出浑身解数，挣脱开扑向他的几个警员，也不顾一切地冲向抱着旅行袋的小林队长...... 第265章 冰山一角13 小林队长和他的兄弟们万万没想到，若不是女孩敏捷的飞身一扑，射向曾小飞的子弹差点就要了他的命；在如此生死一线的情形下，这两个人却还依然不惧致命一击，疯了似的直奔小林队长而去。 两个人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拼命要夺回那个破旧旅行袋！ 曾小飞虽然有天桥撂跤的功底，程慧慧在公安大学也算是女学警中的佼佼者，有远超一般女孩子的身体素质。 但架不住小林队长带领的这一干正当年的刑警群起攻之。 早有准备的小林队长和他的兄弟们再也无所顾忌，他们将程慧慧，曾小飞团团围住，动用身上配带的警械，劈头盖脸便挥，抽打在两个人的四肢，头面部。 曾小飞双拳难敌四手，但他还是一边尽量用身体护住程慧慧，一边不顾自己额头被打开一条血口，仍旧不管不顾执拗的冲向小林队长。 刚才，被曾小飞铁锹拍到后背的小警瞅准了复仇机会，他紧蹬两步来到曾小飞侧身处，用手里的警棍狠狠地抡向他的后脑勺。 顾及不到后方来袭的曾小飞“扑通”前倾，一下子栽倒在地。 程慧慧此时也被两个警员将手臂反关节压制的一动不能动。 小林队长见局势终于得到了控制，便大手一挥下令道：“把这俩人都给我拷上！带走！” 就在一名警员亮出手铐，要给程慧慧上铐时，她看了一眼昏厥过去的曾小飞，冲小林队长大喊一声：“你知不知道你们这不是执法！是在为虎作伥！你给我听清楚了，我也给你一次机会，立马把我们放开！把旅行袋还给我！” 小林队长此时情绪早就失控。 一个丫头片子竟敢在这种场合和自己叫板，言语威胁他，这让他气不打一处来！ 他走到程慧慧跟前狠狠地瞪了一眼，指着自己的鼻子说：“你还不认识我林成森吧？！我，南城分局刑警队队长！比你狂，比这孙子凶的罪犯，我他妈的见得多了！” “想我放了你俩，还把这赃物还给你们？做你娘的美梦吧！” 小林队长说这话，当然也有他自己的底气。 尽管刚才处理这两个不惜命的一男一女一波三折，不得不开了枪，差点还出了人命。 好在他采取的应对措施，果断，及时有效！ 不仅制服了这两个敢与一众刑警对峙的“嫌犯”，还圆满完成了杨局千叮咛，万嘱咐，必须夺取回来这俩人从12号院偷出来赃物的任务。 这个突发事件的平息，解决到这种程度，小林队长心中有数，局领导绝对会对他的工作能力加分不少，高评有加！ 所以现在小林队长根本不在乎程慧慧的告诫，他命令手下警员：“甭听她废话！把这俩人都带回分局去！” 就在几个刑警推搡着程慧慧，架着浑身上下伤痕累累，尤其是头部受过重击还昏昏沉沉的曾小飞，准备将两个人往外面拖拽的当口。 恰在此时，两个人影从12号院墙头“噗扑通”先后跳了下来，慌张不已飞向小林队长而去，让正要“收工”的刑警们不禁一愣， “林队，林队！这，这出啥事儿了？”大家回头看过去，发现是守在12号院前门的王所和所里的民警两个人人，惶恐不安的跑了过来。 原来王所和小民警俩人送回葛老太太后，便一左一右的蹲守在12号院院门前。 两个人正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时，突然都听到了后山墙方向传来两声枪响。 小警一激灵，马上手指后院警觉地问王所：“林队那儿不会出事了吧？” 说起王所，他对胡同里各家各户的情况了解，那可远比小林队长这个外来户多得多，更门儿清。 葛老太太报告12号院里有情况，提及了曾小飞和一个女人潜入史老爷子院里面，不知在偷摸做什么违法之事；当时王所就不甚“感冒”！ 这几天维稳办，南城分局有许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工作安排令出多门；王所作为属地派出所的主管领导，已经感觉到心力交瘁，难以应付了。 他配合小林队长搜捕小古熬了大半夜，今早刚准备回所里宿舍小憩一会儿，谁料到葛老太太又横生枝节通风报信说，曾小飞和一个女人在12号凶宅里有十分可疑的行为，招呼他们去抓“现行”...... 当时王所听到曾小飞和另一个女人在一起，马上联想到葛老太太没看清的女人，很可能是吴波公安大学的女同学——程慧慧。 这两个人的背景，来历，王所都清清楚楚，所以当小林队长立功心切，要率领他的兄弟们前去擒获曾小飞时，王所退避三舍，以送葛老太太的借口，带着所里的小警守在前院门口。 这样既避开了直面程慧慧的尴尬，也能不触碰到曾小飞这个狠人的霉头！ 王所本以为小林队长即使对曾小飞不十分了解，至少他也该对程慧慧这个刚从部里退出警队，家庭背景绝非一般的大小姐会有所耳闻。 可令他万没想到，从后山墙根方向竟然传出来两声枪响！ 这意味着小林队长他们不仅和曾小飞，程慧慧两厢遭遇，碰面了，很可能还出现了不测！ 但他并没有急于马上和小警破开院门，穿过院内去看看后山墙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别慌！别急！”王所边歪头侧耳倾听后院接下来的动静，边对小警说“咱俩先把前门守好，后头那么多人手不差我俩！” 王所这个拖字诀有他的高明之处。 后面情况不明，但王所知道只要是有人动了真家伙，不管是警察还是歹徒，那就不是一班二班的小事！ 他和小警都没佩戴枪械，此时贸然过去能不能帮上忙另说，假如小林队长那头真得出现了有人死伤，置身现场的他也将会有一大堆麻烦不请自来。 王所想想都感到后怕：后山墙外不管是小林队长和兄弟们，被私藏枪支的曾小飞击伤；还是有人贸然开枪误伤到了程慧慧，后脚跟都能想象得到其后果将不堪设想！ 很快王所想到了两全之策，他让小警和他一道翻墙进院，从后山墙一角，冒头先观察一下小林队长处置现场的情况。 也就在王所和小警刚爬上后山墙头，露着半拉脑袋朝外张望时，小林队长差点要了曾小飞命的那颗子弹也正好击发出膛...... 第266章 冰山一角14 小林队长这一枪的弹道好在射向了王所，小警的另一侧，但也让他俩惊出了一身白毛汗，两个人几乎一个动作，条件反射似的从墙上骨碌跌倒到地面。 接着王所便清楚的听到，曾小飞与小林队长手下人撕打，相互叫骂声...... 尤其是程慧慧向小林队长下达了那一通警告：让他放过自己和曾小飞，把旅行袋立马还给她！ 而小林队长则不以为然大声的怒吼，喊叫他的兄弟给程慧慧，曾小飞“拷上！带走！”时，王所觉得自己这时候要是他再隐身下去，事情真得闹大了，这场突发事态很可能无法收场！ 有一点他没猜错，和曾小飞在一起的就是程慧慧！ 但他确实没想到，这个小林队长不知是真的不知情，还是有眼不识泰山，竟敢和这位大小姐动枪开火！不所顾忌的动粗！ 这个局面照小林队长的意思演变下去，一旦背景强大的程家追究起责任，甚至连带他这个所长也要跟着吃瓜捞！ 不得不说王所是个颇有城府的人，他也马上思量到，也许在这混乱场景下，未尝不是给了自己一个表现机会！ 有了这一闪念的想法后，他便立即招呼小警和他一道翻墙过去，飞也似的冲到小林队长跟前。 他边问，边贴近小林队长耳朵说：“林队，这到底是咋回事儿啊？干嘛这么兴师动众？你，你赶快让兄弟们把那个女孩放开......” 小林队长余怒未消，见王所火急火燎的从墙头翻下，还径直跑过来替这个狂妄的女孩说情，话横着就出来了，不耐烦的说“这儿跟你没关系！这俩人胆大包天，私闯民宅偷盗主家物品......\" 说着他还朝王所晃了晃，直到现在，他也不知道里面存有何物的破旧旅行袋。 “他们竟然还暴力抗法，使用凶器打伤我的兄弟！”小林队长越说越来气，瞪着布满血丝的大眼珠子说“让我放了这种人！你吃错药了？！想什么呢？！” “林队，你是不是不知情。”王所几乎把嘴唇贴到了小林队长耳根，说“这女孩你知不知道她可曾是部里的人，她叔叔就是这一片拆迁项目的大老板！你不看僧面也得看佛面啊！” 虽然王所这番话，可以看出对小林队长有所触动，但他好像此时铁了心，一根筋的要把程慧慧，曾小飞绳之以法，以此来彰显自己不受外界任何干扰，秉公执法的决心！ “别跟我提这些！”小林队长一把将王所推开，公事公办的口吻说“你也是南城分局的人，别在这里干扰我办案！这两个人我不把他们办了，我这林姓倒着写！” 王所和小林队长职务，警衔不分上下，但小林队长是分局领导的红人，临时指派到维稳办如同“钦差大臣”的身份；王所自知自己的话语权和林队相比，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小林队长这用力一推，还有他手下的兄弟都在用极其反感的眼神瞟向自己，王所知道自己的这番好意劝阻起不到任何作用了！ “林队，你，你至少让兄弟们把这女孩的铐子给打开吧。”王所这句话是朝向程慧慧大声说的，当然是在给自己买个好人情“一个小姑娘她又跑不了，何必搞得这么紧张呢！” “你别在这儿扯淡了！该干嘛干嘛去！”小林队长不再理会王所，朝他的手下招呼道“带上人，我们走！” 王所只好两手拍着大腿，眼睁睁的看着小林队长一干人押着程慧慧，曾小飞就要离开横五条小胡同这片大空场。 不过就在他们刚走出几步远，迎面便走过来了至少十几个男男女女；王所定睛一看，为首的竟然是吴波！ 他精神为之一振，三步并两步的绕开小林队长这一队人马，直接奔向吴波面前。 吴波是在婚纱城接到程慧慧那通不寻常电话，马不停蹄和雅丽在街上拦了一辆出租车，火速赶回到盈丰胡同的。 当出租车开到离横五条还有一个小胡同口时，吴波看到似乎是“大头”带着几个治安队员的背影，正急三火四的也在朝横五条方向跑去。 