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夫人是朵花》 第1章 帝君夫人是朵花作者:糖丢丢文案清作帝君,六界第一美男。高贵清冷,法力无边,引无数仙魔竞折腰。可惜至今仍无一人能入其眼。帝君家族九万年都是一脉单传,天界众仙简直为帝君的子嗣问题操碎了心。忽一日,帝君损友送来一株香气扑鼻的奇异花卉。据说引入神血,便可结出胎果延续子嗣,连找夫人都免了。帝君对此付之一笑,不以为然。某日小白花却对着他受伤的手吧唧亲了一口,于是他一下就有了九个儿子……*清作帝君一把雪亮的千回剑横在损友脖颈上,大有敢动一下立即血溅三尺的架势。损友狂擦冷汗:我送你的奇花没结胎果?帝君面无表情:结了,但他成精了。视线下移,一个穿着素白锦衣的俊秀少年从帝君身后探出头。四肢修长,身形纤细,唯有腹部圆圆的鼓成一团。他委委屈屈的抓着帝君的袖子。只是帮恩人舔了手上的血,他怎么就结果了,还不止一颗……清冷帝君攻v软萌花妖受内容标签:生子甜文搜索关键字:主角:清作,花辞┃ 配角:┃ 其它:第1章 七百年前凡间连发数年旱灾,山民为了祈雨特意转移了数百村落,腾出一座水草丰茂灵气缭绕的大山献给天神。耳闻自那以后,这片环绕着大山的土地年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山脚下的村民真以为神灵庇护,特意将此山唤作‘祈灵’。除非祭天时节,否则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踏进山中半步。而后为了在神明面前更显谦卑,又将山名更改为‘乞灵’。他们却不知道,乞灵山非但没有神仙,还住着不计其数的庞大妖族,每到朔月之夜,妖障延绵百里。也不知是何原因,自七百年前这座山一夕之间灵气暴增,就算是只刚出生的老鼠崽儿跑到山坡上转悠两圈吸吸灵气,也能陡然灵智大开,脱毛化人。总之,是块成精绝佳圣地。而相比于其他妖力倍增的同类,花辞觉得自己大概是这乞灵山上最不成器的小妖了。先是苦苦修了三百年,还是个豆芽菜大小的苗子,天天什么动物都敢在他头上踩一脚,后来终于得了贵人相助学会化形,却还是现在半吊子的模样,连个腿都化不出来,只能终日坐在山头屁股都要坐平了。这乞灵山成精的妖怪早就下了山,所以花辞并没见过太多人形的精怪,他也说不上来自己现在这副模样到底是美是丑。墨黑的齐腰发丝上缠满嫩绿色的纤长藤蔓,在额前轻轻饶了两圈,上面缀满米白色花苞,远远望去就跟在头上扣了个花冠似的。雪白的长衫从脖颈顺到脚踝,因为他没有双脚,化形出的长衫下摆只能顺着花辞的根部扎进土里,乍一看就像从地下钻出来个人,要是夜里瞅见这副景象还怪骇人的。花辞曲折膝盖,双手托腮,以这百年不变的姿势透过云雾俯视着山下芸芸众生,半晌又发出一声叹息。“唉……”又是他一只妖渡过的一千零九十七天。一口气还没从嗓子眼里出完,头顶就被一阵怪风拍了一下,疼得花辞哎哟一声,含着泪捂住了脑门,抬头就看见一只斗大的蓝鳞蝴蝶掉下来,摔在一边的草丛上,华丽的银边蝶翅还痛苦的扇了两下。接着一到白亮的浮影凌空掠过,脚尖点地轻轻落在了花辞身边的山坡上。花辞松了托下巴的手,看着身边白衣飘飘的人惊喜道:“白伶你回来了,不去唱戏了么?”白伶看着花辞的视线一直凝在自己手里提着的吃食上,斜眼哼了声,“偶尔唱几次还好,戏演多了很累。”语气冷淡,那调子却婉转悠扬,比树梢的黄鹂还动听。他把手里的吃食丢在花辞怀里,席地而坐,将整个身体的重量靠在花辞身上,俨然把他当靠背。花辞还喜滋滋的支撑着他,偶尔偷偷摸两把白伶漂亮的长发、丝滑的羽衣,好似一点也不觉得负担。终于有妖陪他说话了,真好。白伶休息够了,从花辞肩膀上起身,指了指那只被自己打下来的蝴蝶:“你可真没戒心,整日就知道傻坐着,要是我再晚回来点,你就被这蝶妖占了便宜。”花辞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自己的头顶的花苞,笑了,“还没开花呢,要夏至正午才开。再说就算开花了也不叫别的妖碰,他们要是飞过来我就这样。”说着花辞狠狠的摇了几下头,把头顶坠着的花苞摇得哗啦哗啦响。白伶赶紧把他的头掰停,真怕花辞这没心没肺的,再把花苞给晃落了,这几百年一遇的花期错过倒是无妨,万一伤到元气可就怎么修炼都难补回了。花辞解开扎在牛皮纸上的草绳,包裹看着不大,里面零零散散包了十几样点心和肉食,花辞嗅到卤鸭爪的肉香,赶紧拿出两个,一个叼在嘴里,一个递给旁边的白伶。白伶是只仙气飘飘的百灵鸟妖,不过他打出生起就特殊,做鸟的时候就不曾吃过虫子之类的荤食,后来成精化成人形,便更不曾沾过荤腥。如今看到油腻腻的肉食也不觉得食指大动,只觉得倒胃口极了。嫌弃的躲开花辞投递的卤鸭爪,一双狭长的丹凤眼,看着花辞津津有味的模样眯了眯。“自己吃吧,真不明白你一只花妖怎么竟喜欢些肉食。比老虎、黑熊之类的兽妖还贪嘴。你前世不会是什么肉食动物托生的吧?”花辞一拍米粒大小的细牙嚼着口里的鸭爪,话说得含糊不清。“说不定我是人呢,人也有很多爱食肉的。”“这么能吃,要是人也是个胖子。”白伶想到花辞圆滚滚的模样摇了摇头,觉得花辞还是现在这样好看些。虽然没有脚走不了路,至少脸还是漂亮的少年。花辞把嘴里啃干净的骨头吐出来,埋在一旁的草丛里,一边舔舐着手指上残留的油香一边偷看白伶轮廓柔和的侧脸,还自以为对方没发现,一个劲的往前蹭。感觉那卤鸭爪的味儿都快贴在耳朵根了,白伶皱着眉,抬手就怼了花辞脑门一下。“老贴我这么近做什么?”花辞被怼得生疼,忙低下头,连带着缠在发丝上的青藤都跟着缩了缩。“妖们都说,常跟灵根好的妖在一起玩修为也会涨得快,我就想离你近些,看看是不是真的。而且……”花辞看了眼正盯着自己的白伶,没好意思继续说。“而且什么?”“你生得好看,忍不住想多看一会。”主要是不逮住机会好好看看,花辞有可能又是几年之内都遇不到其他能说话的妖了。可他不敢说,怕说了白伶就会一直留在这陪他,可花辞不想他在留在这。白伶是鸟,就该自由自在的天上飞,若鸟不在天上飞,那它便不是鸟,白伶不能随心所欲,那他也就不再是白伶。若是花辞这番心思若是被白伶知道,定又要骂他个狗血淋头。一朵脑子都没长齐全的花,一天竟想些有的没的,要是把这乱七八糟的心思放在修炼上,说不定早腾云飞升了。白伶曲起右腿,单手拄着下巴看向花辞,淡青色的瞳孔乌幽幽的。看着花辞越来越红的脸颊噗嗤一声笑道:“我好看?比你那个神仙恩人还好看?”这一下就把花辞问愣了,他抿着嘴想了想,声音比风吹草叶的沙沙声还细不可闻:“还是恩人要好看些,不过他排第一,你就排第二的,都很好看。”白伶并没因为自己第一的位置被抢走而生气,反而笑容愈深。之前他就听花辞说三百前有个恩人相助,才让他渡过雷霆劫化形成人。不过他一直以为两人就是一场露水之缘,毕竟仙妖有别,他日再见说不定就是兵戎相对了。没想到花辞竟决定化出双脚后就要去天界报恩,这让白伶不免有些好奇,对方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会让花辞执着到如此地步。“天界的仙恒河沙数,你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怎么上去报恩,怕是还没摸到天门就被守卫一刀砍下来。除了好看,你就没记住点别的特征?比如脸上哪里有痣,眉心可有仙纹,身上穿着什么衣服,腰间有何饰物?”白伶一句句问去,花辞却是连着摇头。虽然自那次偶遇已经过了三百年,可对方的模样花辞却始终印刻在脑海里清清楚楚,当时恩人一句话也未曾说,脸上甚至多余的表情也没有,唯一让他印象时刻就是恩人的长相。花辞没有因为对方救下自己的缘故就做任何渲染,但是他真的无法找出任何一个合适的词来形容,本来他觉得白伶已经够艳压全芳的,一只鸟妖却把花王都比的黯然失色。可是那个人的美貌,完全超越了世间所有美丽事物的集合,好像只要看见他,名山忘川四季海水都变得苍白寡淡,钟鼓缀玉美酒佳肴都变得索然无味。 第3章 果然,清作只是在那一簇簇缀满花朵的枝丫上掠了一眼,便起身走出去。听到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花辞长长出了口气,这报个恩也太吓妖了。干坐了两个时辰,一句话都没有。不过也是,这偌大殿里只有他们两个,他又是盆花,有话又去跟谁说呢。花辞趁这会没人,把眼睛从叶片下滴溜溜的转过来,仔细观察了一下恩人的寝殿,好像也没什么特别之处,他还以为神仙住的地方都是仙气飘飘金碧辉煌的,原来跟普通人的家里一样,差不多的家具摆设,只是恩人家里好像比他们更简朴些,榻上竟然连被褥都没有。这夜里睡觉该多冷啊,想到这花辞又把根系往陶盆里深扎了些,还是白伶给他变得花盆里暖和,恩人住的地方也太冷了,比乞灵山的冬天还冷上千百倍,呼吸一口就要被灌进喉咙里的冷气冻住。恩人穿的那么单薄又没有御寒的被子,难道是太穷买不起?可是神仙好像不用钱的吧。那就是有坏人欺负恩人?嗯,一定是这样,白伶说过神仙也有好坏之分的,等他修炼出双脚就帮恩人把欺负他的坏神仙打跑,再赚钱给恩人买厚实的衣服和被褥,要是晚上还冷,他可以先把床铺捂暖了再让恩人睡……花辞趴在花盆里迷迷糊糊就到了晚上,天界没有黑夜白昼之分,但清作府邸所在的凡州脊却是高于太阳穿透九重天的六界最高处,永无阳光照射,全靠一块极地冰石映射着一望无际的苍茫冰原。滴水成冰,寸草不生,整个凡州脊除了清作没有生灵能长期存活。这里常年下雪,无论春夏秋冬都是一样白茫茫的景色。但这里最可怕的却不是冷,而是寂寞。花辞耷拉着盛开的小花,正打着瞌睡,他的花期很短的,而且只有夏至的正午开放,子时一过就会尽数败落,第二次开放就要再等上一百年。虽然白伶说要他帮恩人结个果子,但他还是第一次开花,结果子的方法他根本就不知道呀。而且他觉得比其结果子,还是买床棉被对恩人实用些。花辞挪了挪被压麻的藤蔓,打算换个姿势再睡,却感觉自己窝着的陶盆突然摇晃起来,吓得瞬间睁了眼,就看自己正被不知何时回来的恩人抱起来移向别处,花辞还是第一次跟恩人如此近距离接触。他将叶面微微转动,露出一点眼珠,看着搭在陶盆边缘的手指,修长白皙,仿若玉璧,指腹上却划出一道缺口,殷红的血珠半挂在一边,宛如一颗赤红的明珠。恩人的手受伤了!花辞看恩人目不斜视的往前看,并未注意这里,终于悄悄从边缘探出一根最细小的藤蔓,用顶部的小花对着伤口十分轻微的碰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一下就发觉到了他的异常。陶瓷盆从高空摔落,却未听到瓷片破碎的咔嚓声,而是化成一根轻飘洁白的羽毛,徐徐降落。盆里掉出来的花辞,过度惊吓一时间也控住不住身形,又变成了之前半人半花的模样。糟糕暴露了。他抱住开满小花的发丝,惊恐万分。只听大殿里突然从四面八方响起清冷的回音:妖?花辞惊诧的看向面前的清作,明明嘴唇纹丝未动,声音却从隔空而来,白伶说能用心音说话的,法力都深不可测。这种时候他可不敢扯谎,只是使劲点头。清作又问:为何来这?“三百年前你在乞灵山救过我一次,我是来报恩的。”终于说出来了。清作居高临下,俯视着半趴在地上的小花妖,连人形都化不齐全,一双脚还是乱糟糟的根系,只能勉强藏在长袍里。最奇怪的是身上竟无一丝妖气,不然他不会离这么近都毫无察觉。这种情况,不是法力高到能掩住自身的妖气,就是灵力过于低微,连气息都发不出。他发出最后一道心音:离开。虽然他会斩妖除魔,但对于这种灵力薄弱的小妖还是不屑于动手的。可没想到他刚转身,那小妖突然呜咽一声,脸朝下倒在地上,缠在发丝上的藤蔓像是被沸水烫过一般狰狞的扭曲起来,上面坠的一簇簇小花迅速凋零脱落,几道凌乱的白光沿着花藤四处乱窜,原本沁人心脾的淡香霎时间浓烈无比,像是花开到荼蘼迸发出生命最后的花火。花辞从未受过如此剧烈的痛楚,他用全身的花藤绞紧腹部,脑子混沌得一塌糊涂,下意识就扯住了清作的袍子,指尖传过来的微凉,让他稍稍平息了焦灼的情绪,好像肚子也不像方才那样痛得死去活来了,虽然还是不大好受。**片刻,花辞双眸渐闭,咬着下唇慢慢没了声响,眼角还是不断往外滴着泪,也弄不清到底是醒着还是昏了过去。被拉住的清作本想拂开花辞的手,可低头看见小花妖被汗水打湿的头发又忽然停了动作,手腕方向一转,揽住花辞的后颈和膝弯将人抱了起来,走到榻前缓缓放下。他这凡州脊从未养过生灵,更不曾养过如此娇弱的花妖。看着榻上渐渐失去生气的花辞,清作无意识蹙紧了眉头,他也说不清自己为何要这么做。等清作用千回剑出鞘将非闲“请来”府邸的时候,花辞已经醒了,他发现自己竟然躺在恩人的床上,手心里还攥着对方的衣服。恩人竟然没有扯开他,花辞偷偷瞥向清作的目光顿时充满希冀,虽然有点没礼貌,但他好不想松开呀。花辞小心翼翼的摩挲了两下清凉丝滑的衣料,还是松了手,他不想被恩人讨厌。“我的天,老兄你这,这……”非闲被眼前这景象惊得目瞪口呆,眼神万分复杂的在花辞跟清作之间来回游转,他那冰疙瘩一样老友竟然在家里藏了一个美人,此刻还衣衫不整的躺在他的床上。别说,一个冷艳决绝一个楚楚可怜,看着还挺配的,就是,这美人的年龄是不是有点小啊?不等非闲再胡思乱想下去,千回的剑刃已经贴在脖子上,吓得他连眼珠子都不敢转,顺着执剑的手看向面无表情的清作,僵着身子干笑两声:“哟哟老兄,这刀剑无眼,咱有话好讲,几万年的交情了,何必呢这是。”清作的心音叠响:你把花妖置于我府邸,所为何意?“花妖?”哪有花妖?他放这的不是一盆花吗?非闲灵识在寝殿里转了一圈,才注意到床上的小美人好像没有脚,从长袍下摆探出来的竟然的一团乱糟糟的根系,头发上还缠着好多掉落的小碎花。难道伶伶让他送的那盆花竟然是一只花妖?我的天,娘子你不能这么坑我!他顿时欲哭无泪。“这不能怪我,他身上一点妖气没有,当初我就以为是棵普通的花草正好挖过来给你解燃眉之急,哪曾想他成了精啊。你知道,除了我家娘子我从不碰妖的。”非闲解释的信誓旦旦,想趁清作不留神离剑刃远些,可千回就跟长了眼似的,追着他寸步不离,没一会他这一身青衫就被汗湿了个彻底。清作看着非闲,毫无波动的目光就像一潭结冰的水。千回剑跟了他两万年,早就到了人剑合一的地步,就算不操控,也会在他遇险时自动做出反应。他想让谁死,只在一念之间。清作松了手,千回入鞘消失在半空中,非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早就吓成了一滩烂泥。即使知道清作不会要他的命,可每次面对千回剑他还是怕得要命。大概是这剑沾过那个人血的缘故。清作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看了眼床上的花辞:带走他。“好好,马上走!”非闲挺着发软的腿站起来走到榻前,他跟花辞还是第一次见面,虽然不清楚这小妖到底什么来头,但跟伶伶的关系肯定不浅,不然也不会主动托他送上天,可惜到头来还是瞎子点灯白费蜡咯。 第5章 雪一停下船桨,歪头盯着花辞的肚子,有些困惑:“可是您肚子里有小帝君啊,话本里说,有了男人的孩子,就是对方的夫人了。所以您就是帝君夫人,方才我在殿里这么称呼,帝君也没斥责,他肯定是把您当夫人的。”原本还算清醒的花辞被雪一说得有点糊涂了,毕竟他从小生长荒山野岭,做妖之后也没念过学堂,身边除了白伶根本没个识字的,天天竟跟些虫蛇鼠蚁打交道,至于雪一说的话本他更是见都没见过。“有了孩子就算对方夫人,是这么回事么?”花辞敲了敲额头,忽然想起那位非闲仙君好像叫过白伶娘子,要是照这么说,白伶也怀了那位仙君的孩子?可白伶是雄鸟啊,跟自己这种身体特殊的花妖还不一样,他们如何能做到?“若是没有孩子就不能作对方夫人吗?”“也不是,凡事都有特殊情况,但一般来说有对方孩子的都是夫人,不然就是小妾,同房丫鬟之类的,但帝君家族有一夫一妻的族规,帝君有了您就不会再有其他人了,所以您就是帝君独一无二的夫人。”独一无二,虽然听了这么多依然弄不清夫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花辞听到这个词还是不免有些心动,等当上恩人心里独一无二的人,肯定很幸福吧。他看着望云川水面倒影的人像,忽然被一块漂来的冰凌挡住,花辞回过神捏住自己腮帮用力往外扯。真的是,做什么白日梦,恩人又好看又厉害,能配上他的肯定也是大人物,断不会他这样弱小的花妖。再说他肚子里结的是果子,也不是小孩子呀。希望能结的好吃点,不要让恩人失望就好。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这望云川下游确实比上游暖和了许多,夜里花辞跟雪一关紧门窗,拾了些枯枝堆在榻前生起火。花辞掀开帘子,发现床上竟然有被褥,摸了摸一丝潮气也没有,立刻欣喜的钻进去,他伸手去拉雪一的时候却被拒绝了。“夫人,我本是就是雪精,最不惧的就是寒冷,您跟我一起睡怕是要冻成冰坨。”“哦,忘记了。”花辞讪讪松开手,抓了把自己的长发,几朵粘在上面的小花被撸下来,凋零的花瓣早就失了原本的光泽,皱缩成干巴巴的硬片。花辞今年七百岁,按妖龄算也就刚成年,还是半大的孩子。可他发现自己的记忆却比很多老妖还差,总是莫名其妙的忘记很多事情,每次努力回想叶子就会哗啦哗啦的掉。他可不想正值年少就掉成秃头,于是果断放弃了回忆,说不定他祖上有跟鱼妖杂交的呢,还是顺其自然吧。夜里花辞躺在暖和的被褥里,明明很舒服,却毫无困意,也许是他第一次躺着睡觉的缘故。他侧头看了看旁边的雪一竟也没睡,兴许是察觉到花辞的视线,雪一适时转过头,“怎么了夫人?”夜里风还是很凉的,雪一走到榻前给花辞掖了掖被角。