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暮时》 第1章 陈父死 夏日炎炎,六月中旬的大中午。 阳光热烈而刺眼,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破旧的院子里。 几间用黄泥巴和稻草混合而成的屋子,矗立在院内。 屋子的墙壁经过岁月的洗礼,表面已经开裂,布满了青苔和杂草。 茅草覆盖的屋顶,已经有些干枯,仿佛随时都会被风吹走。一阵微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在院子的中央,一口简陋的棺材静静地摆在地上,显得格外刺眼。 棺材的木材质地粗糙,甚至连基本的油漆都未曾涂抹。 一个瘦弱的女人跪在棺材旁,她的脸色苍白,双眼红肿。她的肩膀一抖一抖的,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不敢哭出声来。 她的泪水从眼中滑落,滴在怀中的小女孩脸上。 而小女孩静静地躺在女人的怀里,一动不动。她的双眼紧闭,小小的胸膛再也没有起伏,连呼吸都停止了。 突然,一声尖锐刺耳的女声响起,如同锋利的刀般割破了悲伤的宁静。 “三弟妹,我说你也别装出这副模样了。三弟的丧事哪里不要花钱?你还是将三弟卖猎物的钱交出来吧。” “我们还没分家,这钱理应交到公中。” “如今这三弟已经去了,难道你连他的身后事都不给好好办吗?” 坐在门槛上的老头,将手里的竹制烟杆在地上磕了磕。 他从烟荷包里捏出一撮金黄色的烟草,小心翼翼地放入烟锅中,然后用火柴点燃。 烟草在火焰的舔舐下,缓缓燃烧起来,散发出淡淡的烟草香。 老头深吸一口,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这才缓缓地开口, “老三媳妇,家里这情况你也知道。唉......我们也不想逼你,但这是迫不得已。” 女人缓缓地松开了怀里的小女孩,将她放在了地上。抬头看着咄咄逼人的众人,心里说不出来的难受。 “爹,娘,大嫂,大安真的没有给我钱。”她以微弱的声音说道,好像担心声音大了一点就会吓到对方一样。 “没给你?谁信啊,三弟死前最后见的人不就是你吗?” 尖锐刺耳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针尖般刺入陈晚的脑仁。 陈晚被这一声声刺耳的嗓音吵醒,她缓缓睁开了眼睛,眼前的一切让她感到有些迷茫和困惑。 “动了,四丫好像动了......” 陈元茂指着躺在地上的小女孩,颤颤巍巍地说道。 “爷,奶,四丫真...真真的动了。” 陈元修顺着陈元茂的指向看去,他浑身发抖得像抽羊角风一般,说话也变得结结巴巴。 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躺在地上的小女孩身上,小女孩也睁着个圆溜溜的黑眼珠子看着众人。 “诈尸啦!” 朱氏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要往院外跑去。 方才她下手的时候可是用了很大力气,此刻内心充满了恐惧,只觉得陈宛白是要找她索命的。 然而,她才刚跑到院门口,就与刚进门的几人撞了个正着。 “大松媳妇,你在叫什么?” 陈村长被朱氏撞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幸好身后的几人迅速扶住了他。 “谁请的大夫?” 朱氏看见来人中竟然有陈大夫,顿时忘记了之前的害怕。见到陈大夫仿佛比见鬼更可怕些。 “闭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村长不耐烦地推开朱氏,带着一群人进了院内。 “不过是说话间,不小心推了一把,四丫就摔倒了,脑袋撞到了地上。大家误以为四丫死了。”陈老头避重就轻地指着躺在地上的陈宛白说道。 陈村长几人看到陈宛白那张苍白如纸的脸,再看到地上那一滩触目惊心的血迹,心中已然明了了几分。 “既然大夫都来了,那就给看看吧。” 见到来了这么一大群人,陈老头内心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看什么看?不过是那个赔钱货在装死。看大夫不要钱的吗?” “爹,娘,家里什么光景了,哪来的银钱给这赔钱货看?” 朱氏冲进院子,大声制止道。 陈晚躺在地上,后脑勺传来剧烈的疼痛。她迷茫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一脸的懵逼。 就在她准备起身的时候,一大段陌生的记忆突然涌入了她的脑海。 当记忆逐渐稳定下来,陈晚震惊地发现,她竟然穿越了!她穿越到了这个刚刚摔死的小女孩陈宛白的身上。 面前的棺材里躺着的是她的便宜爹,今日清晨被上山村民从山上抬了下来。 当时还有一口气,村民立刻就去请了大夫来诊治。 陈大夫来了一把脉,当即施了一套针法,将其稳定下来。并开口对陈家人说得买来百年人参才有一线生机。 而陈家众人一听,百年人参得花多少银子,当即就不同意。 村长苦口婆心地劝说了半天,周老婆子却哭天抢地地嚷嚷着家里没有钱。 最终,陈大安就这么死了。 半个时辰前,陈宛白的家人逼着她娘柳氏,要她娘交出他爹陈大安临死前卖猎物所得的五两银子。 而柳氏根本就不知道这笔银子的存在,实在拿不出来。 大伯娘朱氏就上前要搜柳氏的身,原主陈宛白上前帮助她娘,被朱氏一把推倒。 陈宛白摔了一跤,后脑勺正好磕到了一个尖锐的石头上,当场丧命。 陈晚,哦不,陈宛白,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 指尖传来黏糊糊的触感,满手都是已经有些发黑的黏稠鲜血。 这时,一个蓄着长胡子的老头走上前来,对着陈宛白一阵观察。 他又伸出手在陈宛白的手腕上摸了摸。 “失血过多造成的昏迷,一时之间出现了假死的情况。小丫头命大,只要醒过来就没什么大碍了,多给她补补身体就好了。” 老头看了一眼那血呼啦啦的后脑勺,不禁叹了口气。 “哎,陈大夫,要多少银钱?”周老婆子周氏上前问道。 “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就算了。回头叫个人去我那拿点草药来,这孩子的后脑勺伤口有点大,得敷一些草药。” 陈大夫摆了摆手,他也不差这点银钱,就当是行善积德好了。 说罢,他背上药箱,脚下生风地跑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陈家的破事难搞,他还是跑快些,避免惹上麻烦。 “大头哥,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大头是陈老头陈仁的小名。 “唉......康年老弟,这事吧。”陈老头有些不知道如何开口。 “村长叔,这不是我家三弟去了,家里的银钱不够办丧事。我们想让三弟妹掏一些银钱出来。但是她不肯,就闹起来了。” 朱氏见公公半天不说话,赶紧抢上前来,将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陈村长听完,大概了解了事情的始末。 按道理,没有分家的话,挣来的银钱是应该交到公中,家家都是如此。这样看来,也不算是陈家欺负柳氏。 “大安媳妇,这钱你是该拿出来。你公公婆婆也晓得你现在的情况,你多少掏一些吧。” 柳氏双眼通红,声音微颤地回应道:“村长叔,大安他根本就没给我钱。” 平时卖东西攒的钱陈大安要交给她管,但是她担心自己会弄丢,就拒绝了。 周老婆子哭嚎着:“我可怜的三儿啊,好苦的命哦。你这才刚去,你媳妇连给你办丧事的钱都不掏出来哦......” 朱氏得到婆婆的暗示,立即开口: “我说三弟妹,我家元修可是亲眼见着你在老三身上摸出了银子。” 陈元修听见他娘的话,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后大声附和道。 “三婶,当时三叔扛下来可是你先冲上去。我看见你在他身上摸了一个银裸子出来,至少有五两银子呢。” 柳氏被陈元修的话震惊得说不出话来,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她看看这个人,又看看那个人。 最终,她只能再次悲伤地哭泣起来。 陈宛白站起身来,看着她这个柔弱不能自理的便宜娘。 真是白长了一张嘴。 “村长爷爷,当时在场的人可不少,难道单凭大堂哥的一面之词就可以算数?” 陈元修被陈宛白的话噎了一下。 “你跟你娘是一伙的,你当然说没看见。” “我可没说是我。”陈宛白轻蔑地瞥了陈元修一眼,嘲讽道。 第2章 周老婆子 “是吧,大伯?”陈宛白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大伯陈大松。 其实陈宛白也没有见着到底陈大安有没有给柳氏银子,只是见陈元修和陈大松的表情不对,想诈一诈他们。 陈大松被小侄女这突然的一眼看得有些不自在,缩了缩脖子,一声不吭。 陈大松偷偷瞟了一眼陈老头和周老婆子,又扫了一眼紧张的陈元修。最终,他硬着头皮说道, “四丫,我当时什么都没看见。” 当时只有陈大松父子和柳氏母女四人近了陈大安的身。 如今双方各执一词,互不相让,谁也不肯承认。 古代也没个监控设备,谁也证明不了谁说的是真是假。 “行了,不管怎么说,大安的丧事还是得办。差多少银子,大家伙凑一下,回头卖了秋粮再还给大家伙。” 陈村长打断了这场争执,他不想再纠缠于这件破事了。 尤其报信的人当中,还有他的小儿子陈安,再说下去还得扯到自己家身上。 他心中暗自感叹,就是麻烦。 “这事谁也别说,就这么办。大松你等下去我那拿银子。” 陈村长见陈家众人还要说什么,直接了断的做主。 说完,一甩袖子就走了。 其余几人也跟着陈村长一起出门了,谁也不愿意留下看戏。 “该干嘛干嘛去,地里的活计不要干了吗?” 陈老头说了一声,和周老婆子一起扭头进了正屋。 大房众人进了东侧的屋子。 二房的陈大山看了一眼爹娘,又看了一眼弟弟的棺材。最终还是扛着锄头出门去地里干活了。 一下子,人都走光了。 陈宛白捂着脑袋,估计撞的脑震荡了,而且记忆也没有捋清楚,得去躺一躺缓一下。 至于便宜爹,只有她先活着才能继续当孝子贤孙了。 “娘,我的脑袋还有一些疼,我先去休息一下,晚上再来。” 柳氏擦了点擦眼泪,这才关心起了受伤的闺女。 “哎,你去,娘在这陪着你爹。” 陈宛白走进了西侧三房的屋子。 三房人少,住的是陈家最小的屋子。 屋内只有两张床,分别靠着两边的泥巴墙上。中间挂了一块布遮挡,毕竟陈宛白已经十二岁了。 陈大安夫妻的大床,是成亲的时候请村里陈木匠打的。 陈宛白的小床,则是几块夯实的黄泥巴砖,搭了两块木板。 两张床上铺着茅草,各有一床打满补丁的破被子,洗得发白。 屋子的中间有一个包了浆的木柜子,那是平时陈大安夫妻放东西用的。 虽然简陋,但是胜在干净,看得出来柳氏是一个干净的人。 陈宛白也不在意许多,躺在小床上,就睡了过去。 大房屋内。 “孩他娘,你说这事?你看三弟媳那样,好像是真的没钱......” 陈大松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刚才侄女那锐利的眼神,差点让他说漏了嘴。 “怎么?看见柳氏那楚楚可怜的样子,你心疼了?”朱氏的声音提高了八度,怒火中烧,上前就要挠陈大松。 “我就晓得,她平日里没少勾搭你吧?说,你们是不是有一腿!” 陈大松一时没有防备,还真被她挠了两下。 “爹,娘,你们别闹了!小宝给你们吵醒了。”一旁的大儿子陈元修不耐烦地说道。 一旁陈元修的妻子李氏,怀里抱着一个不到一岁的小男孩,微微扭动,显然是被吵到了。 朱氏看了一眼大孙子,狠狠掐了一下陈大松。强忍住怒火,没有再动手。 “她手里怎么可能没钱?” “三弟平日里卖猎物,这钱只要交大半到公中就可以了,另外一小半,不是交给了那个妖精,难道还会是三弟管着吗?” 陈家比村里大部分人家要好上一些,不会要求子孙们收入全部都上交,可以留下一成做小家的私房。 “没有那五两银子,她手里肯定还有不少!” 听了朱氏的话,陈大松觉得确实在理,便点了点头,没有再说半句话。 …… 陈宛白再次被不绝于耳的咒骂声给吵醒。 这次是周老婆子。 周老婆子在家中泼辣凶悍,嘴皮子犹如毒蝎一般,骂起人来甚是歹毒。 这村里头建房子也没个章程,大家都是你划一块地,我划一块地,屋前屋后还要留出一块菜地。 这就导致了邻里之间相隔甚远,想听墙角是不能够的了。 然而,一出门,她就像变了个人似的,活脱脱一朵“盛世白莲”。 她常常在外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哀叹自己命苦。 家里的活都是她一个人干,儿子不孝顺,儿媳们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 天还黑时,她便支使丁氏或柳氏去洗衣服,直至天色微亮,又去催促她们回家做饭。 而她自己则端着洗好的衣服在村子里闲逛,见人就说自己刚刚洗衣服了。 周老婆子指着跪在棺材前的柳氏骂道:“这人都死了,还在那哭啥哭。这活着的人都不要吃了,想饿死我们是吧?” “日头都要落下山了,除了我们家还有谁家烟囱没冒烟啊!” “耳朵是被屎糊上了是吧,听不见我讲话了?” “四丫那个赔钱货呢?爹都死了还到处去野?” “娘,我这就去做饭。”柳氏小声地应着。 “你个赔钱货,还不去烧火,你也是死人吗?” “奶,我这就去。”应声的是二房的二丫陈宛蓉。 灶房内不多时又传来了周老婆子尖酸刻薄的声音。 “你眼眶里的不是眼珠是眼屎吗?放多少水你都不晓得?” “哎哟喂,几个人吃饭啊,你舀这么多米?” “你是个畜生吗?烧个火都不会,烧这么大是想把房子点了啊!” “遭了瘟的狗东西,你还不盛出来,要煮到什么时候!” 陈宛白也躺不下去了,扶着床沿,就坐了起来。 她刚打开房门,就看见了大房的陈芝芝跑进灶房。 “奶,四丫竟然在房间睡觉。” 立马灶房就传来了周老婆子中气十足的大嗓门。 “偷奸耍滑的小贱货,一天到晚的就晓得在屋里躺尸。这家里的活计是一文钱都不干,以为自己的千金小姐是吧?” “大白天的就在屋里挺尸,自己爹都死了,竟然还睡得着?果然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哦!” “都喊了大半天了也不起来,是屁股长在床上了吗?丧了良心的小贱货!” 柳氏有些听不下去了,担心周老婆子还会再继续骂出什么难听的话,连忙说道: “娘,今日四丫摔了脑袋,有些身体不好,我让她去躺一下的。” 接着就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夹杂着的周老婆子继续的咒骂声。 “老娘说话,你插什么嘴,就显得你长了嘴是吧?你是个什么玩意儿就敢在我面前顶嘴了?” “你这个不会下蛋的扫把星,自己生不出儿子,还克死了我儿子。” “老婆子我命苦哦!白发人送黑发人哦!早知道老三娶的是你这么个东西,我就是死都不会同意的!” “我说老三啊,你咋不把这两个贱货也带走呢?留下来害你娘我啊!” “嘭!”一声巨响,将周老婆子继续骂人的话梗在了脖子里。 第3章 发疯的四丫 陈宛白站在灶房门口。 那一脚踹倒半扇门的动作将大家都震惊住了,一时间四周安静一片。 “奶这张嘴是只会骂我们吗?大房那些懒货在干什么,你眼睛是瞎了吗?” “还是奶就觉得我们三房好欺负?” 她上前一把将柳氏拉到身后,恶狠狠地盯着周老婆子。 堂屋里听到动静的人也过来了,见此情景,十分意外。 皆是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这平时一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人,一改从前的唯唯诺诺畏畏缩缩,竟然还敢和周老婆子顶嘴了。 “你竟然敢顶嘴!”朱氏率先指责。 她仗着自己给陈家生了三个男娃,非常嚣张,经常无事生非,多管闲事。 嘴巴臭,脑子没有。 “那也是被你们逼得。” “你敢忤逆长辈,你爹死了,我这个大伯娘替你爹好好管教管教你。” 说着,朱氏伸出手就要扇她。 陈宛白一把拽住一边的陈芝芝挡在身前。 朱氏这一巴掌,就扇在了陈芝芝的脸上。 加上她是使出了十足的狠劲,这一巴掌直把陈芝芝扇翻在地。 “大伯娘是该好好管教大堂姐,一天天的啥也不干,难怪这一大把年纪了还没嫁出去。” “啊!!!!”本就身体受伤的陈芝芝再次心里受伤,也顾不得争执,爬起来一边哭一边往房里去了。 “大伯娘,你是长辈,我不能打你。但是你敢打我一下,我就打堂弟两下。” 朱氏本想再打陈宛白的手,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悬在了空中。 这要是以前,她是不会信的,但是今日这四丫就跟撞了邪一样。 再看一眼陈宛白那阴恻恻地眼神,顿时感觉后背发凉。 “行了,都别闹了。饭做好了就快吃饭吧。”陈老头说完背着手又回堂屋了。 他一贯的和稀泥,认为家应该以和为贵,吵吵嚷嚷像什么样。 今日的四丫明显就是受大刺激了。 见老头子都发话了,周老婆子拍了拍身上的灰,骂了一句没用的东西,就往堂屋去了。 朱氏见婆婆都走了,也只能作罢。 丁氏带着二丫三丫连忙端菜上桌。 陈家一大家子十几口人,大房就占了大半。 老大陈大松和妻子朱红生了三子一女。 大儿子陈元修,今年十七岁,已经娶妻李桂花,生有一子陈宝宇。 大女儿陈芝芝今年已经年满十五岁了。朱氏自前年起,便四处为她寻觅合适的人家,高不成低不就,一直都没能定下来。 二儿子陈元光,今年十三岁。 小儿子陈元良,今年九岁。 两人皆在镇上学堂念书。 老二陈大山,娶妻丁荷花,生有两女。 大女儿陈宛蓉,十三岁。 二女儿陈宛灵,十二岁。 老三陈大安,也就是原主的爹,娶妻柳芽儿,只生了陈宛白一个女儿。 二房,三房,因着没有生出儿子,在家中地位都十分艰难。 一大家子人围在堂屋,只有男人们有资格能坐下吃饭,女人和女孩子只能站在一旁,不能上桌。 除了周老婆子和朱氏,因为她们会生男娃。 两大盆水煮菜,一盆稀得像水一样的粥。 便是陈家的一顿饭。 家里总是男人先盛完饭后,剩下的才轮到女人和孩子。 现在,男人盛完,等轮到了女人孩子基本就是没有米粒的米汤了。 朱氏想到刚才的事情,气不过,便开口找麻烦:“今日三弟妹和四丫没有干活,饭也就不用吃了。” 陈大安死的措手不及,年轻人通常不会提前预备棺材,而陈老头又舍不得把自己的棺材给陈大安用。 无奈之下,只能去陈木匠家买。 可也没个现成的,只有一口刚拼接完,甚至都没打磨上漆的棺材。 凑合应急。 柳氏和陈宛白跪在棺材前哭丧,一整天都没有出门做事。 大家听见朱氏的话,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周老婆子还用赞许的目光看着朱氏。 柳氏站在一旁,不敢上前盛饭。 陈宛白可没那么好欺负,拿起碗就要去盛稀饭。 朱氏一筷子打了过来:“不是说了你们不能吃啊。” 陈宛白声音淡淡:“大伯娘说的没错,没干活的没饭吃。” 说着放下手里的碗。 朱氏以为她像往日一般听话,正一脸得意,接着就听见陈宛白的声音: “那大伯娘、大堂哥、二堂哥、三堂弟,你们都没有干活,想必也是不吃的。” 伸手就将朱氏几人的碗筷夺走,完全不给大家反应的机会。 “你个小贱货,还管到长辈头上来了!” 朱氏上前就要去打陈宛白。 陈宛白哪能傻站着给她打,一个错身躲过:“这不是大伯娘你自己说的,没做事的人不能吃饭。” 朱氏气道:“那是你这个赔钱货和你娘那个丧门星不能吃。” “哦?所以你的意思全家都能吃,就我和我娘不能吃是吗?” 又转头看向陈老头和周老婆子,“爷奶也是这么个意思吗?” 陈老头端着一碗浓粥,低头喝着,并不理会。 “你个小贱货怎么能反驳长辈。你这是大不孝!”周老婆子瞪了一眼陈宛白,言外之意很是明显。 “既然如此……” “那就都不要吃了吧!” 话毕。 快步上前,将桌子掀翻在地。 不让我们吃,那就大家都不要吃了。 凭着原主的记忆,只要她爹不在家,就是这种没有饭吃的日子,时常饿上好几天,还有做不完的事。 原主是包子,她可不是。 众人目瞪口呆。 只有陈老头和陈宛灵两人手里端着碗,一时间,那口稀饭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今日的四丫格外的怪异。 第二日一大早,村里的人都来帮忙了。 葬礼办的很快,普通农户又没什么讲究。 加上陈老三没有儿子,摔盆的人也没有,棺材一盖,几个族里的壮丁,抬着那口简陋破烂的棺材。 直接在后山处挑了一个地方。 挖个坑,棺材一落,土一埋,就完事了。 从头到尾,陈家都没有烧过一张纸钱,没点过一根香火蜡烛。 最后请全村人吃了一顿饭,陈大山的丧事就算是办完了。 陈家也不想请这顿饭,可来做事的都是族里的人,不能少了这顿饭。 第4章 过继 “那陈老三家的闺女可真可怜啊。” “又咋了?” “我昨儿个亲眼见着,那孩子都饿的去田里摸蜗螺吃了。” “不会吧?陈老婆子那么和善的人,还能饿着自己孙女?” “嘿,陈家可是有个厉害的朱氏呢。” “啧啧,真是造孽啊……” 村中心的晒谷场上,几个妇人围坐在一起。 择菜的,做针线的,互相闲话。 而在村子的某个角落,她们嘴里可怜的陈宛白,正孤身一人在泥泞的田里摸索。 她已经来到这个时代小半个月了,至今没吃到过一点荤腥。 每天的食物,要么是菜地里生长的蔬菜,要么是山里挖来的野菜。 然而,时值此刻,野菜已经老了,口感粗糙,难以下咽。 尽管她吃的非常健康,可是她也已经很久没有拉出屎了。 由于长时间缺乏油脂与蛋白质的摄入,让她倍感不适。 昨日去地里抓虫,陈宛白发现了泥里的田螺。 她顿时就起了心思,这田螺也是肉啊! 至少比蚊子腿的肉多。 而且田螺肉也很好吃。 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韭菜炒田螺肉,其次是紫苏炒田螺。 韭菜炒田螺多加辣椒,令人胃口大开,轻松吃下两碗米饭。 紫苏的清香在炒制过程中逐渐释放,与田螺的肉质完美融合,使得整道菜口感丰富,回味无穷。 说干就干,陈宛白也不抓虫了,谁爱抓谁抓。 这个时候的人都不吃田螺,嫌弃有泥巴的腥味,还有沙。 她随便一捞就能摸出五六个田螺出来,然后扔在田岸边。 约了小半个时辰,就摸了一大堆的田螺。 看着这么一堆,大概够吃了,这才停手。 附近做事的人都收拾回家吃饭去了,陈宛白也在水里洗了把手上脚上的泥。 将岸边的田螺都装进竹篓,回家去了。 “哟,四丫这是弄了什么好东西?” 朱氏倚在院门口和隔壁的马婶子聊天,见陈宛白手里提着竹篓,一路上还滴着水,以为是抓了鱼,上前准备去接竹篓。 眼睛一瞥,看见里头全是田螺。 顿时就一脸的失望。 “四丫,让你去地里干活,你去抓田螺。这鬼东西有不好吃,你带回来干什么?” 陈宛白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大伯娘,这不是你不让我们吃饭。田里摸了点田螺,免得我和我娘饿死了。” 朱氏一听,愣了愣:“嘿,你多大的闺女了,咋还会扯谎了?谁不给你饭吃了?” 又转头对马婶子说:“马姐姐,你别听她胡咧咧,她跟她娘一天天的不干活,净白吃饭了。” “我家去吃饭了,我儿媳肯定把饭做好了。”马婶子一脸八卦的模样走了。 朱氏倒立的三角眼狠狠地瞪着陈宛白,准备习惯性的骂几句。 可看着陈宛白那冷飕飕的目光,想到这丫头已经疯了,顿时吓得不敢出声。 灶房里,丁氏和柳氏还在做饭。 陈宛白将田螺屁股用石头砸破,然后倒入一个空的陶罐,加入清水清洗。 直接洗净后的田螺加入清水,加入葱姜,煮开后,再加一点点的盐调味。 没有分家,陈宛白煮的田螺也一道端上了桌。 陈元良望着桌上的田螺,出于好奇,便夹起一颗放入口中。 “怎么这么硬?”说罢,他便将田螺吐了出来。 陈宛白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他,然后捡起一个田螺,放入口中,轻轻一嗦。 其余人见她吃的津津有味,也伸手去尝试。 “呸。” “我呸。” “呸呸呸。” “怎么这么多沙?这玩意狗都不吃。” 狗—陈宛白,正低头专心地吃着田螺,似乎对他们的话听不见。 实际上,这是她故意而为之。 按以前她的做法,田螺是要先在水里加点盐或者油,静止一段时间,让它们吐尽泥沙。 但这次,她故意省略了这一步骤。 她这么做,就是为了让其他人对田螺产生不好的印象,以后她再弄一些奇怪的吃食,他们就不会再轻易尝试了。 虽然田螺里有不少的沙,可饿狠了,哪里还管沙不沙的,石头都能给吞下去。 吃完饭,陈老头示意众人先留下。 他看了看在场的众人,开口道:“有件事情要和大家说一下。” 朱氏一听,就晓得是那件事了。 “爹,啥事呀?”她假装不知道,附和着问道。 “老三已经去了,连个摔盆的人都没有。往后的每年,也不能连个给他烧纸的人都没有。” 听到这里,陈宛白翻了一个白眼,人棺材里躺着的时候也没给他烧过一张纸啊。 “我和你们娘商量了一下,决定将元良过继到三房去。” “元良认你当娘,以后你老了,也有个依靠。四丫嫁人了,也有个娘家兄弟做靠山。我和你爹都是为了你们好。” “老大,老大媳妇,你们什么想法?” 陈大松和朱氏同时说道:“我们都听爹娘的。” 陈宛白和柳氏互相对视了一眼,确认这件事情是她们不知道的。 “爷奶,这事,我不同意。每年我会给我爹烧纸的,就不劳烦堂弟了。” 陈老婆子浑浊的老眼即时就瞪了过来:“你嫁出去可就是别人家的人了,如何能给我儿烧的了纸!” 接着脸色一变,开始哭嚎起来。 “老三突然就离开了我们,我的这个心啊......” “我们这白发人送黑发人......” 她一边哭一边捶着自己的胸脯,老泪纵横。 陈老头也坐在凳子上一口接一口地抽着烟。 “老三媳妇,如今老三人也入土了,你这日子也要过下去。” “元良也是你看着长大的,跟你亲生的没啥区别。” “你没能给老三生下个儿子,老三也没个后。这事 我和你娘已经决定了。” 柳氏一听,眼眶瞬间就红了,“爹,这不行。” 陈老头说着瞥了一眼陈宛白。 “四丫到底是女孩子,再过两年就要嫁出去,那就是别人家的了。” “将来元良也能给你养老送终。” “我们这都是为了你好!” 朱氏也跟着附和道:“是呀,三弟妹,你看没几年这四丫就要嫁出去了。到时候你孤零零的一个人,没个依靠,身边没个贴心人照顾,日子该怎么过呢?” “要不是爹娘说考虑到你将来老了孤苦无依,我也是舍不得将元良过继给你的。但咱们好歹做了这么多年的妯娌,我实在不忍心看你过得凄凉呀。” 这事朱氏是一万个同意,反正她儿子多,过继出去了也还是自己的儿子,将来还是得给她养老。 倒是陈大松有些不同意,觉得有些没面子。 可朱氏却告诉他,陈元良没几年就要说亲了。若是过继给了三房,这娶媳妇的银子就得三房出。 而且四丫没两年也要嫁人,那聘礼钱到了柳氏手里可不就是陈元良的,这等于就是他们大房的了。 陈大松一听,怎么都是天大的好处,立即就同意了。 陈宛白静静地看着朱氏那卖力劝说的模样,字字句句都显得那么为柳氏着想。 然而,她心中却冷笑不已:真是笑死人了,朱氏能是这么好的人?她向来是无利不起早,这般热心,多半是为了吃绝户吧。 陈宛白轻轻摇了摇头,心中已有定计。 她深知朱氏的为人,若是轻易答应,将来必定麻烦不断。 她冷笑一声,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大伯娘,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是,我娘以后我自是会养,就不劳你操心了。再说了,堂弟都这么大了 ,想来也不会愿意过继。” “何况,过继一事,理应寻找更为年幼的孩童。我记得陈四堂哥家的儿子,年纪正合适。明日,我们可去寻族长商议此事。” 陈四的祖父与陈大安的祖父乃堂兄弟关系,两家是未出五服的族亲。 陈四的媳妇年后因难产离世,他娘担心陈四带个孩子不好再找媳妇,便有意将孩子送走。 若是族里知道陈大安这房有意过继,那么首选必然是陈四之子。 至于朱氏的小儿子,年纪已然偏大,实在不宜过继。 陈老头几人的脸色瞬间变得如同吃了屎一般难看,这过继之事怎能说出去,自是家里商议妥当后再行对外公布。 若是别人知晓,外人该如何议论和猜测他们? 第5章 丁氏怀孕 正午时分,太阳炙烤着大地,陈家的几人结束了一上午的劳作,陆续返回家中吃午食。 他们放下手中的锄头,踏入堂屋,却惊讶地发现桌上空无一物,没有往日一般做好的饭菜。 周老婆子走进灶房一看,灶房里没有丝毫烟火气,灶台上空荡荡的,锅碗瓢盆整齐地摆放着,却没有一点做饭的迹象。 “怎么回事?午食还没做好?”陈老头首先打破了沉默,声音带着责备。 “遭了瘟的东西,我们在外面累死累活,回家连口热饭都吃不上!”周老婆子扯开嗓子,破口大骂。 一想到本该做饭的丁氏此刻也不见踪影,周老婆子越想越气。 她怒冲冲地一脚踹开了二房的房门,只见丁氏正躺在床上。 “烂心肝的贱胚子,青天白日的竟敢赖在床上!”周老婆子的骂声越发尖锐刺耳。 丁氏有气无力地辩驳道:“娘,我肚子有些不舒服。” “不舒服?你以为你是金贵的大小姐啊?赶紧起来给老娘做饭去,想饿死我们不成?” “别躺在那儿装死,一大家子都还等着呢。”周老婆子气不打一处来,上前狠狠地打了丁氏几巴掌。 丁氏挣扎了几下,还是没能从床上爬起来。 最后,还是陈老头有些看不下去了,“有你这骂人的功夫,饭都做好了。老大媳妇上哪了,她咋就不能做饭呢?” 自打老三没了之后,地里的活计显得异常繁重。 原本陈老头也是偏袒大房的,毕竟想着年老后还得依靠大房来养老。 可如今。 还没到农忙的时候,大房的里那么多劳动力,一个个的,整日里游手好闲,做事磨磨蹭蹭。 三个壮劳力干的活甚至都不如他这个老头子多。 老大媳妇每日依旧不是去村口的大树底下,就是去村中心的晒谷场说闲话。 长孙媳总是把自己锁在房间里,说是照顾孩子。 大丫也是,啥事不干,口口声声说要绣嫁妆。 以前四丫没发疯的时候,老三媳妇还会做饭,四丫还会干家里的杂活。 如今丁氏病倒了,除了二丫和三丫,家里竟然找不出一个干活的人了。 唉...... 陈老头看着这一切,重重地叹了一口气,他佝偻着背,默默地走到院子里,蹲在地上,抽起了旱烟。 陈大山是最后扛着锄头回家。一进门,见饭还没好,便随口问了一句。 周老婆子见状,立马跳了起来,用手指着他的鼻子,骂道:“你媳妇到这个点儿了,还不做饭,是想饿死我们一大家子人吗?” 陈大山听了老娘的话,心里也有些不爽。他“砰”地一声放下锄头,抬脚就往自己房间走去。 “荷花,大家在地里干完活累的很,结果回来连饭都没一口。你怎么能躺在床上不做饭呢?” 待走近后,见丁氏躺在床上,双手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如纸。 丁氏见丈夫满脸不悦,赶忙解释道:“大山,我可能是怀了。” 陈大山一听,满脸的震惊。 丁氏这把年纪了,怎么还能怀上? “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丁氏点点头,“已经三个月没来月事了,我以为是上了年纪的缘故。这两日肚子坠坠的疼的厉害,今日见了红,这才想起以前怀三丫时的情景。” 陈大山一下子愣住了,他一方面也是想要生个儿子,另一方面又觉得年纪大了,会被人耻笑。 他挠挠头,起身出门,朝周老婆子走去。 “啥?怀上了?这么大岁数还能怀上?哎哟喂!这要是传出去,可太丢人了!” 这一句话,原以为不在家的大房几人,瞬间都出来看热闹了。 “哎哟,老蚌生珠哟,传出去可真是丢死人呢。”朱氏嘲讽道。 陈老头饿得实在难受,忍不住大吼一声: “闭嘴,你一天天的哪来这么多的屁话!有闲工夫在这说话,怎么不去做饭?下午都给我下地干活去。” 朱氏一听,原本想要继续嘲讽的话卡在了喉咙里。她觉得自己的脸像是被公公打了一巴掌,却又不敢吱声。 “还杵在那儿干嘛,赶紧去做饭!”她狠狠地瞪了大儿媳一眼。 一场闹剧就这样草草收场了。 陈宛白和柳氏也刚到家,还没进门,便站在院子里将这一切听得真真切切。 “你二伯娘是个可怜人。” “娘,那你和二伯娘又有什么区别呢?” 柳氏顿时语塞。 是啊,若不是四丫突然开始发疯,自己的境况恐怕也不会比丁氏好多少。 想到四丫的突变,她涌起一股悲凉。 陈家人太过分了,一个原本乖巧听话的孩子,就这样被他们逼疯了。 丁氏的两个闺女打完猪草回来,见她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两人心急如焚,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陈老头和老婆子请大夫。 然而,他们却无动于衷,只顾着吃饭,丝毫不为所动。 “奶,求求您了,给我娘请个大夫吧!” “请大夫?那要花多少钱!家里哪来的闲钱给她请大夫?” “她都这么大年纪了,还怀什么孩子。谁知道是不是装病,还是别浪费钱了!” 二丫和三丫死死地抱着周老婆子的腿哀求。 两人直吵得她无法好好吃饭,她气冲冲地抬起脚,狠狠地将三丫踹到一边。 三丫的脑门撞到了桌角,顿时鲜血直流。 “ 三丫!怎么流血了?”二丫吓得脸色苍白,急忙抱起三丫,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 她的心中充满了恐惧,担心三丫会像四丫那样失去气息,即使最后能苏醒过来,也会像四丫一样变得疯疯癫癫。 “姐,我没事,求求爷奶救救娘。”三丫虚弱地说道。 丁氏听到外面的动静,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挣扎着从床上爬下来。 周老婆子见丁氏捂着肚子,指着她就开骂。 “你个不要脸的小娼妇,回头就叫老二将你休了。” 都是生过孩子的,周老婆子一见丁氏这般样子,就晓得是真的怀上了。 只是她觉得这件事太丢人了,丁氏都三十多岁了,竟然还能怀上。 丁氏听着婆婆的污言秽语,也不敢吭声,低着头任由周老婆子骂。 “奶,还是请个大夫来看看吧。”一声清冷地声音突然响起。 多管闲事的陈宛白从屋子里走出来,面无表情地说:“万一这二伯娘和三丫有个好歹,我绝对半句不保留地告诉大家。” 这倒也不是她多管闲事,上次原主被朱氏推倒受伤,是二丫陈宛蓉悄悄去请来的大夫。 还有村长,也是她背地里请来的。 虽说人最终没有救回来,但这也算一份人情。 “你这个......”周老婆子气得指着她,正欲开骂。 陈老头重重地将碗放在桌上,忍着怒火说道:“大山,去请陈大夫来给你媳妇闺女看看。” “正所谓家丑不可外扬,四丫,你是大姑娘了,不可再这般不懂事。有什么事情,我们自家人关起门来好好商量,莫要到处宣扬,让别人看了我们家笑话。” 哪家不是把家丑藏得严严实实,生怕别人知道,如今这四丫疯了,一点小事都要宣扬得人尽皆知。 第6章 采菌子 陈大山听了他爹的话,这才慢吞吞地站起身来,不情不愿地出了门。 过了一会儿,陈大夫来了。 周老婆子一改之前的冷漠,一副关心的模样凑到大夫跟前,焦急地问道:“陈大夫,我儿媳她有些不适,你快给瞧瞧。” 陈大夫眉头紧皱,走上前去给丁氏把了把脉。 “她这是怀孕了。但有流产的征兆,需要好好保胎。”他神情严肃地回答道。 “陈大夫,您可得救救我的孙子啊!”周老婆子一听,喜出望外的模样。 此时,丁氏躺在床上,心中惊喜交加,原来自己真的怀上了。 她紧紧地攥着被子,眼神中满是对腹中孩子的担忧。 在一旁冷眼旁观的陈宛白,看着周老婆子这般虚伪的做派,心中充满了鄙夷。 “别担心,我开几副保胎药。不过这段时间可得让她好好休养,不能再操劳了。” 周老婆子连连点头:“好的,好的,我们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你再给我孙女看一下,小孩子调皮,不小心摔了一跤。” 陈大夫又仔细检查了一下三丫的伤势,只是皮外伤。 “没什么大碍,就是磕破了点皮,等下让大山一道拿点草药回来敷一下就成。” “那一共要花多少钱?” “不用太多,给四十文的药钱就可以了。” 周老婆子心在滴血,脸上却强装镇定,极其不情愿慢慢吞吞地掏出四十文钱。 她紧紧攥着钱,手指关节都因用力而泛白,仿佛那四十文钱是她的命根子,怎么也舍不得将它们给出去。 陈大夫接过钱,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便转身离开了。 清晨,公鸡的啼鸣声此起彼伏,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 “老二媳妇,既然你怀着孕,那就别上山挖野菜了,你就在家喂鸡做饭。老三媳妇,你就和三个赔钱货去山上挖野菜。” 周老婆子看着丁氏那惨白着的脸,决定还是让丁氏在家待着,万一出去给人看见了,还要说她是一个恶毒的婆婆。 “谢过娘了。”丁氏有气无力地说道。 在家干活好歹活干完了之后空闲可以休息一下,上山了可得走那么多山路,还得等下午了才能回来。 野菜挖的不够分量,回来还要挨骂,还没有饭吃。 自己又是刚怀上不久,如果是个儿子,才下过雨的山路易滑,万一摔了一跤,就不好了。 古槐村紧挨着两座山,其中有一座小山被称作杏花山。 杏花山与古槐村相邻,即便彼此紧靠,然而此山却是归属于杏花村管辖。 村民们通常只在靠古槐村山脚附近采摘野菜,一旦踏入山的深处,便会惹来杏花村村民的不满。 而另一座远离村落三四公里的大山,名为青槐山。因山体主要由青石构成,且山上槐树繁茂而得名。 青槐山巍峨耸立,山体庞大,深入其中隐藏着不少野兽,使得这片山林充满了神秘与危险,普通人轻易不敢涉足。 陈宛白的爹陈大安作为一个猎户,他经常在青槐山上狩猎。 吃过朝食,柳氏带着陈宛白和二房两个孩子,背上背篓,上山去了。 挖野菜这种事情,大房的陈芝芝是绝对不干的。她嫌弃干多了活她的双手会变粗糙,影响她嫁到大户人家去。 待靠近了青槐山,就能看到那些靠近山脚的人家,不少妇人孩子结伴往青槐山去。 这个年代,生活条件普遍艰苦,大家都会去挖野菜。尽管这个时候野菜大多老了,找一找菜心,凑一凑好歹是盘菜。 青槐山巍峨耸立,好像就在眼前。可一直走了小半个时辰,才终于看见树林的边际。 进入山林后,人们纷纷散开,各自寻找野菜的踪迹,不愿因争夺几棵野菜而引发不必要的争执。 “你们不要走远了,跟着我。我们就在山脚下找一找就好了,不要进深山里去。”柳氏对着陈家三姐妹说道。 三人齐齐点头应是。 突然,陈宛白的目光被一棵杉树下的一丛黄澄澄的物体吸引。 她不确定那是不是菌子,于是她小跑过去。 当她看清那确实是一大丛鸡油菌时,她的眼中闪过一抹欣喜。 陈宛白迅速将鸡油菌拔起,放入背篓中。 既然能在这里找到一丛鸡油菌,那么在这未经开发的大山中,肯定还有更多的菌子。 抱着这样的念头,她蹲下身子,一路仔细地寻找着,不时地就会发现一些菌子。 大部分都是鸡油菌,只有一小部分是见手青。 见手青也就是牛肝菌,不过她只认得红脚牛肝菌、褐盖牛肝菌和黄柄牛肝菌能吃。 牛肝菌的类别实在太多了,而且还有很大一部分是有毒不可以食用。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她并不认识的菌子。对于这些不认识的,她选择了谨慎。 毕竟很多菌子是有毒的,万一误食,给自己送走了可就不好了。 就这样,陈宛白在山中越走越远,与柳氏和其他人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大。 不知不觉中,陈宛白发现她的竹篓已经装满了。 看着竹篓里满满的菌子,她心中想到:这些菌子若是拿回去,也是便宜了陈家那群人,她和柳氏必定是一口都吃不到的。与其这样,还不如自己藏起来拿去卖了换些钱财。 陈宛白突然想到,自己的便宜爹。他在山脚下是有一处小木屋,那是为了方便他晚上未能及时回家时有个歇脚的地方。 陈宛白打定了主意,便迅速起身,朝着山脚记忆中的方向走去。 她穿过了层层叠叠的树林,终于来到了那座熟悉的小木屋前。 陈宛白推开木门,走了进去。 屋内简陋,积了不少灰尘,自陈大安死后就没有人再来过了。 她环顾四周,找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决定将菌子藏在那里。 她小心翼翼地将竹篓里的菌子一一取出,轻轻地放在了角落里。 为了确保菌子不被发现,她还在上面覆盖了一些干草和枯叶,使其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堆放杂物的角落。 藏好菌子后,陈宛白立即离开。 她和柳氏分开太久了,担心她们找不到她而着急。 她一边跑,一边沉思着接下来的计划。 她打算再攒上一些菌子。等过些日子,再将这些菌子拿出来,找个合适的时机拿到镇上去卖。 这样,她就能为自己和柳氏攒下一些私房钱,也能让她们的生活过得稍微好一些。 第7章 卖菌子 回去的路上,陈宛白也没歇着,沿途又捡拾了许多菌子。 “四丫?” “四丫,你在哪?” 不远处传来柳氏等人呼唤她的声音。明确方向后,她便朝那个方向跑去。 “娘,二丫,三丫,我在这。” “你这丫头,跑哪儿去了?”柳氏双眼通红,盯着陈宛白,伸手在她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 “娘,你看,我捡了好多菌子呢。”陈宛白把自己背篓里的菌子展示给几人看。 “呀,四丫,这菌子有毒啊!”二丫指着颜色鲜艳的见手青惊讶地说道。 “对啊,四丫你快丢了。隔壁村的一个人就是吃了这种菌子,然后呕吐不止,疯了月余,最后还是死了。”三丫想起以前听过的事情,立马就说出了口。 “不会有毒的,那人吃的肯定和这个不一样。我刚才看到山里的兔子吃了都没事,人吃肯定也没事。”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一开始我还不敢采呢。” 牛肝菌大部分有毒,只不过能吃的这些需要在烹饪过程中,进行高温烹煮两刻钟以上,否则就容易看见小人在跳舞…… “你在哪里采的?我们也去采一些,明天拿到镇上去卖。” “就在那边,我刚才采得太专心了,所以就没听见你们喊我。” 说干就干,除了柳氏,她们三姐妹立刻埋头找起菌子来。 没过多久,每个人的背篓都装满了。 回到家,刚要出门的陈芝芝看见三人背着满满的竹篓,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 结果三丫像宝贝一样,不给她看。 她快步走过去掀开一看,原来是菌子,嘲讽道,“这玩意儿能吃吗?别把人毒死了。” 说完,扭着屁股,去找村里的好姐妹玩了。 她的好姐妹陈大妮,今年十四岁,年前已定了亲,中秋后就要出嫁了。 陈大妮的娘昨天在县里买了一块大红的布匹,给陈大妮做嫁衣,她得赶紧去看看能不能捞到点好处。 夜黑风高,陈家茅厕。 “我说赵癞子,一两银子你都舍不得不给?”朱氏一脸嫌弃地看着面前邋遢丑陋的老男人。 “回头陈家肯定还要我给聘礼钱,少不得要几两银子。”赵癞子说道。 他还不是担心现在给多了,到时候陈家老两口又狮子大开口。 赵癞子想到柳氏那前凸后翘的身材,还有那娇滴滴的小脸,不禁口水都流了出来。 朱氏见他一副猥琐的模样,继续开口说道: “柳氏一个残花败柳,哪里值得了多少银子?最多给个二两银子,我公公婆婆就答应了。” “这事要是没有我的帮助,你觉得你娶得到柳氏吗?” “而且四丫都十二岁了,将来你把她嫁出去也能得个几两银子。就算不嫁出去,平白了可不就便宜了你。” “这等买一送一的好事,你连几两银子都不舍得?” 赵癞子立马满脸讨好的笑,“红姐,你就是我亲姐,这些银子是订钱。等我将那母女两人迎进门之后,我再给你五两银子。” 朱氏接过一两碎银子,她有些鄙夷地看着赵癞子。 亢筋鬼瘦,还妄想要柳氏母女两,也不怕死在女人身上。 “你还信不过我,等那事情一出,柳氏她必定就得嫁给你。” “你说话可得算数,别到时候人你都到手了,却不认账。” 赵癞子见朱氏接过银子,就知道此事已经成功了一半。 “哎,姐,你就放一万个心。” 朱氏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不行,空口白牙的,万一你赖账怎么办?” 赵癞子本就是一个泼皮无赖,到时候不给她钱,她总不能将事情到处讲,到时候别人怎么看她。 到时候赵癞子已经将柳氏得手了,也退不得货。 “你将你家上等田的地契给我,到时候你拿银子给我换回去。” 赵癞子家里总共也就三亩地,一亩上等两亩下等。 他原本是打算事成之后耍赖的,没想到朱氏竟然能想到这个法子。 想了想柳氏那勾人的模样,咬了咬牙。 “姐,你在这等我一下,我这就回家拿地契给你。” 说完转身冲进了漆黑的夜色中。 朱氏站在茅厕的阴影里,气味浓烈而刺鼻。 与此同时,一群蚊子在她的耳边嗡嗡作响,时不时咬上几口。 ...... 次日,晨曦未至,陈宛白就早早地起身了。 她向柳氏说了一声要去镇上卖菌子,然后拿起柴刀,背着背篓出了家门。 自打她发疯之后,家里已经没人敢管她了,她想去哪就去哪。 古槐村靠近两个镇子,东边是遥江镇,西边是青石镇。 她考虑到自己存放在猎户小屋里的菌子,决定前往青石镇,这样会路过那间小屋。 村里也是有牛车拉人来往各处,但是一人得收两文钱。 陈宛白目前手里一文钱都没有,只能走路了。 好在原主经常挑水、劈柴这些力气活。一前一后背了两个背篓,并不吃力。 万猎户家。 万朝贵今日赶了个大早,将昨日猎到了野物都装上了牛车。 他之前答应了青石镇冯记食铺的野猪,昨日猎到了,趁着野猪还新鲜,得赶紧送过去。 没想到,他打着火把在路上没行驶多久,就看见老远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在慢慢的往移动。 他想着,应是村里的孩子,舍不得花钱坐牛车。便加快了速度,赶了上去。 “四丫?你去哪?”原来是好兄弟陈大安唯一的闺女。 原本听见牛车动静的陈宛白,还往路边挪了挪,结果就听见有人喊她。 扭头一看,是一个身材魁梧,肌肉结实的壮汉。 他身着粗糙的麻布衣裳,腰间系着一条粗布腰带,上面挂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和一些小工具。 “万叔叔早。” 万朝贵,是陈大安的好兄弟。 在陈大安成为猎户之前,他是村里唯一的猎户。 两人经常一起上山猎野兽,有过过命的交情。 “你是去青石镇吧,上来,我带你一程。” 往这个方向去的出了青石镇,就得是松山县了,明显陈宛白背着两个竹篓就不是去松山县。 “我......”可以自己走,几个字还没说出口,万朝贵就已经将她两个背篓抓住。 一前一后,正好将她给提了起来,然后放在了牛车上。 陈宛白一脸懵逼地就坐上了牛车。 “叔和你爹那是比亲兄弟还亲的兄弟,你就别跟叔客气。” 陈宛白想起来了,在陈大安的葬礼上,除了她和她娘之外,哭的最伤心的一个壮汉就是他。 当时人很多,她并没有注意到是谁。 加之大概是怕有闲话,万朝贵并没有和她们说过话。 “哎,谢谢叔。” 见陈宛白坐稳了之后,万朝贵一鞭子抡过了,牛车跑了起来,渐渐加快了速度。 一瞬间,陈宛白感受到了屁股挨板子的感觉。 没想到如此的颠簸!再见万朝贵面不改色心不跳。 行吧,人家大约是习惯了。 约莫一刻钟,天光渐亮,万朝贵熄灭了火把。 路上也碰见了不少走路去镇上的人。 一直到远远能看见房屋,万朝贵瞥了一眼陈宛白的竹篓,开口道: “四丫,你是去卖菌子的吗?” 陈宛白点了点头。 “我正好去饭馆卖猎物,等下你同我一起,问问人家收不收。” “那就要麻烦万叔叔了。” “嗐,你这丫头现在咋变得这么客气了。” 第8章 买东西 牛车缓缓驶入镇子,陈宛白坐在车上,好奇地张望着。 清晨的阳光洒在青石板路上,泛起一层柔和的光辉。 街道两旁的店铺陆续开门营业,店主们微笑着招揽顾客。 店铺里陈列着各式各样的商品,有特色小吃、手工艺品、笔墨纸砚、日用杂货等。 街边的小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空气中弥漫着各种美食的香味。 “万大哥,可算是把你盼来了。”万朝贵的牛车才刚到冯记食铺门口,小伙计就大声嚷嚷。 “昨日刚猎到的,一大早我就送来了。”万朝贵拍了拍身后的野猪。 “送进来吧。前几日那江府的管家就来了,说他们府上来了贵客,就想吃点野味。” 小伙计上前拉着牛车就往一旁的巷子走。 牛车从巷子进了一个院门,正是食铺的后院。 又来了一个小伙计,两人搭着手将野猪和其余的猎物称重。 “小耗子,你这收菌子吗?”万朝贵见两个小伙计称完,开口问道。 “收啊,你有?” “小哥,你看看这些要吗?”陈宛白连忙上前,将竹篓给小耗子看。 “鸡油菌啊,还挺新鲜。” “哟,这是牛肝菌吗?就这么一点吗?” 牛肝菌种类繁多,不少是有毒的。这乡下地方,几乎没有什么人认得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 虽然大部分有毒,可它味道着实鲜美,让人吃了难以忘怀。 小耗子满意地掂了掂,这些估计也就三四斤。 “山里的菌子不好采,这都是我冒着生命危险在深山里采来的。” “你这菌子卖多少钱?” “鸡油菌卖四十文一斤,牛肚菌卖五十文一斤。” “倒是不贵,都给我吧。” 菌子在当时被认为是一种珍稀的食材,价格会比较高。 (注:价格参考资料来源《宛署杂记》、《太祖实录》。) 最后,陈宛白得到了五百二十文钱。 看着这一大串铜钱,她有些傻了。这掂量着得有四五斤吧...... 啊这...... 小说里的随便将一大串铜钱往怀里塞的,是咋塞的?真的不会从胸口掉下去吗?这走起路来真的可以吗? (注:按明代为背景,一斤约595g,一斤=16两,钱换算为克的公式为595÷16÷10;1钱约等于3.72克。得出3.72*520=1934.4g) “哎,真是不好意思,我给拿习惯了。”小耗子看着陈宛白提着一大串铜钱,想起来这不是每日来卖菜的大爷。 接着拿来五钱碎银和一串铜钱递给了陈宛白。 陈宛白接过银钱,连声道谢。 一出饭馆,万朝贵就问陈宛白:“你还要去哪吗?” “万叔叔你可是还要去哪?” “我要去买点布匹,再买些粮食。你有要买的吗?” 陈宛白思索了一下,买这些东西拿回去也不一定能留得住,还是算了。 “我买去买双鞋吧。” 她看着自己脚上的破草鞋,实在是难受极了。 “行,那你就跟叔耽误些时候,晚点一同回村。” 到了布庄,万朝贵买了一匹藏青色的麻布,两匹棉布,给他六岁的儿子万念黄做新衣。 陈宛白趁机听了一下物价,麻布需一钱五一匹,棉布三钱一匹。 她又问了一下鞋子的价格,最普通的草鞋竟然就要十文一双,好一些的二十、三十文不等。 农家人一般都是自己编制草鞋,基本使用的稻草、麦秸、麻绳这些材料。 这些卖的贵的草鞋材质选用的都是芒草和蒲草,手感柔软舒适、透气性好,但获取可能相对困难。 布鞋有薄底,五十文;千层厚底,一百文。 陈宛白想了想,买了两双贵的草鞋,她和柳氏一人一双,穿起来也不打眼。 (注:《宛署杂记》和《工部厂库须知》的记载,一双草鞋需要30文钱。) 抖了抖身上的衣裳,补丁缝在补丁上,短手短脚。 虽然很想换了,但是算了吧,太过招摇。 一件衣服而已,没什么不能忍的。 许是因为陈宛白的缘故,万朝贵没有耽误多久时间。仅进了一家杂货铺,一会儿就将需要的东西都买齐了。 回程的路上,路过一家包子铺,陈宛白花费三十三文钱买了十一个肉包子。 她拿出三个包子递给万朝贵,万朝贵却连忙摆手拒绝。 “叔本来想买给你的,没想到你动作这么快。叔怎好吃你买的包子呢?” 因为陈宛白在询问包子价格时,就已经算好了要付的银钱,万朝贵自然来不及反应。 “万叔叔,你就别推辞了,快吃吧。你要是不吃,那我等会儿可就不坐你的牛车了。” 万朝贵面露难色,一边摆手一边向后退,死活不肯接过陈宛白手中的包子。 “这怎么行,哪能让你个孩子给我买吃的,我不能要。” 陈宛白见状,把包子往万朝贵手里一塞,故作生气地说:“万叔叔,你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 然后她故意转过身去,假装要走。 万朝贵连忙拉住她,无奈地接过包子,嘴里还嘟囔着:“你这孩子,真是拿你没办法。” 包子个头虽不大,却很厚实。 老面发面的包子有着独特的酵香,口感韧性十足,咀嚼起来更有嚼劲,还带着一丝淡淡的酸味。 肉包子的馅料没有现代那么多的调料味,更多的是原汁原味。 虽然味道实在不怎么样,但饿极了的陈宛白还是勉强吃了两个下去。 其余几个包子,她放在背篓底下,用杂草树叶遮盖好。 两人坐着牛车回村。 一路上,陈宛白和万朝贵有说有笑,气氛十分融洽。 “丫头,以后要是有啥麻烦,尽管来找叔,叔会帮你的。” 陈宛白听了,她感激地看着万朝贵,点了点头。 她好像确实有一些事情需要麻烦万朝贵。 “万叔叔,我也想打猎,你能教我吗?以前我爹还活着的时候有教过我射箭。” “当然可以!以后你随时可以来找叔。” 牛车继续前行,一路上,万朝贵给陈宛白讲了很多打猎的技巧和注意事项。 陈宛白听得津津有味,不时提出一些问题,万朝贵都耐心地解答。 不知不觉中,牛车已经到了万朝贵家。 为了避免闲话,陈宛白跳下牛车,向万朝贵道了谢,然后背着背篓继续往家的方向走去。 万朝贵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怜爱之情。 “多好的孩子啊,可惜她爹走得早,真是可怜。”他暗自叹息。 他想起了自己和陈大安曾经的过往,他还欠大安兄许多。 万朝贵暗暗下定决心,以后要对陈宛白多一些关心和照顾,也让大安兄在地下能安心。 第9章 分钱 申时已至,日影西斜,热浪逐渐褪去。 乡野之间,农人多忙于田间。 陈宛白背着背篓沿小路缓缓前行,目光所及之处,一块块田地中,皆有正在除草捉虫的村民们。 不远处传来阵阵清脆的欢笑声,原是一群小孩子在田埂上尽情地嬉戏打闹。 田间的麦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细微的沙沙声。 找了一处阴凉的柳树下,陈宛白放下背篓,背靠着柳树。 她微眯双眼,欣赏着这一番景色。 这般充满生活气息的景象,在现代社会已难得一见。 然而,一阵风吹过,带来了不远处村庄的喧闹声。 陈宛白的思绪被拉回到现实,她得回去了。 还没走到小院门口,陈宛白就听到周老婆子在屋内扯着嗓子叫骂。 “哎哟,可真是娇贵得很呢!不就怀个孩子嘛,搞得好像谁没怀过一样,就她能怀似的。” “想当年啊,我怀着四五个月的大肚子,地里的活儿可一样没落下。” “你这个赔钱货,还杵在这干啥?还不赶紧去捡柴,捡不够晚上就别想吃饭!” 陈宛白的脚步停了一下,脸上露出一抹冷漠,装作没听见,走进了小院。 “该死的赔钱货,整天就知道往外跑,也不知道野到哪儿去了,家里的活是一点都不干。还晓得回家,怎么不死在外头。” 周老婆子看到陈宛白回来了,不敢再大声咒骂,只是小声嘟囔着。 “奶,你的意思是希望大伯娘和大堂姐死在外面吗?”陈宛白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说道。 “还不赶紧滚!”周老婆子无处发泄,只能将气撒在陈宛灵身上。 陈宛白一阵无语,继续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她看见柳氏正坐在床边轻声啜泣。 “娘,你又哭什么?若是奶骂你,你别理她就是了。”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柳氏有些难为情,不好意思跟闺女说自己是想念丈夫了。 “嗯,路上遇见了万叔叔,就是和爹一起打猎的那个。来回捎了我一路。” 说着,陈宛白从背篓里拿出一个油纸包。 “娘,这是卖菌子的钱买的包子。虽然已经冷了,但是好在天气热,吃着不碍事。你快吃吧。” “娘不饿,你留着自己吃吧。” “你还是快吃了吧,等下给奶他们看见了,就没了。” 柳氏接过包子,泪水再次夺眶而出。 陈宛白实在有些受不了这种只知道哭泣的软弱性格。 她未再言语,默默将余下的包子揣入怀中。 出了门,朝山上走去。 她去的是那座靠近归杏花村的杏花山。 不多时,她便在山上瞧见了陈宛灵的身影。 此时的陈宛灵正埋头苦干,奋力拾捡着柴火。 “三丫姐。” 陈宛灵闻声起身,回头望见了陈宛白,眼中满是诧异。 “四丫,你也来捡柴?” 毕竟自打四丫发疯后,就不大干活了。 “二丫呢?” 陈宛白顺手将一个油纸包递了过去。 陈宛灵接过,打开一看,发现里面竟然是两个包子,她的双眸瞬间闪起亮光。 她用手在身上快速擦拭了几下,然后欣喜地伸手拿起一个包子。 接着,她把油纸包递还给陈宛白。 “我已经吃过了,这两个都是给你的。” 陈宛灵感激地看了一眼陈宛白,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包子,满足的笑容在她脸上绽放。 她把另一个包子塞入怀里,准备留给陈宛蓉吃。 “四丫,这包子真好吃!”陈宛灵嘴里嚼着包子,脸上洋溢着开心的笑容。 “二丫姐呢,我这也给她带了。” “二丫姐估计就在前面不远处,我上山的时候听大毛说看到她了。” 两人一同向前走去,果不其然,没走几百米,就见到了陈宛蓉的身影。 “二丫姐。”陈宛灵兴奋地高呼。 “三丫,四丫,你们咋上来了?”陈宛蓉停下手中的活儿,好奇地问。 此时,陈宛蓉手中握着一把柴刀,正专注地砍着竹子。 听到呼喊声,她直起身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陈宛白和陈宛灵见状,赶忙走上前去。 陈宛白又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了陈宛蓉。 “呀,是包子啊!”陈宛蓉打开油纸包,看到里面的包子,惊讶地说道。 她连忙把包子推了回去,说道:“四丫,你们俩吃吧。” “二丫姐,我们都有呢,你就吃吧。”陈宛白劝道。 “是啊,我刚才已经吃了一个了。我还留了一个,等下带回去给娘吃。”陈宛灵附和道。 陈宛蓉听了,这才接过包子,小口地吃了起来。 “这些包子都是卖菌子的钱买的。” 陈宛白边说边又从怀里掏出一角碎银子,看起来约有二钱。 “这是你们采菌子的钱。” 陈宛白把碎银子递给陈宛蓉和陈宛灵。 陈宛蓉和陈宛灵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震惊。 这钱,这么好挣的吗?就采了那么些菌子,就能换到这么多钱。 “这钱也太好挣了吧!我们以后可以经常去采菌子了。”陈宛灵激动地抓住陈宛白的手,声音有些颤抖。 陈宛蓉也兴奋不已,她小心翼翼地接过碎银子,捧在手心里。 “是啊,没想到这些菌子能卖这么多钱。我们可以用这笔钱改善一下生活,也可以存起来以后用。” “目前也就这段时间能采一采,过了季节就没有了。”陈宛白轻声说道。 “那我们得抓紧时间了,每天都来采,能多采一点是一点。”陈宛蓉姐妹二人毫不犹豫地回应道。 “这钱,你们可以自己藏起来,也可以给二伯娘。”陈宛白顿了顿,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是,别给二伯。” “还有,菌子能卖钱的事情,也别跟家里说了。” 陈宛蓉和陈宛灵相互看了一眼,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我们一定不会让家里人知道的。只是要辛苦四丫帮我们把菌子拿去镇上卖了。” “顺手的事情。”陈宛白看着两个小丫头那充满感激的眼神,突然有些不自在起来。 她一个活了四五十岁的老人家,突然变成了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再面对两个把自己当孩子的小孩,着实是....... 一言难尽...... 第10章 竹鼠 陈宛蓉吃完包子后,再次拿起柴刀,继续砍竹子。 “二丫姐,你砍这些竹子要用来做什么呢?”陈宛白好奇地问。 “我打算用这些竹子做几把竹刀,还得拿一些带回去给我爹,家里需要做一些篾具。” 听了这话,陈宛白才想起来,陈大山除了会种地,还会一些篾匠手艺。虽然技术不精,但做些家用的篾具还是没问题的。 陈宛白正在帮陈宛蓉把砍好的竹子搬到一边,突然听到了一阵沙沙声。 她停下手中的动作,四处张望,想找出声音的来源。 “二丫姐,三丫姐,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陈宛白疑惑地问。 陈宛蓉和陈宛灵也都停了下来,仔细聆听。 过了一会儿,陈宛灵指着不远处的一堆竹子说:“好像是从那里传来的。” 三人小心翼翼地走过去,拨开竹子,陈宛白突然发现了一只竹鼠,正趴在地上啃竹子。 “看,那里有一只竹鼠!”陈宛白轻声说道。 “我们可以抓住它吗?”陈宛灵看到竹鼠后,她高兴地跳了起来。 以前陈大山到山上砍竹子的时候也抓到过,拿回家周老婆子做成了肉汤,闻着就十分好吃,只可惜没有她们的份。 “嘘,别把它吓跑了。”陈宛蓉赶紧示意她安静。 陈宛蓉慢慢地蹲下身子,轻轻地拿起一根竹子,伸向竹鼠。 竹鼠似乎察觉到了危险,警惕地抬起头,观察着周围的动静。当竹子快要碰到竹鼠时,它突然转身,迅速钻进了一个洞里。 “哎呀,它跑掉了!”陈宛灵有些失望地说道。 陈宛白想起了之前在网上见过的抓兔子的方法,应该差不多的。 于是开始动手准备。 陈宛白在竹林中寻找合适的材料,不一会儿,她找来了一根细长的竹子和一些藤条。 将竹子的一端削尖,然后在尖锐的部分缠上藤条,制作成了一个简单的陷阱。 接着,陈宛白小心翼翼地将陷阱放置在竹鼠洞口,并在陷阱周围撒上一些包子馅。 然后,她们躲在一旁,静静地等待着竹鼠上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竹鼠被包子馅的香气吸引,小心翼翼地探出了脑袋。 它警惕地四处张望了一下,然后朝着陷阱走去。当竹鼠接近陷阱时,陈宛白紧紧地抓住藤条,随时准备收网。 竹鼠毫无防备地走进了陷阱,刹那间,陈宛白迅速拉动藤条,陷阱猛地合拢。 竹鼠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惊慌失措,开始在网内四处乱窜。 姐妹三人赶紧跑过去,用手将竹鼠抓住。 这只竹鼠看着约莫有个四五斤,果然肥大。 “太好了,我们赶紧把它带回家吧。”陈宛灵喜出望外地说道。 “带回家是打算给大伯一家吃吗?”陈宛白语气平静地问道。 瞬间,空气有一瞬间的凝结。 宛如兜头泼了一盆冷水,陈宛灵的笑容僵在了脸上。 “我认为我们可以自己悄悄地把它吃了。”陈宛白提议道,“我们找个地方烤来吃,怎么样?” 这个提议仿佛为陈宛蓉和陈宛灵开启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她们以前从未想过还可以这样做。 “我知道一个好地方,那里很适合。”陈宛蓉想起了之前去砍柴时路过的那个地方。 话毕,她便带领着陈宛灵和陈宛白朝着那个地方走去。 没过多久,她们就来到了一条小水沟旁。清澈的溪水正缓缓地流淌着,四周绿树成荫,空气中弥漫着青草的芬芳。 “哎呀,糟糕,我们怎么生火呢?好像没带燧石啊。”陈宛灵突然意识到了这个问题。 “别担心,我们先搭个灶台吧,我带了燧石呢。” 陈宛白之前和万朝贵去杂货铺时,看到燧石就顺手买了下来。 她们在一个平坦、干燥且远离树木杂草的地方,将捡来的石头按照由大到小的顺序堆叠成一个圆形,中间空出来的地方放入柴禾就行了。 陈宛白拿起一块石头,果断地朝着竹鼠的头部用力砸去。竹鼠发出了微弱的惨叫声,然后就不再有任何动静了。 她动作娴熟地用小刀在竹鼠的腹部划开一道口子,然后小心翼翼地将皮毛剥开。没过多久,竹鼠的皮毛就被完整地剥了下来。 接着,她将处理好的竹鼠用削尖的树枝串起来,放在火上烤制。 火焰跳跃着,竹鼠的肉质逐渐变得金黄,油滋滋地滴落,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她全神贯注地翻转着竹鼠,确保每一面都能受热均匀。 陈宛蓉和陈宛灵两人蹲在一旁,馋得口水直流。 竹鼠终于烤好了,陈宛白用小刀将竹鼠切成小块,递给陈宛蓉和陈宛灵。 她们接过竹鼠,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竹鼠的肉质鲜嫩多汁,外皮酥脆,尽管没有添加任何佐料,但是对于一年到头吃不到肉的两人来说,这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津津有味地品尝着这难得的美味,一边吃一边开心地交流着。 “这竹鼠烤得真是太棒了!”陈宛灵一边吃着,一边露出满足的笑容。 “是啊,简直太好吃了!我要带一些回去给娘尝尝。”陈宛蓉喃喃自语道。 听到姐姐的话,陈宛灵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陈大山是一个非常注重孝道的人,对周老婆子可谓是言听计从,百依百顺。 与此同时,他还是一个重男轻女的人。 当然,自古以来从来都不缺乏重男轻女的人。 在他的眼中,儿子才是家族的延续和希望,而女儿们则纯粹是浪费粮食、一无是处的赔钱货。 因为丁氏嫁进陈家十多年,始终未能生下儿子。她不仅要忍受周老婆子的恶言恶语,还要时常遭受陈大山的毒打。 “要是以后每天都能吃到肉就好了。” “每天吃肉就别想啦,也不是每天都能捉到的。不过以后还是能经常吃到的,青槐山脚下的万叔叔已经答应教我打猎了,等我捉到小动物,就叫上你们一起偷吃。” “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 “三丫,你不能光想着吃,四丫打猎的猎物可以拿去卖钱的。” “说的也是,是我太贪心了。” 三人满足地吃完了竹鼠,收拾残局,准备下山回家。 当她们走到山脚下时,太阳已经西斜。 第11章 柳氏落水 晨曦初露,天空中弥漫着一层如纱般的薄薄雾气。 池塘边,绿树繁茂,芳草萋萋,阳光洒在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 一阵嘈杂的喧闹声骤然传来,打破了这片宁静。 朱氏带领着一群人声势浩大地赶到河边,她望着岸边突然多出来的田家三人,有些不明所以。 然而,当她看到只有柳氏和赵癞子两人浑身湿漉漉的,便料定是赵癞子将柳氏救了上来。 尽管多了几个人,她并未过多在意。 于是,她立刻开始了一系列夸张的表演。 “刚才我和三弟妹正一起在河边洗衣服呢,她冷不丁地就跳进了河里!然后对着岸上的赵癞子大喊救命,我去拉她,她怎么都不肯上来。没办法,我只好赶紧跑回去找人帮忙了。” “我说为什么我拉不上来,原来她是非要赵癞子救她啊!” “哎哟喂,真是丢死人了啊!可怜我那三弟才走了没多久,有的人就耐不住寂寞,开始勾三搭四了。这若是三弟泉下有知,还不得从棺材里跳出来啊!” “大家看看,她和赵癞子的衣服都是湿的,这还有什么好说的!我看啊,她就是故意跳河,好跟赵癞子来个亲密接触!说不定啊,他们早就勾搭成奸,就等我三弟死呢。” “你们看看她那放荡的样子,哪里还像个守寡的女人!简直是不知羞耻!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真是败坏了我们村的风气!” 朱氏的声音越来越高亢,语气越发激烈,她手舞足蹈,面部表情极其丰富。 许多村民都了解柳氏的品行,对朱氏的话心存疑虑。 但看到在场只有柳氏和赵癞子的衣服的确都是湿漉漉的,众人对朱氏的话又不禁多了几分信任。 村里那些嫉妒柳氏的妇人,不论真相如何,都选择相信朱氏的话。 想当初,陈老三在世时,对柳氏那可是百般疼爱。 不但从来不让她下地干活,将她养得白白嫩嫩。还给她买衣裳买首饰,打扮得年轻又漂亮。 哪里像她们,除了操持家务,还要去挖野菜。到了农忙时节,更是要下地干活。 而家里的男人只会嫌弃她们吃得多了,更别指望会花钱给她们买衣裳和首饰了。 “这柳氏细皮嫩肉,一看就是离不开男人的货色,陈大安这才刚走,她就迫不及待地找下家了。啧啧啧……” “可不是嘛,还使出这么龌龊的手段。” “早就听闻她是从花楼出来的,能想出这种下作手段也不稀奇。” “我看啊,她就是个狐狸精,专门勾引男人。”又一妇人插话,声音高亢刺耳,“说不定早就和那个赵癞子有一腿了!” “哎,你们别乱说啊,柳氏不是那种人。”有人听不下去了,制止道。 “我们可没乱说,这是大家都看到的事实。”那妇人不以为意,翻了个白眼,“她一个寡妇,不在家好好守着,跑到河边跟别的男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那几个妇人站在一起,叽叽喳喳,越说越起劲儿。 话里话外,充满了恶意。 柳氏站在一旁,低着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她紧紧咬着嘴唇,身子因愤怒而微微颤抖着。 她本想辩解一句,可看着众人怀疑的眼神。嘴唇嗫嚅了几下,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此时的赵癞子,一脸得意洋洋,见大家都站在他这边,觉得此事必定能成。 赵癞子见众人都支持他,便更加得意忘形,随声附和朱氏的话。 他咧着嘴,露出一口黄牙:“是啊,她还紧紧抱住我不松手呢。” 柳氏气得满脸羞红,羞辱与悲愤交织在心头,她指着赵癞子,突然眼前一黑,气晕了过去。 一旁的田家三人慌忙将柳氏扶住。 田桂花毫不客气地上前,指着赵癞子的鼻子大声斥责道:“你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赵癞子听见这话,顿时面露不悦,他往前凑了凑,挑衅地说: “我说田桂花,你一个不会下蛋的老母鸡,被休回娘家了,不好好待在家里,还跑出来丢人现眼干什么?” “难道是你也看上小爷我了?想跟柳氏抢?” 田桂花被赵癞子的话气笑了,她嘲讽地说道:“也不看看自己长得啥逼样,竟然还敢说有人惦记你。” “我看你呀,就是那癞蛤蟆跳脚面,不咬人膈应人!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副德行,还真把自己当盘菜了。柳氏能看得上你?别做那青天白日梦了!我看你呀,这辈子注定是打光棍的命!” 这一番犀利的言辞,犹如一把利剑,直直地刺向赵癞子。 他被噎得哑口无言,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的,那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众人都知田桂花性格泼辣,嘴皮子厉害。听到她这一番话,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你在水里泡了那么久,难道还没清醒过来?是不是还得拿尿给你滋一滋是吧?”田桂花继续嘲讽道。 “姑姑,让我来,我尿黄,看我来滋醒他。” 钱老婆子的小孙子田柱子急忙上前说道。 田桂花却阻止了他:“柱子,你可是童子尿,滋他一个臭瘪三,可真的是暴殄天物。” “非得将吴老婆子她老人家的尿桶提来,泼一泼这不要脸的赵癞子。也只有那般腌入味的尿,才能让这等下贱无耻的狗东西,让他明白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吴老婆子是古槐村里有名的邋遢人,她的邋遢程度可谓远近闻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有一回,吴老婆子的儿媳妇去河里给她洗尿桶。尿桶还未洗完,河里的鱼翻起了肚皮。 “不过这吴老婆子的尿桶也不一定管用,就你这肮脏的心灵,就算是用王母娘娘的圣水也洗不干净!我看啊,只有用猪粪水给你淋一淋,才能让你这臭不可闻的无赖稍微有点人样!” 田桂花的这番话可谓是杀伤力十足,气得赵癞子则面色铁青,他恶狠狠地盯着田桂花和田柱子。 然而,当他注意到朱氏向他使眼色时,立刻换上了一副谄媚猥琐的笑容。 “不管怎样,这柳芽儿可是我从水里捞出来的,我不仅抱过她,还摸过她的身子。”赵癞子恬不知耻地说着,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在柳氏身上来回打转,“过些日子,我就去陈家提亲。” 他一边说着,一边还露出了淫荡的笑容,那副样子真是让人看了就想给他一巴掌。 柳芽儿便是柳氏的闺名。 这个时代,朝廷鼓励寡妇再嫁,为国家人口做贡献。 第12章 柳氏上吊 “快来人啊!三婶上吊啦!” 陈宛灵原本是去柴房取柴火,结果一推开门,就见到柳氏挂在了房梁上,吓得她一屁股跌坐在地。 等她回过神来,连滚带爬地高声呼喊。 陈宛白听到喊声,一个箭步冲进柴房,果然看到了吊在梁上的柳氏。 她尚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当柳氏是无法承受陈大安离世的打击。 心中暗暗咒骂,将柳氏从梁上解了下来。 伸手探了探柳氏脖颈处的脉象,察觉到还有微弱的跳动,所幸人还活着。 这时,各屋的人都纷纷凑了过来,看见躺在地上的柳氏,皆以为她已经死了。 朱氏率先破口大骂:“好一个不知羞耻的贱妇,竟敢在家里要死要活的,这是想害我们陈家啊!” 陈老头也眉头紧皱,满脸不快地说道:“老婆子,看下人还活着不。” 周老婆子蹲下身子,伸手探了探柳氏的鼻息,发现已经没了呼吸。 “死了。” 说完,她站起身来,在身上擦了擦手,满脸嫌弃的样子。 周老婆子满脸厌恶,嘴里不停地嘟囔着:“真是晦气,死在家里还得费我一张草席子。老二,你快去拿张草席子来,把这贱人卷了丢到山里去,省得脏了我的地。” 陈大山面露难色,站在那不动,一直用眼神看陈老头。 陈老头只能开口说:“老婆子,这样做不太好啊,若是村里人知晓......” 周老婆子一听,气不打一处来,她怒不可遏地打断陈老头的话:“有什么不好的!她自己不想活了,还想弄脏我的家?老二,别看你爹,你赶紧去!” 朱氏在一旁煽风点火道:“就是就是,二弟,你磨蹭啥呢,还不赶紧的!这死了的人停在家里,多晦气啊!” “瞧瞧这事儿闹的!三弟媳如此不知羞耻,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干出那等伤风败俗的丑事,现在败露了,没脸见人,就上吊自杀了。” “她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可我们陈家以后在村里还怎么抬得起头啊!” 正在这时,陈大夫背着药箱带着小孙女来了。 “谁请的大夫!人都死了,还请什么大夫!这不是浪费钱吗?” 朱氏的尖叫声刺破耳膜,惊得陈大夫的小孙女陈连翘直往他身后缩。 陈大夫转身摸了摸小孙女的脑袋,示意她不要害怕。 陈大夫转身轻抚着小孙女的脑袋,安慰她不要害怕。 他心里也在暗暗叫苦:这村子里就他一个大夫!要不是陈三丫那丫头死死拽住他的衣角,硬把他拖来,他才不会来陈大头家。 周老婆子见有外人在场,原本到了嘴边的骂人话,硬生生地被她吞了回去。 她缓了缓,说道:“陈大夫啊,这人都死了,就不劳烦你再看了。” “哎呀,真是对不住,还让你白跑一趟。也不知道是我家哪个不懂事的孩子去请的你啊?” 陈大夫的眉头皱得跟麻花似的,紧紧地拧在一起。 “陈爷爷,烦请你帮我娘看一下吧,我娘还没死呢。”陈宛白的话意味深长。 陈大夫这才走上前去。 他伸手在柳氏的脖子大动脉处探了探,果然感觉到还有微弱的脉搏。 他打开药箱,从里面取出一包银针。接着,他熟练地将银针取出,轻轻地在柳氏的几个穴道上扎了下去。 不多时,柳氏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然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神起初有些迷茫,但很快就恢复了清明。 “娘。”林宛白轻声喊道。 周老婆子和朱氏则是一脸的不可置信,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一幕。 然而,柳氏并没有表现出欣喜,她眼神空洞地看着屋顶,冷冰冰地问道:“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了得了。” 众人的神情变得怪异起来,周老婆子和朱氏等人脸上尽是讽刺的笑容,而陈宛白等人则是一脸茫然。 “娘,你这是什么话?好端端的,为何不想活了?”陈宛白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实在无法理解。 柳氏转头避开,沉默不语。闺女还小,她实在不愿将那些龌龊之事告诉闺女。 “娘,你说话呀,到底是怎么回事?”陈宛白继续追问。 “为何?你娘自然是不好说啊。你难道还不知道吗?这事儿村里都传遍了。啧啧啧......”朱氏不怀好意地说着。 陈大夫见此情形,手忙脚乱地收拾好药箱,拉着小孙女如逃一般,头也不回地匆匆离去。 心中暗自庆幸:幸好之前收银钱的时候没有推脱掉,要不然这趟可就白跑了。 陈宛白让陈宛灵去请陈大夫的时候,给了她三十文钱,让她先给陈大夫。 陈宛白看着床上的柳氏渐渐入睡后,便轻轻地走出了房间。 刚才陈大夫离开后,她本想询问朱氏究竟发生了何事,但朱氏却仿佛是想起了什么,任凭怎样都不肯再开口。 她踏出家门,径直朝着村中心的晒谷场走去。 想知道的事情,到那里随便找个人一问便能知晓原因。 陈宛白来到晒谷场,远远便瞧见大树底下聚集着一群妇人婆子。 她们围坐在一起,轻轻摇动着蒲扇,聊得正酣。 阳光透过树叶的罅隙,洒在妇人们的脸上,映照出她们丰富多彩的表情,眉飞色舞、喜笑颜开。 “快别聊了,你们瞧谁来了。” “哟,她怎么来了?” “谁知道啊。” “她不是疯了吗?” 陈宛白敏锐地察觉到,众人在她走近时都不约而同地住了口。心中了然,她们之前热烈讨论的事情多半与她或她家有关。 “各位婶子奶奶好啊!”陈宛白走上前去,礼貌地打招呼。 “四丫,你咋来这儿了?听说你病了,现在身体怎么样了?” 开口的是马婆子,她和周老婆子向来不和。 “谢马奶奶关心,我只是思念爹爹,心中难免难受。现在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你也不小了,过不了几年就要说人家了,万不可被这事儿拖累了。” “马奶奶,我想请问一下,我娘近来是否有什么状况?我察觉她心情欠佳,而我大伯娘又说得含糊不清,我没太听懂。所以过来问问,毕竟这村里,就没有你们不晓得的事。” “这事啊,小姑娘家家的,还是别打听了,真想知道回去问你娘吧。”马婆子心里想着,这家里人都不说,她更不好多嘴了。 陈宛白看出了马婆子的为难,她知道再继续追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 于是她心生一计,故意叹了口气说道:“唉,我也知道不该多问,可我娘近来总是愁眉不展,我实在忧心。马奶奶,您就当是可怜我,给我指条明路吧。” 马婆子见陈宛白如此执着,心中不禁有些动容,迟疑了片刻,终于开口道:“此事我本不便多言,但你也是挂念你娘,那你不妨去田家打探一番,他们兴许知晓一些内情。不过,你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 陈宛白满怀感激地望了马婆子一眼,向她道了谢后便辞别了。 随后,转身朝着田家的方向走去。 第13章 磨刀霍霍 陈宛白来到田家,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用青砖砌成的房屋。 虽然只有正屋是青砖所建,其余灶房和柴房都还是黄泥巴茅草屋,但就这在村里也是为数不多。 院门大开,她站在院门前喊了一嗓子,立刻就出来了一个年轻的妇人。 “你是哪家的?你找谁?” 陈宛白仔细端详了一下,感觉有些陌生。 在记忆里搜索了一会儿,才想起,这应该就是钱老婆子那被休回娘家的闺女田桂花。 “桂花姑姑,我是陈大安家的闺女。有些事情想来了解一下。” “哦,你就是周老婆子的小孙女四丫吧?”田桂花几年没咋回村了,村里的小辈都不太认得。 “对了,你娘身体还好吧?没有染上风寒吧?虽说这大热天的,可早上还是有点凉,落水后很容易感染的。” “我娘何时落水的?” “啊?你竟然不知道这事儿?” 田桂花一想起几天前的事就气不打一处来,她一把将陈宛白拽进屋里,倒了杯水后,便自顾自地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个清楚。 那日,朱氏带着众人前去池塘边。 朱氏和赵癞子你一言我一语将柳氏刺激的晕厥过去,随后赵赖子更是大言不惭地说要去陈家提亲。 田桂花着实被赵赖子的厚脸皮惊呆了。 “我说赵赖子,你这脸皮简直比城墙还厚上好几圈,你咋不去边关城门口站着?那敌军的长刀短剑肯定都攻不破。” “你啥时候下水救的陈三嫂子?大白天的,你不但做梦,还说起了鬼话吧?陈三嫂子明明是我和我娘用竹竿救上来的。”田桂花一边说,一边指着地上的竹竿。 众人也纷纷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一根笔直细长的竹竿带着水渍,直挺挺地摆在地上。 “你以为大家都像你一样没脑子?你长啥样陈三哥长啥样?有陈三哥珠玉在前,人家陈三嫂子能看上你?” 田桂花这番话意有所指,直接戳到了在场几人的肺管子。 她们憋得满脸通红,却无一人敢张嘴回话,谁都不想承认自己就是那个没脑子的人 当然,除了朱氏。 “桂花妹子,我知道你这是好心,想要给我三弟妹留点脸面。” “可惜你看,这事情不是明摆着的吗?只有我三弟妹和赵赖子身上是湿的,说明两人确实在水里搂搂抱抱了。” “还有啊,我那三弟妹从头到尾一声不吭的,不就默认是赵赖子救的她?赵赖子也说了下水摸了她,她也不反驳,这不是默认了是什么?” 朱氏越说越得意,开始带动周围的人:“你们大家伙说说,他们是不是早有奸情啊?” “对,就是这样。哪里想到居然被你们发现了。”赵赖子拍手附和道。 经过朱氏这一番胡搅蛮缠,之前那些相信田桂花的人又开始倒向赵赖子了。 “我说陈大嫂子,真是奇了怪了。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人。就算真发生了丑事,哪家不是藏着掖着的。怎么你反倒自己开始编造起丑事来了?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田桂花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朱氏,她向来心直口快,最看不惯朱氏这样的嘴脸。 “我说朱红,你这样糟蹋陈家的名声,你公公婆婆知道吗?你闺女还没出嫁呢,还有两个儿子没娶媳妇呢……”钱老婆子一句话,就让朱氏哑口无言了。 她心里“咯噔”一下,一门心思只想着把柳氏母女赶出去,还能换得银钱。却忘记陈家名声不好,自己孩子婚嫁也会有所影响。 “这事可能是我没看清楚。”朱氏说完,便灰头土脸地跑走了。 “哎,红姐,你别走啊!你可得为我作证啊。我和柳芽儿是真心相爱的,我们早就两情相悦了!” “如今,她非我不嫁,我也非她不娶!” 赵赖子恬不知耻地继续说着恶心人的话。 他见朱氏逃跑,心里有点慌,他一个人,这出戏可怎么唱下去啊! 田桂花说得口沫横飞,一壶水直接喝了个精光。 她连拍了四下大腿,又重重地拍了六下桌子。 “谢谢桂花姑姑告诉我这些。”陈宛白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心中便有了数。 “哎呀,没想到都过去这么多天了,你娘竟然还没跟你说过这事。” “我说你娘也真是的,白长了一张嘴。那嘴光往好看里长了,不会说话。把我给气的不行哟!” 陈宛白捂住嘴,差点笑出声来。她也一直觉得,柳氏就是白长了一张嘴。 从田家出来后,陈宛白便开始思考这件事。 要说其中没点猫腻,打死她也是不会信的。 农家人通常是不怎么洗衣裳的,因为贫穷,大家可能只有一身衣裳。 最重要的是,由于没有肥皂、洗衣液或洗衣粉,大多只能靠蛮力搓洗,衣裳洗得多了很容易破损。 夏天出汗多,衣裳的清洗次数也会相对多一些。 而陈家在柳氏落水的前两天刚洗过衣裳。 当时是陈宛蓉和陈宛灵去洗的,她也跟着去了,所以记得很清楚。 结果,在柳氏落水那天,周老婆子却叫柳氏去洗衣裳,还让朱氏一起去。 如此看来,周老婆子也是有掺和其中。 回到家中,陈宛白见柳氏已经醒来,正坐在床边默默垂泪。 这画面,让她瞬间想到了林妹妹。 “娘,别哭了,保重身体。爹已经没了,难道你想我连娘也没有了吗?” “四丫……”柳氏双眼红肿,望着陈宛白。 陈宛白移开视线,并不看柳氏。她怕自己忍不住教育柳氏一顿。 室内陷入了长时间的沉寂,谁也没有出声。 吃过饭,不多时,天就黑了下来。 陈家众人皆已进入梦乡。 陈宛白静静地蹲在后院,漫不经心地磨着柴刀,在漆黑的夜色中,刀刃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万籁俱寂,月光如水,丝丝凉风轻拂,带着田野的清新和泥土的芬芳。 陈宛白手持一把磨得蹭亮的柴刀,穿梭在村子里。耳边不时传来阵阵虫鸣蛙叫,还有远处依稀可闻的狗叫声。 凭借着记忆,她很快便来到了赵赖子家门前。 赵赖子并非古槐村的原住民,至于到底是哪里人,谁也不知道。 只知道某一天,他突然就来村里寻亲,说自己是陈立的儿子。 而陈立是一个老光棍,一辈子没有娶媳妇,得了一场病就去世了。 村里人见他与陈立略有几分相似之处,陈氏族人又考虑到给陈立延续香火。于是便留下了赵赖子在村里,还把陈立的房子给了他住。 陈宛白掏出一把小刀,小心翼翼地挑开了房门的插栓。 她轻轻推开房门,只留出一条狭窄的缝隙,刚好够她侧身挤入。 然而,刚一踏进屋内,陈宛白就懊悔不已。 她暗自后悔,半夜三更偷偷摸摸溜门撬锁,实在不是明智之举。明明大白天找个无人的时机更为合适啊! 这屋里的气味,哪里是人能容忍下去的!简直就是臭到离谱。那股恶臭,比鲱鱼罐头还要浓烈百倍。 既然已经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 第14章 赵癞子认错 靠着微弱的月光,陈宛白强忍着恶臭,捂住口鼻,一步步艰难地来到了赵赖子床边。 她手持冰冷的柴刀,刀刃紧贴着赵赖子的脖子,只要稍一用力,就能轻易地割破他的喉咙。 然后另一手用小刀轻轻拍打他的脸颊,将他拍醒。 “大侠饶命啊!我家里一贫如洗,我什么都没有,真的没有钱啊!” 赵赖子睁开眼,由于夜盲症,他无法看清眼前的景象。 但他感受到了脖子上传来的阵阵寒意,吓得眼睛猛地瞪大,满脸惊恐。 他的身体开始颤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音。 他是真想跪下来磕头求饶,可不敢动啊,害怕一动就会被刀刃伤到。 “赵赖子,你可知我是谁?” “我不晓得,我根本不认识你啊。” “那柳芽儿你可识得?” “认得,认得,她马上就要成为我媳妇了。” “我是她闺女。” 刹那间,赵赖子僵直在原地,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般。 他见过柳氏的闺女,那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瘦的像根柴火一样。 可现在人家却将刀架在他的脖子上,无论如何,他也不是对手啊。 “四丫,你快把刀放下。嘿嘿,过不了多久,我就是你爹了,咱们以后可就是一家人呐。” 赵赖子企图打感情牌,欺骗一下这个小姑娘,毕竟她年纪小,应该比较好哄骗。 陈宛白手中的刀却更加贴近了他的脖子。 “我和你娘是真心相爱的,你要是伤了我,你娘可得心疼坏了。” 他暗自琢磨,估计小姑娘是不能接受突然有个后爹,所以才来找他出气。 “以后我会对你比你亲爹还要好……” 话音未落,陈宛白的柴刀直接划破了他的脖子。一阵火辣辣的疼痛瞬间袭来,他肚子里的话全都被吓的憋了回去。 “你这番话骗别人就算了,你骗我?有意思吗?” 陈宛白的声音冷冰冰,不带丝毫感情,在赵赖子的头顶上盘旋。 赵癞子这才意识到,眼前的小姑娘根本不是他想象中那么好糊弄。简直堪比那索命的黑白无常,专门在半夜找上门来。 就在这臭气熏天的屋子里,突然间弥漫起了一股浓烈的尿骚味…… “你老老实实地交代清楚,否则别怪我的刀不长眼。” 陈宛白皱着的眉头,像是要夹死夏日里所有的蚊虫。 赵赖子无可奈何,他只能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把事情的经过全盘托出。 听完,陈宛白心中暗忖,果然和预想的差不多。 “明日朝食前,敲响村里的锣鼓,把你跟我说的事,当着全村人的面再讲一遍。要是少说一句,后果你是知道的。” 说着,柴刀又往下压了压,火辣辣的刺痛感让赵赖子连连保证一定照做。 见目的已经达到,陈宛白也不再多做停留。 她手起刀落,一柴刀拍在赵赖子的脑门上。 虽然这一刀不至于将他拍晕,可也将他拍的个七荤八素。 “砰砰砰……”天光微亮,村里突然响起了一阵响亮的锣声。 锣声清脆响亮,划破了清晨的宁静,整个村子瞬间变得热闹起来。 “老陈,谁在敲锣啊?”村长媳妇手里端着粥碗,一边喝一边问村长陈康年。 “我也不晓得啊。”陈康年手里夹着咸菜,还没来得及塞进嘴里。 “村长是有啥事吗?” “不知道,锣响了就肯定有事,赶紧去晒谷场看看吧。” “这饭还没吃呢?” “吃啥吃?回来再吃吧,搞不好有啥急事。” 家家户户都是这样的情况,人们纷纷放下手中的饭碗,匆匆忙忙地朝着晒谷场走去。 不多时,晒谷场上就变得喧闹异常,人头攒动。村里每家每户基本都派了人过来。 人们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这大早上的,敲锣到底是啥意思啊?” “不知道啊,我也是听到锣声才赶来的。” “会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啊?” “村长来了,村长来了。” 陈康年慢悠悠地杵着拐杖过来了,人群纷纷让出一条道。 “村长,你来了,是有啥事吗?” “嘿,我也不清楚啊,也不知道是哪个敲的锣。” 众人皆是一头雾水。 “赵赖子,你拿着锣干啥?难道是你敲的?”突然,一个村民好奇地问道。 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赵赖子。 赵赖子被这么多人同时注视着,一下变得不知所措,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正欲放弃,转身逃跑,就在这时,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人群后方的陈宛白。 陈宛白手握柴刀,嘴角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他摸了摸还火辣辣作痛的脖子,最终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 “各位父老乡亲们,我真是猪油蒙了心啊,犯下大错。今日敲锣把大家召集过来,就是想坦白自己的过错。” “其实那日我压根就没有下水里救柳氏,是田婶子和田桂花救的她。” 昨日柳氏上吊的事情,村里都传遍了。然而柳氏落水的事村里很多人并不知晓。经此一事,大家也都知道了。 不少人之前真的以为是赵癞子救了柳氏,柳氏不想嫁给赵癞子,所以上吊自杀的。 如今赵癞子又说自己没有救柳氏。 有柳氏落水那日在场的村民疑惑地问道:“那日我明明看到你全身都湿透了啊,你没下水救人?” 赵癞子瞄了一眼人群中的陈宛白,只见陈宛白正眼神冰冷地盯着他,他吓得打了个寒颤,赶紧说道。 “我上前的时候,柳氏已经被田嫂子和田桂花救上来了。我那时候就是想占点便宜,才自己跳下水的。” “可人家朱氏不是说她亲眼所见柳氏跳下河向你求救啊?” 朱氏也在人群当中,她也很好奇为什么赵癞子突然就改口了。 “赵癞子,当时我三弟妹不是紧紧拉着你吗?你都跳下去救她了,她还抱着你不撒手呢。” 朱氏一边说着,一边朝赵赖子挤眉弄眼。 赵赖子完全不敢看她,只坚定不移地说:“陈大嫂子,你说这话就没有意思了。昨日听说陈三嫂子竟然因为我一时的过错,竟然上吊了。我那是一晚上没睡啊,一大清早就赶紧过来承认错误了。” 第15章 水落石出 朱氏简直被气的不行,今天这赵癞子是吃错药了吗? “赵赖子,你这话何意?我三弟妹分明是因为和你早已勾搭上而被大家发现,羞愧难当,这才上吊寻了短见。” “陈大嫂子,你这人可真是心肠歹毒!我本不想说出实情,奈何我的良心过意不去。” “各位父老乡亲,都怪我一时鬼迷心窍,一直找不到媳妇,我太着急了。” “这一急,我就中了这个毒妇的计。是她主动找到了我,说要把柳氏嫁给我当媳妇,还说让我那日早上去池塘边蹲着,见机行事,柳氏肯定会心甘情愿当我媳妇。” “赵赖子,你胡说八道些什么!” “我没有胡说八道,我亲眼看见了你将陈三嫂子推下水。我急忙上前与你辩驳,你却骂我不知好歹。我怎么能下水去救陈三嫂子,那不是坏人家名声吗?结果你转身就跑了,留下我一人不知如何是好。” “好在,田婶子及时出现,用竹竿将陈三嫂子拉了上来。这才救了陈三嫂子一命,没让她丢命于水里。” “嘿嘿,这就有意思了。赵赖子,那你说说,为啥当时你身上也湿了?”旁人自然不相信赵癞子的话,这多半是朱氏和赵癞子一起谋划的。 “我那时见陈三嫂子得救了,心中一喜,脚下一滑,就掉进水里了。也是田婶子用竹竿将我拉上来的。是吧,田婶子。”赵赖子对着人群里的钱老婆子问道。 “你这不要脸的泼皮无赖,你……” “是这样的。” 钱老婆子一把捂住田桂花的嘴,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不管赵赖子是因为什么而改口,这样的结果已经算是对柳氏来说已经是最好的了。闺女再骂几句,万一赵癞子又反悔就不好了。 “原来是这样啊……” “啧啧啧……真没想到大松媳妇是这种人。平时看她只是嘴巴不饶人,没想到心肠也如此恶毒!” “就是就是,以后我可要离她远点。” 众人议论纷纷,言语之间充满了对朱氏的指责。 朱氏站在人群中,脸色变得十分难看。 赵赖子见没人留意他,转身拔腿就跑。 “哎!你别跑,你说是我娘就是我娘吗?你又没有证据。”陈芝芝眼尖,一下就看到了赵赖子的举动,也顾不上其他,赶紧上前拦住他。 朱氏气的后槽牙都咬碎了,陈芝芝太快了,她拉都拉不住啊! “对啊,赵赖子,你可有证据?你不会是又在胡乱攀咬吧?”人群中有人说道。 陈芝芝不问还好,这一问,倒是让赵癞子想起来了。 “谁说我没有证据?陈大嫂子说给我介绍陈三嫂子,还向我要谢媒礼。我给了她一两半银子还不够,她说信不过我,怕我娶了陈三嫂子之后后悔。非要我把我家地契押给了她。” “我说陈大嫂子,如今这门亲是不成的,你还是快些将我家地契还给我。我就那一亩上等的田地,你要是不还我,我可就断了生路了!” “我......我可没拿你家地契,你别血口喷人!”朱氏有些支支吾吾地说道。 “你这癞子说的话谁能信得过?我娘说了没拿就是没拿!” “真的还是假的啊?”众人也是非常不信。 “我怎么会冤枉她?就是她拿了我的地契!”赵赖子急得直跺脚。 “就在八天前的晚上,她约我去陈家的茅厕,我就在那儿把地契交给她的。不信你们去她家搜搜看。” “既然你们各执一词,不如去报官吧,让官府来调查清楚。”村长站出来说道。 村长心里跟明镜儿似的,这显然是朱氏和赵癞子联手设局,想要坑害柳氏。 现在瞧来,大概是利益没分配好,这两人开始狗咬狗了。 “好!” “不行!” 赵癞子和朱氏异口同声地喊道。 朱氏忙说:“就别报官了,这点小事闹到官府去,对咱村影响多不好呀!毕竟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可能是赵癞子自己不小心把地契弄丢了,我愿意帮他找找看。” 她拼命地向赵癞子使眼色,还搓了搓手指头。 赵癞子心领神会,知道朱氏这是在暗示他好处,稍加思索后便点头应允了。 村长见状,沉思片刻后说道:“也罢,既然你们愿意自行解决,那就不必要闹到官府那了。不过,若是你们解决不了,该报官还是得报官。” 他嘴上虽是这么说,但心里想的却是:报官是绝对不可能报官的,要是这点小事都解决不了,他这个村长的脸面往哪放。 朱氏连连点头,说道:“一定一定,我们会尽快解决的。” 田家。 “桂花,是你告诉四丫的?” “对啊,娘,咋了?” “四丫才多大姑娘,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她知晓。” “娘,瞧你说的,你看看四丫多厉害,这不给她娘报仇了?那性格,我可喜欢了。” 原本她也以为是赵癞子吃错药了,没想到最后却看到陈宛白手持一把柴刀对着赵癞子的脖子比划。 而赵癞子则被吓得战战兢兢,两腿直抖,然后灰溜溜地离开了。 再加上赵癞子脖子上那道显眼的血痕,她顿时就猜到了些什么。 按捺不住好奇心的她,马上拉着陈宛白询问,陈宛白十分淡定地告诉她,昨晚陈宛白竟然提着柴刀去找赵癞子算账了。 “唉……你这丫头,难道你忘记了你被休地原因了吗?四丫没有爹,本就不好找婆家,如此一来,以后说亲就更难咯!” “娘~~”田桂花挽着钱老婆子的胳膊撒娇来。 “唉......你就是来讨债的啊。” 钱老婆子无奈地叹息一声,她心里清楚,闺女的性格一向如此。如今都到了这般年纪,想改怕是难了。 她开始在心里暗自盘算,看哪家有不错的后生,好让闺女再嫁能嫁到一个好人家去。 虽然儿子儿媳没说什么,但等她百年之后,闺女再住在家里,恐怕就不太妥当。 而且这次闺女算是得罪赵赖子了,得带她去娘家避几天。 第16章 中元节 清晨,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石板路上。 一辆牛车慢悠悠地前行着,车上装满了猎物,其中还有一头硕大的野猪。在靠前的位置,放着几个背篓,上面盖着野草,让人难以看清里面装的是什么。 随着摇摇晃晃间,牛车驶入了遥江镇。 街道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陈宛白注意到有几个摊位在卖香烛纸钱。 她有些好奇,转头问万朝贵:“万叔叔,是不是快到中元节了呀?” 万朝贵点点头:“是啊,明天就是中元节了。前两日下雨,我们没来镇上。今日里我也是要买些回去祭祖的。” 陈宛白想起了自己那可怜的便宜爹,料想陈家肯定舍不得花钱给他烧纸。她打定主意,待会儿也买一些,明日去给便宜爹烧点。 正当她陷入遐想时,牛车停了下来。她抬头一看,原来已经到了冯记食铺门口。 “万大哥,今日收获颇丰啊!”小耗子远远地就看到了万朝贵牛车上的野猪,牛车一停,他便兴奋地喊了起来。 万朝贵笑呵呵地跳下了牛车,和小耗子寒暄了起来。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边走边说,拉着牛车朝后院走去。 街角处,陈元修目光紧盯着跟随牛车拐进一旁巷子的陈宛白,觉得十分眼熟。但是等他想要看仔细的时候,人已经进了巷子,消失在视线中,又让他觉得不敢确定了。 今日,周老婆子给了陈大松一些银钱,交待他到镇上买些香烛纸钱。 陈大松想着顺便带上陈元修,看看他们能不能找到一些活儿干。 一头野猪大约两百斤,竟然卖得了十两银子。 陈宛白望着自己手中为数不多的几钱银子,心中涌起一片凄凉。 看来她还是得好好学习一下打猎,不然的话,要到何时才能赚到那么多的银子啊。 离开了食铺,万朝贵赶着牛车,陈宛白坐在车上,一同朝着寿材铺的方向走去。 中元节的前夕,镇上的寿材铺格外繁忙。 老远就看见了店铺外,不少人进进出出,颇为热闹。 这是一家占据了两间门面的店铺。 一侧的门面,门板拆下了一半,露出了里面一排排黑漆漆的棺材。阳光透过门板的缝隙,洒在棺材上,显得没有那么的阴森。 另一侧的门面则完全敞开了,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纸活、香烛和纸钱。 纸活的种类繁多,有纸扎的房屋、车马、仆人等,它们栩栩如生。 香烛整齐地码放在货架上,散发出淡淡的檀香味,吸引着过往的行人。 纸钱则堆叠得整整齐齐,金黄一片,给人一种富贵的感觉。 店铺内,小伙计们忙碌地穿梭在货架和客人之间。 他们或帮客人挑选合适的纸活,或解释各种香烛的用途,或熟练地包扎着客人选购的商品。 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为每一位客人提供着周到的服务。 万朝贵和陈宛白老远的就下了牛车,将牛车拴在了街边的树上,步行到了寿材铺子。 等陈宛白回到家时,朱氏正倚在院门上嗑着瓜子。 “哟,四丫回来了?” 陈宛白见她挡在院门前,眉头微皱,有些不太高兴。 “大伯娘可晓得什么人喜欢倚门?” 朱氏怎会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顿时有些恼怒。 她本想张嘴骂陈宛白几句,可又想起赵癞子说过这疯丫头拿着柴刀砍他的事,虽然不太相信,但还是有些忌惮。 自古以来,家训中就有教导晚辈“站不倚门,话不高声”的规矩。 且还有云“倚门卖笑”一说,说的是妓女或歌女的生活,意指她们靠在门边以卖笑为生。 看着天色还早,朱氏决定还是去村里转几圈,找几个妇人唠唠嗑会更有意思。 瓜子一收,腰身一扭,抬脚便迈出了院子。 等朱氏离开了院门,陈宛白这才进门。 “你竟然买这么多香烛纸钱?” 朱氏仗着自己个头高,伸手拿开了盖在背篓最上面的树叶。 当她看到里面还有金钱纸和香烛时,不禁惊讶道:“这得花多少银子啊!” 要知道,普通人家最多就是买些粗糙的黄纸钱,更有那家中没钱的人家,直接就是烧一些树叶、稻草来替代。 “怎么?大伯娘也想要?等你死了,我就给你烧。不知大伯娘何时需要?” 陈宛白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朱氏,吓得朱氏以为陈宛白即刻就要送她下去,吓得撒腿就跑。 朱氏跑了没几步路,突然就停下了脚步,回头张望。此时,陈宛白已经进了院子,看不见身影。 她心里有些懊悔,自己堂堂一个大人,居然还害怕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这说出去不得让人笑掉大牙。 朱氏站在原地琢磨了好一会儿,这四丫到底是哪里来的银钱?难道是柳氏给的? 那该死的柳氏,之前还口口声声说陈大安没给她钱,哭天抢地的,敢情都是在骗人啊。 朱氏越想越气,觉得自己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打定主意,一定要找个机会,看柳氏把钱都藏在哪了。这可是老陈家的银钱,就该自己几个儿子们花,怎么能给那些赔钱货和外人花呢。 一想到陈大安留下的大笔银钱就要归自己了,朱氏的脸上立刻乐开了花,仿佛已经看到了白花花的银子在向她招手。 ...... 次日,天空阴沉沉的,仿佛被一块巨大的灰色幕布笼罩着,透不过一丝阳光,让人感到格外压抑。 今日是中元节,陈家的男人并未像往常那般去地里劳作。按照惯例,他们需前往祖坟祭拜先祖。 由于祭祀的传统规定,只有男人可以前往祖坟,而女人是不被允许去祖坟的,除非死了。 天刚拂晓,周老婆子就忙碌了起来。她一直骂骂咧咧地张罗起祭祖的诸项事宜。 自陈宛白发疯后,柳氏几乎不做事了。丁氏又得保胎,不能干重活。周老婆子的脾气那是越发的大起来了,她对朱氏更是横竖看不顺眼,越来越嫌弃。 待到所有物品准备齐全,除了尚且年幼的陈宝宇,陈家所有男子便提着装满祭品的竹篮、扛着锄头,朝祖坟的方向出发了。 听着众人渐行渐远的脚步声,陈宛白转头望向坐在床上、神情萎靡、眼神空洞的柳氏。 她开口说道:“娘,他们都去祭祖了。” 柳氏仿若未闻,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们肯定不会去祭拜爹的。没人去祭拜爹,他一个人在下面会不会孤单?” 直到这时,柳氏才回过神来,又无奈地叹气道:“我们怎么去呢?” 第17章 朱氏做贼 陈宛白走向屋子的角落,拿出背篓,掀开上面的树叶,香烛纸钱赫然出现在眼前。 看着这一背篓的东西,柳氏惊讶不已。 她本来想问问闺女哪里来的银钱,转念一想,闺女这段时间每日都去山里采菌子,隔上几日就会拿到镇上换些银钱。 昨日闺女还给自己带回了几个包子,想来就是昨日去镇上买的。 “还是你想得周全。” 柳氏感叹完,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心中暗叹闺女长大了。 于是,两人背起背篓,出门朝埋葬陈大安的地方去了。 两人一路前行,来到了一块荒地。村里那些没有被葬入祖坟的人,都是埋在此处。 这块荒地面积颇大,周围环绕着稀疏的树木,地上杂草丛生,给人一种荒凉的感觉。 放眼望去,这些坟包数量众多,有的紧密相连,有的则孤零零地矗立着。有些坟包已经年久失修,显得破败不堪;而有些则被精心打理过,周围摆放着香烛和祭品。 此时,有十来个人正在祭祀。他们有的在清理坟前的杂草,有的在摆放祭品,有的在默默跪着烧着纸钱。 陈宛白和柳氏穿梭在坟包之间,偶尔与其他人的目光交汇,彼此点头算是打招呼。 两人静静地走到陈大安的坟前。 柳氏看着眼前的坟墓,不禁潸然泪下:“大安,我们来看你了。” 陈宛白轻轻地拍了拍柳氏的肩膀,安慰道:“娘,别伤心了,爹在天有灵,会知道我们的心意的。” 说着,她将背篓中的香烛和纸钱取出来,开始祭拜。 陈家前去祭祀的男人们都已经回来了。 周老婆子突然想起,前天娘家村里的人传话,不远处的云禅寺这几日正举办庙会。 听闻张员外还特意请来了声名远扬的戏班子唱戏,这几日都能不花钱看戏。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周老婆子决定带上家里几个小的一起去。 顺便回娘家看看,她知道这日小妹妹肯定也是会去凑热闹,正好有事要和她商量。 她将这件事情告诉了陈老头,陈老头陈老头思索片刻,就同意了。 此时地里活计并不多,眼看就要秋收了,去寺庙祈求丰收保佑,以期今年能有个好收成。 “你既是去庙会,就把床底下那篓子鸡蛋顺便拿去卖了。” “你长没长脑子啊?回头你让老大老二谁带到镇上去卖,我这还得先去一趟娘家呢。提这么些个蛋去,还以为是我给他们带的东西呢。” 周老婆子瞪了一眼陈老头,没好气地说道。 她娘家有四个弟弟,他们一共生了十多个小子,小子又生了小子。就那几十个蛋,一人一个都不够分的。 今日不下地干活,所以周老婆子也没有张罗做午食。 在农村,平时不做活的时候,通常一天只吃两顿饭;而在干活时,为了有足够的力气干活,才会吃三顿饭。 她稍作准备,便带着大房的三个孩子陈芝芝、陈元光、陈元良就往娘家雁归村去了。 朱氏平时是一个喜爱凑热闹的,若是换作平常,她定是会一同前去。 然而今日却很是奇怪,周老婆子问她的时候,她只说自己身子不太舒服,就不去了。 周老婆子也没多想,带着三个孙子孙女就走了。 正午时分,众人都去睡午觉了。 朱氏见家中静悄悄的,再无他人,心中乐开了花。蹑手蹑脚地溜到了三房门前。 她左顾右盼,一副贼眉鼠眼的样子,在确认周围无人后,轻轻推开门,闪身钻进了三房的房间。 一间比猪圈还小的房间,里面空荡荡的,一切都尽收眼底。 啥也没有。 房间内除了两张铺满稻草的木板床,上面折叠的整整齐齐的薄被。 还有几件破旧的衣服,孤零零地挂在墙上。 朱氏将稻草都翻了一遍。 接着,她又把目光投向了那个没有上锁的破柜子,打开一看,同样空空如也。 整个房间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连半个铜板都没有。 耗子来了都得扔下二两粮。 刚从坟地回来的陈宛白和柳氏,发现房间门是开的,里头还传出了动静。 柳氏有些不知道该进去还是该离开。陈宛白则直接拉着她退到了外面。 走到了唯一一扇窗户外面,两人默默观察着朱氏的一举一动,谁也没有说话。 “那该死的柳氏到底将银钱藏到哪里去了!” “老三肯定留下了一大笔银子!” ...... 朱氏一边四处翻找,一边嘴里不停地嘟囔着。 窗外的陈宛白听见朱氏的话,用疑惑地眼神看着柳氏,柳氏轻轻摇了摇头。 就在这时,堂屋里传来一阵声响。 朱氏闻声立刻就走出房间,恰巧与出来上茅房的丁氏撞了个正着。 朱氏看着丁氏那好奇的神情,也有些尴尬,连忙说道:“我来看看三弟妹在不在,有点事找她。” “三弟妹和四丫早上就出门了,还没回来呢。”丁氏笑了笑,说完便离开了。 朱氏有些悻然,想了想,还是出门去找村里的妇人闲聊解闷。 待朱氏走出院门,渐行渐远后。 陈宛白和柳氏才又重新进了门,两人来到房里,将房门关上。 “娘,我爹是不是留下了银子?” “或许有吧,可我向来不管这些,你爹又去的急,压根就没有告诉过我放在了哪里。” 陈宛白在房间内开始仔细地打量着每一个角落。 她的目光先从墙上扫过,挨个地方看了看,又敲了敲,试图寻找任何可能隐藏银子的地方。 接着,她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地上,同样仔细地检查着每一寸地面。 就在她四处查看的时候,她的脚不小心撞到了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的床脚。 突然,她听到了一声异样的声音,这引起了她的警觉。她立刻蹲下身来,仔细敲了敲床脚,发现声音有些空洞。 她意识到这里头可能有玄机,她小心翼翼地掀开床脚的一块木板,果然,里面是中空的。 她把手伸进去,摸索了一会儿,终于翻出了一个小荷包。 打开小荷包,里面露出了大大小小白花花的银子,数一数,正好是二十两。 陈宛白将银子放回袋内,递给了柳氏。 “娘,你好好收起来。” “真没想到,你爹竟然藏了这么多的银子。”柳氏看着这一袋银子,感慨万分。 她内心不禁又难受起来,要是早知道有这笔钱,丈夫的丧事也不至于那么的寒酸。 第18章 周家1 周老婆子胳膊上挎着一个小篮子,篮子里装了几把野菜。 领着孙子孙女们,晃晃悠悠地走进了雁归村。 每个村子的村口和村中心,都会有几个妇女坐在一起闲聊,雁归村自然也不例外。 在村口的老樟树底下,正坐着几个妇人,她们或缝衣服,或纳鞋底。 “哟,这不是翠娥吗?也是来看戏的?”其中一位年纪与周老婆子相当的老婆子呼喊道。 翠娥正是周老婆子的名字。 “秋香,你咋不在家带曾孙?”周老婆子冲着那老婆子问道。 秋香是周老婆子娘家隔壁的邻居,周老婆子还没出嫁的时候,秋香便嫁了过来。 因着是邻居,靠的近,她和周老婆子两人关系还算要好。 “有啥看的,我都一把年纪了,有他奶看着就行了。”秋香满脸笑容地说道,随后又询问道,“你带着你孙子孙女来,也是打算去云禅寺看戏的吧?” “可不是嘛,我这几个调皮的孩子,都这么大了。听说有戏可以看,一个个都闹着要来,我实在没办法,就领着他们来了。” “别说小孩子了,我也喜欢。听说这次的戏班子名头可不小,唱得可好了。等吃了午食咱们一起去呗。” “我等我妹来了再看,也说不好啥时候出发。” 周老婆子可不想和秋香一起去,她是有要紧事的,并不想让秋香知道。 寒暄几句过后,周老婆子就带着孙子孙女们走了。 几个妇人见人已走远,又再度围拢到了一起儿。 只见一个身材矮小的妇人,一边用手指着周老婆子离开的方向,一边满脸好奇地向身旁的秋香问道:“秋香,那是周江家的大姐吧?” “那周翠娥的几个孙子孙女咋不会叫人呢?真是没教养。” “还有,你们瞧那周翠娥,赶着饭点回娘家,就挎着一个小篮子,还真是好意思啊。” “可不是可不是,我刚刚还抻着脖子瞅了一眼,里头就几根野菜。” “不是吧,这个时节的野菜老得牛都不吃,她居然好意思拿到娘家来?” “哈哈哈......那马氏怕是得气个半死。” 妇人嘴里的马氏,乃是周老婆子大弟弟的媳妇。 周家四兄弟在其父母过世后便分了家,此刻周老婆子前往的正是大弟弟周江的家。 “兰花,咋就你一人?家里其他人呢?” 周老婆子发现周江家静悄悄的,并不像往日那般喧闹,而且只看到周江媳妇马氏在院子里刷洗着草鞋。 “都去山上了,前日老四家在山里猎获了一头野猪,卖了许多银钱。现今每日大家都一窝蜂地往山上跑,也想着能猎到一头野猪呢。” “小的也去了?” “几个小的河里摸鱼去了。” “你几个儿媳妇呢?怎么都没见着人?让你一个人在这刷鞋。” “都下地去了,地里的草要拔。小三媳妇的闺女在屋里睡觉,让我在家看着点。” “哦,这都快到饭点了,咋还不回来呢?” 马氏着实是不想搭理这个大姑子,可大姑子还不停地追问个没完没了。 她满脸不耐烦地说道:“啥家庭啊,还吃午食?现在地里又没啥活干,一天两顿就行了。” 周老婆子也听出了弟媳妇的不高兴,她推了推陈元良。 陈元良即刻就领会了奶奶的意思,连忙对着马氏喊道:“舅婆,我还没吃朝食呢,扫完墓就赶过来了。” 反正他是小孩子,说这些也没啥,难道马氏还能好意思不给孩子吃东西。 “你这孩子可真懒,早上早些起来不就吃上朝食了。”马氏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嘲笑起来。 前日,周河媳妇刘氏,托人带话让五个大姑子小姑子回娘家这边看戏。 她听说后气得不得了,这刘氏向来和她不对付,刘氏自己佯装好人邀请大姑子小姑子前来,可实际上来的却都是她家。 而且五个大姑子小姑子,都是小气的,就没有一个是大方人。 来便来了,必定还要拖家带口,且不说吃饭,光喝水就得烧掉不少柴禾。 故而,今日一大早,马氏就将家里的人全部支使了出去。 那些小辈若是在家里,几个姑姑指示他们,就不好拒绝。而她就不一样了,只装做听不懂,或是没听见就行了。 周老婆子将带来的篮子搁进了灶房,对着马氏说道:“兰花,我给你们带了些野菜来,就放在桌上了。” “用不着,你带回去给孩子们吃吧。家里不缺那些,菜地里的菜多得都吃不完。”马氏没好气地回道。 周老婆子一进院子,她就瞥见那一篮子墨绿色的野菜,那可真是老得不能再老了。 就算丢进猪栏里,猪怕是都懒得拱一下。 周老婆子张了张口,正欲说些什么,就忽然听到里屋传来了小孩子响亮而又急促的哭声。 马氏迅速放下手里的草鞋,在一旁的木盆里洗了一下手。洗完后,站起身来,将手往大腿两边的衣裙上随意擦了擦,接着甩手走进了里屋。 自始至终,马氏都没有朝周老婆子等人看一眼。 “奶,舅婆这是不喜欢我们过来。”陈芝芝在一旁小声地说道。 “可不是,来了许久,连口水都没得喝。”陈元光附和道。 “奶,你不是说叫我们来舅公家吃东西吗?我现在好饿!”陈元良十分不高兴地说道。 “行了,你们舅婆忙着呢。我们不用客气,这儿就是我们自己家。”周老婆子边说边带着几人进了灶房。 哪里想到,他们找了半天,竟然没有找到一点吃食。 屋里的马氏满脸尽是嘲讽之色,她早就知道周老婆子是什么样的人了,所以连盐钵子都藏起来了。 “奶,舅婆这是故意把东西藏起来了。”陈芝芝愤愤地说道。 周老婆子哪会不晓得呢,可当下也无计可施,马氏躲在房间里就是不出来。 无奈之下,周老婆子吩咐道:“元光,你去提一桶水来。大丫,你去烧火,我们先烧点水喝吧。” 几人一路走来,本就一口水都没喝,此时此刻都觉得口渴d的厉害。 陈元光和陈芝芝也只能乖乖听从周老婆子的吩咐。 第19章 周家2 三人总算烧好了水,陈芝芝手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水,一边吹着一边对着周老婆子好奇地询问道。 “奶,为啥我们不去其他几个舅公家里呢?” 周老婆子以往每次回娘家,都是直接到周江家里来的。而且每次过来,都被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这还是第一次,连口水都没能喝上。 她轻轻吹了吹碗中升腾的热气,抿了一小口,缓缓放下碗后,正打算说自己也不知道。 就瞧见院子里又呼啦啦地进来了一大群人。 “大哥,大嫂,你们在家吗?” 来的是周红娥和周青娥,两姐妹嫁到了一个村庄上。 两人也带着几个孙子孙女,总共加起来将近十人。 “大妹,二妹,你们来了。”周老婆子放下碗,走到小院之中。 “姨奶奶好!”一大群小辈对着周老婆子齐声喊道。 “大哥大嫂呢?”周红娥问道。 “你们大哥不在家,去山里了。你们大嫂在房间里,也不知道这会儿在干什么。”周老婆子言辞含糊,似是而非。 “你们吃过没?这一路过来都累了吧,快来坐下,喝口水歇一歇。”她极其热情地对众人说道,而后扭头朝灶房里喊道,“大丫,你们赶快端些水出来给你们姨奶奶和表兄妹们喝。” 陈芝芝三人虽心有不愿,但周老婆子既已吩咐,他们也不敢违背。 于是,三人一脸不悦地将方才烧好还没来得及喝上几口的水端了出去。 “这是你们姨奶奶,你们都不记得了吗?”周老婆子催促道。 “姨奶奶好。”陈芝芝三人异口同声地喊道。 “嗐,这几个孩子一路走来都累坏了,才刚烧好水,打算歇一歇,你们就来了。”周老婆子望着两个妹妹,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无奈,解释着陈芝芝三人为何满脸不高兴。 “啥?这水都是你们烧的?”周青娥眼睛一瞪,不可置信道。 “对啊,大嫂呢?”周红娥眉头紧紧皱起,一脸的不高兴。 “我们来的时候,她正在院里刷鞋,我才和她聊了几句,她就进屋了。”周老婆子指着院子里的草鞋和木盆,语气中夹带着些许失落。 “这个马兰花,以前就对我们不甚喜欢,没想到现在竟然这般看不起我们。”周红娥性子不大好,立刻就要进屋去找马氏理论。 “哎,许是在屋里有什么事呢。我们喝了水不如就去老二家吧,反正是小琴喊我们来看戏的。”周老婆子拉住周红娥,轻声劝道。 “不行,能有什么重要的事,我们这些大姑子小姑子都来了,她竟不出来见上一面?” “就是,大姐,你可真是太好说话了。我们非得先问问大嫂这是为何,再去找二嫂。” 周红娥周青娥两姐妹十分的气愤,都要进屋去找马氏的麻烦。 “哟,大姐、二姐、三姐,你们都来了。” “细娥来了。” 周老婆子听见院外传来的声音,转头便瞧见小妹周细娥从牛车上下来。 只见站在她身边的只有小儿子洪水田和小女儿洪瑶瑶,并没有见到她大儿子洪水牛。 “小妹,水牛呢?” 今日周老婆子来,就是为了这洪水牛和陈芝芝的亲事,可如今没见着这洪水牛,这亲事可就没那么顺当了。 “水牛不得假,王公子对他极为器重呢,这走到哪里都不能少了他。”周细娥满脸笑意地说道,一只手还轻轻扶了扶发间的银簪子。 抬手间,又露出了手腕上粗实的银手镯。 周细娥和周老婆子的大女儿年岁相同,因其年岁较小,家中的兄弟姐妹们皆年长许多,且她又是爹娘的老来得女,故而自小就格外受宠,过得甚是顺遂如意。 她嫁得也非常好,所嫁之人乃是竹海村的洪篾匠家。 这竹海村遍地都是竹子,家家户户基本都是篾匠,方圆百里的篾具几乎都出自于这个村子。竹海村的家家户户家境都颇为不错。 周细娥的大儿子洪水牛,更是不得了。 他在镇上王员外家的公子身边当小厮,这可是一份极为体面的差事。 “怎么你们都在院子里站着,大哥大嫂呢?”周细娥随口问了一句。 周红娥和周青娥将事情添油加醋地说给了周细娥,周细娥听后,轻哼了一声。 她想到自己还在娘家的时候,马氏就经常嫌弃她在家白吃白喝不做事。 可自己的爹娘和哥哥姐姐们都没要求自己干活,她马氏一个外人竟然还敢说她。 “水田,把带来的东西放到堂屋里去。” 洪水田转身又到牛车上拎了几个竹篓下来,搁进了堂屋的地上。 “行了,我们走吧,大嫂这是担心我们来吃饭了。” 此刻的马氏,原本正在轻晃着小孙女哄她睡觉。 听见院里的动静,料想是来了许多人,也无暇顾及小孙女有没有睡熟,将其放在床上就出去了。 一大群人纷纷快步走出了院外,恰巧此时,马氏从屋内匆匆走了出来。 于是,他们都认为是自己打算离开了,这马氏才肯出来,每个人的心里都着实有些不痛快。 “大嫂,就不烦劳你送了。”周细娥斜眼看着马氏,满脸不屑的神情。 “你们咋就这么快走了呢?”马氏问道。 “不走,留下来难道还有饭吃不成?”周红娥没好气地嘟囔道。 马氏又解释了一番最近一天两顿的事情。 一群人根本不听,全部往周河家走去。 望着那一大群人的背影,马氏也感觉甚是奇怪。 除了逢年过节的时候,不然大姑子和小姑子来了也不会另外单独做一顿午食的。 毕竟他们人数太多了,吃一顿就得耗费不少的粮食。 周河家,周河的媳妇刘氏眼瞅着三个姑子带着一大群人朝这边走来,她的眼皮不由自主地猛地一跳。 “大姐,二妹、三妹、小妹,你们来啦?”她虽心里有些不高兴,但表面上还是欢欢喜喜地迎上前去。 “小琴,你不是托人传话让我们来看戏嘛。我原是没空的,这些个孩子非闹着要来。”周老婆子拉着刘氏的手,笑吟吟地说道。 “大姐你可真是,哪里就那么忙,也不常回娘家看看。”刘氏面露微笑,嗔怪地说道。 “二嫂,我们可不敢回娘家啊,没得被嫌弃是来吃饭的。”周细娥出声说道。 “好了,别再说了。”周老婆子出声制止道。 “你们还没吃呢?我见你们一起过来,还以为你们在大哥家里都吃过来了来的。”刘氏一脸惊讶。 她又急忙说道:“你们稍等一会儿,我这就去给你们做饭。” 紧接着便高声呼喊起三个儿媳,转眼间就一副要去下厨做饭的架势。 “二嫂别忙活啦,这都啥时辰了呀,我们还是尽快去云禅寺吧。这走过去还得不少时间呢,再吃完饭去,天黑前可就赶不回家了。”周细娥制止了刘氏的动作。 “说得也是,那我们到了那边再买些吃食吧。那里可有不少卖吃食的小摊,听说味道还不错呢。” 第20章 庙会 待到了云禅寺,周老婆子好不容易才逮到机会远离了众人,她一把拉住了周细娥。 “小妹,我有个事情,想和你商量一下。” “啥事儿啊?大姐你说。” 周细娥和周老婆子的关系算不上好,因为她出生的时候,周老婆子已经嫁人了。 她自小是由二姐周红娥和三姐周青娥带大的,又跟四姐周香娥年岁相差不大,故而与她们的关系更为亲密一些。 周香娥嫁到了翠微镇去了,离得颇远,连每年初二都不一定能回来。 “你家水牛相看人家没有?” 听到周老婆子问出的这个问题,周细娥还以为周老婆子是担忧大儿子年纪大了还未说亲。 “还不急呢,大牛如今在王公子面前正得脸,还没功夫成亲。” “既是还没说人家,那你瞧瞧我家大丫怎么样?咱们亲上加亲多好。” “他们可差了一辈呢!” 周细娥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她的语气中充满了不满和反感,显然对周老婆子的提议极为不乐意。 她在心中暗自抱怨,这大姐家的大孙女她再了解不过了,那孩子平日里好吃懒做,根本不会干活,脾气还大。 即便是那二孙女,她或许还会考虑考虑,可对于这大孙女,她是半点都无法接受,绝无可能同意这门亲事的。 “辈分又如何,年岁相差无几。我觉着就挺不错,要不先让两个孩子见上一面?说不定孩子们会同意呢。” 周细娥纵然心中千万般不情愿,但表面上又不好直接回绝周老婆子。 “大姐说的也是,这亲事还得孩子们自己欢喜。只是我家水牛一直不得空,等哪日水牛休假,我再带去你家里坐坐。” 周细娥见陈芝芝身材前凸后翘,要胸有胸要屁股有屁股,便担忧儿子经受不住这般诱惑。 “好好好,那我就在家中等你们。” 周细娥这般也不过是想要敷衍周老婆子罢了,她断然是不会让大儿子娶陈芝芝那个懒姑娘。 其实她早就盘算好了,意欲让大儿子与王府中一个负责采买管事的闺女结亲。 要知道,这采买油水可多了,而且听闻那管事在府里也是十分地出色,到时候还能拉拔大儿子一把。 见周细娥应下,周老婆子心中欣喜。 落后几步,拉着陈芝芝将此事告诉了她。 陈芝芝听到了周老婆子的话,心里觉得有些不高兴。她认为表叔大自己一辈,再有就是表叔是给别人当下人的,她不喜欢。 她想当大户人家的夫人。 村里的陈兰草就是被她爹娘卖到了刘府,而后被刘老爷看中,做了刘老爷的第十五房小妾。 初二的时候,陈兰草回娘家,陈芝芝见过她一面。 只见她身着厚实的细布棉衣,那料子一看就极好。头上还戴了不少珠钗,瞧着金钗玉钏,显得十分富贵。 陈兰草看见了陈芝芝,还送了她两朵头花。 满心欢喜的陈芝芝将头花拿回家,心里美滋滋的,正想着初五去赶集的时候戴上。就被朱氏看见了,直接抢走了。 带着点怒气的陈芝芝,不想再跟在周老婆子身后了。 特别是当她看见周细娥那副带着打量和嫌弃的眼神时,就感觉浑身上下都极为不舒服。 “奶,我去逛逛。”陈芝芝也向着周老婆子伸出手。 刚才陈元光和陈元良就在周老婆子手里讨要到了几个铜板,她也想要。 “你莫要走远了。”周老婆子说着肉疼地摸出了两个铜板给陈芝芝。 陈芝芝接过铜板,就迅速跑远了。 “我们几个老婆子去看戏吧,让孩子们自己玩去。” 四姐妹来到了戏台子处。 “这戏唱得可真好,和往年的不一样。” “那是自然,这戏班子可是那张员外从京城请来的。” “小妹,你咋知道的?” “那张员外家的公子和王家的公子两人交好,这事是水牛告诉我的。” “还是你家水牛厉害,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我家那大孙子也还没找到活计......” “二姐,你家的大孙子可识字?我家水牛那是自小就念书的,在书院里给王公子看上。” “不识字就不能当小厮了吗?” “那是自然,要不然这主家喊你去买些东西,给你一张清单你都不晓得买啥。” 离开周老婆子几人的陈芝芝,心中思索着事情。自己认识的人不多,只晓得陈大妞。 可她总不能也嫁给刘老爷做小妾,这刘老爷年岁可比她爹还大上许多。 想着事情的陈芝芝没留意到人群,猛然间就被撞倒在地。 “姑娘,你没事吧?” 原本想要张口骂人的陈芝芝,就听见一声温润好悦耳的男子声音从头顶传来。 她有些慌乱地从地上爬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抬眸望去,只见一位风神俊朗的男子正关切地看着自己。 男子的眼眸犹如深邃的湖泊,让人不禁沉醉其中。他的嘴角挂着一抹温和的笑容,仿佛春日里的暖阳,温暖而和煦。 陈芝芝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节奏,她结结巴巴地说道:“我……我没事。 男子微微一笑,轻声说道:“姑娘若是无大碍,在下便放心了。”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留下陈芝芝和她那久久不能平复的心情。 陈芝芝望着男子离去的背影,心中泛起了一丝涟漪。 她心想,唯有如此温文尔雅的男子才堪与自己相配,她若要嫁人,也得嫁给这般的男子。 已经走远的男子朝着身边的小厮说道:“立秋,你下次断不可如此莽撞了。” 立秋低下头,嘴里嘟囔着:“二少爷,不过是一个乡下丫头罢了,哪里需要你亲自去问。” “立秋,从明日起,就不必再跟着我了,换立夏来吧。” “二少爷,我错了。”立秋当即就要原地跪下去认错。 “快滚!”男子简直被气得半死,这么多人看着呢。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进了寺庙。 “二哥,你怎么才来?” “小风,不过是看个戏而已,哪里就非要喊我过来。” “这次可不一样,那个戏班子里有一个角儿,你看了肯定会喜欢的。” “那我倒确实得好好看看了。” 第21章 陈芝芝的心思 不多时,又有几个年轻男子缓缓走来,他们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挺拔。 这几人个个皆是衣着华美,那模样,真可谓是风流倜傥,引人注目。 为首穿着紫衣的男子率先开口,大声呼喊道:“轩辕风,你不是说不来吗?” 轩辕风听到这声呼喊,转头看向为首的男子,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不羁的笑容,冲着王礼宝哼了一句:“王礼宝,你管我来不来。” 此时,王礼宝身后的一位年纪稍长的男子走上前来。他的目光落在了轩辕雨身上,脸上露出恭敬的神色。 他施了一礼,轻声说道:“二公子也来了,怎不曾提前告知?” 轩辕雨微微点头,微笑着说道:“张公子无需多礼。” “轩辕风,你二哥怎么来了?”王礼宝放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道。 “怎么?你怕我二哥?”轩辕风挑了挑眉,反问道。 “不怕不怕。”王礼宝赶紧摆手,心里却想起了一件事。 那是在府城的逸云馆,他和好友一道去看看俊美的小倌。 未曾想却在那里目睹一个惨死的小倌被人从房间里抬出来,身上盖着一块布,仍能清晰看见那小倌手脚青紫。 就在关门的一刹那,他瞥见屋内满脸阴郁的轩辕雨。 那时,他才晓得,表面上风光霁月的轩辕家二公子,竟然好男风。 事后,他有意无意地探听,才知道,原来轩辕雨不但好男风,还热衷于折磨人。 如今一见到轩辕雨,他便有些心生胆怯,唯恐自己被其相中。 毕竟,轩辕府在整个南阳府,地位可比那知府老爷还要高一些。 转念一想,轩辕雨并不知道自己发现了他的事情,还是不要太过紧张,免得反被察觉。 想开之后,王礼宝心情也随之好了许多。 “轩辕风,你可知张浩的爹给佛祖塑金身耗费了多少银子?” “不知。” “据说花了一千两呢。” “这很多吗?” “可云禅寺的佛像并不大呀。”王礼宝说道,“我要去看看那些秃驴到底骗了张世伯多少银子。” “管好你的嘴!”张浩上前捂住了王礼宝的嘴。 一群人说说笑笑地往大雄宝殿而去。 拐角处的陈芝芝恰好见到了那群人中就有刚才在路上撞倒自己的男子。 以及一群公子身后跟着的小厮奴仆当中的洪水牛。 心头一动,计上心来,她决定要牢牢把握住这次时机。 她转身出了寺庙,走到寺庙外的摊子前,用仅有的两文钱买了一个寻常的头花。 继而去到河边,将自身仔细的梳洗了一番。 凝视着河面上的自己,相貌着实不够出众,不禁有些泄气。 低头看见了自己丰腴的身材,又觉得自己也是有优势的。 于是乎,她将衣服又使劲裹紧了一些,紧紧地缠住自己的身躯,将曼妙曲线展露无遗。 如此这般,方觉得妥帖,朝着寺庙再度奔去。 此刻的陈芝芝,心中充满了期待和紧张。 大雄宝殿内,诸位公子少爷们都已经看完了佛像,皆觉得并无甚稀奇之处。 继而张浩主动提议做东,邀请众人前往镇上的酒楼里去吃暮食。 随后,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地走出了大雄宝殿。 “哎呀……”突然,一声女子痛苦的惊叫传来。 众人闻得声响,纷纷驻足停留。 走在最前头的王礼宝这才看见,自己撞到了一位姑娘。 只见那姑娘身形倏地一晃,一个趔趄,险些扑倒于地。 王礼宝急忙伸手想要扶住她,却还是晚了一步。 “你没长眼睛啊!”王礼宝旁边的一位绿衣男子见状,立刻上前大声斥责道。 然后又转身,拍讨好地拍了拍王礼宝的衣摆,谄媚地问道:“王公子,你没事吧?那个村姑可撞疼你了?” “马三,你怎么说话的呢!怎可如此无礼。”王礼宝不赞同地说道。 王礼宝离得最近,适才那姑娘,虽容貌并不出众,可他看得仔细,那姑娘胸前的波涛,着实不凡。 众人见王礼宝今日竟然如此好相与,愈发感到好奇,纷纷朝着摔倒在地的姑娘看去。 这女子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身着一身麻布衣裙,看着很是贫寒。 她的长相一般,一双大眼睛倒是楚楚动人,此刻正充满了痛苦与惊愕。 她的头发简单地束起,几缕发丝随风飘动,更增添了几分楚楚可怜的韵味。 最惹人注目的是她的身材,横卧在地,身形一览无遗。 “大丫?”洪水牛本是上前来看王公子是否有需求,便见到了躺在地上的陈芝芝,疑惑出声。 “小吉,你认得她?”王礼宝问道。 小吉是王礼宝给洪水牛的名字,他身边的小厮全部换了名字,按照富贵吉利的叫着。 “回大少爷,这是我大姨家的孙女。” 陈芝芝此时看了看表叔洪水牛,虽然长得比王公子都还好看一些。 但是,这王公子可是很有钱啊。 “公子,我们又见面了。”陈芝芝看见了站在人群前面的轩辕雨,面露腼腆、娇羞之态,轻声出声。 “二公子,你也认识她?”王礼宝更加好奇,原本还有点什么小心思,若是这轩辕雨与她有所瓜葛,那自己那点心思还是算了。 “不认得。” “公子,此前在街上,你将我撞倒,还曾询问我是否有事......” “哦,那是我的小厮所为。” 轩辕雨心想自己的确不认识陈芝芝,方才无非是小厮撞了她后欲逃。自己为了维持人设,所以才上前询问罢了。 此话一出,陈芝芝仅瞬息间面色羞红,这位二公子竟然丝毫不给她留颜面。又望了望王礼宝,虽长相不如这位二公子,心觉还是王公子要好一些。 此时,场面出现了一瞬的尴尬氛围。 王礼宝见陈芝芝一脸错愕伤心的模样,率先打破尴尬。 他对着洪水牛吩咐道:“小吉,既是你家亲戚,人又是我撞倒的,你就代我带她去医馆瞧瞧吧。” 他倒是想自己带去,只是此刻显然并不适,他得好好讨好一下轩辕家的两位公子。 万万不能怠慢得罪了,否则到时他爹定能将他打死。 第22章 洪水牛 须臾之间,一大群人便走光了。大雄宝殿门口旋即变得静谧了下来。 陈芝芝依旧躺在地上,眼巴巴地望着渐行渐远的公子少爷们,洪水牛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陈芝芝。 片刻后,洪水牛先开了口:“大丫,起得来吗?” 陈芝芝这才回过神来,回答道:“表叔,我没事,就是崴了一下脚,见到那么多人,有些吓到了。” 洪水牛将陈芝芝搀扶起来。 “表叔,方才那穿紫衣的王公子,可是你伺候的那位?” “嗯,那便是我家大少爷。” 陈芝芝手不停地搅动着衣裙,声音极低地开口问道:“不知王公子今年多少岁了?可有婚配……” 洪水牛听她如此发问,不由得抬起头向她望去,只见她的脸色微微泛红,流露出一脸的羞涩之意。 他稍稍顿了一下,终究还是开口劝说道:“大丫,大少爷那是何等身份,你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吧。” “怎么?表叔你这是看不起我?觉得我一个乡下丫头根本配不上王公子?” “大丫,表叔没有看不起你。只是以我们这样的身份,大少爷那样的高门大户定是看不上我们的。” “我不过问问而已,倘若王公子家中已有妻妾,那我自是会打消这个念头。” “唉……大少爷如今尚未曾娶妻,待到中秋后便年满二十了。老爷和夫人早就在为他物色,多半是已经看好人家了。大丫你还是别动心思了。” 一听闻王公子尚未娶妻,陈芝芝的眼睛当即一亮。 原以为王公子已经娶妻,自己能给他当个妾也不错,没想到他竟然连妻子都没有。 这下,她的心思更加活络起来了。 本想让洪水牛帮忙介绍一下,但见他如此坚决反对,遂打消了这个想法。 她便对洪水牛说道:“既已经说定人家,那我就不想了。” 洪水牛这才放下心来。再见陈芝芝已无大碍。 想着方才少爷说今日给他放假,现下陈芝芝也没事,那自己可以回家探望一下爹娘了。 “大丫,你能自己回去吗?我要回家去看下我爹娘。” 眼见着洪水牛直接就要离开,犹豫不决的陈芝芝终究是开了口:“表叔,姨奶奶也在这里,我们是一起来的。” 陈芝芝原本是不想说出来的,想到了周老婆子想让自己嫁给洪水牛。 可又想到,洪水牛回家之后,定然也会知道,还是说了算了。 “那你可知道我娘在哪?” 无奈之下,陈芝芝只得带着洪水牛去找周老婆子等人。 正在津津有味看戏的周细娥,猛然间瞧见了自家大儿子与陈芝芝竟然走在一处,顿时怒上心头。 她万万没有想到,二人竟然会在这儿相遇。 周细娥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瞪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他们。她的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心中涌起一股无名之火。 内心认定必是陈芝芝这狐媚子勾引自家大儿子,因周老婆子本就存有那种念头。 待走近了,周老婆子几人也留意到了。 周青娥好奇地开口问道:“水牛不是没假吗?为何会在这里,还与大丫一同前来了?” 洪水牛一眼便瞧出自家亲娘的脸色不好,以为他娘是误以为他欺骗她今日不得闲。 “娘,你听我解释,我并未骗你,我今日确实是在大少爷跟前伺候的。” 接着将方才的事情逐一详细道来。 听完洪水牛解释的周细娥,脸色这才逐渐好转起来。 “既如此,那你快随我家去,你爷奶和你爹也许久未见你了,想你的紧。” “正准备家去,是大丫说你和弟妹在这儿,我便与她一同前来寻找你了。” “那你快去那边的小摊处寻你弟妹,等来了我们就家去。” 洪水牛向几位姨妈道了一声,就快速往人群方向而去。 周老婆子本想说什么,但见周细娥只扭头看戏,并不搭理她。 而且身边也还有其他两位妹妹,顿了顿,终是没好意思开口。 又想到陈芝芝刚同洪水牛一道回来,且现在脸上还带有一些不一样的神色。 遂误以为陈芝芝是对洪水牛很满意,决定等结束后再问下陈芝芝。 戏还没看完,周细娥就带着洪水牛几人匆匆离去。 见周细娥走了,周老婆子也觉今年的戏不如大家吹嘘的好看,不过如此。 喊来陈芝芝姐弟三人,甚至都不惦记吃娘家的暮食,便匆匆回家去了。 倒让马兰花十分的意外,她还准备了一箩筐的话来应付周老婆子,没想到白准备了。 夏日里,白昼格外漫长,天会黑得要晚许多。戌时初,天空尚且还有些泛着白光。 周老婆子望了一眼走在前方,走在前头的两个孙子正手持木棍子,一路兴致勃勃地抽打路边繁茂的野草。 她拉了拉身旁的陈芝芝,刻意落后了几步。 “大丫,你觉得你表叔如何?” 陈芝芝知道奶奶这是问她对洪水牛的感觉如何。 “奶,我还是觉得表叔就如同你们一样,都是我的亲人。” 言外之意便是成亲并不合适。 然而周老婆子并不这么认为,她满脑子都是亲上加亲的念头,妹妹家条件又好,两家结亲还能帮助自家。 “你这孩子,懂什么,亲上加亲多好啊!而且你姨奶奶家条件好,以后咱们也能跟着沾光。” 陈芝芝心里早有自己的打算,她对着周老婆子说道:“奶,你说得没错,姨奶奶家确实很好。不过,您想想,如果我能嫁进大户人家,那能给家里带来的好处可就更多了。” 周老婆子闻言,有些惊讶地看着陈芝芝,问道:“大丫,可我们哪里认得那大户人家?” 谁不想把自家的孩子嫁进那大户人家,大户人家随随便便手指缝里漏出一点,都够他们花好多年的。只是他们都是乡下人,哪里认得那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哥。 陈芝芝不紧不慢地回道:“表叔不就认识吗?” 接着她又将今日遇到了王公子,且王公子对她颇有好感的事情告诉了周老婆子。 周老婆子听后,先是面露喜色,而后又眉头紧蹙,说道:“大丫,这高门大户的,咱们能攀得上吗?” 陈芝芝信心满满地说:“奶,我有这个自信。我一定能得到王公子的青睐。” 周老婆子眼睛一亮,满脸贪婪地说道:“大丫啊,那你可得抓住这个机会,好好讨好王公子。等你嫁过去了,咱们家就能跟着享福咯!” “奶奶,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想办法让王公子娶我的。只要我能嫁进王家,以后我们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了。” 陈芝芝心中暗自盘算着,只要能攀上王公子这棵大树,以后就能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了。 第23章 去医馆 竹海村 周细娥几人回到家中,立刻就喊来闺女一起做饭。 洪水牛因没有假,遂他打算在家中用过餐后就返回王府继续当值。 饭桌之上,周细娥犹豫颇久,最终还是开口说道:“水牛,日后你离你大姨奶奶家的大丫远一些。” 洪水牛一脸困惑,不明他娘此话说的是何意。 周细娥看了看儿子,担忧若不说,儿子会被那丫头勾引而去。然而不说,又恐儿子毫无防备。 一番纠结之后,还是说道:“那丫头一看就并非安分守己之人,离得远些为好。” 洪水牛听了母亲的话,心中虽然有些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娘,我知道了,我会离她远点的。” 周细娥见状,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 又联想到今日陈芝芝的那份心思,即刻便将白天未说出的事情对周细娥和盘托出。 周细娥听闻陈芝芝居然打起了王公子的主意,内心顿时愤愤不平,那丫头竟然瞧不上她的儿子,这着实令她气恼不已。 她可以看不上那丫头,但是不能允许那丫头看不上自己儿子。 虽颇为恼怒,然而却不能对儿子言明,只能在内心决定往后要离周老婆子远一些。 四更天时。 浑身弥漫着酒味的王礼宝方才在两个小厮的搀扶之下回到了王府。 下午,一群公子哥儿到了张家酒楼。 刚进包间,见到坐着的青衣竹叶青和小生兰花草。王礼宝这才恍然明悟,为何今日轩辕家两位公子会来这破落的镇子了。 尤其是那竹叶青,虽为男儿身,却生得一副女儿相,那一双桃花眼更是格外诱人勾魂。 眼波流转之际,犹如春日微风轻拂湖面,荡漾起层层涟漪。 就连王礼宝自己,一贯自认为只钟爱美人的人,都有些不由自主地被竹叶青所吸引,难以抑制对他的喜爱。 想必那轩辕雨定是为了这竹叶青才来的。 王礼宝刚刚跨进自己的小院,洪水牛立刻就上前来伺候他洗漱。 一见洪水牛竟然回来了,王礼宝不禁想起了下午见到的那身材较好的村姑。 “小吉,不是给你放假了,怎的就回来了?” “回大少爷,小的心系大少爷,知晓大少爷身边少不了小的侍奉,遂立即就回来了。” 说着,他快步上前,微弓着身子,双手恭敬地给王礼宝递上洗漱用具。 “小吉,你那外甥女可还好?” “回大少爷,她已经没事了。” “大夫怎么说?” “我瞧她并无甚大碍,便未去医馆。” “你怎能如此办事,岂不是让他人觉得你家少爷小气。” 洪水牛听了王礼宝的话,急忙跪地,惶恐地说道:“大少爷,小的知错了,实在不该自作主张,还请大少爷责罚。” 王礼宝暗自思忖着,该怎样才能再次见到那村姑一面,这般女子,自己如何能错过。 “我今日瞧着那姑娘伤得可不轻,明日,你领她到镇上的医馆看看。回头可别给你家少爷落下不好的名声。” 洪水牛闻言,心中不禁感叹大少爷真是个好人,连忙点头答应道:“好的,大少爷,我一定照办!” ...... 陈芝芝还想着该如何才能再见到那王公子一面,就听见了屋外周老婆子扯着大嗓门正同他人交谈。 “水牛,你咋来了?吃了没?” “大姨奶奶,我吃过了,今日是来接大丫去镇上。” “啥?接大丫去镇上作甚?” “昨日我家大少爷不小心把大丫撞倒了,当时我和大丫觉得没啥事,就没去看大夫。我昨晚回府后,被我家大少爷狠狠骂了一顿,吩咐我今天必须带大丫去镇上的医馆看看,这样才能放心。” 周老婆子一听,顿时喜出望外,看样子大丫没有欺骗自己,那王公子确实对她存有好感。 她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你家公子可真是太好了,不过就是稍微摔了那么一下,我们乡下人向来都是皮糙肉厚的,哪用得着去医馆看呀。” “我们大少爷特意嘱咐过,务必带大丫去瞧瞧。万一有啥状况,也能及早进行医治。” 屋内的陈芝芝听到这里,心中亦是欢喜。她原本还在为如何与王公子相见而烦恼,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来了。 又听见周老婆子回绝,她急忙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便迫不及待地朝门外走去,想要和水牛一同前往镇上。 洪水牛看到陈芝芝出来,笑着向她点了点头。 陈芝芝略带羞赧之色地对着洪水牛说道:“那就麻烦表叔了。” 洪水牛连忙摆手,说道:“不麻烦,不麻烦,这都是大少爷交代的。” 他接着转头面向周老婆子说道:“大姨,那我这就带大丫走了。” 周老婆子连忙点头,应道:“好好好,快去吧。” 接着,陈芝芝和水牛一起踏上了去镇上医馆的路。 一路上,陈芝芝的心情都格外兴奋,她期待着与王公子的再次相遇。 医馆坐落在镇子的中心位置,周围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医馆的大门上方悬挂着一块古朴的牌匾,上面刻着“仁心医馆”四个大字。走进医馆,里面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香气。 一位老大夫给陈芝芝看了一下脚,并未有事,于是就嘱咐几句,让她不要太过劳累,注意休息,便打发他们走了。 出了医馆,陈芝芝始终都未见到王公子的身影,心中不禁有些焦急。 她忍不住向洪水牛询问道:“王公子在哪里呢?” 洪水牛回答道:“我们大少爷忙得很呢。” 陈芝芝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失落,但她还是勉强笑了笑,说道:“原来是这样啊。” 她原以为今日能够见到王公子,岂料真的仅是带她来看一下大夫。 “那我便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表叔,我难得来一趟镇上,还想再去逛逛,你先回去吧。” “真的不用吗?”洪水牛略有迟疑。 “嗯嗯,我想去买一些女孩子的东西,表叔你跟着也不太方便。” 听闻这话,洪水牛有些不好意思了,于是便与她辞别了。 陈芝芝就这样悠然地在街上走着,脑海中不停地浮现出王礼宝的身影。 突然,她的目光被不远处的一个身影吸引住了。 第24章 再见王礼宝 或许是她对王礼宝的念想被上天听到了,她果真在大街之上见到了王礼宝。 然后,陈芝芝的目光紧紧地锁定在王礼宝身上,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 王礼宝身着一袭华丽的长衫,身姿挺拔,气质出众。 她加快了脚步,向王公子走去。 王礼宝似乎也是才注意到了陈芝芝一般,他的脸上露出了温暖的笑容,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惊喜。 实则他老早就在酒楼的窗户口,看见了陈芝芝从医馆出来。等她和洪水牛分开,他才下楼,站在街上假装偶遇。 陈芝芝走到王礼宝面前,有些羞涩地说道:“王公子,真巧,在这里遇见你。”她的眼神中闪烁着兴奋和期待。 王礼宝微笑着回答:“是啊,小丫头,这或许就是缘分吧。” 他的目光专注地落在陈芝芝身上,带着深深的关切。 陈芝芝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抹红晕,她有些慌乱地移开目光,心中却像有只小鹿在乱撞。 “王公子,我叫陈芝芝。”她轻声细语地说道,目光中透着一丝羞涩。 “芝芝姑娘,不知你的脚伤势如何了?” “已经看过大夫了,大夫说无碍。还需感谢王公子特意吩咐我表叔带我去看大夫。” “那就好,此事因我而起,幸而无碍,不然的话,我恐难以心安啊。”王礼宝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神情。 宝接着说道:“实在抱歉,让你受惊了。为表歉意,我想带你去买些东西以作赔礼,你意下如何?” 陈芝芝连忙摆手,说道:“不用了,王公子,这只是个小意外,不必如此费心。” 王礼宝坚持道:“这怎行,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还是让我为姑娘尽一份心意吧。” 他露出一个自以为迷人的微笑,继续说道:“而且,我也想借此机会,能与姑娘多相处一些时光。” 陈芝芝听了,脸上泛起一丝红晕,她低头轻声说道:“既然王公子如此盛情,那小女子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于是,王礼宝就带着她来到了一家成衣铺子。 掌柜远远地就望见王礼宝二人朝这边走来,赶忙迎上前来,躬身施礼,满脸堆笑地说道: “大少爷,您来了。需要点什么?” 这家成衣铺子,正是王家的产业。 掌柜偷瞄了一眼王礼宝身旁的女子,心中不禁犯起了嘀咕:“大少爷怎会带长相如此普通的女子前来。” 然而,他面上却不敢有丝毫怠慢,恭敬地弓着身子,等待着王礼宝的吩咐。 “刘叔,我带这位姑娘来挑几件衣裳。” 刘掌柜朝着王礼宝做了个请的手势:“好的,大少爷,您楼上请。” 边说边引着他们往楼上走去,走到一半,王礼宝突然停下脚步,似乎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芝芝姑娘,你先上去等我,我还有事情要和刘掌柜商量一二。” “王公子请便。” 刘掌柜立刻很有眼色的招呼来女伙计,引着陈芝芝进了二楼的一间房内。 房内布置得典雅别致,陈芝芝缓缓落座,女伙计赶忙为她奉上了热茶点心。 尚未等陈芝芝开始端详房内的布置,王礼宝便推开门,踏入房间。 陈芝芝听到声响,仓促转过头来。 王礼宝走到陈芝芝身边,坐了下来,轻声说道:“让你久等了。” 陈芝芝摇了摇头说:“我也才刚坐下,你就回来了。” 两人才说几句话,房门被敲响了。 刘掌柜打头,领着一群伙计有条不紊地迈入房间,他们一个接一个,鱼贯而入。 每个人的手上都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整齐地摆放着一件件漂亮的衣裙。 陈芝芝的目光被这些美丽的衣裙吸引住了,但她仍旧按捺住了站起来想仔细摸一摸的冲动。 刘掌柜笑容满面地说道:“姑娘,这些都是我们店里的最新款式,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陈芝芝望向王礼宝,面露羞赧之色。 王礼宝轻声对陈芝芝说:“喜欢就试试吧。” 那女伙计立刻就引着陈芝芝进了里间换衣服。 刘掌柜摆摆手,一群伙计立刻就将衣裙送入里间,而后向王礼宝行过礼之后便全部退出了房间。 里间的陈芝芝看着一排的衣裙,只觉眼花缭乱,全然不知该选哪一件好。 女伙计趋身上前,为她挑选了一条淡蓝色的衣裙,并帮助她换上。 这件裙子的剪裁极为合身,犹如量体定制一般,将她的身材完美呈现,凹凸有致,一览无遗。 纤细的腰肢,傲人的双峰,曼妙的曲线,在衣裙的衬托之下,更显魅惑诱人。尤其是胸前那若隐若现的裸露,为她增添了一抹迷人的风韵。 陈芝芝立于镜子之前,凝视着镜中的自己,面露些许羞涩。 她并未意识到,这件衣裙衬得她格外像是风尘女子,还以为富贵之人穿着穿着便是如此。 过了一会儿,陈芝芝缓缓地从里间走了出来。 王礼宝见了,脸上立刻绽开了极为灿烂的笑容,双眼也亮了起来,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他就是想要看到陈芝芝穿成这样,才特地对刘掌柜予以了交代。 他的目光紧紧地落在她的身上,不禁赞叹道:“真美!” 陈芝芝被他的赞美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泛起了红晕。 在王礼宝的夸赞声中,陈芝芝把其余的衣裙逐一都试穿了一遍。 每一件都将陈芝芝的完美身材尽数展现,直看得王礼宝浑身燥热,恨不得即刻就将她当场就地办了。可是想到这事不可急躁,需得你情我愿才好。 于是大手一挥,对着女伙计道:“通通包上!” “王公子,无需破费,我只需拿一件便好了。” “那怎么行,我王礼宝怎是那般小气之人。” 女伙计赶忙点头,召唤来外面的伙计一同将衣裙打包起来。 此时已到了午时。 王礼宝提议道:“不如一起去吃点东西吧?” 陈芝芝刚收了人家的东西,不好意思再拒绝,故而点头应承。 两人出了成衣铺子,来到了酒楼。 酒楼内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显然,王礼宝应是酒楼的常客,小二一见到他便满脸笑容地躬身趋前迎接。 随后,小二动作熟练地直接将其引至二楼的包间。 刚一进入包间,立刻便有手脚麻利的伙计迅速奉上了清香的茶水与精致的点心。 王礼宝与陈芝芝相对而坐,王礼宝细心地为陈芝芝斟上一杯茶,然后开始熟练地点起了菜。 不一会儿,一道道色香味俱佳的菜肴陆续上桌。 待到酒足饭饱,王礼宝唤来店小二结了账。随后,他陪同陈芝芝一同走出了酒楼。 在酒楼门口,早有一辆马车等候着。 王礼宝扶着陈芝芝上了马车,并细心地叮嘱车夫一路小心慢行,务必将陈芝芝安全送回村里。 马车缓缓启动,向着古槐村驶去。 此刻,天色已黑,马车一路行驶到了陈家,也未曾惊动多少村民。 第25章 陈芝芝回家 陈家人已经吃过了暮食,此刻正在院子里纳凉。 村子里格外安静,车夫拉停马匹时,马车缓缓停下,车轮与地面摩擦发出“吱呀”一声,以及马儿的低低鸣叫。 声音不大,却在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清晰,传入了院内人的耳中。 好奇心比较重的朱氏,原本正悠闲地躺在竹床上,摇着扇子。听到这声嘶鸣,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她缓缓站起身来,朝着门口的方向张望了几眼,脸上露出些许好奇的神色。 其他人也被这声音吸引,纷纷转头看向院门。 朱氏迈着步子走到院门口,透过门缝向外看去,想要看清门外的情况。 恰巧此时,看见了陈芝芝从马车上下来。 她立刻就将手里的扇子丢到一旁,将院门打开。 朱氏两眼放光,急切地问道:“大丫啊,怎么会有马车送你回来?这马车看着可真不错啊。” 车夫有些好笑,这不过是一辆普通的马车而已,这乡下妇人竟这般没见识。 陈芝芝有些害羞地说道:“这是我一个好友特地叫的马车送我回来。” “什么好友啊,如此大方,还用马车送你回来。” 说话间,院内又跑出来两人,原是陈元修和陈元光。 两人一见到马车,都十分地兴奋,二话不说,径直奔上前去,抚摸着那匹马。 马夫看着这两个没见过世面的人,露出了鄙夷的神情。 “天黑了路看不清,我可得赶着回镇上了。” 说罢,他爬上马车,将马车里的东西搬了出来。 车夫动作麻利地将一个个包裹从马车中搬出,放在车架上。 朱氏在一旁看着,眼中闪过一丝贪婪的光芒。 她迫不及待地走过去,当即就拆开来看,发现竟是华丽的衣裙。 她拿起一件衣裙,在自己身上比划着,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车夫见状,脸上的鄙夷之色愈发明显,眼神中充满了不屑。 一旁的陈芝芝也有些觉得朱氏丢人,她面带尴尬与恼怒,拽了拽朱氏的衣角。 陈芝芝心中暗自担忧起来:万一这车夫回去将今日之事告诉了王公子可怎么办。 朱氏这才满脸不情愿地抱着包袱进了院子。 这头马车里的东西终于都被搬了出来,放在了一旁的地上。 车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对着陈芝芝说道:“东西都在这儿了,我得走了。” 然后,他跳上马车,也不等陈芝芝答话。挥动马鞭,驾车离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进到屋内,周老婆子这才迫不及待地上前,一把将所有的包袱全部打开。见里面只是一些年轻女子穿得衣裙,便有些不太高兴。 随后,一把抓住陈芝芝的胳膊问道:“今日是不是见到了王公子啊?这么多东西,都是王公子给你买的吗?” 陈芝芝双颊绯红,略带娇羞地轻声说是,那语调中夹杂着一丝抑制不住的喜悦。 她微微扬起下巴,眼眸中闪烁着骄傲的光芒,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王公子对我可好了,他给我买了好多漂亮衣裳呢!”她指着一桌的包袱说道。 “而且啊,他还带我去了酒楼,那里的饭菜可真是美味极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眉飞色舞地比划着,仿佛要让所有人都感受到王公子的大方和对她的重视。 陈家众人听了,纷纷投来羡慕的目光。 朱氏脸上露出贪婪的神色,说:“大丫啊,你可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多跟这个王公子来往,说不定能捞到什么好处呢。” 周老婆子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看来大丫嫁进大户人家有望,到时候家里就能沾上光了。 “那他可有说何时再来找你?”她急切地问道。 陈芝芝这才想起来,王礼宝并没有和她说下一次见面的事情。 但是她又不能说出来,万一家人觉得她没有得到王公子的青睐咋办。 她眼神闪烁不定,支支吾吾地说道:“他......他说过些日子会再来找我。” 众人没看出她的躲闪,只以为是她不好意思。 周老婆子听了,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连声说道:“那就好,那就好。” 其余人也纷纷露出了欣喜的神色。 “行了,都早点去歇息吧。” 陈老头发话了,众人也不再继续围聚在一块儿,各自四散开来,打算待到明日再问。 回到房间后,朱氏立刻就将几个包袱拿走,要锁进柜子里。 “娘,那是王公子送给我的。” “你人都是我生的,就这几件衣裳,也都是我的。” “可你全部拿走了,我穿什么?万一王公子要见我,问起来了我要怎么回答?” “大红,你又穿不了这些,还是还给她吧,她还得去见王公子呢。” 陈大松开口,朱氏这才不情不愿地拿了两件还给了陈芝芝。 陈芝芝立刻接过,生怕朱氏连这两件都不肯给她了。 第二日,吃完朝食,朱氏便偷偷喊来了陈元修。 “儿啊,你同我去趟镇上。” “娘,咱去镇上干啥啊?” “娘打算把昨日你妹妹带回来的那几件衣裳拿去当铺换些银钱。” 陈元修闻言,眼睛一亮,连忙说道:“娘,那换得的钱,能分我一些吗?” 他最近手气不好,又输了不少。之前从陈大安身上摸来的银子,还了债又给了朱氏,便所剩无几了。 若是现在能从朱氏手里讨到一些,那说什么也要拿去再赌上一把,好把输掉的本钱都赢回来。 朱氏瞧着大儿子那急切样,不禁心中又开始气愤。 现在当家作主的还是两个老的,家里谁要花钱,都需要去问他们要。 大儿子都当爹的人了,手里都没有一点银子。 “好,我们一起去。等下衣裳当了,就分你一些。”朱氏难得温柔的语气。 “那我们现在就走。”陈元修心中高兴,声音都大了一些。 “你小声点,可别让你爷奶发现了,不然这些钱就得上交到公中了。” “等下将银钱要高一些,瞧这些布料不差呢。” 陈元修听了,脸上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连忙催促着朱氏。两人偷偷摸摸离开了家,一起往镇上走去。 第26章 显摆 陈芝芝一大早匆匆吃完朝食,就就穿着新衣裳去找自己的好姐妹陈大妮显摆了。 她全然不知道她娘和她大哥已经拿她的衣裳去卖了。 陈大妮一瞅见陈芝芝,眼睛立马就亮了,由衷地夸道:“嘿呀,大丫,你今儿个穿的这裙子可真好看呐!” 不过她的心里可不是这般想的,这裙子看着着实有些暴露。尤其是胸前,袒露出那白晃晃的胸脯,无论怎么看,都不似良家女子的穿着打扮。 但她瞧着陈芝芝那一脸兴奋的模样,强忍着,心中的话语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以她对陈芝芝的了解,大抵她若是将话说出口,陈芝芝只会说她是嫉妒自己有新衣裳才如此。 陈芝芝一听,心里那叫一个美呀,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紧接着得意洋洋地抬起下巴,笑着说道:“你也觉得好看啊,我倒觉得一般呢,像这样的裙子我还有好多条呢。” 陈大妮心里暗自嘀咕着,这陈芝芝哪来的银钱买新衣裳? 陈家虽说不是很穷,但肯定不会为了一个丫头片子买这种一看就不便宜的衣裙。 想到这,她就问出了口。 “大丫,你家哪来的钱给你买新裙子啊?” 陈芝芝就等着她问呢。 她先是低下头,微微抿了抿嘴唇,面上露出羞涩的神情,小手不自在地摆弄着衣摆,轻声说道:“这个……这个不太好讲。” 陈大妮面露疑惑,带着几分好奇地说道:“大丫,咱姐妹俩的关系那可是非同一般呀,你就行行好,给我讲讲呗。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将这件事告诉其他任何人的,我发誓。” 于是,陈芝芝稍稍迟疑了一下,便将自己与王礼宝相识,王礼宝对她很不一般,衣裙都是王公子送的的事情说了。 陈大妮听后,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说:“王公子?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吗?” 陈芝芝点了点头,脸上满是得意。 陈大妮接着说:“那他为什么会对你这么好啊?还给你送这么多漂亮的衣裙。” 陈芝芝羞涩地低下了头,轻声说道:“我也不知道,可能他觉得我很特别吧。” 陈大妮羡慕不已,可惜自己已经定亲了,不然她也想能够认识大户人家的公子,要是能嫁进去就更好了。 两人说笑着,就在村里头闲逛起来。 主要是陈芝芝一门心思想要显摆一下自己的新衣裙,若非如此,在如此炎热的天气,陈大妮大抵是不愿在村里游荡的。 陈芝芝一边走着,一边不时地扭动着身体,想要向路过的村民展示自己的新衣裙。 那副搔首弄姿的模样,瞧着十分尴尬。 有时,她还会停下来,转几圈,让裙子随风飘动,以吸引更多人的目光。 村里的年轻姑娘看了,确实有几分羡慕,毕竟这年头没多少人能有新衣裳上身。尤其是女孩子,有那家里看得重,也就过年会扯点布缝身新衣裳了。 然而,村里的妇人婆子们见了,却显露出鄙夷的神情,只觉得实在丢人现眼。 一个个皆在心中暗想,幸而不是自家闺女,要不然腿都得给打断。 她们皱起眉头,凑在一起压低低声嘟囔着: “这像什么样子,不知羞耻!” “瞧她穿得那样,就跟那楼子里的姑娘似的,她还不知道,在那得瑟。” “就是,正经人家的姑娘谁会穿得那般贴身又裸露的衣裳。” “真是不堪入目,简直没眼看!” 而陈芝芝却得意洋洋地走在村中,脸上洋溢着自信的笑容。 当她瞧见妇人婆子们凑在一起说话,还时不时地用手指向她们时,心中不禁暗喜。 她自认为那群人是在对她的漂亮衣裙表示羡慕,这种想法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于是,她的动作也越发浮夸起来。 就在此刻,一个小男孩冲过来,不慎踩到了陈芝芝的裙子。 陈芝芝霎时失声惊叫起来,她赶忙低头审视裙子是否受损。 旁边的陈大妮也失声尖叫起来,她颤抖着手指向陈芝芝。 “大......大丫,你......你的” 陈芝芝顺着陈大妮手指的方向看去,这才惊觉自己的衣裙在小男孩的踩踏下。已然破开了一个大口子,而自己里面穿着的肚兜也不慎露了出来。 她的脸“唰”地一下变得通红,手忙脚乱地试图遮掩住那块暴露的肌肤。 周围的人见到这一幕,纷纷指指点点,窃窃私语起来。 陈芝芝觉得自己的脸仿佛被火烤一般,滚烫无比。她再也顾不得其他,匆匆忙忙逃离了现场。 ...... 朱氏和陈元修兴高采烈地来到镇上,走进了一家看上去颇为气派的当铺。 当铺里面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 屋内的柜台很高,伙计们懒散地坐在柜台后面。 听到声响,其中的一个伙计慢悠悠地站起身来。 待看见进来的是两个乡下人时,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估计他们也没啥值钱的东西拿来典当。 朱氏小心翼翼地从包裹里拿出那几件衣裳,递给了伙计。 伙计接过随意瞥了一眼,就不耐烦地说道:“就这几件破衣服,能值几个钱?” 他可不信两人穿得这么寒酸,能有什么好衣裳。 陈元修赶紧说道:“这可是好衣服,你再仔细看看。” 伙计这才打开包袱看了看,确实是上好的料子。再重新又仔细地打量了一下两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买得起这些布料的人。 于是他冷笑一声,带着嘲讽的语气说道:“哼,我看你们是从哪儿偷来的吧!还敢拿来当铺,胆子倒是不小。” 朱氏一听,气得满脸通红,“你这人怎么说话呢?这是我女儿的衣服,怎么可能是偷的!” 陈元修也怒了,“你别胡说八道!我们是老实人,怎么会干那种事!” 伙计不以为然地说:“我可不管,反正这衣服不值钱。” 陈元修气道:“你好好看看,这衣服的料子和做工,怎么就不值钱了?” 这时,当铺的掌柜走了过来。他看了看衣服,又打量了一下朱氏和陈元修。 然后对伙计使了一个眼色,说道:“行了,别吵了。这衣服虽然不值钱,但看在他们也是可怜人的份上。给他们一点钱吧。” 伙计见状,立刻秒懂,掌柜和自己想到一起去了。 于是他假装很不高兴,嘟嘟囔囔地从抽屉里拿出了一点碎银。 朱氏看着大概也就二三两银子,有些犹豫,觉得价格太低了。 但陈元修在一旁催促道:“娘,就这个价钱吧,咱们赶紧拿到钱要紧。” 最终,朱氏和陈元修拿到了一点微薄的当金。虽然不多,但他们还是很高兴地离开了当铺。 第27章 秋收 天空仍被漆黑笼罩,家家户户的烟囱却早已升起了缕缕炊烟。 哪怕是平时舍不得灯油,此时也大都点起了油灯。 秋收乃是农家最要紧的事情了,这关系到接下来一整年的口粮问题。 周老婆子的叫骂声如同惊雷般炸响,瞬间打破了陈家的宁静。将陈家众人全部从睡梦中吵醒,大家陆陆续续地起了床。 丁氏肚子看着大起来了,现在胎像也稳了,已经在做事了。 此时,她正在灶房里准备朝食。 陈老头蹲在灶旁,就着火光,正在一下又一下地用力磨着镰刀。 朱氏在一旁不情不愿地烧着水,这些水烧好了是要带到地里去喝的。 陈芝芝在下头烧着火,拼命地往灶膛里塞着柴火。 陈老婆子见状,怒不可遏,顺手抄起一个水瓢砸了过去,破口大骂道:“你这遭天谴的,柴火不要你捡,只知道拼命的塞,你瞅瞅火烧起来了吗?” 原先还以为这该死的丫头果真被那个王公子相中了,结果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也没有再见到那所谓的王公子来找她。 再加上最近村里人都在笑话陈芝芝,连带着她出门也觉着没脸见人,因此看陈芝芝是愈发地不顺眼。 陈宛蓉和陈宛灵则在剁猪食。 就连陈宛白和柳氏都在做事了。 两人正在和面做饼子,饼子烙好待会儿要带去地里吃。 用过朝食后,李氏负责照看奶娃娃,丁氏则在家里照料猪圈里的猪和鸡舍里的鸡。 男人们手持镰刀,肩挑扁担谷箩。女人们孩子则背着背篓,提着篮子。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自家地里出发。 路上,都是前往地里收割稻子的村民。 三五成群地走着,或扛着农具,或挑着担子。 大家碰面时,都会互相打招呼,每个人脸上都是喜悦的表情。 到了地里,陈老头有条不紊地安排着:“老大,咱俩负责割稻谷,老二,你和元修负责把割好的稻谷挑去晒谷场。” 接着,他又转过头,看向女人孩子:“老婆子,你带着朱氏、柳氏把稻谷聚拢起来,放进谷箩里。你们几个小的就在后头捡稻穗。” 陈老头继续说道:“大家都听明白了吗?我们要抓紧时间,争取在午时前割完这两块地。” 午时前后的太阳异常毒辣,酷热难耐,更别说还要劳作了。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明白。 随后,大家便各自忙碌起来。 陈老头是干农活的老手,只见他弯下腰,手中的镰刀在稻穗间快速挥舞,一片片稻谷应声倒下。 而陈大松将他的懒散贯彻到底,哪怕这关乎到家里的口粮问题。他也丝毫不在意,有一下没一下慢条斯理地割着。 陈大山比起陈老头也不差什么,手持镰刀,动作飞快,只看见影子在晃动。 周老婆子则带着朱氏、柳氏和陈宛蓉,将地上的稻谷聚拢成堆,稻穗朝下小心翼翼地装入谷箩。 不大会儿,两谷箩就装满了。陈大山则放下镰刀,挑起谷箩去村里的晒谷场。 陈元光也跟着一起去了。他负责去晒谷场守着,一来是占位置,二来是为了防止有人偷稻谷。 虽说都是村里人,但人心难测,总有几个喜欢小偷小摸爱占便宜的,路过也能顺走几捆。 陈大山和陈元光到晒谷场的时候,晒谷场上已经有不少的村民在忙碌着,好的位置都已经被占了。 他们挑了一处相对合适的位置,把稻捆放下,然后将其摊开,进行晾晒。 待一切都安排妥当后,陈大山又挑着空谷箩马不停蹄地返回地里继续挑稻谷。 卯时的太阳已经悄悄升起,金灿灿的阳光洒在大地上,给万物披上了一层金色的纱衣。 地里干活的村民们,他们弯着腰,手握镰刀,飞快地割着稻谷。 不一会儿,气温逐渐升高,热浪开始袭来。 村民们的额头渗出了汗珠顺着脸颊滑落,浸湿了衣衫。 他们不时地用搭在肩头的汗巾擦拭着额头的汗水,偶尔直起身子,短暂地休息一下。 陈老头直起身来,抬手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回头想打量已经割完多少稻谷。 他一眼就看见了陈大松坐在了地上,拿着镰刀割一刀,然后屁股便朝前挪移一下。 “老大,你给我站起来!还有,镰刀要竖着拿,不然等下割到腿了。” 陈大松着实是不愿意再割稻谷了,真的太累了,更何况这么热的天,他只想躺在床上睡觉。 “爹,我去屙屎了。” 陈老头一听这话,顿时火冒三丈,也顾不得周围地里的村民们能不能听到,扯开嗓门吼道。 “懒驴上磨屎尿多!你瞧瞧你,才一个早上。就已经撒了五泡尿,屙了两泡屎。你现在还要去屙屎?你哪里来的那么多屎要屙!” 陈大松听到他爹的斥责,有些不乐意了。他都多少年没有割过稻谷了。 以前没成亲之前,他倒是年年要割稻谷。 可是自从娶了朱氏之后,朱氏便给他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每当临近秋收的时候,陈大松就会跑到镇上找活儿干。 然后借口主家不肯放人,以此为由躲避秋收。 等陈元修长大后,就变成了父子俩一起用这个借口躲避秋收。 今年,由于陈大安的去世,家里失去了一个主要的壮劳力。 陈老头忧心忡忡,他担心地里的稻谷没有及时收上来,这万一要是下一场雨,稻谷可就要烂在地里了。 周老婆子听见两父子的对话,温声说道:“老头子,大松都割了这么久的稻谷,肯定是累坏了,就让他休息一会儿吧。” 陈大松听到他娘的话,立刻站起身来,将镰刀丢在了地上。拍了拍屁股,扭头就去田埂边上的树底下休息了,完全不顾及他爹的眼神。 陈老头看着周围不远处的村民,张了张嘴,却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长长叹了口气,暗自叹息,在外人面前,怎么也得顾全些脸面,不能吵吵闹闹的让别人看了笑话。 朱氏和陈芝芝两人见陈大松又去休息了,而陈元良仗着年纪小,早就躺在树荫底下了。 看得两人羡慕不已。 朱氏擦了擦额头上地汗水,对周老婆子说道:“娘,你看这时间也差不多了,大家伙都干了这么久,都累了。要不先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你看这干得是体力活,肚子里没东西,可没力气干活啊。” 周老婆子自己基本没怎么干活,她主要是盯着大家有没有偷懒。 不过听到朱氏这么说,她看了看日头,确实有些热得难受,便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第28章 割稻 得到周老婆子的应允,朱氏和陈芝芝喜出望外。她们不顾形象,急忙朝大树飞奔而去。 到了树下,两人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背靠着树干,大口喘着粗气。 其余几人也都停下了活计,来到树荫底下坐下休息。 炎热的天气让每一个都汗流浃背,此刻都感到了一丝惬意。 柳氏最近遭遇的事情比较多,身体状况欠佳,此刻,脸色略显苍白。 其实她早已疲惫不堪,只是心中有些忌惮,不敢休息,唯恐周老婆子骂她偷懒。 掉在地上的稻穗并不多,加上陈宛灵勤快能干,陈宛白则并没有多辛苦。 陈老头走在了最后,他默默地到了大树旁,慢慢坐下,接过一个饼子,小口啃了起来。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心中暗自琢磨着。 今年与往年对比,变化实在是太大了。 他从来没有想过,在没有了老三的情况下,竟然会是这般景象。 如今,家里也就他和老二是主要的劳动力了。 他心中不由得有些焦急,虽说目前的天气晴朗。可这个时候的天气变幻莫测,万一突然变天,到时候抢收根本就来不及。 再看看陈大松,他一边贪婪地啃着饼子,一边和旁边的朱氏有说有笑。 陈老头第一次起了老大靠不住的想法。 吃完饼子,陈老头拿着镰刀又下地了。 见一家之主都干活去了,其余的人也都跟着继续去干活了。 柳氏也起身准备继续去干活,但是被陈宛白摁在了地上:“娘,你休息吧,想来奶是不会让你生着病还要去干活的。” 说着又看向周老婆子:“是吧,奶?” 周老婆子看着陈宛白的表情,大有一副,你不同意,我就闹起来。 她只能装作一脸担忧:“柳氏,你看看你,脸色这么苍白,你快好好歇歇。” 陈宛白将一脸嘲讽地提着篮子转身去了地里。 巳时,太阳愈发火辣,已经烤得地里发烫,让人有些受不住了。 周围的几家村民都已经割完了地里的稻谷,离开了。 “老大,你割快些,等下日头更毒,就做不了事了。”陈老头用汗巾擦了一把汗,催促道。 “知道了,爹,要不你让二弟来割会儿,我这老腰都快直不起来了。”陈大松站起身来,揉了揉他的腰抱怨道。 “大哥,你去歇着吧,我来。”陈大山放下扁担,接过陈大松手里的镰刀,弯腰呼哧呼哧就开始割起来。 陈老头瞪了他一眼:“就你累,老子就不累吗?” 陈大松却不以为意,径直走到树底下,就地躺下休息了。 割了大半亩地后,陈大山直起身来,打算去喝一口水。 “老二,你是在偷懒吗?你娘我一大把年纪了都还在干,你咋就停下了!”周老婆子高声斥骂道。 “娘,我只是去喝口水,不歇息,喝完就来。” “你就是想偷懒吧,才刚干一会儿,就要喝水。” “那我不喝了。”陈大山见他娘不高兴,便不敢去喝水了。 陈宛蓉见她爹这样,心中很是无语。 大伯家的几个人,不是腰酸就是手疼,不是口渴就是要屙屎撒尿,奶都没说他们一句。 她爹不过是要去喝一口水,奶就开始骂了。 不过她也没多说什么,爹那么孝顺的一个人,回头还要揍她一顿。 巳时刚过,朱氏就说道:“娘,我回家去帮二弟妹做午食吧,她挺着个大肚子,一个人做事不方便了,万一有个什么闪失就不好了。” 周老婆子皱着眉望向地里,竟然还有一些的稻谷没割完。这要是在往年,这边的九亩地早就割完了。 (注:大约每个男人每个时辰可以割一亩稻谷,三个男人三个时辰可以割九亩。古时候亩产不高,且亩制与现代有所不同,略小。) 陈家一共种了二十五亩地的水稻,一般三四天就能全部收完。 “你也去割稻子,抓紧把剩余的都割完,下午要去脱粒,明天还要去割西边地里的那十几亩地。” “娘,我哪里会割稻谷?” “不会割你不会学?你不要告诉我你在娘家没割过稻谷!” 朱氏娘家出了名的重男轻女,寻常人家小孩都是捡稻穗,而朱氏娘家的女孩子八九岁就要已经开始割稻谷了。 朱氏转头往大树底下走,打算去叫陈大松来割,周老婆子哪里不晓得她的想法。 “你去把老大喊来,一起割!” 尽管头上戴着草帽,但在这酷热难耐的天气里,她还是觉得有些吃不消。 早点割完才能早点回去休息,下午还有很多的活等着要做。 上午割完稻谷,下午就需要进行脱粒,然后再将脱粒后的稻谷晾晒起来。 最近天气不错,一直都算是晴朗。 晴霁稻干,用牛拉石磙碾取稻粒,无疑是最适宜的方法。 可若是雨多霁少,田里的稻子就会变得潮湿。那时稻杆就无法拉往晒谷场,只能在原地用稻桶击打,以获取稻粒。 陈家没有牛,而村里有牛的人家寥寥无几。 同族一房的亲戚中,唯有大堂哥家有牛。 可是前儿个陈老头去找自己的大堂哥陈水根借牛时,陈水根却拒绝了,说是要把牛借给媳妇娘家用。 连一个房里的亲戚都借不到牛,其他的人家更是借不到了。 没办法,只能用石板打稻了。 午食的饭菜相比较往常,算得上是很丰盛。 除了两盆老演员水煮菜,还有一盘炒鸡蛋和一盘茭白炒肉。 男人们的碗里,都盛着满满一碗粗陶碗的粳米饭,冒着尖儿;而女人和男孩们的碗里,只有半碗;女孩们则只有小小的一口。 周老婆子站在桌旁,她的嘴角微微向下撇,一直用嫌弃的眼神在剜着几个女孩们。 虽然她严重重男轻女,可是在每每农忙时期,倒也会给家中的女孩吃上一口饭。 毕竟还要她们干体力活,没吃饱,就没有力气。 太阳犹如一个巨大的火球,无情地烘烤着大地,地面热得仿佛能冒出烟来。 吃完饭后,陈老头在屋子里不停地走来走去,心中焦急万分,却又不敢轻易出去干活。 若是不小心中了暑,那后果可就严重了,不仅剩下的稻子无法收割,病了还要花费银钱看病吃药。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脸上写满了无奈,最终还是决定回房间午休。 第29章 顺从 看着陈老头离开,大房的几个人也迅速进入房间午休。 丁氏则和陈宛蓉、陈宛灵姐妹俩一起收拾桌子,周老婆子看了一会儿,似乎想起了什么。 “老二,你带着那三个赔钱货去打稻子!”她毫不留情地发号施令。 此时正值中午,酷热的天气让人无法忍受,根本就没有人会在这样的酷暑中外出,自然也不会有人发现他们在干活。 “哎。”陈大山无奈地看了一眼外面那滚烫的世界,尽管心中充满了抵触,但他还是老老实实答应了下来。 他的性格向来顺从,不敢有丝毫的反抗。 “奶,可以晚点再去吗?”陈宛蓉怯生生地问了一句眼中充满了哀求。 “好你个懒货,光晓得吃饭,不愿意去干活!晚点去,那吃饭你咋不晚点吃!”周老婆子三角眼一瞪,满脸怒气,那凌厉的目光,仿佛要在陈宛蓉身上戳出两个窟窿来。 “奶,这个时候让我们去打稻子,是想热死我们吗?”陈宛白直接问道。 “热死?你们就是娇气!我像你们这么大的时候,啥活儿没干过!”周老婆子双手叉腰,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 “可是......”陈宛蓉还想要为自己和妹妹们争取一下。 “没那么多可是!你们不去干活,难道要我这个老婆子去吗?”周老婆子粗鲁地打断了陈宛蓉的话,语气中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奶为啥只叫我们去?大堂哥、二堂哥和大堂姐为何就不需要去?”陈宛白问道。 “他们可是男孩,将来是要给家里传宗接代的,你们这些丫头片子,有什么用?不过是些赔钱货罢了!” “那大堂姐呢?她为何不用去?” “你大堂姐快要说亲了,可不能晒黑了,否则到时候说不上好人家。你们这些小贱货,还不赶紧去干活!”周老婆子的语气中充满了鄙夷和冷漠。 在村子里,无论男女,都是需要外出劳作,要么在田间地头干活,要么去山里砍柴挖野菜。 长时间的风吹日晒,让他们的皮肤变得黝黑。 而那些即将要说亲的女孩,通常不会外出干活,这样皮肤会稍微白一些,媒人或者男方家看了也会觉得这姑娘漂亮些,说亲也更容易些。 周老婆子话一说完,便也转身进房间睡觉去了,堂屋里只剩下了陈大山和陈宛蓉等人。 他们站在原地,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所措。 “二叔,我是不会去的,要去你自己去好了。两个姐姐都还年纪小,你不会舍得让她们去吧?”陈宛白语带讥讽地说道。 这陈大山说好听点是孝顺,说难听点就是妈宝男。就算周老婆子叫他去吃屎可能都会去。 陈大山听了陈宛白的话,脸上有些讪讪的,他避开了陈宛白的目光,装作没有听见她的话。 “爹,我们晚点再去行吗?你看下外面的天......”陈宛蓉舍不得妹妹去受罪,同时也有些心疼陈大山,觉得周老婆子过于偏心。 “闭嘴!你们就是想偷懒,还不快走!”陈大山的脸色变得阴沉,他瞪着陈宛蓉,怒吼道。 他在自家闺女面前,可就没那么好相与了,完全是一副窝里横的做派。 陈宛蓉被陈大山这么一吼,身子不禁一颤,她咬了咬嘴唇,低头不语,眼中泪花闪烁。 她爹一直都是这样,从来不把娘和她们姐妹放在眼里,只要是爷奶吩咐的事情,哪怕再不情愿,也会照做。 陈宛灵急忙拉了拉姐姐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再吭声了。 她心里清楚,若是再多说几句,恐怕爹就要动手打人了。 陈大山见她们不再言语,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还磨蹭什么,难不成要等到天黑了才去干活?”话音落下,他转身出了堂屋,在大门口扛起一大卷晒垫便朝外走去。 陈宛蓉和陈宛灵相互看了一眼,无奈地跟在陈大山的身后。 陈宛白见状,也没有加以阻拦。她心里很清楚,自己的劝阻不仅无济于事,反而可能会让她们遭受更凶狠的毒打。 外面的天气炎热异常,太阳高挂在天空正中央,无情地烘烤着大地。 陈宛蓉刚踏出堂屋,就立刻感觉到脚下传来的滚烫。 她穿的草鞋鞋底已经破烂不堪,有好几个大洞。当她一脚踩在地上时,烫得她急忙缩回了脚。 可眼看着陈大山快要走出院门了,陈宛蓉咬了咬牙,还是追了上去。 陈大山父女三人扛着东西在村子里默默地走着,烈日高悬,空气中弥漫着热浪,仿佛要将一切都烤焦。 道路两旁的树木无精打采地垂着枝叶,像是被热化了一般。 一路上都没有看到人影,连平日里喜欢四处游荡的狗儿,也都趴在阴凉处,伸着舌头喘气,看见人都懒得叫唤了。 路过陈大牛家门口时,陈大牛的寡母黄老婆子刚好端了一盆洗碗水出了灶房,打算浇到院子里的菜地里。 她正看见父女三人,好奇地问道:“大山,这大中午的你们这是去干啥啊?” 陈大山停下脚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扛着草席,去晒谷场?难道是担心有人偷你家稻子?”黄老婆子见他犹豫,嘲笑道。 这么热的天,谁会去偷那几把稻子啊,简直得不偿失。 “黄奶奶,我们是去打稻谷呢。”陈宛灵趁机乖巧地回答道。她看着四丫的变化,羡慕不已,也想学习。在家里不敢同四丫一般发疯,但是她知道了,总要让外人知道她们过得什么日子。 “大中午的去打稻谷?”黄老婆子满脸惊愕,双眼瞪得浑圆。她看着陈大山问道:“你还带着你两闺女去?” 这大人不怕热的也有,村里的江婆子母子就是,天生不怕热,大热天的在太阳底下连汗都不流,干活干得呼哧带劲。 “黄奶奶,不是我爹,是我奶吩咐我们的,我爹也没有办法。”陈宛灵低着头,摆弄着自己的衣角,声音中带着一丝委屈。 “你奶?不能够吧。你奶多好说话的人,她对你们那么好。”黄老婆子一脸怀疑,她实在难以相信陈宛灵的话。这周老婆子性子最为软弱,常常被儿子儿媳欺负,只能偷偷躲起来抹眼泪。 “小孩子别乱说话!还不快走!”陈大山狠狠地瞪了陈宛灵一眼,向黄老婆子打了个招呼后,便匆匆离开了。 第30章 脱粒 三人来到了晒谷场,硕大的晒谷场在烈日下白晃晃的一片,格外刺眼。 经过夯实硬化的地面反射着炽热的阳光,仿佛能将人烤焦。没有了树木的遮挡,热浪如潮水般汹涌而来,让人呼吸都变得困难。 陈宛灵和陈宛蓉的额头不断有豆大的汗珠滚落,脸颊也被汗水打湿,衣裳更是紧紧贴在身上。 陈大山的汗水则像断了线的珠子,不断滴落在被晒得发烫的地面上,转瞬便消失不见,只留下淡淡的水印。 空气中弥漫着稻谷的香气和尘土的味道,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让人窒息的闷热。 远处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湛蓝得不像话,烈日宛如火球,无情地炙烤着大地,似乎要将一切都融化。 陈大山一言不发,默默地展开晒垫,陈宛蓉见状,立刻将肩上的竹杆递了过去。 没过多久,在三人的默契配合下,场地周围三面都围好了晒垫,用以阻挡稻谷在击打过程中四处飞散。 打谷时用的石板有两块,上午的时候陈老头和陈大山就已经用独轮车运了过来。 一块重约百斤,其正面平整光滑,背面略显粗糙。石板正中靠上端凿有一个孔洞,方便使用者插入手提或竹木杆,以便抬起搬移。 另一块为石墩,重约半百,大致呈方形,上方为斜面,两侧面的上端各凿有一浅窝,称为“石耳”,方便人们抓手抬起搬移。 陈大山将石板和石墩抬放至禾坪中间,石板倚靠在石墩上方的斜面上。 陈宛蓉和陈宛灵在一旁,她们手法娴熟地将一大束稻子整理成一小捆。 紧接着,她们将小捆稻禾传递给陈大山。 随后,陈大山抡起小捆稻禾,狠狠摔打在石板上。他左右交换着摔打数十次后,一捆稻子的稻谷便脱干净了。 等打干净的稻禾堆积如山后,陈宛蓉就负责把它们绑扎成一小捆,最后整齐地堆放在场地外,等待最后被挑运到院子里或田地里搭成稻草堆。 这些稻草堆可以用来生火、铺床、沤肥、覆盖和育苗等。 大约一个时辰后,陈老头领着陈家众人过来了。 陈老头见陈大山已经没什么力气了,占着位置也是浪费时间,于是说道:“老二,你去歇会儿,我来打一阵。” 陈大山两个胳膊已经累得快抬不起来了,听见老爹的话,感动之情溢于言表。 于是,陈老头接替了陈大山的位置,开始熟练地摔稻。 周老婆子和朱氏则接替了陈宛蓉和陈宛灵地位置,在一旁给陈老头递稻子。 陈宛白和柳氏负责将稻杆捆绑起来。 陈大松和陈元修则把稻杆装进夹篮,再用扁担挑到指定的地方。 又过了一会儿,晒谷场的村民逐渐多了起来。 这时,一个村民路过,看到陈老头家竟然已经打了这么多稻谷,好奇地问道:“你们家咋就打这么多了?” 周老婆子停下手中活计,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然后喘了口气,扯着嗓子答道:“我们一家人中午都没歇觉,吃完饭就赶来干活了,想早点干完,心里踏实。” 她的声音在晒谷场上回荡,吸引了周围村民的注意。 周围的村民都听见了,纷纷投来赞许的目光,有的还竖起了大拇指。 “这陈大头家可真的是勤奋,大中午的竟然都不休息。” “可不是,我们可不能偷懒了,赶紧加把劲干活。” 坐在一旁休息的陈大山听见了这些话,他并没有揭穿,他觉得在外人面前,不能让爹娘感到难堪。 而且他相信他娘这么说,肯定是有道理的。 而陈宛蓉和陈宛灵则有些不太高兴。 “二姐,奶她怎么好意思说啊,他们也不过是刚来没多久。” “你第一天认识奶吗?” 陈宛蓉一脸无奈,对于周老婆子的为人,她再清楚不过。只是陈老头一向不允许他们在外头给家里人丢脸,否则会受到毒打。 酉时之际,天色逐渐暗去,原本热闹的晒谷场上,村民已经寥寥无几。 大多数人都采用牛拉石磙的方式,因此效率颇高。也有极少数人使用石板,不过这些人家大多田地较少,不愿意排队等待使用牛。 陈家这边,看着人多做事的人却少。 在剩下的几户人家中,就有陈金宝一家,他们对陈大头家还没干完活感到有些好奇。 “老二,你们瞧那陈大头家,不是中午都没歇息吗?怎么到现在还没忙活完呢?”陈金宝疑惑地问道。 “嘿,大哥,我跟你讲,周老婆子的话不可信,她和陈老大一家,中午肯定是在偷懒睡觉,那些活儿多半是陈老二一家干的。”陈银财的媳妇周氏撇嘴说道。 她和周老婆子同村,以前没少在周老婆子那里吃亏,对她的为人再了解不过了。 “嘿,我也觉得,你看陈老大一家,那副样子哪像会干活的人。”陈银财随声附和着他媳妇的话。 “也是,我看着他们也几亩地的粮食啊,咋这都天黑了还没干完。” 陈家这头,陈老头心中焦急不已。眼看天就要黑了,还有些许稻子没有打完。 “老大,你过来,同我一起打。”陈老头刚接替下陈大山,就喊着躺在一旁稻秆堆上的陈大松。 “爹,我好累啊,你让我歇一下啊,你喊老二啊。”陈大松依旧躺着,纹丝未动。 陈老头也不想喊他啊,可是陈大山明显已经没有精力了,如今时间紧迫,肯定是看起来体力更好的陈大松最合适。 整整一个下午,基本都是陈老头和陈大松两人轮流打稻,而陈大山却几乎一直在打稻,偶尔才停下来休息片刻。 “老大,你不要逼我动手打你。”陈老头语气中带着威胁。 陈大松这才不情不愿地爬起身来,路过陈大山的时候,还踹了他一脚,嘴里嘟囔着:“装什么装,才干了多少活,就躺在那装死。” “老二,你一下午都休息多少次了!不是我说你,你比你大哥年轻,多干点儿活能累死你啊!”周老婆子三角眼一瞪,双眉倒竖,用手指着陈老二,压低了声音骂道,明显是在偏袒陈大松。 陈大山心里也不免觉得有一些委屈,自己卖力表现了一下午,为什么娘还要骂他。 他默默地看着周老婆子,眼中带着些许迷茫。 他想起了自己从小到大所付出的努力,无论是农活还是家务,他都尽心尽力,只为了得到娘的认可和赞扬。 