他让雅丽把车费给的哥结了，自己没等车停稳就拉开车门下了车，朝前面叫了一声“大头！” “大头”闻声回头见是吴波，便扭头朝他走了过来，没等吴波发问便指着横五条方向说：“吴队你听没听见？刚才那儿可响了三声枪声！我赶紧带着治安队员过去瞧瞧......” 吴波刚才在出租车里，车窗紧闭他还真没听到“大头”所说的三声枪响，不过听到“大头”这么一说，吴波脸色都变了！ 程慧慧在电话里已经告诉他，目前她和曾小飞就在横五条遇到了麻烦...... 吴波了解程慧慧，如果不是她遭遇到了十二分难解的遭遇，以她的性情根本都不在话下。 更不会向他发出那么急迫的“求救”信号！ “大头”说横五条方向听到了枪声，吴波当然清楚，那一定是程慧慧，曾小飞在取到12号院证物后，被不知什么来路的人堵住了去路。 而且，动用了致命的枪械！ 第267章 冰山一角15 如果程慧慧或者曾小飞真得遭遇不测，不仅意味着人命关天的大事；他和程慧慧费尽心机从小古那里得到的小凤案证言，证物也很可能灰飞烟灭！ 吴波不敢往下多想了！ 他招呼“大头”和七八个治安巡逻队员，几乎用冲刺的速度飞奔向枪声响起的横五条。 吴波带领的人马和小林队长麾下正吆三喝四押送着程慧慧，曾小飞的一众兄弟们，便恰好在空场边缘撞了个“碰头彩”！ 一时间小林队长和吴波，包括那些刑警，治安队员们，当相互看清对方来人时都愣怔住了！ 小林队长万没想到吴波会在这时候现身。 “大头”和盈丰胡同居民组成的治安队员，对程慧慧这个拍电影的姑娘早就不陌生了，而另外一个脸上还挂着血渍，被几个警察摁着脑袋，左右紧紧束缚的曾小飞，他们更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 这便形成了一个很不寻常的局面——两方面面相觑的执法阵容分明是“一家人”。 但只有小林队长，吴波清楚，他们此时完全是站在不同的立场上，所思所想却大相径庭！ 因不期而遇的瞬间静默，先是被王所打破。 他颠颠跑到吴波跟前，有些语无伦次的说：“吴队你来的正好，我，我刚才让林队把小程姑娘放开，他不听啊！你瞧瞧这事儿怎么闹得这么大......” 吴波扫描了一眼被警员们控制的程慧慧，曾小飞，见他俩除受了不同程度的外伤，并没有生命之虞。这倒让他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我来处理。”吴波冲王所点点头，便径直走到小林队长面前，手指程慧慧，曾小飞，例行公事的口气问“这俩人是怎么回事儿？” 从“维稳办”这个临时机构的职责定位论，小林队长当然是吴波的属下。所以，吴波既然开口发问，他就不得不如实作答。 小林队长简单的把葛老太太提供的举报信息，他们是如何在12号山墙外堵住了这一男一女，又经过一番“鏖战”，才好不容易制服了两个嚣张的嫌犯，并从他们手中夺回了“赃物”的过程说了说。 “杨局已经指示我，他们从12号院盗取的东西，必须马上上缴到分局。”小林队长特意强调了一句“12号院中毒双亡案是我们分局办结的案件，凡是那里归属的任何物品，只有我们南城分局刑警队有权归档，查证。” “所以这两个人，还有他们身上的携带的东西，我都要遵照杨局指令带回分局去！” “盈丰胡同拆迁片区的治安，刑事案件第一责任人是谁？！市局局办会议的明确决定，你林队不是不知道！” “你们南城分局刑警，缉毒队，朝阳局的兄弟们过来支援，充实‘维稳办’的工作，承担这个片区的警务任务也都是按照市局，各个分局的指示集中到这里来的。”吴波直视着小林队长说“你该清清楚楚在这片地界发生任何大小案件，要听从谁的指挥，谁的指令了吧？” “是我，吴波！这个片区是我的责任区，任何警情，案件必须由我来做主！听清楚了吗？！” 吴波最后一句不仅是朝着小林队长，更是冲着围拢在他周边的那些刑警发话，他在郑告所有人，宣示自己才是这里的“老大”！ 小林队长并没有反驳吴波的话，但他手里的旅行袋却依然紧紧攥在手中。 “你现在把这两个人铐子打开，你所说的赃物交给我。”吴波用不容置疑的口吻对小林队长下了令，说“人，物，还有发生的这件事情，由我吴波来全权负责处理！” 小林队长心有不甘，正迟疑时，吴波朝他和还在强行“镇压”着程慧慧，曾小飞那几个刑警大吼一声：“给我把人放开！马上！” 小林队长还有他的手下刑警们，当然知道吴波的身份，也早就耳闻这个市局年轻的中队长绝非等闲之辈；更何况他当下的的确确是受市局重托，主管着盈丰胡同片区的全面维稳工作。 他这一声大吼，无疑就是下达了必须执行的明确命令！ 小林队长虽然内心很是不忿，但还是不得不给了吴波面子，示意手下兄弟给程慧慧，曾小飞打开手铐。 程慧慧被放开后，先是一把将一个刑警收缴了他的微型摄影机抢了回来，接着就扑向小林队长要夺下他手里的旅行袋。 小林队长边闪躲着，边冲程慧慧怒斥道：“你可别登鼻子上脸啊！放了你们俩我是看着吴队的面子！这个旅行袋我肯定要交回分局去！” 就在程慧慧飞扑向小林队长同时，曾小飞也摇摇晃晃的冲过去，意欲帮助程慧慧把那个对他而言意义重大的旅行袋，重新夺取在自己手中。 可曾小飞头部被击打的伤势过重，他没跑上两步便“扑通”栽倒在地。 这会儿大家的注意力全都投向了倒地的曾小飞。 程慧慧，吴波等人都聚拢过来，轻拍，呼唤着看似已经昏迷过去的曾小飞。 “让我来！”从人缝中挤过来的是晚一步追过来的雅丽。她察看了一下曾小飞的伤势，抬头对吴波说“小飞哥可能是流血过多，昏厥了；要马上送医处置，缝合伤口！” 吴波招呼王所让他把所里的警车开过来，并叫上几个治安队员手脚并用把曾小飞背起，说：“先赶紧救人！” “医院我熟，我跟着他们去！”雅丽朝吴波说了句，便随着王所，搀扶，背着的几个治安队员一道匆匆离开了现场。 吴波此时除了关心曾小飞的伤情救治，他和程慧慧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悬而未决——那就是依然被小林队长死死不肯撒手的那个旅行袋！ 第268章 冰山一角16 目送雅丽，王所他们护送着曾小飞走远后，程慧慧仍旧不罢休又朝小林队长冲过去，咬牙切齿的说：“你要是不想死的难看，乖乖的把旅行袋还给我！” 小林队长也是个拧种，一根筋，更重要的他是杨局一手提拔起来的“自己人”。 无论在任何时候，杨局交待他的事情，小林队长绝不会顾及其他，唯杨局马首是瞻，唯命是从早就烙印在他的血液中了！ 刚才之所以把程慧慧，曾小飞“松绑”放了他们俩，那是因为这是在吴波的地盘上。他纯属迫不得已。 可手中这个杨局再三叮嘱务必要收缴的“赃物”，小林队长那是绝不可能拱手再奉还给这个狂妄的“疯丫头”！ 小林队长从昨天领受了寻踪，抓捕小古的任务后，开始他还与吴波频繁想取得联系，但吊诡的是吴波的手机不是关机，就是响铃半天根本不予理会，不接听他的电话。 后来分局领导一连下了几道急令，还增派了其他部门的警种警员让小林队长统一指挥，调度，用杨局的话说：“小林，把这个人抓捕归案是当前局里的头等大事。这个任务全权由你负责，有任何情况你只单独报告给我！“ 在接下来杨局与小林队长的沟通中，杨局渐渐向他透露了看似模糊，但以小林队长的理解能力马山就会领悟到的话外音。 杨局指示他：除了加大力度查询小古的下落，藏匿处；你们也要留意，寻找吴波的行踪。 ”有情报说，吴队很可能知道这个在逃人员的下落......“杨局是这样提醒小林队长，说“我还是希望我们分局的案子，由我们的人自己来解决。” “吴波总归是市局的人，这你懂吧？我和其他局领导都相信你小林的能力，一定会把这个任务尽速，圆满完成！事情解决了，我给你林队报功！” 杨局对自己的栽培，信任，小林队长唯有用不辜负领导的期待来报答！ 所以这个任务领命后，昨夜他一宿没合眼，一直在马不停蹄，带领他的搜寻队伍查找小古可能的躲藏地点。 尽管杨局有所暗示，但小林队长对杨局关于留意吴波动向的理解，还是稍有偏差。 他以为在追捕小古这个任务上，吴波和他无形中形成了竞争关系。 毕竟作为担任刑警队长这一级的中层警官，若想自己的职业生涯不断荣升“进步”，破获大案，抓获重要犯罪嫌疑人，才是自己业绩，功劳簿上不可或缺，浓墨重彩的一笔！ 小林队长便有了和吴波这个市局队长展开竞争的意识，加之杨局的激励，他对追捕小古的这个任务，可以说绝对是倾尽所能，全力以赴！ 但忙活了一夜，他和各路人马的兄弟们还是一无所获。 而今早，不期而遇葛老太太又纯属意外。 接着便去12号院围堵非法进入私宅的一男一女。 对小林队长而言，这桩小事完全是搂草打兔子。 如果不是12号院曾是他分管过的“中毒双亡案”，他觉得有必要前往查询一下这两个不速之客，为什么要在这处无人居住的凶宅动土？他未必会忙里抽空去关照这件事情。 让小林队长万没想到，这个看似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查证行动，竟然出现了差一点失控的局面！ 当他和杨局为此事通过话后，小林队长这才意识到，他在围堵的这一男一女，尤其是他们从12号院中盗取的旅行袋，竟然引起了分局领导的格外重视，想必其背后一定大有文章！ 抓捕小古的任务暂时还没有任何进展。既然杨局视他报告的这件突发事件，作为重要，紧急的案件处理，而且明确下达了务必截获这一男一女从12号院带出来的“赃物”指令，小林队长自然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以确保不辱使命！ 