花辞侧躺着,冲着门外的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不大困,大概是白日在花盆里睡多了。”雪一坐在榻沿上,晃悠着两只小脚丫,呲牙道,“我看夫人不是不困,是想帝君了吧,不然我去叫他。”说完支起身子就要跳下床,花辞感觉叫住他。“不要了,很晚的,恩人也该睡下了,不要麻烦他。”花辞往里挪出一块空地儿对雪一拍了拍:“还是我们说说话吧。”一大一小躺在榻上,花辞把枕头推过去些,也要让雪一枕着,小家伙跟花辞脑袋挨在一起突然咯咯笑了,“想不到七百年后这间屋子还会有人住进来。”他的声音不大,花辞并没听太清楚,迷迷糊糊揉了揉眼:“什么七百年?”雪一却不肯再说了,他把花辞又伸出来的手放回被子里,灿若星辰的大眼睛眨了眨,语气天真:“请夫人您一定万寿无疆跟帝君白头到老,一定哦。”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yxq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10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4章 每日清晨推开窗入目的便是漫天风雪,几尺厚的雪层积在屋外,开门都要费好大一番力气。这里的雪,白而轻盈。层峦叠嶂的雪山巍峨连绵,广阔的雪原空无一物,天地具是洁白无痕,好似将彼此的尽头接连在一起。花辞之前从未敢想,自己一只花妖竟会在永无春日的极寒之地生存。没有四季轮转,没有昼夜更替,篝火周围是他唯一的栖身之所。每天缩在被褥里冻得不敢出屋,一般人恐怕早就闷死了,不过花辞却没什么不适应的地方。他从乞灵山出生起就没有双脚,一直扎根在土里寸步难移。如今只不过是换了个地方窝着,身边有雪一作伴,而且还离得恩人很近,每天雪一都会找来很多好吃的东西。想想貌似比之前日子还要好过许多,就是有点想念白伶了。又是一夜,两人窝在屋子里,花辞发现雪一真的是很爱看话本的,身上总是揣着一些纸页泛黄的小本子。看他趴在地上看得津津有味,花辞也忍不住凑过去瞧,却被满篇的黑蚂蚁看晕了头,他不识字的。“没人教过夫人吗?”雪一从一堆话本里找了几本带图画的给他。花辞摩挲在纸面,摇摇头:“白伶教过我,可是当时记下了没过几天就会忘。”他害羞的敲了敲脑壳,“我记性很坏的。”“这无妨,温故而知新,记得慢多温习几遍慢慢也会记住很多。我教你吧夫人。”雪一兴致勃勃的教花辞念了几个笔画十分简单的字,还从篝火里寻出一根烧黑的枯枝,让他在地上练习写一写。花辞学得很认真,练得也很仔细,没一会的功夫字写得竟比话本上的还要美上几分。这不是很厉害嘛。雪一便把花辞刚才的话当做谦虚,可等他验证花辞学习成果的时候,听写的字却没一个对的,不是少了一横就是少了一点。这种字别说七百岁的妖,就是人间三四岁的小娃娃也不至于错成这样。看着地上的十个叉,花辞垂着头,简直不好意思看雪一,枉他那么好心教自己,到头来竟一个字也没写对。花辞把地上的字迹拂掉,笑了笑:“算了雪一,你还是念话本给我听吧。”花辞趴在枕头上听着,雪一的那些话本讲的竟是些人间的情情爱爱,什么卖油郎跟花魁的故事,公主跟敌国质子的故事,女扮男装的富家小姐跟贫苦公子的故事,还有姐夫跟小舅子的故事。刚开始听还兴致缺缺,可越到后来越会被故事发展所牵动,好像自己的心也长到了故事里的人身上,随着对方的言行举止,一跳一跳的,时快时慢。正讲到最扣人心弦的地方,雪一突然合上话本。“夜深寒气重,夫人早些休息,剩下的明日再讲。”故事突然中断,花辞还有些缓不过神儿来。“我还不困。”他斜眼看着话本的封皮,视线就跟黏在上面一样,求着雪一:“不然把故事说完再睡吧,晚睡几分也不碍事的。”雪一趴在床榻上,嘿哟一声,托着下巴咧嘴笑:“记得昨晚还是夫人叫我别看太晚早些休息。”花辞被揶揄的红了脸,“……此一时彼一次嘛。”求人家讲完的是他,可等雪一讲完之后,花辞却把脸埋在枕头里哭得稀里哗啦。太过分了,皇上怎么能抛弃侍读,最后还抄了他满门呢。他这样把雪一也弄得很无措。比橘子大不了多少的小手在花辞头上轻轻摸了摸,“这是故事啊夫人,都是人胡编乱造做不得数的,你怎么还当真了。”雪一暗暗决定,以后给花辞念之前都要自己先通读一遍,把苦情悲剧的全都筛去,夫人这柔软的性子,还是比较适合听些浪漫甜美的。花辞把黏在脸上的发丝拿下去,还是有点上气不接下气,“皇帝这么可以这样呢,侍读那么爱他,他都知道的。”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人可以那么无情。要他是侍读的话最后一定心痛死了。说到底,也是这几百年他总窝在大山里活的不谙世事,身边的精怪动物都率直纯真,他以为自己投之以木李,人家肯定也会报之以琼玖,却不知这世上更多的却是自私冷漠的人。 第7章 雪一整个下身浸在水里,头上扎着的小发髻淋到水,融化得散开了。精致的小脸简直看不出是男娃还是女娃。“这是金乌羽啊夫人。”他道。“金乌羽是什么?”“就是”雪一顿了下,原本灵动的大眼睛渐渐失了颜色,声音有气无力的,“太阳的光吧。”他也不太好形容这个东西。“是恩人放在这的?”花辞看着那跟淡金色的黑羽,耀眼的无法直视,他眯了眯眼,嘴边绽开一抹弧度。他就知道恩人最好的,不爱说话,不爱笑,整日冷冰冰的,但花辞就是想亲近他。虽然恩人不来下游看他,却用阳光把望云川的水变暖了,他还是关心自己的,以一种悄无声息的方式。花辞拉着金乌羽爬上岸边,回头又去拽雪一,抓着冰凉凉的小手,融化的雪水顺着两人的指缝往下淌。花辞感觉滑得都有些拉不住雪一了。“不用管我夫人,赶紧去找帝君吧,我在岸边等您。”雪一推开花辞的手。花辞跪在岸边感觉水里的雪一好像有些矮了,他躲在木舟后挡住身体,扣在船沿的小手近乎惨白。花辞握住雪一的胳膊推开木舟,看到水面下的一双腿只剩下了膝盖以上的部分,露出冰茬的膝盖陷进河底的淤泥里,弄脏了原本洁白无瑕的颜色。雪一赶紧扯了扯衣摆勉强遮住残缺的膝盖,还对花辞笑:“用雪还能做出来的,我不疼。夫人快去吧。”花辞一直好说话的脸却突然沉了,吓得雪一不敢出声,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夫人生气的模样,明明还是那副纤细是身子,却好像突然间变了个似的,倥偬的面庞竟有些不怒自威。花辞跪在岸边把雪一拉上来,就地取材,用河岸上的雪堆了一个凹陷下去的小窝,像是摇篮一样把雪一抱进去埋好。看着一捧一捧的雪往身上摞,雪一尝试动了动身体,发现只有眼珠子是可以转的。他有些哭笑不得,虽然看着很吓人但真没那么严重,他跟花辞说的并不是谎话,雪精的身体可塑性都很强,只要精魂还在,就算被大卸八块挫骨扬灰都能恢复的完好如初。一双腿而已,在凡州脊这么冷的地方,一天都用不上就能长出来了。虽然疼是真的很疼,不过这种痛楚他是绝不会跟花辞说的。看花辞一直盯着自己融化掉的膝盖看,雪一有些别扭,毕竟他还是小男子汉的,被看见脆弱的一面也会害羞。他嘟起嘴,“夫人别看,断腿有什么好看的,再看夜里要做噩梦了。”花辞把最后一捧雪盖在上面,掩住雪一的断腿,按了按压得实些:“怕什么,我从出生起就没有双脚,整日看着早就习惯了,好羡慕你们这些有脚的。”其实花辞也搞不懂,别的妖一化形都是大美人,为何到了自己这,却偏偏是个残疾。严格讲也不能说是残疾吧,只不过跟普通人比稍微另类了些。白伶安慰他说这样还挺有特色的,与众不同。花辞却不想与众不同,他只想做个普普通通的妖,能像其他妖一样奔跑跳跃,想去哪就去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不过凡事都不好强求,就跟自己坏记性一样都顺其自然吧。他把雪一安置在雪窝里,摸了摸小家伙的头,“我去找恩人救你,你在这等我可以吗?”终于不往他身上埋雪了,雪一松了口气:“您可快些去吧夫人,从这里爬到寝殿可着实要费些功夫呢。”哦,雪一不提醒花辞都忘了,自己要爬过去的。花辞叹了口气,他果然还是想有双脚呀。等他好不容易爬上了岸,沿着雪地里的血迹寻到了一片偌大的白色花丛,乍一看花辞还以为碰到了同类,仔细一瞧却发现不对,这些根本不是花,花茎叶全是冷白色,僵硬死板,连大风拂过都没有一丝动摇的痕迹。不过长得好像好像花啊,大朵大朵的,枝叶舒展,就像是水墨画里的牡丹花,比他的本体可漂亮多了。可惜被抽干了绚丽的颜色,苍白僵硬的像一大片美轮美奂的雕塑。花辞爬到跟前好奇的摸了一下,顿时被冰得缩回来指尖,跟雪一样的触感,竟然就是一朵雪做的假花。凡州脊顶峰唯一的风景便是一望无垠的冰云花丛,虽叫做花丛,事实上却一朵花也没有。全是大片的雪积压在一起形成坚硬高耸于地面的冰层,被偶来的飓风侵蚀,经年累月,变慢慢被雕磨成了这般鬼斧神工的景象。只可惜几万年来,这幅美景除了清作根本无人消受。花辞被冰云花丛挡住了去路,只能矮着身子从花枝间的缝隙钻进去,拖在地上的根系早就被冻得脱落了不少,要知道一棵花木,伤了那里都好再生,唯独这根系,是最要命的。可是现在的花辞俨然把这点抛在了脑后,或许他是脑子早被冻得不能思考了。他沿着血迹终于找到了清作,在一个高高隆起的大雪包前。这个雪包通体浑圆,就像一颗卧在雪里的汤圆,大片的花丛簇拥着,像是把这棵汤圆紧紧护在怀中。花辞也不知道这么形容到底恰不恰当,他只感觉那个雪包,像极了人间的坟冢。乞灵山上就有好些坟冢的,有些是很早之前在这里定居的山民,有些则是没熬过天劫而死去的同类。都像这样圆圆的,在地面凸起一个包,有的前面会摆着些供香和吃食,有的却始终生满荒草。不过这个雪包前并没有石碑,应该不是吧……花辞远远望着清作的背影,看他脚下蜿蜒出的血水,正顺着雪层一点点蔓延至望云川,帝君家族的血脉遇水不散,遇雪不融,就像有了自己的意识和生命,不断朝远离清作的方向逃窜。花辞却看得要急死了,都已经流了那么多血,为什么恩人还不包扎啊?他有心上前,却又望而却步。因为花辞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出现在清作面前的资格。虽然在白伶面前他说的信誓旦旦,就是是神仙也有他能帮上忙地方,可心里却明白得很,仙妖有别,何况恩人还是众神之王。千回剑就插在雪包前,剑刃上流转的血迹还在聚而不散,像是为自己误伤主人,伴着风雪发出嗡嗡的悲鸣,虔诚悔悟。千回,沧澜海玄铁所制的六界第一神剑,说得天花乱坠,吹得神乎其神,其实说到底不还是一把被人操控的死物。就算是人剑合一,还是要听从主人的安排。若是清作想伤自己,它又怎能违抗拒。清作看着眼前的雪坡,纹丝不动,半晌从脚下单手提起一个暗褐色瓷坛,取下坛口的红布塞,将里面醇香的酒水倾倒而出,莹白的雪地渐渐晕染成了灰白色。剩一半的时候清作收了手,按着坛底仰头灌去,听着哗啦啦的流动声,花辞躲在暗处看的心惊肉跳。虽然眼前的人确实是恩人,但他却觉得不像。在他眼里恩人一直都是淡淡的,处变不惊,安之若素,好像什么都经不起他内心的一丝波澜。虽然这个角度瞧不见恩人的脸,花辞却能察觉到,恩人的心境并不是像往常那样波澜不惊的,暗涌的潮水已经蠢蠢欲动。花辞不懂这是种什么感情,可他只觉得心口难受极了,好似压了一块大石头。他在枝丫交错的花丛中始终望着清作,而清作始终都背对着他在看那个洒满酒水的雪坡。两处视线在风雪中孤零零的凝望着,彼此相错。酒坛落在雪地里,砸出一声闷响。清作望着眼前的虚无,临风而立,一头披散开长发随着云纹锦袍猎猎作响。“如何能醉?”孤独沉寂的声音,像是一道途径暗河的溪流在缓缓流淌。花辞的身体都不可抑止的抖了一下,这是他第一次听见清作的声音,不是那冷冰冰的心音,而是来自清作口中发出真正的声音。花辞激动的无以复加,正在此刻,一道冷风从头顶呼啸而过,花辞突然打了喷嚏,连他自己都反应过来,耳畔已经响起咔嚓的断裂声,定睛望去,方圆几十米的冰云花已被削掉了一半。花辞完全被吓傻了,直到剑锋擦过他脖颈的一刻,那声恩人都没来及喊出。花辞没想到,清作也没想到,就在剑锋划过花辞脖颈的刹那,似是被一股力道牵制,原本直指命脉的剑刃陡然回转,剑气破开寒风,将花辞身后的地面劈开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缝。望云川的温水沿着裂缝大量涌入,冰云花从间被融化出了一条春意盎然的小河。自此千回像是完成了什么任务一样,灵光渐褪,落在地上,像是一件普通的铁器,在雪里静静的沉着再也没了声响。花辞还没从方才的险象环生中回过神来,肩膀就被钳住了,他惊慌的抬头,便对上了清作血红的眼眸。“为何?” 第9章 清作看着对方急不可待朝他腰带伸来的手,一拳揍塌了对方的鼻子。“耳闻清作哥哥剑术极好,可来家中教一教愚弟?”清作看着毛还没长齐的小孩,把手里的佩剑下了一道咒术,递过去,“它会教你的。”结果等他取回佩剑时,发现剑柄被诡异的粘液糊满了,之后天界就听说清作从沧澜海寻来亿年玄铁,铸成了六界第一神器。攻无不克,所向披靡。而且自带剑灵,除了清作本人,谁碰砍死谁。头疼的是,自得到千回剑后,清作发现身边云集的变态者非但不减反而越增越多,最可恶的还是男子居多,而且种族各异,其中不乏法术高强根骨极佳者,于是清作开始疯狂闭关,只求每次变态者上门骚扰时他能守住清白。没想带这一来二去,竟然就成了六界的最强者。不过这话现在说出去也是没人信的吧。他现在已经是六界第一光棍了,三万年不曾娶妻,这个战绩都多亏了当年那些沦为他手下败将的始作俑者。“你很奇怪。”要不是清作说这句话的时候一直盯着花辞,花辞根本不会以为是在说他,指着自己的鼻子,惊讶的眨了眨:“我奇怪?”然后看了看自己这破破烂烂的身子,哦了声,用下摆遮了遮,“我天生就没有脚,他们说是渡天劫时心不诚还残留妖性才会如此,可我修炼时真的没有偷懒。”清作没想到他会往那方面想,打断花辞道:“不是你的身体。”“哦?”“是你脑子很奇怪。”花辞被他说得有些迷茫,摸了摸自己的头,心里想的却是神仙就是厉害,一般人就能看见外面,恩人却连脑壳里的东西都能看出来,不过若是这样的话,他在恩人眼里会是什么样的,脑壳里的东西就这么袒露着,岂不很吓人?他没见过人脑壳里的样子,不过听一些小妖们说,一些被脑子被大石头砸烂的人,都脑浆迸裂,跟踩烂的豆腐一样。这么凭空想象着,倒是把花辞自己吓得浑身发抖。他呜咽一声抱住头,叫清作不要再看了。这回清作看着花辞的动作,一下就明白了对方在想什么。直到一声低笑声传来,花辞才慢慢松了抱头的胳膊。他竟然听到恩人在笑!虽然只有一声,但他确确实实听真切了,花辞看到自己心口起伏得跟打鼓似的,脸也烧得难受,一时间他也弄不清这到底是种什么感觉,像是害羞,又像是心动。总之全身都火辣辣的。“你不要笑啦。”喊完他就化成本体钻进茶壶里,恨不得把全身的叶子都埋进去。可是茶壶里的空间有限,还是有很多小叶片簇拥在周围,挤得花辞有些喘不上气。无法,他只好慢悠悠的把头从壶口伸出来,趴在壶沿上,有气无力的看着清作。花辞发现自己用本体面对恩人时,竟意外的没那么手足无措了。清作看花辞钻进了茶壶,也起身走到榻前躺了下去,合上眼,寝殿里又变得悄无声息,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其实清作根本无需睡觉,要是往日他肯定在书案前一坐一晚,不然就去暗室练功,可要把花辞一个人留在这未免不太人道,而跟他面面相觑对坐一晚则更是古怪。思来想去还是装睡为好,至少不会尴尬。只是他没想到,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地上就响起沙沙的摩擦声,断断续续,朝榻边越来越近,对方还自以为很轻微,却不知清作修为至大元级,别说普通的声响,若是他想连心声都能听得清清楚楚。但不知为何,清作却没睁眼,似乎也好奇花辞到底想做什么。不一会,一只手扯着他的袖子往上撸了撸,接着,他的手腕被一段藤蔓卷着抬起来。渐渐的清作有点装不下去了,他感觉自己的手好像被放到了一个湿热之处,有一块柔软的东西在指尖不断盘曲缠绕,反反复复,烫得他难以忍受。第7章 花辞凑近也没听到清作的鼻息,还以为对方早就睡熟了,哪成想刚治疗到一半,清作突然诈尸似的坐起身,他根本来不及反应,还含在嘴里的手指顺势朝深处推进,刺激得喉咙一阵紧缩。他呜咽一声,赶紧将对方的手指吐了出去。埋头咳了半天,又震掉了好些叶子。花辞摸了摸柔顺的青丝,泪光一颤,好怕自己要秃头了。“做什么?”清作凝眉望着自己手腕和手指上的淡绿色粘液,薄薄一层,有些透明。虽然看上去有些反胃,但味道却意外的好闻,清新的草木味混着淡淡的花香,竟有些像他喝的茉莉枸杞茶。最奇怪的是,一项偏执洁净的他竟没生出一丝厌恶。看清作抬起手去碰,花辞还以为他要把那些粘液擦掉,立刻出声阻止:“不要擦,我的草汁能治伤!”喊完之后他自己都被吓得一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喊了那么大声,害羞的嗫嚅半天,声音霎时轻微了许多,“你,你的手还在流血,流血很疼的。”清作动作一顿,低垂的眼眨了眨。他之前倒是听闻有些花木类的妖能治外伤,却不曾想花辞也有这个能力,原来他之前舔自己指尖的血,也是为了治伤?这么想着,他静静的望着花辞,清冷的眼眸中倒映着跳跃热烈的焰火,像是在冰湖中放了一把火,烧得惊心动魄。花辞被他这目光看得浑身发毛,恩人怎么这样看他呀。虽然这么形容不大好,但真的好像山洞的那只狐妖每次看见住在土坡下那只鸡精的表情,恨不得连毛都不拔就塞进嘴里。他,他真的不好吃的。忽然,清作抬手伸了过去,花辞还以为是要打他,吓得他缩紧了脖颈单手抱住了脑袋,没想到对方只是把他抱起来放在榻上,又解开外袍罩住自己的身体。“既然会治伤,为何不把自己的右手治一治。”