周老婆子也见到陈大山似乎有些不高兴,又想到自己还要让这个傻儿子多做事,可不能让他和自己离了心。 于是她的脸色忽然一变,露出了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她语重心长地对着陈大山说道:“老二,娘知道你是个勤劳肯干的好孩子。娘刚才那么说,只是心中焦急。你看这天都要黑了,你大哥呢比你年纪大,做事不如你。所以我才想着让你多干一些。” 陈大山听了周老婆子的话,心里的委屈顿时减轻了一些。 他觉得娘说得也有道理,他年纪轻,是该多干一些。 于是,他点了点头,说道:“娘,我知道了,我再歇一小会儿我就去替大哥。” 周老婆子见陈大山如此懂事,心中暗自得意。 她接着说道:“大山啊,你真是个懂事的孩子。娘一直都知道你最孝顺了,以后家里有什么重活累活,你可得多干一些啊。” 陈宛白目睹了这一系列操作,不禁内心惊叹道:“好家伙,原来古代人就已经懂得pua了啊。” 她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奶,爷年纪更大,应该让二叔去替换爷。” 陈大山听了,也觉得很有道理:“四丫说得对。” 说完,他便爬起来,准备去替换陈老头。 陈老头却直接把他赶走了,现在正赶时间呢,自己可比陈大山快多了。 第31章 朱氏回娘家 直至黑夜笼罩,陈家才总算打完了稻谷。 一群人匆匆忙忙地将打完的稻谷,在原地用木耙迅速地摊铺开来。 还有的则匆忙用谷箩将其挑至晒谷场远处的空地处,迅速倒出并奋力铺开,奋力耙出一条条的杠。 如此晾晒数日,待稻谷内部的水分晒干之后,便可使用风车将其中的干瘪稻谷以及夹杂的稻穗等杂质去除。 石板打稻,待打完之后,好处便是能够直接就在原地进行摊开晾晒的操作。 若是使用木桶来打稻,打完稻后,还需要人们将稻谷一担一担地挑出来,再运往专门的晒谷地点。 这一过程无疑增加了许多麻烦和劳动量。 次日,依旧是天还黑着,村里人都起来了。 陈家也依然如旧,是周老婆子起得最早,开始扯着嗓子叫骂。 今日,所有人都起来了,除了朱氏。 “老大,你媳妇呢?”周老婆子没好气地问道。 “娘,她那啥来了,身上有些不舒服,加上昨日劳累了一整日,现在是怎么都起不来。”陈大松挤了挤眉毛,看上去有些难为情。 其实只是朱氏不愿意做事找的借口,原本陈大松也想找一个借口,可他总不能说自己也来了月事。 “哼,就她事儿多!”周老婆子愤愤地说。 陈大松陪着笑,说道:“娘,您就体谅体谅她吧,女人家来这时候身子弱,确实不太舒服。” 周老婆子白了他一眼,说:“行了行了,那就让她休息半日,下午去绑稻杆。” 她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以后还要靠着大儿子大儿媳妇养老。 陈大松连忙点头,说:“谢谢娘的体谅,我回头跟她说,让她下午好好干活。” 吃过朝食,一群人,连大着肚子的带丁氏都去了地里。 屋内寂静无声,一丝风都没有,着实闷热得很。 朱氏带着小孙子就搬来一个竹床,放置在堂屋和灶房中间的巷子里乘凉。 正当朱氏又要昏昏欲睡时,冷不丁听见有人在喊她。 “朱红,你在家啊,我原本还打算去晒谷场寻你呢。”喊朱氏的正是陈苗苗。 陈苗苗嫁到了朱氏的娘家杏花村,而她的娘家就挨在离陈家不远的地方,她去晒谷场会路过陈家。 “苗苗?你咋回来了?”朱红坐起身,诧异地问道。 “我家地里的稻子全收完了,余下的事情也不需要我,我就回娘家来帮忙了。” “那你来找我是有啥事?” “嗐,你爹娘晓得我要过来,让我给你捎句话,喊你回去帮忙。” “啊?我家地里还没收完?”朱氏一听,心中不免焦急起来,她担心自己的爹娘。 “还没呢,你爹和你弟弟侄子们都不去地里干活,就你娘带着你三个弟媳妇和几个侄女在地里收着呢。”陈苗苗一脸的鄙夷。 “那我这就回去。”朱氏看见了陈苗苗眼里的鄙夷,也感到有些尴尬。 陈苗苗见话已带到,转身就离开了。 朱氏连忙从竹床上下来,来到大儿子房间喊来儿媳妇李氏照看小孙子。 而后回到了自己房中,匆匆收拾了一个包袱,捡了几件换洗的衣裳。 这一去定是要住上几日,总归得等地里的活计忙完才能回来。 转而又想到不能空手而去,可家里的东西多半都被周老婆子锁在了仓库,钥匙也挂在周老婆子脖子上,如今东西是拿不成了。 她思量了一番,从床底下刨出一个小陶罐,从里头抓出一把铜钱。 刚准备把陶罐埋回原处,手忽地一顿,咬了咬牙,又从中掏出了一粒碎银子,估摸着足有二两。 心中踏实下来后,这才与儿媳妇嘱咐了一声,急急忙忙地朝着杏花村赶去。 杏花村虽和古槐村虽仅隔了一座山,可山上却是寻常人无法行走的,通常需绕过杏花山,走很远的山路才能抵达。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朱氏总算赶到了娘家。 彼时,朱氏的大弟朱文正悠然自得地躺在院子里的大树底下乘凉,远远瞧见朱氏的身影,便没好气地埋怨道:“你怎么才来!” 朱氏闻听此言,脸上露出一丝讪讪之色,赶忙解释道:“我一接到陈苗苗的话就立刻赶过来了啊。”边说边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她在路上担心会来晚了,还跑了一段路程。 “你就不会坐牛车来吗?”三弟朱勇同样也是满脸的不高兴。 话音落下,他便不管不顾地将怀中的小儿子朱六头塞入了朱氏的怀中。 家里的女人都去地里干活了,还有个奶娃娃没人管,没成想朱氏竟然现在才来。 “我说朱武,你用你的猪脑子好好想想,谁家的牛这个时候不是在碾稻谷啊?”朱氏气都没来得及喘一口,怀里就多了一个奶娃娃,她只得手忙脚乱地抱住。 “大姐,你给五头弄点吃的,顺便也给六头搞点糊糊。” 朱勇的大儿子朱五头,现在三岁,二儿子六头才半岁。 “成。”朱氏满口答应,脸上满是温柔随和的神色,全然没了在陈家时的那副尖酸刻薄之态。 “大姐,你就只背了一个包袱回来?” 朱氏刚一迈进堂屋,屋内正喝着水的二弟朱武瞧见她双手空空,背上仅有一个包袱,心中很是不快。 “是啊,大姐,你咋好意思空手回来啊!”朱文跟在朱氏身后进了屋,他刚才没仔细看,此刻听见朱武的话语,这才发觉,朱氏竟然头一回空手回娘家了。 “还不是着急回来割稻子,啥都没来得及准备。我婆婆那抠搜劲儿你们也清楚,防我们如同防贼一般,哪能拿到什么东西。”朱氏抱怨着说道。 眼看着三个弟弟的脸色皆不太好看,朱氏急忙说道:“不过我带钱回来了,我怎可能空手回来。” 朱家三兄弟听了这话,个个脸上都绽出了灿烂的笑容。 方才,他们还以为朱氏要在家里白吃白喝好几天呢,既然带了银子回来,那可太好了。 “那大姐快把银子给我,我去猎户家买点肉来吃,这家里好久都没尝过肉味了。”朱文迫不及待地向朱氏伸出手。 “怎么?这个时候家里都没有买肉吃吗?”朱氏惊讶地问道。 农忙时分,但凡家里不是穷得揭不开锅的人家,差不多都会买点肉来吃,吃了肉才有力气干活。 “家里哪里来的钱买肉吃!”朱文没好气地说道。 “还不是大头,前段时间跟铁牛打架,铁牛他娘要了我们二钱银子赔偿。多大点事,就讹我们。”朱武愤愤不平地回答。 朱大头是朱文的儿子,朱铁牛是村里最厉害的泼妇刘老婆子的孙子。 “唉……怎么就跟他打起来了……”朱氏说着,无奈地看了一眼朱文,只给了朱文五十个铜板。 “大姐,就给这点吗?”朱文嘟囔道。 他心中知晓朱氏肯定不止带了这么点钱回来。 “这些钱足够买两三斤肉了,其余的钱,等爹回来了要交给爹。”朱氏有点儿不耐烦了,怼他道。 她心中知晓,朱文有些好赌,想多要些钱去镇上赌钱。 朱文见朱氏不高兴了,这才不情不愿地拿着铜板出门去了。 第32章 朱家 陈家。 正午时分,陈老头带着众人回到家中。 在院子里放下农具,才进堂屋,发现竟然桌上空无一物,显然是没有做饭。 “老大媳妇,饭呢?”周老婆子高声喊道。 “奶,娘不在家,娘上午回娘家去了,舅舅托人传话,说外公病了,喊娘回去看一下。”听见周老婆子的声呼喊,李氏抱着孩子从自己房间出来。 “好好的咋就病了?不行,我也得去看看。”陈大松说道。 “去什么去!哪里是病了,分明是喊你媳妇回去割稻子。”周老婆子嘴角一撇,语气愤愤地吼道。 每年到了农忙之际,无论是收割油菜、稻子,还是芝麻,总会有五花八门的借口让朱氏回去。 回去能做什么?无非就是去做事罢了。 一想到朱氏和朱氏的娘家,周老婆子便气涌心头,看着陈大松也憋了一肚子气。 当初她就知道朱家什么模样,坚决不肯要朱氏,哪里晓得这陈大松就跟中了迷魂药似的,非要朱氏不可。 直到最后陈大松跪在地上求她,说朱氏肚子里怀了老陈家的孩子。 这可把周老婆子气得好几天下不了床,谁能想到朱氏在那没人看见的林子里,勾得陈大松做出那等子事情。 朱氏娘家竟然找上门来,扬言不同意这门亲事,就要将陈大松告去官府,说他强占良家妇女。 到最后,也实在没办法,无奈之下,花了六两银子,将朱氏娶进了门。 好在嫁进来当年,朱氏就生下了陈元修,周老婆子的心里才总算稍微舒坦了一些。 “你婆婆不在家,你难道不会做个饭吗?没看到我们都快饿死了。”周老婆子伸手指着李氏怒声呵斥道。 “奶,我要带小宝呀。小宝离不得我,我也想去做饭。”李氏一脸委屈,低头不语。实则其心中就是万般不情愿做这一大家子人的饭。 “呸,你就是懒而已!小宝给他爹看着,你赶紧给我滚去做饭。”周老婆子的声音又提高了八度,且语气更为尖锐。 “丁氏,柳氏,你们也一起去,都给我搞快点!”周老婆子不耐烦地用力挥了挥手,语气焦躁地催促着她们。 朱家 “大姐,你把饭送去地里。”朱文将一块大肥肉塞进嘴里,满嘴流油地对着朱氏说道。 “好。”朱氏应了一声,提着装了饭菜的篮子就出门了。 彼时正值大中午,寻常人家通常都不会再在地里做事,只有朱家除外。 朱氏的母亲,江老婆子,她本人非常耐热,大中午在地里干活,丝毫不受影响。 故而她哪怕是大中午,也不回家歇着,就在地里吃饭,能省不少来回的时间。 她不回家休息,她的三个儿媳妇和孙女们也不能回去休息,不然就会被骂不孝。 朱氏戴着一顶草帽,顶着滚滚的热浪,行走在田埂之上。 没过多长时间,就看见她娘带着一大群人在地里割稻子。 她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娘……” 江老婆子听见大闺女的声音,停下手中的活计,抬头瞅了一眼。 “你咋才来,你妹子来了没?” 朱氏摇了摇头。 “那该死的懒货,多半又是不想来干活!回头我让老大去一趟。” “娘,兴许小妹在路上了,她比我远。” 朱氏的妹妹朱紫,嫁去了更为偏远一些的柳林湾,比去古槐村,要远上两倍的路程。 “你们先来吃饭。”朱氏坐在田埂上,招呼着几人。 江老婆子脚下没动,嘴里说道:“我割完这一沟再去。” 她不动,三个儿媳妇和四个侄女也没有人敢动,只得默默低头继续干着手里的活计。 直至江老婆子将那一沟稻子割完,这几人才走向朱氏这边。 “娘,爹怎么没回来?”朱氏好奇地问道。 朱老头年轻的时候念过几年书,虽说一直没有考上,但好歹算得上是个读书人,自觉颇有能耐。 在镇上的客栈里找了一个记录员的活计,主要记录客栈内进出车马的情况。 一个小镇的客栈,哪里有许多的车马,所以算得上是十分轻省的活了。 一年之中,每逢农忙时节,都会放上几天假。 然而,朱氏却并未在家里见到她爹的身影。 问几个弟弟,都说不知道。 “别提了,在外头那个骚蹄子家里呢!”江老婆子咬牙切齿。 江老婆子是朱家的童养媳,她才七岁多点儿的时候,就被亲生爹娘以半两银子的价格卖给了朱家。 朱老头的爹娘不愿意照顾刚出生的朱老头,就买了江老婆子给他当媳妇,为的就是照顾他。 朱老头小时候还颇为依赖江老婆子,可等他开始念书后,就逐渐嫌弃江老婆子是他的媳妇,认为她配不上自己。 在外头,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就从未断过,他还自恃才子风流。 虽说嘴里嫌弃江老婆子,可一点也不耽误让她给他生孩子。 朱老头才十三岁的时候,就生下了朱氏,一直到江老婆子快四十岁了,都还在不停地生孩子。 江老婆子这一辈子,生下数十个孩子,却只存活了五个。 当然,这其中还包含那些小产和丢弃的女婴。 “仍旧是之前那个寡妇吗?”朱氏问道。 “不是,这回这个是有丈夫的,不过丈夫外出了。” “又换人了?”朱氏不由得惊呼出声。 “闭嘴!你快去割稻子。”江老婆子狠狠瞪了她一眼,毕竟几个媳妇和孙女们都还在呢。 谈及这些事情,她老脸着实有些挂不住。 眼见江老婆子满脸不快,朱氏拿着镰刀就往田里去了。 她弯着腰吭哧吭哧地割着稻子,那股卖劲的势头,以及那娴熟而迅速的动作,同昨日在陈家田地里的慵懒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毒辣的阳光晒在她的身上,她都毫不在意,就连汗水顺着脸颊滑落都顾不上擦一下。 她心中想着,自己多割一些,她老娘就能少割一些。 此般景象,倘若陈家众人看见了,定然会无比惊讶,而若是让周老婆子看到了,势必会喋喋不休地骂上半日之久。 第33章 去秕、去壳、去膜 三五天时间,村里绝大部分人家均已完成了稻子的收割,然而陈家却愣是割了整整七日。 待所有的稻谷打完并晾晒完毕后,则需要进行去秕。 村里的祠堂旁边修建了一座工房,里头放置了几个风车,以供村里没有风车的村民使用。 拥有风车的人家数量并不多,所以通常是先到的人先使用,去得晚了就只能排在后面扽等待。 陈家主要做事的人还是陈老头和陈大山,而陈大松和陈元修懒懒散散,干两下活就开始唉声叹气,抱怨这儿疼那儿疼。 等村里一大半人家都用完了风车后,才轮到陈家。 至于另外一小半,则是那些家中壮劳力较少或是拥有很多土地的人家。 “大头,你家咋现在才来呀?”与陈老头相熟的老伙计陈力笑着询问道。 “唉……”陈老头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 “大力啊,还不是因为今年没有大安那孩子。”说话的乃是和陈老头不睦的陈满仓。 “瞧瞧,这不就体现出来了嘛。我说大头啊,你呀,可真是糊涂哦……”陈力拍了拍陈老头的肩头。 “我可是瞧得真切,这几日你那好大儿可没半点心疼你哟。”陈满仓见陈老头脸色不佳,继续讥讽道。 陈老头听闻这一番冷嘲热讽,简直气到快要死了,往年可绝非如此。 陈大安就是干活的一把好手,每年都是头几个用风车的。 他也没少因此而嘲讽陈满仓,如今反遭他人嘲笑,叫他心中怎能好受得了,对陈大松的不满之意又增添了几分。 他又开始暗自后悔,早几年前,陈大安就劝他说买一个风车。陈老婆子则舍不得银钱,认为反正陈大安能干。 现在陈大安死了,整个家里的活计大部分竟然是他和陈大山两人干的。 陈家来去秕的依旧是陈老头和陈大山。 陈大山负责将装满稻谷的谷箩搬到风车前,并将稻谷倒入进料仓。 陈老头用力摇动风车的把手,风车开始缓慢地转动起来。 随着风车的转动,一股微弱的风渐渐吹起,吹过稻谷。 风车的速度逐渐加快,风也变得强劲起来。稻谷在风中翻滚着,谷壳被风吹走,露出饱满的稻粒。 去秕后的稻谷用麻袋一袋袋装好,存放于自家的仓库中,一部分留着用作交秋粮,一部分留作未来一年的口粮。 在这个时候,大多家里都还有陈米,故而都是将干净的稻谷装袋进行储存。 而陈家却没有多少粮食了,他们打算磨出一部分新米,拿去镇上卖了,再买一些价格便宜的陈米回来吃。 稻谷转化为大米,还需要经过几道工序。 完成去秕之后,还需要进行去壳和去膜。 去壳所用到的工具是土砻,好在这个工具陈老头家有。 这还是陈大安之前用猎物同村里的陈木匠换来的,当时被周老婆子一顿好骂。 如今,陈老头只觉庆幸无比。 陈老头将需要去壳的稻谷倒入土砻中。一旁的陈大山弯着腰,双手紧握土砻的把手,开始有节奏地转动起来。 随着土砻的转动,稻谷与土砻的内壁不断摩擦,发出清脆的“沙沙”声。 渐渐地,稻谷的外壳开始破裂,露出里面比较黑黄夹杂着外壳的糙米。 在转动的过程中,一些稻谷的外壳碎片纷纷掉落。 过了一会儿,土砻中的稻谷都完成了去壳。 陈老头喊住陈大山,让其停下手中的动作,然后自己小心地将去壳后的米粒倒出来。 他仔细地检查着米粒,确保没有残留的外壳。 经土砻去壳完毕的稻谷里仍掺杂着糠秕,需得再拿去风车扇动,以此将米粒与谷皮分离开来。 干净的糙米尚不能直接使用,还需要再进行一道去膜的工序。 去膜需要用到木碓,所幸,村里的工房就有。 两人把干净的糙米搬运到了木碓所在之处,陈老头把糙米倒进石臼里面。 陈大山将横木插进碓头,接着用脚踩着横木的尾端进行舂米。 舂打过后,谷皮就变成了粉末,也就是“细糠”。 细糠被风车扬起除去,皮膜与尘土筛除,便能获得洁白的大米了。 最后,地上的那些细糠也被陈老头仔细地清扫干净,而后逐一装进了袋子当中。这些细糠将会被掺杂在米面里面,同样也能够当作粮食来食用。 朱家 “朱红,你婆家那个兄弟死了,现在他手下的地都得归你们大房了吧?”江老婆子坐在饭桌上,一边用她那浑浊的双眼看着朱氏,不紧不慢地问道。 “他媳妇和孩子还在家里吃白食呢。”朱氏没好气地回答。 “不是只有一个闺女吗?就是一个赔钱货,赶紧嫁出去就好了。” 说这话的时候,江老婆子脸上露出一丝不屑的神情,还带着几分刻薄。 “嫁了小的,可还有个大的呢。娘,你是不知道,最近那个小的疯了,闹得厉害,估计以后都很难嫁出去。” 朱氏想到了疯掉的陈宛白,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该将她拿刀砍钱癞子的事情泄露出去。 如今,十里八村,基本是知道陈宛白疯了,谁家会愿意娶这么个疯丫头进门。 “那女人多大岁数了?我记得是比你小吧,把她先嫁出去不就好了。到时候没了大的,小的还不好拿捏?”江老婆子三角眼微微眯起,那张干瘪的嘴一张一合,透露出几分精明。 “才二十几岁呢,长得跟个狐狸精似的,我家大松还老是袒护她。” “这绝对不行,我跟你讲,必须得把她嫁出去才行。要不然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寡妇,耐不住寂寞了。凭借近水楼台的便利,岂不是就把大松给勾搭去了,到时候你和几个孩子可怎么办!” 江老婆子对这种事情有着极为深刻的体会了,她越说越气愤,放下碗筷,双手不断地在空中挥舞着。 “这不是没有合适的人嘛,而且这个当口,媒婆压根儿就不会上门。”听完江老婆子的话,朱氏也有些烦躁起来。 在农忙前后这段时日,媒婆是不会上哪家门去说亲的。都得等农忙完了以后,大家才有空在家里等着媒婆上门。 “娘,大姐,我这里倒是有一个人选。”朱二的媳妇吴菊花突然插嘴。 “老二媳妇,你说来听听。不过要是那太好的人家就算了,她那狐狸精的模样可配不上。”江老婆子最讨厌那长得漂亮的女人了。 “是个鳏夫,家里就剩下他一个人,五十七岁了。去年在山上打柴,捡了两根人参,听说卖了不少钱呢。” “你咋知道他要娶媳妇呢?”朱氏吗,满脸疑惑地问道。 “端午节时,我娘家弟弟不是来给我送粽子吗?那个时候聊天就说了一嘴。就是不知道现在,吴鳏夫的媳妇娶上了没。” “你明日就回去打听一下,早上去,中午回来。要是晚了,你就甭回来了。”江老婆子一锤定音,说话间,还猛地一拍桌子。 现在两个闺女都回来了,少吴氏一个也不打紧。还是大闺女家的事情要紧些,而且说不得这事成了,吴鳏夫还会给点好处。 这般想着,江老婆子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抹笑容。 “行,我明日一大早就回去,保管中午就回来啦。”能够不年不节的时候回一趟娘家,吴氏还是很高兴的,她也想趁机回去看看自己的爹娘。 “你早上回去吃饭,中午吃了饭再回来。”江老婆子又一次嘱咐道,能省一张嘴都是好的。 “娘,那我带点啥回去?”吴氏小心谨慎地问道。 “到地里摘两个南瓜带回去吧。” “哦,好。”吴氏低头没敢再说话,南瓜她娘家也有不少,大老远带两个南瓜回去,未免也太寒酸了些。 第34章 潘媒婆 吴氏次日一大早就回了娘家,正午时分就返回来了。她一回来,顾不上休息,就直奔地里割稻子。 江老婆子几人见她回来,连忙问道:“咋样啊?吴氏,你娘家那边情况如何?” 吴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喘着气回答道:“娘,成了,那吴鳏夫还没说到媳妇。我回家给我娘说了这事,我娘就去问了。” “那他愿意出多少聘礼钱?” “十二两,之前都是说十两,见这段时间没有找到媳妇,就添了二两。” “嘶......竟然给那么多,娶个黄花大闺女至多也不过七八两罢了。”朱氏听闻后倒抽了一口凉气。 想她嫁人的时候拿到了六两聘礼钱,在杏花村中已然算高的了。况且她家连一件嫁妆都未给她,更不必说让她带些银子回去了。 “那有说给多少好处吗?”江老婆子急切地问道。 “说了,这事儿要是成了,便会给二两银子的谢礼。我娘说了,到时候分一两给娘你。” 吴氏心想,这一两银子虽然不多,但也能给家里买点东西了,而且婆婆应该会很高兴吧。 “那有说什么时候去提亲?” “不知道,吴鳏夫说到时候请潘媒婆去,估计得等农忙结束之后了。” “那行。”江老婆子点了点头,接着又对朱氏说,“朱红,你那几天在家里盯牢点,可别出了什么乱子。到时候万一你婆婆不同意,你可得使劲儿推动,务必将这事给办妥了!” 这轻轻松松就能挣得一两银子,可不能让这到手的银子跑了。 “娘,你放心,我婆婆她也巴不得将那狐狸精嫁出去呢。” …… 前后忙活了将近半个月之久,总算是结束了这繁忙劳累的秋收。 在最近的这几天里,整个村里人纷纷都选择留在家中休息,不再前往田地劳作。 清晨,阳光洒在村中的每一个角落,却不见以往村民们在田间忙碌的身影。 田野间,那一片片金黄色的稻谷已经收割完毕,只剩下整齐排列的稻茬。 村里的晒谷场的大树底下,不再有因做事劳累而休憩的人们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群妇人们围坐在一起,边做着手上的针线活,边轻松地闲聊着家长里短。 孩子们也不怕热的,在满村子里四处乱窜。 “你们看,那个穿得花孔雀似的人是谁啊?” 树底下的一位妇人,抬头间,望见远处有一道身影撑着伞朝她们的方向而来。 “看不见啊,她那伞把脸给遮住了。” “等她走近了不就知道了。” 迎面走来的乃是潘媒婆,她那一身花花绿绿的衣服在阳光下闪耀着刺眼的光芒。 她的脸上涂着厚厚的粉底,白得如同石灰墙,腮红像是猴屁股一样红,嘴唇涂得比香肠还厚,让人忍不住想问她是不是刚从戏台下来。 她走路一摇一摆的,活像一只企鹅。 每走一步,她身上的赘肉都要抖三抖,手上的银镯子也跟着叮当作响。 她一边走,一边挥舞着手中的帕子,将那白粉挥的到处都是。 她笑眯眯地走到大树底下和大家打了个招呼。 “哟,潘媒婆。你这是要去哪家说亲呀?”一位妇人好奇地问道。 潘媒婆停下脚步,笑盈盈地看着众人,手中的油纸伞一收,故作神秘地说道:“嘿,你们猜猜看呀!” “这可猜不出来,你先给我们透露点儿呗。” 潘媒婆哈哈一笑,说:“别急别急,等我去了你们就知道啦。” 村民们看着她一摇一晃的就进了周老婆子的家门,就议论纷纷。 “这王潘媒婆是来给她家大孙女说媒的吗?” “不是吧,好人家的闺女谁找王潘媒婆啊?” 十里八村共有三位媒婆,一位专门给家里条件好的说媒,一位专门给普通百姓说媒,还有一位就是专门给那种有缺陷的或者是鳏夫寡妇说媒。 而潘媒婆就是属于最后一种。 “那也不一定,你们还记得前些日子......” 大家不由想起之前,陈芝芝穿着暴露在村里晃荡,然后光着上半身跑了大半个村子的事情。 “总不能是哪家老光棍看上她家大孙女吧?” “还是哪家的老爷娶小妾?” “我们等下潘媒婆出来了,不就晓得了。” 周老婆子刚吃完朝食,正在灶房里指挥丁氏洗碗、喂鸡、打扫院子。 “老姐姐,你在家吗?”潘媒婆人还没进门,声音就先传了进来。。 周老婆子也觉得奇怪,心想今天怎么会有潘媒婆上门。 就也没再骂丁氏,转身进了堂屋。 潘媒婆那肥大的屁股往那凳子上一放,咧开那一嘴的老黄牙,便开始喋喋不休起来。 “老姐姐,我今日过来,是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啊。” “你能有什么好消息?难不成是天上掉馅饼了?”周老婆子一脸狐疑地看着潘媒婆。 她也有些不待见潘媒婆,毕竟她可不是什么好媒婆。 “我是来给你家小儿媳说亲的。” “啥?”周老婆子惊讶得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我说老姐姐,这官府也没拦着不让寡妇再嫁呀,大安媳妇在这热孝里再嫁也是完全可以的哟。” 只听说过子孙在长辈的热孝里嫁娶,可还从未听说过这寡妇也能在丈夫的热孝里嫁人的。 这媒婆的嘴果然是不一般。 不过,官府还是颇为鼓励寡妇再嫁。只要婆家同意,身为寡妇的,哪怕丈夫死的当天再嫁,也是没有问题的。 潘媒婆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到时候外人谁不夸你和陈大哥心善啊。” 守孝的期限一般为三年,大户人家期间妻子需要在家中守节,不得再行改嫁。 而乡下的农民就没有这么多的讲究,只要公公婆婆或者族中长辈不阻拦,随时都可以再嫁。 但还有不少人家中,公公婆婆是不允许儿媳再嫁。要求儿媳在家中长期守节,终身都不得改嫁。 周老婆子听了潘媒婆所言,心里有些动摇了。 倘若将柳氏嫁出去了,家里不就少了一张吃饭的嘴了嘛。 她暗自琢磨了一会儿,觉得潘媒婆说的越来越有道理,于是就问道:“那你说的是哪家的人啊?” 潘媒婆一听问男方哪家的,就顿了一下,转而继续说道: “就是渔阳村的,姓吴,大家都喊他吴老三。渔阳村你也晓得,都是打鱼的,有钱着呢。” “他也是死了媳妇的,这不给媳妇守了几年了。听说了柳氏,就请我前来说说。” “他说愿意出十二两银子娶她过门呢!而且他不嫌弃柳氏带着个闺女,还说会把她当作自己的亲生闺女一样疼爱。” “而且这个聘礼钱,还不用带回去,你和老哥哥留着就行了。” 在乡下谁家娶媳妇的,也没几个能出的这么高的价格,更何况还不用带回去。 当下,周老婆子也不问对方是谁,家里如何了。 只在内心琢磨,这亲事该如何结。 第35章 定下亲事 “娘,这位贵客人是谁呀?”朱氏忽地从房间里走出来,满脸诧异地询问道。 其实她一直躲在门后偷听,见潘媒婆都说十二两银子了,周老婆子却还没有点头,她登时就听不下去了,连忙跑到了堂屋来。 “你来干什么!”周老婆子露出不悦的表情。 “这位就是你大儿媳吧?看着就是个不错的。”潘媒婆自然是认识朱氏的,她来古槐村之前,吴氏的娘还特意给她打过招呼,说朱氏会配合她将这亲事给谈妥了。 “我是潘媒婆,你可能没见过我。我的老姐妹赵媒婆你肯定认得,她还在给你家大丫找合适的后生呢。” 潘媒婆一边说着,一边咧开嘴,露出几颗泛黄的牙齿,笑眯眯地看着朱氏,还不自觉地用手掩了掩那张涂得鲜红的嘴巴,脸上的脂粉随着她身子的抖动掉落一地。 “那你这次过来......”朱氏佯装不知。 “我可不是为了你闺女来的,我是为了你的三弟妹的婚事而来。” 潘媒婆又把跟周老婆子说过的话,对着朱氏重复了一通。说到兴头上,还手舞足蹈起来,把那吴鳏夫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仿佛一朵娇艳欲滴的花儿。 “这般好的亲事,也就是人家看上了我那个好福气的弟妹,不然我都想考虑一下了。”朱氏轻拍自己的大腿,一脸惋惜羡慕的样子。 “可不是嘛,这嫁过去可就能当家作主哩。”潘媒婆连连点头。 “娘,这多好的亲事啊,您可万万不能耽误了三弟妹,到时候人家该恨你了。”朱氏说着伸手拉住周老婆子的衣袖。 周老婆子何尝不想将柳氏给嫁出去,只是她还没想到出一个万全之策,否则外人还以为是她容不下柳氏。 “我自然也是知道这亲事不错,只是这柳氏毕竟是咱家人,可不能随随便便就把她嫁出去了。” “娘,您还在犹豫什么呀?这可是十二两银子啊!”朱氏凑到周老婆子跟前,压低声音说道。 “要你多嘴!我这不是还没想好嘛。” “娘,这吴老三我们可都不认得,他突然托了媒婆来提亲,想必定然是认得三弟妹的。说不得两人就是老相识,就等着我们忙完了来说亲呢。” 朱氏这一番带有暗示意味的话语,使得周老婆子的眉头舒展开来。 见周老婆子脸上的神色有所变化,多年钻研周老婆子微表情的朱氏,又怎会不知这是何意。心中一喜,赶忙又添了一把火。 “娘,我觉着啊,这柳氏恐怕早就和那吴老三厮混到一起了,要不然您瞧,咱们三弟这才离开多久,人家就迫不及待地上门来提亲了。”她挑了挑眉毛,脸上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压低声音说道。 “唉......可是这外人并不知道啊。”周老婆子叹了口气,轻声说道。 “娘,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此事众人必定会晓得。”朱氏一脸坚定的表情。 不知道,她也要到处说得人尽皆知。 周老婆子轻咳一声,看向一旁竖着耳朵偷听的潘媒婆,缓缓说道:“既然是两人你情我愿的事情,我这老婆子也不好阻拦人家去享福。” 潘媒婆立刻放下茶碗,笑着应道:“可不是嘛,老姐姐,这事,就定下来吧,也好让人家年前就嫁过去。” 周老婆子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这门亲事。朱氏见状,心中暗喜,脸上也不自觉地露出了笑容。 潘媒婆从她的怀里掏出一个红色的小布袋,递给了周老婆子。 “老姐姐,这是那吴老三给的二两银子订钱,剩下的等过下个月就来娶人过门的时候给。” 周老婆子伸出那布满皱纹的手,缓缓接过了潘媒婆递过来的订钱。 她的眼神中带有一丝贪婪的喜悦,还有一丝不敢相信。 竟然这么容易银子就到手了,掂了掂,果然有二两银子。 她紧紧地攥着那银袋子,仿佛生怕它会飞走一般,银袋子在她的手中被揉捏得发热。 想了想,她又将银袋子递回去。 “潘媒婆,你这进了我家的门,待会让出去后别人若是问起来,你可得先瞒着啊。”周老婆子面露难色。 她担心此亲事尚未结成,万一发生了变故,那么大笔银钱可就没了。 朱氏见周老婆子愁眉不展,出主意道:“娘,我说也不必全然瞒着。村里那么多人盯着呢,到时候潘媒婆只消说出是两人情投意合即可,至于是谁,先卖个关子嘛。” 潘媒婆连连点头:“这是自然,我晓得的。这吴老三和你家小媳妇,两人是早就约定好了。请我来无非是走个过场,表面也好看些罢了。只不过还没成亲,就不好先说出去。” 潘媒婆虽嘴里这般说着,但心中暗自鄙夷。陈家这两婆媳分明就是既要当那婊子,又要立起牌坊。要让人家帮忙说好话,却不知道给点好处。 要不是之前吴老三那儿答应了,此事成了给她三两银子的谢媒礼,她也不愿意来这陈家一趟。 陈家一看就小气,没得小吃点心就罢了,连口糖水都舍不得给。 “有了你这句话,我这银子才拿得放心。”周老婆子说道。 潘媒婆见交易已成,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也不愿意多待下去。她心满意足地拍了拍周老婆子的肩膀,然后欢欢喜喜地站起身离开了。 “娘,把银子拿出来瞧瞧。”朱氏迫不及待地连声催促。 “你急个啥,这又不是你的。”周老婆子嘴角向下撇了撇,不紧不慢地说道,但她的手下动作却并未有丝毫的停顿。 须臾之间,一小块银锭子就这么被她掏摸了出来,她喜滋滋地盯着上面已然有着诸多牙印子的银锭子。 对此却丝毫没有嫌弃之意,径直将其送入口中,用她那泛黄的老牙狠狠咬了一口。 周老婆子咬了一口银锭子后,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它收了起来。 心里算计着,下个月还能有十两银子的进项。那张如同枯槁老树皮般的脸上,笑意又浓郁了几分,皱纹层层叠叠。 朱氏在一旁看着,内心着实炽热,心想到若是这笔钱财属于自己那该有多好。 “娘,你看下个月要是得了那十两银子,可不可以送元良去学堂啊?” 陈元良原本是在学堂念书的,然而他不仅跟同窗打架,还顶撞夫子,学问是一点儿都没学到,最终被学堂给驱逐了出来。 朱氏想让周老婆子送他去远点儿的地方上学,可周老婆子一直声称家里没钱,等有钱了再议。 如今家里竟白得这么一大笔银子,如何让朱氏不眼热。 周老婆子白了她一眼:“上学堂作甚?元良就不是个读书的料,别浪费那个钱。” 说完,摸了摸怀里的银子,进屋去了,她要去将银子藏起来。 眼见堂屋内人已经散去,蹲伏在窗户底下的丁氏这才弓着腰蹑手蹑脚地离开。 第36章 定亲的是谁? 丁氏回到灶房,坐在小杌子上,眉头微皱,心里暗自琢磨着该如何将这事告知四丫。 不大会儿,从灶房的门瞅见着大闺女陈宛蓉小小的身子背着一大捆柴禾回来了。 丁氏立马从小杌子上站起来,准备过去搭把手。 陈宛蓉才将柴禾放下,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抬头就看见丁氏快步朝她走来。她皱起眉头,连忙制止。 “娘,你可慢点,这般急切作甚,留神肚子。” “无妨,陈大夫前段时间看过,说娘这胎已经稳了。”丁氏不以为意。 陈宛蓉阻止了丁氏想要帮她搬柴的举动,顾不上休息,赶忙将柴禾卸下,搬到了柴房里码好。 丁氏见陈宛蓉不让她动手,也没上前,只是站在一旁,扭头瞅了瞅正房的方向,而后悄声地问道。 “二丫,你可晓得四丫去哪儿了?” 二丫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晓得四丫去了哪里,我这一上午都在山上砍柴呢。” 丁氏叹了口气,嘴里嘀咕着:“弟妹不在,四丫也不在,这可如何是好......” 她脸上的忧虑和不安,让陈宛蓉看着不禁好奇。 “娘,你这是咋了,找四丫干啥?” 丁氏看着大闺女,有点儿纠结,心里头寻思着这些个事儿不好与她一个大闺女说。 可转念一想,闺女都已经十三岁了,明年就可以说人家了,在这个家里,有些龌龊的事情让她早些知道也好,将来也能有所防备。 “娘,你有啥事先跟我说,我跑得快,我这就去寻四丫。”陈宛蓉见丁氏的脸色变来变去,心中也焦急起来,莫非是有什么不得了的要紧事。 “唉......这事吧,是这样的......”丁氏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将刚才听到的事情讲述给了陈宛蓉。 陈宛蓉听完,满脸惊愕,双眼圆睁,嘴巴张得大大的,简直难以置信。 “娘,奶和大伯娘这是......” “看着就是这么个意思,听着那银子都接了,这门亲多半就是成了。”丁氏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四丫脑袋聪明,嘴皮子利索,你先把这事告诉她。至于你三婶那儿,你先别说,看四丫的意思吧。” 想起柳氏上一次因着那钱癞子的事情,都上吊了,好在最后被救回来了。 若是晓得了这次的事情,万一又一个想不开,这可如何是好。 陈宛蓉叫丁氏不必忧心,随后就出门去找陈宛白了。 她想起早上出门前,貌似是听到了陈宛白和柳氏说要去河边。 此时的陈宛白正和柳氏在河边看村民们抓鱼。 阳光洒在河面上,波光粼粼。 几个汉子有的手持抄网,有的光着手在水里来回摸索。 陈宛蓉见着人了,连忙跑过去。 “三婶,四丫。” 看到柳氏在边上,陈宛蓉想起丁氏的话,并未开口,只一个劲的看着陈宛白。 陈宛白感受到了,便对柳氏说:“娘,你先回家,我和二丫约好了要去山上看看有没有菌子。” 柳氏皱着眉不赞同地说道:“最近又没下雨,山里哪来的菌子,你们还是少上山的好。” “反正无事,我正好去山里割一些藤蔓回来,到时候编一个鱼篓,我们也抓鱼吃。” 柳氏想到早上闺女说想要吃鱼,这才拉着她到河边看有人捞鱼,打算买上一条。 “那你们注意点,早些回家。” 两人和柳氏道别后,便朝山的方向而去。 “二丫姐,是有什么事?” “唉......”陈宛蓉叹息一声,随即将丁氏说与她的话尽数告诉了陈宛白。 陈宛白听后,沉默不语。 “四丫,我娘让我同你提一下,大伯娘娘家弟弟的媳妇也是渔阳村的。” 听到这个提醒,又想起秋收那几天朱氏回娘家,周老婆子在家破口大骂。 朱氏前脚回娘家,后脚就这档子事。要说这其中没点关联,鬼都不信。 “二丫姐,这事我们暂且先不要声张,免得传出不好的流言,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那你有什么打算吗?” “我先去找二伯娘问下情况。” 回到家中,趁无人发觉,陈宛白悄悄拽过丁氏,仔细地问了一下这个吴老三。 丁氏回忆了一番,她娘家村上姓吴排行老三的有四个,然而具体是哪个吴老三就不得而知了。 其中一个吴老三是丁氏父辈的,原是娶过两个媳妇,可后来将其都打死了,至今未能再娶上。 一个吴老三与丁氏一辈,小她几岁,但有媳妇,不可能。 另有一个吴老三,在县城做事,甚少回村。是有媳妇的,死没死并不知晓,因其基本几年都不回村。 再加上丁氏自己也仅在大年初二才会回娘家,就更加难以确定了。 最后一个吴老三,不过才十几岁的,予以排除。 如此一来,就只可能是打死媳妇的那个吴鳏夫以及在县里做货的那个吴老三了。 陈宛白听完,觉得大概率是打死媳妇的那个吴鳏夫。虽说哪一个都不可以,但知晓了对方是谁就更好应对了。 谢过丁氏之后,陈宛白就便又出门了。 路过村口的晒谷场时,她听到了几个妇人在那里聊得热火朝天。 “哎,方才潘媒婆所言,你们信上几分?” “不好说,那潘媒婆是何许人也,谁不知晓啊。” “可不是,我也觉得那潘媒婆不靠谱。上回给我娘家侄女做媒,直夸那男子老实顾家。待我大哥大嫂去瞧了一眼,方才知晓,原来竟是个瘸子,压根没法走路。给我大哥大嫂气得哟......” “你这还算好的,此前硬要给我闺女说亲。说是镇上的张三一眼就相中了我家闺女, 还讲那张三在县里的府衙待过。我跟她爹自然以为这是在府衙当差的,哪曾想一打听。”妇人气得一拍大腿。 “咋样,当真有这么好?”旁边妇人追着问道。 “好个屁哟,那张三瞎了一只眼,还因偷盗之事进了县衙蹲了大半年呢。” 众妇人一阵惊叹唏嘘。 “那到底这潘媒婆说的是谁啊?” “陈家一直议亲的也就大丫了,二丫虽说年岁小了些,也不是没有可能。” “潘媒婆说两人情投意合,早已议定,请她不过是走个过场。应该是大丫,二丫还没开窍呢。” “大丫算得上是好人家的姑娘了,不应找到潘媒婆说亲,要也该是赵媒婆啊。” 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突然,有一人出声:“会不会是柳氏?” “还真有可能。” “我去打听一下。” 其中一位妇人放下手里的活计,就火急火燎地跑了。 “那你快些回来告诉我们呀!”剩下的妇人纷纷喊道,焦急之情溢于言表。 “放心吧,我一有消息就马上回来。”跑走的妇人远远地回应着。 陈宛白藏身于大树之后,待大家转换了谈论的话题,就转身离开了。 她没想到,那潘媒婆竟然是这样的人,鬼话连篇,败坏柳氏的名声。 第37章 渔阳村 次日一早,陈宛白对柳氏说自己要去镇上,要等到好晚才会回家。 实则,她往渔阳村去了。 昨日里思前想后,觉得还是亲自去查看一下,方能安心。 渔阳村距离较远,有两条路径可达。 一条大路,不过需穿过杏花村。 另一条小路,沿着村外的那条小河,一路顺流而下,便可抵达。 陈宛白决定走小路,杏花村是朱氏的娘家。 等到了渔阳村,陈宛白一路上想的诸般计划皆白费了。 只因她在村口略坐坐,所有事情都知晓了。 从古槐村走小路到渔阳村,要花费不少时间。只因那条小路蜿蜒曲折,且杂草丛生,再加上天气酷热难耐。 不紧不慢地行走了将近一个时辰,陈宛白这才走到渔阳村。 村口依然有几棵大树,树底下依然有几个正在闲聊的妇人婆子。 一见到陈宛白这张陌生的面孔,其中一个婆子便开口问道:“你是哪家的?” 另一个妇人接口道:“看着面生得很呢,莫不是来走亲戚的吧?” 其余人也纷纷抬头,用充满好奇的目光凝视着陈宛白。 四周瞬间安静下来,只有树上的知了在不知疲倦地叫着,更增添了几分燥热。微风偶尔拂过,却带不来丝毫凉爽,反而掀起一股热浪,让人更加烦闷。 “各位大娘奶奶们好,我是要去舅舅家,路过这里。天气炎热,我特来讨口水喝。”陈宛白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乖巧地回应道。 “小姑娘,你舅舅家是哪儿的呀?怎的就你独自一人,你家大人呢?” “我舅舅是樟树村的,我娘让我去找我舅舅拿点樟木条,家中有蠹虫。” “樟树村离这儿可还有不短的路程呢,你从哪走过来的呀?” “我是竹海村过来的,天还没亮我就出门了。” 陈宛白有意把距离说远了一些,担心有人会打听。 这时,一位身材微胖的婶子站了起来,她拍了拍身上的灰,热情地说:“你等一下,婶子这就去给你端碗水来。”说完,她脚步匆匆地朝着旁边的房屋走去。 胖婶子很快就端着一碗水回来了,她微笑着递给陈宛白,说:“小姑娘,快喝吧,看你满头大汗的。” 陈宛白感激地接过碗,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喝完水后,陈宛白觉得精神好多了。 她将碗还给胖婶子,并且再次感谢:“谢过婶子了。” 接着又开口道:“我可以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吗?走了一路,实在有些累了。” 此时的陈宛白,额头上还挂着几颗晶莹的汗珠,眼神中也透露出一丝疲惫。 大家看着她那可怜的模样,于心不忍,都点头表示同意。 那胖婶子说道:“当然可以啦,小姑娘,你就在这歇着吧。” 说着,胖婶子还热情地拉着陈宛白,示意她在自己的竹椅上坐下。 陈宛白再次向胖婶子道了谢,这才安心地坐了下来。 胖婶子又进屋拿了一把竹椅回来。 不大会儿,几位妇人又开始继续聊了起来。 其中一人:“那吴鳏夫可当真舍得啊,竟愿意掏出十二两。” “他掏了这么大笔银钱,这个媳妇总不会再舍得打死了吧?” “瞧他都这么大年纪了,这会子还讨个媳妇为啥,你们难道不晓得嘛?” “牛大姐,你知道?” “这你们都不知道?不就是为了到地下去也能有个人陪着嘛。”那那牛大姐边说边还指了指地,脸上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神情。 “造孽哦......” 那位妇人想继续说什么,像是想起了什么,忽地瞧了一眼坐在竹椅上的陈宛白。 见她已经紧闭双眼,似是睡着了。 这才继续开口道:“也不怕之前打死的那两个媳妇在底下等着他报仇。” “有甚怕的?能打死一回还不能打死第二回?” 陈宛白闭着眼听听了许久,就将这事了解得清清楚楚。 昨日下午,潘媒婆就来回吴老三的信了。 吴老三一接到准信,就在村里四处炫耀,要请大家伙吃喜酒。 村里的人都感到好奇,询问之后才晓得他买了个媳妇。 这吴老三靠打柴为生,原本家中没什么钱财。可是有一回运气极佳,在山里捡到两根人参,拿去卖得了三十两银子。 (注:人参价格参考来自于《人参帝国》。) 现今竟然舍得拿出一半来娶媳妇,着实是在村里引起了轰动,近来家家户户都在谈论此事。 故而陈宛白今日一来,根本无需特意打听,便已然知晓了。 陈宛白不再假寐,睁开眼,伸了个懒腰。 她再次向胖婶子诚挚道谢,与众多妇人婆子们道别,继续踏上了前往“舅舅”家的路。 她们纷纷开口,你一言我一语,贴心地叮嘱着陈宛白一路上一定要小心留神,注意安全。 果然民风淳朴。 而在古槐村里,朱氏可谓是半刻都没闲着。用完朝食后,便抓了一把瓜子出了门。 她先是来到了与之相熟且玩得要好的洪氏家中,打算邀她一起去晒谷场。 尚未走近,就远远地听见洪氏那清亮尖锐的嗓音在高声吼叫着:“你这死老婆子,吃起东西来竟然还如此挑挑拣拣。咱家是什么条件,有得吃就算很不错啦。” 紧接着,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砸东西的嘈杂声响。 没过多久,洪氏便扭着那圆滚滚的屁股,走到了院子之中,正准备朝着灶房的方向而去。 见朱氏站在院门外,不由得停下脚步。 “朱红,吃了没?” “吃了,去晒谷场唠唠嗑不?” “去,等我拿个针线筐。” 两人并肩走在路上,待走得稍远了一些。 朱氏开口问道:“你家那瞎老婆子又折腾啥呢?” 洪氏轻哼了一声,嘴角狠狠往下一撇,说道:“大清早的给她端了一碗红薯粥,她倒好,不知好歹地嫌弃起来,嚷嚷着要吃面条。” “不吃就饿着呗,这死老婆子可真是事儿忒多了!” “面条多金贵的东西哟,谁家舍得买。回头搞点别的给她吃得了,免得根子回来了她又去告状。” “你男人如今多久回来一趟?” “十天半个月总是要回来一趟的,这家里的钱若不给,一家人岂不都得喝西北风呀。” 两人边走边说,来到了晒谷场。 大树底下已经坐了不少妇人,正手舞足蹈地聊得好不热闹。 第38章 吴老三上门 一位妇人惊喜地指着朱氏二人说道:“哎,大松媳妇不是来了。” “大松媳妇,昨日潘媒婆上你家了,是你家大丫要嫁人了?” “啥时候啊,听说这都定下来了,咋还瞒着呢。” 朱氏怒目圆瞪,指着那几个妇人大声斥道:“嘿,你们胡说八道啥呢。我家大丫人赵媒婆给张罗着呢,哪里就用得着潘媒婆了。” “你这么生气作甚,不就是问问。” “就是,话可是潘媒婆说的。说两人情投意合,连日子都定下了。” “谁说是我家大丫了?”朱氏当即横眉倒竖。 “不是你家大丫,难道是二丫?二丫还是个小孩子呢。” “都不是,唉......我娘让瞒着的,这事实在丢人啊!”朱氏脸色陡变,忽地换了一副语气。 “啥事啊还得藏着掖着?” 一旁的洪氏也十分好奇,昨日里她在家给儿子赶制衣服,未曾过出门,故而对于朱氏家中发生的事情完全就是一无所知。 “这事,我不能说啊!我要是说了,回家是要挨骂的。”朱氏的面庞上布满了为难的神色。 “嘿,你就悄悄告诉我们呗,就我们这几个人知道。我们这几个人的嘴巴那可是一等一的严实,谁都不会说出去的。” 在场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朱氏的神色开始有了一点点的松动。 那妇人瞧出了朱氏的变化,又添了一把火:“等回头我们就说是从潘媒婆那里听说的,绝对不会提到你半句的。” 朱氏这才犹犹豫豫开了口。 “唉......这事吧,本来我也是不知道的。我正好去给潘媒婆倒水,就听了一耳朵。” 紧接着便开始绘声绘色地讲述柳氏怎样同吴老三早就厮混到了一起,怎样早就商议好要成亲,甚至连陈大安的死因颇为奇怪也一并说了出来。 “不会吧!柳氏看着不像是那样的人啊!” “那吴老三可是愿意掏十二两银子的聘礼钱呢!” 众人一听,皆是一阵阵地倒抽冷气。有的人用手捂住嘴巴,有的人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 “天呐!人家娶个黄花大闺女都要不到这般高价。” “要不是她出去勾三搭四,人家吴老三怎么会来提亲啊?” “我们老三才死多久哦。这就耐不住寂寞了哦。把我们老陈家的脸往哪放啊?” “这事你们切切不可外传出去啊!我们实在是丢不起这人哟,原本就是想着偷偷摸摸地等她嫁过去便算了。” 朱氏一句接一句地说着,嘴巴一张一合,喋喋不休。 话说陈宛白这头离开了渔阳村,兜兜转转绕了一圈后,又从小道悄悄往回走。 待快要走到古槐村的小河边时,碰上了一个卖货郎。 此刻,卖货郎将他的独轮车放下,蹲在河边打水喝。 突然,陈宛白心头一动,想到一个能提前解决问题的办法。 ...... 这日,清晨的第一缕晨光才缓缓地爬上了天空。 村里的妇人们吃过朝食,如同上班一般,准时准点的来到村口的大树底下,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闲聊。 待到太阳变得有些炙晒之时,一辆牛车缓缓地驶入了村口。 牛车上坐着几个陌生的男人,他们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这些男人的面容陌生,妇人们交头接耳,纷纷表示不认得他们。 当牛车行驶至她们面前时,停了下来,跳下一个大约三十来岁的壮汉。 壮汉咧开嘴,露出一口大黄牙,笑着问道:“各位嫂子婶子,敢问陈仁家如何走?” 妇人们见到全是陌生人,眼神中瞬间流露出警觉的神色,并不回答。 其中一个年纪稍长的婆子,语气中带着戒备开口问道:“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呀?到这儿来是要做什么呢?” 壮汉连忙答道:“我是渔阳村的,我叔与陈仁家的定了亲,今日是来接媳妇的。” 后头的一个婆子惊讶地发出声音:“不是前日才说定了,咋今日就接走?” 接着又仔细打量了一番众人:“你们就这样来接媳妇?” 这几人无一着红,皆是空着手,看着并不像结亲的样子,反倒像是来寻仇的。 这时候,牛车上下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他身形矮小且有些驼背,头发乱蓬蓬的,半白半黑。 脸上的皮肤松弛且粗糙,沟壑纵横,还布满了暗疮和黑痣。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转着,透露出几分猥琐。 “大妹子,你问那么多作甚,我是来接媳妇的,还能骗你们不成。” “那你孙子咋没来?” 后头的妇人见他这么大年纪了,自然而然地以为是他孙子娶媳妇。 老头一听,很是不高兴,怒道:“我娶媳妇要我孙子来做甚!” “你娶媳妇???” 树底下的妇人婆子们闻言,纷纷惊愕地站起身来,满脸都是难以置信的神情。 “那你娶的陈仁家的哪个啊?” “柳芽儿啊。” 众人一下子,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十分的意外又好像不意外。 她们猜想到了潘媒婆说亲的对象或许是柳氏,可万万没想到男方竟然会是如此年迈的一个老头。 “你是不是叫吴老三?”婆子眯起眼睛,将其上下仔细打量一番,不太确定地询问道。 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紧接着又问道:“你之前没来过我们村吗?” “对,我姓吴,家中行三,大家都叫我吴老三。我也是第一回来你们村。” “那你认不认得柳芽儿?” “不认得啊。谁允许一定要认得了,等我把她娶进门不就认得了。” “这么说,你真的不认识柳芽儿?” “你们咋回事?多少人成亲前都是没见过对方的。” 这个时代多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许多男女在成亲的当天方才知道对方的长相,吴老三这样的说法其实并不奇怪。 众人又是你看着我我看着你。 昨日里,朱氏可不是这么说的啊。她一口一个吴老三和柳氏早有奸情。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让大家都信了十分。 可没想到,如今这吴老三自己亲口说,并不认得柳氏,那这事可就奇怪了。 “那你怎会向这柳氏提亲呢?” “我家隔壁邻居的闺女介绍的啊。”吴老三有些不耐烦地说道,“你们还是快些告诉我吧,昨日里我老丈人可托人传话了,让我今日巳时要将人接走,去晚了他可不高兴了。” 接着又上前一个妇人,满脸八卦地说:“我再问最后一个,你当真花了十二两娶那柳氏?她可是嫁过人的。” 吴老三一听,立马露出一副猥琐的笑容,说道:“要不是人家说买一送一,我才不要。” 见问的差不多了,婆子便伸手指着村里说道:“你顺着这条路一直走,看到一棵大桃树就是他家了。” 第39章 谁是柳氏 吴老三和壮汉这才重新爬上牛车,往婆子指的方向而去。 几个妇人婆子赶忙撂下手中的活计,尾随其后,一同兴致勃勃地朝陈家去瞧热闹。 一路上,还碰见了诸多好奇的村民。待到了陈家时,看热闹的人群变得愈发庞大了起来。 陈家的院子里,正在喂鸡的丁氏忽见门外这么一大群人,不禁吓了一跳。 “荷花,你爹娘在家吗?”吴老三的侄子吴大力朝她高声喊道。 丁氏这才认出,原来是娘家村上的人,她好奇地问道:“大力哥,你们怎么来了?” “荷花啊,我是你三伯啊,你咋不认识我了?”吴老三咧着嘴,那几颗稀稀拉拉、摇摇欲坠的牙齿,随着他说话的动作,若隐若现地暴露出来。 “谁来了?”周老婆子在里屋听见外面的声音,以为丁氏在偷奸耍滑。 吴老三一见到周老婆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心里便有了数,这应该就是柳氏的婆婆了。 瞧着虽比自己年岁还小些,然而他还是不知羞耻地开口喊道:“娘。” 那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院外看热闹的村民们先是一愣,随后便像被点了笑穴一般,哄堂大笑起来。 周老婆子也吓了一跳,满脸惊愕地问道:“你是谁啊?” “娘,我是你的女婿吴老三啊!” 屋内准备出来的陈老头听到这句话,硬生生地将原本打算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 前些个夜里,当他躺在床上准备睡觉的时候,周老婆子就将柳氏要改嫁的事情告诉了他。 起初,他非常生气,坚决不同意。可周老婆子却说柳氏早就跟那男人勾搭在一起了,说不定肚子里都有种了。 况且她连定亲的钱都收了,这亲事已然是板上钉钉。他虽然愤恨不已,但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接受。 而他此刻在屋里听得真真切切,那和老妻说话的声音,听上去竟比自己还要苍老几分。 内心暗自庆幸自己没在外头,要不然自己的老脸可就丢尽了。 又一边连连叹息,懊悔不该听信了老妻的话。还说柳氏肚子里有了孩子,这若是真的怀上了,那可就愈发难以说清了。 屋外的周老婆子这才想起来,柳氏要改嫁的男人就叫吴老三来着。 她上下将吴老三打量了一番,怎么年纪这么大?比她老上不少。可想到即将到手的白花花的银子,便全然不在意了。 她热忱地朝着吴老三喊道:“女婿啊,你咋今日就来了?” 吴老三好奇地回应道:“娘,不是你们找了让那卖货郎带话,叫我今日来接柳芽儿吗?还说接下来几个月都没什么吉利的日子,想要在年前把人家迎娶进门,就得今日来。” 周老婆子心下暗自思忖,自己并未提前让人过来呀。莫非是陈老头担心柳氏真的有了身孕,所以提前把人给叫来了? 现在一看,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嘛。这吴老三这么大的年纪了,哪里像是还能让人怀上的样子。 不过人既然都已经来了,早点儿将人带走也能省不少粮食。 这般想着,周老婆子便笑眯眯地对着吴老三说:“老三啊,你才多久没见到你媳妇了,就急吼吼地要把人家娶回家。你媳妇和你闺女出去玩了,我这就叫人喊她们回来。” 此时的周老婆子还不知道,吴老三已经在村口将自己和柳氏不认得的事情都说了。 陈宛白和柳氏早就已经跟着人群一同来到了陈家门外,正站在院外看戏。 站在两人身边的人,用手捂着嘴笑着说道:“柳氏啊,你的新丈夫来娶你咯。” 说话的人是村里八卦头子王大娘,她极其爱好八卦,村里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情。 而且她丈夫、公婆都对她很好,十分维护她。 王大娘的娘家也并未分家,堂的亲的哥哥弟弟加起来足足有十几个。 再加上她自己又生了五个儿子,个个膀大腰圆,村里村外无人敢同她发生矛盾。 王大娘适才便是在村口与吴老三说话的那几个婆子之一,此刻已经完全不信周老婆子的话了。 柳氏早已面色苍白,浑身上下颤抖不停。方才那吴老三开口说要来接她之时,她就欲冲出去进行辩解,然而却被陈宛白给拉住了。 陈宛白低声对柳氏言说几句后,便只身走出人群,迈入院内。 “这位老爷爷,你这么大年纪了,还娶媳妇?” 吴老三瞪着陈宛白,反驳道:“哪来的野丫头,我花钱买的媳妇,关你什么事!” 朱氏每日为了躲懒,都会佯装要屙屎,在茅厕蹲上许久。 这会儿她正蹲在茅厕,隐约听见前头很是热闹,心中好奇的不得了。 便用厕筹在皮燕子处随手一划拉,往一旁的水盆里一丢,洗都不洗,提上裤子火急火燎地跑了。 待走到前头来,她凑上前,恰巧听到听见两人的对话,遂站到周老婆子身边问这是什么情况。 周老婆子告诉她之后,她立刻就开了口。 “四丫,这可是你爹啊,你怎能如此无礼,还不赶紧喊你娘来,随你爹回家去享福。” 陈宛白眼神冷冽地扫了朱氏一眼,道:“我爹?这怕不是你爹吧,你瞧瞧这岁数,比我爷爷还要大呢。” 朱氏不悦地说道:“这可是你娘亲自给你挑的爹,你咋能不认。虽说这岁数大了些,可年纪大会疼人啊,到时候肯定对你们娘俩好。” 吴老三一听,原来这就是自己的便宜闺女,那布满皱褶的老脸登时绽出如菊花般的笑容。 “你叫四丫是吧,以后我就是你爹了,我会对你比你亲爹还好。” 陈宛白看着吴老三那张菊花似的脸,只觉得一阵恶心。 “我爹已经死了,我不需要你这个老头子当我爹。” 吴老三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他没想到一个小丫头竟然说出这话。 朱氏见状,又担心陈宛白发疯,坏了好事。 她连忙说道:“四丫,你这说的什么话!这以后就是你爹了,你得听他的话,不然你娘可会伤心的。” 陈宛白冷笑一声,双眸如炬地凝视着朱氏,一字一顿地问道:“大伯娘,你一口一个我娘挑的,你有什么证据吗?” “你娘那水性杨花的样子,走在路上都能勾的男人走不动路。”朱氏说着还往地上啐了一口,好像是柳氏有多风骚一般。 陈宛白也不再问她,只转头望向吴老三,指着人群问道:“这位老爷爷,烦请你告诉我,哪一个是我娘?” 吴老三一脸疑惑,看着众人,他哪里认得谁是柳氏。 他也不知道这唱得是哪出,与一同前来的几个侄子们相视无言,心想到底接个媳妇怎会有如此多的事端。 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纷纷议论着这尴尬的场面。 其余的村民这才知道,原来并不是两人早有奸情,感情就是这朱氏一直在外头散播谣言。 第40章 提刀砍人 朱氏才想起来,未曾与这吴老三商议妥当。哪里晓得,这人竟然这么快就来了,心中不由埋怨这死老头子猴急。 这时,周老婆子指着人群中的柳氏说道:“老三啊,那就是你媳妇了。” 吴老三见到了柳氏,两眼顿时放出光芒,果然好看。 他原是想着娶一个媳妇回来伺候自己几年,等着到时候自己死了,就一碗药将这媳妇一起带走。如此也不至于一个人到了下面孤苦伶仃,故而才舍得掏出这么一大笔银钱。 本来打算就买一个穷人家的丫头,但是想到吴菊花说她的大姑子有个弟媳妇生得极好看,而且没有娘家。 对于吴鳏夫这把年纪来说,好看倒是次要。这没有娘家,连族人都没有的人,才让他心动。 如此一来,等自己快死的时候,也不会有什么亲戚闹上门,这才狠心答应了。 吴老三喜不自禁地朝柳氏走去,一脸猥琐地说道:“媳妇,跟我家去享福吧。” 柳氏连连后退,边摇头边流着泪,满脸的凄楚。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让吴老三心中更是一阵欢喜,不禁心中暗叹:这银子花得真值啊! 王大娘实在看不过去了,扯开嗓门大骂道:“你都这把老骨头了,还惦记着娶媳妇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张满脸褶子的老脸,配得上人家柳妹子吗?” 吴老三恼羞成怒,吼道:“我可是花了钱买的,她就是我的人,你少多管闲事!” 另有人讽刺道:“周婆子,你们这是把柳氏母女卖了啊?” 周老婆子自是不认,连忙辩解:“哎哟喂,大家伙难道还不了解我的为人吗?这是他两自己早就定下了的,我没法子啊。再说了,这柳氏偏要嫁人去享福,我总不好拦着啊!” 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周婆子,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啊?”陈银财的媳妇周氏阴阳怪气的说道。 “那吴老三可是个鳏夫,又老又丑。柳氏是眼瞎了不成,非要嫁给他。” 周婆子被说得哑口无言,支支吾吾地说:“这……这我可真不知道啊!许是这柳氏的喜好不一般。” 吴老三的侄子们见耽误了这么许久,家里还有活计要干,就开始催促吴老三:“三叔,别跟他们废话了,赶紧把人带回去吧,家里的活还等着我们干呢!” 吴老三听了侄子们的话,也顾不上许多,带着侄子们就上前抢人。 柳氏惊恐地尖叫起来:“你们干什么?不要过来!我不认识你们,我不要跟你们走!” 王大娘着急地喊道:“你们怎么能这样强抢啊!还有没有王法了!” 周围的人也纷纷附和。 “太不像话了!青天白日的,竟敢抢人!” “快,快去请村长来,雁归村的来我们古槐村抢人了!” “绝不能让他们把人抢走,不然我们古槐村的脸面往哪搁!” 吴老三的侄子们却不以为意,嚣张地说道:“我们三叔花了银钱买的,她就是我们三叔的人,我们带她走天经地义!” 说着,他们要往人群里去抓柳氏,柳氏拼命后退,一旁的村民也拦着,场面变得十分混乱。 就在这时,陈宛白高举着一把寒光凛凛的柴刀,口里大喊:“都让开!我看谁敢带走我娘!” 场面登时变得愈发混乱,人群惊恐地连连后退,生怕这柴刀一个不小心就砍到了自己身上。 此时,场中仅剩下了吴老三和他的那几个侄子。 他们瞧着陈宛白满不在乎,只当她是个小丫头片子罢了,充其量不过是拿柴刀吓唬吓唬人,况且他们单手就能轻而易举地将她撂倒。 然而,陈宛白可不是这么想的,她是真的打算砍伤几人,以此震慑住其余人,防止日后再有人来找麻烦。 她紧握柴刀,毫无畏惧地向着他们冲了过去。 吴老三的侄子们见她是真的敢砍,先是一愣,随即便纷纷迎了上去。 陈宛白身形灵活,左躲右闪,避开了男人们。 她猛地举起柴刀,向着其中一人砍去。 那个人躲闪不及,被柴刀砍中了腿部,顿时鲜血直流。 他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其他人见状,不由得一惊,他们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小丫头片子竟然如此凶猛。 周围的村民们也都惊诧万分,纷纷瞠目结舌,场面一时变得嘈杂混乱。 村民们见到陈宛白这番模样,不禁唏嘘慨叹。 这孩子怕不是被逼急了,竟连性命都不要了,上前与一群壮汉打起来了。 此时,大家望向周老婆子的眼神也变得不同起来,有的充满责备,有的充满质疑,有的则充满了鄙夷。 “周老婆子也太过分了,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可不是嘛,瞧把这孩子逼的。” 周老婆子在众人的目光中,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向来在外人面前维持的良好形象,在此刻荡然无存。 就在众人议论不休的时候,村长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匆匆赶来。 他的脸上满是焦急之色,额头上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他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在人群中费力地拨开一条道路。 人群中不知谁大喊了一声:“村长来了!”原本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村长今日一大早就同孙子去了镇上,方才归来,就听闻了此事。 顾不得休息片刻,就匆忙朝这里赶来。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村长一开口,原本喧闹的人群瞬间就安静了下来。 雁归村的几人,见着古槐村的村长来了。 吴老三被砍伤了腿的侄子哭嚎着告状:“陈村长,你们村里的人将我砍伤,这事你说怎么办?” 村长只听说雁归村来抢人,尚且不知到底发生了何事,一旁的村民立刻就将事情的原委告知。 “要说也是你们有错在先,竟然来我们古槐村抢人。四丫只是个孩子,不小心误伤了你也是情有可原。” “看你这伤的也不算严重,让陈家赔你一些银钱,你自己去看看大夫吧。” 陈宛白毕竟年幼,加上她又收着力道的,故而那一刀砍的并不严重,只是一些皮外伤,此刻已经不怎么流血了。 还不等吴家人回应,周老婆子顿时急了,大叫起来:“凭什么要我们家赔钱!” 村长皱起眉头:“人是你家四丫伤的,你赔钱乃是合乎情理。” 周老婆子双手叉腰,不乐意地说道:“我可没钱赔给他!再说了,是四丫砍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而后又伸手指着吴老三说:“要找就找他赔,他可是四丫的爹。” 第41章 娶我大伯娘可好? 陈宛白“扑通”一声双膝跪地在村长的面前,扯开嗓门大声哭道:“村长爷爷,求求你救救我们!我奶把我和我娘卖给了这个老头子。” 正欲开口继续说下去,就被朱氏打断了。 “你这死丫头,胡说八道什么。你娘和吴老三早就好上了,就是你娘让人家吴老三来提亲的,也是你娘点头答应这门亲事的。” 村长狐疑地看着朱氏:“大松媳妇,你说的可是真的?” 他对于朱氏的话,是不信的。倘若亲事是柳氏应下的,那为何前去寻他的村民会讲雁归村的人来抢夺柳氏。 “自然是真的,这事可找潘媒婆来作证。” 有人又想起了潘媒婆来的那日,是有说过两人情投意合,早已议定亲事。 此时的吴老三也反应过来了,极为不要脸的说道:“可不是,就是柳芽儿让我来提亲的,我俩早就好上了。” “吴老头,你方才当着我们的面可不是这么说的,你甚至都不认得柳氏是哪个。” 吴老三见众人这般说,眼神飘忽不定,强词夺理道:“我年纪大了,眼神也不好,看不清也是有的。” 接着,他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撒泼打滚,大声嚷嚷着:“你们就是欺负我这个老头子,我要去官府告你们!” 众人见状,无不气愤不已。有人指着吴老三的鼻子骂道:“你这无赖,分明是在胡说八道!” 然而,吴老三却不为所动,依旧一副死皮赖脸的模样。 “好啊,那就叫官府的来。看看到时候官府的人是抓你走还是抓我们走。”陈宛白冷冷地说道。 “你家收了我的银子,将你们娘俩卖给我的,就算是官府来了,我也不怕。” “你不怕?你当真有那个胆子敢要我们母女吗?”陈宛白晃了晃手里的柴刀。 那把柴刀被磨得发亮,在太阳底下闪耀着光芒。哪怕在这酷热难耐的天气,也使人瞧得通体生寒。 “三叔,不如就算了吧。这样的女人娶回家,届时有无性命去享受尚且不论。咱有钱,什么样的女人买不到?回头让我娘给你寻觅个好的便是。” “对啊,三叔,让他们把钱还回来,再赔点钱,我们还是赶紧回吧。” “你看那小丫头,跟个疯子一样,到时候家里能清净的了吗?” 吴老三的侄子们,被这么多人指责欺负女人孩子,脸上着实有些挂不住。还被这么一个小丫头给砍伤了,太丢人了,都想赶紧回家去。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低声劝说着吴老三。 其实吴老三早心生退意,只是他不单想要将自身给出的银钱讨要回来,还欲多讨要一些好处。 吴老三清了清嗓子,挺直了腰杆,摆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我我可是正儿八经请了媒婆过来,且给了银子的,这事陈家也是应下了的。然而现今柳芽儿不愿随我离去,那我也不会强人所难了。我们来了这么多人,耽误了这么多功夫,损失可大了去了。再有我侄子都受伤了,这件事若要作罢,那就将我给出去的二两银子归还于我,再赔偿我二两银子。” 周老婆子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叉腰道:“想都别想,此事已然定好,哪有反悔的道理。既然你要反悔,这钱就断无拿回的可能!” “你们要是不给,我就去官府告你们,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吴老三的声音提高了八度,语气中充满了威胁。 周老婆子也不甘示弱,她挺直了身子,瞪大了眼睛,对着吴老三反驳道:“你休想从我这里拿走一分钱!” 两人互不相让,激烈地争吵起来。 “闭嘴!” 村长眼看着场面再度趋于失控,暴喝一声。二人这才止住了争吵。 “周氏,这钱你必须拿出来!” 村长也不知道这陈仁家最近到底怎么回事,好像自从陈大安死后,麻烦事便接连不断。 见周老婆子梗着脖颈,一副决不掏钱的模样,村长询问道:“大头在哪儿?叫他出来。” 屋里的陈老头吓了一大跳,赶忙从后院溜之大吉了,这事可万万不能掺和。 陈宛白紧盯着周老婆子:“奶,快点,把银子交出来。” “你这赔钱货,你娘已经是吴老三的人了。”周老婆子怎么能让还没捂热乎的银子交出去,捂紧了胸口。 陈宛白见周老婆子不肯掏出银钱,便转头对着吴老三说道: “老爷爷,你既是要娶媳妇,我奶也接了你的银钱,那你直接娶我奶好了,你两年岁相当,更是般配。若你嫌弃我奶年纪大了,你看我大伯娘如何,娶我大伯娘可好?方才她可是很积极表示去你家是享福的,想必这福份她也是极为乐意去享受的。” 吴老三一听,那双小眼珠子立马滴溜溜地转了起来,他斜着眼睛,色眯眯地在朱氏身上来回打量,嘴角还挂着一抹让人恶心的笑容。 接着,他又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冲着朱氏不怀好意地笑了笑虽说这朱氏相貌平平,但也并非不可,好歹也是个女人。 朱氏被看得浑身不舒服,大声尖叫:“你这该死的老东西,还敢打老娘问的主意!你都一只脚迈进棺材里了,居然还妄想着要女人。” 吴老三听了朱氏这通骂,不仅没有丝毫的羞愧之色,反而嬉皮笑脸地看着朱氏。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嘿嘿,你刚才不是还说到我家是享福吗?” “大伯娘,你刚才不是还一脸羡慕我娘能嫁到吴爷爷家吗?现在这么好的机会你咋不珍惜?” “你这小贱货,放你娘的狗屁。这吴老三都打死两个媳妇了,谁愿意嫁给他!” “哦,是吗?大伯娘你是如何得知的?刚才你劝我们跟着他走的时候,为何不说这事?” 人群里议论纷纷,有那渔阳村嫁过来的妇人点头说道: “是有这么回事,这吴老三一直都喜欢打媳妇。” “我想起来了,朱氏的弟妹娘家不就是吴老三的邻居吗?”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朱氏,原来这件事竟然是朱氏所为。 最后,还是有人把在外头四处游荡的陈大松给找了过来。陈大松怎么能忍受自己还活着,媳妇就改嫁他人的事情发生。 他态度强硬地逼迫周老婆子将银钱还给了吴老三,还另赔了一笔银钱,此事才终于得以了结。 第42章 偏心 最近几日,陈家人都不敢出门了。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在议论他们。 周老婆子,简直气得不行。她一直以来,都是以自己是一个受害者的身份在村中自持,如今她反而变成了那个恶毒的人。 朱氏已经好几天都没敢出门了,这让她十分的难受。在家里不仅有做不完的杂事,还要忍受着周老婆子喋喋不休的责骂。 陈老头自以为自身不知情,便无甚要紧。 一日,他背着手,手持烟枪,就朝地里去了。走在路上时,就听到有人正在议论。 “哎哟,那陈老头一贯的偏心。原先陈老三在的时候,能赚钱,柳氏母女都过的那样。现在陈老三没了,她们过的什么日子可想而知了。” “可不是哦,这回还卖了她们母女呢。这事传出去了可给我们古槐村丢脸啊。” 陈老头听了这话,老脸骚红。想到自己老妻和大儿媳,这些事确实是她们所为。 若要说他偏心,确实是有的。 遥想当年,周老婆子怀上陈大安之际,恰好赶上荒年,地里的收成欠佳。 那时候家里尚未分家,爹娘一直都在斥责他们。 甚至说得极为难听:“你们晚上是没别的事可做了,还是白天干的活儿还不够累,竟然还有力气生孩子。” 陈大安出生之后,爹娘也没有因为生出的是个儿子而高兴,反而更加的嫌弃。 “这般光景,生个儿子吃得多不说,将来还要娶媳妇,家里哪来的钱啊?” 待陈大安四五岁的时候,爹娘便将他们分了出去,他们和大哥陈礼住在了一起。 正因如此,他和周老婆子一直都不喜欢陈大安。打小就经常饿着他,竟然没饿死他。 后来朝廷征兵,家里需要一人去服兵役,便让他去了。大概那会儿是他们夫妻俩唯一高兴的一次了。 当他们以为陈大安死在了外头的时候,没想到陈大安又活着回来了。 好在他学了一身的打猎本事,给家里挣了不少钱。但他们仍旧对陈大安喜欢不起来。 陈老头走到地里,匆匆看了一眼,便转身回家了。 一进家门,就听见周老婆子骂骂咧咧的声音。 “你个该死的赔钱货,谁让你到处瞎咧咧说我们卖了你和你娘!” “你这个遭天谴的白眼狼,果然我们陈家养你这么大就是白养的。竟然反咬我们一口,你个歹毒的东西。” “我们对你这么好,你不知道感恩就算了,还在这胡言乱语。早知道你是这样的人,当初你娘生下你的时候,我就该把你扔出去,让你冻死饿死在外面!” 陈老头快步跨进屋内,冲着周老婆子大吼一声:“你给我闭嘴!” 原本在外头已然脸面丢尽,回到家里仍旧不得消停,陈老头对老妻的埋怨也增添了几分。 “陈大头!你竟然凶我!”周老婆子径直冲上去就开始又抓又挠。 陈老头一时没有防备,脸上被抓出了几道伤痕。 “我嫁给你这么多年,为你生儿育女,你竟然凶我!这事怪我吗?我压根就不知道!” 眼见着周老婆子开始哭嚎,陈老头只觉头大如斗,无奈之下只能劝说周老婆子不要再吵闹。 想到这事,的确与周老婆子无关,便对着堂屋里的柳氏和陈宛白两人说道: “老三媳妇,这事不怪你娘,是你大嫂的不对。可是我们关起门来终归是一家人,你大嫂也已经受到了惩罚。你往后让四丫不要再到外面乱说了,这丢得可是我们陈家的脸啊!” 柳氏回应道:“爹,我知道了。但此事四丫并未在外面提及。” 陈宛白却冷笑道:“爷说的惩罚就是大伯的那一巴掌吗?” 那日吴老三等人离去之后,陈大松当着众人的面狠狠地扇了朱氏一巴掌。 但那一巴掌可不是为了她和柳氏出气,无非是因为他身为男人的尊严遭到了侵犯而已。 “不管如何,此事已经过去了。你也不要再计较了,难道你一个晚辈还要长辈向你赔罪不成?” 如今全村人都知道陈家卖寡妇儿媳和孙女的事情,让他十分的抬不起头来。再加上雁归村也知晓此事,恐怕十里八村的已经全部知道了。 背后,众人都在戳他的脊梁骨啊!若是再继续传扬下去,日后他们陈家又该如何自处。 “罢了,这事就莫要再提及了。你和你娘现今不也安然无恙吗?家中为了你们,还赔给了吴老三那么多的银子。” 这到底是什么歪理,这银子明明就是还给吴老三和赔偿吴老三侄子的医药费。 陈宛白正要开口,柳氏紧紧拉住她的袖子,冲着她连连摇头。 待回到房中,陈宛白这才问柳氏方才为何不让她说话。 “四丫,那终究是你爷奶,你不可顶撞,这是不孝。” 陈宛白:? “你当着全村人的面拿着柴刀砍人,你的名声已经受到很大影响了。倘若你再传出不孝的名声,那日后你还怎么嫁人?” 陈宛白:? “娘受点委屈没什么大不了的,娘现在不是也没事了嘛?你就别再和你爷奶争吵了。这事,就当它过去了吧。” 陈宛白:? 柳氏絮絮叨叨说了许久,见陈宛白半句没有回应她。抬头一看,陈宛白竟然直勾勾地看着她。 “四丫,你现在怎么了,难道娘的话你都不听了吗?” 陈宛白依旧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柳氏,悠悠地说道: “哭哭哭,你一天到晚就是会哭。以前我爹在的时候护着你了,可你也还是愿意受气。现在我爹死了,你看看你过的都是什么日子?今天败坏你名声,明天又要卖了你。” “你是想被卖了还是想一直过着这样的日子?这鬼日子我一天都不想过了,我要分家!” 柳氏听见闺女的话,瞬间也忘记哭了。 这么多年,因为自己的身份,所以觉得理亏。 一直以来,她都担心惹了公公婆婆不高兴,伏低做小,一再讨好。 可是公公婆婆却一直都不喜欢自己,加上只生了一个闺女,更是嫌弃有加。 丈夫虽有些过度孝顺,可还是会维护自己。 现在丈夫一死,他们就如此这般对待自己和闺女。 柳氏想到丈夫的死,眼泪不觉的又掉了下来。 看着陈宛白直皱眉。 “你怎么能提分家,爷奶尚且在世呢。再说了,分家之后,我们母女俩又如何过活?” “不分家我们就能过得好吗?我如今年岁也不小了,届时被卖掉的便是我了。娘,你忍心看着我被他们卖掉吗?” 柳氏一噎,也忘记哭了。 是啊,自己受点委屈没啥,可闺女怎么能被卖了。 柳氏的心中犹如一团乱麻,她不知道该如何抉择。 在经过激烈的内心挣扎后,柳氏最终决定还是分家。 她紧紧握住陈宛白的手,目光坚定地说道:“四丫,是娘错了,娘想岔了。娘不该不管你的死活,只顾着自己。娘想好了,我们分家!哪怕今后的日子再艰难,娘也不能让你被他们卖掉。” “当真?”陈宛白眉毛一挑,惊讶地问道。 “真的,我们分家!娘只是性子有些软,不是蠢。不分家,我们娘俩今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就算你爹在,也是不愿意见到我们受如此委屈。” 柳氏嘴里虽这么说,可心里确实知道,丈夫不可能会愿意分家。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回头我就去请村长族老来,我们分家吧。” 陈宛白想到了什么,话音又一转:“不过,他们多半不会同意我们分家,你要做好其他心理准备。” 柳氏有些不太明白的看着陈宛白,她不懂闺女的话什么意思。 于是,陈宛白耐下心来,将她所知道的事情都告诉了柳氏。 “娘,我不管你是如何选择,但是我绝对不会再待在陈家。”陈宛白给柳氏打了一个预防针。 柳氏嘴巴张的老大,没想到闺女说的这些。 沉默了许久之后,她终究是做出了选择。 第43章 野种 “什么?你们要分家?”周老婆子那尖锐刺耳的声音,在整个陈家响起。 她是想将两人卖出去,可绝非是要让她们分家啊。这要是传出去了,还不得说他们陈家容不下寡妇儿媳和孙女。 陈老头将碗筷重重放下,猛地拍了一下桌面,满脸不悦地说道:“瞎闹,我和你奶还没死呢。” 他们家最近本就在风口上,大家都等着看他们家的笑话。这会儿还要闹着分家,难道是想要让人给笑死吗? “你们两个分出去了,拿什么过活,难道靠你这几分颜色吗?”周老婆子毫不客气地说道。 “老三在的时候都没说过要分家,现在老三死了,你们闹着要分家,你让外人怎么看我和你娘?” 柳氏低头不语,她的内心十分纠结。 陈宛白紧紧地握着柳氏的手,坚定地说:“娘,我们分家吧!就算日子再苦,我们也能熬过去。” 柳氏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说道:“爹,娘,我们在家里也是累赘。就把我们分出去吧。” 周老婆子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柳氏骂道:“你这个娼妇,是不是外面有了野汉子?想分家,门都没有!” “奶,你说话不要这般难听!爷,我们为何要分家,难道原因你不知道吗?”陈宛白紧紧盯着陈老头。 “都说了事情已经过去了,往后不会再发生这种事了,你们为何非要闹腾?就不能消停一会!” “老头子,我看就是那小娼妇在外勾搭了野汉子。我们老三到底是怎么死的都不好说。” “我爹是咋死的?你们给他请大夫看了吗?” 当初若是周老婆子舍得掏出银钱,说不定陈大安也还能够救回来。 人家陈大夫也没说非要买一整根百年人参,就是根根须也行,要不得多少银子。可奈何周老婆子就是分文不肯出。 “你爹都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他的命都是我给的,就算是我不救他,他死了,那也是我的事。” “凭啥就大房可以啥都不干,家里的脏活累活都归我们二房三房。” “我们给这个家里当牛做马,吃住比那后院的猪都差。” “起得比鸡早,睡的比狗晚。就是生病了也要去干活。村里拉磨的驴都得休息,我们呢?” “合着就是因为我们好欺负是吧。你们做长辈的不公,为何就要要求我们做小辈的?” 听着陈宛白的话,堂屋内的所有人都不说话。 大房的人皆是撇着嘴,一脸的不耐烦。但是看见陈老头和周老婆子没开口,也没说话。 二房的陈宛蓉和陈宛灵有些气愤,非常赞成陈宛白的话,只是她们没有这个胆子。 二房的丁氏拉了拉陈老二的衣袖,想让他也听听。 可陈老二低着头什么都不说,他当然知道爹娘偏心大房,可是爹娘以后都是跟着大房生活,偏心也很正常吧。 陈宛白又指着桌上众人的吃食:“你看看我们吃的是啥?这是洗锅水吧?大房凭啥就可以吃上干饭?” “你们也别说他们干力气活所有吃干的。大伯干啥了?地里的活计是谁在干?大伯娘每日不是动一张嘴在家里骂这个骂那个,就是出去找人嗑瓜子说闲话。一天天的可真的是忙的要死!” 她又指着大房几人:“你们再看看,他们穿的是啥?” 又指了指二房和自己那一身的补丁,和露出手腕脚踝的破衣服:“我们又穿的是啥?” 朱氏抿了抿嘴:“你们都是赔钱货,只配穿那些。” 陈宛白又一指陈芝芝:“大伯娘说的可真对,那大堂姐这身衣裳也不配穿了。” 说着就突然上前,将陈芝芝的衣服三下两下的撕扯了下来。 众人哪里想到陈宛白会突然就动手,导致陈宛白将陈芝芝衣服撕烂了还一顿打。 顿时,屋内陷入一片混乱。 男人们不便上前,朱氏扑过去就要打陈宛白。 哪里晓得陈宛白原本做得就是脏活累活,加上最近每天锻炼身体。体力自是朱氏这种每日游手好闲的人不能比的。 结果就是,陈宛白一挑二,将朱氏母女打的那叫一个惨。 什么挠脸,抓头发等手段齐出。 管他黑猫白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只要能够打的赢,又何须顾及什么战术。 “够了!”陈老头大声喝道。 周老婆子也尖叫起来:“不得了了,要造反了!” “你个该死的小贱货,跟你娘一样的讨人嫌。” “你们吃我的喝我的,住在我家里,还敢在我家里撒野,你当我们是死的吗!” “你那短命鬼的爹死得早,你和你娘不晓得夹紧尾巴做人,还一日比一日嚣张。” “我们还留着你这不晓得哪里来的野种,你不感恩戴德,还在这里说三挑四。” 周老婆子说着朝地上吐了一口浓痰,手指头指着陈宛白继续说道: “老娘早知道你娘屁股眼里屙出的是你这么个玩意儿,当时就该直接将你溺死在那尿桶里。” 朱氏趁机说道:“娘,这柳氏当年进门才八个月就生下了四丫。” “娘,你见谁家的早产是八个月啊,谁知道是不是怀了野种进了我们陈家的门。” 周老婆子一听,觉得很有道理。 “柳氏,你当年是怎么跟了我儿子的,谁也不知道。四丫一看就不是我们陈家的种,我们将她养到这么大,也是仁至义尽了。” “如今,老三也去了,你也不好继续再赖在我们陈家了吧?我就替我儿子给你一张休书,你带着这个野种离开我们家。” 周老婆子的言语中,无不表达了要将柳氏母女二人赶出去的意思。 经过过继、陷害柳氏清白和要把柳氏嫁给吴鳏夫的事情,陈宛白就知道迟早有这一天。 “娘,我们还是离开吧,说不得哪日就将我们给卖了。” 陈宛白拉着柳氏,凑在她的耳边小声地说了些什么。 柳氏实在不想和丈夫分开。可听了闺女的话,又觉得有道理,要是再不离开的话,别说被卖了,没准连小命都留不住。 柳氏咬了咬牙。 “爹,娘,我未犯七出之条,你们不能休了我。我嫁进这个家里这么多年,唯一的错处就是没能给大安生下一个儿子。” “如今,要么将我们三房分出去。要么就和离,休了我那是不可能的,除非我死了。” 朱氏没想到柳氏竟然会提要求。 陈老头听完,皱着眉。 自古以来,父母在,不分家。分家的话就得多缴赋税和多出徭役的人。 而周老婆子和朱氏则是不高兴了,她们只想着要将柳氏二人赶出去。 分家?那岂不是要分她们的东西了? 这是绝对不允许的事情。 第44章 我要分家 陈老头看着老妻,他也知道老妻的意思。只是他到底是一家之主,做出了什么决定,外面的人只会以为是他的意思。 如今老三刚死,就将柳氏母女赶出去,他怕别人在后面戳他脊梁骨。 至于陈宛白是不是陈家的种,他可不担心。 是又如何,丫头片子,赶出去家里还少了一张吃饭的嘴。 只思虑了片刻,陈老头子便开口问道:“老大,老二,你们怎么说?” 陈大松和陈大山互相看了一眼。 “我听爹娘的。” 陈大山准备开口,旁边的丁氏拉了拉他的袖子,他又闭上了嘴。 陈大山和弟弟陈大安的感情要好一些,两人从小就一起玩。 陈大安每次打了猎物卖了银钱都会偷偷的留下几个铜钱给他,也会买吃食和零嘴给两个闺女。 陈大山也有些不忍心对待弟弟留下的妻女。 可是大嫂话里话外明摆着就是想要赶她们出去,而爹娘明显是支持大嫂的,他又不敢忤逆了爹娘。 陈宛白见众人这般,也晓得了,这个家里是没有人会帮助她们的。 “爷,奶,你们要是将我们赶出去,我就到官府去告你们。” 陈大安是战场上退下来的残兵,在官府那里也是留了名的。 要是这事闹大了,他们家都捞不到好。 一群人还真的就被陈宛白给唬住了。 “这件事到此为止。”陈老头一锤定音,说完拿起桌上的烟杆,背着手就要走。 “爷,这事可不是我们说的,是奶和大伯娘提的。现在闹成了这样,您老人家说一句到此为止就行了吗?” 陈宛白可不是傻子,都到这个地步了,还不分开,留着伺候他们吗? 陈老头的脚步就顿住了,他转过身来。 “这个家里还轮不到来做主。” “小丫头牙尖嘴利的以后可不好找婆家。”朱氏见缝插针。 陈宛白没忍住翻了一个白眼,她才不稀罕什么名声不名声,嫁不嫁人的。 活在当下才是要紧。 “明日一早我就去请村长和族长。到时候是分家还是和离,你们决定吧。” 说完,也不管众人什么脸色。扶着柳氏,径直回了房间。 陈老头哼了一声,背着手又走了。 朱氏一进房间,便气冲冲地揪着陈大松的耳朵,怒气冲冲地问:“刚才你为何不说话?” 陈大松下意识地摇了摇头,眼光有些躲闪。 “三弟刚去,这不太合适啊。” 若此时将人赶出去,外头的人还不得戳他们家的脊梁骨。 朱氏听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她用力狠狠拧了一下陈大松腰间的肉。 “这老三已经死了,家里少了一个挣钱的人。你看看柳氏那样子,她能干啥?这一下子可是多了两张只知道吃饭的嘴啊!” “家里的什么东西将来不都是我们的,现在她们吃的花的可都是我们的银子。” “就三弟的那几亩地,难道她们母女俩能种?往后还不是得靠我们累死累活地去干?” “三房连个儿子都没有,就四丫那一个赔钱货,迟早要嫁出去,那些地最后还不是归我们大房所有。” “还有四丫,她究竟是不是咱们陈家的种还两说呢。咱又不是冤大头,去给别人养孩子。” 白白养着两张只会吃饭的嘴,朱氏心里越想越觉得自己吃亏。 原来陈大安还活着的时候,好歹还能靠打猎卖猎物给家里挣了不少银钱,地里的活计也不曾落下。 如今他已然离世,家里的进项就少了大头。地里的活计也没少了主要的劳动力。 朱氏独自一人絮絮叨叨说了许久,陈大松就是始终闭口不言。 陈大松心里想着,他只是为人懒惰,可不是愚蠢。 这种事情如何能做得,到时候外人不得戳他的脊梁骨,说他想吃绝户。 再说了,一个女人和一个孩子能吃多少粮食,三弟那些地到时候都归了自己,难道还养不活两张嘴? 四丫眼看着没几年就要嫁出去了,三弟妹说不好也要改嫁,为何非要现在这么急就赶人家走。 而且他爹娘明摆着就是要赶这母女出去,坏人由爹娘去做就行了,自己坐享其成不好吗? “大红啊,这事爹娘自有章程,你就别多管闲事了。” 随后,他又向朱氏详述了一下自己的理解。 听完丈夫的话,朱氏猛地一拍大腿,说道:“可不是嘛!他爹,还是你聪明!我竟然都没想到。” 次日清晨,阳光洒在大地上。 吃过朝食的陈宛白提着一篓子菌子,朝着村长家走去。 村长媳妇马老婆子正站在院中喂鸡,瞧见陈宛白站在院门前,她面带微笑,热情地招手,让她进来。 陈宛白跨入院子,将手中的篓子递给马老婆子,乖巧地说道:“马奶奶,这些是我在山里采摘的菌子,你尝尝味道吧。” “你这丫头,这菌子奶奶不能收,你自己拿回去吃吧。”马老婆子连忙摆手。 “马奶奶,你就收下吧,这是我一点心意。”陈宛白将篓子强行塞进了马老婆子的手里。 马老婆子有些为难地看着手里一篓子的菌子,又看了看陈宛白。 “行吧,老婆子我就厚着脸皮收下了。你过来是有啥事?” “我来找一下村长爷爷。” 陈康年在屋里就听见了动静,刚一出门就听见陈宛白说要找他。 “四丫来了,找我有啥事?” “村长爷爷,我想烦请你去我家一趟。” “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那我们边走边说吧。” 陈宛白心想自家并没有纸笔,而村长家的两个孙子都在念书,家中想必是有这些东西的。 遂将此番过来的原因说了出来。 陈康年听后,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马老婆子也是一脸的不赞同之色。 “你确定?你们母女二人离开了陈家,日后可怎么过活?” 陈宛白见到这种情形,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眼眶瞬间泛红,带着哭腔说道:“村长爷爷,马奶奶,实在是我们母女在陈家实在待不下去了呀。要是再不离开,恐怕小命都难保啊。” 村长陈康年看着眼前可怜的陈宛白,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怜悯。 他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孩子,陈家怎么就容不下你们母女了呢?可否跟爷爷奶奶讲讲具体的情况。” 陈大头家自从陈大安死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他并非不清楚,只是他认为,似乎还不至于到了需要分家的地步。 且听陈宛白的话语之意,这分家大概率是不可能的,只要能够离开陈家已经是她的最后底线了。 陈宛白听了,泪水更加汹涌了,她将陈家对她们母女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陈康年和马老婆子越听越气愤,这些事情他们作为外人,知晓得并不详尽,没承想事实竟然是这样的。 陈康年也不好再说劝阻的话,他转身进了里屋。须臾,拿着笔墨就出来了。 “村长爷爷,我还要去请一下族老们。” 两人又在村里绕了一圈,将几位德高望重的族老一并请到了陈家。 第45章 分家?绝不可能 一群人来到陈家,陈老头正坐在屋檐下,悠悠然抽着烟。 猛然见村长和族老们纷纷到来,他不禁惊愕至极,他着实没有想到,陈宛白昨日说的话竟然是真的。 他连忙起身来,看着众人,问道:“村长和各位老哥们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此时,周围的人反应各不相同。 村长眼神犀利地盯着他,眉头微微皱起,似乎对他的询问感到有些不满。 一位年长者微微摇头,叹息着,仿佛对他的表现有些失望。 陈宛白走到前面:“爷,决定好了吗?今日我特地请了村长和各位族老爷爷们,一同前来作见证。” 见众人皆对他面露不善,陈老头也心知肚明,多半是这死丫头将事情都说了出去。 “唉......都是误会,孩子不懂事,还辛苦各位跑一趟......” 陈老头话未说完,朱氏突然冲了出来。 她神色激动地喊道:“大家来的正好,也请诸位做个见证,这四丫她根本不是我们陈家的种!” 朱氏刚从茅厕出来,正好就见到了一大群人,她觉着这下总算能达成目的了。 哪成想,陈老头竟是一副要请众人离去的模样。 登时,她就将陈大松说过的话忘得一干二净,满脑子都是,得趁着村长他们在,赶紧将人赶出去。 众人皆是一脸惊愕,目光纷纷投向了陈宛白。 “大伯娘说这话,可是有何证据?” “怎么没有,你娘嫁进陈家不过八个月就生下了你,这足以说明她是怀着你嫁进陈家的。” 众人这才想起来,似乎确有这么一回事儿。 当年,柳氏生下陈宛白那日。周老婆子满村哭诉,逢人便反复强调着四丫在娘肚子里还没待足月,便早早地来到了这个世上。 那时候,村民们纷纷对周老婆子表示同情和安慰。 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件事情逐渐被人们淡忘。 如今,朱氏的话语再次勾起了他们的记忆,让他们回忆起了当年的事情。 朱氏见在场的人都想起此事,她挺直了身子,语气坚定地说: “这是村里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大家都可以证明你不是我们陈家的种。” 陈宛白不以为意,她只看着陈老头。 陈老头此刻面色阴晴不定,他的眼神闪烁着复杂的情感。 此时不管四丫是不是陈家的种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大家都只会觉得是他们要赶走她们孤儿寡母。 “四丫,莫听你大伯娘的话,这其中定是有什么误会。我们打断骨头连着筋,都是一家人,别再闹了。” 朱氏却不干了,听着公爹的意思,这是不打算分家了。 “误会?爹,这可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我们已经替别人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了,如今老三不在了,我们难道还继续养着这个野种不成?” 她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人,似乎在寻求支持。 而一直站在她一边的周老婆子此刻也没有踪影。 周老婆子此刻正躲在灶房,她是想要赶柳氏母女出去不假,可现在有朱氏在前头冲锋陷阵,她自然躲在后头,免得大家骂她狠心。 “诸位爷爷,你们也都看到了,这个家里已经容不下我们母女了。既如此,那就请各位爷爷帮帮我们母女,我们只求能离开这个家便足矣了。” “四丫啊,你和你娘离开了陈家,又如何过活呢?”一位族老劝道。 “现今并非我们想要离开,而是他们硬要将我们驱赶出去。我爹在世之时,尚能为家里挣钱,如今我爹尸骨未寒,他们就已屡次想要将我娘卖掉。” 说到动情之处,陈宛白不禁潸然泪下。 “我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啊......就算离开了陈家,我们去挖野菜吃也能够活下去,总归是比被卖至不知何处去要好啊!” 这一番哭诉,声泪俱下,使人闻之伤心,见之落泪。 “唉......那就分家吧。”一位年纪最大的族老对着村长说道。 “大头啊,你们......还是分家吧。” 年迈的族老原本想说陈老头几句,可嘴巴仅仅只是微微动了动,到了嘴边的话还是被咽了回去,毕竟这是别人家的事情,自己不好过多干涉。 “分家?绝不可能!她不过是一个野种,我们陈家的东西如何能够分给他们带走!” 周老婆子也顾不得了,见院子里人不多,也就村长和几个族老,便从灶房冲了出来。 周老婆子突然冲出来喊这一嗓子,把在场的人都吓得不轻。 尤其是那年纪大的族老,都差点给吓得跌倒在地。 村长率先回过神来,他皱起眉头问道:“那你不同意分家的话,到底想怎么样?” 族老们也纷纷附和道:“就是啊,总得有个说法吧!” 周老婆子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她怒目圆睁,狠狠地瞪着陈宛白母女,咬牙切齿地说道:“她们又不是我们陈家的人,当然是应该滚出去的!我们陈家可不养外人!” 村长听罢,无奈地摇摇头,试图劝解道:“都是一家人,何必闹成这样呢?” 族老们也纷纷点头,表示赞同村长的说法。 他们可不信这话,怎么陈大安没死之前,他们也不曾说陈宛白是野种。人家陈大安前脚死,后脚就闹出了那么多事情,如今又说她不是陈家的血脉。 这般言辞,任谁都是难以置信。 他们相互对视一眼,心中都暗暗叹息。原本大家还觉得周老婆子是个良善之人,如今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看来她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村长的眉头紧紧皱起,他直直地看向周老婆子,语气严厉地说道:“大头媳妇,你这话说得太过分了。大安他尸骨未寒,你怎么能这样对待他的妻女?实在是让人心寒啊!” 周老婆子不为所动,甚至冷笑几声,颇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她嚷嚷道:“哼!我说她是野种就是野种。哪怕大安在,我要赶她们出去大安也不能说什么。大安可是我生的,是不是我说了算。” 族老们纷纷摇头,对周老婆子的行为既感到无奈又十分气愤。 一位族老忍不住站出来,语气中带着责备说道:“你就不怕被人戳脊梁骨吗?” 周老婆子现在是完全不怕,反正家里的事情已经发生这么多了,村里人看她的眼神都变了。 村长对着陈老头说:“大头,你就不管管吗?” 陈老头当然怕别人戳他的脊梁骨,可这事又不是他出头的。妇人愚昧,到时候大家也只会这般指责周老婆子罢了,与他又有何干系。 陈大安的死亡不但让家里少了主要的劳动力,更重要的是少了最大的一笔进项。再养着两个吃白食的,怎样都是不划算的。 原他也没那么强烈的想要赶她们出去,只是事情已然发展到这般田地了,他倒不如就任由周老婆子与朱氏去闹腾罢了。 反正名声已然受损,将她们赶出家门还是好处更多一些。 他只蹲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自始至终都维持着缄默不语的状态。 第46章 断亲 一时间,场面变得异常尴尬和紧张,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这时,陈宛白清脆而坚定的声音突然响起。 “诸位爷爷,我们愿意离开这个家,什么都不要。” 周老婆子和朱氏闻言,脸上立刻绽放出欣喜若狂的笑容,她们也没想到陈宛白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四丫啊,你能这么想,才是对的,我们陈家没白养你十几年!” 村长的脸上露出惊愕之色,他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陈宛白,似乎无法理解她为何做出如此决定。 “四丫,这可不是小事,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族老们则面面相觑,眼神中充满了困惑和担忧。 接着大家又听到陈宛白的声音继续说道:“不过,我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我们要和陈家断亲,从此以后,我们与陈家再无任何关系。当然,每年的赡养银子不少,按照村里的规矩给。除此以外,不能再要求我们额外的东西。” 其中一位族老忍不住开口说道:“宛白啊,这断亲可不是小事,你可要考虑清楚啊。” 村长也叹气道:说道:“孩子,你这是何必呢?什么东西都不要,你和你娘要如何过活。” 周老婆子瞪了一眼陈宛白,又瞥了一眼柳氏,她那干瘪的嘴唇微微上扬: “断亲可以,你们吃了我们陈家这么多年的饭,得给我们五十两银子。我还要休了你娘,省得她以后在外勾三搭四丢我们陈家的脸。” 她只单看柳氏两母女就不像是能养活自己的,担心到时候两人再回头来要陈家要钱讨饭。 那个赔钱货只要自己咬死了不是陈家的血脉,到时候可以不管。可柳氏这个贱人到底是嫁到陈家,到时候找上门又是麻烦。 一听到五十两银子,村长几人皆倒抽了一口凉气。这谁家能一下子掏出五十两银子啊? 这年头一家到头的嚼用不过三五两银子。连村长家算是会赚钱的,一年也不过是赚得十来两银钱而已。 这周老婆子一张口就是要五十两,这不是要柳氏母女俩的命吗? 村长率先回过神来,他皱了皱眉头,语气严肃地说道:“大头媳妇,这五十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柳氏母女怎么可能拿得出来。你这要求实在太过分了!” 周老婆子却不为所动,她冷笑一声,说道:“拿不出来?那是她们的事。这么多年吃我们陈家的,用我们陈家的,难道不该有点回报?” 村长气得胡子都差点翘起来,他指着周老婆子说道:“你这是强词夺理!柳氏当初嫁给你陈家,也为这个家付出了不少。如今你不但要休了她,还要她们给你如此高额的赔偿,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什么良心?我管她柳氏付出多少,这五十两银子,一个子儿都不能少!”周老婆子叉着腰,唾沫星子横飞。 村长气得脸涨得通红,“你这老婆子,简直是无耻至极!这五十两银子,你怎么张得开嘴?” 周老婆子却眼皮一翻,“哼,我无耻?她们母女吃我的、住我的,这么多年白养她们了?现在想走,没那么容易!不给钱,我就去官府告她不孝!” 陈宛白并没有在意多少银钱,只听到周老婆子又说要休了柳氏,开口说道:“我娘又没有犯错,奶,你有什么理由休了她!” 这年头女人被休弃可不是什么好事,世人只会觉得这个女人肯定犯了大错,成为邻里街坊茶余饭后的谈资,遭人指指点点,不会有人在意真实原因。 “还需要理由?笑话,你娘嫁到我们家来了,就得听我的话,可她呢?竟然敢教唆你来跟我们分家。” “大头媳妇,你何必这般咄咄逼人啊!” “这可不是我逼她们的,是她们自己不知好歹要求的。”周老婆子双手叉腰,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 “这断亲书一定要写,既然是他们说我不是陈家的种,那我以后也不需要赡养孝敬他们了。” “以后无论我们过的好坏,都没有半点关系,互不牵扯!” 最终,在陈宛白的强烈要求下,不但写了三份和离书,还写了三份断亲书。 就是担心以后这老陈家的人耍赖,周老婆子也担心她们母女会回来找他们,所以麻溜地拉过陈老头的手摁了手印。 看着手里的断亲书与和离书,陈宛白这才感觉到心安下来,总算能够摆脱这户人家了。 而柳氏则站在一旁,面色惨白如纸,身躯微微颤抖着。她的眼神中充盈着无尽的无奈与悲伤,嘴唇微微颤动,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她也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周老婆子将两张纸往怀里一塞,一副尖酸刻薄样:“行了,那你们可以滚了,今后再也不要来我们陈家。” “大头媳妇,你就这么急?你让她们上哪里去?” 村长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怎么刚断亲,就要赶人家走,好歹一起生活了十几年啊。 以前怎么就没看出来,周老婆子竟然是这般心肠狠毒的人呢。 “去哪与我何干,她们已经不是我们陈家的人了。” 村长还欲说些什么,却被陈宛白给拉住了。 “村长爷爷,没事的,我们这便走。” 村长沉沉地长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连连摇头,转过身去,看着柳氏母女,安慰道:“你们放心,我会帮你们想想办法的。” 几位族老见事情已成定局,一刻都不想在陈家待下去了。一个个都眉头紧蹙、叹息连连,匆匆离开了陈家。 陈宛白和柳氏什么都没拿,两人直接空手离开了陈家。 出了陈家后,村长开口说道:“四丫,你们有困难就跟爷爷说,别扛着。” “好的,村长爷爷,现在是有件事情要麻烦一下你。” “你说。” “村长爷爷,烦请你再同我去一趟官府。我娘暂时没地方去,能不能先去你家待一会儿。” 她打算去官府备案,这样才更加稳妥。同时,还要去将她和她娘的户籍分出来。 “那你们母女今后打算住在哪?” “村长爷爷,我爹在世之时,山脚下那处打猎的小木屋。我和我娘可以暂时住在那里吗?” 陈宛白见村长皱着眉毛,以为他心中不情愿。 “村长爷爷,我们暂时住一下,等我们有了银钱,就将那一块地买下来。” “四丫啊,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那里也太小了,你们两个住不太合适啊。” “没什么合不合适的,只要有一个地方遮风挡雨即可,总好过流落在外。” “唉......那行吧,等下我叫几个人去帮你们收拾一下。” 第47章 立户 陈宛白和村长坐在村长家的牛车上,朝着县城而去。 当经过村口的时候,几个坐在树底下的妇人婆子正在聊天,一见到他们,就高声问道: “哎,村长,你这吃饭的时候,带着陈家四丫头上哪去啊?” 今儿个陈家闹那么大的动静,村里不少人家都晓得,只可惜,都没打听到具体的消息。 “你们真是闲得没事干,瞎打听啥呢。家里的活计都干完了吗?鸡喂了吗?柴捡够了吗?一边去一边去,别在这瞎搅和。” 村长见着又是村里那几个长舌妇,一天到晚的就爱打听别人家的事。 眼看着村长和陈宛白坐着牛车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视线之中,这几个妇人方才又继续开始叽叽喳喳地说长道短起来。 “他们这是干啥去呢?” “我知道,早上我去洗衣裳的时候,可是听说了,陈大头家闹得不可开交呢。” “是分家吗?” “分啥家啊!你们是不知道哦,他们可狠了。啧啧啧......你们想不想听?” “快说,快说。” “想听,想听。” 其中一个妇人急不可耐地推了推说话的妇人,其他人也纷纷附和,催促她快说。 说话的妇人见状,清了清嗓子,故意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我跟你们讲哦,周老婆子可不是她表面那般得好说话哦……” “我早说了吧,你们不信我,还说我就是嫉妒她会生儿子。” “继续说啊,到底发生了啥啊?” 那妇人继续将自己知道的事情说了出来,众人一听,顿时恍然大悟,紧接着便是满脸的难以置信。 “原来是见那陈老三死了,要把他媳妇和闺女赶出家门哦。” “这是被分家了?” “你看那样,多半是。” “前些时日,陈家那婆媳俩,不是说渔阳村的鳏夫上门要娶柳氏,就是说柳氏勾引赵癞子,是不是就是这陈家搞鬼啊?” “是吧,我看就是。朱氏那张破嘴,整天在外头说两个妯娌这个不好那个懒惰的,没半句真话。” “不行,走走走,我们去问问。” 说着几人抬起屁股,风风火火地往村中心的情报中心去了。 陈宛白和村长来到县城的时候,衙门里的人正好刚刚上值。 这种小事,无需去麻烦县官大人,只让文书办理即可。 文书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头子,见村长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前来立女户,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因前朝是女帝,所以现在这个朝代是允许立女户的,且女子也可出门抛头露面。只不过大多数人,尤其是乡下地方的人,除了特殊情况,很少会有人来立女户。 立女户是陈宛白与柳氏共同商议决定的,原是打算将柳氏立为户主,但又想考虑到她柔弱不能自理,很多事情都需要户主前去处理,故立了陈宛白为户主。 “她爹娘何在?”文书看着村长问道。 “回禀大人,这孩子的爹已经去世了,娘身体不太好。” 文书翻了翻手里的黄册,见陈大安竟是退下的老兵。就以为他是因为在战场上受了伤,所以才会年纪轻轻就去世了。 瞬间文书就脑补了一大出戏,便也不多问了,想必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很快就将陈宛白的户口给办理好了。 办理这些手续所需要的银钱是村长给垫付的,文书瞧此情形,更觉这丫头可怜,竟然连几钱银子都拿不出来。 当下就交代了下面的衙役,切不可伸手索要好处。 这些钱陈宛白其实还是能掏出来的,只不过她上午才说了不要陈家的东西,这会儿又掏出了银钱,着实不好解释。 离开了县衙,沿路看着这些店铺。陈宛白有心想买些东西,可想到自己应该是没钱的人。 便将街道上的店铺记了下来,决定下次再来。 忙了一整天,等从镇上回来时,已经是半下午时分了。陈宛白实在是不好意思再麻烦别人去帮她们收拾小屋, 一来一回太耗费时间,会耽误人家回家吃暮食,而她们也没法给人提供吃食。 并且自己也去过好多次,小屋并不破旧,只是有一些小。 于是就和村长叔伯告别。 母女两人走出了村子,走到了蜿蜒的山路上,向着青槐山方向前行。 两人慢悠悠地走了大概三刻钟,就看到了青槐山脚下的猎户小木屋。 从远处看,小木屋被环绕在了几棵大树之中,屋后的青槐山,山峦起伏,绿树成荫。 旁边还有一条小水沟。 柳氏见到这个小木屋,回忆就被勾了起来。 当年她和陈大安相识,就是在这里,并且一起住了好些天。 柳氏回忆着从前,那时她在水边昏迷不醒,是陈大安偶然间发现了她。陈大安当即将她带到了这里,尽心尽力地照顾了她好多天。 此时,再回到这里,她心中满是感慨。她感激命运的安排,让她与陈大安有了这样的相遇并成为了夫妻。 可是如今,她与他已经没有关系了。 陈宛白见柳氏看着小木屋发愣,以为她是在担忧,便开口安慰道:“娘,这个小木屋虽然看上去简陋了些,但是还是很结实的。我俩暂时在这住一段时间,到时候就盖新的房子。” 见柳氏还在发呆,陈宛白轻轻地拉起她的手,说道:“娘,你就放心吧,我们一定能把日子过好的。” 柳氏这才回过神来,叹了口气,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虽然丈夫去世了,但是女儿还在,并且已经长大,还如此懂事。 “只要我们在一起,住在哪里都一样。” 陈宛白这才走到小木屋前,准备开始收拾。 之前便已有了分家的打算,所以这段时间去镇上卖菌子的时候,也有偷偷买一些简单的生活用品来。 只见她上前,从脖子上掏出一把钥匙,三两下就开了锁。 由于这间小木屋一直都是陈大安住,没有其余人会来。故而她买了一把锁头,将小木屋给锁起来了。 柳氏见后很是惊讶,她没想到这门上的锁竟然是陈宛白给锁上的。 “四丫,你啥时候将这锁起来的?” “娘,之前我捡菌子的时候来过这边。以前爹还在的时候,带我来过这里。” “不瞒娘说,在他们逼你嫁给钱癞子的时候,我便萌生出分家的念头了,并且做好了盘算。每次我去镇上卖菌子,就会买一些东西藏在这里。又恐他人会将东西拿走,索性就锁起来了。” “还有,娘以后别再叫我四丫了,我们已经与陈家没有关系了,以后喊我小白吧。” 柳氏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羞愧之色,心中暗自懊恼。 闺女为了她早早的就在筹划安排,而自己竟然终日里只知道抹眼泪。 第48章 小木屋 柳氏抬起头,看着眼前懂事的女儿,眼中闪烁着感动和欣慰的泪花。 她走上前,轻轻地抚摸着陈宛白的头发,声音略带哽咽地说:“好孩子,是娘让你受苦了。” 陈宛白皱了皱眉,看着这水做的便宜娘。可又不能说重了话,不然哭得更厉害。 最终还是上前握住柳氏的手,安慰道:“娘,别这么说,我们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柳氏这才擦了擦眼泪,表示要同她一起收拾。 陈宛白这才放开柳氏的手,抬脚迈入了屋内。 “娘,你先收拾一下,我去打点水来。” 随后,她提着一个小木桶,就往小水沟走去。 小水沟虽说叫小水沟,可实际上规模并不小,宽度大约有半丈。陈宛白曾经尝试过,通过助跑是能够一跃而过的。 往上暂时未能寻到它的源头,应当是从山上流淌下来的;此前陈宛白沿着水沟一路向下,走到了村前的大河所在之处。 来到了小水沟前,蹲下身,准备打水的时候。她看着水面,不禁心想:这里不知道有没有鱼? 想了想,应该会有的吧,这里离大河也不是很远,可能会有往这边游的。就算没有鱼,虾蟹大概率是会有的,这些动物最喜欢呆在这种小水沟了。 不管了,明日去山里砍些藤条回来编制捕鱼篓,试试看。 回到小木屋的时候,看到柳氏正拿着一个小陶罐和一小袋粳米发怔。 见她回来,柳氏立刻就问道:“四丫......不是,小白,我在那堆东西里面找到了一袋米,可我看屋内没有灶台......” “娘,你等一下。” 陈宛白这才想起来,这里没有灶台。之前的陈大安要么吃干粮,要么是在小木屋中间生一个小火堆,烤些肉来吃。 如今屋内堆放了不少的东西,已经不再适合生火了。 放下水桶,立刻转身出了小木屋,在附近寻觅起来。 她仔细地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不远处的一片乱石堆上。她快步走过去,在乱石堆中翻找着合适的大石头。 她挑挑拣拣,最终选了几块表面较为平整的石头。这些石头大小适中,形状也较为规则,看起来非常适合搭建灶台。 陈宛白和柳氏两人费力地将这些大石头搬到小屋旁边,接着开始用泥巴和着水,准备搭建灶台。 “小白,你会搭吗?”柳氏看着一堆石头,又看着和泥巴的陈宛白,有些迟疑地问道。 “娘,要求不高,能用就行。快来搭把手,等下天黑了,我们就看不清了。” 要不是夏日天黑的晚,陈宛白压根就不会想着去搭个灶台。 此刻,太阳西斜,约莫酉时的光景,四周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 在紧靠小木屋的地方挑了一个合适的位置,准备在此搭建灶台,预备等后期就在块地方搭一个灶房。 陈宛白先将几块较大的石头按照一定的形状摆放好,形成了灶台的基础。 再将泥巴均匀地涂抹在一块大石头上,覆盖在底下的大石头上面。 “娘,拿些小石头塞进这些缝隙里。” 就这样,她一层一层地搭建着灶台,每放一块石头,都要仔细检查是否稳固。 柳氏则负责将小石头塞进缝隙里。 就这样,母女俩默契地配合着,一个简单而实用的灶台终于快要搭建完成了。 “小白,看起来差不多了。”柳氏看着快要完工的灶台,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她半点没有好奇闺女为何会搭灶台,只觉得闺女离开了陈家人都变得聪明了,想必以前也是在家里被压迫着,才像个锯了嘴的葫芦。 “嗯,再修整一下就好了。”陈宛白用手轻轻敲击着石头,检查是否稳固。 经过一番努力,灶台终于搭建完成了。陈宛白搓了搓手上的泥巴,看着自己的杰作,满意地笑了。 “娘,等会儿我们就可以在这里做饭了。” “娘的小白可真厉害。” 听着柳氏的夸赞,陈宛白悄悄斜睨一眼,发觉柳氏并无异样,确是真心高兴。 细想也是,柳氏的心思整日都系在丈夫身上,对陈宛白的了解实则不多。 反观陈宛白,与陈大安的关系倒是更为亲密。 两人来到小水沟边将一手的泥巴洗干净,柳氏开始淘米,陈宛白则去捡拾树枝。 小木屋里还有一些先前陈大安劈好的柴,只是有些过大,不易燃烧起来,需要另找寻一些小的。 在周遭捡了一抱树枝,还拔了一些随地可见的干草。 “娘,先烧点水吧,待会儿再煮米饭。” 她打算烧点水喝,还可以将没有使用过的碗筷烫一下。长久以来,她一直习惯如此,总感觉这些东西第一次使用之前若不用开水烫一烫,就没法用似的。 就好比去饭店吃饭,哪怕是一次性消毒碗筷,也需得再用开水烫了才敢用。虽说作用不大,但已成习惯。 柳氏以为陈宛白是口渴了,遂另拿了一个大一点的陶罐,装了一罐清水来。 陈宛白抱来了一捆柴禾,放在灶台旁。她熟练地将柴禾塞进灶膛里,再点燃一把甘草,橘红色的火苗瞬间舔舐着柴禾,火势逐渐变大。 轻轻地吹动着灶膛,让火燃烧得更旺。灶膛里的火光映照着她的脸庞,温暖而明亮。 等泥巴烤干固结后,柳氏将装满清水陶罐小心翼翼地放在灶头上,唯恐将灶台压塌了。 “这是我刚在水边薅的一些野菜,我挑了中间比较嫩的。” 柳氏拿出了一把洗干净的马齿苋,没看到刀和砧板,准备直接用手掐成小段。 “娘,等一下。” 陈宛白一拍脑门,可真的是忙昏了头。之前是买过菜刀的,只是这玩意儿比较贵,所以藏得很深。 她跑到屋内,从小木床底下刨了半天土,才掏出一把菜刀。又在边上挑了一块比较平整的小木板,当砧板用够了。然后跑到了小水沟处,将菜刀和木板清洗干净。 回到了灶台边后,她将这些东西递给了柳氏。 “没有砧板,这块木板也一样能用。” 柳氏接过,就地开始切菜。 陈宛白则又进了小木屋,屋顶上方悬挂着一个小布袋,那布袋子里装着的是她先前晒干的菌子。 等了一会儿,锅里的水开始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 陈宛白取来一个陶碗,放入一把干菌子,倒入开水进行泡发。 柳氏则拿淘好米的小陶罐放在了火上,陈宛白又将泡发好的菌子倒进里面,当焖饭吃。 第49章 第一顿饭 突然,不远处传来了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两人听到声音,不约而同地抬起头。 只见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快步走来。他的衣袖随意地挽起,露出粗壮的小臂。 他的手中,提着一个不算小的竹篓,背上还背了一床被子。 “万叔叔,你怎么来了?” 万朝贵憨憨地笑了笑,待走近,才发现母女俩正在做饭。挠了挠头,心道来得真巧。 “我今日去了镇子上,才回来。路过这里时,看到了火光,还以为是别人呢。然后远远地就看见你的身影,想着你之前说的事情。估摸你这儿应该还短缺些东西,便拿了一些过来。” 说完,他先是将手里的背篓放在地上,随后又将背上的被子递到了陈宛白的手中。 见陈宛白接过了被子,他这才弯下腰,开始从背篓里面往外取出东西。 一挂猪肉,层次分明很是漂亮的五花肉。 几个小罐子,几个鸡蛋,以及几根豆角和丝瓜。 陈宛白前段时间坐他的牛车去镇上买东西,就告诉了他要分家的打算,如今一看她们在此处,便猜测她们应该是成功分家了。 他发自内心地为她们感到高兴:“看来我来的正是时候,这些给你们加个菜吧。” 柳氏同万朝贵并不熟稔,尤其她还是一个寡妇,对方又是一个鳏夫。 她用眼睛看着陈宛白,询问她该怎么办。 “那就谢过万叔叔了。” 陈宛白也不矫情,人家都拿过来了,她们也确实需要。 这段时间的相处下来,她就发现了,万朝贵就是钢铁直男,没有那些歪七扭八的心思。 这些算是正常的人情往来,等以后她们再还情便好了。 见陈宛白收下了东西,万朝贵便也不便再继续待着了。 “嫂子,小白那我就先回去了,要是有事就大声喊我,我听见了声音就过来。” 之前万朝贵和陈宛白去镇上卖东西的时候,陈宛白便让他改了称呼。 万朝贵说完后又四下打量了一番,见到收拾得极为妥当,暂时没有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于是就转身回家去了。 “万叔叔再见。” 眼看着万朝贵离去,柳氏这才问道:“小白,你怎么也不拒绝一下,直接就收下人家这么多东西。” 且不说那床被子,虽薄,但也不便宜。 还有,尤其是那一挂上好的五花肉,瞧着怕是有两三斤的分量。这要是搁村里,也就过年才能吃的上,而且还没有这么多。 “娘,没事的,万叔叔和爹是好兄弟。回头我们赚了钱,再买东西还给他就好了。” 柳氏还想说你还欠着陈家五十两银子呢,都不知道要还到什么时候。可见闺女此刻两眼放光的看着那挂肉,一脸的高兴,将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这头,万朝贵刚回到家,赵老婆子就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那娘俩都还好吧?” 赵老婆子担心她们一个女人一个孩子,面对那样的局面,会不知所措。 “好着呢,我过去的时候,两人都做上饭了。”万朝贵回答道。 “想来是看开了,早点离开了那家人也好。现在虽然苦一些,但将来日子肯定会慢慢好起来的。”赵老婆子轻轻叹了口气。 万朝贵点点头表示同意。 “她们也就我们家离得近些,想当年大安又救过你的命。他留下那对孤儿寡母的,你可得帮衬点啊!” “娘,你放心吧,这些我都明白的。” “唉......做人要讲良心啊,大安多好的一个孩子啊,咋就去的那么早。”赵老婆子深深地叹了口气,声音中满是伤感与惋惜。 “娘,这世事难料。” “不管怎么说,我们能帮一点是一点,别让那娘俩太受苦了。” 赵老婆子捶了一下自己的腿,继续说道:“不过你还是得注意一些,毕竟她一个寡妇。唉......本来该我去给她们送东西更合适。” 寡妇门前是非多,万朝贵一个大男人,去得多了,就不是帮她们,而是害她们了。 “娘,没事的,这附近没人,我出门的时候还特地看过了。” ...... 陈宛白指着那一挂肉对柳氏说道:“娘,这么热的天,肉也留不住,我们都弄来吃了吧。” “这也太多了,我们俩哪能吃得下呀。” “说的也是,我们腌一些好了。” 柳氏还没问她哪来的那么多盐,就见陈宛白打开了万朝贵送来的其中一个小罐子,里面白花花的全是盐,这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陈宛白操起菜刀将猪肉一分为二。 “娘,你拿着一半去洗一下,这一半我来腌起来。” 用来做腌肉的肉,最好不要水洗,否则会更容易变质。因为腌肉吃之前会都清洗的,若是不放心,可以用高度白酒清洗干净。 只见陈宛白先将盐均匀地涂抹在猪肉上,轻轻揉搓,让盐分充分渗透到肉的每一处纹理之中。接着,她将猪肉放入一个干净的罐子中,密封好,放置在阴凉通风的地方。 “小白,这肉你打算怎么吃?” 柳氏只会做水煮菜,想到闺女不太喜欢水煮菜,便问了一句。 看着那块五花肉,陈宛白认真地想了一下。没有铁锅,不然还可以炒回锅肉。或者煎了吃,这么好的五花,煎来吃味道堪称一绝。也可以做红烧肉,只是现在没有大料。 最终,搜寻了一下上辈子的记忆,她说道:“做罐炖肉吧。” 柳氏根据她的描述,将五花肉切成了均匀的块状,放入了陶罐内。 又往里头倒入清水,直至没过了肉块。接着,放了几片姜片和葱段。 这些也是万朝贵拿来的篓子里的东西,估计想到了她们做肉会需要用到这些。 最后盖上盖子,放在灶上就行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陶罐里渐渐传来阵阵香气。那香气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垂涎欲滴。 “好香啊!”陈宛白忍不住赞叹道。 柳氏笑了笑,说道:“再等一会儿,就快好了。” 又过了一会儿,罐炖肉终于炖好了。 陈宛白迫不及待地打开盖子,一股浓郁的肉香扑鼻而来。她用筷子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轻轻一咬,顿时满口留香。 “好吃!”陈宛白开心地说道,“娘,你也尝尝。” 柳氏尝了一口,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此刻夜幕降临,今日月初,没有月光,四周漆黑一片。没有桌椅板凳,母女两人坐在柴禾上,端着碗,借着摇曳的火光,吃得毫无形象。 这是搬出陈家的第一顿饭,母女俩吃得格外满足和开心。 大抵是因为饭桌上没有那凶狠的目光,也没有难听的咒骂。能够随心所欲,想吃多少便吃多少。 第50章 新的一天 担心剩下的菜会变质坏掉,陈宛白和柳氏两人直撑得肚滚溜圆。 好在之前陈宛白经常偷偷买肉包子回来吃,不然这般放肆地大吃大肉,肠胃肯定会承受不了。 柳氏看着闺女,心中暗自觉得离开陈家是正确的选择,没有了丈夫的家,已经不再是她的家了,如今有闺女的地方才是家,自己必须得立起来,不能拖累了闺女。 两人坐在原地休息了一会儿,这才站起身来收拾残局。 陈宛白从灶膛内抽出一节燃烧得正旺盛的柴禾,单手提着木桶准备前往水沟边打水,柳氏赶忙进行制止。 “娘来,你拿着火把。” “你行吗?”陈宛白看着柳氏,一脸地疑惑。 柳氏一直以来,在陈家就没做过重活。无非就是洗衣做饭、喂鸡喂猪以及缝衣服绣帕子之类的。陈大安又对她极好,连洗衣服的盆都是他给端到河边去的。 “你就那般的看不起娘吗?”柳氏嗔怪了一句,伸手抢过陈宛白手中的木桶。 “你先去洗漱吧,我来把碗洗了。” 柳氏说着,就卷起袖子,蹲在地上开始清洗浸泡在草木灰水盆中的碗筷。 这个时代没有洗洁精,农户人家要么用开水,要么用草木灰来洗碗。 烧开水需要用柴禾,所以大多数人家都是用做完饭后的草木灰。 陈宛白也没有拒绝,她当然不想什么事都由自己去做。便宜娘亲才二十八岁,年轻得很,而现在自己仅仅只是个十二岁孩子罢了。 她用提来了冷水,中和一下开水,提上一桶便朝那小木屋走去。 从床底下掏出一个木盆,木盆里放了毛巾皂角等物件。紧接着又取出两套新衣裳,这些都是之前买的。 将水桶里的水倒进木盆,试了试水温,陈宛白这才脱去衣物。 皂角在毛巾摩擦,热水与皂角混合,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用充满了皂角香味的毛巾在身上来回擦拭。 心中暗自思忖:“这皂角的香气倒是蛮好闻的,看来那笔巨款没有白花。倘若能够泡个澡那就更为美妙了,什么时候能搞来一个大木桶就好了,身上的狗刮条得好好搓一搓。” 擦洗完之后,感觉浑身都清爽了不少。她换上干净的衣物,把换下来的旧衣放到了木盆里,等下倒些热水泡洗。 等柳氏也洗完澡换好干净衣服出来时,时间已经到了一更天。 陈宛白上前接过她手里的木盆,打算将她的衣裳洗了。 柳氏将木盆往胳肢窝处缩了缩,拒绝道:“娘自己会洗,日后你的衣裳娘也给你洗。” “好。娘,你等下把洗干净的衣裳晾到屋侧的那根麻绳上,我们白日里换上旧衣裳,晚上就穿新衣裳睡觉。” 白日里捡柴的时候她路过那里,看着两棵树距离十分合适,就绑上了一根麻绳,用来晾晒衣物。 柳氏一脸茫然。 陈宛白开口解释道:“娘,我们从陈家出来,可是什么都没带,大家都知道。那我们哪里来的银钱买衣裳?还有屋里的那些东西,我们还是先藏起来为好,万一给人看到了,恐有不妥。” 柳氏一脸恍然,看来自己还没有闺女聪明,这么浅显的道理都不知道。 若是传到周老婆子的耳朵里,还不定怎么上门来闹。 屋内只有一个小木床,宽约两尺,睡一个成人还算勉强,但两人是绝对不行的。 “小白,你睡床,娘在地上凑合一晚。” “娘,你身子不好,还是你睡床吧。我皮实,睡地上就行了。” “可就一床被子。”柳氏看着万朝贵送来的那床略显单薄的被子说道。 “娘,你盖吧,这天也不是很冷,我不盖被子也没关系的。” 八月的天,白天的时候还是比较炎热的,但早晚还是会有些凉意。 不过陈宛白觉得自己不盖被子也没事,反正这被子也没多厚。 她又想起来,之前铺床的柏树枝还有不少剩余。转身出了屋内,把屋后的柏树枝抱来。 靠着墙的地上铺了一层,又躺着感受了一下。 心想:明日还是再砍一些来,铺厚点更舒服。 陈宛白躺在地上,虽然有些硬邦邦的,但心里却感到无比舒畅。 多安逸的夜晚啊,只能听见外面虫儿的鸣叫声与青蛙的呱呱声,而不是往日里周老婆子或者朱氏尖锐刺耳的叫骂之声。 说实话,养生多年的她,自从来到陈家,因听多了两人的叫骂声,脑袋里常常嗡嗡作响。 不知不觉中,她进入了梦乡。 半夜里,被树枝硌醒的陈宛白听到了柳氏辗转反侧的声响,伴随着轻微的抽泣。 但她也没有在意,并非冷漠,而是早已习惯。 自打陈大安去世之后,前几日夜夜都能听见柳氏隔着帘子的哭泣声。 今夜,多半是因着离开陈家,亦或者是和陈大安和离吧。 虽怂恿柳氏和离不太好,可当时的情形下,和离总归是要胜过被休弃。 陈宛白翻了个身,打算换个姿势继续睡觉。柳氏以为她醒了,便停止了哭泣,探头看了看她,见她只是翻身并未醒来,擦拭了一把眼泪,也渐渐进入梦乡。 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夏日的太阳总是爬起来的那么早,卯时初,阳光就透过窗缝和门缝,漏进了小木屋内。 陈宛白睁开双眼,从地上坐了起来。她伸了个懒腰,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 有一说一,确实有点冷到了。她感觉肚子有些不舒服,快速起身,打算去方便一下。 柳氏也慢慢睁开了双眼,看着闺女,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屋内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泥土与柏树枝的气息,混合着阳光的味道,让人感到格外安心。 “娘去做朝食,你要不要到床上来睡一下?” “不用,睡得可比以前舒服多了。” 柳氏自然明白她的意思,睡前醒来,都没有难听的咒骂声,确实是比以前舒服多了。 两人相视一笑,随即都起身了。 柳氏生火、烧水,开始煮粥。 陈宛白快速跑到了一处长得非常茂盛的草丛里,解决人生大事。 快速解决完后,她抬脚走向小水沟,洗了洗手。 而后在水边的柳树上找到一根合适的柳枝,将其折下。 然后蹲在水沟边,掬了一口冰凉的水,漱了漱口。 将柳枝在水里漂了两下,便放入口中,轻轻咀嚼起来。顿时,一股清新的味道在她的口腔中蔓延开来。 待嚼烂的柳枝变得柔软,陈宛白才用它在牙齿上轻轻刷洗着。 她回头看了看,柳氏在忙碌着,饭暂时还没做好。 返回小木屋,取了柴刀往上山去了,得去砍点藤条来编织捕鱼笼。 第51章 田桂花送粮 沿着蜿蜒的山路缓慢前行,不时还要用柴刀砍倒两边的杂草树枝。 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了山林中特有的清新气息。那气息中,夹杂着青草的芬芳、泥土的气息,还有树木散发出的自然香气,让她的心情格外舒畅。 不远处,传来阵阵清脆的鸟鸣声,给这宁静的山林增添了几分生机与活力。 陈宛白只打算在山脚处寻找,并不打算上山。 她四处搜寻合适的藤条,尤其着重于山地路旁以及山坡林缘、沟边这些地方。 这些地方温暖湿润,通常来说,比较容易有青藤(风龙)的存在。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她便瞧见了一大丛青藤。 她迈步上前,取出柴刀,利落地将藤条逐一砍落,接着把它们卷曲成一卷,搁置在一旁。 就这样,她将这一大丛繁茂的青藤尽数薅了个干净。 最后,背着满满的收获,沿着来时的路,下山向小木屋走去。 她回到小木屋,正好柳氏就把朝食做好了。一见到她下来,刚一见她走下来,便赶忙呼喊让她赶快吃饭。 她放下背上的藤条放在水边,洗了洗手,走到灶边的木柴上坐下。 柳氏打上一碗热气腾腾的粥,递给了她,灶边还有一小罐水煮丝瓜。 “谢谢娘。” “慢点吃,小心烫。” 陈宛白拿起勺子,轻轻地吹了吹粥,然后慢慢地喝了起来。 “今日得去镇上一趟,还是要采买一些东西。像被褥这些,我之前都没买。” 天气不久就要开始变冷了,这些抗寒之物必须得及早安排妥当才行。 除此之外,还得再买一些农具,菜种。得在边上开垦一些土地,栽种一些蔬菜。 靠青槐山附近的荒地,只要开垦面积不大,一般是不需要花钱买下。 这个时候,差不多也到了适宜种植萝卜青菜的时节了。 最好是在这两日将所需之物全数买齐,后日便开始着手修建房屋。 首先,当务之急是要搭建一个厕所,这可是头等大事!紧接着是灶房的修建。然后,还需要重新建造一个更大一些的木屋,至少得有两间房才行。 其实她也有考虑过搭建一个土坯房,但家中实在是既没有材料,也没有时间。 在农闲的时候,大部分人家都会制作土坯,用于今后搭建房屋。可谁家也没有那么多会卖,当然她们也不可能像是有钱买土坯的人。 对于搭建木屋这件事,她还是比较有经验的,之前曾在油管上学过相关知识,并且还在乡下为自己的牛搭建过木屋。 经过综合考量,相比之下,搭建一个木屋似乎更为实际一些。 修厕所必须排在第一位!她们目前上厕所都是躲在树底下、草丛里解决。 撒尿的话还勉强能接受,可拉屎那可真是太不方便了。也不知道柳氏是怎么解决的,今天早上她可是经历了一番难以言说的尴尬。 她早上就是躲到一个茂盛的草丛里,挖一个洞,然后就可以开始拉屎了。 拉完之后,随手薅了一截飞蓬草,用来擦拭皮燕子。其实用大叶子也是可以的,只可惜她家附近只有樟树,那叶子小得可怜。根本就擦不了,还容易漏到手上。 最后,还用土将屎掩盖起来,为了防止有人踩到。当然,这个人除了她就是柳氏了,不太可能会有其他人过来这边。 除了厕所就是灶房,若不及时搭建出来。晴天的时候情况还好些,一旦下雨,恐怕她辛苦搭建的灶台就会被雨水淋坏。 另外就是住的房子了。 现在的这个小木屋实在太简陋了,仅仅是用木板拼凑在一起,中间还存在着缝隙。现在,每一条缝隙都在透出光亮,到了冬天,这些缝隙就会成为冷风灌入的地方。 虽说这里地处南方,但到了冬天,依然会非常寒冷,甚至可能会被冻死。 “好,那吃快些,我们走过去还要许久。” “等下我去问问万叔叔,他家的牛车能否借我们用一用,要不然买了东西我们也没法带回来。” “这……会不会不大合适呀?” “娘,我们到镇上买些东西给他们家,就当是还这份人情了。” 都这个地步了,就不要矫情了,有人是真心帮忙,就不必拒绝了,记着这份人情就行。 柳氏听完也不再说拒绝的话,对于这些人情世故,她向来是糊涂不明的,既然闺女如此说了,那就听闺女的便是了。 两人三两下就将朝食吃完,又快速收拾干净。 而后将已经晒干了的旧衣服换上,小木屋内的东西也藏起来一些。 一切准备妥当之后,陈宛白准备去万朝贵家借牛车。 才走出几步,就见着东边村子的方向走来一道身影。 那身影颇高,纤细而修长,像是一名女子。她的步伐轻盈而利落,透露出一种洒脱与豪爽。 待人走近后,陈宛白这才看清楚她的面容,原来是田桂花。 田桂花见陈宛白站在原地望着她,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大声说道:“专门在这等着接你田姨呢?”声音清脆,带着一丝调侃。 “田姨怎么这么早过来了?” 小木屋内的柳氏,听见陈宛白在和人交谈,便也好奇地走了出来。 “桂花,你怎么来了?吃了没?” “吃过了,已经不早啦。天还没亮的时候,我娘就催促着我赶紧过来,担心你们娘俩没东西吃。看你们这样,是吃过了?” 田桂花一眼就看见了两人身后的小木屋旁,搭了一个简单的灶,空气中还弥漫着粥的香气。 “吃过了,昨日那头万母看见我们,送了一些吃食过来。”柳氏解释道,只说万母,不敢提万朝贵,以防引起误会。 陈大安和万朝贵作为村里仅有的两位猎户,彼此间关系又非常要好,所以田桂花听了这话一点都不奇怪。 “昨儿个听说了你们和陈家的事情,但那会儿四丫也没从县里回来,你也在村长家,故而我娘让我先别送东西。后来在晒谷场听了那些妇人的话,才晓得你们被赶到这里来了。” 说罢,将背上卸下的篓子递给柳氏,柳氏连忙推拒。 “你能来看我们,就已经让我们很是高兴了,怎好还要你的东西。” 田桂花也不说话,接过篓子,径直往小木屋走去:“就是一些小东西,拿着不妨事。我们听说你们被陈家赶出来了,什么东西都没拿。我娘让我赶紧给你送些东西来,你们肯定很需要。” 说话间,将篓子放进了屋内,又出了小木屋,全程柳氏也没能阻拦。 第52章 去镇上 “陈家的老宅不是还在那吗,怎么不让你们住到那里去?”田桂花四下打量了一番,小木屋虽然小,但屋内屋外都收拾的很干净。 “谢过婶子和桂花妹妹了,我们住这里挺好的。” 柳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这回是感动的,她没想到竟然还有人会关心她们。 “好了,莫要再哭了。要我说,你们分家是对的,否则陈家迟早还是会把你卖掉。” “桂花妹妹……我们……”柳氏一想到自己和陈大安已经和离,眼泪愈发汹涌了起来,这下当真是满心难受。 田桂花看着柳氏这样,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话。 “姨,我们不是分家。”陈宛白一眼就知道柳氏因何而哭,便上前来解释。 “啊?你们不是分家?” 田桂花想到早上那些妇人在那讨论半天,都说是分家了,所以她也以为是分家了。可不是分家,那是......? “他们说我是野种,还要休了我娘。村长和族老爷爷们看不过,最最终只得和离断亲了。” 陈宛白寥寥数语,便将事情原委交代得一清二楚,还特意着重强调了她们是被逼得甚为凄惨。 “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实在没有其他办法了。” 果然,田桂花听闻后,眼眶不禁微微泛红,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不知道是在可怜柳氏母女,还是回忆起了自身曾经不好的遭遇。 当初婆婆和丈夫说自己是不下蛋的老母鸡,执意要休了自己。最后还是她爹娘带着哥哥弟弟们强势上门,才得了一张和离书? “如此一来更为妥当,断亲之后,他们便不能再肆意将你们变卖了。”田桂花紧握着柳氏的手,感慨万千地说道。 “我们也是这般思量的,活着的人理应好好地活着,方才对得起已逝之人。”陈宛白顺势接过话头。 这话就是在提醒柳氏了。 柳氏觉得闺女这句话仿若一记沉重的铁锤,狠狠地撞击在她的心上,她的身躯不由自主地微微战栗起来,眼眶瞬间被泪水浸润。 心中暗自埋怨着自己,究竟是因何而感到难过。似乎只是为了逃避现实,而闺女却不得不为自己扛起这一切。 陈宛白见柳氏这番模样,以为她又是想陈大安了。有些不忍,顿了顿,接着说道:“娘,你别太难过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我们要向前看,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这话犹如一阵温暖的春风,拂过柳氏的心田,让她原本沉重的心情稍稍轻松了一些。 田桂花似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拍脑门,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说道:“这是陈天让他闺女托我给你带过来的,他一个大老爷们儿,不太方便出面。” 寡妇门前是非多,何况陈天家的情况更加复杂。 他前头的媳妇生小儿子的时候难产去世了,大闺女那会儿才六岁。还没到一个月,他娘又给他找了一个新媳妇,说是帮忙照顾孩子,他就答应了。 谁能想到,那个新媳妇王如花是个非常泼辣,而且极度自私,什么东西都要往娘家扒拉。 柳氏并未接过铜钱,而是在心中想着陈天到底是谁。 “娘,他以前跟着爹学过功夫,后面也是爹介绍他进的县里的镖局。” “这些事情,我都不大记得,还是你记性好。” 实则柳氏压根就不曾记过这些琐碎之事,一直活在自己的小天地中,有陈大安护着。无非就是在陈家遭受一些公公婆婆和大哥大嫂的气。 “田姨,你还是将这银钱还回去吧,这些还不知道陈天叔叔藏了多久的私房。” 陈天为了王如花能对闺女儿子好一些,故而每次在外头赚得的银钱都交给了她。 除了陈天,满村子谁不知道王如花把他的两个孩子当牛使唤。 这一串看着有五十个铜钱,还不晓得是抠抠搜搜攒了多久,倒不如拿回去给两个孩子买点好东西。 听到陈宛白这么说,田桂花也觉得有道理。之前她就想拒绝来着,可是她总不好替柳氏做决定。如今柳氏母女都不肯要这钱,那回头自己还是偷偷地送回去吧。 “唉......要我说,你们还是不该住到这么偏的地方来。就你们母女俩,实在是太危险了。” “田姨,不碍事的,那边不是住了万猎户一家吗?有事的话我们大声呼喊,他们也是能够听到的。” 田桂花顺着陈宛白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位身材高大,皮肤黝黑的男人从那个方向走了过来。 见她们两人看过去,那男人就咧开嘴冲她们笑了笑,那模样,要多憨厚有多憨厚。 田桂花一下子有些不好意思了,有些结巴地开口:“四丫,那就是万猎户吗?” “嗯,他家就在那里。” 田桂花朝着万朝贵的身后望去,是有一间青砖房,旁边还有三间土坯房。离得确实不算很远,若大声呼喊,也是能听到声响的。 “小白,来客了?” “万叔叔好,吃过没?这是田姨。” 万朝贵冲着田桂花点了点头,转头看着陈宛白继续问道:“吃了,我来问问你们要不要去镇上。” 他记得陈宛白几次去镇上都是同他一起,只买了一些锅碗瓢盆,并未买被褥这些,估计这两日应该是要去买的。担心她们自己走路去,就赶紧过来问一下。 “是打算去的呢,万叔叔今日也要去镇上吗?” “去,早上在山里收了几个陷阱,打算趁还活着送去冯东家那里。” 其实陈宛白心里清楚,万朝贵这是想送她们。毕竟这些猎物都还活着,再养几天也不打紧。 心中又记下了这份情,等以后再慢慢还吧。 万朝贵看着陈宛白,露出了一个憨厚的笑容,说道:“那我们一会儿就一起出发吧。” “那就要辛苦万叔叔了。”陈宛白说完又转头看向田桂花,“田姨,你要不要同我们一道去镇上?” 田桂花想了想,家里也没啥需她去做的事情。恰巧前些时日还想着要给她的小侄子田柱子买双鞋。小孩子皮实,尤其是男孩子,那双鞋底都磨破了,也没敢跟家里说,生怕他娘打他。 她朝着万朝贵笑着说道:“那我就厚着脸皮蹭一下牛车了。” 村里坐陈大爷的牛车去镇上,一人得两文钱呢。不过万朝贵并非专门拉车生意的,不会收钱。 万朝贵当然不会拒绝,转身回家赶牛车去了。 第53章 孙娘子 不一会儿,他就驾驶着牛车过来了。陈宛白三人上了牛车,四人便向着镇子出发了。 一路上,微风轻拂,阳光和煦。田桂花拉着柳氏兴高采烈地交谈着,陈宛白主要听着,偶尔也会插上几句话。万朝贵则专注地赶着牛车,气氛十分融洽。 到了镇上后,四人便分开了。万朝贵去了冯东家那里送猎物,陈宛白三人则前往布庄。 柳氏对于镇上还不如陈宛白要来得熟悉,她嫁给陈大安十来年,只到过镇上几次。 其中有两次是正月初二,周老婆子、朱氏以及丁氏都回娘家了。柳氏没有娘家可回,则留下来招待嫁出去的陈白英。 陈大安心中愤愤不平,不忍柳氏留在家中辛苦做饭给大姐一家人吃,于是就带着柳氏前往镇上闲逛。 她清晰地记得第一次来到镇上时,陈大安给她买了一根银簪子,还扯了两匹布,让她给自己做件新衣裳。 然而回到家中,周老婆子却以孝敬和代为保管为由,将所有东西都悉数拿走了。 还有一次则是,陈大安去了深山,大概需要半个月才能回来。 周老婆子和朱氏要将陈宛白丢掉,柳氏嫁进陈家以来第一次反抗,可结果却是母女二人都遭受了惨重的毒打。 幸而陈大安及时回来了,带着昏迷不醒的两人到镇上的医馆看病抓药。 陈宛白见柳氏又在望着某处发呆,估计又是想到了什么。便高声向田桂花问道:“田姨,我们要去买一些被褥,你要买些什么?是跟我们一起呢还是暂时分开?” “我同你们一起吧,正好我也要去布庄看看。” “田姨可有熟识的店家?我们几乎不曾来镇上,对此地并不熟悉。” “你们若是信得过我,就随我一道,我时常光顾的那家就甚是实惠,老板娘与我也颇为相熟。” “田姨这话外道了,我们自是信得过你。” 柳氏也反应过来了,因有他人在场,她不好意思哭出声来。 三人沿着热闹的街道缓缓前行,一路上有说有笑。 田桂花则在同两人说着布庄老板娘的事情,柳氏和陈宛白则微笑着倾听,不时插上两句话。 听了田桂花的叙述,陈宛白都不禁有些怀疑这老板娘是否是老乡了。毕竟她这般,着实算得上是这个时代十分与众不同的女子。 这布庄的老板娘姓孙,原先的夫家姓刘,两人本来是经营着一家馄饨摊子。 那家馄饨摊子是孙娘子娘家的产业,娘家只得她一个闺女,故而甚是看重。她哭着闹着要嫁给对方,家中实在拗不过她。 刘富贵家里就一个寡母,拉扯他长大十分的不容易,家里又贫困。于是孙娘子主动不要聘礼,愿意嫁过去。 孙娘子的娘家人实在不忍心女儿受苦,便将家中的一个馄饨摊子当作陪嫁,以供这小两口日后的生活所需。 哪曾想,这孙娘子刚刚嫁入刘家。 这刘母就开始对她挑三拣四,四处骂她是不值钱的贱货、倒贴她儿子,定然是有什么问题。 而刘富贵又极其孝顺老娘,见到老娘不高兴,就对孙娘子非打则骂。只因他娘告诉他,像他媳妇这样倒贴的,不敢逃跑,即便跑了,也不吃亏,没花一分钱反倒还赚了不少。 他们哪里晓得,这孙娘子竟然不是一般的女子,一气之下回了娘家。 回到娘家的孙娘子,她泪流满面地向家人诉说着自己在刘家所遭受的种种不公和苦难。她坚定地表示,自己要和刘富贵和离。 孙家爹娘哪里舍得闺女过得这么可怜,孙母唉声叹气埋怨孙父当初不该不坚持,让闺女嫁进了狼窝。孙父也十分生气,拍着桌子要和离,还不能让刘家好过。 然而,刘母和刘富贵却态度强硬,毫无悔过之意,坚决不同意孙娘子的要求。在他们看来,孙娘子既然已嫁入刘家,那她的财产自然也归刘家所有。 孙娘子见刘富贵母子如此恬不知耻,心中的怒火瞬间被点燃。她只觉自己以前眼睛被屎糊住了,不再选择容忍,果断地将他告到了官府。 最终,官府判了两人和离。 和离后的孙娘子觉得馄饨摊子开得恶心,遂将行当转让,开了一家布庄,生意也有声有色。 而刘富贵和刘母在孙娘子离开后,才意识到她的重要性。他们的生活变得一团糟,吃了上顿没下顿。 ...... 三人说笑间,就到了布庄。 布庄规模不大,两开间。左边是进门处,有一个小姑娘在接客,右边则是出口,孙娘子的柜台便设在了那处。 没有门头,只挂着一面旗帜,上书“孙氏布庄”四个大字。 三人走到门口,那小姑娘便迎了出来,想来是认识田桂花,她甜甜地冲着田桂花喊道: “桂花婶子,你们是要买东西还是卖东西?” 田桂花绣活不咋样,但是她的弟媳妇绣活却很好,她也跟着学了一些,时常拿到这里来卖。 “今日来买东西。” 另一间的孙娘子正在拨算盘,听见了田桂花的声音。抬起头来匆匆瞥了一眼,手下动作并未停歇。 “桂花,你可好长时间没来了。” “不是秋收没时间嘛。” “秋收都过去半个多月了,你咋也没来?上次拿去的帕子都绣完了?” “还没呢,过两日送来。”田桂花说完之后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还不是我娘,非得拽着我去我舅舅家,说是有个不错的后生......” 孙娘子听了这话,立刻将手里的活计放下,快步走出了柜台。 “怎么样?看上没?”语气中充满了八卦的味道。 绕过悬挂着的布匹,才见到柳氏母女。 “这两位是?” “这是我的大妹子柳芽儿,这是她闺女小白。” 在来镇子的牛车上,田桂花已经对陈宛白的称呼改口了。 “哎哟喂,你这妹子长得可真漂亮,我在这做生意这么多年,都没见过这般俊俏的小媳妇。” “哈哈哈,玉珍你说得没错,柳妹子那真的是最好看的!” “话说回来,你看上没?男方如何?” “没呢,说实在的,我现在没有那个心思了。我在娘家住的也挺好的,我兄弟们都不嫌弃我。” 田桂花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方才在牛车上,听说柳氏和离后,两人去了官府,立了女户。她也动了心思,正盘算着如何劝服她爹娘。 “话虽这么说,可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还这么年轻,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吧?” “还说我,你呢?跟那个面铺的老板如何了?我可见他几回来献殷勤。” “好妹子,我不说你了总行了吧,你也莫要打趣我了。今日要买些什么?” 第54章 采买 田桂花这才不再打趣孙玉珍,转了话题:“给我家柱子带双鞋,他那脚后跟都磨出茧子了。再拿两双袜子和两朵绢花。” 袜子给大哥的两个儿子田石头和田木头,绢花带给弟弟的两个女儿田秀芬和田秀芳。 “小花,去里间给你桂花婶子拿双鞋。” “柳妹子要点啥?” “孙姐姐,我想买点被褥,再要一些布匹。” 柳氏的针线活还算不错,她打算自己缝一些被套衣裳,家里当真是什么都缺。 “柳妹子,这被褥是需要几斤的?棉花是要新的还是旧的?布匹是要什么品种的?现今天气炎热,购置麻布倒是适宜,可倘若要制作贴身衣物的话,那还是买棉布好些。” 孙娘子小嘴叭叭叭,说了一大堆。柳氏听得有些发懵,平日里都是陈大安买什么她要什么,要不就是周老婆子穿剩下的给她。 最关键的是,这些东西什么价?她有些无助地看着陈宛白。 “娘,买新棉,咱们能用好久。” “孙大姨,我们买半匹棉布可行?家里不好放。再给我们一匹麻布,并一切针头线脑。被褥的话先买两床三斤的。” “好,大姨这就给你拿东西。”孙娘子多打量了一下陈宛白,可真是一个机灵的丫头。 棉花一斤需一钱六分,看在田桂花的面上,算了一钱三分;棉布三钱一匹,半匹只收了一钱二分;麻布一钱五分一匹,算了一钱二分。另加上一些针头线脑,还有不少小东西,拢共算了一两三钱。 柳氏从怀里掏出了银子,是先前寻得的那二十两银子中的。她这次来带了五两银子,其余十五两藏了起来。 “这些东西可不少,你们怎么带回去?” 孙娘子见几人都是空手来的,这一大堆东西可不少。 “先放你店里,我们再去买点别的东西,回头来一起拉走,我们村里有村民赶了牛车带我们来的。” “田姨,不如你在孙大姨这里坐坐,我和我娘去逛就行了。” “我对镇上熟,我领你们去,也省得你们被那黑心肠的坑了。” “赶紧去吧,我这里可没时间招待你。” 刚刚孙娘子带着田桂花进里间方便的时候,田桂花就同她说了柳氏母女的事情,今日就是来采买日常所需用品的。心道都是可怜人,方才那堆东西才给少了不少银钱。 而且自己下回可以同田桂花再聊也行,还是柳氏母女的事情比较重要。 三人这才离开了布庄,往集市走去。 “小白,你们还要去买些什么?” “田姨,我们需要去买一些农具,打算在屋子附近开垦几块地来种菜吃。” “这些啊,我还真不熟......”田桂花有些尴尬,家里买农具都是男人,她不清楚上哪里买的好,也不清楚价格如何。 “我们可以多问几家。” 正说着,在拐弯处便看见了万朝贵。 万朝贵也见到了迎面而来的三人,开口问道:“你们东西买完了吗,要不要我去给你们拉?” “还没呢,打算去买些农具,但我们不晓得去哪里买。” “跟我走吧,我有一家相熟的。”万朝贵时常在那里打箭头,关系相当熟稔。 三人来到了铁匠铺,还未走近,一股热浪便如汹涌的波涛般迎面扑来。 铁匠铺里堆满了各种工具和材料,炉火熊熊燃烧,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铁匠铺中,有四五个人正在忙碌着。每个人浑身湿透,满脸泛着油光,这些皆为汗水所映射出的光亮。 其中,一名身材魁梧的铁匠师傅,正站在熔炉旁边,手持大铁锤,不断地敲打着烧得通红的铁块。 在铁匠师傅的身旁,还有一名助手,他不断地将铁块放入熔炉中,让炉火燃烧得更加旺盛。 “老郑头,我来买点农具。” 那魁梧的铁匠师傅头也没抬,口中高声喊道:“在后边。小马,你带他们去挑选。” 立刻有一个瞧着颇为瘦弱的小男孩走了过来:“万叔,你们随我到这边来吧。” 来到后院,靠墙的地方摆放着一溜的农具。小马指着这些说道: “都在这儿了,那边是已经被预订出去的,这边是刚刚打造出来的。” 陈宛白一眼望过去,琳琅满目,品质还挺齐全。 小至菜刀、剪刀、镰刀,大至犁、耒、耜、簸……可谓是一应俱全。 她仔细打量了一下这些农具,开始思考她们需要些什么。 那些大型的耕地用具当下派不上用场,家中尚且没有田地。仅需购置一些镰刀、锄头、铁耙便可。 又想到这时代的铁器似乎并不便宜,自己兜里的银钱恐怕不够,遂决定还是先买一些较为重要的。 她上前准备挑选一把合适的锄头,可看着这个锄头的时候,就有些犹豫了。 这里的锄头主要有三种:板锄、薅锄、条锄。分别是用来浅挖、除草、深挖。 想到她昨天捡柴的时候就观察了一下土地,部分区域的土里有石头,并且杂草众多。 这里难道没有镐锄吗? 万朝贵见她来回打量,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小白,你在找什么?” “万叔叔,这里还有其他的锄头吗?” 万朝贵亦不明就里,以为这些锄头陈宛白用着不合适,遂向那小伙计问道:“小马,你这儿还有其他的锄头么?” “万叔,锄头都在这里了。男子女子使用的皆有。”小马指着十几把锄头说道。 “小马哥,我想问下,有没有那种,一头尖一头平的锄头呢?另外还有三齿耙吗?这个耙太大了。”陈宛白手指着那宽大又短的铁耙,轻声说道。 她所指的铁耙有五齿,较为宽大且短。她觉得用起来会比较累,毕竟她们一个女人一个小孩。 再有就是除了耙草和碎土之外,再没有其他的功能了,她记得后世所用的铁耙既可以翻地,长柄的还能够挖红薯,短柄的也可以挖花生。 小马看着陈宛白,挠了挠头,露出一丝疑惑的神情,说道:“小姑娘,我才来没多久,也不太清楚。你等下,我去问问我师傅。” 陈宛白听了小马的话,脸上露出了些许期待的神色,她点了点头,说道:“那就麻烦你了。” 小马笑着说:“你客气了。”说完,他便转身离开了。 万朝贵家里没有地,也就前后院有菜地,对农具研究不多,便也没觉得有多奇怪。 第55章 定制农具 也就一会儿功夫,那老郑头风风火火地走到了小马前头过来了。 “小姑娘,你所说的农具是何种模样?你要作何用途?” 陈宛白一噎,难道这里没有她说的那些农具? 看着老郑头好奇的眼神,她还是大概讲解了一下她所需的物件。 “小丫头,你这些都是从哪儿晓得的?” “郑伯伯,这是我以前在书上看到的。”陈宛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道。 “你还识字?”老郑头十分惊讶。 “识得不多,从前我爹教过我几个。” 陈宛白这话倒也不假,陈大安虽说只是个大头兵,可在军营中也学了一些简易的字,回来后也曾教过陈宛白。 万朝贵这时凑到老郑头耳边说道:“她就是大安兄弟的闺女。” 老郑头恍然,陈大安同他关系也是极好,时常一起吃酒。 “小丫头,我这里现在没有这些东西,你要是不急,你过两天再来取吧。” 陈宛白心想,这几日比较急得是建房子。确实不急,便答应下来了。 她说道:“那就麻烦郑伯伯了,我过两天再来找您。” 老郑头笑着摆摆手,说:“不麻烦不麻烦,你爹和我可是好兄弟,他的闺女就是我的闺女,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老郑头又拉着陈宛白聊了几句,对着她一顿夸赞。 陈宛白买了两把斧头、一把锯子以及做饭的小铁锅并一些木工用的小工具,总计二两银子。 老郑头执意不肯收取银钱,柳氏自然也是不肯,双方又不便强行拉扯。 最后,陈宛白强行把银钱塞到了老郑头手中,表示他若不收的话,过两日便不再来了。 老郑头这才勉为其难地收下,喊着小马送了炒菜的铁铲和铁勺。 一行人这才在老郑头的相送下,离开了铁匠铺。 而又在集市上买了一些蔬菜和调料,几人才返回布庄。 孙娘子见人来了,便也不耽误,招呼小花,一起将东西搬了出去。门口的万朝贵立刻上前接过放在了牛车上。 “玉珍,我过两日送帕子来。” 田桂花招呼一声,便也爬上牛车。 孙娘子也没有留人,再晚就错过回去吃饭了。况且有男人在,不方便留她们吃饭。 几人坐在牛车上缓缓向村庄行去,车轮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炎热的天气让人感到有些烦闷,大地上仿佛被一层热浪所笼罩。 一路上,他们没有遇到任何路人,四周格外安静,只有蝉鸣声在空气中回荡。汗水不断从他们的额头滑落,衣服也被浸湿了一大片。 走了一段路后,他们看到了一棵大树,便决定在树底下休息一会儿。大树的树荫给他们带来了一丝凉意,让人感到些许舒适。 陈宛白站在树底下,四处打量了一番,目光落在了不远处一大片荷叶上。 同几人说了一声,便离开了树荫下。 小跑到荷花塘前,掬了一把水洗了个脸,压了压燥热的心。顺手扯下一片大荷叶,盖在了自己的头上,仿佛找到了一把天然的遮阳伞。 又扯了几片,快步如飞地跑回树底下,笑着将荷叶递给了几人。 从青石镇返回的途中,并不会途经古槐村。再加上天气酷热难耐,所以那辆牛车一直停在了小木屋前,都未曾碰到一个村民。 这让一路上都忧心忡忡的柳氏终于放下心来,她长长地舒出了一口气。 “柳妹子,要是有人看到了,你就说是我借给你的银钱。不要害怕,陈家那两个也不敢到我家去闹事的。” “唉……不过这终究还是不太好,万一被你嫂子和弟媳她们误会了可怎么办呢。” 田桂花本来想说她的嫂子和弟媳待她很好,可人心隔肚皮。她自己身为一个和离归家的姑子,本来处境就有些尴尬微妙。 陈宛白听闻两人的对话后,心里开始琢磨起来。 她暗自思忖着,虽说此地距离村子较远,附近也仅有万朝贵一家,但是时常会有去往青石镇方向或是往青槐山的村民经过。 如今买些东西尚能藏起来,可她打算建房子可藏不住,肯定是瞒不过去的,到时候陈家还不知道要怎么闹。 “桂花姐,你别走呀,留下来一起吃饭呀!”柳氏那带着些急切的声音突兀地响起,一下子打断了陈宛白的思绪。 这时她才恍然惊觉,万朝贵早已帮忙将东西放置在了小木屋门口,然后驾着牛车径自回家去了。 而田桂花则正抱着东西,也打算离开,却被柳氏紧紧拉住了手腕。 “我还是回家去吃吧。”田桂花说道。 “这都什么时辰了呀,你回家哪里还能有东西吃呀?就留下来吧,真的不碍事的呀。”柳氏极力挽留道。 柳氏自然知道田桂花是不想吃她家的粮食,故而才要回家。 可人家大清早就不辞辛劳地来给她们送粮食,还陪她们去了镇上。要是不留人家吃饭,实在是说不过去。 “田姨,你就留下吧,这会儿子热得很,万一中暑了,我们娘俩心里可不得难受死。” 一番软磨硬泡之后,田桂花才终于有些不好意思地答应了下来。 柳氏和田桂花一起去做饭,陈宛白则蹲在树荫底下开始编制鱼篓。 她所编织的鱼篓大致呈现出圆锥形的模样,并且口部相对较小一些。随后,她又编织了一个更小的圆锥形,在两者中间特意留了一个小洞,形成一种只进不出的构造。 接下来,她用藤条将这个小圆锥紧紧地绑缚在大圆锥上。 如此这般,她制作了四个鱼篓。 陈宛白头顶着一片大大的荷叶片,手中提着鱼篓,朝着小水沟的方向走去。 她顺着小水沟的下流方向前行,每间隔一段距离,就会将一个鱼篓放入水中。鱼篓的一头被紧紧地绑着,而另一头则用石头绑着放置在岸边。 当她放完鱼篓回来的时候,午饭已经做好了。 一盘水煮肉,昨天晚上腌的那半条。还有一盘水煮丝瓜。 原本,田桂花说水煮菘菜就行了,这菘菜是她早上拿来的。可是,柳氏却非要把那块猪肉煮了,任凭怎么拦都拦不住。 没有桌子,田桂花也不嫌弃。三人就蹲在灶台边,地上摆放着两个陶罐。她们各自从陶罐中夹出菜来,津津有味地吃着。 吃完饭后,田桂花再也不顾柳氏母女的阻拦,非要回家不可。她表示家中还有许多活务等着她去做。见此情景,柳氏母女俩也不好再强行留人,只能无奈地看着田桂花顶着炎炎烈日离去。 第56章 砍树 太阳过于毒辣,尽管陈宛白心中急切,可也不能外出做事,只得无奈地呆在家中。 柳氏坐在小木屋内缝制衣物,陈宛白不会这项技能。她觉得干坐着浪费时间,思忖再三,决定先制定一个计划。 要做计划,就要有时间表。尽管陈宛白已经穿越到这里将近两个月了,可是除了七月十五那一天她清楚地知道之外,其他日子她都过得稀里糊涂,完全不清楚今夕是何夕。无奈之下,她只能去询问柳氏了。 “娘,今日是什么时候?” 柳氏停下手中的针线活,缓缓抬起头来,微微蹙眉,脸上流露出难过的神情。 她轻轻叹了口气,眼眶微微泛红,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这才缓缓说道:“今日是八月初十。” 她的心中暗自思忖着,丈夫的去世,如今已经过去了将近两个月。每一个日子的流逝,都让她更加怀念丈夫的陪伴。 看到柳氏又呈现出将要哭泣的样子,陈宛白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懊悔之意。 但她什么都没说,默默转身。在墙上的木板上,用小刀刻了三十一个标记。随后,她在第十三个标记上面,用木炭仔细地圈了起来。 只要牢记“一三五七八十腊,三十一天永不差;四六九冬三十天,平年二月二十八”,就能清晰地记住一年中的时间了。 此时白露已过,很快就要迎来霜降了。 “娘,我去趟万叔叔家。”陈宛白一边说着,一边抬脚准备往外走。 等不得一点了,这四处透风的屋子可没办法挨过冬天,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去做呢。 “你这会儿过去,万一人家正在睡觉呢。到底有什么急事,不能等一等呢?”柳氏赶忙制止道。 “好吧,那我上山去。”陈宛白回应道。 反正山里比较凉快,而那座大山就在屋子后头,只要跑快些,也不会有多热。 “哎,你急什么......” 柳氏的话还没说完,陈宛白已经拿着柴刀,如一阵风般迅速地跑出了老远,只留下一个背影在柳氏的视线中渐行渐远。 烈日高悬,热浪滚滚,陈宛白一路小跑着,很快就来到了山脚下。 山脚下已经有了些许凉意,微风轻轻拂过,带着山林中特有的清新气息。 她赶紧进了山,山里果然舒服,茂密的树叶为她遮挡住了大部分阳光。虽然没有风,但那种被山林环绕的静谧让她感到十分惬意。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地上形成一片片光斑,空气中弥漫着树木的清香。 略微感受了一下大自然的美好,立刻就开始准备干活。陈宛白四处张望,寻找合适的目标。 最终,她的视线在一棵笔直的香樟树上停了下来。她走上前去,拿起柴刀,用力地砍向樟树。 柴刀与树干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木屑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她一下又一下地砍着,额头上渐渐冒出了汗珠,但她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没过多久,陈宛白的手臂就开始酸痛起来,肩膀也变得沉重无比。汗水已经湿透了她的衣衫,顺着脸颊不断滑落。 但她不敢歇息,她咬紧牙关,继续坚持着,左右手轮换着砍。 砍了大约两刻钟后,陈宛白实在是太累了。她的手臂已经麻木得几乎没有了知觉,她不得不放下柴刀。 “不砍了,不砍了,这个苦我是吃不下了。”她靠在砍了一半的树干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嘴里还在骂骂咧咧。 陈宛白骂骂咧咧了好一阵子后,只觉心情舒畅了许多。放下柴刀后,她整个人无力地瘫倒在地上,目光定定地望着那棵只砍了一半的树,心中充斥着满满的挫败感。 过了一会儿,她缓过神来,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 “老子今日一定要将你砍倒!” “老子今日一定要把你砍倒不可!”她瞪着那还剩下一半的树,咬咬牙,下定决心无论如何都要把这棵树砍完。 于是,她重新拿起柴刀,继续砍树...... 随着柴刀的挥舞,木屑飞溅,大树在陈宛白的努力下逐渐倒下。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大树的边杈一一砍掉,然后拖着一根树干,一步一步艰难地往山下走去。 将树干扔到了小木屋前,她目光投向小木屋四周的许多樟树,心中不禁升起疑惑:自己难道是个傻子吗?这几棵树就在眼前,为什么不能砍一两棵呢,非得大费周章上山去砍呢? 柳氏站在门前,看着她一身的狼狈模样,不解地问道:“你砍树干嘛呀?” 这话问得可就真的很奇妙了,陈宛白听了,只觉得无语至极。 “娘,你猜我砍树干嘛?” “烧柴也不用砍这么大的呀?” “......” 实在是太累了,陈宛白感觉自己身心俱疲,她实在是没有精力和柳氏解释了。 她毫不在意地直接靠着树干,半躺着,一动也不想动。 “你这孩子,进屋里来躺躺啊。” “不了,一身脏死了。”陈宛白有气无力地回应道。 屋里头都是柳氏精心裁剪的干净布匹,自己身上沾满了灰尘和泥土,实在是不适合进去,免得弄脏了那些布匹。 稍微休息了片刻之后,陈宛白感觉又有了些力气。于是,她打定主意,要去找万朝贵,看看能不能花点钱,请人来帮忙。 “你去哪?” “我去万叔叔家。” “你就这样去吗?”柳氏看着她一身脏兮兮的样子就要往别人家去,觉得她半点姑娘家的讲究都没有。 陈宛白听了这话,脚步不由得一顿,然后转身往灶台走去。她在小木屋的墙上拿下早上田桂花给她的小篮子,从里面拿出几把菜放在了灶台边,接着提起篮子就走了。 去别人家可不能空着手。 陈宛白来到了万朝贵家,隔着院门,她就瞧见赵老婆子正带着小孙子万念黄在堂屋与灶房之间的的地方,一个坐着,一个躺在竹床上,惬意地享受着清凉。 此时,穿堂风轻轻吹拂而过,带来阵阵凉爽,让人觉得舒服得连扇子都无需摇动一下。 第57章 请人帮忙 “赵奶奶,万叔叔在家吗?”院门并未关上,陈宛白就站在院门处,轻声地向赵老婆子询问道,生怕惊扰到睡得正甜的万念黄。 “小白来了,快进来坐。”赵老婆子上个月摔了腿,至今还无法下地行走,只能坐在竹床上朝着陈宛白招手。 陈宛白走进院门,将带来的东西放下,然后来到赵老婆子身旁,关切地问道:“赵奶奶,您的腿好点了吗?” “你来就来,还拿东西来作甚,等下提回去!”赵老婆子瞪着陈宛白,一脸不赞同。这都啥时候了,还讲究什么。 陈宛白笑了笑没说话。 赵老婆子以为她是同意了,这才摸着自己的腿说道:“还得需要些时日才能下地走路啊,要不是这样,我昨天就去看望你们娘俩了呢。” 赵老婆子说着又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唉……真是造孽哟……” 眼见着赵老婆子似乎大有长篇大论的架势,陈宛白赶忙拉住赵老婆子的手,及时打断道:“赵奶奶,我和我娘都好着呢。对了,万叔叔在哪儿呢,我有事情想找他帮忙呀。” 赵老婆子这才止住话头,说道:“阿贵他出去了,应该也快回来了。你先坐会儿,喝点儿水吧。” 说着,她缓缓往竹床边的小桌子挪动,只见桌上放着一个土色的提梁壶,旁边还有几个小杯子。 “赵奶奶,不用麻烦了,我真的不渴。”陈宛白赶紧制止道。 而恰恰在这个时候,万朝贵回来了。 “小白,你怎么来了,是有什么事情吗?” “万叔叔,是有些事情,想麻烦一下你。” “那我们边走边说。” “不用了,就在这里说吧。”这事倒也没必要非得去她家说。 “那行,你说吧。”万朝贵随即搬来两个竹椅,一人一个坐下。 “如今,入秋已过半,眼看冬日即将来临,我想着该搭一个厚实一些的屋子。原是想建土坯房,可既没土坯,也没钱去买别人家的土坯,所以想着干脆先建个木屋吧。但我和我娘,是吧,看着也像不是能建房子的人。” “我家倒是还存有一些土坯,只是数量仅够一小半……” 万朝贵皱着眉头,他家之前是打算修一个暖和些的牛棚,故而得闲便做了一些土坯,不过存的土坯确实也不多。 “万叔叔,还是算了吧,我们娘俩也不像是能买得起土坯的人。” “小白说的也是,只不过这木屋,冬天能扛得住吗?”赵老婆子在一旁听了,脸上露出了担忧的神色。 谁不知道她们娘俩是空手离开陈家的,一个寡妇一个孩子,手里哪来的银钱? “赵奶奶,挑粗一些的树木,不劈开,直接一整个的用,这样的话保暖性也不会差的。” 这话不假,陈宛白前世在油管上看过不少俄罗斯、加拿大那边的博主,他们住的就是木屋。室外零下几十度的极寒天气,他们在室内都穿短袖呢,想来保暖性能是不会差。 “那你这是打算让我来帮你搭建木屋吗?可是这我也不太会啊,而且我一个人也来不及呀。”万朝贵有些担心自己不能帮助到陈宛白她们。 “确实是想请万叔叔帮忙,怎么搭这屋子我已有想法和规划。另想让万叔叔帮忙请几个人一起,最好是同我爹关系好的,我到时候都会给工钱,一人一天二十五文钱。” 陈大安在世的时候,他的为人还是相当不错的,无论是在村子里还是村子外。请几个人来帮忙做事,应不是问题,只是她和柳氏不好去村里请人。 干的都是体力活,一天二十五文不少了。像这会儿农忙刚结束,不少男人都出去干体力活,扛大包之类的,一天也就二十文,还不管饭。 “叔这就去帮你请人。”万朝贵说完,便立即起身,打算尽快去找人。 他也觉得请人很有必要,不然仅凭他自己一人,是绝不可能在冬日来临之前将屋子搭建好的。 “那就麻烦万叔叔了。”陈宛白也不客气。 万朝贵匆匆出了门,陈宛白同赵老婆子告别后,便往回家去了。 柳氏见她回来了,问道:“你风风火火的到底是干啥?” 陈宛白用手抚了抚额,说道:“娘,你觉得现在天气如何?” “挺热。” “那早晚呢?” ““有点凉呢。”柳氏刚说完,又紧接着说道,“不过晚上着凉了?我之前就说过让你睡在床上,你还不同意,现在着凉了吧。” “娘,秋天都已经过去一半了,我们住的这破屋子可挨不过冬天呀。” “啊......” “所以我去找万叔叔帮忙建房子。” 柳氏听了,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这建房子得花不少钱吧,我们哪有那么多钱啊?” “娘,我们还是建木屋,花不了多少钱。而且我已经让万叔叔去请人了,只需要付工钱就好了。” “你怎么都不跟我商量一下呢?” 陈宛白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随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你又去哪?” “我去把那鱼篓收回来,看看里面有没有什么收获,晚上添个菜。” 陈宛白说着,提了一个小篓子,转身又走了。 她先是来到了距离最远的那个鱼篓所在之处,将鱼篓从水中提起,随后轻轻打开,仔细地查看起来。 只见鱼篓里有几只小虾米和几只小螃蟹,尽管数量并不是很多,但蚊子腿也是肉啊。 她将小虾米和小螃蟹倒进带来的小篓子里,接着又将鱼篓重新丢回水里。 当她来到第三个鱼篓处时,竟然惊喜地发现里面有一条巴掌大的鲫鱼。不错不错,这条鲫鱼可以用来煮汤。 最后,四个鱼篓检查完毕,收获倒也不少,一小半篓子。 陈宛白蹲在小水沟边,熟练地将小河虾和小河蟹清洗干净。 随后,她提着洗干净的小篓子往回走,心里想着,这些小河虾炒韭菜吃味道极佳,只可惜现在并不是韭菜的季节。 不过直接爆炒味道也是不错的,等下回去就试试看。 刚走到屋前,就听见有人呼喊。 “小白。” 第58章 修建小屋 陈宛白闻声扭头一看,原来是万朝贵来了。 “万叔叔,怎么样?请到人了吗?” “我就跟他们一提,他们都表示不收钱,愿意过来帮忙。” 万朝贵找来的这些人,都是曾经在陈大安手下得到过恩惠并且心怀感恩的人。 “那可真是太好了呀,真的太感谢万叔叔了。不过这做事的工钱还是得给的,毕竟大家的时间都是很宝贵的呀,谁的时间又不是金钱呢。”陈宛白认真地说道。 万朝贵摆摆手,不以为然地说道:“你这孩子,别这么见外。乡下人哪里讲究这些呀,什么时间什么金钱的,没那么多讲究。他们说明日就能过来做事了。” “明日的话,就先砍树吧,等过两天我去镇上取些工具回来,到时候再开始搭建木屋。”陈宛白有条不紊地说道。 “没问题。”万朝贵一口答应。 “万叔叔,我这边刚收获了一些小河虾,等我处理一下,你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吧。”陈宛白热情地邀请道。 “不了,我家去了,家里做了饭呢。”万朝贵笑着拒绝道。 陈宛白家里没有男人,就一个女人一个小孩,他作为一个大男人,留下属实不妥。 “那好吧,下次一定。”陈宛白也想到了,这个时代不同于她上一世,留客也有那么多讲究。 万朝贵点点头,转身慢慢离去,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突然间,陈宛白听到屋后山上的方向传来柳氏呼喊自己的声音,她赶忙放下手中的小篓子,迅速地往后跑去。 “娘,怎么啦?”陈宛白急切地大声喊道。 “我捡了一些柴禾,拿不过来,叫你来帮忙呢。”柳氏说道,同时指向身后,那里有一棵枯树。 “这么大的一棵树,你是从哪儿拖回来的呀?”陈宛白惊讶地问道。 “我本来只是想随便捡一些,结果就看到了这棵枯树,我想着把它拖回来,你也能少进山里砍柴呀。”柳氏解释道。 ...... 次日,才吃过朝食没多大一会儿,陈宛白就看见在远处有五六个人背着晨曦慢慢走了过来。她心里清楚,这多半是来做事的人。 她赶紧放下手中的活计,迎了上去。 “各位叔叔伯伯好,辛苦你们了。”从村里走过来也挺远的,想来他们是一大早上就出门了。 一位叔叔笑了笑,说道:“小白啊,别这么客气,大家都是邻里乡亲的,互相帮忙是应该的。” 另一位伯伯也接着说:“是啊,我们同你爹都是过命的交情,如今你们有需要,我们义不容辞。” 他们客套了几句后,其中一位叔叔看了看天色,说道:“好了,咱们别耽搁时间了,得赶紧去干活了。” 大家纷纷点头,然后各自拿起带来的工具,有锋利的斧头,有结实的柴刀,还有长长的锯子。 昨日里万朝贵跟他们说过,陈宛白要建木屋,于是他们就自发带上了这些工具。 搭建木屋,最好是选用那些比较直的树,经过大家一番商量,决定了采用杉树。正好青槐山上有一大片杉树林,于是大家伙便都往那个方向出发了。 “万叔叔,我想借你的牛车用一下。” 陈宛白打算去镇上买一些菜,中午得管一顿饭。从村里来到这里要花费半个多时辰, 总不能让他们来回奔波一个多时辰就回家吃个午食。 “你是要去镇上吗?你等下,我跟他们交代一下,然后就带你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赶牛车。” “你还会赶牛车?” “看你赶了那么多回了,也不难。” 陈宛白上一世在乡下赶过牛拉耙,她心里想着,牛车总不会比耙更难驾驭吧。不过她不能告诉万朝贵,只能这么说。 “哈哈哈......可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的,还是我带你去吧。” “那万叔叔带我去,路上也教教我。” “没问题,你等会儿啊。” 说完,万朝贵就快走几步,追上前面的几人,跟一个年纪稍大些的男人说了几句话,没过多久,他又回来了。 万朝贵回来后,对陈宛白说道:“好了,小白,咱们走吧。” 两人驾驶着牛车往青石镇而去,一路上,万朝贵都在细心地教陈宛白赶牛车地要领和注意事项。 有一些要领同赶牛拉耙是差不多的,但陈宛白还是很认真地听着万朝贵的指导。时不时也自己挥动着鞭子,让牛车在规定的线路上行走。 虽然一开始有一些生疏,但由于有过类似的经验,很快她就将牛车赶得有模有样。 万朝贵见了,直夸她聪明。 不一会儿,他们就到了镇上。万朝贵带着她去集市买好了菜,又一起驾着牛车回村。 在回去的路上,由陈宛白全程驾驶牛车。这会儿她已经能够比较熟练地赶牛车了,万朝贵觉得自己的担心完全是不必要的。 当他们回到木屋处,万朝贵扛着斧头去山上砍树去了。而陈宛白则喊来柳氏,一起着手准备做饭。 人比较多,家里只有一口最大的陶锅。这是陈宛白买来烧水洗澡用的,现在用来做大锅饭很合适。 她们先在大锅里添上水,然后将一些耐煮的根茎类蔬菜,如土豆、胡萝卜等,切成大块放入锅中。接着又放入一些肉块,让肉汤更加浓郁。 随着时间的流逝,锅里的食材逐渐炖煮在一起,散发出阵阵香气。 陈宛白往里面加上一些调料,让味道更加丰富。 不一会儿,一锅热气腾腾的乱炖就做好了。 她们将乱炖放到一旁,准备开始煮饭。 但由于没有足够大的陶锅,这让她们有些犯难。没办法,只能拿几个小一些的陶锅来分次煮了。 她们先把米分成几等份,分别放进几个陶锅里,然后慢慢往锅里加水。 陈宛白和柳氏轮流守在锅边,不时地搅拌一下,防止米饭粘锅或煮糊。经过一番忙碌,几个陶锅里的米饭终于都煮好了。 尽管过程有些周折,但好在饭是煮好了。 “娘,你把菜端到灶上热一下,我去山里喊他们回来吃饭。” 灶膛里还残留着一些尚未完全燃烧尽的柴禾,虽然已经没有明火了,但那温度还能把乱炖加热一下。 第59章 人头税 这几人干活极为利落,不知是因为中午有饭管的缘由,还是因着陈大安的缘故。他们整整忙活了一天,竟然砍伐了几十棵极为粗壮的杉树。 (设杉树直径20cm,一男子砍一棵树需要30min,一天工作8h,约莫可以480\/40=16棵。) 原本按照陈宛白的规划,是要建造一间长为四米、宽为三米的木屋,正好可以隔成两间屋子。 然而未曾想到他们一天竟然能够砍伐如此多的树木,她心中暗自盘算着,建造得大一些似乎也并非不可行。 一大早,万朝贵带着几人也没来问她,径直又上山砍树去了。 一想到今日就可以着手开始建造木屋了,陈宛白心中不免有些激动。不过想到木工工具还没有拿到手,她又觉得还是得赶紧去一趟镇上。 万朝贵将牛车就停放在了她家门口,大约是想着她可能会用,加上昨日里见识到了她赶牛车的技术,对她已经是相当的信任和放心了。 陈宛白和柳氏打过一声招呼之后,便怀揣着银钱,熟练地驾驶着牛车朝着青石镇的方向疾驰而去。 牛车路过集市时候,前方的道路上有一群人围拢在一起,严严实实地将道路给堵住了。 陈宛白心中不禁有些好奇,瞧那一群人情绪十分激动,正手舞足蹈、指手画脚地在高声说着什么。 于是,她便停下牛车走了过去,想要凑上前去听一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一听之下,她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沉重了。 原来是官府马上就要派遣粮长下来征收秋粮了。 而她们家,如今已经属于独一户。她们家虽然没有属于自己的土地,但在她印象里,按照相关规定,即便如此还是得去缴纳相应的税收,这种税收被称作人头税,也被叫做丁税或者丁银。 只是并不清楚这个税具体得缴纳多少银钱呢,看来回头得专门去询问一下村长才行。 既然已经知道了这个消息,那也就没有必要再在此处停留了。陈宛白便拉着牛车,从一旁绕过了这群人,经过此地后径直朝着铁匠铺子的方向赶去了。 铁匠铺子里,相熟的老郑头和小马都没在那儿,出来接待她的是另外一个上了年纪的壮汉。 这壮汉看起来颇为壮实,似乎有着使不完的力气,只是他是个不太爱说话的人。他默不作声地将陈宛白所需的东西交到她手中后,便自顾自地转身去干活了,没有多余的言语和动作。 “伯伯,我还想要一口铁锅......”陈宛白瞧着他的背影,出声说道。 那壮汉转过头来,“你要大铁锅还是小铁锅?大的一两三钱银子,小的八钱银子。” “小的就可以了。”陈宛白想着家里就两口人,大铁锅属实有些奢侈。 壮汉很快就拿来一口铁锅,陈宛白一看。 emmm......怎么说呢,这小铁锅居然跟现代的大铁锅大小几乎一样,大概有三十公分的直径。 幸好自己没有要大铁锅,不然那得多大。 陈宛白付了银子并向那壮汉道过谢后,便与他告别了。 随后,她赶着牛车又急匆匆地来到集市,买了一些新鲜的蔬菜,然后就赶着牛车又匆匆回村了。 一路上,牛车吱呀吱呀地响着,陈宛白的思绪也在不停地飘荡。 一想到那一大堆烦心事,她的内心便不由自主地涌起些许烦躁。她轻轻扬起手中的牛鞭,催促着牛加快了前行的步伐。 近期由于没有时间去捡菌子,而且天气炎热,又没怎么下雨,导致菌子数量稀少,自然也就没什么进项。 再加上购买东西又花费了不少自己手头的钱,而对于这人头税到底需要缴纳多少,她心里着实没底,得赶紧回去向村长打听清楚。倘若钱不够,就得尽快想办法去挣钱了。 很快,她便赶着牛车回到了家中。她迅速地将牛车上的东西卸下,也没有向柳氏多做解释什么,紧接着就又急匆匆地赶着牛车朝着村里奔去了。 柳氏看到这情形,脸上满是疑惑,刚想要开口询问,但看到她那一脸焦急的模样,到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回去,最终还是放弃了。 正值中午时分,路上几乎没什么人,也就只是偶尔有几个村民看到陈宛白赶着牛车经过,对此,陈宛白都一一地向他们打过招呼。 不一会儿,她就赶到了村长家,她站在院门前,轻轻地敲了敲那并没有关闭的院门。 “谁呀?”只听得灶房那边传来一声询问,村长媳妇马老婆子手里正拿着一把菜,一边仔细地择着,一边慢悠悠地从灶房走了出来。 “哟,是小白来啦?吃饭了没呀?”马老婆子满脸热情地朝着陈宛白招呼着,示意她进来。 虽说眼下既不是逢年过节,也并非农忙时节,但是村长家的条件向来不错,一直以来都是保持着一日三餐的习惯。 “马奶奶好,我有点事情想找一下村长爷爷。”陈宛白面带微笑,很有礼貌地说道,接着将自己带来的一条鱼递到了马老婆子的手中。 这条鱼是早上她在鱼篓里看到的最大的一条了,原本她是打算将其留着中午加个菜的。 刚才,她回到家里,放下东西的第一件事就将这条鱼给捞上。 若是没有村长的热心帮助,自己也不可能那么顺利地完成分家之事。而且,往后肯定还有许多事情需要麻烦村长。 “哎哟喂呀,你看你这孩子,你来就来呗,咋还带东西呀!快留着你们娘俩吃。”马老婆子赶忙连连摆手拒绝,死活就是不肯接。 她的心里觉得柳氏母女实在是太可怜了,这条鱼还不知道她们母女俩得费多大的劲、多辛苦才能抓来呢,让她们自己留着吃不是更好。若是接下了这条鱼,恐怕会愧疚得晚上连觉都睡不好。 “马奶奶,这真的不是什么多好的东西啦,是我从河里抓到的,可别嫌弃呀,就留着给你们加个菜吧。你们一直以来都在帮助我们,我们也实在没什么好东西能够回报给你们呀。”陈宛白不由分说地强行将那绑着鱼的草绳挂在了马老婆子的手腕上。 “谁来了?”堂屋内传来村长陈康年的声音。 “村长爷爷,是我。”陈宛白连忙回答道。 村长陈康年从堂屋缓缓地走了出来,当他看到来者是陈宛白时,便笑着让她走进了屋。 陈陈宛白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地问道:“村长,我想问问您,这人头税到底具体要交多少啊?” “怎么好端端的问起这个了?”村长有些不解地问道。 陈宛白便将今日在镇上所看到的以及听到的有关马上就要交秋粮的这件事情详细地告知了村长。 村长听完后点了点头,心道:原来是这个事情啊,难怪这丫头会一脸的愁容。 他看着眉头紧皱的陈宛白,和蔼地微笑着说道:“倘若只是因为这件事情的话,那你就无需担心了。” 第60章 修建浴室 看着陈宛白脸上满是疑惑的神情,村长这才开始给她解释道:“你们虽然已经分出去单独立户了,但是你们身为女子,是不需要缴纳人头税的。” 随后,村长给她大概普及了一下这个朝代的税收制度。 其中,田税是最主要的税种之一,用于支付土地税的税收。 其次就是徭役,用于支付战争和官方劳动的税收。 这两种税收主要都是针对于农民而言的,此外还有一些与农民无关的匠役税、商业税、矿税、关税、盐铁税等等。 人头税和土地税以黄册和鱼鳞册来作为征收依据。其中黄册以户为主,用于详细清查户口情况;而鱼鳞册以土地为主,它所记录的是丈量土地之后的结果。 越国目前的税收是近几十年来最少的时候了,田税方面,每亩仅需交纳两三斗粮食,换算下来大约也就是十公斤左右的粮食。 而对于徭役,也可以采取以银代役的方式,最近几年都是三两到五两银子不等。 徭役也就是人头税所针对的对象,即年龄在十六岁至六十岁的男子。 而这当中并不包含女子。 所以像陈宛白这样既没有土地也没有男丁的家庭,自然是并不需要交税的。 听完了村长的解释,陈宛白那颗原本悬着的心这才缓缓地放了下来,她之前还以为这跟后世一样,无论男女老少,是个人就得交税呢。 陈宛白轻轻地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说道:“原来是这样啊,还好还好,那我就不用担心了。村长爷爷,真是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给我解释清楚,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 村长心中叹息,看这可怜孩子给吓得。 他脸上却不显,微笑着摆摆手,对着陈宛白说道:“傻孩子,跟爷爷还这么客气。以后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爷爷就是。” 陈宛白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神中满是感激。接着,她又和村长聊了一些其他的事情,才告辞离开。 “小白呀,别着急走,留下来吃顿饭呀。”马老婆子听到外面的动静,赶忙出来大声喊住陈宛白。 “不了,谢谢马奶奶,我得家去了,家里还有事儿呢。”陈宛白笑着拒绝。 “哎……”马老婆子见陈宛白要走,急忙转身进屋拿了一篮子快步追了出来,只见那篮子上面摆放着的是翠绿的空心菜。 马老婆子根本不顾陈宛白的一再拒绝,硬是强行将篮子塞到了牛车上,随后便转身走进了院子,顺手将院门给关上了。 看着牛车上的篮子,陈宛白心里满是感动,她朝着院内大声道谢之后,便赶着牛车往家去了。 在回家的路上,陈宛白心情格外舒畅,又解决了一个麻烦事。 等回到家里,柳氏已经将做好饭菜都摆在了木桌上,见她回来,便让她去山里喊人回来吃饭。 这个木桌还是昨日里陈大牛和陈树叶两人见吃饭不方便,临时赶制的,虽然不是很精致,但很刚需。 下午已经不需要再去山上砍树了,于是陈宛白把木工工具取了出来,较为详细地讲解了一下木屋的搭建方式。 原本并非木匠的那几人,之前还在担忧自己无法对陈宛白予以帮助,可如今听完她所说的这些话后,发现确实比较简单,一个个顿时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午后的阳光炽热地洒落,晒得人颇感有些燥热,大家便来到树底下的阴凉之处,开始进行给树木削皮以及地基使用的树木还需进行碳化处理的工作。 陈宛白注意到一旁堆着许多竹子,这些竹子原本是用于屋顶悬挂棕榈树叶的。这一大堆竹子明显绰绰有余,还有许多剩余的部分。 于是,她心中便萌生出一个想法,打算用这些竹子来修建一个厕所和一个浴室。 陈宛白看着那堆竹子,心里已然有了计划。她先仔细地挑选出合适的竹子,将它们一根根地搬到选定的位置。 “小白,你这是要干啥呀?”万朝贵看到她独自一人在那里忙活,便走上前去询问道。 “我瞧着这些竹子有多,便想着搭建一个茅厕。” “那我来帮你。” “不用,这又不是需要多大的力气活,我自己来就行了。万叔叔你还是帮我把屋子先搭建起来比较重要。” “那好吧,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就喊我们一声。” “哦,对了,还得麻烦万叔叔先帮我挖一个大坑呢。”陈宛白这时才猛然意识到,厕所首先得有一个坑才行。自己的细胳膊细腿,还不晓得要挖到什么时候。 万朝贵笑着点头应下,随后扛起一把锄头和一把铁锹,来到了陈宛白指定的地方,开始奋力挖坑。 说到用竹子搭建房屋,陈宛白还是相当有经验的,上辈子她就曾用竹子给鸡鸭鹅搭建过窝棚。 在万朝贵挖坑的过程中,陈宛白则开始动手用柴刀将竹子砍成适宜的长度,以及把竹子劈开。 没过多久,一个深度恰到好处的大坑就顺利挖好了,与此同时,陈宛白的竹子也差不多砍完了。 开始动手搭建框架,陈宛白凭借着自己的经验和力量,把四根粗壮的竹子用力插进挖好的土坑里作为立柱,又取来八根稍细一些的竹子横着放置,并用藤条将它们彼此连接并固定好,就这样渐渐地搭起了厕所和浴室的大致轮廓。 紧接着,把数根竹子横向放置在大坑之上,仅仅留出一条窄小的沟渠,以用于方便。 地面处理完毕后,开始进行墙面的搭建。她将细长的竹子一根一根地排列在框架上当作墙壁,每一根都放置得极为仔细,并用藤条紧紧地捆绑固定。 对于屋顶,先使用劈开的竹子进行横竖交叉的绑扎,从而构筑成一个框架,接着把棕榈树叶覆盖在上面,按照一层一层从下往上进行按压的方式铺设,以此来确保能够起到遮风挡雨的效果。 浴室除了不需要挖洞以外,也是按照同样的方法制作完成。 不过考虑到洗澡的时候会淋湿地面,她还去捡了不少石头铺在地面上。 在太阳即将落山之际,陈宛白的厕所和浴室终于也搭建完成了。 而另一头,万朝贵等人已经开始搭建木屋,并且呈现出了大致的模样。 将一棵杉树顶部的细枝砍掉,其长度约莫有十五米。依据这个长度来进行木屋的建造,木屋的长度设定为十五米,宽度则为五米。 木屋左右各设置两间卧室,中间部分用作堂屋,这样就形成了三间边长为五米的正方形房间。 一根杉树的直径大致在二十公分左右,而要建造这样一个木屋的话,大约需要四十根这样的杉树。 一旁的灶房设定成五米的长度以及三米的宽度。其中一半的空间是用来进行做饭烹饪的,而另一半则是用来储藏柴禾,正因如此才将其做得稍大了一些。大致估算下来,大概需要十几根树木便可以了。 陈宛白大致地数了一下,发现有七十多根,这已经足够了。而余下的部分还可以用来再搭建一些其他的东西。 第61章 这是什么? 正午时分,蝉鸣鸟叫,炙热的阳光洒在了铁匠铺子前。 铁匠铺子此时显得有些安静,熊熊燃烧的炉火已经熄灭,只剩下一些余温。各种工具随意地摆放在架子上,墙壁上挂着的半成品铁器在阳光下泛着暗淡的光。 小马坐在铺子前的一张小板凳上,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皮也开始不停地打架,眼看就要睡着了。 