经过一波三折，他和兄弟们终于制服了这两个十分猖獗的“盗贼”，也终于将他们拼命不肯撒手的旅行袋抢夺到了自己手中。 可让他始料未及，正在他要将赃物，两名嫌犯押送回分局时，久未露面的吴波却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放人，他已经给足了吴波面子；可这个疯丫头不依不饶，非得要把旅行袋重新夺回去，小林队长绝不可能答应！ “把你和那个老小子放了，我是看着吴队的面子！你别给我蹬鼻子上脸啊！”小林队长闪躲开，指着程慧慧大叫大喊“我不管你是不是在部里干过，我也不管你叔叔是不是大老板，我公事公办，这个袋子我必须上缴给局里！” “你丫头片子要是再跟我较劲，可别怪我姓林的六亲不认！” 小林队长这话也明显是说给吴波听的。 吴波跟小林队长共事过，接触后对这个人的性情，处事风格有了一定了解。 虽然他年纪并不大，但身上所表现出来的习气，却师承了许多“老油条”的行事做派！ 他在工作中只以上级领导的旨意作为行动指南，即使领导的指示，背离了常识，逾越了是非底线，他也从不打折扣的听命于上司！ 眼看程慧慧和小林队长针尖对麦芒的僵持局面，会越演越烈，吴波一把拦住了程慧慧，说：“你别动，让我来。” 吴波走到小林队长跟前，指着他手里的旅行袋说：“林队，你不知情不怪你。这个袋子不是什么赃物，是我让我同学和曾小飞去12号院里找出来的。它是相关命案的关键证物！你要交给我来处理！” 小林队长皱着眉头听完吴波的话后，不住的摇头。 “吴队，既然是命案证物，那我更应该带回分局去。”小林队长撇着嘴说“你也知道，12号院服毒双亡案是我侦办，我们南城分局刑警队结案的。这证物跟维稳办没啥关系吧？” “你这话说对了一半。”吴波语气加重了说“此一时彼一时。你别忘了，在那个案子你们结案后，市局重新明确了维稳办的职能范围。也就是说，在这个片区发生的任何治安，刑事案件都由我来全权负责处理！” 小林队长默然，但紧攥着的旅行袋并没有松手的意思。 “你还有所不知，12号院不仅发生过中毒双亡案，十几年前还有一桩少女被害案！这个袋子里就装有该案的直接证据！所以，你必须把它交给我！” 吴波觉得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小林队长应该明了，这个旅行袋今天非要交还到他手里不可！ 可谁也没想到，就在众目睽睽下，小林队长却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第269章 冰山一角17 小林队长眨巴着眼睛听完吴波这番话，虽没有反驳，但也不为所动。 他思忖片刻回应道：“吴队，我现在是被暂调到维稳办协助你工作，但我毕竟是南城分局的人！你有你的道理，我也有我的理由。” 随即掏出口袋里的手机，说：“你也别为难我，我这就给分局领导打电话请示，这件事我只能听从局领导的安排！” 此时空场周边越聚越多听到枪声，混乱躁动的围观居民，看热闹的众人眼看着吴波，小林队长各自带领着一队警察，治安队员形成对峙双方，都在议论纷纷...... “你吴队和我都不想把事情闹大了吧？警察和警察手足相残，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老百姓会怎么看？这个责任我承担不起，你吴队也担当不起吧？！”小林队长看了看周遭乌泱泱的人群，按下手机摁键说“我们还是听听局领导的怎么说吧？” 小林队长拿南城分局领导施压自己，吴波并不在乎；但他拿周边聚拢过来，不明真相“看戏”群众说事儿，吴波不能不心有余悸。 作为维稳办负责人，他太清楚在京城地界上如果出现聚众闹事的场面，那后果不是他这种小人物可以承担得起的！ 僵持中，吴波能明显感觉得到治安巡逻队员们已经跃跃欲试。 外围那些他熟悉的街坊邻居中一些人，也传出来了责斥小林队长这些警员，竟敢在盈丰胡同和他们熟悉的吴波叫板，有些“看眼不怕乱子大”的人，边骂骂咧咧，边往双方对峙的核心区蜂拥而来。 可以说此时此地，无疑就是一个说燃就燃的火药桶，一旦触碰到一点火星，局面将一发不可收拾！ 吴波回头叫“大头”带几个治安队员，前去劝阻那些要挤进“内场”帮忙添乱的人，并朝人群喊了一嗓子：“各位街坊，我这里正在办案请大家往后退，不要往前凑了。都各回各家，散了吧！” 可吃瓜群众历来都有一个共性，他们不看到高潮部分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正当吴波准备亲自过去规劝大家时，小林队长把手机递了过来，硬塞到他手上对他说：“杨局的电话，他让你接。” 吴波只好接过手机，对着话筒回了句：“杨局，我是吴波。” “吴队，小林把你们那儿的情况跟我汇报了。”杨局一改平时拉腔拉调的官腔口气，急促的说“我刚才也跟市局领导通了话，在小林手里的这件东西不管是赃物也好，还是以前案子的证物也好，市局领导的意思也是要交给我们南城分局来处理......” “不好意思杨局，我没有得到市局领导的指示。”没等杨局把话说完，吴波语气决绝的回应道“您也知道我的职责范围，这个袋子今天必须交到我手里！如果有任何问题，我来承担责任！” “吴队，你家老爷子在南城分局属地派出所工作了一辈子，你也是南城土生土长的子弟；于公于私，你吴队不会把我这个分局局长都不放在眼里吧？” “年轻人想在工作中有所表现，我理解。”杨局口气明显十分不快，说“可你别忘了，表现自己，争取进步不是无脑自以为是！你吴波现在只是一个中队长，我们分局掌握的许多案件线索，绝不是你这个级别的人能掌握，能随意插手介入的！你明白吗？！” “ 杨局我尊重你，但这件事我希望你支持我！”吴波没有半点妥协的意思，说“您最好跟小林队长说清楚，让他把袋子交给我！” 吴波随即看了一眼周围，接着说“这个袋子我不拿到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意外，您杨局恐怕也难脱干系！” “我没想到你吴波这么不懂事！”杨局挂断电话前，扔下一句话“你等着！我马上到！” 小林队长给吴波手机时，特意打开了麦克，他和在场近前的警员都听的清清楚楚。 “吴队，我不是我不交这袋子。”小林队长得意的一笑，说“你既然较劲非得要，那就等着杨局过来，你从他手里拿去好了！” 说罢，他干脆从兜里掏出一盒烟给他的兄弟们发了一圈，蹲在地上吞云吐雾起来，一副吴波拿他没辙，爱谁谁的样子！ 吴波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个便是剑走偏锋，鼓动他的治安队员，街坊邻居们和小林队长硬碰硬。 虽说这个“恶招”，吴波有信心尽快解决问题，毕竟强龙难压地头蛇，何况他还是名正言顺的维稳办负责人。但如果他真得一声令下，警民缠斗在一起，那将是捅破天的大事件！ 这种极端的做法，吴波只是一闪念，便觉得万万不可取。 另一个选择则是等杨局到场，他当着杨局的面与市局主管局长取得联系，让市局领导向分局发号施令，如此这般最稳妥，也最直接！ 可谁也没想到，杨局好像是从天而降，赶来的如此之快！ 原来，杨局在与小林队长，吴波通话时已经坐上了分局特警大队的警车，风驰电掣的奔向盈丰胡同横五条。 针对小林队长报告的12号院这场突发事件，杨局一直坐立不安。 尤其是他得知，前去院内“取物”的人其中有程慧慧，杨局马上意识到了这可绝不是等闲小事。 他早有耳闻，程慧慧和吴波一直在背地里暗中联手，不仅倒查十几年前的12号院少女被害案，今夏的养父子中毒双亡案；更让他如芒在背的是“老首长”，让他务必尽速找到的小古很可能就被这两个人藏匿了起来！ 至今下落不明！ 程慧慧和一个男人又在今早偷摸潜入12号院，挖取出来一件不知何物的东西；以杨局多年刑侦经验很容易判断出此物，一定和12号院发生的某件命案有直接关联！ 只有杨局自己心里最清楚，自己是如何从一名普通刑警，一步步高升到分局局长这个高位上的。 多年来，他始终是前任局长于德豪的左膀右臂。 南城分局在于局长的领导下，破获命案率始终位列全市各分局前茅。 至于这种超高的破案率，对于老局长，为他自己赢得无数荣誉，加官进爵的功绩是如何达成的？除了他们自己心里跟明镜似的，外人无人知晓，也无人无权可以质疑！ 在多如牛毛的旧案中，就包括十几年前一举擒获的12号院少女被害案凶手——曾小飞！ 近前因为种种原因，杨局在老局长的授意下“照方抓药”，匆匆结案的史老爷子，范晓中毒案！ 老局长于德豪已经高升到司法局，很快就要在副局的位置上光荣退休。而他自己正年富力强，还想在仕途上再进一步！ 而这都无不需要得到他一直追随的老首长，老领导继续加持！ 第270章 冰山一角18 在这种圈子里浸淫时间长了，杨局早就固化成“以人为本”的人生观。 因为这个圈中的“人”，可以相互利益输送，可以抱团为所欲为，瞒上欺下。 更可怕的是他们身上又披着扬善惩恶的合法外衣，在相当长的时间里，这些人几乎没有任何约束的肆意枉法，逐步形成为更为可怖，吞噬着法律公正框架的群害同类！ 又由于历史原因，这些核心人员偏偏又在各自的仕途中风生水起，很多人还占据了可以掌握“生杀大权”的重要岗位。 杨局就是这类人中获益匪浅的代表人物！ 因为他跟对了人！ 十几年前他还是南城分局刑警队的普通一员。 那时候在一众队员中，他就因死忠直接上级很快脱颖而出，成了队长于德豪手下赫赫有名的四大金刚之首！ 