花辞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袖子,摇摇头,“这个不用治,槐树爷爷说藤蔓跟叶子脱落都是自然更替,就跟人的头发掉了还会长出新的一样。掉了就是不中用了,要让更好的长出来代替它。”清作站在榻边居高临下俯视着他,颀长修直的身影被殿内的火光映衬得像一堵墙,将花辞罩进他的阴影中。“成妖以后你的手臂也经常掉?”花辞细细的嗯了声,清作叹口气,转身就要离开,花辞赶紧拉住了他袖口,朝榻里面挪了挪,屁股都要顶到墙根了,几乎空出来两人宽的距离拍了拍:“我睡觉很老实的,不会压到你。”眼睛扑闪扑闪的,饱含希冀,就差一句我求你就跟我一起睡吧。但看清作完全不为所动,花辞努了努嘴,只好松了手。不过也在意料之中,恩人怎么会跟他这种小妖一起睡呢,不过他占了恩人的床铺,还真有点过意不去。没想到他指尖刚离开,那道月白的身影便躺了下来,轻飘飘的落在身侧,就像一片无暇的雪花。这突如其来的惊喜让花辞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支着身子是躺也不是,不躺也不是,倒是清作比他自然许多,还看着头顶的幔帐同他说话。“你真的很怪,化形没有脚,手臂经常断,脑子也与常人不同。”花辞见他并不拘束,也欢欢喜喜的挨着清作躺下,晃了晃手指,“还落了一点,我记性还特别坏。什么东西都记不久,连身边的朋友都是,要是几月不碰面我就会忘得一干二净。白伶还是我花了好久才记下的。只有你很特殊,我只见了一面,却足足记了三百年。”他嘿嘿笑着,就像跟山里那些精怪朋友一样,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却没留意到枕边人看向他的眼神仿佛初春的寒冰解了冻,悄悄融化成一滩。不过清作本人并未意识到,自己已经对这只小花妖产生了兴趣。花辞把罩在自己身上的衣袍给清作也盖上去,还仔仔细细的盖到了每一个角落,他之前在望云川下游住时,雪一也是每晚都这么给他掖被角。雪一说这样不漏风才能暖和。他钻进袍子就发现里面确实热了许多,忍不住虚虚的抱住了清作的胳膊,见对方并没有躲,才放心的把手搭了上去。两个人睡就是比一个人暖和呀。第二天一早,花辞发现自己睡过头了,因为清作早就睁了眼却躺在枕上等他。带着冷香的黑发散了一榻,双眼半眯着,柔和的轮廓被殿外的白雪勾勒出淡淡的光华。 第11章 “又没出来您怎么知道,万一不是果子是很像帝君的小娃娃呢。娃娃在肚子里都很脆弱,夫人这样又蹦又跳的,他们肯定很难受。”花辞被雪一说的有点懵,咽下嘴里的梅干,看着自己的肚子忽然有些害怕。他是朵花啊,怎么会生出小娃娃呢?其实这事说来花辞自己也是半懂不懂的,当初只是不小心喝了恩人的一滴血,非闲仙君便说他结了果子,就是有果子也是他和恩人一人一半的,当然,恩人若是想的话,花辞也会毫不吝啬的把全部的果子都让给他。可他从未想过,肚子里长的竟不是果子,而是会哇哇叫的小娃娃啊。若真是这样的话……“我跟恩人岂不是要当父母了?”雪一暗暗松口气,点了点头,心想夫人总算是开窍了,哪成想花辞下一句便语出惊人。“那小娃娃要管恩人叫娘亲吗?”雪一一口气把嘴里倒牙的梅干喷了出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小帝君在您肚子里,怎么管帝君叫娘亲啊?夫人才是娘亲。”看来帝君说的不错,夫人这脑子确实比一般人要清奇些,想法总是那么惊世骇俗。花辞咦一声,若有所思,闷声思索了半晌弱弱道:“可我见夫妻俩一般都是美的是娘亲,魁梧壮实的才是爹爹。”“夫人觉得自己魁梧?”花辞瞧了瞧自己麻杆般粗细的胳膊,又快速把衣袖撸下,有些心虚的避开了雪一的目光,“我刚成年身体还会长嘛,白伶说他小时候跟如今的模样就不大像,我现在努力多吃点,说不定日后也能长成个身材伟岸的少侠。”说完他努力挺了挺腰板,却不想把衣袍撑起以后腰身更显窈窕,这纤细的曲线,说是副小姐的身子怕都有人信吧。在雪一的嗤笑声中,花辞恨恨的抓了把酸梅干填进嘴里,发誓以后每天要吃三大海碗饭,就不信一点都长不高长不胖。还要每天爬树跑步背石头,把自己练得壮壮的,至少也比恩人壮实,到时他就可以保护恩人了。想到这花辞拍了拍雪一的肩膀,信誓旦旦道:“你且看着吧,我一定会让恩人当小娃娃娘亲的。”看雪一仰着头惊得目瞪口呆,花辞得意的蹭了蹭鼻子,还以为小家伙是被他的豪言壮语吓到,没想一转头发现清作就在后面看着他俩,俨然把他刚才的话都听了进去。这回轮到花辞被酸梅干呛得大咳不止,雪一刚要伸手拍他,就看清作的手搭了上去,只拍一下花辞就不咳了。“对不起……”花辞呛得脸颊通红,自从有了脚之后,花辞每日都去镜前把自己的头发用藤蔓编制的发带束起来,吊得高高的,蹦蹦跳跳时,发尾便跟在后面一甩一甩,仿佛整个人都比之前生气了许多。从胆小害羞的小花妖变成了一刻都静不下的活泼少年。虽然有时是闹腾了点,不过他这改变,却是清作跟雪一都喜闻乐见的。一个人只有在绝对信任的环境中,才会完全放下警惕和戒心,无拘无束的活着。雪一看定在原地的花辞,嘿嘿一笑,朝清作道:“如今也只有帝君能镇得住夫人了。夫人昨日说要准备火锅请帝君一起用膳,今早起来便来来回回忙个不停。知道他是准备晚饭,不知道还以为是艺人在玩杂耍呢。”花辞被他揶揄的满脸通红,反驳道:“哪有如此夸张?”“夸张?走一趟抱回来三个盛满水的盆子,左手一个,右手一个,头上还要顶一个。夫人觉得哪里不像是玩杂耍?”花辞窘迫万分,却也无力辩解。坏雪一,干嘛要在恩人面前说,他又不是故意的,再说当时也是事出有因呀。说来火锅这东西还是他在乞灵山闲得无聊时学会的,用白伶的话说,他这妖,模样软说话温声细语,看着就是一副好说话样。所以乞灵山不少未化成人形的妖和初开灵识的小动物,有困难都会来找他帮忙。不是吹嘘,从他成妖三百年来,救过的生灵不计其数,虽然花辞觉得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好多动物和妖事后还是会送谢礼给他。尤其是被他救过的狼妖一家。当时有只秃鹰要来叼他们偷偷跑出窝玩的狼崽儿,弱肉强食是自然法则,花辞一般是不会干预的,可这小崽儿造化却不凡,刚出生便开了灵识,见了坐在山头的花辞更是口吐人语,奶声奶气的叫他小哥哥。花辞瞄了眼头顶盘旋的秃鹰,把小崽儿藏在自己盘曲错乱的藤蔓里,虽然他灵力低微,到底也是成了人形的,那些未化形的动物还是很忌惮他。于是半天也不见狼崽的秃鹰只好掉头飞走了。事后狼妖一家为了聊表谢意,每逢初一都会送来一大篮子晒好的腊肉干,就算花辞婉拒也不管用,看着堆积成山的肉干,他只好白伶来的时候用锅子放在开水里煮煮一起吃,没想到却被白伶鄙夷了,还嘲笑他简直是在喂猪。花辞捞起来尝了一口,确实寡淡了点,不过也不至于难以下咽吧。最后那锅肉干大半都被花辞自己消灭掉,下次再来的时候,白伶从凡间弄来好多颜色火红的辣椒,皮子干得脆脆的,把它们打磨成粉后配着桂皮、八角、陈皮、干桂圆、大枣和枸杞,放在锅子煮开后红乎乎一片,随着热气翻滚而来辣味,呛得花辞泪流满面。不过真的好香啊!他从未闻过这么香的味道。花辞喜食肉,白伶却不沾荤腥,更偏爱素食,弄来好多嫩绿的小叶菜和山木耳放在一起煮,配上劲道的玉米面和羊肠粉,捞出来一样好吃的欲罢不能。他夸白伶发明的菜好好吃,白伶嗤笑一声,说不是他发明的,这是凡间存在了好几百年的火锅。后来花辞暗暗拜托附近的邻居,储存了一大堆火锅的配料,只等着他来的时候再一起大快朵颐,可惜后来白伶为了躲人,跑到城里的大戏院唱戏了,三年五载都很难见一面。就算来了也会带上现成的吃食,不等花辞吃完就又要飞走。这么经年累月的,花辞的腊肉干剩了一大堆,他用干净的白布包好后埋在地下,等狼妖再来送肉干时赶忙把自己的困难说了,本意是想对方不要再送,没成想狼妖竟赠给花辞一个储物石,看着水滴大小,绿莹莹的,用灵识打开后里面竟有十亩地的空间,还长着不少脆枣和绿叶菜。一番退让后实在盛情难却,花辞也就不在推让,把储物石穿成吊坠挂在脖子上,平日里积攒的肉干和火锅料都放进去。正好前几日清作治好了他的手臂,花辞许诺要请对方吃火锅的,如今他长出脚来已经行动自如,此时不请更待何时?今天一大早看雪一还在睡,他便自己端着木盆去望云川打水,储物石里有树爷爷送他的一摞小木盆。他算了一下,至少要打两盆水,一盆洗菜,一盆做汤。结果舀水时就发现河里竟然游着不少青明虾,兴许是近日水暖的缘故,河里渐渐游来不少小动物,靠近下游的河底还长出不少绿油油的裙带菜,看着肥嘟嘟的,口感一定不错。花辞本想捞点回去做个配菜,结果下了水就停不下手了,回过头时木盆已经装得冒了尖儿。看着三个满满的木盆,这来来回回三趟多麻烦,花辞直接左右手一边一个,头顶还顶着一个,用藤蔓固定住,这样走起来虽然慢些但一趟就能运回去,不想就刚踏进府邸被雪一逮个正着。不过火锅的各种配菜总算是准备齐全了。花辞拉了拉清作的袖子,满眼希冀道:“晚上我们一起吃吧。我的锅子可以煮出两种味道,一半辣一半不辣,你喜欢哪边我们就煮那边的。”说完怕清作不能充分理解火锅这种东西,花辞特意抱着手臂,软磨硬泡的把清作拉到了寝殿的阁楼上。露天的平台上摆了一张圆桌,上面放着一口硕大的铁锅,中间分成两隔,一半奶白色翻滚着,上面浮动着金灿灿的玉米和翠绿的葱段,另一半红得扎眼,厚厚一层红油荡开后露出一颗颗皱缩的小米椒。清作看着那沸腾的红油,眸子渐渐被镀上一层暖色,被花辞搂紧的手臂不自觉握紧了。“你喜欢食辣?”花辞猛点头,“辣的很好吃,不过白伶就不喜欢。这个因人而异,你可以先试试再选。”清作却摇了头,“不用试,做辣的吧。” 第13章 花辞把筷子插进锅里搅了搅,耳尖一颤,忽然抬起。“不过我听闻有一种上古妖兽名‘产罗’,周身布满粘液,能将碎石粘在皮上,日久风化后便于身体合在一起,形成坚不可摧的铠甲。但那神兽肉质却是极鲜极嫩的,就是性情凶猛,不大好猎,而且自破夜之战后,那妖兽也消退得无影无踪,现世上再无迹可寻,兴许是随那场战事一并灭绝了。”说到此处,花辞把筷子从锅里拿出,夹起一块肉干放嘴里嚼了嚼,顿时觉得没方才好吃了。虽然他未吃过产罗,光凭想象也能拟出七八分来,那味道肯定美极了,岂是这等柴乎乎的肉干能比的。花辞吐掉嘴里的渣滓,没留意到清作扣在茶盏上的手陡然紧缩,一双血红眼眸在水面一闪而过。“不,还有。”“嗯?”花辞一愣,没反应回来对方说的什么,有些茫然的看着清作。清作放下手中的茶盏,耐心重复道:“我说产罗还有,你想见?”清作说话一向言简意赅,一般人乍一听还真不一定能懂。不过花辞怎么说也同他住小半月了,清作的表达方式他多少还了解一些。他问你想见,就是说他能带你见。不过绕是如此,花辞还是有些不确定,“你是说,我能见吗?”“可以。”花辞激动的手都有些抖,那可是几亿年前存在的上古妖兽啊。日月同生,天地同寿。最关键的是还极其好吃。不过现在花辞是不敢想吃产罗了,那么稀有的珍兽吃进肚子里,简直暴殄天物。让他看一眼,甚至能摸一下,便再好不过。之后应花辞的好奇心,清作又说了他些早年出战时见过的奇形怪状的异兽,有些虽是妖兽,却比仙界的神兽还要好看许多,看着憨态可掬,绵软雪白的毛发,甚至令人爱不释手。还曾有过一只失去母兽的幼崽,咬着清作的袍子可怜巴巴的跟到了仙界,清作也不管,任其在凡州脊吃了几天冰渣,后来被实在看不下眼的非闲仙君抱回自己府邸养着去了,如今驯养的也是看家护院的一把好手。清作面无表情的讲,花辞贴在一旁津津有味的听,光听着多没劲,嘴里还要一刻不停的嚼着,没一会小碟里的蘸料就空了。清作把自己的递过去,花辞赶紧推开,“那些你用,我这里还有好多的。”说完从衣领里掏出墨绿色的储物石,按着顶端蹭了蹭,刚要用灵识打开,就感觉眼前一道黑影掠过,迅速快得让他反应不能。是何东西?等花辞回过神时,却见清作竟硬生生的将储物石从他脖子上薅了去,捏在指尖握得咯吱响。花辞摸着刺痛的脖子脸色发白,这样的清作陌生的有些让他害怕,花辞战战兢兢的抓住对方的另一只手晃了晃,“怎么了?”清作面色一顿,才发觉自己有些失态,缓缓松开手却发现那块储物石已碎成齑粉,再无修复的可能。他伸手搭在花辞的脖颈后慢慢抚平勒出的伤口,“对不起。”将齑粉放在桌上问:“这块储物石是何人给你的?”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天空中最亮的星星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10章 花辞瞄着桌上的绿色粉末吞了下口水,又抬头看了眼目光凛凛的清作,不自觉的把身子挺直了,搭在肩膀上的发尾哗啦一下掉下去,在后背打了几转。小声道:“朋友给的。”“是狼妖?”花辞不敢隐瞒,急忙点了头,“嗯。我在乞灵山时救过一只狼崽,为了道谢那孩子的父亲就把这块储物石给了我。哦,还有咱们刚才吃的肉干,都是他们夹送的。”见清作依旧面色不愉,花辞绷着身体心跳得突突快,怯怯问:“怎么了?”“没什么。”清作避开花辞探寻的目光,望着已经见底的茶盏。他没有告诉花辞,就在储物石开启的一瞬,一股狼族特有的气味飘散出来,那是头狼为了对外宣示占有权的狼息。早年妖族为祸人间,清作随父君去妖海林征战时在狼妖族嗅到过这种味道,虽然不是很好的记忆,却让清作印象深刻。当时他只身攻入狼妖族内部,却发现对方首领藏身之处极为隐蔽,且狡兔三窟,总是难以找到其真正的栖身之处。无法,为了将罪魁祸首连根拔除永绝后患,清作只好假装成受伤的仙族被对方抓获,没成想见到狼妖首领准备拔剑时,却被对方喷了一身奇怪的味道。当时他还不解其意,事后被非闲笑了好久,说这是狼息,狼王对自己母狼宣示占有权用的,来个糙点的比喻,就跟狗到处撒尿做记号差不多。那狼王既然朝他喷了狼息,十成十是看上清作,要把他扣在妖窝做压寨夫人了。有些事不知道还好,一说明反而徒增厌恶。自那以后清作便对这股味道深恶痛绝,周围凡是出现一丁点类似的气味,他都会立刻察觉,何况花辞那块储物石中还那么浓烈的。开启的瞬间铺天盖地的狼息便把花辞团团围裹住,清作发现自己的行为第一次出现了不可控。他甚至没有思索,便下意识捏碎了储物石,把那股汹涌的狼息用内力驱得烟消云散。那种被戾气环绕的感觉无比陌生,仿佛另一个人在操控着他的身体,使他变得怒不可遏。何况花辞也解释了,只是救命之恩的谢礼,可他却依然不能忍受花辞身上染上其他人的味道。清作不懂这是为何。占有欲?可那不就是未开化的野兽才存在的低劣想法……而且他与花辞具是完全独立的个体,也谈不上谁属于谁。“抱歉,那块储物被我捏碎了。”清作顺着袖口拿出一枚金色的方形石头,闪闪的,他从花辞身上寻了根掉落的头发,用内力催动发丝穿过金石挂在了小花妖脖颈上。“这个赔给你。”花辞拿起金石仔细看起来,金灿灿的,看着好像凡间的黄金啊,听说黄金可是一种很贵很贵的石头,住在树爷爷头发里的乌鸦一家就特别喜欢捡这种金灿灿的石头放到窝里,说是留给他们的快要化成人形的小女儿当嫁妆。恩人挂在他脖子上这个,不会就是黄金吧?想到这花辞更不敢收了,赶紧从脖子上摘下来,塞回清作手里,“不行的,黄金很贵你要自己留着,那就是块普通的储物石,没有这么贵重。说不定日后见到他们,我还可以再讨一个。”听到花辞说要再去对方那里寻一个,清作望着他,那视线瞬间把花辞冻得打了个哆嗦。清作将金石重新挂在花辞身上,“不是黄金,只是一块普通石头。拿着,不要丢了也可。”花辞垂眼瞅着胸前的吊坠,包在手心里轻轻捧着。抬眼看想跟清作道谢,却发财对方已经踱步走了出去,锅子下的木炭已经燃尽了。虽然恩人说的这么无关紧要,可花辞知道,这块金色的小石头一定来历不凡。以前白伶就说过,什么身份的人就会配什么等级的东西,像清作这样在仙族万人之上的地位,这块石头定也普通不了。这么贵重的东西送自己,总感觉好浪费呀。不过恩人刚刚为何要捏碎他的储物石呢?花辞捏着下巴琢磨了半晌还是毫无头绪,开始收拾桌上的碗筷,就见雪儿蹦蹦跳跳跑进来。闻到阁楼上好大的肉香味,馋得他委屈的抱住花辞,说自己下辈下再也不做雪精了。 第15章 “产,什么?”“产罗。”估计是刚才受的惊吓太重,花辞的声音还在发颤,清作按了下他的肩膀,声音缓了很多,像是安慰:“上次你说很好吃的。不用怕,已经死了。”听到已经死了,花辞这才面前定住神儿,死了就不会动了,不会动还有什么好怕的。忽然他眼睛猛然瞪大,等等……死了!他壮着胆子稍微走近点,借着千回剑在夜色中发出的茫茫光亮,打量着眼前毫无声息的产罗。粗糙的皮质,上面布满了棱角分明的黑色石块,真如传说中那样有一副坚不可摧的铠甲。头部有些像犀牛的构造,额心长着尖尖的顶角,浅灰色,底部声优螺旋暗纹,呈三棱状。看着产罗嘴角残留的殷弘血迹,还有背部三出四肢宽的伤口,花辞看了看沾血的千回剑,又回头看了眼扯着铁链的清作。语气惋惜:“几亿年的上古妖兽,怎么给杀了?”要是活着的话肯定更壮观吧。清作被风吹得发丝飞扬,却丝毫不显凌乱,随着雪白的衣袍上下起伏,反而成就了一道风景。他垂眼看着花辞似有不解,“你不是想吃吗?”见花辞被惊得目瞪口呆也不回答,他若有所思:“想活吃?那我下次再带一只活的。”“不不不!”花辞赶忙摆手,他第一次发现清作的行动力这么强,昨晚吃火锅时只是随口提了一句,没想到对方竟今晚就猎了一只回来。而且这么大的妖兽是从哪弄回来的?肯定花了很多的力气吧。想到清作是因为自己的一句话才去猎的产罗,一种暖烘烘的感觉快要从花辞胸膛扩散出来,他抓着清作微凉的手凑到嘴边,轻轻的呵出热气给他暖手,之后又把清作手心贴在自己颈侧。“我不冷。”指尖刚搭上温热的脖颈清作就要把手抽回,花辞嘟着嘴把他按住。“不要!”他看着清作眼睛红红的,竟有些想要哭了,“你好傻。”他把两只怎么暖都热不起来的手抱进怀里,紧紧的,好像要把自己的心脏掏出来温暖对方一样。