就在小马昏昏欲睡之际,一位皮肤黝黑得如同古铜一般的庄稼汉缓缓走到了铺子前。 “小马,铺子里可还有锄头没?我这个今日里翻地的时候挖到一块大石头,给崩断了。”说着,他举起手里那柄断掉了的锄头。 小马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他赶忙揉了揉还有些惺忪的眼睛,看向面前的庄稼汉,紧接着又放松下来,开口说道:“老王叔,你咋大中午的来了?” 这位庄稼汉乃是铺子里的常客,并且还特别喜欢说话,因而大家都与他颇为相熟。 “哎呀,大中午的我也不情愿来呀,可下午还得去地里挖地呢。” 他环顾了一下铺子四周,仔细打量了一番,而后发现这铺子里仅有小马一个人,便随口问道:“哎,老郑头去哪儿了?你那些师兄们呢,怎么就你一个人在这儿打瞌睡呀?你可小心着点,别到时候有人把你这儿的东西全给偷走喽。” “嘿嘿,老王叔,我师傅他回家睡觉去啦。我师兄们都出去办事了呢。”小马露出憨憨的笑容,伸手挠了挠头,接着说道,“你的锄头拿来我瞅瞅。” 小马原以为不过是锄头柄断了,想着只要接上便行了。随后老王便将那断了的锄头递给了小马,小马伸手接过一看。 “哎呀,老王叔,你这是锄头头断啦,这可不好修呀!”小马皱着眉头说道。 “可不是嘛!”老王叔一脸无奈地摆摆手,“我们家新买了两亩地,本来一家人都开开心心的,想着以后能有更好的收成。哪晓得今儿个一早去翻地,那地里呀,净是些硬邦邦的石头。” 说着,他又拿起那柄断了的锄头晃了晃,“你瞧,这不,都给断成这样了,地也没翻成哟。下午我准备去另一块地看看情况,要是都这么糟糕,我可得去找那卖家理论理论。” “哟呵,老王叔,你家里这是发财啦?怎么一下子就买两块地呀?” 老王叔一听,顿时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脸上的褶子更深了,仿佛都能夹死苍蝇似的。 “哈哈,还不是我那大孙子要娶媳妇了,来年就得添人啦,不多点地,那粮食都不够吃呀。” 接着,老王叔兴致勃勃地继续说道:“我那大孙子可出息了,这媳妇可是他自己找的呢。而且找的媳妇也是个乖巧能干的,等他们成了家,我们老王家就更热闹咯!” 小马也跟着笑了起来,“那可真是大喜事呀,恭喜老王叔啦!” “嗐,净同你聊天耽搁功夫了,你快去给我拿柄新的锄头来。” “叔你等等,我去找找。”小马说完便转身走进了铺子里。 过了一会儿,小马一脸尴尬地走了出来,挠了挠头对老王说道:“老王叔,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在里面仔细找了一圈,我这儿现在真的没有现成的锄头了。” “哎哟喂,咋就一把都没了?你闪开,我自己进去找找。”老王说着便大步一迈,风风火火地径直走进了铺子里。 老王在铺子里仔细地翻找着,虽然没看到锄头,但在一大堆农具中,他却发现了一个跟锄头很像的东西。其中一头是锄头的模样,另一头却好似铁耙,不过只有两根耙钉。 “小马呀,这是个啥玩意儿啊?我咋从来没见过呢。”他一脸疑惑地拿起那个东西左右看了看,没看明白。 “哎呀,老王叔,我也不是很清楚这是什么呀,这是我师傅和师兄们打出来的。”小马一看这东西,也不禁愣了一下,随后他挠了挠自己的头,脸上同样满是困惑的神情。 “你这整天在铺子里,咋连个东西都不认识呢。你再好好想想。” 小马苦思冥想了一会儿,通常这种他不认识的东西大概率就是客人专门定制的。而最近定制东西的人…… 他突然眼眸一亮,一下子就想到了之前的那个聪明的小丫头。 “老王叔,我想起来了,这个好像是一个客人找我师傅定制的。说是农具,具体是干啥用的,我还真不太清楚。” “哎呀,算啦算啦。看这玩意儿也有点像锄头,地里还急等着用呢。我就先拿去用了,要多少银钱回头我等你师傅来了再给他算。” 小马连忙点头说道:“行,老王叔,你先拿去用吧。” 老王拿着那奇怪的农具便急匆匆地走了。 ...... 人多力量大,不过才又三四日功夫,陈宛白家的木屋已经建造完成了。 万朝贵等人在看到他们亲手建造出来的木屋时,心中满是新奇之感,这着实是他们头一回见到如此与众不同的木屋。 木屋完全是由整棵的木头搭建构建而成的,在木头中间的缝隙处塞满了苔藓,并且在苔藓的外层还涂抹了一层黄泥巴。 尽管之前他们并不理解陈宛白为何会有这样的要求,然而此刻在建造完成之后他们方才恍然大悟,原来所有的缝隙既不会透风进来,也不会有光线透进来。 陈宛白站在木屋前,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心里的一桩大事总算是完成了,下一步就是买地了,否则这房子无论如何都让她觉得住得不够安心。 算是为了庆祝新房建成,这日的饭食格外丰盛。陈宛白炖了满满一大盆猪肉,让万朝贵几人吃得心满意足。 送走了前来做事的那几人之后,陈宛白望着空空如也的屋内,内心开始筹划着往里面增添各类物品。 原本陈大牛是说要给她们打床和衣柜,但是奈何他们都不是木工,手艺着实欠佳。 而且陈宛白也婉拒了他们的这番好意,只因她暂且还不需要木床,她有其他的打算。 还有一方面是她担心万一陈家人来了,看到她们竟然还有钱去添置家具,要是让她们归还那五十两银子可怎么办,毕竟那么一大笔银钱,她们着实是拿不出来。 于是,陈大牛几人帮着用木头搭了两个极为简单的床,勉强算是够睡人,看着倒很是寒酸。 木床上铺了厚厚一层田桂花从家里抱来的稻杆,在稻杆之上,又铺了一床柳氏缝制的薄棉垫被。 夜晚,陈宛白躺在床上,感觉倒也是相当舒适。尤其是那稻杆散发着一种纯天然的气息,与棉被上那淡淡的皂角香味相互交织融合。 这种独特的味道萦绕在周围,让陈宛白的身心都渐渐放松下来。她微微闭上眼睛,思绪也开始飘远,仿佛回到了上辈子也是这般大年纪的时候。 不知不觉间,困意渐渐袭来,她在这舒适的氛围中慢慢进入了梦乡。 第62章 秋粮 八月二十这日,村子里那面大锣被敲响了,声音回荡在整个村落,于是家家户户的人都纷纷走了出来。 原来是粮长带着人前来征收粮食了。 有些村民早几日就在镇上听到了的消息,所以早早地就把粮食准备好了。而还有一些人家则以为还要过些时日粮长才会来收粮,因而并没有做好准备,在这个时候便也慌里慌张地跑去准备要上交的粮食了。 现在所征收的是“秋粮”,主要是以稻米为主,其征收通常是在秋收之后的第二个月才开始进行。 对于那些一年能够收获两季作物的土地而言,需要负担两次的税收,然而整个南阳府这片区域都是仅仅只种植一季作物,所以只需要缴纳秋粮即可。 南阳府归属于江南地区,税收相对会高一些,而且每年的情况并不一定都是固定的,今年县衙所通知的税率为十税一。 (注:税收资料来源《大明会典》。) 去年收成好也就十二税,没想到今年却十税。 虽大家嘴里都这么抱怨,却也没人敢不交,一个个的都从家里搬来粮食。 村民们陆陆续续地来到了晒谷场上,按照往年的惯例,有序的排起了几个长长的队伍。 晒谷场的大树底下,放置着村长安排人搬来的一张大桌子和几个凳子。 粮长带着文书就坐在树荫底下,旁边站着十多个孔武有力的壮汉。他们的身后停放着好几辆牛车,准备用来装运粮食的。 收粮尚未开始,村民们在排队的过程中,各自交头接耳,在讨论着这次税收的税率。 “哎呀,今年这收成也不算太好,居然要交这么多粮食,往后的日子可咋过呀。” “谁说不是呢,今年咋又提高了呢?可又能有什么办法,这是规定呀。” 各种抱怨和议论声此起彼伏、纷纷扬扬。 这时,粮长身边的一个年轻男子扯着嗓子喊道:“都给我排好队,一个接着一个来,别磨磨蹭蹭的!” 这一嗓子,吓得人群瞬间就停止了声音。 排在前面第一位陈大川的立刻慌慌张张地把粮食放在指定的位置上,神色紧张地看着粮长。 粮长根本就不瞧这些村民一眼,只是自顾自地低着头喝着茶。 两个身着制服的衙役手持着一柄大号的杆秤,开始一袋袋地进行称重,而在旁边,一个年轻的衙役则拿着一张纸在认真地计数。 陈大川家里人口少,田地也不多,仅仅只需缴纳一百三十斤稻米就可以了。 很快,衙役就完成了称重,并且点了点头。 陈大川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看来他爹说得果然没错。收粮时用的称会比普通的称所称出的重量要少一些,所以他特意多放了十斤稻米进去。 此时,另一个穿着制服的衙役大步走上前来,他手里握着一个铁戳子,那铁戳子在耀眼的阳光下闪闪发亮。 衙役面无表情地走到粮食袋子前,先围着袋子转了一圈,犀利的目光在袋子上不断扫视。 随后,他伸出一只手,用力地拍了拍袋子,听着那沉闷的声音,眉头微微皱起。 接着,他将铁戳子猛地扎向袋子,尖锐的铁戳子瞬间穿透袋子,深深地扎进了稻子里。 他迅速拔出铁戳子,带出了一些稻粒,他将这些稻粒放在手心里仔细端详,用手指轻轻拨弄着,查看稻粒是否饱满,是否有杂质。 周围的村民们,谁也没有想到今年竟然如此地严谨,一个个的大气都不敢出,眼睛紧紧地盯着这个衙役的动作。 衙役捏起一粒稻子,而后塞进嘴里,慢慢咀嚼着,他这是在感受稻子的硬度和干燥程度。 过了会儿,他才点了点头。 陈大川这才放下心来,要交的粮食,他们家都是挑选了品质较好的,就是担心会通不过检查。 衙役又走到了下一个袋子前,再次重复起之前的一系列动作。就这样,他持续不断地重复着,一直到所有袋子里的粮食都被检查完毕。 在粮食合格之后,坐在粮长身旁的文书这才不慌不忙地提起笔,开始记录。 后面的村民中,有不少人开始紧张起来,也有排在末尾的已经在悄悄喊来家人,将粮食扛走,回去换粮。 当然,其中也有那依旧心存侥幸的人,他们认为只是因为是第一家,所以衙役们才会对每一袋都如此仔细认真地进行检查。 随后,衙役挥了挥手,陈大川赶忙连连鞠躬,接着便向后退去,下一个村民则扛着粮食走上前来。 一直检查了五六家,都是这般严谨。于是又有不少村民看到这种情形后,悄悄地返回家中去更换粮食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检查工作还在继续进行着。 其中有几家由于粮食未能达到标准,而被处以了双倍的惩罚。 那些没有被处罚的村民内心满是唏嘘感叹,一个个在心中直呼侥幸,暗自庆幸着。 陈家这边,是陈大松和陈大山两个人一同搬运着粮食前来的。 那衙役仅仅只是瞧了一眼,甚至都无需用秤去称量,便已然知晓数量是不对的。 一个衙役清点了一下粮食袋子,另一个衙役则翻开了册子,随后两人进行了一番核对。 “陈仁家,粮食的数量不对。”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粮长在内,目光齐刷刷地都投向了陈大松和陈大山二人。 陈大山顿时感觉如芒在背,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十分尴尬。他嗫嚅着嘴唇,想要解释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陈大松则是嬉皮笑脸地走上前去。 “大人呐,数量绝对是对的呀,一点都没少,真没少,您过过秤就晓得了。” “陈仁,拥有水田二十五亩,应当上交粮食三百五十二斤。可这里连三百斤都达不到吧?”衙役一脸不悦,看着陈大松说道。 用来装粮食的袋子大致相同,基本的重量也相差无几,而陈大松他们二人搬来的袋子数量看上去仅有两百五十斤左右的样子。 “大人,没错的,我们家原本是有二十五亩地。这不我们家刚刚分家了嘛,分了八亩地给我三弟家呢”陈大松小声地说道。 那衙役听了之后,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接着便开始进行称重。 而站在一旁的陈大山,此时他的手心里已然全都是汗水。他是被吓得,他完全没有想到,老娘竟然会胆大包天想出这么一个主意。 这可是在欺骗官府啊!这要是被暴露了那还得了啊。 第63章 陈大安在哪? 陈家前天就已经得知了最近几天要收秋粮的事情,所以当村里的锣声响起的时候,大家都知道是粮长带人前来收粮了。 于是陈家几个男丁都在将仓库里的粮食搬到独轮车上,准备运往晒谷场。 当搬运到一半的时候,周老婆子却悄悄地将陈大松和陈大山这二人给拉住了。 “老大,老二,咱们少搬八十斤粮食。”周老婆子眼神中透着一丝狡黠。 陈大松和陈大山一脸茫然地看着她,陈大松不解地问:“娘,咋了?这能行?” “咱们家不是分家了嘛,把那八亩地算出去,少交点粮,反正官府也不会知道。”周老婆子压低了声音说话,并且朝着村尾的方向努了努嘴。 陈大山有些迟疑:“娘,这不好吧,这不是欺骗官府吗?” 周老婆子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怕啥呀,谁不知道我们家分家了呀?” “可是我们也并没有真的把地分给三弟妹她们呀。”陈大山仍旧觉得这样不太妥当。 “笑死,这事谁知道?等我们交完了粮,后面粮长自然会带着衙役们去找她们要粮食的。” 陈大山还欲再说些什么,但是被周老婆子恶狠狠的眼神给吓得不敢出声。 陈大松却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心里觉得周老婆子这个法子挺不错的,八十斤粮食呢,足够他们吃很长一段时间了。 他嘿嘿一笑:“娘,就按你说的办。到时候我们就一口咬死粮食给了三房就行了,到时候官府肯定会问她们要。” 陈大山虽然心里依旧有些担忧,但见大哥都这么说了,也只好咬咬牙默认了。于是,他们按照周老婆子的主意,少搬了八十斤粮食便推着独轮车往晒谷场走去。 此刻,粮食已经成功交了上去,陈大松和陈大山心中都松了口气。 一直到申时时分,队伍的最后一家也已经验收完毕。 这时,衙役看着手中的纸张,他单独写出来的陈大安家并未过来交粮。于是就去文书那头核对鱼鳞册,方才想起这是刚分家的,鱼鳞册上并未记载。 于是高声问道:“陈大安在哪里?为何没有来交粮?” 有些还没离去的村民听到这话,彼此相互对望,然而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村长赶忙快步走上前来回答道:“官爷啊,陈大安已经去世了,他家自然是不需要交粮的呀。” 衙役们相互对视了一眼,脸上皆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之前与陈大松交谈过的那名衙役随即将事情的经过讲述了出来,村长听后这才恍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 村长在心中将陈家众人狠狠骂了一遍,这该死的陈家是想害整个村子吗? 但表面上还是不得不陪着笑脸向衙役解释:“陈家虽然分家了,但是田地并没有分出去半点,所以还是得让陈仁家来交秋粮。” 那个衙役的脸色瞬间就变得难看,自己竟然被一个刁民给骗了。 村长眼见着这名衙役就要发火,赶紧说道:“官爷,我这就去催促他们尽快把粮食交上来。” 说罢,立刻就催促自己的儿子陈达赶去陈家。 片刻,周老婆子和陈大松就来了。 村长一脸怒容地看着几人,“你们可真是会给村子找麻烦!现在赶紧把该交的粮食送过来!” 周老婆子一脸的不情愿,“村长,我们都已经分家了呀,这一份粮食应该去找柳氏她们要啊。” “别跟我扯这些有的没的,赶紧让大松去把粮食扛过来,这么多官爷还在这儿等着呢。” 村长狠狠瞪了她一眼,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 那粮长此刻已然是万分不耐烦了,在这里白白耗费了一整天的时间,他心里还急切地惦记着要去那倚红楼呢。 他满脸焦躁地对身边的小厮嘀咕了几句,那小厮赶忙就唤来两个凶神恶煞般的衙役,一同快步走到村长跟前。 “我说你们这群刁民到底是怎么回事?是打算公然违抗官府吗?”其中一个衙役恶狠狠地吼道。 “官爷,不是这样的呀,真的只是有一些小小的误会。”村长被这么一顶帽子盖下来,吓得惊慌失措,连连弯腰道歉。 “都这个时候了,还磨蹭什么!搞快点!”小厮脸色阴沉的可怕,大声吼道。 那两个衙役也是一脸的凶相,仿佛随时都会动手一般。 村长被吓得冷汗直冒,赶忙说道:“官爷息怒,官爷息怒,我这就去催促陈家把粮食交上来。” 小厮转身将事情一五一十地禀告给了粮长,粮长听后,嘴角冷冷地扯出一抹冷笑。 如果粮食征收不足,就得粮长自己来填补上。 他担任这个粮长的职位已经多年,想来只有他多收取粮食中饱私囊的情况,让他从自己的兜里掏出来填补,这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情。 粮长面若冰霜地对着衙役说道:“这点小破事就全权交给你们去处理了,如果不能将粮食补齐,那就让全村的人每家都额外出一份。” 说完,他便带着小厮登上了自己的马车,而后驾车扬长而去,只留下一片飞扬的尘土。 眼看着粮长驾车离去,其余的那些壮汉也纷纷将收来的秋粮放置到牛车上,而后紧跟着粮长一同离去了。 之前所收的粮食已然被拉走,因而此时现场就仅仅只剩下了两名衙役。 那两名衙役瞧着众人离去的背影,面色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其中一个衙役压低声音嘟囔道:“这算什么事儿呀,全给推到我们身上了。” 另一位,也就是收取陈大松粮食的那名衙役,心中十分恼怒。 他转过身来,凶神恶煞般地对着村长和陈大松说道:“粮长的话你们可都听到了吧,我奉劝你们最好老老实实将粮食交上来。要是交不上粮食,有你们好看的!” 村长一脸愁苦之相,心里简直要被气炸了,然而表面上却只能连连点头,回应道:“官爷,这就交,这就交。” 一旁的村民也都听到了方才粮长所说的话,如果陈家不交,那就要他们也跟着交。一个个也都十分生气,纷纷催促着周老婆子赶快把粮食交了。 而周老婆子却是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死死咬定那地已经分给了柳氏母女,粮食也早就给了她们。 反正就是想尽各种办法不肯交粮。 第64章 我们不是分家,是断亲 “陈大安家的人在哪里?赶快去把人喊来。”衙役甲见他们还在这里纠缠不清,索性直接开口吩咐道。 牛车很快就将柳氏母女带了过来,柳氏一脸的懵懂与茫然。 周老婆子一见到她们,即刻又哭天抢地起来,伸手指着她们对衙役说道:“就是她们呀,地和粮食都给她们了,这秋粮应该由她们来交。” 陈宛白皱着眉头说道:“周家阿奶,你怎么能这么说?你明明什么都没有给我们。” “好你个小贱货,这才几天,连奶都不叫了。再说了,我不是给了你们娘俩那么多粮食吗?你们是不是给哪个野男人了?” 周老婆子却固执地一口咬定就是给了。 “可别乱认亲戚了,周家阿奶,我们可没有关系,你不是一口一个野种的叫我吗?”陈宛白翻了一个白眼。 衙役甲紧紧地皱起眉头,十分不耐烦地高声说道:“都别吵吵了!现在粮食必须得如数交齐,不管你们之中谁有,都赶快给我交出来!” 陈宛白坚决地摇头:“我们没有粮食,我们孤儿寡母的,哪来的粮食交。” 接着,她又对着周老婆子说道:“周家阿奶,我们不是分家,是断亲。我们一点东西都没有拿走,更别说是那么多粮食了。” “你们各有各的说法,都觉得自己有理,那到底该由谁来交这个粮食。”衙役脸色阴沉地说道。 “回官爷的话,我们与他们确是断亲,且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还去官府备案登记过了。”陈宛白恭恭敬敬地回应道,同时从怀里掏出了几张纸递给了衙役。 方才陈达慌慌张张地要拉她们走,陈宛白多嘴问了一句什么事情,陈达简单说了几句。陈宛白听后便特意将这几张重要的纸一并带来了。 衙役接过纸张,仔细地查看了一番。 只见那断亲文书上写得极为明晰,还摁着清晰的指印,而且那新立户的册子上更是盖着衙门那鲜艳的红章,这显然是不可能造假的。 他点了点头,将纸张还给了陈宛白。 “既然如此,那你们确实与此事无关了。”衙役对着陈宛白母女说道。 接着他又转向周老婆子,声色俱厉地说道:“你们赶快把需要交的粮食交上来。” 周老婆子一听,顿时急了,她万万没想到陈宛白竟然还拿着文书去官府做了登记。毕竟村里分家的也不少,就没有几个还会送去官府备案的。 “官爷,不能这样啊,这粮食确实给了她们啊。” “证据呢?人家这文书都有,你空口白话谁信。” “官爷,我一个老婆子岂敢欺骗与你,真的是给她们了呀。” “哼,那你说说具体是怎么给的,什么时候给的,可有证人?” “就是分家的时候给的呀,当时家里人都在呢。” “可有外人?” “这……只有家里人。” “叫不来那就是你在说谎,赶紧想办法把粮食交上来,否则有你们好看的。” “官爷呀,我们家真没那么多粮食啊,要是有早就交了。” “那是你们自己的事,与我何干,我只负责收粮,交不上来你们就等着受罚吧。” 周老婆子在心里暗暗盘算着这可该怎么办才好,那些粮食早就趁着价格高的时候给卖掉了,如今家里所剩余的粮食也不多了,要是交了上去,那家里就不够吃的了。 衙役板着脸说道:“给你们两刻钟时间,两刻钟内必须将粮食搬来,超过时间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到时候我们亲自上你家去搬,至于搬多少......那可就看我们心情了。” 周老婆子一听,顿时慌了神,“官爷,两刻钟时间太短了呀,这可来不及呀。” 衙役严肃地说道:“少废话,这是最后的期限。” 说完之后,那两个衙役也不再和周老婆子多言,直接就走到一旁的大树底下,坐下来开始喝茶。 周老婆子目光狠狠地盯着还没离开的柳氏母女,心头的火气一下子就蹿了起来,她在心里恨恨地想着,都怪她们不肯乖乖交粮才导致现在这样的局面。 周老婆子阴沉着脸,对着柳氏说道:“老三媳妇,这粮食,你去交一下吧。” 柳氏一听,面露难色,连忙回应道:“娘,我哪里来得粮食呀?” 周老婆子眼睛一瞪,提高了音量说道:“没粮不是可以拿银钱抵嘛。” 说到这里,她那满是褶皱的脸上似乎更显狰狞。 有些农民的地里可能因为各种原因颗粒无收或者收成极其不好,根本不够交粮,而也有那家中人口众多不想交那么多粮食的,这些情况都是可以交一定数量的银钱来代替的。 “可……可我也没有银子啊……”说完,柳氏的眼眶都有些泛红了,她那瘦弱的身躯在周老婆子的逼迫下显得更加无助和可怜。 周围的村民看着这一幕,有的微微叹气,有的则面露同情之色,但也无人上前说话。 周老婆子那满脸的褶子猛地皱在一起,恶狠狠的眼神中充斥着鄙夷,她扯着嗓子说道:“你怎么可能会没银子?哼,这么多天过去了,我看你们也没饿死啊,肯定是有野男人在养着你们这对不要脸的吧。” 她一直以为,这母女俩没两天便会灰溜溜地回头来找他们家。可过去了这么多天,竟然一直都没见到她们上门。 如今这乍一见到,这两人居然还活得好好的,而且仔细一瞧,她们的面色看上去竟然比没分家的时候还要显得好上一些。 因此,她的心中就笃定了柳氏肯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在外头不知廉耻地勾三搭四。她在心里也越发觉得当初这分家断亲是无比正确的,就知道迟早会闹出这种丢人现眼的丑事来。 柳氏听到周老婆子如此难听的话语,气得浑身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咬着牙说道:“娘,你怎能如此污蔑我,我清清白白,从未做过任何丢人现眼的事。” 周老婆子却丝毫不为所动,依旧恶狠狠地说道:“哼,清白?谁信呐!看你们现在这滋润的样子,不是被野男人养着还能是什么?别在这里狡辩了,你还是赶紧将这秋粮交了吧。” 陈宛白忍不住了,对着周老婆子说道:“周家阿奶,你怎么能血口喷人?” 周老婆子一听,骂道:“你个赔钱货,小贱蹄子,大人说话你小孩子插什么嘴?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 周围的几个村民听到周老婆子的话,无比震惊,看来最近的传言不是空穴来潮,这周老婆子果然是个表里不一的人。 可也没有人敢上前,生怕周老婆子说他们就是那野男人。 第65章 偷鸡不成蚀把米 陈宛白实在是不愿意再与周老婆子多做纠缠和掰扯,觉得那纯粹是在浪费她自己的时间。 于是,她指着大树底下的两个衙役说道:“奶,你就继续在这里骂吧。我和我娘一没粮食二没银子,你要是不信得话自己去搜好了。你看那两个衙役,他们可是有时间在这里听你骂人。” 衙役见陈宛白指着他们,以为他们商量好了,就迈步走了过来。 周老婆子一看,顿时噎住,还有些慌了神。 两个衙役抬头看了看天色,衙役甲有些不耐烦地对周老婆子说道:“行了,别啰嗦了,先把粮食交上来。至于你们之间的这些事,你们自己去掰扯清楚,别在这里浪费我们的时间。” 周老婆子一听,顿时愣住了,她本以为可以借着衙役来逼迫陈宛白母女,没想到衙役竟会这样说。 衙役又催促道:“快点,别磨蹭了,我们还有其他事要办。” 村长这才上前来,对着周老婆子劝道:“我说大头媳妇,这粮食本就该你家交,如今闹成了这样。” 尽管心中充满了不甘,周老婆子也还是只能够满心不情愿地吩咐陈大松去把粮食推过来。 没多久,陈大松和陈大山两个人就推着粮食来到了这里,然后把粮食交给了衙役。 衙役乙在一旁验收,而衙役甲则对着周老婆子伸出了手,手指头还在不停地搓动着,那意思自然是不言而喻。 “官爷,这些粮食不是都已经交上去了吗?”周老婆子一脸不解地问道。粮食一斤没少的交了,怎地还要给钱? “哼,你以为交了粮食就完事儿了?你们在这儿拉拉扯扯半天,耽误了我们多少时间!”衙役甲恶狠狠地说道,“必须得给我们赔偿!” 周老婆子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情愿,“官爷,这怎么还要赔偿啊。” “少废话!”衙役乙也不耐烦地吼道,“不给赔偿就别想验收合格。你们拒绝交粮,全部都跟我们回衙门去蹲几天。” 周老婆子这下慌了神,她可不想去衙门,连忙说道:“官爷,我们给,我们给还不行嘛。”说着就开始在身上摸索着找银子。 柳氏母女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暗暗觉得解气。 周老婆子好不容易找出一些碎银子,哆哆嗦嗦地递给衙役,“官爷,就这么多了,您行行好。” “就这么点?”衙役甲接都不接,扭头对衙役乙说,“这些粮食不合格,他们拒不交粮,还是抓到官府去吧。” 周老婆子一听,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哆哆嗦嗦又在鞋底下抠出一些碎银。 衙役甲也不嫌弃,接过银子,掂量了一下,约莫三两左右,“就这么点?打发叫花子呢!” 周老婆子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官爷,真的没有了呀,家里就这点钱了。” “哼,这次就先放过你们,再有下次,可没这么好说话了。”衙役甲见天色已晚,冷哼一声,把银子揣进怀里。 然后和衙役乙将粮食放到牛车上,转身离开。 周老婆子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这日子没法过了呀……” 村民们纷纷摇头,都不想再看周老婆子撒泼,唯恐惹了一身骚,都各自散开回家去了。 村长劝说了几句,也不管周老婆子听是不听,摇了摇头也回家去了。 见众人都离开了,陈宛白母女也准备回家去。可就在这时,周老婆子突然一个箭步冲上去拽住了柳氏。 “你个不要脸的贱货,还想走?”周老婆子面目狰狞地骂道,“你个卖肉的骚货,整天就知道勾引男人,还偷汉子,真以为别人不知道你的那些破事儿啊。” “你个烂货,怎么还有脸活着啊,就该浸猪笼沉塘去。你生的那个小贱蹄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跟你一样下贱,以后也是个千人骑万人压的主儿。” 周老婆子把失去粮食和银子的双重怒火一股脑儿地全发泄在了柳氏母女二人身上。 柳氏听闻这些难以入耳的话语,气得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 “我们陈家养活了你们这么多年,就那么一点儿粮食你们竟然都舍不得掏出来。那些可都是我们用来救命的粮食啊!” “你只要把腿张开,就能轻轻松松吃得饱穿得暖,就那么一点儿粮食你都不愿意拿出来吗?” 周老婆子越骂越难听,那丑恶的嘴脸和恶毒的话语让人恨不得上去给她几个耳光。 “你们母女俩简直就是一对灾星,克死了我那可怜的幺儿。如今还要来祸害我们全家,你们怎么还不去死啊!” 柳氏用手指头直直地指着周老婆子,整个身体抖动得极为厉害,脸色惨白如纸,满脸都是泪水。 “瞧瞧你这副模样,真是让人看着就觉得恶心。成天哭哭啼啼地佯装柔弱,以前就欺骗我儿子,现在又去勾引男人。别以为我不清楚你心里那点肮脏的念头,不就是想着勾引男人来养活你们嘛。” 周老婆子狠狠地一把将柳氏伸出来的手指打掉,随后叉起腰,唾沫星子四处飞溅,继续肆无忌惮地辱骂着。 陈宛白见柳氏颤抖了半天,连半句话都讲不出来,于是走上前去说道:“奶奶,凡事都得讲个证据吧。你就这么上下嘴皮一碰,就在这儿造谣生事。您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难道都不觉得害臊吗?” 周老婆子却越发嚣张地叫嚷道:“哼,还狡辩!你们就是这副样子,别以为我不清楚。” “奶,要是再敢胡乱瞎说试试看。我这疯病可还没好全呢!” 周老婆子这才想起来,这该死的小孙女有疯病,是会拿刀砍人的。 瞬间,她就跳到了几米开外,那敏捷利索的动作与其年龄十分的不相符。 等站稳来,她又见陈宛白今日身上并没有携带柴刀,她心中的底气便又涌了上来。 “我跟你们讲,今天这粮食和银钱都得算到你们头上,要和那五十两银子一起还给我。” 之前的断亲文书上写明是要一年后再慢慢支付银子,所以周老婆子暂时还不能向她们讨要。 “除了那五十两,多一文钱我们都不会给你。”陈宛白着实是懒得再去搭理周老婆子。 第66章 柳氏被气晕 有些人就是如此,你越是与她回嘴争辩,她就越是来劲。可要是你将她的话当作放屁一般不去理会,那么到头来生气的只会是她自己。 然而,陈宛白却忽视了脸皮较薄的柳氏,还以为所有人都跟她一样能够做到毫不在意。 “你们要是不给的话,”周老婆子恶狠狠地说道,同时脸上露出了一丝阴狠至极的表情,“我就到各处去宣扬你娘偷人,将你们的名声彻底给败坏掉,我倒要瞧瞧你娘以后还能有什么脸面存活下去。还有你,以后也休想嫁得出去!” 柳氏听到周老婆子如此恶毒不堪的话语,顿时气得全身都颤抖起来,她的嘴唇不停地哆嗦着,泪水在眼眶中不停打转。 紧接着,她只觉眼前一黑,两眼一翻,就直直地晕了过去。 陈宛白这下子哪里还有心思再同周老婆子斗嘴,急忙背起柳氏,朝着陈大夫家飞奔而去。 柳氏此刻的症状不禁让陈宛白回想起了上一辈子的闺蜜,也是像这样一气之下,就再也没能醒过来。 周老婆子见人母女俩都走了,先是一愣,随后那张满是褶子的脸瞬间变得狰狞起来,她嚣张地叉着腰,犹如一个泼妇般放肆地哈哈大笑起来,那笑声尖锐又刺耳。 “哈哈,你这不要脸的娼妇,整天就知道装柔弱来勾引那些狗男人,真让人恶心透顶!别以为装晕就能躲过去,你们这一对下贱的母女!” 那刺耳的笑声传到了陈宛白的耳朵里,让她感到十分的厌恶。她加快脚步向前奔去,只想着快些去到陈大夫家。 “娘,人都走了,别骂了。”陈大松皱着眉头,上前说道。 “呸,那个下贱的娼妇,跑得可真够快的!你们两个是死人啊,怎么就不知道拦着她们!” “娘,现在粮食没了,银子也没了,等下回家我们该怎么跟爹交代啊?”陈大松一脸愁苦地说道。 周老婆子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僵住了,心里涌起一阵恐慌,此刻她才感觉到害怕了。 “这......这可咋办啊!你爹这下肯定要打死我!” 在以往的时候,陈老头那日子过得可谓是相当滋润。他每日里若是没什么要紧事忙,便会悠闲地在村里晃荡,寻个舒适的地儿。 美美地抽上几口大烟,再和村里的老伙计们唠唠嗑、聊聊天,那小日子别提有多惬意了。 而且一直以来,家里都顺顺利利的,没发生过什么让人糟心的事。加上周老婆子娘家兄弟多,陈老头也就从来没有动过打媳妇的念头。 然而,最近这段时日可就大不一样了。周老婆子那丑恶的嘴脸被揭露了出来,让他在外头丢尽了脸,甚至连平日里在村子里抽大烟这般悠闲的事儿都不敢去做了。 因为不管他走到哪里,都能听到有人在背后议论他家的事,说他家如何苛刻,如何无情地赶走了那死去小儿子的媳妇和孩子。 这让陈老头心里堵得慌,以至于他只能成天憋闷在家里。 每日眼睁睁地看着周老婆子在这家里也依旧不安生,日日变着法儿地去磋磨老二媳妇以及老二的两个闺女。 这要是传出去了还得了,老三媳妇还能勉强假意说是她偷人,可这老二媳妇总不能也说是偷人吧? 陈老头瞧着这一切,心中的火气是越积越多,越积越旺,终于到了他实在难以忍受的地步,便开始对周老婆子动起手来。 而这男人啊,一旦开启了打媳妇的这个头,就好似打通了全身的任督二脉一般。那股子劲儿上来了,便时不时地就要对周老婆子打上几下。 似乎这样才能稍稍宣泄一下他心中的不快,至于那气是谁给他受的并不重要。打媳妇嘛,要什么理由什么借口?打就完事,哪个男人不打媳妇? 周老婆子和两个儿子一同回到家中,刚一踏入家门,就瞧见陈老头面色阴沉地坐在堂屋里。周老婆子的心头当即“咯噔”一声,瞬间涌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在心里暗暗咒骂道:究竟是哪个该千刀万剐的混账东西把这事告知了老头子。 “回来啦,还没做饭吧,我这就去做饭。老二媳妇,赶快过来搭把手。” 周老婆子压根没往堂屋迈步,就站在门口朝着里面大声地呼喊着丁氏。 房内的丁氏听到了婆婆的呼喊,身体忍不住一抖。 就在刚刚,村里的陈皮海从家门口路过。陈老头跟他打招呼,并喊他次日一同去打鱼。陈皮海果断地一口回绝,声称自己家中有事。 在临走之前,他迟疑再三,最终还是将晒谷场收粮时所发生的那些事一五一十地告知了陈老头。 陈老头听着听着,脸色变得愈发难看,等到陈皮海离去之后,他甚至连自己平日里最为宝贝的烟杆子都给砸了。 如今婆婆已然回来了,公公定然会对婆婆发难。而婆婆每次在受了气之后,就会把这些气一股脑儿地撒在她们母女三人的身上。 丁氏心中满是忐忑,但还是赶紧应道:“来了,娘。”然后快步走向灶房。 周老婆子转身也紧跟着要去灶房,一边走一边嘴里还嘟囔着:“真是的,动作这么慢。” “你给我站住!老大媳妇去跟老二媳妇一块儿做饭!”陈老头突然猛地一拍桌子,大声吼道。 屋外的朱氏原本心里还想着要拒绝,但在听到公公这般恼怒的声音后,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走进了灶房。 此时,陈老头恶狠狠地盯着周老婆子,眼中满是怒火。 周老婆子吓得连连后退,嘴里还嘟囔着:“老头子,你听我解释。” 陈老头哪还会理会这些,一个箭步冲上去,扬起手就朝着周老婆子的脸上狠狠扇去。 “啪”的一声清脆而又响亮,周老婆子的脸上瞬间就浮现了一个红红的掌印。 “老子不想听你解释,你看看你干的好事!我们老陈家的脸面都被你给彻彻底底地丢干净了。” 吼完之后,陈老头丝毫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又是狠狠的一拳挥了过去,结结实实地打在了周老婆子的身上。 周老婆子一个趔趄,身体失去平衡,猛地摔倒在了地上。 陈家大房的人原本都在屋内躲懒,听见声音,准备出来看热闹。一见此场景,纷纷都躲回了自己的房内,不敢出来。 第67章 陈老头打媳妇 周老婆子哭喊着:“老头子,你疯了啊!你难道真要把我打死不成?” “都说娶妻不贤毁三代,我当初真不该娶了你这个恶婆娘啊,把家里搅得鸡犬不宁。如今更是害得我在村里都没脸待下去了,你让我们陈家还怎么有颜面在众人面前出现啊!”陈老头怒不可遏地咆哮道。 周老婆子瘫坐在地上,满脸的泪水和惊恐。 “老头子,我知道错了。看在我给你生儿育女的份上,你别打了,我以后改还不行吗?”她抽泣着说道。 陈老头却依然余怒未消,“改?你说改就改?这么多年你都做了多少混账事,我不都看在孩子们的份上才一直忍着没跟你计较。现在才来说改,晚了!” 说着,他又抬脚踹了周老婆子几下。 周老婆子疼得蜷缩成一团,嘴里却还在不断求饶。 “老头子,看在我们这么多年夫妻的份上,饶了我这一次吧,我保证以后一定改正!” 就在这时,一回到家就去砍柴的陈大山已然背着一捆柴回来了,听到里面的动静后,赶忙就将柴禾放下,急匆匆地跑进堂屋。 “爹,别打了,再打就出人命了!” 陈老头这才停下动作,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周老婆子。 “哼,这次就先放过你,粮食和银子你都给我补回来,否则我就休了你。” 周老婆子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看着陈老头,结结巴巴地说:“老……老头子,我……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的。” “你最好别再骗我!” 陈老头说完后,怒气冲冲地走到堂屋坐下。习惯性地往腰间一摸,这才想起烟杆子已经被他给砸断了,顿时又气得火冒三丈。 陈大山一瞧,便知晓陈老头这是犯了烟瘾想抽烟。 以为陈老头的烟杆子还在屋里,于是转身朝着外头的陈宛蓉大声喊道:“二丫,赶快去给你爷爷把烟杆子拿过来。” 陈宛蓉此时正在收拾陈大山扔在院子里的柴禾,听到了陈大山的呼喊声,不禁有些迟疑。毕竟她可是亲眼目睹了陈老头把烟杆子给砸了的。 “爹,爷的烟杆子已经坏了。”她拉了拉陈大山的衣摆,小声地说道。 陈大山一听,顿时有些傻眼,惊讶地说道:“啊?烟杆子坏了?” 陈老头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红,他有些恼羞成怒地吼道:“老子不抽烟!” 说完,他气鼓鼓地站起身来,背着手,步伐略显急促地走进了里屋。 陈大山怔怔地杵在原地,一时茫然无措,他着实不明白为何陈老头会突然间如此生气。 “爹,爷的烟杆子是他自己给摔坏的......”陈宛蓉见陈老头离开,这才拽着陈大山,把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陈大山。 陈大山听后,这才恍然大悟。 “你们两个蠢货,还在那像个木头桩子一样发什么呆啊,眼睛瞎了看不到老娘还在地上啊!” 周老婆子坐在地上,一见陈老头走了,立马嚣张跋扈起来,扯着嗓子朝着陈大山父女俩大声咒骂道,“你们两个没出息的东西,耳朵都被驴毛塞住了吗?还不赶紧给老娘扶起来,磨蹭什么呢! 陈大山和陈宛蓉急忙上前,准备将周老婆子扶起来。 “哎哟喂,疼死我了,你个挨千刀的!你就不会轻点嘛!”周老婆子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你个天杀的,老娘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生了你这么个没用的东西!” “哎哎,娘你小心点。”陈大山陪着小心说道。 周老婆子看见了陈宛蓉就想起了陈宛白,一气之下,伸手就狠狠地掐了陈宛蓉一把。 疼得陈宛蓉一下没忍住,“哎呀”一声。 里头的陈老头哪里不晓得是这周老婆子又在作妖,于是朝着屋外怒声吼道:“你再折腾人试试!” 听到里屋传来那带着怒气的声音,周老婆子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站起身来,不再继续折腾了。 然而里屋有陈老头在,她又不想在堂屋干坐着,寻思了一番后,她便迈步走进了灶房。 灶房里的朱氏和丁氏一瞅见婆婆进来了,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紧张得不行,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就唯恐婆婆会把那股子火气撒到她们自己身上来。 真是怕啥来啥,周老婆子哪可能放过这两个儿媳。 “你们这两个懒婆娘,做个饭磨蹭个啥劲,是不是在里头孵蛋呢!” 朱氏和丁氏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周老婆子骂得越发凶狠起来,“你们瞅瞅这灶房,跟个猪圈似的脏兮兮的,养你们这两个废物有个屁用!” 瞅见灶上已经炒好的两盘菜,周老婆子抄起筷子就夹了一口,“我呸!朱氏你今日做得饭怎么这么难吃,你是不是诚心跟我过不去啊!” 接着又瞪向坐在灶下烧火的丁氏,“你个挺着肚子的贱货,以为怀个孕就了不起啦?今日你为啥没去洗衣服!是不是想让我这老婆子去给你洗啊!” “哼,你们要是再这样,看我怎么收拾你们!别以为我老婆子好欺负,告诉你们,这个家还是我说了算!” 周老婆子双手叉腰,唾沫横飞地继续骂着,“你们两个给我听好了,以后都给我机灵点,要是再让我不满意,帮你们全部休回娘家!” 朱氏和丁氏只能连连点头称是,心里却满是委屈和无奈。她们默默地做着手里的活,只盼着周老婆子能早点骂完离开。 过了一会儿,饭菜都端到了堂屋的桌子上。 只见周老婆子如往常一样,一屁股坐在了陈老头的右手边位置。 陈老头扭头瞅了她一眼,那眼神中满是厌恶和愤怒,忽地狠狠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碗筷都跟着跳动了几下,怒声吼道:“你他妈的还有脸吃饭啊!” 周老婆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吓得浑身一抖,赶紧低下头,眼睛盯着自己的衣角,大气都不敢出一个,脸色也变得有些苍白。 陈老头看到桌上的饭菜,心中更加气恼。他霍然站起身来,那只布满老茧的右手高高扬起,狠狠给了周老婆子一记响亮的耳光。 “啊!”周老婆子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她的脑袋猛地往一侧偏去,脸上瞬间浮现出一个清晰的红色掌印。 她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脑袋一阵眩晕。 而此时她的内心除了震惊,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羞耻感,陈老头竟然当着全家上下这么多人的面,如此毫不留情地这般打她,这让她的老脸往哪儿搁啊! 越想越难过,她放声大哭起来。 第68章 心病 周围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一时间堂屋里安静得只剩下周老婆子的哭泣声。 周老婆子那悲怆的哭声在堂屋里回荡着,陈老头却依旧余怒未消,喘着粗气。 恶狠狠地瞪着她,大声吼道:“哭哭哭,就知道哭!不吃就别吃,别在这里哭丧,老子还没死!你给我闭嘴!听到没有!” 周老婆子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惊恐地看着陈老头,满脸的泪痕和那红红的掌印让她看起来格外狼狈。 陈老头又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后一屁股坐了下来,沉着脸说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吃饭!” 众人这才如梦初醒,战战兢兢地拿起筷子开始吃饭,谁也不敢再多看一眼周老婆子和陈老头。 堂屋里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只有偶尔的碗筷碰撞声打破这沉闷的寂静。 周老婆子站在一旁,低着头,双手紧紧绞着衣角,心里满是屈辱和怨恨,但却不敢再有丝毫的表露。 吃饱了的陈老头,将碗筷不轻不重地放下。 随后把那凌厉的目光投向周老婆子,冷冰冰地说道:“你吃完这顿饭就赶紧回娘家去,想尽办法把粮食和银子都给我凑出来,要是凑不出来,哼,你就别再回来了,我陈家可容不下你这样没用的东西。” 周老婆子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她颤抖着嘴唇说道:“老头子,你怎么能这样对我,我……我娘家也没多少东西啊。” 娘家弟兄多,可都已经分家多少年了。自己回娘家肯定是凑不出来的。 陈老头却根本不理会她的哭诉,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道:“我管你娘家有多少,那是你的事,我只要看到粮食和银子,其他的我一概不管。你要是不想办法,就别在这家里待着了。” 以前,家里的银钱一直都是由周老婆子掌管着,而陈老头向来是对这些事情不管不顾的。 然而,自从与老三家断亲之后,陈老头却突然就将管家权强硬地要了回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周老婆子交到他手中的银钱竟然仅仅只有二十几两而已。 要知道,以往每年陈大安靠卖猎物所得的银钱就有几十两之多,再加上陈大安还时常出去做工挣钱,家中地里粮食售卖后获得的银钱。 所有这些加起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仅仅剩下这么一点。 可周老婆子却死死咬定就只有这么多,还振振有词地声称什么两个孙子念书一年的束修就得花费不少银子,再加上一家人的吃喝用度等等。 反正就是一个态度,那就是没钱。 而这次,陈老头无论怎样都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周老婆子把银钱和粮食给补回来。 不管她是把自己偷偷藏起来的钱拿出来,还是跑到娘家去借,总之必须把钱给掏出来。 这头,陈宛白背着柳氏到了陈大夫家。 刚到院门处,她便瞧见陈大夫恰好正在院子里晾晒草药。 陈宛白立即焦急地呼喊着:“陈爷爷,快救救我娘!” 陈大夫看到陈宛白那小小的身子竟然背着一个大人,当即就喊一起做事的儿媳夏氏过去帮忙。 夏氏动作极为麻利地将柳氏从陈宛白背上接过来背到了自己背上,快速地朝着房里走去。 等到柳氏在床上放平之后,陈大夫立刻走上前去为其把脉。 经过一番查看,陈大夫皱着眉头说:“你娘这是气急攻心,加上思虑过多,她的身体本就较为虚弱,这才晕了过去。” “我娘的心可有问题?”陈宛白用手指了指胸口处,因为她实在担心柳氏患有心脏病。 实际上她本想直接询问柳氏有没有心脏病的,然而似乎在古代并没有心脏病这样的说法,还是不要显得太突兀了。 “你这丫头,这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呀?”陈大夫看着她,脸上露出有些惊奇的神色问道。 “我以前听说过,有一个人她常常说心口疼痛,突然有一天她也是因为气急攻心晕过去了,然后就去世了。”陈宛白所说的正是她上一世闺蜜的症状。 “确实有这样的症状,称之为胸痹,不过你娘并非是这个病。我先给她开一些药,让她好好休息。” 听了陈大夫的解释,陈宛白这才放下心来,不是心脏病就好。 柳氏不大会儿便悠悠转醒了过来,而此时,药也正好熬好了。 陈宛白端来药,准备伺后她喝下,柳氏却摇了摇头,不肯喝。 “娘,你又使性子了。你忘了你答应我什么了?” 柳氏想到自己答应了闺女要好好活着,不能丢下闺女一人。 见柳氏点点头不再拒绝,陈宛白这才小心翼翼地将柳氏扶起,伺候她喝下了药。见柳氏的气色逐渐好转,陈宛白这才放心下来。 柳氏喝完药后,陈宛白又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躺下休息。 随后,陈宛白走出了屋子,开口询问陈大夫:“陈爷爷,这次看病加上抓药总共得多少钱呀?” “四丫呀,你这孩子,也没几个钱,就算了吧。”陈大夫看着这母女俩着实可怜,连连摆手,表示不肯收钱。 “陈爷爷,这可万万不行呀,您也是靠着给人看病抓药维持生计的,怎么能不收钱呢。” 见陈大夫沉默不语,陈宛白接着说道:“陈爷爷您要是不收钱的话,那这些药我可就不能要了。” 陈大夫此次还给柳氏抓了好几天的药呢,一共有好几包。 陈大夫见陈宛白如此坚持,只得无奈地笑了笑,“好吧,那你就给个几十文意思一下就行了。” 陈宛白才不信这么多药才几十文,她直接从怀里掏出一粒小碎银子,塞到了陈大夫手中。 “哎呀,你这丫头,哪用得着这么多呀!”陈大夫一看,这足有将近一钱银子呢,这足够她们母女生活好久了,于是死活不肯收下。 “陈爷爷,我身上只带了这一粒银子,你就先收着吧,等下次我带我娘来检查的时候再看还需不需要开药。” 陈大夫让她们吃完那些药后再来他这里一趟复查。 听陈宛白这么一说,陈大夫也不再推辞,将银子塞进怀里,然后继续去摆弄草药了。 等到回到家,晚间,陈宛白煎药的时候,发现草药中竟然还有人参片。她心中后悔,银子给少了。 她决定等下次去的时候,再给陈大夫补一些银钱。毕竟这年头,人参可不是什么便宜的东西。 第69章 磋磨 陈家众人就在那安静且压抑无比的氛围中,吃完了这一顿饭。 陈老头此时心里想着抽口烟来解解闷,却发现烟杆子没了,他又想出去到村子里去散散步,可又觉得自己没了脸面 总之,就是感觉做什么都不能顺遂自己的心意。 向来都很会说些好听话以讨人欢心的陈大松,这次竟然没有像往常一样去讨好周老婆子,反而是转过头去讨好陈老头了。 至于其中的缘由,还不就是因为家里管钱的人变成了陈老头。 陈大松脸上堆起讨好的笑容,殷勤地给陈老头倒了一杯热茶,双手捧着递到陈老头面前,恭敬地说:“爹,您喝点茶润润喉。” 见陈老头脸色依旧不太好看,陈大松又开始给陈老头捶背,力度不轻不重,嘴里还不停地说着:“爹,您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好呀。” 陈老头哼了一声,陈大松立马更加卖力地表现起来,一会儿说要给陈老头捏捏腿,一会儿又说要讲个笑话逗陈老头开心。 陈大松还时不时地观察着陈老头的表情,只要陈老头稍微有一点缓和的迹象,他就更加起劲地讨好着,仿佛要把以前对周老婆子的那一套全都用在陈老头身上。 看着陈大松这般殷勤讨好,陈老头的脸色终于渐渐好看了一些。 见此情景,陈大松眼珠子一转,立刻凑到陈老头跟前,陪着笑脸说道:“爹,您看您这烟杆子没了也不方便呀。我明日就去给您买个新的来。” 陈老头微微抬眼,看着陈大松,没吭声。 陈大松赶忙接着说:“爹,我有一个兄弟,是个卖货郎。他那有特别好的烟杆,质量上乘,价格还特别便宜呢。我肯定能给您买到个让您满意的。” 陈老头皱了皱眉,确实该买个烟杆了,这一会儿不抽两口,感觉都提不起劲。 陈大松见状,赶紧趁热打铁,“爹,我明儿个肯定给您买根好烟杆来。您就给我点银子,我保证给您办好这事。” 说完,陈大松一脸期待地看着陈老头,手还不自觉地搓了搓,那副贪财又急切的模样展露无遗。 陈老头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被烟瘾打败了,恨不得陈大松立刻就去买。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些碎银子,递给了陈大松,嘴里嘟囔着:“去吧去吧,要是办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你。” 陈大松连忙点头哈腰,一把接过银子,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心里却盘算着如何把这钱中饱私囊。 当天夜晚,周老婆子甚至都没敢进到房间睡觉。 她不由分说地就将陈大山父女三人驱赶至原来三房所居住的那间屋子。 嘴里还振振有词,并且理直气壮:“老三啊,你们还是去那边睡吧,我这可都是为了你们好呀,我实在是担心你克制不住自己,要是万一不小心伤害到了丁氏肚子里的孩子,那可如何是好呀。” 陈大山一直以来都是极为孝顺的,自然是他娘说什么他便听什么。 对于丁氏那满含祈求的眼神以及两个闺女那焦急担心的神色,他完全选择了无视,没有做出任何的回应。 关了房门以后,周老婆子那原本还算平和的脸瞬间就变得狰狞起来。 她眯着眼睛,恶狠狠地盯着丁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嘴里不停地数落着:“你这个不会下蛋的母鸡,嫁到我们陈家这么多年,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 丁氏低着头,紧紧地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她知道周老婆子这是要拿她撒气,只能默默地忍受着周老婆子的辱骂。 周老婆子骂了半天,丁氏一声不吭,这让她感觉十分无趣。 突然伸出干枯如树枝般的手,用力地推搡丁氏,一边推还一边骂道:“你还敢给我摆脸色,你以为你是谁啊?” 丁氏被推得踉踉跄跄,差点摔倒在地,但还是不敢反抗,只是眼中闪烁着泪花。 接着,周老婆子一屁股坐在床上,翘起二郎腿,颐指气使地命令丁氏去给她端茶倒水。 丁氏赶紧去忙活,可当她小心翼翼地端着茶走到周老婆子面前时,周老婆子却突然一巴掌打在丁氏的手上,滚烫的茶水顿时洒了丁氏一手。 周老婆子却骂道:“这么慢,你想烫死我啊!” 丁氏疼得直哆嗦,却只能强忍着泪水。 随后,周老婆子又让丁氏跪在地上给她擦鞋,丁氏刚要去拿鞋。 猝不及防,周老婆子一脚就踹在丁氏的肚子上,恶狠狠地说:“磨蹭什么呢,你个贱蹄子,是不是想偷懒啊!” 丁氏捂着肚子,痛苦地蜷缩在地上。 等丁氏好不容易爬到鞋边,周老婆子又嫌弃她擦得不干净,不停地用脚踢她。 丁氏死死护住了肚子里的孩子,不让周老婆子的脚踹到她的肚子上。 “你这贱货,装什么装,快去给我倒洗脚水!” 周老婆又让丁氏去给她倒洗脚水,伺候她洗脚。 丁氏赶紧去灶房,却发现锅里已经没有热水了,只能现烧。 可她又十分担心周老婆子会误以为她躲在灶房里偷懒,于是在烧上了水之后,便赶紧进到房里去告知周老婆子。 此时,家里的其他人已经入睡,周老婆子即便心中气恼,也不敢大声地嚷嚷出声。 只能小声地嘟囔一句:“你个死蹄子,还不快些!” 等水烧好了,丁氏小心翼翼地端着水来到周老婆子面前,给她倒洗脚水。 周老婆子却嫌弃水温太烫,又对着丁氏一顿臭骂:“你个蠢货,这么烫的水,是想烫死我啊!” 丁氏只能默默地重新去换水。 等丁氏换好水回来,周老婆子又嫌水太冷了,丁氏无奈只能再次去换水。 就这么来回折腾了好几趟,许是周老婆子也担心吵醒其他人,她总算是勉强松口说水温合适了。 她那两只不知多久没洗、散发着阵阵令人作呕的恶臭的脚,高高地伸了起来,直接凑到了丁氏的脸上,还颐指气使地叫嚷着让丁氏给她洗。 那双脚上散发着一股浓烈刺鼻、令人作呕的恶臭,好似混合了烂菜叶、臭鸡蛋以及各种腐败物的味道,丝丝缕缕地钻进丁氏的鼻腔。 丁氏只感到胃里犹如翻江倒海一般,难受至极,她拼命地努力去忍耐着,然而到最后依旧没能成功克制住,只听“哇”的一声,就吐了出来。 第70章 扒灰 周老婆子看到这情形,立刻气势汹汹地冲了过来,狠狠地揪住丁氏的头发,用力地往后猛拽,同时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你个破烂下贱的货,居然还敢嫌弃老娘我!” 丁氏疼得眼泪直流,却不敢挣扎。 只能强忍着恶心给她洗着脚,周老婆子却还不满足,一会儿嫌丁氏洗得不舒服,一会儿又说丁氏没伺候好她。 到了后半夜,周老婆子还不让丁氏睡觉,她斜睨着丁氏,手指着自己的腿,冷冷地说:“来,给我捶腿。” 丁氏无奈地走过去,开始给她捶腿,她的手因为劳累而微微颤抖着。 周老婆子却不满意,一会儿嫌丁氏捶得轻了,一会儿嫌丁氏捶得位置不对,不断地挑刺,让丁氏重新捶。 丁氏的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她的眼神中满是疲惫和痛苦,但还是机械地重复着捶腿的动作。 就这样,丁氏在周老婆子的百般折磨下,熬过了这痛苦的一宿。 第二天一早,天际才刚刚泛起鱼肚白,夜色还未完全褪去,一夜未曾合眼的丁氏便已早早起身,开始操持一家人的早食了。 周老婆子昨晚闹腾了大半宿,此刻正躺在房内鼾声如雷地呼呼大睡。 丁氏轻手轻脚地在厨房忙碌着,尽量不发出声响以免吵醒其他人。 正当她将早食准备到一半时,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她回头一看,原来是陈老头起来了。 “爹,早食很快就好了。” 丁氏以为陈老头是饿了。 陈老头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了她几眼,丁氏那原本就苍白的面庞上,此刻带着两个格外显眼的黑眼圈。 他的眼神之中流露出了一抹极难察觉的愧疚之意。 他微微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随后却又咽了回去,到最后终究还是一个字都没有说出口。 他转过身,再度走出了灶房。 丁氏看着公公一句话没说就离开了,便继续埋头准备做饭。 没过多久,丁氏就听到似乎是从堂屋传来的一阵嘈杂喧闹声。 她快步走出去,只见周老婆子正扯着嗓子在地上撒泼哭闹。而陈老头则是满脸怒容,脸色阴沉得仿若能滴出水来。 “你这个恶婆子,昨晚还没闹够吗?今天就给我滚回娘家去,别把我们陈家搅得鸡犬不宁!” 以往在睡觉前,陈老头都会抽上几口大烟,然后才能安然入睡。 昨晚没能抽上一口大烟的陈老头整晚无论如何都睡不着,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 他自然也是听到了周老婆子在刁难磋磨丁氏的动静,只是一方面他已经躺下了,实在不愿意再起身;另一方面他并不打算在那个时候就现身。 周老婆子一听,顿时哭得更加凄惨了,“你个没良心的,竟然为了那个下贱胚子要赶我走!我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啊!” “哼,你奉献?你除了把这个家败个精光,你还能干啥?整天就知道折磨人,赶紧给我滚,今天就必须给我走!” 陈老头眼角余光瞥见了灶房门口的丁氏,毫不留情地冲着周老婆子怒喝道。 周老婆子可没错过他这一眼,她倏地从地上爬起来,冲向丁氏就要打她,嘴里还骂道:“好你个不要脸的骚货,竟然勾引男人勾引到你公公头上来了,你个贱蹄子!” 丁氏见状,慌忙向后退去,脸上满是惊恐不敢相信之色。 就在周老婆子快要打到她的时候,陈老头一个箭步冲过去,一把抓住了周老婆子的手腕。 “你这个疯婆子,还敢当着我的面打人!”陈老头怒声吼道。 周老婆子挣扎着,嘴里依旧不干不净地骂着:“你放开我,你竟然维护她!都是这个贱货害的,她就是个狐狸精,专门来勾引男人的!” 丁氏此时已经吓得浑身发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没想到婆婆竟然会这么说她。 “够了!”陈老头大喝一声,“你再胡闹,我现在就休了你!” 周老婆子一听,更加疯狂了,她一边扭动着身子,一边对着陈老头又抓又挠:“你休啊,你个没良心的,我跟了你这么多年,你竟然为了这个小贱人要休了我!” 这时,堂屋里的动静惊动了其他人,纷纷跑了出来。看到眼前混乱的场面,他们都惊呆了。 “爹,娘,你们这到底是在干啥啊?”陈大山满脸焦急地大声喊道。 “别管,这是我和这个恶婆子之间的事!”陈老头喊道。 “爹,你咋又打娘了啊,娘昨天不是已经知道错了嘛。”陈大山上前几步,试图伸手将陈老头给拉开。 “老二啊,你媳妇偷人啊!都偷到你爹头上来了啊!哎呀,丢死人啦,陈家竟然会有扒灰这样的事哦。” 周老婆子这声嘶力竭的话语一出,众人皆是震惊得无以复加,陈大山也一下子僵在了原地,忘记了所有动作。 仅仅只是愣神了一小会儿的功夫,他便猛地扭过头去看向丁氏,那眼神中满是怀疑和质问,仿佛是已经毫无疑问地认定了丁氏偷人。 大房的几人聚在一起,开始小声地交头接耳起来。李氏脸上呈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朱氏和陈芝芝则是摆出了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爹,你可千万别相信奶的话呀,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陈宛蓉急忙冲出来对着陈达山大声说道。 接着她又朝着丁氏大声呼喊:“娘,你赶快跟爹解释清楚啊!” 丁氏此时满脸都是委屈和绝望,泪水好似决堤的洪水一般汹涌而出,她微微张了张嘴,想要进行解释,然而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她的脸上满是失望与悲伤的神色,就那么直直地看着陈大山,硬是一声不吭。 陈老头气得满脸通红,瞪大了眼睛指着周老婆子破口大骂道:“你这个满嘴胡言的疯婆子,一天到晚就知道瞎闹腾,尽说些没影的事儿!你再这样胡闹下去,这个家都要被你给毁了!” 接着他又转过头看向陈大山,吼道:“你这个糊涂蛋,你媳妇是什么样的人你不清楚吗?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你娘的胡话!我真是白养你这么大了!” 第71章 滚回娘家 陈老头心里懊恼极了,他原本只是想借着表面打周老婆子一顿,好让丁氏知道他这个公公是向着她的,以后能念着他的好。 可哪曾想这个周老婆子竟然能如此口不择言,说出丁氏勾引他这种荒唐的话来。 这时,周围的人都噤若寒蝉,被陈老头的怒气所震慑,而丁氏依旧在那默默地流泪,陈大山则一脸茫然无措,周老婆子被骂后也暂时安静了下来。 陈老头站在原地,胸膛剧烈起伏着,心中的懊恼不断翻涌。 他看着眼前一片混乱不堪的景象,实在难以想象曾经好好的一个家怎会沦落至这般模样。 “你给我立刻收拾东西滚回娘家去!”陈老头伸手指着周老婆子,声色俱厉地说道。 周老婆子还妄图争辩一番,然而当她触及到陈老头那坚决无比的眼神时,她便知晓已然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了,只得一边哭骂着一边转身回到房间去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什么可收拾的,周老婆子原本以为自己晚上便能回来,所以仅仅偷偷地带上了一个小小的荷包便出了门。 陈老头又冷冷地丢下一句话:“你回娘家后,给我把银子和粮食带回来,如果没有拿到,你就等着被休吧!” 周老婆子听了,身子一抖,但也只能无奈地离开了。 待周老婆子走后,陈老头长舒了一口气,可心中的愁绪却并未减少。 他转身看向陈家众人,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看看这个家,都被折腾成什么样了。以后可不能再这样了。” 沉默了片刻后,陈老头长叹了一口气,语气略微缓和了些对陈大山说道:“大山啊,你好好想想,你媳妇是什么样的人你心里没数吗?别被你娘这胡话给带偏了。” 陈大山似乎有些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了一丝愧疚之色。 陈老头随后将目光投向丁氏,话语中蕴含着一丝愧疚与安慰:“荷花啊,爹心里清楚你是个好的,爹也晓得这件事让你受了委屈。你娘她啊就是那张嘴说话向来不中听,但心地其实并不坏。今天她也是被我打得有些慌不择言了,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咱们是一家人,就应该和和美美,不要过于计较这些个事儿。” 丁氏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了陈老头一眼,并未说话,又低下头去继续抽泣着。 她着实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公公的这些话语,明摆着就是想要来调和矛盾、息事宁人罢了。 她接着又抬起头看了一眼陈达山,只见他的眼中确实有着一丝愧疚之色,但不多。 陈老头扫视了一眼神色各异的众人,而后缓缓开口说道:“好了,都各自去忙各自的吧,别都愣杵在这里了。” 众人听了陈老头的话后,便纷纷转身准备离去。 “朱氏,把你的嘴给我管好了。”陈老头冷不丁地突然对着朱氏冒出这么一句。 这可把朱氏给吓了一跳,以至于一个踉跄。她原本正盘算着吃完朝食后就出去讲讲这事儿呢,哪曾想公公居然知晓了她的这个打算。 她急忙不迭地点头应道:“爹,我知晓了,我肯定会把自己的嘴管好的。” 然而,陈老头似乎不大相信她的话,那双眼就那样直直地盯着朱氏,仿佛要将她看穿一般。 朱氏在陈老头如此的注视之下,只感觉浑身都不自在,眼神也不由自主地出现了些许闪躲。 陈老头就这么一直盯着朱氏,许久之后,才缓缓地移开了目光。 朱氏至此才如释重负般地松了一口气,随后赶忙慌慌张张地逃离了堂屋。 ...... 雁归村 周老太婆才刚进村口,几个婆子妇人立马就瞧见了她。 “哎哟喂,翠娥,这不年不节的,你咋回娘家来了?” “怎就你一个人来了,咋没把你家孙子孙女们一起带来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周老婆子听着这些话,有些尴尬。她实在是不想在此多做停留,只想赶紧从这里路过,快点回到娘家去。 因为她心中十分担忧被人看到自己脸上那被打的伤痕,若是被人瞧见了,那可真是太丢脸了。 怕什么来什么。 正当中一个眼尖的老婆子突然伸出手将她拉住了,大声嚷道:“哎呀,翠娥,你别走这么快呀。” “对啊对啊,翠娥,好不容易回娘家一趟,可不得坐下来跟我们好好唠唠嗑呀。” 周老婆子听闻,心里倏地一紧,赶忙下意识地就去挣脱,她语速极快地说道:“哎呀,不聊了不聊了,我还有急事呢。” 可那老婆子的力气大得惊人,死死地拽着她,压根就不松手。 “翠娥,你这脸上到底是咋回事呀?” 这一嗓子喊出来,其余那些正坐着做活计的婆子妇人们纷纷放下了手头的事儿,如同闻到腥味的猫一般,迅速凑上前来瞧热闹。 周老婆子只觉自己瞬间被包围在了中间,四面八方都是探究的目光。 “哟哟哟,这脸咋回事呀,像是给谁打了哟!”一个妇人扯着尖细的嗓子,一边说一边还用手指着周老婆子的脸。 周老婆子一听这话,眼神立马开始慌乱地躲闪起来,她的手也跟着快速地抬起,慌慌张张地用袖子拼命遮住自己的脸,身体还不自觉地往后缩了缩。 “哎呀呀,翠娥,你这是慌张个啥呀?”另一婆子紧跟着追问,脸上满是疑惑,还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想去拉周老婆子的胳膊。 周围的婆子妇人们叽叽喳喳个不停,有的伸着脖子往前凑,有的则侧着身子试图从不同角度观察周老婆子。 她们脸上带着满满的八卦的神情,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秘密。 “你们别围着我啦!”周老婆子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然后扒开众人,落荒而逃。 留下一群婆子妇人们在原地,面面相觑,随后又开始议论纷纷起来。 周老婆子慌慌张张地逃离了那群婆子妇人后,一路小跑着来到了大弟弟周江家。 此刻,周江家那院门已然关闭,但并未上锁,显然家里是有人在的。 她站在门口,胸脯剧烈起伏着,气喘吁吁个不停,额头上也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想到自家那弟媳妇马氏,她赶忙在原地略微停顿了一下,努力整理了一番自己略显凌乱的衣衫,又用手轻轻抚平了几下呼吸。 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而后这才缓缓地伸出手,轻轻地敲响了门。 第72章 谁打的 门内的马氏听到敲门声,嘴里嘟囔着:“谁呀?” 她一边嘀咕着一边快步走到门口,打开门一看,竟然是周老婆子。 马氏心里先是一惊,随即便涌起一股疑惑,这大姑姐怎么这副模样,头发也有些凌乱,神色还这般慌张,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她的眼神紧紧盯着周老婆子,脑海中飞速地思索着各种可能。 “大姑姐,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般模样就来了?” 然而周老婆子仿若未闻,根本不理睬马氏,径直就用力推开门闯了进去,嘴里还急切地问道:“大江呢?” “大江去地里干活去了呀。” 马氏被周老婆子这突如其来的行为弄得有些发懵,心里暗自思忖着,这个时候不去地里干活难道还能在家里躺着不成? 听到马氏的话,周老婆子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了。她也不理会马氏,转身就快步离开了。 马氏在后面喊了几声,周老婆子也没回头,马氏无奈地摇了摇头。 周老婆子一路上脚步匆忙,生怕被人看到了。 到了周河家,周老婆子直接上前砰砰地敲门,嘴里喊道:“老二,开门!老二!” 门内的周河媳妇刘氏听到这急促又不客气的敲门声,眉头紧皱,不耐烦地嘟囔道:“这是谁呀,这么没礼貌。” 刘氏慢吞吞地走到门口,打开门一看,是周老婆子。 她的脸色瞬间就发生了转变,转而换上了一副极为热情的模样,赶忙说道:“哎呀呀,原来是大姐呀,快进来快进来坐呀。” 又转身对着屋里头喊:“老三媳妇,你大姑来了,快出来去烧水。” “大姐,大热天的,一路过来累着了吧。快进来坐坐,喝口水。” 周老婆子此时才略微感觉心情舒畅了些,她张口就问道:“老二呢?” “大河去地里干活了呀,大姐找他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刘氏说完这些,这才猛然发觉周老婆子有些不对劲,于是赶忙关切地问道:“哎哟哟,大姐呀,你这脸是怎么回事呀?是谁打的呀。” 那模样,就好像一副立马要去给周老婆子出气的架势。 周老婆子听到刘氏的话,眼神闪躲了一下,有些不自然地说道:“没啥事儿,就是不小心碰的。” 刘氏一脸狐疑地看着她,显然不太相信这个说辞。 恰好就在这时,刘氏的三儿媳张氏端着两碗水走了过来。周老婆子见状立刻就低下头看着脚下,不再说话了。 张氏嫁进周家还未满一年,性子有些害羞,也不敢去看周老婆子,只是将水放置在桌上,轻声喊了一句“大姑”,随后便退到了一旁。 “老三媳妇,你去地里把你爹喊回来,就说大姑来了,有事找他。” 刘氏看到周老婆子这般模样,即刻就支使张氏出去。张氏得到婆婆的吩咐,马上就出了门。 此时屋子里就只剩下妯娌二人,刘氏这才开口问道:“大姐,你可别瞒着我呀,到底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打你呀?是当你这些兄弟不存在吗?” 周老婆子听得心头一暖,立即开始胡说八道:“唉,还不是你姐夫,如今他嫌弃我年纪大了……” “什么?嫌弃你年纪大?姐夫他自己也不年轻了呀。”刘氏一脸惊愕,随后立刻追问道,“你这满脸的伤是姐夫打的?” 周老婆子咬了咬嘴唇,迟疑了好一会儿,一脸的委屈模样,带着哭腔哽咽着说道:“可不就是你那姐夫嘛,他……我就只是说了那下贱的骚货几句,他就动手打人了……呜呜呜……我这脸上的伤就是被他给打的呀。” 说完,周老婆子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刘氏一听,自然而然地就认为陈老头是在外面有了相好的,而且还是个年轻的女人。 虽然她内心也有那么一些不太相信,毕竟陈老头都已经五十好几的人了,看上去实在不像是有精力还能再找个年轻小的样子。 可她也不好将心里话说出来,只是一副气得直跺脚样,嘴里不停地咒骂着:“这个挨千刀的姐夫,怎么能下这么重的手,大姐你别怕,等大河回来,我们一定去给你讨个公道。” 周老婆子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算了算了,家丑不可外扬,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只是我现在还有其他的事情,要来找老二。” 刘氏连忙问道:“大姐,还有啥事呀?你快说。” 周老婆子犹豫了一下,才支支吾吾地说:“我……我是想找老二借点钱。” 刘氏一听,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大姐,不是我不想借,只是家里最近也没啥余钱呀。” 心中却在暗骂自己多嘴,她还以为周老婆子要说的是陈老头找的姘头,没想到竟然是开口借钱。 周老婆子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哎呀,妹子,你就帮帮大姐吧,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呀。” “还不是我那老三家的,他前脚刚走,后脚那个不要脸的娼妇就闹着要分家。在外头勾搭上了野男人,根本就留不住啊。最后还闹到村长和族老那,简直丢死人咯!还非要跟我们断亲,生怕我们占了那些野男人的便宜。” “这脚长在别人身上,我们拦都拦不住啊!想着四丫是老三留下的骨肉,无论如何都得留在我们陈家吧。可柳氏那贱人竟然告诉我们,说四丫也是她跟野男人所生的哦。我的天哎,我的老三哦,真可怜哦......” “好歹她也是嫁到我们陈家这么多年,虽然没能给老三生下一儿半女。如今她要离开,我们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活活饿死吧,就把家中的粮食和银钱分了一小半给她。” 周老婆子哭得那叫一个肝肠寸断、稀里哗啦,着实可怜得很。 她那颠倒黑白的能耐着实堪称一流。 刘氏在一旁惊得目瞪口呆,甚至连话都给忘了说。一直到听到周老婆子提及分了粮食和银钱出去,这才回过神来。 “什么?她一个不守妇道的女人,你们竟然还分粮分钱给她???”刘氏尖声地询问道。 第73章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反正刘氏心里是压根不信周老婆子这话的,就周老婆子那般抠门,如同只进不出的貔貅一般。 怎么可能会把钱分出去给别人呢,更别说是她嘴里所说的那种不守妇道的人了。 “不会是因为你们把钱分给了那个娼妇,所以来问我们借钱吧?”刘氏微微皱眉,看似担忧地问道。 周老婆子一听,连忙摆手,“哎呀,小琴,不是这样的。” 小琴是刘氏的名字。 刘氏听了这话,这才觉得合理,她这位大姑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那般大方的人。 “不是就好,我也是担心你们。要是真的因为那样的娼妇让你们手头没钱了,可就太不值当了。” 周老婆子有些尴尬地笑了笑,“真不是你想的那样,我们是有其他的难处......” 刘氏眼神一闪,立刻打断周老婆婆子的话,说道:“哎呀,大姑姐,不说这些让人不愉快的事儿了。你且先在这里坐坐,我去瞧瞧我老三媳妇,怎么喊个人还没喊回来。还有那两个懒儿媳,洗个衣裳到现在也还没回来。” 说着便已然起身快步往外走去,嘴里还念叨着:“这几个小的也不知又跑到哪里去疯玩了。” 周老婆子还没来得及开口将人拦住,刘氏已然风风火火地出了院子。她眼睁睁地看着刘氏离去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只能无奈地重重叹了口气。 屋里就只剩下周老婆子一人,她在椅子上呆愣愣地坐了好一会儿,脸上尽是无奈与愁苦之色。 借钱这件事究竟该怎么办才好,她着实有些没脸,告诉这些弟弟弟媳们,要是借不到钱自己恐怕就要被休掉。 过了许久许久,周河家竟然没有一个人回来,甚至连个孩子的影儿都没瞧见。 周老婆子回想起之前刘氏明显是在有意回避她要借钱的话题,她咬了咬牙,缓缓起身了。 她决定去老四家瞧瞧,依稀记得秋收前老四家猎了一头野猪来着,像是卖了不少钱,理应是有钱的。 只不过她和老四媳妇陈氏的关系极其糟糕,也不晓得这趟前去会是怎样的情形。 那头刘氏出了家门,脚步匆匆地就往地里去找周河。 在路过洗衣裳的池塘时,恰好瞧见两个儿媳正抬着木桶准备往家走。 “老大媳妇、老二媳妇,你们先别急着回家,今儿个你们把衣裳被褥都晾到道场上去。等我让二毛去喊你们了,你们再回去。” 刘氏的大儿媳小刘氏乃是她的娘家外甥女,所以两人之间的关系倒是颇为不错。 小刘氏一听婆婆兼姑姑这话,马上就开口说道:“娘,家里可还有一堆活计等着要干呢。” 刘氏皱了皱眉,她总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原因。 只是有些不悦地说道:“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先把这事做好了再说。” 小刘氏撇了撇嘴,虽有些不情愿,但也不敢再多说什么,只好应道:“知道了,娘。” 老二媳妇王氏同刘氏关系不大好,她在一旁没吭声,只是默默地跟着一起行动。 两人把木桶放好后,便开始把洗好的衣裳被褥往道场抬去。 刘氏看着她们已经往道场方向去了,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继续往地里走去。 眼看着就要快到地里了,刘氏恰巧迎面碰到了周河正扛着锄头走过来。 “你咋又过来了?老三媳妇说你喊我回家,是大姐来了?”周河停下脚步询问道。 “老三媳妇呢?” “我让她去牛屠户家买条肉,大姐难得来我们家一趟,总归得买点好的来招待一下。” “甚?还买肉,卖肉不用花钱吗?你晓不晓得大姐来干啥的。” “啊......”周河一脸迷茫。 周老婆子每次回娘家都是到周江家吃饭,基本没到过其他几个兄弟家。 “娘,大姐来不就是串串门嘛,还能有啥事儿呀?”周河挠了挠头,有些不明所以。 “你这个脑子进了糠的蠢货,这不年不节的,你什么时候见过大姐回娘家啊?” “你说得对,难道大姐是家里遇到什么难事了?” “哼,我就知道她来准没好事儿,她被姐夫打了一顿。我当时说喊你们几个兄弟去古槐村讨个公道,她还不让。只说要借钱,我一听要借钱,赶紧就找了个借口溜出来了。” “可那毕竟是大姐呀,咱总不能直接拒绝吧。” 刘氏狠狠瞪了他一眼,说:“那你说咋办?瞧着估计要借不少银子。真把钱借给她?那咱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周河一脸愁容,家里也确实没有多余的银钱,他在田埂上来回踱步。 “要不咱就说家里也没钱,或者找点其他借口推脱一下?” “行,等下你别心软松口了。” 周河点点头答应,两人这才顺着田埂往家去了。 周老婆子怀着忐忑的心情来到老四周海家门前。周海家的院门大敞着,里面的情形一览无余。 周老婆子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了进去。 这时,陈氏同小儿媳吴氏正坐在堂屋门口做着针线活。看到周老婆子进来,陈氏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哟,这不是大姐吗?今天怎么有空到我们家来了?”陈氏阴阳怪气地说道。 “春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呀,难道我这个当大姐的还不能来我弟弟家走动走动了?” 春桃是陈氏的名字。 “哟哟哟,这会儿倒说是大姐了,想当初老四不小心摔断了腿找你帮忙的时候你又是怎么说的?你可是清清楚楚地说没有他这个弟弟的呀。” “打断骨头连着筋呢,这是我亲姐弟之间的事情,要你一个外人多管闲事。”周老婆子瞪着陈氏,一脸的不悦。 陈氏听了,先是冷笑一声,放下手里的针线。 站起身来,双手抱在胸前,嘴角上扬,一脸不屑地回应道:“外人?这话可真好笑。这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到底谁是外人还两说呢。” 周老婆子被陈氏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她伸手指着陈氏,咬牙切齿地说:“你!你别太过分了!” 陈氏却不以为然,轻蔑地笑了笑,说:“我过分?哼,到底是谁过分大家心里都清楚。大姐还是赶紧走吧,别在这里碍事,没看见大家伙都忙着吗。” 第74章 被嫌弃的周老婆子 周老婆子被陈氏的话气得浑身发抖,她伸手指着陈氏,咬牙切齿地说:“你!你别太过分了!” 陈氏却不以为然,轻蔑地笑了笑,说:“我过分?哼,到底是谁过分大家心里都清楚。大姐还是赶紧走吧,别在这里碍事,没看见大家伙都忙着吗。” 周老婆子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儿才又说道:“不管怎么说,老四也是我亲弟弟,我有事要找老四。” “大海不在家,就算在家也不会见你的,你还是回你的古槐村去吧。” 说完,陈氏悠然地坐了下来,重新拾起针线活开始忙活起来,还时不时地教导着小儿媳一些技巧。 周老婆子见没人理会她,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她恶狠狠地瞪着陈氏。 按照她以往的脾气,她会扭头就走。可一想到若是借不到钱,自己便可能面临被休的结局,她紧紧地咬了咬牙齿,并未迈出大门。 反而是寻了个小凳子,干脆利落地就在院子里径直坐了下来。 陈氏看着她这副死皮赖脸的样子,心中的怒火蹭蹭往上冒,她咬着牙,转身朝着小儿媳吴氏喊了一声:“走,咱进屋去!” 吴氏赶忙应了一声,跟着陈氏快步走进了堂屋。 进入堂屋后,陈氏“砰”的一声用力关上了堂屋的门,将周老婆子一个人留在了院子里。 周老婆子听到这关门声,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了,她狠狠地盯着那紧闭的堂屋门,嘴里骂骂咧咧地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院子里一时变得格外安静,只有周老婆子的咒骂声在空气中回荡。 堂屋内 “娘,咱们就这样把大姑一个人丢在外面,爹回来后会不会不高兴呀?”吴氏朝着外头看了看,带着些许犹豫轻声开了口。 “无碍,你爹来了不会责怪我们的。”陈氏语气笃定地说道。 她对这个还是很自信的,周海对于这个大姐也不喜欢。尤其上一次经历了那件事情之后,也只当没有这个大姐了。 吴氏是刚刚嫁进门不久的新媳妇,对于以前的种种事情并不知晓,不过既然婆婆都这么说了,她便也不再多说什么了。 周老婆子就那么干巴巴地坐在那里,竟是连一口水都没得喝。 她实在有些口渴,便站起身来,慢悠悠地朝着灶房走去,想着去倒口水解解渴。 可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陈氏竟然把灶房上了锁。 陈氏此时正从窗户里偷偷地瞅见周老婆子站在灶房门前,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着,她的心情顿时大好起来。 说来也是十分巧合,就在前几天,隔壁周谷家的灶房遭了贼,被偷走了一袋糙米。 因为担心自家也会遭小贼光顾,所以陈氏这几日只要她一离开灶房,就必定会将锁头给锁上。 至于真贼有没有防住,暂时还不得而知,不过眼前这个“贼”倒是被防住了。 要知道,在她的灶房里可是还有两挂肉以及一大篮子鸡蛋呢。这些都是她特意准备好给刚刚查出来怀有两个月身孕的吴氏补身子用的。 周老婆子气得狠狠踹了一脚灶房门,嘴里骂道:“好你个陈春桃,防贼一样防着我!”随后,她又无奈地回到院子里的凳子上坐下,继续等着周海回来。 没一会儿,陈氏的大儿媳赵氏抱着一岁不到的小闺女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三岁的大儿子狗蛋。 赵氏一进院子看到周老婆子坐在那里,心里虽有些疑惑,但还是很有礼貌地出声喊道:“大姑。” 周老婆子却是鼻子里重重地哼了一声,压根就不搭理她。 狗蛋则好奇地看着周老婆子,奶声奶气地问:“奶奶,你是谁呀?” 周老婆子瞪了他一眼,没好气地说:“我是你大姑奶奶!滚一边去!” 狗蛋被周老婆子这凶巴巴的样子吓得赶紧跑到赵氏身边,紧紧地抱住了赵氏的腿,小脑袋也缩了起来。 赵氏见此情形,有些尴尬,她轻拍着狗蛋的后背安抚着。 她环顾四周,发现院子里除了周老婆子竟再无他人,而堂屋的门也是紧紧关闭着的。 就在她愣神的时候,堂屋的门“咯吱”一声打开了,陈氏从里面走了出来。 “狗蛋,来奶这里。” 狗蛋听到奶奶的呼喊,立马松开了抱着赵氏腿的手,迈着小短腿儿快步往堂屋跑去。 接着,陈氏又对赵氏说道:“喜儿,赶紧进屋吧,你瞧瞧大丫,都困得不行啦。” 赵氏闻言,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怀里的小闺女,只见那小闺女两个漆黑如宝石般的眼珠瞪得又大又圆,哪里有半点困了的样子。 不过尽管如此,她还是轻声应了一声。然后抱着小闺女赶紧往屋内去。 周老婆子见此情形,更加生气,在院子里破口大骂,骂得极脏。 “娘,大姑这事咋了?”赵氏有些担忧地看着陈氏。 “别管她,就是个疯婆子,跑到我们家来撒野,真当我们好欺负不成。”陈氏冷哼了一声,随后抱起狗蛋就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赵氏见状,透过窗户瞄了一眼还在外头骂个不停的周老婆子,无奈地摇了摇头,长辈的事情她还是不过问了,也抱着小闺女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周老婆子见骂了半天,就是没人理她,陈氏婆媳几人躲在屋内就是死活不肯出来。 只有隔壁的邻居在墙头探出头看了她几眼,然后被她瞪了一眼,那邻居赶紧缩回头去。 她骂了老半天,此时也觉得口干舌燥的,便不骂了。 她气呼呼地坐在院子里的凳子上,心里依旧憋着一股火。过了一会儿,她站起身来,在院子里来回踱步,嘴里还不停地嘟囔着什么。 就在她正盘算着要离开,打算回头前往周江家去瞧瞧周江是否已经回家的时候。 周海的大儿子周荣扛着锄头回来了。 “媳妇儿,赶紧给我倒碗水来呀,再打一壶,我要拿去地里呢,爹跟弟弟还在那儿等着呢。” 周荣才刚刚踏入院门,还没来得及看到院子里的周老婆子,就扯着嗓子大声地叫嚷起来。 “大……大姑?”周荣这个时候才留意到周老婆子,带着些许迟疑地喊出了声。 第75章 过去的事情还计较什么 倒也不是说周荣不认得周老婆子,只是他实在是非常好奇,周老婆子怎么会出现在自己家里呢。 虽说当初那个时候他年纪不算大,可好歹也有九岁了,已经能够记事了。 他清楚地记得,那时候他娘去向大姑借钱,大姑却口口声声地说自己没钱。 然而下一秒,他就看到表哥手里拿着一个大鸡腿,还穿着崭新的衣裳,并且用一副瞧不起他的样子看着自己。 大姑当时还言之凿凿地说以后再也不认他爹这个弟弟了,等回到家后,他爹也放出话来说不认大姑了。 这么多年来,大姑虽会回娘家来,然而却从来都没有来过他们家。 今日竟然在自家院子里见到了她,周荣着实是在一瞬间有些懵了,好一会儿都没能回过神来。 “大荣啊,你还认得你大姑呢。赶快去地里把你爹喊回来呀。” 周老婆子担心陈氏又出来坏事,连忙将周荣往院外推。 周荣愣了愣,虽然心里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应了一声:“哦,知道了大姑。” 然后扛着锄头,转身又往地里走去。 周老婆子看着周荣的背影,随后在院子里找了个地方坐下,等着周海回来。 过了好一会儿,周海父子三人都回来了。 周海一看到周老婆子,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他冷冷地说:“你来干什么?” 周老婆子一听,立刻站起身来,大声说道:“我怎么不能来,我是你大姐!” 周海没好气地嘲讽道:“你还记得你是我大姐?” “那都是过去的事儿了呀,咋还揪着不放呢,都已经过去了嘛!咱们可是打断骨头还连着亲的亲姐弟呀。” “啥叫都过去了?大姐,你这说的是啥话哟!” 屋内的陈氏听到丈夫和儿子都回来了,再也待不住了。一听周老婆子这话,立马就冲了出来。 “我跟我弟弟说话,你插什么嘴。再说了,大海这不是好好的站在这吗,不也啥事没有。” 周老婆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周海,他扛着锄头,站在院子里,黝黑的皮肤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你……”陈氏刚要开口,周海赶忙伸手拉住了她,阻止了她继续往下说的话语。 他皱着眉头,对着周老婆子问道:“行了,你到底来我家干什么?” “老四,我记得你秋收前卖了头野猪,应该卖了不少银子吧?” 周海一听这话,心里顿时明白了周老婆子的来意,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一声不吭,只是直直地紧紧盯着她。 周老婆子尴尬地干笑了两声,“老四啊,你看你家也没啥需要花钱的地方。我这也是没办法了,家里有点困难,急需用钱,你能不能借我点。” 陈氏一听,立刻拉下脸来,提高了音量,“大姐,你当年那么绝情,现在还好意思来问我借钱?我哪来的钱借给你!” 周老婆子连忙说道:“老四,你就行行好,我保证以后一定还你。” 陈氏冷笑一声,“还?你拿什么还?就算你还钱,我们也不会借给你。大姐,你还是赶紧走吧。” 周老婆子见周海还是一声不吭,放出杀手锏,“周海,我可是你亲姐,你小时候还是我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带大的。现在我有难处,你竟然不帮一把吗?” 周老婆子比周海大了十三岁,确实曾经带过周海两年,不过等到周海开始记事的时候,周老婆子早就已经嫁人了。所以对于这个大姐,周海实际上印象并不是很深刻。 周海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神色冰冷地看着周老婆子,缓缓说道:“大姐,你想要借多少?” 周老婆子一听,开心地说道:“不多不多,十两银子就够了。” 周海皱了皱眉头,“大姐,十两银子太多了,我们一年到头也攒不到这么多。” 他原本以为周老婆子就是借个几钱银子,打发了就算了,省得她在家里闹。 可没料到她竟然狮子大开口要这么多,真不知道她是如何厚着脸皮说得出口的。 “老四啊,你那只野猪应该卖了不少银子吧?少说也得有七八两呢,再加上你平日里攒下的,凑够十两银子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 周老婆子说完,脸上满是贪婪与算计的神色,还带着一丝理所当然。 在场所有人听到周老婆子的话后,脸上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 陈氏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周老婆子,心想她怎么能如此厚颜无耻地说出这样的话。 周海听后一阵默然,敢情她这是都算计好了啊。他的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半天都没吭声。 而周老婆子却好像完全没注意到大家的表情,依旧自顾自地说着:“老四,你就帮帮大姐吧,这点钱对你来说不算什么的。” 周海家这几年条件一直都不错,十两银子确实能拿的出来。 “老大,老二,把你们大姑请出去。”周海对着周荣和周顺说道。 周荣和周顺老早就不高兴了,但是碍于周老婆子是长辈,且周海也没有发话,故而一直忍着。 现在周海开了口,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两人一同上前,一左一右,将周老婆子给架了起来。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周老婆子叫嚷着。 周老婆子挣扎着,但无奈周荣和周顺两人的力气大,她根本挣脱不了。 很快,他们就把周老婆子扔到了院门外,然后“砰”的一声关上了院门,留下周老婆子在门外气得破口大骂。 “大海,我还以为你真的要借钱给她呢。”陈氏看着关闭的院门,对着周海说道。 “小钱给一点打发了,也省得她来找你们闹。不过她也太贪婪了,想要的竟然那么多。”周海解释道。 “也不知道她到底出啥事了,我看到她脸上好像是被人打了。不过我没敢问,怕她以为我关心她。”陈氏接着说道。 周海自是一眼就看到了,他也不想关心,故而也没有问。 “爹,娘,就这么把大姑扔在门外,是不是不太好啊,那村里人会怎样来看待我们呀……” 周荣听着院子外周老婆子那不停的咒骂声,以及夹杂着一些村民的声音,忍不住开口问道。 “别管她了,等她累了自然就会离去。我们不要太在意别人的看法,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第76章 返回的周老婆子 周老婆子在周海家遭遇挫折之后,再度回到了周江家。 马氏并不像陈氏那般凶悍泼辣,而且由于周江还没有和周老婆子彻底撕破脸皮,她自己也不太敢对周老婆子过分地放肆无礼。 马氏见周老婆子又来了,心里虽有些不乐意,但还是客气地迎了上去,说道:“大姐,怎么又回来了?我还以为你家去了呢。” 说这话时,她还特意抬眼望了望天色,眼下都快到该吃晚饭的时候了,这周老婆子怎么还没回古槐村去呢。 难道是打算在家里过夜不成? 一想到这儿,马氏心中的不喜瞬间又浓郁了几分,以至于连脸色都微微变得有些难看。 周老婆子一听,顿时拉下脸来,没好气地说道:“怎么?我弟弟家我还不能来了是吧?” 说完,她便自顾自地走进了堂屋,只见周江家里只有几个孩子蹲在地上玩着石子,一个男人的影儿都没有。 她有些不悦,张嘴问道:“大江呢?都这个时辰了咋还没回来?” “还在地里呢。”马氏无语应道。 这会儿正是地里忙碌的时候,近期雨水偏多,地里的庄稼得时刻担心被水淹了,该挖沟排水就得挖沟,该除草也得赶紧除草。 “怎么还没做好饭?”周老婆子可是饿了一天了。 说完,也不等马氏回答,她转身出了堂屋,直奔灶房而去。 走进灶房里,只见马氏的三个儿媳正在各自忙碌着准备暮食。 大儿媳王氏站在锅灶前炒菜,二儿媳小马氏坐在灶膛下烧火,三儿媳赵氏站在案板前切菜。 三人原本正有条不紊地做着各自的事情,突然见到周老婆子闯了进来,皆是不由地一愣,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 她们着实没想到这个向来让婆婆十分不喜的大姑会在这个时候突然过来,三人的眼神中都流露出一丝诧异和些许的不自在。 以往啊,只要一得知大姑会到家里来,婆婆总会赶忙让她们将家中的那些吃食等等都给悄悄藏起来,而且还会把她们给支使出去,免得和大姑碰面。 然而此刻,情况这般突然,她们一下子就懵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完全不知道在这当口究竟是该赶紧把粮食藏起来呢,还是应该马上出门去避一避。 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中满是慌乱和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周老婆子见她们愣在原地,神色不悦地说道:“都傻站着干什么呢?还不赶紧做饭!” 三人被这一喝,赶紧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开始继续做饭。 大儿媳王氏一边炒菜,一边时不时地偷偷瞄一眼周老婆子,心里暗自懊恼,早知道大姑会突然进来,就应该提前做好准备。 二儿媳小马氏烧火的动作也有些不自然,心里想着婆婆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 三儿媳赵氏切菜的手也微微有些发抖,担心等下会被婆婆怪罪。 周老婆子坐在灶边的凳子上,眼睛四处打量着灶房,嘴里还不停地催促着:“快点,快点,磨蹭什么呢!” 马氏这时候走了进来,看到周老婆子坐在那,脸色沉了沉,但也没说什么,只是走到三个儿媳身边,帮忙一起准备饭菜。 趁着周老婆子没看见的时候,马氏将原本的肉菜盛出一大半,藏到了一旁的大锅内,并且在锅盖上搁置了几个大木盆。 饭菜终于做好了,可男人们都还没回来,饭菜并没有端上桌。 周老婆子可没那份耐心,她根本不管不顾,直接走到灶台前,拿起碗就开始给自己盛饭,然后毫不客气地夹起菜就往嘴里塞。 马氏皱了皱眉头,忍不住轻声嘟囔道:“大姑,这男人们还没回来呢……” 话还没说完,就被周老婆子狠狠瞪了一眼,“怎么,一点吃食都不让我吃了是吧。” 周老婆子大口大口地吃着,一碗饭眨眼间就见了底,她又迅速盛了一碗,继续狼吞虎咽起来。 “大姑,我们就煮了这些饭......”马氏的儿媳妇小马氏小声地说了一句。 周老婆子猛地放下碗,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小马氏,张嘴就啐了一口浓痰,“我呸,你这个只会下丫头片子的破烂货,连个带把儿的都生不出来,竟然还敢在我面前当家作主?还敢说到长辈头上来了,你家是怎么教你的规矩的,真是一点教养都没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这话一出,小马氏眼眶一下子就红了,身子也摇摇晃晃。 小马氏是马氏的娘家侄女,婆媳俩关系极好。哪怕小马氏到目前为止只生了两个闺女,马氏也没有丝毫的不高兴。 毕竟小马氏还年轻,以后还有大把的机会生育。 再说了,马氏三个儿子,而且已经有了四个孙子,所以对于小马氏能不能生出儿子,她并不是特别在意。 可周老婆子就对此意见很大,在小马氏生出小闺女后的隔年初二,她回娘家的时候,竟然唆使马氏的二儿子周凡将小马氏给休了。 并且还不停地说着小马氏一脉相传的就只能生闺女,根本生不出儿子之类的话。 小马氏名叫马来娣,单单听这个名字就可以知晓她的爹娘是多么渴望能有一个儿子。 她的母亲,甚至她的外祖母,都是历经生了将近十个闺女后才终于生出儿子的。到了她这里,已经生了两个闺女却还是没能生出儿子来。 外人也都纷纷直说她们这一脉就是有生不出儿子的“传统”。如果不是马氏让儿子娶了小马氏,大概小马氏也是很难能嫁得出去的。 马氏见周老婆子如此辱骂小马氏,连带着还骂了她娘家。 “大姐,你怎么能说这话,来娣还年轻,有的是机会。” 周老婆子三角眼一瞪,扯着嗓子道:“我说你可别不知好歹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玩意儿,明知道你那侄女儿生不出儿子,还非要弄进门来坑我们周家。” 马氏已经很不高兴了,沉着脸说道:“大姐,这说到底怎么都是我们周家的事情,你一个嫁出去的女儿实在不该插手来管。” 周老婆子听了这话,更是暴跳如雷。这让她不禁想起了下午陈氏说的那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她气急败坏地骂道,唾沫星子四处飞溅:“我呸!我看你们马家就没一个好东西,全都是黑心肝的烂货。我要让大江把你们全都给休了!” 争吵间,忽然外头传来了孩子喊“阿爷回来了。” 第77章 绿茶周老婆子(改) 周老婆子一听,脸色瞬间一变。哪里还有半点方才那凶神恶煞般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委屈可怜的模样。 只见她的眼泪水就如同开闸的洪水一般,说掉就掉下来了,那模样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马氏一瞧周老婆子这突如其来的变脸行径,心中不禁暗暗叫苦不迭,暗呼不好。 三个儿媳看着周老婆子这如同戏法般的变脸速度,一个个皆是目瞪口呆,脸上满是惊愕与难以置信的神情。 没过多久,就从外头传来了周江的声音:“兰花,我们回来啦,可以开饭了。” 马氏没有动弹,三个儿媳也都静静地站在原地,谁也没动。 放下农具后的周江父子几人,洗完手来到堂屋,却发现饭菜并没有如往常一样端上来,他们的脸上都露出了些许疑惑的神情。 “爷,大姑奶奶来了,在灶房里骂我娘。”小马氏那才刚满四岁的大闺女周大妮,凑到了周江的脚边,用那奶声奶气的语调说道。 周江听了周大妮的话后,心里有些奇怪。 心想这大姐平日里也不常来,这会儿不年不节的怎么突然就来了,莫不是有什么难事? 带着这样的疑惑,他抬脚走进了灶房。 周老婆子一瞅见周江迈步走了进来,那眼泪顿时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掉落得愈发厉害了,“大江啊,你可算回来了呀?” 周江见周老婆子哭得这么伤心,且她脸上还挂着被陈老头打过的伤痕。 顿时,他有些不知所措,他又看了一眼马氏和三个儿媳,她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不高兴。 “大姐,你先别哭,慢慢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大江啊,没事。是姐姐我不该回娘家来了,我以为就算我嫁出去了,这也永远是我的家......” 周江皱了皱眉头,说道:“大姐,你别这么说,这里当然永远是你的家。” 周老婆子一边哭,一边看着马氏,嘴里喃喃道:“也就只有大江你是这么觉得了,大姐我还是不让你为难了,我这就走。” 说着,周老婆子便佯装出一副要起身离开的样子,脚步还踉跄了几下。 周江见状,赶忙上前扶住她,说道:“大姐,你这是干什么呀,先别急着走。” 周老婆子抽泣着说:“大江啊,我留在这里只会让大家都不愉快,还是走吧。” 周江无奈地看向马氏,马氏也是一脸的恼火和憋屈。 他对着马氏说道:“兰花,你也别不说话,到底怎么回事?” 马氏着实是不想开口说话,每回都是这般情形,她赌气般地说道:“我没什么可说的,所有的话都让大姐给说完了。” “大姐说啥了?大姐啥也没说啊。” 马氏愈发觉得无语,可不是嘛。没有哪一次不是这样,周老婆子看似好像什么都没说,但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老大媳妇,你来说。” 王氏先是看了一眼公公,接着又瞧了瞧婆婆。随后便将事情的始末一五一十地讲述了出来。 “大江啊,我今天一整天都没吃东西了,真的是饿得厉害,实在扛不住了,我就只是吃了那么一点点东西,是她们煮的量太少了呀。” 周老婆子对于自己连吃两大碗的事情满口否认。 “就因为这么点芝麻小事,兰花,大姐都饿了一整天了,吃一点饭又能怎样呢,你就别再折腾了。还有你们三个,大姑可是长辈,你们必须要敬重她。” 马氏一脸木然,三个儿媳大概也明白了为何婆婆会如此不喜欢这个大姑了。 “好了,都别闹腾了。赶快把饭菜端到桌上去吧,大家累了一整天,都饿着肚子呢。” 由于饭食不够,王氏带着小马氏又烙了几个饼子,大家这才一人能填个肚子。 吃过饭后,周江这才问道:“大姐,你今儿个来是为了何事?” 周老婆子神色略显踌躇地拉着周江缓缓走向院子,在院子里,她迟疑再三,最终还是将事情以半真半假的方式向周江说了。 周江听完后,原本心中腾起一股强烈的怒气,他当即决定明日要带着其他三个弟弟一同前往古槐村,找陈老头为周老婆子讨要一个公道。 周老婆子却急忙制止了他,她面露难色地说道:“大江啊,可不能这么做呀,如果真这样做了,你姐夫肯定会休了我的,到时候我这张老脸可就真没地方搁了呀。” 她继续一副为了娘家考虑的模样,“而且,这样一来,家里的孩子们的婚嫁都会受到影响的呀。你想想看,要是因为我的事情让孩子们的未来都受到牵连,那我这心里得有多难受呀,我怎么能忍心看到这样的局面发生呢。” 周江听了周老婆子的话,原本坚定的决心开始有些动摇了,他站在原地,眉头紧锁,陷入了沉思之中,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那大姐,你究竟想要借多少银子呢?我瞧瞧我这儿还存有多少。” “五两便足够了,当时那衙役一开口就要十两作为好处费,看到我着实是没有了,这才只要了五两。你姐夫说了,要是没能借到银子,就让我别回去了,他会让人送休书回来。” 那衙役实际上只得了三两银子,她心里想着多要一些。粮食太重了,自己不好搬回去,就不要了。拿银子抵,多的就留下,这样自己也能够存点私房钱。 周江一听,顿时面露难色,他搓着手说道:“大姐,这五两银子可不是个小数目啊,我手头一时也拿不出这么多。” 而且家里的银子都在马氏手里,要是要借钱给周老婆子的话,得将这事告诉马氏,还有三个儿子才行。 “那这可如何是好呀?难道真要让你姐夫把我给休了吗?我都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大不了我就去投河自尽算了,可家里的孩子们可怎么办呀?还得因为我这个该死的姑奶奶而受到牵累啊。” “大姐,怎么就要去死了呢。你先别急,我找兰花商量商量。” 说完,周江便转身去了灶房。 马氏正在洗碗,一听周老婆子要借五两银子,立马瞪大了眼睛,惊声说道:“这怎么行,家里哪有那么多银子啊?咱们家这日子本来就过得紧紧巴巴的,哪能拿出这么多钱借给她。” 这可是五两银子啊!也就周老婆子敢开口。大家都是地里刨食的乡下人,哪里就能随随便便掏出五两银子。 第78章 借钱(改) 周江听了,也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心里又何尝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呢。 家中的孩子数量众多,最大的孙子周风才十二岁,最小的也就几个月大。基本上都还没到能够真正干活的年纪,一个个都只能张着嘴等着吃饭呢。 但周江终究还是狠不下心来,他面露难色地对马氏说:“兰花啊,我也知道家里没钱,可那毕竟是我大姐呀,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因为借不到钱被姐夫休了。” “更何况,大姐说得没错,她要是真的被休回到娘家了,到时候咱们家的几个孩子说亲肯定会多多少少受到一些影响的。” 马氏听了这话更是气恼,心里想着,影响个屁呀,这会儿才知道说会影响娘家孩子了?那早之前都干嘛去了? 再者说,她压根就不相信周老婆子的那番话,什么被儿媳妇骗。 她周老婆子能有那么好心?多半是她自己不想交秋粮,被衙役给抓了个正着,所以才交的罚银。 不得不说,马氏确实猜到了真相。 然而这话她也不敢讲给周江听,周江就是个十足的傻子,只知道看事情的表面。 马氏心中的苦楚一下子难以倾诉,气得心口阵阵疼痛。 别人都道她命好,嫁进周家没多久,婆婆就去世了。这年头,没有婆婆来刁难折磨的女人,那已经是极其幸福的了,更何况家里又是她来掌管,村子里以及娘家村子里就没有不羡慕她的。 可她着实苦啊,这个大姑子比起恶婆婆来又有什么区别呢? 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在周江所说的那一大堆话语中,她敏锐地听到了如果不借钱就会被休回娘家这一点。 啥也别说,影响孩子那都是以后的事儿。可要是周老婆子真被休回娘家了,到时候肯定得住在她家里啊。 这岂不是会把她的家里搅得鸡犬不宁啊。 这都算是什么事儿呀! “大江,五两银子我们怎么可能掏得出来?再说了,大姐也不是只有你一个弟弟。” 马氏这才想起,为何周老婆子在午时时分出门后,直至酉时又返回她家。 想必定是去了其他几个兄弟家中,结果碰了壁,这才回来找周江这个最好说话的兄弟了。 周江作为大哥,一直以来被爹娘教导的就是当大哥的要帮助弟弟妹妹。当然,姐姐也是需要帮助的。 故而,他暂时还没想到要几个弟弟一个分担一下周老婆子的事情。 周江也认为马氏说得在理,他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去跟大姐说一说,今晚就让她暂且在家里歇息。我去柴房睡,你晚上和她凑合住一晚,晚上让四头去他爹娘那里挤一挤。” 四头是三儿子周黍的小儿子,去年腊月的时候周黍生了个小闺女,这样一来这一家四口就不太好挤在一间屋子里了,所以四头一直都是跟着周江和马氏这对夫妻一起睡。 “你看看,你看看,年后就说过要起一间屋子,可到现在都没起。为啥?” 还不是因为没钱。 周江被这么一说,显得有些难为情,土坯倒是已经凑齐了,可一想到购买瓦片需要不少银钱,就这么给耽搁下来了。 马氏颇为无奈地长长叹了一口气,她嫁给周江已然这么多年了,自然是极为了解他的。回头只要那周老婆子掉下几滴猫尿,哭诉几下悲惨境遇,恐怕周江就会答应了。 于是,她搬出了几个儿子,开口说道:“大江啊,这件事,你也得去询问下周谷他们三个人。如今我们都已经渐渐老了,可别让他们心里不高兴啊。” 周江想了想,就去找大儿子周谷了。 周江来到了院子之中,此时周谷正在专注地磨着锄头。 看到周江朝着他走来,周谷站起身来,开口问道:“爹,咋啦?” 周江将周老婆子来到家里来的事情跟周谷说了一遍。 周谷听完之后,并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喊来大儿子,让大儿子去将他的两个弟弟也一同喊了过来。 不一会儿,周谷的两个弟弟周黍和周稷匆匆赶来。 周谷便将事情又同两个弟弟说了一遍。 周谷率先开口:“爹,我觉得咱得先顾好自己家,咱也不宽裕呀。不是我不想帮助大姑,而是五两银子实在是太多了。虽然我管家,但我也晓得,家里掏不出这么大笔银子。” 周黍和周稷也都点头附和。他们家月余才能吃上一顿荤菜,真要有钱,何至于抠抠索索。 周江听了三个儿子的话,心中有些纠结。 一边是自己的媳妇孩子,一边是自己的大姐。于他而言,手心手背皆是肉,着实难以做出抉择。 周江的内心实际上还是更倾向于帮助周老婆子,毕竟家里的房子挤一挤总归还是能住人的,建新房的事并不急于一时。 而倘若周老婆子没能借到银钱,真被陈老头给休了,那可就是天大的事了。 搞不好要出人命,他总不能见死不救。 而且那人还是自己的亲大姐。 他会良心不安的。 可就目前的状况来看,三个儿子的态度使得他不得不重新加以考虑。 万一儿子对这个事情有意见,闹着要分家可如何是好。 毕竟就在今年年后,三弟周湖家就是因着四个儿子对爹娘有意见,最后闹得分家了。 并且,没有一个儿子愿意和他们住在一起,最终周湖老两口只能住在老宅,四个儿子全都搬了出去。 他不想自己也步三弟的后尘。 周谷见父亲犹豫,继续说道:“爹,大姑平日里的为人,咱们心里都跟明镜似的。她向来都是借钱不还,您这五两银子要是借出去,恐怕是有去无回了。” 周黍也补充道:“爹,咱家本就不富裕,真要把这五两银子借出去,我们以后的日子可就更难了。” 周稷点头同意:“爹,我们不能因为一时心软让全家受苦。大姑那边,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每次都是肉包子打狗。” 周稷说得也不假,之前就有过几次。周老婆子说是孩子成亲、生孩子,借了几次,虽说不多,也就几十文钱,可没有一次归还过。 周江自己去外头打短工将这笔银钱还了,嘴里说是周老婆子还的,但家里人都心知肚明,这银钱到底是谁出的。 第79章 凑钱(改) 第二天早上,周江一家人在堂屋里吃着简单的朝食。 桌上摆着一碟咸菜和一锅能照出人影的稀饭,气氛有些沉闷。 周江夹了一筷子咸菜,犹豫了片刻,终于开口对周老婆子说道:“大姐,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实在是拿不出五两银子。” 周老婆子听了,脸色一沉,内心不高兴,心里不断咒骂着周江一家抠门小气。 她压下心头的不满,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随即大声哭起来,“大江,是大姐不对,大姐不该委屈你,大姐也知道,这个家里不是你说了算,你也有难处。” 她一边说一边擦着眼泪,声泪俱下,“我都说了不要借你的钱,我一把年纪,死了算了。只是我这被休,害了家里的几个后辈的亲事,希望你们不要恨我。” 周江见她哭得如此伤心,心里也有些动摇。 马氏及几个儿子儿媳,连孙子孙女们瞬间全部目光如炬地瞪着他。 大有一副如果他要答应借钱这日子就不过了地模样。 他看着家里众人脸色不好,“大姐,不是我们不想帮你,实在是家里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你也知道,咱们一家子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周老婆子闻言,哭得更厉害了,“大江,我真的不要借你们的钱。我一个老婆子,得人嫌弃,都看我不顺眼。我活着也是受罪,真的不如死了干净!” 周江被她的哭诉弄得有些手足无措,但他也知道家里没钱,可他不知道该如何说。 周谷扶了扶额头,开口说道:“大姑,我们不是不借钱给你,只是家中实在没有那么多银钱。” 周谷话并未说完,他见周老婆子开口想要说什么。他的嘴比周老婆子的嘴更快,“大姑,等吃完饭,我去喊几个叔叔来家里一趟。到时候咱们一起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凑一凑。” 周老婆子这才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哭哭啼啼地低头继续吃饭。 低头心里却想着,早忘记了这茬,否则她高低得再多说一些数额。 周江看着她,心里松了一口气,心想着这总算是缓了一步。 吃完饭后,周谷的大儿子周风腿脚飞快地去了周老婆子其余三个兄弟家中喊人。 没过多久,周老婆子的二弟周河、三弟周湖、四弟周海陆续来了。 他们的媳妇也一同前来。 众人在堂屋坐定,周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老二周河首先开口:“大哥,不是我们不想帮大姐,可我们家里的日子也不好过。五两银子可不是小数目啊。” 老三周湖夫妻则是一言不发,反正他们俩穷得人尽皆知,别说五两银子了,就是五个铜板都掏不出来。 老四周海皱着眉头,他是没想到周老婆子竟然这般无耻,拉着几个弟弟给她凑钱。 “大哥,我家一文钱都没有。”他说的直截了当,说完便要起身离开。 “哎,老四,你先别急着走,你坐下。”周江急忙拦住他,“这事是吧,唉……我知道你同大姐关系不好,大姐以前对不住你,但是这事……” “大哥,你也别说,既然你知道我同大姐关系不好,就不该让大头去喊我。”周海冷冷地说道,“我今儿个来,主要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其次就是想来告诉大姐,这钱我是不会出的。” 谁知道周老婆子这是不是来骗钱的,毕竟没少来几个弟弟家打秋风。 周老婆子听了,心中怒火中烧,但脸上却堆满了委屈和泪水。 她哭喊道:“大江,你看看这事,我都说了不要借你们的钱,你非要将他们几个都喊来。我都一把老骨头了,死了算了。我只是担心会害了你们几个家中后辈的名声。” 周老婆子一口一个自己不想借钱,也不是她要其余三个弟弟来的,一切都是周江自作主张。 周海媳妇陈氏见状,啐了一口:“大姐,我说你也别装作这副模样,你要是真担心这娘家的后辈们,你就不该干出那等丢人现眼的事情。” 昨天下午,周老婆子一走,她立刻就叫来了二儿子周顺,让他借了一辆牛车去古槐村打听究竟。 周顺按照母亲的吩咐,借了村长家的牛车,快速赶往古槐村。 还不到村里,就在村口处。 几位妇人婆子认出了他,让周顺感到十分震惊。 “你是周老婆子四弟家的孩子吧?你是老大还是老二?”其中一位婆子拦住他问道。 “大娘,您咋知道的?”周顺疑惑地问道。 “嗐,你大娘我虽然年纪大,这记性却是顶顶好的。我见过的人成千上万,就没有记不住的。” 婆子先是自我夸赞了一番,而后在周顺的马屁中笑眯眯地回答道:“你爹几年前来过村里,我记得他的长相。你跟你爹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准没错。” 周顺赶忙夸奖道:“大娘,您这记性真是绝了!” 婆子妇人们听了这话,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罢,那婆子继续问道:“小子,你来村里所为何事?是找你大姑?” 周顺心里嘀咕了一声,心想这事儿怎么能让外人知道呢。 婆子见他不说话,倒也并不气恼。 “你是为了你大姑的事来的吧?” 周顺瞬间露出了一脸“你咋知道”的惊诧表情。婆子们见此,再次哈哈大笑起来。 “你大姑的事情村子里谁家不知道啊?” 这几天大家都在议论这事呢。 虽说村子里的房屋间隔较远,可当日里偏巧就被村里游手好闲的陈四狗给瞧见了。 陈四狗是个苦命的孩子,自幼便没了爹娘,五服之内甚至连个亲人都没有。 村里人瞧他可怜,东家给他一口饭,西家给他一块饼子,这才将他拉扯大了。 然而他既没田地又没手艺,只能每日里无所事事,继续挨家挨户地讨饭吃。 当日他路过周老婆子家时,压根没指望能讨到东西吃,只打算接着去下一家。 可正巧就目睹了陈老头将周老婆子赶出家门的那一幕。 这不,一到了下一家马婆子那,他便把这事给说了出来。 结果一传十,十传百,传着传着,就走了样,母鸡下蛋硬是变成了孩子下蛋。 周顺在婆子们的言语间,逐渐拼凑出事情的真相。心里暗自感慨,还是得尽快回家告知爹娘。 他继续和婆子们寒暄了几句,便赶紧告辞,赶着牛车走了夜路回家。 第80章 让我去死吧 陈氏的话音方才落下,周老婆子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眼泪流淌得愈发汹涌,可她仍佯装无辜地抽抽搭搭着。 她未曾料到陈氏会去古槐村打听她的事,因而也没料想到陈氏接下来要说的话。 “春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周江有些不解地问道。 陈氏冷笑一声,说道:“大哥,你还不知道吧?昨儿个下午,大姐一走,我就让顺子借了辆牛车去古槐村打听事情。结果,你猜他打听到了什么?” 周江和其他几兄弟都愣住了,纷纷把目光投向陈氏,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周老婆子一听,心中暗叫不好,立马出声打断:“春桃,我知晓你向来不喜欢我,我们两家也一直关系不睦。我也没求着你借钱给我啊,今日是老大叫你们来的,与我无关,你可莫要信口胡诌。” “大姐,我有没有胡诌,说出来给大家伙听听不就知道了。” 周老婆子急得从椅子上站起来,冲到陈氏面前,伸出手试图捂住陈氏的嘴,声音尖锐地喊道:“春桃,你给我闭嘴!不许再说了!” 就这一动作,让众人信了陈氏大半。 陈氏一把推开周老婆子的手,怒目而视道:“你以为这样就能拦住我?今天我非把话说清楚不可!” 周老婆子见这一招不管用,又开始打起了感情牌,哭哭啼啼地说道:“春桃,咱们好歹是亲戚,你就不能给我留点面子?我都这么大岁数了,你要是把我被你们姐夫赶出门的事情说出来,我还怎么做人啊?” 众人一听周老婆子被陈老头赶出门,都露出惊讶的神色。周老婆子心中暗喜,她知道这样一说,大家的注意力就会被转移。 周江皱起眉头说道:“大姐,姐夫怎么会把你赶出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姐夫让你回娘家凑钱?” 周老婆子继续哭诉:“我也不知道啊,他突然就发了脾气,把我赶了出来。我这命苦啊!” 陈氏气愤地说道:“你别在这装可怜,你以为这样就能掩盖你做的那些丑事?” 周老婆子提高了声音喊道:“我能有什么丑事?我被丈夫赶出门还不够惨吗?春桃,你就是见不得我好!” 陈氏冷笑一声,目光如炬地盯着周老婆子,仿佛要穿透她的心底,揭开一切伪装。她冷冷地说道:“见不得你好?那你就说说,我为什么要见不得你好?是因为你背地里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还是因为你每次在别人面前装得那么无辜可怜?” 周老婆子见事情往不利的方向发展,心中开始慌乱。 她捂住脸,故作悲戚地啜泣:“春桃,你这是要逼死我吗?我被你姐夫打,还被赶出家门已经够惨了。你难道还要将这些事情告诉所有人吗?我不活了……” 说罢,她转身就冲出了家门。 众人一时愣住,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周江反应最快,他大喊了一声:“大姐!”然后急忙追了出去。 其他几人见状,也纷纷跟着出了门。 周老婆子一路狂奔,直奔村子里的小河边。 一路上,有人见她神色不对,连忙上前询问:“翠娥,怎么了?这是要去哪儿啊?” 周老婆子边哭边喊,语无伦次地说道:“我的四弟媳要逼死我!我不活了……呜呜呜……” 她的模样惹得周围的人更加担心,纷纷议论起来,却也不敢贸然上前拦住她。 眼看她跑到了河边,眼看就要跳下去,这时周江赶到了。 他一把抓住周老婆子的手,紧紧地抱住她,急切地喊道:“大姐,不要这样!有什么事我们回去慢慢说!” 周老婆子挣扎着,哭喊道:“我不活了!你们放开我!让我去死吧!只有死了我才能不拖累你们……” 周江拼命拉住她,不肯松手。这时,其他几个人也赶到了,一起帮忙把周老婆子拖回了岸边。 周老婆子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她哪里是真的要寻死,不过是不知道陈氏到底打听到了多少东西,不敢让大家知道罢了。 最终,周老婆子在众人的劝说下,停止了挣扎,瘫坐在地上哭泣。周江松了一口气,心中也充满了无奈和苦涩。 而此时,留在屋里的陈氏被气得半死。 她瞧着自己不过是想道出事实的真相罢了,却被周老婆子这么一闹给彻底搅黄了,心中怒火熊熊燃烧。 “春桃,别气了,我们走吧。你说的话他们未必会信。”周海上前好言相劝。 周海的劝解虽然在理,但她心里的委屈和愤怒却无法轻易消散。 她转身向周海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夫妻两人一起离开了周江家,回到了自己家。 周江几兄弟拉着周老婆子又回到了周江家里,见周海夫妻已然离开,他们也明白了周海的意思。 周江让马氏带着周老婆子下去歇息,堂屋里就只剩下周江和周河夫妻以及周海夫妻几人。 周江沉默半晌,看了看周河和周湖几人,无奈开口:“要不这样,我们每家出一部分,凑一凑,看看能不能凑够。” 周湖看着周江,指了指自己和媳妇蒋氏身上又破又旧且还是周江给的旧衣裳,说道:“大哥,你瞅瞅我们,一天都才吃一顿稀的,像是能凑得出一个铜板的人吗?” 周江一时语塞,周湖的话确实没错。 他只得又将目光转向了周河,说道:“我们两家一起凑,能出多少算多少,总不能让大姐真被休回家吧?” 周河唉声叹气,满脸愁容地说道:“大哥,我实在是家里没有钱啊。我家那房子破烂不堪成那样,早就说要修,可一直拖着到现在都没修。这最近只要一下雨,就到处漏雨,家里都没个干爽的地儿。我真是囊中羞涩,兜里比脸都干净,真的是一分钱都拿不出来了。” 周江听完周河的话,眉头皱得愈发紧了,他长叹一口气,忧心忡忡地说道:“这可如何是好?难道真就看着大姐被休回来?若是大姐真被休了,传出去名声不好,到时候咱们家里的小辈要议亲可就难办了。人家一听这情况,谁还愿意跟咱们结亲?咱们可不能不为小辈们的未来着想啊。” 这时,一直没开口的周河媳妇刘氏开了口。 第81章 找周细娥借钱 “大哥,咱们几家的状况皆是如此,一个比一个贫苦。大姐倘若当真要借钱,其实大可以去找小妹的。” 周细娥家境颇为殷实,五两银子对她而言完全不在话下。 周江听了刘氏的这番话,觉得甚有道理。但又有些不好意思,“可小妹到底已经嫁出去了,这让大姐去找她借钱,会不会有点不太好......” 蒋氏听后,仿若突然想起了什么,嘴里满是酸溜溜的味道说道:“可不是嘛,我前些日子还听说她准备买个丫鬟来伺候自己呢。” “自己儿子都在别人家做奴才,就想着买人来伺候......”这一句蒋氏说得极其小声,在场之人都未曾听见。 周湖眼睛一亮,还是自家媳妇聪明,“小妹向来手头宽裕,找她借钱准没错。” 周江皱着眉头,犹豫不决。 虽说如此,可几人都没提及周细娥为人有多小气的事儿,就怕说了之后周江会打消让周老婆子去找周细娥借钱的念头,转而要他们凑钱。 就这么商定之后,周河、周湖几人一起离开了周江家。 马氏见几人离去,想到陈氏之前未说出的话,总觉得其中有蹊跷,不然周老婆子不会那般激动地阻拦,又是哭闹又是要跳河。 她忍不住对周江埋怨道:“你看看,其他几个兄弟都说没钱,凭啥就咱们要当这个冤大头。” 除了老三周湖是真的穷得叮当响,老二老四哪像是没钱的主儿? 老二周河口中所说漏雨的那间屋子根本就没人住,之前是用来养猪的,后来猪卖了,屋子漏雨,今年也就没抓猪崽。 老四周海家就更别提了,前段时间还卖了一头野猪,那么大个头,少说也能卖个十两八两银子的。 大家不过就是不愿意借钱给周老婆子罢了,毕竟这钱一旦借出去就如同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也就自家丈夫是个傻子。 周江叹了口气,说:“我也不想,但这事儿拖下去也不是办法。现在只有让大姐去找小妹借钱看看。” 马氏瞪了他一眼,心里虽有不满,但也明白目前只能这样,只要不找自己家借钱就行。 周江走进房间,看见周老婆子正愁眉苦脸地坐在床上抹眼泪,他说道:“大姐,我们几个合计了一番,大家着实都拿不出那么多钱。你不如去找小妹吧,她家里条件好,这点钱对她来说并非难事。” 周老婆子听了,心里有些不快,觉得他们就是想把自己往外推。 马氏瞧着周老婆子满脸不情愿的样子,劝说道:“大姐,家里实际情况就这样,说了你还不信。但你继续待在这儿,大家伙也变不出钱来呀,难道你真想等着姐夫把休书给送过来吗?” 听了马氏这番话,周老婆子心里这才害怕起来,被陈老头打的记忆瞬间一股脑儿地涌上心头。 想到陈老头那气愤决绝的话语,不像是在骗她,她忧心忡忡,生怕明儿个陈老头就让人把休书给送来了。 她无奈地长叹一口气,暗自心想,去找周细娥或许是当下唯一的出路了。 “唉,我也知道,我在这里惹人讨厌,那我就去小妹那里试试看吧。” 马氏哪能听不出周老婆子这是在给自己上眼药,但她压根不在意,只要这人赶紧走就行。 于是她赶忙出门,叫来三儿子周黍,吩咐他去借一辆牛车,而后亲自送周老婆子去竹海村。 不亲眼把人给送走,她心里总是不踏实。 到了竹海村,牛车在周细娥院子前停下,周黍上前敲门。 院门很快就被打开了,开门的是一个陌生的小姑娘,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长相清秀但不出众。 “你是?”周黍后退几步,左右瞧了瞧,确定没错后,迟疑地问了一句。 “你是哪个?”周老婆子快步上前,她可不认为自己走错了门,只觉得这小姑娘定是周细娥给自己找的儿媳妇。 她那目光犹如一把锐利的刀子,上上下下将那小姑娘审视挑剔了一番。 撇着嘴暗自嘀咕:“这没胸没腰的,屁股也干瘪瘪,一看就不是个能生儿子的主儿。就这样的货色,真没想到周细娥竟然能看得上。” 周老婆子暗自腹诽,心中狠狠咒骂周细娥居然瞧不上自己的大孙女,反倒选择了这么一个货色。 这时,院子里又出来了一个人,是周细娥的小女儿洪瑶瑶。 “大姨?”洪瑶瑶见到周老婆子,满脸惊讶。 见老半天了,也没人进门,周细娥让洪瑶瑶出来看看怎么回事。 周老婆子立刻换了副笑脸,说道:“瑶瑶啊,大姨来看看你们。” 洪瑶瑶侧身将他们让进院子,回头喊道:“爹,娘,大姨来了。” 周细娥从屋里走出来,看到周老婆子,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大姐,你怎么来了?” 早不来晚不来,家里刚端起饭碗准备吃饭,这人就来了。周细娥心里别提多不痛快了,脸上的神色自然也好不到哪儿去。 周黍见人已送到,任务完成,便跟几人打了声招呼,驾着牛车又回家去了。 周细娥强扯出一抹笑容,招呼着周老婆子进屋,说道:“大姐,您可是稀客啊。来得正巧,我们正在吃午饭呢。一起吃点?” 进了屋,周老婆子一瞧桌上摆满的丰盛饭菜,心里那股酸水“咕噜咕噜”直往上冒。 这时候,自己家里一天能吃上两顿饭都算不错了,人家不仅一天三顿,家里五个人吃饭居然有四个菜,更可气的是这四个菜里竟然有三个是荤菜。 她撇了撇嘴,暗自想道:哼,这周细娥肯定不缺银子,自己能从她这儿借到钱的可能性又大了不少。 周细娥的丈夫洪光明抬头看到周老婆子,脸上略带不悦,但还是礼貌地说道:“大姐,来了正好,一起吃个便饭吧。” 周老婆子也不客气,直接就在桌前坐了下来。 心里想着,有便宜不占王八蛋,这么好的吃食不吃白不吃,早上的清汤寡水早就消化了。 第82章 当小 周老婆子这一举动让在场的人都微微愣了一下,给大家都整不会了。 他们不过是跟她客套一番罢了,哪能料到周老婆子不按常理出牌,连推辞一下都没有。 洪光明的脸色越发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不快,但碍于面子还是没有发作,只是淡淡地说道:“那就一起吃吧。” 周细娥脸上的笑容愈发勉强,但还是强忍着,招呼着周老婆子:“大姐,别客气,吃吧。” 桌上气氛有些尴尬,周老婆子却毫不在意,直接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 满嘴的油香让她的心情稍稍好了些,她三两下吃了几口,一边嚼肉,一边口齿不清地说道:“细娥,大姐这次来是有事相求。” 周细娥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表面却依旧笑着说:“大姐,什么事?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事直说就是。” 周老婆子叹了口气,说道:“咱家最近遇到些困难,想着能不能跟你借些银子应应急。也不是很多,五两银子就够了。” 周细娥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眼神闪烁不定,压低声音说道:“大姐,您也清楚,咱家虽说日子还算能过。但是水牛正被王公子看重,眼瞅着就能更上一层楼了,我们正为这事儿犯愁呢。这银子,都还不够去打点关系的呢。” 五两银子对于周细娥来说简直就是轻而易举,可她才不想借出去,尤其是借给周老婆子。 打点是事实,更进一步也是事实。不过是为了讨好那个管事,为了让那个管事松口把闺女嫁给洪水牛罢了。 周老婆子听了,心里一沉,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细娥,再怎么说,咱们是一家人,这点忙你也不能不帮啊。” 周细娥心里盘算着,突然想到周老婆子曾有意将她的大孙女嫁给自己的儿子,便计上心来。 她故作关心地说道:“大姐,其实你家大丫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不如给她找个有钱的人家,少说也能有十两银子的聘礼。” 周老婆子一愣,显然没料到周细娥会提到这个。 她嘴角往下一撇,瞅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陌生小姑娘,言语尖酸地讥讽道:“上次咱俩还说让孩子相看相看,这才多长时间,你这儿媳妇都迎进门了哈。” 周细娥见周老婆子说的是她新买的丫鬟巧儿,误会巧儿是她给大儿子洪水牛娶的媳妇。 可这会儿她着实不好跟周老婆子解释这是自己买的丫鬟。 只得讪讪地说:“大姐,你误会啦。这是光明他大姨的婆家婶子的女儿的外甥女,来找圆圆玩的。” 洪光明正埋头使劲夹菜吃,生怕自己吃得慢了就让周老婆子多吃两口。 听到周细娥提到他,他从饭碗里抬起头,点了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周细娥接着说道:“要不,我帮你介绍介绍。水牛认识不少大户人家,可以找个有钱的小厮什么的,既能解决眼前的困难,也能给你孙女找个好归宿。” 听到周细娥的这番话,周老婆子不禁又想起那个王公子,心中顿时又气又恨。 之前陈芝芝说得言之凿凿,保证一定能拿下那王公子。然而结果却是,自打那天过后,那王公子就再也没找过陈芝芝。 而陈芝芝那几套价格不菲的衣裙,也被朱氏那个贱人偷偷拿去卖了。 周老婆子一拍桌子,怒气冲冲地说道:“找个有钱的小厮?那能有什么出息?我大丫是要嫁个正儿八经的人家,怎么能随便找个小厮!” 周细娥见周老婆子发怒,心里不悦,但她还是耐着性子说道:“大姐,我也是为了大丫好。你想啊,现在这个时候,能找到一个有钱人家也是不容易的。大户人家的小厮虽然地位不高,但胜在有钱啊。” 心中却鄙夷至极,暗暗想着,也不瞧瞧自己孙女那副模样,居然还敢妄想大户人家的公子少爷。 周细娥在心里琢磨了一番,自己不想借钱给周老婆子,而周老婆子又不情愿将大孙女嫁给普通人家。 她脑筋一转,想到了一个替代之法。 “大姐,这大户人家的正牌娘子那可都是要求门当户对的,你要是不介意的话......” 可以让大丫当小。 不过这后半句她并未说出口。 周老婆子沉思了片刻,觉得周细娥说得有道理。 像他们这种乡下的泥腿子,怎能攀得上大户人家的正牌娘子。大丫要是能够嫁进大户人家,当个小妾也确实比嫁给什么小厮要强得多。 周细娥见周老婆子似乎有所意动,赶忙趁热打铁说道:“水牛跟着王公子客人是不少的公子少爷,回头我给水牛说说,让他给牵牵线。” 周老婆子眼中闪过一丝期待,急切地问道:“真能成?” 或许是觉得自己有些表现得太明显了,饭桌上的几人都抬起头来看她了,她又补充道:“也罢,大丫也该嫁了,是该给她找个好人家。” 周细娥见周老婆子答应了自己的建议,心中松了口气。 “大姐,这事儿就交给我吧。”周细娥说道,“我一定会为大丫找到一个好人家。” 周老婆子点了点头,面露喜色,她相信洪水牛应该办这点事不难,“好,那就麻烦你了。” 桌上的气氛渐渐缓解,周细娥继续为周老婆子夹菜,两人又开始谈起了大丫的婚事。 吃完饭,周老婆子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坐在椅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周细娥闲聊着。 周细娥看了看天色,笑着说道:“大姐,这天也不早了,你看是不是该回去了?” 周老婆子仿若未闻,依旧自顾自地说着话。 周细娥无奈,又说道:“大姐,你这出来这么久,家里人该担心了。” 周老婆子摆摆手,说道:“不打紧,他们知道我回娘家了。” 周老婆子可算是学乖了,完全就不说借钱的理由,只说要借钱。 周细娥心里暗暗叫苦,只能继续陪着笑脸,绞尽脑汁想着怎么把周老婆子请走。 她故意打了个哈欠,说道:“大姐,我这忙活一天,实在是累得慌,想休息休息。” 可周老婆子居然站起身,跟着她一起走:“那咱们一起去歇息,咱们姊妹俩好久没睡一张床了。” 周细娥差点没被气晕过去,什么叫好久没睡一张床?她们压根就从来没有一起睡过觉! 第83章 借钱给她 眼看天色逐渐暗了下来,丫鬟巧儿本早就该去准备暮食了,可周细娥没让。 见周老婆子依旧稳稳地坐着,一动不动,周细娥望了望窗外的天色,依旧微笑着对周老婆子说道:“大姐,时辰可不早了,你瞧瞧是不是该回去了?天黑之后这路上可不太安稳。” 周老婆子似乎充耳不闻,丝毫没有做出回应。 周细娥心中愈发焦躁,干脆直截了当地问道:“大姐,你到底咋还不回去?你究竟啥时候回去?我让水田赶牛车送你。” 周老婆子这才缓缓开口:“我这不正急着用钱嘛!不然你先把银子给我,等大丫的亲事定好了人家,我再还你,成不?” 周细娥脸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她深吸一口气,说道:“大姐,这事儿你也知道,我家的银子都用来打点关系了,这会儿也拿不出多少来啊。” 周老婆子不为所动,冷哼一声:“细娥,咱们都是一家人,我也不多要,你看能不能先借我五两银子应应急,等大丫亲事定下来,我一定尽快还你。” 周细娥心里暗暗叫苦,知道周老婆子这次是铁了心要借钱。她沉吟片刻,决定以退为进:“大姐,五两银子我这里确实拿不出,不如这样,我让水田赶着牛车去一趟镇上,碰碰运气看看水牛是在镇上还是县里。如果在镇上,就让他赶紧给水牛带话,看能不能回家一趟,看看有没有合适大丫的人家。” 周老婆子听后,终于点了点头:“好,那就让水田去吧。” 周细娥松了口气,立刻叫来洪水田,让他赶紧准备牛车出发。 洪水田得了亲娘的话,很快就将牛车拉了出来,赶着就往镇上去了。 直到暮食后,月色渐浓,眼看深夜就要来临。 外面传来了牛车的声音,周细娥赶紧走出去查看。 在如水的月光下,她瞧见洪水牛和洪水田兄弟二人并肩走来。 周细娥快步迎上去,欣喜地说道:“水牛,你终于回来了!” 她着实没想到洪水牛真的会一起回来。 洪水牛点点头,笑着说道:“娘,我今日正好得闲有假,都在回来的路上了,碰巧刚出城门没多远,就遇见了水田。” “吃了没?路上累不累?快进屋歇歇。”周细娥一边说着,一边将洪水牛往屋里拉。 周老婆子见洪水牛回来,脸上露出了几分满意的神色。 进了屋,周老婆子开了口:“水牛啊,你可算回来了。你大姨我正遇上难事了。” 周老婆子叹了口气,把想借钱的事说了一遍。 洪水牛皱了皱眉,看向周细娥:“娘,这……” 周细娥给了他一个眼神,说道:“水牛啊,不是娘不帮大姨,咱家也不宽裕。” 周老婆子急忙说道:“水牛,你在王公子那做事,认识的人多,能不能帮大丫找个好人家?” 洪水牛一听这话,就愣住了。 他记得自家少爷对陈芝芝动了心思,不过还没来得及再约见陈芝芝,就被老爷夫人叫到京城里送货。 其实就是去相看女方了。 而他正是因为自家少爷不在,才有了这假期,否则必定得在跟前伺候着。 “大姨,你这事儿先别着急,我明日就去给你打听打听。” 他内心也不太确定自家少爷的心思,打算先拖延一下。 周老婆子可等不及洪水牛慢慢打听,明日里他一回镇上,搞不好又要去县里,她到时候上哪里找人。 “水牛啊,大姨这事儿可耽搁不起,家里急等着用钱呢,若不是这样,也不会这么匆忙地让你给大丫找人家。”周老婆子急切地说道,脸上满是焦虑与无奈。 “大姨,今日天色已然这般晚了,你就在家里先歇下,我明日里肯定给你一个答复。” 洪水牛到底是见过些世面的,一张嘴能说会道。他面带诚恳,语气坚定,“大姨你放心,我心里有数,绝不会耽误了大丫的事儿。你呐,今晚就安安心心地睡个好觉。” 周老婆子听了这话,心里虽然依旧着急,但好歹被安抚住了。 夜深了,洪水牛将周细娥拉进自己的房间,压低声音说道:“娘,大姨不过是借五两银子,你明日就把银子借给大姨吧。” 周细娥双眼一瞪,没好气地说道:“你这说的是啥胡话!家里哪有那么多钱,五两银子能随随便便就借出去?再者,你大姨那人的品性你还不清楚?借给她了还能指望她还?” 洪水牛点点头,神情凝重地说道:“娘,我懂你的顾虑。但我琢磨着,这事儿要是处理妥当,对咱们家也是有好处的。” 周细娥满脸疑惑地看着他:“你这话是啥意思?” 洪水牛接着说道:“娘,你也知道我在王公子身边当差,还记得之前跟你提过的大丫有意勾引王公子那事不?不瞒你说,少爷对陈芝芝动了心思,如果我能把这件事促成,少爷必定会奖赏我。” 周细娥皱了皱眉,问道:“那王公子什么时候回来?” 洪水牛摇了摇头:“这我着实不确定,但少爷要是回来了,十有八九会再见陈芝芝。少爷要是知晓了这事儿是我促成的,赏钱肯定不止五两。” 周细娥沉思片刻,有些犹豫:“可是,水牛,万一王公子早就把大丫给忘了呢?” 洪水牛坚定地说道:“娘,咱们赌一把吧。少爷对陈芝芝的心思是真的,我听赶马车的马夫说过,少爷带她去买过衣裳,还送她回家了。如果这事儿成了,我不仅能得到赏钱,说不定还能被提拔成贴身小厮。那样的话,月钱翻倍都不止,到时候那个管事肯定会心甘情愿地把把闺女嫁给我。” “就算赌输了,无非也就是五两银子而已,咱们家也并非缺这五两银子就过不下去了。” 周细娥还是犹豫着:“真能这样?可万一……” 洪光明在一旁听了许久,早就把事情弄明白了,他急切地说道:“细娥,哪能有那么多万一呀!这事就依儿子的。这般难得的机会,一旦错失可就再也没有了。不过区区五两银子,能为儿子换来大好前程,多值当啊!” 周细娥咬咬牙:“行吧,那就听你们的,明日一早我就把银子给她,打发她早些回去。” 母子两人商量定了,周细娥便去准备银子,而洪水牛则暗自计划着,如何在少爷回来之后,尽快推动这件事。 次日,还没等到洪水牛的答复,周细娥就将五两银子给了周老婆子。 “大姐,水牛心里惦记着你交代的事情,天没亮就赶回镇上了。说是去县城给你寻摸寻摸,这县城的人家可比镇上的更好。他又担心你这边着急,就叫我先把这银子借给你,等回头大丫嫁了好人家,你再还给我们。” 周老婆子那张堆满褶子的老脸顿时堆满了笑容,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连声道谢:“细娥,真是太感谢你了,等大丫的事儿成了,我一定尽快把钱还上。” 周细娥想到儿子的话,笑容都真切了几分,“大姐,咱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只盼着大丫能有个好归宿。” 周老婆子小心翼翼地揣好银子,迈着匆匆的步伐离开竹海村往古槐村而去。 第84章 秋分 秋分秋分,昼夜平分。 ...... 农历八月二十五,陈宛白是在清晨的寒意中冷醒的。 倒也不是现在天气有多冷,只是因着她昨儿个晚上睡觉的时候没有盖被子罢了。 既然已经醒来了,她便再也没有了睡意,而且也懒得去翻箱倒柜找棉被,索性就直接起床了。 今日,格外安静,没有听到往常雨打在屋顶棕榈树叶上淅淅沥沥的声音,这意味着已经下了几日的雨终于停了。 她走到窗边,轻轻推开窗户,一阵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泥土的气息和青草的芬芳。 此刻,天刚擦亮,太阳还没有出来,外面的世界还沉浸在一种朦胧的静谧之中。 放眼望去,远处的天际呈现出一片淡淡的青灰色,与周围的景物融合在一起,模糊了天地的界限。 近处的树叶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欲滴未滴,在微光下泛着清幽的光泽。 不远处的山峦笼罩在一层薄薄的雾气之中,若隐若现,宛如一幅美丽的水墨画。 陈宛白深吸一口这清新的空气,然后转身开始洗漱。她用清凉的水洗净了脸庞,顿时感觉整个人都清醒了许多。 她轻手轻脚地推开了柳氏的房门,透过那窄窄的缝隙,瞧见柳氏仍在安睡,便又极为小心地将房门缓缓合上。 这几日,柳氏,也说不好这病到底是虚病还是实病,可能虚实掺半吧。 原本计划要去做的事情,一方面因为柳氏的病情,需要人时刻照顾;另一方面也是由于这天气状况,无奈被耽搁了下来。 古代虽没有雨衣,但有蓑衣,蓑衣防水性着实不强,且十分厚重。对于陈宛白这种小身板来说,妄图穿着蓑衣去挖地,无异于异想天开。 当然,也是有雨伞的,先暂且不论这雨伞价格几何,就算是买回来了,也不能一手打伞一手挖地。 无可奈何之下,每日里陈宛白也只能待在家里,编织着箩筐、簸箕之类的竹制品。 说起这些手艺,她原是不会的,只在网上看过。后来在家中觉得无聊时,便尝试着去做了几个,没想到居然还真的成功了。 这几日,她心里就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就借此机会练练手。 经过这段时间的练习,她的手艺果然有了很大的提升,从最开始做出的筐仅仅只是能用,到现在已经变得同外头卖得相差无几了。 陈宛白来到了灶房,手脚麻利地开始准备做朝食。 淘米、洗菜、切菜、生火。 与此同时,她也没有忘记给柳氏煎药。 当初修建灶房的时候,就特意请了陈大牛在原先的土灶边上又搭建了一个更大且更好的灶台。 新搭建的这个灶台便放上了那口铁锅,专门用于做饭。而原先她自己搭的那个灶台就用来烧水煮汤之类的事情。 由于只是一些调理身体的温补药,所以并不需要煎煮多长时间。只需头煎三刻钟,然后再进行二煎两刻钟就可以了。 陈宛白将柳氏的药放在了小灶台上进行煎煮,还会时不时地去查看一下火候。 没过多大会儿,一份简单的饭食就已然做好了。 一锅正散发着阵阵浓郁香气的砂锅鱼片粥,还有一盘清炒苋菜。 陈宛白将做好的朝食分装出一份,放在了一个托盘里,端着往柳氏的房间走去。 她轻轻推开房门,见柳氏已经醒了。正倚靠在床头,双眼无神,脸色依旧呈现出些许苍白。 陈宛白温声说道:“娘,朝食做好了,趁热吃一些吧。” 说着,她将托盘放在了床边的桌子上。 柳氏看着乖巧懂事的女儿,眼中满是复杂的神色。 陈宛白走上前去,小心翼翼地扶起柳氏,先是把一杯温水喂给她喝下。 而后才拿起勺子,轻轻地舀了一勺砂锅鱼片粥,放在嘴边吹了吹,然后递到柳氏嘴边,“娘,尝尝这粥,味道可香了。” 柳氏没有拒绝,张嘴吃下,双眼顿时一亮,“味道真不错。” “娘,今日雨停了,我打算上山一趟。看看有没有菌子捡,明日好拿到镇上去换些银钱回来。”陈宛白一边给柳氏喂着饭,一边轻声细语地说道。 柳氏这才恍然意识到,最近这段日子,家中一直只有支出而没有收入。都是因为自己生病了,才致使闺女也无法外出做事。 倒又是自己拖累了闺女。 “小白,雨天路滑,你上山的时候千万要小心些。” “娘,你就放心吧,我会小心的。中午前我会赶回来做饭。” “你不用为我担心,我一个人在家没问题的。我躺着也不怎么动,倒也不觉得饿,不需要多吃一顿饭的。” “娘,越是生病才越需要补充营养呀。” 陈宛白见柳氏吃完饭了,便端着碗筷等物走出了房间。 没过多久,又端着煎好的药回来了。 伺候着柳氏喝完药后,陈宛白为她擦拭嘴角,又仔细地掖好被子,确认柳氏一切都安好。 将房门带上,陈宛白这才到了灶房,开始吃朝食。 快速吃完了朝食,她把碗筷仔细地清洗干净,整齐地摆放在橱柜里。 一切都妥善安排完毕之后,陈宛白这才拿起柴刀,将弓箭斜挎在身上、再背上背篓,准备上山。 此时,外面的太阳已然高高升起,金灿灿的阳光洒落下来。 她沿着蜿蜒的小路前行,路边的小草还挂着水珠,在她的脚下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空气中弥漫着雨后特有的清新与润泽,让人心旷神怡。 很快,她来到了山脚下,想到家里的柳氏,她不打算走得太远了,就在这附近寻觅并捡拾一些菌子就好。 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山林,目光专注地在地上搜寻着。 下过雨之后,菌子果然数量众多,除了平日里较为常见的鸡枞菌和牛肝菌之外,她竟然还惊喜地发现了红菇。 红菇的生长条件极为讲究,并且每年仅仅只有几期的生长期,而每期也仅仅只有短短几天到十几天不等。 第85章 再遇二丫、三丫 红菌的菌盖呈现出扁半球形,中部微微下凹,有着深邃如菜红色、紫红色般的色泽,菌肉则是洁白之色。 它具有补血健体、祛湿防癌、抗血脂、防心脏病以及软化脑脉、降低血压、减少胆固醇的功效,还能治疗腰腿酸痛、手足麻木、筋骨不适、四肢抽搐等病症,在清凉解毒以及治疗贫血、水肿、营养不良和产妇出血过多等方面也有着显着作用。 经常食用,可使人皮肤细润,对防治产妇贫血有独到的效果。 (注:以上资料来源于百度百科。) 恰好柳氏正是气血不足的状况,正好可以用这红菇来给她好好地补一补身体。 这些红菇就在一棵楮树下发现的,十分显眼。 由于菌子通常会基本在同一个地方生长,因而陈宛白思索着打算将这个位置牢牢记住。 就在她抬起头的时候,这才惊讶地发现这原来是一棵楮树(构树),树上已然结满了橙红橙红的楮实子。 陈宛白心道:大意了!一直低头专注找菌子,倒是没看见这样的好东西 。 楮实子是一味有着诸多功效的中药,它具有滋肾益阴、清肝明目、利水消肿等等效用。 若是采摘下来进行晾晒,之后拿去药铺,肯定是能够换得一些银钱的。 不过今日肯定是不行了,因为采摘楮实子最为适宜的是在晴朗干燥的天气进行,只有在那种时候采摘的楮实子,其果实的色泽才会鲜亮,品质较好。 在记下这个位置之后,陈宛白便又继续开始去寻找菌子了。 不一会儿就捡了半背篓的菌子。 继续往前走,山势逐渐陡峭起来,她不得不更加谨慎地攀爬。手中的柴刀也不时用来砍断一些碍事的树枝藤蔓。 她仔细地观察着周围,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有菌子的角落。偶尔,她会停下来听听山林中的动静,感受着这份独属于山林的宁静。 地面有些潮湿,一些落叶贴在上面,显得格外安静。偶尔能听到不远处传来的几声虫鸣,更增添了几分清幽之感。 突然,前方传来了一阵轻微的响动,陈宛白警觉地停下脚步,握紧了手中的弓箭。 她静静的站在原地,仔细聆听着那动静。 过了一会儿,好像有隐隐约约的人在小声说话的声音传来。 陈宛白心头一紧,眉头微微皱起,她不知道这片山林中怎么会突然出现人声。 毕竟这里距离古槐村也算是比较远的,更不要说其他村子了。 她愈发警惕起来,眼睛紧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而后悄然无声地往旁边退去,打算找个地方藏匿起来。 不管怎么说,她终究还只是一个孩子,还是以谨慎为上。 随着那声音越来越清晰,陈宛白隐约听到似乎是两个人在交谈着什么,好像是在讨论着这片山林之类的。 她心中暗自思忖着,究竟是什么人会出现在这里?他们是来干什么的?陈宛白一边想着,一边悄悄地调整着自己的位置,以便能更好地观察情况。 过了片刻,从树林中走出了两个十分瘦小的身影。 两人都背着一个大背篓,待她们走近,陈宛白才惊讶地发现,这两人竟然是二丫陈宛蓉和三丫陈宛灵。 自打离开陈家之后,算起来已经有一个来月没见过她们了,如今的她们竟然变得比以前更瘦了。 陈宛蓉原本就不丰盈的脸颊深深凹陷了下去,几乎可以看清脸部的骨骼轮廓,那一双眼睛在这样的映衬下显得格外硕大。 陈宛灵亦是如此,纤细的脖颈仿佛难以支撑头部的重量。身形单薄得如同制片,身上那破烂的衣裳也是松松垮垮地挂着,这让陈宛白不禁联想起出土的干尸来。 两人的头发都是一样的枯黄且杂乱,就像是枯草一般耷拉在肩头。她们的胳膊瘦得好似麻杆,手上青筋凸起,仿佛稍微一用力就会折断。 那背着的大背篓,在她们身后显得格外沉重,似乎随时都能将她们压垮一般。 既是认识的人,陈宛白那悬着的心便放了下来。 随后,她从树后缓缓走了出来,出声喊道:“二丫姐,三丫姐。” 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将两人吓了一跳,尤其是陈宛灵,竟然吓得一个趔趄跌倒在地。 “四丫!”陈宛蓉十分惊喜,她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陈宛白。 陈宛灵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一脸委屈地说:“四丫,你真是要把我魂都吓没了。” “对不起啊,我也是因为看到你们太惊喜了。” “四丫,你咋会在这里?”陈宛蓉开口问道。 “我住在距离这不远的山脚下,今天雨停了就上来捡菌子呢。”陈宛白伸手指向自家的方向,“那你们呢,怎么会到这么远的地方来?” “四丫,你们真的一直住在三叔以前的那个小木屋里吗?”陈宛灵满是好奇地问道。 陈宛蓉见陈宛白一脸的疑惑,不明白陈宛灵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赶忙拉了拉陈宛灵,示意她别再说了。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陈宛蓉不制止还好,她这一拉陈宛灵,陈宛白就觉得肯定有事。 “就是奶到处去说,说……”陈宛蓉显得有些不好意思说出口。 “说三婶到处去勾搭野男人,已经住在野男人家里了。”陈宛灵心直口快,一句话直接明了地说了出来。 陈宛白听后淡然一笑,这也没什么可奇怪的,确实是周老婆子能说出的话来。 “还说,还说……”陈宛灵瞅了一眼陈宛白,见她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心里在琢磨着要不要接着讲下去。 “说吧,我不会在意的。”陈宛白平静地说道。 “说你和三婶,在做那下贱的皮肉生意,是不要脸的暗娼呢。大伯娘还放话说要去官府告发你们,让你们没好果子吃呢。” “三丫,你给我闭嘴!你一个未出阁的大姑娘家,怎么能讲出这种不知廉耻的话来!”陈宛蓉声色俱厉地制止道。 第86章 邀请 陈宛灵已经十二岁了,来年都可以开始议亲了。其中有些话她或许还不太明白,但大部分的意思她其实已经懂得了。 如果要是让别人知晓她一个大姑娘竟然说出了这些话,恐怕都会对她心生嫌弃,觉得她缺乏教养。 陈宛灵撇撇嘴,那原话可要比这难听得多了去了。 周老婆子当时可是扯着那破锣嗓子,唾沫横飞地说道:“那两个不知廉耻、下贱到骨子里的贱货啊,还能靠啥活下去哟?不就是靠着卖弄风骚去勾引男人嘛。” “干着那让人恶心至极、肮脏到无法形容的皮肉生意,就是一对淫荡下作的骚货啊,简直就是不要脸到了极点,连青楼里那些靠卖肉为生的妓女都远远比不上她们呢。她们就是被千人骑、万人压、遭万人唾弃的破烂货色,早晚有一天她们那丑恶的行径会被人给全部揭露出来。” “真庆幸跟我们断绝关系了,要不然我们都得因为她们这两个肮脏的东西在众人面前把脸给丢得彻彻底底,成为别人口中的笑柄,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陈宛蓉见陈宛灵竟然这副模样,又是一顿教育。 “虽说当下可能没有外人在此,但你这嘴说习惯了,以后便也定是会如此。若给外人听了去,你这名声还要不要了?” 陈宛灵这才像是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低下头去,用手摆弄着衣角,轻声说道:“二丫姐,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会再乱说了。” 陈宛白见陈宛蓉一副大姐姐的模样,有些好笑。现今她们两人连饭都难以吃饱,却还要时时刻刻在意名声之类的东西。 “二丫姐、三丫姐,你们怎么会来到这么远的地方呀?” “四丫,幸好在这里碰到了你,要不然我们都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陈宛灵向来快言快语,没几下就把事情给讲述得清清楚楚了。 凌晨时分,这下了几天的雨就停歇了。 卯时初的时候,周老婆子就骂骂咧咧的将两人赶出了门。让她们趁着其他人还没上山,赶紧去采些菌子,再看看有没有一些新鲜野菜。 这段时间,倒是有一些新鲜的野菜,尤其是下过雨后,可能数量还会多一些。 诸如马齿苋、蒲公英、蕨菜等等,都还可以采摘到鲜嫩的。 姐妹二人甚至连朝食都没吃,就背着背篓匆匆上山了。 哪里想到,与周老婆子想到一起的人竟然多了去了。村里不少家里条件不好的,甚至比她们还早就上山寻摸菌子和野菜了。 在靠近村子的那附近山头上,基本上到处都是村民,在那里根本就捡拾不到什么东西,而且还有可能因为去争抢一两根野菜或者菌子而发生吵架斗殴。 那群村民,大多三三两两一群,基本都是妇人带着孩子一起。丁氏由于怀着身孕,不方便在雨天的时候上山,所以像她们姐妹俩这样两个孩子上山的情况比较少。 没办法,姐妹两人为了找到菌子和野菜,只能越走越远。结果就是,两人竟然迷路了,一路走到了陈宛白住的这边的山头来了。 陈宛白听到她们到现在都没有吃东西,便开口邀请:“现在也快临近中午了,要不你们先跟我到我家去坐坐吧,我家距离这里并不远。” 陈宛蓉和陈宛灵二人显然有些心动,然而又感觉有些难为情。于是两人谁都没有开口应承下来,但也没有表示拒绝。 “而且我家附近的野菜也不少,那边的人比较少。我都是只捡菌子,野菜几乎没挖。” 菌子捡了能卖钱,野菜虽也能卖钱,但是卖不了几个钱。而陈宛白母女二人又吃不了多少,所以她家附近的野菜可以说遍地都是。 话都已经说到了这个程度,两人才终于点头,“那就去瞧瞧吧,顺便也去看看三婶。” 姐妹三人说说笑笑便往陈宛白家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陈宛灵不停地给她说着在她离开陈家后发生的事情。陈宛白听得津津有味,感觉就像是在村口听那些八卦一样。这时候的她,多少有些体会到村口那群婆子和妇人们的那种心理了。 不得不说,八卦确实是非常有趣啊。 ...... 连续下了好几日的雨,今日天气总算是放晴了,阳光洒在街道上,给每一块石板都披上了一层耀眼的金辉。 原本因雨水而变得湿漉漉的地面,此刻正缓缓升腾起丝丝缕缕的水汽,在阳光的映照下如薄纱般缥缈。 街边的店铺陆陆续续地打开了门,伙计们动作麻利地卸下一块块门板,那门板碰撞发出的轻微声响。当门板全部卸下后,店铺里面的场景展现在眼前,敞亮而规整,做好了迎接客人的准备。 与此同时,一些小摊贩们也开始忙碌地支起了摊位,他们将那琳琅满目的货物精心地摆放开来。有各类生活用品,有新鲜的蔬果,还有一些精巧的小物件。 街道上的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他们来回穿梭着。有的人走走停停,仔细地挑选着货物;有的人目标明确,直奔熟悉的店铺或摊位进行购买。 人群中时不时传来讨价还价的声音,还有孩童们欢快的叫嚷声,整个街道充满了浓郁的生活气息。 在铁匠铺前,老郑头抬眼望着外面的天空,脸上布满了欣喜的神色。 “可总算是晴啦。”他转过头来,朝着正在打铁的大徒弟王勇说道,“大勇啊,今天天晴了,估计会有不少客人过来,你待会儿多留意着点。” 因为下雨的时候,村里的村民不方便上镇子上来,而今天天晴了,那些之前定好农具的村民肯定会前来拿取。 老郑头腋下夹着一把伞,站在铺子门前,正准备出门。 “好嘞,师傅。您是一个人去县城吗?要不叫小马陪您一块儿去呀。”王勇出声问道。 “还是算了吧,就小马那副样子,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回头指不定还得把他给弄丢喽。”老郑头轻哼了一声,带着鄙夷的眼神看向一旁的小马。 第87章 好用的锄头 “师傅,我都多大年纪了呀,您还讲这样的话。”小马略带些委屈地说道。 “嘿,你瞧瞧你瞧瞧,你都十七岁的大小伙子了,还对着师傅撒娇。”老郑头的四徒弟吴石头指着小马的脸,笑得前仰后合。 吴石头今年二十二岁,比小马大上五岁。是铁匠铺里同小马关系最要好的,两人睡一张床铺。 “师傅,你看,师兄他欺负我。” “行了,你都是要娶媳妇的人了,还是让我省点心吧。我自己去就行,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说完,老郑头抬脚迈步向外走去。 就在这当口,一群庄稼汉风风火火地走了过来,正好与老郑头碰了个正着。 “老郑头,你这是要出去吗?”为首的老王快走几步,一下子就将老郑头给拦住了。 “哎,是老王啊,我正准备去趟县城呢。”老郑头回答道,“你要是想买啥东西,找大勇他们就成。” 老王一听,赶忙连连摆手说道:“哎呀呀,老郑头啊,我前几天来买的农具银钱都还没给你呢。” “我今儿个就是为这事儿来的呀,你那锄头可真是太好用啦。我这几个邻居也都是看到了这锄头好用,专门跟着我一起来买那锄头的哟。”老王说着,伸手指了指跟他一同前来的那几个庄稼汉。 老郑头却有些迷惑地皱了皱眉,说道:“啥锄头?锄头不都差不多嘛。” 老王一脸惊讶地看着老郑头,提高音量说道:“哎呀,老郑头,你竟然不知道啊!就是小马前几天卖给我的那个,一头是锄头一头是耙的那种呀!” 老郑头听着感觉有些熟悉,可还是一脸茫然。 老王朝着铺子里的小马喊道:“小马,你前几天卖给我的那个锄头叫啥名啊。” 老郑头问道:“小马,什么锄头?” 小马从铺子里走出来,对老郑头说道:“师傅,就是之前万大哥带来的那个小姑娘定制的锄头呀。” “她不是拿走了吗?难道漏了?” “不是的,师傅,大师兄不是学着打了一个嘛。您说打得不大好,就随手扔到后头了,我收拾的时候拿到一块儿了。然后前几天老王叔着急用锄头,他就拿去了。” 老郑头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我给忘了,瞧我这脑子。” 说完他又猛地一拍脑袋,“哎呀,这玩意儿你给卖了?还没问过人家小姑娘同不同意呢。” 小马刚想回应,老王就上前打断,“哎呀,老郑头,你那个锄头还有多少?我这边都要了。” 也不等老郑头说话,老王又继续说道:“那个锄头啊,真好用,尤其是我那两块石头地。之前的那些普通锄头,挖几下,不是碰得直响就是直接被卡住,还给我挖断了,根本就没法好好干活。” “但这个锄头就不一样啊,那一头的耙子可以把石头撬起来,然后用锄头部分就能顺畅地翻土了,简直太方便了!不管多硬的石头地,用它都能轻松应对,效率高了好多呢!” 老郑头听了之后,不禁感到有些惊愕。那时他仅仅是觉得这物件新奇,内心觉得肯定会好用,可着实没料到竟然会如此好用。 “老王啊,这锄头已经没了。”老郑头说道。 老王一听锄头没有了,顿时面露焦急之色,和他一同前来的那些庄稼汉子们也都紧跟着纷纷叫嚷道。 “什么?没有了?这怎么行啊!” “哎呀,这可不行,我们地里等着锄头用呢,没有那锄头,我们那地都不好翻了呀。” “是啊是啊,现在正是要翻地种地的关键时候,没这好用的锄头可怎么行啊。” 这几人同老王一样,家中都有几块地,那土里存在着大量的石头。 他们将老郑头团团围住,各种软磨硬泡地拜托求情。 老王也一脸恳切地看着老郑头,说道:“老郑头啊,你就行行好,给我们再打几个吧,我们过两天再来拿。” “是呀,郑师傅,你也晓得这个天,现在越来越冷了,” “可不是嘛,这秋雨是一阵接着一阵地下,我们要是不抓紧时间,这地里的庄稼可就没办法种下去了啊。” 这会儿正是种植麦子和油菜的黄金时节,如果错过了,那可就会对收成产生极大的影响,所以这些庄稼汉子们一个个都显得格外焦急。 老王想了想,咬了咬牙,还是开口对老郑头说道:“上次我就直接就给拿走了,也忘记问小马这锄头的价格到底是多少。要不然这样吧,我们再额外加点钱,你就看着帮我们再打造几把那样的锄头吧。” 主要是之前他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个锄头竟然是别人定制的,再加上他对老郑头的了解,他原本觉得这个锄头应该不会贵到哪里去。 但此刻他心里也没底了,只能狠狠心咬咬牙,说出加钱的话来。毕竟地里确实等不得,他的这些老伙计们都是因为听了他的话,今日才没有去下地干活,一同结伴来到了镇上。 小马在一旁也劝说道:“师傅,要不咱就给他们再打几个吧,那小丫头肯定会理解的。您瞧瞧大家也都着急等着用呢,地里庄稼可不能耽误了。” 老郑头看着他们焦急的模样,又想到这地里的庄稼确实等不得,也能理解他们的心情。 他沉思了片刻后,心中做了一个决定。 随后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摆摆手说道:“好吧好吧,我给你们再打几个,不过得等上几天啊,没那么快。” 几人一听,顿时面露喜色,连连点头道:“行,行,只要郑师傅你答应就行,我们能等。” “唉,我这铺子里所剩的铁不多了,今儿个正是准备去县城里申请一些呢。估计得等到明日才能够开始为你们打锄头。我们师徒几个加快速度,你们三日之后再来取吧。” 几人听了老郑头的话,虽有些失落,但也知道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人家愿意为了他们加急,已经是看在老王的情面上了,便不好再催。 老王点点头道:“行,那就辛苦老郑头了,我们三日后再来。” 老郑头摆摆手,“放心吧,答应了你们的事情一定会做到。” 第88章 羡慕 一路上,陈宛白时不时地和身后的陈宛蓉和陈宛灵两人有说有笑。 她眼神格外敏锐,一下子就发现了不少菌子:“二丫姐、三丫姐,你们瞧,那边有好多不错的菌子呢,你们快去捡吧。” “四丫,我们一起捡。”陈宛灵兴奋地说道。 “不用了,我也不需要那么多,再多我就背不动了。”陈宛白微笑着指了指身后沉甸甸的背篓。 陈宛蓉和陈宛灵听了她的话,高兴地跑过去,一边聊天一边仔细地在湿漉漉的泥地上寻找更多的菌子。 “哇,这个大的看起来新鲜极了!”陈宛灵兴奋地将一个大蘑菇捧在手心,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迫不及待地展示给两人,“瞧瞧,可比村子附近的大多了。村子附近的那些还没长好呢,就被大伙儿采光了。” 在三人聊天的过程中,陈宛白得知了周老婆子被赶回了娘家,还从娘家借到了银钱,还给了陈老头的事情。 说着说着,她们已经来到了陈宛白家门口。陈宛蓉和陈宛灵望着面前这间木屋,有些吃惊。 陈宛蓉和陈宛灵两人一眼就看到了那三间木屋,一间大的,旁边连着一间小的,上头正冒着炊烟,离着一些距离还有一间略显陈旧的木屋。 两人的脸上先是露出一丝惊讶,接着在那一瞬间,眼神中流露出对陈宛白的怜悯。 姐妹俩内心都在想着:没想到三婶和四丫竟然住在这样简陋的木屋中,甚至连个土坯房都没有。 原本她们还以为三婶她们已经住上了土坯房,要知道,村里最可怜的人家都是住着土坯房的。 “这…这就是你家?”陈宛蓉略带惊讶地问道。 陈宛白倒是神色自然,笑着招呼她们:“是啊。快来,这就是我们住的地方。虽然简陋了点,但还算舒适。” 走进木屋,陈宛蓉和陈宛灵看到屋内虽然朴素,但收拾得干干净净。堂屋内只有一张简单的方桌和两把椅子,墙角处还有一个小柜子。 陈宛白放下手中的东西,轻轻推开一旁的房门,二丫和三丫姐妹俩跟在她身后,一起朝房间走去。 室内光线有些昏暗,只见柳氏正倚在床头发呆。 陈宛白见柳氏是醒着的,于是开口说道:“娘,我回来了。在山上遇到了二丫姐和三丫姐,我请她们到家里来坐坐。” “三婶,我们来看你了。”陈宛蓉和陈宛灵齐声冲着柳氏喊道。 柳氏原是在发呆,听到几人的声音,这才回过神,微微转头,看向她们。 “你们来了?快坐下。”柳氏伸手指着小床的边缘,示意两人坐下。 房间里也没有多余的椅子,仅有一张窄小的木床,一个不大的衣柜,以及床边放置的一个简单的小几。 “三婶,你身体可好?”陈宛蓉关切地问道。 在过来的路上,陈宛白已经跟她们两人说过柳氏病倒的事情。 “三婶没事,你们最近如何了?”柳氏轻轻叹了口气,脸上挂着一抹难以掩饰的倦意。 “三婶,我们一切都好。你也要多保重身体,早些好起来。”陈宛蓉轻柔地回答。 “唉,你们这些孩子,过得苦啊。”柳氏的眼神中透出一丝怜爱和担忧。 毕竟是在陈家生活了那么长的时间,她又怎么可能不清楚那是怎样一个地方。 “三婶,别担心我们,我们都挺好的。”陈宛蓉安慰着,紧紧握住柳氏的手。 “看看你们给瘦的。”柳氏说完,随即对着陈宛白催促道:“小白,都过正午了,赶紧去做饭给你堂姐们吃。” “唉,三婶这身子不好,没法给你们做饭了。” 陈宛白点点头,“你们聊着,我去做饭。” “我去帮忙。”陈宛蓉跟着站起身。 “我也去。”陈宛灵也有些不好意思一个人同柳氏待在一起,她不太会说话,留下来也是干瞪眼,感觉无趣,倒不如跟姐妹们一起。 “你们都去吧,我休息会儿。”柳氏笑着说道。 陈宛白带着姐妹二人来到灶房,姐妹两人看着这一切,眼中露出了羡慕的神色。 虽说这灶房也是用木头搭建而成的,看上去颇为简陋,然而却被收拾得有条不紊。 灶房内分为左右两个部分。 右边立着一大一小两个灶头,上方分别放置着铁锅和药罐。 药罐底下的灶膛内仍残留着些许余温,阵阵浓郁的药香从药罐中悠悠飘出,弥漫在空气中。 紧挨着灶头的,是一张简易的小木桌和两个凳子,显然是平日里用来吃饭的地方。桌面干净整洁,看得出来使用的人很爱卫生。 灶房的左边,靠墙整齐地码放着一米多高、占满整整一面墙的柴禾,大小均一,整整齐齐。 柴禾下头有着几个竹制鸡笼,每个笼子里都关着小动物。分别有野鸡、野鸟、野兔。 房梁上吊挂着一个长方形的竹制簸箕,上头晾晒着的一些菌子,在微风中轻轻晃动。旁边还悬着一个硕大的竹篓,里面满满当当装着的全是绿油油的野菜。 “你们就帮我择菜吧。”陈宛白边说边从竹篓里拿出一些新鲜的野菜递给两人。 陈宛蓉和陈宛灵很快忙碌起来,陈宛蓉一边洗菜一边问:“四丫,你们这段日子过得怎么样?” “我觉得过得挺好的,比以前在陈家的日子强太多啦。不用天天忍饥挨饿,睡不安稳,还动不动就挨打挨骂。”陈宛白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可不是嘛,”陈宛灵赶忙接过话头,“我们在家里过得比以前还要艰难。奶没事儿就打我们,路过都要狠狠掐我们两下。” 说着,她就撩起那本就短得遮挡不住的半截衣袖,只见整个胳膊上青一块紫一块,新痕旧痕交错纵横。 “爷现在也变了,变得可吓人了。虽说不打骂我们,可爷在家会打奶,隔三岔五就闹这么一出。奶一挨打,我们就遭殃。” “唉,我爹就是一个十足的大傻子,压根不在意我们。看见奶打我们,他不帮我们也就罢了,还说是怪我们惹奶不高兴了。”陈宛灵继续说道,语气里满是无奈和委屈。 “希望娘肚子里的是一个小弟弟,这样娘的日子也会过得好一些。” ...... 陈宛灵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通,陈宛蓉原本想要制止,后来转念一想,反正四丫也是知晓情况的,倒不如让三丫痛痛快快地说出来发泄发泄也好。 第89章 我们还是姐妹 红菇,煮出的汤色呈现出粉红之态。 陈宛白一边听着陈宛灵的吐槽,一边走向柴禾堆旁边的鸡笼。 她打开笼子,伸手抓住最大的一只野鸡。 野鸡扑腾了几下,发出几声不安的叫声,但还是没有躲过陈宛白的魔爪。 她抓着野鸡出了灶房,站在灶房门口。用左手压住野鸡的翅膀和腿,右手拿起锋利的小刀,熟练地在野鸡的脖子上一划。 鲜红的血滴滴答答地流进她事先准备好的碗里。 陈宛蓉和陈宛灵默默地看着,咽了咽口水。这意味着她们中午有肉吃了。 待鸡血放干净,陈宛白拿来一个木桶,用开水烫野鸡。略浸泡一会儿,拿起野鸡,迅速拔掉鸡毛。 接着,她剖开鸡腹,掏出内脏,仔细清洗干净。她把洗净的鸡放在砧板上,用刀剁成两半。 她将一半的野鸡剁成块,放在一旁备用。 然后她拿出早上捡到的红菇,也一一清洗干净,切成片备用。 陈宛白在灶头上点燃柴火,将一个大陶罐放在灶上,倒入清水。 水很快开始冒小泡,陈宛白将另一半野鸡放入罐中,开始焯水,去除血沫和杂质。等水再次沸腾,她迅速将鸡块捞出,放入一旁的盆里。 接着,她在陶罐里倒入适量清水,加入几片姜,等水烧开后,再将半只野鸡和红菇一同放入罐中。 浓郁的香气很快弥漫开来,陈宛白又加入了一些盐和几颗红枣,盖上罐盖,让鸡汤慢慢炖煮。 炖鸡汤的过程中,陈宛白并没有闲着。她挽起衣袖,准备蒸制米饭。 她先将铁锅洗净,添入适量的清水,置于灶头之上,再点燃柴火。 待水微微沸腾,陈宛白取出早已淘洗干净的大米,轻轻倒入锅中。她用竹筷在锅中搅动,让米粒均匀受热,稍煮片刻便迅速捞起,沥干米汤。 接着,她拿出那洗净的木桶,将一块干净的纱布平铺在桶底。把煮过的米粒均匀地铺在纱布之上,再用筷子在米粒中扎出几个小孔,以便蒸汽能够顺畅通过。 陈宛白小心地把木桶放入铁锅之中,让其稳稳地架在水面上方。盖上锅盖,她往灶膛里又添了些柴禾,控制着火候,让火势保持稳定而均匀。 米饭蒸上锅之后,陈宛白又去准备其他的食材。 野苋菜陈宛蓉已经清洗完成并且切好了,正放在篮子里,只待下锅。 还有一半的鸡块,陈宛白是打算做成红烧鸡块。心里默算着,两菜一汤。用来招待客人,着实显得有些 虽然这种规格待遇在此地此时已经是非常高级了,可陈宛白毕竟是从现代而来。 莫说七八个菜,可四个人用餐,四盘菜那是必不可少的。 思及此,她抬脚准备出门。 刚走到灶房门口,她又折回来了。对着陈宛蓉和陈宛灵姐妹说道: “二丫姐,麻烦你帮我洗一把野葱,切碎放着,我等下有用。” “三丫姐,那就辛苦你帮我照看着火,该添柴减柴的,你把控一下。” 说完,她又掀开了陶罐的盖子,用勺子轻轻搅动了几下。 “还有这罐鸡汤,也得搅动一下。我出去一趟。” 炖鸡汤的过程中,需要搅拌,以确保鸡块和红菇均匀受热。 陈宛蓉和陈宛灵两人点头答应。 陈宛白脚步匆匆地赶到不远处的小水沟,找到了自己放的鱼笼。 她扯出鱼笼,打开笼子一看,不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倒也收获颇丰,里面有不少的小鱼小虾。 除了常见的鳑鲏鱼、小白条,还有一些麦穗鱼、虾虎鱼,以及几只肥美的河虾。 她将这些活蹦乱跳的小鱼小虾倒入竹篮中,提着回到灶房,决定用它们做一道鲜香可口的杂鱼煲。 她先将小鱼小虾处理干净,放在一旁的簸箕里,让其沥干水分。 此刻,米饭和鸡汤还在锅上炖煮,而灶台上只有两个灶眼,无奈之下,她只好暂时停下手中的活计。 灶火腾腾,却没有空闲的灶头,她索性转身去做别的事。 她将上午采的菌子倒在地上,开始分类筛检。 陈宛蓉和陈宛灵也凑上前来,主动帮忙。 “四丫,你这些菌子是要拿去镇上卖吗?”陈宛蓉问道。 “嗯,挑一些卖相好的,明日拿去镇上卖。”陈宛白手下没停地回答着陈宛蓉的话。 陈宛白先将那些完好无损、品质上乘的菌子挑选出来,放在一旁的竹筐里。 为了保证菌子第二天还能保持新鲜不烂,她取来一些干净的稻草,轻轻地铺在筐底,以增加湿气和减少碰撞,再把选好的菌子整齐地码放上去。 接着,她又找了一块干净的湿布,将湿布沾水拧干,盖在菌子上面,以保持菌子的湿度和新鲜度。 最后,把竹筐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 见陈宛白熟练地忙碌着,陈宛蓉咬了咬嘴唇,眼神闪烁不定,双手不停地摆弄着衣角,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她时不时偷偷瞄一眼陈宛白,又迅速低下头去。 终于,她像是鼓足了勇气,抬起头,脸上带着一丝难为情的红晕,轻声说道:“四丫,那个……我,我想求你个事儿。” 陈宛白停下手中的动作,疑惑地看向她:“二丫姐,咋啦?你直说。” 陈宛蓉深吸一口气,结结巴巴地说:“我这背篓里也有不少菌子,我想……想让你帮我一块儿卖了。能卖一点钱是一点钱,等下回家的时候我再捡一些交给奶就行。” 说罢,她紧张地看着陈宛白,眼中满是期待和不安。 毕竟现在已经断亲了,她心里也没有底,不知道四丫还会不会认她们。 陈宛白听到陈宛蓉的请求时,先是微微一愣,手上收拾残缺菌子的动作停了下来。她抬起头,目光直直地看向陈宛蓉,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随后,她似乎恍然明白了其中缘由,嘴角轻轻上扬,绽出一个亲切的笑容,说道:“二丫姐,这有什么难为情的,你大可以直接跟我说呀。” “虽我与陈家断了亲,不过你和三丫依旧是我姐,我们姐妹关系不会变的。” 以前陈宛蓉和陈宛灵帮助的原主的地方可不少,她们经常从自己嘴里省下一些吃食出来给原主。包括她来了之后,两人也帮了自己不少。 所以这两个姐姐,她还是要认的。 第90章 丰盛的午食 陈宛蓉听到这话,眼中泛起泪光,心中一阵温暖。她的,脸上露出一抹轻松的笑容,激动地点了点头:“谢谢你,四丫。” 陈宛灵也跟着笑开了花,说道:“四丫,你真是太好了。我们之前心里还一直七上八下的,担心你不再跟我们来往了呢。” 陈宛白冲她们笑了笑,没有再说什么,而是低头收拾着手里压碎的鸡枞菌和牛肝菌,打算等下清炒。 米饭比鸡汤先煮好,陈宛白将木桶捞出,放在一旁。接着,她用葫芦瓢把铁锅内的水舀出。 待锅内水分烧干,她在铁锅里倒入热油,放入葱姜蒜爆香,然后把小鱼小虾轻轻放入锅中煎至两面金黄。 接着,加入适量的水,放入一些酱油和盐调味,大火烧开后,为了控制灶膛里的火势,陈宛白先从灶膛里抽出一些燃烧正旺的柴禾,放到灶膛下的草木灰里盖住。 然后用火钳将剩下的柴禾分散摆放,减少接触面积以降低燃烧速度,使得火势变小,接着用小火慢慢炖煮。 不一会儿,杂鱼煲的香气便弥漫了整个灶房。 杂鱼煲做好后,陈宛白拿了一个砂锅,将其盛出放在桌上。而后便忙不迭地清洗了铁锅。 接着,她开始制作红烧鸡块。先前准备好的鸡块已经在冷水中焯过水,去除了血沫和杂质。 铁锅内倒入适量的油,烧至八成热。往锅内加入几块冰糖,小火慢慢融化,直到糖色变为琥珀色。 陈宛白将鸡块放入锅中翻炒,让鸡块均匀地裹上糖色,鸡肉迅速上色,颜色金黄诱人。接着,她加入适量的酱油调味,再倒入一小碗清水。鸡块在锅中慢慢炖煮,她还加了一些姜片和八角提味。 等到汤汁逐渐收干,她又撒上一些葱花,翻炒均匀,红烧鸡块就做好了。 “三丫姐,你来尝尝咸淡。” 陈宛白耳力极佳,清晰地听见灶膛下烧火的陈宛灵肚子传来几声咕噜噜的叫声。 陈宛灵不好意思地摸摸肚子,红着脸说道:“不......不用了。” 实在是陈宛白做的菜太香了,她这辈子都没有闻到过如此诱人的香味。 陈宛白哪容她拒绝,不由分说地夹了一块鸡块,径直走到陈宛灵面前,那筷子上的鸡块眨眼间就递到了陈宛灵的嘴边。 红烧鸡块的香味扑鼻而来,陈宛灵没忍住,张嘴吃了下去。鸡肉鲜嫩多汁,味道醇厚,香而不腻。 “天呐,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了!” 陈宛白又夹了一块,塞到了陈宛蓉的嘴里。 容不得陈宛蓉拒绝,这一块鸡块就不知怎么进了她的嘴里,到了她的肚里。 陈宛白紧接着又夹了一筷子,没给陈宛蓉拒绝的机会,这一筷子菌子就莫名其妙地进了陈宛蓉的嘴里,滑进了她的肚里。 陈宛蓉嘴里嚼着鸡块,含糊不清地说道:“四丫,你这手艺真是绝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红烧鸡块,比镇上酒楼做的都强!” 她咽下嘴里的食物,接着说:“以后谁要是能娶了你,那可真是有口福啦!” “你吃过镇上酒楼的菜?”陈宛白忽略了她的后一句话。 “没有,但我见大伯带回来给大堂哥他们吃,我闻到过味道,没有你的香。虽然没吃过,但肯定没有你做的好吃!”陈宛蓉一脸笃定,信誓旦旦地说道。 陈宛白没说话,转头将锅里的鸡块盛了出来,放到了桌上。 快速将铁锅洗净后,她从橱柜的篮子里拿出四个野鸡蛋。 这野鸡蛋是她前几日在山里偶然发现的野鸡蛋窝摸来的,还有几个是赵老婆子让万朝贵送来给柳氏补身子的。 她将野鸡蛋敲入碗中,加入切好的葱花和适量的盐,用筷子搅拌均匀。 搅拌均匀后,陈宛白拿起锅,倒入少许油,烧至七成热。 油温适中,陈宛白将蛋液倒入锅中,蛋液迅速铺满锅底,发出“滋啦”一声。她用锅铲轻轻推动蛋液,使其受热均匀。 待蛋液稍稍凝固,她翻面煎另一边,不一会儿,蛋香四溢,金黄色的小葱煎蛋便煎好了。她将煎蛋盛出,也放在一旁的桌上。 煎完鸡蛋的锅不用清洗,直接往里倒入一些油,烧热后加入姜蒜末爆香。 姜蒜的香气在油中弥漫开来,她把菌子倒入锅中翻炒。菌子在热油中逐渐变软,香气四溢。 她迅速加入了一点酱油提味,再放了一些盐调味,最后撒上一把小葱花,翻炒几下,菌子的鲜香和葱花的清香完美融合。 最后,就着油锅,又炒了一盘清炒野苋菜。 所有的菜都做完了,陶罐里的鸡汤也炖的差不多了。陈宛白用抹布裹住罐身,将鸡汤端上了桌。 小小的木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的菜:杂鱼煲、红烧鸡块、煎鸡蛋、炒菌子、炒苋菜、红菇鸡汤。 五菜一汤,唯有菌子和苋菜可算作素菜,十分丰盛的一顿午食。 陈宛蓉和陈宛灵望着满桌的佳肴,禁不住咽了咽口水。这般丰盛的菜式,哪怕是在村长家也未曾见过。 反正陈家就算是过年,也未曾吃得如此之好。 她们的心中,对陈宛白这般美好的生活羡慕至极,已然达到了巅峰。 她们暗自想着,如果分家后能有这一半的好日子,她们也愿意去分家。 陈宛白见她们眼中闪烁着期待的光芒,笑着说道:“二丫姐,三丫姐,你们先吃,我去给我娘端点吃的。” 她说完便拿起一个干净的陶碗,先是舀了一大勺粉色的鸡汤,里面的红菇和鸡块一同盛了不少。她又夹了些其余的菜,用托盘盛好,端着朝屋内走去。 她推开房门,看到柳氏正半躺在床上,脸色苍白,显得虚弱不堪。 “娘,饭菜做好了,我给你端了一些过来。”陈宛白轻声说道,将托盘放在柳氏的床边。 柳氏抬起头,看着陈宛白,脸上露出一丝虚弱的笑容:“小白,辛苦你了。你放在这,我一会儿吃,你去陪你两个堂姐吧。” 陈宛白扶起柳氏,帮她坐好,将鸡汤递到她嘴边,温柔地说:“娘,我先喂你喝点鸡汤。你尝尝看,这鸡汤炖得很鲜,滋补身子呢。” 柳氏小口小口地喝着鸡汤,汤汁入口即化,带着浓浓的鲜味和红菇的清香。 喝了半碗汤,吃了几口鸡肉。陈宛白又喂柳氏吃了一些饭。 见她吃得差不多了,便起身收拾了碗筷,轻轻说道:“娘,我去陪二丫姐和三丫姐,你好好休息,有什么事叫我。” 柳氏点点头,目送着陈宛白离开房间。 第91章 冒雨归家 回到灶房,却见陈宛蓉和陈宛灵还坐在桌边,筷子却未曾动过。她有些疑惑,笑着问道:“二丫姐,三丫姐,你们怎么还没吃呢?” 陈宛蓉和陈宛灵听到陈宛白的声音,一同转头望向陈宛白。 陈宛蓉轻声说道:“四丫,我们想着你还没回来,便等你一起吃。” “是啊,我们一起吃才香。”陈宛灵也跟着点头。 陈宛白听了,心里一暖,说道:“那咱们赶紧一起吃,不然菜都要凉了。” 等陈宛白放下东西坐到桌前,陈宛蓉给她盛了一碗饭。三人这才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四丫,你这厨艺真是没话说,哪里学来的啊?” “可不是,我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菜。” “喜欢吃你们就多吃点。”陈宛白微笑着说,并未回答。 实则并非手艺的缘故,主要是她舍得放油盐调料。即便是一锅随意乱炖,味道也定然不会差。 这时候的人们,大多如柳氏那般做饭,甚至有比柳氏还要节俭的,连油擦锅都不舍得,直接就是清水煮。 吃过饭后,外面的天色已渐暗下来。 三人正在收拾着桌上的碗筷,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陈宛白走到灶房门口,看到天空阴沉沉的,细密的雨滴从天空洒落下来,打在屋檐上,溅起一阵阵水花。 “又下雨了。”陈宛灵凑上前来,看着外面,说道,“这下我们怎么回去?” 陈宛蓉也走到门口,望着外面的雨幕,显得有些无奈。她叹了口气说道:“这雨看起来不会很快停下。” 陈宛白安慰道:“二丫姐,三丫姐,这雨来得急,估计也去得快,你们先别急,就在这等等。” “家里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们去干,如果没回去的话,就得我娘干了。”陈宛灵有些焦急。 “可这雨这么大,现在走也不安全啊。”陈宛白不太赞成。 雨势正在不断变大,显然一时半会儿是不会停歇的。 “你们先别着急,稍等一等,秋日的雨多半不会下很久。” 秋雨不像春雨那般绵延长久,也不像夏雨那般狂暴猛烈。其持续时间相对较短,倘若只是短时阵雨,大概两三刻钟便会停止。 若是间歇性或连续性的降雨,就可能要持续大半天甚至一整天了。 陈宛蓉咬了咬嘴唇,一脸坚定地说:“不行,我们必须得回去。要是回去晚了,不仅我们要挨打,我娘也得跟着遭殃。她大着肚子,要是干活碰着了,更是麻烦。” 陈宛灵也点点头,眼里满是恐惧:“是啊,四丫,我们不能在这待着,就算淋着雨也得走。” 她已经想象到,等他们回去了之后,周老婆子和陈大山是如何打她们的了。 陈宛白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我这没有蓑衣也没有雨伞,你们真的要这么冒雨回去吗?” 陈宛白极力挽留她们再等等,姐妹俩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留下来。就这样,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雨还是没有停,不过雨势小了一些。 陈宛蓉站起身来,说道:“四丫,这雨小了些,我们得走了,再晚真来不及了。” 陈宛白看着窗外的雨,知道拦不住她们,说道:“你们先等一下,我去给你们找点东西遮挡一下。” 她四处翻找了一番,最后找到两个旧草帽。草帽虽然旧了些,但还是能稍微遮挡雨水。 她把草帽递给姐妹俩,说道:“二丫姐,三丫姐,这草帽你们拿着,能稍微挡挡雨。” 陈宛蓉和陈宛灵接过草帽,陈宛蓉感激地说道:“四丫,谢谢你了。” “别客气,你们路上多加小心,尽量不要淋湿了。”陈宛白叮嘱道。 姐妹俩戴上草帽,背着背篓快步离开了。 陈宛白站在门口,目送她们冒雨离开,看着她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雨雾中,心里不禁为她们的生活感到担忧。 雨水打在草帽上,遮挡住了头部,但雨丝还是打湿了两人的衣裳了。但她们顾不上许多,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赶。路上满是泥泞,她们走得十分艰难。 雨虽然没有完全停下,但比之前小了许多,路上的积水并不多。姐妹俩踩着湿滑的道路,虽然步履有些踉跄,但她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回家。 终于,经过一番跋涉,姐妹俩回到了家。 丁氏正焦急地站在门口,眼巴巴地望着,看到她们冒雨回来,心疼不已。 “你们上哪去了?怎么才回来?隔壁的陈旺说在山上就没见着你们姐妹俩。” “娘,山脚的捡菌子的人太多了,我们只能往里走了走。”陈宛蓉安慰着丁氏。 听到声音的周老婆子,从里屋走出来,看见她们两个回来,非但没有一丝心疼,反倒是双眼一瞪,火气腾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你们两个该死的赔钱货,干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是不是又偷懒去了?家里的事情不想做,是想把我这老婆子累死啊!”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像是恨不得把她们的耳朵戳穿一般。 陈宛蓉和陈宛灵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到门前,草帽上还滴着水,湿漉漉的衣服紧贴在身上。 “奶,今天雨下得突然,我们没法早点回来。”陈宛蓉小声解释。 “放你娘的屁!”周老婆子一听更是怒火中烧,抄起门边的扫把,狠狠地砸在陈宛蓉的背上,一下就把陈宛蓉打倒在地。 “少给我找借口!你们俩臭不要脸的东西,天生的懒鬼,什么借口都能编!” 又一扫把打到了一旁的陈宛灵身上,陈宛灵被打得痛得弯下腰。 陈宛蓉顾不得疼,从地上爬起来,将妹妹护在了身下。她恳求道:“奶,真的不是我们不想回来,是雨太大了。” “雨大?怎么别人也回来了,就你们矫情。你他娘的敢给我顶嘴!”周老婆子更加愤怒,嘴里骂着更难听的话,“你们两个丧门星,生来就是赔钱货!一个个就知道吃吃喝喝,干活儿全不见人影!” 陈宛灵瑟瑟发抖,见姐姐护住自己而被奶打,急忙跪下求饶:“奶,别打了,我们以后一定会早些回来,求您别打了!” “求个屁!”