于德豪在侦破案件，审讯嫌疑人方面以杀伐果断，专治各种不服，无往不胜而扬名当年的警界。他立功受奖无数，而且几乎是一年一个台阶，很快晋升稳坐到市局级高阶官位上。 杨局作为于德豪的铁杆跟班小弟，在追随老领导的岁月里，他深得于德豪行事风格，铁血办案的精髓。 可以说后期于德豪在分局局长任上，成为刑警队队长的杨局“照方抓药”，按照于局的办案思路，方式方法，使得南城分局屡破大案，要案的辉煌得以发扬光大。 这既为于局脸上贴了金，也更得到了老领导对自己的垂青，所以杨局几乎是跟随着于德豪不断升迁，自己的职务也“水涨船高”！ 不过时势总在不断变化。 多年前早有传闻，已经担任市公安局副局长的于德豪，很快就会转正，并有希望更进一步晋升到部里，佩戴上万众敬仰，无比荣耀的国徽警衔。 可令于局和他这些“生死兄弟”没想到的是组织部一纸调令，将风头正劲的于局从他半生经营的公安局，平调到了市司法局担任第五副局长。 后来就于局此次意外调动，有知情人传闻说，此事很可能和部，市局组织的“回头看”清查民情反响大，旧案在侦查，审结阶段存在明显不合规，违反程序，错抓错判的遗留问题有关。 今年春节杨局到于德豪府上给老领导拜年时，于局跟他推心置腹的说了他的愤懑和忧虑。 “我们当年用雷霆手段打击那些人渣，何罪之有？！”于局虽然年纪大了但暴脾气依旧，他咬牙切齿的说“上面有些人不认可我们的功劳不说，还要翻腾那些陈康烂谷子，替犯罪分子摇旗还魂。这他妈的叫什么事儿！” 私底下于局告诉杨局，据他所知当年盈丰胡同少女被害案被定罪，服刑的曾小飞，这么多年来从未消停过。 于局说：“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有人向他透露，政法部门头面人物的大小姐好像正在盈丰胡同拍电影，不知为何还跟曾小飞勾勾搭搭。 “如果这个大小姐深度参与这件事，可不比那些老百姓到衙门口击鼓喊冤，会给我们惹出很多不必要的麻烦来！”于局叮嘱杨局说“所以说，特别是对曾小飞想翻案这件事，你，我还有当年参与此案的兄弟们都要打起精神来，绝不能让他得逞！” “咱们做了大半辈子公安刑侦工作，都明白一个道理，一点突破，全部玩儿完！” 这老二位一直共进退的上下级这番深度交流，让杨局也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他完全领会到了于局所要表达，并暗示他该如何应对眼下对他们这些老人十分不利的变局！ 杨局很清楚：雪崩之下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他和老领导擢升之路上，荣耀光环的背后隐藏着多少不为人知的污垢！ 现在于局到了退隐的年纪，失去了这把大伞罩着，杨局不能不忧心自己未来的前程。 所以不管是老领导的交待，还是为了自己安然躲过这场不大不小的风暴眼。杨局都要竭尽全力阻止任何对自己，对老领导不利的事情发生！ 前几天，也是通过老领导于局，区法院的葛院长找到了他。 葛院长请他帮忙，说自己有一个老街坊发小，被盈丰拆迁项目维稳办羁押在分局看守所。 “邻居们反映，维稳办的警官还动用了暴力手段。”葛院长说“我这个发小老实巴交，完全是屈打成招。为这个事儿，我也向市局督察部门反应过了......” 这事儿对于杨局来讲，不过是平日里稀松平常的小事一桩。 更何况有老领导出面，公检法又本就是一家人。 所以杨局一个电话，便将吴波刚羁押了不过一夜的小古释放了出来。 只是有件事情很不寻常，昨天临近中午，杨局的老领导于德豪破天荒的重返“故里”，没和任何人打招呼，也没提前与他联系，打招呼，就火急火燎的直接推开了他办公室的房门。 第271章 冰山一角19 于局一进到办公室，根本没有坐下来的意思，便手搭杨局的肩膀面朝窗外，低声对他说：“有个在逃人员，你得动用你的所有警力把他尽速缉拿归案！” “哪个在逃人员？谁？”杨局不是不明白，不管是部，市局发布的通缉要犯，总要自上而下会有正式文本下发到各个有关单位；如果事态重大牵扯到所属区域，上级部门也会指派专班前来与属地单位主管领导当面协调，指导，以便配合展开行动。 于局早就调离公安部门，他登门来向一个分局局长下这样的指令，不仅完全不符合正常的工作流程，显然是越俎代庖，违背了规则，纪律！ 但于局在杨局眼里不是“外人”。他是杨局的恩师，拥有远超普通上下级关系，如父如兄般命运与共的深情厚谊！ 还在于局在分局，市局任职期间，那时杨局就不仅用歃血结盟的誓言，而且用自己的实际行动，向于局表明了他在他们这个“命运共同体”中，始终不渝紧紧跟定于局，以此来报答于局对他的提携，知遇之恩！ 尽管于局的仕途，没有他和他这帮兄弟们预期的那样步步登高。但凭借于局在公检法多年深耕的关系，这些年杨局凡是遇到了工作中难免出现的麻烦，不顺，他都会面衬他的老领导，在于局的关心，帮助下为他逢山开路，遇水搭桥！ 他们之间早已经到了逾越正常工作关系的程度，也最能体现体制内圈子文化一荣俱荣的现象级存在！ “你还记得我让你帮葛院一个忙，放走的那个人吧？”于局扭头问杨局。 “记得，那小子说自己嫖娼，被吴波他们抓进来的。好像姓古吧？” “说的就是他！这个人现在就在吴波手里，但不知道他给这个姓古的小子藏在什么地方了。”于局回头看了看紧闭的办公室房门，说“你得想尽一切办法，把能调动的警力全都派出去，尽速把这个人给我找到，而且人要保证在你的控制下！” “于局，这个人......”在老领导面前杨局养成了习惯，有些于局交办的事只要他不说缘由，自己从不会多嘴多舌多问一句，照办就是了。 但今天这件事实在太不寻常。 于局亲临自己办公室，专程向他交待，要他启动只有特殊情况才动用的预案，倾全分局警力去围捕，查找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 这不能不让杨局诧异！ “我不是早就提醒过你吗？那个程大小姐现在和吴波搅和在一起，一直对十几年前盈丰胡同12号院少女被害案，明里暗里在找茬儿，一心想为曾小飞翻案！”于局大拳头狠狠地砸了一下窗台，说“他们据说还是有了些抓手，进展。” “其中，当年一个证人已经翻供了。这还不足为惧，但我听我的一个线人说，这个姓古的小子，很可能有更多的料。他一旦向程大小姐，吴波胡说八道一通，你我这些当年参与这个案子的所有人都会受牵连......” “其它的不用我多说了，抢在大小姐，吴波前务必把姓古的小子先抓到你手里！我等你信！” 于局的解释已经再清楚不过了，所以当他走后，杨局迅速启动了分局最高级别的预案，他调动了他能调动的所有警力，在吴波有可能隐匿小古的藏身之处，迅速展开了大范围的搜捕行动。 小林队长今早向他报告，发现有人偷偷潜入12号院。后来又说他们已经堵住了从院里盗取一个旅行袋的一男一女，而且认出了男人是曾小飞，女人是让于局和他头疼的程大小姐！ 这个突发事件不能不让杨局警觉，重视起来。 于局已经说的很直白了，程大小姐，吴波联手如今一门心思要彻查12号院那桩旧案；不管这二位目的何在？无形中都在触及他们这些多年经营的核心圈子利益！ 如果让这两个年轻人肆意妄为，在当今社会上呼吁对错抓错判回溯，并追责相关枉法当事人的氛围下，杨局自然要做出强硬的回击！ 他很清楚，如果真得等到组织重新审查的那一天，他和于局这些年来所经办的大案，要案，岂止像12号院少女被害案这一件审理，结案有不值推敲的“瑕疵”！ 所以杨局听闻此消息后，放下了手中的一切事情，时刻关注着小林队长在横五条的行动。 好在小林队长按照他的命令，最终夺下了那个不知有何玄机的物件。 正当杨局松了一口气时，小林队长再次来电，向他报告说吴波突然出现在现场，而且执意要把自己拿到手中的“赃物”交出来！ 杨局马上意识到，现场的局面很可能小林队长无法掌控。盈丰胡同是吴波的地盘，他又是名正言顺的此地维稳负责人。 一旦小林队长和吴波争执不下，他的人，包括已经拿到手里的那个旅行袋，很可能会有闪失！ 电话里他一面叮嘱小林队长，还亲自跟吴波通了话晓以利害。但从吴波的口气中他听出来了，吴波和他一样，对这个旅行袋似乎非予取予求不可！ 第272章 冰山一角20 杨局很清楚能惊动程大小姐亲自翻墙入院，掘取的物件一定非同小可。 可如果现场僵持下去，不占天时，地利，人和的小林队长很难抵挡住吴波的锋芒，此物一旦易手，天知道会牵扯出多少麻烦，隐患！ 于局昨天的叮咛言犹在耳。 杨局最后在电话里告诉小林队长，让他先不要轻举妄动，只需拖延一段时间，确保那个旅行袋不能让吴波他们拿到手里。 “我马上就到！” 所以小林队长有了底气，便放松了下来干脆和他的兄弟们席地而坐，吞云吐雾小憩起来。 吴波所思所虑要更多。 他一方面要顾及在众人围观下，自己与小林队长同为刑警，眼下还是同事的关系，在大庭广众面前手足互啄，爆发更激烈面对面的冲突，显然不是明智之举。 可是若不理会小林队长此时的强硬态度，以及刚才杨局打给他电话所下达的最后通牒式命令，南城分局的人对12号院找出来的这件证物，绝不可能乖乖交还到自己手中！ 而他和程慧慧又不可能让这得来不易的关键证据，从自己的眼皮底下从此泯灭，消失掉！ 吴波见此情景思忖片刻，便准备在不影响百姓观感的前提下，恶治一下小林队长和他手下的这些同行们，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拿回那个关键证物！ 他把“大头”叫过来，让他先把围观群众尽量遣散。 