伸手扯掉了那根套着产罗的锁链,拉着清作加快了回家的脚步。盯着地面又自言自语似的嘟哝了几句怎么如此傻。要不是花辞刚才这么对着清作说了一句,清作还以为花辞是在说自己,他被说傻,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次。估计这一幕要是被仙界任何一人瞧见,怕也要被惊得目瞪口呆吧。何况骂他的还是那个傻兮兮的小花妖,这感觉,有些微妙花辞进了屋赶紧捞起床上的棉被裹在清作身上,生怕他会冻死似的,又把火盆推到了床脚下,最后还去打了一盆热水给清作泡脚。这么一番折腾,原本那朵不食烟火的高岭之花,硬生生被花辞倒弄成一副冻死鬼托生的模样。清作皱了下眉,看着花辞围着他忙忙碌碌的身影,又看了看自己身上厚重的棉被,竟没有反抗。渐渐的寝殿里的温度渐升,两人的脸都热得有些发红了。花辞还伸手给清作紧了紧肩膀上松掉的被子,殷勤道:“暖些了没?”“还好。”或者应该说,很热。花辞拿着白布要给清作擦擦脚,清作发现对方的意图后,动作立刻僵了一下。虽然他的身体可以自净,且常年吸收日月光华,不食五谷,身上根本不会差生多余的污秽。可饶是如此,一般人也不会毫不避讳的去碰另一个人脚。眼见花辞的手就要伸到手盆里,清作赶紧阻止,“不必了。”他将双脚从水盆里伸出来,用内力一下催干了脚面附着的水珠,自然的搭在床沿下。花辞看着那双白晃晃的玉足,在看看自己的这双小脚丫,明显一个是美人的脚,一个是小孩子的嘛。他走到床边满脸希冀的望着清作指了指他的脚,“我能不能摸一下?”清作不可置信的看了他一眼,脚有什么好摸的,若不是花辞说的一脸无辜,清作都要以为他被外界那些变态者荼毒了。不等他作出反应,花辞已经把手伸过来,真的只是摸一下,或者说用手指点了一下,整个过程都小心翼翼的,像是碰一件易碎的宝物。“真好看。”花辞又看了看自己的脚,脚趾又细又长,跟煮熟的小鸡爪一样,一点也不漂亮。他低头要把水盆端走,脖子里的凤印一下从衣服里滑落出来,被一截花藤吊着,在胸前荡了荡,花辞望着不由得心神一动。等他回来,见清作还在床边等他,抓着凤印的手缓缓松开,坐在了清作旁边的榻上。“我已经知道这是什么了。”清作转头,见花辞捏着凤印神色紧张,只是轻描淡写的嗯了声,把花辞未说全的话补充完整,“是凤印,也有储物的作用,拿着用吧。”“可这是给你未来夫人的,你如今给了我,若是日后想要回去,我,我……”花辞犹豫了半天也无法说出‘我就还给你的’话。他不想还,永远也不想还,无关这个礼物有多贵重,仅仅因为这是清作送他的,还有这凤印背后所具的意义。换句话说,他不在乎帝君夫人的地位,只在乎能不能留在清作身边。可如果清**的人不是他,那他手里的这枚凤印就毫无价值。清作看着花辞的侧脸,眨动的睫毛似乎比他还要长。他无论走到哪里,总是被各种各样的人夸赞美貌,可在他眼里,自己只是芸芸众生中非常普通的一个,硬是要说美的话,他觉得花辞明明更胜一筹。倘若清作把这番想法说出去,肯定会被非闲嘲讽,这恐怕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吧。“不会要的,我说过给你了就永远是你的。只要你不丢就可以永远拥有它。”花辞怔了怔,“那以后的帝君夫人……”“也不会有帝君夫人,府邸里除了你不会再住进第二个人。”话说到这份上,就算在迟钝的人也该明白了,虽然清作没有直接点明,可是已经承诺除了花辞自己身边不会再有任何人。花辞简直不敢相信,高高在上的恩人竟许给了他这样一只微不足道的小妖这样郑重的承诺。花辞睁着雾蒙蒙的眼摇头,“我不会丢的,永远也不会丢,有人要抢我就把他打死,打不过我就把凤印吞到肚子里也不给他。”清作没想到他如此看重这凤印,叹口气,“不至于。”“至于!”花辞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说话带着泣音,“从明天开始我要好好练功,以后谁跟我抢夫君我就打死谁。”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狗子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可耐ovo~~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朝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狗子的支持~狗子的下一篇接档文《结婚对象突然小了一百岁》略带科幻的小甜文,背景可能有些类似于《未来都市no.6》~希望小可耐们支持一下~~耐你们~第12章 在大雪里坐等了一晚,夜里花辞就发起热来,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小脸烧得绯红。偏他从未染过风寒,还不知道自己是生病了,捂着嘴把头蒙在被子里咳得小心翼翼,生怕把身旁的清作吵醒。殊不知清作早在他翻动身体时就睁了眼。他伸手碰了下花辞的额头,滚烫。“对不起吵醒你了。”花辞看清作坐起身望着他,还以为是自己咳得声音太大吵到了对方,赶紧挪到床沿边要穿鞋下地,“可能的晚饭吃咸了,喝些水咳一会就好,我去外面。”清作拉住他,两指在脉搏处轻按片刻,眉心微蹙了一下,“你染了风寒。”“风寒是什么?”“一种病。”花辞被吓了一跳,“我患病了?”妖族的根基虽不如仙族,可到底也是比凡人的**凡胎要好很多,一般抵抗恶劣环境的能力都很强,尤其是他们这些草木妖,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就算地上部分的枝叶都被毁之殆尽,只要地下的根系还在,一样能遇暖复苏重新生得枝繁叶茂。只是有一次,柳树爷爷的娘子桃树婆婆春天时没有像往常那样长出新芽儿,他们说桃树婆婆患了病,后来到了盛夏,漫山遍野的桃花都凋零时,柳树爷爷才告诉花辞,他的娘子去了。 第17章 雪一扯了扯花辞的袖子,凑到耳边小声道:“帝君洗澡都在天眼泉,您不想跟帝君一起洗就继续说!”“我……”花辞被噎得嘴巴一闭,再抬起头时盯着清作就像盯着一盘刚出锅的产罗肉,嘴边挂着亮晶晶的小涎水珠,咕咚咽了下口水,“我还从未泡过温泉呢,不然我们就一起吧。”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朝、若雨似锦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13章 “求您不要再砸我了夫人……”雪一坐在离温泉两三米的地方,脚下全是一堆砸碎的雪球,左边的小发髻已经被砸得歪到一边,头发里落满了星星点点的冰渣,他无奈的拖着下巴,那副生无可恋的小模样看起来格惹人怜爱。可花辞还是不停的团起岸边的雪,做成橘子大小的圆球砸向雪一。手都被冻红了也不罢休。“你骗我!你说可以跟恩人一起洗澡我才爬上来的。”这山高耸入云,爬上山顶简直要累掉他半条花命,结果刚走到温泉岸边,衣服还没脱呢,清作叫雪一照顾好他后掉头就走了。背影是那么决绝且不假思索。就这么不想跟他一起洗澡吗?雪一叹口气,撸掉头皮上碎成两半的雪球,“这也不能怪我,以前我没化过人形,只知道每到朔月之日帝君就会来天眼泉沐浴,但我也不知道他泡得是冰泉不是温泉啊。再说帝君也是,送到嘴边的肉都不知道吃,又不是修的无情道。”埋怨归埋怨,他就是只小小的雪精,也不可能当面对主人的决定指手画脚。花辞一声把头磕在泉眼岸边上,身子还进浸在温水里,闷闷的哼唧两声,“这算怎么回事呀,感觉好像花了血本去青楼却没嫖到心仪的姑娘。”“……夫人,您怎么说话越来越糙了?”花辞埋着头哼了声,“还不是你教我的。”雪一发现他甩锅的本领越发精湛了。这天眼泉有两眼,一口是温泉,一口是冰泉,两泉之间仅隔着一道隆起的山脉,从上空俯瞰下来特别像高挺的鼻梁,而分居两侧的泉眼,则像两只对称的眼睛,故此才得了天眼泉一称。说来也怪,这两眼圈明明走的是一条地下暗河,水温却截然不同,一条终年热气滚滚,赶上温度高时连鸡蛋也是能煮熟的。而另一条却是水面结动,唯有中心化开一轮不大的水洼,手伸进去掬一捧出来,半掌心的水半掌心的冰渣,其寒冷程度可见一斑。花辞从水里捞出条汗巾,拧干后披在背上,那汗巾比较大,花辞的身板又小,这么往身上一搭直接将身子遮住了一大半,看起来就像穿了件披风在身上。他蹲在岸边,看着那道遮挡视线的山丘在水里撩起一朵朵绚烂的水花,打在身体上暖烘烘的,好像全身的枝叶都随着腾腾的暖流舒展开,再从气孔蒸发出去,把身体内的浊气的污垢都带走,真的很舒服。当然,要是能跟人一起洗便更完美了。雪一见花辞砸了自己半天,终于消停下来,缓缓松口气,见花辞一直隔着山丘朝冰泉的方向看,也顺着他的视线瞅了瞅。有些奇怪道:“帝君又不是雪精,怎么也不喜热,夫人来之前也是,府邸里从未生过火炉,就连榻上都没有过一床御寒的被褥。”花辞坐在水里,哦一声,“这个我问过恩人,他说寒冷能让人清醒。当时我跟他还不算熟识所以未敢多问,不过现在想想是有些奇怪,我都是冷的时候才昏昏沉沉想钻进土里去打瞌睡,他却冷的时候才觉得清醒,着实有些反常呢。”花辞说完自己的疑惑,雪一那边却突然没了声音,花辞去看他时小家伙蹲在一旁,兀自瞅着脚下被踩得塌陷下去的雪地,也不知在想什么,花辞又出声唤了一句,雪一才被吓一跳似的,猛然抬起头,表情还有些不知所措。“你怎么了雪一?是这里的热气让你不舒服吗,不然你也去冰泉那边等着吧,我马上就出去。”“不不,我没事,只是刚才有些走神了。”看花辞站起来雪一赶忙拿了条干爽的棉布递过去,另一只手接过那条被沾湿的汗巾,等花辞穿好衣服他才道:“不然我们去帝君那边看看吧,不下水,就站在岸上。”花辞顿时被他说的有些心动,但是未经允许,就擅自跑去看恩人洗澡,好像实在孟浪了些。不过想到那美好的画面,花辞不争气的吸了吸嘴边的涎水,用理智强压住躁动的内心。“不太好吧,擅自闯过去看人家洗澡,好像登徒子似的……”学医看花辞眼珠顺着眼眶一圈圈的转,就跟每次想吃东西却又不好意思多要时的表情一模一样,不禁心里暗笑,赶紧加上最后一根稻草。“话不能这么讲,这也要分情况,您是帝君夫人,娘子看夫君洗澡算哪门子登徒子?等过去您就说帮帝君擦擦背,帝君不会生气的。而且您这么轻易的错过这次机会,下次再来还要爬几百米的山。”若说前面花辞还在理智和欲望间摇摆不定,最后一句,彻底扭转了两处的天平。没错,这山不能白爬了!花辞拿着在泉水里洗涮好的汗巾,在竹筒里拿上几块皂角,刚要走又想起什么似的,忽然停住脚步,回头有些犹豫的看着雪一。“那等会过去你要回避,不能看恩人。毕竟男女有别嘛,虽然你现在还没性别,但以后若是做了女孩子呢,我可不是吃醋,我是担心对你不好哦。”说完心虚的揪紧了手里的汗巾。雪一被花辞这番话雷得无言以对,夫人您到底在想什么?我还是孩子呀!而且还说不是吃醋,你敢看着我的眼睛再讲一遍吗?末了,雪一眼含苞热泪的摇摇头。您变了,您不爱雪一了夫人……等翻过隔在两泉之间的山丘后又往西走了一里地,隐约能望见前面有一处亮晶晶的水域,在雪地里透明的宛如一块巨大的水晶,刺眼的阳光把水晶映成了一朵五颜六色的花。而浸在中心的人影,无疑就是这朵花的花心,这幅绝美之景的点睛之笔。把这片肃杀萧索的冰泉都带得活了起来,好像有无穷无尽的生命正要从泉眼中破冰而出。不过由于离得较远,还是模模糊糊看不清对面的情况,只能雾里看花,欣赏一下朦胧的美感。不等花辞提醒,雪一就很自觉的背过身子蹲在雪地里,用后脑勺对着花辞,一副您你就去吧不需要理会我的模样,花辞看小家伙可怜兮兮的,也有些过意不去,摸了摸雪一的头,“对不起,等回去给你做雪花酪,做两个。”“那我要草莓和西瓜味的。”见雪一并没真生气,花辞笑眯了眼,“好嘞。”等他良心略有不安的走到冰泉附近时,依稀看清了泡在泉眼中心的清作,手里的汗巾吧嗒一下掉在地上,恨不得捶掉自己的头。尤其是看着清作那层紧裹在身上的里衣,花辞欲哭无泪。为何洗澡还要穿着衣服,这样到底算洗衣服还是洗澡呀,他总不能隔着衣服给恩人擦背吧?要早知如此他就不和雪一说那番话了,回头还要去冰云花丛里刨冰做两份雪花酪赔罪。花辞默默叹了口气,这样也好,趁丢人现眼之前赶紧悄悄逃离这吧,省着让恩人难堪。怎料花辞右脚向后一步刚要转身,清冷的声线便从泉心中央传来。“怎么来这边?”花辞双手紧握,心跳得乱七八糟,脑子快要跟不上事情的发展进度。原来恩人早就听见了。想到这花辞用力捂住脸,使劲捏了一把,太丢人了。 第19章 见花辞一会变了几十种表情,一会纠结一会释然,一会忧虑一会又豁然开朗,雪一一时间也拿不准花辞到底是什么想法,因为他已经被花辞刚才那番言论彻底吓到了。不是这番话本身有多可怕,而且他在害怕,花辞的直觉实在太准了。“雪一。”花辞突然换了一声。“嗯?怎么夫人?”“你知不知道夜东篱是谁?”听到这个名字,雪一的神情一滞,准备回答的嘴是怎么都张不开。真的被夫人知道了……雪一顿了顿,赶忙接上话茬:“您怎么问这人?”花辞看着雪一躲闪的眼睛,虽然他脑子不聪明,可观察人却是细致入微,尤其是跟他相处久了的人,只要一眼便能看出端倪。察言观色上花辞一点也不比雪一这小人精差,只是他不想跟好朋友推心置腹时还要眼观六路罢了。雪一现在的样子,很明显是知道夜东篱的存在,但他不想告诉自己,估计继续问下去得到答案的可能性也不大。不过这不怪雪一,他几万年的阅历到底是比自己深,做什么样的决定都自有他的考量。花辞相信他不会伤害自己,只是想以这种隔绝一切的方法保护他。但很遗憾,他现在不想活在雪一的羽翼之下了,他需要知道真相,不然痛苦的不仅是他,还有清作。看花辞起身就往外走,雪一慌了,知道自己的仓皇失措太过明显,早知道就不反问那句了,不过若是直接说不认得,好像更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此刻只能起身去拦花辞,“夫人您去哪啊,外面天阴,很快又要下雪了。”花辞听到了呼喊声,却不停住也不回应,俨然把清作那副不理人的劲儿给有模有样的学来了,怎料还没走出殿门,就被迎面而来的人影撞个正着,平时也不见花辞劲儿有多大,这一下却把对面人撞个跟斗,连手里的拂尘都飞了出去。花辞揣着心事,刚才只顾闷头走,突然眼前一道白光闪过,他也被吓了一跳,听到哎呦的惨叫声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赶紧跟雪一合力把人扶起来。“非闲仙君,你怎么来了?”还是跟初见时那样穿了一身青色袍子,只是额头上碰了一个好大的红印,看起来有些滑稽。听花辞在跟他打招呼,非闲也有些意外,“你知道我名字?”“白伶是我好友,你是白伶夫君,好友的夫君自然知道的。”原本对这只小花妖无感的非闲听到这话,瞬间好感度飙升的不止一星半点,刚才被撞的事情忘得烟消云散。抬头看到了花辞头上的小青果,突然哎呦一声,要不是花辞反应过来躲得快,非闲的手都要摸上去了。看花辞避之不及的动作,非闲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就算花辞是只小男妖,也是清作的夫人,他一个外人怎么好摸来摸去呢,赶紧把悬在半空的手收回来拍到大腿上。“清作这儿子长得还蛮快,半月不见就这么大了,我还以为跟仙胎一样至少几年才能显形呢,妖胎就是比长得快。这下早出生我也能提早看到侄儿了。”而且这乍一看好像结了七个果,帝君家长一直都是一脉单传,这一下就有七个,要是先帝君还在世肯定要乐抽过去,就是有点遗憾,七个全是妖胎,这底子肯定不及仙胎好,将来仙族那些死教条的老古董能不能让这些孩子入仙籍还是一回事呢,更别提继承帝君之位了。这时想想还真有点头大,不过都是亲生骨肉,清作那厮再冷血也不可能不管不问吧。他侧头看看,发现桌上还有一盘切好的蜜瓜,想想这几天连着东奔西走也确实口渴,不然来来一块。想着手就伸过去拿盘里的瓜,结果真赶上花辞也要把蜜瓜那一块给对方。这一下手就碰在了一起,非闲的指尖刚好搭在花辞的手腕上。瞬间一股强劲有力的灵气顺着花辞的身体传过来,让非闲都忍不住额头冒汗。这小花妖的肚子里竟然还有两个胎生的!第15章 非闲默了半晌,付之一笑,对花辞道:“看不出你还真是个能干的……”这小身板比竹竿还细倒是挺能装,早就就听闻草木精怪一族产出率特别高,一辈子能生满一座山,当时他还只当是野记杂谈听个乐子,如今一见确实所言非虚,九个孩子啊,这下可够清作养的了。想象着那厮面无表情的挤在一堆小毛头堆儿里,左手一个,右手一个,脖颈上可能还会骑着一个,被人家扯着袖子抱着大腿叫爹,一会换衣服一会喂米汤,那场景真是怎么想怎么搞笑。花辞却被非闲莫名其妙的笑弄得不知所措,只是给对方拿块瓜而已,干嘛突然夸他?天界的神仙都这么喜欢夸人么。哪知非闲只拿了一块,就把剩下的全推到自己面前,“多吃点,你这九个孩子,不好好补补可不行呐。”花辞被对方的话惊得一愣,倒是雪一比他先反应过来,看着花辞的肚子惊喜道:“夫人是有小娃娃了吗?”非闲未反驳,花辞不可置信的站起身,看着自己的腹部,今天急着出门,也没吃得太饱,摸着倒是比以往更突出了点,还以为是长胖了,没想到竟是有了小娃娃。想着会有跟清作一样好看的小娃娃从自己肚子里蹦出来,花辞也不由得绽开了笑。他跟恩人要做爹爹和娘亲了。“仙君,肚子里的是小娃娃,那我的果子呢,也会变成人吗?”不会一直是圆溜溜的果子最后烂掉?“当然,只是它们如今还小,等稍大些你就能感受到它们的灵识,只是这么多,恐怕会围在你身边吵吵闹闹,到时你怕是要嫌烦了。”“才不会,我肯定很喜欢同它们说话。”知道果子也跟自己一样,是日后可以化成人形的妖,花辞顿时喜上眉梢,“那它们会不会长得像恩人啊?”“像清作?”非闲看着花辞,“估计是你肚子里那两个更像他些吧。”