周老婆子恶狠狠地瞪着她们,“你们这两个赔钱货,怎么没有被野兽吃了。今天晚饭也别想吃了,看你们以后还敢不敢偷懒!” 她边骂边打,扫把狠狠地抽在姐妹俩身上,打得她们疼得直抽气。 第92章 制作竹椅 丁氏看到这一幕,急得眼泪直掉。她也不敢上前,只开口劝阻道:“娘,她们毕竟是去山上干活了,天气不好,才回来晚的。” “你给老娘闭嘴!”周老婆子一听丁氏说话,脏话更是不堪入耳,“你个不会下蛋的老母鸡,有个屁的用!生了一窝赔钱货来害我,还敢跟我顶嘴!看我不打死你们!” “娘,我肚子里这个一定是儿子!我一定给你生个大胖孙子。” “你最好这一次能给我生个孙子,要是再生个赔钱货,我就让大山把你休了,到时候带着你这一群赔钱货给我滚出去。” 说着,一口带着恶臭味的浓痰就啐到了丁氏的身上。 丁氏身子一颤,却不敢擦拭身上的秽物,只是唯唯诺诺地应着:“娘,你放心,这次一定是儿子。” 周老婆子冷哼一声,继续骂道:“哼,最好是这样,不然有你们好看的。都给我干活去,别在这杵着碍眼。” 陈宛蓉和陈宛灵赶紧上前扶起丁氏,丁氏抹了抹眼角的泪,强打精神和女儿们一起。 周老婆子看到她们去扶丁氏,也不晓得又哪里惹到了她。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用扫把使劲抽打她们:“赶紧滚,动作慢点,看我不打断你们的腿!” “娘,你去屋里做些针线活,我和三丫去做事。”陈宛蓉轻声对丁氏说道。 在她们俩没回来的时候,家里的活计必然都是丁氏一人操持的。但她也不敢直说让丁氏去歇息,只能提议让她去做些相对轻松些的活计。 一般下午这个时候,都是准备猪食的时候了,两人便转身去了后院。 她们从角落里搬出一筐老掉人不吃的野菜野草,拿起菜刀开始剁猪食。“咚咚咚”的声音在小院里回响,姐妹俩的手一刻也不停歇。 猪食剁好后,陈宛蓉费力地把一大筐多好的猪食搬到灶边,陈宛蓉则负责烧火。 火生起来后,陈宛蓉往锅里添水,倒入剁好的猪食,开始煮起来。煮猪食的时候,热气腾腾,姐妹俩的脸上布满了汗珠。 好不容易猪食煮好了,陈宛蓉和陈宛灵又一人提着一桶沉重的猪食,一步一挪地走到猪圈旁,将猪食倒进猪槽里。看着猪吃得欢快,姐妹俩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俩站在猪圈外面,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秋天的午后,即使是雨后,空气依然潮湿而闷热。 ...... 在陈宛蓉和陈宛灵姐妹离开之后,陈宛白静静地站在灶房门口,眼望着屋外不停下的秋雨。雨水打在屋檐上,发出淅淅沥沥的声响,搅动着她内心的一丝烦闷和失落。 她原本计划着今天下午进山去,希望能多采些菌子卖掉换点银子。最近陷阱里抓到的猎物她没拿出去卖,想着留给柳氏补身子。 可现在,雨不停,她的计划又落空了。她不禁叹了口气,心中感到有些无奈和遗憾。 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她想着接下来该干些什么。 想到方才吃饭的时候,三个人只有两把椅子,还是搬了一块大木桩给陈宛蓉坐的。 于是,她决定制作一把竹凳。 竹凳的制作并不难,上一世她就曾做过,虽然外观不大好看,但能用。 陈宛白走到屋侧的竹子堆旁,挑选出两根均匀、质地坚韧的竹子,拖进了堂屋。 而后,去房间内拿来了在老郑头那里打的木工工具:挖刀、锯子、尺子、凿子、木钻等。 因为只需要制作吃饭坐的竹凳,没有背靠,所以相对来说比较简单。 她先用锯子锯下两根长三十八寸的竹节,当作凳脚。再锯两根长十二寸的竹节,用作凳面的边。接着用柴刀削去竹杆的外皮,让里面光滑的竹材露出来。 另外锯几根等长的段,用柴刀小心地把它们劈成宽窄一致、宽约九分、两头削尖的竹条。长约十二寸六分的大约需要十四根,长约十八寸的两根。 随后,她拿起柴刀,仔细地刮去竹条上的毛刺和凸起,使竹条变得光滑平整。还削了一些竹钉,留作最后固定之用。 准备工作完成后,陈宛白坐在一个木头桩上,开始动手制作竹凳。(边长、高:45cm) 她拿出凳脚的竹节,在十三寸五分处用柴刀砍出一个槽,再用挖刀把槽挖深一些。在凳脚从底部向上大约三寸处挖出一个小洞,另一头同样操作。 随后在侧面凳脚从底部向上大约九寸处再挖一个洞,另一端也是如此。 两根凳脚一样地挖槽挖洞后,放置在一边备用。 接着,她拿出用作凳边的两根竹节,竖向砍出一条缝(但不砍断),打磨掉毛边之后,将之前打磨光滑的、两端尖的竹条一根一根地横向排列,放入竹节缝内卡住,翻过来,在凳面反面对角插入十八寸长的两根竹条。这样,一个凳面就完成了。 她将两根凳脚、一个凳面和六根竹条一起拿到灶房。 陈宛白点燃了一个火堆,将之前凳腿竹节的四个槽放到火上加热。 当竹条表面冒出微烟,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时,她迅速将其拿出,用手掰弯,然后将凳面的边塞入槽内。 当两个凳腿都弯好之后,陈宛白立刻用绳子将其绑住固定。 另外两个凳腿也是同样的操作。 而后将六根竹片卡在之前凿出的洞中,作为凳子的支撑。 最后,在拐弯交接处,用木钻打上小孔,再将竹钉打入,锯掉多余的部分。打入竹钉是为了让竹凳更加稳固。 经过陈宛白的努力,竹凳终于制作完成了。 陈宛白仔细检查了她制作的竹凳,确保每个连接点都牢固可靠。她用柴刀修整了凳面上的竹条,确保它们平整且没有突出的部分,以免日后坐着不舒服。随后,她又细心地打磨了竹凳的表面,让竹材显得更加光滑。 完成这些工作后,陈宛白站起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她看了看外面的雨势,依旧没有丝毫要停下的迹象。 回到堂屋,她看了看地上还剩余的竹子。她心想,反正也不能出去,为何不做些其他竹制品呢。 竹杯、竹碗、竹筷,这些东西无论是自用还是换取些许银钱都是不错的选择。 第93章 制作竹制品 想到就要做到,陈宛白走到了剩余的竹子堆前,挑选了比较粗壮坚硬的竹子。 她打算先做竹碗。用锯子将竹子从竹节处开始,锯成约莫六公分高的若干个。 而后用刨刀将竹子外层的皮削去。削皮的时候,要保证力度,不可太过,以确保竹子的表面不会被损坏。然后,用挖刀慢慢地掏空竹碗内部。 随后,她用砥石细致地打磨竹子的外表和内壁,去除所有的毛刺和粗糙部分。砥石就如同砂纸,能够很好地去除毛边,使竹碗的表面更加光滑。 为了使竹碗更加实用,她用刨刀细致地修整碗口的边缘,使其圆滑而不割手。她小心地用磨石打磨碗口,确保没有尖锐的部分。 三两下,陈宛白就制作完成了四个竹碗。 接下来是竹杯和竹筷的制作。 陈宛白选用了一些细长些的竹子,将其用锯子锯成大概十公分长的竹节。这样的高度用来制作简单的杯子正好合适。 同样用挖刀掏空内部,用砥石打磨杯口和杯壁。 对于竹筷,制作过程稍微繁琐一些。陈宛白挑了一些竹子,用锯子锯成大约七寸六分长的小段,接着用柴刀将其劈开成一根根大小适宜的长条。 (古人规定筷子的长度为7寸6分,代表着人的七情六欲:喜、怒、哀、惧、爱、恶、欲。当人们拿起筷子时,就会提醒自己要控制欲望,修身克己。) 最后,将一端削尖,再用砥石把筷子周身打磨光滑,竹筷便制作完成了。 (筷子形状讲究:头圆尾方,方形属坤卦,圆形为乾卦,手持筷子时,呈现出坤在上乾在下的“地天泰”卦象,寓意着万事吉祥、和顺畅达。) 制作完成后,陈宛白仔细检查了竹杯、竹碗和竹筷,确保它们没有任何毛刺和粗糙的地方。 整整一个下午,她制作了四个碗、四个杯子以及十双筷子。 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陈宛白扭了扭酸痛的脖子,抬起头,透过门扉望向外面的天空。 雨已经停了。 她走出门外,向四周环顾了一圈。 远处的青槐山笼罩在一片薄雾中,犹如披上一层轻纱。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雨后的天空显得格外清澈。薄云在天边缓缓飘动,偶尔有几缕微弱的光线试图穿透云层。 不远处的竹林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雨滴从叶尖滑落,滴答滴答地落在地上。小水沟的水涨了起来,潺潺的流水声清晰可闻,给人一种宁静而祥和的感觉。 几只归巢的鸟儿在天边盘旋,叽叽喳喳地叫着,为这宁静的傍晚增添了几分生机。 陈宛白深吸一口气,感受着雨后清新的空气。 秋日里的夜晚来得格外迅速,不多时天色便会完全黑下来,此时已不宜再出门了。 到点了,该做饭了。 中午尚有一些剩菜剩饭,她打算自己热一热吃。还余下一些鸡汤,热好给柳氏。考虑到仅靠鸡汤无法饱腹,她决定再煮一锅粥。 她转身进了堂屋,打扫了一下卫生。 随后拿着新碗筷进了灶房,灶头上一直都会放着一个大陶罐,里头温着热水。 她用热水将新碗筷浸泡在桶里,虽说未必能起到实质的消毒作用,但求个心理安慰也好。 忙完这些,陈宛白走到米缸前,从里面舀出一些米,仔细地淘洗干净。她将大米倒入一个陶罐中,加入适量的水。煮粥的水要多一些,这样粥才会更稀软可口。 她将陶罐放置在灶台上,点燃柴火。 她把中午的剩菜一股脑倒进铁锅,开始加热,随后再将剩饭倒进去,拿起铲子翻炒,直至饭菜均匀混合。 那模样,大概就像搅拌均匀的盖浇饭。 盛了满满一大盘饭,陈宛白一手稳稳端着,一手拿着竹凳,走到了灶房门口。 陈宛白坐在灶房门口,一边大口吃着饭,一边看向外面的风景。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只有几颗星星在天空中闪烁着微弱的光芒。远处的山峦在夜色中显得影影绰绰,仿佛一幅水墨画。 轻柔的微风悄然拂过,带来丝丝缕缕的凉意,掠过她的脸颊,撩动着她的发丝。四周的树木沙沙作响,叶子在风中摇曳。草丛中的虫鸣声此起彼伏,宛如一场小型的音乐会。 她看着这一切,心中感到无比平静。一天的疲惫在这一刻似乎也减轻了许多。偶尔有一只夜归的鸟儿掠过头顶,翅膀扇动的声音打破了片刻的宁静。 陈宛白就这样静静地坐着,享受着这难得的片刻安宁,思绪也渐渐地飘远。 她想起还在火上炖着的稀饭,便快速吃完了最后一口饭,站起身,走进灶房。 就着灶下的火光,她拿起一根树枝,伸进灶膛里。灶膛中的火热烈地跳动着,她将树枝的一端在红彤彤的炭火上轻轻触碰,树枝很快就被引燃。 她小心翼翼地抽回树枝,凑近油灯的灯芯。灯芯先是冒起一缕黑烟,紧接着“噗”的一下,燃起了黄豆大小的火苗。她调整了一下灯芯,让火苗愈发旺盛明亮,昏黄的灯光顿时照亮了整个灶房。 陈宛白打开罐盖,粥煮得差不多了。她用勺子不停地搅拌着,防止粘锅。热气腾腾的白粥散发出浓浓的米香,米粒已经煮得软烂,粥的表面泛着一层薄薄的米油。待感受到粥的稠滑,她知道这锅粥已经煮得恰到好处。 她用抹布裹住陶罐,将其端到灶边,接着又把鸡汤罐放到灶头上加热。 很快,鸡汤就热好了,汤汁呈现出粉色,飘出浓浓的香气。 陈宛白用汤勺舀了一碗鸡汤,轻轻地放入准备好的碗中,又舀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粥。 她转身将灶台上的油灯拿起,小心翼翼地把油灯也放到托盘上。随后,她将鸡汤和粥一同整齐地放置在托盘上,往柳氏的房间走去。 她轻轻推开门,看到柳氏正靠在床上,面带微笑地望着她。 陈宛白将托盘放到床边的小几上,“娘,喝些粥吧,这样胃里会舒服些。” 说着,就端起粥碗,轻轻的吹了吹,递到了柳氏的嘴边。 柳氏抿了一口,粥的温热和迷香再她的口中散开,流进了腹中,让她感到舒适和满足。 “小白,你这粥煮得真好,辛苦你了。” “娘,我不辛苦。只要你吃得开心,能尽快好起来,我就满足了。” 她坐在床边,一口一口地耐心喂着柳氏。 柳氏喝完粥,又喝了几口鸡汤,脸色看起来红润了许多。 “小白,娘拖累你了。”柳氏眼中含泪,满是愧疚。 陈宛白心中暗自无语,心想着你要是真觉得拖累我了,那就赶紧好起来呀。但她嘴上断不敢这般说,唯恐一个刺激,让这人的病情更为严重。 “娘,我只盼着你能快点好起来,我们母女俩好好过日子。” 柳氏点点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没说出口。 陈宛白也不去追问,只是轻轻扶着柳氏躺下,细心为她盖好被子。 她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回到灶房把碗筷清洗干净。做完这些,她感到有一丝的疲倦。 匆匆洗漱过后,也躺到床上歇息了。 第94章 小吉,大少爷回来了 未时中,天光正浓。 阳光穿透薄薄的云层,温柔地洒向大地,没有了夏日的灼热,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舒适而不刺眼的明亮。 王府中的树叶已泛微黄,偶有几片落叶被风卷起,翩然起舞,发出沙沙的声响。 廊下,洪水牛正昏昏欲睡,脑袋一点一点的,眼看就要栽倒在地。 “小吉,大少爷回来了!赶紧带几个人去把芳菲苑收拾一下!”这一嗓门如惊雷般炸响。 洪水牛瞬间吓得清醒过来,一个激灵站起身,慌乱中差点绊倒。 “小意,你说啥?大少爷回来了?” “回来了,回来了。小贵骑马刚到门房,说大概半个时辰少爷的马车就要到了,管家已经吩咐下去了。” 那个叫小意的小厮说完,脚下生风的跑了。 只留下洪水牛在原地呆愣了片刻,然后急匆匆地朝着前院而去。 洪水牛赶到前院时,那里已是一片忙碌景象。下人们正忙着打扫院落,擦拭门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息。 管家王大正站在院中有条不紊得指挥着,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看到洪水牛气喘吁吁地赶来,便赶忙招呼道:“小吉,你领着几个丫鬟婆子,速去芳菲苑。”他的话音中带着几分急切与催促。催促。 “王管家,芳菲苑都数年未进过人了,此刻打扫还来得及吗?” “多带上几个,动作利落些,将主院收拾整洁就行。” 芳菲苑一直空着,在洪水牛未到王礼宝身边伺候之前,据说曾是王礼宝极为喜欢的女子的住处。后来不知缘何,那女子不见了踪迹,王礼宝便让人将院子封禁了。 “哎。” 洪水牛应了一声,赶忙吆喝着几个人朝着芳菲苑的方向急匆匆而去。 芳菲苑位于王府的东南角,四周绿树环绕,隐约透出一股清幽的气息。洪水牛带着丫鬟婆子们一路飞奔而去,所经之处带动得沿途树木上的落叶纷纷扬扬飘落,惊得鸟儿扑棱着翅膀四处乱飞。 推开芳菲苑的大门,一股清冷的气息扑面而来。院落里长满了杂草,几乎没了下脚的地方,几株枯萎的花木静静地站立在角落。 看到眼前这一幕,洪水牛眉头紧紧皱起,心里焦急万分:这怎么可能来得及打扫啊! 但情况紧急,容不得他多想,他还是赶忙高声招呼道: “快,你们几个把院子里的杂草赶紧拔了,树木也修剪几下,动作要快!”几个家丁闻言,不敢有丝毫耽搁,应声匆匆而去。 “你们几个赶紧进屋,仔仔细细地擦拭每一个角落,千万不要有任何遗漏!” 又有几个丫鬟婆子们迅速按照吩咐分头行动起来。 一时间,院中立刻响起了各种嘈杂而又忙碌的声音,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焦急与紧张。 洪水牛带着两个家丁进了屋内,四处仔细打量了一番,看看都缺些什么。 他一边走着,一边在心里暗自琢磨,能让少爷特意交代打扫芳菲苑,那必然是有女子要住进来。只是这女子究竟是谁呢?他满心疑惑,猜想着难道是少爷的未婚妻,那位即将成为王府少奶奶的贵人? 想到这里,他的心头不由得又浮现出陈芝芝的事情。不知道大少爷还记不记得她,等下大少爷回来了,自己该不该和他提陈芝芝呢。 若是提了,大少爷会不会不高兴?若是不提,自己的五两银子不就白出了。 巡视完一圈之后,洪水牛大概掌握了需要补充的物品清单,立即带着两个家丁赶去找王管家,商量添置和搬运的事宜。 洪水牛在芳菲苑终于指挥着众人完成了打扫工作,刚松了一口气,就听见府门外传来一阵喧闹声。 他赶忙整理了一下衣衫,快步朝着府门口走去迎接王礼宝。 走到府门口,眼前的景象让他不禁瞪大了眼睛。近十辆马车整齐地排列着,场面极为壮观。 其中一辆马车车身由坚硬的红木打造,雕刻着繁复的云纹图案,散发着庄重典雅的气息;其余几辆带车厢的马车则是由榆木打造,看着简单朴实。 这些并不是王府的马车,车身上刻着一个叶字的家徽,简洁而典雅。马车的轮辋上镶嵌着铜制的装饰环,映着午后的阳光,闪闪发光。 再往后便是盖着油布的拉货马车,油布已经被掀开。马车旁大约有二三十人在忙碌着,身强力壮的家丁们将大大小小的箱子从上面搬下来,丫鬟们则抱着包袱站成了一排等待吩咐。 在这热闹的场景中,洪水牛努力踮起脚,睁大眼,急切地盼着能快点看到王礼宝的身影。 突然间,最大的那辆马车门板缓缓打开,一个身穿华丽衣裳的王礼宝跳了下来。 他下了马车后,并未离开,而是转身面向马车。 紧接着,马车帘子再次被掀开,一位年轻漂亮的女子映入众人眼帘。 她肌肤白皙,眉如弯月,眼似秋水,唇若涂朱,微微一笑,如春花绽放。头上插着几支精美的珠钗,钗头的宝石璀璨夺目,周围还点缀着圆润的珍珠,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更显灵动娇俏。 王礼宝伸出手,温柔地扶着女子下了马车。他们两人站在一起,宛如一对璧人,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她环顾四周,眼神中透着一丝好奇与羞涩。 这时,王管家上前,躬身行礼道:“大少爷,一路舟车劳顿,辛苦了。” 王礼宝嗯了一声,“我让小贵吩咐的事情都做好了吗?” 王管家脸上带着恭敬的微笑,恭声回答:“回大少爷,都已经安排妥当了。芳菲苑已打扫干净,一应物品都已备齐。” 王礼宝点点头,满意地说道:“很好。这位是叶姑娘,这段时间就暂住在府里。” 王管家再次躬身行礼,恭敬地说道:“叶姑娘,我是这府里的管家,若有什么需要,请尽管吩咐。” 叶雪凝轻轻一笑,温柔地回应道:“多谢王管家,有劳了。我这里有不少东西,还请王管家帮着安置一下。” 王管家忙不迭地点头,脸上露出和蔼的微笑:“叶姑娘客气了,这些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王礼宝在旁关切地问道:“雪儿,你一路辛苦了,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 叶雪凝微微摇头,笑着说:“我想先看看住处,安置好行李再休息。” “那我先带你去吃点东西,等安置好了,再去休息。” 叶雪凝点头,两人一起进了府。 第95章 未过门的妻子 “王管家好,我是小姐的奶嬷嬷。我姓刘,你可以叫我刘嬷嬷。小姐这边的东西不少,还烦请王管家差人带我们去放置。” 说话的婆子是叶雪凝母亲的奶娘,主要负责照顾叶雪凝的日常生活,还要操持叶雪凝的所有日常事务。 她已年过半百,头发斑白,然而精神矍铄,双目炯炯有神,瞧着极为干练。 王管家听闻刘嬷嬷之言,即刻上前一步,毕恭毕敬地行礼道:“刘嬷嬷,您太客气了。此地诸事皆交予我们,您和叶小姐尽可安心。” 说完,他便转身对身旁的家丁们大声吩咐:“小六、小八,你们几个赶紧过来,帮着刘嬷嬷将这些物品搬去芳菲苑。” 几名家丁应声上前,动作麻利地搬起了地上的箱笼。这些箱笼多为红木制成,外表光滑,雕刻着精致的花纹,显得十分沉重且贵重。 刘嬷嬷看着家丁们有条不紊地搬运着箱笼,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对王管家说道:“有劳王管家费心了,这段时间在这府中,还望多多关照。” 王管家连忙应道:“刘嬷嬷言重了,这都是在下应该做的。小姐能来,是咱们府里的荣幸。” 王管家老早就接到了王老爷和王夫人的来信,这位叶小姐,已经是板上钉钉的王家大少奶奶了,自己可不能将人得罪了。 刘嬷嬷跟着众人一起从侧门处进入了王府,一行人沿着青石铺就的小径,一路往芳菲苑而去。 到了芳菲苑,房间早已被收拾得整洁干净。刘嬷嬷四处打量了一番,眉头轻微皱了皱,转身又换了一副表情,“王管家,此处布置得颇为妥帖。只是我们小姐平素用惯了自己的物件,这些还烦请撤下吧。” “是所有的吗?”王管家略带试探地问了一句。 “对,除了外头的几张桌椅板凳,里间的那些,统统搬走。” “好,我这就安排。”王管家应罢便转身退去。 等他出了院子,看到搬东西进来的家丁们,这才恍然明白了刘嬷嬷的意思。 只见一群家丁正井然有序地搬运着一些木制家具,从院外鱼贯而入。 王管家满心好奇地走过去,定睛一看,原来竟是一张拆解开来的拔步床。 率先进入院子的是坚实厚重的床柱,木质纹理清晰可见,每根柱子上都雕刻着繁复的花纹。紧随其后的是粗壮的横梁,边角处雕刻着云纹。 后头,家丁们正费劲地抬着宽大的床榻。紧接着,顶盖和罩檐也被小心翼翼地搬进了院子,面雕刻的花卉栩栩如生。 雕刻着细腻花纹的围栏和隔扇板也陆续进来了,这些围栏和隔扇板上的镂空图案精美绝伦,层次分明,细致入微,如同一幅幅精致的画卷。 平整的踏板、小巧的桌几和精致的机凳也被一一搬进院子。这些木制家具小巧玲珑,却又不失厚重。 王管家不禁倒吸一口凉气,这叶小姐不是来小住吗?怎的连如此奢华的床都搬来了?眼前这张拔步床,雕工精湛,气派非凡,绝非寻常人家所能拥有。 看来这位叶小姐果然如信中所言,家境殷实,深受家中宠爱,不然怎会如此大动干戈,只为小住一段时间。 随着各种物件陆续搬入,丫鬟婆子们也忙碌着,他们一边打扫,一边小心翼翼地将各种珍贵的物件布置在东厢房内。 王管家一边监督,一边暗自惊叹,除了那张拔步床,他还见识到了桌案摆放着各式珍贵的古董名器、墙上挂着几幅名家字画,房内还有一扇大师手工雕刻的屏风,上面绘有栩栩如生的花鸟图。 丫鬟婆子们忙完了,恭敬地退了出去。王管家看着这一间充满了金钱味道的屋子,心中感慨万分。 刘嬷嬷带着几个丫鬟缓步走进来,仔细检查了一番房间的布置,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她吩咐丫鬟点上了熏香,屋内顿时弥漫着淡淡的沉香味道,显得更加雅致。 “王管家,这里一切都很妥当,真是辛苦你了,”刘嬷嬷向王管家微微欠身致意。 “不敢当,不敢当,”王管家连忙回礼,恭敬地说道,“这是我的分内之事,嬷嬷能满意就好。” “那就不耽误王管家的时间了。”刘嬷嬷开始赶人了。 王管家躬身告退。 片刻后,叶雪凝缓步走进东厢房。她环顾四周,看着已经布置妥当的房间,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 “刘嬷嬷,虽然有些简陋了,但勉强住上几日倒也无妨。”叶雪凝微笑着说道,“你们辛苦了。” “不辛苦,小姐,您满意就好。”刘嬷嬷恭敬地答道,随即转身吩咐丫鬟,“快伺候小姐去洗漱,赶路劳累,先梳洗一番。” 几名丫鬟应声上前。 王府的另一头,王礼宝正在沐浴。 温热的水汽弥漫在整个房间,他慵懒地靠在浴桶边缘,微闭着双眼,脑海里想着同叶雪凝温存的画面。 一个月前,他爹非要拉着他一起去京城相看叶雪凝之时,他满心抗拒,只认定那会是个年长、貌丑且脾气暴躁的女子。 然而,当他见到真人的时候,却是万分惊诧,未曾想到叶雪凝才刚满十四岁。 那小巧的琼鼻,圆润的下巴,配上粉扑扑的脸颊,明明是一张娃娃脸,却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诱人风情,让人心神荡漾,难以自持。 王礼宝有着一个深藏心底、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便是他那扭曲的癖好——喜好幼童,且年龄越小越能勾起他的邪念。 故而一见到叶雪凝,他就十分满意。 那日,叶雪凝随父母前往王府做客,两家人围坐共餐。席间气氛热烈,觥筹交错间,众人皆有了几分醉意。 当王礼宝从酒醉中醒来,却惊愕地发觉自己与叶雪凝赤条条地躺在同一张床上。满床的凌乱不堪以及那些暧昧的痕迹,无一不在昭示着发生过的事情。 还没等王礼宝有所反应,叶雪凝便醒了过来,她的尖叫声瞬间引来了家中的其余人。 叶家夫妻闻讯赶到房中,见此情景,勃然大怒。虽说两家人有意缔结亲家,但毕竟还未正式定下亲事,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叶家感到颜面扫地,愤怒不已。 面对叶家夫妻的愤怒,王家夫妻也深感惶恐和尴尬。也不知为何,两人竟会睡到一起去。 他们不敢怠慢,连忙上前赔礼道歉,表示愿意承担一切责任。为了平息事端,两家商定立即交换庚帖,正式订下亲事,以维护两家的脸面和名誉。 第96章 陈大妮回娘家 “大少爷,水温可还合您心意?”一旁的洪水牛突然出声,打断了王礼宝的思绪。 王礼宝哼了一声,并未予以回应。 良久,王礼宝缓缓睁开了眼,瞥了一眼洪水牛,仿若想起了什么。 “小吉,你那个外甥女可许配人家了?” 王礼宝一看到洪水牛,脑海中便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他那位身材曼妙的侄女。 记得之前同陈芝芝吃饭的时候,她曾提及自己已然十五,家中一直在为她寻觅合适的亲事。 上次分别之际,也答应了陈芝芝会再次相见。可自己离开这么久,也不晓得她是否定下了亲事。 洪水牛一听,心中的石头瞬间放下大半,看来少爷到底还是记得大丫的,那五两银子算是有着落了。 “回大少爷,目前好像还未曾许人家呢。”洪水牛赶忙回道。 王礼宝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说道:“之前答应了请她吃饭,我可不能说话不算数。你明日去接她到镇上去,就说我请她吃饭。” 他是有些不敢将人接到县里来,万一被叶雪凝发现了,可不是好事。叶家可比王家有钱多了,两家定亲之后,叶家可给了王家不少便利。 “大少爷,可能不行。”洪水牛脸上露出为难之色。 “为何?”王礼宝皱起眉头,疑惑地看向洪水牛。 洪水牛眼珠一转,心生一计,开始添油加醋,胡编乱造起来。 “大少爷,我也不太清楚她家里具体遭了啥事情,反正就是急需要大笔的钱。我前几天休假回家,听我娘说我大姨家正打算把大丫给卖了换钱呢。我立刻就叫我娘拿了银子给我大姨,也不知道够不够。唉......大丫年纪轻轻,真是可怜啊……” 王礼宝皱了皱眉,说道:“没想到竟有这等事。那你可知他们还差多少银子?” 洪水牛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犹豫了一下说:“大少爷,具体的数目我也不清楚。只听说我大姨已经看好了隔壁县的马老爷,打算将大丫嫁过去当小,那个马老爷比我爹年纪还大上不少呢。” 王礼宝一听,思忖片刻,既然陈家愿意将陈芝芝卖给别人做小,那不如卖给自己。 他心里一动,打定了主意,便说道:“这样吧,你去打听清楚到底需要多少银子,本少爷来想想办法。” 洪水牛心中暗喜,表面上却装得感激涕零:“大少爷,您真是大好人啊!要是大丫能度过这难关,一定对您感恩戴德。” 王礼宝很是受用,说道:“小吉,这事你做得对,回头去账房支十两银子,本少爷赏给你的。” 洪水牛再次千恩万谢,将王礼宝夸得天上有地下无。 ...... 古槐村,辰时刚过,村民们早已吃过朝食。 今日依旧是阴云重重,细雨绵绵不断,村子里弥漫着一股湿润的气息。 原本惯常在村口大樟树下唠嗑的妇人们和婆子们,因着这场雨,已许久未曾现身,转而在村头陈德家的院子里聚集起来。 陈德家的院子里有个用竹子搭建的棚子,平日里陈德用来做篾匠活。但一到下雨天,这里便是妇人婆子避雨闲聊的好去处。棚子下,几位妇人围坐在一起,择菜缝衣,时而谈论着家长里短,时而笑得前仰后合。 秋雨淅淅沥沥地落在棚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仿佛在轻声低语,为她们的谈笑平添了几分温馨的气氛。雨幕轻柔地垂落,给整个院子披上了一层淡淡的水雾。 陈德的媳妇张有娣坐在一旁,一边择菜一边说道:“你们知道吗?昨儿个我见着隔壁杏花村朱胜家那小子在村西头偷偷摸摸的,也不知道在干嘛。” “是吗?可别是在干啥坏事哟。”王大娘笑着回应道,手中针线不停,缝了两针,才继续说道:“那朱胜家的小子可是出了名的不安分,咱们得多留神。” “嗐,这事我知道。”陈大牛的媳妇小黄氏笑得一脸得意。 “你咋知道的?”王大娘满心好奇,没想到村里居然有事情不是自己第一个知晓的,这可把她给难受坏了。 “就是那日,我同我婆母......”小黄氏绘声绘色地娓娓道来。 正当大家聊得热闹的时候,透过篱笆看到远处雨幕中隐约出现了两个人影,一男一女,打着伞慢慢向村里走来。 “嘿,这下雨天的还有人来走亲戚?” “可能是有事呗,不然谁会这个时候出门,一走就是一脚泥。” 待那两人走近些,张氏定睛一瞧:“哎呀,这不是刚嫁出去的陈大妮!” 陈大妮是在中秋节的第二天出嫁的,如今已经过去一个月多了。 “哟,还真是呢,这是和她男人一起来了?”王大娘眯着眼,细细打量着那两人,带着几分好奇。 “手里还提了不少东西呢,这是干啥来了?” “问问不就知道了” 张氏站起身来,走到檐下,冲着篱笆外扯着嗓子喊道:“大妮——” 陈大妮听到喊声,抬头一看,见是张氏几人。她和丈夫马泰走了几步,来到了张氏家的篱笆前停下。 “哎,张婶儿。” “快进来歇歇脚,外头下着雨呢!”张氏热情地招呼着。 “就不进去了,我们先家去。” 王大娘也凑过来:“大妮啊,这才嫁出去多久,就这么想家啦?” 陈大妮脸上泛起一丝红晕,笑着说:“王大娘,你就别打趣我了。” “哟,瞧这孩子,那行,这下雨天的,别站这了,赶紧回去吧。”张氏说道。 陈大妮点点头,说道:“那各位婶子,我先走啦。” 说完,便在马泰小心翼翼地搀扶下,转身朝着自家方向走去。 张氏和王大娘坐回了棚子里,和另几个人又开始议论起来。 “哎,有娣,你发现没,这大妮嫁了人,性子都变了。” “哎,这孩子出嫁了,就是不一样了,变得懂事了。” “瞧她那小模样,春风满面的,想来在婆家过得不错。”小黄氏笑着接话道,眼中满是调侃。 “不过,她男人看着倒是个会疼人的,一路都小心护着。”陈银财的媳妇周氏若有所思地说。 王大娘眼睛一转,立刻就察觉出不对劲,问道:“周芳,你这话是啥意思?” “周芳,你儿媳妇几个月了?”小黄氏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已经五个月了,刚怀上时,我家傻小子也是那样搀着。” 周氏的儿媳正月里嫁进古槐村的。 大家一听,顿时恍然大悟。 “哎呀,难怪大妮这会儿子回来,是来报喜的啊。” 王大娘眉头微皱,疑惑地说道:“这也没满三个月呢,咋就急着报喜了?还回娘家了?” “谁知道呢,可能是太高兴了呗。” “年轻人嘛,欢喜事儿总是藏不住的。” 第97章 吐槽 陈大妮和马泰在细雨中走了一会儿,终于到了自家门前。 刚进院门,陈大妮的娘吴氏就迎了出来,满脸疑惑地问道:“大妮,这大雨天的,你怎么突然回来了?” 她偷偷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女婿马泰,低声问道:“是不是在婆家受了气?” 陈大妮微微一笑,瞧了瞧马泰,见他脸上并无不悦之色,便摇头说道:“娘,没事儿,我这不想家了,和泰哥一起回来看看你和爹。” “那就好,那就好。快进屋吧。”吴氏舒了一口气,她还担心是闺女脾气太差,被婆家给赶了回来呢。如今听女儿这般说,总算是放心了。 陈大妮环顾四周,问道:“爹呢?” “你爹去镇上买种子了,估计也快回来了。”吴氏边说着边带着他们进屋。 正说着,陈春仓从外面回来了。 一进门,就看到了闺女和女婿,脸上立刻就乐开了花。 “泰儿来了,回来好。”陈春仓笑呵呵地迎上前,拍拍马泰的肩膀,显得十分高兴。 然后他扭头对吴氏说道:“香香,快去张罗一顿午食,咱们一家人好好聚聚。” 吴氏应了一声,便忙着喊了儿媳罗氏一起进了厨房。罗氏笑着回应,赶紧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跟着婆婆一起准备饭菜。 “娘,我也来帮忙。”陈大妮转头冲着马泰眨了眨眼,随后便进了厨房帮忙。 马泰见状,心领神会,便笑着跟陈春仓去了堂屋,陪着老丈人拉起了家常。 不一会儿,吴氏和罗氏便端着一盘盘热气腾腾的饭菜走了出来,摆满了桌子。 吃完饭,马泰与众人告别。 他看着陈大妮,满脸歉意地对陈春仓和吴氏说道:“爹,娘,茶馆里实在没有假期,我也没办法好好照顾大妮,只能把她送回家来小住一段时间,还请你们多费心了。” 马泰家早已分了家,他的父母跟着大哥马安一起住。他平日里忙着在茶馆干活,没有时间照顾陈大妮,这次是送陈大妮回娘家小住一段时间。 “哎,你安心去干活,大妮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你就放心吧。”吴氏笑得十分开心,连连答应。 马泰看着妻子,温柔地对陈大妮说:“大妮,你在家好好养身子,照顾好自己和孩子,等我忙完了就来接你回去。” 陈大妮羞涩地点点头。 马泰这才转身,撑着伞走进了雨中。 陈大妮和吴氏站在廊下,看着马泰渐行渐远。直到马泰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陈大妮这才松了一口气。 “娘,你瞅瞅他那没出息的样儿,成天就知道在那小茶楼里忙活,能挣几个钱。我都怀孕了,他也舍不得把钱交给我保管。”陈大妮眉头紧蹙,满心的怨气。 “大妮,娘不是教了你,男人得哄骗着来吗?再说了,你才嫁过去多久,急什么?” “娘,我可不就是听了你的,你看看,我在家的时候就是刚才那样,我说话都没大声过,难受死我了。”陈大妮撇着嘴,一脸的委屈。 吴氏拍了拍陈大妮的手,说道:“妮儿,忍忍,等你生个儿子就好了。” 陈大妮瞪大眼睛,提高了声音:“那得等到多久?万一我生了个闺女咋办?” 吴氏赶忙捂住陈大妮的嘴,紧张地说:“妮儿,小声点,别让人听见了笑话。” 陈大妮家旁边是她大伯家,两家关系不错,故而离得不远。 “哼,有什么好怕的。”陈大妮一把甩开了吴氏的手,“我去找陈芝芝玩。” 走了两步,又转头问道:“娘,她说定人家没?” 吴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没呢,十里八乡的大多知根知底,一打听就清楚,有几个好人家会看得上她?我说你为啥非要跟那种没脑子的人在一起玩?” 陈大妮撑着伞已经走进了雨里,嘴里念叨着:“娘,你不懂。” “哎,我说你慢点啊!”吴氏扯着嗓子,又压低了声音,“小心肚子啊!” “知道啦,知道啦。”陈大妮头也不回的走了。 陈大妮来到陈芝芝家,还没进门就大声喊道:“大丫,在家不?” 陈芝芝听到声音,赶紧从屋里走了出来。一见到是陈大妮,顿时十分意外:“大妮,你咋来了?” “大妮,你咋来了?” “唉......我进去跟你说。”陈大妮说着,抬脚就要往院子里迈。 “哎哎......大妮。”陈芝芝顾不上打伞,冲进了雨中,来到了她的伞下,“我们去你家吧,我娘在我房里呢。” “咋了?” “走走走,路上说。”陈芝芝拉着陈大妮的手,急切地往陈大妮家方向走去。 直到离陈芝芝家远了,陈芝芝这才放慢了速度。 她瞥了一眼陈大妮,问道:“你咋回娘家了?来找我有啥事?” 陈大妮抱怨道:“别提了,在家快憋死我了......” “我也是,在家都憋死了。你嫁了人之后,村子里都没人跟我玩了,我难受死了。”没等陈大妮说完,陈芝芝就打断了她的话,开始不停地抱怨。 “我爷也不知道咋了,以前多好的一个人啊,现在只要没事就打我奶。我奶一挨打,就转头来打我们。” “啥?你爷那么老实的男人还会打媳妇?还有你奶,她不是最疼你吗?怎么也会打你?”陈大妮瞬间就被吸引住了,连自己想说的话都忘了。 “是啊,我也不知道我爷咋了。就昨天里,我奶不过是盛饭慢了一点,就被我爷打到地上,饭都不给她吃了。”陈芝芝摇了摇头,“我奶现在看我可不顺眼,唉……” 陈大妮听得瞠目结舌,而后又问道:“为啥看你不顺眼?” 陈芝芝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委屈:“我奶现在还总是说我不中用,嫌我没能攀上王公子,还跟我说‘你要是跟了王公子,现在家里也不会这样了’。你说我能怎么办?我又不是不知道那个王公子为啥不来找我了。” 陈大妮听到这话,心里不禁涌起一阵暗喜。她可不想陈芝芝真的能嫁给那王公子,要是陈芝芝真的攀上了这门亲事,那她陈大妮岂不是显得更加寒碜了? 想到这里,她心里乐开了花,可脸上却装出一副同情地模样,假惺惺地说道:“哎呀,大丫,你别难受,或许是那王公子忙呢。” 陈芝芝叹了口气:“可是他一个月多都没来找过我,当初他可是答应了我会请我吃饭的。” 第98章 炫耀 陈大妮听了,心里一阵鄙视,想着:人家王公子真看得上你,也不会送你那些暴露风骚的衣裙。 但她还是装作关心的模样,轻声劝慰道:“这大户人家的公子,说的话也不能全信,说不定就是骗你玩玩。你就别往心里去了,那王公子再好,也不是咱们能高攀得起的。你还是别想了,找个踏实可靠的人才对。” 陈芝芝听了,叹了一口气,眼中带着不甘:“可我还是不甘心啊,我难得才碰到一个对我有意思的公子......” 陈大妮心里冷笑,不想让陈芝芝觉得自己不如她。于是她装出一副理解的模样,点点头说道: “大丫,你说的没错。其实啊,亲事讲究的就是个缘分。你瞧我,当初我爹非要我嫁给那个马泰,我还不乐意呢。可真等我嫁过去了,我才发现,这日子可好了。” 她顿了顿,接着说:“在娘家,我还要操心好多事。可嫁过去了,家里就我和马泰两个人,没有婆婆磋磨。家里的活儿我从来都不需要干,马泰从茶馆回来全包了。就连早上出门前,他都会给我做好一天的吃食,晚上回来还带些外头的小食。我现在过得可舒心了。” 陈芝芝听到这话,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说道:“你真是好福气,马泰对你可真好。” 陈大妮一听,顿时来了精神,眉飞色舞地说:“那是当然啦。我觉得啊,找一个老实、对你好的男人才是最重要的,有没有钱不重要。你看,我现在过得多舒坦,不用干活,还能吃好喝好,日子过得比在娘家还要好呢。” “而且,你看看你现在都多大了,再不抓紧可就找不到好男人了。要我说啊,你娘都给你找了那么多人家,就没有一个你看得上的?” 陈芝芝听得更加难受,她原本想着能嫁个大户人家,过上有钱人的生活。她娘给她找的那么多,哪家不是因着聘礼银子高的,反正她是信不过她娘。 她深吸一口气,挤出一个微笑,说道:“嗯,你说得对,我会好好想想。” 说话间,就来到了陈大妮家。 “大妮,你慢着点。”吴氏见陈大妮又回来了,忙喊道。她看到陈芝芝跟在她后面,便笑着招呼:“大丫也来了,快进来坐。” “大妮,你娘真关心你,不像我娘,心里只有我哥和我弟弟他们。”陈芝芝羡慕地说道。 最近她在家里的日子是越来越艰难了,她娘一天天的不是让她找有钱的公子少爷,就是让她嫁给哪个聘礼高的。 陈大妮听见陈芝芝的话,翻了一个白眼,心道:哪里是她娘好,明明就是马泰给的银子好,否则她娘早就把她赶出去了。 吴氏招呼两人进屋:“大妮,你们去你房里说话,娘去给你们倒水。” 她们走进屋子,陈大妮一屁股坐在自己床上,陈芝芝则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 不一会儿,吴氏除了提了一壶水,竟然还端了一碟点心。 她将东西放到桌上,笑着对着两人说:“大丫,晚上在这吃饭,你们姐妹两好久没在一起了,你可千万别走。你们姐妹两聊,我出去了。” 说完,出了房间,还贴心地将门从外头关上了。 “大丫,来,尝尝看,这可是镇上有名的点心铺子买的,马泰可给我买了好多。这可不是一般人家能吃得起的,我都吃腻了。” 陈大妮眉飞色舞地将点心推到陈芝芝面前,一脸的炫耀。 陈芝芝盯着那碟点心,心里却是一阵难受。本来她就天天在家被骂,心里已经十分的不舒服,现在看到陈大妮的样子,更觉得心酸。 “芝芝啊,你最近都瘦了,肯定是家里日子过得苦吧?”陈大妮假装关心地问道,还捏了捏自己腰间小肉,这可是这一个月长出来的。 陈芝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眼眶微微有些发红。 能不瘦吗,现在一日两顿,早上能照出人影的稀饭,晚上能半碗糙米饭或者菽饭。这跟以前的日子,简直不能比。 她又想到家里那些冷嘲热讽的话,心里更是难受。 “你年纪大了,还嫁不出去,这家里人都快被你丢脸丢尽了。你看看村里的谁谁谁,都嫁人了,过得比你好多了。” “你看那个谁跟你一般大,孩子都有了。村里哪个姑娘像你这样,年纪一天天大了还没定亲?即便是那陈麻子家的麻子闺女,丑得跟啥似的,年底也要出嫁了。” 陈大妮看到陈芝芝眼看就要哭出来的模样,心中一阵窃喜。 她假装轻声安慰道:“大丫啊,你也别太难过了。实在不行,隔壁村的朱大宝不是还没成亲吗?你们家正好还带点亲,这不就成了。” 朱大宝是杏花村朱胜唯一的宝贝孙子,全家勒紧裤腰带养活他一个人,以至于他长得肥头大耳,走路都喘气。今年二十二岁了,还没找到媳妇。 朱胜跟陈芝芝的外祖往上倒四代还沾了半文钱的亲,当然,杏花村的人基本都是沾亲带故的。 听到这话,陈芝芝气得咬牙切齿。她心里暗骂陈大妮缺德。 可又不敢发火,毕竟她在村里也没有朋友,只有陈大妮这么一个说得上话的姐妹。若是翻了脸,以后就连一个说闲话的人都没有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一阵马蹄声和车轮的辘辘声。吴氏正在屋檐下择菜,看着马车停在了自己院门前,心里十分好奇。她放下手里的菜,站起身来,望向院门外。 就见车架上坐着两个男子,其中一个年轻瘦小的男子跳下马车,快步来到了院门口。 吴氏见状,先开口问道:“这位小哥,你找谁呀?” 男子拱了拱手,礼貌地说道:“嫂子好,我叫洪水牛,是来找大丫的。刚才我去了她家,她哥哥说她在您这儿,我特地来问问,她现在可还在这儿?” 吴氏听到这话,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心想这小子年纪和自己儿子差不多,怎么还叫自己嫂子了?于是,她忍不住问道:“你这小子,怎么叫我嫂子了?” 洪水牛笑了笑,说道:“好叫嫂子知道,我是大丫的表叔。论辈分是该喊您嫂子的,要是喊您婶子,那岂不是乱了辈分。” 吴氏捂着嘴笑道:“你是周翠娥娘家外甥?” 洪水牛点点头。 吴氏这才冲着里屋喊道:“大丫,有人找你,快出来。” 陈大妮和陈芝芝本就好奇外头为何会有马车的声音,这下听见了吴氏的喊声,两人都快步出了屋。 第99章 好高骛远 “大丫,你表叔来了。”吴氏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看陈芝芝和洪水牛,心里暗自揣测:“这表叔怎么还坐马车来了呢?也没听周老婆子吹嘘过自家外甥很有钱啊。” 陈芝芝已经看见了院外的马车,她认得那是上次送她回家的车夫。心里顿时猜到了几分,但她还是装作一脸诧异,问道:“表叔,你不到家里去,怎么到这来了?” 洪水牛笑着说道:“大丫,我家少爷特意派我来接你去镇上走一趟。我刚去了你家,听元修说你在这儿,就过来找你了。你看看这细雨蒙蒙的,我可不能让你淋着啊。” “王公子?”陈芝芝心里一阵激动,脸上却故作平静,“他派你来接我?干啥呢?” “还不快跟着你表叔走,问那么多干啥。”陈大妮心里暗自腹诽陈芝芝装模作样,面上却带着笑意,“大丫,瞧你这好福气,还有王公子派人来接。快跟着你表叔去吧,不用管我们了。” 吴氏也是满脸笑意,“是啊,大丫,婶子也不留你了。你去了镇上,啥好东西没得吃,快去吧。” 陈芝芝面上带着几分矜持,心里却乐开了花。她心里想着,王公子果然没忘了她,今天终于派人来接她了。 于是,她对着吴氏和陈大妮微笑道:“总不好让人王公子等我,那我先走了啊,回来再找你玩,反正你这段时间都在村子里。” “去吧,去吧。”吴氏和陈大妮都笑着点头。 看着陈芝芝爬上马车的背影,陈大妮心中暗暗咬牙,心想这陈芝芝真是狗屎运,竟然那狗屁王公子还真的记得她。 虽然她一边想着那王公子不过是玩玩陈芝芝罢了,可到底人家是有钱人啊,哪怕是给陈芝芝买的那些风尘衣裙,哪一件又不是价格不菲的。 “为什么我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她咬着后槽牙低声说道。 “大妮,你说啥呢?”吴氏听见她的嘀咕声,好奇地问道。 陈大妮撇了撇嘴,“没啥,我这是替大丫高兴呢。她这么好的运气,能攀上王公子,可真是让人羡慕啊。” 吴氏一听,冷笑一声,揶揄道:“羡慕?就她那模样,怎么可能攀上王公子,八成是去当玩物了吧。” 陈大妮连连点头,说道:“娘,你说的没错,人家大户人家的公子真能看上她一个泥腿子?” 吴氏鄙夷道:“也不知道她用了什么狐媚手段,居然还能让人家派马车来接她。” 陈大妮立刻接话,“可不是嘛,娘你还记得之前她在村里出丑的事不?穿得跟楼子里的姑娘似的,最后还光着身子满村子跑。” 吴氏立刻就想起了这回事,捂着嘴笑个不停,“怎会不记得,这事传的可快了,第二日下午那赵媒婆就上她家去了,说是再也给她说亲了。” “可人家王公子到底还记得她,没准就真成了。你看看她刚才那副模样,明明就晓得她表叔在王公子手下当差,还问来干嘛。切!一个小厮难道出门还有马车坐?” “行了,大妮,瞧她那副得意的样子,真是让人恶心。要是她真有本事,早就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哪还用得着在这里装模作样。” “娘,你说得太对了。也不知道她怎么就这么好命,连这种好事都能让她碰上。要是换了我,指不定现在已经过上好日子了。”陈大妮的眼里全是嫉妒。 吴氏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大妮,你啊,就是嫁得太早了。要是再等等,说不定你也能找到,你可比大丫好看多了。” 吴氏此话不假,陈大妮长得确实颇有几分姿色,小家碧玉的模样,让人看不腻。 陈大妮一听这话,立刻来了精神,心里的不满也就更加放大了。 她咬着牙,低声说道:“是啊,娘,我真是太急了。要不是爹非让我嫁给马泰,我现在也许就能碰上一个有钱的公子,我们全家也能过上好日子了。” 吴氏也感叹道:“唉,谁让咱们命不好呢?” 陈大妮心中愈加不平,觉得自己真是命苦,“你看看现在的日子,每天都要跟马泰那个穷鬼一起,连银子都不给交给我保管,这日子过得真是憋屈死了。” 两人越说越起劲,满心的嫉妒和不甘,完全没注意到陈春仓已经站在门口,脸色铁青,满眼怒火。 “你们两个在胡说八道什么!”陈春仓怒声斥责,声音如雷震响。 陈大妮和吴氏顿时吓了一跳,转头一看,看到陈春仓站在门口,气得满脸通红。 “爹,你怎么来了?”陈大妮被吓得脸色苍白。 “老头子,你想吓死人啊,小心别吓着大妮肚子里的孩子。”吴氏扶着陈芝芝,瞪着陈春仓,一脸的不满。 陈春仓没理会吴氏的抱怨,径直走到陈大妮面前,声音沉重而严厉:“你们俩一个个的怎么成天就想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大妮,你已经嫁人了,怎么还好高骛远,想着别的男人?” 陈大妮被他这么一顿训斥,顿时脸上又红又白,辩解道:“爹,我不过是随口说说而已。” 她还是比较害怕她爹发火的,当初她死活不肯嫁给马泰,她爹就把她打了一顿,饿了两天,到现在她还记得清清楚楚。 陈春仓冷冷一哼,语气更加严厉:“随口说说?你这可不是随口说说,这是在胡思乱想!你嫁给马泰,那是你的福气,你好好跟他过日子,别老是想着不切实际的东西!” 吴氏也有些不服气,抬起头来反驳道:“大妮这么说也是因为她在家里委屈,马泰那小子又没出息,成天在那小茶楼里忙活,能挣几个钱?” 陈春仓怒目而视,狠狠地瞪了吴氏一眼:“没出息?你以为茶楼的伙计是那么好当的?怎么南儿都没得这么好的事?你再看看村里有几个嫁得有大妮这么好的?再说了,人家家里没爹娘管着,日子过得自由自在的,比你们在这成天争个你高我低的要强!” 吴氏不服气地嘟囔着:“可是大妮这么好的条件,也能找个更好的人家。” 第100章 该怎么报答你 陈春仓一拍大腿,怒吼道:“更好的人家?你们以为更好的人家是你们想找就能找到的吗?这世上有几个王公子?你们就不怕惹了麻烦,毁了大妮一辈子的清白?以后这些话你们休要再说,否则你们别怪我不客气!” “大妮,我话放在这里了,你要是不想跟马泰好好过日子,那你就趁早跟他和离,不要害了人家。” 陈大妮被这一番训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陈春仓见她低头不语,以为她是认识到了自己错误,于是他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大妮,爹是为你好,做人要踏踏实实,不要妄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东西。那什么王公子李公子的,是咱么这些泥腿子能攀上的?” “可大丫她就攀上了啊!” “你长点脑子吧,大丫那样,是奔着给人当妾去的,你难道也想去给人当妾?你以为妾是什么好的?那就是个玩意儿,连个人都不是!高兴了就跟你玩玩,不高兴了转头就将你送给他人,你就是个物什!到时候爹娘都救不了你!” 陈大妮点了点头,低声答道:“我知道了,爹。” 陈春仓看了一眼吴氏,叹了口气:“你也是,大妮已经嫁人了,你就别老想着让她攀高枝。马泰虽然没什么大本事,可是个实在人,这就够了。” 吴氏不甘心地咕哝了一声:“知道了。” 陈春仓看着她们,心里叹了一口气,出了堂屋门,又回头对她们说道:“以后别再胡说八道了,好好过日子才是正经。” 说完,他转身出了门,连伞都顾不上打。 留下陈大妮和吴氏两人面面相觑,心里在想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 陈芝芝满心欢喜地坐在马车上,想着等下见到王公子该说些什么。 而后又发现,自己今日穿得十分寒酸简陋,连袖子都短了一截,担心被王公子笑话。 就在她各种胡思乱想的时候,马车已经驶入了遥江镇。 最终马车在镇上的一家装饰华丽的茶楼前停了下来。车夫和洪水牛一起跳下了车。 “大丫,大少爷在楼上等着你。” 陈芝芝心情愉快,面带羞涩地下了车,跟着洪水牛进了茶楼。 楼上一个雅致地包厢里,王礼宝正悠然地倚靠在一个雕花小榻上,看到陈芝芝进来,立刻就露出了一抹自认为十分迷人的微笑:“芝芝姑娘,你终于来了。” 陈芝芝走进包厢,看着王礼宝那她也认为十分迷人的微笑,有些羞怯地福了一福:“王公子,让你久等了。” 王公子笑着示意她坐下,温柔地说道:“芝芝姑娘,不用这么客气,来,坐下陪我聊聊天吧。” “王公子,你找我有事?” “没事,只是......”王礼宝顿了一下,直勾勾地看着陈芝芝,“我想你了。” 陈芝芝听了这话满脸通红,咬了咬嘴唇,低声说道:“王公子,我……我也真的很想念你。” 王公子微微一笑,起身上前,伸手一把握住了陈芝芝的手,眼神中充满了假意的关切:“芝芝姑娘,我也是一直在想着你。你的情况我也听说了一些,家里还逼着你嫁人吗?” 陈芝芝眼圈一红,眼泪瞬间盈满了眼眶:“王公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奶和我娘要逼我嫁给一个老头子,只为了那点聘礼。王公子,我……我真的不愿意。” 王公子皱了皱眉头,脸上露出一副心疼的神色,伸手擦拭着陈芝芝脸上的泪水:“芝芝姑娘,别难过,你这么好的姑娘,怎么能嫁给那种人呢?你值得拥有更好的生活。” 陈芝芝忍不住哽咽起来:“王公子,可是我真的没办法,我娘她……她说我年纪大了,再不嫁出去就......” 王公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眼神柔情似水:“芝芝姑娘,不要怕,有我在呢。我会帮你的。” 两人聊了一会儿,王礼宝说道:“芝芝姑娘,这也快到饭点了,喝茶又喝不饱,我们去吃饭吧。” 陈芝芝轻轻点点头:“好的,王公子。” 王礼宝喊了一嗓子,门外的洪水牛立刻推门进来。 “叫车夫到门口等着。” 洪水牛应声而去。 王礼宝和陈芝芝两人过了几息,这才并肩一同下楼 两人上了马车,马车缓缓驶向了王家的酒楼。 一路上,陈芝芝心中颇有些忐忑,然而期待之情也溢于言表。她暗自思忖着今日究竟该如何把握住机会,将王礼宝成功拿下。 马车停在了酒楼,王礼宝先下车,随后扶着陈芝芝下车。 门口挂着一个红色的招牌,上书“福满楼”三个黑色的大字,透着几分气派。门口挂着一对红灯笼,灯笼上的红色油纸在夕阳下散发出温暖的光芒。 门口的伙计见了王礼宝,连忙小跑上前招呼:“大少爷,您来了,快请进。” 陈芝芝跟在王礼宝身后,走进了酒楼。 进了酒楼,只见大堂内已经宾客满座,热闹非凡。门口设有一个柜台,柜台前站着几个小伙计,一个个笑容满面。 瞧见王礼宝,更是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纷纷弯腰鞠躬。 柜台后的黄掌柜亲自迎了出来。 “大少爷,您楼上请。” 看王礼宝熟稔地领着陈芝芝往楼上的雅间走去,一路上地伙计看到他都弯腰鞠躬。 到了雅间,陈芝芝偷偷地打量着屋内精致的摆设。王礼宝则悠然坐下,黄掌柜站在一旁等他点菜。 立即就有伙计送上了一壶温热的桂花酒和几碟精致的小菜。 酒壶是青花瓷的,杯子是细瓷小杯,透着几分古朴和雅致。小菜有醋溜萝卜丝、蜜汁红枣和盐焗花生,色香味俱全。 黄掌柜在王礼宝点完菜之后就退了出去,室内就留下了王礼宝和陈芝芝两人。 “芝芝姑娘,先吃点小菜垫垫肚子。”王礼宝贴心地给陈芝芝夹菜。 陈芝芝坐在桌前,微微有些拘谨,但心里却对眼前的一切感到无比的兴奋和期待。她看着王礼宝为她夹菜,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笑容。 “谢谢王公子,”她低声说道,“我从没吃过这么精致的小菜。” 王礼宝脸上满是心疼之色,内心却鄙视不已,柔声说道:“以前是你没有遇到我,以后你想吃什么都会有。” 陈芝芝心中涌起一股暖意,眼神中充满了柔情与倾慕。 她抬头看着王礼宝,犹豫了一下,脸色羞红,低下头轻声说道:“王公子,你对我真好,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 第101章 各怀心思 王礼宝听闻陈芝芝这番话,脸上笑意更浓。心道:怎么报答,当然是以身相许啊。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心里暗喜:“果然是上钩了,今日若是能得偿所愿就好了。” 但他脸上挂着柔情的笑容,嘴上说着温柔地话:“芝芝姑娘,你莫要说这般见外的话,我对你一片真心,你应是能感受得到。” 陈芝芝听了这话,她微微低下头,脸上露出一丝羞涩。心里却乐开了花,原来王公子是真的对自己有意,竟然都说得这么直白了。 就在陈芝芝想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房门被敲响了。王礼宝应了一声,几个小伙计鱼贯而入,端着精致的菜肴,将桌子摆得满满当当。红烧狮子头、清蒸鲈鱼、豆腐鲜汤等一道道美味佳肴散发出诱人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动。 等菜肴一一摆上桌后,王礼宝挥手让小伙计们退了出去。 王礼宝看着满桌的佳肴,笑着说道:“芝芝姑娘,快尝尝这些,都是特意为你准备的。” 陈芝芝轻轻点头,拿起筷子,却又缓缓放下,眼眶微红,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王公子,我能感受到你的心意,可我又能如何?我得听从家里的安排,我无力违抗。” 王礼宝听了这话,立刻坐到她的旁边位置,故作怜惜地握住她的手,柔声说道:“芝芝姑娘,你不要哭,你哭得我心都碎了。你放心,我会帮你解决这个问题的。” 陈芝芝听到这话,心里一阵感动,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 但是得不到准话,她放不下心。 她抬起泪眼,满是疑惑地问道:“可是,王公子,你又要如何帮我?我娘的性子执拗,我奶更加,必定不会放弃这个大好的机会。而且,我弟弟还在念书,需要不少银子。” 王礼宝目光坚定,安抚道:“芝芝,我自会想办法去说服你娘,让她改变主意。只要你愿意信我,我定不会让你失望。” 陈芝芝抽泣着说:“王公子,此事谈何容易?我娘一心只为钱财,若没有足够的利益,她怎会松口?” 王礼宝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说道:“芝芝姑娘莫忧,我王家在整个南阳府也算有些产业,钱财之事不在话下。只要能让你高兴,付出再多我也心甘情愿。” 陈芝芝听了,心中感动不已,眼眶泛红,哽咽着说道:“王公子,我……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芝芝姑娘,你别急,咱们先吃点东西,慢慢再说。我会安排好的,你不用担心。”王礼宝语气温柔,脸上带着一丝心疼的表情,“我不是为了让你报答我才做这些的,我是真的想让你开心。”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对了,咱们还是先吃点东西吧,别让这些烦心事影响了我们的胃口。” 陈芝芝点了点头,拿起了筷子。 王礼宝夹了一块红烧狮子头:“来,尝尝这个菜,可是我们酒楼的招牌。” “还有这个桂花酒,味道极好。”王礼宝端起酒杯,满脸柔情地看着陈芝芝。 “可是,我......我不会饮酒。” 陈芝芝早在这酒端上来的时候,心里便打起了小算盘,想着若是能趁着醉酒成就些什么美事就好了。 “这算不得酒,你闻闻,是不是一股淡淡的桂花香味,没有半点酒味。这酒是短酿,不过月余时间,不会醉人。我特地点给你尝尝的,知道你不会饮酒。” 陈芝芝面上略显犹豫,心中却在狂喜。什么长酿短酿,她全然不懂,只晓得这是酒。 她迟疑地接过了酒杯,低声说道:“谢谢王公子。” 王礼宝不知她心中想法,只看她这副温柔羞涩的样子,心中得意不已,他举起酒杯,与陈芝芝轻轻碰了一下,柔声说道:“芝芝姑娘,我们干杯。” 陈芝芝轻轻举起酒杯,与王礼宝轻碰一下,随后仰头一饮而尽。 一杯酒下肚,陈芝芝只觉这酒确实如王礼宝所说,没什么劲道,但还是装出了一丝醉意。 王礼宝又给她倒了一杯:“芝芝姑娘好酒量,再喝一杯如何?” 陈芝芝微微颔首,娇嗔道:“那便再陪王公子喝一杯。” 王礼宝不停劝酒,两人又多喝了几杯,陈芝芝这才感觉脸上逐渐泛起了红晕,眼神也变得有些迷离。 几杯酒过后,陈芝芝已然有些醉意,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向王礼宝靠去。王礼宝顺势搂住她的肩膀,轻声说道:“芝芝姑娘,今晚不如就留在这酒楼,我已安排好了房间。” 陈芝芝迷迷糊糊地应道:“全凭王公子安排。” 王礼宝嘴角上扬,扶着陈芝芝往楼上的房间走去。 一进房间,王礼宝便将陈芝芝轻轻放在床上。 房间里弥漫着暧昧的气息,烛光摇曳,映得两人的身影影影绰绰。 陈芝芝双颊绯红,醉眼朦胧,嘴里还在喃喃自语,看似迷糊却仍有一丝清醒。 她心中狂喜不已:“这可是难得的机会,这样一定能成就好事了,以后自己就能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王礼宝坐在床边,目光中透着欲望,他的手缓缓伸向陈芝芝的脸庞。此时,他的呼吸已经开始急促,眼神中充满了不可抑制的渴望。 “王公子,你在干嘛?”陈芝芝假意拒绝,娇嗔着推搡。 推搡间,她故意无意识般扯到了自己早已拉散了的衣裙,瞬间,就露出了一片雪白。 王礼宝本就心怀不轨,此刻见到这般香艳的情景,心中更是欲火中烧,顺势就将陈芝芝紧紧搂入怀中,他的手开始不安分地在她身上游走。 陈芝芝用力推开王礼宝的手,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不行,王公子,我们尚未......”话未说完,又倒了下去。她的话语中透着一丝怯懦和柔弱,正好激发了王礼宝的保护欲和征服欲。 王礼宝哪里还可能会停下,他心中暗自思量:“这到嘴的鸭子,岂有让她飞了的道理。”于是他上前将陈芝芝搂得更紧了。 他喘着粗气说道:“芝芝姑娘,你这般迷人,我如何忍得住。”他的语气中带着难以抑制的渴望。 陈芝芝心中窃喜,却仍装作半推半就,嘴里说着:“王公子,不可这样,我们......” 但手上的动作却并未真的阻拦,心里还盼着王礼宝能更主动些。她知道,只要稍加点拨,王礼宝便会彻底失去理智,而她所期望的结果也会顺理成章地实现。 她微微侧身,露出了一丝媚态,那啥地方的雪白露得更多了。双手无力地捶打着王礼宝的胸膛,似拒似迎,不停地用自己的柔软去迎合着他的触碰,仿佛在无意中挑动着他。 王礼宝的目光愈发炽热如火,他的双手微微颤抖着轻抚上陈芝芝的肩膀,嘴唇急切地凑近她的耳畔,呼出的温热气息让陈芝芝的耳朵一阵酥麻。 陈芝芝嘤咛一声,正欲张口,王礼宝已经低头啃住了她的口,将她的声音堵在了喉咙里,发出了阵阵呜呜声。 第102章 成功得手,双赢 此刻的王礼宝已然完全沉浸在对布料的感受之中,双手近乎贪婪地在布料上摩挲,开始仔细感受陈芝芝的这匹布料的柔软和丝滑程度。 陈芝芝也颤抖了一下,心中满是惊喜与期待,她终于见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布料,她的手也轻轻抚上,心道:“这布料质地真是绝佳,触感如此细腻。” 王礼宝感受到了她的回应,心中愈发兴奋。他心中暗想:“这事自然是两心相悦更佳,否则一人欣赏岂不无趣。” 陈芝芝轻咬嘴唇,眼神迷离如雾,口中含糊不清地低吟,心中念道:“这布料的纹理也十分精致,上面绣的那条黑色大蛇,十分引人注目。” 她微微上前,更加贴紧了那匹布料,想要看得更仔细些。 王礼宝继续抚摸着布料,心中思忖:“这柔软顺滑的感觉,仿佛是在抚摸着云朵,还有这两处的云扣,又大又圆,手感果然不错,不愧是我惦记许久的。” 此刻的王礼宝已经被这批布料迷得失去了理智,他猛地一用力。 布料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陈芝芝见此,身体瞬间紧绷,忍不住发出了痛苦的一声尖叫。她眉头紧皱,眼睛睁大,整个人往后缩了一些。 她感觉自己仿佛如同那匹布一般被撕裂了,痛苦万分。她的双手紧紧地抓住自己身后的一匹布,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眼角甚至溢出了一滴晶莹的泪珠,娇俏的面容因极度的痛苦而扭曲。 王礼宝被陈芝芝的动作搞得进退不得,宛如老鼠被卡在了米洞,前面的“粮食”吃不上,又不甘心向后退。 “芝芝,你先松开,让我将这匹布展开给你仔细瞧瞧。这处只有撕开了,才能衬得这衣裳更加好看,更加完美。” 陈芝芝听着他的安抚,努力尝试放松自己。渐渐地,对那匹布心疼的感觉似乎有所缓解,她的呼吸也逐渐平稳了一些。 王礼宝感受到了她的变化,这才小心翼翼地继续抚摸起那布料来。两人一同触摸着那匹布料,陈芝芝适应了这匹布的口子,脸上的痛苦之色褪去,慢慢地又发出了舒服的感叹:“果然是上等的好布!” 房间里的温度急速攀升,只剩下两人在一起交流着一匹布料的说话声,烛光下的身影也变得模糊...... ...... 人定初,夜色如水,下了一整日的雨,此刻终于停歇。 雨后的天地之间,弥漫着一种静谧而清新的气息。远处,蛙声此起彼伏,蝉鸣断断续续,偶尔传来的犬吠声,为这静谧的夜增添了几分生命的气息。 整个村庄被笼罩在如墨色般的夜色中,仿佛与天地融为一体。若不是那几缕昏黄的灯火在黑暗中微微闪烁,村庄的存在几乎难以察觉。 其中就有陈仁家。 陈仁家的灯火今日罕见的到现在还未熄灭,屋内的油灯微弱地闪烁,光影摇曳,昏黄的光线从窗缝中挤出,在地上投下狭长的影子。 此刻,一盏微弱的油灯在屋内影影绰绰,周围几个人正激烈地争吵着,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突兀。 “老大,这都啥时辰了,大丫怎的还没回来!”陈老头阴沉着脸,坐在桌前,那紧皱的眉头仿佛能夹死苍蝇。 “爹,我都不知道这人去哪了。”陈大松打着哈欠,满脸的不耐烦,那神态仿佛这闺女与他毫无干系。 “元修,不是让你去陈大妮家喊她回来吗?她不肯回来?” 陈老头是知道下午陈大妮来找陈芝芝出去玩的事情,所以理所当然地以为陈芝芝在陈大妮家。天色渐黑时,他便让陈元修去喊她回家。 可直到大家伙都躺下了,陈老头起夜去上厕所的时候,才惊觉陈芝芝的房门大开,里头漆黑如墨。他原以为是陈芝芝睡觉忘记关门了,于是好心准备去给她把房门带上。 到了房门前,却听得里面静悄悄一片,连一丝轻微的呼吸声都没有。这才恍然察觉,陈芝芝竟然还没有回家。 这可还得了,一个未出嫁的姑娘家家的,竟然夜不归宿,回头不得被人的唾沫星子给淹死。 陈元修耷拉着脑袋,始终不敢抬眼看向陈老头。 他哪里去过陈大妮家,下午他就知道洪水牛来接陈芝芝走的事儿了,可周老婆子不让他告诉陈老头,还给了他十个铜板。 “你没去!”陈老头压低声音怒喝道。 陈元修战战兢兢地偷偷抬起头,迅速瞥了一眼周老婆子,周老婆子哪敢吭声,冲着他拼命摇头,那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陈老头对着朱氏一脸严肃地吩咐道:“老大媳妇,你现在立刻去陈大妮家,把那死丫头给我喊回来,再怎么样也不能在别人家过夜。他们家好几个男人在呢,这成何体统!白日里说话难道还说不完吗?” 朱氏眼神躲闪,急忙说道:“爹,都是一个村子上的,不会有事的。大妮那丫头刚嫁人,难得回娘家,想着多和小姐妹聊聊也是人之常情。明日一早,我保证一大早我就去将人喊回来。” 陈元修赶忙接话:“是啊,爷,这个时辰,人家肯定都睡下了,咱们怎好去把人吵醒来。” 陈宛灵听了这话,满心好奇,她轻轻拉了拉陈宛蓉的袖子,压低声音说道:“二姐,大丫姐不在大妮姐家里啊,她不是被那王......” 陈宛蓉瞬间神色紧张,当即伸手死死捂住她的嘴,唯恐她再吐出半个字。 她瞧得分明,这大房几人和周老婆子之间的眉眼官司,明摆着就是清楚陈芝芝的去向,只是故意瞒着陈老头罢了。陈宛灵可千万不能多嘴坏事,否则到时候少不了又是一顿毒打。 下午她和陈宛灵路过陈大妮家门口的时候,被陈大妮狠狠地嘲笑了一番。 “哎哟哟,这人都是一家出来的,怎么就相差这么大呢。瞧瞧你们俩,比镇上的乞丐还要可怜。你们还是好好巴结巴结你们大丫姐吧,等回头王公子把她娶了,那可是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哟。” 当时陈宛灵一脸懵懂,不知这话是何意,刚要张嘴询问,就被陈宛蓉一把拉住,撒腿小跑起来。 “跑啥啊,二丫,你还不信呢?今儿个下午大丫可是被那王公子用马车风风光光地接走的,这没几天就要过上神仙般的好日子了。” 陈宛蓉依旧是一个字也没回应,只是拉着陈宛灵跑得飞快。 陈老头沉吟了片刻,屋内昏黄的油灯微微跳动,将他凝重的脸庞映照得阴晴不定。他暗自思忖着自己近来或许的确是有些过于紧张过头了,他着实不愿家里再出现任何丢人现眼的状况。 “都散了吧,明日天不亮,老大媳妇你就去把人给带回来。端盆衣裳去,若是有人问起,也好找个由头搪塞一番。” 众人这才如释重负,各自拖着疲惫的身躯回房歇息。 第103章 柳氏病愈 柳氏这一病,足足拖了好几天,竟病得连床都下不了。 这可愁坏了陈宛白,她先前谋划的许多事情,如今全都搁浅了。 她每日里只能在山上、河边下套子放笼子,还得留心不能走远了。因为她得赶回来照顾柳氏,若是走远了,便无法按时回家做饭了。 她眼看着柳氏的病情丝毫不见好转,反而有日渐严重的趋势。陈宛白心中明白,这不仅是身体上的疾病,更是心病在作祟。 这一天,趁着柳氏精神稍稍好了一些,陈宛白坐在床边,轻轻握住柳氏的手,眼中尽是温柔和担忧。 她柔声说道:“娘,我知道你这是心里有事。你整日忧愁,这病怎么能好起来?你难道真的忍心丢下我一个人不管吗?” 柳氏闻言,眼中泛起泪花,哽咽着说:“娘......娘对不起你!” 她心里充满了愧疚,想要把藏在心里的那些往事倾吐出来,却又不忍心对这个年幼的闺女说。那些难以启齿的事,怎么能让她知道呢?要是闺女知晓了,又该如何看待自己这个当娘的呢? “娘,你别跟我道歉,我只希望你能好好地陪在我身边。为何要在意别人的说法呢?只要我们在一起,日子会越来越好的。你只要开开心心的,把身体养好,这比什么都重要。” 陈宛白的声音温柔而坚定,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力量。她轻轻地握紧柳氏的手,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娘,你看,我们现在住在这里多么舒适。虽然日子暂时有些苦,但终究会越来越好的。” 这些话,陈宛白不知重复了多少遍,每次都说得口干舌燥,可她依然耐心地再一次劝说着母亲。她的语调温柔而安慰,如同春风轻拂,让人心生暖意。 柳氏终于被女儿的话语打动了,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慢慢地点了点头。她看着陈宛白那坚定的面容,心里也泛起了一丝温暖。也许,真的不必再为那些过去的事情而痛苦了。 第二日,柳氏的身体就明显好转,甚至已经可以下床去做一些简单的活计了。 看着柳氏终于能够下床活动了,陈宛白心里那块一直悬着的石头终于稍稍落地。 接下来的几天,陈宛白开始了早出晚归的生活。每天天还没亮,她就早早地吃完朝食,迫不及待地奔向山林。 虽然家里还有些粮食储备,暂时能维持基本的生活需求,但却缺少肉食。对于爱吃肉的陈宛白来说,这实在是难以忍受。 每次自己做饭时,她总是尽量多放一些油,好给菜增加点味道。而轮到柳氏做饭时,就只是用丝瓜络蘸取一点点油,在锅里勉强转上一圈,接着就直接水煮菜。 嘴里都淡出鸟了。 她在山里设置陷阱和笼子,希望能猎到些野味,改善一下伙食。 可现实却总不如她所愿。 猎物又岂是那么好抓的,何况陈宛白的捕猎技巧也并不精湛。好多次,眼睁睁看着野鸡野兔在自己的眼前毫不顾忌地快速奔过,而自己射出的箭根本连根羽毛都没碰到。 倒是陷阱里偶尔会有些小鸟落网,但那些鸟儿小得可怜,仅够炖一碗清汤,连个牙缝都不够塞的。 今日,陈宛白如往常一般早早出发上山了。 才进山不到一刻钟的功夫,便瞧见一只色彩斑斓、羽毛鲜艳的野鸡从她眼前扑腾着翅膀,快速地飞掠而过。 她的目光紧紧跟随着那野鸡,却只能无奈地看着它消失在密林深处。 这定是一只不要脸的野公鸡! 她继续往前走了几步,忽然看到两只灰色的野兔在前方蹦蹦跳跳地嬉戏着,其中一只还回头瞟了她一眼,仿佛对她的存在毫不在意。 这简直是公然的挑衅!陈宛白顿时怒火中烧,心想:“叔可忍,婶不可忍,我陈宛白更不可忍!” 她迅速搭弓,拉箭,瞄准,那一连串动作如行云流水般、一气呵成。 长期的练习让她的射术大有长进,心中暗暗得意:“果然,这么长时间的练习没有白费,如今我也算是个合格的射人了。” 在空旷的平地上,想要一箭精准射中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已是困难,更别说在这树木繁密、藤蔓交织的山林中进行捕猎了。这里的视线极为受限,稍有不慎便会错失良机。 然而,这一次,陈宛白的箭竟然直直射中了其中一只兔子的后腿。 这让箭人陈十分得意。 另一只兔子见状,毫不犹豫地抛下小伙伴,以极快的速度奔向草丛深处,完全不顾同伴的死活。 陈宛白则兴奋地跑上前去,一把提起那只受伤的兔子。看着它在手中挣扎,她心中毫无怜悯之意,唯有两眼熠熠生辉,闪烁着光芒。 “小兔子,牺牲小你,成全大我。我会在心里为你诚心祈福的,祝愿你下辈子能投个好胎。” 说完,她从背篓里掏出一根草绳,将兔子的腿绑了起来,随即把它丢进背篓里。 至于另一只跑掉的兔子,还是算了吧。,这山林深处草木茂密,再加上那兔子逃窜得极为迅速,自己肯定是找不到的。 今日能有这一只兔子,已然是不错的收获了。 想着今日的收获不错,她嘴里吹着欢快的口哨,继续朝着山里走去。 继续前行的路上,陈宛白意外地捡到了不少竹荪和松茸。她轻车熟路地采摘下来,小心翼翼地放进背篓里。 一路上,她又看见了不少的小动物,才恍然发觉,似乎近来这些动物出现得比较频繁。 也不知为何,也没有太在意,这对她而言是好事。 虽然她遇见了许多小动物,但她的运气和捕猎技巧并未提升,除了背篓里那只野兔,一无所获。 当她走到一处自己设置的陷阱旁时,远远地就看到一抹鲜艳的彩色在阳光下闪烁。那是一个弹簧式陷阱,主要用于捕获小型或大型鸟类动物。 她急忙加快步伐走上前去,心中涌起一阵惊喜。果然,陷阱上套住了一只野鸡。那野鸡色彩斑斓,羽毛在阳光下闪着光,显得格外鲜艳夺目。 她连忙伸手去将野鸡解下,手指刚触碰到它,就感觉到这只野鸡应是刚死不久,身体依旧带着些许温热。 第104章 人参野鸡汤、竹筒饭 陈宛白兴奋地将野鸡放进背篓,仰天长笑,声音在山林间回荡,带着一种满足和得意。 “哈哈哈……” 这笑声混合着山风,伴随着树叶的沙沙声,显得格外清脆而响亮。 虽说陈宛白里子是一个年纪大的老太婆了,但是被逼的,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此刻激动的情绪。 接下来的陷阱大多是吊脖套和吊脚套,她也成功捕获了几只小鸟。 由于近来主要以捕捉鸟类为主,而且这些陷阱使用几次后就需要重新制作,所以她设置的大部分陷阱都是这两种类型。只有少数几个是弹簧式的。 手里抓着那只色彩斑斓的野鸡,她想到最近动物的增多,心里盘算着,或许可以尝试制作一些其他类型的陷阱,或许会有更好的收获。 带着今日满满的收获,陈宛白的脚步显得格外轻快。原本下山需要半个时辰的路程,今天她却轻松地缩短了不少时间。 小屋内,柳氏正坐在自己的房间里,手中拿着针线,专心致志地缝制着冬日里要穿的棉衣。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声响,她猜测应该是陈宛白回来了。 推开门一看,果然是陈宛白。 “饿了没?娘去给你做饭。” “今晚我来做饭,娘你好好歇着去。” 中午的时候,她在山里吃了三个柳氏做的干面饼子,那饼子虽然糙实,却有些噎人。若不是因为运动量大,饥肠辘辘的她,大概也很难吃下这么多。 陈宛白打算做一道菌子炖鸡,她知道,这要是换做柳氏来做饭的话,必定舍不得,一定要她拿去镇上卖钱。 然而,这野鸡已经死了,拿去卖也卖不上几个钱,还不如自己吃了划算。 说干就干,她径直进了灶房。 要说炖鸡汤,干菌子是最好的选择,会带有一种独特的香味。然而,家里干菌子已经用完了,之前采到的新鲜菌子全都拿去卖掉了。 幸好,今天她在山里也采到了不少新鲜的菌子,竹荪和松茸都是上等的好食材。 柳氏由于长期缺乏营养,加上忧思过度,身子实在是虚的厉害。 前段时间被周老婆子气得急火攻心,一下子病倒了。要不是陈大夫的几片人参,估摸着这人可能就熬不过去了。 想到这儿,陈宛白心里盘算着,或许可以再进一次深山,若能找到些人参,那就更好了。给柳氏补补身体,她才能早日恢复健康。 野鸡已经死了,不再需要割脖子放血了。直接将野鸡放入一个木盆中,倒入开水。 待鸡身略感松软后,她蹲下来开始拔去鸡毛。 拔干净毛后,她提着没毛的野鸡到小水沟边。开始用刀在鸡腹部切开,小心地将内脏取出。 陈宛白实在没有耐心处理鸡肠,于是就放在一边,留待稍后下到鱼篓里去,而其余的内脏则留下来,以便补充各种元素和维生素。 洗净之后,陈宛白将野鸡分尸,全部放入旁边的木盆里。接着,在陶锅中放入适量的冷水,加入鸡块、姜块、葱结,还有陈大夫买的几片人参片。 大火煮开后撇去浮沫,盖上盖子小火煮了大半个时辰。闻到了鸡汤的香味后,她放入清洗干净的竹荪和松茸,再次盖上盖子,继续小火煮了大半个时辰。 期间,她偶尔揭开锅盖,用勺子舀起一些鸡汤尝一尝。 趁这个功夫,陈宛白将昨日里砍回来的竹子挑出一根粗细合适的。 她用柴刀将竹子砍成两节,一头空心一头实心,然后彻底清洗了里外。 接着,她往竹筒里倒入清洗干净的粳米,加入适量的水,用小竹子将筒口塞住。放到火上后,她不时地翻转竹筒,大约过了两刻钟,香喷喷的竹筒饭就能烤好了。 陈宛白心中算着时间,知道鸡汤也差不多了。她赶忙用小竹篓装了些野葱和鸡枞,到水沟边洗净。将野葱切段,打入三个鸡蛋,加少许盐,搅拌均匀。 起锅烧油,待锅中冒烟,将打散的鸡蛋液倒入锅内,不一会儿,香喷喷的小葱煎蛋就出锅了。 就着煎完鸡蛋的锅,又倒上些许冷油,放入葱段煸炒出香味,再倒入鸡枞片翻炒至变软。 最后,她加入适量的盐和酱油,翻炒均匀即可出锅。 这样,陈宛白的两道菜准备好了,而她的鸡汤也已经炖好,散发出浓浓的香味。 “娘,吃饭了。” “来了。”柳氏放下手中的针线活,走出房间。 陈宛白把菜一一端上桌,又去将火堆里的竹筒饭夹了出来。 一柴刀下去,将竹筒劈成两半,瞬间一股散发着竹子清香的米饭就散发开来。 “小白,怎么这么香?”柳氏惊讶地问道。 她之前在屋里做针线活,没有看到陈宛白在做饭。原本见她拿出两个烧黑的竹筒还有些奇怪,等她劈开发觉竟然是米饭,闻着非常的香。 “娘,这是竹筒饭,待会儿你好好尝尝。” 陈宛白一边说着一边拿着筷子将竹筒里的饭拨到了碗里。 “好。”柳氏点点头,重新坐回了凳子上。 陈宛白端着两碗香喷喷的饭上了桌。 打开陶锅,鸡汤的香味迎面袭来,直香的陈宛白肚子咕噜噜作响。 金黄色的鸡汤,清澈透亮,没有过多的杂质。汤面上,一些菌子浮在油花里来回晃动。 她撒了一些盐下去,用勺子轻轻搅拌。 陈宛白又拿出一个碗,盛了一碗鸡汤,放在了柳氏的面前。 “娘,米饭还有一些烫,先喝碗鸡汤吧。” “你这孩子,鸡汤就不烫了?”柳氏看了她一眼,有些好笑地说道。 “还是多喝点汤吧。”陈宛白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汤里头可是放了参片。 陈宛白端起碗开始吃饭。一入口,米饭除了一股竹子的清香之外,还增添了一股淡淡的甜味。 吃完了一碗饭后,她又添了半碗鸡汤。 柳氏也觉得味道很不错,喝完一碗鸡汤后,又吃了一碗饭。 陈宛白看着柳氏满足的行为,心里欣慰不已,想必这便宜娘是真的真的想开了。 第105章 再猎竹鼠 两人吃完,柳氏就要开始收拾残局。 “娘,你再去躺会儿,我来收拾。” “不躺了,之前躺了快半个月,这几天下床活动才觉身子好多了。”柳氏坚决地拒绝了。 陈宛白想了想,确实柳氏这些天状态好多了,确实也该活动活动,于是放下手里的活计。 她走到门前拿着柴刀和斧头又要上山。 “你小心些,早点回来。”柳氏擦着桌子,见她要走,喊了一声。 “哎,我去砍几根竹子回来就回来。”陈宛白回答道。 屋子边上还有之前砍的那一大摞竹子,计划着趁天气还热着,尽快给接上自来水,老是去水沟里洗刷太不方便了。 要问为何不将水缸打满,用水缸里的水。 那自然是因为水沟离得近,且活水,洗刷好处更大。再说了,来回打水,累得慌。且对于陈宛白这种洗菜切菜都洗几遍手的人来说,每日里估摸着就是在打水的路上了。 上次请了几个人,只搭建了一个两间房的大木屋和一个灶房。 最原先的那间小木屋被当作了储藏间来使用,这段时间陆陆续续也买了不少的东西,把里面塞得差不多都满了。 她继续思考着,还得再搭一间单独的柴房才行,灶房的另一半还是当作饭厅使用比较好。 前天田桂花来看望柳氏,吃饭的时候都是靠着灶房的小桌子上吃。 虽她们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毕竟这时候的乡下人大多是在灶房或堂屋里吃饭。 可对于陈宛白这个上一世住着乡下大别墅的人来说,这种待客方式实在有些不适应,总觉得太过简陋。 除了以上这些,她之前就计划盘一个炕,所以没有请木工打床。 因着柳氏生病,她一直忙于照料,现在柳氏病好了,这些计划还是得提上日程了。 南方的冬天虽不如北方那般寒冷,但陈宛白还是第一回来古代,再加上这房子在御寒方面也不太够,说不定就会因此而着凉生病。 古代感染风寒,一个不好小命就交代了。 想到这些,她还蛮愁的。 工程浩大,时间又紧。 她自己这小小的身板力气有限,难以完成这么大的工程,而柳氏对此也一窍不通。 最终,陈宛白决定还是再去请万朝贵来帮忙,否则时间肯定会来不及。 至于所谓的脸面以及人情方面,先欠着吧,之后再想办法还回去就行了。 正所谓债多不愁,虱多不痒。 她在心里计划着,明日里提些东西去一趟万朝贵家好了。 那片小竹林距离并不远,快步疾行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便能抵达。 陈宛白在竹林中来回穿梭,寻找着合适的竹子。因着是要用来做水管的竹子,得挑选那种大小合适的才行。 挑到了合适的竹子后,她就会用柴刀在上面砍出一个记号,以作准备等会儿来砍伐。 就在她砍得正起劲的时候,突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稀稀疏疏的声响。 这让她不由得想起了之前和陈宛蓉两姐妹一起在竹林抓竹鼠的情景,于是她停下了手里的活儿,侧耳倾听。 陈宛白轻手轻脚地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慢慢靠近,她每一步都小心翼翼,生怕惊吓到发出声响的东西。 随着她的靠近,那声音也越发的清晰。 待她走到一个下凹的土坑处,定睛一看,好家伙!还真的是三只肥硕的竹鼠。 她悄悄地从背后取出弓箭,瞄准了其中最大的那只竹鼠。然后手指一松,利箭“嗖”的一声飞射而出,准确无误地射中了那只竹鼠。 竹鼠惨叫一声,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其他两只竹鼠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惊慌失措,立刻转身朝着不远处的一个小洞穴拼命跑去,眨眼间就钻进了洞里。 陈宛白见此,也没有管地上那只已被射中的大竹鼠。而是将背篓放下,将里面的东西全部拿出来放在地上。 而后又在周围找了一些干草和树叶,同时还在附近仔细找寻了一番,看看是否还有其他的洞穴。 竹鼠的洞穴通常会有好几个出口,一般都是在距离食物和水源较近的地方,并且还会远离人类活动的区域。 在附近找了找,果然又找到了三个出口。她用土将其中两个洞穴口堵住,并用力踩严实了。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陈宛白把背篓倒扣在一个洞穴出口处,然后走到另一个洞穴口。 她将刚才找来的干草和树叶堆积在这个洞穴口前,而后从怀里掏出火折子,轻轻一吹,干草便燃烧了起来。 顿时,浓烟滚滚升起,陈宛白手持一根细长的树枝,不断地将干草和树叶往里洞穴推送,同时用手轻轻扇动着浓烟,促使烟往洞穴里面涌灌进去。 随着浓烟不断地涌入洞穴,不一会儿,就听到洞穴里传来竹鼠叽叽喳喳的叫声,似乎很是慌乱。 随后,陈宛白将这个洞穴出口也用泥土严实封住,接着她不紧不慢地走到放置背篓的洞穴口前,双眼紧紧地凝视着洞穴口。 过了一阵子,那两只竹鼠终究是忍受不了那浓烟的熏扰,从洞穴里猛然窜了出来,一边发出吱吱的惊叫声一边慌乱地四处逃窜。 陈宛白眼疾手快,当那两只竹鼠从洞穴里窜出来时,一只直接撞进了背篓里,陈宛白赶紧将背篓按住,防止竹鼠逃脱。 而另一只则在一旁惊慌地打转,陈宛白迅速用树枝将其驱赶向背篓的方向,在竹鼠靠近背篓的瞬间,她快速提起背篓,成功地将这只竹鼠也罩在了里面。 而后,她小心地抬起背篓,露出一点缝隙,将一只手伸进去,迅速抓住了其中一只竹鼠。 就这样把两只竹鼠逐一从背篓里取出,并用草绳将它们的脚绑住,再串在一起。 接着,她心满意足地将之前那个大竹鼠与其他东西一同放入背篓之中。 陈宛白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准备收工回家去了。 就在她转身刚要离开的时候,忽地又听见了一声清晰的“吱吱”叫。 第106章 收获满满 陈宛白转头望去。 嘿! 竟然发现还有一只竹鼠卡在了洞口,而且这只竹鼠比之前射死的那只还大上许多,难怪被卡在了洞口。 看到这一幕,陈宛白眼睛都亮了,大肉啊! 她急忙走过去,观察着这只大竹鼠。 只见它肥硕的身躯被洞口夹住,正奋力挣扎着。 陈宛白犹豫了一下,想着该如何把这只大竹鼠弄出来又不至于让它逃脱。 思索片刻后,她拿来一根草绳,打了一个活结,小心地伸过去,套在了竹鼠的身上。随后拉紧绳索,将竹鼠紧紧地套住。 然后用柴刀将洞穴口的土耙得松散一些,同时配合着慢慢拉动草绳,一点一点地把竹鼠往洞外拽。 不多时,终于成功把这只肥竹鼠从洞口拽了出来。 掂了掂,约莫七八斤,这应该是一个巨大的竹鼠了,毕竟竹鼠一般也就是五六斤的样子。 看着这只肥大的竹鼠,陈宛白兴奋不已,今日着实是一个收获极其丰富的日子啊。 兴致勃勃上山来,心满意足下山去。 陈宛白哼着小曲儿,背着背篓,拖着一捆竹子,脚步轻快地朝着山下走去。 等她回到家时,天色已经灰蒙蒙一片。 她将活着的猎物放好,提着死了的那只大竹鼠,来到了小水沟边蹲下。 借着那微弱的光亮,陈宛白熟练地拿起工具,开始给竹鼠剥皮。她的动作有条不紊,很快就将竹鼠处理得干干净净。 当一切都忙完了之后,陈宛白也觉得有些疲惫了。 柳氏早已给她烧好了洗澡水,她便打了一桶冷水,提进了洗澡间,简单地冲洗了一下自己。 而后拖着有些疲倦的身体,爬上了床。 不一会儿,就进入了梦乡。 次日清晨,阳光丝丝缕缕地透过缝隙倾洒了进来。 陈宛白悠悠醒来,揉着还有些发酸的手臂起身,而后简单地梳洗了一番。 待吃过朝食之后,她便用手提着那只极为肥硕的竹鼠,朝着万朝贵家走去。 不多时,陈宛白便来到了万朝贵家门前,她伸出手轻轻叩响了院门。 突然,一道影子倏地从屋里快速窜了出来,就扑到了她的脚下,她被撞的后退两步,将人扶住。 低下头定睛一看,原来是万朝贵的儿子,万念黄。 “小黄啊,你怎么跑得这么急呀?”在这之后,一道满是焦急的声音紧跟着传了过来。 万念黄抬起头看了陈宛白一眼,天真地问道:“姐姐,你是谁呀?” “小白啊,你过来啦。这孩子呀,还以为是他爹回来了呢,他爹答应了要给他带好吃的,这不就急匆匆地跑出来了。”万老婆子一边扶着门,一边杵着拐杖解释着说道。 “赵奶奶,你都能下地啦?”陈宛白一脸惊讶。 “是的,可不,不过,要想走路还得一段时间呢。”赵老婆子一脸惋惜。 随后,她又看着陈宛白问道:“小白,你这么早来是有啥事呀?” 陈宛白笑着说,“赵奶奶,我来找下万叔叔,有点小忙需要请他帮忙。实在是不好意思了,老是来麻烦你们。” 还没等赵老婆子回应,万念黄先出声了。 他一脸好奇地盯着陈宛白手中的竹鼠,眨巴着大眼睛问道:“姐姐,你这只老鼠怎么这么大呀?” 陈宛白蹲下身子,把竹鼠举到万念黄的面前,温柔地说道:“这可不是老鼠哦,这是竹鼠呀,小黄,让你奶做给你吃好不好?可好吃了呢。” 万念黄伸出小手,轻轻地摸着竹鼠的毛,兴奋地连连点头。 “你这孩子,每次来都还带东西过来。”赵老婆子带着些许嗔怪的语气说道。 但赵老婆子也清楚陈宛白的性子,所以也就没有再说什么拒绝的话语了。她心里明白,如果自己拒绝的话,那陈宛白肯定就不会好意思找他们帮忙了。 陈宛白只是笑着,并没有说话。 “你万叔叔今儿个早上到山里收了一头小鹿,趁着那小鹿还活着,就赶紧送去镇上了,兴许那张老爷可能会喜欢呢。”赵老婆子解释道。 陈宛白点了点头,又抬头看了看天色,然后说道:“那赵奶奶,我就先回去了。估摸着万叔叔也没这么快回来,我家里还有事,晚些时候我再来一趟。” “等你万叔叔回来了,我让他过去你家一趟。” 陈宛白径直将竹鼠放到了廊下,而后微笑着和赵老婆子以及万念黄道别后,便转身离去。 回到家中之后,陈宛白同柳氏打了一声招呼,随后便扛着柴刀与锄头离开了。 柳氏见状,本想喊住陈宛白,然而却又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说些什么才好。家里的这些事情,自己根本就不会,如果闺女不去做,那又能如何呢。 最终,所有的话语化做了一行行清泪流淌而下。 不过陈宛白对此毫不自知,此刻的她正站在小水沟边比划着。 这条小水沟的水是从山上流下来的,她之前顺着水流往上去找过,确实是山泉水无疑。 走回到木屋边,又挑选了一个位置,打算将来在此处建水房。 确定好位置之后,她握着柴刀,沿着此处开始往山上走去。 她每走一步都显得格外艰难,脚下的杂草和荆棘不时地勾住了她的衣角和裤腿,让她走得格外艰难。 她只能挥舞着柴刀,一下又一下地砍向那碍事的草木,手臂渐渐变得酸痛无比。 汗水顺着她的额头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她用袖子擦拭了一下,便继续专注地开路。 在开路的过程中,她还得一边留意着水沟的方向,以确保自己没有偏移方向。 陈宛白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找到了小水沟的上游,就处在山中央处。 看着那清澈的泉水顺流而下,她满心欢喜,心想这就是最直的一条路线了,一切的辛苦都没有白费。 她稍作休息,便开始思考着接下来的计划。 她的计划是找到最为笔直的水源,然后使用竹子来制作水管,将水一路接引到山下去。 对于她自己一个人而言,要去完成这样一项工作,着实是有些任务艰巨、工程量庞大。 然而,一涉及到水源问题,说实话,她着实不太情愿去请人帮忙。 第107章 引水 陈宛白抬起头来望着天色,发觉差不多快到午时了,心里估摸着想万朝贵应该也快回来了。 随后,她这才缓缓站起身来,沿着一路朝着山下走去。 陈宛白急匆匆地下了山,就看见柳氏站在家门口。 “小白,万猎户他刚来过,说是你找他有事。我也不知道你有什么事情,你还也不在,我就让他先回去了。” 柳氏一个寡妇,万朝贵一个大男人,不合适留人家,哪怕是在家门口。若是被人看见了,就解释不清楚。 “多久了?”陈宛白问道。 “就刚走一会儿。” 陈宛白一听,二话不说就朝着万朝贵家的方向跑去。 果然,没跑出去多远,就远远瞧见了万朝贵的身影。 她加快了速度,一路飞奔,总算在万朝贵快到家的时候追上了他。 “万叔叔,等等!”陈宛白停下脚步,双手撑着大腿,弯下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万朝贵听到声音转过身来,看到是她。 “你咋不早些喊我,大点声我也能听见呀。” 陈宛白这才反应过来,确实,自己怎么傻了? 她略微平复了一下呼吸,缓缓说道:“万叔叔,我是想再麻烦你一下。请你帮忙砍些树,我那还需要用不少的木头。我还给你算工钱。” 万朝贵看着眼前这小小的人儿摆出一副一本正经的大人模样,不禁笑了笑。 接着他稍稍思索了片刻,而后说道:“行吧,不过你这事急不急呀?要是不急的话,我明天下午过去帮你砍树。” 陈宛白听他这么一说,以为他是有事,便有些不好意思了:“万叔叔若是没有时间,那就算了,我再去问问大牛叔他们。之前是考虑到他们离得太远,来回不方便,这才来先问你。” “嗐,也不是没有时间。最近这段时间山里头的动物不是多起来了吗?我想着上午去打猎。”万朝贵解释道,接着又问道,“对了,你最近收获不错呀?那只竹鼠可真大。” 青槐山相当大,所以即便俩人都在山上打猎也并不会产生冲突,再加上陈宛白知晓万朝贵常去的地方之后,都不往那些地方去,而是选择了其余方向。 陈宛白这才想起来了,最近上山的时候,确实感到动物明显多起来了,有的时候甚至还能看到大型动物的踪迹。此刻又听万朝贵这般说着,想来他应是知道其中缘由的。 于是,她好奇地问道:“万叔叔,为何最近山里的动物会多起来呀?” “这是因为快入冬了,这些动物都需要出来囤积冬日所需的粮食,所以它们就出来的频繁了。” 陈宛白这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她竟然给忘了,大部分动物是要冬眠的,且到了冬日,食物也会变得稀缺起来。 “原来是这样啊,难怪我说最近我都能猎到小动物了,我还以为是我的打猎技术提高了。” 说完,她紧接着又问道:“万叔叔,那这会儿是不是打猎的好时机呀?” 万朝贵摸了摸下巴,然后点头道:“嗯,算是吧。虽说现在动物是多了些,不过你能捕捉到,这也说明你的技术确实有所长进了。” 陈宛白咧开嘴,露出一口整齐的牙花子问道:“那万叔叔你上午打猎,下午又来帮我砍树,这样会不会浪费你的时间呀?” 万朝贵摆摆手,爽朗地笑道:“哈哈,不会,一个上午差不多那些猎物就不敢在这一片区域活动了,要是再往远了我来回就不方便了。” “那你这样会不会太累了?”陈宛白继续问道。 “嘿,你可别担心你叔叔我,你看看我这身子骨,结实着呢。”说着,万朝贵还拍了拍自己结实的胸脯。 “那就好,万叔叔,真是太感谢你了!我这也是想要在冬日前将这些事情做完。”陈宛白这时又笑得格外灿烂,像个天真的孩子似的。 两人又交谈了一阵子,陈宛白觉得该说的都已说清楚了,于是就和万朝贵辞别了。 她迈着快步往家中返回,还没到家门口呢,柳氏就迎了过来。 “小白,中午想吃点啥?” 陈宛白一边朝着堆放竹子的地方走去,一边随口回应道:“中午不用特意做饭啦,昨天那只竹鼠,我处理好了,随便焯一下,再配个饼子吃就可以了。” 吃饭有些浪费时间,她还是抓紧时间干活吧。 说完,她便搬来一块石头,而后坐在上面,拿起一根竹子开始处理起来。 用来制作水管的竹子,必须得保证一整根都是通的,所以她需要借助工具,将竹子的每一竹节都给打通。 柳氏看着陈宛白忙碌的身影,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去给她烙饼子了。 用来处理竹节的那个工具,也是之前在老郑头那里专门定制的。那是一个铁制的尖头,安装固定在了一根长长的坚硬无比的细木之上。 将竹子的一头架起并固定住,这样操作起来更加方便。 随后,她拿起那根细长的工具,将其插入竹子的一端,然后开始朝着竹子的内部用力捅去,用这样的方式来将竹节打通。 随着她一下又一下地用力捅着,竹子内部发出闷闷的声响。每打通一个竹节,她都要稍微停歇一下,喘口气,然后继续投入到下一个竹节的处理中。 汗水渐渐浸湿了她的衣衫,但她毫不在意,只想着快些搞完。 这不算是什么复杂的活计,只是体力活。没多久,一根竹子就被完全打通了。 陈宛白放下工具,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通过竹子的洞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 接着,她又拿起另一根竹子,重复着刚才的动作。 “小白,先歇一会儿,吃点东西吧。”柳氏端着一盘饼子缓缓走了过来。 陈宛白这时才停下手中正在忙碌的活计,走到一旁去洗了洗手,随后便伸手抓起一个饼子,开始咬了起来。 真难吃。 这是此刻她内心的想法。 大概是为了能够让人饱腹,柳氏烙的饼子十分扎实。 第108章 发酵面团 由粟和豆磨成粉制作而成的二和面,味道着实不太好。再加上柳氏只添加了一点点盐,没有放一滴油,吃起来的感觉简直一言难尽。 之前也不是没吃过,只是这吃多了,拉嗓子。 竹鼠并非是一贯的水煮做法,而是下锅炒了,不过只是加了一点点盐而已,所以味道并不是很好。 随便吃了半个饼子,夹了几块肉,又喝了一大壶水,好歹算是混了个半饱。紧接着,陈宛白就开始继续埋头干活了。 时间紧迫,必须趁着这天气还暖和的时候,将住的事情安排妥当。而接下来,就是要好好计划一下赚钱的相关事宜了。 她捡起地上的竹子,一根接着一根,重复着之前一样打通竹节的动作。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当最后一根竹子也被打通的时候,太阳已经偏西了。 陈宛白缓缓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她顾不得酸痛无比的手,继续开始整理这些处理好的竹子。 将它们按照七八根一捆,捆绑在一起,准备扛往山上去。 喝了几口水,稍作歇息。接着便打算从山脚开始往上进行。 “小白,要不要娘帮你?”柳氏见陈宛白正准备扛起一捆竹子,连忙上前问道。 陈宛白转头看了看,沉思了好一会儿。 “那咱们一起抬?”语气中带着些许不太确定。 柳氏没有多说什么,直接弯腰搬起了竹子的另一头。陈宛白这才搬起竹子,俩人一前一后地朝着山脚处走去。 到了山脚处,陈宛白和柳氏将竹子放在地上。 陈宛白看着眼前的山路,接着便按照规划好的路线,将竹子一根根从山脚往山上的方向依次摆放下去。 一捆竹子摆放完毕后,母女二人又接着去扛下一批竹子。 如此这般,从山脚处开始,竹子一根根地向着水源处延伸。 两个人一起干活,速度明显要比一个人快上许多。 当快要铺完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黯淡了下来。 陈宛白略带惋惜地叹了一口气,也只能就此作罢。 看着眼前未完成的工作,她决定明天再来将这些竹子铺完,并且接通。 下山之后,晚饭吃的依旧是那难以下咽刮喉咙的饼子。陈宛白决定,明日要早起自己亲自烙饼子。 那饼子硬梆梆的且非常难吃,其中存在着一个问题,大概是由于没有进行发酵处理,因而才不够松软。 像粟米和豆类混合而成的二和面,实际上在经过发酵之后再来制作成饼子,就会变得柔软蓬松起来,并且会更加美味可口。 这般想着,手中的饼子顿时也觉得不香了。陈宛白咬牙切齿地吃完了一块饼子后,无论柳氏如何劝解,她都再也不肯多吃一口了。 趁着时间尚早,得赶紧将面团发酵好,说不定明日就不用吃着拉嗓子的梆硬饼子了。 洗过手,拿来材料,便开始着手准备进行制作了。 “你这是准备做什么?”柳氏见此情形,不由得开口问道。 “趁着现在时间还早,我准备明日的朝食。” “那娘来做吧,你早点去洗洗睡。”柳氏一边说着,一边迈步上前,伸出手作势就要去拿材料。 她在心里暗暗想着,闺女已经累了一整天了,而自己不过是在一旁打打下手罢了,并没有多么辛苦。 “不用了,娘,我打算做点不一样的吃食呢。”陈宛白急忙侧身挡住,伸出了尔康手。 见闺女如此坚持,柳氏微微愣了一下,随后放下了手,说道:“那好吧,你要是累了,就让娘来。” 陈宛白连连点头,柳氏则站在一旁看着她的动作。 首先,陈宛白把面粉与适量的水再加上一些糖混合到一起,而后反复揉搓,揉成了一个面团。 糖能够为微生物的生长提供一定的养分,促进微生物的活性。 随后,在面团上盖一块拧干水的棉布,以防止面团变干。紧接着,盖上锅盖将其放置在灶头上。 之前烧水后的灶膛里还有一些没有完全燃烧殆尽的炭,用草木灰将其盖上,用来温着面团正好。 虽说现在天气也很适宜,但夜间还是会有些许凉意,陈宛白担心温度不够,难以使面团自我发酵。 随着时间的逐步推移,微生物会分解面团中的糖分等物质,进而产生二氧化碳气体,从而使得面团开始膨胀。 将面团处理好之后,陈宛白便舒了一口气。 这个法子于她而言也是第一次尝试,上一世还是她小的时候曾经见她奶弄过。 那个时候家里的经济状况并不是非常宽裕,购买酵母是需要凭票的,她奶为了节省开支,一直都是自己动手发面。 她曾经跟在她奶的身旁,目睹了许多次这样的场景,那些步骤早已深深地铭记在她的心中。 只不过小时候有她奶操持一切,长大后酵母粉也变得极为便宜了,所以她从来都没有亲身尝试过。 想到这里,她就不由得深深叹了一口气。说实话,自从踏入这个时代迄今,已经过去了漫长的时光,可她却从未认认真真地回溯过往昔的种种。 她甚至都不清楚自己究竟为何会来到这个时代,难道是自己已经死了? 每年,她都会按时前往医院进行全面的体检,而那一份份检查结果无一例外地告知她,她的身体始终处于良好的状态,别说是大的毛病,就连丝毫的小问题都不曾有过。 不过那几日,家里倒是来过人...... “小白,你这到底做的是啥呀?”柳氏的声音将正在沉思的陈宛白从回忆里唤醒。 “娘,这是在做老面。”陈宛白很快就回过神来,笑着回答。 但同时心中也有一些疑惑,难道柳氏不知道如何发面?这不应该吧......古人基本上靠这种方法发酵的呀。 虽然疑惑,但她也没有问出口。 柳氏点了点头,也没有多好奇,随后说道:“弄好了的话那我们就赶紧去洗洗睡吧。” “好的,娘。” 于是,陈宛白也不再继续想下去了。反正都已然成为过去式了,无论自己想得再多,也不可能再回到过去。 还是好好地活在当下,把当下的生活过好才是最为重要的。 第109章 发面饼子 次日清晨,陈宛白早早便起了床,甚至都还没来得及洗漱,便急匆匆地去了灶房。 她要去看一下自己的老面制作成功没有。 当陈宛白来到灶房,揭开锅盖,看到那面团已经膨胀得十分松软,她心中满是欢喜,知道老面制作成功了。 她也不急着去洗漱了,赶忙打来清水,洗净双手,开始着手制作饼子和馒头。 她先从那团老面中揪下一块,放入面盆中,加入适量的温水,开始揉搓起来,让老面和水充分融合。 接着,她又往面盆中倒入一些面粉,不断地揉啊揉,直到面团变得光滑有弹性。 然后,她把面团分成两部分,一部分用来制作饼子。 而另一部分则放置回盆内,并盖上一层面布,让其进行再次发酵。 她去到簸箕处,拿起一把小葱仔细地洗净,然后将其切碎。 接着,她取出用来制作饼子的那部分面团,将其擀压成薄厚程度均匀一致的面饼,接着在上面均匀地撒上一些葱花和盐,随后轻轻卷起来,再切成一个个小段,之后把每一小段都压扁并擀制成圆饼的形状。 倘若要是有油的话,加上些许,那就是葱油饼了。陈宛白心里想着,等她赚到了银子,一定要去买油来做葱油饼吃。 将它们放置在竹帘之上,等待其进行一番发酵,陈宛白计划着等自己洗漱完毕之后再来烙饼。 当她走出灶房时,恰好看到柳氏正打着哈欠从屋内缓缓走出。 “小白,你怎么起得这般早?” “我想看看老面做得是否成功。” “那结果如何了?” 陈宛白点了点头,“娘,快去洗漱,等会儿做给你吃。” 随后两人一同快速地洗漱完毕,一同来到了灶房。 柳氏帮忙生起了火,而陈宛白则在锅烧热后,倒入了薄薄的一层油。 看着锅里的油渐渐热了起来,陈宛白拿起一个发酵好得饼子生坯,小心翼翼地放入锅中。 饼子刚一接触到热油,就发出了“滋滋”的声响,瞬间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她小心地将饼子一个个放入锅中,看着它们在锅中滋滋作响。陈宛白用力推着饼子,让它们受热均匀。 不一会儿,饼子的一面就变成了金黄色,她熟练地将饼子翻了个面,继续烙着另一面。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个个金黄酥脆的饼子相继出锅,整齐地摆放在盘子里。 那一股浓郁的葱香味弥漫在整个灶房,让人垂涎欲滴。 柳氏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陈宛白忙碌的身影,他的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陈宛白烙完最后一个饼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笑着对柳氏说:“娘,饼子烙好啦,快来尝尝。” 柳氏走上前,用筷子夹起一个饼子咬了一口,酥脆的外皮和松软的内里在口中交织,好吃得让她连连点头。 “难怪你不爱吃娘做的饼子,我记得以前你都不挑剔的。还有,你从哪里学来的这烙饼手艺?” 陈宛白吃饼子的动作顿了一下,接着咽下嘴里的饼子,不慌不忙地说道:“娘,我在镇上看到人家做,就学会了呀。” 她根本不在意柳氏是否会相信自己所说的话,反正事情都已经发展到了这般地步,难道自己还能跟柳氏说自己是借尸还魂而来的?还是算了吧,没得被怀疑是她鸠占鹊巢,被拖去给烧了。 与此同时,那边发酵的馒头面团也已经差不多了。 陈宛白走到放置面团的地方,先洗了洗手,然后开始动手将面团从盆里取出。 她把面团放在案板上,轻轻揉搓着,将其分成一个个大小均匀的小面团。 接着,她把这些小面团逐个拿起,整齐地摆放在蒸笼里,随后将蒸笼小心地放置在锅上,准备开始蒸馒头。 柳氏见此,便也没再言语。她从来没有怀疑过这个闺女不是自己的闺女。 她只当是自己一直以来与闺女相处不多,了解不深。如今离开了陈家,自己又这副样子,闺女不得不强撑起来。 说到底还是要怪她自己,柳氏想到此处,心中又不禁涌起想要流泪的冲动。但一想到闺女说不喜欢她流泪,那眼泪便又生生地被憋了回去。 两人吃着饼子的功夫,蒸笼里的馒头也蒸熟了,她揭开锅盖,那一个个黄黄胖胖的馒头冒着腾腾热气。 陈宛白把馒头也端到桌上,笑着说:“娘,快来尝尝。” 柳氏拿起一个馒头,轻轻咬了一口,只觉得馒头松软无比,口感绵密,带着微微的甜味,在口腔中散开,让人回味无穷。 她不禁点头称赞:“这馒头蒸得真好,真好吃。” “娘,等下你拿几个去给赵奶奶送去吧。我先上山去,你回头来再去帮我。” 陈宛白想着柳氏也不知道上山后要做什么,还是让她送饼子和馒头好了。 “行。” 等吃完后,柳氏拿来一个小篮子,装了四个馒头和四个饼子。将篮子挎在腕上,便出门了。 而陈宛白则扛起最后的一捆竹子,朝着山上去了。 到了地方,陈宛白沿着昨日的铺设进度继续。 太阳渐渐升起,阳光透过荆棘和草丛,洒在她的身上。此时,温度也有些升上来了。 随着最后一根竹子被放好,陈宛白擦了一把汗,打算歇息片刻。 她在原地坐下休息,喝了一口水,这才感觉舒服多了。 陈宛白走到小水沟边,就着山泉水洗了一把脸。那冰凉的山泉水,刺激得她格外舒畅,感觉疲劳也消退了不少。 她先是拿起锄头,在水沟处开始奋力地挖掘起来。挖了一条沟,使水流能够往她指定的方向流。 接着将两根竹子并排固定在水沟处,几乎是瞬间,就有水从竹子的另一端流出来。 随后,她按照大头套小头的方式,将另一根竹子与之对接。她的双手握着竹子,一边轻轻转动着,一边缓缓推进,确保连接紧密且稳固。 沿着规划好的线路,一根一根地进行套接,每一根都保证能出水。 有些地方会存在着高低不平的情况,她便砍来树枝,将其叉起,使其架空起来;而有些地方则需要往下挖一条沟,才能将竹管放下。 就这样,竹管一路将水从山上引到了山下。 第110章 自来水 当水顺着竹管一路流淌,最终抵达屋子边时,柳氏看着那清澈的水流,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神情。 她瞪大了眼睛,围着那潺潺流动的水,在边上来回走动着。 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哎呀呀,这可真是太神奇了,竟然真的把水引到这儿来了,这也太方便了呀!” 她伸出手,轻轻触碰着那清凉的水流,心中满是惊叹。 之前用水要么就是直接去水沟边,要么就是挑回来。如今这水就在眼前,随时可以取用。 “娘,这个我叫它自来水。” “自己来水,真好。小白,你这法子究竟是如何想到的?” “娘,是这样的。那天我去砍竹子的时候,偶然间发现砍断的竹子中间流出了水,加上竹子又可以当水壶。我就想着,这竹子的内部是中空的,那不是正好可以当作水管来用嘛,然后我就琢磨出了这个办法。” 柳氏听后,点了点头,再次感叹,“那我们以后用水可方便多了。” “没错,娘。我打算在这里挖一个蓄水池,到时候我们把这一大块地全买下来。”陈宛白边说边伸出手比划了一番,然后对着柳氏说道。 “后面那块地方要高一些,我们就在那里建造一座青砖房。而这里就把它开垦成田地。” 陈宛白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继续说道: “娘,等田地开垦出来后,我们可以种上各种各样的庄稼,到了秋收时节,那必定是满满的收获,我们就再也不需要买粮食了。” 柳氏听着陈宛白的这些话语,也渐渐地陷入到了美好的幻想当中。 而陈宛白还在继续描绘着:“我们还可以在右边种上一些果树,春天欣赏美景,秋天收获果实。还有这个蓄水池,到时候就挖成一块小池塘,我们在里面养上一些鱼,又是一个食物来源。” 池塘边上再修个鸭圈,养上一些鸭子,鸭子排出的粪便可以用来肥沃池塘里的鱼。 还有那后山,也完全可以购置一大块地,到时候就可以养上一些鸡。这些鸡不但能够下蛋,为生活提供丰富的蛋类资源,而且还能有肉吃。 不过到了后面这些内容,陈宛白就没有再继续往下说了,因为她有些担心这个饼画得太大了,柳氏可能会消化不良。 上一世的她就是这般生活,住在乡下。屋前挖了池塘,屋后山里圈养了鸡,左边是菜地,右边是桃林。 “娘,我们先吃饭吧。” 柳氏比她早半个时辰就下山去做饭了,而且早就催促了她好几回。只是陈宛白心想就剩一点活儿了,干脆干完了再去吃饭,于是就拖延到了现在。 就着竹管里的水洗了个手,而后掏出一个木塞子,将竹管塞住。瞬间,水就被阻拦住了,只有少量的水在木塞的边缘处渗出。 两人一起走进了灶房。 陈宛白一眼望去,桌上只有两盘菜,一盘水煮菘菜,一盘水煮丝瓜...... 她心中不禁在想:柳氏除了水煮菜难道是真的不会弄别的菜了吗? “来,小白,赶紧吃饭吧。”柳氏边说边将盛好的一碗饭递到了陈宛白的面前。 陈宛白接过碗,在桌前安静地坐了下来,脸上没有什么表情,随后便开始默默地吃饭。 仅仅吃了一口,陈宛白就明显尝出来了,这两盘菜都没有放油,而且仅仅只放了极其微量的盐。 “娘,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商量一下。”陈宛白迅速吃完了饭,放下碗,对着柳氏开口说道。 “你说吧。” “这个人呢,如果长期不吃盐,就会得病。这个病的症状就是会感到浑身无力,整个人都没有精神,还会出现头晕目眩的情况。” “娘,我们可不能因小失大呀。买盐其实花不了多少银子,可治病却得花费不少的银钱呢。” 陈宛白极为认真地向柳氏详细解释着不吃盐可能引发的一系列不良后果。 听完陈宛白的话,柳氏若有所思地静默了一会儿,接着缓缓开口问道:“小白,你这些是打哪知道的?” “娘,我去给你买药的时候,陈大夫告诉我的啊。他说你身子虚弱,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吃少了油盐。” 柳氏再度沉默了片刻,而后开口说道:“娘明白了,那以后娘会适当多放一些盐的。” “嗯,不过也不能放太多了,要是盐吃多了的话,就会患上大脖子病以及一些其他的病症,具体的我倒也记不太清了。” 突然外面传来了一阵“吭哧吭哧”的声音,陈宛白和柳氏对视一眼,便一同起身出去查看。 一出门,便瞧见万朝贵将一棵颇为粗大的树扔在了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万叔叔,你来啦?快坐下歇会儿。”陈宛白赶忙搬来一个小杌子,递到了万朝贵的面前。 接着,她又迅速转身,去倒了一杯水,然后将水杯递到他的手中。 万朝贵接过水,“咕噜咕噜”地一饮而尽,抹了抹嘴说道:“小白,你看看这棵树的大小合适吗?” 这棵树是他在路上路过看到的,都已经干枯了许多年,他当时心里琢磨了一下,就给砍回来啦。只是他自己也不太确定陈宛白到底能不能用得上这棵树。 “万叔叔,你这是从哪儿弄来这么大一棵树呀?”陈宛白说着走上前去看这棵大树。 待她走近仔细一瞧,竟然发现,这棵树似乎好像是极为珍贵的金丝楠木。 不过她也不太确定,只是上一世好友送过她一个金丝楠木的茶盘,她时常会用,故而见多了。 凑近了闻了闻,果然有着一股清新淡雅的幽香。 横切面有些不均匀,呈黄色,最外圈则为金黄色,在阳光的照射下,金丝浮现,尤为耀眼。 “叔在山上砍的,想着给你们送来,能有点用处。”万朝贵嘿嘿一笑。 陈宛白的心里不禁一阵暗喜,倘若这真的是金丝楠木的话,那可实在是太过珍贵了呀。也不知道拿去卖,能够卖多少银钱。 她刚准备要把这个事情告知万朝贵,可突然之间,脑海里猛地跳出了一个知识点。 第111章 金丝楠木 在陈宛白曾经学过的知识里,在古代,金丝楠木貌似是皇家和贵族才能够拥有和使用的。 虽然不知道现在她所在的朝代会不会也是如此这般规定,但是像他们这样普普通通的平民百姓,根本就没有资格去拥有它,再加上他们毫无任何背景可言,这棵树无疑只会是一块极为烫手的山芋。 沉思了片刻,陈宛白压低了声音,对着万朝贵说道:“万叔叔,我跟你说一件事,你不要激动。” 万朝贵一脸疑惑,但是看着陈宛白严肃的表情,也意识到事情可能不简单,便点头应道:“好,小白,你说。” 陈宛白便将这棵树可能是金丝楠木的事情说了出来。 万朝贵摸挠了挠脑袋,似乎没有听明白,“小白,你说的金丝楠木是什么木头啊?” 而在身后的柳氏则快步走到树前,蹲下身来,仔细观看。 随后抬起头对着两人说道:“还真是金丝楠木,我大概数了一下,约莫有五十树龄。” 见万朝贵依然是一脸不明所以,柳氏只得开口解释道:“金丝楠木十分名贵,价格非常高昂。” 听到“价格高”这几个字眼,万朝贵倏地一下就从那小杌子上站起来,连忙凑到金丝楠木跟前,用手不停地摸来摸去。 “不都是树吗?除了硬一些之外还有啥不一样?它能卖多少银子?” 这棵树的确坚硬,万朝贵砍它的时候着实费了不少功夫。不过他显然还是更对能卖多少钱更为上心。 “并非能卖多少钱的事问题,而是我们根本就没法卖出去。”柳氏便将这棵树可能带来的危险一一细说。 此话一出,三人顿时陷入了一阵沉默之中。尤其是万朝贵,原本还以为能够借此发一笔横财,没成想竟然还存在着危险。 陈宛白沉思片刻后说道:“娘,万叔叔,我们先把这棵树藏起来,等我去打听清楚外头对于金丝楠木的规定再说。要是真的不能留,我们再想办法处理掉,千万不能让人发现了。” “成,等把它卖了钱,我们分。”万朝贵又有些兴奋地说道。 “万叔叔,这棵树是你发现的,也是你砍回来的,我们不能分这个钱。”陈宛白果断拒绝,柳氏也是这般点头表同意。 虽说这会是一笔不小的钱财,可并不是自己应得的就不能要。 “这怎么行,都说了是送给你们的。而且要不是你们认出来了,我可能就真把它砍了当作柴火烧掉了。” 这话确实不假,万朝贵路过这棵枯树很多次了,都曾有过把它砍回家当柴烧的念头,只是一直都没有付诸行动罢了。 陈宛白和柳氏依然坚决不肯要,万朝贵见她们态度如此坚决,也就只能暂时作罢。 然而他在心中却琢磨着,反正当下也卖不出去,那就先这样。等日后将其卖出得了钱,自己再分钱给她们便好。 “万叔叔,这棵树你可有合适的地方藏起来?我们这里明显不太合适。”陈宛白左右环顾了一番,看着这一贫如洗的家。 “这样,我家有一个地窖,就藏到我那里去吧,再拿点杂物掩盖一下,没有人注意得到的。”万朝贵想到自己家有一个比较大的地窖,原是用来存放猎物的。只是这些年猎物不多,都拿去卖了,故而地窖也不怎么使用。 “对了,万叔叔,这棵树还有一些树枝什么的,你记得也捡回家。” 万朝贵点了点头,就将地上的金丝楠木扛在肩上,摆摆手就往自己家去了。 陈宛白和柳氏看着万朝贵渐行渐远的背影,心中也暂时松了一口气。 待万朝贵走后,柳氏去做家务,陈宛白便开始着手准备挖蓄水池了。 就在自来水下方位置,开始往外一圈一圈地挖。 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陈宛白都在专注地进行挖掘工作。期间柳氏也想前来一起帮忙,却被她拒绝,她让柳氏去绣帕子即可。 自从两人的衣裳都已经缝制到有足够换洗的数量之后,柳氏便开始着手绣帕子,这些绣好的帕子还能够拿到镇上去售卖以换取钱财。 当下这个蓄水池实际上并不需要挖得特别大,所以陈宛白才会拒绝柳氏前来帮忙。她正好计划在明日去一趟镇上,届时可以将这段时间里柳氏所绣的帕子拿去看看究竟能够卖到多少银钱。 到了傍晚时分,陈宛白已经停下了手里的活计,看着已经有了一定雏形的蓄水池,满意地笑了笑。 “小白,去洗个手,过来吃饭啦。”柳氏站在灶房门前喊道。 陈宛白应了一声,便放下工具,简单地洗了洗手,然后朝着灶房走去。 一踏入灶房,立刻就嗅到了饭菜的阵阵香气,柳氏已经将饭菜端上了桌。陈宛白坐下来,和柳氏一起吃饭。 “娘,今晚怎地有肉吃了?”看着桌上的一盘肉,陈宛白揶揄道。 “还不都是你这孩子,讲一大堆的大道理。前几日的那只竹鼠我昨天把其中一半炒了,还有一半腌制起来了。原本是打算再多腌几日的,可想到你说的那些话,我索性就给炖了。”柳氏略带嗔怪地白了陈宛白一眼。 “娘,我明日去镇上,你去不去?” 听到陈宛白这话,柳氏放下了手中的碗筷,一脸纠结,思考良久之后,最终还是摇了摇头说道:“我还是不去了吧。” “娘,你去呗,你这些帕子能卖多少钱我也不知道呀。” “你直接把帕子送去孙娘子那儿就行了,她不会坑我们的。” “那要是孙娘子问你还接不接活,接什么活,你又不在,我怎么回答?” 柳氏想到确实应该自己去和孙娘子交接一下,便有些犹豫地说道:“这……” 下午陈宛白已经和万朝贵约好了一起去卖猎物,所以还是坐万朝贵的牛车去。柳氏心里则担心自己一个寡妇,万一被人瞧见了和他们同行,容易招来他人的闲言碎语。 许是看出了柳氏为何纠结,陈宛白开口劝说道:“娘,没事的,我们早点出发。再说了,村里人大都是去遥江镇,没有几个去青石镇的。” 柳氏被陈宛白说得有些动摇了,思考片刻后,终于点了点头。 见柳氏答应,陈宛白这才继续吃饭。 等吃完了饭,陈宛白就去柴堆处看这几日收获的猎物,顺便再给喂一顿。 第112章 被跟踪 天还未亮,整个世界还沉浸在一片朦胧的夜色中。东方的天空中只隐隐透出一丝微弱的光亮,周围的一切都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初秋的清晨,空气里带着丝丝的凉意,一阵微风拂过,使得刚刚起床尚还残存着些许困意的陈宛白猛地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 她惬意地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然后用力地狠狠吸了一口气,那空气中混合着泥土的质朴味道以及草木的淡雅芬芳,是那般的清新怡人,令人心旷神怡。 在这个时候,四周一片沉寂,全然没有了白日里的那种嘈杂喧嚣。近来,青蛙的叫声是越来越少了,只有偶尔的那么几声夹杂在阵阵虫鸣之中,若有若无地传来。 陈宛白尽情地感受了一番大自然的美好之后,便在原地打起了一套八段锦,一招一式行云流水。 打完八段锦后,她感觉整个人更加神清气爽,随后便迈着轻快的步伐去洗漱了。 洗漱完毕之后,柳氏依然还未起床。于是陈宛白便背起背篓,手持弓箭,腰挎柴刀,朝着山上走去。 此时的时间尚早,算起来她已经有两日未曾到山里去查看那些陷阱了,也不晓得里面究竟有没有什么收获。 考虑到要早点去镇上,陈宛白于是便没有往山里走得太远,只是查看了一下附近的几个陷阱。倒是意外地有所收获,捕获到了活蹦乱跳的两只野兔和一只野鸡。 将猎物绑好放进背篓后,她便快步下山。回到家中,柳氏已经起来了,正在吃朝食。见陈宛白回来,立刻招呼她一起吃。 刚吃完朝食,万朝贵就赶着牛车缓缓来到了家门口。 母女两人立刻手脚麻利地将东西收拾好。不一会儿,就将东西放到了牛车上,三人背着初升的朝阳,一同朝着青石镇的方向而去。 一路上,微风拂面,带来了山野间特有的清新气息。以往只有万朝贵和陈宛白两个人的时候,他们还会一路上不停地闲聊。 今日因着有柳氏在旁的缘故,只是偶尔才交谈几句,一路上显得格外安静。 终于,青石镇渐渐地出现在了他们的视野当中。 进了镇子后,万朝贵先将柳氏送到了孙娘子的铺子。 这是柳氏和陈宛白早就商量好的安排,柳氏在孙娘子的店里待着,不仅能打发时间,省得同陈宛白到处跑,还能够聊上一些女人之间的贴心话。而陈宛白则和万朝贵一起去售卖猎物。 大概是由于近期猎物相较以往比较容易捕捉的缘故,所以猎物的价格随之降低了。原本一只野鸡能够卖到一钱银子,而今日却仅仅只卖得了九十文。 不过,总归是有所收获,比一无所获要强得多。对于此,陈宛白倒并没有过多的失落。 今日一共卖得了三百七十文,总体来说,已经算是相当不错了。 “万叔叔,你不是要去杂货铺吗,我要去趟郑伯伯那,那我们就先分开,半个时辰后在城门口集合。” “我很快就好,等下我去老郑头那里接你。”万朝贵心里琢磨着,自己不过是去买个煎药的药罐子罢了,应当耗费不了太多时间。 “不用麻烦了,只是辛苦万叔叔等下在杂货铺顺便帮我带一亩地的油菜籽种来。”陈宛白婉拒道。 从杂货铺到铁匠铺还需要再绕上一圈,颇为麻烦,而自己抄小路去孙娘子那里接了柳氏反而能够更快一些。 万朝贵点点头,再三叮嘱了几句,这才和陈宛白告别。 陈宛白转身刚走,身后就有一个人从巷子里悄然出来,贼头贼脑、鬼鬼祟祟地跟上了她。 这个人便是陈元修。 陈元修近些日子以来一直都逗留在青石镇,只因他在遥江镇欠下了数量众多的赌债,以至于他根本没有办法再在遥江镇继续待下去了。只要他一在镇上现身,立马就会被人给抓住给打一顿,并要求他还钱。 他在家里躲藏了几日之后,就再也忍耐不住了。 毕竟对于一个已经上瘾了的赌徒而言,又怎么能够忍住不去赌。 遥江镇不成,他便来到了青石镇。 上一次他是同隔壁村的刘泼皮一起到青石镇赌钱,貌似看见了陈宛白。 但当时他并未看得真切,而这次的情况可就不一样了。 当陈宛白和柳氏两人坐在牛车上刚刚进入城门口的时候,他就已然清晰地瞧见了。 那时,他和刘泼皮正在城门口的草垛子里睡觉,他被一阵强烈的尿意憋醒,刚打算去撒尿,便一眼看见了她们二人。 于是他匆匆忙忙地撒完尿后,连和刘泼皮打招呼都顾不上,就一路奔跑着追了出去。 好在那牛车行驶得颇为缓慢,一路上,他瞧见柳氏进了孙家布庄,又看到陈宛白和万猎户去了冯记食铺。 原本他是想要上前去打招呼,并且顺势讨要一些银钱的。可一想到两家的关系,加上已然断亲,便制止住了这个念头。 直到他看见冯记食铺的一个伙计给了陈宛白一吊铜钱,心里便生出了另一个念头。但见那万猎户一直和她待在一起,心中甚是焦急。 就在他都要放弃那个念头准备打感情牌的时候,万猎户竟然离开了。 果然,老天都在帮助他。 陈宛白对此毫无察觉,此刻她的心里正琢磨着该怎样去赚钱。毕竟依靠卖猎物赚的银钱,还是少了一些,家里还有很多东西亟待置办。 特别是冬日即将来临,还得囤积用于过冬的食物。之前她在和万朝贵聊天的时候得知,在冬日里,大家通常都是在家里猫冬,几乎是不会出门的。 一整个冬天过去,村子里总会死上几个老人孩子,其中大部分都是因为太过寒冷从而导致染上风寒,最终病死的。 陈元修一路悄悄尾随,眼睁睁看着陈宛白走进了铁匠铺,接着就瞧见她和一个老头在里面聊得热火朝天。 他在心中暗自揣测:看这情形,她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了。 这般想着,他便不再迟疑,立刻转身飞快地跑远了,身影迅速消失在街巷之中。 第113章 喜得巨款 铁匠铺内。 “小白,你可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来了。”老郑头扯着大嗓门说道。 他可盼这丫头许久了,可惜不知道她家住哪,不然早就派小徒弟去家中寻人了。 “郑伯伯,我之前来过,你当时不在。后面家里忙着修房子,就一直不得空来。”陈宛白很是乖巧地回答道。 “那你今日怎么得空来了?” “嘿嘿,郑伯伯,我这不是来照顾你生意了嘛。” “你这丫头,你说说看,要关照我啥生意呀?” “郑伯伯,我还想劳烦您帮忙打造几样小东西呢。”陈宛白说着便准备描述一下自己想要的东西的样式。 老郑头赶忙抬手阻止了陈宛白,开口道:“你先别着急,伯伯有件事先跟你讲一讲。” 陈宛白一脸茫然地看着老郑头。 “原本是打算让小马去村里找你,可是又考虑到你家里的情况,怕给你带来什么麻烦。伯伯也不清楚你家现在搬到什么地方去了,就只能盼着你自己能过来了。” “郑伯伯找我是有什么事呀?” “就是你上次让我打造的那些个工具呀,我试着又打造了几个,没想到特别受欢迎,卖得极好。” “伯伯可不是想占你便宜,本来是想先问问你,征得你同意之后我再拿去卖。可当时我没在店里,店里的徒弟们也不晓得这情况,就直接给卖掉了。” “后来呀,又来了不少老顾客,指明了就要买那些。实在没办法,我就只能接下了这些活儿。不过伯伯把赚的钱都给你算好了,咱们就按三七分吧。” “郑伯伯,你能把这些工具做好卖出去也是你的本事。而且出材料出力气的都是你,我怎么好意思要分钱呢。”陈宛白听后,心中满是感动,连忙拒绝。 老郑头却一脸严肃地说道:“那可不行,这是你应得的,伯伯虽然年纪大了,但也知道不能占人便宜的道理。再说了,没有你的创意和想法,哪来这么好的生意呢。” 两人相互纠缠争论了许久,彼此都不肯做出让步。陈宛白担忧时间拖延得太久会让柳氏心生忧虑,同时也会耽误与万朝贵约定好的时间。 再加上老郑头的态度极为坚决,声称如果不给钱,以后就再也不接她的生意了。 无可奈何之下,她也不再继续推辞,“那好吧,郑伯伯,就依你所说的来办,不过三七分可不行,一九分吧。我也只是随便那么一想,不能获取那么多的。” 又是一番你来我往的拉扯,最终以二八分达成了一致。 接着,陈宛白便详细地向老郑头描述起自己想要打造的几样小东西的样子和要求。老郑头一边认真地听着,一边不时地点点头。 等陈宛白描述完,老郑头思索了片刻后说道:“没问题,小白,伯伯保证给你打造得妥妥当当的。” 随后,他又补充了一句,“伯伯虽然没见过你说的这个叫手拉犁的东西,但是光是听你描述就晓得这肯定是个好东西。回头我也多打造几个,同样给你分钱。” “好好好,一切都听郑伯伯的安排。” “就是你所说的那个轮子和带插销的手柄,是不是得找木匠来做呀?” 之前的陈宛白定制的锄头柄仅仅是一根简单的棍子,极为简单,所以老郑头这里也是有的。 为了便于售卖,对于这类简单的配件,铺子里通常都是备有的。 然而陈宛白所描述的那种轮子以及带有插销的手柄,这里确实是没有的,只能另外去寻找木工进行定制了。 提及木匠,陈宛白的脑海中蓦然间闪现出一个人的名字以及身影。 那个人便是村里那唯一真正具备手艺的木匠陈柏,按照亲戚间的关系来衡量,陈宛白需要称呼他为一声大堂伯。 陈柏的父亲陈水根,和陈老头陈仁属于堂兄弟的关系,只是两家的关系并不太融洽。 这是由于陈水根的媳妇韩小翠在年轻的时候曾和周老婆子打过架,自那以后,两家便很少再有往来了。 想到如果要去找陈木匠,那么她就得去村里。一想到要去村里,那些婆奶婶子们就会问长问短。她的心中就涌起了强烈的抵触,实在是不想去村里。 纠结片刻后,她转头看向郑老头,“郑伯伯,我现在住在山里,离着村子很远,过去一趟十分不便。想问问你能不能帮忙找个木匠?” 她知道老郑头铺子里有卖一些全套的农具工具,定是有相熟的木匠。 “没问题,小白,伯伯来想办法,你就放心吧。”郑老头看着陈宛白那有些纠结的神情,笑着点了点头,爽快地应下。 陈宛白听了郑老头的话,心中顿时踏实了许多,“那就太谢谢你了,郑伯伯。” 待说完这些事宜之后,陈宛白本欲询问这一次得花费多少银钱。 老郑头好似就知晓她想要说什么似的,那犹如蒲扇般的大手再度一挥,阻断了她即将出口的话语。 “伯伯不会收你的钱。”言罢,老郑头迈步走向后头的柜子处,取出一个荷包,递予了陈宛白。 “这是之前卖那些农具所获得的银钱,我都已然仔细清点过了,专门给你留着,就等着你过来呢。” 陈宛白想到之前老郑头所说的按照二八分,于是她接过那个小荷包,迅速地清点了一番,接着从里面拿出了十分之二 ,剩余的递还给了老郑头。 老郑头见状,人往后退了几步,连连摇头,“哎呀,小白啊,我可不要。” 又想到陈宛白那倔强的性子,不想又费劲同她掰扯,态度十分坚决地说道:“这就当是我们第一次合作,给你的彩头了,你快些收回去。” 陈宛白还想再坚持一下,老郑头却一脸严肃地说道:“丫头,让你拿着你就拿着,别再推脱了,不然伯伯可就不高兴了。” 陈宛白无奈,只好把钱都收了起来,心中对老郑头充满了感激。这可不是一笔小钱,竟然有五两银子!让一个十分贫寒的家庭,迎来了一笔巨款。 第114章 打劫 陈宛白将荷包塞进了怀里,满脸笑意地对着老郑头说道:“郑伯伯,那我就先回去了,我娘还在等我呢。” 老郑头亲自将人送到了门口,陈宛白同他挥手告别。 她想到了怀里的银钱,心中十分高兴。她一边走着,一边暗自思忖着,她决定先去孙娘子那里再购置一些棉花布匹,这样就可以让柳氏早些开始缝制冬衣冬被。 正当陈宛白满心欢喜,准备去布庄之时,冷不丁地在巷子口被几个人蛮横地拦住了前行的道路。 陈元修带着刘泼皮和另一个赌徒毛九,凶神恶煞地将她拦住,一步步地逼迫着她走进了小巷子的更深处。 陈元修特意用一块破布包住了脸,似乎妄图隐藏自己的身份。但他的身形和眼神,却怎么也藏不住。 陈宛白只觉此人异常熟悉,可一时间就是无法确切地想起究竟是谁。 她不住地向后退去,没一会儿工夫,便已经被逼到了墙角的位置。 眼看着已然没有了退路,她狠狠咬了咬牙,心中发了狠,毅然决然地决定要拼上一拼。 她的目光扫向眼前的三个男子,只见他们都十分瘦弱,她的手悄悄地摸向身后的柴刀,在心中暗自估算着这场争斗自己获胜的可能性有多大。 “把你身上的钱全部交出来,小爷我们就放你离开。” 刘泼皮站到前头,咧着大黄牙,猥琐地看着陈宛白说道。 方才他可看得仔细,这小丫头怀里鼓鼓囊囊,想到陈元修说她得了不少钱,估计都在那了。 陈宛白眼神中闪过一丝厉色,冷哼一声道:“想要钱?就凭你们也配!” 说罢,趁三人还没反应过来之际,猛然从身后抽出柴刀,向三人冲去。 刘泼皮三人根本就没有想到陈宛白还带了柴刀,而且竟然还敢一对三个大男人,皆是一愣。 随即,他们又露出了一脸贪婪,完全不把陈宛白放在眼里。 三人对视一眼,便同时朝着陈宛白扑了过去。 到底他们还是高估了自己,小瞧了陈宛白。 陈元修他们三人因为把所有的钱都拿去赌了,已经连着好几日没吃过什么东西,饿得面黄肌瘦,浑身无力,哪里是日日吃好喝好的陈宛白的对手。 陈宛白手臂一挥,柴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打头阵的刘泼皮见状,慌忙想要躲闪,却还是被柴刀的气势吓得一个趔趄。 他在心中咒骂:陈元修不是说就一个胆小的小丫头吗,怎么就真的敢砍人? 毛九比两人刘泼皮两人要高一些,也壮实一些,他冲上去试图抓住陈宛白。 可天天锻炼身体的陈宛白岂会让他得手,只见她敏捷地侧身一闪,同时手中的柴刀顺势朝着毛九的身上砍去。 吓得毛九连忙缩回手,一脸惊慌地看着陈宛白。 他的心中也同样在咒骂不已,责怪陈元修害他。 陈元修见两个同伴都如此狼狈,怒吼一声,亲自冲了上来。陈宛白丝毫不惧,她灵活地跳动着脚步,手中的柴刀不断地挥舞,或砍或劈。 陈元修几次想要近身都被柴刀逼退,有几次险些被砍到。陈宛白越战越勇,柴刀的每一次挥动都带着呼呼的风声,那凌厉的气势瞬间将三人吓得连连后退,根本不敢近身。 毕竟是在法治社会教育下成长起来的人,陈宛白潜意识里觉得杀人犯法,所以只是拿着柴刀背,朝着三人一顿猛打。陈元修三人被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地拼命逃窜。 毛九到底是时常打假斗殴的人,很快便冷静了下来,他也察觉到陈宛白其实并不敢真的用柴刀去砍他们,仅仅是做做样子吓唬人罢了。 于是乎,他一下子就觉得自己又可以了,指挥着陈元修和刘泼皮从不同的方向对陈宛白发起进攻。 这下子使得陈宛白渐渐感觉有些难以招架了,她思索了一番,觉得这样下去可不行。 紧接着,她手中的柴刀迅速一翻转,猛然间一刀砍在了距离自己最近的刘泼皮的手臂上,刘泼皮顿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鲜血直直地喷射而出,直接溅了陈元修一脸。 这一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陈元修一个屁股蹲就跌坐在了地上,毛九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心怀胆怯地望向陈宛白。 “老娘刚才不过是想饶你们这些狗东西一条性命,既然你们不懂得珍惜,那就再过来试试,瞧瞧老娘手里的这把柴刀识不识人。” 陈宛白说话之际,还将那沾染着鲜血的柴刀在空中用力地挥舞了几下,满脸都是狠厉之色。 刘泼皮紧紧捂着手臂,手上的鲜血汩汩流淌,而他的胯下已是黄水四溢,瞬间那鲜血的腥味与尿骚味相互混杂。 陈宛白瞧见此景,满脸嫌弃地向后退了好几步。 陈元修哆哆嗦嗦、颤颤巍巍地不停地向后爬行,试图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可怕的小妹妹。 他在内心不停地懊悔着,“疯了,疯了,真是疯了。” 毛九看到这般情形,咬了咬牙,拽着刘泼皮,转身就朝着巷子外面走去。 陈宛白望着他们那狼狈不堪的背影,心中的怒火这才稍稍得到了一些平息。她大口地喘着粗气,握着柴刀的那只手依旧没有丝毫松懈,警惕地注视着三人逃离的方向。 想到三人之中的那个熟悉身影,陈宛白暗自决定偷偷跟在后面,去探个究竟。 她一路上谨小慎微地尾随,穿过了好几条街巷,最终抵达了一处公厕。 为何她能知晓那是公厕呢?只因那处散发出来的骚臭味极为浓烈。即便是相隔十多米远的距离,也依然能够清晰地闻到。 这处公厕看上去极为简陋粗糙,仅是由寥寥几块破旧的木板随心搭建而成,透过木板之间的缝隙,恐怕都能够瞧见里面上厕所之人那白花花的大腚。 公厕顶部的茅草亦是十分稀疏,许多地方都已被风给刮走了。地面坑坑洼洼、凹凸不平,满是脏污秽物,墙壁发黑且攀爬着不少青苔。 即便陈宛白隔着很远的距离,也能感觉到一阵恶心欲呕,她强忍着恶心,用袖子捂住口鼻,继续留在此处。 恰在这时,又来了一个男人,他看着三人这副狼狈不堪的模样,好奇地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为何如此狼狈?” 第115章 陈元修 毛九一听来人的问话,顿时火冒三丈,扯开嗓门大声骂道:“都怪陈元修这个蠢货!” 听到陈元修这个名字,陈宛白心中觉得十分耳熟, 只见陈元修一把扯下脸上的破布,拿它捂住了口鼻,接着竟开始呜呜地哭泣起来。 “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那男人抬脚就踹在了陈元修的身上,一下子就将他踹倒在了地上。 隔着挺远的距离,陈宛白都感觉陈元修身上挨到的仿佛不是泥巴,而是屎巴。她的腹中忍不住又是一阵翻滚,过了好一会儿才忍住没吐出来。 “老大,就是这个该死的陈元修,害得我们兄弟受伤......” 毛九一边指着陈元修,一边又指着刘泼皮,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同时还手舞足蹈地将事情的前因后果这般那般、这般如此地讲述了个明明白白。 那个老大走上前去,一个大比兜狠狠地呼在了陈元修的脸上,恰好将他的脸打到了陈宛白所在的这个方向。 陈宛白凭借着她那堪称5.3的极佳视力,一眼就认了出来,那个陈元修竟然就是自己的大堂哥。 也难怪她听到那个名字觉得熟悉,只是这大半个月都没有见到陈家人了,而且每日又都忙于家里的各种活计,她竟然把陈家众人都给淡忘了。 陈宛白还是很诧异,她没想到带人抢劫自己的竟然会是陈元修。她决定再躲着继续听下去,看能否得到答案。 那个老大看着陈元修,恶狠狠地说:“陈元修,你今天必须把欠的钱给还了,不然有你好看的。” 陈元修哭丧着脸说:“老大,我现在真的没钱啊,能不能再宽限些时日。” 老大紧接着又是狠狠一脚踹过去,“别在我面前装穷叫苦,还有今天这档子事,你害得我手下的两个兄弟受了伤,这买药的钱以及其他的损失,你都得赔付给我。” 毛九在一旁阴阳怪气地冷哼了一声,开口道:“你是不是故意诓我说你妹妹有钱,实际上是想让她来个杀人灭口啊!” 陈元修一听,赶忙使劲地摆手,慌张地说道:“没有没有啊,我哪敢啊。我是真真切切地看到那个贱丫头她卖东西挣到了一笔钱,要不然我也不会叫上你们一起去抢啊!” 老大怒道:“我不管,限你三天之内把钱凑齐,否则后果自负。” “老大,你就再宽限我几日,真的就几日。” “宽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遥江镇欠了万金坊不少银子,所以才跑到我们青石镇的广聚楼来赌?我告诉你,我可不是那好糊弄的木掌柜,我清楚你家在什么地方。我也没那么多耐心,你要是还不上,我就去你家把你媳妇给弄来抵账。” 老大一边说着,一边露出一脸极其猥琐的表情,还色眯眯地舔了舔嘴唇,“听说你那媳妇长得还不错,拿来抵二十两银子虽说不太够,但大爷我也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看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我也不是不能就此罢休。” “什么?老大,你是不是记错了?不是只有十两,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二十两了呀?”陈元修惊恐万分地从地上迅速爬起来,紧紧抱住老大的腿,扯着嗓子失声尖叫道。 “大爷我说它是多少那就是多少,我的兄弟们受伤了,难道不需要钱医治吗?你欺骗我,让我空欢喜一场,难道就不用付出代价吗?” 陈元修一听这话,顿时就慌了手脚,赶忙说道:“不行啊,老大,绝对不行啊。” 老大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冷冷地说:“这可由不得你说不行,你自己去想办法解决吧。” 在不远处的陈宛白至此方才彻底明白了,原来陈元修是由于赌博输光了银钱。恰好看到她在冯记食铺售卖东西获得了银钱,于是就带人前来抢夺她的钱财。 陈宛白望着陈元修那狼狈凄惨的模样,心中没有半分怜悯之情,她暗自思忖着:“人若不犯我,我自然也不会犯人,人要是胆敢犯我......” “哼,那我就贩人了。” 她又在心中反复默念了几遍遥江镇万金坊的名字,将其牢牢地记在了脑海之中。接着又朝远处看了一眼,既然想知道的事情都已经清楚了,那也就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了。 她缓缓地后退了几步,随后悄无声息地转身离开了那片骚臭的地方。 方才耽误了不少的时间,她担心万朝贵等不到人会焦急。于是,她加快脚步,一路疾跑,迅速来到了孙娘子的铺子。 “小白妹妹,你跑这么快作甚?”站在铺子门口待客的小花,远远地看到陈宛白飞快跑来,等她靠近了便喊住她。 “小花姐姐,我怕我娘等得着急。”陈宛白停下脚步,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喘着气解释道。 “怎的了?急啥你这丫头。”铺子里的孙娘子听见动静,连忙走了出来,见陈宛白一头的汗,温和地问道。 “孙姨。”陈宛白脸上绽出笑容,唤了一声。 “进来坐会儿,外头太阳晒着呢。”孙娘子招呼道,顺手递给了她一杯水。 “小白,是出了什么事吗?”柳氏也不放心地从铺子里走出来,关切地问。 “倒没什么事,只是在郑伯伯那里耽搁了些时间,怕你着急。”陈宛白接过水,一边喝一边解释道。 “你晚些来才好,我和你娘还能多聊会儿。”孙娘子捂着嘴笑道。 “好了,别在门口站着了,进来坐会儿,看你这一头的汗。”孙娘子直接将人拉进了铺子里。 进了铺子,陈宛白将水杯放下,然后看着铺子里的布匹说道:“孙姨,想买些布料做冬衣和被褥,麻烦你带我看看。” “好啊,来看看这些布料,有什么喜欢的尽管挑。”孙娘子欣然答应,带着陈宛白走到布匹堆前。 “娘,我也不懂这些,还是你来挑吧?”陈宛白转头对柳氏说道。 柳氏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柳氏走到布匹前,仔细地翻看着。她挑了一块柔软的棉布,摸了摸说:“这块布料质地柔软,适合做贴身的衣物,冬天穿着也不会觉得冷。” “嗯,这块布料不错。”陈宛白点头应道。 柳氏继续挑选着,她又看中了几块厚实的布匹,问道:“小白,这个花色给你做被褥可以吗?” 第116章 买布匹 陈宛白看了一眼,看到那块深蓝色的布匹。她知道柳氏是担心自己不喜欢深色的布料,但她也发现了村里人大多是用的深色布料做被褥,大概是因其耐脏的缘故吧。 她点了点头,说道:“娘,我觉得挺好,这种颜色挺耐脏的。” 其实她心里更喜欢白色的布料,但这个时代没有洗衣液和洗衣粉,白色的布料一旦弄脏了,清洗起来非常麻烦,还是作罢,颜色越深越便于打理。 柳氏指着一匹桃红色的布匹,说道:“那这块布料给你做衣裳如何?” 陈宛白看着那鲜艳的颜色,眉头微微蹙起。 她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说道:“娘,这个颜色不合适。我每天都要上山打猎,猎物看到这么鲜艳的颜色,老远就能发现我。那个竹色的布料不错,颜色深一些,更适合在山里穿。” 说着,她的手指向了另一匹绿色的布匹。 柳氏沉默了半晌,小姑娘家谁不喜欢穿这般艳丽娇俏的颜色呢?可是她的闺女为了生计,不得不选择这种沉闷的颜色。她的心中感到一阵酸涩,但也明白闺女的选择是为了更好地生活。 “好,那就拿这块绿色的布料吧。”柳氏轻轻叹了一口气,点头说道。 “娘,你再给自己挑一匹吧。”陈宛白见柳氏要转身,连忙开口说道。 “娘不用买,你上次给我买的还没有用完呢。”柳氏心里清楚家里如今没多少银子,能节省的地方还是得节省。 “娘,买吧,上次的布匹很薄,不适合做冬衣。”陈宛白坚持道。 两人一番拉扯,最终柳氏还是没有拗得过陈宛白,就挑了一匹靛蓝色的。 “娘,你还这般年轻,穿得那么老气做什么,你瞧瞧孙姨,这一身蜜合色衬得她多白净啊。” 陈宛白明白,柳氏这是不敢穿过于显眼的颜色,否则会被人诟病她不检点,穿得好看是想勾引人之类的。 可柳氏到底才二十八岁的年纪,在她所经历过的时代,这个年龄甚至还是个未结婚的小姑娘呢。 陈宛白指着一匹紫色的布匹说道:“娘,这个藕荷紫好看,又不张扬。” 藕荷紫,其颜色恰似淡紫色,比淡紫色稍显暗沉,略微带着点红,是用苏木和白矾等染制而成的一种颜色,甚是好看。 “柳妹子,我觉得小白的眼光不错,这个颜色确实特别衬你。”孙娘子笑道,她没想到陈宛白居然还有这般眼光。要知道乡下人基本上都是哪种便宜买哪种,哪种耐穿耐脏就买哪种。 “这个一看就不便宜,我们还是买那匹蓝色的吧。”柳氏瞅着那匹布的质地就要比其他的好上不少,便不肯同意。 陈宛白凑近了一些,对着柳氏嘻嘻笑道:“娘,就买那个,我有钱。” 虽然她嘴里娘啊娘的叫得这么顺口,其实在她心里,她把柳氏当成了闺女。这也没错,她好歹活了四十九年,当柳氏得娘绰绰有余。 “你这丫头,那点钱留着咱们还要过冬呢。”柳氏以为陈宛白说的是卖猎物的钱,估计也不会有很多。 “孙姨,就把这个也包起来。”陈宛白扭头对着孙娘子说道。 “好嘞,小花,进来把这些都包起来。”孙娘子朝着外头喊了一声,外头此时没有客人,小花立马就走了进来。 小花动作利落,将陈宛白挑选的布料逐一包好,然后报出了一个价格。 两匹染色的布要贵些,得六钱一匹,三匹布加起来总共花了一两五钱,可把柳氏心疼坏了。 陈宛白付了钱,抱着包好的布料,满心欢喜地准备离去。 “谢谢孙姨,谢谢小花姐姐。”陈宛白笑着道谢。 “客气什么,有需要就来找我。”孙娘子笑着挥挥手。 “孙姐姐,那我们就先走了,下次再来。”柳氏也笑着道别。 “路上慢点。”孙娘子嘱咐道。 陈宛白和柳氏两人抱着包好的布料等东西,离开了孙娘子的铺子,向城门口走去。 路过市集的时候,陈宛白见着一个猪肉摊。心想着家里吃的油一直都是买的菜籽油,价格还挺贵,便打算买一些猪板油去熬猪油。 菜籽油一斤卖到了五十文,猪肉一斤售价二十文,而猪板油则更贵一些,一斤需三十五文。 陈宛白走上前去,对屠户说道:“大叔,给我来五斤猪板油。” 屠户应声道:“好嘞,小丫头,这猪板油新鲜着呢。”说着便手脚麻利地称好。 陈宛白又瞧见一旁的猪大骨,想着熬汤滋味美,还能滋补身体,便问道:“这猪大骨怎么卖?” 屠户笑着说:“小丫头,这猪大骨没多少人要,便宜得很,你要是想要,这一根十文钱拿走。” 陈宛白扫视了一下,这根猪大骨约莫有三四斤重。骨肉上面剔得干干净净,不见一丝肉,不过里面的骨髓可是好东西。 屠户见陈宛白不吭声,以为她嫌贵,便开口道:“丫头,叔可不骗你,这大骨头平日里都是大户人家的管事买去给狗吃的,我向来都是卖四文钱一斤。” “你要是嫌贵,八文钱拿走吧。” 此时已临近午时,天气又这般炎热,屠户担心这猪大骨会放坏。毕竟大户人家也不是天天都买猪大骨给狗吃。 陈宛白一听,心中暗喜:“还有这等好事?自己不过是在思考这根猪大骨该如何处理罢了。至于人吃狗吃,她倒是不在意。” 她忙说道:“那给我来一根。” “丫头,这里还有根小的,你要不一起带走?十文钱这两根都给你。” “好,谢谢叔。”陈宛白一口答应,那根小的也有个两斤左右的样子。 付了一百八十五文钱之后,陈宛白提着猪板油和猪大骨,与柳氏继续朝城门口走去。 两人很快就来到了城门口。远远的,陈宛白就看见了万朝贵和他的牛车。 万朝贵正有些焦急地在牛车旁来回踱步。 “万叔叔,我们来了。”陈宛白瞧出了他焦急的模样,遂开口喊道。 “你们总算来了,我还真担心出了什么岔子。”万朝贵长舒了一口气,他心里一直担忧着陈宛白这小姑娘万一遇上坏人可如何是好。 而后,他快步上前,接过了陈宛白和柳氏的大包小包的东西。 “让你久等了,万叔叔。”陈宛白略带歉意地说道。但是她也没有说出陈元修的事情,她不想让柳氏知道这些事情,只会徒增她的烦恼。 “没事没事,快上车。”万朝贵说着,帮忙把布匹放上牛车。 三人坐定后,万朝贵挥动鞭子,牛车缓缓启动。 第117章 熬猪油 牛车在乡间的小道上不紧不慢地行驶着,车轮嘎吱嘎吱地响着。陈宛白微微眯起双眼,望着远处郁郁葱葱的山林,心中思绪翻涌,暗自筹划着接下来的日子该如何安排。 不知不觉中,牛车已然缓缓停在了陈宛白家的门口。 万朝贵跳下牛车,帮她们把东西放到了家门口。 “嫂子,小白,东西我就放这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再找我。”万朝贵笑着说道。 “谢谢万叔。” “你总是这么客气。”万朝贵笑着摆摆手,转身登上牛车,挥动鞭子赶着牛车慢慢离去。 万朝贵离开后,陈宛白和柳氏一同将东西搬进屋内。 “小白,娘去做饭,你买的这两根大骨头打算怎么处理?”柳氏看着那两根大骨头,好奇地问道。 之前陈宛白买的时候,她就想问,只是在外人面前,她不太好意思开口。 “娘,你歇着,我去做饭。” “行,那娘去裁布。”柳氏也不执拗,她心里清楚自己做饭的手艺不好。 陈宛白稍作歇息,随后走进灶房,挽起袖子准备做饭。 灶头不够,今日依旧打算做竹筒饭。 她把淘洗干净的米倒入竹筒中,加入适量的清水,而后将竹筒直接斜放在灶膛里。 弄好了米饭,她这才开始着手处做大骨汤。 陈宛白先把猪大骨洗净,冷水下锅,加入生姜和白酒,大火煮开后撇去浮沫,将大骨捞出用热水冲洗干净。 随后将大骨放入大陶罐中,加入足量的水,再放入葱段、姜片和少许花椒,大火烧开后再小火慢慢炖煮。 趁着熬大骨汤的功夫,陈宛白开始熬猪油。她把猪板油切成小块,放入铁锅中,加入一小碗清水,用小火慢慢熬煮。 随着温度升高,猪板油渐渐出油,锅里发出“滋滋”的声响。她不时地用铲子翻动着,防止板油块粘锅。 等到板油块变得金黄酥脆,油也差不多都熬出来了。陈宛白用竹漏捞出猪油渣,把熬好的猪油过滤到一个干净的木盆中。 随后,陈宛白走到屋后的空地上。这片空地杂草丛生,其中生长着不少马齿苋。 马齿苋是一种生命力极其旺盛的野菜,几乎全年都有生长,即便在寒冬,如果天气不是特别寒冷,也能发现它的身影。 她仔细挑了一些鲜嫩的马齿苋,洗净后,拿进了灶房。 她将炸过猪油的铁锅重新加热,锅底还留有一层猪油。她先放入切好的葱姜蒜爆香,随后加入刚捞出的猪油渣,稍微煸炒几下,让猪油渣变得更加金黄酥脆。 然后,她放入切好的马齿苋,快速翻炒。马齿苋在热油中迅速变软,释放出特有的香气。她加了一点盐调味,再稍微翻炒几下,一盘色香味俱佳的猪油渣炒马齿苋便完成了。 此时,大骨汤也熬得浓香四溢,陈宛白往汤里加了点盐调味。她把大骨汤也端上饭桌,喊柳氏一起来吃饭。 柳氏正忙着裁布,听到陈宛白的喊声,笑着放下手中的活计,走进了灶房。 “娘,来尝尝我做的猪油渣炒马齿苋,看看合不合你的口味。”陈宛白笑着说道。 “好啊,瞧你这手艺越来越好了,也不晓得是哪里学来的。”柳氏接过筷子,尝了一口,满意地点了点头,“味道真不错。” “娘,我跟万叔叔去冯东家那里的时候,见过几次那大厨做菜,我便记下了。”陈宛白面不改色心不跳,反正柳氏总不能去问吧。 “其实真的好简单,娘你也可以的。”陈宛白笑了一下,“只要你舍得放油盐。” 吃完了午饭,陈宛白收拾好碗筷,看着窗外晴朗的天气,心里十分高兴。 趁着难得的好天气,赶紧去把那菜地给开垦出来。趁着时间还来得及,抓紧种些冬日里的蔬菜。否则到了冬日,野菜难寻,怕是吃不上绿叶子了。 柳氏吃完饭便开始打哈欠,一脸的困倦,陈宛白就劝她去午睡了。 陈宛白这才扛着锄头,往不远处去了。 她先仔细观察了一下她打算种菜的这块地,心里规划着要种的蔬菜种类和布局。 首先,陈宛白用镰刀开始清理地面上的杂草。她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地用镰刀割下杂草的根部。 割草时,她发现杂草的根系很深,于是用手一把一把地拔除根系,确保不会留下再生的机会。 杂草堆积如山,她将这些杂草收集在一起,准备晾干后作为引火使用。 清理完杂草后,陈宛白开始翻地。 她用锄头将土块一块块翻起,翻地的过程中,她注意到土壤的结构,发现这块地的土壤比较疏松,适合种植蔬菜。 她用锄头的尖端将大块的土块打碎,使土壤变得更加细碎松软。 在翻地的过程中,陈宛白还特别注意要把深层的土翻到上面来,让土壤充分接受阳光的照射,以杀灭隐藏在土里的害虫和病菌。 翻地时,她还发现了几块石头,她用锄头的另一头将石头挑出来,堆在一旁。石头可以用来铺设小径,防止雨天泥泞。 翻完地之后,陈宛白再次开始松土。她用锄头平整土地,把翻起的土块敲打得更加细碎,让土壤更加松软。 松土是为了让根系更容易伸展,增加土壤的透气性,有利于植物的生长。 松土的过程中,她发现了不少蚯蚓,她将这些蚯蚓捡到一个小竹筒里,打算拿去钓鱼。 接着,陈宛白用铁耙将地面整平。她将铁耙来回推拉,使地面平整,没有大的坑洼和凸起。这一步不仅为了美观,更重要的是方便后续的种植和灌溉。 整地时,她注意保持地面的平整度,这样浇水时水流会更加均匀,不会形成积水或者水流不畅的情况。 在整地完成后,陈宛白开始起垄。 她用锄头在地面上划出一道道沟渠,每条沟渠之间的距离大约是一尺,这样可以确保每行蔬菜都有足够的生长空间。 她将挖出的土堆在沟渠两旁,形成一条条垄。起垄的目的是为了排水和保水,尤其是在雨季,可以有效防止积水导致作物根部腐烂。 最后,她还在菜地的边缘挖了一圈小沟,用于排水。 经过一番辛苦劳作,一块规整的菜地终于开垦好了。陈宛白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感觉身体有些疲倦,但内心却是充实的。 第118章 农家肥 陈宛白放下锄头,去灶房倒了口水,将竹凳搬到了灶房门口,喝着水,吹着风。 待歇息片刻之后,陈宛白放下杯子,起身准备去沤肥。 她拿起扁担,挑起两个木桶,手里拎着粪勺,往茅厕方向走去。 茅厕坐落在不远处的一个角落,周围种满了樟树,既可以遮蔽,又不会散发异味到屋里。 茅厕里的味道并不好闻,陈宛白皱了皱眉头,却也没有丝毫退缩。 由于居住的时间尚短,茅厕里的积粪并不算多,但好在最近秋雨频繁,雨水稀释了肥料,使其变得稀薄且均匀。 这样处理后的农家肥不用再进行拌合,直接使用即可。太浓的农家肥肥力过强,使用时需要更长时间的沤制,否则会导致土壤肥力过剩,烧坏作物的根苗。 陈宛白将木桶放在茅厕旁边,小心翼翼地用粪勺将里面的积粪舀到桶里。 尽管味道有些难闻,但是种地都是这样,她小时候经常跟在奶奶身后,奶奶挑着粪水带她去地里浇肥。只不过后面时代在进步,基本上没有农家肥了,她在乡下养老的时候也是用的科技肥。 装满两个木桶后,她挑起扁担,步伐沉稳地往菜地走去。扁担在她的肩膀上有节奏地晃动着,木桶里的农家肥也随着晃动微微溅出一些。 到达菜地,陈宛白将扁担放下,把木桶轻轻地摆在地上。这块菜地还没有种植任何作物,土壤显得有些干燥和贫瘠,明显缺乏肥力。 肥地是个长久的工程,可如今也等不得了,只能先这般。 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深吸一口气,然后拿起粪勺,开始一勺一勺地把肥料撒在田垄之间。她小心地控制每一勺的分量,确保每一块地都能均匀地得到肥料。 每次倒完,她都会用锄头轻轻翻土,将肥料与土壤混合,让它们更好地融合在一起。这个过程不仅能让肥料更快地渗透到土壤中,还能减少肥料的挥发,避免浪费。 经过几个来回,陈宛白从茅厕挑回了好几次积粪。每次她都尽量挑得满满的,以便能一次性多浇些肥料。 她站在地头,满意地看着浇满肥料的地块,心里涌起一阵成就感。 她最后用锄头将地面重新整理了一遍,把肥料和土壤混合得更加均匀,确保每一寸土地都能充分吸收到肥料的营养。 做完这些,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提起空木桶,满意地离开了菜地。 等她忙完这一切的时候,天色已经几乎黑透了。夜幕如同一张巨大的黑色幕布,渐渐地笼罩了整个大地。原本明亮的天空变得昏暗,只有几颗稀稀疏疏的星星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陈宛白拼尽全力,也仅仅开垦出了大概三分地。她的双手因为长时间紧握锄头而磨出了水泡,腰背也酸痛不已。 但看着那经过自己辛勤劳作变得规整的三分土地,她的心中满是成就感。 期间柳氏也曾过来想要帮忙,却被陈宛白坚决拒绝了。虽说自己不过是个才十二岁的小姑娘,可柳氏,实在是......一言难尽。 陈宛白着实担心柳氏会不小心把粪水打翻在自己身上,到那时情况可就更糟糕了。种地这回事,陈宛白已经干了好几年,经验丰富,得心应手。 而柳氏在这方面着实不擅长,陈宛白深知让柳氏帮忙可能会越帮越忙,倒不如自己独自完成来得利落。 陈宛白结束一天的劳作,她拿起锄头和粪桶,慢慢地朝着屋子走去。一路上,她听着夜间虫鸣,感受着凉爽的夜风拂过面颊,心情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回到屋里,柳氏已经点上了油灯,屋子里透着温暖的黄色光芒。 见到陈宛白进来,柳氏关切地走过来,摸了摸她的手,看着那些新起的水泡,眼神中满是心疼和无奈。 “小白,怎么不让娘帮你?”柳氏轻声问道。 “娘,我不累。”陈宛白微微一笑,尽量掩饰住内心的疲惫,“再说了,我也就会这些。你还要给我们缝衣裳做被子呀,我们各自不是都在为了这个家,为了更好的生活在忙碌着吗?” “可是你还这么小,娘看你受这些苦,心里难受啊。”柳氏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哽咽。 陈宛白摇了摇头,“娘,没事的。我已经习惯了,而且只要想着我们将来能有更好的日子,我就不觉得累。” 柳氏无奈地点了点头,拉着陈宛白的手,“那快洗洗去吧,累了一天了。洗完来吃饭,吃完早点去休息。” 陈宛白笑了笑,拿了干净的衣服进了浴室。 暮食比较简单,中午剩下的大骨汤,加上柳氏的水煮马齿苋。虽然味道不大好,但是劳累了一天的陈宛白一点没嫌弃,呼哧呼哧地吃完了饭。 吃过晚饭后,柳氏劝她早些休息,但陈宛白却没有听从。 刚吃饱就睡觉,总觉得会让肚子不舒服,陈宛白决定出去透透气。她来到了门口,沐浴在星光下,欣赏了一会儿月色。 夜空中,星星闪烁,月光洒在地上,给整个村子披上了一层银色的纱。 她想着,需要一个摇椅,可以在晚上坐在院子里看星星、赏月,或者只是静静地发呆。等过段时间,不忙了,她可以试着自己做一个摇椅。如果做不出来,再去买一个好了。 她沿着屋子,慢慢地走着,四周是一片静谧的草地,远处是山林。尽管白天的劳作让她疲惫不堪,但此刻的她却感到心旷神怡。陈宛白轻轻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听着石子滚动的声音在空旷的田野中回荡。 夜风带着草木的清香,轻轻拂过她的脸庞,让她感到一阵清凉。她停下脚步,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感受着夜晚的宁静与清新。 陈宛白慢慢地走回家里,推开房门,发现柳氏已经睡下了。她轻轻推开自己的房门,走进了房间。 躺在床上,她感受到身体的疲惫渐渐袭来,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第119章 愚昧枷锁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陈宛白的脸上,她悠悠转醒。睁开眼的瞬间,身体的酸痛让她不禁皱了皱眉。她今天打算休息一天,毕竟昨日开垦菜地的劳作让她着实累坏了。 陈宛白翻了个身,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这才慢悠悠地起身。简单洗漱后,她走到院子里,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感受着清晨新鲜的空气。 柳氏在厨房里忙碌着朝食,陈宛白走过去帮着拿碗筷。母女俩安静地吃着朝食,没有过多的言语。 吃过朝食,陈宛白搬了把椅子坐在屋外的樟树底下。偶尔有微风拂过,带来一丝凉爽。 她心里头正琢磨着接下来的规划,思绪逐渐飘远。 正想得入神,陈宛白抬眼间,瞧见远处缓缓走来两个人。两人相互搀扶着,步履蹒跚。待走近了些,原来是万朝贵和田桂花。 只见万朝贵小心翼翼地搀着田桂花,一脸的关切与谨慎。 陈宛白站起身来:“万叔叔,田姨,这是怎么了?” 田桂花强忍着疼痛,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说道:“来的路上猛地瞧见一条蛇,吓得我慌了神跳了起来,一个不留神就把脚给崴了,好在正巧碰到了万猎户。” 万朝贵紧接着说道:“我听见了声音,立马就过去了,看到了哪能不管。这脚崴得可不轻,脚踝肿得老高了,这一路上疼得厉害,每走一步都直抽冷气,得赶紧找些药敷上。” 陈宛白连忙说道:“田姨,你快坐下。我家里还有些治跌打损伤的草药,我这就去拿来。”说着便转身往屋里跑去。 “那我就先走了。”万朝贵小心翼翼地将田桂花搀扶到凳子上坐下后,便转身离开了。 “桂花,这是咋了?”柳氏听到声音,快步从屋内走了出来。 田桂花又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可真是好险呐,万幸没啥大事。”柳氏拍着胸脯,心有余悸地说道。 不一会儿,陈宛白拿着草药出来,仔细地为田桂花处理起伤处。 “桂花,今儿个怎么有时间过来了,你娘没带你去相看?”柳氏搬来一个凳子,在边上坐下问道。 田桂花突然脸一红,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了方才万朝贵冲过来把蛇打死的一幕。 当时,她瞧见那条吐着信子的大蛇,瞬间吓得六神无主,惊恐地尖叫着跳了起来。慌乱之中,竟不慎崴了脚,蛇也没躲过。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危急关头,万朝贵不知从何处迅猛窜出。只见他猛地高高举起手中的木棍,手臂上的青筋暴起,带着一股决然的气势,狠狠地朝蛇挥去。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刹那间,蛇头被砸得稀烂,蛇身也瘫软在地,再无丝毫动静。 万朝贵解决掉蛇后,迅速转身看向她。他三步并作两步地靠近她,半蹲下身,轻声询问她是否受伤。 那温柔的语气仿佛春日里的微风,轻柔地拂过她的心间,让她的内心泛起层层涟漪。 田桂花望着他,心脏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跳动,一种异样的情愫在心底悄然萌生。 “怎么了,这是有看上的了?”柳氏见她双颊绯红,笑着打趣道。 柳氏这一出声,瞬间打断了田桂花的思绪。 她立刻回应道:“姐姐,莫要拿我寻开心了。我这和离之人,再嫁本就艰难,哪还敢有这心思。我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至今未有着落,可把我娘给愁得不行,心都操碎了。” 柳氏听着她的话,心中了然。 “桂花,可别这么说,缘分这事儿啊,谁也说不准。你这般好的人儿,定能寻个知冷知热的。”柳氏拉着田桂花的手,一脸真诚地说道。 田桂花苦笑着摇摇头:“我哪里会不知晓那些人想得什么,无非就是想要我去他家里当牛做马罢了。” 柳氏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桂花,你可别这般说,总有那心地善良、真心待你的。这世间好男儿还是有的,只是时机未到罢了。” 田桂花叹了口气:“姐姐,我如今是怕了。嫁给张大那几年,我都没个动静,许是我真的有问题。” 陈宛白在一旁听着,想起田桂花为何和离的事情。她又想到在现代社会的时候,这种例子也比比皆是。 她突然插嘴道:“田姨,你可去瞧过大夫?” 田桂花一脸黯然:“没瞧过,就吃了些偏方。” “没瞧过大夫?”陈宛白惊讶地问道,“那你吃的都是些什么偏方?” 田桂花皱着眉头,脸上满是痛苦之色:“张大他娘从不知道哪里弄来的各种草药,什么符水、泥巴,甚至还有动物的血……这些东西,我吃了不少,结果一点用都没有。” 陈宛白内心气愤不已,她深知这些所谓的偏方并没有科学依据,反而可能对身体造成损害。可是,在这个时代,女子的处境让她们难以选择和反抗。 她深吸一口气,尽量用柔和的语气问道:“那张大有去看过大夫吗?” 田桂花摇摇头:“他也没去看过,人人只说是我有问题。” 陈宛白心中暗暗叹息,她知道在这个时代,只要有问题,都是女子的问题,男子往往不会受到怀疑和责备。 她佯装不解地问:“那为何田姨你会觉得是自己的身体有问题呢?” 田桂花愣住了,好一会儿才说:“生不出孩子难道不是我的问题吗?” 柳氏在一旁也跟着点点头:“对啊,生不出孩子可不就是女人有问题嘛?” 陈宛白张嘴想要科普一番,却立刻又闭上了嘴巴。首先不说这些言论有多么惊世骇俗,再者,她该如何解释自己知晓这些东西的呢? 顿了顿,她说道:“娘,田姨,其实生不出孩子不一定是女人的问题。生病哪还分什么男女?谁说生不出孩子就一定是女人的问题了,陈大夫都说过,生孩子可是男女两个人的事情。” 田桂花愣了一下,似乎从未想过这一点。她从小到大听到的都是“生不出孩子就是女人的错”,这话像是从未有人说过。 第120章 双标 “小白,你说的是真的吗?”田桂花小心翼翼地问道,眼中露出一丝希望和不安。 “田姨,你要是不信,你可以去看看大夫啊,大夫总不会骗人。”陈宛白点头说道,“还有,田姨,那些偏方又岂能乱吃。” 陈宛白虽然表面如此说,可她在内心却在为这个时代的女子而悲哀。 在古代,女子总是处于如此不公的境地。就因为生不出孩子,所有的罪责便都要女子来背负,便要承受莫须有的指责与怪罪,仿佛她们的价值仅仅体现在能否诞下子嗣。这种偏见是何等的愚昧和狭隘!这是何等的不公与残忍! 社会的规则和舆论,如同沉重的枷锁,紧紧束缚着女子的身心。不能生育,女子就被视为有罪,被婆家嫌弃,被世人诟病,甚至要承受来自家人和外人的无端指责与羞辱。 可是,为什么从来没有人质疑男子是否也存在问题?这种双准是何等的荒谬! 男人可以随意休妻再娶,而女子若与丈夫和离,却要背负“弃妇”的标签,受到无尽的指责和羞辱。这万恶的封建礼教,这扭曲的世俗观念,将多少女子的一生都毁了。 想到这里,陈宛白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这些现象千百年来都是如此,哪怕是在现代社会,也依然存在不少。 虽说现代社会在不断进步,女性的地位有了显着的提高。但还是有些人(不代表所有人,切莫代入)未被改革开放,依旧残留着那些陈旧腐朽的观念。 职场上的性别歧视,让女性难以获得与男性同等的机会和待遇;家庭中“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思维,限制了女性的个人发展;甚至在一些人的观念里,女人的价值依然被简单地定义为生育和照顾家庭。 一些人(不代表所有人,切莫代入)表面上倡导男女平等,却只是要求女人出去赚钱养家的时候平等。可回到家里,他们又理所当然地认为洗衣做饭、生娃带孩、伺候公婆这些事都应该女人一手包办。 他们既不想女人在经济上依赖自己,又期望女人能包揽所有家务,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不仅如此,他们还要求女人不能要彩礼,要彩礼就是买卖,仿佛女人的婚姻就应该是毫无物质保障的纯粹奉献。 同时,又要女人远离娘家,全心全意融入婆家,不能对娘家有过多的照顾和牵挂,仿佛女人一旦嫁人,就应该与原生家庭彻底割裂。 “桂花,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柳氏问道。 “哦,你不说我都忘了,村长说趁着这段时间天气好,过两日荷花塘放水,到时候家家户户都可以派一个人去抓鱼。你这离得远,我估摸着可能没人会来告诉你,想着有几日没来了,顺道来看看你咋样了。” 柳氏听了,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有些犹豫地说:“这……我不太想去。” 主要是,她着实不太想见到村里人,尤其是陈家的人,心里想着届时村里人都去的话,陈家人肯定也会前往。 陈宛白原本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听到这话,顿时停下。 她知道柳氏为何不想去,开口说道:“娘,咱们去。这是村里的活动,往年皆是如此,家家户户都要去的。再说了,到时候抓了鱼回家,也能给咱们添个荤腥。” 田桂花也在一旁劝说:“姐姐,小白说得在理。这是村里的好事,大家都热热闹闹的,你莫要怕,到时候你就站我身旁,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挑事,看我不骂得他狗血淋头。” 柳氏依旧有些迟疑,陈宛白拉着她的手,继续劝道:“娘,没事的,咱们就去抓个鱼,不和他们过多纠缠。” 陈宛白也想着让柳氏多和村里人接触接触,免得她总是一个人闷着,担心她患上抑郁症。 田桂花也跟着附和:“是啊,姐姐,就当去凑个热闹,别去想那些烦心事。” 在两人的劝说下,柳氏最终点头同意了:“好吧,那就去。” 见柳氏点头同意,陈宛白和田桂花皆很开心。 田桂花笑着说:“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咱们一同去。姐姐,你总是不露面,让村里不少人都听信了那周老婆子和朱氏的胡言乱语。” 柳氏轻轻叹了口气,而后又点了点头。 ...... 今日,古槐村尤为的热闹,原因无他,村里最大的荷花塘要放水了。 村民们纷纷走出家门,大人牵着孩子们,欢欢喜喜地涌向池塘边。 他们一个个装备齐全,有的拿着抄网,有的拎着水桶,有的端着木盆,人人摩拳擦掌,满脸兴奋,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一直待到池塘里的水放得差不多了,隐约能瞧见塘底的淤泥时,这才将放水的口子用泥巴和稻草仔细地堵上。 此时,村长站在池塘边那显眼的位置,先是清了清嗓子,随后便开始了每年摸鱼前必不可少的开场讲话。 “各位乡亲们,稍安勿躁,都先别急啊!且听我唠叨几句。小孩子们一律不许下水!男人在这边,女人在这边,不许过界!尤其不许打架斗殴!大家都是一个村里的,不要为了争一条半条鱼而伤了和气......” “村长,您就快别磨叽了,这些话我们每年都听,耳朵都快起茧子了,能不记得嘛。” “就是就是,我们绝对不会打架,不能为了争一条小鱼而失去了每年捞鱼的名额,多不划算啊。” 村里拢共一百来户人家,每户只允许一个人下塘摸鱼。毕竟池塘只有一亩多一点,人多了就施展不开了。 如果有人打架,则今后都不许参加这个活动了。 去年,陈狗蛋家和陈六毛家就因为抢一条鱼而打起来,今年就没有他们两家了。 “好了好了,既然大家都心里有数,那咱们就开始吧。” 村长的话音刚落,人群中就骚动起来。紧接着,只听“扑通扑通”一阵响,众人就跟下饺子似的,争先恐后地跳进了池塘。 第121章 放塘摸鱼 陈宛白和柳氏也来了,如今她们也算单独一户人家,因而也拥有一个参与的名额。 她家只有她和柳氏,考虑到柳氏柔弱不能自理,且不久前又才生了病。陈宛白不顾柳氏的反对,直接报了名。 田桂花一见到她们,便同钱老婆子打了声招呼,快步来到了她们身旁。 “怎么才来,我还以为你俩不来了。”田桂花问道。 “离得远些,我们出门也晚,不想来得太早。”柳氏赶忙解释道。她心底害怕来早了,村里人会追着她们问这问那。 这会儿子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塘里的家人身上,嗓门一个赛一个的大,哪里还有闲暇功夫去管她们。 陈宛白对于这些外人的议论和所谓的面子向来是丝毫不放在心上,在她看来,这些东西不当吃不当穿的,有甚吊用。 见柳氏和田桂花两人在聊天,陈宛白全副武装便要下塘里去。 “小白,你行吗?要不还是娘下去吧。”柳氏见陈宛白挽起裤脚就要下塘,终究还是不放心,忧心忡忡地问了一句。 “姐姐,你还是站在这看着吧,你瞧瞧你这弱不禁风的小身板,下去了估计就像那秤砣掉进了泥潭,非得陷进去不可,到时候我们还得费力把你往外拽。”田桂花笑着打趣道,眼中满是调侃之意。 “娘,你就站在岸边,等下我抓到了就送过来给你。你也别站太近,小心滑下来。”陈宛白回头说了一句。 “那你小心点,抓不到也无妨。”柳氏手里紧紧地抓住木桶,眼中满是担忧。 陈宛白冲柳氏和田桂花笑了笑,便小心翼翼地下到了塘里。 此时,池塘里的水已经不再清澈,在众人的搅动下变得浑浊不堪,让人难以看清其中的景象。 大家都弯着身子,双手在水里来回摸索着。 大人们你一句我一句,兴高采烈地在交流着抓鱼的技巧和心得。 “这抓鱼啊,得眼疾手快,瞅准了就一把抓住。” “用手指慢慢摸过去,不要惊动它们。” 半大小子们尤为兴奋,尤其是一些去年还没有资格参加,今年终于能参与的孩子们。 他们根本没心思抓鱼,而聚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聊得热火朝天。 “你看,我抓到一条!”一个男孩兴奋地举起手中的小鱼,其他人也纷纷围过来,目光中充满了羡慕。 整个池塘热闹非凡,各种声音交织在一起。有人为成功抓到鱼而兴奋地欢呼,也有人因鱼儿溜走而惋惜地惊呼。 陈宛白并不着急,俗话说的好,浑水摸鱼。等大家将水搅浑了,鱼儿就会因缺氧而变得迟钝,那时再捞鱼就容易多了。 她一踏入泥中,立刻感受到淤泥那冰凉、细腻的触感,环绕着她的双脚,在这炎热的天气带来一丝凉爽。 抬起脚时,淤泥略微吸住了她的脚丫,行走起来有些缓慢。 但走了几步之后,她便逐渐适应了。 她双眼紧盯着水中的动静,同时用抄网捞着水面的鳑鲏。 每捞一网,她都会将网中的小鱼倒入系在腰间的小竹篓中。 鳑鲏虽小,但是也能吃。至少对于她家现在的情况来说,还是非常需要的。 在村里,除了像她家这般贫苦地人家,其余人都是不愿意捞这鳑鲏的。 因为鳑鲏实在太小一只,大家都不愿意花时间去剖鱼,有这功夫,能干不少活计。 突然,陈宛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脚边游过,她迅速伸手去抓。 手掌心触摸到了一条鱼的湿滑,那滑溜溜的触感中还带着一丝粗糙,不同于一般鱼类的细腻。 这触感,八成是条黑鱼! 黑鱼的鳞片略显坚硬,摸起来有些硌手,而且表面带着一种独特的黏液,使得它在手中拼命扭动时更加难以握住。 抓到了! 她心中一阵窃喜。 然而,鱼比她想象中要灵活得多,一扭身便从她手中滑脱了,只留下她一脸的惋惜。 “哈哈哈,你看她可真没用,到手的鱼居然还能给跑了。” 陈芝芝站在岸边,与身旁的陈大妮两人放肆地大笑。 “真是丢人现眼,有几个姑娘家下水捞鱼的?还露着胳膊露着腿,不知道羞耻,倒像是想勾引谁似的。” 陈大妮鄙夷地撇了撇嘴,讥讽的语气满是尖酸刻薄。 她们的笑声和言辞引来了身边不少围观的目光,大家都投来或好奇、或嘲弄的眼神。 “你们说话也别太难听了,没看见柳婶子生病了吗?难道四丫不去,让柳婶子去?” 站在她们身边,一个年纪相仿衣着破烂的小姑娘忍不住开口。 “我说陈桃月,你娘不也是自己下去了,也没让你们四姐妹去。你在这多嘴,你咋不替你娘下去?”陈芝芝仰着鼻子,对陈桃月一脸不屑。 村里下水捞鱼的大多是男人,除了一些男人在外做工,或者家里只有老人和小孩。 不过,妇人居多。 毕竟年轻的姑娘尚未出嫁,胳膊和腿被人看到,多少有些不妥。尤其是在这水里,有些不要脸的男孩子可能会心生邪念,占些便宜,损害姑娘的名声。 然而,像陈宛白家这种情况,村里还有一家。 那就是陈桃月家。 陈桃月的父亲早些年因病去世,家里留下了她和三个妹妹,没有一个男丁。 不过,陈桃月的娘李氏性格泼辣,颇为厉害。 再加上公婆通情达理,虽然在陈桃月的几个叔伯的强烈要求下分了家,但是并没有被吃绝户,还给她家分了五亩地。 生活虽不富裕,但也还算过得去。 这李氏一向强悍,面对村里的闲言碎语从不退缩,有时还会用三寸不烂之舌给村里那些长舌妇们一个下马威。 因此,陈桃月和她的姐妹们虽家境清贫,但在村里也没人敢轻易欺负她们。 柳氏离得较远,没听清那些嘲讽的话语,而陈宛白距离很近,将她们的讥笑听得真真切切。 但她只是瞥了一眼陈桃月,随后冲她微微一笑,便低头继续在水中摸索,专注于她的捕捞大业。 第122章 抢鱼 就在这时,她发现一条大鱼在淤泥里挣扎。她立即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双手指甲用力抠住那条滑不溜秋的大鱼。 那熟悉的滑腻触感让她立刻意识到,这必定又是一条黑鱼。 大黑鱼在她的手中拼命挣扎,泥水四溅,溅得陈宛白满脸是泥。但她没有丝毫松手的意思,手指甲几乎都要抠进黑鱼的肉里了。 陈宛白顾不上擦拭脸上的泥水,迅速把大黑鱼送到岸边柳氏。 “娘,你看,我们今晚有鱼吃了。” 柳氏见状,连忙将手中的木桶递过来。陈宛白将鱼放入桶内,柳氏立刻用准备好的盖子紧紧盖住,生怕那条鱼再次跳出来。 陈宛白转身回到淤泥战场,继续她的抓鱼大业。 她的眼睛敏锐地扫视着水面,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有鱼的角落。 突然,她发现前方不远处的荷花杆子微微晃动,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水下活动。 她悄悄地靠近,果然,有一条鱼在那。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一次,她很顺利的就抓住了这条鱼。 陈宛白把鱼放进桶里,再次投入到摸鱼大业。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陈宛白越来越得心应手,先后抓到了不少鱼。 虽然她全身上下已经沾满了泥浆,散发着浓重的腥味,但她并没有在意这些。 时间在欢声笑语中悄然流逝,夕阳的余晖洒在水面上,染红了整个池塘。天色渐暗,温度也降了下来,村里的抓鱼活动也逐渐接近尾声。 村长一声吆喝,村民们陆续走上岸,满脸的满足与喜悦,手中的竹篓和木桶里都装满了新鲜的鱼。 陈宛白也终于从泥水中站了起来,她的手里还紧紧握着一条刚捕到的鱼。浑身上下,连头发都满是泥泞,但她龇个牙花子,笑得格外灿烂。 她将手中的鱼放入桶中,望着桶里的战利品,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小白,我们赶紧回家去洗洗吧,瞧你这一身的泥。”柳氏一边说着,一边吃力地提着木桶,额头上已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啧啧,小白你可真是厉害啊!”田桂花毫不吝啬地夸赞道,“瞧瞧这满满的一桶鱼,可真是让人羡慕。那我也回去看看我哥摸到了多少。” 说着,田桂花笑意盈盈地同柳氏和陈宛白挥了挥手道别。 “好嘞,桂花你快去吧。” “田姨再见。” 柳氏和陈宛白也微笑着向她回应道别。 “娘,我们今晚可以好好吃一顿了!”陈宛白高兴地回应道,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晚饭要如何烹饪这些新鲜的鱼。 脑海里全是各种鱼的做法:清蒸鱼、红烧鱼、酸菜鱼、水煮鱼、糖醋鱼、鲫鱼汤、剁椒鱼头...... 光是想想都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陈宛白这才发觉柳氏的吃力模样,赶忙上前接过木桶。她平日里天天干的可都是体力活,这点重量对她而言自然不在话下。 她掀开盖子瞥了一眼桶里,只见今日的收获颇为不错,心情瞬间变得十分愉悦。 木桶里乌鱼、鲫鱼、白鲢拢共抓了七条,竹篓里的鳑鲏和虾米都捞了有四五斤。 柳氏也是满脸的喜色,自打离开陈家,她们母女的生活确实有些艰苦。 陈大安留下的二十两银子,闺女说拿出来用,除了她第一次去采购拿出了五两,剩下的十五两她却一直舍不得,总想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后面闺女却没有再提这事,而是拿出了自己卖菌子和卖猎物的钱维持生活,两人日子过得不坏也不算好。 荤腥,吃的还是很少。 柳氏的这想法要是被别人知道了,怕不是要指着她得鼻子骂了。 就她们这样三天两头能吃荤腥,居然还觉得少。 其实倒也并非柳氏从前的日子过得有多好,只是这段时日连连被陈宛白给“洗脑”,诸如“荤素搭配”“顿顿得吃肉”之类的言论。 如今,也觉得一天不吃肉,便是不正常的了。 就在两人提着桶准备回家的时候,几道身影突然拦住了她们的去路。 这几道身影不是别人,正是柳氏所不想见到的陈家几人。 陈宛白顿时警觉起来,手紧紧握住木桶。 “四丫,你这桶就给我吧。我就好心帮你提一趟,也省得你费事送过去。”陈元修脸上带着虚伪的笑意,话还没说完,手已经伸向陈宛白的木桶。 “陈元修,你在说什么?”陈宛白迅速抬手,一巴掌打开了他的手,眼神冰冷而坚定,毫不示弱地盯着陈元修。 她心里明白,这帮人摆明了是来抢鱼的。 陈元修的脸上依然留着几天前被揍的伤痕,看得出来,揍他的人下手可真不轻。时间并没有修复伤疤,反倒让它们显得愈发狰狞可怖。 “你个贱丫头,居然敢打我。我可是你大哥,长幼有序,你这是以下犯上!”陈元修摸着被打红了的手,恶狠狠地吼道。 他已看到陈宛白,就想到自己被老大几人狠揍一顿的事情,新仇旧恨交织在一起,恨不能当场就将陈宛白给打死。 “大哥?你是哪门子的大哥?你凭什么来要我的鱼?难道凭着你不要脸?” 陈宛白的这一番话,引得旁边围观的村民们都笑出了声。 “哎哟,四丫,你这话可就不对了。虽说你和你娘不愿意住在我们陈家,但孝敬长辈总是应该的吧。你这抓了鱼,拿去给老人尝尝鲜,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朱氏见陈元修被陈宛白的话怼得哑口无言,赶忙站出来帮腔,试图挽回面子。 早在岸边,朱氏和周老婆子就远远看见陈宛白捕获了不少鱼,心中羡慕得很,却又不知如何将那些鱼弄到手。 周老婆子却在一旁小声嘀咕道:“唉,四丫可真厉害,她抓到了那么多条鱼,一定会孝敬我和她爷两个老人家的。” 朱氏一听,赶紧接过话茬,附和道:“娘,你说得对,那么大的鱼,正该你和爹尝尝鲜。”她一脸谄媚地看着周老婆子,生怕她没听见。 周老婆子笑得眼角都挤出了皱纹,继续装模作样地说道:“这么大的桶,也不知道她们有没有力气提得动,怕是得有人帮忙才行。” 朱氏心领神会,连忙拍了拍胸脯,信誓旦旦地说:“娘你放心,我这就叫元修去帮她们提桶,省得她们累着。” 她哪里不懂婆婆的心思,无非是怕柳氏母女不会主动把鱼送过去,特地安排人“帮忙”,好顺势接过鱼去。 “还是你最懂娘的心啊……”周老婆子满意地拍了拍朱氏的肩膀,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第123章 酸菜鱼 陈宛白见朱氏跳出来说这些话,一旁的村民不少用异样的眼光盯着她和柳氏两人,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当初陈家将她们母女赶出家门,村里知道这件事的人少之又少,只以为他们是分家了而已。加上柳氏又白长了嘴,她又没时间去说这事,,所以真相就更加鲜有人知。 所以,朱氏几人多半是在外头胡编乱造,鬼话连篇、散布谣言来败坏她们的名声。 陈宛白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反驳道:“朱大娘,你难道忘了?当初可是你们陈家把我和我娘赶出门地。在村长和族老们的共同见证下,我们和你们陈家可是断了亲。我们离开陈家的时候,连件衣服都没带走。如今,你们对我们来说,不过是一个村里的人罢了。还想来抢我的鱼,你看我会同意吗?” 陈宛白地话语姊姊清晰,句句在理,原本那些村民又用更加奇怪的眼神看着朱氏几人。 “你小小年纪,可别瞎说!”朱氏有些心虚,但她不能退缩。 “瞎说?可是去官府过了手续的,要不要等我回家把证明拿来给大家伙瞧瞧?”陈宛白一脸不屑地回应道。 “既然你如此小气,舍不得孝敬老人,那我们也不勉强了。”朱氏眼见越来越多的村民围了过来,丢下这句话后便落荒而逃。 陈元修和陈芝芝见自家娘都跑了,也各自哼了一声,跟着跑了。 “四丫啊,你快给大娘说说,你们这到底是咋回事啊?”村里八卦头子王大娘紧紧抓住陈宛白的袖子,两眼放光,颇有一副,你不说清楚我就不让你走的架势。 这陈大头家的八卦,当时在村里可是足足议论了好几天,哪怕过去了许久,都还有人时不时地拿出来说道说道。 村长一家嘴巴紧得跟密封的坛子一样,几个族老压根就没跟家里人提过这事。 倒是那周老婆子,还有朱氏和她的几个孩子在外头说长道短,编排着五花八门的故事。 不过,出于对周老婆子和朱氏人品的极度不信任,王大娘还是很不信朱氏几人所说的版本。 这柳氏母女又柳氏母女搬得远,平日里也不怎么回村,倒是让她有些心急火燎。 她自认再爱八卦,也不愿意大老远地跑去打探,费那份力气。 如今,好不容易逮到了陈宛白这个当事人,她哪肯轻易放过。若是今天不把这事问个水落石出,她晚上恐怕连觉都睡不安稳。且她在村里八卦第一人的称号,岂不是白叫的。 丢啥,也不能丢了这脸面! “王大娘,也没什么,就是我刚刚说的那样。”陈宛白轻描淡写地说道。 “哎哟,你这丫头,说话说不清楚,让你大娘我上不去下不来的。你再仔细跟大娘讲讲,要是受了什么委屈,大娘给你撑腰出气。” 作为村里当之无愧的八卦第一人,王大娘深知挖掘八卦的重要性,哪能轻易放过这个机会,连忙急切地追问。 陈宛白无奈地看了看王大娘那双满是期待的大眼睛,心中不禁好笑。 “大娘,你先放开我,我们边走边说。你看这天都快黑了,我家又那么远,再晚些,路就看不清了。” 王大娘这才松开了陈宛白的袖子,一手拿过她的抄网,说道:“大娘帮你拿,省得你累。” 其实,主要是怕她跑了。 陈宛白笑了笑,没有拒绝。 回家的路要穿过半个村子,于是几人便一道。 路上,陈宛白简明扼要地将发生的那些事情跟王大娘讲述一遍。 “哎呀,我就知道你们的日子不好过!”王大娘一拍大腿,恨不得立刻把所有细节都抖出来。她瞪大了眼睛,急不可耐地追问道,“那你们后来怎么办的呀?” 陈宛白说了她们什么都没拿就住到了青槐山脚下的小木屋了。 王大娘和其他几个大娘婶子听完后,个个气得咬牙切齿,都在骂陈家缺德,竟然做出这种吃绝户的勾当。 等说完,一行人也差不多走到了村子的边缘,陈宛白才和众位大娘婶子道别。 母女俩走远了,柳氏才开口问道:“小白,你说得有些夸张了,你爷奶他们倒也没有那么过分。” 陈宛白停下脚步,凝视着柳氏。 “娘,你是真傻还是装傻?那陈老头和周老婆子两人一看就不是好的。陈老头貌似什么都不管,但他毕竟是一家之主,没有他的默许,谁敢做那么多过分的事情?” “还有周老婆子,在外人面前装得像朵小白花似的,一天天的说话似是而非,模棱两可,引人误会。未语泪先流,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还有,娘,你晓得我为何不喜欢你哭吗?” 柳氏摇了摇头,她只以为闺女不喜欢看到人哭,具体原因她还真不知道。 “你看看周老婆子在外头那番做派,你就晓得了。” 柳氏这才仔细回想起来,周老婆子在外面,逢人便哭诉自己多惨,儿子儿媳妇有多不孝顺…… 难道闺女以为自己也会像周老婆子那样,去村里哭闺女不孝顺? “小白,娘不会的,你再孝顺不过了,娘说不出口那些胡话。” 陈宛白:“……” 对于柳氏的阅读理解能力,属实无语。陈宛白沉默了一会儿,一句话也没说,继续往家走。 等母女两人回到家的时候,天空仍透着一丝微弱的光亮。 “娘,晚上我来做饭。” “好,那我先煮米饭。” 陈宛白忽然想起前些日子万朝贵送来的酸菜,一直都没机会吃。 今日配着大黑鱼,正好可以做成酸菜鱼。 要说酸菜鱼,还得是鲈鱼要更胜一筹。不过,有鱼就不错了,刚脱贫就开始挑三拣四。 实在不妥。 她提前准备好了酸菜、茱萸、姜、蒜等配料,将酸菜切成小段。 只可惜没有辣椒,目前她还没有看到辣椒的存在,所以只能拿茱萸替代。 她手法熟练地将草鱼去鳞、去内脏,然后把鱼肉切成薄片,刀工娴熟,每一片都薄厚均匀。 接着,往烧热了的铁锅里倒油,放入姜蒜爆香, 只听“呲啦”一声,香气瞬间爆发。 再加入酸菜和茱萸翻炒,酸味和辣味瞬间在整个空气中弥漫开来。 第124章 上山捕猎 “小白,你在做什么?怎么这么香?”柳氏刚刚洗完澡,从小屋里走出来,就被这霸道的香味吸引住了。 “酸菜鱼。” 等到酸菜炒出香味后,陈宛白往锅里倒入适量的水,烧开后将鱼片逐片放入锅中。 不一会儿,酸菜鱼就做好了。金黄的汤汁中,洁白的鱼片若隐若现,散发出的香气让人垂涎三尺。 “娘,你先吃,我去冲个澡,马上就来。” 原本一回家,陈宛白就想洗澡。可是考虑到洗完澡天就黑了,看不见做饭。所以一回家,她只简单的冲了一下身上的泥泞。 “那你快去,我等你一起吃。”柳氏催促道。 现在天气还很热,饭菜晚一些也不会那么快凉掉,即便是凉了,也还能吃得下。 陈宛白提了两桶水到了浴室,关上门,快速的冲了个澡,将一身结块的泥浆清洗干净。 柳氏见陈宛白洗干净出来了,立刻就将饭菜端上桌。 酸菜鱼一端上桌,那浓郁的香气便扑鼻而来,让人忍不住想要大快朵颐。 柳氏第一次吃这个菜,才吃一口,便惊叹不已。 鱼肉鲜嫩爽滑,入口即化,酸酸辣辣的味道令人回味无穷。 不仅鱼肉好吃,就连汤汁也十分鲜美。 柳氏不知不觉间就吃了两碗饭。 “娘,这几日我要进山里采菌子,拿到镇上去卖钱。等到过段时间天更冷了,就没有什么菌子可采了。” 陈宛白一边吃着饭,一边缓缓地说道。这道酸菜鱼让她不由得想起了上辈子的太二,虽说少了点所谓的科技与狠活,可却更多了几分纯天然的鲜味儿。 这几日都没下雨,不过这个时候,菌子也不会少。本来今日是要去山上的,却被耽误了,明日怎么都得上山一趟了。 “那你小心点儿。”柳氏放下手中的碗,轻声说道。 “到时候,我们先把这一块的地买下来,不然我觉得不太稳妥。” “有什么不妥的?现在这屋子不也是没有买地建的吗?”柳氏不太明白,前几天建房子她就担心要花钱,结果还好并没有花多少。可现在要买地,这个钱肯定要花费不少。 “娘,我们现在住的屋子,只要是村里任何一个人,都能住。如今不过是村长发了话,暂时归我们罢了。” “而且,如果你不买下这块地。万一回头别人把这地买下,我们这屋子岂不是替别人建的了?这菜地不就白给别人挖了?” 陈宛白耐心地解释着。 “娘没考虑到这些……” 陈宛白不再说话,只专心吃饭。 吃完饭后,陈宛白默默地将碗筷收拾妥当,全程没有再说过一句话,接着便去洗澡了。 柳氏见闺女一副不愿意搭理自己的样子,张了张嘴,有心想要喊住她。 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柳氏并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问题。家里的钱越花越少,除了闺女卖菌子和猎物换得一些银钱外,再没有其他的收入进项。 这万一有一个头疼脑热的,那可该怎么办才好? 柳氏越想越担忧,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她深知家里的经济状况不容乐观,而闺女卖菌子和猎物所得的那点银钱也只是杯水车薪。 她终究是忍不住叹息了一声,默默地坐在椅子上,泪水又开始在眼眶中打转。 其实闺女说的也不无道理,她们现今居住的乃是村里的土地,只要有人情愿掏钱,随时能够买走。到时她们连容身之地都将不复存在了,着实还是尽早买下来才较为妥帖安稳。 再加上眼看着即将入冬了,到那时她们母女若没有可居之所,又该前往何处呢? 就在这时,陈宛白洗完澡从浴室走了出来。她看到柳氏坐在那里默默垂泪,心中不禁一软。 说到底,柳氏不过就是一个未经历太多世事的年轻人,自己着实不该对她过于严苛。 “娘,别太担心了,总归会有法子的。”陈宛白轻声劝慰着说道。 柳氏抬起头,看着陈宛白,眼中闪过一丝欣慰,闺女并非是真的在生自己的气。 她点了点头,说道:“小白,此事是娘考虑不周,你所言极是。娘只是顾虑到我们将来没钱了,该如何是好。” 陈宛白走到柳氏身边,坐了下来,握住她的手,劝说道:“娘,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你再想一想,如果到时候我们没有地方住了,仅剩的银钱是否足够我们找到新的住处呢?” 柳氏一噎,是啊,到时候或许花费更多的钱财都无济于事。 陈宛白继续说道:“我会更加努力的去山上捡菌子,打猎物,趁着这个时机争取多挣些银钱。而且,我还会再想想其他的生计。” 柳氏反手握住陈宛白的手,点点头,她相信闺女这么聪明,一定会有办法的。 “好啦,早点洗洗睡吧。” 第二日,天色仍沉浸在一片漆黑之中,四周静谧无声,唯有几颗寂寥的星星,依稀闪烁在遥远的天际。 陈宛白在这破晓前的时刻便早早地醒来了,她打算上山。 她轻手轻脚地起身,生怕吵醒隔壁睡着的柳氏。 简单洗漱了一番后,天有些灰蒙蒙,已经能看得清些许路况。 她跨上弓箭,抓起柴刀,背起装了各类工具的背篓,准备出门。 出门前,她特地看了一眼隔壁柳氏的屋子,随后轻轻地带上了门。 晨间的空气中弥漫着丝丝凉意,带着露水的清新。她沿着蜿蜒的小径,一步步向着山上走去。 脚下的泥土还带着夜晚的湿润,草丛中点缀着晶莹的露珠,在微弱的晨光中闪耀着微弱的光芒。 陈宛白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湿漉漉的草丛,以免打湿自己的裤脚。脚上穿着的草鞋已然湿透,使得脚上有种痒痒的感觉。 沿路一边走,一边砍一些合适的木棍。待走到一处空旷的地方,她蹲下身来,开始动手削制陷阱所需工具。 陷阱的制作方法,是之前万朝贵所教,再加上前世刷过的各种油管视频。如今她制作起来已是得心应手,相当不错了。 陷阱所需要的工具制作完成,她便朝着山的深处进发。 凭借着自己所学,仔细寻觅着小动物可能会出现的蛛丝马迹,而后在那条兽道上精心布设下陷阱。 完成后,她还会在附近折下一些树枝或扯下一些藤蔓,做成显眼独特的标记,以便之后能够准确地找到。 就这样,她沿着山路,一路设置着陷阱,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有猎物经过的地方。 当手里的材料都用完之后,她已经一路上做了七八个陷阱。觉得差不多了,此时天光也大亮了。 她走进茂密的树林,打算寻找菌子。 弯着腰,小心翼翼地拨开挡在身前的枝叶,仔细寻找着每一处可能生长菌子的地方。 山林中弥漫着清新的气息,鸟儿在枝头欢快地鸣叫。 大概是这几日没有下雨,菌子也格外的难找,她不禁有些烦躁起来。 在寻找菌子的过程中,陈宛白不知不觉深入到了山林更深处。 突然,听见一阵哼哼声从远处传来。那声音如闷雷般在山林中回荡,让她心头一紧。 第125章 林中遇险 陈宛白瞬间警觉起来,身体本能地做出反应,迅速环顾四周,寻找可以躲避的地方。来不及多想,她看到了就近的一棵大树,便手脚并用地攀爬上去。 好在爬树的技能还是有的,她像一只敏捷的猴子,奋力地往上攀爬。心跳如鼓,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就在她快要爬到树顶时,那哼哼声越来越近,仿佛近在咫尺。 她紧紧地抱着树干,大气都不敢出,眼睛死死地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紧接着,一片黑压压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野中。 好家伙!竟然是五六头野猪,它们体型巨大,正气势汹汹地奔腾而来,獠牙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陈宛白吓得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滑倒,好在她双手紧紧地抱住树干,这才没有从树上摔落下去。 此刻,她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她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着。 几头野猪如狂风般从树下疾驰而过,带起了一片尘土飞扬。 就在她原本高悬着的心刚要放下之际,那些野猪竟然出乎意料地又折返回来。它们一个个晃动着猪鼻子,四处嗅探着。 其中一头野猪嗅到了她所在的树下,接着还缓缓抬起头,与她对视。 在那一瞬间,一人与一猪,目光交汇,时间仿佛都凝固了。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陈宛白的大脑一片空白。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自己不能害怕,得冷静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强压住内心的恐惧,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检查了身上现有的东西,有弓箭、柴刀、匕首。 大脑飞速运转着,在思考着脱身的办法。陈宛白知道耗下去不是办法,早上出门并没有吃东西,此刻已然饥肠辘辘,再耗下去自己体力将会耗尽,不如放手一搏。 她的目光迅速扫过树下的五六头野猪,心中暗暗盘算着。她知道,必须先选择一个合适的目标进行攻击,以打破这种僵持的局面。 陈宛白的眼神最终落在了其中一头体型相对较大、看起来较为凶猛的野猪身上,她决定先拿这只野猪“开刀”。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弓箭,稳稳地拉开弓弦,箭头瞄准了那头野猪的眼睛部位。 她的手指微微颤抖着,因为她知道,这一箭必须要命中,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嗖”的一声,箭矢如闪电般疾射而出,精准地命中了目标野猪的眼睛。 箭矢射出去的瞬间,陈宛白就顺着树枝往下滑到地上。 野猪发出痛苦的嚎叫声,其他野猪被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激怒了,它们疯狂地朝陈宛白冲了过来。 没有丝毫的慌乱,她迅速拿起柴刀,紧紧握着刀柄,准备迎接野猪的冲击。 冲在最前面的野猪离她越来越近,她看准时机,用尽全身力气挥舞着柴刀,朝着野猪的头部狠狠地砍了下去。 柴刀与野猪的头骨碰撞,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野猪的攻势被暂时遏制住了。 趁着这个机会,陈宛白转身就跑,同时不断回头观察野猪的动向。她在树林中灵活地穿梭着,不断利用树木的掩护躲避野猪的追击。 在奔跑的过程中,她又抽出一支箭,再次射中了一头野猪的腿部。 野猪在身后紧追不舍,她慌不择路地奔跑着,树枝和荆棘不断地划过她的身体。她感到一阵剧痛,但此时已顾不上这些,只想着尽快逃离危险。 就在她几乎要被野猪追上时,她发现了一处陡峭的山坡,她没有丝毫犹豫,纵身一跃,顺着山坡滚落下去。野猪在坡顶徘徊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心有不甘地离去了。 陈宛白躺在坡底,浑身上下伤痕累累,整个人还处于惊魂未定的状态。她大口地喘着粗气,心中充满了对刚刚经历的惊险的后怕。 稍作休息后,她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 她先活动了一下四肢,感受着各处传来的痛感,然后轻轻按压着手臂、腿部以及身上其他部位,仔细地查看是否有严重的伤势。 她发现除了一些淤青和擦伤外,并无大碍,只是些轻微的磕碰伤。 四处打量了一下,发现此处并不适合久待,还处于深山的区域。 挑了一根合适的木棍,用柴刀砍下,当作拐杖使用。 她杵着拐杖一瘸一拐的离开这里,凭着自己良好的方向感往山下而去。 走了约莫两刻钟,感觉身心疲惫,又饿又累。 已经走出了深山的区域,她看到有一块巨大石头的地方。她步履蹒跚地走过去,缓缓坐下,打算休息片刻。 就在她坐在那里休息的时候,眼睛突然瞥见了一样东西。 有一些眼熟,但离得有些远,她又不太确定。 好奇心驱使她站起身来,缓缓走近那个东西。 随着脚步的逐渐靠近,她渐渐看清了那是一株植物。 不对,准确来说,是一大片。 它们的高度甚至比她还要高,光秃的枝干笔直而有力的支撑着绿油油的叶片。 那些叶片的形状呈掌状深裂,裂片倒披针形至狭椭圆形,边缘略带锯齿。 她突然意识到,这株植物不就是木薯吗?那种曾在老家山里见过的,朴实无华的木薯,难怪她看得觉得眼熟。 只不过现在的木薯,和现代的木薯,还是有几分差距,看着像是营养不良。 她站在这片木薯林前,内心激动不已。这些哪里仅仅是普通的植物,这tm分明就是珍贵的食物啊!! 果然上天待她不薄,用这一大片木薯地来弥补方才的遭遇的一切。 这会儿,陈宛白胳膊不酸了,腿也不疼了,感觉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 手里没有锄头,且她只有一个人,没法将这块地都给挖了。不过,先挖一些回去解决温饱也是不错的,下次再带上锄头过来便是。 陈宛白蹲下身子,先用柴刀将枝干砍去,只留下根部。再用柴刀的顶部小心翼翼地插入土中,一点一点的将薯块附近的泥土挖松。 然后,她用双手握紧茎基,一边抖动一边将木薯的根茎从土里往外拔出来。 好在这里的土地较为松散,相对来说比较容易拔出。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耗费了巨大的力气,才终于将一棵较大的木薯根茎从土里成功拔了出来。 还有一些木薯根茎断在了土里,她决定明天带锄头来挖,现在实在没有那么多体力去刨土了。 一鼓作气,又接连拔了好几棵。 不一会儿,她挖的木薯已经堆成了一小堆。看着这一堆,心觉差不多了,再多也带不回去了,这才作罢。 第126章 木薯 陈宛白弯下腰,将这些木薯一个一个地捡起,放进背篓里,直到背篓被塞得满满当当。 原地又稍稍休息了片刻,让自己的体力得以恢复一些。她才背起背篓,向着山下走去。 陈宛白历经辛苦,终于背着满满一背篓的木薯回到了家中。 柳氏听见了动静,走出木屋。当她看到陈宛白那一身的狼狈模样时,心中满是疼惜,急忙迎了上去。 “小白,你这是怎么回事?”她的语气中饱含着深切的关心,眼神里也写满了忧虑。 “娘,没事,就是不小心摔了一跤而已。”陈宛白将衣袖往下拉了拉,遮挡住了手上的伤痕。 “怎么这般不小心呀。”柳氏一边说着,一边仔细地打量了一番陈宛白。 只见她的衣服有些被刮破了,上面还沾染着不少泥土。不过看到她还能背着一大篓东西回来,柳氏心想她应当只是摔了一跤而已,便没那么紧张了。 “我只顾着找菌子呢,没注意看路,一个不小心就滑倒了,也没什么大事,只是可惜了这身衣裳,都被刮破了。”陈宛白有些无奈地说道。 “人没事就好。你这孩子,以后可得小心点呀,别再这么莽撞了。”柳氏心疼地说着。 “知道啦,娘。”陈宛白乖巧地应道。 柳氏又仔细地端详了一番陈宛白,接着不放心地又叮嘱道:“那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可得跟娘说啊。” “真的没事啦,娘。”陈宛白脸上挂着笑容,故作轻松地安慰道。 可在她心里却并非如此想,她暗自思忖着:真有事我也不敢说啊。这便宜娘简直就是水做的,要是让她知道了,还不得哭个没完没了,天昏地暗的。 “那就好,那就好。”柳氏这才放心地去帮忙提背篓。 当柳氏看清背篓里的东西之后,她惊讶得瞪大了双眼,惊呼道:“天呐!你怎么挖了这么多树根回来呀?这些东西可不能吃啊!” “娘,这些能吃的呀。”陈宛白赶忙解释道。 木薯全株实际上都含有毒素,从树叶、树干到树根,毒性最强的当属树根。这是因为木薯中含有一种名为“亚麻仁苦苷”的毒素,这种物质在经过胃部消化后,会产生氢氰酸,对人体会造成极大的危害。 不过陈宛白在挖的时候已经仔细看过了,她挖的这种是甜木薯。 木薯实际上分为两种,一种是甜木薯,另一种则是苦木薯。 甜木薯长得比较粗壮,它的表皮十分光滑,外皮呈红色,而且外皮很容易就能剥离,其果肉呈现出乳白色或淡黄色。甜木薯中的毒素含量极低,只需将外皮剥掉之后,清洗干净再蒸熟,就可以食用了。 苦木薯则相对较为细长,它的表皮呈灰褐色,外皮很难撕开,果肉则是白色的。苦木薯中含有大量的氢氰酸毒素,毒性非常大,如果长时间食用或者食用方法不当,就会导致中毒,甚至危及生命。 即便甜木薯也不能生食,一定要完全煮熟了才能吃。 生食或未煮熟的木薯后可能会中毒,会出现头晕、恶心、呕吐、疲倦,有时腹痛腹泻、口常流涎,严重者痉挛、神志昏迷、瞳孔散大,在发病后因呼吸麻痹而死亡。 (注:中毒表现来自于百度《广西民族药简编》。) “这可不能吃呀!我记得那年村里有个老鳏夫,突然就死在了家中。后来听他的邻居说,他因为饥饿没东西吃,在山里挖了这种树根来吃。之后大夫看过了,说是因为吃了这有毒的树根才中毒身亡的呀。” 柳氏现在想起这件事就唏嘘不已,觉得那老鳏夫实在是太可怜了。 “娘,这个可不是什么树根呀,它叫木薯呢。那人吃的是有毒的那种,而这种虽然也有毒……” “什么?有毒!没错吧,我就知道它有毒,赶紧把它扔了!” “娘,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呀。”陈宛白赶忙把自己所了解到的情况详细地讲给柳氏听。 耐着性子听完陈宛白的一番解释后,柳氏仍然心存疑虑,不太相信地说道:“你是从哪儿知道这些的呀,该不会是有人骗了你吧?” “娘,我之前在书上看到过关于木薯的记载,也了解了一些处理它的方法。你就相信我吧,真的能吃。” 以前陈大安卖猎物给大户人家的时候,那户人家曾给过他几本书。陈大安还曾教过陈宛白书上的字,这件事情柳氏是知道的。只是后来周老婆子非说赔钱货不该学,要也是自己的几个大孙子学,就强行把书都抢去给了大房。 “娘留的那些钱可以用来买粮食吃,我们不需要冒险。” “娘,我没有骗你,是真的能吃。” “真的只要煮熟了就能吃吗?” “真的!娘你若是不信,等煮熟之后,我们先拿它去喂鱼试试。” 柳氏沉思好一会儿,这才缓缓说道:“那好吧。” “娘,有吃的没?” “有,在灶上温着呢。” 三两口就吃完了一碗稀饭,陈宛白对着柳氏说道:“娘,我先去洗个澡换身衣裳,等下咱们一起处理这些。” “你先去洗吧。是要先把皮去掉吗?” “嗯。” 陈宛白拿着干净衣裳进了浴室,柳氏则站在浴室外的水龙头旁边,开始着手准备清洗木薯。 她将木薯一股脑儿地倒进了大陶盆里,然后拔掉了塞在竹子口的棉布,顷刻间,水便顺着那小小的竹孔哗哗地流了出来。 她借助着水龙头流出的水,开始仔细地清洗木薯,把洗干净的木薯一一放到旁边的簸箕里。 没一会儿,所有的木薯都被洗完了。柳氏直起身子,稍微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痛的腰。 随后,她起身将装满洗好木薯的簸箕端到一旁,搬来一个小竹凳,坐下来开始给木薯削皮。 她左手稳稳地拿着木薯,右手握着菜刀,刀刃紧贴着木薯的表皮,一下一下地刮着。刮完一个木后,她又迅速拿起下一个,动作娴熟且麻利,速度极快。 第127章 木薯吃食 等陈宛白洗完澡出来时,发现柳氏已经刮完了大半的木薯。 见状,陈宛白也没有再和柳氏一起继续刮皮,而是将那些已经刮好皮的木薯拿到水龙头下,进行再次清洗。 清洗干净后,她拿来刀和砧板,将其切成小块。 待切满一小锅,加上清水,就把这一锅木薯端到灶房去煮了。 把木薯放到灶上之后,陈宛白便转身回来继续切木薯。这次她将木薯切成了一小片一小片的,然后把它们放到了一个大号的圆簸箕上。 当切满一簸箕后,她轻轻抖动簸箕,让木薯片能够均匀地平铺在上面。紧接着,她将这装满木薯片的簸箕轻轻放到一旁堆放的树木堆上进行晾晒。 本来木薯的数量就不算多,在两人默契的配合下,没过多久,就顺利地切完了三簸箕木薯,并将它们一一放在一旁晾晒着。 灶房的木薯也煮熟了,陈宛白用碗夹了几个出来。来到了水缸处,将木薯夹碎丢进了水缸里。几条鱼很快就围了过来,争抢着吃木薯。 “哎,你这丫头,咋不捞几条出来,等下全毒死了我们吃啥?” 柳氏在将木薯皮扫进畚箕里,一个没注意,没发现陈宛白竟然就喂鱼去了。 “娘,没事的,你看,它们吃得多欢啊。” “再看看,这才多久。” 随着时间的推移,晾晒的木薯片逐渐变干,颜色也由原本的洁白变得微黄。陈宛白不时地过来查看,调整木薯片的位置,确保每一片都能充分地晒到太阳。 在阳光的炙烤下,木薯片慢慢地失去水分,变得更加坚韧,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柳氏端着一杯凉水,走到陈宛白身边递给她,轻声问道:“小白,这木薯晒得差不多了吧?” 陈宛白微笑着点头:“娘,差不多了。看它们已经开始变干,感觉可以收进屋里了。” 两人一同把晾晒好的木薯片小心地收进屋子里,放在通风干燥的地方。这些木薯可以存放比较长的时间,而且烹饪方法也有多种。 “娘,我们晚上不做饭,就吃这木薯怎么样?”陈宛白询问道。 “emmm......”柳氏有些犹豫,喃喃了半天,最后还是不放心的问了一句,“真的能吃吗?” 陈宛白无比自信地点头道:“放心吧,娘,这些木薯煮熟后就没有问题了。而且,我们还可以尝试不同的做法,保证你吃得满意。” 柳氏依旧不大相信地看着陈宛白,在她心里,还是更倾向于自己以前所看到的那些认知。 “那鱼不是吃了都没事吗?” “可鱼吃了没事,不代表咱们人吃了也没事啊。” 陈宛白见解释不通,也不再多言,准备等会儿直接吃给柳氏看。 首先,她将洗净的木薯去皮,切成大小均匀的块。然后把木薯块放进大锅里,加入清水和少许盐,点燃柴火开始煮。 “娘,这水煮木薯非常简单,但是煮得时间要足够长,这样才能把毒性去掉。”陈宛白一边解释一边看着锅里的木薯。 柳氏将信将疑,但也没阻止,这个程序她知道,下午就是这样煮了一小锅喂了鱼。鱼还活着,她方才还去看过,活蹦乱跳。 接下来,陈宛白将洗干净的木薯直接扔进了火堆中。不时的去翻动一下,确保每一面都能受热均匀。 “娘,这个烤木薯直接用火烤,外面会很焦脆,里面软软的,非常好吃。”陈宛白一边翻动着火堆里的木薯一边说道。 柳氏还是将信将疑,烤甘薯她知道,烤树根,啊不,烤木薯,她还是第一次听。 但是不多时,陈宛白一掀开锅盖,锅里的木薯开始散发出一股淡淡的清香。 经过长时间的煮制,锅里的木薯块变得绵软,汤汁也逐渐变得浓稠。 陈宛白舀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木薯汤,柳氏还未来得及阻止,她就已经吃了一大口。 过了一会儿,她盛了一碗,递给柳氏,“娘,先尝尝这个。” 柳氏见她已经吃了,心道:“要死就死吧,两人一起,黄泉路上还有个伴。” 一咬牙,摆出一副壮士割腕的架势,舀了一大勺木薯,吹都没吹,直接就塞进了嘴里。 “哎呦!”柳氏被烫得直叫唤,一边用手不停地扇着嘴巴,一边含糊不清地嚷道,“烫死我啦,烫死我啦!” 她的眼睛因为疼痛而紧闭着,眉头皱成了一团。 这下没被毒死,先被烫死了。 陈宛白先是一愣,随后看到柳氏那副狼狈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她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边笑边说:“娘,你也太心急了,刚出锅的能不烫嘛!” 原本她看到柳氏那要去赴死的模样就好笑,现在见她被烫,更加好笑了。 陈宛白好不容易止住笑,赶忙倒了一杯凉水递给柳氏:“娘,快喝点凉水,缓缓就不烫了。” 柳氏接过水杯,咕噜咕噜喝了几口,这才感觉嘴里的灼热感减轻了一些。狠狠瞪了陈宛白一眼,没说话。 陈宛白笑嘻嘻地说:“娘,你先别生气,等下不烫了你再尝尝,味道可好了。” 柳氏半信半疑地又舀了一小勺木薯,吹了吹热气,然后轻轻咬了一口。 木薯在嘴里绵密化开,带着淡淡的甜味,她十分惊喜,”“小白,这水煮木薯真不错,软糯香甜。” 陈宛白得意地说:“是吧娘,我就说没问题。你再多吃点。” 说话间,她又去了灶下,将灶膛里的木薯扒拉出来。烤木薯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吸引了柳氏的注意。 她看着火堆里的木薯已经变黑,担心地问:“这不会是烤糊了吧?” 陈宛白摇头道:“娘,不会的,就跟烤甘薯一样。” 她把它们从火堆里捞出来,小心地剥掉外面的焦皮,露出里面金黄的木薯。 随后递给柳氏,“娘,试试这个烤木薯。” 柳氏接过来,咬了一口,那是一种混合了甘甜、焦香和微微炭火气息的复杂味道。 肉的口感是软糯的,带着一丝丝的甜意,入口即化。而外皮则带着一种焦脆的口感,咬下去会发出轻微的“咔嚓”声,与内部的软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小白,这个烤木薯真的很好吃,外脆内软,味道非常棒。” 陈宛白咽下一口烤木薯,说道:“娘,这山里还有好多木薯呢,到时候咱们可以挖些回来当粮食吃,就算是到了冬日里也不至于饿死。” 柳氏忙应道:“那明天咱们就去挖。” 不用花钱的吃食,还能管饱,怎么能不抓紧。 陈宛白摆摆手说:“不急,娘,这木薯在地里长着也不会坏,挖出来了还容易坏,家里的还能吃几天呢。” 柳氏想了想,点头说好:“行,那就听你的,到时候咱们一起去挖。” 夜幕渐渐降临,四周几乎没有一丝声响,只有微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小木屋内地油灯已经点亮,灯光虽然昏暗,却带着一种温馨的暖意。 第128章 合伙猎野猪 因着受伤的缘故,接下来的几天,陈宛白都没有上山。 柳氏对此感到有些奇怪,忍不住问道:“小白,这几日你怎么都不去山上了?” 陈宛白手上杵木薯的动作不停,脸上挂着轻松的笑容说道:“娘,最近不下雨,山里也没有菌子。日日上山,猎物也难抓。我就在家把这些木薯处理了,做成木薯粉,以后也能多些储备。” 阳光柔和地撒着,陈宛白就坐在木头墩子上,身前放着一大一小两个木盆。她手里握着一根粗壮的木杵,正在用力地将木薯片捣碎。 一下又一下,小木盆中传出“咚咚”的声响。经过一番捣捶,木薯片变得细碎。 把木薯片捣成粉末是件费时费力的活儿,但陈宛白乐在其中。 她捣着捣着,她的思绪开始飘飞,脑海里开始惦记起那头被她射伤的野猪。那可是一笔巨款,现在她的身体已经好多了,如何能放过。 可一想到野猪的凶猛,她又有些担心自己一个人不行。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她财食都想要。 撑死大大的,饿死胆小的。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思来想去,陈宛白无法放弃这笔巨款,她决定去找万朝贵帮忙。 捣碎的木薯片终于成了细腻的粉末,陈宛白停下手中的木杵,轻轻地抹了抹额头的汗水。 她冲着一旁缝衣服的柳氏说道:“娘,这木薯粉处理的差不多了,你收拾一下。” “你要去哪?” 柳氏见着陈宛白拍了拍身上的木薯粉,抬脚去了灶房,提了一篓子木薯就要出门。 “我去趟前面万叔叔家,马上就回来。” 柳氏抬头看了下天色,皱了皱眉,说道:“啥事儿这么着急,不能等明天?” 陈宛白一边走一边摆手:“马上就回来。” 到了万朝贵家,陈宛白把来意说明,万朝贵听后一拍大腿,应声道:“行,咱明日一大早就去。” 第二日一大早,夜色还浓得化不开,整个世界还是一片漆黑。 陈宛白早早收拾妥当,带好了一应物品,静静地站在了家门口。 不多时,同样全副武装的万朝贵打着火把过来了。 跳跃的火光映照着他兴奋的脸庞,他喘着粗气说道:“走,我们出发吧。” 那语气中满是按捺不住的激动,毕竟那可是令人垂涎的大野猪啊。 陈宛白凭着记忆,带着万朝贵沿着崎岖的山路前行。山林中雾气弥漫,树枝和荆棘不时划过他们的衣衫。陈宛白小心翼翼地探路,万朝贵紧跟其后,两人都不敢有丝毫大意。 两人一路跋涉,终于,天亮时分,他们来到了之前陈宛白遇见野猪的地方。 野猪不在这里,但是四周凌乱的痕迹和被拱翻的土地告诉着两人,并没有找错。 万朝贵凭借着多年猎人的丰富经验,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痕迹。地上的蹄印、被折断的树枝,都成为了他们追踪的线索。 “你看这里的泥土。”万朝贵指着地面上那杂乱脚印中的一些蹄印说道,“这些蹄印颇为新鲜,应当是昨日所留。” 这意味着这一块区域或许是野猪的必经之路,也有可能是野猪经常停留的所在之处。 陈宛白蹲下身,仔细观察了一下蹄印,她发现了一些细小的足迹,显然是幼年野猪留下的。 她兴奋地说道:“这些印子很清楚,看来它们是往那边去了。” 万朝贵点头赞同,“我们顺着这些蹄印走,很可能会找到它们的老巢。” 陈宛白紧紧跟在万朝贵身后,不敢有丝毫分心。 两人跟着蹄印,一路深入山林。蹄印在浓密的树丛中时而消失,时而重新出现,陈宛白和万朝贵小心翼翼地追踪着。 他们一路攀上山坡,又穿过一片茂密的树林,终于在一个隐蔽的山谷中发现了野猪的巢穴。那里树木丛生,灌木茂密,四周散布着几头体型庞大的野猪。 万朝贵突然停下脚步,指了指前方不远处一个山洞,低声说道“小白,你看,那就是猪窝。” “我们怎么办?这么多野猪。”陈宛白压低了声音,紧张地问道。 “别急,先观察一下。”万朝贵说。 万朝贵做了个手势,示意陈宛白先躲在一旁的大树后。 他们在树后藏好,观察着野猪们的动静。 大约有四五头野猪,两头身形巨大的母猪正慵懒地躺在一片泥泞之中,几头小野猪在一旁欢快地跳着泥坑,还有几头公猪在奋力地拱着草根。 陈宛白眼尖,很快就发现了之前被她射伤的两头野猪。 一头趴在洞穴门口,后腿处的箭矢已经折断,只剩下半截还卡在猪腿里,伤口处似乎还在渗着血水。 另一头野猪眼睛上的箭矢已经不见了,那只受伤的眼睛干瘪地紧闭着,周围仍有未干的血迹。 “万叔叔,就是那两头。”陈宛白指着那两头受伤的野猪,极其小声地对着万朝贵说道。 “这里的野猪太多了,我们得找个合适的机会,”万朝贵轻声说,“你先上树,瞅准了机会就射它们,往眼睛上射,我负责去补刀。” 万朝贵深知陈宛白如今的箭术已然不差,射个野猪的眼睛应当不在话下,而自己身强体壮,足以与野猪较量一番。 陈宛白十分听话,点点头,就悄无声息地往树上爬去。 突然,一头大母猪的耳朵动了动,它似乎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万朝贵两人本就紧盯着那些野猪,见大母猪抬起头来四处张望,当即就一动不动,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母猪打量了一圈四周,未见异常,便又重新躺了下去。 万朝贵见陈宛白已经爬了很高,在一个粗壮的枝杈上坐稳。他这才小心翼翼地往前挪动,蹲下身,捡起一块大石头,朝着另一个方向,使尽了全力扔了出去。 这一扔,如同捅了马蜂窝,几头野猪咆哮着往那个方向冲了过去。 陈宛白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她握紧了手中的弓箭。 大母猪头领即刻就从泥泞中站了起来,其他的成年野猪也警觉起来,纷纷开始驱赶着小野猪向母猪头领聚拢。 “先干掉那头最大的母猪,它是这些野猪的首领。”万朝贵对着陈宛白轻声说道。 声音虽小,但陈宛白从他的嘴唇动作和手势比划中,明白了他的意思,点头表示同意。 她取出弓箭,瞄准了那头巨大的母猪。她屏住呼吸,等待着最佳的时机。 突然,大母猪似乎感受到了什么,眼神直直的向陈宛白的方向看来。 就在母猪转头的瞬间。 第129章 运送野猪 陈宛白看准时机,猛地松开手指,利箭“嗖”地一声飞射而出。 然而,母猪仿佛有所察觉,身子微微一侧,利箭擦着它的耳朵飞了过去。母猪瞬间被激怒,发出一阵狂吼,带领着其他野猪朝着陈宛白和万朝贵的方向冲了过来。 万朝贵见状,手握长矛,迅速冲上前去。 陈宛白迅速搭上第二支箭,再次瞄准母猪。这一次,她的眼神更加坚定,手也更加稳定。弓弦一响,利箭直直地朝着大母猪的眼睛飞去。 只听大母猪惨叫一声,箭头精准地射中了它的眼睛。大母猪疼得在地上翻滚,其他野猪顿时乱了阵脚。 万朝贵趁机一长矛过去,刺中了最前面的野猪的腹部。那头野猪惨叫一声,痛苦地在地上打滚。 万朝贵另一只手也没歇着,一柴刀过去,直劈得野猪鲜血直飙。 大母猪的哀嚎引起了其他野猪的愤怒,它们朝陈宛白和万朝贵狂奔而来。 眼看一头野猪就要撞向万朝贵,陈宛白不慌不忙,迅速又拉开弓箭,瞄准了那头,一松手,再次准确命中。 这头野猪眼睛被箭射中,血流如注,痛苦地摔倒在地。 万朝贵则利用灵活的身手,闪避着野猪的攻击,找准时机将长矛刺向野猪的要害。 陈宛白继续射箭,又有一头野猪中箭倒下。 山谷中响起了阵阵野猪的哀嚎和狂怒的吼叫声,场面极其激烈。 大母猪眼见势不妙,嗷嚎一声,从地上爬起,招呼着野猪崽子们撤退。野猪们跟着大母猪有序逃跑,小猪崽子们则四散逃窜。 陈宛白从树上滑下,来到了万朝贵身边,两人看着野猪逃跑,并没有追赶。 他们手持柴刀,将地上还没死透的野猪一人一刀全部嘎的透透的。 最后,当一切归于平静时,地上躺着四头被击毙的野猪。两人累得瘫倒在地,大口喘着粗气,但脸上却带着胜利的笑容。 “我们需要尽快处理这些野猪的尸体,避免引来其他野兽。”万朝贵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环顾四周说道。 陈宛白点点头,同意道:“是啊,可是我们怎么全部弄回去?” 陈宛白看着四头大野猪有些迷茫,实在是太大了,每头都有一两百斤的样子。 休息片刻后,他们便立刻起身开始收拾战场。 首先,他们仔细检查每一头野猪的尸体,确保没有任何遗漏的伤口,以免在搬运过程中出现意外。 万朝贵用带来的猎刀动作熟练地对野猪进行剖腹,取出内脏。 万朝贵一边剖,一边解释道:“把内脏取出来,不仅能减轻重量,还可以避免在下山途中腐烂,吸引其他野兽。” 陈宛白一边听一边学习,她用手稳稳地握住猎刀,按照万朝贵的指示,小心翼翼地处理每一头野猪。 浓烈的血腥气味弥漫开来,他们的手上、衣服上沾满了鲜血,汗水混着血水,模样十分狼狈。 很快,他们就把野猪的内脏清理干净,堆放在一旁。 “这些内脏可以留在这里,野兽们会自己处理。”万朝贵说。 “我们需要想个办法,一次性把所有野猪带下山,分批运送太危险了。”陈宛白说道。 万朝贵点点头,开始仔细观察四周,寻找解决办法。“这条山路崎岖不平,单靠我们的力量肯定无法一次性把这些野猪全部运下去。” 陈宛白灵机一动,看向山谷边的一片茂密竹林。她眼前一亮,说道:“我们可以利用竹子,做个简单的滑轮装置,把这些野猪一次性运下去。” 万朝贵没太听懂什么是轮滑装置,疑惑地看着陈宛白。 陈宛白想了想,组织了一下语言,简单地解释道:“我们可以用竹子做个简易的滑板,把野猪放上去,然后利用绳索从山坡上滑下来。” 万朝贵还是没太听懂,但是他知道要用道竹子制作一东西,然后运野猪。他点点头,“那我们必须先找几根结实的竹子,然后用麻绳把它们绑在一起。” 他们立即开始行动,进入竹林寻找合适的竹子。经过一番挑选,他们选中了几根粗壮的竹子。万朝贵用柴刀砍下竹子,陈宛白则在一旁帮忙清理竹节和枝叶。 “这些竹子够结实了,可以承受野猪的重量。”陈宛白满意地说道。 接着,他们用带来的麻绳将竹子扎成一个简易的滑板。为了确保安全,他们在竹板的两侧加上了护栏,防止野猪在下滑过程中掉下来。 “这样就安全多了。”陈宛白看着滑板,点头说道。 万朝贵随后在山坡上找到了一棵粗壮的大树,决定将滑轮装置固定在这棵树上。他们用麻绳在树干上扎了一个结实的滑轮结点,然后将另一端的绳子固定在竹板上。 准备工作完成后,他们开始将野猪装上滑板。每一头野猪的尸体都被麻绳牢牢捆住,然后小心翼翼地搬上滑板。 “这些野猪太重了,我们需要一点点来。”陈宛白提醒道。她担心野猪太重会将竹子压断。 当所有的野猪都固定好后,陈宛白再次给万朝贵讲解了一下原理。万朝贵表示听懂了,这就跟他从山坡上往下滑是一个道理,不过这次是坐在竹板上,还不会摩擦屁股。 他信誓旦旦地表示这种事情他很懂,然后站在滑板前端,准备掌控方向。陈宛白则在后面,用力握住绳索,准备随时调整滑板的速度。 “准备好了吗?”万朝贵回头问道。 “准备好了。”陈宛白无奈地回答。 万朝贵深吸一口气,然后轻轻推动滑板,让它开始顺着山坡滑行。滑板开始缓慢地向下滑动,随着重力的作用,速度逐渐加快。 陈宛白手上绑着一块破布,紧紧握住绳索,控制着滑板的速度。她的手心渗出冷汗,但她保持冷静,时刻关注着前方的路况。 滑板在山坡上快速滑行,发出沙沙的声音,周围的树木和灌木飞快地在眼前掠过。万朝贵稳稳地坐在前面,用手中的长矛和柴刀轻轻拨开前方的障碍物,还要控制一下方向,确保滑板能够顺利通过。 突然,前方出现了一段较为陡峭的坡道。 “抓紧!”万朝贵大声提醒道。 陈宛白用尽全力握住绳索,身体紧贴在滑板上,尽力保持平衡。 “糟糕,绳索不够长了!”万朝贵大声喊道。 第130章 野猪 陈宛白看了一眼,他们已经滑到了半山腰,而绳索的长度已经达到极限。 “我们得停下,否则会出大事!”她焦急地说。 万朝贵迅速用长矛插入地面,试图用摩擦力来减缓滑板的速度。陈宛白也用力拽紧绳索,竭尽全力控制滑板的方向。 滑板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最终停在了一片平坦的半山腰上。 两人气喘吁吁地松了一口气,互相对视一眼。 陈宛白的手已经磨出了血,万朝贵的也好不到哪里去,但是两人都没有半点感觉。 站在半山腰,他们望着山下,似乎看到了陈宛白的小木屋,此刻炊烟袅袅,想来应是柳氏在做饭。 “看来滑板下山的计划行不通,绳索不够长,接下来的路也不安全。”万朝贵说道。 “是啊,接下来我们自己拉着野猪走下山吧。”陈宛白点点头,说着,开始解开滑板上的绳索。 然后用一根粗长的树干穿过捆绑处,树干两头绑上绳子。万朝贵在前拉,陈宛白在后推,就像拉雪橇一样。 山路崎岖难行,他们每走一段就得停下来休息,调整一下肩膀和手臂的酸痛。 遇到陡峭的山坡,他们要小心控制担架或树干的下滑速度,避免野猪掉落。碰到狭窄的路段,他们得不断调整角度和位置,才能通过。 不知道走了多久,久到两人双手已经麻木。 陈宛白心里想着:“明明之前都看见家里的炊烟,怎么还没到。” 眼看前方就是山脚下的平坦地,万朝贵和陈宛白心中一松,加快了脚步。 陈宛白和万朝贵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把野猪成功运下了山。 此时,日头高悬,炽热的阳光烘烤着大地。陈宛白已经闻到了从家中飘来柳氏做饭的阵阵香味。 两人将野猪丢在了陈宛白家门口。 万朝贵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喘着粗气说道:“小白,这野猪现在新鲜着,我们赶紧拉到镇上去卖,指定能卖个好价钱。” 今日若不去就得等到明日,虽说已经入秋,可气温仍未明显下降,尤其是这白日里,热度还是相当高。再搁置下去,说不定就要变坏了。 而且,山里头的野兽说不定闻着这味儿就会下山来,到那时可就麻烦大了。 “不过我想留半头野猪。”陈宛白说道,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那你等下,我回家去赶牛车,再去拿刀来。”万朝贵说完,就往家里走去。 柳氏正在灶房里忙碌着,突然听见外面传来一阵不小的动静。她心里疑惑,便快步走了出来。 刚一出门,眼前的场面让她瞬间惊呆了。 四头体型庞大的野猪横躺在自家门口,地上血迹斑斑。柳氏瞪大了眼睛,嘴巴张得老大,半天都合不拢,整个人仿佛被定在了原地,惊讶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过神来,目光转向了陈宛白。 当看到陈宛白一身血迹时,她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心也猛地揪了起来。 她三步并作两步冲到陈宛白身前,声音颤抖着说:“闺女,你这是咋弄的?咋浑身是血啊?有没有受伤?” 说着,她的手慌乱地在陈宛白身上摸索着,想要查看女儿是否受伤。 “娘,饭做好了吗?”陈宛白倒是一脸轻松。 “做......做好了。”柳氏过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眼睛仍紧紧盯着陈宛白,满是关切,“你们这是哪里打的?” “娘,我没事,这都是野猪的血,不是我的,我没有受伤。”陈宛白安慰道,声音平静,试图让柳氏放心。 “早上我和万叔叔去山里看陷阱,里头正好有野猪,还没死,我们就把它们给杀了。”陈宛白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我先吃饭,等下我们要去镇上,趁着新鲜拿去卖了。”说完,陈宛白洗了个手,走进灶房,准备吃饭。 “那就好,那就好。”柳氏终于松了一口气,放下了心中的担忧,“赶紧吃点垫垫,你们都忙活一早上了,饿坏了吧。” 陈宛白盛了一碗饭,端出灶房,站在门口,一边看着门外躺着的野猪,一边快速地扒拉饭菜。 正吃着,远处传来牛车的轱辘声,不一会儿,万朝贵驾着牛车回来了。他将牛车停在了野猪旁,跳下车来,满头大汗。 他转身在牛车上拿下几把刀。 陈宛白抬眼一看,是几把锋利无比的杀猪刀。她以前见过村里的杀猪匠用过类似的刀。 有那长长地剔骨刀,厚重地砍骨刀,小巧的剥皮刀。 在明晃晃的阳光下,闪着令人胆寒的寒光。 “要哪头?”万朝贵指着地上四头野猪问道。 “那头吧。”陈宛白指着其中一头伤口颇多的野猪说道。 这头野猪着实惨不忍睹,不仅被她射了好几箭,还被万朝贵砍了好几刀,而且被压在了最下面,身上的皮磨破了不少。就算拿去卖,也肯定卖不上好价钱。 陈宛白打算把这半头用来还人情。村长陈康年、田桂花,其余的人还是算了,她也不敢太过于高调。 万朝贵不愧是老手,手脚异常麻利,很快就分割出了半头野猪。 陈宛白赶忙和万朝贵一起将剩下的三头半野猪费劲地抬上牛车。 “万叔叔,吃完饭再去吧。”陈宛白说着,端来一碗饭递给万朝贵。 万朝贵接过饭碗,三两下就把饭扒拉完了,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行,吃饱了干活才有劲。”他放下碗,随意地用袖子擦了擦嘴角,还轻轻拍了拍圆鼓鼓的肚子。 “走吧,早去早回。”万朝贵翻身上了牛车,拉起缰绳,牛车缓缓动了起来。陈宛白也迅速跳上车,坐在万朝贵旁边。 牛车在崎岖的山路上摇摇晃晃,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陈宛白和万朝贵的身子也随着车的晃动而左右摇摆。道路两旁是郁郁葱葱的树林,偶尔传来几声鸟鸣,显得宁静而悠远。 陈宛白回头看了一眼这几头野猪,心里一阵阵的兴奋。 这几头野猪可真是雪中送炭。 第131章 卖野猪 牛车一路前行,路上的风景逐渐变化,从茂密的树林逐渐转为开阔的田野。 午后的阳光温暖地洒在大地上,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和青草味道。陈宛白坐在牛车上,感受到阵阵微风拂过脸颊,心中渐渐生出一丝困意。 这个时间段总让人有些昏昏欲睡,早已习惯了牛车的颠簸,屁股已经不再难受,反而让陈宛白的眼睛渐渐变得沉重,仿佛下一刻就要闭上了。 就在这时,她眼前一亮,看到了远处的青石镇。那熟悉的城门,热闹的集市,以及人来人往的景象,让她精神一振。 她晃了晃脑袋,坐直了身子,揉了揉眼睛,打起精神来。 远处,青石镇的城门口一片繁忙景象。各种小摊小贩热情地吆喝着,推销着自己的商品。 来往的行人络绎不绝,有人挑着担子,有人赶着马车,还有人提着篮子,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咱们到了。”万朝贵说道,眼中满是期待。 “我们是去冯东家那里吗?”陈宛白问道。 “先去他那吧,他估计要不到这么多,到时候我们再去别的酒楼问问。”万朝贵回答道。 冯记食铺虽然生意不错,但规模有限。一头野猪倒是能吃下,再多,就不能够了。 陈宛白点点头,心中也是暗自盘算着。 青石镇上还有两家大酒楼,去那些酒楼碰碰运气,应该是能卖得出去。 牛车缓缓驶入青石镇,镇子内比外头更加热闹。 万朝贵熟练地驾着牛车,穿过熙攘的街道,朝着冯记食铺的方向驶去。 牛车停在食铺门口时,伙计小耗子正在店门前忙碌,看到万朝贵和陈宛白,他脸上露出了一丝惊讶和好奇。 “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他走上前来,帮忙拉住牛车。 “小耗子,我们今天打了几头野猪,你们东家在不在?问问他要不要?”万朝贵笑着说道。 “野猪?”小耗子眼睛一亮,显得十分感兴趣。 他忙不迭地走到牛车旁,仔细打量起车上的野猪来。那一头头肥壮的野猪,看得他眼睛都直了。 “万大哥,你是真厉害。”小耗子赞叹道,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要是肯定要的,不过你们带的有点多啊,我这店里估计吃不下这么多。” “那你问下你们东家,要哪头。”万朝贵说道。 “哎,先去后院。”小耗子说着,帮忙拉着牛车往一旁的小巷子里走去。 到了后院,小耗子对着两人说道:“你们先在这等下,我去喊东家过来。” 他知道东家要野猪,可具体要哪头、要多大的,他可做不了主。 “哎,你去。” 陈宛白两人还没站一会儿,冯全就跟着小耗子过来了。 一看到牛车上的野猪,冯全眼睛一亮,野猪可比家猪的味道好多了,不少食客都喜欢。 “万老弟,你这打猎的功夫可是愈发厉害了!”冯全满脸乐呵呵地走上前,用力拍了拍万朝贵的肩膀,由衷地赞叹道。 “这不过是运气好罢了,今天进山,凑巧碰上了几头野猪。”万朝贵谦逊地说道。 冯全仔细打量了一下牛车上的野猪,每头都不小。 “我就要这一头半吧,店里实在要不了那么多。”冯全指着一头稍小些的和那半头野猪说道。 这大大出乎了陈宛白两人的意料,他们原以为冯全只会要一头。 “好,那我们就先把野猪卸下来。”万朝贵点头同意,随即和陈宛白一起动手,将其中一头半野猪从牛车上搬了下来。 小耗子和另一个伙计上前把野猪拖进了后厨,冯全也不含糊,直接就从怀里掏出了十八两银子。 万朝贵接过银子,对着冯全道谢。 “万老弟,这两头野猪,你们打算拿到哪里去卖?”冯全见车上还有两头野猪,猜测他们要去其他地方卖。 “我打算去镇上的两个大酒楼问问看。”万朝贵同冯全都是老熟人了,没啥不能说的。 “那你去清香居吧,那里的掌柜与我相熟,你同他说是我介绍的,应是会收的。”冯全说道。 清香居是青石镇的两大酒楼之一,生意一直很红火。 万朝贵一听,顿时眼睛一亮:“那就多谢冯东家了,真是帮了大忙。” “嗐,咱们啥交情,还这么客气。”冯全摆摆手,笑道:“小耗子,带你万大哥去清香居。” 刚出后厨的小耗子一听东家喊他,连忙小跑过来:“东家,去哪儿?” “带他们去清香居找齐掌柜,问问他那里要不要野猪。” “好嘞,东家。”小耗子答应一声,转身对万朝贵和陈宛白说道:“万大哥,小白,你们跟我来吧。” 陈宛白和万朝贵也不耽搁,再次谢过冯全,迅速上了牛车,三人赶着牛车朝清香居去。 牛车再次穿过熙攘的街道,最终在清香居后门处停了下来。清香居是一座两层的小楼,整体看上去十分气派。 小耗子下了牛车,走在前面,带着陈宛白和万朝贵来到了酒楼的后门。 “吴哥,齐掌柜在吗?”站在后门口,小耗子对着一个正在忙碌的小伙子喊道。 “哎,耗子,你咋来了?”吴哥扭头一看,见是小耗子,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我带了两个朋友来,他们有两头野猪,你们掌柜的要不?”小耗子指了指身后的牛车。 吴哥擦了擦手上的汗,凑上前来,盯着牛车上的野猪看了看,眼神中透出几分惊叹:“这野猪可真不小,看着挺壮实的。齐掌柜就在后厨忙着,我去喊他。” 说罢,吴哥便转身跑进了酒楼。没过多久,他带着齐掌柜走了出来。 齐掌柜是一个中年男子,身材不高,神情却十分精明。他一看到牛车上的野猪,脸上立刻浮现出满意的笑容:“这是你们打来的野猪?” 万朝贵点了点头,礼貌地说道:“是啊,我们今天从山里打了几头野猪,冯东家说你这边可能会收,就让我们来问问。” 齐掌柜走近了些,仔细打量着牛车上的两头野猪,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这两头野猪看起来不错。” 既然是冯全介绍的,自然不会有问题。 “上午才打的,趁着还新鲜就送来了。”万朝贵回道。 齐掌柜闻言笑了笑,对万朝贵说道:“这两头野猪我要了,价钱我也不亏待你们,十五两银子一头,怎么样?” 第132章 单人手拉犁 万朝贵和陈宛白对视一眼,这价格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预期,心里顿时乐开了花:“多谢齐掌柜,这价格我们很满意。” 齐掌柜点点头,招呼伙计们将两头野猪抬进了后厨,并从腰间的荷包里掏出三锭银子,递给了万朝贵。 万朝贵接过银锭子,对齐掌柜连连道谢:“齐掌柜,真是多谢你的照顾。” 齐掌柜笑着摆摆手:“客气了,以后有好货再来找我。” 齐掌柜回到后厨,厨子一见到这两头大野猪,脸上顿时布满了惊喜的神色。 “掌柜,这可真是好久都没有见到这么大的野猪了。这两头花了多少银子?”厨子拿着刀,一边在野猪身上比划着,一边好奇地问齐掌柜。 “十五两银子一头,你可得好好利用,别浪费了这好食材。”齐掌柜说道。 “哟,怎么给这么高?十二两差不多了吧。”厨子一脸疑惑,不解地看着齐掌柜。 齐掌柜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说道:“唉......还不是之前给那陈猎户的价钱太少了,他都几个月都没来卖过猎物给我们了,想来应是别家给的价钱高。” 齐掌柜想起几个月前,陈猎户来卖一头野猪,本是能卖十二两银子的好货,他当时却为了多赚些利润,硬是给人家压了价,非说成只值八两。 就因为这事儿,导致这段时间,那陈猎户再也没有卖过猎物给他们酒楼。 齐掌柜越想越懊悔,继续说道:“像他那般手艺好的猎户,在咱们这地界可不常见啊。咱们这回可不能再亏待了猎户,不然以后哪还有好货往咱们这儿送。要知道,那些熟客就爱的就是这口。” 厨子听了,恍然大悟地点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掌柜你说得对,咱们可不能因小失大。” 陈宛白和万朝贵离开了清香居,万朝贵将牛车赶到一处僻静无人的巷子里。 牛车停稳,万朝贵从怀里掏出了两次卖得的银子,总共四十八两。他掏出了二十两给陈宛白。 冯全给的十两银子的小野猪的,八两是那半头野猪,陈宛白家里留了半头,这八两则算是万朝贵的。 “万叔叔,不能这么分。”陈宛白拒绝道,“我们四六分,你六我四。毕竟你出力比我多。” “哪能这么说,野猪还是你带我去的,其中两头也是你之前伤过的。说到底,是我占了你的便宜。”万朝贵连连摆手,表示不同意。 两人来之前就商量好了对半分。 经过一番相互推让,最终两人还是平分了。 分完银子,陈宛白小心地把自己那份放进贴身的荷包里。 “万叔叔,我要去一趟郑伯伯那里,你呢?” “我去药铺一趟,还得去一趟粮铺。”万朝贵思索了片刻,说道,家里老娘的药快要吃完了,必须再去抓一些,粮食也所剩不多了。 “那我们分开吧,这样节省一点时间。”陈宛白考虑了一下,想到陈元修上次吃了亏,现在应该不会再来找她麻烦。 “成。”万朝贵抬头看了看天色,已经申时过半,还得早点回家,“那你有什么要我给你带的吗?” 陈宛白想了想家里的米缸,确实存货也不太多,“那就麻烦万叔叔帮我带两百斤米,二十斤面粉。” 两人商定好,这才分开。 老郑头的铁匠铺位于青石镇的另一头,距离清香居较远。 陈宛白来了青石镇多次,对镇上的布局还算得上是十分清楚。她在脑海中快速回忆了一下镇子的布局,便果断地选定了一条小路。 她一路快步疾行,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老郑头的铁匠铺。 陈宛白看见老郑头正在铺子里忙碌,“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在空气中清脆地回响着。 “郑伯伯,我来拿东西了。”陈宛白走进铺子,对着正在忙碌的老郑头喊道。 老郑头闻声抬起头来,看到是陈宛白,脸上露出了笑意:“小白,你来了啊,快来看看你定的东西,早就做好了。” 说罢,他放下手中的锤子,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带着陈宛白走到铺子的一角。那里单独摆放着一些与其他与众不同的东西。 陈宛白上前打量着这些东西,发现它们简直比她描述的还要精致。她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郑伯伯,这些东西太好了,多谢你了。” 老郑头好奇地问道:“小白呀,这到底都是些啥新奇玩意儿啊?” 陈宛白笑着拿起一把小手锯,说道:“郑伯伯,这个你肯定懂,这小手锯能用来锯木头啥的,方便得很。” 老郑头点点头:“这个我知道,只不过你这巧思好,展开就是锯子,折叠起来又不宜伤人,还方便携带。” 现在的锯子多是一些大顺锯(二人抬)、小顺锯(开料)、偏脸子锯(断肩)、截锯(截大料)、钢丝锯(曲线)、小刀锯(抽条锯)、掏圆眼锯(圆孔锯)等等。 还没有可折叠的手锯,携带多是放在木工箱上。但陈宛白是想着上山的时候携带方便,到时候用来锯些小树和竹子。 老郑头指着最大的那个问道:“这个长柄带轮的是啥?” 陈宛白兴致勃勃地解释道:“郑伯伯,这个叫单人手拉犁。你看啊,这长长的柄方便人握住发力,下面这个轮子能让犁在地里移动得更顺畅。要是哪家的地不多,又没有牛来拉犁,用这个单人手拉犁就最合适不过了。” “人只要站在前面握住长柄往前拉,这犁头就能轻轻松松地翻开土地,播种的时候能省不少力气呢。而且这单人手拉犁相较于传统的犁,更加轻便灵活,操作起来也不费劲。只需要一人即可,哪怕是力气小些的人,也能驾驭得了。” 老郑头听得眼睛发亮,不住地点头:“哎呀,小白,你这脑瓜子可真灵,能想出这么巧妙的东西。” 陈宛白打着马虎眼:“我也是以前在书上看过一眼,大概记下了,好不好用我也不知道。主要还是郑伯伯你的手艺好,瞧着就比书里的更好。” 两人又聊了一句,陈宛白付了钱,同老郑头道别,带着东西满心欢喜地离开了铁匠铺。 第133章 还情 离开铁匠铺,陈宛白带着东西快速往城门口约定好的地方赶。 可能是她抄小路,加上她走得极快的缘故,故而她先万朝贵一步到达城门口。 略等了一盏茶功夫,万朝贵驾着牛车过来了。见到陈宛白,他笑着问道:“小白,等急了吧?” 陈宛白摇了摇头:“我也是刚到。”待牛车停下,她也不含糊,把东西往牛车上一放,就爬上去了。 两人一路上聊着天,不知不觉中,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夜幕缓缓降临,天际泛起一层灰蒙蒙的薄雾,但还有微弱的亮光,周围的景物在暮色中逐渐模糊。 当他们回到家时,四周有些幽静。陈宛白家的烛火已经点亮,映照出温暖的光芒。 万朝贵帮忙把牛车上的粮食和农具卸在陈宛白家门口,准备离开。 陈宛白感激地说道:“万叔叔,今天辛苦你了。” 万朝贵摆摆手,笑道:“小白,不用客气。” “好的,万叔,路上小心。”陈宛白目送他离去,然后转身进了屋。 她一边放好新买的东西,一边问道:“娘,那半头野猪处理得怎么样了?” 柳氏从厨房走出来,手上还带着些许水渍,回答道:“我怕肉坏掉,就先泡在水里了。还按照你的要求,把它分切好了。” 陈宛白听了,:“娘,辛苦你了。” 柳氏摆摆手,笑道:“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你去看看吧,肉都放在灶房的木桶里。” 陈宛白走进灶房,看到泡在清水中的野猪肉,已经被柳氏分成了几大块整齐的肉块。 她将一条猪后腿和一条猪前腿装进了背篓里,准备出门去村里。 “小白,这么晚了去哪里?不吃饭了吗?”柳氏见她出门,开口问道。 “我回来给你解释。”陈宛白头也没回地说道。 就着淡淡的亮光,陈宛白跑的飞快。平时要大半个时辰的路程,半个时辰都不到,她就已经跑到了村子边缘。 天空的些许余光,映衬出村子的轮廓。家家户户大多已经熄灯睡下,只有几乎舍得用灯油的家里条件较好或那读书人家里还亮着微弱的油灯。 进了村,四周静谧中偶尔传来几声细碎的说话声。陈宛白路过陈生家的时候,还听见陈生在和他的儿子嘱咐明日地里的农活。 当她路过陈大毛家的时候,陈大毛家的狗听见了她的脚步声,突然汪汪叫了几声,让她心里一紧。好在并未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只以为是狗还野着想出去疯。 陈宛白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几户人家的屋子,脚步放得更轻。 一路来到了田家,她轻轻地敲了敲门。没过多久,门吱呀一声开了,田桂花探出头来,看到是陈宛白,微微一愣。 “小白,这么晚了,你咋过来了?是家里出了啥事吗?”田桂花一脸紧张地问道。 陈宛白没说话,摇了摇头,卸下背篓,从里面掏出一条猪前腿,塞进了田桂花的手里。 她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说道:“田姨,这是我猎到的野猪,留了一些,你拿着。” 说完,她背起背篓转身就跑了。 动作迅速到田桂花都没反应过来,她看着手里多出来的一条猪腿。下意识想要叫住陈宛白,但想到刚才陈宛白的动作,又担心被隔壁邻居看见,只能作罢,关了院门,提着猪腿进了屋。 陈宛白又一路小跑,来到了村长陈康年家。 她再次轻轻敲了敲门,不一会儿,门被打开,露出村长媳妇马老婆子的脸庞。 “小白?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吗?”马老婆子同样是一脸的关切。 陈宛白左右看了看,依旧做贼一般,谨慎地四下打量。见没有人,她直接将背篓放下,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布袋,一起递给了马老婆子。 “马奶奶,上次去办户籍,村长爷爷帮我们掏的钱。我今日同万猎户一起猎得野猪,卖了野猪分了些许银钱,这是还给村长爷爷的钱。”陈宛白低声解释道。 马老婆子微微一愣,陈康年并未告诉她帮忙付钱这件事,但是她还是拒绝道:“你们正难着呢,你爷爷也没打算让你还这钱,你快拿回去。” 陈宛白一把将铜钱塞进了马老婆子的手里,然后后退几步,说道:“谢谢村长爷爷的帮助。”话音未落,她已经转身跑开。 马老婆子看着陈宛白迅速消失在夜色中,自己老胳膊老腿也追不上,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 “谁啊?”陈康年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柳氏的闺女,来还钱的。”马老婆子回头解释道。 “你收了?”陈康年皱起眉头,想起了上次帮她们出的办理户籍的钱。 “我也不想收啊,那孩子塞我手里就跑了,影子都看不见了。”马老婆子有些无奈。 “唉,她哪来的钱啊。”陈康年叹了口气。 “说是卖野猪的钱,她哪来的野猪啊……”马老婆子刚掀开地上背篓的大叶子,就见到里面的猪腿,“还真是野猪啊……” 陈康年见老妻一脸惊讶,也上前,看见那大猪腿,同样十分震惊:“这也是那丫头拿来的?” 马老婆子点点头:“那是个好孩子,懂得感恩,才得了点好东西就给我们送来。” 陈康年心中感慨万千,多好的孩子啊,陈大头一家咋就不珍惜呢。 他叹了口气:“她那是担心我们不收。既然送来了,那我们就收着吧。以后有什么能帮的,我们一定要帮一把。” 马老婆子也点头应道:“嗯,可惜住太远了。” …… 此时,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住了整个村庄。蛾眉月高挂空中,洒下清冷的月光,将小路照得朦胧可见。 陈宛白快速奔跑在回家的路上,耳边传来阵阵虫鸣声,不时也有几户人家还透出些许微光。她脚步轻盈,尽量不发出声音。 没有了负重,陈宛白跑的更快了。不大会儿,陈宛白就见到了自家的小木屋。柳氏正坐在院子里,手里还拿着一盏油灯,似乎还在等她。 “娘,我回来了。”陈宛白快跑几步,冲着柳氏喊道。 柳氏见人回来了,松了一口气,赶紧上前问道:“大晚上的,你去哪了?” 陈宛白接过油灯,往灶房里去:“我去给田姨和村长家送猪腿了。” 柳氏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这点。她点了点头,说道:“早上还有饭,快吃完了早点休息。” 第134章 大骨汤 陈宛白进了灶房,将油灯放在了灶边,柔和的光芒充满了灶房。她掀开锅盖,锅里有着留给她的暮食。 柳氏也跟着坐了下来,显得有些疲惫。 “娘,你先去睡,我吃完就睡。”陈宛白说道。 柳氏想了想,也没拒绝:“好,那娘先去睡了,你吃完赶紧去休息。” 陈宛白面上点点头,心里却想着:睡是不可能睡的,桶里还有那么多猪肉要处理。原本打算晒腊肉,可这天气还是热了一些,腊肉怕是不好做。 想了想,她决定用盐水泡着。 等柳氏回房休息后,陈宛白快速地吃完了暮食,然后开始忙活起来。 猪肉已经被柳氏分解的很好,连排骨都剔出来了,全部都浸泡在木桶里。她将猪肉全部洗干净,拿出放在一旁。 接着,她将木桶全部洗干净,排好,放在灶房的角落里。 陈宛白先在桶底撒上一层粗盐,再将猪肉一块块地放进去,每放一层肉就撒上一层盐,确保每块肉都能均匀地接触到盐。这样腌制可以防止猪肉在高温下腐坏。 最后,她将准备好的盐水倒进了桶里,直到每块肉都完全浸泡在盐水中。做完这些,已经深夜了。陈宛白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着满满两大桶的猪肉,心里松了一口气。 处理完猪肉之后,她开始处理剩下的大骨头。她先将大骨头用清水冲洗干净,然后放进大铁锅里,加上足量的清水。熬汤需要长时间的慢火炖煮,才能让骨头里的精华完全融入汤中。 陈宛白在灶膛里添加了一些干柴,并将火势控制在了最小,让火苗保持在一个稳定的状态,不至于太旺也不会熄灭。她在灶膛里堆放了几块较大的木柴,确保夜里不需要频繁添加。 接着,她在灶门口堆放了几块石头,做了一个简单的挡火架,这样可以控制火苗的大小。 做完这些,陈宛白在大铁锅上盖上盖子,然后去洗澡。等她洗完回来,锅里的水已经冒出了热气,骨头的香味也逐渐飘散开来。 陈宛白掀开盖子瞄了一眼,又在灶膛里看了一眼。这样熬上一整夜,明早一定会有一过浓郁的大骨汤。 确定没有问题了,陈宛白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房间,放心地睡去。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树梢洒在田间,露水还在草叶上晶莹闪烁。陈宛白早早地起床,洗漱完毕后,便扛着锄头来到了木屋不远的一块地。 清晨的空气清新而凉爽,她深吸了一口气,感受到一种莫名的舒畅。 站在田边,陈宛白打量着自己面前的这片土地。这块地是她之前就看好了的,土质松软,且无乱石。 然而,地面上长满了杂草,需要先清理一番。 她拿起铁锹,开始在田地四周挖掘防火沟。防火沟不仅能防止焚烧杂草时火势蔓延,还能有效隔离杂草种子的扩散,避免杂草再次滋生。 铁锹在泥土中划开一条条沟壑,陈宛白挥汗如雨,却干劲十足。她每挖下一锹,都会将松软的土壤堆在一旁,形成一道小小的屏障。 防火沟挖好后,陈宛白站在田地中央,看着这些长势茂盛的杂草。 要想把杂草彻底清除,最好的方法就是焚烧。粪勺不仅能快速地清理杂草,还能为土地提供一些肥力。 她捡来一些干枯的树枝和松针,堆在杂草丛中,接着从怀里掏出火石,熟练地划出火花点燃了树枝。随着火苗升腾而起,杂草也迅速被引燃。 火焰在田地里跳跃着,迅速蔓延开来,将杂草烧成了灰烬。火焰在防火沟的阻挡下,没有超出她的预期范围。她站在一旁,时刻留意着火势,确保火焰在控制之内。 不一会儿,杂草已被烧得干干净净,只留下几缕青烟袅袅升起。陈宛白用铁锄头轻轻翻动地面,确保没有未燃尽的火星。 她蹲下身,捏起一把灰烬,用手轻轻捻了捻,感受到其中的细腻和温暖。 陈宛白确认没有遗留任何火星后,才放心地扛起锄头,往家走去。 回到家时,屋内已经飘出了淡淡的饭香。她进屋见柳氏已经忙碌在灶台前,正忙着准备早饭。 “回来了?”柳氏抬头看了她一眼,“先去洗洗手,马上就能吃饭了。” 陈宛白放下锄头,洗了手,走进厨房帮忙。 除了那一大锅排骨汤,柳氏还煮了满满一大砂锅粥,搭配着一碟子清炒马齿苋。 没错,柳氏如今已经不再是单纯地水煮菜了,厨艺有了明显的进步。 “娘,一起来吃吧,吃完再收拾。”陈宛白一边帮忙把饭菜端上桌,一边对柳氏说道。 柳氏闻声坐下,开口问道:“我早上见那边着火了,本想过去瞧瞧。老远见着你站在一旁,就没过去了。你这是在做什么呀?” “我把那边的野草烧了,不然光靠挖的话,不知要挖到什么时候。等下吃完饭,我们一起去种地吧。”陈宛白解释道。 “你准备种些什么?”柳氏好奇地问道。 “种油菜,来年榨油吃,也能省下买油的钱了。”陈宛白喝了一口稀饭,解释道。 “好。”柳氏欣然应道。 吃完饭后,母女俩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带着工具和油菜种子往地里走去。此时阳光已经开始渐渐升高,空气中弥漫着清晨特有的湿润和泥土的芳香。 “小白,你这拿的是啥?”柳氏见陈宛白手里拿着手拉犁,有些不解。 昨日里,陈宛白回来直接就把东西放到仓库了,柳氏没见着。 陈宛白笑着说:“娘,这叫手拉犁,是我专门找人打造的种地的好工具。有了它,咱们以后种地能省力不少呢。你看,这长长的手柄,方便握住用力,下面这个犁头能轻松翻土。” 陈宛白定制的这个手拉犁,主要由手柄、移动轮以及犁铧组成。 中间通过螺栓固定,可以拆卸安装,手柄高度能够根据操作者的身高进行调节。 犁地时候,拉动手柄在田间行走即可,随着移动轮的转动,犁铧便会把土壤给翻至一边。 唯一的不足,便是不适用硬土地,不过对于陈宛白的这块地完全够了。 柳氏走近仔细瞧了瞧,还是有些疑惑:“这东西真能好用?” 陈宛白自信地点点头:“娘,你就瞧好吧。等会儿到了地里,我给你演示演示。” 第135章 种油菜 母女俩来到地里,陈宛白把犁套在身上,双手握紧手柄,身子微微后倾,倒着一步步向后退着拉犁。只见那犁头顺畅地插入土地,随着她的步伐,翻出一道道整齐且深度适宜的土沟。 柳氏在一旁瞪大眼睛看着,满脸的不可思议。她惊喜地说道:“哎呀,还真管用!” 陈宛白停下来,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说道:“娘,你看,这是不是比纯用锄头省力多了?而且效率也高。有了这手拉犁,咱们以后种地就不那么辛苦了。” 柳氏欣慰地看着女儿:“还是我闺女聪明,能想出这么好的法子。” 陈宛白只笑笑不说话,多说多错,还不如让柳氏自行脑补。 经过大半个上午的努力,母女俩相互配合,终于将陈宛白划分的一大块地给翻好了。她们站在田边,看着眼前整齐平整的田地,心里满满的喜悦。 “娘,我们先休息一下,等会儿再来播种。”陈宛白建议道。毕竟忙活了快一上午,确实有些疲累,加上体力劳动强度较大,消耗也多。 柳氏点头同意:“好,我们喝口水,休息会儿。” 在树底下休息片刻后,母女俩又回到了田间。陈宛白拿出了之前托万朝贵帮忙买的油菜种子,准备播种。 这个时代的油菜主要有菘菜型油菜和芥菜型油菜。菘菜型油菜由栽培菘菜演化而来,称芸薹。芥菜型油菜则是从芥菜演化而来。 陈宛白买的这种是属于菘菜型油菜。 (注:菘菜就是白菜,《明会典》中提到:“菘,俗谓之白菜。”主要叫菘菜,白菜不常用。) (注:资料来源并于《农政全书》中总结的“吴下人种油菜法”。) 陈宛白拿出一个小角锄,在土里挖出一条浅浅的沟槽,柳氏则跟在后面撒油菜籽,一个坑里撒上约莫数十粒即可。 “娘,我们多撒一些吧,这地也没沤肥,说不定长势不大好。”陈宛白一边挖沟,一边回头对着柳氏提醒道。 本来古代的产量就低,加上随便开荒的地,没有足够的肥力,陈宛白担心到时候出芽率不高。 ”哎,好。”柳氏应下,手里撒下去的油菜籽又多了几粒。 等所有的油菜籽都均匀撒进地里,陈宛白又用锄头轻轻覆上一层薄薄的土壤,确保种子能够接触到土壤。 忙碌了一个上午加大半个中午,母女俩终于将整块地都播上了油菜种子。 陈宛白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满意地看着眼前整齐的田地:“娘,这片地已经种好了油菜。等这些种子发芽,我们就能看到一片嫩绿的菜苗了。” 柳氏点点头,脸上也露出了满足的笑容:“是啊,等油菜长出来,我们就能吃到自己种的新鲜菜了。” 油菜苗可以当青菜吃的,老了才会开花结籽,割了打油菜籽,用油菜籽压榨成菜籽油。 母女俩带着满满的成就感,收拾好工具,慢慢走回家。 回家后,两人简单地弄了些吃食,草草吃了一顿午食。 吃过饭后,柳氏去午休,陈宛白则又去了地里。 前段时间那片沤了农家肥的地,经过这些天的发酵,地里的肥料已经完全腐熟,可以种植蔬菜了。 此时正值九月底,天气凉爽,正是种植一些秋冬耐寒蔬菜的好时节。 尽管相比于现代,这会儿蔬菜品种有限,但陈宛白还是买了一些常见的菜种,白萝卜、菘菜、芥菜、菠菜、蒜苗等等。 之前,陈宛白曾向田桂花打听过,得知每年春季二月到四月,秋季八月到十月,朝廷都会派发一些粮种和菜种,确保农民能在适宜的季节及时播种。 派发的目的主要是促进农业生产,发放的种子大多是新品种,供农民推广试用。 这点让陈宛白很是激动,她想去看看能否找到一些她认识的种子。可当她打算去找村长要粮种时,田桂花却给她浇了一盆冷水。 “小白啊,你别跑了,这都什么时候了,八月初,那些种子就被领光了。” 也是,不花钱的东西,谁会放过。 陈宛白暗自决定,来年一定要趁早,希望能够获得一些新的东西。 (注:《明会典》《大明律》《明史》等古籍中,都有关于朝廷派发种子的记载。例如,《明会典》中提到:“每岁春秋,令各郡县颁发籽种,以助民农事。”) 陈宛白来到了菜地,蹲下身,仔细查看地里的土壤,发现它已经变得松软肥沃。 她站在原地,看着几块分好了的地,规划了一下每块地种植哪种蔬菜,以确保每种蔬菜地有足够的生长空间和养分。 她先种植的是菘菜,虽然上午已经种植过了,但那块地没有足够的肥力,故而下午她还是在菜地里种上一块。与上午的种植方法不同,她用锄头在地上挖出一条条浅沟,每条沟之间间隔约九寸。然后将种子均匀撒在沟中,覆上一层细土,最后用脚轻踩实。 第二块地,她准备种植白萝卜。白萝卜需要更深的土壤,陈宛白用锄头挖出大约一寸半深的沟,每条沟之间间隔约六寸。撒种而后覆土并拍实。 第三块地,种植芥菜。虽说漫山遍野都有野芥菜,但是陈宛白担心冬日里会被人挖光,还是种上一些稳妥。 芥菜生长较快,耐寒能力强。她用锄头在地面挖出浅沟,每条沟间隔约七寸半,撒种覆上细土并微微压实。 第四块地留给了菠菜。她先在地上画出了一条条浅浅的沟,每条沟间隔约四寸半。菠菜种子很小,她将它们轻轻洒入沟中,再覆上一层薄薄的土。为了确保种子能够均匀分布,她用手指在沟里轻轻拨弄,随后再压实。 最后一块地,用来种大蒜。大蒜的种植方法不同于其他的蔬菜,她需要先将大蒜分成一瓣瓣,然后将这些蒜瓣逐一插入土中,蒜头朝下,每瓣之间保持约三寸的间隔。 播种完成之后,陈宛白拿起水瓢,开始给每块地浇水。 第136章 再遇陈宛灵 陈宛白忙碌了一整天,油菜地和菜地都已经种完,这让她心情格外愉悦。她站在菜地边上,抬头望着天空,夕阳的余晖洒在田地里,给她的劳动成果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回到家,柳氏刚好缝完了一件衣裳,看到陈宛白进门,笑着说道:“去洗洗,来试试这衣裳合不合身。” 陈宛白点点头,走到水龙头处,用自来水洗了洗脸和手。清凉的山泉水带走了一天的疲惫,让她感到神清气爽。她回到屋里,柳氏已经拿着新缝好的衣裳等着她。 陈宛白接过衣裳,细细地看了看,发现这是一件做工精细的棉布衣裳,针脚细密,款式简朴。 她换上新衣,柳氏仔细端详着,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很合身。你这孩子,天天在外面忙活,也该有几件像样的衣裳了。” 陈宛白笑了笑,说道:“谢谢娘,这衣裳真好看,我很喜欢。” “晚上想吃啥?”柳氏放下针线筐,准备去做暮食。 “晚上吃面吧。昨天熬的大骨头汤还在,煮面条正好。”陈宛白想到了那锅大骨汤,还剩下不少。 “好,那娘去擀面条。”柳氏笑着答应了,走进灶房开始忙碌起来。 不一会儿,灶房中就传来了刀切面和咕噜噜的声音。柳氏熟练地切了一捆捆细细的面条,她把面条放入煮沸的大骨汤中,不多时,一锅香气扑鼻的大骨汤面就熟了。 陈宛白正好洗完澡,才出来柳氏就给她端上一碗面条。母女俩端着碗,围坐在桌边,呼哧呼哧地吃着面条。她们一边吃一边聊着接下来的计划。 吃完暮食,陈宛白坐在院子,仰望着夜空中的星星,她的思绪渐渐飘回了自己小时候。那时的夏夜,她们会把竹床搬到院子里纳凉,有时候还会在院子里睡觉。 她在心中想着:来年一定要做一张竹床! “小白,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柳氏洗完碗,从灶房里出来,擦了擦手,对着陈宛白说道。 “哎,这就去睡。”陈宛白应声而起,将凳子放回灶房,往房间去了。 …… 几天后。 天刚破晓,淡淡的晨雾笼罩在山间,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泥土和草木的香气。晨曦透过薄雾洒在山间,给一切染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光芒。 陈宛白跑了一圈,回来简单冲洗一下。背上背篓,拿上装备,往山里去了。 她要去检查一下陷阱,看看是否有收获。 来到山脚处,她深吸了一口晨间的新鲜空气,放眼望去,路边的野菊花开得正盛,花朵在晨光中摇曳,格外好看。 这些野菊花已经开了快两个月了,现在应该是最后一波了。她心中决定回头来摘一些,回家晾干备用。 野菊花不仅好看,用途还多。可以入药,有清热解毒、消肿止痛的功效。将其晾干后泡茶,还能缓解头痛和目赤肿痛。 (注:资料来源于百度百科。) 陈宛白往山上走了一刻钟不到的时候,她面前突然蹿出一个人影。原来是陈宛灵。 “三丫姐,你怎么在这里?”陈宛白定了定心神,开口问道。 “小白,我是特地来找你的。”陈宛灵回道。 “咋不走小路?山上可不好走。”陈宛白有些疑惑,山里的路大多是要靠人走出来,很多地方都被拦住。 “我……我没敢走小路,怕被人看见……”陈宛灵小声地说道。 “怎么了?是有什么事情吗?”陈宛白见陈宛灵一脸哭相,又犹豫不决,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没想好怎么开口。于是她便主动问道。 “小白……就是,我想问下,之前我们卖菌子的钱有多少?”陈宛灵想了想,咬了咬牙,还是问出了口。 “有不少,我都给你们装起来了,很急吗?我带你回家去拿。”陈宛白猜测她应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也就没说具体多少银钱。 “那太谢谢你了,你现在方便吗?我们有一点点急。”陈宛灵十分高兴,连忙说道。 “方便,我不过是来山里转转,没事的。走,我们一起回家。”陈宛白说着转身朝家的方向走去。 陈宛灵急忙跟上。 在回家的路上,陈宛白根据陈宛灵的三言两语,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陈芝芝已经攀上了王礼宝。朱氏见此,便自觉了不得了,在家里变得十分嚣张,甚至开始有一些连周老婆子都没有放在眼里。 在家里俨然一副当家作主的模样,家里的活儿那是半点不干,学着外头听来的富贵人家当家主母作派。 家里就那么几个人,大房占了大半,而朱氏肯定不会让大房的人做丫鬟小厮。陈老头和周老婆子,她就算有心也不敢使唤。故而,也就只有二房的人成了她随意使唤的对象了。 丁氏如今已经怀孕六七个月了,挺着大肚子,但朱氏也没放过她,反而让她干得活儿更多了。 这不,最近几天,由于劳累过度,昨儿个又摔了一跤,肚子疼得厉害,朱氏骂骂咧咧说她故意装的,只为了躲懒。 周老婆子为了家里的富贵,捧着陈芝芝,也有些不敢如往常一般对待朱氏。朱氏因此变得越发嚣张跋扈,周老婆子受了朱氏不少的气,自然是要出气,出气筒必然就是二房众人。 因而,对于丁氏肚子痛这回事,周老婆子也跟着朱氏一起责骂,甚至还对丁氏动手打了一番。 当夜,丁氏就见血了,陈宛蓉和陈宛灵姐妹两拼命求着周老婆子和朱氏,想要请大夫替丁氏看看。 意料之中,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好在丁氏只是见红,并不是出血的很严重。到了寅时初,丁氏肚子已经不痛了。 但是陈宛蓉和陈宛灵姐妹俩还是十分担心,故而天不亮,姐妹俩就商量好了。陈宛蓉在家照顾丁氏和干活,陈宛灵出门来找陈宛白。 陈宛白心中叹了一口气,大概这个时代,女子多是如此。 她又想到了陈元修,上次的仇还没报,一直不得空去一趟遥江镇,也不知道陈元修的赌债都还了没有。 第137章 找村长 想到这个,陈宛白也就问出口了:“三丫姐,陈元修最近如何?我之前还在镇上看见有人追着他要他还钱来着。” “大堂哥最近说是在镇上找到活了,一直没回来。”陈宛灵回答道。 “那三丫姐可知他在哪个镇上?” “这我就不知道了,我也是听见大堂嫂和大伯发牢骚,说大堂哥都不回家。”陈宛灵说完,又补充道,“不过好像是镇上的活儿不好干,也没拿过钱回来。” 陈宛白听了,心下了然。然后又换了问题:“那陈芝芝呢?啥时候定亲?” 陈宛灵撇撇嘴:“我听村里的人说,大堂姐是给人当小,不会定亲,也不知道哪天就被一抬小轿偷偷摸摸接走了。” 两人一路说着话,很快就到了陈宛白家。 “小白,这么快就回来了?”柳氏见到陈宛白一脸疑惑,又见到她身后的陈宛灵,“三丫,你咋来了?吃了没?” “三婶,我吃过了。”陈宛灵嘴里回答着,但肚子却咕噜噜的叫起来,跟她唱反调。 “唉,你这孩子,快来吃点。”柳氏一把拉过陈宛灵,往灶房去。 陈宛白则进了房间,在箱子里翻出一个小荷包。 来到灶房,陈宛白看见陈宛灵正端着一碗粥,泪水直流,柳氏在一旁小声劝说。 “这是……?”陈宛白看着这一幕,看向柳氏。 “小白,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端起碗就开始哭,一直哭个不停,我问她她也不说话。”柳氏有些无奈。 “三丫姐,先别哭了,快些吃完,你娘还在等着你呢。”陈宛白一针见血。 话一说完,陈宛灵果然不哭了。 她断断续续地说道:“三婶,小白,我就是,就是有些难受。为什么我们在家里干得活儿最多,却连这样的一碗粥都吃不上。呜呜呜呜……” “唉……你多吃点,锅里还有。”柳氏摸着陈宛灵枯黄的头发,满脸的心疼。 想当初,她们不也是一样,连半口干的都吃不上。 “三丫姐,我这里有一些碎银和铜板,你数数看。”陈宛白将荷包放在桌上。 “小白,二丫姐说让我拿五十文就行了,如果有多余的,还是存放在你这里安全些。放在家里的话,担心被人翻到,到时候就不是自己的了。”陈宛灵夹了一口咸菜,一边嚼着一边说道。 “那行,其余的我帮你们保管,有什么需要随时来找我。”陈宛白点头表示理解。 如是被陈家的人发现她们姐妹藏钱,那还得了,多半抢走还要毒打她们一顿。 陈宛灵点点头,眼中满是感激。她急匆匆地吃完了碗里的粥,放下碗,准备离开。 “你再吃一碗,锅里还有。”陈宛白拿过碗又给她装了一碗粥。 “呜呜呜,谢谢三婶,谢谢小白。”陈宛灵又哭了起来,她看着那一碗浓稠的粥,心里想要带回去给丁氏和陈宛如吃。 “下次带二丫姐过来吧。”陈宛白看出了她的心思,于是开口说道。 陈宛灵心里惦记着丁氏和陈宛蓉,故而也不再推辞,端起碗就快速地吃起来。 “我吃好了,三婶,小白,我回去了。”她将荷包小心翼翼地往怀里塞了塞,又蹦了蹦,确定没问题了,这才准备跑回去。 “三丫姐,你等一下。”陈宛白喊住陈宛灵,“这些你拿上,藏好来,趁人不注意偷偷给你娘吃。” 陈宛白塞给陈宛灵的是一小包野猪肉干,她这几天把之前腌的肉块又切成了小条,熏成了肉干。 “这……”陈宛灵看着手里的东西,想拒绝,但想到家里的丁氏,最终没舍得还回去。 “拿着吧,但是可千万藏好了,连你爹都不能告诉。”陈宛白再次叮嘱道。 像陈大山那种妈宝男,愚孝男,要是知道了这包肉干,多半是要拿去孝敬父母,然后回头打骂一顿她们母女三人。 陈宛灵点点头,将肉干也小心地藏好,十分的感激陈宛白。 “三婶,小白,那我就回去了。”她礼貌的道别。 “三丫姐,你别急着回家,直接去陈大夫那里吧。我正好还要去陈大夫那里抓药,我同你一起去。”陈宛白说道。 “那太好了,我们一起去吧。”陈宛灵还是有些害怕的,来的时候走的山路,路上没有一个人。 陈宛灵依旧不敢走大路回去,陈宛灵带着她走了另一条鲜为人知的小路往村子去。 小路蜿蜒曲折,路边的野菊花开得正艳,还有一些喇叭花缠绕着树枝。别有一番风味,不过两人只顾着闷头赶路。 不多时,她们便来到了陈大夫家,陈大夫院子里的那棵火红的枫树十分显眼。 “小白,你怎么来了?你娘身子如何了?”陈大夫见到了陈宛白,笑着问道。 “陈爷爷,我娘吃了你的药,身子已经好起来了。”陈宛白转头看着陈宛灵,“是我堂姐来找你的。” “陈大夫,我娘她肚子疼,昨儿个夜里还见血了。我想请你去看看。”陈宛灵急切地说道,“我有钱,我带了钱。” 说着,她将荷包掏了出来。 “你先别急,慢慢说清楚。”陈大夫让她们到院子里坐下,慢慢说。 陈大夫收拾好药箱,跟陈宛灵去给丁氏看病。 “陈爷爷,三丫姐,我还有事,就不跟你们一起了。”陈宛白提出分别。 陈宛白转身离开了陈大夫家,沿着另一条小路,绕了一大圈,往村长家走去。 陈村长家的院子门是开着的,里头还传来了说话声,陈宛白一下没敢敲门,她站在院门口偷听了一会儿,只听见了村长媳妇和儿媳妇说话的声音,这才放心的去敲门了。 “马奶奶,我又来了,村长爷爷在家吗?” “哟,是小白来了啊,快进来。”马老婆子一见到陈宛白,十分的热情,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迎了出来。 陈宛白走进院子,说明来意:“马奶奶,村长爷爷在家吗?我有事想找村长爷爷商量。” 马老婆子点点头,“在后院呢,我带你去。” 陈宛白跟着马老婆子来到了后院,见到陈村长正在修补鸡笼。她乖巧地喊了一声:“村长爷爷,我有事想找你商量。” 陈康年放下手里的活儿,抬头笑着问道:“小白,有什么事?说吧。” 第138章 买地 “村长爷爷,我想买地。”陈宛白开门见山地说。 马老婆子在一旁听到了,忍不住先问道:“买地?小白啊,买地可要不少钱。” 陈康年摸着胡须,思索片刻,接着说道:“你住的那地方,虽说是荒地的价格,但也要不少钱,你有银子吗?” 他想到陈宛白之前说要买木屋那块地,原来是真的。 陈宛白笑的一脸灿烂:“村长爷爷,我前几天不是猎了野猪吗,卖了一些银钱,我想着早些把地买了,心里也踏实些。” 陈康年和马老婆子一想到前几天的那条猪腿,又大又肥美,他们家连着吃了三天的肉,孩子们都兴奋得不行。还让几个儿媳都带回娘家一块,儿媳们也乐开了花,干活愈发卖力了。 陈康年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了一丝赞赏,“小白啊,你有这想法,爷爷支持你。不过买地可不是小事,你娘对此事怎么说?” “是的,村长爷爷,我娘也知晓这事,她也是同意的。”陈宛白肯定地说道。 马老婆子笑了笑:“可真是个好孩子,那块地虽是荒地,但开垦起来,种上几垄菜,也是极好的。” 陈宛白点点头,并未告诉他们自己已经把地种上的事情。 陈康年站起身来:“行,你带钱了吗?是现在去还是什么时候去?我们测量完了再去县衙办手续。” 陈宛白忙说道:“我带好了银子,麻烦村长爷爷现在陪我走一趟了。” “嗐,这算不得什么。你等我换身衣裳,我们就走。”陈康年摆摆手,往屋里去了。 “小白,来,坐下喝口水,你爷爷他那个人穷讲究,还得要一会儿。”马老婆子端来一碗水,递给了陈宛白。 陈宛白接过水,礼貌地说道:“谢谢马奶奶。” 一碗水还没喝完,陈康年就换好衣服出来了。他穿了一身青布长衫,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显得精神抖擞。陈宛白连忙放下水碗,起身跟上陈康年。 陈康年将后院的牛车拉出来,两人上了牛车,牛车缓缓朝着陈宛白家的方向行驶。 “村长,你这是带着这丫头去哪呀?”路上遇见了妇人婆子好奇地问道。 “你们一天天的没事干,瞎打听啥,赶紧家去。”陈康年看着这群长舌妇就眉头紧皱。 “切,问问还不行吗……”妇人虽嘴里这么说,但终究畏惧村长,扭着屁股走远了。 不多时,牛车停在了陈宛白家门口。陈康年看着眼前已经大变样的景象,心下十分震惊。 他着实没有想到,陈宛白母女俩竟然如此能干,还盖起了新屋。虽说是木头搭建,但看着也十分不错。不远处还有几块菜地,规整得整整齐齐,井井有条。 “小白,荒地一两银子一亩地,你看着你要多大的地?”陈康年一边满意地点头,一边开口问道。 “村长?你怎么来了?”柳氏见陈宛白和村长一起前来,有些不明所以。 “大安媳妇,你们不是要买地吗?我来量地。”陈康年看了看柳氏,又回头看了看陈宛白。 “娘,你忘了,我们不是说好了请村长来帮我们量下地。”陈宛白赶忙开口解释道。 “哦哦哦,瞧我这记性,我给忘了。”柳氏连忙转身进了灶房,“村长,你先坐下休息会儿。” “不休息了,我们抓紧量完去县衙,趁着今日把这事给办妥。”陈康年对着陈宛白说道。 “那就麻烦村长爷爷了。”陈宛白点头同意,她也想要尽早搞完。 “先喝碗水再去,这大热天的。”柳氏端了一碗水出来。 陈康年接过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个底朝天:“走吧。” 两人来到了菜地和房子中间的空地处,陈康年打量了一番,问道:“你这菜地和那片开了荒的地,加上房子的地方,一共不到两亩地,你是就这两亩,还是另有打算?” “我想买十亩地,就从山脚那一块开始,往那块地过去。”陈宛白伸手划拉了一大片区域。 山脚处那边,是她接自来水的地方,包括那条小水沟,她也将其规划在内,以防止日后产生纠纷。房子往下有两个坡度,她打算那下方开垦出几亩水田。 “这么大一块地,你当真要买?”陈康年有些不敢置信,这么一大片地,开荒都不得了,她们母女俩得干多久。 “嗯!”陈宛白认真且坚定地点点头。 其实这么点地她都收着点了,她原本是想买更多的地,只是目前不适合过于高调,等后期有了合适的营生,赚了钱再作打算。 “你可不能把钱都花光了,还要过日子呢,要不然买五亩地先?”陈康年还是有些不太赞成,野猪能卖几个钱,若是全花光了,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柴米油盐,哪样不要花钱? “谢谢村长爷爷,我们寻思着荒地便宜,目前手里有钱,还是买地最重要。村里的别说上等田,就连下等田都要五两银子一亩,我们是实在买不起的。不如先买了荒地,然后种点粮食作物,届时也能卖点钱维持生计。”陈宛白是由衷地感谢陈康年,她能真切感受到这个老头是在为她们母女俩着想。 陈康年沉默了一瞬,他理解成陈宛白是打算多种地,然后卖粮食赚钱。村里大部分的村民都是如此,在地里刨食过活。可是,他看了看陈宛白,小萝卜丁一个,还是最近长得好了些,还是这么个瘦小的人儿。还有那柳氏,弱不禁风的模样,怎么也不像是种地的好手。 “唉……可是你们家也没个男人,你和你娘,如何能干得过来?” “村长爷爷,我知道你的想法。可是我和我娘,如果想要好好活着,就不能只想着轻松,只要能吃苦,我们就不会饿死。再说了,村里谁家不是这样?陈桃月她娘,不也是带着她们姐妹几人,种着那么多地?” “可是人家娘家哥哥侄子那么多个,一到农忙都会空出人手来帮忙。” “村长别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我们种这么点地,忙得过来。不种地,我们总不能买粮食吃,那得多贵啊。” 第139章 办契 陈康年顿了顿,心中感慨自己竟然看低了她们母女俩,他笑了一声:“你说得没错,是这个理,是爷爷想岔了。” “不过我们还是打算再找点营生,不然来年还不了陈家的五十两银子。”陈宛白决定先为她们赚钱的事情放出一点风声,以免日后他人还要说她们怎么突然能赚钱了,总有些人还要说柳氏靠卖肉赚的钱。 “好好好,我们先量地。”陈村长拿出步弓,走到边缘处开始了测量。 陈宛白则负责记录,两人默契配合着,很快就量完了。陈康年给量的时候,放量十分宽松,明面上的十亩地实际有十二三亩之多。 不过这些陈宛白并不知道,她对这个时代的一亩地到底多少,一点都不清楚。但是她可以确定的是,与现代相比,这时候的一亩地面积要更小一些。 “走,我们去县衙吧。”陈康年拿过纸张,看了看,满意地点了点头。 两人又驾驶着牛车往县衙而去。 一路上,陈宛白看着官道两旁的风景,心中百感交集。 牛车一路颠簸摇晃,终于到达了县衙。陈康年带着陈宛白来到官府门前,门前一个衙役认得陈康年,也记得陈宛白。虽然时间过去这么久,但是衙役迎来送往,认人的本领还是很厉害的,哪怕陈宛白有些变样了,但是他还是记得。 他上前去将两人引到了上次办理户籍的地方,小小的办公室里,依旧坐着之前陈宛白见过的那位年迈的老文书。 老文书虽年迈,但浑浊的老眼并不浑浊,眼神反倒十分锐利。他一眼就认出了陈康年,再看了几眼陈宛白,这才认了出来。 “哟,小丫头,你这次是来干什么?”他和蔼地问道。 “回大人,我是来买地的。”陈宛白咧着牙花子,露出了一个自认为很幼稚且得体符合年龄的笑容。 “哈哈,别叫我大人了,我可不是什么大人,叫我爷爷吧。我方才瞧你和上次大不相同,险些没认出,要不是你这机灵的小眼神,我还真不敢确定。”老文书捋着胡须,笑眯眯地说道,“这是发财了?都能买地了?” “是的爷爷,运气好,在山里捡到了一头野猪,卖了不少银子。” “你这小丫头,运气不错嘛。”文书才不信这丫头的,哪里能有野猪捡,这话半真半假。 陈康年赶忙上前解释:“大人,这孩子和村里的猎户一起去山里,两人合伙猎了野猪,卖得了一些银钱。” 老文书听闻此言,脸上露出一丝恍然之色。 “是的,爷爷,所以我想趁着有银子,先把地买了,心里也踏实些。” 老文书点点头,喊来一个小吏,低声吩咐了几句。不多时,小吏翻到了一张折叠的纸递给了老文书。 陈宛白偷偷瞄了一眼,是一张地图。 “你们是古槐村?小丫头你要买哪块地?”老文书见是村长带着她来的,没有卖家跟随,想必她要买的必定是官府的地。 “回爷爷,我想买青槐山下离官道三里地的那块地。” 老文书很快就找到了那块地方,看了一下:“这块山脚下吗?这荒地的价格是一两银子一亩地,你打算买多大?” 陈康年连忙将怀里的纸张掏出,恭敬地递给了老文书,老文书接过一看,画的十分清晰,也没有问题。 “你这里有十亩荒地,共计十两。另外,还需要缴纳契税,税率为买价的百分之三,也就是三两银子。你一共需要付十三两银子。”老文书笑着说道。 陈宛白听后,从怀里掏出准备好的银子,在里面数出十三两银子,递给了老文书。老文书接过银子,并没有数,直接放进了一旁的抽屉里。 老文书微微颔首,熟练地在几张纸上写写画画,又盖上了几个印章。 “好了,小丫头,这下就算是办妥了。这地契你收好了,以后这块地就是你的了。”老文书将地契递给陈宛白,语重心长地说道。 陈宛白双手接过地契,心中激动不已,“谢谢爷爷,真是太谢谢您了。” “不用谢,这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老文书笑着说道。 陈宛白冲着老文书深深鞠了一躬,再次表示了感谢。她知道,在这个时代,大多数男子都是瞧不起女子的,更何况这还是官府。 俗话说得好,有事没事莫进官府门,不死也要脱层皮。不得不感叹,这个朝代真不错,没有她所了解的那般苦难,也有可能并不是所有的地方都是那么的艰难。 “好孩子,以后要是有事,还来找爷爷。”老文书拍了拍陈宛白的肩膀,“好了,早些回去吧。” 陈康年心中暗叹,这丫头真是好命,竟然得了文书的青眼。要知道,普通老百姓办点事情可要等好几天,从来没有这么轻松且快速。 两人出了办公室,陈宛白又见到了方才带她来的那个衙役,看样子应该是在等他们。 她上前去,笑着说道:“叔叔,你是在等我们吗?” 衙役点点头:“办好了吗?” “办好了,文书爷爷人可好了。” “那我带你们出去。” 到了县衙门口,陈宛白回头对着衙役说:“谢谢叔叔,这是请叔叔伯伯们喝茶的。” 说完,她递过去一个小荷包,里面装了几钱银子。 “哎,你这孩子,叔叔怎能收你的东西。”衙役连忙拒绝,他不过是想在文书面前卖个好,回头有好差事文书还能记得他。 这松山县县衙的文书可不是普通的文书,人家在京城可是有很深的背景。来这里不过是情怀,待不了多久还是要回京城去的。连这县衙的县官都对他毕恭毕敬,粗大腿岂能不抱。 陈宛白笑了笑:“叔叔,每次来都麻烦你,上次我囊中羞涩,现在这是我的一片小小心意,叔叔若是不收下,我心里不安。” 衙役推辞了一番,见她实在坚持,叹了口气:“你这孩子,真是难得。好吧,这次完就收下了,以后可不许这样了。” 他接过了荷包,心中暗自赞叹这小姑娘的聪慧和懂事。 “谢谢叔叔,叔叔再见。”陈宛白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挥手道别。 第140章 酸辣粉 时间一晃,半个月过去了。 这天,陈宛白早上是被冷醒的。已经立冬了,她和柳氏几天前就已经盖上了厚厚的大棉被。 陈宛白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从温暖的被窝里探出脑袋。她掀开了棉被,下床穿上厚棉衣,走进灶房。 柳氏比她起得更早,正在灶前忙碌着。看见陈宛白打着哈欠进来,她笑着说道:“小白,天冷了,你多穿点,别冻着了。你快去洗漱,罐里有热水,朝食马上就好。” 陈宛白又接连打了好几个哈欠,揉了揉满是眼屎的双眼,走到陶罐旁,倒了些热水开始洗漱。 这些天,为了方便随时用热水,陈宛白在大灶台边上又搭了一个小灶眼,大陶罐就一直放在上面,下头的柴禾也没断过,火候控制的刚好。 洗漱完,陈宛白喝了一口热水,热水带来的温暖驱散了晨起的寒意,她洗漱完毕,精神也渐渐恢复过来。 此时她有些想喝茶了,只可惜这个时代,茶叶是精贵货,就算是普通的大叶子茶,也不便宜。握着手里的杯子,陈宛白想着,不知道附近有没有茶树,等来年春天高定要去摘点茶叶炒制。 想她上一世,日日喝茶,那茶缸的包浆连村里的老大爷们都佩服。他们也没事都会拿上茶叶去她家一起喝。好笑的是,有些老大爷的媳妇还误以为他们有点什么关系,等她们也到了她家,就也不肯走了。 想到以前的事情,她不禁笑出了声。 柳氏端来了一碗热粥,摆上一碟咸菜,香气在厨房里弥漫开来。 “傻笑什么呢,快来,趁热吃吧。”柳氏招呼陈宛白。 “来啦。我是想着我们现在的好日子,就觉得开心。”陈宛白坐下,端起碗,对着柳氏解释道。 “是啊,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你爹去山里打猎,数日未归,你奶为了半个甘薯,把你的头都打破了。”柳氏想起了往事,再对比现在的生活,竟感觉有些不太真实。 “娘,都过去了,别想了,我们要珍惜眼前的日子。”陈宛白担心再想下去,柳氏又要哭了。 柳氏已经变了好多,现在不会如以前一般动不动就哭了,每日里忙得很,不是缝衣裳被子,就是绣帕子。 果然,人还是不能闲着,闲下来了就会瞎几把乱想。 吃完朝食,陈宛白跟柳氏打了声招呼,便扛着锄头去地里查看之前种下的作物。 她先来到了没沤过肥的油菜地,此时的油菜已经长出了嫩绿的叶片。只可惜这地不肥,发芽率不高,大概有一半的发芽率。 好在陈宛白早有预料了,所以下种子的时候多下了,不然怕是连一半都没有。 陈宛白沿着地走了一圈,观察了一下油菜的长势。虽然目前还算不错,但为了确保后期生长,还是需要施点肥。地里的杂草不多,但土壤有些干燥,需要及时浇水。她决定等下就来浇水。 接着,她又来到了菜地。白萝卜早已破土而出,此时绿意盎然。果然沤了肥的地就是不一样,比油菜地长得好多了,杂草都长了不少。 她用锄头翻了翻土,感受了一下土壤的湿度,等下也要浇水,再施点肥。 芥菜地的发芽率也很好,密密麻麻的小庙已经铺满了地面。陈宛白心里松了一口气,芥菜比较耐寒,长势也不错,不需要特别的照顾。 菠菜前两天她就来捡过苗,现在看着整整齐齐排列着。菠菜比较娇嫩,但好在天气还算稳定,目前没有打霜,并没有收到霜冻的影响。 最后来到了大蒜地,大蒜苗已经长得有半个手指高。大蒜的生长周期比较长,现在这个高度算是不错了。只要定期浇水和施肥,确保土壤的湿度和养分充足。 陈宛白放下锄头,弯腰在菜地里拔着杂草。杂草不多,不大会儿就拔完了。她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满意地看着干净整洁的菜地。 接着,她回到家,拿来粪桶和粪瓢,去舀了一些大粪,又去加了不少清水稀释,挑去了地里。她小心翼翼地沿着菜行浇灌,让每一株小苗都能得到足够的养分。虽然粪水有些异味,但她仍然面不改色心不跳。 浇完粪水,陈宛白扛着工具,看了一眼菜地,心满意足地回家去了。 回到家时,柳氏正在门口晒棉被。见到她回来,笑着问道:“菜地怎么样了?” “还不错,除了油菜地发芽率不高,菜地里的菜都很好,刚我都施了肥,过不了几天就能吃上我们自己种的菜了。” 柳氏点点头,眼中满是欣慰:“小白,你可真是能干。快进屋喝口水歇会儿,中午想吃啥?娘给你做。” 陈宛白放下东西,洗了一把手,进了屋。她倒了一杯水,捧在手心,想着中午吃点啥。 “娘,中午我来做饭,我们今天吃点新吃食。”陈宛白端着水,站在门口,对着柳氏说道。 “成,那娘就多绣几个帕子,过两天去镇上卖了。”柳氏笑着应道。 之前答应孙娘子交的时间也要到了,这几天是得去一趟镇上,家里还要买一些日用品。 陈宛白转身进了灶房,在橱柜里拿出之前做好的木薯淀粉。她将木薯淀粉倒入盆里,加入适量的水,搅拌成了糊状。 然后,将陶罐里的热水倒进铁锅里,待水沸腾后,将木薯淀粉糊倒入漏勺中,慢慢地在沸水中挤出粉条。 漏勺是之前她用加热了的铁棒在半个干葫芦上戳出不少小洞制作而成,就是专门用来制作粉条类的吃食。 粉条在热气腾腾的水中迅速成型,陈宛白一边小心地控制着漏勺的力度,一边用筷子轻轻拨动锅里的粉条,确保它们不会粘在一起。 等粉条全部挤完,她让它们在锅里煮熟,直到粉条变得透明有弹性。 煮好的粉条捞出来放进凉水中过凉,这样能让粉条更加筋道。然后,她将过凉的粉条捞出来放进了大碗里,备用。 接着,她开始准备酸辣汤汁。 将大蒜末、花椒和茱萸粉放进一个碗里。起锅烧油,待油热后,倒进碗里。“滋啦”高温刺激下,花椒的香味瞬间扑面而来。 再调入适量的醋、盐、糖、酱油,加上一把葱花,搅拌搅拌,最后加入开水。一碗酸辣味十足的汤汁就做好了。 陈宛白将汤汁倒在了粉条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酸辣粉就制作完成了。 第141章 情丝暗涌 “娘,可以吃饭了。”陈宛白走到灶房门口,冲着坐在大门口的柳氏喊道。 柳氏放下手中的针线,笑着说道:“这么快就做好了?这是什么新鲜吃食,香得很。” 柳氏走进了灶房,坐在桌前,看着这一碗卖相十足的酸辣粉:“这是面条?” “这叫酸辣粉,用之前我们做的木薯粉制作而成。娘,你快尝尝味道如何。”陈宛白将筷子递给了柳氏。 柳氏接过筷子,尝了一口,立刻被那酸辣开胃的味道惊艳到了。 “小白,这味道真不错,酸酸辣辣的,真开胃。” 陈宛白看着柳氏满意的样子,心里想着,她跟柳氏这般大的时候,是在小摊上吃的酸辣粉。 “娘,你喜欢吃就好,我们可以多做一些。回头送点去给田姨吃点,上回她吃了那个水煮鱼,说很喜欢这辣味。” 刚降温那几天,陈宛白有些想吃辣点暖暖身子。正好那天在河里捞了一条大鱼,就给做了水煮鱼。田桂花来找柳氏一起绣帕子,就一起吃的饭。没想到田桂花十分喜爱吃辣,直夸好吃,甚至还有些嫌弃不够辣。 “哎,话说你田姨有几日没来了。”柳氏抬起头来,有些好奇。 “可能是在忙吧。”陈宛白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柳氏,又说道,“万叔叔这几天都在山里,没下来。” “这是去山里打猎了?这个天,估计去了深山,还得要几天才能下山。”柳氏想起以前陈大安这个时候去了深山,基本十天半个月才会回家。 “那过几天田姨就会来了。”陈宛白看着柳氏,想看出她的表情。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柳氏再蠢也能品出不对。 “小白,你这话什么意思?”她抬起头来,像是猜到了什么,可又不敢确定。 陈宛白见柳氏只有好奇,并没有其他的表情,心下放松不少。 “娘,你没觉得田姨和万叔叔之间不对吗?”陈宛白一脸八卦。 柳氏放下筷子,认真地想了想,而后又认真地点点头:“原来没觉得,你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有点不对劲。” “娘,你说他俩合适不?” “你才多大,还好意思开你田姨的玩笑。” “嘿嘿,再过半个月,我就十三岁了。” “是啊,眼看你就可以说亲了。”柳氏叹了口气,“只是现在这样,怕是说不上什么好人家了。” “娘,你说啥呢?我才多大。没有好人家更好啊,我就不嫁人了,一辈子陪着你。” “你这孩子,你这说的是什么胡话,哪里有女人不嫁人的?”柳氏瞪了一眼陈宛白,很是不赞成。 “娘,不是在说田姨和万叔叔的事情吗?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 “娘觉得很不错,你万叔叔是个痴情的人,你田姨的性子虽然急了些,但是人心却极好。”柳氏想了下,点点头,她比较看好这两人。 万朝贵和发妻黄氏的感情很好,只可惜生孩子的时候,难产大出血死了。万朝贵给儿子取名万念黄,担心孩子还小,娶了新媳妇到时候会欺负儿子,就一直都没有再娶。 好在万朝贵的娘赵老婆子年纪不大,带孩子没有问题。见劝不动万朝贵,只能自己将孙子拉扯大。 如今万念黄都六岁了,万朝贵再娶的话,也不用担心儿子受欺负。 “你咋知道他们两个之间有事?”柳氏这才想起不对劲的地方。 “不如你自己去问问田姨。”陈宛白嘻嘻一笑,并不回答。 她总不能告诉柳氏,自己偷听到田桂花和万朝贵的对话吧。 那天,陈宛白蹲在地上挖蚯蚓,冷不丁就听见了有人说话的声音。她竖起耳朵听了听,听出是田桂花的声音。这该死的好奇心啊,她立刻就凑悄悄近了。 野草茂盛,正好将她的身子遮得严严实实。透过缝隙,她看见田桂花含羞带笑地将一双布鞋递给了万朝贵。 “万大哥,如今这天儿冷得厉害,你天天往山里跑,再穿个草鞋哪能行,容易冻脚。这双鞋是我看着你的脚估摸着尺寸做的,你试下大小合不合适。” “桂花妹子,这……你……我……”万朝贵伸到一半的手又缩了回来,还接连后退了好几步。他吞吞吐吐,憋红了脸,老半天才说出话,“怎么好意思收你的东西。” “万大哥,难道你是嫌弃我做的东西不好吗?”田桂花的语气里带着几分委屈。 “不是!不是!”万朝贵紧张地连忙摆手。 “那你为什么不收下?”田桂花语气中着几分急切。 万朝贵急得直挠头,结结巴巴地说道:“桂花……桂花妹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我就是不好意思收你的东西,受之有愧啊。” “万大哥,上次要不是你舍身相救,我肯定就被那蛇咬了,这鞋你受之无愧。”田桂花目光中满是感激与柔情。 万朝贵闻言,眼中那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瞬间闪过,原来是因为这个,看来是他自己想多了。他摆了摆手:“桂花妹子,那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任谁遇见,都不会见死不救的,你莫要这般一直放在心上。” 田桂花毫不犹豫地上前一步,硬是将鞋塞进了万朝贵的怀里,娇嗔道:“万大哥,在我心里,这可不是什么举手之劳,那是救命之恩呐。这双鞋仅仅是我的一点点心意,你若是不收,我心里会永远都过意不去的。” 万朝贵呆呆地看了看怀里的鞋子,又抬眸看了一眼睁着水汪汪大眼睛的田桂花,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声音低沉而沙哑地说道:“桂花,谢谢你,那……那我就收下了。” 田桂花脸上瞬间绽放出如春日里盛开的花朵般灿烂的笑容,娇声道:“万大哥,这才对嘛。” 说完,田桂花红着脸匆匆走了。 万朝贵就那么痴痴地看着田桂花离去的背影,一动不动地站了足足一刻钟。 陈宛白脚都蹲麻了,她所在的角度正好能瞧见万朝贵的表情。啧啧啧,那满眼毫不掩饰的爱意,仿佛都能拉出丝来。这两人啊,明明心里都有对方,却谁也不肯先捅破这层窗户纸,真是急死人。 这要是搁在她那个时代,这么直白的眼神,估计都能亲上了。 第142章 田家 陈宛白瞧着万朝贵还在那儿跟望夫石似的傻愣愣地站着,她不禁捏了捏早已发麻的双腿,觉着这样蹲着实在难受,索性悄悄地躺了下来。时间缓缓流逝,又过了好一会儿,陈宛白那股麻劲才渐渐消退,而万朝贵这才慢慢吞吞地走了。 陈宛白这才晃晃悠悠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继续挖蚯蚓去了。 “小白啊,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不然你咋知道你田姨和万猎户有点啥?”柳氏端起碗,一边嗦粉一边问。 “娘,我还是个孩子,你问我做甚?”陈宛白笑得狡黠,丝毫不提之前身自己十三岁的话了。 “唉……要是他俩能成,也是一桩美事。尤其是你田姨,在家里也艰难。”柳氏叹了一口气,眼中流露出一丝的忧虑。 “娘,你就别操心了,我瞧着两人估计没问题,心里都有对方呢。” “你不是孩子,你又瞧出来了?” “嘻嘻……娘,他们看对方的眼神,就像你和爹看对方一样。” “让你贫嘴。”柳氏忍不住笑了,伸手轻轻给了陈宛白一脑袋,虽是责备,却满是宠溺。 母女俩说说笑笑地吃完了一顿饭。 …… 三日后的巳时,田桂花果然来了,她提着一篮子新鲜的蔬菜,兴冲冲地来到了陈宛白家。 “柳姐姐,你在那干啥呢?”田桂花大老远瞧见了坐在小凳子上的柳氏,就大声喊道。 “哟,桂花,你咋来了?”柳氏放下手里的活儿,抬头看着田桂花。 “这不是想你了吗。”田桂花笑着说道,把篮子放到了灶房门口,搬了个小凳子来到了柳氏旁边。 “你想谁啊?真的想我吗?”柳氏打趣道。 田桂花微微一愣,随即脸上泛起一丝红晕:“柳姐姐你在说啥,我怎么听不懂?” “哈哈哈,桂花,你脸都红了。”柳氏忍不住笑了出来,拍了拍田桂花的肩膀,“快坐下,陪我聊聊天。” 田桂花坐了下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的羞涩,“柳姐姐,你看出来了?” “你瞧瞧你这模样,明眼人谁没看出来。”柳氏拿起杵继续干活。 “唉……可是他没看出来啊。”田桂花有些沮丧。 “你直接开口问呗,反正你俩也不是小姑娘小伙子,这个年纪了,怕啥?” “我……我不敢,他要是拒绝了我,我以后怎么好意思来找你说话。” “怕甚,我这离他家远着呢,你要是不故意绕过去,见不着。总要试试,万一他心里也有你呢?”柳氏停下手里的活计,看着田桂花说道。 “柳姐姐,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田桂花叹了一口气,伸手拿过柳氏的杵,有一下没一下的杵着。 “桂花,你听姐姐一句话,感情这事别怕丢脸。你都这么个年纪了,像万猎户那么好的男人,再不争取,就真的错过了。”柳氏语重心长地劝道。 “我……”田桂花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你什么你,你娘还带你去相看吗?”柳氏继续追问。 “我娘有要我去,可我都拒绝了,我心里有人了,不想再去相看。”田桂花低声说道。 “你娘也是担心你在家难过,你大嫂,是不是又给你脸色了?”柳氏想到好几回来,田桂花都有说到她的大嫂在家有事没事的找事,说些难听话。田桂花虽性子泼辣,但是为了家里人,一直忍着。 “没有,她回娘家了。”田桂花叹了一口气,她哪里不晓得大嫂是为了啥。 那天,田桂花的娘钱老婆子领着田桂花去了镇上,美其名曰是买东西,实则是带她去相看人家。归家途中,田桂花心里烦闷不堪,她着实不想再去相看了,可又无法向她娘坦言自己心中已有人选。 大概是田桂花没看上对方,钱老婆子心情低落。田桂花瞧出来了,为了安抚钱老婆子的情绪,她用自己平日绣帕子挣来的钱买了一条猪肉,想着回家加个好菜,让家里人都能高兴高兴。 刚进家门,大嫂韩氏一瞅见猪肉,立马脸色一沉,满心不悦地嘟囔着:“天天大鱼大肉的,家里哪有那么多银钱经得起这般挥霍!” 田桂花生怕大嫂误会了,回头又找她大哥的麻烦,赶忙解释道:“大嫂,这是我用自己挣的钱买的,大家一块儿吃。” 韩氏撇撇嘴,阴阳怪气地说道:“你哪来的钱?还不是娘买的,又把这好名声给了你,可真是偏心呐!” 田桂花听得有些无语,但也只是无奈地笑了笑,没再继续解释,毕竟这样的事已不是一回两回了,解释再多也是徒劳。 午饭时分,饭桌上摆着一盘香喷喷的红烧肉,家里人起初都十分欢喜。起初韩氏倒没吭声,但紧接着便拼命地往自己碗里夹肉,几乎将大半个盘子的肉都夹到了自己和两个儿子的碗里。 家里孩子众多,田桂花的弟弟田二牛还有三个孩子。那三个孩子见此情形,满心委屈,可碍于韩氏是长辈,愣是没敢吭声,一个个瘪着小嘴。 田二牛和媳妇王氏也是满心的不高兴,王氏眼见大嫂这般作为,放下筷子,目光直直地盯着大哥田大牛。 田大牛面露尴尬,皱着眉头对韩氏说道:“你这是干啥呢,咋还跟孩子抢肉吃?” 韩氏一听,气得当场就把筷子一摔,愤愤不平地嚷道:“咋的?我还不能吃口肉了?家里的钱都养着外人,还不许我吃肉啦!” 她那声音尖锐刺耳,噼里啪啦一连串说了一大堆。明里暗里都是在指责田桂花。 钱老婆子刚要开口制止,韩氏已然起身进了房间。没一会儿,她就拎了一个包袱出来。 田大牛忙问道:“你这是闹哪出?” 韩氏横眉怒目,狠狠甩开田大牛的手:“我回娘家去住几日,难道还不行吗?” 说完,全然不顾屋里众人,径直出了门。 田大牛追到院门口,韩氏撂下狠话:“家里哪来那么多钱养闲人,我回娘家去,给孩子们省点口粮。” 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143章 清蒸螃蟹 饭桌上,钱老婆子气得浑身颤抖,田树根更是怒火中烧。他们田家,虽说并非大富大贵之家,但向来秉持公平,从不重男轻女,在附近的几个村子那可是出了名的和善人家。 想当初那韩氏,不正是冲着他们田家的好名声才眼巴巴地嫁进来的吗?如今仗着自己生了两个儿子,竟变得如此嚣张跋扈,无法无天,全然不把尊长放在眼里。 钱老婆子将饭桌上所有人都仔细打量了一番,而后缓缓开口道:“你们对桂花在家里住着可有什么意见?” 田大牛和田二牛忙不迭地连连摇头,他们打小就对这个妹妹(姐姐)宠爱有加,当初得知她和离,都是真心实意地去接妹妹(姐姐)回来,心中没有半分嫌弃。 王氏觉得自己还是开口解释一番为好,于是她沉思半晌,斟酌着开口说道:“爹,娘,我对桂花在家里住没有半点儿意见,甚至还满心欢喜。桂花对秀芬、秀芳还有柱子那是真心疼爱,我眼不瞎,心也不瞎,看得真真儿的。桂花对我也是真的如同亲姐妹一般,我打心眼里喜欢桂花。” 她说的每一句话皆是发自肺腑的真心话,她十分庆幸自己嫁进了田家。像田家这般通情达理的好人家实在是少见,自己嫁进来数年,连着生了两个闺女,公公婆婆还有丈夫半点儿埋怨都没有,还宽慰她不要有心理负担,多次耐心开导。 对于田桂花这个大姑姐,她也是真心喜爱。田桂花虽说性格泼辣了些,但是心肠极好,对自己的几个孩子就跟亲生的无异。还经常会买点东西给他们,从来不会厚此薄彼。 ...... 柳氏瞧见田桂花发着呆,手里握着的杵都杵到臼外头了,连忙伸手一把夺过杵,高声喊道:“你这究竟在想啥呢?” 田桂花这才如梦初醒,指着臼里的东西,望向柳氏,疑惑地问道:“哎,柳姐姐,这是啥呀?” 柳氏没好气地狠狠白了她一眼,说道:“这叫木薯粉,是我家小白琢磨出来的新吃食,说弄些做成美味给你,还打算明天给你送过去呢,哪曾想你今儿个就来了。” 田桂花一想到每次来这儿都能品尝到好吃的,顿时口水止不住地分泌出来,瞬间就把那些不快之事抛到了九霄云外。 “那我来得可真是恰逢其时。” 柳氏笑着无奈地摇摇头:“你啊,都这般大岁数了,还这么贪吃。” 这时,陈宛白提着一个水桶从远处缓缓走了过来,看到田桂花,眉开眼笑地说道:“田姨,你来啦。来得正好,中午吃螃蟹咋样?” 田桂花立刻起身,快步走过去,看向陈宛白的桶里:“哎哟哟,这么大的蟹,你在哪儿抓的?” 陈宛白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道:“往渔阳村那边的一条小路,那有一个小池塘,水没剩多少了,我就在那抓到的。” 那个小池塘是之前她为了陪柳氏去渔阳村的时候偶然路过发现的,当时就瞧见了不少小鱼,便记下了位置。 “小白,中午吃什么呀?”田桂花满怀期待地问道。 “就吃清蒸螃蟹吧,再来一个酸辣粉,保管你吃了喜欢。”陈宛白稍作思索,笑着回答道。 田桂花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有酸有辣,正合她的口味。 “那敢情好,我可最喜欢吃酸酸辣辣的东西了。小白,上次你娘提到的那个酸菜鱼,啥时候做给你姨尝尝啊?”田桂花一脸渴望地追问。 “哈哈,这不是没有酸菜了嘛,下次一定给您做。”陈宛白笑着回应。 柳氏看着两人有说有笑的,心里也满是欢喜,开口说道:“那咱们一起动手吧,我和你田姨把蟹洗干净。小白你去弄那个酸辣粉。那个酸辣粉做法有点复杂,我尝试了几次都没学会。” “好嘞,你们就等着品尝美味吧。”陈宛白放下手中的螃蟹,洗了洗手,便进了灶房去准备酸辣粉。 不多时,一顿美味的中午饭就做好了。三人坐在饭桌上,田桂花吃得津津有味,忍不住连连称赞:“小白,你这手艺真是绝了,酸辣粉和清蒸螃蟹都太好吃了。尤其是这酸辣粉,跟上次那个水煮鱼有的一拼,我都很喜欢。” 柳氏笑着夹了一个螃蟹给田桂花,“喜欢吃就多吃点,咱放开了吃,我们家可没人会嫌弃你。” 陈宛白也笑着点头:“田姨,你常来就好,我和我娘两个人吃饭都没什么乐趣。” 柳氏夹了一筷子酸辣粉,边吃边问田桂花:“对了,桂花,你今天来是不是有啥事?” 田桂花这才想起正事,拍了拍脑门说道:“哎呀,看我这记性,差点把正事给忘了。柳姐姐,村里的陈根子的娘,张老婆子前日去世了,后日要办丧宴。全村不沾亲的每家都得去一个人吃席,我是来通知你的。” 柳氏惊讶道:“哟,张老婆子就去了?不是说身体挺好,就是不能下床吗?” 田桂花叹了口气,一脸怜悯地说道:“柳姐姐,你是不知道啊,这张老婆子死得可惨了。她那儿子陈根子一直在外面干活,许久没回家。听说了张老婆子的死讯,前日晚上紧赶慢赶回家了。回来一看,他老娘下半身都烂了,长蛆了都。那屋里弥漫着一股恶臭,简直让人没法待。” 柳氏愣了一下,手中的筷子也停住了,“这……怎么会这样?洪氏呢,没照顾她婆婆?” 田桂花皱着眉头,继续说道:“都怪陈根子那媳妇洪氏,平日里对张老婆子那叫一个恶毒。张老婆子行动不便,洪氏也不给她擦洗身子,连口热乎饭都不给吃饱。可怜张老婆子,就这么遭罪,活生生被折磨没了。” “听村里人说,陈根子回家的时候,洪氏还在外头和朱氏闲聊,全然不顾自己婆婆的身后事。” 柳氏和陈宛白都放下了筷子,示意田桂花继续说下去。 田桂花放下筷子,手在桌上一拍。 怒道:“陈根子的大女儿陈大妞说,洪氏时常打骂张老婆子,有一回,有一回竟然......” 第144章 歹毒的儿媳 田桂花“竟然”了老半天,也没说出来。 “田姨,到底咋了?”陈宛白好奇地问道。 “陈大妞说,有一回,陈根子一起做事的人给送钱回来了。那洪氏当着来客的面,假意殷勤地问张老婆子想吃啥,张老婆子就说想吃面条,洪氏当时答应得好好的。” “可等那客人走了,张老婆子眼巴巴地等了一天,也没吃上面条。这张老婆子实在饿得不行就说了句饿了,洪氏到了晚上还真给她端了一碗面条去。张老婆子咬了半天,咬不动,还以为是自己年纪大了牙口不好,就直接给吞了。” “哪里晓得,吃下去的竟然不是面条,是地龙,给陈大妞瞧得真真的。可她也不敢吭声,毕竟洪氏重男轻女得厉害,要是说出去了,必然是一顿毒打。” 田桂花一口气将大概的事情说完,然后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连一桌的美食都吃不下了。 柳氏听得咬牙切齿:“这天底下哪里有这么歹毒的儿媳!洪氏简直丧尽天良,难道就不怕遭天谴吗?” 陈宛白想了想,觉得不太能理解,于是问道:“那陈根子就一点都不知道自己老娘在家受的罪吗?他总归是会回家的啊。” 田桂花深吸了一口气,解释道:“这事啊,其实村里人都心里有数。连张老婆子自己也曾跟陈根子讲过。然而,每次洪氏得知陈根子要回来之前,都会把张老婆子收拾得干净利落,然后对着陈根子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张老婆子如何挑剔她。” “那陈根子竟然相信自己的媳妇而不相信自己的老娘?”陈宛白万分惊讶,在古代,这种情况可不常见。孝顺爹娘,把媳妇视作外人的,不说百分之百,起码占了百分之九十九。 “唉......这也怪张老婆子自己造的孽哟。”田桂花叹了一口气,索性放下筷子不吃了,开始给柳氏和陈宛白讲述起这张老婆子的过往之事。 年轻时,张老婆子对洪氏也不好。洪氏刚嫁进门那几年,她就摆出了恶婆婆的架势,觉得自己终于当婆婆了,就得拿出架势,否则儿媳就会爬到自己头上来。 当然,这种情况在这会儿子比比皆是,但做到张老婆子这般过分的可是少有了。 张老婆子嫌洪氏是穷苦人家的闺女,又因着当时嫁给陈根子的时候没有要聘礼,导致于一天到晚给洪氏脸色看,动不动就骂她“下贱胚子”“倒贴货”。 洪氏每天天不亮就得起床干活,晚上所有人都睡了,她还得洗衣做饭,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每天,洪氏都必须在天还未亮时摸黑起身,做饭、洗衣、打扫院子。晚上所有人都睡了,她还得干活,张老婆子都不让陈根子近她的身,说是担心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但凡稍有差池,等待洪氏的便是毒打。 洪氏本来就是不想娘家把自己卖进窑子里,才不管不顾偷偷嫁给了陈根子,哪里晓得,这是刚出狼窝又入虎穴。 寒冬腊月的某一天,仅仅因为洪氏不小心把饭煮得稍微硬了点,张老婆子竟二话不说,操起烧火的木棍,朝着洪氏劈头盖脸地打过去。洪氏被打得遍体鳞伤,大冬天里,伤口都被冻裂,第二天还得干活。 由于张老婆子不让陈根子和洪氏同房,导致洪氏嫁进陈家多年都未孕,张老婆子不仅丝毫不觉得是自己的问题,反而天天指着洪氏的鼻子破口大骂。 什么“不下蛋的瘟鸡”“占着茅坑不拉屎”之类难听至极的话不绝于耳。她不仅在家里骂,还跑到村头跟那些长舌妇们添油加醋地数落洪氏,让洪氏在村里颜面尽失,抬不起头。 后来,是陈根子自己忍不住了,经常趁着老娘不注意,才和洪氏睡在了一起,这才让洪氏怀上了孩子。 张老婆子非但没有半分怜惜,反倒变本加厉。大着肚子的洪氏被她逼着去田里干重活,有一次,洪氏累得眼前发黑,晕倒在田埂上,差点一尸两命。而张老婆子不仅毫不关心,还骂洪氏装病偷懒。 没几个月,洪氏又怀上了,张老婆子也想着儿子年纪大了,还是得有个后,也就没再过分虐待洪氏。 洪氏最终生下陈大妞,可张老婆子一看是个丫头片子,当场就拉下脸来,气得暴跳如雷,不仅对洪氏母女不闻不问,还把洪氏母女赶到柴房居住。 洪氏月子期间,别说熬鸡汤补身子了,连口热乎的清水都难以得到。 洪氏拖着虚弱的身体,不仅要照顾嗷嗷待哺的孩子,还得被张老婆子指使着干活,稍有不从,便是一顿恶骂。 有一次,洪氏刚走几步就晕倒了,张老婆子却站在一旁冷眼看着,说她“别装死了,死了就扔野外去”。 陈大妮半岁的时候,洪氏又怀上了,结果生出来的还是个女孩,当场就被张老婆子一脚踩死,扔进了大粪缸里。洪氏伤心欲绝,张老婆子却冷笑着说:“这都是命,谁让你命不好。” 洪氏第三胎总算生出了一个儿子,然而,怀孕期间由于缺乏营养,加之干活时不慎摔倒导致早产,这可怜的孩子没到两个月便夭折了。而且洪氏因身子没调养好,大夫瞧过后断言她恐怕再难有孕。 这下张老婆子急了,眼看儿子年纪越来越大了,陈家的香火可不能断了。这下也不让陈根子在外头干活了,非让人家回家,必须生个孩子。 此后,没日没夜地逼着陈根子和洪氏在房里行房事,总算又过了大半年,洪氏再次怀上了。张老婆子这才让她吃了点好东西,补了些许营养,当然,也就是让她吃饱而已,多得没有。 十月怀胎,立夏那日,洪氏生下了一个孩子,谁承想竟是个女孩。张老婆子只瞧了一眼,当即气晕过去。醒来后便大骂洪氏浪费了她不少粮食,逢人就痛斥洪氏的种种“罪行”。 也就是张老婆子这回病倒了,陈二妞才得以命大活下来。哪怕后面张老婆子多次妄图弄死她,每次都能被旁人救下。 张老婆子认定陈家的香火不能就此断绝,想让陈根子另娶一房媳妇,反正洪氏没花什么钱,赶出去便是。可哪家的好闺女愿意嫁到他们家哟。 最终,张老婆子无奈之下,又把陈根子喊回了家。洪氏月子都还没出,就被张老婆子将她和陈根子关在房里,没日没夜地逼着行那事。 第145章 恶毒的婆婆 功夫不负有心人,有付出就会有收获,播下种子便能迎来粮食的丰收。 洪氏终于在生第二个孩子时,如愿生下了一个儿子,取名陈大宝。至于第一个孩子,自然是个女孩,可惜没能养活,早早夭折了。 陈大宝的出生,并未让洪氏的日子好过多少。张老婆子依旧对洪氏百般挑剔,嫌弃她奶水不足,照顾孩子不够精心。洪氏日夜操劳,身心俱疲。 不过,也因着陈大宝稍大一些后,洪氏在家里的地位稍微好了些。因为张老婆子满心欢喜地每天围着孙子转,没太多空闲来折磨洪氏。 在陈大宝四岁的时候,张老婆子上茅房时不知怎的摔了一跤,这一摔,眼睛瞎了,腿也瘸了。外人都道这张老婆子是干多了坏事,老天爷看不下去了。 从此,洪氏开始当家做主。 起初,洪氏只是在一些小事上自作主张,不再听从张老婆子的指使。渐渐地,她变得越来越过分嚣张。 曾经张老婆子让她吃不饱穿不暖,她如今也克扣张老婆子的口粮,只给些残羹冷炙。 每天吃饭的时候,洪氏故意把最差的饭菜推到张老婆子面前,还阴阳怪气地说:“老太婆,能有的吃就不错了,别挑三拣四。” 张老婆子冬天想要厚被子,洪氏却故意给她薄的,让她冻得瑟瑟发抖。 有几次张老婆子实在受不了,哀求洪氏给她换一床厚点的,洪氏却冷笑着说:“当年我受冻的时候,可没人可怜我。” 过去张老婆子稍有不满就对洪氏打骂,如今洪氏也动不动就对张老婆子大声呵斥。 张老婆子稍微动作慢点,洪氏就会破口大骂:“老不死的,磨蹭什么!” 张老婆子生病想请郎中,洪氏装作没听见,故意拖延。哪怕张老婆子疼得在床上呻吟,洪氏也无动于衷,还在一旁冷嘲热讽:“你也有今天,这点疼就受不了啦?” 村里偶尔有人来陈家,张老婆子便会扯着嗓子大声哭嚎,跟来人哭诉自己的凄惨模样。然而,又有谁会相信她呢?毕竟长久以来,一直都是她百般磋磨洪氏,而洪氏始终任劳任怨,如同牛马般操持着这个家。 等人走了,洪氏就会将张老婆子一顿毒打。用枕头捂住她的脸,并且恶狠狠地说道:“你再敢胡说,看我怎么收拾你!” 张老婆子被捂住嘴,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洪氏也不敢将人真给捂死了,冷哼一声:“让你再告状,没人会信你这恶毒的死老太婆。” 这事过去,张老婆子真的不敢再告状了,毕竟连她儿子陈根子都不信她的话。 日子一天天过去,张老婆子的身体越来越差,她的哭嚎也越来越无力。而洪氏却丝毫没有心软的迹象,依旧对她百般刁难。 正因为张老婆子这般毫无人性地对待洪氏,洪氏心中的怨恨日积月累,最终才导致了如今这般局面。 柳氏和陈宛白听完,一时间相视无言。 她们也不知道到底是歹毒的儿媳还是恶毒的婆婆,感觉张老婆子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她自找的。 张老婆子年轻时对洪氏的种种折磨,简直令人发指,那非人的待遇,任谁都难以承受。 可洪氏后来的报复,也着实有些过分。不给张老婆子吃饱穿暖,在她生病时不闻不问,甚至故意在精神上折磨她,让她的晚年痛苦不堪,直至凄惨离世。 柳氏沉默了半天,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道:“这洪氏到底是晚辈,不该如此对待长辈。” 陈宛白则不太赞同,皱着眉头反驳道:“娘,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 陈宛白深知,自己并非当事人,无法真切地体会到洪氏多年来所受的委屈和痛苦。那种日复一日的煎熬,或许早已让洪氏的内心严重扭曲。如果换做是自己处于洪氏的境地,又能如何抉择呢?是选择宽容大度,还是如洪氏一般以恶报恶? 反正陈宛白自认为她是做不到以德报怨。 柳氏听了陈宛白的话,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应。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话虽如此,可这般冤冤相报,何时才是个头啊。” 这时,田桂花插话道:“这事儿啊,说到底就是个悲剧。张老婆子作恶在前,洪氏报复在后。” 不过现在,张老婆子死了。 三人都陷入了沉思,屋里的气氛变得异常沉重。 良久,陈宛白率先打破了沉默:“田姨,这吃席是一家去一个人吗?还有这随礼可有什么讲究?” 田桂花听到陈宛白的问话,连忙说道:“小白啊,这吃席呢,我们既不是本家,也不是沾亲带故,一家去一个人就行。” “至于随礼,在咱们这村里头,一般也就随个十文钱左右。家境好些的,能给到一两百文。但大多数人家,都是十几二十文钱意思意思。咱可不能打肿脸充胖子,也别太寒碜了让人笑话就行。” 柳氏一直没有当家作主,对这些人情往来毫无经验,她不安地问道:“桂花,那我们随多少合适?” 田桂花想了想,说道:“我们家可能随二十文吧,我听见我爹娘在家里说过这事。” 柳氏皱起眉头:“这么多吗?” 田桂花叹了口气,解释道:“我爹娘的意思是多随点,让我大嫂知道这事儿,闹一闹。好让她认清自己,嫁进我们家是多么好的一件事。” 陈宛白疑惑道:“为何?” 田桂花的眉头皱得愈发厉害:“只因我大嫂经常有意无意地说洪氏是如何磋磨张老婆子的,话里话外的意思是我爹娘要是对她不好,等他们年老时,她也会那般对待他们。” 柳氏和陈宛白听后,不禁对视一眼,心中各有感慨。 陈宛白心中着实感到无语至极。这洪氏遭受的和韩氏遭受的,怎能相提并论? 果然啊,人往往只关注自己想要看到、愿意接受的那些东西,至于其他客观存在的事实和真相,是半点儿都不愿去正视。 就像韩氏,只看到洪氏对张老婆子的报复,却看不到洪氏多年来所承受的苦痛与委屈。她只愿相信那些对自己有利的说辞,将自己置于受害者的位置,却从不反思自己的行为是否得当。 第146章 葬礼 晨曦微露,陈宛白一如既往地早早起床,她简单洗漱一番后,便按照惯例出门跑步。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她尽情地呼吸着,舒展着自己的筋骨。 跑完步后,她返回屋内,迅速地泡了个热水澡,温热的水流让她全身都暖和起来。 而后,她坐在桌前,开始享用柳氏准备的朝食。老面发的馒头,还有冒着热气的稀饭,搭配着用小青菜腌制的咸菜,她吃得津津有味。 吃过朝食,陈宛白便开始了劈柴的工作。随着天气渐次转冷,为了能在冬日里有充足的柴火用于取暖做饭,她最近不是上山砍柴,就是在家劈柴。 她熟练地拿起斧头,一下又一下地劈向木柴。柴火堆渐渐高了起来,她感觉有一些疲惫。 劈完柴,陈宛白抬头看了看天色,巳时刚过不久。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将斧头放回工具棚,洗了洗手,换上一身素净的衣服,准备出发。 她走出家门,沿着小路向村里走去。今天的天色阴沉,空气中弥漫着初冬的寒冷。 到达陈根子家时,陈宛白发现陈根子家只有少数人,都是洗菜做饭的。 院子的一侧搭起了两个简易的大灶,上面有两口大铁锅,两个大厨正拿着大铁铲在奋力翻炒。院子的另一侧,不少妇人婆子三三两两围聚在一起,有的在洗菜,有的在切菜,忙得不亦乐乎。这些人基本上都是与陈根子沾亲带故的。 “你是哪家的?”院门内离得较近的一个胖大娘瞧见陈宛白站在院门口,便走上前来询问。 “我是山脚下柳芽儿的闺女,来参加张奶奶的葬礼。”陈宛白略微思索,随后说道。 “刚来啊?那你去道场上先,席面还要等到这棺材上了山才能吃上。”胖大娘解释道。 “哎,谢过大娘。”陈宛白道谢之后,就往道场走去。 待陈宛白走远,胖大娘望着她的背影,拉过另一个头发花白的婆子,好奇地问道:“那个小姑娘是哪家的呀?我怎么觉着村里没见过这么标致的人儿?” 白发婆子放下手里的菜,抬头瞧了一眼,也摇了摇头:“看着是有些眼熟,可就是想不起来了。村里那么多小姑娘,我哪能个个都记得哟。她跟你说她是谁家的没?” “说了,说是山脚下柳芽儿家的闺女,可这柳芽儿是谁啊?” “山脚下?”另一个正在切菜的婆子,立刻停下手里的活计,插嘴道,“哪头的山脚下啊?杏花山山脚下可住着不少人,青槐山脚下也就住着万猎户一家,还有一个才搬过去的陈大安的寡妇媳妇。” “他媳妇不就是姓柳吗?”择菜的白发婆子猛地一拍大腿。 “哎哟,那就是周老婆子家的小孙女?”胖大娘啧啧叹道,“啧啧啧,瞧瞧,这离开了陈家,人都变了个样,瞧着多水灵哟。” 院子里做事的妇人婆子们听闻,纷纷停下手中的活,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八卦起来。 陈宛白不紧不慢地走着,一路来到了道场。 原来,一大早上,棺材就被抬去了村里的道场上。 在村里,向来都是如此,出殡这天,来参加吊唁的人众多,院子根本容纳不下。就会在道场搭一个灵棚,把棺材放置其中,方便来客吊唁。 道场的入口处,已经挤了不少前来吊唁的村民和亲友。一个简易的木桌摆在入口,村里的族老正坐在那里,负责记录每个前来吊唁者的名字和随的份子钱。 陈宛白走上前,将自己准备好的十文钱递给族老,族老接过钱,点了点头,记录下她的名字和金额,半点没有露出疑惑的表情。 道场内,正中央的位置摆放着张老婆子那口漆黑的棺材,周围摆放了不少纸活,有花圈,纸人,还有一些纸扎的牲畜。棺材前面布置了一个灵台,上面整齐地摆放着袅袅燃烧的香烛和各类供品。 灵台下方放置着一个火盆,张老婆子的孙子陈大宝披麻戴孝正跪在前面,哭得肝肠寸断。并非是他自愿如此伤心,而是一旁一个男人用力压着他,不让他起身。大约是哭了许久,陈大宝的嗓子已然嘶哑,哭声也不似起初那般响亮。 再往后,跪着的是张老婆子的两个孙女,两人就那般木然地跪在那里,不哭也不闹,犹如毫无生气的工具人一般。 陈宛白不需要前去祭拜,她走到一旁,找了个不显眼的位置站着,等待着葬礼仪式的结束。周围也有不少村民,陆续也有人赶来,灵棚的人也越来越多。 不过,陈宛白放眼四顾,真心伤心难过之人寥寥无几,真正悲痛欲绝的,或许只有张老婆子的儿子陈根子。 陈根子双眼肿胀,穿着一身斩衰,呆立在棺材的一侧。瞧见来了一个老头,他当即双膝跪地,额头重重触地,悲声喊道:“表叔,您来了,感谢您来送我娘最后一程。” 那老头赶忙上前,双手扶起了陈根子,声音有些哽咽:“好孩子,节哀!” 多余的话,没有了。 陈根子站起身来:“表叔,您里边请,给我娘上炷香。” 那表叔走到棺材前,上了香,而后转身,轻拍了拍陈根子的肩膀:“节哀啊,家里还有孩子要照顾呢。” 陈宛白瞧着这一幕,心想这与现代的习俗相较,也并无多大差异。 站了许久,陈宛白只觉双腿发酸,她瞧见一旁有一条板凳空着无人,便走过去坐了下来。 身旁众多的妇人婆子正聊得热火朝天,根本无人留意她。 突然,一阵尖锐刺耳的声音从棺材那边传来,那群妇人婆子瞬间止住了嘴,一个个眼里放着光,伸长了脖子朝那边张望过去。 陈宛白也循声望去,说话的是一个干瘦的婆子。这婆子身形佝偻,满脸皱纹如同沟壑纵横,颧骨高耸,薄唇紧抿,一双三角眼透着凶光,看着也有六十岁上下了。 “洪霞那个贱人呢?给老娘滚出来!”婆子扯着嗓子叫嚷着。 “大外甥,不是我说你,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连个媳妇都管不好?竟然让她这样欺负你老娘。” 婆子边说边伸手就要去打陈根子,陈根子一脸悲怆,站在原地。好在一同前来的两个妇人眼疾手快,赶忙拉住了她。 第147章 送葬 “哟,这是张老婆子娘家大嫂,来找茬了?” 陈宛白扭头看去,说话的是离她不远的那几个妇人婆子中的一人。 “这张老婆子跟娘家都多少年没来往了,这会儿人死了,她大嫂咋来了?” “还能为啥?两人当年打得可凶了,现在来多半是来讹钱的。” “我看也是,瞧她那凶神恶煞的样子,指定没安好心。” 张老婆子娘家大嫂吕氏的嚷嚷声愈发激烈,引得周围的人都投去了目光。一时间,道场内外的气氛变得紧张起来。 到底是死者为大,这吕氏这般闹腾也不好,于是有那腿脚快的立刻就去请族长了。 “安静!”族长陈延走了过来。他身穿整齐的长袍,步履稳重,面容庄重。他一边走向闹事的方向,一边用手势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他走到吕氏面前,语气严肃地说道:“今天是张婆子的丧礼,大家请尊重一下丧事。她大嫂,你有什么问题,可以等丧礼结束后再处理。” 吕氏被陈族长的威严所震慑,她的情绪稍微平息,但眼中仍然带着愤怒和不满。 她大声回应道:“陈族长,我不是无缘无故来闹事的。洪霞多年来虐待我家妹子,如今又害她性命,今天我必须讨回公道!” 陈族长皱了皱眉头,来此之前,村民便已告知于他,这吕氏纯粹是来讹钱的,张嘴闭嘴就要陈根子赔偿五两银子。 按理说,倘若这女子在婆家确实受苦,又丢了性命,娘家人前来讨要赔偿也算合乎情理。 可这事儿,着实难以言说啊。 陈族长在心底暗骂了一句,终归是自家宗族里的小辈,怎能容外村之人欺凌。瞧着陈根子被挠得满脸是血,陈族长满心无奈。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愈发温和,却饱含威严:“她大嫂,今日乃是张婆子的最后一程,难道你还欲让她走得不得安宁吗?” 陈家其余族人也赶忙劝解,吕氏的丈夫张发此时亦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装模作样地将吕氏拽开。 “香啊,就让咱妹子好好去吧,咱们回头再替妹子作主,这陈家族长都应承咱们了,绝不会放过那个恶妇的,届时必定将其浸猪笼。” 陈族长闻听此言,一脸便秘之色,他何时应允要对洪氏如何了?但为了不延误吉时,他咬了咬后槽牙,未发一言。一甩衣袖,转身离去。 人群逐渐散开,葬礼的氛围再次恢复了平静。陈宛白重新坐下,看着葬礼继续进行。 “哎,为啥闹得这么凶,都没见到根子媳妇出来啊?” 陈宛白扭头看,还是之前离她不远的那个妇人。妇人话音刚落,周围不少人都转过头去看着她。 这让她受到了极大的鼓舞,腰杆都伸直了不少,脸上满是得意之色。 “熊三妹,你快说说,这咋回事啊?”一妇人急切地催促道。 其余人也皆是点头,示意那熊三妹赶紧讲。 熊三妹清了清嗓子,说道:“今儿个不是大殓吗?这一大清早,我就听见陈根子在和他媳妇吵架,吵着吵着都打起来了。根子这几天憋着气呢,手下就没注意,把他媳妇给打得一头血。啧啧啧,我老远瞧见了,那场面,可惨了。” 熊三妹住在陈根子隔壁不远,她早上去后院鸡舍摸鸡蛋的时候,看见了陈根子家的情形。 人死后的第三日将已装裹好的尸身放入棺材盖棺的仪式,称为大殓,又称入殓。这是孝眷亲友对遗体最后告别的仪式。 这天一清早,长房媳妇要哭“开大门”。而张老婆子只有陈根子一个儿子,所以这“哭大门”只能由洪氏来唱,而洪氏又怎么可能会唱。 所谓“开大门”,又叫“开地狱门”,或叫“开十八扇地狱门”。民间认为,人死了要打入阴间十八层地狱;不哭“开大门”,死者要陷地狱,在阴间受罪。 洪氏巴不得张老婆子在阴间受罪,死活不肯哭唱。这下忍了好几天的陈根子就忍不住,将人打伤了,到现在都还躺在床上不知死活。 熊三妹的话让众人倒吸一口冷气。有人摇头叹息,有人露出不屑的表情。 “这张老婆子人都死了,那根子媳妇还不放过她呢?” “这叫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张老婆子这是自己做的孽哦。” “不管怎么说,一家人弄成这样,真是让人唏嘘。” ...... 随着时间的推移,葬礼终于到了尾声,到了起棺出殡的时刻。 “起棺了!”一位穿着道袍的道士高声喊道。 八仙(八位抬棺的壮汉)走到棺材前,用红绳固定住棺材,然后小心翼翼地抬起来。 陈根子拿着一个黑色陶盆,眼中噙着泪水,走到棺材前。他深吸一口气,用力将陶盆摔向地面,陶盆应声而碎。 摔盆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象征着对逝者最后的告别。 陈根子拿着一个黑色陶盆,眼中噙着泪水,走到棺材前。他深吸一口气,用力将陶盆摔向地面,陶盆应声而碎。摔盆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象征着对死者最后的告别。 随着陶盆的破裂声响起,八仙抬着棺材就离开了灵棚,一步一步往山上走去。 起棺后,陈根子领头在前,跪地磕了三个响头,随后站起身来,打着白幡,领着队伍缓缓向村外的山坡行去。其他亲属依次跟上,队伍井然有序。 剩余在道场的其余人,立即迅速着手拆除灵棚,清理场地。这是表示逝者已经离去,不再需要灵棚的设置。 队伍在村子里缓慢行进,一路上,唢呐声低沉哀婉,鞭炮声此起彼伏。 队伍中的亲属不时从布袋中掏出一把纸钱抛洒在路上,这是买路钱,顾名思义,意为用钱买路,以求顺利到达墓地。 这种出殡时所用的冥钱,用黄纤纸剪成碗口大的铜钱式样,用筷子串起,沿途抛撒。 到了村外的山坡,大家在一片选定的墓地前停下。族人们已经提前挖好了墓穴,棺材被小心翼翼地放进墓穴中。 陈根子带着几个孩子再次跪地磕头,眼泪顺着面颊流下。 第148章 吃席 灵棚拆除的工作进行得极为迅速,不过须臾,所有的布幔皆被逐一拆下。做事的村民们动作麻利地将周围的香烛、供品纷纷搬走,现场转瞬之间就变得空旷无比。 之前的喧闹与肃静,似乎随着灵棚的撤去而一同消散,徒留一片阒寂的场地。 陈宛白也跟着村民们一道帮忙做事,将桌椅板凳统统搬走。她搬起一条长凳,跟着队伍慢慢朝陈根子家走去。这些桌椅板凳需要搬到陈根子家,因为马上就要开始吃席了。 陈根子家的院子不算宽敞,一侧是大厨热火朝天地忙碌着做饭,烟火缭绕,香气四溢。只在另一侧勉强摆了两张桌子,其余的桌椅则全部安置在了院外。 院内的两张桌子旁坐着的皆是德高望重之人,比如族长,比如各位族老,比如村长。 陈宛白跟着队伍,一声不吭地在院外最外围的一个桌前落了座,丝毫引不起他人的注意。 她只想着安安静静地吃个席便回去,毕竟来都来了。 来到古代,这是她第二次参加葬礼。头一回是她那便宜爹陈大安,只是那个葬礼太过潦草,她压根没觉得那能称得上是个葬礼。 张老婆子这次的葬礼,听闻在村里算是办得极为风光的了。只因陈根子对老娘心怀愧疚,觉得是自己未曾用心照料,才致使老娘早早凄惨离世。 所以才这般大操大办,买来了上好的柏木棺材,各式纸活也准备得丰富多样,还请了隔壁县道观有名的道士,一应物品,无一不全。 “小白,你来了?来来来,做大娘一起。”八卦头子王大娘突然出现在陈宛白的身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王大娘,我坐这就好了。”陈宛白有些招架不住王大娘的热情。 “嗐,你一个人坐在这有啥意思?”王大娘凑得更近了,在陈宛白的耳边压低声音悄悄说道,“这一桌子的人,你连一口菜都夹不到。” 说着还撇了撇嘴,一脸嫌弃的表情。 听到这里,陈宛白不禁抬头仔细打量了桌子上坐着的其余人。 这八仙桌子四个边,每边坐两人。 陈宛白对面和左手边坐着的是村里的李婆子和她三个孙子孙女。 右手边是李婆子的邻居刘婆子带着大孙子,坐在陈宛白一条凳子上的是刘婆子的小孙子,正不安分地扭动着身子。 所以这是两家人,就她一个外人。 陈宛白想了想,自己好像确实抢不赢,她还瞧见李婆子和刘婆子两人竟然分别还带着一个蒸米饭的小木桶,那架势,显然是要把饭菜打包带走。 “王大娘,我还是跟你一起坐吧,我们还能聊聊天。”陈宛白神色未变,利落地起身,跟着王大娘走了。 王大娘带着陈宛白往里头的桌子走了没几步,就听见有人高声喊:“明珠,这呢。” “来了,来了。”王大娘一边应着,一边拉着陈宛白朝那桌快步走去。 余光里,陈宛白瞥见了陈大山带着陈宛灵坐在不远处的一桌。陈大山一直低着头,陈宛灵则显得颇为局促不安。 王大娘顺着陈宛白的视线瞧过去,“哟,来了俩啊?难怪大山低着头不敢看人,三丫坐在那里跟屁股长了针似的。” 陈宛白满脸疑惑地望向王大娘。 王大娘拉着陈宛白坐下,而后对她解释道:“你们家,哦不对,那陈大头家,和这陈根子虽说大家都在一个族里,可却不是一个房里的。” 古槐村基本都姓陈,是几百年前逃荒来的,往上倒个七八代倒是沾亲带故,然而这么多年过去了,倒有不少是同属一族,但不同一房。 “就跟刚才你坐的那桌一样,那李婆子和刘婆子,根本不沾亲带故。她们倒好意思带着几个孙子孙女来,还占了一桌。” “吃得多不说,回头走的时候还一人分得一块布。我呸,可真是厚颜无耻!” 不是至亲,村里的村民吃席,一家只来一个,这是规矩。可总有那爱占小便宜的,带着孩子一起来吃席。 你要是指责他(她),人家会回怼你:“哎呀,总不能把孩子丢在家里饿死了。再说了,这么点大的孩子能吃什么啊,咋那么小气呢。” 至于王大娘所说的一人分得一块布,那又是另一种规矩。便是前来吊唁的人,无论何人,都会赠予一块布或者一匹绢。这称为孝帛。 听完王大娘得解释,陈宛白这才明白,原来这些规矩里藏着这么多门道。 所以陈大山和陈宛灵这是不好意思,担心被人笑话。 不过她心中有些好奇,为何会是陈大山带着陈宛灵来了呢? 好奇归好奇,她也不会真的上前去问,毕竟这是别人家的事情。 “所以,这些人啊,都想占便宜。”王大娘继续说,“但有时候,人情世故也不能不讲,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村里人多嘴杂,谁也不想得罪人。” 陈宛白点了点头,跟众人打了招呼,便乖巧地坐在王大娘的身旁,安静地听着王大娘和一桌子的其他几个婆子闲聊。 除了陈宛白和王大娘,其余六人,她也只认得几个。 陈德的媳妇张有娣,住在村口的第一户人家。每次进出村子,都能看到她家的房子。 赶车陈大爷的儿媳刘素梅,那是个爽利的性子。 村长家的二儿媳王二娘,这王二娘和王大娘娘家在同一个村子,两人自小一起玩耍长大。所以王二娘没有坐到村长媳妇马老婆子那一桌,而是选择坐在了这一桌。 最后一位是陈银财的媳妇周芳,她和周老婆子娘家在同一个村子,两人向来不对付。 至于其余两人,陈宛白却是不认识的。 桌上的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聊得好不热闹。 陈宛白静静地听着,偶尔附和几句。突然,张有娣看向陈宛白,问道:“小白,你年纪也不小了,可有说亲的打算?” 陈宛白顿时无语,果然不论哪个朝代,都有催婚的人。她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王大娘赶忙说道:“这孩子还小呢,不着急。” 第149章 席面 “小白,你娘咋不来?让你一个小姑娘来,不怕你吓着。”张有娣这才转了话题。 “我娘身子不好,我担心她会受到冲撞。再说了,这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有何所惧?”陈宛白笑着回答道。 “哈哈哈,你这小丫头,说话跟个大人似的。”刘素梅捂嘴笑道。 众人都被陈宛白的话逗乐了,气氛一时之间变得更加轻松。 此时,院子外传来了喧闹声,原来是送葬的人回来了。人群熙熙攘攘地涌了过来,一时间,整个院外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王大娘看了一眼人群,说道:“等燎火仪式结束,就可以开席了。” 燎火仪式是村里每次葬礼结束后必不可少的环节。 这个仪式不仅是为了送别亡者,也为了驱邪避祟,保护参与送葬的人及其家庭不受负面影响。并且消除死亡对人们心中的恐惧和不安,给予人们一种心理上的慰藉和安全感,减轻对死亡的恐惧和忌讳。 同时象征新生,通过燎火,寓意着送葬者告别死亡的阴影,迎来新的开始和生活的希望。 当送葬的队伍结束行程归来,不能马上就进入家门。 首先,准备一个盆并将其装满水,把一把刀放在盆的旁边。然后,在门外聚集一堆干柴并将其点燃。 接下来,参与送葬的人员要用刀在水盆的边上反复磨动几次。最后,送葬的人要从燃烧着的火堆上跳过去。只有完成了这个步骤,才被允许进入家门。 (注:资料来源《宛署杂记》中回答了这个问题——燎火而入,“不知何义也”。) 燎火仪式结束后,人们纷纷回到座位,等待开席。 众人坐定之后,帮忙做事的年轻壮劳力们便开始上菜。 最先端上来的是一盘黄瓜丝,加了酱油、盐拌匀。 陈宛白只夹了一筷子尝了尝,味道着实一般,远不如上一世酸辣可口的拍黄瓜好吃。 “咋了,小白,不喜欢吃这个?”王大娘见陈宛白放下筷子,关切地问道。 “不喜欢吃黄瓜的话,等一下,下一盘就是鸡了,你多尝尝。”张有娣嘴里嚼着黄瓜丝,对陈宛白说道。 上菜的顺序依照先冷后热、先主后次、先菜后汤的规矩。冷菜通常作为菜肴的开场,冷菜上桌完毕后,才会上热菜。热菜当中一般有头菜,丧事的头菜通常会是鸡。 果然,张有娣话音未落,一盘炒鸡块就端了上来。盘子不大,里头的鸡块也没几块,估计一人两筷子就见底了。 陈宛白心中无比庆幸自己跟随王大娘坐到了这一桌。 毕竟作为村里的八卦头子,王大娘所交好的必然也是喜好八卦之人。这一桌,除了陈宛白,其余七人皆是八卦的狂热分子。 她们甚至连席面都吃得慢悠悠的,只顾着交流各自知晓的八卦。哪像别的桌上,那端菜的青年还没来得及将菜放下,就被抢了个精光。 紧接着,上来了一盘清蒸鲫鱼。南阳府本就水多,松山县更是如此,故而鲫鱼并非什么稀罕精贵之物。 陈宛白尝了一口,这是鱼原原本本的味道,桌上的其余几人不太喜欢,可她却觉得还行。在别人眼中的鱼腥味,于她而言就是原汁原味的鱼鲜味。 随后,上来了一盘红烧丸子,一盘总共八个,看样子是一人一个的份额。 不时就有打骂孩子的声音传来:“你这该死的赔钱货,这肉丸子哪是你配吃的?这是给你哥哥(弟弟)吃的!” 不止一桌如此,也不止一两个孩子遭此对待。 巴掌声、咒骂声、哭泣声此起彼伏。甚至压过了众人交谈的声音。 场面虽说混乱,但秩序倒也不乱,上菜的青年端着托盘灵活地游走在人群之间。 第五盘是水煮菘菜,再往后是烧豆腐、白萝卜汤、梁米。 至此,菜算是全部上完了。 陈宛白一边不紧不慢地吃着饭,一边饶有兴致地听着其余几人的八卦,而其余桌已经有人开始陆续离席。 陈宛白抬眼瞧了瞧,全部撤光的就有她之前所坐的那桌。桌面上干净得一尘不染,那碗盘恐怕都无需清洗了。 再看向另一桌,撤得只剩下两人,两个老男人正用舌头舔着盘子。 好家伙,陈宛白这下算是明白前一桌的盘子为何会那般干净了。 突然,人群中传出了尖锐的声音,还有砸东西的声音。 原来是洪氏的娘家兄弟一大家子人闹了起来。这一大家子本是来吃席的,席间听到自家妹子被陈根子打得不知死活,心里便打起了讹钱的主意。 他们不动声色地吃完了席面,这才开始发难。 只见洪氏的大哥洪大,满脸横肉,抄起一个凳子就往地上砸,嘴里叫嚷着:“陈根子,你个混蛋,竟敢把我妹子打成那样,今天不给个说法,老子跟你没完!” 洪二也在一旁帮腔,挽起袖子,露出粗壮的胳膊,喊道:“就是,我妹子在你家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们必须赔偿!” 洪家的女眷们也跟着哭闹起来,一时间,院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古槐村众人没想到还有这出,他们以为洪氏娘家人会理亏,哪里晓得竟然如此强势。 族长陈延赶紧站出来,皱着眉头说道:“洪家兄弟,有话好好说,这是丧席,大家都冷静些。” 洪大不依不饶,指着陈根子大声嚷嚷:“冷静?我妹子都快被你们打死了,还叫我们冷静?今天要是不赔钱,我们就不走了!” 陈延那能夹死苍蝇的眉头又紧了几分:“我说洪家兄弟,这事是你们妹子的不对,如今你们怎还好意思来要钱?” 洪大一听这话,有些心虚,但是气势不能弱了。 他抄起另一个凳子就要砸:“你个老家伙少废话!我妹子要不是在陈家受了那么多苦,怎么会变成这样?今天不给个说法,老子就把这地方给砸了!” 洪二紧跟其上:“要不是那该死的老虔婆磋磨我妹子,我妹子能那样对她吗?我妹子多好的人啊,就是给那该死的老虔婆给逼的!” 洪家的女眷们也一齐哭嚷起来,声音刺耳:“陈家欺负人!陈家没良心!我们要公道!” 第150章 闹剧 陈根子疯了一般冲了出来双眼通红,怒吼道:“你说谁该死!你说谁该死!!!” 他猛地一头狠狠撞向了洪大,那股狠劲竟将洪大撞得往后趔趄了好几步,一个不稳,跌倒在陈根子家门口的门槛上,后脑勺重重地磕了上去,疼得他直咧嘴。 院子里的人纷纷退后,生怕被卷入这场混乱中。场面一度失控,气氛剑拔弩张。 王大娘在一旁悄声对陈宛白说道:“小白,这下可麻烦了。洪家兄弟可不是好惹的,怕是没那么容易了结。” 陈宛白皱起眉头,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心里在纠结是继续看热闹还是赶紧撤退。 那洪大摔了这一跤,只觉得眼前发黑,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他伸手摸了摸后脑勺,骂骂咧咧地爬了起来,大喝一声:“陈根子你个王八蛋!你还敢打我!!” 说罢,顺手抄起身边的一根棍子,气势汹汹地朝着陈根子冲了过去。 陈根子一见洪大手里的棍子,瞬间目眦欲裂,此刻他也顾不得棍子打在身上会有多疼,发了疯似的冲上去就要夺棍子。 陈家的亲戚们见势不妙,纷纷涌上前去,七手八脚地将洪大摁倒在地。 陈延怒声喝道:“好你个洪家小子,你竟然如此放肆,欺负到死人头上了!难道你不知道死者为大吗?” 陈根子这才得以从洪大手中夺回了那根棍子,一屁股瘫坐在地上,号啕大哭着喊娘。 那凄惨的模样,真是让人不忍直视。 “那洪大跟那根子媳妇一样的坏心眼,连那挑纸钱都拿来打人。”张有娣连连咂舌。 “可不是嘛。要说,这张老婆子也是命苦,死了都不得安宁。”王大娘一边看着那边的热闹,一边摇头叹息。 所谓挑纸钱也就是铭旌,能够引导逝者的灵魂,为其指引方向。是依照死人的岁数,有多少岁,就拿多少张纸,再加上两张,这叫做天一张、地一张——这些纸都捆绑在一根白麻竿上。 这棍子般的物件通常为三五尺长,按男左女右的规矩挑在门口。等到了接三的那天晚上,挑纸钱由孝子烧掉。 (注:资料来源《宛署杂记》卷十七《民风一土俗》载:“初丧三日,出丧牌挂钱门外,计死者之寿,岁一张,曰‘挑钱’。”) 而现在却被洪大给用来打陈根子,导致那些纸散落一地,七零八落,那根棍子,也光秃秃的,啥也不剩,也难怪陈根子会哭得这般伤心欲绝。 院子里的气氛愈发紧张,洪氏娘家的人仍在嚷嚷,陈家的亲戚们也一个个怒目圆睁。就在这时,一个冷静而威严的声音响起:“够了!” 所有人都转头看去,只见村里的族长陈延走了过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镇定的声音说道:“洪家兄弟,大家都是乡里乡亲,有话好好说。可你们竟然这般过分,连死人都不放过!” 他看了一眼陈根子,又看着洪家众人,语气不善地说道:“既然你们要个说法,那就把你们的妹子带走吧。我作为陈家族长,替家中小辈休妻这点小事还是可以做主的。” 陈根子对此毫无反应,只顾抱着那根棍子哭天抢地地喊娘。 这话一出,洪家众人都不乐意了:“凭什么休了我们妹子,她给陈家当牛做马那么多年,还生下几个孩子!” “凭什么?凭她不孝!”陈延觉得又好气又好笑,都这般局面了,居然还问凭什么。 洪大听到这话,气得咬牙切齿,怒道:“你这老头子,你别欺人太甚!我妹子为你们陈家尽心尽力,你们说休就休,天理何在?” 陈延冷笑一声,道:“天理?你妹子在陈家为非作歹,连长辈都不孝顺,这就是天理?洪家兄弟,我看你们是欺负我们陈家人宽厚好说话,才敢在这里撒野!” 这时,洪家的女眷们也纷纷上前,哭喊道:“陈家族长,我们知道我们妹子有不对的地方,可她也被打得生死不知。孩子们可不能没了娘啊,何必弄到如此地步?” 陈延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我陈家从不怕事,但也不惹事。今天这事,若是你们洪家还要继续闹下去,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这就去找你们族长,好好理论理论!” 洪家在族里本就不得人心,平日里爱占些小便宜不说,家里的孩子还常常偷鸡摸狗,早就被族人所嫌弃。要是真去找洪家族长,他们搞不好还会被逐出家族。 洪大和洪二对视一眼,瞬间领会了对方的意思。洪大恶狠狠地瞪了一眼陈根子,转身冲着自家人喊道:“走!咱们回家,这古槐村就是合起伙来欺负咱们人少。” 洪家的众人尽管心有不甘,但也清楚事情闹到这种地步,再不走只会更加丢人现眼。于是,他们纷纷灰溜溜地离开了院子。 走的时候还不忘顺手将路过桌子上的饭菜一股脑儿地倒进自己的袋子里。 闹剧终于散去,陈延瞥了一眼仍坐在地上的陈根子,无奈地摇了摇头,扶着额头缓缓走了。 而在场的村民们则开始七嘴八舌地议论起这场八卦。 “这张老婆子不会没法去投胎了吧?” “根子媳妇压根就没有给张老婆子及时点随射灯,等那陈根子回来再点,早就迟咯。” 一般来说,人刚死,需要立刻在死者脚边点“随身灯”,以此照亮死者前往阴间的道路。 “岂止啊,张老婆子刚断气那会儿,这根子媳妇就哭‘断气经’了,那眼泪啊,哗哗地直往张老婆子的身上掉。” “瞧着根子媳妇这是铁了心不让张老婆子能顺利去投胎啊。” “王大娘,这又是什么说法?”陈宛白轻轻拉了拉王大娘的衣袖,小声问道。 这点随身灯,还有那袭衣等陈宛白都知晓,毕竟自己也是经历过些岁月的人了,上一世参加了不少村里的丧事。 可这哭丧的讲究,她确实记得不太清楚了,依稀记得的是亲属不会哭,大多是花钱请来那专业的哭丧人士。哭得那叫一个铿锵有力,上下押韵,连说带唱,肝肠寸断,可就是不见眼泪。 哭丧人士不一定会哭出眼泪,但是多半能带动气氛,让伤心的家属能哭出来。当然,不伤心的就是听得再多,也哭不出来。 王大娘这便给陈宛白解释起来。 这死人刚断气时,由女儿或媳妇哭“断气经”;替死者穿衣鞋时,由女儿或媳妇唱“买衣经”、“着衣经”、“寿鞋经”。哭的时候眼泪不能掉在死者身上,因为据说阎罗王看见死者身上有泪痕,就会拒之门外,使死者在阴间无处安身,遭受无边的痛苦。 第151章 迷路 农历十月中旬,秋意渐浓,古槐村周围的山林被一层金黄色的落叶覆盖。陈宛白穿着一件一件深色的棉袄,背上竹篓,挎着弓箭,独自走在通往山里的小路上。 山林里的空气格外清新,微凉的风吹过树梢,带来阵阵松香和泥土的气息。她踩着满地的枯叶,发出沙沙的声响,时不时还会听到鸟雀的啼鸣声。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形成斑驳的光影,给这片寂静的森林增添了几分生气。 沿着熟悉的山路,陈宛白朝着她布置的陷阱走去。她在心里想着,希望今日能有个好收成,能抓到一只小鸟都是好的。 毕竟最近的猎物实在太少了,大部分动物都冬眠了,不冬眠的也窝在巢穴中,不随意出门。 一路上,她留心观察周围的动静,偶尔还会蹲下身子,查看地上的动物踪迹。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她终于来到了设陷阱的地方。这里是一片茂密的灌木丛,陷阱被她隐藏得很好,只有她自己知道具体的位置。她小心翼翼地扒开灌木,露出藏在下面的陷阱。 低头一看,陷阱里并没有捕捉到什么猎物,陈宛白略显失望地叹了口气。 她嘴里小声嘟囔着:“今天又白跑一趟,这日子可怎么过哟。” 就在这时,她的目光被一簇青翠的叶子吸引住了。这些叶子看上去有些眼熟,她停下脚步,走上前去,蹲下身子仔细查看。这些叶子呈心形,边缘有些微微的锯齿,叶脉清晰,表面光滑,有些微微的光泽。 她仔细观察着这些叶子,心中隐约有了一个猜测。这不就是野生山药的叶子吗?她脑海中闪过以往学过的知识和见过的物种。 她的目光顺着叶子的茎干往下移,发现这些叶子的茎干细长而坚韧,表面有细小的绒毛,看起来与她以往所见过的山药叶子颇为相似。 茎干的底部隐藏在落叶和泥土中,她小心翼翼地用手拨开覆盖在上面的落叶,露出了隐藏在泥土中的根须。 这些根须粗壮而有力,表面布满了细小的突起,颜色呈浅棕色,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土腥味。她轻轻地用手摸了摸这些根须,感觉到它们的质地坚硬而有弹性。 陈宛白心中一喜,看来她的猜测是对的,这些确实是野生山药。她小心翼翼地用随身携带的小锄头开始挖掘,动作格外谨慎。随着泥土一点点被清理开来,更多的山药根逐渐显露出来。 这些山药根长约一尺,表皮粗糙,上面带有密密麻麻的细小突起,瞧着就像是生长了许多年头。她挖得越多,发现的山药也越多,每一根都被她小心地清理干净,然后放进背后的竹篓里。 直到背篓里实在装不下了,陈宛白这才停下挖掘动作。她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东边不亮西边亮,没了猎物来山药。 今天果然是好日子! 陈宛白满载而归,不再纠结于非要猎物不可了。她打算先回家,下午再来一趟。 山药很好保存,且保存时间也长。 将山药散开,放在阴凉通风的地方,避免阳光直射和潮湿环境,这种方法一般可以保存三到六个月。 用沙子埋藏起来,存放在阴凉干燥的地方,同样也可以保存好几个月。 实在不行的话,把山药切成片状,晒干,制成干山药片或者磨成山药粉,这样保存的时间就更长了。 她沿着山路而下,走了一段路。 突然,她看到了一只小鹿正站在不远处的树丛间,低头啃食地上的青草。 陈宛白瞬间眼睛一亮,心想若能猎到这只小鹿,可比那些山药强多了。 她迅速从背后取下弓箭,屏住呼吸,瞄准了那只小鹿,拉满弓弦,“嗖”的一声,箭飞射而出。 然而,或许是因为太过急切,这一箭并未射中要害,只是射中了小鹿的屁股。小鹿猛地跳了起来,发出一声短促的鸣叫,然后开始飞快地奔跑。 到嘴的鸭子怎么能让它飞了,这射中了的小鹿又岂能让它跑了。 陈宛白想都没想,毫不犹豫地将放下背篓,撒开腿就狂追上去。她双眼紧紧地盯着前方那逃跑的小鹿,越跑越快,山路在她的脚下飞逝。小鹿虽然受伤,但速度仍然很快,它在林间穿梭,试图摆脱追赶。 山路崎岖不平,杂草荆棘丛生,陈宛白的衣衫被树枝划破,手臂上留下一道道血痕,脚下的石头和土坑让她不时踉跄摔倒。 不知跑了多久,她终于看到小鹿的速度慢了下来,脚步开始蹒跚。她心中一喜,加快了速度,眼看就要追上那只小鹿。 然而,正当她以为胜利在望时,小鹿突然拐进了一片茂密的树林,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她冲进树林,四处张望,很快发现那只小鹿因失血过多而倒在了地上,气息微弱。她兴奋地跑过去,蹲下身来,确认小鹿已经没有力气再逃跑了。 放下心来的陈宛白,则靠在小鹿身上,大口喘着粗气。她打算休息好了就扛着小鹿回去。 但当她抬头望向四周时,却突然发现自己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周围的树木高大而密集,遮住了天空,每一棵看起来都如此相似,让她根本无法辨别方向。 来时的路早已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山林之中,她试着回忆自己追逐的路线,却发现脑海中一片混乱。 陈宛白深吸一口气,试图冷静下来。她抬眼四望,四周静悄悄的,只有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她意识到自己迷路了,找不到回家的路。 她沿着一个方向走了一段,却发现又回到了原地。她又尝试着换个方向,可依然毫无头绪。 陈宛白找了一处相对平坦的地方缓缓坐下,脑海里开始回忆以前所学过的知识。 观察太阳?观察树木?观察岩石?感受风向?一个个念头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 可是,似乎这些方法好像只是能辨别方向,而她现在连家在哪个方位都不知道,就算清楚了东南西北又能怎样? 想到这里,她长叹一口气。 唉...... 第152章 惊喜不断 陈宛白在原地坐了一会儿,抬头望去,只见树林浓密,遮天蔽日,完全看不清天空。她在心中估算了一下,午时肯定已经过去了。此刻,山中的凉意渐渐袭来,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她知道,如果再找不到回去的路,她将面临在山里过夜的困境。而在这片荒山野岭中,夜晚的危险更是不可预知。 此地不宜久留。 鹿血的气味很可能会吸引野兽,比如豺狼虎豹,它们可是不冬眠的。 她站起身,环顾四周,试图找到一些可以指引方向的线索。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的声音,仿佛在催促她快点离开。 陈宛白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忽然,她灵光一闪,想到小鹿一路奔逃过来必定会留下痕迹。她连忙俯下身子,仔细观察地面的痕迹。 果然,在一丛繁茂的草丛处,她发现了一些细微的痕迹,看上去像是动物的足印。她凑近仔细端详,那是两个瓣状的蹄印。 她又抓起小鹿的蹄子比划了一下,地上的貌似要大一些。可能是重量压得所以大了点吧,所以陈宛白觉得这肯定就是小鹿的足印了。 于是,她扛着小鹿,顺着足印,小心翼翼地往前走。 一路上,树林的景象渐渐发生变化,树木变得更加高大,密密麻麻的树叶遮挡了大部分阳光,使得林间显得更加幽暗。 走了不久,陈宛白突然感到有些不对劲。她注意到地上的蹄印越来越多,且分布得更加凌乱。这些蹄印似乎比之前见到的小鹿足印要大一些,但她一心想着尽快离开这片树林,没有多想。 渐渐地,她走到了一个依旧陌生的地方。这里的树木更加茂密,地面覆盖着厚厚的落叶,四周一片寂静,只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她停下脚步,四处张望,希望能找到一些熟悉的标记,但却一无所获。 她放下小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心中隐隐有些不安。她俯下身子,再次仔细观察地上的蹄印。 突然,她心中一紧,这才意识到这些蹄印并不是小鹿的,而是其他动物的。 想到了这里,陈宛白心中更加警觉起来。她环顾四周,忽然听到不远处传来了一阵低沉的叫声,声音有些像牛犊的哞叫。 她的心跳加快,决定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走了几步路,她看到前方有一个清澈的小溪,溪水在夕阳的余晖中闪烁着微光。 而小溪边,有一头小牛犊正在喝水。 这头牛犊显然是野生的,身上还带着泥土和草屑,毛发粗糙而蓬松。它的眼睛又大又圆,带着些许警惕和好奇。 看到这头牛犊,陈宛白的两眼瞬间迸射出光芒。 她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想法:如果能抓住这头牛带回家,不仅能用来犁地,还可以用来拉车。 她知道,绝对不能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这会儿,她全然忘却了迷路所带来的恐惧和不安,脑海中满心满眼装着的都是那头小牛犊。 这可比那头小鹿珍贵多了。 陈宛白迅速思考,如何才能抓住这头野生牛犊。 她悄悄地退远了一些,四处寻找可以利用的工具。她发现一棵大树上有几根结实的树枝和一些藤蔓,灵机一动。 她想到了西部牛仔。 她迅速动手,将树枝和藤蔓编织成一个简易的套索。这个过程虽然简单,但她尽量让套索牢固可靠。 完成之后,她轻手轻脚的靠近小牛犊。 然而,当她尝试将绳套抛向小牛犊时,小牛犊猛然察觉到她的靠近,立刻惊慌地跳开。 陈宛白的心中一紧,知道不能再犹豫。她连续几次尝试,小牛犊都灵活地闪避,让她的努力一次次落空。 但小牛犊只是跳开,并不跑走,像是在耍猴一般。每当她接近时,牛犊都会迅速逃开,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时间一点点过去,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树林中的光线越来越微弱。陈宛白的耐性已经快被磨光了,她气急败坏地指着小牛犊子,嘴里骂骂咧咧个不停。 那小牛犊子倒也奇怪,不仅不跑,反而站在那里看着她骂,还不时地“哞哞”叫上两声,像是在回应陈宛白。 更过分的是,陈宛白骂得口干舌燥,累得瘫坐在地上不动弹了,那小牛犊子居然还大着胆子凑近前来瞧她。 这可把陈宛白气得够呛,她怒从心头起,猛地暴起,用力将一个绳套狠狠甩了过去。 然而,牛犊的警觉性和反应速度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只见小牛犊敏捷地一个弹跳,瞬间猛地跳入树林之中,眨眼间便消失在无边的黑暗里。 陈宛白停下脚步,双手撑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看着小牛犊子跑远。 她的心中充满了无力感和失望,那种心情,有点像百万大奖离她而去。不过她心里也清楚,天色已经这么晚了,继续追逐已经不可能了。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望了望四周,发现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在耳边回响。 夜晚的寒意渐渐袭来,陈宛白感到一阵冷意,意识到她必须尽快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过夜。 她沿着小溪缓缓走动,仔细寻找适合过夜的地方。终于,她在离溪边不远处找到一处稍微开阔的地方,这里被几棵大树围绕,树木密集,能够遮挡部分风寒。 她决定就在这里过夜。 她走到树下,先用树枝拨开地上的落叶,检查是否有蛇虫之类的危险。确认安全后,她开始准备生火。 在周围捡了一些干燥的树枝和枯草,从怀中掏出火折子,轻轻吹着,试图点燃。然而初冬的空气潮湿,火折子几次都没能成功引燃。 陈宛白眉头紧皱,又找了一些更细小的易燃物,如松针,放在火折子下,屏气凝神,轻轻吹着,终于,一丝微弱的火苗蹿了出来。 她赶紧将火苗引到枯草上,慢慢添加树枝,火势逐渐变大,温暖的火光终于照亮了周围。 陈宛白坐在火边,火光温暖了她冻僵的双手,她感到一阵舒心的暖意。 第153章 得意忘形 她到小溪边,捡来几块石头围成一个简易的炉灶,将火堆保护起来,防止火星飞溅引发火灾。 火势稳定后,陈宛白看到丢在地上的小鹿。想了想,晚上就吃鹿肉吧。 考虑到第二天需要将整头小鹿带回家,因此不能破坏鹿的完整性。为了防止野兽的侵扰,确保小鹿在夜间安全,她决定将小鹿挂在树上。 陈宛白找到了一棵粗壮的大树,树上有一根伸出的树枝,正好适合用来挂小鹿。 她首先用树枝和藤蔓编织了一个简单的吊索。然后,她爬上树,将吊索系在一根粗壮的树枝上。然后小心地将鹿的前腿和后腿用绳索绑好,固定在吊索上。 她从附近的灌木丛中找来几根直而结实的树枝,坐在火堆边,用匕首将这些树枝削尖,制作成简易的烤肉签子。 准备好烤签后,陈宛白回到挂在树上的小鹿旁边,小心地从鹿身上割下一块肉,尽量避免对鹿肉造成过多的破坏。她将切下来的肉块处理干净,把肉块切成适合烤制的大小。 陈宛白将切好的鹿肉块用树枝串好,双手各握着一根削尖的树枝,将割下的鹿肉穿在树枝上,然后小心地靠近火堆。 火焰开始舔舐肉块的表面,肉块逐渐变色,散发出诱人的香气。陈宛白时不时地用木棍轻轻翻动肉块,随着时间的推移,肉块的边缘逐渐变得金黄,发出“滋滋”的诱人声响。 一滴滴晶莹的油脂顺着肉的纹理滑落,滴入火中,瞬间激起一阵细小的火花。 在火光照耀下,肉块的表面逐渐变得有些焦黄,香气扑鼻。 终于,肉烤好了。陈宛白小心地将熟透的肉串从树枝上取下,迫不及待地撕下一块肉,也顾不得烫嘴,直接就塞进了嘴里。 肉质外焦里嫩,香脆可口。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没有调料,她心想,要是能撒点辣椒面、孜然粉,那味道肯定更佳。 吃饱后,这时陈宛白才恍然想起柳氏那个便宜娘。她不禁担心,自己这一整晚未归,柳氏会不会因担心而哭泣。 不过,好在以前,陈宛白就告知过柳氏,如果在山中遇到好东西或走得远了,可能不会当天折回。 陈宛白在心里劝慰自己:嗐,自己想再多也白搭,反正也回不去。 一阵寒风吹来,让她不禁打了个寒颤。 陈宛白意识到夜晚的寒冷和潜在的危险,她在火堆里拿起一根柴禾,走向周围的树林里,捡拾了大量干燥的柴禾,堆放在火堆边上。 她必须准备充足的柴禾,以确保夜晚的火堆能够持续燃烧,不会中途熄灭。因为动物基本怕火,只要火堆不灭,一直燃烧着,那么她自身的安全便能得到更高的保障。 当她将柴禾整理妥当后,回到火堆旁边,坐下身来。火光温暖地映照着她的脸庞,但她的心中却依然充满了警惕。她靠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但眼睛依旧时不时地扫视着四周。 夜晚的树林中静悄悄的,偶尔传来几声不明的动物叫声。陈宛白的神经高度紧绷,不敢完全闭上眼睛。 她尽量让自己放松,但内心却始终保持警惕,时刻关注周围的动静。每当听到树叶的沙沙声或是远处传来的窸窣声,她都会立刻警觉起来,目光紧盯着黑暗中的动静。 尽管火堆的光芒温暖而舒适,她仍然不能完全放松。她时而站起身来,走动一下,查看火堆的情况,并确保柴禾不会被风吹倒,火焰能够持续燃烧。 逐渐地,夜色变得更加浓重,寒气也愈加逼近。原本还有一些困意的陈宛白,现在被寒气和紧张彻底驱散了睡意。她尽量靠近火堆,感受那微弱的暖意,心中却始终保持警惕。 她将捡来的柴禾一根根地添加到火堆中,确保火焰持续燃烧。 突然,她听到远处传来一阵沙沙声,心跳不由得加快。她握紧了手中的匕首,眼睛紧紧盯着声音的方向,做好了随时应对突发情况的准备。 然而,过了一会儿,那声音渐渐远去,没有再传来什么异常的动静。 就在她稍微放松了一些的时候,忽然一阵猛烈的风刮过,吹得火堆的火焰剧烈摇曳。陈宛白连忙护住火堆,防止火焰被吹灭。 好在风很快就停了,这让她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她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她猛地抬头,只见一双闪烁着绿光的眼睛在黑暗中盯着她。她的心跳如雷,立刻拿起抓紧了弓箭,手心里渗出了冷汗。 那是一头狼,被鹿血的气味吸引而来。狼的绿眼睛在火光中闪烁,充满了野性和饥饿的光芒。 该死的,陈宛白这会儿后悔不已。不就是一头小鹿吗,这下好了,因小失大,搞不好小命都要交代在这了。 但是她知道,这个时候自己必须要保持冷静,不能让恐惧占据上风。 她慢慢地站起身来,试图用火焰吓退狼。她拿起一根燃烧的树枝,高高举起,对着狼挥舞。 火焰在夜空中跳跃,狼被火光逼得后退了一步,但依然没有离去。 狼低吼一声,步伐谨慎地围绕着火堆转动,目光始终紧盯着陈宛白。陈宛白心跳加速,手中的树枝微微颤抖。 狼向来是群居动物,但眼前这头狼,怎么看都不像是有群居生活经历的模样,这倒让陈宛白心里稍微踏实了一些。 这头狼十分消瘦,它的毛发杂乱无章,失去了原本应有的光泽,狼的身上布满了或新或旧的伤痕,新伤还在往外渗着血丝。 它的背部有一道长长的抓痕,显然是与其他猛兽搏斗时留下的,而眼部周围的伤疤,让它的眼神显得更加凶狠和警惕。 时间在紧张的对峙中慢慢流逝,火堆的柴火越烧越少,陈宛白不停地往火里添加树枝,保持火焰旺盛,但她知道自己终究无法永远这样坚持下去。她和狼彼此僵持着,气氛愈发紧张。 渐渐地,夜色开始变得不再那么深沉,远处的天空露出一丝丝灰蒙蒙的亮光。 天快亮了,晨曦即将来临。 陈宛白和狼几乎是同时抬头看了一眼那逐渐亮起的天空。 然后目光再次交汇。 就在这一刻,狼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第154章 塞翁失马 就在这一刻,狼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咆哮。 狼猛然发起攻击,直扑陈宛白而来。陈宛白迅速拉开弓弦,一箭射向饿狼。 箭矢准确地刺中了饿狼的肩膀,饿狼发出一声痛苦的嚎叫,但并未因此停下,它继续疯狂地扑向陈宛白。 陈宛白丢下弓箭,往旁边一滚,迅速从地上爬起。狼扑了个空,身子狠狠撞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陈宛白迅速抽出柴刀,准备迎接狼的下一次攻击。 狼摇晃了一下身体,转过头来,眼中闪烁着疯狂和绝望的光芒。它低吼一声,再次猛扑过来。 陈宛白侧身闪避,狼的爪子擦过她的衣袖,险些撕裂她的皮肤。 哎呀妈呀,陈宛白活了这么多年,何曾遭遇过如此惊心动魄的场面。 上一次这般惊险,还是她不幸被一条五步蛇咬伤,为了保住狗命,她竟胆大包天,徒手与那大辣条搏斗。 好在有了那次的经历,如今面对这种危急的状况,她还能强自镇定,不至于被吓得尿了裤子。 陈宛白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着柴刀,目光死死盯住狼的喉咙。 狼也是气极了,没想到竟然多次失手。它气得龇牙咧嘴,口水直流,爪子在地上刨了几下。 狼再次低吼一声,携带着无尽的愤怒与饥饿,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森森白牙,再次扑向陈宛白。 速度之快让人措手不及。陈宛白几乎是本能地往旁边一闪,险险避过狼的利爪。 她感到衣袖被撕裂,寒风立即侵入肌肤,让她不由得打了个冷战。 趁着狼扑空的瞬间,陈宛白一个翻滚,迅速起身,柴刀在手中发出寒光。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 陈宛白也龇牙咧嘴,并且出乎了狼的意外,她一个转身,用尽全力,挥起柴刀,对准狼的咽喉狠狠劈下。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柴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光,准确地劈入狼的咽喉。 饿狼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鲜血飞溅,狼的身体在空中僵直,然后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狼在地上挣扎了几下,双眼渐渐失去光彩,不再动弹。 陈宛白大口喘息,心跳如雷,几乎听不到周围的声音。她看着倒在地上的狼,感到一阵解脱和疲惫,仿佛整个人都被掏空了。 天色已经开始泛起鱼肚白,晨曦的光芒渐渐驱散了夜的黑暗,微弱的阳光透过树梢洒在她的身上,带来一丝暖意。 陈宛白重新添了几根柴火,确保火堆持续燃烧。她靠在火堆旁,终于可以稍微放松一下。 她的双手依然微微颤抖,回想着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只剩下火焰的噼啪声和不远处小溪的潺潺水声。她仰望天空,看到东方的天际已经泛起淡淡的光亮,预示着新一天的到来。 陈宛白环顾四周,确认四下没有其他威胁后,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 她来到了那头狼的身旁,仔细查看它的尸体。 这狼身上新伤叠着旧伤,大伤连着小伤,简直没有一处完好的地方,就这一身狼皮,压根儿卖不出什么价钱。 再一翻身,只见狼的腹部居然有一个硕大的口子,显然受了极为严重的伤,地上淌着的血都积成了一小滩。昨晚天太黑,她昨晚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 “好在这是一条受伤的狼,”她心中暗自庆幸,“否则昨晚可能就要交代在这了。” 也难怪,要不是这狼受伤严重,就自己这小胳膊小腿,就算再厉害,也干不过啊。 别说是狼了,就算来一条恶狗,估计都够呛能应付得了。 随后,陈宛白走到挂着小鹿的树下,检查了一下绳索的牢固性。小鹿依然完好地挂在树上,没有受到任何损害。 她割下另一块鹿肉,迅速用火烤熟,填饱肚子。温热的鹿肉让她感觉到了一丝力量的回归,身体的疲惫似乎也有所缓解。 吃饱了,有力气了,也休息好了。陈宛白心里很清楚,不能在这地方长久停留,否则麻烦就会像下饺子似的,接二连三地涌来。 下一次她可未必能有这般好的运气,再碰到一头受伤严重的狼了。 陈宛白走到狼的尸体旁,发现这头狼虽然瘦,但好歹也有几两肉,于是她决定要把狼肉带走。 她从腰间取出匕首,动作娴熟地剖开狼的皮肉,剁下几块相对干净的肉。 由于狼的肉比较结实,她花了一些时间,才能将其分割成适合携带的块状。 意识到留下狼的尸骨可能会吸引其他的野兽,为了防止吸引更多的危险。她将狼的尸骨拖到另一个方向,然后用树枝和泥土将它草草掩埋。 她做完这些后,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心中稍微放心了一些。 接着,陈宛白将切好的狼肉用布条仔细包好,以保证其干净卫生。 她利用树枝和藤蔓编织出一个简易的背带,把狼肉紧紧绑在一起,随后又将其牢牢绑在背部。 最后,她把小鹿扛在肩头。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做好了离开这个地方的准备。 走出了树林,陈宛白毫不犹豫地朝着不远处的那条小溪而去。 小溪所处的地势较为开阔,周边的视野也极为宽广,这使得她可以更清楚地辨别方向。 虽说她并不清楚自己家究竟在哪个方位,然而她却记得青石镇位于西边,只要自己朝着西边行进,便能抵达镇子。 小溪的下流方向恰好是西边,她果断决定沿着小溪前行。 陈宛白沿着小溪走了一段不长的距离,连一刻钟都不到。她突然瞪大眼睛,目光被一道熟悉的身影牢牢吸引了过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然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啊! 昨日,因着追逐小鹿,她丢了山药,还迷失了方向。 好不容易将小鹿捕到手,却又看见了小牛犊。 为了抓住小牛犊,导致她在那片林子里过夜,甚至还引来了一条孤狼。 简直祸不单行,倒霉透顶。 不过最后,小鹿已经到手,狼也被拿下了。 就差小牛犊了。 可是小牛犊在哪? 第155章 满载而归 小牛犊就在不远处。 一棵大树下,陈宛白看到那头小牛犊被藤蔓缠住了。 藤蔓像蛇一样缠绕在小牛犊的脖子和腿上,小牛犊拼命地挣扎,前后四个蹄毫无章法,四处拍打,在地上刨出一道道痕迹,反而让那些藤蔓越缠越紧。 天助我也! 陈宛白心中大喜,甩开腿子就冲了过去。 等她到的时候,发现那小牛犊已经被勒得白眼直翻。 见到了陈宛白过来,小牛犊子张嘴想要哞哞几声,可无奈喉咙被藤蔓控制住了,只能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 “这下可好了,省了我不少力气。”陈宛白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掏出匕首,将小牛犊脖子上的藤蔓割断。 至于腿? 那还是先不割了,没得这小牛犊子跑了,自己可就白费功夫了。 小牛犊感到藤蔓松开,终于能够喘上气,粗重地呼吸着。等气顺了,小牛犊看向陈宛白,这回“哞哞”了两声,又低头啃着自己腿上的藤蔓,显然是示意陈宛白帮它解开。 陈宛白嘿嘿一声,心想这小牛犊还挺有灵性。 解开它的腿也不是不行,但是还得等一下。 陈宛白砍了几根合适的藤蔓,编了一根简易的缰绳。在小牛犊子的挣扎和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将缰绳套在了小牛犊的脖子上。 满意地拍了拍手后,陈宛白从一旁薅了一把野草,强行塞入小牛犊的嘴里。 常言道:牛不喝水强摁头。 而陈宛白这是:牛不吃草,强塞嘴。 小牛犊不情不愿,但闻到食物的香味后,还是把草吃进了嘴里,嚼巴嚼巴。心里想着:还真的挺好吃。 眼见着小牛犊安静地吃着草,陈宛白碎碎叨叨:“吃了我的草,你可就是我的牛了。” 说完,她开始解开缠住小牛犊腿上的藤蔓。 她尝试性地解开了前面两个腿子,小牛犊并没有动作,只是一个劲催促她解开剩下的两个。 “那你可不能跑,不能顶我,也不能撂蹄子撅我。” 陈宛白拿着柴刀,在小牛犊子的眼前晃了晃,明晃晃的柴刀,意思不言而喻。 小牛犊似乎明白了,安静地站在那里,让陈宛白解开剩下的藤蔓。解开藤蔓后,小牛犊活动了一下四肢,然后乖乖地站在陈宛白身边,一动不动。 陈宛白满意地点点头,一手牵着小牛犊,一手轻轻拍了拍它的脖子,安抚它。 然后,她捡起地上的小鹿,将小鹿搭在了小牛犊的背上。 为了确保小鹿不会掉下来,她用藤蔓将小鹿的前腿绑在小牛犊的两侧,小鹿的后腿也绑在小牛犊的后面,确保小鹿稳定地搭在小牛犊的背上。再用藤蔓穿过小鹿的四肢和小牛犊的背部,打了几个结,确保所有的绑缚都结实牢固。 令人欣慰的是,小牛犊全程没有丝毫反抗,表现得非常配合。 确定没有问题之后,陈宛白拉着缰绳,沿着小溪一路前行。 清晨的阳光开始穿透树林,洒在地面上,带来了几分温暖。小牛犊背着小鹿,脚步踏实地跟在她身后,偶尔低头啃食地上的青草,或是靠近小溪饮水。 一人一牛,经过了一段时间的跋涉,太阳已经升高,阳光有些灼热,烤得陈宛白还有些出汗。 小溪的流速逐渐加快,水流在石头上发出清脆的声响。陈宛白渐渐发现,周围的环境变得越来越陌生,她有些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否正确。 接近午时,陈宛白决定在小溪边稍作休息。 她在小溪边清理了一块地方,堆起枯枝和松针,点燃了火堆。 小牛犊子一瞅见火堆,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陈宛白猛地一扯缰绳,它这才安分下来。 陈宛白行至小牛犊身旁,掏出匕首,在小牛犊眼前晃了晃,紧接着,一匕首下去。 从小鹿身上割下了一块肉。 小牛犊惊得差点撒腿跑开,好在不是割自己的肉,不过牛也变得更加老实了。 吃饱喝足,陈宛白不再耽搁,重新拉起缰绳,继续踏上了回家的路。 她沿着小溪行进,发现溪水的流速逐渐变快,水流在石头上激起了更多的泡沫,声音也变得更加响亮。 小溪逐渐变宽,水面扩展成了一条流动的河流。河水在阳光下泛起粼粼波光,流淌得更加汹涌。 陈宛白站在河边,稍微停下来,眺望远方的地平线。 河流蜿蜒曲折,在山间穿行,她沿着河岸走,逐渐感到周围的风景变得开阔。 眼前的树林开始变得稀疏,山坡变成了平坦的丘陵,空气中弥漫着乡村的气息。 终于,在河流的拐弯处,她远远地看到了一个小村庄。 村庄坐落在绿树掩映下,房屋错落有致,炊烟袅袅升起,散发出温馨的气息。 田野中,几头老黄牛在悠闲地觅食,几位农人正在田间劳作,生活气息扑面而来。 这可把陈宛白激动坏了。 连忙拖着小牛犊就朝着村庄的方向奔去,小牛犊才刚啃上两口草,哪肯依她。死活不肯动弹,扯着缰绳就要去啃地上的草。 “别吃了,这草老的很。我带你回家,天天给你吃嫩草!”陈宛白急了,拽着缰绳,对着小牛犊喊道。 说来也奇怪,小牛犊一听这话,都不要陈宛白扯了,自个儿就走在了前头,还把陈宛白拉得一个趔趄。 一人一牛迅速穿过了村边的田野,来到了一处田地。 田地里,一个中年汉子带着一个年轻小伙正蹲在地上吭哧吭哧的拔草。 陈宛白赶忙走上前去,脸上堆满笑容,礼貌地问道:“大叔,麻烦问一下,去古槐村咋走呀?” 中年汉子抬起头,用胳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眼神带着几分审视,上下打量了一番陈宛白,似乎在判断她是不是坏人。 随后目光停留在小牛犊身上,发现这竟是一头野牛,牛背上还有一头小鹿,心中不禁大为震惊。 “小丫头,你这是打哪来?去古槐村干啥?”中年汉子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怀疑。 毕竟眼前这个组合也太奇怪了,十二三岁的小丫头,拉牛带鹿的,很难不怀疑是不是仙人跳。 第156章 问路归家 陈宛白见他们眼里的警惕,心下了然。她半真半假,笑着回答道:“大叔,我家就是古槐村的,我大早上到山里打猎,一不小心迷了路,走得太远了。现在看到村子,终于放心了。” 中年汉子仍然带着几分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她,似乎在思量她的话的真实性。 而那年轻小伙子则没想那么多,他满脸好奇地说道:“原来如此,那你现在离古槐村也不远了。这里是雁归村,你顺着这条路一直走,就能到古槐村。” 中年汉子看了一眼儿子,有些无语,心道,这孩子嘴也太快了。 陈宛白点点头,道了声谢,准备离开。 年轻小伙子没忍住,指着小牛犊问道:“小丫头,这小牛犊是咋回事?看着可不像是家养的。” 陈宛白见年轻小伙子眼里只有好奇,没有贪欲,便笑着说道:“大哥,这是我在山里抓到的,就是为了追它,我才迷了路。” 年轻小伙子对她的经历感到惊讶,“哎呀,真不简单,你这么小年纪就能抓到野牛,真厉害!” 陈宛白笑着解释道:“我爹就是村子里的老猎户,我打小就跟着我爹学打猎。” 中年汉子看着天色,对着陈宛白说道:“小丫头,你还是快赶路吧,不然天黑可就回不了家了。” 陈宛白再次道谢之后,牵着小牛犊,沿着年轻小伙子指的方向继续向前走去。 她隐隐约约听见身后传来话语声。 “爹,三表叔不就是古槐村的猎户吗?” “快干你的活儿,都多大岁数了,还这么不沉稳。瞧瞧人家小姑娘,比你小那么多,都能去打猎了。” “爹,我都快当爹了,你怎么还打我?” “周顺,别说是你快当爹了,就算你当爷爷了,我想打你照样打你。” ...... 太阳西斜,夕阳在田野间洒下长长的影子,陈宛白和小牛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天色逐渐暗了下来,陈宛白拉着小牛犊加快了步伐。她又走过了几条小路,她终于看到了熟悉的山头。 虽说山都长得差不多,但古槐山顶上那处险峻的峭壁和峭壁上那棵歪脖子树,格外显眼。见到这座山,陈宛白心下大定。 今晚,她不用再露宿荒野了。 紧赶慢赶,终于在天空只剩下一抹余晖的时候,陈宛白看见了自家的小木屋。 灶房的烟囱里正冒着炊烟,屋里透出温暖的光亮。她拉着小牛犊,急切地向着家里跑去。 许是感受到了陈宛白的心情,又或是闻到了食物的香味,小牛犊也撒开腿跟着陈宛白一起跑了起来。 到家门口时,小牛犊兴奋地哞哞叫了两声。 柳氏听见了声音,从屋内快步出来。 “小白,你可算回来了!”柳氏见到来人是陈宛白,既惊讶又兴奋。 她急忙迎了上去,将陈宛白浑身上下一番打量。 就着灶房映照的昏暗光线下,虽然看不太清,但柳氏还是看出陈宛白满身都是泥巴,脏兮兮的。 她关切地说道:“饿了吧,快进屋。” 陈宛白见柳氏状态还好,眼不肿喉不哑,心中有些惊讶又欣慰。 她笑着说:“娘,我先去洗洗,瞧我这一身脏的,全是泥巴。” 柳氏点点头,“那你先去洗,娘给你拿衣裳。” 陈宛白连忙喊住了她,“娘,先别急着进屋,你看看我带了啥回来。” 柳氏停下脚步,顺着陈宛白指的方向望去。 她看到那头小牛犊,才想起来,刚才貌似听到了牛叫。一出门,见到陈宛白,给忘了。 “小白,这……”柳氏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走近一步,发现牛背上还有一头小鹿。 她看了看小牛犊和小鹿,又抬头看向陈宛白,“你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陈宛白得意地笑了笑,“娘,这小牛犊是我在山里抓到的,还有这头小鹿,今晚咱们就烤鹿肉吃!” 柳氏皱了皱眉头,担忧地说道:“小白啊,以后可不许这么冒险了,山里多危险。这小牛犊和小鹿虽好,可万一你有个三长两短,让娘可怎么活?” 陈宛白见状,赶忙解释道,“娘,你放心,我没遇到什么大危险。这小牛犊在山里被藤蔓缠住了,我才有机会抓到它的。小鹿是我昨天猎到的,刚好一起带回来了。” 柳氏听了,虽然还是有些担忧,但见陈宛白毫发无损,也只能叹了口气,“你这孩子,胆子真是太大了。以后可不能这么鲁莽了。” 陈宛白拉着柳氏的手,“娘,你看,小牛犊哎,以后咱家的地就不担心忙不过来了。” 柳氏又看了一眼那头小牛犊,心里五味杂陈。她伸手准备去接过缰绳,对着陈宛白说道:“你快去洗洗,这牛,我就先关柴房吧。” 小牛犊见到生人,有些不乐意,拼命地往后退。 “嘿,你这小犊子,还挑三拣四。”陈宛白用力拽了一下缰绳。 她又对着柳氏说道:“算了,娘,还是我把它关起来吧。这是头野牛,驯几天就听话了。” 陈宛白亲自把小牛犊牵到了柴房,关好门,这才放心地去洗漱。待她洗完回来时,柳氏已经把饭菜摆好了。烤得香喷喷的鹿肉放在桌上,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柳氏笑着招呼陈宛白坐下,“小白,赶紧来吃吧。你这两天在外头也不晓得饿了多少顿。” 陈宛白一屁股坐下,夹了一块肉,又扒拉了两口饭,“啊......还是家里的饭菜香。” 她又夹了几筷子肉,大口大口地咬着,一脸的满足,“娘,我这两天没饿着,你看见那鹿肚子下少了那么大块肉没,就是我吃的。” 柳氏闻言,抿嘴一笑,心里松了口气,“你这孩子,胆子真是太大了。好在老天爷照顾,都没让你饿着。” 陈宛白笑嘻嘻地说道:“娘,这鹿肉真是太好吃了,又嫩又香,比咱平时吃的野菜可强多了。” 柳氏吃得就比陈宛白斯文多了,她小口的咬着鹿肉,点点头,“确实好吃。对了,我见你还包了一块肉,那是啥肉?” 陈宛白略微思索了一下,说道:“那是狼肉……” 柳氏一听,立刻站了起来,打断了陈宛白的话,“什么!你还遇到了狼?” 陈宛白忙拉住柳氏,安抚道:“娘,你别急,你先坐下,你听我解释。” 第157章 搭建牛棚 柳氏哪肯听陈宛白的,伸手就要去扒她的衣裳,“给娘看看,你哪里受伤了。” 那可是狼啊!柳氏心里越想就越害怕,根本就不敢想。 “娘,那狼是我捡到的!”陈宛白提高了嗓子。 这一嗓子下去,柳氏这才停下了动作,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陈宛白那被扒拉下来的外衣。 “娘这不是着急了吗,你咋不早说。” 陈宛白将衣裳穿好,“我有机会说吗?你一听是狼,二话不说就上来扒我的衣裳,比狼可怕多了。” “咳咳,你这孩子,说的啥虎狼之词。”柳氏瞪了她一眼,“快吃,饭都冷了。” 陈宛白撇撇嘴,嘟囔道:“本来就是嘛。”拿起筷子继续吃饭。 “那你给娘讲讲这狼是咋捡到的?还有这好事,我看着那肉新鲜着呢。” 陈宛白咽下嘴里的食物,说道:“我在路上走着,听到了前头有动静,过去一看,就发现一只狼一动不动躺在地上。我也没敢过去,爬到一旁的树上看了半天,见肚子都不动一下,估摸着是死了。” “我就上前一看,确实死了,摸了摸,还有点热,应是刚死不久。一身的伤,估计是打架打输了。” “那狼可瘦了,但我想着好歹也有两斤肉,不要白不要,我就割了几块大肉带回来了。” 柳氏点点头,“那你运气可是真的好,赶明儿大集,我带你去庙里拜拜。” 陈宛白无不配合,“好好好。” 母女俩又聊了几句,吃完了饭,收拾好碗筷,各自回房休息。 第二天一大早,陈宛白被一声接一声的牛叫声吵醒。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听到外面的小牛犊催命似的哞哞叫,这才想起来,没喂牛。 她揉了揉眼睛,从床上爬起来,披上外衣走出房门。 正好柳氏也打开了房门,见到陈宛白,问道:“这牛咋了?是不是饿了?” “娘,你再睡会儿,我去看看。” 一进柴房,陈宛白便看见小牛犊在里面不停地转圈,四蹄刨着地面。一见到陈宛白,龇牙咧嘴,哈喇子直流。 陈宛白嫌弃地后退了几步,担心这牛犊子的臭口水溅到自己身上,“好啦好啦,别叫啦,我这就带你去吃草,你快闭上你的牛嘴。” 得到了回应,小牛犊也不刨地了。陈宛白牵着它出了柴房,往山脚下的一片草地去了。 小牛犊一到草地上,便低头大口啃起青草,咀嚼得那叫一个欢快。缰绳较短,一处的草吃完了,小牛犊又扯着陈宛白往另一处去。 陈宛白这时才想到,得换一根长点的缰绳,还得给它穿个牛鼻环,再搭建一个牛棚。 幸亏昨晚没给这小犊子吃东西,不然准得把柴房弄得滂臭。 陈宛白看着吃得正欢的小牛犊,心里已经盘算好了今天的工作。等牛吃饱了,牵回了家,拴在一旁的樟树上。 她拍了拍小牛犊的脖子,“你乖乖的,饿了再喊我,不饿的话别瞎叫唤。” 说完,去洗漱了。 洗漱完,柳氏的朝食也做好了,正招呼她过去。 一进灶房,柳氏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稀饭放到她的手里:“快吃,这天冷得快,一会儿就凉了。” 陈宛白接过稀饭,夹了一筷子咸菜。 “娘,今天得给小牛犊搭个棚。”她一边吃一边说。 柳氏点点头:“要娘帮忙吗?” 陈宛白摇了摇头,笑道:“不用,娘你忙你的。” 吃完早饭,陈宛白擦了擦嘴,便开始忙活起来。 首先,陈宛白选了挨着茅厕边的空地,反正都是一样的臭,挨在一起掏粪方便。 清理了杂草和石块之后,她就去屋后方找合适的木材。 屋后方堆放了不少木材,其中大多是之前请万朝贵帮忙砍的,还有的小树干和竹子则是陈宛白自己砍的。 她在木材里选出四根坚硬粗壮的樟木,用来作为牛棚的支撑。 樟木有点重,陈宛白想了想,冲着坐在门前的柳氏喊道:“娘,来帮个忙。” 柳氏听见喊声,放下手里的帕子,往后头走来,边走边问:“咋了?” “娘,帮忙搬到茅厕去。”陈宛白已经站在了樟木的树根一头,示意柳氏搬另一头。 两人合力将四根樟木搬到了茅厕边上。 柳氏擦了一把额头的汗,问道:“小白,要不要娘帮你啊,你一个人得忙活到什么时候?” 陈宛白还是摇了摇头,拒绝道:“娘,要帮忙的时候我会喊你。这些粗活还是我来干,你只要保养好你的手,专心绣帕子就行。” 柳氏的绣活虽说称不上特别好,但是她总能绣出一些新花样,深得镇上有钱人家的欢心。可有钱人哪里会喜欢那些粗布料子,自是得上好的绢布、丝布。 要是手粗糙起皮的话,那些上好的布料就容易被刮坏。柳氏如今在家里主要做些洗衣做饭的活儿,不容易让手上生茧。 陈宛白继续忙碌起来,她用铲子挖了四个坑,将樟木柱一根根地竖起来,用土和石头固定好,确保它们稳稳地插在地里。 接着,她从木材堆里找出几根较长的木板,作为牛棚的横梁。为了将这些木板牢牢地固定在四根木柱的顶部,她用了传统的榫卯结构,将木板插入预先切好的槽口中。 为了增加牛棚的稳固性,陈宛白在框架的四个角落又加了几根斜撑木,用来支撑整个结构。她用藤蔓将这些斜撑木紧紧缠绕在直柱和横梁之间,确保它们不会松动。 接着,她用一些较细的木材横搭在柱子之间,形成框架。 最后,陈宛白将框架的顶端用劈开的长竹条用藤蔓绑了一层框架,然后覆盖了一层厚厚的棕榈叶,一个防雨的屋顶就做好了。 牛棚的门用几块木板简单拼凑而成,还用绳子做了一个简易的门栓,方便开关。 为了让小牛犊住得更舒服,陈宛白还在地上铺上了一层干燥的稻草。 柳氏走过来看了看这牛棚的模样,满意地点点头,“小白,你这牛棚搭得有模有样。” 陈宛白笑了笑,“娘,我也就只有这技术了。先这么将就着吧,来年我们请人盖房子的时候一起给起个好些的牛棚吧。” 闲来无事,陈宛白也会制作一些土胚放在房子周边晒,晒干了,然后储存起来,预备来年盖房子。 忙了一整天,才搭了一个牛棚。陈宛白叹了口气,干活效率太低了。 第158章 赵老婆子的心思 次日清晨,天还未亮,陈宛白又被小牛犊子的叫声给唤醒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艰难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天气愈发寒冷,起床也变得越发艰难。 陈宛白揉着眼角的眼屎,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走到了牛棚前。 “我说你这小犊子,搞得我都有上班的感觉了。不过以后能不能稍微晚点叫啊,你瞅瞅这天,黑咕隆咚的,你能看清草在哪儿吗?”她一边小声嘀咕着,一边把小牛犊牵了出来,拉到了长满青草的地方。 小牛犊吃得那叫一个欢快,完全没顾上看陈宛白一眼。 陈宛白望着小牛犊,心里不禁觉得十分神奇。这么一头野牛犊子,居然不跑,甚至比家养的牛还要温顺几分。 不过以防万一,陈宛白还是拉着缰绳看着小牛犊吃草。万一跑了,那就亏大发了。 小牛犊吃得津津有味,时不时还甩甩尾巴。陈宛白就这么看着,思绪也开始飘远。 记得自己小时候放牛,找上一块野草茂密的地方,将缰绳绑在树上,或者是牛钉插在地上。 而她,有时躺在草地里睡觉,有时跑远去找村子里的孩子们疯玩,待到傍晚归家时分,再去将牛牵回家。 “哞哞~~” 小牛犊使劲扯着陈宛白往窝棚的方向去,扯了半天,却毫无反应,只能一边不停地叫唤,一边用力扯着缰绳往窝棚拽。 陈宛白被拉得一个趔趄,这才回过神来,抬手一巴掌拍在了牛头上。 “你这小犊子,都要成精啦!” 小牛犊被这一巴掌拍得愣了一下,一脸委屈着陈宛白。陈宛白一看,乐了。 “好了,回家回家。”她摸了摸小牛犊的脖子,拉着它回家去了。 吃过朝食后,陈宛白去菜地里摘了一些嫩菘菜,装了一小篮子。 “娘,我去前头找下赵奶奶。” “哎,别空手去。” “知道了,我刚摘了点菘菜。” 陈宛白提着小篮子,朝着前头万朝贵家走去。 “赵奶奶,吃饭呢。”院子里,赵老婆子正带着孙子正坐在小凳子上,一边吃饭一边晒太阳。 “小白来啦,快进来,快进来,吃了没?”赵老婆子热情招呼着。 “吃过了,赵奶奶,我来找你讨点稻草秆。”陈宛白跨进院门,将篮子放在一旁的小桌子上。 “你这丫头,来就来,回回都不空手。”赵老婆子一把将陈宛白放下的小篮子又塞回到她的手里,“昨日送来的鹿肉还在灶房挂着呢,今日又送东西来。” 昨日,陈宛白让柳氏拿了一大块鹿肉和那鹿皮到万朝贵家,请万朝贵帮忙鞣制一下鹿皮。 “嘻嘻,赵奶奶,你尝尝,我自己种的。” “不尝,才多大点才拔了,败家玩意儿,你赶紧提回去。”赵老婆子瞪了她一眼,接着说道,“回头到我地里拔点姜回去,我见你地里没种。” “谢谢赵奶奶,那我就不客气了,正好家里的姜用完了。” “你要多少稻草杆?我去给你捆两捆。”赵老婆子爽快地说道,起身就要去捆稻草杆。 “要不了那么多,我就是想用稻草秆搓几根绳子,用来拴牛。”陈宛白赶忙解释。 “哟。买牛了?”赵老婆子一脸惊讶。 “那我哪里买得起,前几日在山里捡的,是头小牛犊子,没见过世面,可能脑子不大好,就跟我回家了。”陈宛白笑嘻嘻地说着。 “好家伙,那你这运气可以啊,赶明儿大集跟奶奶我去庙里拜拜。”赵老婆子一拍大腿。 “哈哈,我娘也这么跟我说的。大集赵奶奶也去吗?到时候赵奶奶能不能带我们一起去?我长这么大都没去过大集,我娘也没去过。” 陈宛白这话不假,在原主的记忆里。确实没赶过大集。因为她需要在家里干活,只有大房的人才能去。 “去,老婆子我上一次大集没去,让你爷爷拿了一筐鸡蛋去卖,给人骗得本都没赚回来,可气得我好几宿都没睡着。”说着,赵奶奶怜爱地摸了摸陈宛白的头,“可怜的丫头,到时候你们就跟奶奶我一起去。” “那就谢过赵奶奶了。”陈宛白开心地说道。她也想去见识见识古代的大集和她小时候所见到的有何不同。 赵老婆子起身去到后院,在稻草垛子上叉下不少稻草杆,用草绳一捆,交给了陈宛白。 接着又走到草地里,拔了一大把姜,使劲塞进了陈宛白带来的篮子里。 还再三叮嘱道:“不够就来奶奶这里拿,也别拿东西来了,咱们还见外啥?” 实际上,赵老婆子心里对柳氏动了心思。 她曾听儿子万朝贵多次夸赞柳氏母女能干,自从离开陈家没多久,房子都盖起来了,日子过得也有模有样。 她的腿脚好了之后,还亲自去瞧了几眼,那家里打理得确实井井有条。 虽说儿子每次夸的大多是陈宛白,但她可不觉得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能有多大能耐?肯定是儿子含蓄,不好意思夸赞一个寡妇,所以才拿孩子当幌子说事。 只是这柳氏刚守寡不久,现在就去提这事,不太妥当,她打算等到来年寻个恰当的时机再开口。 陈宛白谢过赵老婆子,拿着东西回家去了。 到家后,她开始忙碌起来,准备搓绳子。她将稻草秆一根根摆好,用手指将稻草秆揉捏成一股,仔细地搓成细长的绳子。 记得她小时候,每次一到雨天,不能出去玩,就只能在家里待着。那时候,电视机可是极为稀罕的物件,周边几个村都鲜少能有一台。 别人家的孩子多,可以兄弟姐妹们一起玩过家家、翻花绳......而她家只有她一个人,只能蹲在屋檐下看蚂蚁在蚁穴进进出出。 并非她没有兄弟姐妹,她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自己作为老二,又是一个女孩,自是不得喜,打一出生,就被丢在了农村。 稍大一些,自己渐渐懂事,也不再热衷于看蚂蚁搬家了。便会坐在屋檐下,陪着奶奶一起用稻草秆搓草绳。 这种草绳极其耐用,在乡下,捆东西基本上都靠它。 陈宛白一边专心地搓着草绳,一边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小时候与奶奶一起的情景。可无论如何使劲回想,却怎么都记不清奶奶那张慈祥的脸了。 她甩了甩脑海中纷杂的回忆,将搓好的草绳整齐地盘成一卷,放到了一边。 第159章 穿牛鼻 赵老婆子给的稻草杆有许多,还能搓不少的草绳。 不过陈宛白不打算再搓了,实在是嘴里太干了,再也吐不出一星半点的唾沫星子了。 搓草绳有个弊端,那就是手如果很干,就不好搓,不仅搓不出来,也搓不紧。 陈宛白没有她奶奶那双天然汗手,她的手特别特别干,尤其是到了冬日里,基本会干得开裂。 所以每次搓草绳,她都得时不时地往手心里吐口唾沫,然后接着搓。 陈宛白到灶房,“咕咚咕咚”地灌下了一大壶水,这才缓解了口中那难耐的干涩。 放牛的绳子有了,眼下就差牛鼻环了。 休息妥当后,陈宛白拿上手锯,朝着山脚走去。 山脚处有一棵桃树,陈宛白打算用桃木做一个牛鼻环。桃木质地坚韧,纹理细腻,具有一定的柔韧性和耐用性,制作成牛鼻环后不易损坏。 牛鼻环最早是用竹子或者兽皮编制而成,慢慢地发展成为了金属材质。 最开始是铁制、铜制的牛鼻环。再往后,多为不锈钢制品,因为不锈钢制品不易生锈且不会引起感染,较为常用。 不过,陈宛白记得她小时候家里的老黄牛用的就是木制,她爷爷亲手削的桃木牛鼻环。 一般常见的牛鼻环都是圆形,不过陈宛白打算做的是笔直的,类似于一个栓子。一头是y型,一头是锥形,锥形处用拉钻打上孔,以用于穿绳。 这一方面是因为她小时候村子里的牛鼻环大多是这种样式,另一方面则是她也只会做这种,相对而言比较简单。 找到合适的桃木树杈,陈宛白用手锯锯下一段。回到家后,她开始削制牛鼻环。 先用斧头将其外表的树皮去掉,然后开始将其削成适合的尺寸。做完的牛鼻环,需要将其细致打磨,使其表面光滑,避免刮伤牛的鼻子。 再用小火稍微烘烤一下,这样可以增加桃木的韧性,使其更加耐用。经过烘烤后,将牛鼻环放入冷水中浸泡一段时间,进一步强化其性能。 牛鼻环是做好了,可陈宛白还面临着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 那便是需要给牛鼻子穿洞。 首先,她根本不会;其次,她就算会,她和柳氏两人也干不了这事。 她可不觉得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能让小牛犊乖乖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任由给它往鼻子里扎个洞。 给牛鼻子穿洞和人类打耳洞有着相似的原理,当然,和人类打鼻洞那就完全是一个意思了。就好比印度阿三打的那种鼻洞。 正在为这事发愁的时候,万朝贵就来了,身后还跟着他爹万广山。 “万爷爷,万叔叔,你们怎么来了?”陈宛白赶忙迎上去,她看到万广山时有些惊讶,毕竟他从来没有来过她家。 “老头子听说你捡了头牛犊子,过来瞧瞧。”万广山背着手,笑得一脸慈祥。 陈宛白满怀感激地说道:“万爷爷,万叔叔,你们来得太巧了,我正有件事情需要麻烦一下你们。” 万朝贵爽快地说道:“有什么事情,你尽管开口说。” 万广山也在一旁点头表示同意。 陈宛白面露难色,说道:“是这样的,我正在为给小牛犊穿鼻子的事情发愁呢,这事我......我不会。” 万朝贵笑了笑:“我们就是为了这事来的。” 万广山则有些稀奇:“丫头,你咋知道要给牛穿鼻子?” 村里有牛的人家不多,陈大头家就没有。而且像陈宛白这般小小年纪的孩子,怎么会懂得这事。 陈宛白甜甜地笑着说道:“我堂爷爷家有牛,我小时候听他们说起过,这牛小时候还算听话,可长大了以后就容易变得暴躁,给牛穿了鼻子戴上鼻环,牛就能乖乖的了。” 万广山点点头:“不错。” 牛鼻子是整个牛身上最脆弱的部位,在牛鼻子上穿洞并上环,当牛不听话、闹脾气的时候,人们只需将绳子挂在鼻环上,而后轻轻牵扯绳子,牛感到疼痛时,便会乖乖听话。 否则,一头成年的大牛,若是发起脾气来,就算三五头壮汉用绳子拴着也是拉不住的,没栓绳的话,就算六七个壮汉都摁不住。 正因如此,给牛穿鼻子和戴牛鼻环就务必要趁着牛尚未长大的时候进行。 “丫头,带我们去看看你的小牛犊。”万广山有些迫不及待,他还没见过谁家养野牛的。 陈宛白带着两人来到了牛棚,小牛犊子正卧在草堆里休息,那短而粗壮的尾巴,不时摆动着。 “看这小牛犊,倒是挺精神的。”万广山笑着说。 “可不是嘛,这小家伙还挺通人性的。”陈宛白有些自豪地说。 万朝贵打量了一下牛棚,点了点头,说道:“你这牛棚搭的不错。” 陈宛白有些谦虚地说道:“我就是随手搭地,想着能遮风挡雨就行。” 万广山看着这头野牛犊子,确实还算温顺:“丫头,你把它拉出来吧。” 陈宛白伸手拉住缰绳,将小牛犊从地上拉了起来。 可怜的小牛犊还不知道要面对什么,两只圆溜溜的小眼睛盯着陈宛白和两个陌生人。“哞哞”两句,像是在问陈宛白要干啥。 陈宛白伸出手,在牛脖子上摸了摸,小牛犊蹭了蹭她的手。然后,陈宛白将缰绳紧紧捆在了牛棚的柱子上。 万朝贵上前,将小牛犊按住,防止它挣扎乱动。 万广山动作麻利,左手大拇指和食指轻轻捏住小牛犊的鼻孔,找准了鼻中膈稍前的最薄处。搓了搓,而后右手迅速将一个竹锥猛地一扎,牛鼻子里流出了少量的血。 小牛犊吃痛,发出“哞哞”的叫声,身子剧烈地扭动起来。万朝贵死死地控制住它,不让它挣脱。 竹锥刺通后,万广山快速拔出,紧接着将一根细绳小心翼翼地穿过小牛犊的鼻孔。 小牛犊微微哼了几声,但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万广山又掏出一块湿布,擦了擦牛鼻子上的伤口。 陈宛白闻出来了,是酒的味道。 “这湿布是我事先用酒泡过的,可以清污。”万广山解释道。 陈宛白连忙道谢:“谢谢万爷爷,万叔叔。要是没有你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万广山摆摆手,笑着说:“不用谢,丫头。村里人互相帮忙是应该的。这牛鼻子上的是细棉绳,等过上七八日,再给它换上牛鼻环。” 陈宛白点点头,想到自己做的牛鼻环,连忙取来递给万广山:“万爷爷,你看我做的牛鼻环,这样行吗?” 万广山接过,看了看,点了点头:“做得挺好,只是稍微细了些,不过这牛尚小,倒也够用了。” 第160章 赶大集 十月廿六。 晨曦初破,天边泛起鱼肚白,陈宛白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她迅速穿上了薄棉衣,走出了房间。 如今,陈宛白每日里起床后的第一件事情,不是刷牙洗脸上厕所,而是要去喂牛。 当她来到牛棚时,小牛犊子看到她还有几分惊奇,毕竟今日它还未曾叫唤,陈宛白就先来牵它去吃草了。 有了缰绳之后,陈宛白再也无需守在小牛犊身旁看着它吃草了。她把缰绳拴在了一棵粗壮的大树干上,并且将绳子留出了足够长的长度,以确保小牛犊能够吃到大范围的青草。 看到小牛犊开心地吃草,陈宛白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打着哈欠去洗漱了。 刚洗漱完,柳氏就起来了。 “小白,早上想吃啥?” “娘,我们今日就不在家吃了,去大集上看看,有啥好吃的。” 柳氏想到闺女长这么大,都没去赶过集,这么小的一点愿望,还是得满足。 于是,她点了点头,就去洗漱了。 两人收拾好了一些要带去大集上的物品,接着将家门全都锁上,准备前往万朝贵家。 “娘,你等下,我去牵牛。”陈宛白说道。 家里没人,把小牛犊子留在家里无人照看,她心里总归有些不踏实。一则担心万一会有路人经过,起了歹念;二则害怕小牛犊跑掉了。 陈宛白来到了草地里,将小牛犊缰绳从树上解开。小牛犊以为是要回窝,就往牛棚里去,结果硬生生被陈宛白给拉走了。 到了万朝贵家门口,他们已经在装东西了。 “阿贵啊,你慢点儿啊,要是把我的鸡子打破了,你这几日就别想吃饭了!”赵老婆子正在院门口,扯着嗓子大声指挥着指挥着万朝贵将一筐鸡蛋往牛车上放。 一扭头看到柳氏和陈宛白牵着小牛犊走来,方才那副神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堆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热情地扭头招呼她们。 “小白她娘,你们来啦,吃了没?” “赵大娘,我们打算去大集上瞧瞧有啥好吃的。”柳氏回应道。 “是该带孩子去尝尝。”赵老婆子笑着点了点头。 “赵奶奶,我这小牛犊放在家里不放心,能在你家放一天上午吗?”陈宛白看着赵老婆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 “这点小事,有啥不行的。”赵老婆子嗔怪地看了一眼陈宛白,随即回头朝着院子里喊道,“老头子,出来一下。” 只见万广山从屋子里缓缓走出,他正费力地提着一个硕大的水桶,脚步显得有些蹒跚。 “哎,爹,不是说了等我来嘛,你一大把年纪了,小心把腰给闪了。”万朝贵一瞧见,赶忙从牛车上纵身跳下,脚步匆匆地往院子里小跑过去。 “我才四十八岁,还年轻着呢。就这几条鱼,还能闪着我的腰?”万广山嘴里虽是这般说着,可到底还是把水桶放在了地上。 他直起腰来,嘴里轻轻哼了一声,还下意识地用手轻轻捶了捶。 “唉,还是老了,想当年,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那可是在山里单枪匹马打了一头熊瞎子。”万广山一边说着,一边微微眯起眼睛,仿佛沉浸在了往昔的辉煌岁月中,脸上满是骄傲的神色。 “行了,行了,别一天天的说你以前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了。赶紧过来把这牛犊子拉去牛棚,我们要出发了。”赵老婆子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双手叉腰,大声地打断了万广山的话。 她心里清楚得很,这要是不赶紧堵住他的嘴,他指定能滔滔不绝地说上好几个时辰,到时候啥事儿都得耽搁了。 万广山听到赵老婆子的话,脸上闪过一丝悻悻之色,嘴里嘟囔着:“哼,每次都不让我说完。”但还是乖乖地走过去拉牛犊子。 陈宛白见着有些好笑,似乎年纪大一些的人都是这般。她还记得上一世的那些老头子,聚在一起就是说自己年轻时候的丰功伟绩,喋喋不休,互争长短。 陈宛白将缰绳交给了万广山,说道:“万爷爷,麻烦你了。” 万广山笑着说道:“没事没事,丫头你放心去赶集吧,小牛犊交给我准没问题。” 确定一切安排妥当后,几人一起上了牛车,朝着集市的方向出发。 牛车上,赵老婆子问道:“你们带了啥去卖?” 柳氏回答道:“没带什么,就是家里腌的咸菜,带了一点,看看能不能卖出去。主要是想带着小白去看看热闹,顺便买些东西。” 赵老婆子点点头:“你们那个咸菜确实好吃,回头再给我匀一些。” 由于他们乘坐的是自家的牛车,因而出发得相对较晚,一路上起初并未碰见什么人。 不过渐渐地,就碰到了几辆牛车,还瞧见了不少四乡八邻的乡亲。大家或背着或挑着各自的物品,三五成群,有说有笑,好不热闹。 到达集市时,太阳已经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热闹的集市上。 集市位于离遥江镇不远的一处空旷之地,面积相当开阔。在集市的入口处,赫然写着“遥江草市”四个大字。 走进集市,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各种摊位,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 五颜六色的布料堆积如山,商人们扯着布疋,大声吆喝着自家布料的质地和花色;买粮的农户和商人争得面红耳赤,你来我往地讨价还价;屠夫们手法娴熟地切割着猪肉、羊肉,案台上满满当当摆放着新鲜的肉块,还时不时有血水渗出。 除了这些,还有卖各种生活用品的摊位,如锅碗瓢盆、扫帚簸箕等。小吃摊也穿插其中,热气腾腾的包子、香气四溢的煎饼、美味的糕点等等,那阵阵香气直往人的鼻子里钻。 赶集的人们摩肩接踵,有的在挑选物品,和摊主唇枪舌剑地讨价还价;有的在与熟人聊天,交流着村里的新鲜事儿;还有的小孩子在人群中穿梭嬉戏。 “这些都是商贩,镇上开铺子的,在集市上赁了摊位,每逢赶集都会过来卖货。”赵老婆子对着柳氏母女耐心地解释道。 柳氏和陈宛白两人认真地听着赵老婆子介绍。 牛车一路驶过这些摊位,明显感觉热闹程度有所降低,这里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村民们在卖东西了。 “从这根旗帜开始,往里都是我们这些村里来的人,大家卖得都是自己地里刨的,山里挖的,水里摸的。”赵老婆子指着一个旗帜说道,“这里开始,就不收费,官老爷让我们随便摆放。只一个,不许打架斗殴。” 陈宛白顺着赵老婆子的手指望去,只见是一面微微发黑的旗帜,此时没有风,也瞧不见旗帜上究竟写了什么。 第161章 遥江草市 牛车在一处空地停下,万朝贵跳下牛车,手脚麻利地开始卸货,他把带来的东西一一摆在了地上。 “你们的东西就靠着我们旁边摆放就行,这里没什么要求,谁先占到这块地那就是谁的。”赵老婆子指着她右手边说道。 她的左手边是一位卖柿子的老大爷,正低头挑拣着篓子里的柿子,将柿子仔细地分为左右两堆,一堆是完好无损的,一堆是有些压烂了的。 陈宛白瞧着那橙红色的柿子,喉咙忍不住动了动,心里有些馋。 不过她想到自己还没吃东西,暂时放弃了买柿子的想法。 柿子是一种营养丰富的水果,含有多种维生素和矿物质,但同时也含有较高的鞣酸和果胶。这些成分在空腹时摄入,可能会对人体产生一些不利影响。 在空腹状态下,胃内胃酸浓度较高,柿子中的鞣酸更容易与胃酸结合,形成难以消化的硬块,即“胃柿石”。这些胃柿石可能会滞留在胃内,引起胃痛、恶心、呕吐等症状,严重时甚至可能导致胃溃疡、胃出血等。 果胶在柿子中含量也较高,它具有一定的收敛作用。在空腹时食用,可能会增加胃肠道的负担,引起不适。 柳氏正欲将背篓里的竹筒尽数拿出来,陈宛白见状,赶忙说道:“娘,不必全部取出,放在背篓里,同样能看得清楚。” 若是都拿出来,容易倾倒,竹筒里的咸菜汁一不小心就会洒出来。 陈宛白上前再背篓里拿出一个竹筒,又取来一个空的小碗,还有一碗装满了切割得大小相近的芭蕉叶。 “小白,你这是......?”赵老婆子有些好奇。 “赵奶奶,等会儿你就知道了。”陈宛白笑着说道。 “嘿,你这丫头。快给奶奶说说,这会儿人都没来齐呢,我得等到啥时候。”赵老婆子拍了一下陈宛白的头说道。 “嘻嘻,赵奶奶,就是等下我这咸菜夹出来一些给客人看,再给他们尝尝味道。”陈宛白指着她拿出来的东西解释道。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 “那你这样,不会亏本吗?”赵老婆子依旧有些不太理解。 “不会的,这些菜原本就不算什么,值不了几个钱。不让人尝尝味道,人家又怎么会愿意花钱买呢。” 赵老婆子点点头,笑道:“你这小脑瓜子倒是灵活。” 几人迅速将带来的东西摆好,赵老婆子笑着对陈宛白说道:“现在人还不多,你们先逛逛去吧,大集上啥都有,看到好吃的就买些。摊子就放在这里,我帮你们看着,这价格怎么卖的?” 陈宛白回答道:“一竹筒有半斤,卖十文钱,两竹筒就卖十八文钱。辛苦赵奶奶啦。” 这个咸菜是用菜地里的小油菜做的,油菜在镇上卖十文钱一斤,她还用了不少油盐和调料,卖十八文一斤算是小本买卖了。 赵老婆子笑呵呵地摆了摆手:“行了,快去吧,别客气。趁着现在人还少,好好逛逛。” 柳氏和陈宛白向赵老婆子道了谢,便朝着集市中心走去。 考虑到还没有吃朝食,两人商议着先去刚进集市的那条路,那里有不少卖吃食的小摊贩。 刚过那杆旗帜,陈宛白就被一阵阵浓郁的香气给吸引住了,有烙饼子、包子、馒头、馄饨、面条...... “包子~刚出炉的包子~又大又香的包子哟!”卖包子的妇人扯着嗓子吆喝着,蒸笼上白雾滚滚,隐约可见那一个个胖乎乎的包子。 “面条~八文一碗的面条咯~筋道爽滑的面条,错过可就没啦!”面馆老板一边熟练地甩着面条,一边大声招揽着顾客。 “炊饼~炊饼~五文钱一个的炊饼~香酥可口的炊饼嘞!”卖炊饼的大叔奋力叫卖着,他面前的案板上摆满了金黄的炊饼。 ...... “小白,吃包子吗?”柳氏问道。 “行。”陈宛白觉得无可无不可。 就在两人快要走到包子摊前时,包子摊前头已经来了两个汉子。 “包子咋卖?”一个汉子粗声粗气地问道。 “素的一文钱一个,肉的三文钱一个。你们要几个?”卖包子的妇人抬眼瞧着两个大汉,脸上瞬间堆满了笑容,心里暗自盘算着这定是一笔大买卖。 “这么贵吗?怎么跟镇上的价格一样?”另一个大汉皱起眉头,显得有些不乐意。 “哟,吃不起就别吃,瞧瞧你们这副穷酸样!这整个集市就我一家卖包子的,你爱吃不吃,不吃就赶紧滚蛋!”卖包子的妇人脸色一垮,嘴巴像连珠炮一样,尖酸刻薄地叫嚷道,那眼神里满是嫌弃和不屑。 她还以为两个这么壮的汉子,起码一人就会买上五六个包子,哪里晓得他们竟然上来就嫌贵。 两个汉子被妇人这一通数落,脸上顿时露出不快之色。 其中一个汉子上前一步,指着卖包子的妇人说道:“你这婆娘,咋说话呢?做生意哪有你这样的!” 卖包子的妇人丝毫不惧,伸手抠了抠鼻孔,昂着头说道:“哼!我这包子可不是给你们这群穷酸人吃的。吃得起就买,吃不起就走人,少在这里耽误我做生意!” 陈宛白一看,立刻顿住了脚步,还拉住了柳氏。 “小白,咱们不吃包子了,那摊主太不讲理了。”看到这场争执,柳氏也不想买包子了。 “娘,那个卖包子的大娘在抠鼻屎,你说她等下会洗手吗?” 柳氏一听,捂着嘴巴笑了。她还以为闺女是听了那老板娘的话不想吃包子了,没想到是为了这个。 这时,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大家都在指指点点。她们两人没上前,也没离开,而是站在了一旁看热闹。 两个汉子中的一个汉子脾气不大好,才上前,就被另一个汉子拉住了。 那卖包子的妇人一看,没好气地说道:“哟,吃不起包子,准备要抢是吧?” 她可不怕,她男人和几个兄弟就在不远处,只要她嚎上一嗓子,立刻就会冲过来。 另一个汉子拉住了脾气不好的汉子,冷哼了一声,说道:“算了,我们走吧。这包子就算白送,我也不吃!” 卖包子的妇人顿时不乐意了:“送你们?你们也配?我的包子就是喂狗吃,也不给你们吃。” 说完,就用她那抠过鼻屎的手,也不怕烫,伸进了蒸笼,在里头摸出了一个包子,往地上一丢。 “大壮,吃包子啦。” 摊子里立刻就钻出来一条大狗,直扑那包子而去。 陈宛白对柳氏说道:“娘,她真的不洗手。” 柳氏笑得更厉害了:“好了,我们走吧。去别处看看。” 两人转身离开,身后还传来那卖包子的妇人和汉子的争吵声。 第162章 再遇陈家人 陈宛白和柳氏两人继续往前走,经过一个个热闹的摊位。 她们走到一个卖馄饨的小摊前,只见摊主是一对中年夫妻带着一个小姑娘,整个摊位干净整洁,让人看着就心生好感。 “娘,我们吃馄饨吧?”陈宛白指着那个摊位说道。 她刚才认真观察过了,这个馄饨摊不光看起来干净卫生。那个妇人只管包馄饨,收钱的活儿是由那个小姑娘负责,而擦桌子、收拾碗筷这些杂事都是那个男人在干。 柳氏点点头:“好,就吃这个。” 她们走到摊位前,那中年妇女微笑着迎接她们:“两位要来碗馄饨吗?” “对,来两碗馄饨。”柳氏答道。 “你们是要素的还是肉的?素的十二文,肉的十五文。”中年妇人笑容满面,热情地介绍着。 “来两碗肉的,谢谢。”陈宛白担心柳氏自己舍不得吃肉,赶忙说道。 “好嘞,你们先坐下。” 妇人说完,便手脚麻利地开始包馄饨。她熟练地将馅料包进薄薄的皮里,迅速捏成一个个小巧玲珑的馄饨。 包好了一屉,她将馄饨放入沸腾的锅中煮。 不一会儿,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便摆在了柳氏和陈宛白面前。 陈宛白尝了一口,热汤滑入口中,带着鲜美的味道,她满意地点点头:“好吃!” 柳氏也品尝了一口,温热的汤汁让她感到十分满足:“是挺好吃的。” 两人一边吃一边看着集市的热闹景象,商量着等下去买点什么。 吃完馄饨后,柳氏付了钱,两人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摊位。 两人继续在集市上逛了起来,发现东西是不少,但是价格也并不会特别便宜。于是打算去村民摆摊的那处地方再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东西。 转身的瞬间,陈宛白不经意间瞥见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在不远处,周老婆子和朱氏带着陈元光、陈元良正站在一个布匹摊子前。 周老婆子在那堆布匹里翻找个不停,一心想要找到合自己心意的那块布。 布匹摊子的老板不断地制止她,将周老婆子翻乱的布匹整理好,脸上挂着几分无奈。 朱氏紧紧扯着一匹枣红色的布匹,不停地在自己身上比来比去,那张擦了口脂的大嘴一张一合,口水飞溅。 陈元光和陈元良显然对布匹毫无兴趣,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四处乱瞟。 就在这时,陈元良的目光与陈宛白的视线撞到了一起。 陈元良愣了一下,露出一丝诧异的神情。 陈宛白神情冷淡地转过头,拉着柳氏的手,脚下的步伐加快了几分。 “小白,怎么了?是有事吗?”柳氏有些不解。 “娘,你没发现来赶集的人多了吗?我们快些去摊位上,万一有人来买东西。总不好麻烦人家赵奶奶,她自己还有那么多的东西要卖呢。”陈宛白一本正经地说道。 柳氏一听,不疑有他,脚下生风,步子甚至比陈宛白还要快了几分。 陈宛白这番举动,并非畏惧周老婆子他们,而是秉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 她无法确定周老婆子是否会借机挑衅,也不确定柳氏是否仍会像过去那样懦弱地忍受侮辱。 陈家众人对于陈宛白个人而言,其实谈不上什么深仇大恨,说白了,就是陌生人。 至于说她继承了原主的身体,就得替原主报仇?不,并不一定。 首先,她并不清楚这是继承还是替代,甚至可能是某种灵魂互换,或许原主本就是她千百年前的自己。毕竟,原主过去那种沉默寡言、像是失去了三魂七魄的状态,令人生疑。 再者,即便原主自己复活了,依着原主的尿性,也未必会想着报仇。或许还会继续在陈家过那种被人磋磨的日子。 所以,陈宛白不觉得自己需要自以为是的去替原主报仇。 如今能将原主的亲娘柳氏从陈家带出来,让柳氏脱离了陈家的苦海,过上了比以往更好的生活,这样已经足够了。 当然,每个人的想法不同。陈宛白也看过不少穿越小说,几乎每个穿越的人,都是大杀四方,让所有欺负过原主的人没一个有好下场。 其实,大可不必。 有那闲功夫,不如把自己的日子过好来。 比啥都重要。 那些打击报复、置人死地,都不过是代入了自己的想法罢了。就像陈宛白现在的想法,都是个人的想法。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观念,就像有人爱吃香菜,有人不爱吃一样。她不会强迫别人接受自己的喜好,也不愿被他人的意愿所左右。 陈宛白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个性。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她能接受这种变化,但她无法接受按照别人的意愿生活。 当然,她也不会因为自己来自千百年后就觉得高人一等。毕竟,古人的智慧深不可测,他们的智慧和经验同样值得敬畏和尊重。 她只想低调地好好生活,不愿做出一些奇怪的举动或说一些奇怪的话。 那样,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分分钟被抓去当妖怪烧死。 布匹摊子前,陈元良满心狐疑,紧盯着柳氏和陈宛白的背影思考。 虽然他瞧着那身形很像,可是陈宛白那极其陌生的眼神,又让他心里没了底,变得不太确定了。 他犹豫再三,还是轻轻拉了一下周老婆子的裙摆,说道:“奶,那是不是三婶和四丫姐她们呀?” 周老婆子不耐烦地甩开他的手,说道:“别把我的衣裳扯坏了,才穿两回。” 说完,这才扭头朝着陈元良指着的方向看去。 朱氏见周老婆子转头,也跟着连忙转头一起看。 柳氏母女已经走很远了,周老婆子眯起眼睛仔细瞧了好一会儿,才说道:“还真是她们。没想到她们还活着呢。” 朱氏一听,立刻跟着附和:“是啊,娘,她们离开了我们陈家竟然还活着,肯定是在做那见不得人的勾当。看她们那穷酸样,来集市要饭吗?” 周老婆子不屑地哼了一声:“没了我们陈家,她们还能过得好?真是笑话。” 朱氏紧跟其后:“娘,要不我们上去看看,她们到底在做什么?” 第163章 卖咸菜 周老婆子摇了摇头,伸出手,扶了扶鬓间的银簪子,,没好气地说道:“我看你就是闲得慌,有那功夫还不去给我买两个包子来吃。早上吃得少,一泡屎全给拉没了。” 朱氏听了,立刻点头:“好嘞,娘,我这就去买。” 说完,便火急火燎地朝包子摊跑去。 周老婆子冷哼一声,心里想着:她又不是脑子进水了,看到柳氏她们就要冲上去撕扯一番。她之前的想法,不过就是嫌弃家里多了两个吃饭的人,如今赶出去了,她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何必没事找事。 闲得发慌的话,还不如去找老姐妹们炫耀炫耀自己的新衣裳首饰。 想到这里,周老婆子拨弄了一下双手腕上戴着的银手镯。心下暗暗琢磨着:“啥时候我也能戴上那金手镯啊。” 与此同时,陈宛白和柳氏已经回到了她们的摊位上,看到赵老婆子正在招呼着几个顾客。 赵老婆子正端着小碗,拿着竹签,热情地招呼着路过的客人:“尝一尝我们家的咸菜,味道鲜美,价格实惠。” 围着的人们本来就是为了占便宜来的,于是每人都拿了一签子咸菜。 没想到尝了一口之后,纷纷点头。 一位穿着不差的大娘说:“这咸菜下饭吃定然不错,怎么卖的?” 赵老婆子笑着指了指摊位上的竹筒,说道:“一竹筒十文,两竹筒便宜些,只要十八文。” 大娘想都没想,点了点头:“给我来两竹筒。” 她刚瞧过了,那一竹筒塞得满满当当的,这个价钱很划算。最主要的是这味道好,她的灶上手艺不好,买回去给家里男人孩子加个菜。 一旁的另一位汉子也说道:“我也要两竹筒。” 陈宛白和柳氏快步上前,迅速帮顾客们装好咸菜。顾客们拿到咸菜后,满脸满意地离开。 赵老婆子见陈宛白母女回来,笑着说道:“哟,你们回来了。刚才卖出去好几筒了。” 柳氏感激地说道:“赵大娘,真是麻烦你了。” 赵老婆子摆摆手:“不麻烦不麻烦,这是刚才卖的银钱。”说着,从兜里掏出一大串铜板,交给了柳氏。 陈宛白用小碗继续舀了一些咸菜,热情地招呼着路过的客人,吆喝道:“走过路过,不要错过。都来尝一尝我们家的咸菜,味道鲜美,价格实惠。” “来来来,看一看,瞧一瞧,机会难得,不容错过!” “走过的亲,路过的友,千万别把机会丢!” “路过的大爷大娘大哥大姐,快来看一看,保证不让您白来!” ...... 这一连串的话一出,在场的几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赵老婆子笑得前俯后仰,拉着陈宛白说道:“丫头,你这些话都是从哪儿学来的呀?” 陈宛白稍稍停顿了一下,心里暗想:哪里学来的,自然是那大市场里学来的,可她哪能说实话。 敷衍人的话,她信口拈来:“赵奶奶,我在镇上听到学来的,觉得挺带劲也顺口。” 路过的人群听着一个小丫头脆生生的声音,都停下了脚步,围过来看看这卖得啥。 一大爷满脸好奇地问道:“小丫头,你这摊儿上卖的是啥?咸菜?” 陈宛白立刻绽放出灿烂的笑容,热情地说道:“大爷,您尝尝看,这咸菜不论是用来拌饭,还是搭配着清粥,那都是绝佳的选择。哪怕是就着馒头、饼子吃,也能增添别样的风味。” 说着,她用干净的小竹签挑了一些咸菜递给大爷。 大爷接过来,仔细地尝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这咸菜味道还真不错,鲜美爽口,不咸不淡,正合我胃口。” 陈宛白见状,继续说道:“大爷,您要是喜欢,不妨买上一两竹筒,保准让您吃得更香。” 大爷问了价后,爽快地掏出铜板:“给我来两竹筒,这味道真不错。” 陈宛白手脚利索地将两个竹筒递过去:“大爷,您拿好来。我们家的咸菜干净卫生,价格实惠,您买回去绝对不亏,回家大娘都要夸您会买东西。” 大爷乐呵呵地提着两个竹筒走了。 其他围观的人见状,也纷纷上前品尝,没过多久,摊位前已经挤满了人。 “我买一竹筒能不能算九文钱啊?”一个妇人面带犹豫地开口问道,“这两竹筒有些太多了,我还不确定家里男人喜不喜欢吃呢。” 陈宛白略作思索,说道:“大嫂,您可以问问身边的人有没有也想买一筒的,您们可以一起拼单。” 妇人听了,眼睛一亮,似乎找到了办法。她立刻转身,开始在周围询问:“谁想买咸菜的?我们可以一起拼单,这样更划算。”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纷纷开始寻找能拼单的伙伴。不久后,几个人凑到了一起,商量着一人买一竹筒,最终成功拼成了几份。 柳氏在旁边也忙得不可开交,但是她脸上的笑意一直没退过。 没多大会儿,这咸菜就卖得差不多,摊子前已经没有人来。陈宛白和柳氏这才松了口气,开始收拾弄乱的摊位。 赵老婆子在旁边见状,脸上也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夸道:“小白你还真有两下子,这么会儿的功夫就卖得差不多了。” 陈宛白微笑着回应:“还得多谢赵奶奶帮忙呢。” 柳氏一边整理着摊位,一边补充道:“是啊,赵大娘你可帮了不少忙,今天能卖出这么多咸菜,也要感谢你。” 刚才人多的时候,赵老婆子在一旁帮着拿货,招呼顾客。 赵老婆子摆摆手,笑道:“还得多亏了你们,连带着我的鸡蛋和鱼都卖出去了不少。” 围着买咸菜的人,见一旁赵老婆子的鸡蛋和鱼,问了价,觉得合适,也顺便买了。 “娘,那我去熊大那里了。”万朝贵对着赵老婆子说道。 “哎,你去吧,这里不用你。”赵老婆子点头回道。 熊大是在集市上卖皮草的,与万朝贵相熟。万朝贵手里攒了几张,准备拿去他那里卖了。 陈宛白见万朝贵包了几张皮草,知道他是要去卖皮草,她想到自己带来的鹿皮,觉得可以一起去卖了。 于是,她走到万朝贵面前,开口说道:“万叔叔,我也想跟你一起去。” 万朝贵听了,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图,点了点头,笑着回应道:“好啊,小白,你也有东西要卖,就一起去吧。” 陈宛白转身对柳氏说道:“娘,我和万叔叔去卖鹿皮,你在这里看着摊子没问题吧?” 柳氏微笑着说:“没问题,你们去吧。” 第164章 周老婆子的炫耀 陈宛白跟着万朝贵走了一段路,终于来到了熊大的摊位前。熊大的摊子靠近集市的一角,摆满了各种皮草。黑色的皮草、棕色的毛皮混杂在一起,显得既厚重又有些凌乱。 熊大身材魁梧,穿着一件厚重的皮毛外套,满脸络腮胡,显得有些威猛。他的脸上布满了岁月的痕迹,目光炯炯有神,一张憨厚的脸上却有着一双非常精明的眼睛。 看到万朝贵和陈宛白过来,他立刻站直了身子,热情地迎了上来。 “哟,万兄弟,今天怎么有空过来?”熊大笑着说道,目光随即落在陈宛白身上,“这小丫头是……” 万朝贵笑了笑,指着陈宛白介绍道:“熊大,这是我好兄弟的闺女小白。她这次带来了张鹿皮,想着看看能不能卖个好价钱。” 陈宛白上前一步,乖巧地喊道:“熊伯伯好。” 熊大哈哈一笑,声音洪亮:“你得喊我叔叔,我可比老万还小呢。” 陈宛白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万朝贵,心道:还是你看着更老些。不过,她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礼貌地回应道:“好的,熊叔叔。” 熊大问道:“丫头,你的鹿皮呢?拿来给叔叔看看。” 陈宛白从背篓里拿出那块鹿皮,递给了熊大。 熊大接过鹿皮细细观察了一番,嘴角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这些鹿皮的质量确实不错,毛发整齐,颜色均匀。” 陈宛白问道:“那我这块鹿皮能卖个什么价钱呢?” 熊大笑着说道:“我这儿的收价会根据市场行情和皮子的品质来定。像你这块鹿皮,市场价大概在五钱到一两银子之间。如果你愿意,可以直接卖给我,我会给你一个公道的价格。” 陈宛白觉得这不需要考虑,直接卖了省事。自己卖还不知道能卖多少钱,这熊大和万朝贵关系一看就不浅,肯定不会挨宰。 “那自是卖给熊叔叔。” 熊大听到陈宛白的回答,拍了拍胸脯:“叔叔自是不框你,这块鹿皮我给你七钱银子,绝对是公道价。” 随后,他从摊位下拿出一包银钱,打开包裹,取出一些碎银子。 陈宛白接过银两,说道:“谢谢熊叔叔。” 万朝贵在一旁看了看,见双方都很满意,心里也感到放心。他接着对熊大说道:“熊大,我带来的皮子也该看看了。” 熊大听了,嘿嘿一笑:“你今日又带了什么好货?” 万朝贵将手里的包袱打开,里面露出几张整齐的皮子,都是经过精细处理的。 两人都十分爽快,分分钟就达成了交易。 陈宛白和万朝贵带着银钱,心情愉快地离开了熊大的摊位。 集市另一头,周老婆子终于等来了周细娥。 “细娥啊,怎么这么晚才来?”周老婆子问道。 “是啊,小妹,怎么来这么晚,可是有事情耽误了?”周红娥有些不高兴,大家都到齐了,就周细娥每次,都要显摆一下自己,故意来迟。 周细娥看了一眼周老婆子,只见她身着一身细布棉衣,头上还插着一根粗实的银簪子,跟上次相见的时候相比,简直是有着天壤之别。 她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酸意,毕竟在五个姐妹当中,一直都是自己过得最好。如今却被周老婆子给比了下去,她心里嫉妒得要命。 可即便心里对周老婆子再有意见,表面上还是得讨好巴结着,谁让人家的孙女如今是王公子的女人,就连自己的儿子都得小心翼翼地伺候着呢。 她脸上挤出一丝有些难看的笑容:“大姐,瞧你这身打扮,真是越发精神了。” 周老婆子得意地笑了笑,轻轻抚了抚鬓间的银簪子,故作谦虚地说道:“哪里哪里,细娥你眼光好,才看得出来。不过这几件东西啊,也就是平常的打扮,不值一提。” 一抬手,啧啧啧,那粗实的银手镯又露了出来。 原本陈芝芝送给她的是一个正常的雕花银手镯,可周老婆子却觉得太过小家子气,根本体现不出自己如今的财大气粗。 于是,她让陈芝芝找了首饰铺子,专门打造了一副足有两寸宽的银手镯。 周细娥看着周老婆子那副炫耀的模样,心里的嫉妒之火燃烧得更旺了。 但脸上还是挂着讨好的笑容说道:“姐姐,你这可真是太谦虚了。这银手镯如此宽厚,样式又别致,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 周老婆子听了这话,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了,说道:“这算啥,我那孙女孝顺,说了要让我享尽荣华富贵。以后啊,还有更多好东西呢。” 周细娥在心中狠狠地啐了一口,暗自咒骂:呸!卖孙女的老虔婆,竟然还有脸在这里炫耀。瞧你这张狂得意的模样,指不定哪天王公子就厌倦了你孙女,将她抛弃了。 但嘴上却仍旧说道:“姐姐真是好福气,有这么个贴心又有本事的孙女。瞧瞧我家这个,可没那么好的运气。” 说着,用力扯了一把身边的洪瑶瑶:“快叫人啊,傻站着干什么,人都不会叫了?” 洪瑶瑶心里也满是不悦,她可是听哥哥说了,那陈芝芝竟然不知廉耻地爬床,勾搭上了王公子。原本这大好的机会应该是属于自己的,没想到却被她给截胡了。 她不情不愿地挨个叫人:“大姨奶奶好,二姨奶奶好,三姨奶奶好,四姨奶奶好。” 周老婆子听着洪瑶瑶的招呼,脸上的笑容略微收敛了一些,说道:“瑶瑶这孩子,出落得越发水灵了,只是这性子还得再打磨打磨。” 周细娥赔着笑说道:“姐姐说的是,这孩子被我惯坏了。哪像你家大丫,那是有大福气的。” 周老婆子打量了一下洪瑶瑶,抬高了声音说道:“这都是命啊,细娥,你也别太羡慕。说不定你家这个能有更好的造化。” 周细娥心里一阵窝火,却又不好发作,只能强颜欢笑地应和着:“借姐姐吉言。” 周青娥见气氛有些尴尬,连忙插话道:“好了好了,别光说话了,咱们还是赶紧去看戏吧。” 周老婆子满意地笑了笑,抬手扶了扶头上的银簪子,悠然说道:“是要去看看,这大集上的戏比镇上那戏园子里的如何。” 众人笑着应和,姐妹们便一同朝唱戏的地方去了。 第165章 偷人 戏台搭在市集大门对面的一处空地,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看戏的人。台上彩绸高挂,演员们正在准备,锣鼓声隐隐传来。 周老婆子和几个姐妹们找了个好位置坐下,眼神里透出一丝得意。 她一边看着台上的动静,一边故意大声说道:“你们说,这戏班子今天唱得怎么样?我上次在镇上的酒楼旁边看到的戏班子,可是从京城请来的,唱得那叫一个好啊,真是让人回味无穷。” 周红娥赶忙附和道:“大姐,这小地方的戏子哪能跟那京城来的相提并论。下次大姐再去,能不能捎带上妹妹们一块儿去开开眼、长长见识?” 周老婆子听得眉开眼笑,接着说道:“那是必然,咱们姐妹几个往后得多出去走动走动,总不能老是闷在家里头。镇上的那酒楼不光戏唱得好,饭菜更是一绝,我上次尝了一回他们的招牌菜,那滋味,简直美到心坎里去了。” 随后便开始滔滔不绝地吹嘘起来,但凡自己见过的,都硬要说成是亲身经历过的。 台上的戏还在继续,戏子们的表演虽然精彩。可这一场戏,众人自始至终都没听清到底唱的是什么,满耳朵里只听见周老婆子嘴里不停地嘚啵嘚啵嘚啵。 周细娥后槽牙都咬碎了,而其余几个娥则听得津津有味,毕竟那样的生活她们想都不敢想。 几个孩子早就不堪忍受,讨了几个铜板,撒腿就跑了。 终于,戏结束了,看戏的人们纷纷起身离开。 周老婆子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脸上显得满意:“唉,这场戏算是看过了,虽然没有镇上戏园子里的好看,但也算不错了。咱们这些老姐妹聚在一起,聊聊天也是好的。” 周细娥这会儿是打心底里高兴,终于能结束回家了。她笑着说道:“哎,可不是,我们姐妹几个难得见一面,以后可得常来往。” 周老婆子提议道:“我们去庙里拜拜?” 周细娥连忙摆手:“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光明还在家里等着我呢。” 她可受不了周老婆子那显摆的嘴,真怕自己受不住,给气出个好歹来。 周老婆子见周细娥不去,便也打消了这个念头,除了周细娥,其余几个妹妹穷得连饭都吃不上,跟她们有啥可炫耀的。 “既然大家没时间,那就下次再聚。” 周青娥见要散了,她的马屁还没拍呢,立刻说道:“大姐,我有时间呀,咱们去庙里拜拜,我也给我家大春求个如你家大丫一般好的姻缘。” 大春是周青娥的大孙女,今年十三岁了,来年就可以嫁人,如今已经在相看人家。 周老婆子听了这话,脸上笑意淡了几分,心里暗自嘀咕:哼,就你家大春,还想有我家大丫那样的好姻缘?我家大丫那是天生的好命,旁人哪能比得上! 嘴上说道:“我突然想起来了,我大儿媳还在等我,我先回去了。” 说完,周老婆子扭头就走了。 周青娥脸上露出一丝失望,却还是说道:“那大姐你慢走,有空咱再聚。” 其他姐妹们也纷纷跟着离开,个个心情各异。 周老婆子回到自家的牛车边,见车旁空空荡荡,一个人影都没有,顿时怒火中烧,嘴里恶狠狠地咒骂着:“该死的臭婆娘,又不知死哪浪荡去了,整天就知道到处乱窜。” 一个人骂了老半天,也觉得无趣,周老婆子费力地爬上了牛车。才刚在牛车上坐稳,就瞧见远处大儿子陈大松正一边提拉着裤子,一边从一个草垛子里钻出来。 周老婆子只瞅了一眼,心里就明镜似的知道他干啥去了。 还能是干啥?总不能在草垛子里拉屎吧? 就在陈大松快要走到牛车的时候,周老婆子又看到草垛子处钻出来一个女人,披头散发的,她压根就分辨不出那女人是自己认识的还是不认识的。 等陈大松回到了牛车处,见老娘一脸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心中不免有些忐忑。 周老婆子斜着眼,阴阳怪气地说道:“儿啊,你刚才去了哪里?” 陈大松眼神闪躲,结结巴巴地问道:“娘,我……我没去哪里啊。” 周老婆子继续追问道:“那你在草垛子那边干啥?” 陈大松也拿不准老娘到底看到了啥,试探地说道:“娘,我去拉屎了。” 周老婆子哦了一声,心道:还真说自己去拉屎了。 嘴里毫不留情地揭穿道:“你拉屎还有个女人陪你一起拉,不嫌臭吗?” 陈大松一愣,急忙辩解:“娘,什么女人?你在说啥?我听不懂。” 周老婆子冷笑一声,狠狠地说道:“你还装糊涂,我可是亲眼看见那个女人在你后面从草垛子里钻出来的,披头散发,衣衫不整。难道我眼花了不成?你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陈大松知道瞒不住了,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娘,真没什么,那女人……只是个偶尔遇到的熟人,聊了几句就走了。” 周老婆子嗤之以鼻,不再多说,只是冷冷地瞪了儿子一眼:“你自己注意点,别让人家看了笑话。” 她可不认为自己儿子在外头偷人是什么不好的事情,相反,她认为这恰恰表明她儿子有魅力,居然能够睡到别的女人。 男人嘛,当然是睡的女人越多越有面子。 陈大松见母亲的态度,稍微松了一口气,他立即说道:“娘,你放心,这事不会被人发现的,绝不给咱们家丢人。” 周老婆子点点头:“尤其是你那媳妇,别让她晓得了,否则到时闹起来可不得安宁。” 陈大松连连点头:“娘,你放心,我一定处理好。” 周老婆子这才想起来:“你媳妇呢?” 陈大松抠了抠鼻子,不确定地说道:“好像说是去找她娘家弟媳了。” 周老婆子想到刚才那个女人,再联想到朱氏那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的性子,于是对着陈大松说道:“你去找找,别你在外头偷别人家的,别人也偷了你家的。” 陈大松一听,立刻站直了身子,想到前几天晚上朱氏说自己不行,顿时警觉起来。 “娘,我这就去寻寻。” “还有元光和元良那两个小子也找找,也不知鬼混到哪里去了。” “知道了。”陈大松跑得跟兔子一般快。 第166章 寺庙 赵老婆子一边整理摊位,一边对柳氏说道:“小白她娘,咱们把摊子收了,东西就放牛车上,去庙里拜拜。” 柳氏抬头,微笑着应道:“好,赵大娘,我这就收了。” 她低头将剩下的半竹筒咸菜盖好盖好,抓了一把稻草将碗擦了一下,随手将它们放了入背篓中。 周围的集市上,人声鼎沸,叫卖声此起彼伏。 几人收拾好了摊子,赵老婆子对万朝贵说道:“阿贵,我们去庙里逛逛,你到集市门口去等着我们。” 万朝贵点头应下。 赵老婆子拉着柳氏和陈宛白,三人一起挤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往寺庙的方向走去。 路上,赵老婆子拉着柳氏聊着家长里短,陈宛白安静地跟在她们身后。 不多时,三人就到了寺庙。这座寺庙看上去有些陈旧,有些破旧的木制大门敞开着,香火的气息弥漫在空中。 陈宛白站在门口,目光好奇地打量四周。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这种寺庙,说实话,给她的第一感觉:很破。 毕竟在后世见多了那种飞檐斗拱、雕梁画栋。乍一看见这种石墙茅顶、略显破败,还挺奇怪的。 殿前的一侧,有卖香烛的香火摊,赵老婆子带着柳氏和陈宛白过去,买了几根。 贵也不贵。 香火摊上,最便宜的香卖三文钱,由普通的香木和着草药制作而成,十分粗糙,燃烧时间短;中等的一钱银左右,混入了一丝檀香,看着精细不少,燃烧时间较长;贵的一两银往上,加了沉香,具有浓郁的香气和较长的燃烧时间。 不用考虑,三人买的最便宜的,一人三文钱。 而且买三文钱香的人不少,有些人穿着破旧的衣衫,却舍得掏这个钱。 她们拿着香,走进了庙里的大殿。也就是几座房子中最高最大的那座。 殿内光线微弱,只有几盏古老的油灯散发着微光,影影绰绰。 佛像虽然不大,但神态安详,在微弱的烛光映照下显得格外庄严。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混合着香木和陈旧木料的味道,令人感到平静和安宁。 赵老婆子轻轻将香烛插进香炉里,双手合十,低头祈祷。柳氏也跟着她,双手合十,心中默默许下愿望。 陈宛白在一旁默默地学着,以前她从来不求神拜佛,哪怕进了寺庙也不拜,只是看看。那时候的寺庙多是旅游性质,不求不拜,毫不突兀。 不过,现在的她站在这个简朴的殿堂里,心中却有了一丝微妙。她也说不好,是玄学还是科学,让自己来到了这个地方。 她轻轻地将手中的香烛插进香炉,模仿着赵老婆子的动作。双手合十,闭上眼睛,虽然心中没有祈愿,但也看上去与身边人无异。 出了大殿,天色已近午时。 赵老婆子抬头看了一眼天色,转头对柳氏和陈宛白说:“我们快些,还能赶回去吃午食。我家老头子肯定把饭食做好了,你们中午都上我那吃,省得回去还要忙半天。” 赵老婆子灶上手艺很一般,甚至可以说得上有些难吃,所以平时她家做饭主要是万广山。 三人才走到院子里,赵老婆子突然感觉肚子一阵翻腾,她捂着肚子说道:“哎哟,我这肚子不行了,得先去茅房一下,你们在这里等我。” 说完,她便匆匆朝着寺庙后边的茅房走去。 柳氏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也说道:“这一说,我也感觉有点内急,我也去一趟。”随后也跟着去了。 陈宛白留在院子里,感到有些无趣。想着回去的路程也不短,便决定顺便去茅房小小方便一下。 茅房的位置略显隐蔽,坐落在一片树木掩映之中,由几块木板围成,简朴而实用。 茅房只有两间,陈宛白只能在外面等柳氏出来。 站在茅房门口,她的目光无意间扫过附近的灌木丛,发现几丛密集的灌木中隐约有几个黑色的影子。 出于好奇,陈宛白走近了些。她发现那影子是两个人,其中一个人扛着一个麻袋,动作略显匆忙。两人神色紧张,左顾右盼,正快步朝着寺庙后面的树林走去。 这两个人显然没有注意到陈宛白的存在,他们脚下动作迅速,不大会儿便消失在树林中。 陈宛白心中涌起一丝疑惑,但并没有多做纠结。毕竟好奇心害死猫,她可不想多管闲事。 她转身回到茅房门口,静静等待柳氏和赵老婆子出来。 ...... 陈大松脑子里想着朱氏会不会也偷人了,所以专门在那草垛子和小树林里找朱氏。导致他找了许久都没找到朱氏,气得龇牙咧嘴。 气得要死时,突然听见背后有人喊他。回头一看,是二儿子陈元光。 陈元光气喘吁吁地跑过来,看到陈大松气得直跺脚,不禁问道:“爹,你在这里干嘛呢?奶奶她在找你呢。” 陈大松问道:“你娘呢?” 陈元光回道:“娘也在等你啊。” 陈大松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他有些不悦地问:“你娘上哪去了?跟谁在一起?” 陈元光虽然不明白他爹为何这样发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娘和二舅妈在一起呢,二舅妈还给我吃了糖。” 听闻朱氏和吴氏在一起,陈大松这才舒展了紧皱的眉头。 “那走吧,你奶是不是催咱们回家了。”陈大松不再言语,迈着大步朝牛车的方向走去。 “让你找个人都找不到,你死哪鬼混去了?”老婆子一瞅见陈大松和陈元光,立马张嘴骂道,“别磨蹭了,赶快回家去,难道你们还想在外头吃饭不成?” “奶,可以在外面吃饭吗?”陈元光一脸的兴奋。 家里的饭向来是二丫和三丫烧的,周老婆子老是担心她们偷吃,所以只给了一些糙米和甘薯。 陈元光实在是不想在家吃这样的饭。 周老婆子翻了个白眼,狠狠瞪了陈元光一眼:“吃吃吃,就知道吃!家里做好的饭不吃,外头吃饭不要花钱?” 陈元光吓得低头不敢吭声了。 “一个个的,见家里现在有了几文钱,都以为自己是发财了是吧。赶紧给我滚回家去!”周老婆子骂骂咧咧。 大家手忙脚乱地爬上了牛车,陈大松赶着牛车正要出发,突然,朱氏喊了一声:“大松,等下!” 周老婆子眉头紧皱:“干嘛,孩子闹你也想闹?” 朱氏刚要解释:“不是……” 周老婆子抬手就是一巴掌过去:“你给我闭嘴,一天天的就你事多。” 第167章 再猎野猪 朱氏捂着被打的脸,眼眶泛红,带着哭腔喊道:“娘,不是我要闹,是元良不见了!” 周老婆子一听,先是一愣,随后瞪大了眼睛吼道:“啥?元良不见了?你们一个个都是怎么看孩子的!还不快去找!” 周老婆子一听,孙子少了一个,这还得了,一脚就把朱氏踹下了牛车。 朱氏踉跄着摔倒在地,双手捂着脸,嘤嘤嘤地抽泣着。 周老婆子见她这般做派,火气更旺了。她跳下牛车,对着朱氏又是狠狠一巴掌:“你在这儿鬼哭狼嚎个什么?瞅瞅你这没出息的样子,孩子不过是玩疯了暂时还没回来,你就哭得跟死了人似的。” 陈大松也皱起眉头问道:“你哭啥哭,还不赶紧去找孩子。” 朱氏捂着脸,泪眼汪汪地看着丈夫,继续嘤嘤嘤:“大松,我脸痛,嘤嘤嘤......” 陈大松实在看不下去了,对周老婆子说道:“娘,我去寻寻元良。” 说完,逃似的跑了。 周老婆子想到两个孙子是一同出去玩的,于是问道:“元光,你弟弟呢?” 陈元光眼神闪烁了一下,回道:“我和弟弟在看那变戏法,然后弟弟说要去找娘,就跑开了。” 周老婆子又转头问朱氏:“找你去了,你见到人了吗?” 朱氏赶忙连连摇头:“我没看到人来找我呀,我一直在那茶摊子上同我娘还有菊花聊天呢。” 周老婆子狠狠瞪了朱氏一眼:“还不快去找!赶紧滚去去找!不要耽误了回家,晚上大丫还要回家呢。” ...... 一大早,陈宛白就被外面叽叽喳喳的小鸟给叫醒。 她推开门,发现今日天气不错,太阳的光线穿过樟树茂密的枝叶,洒落在枯黄的草地上。 照旧,陈宛白把小牛犊拴在了树干上,随后便去洗漱。柳氏这两日有些着凉,起得有些晚。 陈宛白洗漱完毕后,走进灶房,生火煮了一锅稀饭,又在火堆边缘丢了几个甘薯,让它们在炭火中慢慢烤熟。 这些事情都做完之后,她沿着山脚下开始跑步。 大约跑了两公里,陈宛白汗流浃背地回到家。此时,柳氏也已经起床,正弯腰扒拉着火堆里的甘薯。 “回来了?快吃点东西垫垫肚子。”柳氏抬头看见陈宛白,招呼道。 柳氏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闺女一天天的还要浪费力气去跑来跑去。 好不容易才能吃饱,不知道还浪费力气做甚。 柳氏虽然心疼闺女,但见她坚持说这是为了身体好,也就不再多说什么。 “娘,可还要去陈大夫那里看看?”陈宛白见柳氏气色还不错,还是不确定地问了问。 柳氏抬头看了看陈宛白,笑道:“不用了,我感觉好多了。你昨晚熬的姜汤挺有效的,我今天已经没什么不舒服了。” 陈宛白还是有些不放心,她仔细观察着柳氏的脸色,看到她神情放松,气色也比前两日好多了,这才稍稍放心。 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那就好,不过如果再有不舒服,一定要告诉我,我们就去找陈大夫。” 柳氏点了点头:“知道了,你这孩子,总是这么操心。赶紧吃饭吧。” 陈宛白简单地擦拭了一下身子,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这才出来吃饭。她走到火堆旁,拿起一个烤得金黄的甘薯,吹了吹热气,剥开皮,咬了一大口。 这时候的甘薯并非后世那种甘甜细软的口感,而是呈现出粉粉的质地。吃起来会有哽脖子的感觉,咬下去能感觉到粉质很重,咀嚼时没有水分,很干,吞咽时容易卡在喉咙处。 尽管如此,陈宛白仍然吃得津津有味。 吃饱了之后,陈宛白跟柳氏交代一声,就上山去了。她前两天上山挖了一个大陷阱,还放了不少竹刺,她去看看有没有收获。 一路上,陈宛白边走边检查着设下的陷阱,几个套脖陷阱收获了一只野鸡和一只野兔。 可惜都死了,不然还能养起来。 回头得想办法抓活的,尤其是野兔,繁殖能力极强。 只要有一公一母,不出一个月就能繁殖出近十只小兔子。即便每胎少一些,也有四五只,一年下来,至少能繁殖六胎。 她心里盘算着:“这哪里是兔子?这可是行走的肉啊!” 陈宛白看着手里的兔子,无比惋惜,咋就不是活的呢! 她叹了口气,将野鸡和野兔装进背篓里,决定下次再试试其他的陷阱。 一边想着一边走,陈宛白来到了最大的那处陷阱。她隐约听到陷阱里有动静,而且声音还不小。她加快步伐,小跑上前。 只见陷阱里赫然是一只体型不大的野猪。 野猪张开大嘴,露出两根锋利的獠牙,浑身的猪鬃竖立,看上去凶猛异常。 好在陷阱里的竹刺发挥了作用,将野猪扎了不少口子,此时它已经有些疲累无力,陷阱里到处都是野猪的血迹。 陈宛白站在陷阱边,满眼放光,看来求神拜佛还是有点用。虽然她什么都没求,但也说明她什么都求了。 “猪头肉、猪耳朵、红烧肉、卤猪蹄、酱肘子、糖醋排骨......” 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这哪是一头猪?这是一盘盘的菜啊。 不过,她很快冷静下来,她决定耗死这只野猪,反正她的小身板是不可能战胜这只野猪的。即使它已经受伤。 等待的功夫里,陈宛白根据目测的野猪体型,用藤条编织了一个结实的拖网,准备等下用来运送野猪。 凭她的力气是不可能将野猪扛到山下去的。 拖网很快编织好了,但如何将野猪从陷阱里弄出来呢?她想了想,收集了不少结实的藤蔓,计划稍后利用滑索的方式将野猪拖出来。 一直等到了太阳渐渐升高,野猪才没了动静。 陈宛白看着陷阱里一动不动的野猪,也不知道它到底死没死。 她看了看天色,再晚就赶不上回家吃午饭了。下定决心后,她咬了咬牙,拿起砍柴刀就滑下了陷阱。 上去就对着猪脖子来了一刀,野猪脖子瞬间就被砍了一条深口子,猪血噗呲噗呲地往外冒。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陈宛白又一连砍了好几刀,野猪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她迅速用藤蔓将野猪的腿绑好,借助滑索和拖网的力量,慢慢将野猪从陷阱里拉了出来。整个过程费了不少力气,她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休息。 休息好了,立刻拖上野猪下山。 好在野猪不重,大概百来斤的样子,工具使用的好,拖拽起来并不是很费力。 第168章 杀猪 因着之前的事情,不放心而一直等在门口焦急等待的柳氏,她隔着老远就看见闺女吃力地拖着个东西往家里来。 心里一紧,赶忙迎了上去。 “天呐,小白,你这野猪哪里来的?” 陈宛白笑嘻嘻地看着母亲,指了指身后的野猪:“娘,这是我在山上陷阱里逮到的野猪,运气好着呢!” 柳氏震惊地看着那只野猪,心中五味杂陈。她不敢信地再次问了一遍:“这野猪,哪里来的?陷阱里?” 陈宛白点点头:“娘,这真的是我在陷阱里捡的,你看我一点事都没有。” 柳氏还是不放心:“它自己掉下去摔死的?” 她不敢相信,竟然有这么好的事?她仔细打量着野猪,发现它确实有多处明显的伤痕,血呼啦啦的伤口已经凝结。有两处还有断掉的竹刺,那竹刺她见过,是陈宛白削的。 陈宛白无比坚定地点点头,拍了拍胸脯:“娘,真是这样!我在山上检查陷阱,发现它已经在里面了,野猪自己掉下去摔伤的。” 不等柳氏回答,陈宛白继续说道:“娘,你看着野猪,我去前头找下万叔叔。” 说完,陈宛白迅速跑了。她一路小跑,很快就到了万朝贵家门口。 “万叔叔,你在家吗?”陈宛白大声喊道。 “在呢,小白来了?吃了没?”万朝贵听见声音,从堂屋里走出来。 陈宛白喘了几口气,笑着说道:“万叔叔,我在山上抓到了一头野猪,想请你帮忙把它给宰一下。” 万朝贵听了,眼睛一亮:“野猪?你一个小丫头,居然自己抓到野猪,真是不得了!走,带我去看看。” 他转头进了屋子,从里头拿了一个布包,陈宛白知道,那是杀猪用的工具。 万朝贵走了两步,又回头对着灶房方向喊了一嗓子:“爹,娘,我出去一趟。”话音未落,他已经跟着陈宛白走出门去。 两人一路往陈宛白家走去,万朝贵一边走一边问陈宛白抓野猪的经历,不时点头称赞。 “小白,过两天你跟叔一起进山呗。”万朝贵搓了搓手,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叔觉得你运气不错,想沾沾你的光。” 上回同陈宛白一起抓野猪,可是卖了不少银子呢。 不一会儿,两人便回到了陈宛白家。院子里,柳氏对着野猪不知道如何下手,见两人回来,松了一口气。 “万兄弟,还好你来了,这野猪我们不知道怎么弄。” 万朝贵走过去,拍了拍野猪,仔细打量了一番,啧啧称奇:“这可是个大收获,小白真是有本事!” “嫂子,你去烧一大锅水。” 柳氏应声而去,杀猪不行,但烧水这个活她会。她迅速走向灶房,动作麻利地开始准备。 万朝贵拿起杀猪刀,出于习惯,第一眼就看向了野猪的脖子。嚯!好家伙!他又看了看陈宛白。 啧啧啧,这小姑娘瞧着身材瘦小,下手却这般狠辣。胆子可真大呀,连野猪都不怕。 就在这时,赵老婆子挎着一个小篮子,万广山牵着万念黄三人一同走了过来。 “万爷爷好,赵奶奶好。”陈宛白热情地打招呼。 万朝贵看到自己的父亲和母亲,略显惊讶地问道:“爹、娘,你们怎么来了?” 万广山笑呵呵地回应:“刚才在灶房听到你们说要杀猪,我们想着过来帮个忙。” 赵老婆子则凑近了万朝贵,压低声音悄悄说道:“也算避避嫌,万一被旁人瞅见了,是吧,省得让别人在背后嚼舌根说闲话。” 万朝贵听了母亲的话,无奈地笑了笑:“娘,你想太多了,咱这就是邻里之间正常帮忙。” 赵老婆子瞪了他一眼:“你这孩子,小心点总没错。你觉得没事,万一呢?到时候就不是帮人家,而是害人家咯。” 陈宛白站在一旁,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她知道,赵老婆子是对的。凡事还是要以防万一,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此时,灶房里的柳氏听到外面的声音,走了出来。 她看到几人,立刻放下手中的活,迎上前去:“万大叔、赵大娘,你们来得正好。我正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些猪肉呢。估计还得等一会儿,你们先进屋喝口热水吧。” 柳氏一边说着,一边把赵老婆子请进了灶房。 她长这么大了就没杀过猪,陈家养猪,不过养大了就卖了。村里过年的时候有人家杀过猪,她也只是路过看了一眼。 赵老婆子进了灶房,看见大锅里的热水已经烧开了。 “拿木桶装上,提出去,接着再烧,这些还不够。” 说完,一起忙活了起来。 外头,万广山走近了一点,看到野猪,不由得赞叹:“这野猪可真不小,能卖不少钱呢。” 万朝贵走到野猪的身边,低头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头已经死去的野猪。 这头野猪身上的血迹已经干涸,散发出一股难闻的气味。 “可惜了,浪费不少猪血。” 陈宛白见柳氏提着一桶热水出来,连忙上去帮忙。 两人将热水放在了野猪边上,万朝贵见热水已经好了,立刻开始着手处理。 万朝贵首先将一部分热水小心地倒在猪身上,热水接触到猪身的瞬间,蒸汽“呼”地一下迅速弥漫开来,整头猪仿佛都被笼罩在一层朦胧的雾气之中。 那股子刺鼻的味道也随之汹涌而出,混合着猪身上的血腥与秽物的气息,陈宛白刚凑近一些,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她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她扭头看到身旁站着六岁的万念黄,这小家伙一脸兴奋地盯着万广山和万朝贵杀猪,眼睛都不眨一下。 “小黄,你不怕吗?”陈宛白忍不住问道。 万念黄使劲摇了摇头,兴奋得小脸通红,大声说道:“等下就有猪肉吃了。” 陈宛白一听,不禁笑了起来,心想,看来这是一个小吃货,连这杀猪的场面都不害怕。 随着热水的作用,猪毛的质地变得更加柔软,脱落也变得更容易。 万朝贵和万广山配合默契,一边刮毛,一边将猪身上的残余毛发清理干净。猪身上的毛发在他们的手下逐渐减少,露出了干净的猪皮。 当猪毛被刮去得差不多时,万朝贵吩咐道:“小白,拿根绳子来。” 第169章 杀猪菜 陈宛白迅速去找了一根结实的草绳,递给了万朝贵。万朝贵接过绳子,手脚麻利地将草绳绕过野猪的后腿,绑的死死的。 接着,万朝贵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那锋利的杀猪刀。他高高举起刀,猛地朝着猪头砍去,只听“咔嚓”一声,猪头与猪身瞬间分离。 砍完猪头后,他将两条绑好的后腿分别捆上一个结,与万广山两人合力将野猪倒挂在了一旁的一棵大树的树枝上。 此时,无头猪晃晃悠悠,猪血滴滴答答地滴进了下方的大木盆里。 挂好猪后,万朝贵再次拿起杀猪刀,开始下一步的处理。 他先用刀划开了野猪的腹部,从肚子下方的中线开始,小心翼翼地切开了皮肤和肌肉。刀刃顺着猪腹部的线条游走,沿着切口缓缓向两侧扩展,猪的内脏逐渐暴露出来。 万朝贵将内脏一一取出,放在了一旁的木盆里。 处理完内脏后,万朝贵开始清理猪体两侧的脂肪和筋膜。他用刀刃轻轻刮去猪肉表面多余的脂肪,脂肪在刀刃下轻松滑落。 这可是熬猪油的好东西,万朝贵也将其放在了一旁的木盆里。 下一步,就是对猪进行进一步的分解处理。他用刀在猪背部的脊椎处划下一道深深的切口,然后与万广山合力,用力将猪劈成两半。随着骨头和肉的分离,猪被整齐地分成了左右两半。 “留一半拿去卖吗?”万朝贵问道。 “不了,这次的全部留下。”陈宛白说道。 前两日就是冬至,冬至腌腊肉是最佳的时间。等腊肉腌好了,拿去镇上卖,比卖猪肉强多了。 每次都是卖猪,也卖不上几个钱。而且她们还欠着陈家那五十两银子呢。除去柳氏手里的,陈宛白如今手里连一半都没有。 柳氏时常提及此事,让她不要吃得太好,能吃饱就行,争取早日将银钱还了,也省得心里头惦记着那事儿。 对此,陈宛白不能接受,毕竟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就她们之前那样的身体状况,要是再不吃得好一点,别说是五十两了,哪怕是五两银子,等攒齐了,她们俩恐怕都要双双嘎了。 想到这五十两,陈宛白内心着实有些肉疼,真的是太多太多了!可转念又一想,这是买断银子,似乎也能接受。 万朝贵应了一声,继续分割各个部位,从猪的后腿肉、前腿肉到肋骨等部位一一切割下来。他熟练地操刀,将每一块肉块分割得井井有条。 万广山在一旁协助,陈宛白在一旁默默协助,把处理好的肉块整齐地放入干净的篮子里。赵老婆子和柳氏则在灶房里烧水、清洗内脏和其他剩余的部分。 夕阳西下,在万朝贵最后一刀落下,分割工作进行到了最后一步。他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看着一旁整齐堆放的猪肉,满意地点了点头。 柳氏和赵老婆子已经将灶房里的内脏清理干净,准备好了一切。陈宛白想着猪杀完了,接下来就是管饭了。 她对着柳氏说道:“娘,我们等下弄一个杀猪菜,请赵奶奶他们吃一顿。” 柳氏点点头,对着身边的赵老婆子说道:“赵大娘,你好人帮到底,这杀猪菜我们也不会,你就帮着再张罗一下,我们给你打下手。” 赵老婆子爽快地应道:“行嘞,包在我身上!” 于是,灶房内瞬间热闹了起来。 赵老婆子利落地挽起袖子,站在灶台前,她将一些猪骨头放进锅里,加入清水炖煮。 柳氏在一旁洗菜切菜,陈宛白则坐在灶下烧火。 “小白,去拿一罐子酸菜过来。”赵老婆子大声说道。 陈宛白赶忙应了一声,小跑着去仓库里拿酸菜,脚步匆匆,带起一阵微风。 赵老婆子拿起切好的猪肠、猪肚和猪肝,放入盆中,开始处理。她先将这些内脏用热水焯一下,去掉血腥味。 去腥之后的内脏交给了一边的柳氏,柳氏拿起一把锋利的小刀,将猪肠切成小段,猪肚切成条状,猪肝切成薄片,动作十分利落。 “小白她娘,你这刀工不错。”赵老婆子夸赞道。 柳氏笑着回应:“我也就会这些。” 在陈家的时候,她负责切菜多,丁氏做饭多,所以她刀工好一些,而做菜只会水煮。 赵老婆子也不停歇,继续忙活。她把切好的肥猪肉片缓缓放进了那口大大的铁锅内,不一会儿,油锅便“滋滋”作响起来,原本肥美的猪肉片逐渐收缩,变成了金黄酥脆的油渣,只留下一锅底香气四溢的猪油。 猪油还冒着腾腾的热气,赵老婆子迅速加入一些葱姜蒜,手中的铲子不停翻炒,瞬间,那扑鼻的香气弥漫在整个灶房。 陈宛白吸了吸鼻子,口水直咽。 “咕噜噜......” 陈宛白看了看自己的肚子,没叫啊。 扭过头,看见万念黄的口水已经流了下来。 “姐姐,好香啊......”万念黄抬头看了一眼陈宛白。 “哈哈,小黄,再等等,熟了就能吃了。”陈宛白摸了摸他的脑袋。 正在炒菜的赵老婆子听了,笑道:“饿了吗?再等等马上就好了。” 说话间,又倒进一旁肥瘦相间的猪肉片。 她一手翻炒不停,另一手往锅里加入了酸菜。接着,她将猪肠、猪肚和猪肝也放入锅中,一起翻炒。锅里的香气更加浓郁,让人垂涎欲滴。 翻炒片刻,她往铁锅内倒入了高汤,让猪肉和内脏在汤中慢慢炖煮。她加入一些蔬菜,炖煮一会儿,让各种食材的味道充分融合。 “煮一会儿,更入味。”赵老婆子说道。 锅内“咕嘟咕嘟”地冒泡,赵老婆子将锅盖盖上。 过了一会儿,赵老婆子掀开了锅盖,用勺子舀了一勺,尝了尝味道,满意地点点头,“可以出锅啦!” “小白,你去准备碗筷,大家准备开饭。” 陈宛白迅速跑去拿碗筷,柳氏将灶房里的火调小,确保高汤保持温热。大家忙活了一阵,终于将一切准备就绪。 赵老婆子将锅里的杀猪菜盛到大碗里,端到桌子上。杀猪菜的香气在整个灶房内四处弥漫,让人食欲大开。 “来来来,大家都尝尝味道如何。”赵老婆子招呼着。 陈宛白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炖得软嫩的猪肉片,送入口中,顿时感受到那浓郁的香味和鲜美的口感。 她笑着说道:“真好吃!赵奶奶的手艺真是没得说!” 柳氏也点头称赞:“是啊,这杀猪菜真是太棒了,今天真的是辛苦大家了!” “哈哈,好吃就多吃点。”赵老婆子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 第170章 秋风起, 秋风起,食腊味。 “娘,之前我买的那坛子酒放哪儿了?” 陈宛白刚回家,提着竹篓进灶房,询问正在擦拭橱柜的柳氏。 “我收在床底下了。”柳氏回答道。她抬头看到陈宛白的竹篓里装了不少猪肠,好奇地问道,“昨儿个不是杀了猪,还有猪肠啊,你又买这么些作甚?” 一大早,陈宛白就摸黑走路去了镇上,去买了不少调料,路过猪肉摊子还买了几条猪肠。 “昨日里不是说了今儿个要做腊肉嘛。”陈宛白解释道。 晒腊肉的最佳时间就是冬至前后,如果过早,温度还不够低,晒出的肉可能会发臭。 冬至前的太阳火辣辣的,仿佛带着毒气,不像冬至后的太阳,温暖而和煦。 还要有干燥的北风和阳光,这样晒出来的腊肉才会好吃。 这冬至刚过几日,又赶得极好捡了头野猪,老天都在支持她做腊肉,怎么能不做。 “少做一点,就我俩,也吃不了多少。”柳氏白了她一眼。 陈宛白笑了笑,放下篓子朝房间走去。 “娘,我没看见呀。”宛白站在房间的窗户边,对着灶房的方向大声喊道。 “我来。”柳氏放下抹布,朝房间走去。 柳氏蹲下身,从床脚拉出一个黑色的坛子,笑着说道:“这不就在这儿嘛,你都没仔细看。” “那底下三个一模一样的坛子哎,我的娘,我哪里晓得是哪一个。”陈宛白看着床底下那三个如出一辙的坛子,无奈地摇摇头。 另外两个坛子,一个装着鸡蛋,一个装着白糖。 陈宛白端着坛子回到了灶房,灶房的挂架上摆着不少猪肉,她伸手去拿下不少。 柳氏接过猪肉,说道:“你这些肉我拿去洗洗吧。” 陈宛白忙从椅子上跳下来:“娘,这个不能用水洗,直接切就行。” “不洗多脏啊,你看看这肉上还粘了不少草呢。” “你先帮我切成一条条的,大概手肘那么长就行。” 柳氏无奈,将肉提起来,擦了擦上面的草屑,放到菜板上切了起来。 做腊肉最好选用五花肉,肥瘦相间,口感极佳。 柳氏在一旁切肉的时候,陈宛白就拿出一布袋的盐倒入锅中。 “你这败家孩子,怎么倒这么多盐啊!” 柳氏看着大约有一斤的盐,心疼得直咂舌。 虽说盐不算贵,但也没有谁家像这样大手大脚地用盐啊。 十斤肉三两盐的比例,这里五六十斤肉,用了差不多十七两盐。 (注:一斤十六两。) 陈宛白笑了一下,没有解释。 她继续将盐、糖、花椒、桂皮、八角、茴香等全部倒入铁锅,然后开始翻炒。 没过多久,一股诱人的香气飘散出来,盐也微微泛黄,这就表示炒好了。 她随即把铁锅端出,放在小桌上晾凉。 这时,柳氏也将肉全部切好了,满满一木盆。 陈宛白拿起那一坛子酒,倒入木盆中。 “哎哟喂,哪有这样腌肉的啊!”柳氏今儿个简直,感觉感觉心都在滴血。 寻常人家,也就是在肉的表面抹一点盐,就算是腌肉了。 她没想到陈宛白竟然弄这么多花哨的东西,实在太费钱了。 “娘,你别激动啊,这样腌出来的肉很好吃的。”看着母亲一脸心疼的样子,陈宛白心里有些无奈,连忙安慰道。 “你从哪学来的?”柳氏皱起眉头,也不知道这孩子上哪里学的,多费钱啊。 “县里啊。” “这不会是大户人家腌肉的方法吧?也是我们能学的起的?” 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只能暗自心疼。毕竟东西都用了那么多。 用酒清洗猪肉条,这样做出的腊肉会更香,而且还能杀菌。 如果有高度白酒就更好了,腊肉的香味会更浓郁。 把洗干净的猪肉条放入已经冷却的盐中,用手揉搓,让每一处都均匀地抹上盐。 最后,将腌好的猪肉条放入缸中,盖上盖子。 “娘,明年我们再腌一些鸡鸭鱼吧。”看着腌好的腊肉,陈宛白兴致勃勃地说道。 “这些也能腌?”柳氏惊讶地抬起头,看着闺女,眼中充满了疑惑。 “嗯,我们现在住的房子太小了,所以就没准备腌那么多,不好放。等来年,我们盖个大房子吧,就上面那一块荒地,我都看好了。” “现在不是住得挺好,又盖房子,哪里来的那么多钱?”柳氏皱起了眉头,不太赞成。 现在住着的这两间木屋才盖好没多久,住着十分舒服,柳氏并未觉得小。 两人说话间,时间也到了巳时末。 “娘,中午别做饭了,我在镇上买了包子回来,等会儿热一热,咱俩凑合着吃一顿就行。” “用陶锅做不行吗?包子可以留到明日早上吃,这样还省得早起。”柳氏看了一眼大铁锅,还以为闺女是嫌弃没有炒菜吃,所以才提前好了买包子。 “不要浪费时间做饭了,还要做腊肠呢。” “腊肠?” “嗯,可好吃了。做饭的时候蒸上一盘,还方便的很。” 在这个时候,人们吃肉都比较少,更别提做腊肉腊肠了。也不是没有人做,只是非常少,尤其是在农村家庭。 至于有钱人家有没有灌腊肠,陈宛白也不知道,反正她的记忆中是没有过的。 “娘,我们去洗肠子。”陈宛白端着猪肠子,拉着柳氏一起去了小水沟边。 小水沟旁,流水潺潺,溪水清澈见底。 柳氏蹲下身子,把猪肠子放在水里,有些茫然地看着脏兮兮的肠子,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猪肠子这种东西,她很少吃,更没有洗过。昨日里的猪肠、猪肚都是陈宛白拿走去洗的,她就只洗了猪肝、猪心那些。 陈宛白见状,笑着说:“娘,我来教你吧。” “先把肠子在水里冲洗一遍,去掉表面的脏东西。”陈宛白一边说,一边将肠子在水中来回搓动,溪水迅速将污垢冲走,肠子的表面变得干净了一些。 柳氏学着陈宛白的样子,慢慢地搓洗起来。 “接下来要翻肠子了,这个有些费劲。”陈宛白从一旁拿起一根细木棍,小心翼翼地将肠子的一端套在木棍上,慢慢地将肠子翻转过来,露出里面的部分。 她示范了一遍,然后递给柳氏一根木棍。 “这样翻过来,肠子就会更容易清洗了。”陈宛白说道。 柳氏照着做,但由于缺乏经验,显得有些笨拙,翻转肠子的动作几次都不顺利。 第171章 食腊味。 秋风起,食腊味。 “慢点,娘,不急,别弄破了。”陈宛白安慰道,“这肠子要是破了,就用不了了。” 柳氏点点头,放慢了动作,细心地将肠子翻转过来。翻转完毕后,陈宛白用手轻轻捏住肠子的一端,将里面的污垢挤出,流进水中。柳氏也学着陈宛白的动作,耐心地清理每一段肠子。 清洗完毕后,陈宛白将肠子放入一个大盆中,撒上草木灰,仔细揉搓一遍,然后放在一旁泡着。 “好了,差不多了,泡一会儿就可以了。”陈宛白说道。 “现在需要用草木灰来清洗,这样可以去掉腥味。”陈宛白继续说道,“其实用淘米水、面粉、盐效果都不错,不过草木灰不要钱,效果也不错。” 柳氏擦了擦手上的水珠,看着女儿:“小白,这样泡着就行吗?” 陈宛白点点头:“可以的,草木灰可以洗衣服,也可以洗猪肠子。” “那咱们接下来还需要准备什么吗?”柳氏问道。 陈宛白笑着说:“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我们先吃饭,吃饱了剁肉馅。等肠子泡好,咱们再洗干净就能用了。” “你昨天也是这么洗的吗?” “对啊,是不是吃起来没啥腥臭味?” 柳氏点点头,好像确实是,切的时候并没有很重的腥臭味。 昨日陈宛白就是这么清洗这些猪肠,小水沟中流淌的全是猪屎,也不知道那水流向哪。不过活水,反正今日小溪水还是清澈无味。 在将等泡肠衣的这段时间里,两人开始啃起热好的包子。 “娘,之前赵奶奶给的白萝卜还有吗?” “还有几根,明日又想要炖排骨汤?” “不是,我想吃萝卜馅的包子了。” “你可真会吃。” 吃完包子,两人并没有休息,又马不停蹄地开始准备灌腊肠了。 上好的猪前腿肉,色泽红润,纹理分明。只见陈宛白手起刀落,将其一分为二。 瘦肉部分柳氏负责切成小块,肥肉部分陈宛白负责剁成肉泥。 弄好之后,一起放进木盆里,放入盐、白糖、花椒粉、胡椒粉,最后还打了两个鸡蛋进去。 由于陈宛白很喜欢吃辣,所以有一部分做的都是香辣味道的腊肠。 “为啥还要加鸡蛋?”柳氏不明所以。 “加了鸡蛋可以让肉更加滑嫩。” 其实只加蛋清就可以了,可余蛋黄也不知道能用来做什么,索性就全部加进去了。 所有调料添加完毕,便开始搅拌。 她双手紧握筷子,顺时针方向快速搅拌着盆中的食材。随着她的搅拌,各种调料逐渐与肉馅融合在一起,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娘,拿个小锅来,我们留一些馅料明日包包子吃。” “这是可以开始灌肠了吗?”柳氏见已经弄好,问道。 “还要等等,肠衣还要晾干。”陈宛白说着去将泡在草木灰里的猪肠子清洗干净。 “那要多久?” “娘,你去睡一觉回来就好了。” 柳氏已经养成了午睡的习惯,听了陈宛白的话,就往房里去了。 陈宛白则没有午睡的习惯,她不大喜欢白日里睡觉,主要是光线太亮的环境下,她睡不着。 见柳氏睡觉去了,她扛着柴刀就去山脚砍柴。冬日里要用的柴火,那是一点都不能少,日日都得砍,多的就攒起来。 等陈宛白砍完两担柴火回来,柳氏已经起床了,正在那里拨弄那肠衣。 “小白,我摸着差不多了。”柳氏对着陈宛白说道。 “等我洗个手。”陈宛白将柴禾放在了一边,留到晚上吃完饭再来砍小点。 可算是开始灌腊肠了,陈宛白拿出昨天就准备好的工具:木棍和竹筒。 她小心翼翼地将猪肠的一端扎紧,另一端套在竹筒上。 柳氏负责将肉馅灌入肠衣中,陈宛白则一手捏住套好猪肠的竹筒,另一只手用木棍将肉往里推。 两人相互配合,没过多久就灌满了一根。 灌好的腊肠轻轻拍打,使其更加紧实。 然后,用棉线在差不多长度的地方打结,将腊肠分成一小段一小段。 接着,用缝衣针在腊肠上扎孔,以便排除空气,防止爆裂。 最后,用白酒再擦拭一遍腊肠的表面,腊肠的制作就完成了。 将灌好的肠悬挂在通风的屋檐下,让它们先自然风干,过上几日再挪到太阳底下去晒。 忙完这一切,天色已逐渐变得昏暗。 母女两人经过一整天的忙碌,都感到有些累了,谁也提不起精力再去做饭了。 “弄这东西可真是既耗费时间又耗费力气,也就你喜欢瞎折腾。要是做出来的味道不好,看我不狠狠揍你一顿。”柳氏坐在门槛上,没好气地瞪着陈宛白。 “娘,我保证好吃,不好吃随便你揍。”陈宛白也坐在一旁,脸上笑呵呵的。 “娘,到时候我还要拿去镇上卖。” “别人能要吗?”柳氏有些怀疑。 “等你吃了就知道了。”陈宛白自信满满。 柳氏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不管怎样,今晚还是要吃点东西。累了一天,但总得吃饭。” “娘,吃点面条吧。” “娘不会做。” “我来。” 陈宛白说完,站起身,拍了拍屁股。到菜地里掐了一把嫩菘菜,在水龙头下洗了洗,就往灶房去了。 柳氏跟着进了灶房,去橱柜里摸了两个鸡蛋放在灶边,就去灶下生火了。 陈宛白将菘菜放在灶上的空碗里,然后开始准备和面。她从缸里舀出面粉,倒在一个大碗里,加了一些水,用手慢慢揉搓,直到面团变得光滑柔软。 等锅烧热,陈宛白挖了一勺猪油放进铁锅里,等猪油化了,打进一个蛋,鸡蛋迅速在油锅里滋滋作响。煎至两面金黄,她又打进第二个。 两个煎蛋好了之后,陈宛白倒了两勺水进去。 “娘,火可以烧大点。”陈宛白说道。 “好。”柳氏应声,往灶膛里塞了一把松针,火苗迅速窜起。 面团揉好后,陈宛白将它分成几块,用擀面杖擀成薄薄的面皮。然后,她将面皮卷起来,切成细细的面条。 锅里的水烧开了,陈宛白将切好的面条放入,面条在锅里翻滚,不一会儿就变得柔软。 眼见着面条变得有些透明,陈宛白将洗好的菘菜放入锅内,菘菜在热水中快速变绿。 “好了,面条熟了。”陈宛白将面条捞出,放入大碗中,再夹上鸡蛋和菘菜,最后又加了一些热汤。 柳氏将灶膛里的柴禾打散开来,让火不再旺盛。陈宛白往空锅里倒了几勺冷水,等会儿可以洗碗。 母女俩端着碗,坐在小凳子上,吃着简单的一顿饭。 第172章 我给你说个八卦 “小白,今日还要上山吗?” 柳氏听见动静,从屋里出来,就见着陈宛白全副武装,俨然就是要上山的模样。 陈宛白回过头,看着柳氏,有些不明所以:“娘,我去看看陷阱。” “今日就休息一日,不打紧的。”柳氏劝说道。 “有啥好休息的,我恨不得住在山里头呢。”陈宛白抬脚就要出门。 走了几步,她忽然停下。 柳氏以为她改变了主意,正欲劝她再好好休息一日。 却见陈宛白回头说道:“娘,那檐下的腊肉可以拿出来晒了。我在那里搭了两个架子。” 柳氏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里明晃晃地立着两组三角竹叉,上面横着一根长竹竿。 这啥时候出现的? 柳氏心里奇怪,也就忍不住问了出来。 “哦,你昨天午睡的时候我去竹林砍的。”陈宛白解释道。 柳氏扶额,每次在她睡觉的时候,陈宛白总是一声不响地就干了好多事情。 “小白,今儿个你生辰,就在家休息一日,有啥事让娘来做。”柳氏再次开口。 “不用了,生辰而已,过不过无所吊谓。”陈宛白摆了摆手,抬脚离开,这次是真的走了。 对于陈宛白来说,过生日而已,是真的无所谓了。她上一世活了四十多年,都没有过过一个生日。 因为没有人记得她到底是哪天出生的。 这一世的话...... 陈宛白在脑海的记忆里仔细翻了翻,似乎也没有。在陈家,丫头片子都不过生日的,至于陈芝芝?倒是有一碗面条。 柳氏看着女儿的背影,心酸又无奈,但也无可奈何。 她走到廊下,小心翼翼地取下挂在屋檐下的腊肉,逐一挂在竹竿上,让它们在阳光下自然晾晒。 做完这些,她站在门口,望向远处的山林,心里琢磨着等下给闺女弄点什么好吃的,可一想到自己那手艺,又不禁担心做出来的东西不好吃。 正思忖着,忽然听见有人喊她。 “柳姐姐。” 柳氏闻声回头,看见是田桂花挎着篮子来了。 “桂花,这么早就来了,家里没活儿干?” “切~家里有的人巴不得我天天往外跑呢。”田桂花撇了撇嘴,“这样就不用吃家里的东西了。” “那你以后要是不嫌麻烦,你就日日来我这儿。我不嫌弃你,还欢喜的很,巴不得你住我一起呢。” 柳氏倒是想让田桂花住到家里来,这样两人也好做个伴。但为了田桂花的名声考虑,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田桂花倒是真的起了心,想到柳氏她们都立了女户,自己又何尝不可呢?这样还能避免在家里整日闹得不愉快,也免得爹娘和哥哥因自己过得不顺心。 不过这事儿她没说出来,只是在心底暗自盘算。 “今日不是小白的生辰嘛,她人又进山了?”田桂花没瞧见陈宛白,不用猜便也知道她定是进山去了。 “唉......可不是,那丫头,拦都拦不住,真是一日都不停歇,反倒显得我这个当娘的像是个闺女似的。”柳氏长叹一口气,心里觉着自己着实是个不称职的娘。 “你这是好福气,多好的闺女啊,我可真真羡慕死了。” 田桂花这话是发自肺腑的,她是真的羡慕柳氏,原先有个疼她爱她的丈夫,如今丈夫没了,闺女又如此争气。 说到这里,柳氏想起了什么,开口问道:“你是如何说服你娘不让你去相看的?” 田桂花走进灶房,放下篮子,缓缓说道:“我问我娘,倘若再嫁到像张大那样的人家,是继续和离呢还是接着受苦。” 田桂花清楚地记得,当时她问完她娘,她娘还未来得及开口,她爹便猛地一拍桌子,大声说道:“哪怕是让我闺女一辈子不嫁人,也绝不能让她受欺负了!我还活着呢,这个家里还是我当家做主。谁要是有意见,立刻就分出去单过。” 这话一出,吓得韩氏一声不吭。如今家里赚钱的主力还是田树根,种地好手是田二牛。而自己的丈夫田大牛,赚钱能力不行,种地水平也不佳。 而且自己还有两个儿子,眼瞅着大儿子田石头都已经十三岁了,再过两年就得着手张罗娶媳妇的事,这钱,她实在是攒不出来。 分家还是算了吧,不如暂且忍一忍。放在小姑子迟早是要嫁出去的,总不可能真的在家里当一辈子的老姑子。 见家里众人都盯着自己,韩氏哪能不明白,这是在等自己表态呢。 于是,她硬着头皮说道:“爹、娘,你们这说的啥话,桂花是亲妹子,我们怎么可能会嫌弃呢。” 话虽是这么说的,但实际做起来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过到底是收敛了不少,只在没人的地方呛几句田桂花罢了。 柳氏听后点点头:“其实你娘也是担心你在家里受委屈,否则也不至于这般着急着给你找下家。” 田桂花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 “哎,我给你说个八卦。” 柳氏一听,来了兴趣,“哦,是什么八卦?快说来听听。” 闲来没事,田桂花就会给她带来一些村里村外的新鲜八卦,柳氏每每听得都十分来劲。这一听又有八卦了,连忙竖起来耳朵。 “朱氏的小儿子,不见了。” 柳氏瞪大了眼睛,“真的假的?村里竟然丢孩子了?” “真的。”田桂花点点头,“我跟你说......” 与此同时,陈宛白上山之后,顺着布置的陷阱路线,逐一进行检查。 前两个都没有猎物,这让她心中有一些失落。 寒冬时节,万物凋零,动物们也因寒冷而变得稀少。它们大多都躲起来了,甚至有不少动物还进入了冬眠状态。 将她所有的陷阱都检查了一遍后,拢共收获了两只兔子和一只松鼠。 这些大概率是出来觅食的,结果变成了别人的食物。 虽然收获的猎物数量不多,但是她也仍然感到无比的满足。在这寒冬腊月,每一份收获都显得格外珍贵。 陈宛白轻叹一声,望着眼前自己用柴刀砍出的路线,毅然决定偏离此道,朝着一旁从未涉足的区域碰碰运气。 她紧握着柴刀,一路横劈竖砍。两旁的树枝肆意伸展,藤蔓交错纵横,不断阻碍着她的前行。 如此艰难地跋涉了小半个时辰,陈宛白忽然眼前一亮,只见不远处的地上有个物件。 她连忙撒开腿朝着那里跑了过去。 第173章 失而复得 失物忽现原处寻,惊喜交加心自明。 等陈宛白凑近了一瞧,发现那果真是她前段时间为了追小鹿而丢弃的背篓。 她的心情瞬间激动起来,这背篓她上山找寻了好几回,都未曾找到,她甚至都打算放弃了,没承想今儿个竟被她给碰上了。 这山里可不是普通的小树林,哪能随便逛两圈就摸得清状况。即便她做过标记,可绕上一圈再回来,也未必能记得住路线。 毕竟这些树木看上去几乎一个模样,再加上那纵横交错、毫无头绪的藤蔓,以及比人还高出许多的野草,让人根本难以分辨方向。 背篓不是要紧的,要紧的是背篓里的山药。 陈宛白蹲下来,她发现背篓里还有一些山药,但大部分已经散落在地上。 背篓的外侧和底部有明显的啃食痕迹,像是被小动物咬过。散落的山药上沾着些许泥土,有的已经被啃食得残缺不全。 陈宛白轻轻拾起地上的山药,发现其中有些已经开始腐烂。虽然冬天的寒冷减缓了腐烂的速度,但山药的外皮还是显得有些发软。 她将这些捡了起来,放进了背篓,准备等下扔到陷阱里去。 整理好了背篓,陈宛白决定在附近转转,去找一找那片山药地。 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已经记不起当初是从哪个方向来的了。不过,她决定用排除法来解决这个问题。 她首先排除了刚刚走过的方向,然后又排除了一个下山的方向。这样一来,剩下两个方向,她只能随便选择一个试试。如果发现方向不对,她再回过头来重新寻找。 她选择了一个方向,迈开脚步,沿着山间的小径前行。虽然有些不确定,但连尝试都不尝试,必然是找不到的。 她手握柴刀,开始在杂草丛生的林子里艰难前行。密密麻麻的树枝和藤蔓挡在了她的面前,她一边挥动柴刀砍出道路,一边仔细观察四周的环境,希望能找到熟悉的标记。 途中,她几次停下来休息,擦拭额头上的汗水。虽然天气寒冷,但体力消耗让她感到浑身发热。她回想着上次来这里的情景,努力在脑海中重现那片山药地的位置。 终于,在经过了一段艰难的跋涉之后,陈宛白看到了一个熟悉的标记——一棵歪斜的老松树。 她心中一阵激动,加快了步伐,手里的柴刀挥出了一片残影。 不多时,她便看到了那片山药地。山药的叶子在冬日的阳光下泛着微光,地上露出了一些山药的顶端。 她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总算是找到了。 她拿出小锄头,开始了挖掘工作。 这次,她不打算多挖,还要留时间开路。 没错,她不想回去了之后又找不到这个地方了,她打算沿着这块地,开辟一条路,以便于下次再来。 在挖了几根山药之后,陈宛白停下了挖掘,站起身,望向四周。她环顾四周,选定了一个方向,拿起柴刀开始开辟道路。藤蔓和树枝依旧密集,但这一次,她砍的更带劲了。 她一边砍开道路,一边在树干和石头上做下记号,以确保下次能够轻松找到这里。 山上的陈宛白砍的虎虎生风,山下的柳氏则望眼欲穿。 “小白平日里上山了,中午会下来吗?”田桂花见柳氏缝两针看一眼,便开口问道。 柳氏干脆放下手里的帕子,叹了口气:“也不一定,但大多数都是一去一整天,偶尔还会过夜。” 田桂花十分惊讶,眼睛瞪得圆圆的,“柳姐姐,小白她,这么厉害的吗?” 柳氏一脸疑惑:“这很厉害吗?” 田桂花眼睛瞪得更大了,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小白才十三岁啊,一个小姑娘,上山,还过夜,你难道就不担心吗?” 柳氏想了想,淡然地说道,“以前大安也是这样啊,甚至十天半个月才下山一趟。” 田桂花:“......” 她还是说道:“我的意思是说,她一个小姑娘,大晚上在山里,乌漆麻黑,不怕吗?” 田桂花心想着,她晚上走夜路都会吓得瑟瑟发抖,在山里那野兽环绕的地方,更是想都不敢想。 柳氏仔细回想了一下,似乎害怕的人是她自己,而陈宛白则没有一点害怕模样。时间久了,柳氏自己都麻了。 田桂花和柳氏不知道陈宛白怕不怕,但是陈宛白本人却是知道的。 怕黑,她自是不怕的,甚至她还很喜欢黑夜。 毕竟“夜黑风高,正是那啥好时机。” 话说回来,怕,陈宛白还是有那么一些的。不过并非怕鬼,也不是怕黑。而是怕人,还有野兽。 当然,最为惧怕的还是人。 毕竟人心难以揣测,人性更是难以言说。 陈宛白打小便是在坟堆里长大的,对于鬼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来说,她是真的丝毫都不畏惧。 至于野兽,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跑不过就等死。 “柳姐姐,你看,那是不是小白?”田桂花抬眼间,余光瞥见山脚处一个人影。 柳氏抬头一看,果然是陈宛白,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 “我去把菜热一热。” 田桂花也放下手上的活计,站起身来,“那我去帮忙吧。她那是扛了棵树回来吗?” 田桂花快步走向陈宛白,走近了一看,发现陈宛白的肩上扛着根一根粗壮的树干。 “小白,你这打哪里砍的这么大根树杈?”田桂花惊讶地问道。 陈宛白喘着气,笑了笑,“下山的路上,这根树干刚好挡住了我的路,我顺手就给锯了,就带回来了。” 田桂花赶紧伸手帮忙接过她的背篓,“快回家歇歇,你娘在热菜呢。” 陈宛白点点头,拖着树干加快了回家的速度。 到了家门口,陈宛白把树干往地上一丢,甩了甩酸痛的肩膀,洗了把手就跟着田桂花一起进了灶房。 她们进屋时,柳氏已经将热腾腾的饭菜摆上了桌子,屋子里顿时充满了食物的香气。 “娘,我回来啦。”陈宛白笑着喊道。 “哎,快坐下,累了吧。”柳氏正在盛饭,见陈宛白回来了,心里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晚上回来。 “娘,今儿个是田姨的手艺吧。”陈宛白扛着桌上的饭菜,笃定地说道。 第174章 一岁一生辰 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田桂花笑道:“你猜错啦,今儿个是你你娘做的,我不过是在一旁指点一二。” 陈宛白有些惊讶,她又看了一眼桌上的菜。 三菜一汤:清炒菘菜、苦瓜炒蛋、芹菜炒肉、萝卜排骨汤。 怎么看,都不像是柳氏能做出来的菜。毕竟她教了柳氏许久,柳氏也仅限于多放一些油盐,再多的就没了,更别说这一桌,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 柳氏做菜有一个毛病,那就是,比如苦瓜就是苦瓜,鸡蛋就是鸡蛋,菜是菜,肉是肉,混在一起做,那是绝不可能的事,仿佛天理不容似的。 陈宛白坐下,看着那盘苦瓜炒蛋,忍不住笑了,“娘,你今儿个咋了?居然能把苦瓜和鸡蛋炒在一起,不怕它们打架了?” 柳氏瞪了她一眼,“就你贫嘴,还不快吃。这都是你田姨教的,你快尝尝。” 田桂花在一旁笑道:“我也是往日里见小白这么弄,就记下来了。你娘都是会的,就是不肯将它们下到一个锅里。哈哈哈哈,真的像你说的,担心它们在锅里打起来。” 陈宛白夹了一筷子清炒菘菜,尝了一口,味道清香脆嫩,确实比以往好了许多。 她点点头,“嗯,不错,娘,你的手艺真的进步了。” 柳氏见女儿夸自己,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好吃就好,以后我再多学学,争取做出更多好吃的菜。” 田桂花趁机说道:“你娘想着今日你生辰,到底得做点你爱吃的。” 陈宛白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谢谢娘,谢谢田姨。” 她的思绪飘回了那段尘封在记忆深处的往昔,那是她七八岁的时候。 家里养的小鸡崽子,还没长大多少,就被村里那调皮捣蛋的熊孩子给活活踩死了。奶奶看着那小小的尸体,心疼得直掉泪。 后来,奶奶把那只小鸡崽子炖了。 她回到家吃饭的时候,看到桌上的炖鸡,兴奋不已,天真地问奶奶:“是不是因为我过生日了,所以才把鸡杀了?” 奶奶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问她为什么会这么说。 她眨巴着眼睛,认真地说道:“村里的三奶奶说孩子生日就会给杀鸡吃。” 她别的都记不太清了,唯独清晰地记得,原本眼睛就有些红肿的奶奶,听完她的话后,哭得愈发厉害 事后,她爷爷才告诉她事情的真相。不过,她心里也只当那是她生日的鸡了。 “小白,你尝尝这汤,你娘一早就炖上了,排骨都炖化了。”田桂花的声音将陈宛白拉回了现实。 “哎。”陈宛白放下饭碗,又拿了一个汤碗,舀了一碗汤。 热气腾腾的汤雾弥漫在空气中,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她低头看了一眼碗里的汤,清澈的汤底中漂浮着白嫩的萝卜片和软烂的排骨,一看就知道经过了长时间的炖煮。 她轻轻吹了吹汤面,然后喝了一口。 温暖的汤汁滑入口中,瞬间在味蕾上绽开。萝卜的清甜与排骨的鲜香交织在一起,炖得酥烂的排骨几乎在口中即化,毫不费力。 那浓厚的汤汁渗透进白萝卜的每一寸肌理,也渗透进了陈宛白那颗有些寒冷的心。 “娘,这汤太好喝了!”陈宛白由衷地夸赞道。 柳氏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好喝就好,这可是我今天特意炖了好几个时辰的。” “娘,田姨,谢谢你们。今天我过得很开心。”陈宛白放下汤碗,满脸真诚地说道。 柳氏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傻孩子,娘别的也不会,一直都是拖累你。” 陈宛白立刻打断了柳氏接下来的煽情长篇大论:“娘,你已经没有拖累我。你没有丢弃我,已经很好了。” 柳氏还欲张嘴,陈宛白又开将她的话堵在了心里:“娘,快吃,我在山上挖了好多西,吃完带你们去看。” 田桂花很懂眼色地转移了话题:“小白,你在山上又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上一次陈宛白发现的木薯可是个好东西,不但能直接烤了吃,那制成的酸辣粉,她是极其喜爱。 “快吃,吃完带你们看。” 三人这下也不再聊天,闷头吃着饭,倒也一片祥和。 饭后,陈宛白将自己的背篓拿了出来,将山药倒在了院子的地上。 柳氏和田桂花好奇地凑过来看,看到地上的山药,却满脸疑惑。 “这是什么东西?”柳氏蹲下身子,用手轻轻拨弄着地上的山药,皱着眉头问道。 田桂花也蹲了下来,仔细地看了看那些山药,“看起来像是树根。” 陈宛白笑着解释道,“娘,田姨,这是山药,可以吃的。” 柳氏惊讶地抬起头,“这真的是能吃的东西?看起来怎么这么奇怪?” 田桂花也有些不敢相信,“小白,你确定这不是树根吗?” 陈宛白点了点头,“娘,田姨,这真的是山药,我在山上挖的。虽然看起来不太好看,但它们非常有营养。书上说有药用价值,吃了对人身体好呢。” 田桂花提出了一个问题:“为什么叫山药?这是药吗?” 山药确实也算得上是一味药材,主伤中,补虚,除寒热邪气,补中益气力,长肌肉,久服耳目聪明。1益肾气,健脾胃,止泄痢,化痰涎,润皮毛。2 (注:1《神农本草经》、2《本草纲目》。) 陈宛白点点头:“是药,不过可以当食物吃,比如用来炖排骨,就像萝卜排骨汤那样炖,十分鲜美。清炒山药、山药粥、山药糕都很好吃。” 她突然想到了山药还有别的名字,于是问道:“田姨,它可能叫薯蓣,也可能叫薯药。你可听说过?” 山药,最开始是叫薯蓣。 唐代时期,因为“蓣”字与“豫”字同音,为了避讳唐代宗(李豫)的名讳。后改名薯药。 到了宋代,它又因为“薯”字与“曙”字同音或音近,为了避讳宋英宗(赵曙)的名讳,再次改名为山药,并一直沿用。 现在这个时代,它叫啥名,陈宛白不太能确定,因为她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朝代。 田桂花摇了摇头:“我一个名字都没听过,看来还是读书好啊,我们认为的树根,没想到它不但是药材还是种吃食。” 陈宛白说道:“娘,田姨,晚上我做给你们吃。” 第175章 山药 申时中,陈宛白就开始做饭。她打算做一顿山药宴,柳氏和田桂花一起帮忙。 “小白,要怎么做?”田桂花也是第一回见这树根一样的玩意儿,不知道该怎么弄。 陈宛白笑道:“我们要洗很多山药,有点儿麻烦。” 柳氏问道:“小白,这山药怎么洗呀?” “娘,山药要去皮,不过要小心,山药的汁液会让手发痒。”陈宛白解释道,“我们可以到水龙头地底下一边冲洗一边去皮。” 柳氏和田桂花听了,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柳姐姐,你们这个水龙头可真好用。”田桂花每用一次都要夸赞一番。 竹制的水龙头,直径约一寸半。使用的时候,只需拔出管头的棉布木塞,便会有源源不断的清水从中流淌而出。 “嗐,都是小白瞎捣鼓出来的小玩意儿。”柳氏嘴上虽是这么说,但心里也觉得确实好用得很。 水龙头的下方放置着一个椭圆形的大木盆,木盆的中间开了一个洞。塞上一块棉布,木盆里便能蓄水,拔掉棉布,水就会顺势流出去。 柳氏对这个物件甚是喜爱,用它来洗菜之类的,简直方便得不得了。就拿洗菜来说,以往要费力地从水缸里舀水,水缸还要去挑水。现在直接在这水龙头下冲洗,轻松又快捷。 柳氏一边熟练地拔掉棉布塞,让用过的水流出木盆,一边笑着对田桂花说:“你也别羡慕,也就山脚下能弄这个,村里是不行的。” 两人一边聊一边给山药去皮、清洗。 陈宛白在灶房里忙着备菜,待瘦肉切成薄片,用盐和淀粉抓匀,葱姜蒜也都处理妥当后,便走出灶房一同帮忙削洗山药。 见着柳氏两人拿着一把小刀在削皮,陈宛白这会儿才想起来。 没有削皮刀! 这个时代还没有削皮刀这种产物,去皮都是用刀削。 她决定过两日去镇上找老郑头,弄几个削皮刀,还能让老郑头再推出些新鲜的物件。 如今,她每次一去铁匠铺,老郑头就会掏出一个小本子,拉着她算账,给她一笔卖农具所得的钱款。 虽说不多,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啊。 身为社畜,哪敢嫌弃每月2k少呢? 三人干活效率就是高,不多时,一大盆山药就清洗完毕了。 田桂花挠了挠手肘:“不小心挨了一些,还真是痒的厉害。” “田姨,你给我看看,严重不?” 田桂花将手肘抬高,好在并不严重,就是有一些发红。 “还好,田姨,你先用水冲着,我去给你倒点醋泡一泡。”陈宛白说完就要去灶房拿醋。 “哎,小白,别去,醋多金贵的东西。”田桂花一听用醋泡,连忙拉住了陈宛白,“我这不过是起了点红,不打紧,冲冲就好了。” “那好吧。”陈宛白看了看,田桂花在冲了一会儿水之后,没有那么的红了,就也放弃了。 山药去皮后,陈宛白将它们切成片、丝和块,分别准备好做不同的菜肴。 陈宛白首先准备山药排骨汤,这个比较费时间,所以最先开始。 她将她将排骨焯水去腥后,放入砂锅中,加入清水和切成块的山药,放在一旁的小灶上炖煮。 第二道,清炒山药。 她将切好的山药片泡在清水里片刻,沥干水分。锅里放少许油,热了之后放入山药片快速翻炒,加入少许盐和鸡精,翻炒均匀后起锅装盘。 下一道,醋溜山药。 锅内放油,热了之后放入山药丝翻炒,加入适量的醋和糖,继续翻炒至山药变软,酸甜可口,最后盛出装盘。 最后一道是山药炒肉片。 锅中放油,热了之后放入肉片翻炒至变色,再加入切好的山药片,继续翻炒,加入葱姜蒜调味,翻炒均匀后出锅。 等三个炒菜做好,汤也差不多好了。她打开盖,往里加入少许盐,最后也端上桌。 所有的菜都端上了桌,柳氏和田桂花坐在桌前,两双眼睛瞪得贼大。 “哇,小白,你真是太厉害了!”田桂花赞叹道,“这些菜看起来都好好吃。” 陈宛白笑着说道:“娘,田姨,你们快尝尝吧,看这些山药菜合不合你们的口味。” 田桂花夹起一片清炒山药放入口中,眼睛立刻亮了起来:“这山药真好吃,脆脆的,还有淡淡的甜味。” 柳氏也夹了一筷子醋溜山药,咬了一口后赞不绝口:“酸酸甜甜的,口感很好,完全没有树根的味道。” “这山药炒肉片也不错,”田桂花接着说道,“肉片嫩滑,山药脆爽,搭配得很好。” 柳氏喝了一口山药排骨汤,满足地叹了一口气:“这汤真是太鲜美了,排骨和山药炖得软烂,滋味浓郁。” 两人你一口我句,把每个菜都尝了一遍夸了一遍,对陈宛白的手艺那是赞不绝口。 田桂花感慨道:“小白,你这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山药还能做出这么多花样,我还是头一次见。” “娘,田姨,我们还可以用山药做出一些糕点,拿去集市上和镇上卖。” 陈宛白脑海里记得几个山药做的糕点。什么枣泥山药糕、山药红豆卷、红薯山药糕、紫薯山药糕、南瓜山药糕...... 除了紫薯未曾见过,其余的材料都有,这些糕点颜色也十分好看。她心里估摸着,如果拿去卖的话,应该会有不错的市场,尤其是在茶楼酒楼这类地方。 柳氏惊讶地问道:“这个山药能做什么糕点?” 陈宛白随即说出了几个相对简单的糕点名称以及大致的做法。 田桂花听得眼睛发亮,兴奋地说道:“这些糕点光是听起来就感觉特别好吃。” 柳氏则被能卖钱这一点给吸引住了,问道:“做这个会不会很麻烦?卖多少钱才合适呢?” 方才陈宛白三言两语,先蒸后捣再压,又是加糖又是加粉,怎么听都不像是很简单的样子。 田桂花却不以为然:“没事,咱们明儿个去山里把那劳什子山药挖回来,做一次不就知道到底难不难了。” 陈宛白笑着说道:“娘,田姨,我们明儿个也做不了。” 两人齐齐看向她,异口同声地问道:“为啥?” 第176章 削皮刀、刨丝器 挖了两日的山药,陈宛白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山药这玩意儿,实在是太难挖了! 那山药扎根在深深的泥土里,根须盘根错节,稍有不慎就会折断。得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力度和角度,稍有不慎,就可能把山药给挖断了。 而且山药的根茎弯弯曲曲,藏在错综复杂的泥土缝隙中,得一点点顺着它的走势去刨开泥土,就像在解开一个极其复杂的谜题。 有时候挖了半天,才发现只是挖到了一小段山药的分支,真正的主体还在更深处藏着呢。 还有那恼人的草根和石块,总是和山药的根缠在一起,要把它们一点点地分离开,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挖一会儿,就得停下来歇歇。 这两日下来,陈宛白的手臂酸痛得几乎抬不起来,手上磨出了好几个水泡,腰也直不起来了,可真是吃尽了苦头。 回想起那时的情景,她的双手满是泥土,指甲边缘也被泥巴染得黑乎乎的,手掌上还时不时有几处磨破的地方。 好在今日总算是不用再上山了,不过也不能闲着,她得去一趟青石镇。 最主要的是去铁匠铺子。一来是去定制那削皮刀,二来则是去寻寻老郑头他那合伙的木匠。 她需要打造几个模具,不光能用于制作山药糕,还能用于做其他的点心。例如月饼、糕粑之类的。 那天晚上,柳氏和田桂花问她为啥不能第二天就做山药糕,原因就在于没有模具。倒也不是不能用手搓成圆球,只是既然是要拿去卖的,自然得讲究些美感。 你就搓两球拿去卖,能卖几个钱?路过的人恐怕都不愿意多多瞧一眼。就算真有人看见了,也会觉得奇怪,心里寻思着:这啥玩意儿啊。 今日没有太多要带去的东西,陈宛白背着一个简单的背篓,里面装着柳氏缝制的一些帕子。 初冬的阳光穿过稀薄的云层,将大地映衬得温暖而明亮。虽冬日的寒意仍在,但阳光的照射使空气中透出一丝柔和的暖意。 陈宛白沿着蜿蜒的小路快步走在了去青石镇的路上,小路两旁的树木在冬日的阳光下显得有些光秃,地面上覆盖着一层落叶,阳光洒在枯黄的叶子上,泛着淡淡的金光。 她走得又快又急,渐渐地,身上冒出了一层薄汗。 不多时,青石镇便出现在了她的视野中,那熟悉的街道和人群让她不禁又加快了步伐。 进了镇子,她直奔老郑头的铁匠铺子。 铺子门前,锤打铁器的声音铿锵有力地传来,浓浓的烟火气息扑面而来。铁匠铺子门口堆放着各种农具和铁器,老郑头正弯腰在火炉前忙碌着。 “郑伯伯。”陈宛白大声喊道。 老郑头抬起头,看见是陈宛白,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小白来了,快进来,外头冷。” 陈宛白走进铺子,立刻感受到一股暖流扑面而来,铺子里炉火正旺,四周充满了温暖的气息。她紧了紧身上的衣物,搓了搓有些冻僵的双手。 “郑伯伯,你这儿可真暖和。”陈宛白笑着说道。 老郑头拍了拍身边的长凳,“来,坐这儿暖和暖和。” “小马,倒碗热水来。 小马正在后头点货,听到师傅的呼喊,当即就把手里的簿子扔给了吴石头。 小马很快端了一碗热水,递到了陈宛白面前,“小白,这么大冷的天,你怎么来了?” 陈宛白接过热水,将其捧在手里暖着双手,她轻轻喝了一口,这才回答道:“我是来打点东西的。” 这话一出,就连老郑头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回头看向她。 老郑头两眼放光,显得十分激动:“小白,是不是又有啥新奇的玩意儿?” 陈宛白点了点头,“是啊,郑伯伯,我需要几个削皮刀,还有刨丝器。” 老郑头好奇地问道:“削皮刀?刨丝器?这都是什么东西?” 陈宛白不慌不忙地从怀里掏出了她画的图纸,展开来递给老郑头。 “削皮刀是这样的,这是一种用来给水果蔬菜去皮的东西。”她指着图纸上的图示解释道,“这个叫刀片,长约两寸,宽约半寸,由两个刀片组成,整体呈微微弯曲的弧形。” 一般常见的削皮刀都是一个刀片中间开缝开刃,但是陈宛白考虑到可能制作比较麻烦,就用两个刀片好了。 她又指着其余部分解释道:“除了这个刀片是铁质,这个叫手柄,看着就像是弹弓。不过把手这里,弯曲一些,这样手握起来比较舒适。” 老郑头点了点头,似乎有一些明白了:“这个刀片两头尖地方是固定在木柄上,对吧?” “对的。”陈宛白回答道,“不过最后这个尖头最好弯进木头里,这样就不会刮伤了。” 老郑头细细看了看图纸,又捏了捏下巴,脑海里思考了许久。 “这种看上去确实很有意思,不过我还不知道它到底如何使用,等我做出来了试试看。” 陈宛白接着展示了刨丝器的设计,“至于刨丝器,这里是一个长方形的木板,中间锯出一块方形,上面装有一个铁片,铁片上布满了细小的孔。这些小孔微微凸起,可以均匀地刨出细丝。” 这个刨丝器简单,老郑头立刻就明白了,脸上满是惊喜的神情。 在家里,有好几次,他媳妇给萝卜切丝的时候,切得不成样子,还一个劲儿地埋怨他打的菜刀不好使。 要是有了这玩意儿,以后是不是再也不需要拿着菜刀去切丝了。他也切过不少回,菜刀切丝着实太费事了,而且还特别考验刀工。 以后要是有了这个刨丝器,省时省力。 他大手一挥:“小白,这两样东西得过两日才能做好,你到时候来,我绝对不会让你失望。” 陈宛白笑着点了点头,“好,郑伯伯,那我过两日再来取东西。” 说完,她将图纸递给老郑头。 “这是图纸,郑伯伯你看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我再来解释。” 老郑头接过图纸,仔仔细细地看了起来。这图纸绘制得清晰明了,不仅备注了详细的尺寸和材料,而且之前陈宛白也做过仔细的解释,根本不存在任何疑问。 “没有啥不明白的地方,你这图纸已经相当清楚啦。” 陈宛白点点头,又道,“郑伯伯,我还有几个糕点模具需要制作,你认识的木匠,能不能给我介绍一下?” 老郑头愣了一下,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他皱了皱眉,嘴唇动了动,像是在组织语言,可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犹豫再三,他才缓缓开口道:“小白啊,这木匠……” 第177章 陈木匠 陈宛白一脸疑惑,说道:“郑伯伯,你这是怎么了?要是有什么难处不方便介绍,那也没关系的,我自己去找也行。” 她不太能理解,为何只是一个木匠,竟能让老郑头这般纠结。她也是因为之前每次从老郑头这里拿回去的东西,木工活都做得极为精细,所以才想着来问一问。 不过既然不方便,那还是算了,自己总归不能强人所难。 老郑头又瞅了她好几眼,长叹了一口气,心里暗自琢磨:这丫头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种人啊。 “小白,你们村子里不是有个木匠吗?” 陈宛白点了点头,“是有一个,按理说我还得称呼他一声堂伯呢。” “那你为啥不找他?” 老郑头这么一问,陈宛白就面露难色,“郑伯伯,你也清楚,我们打算不住在村里。堂伯他住在村里,我要是找他就得进村。” 她停顿了一下,“实际上我不太愿意去村里。” 老郑头没想到是这个原因,还以为是陈木头说的那件事呢。 “就只是因为这个?” 陈宛白立马听出了话里有话:“郑伯伯,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 老郑头再三纠结,最终还是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原来,这事儿竟然和陈大安的死有关。 陈大安死的那会儿,家里没有棺材,最后是去木匠陈柏扛回来的一口未完工的薄棺。 没有给钱,至今都没给。 当时去抬棺材的是族里的小辈,他们以为事后陈大头家里会去出这个钱,可陈大头家一直都没有人去送过钱。 陈木匠本人倒是觉得算了,好歹是沾亲带故的,而且陈大安又死得可怜,一口未完成的薄棺也值不了几个钱。 可陈木匠的娘韩氏表示忍不了,本来她就和周老婆子水火不容,这棺材也没说是送的啊,当初可是说好了来买的,不给钱算怎么回事。 于是,她就上门去要钱。 她去的要钱的那会儿,柳氏母女已经离开了陈家。 这不,周老婆子就装出一副完全不知情这棺材钱竟然没给的样子。周老婆子口口声声对天发誓,这钱给了陈宛白,让她去付给陈木匠,哪里晓得那赔钱货竟然没给。 韩氏虽不信,可周老婆子又是哭又是闹,还对天发誓,她也没办法再纠缠,只能回家去了。 至于去找柳氏母女,她觉得有些难为情。她也听说柳氏母女俩被赶到了青槐山脚下的破屋子里,可怜得很。自己再去要那几个钱,不是要人家孤儿寡母的命嘛。 她回家把这事一说,大家都觉得算了。 这不,上一回老郑头找陈木匠做手拉犁的时候,随口问了一句。陈木匠倒是没说什么,不过他的徒弟陈木头却像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全说了出来。 他们觉得陈宛白不找陈木匠,多半是因为这银子的事儿不好意思。 等老郑头说完,陈宛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她着实没想到,陈大安都去世这么久了,自己都快把这个便宜爹给忘了。 她更没想到,这便宜爹竟如此凄惨,死后连买口棺材的钱,家里爹娘都舍不得掏。亏他活着的时候还那般勤勤恳恳、任劳任怨,真是白瞎了! 也怪这个时代,孝字大过天,愚孝的人比比皆是,不分男女。 这所谓的孝道,不知束缚了多少人的思想和行为,让人们盲目顺从长辈,哪怕是错误的决定和不公的对待,也不敢有丝毫反抗。 什么“不得乎亲,不可以为人;不顺乎亲,不可以为子。”(孟子) 还有什么“孝子之养也,乐其心,不违其志。”(《礼记》) 这些孝道的名言,着实有些不能理解。 孝道本应是尊重与爱护,并非是盲目听从一切。可很多人却不能理解到底什么是孝道,却在这种盲目的执念中,变得令人窒息。这种畸形的孝道,简直就是对人性的扭曲和摧残,实在是荒唐至极! “郑伯伯,谢谢你告诉我这些。”陈宛白面前露出了一个微笑,“回头我去找堂伯,将这件事情解释清楚。” 而后,陈宛白便将此事给老郑头解释了一番。 从头到尾,她根本就不知道那棺材是占便宜来的,要是知道,早就去付钱去了。也不知道躺在棺材里的陈大安是什么心情,那棺材盖压住了嘛? 她也实在是想不通,一个半成品的漏风薄棺能要多少钱,周老婆子至于连这个钱都舍不得吗?难道她就不担心陈大安晚上给她托梦? 老郑头听完,也是颇为无语。他与陈宛白接触了这般久的时日,心里清楚这丫头断不是那样的人。 就拿两人合伙卖农具这件事情来说,她都是生怕占了自己半点便宜,一些零头能不要就不要。而且不管买多大的东西,银钱必定要算得明明白白,坚决不肯白拿一分一毫。 “你既不想去村子里,那就别去了。”老郑头沉吟片刻,开口说道。 他扭头对着后头喊道:“小马,你过来。” 小马又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师傅,啥事?” 老郑头吩咐道:“你去一趟你木头哥那,看看你陈叔在不在。在的话让你陈叔来一趟,我这里有事找他。” 小马听后点了点头,“好嘞,师傅!” 他一转身,出了铺子,撒开腿就跑。 陈宛白原本有些沉重地心情,看见小马的背影,忍不住笑了。 没多久,一个中年男人走进了铺子。他身材中等,双眼有神,显得精明而沉稳。 他穿着一件深蓝色的棉布长衫,衣袖和领口处稍有磨损,但依旧整洁干净。腰间系着一条宽大的粗布腰带,上面别着几件木工工具。脚下踩着一双沾满木屑的棉布鞋,步伐沉稳有力。 他的身后跟着小马和一个同小马年纪相仿的小伙子,两人有说有笑。 小伙子身形匀称,眉清目秀,双明亮的眼睛透着机灵。他头上绑着一块蓝色的头巾,身上穿着一件略显单薄的深蓝色长衫,虽然有些褪色,但还算干净整洁。脚上穿着一双千层底的布鞋,腰间系着一条简朴的布腰带,挂着一些木工的小工具。 陈木匠一见到老郑头,便露出了笑容,他快步上前,开口说道:“老郑头,找我啥事儿啊?” 第178章 糕点模具 老郑头站起身来,迎了上去:“快到这里来,暖和。” 陈木匠笑着走近,看到陈宛白,只觉有些眼熟,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于是问道:“这是?” 陈宛白站起来,脆生生地喊道:“大堂伯,我是四丫。” 陈木匠一愣,又凑近了仔细打量了一下陈宛白,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眼前的小姑娘与他记忆中那个又矮又瘦,唯唯诺诺,从不说话的堂侄女简直大相径庭。 “四丫?哎呀,你这变化可真大,我是真没认出来!” 陈宛白笑了笑没再说话,而是从怀里掏出另一张纸:“大堂伯,我这里有几个糕点模具,想麻烦你帮忙做一下。” 陈木匠接过图纸,认真地看了起来。 上面画的是几种模具的设计,方形圆形花瓣形。 他点了点头,糕点模具自己做过不少,没有问题的。他接着往下看,就有些看不明白了。 “四丫,这些画的是什么?” 陈宛白指着图纸一一解释道:“这个是模具的花印子,这个是一个套筒,可以换花印子。” 陈木匠点点头,这个他懂。 陈宛白又继续说道:“这个是模身,就是一个容器,把糕点胚放进去。” “这个是手柄,安装在模具的顶部,这处还需要郑伯伯打一个弹簧。用来按压,使得花印子能够印在糕点上。” “这个是卡扣,可以将花印子和模具锁死,还能拆卸换花印子。” 连说带比划,经过一番详细的解释之后,陈木匠终于懂了。原来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糕点模具! 他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陈宛白,“四丫,你这图纸哪里来的?” 陈宛白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那种感觉,就像是羊崽子掉进狼窝里。 “你吓到人家了。”老郑头赶忙伸手拍了一下陈木匠。 陈木匠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脸上露出些许不好意思的神情。实在是,这模具,这,太精巧了。这要是拿去卖,不得了。 他顿了顿,缓解了一下情绪:“四丫,这个模具的样式和构造,我做了这么多年的木匠,都没有见过。想知道你是在哪里得来的图纸?” 陈宛白脑子里百转千回,实在不知道这到底该咋解释。说自己想的?那多少有点子离谱。说是在书上看到的,那书呢?总不能说自己记性极好,把每一个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吧? 想了半天,她也没想好该怎么解释。 陈木匠将陈宛白眉头忽上忽下,紧了又紧,他先开口说道:“既是不方便透露,也无妨的。” 陈宛白这才松了口气,尴尬地笑了笑,没有再解释了。 陈木匠顿了顿,目光闪烁着,继续说道:“四丫,你这东西,要是做出来,指定能赚不少钱。” 陈木匠也是晓得陈宛白和老郑头两人之间的合作,于是也动了心思。 陈宛白自是听懂了其中意思,她点点头:“大堂伯,等先做出来再看。” 主要是她担心做出来的效果不好,毕竟这种模具,即便是在后世,用起来翻车的也不少,更别提在这个时代了。 陈木匠点点头,他拍了拍手中的图纸,问道:“四丫,那这图纸我可以拿走吗?你放心,我向你保证,绝对不会让第二个人见到这图纸。” 陈木匠有些过于激动,以至于声音都大了起来。和小马在另一头聊天的陈木头这突如其来的大嗓门吸引,满是好奇。 “小马,你说说,我师傅手上是啥宝贝?竟然还藏着掖着不让别人看。”陈木头一边说,一边伸长了脖子往这边瞅。 小马却不以为然地摆了摆手:“嗐,估计是小白画的花样子,想请你师傅做个什么物件呗。” 陈木匠这模样,就跟他师傅最开始一样。晚上睡觉都要把图纸藏在怀里,他想看一眼都是不行的。 不过后面,当他也见到了图纸,才发现确实是宝贝,换他他也藏起来。 陈宛白倒是被陈木匠的表情给逗笑了:“大堂伯,不打紧的,不过是一张图纸而已。” “对了,大堂伯,这个木头要用上好的木料,至于用什么材质你肯定比我更懂。表面一定要光滑,边缘要圆润,否则不好脱模。” 陈木匠点点头:“这些模具不难,就是有些费工,需要一些时日,你不急吧?” “不急,我打算做些糕点拿去卖。你也知道,我家现在的情况。” 陈木匠沉默了一瞬,叹了口气:“离开了也挺好。” 虽没说明白,但在场的都懂这是什么意思。 “嗯,那就辛苦大堂伯了。” “都是一家人,别说这话了。你放心吧,我一定会尽心做好。” “谢谢大堂伯。” 陈木匠摆了摆手,屁股跟长了痔疮似的,左扭右扭,怎么都坐不住。 “我先回去了,等我做好了我让木头去你家通知你。”他急着回去做模具,心里迫不及待地想看到这个模具最终做出来的模样。 “不用麻烦木头哥,我住得挺远,我过几日就会来郑伯伯这里。要是做好了,让木头哥来郑伯伯这里说一声就好了。” “那行,我就回去了。”说完,陈木匠便起身要走。 “大堂伯,你等一下。”陈宛白喊住了陈木匠。 陈木匠闻声回头,疑惑地看着她:“怎么了,还有什么事?” 陈宛白赶忙走上前,从荷包里掏出了一锭银子,双手递向陈木匠。 “四丫,你这是?”陈木匠满脸惊讶,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并没有伸手去接。 陈宛白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她有些没脸,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大堂伯,这,是我爹的棺木钱。” 陈木匠还是没接,看了看她,又看了看老郑头。 老郑头冲他点点头:“这丫头,也是刚知道这事。” 陈木匠叹了口气,没说话。 老郑头也叹了口气,没说话。 陈宛白看了看两人,又看了看银子,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大堂伯,拿着吧,这事,是我的失误。原先,我也不知道这事。现在既是知道了,就没道理不给。” 她也没解释,陈木匠也懂。毕竟周老婆子的为人,他也清楚,他娘更清楚。 他摇了摇头,准备说话。 “大堂伯,你是不是嫌少?” 陈宛白不知道一口棺木到底多少钱合适,只依稀记得,之前去买香烛纸钱,听过铺子里的店家和客人讨价还价。 当时那店家说:“我这是上好柏木,卖价四两银子已是十分便宜,再少是不能够了。不如客看看这口松木,最低能给二两。” 所以,陈宛白递给陈木匠的是一两银子。 第179章 陈元修当街挨打 陈木匠皱着眉头,看着陈宛白递过来的银子。 “四丫,这事都过去了。这钱你也留着吧,你和你娘,不容易。” 陈宛白却坚持将银子递给他:“大堂伯,你也晓得,我们现在的日子比以前好多了。再说了,这钱,必须给。原先,我是不知道的。否则,我早早就给你送去了。” “那是我亲爹。” 老郑头拍了拍陈木匠的肩膀,劝道:“接着吧,孩子是个好孩子。再多的银钱,这也得出。” 陈木匠重重地叹了口气:“用不了这么多的,给个一钱就行。当时,就那一口最差的棺材。” 他没敢说出口的是,那口棺材,是陈木头拿来练手的,压根就不是拿来卖的,用的也是最差的杂木拼接而成,有缝带洞。 当时他也是听见周老婆子说:“买甚棺材?草席子一卷不就好了。” 才让人将那口棺木给抬走了。 另一头,陈木头依旧拉着小马,好奇地问道:“你说说,他们到底在聊啥呀?为啥这一个个的都接连唉声叹气的?” 小马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啊,没见过这样的情况。” 陈宛白将信将疑地换了一钱银子递过去,陈木匠这回也没再拒绝,伸手接下了。 而后又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陈木头眼看师傅走了,都没喊自己。连忙将手里的茶碗塞到小马手里,跳起来就追了上去。 老郑头本想宽慰陈宛白几句,手都伸出来了,却突然想起一桩要紧事,脸色一变,赶忙也追了出去。 只见他边跑边扯着嗓子喊道:“陈柏,你等等,我还有急事找你呢......” 小马一脸懵逼地走了过来,问道:“小白,你们这是咋了?我师傅这是忘了啥?” 陈宛白心里当然清楚,可是她才不告诉小马呢。 “等你师傅回来你自己问他呀,我先回去了。” 说完,陈宛白拿起身旁的背篓,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马望着陈宛白离去的背影,挠了挠头,嘟囔道:“一个个都这么神神秘秘的,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 陈宛白沿着熟悉的街道,一路往孙娘子的铺子而去,心里想着陈木匠的事情。 突然,她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陈元修,你别跑!” 陈宛白下意识地扭头看去,就看见几个熟悉的身影。 身体比脑子反应更快,她几乎瞬间就往边上一闪,迅速躲进了一旁的巷子里。 围观的人也不少,陈宛白也不刻意躲着,就站在巷子口看着他们。 “陈元修,你往哪里躲!”朱氏一把拽住了陈元修的耳朵,骂骂咧咧的。 “娘,你放开我啊,我没有躲。”陈元修疼得直咧嘴,不停地挣扎。 朱氏气急败坏地训斥着陈元修:“你这狗东西,成天惹是生非,竟然还骗我说你在外头做工。” 陈元修委屈地辩解道:“娘,我真的是去找活儿干了,只是……只是没找到合适的......” “闭嘴!老娘才不管你在哪干活找没找到活。”朱氏一个巴掌过去,打断了陈元修的话,“你快告诉我,你小弟是不是被那个什么木掌柜抓走了!” “娘,你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懂啊。小弟不在家吗?还有什么木掌柜水掌柜的?” “你还给老娘装!”朱氏又是一个巴掌扇过去,打得陈元修晕头转向,眼冒金星。 “万金坊你总晓得吧,人家去了四五个人来到家里要债,说你欠了赌债,要把你媳妇抓走。”朱氏手指着陈元修的鼻子骂道,“你个没出息的东西,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去赌,你这是要把这个家给毁了啊!” “万金坊的人怎么会找到家里去?”陈元修有些惊讶,“还有,我还没答应要卖了桂花啊。” 一旁的李氏一听这话,即刻就扑了上来,边撕扯着陈元修的衣服边哭喊道:“宝他爹,你难道要卖了我吗?呜呜呜......我给你生孩子,操持家务,没有功劳还有苦劳,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卖了我去还赌债......呜呜呜......” 李氏又打又摇,直把陈元修晃得七荤八素。陈元修中午吃的酒此刻直冲脑门,猛地打了一个嗝,一股刺鼻的恶臭味瞬间从他嘴里喷涌而出。 李氏离得近,这股浓烈的臭味直冲进了她的鼻子。 “呕!”她被熏得差点没吐出来,一屁股跌倒在地。她只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脸色瞬间变得煞白,眼睛翻着白眼,忍不住干呕起来。 这陈元修从来没刷过牙,加上天冷了,也不洗澡。尤其是在赌坊那种人多密闭的场所呆久了,身上的酸臭味混合着嘴里的酒气和食物残渣的腐臭,简直无法面对。 朱氏也闻到了那股难闻的味道,当即松开手,捂着鼻子连连后退,眉头紧皱,一脸的嫌恶。 这一松手,陈元修瞅准机会拔腿就要跑。 “陈元修,你今日刚跑,以后我就不认你这个儿子了,我让你爷把你除族。” 这话一出口,陈元修果然不跑了。 “娘,你说,到底啥事。”陈元修见媳妇还在,估计多半是家里给他还了银子,已经没事了,便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你小弟不见了,已经好几天了。我们到处都找了,但是没有踪影。前儿个万金坊来人了,说是你欠了赌债,要把你媳妇抓走抵债。我们估计你小弟应该也是被他们抓去了,但是来抓你媳妇的那几人说他们不知道。” “那桂花咋还在这?”陈元修指着李氏问道。 李氏一听,气得肺都要炸了,恨不得又上前撕巴他一顿,但实在是看着陈元修那油腻腻的头发上粘着不明脏物,身上也是脏得她都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这才止住了脚步,只站在原地,用幽怨的眼神死死地盯着他。 “那是大丫帮你还了钱,否则你媳妇早就被抓到了。你倒好,还在这里说这样的话!”朱氏恨铁不成钢地吼道。 陈元修缩了缩脖子,小声嘟囔着:“这不是已经没事了嘛,人不还在呢。” 他心里暗暗想着:再说了,那么点银子,对于陈芝芝来说,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那王公子可是对她宠爱有加,她只要回头对着那王公子撒个娇,卖个俏,娇滴滴地说上几句好话,要多少银子那王公子还不得乖乖奉上?别说是这点小钱,就是再多几倍,那王公子估计也眼睛都不眨一下就给她了。 第180章 还要晒多久 “现在你小弟不见了,我们去了万金坊,人家压根不鸟我们,我们连那木掌柜的面都没见着。”朱氏越说越气,“本想着让大丫出面,可你这好赌的名声要是传进了人家王公子耳朵里,坏了大丫的好事咋办。你收拾收拾,去找那木掌柜把你小弟赎回来。” 朱氏越发觉得陈元良就是给万金坊的绑了去,否则总不能是拍花子抓去了吧。 陈元修皱了皱眉头,不耐烦地说道:“我才不去找木掌柜。说不定是元良他自己跑出去玩了,过几天就回来了。” 他才不敢去万金坊,他确信,只要他一出现在万金坊的门口,就会被人围起来毒打一顿。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朱氏怒道,“你小弟才多大?他能去哪里玩。再说了他一向乖巧懂事,怎么会无缘无故不见了?还不是你害了他!我可怜的元良哦......” 朱氏越说越难受,直接坐在地上哭了起来。 周围的人群看得津津有味,有些人觉得这瓜已经吃得差不多了,咂巴咂巴嘴,心满意足地摇摇头,然后转身回家了。 陈宛白也觉得没啥看头了,就随着逐渐散去的人群一同离开了。 她没想到今儿个竟还有这般收获,能够目睹这样一场大戏。 那万金坊的人之所以能找到陈元修家里去,全是因为她悄悄去给送了信。 之前陈元修抢劫她的事情,她一直记在心里,等着不忙了再去去收拾他。 她这个人啊,向来不喜欢有仇立马就报。她一直秉持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想法。 一方面,有仇立报太过冲动,容易暴露自己,惹来更多的麻烦;另一方面,她觉得当时的处境之下,生存才是最为要紧的事情。唯有先保证自己能够活下去,才有精力和资本去谋划报仇之事。 不过对于陈元良失踪的事情,她还真的不知道。但是这些跟她也没有关系,她也就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她背着背篓,脚步轻快地继续朝孙娘子的铺子走去。 走到铺子门口,陈宛白见着小花正在热情地招呼着客人。她便没有打招呼,径直进了铺子。 孙娘子正在柜台后面忙碌,见到她进来,露出了微笑:“小白,今日怎得有空来了?你娘咋没来?” 陈宛白放下背篓,从里拿出一个布包递给了孙娘子。那里面都是柳氏交给她的帕子,来交活儿的。 孙娘子接过布包,打开仔细看了看,点头称赞道:“你娘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这些帕子花样子针脚都细致得很。” 陈宛白笑道:“我娘这几日身子不大好,我替她跑一趟。” 孙娘子关切地问:“怎么了?要不要请个大夫看看?” 陈宛白摇摇头:“就是有些着凉了,吃过药了,不打紧。” 孙娘子点点头:“那就好,那这活儿还接吗?” 陈宛白继续摇头:“先不接了,天冷,这手干活也不得劲,过些时日吧。” 孙娘子把帕子放好,从柜台后面拿出一小袋银子递给陈宛白:“这是这次的工钱,你拿回去给你娘。” 陈宛白接过银子:“谢谢孙姨。” 孙娘子笑着摆摆手:“跟我客气啥,这是你娘应得的。” “孙姨,给我拿点棉布。”陈宛白打算做手套,虽然这活她不会,但是柳氏会,买布回去让柳氏缝几个。 “要多少?” “扯一丈即可。” 孙娘子应了一声,从柜台后面的布匹里挑出一大块好的棉布出来,递给了陈宛白:“这些差不多了。” 陈宛白接过看了一眼,满意地点点头:“谢谢孙姨。” 孙娘子又拿出一块粗布,将棉布包好,递给了陈宛白。 陈宛白谢过孙娘子,付了钱,将包好的棉布放进了背篓里。走到门口同小花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冬日的阳光洒在身上,温暖而舒适。 陈宛白想到那朱氏几人也在这个镇上,便打消了继续逛逛的想法,直接往家去了。 回到家,柳氏正在门前翻动腊肉。 见陈宛白回来了,便问道:“小白,这腊肉和腊肠还要晒多久?” 陈宛白上前翻看了一下,仔细地摸了摸腊肉的表面,又捏了捏腊肠,才说道:“腊肉还要再晒几天,腊肠差不多可以收进去挂屋内的梁上。” 腊肉腌制七天后,再晒七天左右,直直至腊肉泛出油光即可。 白天挂到太阳底下晒,晚上或下雨天收起来,挂到梁上。 腊肉色泽鲜明,肌肉呈鲜红或暗红色,脂肪透明或呈乳白色,肉身干爽、结实、富有弹性,并且具有腊肉应有的腌腊风味,就是优质腊肉。 肉色灰暗无光、脂肪发黄、有霉斑、肉松软、无弹性,带有黏液,有酸败味或其它异味,则是变质的或次品。 腊肠也差不多,晒好的颜色为红褐色。没晒好的腊肠整体光滑柔软,晒好的则是有点硬度,外干里软,表皮带褶皱。 腊肠晒至八分即可,过干会影响口感。晒好后,挂到阴凉通风处,再晾上七八天,这样里头的肉也差不多晾干。 柳氏点点头,心道这总算差不多晒好了。每日太阳出来就要拿出来晒,太阳下山前又要收进去。中途还时不时要出来翻看,又要担心有鸟来偷吃。 有几次她稍一疏忽,鸟儿就趁机啄了几口,让她好不气恼。 “娘,这是孙姨给你的银子,你收着。”陈宛白从怀里将孙娘子给的绣活钱交给了柳氏。 家里的银钱是柳氏保管,陈宛白赚的钱也会大部分交给柳氏,自己只留下一小部分。 柳氏接过银子,笑容满面。 “小白,等咱们把陈家的银子还了。以后的银子,娘就给你攒着做嫁妆。” 陈宛白没说话,笑了笑。 她知道在这件事上,两人的思想不同,说再多也没有用,所以,干脆啥也不说。 她从背篓里掏出布包:“娘,这是我在孙姨那里扯的棉布,你看着缝几副手套,冬日里戴着也不冻手。” 柳氏接过了布包,打开一看,是上好的棉布。 她有些疑惑地问道:“手套是啥?怎么缝?” 第181章 印花模具 转眼几天过去,天气愈发寒冷。今日,她打算去镇上老郑头那里,看看陈木匠可有消息,顺便把那削皮刀和刨丝器带回来。 多次与老郑头合作,她对他的手艺非常放心,那些简单的小工具对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 不过陈木匠,就难说了。主要那模具,确实有点难度,稍有不慎,便会翻车。 陈宛白背着背篓,在温暖的阳光下,踏上了前往青石镇的路。 进了镇子,照旧直奔老郑头的铁匠铺。铺子门前,浓烟袅袅,火光闪烁,老郑头正忙着锻造。他一看到陈宛白,脸上立刻露出了笑意。 “哟,小白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昨日里就会来呢。快进来。”老郑头放下手中的铁锤,招呼她进铺子。 陈宛白走进铺子,扑面而来的温暖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你看,这削皮刀和刨丝器都做好了,就等你来拿呢。”老郑头转身在柜台后面拿出两个工具递给她,“我都按照你说的方法试用过来,好用的很。” 陈宛白接过一看,果然做得十分精致。 “小白,你来试试。”小马拿着一个白萝卜走过来,将其递给了陈宛白。 这两日,小马可没少做削皮刨丝的活儿。老郑头从家里搬来一篓子的白萝卜,每完成一个,便让小马试用一番。但凡有问题的,马上就进行修改。 陈宛白接过白萝卜和削皮刀,熟练地动手试了试。刀锋划过萝卜皮,轻松而利落,白色的萝卜皮纷纷落下,露出了鲜嫩的萝卜肉。 她又拿起刨丝器,将白萝卜放在上面轻轻一推,细细的萝卜丝便均匀地从小孔中冒了出来。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好用,郑伯伯,你的手艺渣男的是没话说。” 老郑头哈哈一笑:“你这设计巧妙,我照着做就是了。” 陈宛白将东西放进了背篓里,又问道:“木头哥可有来过?” 老郑头点点头:“来过,不过有些麻烦,我带你去看看。” 陈宛白思索片刻,决定去一趟。她将东西放在了铁匠铺,跟着老郑头走了。 虽是冬日里,但街道上的人并不少,还挺热闹,不少孩童在街边嬉戏打闹。街道两旁的铺子里,人们忙碌着各自的生意,吆喝声此起彼伏。 陈宛白跟着老郑头快步路过,一阵寒风吹来,她紧了紧身上的棉衣。 老郑头回头看了一眼陈宛白,见她脸上浮现一丝寒意,关切地说:“小白,快点走,前面就是陈木匠的铺子了。” 陈宛白点点头,加快了脚步。她以为陈木匠的铺子会开在遥江镇,没想到竟然在青石镇,也难怪会和老郑头关系熟稔。 没多久,就走到了陈木匠的铺子前。 铺子里弥漫着木屑的香气,陈木匠正埋头在木工台前忙碌,身旁堆满了各式各样的木料。 他抬头看到陈宛白,笑着招呼道:“四丫来了,快进来。” 老郑头如同进了自家的铺子一般:“木头,倒点热水来。” 陈木头放下手里的刨子,拍了拍身上的木屑,往里间去了。 不一会儿,手里端着两碗热水走了出来。 陈宛白走到陈木匠的身边,问道:“大堂伯,我来看看模具的进展。” 陈木匠指着台面上的一堆木头说道:“这些是最后一批,这几天一直在调整。” 桌上摆放着各种形状的木块和模具零件,每个都打磨得非常细致。一旁还有不少的失败品,显然他花了不少心思在这些模具上。 陈木匠将一块已经组装好的模具递给她:“这个是我最后做的一套比较好的,你试试看合不合适。” 陈宛白想了想,觉得得像老郑头他们那样试了才行,自己单看模具是看不出来的。于是她问道:“大堂伯,可有泥巴?” 泥巴一样可以塑形,反正只是试用,不打紧,洗干净了就行。 陈木匠微微一愣,随即点头:“你要什么样的泥巴?” 陈宛白解释道:“只要能捏成型的细泥巴就行,稍微有点湿润,不要太干。” “木头,你去后院挖点泥巴来。”陈木匠对着徒弟陈木头说道。 陈木头虽然不明白要用泥巴做啥,但是师傅喊了他去,他就去。 他转身就去了后院,没多大会儿,两手搓着一团湿润的细泥巴走了出来,递给了陈宛白:“你看看这个行不行?” 陈宛白接过泥巴,感觉到手感正好,便笑着说:“木头哥,这正好。” 她将泥巴均匀地填进模具中,用手轻轻按压,使泥巴完全填满模具。接着,她小心翼翼地将模具合上,用力按紧,然后再轻轻推出模具的花印。 随着模具的拿开,一个完整的泥巴模型就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陈宛白看了看,挺好,甚至都没有卡边,形状花纹都印得清清楚楚。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大堂伯,这个模具做的非常好。” 陈木匠则有些不太满意:“这是因为这个模具是圆形的,那个方形的我做了好多次,才勉强。那个花型的,我有些拿不准。” “大堂伯可以用泥巴试一试就知道了。”陈宛白建议道。 陈木匠点点头,又拿过那个方形和花型的模具,填上泥巴,重复之前的步骤。 方形的模具效果也还不错,只是稍有些卡边。花型的模具出来的效果不太理想,泥巴在细节处有些模糊,显然需要更多的调整。 陈木匠皱了皱眉头,有些失落地说:“这花型的模具确实有难度。” 陈宛白安慰道:“大堂伯,不急,我们可以慢慢来。先把这几个调整好,剩下的我们再细细琢磨。” 陈木匠点点头:“好,先把方形的再调整一下,花型的我再琢磨琢磨。” 他又想到了什么,立即说道:“那这圆形的和方形的,应是能用,你先拿去用着,莫要耽误了生意。” 陈宛白想了想,确实可以提上行程。便点了点头:“那这两个我就先拿去了,大堂伯不急,慢慢来。” 陈木匠点点头,拍了拍手上的木屑:“好,那我再试试。” 陈宛白见时间不早,便对陈木匠和老郑头说道:“大堂伯,郑伯伯,那我就先回去了,过几天再来。” 第182章 市场调查 陈宛白离开之后,并没有立即回家,而是在镇上逛了起来。 天气有些冷,镇上没有那么热闹,只有少部分的行人来往,缩手跺脚,脚步匆忙,并不过多停留。 陈宛白紧了紧身上的棉衣,搓了搓手,呵了一口气,往西街走去,那是镇上最热闹的地方。 青石镇虽小,但因其靠近松山县,繁荣程度自是其他镇子所不能比的。 西街,顾名思义,位于镇子的西边。这里是商铺和市场的集中地,类似现代人所理解的商业中心。虽是冬日,街上依然有不少行人来来往往。 沿街两旁的小商铺林立,药铺、杂货铺等等一应俱全。铺子前的幌子随风轻轻摇摆,店门口小伙计热情地招呼着过往的行人。 人多,热闹,又热又闹。到了西街,陈宛白觉得都要比方才的东街要暖上几分。 虽不如春夏秋的喧嚣,但此时的西街也不冷清。 路上卖糖葫芦的小贩在街边吆喝,嘴里吐出来的热气飘渺若云,竹签上的红艳山楂在寒风中显得格外诱人。 几个孩童围在了小贩的身边,眼巴巴地望着。有的从怀里掏出了两个铜板买了一串糖葫芦,瞬间几个玩得好的小伙伴一拥而上,将他围在了中间。 街角处的包子铺里热气腾腾,空气中弥漫着新出锅的包子的香味,几个人站在店前排队,手里捧着热腾腾的包子啃得正欢。 穿过人流,陈宛白走到了一家“清雅茶馆”。茶馆门前挂着两盏红灯笼,灯笼在微风中微微摇曳。 中午时分,不是茶馆的繁忙时刻,故而门口的木门半掩着,门口也没有迎客的小伙计。 透过半开的门,可以看到里面的布置。几张木制的桌椅整齐地摆放着,桌上摆着陶瓷的茶壶和茶杯,墙上挂着几幅简单的山水画。 陈宛白站在门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推开门走了进去。 进入茶馆后,她看到里面的布置还挺雅致。 角落里有一盆梅花盆景,红梅傲雪绽放,为整个茶馆增添了一丝生机。一个小巧的竹编屏风,将茶馆分隔成几个小雅间,屏风的后头还坐着几个客人,正在聊天,袅袅热气腾腾而起。 这时,一个身穿青布长衫的小伙计从后堂走了出来,看到陈宛白,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容,快步走到她的面前。 “客官,您是找人还是喝茶?”小伙计礼貌地问道。 这会儿是饭点不是茶点,且陈宛白一个小姑娘,怎么看都不像是来喝茶的。 “喝茶。”陈宛白笑着回答。 小伙计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将陈宛白带到一个屏风后的靠窗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您坐,您想喝点什么茶?” “有什么推荐的吗?”陈宛白微笑着问。 小伙计不动声色地快速扫了一眼陈宛白,思索片刻,答道:“我们有六安瓜片、泥片、绿英、白露,都是七十文一壶。” 好贵,她喝不起。 这是陈宛白内心的第一想法,她看着像是那般有钱的人?她可没错过小伙计打量的眼神。 “有没有稍微便宜一点的?”陈宛白也没有半点不好意思,直截了当地问了。 小伙计又愣了一下,倒也没有半点嫌弃,依旧露出了热情地笑容:“我们还有几种普通茶,价格也不高。有普通的绿茶,每壶五文钱,还有普通的红茶,八文钱一壶。要是喜欢香浓的,可以尝尝青茶,每壶十文钱。” 青茶,又称乌龙茶,半发酵茶,介于绿茶和红茶之间。青茶种类众多,比如武夷岩茶(如大红袍)、安溪铁观音、凤凰单枞、冻顶乌龙等。 陈宛白想了想,这种连名字都没有的,又是这种价格,多半是一些散茶,不会好到哪里去。 但她也没钱挑剔。 “那就来一壶青茶吧。” 小伙计点点头记下,“您还有其他的需要吗?” “那都有些什么点心?” 这才是她来的关键所在,她需要了解一下市场。 小伙计依旧笑着回道:“我们这儿有些简单的点心,像是红枣糕、桂花糕、白糖糕、花生酥,不知您想要哪种?” “卖价几何?” “红枣糕、花生酥每碟十文钱、桂花糕十二文钱、白糖糕十四文钱。” “可以拼盘吗?” 小伙计再次愣了愣,他迎来送往众多客人,还是头一回听到这样的问题。 “没有就算了,红枣糕、桂花糕各来一碟。”陈宛白见小伙计一脸为难,率先开口了。 红枣和桂花,都是用花果制作,与山药糕做法大概相似,可以一尝。她不爱花生的味道,尝不出来。白糖糕就是米粉和白糖混合发酵后蒸制而成,没必要尝。 小伙计赶忙应道:“好嘞,客官您稍等,点心茶水马上就来。” 陈宛白坐在靠窗的位置,虽然窗户紧闭,但是她明显能感受到一丝丝寒风渗进来。 隔着纸糊的木窗,虽看不见外头的模样,但依旧能听到外面街道上的细微动静。寒风呼啸,来往行人的说话声。 茶馆内的气氛则安静许多,只有几个客人在低声交谈,袅袅茶香在空气中弥漫。 没过多久,小伙计端着一壶热腾腾的青茶和两碟点心走了过来,将茶水和点心摆在陈宛白面前。 “客官,这是您的青茶和点心,请慢用。”小伙计礼貌地说完,便退下了。 陈宛白点了点头,先倒了一杯青茶。茶汤浑浊,呈现浅褐色,不够清亮,能看到细微的茶末悬浮其中。 凑近茶杯,只闻到一股淡淡的草木香,略有一些木质气味和烟火气息。层次感不强,不具备上好乌龙茶应有的花香或果香。 她端起来轻轻啜了一口,入口寡淡,缺乏醇厚浓郁的质感。口感上能感受到微弱的甜味,整体味道较为简单,缺乏深度和持久的回味。 整体的口感略显粗糙,有一些涩感在舌尖蔓延,久久难以散去。苦涩过后的回甘几乎难以察觉,甜味极为短暂和微弱。吞咽之时,喉咙能感觉到轻微的阻滞感,不够顺滑。 总体来说,价格摆在那里,要什么自行车?尤其是这个时代,茶叶可是金贵物。 喝完茶,她开始品尝糕点。 先拿起了一块红枣糕,咬了一口,糕体有些发干,红枣的甜味也略显寡淡,口感上不够绵密,略有粗糙感。 喝了口茶,压了压红枣的味道,她又尝了一块桂花糕。 糕点的质地比较紧实,入口稍显干硬,桂花的香气有些淡,不够浓郁,且还有一股淡淡的肥皂味。 可以看出来,店家舍不得放糖。还有就是桂花或许储存不当,导致糯米粉发酵,产生了酸味,也就是类似肥皂味。 第183章 山药糕 一壶茶喝完,点心却没有再动,陈宛白喊来小伙计,指着两碟子点心问道:“这些能否打包带走?” 小伙计心里犯嘀咕,啥叫打包?不过带走的意思他倒是明白,遂问道:“客官,您是想把这些点心带走吗?” 陈宛白点了点头,说道:“对,我想带回去。” 小伙计连忙应道:“客官,没问题,小的这就给您包起来。”说着,便手脚麻利地找来了油纸,将点心仔细地包好递给陈宛白。 陈宛白接过包好的点心,付了茶钱和点心钱,便起身准备离开。 小伙计笑着说道:“客官慢走,欢迎下次再来。” 陈宛白走出茶馆,寒风扑面而来,她紧了紧身上的棉衣,朝着戏园子走去。 陈宛白顺着街道来到了戏园子门前。虽然是下午,戏园子外依旧高挂着几盏大红灯笼。 门口站着几个看门的伙计,见她过来,热情地招呼道:“姑娘,来看戏吗?” 陈宛白点了点头:“看场戏。” 伙计热情地引她进去:“这边请,姑娘。” 刚踏入戏园子,那股子热闹劲儿就像一阵风似的扑面而来,看来冬日里看戏的人倒是不少。 看戏的客人们三三两两的围坐在一起聊着天,等待着即将开始的戏。 陈宛白找到一个靠前的位置坐下,环顾四周,戏台上已经挂好了幕布,隐约听到后台戏子们准备的声音。 她环顾四周,看见了一个伙计,便朝他招了招手。 伙计眼尖,立马满脸堆笑地凑了过来,微微躬身问道:“客官,您要点啥?” 陈宛白问过之后,点了一壶普通的茶水,一盘桂花酥和红豆糕。 比起茶馆要便宜一些,都是十文钱一碟。 没一会儿功夫,伙计便端着托盘快步走来。托盘上放着一壶热气腾腾的茶和两碟点心。 锣鼓声响起,戏台上的表演开始了。台上,戏子们身着华丽的戏服,妆容精致,咿咿呀呀地唱着,一招一式尽显功底。 台下,人头攒动,三五成群,交头接耳,摇头晃脑,拍手抖脚,热闹非凡。 陈宛白坐在座位上,端起茶杯轻啜一口,目光停留在台上,虽不甚懂戏,却也觉得颇为新奇。 茶水平平无奇,糕点也索然无味,甚至不如茶馆里的那些来得可口。 时间飞快,不大会儿,一场戏就落下帷幕。 陈宛白招了招手,伙计立刻快步前来。 除去茶水点心,看戏得另付十文钱。 陈宛白照旧打包了没吃完的点心,付了钱,然后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往戏园子外走去。 走出戏园子,外面的灯笼已经亮起,街道被昏黄的烛火照亮。 虽说这时不过酉时初,天边仍有些微亮,但商铺们明显不差这几个钱,一个个早早将灯笼高挂,红光映得整条街道透着几分暖意。 陈宛白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没必要再去别家。于是背上背篓,快步往家赶。 快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幸好,最近几日的晴天使得月光格外明亮,银白的光辉洒在地上,为她照亮了回家的路。 隔着老远,陈宛白就看见了家里的窗户透出温暖的烛光。 “娘,我回来啦。”陈宛白一进门,就对着屋里喊道。 柳氏从灶膛处抬起头,看到了陈宛白,脸上露出了笑容。 “回来了?赶紧进来,锅里还热着饭呢。” 陈宛白点点头,放下背篓,从里头拿出两包糕点。 “娘,这是镇上的点心,我买了一些回来。” “买糕点作甚?” “尝尝外头卖的味道如何,”陈宛白解释道,“这样才能知道我们的糕点能不能卖出去。” 柳氏点点头,这才接过糕点。 “我才吃饱,明日早上再尝吧。” 反正这个天气也不担心糕点会坏掉,明日早上吃也无妨。 “快吃饭,早点吃完早点休息,有啥事明儿个再说。”柳氏催促道。 一夜无眠,次日一早,陈宛白便起来了。 今儿个要做山药糕。 她来到了灶房,在角落里拿出一些山药,洗净去皮,切成小段放入了蒸笼。 趁着山药蒸煮的时间里,陈宛白抓紧时间准备其他的材料。 她取出一些糯米粉、白糖等等,摆放在一边。 准备工作做好了,这才去将小牛犊牵去喂草。 柳氏这时候也起床了,看见陈宛白:“小白,早上要不要吃稀饭?” 陈宛白摇了摇头:“娘,我已经蒸了山药,等会儿给你做山药糕吃。” 柳氏点点头,去洗漱了。 陈宛白将小牛犊拴在了树干上,就回来了。洗漱完毕后,进了灶房。 这时,山药已经蒸熟了,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她将蒸熟的山药取出,用勺子一点点压成细腻的泥状,然后与糯米粉和白糖混合在一起,搅拌均匀,直至形成一个柔软的面团。 柳氏走过来,问道:“小白,这要怎么做?娘来给你搭把手。” 陈宛白手下动作飞快,将和好的面团分成均等的小份。 “娘,把这个小面团放入模具,然后一压,就行了。”她一边说一边演示,手指按下,再一推,圆润的面团在模具中被压成了漂亮的形状。 柳氏一看,非常简单。她拿起一个小面团,也学着女儿的样子,将它放进模具中,轻轻一压,再一推,印花的山药糕便做好了。 “这确实不难,”柳氏笑道,“看一眼就学会了,娘来帮你做。” 母女俩一个分团,一个压模,不大会儿,就做了一大盘山药糕。 忙完之后,陈宛白挑了一个递给柳氏:“娘,你尝尝。” 柳氏接过山药糕,轻轻咬了一口。软糯的口感在口中化开,淡淡的甜味伴随着山药的清香,让她忍不住点了点头:“小白,这糕点做得挺好,软糯香甜,不腻口。” 陈宛白也拿起一个尝了尝,入口绵软,山药的细腻和糯米粉的黏糯融合得恰到好处,白糖的甜味不浓不淡,刚刚好。 “味道确实不错。”陈宛白笑道,“比昨儿个在镇上买的点心可强多了。” 柳氏这才想起昨晚陈宛白带回来的糕点,起身走到橱柜边,把包好的点心取了出来。 “娘来尝尝味道如何。”她笑着说道。 第184章 山药糕2 柳氏拿出一块红枣糕,咬了一口,眉头微微皱起:“这红枣味倒是有,但太硬了些,口感不太好。” 若不是刚才吃了陈宛白做的松软山药糕,柳氏或许不会这么嫌弃。毕竟,像她们这样的农家人,平日里连糕点都难得吃上一回。 柳氏也不再吃了,她放下手中的红枣糕,擦了擦手,笑着说道:“看来你这卖糕点的法子应是没有问题,咱们的糕点肯定能卖出去。” 陈宛白低头想了想,然后对柳氏说:“娘,我有一个想法。” 柳氏看着她,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陈宛白斟酌了一下,缓缓道:“咱们这样直接去集市上或者大街上卖,虽说能卖出去一些,但风险也大。咱们没什么势力,若是有人眼红,怕是容易惹来麻烦。” 柳氏皱了皱眉,似乎有些担忧,但也没有出声打断她。 “我想,”陈宛白接着说道,“与其在街上冒风险,不如直接找茶馆和戏园子合作,把糕点卖给他们。这样既能省去不少麻烦,也能保证稳定的收入。” “糕点千篇一律,早晚会被发现做法。关键在于山药,别人还不知道这山药的好处,我们可以凭此优势提供原材料。” 这是她昨日里在茶馆和戏园子里的时候想到的,她们啥也不是,突然就去卖糕点。别的不说,就糕点铺子就要找她们的麻烦。 她可不认为自己有主角光环,干啥啥行,卖啥啥发。 柳氏听了,沉思片刻,然后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只是,人家茶馆戏园子会答应和我们合作吗?” 陈宛白笑着说道:“咱们可以去试试看呀。” 她顿了顿,突然想起什么:“娘,我记得之前田姨拿了一些甘薯过来,放在哪里了?” 既然山药糕成功了,那可以多做一些,下午拿到镇上去试试看。 柳氏闻言,思索片刻后答道:“我去找找,应该是在仓库里。”她说着便起身准备去找,但走到门口时又回头问了一句,“你不是说要留着来年做种?” “先拿两个来用用吧,光做原味的山药糕样子有些单调,加点甘薯进去颜色更好看,也能丰富一下味道。” 陈宛白说着,也起了身,跟着柳氏往仓库去。 两人到了仓库,柳氏直奔一个篓子,拿出了几个甘薯,转身问陈宛白:“三个够吗?” 陈宛白正在几个布袋子堆里翻找,头也不回地说:“够够够。” 柳氏见状,好奇地问道:“你在找甚?” “我秋日里晒的小菊花呢?忘记装哪个袋子里了。” 柳氏拿着甘薯,走到陈宛白身边,看着她在一堆布袋子中翻找的模样,忍不住笑道:“你那小菊花不是放在柜子里吗?你在这堆干菌子里能找到就有鬼了。” 陈宛白愣了一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回头望向柳氏:“是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柳氏点点头,把甘薯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然后走到另一个角落,打开柜门,从里面拿出一个小布袋递给了陈宛白:“瞧,不是在这吗?还是你自己说的啊,东西要分类放。” 陈宛白接过布袋,打开一看,果然是自己晒的野菊花。 她一拍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看来我是真的糊涂了,竟然忘得一干二净。” 柳氏指着柜子说:“这里头,都是你说可以泡了喝的,什么蒲公英、野菊花、荷叶,你都不记得了吗?这些东西可不能再放下去了,早些用掉才好。” 两人有说有笑,又一同回到了灶房。 柳氏拿着削皮刀,坐在灶下削起甘薯。陈宛白则拿出一个小陶罐,往里倒了一些清水,再将干菊花放入罐中。 “娘,糕点要配茶水,茶馆里的都是红茶绿茶这些,没有花茶,我就想着,咱们配点菊花茶。这样做出来的糕点配上一壶茶,卖相更好。” 陈宛白一边说着,一边将陶罐里的水倒了出来。 她先舀了一小勺的糖放入,又在一旁的小灶上拿起水壶,往陶罐里倒了些开水,热气腾腾的水浸泡在菊花上,顿时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柳氏此时已将甘薯削好,陈宛白接过削皮刀,走到水龙头旁边,开始削山药。 全部削好之后,清洗干净切成小块,一同放进了蒸笼里。 正在她清理灶台上的杂物时脑海里突然想起。紫色的紫薯山药糕、绿色的抹茶山药糕、粉色的火龙果山药糕。 但是现在,这些都是没有的。不过,家里有一些菠菜,或许可以用来做绿色的山药糕。 她迅速做出了决定,走到篓子里取了一把菠菜。 陈宛白先去除根部和枯黄的叶子,如何用清水洗干净。拿来一个干净的石臼,将菠菜放进去,用捣杵慢慢捣碎,直至菠菜变得软烂。 然后,将捣好的菠菜碎放入一个干净的纱布中,用手将菠菜汁挤出。 绿色的汁液缓缓滴落,留下的只是深绿色的菠菜渣。陈宛白将这些菠菜汁收集到一个小碗里,满意地看着这份绿色的液体。 柳氏全程一脸好奇地看着她:“小白,你这又是作甚?” “娘,我打算用菠菜汁给山药糕加点配色,这样看上去更加好看。”陈宛白解释道。 柳氏不明所以地点点头:“是个好主意。” 等陈宛白将菠菜汁处理完,灶上的甘薯和山药也刚好蒸熟了。 她将蒸好的山药从锅里取出来,放入一个大碗中,用勺子细心地将其压成细腻的泥状。 将黄色的甘薯泥也放入另一个碗里,同样加入糯米粉和白糖,搅拌均匀,揉成柔软的面团。陈宛白细致地将甘薯泥与糯米粉混合,揉至无颗粒状,黄色的面团光泽柔和。 陈宛白将准备好的菠菜汁加入一部分山药糕的面团中,开始用手揉匀。绿色的菠菜汁将面团染成了清新的绿色,面团的颜色均匀而自然。尽管菠菜汁中还有些许杂质,但对最终的效果影响不大。 她将面团分成若干小块,分别放在案板上。白色的山药面团、黄色的甘薯面团和绿色的菠菜山药面团,各自成块,色彩分明,颇具视觉效果。 陈宛白和柳氏两人一起,将面团放入模具里印出带花纹的山药糕。 做好这些糕点后,陈宛白将它们摆放整齐。她看着这三种颜色鲜明的山药糕,满意地点点头。 第185章 卖山药糕 吃过午食,陈宛白将做好的山药糕小心包好,放进了背篓里,同柳氏打了声招呼,就出了门。 今日的天气依旧晴朗,微风轻拂,她顺着熟悉的小路,快步向着青石镇走去。 沿途的景色随着季节的更替i西安的格外宁静,枯黄的草木被冬日的阳光镀上一层金色。 当她再次来到茶馆门前时,门口的小伙计立刻就认出了她。实在是陈宛白太让人印象深刻了,想忘都忘不了。 小伙计脸上立刻挂上了笑容,礼貌地招呼道:“这位客官,您又来了,您里头请。” 这会儿正是喝茶的时候,茶馆内座无虚席。空气中弥漫着茶香与淡淡的烟火气息。 “小哥,我今日不是来喝茶的,我有事想要找你们掌柜的商量,不知道他可方便?”陈宛白轻声问道。 小伙计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陈宛白会来找掌柜。他脸上的笑容稍微顿了一顿,但很快恢复了常态,没有多问什么,只是点点头,将陈宛白引到一处靠墙的角落小桌上坐下 “客官,您在这稍等片刻,我这就去请掌柜的过来。” 说完,小伙计便小跑着向后堂去了。 陈宛白看着小伙计的背影消失在帘幕后,转头开始打量茶馆四周。 昨日里她坐在靠窗处,又有竹屏风挡着,没有仔细看过茶馆内部。 茶馆不大,布置简单而不失韵味。墙壁上挂着几幅水墨山水画,山峦起伏,云雾缭绕,虽不名贵却颇有意境。 茶馆的一角,摆放着一个小小的炭炉,炉火微微跳动,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驱散着冬日的寒意。 在炭炉的旁边,一名年纪有些大的老伙计,正在轻轻搅动着一壶热茶,茶香随着热气弥漫在空气中,令人感到心旷神怡。 不一会儿,小伙计便领着一位中年男子从后堂走了出来。男子身材中等,穿着一身素雅的道袍,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看着完全不像是生意人。 他走到了陈宛白面前,微微一拱手,客气道:“这位客官,在下李某,是这茶馆的掌柜,不知您有何事找我?” 陈宛白立刻起身,回了一礼,开门见山地说道:“李掌柜,我姓陈,我这里有一些糕点,想着是否能与贵茶馆合作。” 这个茶馆给她的印象很好,不管自己穿得如何,也不论自己说了什么,那个小伙计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嫌弃,依旧面带微笑,十分礼貌的招待她。 如今见到掌柜,也是十分礼貌的一个人,她决定直接说明自己的意图,比拐弯抹角来得更好。 李掌柜微微一愣,显然没料到陈宛白会带来合作的提议,但他随即恢复了微笑,认真地说道:“哦?陈姑娘提到的糕点,能否让我先看看?我们很愿意了解一下。” 茶馆里的糕点味道确实不好,几位老客嫌弃的不行,糕点都是自带。 陈宛白眉头一挑,这就不喊她客官了? 陈宛白点点头,从背篓里掏出一个竹编食盒,放在了小桌上。她打开食盒,露出了几块精致的山药糕。她还从背篓里取出一个竹筒,里面装的是已经泡好的菊花茶。 “小哥,能否拿一个茶杯过来?”她礼貌地对小伙计说道。 小伙计看了一眼李掌柜,见掌柜点了点头,便转身快步走向柜台。 不一会儿,他端着几个小茶杯走了回来。 陈宛白接过茶杯,将竹筒里泡好的菊花茶倒入杯中。茶水散发出淡淡的花香,清澈透亮。 李掌柜端起茶杯,轻轻品了一口,心里暗自点了点头。他放下茶杯,看向桌上的糕点,那些糕点独特的颜色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没有见过这种糕点,略带好奇地拿起一块尝了一口。糕点在口中融化,外层略微黏糯,内里则细腻柔滑,带来一丝甜美和细腻的口感。 尝过之后,李掌柜的好奇心更甚,他竟然尝不出来这是用什么做的。他仔细咀嚼,仍然无法确定这究竟是用什么做成的。 “这糕点的味道确实很特别,”李掌柜说道,“我以前从未尝过这样的糕点,陈姑娘可否告诉我这是用什么制作的?” 陈宛白倒是毫不担忧,爽快地回答:“主要材料乃是薯蓣,这个黄色的是甘薯,绿色的则是往薯蓣里添加了菠菜汁。” 之前田桂花说过,山药带了个药字,以为是什么药。她也担心别人想多了,于是才说薯蓣,反正同当今天子名字并无冲突。 李掌柜原本问出口时便觉有些难为情,哪有这般直接询问人家用料的。怎料陈宛白竟直接告诉了他,到底还是个小丫头啊。 李掌柜不禁笑了笑,说道:“陈姑娘真是实诚,就不怕我知晓了这秘方,抢了你的生意?” 陈宛白爽朗一笑:“李掌柜可知这薯蓣为何物?” 李掌柜微微一愣,在脑海里快速搜寻,摇了摇头:“姑娘说的这个薯蓣,我确实不知为何物。” 陈宛白点点头,但没有解释,只问道:“李掌柜,不知道你对我的糕点和茶水满意吗?” 李掌柜听了这话,心下了然,估计这个东西市面上没有的卖了。虽然他不清楚这“薯蓣”究竟是什么,但陈宛白显然不打算详细解释,他也不再追问。 他笑了笑,点头道:“陈姑娘的糕点确实让人眼前一亮。至于这茶水,菊花清香淡雅,与糕点相得益彰,我个人是十分满意。” 陈宛白露出一丝笑意,谦逊地说道:“多谢李掌柜的夸奖,我只是想着,既然糕点和茶馆的氛围相得益彰,也许能为贵茶馆带来更多的客源。” 李掌柜点了点头,但做生意嘛,总要拉扯一番。 他佯装思考,缓缓说道:“糕点不错,但是,总要客人们喜欢才行。” 陈宛白指着桌上的糕点:“这里还有不少,李掌柜可以请一些老客尝尝。” 李掌柜听完陈宛白的话,略微沉吟了一下,转头对小伙计说道:“狗子,你把这些糕点装上一碟,送到胡老那去,让他尝尝。” 小伙计狗子应了一声,立刻麻利地从柜台后面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盘子,将几块糕点仔细地摆好,端着盘子朝楼梯走去。 第186章 讨价还价 楼上的一间房间内,胡老正一边品着茶一边悠闲地翻看手中的书卷。他是这里的常客,茶馆的环境和服务让他十分满意,唯独糕点总是让他有些不满。 狗子轻轻敲了敲包厢的门,得到胡老的应允后,推门走了进去,恭敬地将糕点放在胡老面前的茶几上。 “胡老,掌柜的让小的给您送了几块新到的糕点,您尝尝看。”狗子轻手轻脚地将食盒放在桌上,恭敬地说道。 胡老抬眼看了一下狗子,又看了看桌上的糕点,微微点头,将手中的书卷合上,放在了一旁。 “模样倒是新奇,点心师傅换人了?”胡老的声音带着几分好奇。 狗子微微弯腰,守着规矩,没有答话,只是微笑着站在一旁。 胡老也不恼,拿起一块黄色的糕点,细细端详片刻,随即放进嘴里。糕点入口绵软,细腻的口感在舌尖散开,他的眉头微微一挑,显然对这糕点的味道感到意外。 “这糕点倒是有几分独特,口感细腻,味道清香。”胡老自言自语道,又拿起了一块绿色的,继续品尝。 他细细咀嚼,眉头舒展,轻声说道:“这股清新的味道,是菠菜吧?” 狗子哪里晓得这些糕点是怎么做的,他只能摇头:“小的也不知道。” 胡老点了点头,放下糕点,拿起一块帕子细心擦拭着手指,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不错,给我装上一些,我走的时候带上。” 狗子有些犯难了,他刚才看过了,糕点也就这么几个。 胡老见他一脸纠结,眉头微微一挑,问道:“怎么了?” 狗子顿了顿,有些尴尬地开了口:“胡老,是这样的,这个糕点是我们店里新出的,只有这么几个,让您尝尝味儿如何。” 胡老听了,轻轻一笑:“哦,我明白了。既然如此,那我明日再来。” 狗子这才松了口气,点了点头:“好的。” 胡老满意地笑了笑,转身继续享受他的茶点。狗子则静悄悄地退了出去。 回到大堂,狗子看见掌柜和陈宛白还在谈话,走到离他们几步路停下。 李掌柜见状,同陈宛白点了点头,朝着狗子走了过去。 狗子便恭敬地低声禀告:“掌柜的,胡老尝了糕点,表示非常满意,还想要带一些回家。” 李掌柜听了,微微皱了皱眉:“你怎么回的?” 狗子回道:“我说新做的,就那些,掌柜特地吩咐给他老尝鲜,他说明儿个会再来。” 李掌柜听后,眉头稍稍舒展,又看了一眼不远处陈宛白,又皱了起来。 李掌柜转过身,笑着对陈宛白说道:“陈姑娘,我们客人对你的糕点十分满意。” 陈宛白面带笑容:“那我们可以谈一谈合作吗?” 李掌柜点点头:“不知陈姑娘想如何合作?” 陈宛白也不含糊,直接说道:“我卖方子,不过这个薯蓣的原材料由我这边提供。” 还是那句话,多品尝几次,厉害些的师傅便能尝出糕点里都有些什么材料,至于各材料的比例,慢慢尝试也能把握准确。 她着实没有那份精力和时间每日辛辛苦苦地做糕点送到镇上来。且不说这过程费时费力又费工,就这吃食,万一吃出了什么问题,那可就不好说了。 反正,陈宛白只想赚一笔钱就算了,后期这个原材料都不一定能够干长久。 李掌柜倒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他们茶馆里有自己的点心师傅,也有一些点心是由糕点铺子送来的。 他思索片刻后说道:“陈姑娘,既然你有意卖房子,不知你想要个什么价?” 陈宛白面带微笑应道:“李掌柜,那你先给个价,我听听。” 李掌柜轻捻胡须,略作沉吟:“姑娘,这方子我出十两银子,你意下如何?” 陈宛白轻轻摇头,不急不缓地说道:“李掌柜,我昨日也尝过你们店里的糕点,我觉得不如我的方子好。想必你也清楚,这方子能给你的店里带来多少收益。” 李掌柜目光闪烁:“那姑娘觉得多少合适?” 陈宛白也不知道到底多少钱合适,但就是想着做生意,你降我抬才对,于是说道:“李掌柜,我也不狮子大开口,至少得二十两银子。” 李掌柜一根胡须差点拔了下来,这小丫头还真敢翻倍。他面露难色:“二十两太高了,姑娘,咱们各退一步,我最多只能给到十五两。” 陈宛白皱起眉头,犹豫了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李掌柜,看在你也是诚心的份上,十八两,我再把那菊花茶的方子也给你。” 李掌柜想到刚才那个菊花茶,确实不错,他叹了口气:“行,那就十八两。” 陈宛白面带笑容,欣然点头:“好,那就依李掌柜所言。” 李掌柜接着问道:“那不知道陈姑娘说的那个薯蓣,又想卖个什么价?” 这一问,倒是问到了陈宛白。她也不知道什么价格合适,毕竟这山药也太难挖了,便宜了不划算,太贵了人家李掌柜也不会答应。 她咬了咬嘴唇,有些苦恼地说道:“李掌柜,实不相瞒,这薯蓣挖取艰难,不亚于挖人参,我也不知该说个什么价格才合适。” 李掌柜手抚下巴,略微思索后说道:“陈姑娘,那我出每斤三十文钱,你看成不?” 陈宛白连忙摇头:“李掌柜,这薯蓣得来不易,三十文钱实在是太少了。” 李掌柜眉头紧蹙:“那陈姑娘你说个价?” 陈宛白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李掌柜,依我看,怎么也得六十文一斤。” 李掌柜一听,又揪下一根胡子,心中悔恨不已。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丫头根本啥也不知道,就是他说多少,然后翻倍,早知道他就说十文八文好了。 “六十文太高了,我最多给三十五文。” 陈宛白眉头紧锁,李掌柜开口就是三十文,结果才涨价五文钱?自己也降五文好了。 “李掌柜,要不这样,五十五文一斤,真的不能再少了。” 李掌柜内心咬牙切齿,就怕遇见这种人了。要不是胡老开口要这糕点,他必定扭头就走。 “四十文,不能再多了。” “四十五文,不能再少了。李掌柜,不是我夸张,这薯蓣目前来说,就我认得。” 李掌柜一咬牙:“行,四十五文。” (注:《明代的物价》记载“山药十斤,价五钱”。) 第187章 签订契约 李掌柜到底是生意人,虽咬牙切齿,但并不是因着这价格贵了。而是,实在是做生意这么多年了,他第一次碰到这般毫无章法讨价还价的对手,头疼得厉害。 既然已达成口头合作,那下一步就是书面了。虽是角落里,却不免人来人往,实在不大方便。 “陈姑娘,我们去后面签契书吧。”李掌柜邀请道。 陈宛白点点头,爽快应允,跟着李掌柜走向后堂, 穿过大堂,陈宛白跟在李掌柜身后,沿着有些狭窄的走廊前行。 才走几脚路,李掌柜停下了脚步,推开一扇木门,率先走了进去。陈宛白四处扫了一眼,也跟着进去了。 进了房间,陈宛白大剌剌地四周打量。这应该就是李掌柜的办公室了,十分简单。 正中央摆放着一张榆木直帐长桌,上面摆放着笔墨纸砚。桌后一把榆木圈椅,椅后靠墙的多层书架上陈列了几件茶具和一些木质摆件。 在靠近窗户的位置,摆放着一张小茶几,上面放置着一套精致的茶具,应是李掌柜平日喝茶的地方。 右侧靠墙一个榆木香几,几上一尊香炉,袅袅青烟正从炉口升起,室内弥漫着淡淡的檀香味。 李掌柜见她好奇打量,眼里却没有那种泥腿子的粗俗,不由得欣赏几分。 他轻咳一声,笑着说道:“房间简陋,陈姑娘请坐。” 陈宛白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在茶几旁坐下。她刚坐定,狗子便推开门走进来,手里提着一壶热水。 李掌柜接过水壶,坐到了陈宛白对面。随后,他在一旁的架子上取出一把做工精细的紫砂壶和两个同款紫砂杯。 他先用热水温壶温杯,将壶和杯子内外都烫洗一遍。做完这些之后,又从身后的架子上拿下一个瓷罐,用小勺从中舀出适量的茶叶,放进紫砂壶里。 他缓缓地将热水注入壶中,随即将这头道水倒掉,再次倒入热水,稍作停留后,迅速把泡好的茶汤倒入茶杯中。 茶香随即弥漫开来,房间内顿时氤氲着一股淡雅的香气。 整个过程,李掌柜手法娴熟,从容不迫,充分展现出其高超的泡茶技艺。 “陈姑娘,请用茶”李掌柜将一个紫砂杯放到了陈宛白面前,自己也端起一杯,轻轻啜了一口。 陈宛白道了一声谢,端起茶杯,一看二闻三品。细细品了一口,感受到茶水入口微苦,但回甘却绵长醇厚。 她心里暗想:果然不一样,比昨日喝的茶叶沫子好多了。 李掌柜见她这般有模有样,不禁诧异道:“陈姑娘竟还懂茶?” 乡下地方,有的人怕是一辈子都未曾知晓茶水是何滋味。 陈宛白顿了一下,立刻说道:“不懂,就是随便喝喝。”说完,仰头一口干了那杯茶,将茶杯放下。 “再来一杯,这杯子也太小了。” 李掌柜也不过多言语,微笑道:“这茶虽不算名贵,但也是我茶馆里算得上的好茶了。” 他也不问陈宛白这茶如何,方才他瞧得仔细,这姑娘眼睛都眯起来了,还不自觉点了点头,想来肯定是很满意。 陈宛白要是知道他心中的想法,怕不是要鄙视一番了,这哪里算得上好茶。还不是昨日的茶太难喝了,她不自觉对比起来了。 李掌柜将茶水续上,而后起身,走到书桌前坐下,说道:“陈姑娘,现在这材料也没有,不如你先口述一遍,我这边写下来。如何?” 陈宛白点点头,随即将做法详尽无遗地说了一遍。 李掌柜不愧是久经商场的掌柜,虽说不是点心师傅,但一听就懂了。心中不禁暗自腹诽,难怪自家茶馆里的点心口感欠佳,敢情是配比出了差错。 陈宛白说完一个原味山药糕的做法后,又紧接着向他讲述其他山药点心的做法,滔滔不绝,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 这可着实把李掌柜给惊住了,他不由在心里感叹,这十八两银子花得可太值了! 也并非陈宛白傻,只是她心里想着,反正横竖已经知道了山药糕的配方。其余的,基本老师傅们稍加琢磨,就能做出来。与其这样,倒不如自己做个好人。如此一来,今后再谈其他的事宜,也能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山药糕的方子说完,陈宛白又说了菊花茶的配方。 菊花茶倒简单,干菊花加上冰糖或蜂蜜,可加枸杞子或甘草都行,最后加温水一冲即可。 李掌柜一听,又有些觉得三两银子多了。 陈宛白给他洗脑,别觉得这听起来简单,可这里头的配比讲究得很,是她祖上几代人的心血,才得出的最佳配方。 陈宛白祖上,哦,不,也就是万能的网络教的罢了。 李掌柜被陈宛白巴拉巴拉一大堆给忽悠的一愣一愣,甚至有点觉得三两银子是不是给少了。 一盏茶的功夫,两人互相都十分满意。李掌柜也不多说,大手一挥,提笔就写方子和薯蓣收购契约各三份,双方各一份,还有一份送去衙门备案。 片刻后,契约写好,他吹了吹墨迹,随即习惯性将纸张递给了陈宛白。 陈宛白起身接过契约,仔细地看了起来。 李掌柜原本还想缩回来给陈宛白念一遍,没想到手上已经空了。他见陈宛白一副认真看契约的模样,心中不禁有些惊讶,这小姑娘竟然识字,莫不是假装的唬他? 陈宛白快速看完了契约,抬头笑道:“李掌柜写得很仔细,内容也清楚明了。薯蓣这份我觉得没有问题,我们现在就可以签约。只这糕点方子,有一处。就是这,今后我不得再做此糕点有些不妥,我自个儿家中做一些吃也不行吗?” 李掌柜听罢,有些羞愧,本来他还以为陈宛白是装模作样,没想到是真的识字。 “没问题,是我思虑不周,我这就改。” 说完,他重新拿起笔,刷刷几下,又起了一份契约。陈宛白接过看了一眼,没有问题。 两人一同在契约上签下各自的名字,然后各自收起一份,正式达成了合作。 陈宛白收好契约时,随意扫了一眼,发现李掌柜有一个和他外貌性格都十分不符合的名字。 第188章 原来如此 没想到李掌柜竟然叫李春花。实在是,这名字与他那颇有男子气概的外貌和稳重的性格完全不符。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了几下,她努力保持着平静的表情,生怕被他察觉出什么异样。 李春花显然没有留意到她的反应,依旧笑着说道:“陈姑娘,今日这事儿算是顺利。日后若有其他好方子,咱们还可以继续合作。” 陈宛白忙收敛心神,微笑着点头道:“李掌柜说得对,合作愉快。” 说完,她礼貌地告辞离去。 陈宛白怀揣着二十两巨款,心中十分激动,一路恨不得脚踩风火轮。 眼看就要脱贫了,进入小康生活,如何能让她不激动,如何不开心。 一路跑得飞快,不多时,就看见了自家的屋子。 隔着大老远,她就看见柳氏在菜地里弯腰拔草,便高声喊道:“娘,我回来啦!” 柳氏抬起头,见她这么高兴,心想这事多半是成了,但还是问了一句:“小白,事情办得咋样了?” 陈宛白小跑上前,一把将柳氏从菜地里薅了起来:“走,我们进屋。” 柳氏无奈地笑了笑,拍拍手上的泥土,道:“你这孩子,猴急啥,我先洗个手,这手上都是泥。” 进了屋,陈宛白将两锭银子掏了出来,放到了柳氏的手中:“娘,你看,这是茶馆掌柜给的银子,整整二十两呢。” 柳氏接过银子,一脸的不可置信,声音都有些颤抖:“就你那个树根做的吃食,卖了二十两银子????” 这银子也太好赚了吧,她实在是不敢相信,这简直就跟做梦一样。她紧紧盯着手里的银子,实在不敢相信。 “娘,你要不咬咬看这是真的还是假的。”陈宛白打趣道。 眼见着柳氏真要把银子放嘴里,陈宛白一把拉住她的手:“娘,你还真往嘴里塞啊?这银子不晓得多脏,也不知道过了多少人的手。” 柳氏瞪了她一眼,嗔怪道:“哪里还有嫌弃银子脏的!” 陈宛白翻了一个白眼:“娘,万一上一个人刚拉完屎没洗手,就抓了这银子去买东西呢?” 柳氏顿时尴尬地停住了动作,手里的银子咬也不是,不咬也不是了。 “娘,银子肯定是真的,你就别咬了。”陈宛白继续说道,“而且,不但方子卖了钱,那山药,哦,不,以后咱叫它薯蓣。那薯蓣我也一并谈好了,四十五文一斤呢。” 柳氏更加惊讶了,她下意识地掐了一把大腿,感受到了疼,确定这真不是做梦。 “这树根……卖这么贵的吗?” “娘,不贵了,那玩意儿挖起来可费劲了。” 