然后故意朝小林队长盘腿大坐的方向大声说：“你立即通知维稳办所有的警员，治安队员都集合到这里来。今天不管是谁，只要是从12号院凶案现场取出来的物品，一个毛线头都不能离开横五条！必须交由我们维稳办处理！” 吴波这话小林队长听到了，但他却仍旧不以为然，因为他自己最清楚，吴波不管此时采取何措施，出什么招数；待杨局驾到，他的小胳膊根本拧不过大粗腿！ 只是谁也没想到杨局会来的这么快！ 也就在“大头”通知维稳办同事，治安队员集中到横五条来，并在外围驱散围观群众秩序时，两辆车身喷有“特警”字样的suv，隆隆从外面横行直撞，威武霸气的开了过来。 两声“尖啸”的急刹声后，几个手持微冲，帽沿下一副墨镜遮住半拉脸的彪悍特警从车里跳出，摆出了临战姿态。 瞬间，现场那些还在指指点点，叽叽喳喳看热闹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阵势看傻了，不约而同的紧闭了嘴巴。 每个人都不禁朝外围退后了一段距离。 就连见多识广的“大头”也闪身，目送着左右有几名特警护持的杨局一脸凝重，步履匆匆的直奔吴波而去。 见杨局来了，小林队长和他的兄弟们拍拍屁股，立马起身前去迎接。 杨局没理会这些手下，而是直接来到了吴波面前。 “吴队，这是什么情况？”杨局手指了指周边，说“里三层，外三层这么多人，这是谁在要聚众闹事吗？！” 杨局真得亲自下场了，而且来的如此之快，这确实出乎吴波的意料之外。 “这事儿小林队长可能都跟你做了详细汇报了。”但他马上冷静了下来，不卑不亢的回应杨局，并手指了指小林队长死死攥着的旅行袋，说：“您杨局来的正好，我和南城分局的兄弟为了这个有些误会，分歧。” “您亲自参加过市局整合，加强维稳办的联席会议。您应该知道，这个片区我是市局指定的第一责任人！不管是治安案件，还是刑事案件，都要由我来全权负责！” “林队手里的旅行袋，是赃物也好，是证物也罢，必须交给我来做进一步的处置。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杨局也没想到，吴波拿市局联席会议这个尚方宝剑来回怼自己，而且没有半点退缩的意思。 作为堂堂一局之长，又亲临现场来解决这件麻烦事，杨局当然气势，底气不可能输给这个年轻的小字辈！ “吴波，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杨局指名道姓的说道“盈丰胡同拆迁片区不是飞地，是我南城分局的警务责任区！12号院近期发生过父子自杀案，十几年前还有一桩命案。那时候，你吴波还穿开裆裤吧？” 小林队长身边的小警听到杨局戏谑吴波这句话，差点笑出了声，被杨局用虎眼狠狠地瞪了回去！ “父子自杀案是我局结案的，十几年前的命案是我局专案组负责侦破的。对了，你老子当时也参与了案件的整个侦查，取证过程。这你不会不知道吧？！”杨局嘴角泛着白沫，背着双手凝视着吴波接着说“不管从当下还是过去，凡是12号院里的一针一线，都要在南城分局归档，由我们来处理！” “我是给市局领导面子，才亲自跑过来跟你吴波说了这么多废话。你该听明白了吧！” 说罢，杨局大手一挥说了句：“我们走！” 可能来时杨局就有交待，当他一声令下后，四名手持微冲的特警便前后左右将小林队长包围，保护起来；很明显，这就是用行动明确告知包括吴波和在场的人，小林队长手中的旅行袋不许任何人触及！ 吴波少有的爆发了冲动，他一个箭步冲到特警，小林队长面前两手伸开，怒目圆睁道：“今天不管是谁？不把旅行袋给我交出来，谁也别想离开这里！” 第273章 荒诞的他们 特警可不是吃素的。 见吴波拦路，两个彪悍的特警立马顶牛似的站到他面前，一把将他推开。 其中一个特警还用手朝一边指了指，无声的警告吴波别拦路，赶紧闪开！ 吴波对这些很少抛头露面，戴着墨镜不露脸的同行特警根本不熟悉，只好掏出证件向他们展示，说：“我是市局刑警总队的，也在执行任务，你们最好别添乱！” 身前的特警根本听而不闻，只是摇头，让吴波远离他们的手势依然保持着，那无声胜有声的举止令人生畏！ 吴波清楚自己这时如果后退一步，几乎等于说前功尽弃！他一把扒拉开两个特警，便向小林队长飞扑过去。 这是一个难得一见的场景。 吴波这个训练有素的年轻刑警队长，不顾一切，非要在特警小队保护下的小林队长手中夺取那个旅行袋；而另一方则是人多势众，专门处置危急，极端警情的特警，尽管吴波使出了浑身解数，争斗的场面很快就让吴波完全处在无能为力的下风。 特警是南城分局的特警，他们可不管吴波是不是来自市局，眼下他们只按照杨局指令行事。 见几个特警把吴波向抓捕犯人似的死死摁住，一旁的“大头”和治安队员便“嗷嗷”的叫喊着要冲过来。 吴波费力的扭头朝他们喊道：“你们站住！都别往前凑！” 他此时脑海中闪现出了父亲不止一次耳提面命的叮嘱：“有些事不是我们不想公道，可我们这种无权无势的小人物，僭越了一些触碰不得的事，不仅好心无好报，轻则还会给自己惹得一身骚，重则那就能断送了自己的前程，小命！” 在他决意要和程慧慧共同介入12号院小凤被害案后，父亲的担心，忠告更是不断提醒他，虽说程慧慧是政法界大咖的女儿，但你的出身，身份决定了，要跟着她趟这湾浑水，你可要想好了，到时候你就知道其中厉害了！ “我告诉你波，你要清楚你将要面对的都是些什么人？他们可要比你在社会上扫黑除恶难上不知多少倍！他们的势力，资源，手段，有一天你跟他们触碰上了，你就明白自己螳臂当车的渺小，无力了！” 吴波此时就有这种感觉！ 但他还是保持了头脑清醒，在这种混乱局面下，他必须阻止“大头”和其他同事，治安队员参与到这场双方不在一个实力量级的混战中。 小林队长刚才已经敢向曾小飞拔枪射击，杨局亲率荷枪实弹的特警来救场，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向敢于冲过来的治安队员们发出极端命令！ 而且即使今天在横五条有人死伤，被捕，杨局会轻而易举地运作，把他们的暴力，枉法演绎成另外一种“驱恶除暴”的英勇故事！ 所以，吴波尽管双手已经被特警束缚住了，他还是扯着嗓子不断大声喝止要前来营救他的同事，治安队员们。 就在杨局示意特警护着小林队长，把无法动弹的吴波一道带上车里时，一个闪出的身影挡在了杨局身前。 众人侧目一看，原来挡住杨局去路的是程慧慧！ ”你是杨局？“程慧慧的神色倒是很放松，她手举自己的手机递到杨局面前，说”你们甭着急走，先接听个电话，有人找你！“ 杨局其实一直在偷瞄着站在一旁的程慧慧，他最担心这个大小姐在此时横插一杠，如果她像吴波一样疯狂阻拦他们，更棘手，更不好处理。 好在杨局发现程大小姐一直平静的在一旁冷眼旁观，当吴波奔向小林队长失去理智，与他们硬杠时，大小姐却背转过身去...... 程慧慧此时挑着弯眉，把手机递给他，还告诉他有人在找他说话，令杨局一时不知所措。 ”你最好赶紧接电话......“程慧慧把手机不容分说硬塞到杨局手里。 杨局看了一眼程慧慧，不情愿的接过手机，朝话筒“喂”了一声，官腔十足的问：“是谁找我？” 电话那头说话的人，可能只说了简短自报家门的话，随即便挂断了手机。 程慧慧一把将自己的手机从杨局手里夺回，歪着脑袋冷笑的看着他。 只见杨局脸色由红光满面变得惨白，冷汗珠也从脑门上渗了下来。 几乎就在同时，他口袋里的手机铃声也“哇哇”响起。 杨局看到来电那个特殊号码更是一惊，他用抖动的手赶忙按下了接听键。 “杨文全，知道我是谁吗？” “知道，知道。钟市长，您，您好！”程慧慧让他接听的电话，就让杨局头皮发麻，他没想到市公安局局长，兼任副市长的1号首长又亲自来电直呼其名。 “你是吃了豹子胆了！还是瞎了眼？！”钟市长的口气不仅仅是严厉，更是暴跳如雷“你给我听好了，马上收队，你给我跑步到市局来见我！” “还有，你的人手里有个什么袋子是吗？” “嗯，是的。这个袋子是我们......” “甭废话！”没等杨局解释，钟市长便厉声令他“把东西交给负责拆迁项目维稳负责人！听明白了吗？！” 第274章 荒诞的他们2 程慧慧递给杨局让他接听的那通电话，还是钟副市长给他的光速来电，都是在这现场吴波完全被杨局下属所控制的情形下，程慧慧急中生智，不得不做出的应激之策。 刚才杨局率领特警来之前，吴波一度把控住了局面；小林队长不得不把她和伤重的曾小飞“松了绑”，并把微型摄影机归还给了自己。 吴波的动作也很到位，组织得当。他召集来了“大头”几个警员，以及十几个治安队员，封锁住了横五条的唯一出口。 重获自由后，程慧慧更关心自己的微型摄影机是否受到了损坏，这台机器里毕竟有她和吴波熬了一夜心血，好不容易从小古口中得到的小凤旧案关键供词。 所以她便没在理会吴波和小林队长他们的对峙，赶忙自顾自的躲在一旁，捣鼓，查看起了她手中的摄影机。 可杨局和特警小队气势汹汹的到来，一下子反转了局势。 当吴波陷入“绝境”时，头脑清醒的程慧慧看出来了，单凭“维稳办”吴波这一方的现有力量，已经无法和正牌公安分局局长所带领的精干人马抗衡了！ 吴波处于危险之中，如果治安队员中有不冷静的人振臂一呼，与南城分局特警，刑警们缠斗在一起，若是出现群死群伤的重大恶性案件，主要责任人十有八九最终还会归咎到吴波的头上！ 更重要的是她和曾小飞，从12号院里获取的那个关键证物——旅行袋，也会从此石沉大海！ 揭开小凤伤害案的真相，为曾小飞洗刷罪名的百般努力，很可能又将竹篮子打水一场空！ 治安队员们，同学吴波危在旦夕，以及关键证物绝不能让它得而复失。