毕竟是仙胎,肯定继承的血统要更纯些。非闲将手里的拂尘甩出去,在半空划出一道白光,“你要是想确认一下,我可以帮你。”看着雪白的拂尘慢慢缠绕上自己的手腕,软绵绵的,比自己的藤蔓还要柔软。一开始还有点痒,让花辞忍不住想往回缩,可拂尘发觉到他在退缩后瞬间缚紧,勒得花辞眉头一皱,手指渐渐褪了血色。他不适的动了动,却发现这拂尘坚韧无比,比蜘蛛精的盘丝网还结实。察觉到拂尘那边略有挣扎,非闲睁开了眼,“别动,一会就好。”他透过拂尘引来的灵力波动看到了两个漂浮在黑暗中的幼体,周围镀着一层淡淡的灵光,光看着轮廓就跟土豆一样,连哪边是头哪边是屁股都看不出来。不过这才小半月,没长出手脚也正常。但是可以确定都是仙胎,应该会像清作吧,要是不像也只能说这俩孩子脑子笨,不挑个好看的长这怨谁啊!刚要收回拂尘时,一道更加耀眼的光束在非闲的意识中缓缓浮现,他邹着眉头定睛一看,发现这光竟是从其中一个胚胎中发出的。规则的莲花纹,就刻在那个黑土豆的正中央。 第21章 后来他们才得知,原来是仙族的一位上神手刃了操控魔兽肆虐人间的大魔头,才得以重新封印这一切,使六界重制。于是为了纪念那位上神做出的贡献,特将那次战役记命名为‘破夜之战’,将那位上神尊称为‘破夜神’。后来每个出生的小妖,听到的第一个睡前故事几乎都是关于破夜之战杜撰出来的野史,他们把破夜神说的无比神勇,俊美无双,手持利剑能破苍穹,是六界中最望尘莫及的对象。可天花乱坠的故事中,却唯独没提及过破夜神以及那个万人唾弃大魔头的名号,当时花辞还十分好奇过。现在听了非闲的话,他好像能猜出七八分了。如果大魔头是夜东篱的话,那位望尘莫及的破夜神岂不就是……“恩人就是破夜神,为何那传说中却没有他的名字?”非闲哎一声,“他这人低调不让到处讲嘛,整个仙族都知道他脸皮薄,就把此事遮掩下来。反正天界十八位上神,具体是哪个他们如何知晓。”花辞哦了声点点头。既然如此,那夜东篱就是被恩人所杀。在此之前花辞设想过此人与清作之间的诸多可能,但唯独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可仔细想想还是不对呀,如果是不共戴天的对立关系,那清作为何将对方的名字刻在颈后?而且当时清作的表情,那双琉璃般淡漠的眼中承载的绝不是仇恨。他的脸让花辞想起了柳树爷爷每次提起桃花婆婆时的神情。一分悲伤,一分想念,更多的却是花辞看不懂的情绪。花辞心下的乱麻越缠越紧,非闲那边才又轻描淡写来了一句:“不过在那之前,夜东篱与清作是朋友。”说到这非闲顿了一下,搭在拂尘上的手指点了点,迟疑道:“姑且算是朋友吧。”这次花辞真的惊讶了,原来恩人除了非闲仙君还有其他朋友,还是个魔族的大魔头。要知道魔族跟仙族的关系,可不像妖族跟仙族这么缓和,上古年间这两族就打得不可开交,实在打不过派使者去讲和都是肉包子打狗的那种。所以那时还流传过一句笑谈,你要是恨一个人不要杀他,派他去仙(魔)族讲和就好了。由此可见,双方开战不斩来者,那句话对他们来说完全就是狗屁。没想到在那种背景下,清作还交了魔族朋友,那肯定说明夜东篱这人并不坏,甚至还很好。可若是如此,后来又怎会成为传说中万人唾弃的大魔头呢?事情好像越来越匪夷所思了……一不留神,花辞又薅掉了自己的两片叶子,疼得他直皱眉头。看来还得从夜东篱这边入手。“仙君可见过夜东篱?”“当然,不过我很讨厌他。”非闲哼了声,模样并不像是作假,当真很讨厌这个人的似的。末了又补了一句:“不过我讨厌不是因为他是魔族人,众生生而平等,这方面我没有种族歧视。”花辞疑惑了,“那是为何?”这话不问还好,一问非闲顿时暴躁起来,拂尘的玉手柄磕在桌角咚的一声,“谁让清作对他竟然比对我还亲近,出去玩叫他都不叫我,明明我才是他表兄弟兼从小长大的好友!这不公平!我就问你小花妖,要是白伶出去玩叫个阿猫阿狗的都不叫你,你是不是也生气?”“……”白伶叫不叫阿猫阿狗他不知道,但肯定不会叫他的,因为他原来脚都没有,出门就不能化成人形,让白伶走哪都抱着一盆花,也太诡异了。不过他倒没想到非闲仙君还跟清作是表兄弟,怪不得生人勿进的恩人会愿意同他往来,原来还有这层关系。看花辞拿了块蜜瓜,捧在嘴边细细的啃着,非闲目光一滞,突然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话:“别说,你这啃瓜的模样倒是跟夜东篱挺像的。”看花辞吓得差点把瓜扔地上,非闲却笑笑,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那天我们去田里采了个蜜瓜分着吃,夜东篱那厮吃肉恨不得不吐骨渣的,竟然吃的比清作还斯文。当时我调侃他,他说自己牙被虫蛀过,一吃甜的就牙疼,即使如此却还是嗜甜如命。”花辞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腮帮,感同身受似的皱紧了眉头。“牙疼还是要吃呀?”“对啊,他那人怪的地方可多了,喜欢在大街上捡孩子逼着人家喊他爹,还把他弟弟大头朝下吊在树上荡秋千,而且你知道最逗的一次吗,他在大街上调戏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娘,被人一脚揣进河里,上来的时候裤腰带都被河水冲跑了,哈哈哈,你不知道当时差点笑死。”看着非闲开怀大笑的模样,花辞也跟着弯起眼睛,看来非闲仙君方才说讨厌对方是假的,提起一个人时能笑得如此开心,定不会是讨厌的。而且听了他的描述,花辞也觉得夜东篱这人并不坏,喜甜食,爱玩闹,还有些搞怪,完全是个少年人的心性。脑子里把这个人模样细细勾勒出,花辞竟然一点也不觉讨厌,还有些隐隐约约的可爱在里面。这样一个人,真的会是大魔头吗?非闲突然收回了望向远处的视线,看见花辞困惑的表情轻笑一声:“是啊,当时我也没想到会有那么一天。如果之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最后号召群魔攻上天界,我只能说他是个演戏高手,世间再也没有比他更虚伪的了。”那天突然接到天界的追杀令,非闲赶到时夜东篱正带着一干魔族血洗仙宫,原本繁花似锦莺歌燕语的仙界桃园被毁得面目全非,缀满玉石的天路被染成一片殷红,百花凋零,血流漂橹,守卫在仙宫的各位仙友均变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尸体。被万人向往的仙境成了恐怖的阿鼻地狱。时至今日他也无法忘记,夜东篱穿着一袭黑衣双手染血的场景。那双抱过无数弃儿回家的手,那双切蜜瓜切得七扭八歪的手,那双跟清作勾肩搭背的手,竟然杀人杀得如此利落干净。好像从一开始就该是杀人用的。是他错了吗?还是夜东篱本就是个十恶不赦的魔头,这一切才是他的本性?“那后来呢?”花辞出声打断了非闲渐行渐远的思绪,回过神,他又恢复了以往有些轻佻的语气。“虽然他厉害,但我们天族人还是很多嘛,其实拿下他也只是时间问题,可没成想他竟然狗急跳墙开了半泽荒的封印,把不计其数的上古魔兽从地底放出来,整个六界都被搅得翻天覆地。再之后就是你们听说的破夜之战啦,等黑雾散去所有在场的仙族都看到清作手中的千回剑插在夜东篱心口上,之后他灰飞烟灭,六界重获光明。”后面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非闲把夜东篱跟清作相对的部分说的非常敷衍,几乎就等于没说一样。花辞苦闷的嘟嘟嘴,还有意再问,却被好像会读心术的非闲打断,“别问我啊,破夜之战前,天地一片混沌,除了那几位上神根本没人看得清。不过当时他们是在凡州脊的主峰上动的手,所有其他人离得都比较远,我猜除了清作应该没人知道那件事具体如何。”“在凡州脊上动的手,那那个人岂不是……”“对啊,就是死在这里,不过你放心,离这远着呢,应该在冰云花丛那边。你要害怕就别往那去。”花辞默默的闭了嘴巴,心想我大概早就去过了。那天他乘木舟来望云川上游,见到的雪丘恐怕就是夜东篱的殒灭之地。非先起身拂了拂袖子,“好了小花妖,你的问题呢,我已经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以后有事尽管来蓝云山找我,就算不冲着清作和白伶的关系,我也照样帮你。”“多谢仙君。”看他这不冷不热的态度,非闲微微一笑,“好那我走了。”这小孩还真跟白伶说的那样,认生的很,怎么跟清作那冰疙瘩就那么自来亲呢,两人站在一起明明是他更有亲和力吧。估计这也是缘分。结果他刚想走,又再次被花辞叫住了,非闲顿时心头一紧,不会还有什么问题吧。 第23章 那种上古遗留下的圣地,平时除了那几位上神,连他这种上仙都是被禁止涉足的,更别说种几只小妖在里面了。那可是掌握着整个仙族命数的秘辛之地,是仙族的信仰,他当自己家菜园子呢说种就种,非闲都搞不懂清作到底哪来的勇气。而且听他刚才那语气,简直就跟说今晚吃个土豆烧茄子一样随意,他以为梵天河跟他这望云川一样说冰封就冰封,说放根金乌羽开化就开化,还无法无天了他。不行,他感觉自己这帝君表弟越来越像凡间一个烽火戏诸侯的昏君了,他这个当哥的有义务悬崖勒马。非闲刚要开口提醒,清作却像有所感知似的转身将目光投向他,那阴嗖嗖视线比三九寒冬还提神醒脑,把后者吓得顿时忘记了刚才要说什么。清作斜眼望着他缠满纱布的左腕,给了个眼神,“打开。”“别介啊,这昨晚好不容易包上的,再打开不一定包得回去了……”清作不以为然,“你包不上我帮你。”“……”随着非闲将手腕上的白布一圈圈拆去,花辞才发现这并不是普通的白布,里面用金粉写着一行行密密麻麻的符文,在千回剑的回应下发出淡淡的金色光芒。非闲每拆掉一圈,上面的红色符文就像一缕烟从白布飘到上空,停滞片刻,灵光一闪便烟消云散。那几尺白布,似乎又变成了普通的白布耷拉在桌面上,慢慢化成了深黑色,好像烧焦了一般。花辞有些担忧非闲的伤情,悄悄的往前凑了凑,却被两人同时呵住,清楚更是将他直接拉到了自己后面。“不要靠太近。”“哦。”花辞站在身后,借机楼住了清作的腰,他发现恩人的腰也要蛮细的,还不是像他这样瘦不拉几的细,而是骨肉匀称,好像每一块骨骼肌肉都分布的恰到好处。一边偷偷吃豆腐一边怕被清作发现,花辞只敢虚虚的环着,完全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可随着最后一圈白布被褪下,先是一股恶臭蔓延开来,紧接着一道巨大的黑影像是泼了酒的火焰瞬间腾空而起,把整个屋顶都盖满了。看着像年糕一样粘在屋顶的怪物,不断滴下粘稠腥臭的黑液,花辞惊呼一声,下意识抱紧了清作,手劲儿大的差点把清作的腰带扯下来。“王族旧部的魔影。”清作望着中央那块浓稠的红色喃喃自语。非闲痛苦抓紧自己的手肘,见清作只盯着满墙的魔影,根本不管他死活,气得他真想一拂尘砸过去,当即痛呼出声:“你倒是先给我把诅咒压制住啊,会用魔影的多了去了,又不只有夜东篱。再说他早就灰飞烟灭了,你现在还捕风捉影到底是骗鬼还是骗自己!”非闲在那边疼得就差破口大骂了,清作这才不紧不慢的拿起千回,挥起一道冷冽的剑气,贴地而起,扶摇直上,眼看着就要将这怪物一分为二。哪知这魔影盘踞房顶盯着他们仨,不知见了什么,突然将身体缩成一团巴掌大小的阴影,漂浮上空,嘶哑的声音低低唤了声,“吾主。”第18章 这声吾主一出,气氛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昨晚这怪物凶得差点把他身体撕裂,这一刻怎么还乖乖认主了?非闲正纳闷呢,就见对面的清作与花辞齐齐看向这边,眼神说不出的怪异。非闲被他俩盯得发毛,“看我干嘛?”清作缄默不语,花辞被清作护在身后,只伸出一个小脑袋,替清作把话说了,“我跟恩人都是第一次见,跟它接触过的只有仙君你,就算认主也只能是……”“绝不可能!”非闲气冲冲的打断他,“我要是主人会让它诅咒我腐蚀我的皮肉一寸寸溃烂?我又不是自虐狂!赶紧的清作,别管它说什么乱七八糟的,直接砍死!”那团毛乎乎的黑影似是能听懂人话,听到非闲说要砍死它后,立即先发制人,周身燃起一簇赤红的火光,冲着千回的剑刃撞去,非闲刚想提醒清作小心,下一刻却见剑刃没入黑影内部,那团黑毛球开始一圈圈的缩小,每变小一次周围的火焰就会变换一种颜色,直至最后褪为纯白,在千回的锋刃下彻底烟消云散。非闲斩妖除魔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过这种情况的魔影,确认手臂上的咒文彻底消失后,不可置信的看着清作,“这魔影……自杀了?不是吧,你这厮这么可怕。”清作看着千回纤尘不染的剑锋似乎也有些不解,就算是最低阶的魔物,也不会主动死在对手剑下,除非对方是比它更高阶的魔物,才会产生与生俱来的臣服。然而在场的三个人没有一个符合这种条件,所以到底是为何?不过结果总是好的,非闲中了诅咒后用金文镇住,就算再厉害的诅咒只要七七四十九天便能化解,毕竟那咒术被种在了肉里,而且能随着血脉到处移动,他又不可能拿把刀子把它挑出来,只能用这种保守的方法来治疗,慢就慢点吧。早知清作有这个本事,他昨日就来了,白白挨了一夜的蚀骨之痛。刚破除诅咒的非闲浑身舒爽,感觉中午能多吃两碗饭,而清作的表情却恰恰与之相反,沉寂的眸光好像暴雨淋湿的棉布,沉得都能滴出水来。“到底怎么回事。”非闲惆怅一叹:“哎,还不是赶业绩嘛。”虽说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但他们这些跑业务的上仙,业绩却是按照人间的每月来核算的,也就是俸禄月底清算下月初发放,这就导致他们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非常忙碌。毕竟业绩是按完成斩妖除魔任务的次数算的,每月至少三次,多一次集体表彰,上仙界光荣榜。少一次俸禄扣半,少两次全部扣光,少三次还得倒贴一半的月俸。这万恶的统治阶级,他们这些指定规则的上神以为凡间到底有多少妖魔鬼怪能给他们抓啊,自从破夜之战后,魔族彻底退居半泽荒销声匿迹,平时井水不犯河水,别说抓了想见一面的都难。而妖族呢,自从有了乞灵山那块圣地,长腿的都跑去了,谁犯得着去为祸人间啊,不但要东多西藏,还动不动就会被雷劈,谁又不是傻子对吧。所以说,如今人间已经没有多少触犯天条的妖魔了,连原来一起合作过的几大驱魔家族都改行去倒腾二手马车,如今那是赚得盆满钵满,天天吃香喝辣,比他们这些神仙还快活。现在世面仅存的那几个那些斩妖除魔的,基本都是江湖骗子,就只会弄些旁门左道,骗骗愚昧无知的老百姓而已。后来他们把这个情况向那些几万年不去人间暗访的上神们反映,诉苦实在抓不到妖,上神又说,找不到妖就去抓违法乱纪的坏人,辅助那些司法机构维护凡间秩序,总之身为仙就要匡扶正义维护世间秩序,有问题要去解决,没有问题发现问题也要解决,决不能出现一丝懈怠。结果执行了新规定后,问题又翻新了。他们去抓坏人,那衙门那些捕快不就失业了么,在抓了三个月坏人之后,倒闭了十五家衙门,那些失业人群的温饱又成了新问题。然后又是一番毫无意义的争执,最后还是继续遵照原来的规则执行,只是把任务次数由三次降到了两次,谁让咱是仙呢,咱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所以说每天生活在这种压力下,非闲真的超烦的,可惜还不能递辞呈,毕竟他跟那些凡人或妖修上来的还一样,他是天生的仙胎,要是不做这个仙,就要剔除仙骨断其仙根,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非闲估计自己没胆量尝试。所以还是努力赚钱吧,等他赚了足够多的钱要扣多少随便扣,反正他再也不去凡间捉妖了。在一边旁听的花辞给双眼含泪的非闲递了块蜜瓜,他以前总以为做妖很苦,原来做仙也这么不容易呀。看来众生皆苦,人活在世没有谁是永远快乐的。看花辞拿起一块瓜却直接递到非闲受手里,清作纤长的眼睫微微垂下,冷声打断非闲这假模假样的抽泣。“下咒人到底是谁。”非闲赶紧啃了口蜜瓜,对着不耐的清作摆摆手,“哎呀你催催催,有点耐心行不行,我这不是为了让你更能理解正文部分特地把前言也绘声绘色的说给你听嘛。想追姑娘还得默默付出好一段时间,你这刚见面就迫不及待脱裤子,有你这么急得吗?”说完故意瞥了眼花辞,“是不是啊小花妖?”突然被点名的花辞被问的一愣,啊一声,看着清作又看一眼非闲,摇了头,“没有啊,恩人睡觉不脱裤子的。”想了想又补充一句,“洗澡也不脱,穿着雪白雪的里衣特别好看。”非闲本就是想逗个乐子,没成想花辞还回了,而且回的相当认真。他仰着头哈哈笑,“那你是不知道,他不穿里衣更好看。”笑着笑着,一块蜜瓜就糊到脸上。非闲发现他不能再扯了,因为千回剑的顶端就插在那块蜜瓜上,离他的皮肉只隔着一块瓜皮的距离……哎,他们这些万恶的统治阶级啊。不是为了在月底清算之前完成业绩么,非闲下了凡就到处打听哪里有离奇事件发生,别说还真被他瞎猫碰上死耗子撞到了一个。就说附近一个叫望城的地方,最近总是有美貌的妙龄女子失踪。最先是一个青楼花魁,去浴池洗个澡的功夫就没了下落。然后是柳公子刚娶进门的娘子,送进婚房后再开门就不见了踪影。紧接着左城主家的三小姐也失踪了,就在前天,还是众目睽睽下失踪的。 第25章 “你不要这么说!”一声高喊,整个大殿都静了,清作跟非闲望着涨红脸的花辞,都惊得滞了一瞬。花辞从身后站出挡在清作面前,眼睛红得像浸了罂粟,双手抓着袖子打颤。明明是害怕的,却还是义无反顾的护在清作身前。“夜东篱若是在世肯定也会想着想恩人,他才不是一个人。”花辞看着非闲,语气笃定,倒是把非闲说得无言以对。