柳氏一想也是,老半天也挖不了多少斤,看来这钱不好赚啊。 “娘,我明儿个上午先把家里这些送过去,回来就去山里挖。” 李掌柜话里话外可是急得很,恨不得她当即就送过去。 “小白,娘上午就去挖,不然你一个人得挖到啥时候啊。” 上次挖这山药,柳氏也去了,虽说她只是在一旁给山药去去除泥土。但也看到陈宛白挖了,确实很费时间。 陈宛白摇了摇头,说道:“娘,你还是保护好你的手。孙姨说了,好像有一个大活要给你干。” “那你一个人能挖多少啊?这可是四十五文钱一斤啊!”柳氏有些急了,毕竟她的绣活最好的也才五十文一面枕巾。 陈宛白拍了拍柳氏的手,安抚道:“娘,我们不能什么钱都自己赚。费事费时费力不说,搞不好最后啥也捞不到。” 见柳氏一脸迷茫,陈宛白继续说着自己的想法与打算。 这种野生的山药,她能碰见,就意味着别人也能遇到,只不过别人不认识罢了。 但她前脚送去了茶馆,后脚李掌柜一定会能派人去找。 毕竟她也不能削了皮再送去吧,山药一旦去皮,就会氧化,变成褐色,等她送到茶馆多半都变黑了。到时候,人家还以为她送去的是有毒之物。 不但外观有影响,就连口感也会变差。 得不偿失。 陈宛白心里清楚的很,就凭这她细胳膊细腿的,根本就供不起茶馆所需的量,她还是找人合伙干比较好。 为何是合伙,而不是请人。 不管是合伙还是请人,都需要找关系好一些,信得过的人。 请人干活,拿固定工钱,干活的积极性和主动性可能不尽心。合伙的话,利益共享,风险共担,也会更加用心努力地去做事。 当然,最主要的是,她想借此机会还人情。 比如万朝贵一家,在她们母女最困难的时候,伸出了援手。 原本,陈宛白对此一无所知,实在不能理解为何万朝贵会不嫌麻烦,把自己当成亲闺女一般对待。 她也曾问过柳氏为何,可柳氏一问三不知,问了也白问。 她甚至一度怀疑过万朝贵是不是对柳氏有点什么想法,可后面见到万朝贵和田桂花两人那拉丝的眼神,明白了,并不是。 直到有一回…… 那天,她在山上收陷阱,收了两只野鸡。想着也吃不完,就两只野鸡也就不送去镇上了,来回折腾麻烦,就送了一只去万家。 “哎哟喂,小白啊,你咋三天两头的送东西来啊,你们娘俩留着吃啊,吃不了就拿去镇上卖钱啊。”赵老婆子死活不肯接受。 “赵奶奶,一直以来都多亏了你们家的帮助,否则我和我娘哪里能熬得过来。”陈宛白一脸诚恳。 “唉,你这丫头。且不说咱们都是一个村里,现今又是邻居,互相帮助那都是应该的。”赵老婆子抬起头,目光深邃,“当年,若不是你爹从熊瞎子手里把阿贵他救下来……阿贵他……他就没了。” 说着,赵老婆子边说边抹起了眼泪,一会儿夸陈大安是多么好的男人,好人不长命;一会儿又念叨柳氏和陈宛白是多么可怜的苦命人。 林林总总、断断续续、絮絮叨叨、拖拖拉拉说了一大箩筐话,陈宛白总算明白了其中的缘由。 难怪之前万朝贵说和陈大安是过命的交情,原来真的是有过性命的交情啊。也难怪当时陈大安的葬礼上,万朝贵哭得稀里哗啦,比死了儿子的陈老头和周老婆子还伤心多了。 第189章 合伙 陈宛白趁着天色还早,用草绳捆了几根山药,拎着就朝万朝贵家走去。 冬日里,山里猎物稀少,城里活计也少,万朝贵几乎每日都在家。在家也不能闲着,陈宛白到万朝贵家的时候,他正在院子里劈柴。 白日里去山里砍柴,等到了傍晚时分,就在家将其劈成合适的大小,码放进灶房,或是柴房,留着日后用。 陈宛白走进院子,脆生生地喊了一声:“万叔叔。” 万朝贵听见声音,扭头一看,见是陈宛白过来了,有些疑惑。他放下手中的斧头,笑着问道:“小白,你咋过来了,是有啥事吗?” 陈宛白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万叔叔,我过来是有个事儿想跟你商量。” 说着,她将手里的山药举了起来,刚要开口。 听见声音的赵老婆子从灶房走了出来,扯着嗓子喊道:“小白,你来啦,快进屋,外头冷。” 万朝贵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忙不迭地拉着陈宛白:“走走走,咱们屋里头说话。” 进了屋,赵老婆子端了一碗热水过来:“小白,你们先聊着,我去做饭。你还没吃吧,我让小黄去喊你娘,别做饭了,来奶奶这里一起吃。” 陈宛白连忙拉住赵老婆子:“不用不用,我来的时候家里已经做饭了。” 赵老婆子这才作罢,想着等会儿陈宛白走的时候给端一碗菜回去,今儿个家里烧了肉。 “那你们先聊着,我锅里还有菜。” 说完,就快步往灶房去了。 陈宛白这才指着她放在桌上的山药说道:“万叔叔,你可识得此物?” 万朝贵看了看,心里想着,这不是树根吗?但转念一想,陈宛白这么问肯定是有原因。就像上一次的木薯,他们也都说是树根,还说有毒,吃了会死人。但最后不但能吃,吃起来味道还不错,难道这也是什么新鲜吃食? 他又凑近了一些,仔细看了看,确定是自己没见过并且不认识的东西,摇了摇头说道:“这啥玩意儿?我没见过。” 这时,万广山从里屋走了出来,听到这话也凑了过来,看了半天也是一脸茫然:“这是啥呀?难道又是能吃的?” 陈宛白点了点头,笑着解释道:“万爷爷、万叔叔,这叫薯蓣,是个好东西,能吃也能入药。” 万广山和万朝贵点了点头,心里都认定这是陈宛白发现了新吃食又给他们送来了。 “你真是个好孩子,啥好事都不会忘了我们。”万广山不住地点头夸赞,“不过,你们还是先紧着自己。我们家里男人多,饿不死的。你们孤儿寡母的,多留些吃食才对。这大冬天的,能吃的东西可不多。” “小白,下次就别再送过来了,你们留着自己吃,叔家里不缺吃的。你们要是吃的不够,来叔家里拿。你们娘俩吃的那点东西,我们还是有的。” 万朝贵想着,肯定是陈宛白家里的吃食不够了,才去山里头挖这些树根吃,心下顿时涌起一阵愧疚,觉得是自己对她们照顾不周,对不起地底下的陈大安。 陈宛白连忙解释道:“万爷爷、万叔叔,你们先听我说。” 她眼瞅着万广山一脸心疼,万朝贵那一脸的愧疚,也不知道他们到底脑补了一些啥,还是赶紧说正事要紧, “我在镇上的茶馆和那掌柜谈好了一门买卖,就是这薯蓣,咱们一起挖了卖钱。” 万广山和万朝贵两人只听到:树根,能卖钱。 万广山率先问道:“小白,你的意思是这树根,能卖钱?” 陈宛白点点头,一脸认真地回答:“能,四十五文钱一斤。” 一听这价,万广山更不信了,他怀疑地问道:“小白,这……这靠谱吗? 陈宛白见他还是不信,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递过去:“真能卖钱!我连契约都签好了。” 万广山半信半疑地接过契约,看了起来。 他虽没有读过书,但以前跟随着他师傅,还是大概识得了几个字。 他眯着眼,一眼认出了四十五文,又认出供应、收购等等几个字。 “小白,这能赚钱的买卖,你自己去干,不用拉上我们。”万广山这下是信了陈宛白说的这树根能卖钱了,可这能赚钱的事,他们怎么好去占这个便宜。 万朝贵见他爹看了契约,心里明白多半这事是真的了。可越是这样,他心里就越发惭愧。一直以来,自己总想着多帮衬一下,也好报答大安兄弟的救命之恩。结果陈宛白回回都记在心里,不是拿点东西,就是直接掏钱。 如今有了赚钱的机会,还要带上他们家一起干。 “小白,你们娘俩本就困难,手头也没有几个钱。这钱,你们自己赚就好了,要是忙不过来,叔去给你们搭把手。” 陈宛白听了父子俩的话,心下感慨万千。这么好的赚钱机会,他们先是担心自己被骗,知道后半点不眼红,还一心为她考虑,生怕占了她的便宜。 “万爷爷、万叔叔,瞧你们这话说的。你们想着我,我自然也要想着你们,我们两家一起赚钱不是更好?” 陈宛白也不大擅长说漂亮话,但是这事吧,她的想法很简单。山药本就难挖,就算她和柳氏两人一起,也根本挖不到多少,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两家离得这么近,自己又时常不在家。柳氏一个人在家,她也不大放心。这么长时间,也就是因着她们在外头有着穷鬼的名头,又住的远,村里村外那些癞子闲汉小偷小摸的人,都懒得跑一趟。 但是以后就难说了,还是跟邻居打好关系比较重要。 再加上,她觉得万朝贵和田桂花两人多半能成,田桂花和柳氏又亲如姊妹。 万广山和万朝贵还是有点犹豫。 陈宛白直接说道:“万爷爷,万叔叔,这山里的东西可无主,就那一片地方,要是给别人看到了,到时候这钱可就被别人赚了。” 一听这话,万朝贵急了:“你说的对,叔就厚着脸皮跟你一起干。” 万广山也觉得陈宛白说得有理,这冬日里,野菜少,万一就有那村民挖到他们这来了呢。 “那明儿个一早,我和你叔就同你一起上山挖这树根。”万广山刚刚答应完,赵老婆子的声音就在背后响起。 “挖啥树根?” 只见赵老婆子端着一碗菜,一脸疑惑的看着众人。 第190章 送货 万广山说道:“老婆子,是小白丫头发现了一种能卖钱的长得跟树根一样的吃食,咱们明儿个跟她一起上山挖。” 赵老婆子放下碗,皱眉问道:“树根能卖钱?” 陈宛白只能拿起山药又解释了一番,赵老婆子一听,眉头一皱,冲着万广山和万朝贵就骂:“你们怎么好意思占这个便宜,要不是人家大安,阿贵你现在还不晓得投胎多少回了。这事你们只能去帮忙,不能想着一块儿赚钱。” 万广山不敢说话,万朝贵也有些脸红。 陈宛白心下一暖,笑道:“赵奶奶,一码归一码,咱们两家关系这么好,互相帮助也是应该的。这赚钱的买卖,哪里能我一家独占,让你们帮忙做事,怎么都没这个理是吧。” 然后,陈宛白如此这般这般如此,说了一大堆,才总算是说通了赵老婆子。 赵老婆子这人认死理,觉得陈大安救了万朝贵,这万朝贵就得帮陈宛白。更何况,她还有些其他的心里想法,这就更不好意思占便宜了。 她还是有些犹豫,但见陈宛白坚持,就没再说什么了。 陈宛白见事情已经谈好了,便准备离开。 她忽然想起什么,又说道:“哦,对了,万叔叔,我明儿个早上要去镇上送薯蓣,可能需要借一下你们家的牛车,我家那牛还拉不动车。” “没问题,明儿个一早,叔就送你去。”万朝贵爽快点头答应。 陈宛白准备离开的时候,赵老婆子将方才端进来的碗塞她手里:“小白,你说家里做了饭,奶奶就不留你了。这碗菜端回去,和你娘一起吃。” 陈宛白想了想,方才自己说了那么多邻里一家亲,自己要是拒绝不是打自己的脸吗,于是就谢过接下了。 次日一早,万朝贵就赶着牛车来到陈宛白家门口,正巧陈宛白拉着吃饱了的小牛犊回牛棚。 小牛犊一见到了同类,立刻就兴奋起来,哞哞叫个不停。 “万叔叔,这么早,吃了没?” “吃过了。” “那万叔叔你等我一会儿,我好快。” 陈宛白说着,就试图将不乐意的小牛犊拉回牛棚。不乐意就是不乐意,小牛犊不肯走,非要凑到万朝贵家的大牛身上去。 “凯西,快回家,不然不给你吃草了。”陈宛白放话威胁。 小牛凯西听了,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陈宛白是一个取名废,脑海里第一反应就是小牛凯西,所以就给取了这么个广告名。不得不说,广告打得好,千家万户都知道。 万朝贵在门口的牛车上等着,没下去。直到看见陈宛白两手端着一个背篓,有些吃力地从灶房出来,这才跳下了牛车帮忙。 “哎,你也不说一句。”万朝贵边说边将背篓放上牛车,想到她昨儿个说了送货,是自己忘了,”还有多少? 陈宛白是不太喜欢麻烦人,想着没多少,就自己搬得了。 “没事,不重,没多少。” 万朝贵放好了一篓子,又朝着灶房去,见到了还有两篓子:“这两个全部拿走吗?” “嗯,就两篓子了。” 两人将东西放好,要出发了,柳氏才站到堂屋门口同两人打招呼。 牛车一路晃晃悠悠,很快就到了青石镇。 “哪一家?”万朝贵问道。 青石镇有两家茶馆,一家“清雅茶馆”一家“瑞香”茶馆,两家差不多,不过另一家瑞香茶馆应该不在西街,当时她只在西街看到了一家清雅茶馆。 “西街,清雅茶馆。” 牛车缓缓停在了茶馆门口,门口的小伙计不是之前的狗子。他不认识陈宛白,见牛车停在了茶馆门口,连忙上前。 “大哥,这里不能停车。你拉到那边树底下去。” 万朝贵看了看小伙计,又看了看陈宛白:“小白,走错了?” 陈宛白见这小伙计眼生,但态度也还好,不是那种势利眼。 “小哥,我是来李掌柜送货的。”陈宛白指着牛车上的东西说道。 小伙计看了一眼牛车上的东西他不认识,但既然对方说了是李掌柜让送货的,他也没问,反正他没啥见识。 “那你们跟我到后头来。” 说着,扭头喊了一声,“狗子,你到门口来,我去后门了。” 狗子还没出来,小伙计就引着陈宛白两人往后门去。 做生意的铺子,尤其像他们这种左右不沾边的单独铺子,不是有后门就是有侧门,为的就是方便卸货和拉泔水。 清雅茶馆的后门就是后侧门,拐个弯进了巷子就到了。 “你们拿上东西,跟我进去吧。”小伙计说道。 两人应下,拿上东西就跟着小伙计进了后院。 “你们在这等下,我去喊掌柜。”说完,就跑了。 不多时,李掌柜出来了,看见了陈宛白十分高兴。 “东西呢?” “今儿个就这么多,李掌柜你看看。”陈宛白指着院子里的三个大篓子说道。 李掌柜看着几篓子树根有些发愣,心里但犯起嘀咕:这玩意儿……能吃吗?这真的是昨儿个那吃着香甜软糯的糕点? 看着李掌柜一张地铁老人手机脸,陈宛白只能再次开口解释。 巴拉巴拉一通解释,李掌柜总算是将信将疑。 “这灰扑扑的东西,怎么变成那白乎乎的糕点?”虽说方子里写了做法,但他看着还是有些不确定。 陈宛白见他还是一脸犹豫,便主动提议:“李掌柜,要是方便的话,我操作一遍,你喊上师傅亲眼看看。” 李掌柜一听,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他点点头:好好好,去后厨。” 陈宛白拿了一根山药,跟着李掌柜去了后厨。 后厨不大,一目了然。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真的古代商铺厨房,还挺新奇的,她眼神四下打量着。 厨下炊烟袅袅,几个点心师傅正在忙着做糕点。有的在揉面,有的在调配馅料,还有的在捏花型。 靠墙是一排木质橱柜,里面整齐摆放着炊具和食材。炉灶里炭火旺盛,旁边有铜质蒸锅和几个竹编蒸笼。灶台上放着铁锅和铜勺。 一张老榆木案板摆在中间,上面有不少刀痕。角落里,面粉袋挨着装满糖、蜜饯和果仁的陶罐,还有几个木制模具。 墙上挂着香草和香料,地上有装清水的水缸。 第191章 示范 李掌柜对着里头喊了一声:“彭师傅,你过来一下。” 这位彭师傅看着年约五十,有些花白的头发梳得油光锃亮,看着十分精神。 他是茶馆里的老师傅了,凭着一手的好手艺,赢得不少客人的喜爱。李掌柜很是喜欢他,这次的糕点也是交给了他。 “掌柜的,咋了?” “彭师傅,这就是昨日做出那糕点的人。”李掌柜指着陈宛白介绍道。 彭师傅为人和善,并未因陈宛白年纪尚小而有丝毫轻视,只是稍稍愣了一下,旋即夸赞道:“小姑娘厉害,手艺非凡。” 昨日。 陈宛白走后,李掌柜让狗子去后厨请彭师傅。彭掌柜不明所以地跟着狗子到了李掌柜书房,一进去就注意到了桌上的一小碟糕点。 眼生,不是自家茶馆里的手艺。 也不等李掌柜说话,彭师傅率先就问了:“掌柜,这是哪家糕点铺子买来的?” 茶馆里和其他点心铺子合伙也是有的,比如镇上汪记的梅花糕那是一绝,等到了冬日里,就是茶馆热销的一味糕点。 李掌柜不急不缓,含笑不语,手指轻轻点了点那碟糕点:“你尝尝再说。” 彭师傅瞧着那碟子里摆着三种颜色的糕点,白的、黄的、绿的。他伸手拿起一块白色的糕点,咬了一口。 入口瞬间,软糯的质地带着一丝清甜,淡淡的香味在口中弥漫开来。彭师傅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神情流露出赞许。 “糕点味道确实不错,”他略微迟疑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最关键的是,我竟然尝不出这原材料是什么。” 李掌柜笑着点了点头,似乎早就料到彭师傅会有这样的反应。他缓缓说道:“这是用薯蓣做的。” “薯蓣又是什么?”彭师傅也没听过这玩意儿。 “我也不知道,不过明日就知道了。还有,你快来瞧瞧,这是我今日买下的这糕点方子。” ...... 陈宛白听到彭师傅的夸赞,连忙谦虚道:“彭师傅过奖了,我不过是照着祖上传下来的方子试着做的,还不算什么真本事。” 李掌柜笑着补充道:“她今儿个刚把原料送来,我瞧着这东西不太好处理,便请她进来示范一遍,省得我们自己摸索。” 彭师傅点点头,确实有这样的,示范一遍比他们看方子理解的更明白。 “你跟我到小厨房来。” “好,那你跟我到小厨房去吧。”彭师傅说道,随后起身离开了后厨,进了旁边的一间小厨房。陈宛白没有多言,跟着彭师傅进了厨房,李掌柜也跟了进去,想亲眼看看这树根怎么变成糕点的。 小厨房比后厨更加紧凑,但一应俱全,火炉、案板、蒸锅等都摆放得井井有条。陈宛白在心中迅速打量了一下,便开始着手准备。 她先将刚才拿上的两根山药洗干净,不去皮,掰断直接上蒸笼蒸。 山药去皮蒸或者蒸熟后剥皮是一样的,不过陈宛白不愿意蒸熟后在去皮,一般都是去皮后蒸熟直接压成泥。再加上李掌柜这里没有削皮刀,用小刀去皮太费功夫了。 李掌柜和彭师傅站在一旁,有些一言难尽。 这树根,直接就上锅蒸? 但他们还是没有问出口,打算再看看。 “有甘薯吗?或者南瓜也行。”陈宛白转头问道。 “有有有,我去给你拿。”说话的是李掌柜,毕竟他只是看热闹,不是学手艺。 不多时,李掌柜就拿来一小筐甘薯。冬日里别的不多,甘薯还是有不少的。 陈宛白快速洗净去皮上锅,动作十分利索。 李掌柜没觉得有什么,农家的孩子,大多干活利索。不过彭师傅眼神就有些不对了,心里头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 小厨房里什么都有,油盐酱醋各类粉面一应俱全,陈宛白只看了一圈,就找到了自己要的材料。 约莫一刻钟,山药和甘薯都蒸熟了。 陈宛白从随身带着的小布兜里掏出一套模具,开始制作山药糕。 起初,李掌柜和彭师傅还不明白她拿出来的是什么,只见她在模具里撒了一些糯米粉,再放入一小团山药泥。一摁,再一推,一个印花糕点便成型了。 看到这一幕,李掌柜和彭师傅顿时眼前一亮,脸上满是惊讶和激动。这一定是好东西,比他们后厨里用的那种好多了,还要控制力度,轻轻磕出来。 彭师傅走近几步,目光紧盯着那模具。若不是陈宛白手里正在用,他恐怕直接上手拿走了。 炙热的眼神让陈宛白无法忽视,再不停下手,估计就要被彭掌柜的眼神给射穿了。 “彭师傅,这个镇上的陈记木工房就有的卖,我也是在那里买的。” 话音未落,彭师傅已经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他是一刻也等不得,那糕点看着应该是已经做完了,于是他扭头就出了小厨房。 李掌柜见状,忍不住笑了起来,对陈宛白说道:“彭师傅就是那样的人,见到好东西,那是一刻也等不得。” 陈宛白点点头,将糕点端给李掌柜:“李掌柜,你尝尝。” 李掌柜拿了一块,也不嫌烫,吃了起来,味道果然一样。 “不知道这糕点叫什么名字?” 陈宛白想了想,直接叫薯蓣糕是不是有些简单?不符合古代的风格,且也卖不上价。 “李掌柜,我觉得,你可以作为新产品给老客们试吃,然后让他们给糕点取名。” 话音未落,李掌柜直接拍手叫好。 这么妙的想法,李掌柜都不需要仔细思考就能明白其中道理。 这其一,给新出的糕点造势;其二,让老客们觉得自己同别人不一样,必定一个个绞尽脑汁地去想。尤其若是采纳了,他们更加高兴;其三,这茶馆的名声也打出去了。 实在是妙啊! “好好好。” 陈宛白也不过是随口一说,这种套路在现代不少了,什么征集名字,不过是趁机捞流量而已。 “李掌柜,那院子里的薯蓣,咱们过下称?” 李掌柜回过神来:“走走走。” 第192章 高价模具 两人又一起走到了院子里,李掌柜喊来了伙计,拿着秤,几人抬着将薯蓣过了称。 秤杆一抬,李掌柜在一旁仔细看着,不一会儿就报出了结果:“一筐五十斤,三筐正好一百五十斤。” 李掌柜掏出算盘,快速计算了一下,然后对陈宛白说道:“按四十五文一斤,总共应该是六千七百五十文。” 陈宛白摇摇头,指着三个不小的篓子说道:“李掌柜,这篓子要去掉一些重量。” 李掌柜摆摆手:“瞧姑娘说的什么话,这点小钱还跟我计较。” 说着,从荷包里掏出了一锭五两银子和一锭一两并一些碎银,足有六两八钱。 陈宛白看着就知道价格不对,五十文应该是铜板,所以她没有接,只是看着李掌柜。 “陈姑娘,多得算是你的辛苦费。”李掌柜笑着说道,眼里满是满意之色。 陈宛白没说话,多五十文呢,虽对李掌柜来说不是啥。对她或普通人来说,这可不是小钱。 “嗐,我说你这性子咋这么倔。”李掌柜没法子,换了一钱出来,又问伙计拿了五十个铜板。 这回,陈宛白道了声谢,接过了。 “你每五日送一次,到时候直接找他就行了。”李掌柜指着那个小伙计对陈宛白说道。 刚才李掌柜见了陈宛白制作糕点,大概也能知道用料。倒也不必每日都送,小茶馆不一定吃得下。 那个伙计听到后,赶紧自我介绍:“陈姑娘,我叫猫儿。以后你把东西拉到后门,喊我一声就成,我一般都在后院。” 陈宛白点点头,笑着说道:“好的,猫儿小哥,那以后就麻烦你了。” 出了茶馆门,陈宛白看见万朝贵已经坐在牛车上等她。他见她出来,便问道:“回家还是还要去别的地方?” “先去一趟铁匠铺吧。”陈宛白本来是想去陈木匠那里,但是又担心碰见彭师傅,不合适,所以决定先去铁匠铺。 两人到了铁匠铺,却发现陈木匠正在铁匠铺门口,准备进去。 “大堂伯,你咋在这?” 陈木匠一扭头,见到陈宛白,十分激动:“小白,那个彭师傅是不是你介绍过去的?” 陈宛白点点头,有些疑惑,倒也不必这么激动吧...... “他一去铺子里就问我那个印花模具,我一听就知道他在说什么东西,就给他看了。”陈木匠开始描述当时的场景。 镇上的木匠不少,开铺子的却不多,而姓陈的木匠铺子也就一家。所以彭师傅稍微一打听,很快就找到了陈木匠的铺子。 一到门口,他就看见一个年轻人在门口扫木屑,便开口问道:“小兄弟,你们这儿有那种一摁一推的印花模具吗?” 陈木头有些懵,不知道他在问什么。 彭师傅见他不知,也不问了,直接进了铺子,一眼就看见了正在里头打磨模具的陈木匠。 陈木匠手里的,就是他要找的模具。他心下一喜,:这里还真有这东西,小姑娘果然没骗他。 他一拍大腿,激动地指着模具开口问道:“陈师傅,你这模具怎么卖?” 陈木匠抬头看了他一眼,再低头看看手中的模具,皱了皱眉。这还没定价呢,他还没跟陈宛白商量这到底定价几何。 他实话实说道:“这是新做出来的,还没有定价。” 彭师傅本来想问他之前卖给一个小姑娘是多少钱,可拿起来一看,两个模具不一样。 陈宛白用的那个是普通的圆形,只中间刻了花样子。这个竟然是花瓣形的,有点像是桃花、梅花那种样式。 彭师傅更加激动了,这可省了不少给糕点塑形的时间,这一摁一推,多省事啊! 他想了想,开口说道:“要不这样,一钱银子一个,如何?” 市面上最简单的印花模子大概十几文到几十文不等,这个一看就不一般,无论是做工还是创新,彭师傅觉得一钱银子完全可以。 陈木匠有些纠结,一钱银子的确不少,可他没问陈宛白,万一价格少了怎么办? 彭师傅内心焦急,见陈木匠一脸纠结,以为是价格他不满意,咬了咬牙:“再加二十文,行不行?” 陈木匠没想到还有这意外之喜,这不答应就是傻子了,但又不能表现得太激动。他咬着嘴里的软肉,掩饰着内心,淡定说道:“行。” 彭师傅原还有一些肉疼,但见陈木匠一脸不情愿,瞬间就不心疼了,只觉占了大便宜。二话不说就掏出了钱袋子,掏出两钱银子并四十个铜钱,直接塞进了陈木匠手里。 陈木匠见到银子,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陈师傅,除了这个花样子,还有别的吗?”彭师傅拿着花模具爱不释手。 “有,还有一个。”陈木匠回过神,转身去了后头,拿出两个模具递给了彭师傅。 彭师傅接过一看,一个桃花一个荷花,都很好看,而且还在油里浸过的,已经形成了油膜,摸上去光滑细腻。 他不禁啧啧称赞:“陈师傅,你这手艺是真好,这想法也是真的妙!” 陈木匠有些不好意思,这哪里是他的想法,可自己答应了陈宛白这玩意是他闲来无事琢磨出来了的。抿了抿嘴,没说话,腆着脸皮受下另半分夸赞。 “陈师傅,我明日再带好友来买。”彭师傅说完,拿上模具,脚下生风地走了。他急着回茶馆去试试这新宝贝。 “一百二十文?”陈宛白有些吃惊。 陈木匠点点头,手伸进了怀里,又缩了出来:“先进去再说。” 陈宛白有些无语,这时候晓得进去了,也不知道方才站在门口拉都拉不动的人是谁。 两人一进铺子,陈木匠就从怀里掏出了银子,递给了陈宛白。 陈宛白扫了一眼,没接,她不过是出个图样子,倒也不至于全收。 “你咋不接?”陈木匠皱着眉问道。 陈宛白摇了摇头,解释道:“大堂伯,这模具是你亲手做的,也是你辛苦卖出去的,银子当然该是你的,这钱给我作甚?” 陈木匠听了,想了一下,觉得她说的有些道理,但又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沉吟片刻,反驳道:“可是,这主意是你出的,要不是你的图样子,我也卖不上这价儿。你该得这份银子。” “哈哈哈,你两分一下不就好了?” 说话的是老郑头,他想到自己和陈宛白一起合作卖农具的事情。 第193章 五十两银子 今年能过个好年了。 这是陈宛白心里的想法。如今,她手里总算有了几份稳定的收入来源。 一个是暂时的卖山药钱,在没找到下一片山药地之前,只能算是暂时性。虽然辛苦,但收入可观; 一个是来自于铁匠铺的分成,虽数额不大,但胜在稳妥; 一个木工房的分成,也是二八分。最近生意不错,以后大概会差一些,毕竟一个印花模子是可以传宗接代的。 最近接了一笔大买卖,一个过路的商人订了一百个模具,要销往外地。陈木匠和小徒弟两人忙得不可开交,连吃饭的时间都得挤出来。 “小白,咱们手里现在有了五十两,不如先把陈家的银子还了吧。”柳氏突然放下手里的碗,开了口。 她心里总惦记着这事,拖得越久,越觉得不安。 说到这五十两银子,其实陈宛白有些不理解。当初谈判的时候,柳氏一张白长的嘴却没白长了。 都不需要周老婆子开口,柳氏那嘴里就叭叭叭地算着账: 陈大安和柳氏成亲花了五两银子; 柳氏坐月子的时候看大夫花了三两银子; 陈宛白小时候被周老婆子打伤,去镇上医馆花了二两; ...... 一桩桩一件件,毫不含糊,最后算出了三十两银子。 周老婆子喜上眉梢,一挥手:“还有这么多年,你们母女在我们陈家吃的用的,也得十两银子吧。再加上我儿子偷偷不知道给了你多少银子,算二十两不过分吧?” 想起当时的情景,陈宛白只觉得头皮发紧,脑袋嗡嗡,恨不得当场撇下柳氏跑路。 可奈何,年纪尚小,亡父有母,分家立户,不被允许。 她也只能咬牙切齿,耐着性子,最后磨到了五十两银子。 她严重怀疑柳氏有那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娘,年后再说吧。你还钱早了还以为咱们的钱好赚,到时候说点难听话你又受不了。还有一点,让我们过个好年吧。” 虽说过年还有月余,但也近在眼前了。不过月余,转瞬即逝。 柳氏觉得陈宛白说的有道理,点头应道:“那过完年咱就去把这钱还了。” 陈宛白三两口喝完手里的稀饭,放下碗:“娘,我去趟县里。” “去县里作甚?今日不挖薯蓣了?”柳氏瞪着眼睛看着陈宛白。 “不挖了,让万叔叔他们挖吧。”陈宛白说完,起身将碗放进了锅里。 “这......”这得多少钱...... 柳氏也只能心里想想,嘴上不敢说出来。闺女如今越来越有主见,而且这种变化与日俱增。她有时不禁觉得,眼前这个闺女,仿佛不是自己的闺女。 心里隐隐生出一种陌生感,但她只能默默压在心底,不敢说出口。 因为她担心,一旦说出口了,就会被抛弃。她清楚的知道,没有了陈宛白,自己很难活下去。 陈宛白在灶房装东西时,余光瞥见了柳氏脸上微妙的神情。她没有多问,只是装好东西,准备出门。 “娘,我中午不回来,晚上可能会晚些回。你不用担心我,该吃吃,该睡睡。”说完,她就出门了。 昨日和万朝贵父子在山里挖山药的时候,她就已经借好了牛车,出了门,直奔万家而去。 如今的陈宛白,赶牛车技术已是炉火纯青。无需甩鞭子,只需轻轻呦呵两声,大黑牛便懂事地抬起蹄子,小跑起来。 行至小半路程,在一片无人小树林边,陈宛白将牛车赶了进去。 进了林子,陈宛白四周环顾了一遍,确认无人。她这才从背篓里掏出一个包袱,从包袱里掏出一身男装,三两下便换上了。 换好衣裳后,她将头发松散开来,盘了一个道士髻,再插上一根木簪。 整理好一切后,陈宛白赶着牛车回到小路。穿过一个岬,她终于上了官道。此时,官道上空无一人。 上了官道,速度就可以提上来。陈宛白挥了一下牛鞭,大黑牛跑了起来,牛车随着节奏上下颠簸,扬起一路尘土。 冬日里天亮得晚些,约莫辰时一刻,那毫无生气的太阳才懒懒地爬上天空。一阵寒风刮过,似乎在无情地嘲笑着这无甚作用的太阳。 陈宛白紧了紧围脖,将衣袖往手套里塞得更严实一些,吆喝一声,牛车跑得更快了。虽说坐在牛车上,迎着的寒风更多些,但牛车的颠簸倒也并非毫无益处,倒让她浑身上下暖和了不少。 即便是已经坐了这么多次牛车,陈宛白还是觉得屁股有些吃不消。不过好在有一点,她这个人,只晕那四平八稳的小轿车。 还记得小时候,她坐着拖拉机,行驶在乡下的泥巴路上,上下颠簸得厉害。别人吐得稀里哗啦,她却觉得十分欢喜。 尤其是下坡的时候,心脏总是猛地一抽。 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就是她觉得很舒服,很刺激,像是坐过山车下坡,像是坐跳楼机下降,都很突然。 没多久,陈宛白看到前面的官道上有不少人,她拉紧牛车的缰绳,让速度缓缓降了下来。 待走近了,方才看清,这些应是附近的村民。他们有的挑着担子,担子的两头装满了新鲜的蔬菜;有的背着箩筐,箩筐里放着一些手工编织的竹制品。 几位挎着一篮子鸡蛋和蔬菜的妇人婆子正横在官道中央,唾沫星子横飞,眉飞色舞地聊着家长里短的八卦。 听见后头牛车的声音,不管是挑担的汉子还是闲聊的妇人婆子。都是回头看了一眼,随后自觉地散开,往路边上靠去。 一位身材瘦削的婆子,嘴里嘟囔着什么,手中紧紧护着篮子里的鸡蛋,小心翼翼地走着。 陈宛白赶着牛车,慢吞吞地路过,并道了一声谢。 “小哥,你这是往哪里去?”一个胖乎乎的妇人,穿着打着补丁的花布衣裳,仰头问道。 妇人颇有些难为情,她见陈宛白十分礼貌,他们让了道她还道谢了,这才开口问了一句。 牛车已经驶过了胖妇人,陈宛白只得转头回了一句:“大姐,我去县城。” “哦,那算了。”胖妇人以为陈宛白也是去赶集的,还想着搭个顺风车。 见胖妇人搭话,陈宛白也回了话。这时又有妇人开口了:“小哥,你这空着车去县城作甚,是买东西吗?不如去大集上瞧瞧。” 说话的妇人一看就不像善茬,一双眼睛不停地上下打量着陈宛白和她的牛车。 贼眉鼠眼。 这是陈宛白脑海中瞬间冒出的词。 “大娘,我不买东西,不去大集。” 说完,陈宛白一挥鞭子,加快了前行的速度。 第194章 急递铺 “哎!你这小子,为何叫她大姐叫我大娘!”贼眉鼠眼的妇人尖声叫嚷起来。 不过回应她的只有陈宛白赶着牛车潇洒离去的背影。 倒是同行的人纷纷取笑了她几句,气得她直跺脚。 不过须臾,前头又出现一波人,陈宛白再次拉紧了缰绳。 又是一波村民,挑担提筐,三三两两。 冬月十三,逢三,这些都是去赶大集的。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阵刺耳的尖叫声。 “啊!我的鸡蛋!” “别管鸡蛋了,快让让!” ...... 陈宛白一下就听出来了,喊着鸡蛋的是那个长得贼眉鼠眼的妇人,而喊让让的是一个粗犷的汉子。她迅速扭头看去,只见身后的官道上一匹马正飞奔而来。 陈宛白没有丝毫犹豫,左手紧紧握住缰绳,右手高高扬起牛鞭,猛地一甩,赶着牛车快速冲进了一旁的草丛里。 也就眨眼间的功夫,那匹马便如一阵疾风,擦着牛车疾飞掠而过,只留下了一串串清脆而急促的铃声,在空气中久久回荡。 前面的村民们也是反应敏捷,手脚麻利地往道路一边闪躲,有的来不及避让的村民学着陈宛白的样子,慌不择路地往草丛里跳去。 前面互相宽慰,后面骂骂咧咧。 陈宛白将牛车赶回了官道上,就听见前头老大爷的声音传来:“我耳朵背,你们咋就没听见那铃声?” 一旁的妇人笑着接话:“还不是怪牛婶子,讲得那般精彩,咱们都没留意到。” 众人点头附和,方才那牛婶子讲的是她娘家的八卦,相当劲爆,大家都听得十分入迷。 “爷爷,你刚才不也听得很起劲。”一童音说道,“不过爷爷,那骑大马的是什么人啊?” 老大爷摸了摸孙子的头,耐心解释:“那是铺兵,送公文的。你看他那大马上挂着铃铛呢,咱们一听见铃响,就得赶紧让路。” 后头传来老婆子气急败坏的大嗓门:“我说你个挨千刀的,咋就不让道!还把我这老婆子给撞倒了!” 紧接着,那贼眉鼠眼的妇人不甘示弱地尖声回骂:“死老婆子,谁让你站在我前头?还不是怪刚才那赶牛车的小子,他要是跟着咱们一起去集上,我也不至于误以为后头又是个牛车,想拦一拦搭个便车。哪知道竟是个官兵,速度那么快,等我看清楚时,已经来不及了!” 听见这话,陈宛白无语了,感情这还怪上她了。不过她也没说话,继续赶着牛车向前走去。 行了三四里,陈宛白就见到了官道边上有大小两三座木屋。木屋边上,一棵光秃秃的老槐树歪歪斜斜地立着,一阵寒风刮过,卷走了枝头仅剩的几片枯黄残叶。 老槐树的对面,一根高高的旗帜矗立着,顶端一面破旧的旗帜耷拉着,旗帜上“急递”两个大字虽然有些模糊,但还能辨认得出来。 最高的木屋大门上方,有一块有些褪色的木牌随风摇晃,总感觉要掉了,却依旧牢牢的抱紧了门头的横梁。 木牌上“急递铺”三个大字依稀可辨。 门下,一个穿着破烂兵服的小兵正瘫坐在地上,背靠门框,双眼紧闭。 他胸口急剧起伏,大口喘着粗气,嘴里的热气和全身热汗冒出来的气,就像前日里镇上包子铺的蒸笼盖掀开的瞬间。腾腾升起的热气,仿佛整个人都被蒸煮了一样。 “小刘,你这一身的汗,别躺这,等下要生病了。”一个年老的官兵念叨着。 那个叫小刘的官兵没有力气应声,年老的官兵无可奈何,冲着屋里头喊道:“小张,快来搭把手,把小刘扶进去。” 紧接着,屋内出来了一个身材魁梧,满脸络腮胡的汉子。 他穿着粗布短衣兵服,腰间系着革带,带上悬挂着铃铛和短刀,手里还拿着一把红缨枪,嘴里不停念叨着:“那胡老三就是个不怕死的,说了老子去,他跑那么快。” 老兵瞪了他一眼:“老三还不是念着你大病初愈,那文书是要送去隔壁府城的,虽不远,但冬日里你再受了寒,可不费劲。别说了,快把小刘搬进去,瞧这孩子辛苦的。” 就在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抬着小刘进屋的时候,陈宛白从门前路过了。 大概是一直看着,视线过于强烈,那络腮胡汉子回头看了她一眼。陈宛白愣了一下,然后冲着汉子咧嘴一笑,吆喝一声,策牛离去。 这下轮到络腮胡愣了。 去县城也不是头一回,陈宛白不记得前两次为何没有看见这个急递铺。大概是两次都心中有事,没注意到吧。 这种急递铺,有点像是现代的邮递,不过它只传递朝廷公文。根据大越国的制度,每六十里设一驿,每十里设一铺,个别地方还有递运所。 历史上,着名的“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用的也是这种传递制度。 牛车摇摇晃晃路过了急递铺,再往前,就没有看到过建筑物了。只有路两旁挺立着比人还高的香茅,修长的茎干在寒风中微微摇曳,干枯的叶片相互摩挲,发出沙沙的声响。 为防止被香茅割到,陈宛白将牛车往路中间赶。反正也没人,不用担心。倒是着香茅叶子,刮到了可就十分难受。 紧了紧臃肿的棉衣,陈宛白开始怀念羽绒服了。也不知道收集一些鸡毛鸭毛能不能做出羽绒服,回头倒是可以试一试。 就在陈宛白的屁股都颠麻了的时候,松山县的轮廓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她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抬起屁股轻轻地揉了揉。 牛车缓缓驶向县城,陈宛白放慢了速度,随着人流一起前往城门口。前方,松山县的城墙逐渐清晰起来。 然而,此时的天空已经变得阴沉沉的,厚重的云层压低在头顶,似乎预示着一场大雪即将到来。 陈宛白抬头看了一眼,心里盘算着时间,想着赶在雪落之前办完事情,赶紧回家。她拉了拉缰绳,继续赶着牛车,随着人流进入城门。 城门口的守卫懒洋洋地靠在一旁,偶尔打个哈欠,似乎也没什么精神。城门前的人流也不算太多,多是一些赶集的百姓和挑担子的商贩,进出之间显得安然有序。 第195章 聚茗轩茶楼 进了县城,陈宛白稍作打听,便找到了聚茗轩。 青石镇虽是大镇,但和县城比起来,还是逊色不少。 在镇上那叫茶馆,到了县城,就升级成了茶楼,也不知道到了府城会是什么样子。 陈宛白站在聚茗轩茶楼门前,仰头凝视着这两层楼的建筑。虽说同样是两层楼,然而清雅茶馆与眼前的聚茗轩相比,就好似乡下的毛坯红砖房之于精装贴满瓷砖的大别墅。 虽说都是两层楼,但,好像差了十万八千里。 茶楼的大门宽敞气派,朱红色的门框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大门两侧还各立着一尊石狮子。 门楣上悬挂着一块乌木匾额,上书“聚茗轩”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字体饱满有力。匾额下垂着一对大红灯笼,鲜艳的红色在阴沉的天色下显得格外醒目。 门前的台阶由平整的青石铺就,干净而整洁。 此时,茶楼门口不断有客人进进出出,有的身后还跟着小厮,好不热闹。 陈宛白抬脚走进茶楼,一进门,立刻被迎面而来的浓郁茶香包围,浑身的寒意也在这一瞬间被温暖所驱散,与外面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 大堂宽敞明亮,屋梁顶上和支撑房屋的柱子上都挂着点亮的灯笼,把整个空间照得亮堂堂的。 桌椅摆放整齐,客人们三五成群,或谈笑风生,或细细品茶,小二们穿梭其中,忙碌而有序。 还没等陈宛白把茶楼打量一遍,一名伙计便迎了上来。伙计头戴皂色头巾,身穿暗褐色交领窄袖短衫和小口长裤,显得十分干练。 他面带微笑,恭敬地问道:“这位客官,第一次来吧?您想坐哪里?我们这儿有大堂,也有包厢,楼上楼下任您挑选。” 陈宛白愣了一下,心中不由得暗想,这小伙计长得还真不错,眉清目秀。难道县城的服务员,都比镇上的质量高? 那伙计见她没有立即回应,又赶紧补充道:“客官,您要是第一次来,我们的大堂气氛热闹。但要体验雅致些的环境,我建议您去二楼。我们二楼还有技人表演口技,声音清晰,体验更好。” 陈宛白回过神来,笑着说道:“我是来找熊掌柜的,不知道他在不在?” 伙计一听,回道:“不知客官找我们掌柜有何事?” “我是青石镇李掌柜介绍过来的,有要事相商。” 陈宛白也知道,总不能随便来个人说找掌柜,就给见面吧,那掌柜不得累死。 伙计听完,点了点头,礼貌地回应:“好的,客官,此处不便,请随我去后方。” 说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陈宛白绕过茶楼大堂,来到了一处绣花棉布屏风后。 “客官,您在此处稍坐片刻,我这就去请掌柜。” 陈宛白点点头:“那就有劳了。” 伙计微微一笑,出了屏风,小跑着去了后堂,消失在走廊中。 陈宛白才坐下,又有一个戴着头巾的小伙计提着一壶茶走了过来。 “客官,您先喝口热茶,这大冬天的暖暖身子。”伙计面带微笑,拿起桌上茶盘中倒扣的茶杯,轻轻地斟了一杯。 陈宛白正准备开口说自己并没有点茶,伙计却先一步解释道:“客官,您是第一次来,不知道我们茶楼的规矩。进门即是客,一杯热茶是为了让您暖暖身子。” 陈宛白略带好奇地问道:“那你们这样送茶,不会亏本吗?” 伙计嘿嘿一笑:“客官,这不仅是为了让客人在寒冷的冬天里感到温暖,也是我们茶楼的传统待客之道。” 他又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而且这也不是甚好茶,只是一杯普通的茶水。” 陈宛白瞅了一眼茶杯,茶中带沫,显然是茶叶的碎渣泡的。虽然不算上等好茶,但在这个寒冷的冬日,一杯热茶依然让人感到格外温暖。 她心想,李掌柜家族确实做大生意有道,无论是服务还是待客之道,方方面面,都体现出他们的用心和周到。 最初,自己穿着虽齐整,但到底一眼就看得出来不是有钱人。可清雅茶馆的伙计毫不嫌弃,热情招待。 到了这聚茗轩,也是一样,无论哪个伙计,没有一个势利眼。 就在这时,之前的伙计跟在一个中年男人身后过来了。陈宛白猜测,那应该就是熊掌柜了。 因为他长相和李掌柜有几分相似,但是他更显富贵。 一身深青色的长袍,衣襟和袖口处绣有细密的云纹。腰间系着一条墨绿色的腰带,带子上垂下几枚流苏,随着他走动微微晃动。他的头上还戴着一顶深色的圆顶帽,帽子上缀有几粒珍珠,稍显华丽。 熊掌柜微笑着走到陈宛白面前,语气温和:“你就是李掌柜说的那位吧,让你久等了。不知你找我是有何事相商?” 李掌柜让人带话说有惊喜,但未说明是何。如今一见,应是这位小哥了。 陈宛白站起身来,微笑回应道:“我手里有几个糕点方子,是李掌柜让我来找你谈买卖。” 熊掌柜微微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更加热情的笑容:“原来如此,怠慢了。请跟我来,我们去书房详细商谈。” 他在心中甚是激动,果然还是李家表弟靠谱一些。虽关系表了两层,可比起自家弟弟那可好得太多了。 年关将至,要清账了,大家都在铆足了劲的想多赚点,好来年能得到机会再开一家分店。 如今李家表弟送来了新的糕点方子,定是不差,还怕赢不了熊肃那小子? 熊掌柜带着陈宛白上了二楼,穿过长廊,走到最里间。那是他在茶楼的书房。 书房布置与李掌柜的不同,尽显财富。 家具是上好的黄花梨木,精雕细琢。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十分雅致。 啧啧啧,这是一个暴发户。 “坐。”熊掌柜示意陈宛白在罗汉床的一侧坐下,自己则在对面落座,“既是李掌柜让你来的,那方子必定没有问题,我也不找人来看了。” 陈宛白先从布袋子里掏出一个竹制便当盒,放在炕桌上,推到熊掌柜面前。 “熊掌柜,总要验验货才好。这是我做好的成品,你且尝尝。” 熊掌柜看着眼前的小盒子,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这竹制便当盒做工细腻,十分精巧。他摸索了片刻,打开盒盖,上面盖着一片芭蕉叶。 他略带好奇地掀开芭蕉叶,眼前顿时一亮——盒子里整齐地摆放着八块精致的糕点。 第196章 再得巨资 这一次,陈宛白带来的糕点比之前卖给李掌柜的更为精致。不论是外观还是口感,都明显提升了不少。 这不仅是因为她使用了新的花型模具,还有她在每块糕点中都加入了夹心。 此次的原材料不再是山药,而是采用了市面上常见的甘薯、红豆、绿豆、南瓜、黑芝麻、花生等食材。 熊掌柜伸手拿起一块黄色的糕点,嗅了嗅,淡淡的香气扑鼻而来。他没有多说话,直接咬了一口,顿时感受到外皮的细腻柔软,内里的夹心更是浓郁香甜,口感层次分明。 “好,好!”熊掌柜忍不住赞叹道,“果然不一般。” “这里头的可是红豆?” 陈宛白点点头:“对,是用红豆制作而成的红豆沙。” 熊掌柜看着其余几块,没有再吃,打算留给点心师傅试试口味。 “熊掌柜,这是方子。”陈宛白从怀中拿出几张纸,递到了他的面前。 熊掌柜接过纸张,展开扫了一眼,见纸上主要是几种糕点馅料的配方,其他细节他看不明白。 虽然看不懂,但是也不能让人看了笑话。 “不错,确实是好方子。”他装作了然模样,放下了纸张,笑容满面,“这个价格你想要多少?” 陈宛白直截了当地回答:“李掌柜之前打包收了我三个馅料方子,给了二十两。糕点的外皮与之前卖给他的也差不多,算了五两。” 她说得坦然,毫不避讳,反正两位掌柜是表兄弟,见了面自然会有交谈,她也无须遮掩。 熊掌柜点了点头,略显豪爽地说道:“我也不瞒你,这县城的行情与镇上不同,价格要高一些。你这四个方子,三十两银子我就收下了。这些外皮的做法相似,算二十五两吧。” 他虽然不精通糕点制作,但从方才的甘薯豆沙糕和枣泥绿豆糕中,他看得出外皮的做法除了原材料外,并无太大差别。 陈宛白心中一喜:这还有这样的好事?哪个做生意的不压价,这熊掌柜倒是反手给她抬了价。 果然是财大气粗,比李掌柜要大气得多。 虽然内心窃喜,她还是保持着镇定,点了点头道:“就按熊掌柜说的办。” 接下来的一系列流程——写契约、签字、交银子——进行得十分迅速。 等到陈宛白缓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站在了茶楼的门口。 那眉清目秀的伙计还在一旁恭敬地说道:“小哥,下次再来。” 陈宛白心中感叹:这钱真是好赚啊,难怪穿越小说里总爱卖方子。虽然自己没有一张方子能卖到几百两,但这几十两也已经相当不错了,算得上一笔巨资了。 要说能赚到这么一大笔钱,还得感谢李掌柜。 前日,她去清雅茶馆送山药时,李掌柜随口问她有没有其他的方子。 山药虽好,但原材料有限,每天能做的点心数量也不多。青石镇虽小,可镇上住了不少大户人家,山药点心不但在茶馆里热销,还常被买回府里作点心,或作为礼品送人。 李掌柜提到,连茶馆里的供应量都不够,想问问她能不能多送些山药。但陈宛白解释,山药的供应量实在有限,只能送这么多。 李掌柜心想着既然陈宛白家里有做点心的手艺,没准还藏着其他方子。 他本不过随口一问,却没想到真有意外之喜。 陈宛白听后,还真的仔细琢磨了一番。 “李掌柜,其实糕点的做法大同小异。我这里倒有几个馅料的做法,可以包裹在现有的糕点中间,味道会更好。” 李掌柜听得一愣,满脸疑惑地问道:“还能这样?” 这下轮到陈宛白愣了,她原本只以为是李掌柜的茶馆没得这般糕点。怎么?难道这边没有夹心的糕点?月饼不就是带馅的吗? 想到就问了出口。 “月饼啊......”李掌柜思索了一下,“只有那五仁馅,可其余糕点也能放?” “豆沙馅、枣泥馅、芝麻馅、花生馅这些没有吗?”陈宛白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李掌柜摇了摇头:“你说的这些都没有。” 陈宛白懂了,要么就是小镇上还没有,要么就是可能确实这个朝代没有。 但她更倾向于前者。 “李掌柜,这就类似于包子馒头,现在卖的就是那馒头。我说的那种就是糕点里头包上馅料。” 李掌柜捋了捋胡须,越想越觉得这个主意不错,毕竟包子卖得可比馒头贵。 他越想觉得有道理,便连连点头:“妙啊,真是妙!那你快把方子写与我。” 说完,他兴奋地站起身来:“走走走,去我书房。” 也不等陈宛白反应过来,李掌柜已经迫不及待地拽着她往书房走去。 到了书房,李掌柜直接就拿起桌上的毛笔,塞到了陈宛白的手里,催促道:“快写,快写,写完我好让师傅早些做出来。” 桌上的砚台里没有多少墨水了,他往里添了一些水,拿起墨块研磨了起来。 陈宛白虽然有些不解他为何如此急切,但也只得顺从,拿起毛笔,蘸了蘸墨,开始写方子。 她的毛笔字虽然称不上工整,但勉强还算清晰。 写完一张,陈宛白放下了笔,吹了吹墨迹,将纸递给了李掌:“这是豆沙馅的做法,你且先看看,或是叫彭师傅过来,有不明白的地方可以问。” 李掌柜接过纸张,粗略扫了一眼,心中大概明白,但做的人是彭师傅。 于是,他走到门口唤来狗子,吩咐道:“去,把彭师傅叫来。” 陈宛白则继续埋头写下其余馅料的做法。 不多时,彭师傅就走了进来。他一进门,瞥见桌上的方子,就明白了。也不多言,走上前拿起方子,仔细查看。 “为何这红枣在冬日里煮完之后,要在外头放置一夜?” 陈宛白解释道:“这样可以轻松脱皮和去核。” “你后面写了去皮的法子,为何又要写上这个?” 另一张纸上写了:干枣温水中浸泡两个时辰,后加水煮开,约半盏茶时间捞出。届时,枣皮会自然裂开,只需用手剥去即可。 “我写的时候只记得现在是冬日里,便顺手了,后想起来,便补了一张。” 彭师傅听完解释,点了点头。 这些方子写得十分细致,他自认为完全没有问题。 第197章 一举两得 彭师傅欢天喜地地捧着方子走了,脚步轻快,显然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尝试新方子的制作。 李掌柜则一脸得意,眉飞色舞地夸赞道:“陈姑娘,这些方子真是了不得!你可真是帮了我大忙!” 今年可以过一个好年了! 而陈宛白则要淡定许多,只有怀里那硌得慌的银子提醒着她,这实实在在的收获。 李掌柜放下茶杯,笑着说道:“陈姑娘,你上回说家中出事,急需银钱。你几番助我,如今我也该回报你一二。” 陈宛白眉头微蹙,眼中透出几分疑惑。 李掌柜看在眼里,便继续道:“我有一表兄,在县城开了一家茶楼。你若将这些方子卖与他,价钱比我给的只高不低。” 陈宛白忍不住问道:“李掌柜,既你们是亲友,何不直接将方子赠与他?” 李掌柜闻言,大笑道:“哈哈哈,小丫头,你还不懂这其中的门道。若我将方子白白送给他,他可就得付出更多了。” 陈宛白到底上了岁数,仔细一琢磨,顿时恍然,明白了这其中关窍。不得不说,李掌柜真是一个聪明人,脑袋瓜好使。 李家与熊家虽为姻亲,但到底隔了两层。若是家中晓得他将这方子给送去了,回头怕是要给更多的东西回礼。 如此一来,两家亲戚还会背后议论,说熊家占了李家的便宜。与其如此,倒不如让陈宛白去卖方子,这样更显两人的真感情。 而陈宛白又赚了一笔,也记着李掌柜的好。日后若有新方子,定会优先考虑李掌柜。这不仅保住了亲情,还巩固了商机,真是一举两得。 “那李掌柜,我如何去寻你那表兄?” “我今日正好有货要送去县城,到时我让伙计带句话给他。你这几日直接去茶楼找他便是,表兄知道是我介绍的人,必然会好生招待你。” “多谢李掌柜。”陈宛白点头应下。 李掌柜摆了摆手,回道:“相互共赢,何须言谢。只是日后有好事,可得第一个想到我啊。” “李掌柜,你虽这么说,但我到底是得了好处。那我不能白占了这好处,我这里还有一方子赠与你。” 陈宛白说完,手下飞快,写了一酥皮方子。 ...... 离开聚茗轩后,陈宛白大踏步走到街对面。解开了缰绳,驾着牛车,准备再去一趟县衙。 这次赚得的银钱,她依旧没有打算告诉柳氏,和上次一样。 以前她总觉得,自己常在外奔波,把银子交给柳氏保管更为妥当。 可最近几次向柳氏要钱买材料时,柳氏总是推三阻四,甚至以家里还欠着外债为由,硬是不肯松口。 她粗略估算了一下,柳氏手里至少有六十余两银子,但柳氏却坚持说五十两要还债,剩下的得省着花,以备不时之需。 其实,陈宛白多少还是能理解柳氏的那种心态。大多数人皆如此,手中有些余钱,心里才安稳。 可眼下冬日将至,连购粮的钱都紧巴巴的,柳氏却总说不必吃得太好,念叨着往昔,连野菜糠粥也能凑合过日子。 典型的没苦硬吃! 理解不了,说服不了,那便罢了。 各人自有各人的想法,既无法改变,那便如她一般,坚持己见好了。 凭借着大概的记忆,牛车一路行驶到了县衙门口,陈宛白照旧将牛车拴在了不远的树上。理了理衣衫,迈步朝象牙大门走去。 县衙的门房并不算森严,但大门两侧的衙役面容严肃,让人有些不敢上前。陈宛白打量了一下,这两名衙役都很面生,并非她先前认识的那几位。 她上前行了一礼,向其中一名衙役说明来意。 那名衙役听罢,微微颔首,做了个手势,示意她跟随,便领着她进了县衙大门。二人穿过长长的甬道,跨过仪门,来到了右手边的一排房间。其中“吏房”和“户房”两间是打通了的,与她上次来时无异。 “你自己进去吧。”衙役指了指其中的房间,淡淡说道,随后转身离去。 进了屋内,还是之前那位老文书,正埋头在案前整理文牍。听见动静,他抬头看了一眼,目光落在陈宛白身上,随即问道:“来作甚的?” “爷爷,是我,我这次又是来买地的。”陈宛白笑着回应。 老文书听出她的声音,顿时笑了:“今日怎穿男子装扮?” “爷爷您也知我的情况,出门在外,这般稳妥一些。” 老文书点了点头,表示理解:“你一个人来,那这次还是买荒地?” 陈宛白摇了摇头:“荒地种出来的粮食收成不好,根本就不够吃。” 荒地没有肥力,之前种油菜的荒地,虽紧急沤肥,但还是不足。导致油菜长得稀稀拉拉,已经可以预见年后收成如何。 月初,陈宛白去村里找了村长,想打听一下有没有地可买。村里自是没人卖地,村长翻了翻手中的册子,倒是找到了一处相当合适的地。 那地块前后约有五亩,虽然离村子较远,但离陈宛白家倒是颇近,步行也不到两刻钟的路程。 据说,几年前有位外地来的富贵老爷,听说这块地适合种植荸荠,于是花钱买下了这五亩地。 荸荠那几年十分风靡,在南边广泛种植,好的荸荠销至京师卖价不菲。1 可这位老爷运气不佳,种了两年荸荠,却没见什么好收成,便丢下不管了。这地离村子远,村里人嫌麻烦,没人愿意接手,最后这地又被官府收了回去。 当时,陈宛白一听村长提起那五亩地,就动了心思。村长也说了,那块地很是肥沃,若不是自家的地多得种不赢,他自己都想买了。 后面她也去地里看了,确实很肥。 陈宛白本想着把这块地买下来种上冬小麦,可惜当时囊中羞涩,凑不齐银子,只得暂时作罢。 不过,她还是跟村长打好了招呼,说赚了银子,肯定会把那块地买下。 今儿个来县城,除了卖方子,也就是为了买下这块地。 第198章 再次买地 虽然现在已经是农历十一月中旬,种冬小麦的最佳时机已过,但陈宛白不想再错失良机。 她打算先把地备好,虽然种冬小麦已经迟了些,仍可以考虑种上一亩萝卜、大蒜、或者一些耐寒的蔬菜。 至于其余几亩地,她计划在这段时间里,先整治一番,沤肥养地,把地力调养得更好,为来年春耕做好准备。 老文书点点头,示意她在对面坐下,随即从柜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册子,翻开几页,问道:“你想买多少地?又是在何处?” 陈宛白便将地的所在之处,大小面积,都一一细细说来。 老文书待她说完,便从案上的鱼鳞册中抽出那块地的册子,仔细核对了地块的位置和面积。 确认无误后,老文书提笔在纸张上写下了陈宛白的买地申请,他让陈宛白提供一些必要的个人信息。老文书记录完毕后,将文件递给陈宛白,让她在上面签字并按上手印,以确认购地意向。 “这地原是上等田,不过到底荒了几年。我且给你算成中等田,七两银子一亩,你可有这么多银钱?” 陈宛白听后,像是一脸欣喜,下一秒又是一脸纠结,眉头皱了皱。片刻后,到底咬了咬牙,艰难点头:“有。” 老文书有些惊讶,问道:“丫头,这么大一笔钱,你哪来的?你还欠着你原来爷奶家五十两银子呢。” 陈宛白叹了口气,缓缓说道:“爷爷,这也是没法子。我把我外祖家的方子给卖了。不买地我们今后就没有粮食吃了,荒地不肥,种出的粮食根本不够吃,这买粮食价格可不便宜。欠的钱,也只能来年再还了,不是期限还没到吗。” “也是,如此甚好。”老文书点点头,心里越发觉得这丫头聪明。 陈宛白从怀里掏出了荷包,数出了三十六两和五十个铜板,而后递了过去。 老文书接过银子,却没有如之前一般放进抽屉,而是盯着她看了好几眼。 陈宛白有些奇怪,难道自己算错了?她在心里又算了一遍:三五十五,三三得九,就是一零五零,没错啊。 她试探性地问道:“爷爷,可是税率变了?” 老文书摇了摇头:“没变,还是十取三分。” “这个数,你怎么算出来的?” 他自己都要拿算盘,陈宛白怎么这么快就能在心里头算出来,他十分的惊讶。 陈宛白一愣,随即笑道:“我爹闲时除了教我识文断字,偶会教一些算数之法。如今又是这样过日子,需要精打细算,熟能生巧了。” 老文书听后,眼里流露出一丝同情,将银子放进抽屉。而后在鱼鳞册上登记了陈宛白购买土地的详细信息。 鱼鳞册是那种一页一页、每页都有编号的册子,用于记录土地交易和其他相关事务。 老文书详细地在册子上记下了土地的位置、面积及陈宛白的个人信息,然后在地契上加盖了县衙的印章,以确认土地的合法所有权。 所有手续办理妥当后,老文书将正式的土地契约递给陈宛白。 陈宛白接过地契,心中才感到了一丝欣慰。果然无论在什么年代,有房有地,才踏实。 她将地契放入了布袋里,从袋中掏出一个竹制便当盒,这盒子和她之前给熊掌柜的一模一样,放在了桌上。 “爷爷,今日多谢您了。这是我做的一些吃食,请不要拒绝。”她说完,小跑着离开了房间。 陈宛白离开县衙后,拉着牛车沿着街道向前走。县城的街道不同于镇上,不光主街上铺设着整齐的青石板,即便是辅街和居民巷,也都是青石板路面。 街道上显得格外热闹。 商铺林立,包子铺、面馆、糕点铺几乎是家家相连,一条街上甚至能看见两三家同样类型的铺子。 与镇上相比,县城的街道显得更加宽敞和整洁。商铺的招牌大多写得工整漂亮,有的用金字镶边,远远就能看到;而镇上的商铺则多是简朴的木牌。 陈宛白打算去杂货铺,因为杂货铺基本啥都卖。 拐了一条街,在一条辅街的中间,她看见了一家两开间的杂货铺。杂货铺门口挂着一块木制招牌,上面写着“胡记杂货”,店门口摆着各式日常用品:竹篮、竹筐、藤篓等等,还有几捆草绳、麻绳。 陈宛白将牛车停在了铺子旁边,抬脚跨进了店里。店内比门外还要热闹,货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物品,油盐酱醋、针头线脑、生活用具、农具刀具、甚至连文房四宝、古董玩具都能看见。 掌柜的是一个中年男子,正在招呼顾客。见陈宛白进门,扭头看了一眼,冲着她笑了一下,点头示意她随意看看。 陈宛白微笑一下, 便在店内闲逛起来,看看有没有自己需要的东西。 她想着冬日将至,家里需要补充一些日常用品,虽然镇上也能买到,但若县里的品质更好,价格更低,顺便带些回去也是划算的。 进门处油盐酱醋的货架,她先挑选了起来。发现县里的盐比镇上的要白净许多,质量显然更胜一筹。 盐堆上插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九文”,看来是九文一斤,比镇上的七文一斤略贵。 她凑近闻了闻,发现盐中的土腥味比镇上的淡了许多,看来质量确实不错。想到家里腌制腊肉时几乎用光了存盐,她打算等会儿称几斤带回去。 盐旁边摆放着几个小坛子,上面写着“豆酱”。陈宛白看着来了兴致,想起小时候跟着奶奶学做黄豆酱的场景,虽然当时没学会,但她记得那味道极好。于是她决定买上两坛,做菜时放些进去,滋味必定更好。 等陈宛白逛到了生活用品的时候,掌柜已经忙完走了过来。 他带着几分歉意地笑道:“小哥,抱歉让你久等了,你想要买些啥?” 陈宛白正好就看见了一个手炉,她打算买回去给柳氏。这个手炉小巧轻便,正好适合冬天用来暖手。 她指着那个手炉问道:“这个怎么卖的?” 第199章 杂货铺 掌柜的顺着陈宛白指的方向看过去,见她看中的是一个铜制的小手炉。手炉的设计简洁,表面雕刻着几朵梅花图案,小巧精致,正适合冬天随身携带,用来暖手。 掌柜的笑着说道:“这是咱们县里匠人打造的铜手炉,质量上乘,烧炭时间长,一口价三百五十文。” 陈宛白拿起手炉,细细端详了一番,感觉分量合适,做工也很精细。之前在老郑头那里得知,铜的卖价一百五十文一斤。这个手炉,虽没有一斤重,但做工摆在这里。三百五十文,确实算公道。 于是,她也没还价,点点头道:“好,那就要这个吧。” 掌柜见她满意,立刻转身快步去柜台下取出一个布袋,将手炉仔细包好,递给了陈宛白。 陈宛白接过手炉,回到刚才的调料区,指着盐说道:“掌柜,这盐帮我称上十斤。” 掌柜的点头答应,迅速拿起秤来称盐。将盐装好后,他用一个布袋装好,放在了柜台上。他见陈宛白的模样,估计还要买些东西,笑眯眯地跟在身后。 “掌柜,这个豆酱怎么卖?” 掌柜看了一眼,回答道:“这个坛子里的豆酱有三斤,一斤十五文,加坛子一起得二十文。” 陈宛白点了点头:“给我拿两坛。” 掌柜手脚麻利地又给用草绳捆好,放在了柜台下。 “小哥还有什么要买的?” 陈宛白思考了一下,想起家里的灯油快用完了,便问道:“有没有好一些的灯油?” 掌柜带着陈宛白到了另一处货架:“我这里有普通的灯油,还有麻油、菜籽油、香油、豆油、桐油、乌桕油、猪油......这些都可以点灯。” 陈宛白想到家里现在用的就是猪油,价格比较贵,烟大有味,晚上起夜的时候,闻着味儿自己的猪瘾容易犯。 但亮度确实高一些,不过她们家里晚上也不需要做什么,能晚上起夜照亮脚下的路就行了。 “这些价格都是多少?” “普通的灯油四十八文一斤,麻油五十文一斤、菜籽油四十五文一斤、香油三十文一斤、豆油四十文一斤、桐油一百七十文一斤、乌桕油三百文一斤、猪油四十五文一斤。” 掌柜一口气说完了价格,接着长舒了一口气,继续说道:“若是点灯,最好的自然是乌桕油,烟少而灯亮,不过这油贵了些。小哥可以看看菜籽油,价格便宜些,效果也仅次于乌桕油。” 陈宛白点头思忖,镇上的菜籽油价格在五十文一斤,而这里的价格则少了五文。至于猪板油,她的手艺只能榨出六成油,且一斤猪板油需要三十五文,而这里的猪油一斤四十五文,性价比显然更高。1 “菜籽油、香油、猪油各与我称上十斤。”她打算先买上一些回去试试看,比镇上的质量如何。 掌柜的笑呵呵地应承下来:“小哥,你买得多,这坛子少说也要七八文,我就送给你罢。” 他边说边忙碌地开始称重并装坛。 陈宛白谢了一句,见掌柜在忙,便自顾又看了起来。 这个杂货铺比镇上的大许多,不仅宽敞,而且品类齐全。即使是铺子的一半,也比镇上两开间的大得多,显得深而宽敞。 “哎哟喂!掌柜的,您咋在这儿称东西呢?顺子哥去哪儿了?”一道焦急的声音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打破了店内的宁静。 陈宛白好奇地看了一眼,只见一个瘦小的身影风风火火地冲进了店内,伸手就要去拿掌柜手里的打油勺。 掌柜一听这声音,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转过身来,眼睛一瞪,大声骂道:“毛蛋,你这死小子!屙屎要这么久的吗?我还以为你掉坑里爬不出来了呢!” 毛蛋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嘿嘿,掌柜的,这不是有点事情给耽误了嘛。我想着顺子哥在这儿呢,我晚点回来也没事。” “顺子也说要去屙屎,你俩昨儿个晚上跑哪儿吃好吃的去了?” 毛蛋连忙摆手:“我没见到顺子哥呀!” “哟,你俩是躲懒去了吧?扣工钱!” “掌柜的,别啊,您听我狡辩。”毛蛋连忙拉着掌柜的袖子,“我从茅房回来的路上,不是得路过那吴府门口吗?” “路过吴府跟你回不回来有什么关系!”掌柜两眼一瞪。 “那吴府的侧门口,围了好些人呢,把路都给堵得死死的。”毛蛋一边比划着,一边说道。 “堵了你不会挤出来?”掌柜没好气地说。 “我也是这么想的啊,可我挤着挤着没挤出来,倒是挤到门口去了。您是不知道,那儿正演着好大一出戏呢,这我哪里舍得离开呀。”毛蛋的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嘿!好小子,有热闹看不喊我。”掌柜忽地一拍大腿,怒喝道,“难怪顺子也没回来,感情也是看热闹去了,你们一个个的对得起我吗?” 大户人家通常最是讲究脸面,凡事都藏着掖着,平日里可难得见到他们的热闹,这机会可不多得。 想象着那热闹的场面,掌柜心里那个气呀,这两个家伙有好事居然不叫上自己。 “这不是回来喊您了嘛。”毛蛋赶忙说道。 “行,这里有客人,你先招待着,我去看看。”掌柜说完,抬腿就跑,那急切的模样,生怕去晚了精彩的好戏就看不到了。 但跑了两步,掌柜又折回来了,急切问道:“毛蛋,之前都发生啥了?别我过去啥看不懂。” “就是那吴家公子在家睡女人,被他家母夜叉抓到了。”毛蛋十分会总结,一句就说出了关键。 “知道了知道了,就裤裆里那点事儿是吧。我走了,你好好招待客人。” 掌柜说完,再次飞奔而去,那速度快得惊人,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哎,也没说客人要啥啊。”毛蛋看着掌柜不见了的身影小声嘀咕着。 “客官,想问下您刚才要的是啥?”毛蛋只能看向店内仅有的客人陈宛白,不好意思地问道。 陈宛白又说了一遍自己需要买的东西,毛蛋手下动作利索地给她装油。 第200章 吃瓜 陈宛白的目光落在了卖种子的货架,心里琢磨着自家不同于别家有留种,还是买上一些吧。 家里有之前买的萝卜菠菜小油菜种子那些,这些就无需再买了。眼下马上就要到小寒时节,有一些不怕冷的蔬菜,像生菜、芹菜、韭菜、香菜、土豆之类的。 就是不知道这个时代哪些,也只能是有什么就买什么了。 再者,开春之后要种水稻,还可以种上一些小麦玉米,大豆高粱,土豆甘薯。 冬日里天寒地冻,一旦下雪,出门就极为不便了。来一趟县城也着实不容易,倒不如能买的就一起买回去算了。 虽陈宛白是常年种地的,可这会儿看着眼前一堆种子,有些发愣。 因为,它们长得类似自己印象里的种子,却又似乎有些不同之处。既拿不准,那就问问伙计好了。 陈宛白扭头瞧见毛蛋也快装完东西了,便略微等了等。待他装完,这才开口问道:“小哥,请问这里都有些什么种子?” “小哥,还要点啥?”毛蛋离得远,没太听清楚陈宛白的话。他也不管对方比自己年龄大还是小,上前就喊上了小哥。 “我打算买些这个时候还有开春能种的菜种和粮种,你这都有些啥?”陈宛白回道。 毛蛋笑了笑,指着一旁的几个袋子说:“小哥,这有生菜、芹菜的种子,都比较耐寒,适合冬天种。开春的粮食种子嘛,小麦、番麦1都有。咱这儿都是上好的种子,保证出苗率高。” 陈宛白点了点头,又问道:“你说的这些个种子价格如何?” 毛蛋立刻笑着回答:“这些个菜种都都差不多,一升四十文。” 他指向另外一堆袋子,继续说道:“至于粮种,小麦和玉米都是论斗卖的。现在小麦种子一斗八十五文,番麦种子稍贵,一斗要一两银子。” 番麦?大麦吗?大麦不是才三十文一斤?这番麦怎卖八十多文一斤? “小哥,敢问番麦是哪个?” 毛蛋习以为常,毕竟这可是名贵物,一般人不认识实属正常。 他指着那一堆种子说道:“就这个,这可是大户人家才能吃得起的稀罕玩意儿呢。你要是家里地多,不妨买上一些回去。若是种出来了,拿到大集上或者去大户人家府口卖,肯定能卖上高价。”2 陈宛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觉得有些眼熟,伸手抓起几粒,那模样有点像是玉米种子,形状跟掉下来的牙齿差不多。 毛蛋见她在思量,以为她是嫌贵,补充道:“小哥,咱家的种子都是好货,出苗率高,买回去不亏的。” 陈宛白心里盘算着,倘若这真是玉米的话,那必定是好东西,玉米的用处着实比较大。它既可以当作主食来吃,又能磨成粉用来勾芡或者制作一些糕点,都是不错的选择。甚至还可以被用作造纸的施胶剂和增强剂,亦或是用来制作胶粘剂。 “行,那这些菜种来一升,还有小麦番麦来半斗吧。” 毛蛋应了一声,去柜台处拿来了布袋,就开始称。嘴里还在念叨着:“也不知道那边咋样了。” 陈宛白顺势接了一嘴:“啥热闹,让你这般惦记?” 听见陈宛白问话,毛蛋开顿时来了兴致。有八卦不能分享出去,那可太难受了。 “热闹的很,要不是担心掌柜不高兴,我高低得看完了再回来。” “想必很精彩吧,小哥也给我说说。” 毛蛋大手一挥,赶紧说道:“就是我们县城有一大户人家,吴家。今日趁着他妻子不在家,就邀了好友到家中做客。这些公子少爷,平日里不就是喜欢吃喝玩乐,这不把那醉香楼里的鸨儿3带回去玩了。” 陈宛白见毛蛋一脸你快问我快问我的样子,很是配合:“然后呢?” 毛蛋顿时乐开了花,他爱看热闹不就是为了讲给别人听,看见别人脸上的精彩吗。 他龇着他那泛黄的牙齿说道:“这男人嘛,这种事情也很正常。可坏就坏在那吴公子的夫人回来了。” “哦?吴公子的夫人又怎么了?”陈宛白问道。 “小哥,你不是这县里的吧?”毛蛋打量了她一番。 陈宛白摇摇头:“我不是,我是下面村里的。离得远,很少来。” 毛蛋点点头:“这就难怪了。要说这吴夫人啊,可是我们县里出了名的母夜叉。啧啧啧,就在那府门口打起来了。” “怎么在府门口打起来了?不是在府内做客?” “问得好!”毛蛋一拍巴掌,也顾不上给陈宛白装东西了,放下手里的活,“可不就巧了,吴夫人本是回娘家,走到半路想起来有东西忘带了,折回来拿。就看见吴公子和一女子赤身裸体在那花园里的椅子上颠鸾倒凤,好不快活。” 毛蛋嘿嘿两声,眉毛飞起:“而且不但如此,另几个公子,也在和鸨儿们共赴云雨。” “然后呢?那吴夫人跑了?”陈宛白附和。 “来来来,小哥,吃点瓜子。”毛蛋顺手到一边的干货里抓了一把瓜子递给陈宛白。 “等下掌柜回来又要扣你工钱了。”陈宛白没接。 “不怕,那是我大舅,他扣我工钱我娘会跟他闹。”毛蛋一脸不在意。 陈宛白这才理解,为何毛蛋敢在上班的时候在外吃瓜,感情这是一家人,估计那个叫顺子的,多半也是一家人。 她接过瓜子,一边嗑一边听毛蛋眉飞色舞的讲八卦。她是真爱听,上一次吃瓜还是那张老婆子的葬礼上。 “那吴夫人怎么可能会跑,她可是母夜叉啊。上去就冲着那吴公子和那女子一顿打。” “怎么?那女子不是鸨儿?我听小哥你喊的称呼不一样。” 毛蛋这下更兴奋了,看来陈宛白是认真听他说八卦,比之前站他边上的婆子好多了。 “对对对,就是因着那女子不是鸨儿。” “那是......?” “那女子是王公子的小妾,王公子说要送与吴公子,以作上门做客的礼物。” “这......自己的小妾还能送?”陈宛白有些不大能理解,男人不是最怕被戴绿帽子吗? “小妾而已,不过是个玩物,有何不能的?那些公子少爷经常换着玩呢。”毛蛋一脸习以为常,“小哥,你是乡下来的吧?我看你完全不懂这些。” 陈宛白点点头,她确实是第一次听说,两辈子都是。不过她也听过“妾乃贱流”、“妾通买卖”,想来应是差不多的意思吧。 毕竟,古代社会男尊女卑,小妾地位低下,被视为男人的私有财产,可以随意处置。她们没有独立的人格和权利,命运往往掌握在男主人手中。 第201章 下雪了 “难怪你啥也不知道。这吴夫人娘家,可是我们县里那黄老爷的大小姐。”毛蛋吐出瓜子皮,继续说道,“黄老爷你肯定也不知道,那是我们县里最大粮铺的东家。” 陈宛白点点头,且一脸才知道的表情。这会儿她觉得有些口渴,从布袋里掏出竹筒,正准备喝,想到毛蛋,问道:“小哥,喝花茶吗?” “啥花茶?”毛蛋一愣,见陈宛白晃了晃手里的竹筒,明白过来,立刻小跑着去柜台处拿来两个杯子。 “喝喝喝,讲的我口渴了。”他将杯子举起。 陈宛白顺势就倒了两杯,没好意思就着竹筒喝了。 “那吴夫人是真厉害,连王公子都敢打。”毛蛋喝了一口,“哎,你这花茶正好喝。” “那王公子又是何人?” “这王公子是遥江镇的,但是他外祖家是这县里头的,县里最大的布庄就是他舅舅家开的。” 遥江镇?王公子?陈宛白脑海里想到了一个人名。 “小哥可知那王公子叫什么名字?” 毛蛋自顾倒了一杯茶:“王礼宝,怎么,小哥你认识?” 陈宛白点点头:“听说过,我就是遥江镇的人。” “那难怪了。”毛蛋点点头。 “那你可知道他的小妾叫啥?”陈宛白继续问道。 “不知道,只听见那吴公子护着她,自己被吴夫人打。当时嘴里喊着吱吱,跟老鼠叫似的,好笑极了。”毛蛋想到当时的场景,不禁哈哈大笑。 对上了,还真是,没想到这陈芝芝真的进了那王家的门。只不过没想到,竟然才这么短的时间,就被送人了。 毛蛋一脸可惜:“我也就看到了这么多,再往后得等掌柜或顺子哥回来才晓得了。” 陈宛白接话道:“那我下回来你可得说与我听。” “好好好。”毛蛋问道,“你过两日还来吗?” “下次一定!” 毛蛋这才拍了拍手上的瓜子灰:“我给你装种子。” “这些是什么种子?怎么卖的?”陈宛白指着一个敞开的布袋子问道。 “那些啊,我也不清楚里面究竟是些啥种子。”毛蛋看着那一袋种子说道,“你买的东西不少,我做主送你一小袋,你拿回去种种看。” “你不怕扣工钱?”陈宛白笑着打趣。 毛蛋解释道:“不怕,这也卖不上啥钱。上回,送货的商人卸货的时候,发现破了几个袋子,几袋种子就混在一起了。那商人既没时间挑选,又不愿意带回去,便便宜卖给我们了。” 结果放在店里后,掌柜让他们在闲暇的时候挑一挑。他们最开始倒是挑了两日,可后来实在是厌烦了,就装成一袋放在那儿随便卖卖,有时候客人买的东西多了,也会送一小袋出去。 陈宛白凑过去看了一眼,红橙黄绿黑褐白,颜色还挺丰富。 有那看着像那孜然粒的,不确定是什么;有长得像是黄瓜种子;像南瓜子的,但是有点小,像是番茄。 “我可以买这个吗?”陈宛白觉得可以多买一些,回去试试看,能种出一些什么东西来。 “那你给个十文钱,我给你装一升吧。”毛蛋也不晓得到底卖多少钱,随口说了一个价。 听闻价格,陈宛白心中甚是惊讶,竟然如此便宜? 她仔细瞧了瞧,里面有不少黄瓜种子,虽不知种子的具体卖价,但她知晓黄瓜在市场上可卖十文钱一根呢。 “真的吗?”她再次询问。 毛蛋嗯嗯两句,手下已经飞快地给她装了一袋子,只多不少。 “那就多谢小哥了,我下回来给你带好吃的。”陈宛白收下好意。 “你那个劳什子花茶,哪里买的,我也想要去买一些。”毛蛋想到刚才的花茶。 他虽是男子,却也喜爱甜食,只是不爱那甜得发腻的味道。方才那花茶,有一股淡淡的甜味,还夹杂着一种他也说不上来的花香,十分好喝。 “那是我自己晒得,下回给你带上一些。”陈宛白一口应下。 买完东西后,陈宛白又向毛蛋询问了吴府的方向,随后便与他告别,拉着牛车晃晃悠悠地走了。 等陈宛白来到那吴府侧门的时候,门口人群已经散了,只剩下几个洒扫的下人。 她略微感到惋惜,没能亲眼见到那热闹的场面,不过也不想多留,便转身准备离开。 她牵着牛车,慢慢地走出县城,眼见天色渐暗,城外的寒意愈发浓重起来。刚出城门,天边便飘起了细小的雪花。 初时,雪粒稀疏如碎银般点缀在空中,似有若无地飘落下来。风轻轻拂过,带着丝丝寒意,卷起那细雪如烟似雾,在空中舞动。 陈宛白抬头看了看,天空阴沉沉的,厚重的云层仿佛压低了整个天地。雪花渐渐大了起来,慢慢地在她的肩头和车上的东西上积起薄薄一层。 她裹紧了身上的披风,忍不住打了个寒战,呼出的热气在空中凝成一团白雾,瞬间消散。看着逐渐密集的雪花,伸手拂去肩头积起的一层薄雪,她意识到这雪可能越下越大。 她拉停了牛车,从车上翻找出一件蓑衣,迅速披在身上,又拿出一把油纸伞。整理好蓑衣和斗笠,她再次握紧牛车的缰绳,继续赶路。 雪越下越大,不知细小的雪花此时已变得厚重,仿佛一片片鹅毛从天而降。油纸伞虽然遮住了大部分的雪,但风一吹,却毁了细碎的雪花飘进伞下,轻轻落落在她的脸颊和衣襟上,凑近凉意。 牛车在积雪越来越厚的路上艰难前行,车轮在雪地里打滑,发出沉闷的吱声。 陈宛白心里清楚,这样的天气如果继续赶路,恐怕连牛车都走不动了,更别提赶回家了。她叹了口气,决定在前方的镇子上先找个住处。 好在前头就是青石镇,自己也算是熟悉,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终于,牛车缓慢地驶进了青石镇的街道。天色此时已经彻底黑了下来,街上的行人稀少,商铺也大多已关了门,只剩下几家店铺亮着昏黄的烛火。 凭借着记忆,陈宛白来到了一家还算干净的小客栈门前。此时,门板已上了一半,仅留下两块板的空隙可供人进出。 门旁的两只灯笼在风雪中微微摇曳,纸面已显得有些破旧,但仍勉强散发出微弱的光亮。 她将牛车拴在门口的柱子上,而后迈步走了进去。 这家客栈极为简陋,屋内的地面是板结的土地。大堂内几张粗糙的木桌和长凳孤零零地摆放着,屋内的火光昏暗,显得有些冷清。 柜台后站着一位中年人,正埋头拨弄着算盘,不是掌柜就是账房。他见到陈宛白进来,有些惊讶,连忙站起身,冲着身后喊了一嗓子:“来客了。” 话音刚落,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从帘子后急匆匆地跑了出来,脸上带着几分朴实的笑容。他一看到陈宛白,立刻热情地迎上前,笑着问道:“客官可是要住店?” 第202章 住宿 陈宛白点了点头,小伙子立刻笑容更盛,忙引着陈宛白往柜台处:“客官,您要住什么房?我们上等房已经没有了,中等房、下等房、通铺都有。” “小哥,我想问下牛车可有地方安置?”陈宛白没动,指着外头的牛车问道。 小伙计愣了一下,连忙点头回话:“有,您车上可有东西?需要存放吗?” 陈宛白点点头,又问道:“中等房和下等房分别是何价?” “中等房五十文一晚,下等房三十文一晚,您带了草料吗?没带草料牛车进畜舍得加五文。带了的话,给您免费。”小伙计嘴巴飞快报价。 陈宛白原计划是晚上之前能赶回家,所以带的草料并不多。牛还得待一宿,可不能饿着了。 “没带草料,辛苦小哥给喂饱些。”陈宛白摸出了两个铜板递给小伙计。 “没问题,保管给您喂的足足的。”小伙计接过钱,拍着胸脯答应下来。 小伙计在柜台处拿了钥匙和油灯,示意陈宛白跟上:“客官,这边请。” 他引着陈宛白穿过了大堂,沿着一条窄窄的过道走向了后院。过道两旁的墙壁已显得有些斑驳,偶尔还能听到风雪拍打在窗纸上的沙沙声。 走廊尽头,几间低矮的房门挨挨挤挤地排列着,门板虽然老旧,但都严密地关着,透出些许暖意。 小伙计推开了其中一扇门,将油灯高举,昏黄的灯光瞬间将房内的景象照亮。 “客官,您看这间如何?” 陈宛白环视了一圈,房间不大,屋内只摆了一张木床,一张小桌和两张凳子,靠墙的角落里放着一个圆角柜,边上一个高面盆架。 简单的四柱架子床,铺着深蓝色的被褥,看着还算整洁。 陈宛白想着,反正就是住一宿,倒也不挑。就点点头道:“就这间吧。” 小伙计将桌上的油灯点燃,将钥匙放在了桌上:“客官,今晚风雪大,若是需要炭盆,需另加十文钱。” 陈宛白想了想,暂时还不需要,就拒绝了。 “哦,对了,外头的牛车和东西一会儿就给您安置好,您不必担心。” 陈宛白谢过小伙计,待他离开后,关上了门,脱下身上的蓑衣,搭在了床架上。 窗外的风雪声依旧不停地回荡,她坐在床边,开始想家中的柳氏这会儿在干嘛了。 正想着,外面传来一阵敲门声。 她起身打开门,见那小伙计正站在门口,手里提着两壶热水,热气氤氲而上。 小伙计笑着输掉:“客官,这是给您送的热水。一壶小的,喝了暖暖身子;另一壶大的,您可以泡泡脚,这大冬天的,暖和些也更舒坦。” 他说着,将两壶热水递了过来。陈宛白接过热水,笑着道谢。 小伙计转身离开,还帮忙带上了门。 陈宛白将热水壶放在桌上,目光移向角落里一个高面盆架,架子上放着一个木盆,旁边的木桶里盛满了冷水。 她将冷水和热水小心地混合在一起,直到温度刚刚好,然后搬着木盆到桌前坐下,把双脚慢慢伸进温暖的水中。那一瞬间,舒适的热流从脚底传来,疲惫一丝丝驱散。 她放松地靠在椅背上,拿起桌上的茶杯,烫了一下。再倒上一杯热水,轻轻捧在手中,小口抿着。 她想起布袋里还放着几块糕点,那本是打算送给衙役的,却因为人不在而未能送出,这会儿正好可以垫肚子。 吃饱喝足后,陈宛白将木盆放回原处,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躺到了床上。粗布被褥虽不算柔软,但总比露宿在外好。 外面的风雪声渐渐模糊,困意袭来,她在温暖的被窝里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便沉入了梦乡。 次日一早,陈宛白醒来时,发现屋外的光线透过窗户映入室内,整个房间都显得格外明亮。 她走到窗前,发现雪依旧在轻轻飘落,经过一夜的积累,房顶和树枝都覆满了厚厚的白雪。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便走出房门,沿着走廊向客栈的大堂走去。外面也有三两个客人,正坐在桌前吃朝食。 陈宛白找了一处角落坐下,不一会儿,小伙计笑容满面地端着一壶热茶走过来,“客官,想吃点什么?咱们今儿早上有新鲜出笼的包子,还有热乎的面条。” “给我来一碗面条吧。”陈宛白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早起后的沙哑。 小伙计迅速应声离开,不久后端上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面汤清亮,香气四溢,上面撒了些翠绿的葱花和几片薄薄的青菜。 陈宛白拿起筷子,快速吃了起来,打算早些吃完好回去。 “小刘,这雪还不停呢,掌柜的肯定困在县城回不来了。”账房先生一边拨动着算盘珠子,一边感叹道。 “可不是嘛,昨儿就下了一天,今早也没见停,听说山那边的路都被雪堵住了,怕是这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停。”小伙计皱了皱眉头,有些担忧地说。 陈宛白听着他们的对话,心里也不禁有些焦虑。哪里堵住了,可别是她回家的路。 “小哥,想问下是哪里的路堵了?” 小伙计回道:“往翠微镇方向堵了,不知客官您是往哪去?” 陈宛白一听,心里松了口气,还好,反方向。 “还好,我往白山镇。” 她三两口嗦完面条,放下碗筷,便起身走到柜台前,将昨夜住宿和今早的费用一并付清。 走出客栈时,外面的空气依旧带着一丝寒意。门口的小伙计早已将牛车牵了出来,牛车的尾部挂着一捆草料,显然是为她路上准备的。 陈宛白看着那捆草料,眉头一挑,掏出两个铜板递给了小伙计。“辛苦了。” 小伙计接过铜板,眉开眼笑,脸上满是喜色,连声道谢:“小哥,您路上可要小心。这雪虽然小了,但路还不好走。” 陈宛白点了点头,目光落在那挂满白雪的街道上,再不好走也得回家去。她扶正了斗笠,披好蓑衣,然后拉起缰绳,轻轻一抖,牛车缓缓前行。 雪依然在下,虽然比昨夜小了不少,但路面仍然湿滑难行。她小心翼翼地赶着牛车出了镇子,路上的行人稀少,偶尔有几声鸟鸣在白雪覆盖的树林间回荡。车轮在雪地上碾出一道浅浅的轨迹,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第203章 遭贼 牛车越走越远,周围的景色逐渐变得荒凉,田野和树木都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仿佛一片银白的世界。风虽然不大,但时不时有几片雪花飘落在她的脸颊上,带着丝丝凉意。 花了平时两倍多的时间,陈宛白终于看见了自家小屋。已经午时时分,按理说,这个时候柳氏应该已经在生火做饭了,可抬头望去,她却发现自家的屋顶没有一丝炊烟。 难道自己不在家,柳氏就不做饭了? 陈宛白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加快步伐,快步走到屋前,将牛车随意拴在门边的木桩上。顾不得拍打身上的积雪,便一把推开大门。 屋内的情景让她心中猛然一紧——屋子里乱七八糟,原本整齐摆放的家具现在东倒西歪。 走近一看,左右两边的房门都从外头锁上了。陈宛白发现她的房门的门锁上面有一些砸痕,但好在锁的质量过硬,并没有被砸坏。 而柳氏的房门上有被砸的痕迹,但锁上一点痕迹都没有。 陈宛白快步出了堂屋,发现灶房的锁头已经被砸开,里面一片狼藉。 米缸被掀翻在地,地面上满是散落的糙米。幸好,家里的米本就不多。 看来贼人可能因为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可偷,心中愤懑,砸了缸,偷走了锅。 仓库是以前的旧木屋,看着十分破烂,贼人显然没有光顾那里,门上的锁头和门框上没有任何撬开的痕迹。 看了一圈之后,陈宛白站在屋门前,心中一片冰凉。 家里明显遭了贼,那么柳氏去哪了? 不过她猜测,柳氏应该没事。贼人总不能把人抓走了之后,还好心给你把房门锁上。 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气,冰冷的空气瞬间让她清醒几分。陈宛白先将牛车上的东西卸下,全部锁进了自己的房间。 随后,驾着牛车往万朝贵家去了。 快到万家门口,就听见万广山就喊她:“小白,你可算回来了?” “万爷爷,我娘可在你家?”陈宛白将牛车拉进院子里,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在,在屋里和小黄他奶聊着呢。”万广山叹了口气,指着屋内说道。 陈宛白这才放下心来,果然在这。 将牛车缰绳交给万广山,陈宛白这才进了屋子。 赵老婆子的房内,柳氏坐在一角,满脸愁苦,眼睛红肿,显然哭了不少。 除了红肿的双眼,还有一脸的疲惫,衣衫齐整,看着并无大碍。 陈宛白见柳氏安然无恙,心中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下。 “赵奶奶,娘,我回来了。”陈宛白站在房门口,小声说道。 柳氏听见声音,缓缓转过头,眼中带着一丝颤抖:“小白,你回来了......家里……” 陈宛白走过去,轻声安抚道:“人没事就好。” 柳氏抬起头,眼中仍带着泪光,声音微微颤抖:“我早上听到院子里有动静,原以为是你回来了......呜呜呜......又听见有人在砸门,我就知道不是你......呜呜呜......” 陈宛白在柳氏的呜咽声中,搞明白了整件事情。 昨天晚上,柳氏等到天黑也没见到陈宛白回来,外头又下着大雪。猜到估计不会回来了,便把大门栓上。 由于担心陈宛白,柳氏一晚上没怎么睡好,五更天就醒了。醒了就不大睡得着,迷迷糊糊间,听见外面有人说话的声音。 断断续续,她以为是陈宛白回来了,起身准备去给陈宛白开门。 还没等她打开房门,就听见大门处传来了砸门声。这一下把她直接吓醒了,伸出去的手颤抖个不停。 不大会儿,大门粗暴地砸开。 紧随而来的是两个男人的叫骂声: “我说朱大,你这斧头有个屁用,一个破门都劈不开。” “赵癞子,明明是你自己不行,还怪我的斧头!你现在把我的斧头劈坏了,你得给我赔。” 两人骂骂咧咧的进了屋子,朱大吹亮了火折子,看着空空荡荡的屋内,气得半死。 “他娘的,不是说柳氏跟了不少男人吗,怎么家里啥都没有!白瞎老子大冷天的跑一趟!” “怎么会这样?这比我家还穷一些啊!”赵癞子也傻眼了。 这跟他听说的不一样啊,朱氏在村里没少说道柳氏。讲柳氏被男人养的白白胖胖,穿金带银,吃香喝辣,家里不少银钱。 怎么现在一看,整个堂屋内。就一张小破桌子,还有四个不伦不类的凳子。墙上挂着几个竹篓,地上几个鱼篓和鸡笼。 值钱的,那是一个都没有。 “我呸!这么穷,这几个破篓子一看就不是花钱买的。”朱大一脚踹上去。 “总不能白来,我们去里屋看看。”赵癞子指着一左一右两扇门说道。 两人先来到了柳氏的房门前,伸手一推,没推开。 “让开,我来。”赵癞子往后一退,狠狠往前一撞,门没撞开,反倒自己跌倒在地。 “哎哟喂......”赵癞子手臂疼得直抽。 房间内得柳氏瞬间跌倒在地,整个人慌乱不已,完全不知所措。 “滚开,老子来!”朱大说着,抄起断了半截的斧头就砍了过去。 砍了半天,那门也没砍开,不知道是朱大的斧头坏了的缘故,还是朱大力气不足的缘故。 “我们换一间。”赵癞子建议道。 两人又扭头去了陈宛白的房门口。 屋内还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柳氏,听见两人离开的脚步声,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去了一点点。 她想起建房子的时候,陈宛白说这个木门是榉木的,为了防止将来山里有狼或者熊瞎子那些大型野兽下山袭击。既然能防得住那些大型野兽,门外的两个人应是不成问题。 果然,外头两人砸了老半天,连门带锁,一个都没开。 “外面还有一栋,去那看看。”朱大气喘吁吁。 “最开始的时候说了我两一人砸大门就行,你非要跟我轮着来。这下好了,斧头坏了,我两也没力气,现在是一扇门都没砸开。”赵癞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也累得够呛,嘴里不停埋怨着朱大。 这大冬天的,他本就好长时间没吃饱过饭。刚才在大门口还花了那么大的力气,现在根本就没有力气了。 两人歇了一阵,缓过劲来,出了堂屋,往灶房方向去了。 哐啷哐啷一顿砸,灶房的门锁总算是给他们砸开了。两人激动的不行,两眼放光,直接就冲了进去。 等他们点燃灶台上的油灯,看清屋内的情形,又傻了眼。 第204章 贼人 灶房内只比堂屋好上一些,除了桌椅板凳,还多了两组橱柜和两个缸。 赵癞子直接冲到橱柜前,捏了捏酸疼的手肘,感叹道:“还好这里没上锁。” 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橱柜门,满怀期待。 然而,希望有多大,失望就有多大。 朱大见赵癞子站在橱柜面前一动不动,还以为里面藏着什么好东西,连忙提着油灯凑上前。 “我呸!连两个像样的碗都买不起吗?这比我们村的老鳏夫还穷!就这几个破竹碗,还放在柜子里!”朱大不满地吐了口唾沫,挥手示意赵癞子去打开旁边的橱柜,“看看那边有没有好东西。” “肯定也没啥好东西。”赵癞子嘀咕着,还是把橱柜门拉开了。 果不其然,里面只有几个小坛子,装的不过是咸菜和萝卜干。 赵癞子伸手抓了一把塞进嘴里,边嚼边点头:“别说,还挺好吃的。” 朱大也伸手伸手抓了一把尝了尝:“确实不错,我要三坛。” “总共才四坛!不行,一人一半!”赵癞子立刻反驳道。 朱大瞥了他一眼,满是鄙视地说到:“就几口咸菜萝卜你都要争?你家就你一个人,一坛不就够了。我不得一坛回去给我妹,要不是她说,你能摸到这里来?” 赵癞子不甘心地松了口:“行行行,一坛就一坛。” “这里还有一些油盐酱醋,要吗?”赵癞子指着橱柜下层问道。 “不要不要,也就那么一小点,半路不是撒了就是打破了。”朱大嫌弃地拒绝。 大冷天的,他都不想拿,原以为能有些金银财宝。没想到,就这般光景,真正是耗子路过都要留下二两粮。 朱大拿着油灯又环顾了一下灶房,目光落在了灶上的铁锅上。他走过去,掀开锅盖,锅里赫然有一碗剩饭,上面还有几片肉。 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赵癞子,这有吃的,咱们吃饱了再去砸门。” 赵癞子连忙跑过来,见到锅里地一碗糙米饭,口水都流出来了。 朱大一把将他拉远了些,说道:“你的口水都要掉下去了,别看了,快去生火,咱们热一热再吃。” 赵癞子擦了一把口水,也不多说,乖乖的去灶下生火。他实在是太饿了,也不记得有多长时间没有吃到过干的了,可能有一个月,可能更久。反正记不得了,自打天气凉了,他就没吃过几顿饭。 两人丝毫没有做贼的模样,仿佛在自己家里一样。 赵癞子在烧火,朱大则将油灯放在了灶台上,转身走向橱柜旁的两口小缸。 朱大指着缸说道:“这一看就是装粮食的,咱们干脆煮一顿吃饱点,肚子填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赵癞子忙不迭地点头同意,他宁可撑死,也不要饿死。 朱大掀开其中一口缸的盖子,看到里面白白的块状物,他疑惑地捡起一块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却什么味道也没闻出来。 他拿着那块东西走到赵癞子跟前,递给赵癞子:“你看看,这是啥?能吃吗?” 赵癞子接过来端详了一会儿,又凑近鼻子嗅了嗅:“不知道,不过看着倒有点像是石灰块。” “啥玩意?能吃吗?”朱大问道。 “不能,这玩意儿是用来建房子的,我在县里见大户人家用过。”赵癞子摇头说道。 “他娘的,穷成这样了还想要建房子。”朱大气不打一处来,将手里的“石灰块”狠狠地丢在地上,又重重地踩了几脚。 他骂骂咧咧地走到另一口缸前,掀开了盖子。那口缸已经快见底了,根本看不清里头有啥东西。 他又转身去拿油灯,借着灯光这才看清,里面是糙米。 他嘟囔着:“有糙米,但不多,估计就一碗的量。” 赵癞子听了,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但随即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一碗也凑合了,煮了吃吧,总比饿肚子强。” 朱大伸手去抓缸底的糙米,指尖被粗糙的缸壁刮了一下,刺得他一阵生疼。心中本就压抑的怒火瞬间被点燃,他猛地抬脚,狠狠地踢向了缸壁。 “哐当!”一声响,缸应声而碎,稀疏的糙米洒了一地。 朱大愣了一下,看着地上的糙米,心中的怒气反倒消散了几分,但更多的是后悔:“这下好了,啥也吃不到了。” 赵癞子伸长脖子看着那地上的糙米,就快要哭出来了。 早知道刚才他就应该去把这些米带回去,哪怕就这么一点,也能熬成米汤。他只要躺着不动,吃个五六天没有问题。 他咬了咬牙,瞄了一眼朱大那健壮的身躯,最终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赵癞子瞅了瞅已经开始冒热气的锅里,无奈地说道:“先吃饭吧,等吃饱了我们再去砸门。我估计那两个贱人就躲在房里,等抓到她们之后,咱们先好好爽一把,然后再把她们卖到勾栏里去。” 朱大听到这话,这才来了兴致,急忙上前掀开锅盖。他也不怕烫,端起碗“吭哧吭哧”地吃了起来。 吃了两口之后,他有些嫌弃地说道:“还没我媳妇做的好吃。” 柳氏虽不再执着于水煮菜了,可做出来的饭菜也确实好吃不到哪里去。 赵癞子眼巴巴地看着,直咽口水,心里暗暗骂道:难吃你倒是别吃啊,你给我吃啊! 可嘴里说出来的话却是:“你多少给我留点啊……” 朱大根本不理会赵癞子的话,依旧狼吞虎咽地吃着。一晚上过去了,又走了这么远的路,他确实饿了。 不一会儿,一碗饭就被他吃去了大半。赵癞子看着所剩无几的饭菜,心中的不满愈发强烈,但又不敢发作。 等朱大终于吃饱,他抹了抹嘴,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筋骨。 朱大将剩余不多的小碗饭递给赵癞子:“你快吃,吃完我们砸门去。老子要让她们尝尝老子的厉害。” 只两口,赵癞子就吃完了,他用舌头将碗里舔得干干净净。 朱大一脸嫌弃:“走,砸门去。” 赵癞子摸着干瘪的肚子,心不甘情不愿地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那扇紧闭的门前,朱大是真吃饱了,他觉得浑身都是劲,率先一冲而上。 “砰!砰!”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响亮。 门内却没有任何回应。朱大越发恼怒,“给老子开门!不然等老子进去有你们好看。” “赵癞子,你去外头找块大石头来,我就不行了,一个都砸不开。” 赵癞子应声而去,不大会儿,他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快走!快走!” 第205章 清理油菜地积雪 朱大看着慌张跑进来的赵癞子,皱着眉头问道:“你鬼叫啥呢?” 赵癞子催促道:“快走,我看见有火把过来。” “怎么可能,这荒郊野岭的,哪里有人?”朱大才不信赵癞子的话,朱红亲口说的,这山脚下就住着柳氏母女二人。 赵癞子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颤抖着声音说道:“我真的看见有火光,这不是人,那就是鬼了......” 这话一出,朱大也不犹豫:“那快点走,我们下次再来。”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两人脚步匆匆地出了门,一出门,果然就见一个火光由远及近飘了过来。 “等下!不能白来。”朱大说完,折回去了灶房,摸着黑把灶上那口铁锅拿起就跑。 等两人跑远了,万朝贵举着火把来了,看见了这一幕,就知不好。 “嫂子?小白?” 屋内的柳氏听见熟悉的声音,这才打开门跑了出来。 ………… 知晓前因后果之后,陈宛白的情绪并未有太大起伏,因为她早有预料。不可能不被坏人惦记,只要那些人被逼急了,再远的地方他们也会找来。所以她一直都有所防范,家中的物品也都藏得十分隐蔽。 所以她一直都有所防范,比如家里的东西都藏得比较好。 她轻声劝慰道:“娘,不必担忧,家里也没有什么损失,我们回家去吧。” 柳氏依旧眉头紧锁,眼睑微红,但在陈宛白的安抚下,心情稍稍平复了一些。她点点头,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站起身来。 陈宛白转向赵奶奶等人,说道:“赵奶奶,今日多谢你们了。我们就不多打搅了,还得回家收拾一番,改日再来登门感谢。” 赵老婆子一想也是,刚遭了贼,总要去收拾收拾,便没再挽留,叮嘱道:“路上小心一些,有事就喊我们。” 陈宛白扶着柳氏,同万家人道了谢,就离开了。 回到家,柳氏这才看见家里的狼藉景象,双眼通红,心中一片酸楚。 陈宛白则没有时间伤春悲秋,她挽起袖子,立刻将家里收拾干净。看站在灶前,看着原本摆放铁锅的位置如今空空如也,心中不由得一阵烦闷。 心里想着,还是得去买口锅。 当然,最要紧的事情,还是要围一个院子。 不过转念一想,一般的竹篱笆木栅栏也防不住贼人,不围也罢。 她轻轻叹了口气,暂时搁置了这个念头。 走到仓库,在里头拿了一些粮食。当下最重要的是填饱肚子,吃饱了才有精力去想其他的事情。 比如,报仇。 赵癞子已经是老仇人了,看来他的记性不大好,已经忘记她手中柴刀是何滋味。 至于另一个朱大,从柳氏的言语中可以分析出来,除了朱氏的大哥朱文还有谁。 陈宛白看了看外头,刮风下雪的,希望那两人给冻死了,也省得自己动手。 吃完饭,陈宛白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想必这雪不会再下了。于是,她扛着锄头就去了地里。 柳氏望着她的背影,好像啥事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家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难道她就不害怕吗? 柳氏此刻心底涌起深深的悔意,当初真不该离开陈家。若是没有离开,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到了地里,看着眼前的景象,陈宛白又长叹了一口气。 一场大雪过后,油菜地已然面目全非。若不是她日日前来,恐怕根本无法辨认。 放眼望去,这片油菜地完全被白雪覆盖,洁白一片,丝毫不见油菜的踪影。反倒是那些野草,依旧倔强地挺立在雪中,冒出点点绿尖,显得格外惹眼。 虽然嫌弃,但也无可奈何,荒地无肥,这是陈宛白早就该预想到的局面。看着这景象,她知道,还是得抢救一二,否则来年的收成还要差上几分。 她蹲下身子,拨开了覆盖在油菜上的积雪,查看油菜的状况。叶子大多已经被冻得有些发蔫,但好在根茎部分还未收到太大的损伤。 陈宛白思索片刻,决定想将积雪清理出一部分,让油菜能够透透气。 她用锄头小心地将油菜周围的积雪耙到一旁,除了拔除野草,对于明显变白或干枯的叶片也要及时摘除。 同时还要及时清沟排渍,保持畅通,降低土壤湿度,避免湿害加重,防止烂根,同时有利于预防病害。 清理完积雪后,陈宛白在菜地里撒施草木灰,以提高地温。还覆盖上一层稻草,保温防冻,避免冷空气对叶片的直接伤害,减轻冻害程度。 等忙完地里的活计,天色已经暗了,她扛着锄头又回了家。 回到家,柳氏依旧双眼通红,但好在还记得做饭。陈宛白没说啥,放下锄头,洗了手。 想到自己在县里买的东西,她去了自己房里,在里头翻出了那个手炉。 回到灶房,她将手炉递给了柳氏:“娘,这个是给你买的。” 柳氏微微一愣,看着眼前的手炉,不知所措。 “娘,我去县里,把糕点方子又卖了。因着二卖,价不高,只十两。”陈宛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撒谎。 柳氏接过手炉,问道:“那银子呢?” 陈宛白继续撒谎:“嗯,我去县衙,赁了离我们不远处的五亩地。” “你说甚?”柳氏蹭地一下站起身来,“你赁地作甚?” 陈宛白坐到灶下,塞了几根柴进去,慢悠悠地回答:“赁了来年种稻,不然吃啥?总靠买?” 柳氏没说话,她也知道陈宛白说得有道理。 陈宛白接着说道:“年后开始,粮食的价格会逐步上涨,且会一直持续到秋收前后才会有所下降。” 在这个地方,农民们目前仍然沿袭着一年只种一季稻的传统耕种方式。每年秋收之后,收获的粮食在交完粮税之后,大多数人基本会拿着新粮去售卖,而后再去购置相对便宜一些的旧粮回家食用。 也有那些家中地少人多的农户,会选择购买菽,将其掺在米里煮成菽米饭1来果腹。这样的做法虽然在口感上可能会有所欠缺,但在艰难的岁月里,却能让一家人勉强维持生计。 尤其是冬日里,大家基本不出门,也就吃得更少了。活着就好,要求,不要太高。 见柳氏不语,陈宛白又说了一句:“你又一心想着还了陈家的银子,家里的钱都在你那管着,你也知道还有多少。我们也不是一直都有那么好的运气,能猎到野猪。” 柳氏这下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只低头看着锅里。 第206章 闹事 连续阴沉了三日之后,今日终于云开雾散,迎来了晴朗的天空。 阳光洒在大地上,给被阴云笼罩多日的世界带来了一丝温暖和明亮。昨夜寒风仍旧,今早雪光却已映得四野透亮。 三天前下的那场雪还未完全消融,积雪在阳光下反射出刺眼的光芒。空气清冷,呼吸间带着一丝刺骨的凉意,但没有了阴云的压迫感,心情也随之明朗了许多。 陈宛白心情大好,回头随口问了一句:“娘,我要去一趟镇上,你去不去?” 柳氏愣了一下,闺女已经好几天没怎么搭理她了,忽然这么问,让她有些意外。 “我也一起去。”柳氏回道,她想着去孙娘子那里再接一些活计,好歹能赚些银钱。 “好,那我们吃了饭就出发。”陈宛白淡淡应了一声,然后径直往屋后走去。她来到山脚下,将正在吃草的小牛凯西牵回牛棚。 两人默默吃完朝食,陈宛白简单收拾了一下,便和柳氏一起出了门。 “我们,走路去吗?”柳氏见陈宛白走得飞快,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 陈宛白停下了脚步,看了她一眼:“嗯?” 柳氏显得有些困惑,迟疑地问道:“我们为什么不坐牛车?” 听见柳氏这话,陈宛白眉头一挑,显然有些不明白。她深深地看了柳氏一眼,沉默了片刻,才轻声叹了口气。 随后,陈宛白转过身,迈开脚步继续前行,边走边说道:“娘,我们现在没有牛车。” 柳氏愣了一下,才恍若明白过来。她的脸上露出一丝尴尬的神色,但随即也只得点头,跟在陈宛白身后,默默走向镇上的方向。 陈宛白和柳氏沿着道路快步前行,不多时,便看到了小镇的轮廓。 越靠近小镇,人渐渐多了起来。通往小镇的路上,积雪已经被来来往往的行人踩踏得有些泥泞。 路边的树木虽然在冬日里显得有些萧瑟,但枝头偶尔挂着的几缕未化的冰挂,在阳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芒。 进了小镇,两旁铺子的伙计在忙着清扫积雪,屋檐下挂着未融化的冰棱正往下滴水。一个扫地的小伙子被一滴冰水砸到了后脖子,“哎哟”一声,跳得老远。 虽寒风刺骨,然而路边的小摊贩们却依旧不停地搓着冻得通红的手,跺着有些麻木的脚,来回大声叫卖着。 陈宛白和柳氏两人穿过热闹的街道,来到了孙娘子的店铺。 此时,孙娘子的店铺门口围满了人,喧嚣声中混杂着骂声和哭喊声。 陈宛白和柳氏对望一眼,皆是满眼疑惑。 “娘,你在这儿等我,我去看看。”陈宛白说完,将背篓交给柳氏,快步挤进了人群。 好不容易挤到前面,陈宛白这才看清了眼前的混乱场面。 只见孙娘子站在店门口,指着一个老太婆骂道:“老娘可是休了你那没用的儿子,官府那还有文书,你个老虔婆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那老太婆满脸褶子叠在一起,叉着腰,指着孙娘子破口大骂:“你这不要脸的贱人!当初闹死闹活要跟我儿子分开,原来是早就跟这野男人勾搭上了!你个水性杨花的荡妇!” 说完,还往地上吐了一口浓痰。 周围看热闹的人群,立刻往后退了几步。 陈宛白看了一眼身边的妇人,一脸的八卦,手里还拿着瓜子。 她便开口问道:“大姐,这是咋回事?” 那妇人抬眼瞟了她一眼,笑着说道:“小姑娘家家的,这种事还是少问为好。” 陈宛白微微一笑,解释道:“大姐,老板娘是我姨,我来得晚,想了解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妇人听了这话,才放下了手中的瓜子,边指着人群里的一个中年男人和老太婆,边说道:“那是你姨前头的男人,那个是男人他娘。” 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妇人把刚才发生的事情说得那叫一个精彩。 原来,隔壁面馆的东家见孙娘子独自卸货辛苦,便好心帮忙。不料正好被孙娘子前头的男人和他娘看见了,于是就在店门口大闹起来,要孙娘子给钱。孙娘子拒绝了,便想要败坏孙娘子的名声。 陈宛白明白了,这是红眼病犯了。为了钱,来闹事了。 刘富贵指着孙娘子,一脸气愤:“你个贱人!原来你早就跟别人勾搭上了,还要倒打一耙!” 孙娘子抄起扫把,就往刘富贵身上砸,冷声道:“你再在这里胡说八道,我就去告官!到时候让里长打你板子。” 刘富贵一听这话,想到之前这该死的娘们,就是把自己给告了。当时当着里长的面,他不过是教训一下这贱人,就被里长打了十个板子。 往事涌上心头,再一看,自己如今过得凄凄惨惨,而孙玉珍却过得有滋有味,开着这么大的铺子,瞧着也比以前更美丽几分。 最开始想讹点银子,再败坏一下她的名声,到时候自己大度一点,不嫌弃她,再娶她过门。 没想到,这贱人不领情,还打他。 心中的怒火愈发旺盛。 刘富贵一气之下,竟从腰间拔出一把刀,朝着孙娘子疯狂地冲过去。 嘴里还叫嚷着:“我要捅死你这个贱人!让你不得好死!” 千钧一发之际,面馆东家毫不犹豫地挡在了孙娘子前面。那把刀直直地刺进了他的身体,鲜血瞬间涌出。 众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惊慌失措,尖叫声此起彼伏,胆小已经跑得老远。 孙娘子则紧紧地抱住面馆东家,泪流满面:“你怎么这么傻啊!” 面馆东家虚弱地笑了笑:“要不是我,你也不会遭受污蔑,我不能让他伤害你……” 刘富贵和他娘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不轻。 刘富贵怔怔地站在原地,一脸茫然无措,而刘富贵的娘在反应过来后的第一时间,便随着惊慌失措的人群跑得无影无踪。 面馆的小伙计大头眼见东家被人捅了一刀,顿时慌了神,完全没了主意。心里想着,不知他是该去请大夫前来,还是该将老板扛去医馆。 陈宛白也万万没料到会发生这般事情,赶忙拉住大头,急切地说道:“大头,别在这儿瞎转圈了,你赶紧将那行凶之人拿下!” 第207章 处理 这话一出,小伙计瞬间像是找到了目标,二话不说,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将还愣着的刘富贵猛地摁倒在地。 “小花,拿根绳子来!”陈宛白对着仍在哭泣的小花大喊一声。 小花最开始挡在孙娘子面前,被刘富贵他娘打了一巴掌,孙娘子让她到后面去。可谁能想到,就在这片刻之间,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听见陈宛白的呼喊,小花没有丝毫犹豫,立刻行动起来,很快就拿了一捆绑货的麻绳过来。 陈宛白接过麻绳,动作麻利地捆着刘富贵,同时对着小伙计说道:“大头,你腿脚麻利些,赶紧去把大夫请过来,务必将你东家的情况说清楚。” 虽说一来一回会耽搁不少时间,可也不清楚刘富贵那一刀究竟捅到了何处。若是贸然将人送去医馆,一路上颠簸,说不定情况会更加严重。现在那刀还插在身上堵着伤口,一时半会儿倒也不至于丢了性命。 大头见刘富贵被捆得结结实实,也跑不掉。狠狠踢了他一脚,随后拔腿就往医馆跑。 刘富贵此时面色惨白,他似乎还没从自己冲动的行为中回过神来。这会儿被大头踹了一脚,反倒回过神来。 “孙玉珍,你这个破烂货!你就是个不要脸的女人,你水性杨花,勾三搭四!” 他不停地挣扎,嘴里也不干不净地骂着,越骂越难听。 周围见行凶之人被控制了,又围在了一起,不过离得远了。他们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陈宛白走到柜台上,拿起小花平时擦灰的抹布,一把塞进了刘富贵的嘴里。 陈宛白看着地上的面馆东家,这样躺着也不是个事。 “来几个人搭把手,把张东家搬到屋里去。” 立即就有相熟的几家铺子掌柜和伙计,七手八脚地将人抬进了孙娘子的铺子里。 外头刘富贵不停地挣扎,试图要逃脱。 陈宛白走出来,也踹了一脚,怒道:“你这贼人好大的胆子,青天白日之下,先是讹钱不成,又污蔑他人!被揭穿后竟然还敢行凶杀人!大街上你就敢如此,你是打算藐视王法吗?” 她一句话直击要害,将刘富贵贪图钱财、行凶杀人的罪行说得明明白白。 围观的人群本来还对孙娘子有所怀疑,听了陈宛白的话,纷纷改了口。 “哎哟喂,我还以为真是这孙娘子偷男人呢,原来是这人讹钱啊……” “估计是见这孙娘子一个女人好欺负。” “太过分了,还差点闹出人命。” “可不是,幸亏我离得远哦。” 刘富贵嘴被堵住了,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声。他愤怒地瞪着陈宛白,发誓回头要把她弄死。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威严的喝斥:“让开!都围在这里作甚?” 围观的群众立刻四散开来,只见里长带着几个里役1快步走了过来,面色严肃。 跟在最后的赫然是最开始陈宛白问话的那妇人,妇人冲着陈宛白笑得跟朵花似的。 就在乱起来的第一时间,陈宛白塞给她几个铜板,让她去帮忙请里长来。 里长带着里役走到人群中央,目光扫过孙娘子和刘富贵,沉声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我听说有人当街行凶?” 孙娘子见里长来了,立刻站了出来。 指着刘富贵,声泪俱下:“里长大人,就是他!他不仅污蔑我,还在大庭广众之下拿刀行凶,要不是这位面馆东家帮我挡了一下,后果不堪设想!” 里长目光一凛,转头看向刘富贵,语气愈发严厉:“你可有此事?” 刘富贵嘴里塞着臭抹布,看着里长拼命地挣扎。也不知道里长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也不让人把他的抹布拿下。 “既然你对此无话可说,那就是认罪了。”里长又转头问孙娘子,“你可要什么赔偿?” 孙娘子摇了摇头:“回里长大人,我不要赔偿,只要这人不再来找我麻烦就好。” 孙娘子知道刘富贵一穷二白,是不可能有钱赔。 “那就带走!”里长手一挥,挥手示意两个里役上前。 里役们立刻上前将刘富贵押住。 刘富贵内心哭嚎不已:里长大人,你倒是让我说句话啊! 里长对看热闹的众人说道:“各位乡亲父老,此人乃是惯犯。看来上一次打板子毫无作用,既如此,那就送去河堤挖泥吧。” 刘富贵见势已不可逆,拼命挣扎,却毫无作用,只能被强行带走。 孙娘子对着里长深深一礼:“多谢里长大人主持公道。” 里长点了点头,嘱咐道:“日后若再有这样的事情,尽早来报官府,切莫让小人得逞。” 孙娘子连连应声,目送里长离去。 众人见事情已了,便各自散去。周围的几家邻居劝慰了几句孙娘子,也各自回自己的铺子里去了。 陈宛白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心中虽有些疑惑,但还未开口询问,就听见了大头的声音:“大夫来了,大夫来了!” 只见大头背着一位老大夫一路小跑过来,老大夫被颠得七荤八素,脸色发白。 身后的药童背着药箱,气喘吁吁地跟着,边跑边急切地喊道:“你快放我师傅下来!” 大头见到陈宛白,急忙问道:“人呢?” “里头,快!”陈宛白指着铺子里。 大头二话不说,背着老大夫冲进了铺子里,直到看见东家才将老大夫放下。 老大夫脚刚落地,摇摇晃晃站不稳,手扶着腰,喘息不止。 药童也紧跟着进来,见状急忙扶住老大夫,埋怨道:“师傅,您这是何苦?急成这样,现下倒受罪了吧。” 方才老大夫一听有人命在旦夕,便急忙想赶过去,但没跑几步便有些力不从心。 大头见状,直接将老大夫背起就跑,药童虽想拦却没拦住。老大夫硬撑着说救命要紧,可现在的样子却显然吃不消了。 老大夫苦笑了一声,缓缓直起身子,挥了挥手示意没事,而后立即将目光投向了躺在桌上的面馆东家。 “我来看看你的伤势。”老大夫沉声说道,先是轻轻地将面馆东家的衣物拨开,露出了伤口。 铺子外头,陈宛白这才问出了方才的疑问:“孙姨,你是不是和里长认识?” 孙娘子有些看了一眼陈宛白:“你怎么知道的?” 第208章 烧炭 听了陈宛白的解释,孙娘子笑了笑,说道:“确实,里长是我外祖父家的族长。我娘早就打点过了,想着我一个人在镇上不容易,他能帮衬我一些。” 陈宛白接着问:“那刘富贵他娘就这么跑了,你不打算追究吗?” 孙娘子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没必要。刘富贵没了,她的日子只会更难过。” 她随后看向陈宛白和柳氏,关切地问道:“对了,你们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这大冷天的,路上还有积雪。” 柳氏这才开口说道:“玉珍,我是来看看你这儿还有没有绣活。” “有的,你拿些回去做吧。”孙娘子说着便进铺子里去取东西。 陈宛白见铺子里还有几个人,想着这里或许不太方便,便对柳氏说道:“娘,你在这儿等我,我去郑伯伯那里买口锅,很快就回来。” 柳氏点点头,看着陈宛白快速消失在街上。 一路小跑,陈宛白很快就到了老郑头的铁匠铺。 老郑头正在炉火前忙碌,看到陈宛白进来,笑着招呼道:“小白,今日怎地来了?可是有什么需要?” 陈宛白走上前,笑着说道:“郑伯伯,我家锅被人偷了,今日特地过来想买一口。” 郑伯伯听了,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哎哟,这是什么人这么缺德,连锅都偷?” 陈宛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道:“郑伯伯这里有现成的锅吗?” 郑伯伯点了点头,冲着里间喊道:“小马,小马,快出来一下!” 不一会儿,小马从里间走出来,问道:“师傅,咋了?” 郑伯伯指了指陈宛白,说道:“你去给小白拿一口铁锅。” 小马立刻点头,快步走到角落,挑出一口大铁锅,递给了陈宛白。 陈宛白接过铁锅,递了一两银子:“谢谢郑伯伯,小马哥,我赶时间,就先回去了。” 老郑头还想再问几句,陈宛白却已经火急火燎地出门了,只能喊道:“路上小心摔跤。” 陈宛白挥挥手,跑得飞快。 回到孙娘子那儿时,柳氏正在和孙娘子聊着天。 “这么快就回来了?” 陈宛白点点头:“孙姨,我们就先回去了,下次再来。” 孙娘子也没时间招呼她们,就笑道:“好,有空再来。” 两人到街上又买了一些日常用品,就回家去了。 ............ 天一日比一日冷,雪一日比一日大。 外面的寒风在屋檐下呼啸,屋内的温度也渐渐降到让人发抖。 除了睡觉,母女俩每日都是窝在灶房。柳氏绣帕子,陈宛白编竹制品,倒也没个停歇。 小灶头除了烧水,最大的作用是取暖了。 不过没日没夜的烧柴,柴禾有些捉襟见肘。陈宛白皱着眉头,开始愁了起来。 陈宛白思索片刻后,决定烧制木炭来度过这个寒冬。 此时,天寒地冻,门口的土壤有些梆硬。陈宛白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小水沟边的一块地方,那里极为合适。 那块地先前也是一处水洼,紧挨着小水沟,每当冬日来临,水便会干涸,此时那里存有不少的细沙。 陈宛白抬眼望了望屋外,雪虽已不再下了,然而积雪却甚是深厚。 她站起身来,走到柴禾堆旁,挑选了一些大小合适的木柴,放在筐里,提着就出门了。 “你去哪?”柳氏问道。 “外面。” 说了等于没说。 柳氏也未再追问,低下头继续绣着帕子。 陈宛白来到仓库,拿上铲子,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目的地缓缓走去。 一路上寒风凛冽,吹得她脸颊生疼。 到了地方,陈宛白放下东西,四周看了看,确实不错。 她先将地面得积雪用铲子清理到一旁,露出了沙面。然后用铲子挖出一个稍浅的圆形区域,作为烧炭得底基础。 随后,把带来的木柴堆放在圆形区域内。按照圆锤形方式堆积,这样有助于空气流通和碳化均匀。在木柴堆的底部和中间,放入一些干草和树叶作为引火材料。 弄好了这些,陈宛白从怀里取出火折子,小心吹燃,而后点燃干草和树叶。 火势很快,一下子就蔓延到木柴上。随着火势越来越大,木柴开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陈宛白不断地添加一些小树枝和干草,保持火势的稳定。当木柴堆完全燃烧起来后,她用铲子铲起周围的细沙,慢慢地覆盖在木柴堆上,只留下一些小缝隙让空气流通。 完成这些后,陈宛白拿上铲子筐子,回家去了。 炭化还需要几天,她只要隔一段时间来检查一下炭化情况即可。 回去的路上,秉着既然都出门了,那就不能空手而归的原则。她沿着道路,一边走一边扯下不少干草,又捡起一些枯枝。 第二天一早,陈宛白将小牛犊带到了一处草地。 这片草地长满了大片的白车轴草,即便在寒冷的冬天里,白车轴草依旧十分耐寒,呈现出一片长势喜人的景象。 也幸亏有这么一大片白车轴草地,否则小牛犊在冬日里就没有新鲜草可吃,只能吃硬邦邦的干草了。 拴好了牛,陈宛白直接去到了烧炭的地方。她轻轻地用铲子挑起覆盖在木柴堆上的沙子,小心地观察着。 这会儿,柴堆中的火势已经减弱许多,只有暗红色的炭火若隐若现。她调整了一下沙子的覆盖位置,确保空气的进入量适中,以便木材能更好地炭化。 吃完晚食之后,陈宛白又前来查看了一次。 此后,每日清晨与傍晚时分,她都会来到这里查看木炭的炭化情况。 终于,第三天。 陈宛白再次来到小水沟边,当她铲开沙子的时候,看到木柴已经完全炭化。 她连忙转身小跑着回到家里,迅速拿来一个小筐。 陈宛白拿着小筐再次回到小水沟边,将炭化好的木炭捡到筐里。捡完木炭,提着小筐往家走。回到家后,将木炭堆放在灶房角落。 柳氏看着那些木炭,疑惑地问陈宛白:“这木炭哪来的?” 陈宛白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前些日子我烧制的,没承想竟然成功了。” “你还会这手艺?” “不会呢,以前听人说起过,我就试着弄弄,没想到这般容易。” 柳氏没说话,看着陈宛白,不知道在想什么。 陈宛白余光看见了柳氏的表情,但装作没看见。 她已经无所吊谓了。 第209章 煲仔饭 一进腊月,雨雪不再,天气放晴,温度上升。 积雪消融,原本被雪覆盖的大地渐渐露出本来模样。白色的地里,黄的、绿的草地冒出头来。 “娘,被子都拿出来晒一晒。” 陈宛白正在绑竹篙,原本晒衣服的竹篙有些不够。 “你别绑竹篙了,绑根绳就行了。” 柳氏指着两个棵树示意。 “绳晾被套,你把那被套卸下来单独洗一洗吧。” “好。” 柳氏应了一声,放下被子,进屋拿针线筐。 洗洗刷刷晒晒,一下就到了正午。 陈宛白看看天:“娘,今日吃三顿吧。” 不出门,窝在家里不动弹,这段时间都是上昼一顿,半下昼一顿。 柳氏嗯嗯两声,她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意见并不重要,陈宛白不过是问一问。 陈宛白提着篮子就往菜地里去了。 那本就贫瘠不肥的土地上,在经历了一场大雪后,又冻死了不少。 看着这有些荒芜的菜地,陈宛白微微叹了口气。 她掐了几根蒜苗,又扯了一把油菜。 回到灶房,陈宛白看了一眼挂在梁上的腊肠,决定昼饭就吃煲仔饭好了。 她挖了一小碗米将米用水浸泡起来,这个过程主要是为了减少做饭的时间,又可以避免夹生。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又多挖了几碗米,另放小盆里浸泡着。 泡好了米,陈宛白将清洗干净的腊肠切成薄片,油菜焯水后备用。 与此同时,她开始调配煲仔饭的酱汁,那是由酱油、醋、少许盐和一点蒜末混合而成。 约两刻钟,浸泡过的米捞出沥干水分。 在砂锅里刷油,倒入米和适量的清水,水高出米面一指左右。 往灶膛里添了柴,火势瞬间就大了起来。 砂锅中的米煮至七八分熟,表面开始出现一个个小气孔时,陈宛白抽出柴禾,将火势控制到了小火,改善盖子让米吸收水分。 当砂锅中的水分快要被米吸收完时,将切好的腊肠片平铺在米上,盖上盖子继续用小火焖煮。 等闻到砂锅中传出浓郁的腊香味时,陈宛白掀开盖子看了一眼。此时砂锅中的米完全煮熟,腊肠也焖至透明。她将焯水的油菜摆放在饭上,在米饭中间挖一个小坑,打入两个鸡蛋。 盖上锅盖,继续用小火焖煮一会儿,直到鸡蛋凝固,米饭底部形成一层金黄酥脆的锅巴。 待煲仔饭煮好,陈宛白打开锅盖,将调好的酱汁均匀地淋在米饭上,最后撒上切好的蒜苗葱花。 一锅美味的煲仔饭就完成了。 陈宛白满意地点点头。 腊肠的好吃,但她更想吃啤酒鸭的。 啤酒是不可能有,鸭子也是真的少。村里基本养鸡,养猪,其余的家禽牲畜,少见。 叹了口气,想不到就别想了。 扭头出了灶房,喊来柳氏吃饭。 柳氏还没进门,就闻到了香气。等看到煲仔饭时,惊讶了一下,然后没了。 她也没像往常一般问陈宛白又是哪里学来的,似乎对于陈宛白会一些奇怪的东西,已经不奇怪了。 以前没有仔细想过,日日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最近,她发现,这闺女,真的是她闺女吗? 前十二年是不熟,第十三年是,陌生。 想不通,她也不想了,扒拉了一口饭。 没忍住。 “小白,怎么这么好吃?” 陈宛白头也不抬:“好吃就多吃点。” “我下午去趟村里,腊肠给村长和田姨一人送几根尝尝。” 柳氏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也不过问陈宛白去村里干什么,为什么要送腊肠。 陈宛白为什么要去村里,因为她在煮饭的时候。突然想吃糟水了。 这是她打小就爱吃的,每每到了冬日里,奶奶偶尔早晚会煮一锅。 不过,想要吃到上一世的酒糟,着实有些难办啊。 酒麴都掌握在了酒坊手上,大部分是不外卖的,为了避免老百姓自己随意酿酒。 朝廷设立了专门的机构管理酒类的税收,如果酿酒和卖酒就得缴纳相应的税费。 官府有意控制,防止一些私下里酿酒买卖。 不过酿的不多,没人晓得,没人举报,也没事。 思及此,陈宛白想着,那便自己制作酒麴好了。 制作酒麴并不难,以前她就制作过不少回。 不过还得买一些草药,诸如茯苓、当归、辣蓼草、马鞭草等。 如此一来,就得去一趟陈大夫那里。 所以得进村。 吃过饭后,陈宛白毫不耽搁,从梁上剪下十根根腊肠,将其分作三份,塞进了背篓里,上头又放上了菜地里拔的油菜。 先将需要用到的米浸泡好,这才出了门。 冬日人少,一直到村长家门口,陈宛白都没见到一个人影,只村里几条狗在游手好闲。 村长的儿媳妇开的门,陈宛白没有多寒暄,将四根腊肠塞给了她,又说了大概吃法。婉拒了她客套的邀请,就离开了。 到田家门口的时候,陈宛白有些尴尬,不知道这门是敲还是不敲。 因为里面在吵架,就还,挺激烈。 “爹,娘,偏心也不是这么个偏心的,家里粮食不多了,不做事的人,少吃点怎么了?” 说话的是田家大嫂。 “韩六丫!你是不是又想回娘家了!”田大牛怒吼道,“你真当我不知道你在娘家的事情吗?” “我,我......”韩氏底气不足。 “行了,都别吵了,我走行了吧!” 田桂花吼完,打开门就要出去。 两厢对望,有些尴尬。 “田姨,这么巧,出门呢?”陈宛白面色不改,心道,腊肠送不出去了。 “小白,你怎么来了?”田桂花脸上有些发烫。 “我娘说想你了,让我来问问你得不得空,手里有个花样子想请你去给她看看。” 田桂花一听,就知道方才家里的吵闹陈宛白定是听见了,至于多少,还不是一样丢人。 “闲着呢,正想着去看看柳姐姐。” “那田姨和我一道吧,路上还有个伴。” 田桂花没有拒绝,回头打了声招呼,就跟着陈宛白走了。 两人还没走远,就听见韩氏的声音:“哼,有本事再也别回来了。” 田桂花生怕韩氏还要说出什么更难听的话来,扯着陈宛白,脚下走得更快了。 两人一起走得飞快,三两下就走到了陈大夫家。 “马奶奶,陈爷爷在吗?”陈宛白站在院门口。?病了就来你爷爷这看,不要你的钱。”马婆子一脸关切,着实是心疼这孩子。 “谢谢马奶奶关心,我就是买些回去做别的用处。病了我肯定会来看。” “那就好,你要啥,进来,奶奶给你抓。” 马婆子嫁给陈大夫几十年,虽不会看病,但是抓药这些大多都是她在干。 第210章 酒麹 拿到草药之后,陈宛白付了钱,又从背篓里拿出四根原本准备送给田家的腊肠,硬塞给了马婆子。 而后,又在马婆子的强行拉扯下,收下了一只斑鸠。 马婆子说这是隔壁村的来看病送的,有两只,非要她收下,否则腊肠当即就给丢出去。 事情都办完了,陈宛白和田桂花两人顶着冬日暖阳,往青槐山下走去。 “桂花?”柳氏看见田桂花有些吃惊。 因着离得远,田桂花是不会下午来找她,除非有急事。 “娘,田姨说来陪你住几天。”陈宛白先一步开了口。 田桂花瞬间红了眼眶,不知道说什么。 柳氏刚要开口,陈宛白又先一步。 “娘,我要出门几天,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所以喊了田姨来陪你。” 柳氏恍然,而后又茫然。 “你去哪?去作甚?” “这几日天气这般好,我去山里瞅瞅。” 说完,提着篓子就进灶房了。 反正她只是告诉柳氏,不是征求柳氏的意见。 田桂花心里有事,没有发觉母女俩的对劲。 进了灶房,陈宛白将草药拿出来,放入杵臼中,用杵进行捣碎成粉末。 这些草药主要是为酒麹增添香气而已,不放也不是不行。 外头,柳氏拉着田桂花坐在阳光下晒着太阳,唠着闲话。 “桂花,你过来你家里可会不高兴?” 不高兴?怎么可能,简直不要太高兴,还巴不得她不回去了呢。 “家里也无事,同我爹娘说了一声,就来了。” 说话的时候,田桂花还有些无奈。 柳氏哪知她想的是啥,见她不大高兴,还以为又是家里催亲了。 “桂花,你和万猎户的事,怎么说?” 听到这话,田桂花深深地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那咋行,你俩这样,不是个事啊。”柳氏放下手里的帕子,看着田桂花,“我瞅着他心里有你,怎得你俩还这样?” “他也提过,是我不愿。”田桂花低下头,手里的线团在指尖绕个不停。 “何故?” “我,我担心我不能生......” “你可去寻过陈大夫?之前不是说了,这不定是你的毛病啊。” “可,张大的儿子都出生了。”田桂花看着柳氏,眼中含泪,“这不明摆着是我不能生吗。” “啊?他,他,他就生了?”柳氏瞪大了眼睛,“他这么快就再娶了?” “不瞒姐姐,张大和那妇人,早就,早就勾搭到一起了,就等着我挪窝。” 这叫什么事! “这叫什么事?”柳氏拔高了嗓门。 外头聊得热火朝天,里面忙得如火如荼。 等陈宛白磨完那些草药,天也差不多黑了。 又要张罗夜饭了。 想到家里有客,中华传统美德让她无法随便应付。 焖上米饭,趁着薄暮余光,陈宛白去菜地里拔了一些菘菜,又扯了几根最壮实的大蒜。 梁下拿下一挂腊肉,洗净后切成薄片。 下午没送出去的两根腊肠,也洗净切成片,放一旁。 陈宛白看着菘菜,想了想,清炒没甚滋味,不如做醋溜菘菜。 她拿了一个小碗,倒入适量的醋、酱油、盐、糖,再倒一点水淀粉搅拌均匀。 洗洗切切,陈宛白速度极快,备菜都好了,这才开始准备炒菜。 铁锅内放少许油,油热后,将腊肉煸炒出油,待腊肉变得透明卷曲时,加入蒜苗快速翻炒,加入少许盐、酱油调味即可。 这时,旁边米饭的香味悠悠散发出来。陈宛白连忙打开木盖,动作麻利地将之前切好的腊肠片均匀摆放在米饭表面。 铁锅内倒水,快速刷一下,舀出刷锅水。 待锅烧干,放油,油温五成热时,放两片蒜片,爆出香味。 若是有辣椒就好了,放些干辣椒滋味肯定十分好。 不过也只能想想,陈宛白手下没停,往锅内倒入菘菜,快速翻炒一瞬。 炒至菜叶塌架、返青倒入之前调好的酱汁。 再翻炒几下,确保入味了,这才盛出。 菜炒好了,陈宛白将灶膛内的燃烧未尽的柴禾用火钳夹出,放进了一个大陶盆中,又往上面盖了一层草木灰,端去了饭桌下方。 灶膛内留有余烬,她往铁锅内倒入几瓢水,饭后洗碗正合适。 忙完了,陈宛白来到柳氏房门口:“娘,田姨,吃饭了。” 喊完,又扭头回了灶房。 屋内的田桂花连忙擦了一把眼泪,和柳氏一起起身。 两人进灶房的时候,陈宛白正将腊肠夹出,放进盘子里,又撒了一把葱花。 这是她种在灶膛边的,最近几日温度高,长得十分喜人。 见两人进来:“娘,田姨,坐。” 手里的盘子就放到了桌上。 “小白,你可厉害,瞧瞧这手艺,愈发的好了。”田桂花看着桌上的菜,由衷地夸赞。 田桂花十次来有八次都是陈宛白做的饭,因为柳氏觉得自己手艺不好,一般来客她都不做。 “快趁热吃。” 陈宛白给两人盛了饭,又去将灶房门关上,这才折回一起吃。 已经聊了一下午,这会儿田桂花和柳氏也无话可说,三人闷头吃饭。 田桂花嘴里吃着,心里哭着,一时竟尝不出味儿。 她有好长时间没有吃肉了。 吃过饭,田桂花不顾阻拦,非要洗碗。拦不住,也就随她去了。 陈宛白去木盆里看了看之前泡的米。已经过去三四个时辰了,这会儿正好可以用。 那头田桂花已经洗完了碗,灶上也抹得干干净净。 柳氏和田桂花两人坐在饭桌前,脚踩着炭盆烤着火,正就着油灯打络子。 陈宛白则开始准备做她的米糟。 变软的大米沥干水分,放入蒸锅蒸煮。 煮熟后的大米与之前磨好的草药粉混合均匀,后搓揉成小球状,方便发酵。 将搓揉好的酒麹球放在灶边一角进行发酵。 发酵环境的适宜温度和湿度,确保酒曲能够充分发酵,以达到最佳的酿酒效果。 如果不放在温暖的地方,就这个大冬天,起码得半个月往上才能发酵完成。 最近的天气,加上灶房里的温度,陈宛白估摸着,最多四五日,酒麹球即可成。 第211章 是她 冬日里,山中的动物几乎冬眠。 尤其是大型的野兽。 这让陈宛白很高兴,意味着她可以往深山里去了。 加之这几天温度有所上升,这让她更高兴了,意味着不冬眠的动物会出来觅食。 动物觅食,她觅动物。 用芭蕉叶包上一条腊肉和几根腊肠,再包上几块硬邦邦的饼子。拿上柴刀弓箭,陈宛白招呼都没打,就进山了。 万籁俱寂,薄雾如纱,太阳还未出来,但天渐放亮,天空呈现浅蓝色。 踏着满地的霜露,陈宛白翻过了一座小山头。她沿途设下了几处脖套陷阱,用于抓捕松鼠野鸡这些小动物。 整个上午过去,她始终一无所获。 林间寂静无声,除了偶尔飞过的几只鸟儿,其他的动物仿佛都已销声匿迹。 正午时分,阳光透过树梢洒在地上,给寒冷的空气带来些许暖意。陈宛白来到了山涧处,决定在这里吃个昼饭,稍作休息,再继续往另一座山头探索。 陈宛白俯身靠近溪水,仔细观察了一会儿。小溪清澈见底,溪水在阳光下泛着微光。 她伸手试探了一下水温,尽管水中透着一丝暖意,但仍旧冰冷刺骨。 冬日里,鱼比较少,螃蟹也进入了冬眠状态,要想在小溪里抓到鱼虾,似乎有点困难。 不过,可以试试看。 陈宛白在溪边找了一些藤蔓,编制了一个鱼笼。往笼子里塞了一些碎饼块,并用树枝和松枝将笼子的入口掩盖住,放置在溪水的一个较为隐蔽角落。 待到鱼笼设好,陈宛白在溪边生起了火。火焰在寒冷的空气中跳跃,散发出阵阵暖意。 除鱼之外,可能还会有冬眠的蛙类、螃蟹、藏在岩石缝隙中,泥沙深处。 陈宛白沿着小溪开始翻石头,希望能有所收获。 不过希望不大,收获很少,只看到了极少的虾、蟹,多的是蜗螺。 回到溪边,她检查了鱼笼,发现里面有几条小鱼被困在里面。 聊胜于无,也能塞牙缝。 她将小鱼抓出来,又将鱼笼子放回溪水中,等离开的时候再看看有没有收获。 陈宛白在小溪边仔细翻找,终于在一堆石头中找到了一块扁平且光滑的石板。这块石板大约有一个人的手掌大小,表面略显湿润,但没有裂纹,是做锅具的不错选择。 她将石板清理干净,用力刮去石板上的泥沙。接着,陈宛白用木棒和石块将火焰弄得更旺盛,然后将石板放置在火焰上加热。 陈宛白拿出带来的腊肉,切下几片,放在加热了的石板上,瞬间散发出了浓郁的香气。 就着溪水,用小刀将鱼、虾和蛙类清理干净,去除内脏,剥去壳,一起放在石板上。 鱼肉在石板上慢慢变色,腊肉的脂肪开始融化,发出诱人的香味。她用一根木棍翻动石板上的食材,确保它们均匀受热。石板上的油脂和汁液滴落在火焰中,发出噼啪的声响,空气中弥漫着肉香和炭火的气息。 太阳晒得身上,暖意洋洋。微风轻拂,带着林间草木的清香,沁人心脾。陈宛白深吸一口气,心情愉悦。 真舒服。 让她有种,度假的感觉。 身边的火焰微微跳动,石板上的食物散发阵阵香味。陈宛白削了两根树枝当作筷子,悠哉悠哉开始吃饭。 陈宛白吃完饭,处理好火堆,轻轻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准备继续她的行程。 鱼篓没有收获,陈宛白将它扔回了溪水中,如果回头还走这,肯定有意外收获。 四面环山,陈宛白仰着脖子望了一圈,决定去那座最高的山头。 探险,可真有趣。 想她上一世年轻的时候,可是很热爱去山里露营。 如今,异曲同工。 阳光仍旧明媚,温暖的光辉照在大地上,雪在山顶和背阴处还未完全融化,但迎阳的山下和半山腰已经没有积雪,只剩下湿润的泥土和枯黄的草地。 山路逐渐陡峭,脚下的泥土在阳光下变得稍显滑腻。陈宛白一路小心行走,时不时寻找一些动物的足迹。 穿过一片密集的灌木丛,陈宛白眼角突然捕捉到一抹灵动的身影。她抬头望去,只见一只小松鼠在树枝间灵活跳跃,毛茸茸的尾巴在阳光下闪烁出一缕缕金色光芒。 心中一动,悄咪咪掏出弓箭。她调整了一下弓弦,微微弯腰,保持着稳定的姿势。她目光专注,瞄准了那只小松鼠在树枝上的身影。 那不是一只小松鼠,那是一块肉。 陈宛白握紧弓箭,稳定了心神。她的手指稍微用力,弓弦发出清脆的响声,箭矢脱离弓弦,迅速飞向那只小松鼠。 箭矢划过空中,风中带着一丝急促的声音。 小松鼠似乎感知到了危险,试图跳跃逃离,但已为时已晚。箭矢准确无误地击中了它,箭头在树枝上戳了一下,小松鼠轻微地挣扎了一下,然后静静地挂在了树上。 陈宛白迅速走到树下,抬头看着被箭矢击中的小松鼠。 不高,但自己够不到。 放下东西,她爬上了树,将其取下。 ...... 如此过了三日,陈宛白终于决定下山了。带去的布条已用光,再继续前行也毫无意义。 下次再去还是找不到路。 回程的路比去时更快,不过一日半的功夫,她就看见了熟悉的小木屋。 柳氏和田桂花在屋前晒着太阳聊着天,手里绣着帕子。 田桂花眼尖,看见走来的陈宛白,一眼便看见了走来的陈宛白,立刻大喊道:“小白,回来啦?” 陈宛白点了点头,快步上前。瞥了一眼田桂花,猜测她应是一直住在家里,身上穿的是柳氏的衣裳。 “娘,田姨。” 陈宛白打了声招呼,将带来的东西放在门前。 “咦?”余光瞥见离家不远处,多了一间茅草屋? 也算不上是茅草屋,看着更为寒酸。 她指着那处不是茅草屋的茅草屋,问道:“娘,田姨,那是谁搭的?” 难道是她们两个搭的?不大可能,她们不会基建。万朝贵?那更不可能,他的手艺没那么差。 柳氏和田桂花互相对视了一眼,一齐叹了口气,正欲开口。 那不是茅草屋的茅草屋里钻出来一个人。 陈宛白一看,咦? 哦,是她啊...... 奇怪。 转念一想,也似乎并不那么奇怪。 第212章 桂花,我来接你回家了 “她被休了。” 陈宛白点点头,这点不奇怪,但还是奇怪。 “她和娘家也断亲了。” 陈宛白再次点点头,好了,这下不奇怪了。 “你上山的第二日,她就来了。”柳氏继续补充,“她应是问过村长了,知道这一片是我们买下了。” 柳氏指着两道坡下:“那里我记得你说离路近,就没买。洪氏说离路近好,打算在那起房子。” “虽说她人不好,可到底是乡里乡亲。我邀她到家里住一住,她犟得很,不肯来。” 陈根子自他娘死后,便不再外出作活,而是在家里伤春悲秋。不时难受之时,就将洪氏打一顿。 洪氏觉得张老婆子也死了,自己也算是出了一口气,看了看儿子陈大宝,也已长大。 虽,自请被休。 陈根子非说洪氏是偷人了,于是打到她娘家去。娘家人原是凶残,但陈根子好歹死了娘,与自家妹子脱不了干系,多少理亏。 哪知洪氏提着刀又杀回了娘家,也不知谈了什么,竟然断亲了。 又找了村长,折腾了一番,最后还真就得了休书一封。 被休后,抱着一床被褥,就到青槐山脚下来了。 对于洪氏,陈宛白觉得她坏,又觉得她不坏。 只能说,人性难言。 洪氏如何,陈宛白没在意,不过多了个邻居而已。 她想到自己的酒麹球,也不知如何了。 简单洗漱一番,就去了灶房。 陈宛白看了看,酒麹球已经变硬了,表面还长出了一些白色的菌丝。 说明发酵完成了,将酒麹球取出,放在阳光下晒干。 待太阳快落下山时,陈宛白将酒麹收了进来。 酒麹已成。 心心念念的酒糟也可提上日程了。 临睡前,陈宛白将糯米清洗干净后,放在木盆里浸泡,使其充分吸水膨胀。 次日吃完朝饭,陈宛白便端出浸泡的糯米,将其蒸煮,使淀粉糊化,便于后续的发酵过程。 蒸熟后得米饭摊开,让其自然冷却。 冬日里天冷,不大会儿就好了。 接着,将碾碎的酒麴球均匀地撒在米饭上,并搅拌均匀。放置在一个干净、密封的陶锅中。 中间挖一个洞,以便后期观察酒糟是否做好。 又将坛子盖上盖,放入了暖桶里。 暖桶是之前陈木匠的谢礼。 陈宛白拒绝了银钱,陈木匠便说一定要送什么,不然心难安。她想了想,陈木匠的手艺不错,冬日里刚需的暖桶少不了。 在她画完图纸并解释清楚做法之后,陈木匠的心更难安了。 陈木匠的心难不难安陈宛白不在乎,她心安就好了。 暖桶里每日会换上余炭,是做完饭后,灶内燃尽剩余的发红带着火星的余烬,用铲子铲到泥盆,再放入暖桶底下。 等待自然界的酵母菌自然落入并开始发酵。 随着时间的推移,酒糟的味道和香气也会逐渐变得更加浓郁。 做完了这些,陈宛白开始摆烂。 在太阳底下晒太阳,看着柳氏和田桂花绣帕子,聊八卦。 田桂花在村子里住着,果然八卦比较多。 东家长,西家短。 谁家媳妇扒拉东西回娘家了,谁家孩子尿床了,谁家老婆子磋磨儿媳了,谁家男人爬寡妇床了。 比如村里的黄寡妇,爬床的人不少。 里头就有一个人,陈大山。 “你咋晓得的?”柳氏好奇。 “黄寡妇的邻居是谁?”田桂花捂嘴笑道。 柳氏一听,想了想,没想起来。 “王明珠啊。”田桂花不卖关子。 王明珠是谁,柳氏没想起来,也没反应过来。但陈宛白眯着眼却知道,那位可是村里的八卦头子。 难怪黄寡妇爬床的男人会被知晓。 啧啧啧...... 岂止知晓是谁,怕不是祖上三代都能被翻出来。 “周老婆子说丁氏那肚子圆,肯定是个闺女。陈大山想要个儿子,周老婆子就让他晚上去找黄寡妇了。” 田桂花絮絮叨叨。 “也不知道她脑子里想的啥,那黄寡妇是会生儿子。可,可爬她床的男人不少,就算怀了,谁知道是谁的啊?” “难道陈大山愿意当绿头龟?” 陈大山当不当绿头龟不知道,听上去像是周老婆子糊弄陈大山的。 陈宛白之前有一回,听见周老婆子和陈大松说悄悄话。若丁氏肚子里如果生出来的是个儿子,就让弄死。 原因无他,吃绝户罢了。 周老婆子一辈子都偏心眼,到了这个岁数,自然更加偏心。大孙子都这么大了,自己都快老的不能动弹了。 指望老二家的,那自然是不如老大家的好。 给自己端屎端尿的儿媳孙媳都那么多。 许是说到了陈家,田桂花说完寡妇,话题依旧没离开陈家。 “二丫定了人家,年后就嫁过去。” “定了谁家?” 田桂花嘴一撇,摇了摇头:“不知道,瞒着呢,多半不是什么好人家。” “没有媒婆吗?”柳氏不解。 “没有,是那家的儿媳来说得亲,许下十两银子的聘礼。”田桂花叹了口气,“这里头多半有鬼。” 十两银子啊,可不是一点小数目。 儿媳? 柳氏瞪大了双眼:“那男人多大?” “不知道,不过那儿媳看着有二十了。” 二丫,陈宛蓉啊..... 陈宛白想了想,十四岁还是十五岁了? 一个小孩子,就要嫁人了啊。 那是一个好孩子,聪明又懂事。 可惜了。 想着,听着,陈宛白就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感受到有人给自己盖了一件薄被。 掀开一丝眼缝,是田桂花。 闭上眼,继续睡。 ...... “桂花,我来接你回家了。” 陈宛白听见一个男声,洪亮又没底气。 睁开眼,一个瘦高微驼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棉衣走了过来。 “大哥?”田桂花有些惊喜又带着不高兴的两个字,辗转悠长。 “大哥,你咋来了?” 语气平缓,没甚感情。 “我来接你回家,总不好一直住在别人家里。”中年男人搓了搓手,有些拘谨。 他站在几步开外,再没上前。 远远地看着田桂花,眼里的情绪说不上来。 陈宛白眯着眼看,那里面充满了人生百态。 “谁让你来的?爹娘?还是她?”田桂花看着田大牛,没动。 第213章 出栏粪 田桂花还是回去了,她也不好意思继续住下去。虽然柳氏和陈宛白什么都没说,但她还是想回家。 柳氏以为她不好意思,陈宛白知道她是真不好意思。 再不回去,万朝贵肯定要冻出病来。 一熄灯,万朝贵就蹲门前的樟树底下。 陈宛白最开始以为有贼,后面看着田桂花摸着黑出了门。 还真是贼。 偷心贼。 连着看了好几日,万朝贵的小声讨好,田桂花的大声拒绝。 真不知道想啥。 郎有情妾有意,为何不在一起得了。 不过是个孩子,万朝贵有万念黄,田桂花无痛当妈不好吗? 想不通就不想了。 时间过去七八天了,陈宛白瞧着洪氏的茅草房越来越有模有样了。 自己前儿个看不过,还去多管闲事了。 洪氏还真犟,死活不肯接受好意。 陈宛白无奈,只得说了几个搭房子的法子,离开了。 不光是洪氏的房子搭好了,陈宛白的米糟也做好了。 她走到自己房间,掀开了暖桶上的棉被,将一锅米糟端了出来。 这也是她在没有酒曲粉的情况下,第一次制作米糟。 不知道是否成功。 将米糟端到了桌上,柳氏也凑上前来。之前她问的时候,陈宛白告诉她这是制作米酒和米糟。 米酒她是知道的,米糟就没听过了。 盖子刚掀开,一股清新的酒香扑鼻而来。 糯米饭已经整体变成了一团,有些像是云朵,又有些像细腻的雪。乳白色的外观,质地湿润且细腻。 用勺子挖了一口,入口柔和,带着淡淡的甜味和微妙的酸味。 口感丝滑、甜而不腻、味道醇厚。一股淡淡的酒香,清新而不刺鼻。 吃完后,余味悠长,酒香和甜味依然萦绕在口腔中,久久不散。 成功了。 陈宛白十分得意,看来自己多少是有点金手指或者主角光环在身上的。 她又拿出一个干净的勺子,挖了一勺递给了柳氏。 柳氏尝了一口,也觉得十分不错。 “娘,之前让你洗了晾干的酒壶呢?” “我放在橱柜顶上了,这就去给你拿。” 用小竹瓢将锅里的米酒舀出,装入酒壶,不过并不多,只装了大半壶。 “娘,明儿个杀鸡吃,我给你烧一个黄焖鸡,再炒一个辣子鸡,我们喝点米酒。” “前儿个才吃了肉,这又想吃了?” “娘,你看看你,你再看看我,瘦的风都能吹跑好吧。万一来了坏人,我俩谁打得过?” “行吧,都依你。”柳氏嘴里这么说着,眼睛却一直盯着陈宛白腰间那连睡觉都不卸下的柴刀,有些无语。 上回遭了贼之后,陈宛白一晚上起夜好几回。柳氏其实自打那回之后,晚上也睡得不好。 “娘,给你来个下午茶。” 陈宛白即刻就想要吃上糟水。 “家里哪有茶叶?” 柳氏瞪了她一眼。 陈宛白不说话,端着米糟进了厨房。 点柴烧火。 往锅内倒入适量热水,待烧开冒泡,打上两个鸡蛋。 不多时,鸡蛋凝固成型。这时候往锅里挖上几勺米糟,搅拌搅拌,再舀勺糖。 再搅拌搅拌,糖化开,糟水就做好了。 陈宛白尝了一口,不错不错,下次赶集买些干枣来。 盛了一碗,端去给柳氏。 柳氏接过碗,看了一眼,没见过的东西。 又眼神晦暗看了一眼陈宛白,没说话。 “娘,你且尝尝味道如何。” 陈宛白知道她在想什么,但不说破。 柳氏终是没忍住:“你又是哪学来的?” “县城。” 县城?呵呵,柳氏不行,别说县城,她在京城都没见过这玩意儿。 “快吃吧,冷了不好吃了。” 陈宛白说完,又进了灶房,端出一碗,在柳氏身旁的凳子上坐下。 舀了一勺,好吃的眯起了眼睛。 柳氏转过头,看了一眼手里的碗。也舀了一勺,送入口中。 糟水的微酸和酒香,夹杂着糖水的甜味。 确实好吃,她也学着陈宛白眯起了眼睛。 陈宛白静静坐在椅子上,望着天空发呆。 突然,一阵清脆的鸟鸣声打破了寂静。 她循声望去,只见几只黑色的身影在天空中飞来飞去,那带着剪刀的尾巴格外惹眼。 是燕子。 燕子归巢,春来到。 陈宛白站起身,放下手里的碗,快步往小水沟边走去。 柳树果然抽芽了。 叹了口气,没有日历还真是。 抬头看了看天,要忙起来了。 时间尚早,说干就干。 陈宛白来到牛棚,看着牛棚后堆积的栏粪,又瞅了一眼牛棚里。 嗯,又可以出栏粪了。 陈宛白回屋里换上一身破旧的衣裳,随后拿起耙子,又朝着牛棚走去。 她伸手拿起缰绳,准备将小牛犊牵去吃草。 小牛犊却往后退了几步,瞪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她。 没到吃草的时间啊,咋就要出栏了? 陈宛白可不管它在想什么,用力一扯缰绳,便将小牛犊拉出了牛棚。 沿着熟悉的路,来到了熟悉的地方。一大片的紫花苜蓿地。 这是小牛犊最爱吃的草,它一看见这一大片紫色的地,便迫不及待地扯着陈宛白飞奔过去。 安置好了小牛犊,陈宛白返回牛棚。 她手持耙子,开始将牛棚里那些混杂着牛屎的干草耙拢成一堆,接着把这堆干草全部堆放到牛棚后的栏粪堆处。 最后,陈宛白拿起扁担和专门用于装栏粪的夹栏,挑起担子便往地里走去。 在靠着油菜地下面,有一亩地是她前段时间趁着天气晴好的时候开垦出来的,她打算将其做成水田。 开垦完的第一时间,她就挑来了大粪浇灌了一遍。如今,再撒上一层栏粪,让其沤上两日,然后再犁一遍地。 陈宛白动作利落地将夹栏中的栏粪全部倒出,堆放在田里。 接着,拿起耙子,开始将栏粪均匀地耙开,确保栏粪能够覆盖到每一寸土地。 她弯着腰,一步一步往后退。 余光却瞥见了一个身影。 那人没开口,她也装作没看见,继续手里的活。 栏粪全部耙完,陈宛白收拾好了东西,沿着田埂打算回家。 就在她即将与那身影擦肩而过时,那人看着她,扭捏了老半天,最终开了口:“那个……” 第214章 要命 沤了两日的栏粪已充分发酵,陈宛白再次来到这片土地旁。 栏粪已经软烂,表面有些湿润。 由于散布较广,粪料与土壤充分接触,部分已经开始渗入土壤中,形成一层粘稠的腐殖质。 空气中弥漫着微弱的发酵气味,地面上的杂草也因吸收了肥料中的养分,显得有些苍翠。 看着这一切,陈宛白满意地点点头,扭头就走。 提着几根腊肠,来到了万朝贵家。 她迈进院子,扬声喊道:“万爷爷,我来牵牛了。” 万广山看着她,目光又落在她手中的腊肠上。 “你这孩子,真是的,每回来都不空手。咱们可是邻居,你回回这样,算怎么回事?” 陈宛白咧开嘴,笑得像个孩子:“万爷爷,还不是我每回都来麻烦你们。回回扛着头来,一张嘴,不是借人就是借物。那又算怎么回事?” 说罢,走进院子,将腊肠往桌上一放。 “万爷爷,快把牛借我,我地里还等着呢。” 万广山哈哈大笑:“你借了谁家的犁?” 万家不种地,自是没有这些农具。 陈宛白答:“田家的。” 昨日,田大牛和田二牛送来的。 除了犁,还有滚耙。两人来回跑了两趟,累得不轻。 陈宛白准备回礼,被田桂花拒绝了,说全当她前些时日的吃用。 陈宛白没拒绝。 升米恩斗米仇。 不多时,牛来了,是万朝贵牵来的。 他默不作声地将牛牵到了地里,接着又一声不响地把犁架到牛身上,随后便静静地看着陈宛白,依旧一言不发。 陈宛白看着他,叹了口气。 她还是个孩子,大人之间的事情,她不好说,不好说。 “谢谢万叔叔了,剩下的我自己来就行了。” 她知道,万朝贵不会犁地。 看着万朝贵离去的背影,陈宛白又叹了口气。 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 然后,她转过头,熟练地拿起鞭子,驱赶着大黑牛开始翻耕土地。 大黑牛迈着沉稳的步伐,犁头深深插入泥土中,将土壤翻了起来。 陈宛白跟在后面,不时调整着犁的深度和方向。 随着犁的前行,那原本覆盖着栏粪的土地渐渐变得松软而平整。 翻耕完一遍后,陈宛白又翻了一遍,确保土地都被均匀地翻过。 犁完地,陈宛白将牛赶上田埂旁的荒地,卸下犁。 回头看了一眼田里,翻的不错,吃完饭可以来放水了。 陈宛白吃了昼饭,大黑牛也吃饱了,她先将牛还回了万家。 等她扛着锄头来到田里的时候,发现田里已经有人在忙碌。 “婶子,你这是?” 那人回过头,有些拘谨:“我,我就是......” 陈宛白知道,还情嘛。 两日前,陈宛白给地里撒完栏粪准备回家的时候,洪氏拦住了她,吞吞吐吐半天,说想借把锄头,也打算垦荒地。 一日之计在于晨,一年之计在于春。 眼下,正是开垦荒地、种植粮食和蔬菜的好时机,这些都是日后生计的重要保障。 洪氏的确聪明,被休之后她没有回娘家,也没有选择继续住在村子里,而是选中了这里。 一有伴,二有吃。 虽偏,但附近有万家和陈宛白家。 又因着这两家有粮,方圆几里的野菜不似村子附近给人薅得干净。 甚至可以说根本没人吃,除了陈宛白偶尔拔几棵换换口味。 野菜满地都是,所以洪氏没饿死。 陈宛白对洪氏印象不好不坏,但人家都求上门了,总不好拒绝。 毕竟又没仇,为何不借。 所以当时她就把家里一把大锄头借给了洪氏。 现在洪氏正用那把锄头在给她挖沟渠。 要种水稻,就要有水田。陈宛白前些日子就在山上挖了一条引水沟渠,一直到了田边。 但没有通水,打算犁完地就通。 显然,洪氏知道她的打算,先她一步将田埂上的引水渠打开了一道小口子。 水流缓缓地流入田地,才刚刚浸湿土壤。 “辛苦婶子了,我自己来,你自去忙吧。”陈宛白指着洪氏开了一小半的土地。 “我帮你弄完吧。”洪氏看着田地。 “这已经弄好了,等它水放得差不多就好。婶子地里还有那么多活,自去忙。” “那这,这锄头,还能借我用用吗?”洪氏看着手里的锄头。 陈宛白了然,原是担心这个。 “婶子拿去用,我还有锄头,不急着还。” 洪氏明显放松了,她笑着说道:“那我先忙,你有需要,喊我。我,我就来。” 陈宛白点点头。 洪氏扛着锄头去了自己的地里,吭哧吭哧挖得飞快。 陈宛白则调整了一下水道口的大小,直到整个田地的水位达到理想的深度——约莫一寸左右的浅水。 这个深度既能确保土壤吸收水分,又不会因水量过多而导致土壤板结。 确保水量适中后,她将引水渠的口子用泥巴糊上。 陈宛白站在田边,看着水田,心中盘算着接下来的活计。再过一个来月,就可以种水稻了,希望这块沤肥翻耕过的地能争点气。 还得在旁边再垦一亩地,到时候种上旱稻,比对看看,收成如何。 唉...... 一天天的,时间可真不够用啊。 还有五亩上等田嗷嗷待耕呢。 一个人得干到啥时候啊?要命哦...... 陈宛白要不要命不知道,但是丁氏这会儿是真的要命了。 陈宛灵哭双眼哭得通红,双手沾满鲜血,惊慌失措地冲到陈宛白面前。 “四丫,救命!”她语无伦次,浑身颤抖,“我娘,我娘她……她要死了,要死了......” “好多血,到处都是血,她肯定要死了。” 陈宛白一看这样,就知道不好。 “说重点!”她厉声道。 陈宛灵张着嘴,半晌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道该先说丁氏要死了,还是先说丁氏要生了。 陈宛白看了她发愣的样子,也不问了。 丁氏几个月了?记不得了,但是无所谓了,这会儿不是要生了就是要生了。 陈宛白看了一眼陈宛灵,扭头跑得飞快。 “四丫,你去哪?” 陈宛灵见陈宛白跑远,有些慌了。她,她还什么都没说啊...... 第215章 丁氏生产 “还以为自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是吧?不就是生个孩子吗?谁没生过啊?” “老娘当年生孩子的时候还在地里干活呢。你连家里的活计都不干!” “村里哪个女人跟你这样,还没生就躺上了?这肚子里的也不晓得是个什么玩意儿!一大把年纪了连个儿子都生不出来,净生些赔钱货败家!” 陈老头在外头忙了一天,累的要死。还要听周老婆子在这骂人,吵得人头痛 也不知道这周老婆子哪里来的这么足的劲,想必是地里的活计不辛苦了。 “闭嘴!你再嚎大点声,离得再远人家都听到了。” “老大媳妇,你站在那看什么戏,一天天得就数你最懒,赶紧去做饭。” 陈老头作为男人,家里这些琐事是不管的,也不会去说儿媳们半句。 这两日地里的草长得极好,不得拔掉。板结的地也得翻一翻,不然下月可就不好种粮食了。 他揉了揉酸痛的胳膊,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端起烟杆抽了起来。 一家之主都说话了,周老婆子也不再骂骂咧咧,瞪了一眼朱氏,转身准备进屋。 朱氏见公公都开口了,她也不情不愿地进了灶房。 周老婆子见陈大山推开二房的房间门准备进去。 “老二,你去干啥?女人生孩子那么脏。” “娘,我去看看荷花,她一个人......”陈大山看着他娘说道。 “老娘生你的时候不也是一个人,不也把你生出来了,老娘不也好好的站在这?不许进去!” “哎,哎。”陈大山蹲在房门口,听见里头丁氏传来的一阵阵痛苦的呻吟。 见陈大山不进去了,周老婆子这才进了自己屋子。 屋里,丁氏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 她的身下,那原本就单薄的床铺已被鲜血完全浸透,殷红的血迹从床上蔓延开来,渗透了那稀疏的稻草。 滴滴答答,在地面汇成一滩血泊。 “娘,你使劲啊!”陈宛蓉满脸急色。 长时间的挨饿,让丁氏别说生孩子了,冲着闺女摇头的力气都没有。 起皮的嘴唇蠕动了半天,想要交代一下后事。 却又觉得没什么可交代的,伸到半空的手又垂了下来。 陈宛蓉以为她娘已经不行了,大声哭喊着丁氏的名字。 丁氏没有反应,外头周老婆子骂骂咧咧的声音倒是传来。 “叫魂啊叫,死了没?” 又道:“老大媳妇,拿把刀来。死了就把肚子刨开,看看到底是个带把的还是个赔钱货。” 朱氏在灶房哎了一声,拿着把刀就要过来。 “娘,娘,你我看到了,是个弟弟,你快用力啊!” 陈宛蓉听见外头的对话,吓得浑身颤抖,那可真的是她们能干出来的事情。 丁氏隐隐约约听见了闺女说是个儿子,瞬间回光返照,浑身充满了力气。 只听得“哇,哇,哇......” 几声孩子啼哭。 生了。 房门外的周老婆子和朱氏止住了脚步,愣了一下。 随后,周老婆子加快了脚步迈进房内。 朱氏看着手里的菜刀,进还是不进呢? “站在那干啥?还不赶紧去做饭,想饿死我们吗!”陈老头烟杆子敲得啪啪作响。 朱氏听见公爹的声音,哦了一声,一步三回头地进了灶房。 “你去门口蹲着,看看是个儿子还是赔钱货。”她冲着院子里玩泥巴的陈元光交待。 “有啥看的,你竖起耳朵不就知道了。”陈元光一动不动。 陈元光话音刚落,就听得堂屋那边传来一阵刺耳的声音。 “挨千刀的,吃了我陈家十几年的好东西,又给我生了个赔钱货!连个带把的都生不出来,还活着干什么啊!” 朱氏听见婆婆的声音,捂住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心道:“果然陈家也就只有她会生儿子,其余两个妯娌就是没有那个命。这丁氏一大把年纪了还怀了,还真以为是个儿子,没想到又是个闺女。” 陈大山抱着头又蹲回了地上,他咋就没能有个儿子? 屋里的丁氏刚生完孩子,浑身上下都没有力气,只能瘫在地上任由婆婆咒骂。 不是个儿子吗?怎么又是个赔钱货? 她现在满心只觉得对不起丈夫,竟然又是生了一个闺女。 朱氏已经来到了堂屋,看热闹不嫌事大,上去拱火。 她凑到陈大山身边大声说道:“二弟,丁氏那么大年纪,以后肯定再也不能生了。你还年轻,就应该找个年轻的姑娘再生一个。” 言外之意就是想问问陈大山和那黄寡妇的事情了。 陈大山听了这话,觉得有道理。黄寡妇才二十几岁,又会生儿子,一胎接一胎都是儿子。他要是想要儿子,为何非要找丁氏生? 想到这里,他心情好了许多,连饭也顾不得吃,抬脚就出了门。 朱氏望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又抬眼瞧了瞧外头的天色。 心中鄙夷:这天还没黑呢,就这般急不可耐地去爬寡妇的床,真是不要脸。 随后,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得龇牙咧嘴。她一边捂着嘴,一边捂着肚子,笑得浑身颤抖,而后脚步轻快地朝着灶房走去。 陈老头静静地坐在堂屋的八仙桌旁,眉头紧锁,却始终一言不发。 对于那新出生的究竟是孙子还是丫头片子,他全然不在意,毕竟于他而言,家中孩子已然不少,并不缺。 此刻的他,只在意这夜饭什么时候才能吃上。 叹一口气后,他再次将烟杆子送到嘴边,准备再吸上一口。 突然,屋内周老婆子尖锐的声音。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他手猛地一抖,烟嘴差点就插进了鼻孔里。 他顿时怒从心头起,本打算冲进屋里去骂上两句,但转念一想,老妻如今正在气头上,还是算了吧。 他站起身来,身形有些晃晃悠悠地走出了门。 自去找地方清静清静,夜饭估计还要等上好一会儿呢。 陈老头才慢悠悠地走出院门。 突然,一道人影如疾风般冲了过来,直接就将他撞倒在地。 陈老头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脑袋嗡嗡作响。 他费力地抬起头,正准备张嘴骂上两句,可话还没出口呢,忽地又一道人影冲了过去。 本就饿的摇摇晃晃的陈老头此时也没了力气,干脆坐在地上喘气。 第216章 造孽 “奶,你不能这样啊!”陈宛容紧紧抱着周老婆子的腿,死死地哀求。 而周老婆子却满脸狰狞,眼中满是厌恶与冷酷。 “滚开!都是赔钱货,该死的!”她怒吼着,使出全身力气,狠狠地一脚踹向陈宛容。 骨瘦如柴的陈宛蓉哪里经得起这一脚,被踢飞出去老远。她重重地摔在地上,痛苦地蜷缩着身体,双手紧紧捂着肚子。 尽管如此,她还是颤抖着,想要爬起来,可疼痛让她无法起身。 周老婆子见没人阻拦,将婴儿塞进了屋内的尿桶里,半点不嫌弃,死死地摁着婴儿的头。 直到婴儿没了生息,不再动弹。 “我呸!赔钱货,别想吃我们陈家一口粮食。” 周老婆子恶狠狠地咒骂着,朝地上啐了一口浓痰。 她又看了眼双手,本想往床上的被褥擦一擦。可当她看见满是血污的被褥时,脸上露出更加嫌弃的表情。 她昂着头,迈着大步,毫不留情地走出了房间。 床上的丁氏眼神空洞而麻木地看着这一幕,只有脸上不停滑落的眼泪和身下不停流出的血液,在诉说着什么。 陈宛蓉已经被刚才那一幕吓得,呆呆地躺在地上。她瞪大了双眼,甚至忘记了疼痛,瘦弱的身躯一动不动。 “娘......!” 陈宛灵赶到的时候,入目的便是这样凄惨的一幕。 她以为她娘已经死了,顿时双腿一软,跌倒在地。 脸上满是悲怆之色,泪水瞬间模糊了双眼。 “让开,让开!” 身后传来急切的声音,还没等陈宛灵反应过来,她便被人用力拨开。 一个身影大跨步进了屋内,那人的目光只是匆匆扫了一眼屋内的场景,没有丝毫犹豫,便冲到了床前。 动作迅速地从药箱内掏出一个布包,取出银针,精准地扎在了丁氏地几处穴位上。 他一边施针,一边观察着丁氏的反应。 不看不得了,一看吓一跳。丁氏的眼神已经开始涣散,瞳孔渐渐失去了焦距。 吓得他手忙脚乱地在药箱里翻出一个小包,从里拿出两片参片。撬开了丁氏的嘴,给塞了进去。 “陈大夫......我娘她,她怎么样了?” 陈宛蓉悠悠开口。 陈大夫扭头一看,哎哟一声,又走了过去。 伸出手给陈宛蓉一把脉,又哎哟一声。 “你这......这,这,这......”长叹一口气,“造孽哦!” “陈大夫,我没事,我娘她怎么样了?” 陈大夫看着她一言难尽,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说。 摇了摇头,只能说道:“你娘已经没事了,生孩子,出了点血难免。” 总不能跟这么一个小丫头说她娘大出血要死了吧,总归现在人是死不了,不如不说。 “陈大夫,那个,我妹妹她......”陈宛蓉颤抖着伸出手指向门口方向。 陈大夫看了一眼陈宛灵:“你妹妹她没事,就是有些吓到了。” 陈宛蓉摇了摇头,不是这个妹妹啊。 “尿桶......” 陈大夫看着门口的尿桶,以为她是想要方便。他虽年纪大,可到底是个男人啊,怎好扶着她去方便。 “三丫,三丫,你姐姐要方便。” 陈宛灵回过神,连忙爬了起来,跑到了陈宛蓉跟前。 陈宛蓉拉住她的手:“妹妹,在尿桶里。” 这话一出,陈大夫明白了,转身过去。 “作孽哦!” 难怪丁氏生完却没看见孩子,还以为生了个男孩被周老婆子抱走了。 谁知道,谁知道...... 丧尽天良啊! 孩子是肯定没得救了,陈大夫也不嫌弃,将婴儿从尿桶里提了出来。 毫无生机可言。 “唉......你们这,唉......” 瞧这母女三人,不对,母女四人。 陈大夫头摇了又摇,气叹了又叹。 最后,他对着身体康健的陈宛灵说道:“你娘是死不了了,你也莫哭了。烧点热水,给你娘洗一洗吧。” “你这个小妹妹,入土为安吧。” “你姐姐,好好照顾她,回头去我那里拿点膏药来。她伤了身子,怕是不得好了。” 说完,留下几包补气血的药,又交代了两句,匆匆走了。 等陈大夫走到陈家堂屋时,却见陈家老两口和大房的几人正坐在桌前吃夜饭。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他们也瞪大了了眼睛看着他。 这是怎么回事? 朱氏先开了口:“这是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来得我们家里?” “哎哟喂,肯定是那个赔钱货去叫的人,难怪没看见她。”周老婆子一拍桌子。 她转过头,看着陈大夫:“陈大夫,我们可没叫你来,你不能问我们要钱。” 陈大夫皱着眉头,看了一眼他们,一脸的鄙夷。 他呸了一声,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仿佛多待一刻就是种侮辱。 出了陈家,陈大夫抬头看了一眼夜色,轻轻叹了口气,然后低下头继续走。 “陈大夫,怎么样了?” 一道声音突然响起。 陈大夫微微一愣,脚步停了下来,循声望去,只见一棵大树后,缓缓走出一个人影。 “小白啊,没事了,死不了。”陈大夫摇了摇头,显然不愿意多说。 陈宛白点点头,既然陈大夫不愿多说,她也就不再追问。 人没事就好。 抬脚走向前,她边走边随口问道:“多少银子?” 陈大夫也跟了上来,与她并肩而行,淡淡回道:“上了参片,留了药,一钱。” 陈宛白眉头一挑,没事?没事上参片?多半是情况不大好。 “好,后续的药钱一并算上吧。”她心里有数,便不再多言。 陈大夫想了想,多半没有后续,她们母女几个不像是会去抓药的。 他停下了脚步:“二丫,她给谁踹了一脚,踹肚子上了,今后生育可能有点困难。” 当时那个情况,他实在是不好雪上加霜。 陈宛白停下脚步:“能治好吗?” 还能有谁,多半是周老婆子,不然就是陈大山。陈老头可不喜欢打孩子,倒是听说他爱打媳妇。 陈大夫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难!” 第217章 看热闹 既然难,那便算听天由命吧。 陈宛白心里一沉,却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加快了脚步,继续往前走。 陈大夫无奈地叹了口气,跟上了。 到了陈大夫家门口,陈宛白停下脚步,说道:“陈爷爷,今日辛苦你了,我这就回去了。” 陈大夫点了点头,叮嘱道:“路上小心。” 陈宛白点点头,挥挥手,转身离开。 下午陈宛灵来找她,她当机立断就往陈大夫家跑,陈宛灵也连滚带爬跟上。 直到了陈大夫家,陈宛灵才回过神,嘴里磕磕绊绊地说了发生的事情。 丁氏难产。 陈宛白交代,去了只管看病,回头她会给钱。 故而陈大夫也不含糊,收拾了药箱就去了陈家。 陈宛灵又跟着去了。 陈宛白去了,但没去,离着老远等着。 ............ 路虽黑,但对于没有夜盲症的陈宛白来说,也能走。 快走到王大娘家时,看见了那边灯火通明。 热火朝天。 她停下了脚步,没上前。 隔着老远看了好大一场热闹。 “静香,你今晚同我约好了,怎么又跟陈大山滚到一起了!” 男声高昂指责,还带着怨气。 “呜呜呜,我们约的不是戌时吗?大山哥他酉时就来了,我想着,他走了,你正好就来了。哪里晓得,你,你来早了......” 女声矫揉造作,含羞带怯。 人群顿时笑成一片。 有人道:“黄寡妇,你这意思是不停歇啊?楼子里的鸨儿都没你这般敬业。” 又有人道:“哟,陈大山厉害啊,能干一个多时辰。” 猥琐声继续:“黄寡妇,到底是这陈大山厉害,还是那陈五子厉害?” 聊到黄色,不分男女,都起劲了。 “黄寡妇,你也给说说,哪个男人最厉害?” 你一言我一语。 “五子啊,大山啊,你俩有啥可打的?不就是一个女人吗?又不是你们媳妇,何必呢?” ...... 听了一阵,陈宛白转身走了。 绕一圈也不是不能回家。 丁氏在生孩子,陈大山却还在睡寡妇,可真是。 听上去有点离谱,不过是男人,倒也正常。 要说这黄寡妇也是个人物。 陈宛白以为古代都封建,像黄寡妇这种人,不说浸猪笼,起码也要世人唾骂吧? 可是并没有,好像,大家还,包容性挺强的。 大家开起玩笑半点不生气。 比如那陈五子,他就有媳妇。他媳妇朱氏跟陈芝芝的娘朱氏都是一个村子里嫁过来的。 可人家简直了,勤朴善良、孝顺公婆、敬爱兄长。在家,操持家务不辞辛劳;在外,下地干活赛过男人。 哦,她还生了三个儿子。 方方面面,简直无可挑剔。 抛开陈大山不说,还有村里不少男人,家里有妻有子,照样要来爬黄寡妇的床。 难道这就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不过男人嘛,外头没吃过的,屎都是香的。 虽然,但是。 黄寡妇长得确实不错,二十几岁,一副人妻模样。 就是命有些可怜。 十四五岁就被她爹娘卖给了古槐村的病秧子冲喜,喜冲没冲上不知道,反正三朝回门那天,没回成。 反倒是娘家来了。 丈夫死了,娘家来吊丧。 大家都以为黄寡妇会跟着爹娘回娘家,毕竟那般年轻,总不可能守着。 可她不乐意,没回。 月余后,说是怀了。 十月后,生了个大胖小子。 祸不单行,不过月余,公公婆婆打架,婆婆一菜刀把公公砍死了。 然后自己也跟着跳河了。 只留下了黄寡妇和其子。 事后,大家才晓得,原来黄寡妇生的是公公的孩子。两人滚在一起被她婆婆发现,这才打了起来。 大概是为了活下去,黄寡妇开始在村里勾三搭四。 倒也活得不错,至少吃穿看着就超过了村里一半的人家。 嗐,都是别人家的事情,陈宛白觉得自己还是不操心了,早些回家睡觉比较实在。 ......... 清晨,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陈宛白便早早地起床了。 推开大门,微风拂过,带来一丝清晨的凉意。 她抬头望向天空,只见万里无云,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地面上,给这片土地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可真是一个干活的好日子。 吃完朝饭,陈宛白到仓库里翻出一个麻布袋子。 她提着袋子来到屋门前,又搬来一个小杌子放在阳光正好的地方。 接着,她快步走到灶膛前,用小铲子撮了一盆草木灰,端到杌子旁边放好。 “中午吃土豆吗?”柳氏端着洗好的衣服走过来,见到陈宛白在切土豆。 “不是,准备种。” 陈宛白将成熟的土豆按照芽眼切成块,每个块至少保留一个健壮的芽眼。 切好后,她将土豆块在干燥的草木灰中滚动,使其表面均匀覆盖一层草木灰。 “为啥还要滚一圈灰?”柳氏不解。 陈宛白犹豫了一瞬,这个该怎么解释呢? 草木灰有杀菌消毒的作用,这也说不清啊。 土豆切块后,切口处容易受到病菌感染,而草木灰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抑制病菌的滋生,降低土豆感染病害的风险。 这更加说不明白啊。 再者,草木灰中含有丰富的钾元素等营养物质,可以为土豆发芽和生长提供钾肥,有利于提高土豆的出苗率和生长势。 这个倒是可以简单解释一下。 “娘,就是裹了草木灰的土豆1出芽率高,后面长得好。” 柳氏虽不明白,但还是点点头。 然后端着盆去晒衣服了。 “那昼饭吃什么?”柳氏知道,这几日一直都忙着地里的活计,所以恨不得一日吃四顿。 陈宛白放下手里的活,想了想。 “娘,你想吃什么?” 柳氏哪里晓得想吃什么。以前吧,有啥吃啥,都不敢奢望吃饱。现今不过才半年时光,就开始挑剔了。 想了想,问道:“下午可是要下地?” 陈宛白点了点头,哪天不要下地啊。 “娘,下午你同我一道。” 柳氏应下:“那昼时吃点实在的,否则没力气干活。” “哟,娘你也晓得要吃实在点了?”陈宛白打趣。 “那等下我下点米,吃啥菜?娘来做?” “也行,你切一片腊肠,放米饭上蒸。再去地里拔点菠菜吧,瞅着也长不大了。就那点子,吃了得了。” 早点拔光,再沤一段时间的肥,到时候种上玉米。 感觉干不完的活,真的干不完。 叹了口气,继续开始切土豆、滚草木灰。 第218章 种土豆 吃过昼饭,连柳氏也没睡午觉,跟着陈宛白下地了。 “小白,怎地又到这里垦地?”柳氏跟着陈宛白来到了屋子地另一边。 “娘,这边靠着水沟,是沙壤土。这种土种土豆比较合适。”陈宛白解释道。 土豆适合种植在疏松透气的沙壤土里,这种土不容易板结,有利于土豆根系的发展和块茎的发育,不会因为土壤紧实而收到挤压变形。 同时也又良好的透气性,使土豆的根系氧气充足,进行新陈代谢,为植株生长提供足够的能量。 来到地里,陈宛白首先沿着地的边框均匀地撒下一圈石灰粉,勾勒出了这块土地的轮廓。 “娘,你拔草,我挖石头。” 柳氏点点头,蹲下身子开始拔草。 陈宛白抄起锄头,用力的开始挥舞。除了挖石头,还需要将一些树根和顽劣的草根挖出。 经过仔细的清理,确定地里没有了石块等障碍物后,陈宛白才拿出手拉犁。 她双手紧握犁柄,用力拉动犁具,在土地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深深的沟壑。土壤在犁具的作用下被深翻至约一尺深,这样的深度有利于土豆生长。 陈宛白拉了一半,就将手拉犁给了柳氏,让她接着干,自己则坐在草地上休息。 柳氏力气活干得少,没拉几个来回,就没力气了。陈宛白起身接过犁具,继续翻地。 “娘,你歇一会儿,等下去提一桶草木灰来。” 柳氏想了想,就是手累,脚还不累,就没休息,直接往家去了。 等地全部翻完,两人开始往土地撒草木灰。 眼看着一桶草木灰要撒完了,还有小半的地都没撒。 陈宛白问道:“娘,灶膛口还有草木灰吗?” 灶膛口下方,陈宛白竖了一长两短三块青石板,专门用来储存草木灰。每次做饭前,灶膛里草木灰都会用铲子将其铲到灶膛口。 柳氏点点头,又摇摇头:“不多了。” “那我去全撮来。”陈宛白说完,就往家去了。 草木灰下过的第二日,陈宛白又挑来稀释过的大粪,又给浇了一遍。 第三日,可以种土豆了。 那些沾过草木灰的土豆块,经过两日的静置,已经变成了深沉的暗灰色。 陈宛白将其装进簸箕里,提着往地里去。 在种植土豆前,还需对土地进行再次深耕。 一是为了确保土壤更加松软,利于土豆的生长扎根;二是是为了使肥力能够深入土壤内部,而非仅仅停留在土壤表面,从而为土豆的茁壮成长提供更持久、更充足的养分。 耕完一遍之后,还需要起垄。这样做可以改善排水,利于土豆生长。 地广豆稀,陈宛白打算套种玉米。 土豆生长前期植株较矮,不会影响玉米的光照。玉米种的晚,约莫再过个把月到两个月。 这样的话,玉米的高度不会立刻影响土豆的光照,等到玉米苗长起来时,土豆也接近成熟。 而玉米生长后期较高,可以为土豆提供一定的遮荫,减少土壤水分蒸发,同时充分利用土地空间和光照资源,提高产量。 于是,土豆与玉米的行间距需大一些,约一尺二左右。 陈宛白用锄头沿着直线挖掘出一条条浅沟,每条沟之间保持大约两尺的距离,形成整齐的垄。 做完这些,才可以开始真的种土豆了。 陈宛白在前面负责挖洞,柳氏在后面放土豆块。 “娘,那个芽眼朝上。” 柳氏看了看手里的土豆,有的发芽了,有的没发芽。 “那这种没发芽的怎么放?” 陈宛白转过身,指着土豆凹进去的地方:“芽会在这里长出来。” 全部播种完之后,陈宛白在垄上轻轻压实土壤,有助于土豆的根系发展,还能确保土豆块不被鸟兽吃。 最后,她为垄沟之间留出了适当的排水沟,以避免积水和根部病害的发生。 ............ 接连几天的体力劳动,让几乎不干体力活的柳氏累到不行。大概是有一些思想包袱在身上,尽管她疼得龇牙咧嘴五官扭曲,但没嚎出声。 她没嚎出声,陈宛白却笑出了声。 “娘,是不是腰酸背痛啊?” 柳氏本想瞪她一眼,可看见她没事人一样,还在挥舞着斧头砍柴。 顿时到嘴边的话就说不出来了。 是啊,自己才做几天的活,就腰酸背痛,两股颤颤,甚至都下不了床。 而陈宛白呢,那么小的身板,几乎每日都在干农活。 她却从来没有叫唤过。 唉...... 柳氏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陈宛白。 一时之间,思绪万千。 “娘,你若是疼得厉害,且去躺躺。待没那么难受时,沿着屋子周边散散步,会舒服许多。” 大冷天的,没条件,不好泡热水澡舒缓。陈宛白有心想教柳氏来一段八段锦,可却没有时间。至于按摩?那她更没时间。 只能让柳氏自我调节了。 好在没几天,柳氏就缓过来了。 缓过来就可以继续干活了。 因为要过年了。 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 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割肉; 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 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 大年初一扭一扭。1 陈宛白背上背篓,回头问道:“娘,你在家辛苦些,搬不动的就等我回来。” “你早点回来,家里也没啥要买的。”柳氏点头。 今日腊月二十三,陈宛白要去赶大集。这大概是年前最热闹的一个大集了,再往后,大家也没甚时间出来卖东西了。 其实也没啥要买的,不过是家里缺了一些新鲜肉,陈宛白打算去买上一些回来。 等到二十六割肉,不一定能割到。 出门的时候,天刚蒙蒙亮,路上也几乎没人。等快到草市,人群从四面八方涌入。 或徒步,或坐牛车,或挑担子,或推独轮车。 今日的草市比以往更加热闹,也许近日都这般热闹。 买东西的想买些东西好回家过年,卖东西的想卖些东西回家好过年。 卖糖葫芦的小贩三五个扛着红彤彤的糖葫芦在人群里来回,吸引着孩子们的目光。 但生意明显不如卖糖瓜的摊贩。 此刻,两家卖糖瓜的摊位前围满了人,孩子们尤其多。 比起卖衣卖布那些常见摊位,卖窗花、卖对联的摊位在近期生意显然不错。 大家都想给家里添上一份喜庆。 百货咸集蠢类莫遗。 第219章 腊月 跟随着人群,陈宛白进入了草市中央。 一路看过去,只当看热闹,她也没甚需要买的,大多不需要,不买立省。 所以陈宛白直接来到了肉摊前。 屠户正挥舞着砍刀,一边熟练地将大块的猪肉分割成小块,一边问着前来卖肉的人要哪块。 约莫排了两三人,才到陈宛白。 “小哥,你且等等。” 为了便利,陈宛白现今出门一般都是男子打扮。 屠户手里的半扇猪已卖的差不多,剩余一些边角料。这会儿正转过身去身后扛另半扇。 “咚”的一声,半扇猪砸在案上,发出声响。 屠户砍刀扬起,三两下便将半扇猪骨肉分离。 “小哥,你要哪些?” 陈宛白指着一大块五花肉:“这些我都要了。” 又指着不多的前腿肉:“这些我也都要了。” 五花肉肥瘦相间,油脂丰富,用其包萝卜、酸菜这些吸油的蔬菜。口感醇厚,香气四溢。无论是饺子还是包子,再好不过了。 前腿肉肉质鲜嫩,肥瘦比三比七口感最佳,用其包菘菜饺子味道极好。 屠户手下动作飞快,将陈宛白要的肉分割出来。 “大哥,再来块猪板油。” 最近吃多了素油,陈宛白想来点荤油。 “大骨头和排骨也给我两根吧。” ............ 没有糖瓜粘,没有磨豆腐,没有宰公鸡。 时间一晃就来到了大年三十。 二十八没发的面二十九晚上发了。 三十一早起来正正好,可以蒸馒头包子了。 刚洗漱完,陈宛白便来到了灶房。她揭开覆盖在面盆上的布,一股淡淡的酸香味扑鼻而来。 面团膨胀了许多,原本只占据面盆一半的面团,现在几乎填满了整个盆子,表面满是细密的气泡,手指轻轻按下去,能感觉到面团的柔软和弹性。 面团表面有些微微的干裂痕迹,这是因为夜里寒气入侵,尽管室内尚暖,但依然无法完全阻挡冬日的寒意。 不过,面团的质地依然松软,稍稍带着些冰凉的触感。 陈宛白搓了搓有些僵硬的双手,轻轻撒了一些面粉在案板上,然后将发好的面团倒出来。她熟练地揉捏几下,将面团的空气排出,使其更加细腻均匀。 接着,她用刀将面团切成数块,每一块都揉成光滑的小圆球,盖上布,稍稍醒一会儿。 醒面的功夫,陈宛白起锅烧水。柳氏端来了一盆昨日做好的馅料。 馅料分为几种口味,用剁碎的猪肉、葱姜和一些酱料调味。一部分加上了白萝卜丝,一部分加了菘菜,还有一部分什么也没加。 经过寒冷的一夜,这些馅料微微上冻,表面的汤汁和油脂凝结成了晶莹的薄膜。 此时的馅料变得紧实不易流动,正好适合包制成型,不必担心包子在包制过程中因馅料流汤而露馅。 而一旦蒸熟,这些馅料又会化开,释放出鲜美的肉汁,让包子成为饱含汤汁的灌汤包。 灶边的暖气,使得面团很快就醒好了。 陈宛白将醒好的面团重新揉了几下,揪成一小块一小块面团,搓成球,递给了柳氏。 柳氏接过圆球,用掌心轻轻摁扁。用木勺舀起一勺馅料,捏起面皮的边缘,将面皮一点一点地收拢,最后顶端收口,包子就包好了。 两人手下动作飞快,不大会儿就包好了。陈宛白将包好的包子排列在蒸笼里,蒸笼一层一层地摆满了。 等到所有的包子包好后,柳氏将蒸笼放在了灶上,陈宛白则添柴加火。 随着水温的升高时间的推移,蒸笼里有了水汽。包子在蒸汽中慢慢膨胀,灶房里开始飘散出淡淡的香气。 陈宛白放完凯西回来,正好包子熟了。柳氏拿着筷子夹了一盘出来,见她回来:“快洗手,过来吃饭。” “洗过了,娘,给我夹个馒头。” 陈宛白一屁股坐下,端起桌上的稀粥,啜了一口。不烫不凉,正好。 吃过饭,好像也没啥事可干。 主要是太穷了。 陈宛白坐在椅子上,晒着冬日温暖的太阳,眼神略显迷离。 她微微眯着眼,思绪不由得飘回了上一世。 每逢过年,她都在干啥来着? 好像,是出门旅游来着。 想着想着,心底竟生出了几分蠢蠢欲动的念头。 她最爱游历山川,登高望远,感受那天地广阔带来的心灵震撼。 可如今,再美的风景也只能在脑海中浮现,现实却是眼前这一片平凡的乡野。 “真想再去走走啊……”陈宛白心中轻叹,但很快又摇了摇头,把这个不切实际的念头抛开。 眼下的日子,哪能奢望这些?家里还有这么多需要操心的事,她得脚踏实地过好每一天,至少先填饱肚子再说。 阳光洒在她身上,带来一丝温暖,驱散了冬日寒意。 她微微伸展了一下身体,决定还是去看看那些田地,或许能找些事情做做。 至于出门,赚了钱再说吧。 有个梦想,有个奔头,总是好的,总要为着去努力一把。 眼下,努力种地吧。 几日未下雨,田地里的土壤已经有些发干。陈宛白站在田埂上,细细观察了一会儿,决定还是浇点水为好。 此时正值上昼,气温较低,这时候浇水对作物的根系刺激较小,水温与地温相差无几,不会引起根系的应激反应。 想到这儿,陈宛白背着手慢悠悠地回到家中。把扁担架在肩上,挑起了两只装水的粪桶,手里还拿着一只粪勺。 粪桶随着她的步伐一晃一晃,清脆的水声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 到了田边,陈宛白将粪桶放下,取出粪勺,开始一勺一勺地舀水,均匀洒在作物周边。 水珠渗入干裂的土壤,渐渐润湿了地面,带来了一丝生气。 地还没浇完,柳氏来了。 她提着一个篮子,来菜地里拔菜。 “中午吃啥?” 陈宛白想了想,不知道本地是啥习俗,不过她以前的世界,中午大多随便糊弄,留着肚子晚上吃年夜饭。 “就吃包子吧,对付两口就行。” 柳氏蹲下身子,扯出一根比大拇指粗一些的白萝卜。 “行,下昼还包饺子吗?我去和面。” 昨日陈宛白说了,要包饺子吃。 第220章 春节 陈宛白将最后一瓢水洒在菜畦上,直起身来:“包饺子。” 南方,过年不像是北方,非要包饺子。 尤其是这个时代的人,饺子不叫饺子,叫扁食1。 饺子,对于这个时代的北方人们来说,在冬至和春节时是必不可少,有着“冬至馄饨夏至面”的说法。 据说饺子是张仲景发明的,他告老还乡时,发明了祛寒娇耳汤。将一些祛寒药材包在面皮里,捏成人耳状。煮熟发给贫苦病人,年三十也不停歇。后人为纪念他,年初一早上煮来吃,以此形成了吃饺子的习俗。 不过陈宛白是在南方,两世都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 虽如此,但不影响她过年也吃饺子。 不是习俗,是习惯。 跟着那人,吃习惯了。 午后,屋子里暖意融融。 有太阳晒的缘故,也有没熄灭过的柴火的缘故。 柳氏往木盆中倒入适量的面粉,慢慢加入温水,用筷子搅拌成絮状,然后用手开始揉捏。 不一会儿,面团便变得光滑柔软,富有弹性。将面团盖上干净的湿布,静置片刻,待其松弛更易操作。 趁着这会儿工夫,陈宛白也没闲着。她将柳氏刚才摘的新鲜蔬菜清洗干净,留着等会儿炒。 面团松弛得差不多了,柳氏将其搓成长条,切成均匀的小剂子。 陈宛白则把早上包包子剩下的馅料重新拌了拌。 担心温度高,早上用完,她又把馅料放到了阴凉的地方。虽不如早上的微硬,但也没有稀软流淌。 母女二人分工合作,柳氏负责擀皮,陈宛白则负责包馅。 她将一勺馅料放在皮子中央,手指灵活地捏起饺子的褶子,几个来回,一个饱满的饺子就成型了。 包饺子的活不算繁琐,两人很快就包完了所有的馅料。 陈宛白起锅烧水,准备煮一些饺子。柳氏则将其余的饺子盖上盖,预备晚上放到外头冻一冻。 夜间温度约莫五六度,虽不能如同北方一般冻硬,但也不至于坏掉。 待水滚沸,陈宛白将饺子放入锅中。饺子在沸水中翻滚,逐渐变得晶莹剔透,浮上水面,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她不时用勺子轻轻推着饺子,避免粘连。饺子浮起来时,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浓郁的肉香。 除了饺子,还有蒜苗炒腊肠、菌菇炒腊肉、清炒菘菜、水煮菠菜、水蒸蛋、山药排骨汤。 申时末,所有的菜都做好了,简单朴素,摆了一桌。 屋前没有红灯笼,门前没有红对联,屋外没有燃放鞭炮,屋内没有祭祀先祖。 酉时才至,夜色渐浓,天边升起了几颗亮晶晶的星星。 母女两人直接就吃起了年夜饭。 于两人而言,这是, 一顿十分寒酸的年夜饭。 一顿十分丰盛的年夜饭。 吃过年夜饭,就是守夜。 需灯火通明直到次日。 守岁是除夕夜的传统,无论贫富,皆希望在新年到来之际,驱散一年的晦气,迎接新年的祥和与希望。 柳氏将桌上的碗筷收拾干净,没吃完的菜锁进了橱柜。 陈宛白往油灯里添了灯油,又挑了挑灯芯。 两人准备在灶房守夜。 母女俩围坐在炭炉旁,柳氏拿出一捆棉线和几块旧布,开始缝补几双棉鞋。她双手灵巧,针线在布料之间来回穿梭,没多久就补好了几双厚实的鞋底。 陈宛白则蹲在灶房里捣鼓一样东西。 日晷。 已经捣鼓一半了。 晷面的圆盘已经打磨的差不多了,就差刻划刻度、安放晷针了。 要求不要太高,只刻划出十二个时辰的标志即可,至于分钟,她可以大概猜测。 屋内一片安静,只能听见火焰轻轻跳动的声音,柳氏手中针线穿梭时发出的细微声响,陈宛白刻划石板的簌簌响动。 刻完十二时辰,陈宛白找到晷面的圆心,凿出一个洞,而后将提前定制的铁针插入其中,保证它垂直于晷面。 如此,一个简单的日晷算是做好了。 时间渐渐流逝,屋外的风声依旧呼啸,寒意在门窗外徘徊。 柳氏缝好了一双棉鞋,抬起头来:“小白,你来试试,看看合不合脚。” 陈宛白闻言抬头看了一眼,放下手里的东西,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尘,走到桌旁。 那双棉鞋虽然质朴,但做工精细,针脚匀称。 陈宛白想到自己小时候也跟着奶奶做过鞋子,那种老布鞋。鞋底有硬有软,上头“孺子牛”三个大字,记忆犹新。 鞋子温暖而柔软,贴合得恰到好处。陈宛白试着走了几步,鞋底还是薄了些。 但,这种时候,有鞋子穿就不错了,还挑剔啥。 村里大把光脚丫,穿草鞋的。 大人小孩都有。 她抬起头,对柳氏笑道:“娘,您做的鞋子真是不错,穿着又暖和又舒坦!” 柳氏见她满脸欢喜,也不由得露出满意的神色:“那就好,你这几天忙里忙外的,也该有双好鞋护着脚。天还冷,得多注意别着了凉。” 陈宛白点点头,重新坐回椅子上,将鞋子脱下。 “我明儿个再穿。” “明儿个记得穿新衣裳。”柳氏交代一句。 陈宛白点点头,继续忙活。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子时。 柳氏放下手里的活计:“小白,可以去睡觉了。” “好。”陈宛白应了一声,她走到门前,打开门看向外面。 夜色乌黑如水,安静得只能听见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鸟叫和树叶在微风中的沙沙作响。 可真是安静啊。 上一世,每当零点钟声响起,爆竹声便接连不断地响彻天际。 此起彼伏,断断续续。 一直持续到正月初一,余音未绝。 初一早正,一片红红火火恍恍惚惚,铺满鞭炮的纸屑,让整条路都笼罩在一片红色的烟雾中。 鞭炮声震耳欲聋,烟火四起,浓烈的烟雾让人看不清对面的人影。 那一天,新生儿会被记录在族谱上,象征着家族血脉的延续。 当然,只有男孩才能上族谱。 即便是在那个年代,传承的重任依然只落在男人的肩头,因为在他们眼中,只有男人才被视为真正的“人”,是家族的延续和荣耀。 而女人呢?她们在这一切中算得了什么? 即便每一个男人都是由女人孕育而生,然而她们的名字却从未在族谱上留下痕迹。 哪怕时代变迁到,女人的地位却似乎总是被轻描淡写地掠过。 “新年快乐!”陈宛白喃喃道。 “你说什么?”柳氏在身后问道。 “娘,新年快乐!”陈宛白转身,递了一个红包过去。 第221章 雨水 没有年味的年一晃而过。 正月初一,陈宛白和柳氏因着前一天的熬夜,并没有早起。 只是在凯西那急促而焦躁的“哞哞”声中,陈宛白被迫爬了起来。她打着哈欠,随手将凯西赶到草地上,让它自己吃草,然后又钻回被窝,继续回笼觉。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是被一阵敲门声扰醒。 陈宛白动作比柳氏快,揉了揉眼睛,披着外衣走到门口。一推开门,就见赵老婆子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个小篮子。 “哟,才起呢?”赵老婆子笑眯眯地打趣道,脸上满是过年的喜气。 正月初一正常人家一般是要早起的,晚辈需要向长辈行礼拜年,说些祝福长辈的话。 尤其是分了家的,需要去同房的长辈家拜年,长辈则会给予晚辈压岁钱。 邻里、好友之间也会互相登门拜年,见面行礼,互道吉祥话语。 当然,那都是正常人家。 陈宛白不觉得她家正常,也不觉得她家一般。 没有亲戚需要她早起去拜年。 不过,看着眼前的赵老婆子,她有些不好意思了。 两家也算是邻居了。 作为晚辈,她本该去拜访长辈,结果反倒让赵老婆子亲自上门。 “赵奶奶,你咋来了?” 陈宛白不好意思的语气倒是让赵老婆子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笑着摆了摆手:“小白啊,你爷爷让我给你们送点屠苏酒来,想着你们可能没备下。” 屠苏酒? 陈宛白一时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习俗吗? “唉,瞧我。”赵老婆子一拍脑门。 赵老婆子想着陈家肯定是没有给过她们吃酒。 “谢谢赵奶奶。”陈宛白想起来了。 这是当地的习俗。 每年正月初一,家家户户都会饮屠苏酒,寓意驱邪避瘟、祈求健康长寿。 通常是从家里最年轻的成员开始饮用,然后依次传递,最后由年长者饮用。这种顺序象征着年轻人得到长辈的祝福,健康成长,而长辈则在新的一年里继续守护家庭。 陈家也有这样的习惯,但是,只有陈家老两口和陈家大房才能喝上。 为啥呢? 因为老两口觉得只有陈家的人才能得到祝福。 二丫三丫四丫,都是丫头,不配。 丁氏柳氏,都是外人,不配。 当然,陈老二和陈老三是陈家人,可以喝。 陈老二十分感动,红着眼喝下去。 陈老三不赞同,妻女没有,那他也不喝。 正月初一在昏昏沉沉中过去了,转眼便是初二“回娘家”的日子。