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关键时刻，程慧慧选择了最明智，也是她破天荒的头一回与自己的父亲主动取得了联系。 因为她做了评估，杨局之所以不顾自身局座身份，亲临横五条现场，竟然还启用了警队里最精锐的特警分队。 由此可以得知，吴波和自己掌控了小古这个证人，拿到了旧案的证物，确实让杨局和他背后的人感到了恐慌，所以才会如此强硬的跳到前台来！大有鱼死网破之势！ 程慧慧有头脑也有见识。 在这般危急关头，她并没有去联系她最熟悉的市局钱局，或者部里可以动用的相关领导。 程慧慧现在对任何人都无法采信！ 她心存疑虑，不管是钱局还是部里领导，若是同样与这个分局局长属一丘之貉，那么她的求救不仅不能起到该有的效果，甚至还会适得其反！ 在这迫在眉睫，不得已的情形下，程慧慧摁下了父亲大秘的“红色”号码！ 以父亲高贵的身份，他的日程外人根本无从知晓，这也包括他的亲生女儿程慧慧。 父女俩唯一能保持单线联系的渠道，便是通过他的贴身大秘。 程慧慧见吴波已经被特警牢牢控制，小林队长和那个旅行袋眼看着就要离开她的视线，她便没再犹豫的打通了父亲大秘的电话，将她的处境，诉求，简明扼要的告诉给了大秘。 自古在宫中皇上身边当差的人都自带光环，其份量自不必多说。 父亲的大秘听罢，气定神闲的让程慧慧把手机交给他根本不知其名的杨局，电话里他只说了两句话：一个是自报了家门，明确告诉杨局，首长的女儿如果今天在你面前有半点差池，你自己掂量掂量，能不能承担得起这个捅破大天的责任？！ 然后大秘告诉杨局：“你现在老实待着，马上会有人找你！” 大秘之所以能成为首长最信任的大管家，其无论是处理首长公事还是家事的能力，自然绝非一般人可比。 与程慧慧，杨局通话后，大秘马上把电话打到了市公安局局长兼任副市长的钟局那里。 钟局听了大秘的介绍，也是惊吓的汗毛倒竖，头皮发麻。 在钟局这个位置上，他太清楚首长大秘来电意味着什么？ 也深知首长的女儿在自己的辖区，如果受到哪怕一点点人身威胁，或者有人敢干扰，骚扰到了她，自己将要承担的责任是他无法承担得起的。 战战兢兢听完大秘的训话，他马上向大秘报告说：“我会亲自去处理这件事，请您转告首长，我一定会圆满，妥善按照程小姐的意思把事情解决好！也会对肇事者严惩不贷！” 所以，也就出现了杨局接听到了钟局这通“红牌”警告电话的场景。 对于老领导于德豪交待他的任务，杨局当然深知其中对自己的利害，他不能不全力以赴；而眼下的局势，特别是首长大秘，钟局这样的大人物，接连给他发出了让他足以“窒息”的警告，也令他不得不向更大的权威低头，暂时退后一步。 “官大一级压死人”，何况钟局，大首长对于他这个分局局长来讲，那是遥不可及，高山仰止的存在！ 杨局只能先“灭火”，再从长计议！ 他点头哈腰对着话筒“是！是！”的应答着，直到钟局大骂了一句，狠狠地摔撂下电话。 杨局一边招呼特警立马放开吴波，一边跑到小林队长跟前，从他手里一把夺过旅行袋，放下了局长身段恭送到程慧慧面前。 “小程同志，怪我偏听偏信下属的报告，闹了这么一个大乌龙！”杨局朝程慧慧卑微的说“要是刚才我和我的同事有冒犯你小程同志的地方，您多多包涵，还请您多多原谅！” 说罢，杨局又是拱手抱拳，又是给程慧慧一连几个九十度鞠躬。 “钟市长那边还有事让我赶过去。”杨局见程慧慧不为所动，一直用鄙夷的眼神冷眼看着自己，便自觉无趣朝她摆摆手，又走到吴波跟前说“吴队，其实我，你，小林他们的心情都一样，发现了案件线索都肾上腺素飙升，当刑警的不都这个德行嘛！” “这中间要是有啥误会，你吴队可别有太多想法啊！我们毕竟是一家人嘛！” 第275章 荒诞的他们3 吴波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如此大的反转，听到杨局这番对他这个下级柔软的歉意表达，一时还有些恍惚，不适。 直到他抬头看到程慧慧手里已经拿到了那个旅行袋，慧慧又朝他调皮的眨巴了眨巴眼睛，吴波才意识到一定是程慧慧又动用了她，也只有她才能动用的资源，让杨局不得不做出“臣服”的卑微姿态！ “也许吧。”既然杨局交出了证物，下令他的人马撤离现场，吴波还是撂了一句给杨局下台阶的话。 因为他不想在这个混乱场合下做过多的纠缠。 作为下级吴波还是知道该如何把握分寸。 随后，杨局带领的特警小队驾着特警专用吉普绝尘而去。 小林队长却比较尴尬，杨局上车前只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知是怪罪他办事不利，还是因刚才在自己部下面前，向一个黄毛丫头屈膝，服软，把这口恶气只好撒到了直接下属小林队长身上。 小林队长眼巴巴的看着杨局悻悻离去，再转头看了看根本不搭理自己的吴波，只好蔫头耷脑的带着他手下的几名刑警，也悄默声的撤离了横五条。 吴波随即把“大头”招呼过来，跟他说：“从现在起‘维稳办’由你和王所负责。你通知王所，让他把我们的警力，治安联防队员查控南城分局要找的所谓嫌疑人任务撤销。” “我们‘维稳办’的工作重心，当下还是要放在确保拆迁项目安全保障方面上来。” “这几天我有些急事要办，‘维稳办’的工作你就和王所多操点心，有什么问题你直接打电话和我保持联系！” “大头”点点头，说：“您放心吴队，我和王所会安排好拆迁片区的日常工作。您交待的事情，我这就马上去通知，立即去办！” “大头”招呼治安队员们走后，吴波走到程慧慧跟前，问她：“我猜啊，你是不是又把市局钱局搬出来了，不然的话杨局怎么会这么听话，旅行袋乖乖交出来了，人马也痛痛快快地撤走了？” 程慧慧笑了笑说：“到了这个份上，我们能相信谁？钱局是主管重案，大案的市局刑警系统的副局长，他和各分局局长可都称兄道弟。小事无所谓，刚才的局面要是钱局和杨局也有一腿，我找他可难说能不能肉包子打狗？刚才十万火急的情形下我不能冒这个险！” “你也甭管我找谁了！事情解决了不就得了嘛！” 吴波边听边摇头，他一方面感慨他这个临时搭档老同学的头脑清晰，睿智；更深有感触的是他无法想象，如果程慧慧只是一个平头百姓出身的女孩，没有政法大咖公主头顶的光环，堂堂分局局长会对她言听计从，屈服折腰吗？！ “现在我们和那些人已经是明牌了。”程慧慧耸了耸肩，问吴波“下一步你有啥想法？今天这事儿你也看出来了，可仅仅是和他们第一回合交手！接下来我们不打出一记要他们命的重拳更，结果还真不好说呢！” 程慧慧补充了一句：“那些人可不是只会好勇斗狠社会上的流氓！他们都把持着执法大权，手中既有资源又深谙各种合法外衣下的暗箱操作，更专业，更黑暗，这一点你和我根本没法和他们抗衡！” “刚刚我是想办法让那个分局局长滚蛋了，可山高皇帝远，远水解不了近渴，具体的事情跟进还得靠我们着手去做！” 程慧慧对吴波说话从不遮遮掩掩，但此时她不愿意跟他说清楚到底是通过谁，让杨局不敢有丝毫怠慢，夹着尾巴认输，认栽；吴波明知程慧慧一定是动用了相当高阶的大人物，但她既然不想明说，自己也不好再多问了。 倒是程慧慧提出的他俩当下要如何往下推进，才是最紧迫，最为关键的课题。 “同步进行吧。”吴波指了指旅行袋说“这个证物交由市局技术处做鉴定，只要签定有了结果，再加上小古的证词，小凤被害案的真相就大白天下了！曾小飞也就可以走法律途径，申请撤销他当年的杀人真凶罪名，附加国家赔偿......” “嗯，只要鉴定报告一出，这桩旧案就大有希望了！”程慧慧不住的点头，握了握小拳头。 “小古还在武警招待所，我们得赶紧赶回去。尹翠花的案子，这小子还没把他知道的事情说透，必须得趁热打铁不能再耽误了！” “同意！”程慧慧拍了拍旅行袋说“我俩先去市局，这东西我当着大局长的面交给技术处，这样的话那些人想毁灭这个证据就根本不可能了！然后，我跟你就回武警招待所，接着从小古嘴里挖出尹翠花之死的未知细节......” “好！”吴波“好”字话音未落，他的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 “吴波，你和程慧慧在哪儿呢？”来电的是雅丽，她语气急促的说“你们快到首医大附属医院来，小飞哥不行了......” “啊！”吴波看了程慧慧一眼，马上回复雅丽说“我知道了，我这就和慧慧赶过去！” 第276章 荒诞的他们4 “谁来的电话？出啥事儿了？”程慧慧见吴波接了这通电话脸色大变，忙问。 “雅丽说曾小飞伤重，人可能不行了。” “啊！”程慧慧手捂嘴巴大叫了一声，随即把旅行袋交到吴波手里，转身就往外面撒腿跑了起来。 “我跟你一起去！”吴波追上程慧慧，转头看她时只见程慧慧眼含的泪珠，已经滴落在脸颊上。 “我答应过曾大妈，曾小飞......”程慧慧边跑，边抹着脸上的泪水，哽咽着说“他们的事情我一定想办法搞清真相，还他们清白！可案件今天真的有了眉目，曾小飞却......” “都怪我，不该让他陪我来12号院做这件事......” “你先别着急，也许曾小飞不像雅丽说的那么严重。”吴波安慰着程慧慧，把车钥匙从她手里要过来。 两个人匆匆来到大吉普停放的路边，吴波先把旅行袋锁到后备箱里，然后由他驾驶着程慧慧的那辆大吉普，直奔首医大附属医院飞驰而去。 其实，曾小飞的情况远比雅丽来电告知的更凶险！ 因为在小林队长和他手下刑警与曾小飞，程慧慧对峙，争夺那个旅行袋时，小林队长和那些刑警们重点针对的对象就是挥舞着铁锹，一副你死我活亡命徒模样的曾小飞！ 