方才反驳他的若是清作,只要对方不出剑,他绝对能分毫不让的怼回去,可是反驳他的偏偏是花辞,看着这小花妖胆怯又坚定的眼睛,非闲也有了刹那间的恍惚,这双眼睛,他是不是在哪见过?清作从身后揽住花辞的肩膀,有力温暖的手掌搭在脖颈两侧,让单薄的身体渐渐停止了颤抖。清作也未想到花辞会突然站出来帮他说话,从非闲把那盆白色小花带到凡州脊至今,他们相处了数月,虽然对这小花妖的印象已从开始的唯唯诺诺改观成了有些活泼,可他却从未想到,花辞会为自己当众大声的反驳非闲。这着实让他有些吃惊。原来小花妖也很勇敢,却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他。清作看着花辞的发顶,话却是对非闲说的。“夜东篱未死,你信好不信也好,我不言二遍。至于你问我想从他那得到什么,我不懂你何出此言。我从未想过得到任何东西,以前没有,如今也没有。我只想知道答案,而这个答案是他欠我的。无论你怎么说,总之望城我一定会去,不是因为夜东篱,而是为了望城的无辜百姓。”本来还愤愤不平的非闲听到最后一句时突然怔住,抬头看着清作嘴巴开开合合了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就知道说些冠冕堂皇的话!可……可怎么就这么让人想膜拜呢。于是下凡去望城的事就这么由清作单方面定下了,非闲被“邀请”住在帝君府邸,由千回剑寸步不离的看着,不得清作允许绝不能擅自离开。非闲当面不敢发作,等清作离开一顿破口大骂,当然,在凡州脊这种地方,就算他叫破喉咙也没用的。毕竟住在这里的生灵,除了清作就是花辞,非闲心知肚明,那两人都是一被窝睡觉的,花辞怎么可能帮他?晚上花辞躺在床上,早早就让雪一把灯火熄灭了,他把被子遮到鼻尖只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头顶的幔帐还在想白天发生的事,琢磨了半天脑子糊糊的,跟融化了的雪花酪一样。花辞懊恼的捶捶额头翻了个身,就见一道黑影正立在床前一动不动的盯着他,把花辞吓得一下惊坐起来,捧起枕头就要往外砸。他刚要伸手,就被对面的黑影抓住了手腕。“是我。”听到是清作的声音,花辞绷紧的腰背一下卸了力,手里的枕头扑通一声掉在了床上。“你怎么来了?”要是忽略那软糯糯的语气,简直就跟娘子在责怪自家夜不归宿的相公一样。清作隔着黑夜望向花辞,看不清神色。“为何不能来?”花辞被问得有些懵,他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又没有怨怼的意思。恩人怎么这样问呀。“唔,不是不能来,明日你不是要随非闲仙君下凡去望城么,我以为今夜你会去他同住的。”花辞见对方站在床头半天也没有动作,赶忙往后挪了挪屁股,腾出一块地方,清作立即很给面子的坐了上去,两人的身体顿时贴得很近。又问:“害怕我?”“没有呀。”“那今日在天眼泉下山时,你为何不同我一起,故意远远落在身后。”本来这事不提也罢,现在清作不但提了,还把事情怪到花辞身上,这叫怎么回事。花辞仰着头,眸子里迅速弥漫开一层水雾,像是琉璃盏上结的霜花。委屈道:“明明是你对我生气,我怕招嫌只能远远避开。”“可我没生气。”花辞更气了,当时一下退了几尺远,还把他的手打开了,居然还说没生气,这不睁眼说瞎话么?“当时我看见你脖颈后的字,你明明就凶我了!”清作一顿,有些茫然的摸了摸自己的后颈,眼睫跟着轻眨两下,似乎有点明白了。“我真没有生气,只是不太想让别人看到。”见清作提及此事时并未像白天那样表现出太过激的情绪,花辞壮着胆子小声问:“那你为何要把他的名字刻在身上?”就算是为了不忘记对方,这种做法未免也太过偏激了吧。清作嘴角抿出一个奇怪的弧度,他看向花辞,目光更加迷茫,似乎不懂这小花妖的脑袋里到底想着什么。“这三个字是夜东篱刻的,你为何觉得是我?在自己脖颈后刻字,一般人做不到。”“……”对哦,花辞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好像确实做不到呢。等等!那夜东篱为何要把他的名字刻在恩人身上?这个问题简直不能深思,花辞抓着被子的手紧了紧,突然改变了之前的想法。也许……夜东篱是个坏人!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若雨似锦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20章 在对方身上刻名字的情况,花辞不是没听闻过,比如早年居住在乞灵山囫囵族。听说他们是前朝皇帝遗留下的血脉,在宫变时为了躲避官兵追杀,特地躲进乞灵山这种漫山遍野全是妖却没一个人的地方。开始时这些小妖都过得战战兢兢,生怕露出原形会吓到他们,没想到这些人几乎半数都有通灵之眼,早就知晓了他们妖族的身份,见囫囵族对他们也并无恶意,人妖之间相处的也还算融洽。可是这个囫囵族却有个难以理解的地方,就是婚配时,男女双方会在彼此的身体上刻下自己的名字,以此宣示对方是自己的所有物。当年花辞亲眼目睹那一幕时差点吓得把根系从土里**。简直太血腥了,明明是相爱之人,为何要对彼此动刀子呢,就算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至死不渝花辞也不能理解。如果他真心爱一人,是绝不忍心伤害他的。 第27章 昨日清作决定跟非闲去凡间后,花辞就想跟着一起去的,就算不去捉妖看看白伶也好,可雪一说他现在情况特殊,恩人是绝对不会同意他下凡的。他不想让恩人担心,可这几日心中却总是躁动难安,加上非闲仙君口中的那道身份莫测的黑影,花辞总有些不好的预感,万一此去真有劫难该如何是好?他三百年前受了帝君恩惠才得以化人,如今恩人若是有难,他无论如何都要舍身在前的。他可是只知恩图报才是好妖。花辞思来想去,还是跟雪一商量今日也要下凡,最好能尽快跟上清作他们,等确定他们平安无事后,再提早回来。计划是完美的,可一旦行动起来还是会产生诸多问题,比如现在,花辞他们乘雪橇到了绿川境大门前,就被一帮彩衣飘飘的仙娥堵在了门口。这帮仙娥,模样看着一个个身娇体柔貌美如花,脾气却不小,拿着一堆稀奇古怪的法器,见到花辞就大喊着捉妖。“大胆小妖,竟敢来绿川境撒野。看我不把你打得魂飞魄散!”雪一对着正要冲上来的仙娥翻了个白眼,一把手抓住对方的长戟扔到一边,把花辞推到身前喊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这是帝君夫人,身份尊贵,连帝君都要宠着生怕磕了碰了,哪容你们在这一口一个小妖得诋毁!看我回头告诉帝君贬你们下凡!”听说对方是帝君夫人,这些仙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笑得前仰后合,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冒充仙族的妖不少,但敢冒充帝君夫人的倒还是第一个。还真不清楚自己的斤两,也不回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哪点配得上帝君。被扔掉长戟的仙娥径直走到花辞面前,抬手就推了他一把,嘲讽道:“他是帝君夫人?帝君大婚我们怎么不知道,再说这等姿色,别说配帝君,就算配个扫天门的都嫌丑!”“你!”雪一扶住花辞一时间又气又恨,转头对着那仙娥冷笑两声,咬牙点头,“好,仙子这话我可是一字不落的记下了,回头也别说我故意陷害。”说完雪一踮起脚,直接将花辞脖颈上挂的凤印拿了出来。霎时一道金光射出,灼透了半边天。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山上有泉水sh 1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21章 这些常年在凡州脊脚下看守绿川境的小仙哪里见过这等阵仗,只见那小妖周身镀上一层金光,不断变换的暗纹在花辞身后若隐若现,慢慢化成一只硕大的金羽凤凰落在花辞肩头,一道赤红的凤凰火喷涌而出,瞬间烧光了那毒舌仙娥的头发。随着一声凄厉惨叫,围观的众人纷纷跪地磕头求饶。帝君夫人的凤印她们没见过,但这金羽凤王乃是神之尊者才配有的殊荣,这小妖就算不是帝君夫人身份肯定也非同小可,绝非她们能得罪起的。花辞侧头就看到一只金色的大鸟正站在肩头,青色的爪子牢牢抓着自己,一张口就喷出一团大火球,卷起一阵滚烫的旋风,把他的头发都吹了起来。呜,他也好怕火的。“雪一,快叫大鸟停下啊!”再这么下去绿川境就要被火烧光了。雪一也被凤凰火烫得睁不开眼,抱着头躲在花辞身后,融化出的水珠大颗大颗的往下淌,“我只是想吓吓她们,该怎么停下我也不知道啊。您是主人,它只听您的!”花辞心惊胆战的瞥着肩上的大鸟,说实话,就算乞灵山上有不少禽类的妖,花辞也从未见过这么大只的,比白伶的本体要大几十倍。而且通体金灿灿的,发着耀眼的光晕,这东西真的听他的?眼看着大火就要蔓延到院子外,花辞鼓起勇气抓住了凤凰的脚,使劲晃了晃,“不许再喷火了大鸟!”别说,这一晃真把金羽凤凰晃停了下来,它低头看了眼花辞,狭长的凤眼晦暗不明。突然仰头一声高亢的嘶鸣瞬间化成一道金光回到了凤印中,一并带走了满院子的凤凰火。劫后余生的众人纷纷松了口气,凤凰火可是遇水不灭的,何况眼前这只还是百凤之王。一干人彼此相视一眼,飞快达成了共识,朝着花辞一点点跪在地上爬过来。“小仙不知帝君夫人大驾光临多有得罪,还望夫人恕罪!”花辞刚想说没关系的,毕竟不知者无罪嘛,而且他们这样冒然来访,确实有些又唐突。可还没等开口,就被一旁的雪一拉住,小家伙朝他挤了挤眼,转身看着那些仙娥板着脸吭吭两声,“那就得看你们表现如何了。”这下刀枪棍棒的都撤了,端上来的全是美酒佳肴,浆果糕点摞满了几十只白玉盘,摆在桌上眼花缭乱,一堆仙娥围着花辞前呼后拥,又是捶腿又是捶背,光捏肩膀的就俩。花辞被她们弄得好生尴尬。尤其是身旁的这位蓝衣仙娥,边捏肩边盯着花辞脸看,溢美之词赞不绝口。把花辞夸的,开始怀疑这仙子眼睛是不是有问题。“夫人这皮肤真是水做的,比绿川境刚结蕾的桃花都嫩呐。”花辞干笑,“是吗。”因为我也是花呀。“夫人这花容月貌,跟帝君真是绝配。”花辞:“花容还可以,月貌就算了吧。”他怕广寒宫的月仙下来揍他。旁边的雪一嗤笑一声,噗的把嘴里的葡萄籽籽吐出去,拍了拍小手打断那仙娥的话,“刚才不还说我家夫人配扫天门的都嫌丑吗,怎么这会就变卦了?”“哎,说这话的都是些有眼无珠的,要不就是妒忌夫人的美貌,像我们夫人这么俊美无俦的佳人哪是她们能评头论足的。”周围人纷纷附和,“就是就是。”花辞听的浑身起鸡皮疙瘩,他第一次发现原来被别人夸赞竟如此难受,如他真有如恩人那般的美貌,被夸夸倒也无妨,可指着兔子愣说尾巴长,指着孔雀愣说飞得高,这不是睁眼说瞎话么。花辞扯过雪一低声道“快些说正事吧,再晚就赶不上恩人他们了。”“哦。”雪一可惜的放下手里的果子,站起身问蓝衣仙娥,“我们夫人此行要去凡间一趟,听闻你这绿川境有一法宝,眨眼的功夫就抵达凡间,不知可否借我们夫人一用?”那仙娥被问的一愣,“大人可是说七轮道?”“正是。”看仙娥为难的模样,雪一故作不满的挑了挑眉,“难道不能外借?”仙娥赶紧摇头,“夫人要借当然可以,只是……”“太好了!那赶紧带我们去啊。”花辞跟着她们来到后殿,看见大殿中央有一口被红线围起的古井,红线上缀着一串串数目不等铜钱,随着花辞他们一步步逼近,线上的铜钱立即叮无风自动的摇曳起来,声音潺潺,把一群仙娥吓得都不敢靠前。花辞却是不怕,跨过红线直接站在古井边,就瞧着里面黑洞洞的,就跟普通的水井一样,也看不出暗藏着什么玄机。转头问领头的仙娥,“这要如何用啊?”“您要去哪对着井口喊一声即可。”“喊就行了?”花辞没想到竟然这么简单。他双手扶着井壁,牟足劲儿喊了声望城,随着层层叠叠的回音顺着井口不断向下,一束暗绿的幽光缓缓从井底浮动上来,那绿光的表面看着像是裹着一层薄薄的水膜,花辞伸手轻轻戳了那水膜一下,瞬间就被吸了进去。“夫人!”雪一赶忙扑上去,却只抓住了花辞脚上的一只短靴。他急得也要跳进去,却被井内的绿光一遍遍排斥的弹开。这是为何?还有种族歧视么。他急得满头大汗,回头质问身后的蓝衣仙娥,“这是怎么回事?”仙娥也同样大汗淋漓,“七轮道一次只能送一人,而且要七天才能开启一次。这东西是从阎罗殿那六道中回收改造再利用的,快是很快,却有一缺点。大人也知道,这种通道一般都是传送魂魄的,因为魂魄没有实体也就没什么重量,所以从七论道出去后才能安全下落在指定地点,可若是有了实体恐怕会”说到这仙娥艰难做了个吞咽的动作,“下落的非常快。”虽然她说得委婉,雪一却是一下就听懂了,瞬间将手里的靴子扔了出去,指着对方点了半天。 第29章 可是不论好坏就把妖怪镇压在地下也太武断了,虽然有些坏妖会做杀人害命的勾当,可大多数妖还是很守规矩的,就像他和白伶一样,乞灵山的妖都严格控制自己的欲望,每天坐在山头背清心律练功,有些赶上人间有难还要下山去支援。若那蜥蜴精是坏妖也就罢了,万一是个潜心修炼的好妖呢,一旦被镇入地下百年道行就会毁于一旦,实在是无妄之灾啊。“阳春少爷?”“啊?”花辞一抬头看见马车已经驶出去很远了,才意识到自己走了很久的神。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我就是觉得,不分青红皂白就把妖抓起来是不是太残忍了。万一那只蜥蜴精并无害人之心呢。”花辞只是随口说出了心中所想,却把李管家说的一愣,盯着他看了良久才张开嘴。他在金家协助金老爷管理家族上下十载有余,早就把老爷夫人当成自己家人看待。阳春少爷幼时失踪一事他也是略有耳闻,本来那神棍上门乱编一气他就暗地里打算给对方点苦头吃,奈何老爷夫人一直相信他能找回少爷,他也不好让老夫妻的希望落空,没成想今日还真招来了一个与少爷年纪相仿的少年。不过他敢断定,这少年绝不是金老爷的亲子,模样俊秀却跟二老没有一点相似之处。说不定也是那神棍的帮手,一起来府里骗吃骗喝的。本打算稍后跟那神棍一起处理掉,可是方才听了这少年的话,他突然有些动摇。连对妖物都能心生怜悯,说明这孩子的本性并不坏。可他来金家的目的又是为何呢?着实让人捉摸不透啊。算了,还是先走一步看一步吧。只要这孩子对夫人跟老爷并无害人之心,那就姑且留他一命,逗逗老两口开心也未尝不可。对于他们这种一半身子埋进土里的人,真相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少爷真是宅心仁厚。谁说不是呢,大概也是那蜥蜴精实在无辜,连老天都看不下去了。就算有逆转乾坤的风水局相助,也挡不住苏家衰落的命数。当年这苏家建立一个飞刀会,说是跟苏家押送货物的专属镖师,其实不过是一群替他们欺压百姓的走狗罢了。那苏家的当家人也是个欺男霸女无恶不作的混蛋,当时他在望城收罗了一大批美人关在那府邸供他跟那些狐朋狗友淫乐。曾闻当时有位雀阑美人,空灵娇俏,美艳不可方物,可惜也被那畜牲折辱致死,实在可惜。”听着李管家的形容,花辞也开始对那位红颜薄命的美人好奇起来,雀阑,好奇怪的名字。一般来说会起这种名字的都是妖族,因为他们不像人类那样有一代代传承下去的姓氏,一般是什么妖怪就把什么字放在第一个,比如他是花妖,就叫花辞,而白伶是百灵鸟妖,就叫白伶。会不会……那位雀阑美人也是他们妖族的啊,不过妖族可都是会法术的,尤其是能化成人形的妖都很厉害,可她怎么会被那恶霸抓去最后还落了个香消玉殒的下场?花辞思来想去还是摸不着头脑,算了,没弄清真相前一切还只是猜测而已。他摇摇头看着李管家,“李叔在望城待了很多年吧,我看这城里大大小小的事你都很清楚呢。”李管家苦笑着叹口气,将自己的左臂伸出来,“说来惭愧,我年轻时也曾是苏家的一条狗啊。”看着对方左臂内侧显露出一道两指长的飞刀纹身,花辞愕然的收回目光,原来李管家曾在苏家待过,怪不得熟知这么多苏家的事情。白伶说过,浪子回头金不换,放下屠刀也是能立地成佛的。李管家现在能坦然将这件事告诉他,肯定早就放下了心中的业障。不过那只蜥蜴精是从苏家跑出去的事情要怎么才能通知给恩人他们,花辞捏着下巴在窗外环视一圈,问道:“李叔,最近望城可有来外人?”“外人每天都有,少爷你问这做什么?”“我想找一个人。不,应该是两个,两个年轻人,看着比我稍大一些吧。”李管家有些为难,“年轻人?每天来望城的外乡人数不胜数,按少爷这个条件找起来怕是要大海捞针。”花辞努着嘴想了想,“其中有一个非常漂亮,就是比你刚刚说的雀阑美人还要美上好多好多倍的那种程度,最近刚来望城的,真的没有这么个人吗?”原来还有些茫然的李管家听到花辞的描述眼睛一亮,后几乎脱口而出:“欢眠阁新来的青魅花魁!”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花朝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23章 欢眠阁,也是望城最大的风月馆。原本早年间也是苏家置办的产业,专门拉拢生意场上那些达官显贵的,一般不对外开放。后来这苏家没落,欢眠阁的老板便将这场子盘下来自己经营,虽说这门是对大众敞开了,可这斗酒十金的烟花之地,能踏进门槛的还是寥寥无几。偌大的欢眠阁,几百张嘴,全指着那几位贵客赏脸包场。自从上个月欢眠阁的花魁沐浴失踪,整个场子的生意一落千丈。所有人都要节衣缩食不说,连迎接客人时桌上摆的精致细腻的糕点都变成了街边粗制滥造的便宜货。生意越差客人越不来,客人越不来生意越差,恶性循环,这日子当真是过不去了。