不过柳氏没有娘家,这一天也昏昏沉沉过去了。 润物细无声,泽被万物生。 雨水悄然来临。 气温回升,雨量渐增。 有道是“春雨贵如油”。 此时正是抓紧时间春耕的好时候。 又道是“春天粪筐满,秋天粮仓满。” 外头原本零星的滴答小雨渐渐变成绵绵细雨时,陈宛白放下手中整理的那些乱七八糟的种子,戴上斗笠,准备出门——浇大粪去。 因着雨水增加,大粪缸里也不需要再加水稀释了。 陈宛白舀了两桶大粪,挑着就往菜地里去了。 细雨纷纷扬扬,洒落在斗笠上,发出细微声响。迎着风,有不少雨水刮在了陈宛白的脸上,带着丝丝凉意。 让人心旷神怡。 若不是前后煞风景的两个粪桶有些味道,陈宛白真想吸上一大口这种雨水独有的清新。 泥泞的田埂有些湿滑,这让陈宛白不得不小心行走。雨水已经已经湿润了土壤,地里的泥土松软潮湿,踩上去像是走在棉花上一样。 来到了菜地,陈宛白放下粪桶,用粪勺将粪肥一勺一勺均匀撒在地里。要确保每一勺都能覆盖到作物的根部,既不会过量,也不至于太少。 浇完大粪后,陈宛白站在田埂上,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春雨虽然贵如油,但雨水过多也容易引发积水和水涝,影响作物生长。 除了浇大粪,还有很多事情要干。 首先就是排水问题。 如果田里积水过多,容易导致根系腐烂,必须及时疏通水沟,确保田间排水顺畅。 其次是除草。 春雨滋润,杂草容易疯长,这时要及时除草,避免杂草与作物争夺养分。 最后是病虫害的防治。 春季雨水多,温暖潮湿的环境容易滋生病虫害,必须定期下田,观察作物的生长情况,提前预防。 陈宛白想了想,挑着粪桶回家了,拿上锄头,准备先去土豆田里看看。 土豆地临近小水沟,小水沟在这几日的春雨中,水势明显上涨。 看到这里,陈宛白的眉头皱了皱,担心土豆的根部很可能会因积水过多而烂根。水分过多会使土豆根系窒息,进而导致烂根甚至整片地的减产。 等她到了土豆地,松了口气,地里的土壤还算干爽。小水沟不是小河沟,水不多,虽临近,但地里并没有积水。 不过随着春雨的持续,陈宛白还是有些担心。没有水位上涨,恐有积水隐患。 为了以防万一,她决定提前做好排水措施。 拿起锄头,陈宛白沿着土豆地的边缘挖出了一条更深更宽的排水沟。还特意在靠近水沟的那一侧加固了田埂,以免水位上涨时渗入土豆地里。 挖好排水沟后,她站在田边,看了看,十分满意。 离开了土豆地,回到家,见柳氏在灶房做昼饭。 饭还没好,陈宛白想了想,又扛着锄头去了不远处的油菜地。 春雨滋润下,油菜苗长势喜人,嫩绿色的叶片在雨中显得格外鲜亮。油菜虽耐寒耐旱,却怕涝,如果雨水过多,容易导致根部腐烂,影响产量。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油菜地,发现地势虽然较高,暂时没有积水的情况。但她还是拿起锄头,沿着油菜地的低洼处挖出了一条浅浅的排水沟,确保即使雨水增多,地里的水也能及时排出,不至于积存下来。 挖完沟渠,她还用锄头轻轻松了松土,增加土壤的透气性,使油菜的根系更容易呼吸,防止雨水过后土壤板结。 处理完这些,她站在地头,抬头望了望天,春雨依旧绵绵,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泥土气息。 这下可以安心回家吃饭了。下昼可以将番茄种子挑出来,差不多是该种下的时候了。 那一袋子里头好像还有黄瓜和生菜,也正适合现在的时节。 至于剩下的那些种子,她也认不全,打算回去随便种一些试试,看看能长出什么来。 就这样想着,陈宛白就快到了家门口。 听见声响,抬头一看。 嘿! 她们怎么来了? 第222章 丁氏和离 “二伯娘,二丫姐,三丫姐?” 陈宛白一开口,站在门口的三人顿时僵住了,齐刷刷地回过头看向她。 三人的神色都十分复杂,眼眶微红,有些手足无措。 “四丫......”陈宛蓉嘴唇蠕动,终是开口喊了一声,语气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尴尬。 好像还带着些许犹豫和歉意。 陈宛白挑眉看着她们,十分不解。 陈宛蓉三人原本还在门口徘徊,犹豫着是否该敲门喊人,却没想到陈宛白竟然从后面走了过来,还先开口喊了她们。 “进去说话,别在外头站着了。”陈宛白想着她们可能有难处,就没问了。又见她们只穿着满是补丁和破洞的单衣,立即开口邀请她们进屋。 听见外面的声音,灶房里的柳氏走了出来。 “二嫂,你们怎么来了?”她擦手的动作都停止了,显然对于丁氏三人的也是十分惊讶。 “进去再说。”陈宛白又说了一遍。 “来来来,进来进来。”柳氏上前,在陈宛灵手中扶过弱不禁风的丁氏。 丁氏没法拒绝,脚步虚浮地被柳氏扶着进了屋。 陈宛蓉和陈宛灵默默跟在后面。 “二嫂,你们这是怎么回事?”柳氏以为她们有难处。 丁氏坐在椅子上,手紧紧抓着衣角,沉默了片刻,才低声说道:“我......我,我和陈大山和离了。” 柳氏闻言,一时愣住了,眼中闪过一丝震惊与同情。 她将丁氏的手握在掌心,轻轻拍了拍:“怎么会这样?你们一直好好的,怎么突然……” 丁氏的眼泪终于忍不住,顺着脸颊滑落下来:“都怪我没本事,我生不出儿子……” 听到这话,柳氏有些理解,也十分同情。 但陈宛白眼白都快翻上天了,也没了听下去的欲望。丁氏生孩子的事情她回家后并没有告诉柳氏,故而柳氏还不知道。 原她还以为这三人是来借钱或者其他,没想到竟然也是和离了。 虽不想再听下去,但陈宛白还是比较好奇。 丁氏是如何做到和离。 而不是被休。 这就有点意思了。 陈宛白打量了一眼丁氏,身体瘦得跟麻秆一样,脸色白的跟鬼一样。 哦,不,陈宛白没见过鬼,不知道鬼是什么样。丁氏这脸色,就像那还没上腮红的纸人一般惨白。 再看站在丁氏身边的陈宛蓉和陈宛灵,似乎比最初见到她们时更加憔悴,瘦弱得像火柴人顶着两个像鸡蛋般大小的脑袋,格外不协调。 叹了口气,陈宛白扭头出了灶房。 见到陈宛白出去了,陈宛蓉想了想,抬脚就跟了过去。 灶房里丁氏嘤嘤哭泣,柳氏小声劝慰。 有毒的对话,有毒的言论。 反正陈宛白不太能接受。 “四丫。”陈宛蓉喊道。 “嗯?”陈宛白回头看着她。 这一眼,让陈宛蓉有些错愕。她总觉得很奇怪,四丫虽然年纪小,可自打离开陈家之后,就越来越陌生。 难道这就是老人常说的,长大了? 长大真好,她也想要像四丫一般,长大。 变得聪明,变得能干。 可惜,她没有这个机会了。 “怎么了?”陈宛白见陈宛蓉眼神放空,不知道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没事,就是,这事,我......”陈宛蓉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长话短说吧。”陈宛白突然看见了远方洪氏的草屋子里冒出的炊烟,瞬间就猜到了。 丁氏三人,多半也是打算来这居住。 陈宛蓉这才将事情大概说清楚。 正月初二丁氏没有回娘家,这让丁家众人有些疑惑,原以为是丁氏有事。以前也是有过的,初二没回,初三初四也是会回娘家的。 可是一直到元宵节过了,也没见到丁氏回家。 这让丁家众人觉得有些不妥,正巧丁氏的二哥丁阳要往杏花村办喜事的人家送鱼,路过古槐村就顺便看一眼妹子和外甥女们。 陈老头和周老婆子接了丁阳送去的鱼,只打哈哈不说让见丁氏几人,只说到镇上玩去了。 丁阳没想那么多,心道妹子婆家还真好,水都没喝上一口,就被送走了。 走到村里,见到了王大娘。 那王大娘是什么人,八卦头子啊!最厉害的不光是她会打听八卦,还有就是一项技能就是认人。 她一眼就认出了丁阳,开口就是“丁老二,你是来看你妹子最后一眼的吗?” 这一下,丁阳多问了几句,才知道自家妹子就要死了。 二话不说,冲回了陈家,还是没见到人。陈大松和陈大山并陈元修三个大男人拦着的,加上周老婆子和朱氏胡搅蛮缠。 丁阳无法,只得回家找帮手。 丁家不是重男轻女的人家,又是渔户,家中条件尚可。 大家一听丁氏命在旦夕,从大到小,从老到少,连丁氏小弟丁辉才一岁的儿子都抱上了。 全家十几口人,怒气腾腾地杀到陈家。 吓得陈家众人纷纷发抖,陈老头照旧躲了出去。周老婆子想要舌战群儒,但嘴皮子不如丁氏的母亲江氏,被江氏骂得那叫一个脸歪嘴斜。 古槐村的众人十分满足的看了一场开年大戏,想来又可以说道许久了。 丁家众人很强势,但没想到丁氏却是一个弱智。 你说她是一个恋爱脑吧,她并不多爱陈大山。 你说她脑子里进了屎吧,她却还知道要离开。 丁父一拍桌子,要和离。丁氏还没脑子说和离对陈大山名声不好,自愿被休。 可真是拖后腿的一把好手,气得江氏恨不得打死这没出息的闺女。 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养出这样的闺女,从来报喜不报忧,害得他们都以为丁氏日子过得极好。 哪成想,命都快丢咯。 再拖后腿也敌不过丁家众人,四个大男人往那一站,几个小伙子又胸脯一挺,妇人们腰一叉。 丁氏和离了。 “哪天的事情?”陈宛白问道。 “前天。”陈宛蓉回答。 前天啊......那应该回娘家了吧?为何又回了古槐村?还来到了这里? 陈宛白确实有些想不明白,听上去,丁家的人,都很不错啊。 几个妯娌也不似田桂花的大嫂,嫌弃姑子在家吃白饭。 “这都怪我......”陈宛蓉小声说道。 虽陈宛白没问出口,但陈宛蓉还是看出来了。 毕竟,这事,太匪夷所思了。 “怪你啊......”陈宛白看了看她,随后点点头,“确实怪你。” 第223章 你要我帮你吗? “你要我帮你吗?” “啊?” 在陈宛白说完“确实怪你”之后,陷入了沉默,空气仿佛凝滞了,谁也没再说话。 许久过去,陈宛蓉愧疚得几乎要在内心责备自己到跳河的地步时,陈宛白突然开口了。 “你要我帮你吗?” 陈宛白再次开口。 “啊?” 陈宛蓉再次惊讶。 唉......陈宛白看着小丫头,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 “你真的要嫁人吗?”她问道。 陈宛蓉想了想,家里已经给她定了人家,自是要嫁的。 她点了点头,算是回答。 陈宛白抬头看了一眼天,一阵无语。有时候她觉得陈宛蓉算是聪明,但,有时候又觉得,似乎遗传了一些丁氏的 蠢笨。 “你可知你要嫁的人是何人?” 陈宛蓉认真想了想,还要知道男方是什么人吗?除了亲友相识人家,基本不都是成亲之后才知道男方是谁,长相如何吗? 她这次摇了摇头,算是回答。 唉.........陈宛白叹了更长的气。 “老头,许是比你爹年纪还大,你还愿嫁?” “啊?”陈宛蓉有些惊讶,她听到的不是这样的啊。不是说是好人家,嫁过去能吃饱穿暖。不但能时常回娘家,还能贴补娘家。 她也是想着,嫁人之后,能让娘和妹妹的日子好过一些。 可,老头啊......她还是有些纠结。 “你娘可是说了,她回来是为了带你走?” 以陈家的尿性,陈宛蓉肯定是不能跟着丁氏走,甚至连陈宛灵都难说。 陈宛蓉已经明码标价,而陈宛灵还待价而沽。 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如何能让丁氏带走? “是......”陈宛蓉想到她娘拖着病体过来,说要将她们姐妹二人偷偷带走,她还有些不赞成。 如今想来,她娘怕是什么都知道了。 “你回去找陈大夫,就问问你的病情。”陈宛白说了这句话,再不多说,抬脚进了仓库。 陈宛蓉站在原地,一头雾水。什么病情?自己得了什么病吗?她想开口,但见陈宛白已经进了屋内,没敢再多问。 外头,事情明了。 灶房内,柳氏却还是没有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丁氏开口说的话,十句有七句在埋怨自己没生出儿子,还有两句在说娘家不该让她和离。 前面九句,柳氏是一句都不明白。 只最后一句,柳氏明白了。 丁氏想要当她的新邻居。 “你既不愿回娘家,那便安心在家里住着。同我住一屋,回头天热了,再起房子。”柳氏轻声宽慰。 “那就麻烦弟妹了。”丁氏垂泪应下。 “三丫,你就放心在这里住下,你四丫妹妹房间不好睡,且先睡我屋里,我房间大些,回头再支一张床。” 哪里是柳氏的房间大,不过是她现在不敢做陈宛白的主,知道陈宛白不喜他人进自己的屋子,只能这样说了。 “三婶,我就不在这住了,我得回家。”陈宛灵摇头拒绝。 “不!你不回去!你得跟娘在一起!”丁氏有些激动,她干枯的手死死攥住陈宛灵的胳膊。 “娘,这不可能的,爷奶他们不会答应的。”陈宛灵不是傻子,她什么都知道。 “这是怎么回事?”柳氏还是不明白。怎么母女还要分开? 柳氏不明白,也没人给她解释明白。 直到吃完了昼饭,陈宛蓉和陈宛灵都离开了,她也没明白。 接连过了好多天,她还是不明白。 也没有人给她解释。 丁氏每日垂泪,陈宛白每日忙到飞起。 每当柳氏问陈宛白的时候,陈宛白只会说: “娘,你去把地里的草拔了吧。” “娘,我们去垦一块地,我还得种点东西。” “娘,你看着这些种子,发芽了喊我。” ...... 陈宛白确实很忙,对于丁氏,她只能暂且收留。对于陈宛蓉,她已经帮过了。至于陈宛灵,那是个聪明的孩子,直接拒绝了她的帮助。 番茄种子果然是番茄,这让她感到格外欣喜。 种子用清水浸泡一夜之后,种在了靠着灶台的墙外,过了五六天就露白了。如今过了八九天,嫩芽已经长出了两片小小的叶子。 绿意盎然,勃勃生机。 土壤早就被她精心翻整过,松软且富含养分。 再过小半月,应是可以定植了。 还有茄子,她也看到了,虽不多,但可以先育苗,等到晚春时候,定植。 唉,果然春日忙。 忙忙碌碌的又过了几日,陈宛白突然在饭桌上对着柳氏说道:“娘,你下午去陈家,把那五十两银子还了。” “我去?”柳氏不明所以。 陈宛白点点头:“你去。” “我一个人去?”柳氏再次问道。 陈宛白放下碗,点点头,定定地看着柳氏:“你去。” “你一个人去。”陈宛白站起身,又说了一句。 “啊?那你不陪我去吗?”柳氏急忙站起身。 陈宛白看了一眼柳氏,又看了一眼低头吃饭的丁氏,语气有些不善:“不是你非要给那五十两?不是你急着还钱?” “可......可是,娘一个人,去,有点......害怕。”柳氏声音越说越小。 陈宛白点点头,十分理解:“对啊,娘,我也怕。我还小。” “所以,娘,你自己去吧。” “地里还有那么多活计,不然你去?” 一句接一句,怼的柳氏无话可说。 柳氏木愣愣地看着陈宛白,她想不明白为什么。 她想不明白,但是陈宛白明白了。 除夕有一习俗,那便是祭祀祖先。 而当地的习俗,并不只是祭祀祖先,只要是死了的人,都要去烧纸点香。 俗称压岁。 柳氏没有祖先。 陈宛白也没有。上一世的祭拜不了,自己多半都死了等着被人祭拜。这一世的,不是她凉薄,而是她根本不熟。也就没必要。 可那日,她从地里头干完活回来。 路过柳氏的窗前,隐隐约约听见柳氏在里头哭泣。 对于柳氏哭泣,再正常不过了,陈宛白压根就不在意,抬脚就准备路过。 腿刚抬起来,就听见了一个——秘密? 不知道算不算秘密了,好像也不是什么秘密。 但,又好像确实是秘密。 第224章 退亲? 陈宛白出了灶房,柳氏也跟着出来了。 她想着不好当着外人的面与闺女争执,私下再问问闺女,是不是害怕陈家的人,所以不敢去。 “娘,你可以告诉我,为什么非要给那五十两银子吗?”陈宛白一针见血。 柳氏被噎了一下:“这有何问题?陈家到底养了我们十几年,五十两银子是我们该出的。” “哦?养了我们?”陈宛白眉头上挑,意味深长:“我作为陈家的孩子,养我不是应该的?你作为陈家媳妇,养你不也是应该的。如何就要出这笔钱?” 说话间,陈宛白凑近了柳氏,想要看看柳氏到底如何回答这些问题。 柳氏节节后退。 最后,她并不回答,只一声不吭,扭头进了灶房。 算了,闺女不去就不去,她自己去,还钱而已。 只有还了这钱,她心才安啊...... 可,她不能告诉闺女。 陈宛白扛着锄头,又下地去了。 真的是,烦死了。 一天天的,挖不完的地。 她不由得想到那些穿越小说里的主角,纷纷靠卖方子、卖猪下水、卖美食发家致富。 因为那些,是真的来钱快啊。 在地里刨食,锄头柄挖断了,手抡圆了,都只能混个半饱。 唉...... 方子,她也不是没卖过。迫不得已时,确实也出了几个简单的方子。 也不是说卖方子不好。只不过,她终究只是个山里土生土长的农妇,上查祖宗十八代,都是老实本分的农民,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拿出什么罕见的方子来? 但凡得罪一个权贵,只怕她的结局凄惨可想而知。 陈宛白不想自己被当成怪物,下场多半是烧了。 外头的不提,单说柳氏吧陈宛白已经隐约感觉到柳氏对她起了疑心。。 不过是因为她一直对自己的闺女不了解,再加上需要和闺女相依为命。 纵使察觉到些许异样,也不会轻易说出口。 如今,日子好过了些,吃饱了喝足了,闲得没事了,就要东想西想了。 陈宛白再次叹了口气,扛着锄头到了地里。 勤快的除了自己,还有洪氏。 陈宛白没把锄头柄挖断,但洪氏却实打实地挖断了锄头柄。对此洪氏还十分不好意思,期期艾艾地问陈宛白借了柴刀,自己削了个新的锄头柄。 抡圆了胳膊的是她,也是洪氏。 只不过才月余的工夫,洪氏的身体就明显结实了不少,肌肉线条在劳作中变得愈发分明。 陈宛白瞧着洪氏,已经想不起几月前张老婆子葬礼上的洪氏是什么模样了。 变化可真大。 所以说,环境能造就人。 变化不一样的,不止是她一个人。 想到这里,陈宛白觉得,挖地也不错,虽苦虽累,但起码不用担心被当妖怪烧死。 菜地里的草刚除完,陈宛白就看到柳氏从院里出来,朝村子的方向去了。她心知肚明,柳氏这是自己要去还钱了。 想了想,陈宛白便也扛着锄头回了家,放下锄头,进屋换了身衣裳,也跟着迈步往村里去。 她并不急,因为这会儿陈家真热闹着,柳氏过去的早,估计还得挨顿骂,去得晚,指不定还能得到几句好听话。 春日的雨水断断续续,时而滴落,时而停歇,沿途都是泥泞。柳氏走得不快,而陈宛白走得更慢。 村子里已经开始复苏,快到村子的时候,能看见路旁的田地里忙碌的身影。 陈家门口此时确实十分的热闹,哪怕下着雨,也没能拦住爱看热闹的村民们。 陈宛蓉的婆家前来退亲了。 来人依旧是她未婚夫的儿媳妇。 “不是说春耕之后就要嫁过去的吗?怎么突然男方要来退亲了?” “这位大妹子,咋回事啊?” 好奇的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不等陈家人开口,他们挨个地提出了问题。 年轻妇人被突如其来的围观吓了一跳,她没想到自己会面对这么多人。 不过是两家人商量婚事,为何这院里院外都围了这么多人?这些人都不用下地干活吗? 下地是当然要下地的,不过热闹肯定是更好看一些,毕竟还没到真的忙得离不开田地的时候。 一整个冬天大家伙那些小八卦可都说烂了,急需更新。 “是啊,大妹子,你这到底咋回事?你不说清楚,这亲我是断不会同意退的。我这好人家的姑娘,给你们家平白无故退亲,以后还怎么嫁人?” 周老婆子作为亲家长辈,自是要问个清楚。 方才她以为这年轻妇人是来送聘礼的,就想着在门口问问也无妨,正好路过的几个下地村民也可以显摆显摆,毕竟十两银子的聘礼可不是小数目。 哪成想,这年轻妇人也是个憨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一开口就说要退亲。 这还得了,十两银子啊!退亲可就没了,周老婆子承受不了这种到了嘴的鸭子还能飞掉的打击。 那是半点都不能答应。 她在心里急得像火烧,想拉扯着年轻妇人进屋里说。 可是院子里村民们的好奇心被挑起了,越来越多的人围了上来,纷纷张嘴问东问西。 年轻妇人面露尴尬之色,不知道该如何说。 真正的理由当然不能说啊,不说外人知道如何,就单她知道这个理由的时候,都被震惊的不知道东南西北。 可家里就她一个妇道人家,这事,总不能让家里三个大老爷们来吧。 更何况,他们要是能来,也不会强行要她过来一趟。 这不得罪人嘛! 年轻夫人心中叫苦连天,可周老婆子虎视眈眈,周围的村民目光灼灼。 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你们家二丫,听大夫说,不能生了。” 这话一出,周老婆子心中大叫不好。 “不是嫁给你公公吗,他还想要生孩子?”朱氏疑惑开口。 她是真疑惑。 别人不知道,但是她是知情的。 这年轻妇人的公公,也就是陈宛蓉要嫁的老男人,如今怕不是都快六十岁了。 他是一个倒插门,媳妇终于在他前头咽气了,他终于可以做一个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了。 男人嘛,丢了大半辈子的脸面,如今临死了,无论如何都得捡起来。 他想要娶妻,娶一个黄花大闺女!圆了他这一辈子最大的梦想。 但没说还要生孩子啊。 不是已经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了吗? 就算想生,这么大年纪了,还能生? 第225章 退亲! “瞧你这话说的,娶媳妇不就是为了生孩子吗?” “对啊,不然花那么多钱娶媳妇干啥?” 有人不理解朱氏的话,当即反驳。 也有人抓住了重点。 “二丫不能生?” “胡说八道!”周老婆子大声尖叫。 “我们家好好的姑娘,咋就不能生了?谁在外头造谣的!” 突然,人群里有一人说话了:“我知道。” 又有人立刻接话:“张有娣,你知道这事?那你快说说。” 张有娣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十分得意,她昂着头,用下巴对着王大娘,以示自己这回比她知道的多。 王大娘怕冷,这段时间窝在家里,没怎么出门听八卦,毕竟往年这个时候的八卦,无非就是谁家老人孩子冻死了饿死了。 “你别看王明珠了,你快说说啊。”有人催促道。 张有娣这才开口:“前些日子,我老二媳妇在家吃了就吐,我以为她怀了,就请了陈大夫去把脉。陈大夫说不过是吃撑了,对此我还骂了她两句。” “然后陈大夫就说,老二媳妇身体好得很,能生。不像她家二丫,肚子被踹了一脚,不能再生了。” 说着手指着周老婆子。 众人明白了,但是又不明白了。 转而问道那年轻妇人:“你怎么知道的?” 年轻妇人也不知道自家公公和男人是怎么知道的,只张口胡来:“我堂姐的男人的姨娘的闺女的婆家住你们村大夫隔壁,见着她家孙子去看不能生孩子的病。” 反正就是一顿乱扯,众人也没想真的知道她咋知道的,总之这事是真的就成了。 “话已经带到了,亲,就退了吧。”说完,年轻妇人扭头就走。 真的是太可怕了,这么冷的天,她手心里可全是汗。 越想越害怕,真怕被抓起来问个清楚明白。 好在这家人看着与村里的人关系不大好,没个人出来帮忙说话。 周老婆子扯着嗓子就叫唤了起来,想要去抓住年轻妇人要个说法,吓得年轻妇人越走越快,甚至跑了起来。 周老婆子哪里能是年轻妇人的对手,没追几脚路,就追不上了。 气得她骂骂咧咧。 年轻妇人连伞都没撑,专心看着脚下的泥巴路。 与一同心事重重的柳氏撞在了一起。 柳氏还没反应过来,那年轻妇人已经跑得飞快,瞬间没了身影。 柳氏只能不再想事,专心走路。 离着她不远的陈宛白一见那年轻妇人,就认出来了。 看来,这亲事退了。 柳氏到陈家门口的时候,村民已经没有了,大家各自地里忙活去了。只有周老婆子还在骂骂咧咧,朱氏在一旁打着伞,劝人回家。 “你来干什么?”周老婆子骂人用嘴,眼睛倒是很尖。 “娘,我来送银子。”柳氏小声开口。 “我呸,不要脸的骚狐狸,喊谁娘呢?我们可没关系,你还在这攀啥亲戚?”周老婆子一脸鄙夷。 “送银子?”朱氏一脸喜色。 “银子?什么银子?”周老婆子定定看着柳氏。 “娘,断亲的银子。”朱氏小声提醒。 周老婆子一拍大腿,脸瞬间挤在了一起,跟朵菊花似的,笑得那叫一个开心。 “拿来。” 她那双又黑又干的手就伸到了柳氏的面前。 柳氏本被她一声骂,条件反射地害怕,突然眼前多了一双手,当即后退几步。 “怎么?不是来还钱?又不想给了?”周老婆子双眼一瞪,恨不得上手抢。 柳氏手忙脚乱,从怀里掏出荷包,就放在了周老婆子的手里。 然后,转身就跑。 “切,骚狐狸。”朱氏呸了一口,“要不说卖肉来钱快,这才多久,就凑够了。” 周老婆子方才被退亲的怒气全无,喜笑颜开地数着银子进了屋。 ...... “四丫,这次多谢你救我。”陈宛蓉十分感激。 “二丫姐,是你自己救的自己,与我无多大干系。”陈宛白就喜欢这样的姑娘。 “若不是你,我是真的不知道,对方竟是那般年纪,还那般打算......” 陈宛蓉想到前几天知道的事情就后怕。 突然有一天,陈宛白来找到了她,说要带她去一个地方。 两人还打扮成了男子模样,走了好几里地去了樟树村,又到那里坐了牛车,摇摇晃晃到了白山镇下的兰花村。 虽然一路上,陈宛白什么都没给陈宛蓉说,但她也猜到了这事情跟自己有关系。 两人到了兰花村,又见到了一个挑摇鼓担子的卖货郎。 陈宛白显然和他十分熟稔,两人见面就开始称兄道弟。陈宛白还还掏出了一小壶酒给卖货郎,卖货郎也不含糊,接过就喝。 “打听清楚了。”卖货郎只一句。 随后三人一起进了村子,七拐八弯,进了一户农家。 接待他们的是一年轻妇人,那年轻妇人宛如做贼一般,左右张望,才将他们迎进了门,又将门关上。 “死鬼,青天白日地怎么往家里来了?”年轻妇人嗔怪,还伸手打了几下卖货郎。 “哎哟喂,梅娘,我前夜同你说的事情你忘了?”卖货郎的担子才放下,连忙空出手去抓住梅娘的手。 “好了,说正事。”陈宛白咳嗽一声,这还有小孩子在呢,两人就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这是?”梅娘看着陈宛白和陈宛蓉。 “这是我两个弟弟。”卖货郎解释。 三人在堂屋坐下,梅娘去灶下炒菜。 陈宛白和卖货郎侃侃而谈,从麦芽糖饼聊到燕窝人参,从针头线脑聊到花楼姑娘。 只听得陈宛蓉满头大汗,坐如针扎,一心想要去灶房梅娘做饭,被陈宛白拉住。 直到梅娘做好了饭菜,卖货郎一同去灶房端菜。 “梅娘,你去把杨老大请来。”卖货郎道。 “要不再晚点?天马上就黑了。”梅娘瞅了一眼天色。 “怕啥,村子里谁不知道你。”卖货郎切了一声,随后掏出一串铜板。 有钱能使鬼推磨,梅娘不是鬼,一见银钱,忙不迭收下,扭头就出了门。 又不过片刻间,梅娘领了一个男人进来,那人应该就是卖货郎所说的杨大了。 第226章 亲事 两人背着暮色进了屋,那杨大一见到卖货郎就十分开心,上前喊道:“沈老弟,你来了!” 凑近了,又压低声音:“咋样?可有那物?” 陈宛白瞧着,这杨大就像是死宅,日日吃泡面外卖打游戏的瘦宅。 亢筋鬼瘦,头大脖子细。 “来来来,杨老哥,坐下。”卖货郎将杨大摁在凳子上,“我还带了好酒,咱们哥几个边吃边说。” “好好好,快拿出来我尝尝。”杨大两眼放光,“我最近可馋死了。” “杨老哥这是咋了?你家还差你这两口?”卖货郎假装不知。 “唉......”杨大叹了口气,“还不是我家那该死的老头子,一大把年纪了还非要娶妻。” “这是好事啊。”卖货郎嘴里虽这般说,但满脸的嫌弃和鄙夷却丝毫不遮掩。 杨大眼里只有酒菜,半点没看见卖货郎以及其余人的脸色。 “好个鬼!”杨大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开始夹菜吃。 又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好酒!” 再夹了一口菜,又喝了一口酒,一擦嘴:“沈老弟,那药带来了吗?我待会儿试试效果如何。” 卖货郎看了一眼陈宛白,见她点点头,才说道:“带来了。” “不过我瞧着杨老哥你这般龙精虎猛的样子,还需要那药?” 卖货郎这话,夸得杨大十分高兴,红光满面。 梅娘的脸色简直就是一言难尽,嫌弃至极。陈宛白倒是面不改色,陈宛蓉则一脸茫然。 “咳咳......”杨大清了清嗓子,“我这般体格,自是不许用那药,还不是我那死鬼老爹,说娶了新媳妇,得做真男人!” 推杯换盏,你来我往,话题未断。 只聊到,杨大喝醉了。 陈宛白则开口:“杨老哥,你还未娶妻,你爹为何要给自己娶妻?” “我......我,我没钱。我娘死了,钱......全部,都落到他手里。”杨大大着舌头,慢慢说来,“不过......” 众人竖起耳朵,却没听见他说话了。 “老哥,老哥?”卖货郎推搡几下。 杨大睁开眼,看了一眼卖货郎,笑得十分猥琐:“我爹娶妻就是我娶妻,等他死了,他媳妇就是我的了。”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又一拍桌子,贴近了卖货郎:“可有蒙汗药?” 不等卖货郎问话,他继续自顾自说:“我要替我爹洞房花烛,他老了,如花似玉的黄花大闺女,怎么能给他糟蹋了。” “你爹那么大年纪了,谁家的黄花大闺女会愿意嫁给他?”陈宛白再次开口。 “古槐村陈大头的孙女。他家老婆子贪财,自己找上门的。”说完,杨大趴在桌上睡死过去。 但,桌上原本听着虎狼对话的陈宛蓉,此刻羞红的脸已经变得煞白。 “你来给她说说吧。”陈宛白对着卖货郎说道。 卖货郎看了一眼陈宛蓉:“你就是他爹要娶的媳妇吧?” 一句话,让陈宛蓉煞白的脸更加白了几分。 卖货郎也不顾及她什么心情,张开嘴叭叭叭就开始了。 杨大的爹,也就是上门女婿。几十年了,媳妇终于死在了自己前面,他干的第一件事情——吃绝户。 杨家是逃荒来的,无宗无族,无亲无友。 也就是意味着,杨老太一死,就无人相帮。 第二件事情——娶媳妇,这是他这辈子的执念。 媳妇死的第二日,就放出话,要出高价娶媳妇,一定要黄花大闺女。 因为杨老太并不是黄花大闺女,他又对此有执念。 不出几日,周老婆子和朱氏上门自荐了。 当然不是自荐,是荐陈宛蓉。 杨大的爹喜上眉梢,当即拍板应下。 第三件事情——生孩子。生真正属于自己的孩子。必定是不可能实现的了。 三言两语,简简单单,陈宛蓉听明白了。 所以她要嫁的不是跟村子里其他姑娘一样的男子,年长几岁,或亲或朋,知根知底。 随后,陈宛白和卖货郎说的话,陈宛蓉是一句都没有听进去。只有最后,陈宛白拉着她摸着黑往家赶。 她才如梦初醒。 瞬间前后全部明白过来,为何陈宛白要叫她去找陈大夫。 至于后面,卖货郎和梅娘放出的话,都是陈宛白交代的。当时她没在听,但事后她还是猜到了。 今日这亲事退了,陈宛蓉感觉自己又重活了一般。 “别高兴的太早,你这几日盯着点。”陈宛白见她高兴,不免泼了一瓢冰水。 “啊?可......”话到嘴边,又想到,是了。 “不是给将死之人,就是已死之人。” “又或者是,卖到妓院里去。” 说完,陈宛白抬头望向天空,那雨丝渐密,隐隐有下大的势头。 “你自己思量,我先回去了。” 话音未落,人已经走出老远。 “四丫......”陈宛蓉还欲再说些什么,结果,陈宛白已经不见了。 只得转而回家去。 回到家,只见到陈宛灵,其余人不知道去哪了。 “三丫,家里人呢?” “爷和大伯去村尾打叶子牌了,奶和大伯娘说要去县里找大丫姐,大嫂在房里带大宝,爹去地里了。”陈宛灵语气平淡。 陈元修一直在外头镇子上,说是做工。陈元光听说陈元良在王公子那,也闹着要去。 年前,陈元良不见了,大家都以为是被赌坊抓走了。纷纷去要人,没要到,最后只能找到陈芝芝。 陈芝芝就去求王礼宝,结果在王礼宝告诉她,让陈家人不要找人了。陈芝芝缠着问为何,王礼宝无法,只能说送去府城的书院了。 陈芝芝信以为真,完全没有看见王礼宝苦瓜似的脸,满心欢喜将这事告诉了陈家人。 陈家人更是欢喜,再也不提找人的事情。倒是陈元光有些不明所以,若是王公子带走了人,还需要打晕带走? 但王公子总不会骗人,于是他也信了,心觉不公,闹死闹活也要去府城读书。 府城没去,但县城倒是去了。 陈宛蓉听了这话,又想到方才陈宛白的话,心道不好。 见陈宛蓉脸色剧变,陈宛灵关切地问道:“二丫姐,怎么了?他们不在家,这不是好事?我们去看看娘吧。” 陈宛蓉想了想,点点头,两人冒着雨,又往陈宛白家去了。 路上,陈宛蓉将事情告诉了陈宛灵。陈宛灵知道后,想出了一个主意。 “我们还是去求求四丫吧,她认识的人多。” 第227章 春分 “人不自救,天难佑之。” 陈宛白再次见到陈宛灵和陈宛蓉姐妹俩时,只是轻飘飘地扔下了这么一句话,眼神平淡,语气也没什么波澜。 说完,她扛起锄头,转身往地里走去。 倒也不是地里有那么多活计要干,而是,她不大想看到一群女人在一起,抱头痛哭的场面。 说实话,着实让人,让她有些头大。 地里的空气有种潮湿的清爽感,四周草木被雨水洗净,显得格外翠绿。 她走在湿滑的土路上,脚步稳重,锄头的木柄抵在肩头上,偶尔听到几声鸟鸣从山林间传来。 这才是她想要的安宁。 女人嘤嘤嘤的哭泣,她无福消受。 想着几个女人多半没那么快哭完,陈宛白扛着锄头来到了五亩上等田。 雨还在细细地下着,田里的水面泛着薄薄的波纹,水已经灌满,将土块淹没了。她站在田埂边,仔细端详了一会儿,皱了皱眉头。 “水有些多了。”她喃喃自语,心里盘算着。若是不放点水出去,土壤会太湿,影响接下来的春耕。 她扛着锄头,沿着田埂四处查看,终于在一处低洼的地方停了下来。这片地势稍低,水流自然向这里汇集。 她甩了甩肩膀,将锄头横在两手间,用力掘开一条小渠,泥土飞溅。随着她的动作,积水慢慢沿着开好的沟渠流向下方的荒地。 水流蜿蜒而去,泥土间溢出的水逐渐消退,田里的水位慢慢下降,露出了被雨水覆盖的土块。陈宛白满意地点了点头,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 “这样差不多了。”她轻声说道。 陈宛白收拾好锄头,站在田埂边,看着水流逐渐远去,她也转身朝着地头的另一边走去。 雨还在下,细密的雨丝落在脸上,冰冷但不刺骨,反倒让她的心情舒缓不少。 雨水虽然是滋养万物的恩赐,但对农人来说,也是一把双刃剑。太多了毁田,太少了旱地,如何把握其中的分寸,都是靠经验。 一场春雨一场暖,春雷阵阵,滚滚而来,在这蓬勃的气势中,春分时节如约而至。 陈宛白更加忙起来了,连着柳氏也不能闲着,被抓到地里去干活了。 今日得去砍些竹子回来,黄瓜得搭架子了。还有番茄,也需要插入竹杆木棍,将植株绑上,为其提供支撑。 快速扒拉几口难吃的饭,陈宛白拿着柴刀匆匆去了竹林。 最近太忙,柳氏也要去地里施肥拔草,丁氏住在家里不好意思,就负责做饭。 丁氏的手艺虽一般,不过比柳氏以前的手艺是好上很多。 大概是因为担心消耗太多陈宛白和柳氏会不高兴,丁氏做饭也是小心翼翼,生怕多放了一滴油。 早上的稀粥是真的稀,就非常对得起这个稀字。而且对于陈宛白她们的一天三顿饭十分不解,主动说自己吃两顿就好了。 对此,陈宛白压根就不管。只是对于丁氏做饭的事情,十分拒绝。 拒绝是没用的,她没有时间做饭,柳氏拗不过丁氏。 顺着田埂小路,穿过薄雾笼罩的山野,径直走向竹林。春雨绵绵,空气湿润,带着一丝清新的竹香。 一路上,几只小鸟从林中飞起,叽叽喳喳,春日的生机彻底回归。 到了竹林,翠绿的竹子如同利剑,直刺天空。陈宛白站在林中,选了几根粗细合适的竹子,利落地挥动柴刀,干脆利落地砍倒。 正打算继续砍下一根时,她眼角瞥见脚边的泥土中,竟然露出几抹浅浅的嫩黄。 她蹲下身,轻轻拨开上面的竹叶和湿润的泥土,原来是竹笋。 “啊,竟然忘了,这会儿正是挖春笋的好时候。”她自言自语地笑了笑,手上动作没停,用柴刀小心挖掘竹笋。 春笋很快就被挖了出来,笋尖嫩黄,外皮带着湿润的泥土,透着一股清新的竹香。她满意地看了看,又四处张望了一下,发现竹林深处竟还有好几处笋芽冒头。 “这可不能放过。”她喃喃道,利索地挽起袖子,蹲下身开始一根根挖笋。 泥土松软,挖起来并不费力,陈宛白将其堆放在一起。春笋虽然细嫩,却比不上秋笋来得饱满,但胜在鲜美。 “再不挖,等春雨一过,它们可就长老了。”陈宛白一边挖一边暗自说道。 陈宛白看着地上堆起的几根春笋,才想到自己没带背篓,挖多了不好带回去。 她停下了挖掘,抱起那些嫩笋,迈开脚步往家走去。 走到半路,远远看见洪氏正蹲在田里,仔细地撒着稻种,显然是在育秧苗。 “婶子,育苗呢?等会儿忙完了去竹林,春笋正嫩,挖些回家吃。” 洪氏听到声音,抬头一看,见陈宛白怀里抱着一捧春笋。 笑着应道:“哎,好嘞。我这儿就差覆土了,忙完就去。” “那你等下记得带锄头和篮子。” “知道啦,谢谢你了。”洪氏爽朗笑了笑,低头继续忙着手中的活。 陈宛白抱着春笋,脚下不紧不慢,顺着小路继续往家去。 回家后,陈宛白将春笋放在了灶房,走到堂屋,朝着柳氏的房间喊了一声:“娘。” 柳氏和丁氏在屋里头做针线活,听见声音,走了出来:“怎么了?” “娘,我挖了些春笋,你先把它们处理一下,时间久了就不好吃了。”陈宛白指了指灶房里的春笋。 春笋从土里挖出来后,虽然看着鲜嫩,但依然在进行呼吸作用,消耗着自身的养分。随着热量的产生,它们很快会老化,笋中的水分也会逐渐流失,导致笋肉干瘪,纤维变得坚硬。 加上其中含有的多酚氧化酶,会使笋的颜色变深,口感变差。要是等时间一长,这些笋便不再是鲜嫩可口的春天美味,而会变得粗糙、干涩。 柳氏虽然不明白,但对于陈宛白说的话,她基本都会习惯性听从。 柳氏走进灶房,看着那些新鲜的春笋,抬头问道:“小白,这笋要怎么处理?全部做来吃?好像有点多啊。” 第228章 春笋 陈宛白放下刚拿的锄头,走进了灶房。 “娘,你先把这些孙德外壳剥了,切成片之后,放入沸水中焯水,顷刻捞出放进冷水中浸泡一刻钟,再摆在竹筛上晾晒就行了。” 焯水可以去除春笋中的草酸和涩味,同时也可以使春笋的颜色更加鲜艳,口感更加鲜嫩。焯水后放冷水浸泡是为了进一步去除春笋中的涩味。 当然,直接切片晾晒也不是不可,不过口感相对较涩。 柳氏听完,好像很简单:“知道了。” “我现在再去竹林里挖些回来,多挖点,回头我们一起处理。” 交代完,陈宛白从灶房出来。背上背篓,拿着小挖锄,再去往竹林去。 现下正是春笋最嫩的时候,再不挖就要老了。吃不完的,晒成笋干也好,做成酸笋、咸笋,或者干脆煮熟了用腌制的方法储存,都可以。 一路上,陈宛白都在想着各种春笋的吃法:春笋炒腊肉、油焖春笋、春笋炒鸡、春笋老鸭汤...... 想到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她擦了擦嘴角不存在的口水,脚步也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到了竹林,她开始低头寻找。 才走几步,就找到了几株冒头的春笋。她蹲下身子,拿出小挖锄,将笋的根部挖送,轻轻拔出,嫩生生的笋便顺利地从泥土中脱出。 一根,两根,三根......不一会儿,就挖了七八根新鲜的春笋。 她停下手中地动作,直起腰来,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了脚步声。 扭头一看,是洪氏扛着锄头走了过来。 不过见她在这里,洪氏转头朝着竹林的另一边走去。 看着洪氏的背影,陈宛白没有多说什么,蹲下身子继续寻找春笋。 竹林里静谧而清新,只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和她挖土的声音。 等到地上挖了一大堆,陈宛白将其装进了背篓,满满一背篓。她想着,差不多了。 起身拍了拍手,背起背篓,顺着小路往家走去。 回到家,她把背篓放下,对着灶房里忙碌的柳氏喊了一声:“娘,笋挖回来了,你先处理着,我再去看看还有没有。” 之前的春笋柳氏已经处理完了,这会儿才晾上。扭头看见陈宛白倒在地上的春笋,笑道:“知道了,赶紧去吧。” 陈宛白又带上背篓,拿了锄头,踩着泥泞又匆匆返回竹林。 这次她换了地方,又找到不少,动作迅速,挖了一篓子,这才心满意足地打道回府。 到了家里,柳氏和丁氏在给春笋剥皮。见着她又背来一篓子,也是十分高兴。 陈宛白卸下背篓后,感觉背上和肩头地酸痛有所缓解。她瞅了瞅外头的日晷,差不多中午一点了。 昼饭都还没吃。 “灶上焖了饭,想着你多半要弄这些笋子吃,便只煮了一个菘菜。”柳氏抬头说道。 “嗯,那我们中午就吃春笋炒腊肉吧。”陈宛白想了想,家里也就只有腊肉比较多了。 她挑选了几根嫩嫩的春笋,拿刀削去外壳,露出了里面白嫩的笋肉。稍微冲洗一下,用刀切成薄片,放入锅内先焯水。 焯水时,陈宛白特意在锅中加了一撮盐,用来去除春笋的涩味。 铁锅烧热放少许油,放入切好的腊肉,煸炒至油脂四溢,再把焯水后的春笋倒入锅中,和腊肉一同翻炒。 不一会儿,腊肉的咸香与春笋的清甜就完美融合在一起,整个灶房内斗都弥漫着浓郁的香气。 “三弟妹,四丫这手艺是哪里学来的?做饭咋这香?”丁氏闻着味儿,好奇地问道。 柳氏眼神闪烁,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嗐,不是镇上就是县城学的吧,她可真厉害。”丁氏也不需要柳氏解释,自己就给自己解释了。 毕竟,陈宛白时常往镇上甚至往县里去的事情,丁氏最近也是很了解了。 柳氏听见这话,看了一眼灶边炒菜的陈宛白,不再言语,低头继续剥笋子。 陈宛白才不在意她们说什么,她看着锅里的菜颜色变得金黄,撒了些盐,稍作调味,就盛出锅了。 “娘,荷花婶,吃饭了。”将菜放到桌上,招呼一声。 丁氏住过来的第二日,陈宛白就改口了。但是丁氏不肯改口,说是叫习惯了。 什么习不习惯,多半是脑子没转过来。 但陈宛白也不在意,反正各论各的,知道谁喊谁就行了。 吃完饭后,陈宛白也没耽搁,和两人一起处理剩下的春笋。 丁氏负责切,陈宛白负责焯水和过凉水,柳氏负责晾晒。 三人分工明确,不多长时间,就全部弄完了。 晾干水还要时间,陈宛白才坐下喝了几口水,就坐不住了。 拿着耙又要下地。 “你去哪?”柳氏看着外头的雨。 “先去菜地里看看,再去下旮垄地里耙下地。”陈宛白脚下没停。 下旮垄就是那五亩上等田所在。 等她走远了,丁氏有些不解:“三弟妹,为何菜地离家那么远?不在门前屋后挖?” 村里,谁家菜地不是门前屋后,左右两边。对于陈宛白的菜地离着一里地,丁氏十分不理解。 这个问题,柳氏之前也问过陈宛白,陈宛白也给了回答。 “那块地方肥,我们家附近的地又干又硬,不适合种菜,养一养再说吧。” 丁氏听了点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 柳氏一拍大腿:“瞧着忙忘了,前日里还说了,要在屋后挖菜地。” 丁氏看了看外面,雨势并不大,她开口道:“四丫一天天的那么忙,我们在家闲着也是闲着,就在屋后,我们去挖吧。” 柳氏没回应,看了看双手。 挖地的话,手上会长茧子吧,到时候不好绣花了。 地里再忙,陈晚白也是让她干一些拔草、撒肥的活计。像是这种费手的活计,确实是没有干过。 “怎么了?”丁氏又问了一句。 “哎呀,想起来了。三弟妹你就告诉我挖哪里,我去吧。”丁氏这才想起来,柳氏在家基本不做活,尤其是地里的活计。 柳氏点点头:“那就辛苦二嫂了。” 她也没觉得让丁氏干活有什么不妥。 丁氏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也就只有陈宛白一个来自新时代的人,觉得丁氏是客,一般不太好意思让丁氏干活。 第229章 早稻育苗 两人说着,便出了门,来到了屋后。 雨正巧也变得小了,忽略不计。天上还阴沉着,不时还会传来几声响雷。 “噫,这里咋还种了好些东西?”丁氏看见挨着灶房的墙边有着不少嫩芽。 “哦,那是小白育苗的地方。她说买种子的时候人家送的,拿回来种种看是啥。我一个都不认得。”柳氏顺着视线看过去,解释道。 丁氏有些好奇,她凑过去看了看。 “这有点像是豇豆吧?这个是丝瓜吧?这些我就不认得了。” 丁氏都不需要柳氏指,就知道是挖哪了。 那一大块地方堆满了各种腐烂的叶子和栏粪以及吃剩下的饭菜垃圾。 丁氏挥舞着锄头,并没有多吃力,地里有些积水,被雨水浸润后的土地,泥土变得松软易挖。 丁氏和柳氏挖菜地的事情陈宛白是一点都不知道,她正在下旮垄耙地。 挑了一块最上的地,用用苗床。前几日已经深翻过了,今日来再细耙一次,以确保土壤的均匀和松散,便于种子的生根发芽。 她抬起头,望着空中细雨后的天色,心中有些满意。 陈宛白的动作稳健,双手握住耙子的木柄,左脚踏稳,右脚轻抬,带着一丝节奏地将耙子插入土壤。 她用力将耙子向后拉,整齐的土壤被翻动,颗粒变得细腻均匀。 不急不躁,每一下耙下去,都小心翼翼地处理土块,确保没有遗漏的部分。 雨后的泥土湿润而柔软,耙过的土地表面形成了一层均匀的细土。 天色灰蒙蒙的,天空阴沉,厚重的云层像一块压在人心头的棉被,似乎随时都会下更大的雨。 当她将最后一块土地耙平,天色已经暗淡了许多。光线逐渐减弱,空气中带着寒意。 陈宛白望着整耙好的苗床,扛着耙回家去了。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雨水停了,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股湿润的清新味道。陈宛白早早起了床,也喊上了柳氏,丁氏跟着一起。 三人背着稻种,扛着锄头,往山下旮垄去了。 到了田边,陈宛白将一袋早稻种子拿出了。她前些日子已经将这些种子浸泡发芽,如今种子表面已经微微露出了细小的芽尖,正是下田的好时机。 撒种前,她看了一下苗床,泥土松软且湿润,水分适中。 撒种是个技术活,不能过于密集,否则幼苗长大后会拥挤在一起,影响生长。 丁氏干过这活,熟门熟路,不用陈宛白说,便自己干了起来。她抓了一把稻种,用手轻轻扬在空中,让种子均匀的洒落在田间。 柳氏到底也是干过农活的人,听了一遍丁氏的话,就在田地的另一头开始撒种。 风不大,雨后的空气显得异常平静,洒下的种子稳稳落在土壤里。 恰到好处。 陈宛白则在后面,拿起小锄头,将种子覆盖上一层薄薄的泥土。这也既能保护种子不被雨水冲走,又能让它们在泥土中透气,吸收养分。 人多力量大,不到午时,活就干完了。 回去的路上,陈宛白无意中瞥见田埂边上长着不少荠菜,叶子青翠嫩绿。 她蹲下身,拔了几根放在手里打量着,心里一动——这时节正是野菜茂盛的时候,地里的青菜萝卜虽好,但吃多了也腻,不如尝尝这些野味。 “这荠菜真嫩。”她笑着抬头对身旁的两人说道。 三人齐上阵,沿路一路走一路拔,路边的野荠菜很快就被薅了个七七八八。 陈宛白手里攥着一把新鲜的荠菜,微微眯眼看向远处山林,心中忽然生出探寻的念头。 “娘,你们先回去,我去山里看看。” 柳氏本想劝她留意雨后的山路湿滑,但看到陈宛白一脸兴致,也没再多说,只点了点头:“那你自己小心些,别走太远。” 反正,她的话,说了也等于白说。 陈宛白应了声,脚步不停,向山里走去。湿润的泥土在她脚下发出轻微的声响,山间的空气格外清新,鸟鸣声也更加清脆。 雨后的山里,仿佛带着一股独特的清香,泥土与草木的气息交织在一起,沁人心脾。陈宛白沿着山道慢慢前行,脚下踩着尚未完全干透的泥路。 她的目光四处打量着,细细观察路边的草丛和树根处,想着是否能看见一些菌子之类。 菌子没有看见,但她看见了其他的东西。 一棵高大的香椿树。 粗壮的树干直立,嫩红的香椿芽从高高的枝条上冒了出来,像一簇簇带着雨露的嫩叶。 远远望去,十分诱人。 陈宛白小跑过去,连蹦带跳,采了一些,但高的地方就摘不到了。 想都不想,她脱掉了鞋子,三两下就爬了上去,伸手摘了不少。 香椿用来炒鸡蛋是真的好吃,凉拌的也不错。 摘了几把香椿芽后,陈宛白一拍脑袋。 光顾着上山了,忘了带背篓。 随手扯了几根野草,搓成草绳,将香椿芽捆成一捆,提在手里。 继续山林深处,想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的收获。 不多时,又在山涧发现了不少的蕨菜,嫩绿的卷曲叶片像一团团小球般,密集簇拥在一起。 这也是好东西,吃起来十分不错。 陈宛白蹲下身,摘了不少蕨菜,也用草绳捆上。 想着还是吃完昼饭再来一趟,没带背篓手也拿不了多少东西。 忽然,听见一阵窸窣声。 循着声音望去,几只野兔在草丛掠过,动作迅速。 没带弓箭,下次再来。 陈宛白不再留恋,哪怕那野鸡在自己面前斗志昂扬,高调求偶,她也心志坚定,目不斜视,一路朝着山下走去。 希望下次你们还能如此嚣张。 之前晾晒的春笋已经晾干了,这会儿正好可以腌制酸笋。 酸笋的做法其实并不算是复杂,但是却很讲究。 春笋切成细长的条状或丝都可,放入无水无油的陶罐里, 依次放入茱萸、花椒、蒜子、冰糖、凉白开、盐,最后淋上一圈白酒。 若是有泡椒,那么味道会更加好。 不过没有,只能如此。 尤其要注意,盐不能放多了,不然会很咸,放少了会特别酸。酒得用高度白酒,一般市面上买的不够,还好去年腊月做米糟的时候陈宛白也弄了一些高度酒,如今用来正好合适。 最后盖上盖子,密封即可。放在阴凉处发酵,这样腌上个十几天,等到味道酸爽的时候,就可以吃了。 除了酸笋,陈宛白还做了一些腌笋。 晾干后的笋片,直接放入陶罐中,用盐混合腌制,封口放置。这样腌好的笋虽不如酸笋味道,但它耐储存,味道也不差。 一直忙活到天黑,才算是彻底忙完了。陈宛白才想起来,自己带回来的香椿还没炒鸡蛋吃。还有荠菜,包饺子吃才好吃吧。 算了,明日再说吧。 第230章 发疯的三丫 雷阵雨、中雨、大雨...... 雨季持续了大半个月,连绵的雨水像是将大地彻底洗涤了一遍。 今日云层散开,阳光终于透过厚厚的云层洒下,陈宛白站在屋前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心情也跟着明朗起来。 二话不说,去仓库拿上锄头和背篓,又提着几袋事先准备好的玉米种子,走向土豆地。 前几日雨势稍歇,她曾去地里察看了一番,腊月底种下的土豆已经长得十分茂盛,青翠的叶子如同被雨水洗过般,郁郁葱葱,生机勃勃。 陈宛白心里估算着,地下的土豆应当已经基本成型,大小参差,大的或有拳头般大,小的也差不多有鸡蛋大小。尽管这些只是她根据前世经验的推测,最终的结果,还需等到亲手挖出来时才能确认。 等再过些日子,就可以收获了。 走到地头,她俯身细细检查了一遍。昨日的雷阵雨虽猛烈,好在土豆地的排水做得当,未见有淹坏的迹象。 两垄土豆之间留出的空隙,正好适合套种玉米。她随即挽起袖子,埋头开始劳作。 陈宛白用锄头在松软的泥土上挖出一道道浅沟,间距均匀,每挖一个小坑,便从背篓里抓一粒玉米种子,稳稳放入其中。 玉米苗的快速生长,正好在炎炎夏日来临前为土豆提供些许遮荫,避免过多的阳光灼伤即将成熟的土豆。 她动作娴熟,手脚麻利,不多时,地里的玉米种子已经种下了一半。 阳光透过头顶的薄云洒下,她抬头看了看远处渐渐明亮的天空,隐约间瞧见一个小小的人影正小跑着过来。 “小白......” 一声熟悉的呼唤从远处传来。 陈宛白直起身,抬手挡住眼前刺眼的光,微微眯着眼睛朝声音的方向看去。 是她啊。 果然先是她。 “小白。” 那人走近了,笑着又唤了一声。 陈宛白唇角微扬,点了点头,语气平淡如常:“嗯,来了。” 像是早已知晓她会出现似的,没有半分惊讶。 “我来帮你种。” 来人干脆利落,话音未落,便伸手拿过陈宛白挂在脖子上装玉米粒的袋子。 动作熟稔,似乎是相约好一般。 “一个洞里放两三颗。”陈宛白提醒了一句,随后俯下身继续干活。 两人低头干活,配合默契。锄头在泥土间轻轻翻动,玉米粒精准地落进坑中。两人的动作几乎同步,不多时,空地上已布满了整齐的玉米种子。 有了帮手,效率果然大增。 阳光下,两人的身影在田垄间来回穿梭,春日的微风轻拂,吹散了几缕发丝,也带来了一丝悠然的静谧。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流逝,春日的阳光逐渐升高,挂在了头顶。 最后一垄玉米种子埋入土中,陈宛白舒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色,说道:“三丫姐,回家吃饭吧。” “好。”陈宛灵一口应下,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豆大的汗珠顺着她的鬓角滚落,却丝毫不显疲态。 除了,一脸的乌青。 十分显眼。 陈宛白只是扫了一眼,像是没看见一般。之前不问,现在也不问,她扛起锄头,迈开步子,朝家的方向走去。 “小白,你为什么什么都不问?”陈宛灵到底年纪小,还是没忍住。 不问她为什么在这里?来这里干什么? “好,为什么?”陈宛白依旧不回头,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语气轻松,如同在询问今日的天气一般。 如此敷衍却不敷衍的问题。 却又让陈宛灵无话可说。 她甩了甩手上的泥土,俏皮地眨了眨眼,她脚步一加快,跑到了陈宛白前面。 “小白,你真不想知道?” 陈宛白微微停下,静静看着她,只是笑着不语。 她能来到这里,能这般开心,已经什么都说明了。 至于过程,其实并不重要。 唯一让陈宛白有些意外的是——她竟然比陈宛蓉更快一步。 陈宛灵见她等着自己,便叽叽喳喳地开始诉说起来。如同路边树枝上的几只麻雀一般。 叽叽喳喳,叽叽喳喳...... 陈宛白静静听着,脸上始终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不打断,不追问。 自从陈宛灵她娘丁氏和离离开陈家之后,陈宛灵也想离开。 不,其实早在陈宛白离开陈家的时候,她就已经产生了要逃离的念头。 那时,她心里抱着一丝希望,想着如果能分家就好了。 但是,并不现实,她爹陈大山明晃晃的傻子。 分家,是不可能的。 只能另作打算。 这种压抑的心情一直潜藏,直到陈宛蓉被退亲的那一刻。那时,陈宛灵心里对这个家的失望达到了极致,离开的念头愈发坚定。 她想到陈宛白,能离开,是因为疯了。 既然陈宛白能疯,那她也能。 或许,这就是她逃离的唯一出路。 但她也不能,只会让人觉得她在装疯。 既然疯了不能砍别人,那就,砍自己吧。 每日剁猪食是她的任务,剁猪食用到的一把旧菜刀,逐渐也成了她随身不离的物件。 之前陈宛白,柴刀不离身。现在她,菜刀不离手。 她的发疯表现得不显山露水,起初只是偶尔对着墙发呆,嘴里喃喃自语:“娘没了,娘被陈家害死了……” 眼神空洞,口中时而呢喃时而突然大笑,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注意到她的异常。 接着,她渐渐变得愈发离谱,甚至开始在众人面前流着口水,笑得傻傻的,毫无章法,时而竟低头捡起地上的泥巴放进嘴里,吃得一脸满足。 每次做这些事情,不是家里来人了,就是门口有人路过。 一定有村民能看见。 不但如此,有时还会举着菜刀,流着口水看着路过的村民。 然后,冲了过去。 就在村民以为她要砍人的时候,她突然菜刀一转,在自己的手臂上割了一道口子。 嘴里喃喃:“吃肉,吃肉,娘吃了肉就不会死了......” 吓得村民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 “不疯才怪,丁氏和离之后她受了多大打击,陈家的人真不是东西!”有人指着陈家骂道。 第231章 断亲! 人言可畏,村里的流言越来越多,大家开始指指点点,目光纷纷投向陈家。 那沉寂了快一年的陈家,又一次被推上了十里八村的风口浪尖。 陈老头被戳弯的脊梁骨更弯了。 他整日缩在屋里,连地都不敢下。一天天躺在床上,唉声叹气,怨气无处发泄。 吃饱了就打周老婆子,打累了便倒头睡觉,睡醒了接着抽大烟,抽完大烟要吃饭,吃饱了再继续打周老婆子。 陈家人再也无法承受这无尽的流言蜚语,特别是陈元光的亲事眼看着临近,他们害怕三丫的“疯病”会拖累全家,甚至让陈元光的婚事泡汤。 没错,陈元光才十四岁,就已经开始相看人家了。 最终,三丫被送去了外祖家渔阳村,连带着户籍也马不停蹄地转了过去。 丁家人可没那么蠢,又担心将来听说陈宛灵病治好了,陈家又回来要好处。 两家人你来我往,一顿掰扯,陈宛灵适时提刀抹向脖子。 此景一出,顿时吓得三邻四舍惊慌失措,一片五哄六乱之象。众人手忙脚乱,七手八脚上前阻止。 菜刀好巧不巧,从周老婆子的面门而过,吓得她哇哇大叫。 “断亲!断亲!” 陈家对于断亲这事已经信手拈来,很爽快地将陈宛灵也断绝了关系。 ...... 清明前后,种瓜点豆。 黄瓜种得最早,早就定植,如今都会爬藤了。 家里还有的瓜种也就冬瓜了,按理说三月底就该育苗。 可她忘记了。 直接露地直播吧,到时候看收成如何了。 至于豆类,能买到的种子也就大豆、红豆、绿豆。 之前灶房后发芽的种子里就有豇豆,不过育苗有些早了,没到时间。 豇豆耐热性强,适合在气温较高时播种。 不过瞧着那些也没死,定植后也牵了藤,只等六月收获再看。 下旮垄的地里种了一亩红豆和绿豆,又种了一亩大豆。四个人一起忙碌了两三天,才总算把活儿干完。 等活儿干完,时间已悄然来到了清明。 清明这日,一大早,陈宛白和陈宛灵两人背着背篓,踏上了前往青石镇的路,准备买些香烛纸钱。 祭拜陈大安。 如今的陈宛灵就像是一个小跟屁虫,形影不离地跟在陈宛白的后面。 连她拉屎都要蹲在茅厕外,丝毫不嫌弃。 可,陈宛白还是蛮嫌弃的。 这样的行为,导致她最近早上的活动都不太顺畅。 可每当看到陈宛灵那黑漆漆的眼珠子,一脸无辜地看着她,陈宛白又无可奈何。 一个小孩子,多体谅一下吧。 “小白,小白,你每次都是去青石镇的吗?为啥不去遥江镇?我们村里不是去有遥江镇的牛车吗?”陈宛灵屁颠屁颠背着个篓子跟在身后。 “我们离村子远,离青石镇近。”陈宛白淡淡地解释道。 陈宛灵听了,点点头,见陈宛白不喜说话,便没再问问题,继续跟着陈宛白往前走。 两人踏着露水,在清晨的薄雾中慢慢向青石镇进发。 道路两旁的田地里,一片新绿,清明时节,草木生长旺盛,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新芽的气息。 陈宛灵忍不住蹲下身,随手扯了几片路边的野菜叶子,凑到鼻子下闻了闻,然后不自觉地笑出声:“这边的野菜可真多,村子附近的早就被人薅没了。” 陈宛白回头看了她一眼:“回头再来。” “那回头还走这条路吗?” “走。” 快到青石镇时,天已大亮,镇子上人来人往,商贩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想到陈宛灵许是第一次到镇子上,陈宛白带着陈宛灵穿过熙攘的人群,熟门熟路来到了一个馄饨摊子前。 陈宛白坐下后,朝老板娘点了点头,笑着说道:“吕大叔,两碗鲜肉馄饨。” “还有朝饭吃?”陈宛灵很是意外。 出门前,陈宛白有吃朝饭,这在陈宛灵住了这几天里的第一次。她还以为是不吃了,没想到,原来是要到镇上来吃。 陈宛白点点头:“带你尝尝。” 一旁擦桌子的大汉看见陈宛白,笑道:“小白,好长时间没见着你了,地里忙吧?” 锅炉前低头捏着馄饨的中年妇人,听见声音,扭头一看:“哟,小白,这是你妹妹吗?瞧着这么机灵。” 说话间,手下没停,利落地将一排包好的馄饨下入滚烫的锅中,翻腾的热气顿时弥漫开来。 陈宛白点头,笑着回应:“吴大婶,这是我姐,带她来镇上逛逛。” “啊,是你姐姐啊。瞧着比你还小许多。”吴大婶十分惊讶地上下打量了一番陈宛灵,又瘦又小,看着,怎么都不像是姐姐。 但她也是吃过苦的人,一下子就想到了什么,惊讶的眼光变成了同情。 陈宛灵闻言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下头,却忍不住偷偷看向锅里翻滚的馄饨。白嫩的馄饨皮透着一层淡淡的粉色肉馅,随着热汤翻滚,香气愈发浓郁。 没多一会儿,两碗热腾腾的鲜肉馄饨端了上来。吕大叔放下碗,笑道:“趁热吃吧。” 陈宛白抬头看着陈宛灵,见她眼巴巴地盯着碗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快吃吧,很鲜的。” 陈宛灵闻言,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汤,微烫的鲜美汤汁顺着喉咙滑下,顿时暖意涌上心头。 她再夹起一个馄饨,咬了一口,满口的鲜香瞬间充盈了整个口腔,眼里不由得露出惊喜的光芒。 “这馄饨真好吃!怎么这么鲜啊?”陈宛灵忍不住问道。 吴大婶听到后,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这可是我家独门手艺,馄饨皮薄,馅儿选的都是当天的新鲜猪肉,再加点葱姜调味,自然鲜得不得了。” 陈宛白点头附和,她不慌不忙吹了吹浮在汤面的热气,挑起一个馄饨,咬了一口,馅儿香而不腻,鲜嫩多汁。 近日,没吃到这么有味道的东西了。 “唉......也不知道二丫姐怎么样了。”陈宛灵吃着吃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陈宛白不接话,个人有个人的命数,自己已经帮了那么多了,陈宛蓉也不是不如陈宛灵聪明,只是到底年纪大,懂得事多,顾及自然也多。 见陈宛白一脸平静地吃着馄饨,陈宛灵眼泪一擦,继续吃。 可真好吃,希望二丫姐能早点来。 到时候她也带她来吃馄饨。 第232章 清明 吃完馄饨,陈宛白结了帐,带着陈宛灵继续沿着青石镇的街道往前走。 来到了一处纸马铺,刚进门,就有人热情地迎了出来。 “白姐,你来了?要点啥?我给你拿。” 弯腰鞠躬,十分狗腿。 小伙子看着年纪似乎比陈宛白还要大上不少。 “嗯。”陈宛白淡淡地应了一声,直接走进了铺子里。 身后的陈宛灵看着前面两人。 好奇,但没问,也跟着进去了。 昏暗的铺子里点着暗黄的蜡烛,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纸墨香。 买了一些香烛纸钱,小伙计又将人送出了铺子。 走了稍远些,陈宛灵终于忍不住问道:“小白,那人为何喊你姐?” “不知道。”陈宛白像是随口敷衍。 但她确实不知道。 也许是因为她带着他从坟堆里走出来吧,又或者是她将他身上的鬼火扇走了。 “哦......”陈宛灵也没再多问。 随后,两人拐进了粮铺,买了一些米面粮油,装在了背篓里。 东西买齐,便踏上了回家的路。 陈宛灵心里惦记着路边的野菜,不时左右张望。 走着走着,陈宛灵忽然停下脚步,眼睛盯着远处的一片水域。 “哎,小白,你看那边!”她指着不远处一个池塘般的水洼,声音里带着兴奋。 话音刚落,人已经不见了。 陈宛白跟着她的身影看过去,是一个小池塘。池塘边缘长满了嫩绿的水芹菜。 陈宛灵已经放下背篓,双手伸向了那一丛丛鲜嫩的绿叶。 看着她欢快的样子,陈宛白轻笑着走过去,蹲下身也开始帮忙摘起水芹菜。 捏住根茎处,轻轻一掐,那些脆嫩的水芹菜便顺滑地离开了水面,散发出独特清新的草香。 “这些水芹菜嫩得很,拿回去可以凉拌,还可以炒肉。” 陈宛白脑子里已经浮现了几道菜的做法。 “对啊,可以做野菜饼,我们带去山里吃。”陈宛灵附和。 两人手下动作飞快,不一会儿就摘了满满一把。 陈宛白到边上去拔点野草准备搓根绳子捆水芹菜,发眼角余光瞥见不远处一片茂密的艾草。 “前边还有艾草,我去掐点,回去做青团。” “好啊。”陈宛灵十分兴奋,提脚跟上。 那也是吃的,能吃。 等两人回家的时候,已过巳时。 柳氏站在门口,见她们回来,不免皱了皱眉,眼里带着些许不悦。 “这都什么时辰了,不早些回来,你见过谁下午去祭拜的?”柳氏声音虽不大,却带着责备。 陈宛白停下脚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只要有心,不拘时辰。” 柳氏被她这话堵得一时语塞,只能轻轻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陈宛白放下背篓,换上竹篮,装上香烛纸钱,以及供品——一条香煎小鲫鱼、两个鸡蛋、一大块猪肉。 也没喊柳氏,锄头穿过篮子,扛着就往村子方向走去。 柳氏叹了口气,小跑跟上。 春日的阳光温和,微风轻拂,田间的绿意让人心头略感舒畅。 陈宛白不是小气的人,但她总觉得,柳氏不够明白。 两人一路无言,直到抵达坟地,四周静谧无声,唯有微风掠过枝叶,发出的沙沙声响。 陈宛白将供品摆在坟前,点燃了香烛,又燃起一堆纸钱, 纸张在火中翻卷,发出微弱的噼啪声。她默不作声地拿起锄头,开始清理坟堆上的杂草。 柳氏默默无语地跪在了墓前,轻声低语:“大安啊,我们来看你了,你在下面,要好好的。”她顿了顿,声音微微哽咽,“宛白从小就跟你亲,现在怨我了。唉……是我这个做娘的没尽到责任。” 她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抹了抹眼角。 期期艾艾,说了一大堆。 但是无论她说什么,丝毫都不影响陈宛白。 始终安静地锄着草,目光专注,神情平静,仿佛对柳氏的倾诉毫无触动。 她又不傻,柳氏这些话,哪里是说给死人听的。 锄完草,又给坟堆上覆了一层土,将因雨水冲刷而塌下的坟包又高耸了不少。 做完这一切,她站直了身子,望着面前安静的坟冢,眼神淡然无波。 “你不祭拜一下你爹吗?”柳氏见她站在后面等着,也不上前跪拜。 “哦......”陈宛白语调拉长,“他是我爹吗?” 柳氏身子一颤,侧头看向陈宛白,欲言又止,最后,只是长叹了一声。 陈宛白并不觉得非得跪拜才能彰显孝心,陈大安虽不是她爹,但确实精心养育原主多年。 她会打理好这座坟茔,也会前来祭拜。 跪拜,真的大可不必。 “该走了。”陈宛白淡淡地开口,声音平静如常。她扛起锄头,提着篮子,率先转身离开。 柳氏迟疑了一会儿,随后也默默跟上。 一路上,她不断偷瞄着陈宛白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什么时候知道的?又知道多少? 这个秘密,只有她自己知道啊。 难道,是自己说梦话了? 她在想的事情,陈宛白不知,也不在意。 风吹过田野,卷起些许灰尘,远处的山头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格外平和宁静。 与柳氏的心境完全相反。 柳氏不由自主地回头望了一眼陈大安的坟墓,眼里浮现的,是说不出来的惆怅,夹杂着一丝,愧疚。 一路沉默,到了家。陈宛灵迎了出来。陈宛白随手将锄头放在门旁,冲了手,拿起一块干布擦拭着手,神情依旧淡然。 “婶子,小白,我和我娘做了昼饭,你们快来尝尝。” “好。” 简单吃过昼饭,陈宛白准备做青团,发现艾草已经被陈宛灵洗干净了。 她看着那一篮子洗得干干净净的艾草,不知在想什么。 不过一瞬,她将艾草拿进了灶房。 “小白,我来帮你烧火。”陈宛灵一屁股坐在灶下,开始烧火。 陈宛白将艾草放进锅里,加上适量得水,随后开始准备其他材料。 拿出之前腌的笋,切成丝,加上腊肉丁,准备炒一个腊肉春笋馅。 锅里的艾草在水中翻滚,清香四溢,淡淡的绿烟随着水汽弥漫开来。陈宛白将煮软的艾草捞出,放在一旁晾凉。 第233章 土坯 晾艾草的时候,就可以炒馅料了。 锅里放油,依次放入腊肉、茱萸、胡椒、春笋、蒜苗葱花,加盐,酱油调味。 炒好的馅料放一边晾凉, 陈宛白转身从柜子里拿出糯米粉和粳米粉,混合在一起,开始准备揉面。 手起刀落,将艾草剁成细泥,与糯米粉混合。 “哇,看着就很好吃啊......”陈宛灵站起身看着陈宛白揉面。 “等做好了,你吃个够。”陈宛白边说边揉着面团。她双手用力,面团逐渐变得光滑而有弹性,带着一股艾草特有的淡淡清香。 揉面的时间长一些,粉团便能混合的更加均匀,其柔韧性也会更好。这样在制作过程中便不会开裂,揉至“三光(面光、盆光、手光)”状态。 干了加水,稀了加粉。 面团揉好,陈宛白便开始分割。将其分割成大小均匀的小团子,用手搓成圆球,压成薄饼状,包上馅料。 有的搓成圆球,有的包成娇耳粑。 陈宛灵见状,也去洗了手,一起帮忙。 “你这个包得不够圆,馅儿要再包紧些。”陈宛白一边包,一边指出陈宛灵的问题。 “哦哦,我再来。”陈宛灵认真学着,不一会儿手法也娴熟了许多。 她不会捏娇耳。只能做圆球。 当所有青团都包好后,陈宛白将它们一一放入蒸笼,盖上盖子,放在锅里蒸煮。 水气伴随着艾草的香味弥漫开来,整个厨房都充满了春天的气息。 “蒸个一刻钟差不多了。”陈宛白看着陈宛灵眼巴巴地盯着锅里,笑着说道。 陈宛灵点点头,眼睛亮晶晶,满是期待。 “你看着锅里,我去劈柴。” “好。” 陈宛白拍了拍手,站起身来,走向屋外的柴堆。她拿起斧头,开始劈柴,劈下的柴木“咔嚓”一声脆响,碎屑飞溅。 隐约听见身后丁氏在和柳氏说话—— “四丫可真勤快,哪里像我们家那两个。” “二嫂,瞧你说的,二丫三丫都是能干的。” ...... 不一会儿,陈宛白将劈好的柴抱着放到屋檐底下,就听见灶房传来陈宛灵的喊声:“小白,小白,差不多了吧?” 陈宛白应了一声,将柴码放在柴堆上,洗了手,进了灶房。 揭开蒸笼的瞬间,滚滚热气夹杂着艾草的清香扑面而来,青团的色泽青翠欲滴,晶莹透亮,散发着诱人的气息。 “再过会儿拿,这会儿拿会粘手,等它们表面变得光滑了再拿。” 陈宛白说话的时候,去洗了一个木盆,和两大块纱布,一块垫在盆地。 “好了,可以拿出来了。”陈宛白笑着拿起一只青团,小心地放在案板上晾凉,接着取出其他的青团放进木盆。 陈宛灵早已迫不及待,伸手就要去抓。 “等凉些再吃,别烫了嘴。”陈宛白笑着拍了拍她的手。 “知道啦!”陈宛灵嬉笑着,退回一步,但目光依然紧盯着青团。 青团稍稍冷却后,陈宛白递给陈宛灵:“试试,看看味道如何。” 陈宛灵接过青团,轻轻咬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满口留香:“好吃!真的太好吃了!” 艾草的清香混合着糯米的软糯,馅心的咸辣刚刚好,入口即化,唇齿留香。 陈宛白看着她狼吞虎咽的样子,淡淡笑了笑:“慢点吃。” 又伸手拿出两个:“拿去给你娘她们尝尝。” 陈宛灵点点头,一手接过盘子,一手又拿了一个,边走边吃。 ............ 清明过后,天气逐渐放晴,一连晴了数十日。 这段时间,大家几乎都忙得脚不沾地。 除了地里的农活,还有一项必不可少的任务——做土坯。 每天清晨,天才微微亮,大家就起来劳作。 丁氏和柳氏卷起裤腿,赤着脚站在一大片翻好的泥地里。两人手中握着切好的稻草,将其均匀撒在泥浆表面,用力踩踏,将稻草混进泥浆里。 她们的脚掌深陷泥浆中,踩下去时,泥巴从脚趾缝里挤出,发出“噗噗”的声音。 “再多撒些草,这样土坯才结实。”丁氏边撒边低声嘱咐,额头上已经沁出一层细汗。 柳氏点点头,专心踩踏着。 另一头,陈宛白和陈宛灵拿着木制的砖模,将搅拌好的泥土和稻草混合物填入模具中,用锤子轻轻敲打模具的四周,使泥土更加紧密地结合在一起。 填满模具后,她们小心地将模具翻转过来,轻轻敲打模具的背面。一块土坯便从模具中脱出,整齐地摆放在一旁,土坯的表面还带着些许粗糙的质感。 脱模后的土坯被放置在通风良好、阳光充足的地方晾晒。 陈宛白不时查看一下干燥情况,偶尔翻动一下。 经过四人努力了这么长时间,土坯已经堆了很多。加上去年陈宛白陆陆续续做的土坯,已经可以搭建一座新房子了。 考虑到丁氏和陈宛灵暂时还没有地方住,陈宛白决定,这一波土坯,先给她们盖。等后面,攒够了,自己再盖。 还没等她们来得及盖房子,下雨了。 从小雨到雷阵雨中雨到暴雨。 大家只能将土坯好好存放,等着雨停之后,再考虑盖房子的事情了。 谷雨后的第三日,雨终于停了,天色依旧阴沉,空气中充满了湿润。 盖房子的事情还可以放一放,反正暂时不着急着住。 眼下迫在眉睫的是——插秧。 地里的活计不能耽搁,错过了这个时节,水稻就长不好了。 田埂上积着水,陈宛白脚踩在上面,注意发出一些的“滋”滋”声。她站在田边,望着那片被雨水浸泡得松软的田地。 泥水的气息混着微风中的湿气,吹得她衣衫微凉。 她瞥了一眼天空,云层虽然厚重,但似乎今日不会再下雨了。 明日,就难说。 因为她不会看天象。 心里琢磨了一番,还是趁着没下雨,抓紧时间插秧吧。 转身回了家,陈宛白喊上柳氏、丁氏和陈宛灵,让她们先挑着畚箕去了田里,开始分秧。 她自己则急匆匆地走向万家,去借那头大黑牛。 万朝贵听说她是来借牛犁地,二话不说,帮着将牛牵出来。 还帮着将农具一同扛着送到了地里。 而后,就离开了。 第234章 插秧 陈宛白牵着大黑牛走进田里,脚下的泥水被牛蹄深深踩开,溅起点点水花。 她握紧犁把,用力压向地面,牛悠然迈开步子,犁尖划破松软的泥土,一道深深的犁沟在田里延展开来。 待田地都犁完后,她又换上滚耙。 滚耙轻松地在泥面上来回碾压,平整着翻动的泥土,水与土混合成了松软均匀的泥浆。 这样,是为了让秧苗更好地插入。 耙完最后一道田垄,陈宛白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农具,擦去额头上的汗珠,抬头看了看天色,时间还算充裕。 隔壁苗田里,柳氏三人已经快将所有的秧苗拔完了。 “四丫,你先歇歇,我捆完这一把,就去插秧。”丁氏将秧苗拔出,根部还挂着湿漉漉地泥,她用手轻轻一抖,抖掉泥土,让根须分散开来。 田埂上的畚箕里已经堆满了成捆的秧苗,田埂边上也有不少,这些是就近抛秧的,就不用放进畚箕。 “好。”陈宛白也没有客气,确实累了,需要休息休息。 耕地虽是牛用力,但自己还需要控制犁铧的方向,也挺累的。 丁氏用稻草将手中的一捆秧苗捆好,而后扭头对着陈宛灵说道:“三丫,你负责抛秧,我去插秧。” 陈宛灵点点头,手下动作加快,凑齐了一捆,也捆好,放进了畚箕。 丁氏和陈宛灵从苗田出来,丁氏挑着一担秧苗,往远的两块地去了。陈宛灵双手吃力,提着一个畚箕,跟在了她的身后。 到了地里,两人手拿着秧苗,站在田埂上,熟练地将秧苗抛进水田里。 秧苗在空中划出弧线,落进泥水里,根部轻轻插入泥中。 抛秧看着简单,实则并不简单。 十分考验着经验,每一把秧苗都落在合适的位置,不偏不倚。 抛了半亩田,丁氏交代:“我插秧去,你在这里抛,抛完了就继续去提秧苗来。让四丫好好休息,你莫要喊她。” 这话,正好就给过来插秧的陈宛白听见。 心中叹了口气。 这就是为何,她越来越不喜柳氏了。 丁氏都会关心她,也会时常帮她做事。 柳氏不会。 柳氏就像是菟丝花。 对,菟丝花。 她只关心自己活得如何,并不在意别人。甚至那个人是她的亲闺女,也不在意。 就还,挺让陈宛白费解的。 最开始,她以为柳氏只是软弱,慢慢地,才发现,并不是这样。 软弱是不存在的,这只是她的保护色。 只能说,并不是每个人都爱自己的子女。 若不是亲耳听见,她也不敢信原主是柳氏的亲闺女。 心中又叹了一口气。 还是先这样过着吧。 “宛灵姐,你去歇会儿,我来抛秧。” 陈宛灵长时间缺乏营养,体力并不好,这会儿已经是累得气喘吁吁。 尤其是弯腰拔苗,更是累人。 “不用,我不用休息。”陈宛灵扶着腰,笑着摇头。 “行了,也没多少了,你去休息一会儿,待会儿来一起插秧。”陈宛白一边说着,一边接过陈宛灵手中的秧苗。 分秧、抛秧,全部完成之后,就是插秧了。 陈宛白和柳氏,一人一块田。都在赤脚踏进田里,脚下的泥水溅起点点水花。她们弯下腰,一束束地将秧苗插进泥里。 插秧这活,陈宛白每年都干,十分熟练,闭着眼都行。 手指捏住秧苗的根部,用力一按,秧苗便稳稳立在泥中,细小的根须扎进泥土中,屹立不倒。 柳氏插秧的动作虽然略显笨拙,但也干得十分起劲。 水面上荡起微微的涟漪,映着她们的身影,绿油油的秧苗渐渐布满了整片田野。 快到午时,天色逐渐亮了起来,几缕阳光穿透厚重的云层,斜斜地洒在田野上。 陈宛白抬头望了望天空,估摸着该回去做饭了。她将手中最后一捆秧苗插入水田,直起身子,甩了甩沾满泥水的双手,转身走出了田埂。 腿肚子上一直有些痒痒的,踏上田埂,低头一看,是蚂蝗。 一只黑黝黝的蚂蝗正紧紧吸附在她的腿上。 眉头微皱,陈宛白俯身,一把抓住蚂蝗的滑腻身躯,毫不犹豫地将它扯了下来。 随手在田边捡起一块石头,手起石落,“啪”地一声,那蚂蝗顿时被砸得稀烂。陈宛白看了一眼自己被咬的地方,只留下一个小小的红点。 “我回去做饭了。”说完,朝着家里走去。 不到小半个时辰,陈宛白就提着一个沉甸甸的篮子回到了田边。 篮子里装着四个砂锅,里面是她做的煲仔饭。时间有限,煲仔饭有些不大正宗,但味道还是不错的。 “吃饭了!”陈宛白大声呼喊。 田里的三人听见喊声,陆续从泥水里爬起来,往田埂边走。 “做了什么好吃的?这么香?”陈宛灵伸长了脖子看着陈宛白手里的篮子。 “煲仔饭,快来尝尝。”陈宛白笑着,将砂锅一个个拿出来。 盖子一掀开,米饭上铺着油亮的腊肠和蔬菜,香气扑面而来。 “快来趁热吃。”她招呼大家在木桩上坐下来,把饭盆递给她们。 几人已经是又饿又累,此时也不客气,接过砂锅便开始大快朵颐。 泥水和汗水的劳累似乎被这一锅热气腾腾的饭菜驱散了不少。 陈宛灵吃得最欢,这是她第一次吃这种饭菜,大口扒饭,再咬一口腊肠。 满嘴流油。 吃过饭后,陈宛白站起身,将菜篮子递给了丁氏:“婶子,你把篮子带回去,再烧点热水来喝。” 她故意这么说的。 丁氏身子明显就不好,还干了这么久的活,得让她休息休息。 可直接说,她必定会拒绝。 是个实心眼。 丁氏以为陈宛白累了,不想走一趟,便没多想,接过篮子就回家去了。 脚步匆忙,想着快些回来,还有两亩地的秧没插呢。 这边陈宛白三人,只休息了片刻,就再次下田继续插秧。 下午,日头渐露,虽比不上夏日的毒辣,但田间的水微微暖和。 陈宛灵低着头,脚踩进泥水里,专心地一把一把抓着秧苗,将它们细心地插入泥土中。 忽然,她感到脚踝一阵刺痛。 第235章 蛇羹 “啊!”陈宛灵一声惊呼,身体猛地僵住。 她低头一看,一条水蛇正死死咬在她的脚上。这蛇身扁长,呈暗青色,鳞片泛着湿漉漉的光,体长不过半米,但蛇头显得格外狭窄。 它没有毒,是常见的水蛇,专喜在田边或水塘中游动。 陈宛灵惊慌失措地甩了甩脚,想把蛇甩掉,可那蛇紧紧咬住,根本不松口。 “有蛇!甩不掉!”她声音颤抖,脸色煞白。 丁氏听见声音,连忙从隔壁田里想要跑过来,可泥水吸住了脚,她越是慌张,动作越慢。 陈宛白手里的秧苗一丢,她离田埂近,一个纵身就从田里跳了出来。 快速冲到了陈宛灵身边,蹲下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精准地抓住了水蛇的尾巴。水蛇受惊,立刻激烈地挣扎起来,那滑溜溜的身躯疯狂扭动。 她猛地一用力,将水蛇高高甩向空中。水蛇如同一根柔软的鞭子,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弧线。 随着小白快速地甩动手臂,水蛇的身体如同高速旋转的陀螺,在空中飞速旋转。 随着速度越来越快,离心力使得水蛇的身体被拉伸得笔直,仿佛随时会断。 不多时,蛇头软软垂下,不再动弹。 “哇......小白你好厉害,蛇,死了吗?”陈宛灵先是崇拜,随后又有些后怕。 “死了,别怕,没有毒的水蛇罢了。” 这种辣条很常见,以往陈宛白插秧或者下地,也时常能看见,已经司空见惯了。 这还好,是没毒的,她以前还打死不少有毒的蛇。 尤其像是金环蛇银环蛇还有土蛇,在她老家比较常见。 “这样甩一甩,蛇就死了?”丁氏有些吃惊。 “嗯,这样蛇就死了。”陈宛白点头,“我们晚上吃蛇羹吧。” 没法解释,因为她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原理大概就是利用离心力和惯性对水蛇的身体造成冲击,快速的甩动使其内部器官可能会因剧烈的晃动和突然的变速而受到挤压和损伤。 同时,不断变化的加速度和方向可能使蛇的骨骼、肌肉和内脏无法适应这种极端的运动状态,从而导致内部组织破裂或受损,最终可能导致蛇失去生命体征。 不过,这种法子有时候也不奏效。 以前就有过,陈宛白以为蛇死了,其实是晕过去了。 然后快速缓过来,扭头咬了她一口。 好在,也是无毒的水蛇。 陈宛灵这时才缓过神来,深吸了一口气,抚摸着仍隐隐发痛的脚踝,心里惊魂未定,但见到蛇已被制服,也放下了心。 收拾完水蛇,陈宛白去检查了一下陈宛灵的伤口,见其已经不再出血,只是伤口处有两个红点。 还好。 “宛灵姐,你就莫插秧了,伤口也处理一下吧,以防万一。” “啊?不打紧的。我记得之前隔壁地里的陈大伯也被水蛇咬了,把水蛇丢了继续插秧,半点不耽误。” “是呀,一点小事。这天也说不好,还是抓紧把秧插完吧。” “陈大伯身体比你健实,你还是别干活了,不差你一人。”陈宛白摇头不赞成。 陈大伯说的是张有娣的丈夫陈德,家里条件较好,故而不短吃穿,长得很是健壮。 见陈宛灵和丁氏还在犹豫,陈宛白直接说:“若是病了,家里可没钱去看大夫。” 这话一出,陈宛灵乖乖从水田里出来了。 陈宛白随手在田埂边薅了一把蒲公英,手搓成泥状,糊在了陈宛灵的伤口处。 蒲公英可清热解毒、消肿散结、止痛止血,虽效果不大,但可能有一定的缓解作用。 “这不还有两畚箕的秧苗,宛灵姐,你抛秧呗。” “好。” 几人忙碌着,直至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天边仅剩一抹微弱的光,这才收工回家。 劳累了一天,陈宛白心里想着如何把那条蛇做成蛇羹,又如何把蛇羹做得更好吃。 回到家,陈宛白将蛇剥皮洗净,用刀剁成小段,放进锅里焯水去腥。 热锅倒油,待油温升高后,放入姜蒜爆香,再将焯过水的蛇肉放入锅中翻炒。 炒至蛇肉微微泛黄时,加入一些米酒去腥,倒入适量的水和调料,炖上一个时辰。 等陈宛白洗漱完回来,蛇羹也差不多好了。香味在灶房里弥漫开来,鲜香扑鼻。 她掀开锅盖一看,汤汁乳白,浓郁软绵。 盖上盖,再炖一会儿。 担心其余几人不敢吃蛇肉,陈宛白又割了一块腊肉,用来炒蒜苗。 等到蛇肉炖得酥烂,陈宛白将锅端上桌,一大盆热腾腾的蛇羹放在了正中,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陈宛白所担心不敢吃蛇肉的情况是不存在的,也是,这年头,有的吃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 是她自己思想局限了,不自觉代入了自己第一次吃蛇肉的想法,才下意识地以为大家都会有同样的感受。 柳氏和丁氏吃得连连点头,丁氏一脸怀念:“我记得小时候我大哥在地里抓了一条蛇,啥都没放,就是水煮,味道很鲜,但没四丫做的这么好吃。” 只有陈宛灵盯着那一锅蛇羹,眼神里带着几分犹豫。 “怎么了?不敢吃吗?”陈宛白问道。 “你才过上几天好日子,就开始挑剔了?”丁氏瞪着她有些不悦。 好歹是肉啊,这搁以前都是吃不上的。 陈宛灵摇了摇头:“娘,不是。” 她只是有些害怕,毕竟,这蛇咬过她,她有些。 “吃吧,吃了它给你报仇。”陈宛白笑着劝道。 陈宛灵咬咬牙,夹起一块蛇肉,咬下一口,出乎意料,十分好吃。 软烂中带着弹性,入口细腻,还带着一股特别的香味。 她惊讶地看着陈宛白,又夹了一块,笑着说道:“没想到这么好吃啊!比大丫姐在镇上带来的红烧肉还好吃。” 那是陈芝芝吃剩下打包回来的,本来她们是吃不上的,但是正巧就有一块掉到了鸡屎上,陈芝芝就赏给了她们吃。 丁氏和陈宛蓉都舍不得吃,最后给她一个人吃了。 是真的很好吃,她活了十几年,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不过,如今来了陈宛白这里,她隔三岔五就要刷新一下最好吃的东西。 比如今日昼饭的煲仔饭,是她白日觉得最好吃的东西。夜饭的蛇肉,又是她觉得最好吃的东西了。 第236章 祸兮,福之所倚。 自从那晚吃了蛇羹,陈宛灵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 如今走在路边,她已不再单单寻找野菜,目光时不时在草丛间扫过,留意着有没有蛇的身影。 对此,陈宛白只让她小心点,莫要被毒蛇给咬到了。 毒蛇没有咬到陈宛灵,倒是咬了前来找她们的陈宛蓉。 好在运气好,路上碰到了来找柳氏的田桂花。 就离村子不远的地方,田桂花正巧瞧见了陈宛蓉,一问才知,被蛇咬了。 一看那伤口周围发黑,血色黯淡,田桂花想着,这定然就是有毒的蛇了。 田桂花二话不说,背起陈宛蓉,撒腿就往陈大夫家跑去。 祸兮,福之所倚。 幸得救治及时,陈宛蓉保住了性命。 然这一场劫难后,她的身体却大不如前。陈大夫说她从此需常年服药调养,否则恐怕活不了几年。 此言一出,原本一些有意与陈家结亲的人都纷纷退避三舍,绝口不提这事。 消息传到周老婆子耳中,气得她脸都歪了,咬牙切齿地骂了好几日。 “宛蓉姐,你是故意的吗?”陈宛白歪着头看着陈宛蓉。 陈宛蓉摇摇头,叹了口气。 “大概是老天在帮我吧。” 随后开始诉说自己当日来这里的原因。 家家户户忙着插秧的时候,村子里发生了一件稀奇事。 陈大妮早产了。 早产,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稀奇的是,她是和人行房事过猛,而早产的。 这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稀奇的是,那人不是她的丈夫马泰。 这也不能算是多稀奇,偷人罢了。 稀奇的是,她和人偷情的时候,丈夫看见了。 紧要关头一个激灵,陈大妮和奸夫锁死了,分不开了。 那奸夫大喊:“快找大夫!” 丢人现眼,怎好请大夫?吴氏也不避嫌,冲进房间就要分开两人。 并不成功。 马泰龇牙咧嘴要拿刀砍人,陈春仓也不拦着,扭头就走。 太丢人了。 那奸夫竟不是一般人,而是刘老爷的外室子。 陈大妮一心想攀高枝,没攀上陈芝芝那头,倒是跟回娘家的陈兰草勾搭上了。 陈兰草进了刘府,虽比不上王府,但也算是小有资产。 到底刘老爷年岁大了,妻妾众多,满足不了陈兰草。长期以往,寂寞难耐,就同刘老爷的外室子刘奇勾搭在一起。 刘奇由于童年阴影比较大,已经当爹了才回到刘府。 喜好猎奇。 最近就想要同那有孕之人共赴云雨。 周瑜打黄盖, 陈大妮就被陈兰草给盯上了。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三两句,几人便勾搭成奸,成就好事。 刘奇被卡在了陈大妮那处,进出不得,马泰挥刀就欲冲进去砍他。 他的小厮自是不能让这事发生,不然丢小命的就是小厮了。 一个小厮奋而跃起,摁住马泰;另一个小厮脚下生风,去喊大夫。 场面十分热闹,鬼哭狼嚎,嚎爹骂娘,还有十八代祖上。加之陈大妮家在村里头,周围邻居不少。 这不就,更加热闹了。 陈宛蓉就是在快结束的时候路过,好巧不巧的被陈兰草给拉住当挡箭牌。 又被刚解放准备逃跑的刘奇给看上了。 次日,陈兰草对她说,只要她愿意跟了刘公子,以后吃香喝辣,再也没有周老婆子的毒打和陈家的磋磨。 吃香喝辣她不在意,远离陈家,倒是她所想。 没有拒绝,说回去思考一下。 反正自己也是要嫁人的,当小妾也不打紧,好在刘公子年纪不大,比老头是要好。 拿不定主意,想着去找丁氏商量一二。 心里惦记着事情,便没注意脚下的路。 一条毒蛇在路中央晒太阳,就给她踩上了。毒蛇扭头给她来了一口,遂扬长而去。 后面的事情,陈宛白也就都知道了。 “宛灵姐,你为何会觉得当那刘公子的小妾就会比现今好?” “兰草说了,刘公子喜新厌旧,但不会亏待旧人。进了他院子里的女人很多,各式各样的都有,日子过得都还不错。” 所以,这是想着离开了再说? 理解,又不能理解。 这不对。 “这不对。”陈宛白摇头,“你的想法不对,你还年轻,难道就准备一辈子老死在后院?” “也不是不行。”陈宛蓉点点头,“总比进了窑子好,千人摸万人骑。” 也比嫁给打死媳妇的老鳏夫、等着咽气的老头、已经咽气要配冥婚的好。 周老婆子和朱氏,忙着给她找下家。 最近说的,大多都是那刚死或已死多年的,配冥婚。 陈宛蓉觉得她想活着,也不想在窑子里活着。 大概刘公子,是她目前能抓到的最好的一个稻草了。 听了陈宛蓉的话,陈宛白点了点头。 有点道理,但不多。 “宛蓉姐,你就不想,过自己想过的日子吗?” “啊?这是可以的吗?” 陈宛蓉觉得,这种想法,她是从来不敢有的。 “有何不可?” “真的可以吗?” “嗯。” ...... 连绵细雨又淅淅沥沥地下了四五日,终于停歇。天气也逐渐放晴,气温也逐渐攀升。 下地干活的陈宛白已脱下笨重的麻布褂子,换上内心的窄袖短褐,汗水顺着额头细细流下。 这怕是有二十来度吧?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望了望晴朗的心里天空,暗自揣测道。 虽然气温回升了,但还不算太热,正是干活的好时候。 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着不远处的田地,要干的事情还真不少。 “小白,我拔完了。”陈宛灵从另一块地里蹿出来,“我那边草少,我来帮你拔。” “急什么?” “你不是答应我上午干完了活下午去山上吗?” “我说话什么时候不算数了?” “那就快点,这边拔完了是不是要去番麦地?” 早上出门前,陈晚白说番麦要授粉,她听不懂,但是陈宛白说不授粉的话,就结不出果子。 这个她懂。 两人手下动作飞快,不多时,绿豆地里的草就拔干净了。 “走吧,去番麦地。”陈宛白直起身子,抻了抻腰,抬脚朝着玉米地走去。 玉米地里的苗已经长得齐腰高,叶片青翠欲滴,但杂草也在趁势疯长。陈宛白叹了口气,捶了捶要断掉的腰,拧了拧袖子,苦着脸下地了。 倒是陈宛灵还挺开心,乐呵呵地冲进了地里。 土豆的藤蔓也已经横扫了一片,深绿色的叶子下,土豆的茎已经变得粗壮。 陈宛白拨开一片叶子,土壤中隐隐可以看到几块微微鼓起的地方,想必下面的土豆已经长成了。 用手捏了捏土壤——松软而湿润。 看来晴了几天还没干透土壤。 再有个十天半个月,土豆就该收获了。 这般想着,心里已经在盘算接下来的活儿了。 忙活了一阵子,太阳渐渐升高,温度也越来越热了。 “差不多了,回去吧。”陈宛白开口。 “啊,就差一点了。”陈宛灵不理解,怎么活没干完就回去。 还早啊。 “热,回去吧。” 反正也急不在一时。 第237章 熊 吃过昼饭,陈宛白就全副武装,踏上了上山的路。 春天是鸟兽繁衍的季节,按理说这个时候不该狩猎,以免打乱自然的生息规律。 但是。 家里没有新鲜肉吃,明面上也没钱了。 想吃新鲜肉的陈宛白,决定去山里碰碰运气,抓几只小兔子之类的小动物。 毕竟,兔子繁殖速度快,吃几只,影响也不大。 惦记一上昼要和陈晚白一起上山的陈宛灵,这会儿又不能去了。 她的初潮来了。 疼得下不了床。 对此,丁氏很是奇怪,陈宛蓉都还没来初潮,结果小一岁半的陈宛灵反倒来了。 这并不奇怪。 虽然陈宛灵住进来才几个月,但这些日子吃得比陈宛蓉好多了。她原本体弱,营养跟不上,如今身体慢慢养好了,葵水自然也就提早来了。 想到丁氏拿出一条崭新的月事带,往里塞了一些草木灰,就递给了陈宛灵,陈宛白表示有些...... 她也快到年纪了。 她不想用月事带,她想用姨妈巾。 似乎,好像,大概,也不是不行吧? 主要材料就是棉花了。 这个时代也有,就是有一些贵,多用来制作棉被棉衣之类。 若是被人知晓,用来制作一次性的姨妈巾....... 可能会被骂死吧。 毕竟,就算是大户人家,也不会是一次性使用,多是洗干净再重复使用。 也不知道自己种棉花的话,够不够用。 印象里,这村子里的人,也不种棉花。 产量不高,又不能吃。 谁家舍得浪费土地几个月的时间去种那玩意儿。 唉...... 如今,已经错过种棉花的季节了,二三月那会儿就得种了。 来年再说吧。 不过,想到姨妈巾,她不禁联想到擦屁股的纸巾。 其实,这事儿也可以先考虑一下。 一直以来,不是大叶子就是大叶子。 根本擦不干净,每次事后,她还要去洗屁股。 天气暖和就还好,可到了冷天,简直让人崩溃。 大冬天的,她甚至都不大敢拉屎...... 想到这里,就是一大把辛酸泪。自己都多少年!多少年!没过过这样的日子了。 在她的记忆里,十岁之前,家里用得最多的就是大叶子和草。十岁以后,开始有了废纸,写完作业的纸张和旧书籍成了擦屁股的替代品。 至于什么时候开始用上卫生纸的,她也记不清了,可能镇上很早就有卖吧。 不过家里穷,买不起卫生纸,也不是刚需,不是非用不可。 毕竟,屁股而已,哪里就那么金贵了。 现在,她也不觉得自己的屁股有多金贵。 只是,由奢入俭难啊! 用了这么多年的卫生纸,骤然用树叶子。 她,着实,心里有些难以接受。 造纸其实并不难,陈宛白上一世曾因无聊在家试过,虽翻车多次,但好歹是成功了。 当时只是看了一些博主做的那些夹杂着花瓣、叶子的手工纸,觉得有趣,手痒就买来材料亲自尝试。 步骤无非是浸泡、蒸煮、冲洗、舂捣、抄纸、晾干。 仔细回忆回忆,好像也不难。 至于工具,大差不差,她也能自己做出一些简陋的替代品。 就这般想着,等陈宛白回过神来时,才发现自己已不知不觉走进了深山。她停下脚步,四下打量,心里不由得泛起一丝后悔。 春日里山中更是危险重重,不少野兽正是繁衍的时节,性情比平时更加暴躁。野兽保护领地、护崽等行为更为激烈,遇到的风险会比平时更高。 不过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毕竟——来都来了。 她轻轻吐了口气,拨开眼前的树枝,自嘲地笑了笑。 既然已经到了这儿,回去可不就是白来了。 她握紧手里的弓箭,又摸了摸腰间的柴刀,定了定心神,继续朝山里走去。 山间的空气清新透亮,带着草木的香气,经过几日的晴天,泥土虽干爽,但在树荫下仍残留着些许凉意。 这条小路是她开出来的,一路上都有记号,比较熟悉,就也没有那么怕了。 当心思回到了狩猎上,方才那漫无边际的思绪顿时消散。此前,脑海中尽是些琐碎之事,以至于周围的声响皆被忽略。 而此刻,静下心来,感官变得敏锐,山林中的细微动静也渐渐入耳。风吹树叶的沙沙声,鸟儿偶尔的低鸣,还有那若有若无的动物走动声,皆清晰可闻。 突然,草丛里传来了轻微的窸窣声,像是有什么小动物在草间活动。陈宛白立刻屏住呼吸,悄悄靠近。 拨开草丛,只见一只小兔子正蹲在草间啃食嫩草,丝毫没察觉到她的接近。 她眼睛一亮,手中的弓箭已经悄无声息地搭上了弦。 瞄准,放箭。 兔子猛地一惊,试图逃跑,但已为时已晚,箭矢精准地射中了它的后腿。它倒在地上,挣扎着想逃走,却无法动弹。 陈宛白快步上前,将兔子抓在手中。 掂了掂,发现这兔子还挺肥,看来即便是冬日也没有挨饿。 十分满意地把兔子放进背篓后,陈宛白继续沿着小路前行,目光不时扫过草丛和树林,打算再捕获几只,最近几天的肉食就有着落了。 略微沉思了一下,要是能抓几只活兔子,或许可以试着养养看,可能更好。 虽然,兔子很难养,尤其是野兔子。 野兔子习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对圈养环境非常敏感,换了环境,容易绝食等自杀行为。 再有一个,就是兔子很会打洞,牙齿也很锋利,一般的竹笼子和木笼子,很难关得住。 但,试试也无妨。 若实在无法养活,及时趁着新鲜的时候吃掉也无妨。 沿着熟悉的山路前行,陈宛白的目光突然被一抹红绳吸引住。 那是她自己设下的标记,提醒着前方有个大陷阱——专为捕捉野猪或其他大型野兽而设。 来都来了,倒不如去看看。 说不定里头有意外的收获。 陈宛白想着,脚步不自觉地朝那处走去。 忽然,她停下了脚步,眉头微蹙,空气中飘来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她鼻翼微微翕动,随着靠近那处陷阱,空气中血腥味越来越浓烈。 嘿,难道,还真的有不长眼的? 她带着几分兴奋,快步向陷阱走去,待近了,又放慢了脚步,小心翼翼地靠近,探头往陷阱里一瞧——竟然是一头熊! 兴奋不过几息。 她就兴奋不起来了。 因为,熊的边上, 还有一个。 第238章 捡到一个男人 当看到陷阱中熊边上躺着的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时,陈宛白一阵无语,白眼几乎翻到天上去了。 所以穿越就必定会捡到男人是吗?她心里默默吐槽,感到十分无语。 依照通常的剧本走向,一般捡回去的男人都会是大麻烦。而陈宛白向来最厌烦麻烦之事了,于是她默默地往后退了退,装作没看见。 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虚弱但连贯的声音:“你是来狩猎的吗?” 陈宛白白眼都懒得翻了。 所以,这是,铁定要捡了是吗? 剧本? 她是穿越?穿书? 不!她才不捡。 反正,那男人不一定看见了自己。 “姑娘,这是你挖的陷阱吗?”男人的声音再次传来。 好好好,这意味着自己已然暴露了,而且不好判断他到底有没有记住她的样貌。 我呸,不是我挖的,你信吗? 陈宛白才不管那么多,在心里狠狠吐槽,一个转身,打算离开。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陈宛白脚下步子更快了:“我不是出家人,我也不信佛。” 转身走了几步路之后,男人担心她听不见,声音提高了几分:“熊不要了吗?” 陈宛白脚下一顿,是啊,这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可是,刚才那一瞥,她看出那男人穿着富贵的锦缎华服,明显不是普通人。 还是算了吧,银子还能再赚,麻烦一旦惹上了,可就不好办了。 走了几步路之后,她又长长地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转身折了回去。 万一他没死,来找自己寻仇咋办。 还不如救一救。 当然,熊是次要的。 嘴里骂骂咧咧:“你他妈躺哪里不好?为什么非得躺在我的陷阱里!” 这要是万一有前来救他的人看到了,肯定会误以为是她设的陷阱把人给害死了。 陈宛白又定睛瞧了半天,发现那个男人伤势颇深。她咬了咬牙,问道:“你还活着吗?”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 这是什么沙比问题。 “嗯,还活着。”男人的声音清冷清冷且带有几分虚弱,却十分好听。 “那你能自己爬上来吗?” 说完,陈宛白又后悔了。 这又是什么沙比问题? 男人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小声笑道:“恐怕不能,不知姑娘能否帮忙?” 唉...... 能说不能吗? “等着。” 她仅仅丢下这两个字,便转身离开了。 此时,男人似乎并不担心她会就此离开,没有再出声。 当然,陈宛白确实也不打算离开。 深山里,最不缺的就是藤蔓。她四下环顾了一下,挑选了又粗又长的牛马藤。 这种藤蔓不仅结实耐用,救完人后还可以带回去晾干切片,炮制后卖给医馆。 物尽其用。 她手脚麻利,砍了不少牛马藤,将一端牢牢绑在旁边一棵粗壮的树干上。用力拉了拉,确认绑得结实没有问题后,又多绑了一根在另一棵树干上用来绑男人。 “伤得还挺重。”陈宛白站在男人的身边,啧啧称奇。 男人的身上布满了熊爪抓伤的痕迹,皮开肉绽,伤口处隐隐渗着血,显得触目惊心。 靛蓝色的衣裳几乎被血染成了暗红色,深深浅浅的血迹斑驳不堪,仿佛这衣裳本就该如此。 都这样了,还能语气平静地说话,也是个人才。 “我要把你弄上去,你还能撑得住吗?”她直接问道。 男人微微点头,面色苍白:“麻烦了。” 陈宛白嘀咕了一声“真是麻烦”,但还是用藤蔓系在他的腰上,打了个结,确保他不会滑落。 “忍着点。” 绑好藤蔓之后,陈宛白先顺着藤蔓爬回了地面,开始拉扯男人的藤蔓。 男人看着瘦,但还是有点重量,加上他受了伤,行动不便,费了陈宛白不少的力气。 等拉上来,陈宛白喘着气一屁股坐在地上:“你还活着吧?” “活着。”男人气息紊乱,但依旧强撑着笑了一笑。 陈宛白一看,好家伙,血呼啦啦的,感觉人不死也差不多了。 都这样了,还要装逼,维持形象,神金。 白了他一眼:“还活着就行,不用谢我。” 男人的目光艰难地聚焦到她的身上,嘴唇微微颤动,用极其微弱的声音说了声:“谢谢……” 大概是有些无语吧,陈宛白见男人都闭上了眼,不再看她。 “既然你还好,那我就先把熊弄上来。” 说完,她就开始解男人身上的藤蔓。 男人这才睁开了眼,他的眼神深邃如海,幽幽说道:“我觉得,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比较好。” 陈宛白手下动作没停:“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 “姑娘若是缺钱,在下怀里有一个荷包,里头的银钱应该够买几头熊。” “不能浪费资源。” 男人叹了口气,语气无奈:“这是两头熊,正在交合,被我惊扰,随后便向我发起攻击。” 有些累了,男人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我杀了这头,逃了另一头。” 剩下的话,不用再说了,陈宛白已经明白了。 熊比较记仇,尤其是春季交配时期,脾气更加暴躁,多半, 要回来寻仇了。 “救你是另外的价格。” “好。” 男人应了一声,话音刚落,便眼睛一翻,应该是,晕过去了。 无语...... 所以要心安了,确认了,才敢晕过去是吧。 不放心的陈宛白蹲下身,伸手在男人脖子上的大动脉轻轻一按,感受到微弱的脉搏跳动,这才确定他还活着。 接着她翻开男人的眼皮,那眼珠子一动不动。 确认是真晕过去了。 她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决定把这人从陷阱处拖走,不然就白救了。 总不能半途而废,让他等死吧。 这样,不好。 懒得再去细看男人的伤势有多重,陈宛白干脆直接抓住他的两条腿,深吸一口气,猛然一使劲开始往外拖。 但下一秒,她就忍不住咬牙低骂了一句:“太他娘的重了!” 这才拖动了一米不到,她就已经累得气喘吁吁了。简直比拖一头野猪还累,大概是因为野猪能卖钱能吃肉,而这男人只是个麻烦。 至于男人怀里的荷包,她还真有点,不敢掏。 这男人所穿着的衣裳,那布料仅是看上去就绝非一般人家能够拥有的。其质地细腻且光滑,在布料之上还隐隐有着极为精致的暗纹,若有若无的,似乎像是某种神秘的图案。 这所有的一切都无一不在明确地告知陈宛白,这个男人绝非一般人。 此刻,她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冲动之举了。 这八成是个“男主”级别的人物。这种人,哪会轻易死去? 用得着她救? 当然,她暗自翻了个白眼,肯定不是她的“男主”。她都活过两辈子了,现如今可不是来谈什么恋爱的。 养老的日子过得好好的,谁要费这个心? 非要想不开,谈恋爱结婚。 结婚恋爱什么的,简直是自讨苦吃。上辈子她没结婚,这辈子,也没那个打算。 仔细观察男人身上的伤,陈宛白隐约看出了伤势的不同。除了明显的熊爪伤,还有一些刀剑造成的割伤。 这两者的伤口特征差异明显。 熊爪的伤口上方是细小的抓痕,而伤口下方则是翻卷的皮肉,显得相当撕裂。 抓伤的边缘往往不规则,肉质被撕扯得不成样子,伤口处常有碎肉和烂肉,显示出极大的伤害。 相比之下,刀剑的伤口则较为均匀。 割伤的切口从头到尾都大致相同,伤口整齐。 怎么比喻呢,就像是,买了一块猪肉,用刀切开,那种,边缘整齐而有序,肉质分布相对平滑。 虽然也有皮肉反卷的情况,但相较于熊爪伤,刀剑的伤害更加规则和清晰。 第239章 爸爸 方才陈宛白仔细观察过了男人,他的右手手掌布满了厚厚的茧子。尤其是虎口和食指根部,茧子格外明显,说明是个长期持剑之人。 虽说男人的脸上被血迹沾染得几乎看不清具体模样,但从那大致的轮廓来看,微微上扬的剑眉,高挺的鼻梁,想来应该不会丑。 再瞧那宽阔的肩膀,还有那被拖拽而散开衣襟后袒露出来的胸膛上,一块块轮廓分明的腱子肉。 周围草丛中的昆虫鸣叫声此起彼伏,像是一种催促,让她愈发心烦意乱。 但她又没办法真的扔下不管,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拖拽。男人在地上被拖动着,身上的鲜血一路洒下,在草地上留下了一道蜿蜒的红色痕迹。 这样不对,这样不行。 男人不死,熊也要沿着血迹追来。 陈宛白将别在腰后的柴刀拿起,走到一旁砍了一些随处可见的藤蔓,接着又砍了一些小树枝,然后快速地进行绑扎,做成了一个简易的担架。 随后,她把男人翻转到担架上,只见男人脸朝下,结果却被树枝刮了一下,顿时男人那原本已经干枯结壳的脸上又冒出了鲜血。 陈宛白有些不好意思,这是给人把脸给刮了。 接着她又把人给翻了回去,这来回一折腾,男人胸膛上的伤口似乎又有不少鲜血流淌了出来。 罪过罪过,别等下人没死给她折腾死了。 她把担架摆放对准了位置,最后将男人连续翻转了两转,这才成功地把人放置好。 陈宛白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将藤蔓搭在肩头,拖着担架开始前行。 拖了几步路,陈宛白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要把人拖去哪?总不能拖回家吧? 这肯定不合适。 想象着家里一堆女人,带回去一个不明身份的男人,实在是太过不合适! 这男人虽看不出多大年纪,但无论如何,拖回家实在说不过去。 皱眉思索着,低头间,脚边的一簇点地梅映入眼帘,顿时让她想起了去年发现的那片金银花。 金银花旁边,有一个小小的山洞,位置偏僻,离这里也不远。比起拖回家,这倒是个不错的去处。 这会儿正好又是金银花盛开的时节,这时候的金银花花朵多且鲜嫩,药效最好。 可以采摘。 若不是这男人,她多半又要忘了摘金银花这事。 又咬牙走到一段路,实在是有些累了,于是陈宛白便随地找了一处坐下。 她挨着一棵粗壮的大树,准备休息片刻。 此时,四处静谧无声,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鸟叫。微风轻轻吹过,带来了一丝凉意,也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那男人又悠悠转醒,他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迷茫,转瞬杀机四射,但很快便恢复了些许清明。他直直地看着陈宛白,似乎想起了什么。 陈宛白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见那男人嘴巴微微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她立刻停住了说话,凑近了一些。 这才听见男人低沉而沙哑的声音说道:“多谢姑娘相救。” 陈宛白差点以为他要跳起来,一刀结果了自己。 她不动声色地摆了摆手,佯装出一脸的淡然之态:“不用谢,既然都发现了,又怎能见死不救呢。” 这时男人挣扎着想要起身,陈宛白急忙上前制止了他,将他摁回到担架上。 “你可千万别动,你伤得可挺严重。” 听见她的话,男人这才一动不动。 “我知道一处地方,就离这不远有一个小山洞,那里很安全。” 实际上安不安全陈宛白根本就不清楚,她原是想着扔到那里先。 男人点了点头,然后又闭上了眼睛。 陈宛白看着躺在担架上的男人,深吸一口气,再次鼓足力气将他缓缓拖向那所说的山洞处。 费了好大一番功夫,终于抵达了山洞。她轻轻地放下担架,擦了擦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随后,她拿起一旁的柴刀,紧紧握在手中,小心翼翼地走进山洞。 进入山洞后,她从怀中掏出火折子,轻轻吹亮。微弱的光亮瞬间驱散了一小片黑暗,她紧张地环顾四周,仔细查看每一个角落。 确定里面确实没有什么危险后,她才松了一口气。 接着,她转身走出山洞,来到担架旁,再次使力将男人拖进了山洞。 男人因这一番折腾又发出了几声闷哼,陈宛白赶紧问道:“你没事吧?” 然而男人并没有作出回应,加上山洞里着实太黑了,根本看不见男人的动作,所以陈宛白也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事。 凑近之后,陈宛白听到了男人那微弱的喘气声,心想只要人没死就好。想到此处,她便将男人丢下,又走出了山洞。 躺着的男人还以为陈宛白是打算把他丢在这里后就直接离去,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才艰难地将头扭动过去,望着陈宛白离去的背影,心里很想把人喊住,可无奈自己着实没有力气开口说话。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男人都以为自己即将要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这么一个小小的山洞里了。 这时,耳边却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他以为是这山洞的主人,也就是某个动物回来了。 心中不由得懊悔起自己之前的种种行为。 “妈的,累死爸爸了。” 陈晚白将手里的东西丢下,嘴里小声嘟囔着。 男人这才发现,原来是陈宛白回来了。 陈宛白又吹亮了火折子,将其插在了男人的手里。就着微弱的火光,开始动手砍树。 没过多大会儿,就砍好了一堆柴禾。 她堆起了一个柴火堆,接着又从背篓里抓出一把松针,点燃之后塞进了柴火堆里。 很快,整个山洞内就被照亮了。 男人这才明白,原来陈宛白离开了这么久,是去砍树了。 “你先喝点水,等下再给你弄点吃的。我刚才去捡柴禾,发现附近没有什么干柴,寻了好久才看到一棵枯树,费了些功夫才砍倒。” 陈宛白见男人望着她的眼神仿若看到亲娘似的,有些无语,便解释了一下。 男人眨了眨眼睛,算是回应。 陈宛白上前,伸出手,将男人扶起,让他倚靠在自己的身上。随后拿起竹筒,将水轻轻地送到他的嘴边,喂给他喝。 男人喝了几口水后,看上去似乎恢复了一些精神。 陈宛白轻轻地把他放平,说道:“你先休息一下,我给你弄点吃的。” 说完,她从背篓里拿出一个饼子,将其掰碎之后放入竹筒中,接着便放置到了火上进行烘烤。 干饼子有些硬,他这样,肯定咬不动。 不一会儿,便散发出了阵阵浓郁的香气。 这个饼子是中午丁氏做的,其中加了香葱和猪油,葱油饼子的味道十分霸道。 “咕噜噜......” 男人的肚子里传来了一阵声响。 陈宛白听到男人肚子传来的声音,扭头看了一眼,说道:“再等一会儿就好了。” 男人有些窘迫,不敢看她。 陈宛白见他害羞,便转过头去专心转动竹筒,让其受热更均匀。 不大一会儿,觉得差不多了,她便将竹筒从火上取下来,放在一旁稍微晾凉。 待温度适宜后,陈宛白将竹筒拿到男人身边,喂给他吃。 男人可能真的饿极了,吃得有些急切,要不是身体还不能动弹,大概都想自己吃。 “别急,慢慢吃。” 男人吃了一些后,精神明显更好了一些。他看着陈宛白,眼神中多了几分感激。 “爸爸。”男人突然喊道。 陈宛白:? 第240章 止血 “姑娘不叫爸爸吗?方才我听到你说累死爸爸了,我以为你叫爸爸。” 陈宛白用牙齿死死咬住口腔里的软肉,让自己不笑出声,然后点点头,淡淡地说道:“嗯,我是爸爸。” “爸爸。”男人又喊道。 “爸爸。”见陈宛白没说话,男人继续喊道。 陈宛白:…… 真的,绷不住啊! 转头看了一眼好大儿,嗯,好老儿。 若是自己前世的年纪,大概也是能生出这么大的儿子吧。 陈宛白打量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这男人的伤,这么重,伤口那么深,血几乎都快流光了吧? 按常理,他早该因失血过多而亡才对。 可偏偏,这人还吊着一口气,虽然脸色煞白,却奇迹般地还活着。 她思索片刻,决定还是去请大夫。毕竟伤得这么重,耽搁不得。 死了可就白辛苦了。 她站起身,对着男人说道:“我去请大夫来给你看看。” 男人虚弱地开口:“不……不用去请大夫……” 陈宛白停下动作,皱眉看着他:“你伤成这样,再不治就要没命了,还说不请大夫?” 男人摇了摇头,语气低沉但坚定:“不用……你去采些药回来,能止血。这里附近有……” 他喘了口气,继续说道:“有一种草药,叫紫珠草……叶子边缘锯齿形,紫色花……止血效果奇佳。” 陈宛白微微一愣,紫珠草?她没听过。 能止血的草药,她只知道三七、白及、地榆、蒲黄、大小蓟等等。 不过前面四种,都得经过炮制,磨成粉用。 现在的情况,明显不行。 大小蓟倒是可以,新鲜的捣汁内服或外敷止血。 还有啥?一时间竟然想不起了。 男人又补充了一句:“再采些金创草,一起用……能保命。” 金创草?是金疮草吧? 金疮草她知道,好歹是在乡下待了多年的人。 上一世,村里有个小孩被狗咬了,离着镇上又远,县城更别提了。 村里的赤脚医生看了,就在路边拔了一把开着淡紫花的小草,揉碎了,敷在伤口上。 那孩子的奶奶还问了,这什么草药,管用吗? 赤脚医生就介绍了,这是金疮草,可治烫伤,狗咬伤,毒蛇、蜈蚣、蜜蜂等毒虫的咬伤也有显着效果。 不过,陈宛白再次看向男人的伤口。 这么大的伤口,搁在现代,得缝针吧?草药,真的能管用? “怎么?你不认得吗?”男人见她犹豫不决,又想起,到底是个农家女,多半是不认得。 “那你可认得车前草?白茅根?地榆?” “蒲公英总认得吧?” “地榆可以鲜用?”陈宛白终于开口了。 “可以,直接捣烂外敷,止血也不错。”男人回答。 陈宛白点了点头,从火堆里抽出一根柴禾,转身出了洞穴。 此刻,外面漆黑一片,只有她手中的火把发出微弱的光芒,照亮了前方的路。 夜风轻拂,火把发出轻微的噼啪声,提醒着陈宛白,该动作快些。 这片山林她还算熟悉,只是黑夜里存照并不容易。 蹲着身子,很快就找到了车前草。 那是一种低矮的多年生草本植物,叶子呈椭圆形,叶脉清晰,带着些微的光泽。 这种草,是她见过最多的草,故而很好找。 她蹲下身,拔了一大把,捏在手里。 紧接着,她找到了一些蒲公英。虽然夜色中花朵已经合拢,但那细长的茎干和散落的叶片让她认得出它。她掐下几株,把它们一起放在了背篓里。 又找了一段时间,她看到了几簇地榆。这种植物的茎比较细长,叶片成羽状,边缘有锯齿。 陈宛白赶紧蹲下身,用折叠小挖锄将地榆的根部挖了出来。根茎鲜红,散发着一股独特的药香。 她望了望手中采来的草药,想着估计差不多够用了,再找也是浪费时间,不如白天再找。 她迅速折回山洞。 山洞里,火堆的光芒微弱了一些,她上前添了几根柴禾,洞穴内亮堂了几分。 男人脸色苍白,呼吸微弱,身上的伤口仍然在渗血,血液在他身旁汇成了小滩。 “就找到了这些。”陈晚白蹲下身子,将草药从背篓里拿出来。 “全部捣碎吗?” 男人嗯了一声,当作回应。 陈宛白知道,这是难受了。 她不管三七二十一,拿了一个小石头,就开始将草药全部捣碎。 草药散发出的清香混合着火堆的木烟味,在洞穴中飘散。她把捣碎的地榆敷在男人的伤口上。 敷完,才想起来,应该先清洗伤口吧? 真是麻烦! 陈宛白在心中暗骂了一句,起身又出去了。 男人有些不解,但明显能感受到陈宛白的气场不一样,没敢说话。 难道她要丢下自己不管了? 没道理,她都把自己拖这来了。 或许是天黑了,她该回家了吧? 胡思乱想间,陈宛白又回来了。 “我给你冲洗一下伤口,你忍着点。” 说完,她手下动作不停,径直脱了男人的外衫。 男人瞬间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错愕和不敢置信。这……这是要干什么? 还没来得及细想,更刺激的事情发生了。 陈宛白的手已经伸向了他的里衣,丝毫不顾他尴尬的神情,直接扒了一半下来。 她甚至……竟然还掀起了他的下摆。 “姑娘......” 男人的话还未说出口,只听得“刺啦”一声脆响—— 他的里衣下摆被陈宛白撕了下来。 ...... 男人整个人僵住,生无可恋,目光呆滞,难道自己的清白,就要毁在这个小姑娘手里了吗? 此刻,什么风度、什么体面,全部不复存在。 男人脑海中闪过无数荒唐的念头——显而易见,她看起来还没长大啊! “你在想什么呢?”陈宛白瞥了他一眼,翻了个白眼,语气满是不屑。 她又没瞎,那男人的眼神,简直了。 估计已经想到事后是要以身相许还是自尽以保全名节了。 陈宛白懒得搭理他那复杂的表情,撕下的布块稳稳拿在手中,一边冲洗着他的伤口,一边轻轻擦拭,动作虽快却并不粗鲁。 男人的脸瞬间红得发烫,被她这番话击得无地自容。甚至一句话都不敢说了。 而陈宛白依旧淡然,手上动作不停,专注于替他处理伤口。 总共用了四五筒,男人的伤口才几乎洗净。 洗去血污之后,才看得仔细。 还好,伤口其实并没有想象得多。 瞥了男人一眼,见他依旧一脸尴尬且无奈的模样,有些好笑。 前面也不知道谁,装得很。 她倒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将之前得草药开始敷到伤口上。 男人强忍着痛,目光紧紧盯着陈宛白的一举一动。 “别看了,你一个老头子,我才没兴趣。” “不是。” “哦,那就是疼的咯,疼你就喊出来。”陈宛白淡淡道,手指将捣好的草药涂抹在他深深的伤口上。 男人皱了皱眉,忍住从喉咙中溢出的痛呼,尽量平稳地道:“还好。”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 比大裤衩子还能装。 “嘴硬。”陈宛白轻轻哼了一声,手上动作却没有停下。 男人咬着牙,额头上沁出一层薄汗。随着药草逐渐覆盖,伤口的痛楚似乎减缓了些,他终于放松下来,略微舒了口气。 敷完草药,没有东西可以包扎。男人的衣裳被污染的很严重,不适合。 扭头添柴间,发现了火堆下的草木灰。 陈宛白灵机一动。 草木灰不是有一定的止血作用吗? 它能够吸收伤口表面的水分,使血液凝固,同时还具有一定的杀菌消炎作用,有助于防止伤口感染。 草药加上草木灰,这不是buff叠满。 拔下腰间的柴刀,拨了一些草木灰出来,直接抓起,撒在了男人的伤口上。 男人惊讶的看着她。 “管用,我们平时割了口子都用它。” 陈晚白解释了一句。 反正男人不能动弹,还不是自己想咋样咋样。 第241章 那你还回来吗? 男人看着自己被糊了一身的草木灰,有些无语。沉默了片刻后,开口:“多谢姑娘。” 陈宛白抬头,瞥了他一眼:“谢什么?这些都是要算账的。” 伸手指了指,“你现在可欠我一大笔钱。” 男人愣了一下:“我不是说了怀里有银子可以给你?” 荷包刚才陈宛白处理伤口的时候才拿出来,但明显看都没看一眼,就放在了一边。男人才发现,在他昏迷的时候,陈宛白并没有动。 “哦,我嫌少。”陈宛白毫不在意地敷衍。 听了这话,男人又是一愣。看来陈宛白是真的不知道自己荷包里装了多少钱。 随即无奈地笑了笑,眼神中多了几分复杂。他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多说话。 “既然你死不了,我就回去了。””陈宛白环顾了一下四周,指了指地上,“柴火都在你手边,自己看着添柴,吃的喝的也放这里了,自己照顾自己。” “那你还回来吗?”男人问道。 “看情况。”陈宛白已经起身,准备离开。 你一个姑娘家,山里那么黑,不怕吗? 男人想问,话到了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她刚才救他时的果断和利索,显然不是个普通女孩。 这姑娘,多半是猎户吧。 陈宛白忽然停下脚步,转身回到他身边,把手中那把柴刀随意往他旁边一放:“喏,这个给你防身。” 男人瞥了一眼柴刀,心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可不便宜吧? 要不要拒绝一下?毕竟自己这样,留着好像也没有多大用处。 遇到危险的话,自杀可能更快一些。 思绪间,陈宛白已经转身朝着洞外走去,身影很快隐没在黑暗中。 男人看着陈宛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心中复杂不已。 “真是……有趣的姑娘。”他喃喃自语,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洞外传来一阵轻微的风声,黑夜中寒意更浓。他动了动身子,疼痛从四肢百骸涌上来,连呼吸都带着难以忍受的痛感。 “好歹是活下来了……”他自嘲地笑了笑。 ............ “咦?”陈宛灵刚睁开眼,便看到对面小木床上正躺着陈宛白,顿时惊讶不已。 “呀,我吵醒你了吗?”见陈宛白也睁开了眼,陈宛灵忙不迭地问道,语气里满是歉意。 陈宛白微微摇了摇头:“没有,我睡醒了。” 说完,她掀开了被子,翻身下床,动作利落。 穿好衣裳后,便伸手将床上的被褥抱起:“太阳正好,你也抱出去晒晒。” “好。”陈宛灵乖巧地点点头。 她打了一个哈欠,揉了揉眼睛,慢慢穿着衣裳,嘴里嘟囔道:“小白,今日要做什么?” 陈宛白略一沉吟,语气淡然道:“我要去趟山里,昨日发现了金银花,趁着温度还没高起来,赶紧摘了。” 清晨,太阳尚未照进山里,这时候露水还未干,金银花的花蕾比较饱满,药用价值相对较高。这个时间段摘是品质较好,且温度较低,有助于保持金银花的新鲜度。 上午的话,也还行,山里的温度也不会很高,金银花的花蕾状态较好。 至于中午以及下午,尽量避开。这时候的金银花会因为高温而开放或萎蔫。 影响质量,还会影响价格。 “金银花是什么?”这是陈宛灵从来没听过的花。 有金有银,可真是奇怪的名字啊,她心里头这般想着,便问出了口。 “为何要金银花?是能开出金子和银子的花吗?” 陈宛白愣了一瞬,随即想到,难道这个时代没有金银花?不会吧?她还打算晒一些去卖钱呢。 转念一想,应该不是没有,在她的印象里,似乎最早是晋代就有了。1 金银花的药材名是叫忍冬,不过后世一直叫金银花习惯了。大约是在宋代才有叫金银花的称呼。2 或许是村里人不认得吧,尤其是像陈宛灵这样的小孩子。 “不是的,它的名字是因为花朵有黄色和白色,像金子和银子的颜色。”陈宛白解释道。 “哦。”陈宛灵好似听懂了,眼中闪过一丝兴奋,“那它有什么用呢?” 毕竟,没用的东西,陈宛白一向是不会浪费时间的。 “能泡了喝,清热解毒。”陈宛白微微一笑,“可能还能卖钱。” 卖钱? 听到能卖钱,陈宛灵眼睛一亮,立刻站起身来:“我也去。” “过几日吧,你还是在家歇着。”陈宛白拒绝了。 一方面想去看看山洞里的男人是否还活着,毕竟人活着能得到更多,死了就只能摸尸; 另一方面,陈宛灵在这种情况下确实不方便。 她有些不能想象,就兜着个片子,就,就血呼啦啦地出门...... 让她想到了原主的记忆里的画面,村里的妇人有时候干这活,屁股上、裤脚上竟然血染了一片。 更吓人的是,夏日里,有的妇人只穿了长裙,里头并未着亵裤,导致血糊啦啦的流到了草鞋上,地上。 但是小姑娘的记忆里一直不知道为何,也没有人给她解释过。 当然,是小姑娘没有问过。无人敢问,无人可问。 拥有小姑娘记忆的陈宛白,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画面。 “过几日还有吗?”陈宛灵试探性地问道。 她确实肚子疼,不太好意思出门,但如果过几日就没有金银花了,她宁愿忍着疼,咬牙也要去摘那劳什子金银花。 “应该是还有,但不能等太久。”陈宛白想了想,“金银花虽然在这个季节开得多,但过了这一段时间,品质就会下降。” “那……我过几日同你一道去。”陈宛灵微微撅嘴,虽然不甘心,但过几日就过几日吧。 “乖,等我回来可以一起处理。”陈宛白安慰道。 金银花需要挑选晾晒,藤也是需要一起处理好了晾晒。 不管是卖钱,还是自己用,都是不错的。 由于赶时间,陈宛白没有在家吃饭,只随便烙了几个饼子,带了几根腊肠,交代一声昼饭不回家吃,就上山了。 陈宛白一路沿着熟悉的小道进了山,山间的空气清新,露水在草叶上闪烁着晶莹的光泽。阳光透过树梢洒在地面,偶尔有微风拂过,带着一丝凉意。 走到岔路口时,她突然想到了昨日陷阱里的熊。 现在去,应该没事吧?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便像野草一样在她心里疯长,再也按捺不住。 她的步子不由自主地朝着陷阱的方向走去。 等她到了陷阱处,倒是有些被吓到了。 此刻,那处已是一片狼藉,地上血迹斑驳。凑近往陷阱里望去,里头的熊早已不见完整,尸体被撕扯得支离破碎,熊皮和血肉四处散落。 除了熊,陷阱里也多了其余的动物。 比如一头狼,一看就是死的,脖子处血糊啦啦的大洞已经不再冒血; 比如两只狐狸; 比如一只麅子; 甚至还有两只野兔。 看着这一幕,陈宛白十分地无语。 狼和狐狸凑热闹也罢,这,野兔凑上来作甚?还有那胆小的麅子又是为何?什么大傻子? 虽然不理解,但是她大为喜悦。 大傻子好啊,这可都是大肉啊! 昨日的藤蔓还有一根并没带走,还绑在一旁的树干上。 没有犹豫,陈宛白顺着藤蔓便下了陷阱。 “可惜了,这熊掌都没个全乎。” “唉,咋下手这么狠,毛皮没一块完整的。” 检查完之后,陈宛白是有些肉疼的。 草绳一捆,狐狸麅子野兔全部绑成了串,打包带走。 担心还会有其余的动物会过来,陈宛白不再犹豫,准备离开。 却突然注意到那头死狼的身下有什么东西在动。 动作虽不大,但陈宛白还是很警惕,瞬间就将腰间的新柴刀拿到了手中。 刀尖挑起死狼的尸体,翻开一看。 嘿? 嘿嘿。 第242章 狼崽子 “竟然还有一头狼崽子?”陈宛白心中惊讶不已,望着那弱小的生命。 小狼崽子的身上还沾着一点胎衣,不是昨晚就是今日凌晨出生的了。 还别说,真是瞌睡有人送枕头。 原她还想着,得去哪里买一条狗看家护院。 如今,这不老天就给送来了一头。 更好的。 陈宛白小心翼翼地将小狼崽捡起,小家伙在她手里狠狠几声,虽虚弱,但还活着。 低头左右望了望,将小狼崽在熊皮的还算干净的地方擦了擦。 擦去血污的小狼崽倒是干净不少,陈宛白将其揣入怀中,温暖的体温让它安静下来。 随后,她站起身,将地上的一串猎物搭在背后,快速爬出了陷阱。 而后半刻也不停留,马不停蹄脚下生风快步离开,直奔山洞而去。 这个地方,待得越久越危险。 一路疾走带跑,不多时,陈宛白就来到了山洞处。 她环顾了一下四周,见没有异样,又打量了一下洞口处昨日留下的记号。 看来没东西进去,也没东西出来。 进了山洞,男人还躺在原地,火堆还未熄灭,冒着微弱的火星。 听见动静,男人睁开了眼睛,手紧紧握住柴刀,见是陈宛白,顿时松了口气。 “嗯,还没死,看样子是死不了了。”陈宛白走上前,放下东西,蹲下身仔细检查了一下男人的伤口。 伤势虽依旧严重,但至少没有恶化。 “我,我想要方便。”男人有些拘谨,但实在憋得难受,终于鼓起勇气说出这个要求。 毕竟,说出来,总比拉在身上好。 反正,都是丢人,总要选择一个丢人小一点的。 陈宛白一挑眉,有些惊讶,却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 小心地搀扶起男人,见他脸色通红,想必是羞得吧。 果然,这才对嘛。 瞧着到底年纪不大,却还是会害羞的吧。 “你好热吗?”陈宛白忍不住问道,她觉得这男人也太过于害羞了吧。 “有些发热。”男人小声回应。 发热?陈宛白手就探到了男人的脑门上。 对哦,她怎么忘了。 受这么重的伤,伤感感染会引起发热。 说话间,两人已经出了山洞,男人倚靠在石壁上方便。陈宛白站在不远处,等候着。 “你这里有大夫吗?”男人问道。 “有。” “那麻烦你去帮我抓一副仙方活命饮。”男人说完,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你同大夫说,抓穿山甲、天花粉、乳香、没药、白芷、赤芍、贝母、防风、皂角刺、当归尾、甘草节各三钱,陈皮、忍冬各九钱。”(勿较真。) “记得住吗?”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记不住。”陈宛白翻了个白眼,她又不是计算机,这么老长一大串,哪里记得住啊。 不过忍冬,不就是金银花吗?看来,这个朝代果然是有金银花的。 男人有些窘迫,这没有纸笔,都不能写下来。 “我带你下山去看大夫吧,瞧你这样。”陈宛白建议道。 男人不说话,摇了摇头,很是坚决。 “唉......我去找大夫给你问问吧。”陈宛白叹了口气。 送佛送到西。 陈大夫的医术应是不错的,说个药方,或是大概描述一下病情,也能大差不差地开出药方。 “不过......” “不过什么?”男人刚开口,又想到,或许这小姑娘是没钱。 于是,他颤颤巍巍地从腰间扣出一个荷包,递给陈宛白:“这里有银子。” “不是,我原本是想要摘这些忍冬花的,如今为了给你跑腿,价格得加一加。”陈宛白冲着洞穴口的金银花努了努嘴。 男人这才发现,果然,好大一片啊。 “姑娘放心,定会给你一个好价格。” 陈宛白点点头,并未接银子,而是直接将男人扶进了山洞。 她将怀里的小狼崽掏了出来,放到了火堆边。随后拿着一只野兔又出去了,男人以为她是要拿兔子去换药。 还没开口,人已经不见了。 不多时,陈宛白又折回来了。 手里是处理好的兔子肉。 砍下两只腿子,塞进了装了水的竹筒,放到了火山。另外的兔子则用树杈穿了起来,架在火上烤。 陈宛白往火堆里塞了几根柴,瞬间火势大了起来。 做完这些事情之后,她才站起身,拍了拍手,看了一眼男人。 像是确认他能活多久。 然后,转身出了山洞。 青槐山虽大,大小山头连绵好几座。 但是附近的几座几个山头,陈宛白都十分熟悉,宛如自家的后花园。 没下山,直接沿着山路,抄着近路往古槐村里奔去。温度还未上来,陈宛白已经到了陈大夫家。 陈大夫果然没有让她失望,只听了药名,便知道是何用处。又仔细地问清了伤势,斟酌着开了几副药。 陈宛白临走前,陈大夫还再三叮嘱,还是需要看看。陈宛白打着哈哈表示同意,然后拔腿就跑了。 一来一回,不过一个时辰,陈宛白就出现在了山洞。 男人正躺着,手里竟然还在翻着野兔。 再配上他那副面容,还真的有是悠闲。 当然,那得忽略他那糊了一身的粘了血而变成黑色的草木灰。 “你回来了。” “嗯,我又要走了。” “?”男人抬头不解。 “我忘了买个药罐,家去拿一个。” “不急,你摘些忍冬花回去吧,省得不好解释。” “你怎么知道?” “你带了麻袋。” “哦。无事,我还是下山去吧,我怕你死了,到时候我找谁要债去。” 男人沉默了许久,伸出手,吃力地在后腰处摸了半天。 掏出一个,玉器。 像是玉葫芦,或者是什么。 反正应该是个信物。 男人将其递到陈宛白面前,说道:“你拿着这个,去任意府城的桃花楼,都能换到你想要的钱。” 陈宛白看了一眼,没接,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男人:“我只是个泥腿子,不去府城。这,我用不上。” 然后,抓起地上的小狼崽,揣进怀里,起身出了山洞。 掏出柴刀,也不在意是否花蕾会损伤,直接连花带藤,一起割了一些,随意卷了一下,装了一背篓。 装满了一背篓之后,陈宛白就下山去了。 回到家,陈宛白及时将金银花藤拿了出来。 “小白,这就是你说的金银花吗?真的有金有银。”听见动静,陈宛灵第一个从灶房走了出来。 “嗯,我没摘,辛苦你把这些花从上面摘下来。”陈宛白点点头,而后嘱咐道。 “没有问题。”陈宛灵一口答应。她正有些闲,牛喂了,家里家外的地都扫过了。 这时,柳氏也出来了:“你不是说不回来吃昼饭?” “嗯,又回来了。”陈宛白淡淡地回道。 “可我没做你的饭。” “无事,我不吃。”说完,蹲下身子教陈宛灵处理金银花。 柳氏见到陈宛白蹲在地上摘金银花,大惊失色:“小白,这东西不能要,有毒,你快丢了。” “娘,你认识这个东西?”陈宛白抬头好奇地问道。 “嗯,这是断肠草,以前有人吃过,然后死了。” 陈宛白看了看,确实是金银花没错了,她对柳氏解释道:“娘,这不是断肠草,是忍冬花。” “忍冬花长得和断肠草很像,断肠草的叶面没有毛,忍冬花的叶面是有毛的。” 断肠草的叶片比较大,表面十分光滑。花朵个头较大。 金银花的枝叶则是细长柔软的,没有断肠草的大,而且在枝叶上会有较细的绒毛。花朵为喇叭状,个头没有断肠草大。 陈宛灵有些奇怪,不是金银花?怎么又叫忍冬花了?大概是别的名字,自己又不知道。既然不知道,那就不能胡乱开口。 柳氏拿起金银花藤看了看,还真的是不一样,难道这东西真的有用? “娘,忍冬花是中药,晒干了,拿去药铺,可以卖钱。” 说完,继续将金银花半开的花蕾捋下来。 陈宛灵在一旁认真地学着动作:“小白,我会了,你忙去吧。” 第243章 忍冬 “宛灵姐,你别玩了,小心它咬你。” “这么小,哪里就会咬人了?它实在是太可爱了。” “我要走了,让你娘喂吧。” “来了来了。”陈宛灵这才急忙站起身,回头喊了一句,“娘,你喂一下小灰狗,我跟小白去镇上了。” “哎,你放那,我洗完这件衣裳就来。”丁氏头也不抬地回应道。 “你们慢些。”柳氏嘱咐一句。 “知道啦。”陈宛灵的回应声远远传来。 陈宛白和陈宛灵一路向镇上走去,阳光洒在小路上,微风拂面,心情格外愉悦。 “小白,这个金银花真的能卖钱吗?”陈宛灵看着两人背篓里的金银花以及金银花藤兴奋不已。 这么多,可以卖多少钱呀?卖了钱又可以给家里买粮了吧,她煮饭的时候瞧见家中的米粮不多了。 如今自己娘俩都住在陈宛白家里白吃白喝,真是怪不好意思。 不久,她们便到了青石镇。镇子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两人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没有停留,直奔目的地。 “那边有个药铺,快去看看!”陈宛灵指着前方的一个小店,脸上满是期待。 陈宛白知道她说的是济世堂,她之前来过两次。 医馆的大夫都还不错,连着小药童都不是势利眼。 到了济世堂门口,见到进出的人不少,几个小伙计都忙个不停。 她们走进药铺,药香扑鼻而来,各种药材整齐地摆放在架子上。 陈宛白有些不好意思张嘴,只能站在一边等人忙完。 一个年纪小一些的小伙计看到陈宛白两人也不上前,就站在角落里,想必不是来看病抓药的了。 “你是来卖草药的?” “对,小哥,你这收吗?” “收,不过要看看先,成色不好的我们是不要的。” 小伙计带着陈宛白姐妹两人往后院走。等到了地方,她们将背篓放下。 陈宛白先掏出了一个小布袋,袋子里装的是金银花花蕾。 小伙计打开布包看了看,一根根白黄的忍冬花,是已经晒干了的。 “这忍冬花晒得不错。”他伸出手抓了一把闻了闻,很香,没有杂味。 “不过这玩意儿太金贵了,这价格我做不了主,你稍等一下。” 小伙计说完就跑了。 不大会儿,来了一个老大夫。 身着灰色长袍,长袍上绣着精致的草药图案,腰间系着深色布带。 “老夫是这济世堂的掌柜,姓林。” “林爷爷好。”陈宛白习惯性的喊了一声,陈宛灵也跟着她喊。 林老大夫被这一声声爷爷给喊愣住了,让他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小孙女。 他点了点头,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弯下身,在布袋子里抓出一把忍冬花。 先是仔细观察了许久,然后放在鼻子下又闻了闻,最后塞进嘴里尝了尝。 “上好的忍冬花一两可以卖到二两银子。不过你这里头没有筛选,黄白绿都有。九钱银子一两,不算占你便宜。”1 “就按林爷爷说的算。”陈宛白点头应道。 卖价和进价自然是有些不一样的,她也晓得这个道理。 现代的金银花一斤也得三四百,这个时代的好像要贵一些。 林老大夫突然开口问道:“小丫头,你是如何认得忍冬花又知晓炮制忍冬花的?” 陈宛白愣了一下,这还要学的吗? 她自小就跟着奶奶,每年到了季节就会去摘取大量的金银花和金银花藤。藤晒干之后用来泡澡,金银花用来泡茶。 奶奶去世之后,她也一直都有习惯,除非是不在家或者不方便的时候。 但是她不能这么说啊,咧开嘴冲着林老大夫一笑。 “林爷爷,是以前到我们村的铃医教我的。” 而站在一旁的陈宛灵则挠了挠头,村子里有来过铃医?她怎么不记得?难道是路过,正好就被陈宛白碰上了? 嗯,应该就是这样吧。 林老大夫了然的点点头,不再问了。 伸手招来小伙计。 小伙计带着一个戥秤2就过来了。 “一共有七两八钱重。”小伙计很快就告诉了结果。 “一共算你八两吧。”林老大夫捋着胡子说道。 四斤新鲜花晒干约一斤干花。 陈宛白快速的在内心计算了一下,九钱一两,八两就是七两二钱。 这也是一笔巨款啊!至少明面上就是。 “林爷爷,您再看看这些忍冬藤,也可清热解毒、疏风通络。效果比起忍冬花,差不了很多。”她指着晒干并且捆成一小捆一小捆的金银花藤道。 林老大夫不是没看见,只是陈宛白没说,他便没作声。 现在陈宛白开口说了,他便也拿出一捆看了看。 颜色均匀自然,棕褐色,无明显黑斑,且无杂草,还有少量的花叶,闻起来也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想来应是近日所制。 他十分满意地点点头:“确实不错。不过藤比花的价格要低,我最多只能给你四十文一斤。” 四十文,很不错了,藤还比花重呢。老大夫真是一个好大夫,所以陈宛白第一时间就点头了。 金银花藤一共有五斤多一点,陈宛白想着前面花凑了整,那藤也凑整,就算了五斤。 最后拢共得了七两四钱银子。 陈宛白接过银子,是一锭五两的,两锭一两的,和一粒碎银。 然后塞进了怀里。 “谢谢林爷爷,谢谢小哥。”她发自内心的开心。 林老大夫看着这有趣的小女孩,就像他的孙女以前一样活泼。 “小丫头,以后要是有药材,还可以拿过来卖。如果不会炮制,新鲜的也可。” 陈宛白点点头,与两人道别,陈宛灵两人背上背篓就出了药铺。 一出了门,陈宛白立刻换上一副愁苦模样,眉头紧锁,叹了一口气,仿佛刚刚在店里碰了一鼻子灰。 她的动作十分自然,似乎是早已习惯了这种掩饰。 陈宛灵看在眼里,不由得疑惑,心中揣测着:难道是卖得太便宜了?要不然为何陈宛白卖了药还这般不高兴呢? 想到这,她自己也不由得忧愁起来,心情跟着低落了不少。 她们两人一前一后,背着背篓,一副落魄的样子。 这一幕正巧落在了不远处小巷子里的陈元修眼中。 “真是晦气!”陈元修小声啐了一口。 他原以为这两人背着背篓,是进去卖草药的。看来不但没卖到钱,估计还没钱买药。 不知道这两姐妹怎么混到一起去了。 那三丫不是回她外祖家了?难道是来找四丫玩? 陈元修心里头这般想着,没注意到身后渐渐靠近的人影。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瞬间,突然感觉肩头一阵重压,一只手拍在了他的肩膀。 他猛然扭头,却什么也没看到。 “谁?”他只来得及说出这么一个字,眼前一黑,倒在地上,失去了意识。 周围人来人往,并未有人注意到小巷子里的这么一幕。当然,即便有人看见了,也不会说什么。 与他们何干? 下一瞬,只见一道人影而过,地上的人已经被拖进了巷子的深处,消失不见。 街道上依旧熙熙攘攘,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与此同时,药铺不远处,陈宛灵站在一个小摊子面前,伸手拿起一个小玩意儿。 然而,她的心思却全然不在挑选上。怀里的那锭银子像是个烫手山芋,让她时刻担心被人摸走了。 “姑娘,你要买这个头巾送给心上人吗?”小摊贩的声音突然传来。 “啊?”陈宛灵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手中正拿着一个男人所戴的头巾,脸上一热,连忙放下,慌乱地回答道,“不是,我……我只是随便看看。” 说完,她转身快步离开了这个摊子,心中一阵羞恼。 什么心上人,她才多大,就心上人? 第244章 小院 走在路上的陈宛灵更加紧张了,感觉看谁都像是小偷。 心里一阵慌乱,她低声嘀咕道:“唉,小白去哪了,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两人才从药铺出来,陈宛白突然对她说有点急事,接着掏出一锭银子塞到她怀里,嘱咐她随便逛逛,看到喜欢的就买。 然后,就匆匆离开了。不一会儿,就消失不见。 陈宛灵手心里捏着那锭银子,紧张害怕,这还是她活到这么大,第一次拿到这么大一锭银子。 她强忍着,才没把那锭银子放到嘴里咬一口。 在她的印象里,每个人拿到银子都是要先放进嘴里咬一口,这样才对。 本想着原地等陈宛白回来,可又担心自己一个小姑娘会有危险,担心别人会知道自己有银子。 哪怕并没有人知道。 来往的行人,接踵摩肩,并没有人停下来打量她。 倒是站了许久之后,倒是有人看了她几眼。 顿时吓得她同手同脚地走开了,沿着路边的小摊没有心思地逛了起来。 却没想到,还是丢人了。 而被陈宛灵惦记的陈宛,白此刻正费劲地拖着陈元修的后腿,往巷子的深处而去。 拖拖停停,十分累人。 到了一个拐角处,陈元修的头撞在了墙角,发出一声闷哼。陈宛白毫不犹豫,掏出方才装金银花的麻布袋,将他的头给套上了。 拐了两个弯之后,陈宛白停在了一扇门前。她抬手敲门,敲出了两短三长的节奏。 刚敲完,门便应声打开。 门后站着一个小童,见是陈宛白,十分地激动:“小白姐,你来了?” 说完,看见地上的人,被套着布袋,瞬间秒懂。 “毛头,狗子,快来。”往身后一挥手,小声喊道。 身后立刻就又跑来两个半大小子,只看了一眼,就快速将陈元修拖进了院内,将门关好。 无声无息,配合默契。 进了院子,开门的小童拉着陈宛白的衣服,兴奋地说道:“小白姐,你可许久没来看我们了。” “你舅舅这两日来了吗?”陈宛白问道。 “昨儿个还来了,他说你让办的事情都妥了,不过你说等你来再说,故而我们没人去寻你。”小童回答,“可巧你今日就来了。” “好。”陈宛白点头,又说道,“刚才那人,先关到柴房,我还有点事先回去了。若是你舅舅来了,你让他在这歇一夜,就说我明日辰时过来。” “啊,小白姐,你就回去了吗?花花还说她的手艺已经很好了,想着等你来了做给你尝尝。”小童有些难过。 “高兴,还有人在等着姐姐,所以必须要离开。”陈宛白摸了摸高兴的头,“你告诉花花,让她明日做给我吃。” “好!那我晚上同花花说,明日不去上工了。”高兴十分高兴,连忙回道。 “那我走了,你们小心着点。”陈宛白说完,转身开了门。 “我们都知道的。”高兴保证道。 陈宛白扭头看了一眼高兴,才几个月的时间,他已与最初见到时完全不同。 高兴是她在乱葬岗捡到的,也就是在那里遇见了沈货郎。 那夜,沈货郎去乱葬岗找自己死去的姐姐刚死的儿子,不想让唯一的亲人暴尸荒野。 可他却十分胆小,人没有找到,倒是被吓晕了两回。 正好被路过的陈宛白捡到,捡了大的,又去捡小的。 大约是她的勇猛果断惊到了沈货郎,他对着她简直是佩服异常。 哪怕她的年纪小他许多,他也非要喊她老大。 拦不住,便没拦了。 倒是高兴,也要跟着喊老大,被陈宛白无情拒绝。 显得她像是一个那啥头子。 高兴在沈货郎找到之前,是乞儿。花花,毛头,狗子,还有一些,都是他一起要饭的异姓兄弟姐妹们。 如今,全部都住在这个小院子里。 陈宛白在小巷子里七拐八弯,很快就又回到了药铺所在的街道上。沿着街道走了没多久,她便看见蹲在墙根底下的陈宛灵。 陈宛灵神情专注,手中玩弄着几片树叶,时不时抬头左右张望。看到陈宛白时,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小白,你回来了!” “嗯。”陈宛白微微一笑,说道。 “那你的急事办好了吗?”陈宛灵小心地问了一句。 如果没办好,她就问问能不能带上她一起去,她不敢一个人呆在街上了。 起初她总觉得有人想偷她的银子,但蹲下后情况好多了。 不过旁边铺子的伙计以为她是乞儿,出来看了她几眼,瞧着她穿的是干净的新衣,也就没有驱赶她。 “办好了,等久了吧。”陈宛白过去将陈宛灵拉了起来,“走,我们去买东西。” “好。”陈宛灵满脸的兴奋。 两人径直往粮铺而去,路过一条街时,突然听见有人喊:“小白,小白?” 声音带着些许不确定。 但是陈宛白还是扭头看了一眼,因为这个声音有些熟悉。 原来她们走到了冯记食铺门前。 喊她的正是小耗子。 “耗子哥。”她喊道。 “还真是你啊,”小耗子一脸愉悦,“我瞧着眼熟,却又感觉不太一样。” 他上下打量着陈宛白,似乎对她的变化感到好奇。 人还是以前那个人,但似乎有些不同,具体是哪里,他也说不清楚。 想不明白的问题就归于孩子一天一个样。 “你怎没来卖猎物了?”他问道。 “我的技术不好,未曾猎到。”她说道。 猎到了,都不够吃,更别说卖了。 “那你下回猎到了猎物,可要记得一定先来我这里。”他说道。 天气转暖,铺子里的客人逐渐增多,猎物的供应显得有些紧张。 “好。”她点头应下。 闲话几句,正值一个食客进门,小耗子便提出了告别。 姐妹二人继续前往粮铺,在粮铺买了不少的粮食,拿不下,又加了十个铜板,掌柜拍拍胸脯表示可以送到家,还能把她们一道捎回家去。 这让陈宛灵很高兴,一个人坐牛车就是两个铜板,两个人可就是四个铜板了。 还有那么多粮食,若她们二人去镇口坐牛车也得将粮食扛过去,且也不会送她们到家。 约定好了时间之后,姐妹二人又去买了一些零零散散。 陈宛白顺便去了一趟孙娘子的铺子,去给柳氏接一些绣活。 这人就不能闲着,一旦闲着了,就容易生事。 尤其是柳氏那样的人。 春耕农忙也已经结束了,地里基本没啥活计。 无非就是一些浇水施肥、打杈抓虫之类的了,自己和丁氏就能干。 即便是陈宛灵,也比柳氏强上不是一星半点。 想到这里,她还是觉得,得和丁氏她们分开。 原先耽误的房子,回去可以着手盖起来了。届时,再让她们开垦几亩荒地,种种蔬菜先。 粮食的话,一起种的,到时候就一起吃吧。至于后面,再看。瞧着不是好地,也种不出什么粮食来,更别提开垦出来的荒地能有好收成。 一顿采买,之前卖金银花的七两银子基本见底,除了陈宛灵怀里的一两银子还在。 对此,陈宛灵很是吃惊。 毕竟,那可是六两银子啊。就这么,一趟,就,花光了? 心中暗叹,肯定是她和娘也吃了粮食的缘故,否则也不至于会花这么多银钱。 心中打定主意,明日一定也要上山去摘那金银花来卖钱。 两人坐在牛车的边缘,晃晃悠悠地到家了。 小伙计热心肠地帮着将粮食搬下了牛车,放在了门前,便告别了。 “咦,娘和婶子她们去哪里了?”陈宛灵见所有的门上都上了锁,有些好奇。 这种事情,几乎是不会出现的。 平日里,家里总有人。 不过锁了门,应该不是出了事,而是有什么事。 第245章 拐子 夜幕渐渐降临,西边的天空从橙红转为淡紫,袅袅的炊烟在微风中升起,随后慢慢消散。 夜饭早已做好,热气腾腾地端上了桌。 眼看着天色就要黑了下来,柳氏和丁氏却还没有回家。 眼看着天色渐暗,柳氏和丁氏却仍未回家。屋内的气氛有些紧张,陈宛灵忍不住再次瞥向门口,心中隐隐觉得不安。 “我出去看看,你在家等着。”陈宛白说道。 “好。”陈宛灵应道。 放下手里的活计,将柴刀别在了腰间,陈宛白出了门。 按照以往的习惯,她先往万家去了。 远远望去,万家一片漆黑,并未点亮烛火。 或许是还未到时间吧。 毕竟,天还有些昏暗,一般无事,大家都不会舍得点灯。 快走几步,陈宛白来到了万家的院门口。 院子门没关,半敞开着。她站在门口喊了几声,没有回应。 这倒是让陈宛白有些惊讶,难道孩子也不在家?如果是出门了,为何院门未锁? 思虑了片刻,陈宛白还是推开了院门,走了进去。 大门上上了锁,灶房门虽上了锁,但钥匙还未拔下来。想来锁门的人不是忘了,就是太着急了。 走到牛棚处,看见里面空空荡荡。 看样子是不在家呢。 或许是去了镇上或县城,着急忙慌忘了锁院门吧。 这般想着,陈宛白就离开了万家。没有回家,而是快速沿着小路向村子走去。 心中猜测,不知道是不是陈家的人来找茬了。 那去看看吧,她这么决定。 走到半路,隐约瞧见前方有一个人影,模糊的轮廓在渐暗的天色中让她看清楚来人是谁。 一来一往,两人打了个照面。 “小白?你是去找你娘她们的吗?”来人问道。 “嗯,洪婶子可瞧见她们了?”陈宛白点头问道。 “你这是要去村里吗?”洪氏继续问道。 “嗯,去看看。”陈宛白继续回答。 “别去了,她们不在村子里。”洪氏说道,“万家的孙子不见了,大家都去寻了。” “啊?”陈宛白有些惊讶,“几时不见的?在哪不见的?” “边走边说。”洪氏说道。 此刻,天色已然漆黑一片。 两人并肩往家的而去。 等到家的时候,陈宛白已经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下午,柳氏和丁氏在家门口,一个绣花,一个劈柴。 洪氏就在不远处踩泥巴做土坯。 老远听见了田桂花挎着个篮子大喊柳氏,一脸兴奋。 想必又是来说村里的八卦吧,洪氏这般想着,只抬头看了一眼便继续脚下的活。 不过几瞬功夫,洪氏又听见有人哭嚎的声音,是赵老婆子。隔着有些远,洪氏听着像是孩子不见了。 离得近些的田桂花反应极快,丢下篮子掉头就往万家跑。 下一刻,柳氏和丁氏也放下手里的活,锁了门,一齐往万家去了。 洪氏看着手里的稻草,又看着脚下的泥浆。 顿了顿,还是放下稻草,从泥浆里出来。 到底是邻居,还是去看看吧。 洪氏走到陈宛白家那她十分喜欢的水龙头底下,洗干净了手脚,穿上草鞋,也往万家去了,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不过等她赶到的时候,万广山已经赶着牛车带着柳氏和丁氏准备离去。 众人见洪氏来了,有些欢喜,赵老婆子连忙也爬上了牛车。 万广山三两句讲了一下发生的事情经过。 来了两个壮汉,直接将院子里的万念黄抱走了,赵老婆子听见孙子哭,只来得及大喊,年迈的她并不追得上。 倒是后面跑去的田桂花追了上去,赵老婆子瞧着那两贼人像是往府城方向去。 现下,他们准备一路往县城方向寻找,并且去报官了。 赵老婆子连连拜托她看着点,若是万朝贵下山了,转告一声发生的事情。 洪氏点头应下。 等到万朝贵下了山之后,洪氏就将事情告知,万朝贵二话不说,就往县城奔去。同时请她帮忙去告知村长一声,好歹是村子里出了事,总要说与村长知晓,且让村民们警醒一些。 这不,洪氏刚从村子里回来,就遇见了去找人的陈宛白。 “洪婶子,这么晚了,上我家去对付一口吧。”陈宛白邀请道。 “不了,我下午吃过了,夜里就不吃了。”洪氏拒绝道。 “这不又走了这么些路,消化了不少。也不是甚好菜,去对付两口吧。” 洪氏虽听不懂啥是消化,但知道陈宛白是在给她找理由邀请她。但她还是不好意思:“真不用,我家里还有事呢,我先回去了。” “洪婶子莫不是嫌弃我家饭菜不好吃?”陈宛白开玩笑说道。 “那,我就厚着脸皮去尝尝。”洪氏应下了。心里头琢磨着明儿个去水边拔点野水芹,记得陈宛白很喜欢吃那野菜。 两人回到了陈宛白家,将事情大概同陈宛灵又说了一遍。 陈宛灵听完,陷入了沉思,筷子在碗里搅拌着,连她最爱的蒜苗炒腊肠都不夹了。 陈宛白看在眼里,但考虑到还有外人在,就没问了。 等到洪氏吃完饭离开之后,陈宛灵就憋不住了。 “小白,我,我有件事情,不知道当不当说。”她说道。 “嗯?”陈宛白看着她。 “你会不会觉得我是一个很坏很坏的人?”她莫名其妙地问道。 “不会,你是一个好孩子。”陈宛白认真回道 这一句认真的回答,让陈宛灵的心情变得有些好。 “今日的事情,可能跟大丫有关。”她说道。 陈宛白这下是真的有些不解,难道,是陈芝芝叫人来偷走万念黄?无仇无恨的,不应该啊。 “不对,也不是跟大丫有关,是跟元良有关。”陈宛灵想了想,又如此说道。 好了,这一下,陈宛白更加迷糊了。如果她没记错,陈元良不是跟那个什么王公子过好日子去了吗? “哎呀,这事,就是......”陈宛灵嘴巴蠕动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不如先说说为何与陈元良有关吧。”陈宛白说道。 毕竟,她记得陈元良也曾丢失过,不过后面却不了了之,很久之后,才听说是跟了王公子。 “陈元良死了。”组织了老半天语言的陈宛灵终于说出了她心中认为的关键。 “死了?” “对,死了。” “没听说啊。” 虽然有说小孩子不发丧1,可陈元良多大了?貌似有十岁,十一岁?反正比陈宛白是小一两岁的样子。 “这也是我无意中偷听到的。”陈宛灵叹了口气,开始说她所偷听到的事情。 那日,陈宛灵领了周老婆子的吩咐,去村口陈德家借用磨盘。用完回家的时候,有些尿急,就躲到路边的草丛里方便。 裤子还没来得及系上,便听见好像有男人说话的声音,吓得她胡乱拉上裤子,蹲在草地里不敢动弹。 只听得外头说话的男女正是她所认识的陈芝芝和那位王公子。 就那会儿的功夫,她便听见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原来,陈元良真的是被拐子抓了,而那拐子便是一个叫轩辕的公子所派去的人。 陈芝芝想要王公子将人要回来,但王公子说不敢,说那轩辕公子有断袖之癖,又有权有势,他不敢去。 不但如此,还劝说陈芝芝不要闹,这事闹大了到时候整个陈家的命都保不住。 陈芝芝哭着说想要见见陈元良,到底是自己的弟弟。 王公子吞吞吐吐半天,在陈芝芝的眼泪攻势下,最终说出陈元良已被那轩辕公子给玩死了的事情。 顿时吓得陈宛灵一屁股坐在地上,沾了一屁股的尿。 第246章 轩辕氏 一大早,陈宛白就往镇上去了,交代陈宛灵在家好好待着,不要乱跑。 对此,陈宛灵不解,表示那轩辕公子只好男风,不会让拐子来抓她的。 但陈宛白却坚持,让她老实待在家里。虽然陈宛灵不明白,但也只得乖乖应承。 陈宛白清楚,那轩辕公子好男风,可王公子却好女风,还偏爱年岁小的女孩子。 一旁并不了解任何一件事情的柳氏和丁氏两人也十分赞同陈宛白的话,认为附近肯定还有拐子,随时可能拐走人。 像陈宛灵这么大的姑娘,到时候卖到隔着十万八千里的窑子里或者山沟里去给人当媳妇,那就不好了。 她们连连叮嘱陈宛灵,但却忘了,陈宛白也是姑娘,也是孩子。 大概是陈宛白一直都不像个姑娘,更不像个孩子吧。 柳氏和丁氏是在昨晚一更快要结束的时候回来的。 一无所获,只报了官,县太爷让他们回家等消息。 不过大家也没有寻到田桂花,回来之后还去田家问了一句,得知田桂花并未回家。 这让众人的担忧又加重了几分。 尤其是柳氏,田桂花与她算是闺中密友,早上起来时满眼的乌青显露不住疲惫。她心事重重,时不时叹气,眼神中透着焦虑。 陈宛白走了路上,正巧遇见了赶着牛车去县城的万朝贵,就顺路捎了她一段。 一路上,气氛十分沉重,万朝贵的面容仿佛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陈宛白不知道他是在担心万念黄还是在担心田桂花,或许两者都有吧。她默默地看着他,想开口安慰,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沉默一直到青石镇口,万朝贵一声不吭停下来牛车,陈宛白也一声不吭下了牛车。 “我到镇上打听打听,或许有什么消息。”陈宛白犹豫片刻,还是开口说道。 万朝贵这才转过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然后离开了。 青石镇的一处小院落内,沈货郎拿着柳枝正在揩齿,忽地听见外头有规律的敲门声,想到昨日高兴的话,他便放下水杯去开门了。 “哟,还真是老大来了。”他说道。 “怎么才起?”陈宛白说道。 “昨夜里去了趟广聚楼,丑时才回,想着今日不出去,便没起。”他解释道。 “事情办妥了?”陈宛白瞧着他那一脸模样。 “那是自然,你可瞧好了。”沈货郎得意的双眉乱飞。 “小白姐,你真的来啦?我还以为是高兴骗我。”一女童十分激动的声音传来。 陈宛白扭头见小女童手里端着一个篓子,开口问道:“花花,这是做了啥好吃的?” “鸡蛋饼,小白姐快来尝尝。”花花开心道,“昨夜狗子他们磨了豆子,我给做了豆浆。” “豆腐生意如何了?”陈宛白问道。 “好着呢,每日一大早出门,半上午便回来了。”花花说道这里,手舞足蹈。 她是真的高兴,如今的日子比起以前乞讨简直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且不说有住有穿有吃有喝,小白姐还教他们每个人手艺。 狗子学会了做豆腐,做出来的豆腐比镇上任何一家都要嫩。毛头如今在镇上的陈记木工房里学木匠手艺,虽没有月钱,但管吃。 而她自己学了不少的吃食法子,如今在镇上的清雅茶馆做帮厨。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了敲门声,沈货郎又转身去开门了。 “正说你们呢,你们就回来了。”沈货郎笑道。 “说我们啥?”狗子和高兴一脸疑惑。 “是小白姐来啦!”高兴眼尖,看见了陈宛白,放下东西就蹦跶过来了。 “洗洗手,进去说话。”陈宛白说道。 众人说着笑着就进屋了。 “小白姐,那人还关在柴房,小五早上看过了,说是醒了。不过尿了一身,也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憋的。”高兴先开口说道。 “嗯,天黑了扛到广聚楼的巷子里丢了。”陈宛白说道。 “我来是有另一件事要麻烦你一趟。”她转而看着沈货郎说道。 “你说。”沈货郎一边吃着饼子一边口齿不清地说道。 “你去一趟县城,去象姑馆,打听一下轩辕公子。”她说道。 “轩辕公子?”沈货郎停下咀嚼,想了一下,感觉有些耳熟。 “你知晓此人?”陈宛白问道。 “我怎么会认得这贵家公子。”沈货郎摇了摇头,随即露出了一脸怪异的表情。 “不过......”沈货郎拉长了声调,而后语气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娓娓道来。 县城没有轩辕公子,但府城有。姓轩辕的不多,整个南阳府也就只有那一家轩辕氏。 轩辕氏是南阳府的本地大家族,皆是嫡系,总共五房人。至于旁系基本都是分散在全国各地,或经商,或读书,只有出人头地了,才可回到南阳府或京城的轩辕家。 如今在南阳府老宅的便是那嫡系的五房,而沈货郎所知道的轩辕公子便是那五房二老爷的小妾所生。 轩辕家序齿有些奇怪,不按一个族算便罢了,竟然都不按一个房里排。 五房如今两个老爷,大老爷轩辕轻尘育有两子,二老爷轩辕轻华也育有两子。两个轩辕大公子和两个轩辕二公子,让大家很是不解。 不过,陈宛白问的轩辕公子,让沈货郎瞬间就知道是哪个公子了。 毕竟,轩辕家也就只有那一位轩辕公子,才会去那象姑馆。 正是那位轩辕二老爷的庶子轩辕雨。 为何高门大户的这种阴私,沈货郎会知道? 正所谓猫有猫道,狗有狗道,鼠有鼠路,各有各的活法,各有各的门道。 沈货郎的酒肉朋友,正是轩辕家看小门的门房。 两人吃酒间,那好友便常借着酒劲大着舌头骂轩辕二公子,说他虽外表风光霁月,实则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尤其是去年冬天,好友喝高了,提起轩辕二公子遭报应的事,不等沈货郎发问,便自己笑得前仰后合地讲起来。 原来,那轩辕二公子在自家院子里强行要玩弄一名戏子,戏子拼死不从,两人推搡间,竟阴差阳错地让轩辕二公子的下体受了重伤——竟然折了。 年前,沈货郎再度前往府城进货,与好友又聚在一起喝酒。 这次,好友恢复了往日的态度,直骂轩辕二公子猪狗不如。为了重振雄风,他甚至不知从哪里听来的消息,专门找年幼的男童治病。 听完沈货郎的叙述,陈宛白心里明白。这万念黄,多半是被那轩辕二公子的人抓走了。 这样的话,事情可就难办了。 到底是有权有势的大户人家,这事又与陈宛白自身无多大关系。到底,要不要插手? 然而,没思考多久,她便被沈货郎提到的另一件事情打断,纠结的想法也随之消散。 现下,还是自己的事情要紧。 “那个钱癞子,昨夜已经住进那私窠子,咱们啥时候动手?”沈货郎问道。 “朱大呢?”陈宛白问道。 “估摸着不是在去的路上,便是已经在那了。”沈货郎鄙夷地说道。 “对了,那朱红咱们往哪里引?”他继续问道。 “照旧,往私窠子那带。”陈宛白想了一瞬,便回道。 “陈大松呢?” “一样。” “那你抓了柴房里的人作甚?” “正巧看见的,他盯着我不怀好意,我寻思着,干脆一起收拾了。” 一窝端了,还省事。 “那有啥新计划?”沈货郎好奇地问,心里想着老大肯定又憋着坏招,忍不住想知道这次的计划有多损。 陈宛白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笑容,“吃了饭咱们去亲眼看着。” 第247章 清和巷 昼饭是花花做的,高兴在一旁打下手,狗子负责烧火。 等陈宛白上饭桌时,她不禁震惊了一下。知道花花人聪明,学得快,又有天赋。 可,没想到,这一桌如此之丰富。 满满一大桌子菜,鸡鸭鱼肉齐全,色香味俱佳。桌上有红烧鸡块、烤鸭、清蒸鱼。还有一大碗炖得酥烂的排骨汤,汤面浮着几片香葱。再加上炒时蔬,清炒苋菜、茄子烧豆角等,鲜绿欲滴,十分养眼。 “花花,你真是下了功夫!”陈宛白忍不住赞叹。 花花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她脸颊微红:“小白姐,你尝尝味道如何。” 她盛了一碗饭,递到了陈宛白的面前。 高兴看着满桌的美食,眼睛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我今日可要多吃几碗饭!” 狗子则在旁边不停地尝菜,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这味道真不错,花花真是手艺了得。” 倒是沈货郎朝饭吃得晚,还不太饿,端着一碗汤慢慢地喝着。 ...... 清和巷内,原本的宁静被一阵“嘎吱嘎吱”的声响打破。 一个推着堆满柴禾的小车的小贩缓缓而来,他身着朴素的粗布衣裳,头发有些凌乱,古铜色的面庞上刻满了生活的沧桑。 那辆破旧的小推车上柴禾堆放得满满当当,整齐而扎实。 小贩一边推着车,一边大声吆喝着:“卖柴禾嘞!优质柴禾,耐烧好用!” 他的声音在狭长的巷子里回响,惊起了几只在屋檐下小憩的鸟儿。 在他的身旁,跟着一个年约十二三岁的小伙子,,那孩子安静得如同影子一般。他微微垂着头,脚步轻缓地跟着小贩,不引人注目。 突然有一户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女人站在门口,轻声喊道:“卖柴的,等等。” 双方就柴禾的价格似乎展开了一场讨论,良久之后,女人身后忽然传来一个男声。 紧接着,连带着卖柴禾的两人也一起进入了小院,随着一声轻微的“吱呀”声,大门又紧紧地关上了。 “程娘,怎么买个柴这么费劲?”男人有些不满。 “朱大爷,你也瞧见了,我这连烧水的柴禾都没有了。”那被唤作程娘的女子回道。 “怎么还把人叫进来了?”朱大爷皱着眉头看着卖柴禾的两人,浑身上下脏兮兮,都看不清容貌。 程娘笑着转身,对着卖柴的两人指挥道:“你们两个把柴禾搬进那边的柴房去,” 而后又交代一旁的小丫鬟:“静静,你回头把钱结了,就赶他们出去。” 一通交代之后,转而贴紧了朱大,软和的上身靠在他的手臂,有意无意地蹭着:“哎呀,朱大爷,你才来多久,都没陪我好好玩玩呢。” 朱大爷露出了一脸的猥琐,上手抓了两把,随后在程娘那娇羞的声音中,两人进了屋内。 一进屋,朱大爷就欺身上前,上下其手。程娘假意推阻一番,而后迎合。 “你屋子里头点的什么香?怪好闻的。”朱大爷问道。 “我这可是私窠子,哪里就能点得起香了?你是不是闻错了?”程娘止住了他的动作,有些不满,“你多给些银钱,我立刻就能给你买来点上。” “好说好说,只要你伺候好大爷我。大爷我外甥女婿可是王公子,有的是钱。”朱大爷语气豪横。 程娘白眼一翻,还王公子的舅舅?可拉倒吧,谁人不知那王公子要娶的是京城的小姐。 而这朱文浑身上下的穿着也要不了几个钱,竟然敢说王公子是他的外甥女婿。 即便是小妾,也不至于会穷成这样,连青楼都去不起,来她这私窠子。 不过想到自己今日马上将要因为这朱文而得到一大笔银子,程娘内心忍不住又高兴起来。 一高兴,她也就不介意朱文穷不穷了。毕竟朱文虽然人穷,但是身体不穷,本钱足足的,自己以后可就遇不上了,趁现在好好玩乐一番。 不多时,屋内就传来了掩饰不住地靡靡之声。 而屋外头两个卖柴人并未离去,而是将柴禾推到了差房之后,由小丫鬟带着进了程娘与朱文左边的房间。 静静一大早得到了主子程娘的吩咐,今日会来两个卖柴的,让她收了柴之后将人带到这间房内,随后就不用管了。 可是她也不明白为何主子会吩咐自己将两个卖柴的带到这里来,难道是打算这样付柴禾钱?刚才主子也交代说要她把钱结了。 难道是她来? 静静觉得应该是这样没错了,于是开始自顾自地脱起衣服。本就为了接客方便,除了一件薄衫,里里外外,别无他物。 只一瞬,便空无一物。 静静就那样赤条条地站着,惊到了两个卖柴人。 “你作甚?”年岁大些的卖柴人扶额问道,年岁小些的已经低头望鞋。 “付钱啊。”静静比他还不解。 这不是很明显吗?再说了,谁不知道她们这院子里是干什么勾当的,怎么还问这么幼稚的问题? “不用,我们在这里等你主子,她会付钱。”卖柴人拒绝道。 静静只想了一瞬便明白了。 那么多柴禾,肯定不便宜。虽说她和主子一起做那生意,可主子到底长得比自己好,价格比自己贵。 平日里主子招待的都是一些有钱的男人,而自己多是一些懒汉帮工,还不乏一些老头乞丐。 那么多柴禾,她还真的不够。 “那好吧,那你们在这里等着吧。”静静捡起地上的衣裳穿了起来。 随后,也不管他们,直接就走了。 确认人走远了之后,年岁小的开口问道:“老沈,你找的人,靠谱吗?” 年岁大的卖柴人老沈点头:“老大,你放心,绝对靠谱,我可是熟客。” 年岁小的卖柴人老大双手按着太阳穴,这都是些什么人啊,一个个的。 “行吧,看来我们来早了些。” 老沈点点头:“也不早,那钱癞子吃了迷魂药已经倒下了,就等这朱大了。” 他方才都没敢问程娘,怎么就把人拉进房里了,直接下药不是更好。 不过没多久,隔壁程娘那越喊越大的声音告诉了他答案。他黑着脸,一声不吭,只在心中骂娘。 娘没骂多长时间,叫声就停止了,老沈觉得心情又好了不少,看来时间不如自己。 一旁的老大有些无语地看着老沈那变幻莫测的脸,心中有些后悔不该想出这样的招数,最主要的是把事情拜托给老沈这样不靠谱的货。 不多时,大门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小丫鬟静静闻声,只当是有客来访,换上一副媚态,莲步轻移,袅袅前去开门。 然而,门一打开,确是有“客”,却绝非寻常之客。 只见一妇人满脸怒容,如狂风般猛地冲了进来。入目便看见了静静这般模样,顿时更气。 未等静静反应过来,那妇人已如泼妇般上手就对静静一顿暴打。 妇人一边用力地挥着拳头,一边声嘶力竭地怒骂道:“你这狐媚子,你这肮脏下贱的暗娼,竟敢勾搭我男人。” 静静惊恐万分,想要躲避却已来不及。 她本就身着那如薄纱般跟没穿一样的衣裙,在妇人的疯狂撕扯下,瞬间破裂开来,春光乍现,连那两团都没遮住,上下左右不停摇晃。 外头的动静惊动了屋内的人,与程娘办完事的朱文不知今日为何,十分地亢奋,觉得还能再来一次。 却听见外头传来了自家媳妇熟悉的叫喊声,吓得不敢动弹。 他不敢动,但外头的妇人敢动,打完静静之后,便直接冲进了他所在的房间。 一开门,就见到那副场面,顿时怒上心头,与之厮打在一起。 第248章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不分长短。 朱文也不知今日是缘故,只觉浑身绵软无力,提不起丝毫力气。或许是方才那番激战太过辛苦,以至于此刻面对这场真正的战斗,全然无法应对。 媳妇马氏的拳头与巴掌恰似长了眼睛一般,精准无误地落在他的脸上、身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朱文被打得连连后退,心中的恼火和身体的无力形成了反比,根本就无法反抗,最后被打得躺在地上唉哟直叫唤。 马氏打了一顿朱文,心中火气已消大半,她正欲出门再将那下贱的暗娼再打一顿出气,而后告到官府去,让官府来抓走这里的暗娼。 人还没出去,眼角就看见半开帐帘后的床上似乎还有一人。 顿时歇了一半的火气又上来了,所以这私窠子里不止一个暗娼是吧! 气急败坏的马氏哪里能忍,更不会考虑为何床上的人会躺着等她去打。她径直冲了过去,一只手猛地掀开帐帘。 “啊!!!” “咚咚咚!” 一声尖锐的惊叫瞬间划破空气。 一阵急促粗鲁的敲门声与之同奏。 门外敲门的几人听见门内熟悉的尖叫声,顿时吓得慌了神,哪里还顾得上继续敲门。 其中一位年纪最大的男子猛地发力朝着大门撞去。 只听“砰”的一声,门被撞开了,一群人乱哄哄地涌入了小院内。 “啊!” “啊!”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响起,小院瞬间热闹非凡,这阵喧闹也引得左右邻居纷纷打开门前来瞧热闹。 一群人呼啦啦地来,而后又呼啦啦地离开了。 只留下几乎赤裸在阳光下瑟瑟发抖的小丫鬟静静,和门外墙头一大堆看热闹的人群。 至于院子的主人程娘去了何处,那些聊得热火朝天的人们根本无人在意,一个个都急切地想要分享各自所知晓的八卦。 而那两个卖柴人,自然更是无人知道了。 “哎哎,你们听仔细了没?那男人和自家姐姐干那档子事了。” “可不,还特地找了这种地方打掩护呢。” “是胞姐吗?” “可不就是,之前那妇人不是连哭带骂,说了那么多,你没听见吗?” “哦哦,我是隔壁巷子里的,听到消息来得晚,就见到三女一男带着一大群孩子呼啦啦地抬着一男一女出去了。” “啧啧啧,玩得可真花啊。” “这事儿可真是稀奇,亲姐弟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来。” “谁说不是呢,这世道真是啥事儿都有。”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而此时,在另一处所在,有三人也正在讨论着这件事。 “沈大哥,这事情我真的不知道啊。”程娘的语气有些底气不足,却还在狡辩着,“这样不是效果更好嘛?” 在她看来,两个男人的八卦可远不如亲姐弟的那般吸引人,毕竟这年头,象姑馆都堂而皇之地开着,断袖之癖也算是见怪不怪了。 “老大,你看这事……”沈大哥扭头望向一旁坐着悠然喝茶的人。 “嗯。”老大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事已至此,效果也已然达到,至于其他的,那也无所谓了。 “那,那银子还算数吗?”程娘紧紧盯着沈大哥,眼中满是期待。 “算。”沈大哥脸上的肌肉微微抽了抽,最终还是掏出了一大锭银子递给了程娘。 程娘欣喜若狂地接过银锭子,十分高兴,上来就咬了一口。 程娘咬完银锭子,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她小心翼翼地把银锭子揣进怀里,仿佛生怕它会飞走一样。 “沈大哥,以后要是还有这样的好事,可别忘了我。”程娘笑嘻嘻地说道。 沈大哥瞪了她一眼:“你就不怕你那地方被官府端了?” 像程娘这种暗娼不同于官娼,是私下单独营业,不向官府缴纳税银。官府为了保证财政收入,严厉对暗娼进行打击抓捕。 程娘却不以为然,撇了撇嘴,“怕啥,只要有银子赚就行了。” 她心里盘算着,这可比应付那些臭男人赚钱多了。再说了,小院是她赁的,随时可以跑路。 这时,一直沉默的老大放下茶杯,缓缓开口:“钱癞子呢?” 程娘一听,抢着回答:“让狗子从后门拖走了。” “行了,我们走了。”沈大哥说完,和一旁的老大站起身,两人离开了这里。 狭窄的小巷中,沈大哥和老大一边缓缓前行,一边轻声交谈着。行至一个拐角处时,他们瞧见了狗子和高兴正蹲在那里。 高兴一见到他们二人走过来,连忙站起身,“小白姐,舅舅,你们回来啦。” “你咋也来了?”陈宛白问道。 “方才狗子哥拖了个人回去,说回来看看你们需不需要帮忙,我就跟着一起过来了。”高兴乖巧地回答道。 “不用,回去吧。”陈宛白摆了摆手。 “咋样了?”狗子走得早,没见到之前发生的事情。 “程娘是个人物。”陈宛白竖起了大拇指,而后笑着朝前走去。 “舅舅,你给说说。”高兴追问道。 沈货郎白了一眼自己外甥,但还是开口了。 毕竟,他们都是混迹在底层的人,什么场面没见过,他并不觉得把这件多少有些少儿不宜的事情告诉十来岁的高兴有何不妥。 就这样,等沈货郎说完,几人也到了家门口。 “老沈,那件事就交给你了,我先回家了。有结果就让狗子去家里寻我。”陈宛白站在院门口,说道。 “小白姐,你就回去了吗?”高兴有些不高兴了。 “嗯,家里有事。” “那两个人呢?”狗子问道。 “年轻的照旧,扔到广聚楼的巷子里。” “另一个呢?打断腿?” “扒光了,扔到毛九媳妇的床上。” “没问题。” 毛九在广聚楼当打手,上的是夜班,基本天擦亮才会回家。 年轻的自然就是陈元修,另一个就是那钱癞子了。 对于他们的后果,陈宛白已然能够料想得到。年轻人断手,年长者断腿,至于断哪条腿,反正都是腿。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不分长短。 心情大好的陈宛白冲几人挥挥手道别,而后迈着有些轻快的步子离开了。 不过想到田桂花,她的轻快又少了几分。 也不知田桂花和万念黄怎么样了。 与此同时,被陈宛白惦记着的田桂花正蹲在一个小院的草丛中,一动不敢动。 眼睛死死盯着不远处的一间屋子,屋子里关着的人正是被陈宛白惦记的另一人——万念黄。 此时的田桂花饥饿难耐,只觉有些头晕目眩。她在思考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昨日,忽闻赵老婆子的喊叫之声,她以为是赵老婆子出了事,想着那是万朝贵的亲娘,她的腿脚比脑子反应更快,瞬间就冲了过去。 待她赶到之时,只见赵老婆子摔倒在地。她正欲上前搀扶,却听见赵老婆子大声呼喊着“拐子”,手指着一个方向。 她顺势望去,那两个拐子背着的人赫然便是万朝贵的儿子万念黄。这下子,她的腿脚再次比脑子更快,不顾一切地就追了过去。 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把万念黄救回来。 至于自己一个弱女子如何能从两个彪形大汉手中夺回孩子,她半点没有考虑过。 脚下生风,跑得飞快,气喘吁吁却不敢有丝毫懈怠。 然而,拐子们的速度极快,田桂花渐渐地被拉开了距离。她心急如焚,却没有放弃,顺着方向继续追寻。 不知跑了多久,她终于追上了。 那是一处十分偏僻的地方,有着几个小院,都是黄泥土坯房。 她看见了那两个大汉同门前的四五个同样健壮的大汉聊天,笑声传过来止住了她要前行的脚步。 田桂花心中一紧,原本冲动的脑子此刻清醒了不少,她才反应过来,自己贸然冲上前,不但救不回万念黄,自己多半也要搭进去。 第249章 败露 头脑清明之后的田桂花选择在原地蹲守,等到天黑时分,人迹稀少之际,再悄悄返回村子去寻人帮忙。 毕竟,这会儿若是被那群人发现了自己的踪迹,那她肯定是逃不掉。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太阳渐渐西斜,天色也慢慢暗了下来。田桂花静静地蹲在那里,眼睛紧紧地盯着那处房屋,不敢有丝毫松懈。 她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强烈的饥饿感与深深的疲惫感一同汹涌袭来。此时,她蓦地想起怀里的一包肉干。 那是她学着陈宛白所教的法子制作而成的,今日特意带去,本想让陈宛白给尝尝味道。 如今,这包肉干正好可以缓解她的饥饿。 就在她伸手打算摸出怀里肉干的时候,不远处那院子前的壮汉们却突然有了动静。 只听得其中一个壮汉冲着院内大声呼喊:“老王,我们回去了。” 院内似乎有人回应了一声,这边门口的三五个壮汉随即结伴离开了小院,并且径直朝着田桂花这边走来。 这可把田桂花吓得不轻,她哪里还敢去吃肉干,只是死死地趴在草地里,一动也不敢动。 田桂花趴在草地里,心脏砰砰直跳,大气都不敢出。壮汉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紧张得浑身紧绷,仿佛连呼吸都停止了。 那些壮汉从她身边走过,沉重的脚步声仿佛踩在她的心上。或许是天色有些昏暗,或许是壮汉们只顾聊天,又或许是壮汉们心系着他们嘴里的怡香苑。 他们没有一人发现她,就趴在那并不是很高的草丛里。 田桂花暗暗松了一口气,但依然不敢轻举妄动,静静地趴在那里,直到壮汉们的身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中。 确定壮汉们已经走远后,田桂花才缓缓地抬起头来,心中充满了震惊和愤怒。她听到了他们说明日会再送来两个男孩,明晚就把孩子们全部送走。 田桂花小心翼翼地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她决定先回村子,去将消息告诉万家的人以及村长。她再次确认周围没有危险后,才快步朝着村子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她的心都提在嗓子眼,脚步放得极轻,生怕发出一点声响引来那些坏人。 周围的山林在夜色中显得格外阴森恐怖,偶尔传来的几声野兽的叫声更是让她胆战心惊。 不知走了多久,田桂花没有找到回村的路。不多时,田桂花又回到了原地。 她满脸懊恼与焦急,因为她实在找不到回村的路。来的时候,她的眼睛只顾着紧紧盯着贼人,完全没留意到路。 此刻,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试图回忆起来时的路,可脑海中一片混乱,什么也想不起来。 在这夜黑风高之际,也不知是什么壮了她的胆子,竟然朝着那几座房屋走去。 只有一处院子内亮了灯,田桂花围着那个院子走了一圈,竟在院子的一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狗洞。她稍作犹豫,便咬咬牙,决定钻进去。 偷偷摸摸地寻了许久,确实找到了关押孩子们所在的屋子。可屋门大开,清晰可见两个壮汉坐在桌前吃肉喝酒。 田桂花在那里苦苦等待着,不知不觉间竟睡着了,而后又睡醒过来,可屋内的壮汉却始终没有离开。 从天黑一直等到天亮,又从天亮一直等到天快要再次黑下来,田桂花始终都没有等到合适的机会。 直至此刻,屋内的两个壮汉开始焦躁起来。 其中一人说道:“不是说要送人来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来?” 另一人也随声附和道:“就是啊,我都答应我家那母老虎说今晚一定回去,他们要是不来,我可怎么回去呀?” “莫不是出事了?” “谁知道呢,这群孩子怎么还没醒,是不是药下得太多了。”另一人看着地上的三个孩子,皱着眉头问道。 “我看看,可别死了,十两银子一个呢。” 听着屋里的声音,田桂花又饿又累,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竟然就这么大的胆子,做出这么大胆的事情。 大概是,里头有那个人的儿子吧。 唉...... 心中叹了口气,后悔也晚了。 同时后悔的还有杏花村的朱文,此刻的他已经彻底清醒过来,看着堂屋内的所有家人,他自己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昨日在那私窠子里,马氏掀开帐帘,以为里头是暗娼,结果没想到一眼就认出来了,是自己的大姑姐朱红。 还没等她从惊讶中缓过神来,两个弟媳妇以及小叔子朱勇带着家中七八个孩子冲了进来。 一室混乱,毫无遮挡,浑身赤裸。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将朱文刺激的晕了过去,将床上昏着的朱氏刺激的醒了过来。 不过醒来没有多久,马氏连打带骂,也不知是打得太痛还是骂的内容有些接受不了,朱氏白眼一翻,又晕过去了。 最后还是二弟媳吴氏先反应过来,这外头可不少人听着呢。还有家里的的几个头与几个妞,才多大的年纪,哪里好听得那么些污言秽语。 吴氏和三弟媳妇叶氏两人,将马氏劝住,一群人这才没法子,抬着朱文和朱氏姐弟二人,灰溜溜地离开了这私窠子。 朱老头听完了事情的经过,一拍桌子怒吼道:“大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生气是真的生气,今夜本是他与新相好相约去她家吃夜饭,意思不言而喻,眼看着今日便能将人得手。 可下午他上工时,老三朱勇却说家中发生了不得了的大事,非要他回一趟。 不情不愿,但听了大概之后,也只得失约了。 朱氏看着爹娘愤怒不已的脸,捂着自己已经被打肿了的脸,她也说不清楚啊。 她只是收到消息,说去清和巷见自己的小儿子陈元良,可,她才到巷子口,就被人从身后打了闷棍。 她伸手摸了摸后脑,凸起的包告诉着她事实确实如此,可家里无一人相信。 爹娘指责她耐不住寂寞,只因自己曾与娘说过丈夫有些不行。 大弟媳妇指责她丧尽天良,连自己的弟弟都不放过。 大弟朱文只说中了药,什么都不知道。问他为何去那,也闭口不言,咬死不说。 这样的行为并没有让大家觉得他在掩饰什么真实的情况,只以为他是在维护大姐朱红。 就在朱家你一言我一语指责朱氏的时候,陈家来人了。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朱氏的丈夫陈大松以及二儿子陈元光。 “朱氏,真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陈大松怒不可遏,一脚狠狠踹在了本就不怎么结实的木门上。 只听得“嘭”的一声巨响,一扇木门直接轰然倒在了地上,震起一地灰尘,也把朱家上下十几口人都给震住了。 朱家众人呆愣在原地,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陈大松满脸怒容地站在那里,双眼死死地盯着朱氏。 “女婿,你怎么来了?”到底年纪大见识多,朱老头最先反应过来。 他内心暗道不好,也不知这陈大松听见了多少。 朱氏脸色苍白,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她太知道丈夫的脾气了,平日里她人懒嘴碎脾气差,丈夫都不在意。最不能接受的便是——被戴绿头巾。1 完了,这下全完了。 朱氏只觉浑身冰凉,原本娘家人的指责与辱骂,她都没有觉得有什么要紧。如今见到丈夫的愤怒和儿子的鄙夷。 只觉,全完了。 朱氏的娘江老婆子此时也回过神来,顾不得大儿子被大闺女糟蹋的事情,还是女婿比较要紧,万一大闺女被休回家,这可如何是好。 第250章 寻回 朱家的热闹实在过于热闹,吸引了半个杏花村的村民围观,连附近的古槐村的几位村民也好奇地前来观瞧。 然而,远离杏花村的陈宛白一家人对此却毫无所知。 天快擦黑时,陈宛白才回家。 家里的几人依旧在讨论着田桂花和万念黄的事情,不过除了担忧和祈祷,并无其他。 毕竟,她们只是女子,又能做什么? 吃过夜饭,一家人便各自睡去。 三更天,万籁俱寂,如水的月光洒落在大地上,草丛中偶尔传来昆虫的低鸣。 还有几声猫叫。 猫叫? 睡眠一向很浅的陈宛白听见了这声猫叫,立刻睁开了双眼。 山脚下,总共也就三户人家,除了两头牛,就是她才捡的狼崽子了,怎么会有猫叫? 这不正常。 想到这一点,陈宛白悄然起身,掀开了窗户上的布帘,从窗缝中往外看。 月光洒在门前,照得清晰可见。一个人影矗立在那里,轮廓分明。 那人不是狗子,又是谁? 这个时间点,狗子能大老远过来,显然是有要紧事。称完白也不耽误,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陈宛灵,悄悄出了门。 “狗子,你怎么来了?” 狗子一见到称完白,也不推脱,直接开口:“小白姐,狗屎被人抢走了。” 狗屎是狗子的弟弟,今年八岁。 “抢回来了?”陈宛白虽这么问,但看狗子的表情,毫无担心与紧张,所以人必定是抢回来了。 “找到了。”狗子点头,“还找到了你白日里说要找的人。” 这么快吗?陈宛白有些惊讶,“边走边说。” 两人踩着明亮的月光一齐离开了原地。 “对。”狗子点头,“也是凑巧了,今日狗屎和石头在街边乞讨,来了两个汉子,说可以给钱,但是让他们跟着去拿。” 这种事情也是发生过的,狗屎年岁小,便未多想。石头年岁大点,便留了个心眼。 两人跟着到了一处人巷子里的一户人家门前,两个汉子说到了,就让他们一起进去。 石头拒绝,道他们门口等候即可,若是不便,他们便不要了。 两个汉子瞧着左右无人,抱起狗屎就跑,石头早有防备,一声大喊,便来了一群七八个乞丐。 汉子们跑,乞丐们追。 汉子们虽壮,却不如乞丐们灵活,三两下被抓住,暴打一顿。 乞丐们带着狗屎离开,汉子们骂骂咧咧的也只得离开,却不知身后跟随着几个石头几个小乞丐。 消息是才下来的,便遇见两个可疑之人,石头怎会不注意。于是一路尾随,趁着天黑摸进了小院。 听到了汉子们对话,果然不错,又在小院的草丛里遇见了田桂花。 留下两人原地等候,其余人回去报信搬救兵了。 狗子带着陈宛白走了一段路,便从一棵大树后牵来骡车,两人也不耽误,上了骡车扬鞭而去。 再说田桂花那头,还是有些惊魂未定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小乞丐。 天知道她当时有多害怕,连自己怎么个死法都想了一百八十个,不但如此,还想着自己死后在地底下如何了。 直到对方说了一句是陈宛白请他们来找她的,确认她不会叫,才放开了捂着她嘴的手。 虽然捂嘴的手拿开了,但田桂花依旧没有说话。 实在是,不知道说什么好。 想问的太多了,一打算开口,却不知道想问哪个,只好作罢,一个都不问了。 继续趴在了草丛里,沉默不语。 谁也没有打破这个沉默。 直到她的肚子发出了咕咕声响,听得她有些不好意思,却见面前递过来一个馒头。 明亮的月光下,确实是一个馒头。 田桂花有些发愣,哪来的馒头?这两人明显是乞丐啊,这馒头她要不要接?这说不定是人家的口粮。 “不是讨来的,也不是捡来的,是买的。”对面乞丐小声说道。 “不是,我不是......”不是嫌弃。 但话没说完,对面的屋子里有动静了。田桂花只得将话咽回了肚子里,一边小口地吃着馒头,一边看着对面屋子里的动作。 里头闹起来了,已在这里看守一天一夜的两个汉子说要回家,新来的两个表示自己受伤了,不肯守夜,双方起了争执。 争执间,没有人发现,此时小院里又溜进来了七八个人。 “老大,你们来了?”石头看着趴在自己身边的人十分兴奋,压着嗓子喊道。 田桂花听见喊声扭头一看,老大?他是在喊小白吗? 下一瞬,她看见一个男子点头应了一声。 哦,原来不是啊。 想什么呢,小白怎么会是乞丐的老大。田桂花扭头继续看着屋内,没有注意到旁边人的眉眼官司。 陈宛白瞪了一眼石头,指了指田桂花,又指了指沈货郎。 石头点点头,而后凑近了,将他们摸清的事情细说了一遍。 “现在怎么办?”石头说完之后,问了一句。 “吹烟吧。”陈宛白想了想,这样比较简单。 这个烟自然不是不是烟雾的烟,也不是炊烟的烟,而是迷魂烟的烟。 石头点头,拉着另一个乞丐,两人摸到了屋子边。猫着腰踮着脚,摸到了离屋内四人最近的窗户底下,二话不说,摸出一根竹管,对着里头吹了起来。 吹完之后,所有人便不再动作,只安心等着。 屋内的人大概是关系一直都不好,从公事说到私事,从你多分了两块碎银说到我偷了你两口酒。 也不晓得哪个说了谁睡了谁的媳妇,场面混乱起来,从原本的两人扭打,变成四人扭打。 打着打着,四人倒在地上没有动静。 窗户底下的石头两人率先进了屋子,二话不说,先找来绳子将四人捆成一串,又塞嘴蒙头。 等到陈宛白几人进屋的时候,四人已经被套住了头绑在了屋内的柱子上。 田桂花进了屋,径直就往角落里跑去。 那里绑着四五个孩子,皆是男童,无一不是长相不凡。不过全部都是昏睡着,没有一人是清醒的。 “小黄,小黄。”田桂花试图叫醒万念黄。 “田姨,别叫了,先离开这里再说。”陈宛白说道。 “哎,哎,好。”田桂花这才反应过来,背起万念黄,又看着地上其余几个孩子,想开口询问。 却见其余几人,一人一个,将地上的孩子全部背起。 一群人如幽灵般悄然无声地降临,又似烟雾般悄然无声地消散离去。他们行动间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谁也未能察觉他们的踪迹。 跑了两里地,上了骡车,田桂花这才敢开口说话。 “小白,你怎么找到我的?”她问道。 “不是我,是他们找到的。”陈宛白指着一众乞丐和几个男子说道。 “那个,老,老大,多谢救命之恩。”田桂花对着沈货郎磕磕巴巴地道谢。 沈货郎看了一眼陈宛白,然后说道:“他们也抢了我的孩子,顺手而为。” “这些都是你的孩子吗?”田桂花指着其余昏迷的孩子问道。 沈货郎点点头。 田桂花却满脸不相信,她想问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 不敢问,完全不敢问。 过了一会儿,她还是没忍住,拉着陈宛白的袖子,悄悄凑过去问道:“真的全部都是他的孩子?” “田姨,我也不知道。”陈宛白回道。 “那个也是他的孩子吗?”田桂花伸手指着骡车上一个小孩。 陈宛白只看了一眼,就知道田桂花为何会这么问了。 沈货郎几人穿着都是棉布衣裳,而那个孩子身上穿得却是上等丝绸材质,还绣着暗纹。怎么看,他们都不像是一家人。 “田姨,你怎么到这里来的?”陈宛白突然问道,将田桂花的关注点拉到了别处。 田桂花回过神来,脑海不自觉就想到了那日冲动的自己,“啊?这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