当那些刑警依靠人多势众的优势，再加上手中的各种警械助力，最终把曾小飞摁倒在地；他们哪还顾得上下手的轻重，每个人都咬牙切齿的把手中的警棍，手铐，拳头雨点似的抡向曾小飞！ 大概也就在这时，曾小飞的头部已经受到了致命重击，颅内，脑干造成了不可逆的伤害！ 如果换另外一个人，也许在这种致命伤情中早就失去了抵抗能力，束手就擒了。 可曾小飞是一个经过“大场面”的狠人，更重要的是他知道了那个旅行袋对自己洗脱罪名的重要性。 所以曾小飞虽然头上的血簌簌流淌在脸上，身上，依然以命相博和小林队长的手下去争抢那件关键证物...... 直到他昏厥倒地，雅丽赶来发现了曾小飞伤势严重，招呼了几个治安队员一道把他送到了首医大附属医院救治。 雅丽毕竟只是一名护士，开始她以为曾小飞不过是受了些皮外伤，流血不止，只要到医院后缝针，上药，止血便能控制他的伤情。 让她和护送的治安队员意外的是曾小飞刚到医院便呕吐不止。 大夫马上给他做了全面检查，会诊，这才发现曾小飞已经几乎伤重不治了！ 院方便把情况告诉了陪同曾小飞前来的雅丽，对她说：“你们亲属要有心理准备啊，人随时都可能不行了。” 雅丽慌了神，赶忙跑到双目紧闭的曾小飞病床前，她无法相信这个历经半生苦难的男人，会以这样的下场结束他不堪的人生！ “小飞哥！小飞哥！”雅丽俯身眼圈泛红的轻唤了两声曾小飞。 谁也没想到，就是雅丽这两声下意识地轻轻呼唤，曾小飞竟然费力的睁开了双眼，他手指动了动示意雅丽近前。 “把，把我妈叫来......”雅丽耳朵紧贴曾小飞喃喃张开的嘴巴，听清了他说的最后几句话“要是来不及，你告诉我妈，谢谢程姑娘，还，还有吴波......\" “我的案子真有翻案那一天，让我妈给我烧几张纸，告，告诉我就得......” 气若游丝的曾小飞说完了这几句话，便合上双眼再也没有睁开！ 雅丽这个见过太多生死的护士，此时再也抑制不住成串的泪珠，呼噜着自己脸上的泪水，跑出病房。 她先是让一名治安队员马上赶回盈丰胡同，找个车把曾大妈带到医院来，让母子俩见上最后一面。 接着就给吴波打去了那通电话。 等吴波，程慧慧赶到医院抢救室时，那个年轻时曾叱咤南城的“小霸王”，大半生背负着杀人犯罪名的曾小飞，已经全身被雪白的布单从头到脚蒙上——他死了！ 雅丽扑倒吴波的怀里，嘤嘤哭泣着，自责的说道：“我还以为小飞哥只是皮外伤，没想到他伤的这么重，耽误了他的救治......” “这跟你没关系。”吴波轻拍着雅丽，不住的安慰满脸泪花的女友。 程慧慧本想冲进病房再看曾小飞一眼，被医护人员拦下，因为他们还有一些程序化的善后工作要做。 不同于雅丽梨花带雨扎在吴波怀里，程慧慧一屁股坐到病房门口抱着脑袋，撕心裂肺的朝病房里大叫大嚷道：“曾小飞你慢点走！你的案子我不把它翻个底朝天，洗清你的罪名，我程慧慧大头朝下，名字倒着写！” “你能听见吗！” 吴波知道曾小飞发生的这场意外，令程慧慧几乎崩溃！ 她来到盈丰胡同拆迁片区拍摄纪录片，到头来最重要的事是承诺了曾家母子，要为曾小飞背负的罪名，以她一己之力重新审视，将这个多年无人撼动的铁案再见天日！ 就在人证，物证将要大白天下时，曾小飞却死在了他自己为自己寻找证物的突发事件中！ 程慧慧痛苦，懊悔，愤怒交织的心情，最理解这个老同学的是吴波！ 他拉着雅丽的手，走到程慧慧身前，一把将她拉起。 “小飞哥有你这个朋友，我想他一定很欣慰。”吴波松开雅丽，两手搂着程慧慧肩膀说“雅丽说一会儿曾大妈就到了，你不能这样；小飞哥的后事，还有他没画句号的案子，你我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第277章 荒诞的他们5 当程慧慧，雅丽，吴波三个人还沉浸在悲怆，震惊的情绪中，一个声音从他们身后传出来：“曾大妈来了......” 雅丽先回身，忙前去搀扶住佝偻着身子，蹒跚走来的曾老太太。 “飞儿还有救吗？”曾老太太很平静的抬头问雅丽。 雅丽红着眼眶摇了摇头。 这时候吴波，程慧慧也都围拢过来，他们想对曾老太太说些安慰话，可又不知从何说起，只是喃喃的叫了声“曾大妈！”，四目都不敢与这个老来丧子的老人目光相对。 “我去看看我的小飞。”曾老太太迈动着无力的双腿，便急于进到停躺着曾小飞的病房里去。 医护人员见亲属到了，便都退出病房，留下空间让他们与逝者亲属做最后的告别。 雅丽麻利的把一个凳子搬到病床旁，扶曾老太太坐了下来。 病房里此时死寂一般，所有人不忍直视曾家这对命运多舛的母子阴阳相隔的悲惨场景！ 更担心年迈的曾老太太，在这个与养子死别之际会有什么不测发生...... 曾老太太缓缓的把蒙在曾小飞脸上的白布扯开，边用她那双瘦骨嶙峋的手抚摸着儿子的脸庞，边自言自语道：“小飞啊，妈老了抱不动你了......” “你可是答应我要给我养送终的，可你，这一回可食言了啊......” 曾老太太并没有大悲大戚，她的口气就像是在自己家里和儿子叨唠着家常话。 最先绷不住的是程慧慧，她“扑通”一下跪倒在曾老太太跟前，哭泣道：“大妈都怪我，我没把您托付的事办好，还连累了小飞......” “起来，姑娘！”曾老太太扶了一把程慧慧，指着带她来医院的两个治安队员，摇摇头说“路上他们跟我说了小飞是怎么被打，被害成这样的。大妈是老了可不糊涂，你为了小飞的事能做到这个份上，大妈，小飞心理都有数。” “你快起来，大妈我正好当着小飞的面，替他说声谢谢你！” 曾老太太这句话一出口，程慧慧再也抑制不住一下子扑倒她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孩子，大妈我一无是处，可我知善恶，懂好歹！小飞说起来是个不省心的孩子，可他和我一样心里跟明镜似的，他在家里总跟我说，出狱后他如果不是看我病病怏怏需要他尽孝，照顾，他早就对那些害他的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了！” “知子莫如母，我知道这是他的实在想法！” “不过他自从认了你这个小妹妹，他人整个都变了；小飞说没想到自己这个苦命人，会遇到程姑娘这样一个大贵人！他一直念叨，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才好......” 曾老太太这几句话让程慧慧更是不能自制，她在太太怀里抖动着，泣不成声。 曾小飞的死对任何人都是一个意外，而对程慧慧来讲又多了一份不可承受之重！ 她此时的心情难以言表，宛如万箭穿心！ “曾大妈，您先回去休息吧。”吴波半蹲近前对曾老太太说“小飞哥是非正常死亡，我和小程还有咱们许多街坊邻居都亲眼目睹了他受伤害的过程。按照程序，医院肯定也通知了公安，接下来还要取证，调查，处理。” “您要是相信我和小程，小飞哥的后事还有这件意外的处理结果，我们俩出面去办！” “大妈，小飞的死还有他身背的罪名，我程慧慧发誓，我一定还您和曾小飞一个公道！”程慧慧把眼泪擦干，看了一眼静静躺在病床上的曾小飞，对曾老太太说“小飞没等到，大妈您务必保重自己，我很快就让您等到这一天！” “刚才雅丽都跟我说了，小飞闭眼前让我谢谢你和波。”曾老太太在雅丽，程慧慧搀扶下起身，说“我相信你俩。如今我这个孤老太太身子骨也没气力了，更没别的指望，盼头，就等着有朝一日让我儿的冤屈得以昭雪！” “这个苦命孩儿跟了我没享一天福，能把他的心愿了解，也不枉我和小飞母子一场。等我到了那头，也好跟孩子有个交代！” 曾老太太一手拽着吴波，一手拉着程慧慧说：“大妈拜托你俩了！” 不得不说，曾老太太确实是个历经沧桑的老人家。在母子生离死别的情景下，她的气度，明事理，识大体的超然冷静，更显得老太太的人生非同寻常！ 当然，这种表现出来的常人无法体味的性情，却是曾老太太苦楚的身世，如黄莲般酿造的生活一点一滴滋养而成的。 雅丽知道吴波，程慧慧还有许多善后的事情要处理，便主动和另外两个治安队员一道，先陪同曾老太太离开了医院。 临走时，雅丽懂事的跟吴波说：“今天我跟医院请了假，曾大妈我来照顾，你放心好了。只是你和慧慧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吴波，程慧慧把曾老太太送到医院门口的出租车上，见车启动走远了，俩人才转身重新回到了医院楼内。 “我估计南城分局的人快来了。”吴波看了一眼腕表说“我们等着他们！” 程慧慧还没搭话，她的手机响了起来。 来电的是她父亲的大秘。 大秘在电话里说：“钟副市长给我回电了，说已经把事情处理好了。我想征求你的意见，这件事用不用和首长报告一下？” “不必了！”程慧慧一口回绝“余下的事情我自己会处理好！” 第278章 荒诞的他们6 程慧慧挂断手机，抬头看到吴波画着“问号”的表情看着自己，便含糊解释道：“有些事求人不如求己！小飞的死还有他的旧案，对我来说是头等大事，刻不容缓；我对‘他’太了解了，这事儿对‘他’来讲那就是不值一提的小事一桩，兜兜转转不说，‘他’绝不会像我们一样这么用心，感同身受！” “我要用我的方法，尽快给小飞这个没走远的冤魂昭雪，报仇！完成风烛残年的曾大妈她最后的夙愿！” 短短一个上午，那个对任何事情从来都风轻云淡的程慧慧，突然之间神色变得凝重，倔强起来，言语中少了许多感情用事，多了几许沉稳，刚毅和内敛。 可每个人想法不可能完全相同。 吴波其实已经猜出来了七七八八，给程慧慧来电的人一定是刚才将横五条那场他们必输无疑的局面，有能力反转过来的大人物。 而程慧慧所说的“他”，也就是她很少提及的亲生父亲了！ 