眼看着店里那些有几分姿色的姑娘走得走散的散,仅剩的那些简直没法看,老板就琢磨去外地招几个新人来,不求太漂亮,只要能让客人眼前一亮,毕竟男人嘛,都是喜新厌旧的主儿。可去了外地一说场子在望城,就算开再高的价都纷纷作鸟兽散,都说望城最近闹妖闹得正凶,专门抓美貌女子,何况这欢眠阁的花魁便是如此失踪的,她们若是去了不是羊入虎口正中下怀么。就这样,乘着马车跑了十几个地方,盘缠都花空了,啃窝头啃到牙酸,愣是一个姑娘也没招来。跟牙子买人也不是不可以,可不是自愿的带回去总会想方设法逃泡,管教起来也是个麻烦,整天哭哭啼啼,又是绝食又是跳楼,说不定还会闹出人命,到时钱没赚到再吃上官司实在得不偿失。没想到就在一筹莫展之时,竟然有两位美人主动登门,一个身着青衣轻灵俊秀,一个……实在找不出任何一个贴切的词来形容。只能用句土掉牙的话,简直是天仙下凡!这得什么样的爹娘才能生出这样瑰宝一般的女儿啊。老板好奇了,凭这容貌就算入宫选妃都不在话下,怎么还跑到他这闹妖的风月馆来?别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要在她这小场子搞点事情。虽然她爱财,可也不至于被钱财冲昏头脑,都说小庙容不下大佛,同理,她这小场子也不一定能留得下这神仙似的姑娘。后来说了几句话才发现,这原来是一对姐妹,这神仙姑娘竟然是个哑巴,从头到尾一直板着脸一句话也不讲,姐姐说妹妹天生失语,无法与人交流,而且脑子还有些痴傻。这下老板放心了,原来是身有疾,这就说得通了。这姐姐也不是什么好人,看自己妹妹嫁不出去吃闲饭就把人卖到风月馆。不过她就等于白捡了一块宝啊,这等容色,就算是块不经打造的原石也千金难买,要是再打扮一番,说不定连整座望城都能换下来。唯一的缺点就是这姑娘不大好交流,也不知是听不懂还是不愿听,天天穿着件男人的衣服晃来晃去,别说看起来身姿修长,竟比不少伟岸的男子都英气。要不是在风月馆里,别人还会以为是哪个名门望族的世家公子呢。刚来几天就迷倒了一众男女,店里的伙计姑娘一看就她就迈步不动步了,她开店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男女通吃的美人。……等马车在欢眠阁门外停稳时,花辞撩开帘子看了眼,门外站了好多位花枝招展的姑娘,穿得比绿川境那些仙女还扎眼,脸上画着艳丽的妆容,眉心半掌大的花钿,花团锦簇的裙摆拖了一地,简直比他们这些花妖的模样还争奇斗艳。可是他就是觉得不好看,但到底哪里不好却又说不上来,要是白伶在身旁肯定会教他一个新词——庸脂俗粉花辞跳下马车朝着欢眠阁的门槛正要跨进去,就被门旁两侧的守卫伸手拦下。满脸嫌弃:“哪来的小孩子,去去去,这里哪是你玩的地方!”花辞被推得一踉跄,身后的李管家赶忙扶住他,竖眉怒喊:“这是我们金家刚寻回来的小少爷,金枝玉叶,也是你这狗奴才能碰的!”“金少爷?”虽然花辞是副生面孔,但这李管家他却是见过的,来欢眠阁赴宴时常跟在金老爷身边。传言金家独子九个月就被野狼叼走了,那么小的孩子惨入野兽之口哪还有命活?如今竟给寻了回来!仔细瞧瞧这半大的少年,眉清目秀,脸颊浑圆倒有几分可爱,不过跟金家那夫妻哪有一丝相似之处,这金老爷老眼昏花该不是被骗了吧。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是另一番话。面脸堆笑:“原来是金小少爷,小的有眼不识金镶玉,不周之处还请小少爷多多海涵。”作揖后侧身朝屋里做了个请的手势,大声喊道:“有贵客,雅座伺候!”花辞跟着领路的伙计一路往里走,起初窗子开着,屋子里还是比较亮堂的,两边全身些花花草草,鱼缸卷轴什么的,接着穿过一道绣着牡丹花丛的屏风后,整个大厅的光线顿时昏暗起来,花辞不适的睁着眼,亦步亦趋的跟在李管家身后,生怕踩到什么绊脚的东西。 第31章 两人守卫刚要开口劝阻,就被男子面无表情的挥退,他站在花刺对面,突然歪了下头,在旁人眼里只是个稍显滑稽的动作,可从花辞的角度看,却是另一番景象。如今正是盛夏,夜里扇着扇子都热得难以入眠,这人居然还披着一身厚重的毛毡斗篷,从脖子根到手指尖都缠着一层密密匝匝的黑布,除了脸部一点肉都不露出来。就在对方站在他面前的瞬间,一股浓烈的腥臭味迅速弥散开来,味道重的简直要喘不上气,可周围人却浑然不觉。只有同类能嗅到,明显是妖气。一般来说,只要是妖都会或多或少携带者一点妖气,但这种气味会随着修为的日益精进越来越淡,直至完全褪去。但有一种情况,妖气会随着修为的升高越来越重,就是吃过人的妖。吃人是妖族的禁忌,一旦犯下杀戮将永生承受雷霆劫之难,直到灰飞烟灭。所以走上这条不归路的妖便不会回头,反正吃一个是死,吃更多也是死,何不大开杀戒让自己多快活几日。这妖身上如此浓重的腥臭味,恐怕吃的人早就难以计数了。他歪着头,脖颈扭曲出诡异的弧度,突然咧开嘴巴翘了翘唇角,在外人看来这或许是笑,可在花辞眼里,却只瞧见了一条盘曲在牙尖上的舌头,腥红的颜色,对着眼前的花辞蠢蠢欲动。花辞抬眼的瞬间正对上一双淡褐色的眼睛,可是方才,他的眼睛明明是黑色的。会变色的瞳孔……蜥蜴精!花辞看了眼台上,瞬间明白了清作的用意,原来他们是想用这种方式引蛇出洞,把蜥蜴精抓起来。可这下该则么办?恩人的计划都被他破坏了。花辞害怕的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椅子,手勉强抓住桌角才稳住了身体,“其实我,我……”一滴冷汗顺着额角滑下。对方不带温度的视线一直流连在花辞脸上,忽然喑哑道:“我出十万两黄金。”刚平息下去的躁动又被新一轮的报价带上高潮,十万两黄金!这人该不是哪位微服私访的皇亲国戚吧。能一下拿得出十万辆黄金,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富可敌国。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生怕下一刻就有一群大刀**的侍卫破门而入喊皇上驾到了。直到第三次铜锣声落下,老板宣布青魅的归属后,才纷纷松了口气,怎么参加个竞拍好像比打个仗还心累。小小望城居然还藏龙卧虎,今晚到场的都是些什么人啊。“青魅现在是这位老爷的人了,感谢今夜到场各位贵客,本店好酒好肉好姑娘,诸位一定玩得尽兴啊。”说完朝还在盯着花辞的怪人招招手,“那位老爷,来后面把钱交一下就可以带走青魅了。”喊了半天,见对方还在一动不动的盯着花辞,老板纳闷了,不是刚买了她家青魅么,怎么转眼之间又对那小公子移不开眼了,难不成这一会功夫还觉醒了什么新爱好?看来以后这欢眠阁也要百花齐放,再引进几个好看的小哥了。老板无奈摇头,又提高嗓门喊了声:“那位老爷,春宵一刻值千金啊!”对方这才缓缓转过身。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花辞紧绷的身体一松,屁股扑通一声落回了椅子上,手心里全是渗出的汗珠。刚才被那人盯着,瞳孔的颜色就变了三次,黑色—淡褐色—青绿色—最后还是黑色。他不清楚那只蜥蜴精到底有多少年的道行,但他知道,妖只有在兴奋时才会控不住人形产生妖化,尤其是对方刚刚那种眼神,就好像马上要伸出舌头勒住他脖颈一样。释放妖气也好,变换瞳色也好,总之全身上下都在散发着一种信息——猎物出现了。就像乞灵山的那只老虎精每次看见兔子都会兴奋的露出兽耳跟尾巴一样,但他并不是想吃兔子,只是单纯的太喜欢了,喜欢到想娶山对头的兔子精为妻,可是那位白发红眼的小哥哥却怕他怕得很,别说看见了,就是光听见他的名字都要吓得三天起不来床。再后来这两妖之间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两人居然住到了一起,还在院子里养了好些小兔崽儿。可眼前这蜥蜴精断然不可能是喜欢他,唯一的解释只能是把他当成了美味的食物。花辞魂不守舍的跟在李管家往外走,脑子还在盘算该怎么跟恩人解释,不知不觉被前面的李管家落得老远。就有个浑身香喷喷的小妞见缝插针从后面抱了上来,“小少爷别走啊,这阁里除了青魅好看的小姐姐多的是呢,虽然我不及她貌美,至少这里还是比她出彩的。”说完挺了挺胸,抓起花辞的手就要让他试一试手感,吓得小花妖差点露出花藤,挣扎之间稍微擦到了点对方身上的衣料,脸就红得滴血一样。就在他陷入困窘之时,一只手伸了过去,直接掰开了小妞抓着花辞的胳膊,将花辞朝后面的厢房带去。……“为何跟来?”花辞被清作盯的心虚,低着头小声辩驳:“我是自己来的,没跟着你。”“那现在立刻跟非闲回去,这里很危险。”“不要嘛。”花辞委屈的看他一眼,见清作丝毫没有退让之意,凑过去扯住了对方的衣袖,“我怕你有危险所以跟过来了,你不要生气,我就在一旁看着不会添乱的。”看着紧握自己衣袖的雪白手掌,清作眸色渐暗,伸手拂掉了花辞的胳膊,把后者吓得一愣,以为自己惹怒了他。仰头看着他眼睛红红的,站在原地也不敢再往前靠近了。“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胡闹了,我真的错了……”低着头,就跟被夫子训斥的学童一样,难受的眼泪顺着脸颊滴落进脖颈里,抿着嘴巴,连一声也不敢出。清作拧着眉站在花辞身前,想帮他擦又觉得伸不出手,袖口里的手指握得紧紧的,心也越来越烦躁。一开口声音不自觉又冷硬了几分:“想一起来为何不告诉我?”“雪一说你不会同意的,我又怕你担心,就自己偷偷跑来了。”“雪一说?”清作转过身看着窗外,正好月上柳梢头,他今夜的一身黑衣,衣带飘飘布料格外轻便,不似那日的神秘妖异,站在夜色下竟显得几分落寞。“前几日你好奇夜东篱的事,便去问非闲。如今你想下凡,却先告诉了雪一。你为何从不来找我?”他转身看着花辞,眼神飘渺的好像没有聚焦,见花辞迟迟不回,渐渐垂下眼睫。“你若是不喜欢待在我身边,可以不必勉强。我可以在凡间为你找个住处,让他们来陪你。”说完转身就要离开,擦身而过的瞬间,花辞一把拉住他。“我从不跟你商量不是不喜欢你,而是因为我们之间的关系从未对等过。” 第33章 看到对方这么局促,花辞反而莫名的放松下来,再听清作答复时,心脏已经不再怦怦乱跳了。事实上清作并不是紧张,而是他从未在别人面前做这么深刻的剖白,这就好像把自己的心都掰开了给对方看一样。对于清冷无情的帝君来说,这种操作他实在不习惯,却又不得不这么做。“父君和母后仙逝的很早,我对他们的印象很模糊,只是大概有个轮廓。我以为夫妻之间就是同寝共食偶尔会相互扶持的关系,所以我也只会这么做,如果还有其他的,你大可以说出来,我会尽量去学。我不想勉强你,但我希望你能留在我身边。”说完他看着比自己矮了两个头的花辞,却感到压力重重。就算是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但一旦你把他放在眼里,捧在心上,他就会变得非常重非常重。眼前的小花妖忽然笑了。“清作。”他软乎乎的喊了声,声音溢满甜蜜。这是花辞第一次当面喊出恩人的名字,他发现当自己喊出这个名字的瞬间,他们两人之间真的有什么变了。不是施恩者和报恩者,也不是万众瞩目的帝君和名不见经传的小花妖,而是夫妻,是伴侣,是完全平等而密不可分的关系,在这间再也没什么能将他们分开。花辞靠近的时候,能感受到清作的身体在不由自主的向后,花辞才不让他逃泡,连忙抓住对方的衣襟,踮起脚捧住了清作的脸颊。“你总问我怕不怕你,可我却感觉是你怕我才对,每次我靠近你的身体都会抖,还会往后退。”看着对方愈见明艳的脸色,花辞微微一笑,突然对着清作的侧脸亲了一下,“现在你还怕我吗?”如果说方才还能勉强直视花辞的眼睛,现在则是完全不能看了,凌乱的视线四处闪躲,蜷缩的手指恨不得立刻拂开花辞的手夺门而逃,可身体却越来也沉,沉的把他钉在原地寸步难移。望着眼前纤细的身体,全身的骨骼都在理智的压制下扭曲的咯吱作响。看对方一副傻愣的模样,花辞咯咯笑起来,捧着清作的脸又往前凑了凑,“问你呢,还不怕不怕我呀?”得意的小模样,还以为人家当真怕了他。熟不知暗藏的汹涌早就要决堤而下,清作伸出手在花辞脖颈后缓缓环住对方的肩膀,淡如琉璃的瞳色渐渐染上了浓重的欲望,看着近在咫尺的唇刚要俯下身,就被门外敲门声打断。“青魅啊,大老爷叫你去呢。去了好好伺候,可别砸了咱这欢眠阁的招牌。”要去抓蜥蜴精了。花辞不敢再胡闹,赶忙松开清作转过身要去开门,就被清作按住,“今晚你就待在这。”“不能一起吗?”“不能。”花辞努了努嘴,就猜到他会这么说。看清作一边往外走一边一步三回头的模样,花辞忍不住乐了,就这么不放心他啊,算了,谁叫他有前科呢。赶忙挥挥手,“我不会偷偷溜走的,不然你可以用绳子把我绑起来。”说完还真把双手伸了过去。清作当然不会绑他,只是最后深深望了他一眼,终于跨出了门槛,关闭房门前连句告别的话也没有说。花辞缓缓松了口气,坐在椅子上嘴角抑制不住的上翘,从今往后他跟恩人就是夫妻了,那他是不是也可以改口叫个夫君什么的,以前被雪一怂恿着倒试着叫过几次,可是见清作脸色不虞,他就没敢再叫。先在大概是可以了吧。花辞捧着脸颊美滋滋的畅想着,就听门外又响起一阵敲门声。恩人这么快就回来了?不会是来落下了什么东西吧。花辞按着桌角起身刚要起身,一阵巨大的旋风便鼓开了前后的窗子,冷飕飕的穿堂风迎面而过,一股浓烈的腥臭味隔着门板传进来,他嗅到便失去了意识。恍惚间自己好像躺在一个人的背上,颠颠簸簸飞跃在荒凉的草丛上,进入了一片漆黑幽静的森林,听到了断断续续的洞箫声。第26章 “我让你带来的是清作,这是什么。是不是不想要命了?”“唔唔……哇啊”“闭嘴,把你的左手留下就滚吧,做人的时候脑子不好,做妖也不能指望你成什么事。怎么?不舍得动手,呵,那我帮你。”一声惨叫在山洞内叠响,震落了不少破碎的石块。正好有一块小石头掉下来砸在了花辞的脑门上,砸得他眉头一皱,醒了过来。可是眼皮仿佛千斤坠拖着,就是抬不动。尝试几次无果后,花辞活动着手指一点点摸到了自己的大腿,揪到肉狠狠掐了一把,疼痛总算唤醒了点意识,他借着这股劲儿睁开眼,就看到不远处一团黑气正盘旋在蜥蜴精的头顶上。这蜥蜴精果然是个化不完全人形的,上半身还是人,腹部和肩膀上生了些青黑色的扇形鳞片,仔细看脸颊两侧也有,只是颜色较淡,跟皮肉的颜色相近,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而腰部往下则是一条骇人的蜥蜴尾,按理说蜥蜴尾巴的下方应该也有脚的,可这妖精却没有,不过这丝毫不影响他的战斗力,那长度粗细怕是一尾巴就能拍死十几个。可是这只体型庞大的蜥蜴精却非常惧怕头顶的那团会说话的黑气,整个身子都畏惧的蜷缩在一起,像是一条被棍棒鞭打的蛇。而在蜥蜴精前方的不远处,就零落着一只血肉模糊的断臂,竟然还是人手的模样。奇怪,一般来说妖身上的断肢从身体脱落后都会显出原形,比如他的头发跟手臂,一掉下来就会变成藤蔓和落叶。可这蜥蜴精的胳膊为何还是人手臂的模样?花辞盯着那只断臂怔怔出神,就听一道声音传了过来,“哟,你带回来的小花妖醒了,要不要过去跟他说说话?”花辞吓得双眼一闭,赶紧继续装死,可对方哪是那么好糊弄的。花辞闭着眼,紧贴地面的耳朵就听到了哒哒的脚步声。过来的不是蜥蜴精,也不是那团黑气,而是一个人!花辞听到布料窸窣摩擦的声音,接着,一股好闻的味道便传入鼻息,不同于蜥蜴精身上的腥臭,这人身上带着一股奇异的灵犀香。听说常年生活在燃着香料的屋子里,身上就会沾染上这种香味,深入骨髓,难以去除。其实清作身上也有一股香味的,不同于这人身上的这么浓烈,而是一股极淡的冷香,有清新的草木味,就像初春时节冰雪消融后盛开在料峭寒风中的第一朵花。“小花妖,你父母没教过你,总装死有一天就会真的死吗?”花辞双手紧握一下睁开了眼睛。就看一个年轻的男人正蹲在自己身旁,手里拿着一只白**箫,剑眉星目,一袭黑衣,衣袖上还绣着一朵血红的曼珠沙华。这袍子上的纹饰竟跟清作身上的那件如出一辙,连款式都惊人的相似。对方见花辞盯着自己的袍子看直了眼,扬唇一笑,忽然用洞箫抬起了花辞的下巴。“是不是跟清作的衣服很像?”男人这么一问,花辞更奇怪了,他却闭口不言,只是一眨不眨的盯着对方。 第35章 花辞看他的衣服已经被撕扯的很破了,把自己的衣服也扯下了几条递给他,又帮着找了些他认识的草药。“你们是亲兄弟?”少年接过花辞递来的布条跟草药,见他并无恶意,终于接了他的话茬。“不是啊。我是大哥捡回来的,一开始他还特别嫌弃我,其实他这人嘴硬心软,模样看着凶,其实心肠挺好的。”说到这少年的眼睛也有些湿润了,“要不是因为嫂子他也不会变成这样,都怪那苏家的恶霸!”嫂子,恶霸?见花辞一脸迷茫,少爷皱眉瞄他一眼,“你不是望城本地的吧,连苏家的恶霸都不知道?”“我……最近刚回家省亲,还真不大清楚。你说的恶霸,可是云亭街巷口那荒废宅邸的主人?”“你这不也知道么。”少年哼了声,用手里的柴刀一下下戳着地面,稚嫩的小手全是横七竖八的伤口。“其实大哥家里除了我这个白捡的,还有四个妹妹,多了我就等于有五张嘴要养。一开给他给地主管佃户,空闲时间还要去山头自己开荒地种包谷,可是一年到头的忙。到了年底大家勒紧裤腰带也是吃了上顿没下顿,最惨的时候我们六个人一起分吃一个窝头。”说到这少年的肚子就很应景的响了,他不好意思红了脸,赶紧从竹筐下面找来几个刚挖出来的白皮番薯,扔进篝火里去烤。“你吃吗?”花辞看着那框里一共也没几个,咬着嘴唇摇摇头,刚摇完头自己的肚子也响了。花辞羞的满脸通红,暗暗摸了摸自己的肚皮,这些小娃娃饿的也太快了。明明去欢眠阁前才吃了那么大一碗阳春面,竟然一个时辰不到就饿了。少年又去框里拿了两个番薯扔进火里,“要吃就说,这番薯漫山遍野都是,吃完明天再挖便是。”花辞小声道谢,心想等他有了钱一定要还给少年。