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一系列旧案未了，曾小飞又被小林队长手下的人，以执行公务的名义无端致死！ 吴波再清楚不过了，接下来单凭自己和程慧慧两个人的能力，要面对势力庞大，背景深厚的一众执法当权者，那将是实力悬殊，极不对等的短兵相接搏杀！ 刚才横五条发生的一幕幕，便可知“那些人”无法无天，丧心病狂到了何等无所不用其极的程度！ 吴波在现场表面沉稳，镇定，其实一直提心吊胆，生怕场面一发不可收拾！ 可到头来还是发生了人命关天的大事！ 吴波当然希望程慧慧到了这会儿，能直接动用他老爸一言九鼎的“超能”，来鼎力相助他们这一对儿势单力薄寸步难行，逆风而上的搭档！ 显然程慧慧没这个想法，而是有她自己特立独行的主见！ “你刚才说，南城分局的人马上就到了？”程慧慧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问吴波。 “没错。曾小飞属于非正常死亡，院方肯定第一时间会通知属地派出所，派出所会报告给分局派人来调查取证。” “在他们的地盘上拳打脚踢把人打死了，他们再来执法当裁判......”程慧慧咬着嘴唇说“曾小飞旧罪还没洗脱，反而会让他们莫名一通处理白白丢了性命！这可不是说笑！简直成了朗朗乾坤下的奇耻大辱！” “我本想等着分局的人，毕竟当时我们还有维稳办的人员，围观群众，都可以作为亲临现场的目击证人！证明横五条发生了什么？哪些人动手打死了曾小飞......” “与其跟他们耽误功夫纠缠，不如更直接一些！”程慧慧看着吴波，说“他们这会儿来了，也只是例行公事，一推，二拖，三胡乱把罪过按在曾小飞头上后草草了事。我倒是有个想法，咱们现在有小古的口供，有我车上后备箱的证物，我们现在就去市局。” “我面见大局长，这样先确保证物万无一失。然后，我会把今天我和曾小飞的遭遇向钟副市长说清楚，大局长他已经得知了一些情况，再由我当面提出诉求，想必市局一定会重视曾小飞的旧案和他的死因。” “如果一切顺利，市局会先把那个跑到前台的杨局立即采取组织措施，他只要交待了他们那伙人的黑幕，我们下一步的工作就会顺畅许多......我的想法是借力打力！” 程慧慧欲借市局大局长之手，翦除那伙人的羽翼，把曾小飞之死和12号院小凤被害案连带重视起来，这当然是当下的最佳选择！ 这要远比他和程慧慧两个人单打独斗更有效，更有力度！ 吴波立马表示同意，两个人便转身离开医院，开上大吉普直奔市局而去。 路上，程慧慧便直接把电话打到了钟副市长办公室，她向大局长秘书自报了家门，钟副市长第一时间便把电话回拨了过来。 钟副市长关怀备至的开口便问程慧慧：是不是受到了惊吓，身体有没有大恙？ “比这些还严重！”程慧慧根本不像是在和一个副市长，市局一把手通话，而是用对方无法回绝的口气说“麻烦您钟局给我留点时间，我马上到，我有紧要的事情需要当面向您汇报！” “没问题，没问题！”钟副市长对程慧慧这个大小姐也是恭敬有加，满口答应说“我这就把其他事往后推一推，你来吧，我在办公室等你。” 吴波这个级别，与市局领导真正面对面的近距离接触，还是通过程慧慧为了他的工作开展，与主管治安的钱副局长有过一面之交。 像市局大局长钟副市长这样的大咖，吴波只在电视屏幕上得以目睹，更甭说能走进钟副市长那间一般人根本无法涉足，神秘的大办公室里。 程慧慧进到市局大楼如履平地，大模大样的直接上到了最顶层钟副市长独立的办公区域。 她和吴波从门卫登记那时起，钟副市长的秘书已经等候多时了。 由秘书带路，程慧慧和吴波很快便踏进到了局长办公室，见到了平常气宇轩昂，但见到程慧慧时一脸堆笑，亲和力十足的钟副市长。 程慧慧先叫了声：“钟叔叔。”随后把身旁的吴波介绍给钟副市长。 钟副市长：“哦，哦、”了两声和吴波握了握手，显然他对这个市局下面最基层的刑警中队长并不熟悉。 很可能连吴波这个名字都没听说过！ 第279章 荒诞的他们7 程慧慧，吴波被钟副市长让到会客区沙发上入座。 他的秘书给二位各自沏上了一杯香茶后，便礼貌的缓缓退出了办公室。 “钟局您是大忙人，我不想多耽误您时间，无事不登三宝殿，有啥事儿我可就直说了！”程慧慧把茶杯往外推了推，便开门见山的朝钟副市长开了口。 “小程你太客气了！。刚才你出了意外，就该直接给我打电话，何必叨扰首长呢？！有啥事你慢慢说好了，局里有个会我已经推掉了，就等着你呢。”钟副市长和蔼可亲的点点头，说“钟叔叔有啥能帮你的，你尽管告诉我。”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程慧慧变得有些激动，声音颤抖的说“刚才南城分局杨局长带着特警，刑警在盈丰胡同......” “小程你先喝口水，别急。我知道你刚才受委屈了，有你钟叔叔在，谁伤害过你，钟叔叔都会替你做主！”钟副市长见程慧慧双目喷火，情绪激动，大概还以为是她受了委屈，要向他这个大局长诉冤诉苦，给那个南城分局杨局长再扎上一针！ “那个分局长我已经狠狠地批评了他！并让他回去给我详细写一份情况报告，深刻检查自己在工作中的过失，等候组织处理！小程，你看还有什么具体要求，尽管跟钟叔叔提......” 程慧慧摇了摇头，声调提高了八度说：“他们是工作过失吗？他们打死了人您知道吗？！” “等等！”钟副市长显然被程慧慧这句话震惊到了，把窝在沙发里的身体前倾，皱着眉头问“你是说杨局长他们，今天在盈丰胡同还闹出了人命？！” “被害的是什么人？是误伤还是另有什么原因？” “我能想到，杨局将来给您的报告里，会把这个被害人描述的的死有余辜！”程慧慧咬着嘴唇，指着身旁的吴波说“我之所以和吴队一起来找您钟局，就是要还原今天这件恶性事件的真相，还有它背后更深次的原因。” “钟局您想过没有？南城分局为什么今天上午在盈丰胡同大动干戈？刑警队队长无视纪律敢随意拔枪射击，堂堂分局局长竟然动用特警来对付我和我的伙伴？！您是市局局长，您觉得他们这一切的作为正常吗？！” “嗯，杨局倒是到我这儿来解释过，他是说因为发现有人偷偷潜入一个被封禁的犯罪现场，其中还有一个狂徒动用凶器袭警，所以他才不得已派出了特警前去控制局势......” “哼！”没等钟副市长把话说完，程慧慧冷笑一声说“所以我为什么要把吴队请来，当面向您做一个全面的汇报；我可以负责任的说，杨局他们那些人就是执法者的败类，一边亵渎法律的尊严，一边作威作福，草菅人命！” “他们用自己手中的权力称霸一方，颠倒黑白，欺上瞒下！我闭眼都能想到，他们今天的恶行，会向您这个大局长汇报成一个惩凶除恶的完美行动，至于打死了人，也不过是执法中的一点小过失，找一个小替罪羊请求一个轻描淡写的处分了事！” “这伙害群之马的所作所为，你们这些高堂之上的大人物要纵容这些败类到何时？！你们知不知道，这些附着在执法队伍的毒瘤，严重败坏了我们社会的法治建设，不彻底把他们清除比窦娥还冤的人还会层出不穷，葫芦僧判葫芦案徇私枉法的判案，也会在光天化日下不断重复上演！“ 程慧慧说的这番话把吴波的白毛汗都吓出来了。 说起杨局长那伙人的不齿，程慧慧说得兴起竟然矛头不仅针对了钟副市长，还把自己的父亲也给捎带上了。 在大局长面前，吴波大气都不敢喘，僵硬的坐姿一直保持一动不动；而程慧慧却毫不避讳的把公安系统藏污纳垢，暗黑的一面撕扯开，以教训的口吻，把自己的看法一股脑儿的抛给了钟副市长。 吴波没想到，此时钟副市长并没有像市局内部上下传说的那样，这是一位不怒自威，令所有人胆寒的铁血局长！ 听了程慧慧这有些以下犯上，冒昧的说辞，钟副市长出乎吴波意料，频频点头。 他用语重心长的口气对程慧慧说：“小程啊，你谈的这些确实是个极其严重的问题！我接手市局全面工作时间不长，但也对我们局，下属分局某些人在相当一段时间里知法犯法，把自己手中的执法权当成了自己的家法为所欲为的行径，有了解，也正在按照上级的指示开展自查，自纠，彻底清理这些你说的我们执法系统里的毒瘤！” “既然今天你小程找到了我，而且牵扯到有无辜的人在南城分局执法中丧生，那我一定把此事彻查到底！” 说到这儿，钟副市长对吴波说：“小程说你是盈丰胡同拆迁片区维稳办的负责人，市局派下去主持工作的；你既然掌握现场的第一手情况，那你就来详细说说好了！” “是，钟局！”吴波本想站起来，被钟副市长摆摆手示意让他坐下说。 对于今天发生在横五条事件的起因，以及他对盈丰胡同早年，最近几桩案情有理有据的分析，全面，细致的补充了程慧慧对南城分局杨局长一伙人的质疑。 吴波在程慧慧眼神的鼓励下，用非常笃定的口气说：“十几年的少女被害案，当年的专案组抓获的凶手完全是错抓错判，一桩天大的冤案。我和程慧慧已经拿到了人证，物证！” “夏天，同样在盈丰胡同12号院发生的父子俩中毒双亡案，南城分局草率结案，隐匿死亡签定，其中也是无私有弊！” “另外，分局杨局还有区法院一名院长不知何故，严重干扰我们维稳办对一桩枯井分尸案的侦办，甚至有加害其中一名关键证人的嫌疑......” “还有，今天杨局手下打死的就是被判了死缓，做了快二十多年冤狱的人！”程慧慧追加了一句。 “你，你们说的这些确有其事？”钟副市长再也坐不住了，他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一部电话，对着话筒说“连秘书，你通知一下鲁主任，秦处长，让他们马上到我办公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