他捡起火堆旁烧焦的木棍,一点点翻滚着火堆里的番薯,“我叫花辞,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胡一狼。”看花辞突然抬头看着他,少年得以的蹭了蹭鼻尖,颇为得意道:“是不是特别霸气。”“……为何叫这名字?”“大哥说,他在山上开荒地,看见一只灰狼从树杈里跳了出来,嘴里还叼着一个哇哇啼哭的婴孩,他举着锄头就砸了过去,也许那灰狼也饿了很久,几锄头就被大哥砸死了,他就救下那婴儿顺便把砸死的狼也提回了家。”胡一狼还把自己的衣襟解开,只见胸前一道横穿了半个身子的疤。弯弯的月牙形,只不过那疤已经很淡了,只是颜色比其他地方的皮肉颜色要浅。少年毫不吝啬的给花辞展示着,“你看,这就是当年狼在我身上要出的齿印,大哥说那狼大概是惦记窝里的崽子,没有直接把我吃了,也算是白捡了一条命。”花辞听着少年的遭遇,忽热回想起金夫人的话,被狼叼走,阳春好像也是被狼叼走的。这少年说不定就是阳春。仔细一看,这孩子模样确实跟金夫人相似,一样的长眼细眉,就是脸庞没那么大,倒是随了金老爷的小脸,挺会集中优点长得,倒是个俊秀的少年郎。这猜测一旦在脑子里成型,就会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那你今年可是十六?”“对啊。”胡一狼看着花辞,顿时多了几分奇怪,“你怎么知道的?”花辞突然站起身抓着了他的胳膊,“我想,我知道你的亲生父母是谁。”还真是好人有好报,阳春没死,看到自己的亲生儿子能够平安归来,金老夫人肯定会很开心吧。花辞一腔热忱,胡一狼却一把甩开了他的胳膊,“用不着!他当初被狼叼走了他们都没救我,他们还配为人父母吗?我现在有大哥在,除了大哥我没有任何家人!”看着胡一狼剑拔弩张的模样,花辞也被吓得不敢说话。他没想到这孩子对自己亲生父母的成见这么大。“其实你被狼叼走时他们碰巧出去了,不是不想救你……”花辞本来是想替金老爷他们辩驳的,可这话一出口,胡一狼原本愤怒的状态简直更上一层楼。“出去了?他们竟然把还未满周岁的孩子一个人扔在家吗,他们还是人吗!”糟糕,事情好像被他越抹越黑了。本来还算融洽的气氛,也被认亲这事弄得僵硬起来,看胡一狼转身去捅篝火里的番薯也不再理自己了,花辞讪讪的蹲下身子,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等番薯烤熟的香味从火堆里传出来时,胡一狼才把目光转向花辞,还是一句话没说,只是把番薯穿在棍子上递给他。“谢谢。”花辞接过番薯,小心的撕开滚烫的皮吃起来,比乞灵山的番薯要面很多,但是不怎么甜,估计是今日雨水太多的缘故。他看倒在一旁的蜥蜴精还没有苏醒的模样,遂将目光转向了脸蛋被火光烤得通红的胡一狼,小声道:“等吃完番薯,你可不可以带我出去?”胡一狼听到花辞的请求看了他一眼,把手里还剩小半截的红薯剥了皮一股脑的塞进嘴里,拍了拍手里的灰渣子问:“你自己进来的还不知道怎么出去?”“我不是自己进来的。”花辞瞥了眼他身后的蜥蜴精,“我是被你大哥抓来的。等他醒来我再逃就麻烦了,你现在能带我出去吗?”“我大哥抓你进来的?”胡一狼一下站了起来,有些怀疑的打量着花辞,突然皱起眉头,“你是个姑娘?”怪不得这么细皮嫩肉的,可是看着轮廓身形确实是个男的啊。“我才不是姑娘!”“不是姑娘我大哥干嘛抓你来,他前些天抓来的都是些好看的姑娘,丰满的窈窕的清秀的美艳的,就是没一个男的。”“那我哪知道,反正我就是男的,你要再不带我走,你大哥醒来就要把我吃掉了。家里人还在等着我,我要是被吃掉他该多难过!”胡一狼也觉得花辞不像是说谎的模样,可他大哥之前确实没抓回来过男的啊。不过也说不定,自从前些天那团奇怪的黑气出现后,他大哥就变得越来越怪。虽然之前也是这半人半妖的模样,可是最近意识越来越模糊,有时甚至连他都不认得。说不定真的被那黑气迷惑了心智,开始吃人了。胡一狼看着花辞,终于妥协,“那好吧,你跟我来。”说完从地上捡起几根木棍,捆在一起用棉布包在上头,塞进篝火里点燃,带着花辞朝隧道深处走去。 第37章 这让胡丰一家都看到活下去的希望,就这样他就带着全家来投靠苏家,在府里做了一名镖师。可在那当差三天后他就发现,所谓的镖师根本就不是像当初说的那样只是押送货物,而是专门走街串巷四处收租税,收不上来就抢,就砸,就打,专门欺压百姓的狗腿子。开始他也反抗过,可带来的结果就是被扣了一个月的月钱,就是那一个月,家里最小的孩子染了麻风病,没钱吃药看郎中,夭折了。而且他当初一笔签下了十年的卖身契,若是违约,就要赔付一百两作为补偿。他连家人温饱都保障不了,上哪去弄一百两银子?可就在胡丰浑浑噩噩,每天做着身不由己的差事时,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当初被他救下的女人一直没离开,胡丰也不知她是无家可归还是另有苦衷,不过正好他白天出去做事,那女人也可以在家里照看孩子们。每天到家就能吃到热气腾腾的饭菜,胡丰也就从未提过要送她走的事,甚至偶尔会想,要是这么一直这么过下去也不错。可有一次,那女人来苏府给他送饭,被苏家的当家人看见了。那恶霸可是**掳掠无恶不作,尤其是那恶霸看女人时淫邪的眼神,就像狗见了骨头,恨不得整个吞吃入腹。自此胡丰一整天都过的心惊肉跳,回家便痛斥那女人一顿,骂人她赖在自己家吃闲饭,叫她赶紧离滚,从哪来的回哪去,永远不许在出现在他眼前。后来女人确实被她撵走了,没想到第二天苏家家主就赏了胡丰一百两,还请他来宅子里吃饭。胡丰捧着一百两银子,一路走到心惊胆颤,怎么也想不通这天上掉下的馅饼。直到走进前厅,却看见那女人正被那恶霸压在桌子上亵玩,一盘的白银哗啦一声,散落一地。那恶霸还朝目眦尽裂的他笑道:“胡镖师真是,有这么漂亮的妹妹怎么不早点引荐,不但美貌如花,尝起来也别有一番滋味啊,哈哈哈!”那晚胡丰没回家,在大雨里生生淋了一夜,之后便染了一场极重的风寒,躺在床上浑身抽痛,嘴唇青紫,进食如厕都难以自理,差点没了命。等他大病初愈后,胡一狼发现他们的大哥好像变了一个人。脸色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神采,空洞的眼睛,像一尊被抽掉了魂魄的木偶。只是日复一日机械的重复着相同的事情。后来半月不到,望城便传出风华绝代的雀阑美人从阁楼上纵身而下,香消玉殒了。听着胡一狼压抑的哭声,花辞等人也都缄默不语,原来李管家说的雀阑美人,就是那蜥蜴精的爱人啊。胡一狼揪着衣角身体蜷缩成一团,仿佛又回到了那日的恐惧与无助中。“后来大哥拿着把柴刀离开家,说他要是回不来,让我好好照顾妹妹们,如果照顾不了,就都送到附近的寺院去。让我拿着柜子里的钱好好活。明明我才是那个捡来的,大哥却把所有的钱都留给了我。可我没想到,他从苏家报仇回来之后,就变成了这样……”到后来胡一狼实在压抑不住,哭声放得越来越大,但在场的人却没有一个去劝慰阻止,这孩子心里的委屈已经憋了太久,如今终于释放出来也是件好事。现在情况已经基本明朗,这蜥蜴精原本是人,后来为了给自己死去的爱人报仇,才自愿与被封印在苏家内的蜥蜴精融合,变成了半人半妖,以此获得逆天的力量。花辞蹲下身,想要把胡一狼扶起来跟他一起走,可手还没碰到衣服边,就被一道巨大的黑影缠了起来,一阵天旋地转,花辞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见那蜥蜴精不知何时已经醒了。不过缠住他干什么呀。清作召出千回对准蜥蜴精的腹部就要劈下去,却被花辞大声阻止:“不要杀他!他不是坏妖!”正要披空而下的千回瞬间停在半空滞了一下,清作看着被高高卷起的花辞,“我没打算杀他。”说完便将剑刃对准了蜥蜴精的腰部,一剑砍下,瞬间一团黑气从伤口处弥散开来,恶臭味泄得满天都是。蜥蜴精痛的一声嘶吼,花辞便从上面掉了下来,正好落在清作怀中,两人相视一笑,好像一点也不觉得方才的场景多可怕。非闲赶紧用拂尘将胡丰的魂魄拉了出来,人妖之间一旦结契,永生无法解离,只能带回去看看,有没有法子把他超度了。胡一狼看着被毒液溶解的残肢,一边吐一边哭,最后他在那堆残肢中找到了一支青蓝色的步摇,后面还刻着一个“阑”字。他记得这好像是嫂子的发簪,赶紧拿过来用衣袖小心擦拭,把上面恶心的粘液都擦去。忽然这步摇闪出一道灵光,竟满慢慢化成一根青色的长羽,飘了起来。“怎么回事!”胡一狼看着悬在半空的羽毛,使劲揉了揉眼,刚才明明是根簪子的。那羽毛像一只轻快的小鸟,绕着一块块林立在洞穴里的钟乳石飞了起来,所过之处,那些钟乳石就像掉进水里的白糖一样,迅速溶解开化,不到一会的功夫,一个个活生生的容色姝丽的妙龄女子便显现出来。所有人面面相觑,仿佛如梦初醒,看着周围之景都是一脸不可思议。“这是哪啊?”“我记得我好像在家里剥莲子。”“我是在哄阿弟阿妹睡觉。”“老娘的在洗澡啊,腰酸死了,到底怎么回事?”……花辞看着这些妙龄女子,高矮胖瘦,清秀的艳丽的端庄的娴淑的,每人的额头上都画着一点朱砂。他忽然响起白伶说过,西王母信女青鸟一族,发色青灰,体态婀娜,有言灵之效,眉间的神纹像极了一点红色朱砂。第27章 花辞伸手摸了摸自己额头,为何呢,自己的眉间明明没有朱砂痣啊。随着苏醒的人越来越多,场面渐渐嘈杂起来,清作牵起花辞迅速往外走,嘱咐非闲:“把那孩子跟这些人带回去,我的”说到这突然顿了一下,“我的身份不便久留。”非闲坏笑一声,用肩膀怼了怼他:“应该是你这张脸不便久留吧,赶紧走吧,再晚一点这些女人要是注意到你,非得扑上来把你吃了不可。”不等清作反应,被牵着的花辞一听说恩人会被吃掉,赶紧拉着清作率先朝洞口跑了起来,一边跑一边催:“快点快点,再晚就要被吃豆腐了。”清作被花辞拉着,只好放慢脚步跟在他身后,“什么豆腐?”“吃豆腐啊!不知道?”花辞跑的呼哧带喘,看身后没有人影追上来,缓缓停住脚步给清作做了个示范,双手一下按在了清作的胸前,使劲抓了一把,“诺,这就要吃豆腐。”“……”见清作一丝反应都没有,花辞以为自己做的不够到位,又试了两下,效果却依然不算理想,不仅嘶一声好奇道:“你都不感觉愤怒羞耻吗?”清作轻轻拂掉花辞的手,“还好。”花辞打量了一下清作摇了摇头,“估计是你身体太硬了,要是换做你抓我,肯定就不能是还好。”就在两人站在洞口外,正就着吃豆腐的问题展开讨论时,一团黑雾盘旋在上方徐徐靠近。只见那黑雾中央慢慢咧开一张血盆大口,嘴角翘得越来越高。 第39章 黑雾中的男子也一样惊愕,居然打中了他!突然一束红光从黑雾中射出,笔直的朝花辞而来,被清作施法挡了下去。那黑雾不罢休的又射来几束,一一被清作击散掉。“方才阁下不肯与我较量,现在又对我夫人发难,不知所为何意。”“夫人?你娶了这小花妖作夫人?”黑雾的颜色越来越红,红的像是滴血一样,发出的声音也越来越嘶哑:“能打中我的绝非常人,他定不是个普通的花妖,清作你的眼光总是这么独到,竟看上些不得了的**烦。”听到自己被说成是**烦,花辞不乐意了。“是你自己学艺不精被我打中,应该回去好好勤修武艺才是,拿我当什么幌子给自己找台阶下。我就是一只普通的花妖!”“好好,普通的花妖。”那黑雾的笑声越来越淡,“清作,夜东篱此刻就在半泽荒境内,你若是想通了就来变化之城,我会随时恭候帝君殿下。”第28章 看着彻底弥散于眼前的黑雾,花辞拉着清作的袖子,呼呼喘了几大口粗气。方才真是吓死他了。就差一点,恩人的眼睛便要变成红色。他不知道清作的眼睛为何会时黑时红的,但他发现,只要眼睛变红清作就会对自己很凶,还会说些听不懂的话,冰冷的像个陌生人。虽然与现在的模样一样是冷冷清清的,可却有着天壤之别。现在的孤寂让人看了心生怜惜,而变成红眼之后的孤寂却让人心生畏惧。总之是种非常不好的感觉,他不喜欢看到那样的清作。花辞跟清作回到望城先找了间客栈歇脚,等非闲将那些失踪者送到当地官府后再回来与他们会合。非闲与清作不同,虽然他下界斩妖除魔的次数远不如清作多,却时常在凡间小住,对凡人行为处事待人接物的了解,自然也要比初入凡尘的花辞跟不食烟火的清作多。所以接触凡人的事,由他出面会更好办些。回去的时候非闲也没空着手,特意买了好大一包吃食,这望城他是第一次来,自然也不能白来一趟,尝尝当地小吃可是必不可少的。他进了客栈后院,一路哼着小曲往前走,还没进门花辞便嗅到了糖炒栗子的甜香,直接打开房门扑了上去。“是糖!”花辞凑上去抓着非闲的衣袖先嗅了嗅,眼睛亮了,“还有卤鸭爪!”“哟,小花妖你这鼻子可真不是一般的灵,要不是见过你的本体,都要以为你是狗妖了。”非闲将手里的牛皮纸包大方的递过去,花辞道了谢,解开之后先捧到清作面前,“这个卤鸭抓特别好吃的,你挑个带辣椒多的尝尝。”看着十几只卤鸭抓,上面都裹着一层红乎乎的辣椒,还没吃进嘴里,那股刺激的辣味便冲入鼻息,清作对上花辞渴求的目光,勉为其难的从中间拿了一个还算小的。放在口中轻轻咬下一块,吃的悄无声息。花辞看着纸包里剩下的鸭爪吞了吞口水。“好吃吗?”要是不问,光看清作这模样还真瞧不出来味道如何,吃什么都跟喝白水是一副表情。清作的唇瞬间红成了鸢尾花的颜色,偏他本人却毫无察觉,只道:“还好。”“还好是什么意思,算是好吃?难吃?还是勉强能吃?”花辞本来还想大快朵颐,被清作这么一评价,他都有点不敢尝试了。旁边的非闲走过去就从花辞手里的纸包里拿了一个,径自塞进嘴里拍了拍手上的油渣。“你就别逼他了,这酸甜苦辣咸,你家帝君最不能尝的就是辣。你还没看出来么,他吃的时候把五感都封闭了,根本就是味同嚼蜡,哪还能尝出好吃不好吃来。”花辞这才想起来,对啊,上次吃火锅时恩人就不怎么能吃辣,他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还逼着恩人吃这么辣的鸭爪。哎!这个什么都记不住的笨脑袋砍掉算了。花辞赶紧把清作手里的鸭爪抢下来,给他倒上一杯凉茶,见清作单薄的嘴唇都被辣得有些红肿了,花辞内疚的使劲捶了几把自己的脑袋,却被清作抓住手腕拦下。“做什么。”花辞不爽的嘟嘴,“我讨厌自己这个笨脑袋,什么都记不住笨死了。”他看着清作解释,“上次吃火锅时你就说过自己不能食辣,我却给忘了,我真不是故意让你吃的。”“我知道。”清作倒觉得这没什么,之前就听雪一提到过,说这小花妖的记性极为不好。连三岁小儿都能习懂的字却记不住笔画,几乎是写一个错一个,写十个错一篇。偏偏他还不是故意不好好学,而是非常之刻苦,结果却不甚理想。今天正好提到这事他就有些好奇了,随口问:“你何时变成这样的?’“没变啊,从有灵识以来一直都如此,我自己也不知是为何呢。为此还特意上山找梧桐爷爷看过病,结果他说这不是病,我的脑子没问题,只不过这比起先天残缺,倒像是记忆被强行洗去了。”花辞一边回忆一边说着,却没注意到对面的两人脸色具是一变。尤其是非闲。“记忆被强行洗去……”非闲拉出凳子一屁股坐在花辞身边,“那也就是说,你出生时是带着记忆的?”一般来说死者轮回时都会过忘川河,饮孟婆汤,忘却前尘往事重生成新的生命。可却是有一部分人,孟婆汤对他们无效。那便是魔族人。非闲忽然想起之前为花辞看胎时,曾将灵识探入对方的腹中,那个带着红色神纹的土豆,难道真的是魔胎?这种想法一旦在脑中生成,非闲感觉自己的胸膛都要装不下那颗七上八下的心脏了,温润清凉的拂尘玉手柄上被他摸出了一层热汗。花辞如果真的是魔族人,那他跟清作的结合可就非同小可了。要是被天界众仙知道,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记忆?”花辞皱了皱细软的眉毛,趴在自己叠起来的胳膊上摇摇头,并不是很懂非闲的话。非闲只好再进一步跟他解释,“就是你出生之前,也是你的前世,你偶尔会想起前世的事情吗?”“前世?”花辞继续摇头,“一点也没有。我连今生的事都记不住,哪还有空想前世的事。”“那你想不想看看自己的前世是什么?”花辞一下张大了嘴巴,“可以吗?”“当然可以啊。你把中指搭在我手掌上,一看便知。”“好哇好哇!”就在两人跃跃欲试时,一道声音冰凌一般砸过来阻止了他。 第41章 得到允诺,花辞赶紧拉起清作的手,把自己的小拇指跟对方勾在一起晃了晃,“那说好了哦。”非闲站在花辞后面,一听清作要带花辞前往魔界,顿时眼睛挤得都快飞出眼眶。怎么能带小花妖去魔界呢!半泽荒那凶恶之地,遍布魔族的势力,神族一旦陷入其中就会法力全失变得与凡人无异。先不说那魔族人扯慌的可能居多,就算夜东篱真在那,他也断不能让清作再涉足一次。而且方才窥视花辞的轮回之境,三线皆空,已是超脱六界的命格,加上他腹内那颗疑似魔胎的土豆,他真怕花辞跟魔族有什么不得了的瓜葛。夜东篱是,花辞也有可能是,这魔族是不是跟他这小表弟犯冲啊。一想到花辞这柔弱的外表下可能蕴藏的庞大危险,非闲就恨不得解开这身封印,把花辞的来历看个明白。就算伸头一刀缩头一刀,也给来个痛快行不行!不过有一点是要明确的,虽然花辞的身世着实让他寝食难安,可对花辞这个人来说,他还是没有成见的,至少比夜东篱那厮强多了,又乖又甜,如果他只是个普通的小花妖该多好啊。非闲正考虑该怎么阻止清作,就听到窗外忽然传来一声接着一声的鸟鸣,宛转悠扬,比树梢的黄鹂鸟还好听。非闲眼前一亮,方才还一团乱麻的思绪像被快刀斩断了一样,通通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傻了一般边跑边喊:“白伶伶!是我家娘子来了!”非闲欢喜的打开窗子,就被一只扑棱着翅膀的百灵鸟迎头踹了一脚,非闲赶忙抓住,就看那鸟的脚上绑着一张卷起来的信条。能把自由散漫的百灵鸟当成信鸽用,不用说,是白伶没跑了。非闲解下信纸小心展开,看着上面画的图案,忍不住噗嗤一笑。这白伶字写的好看,画却这么丑,若是换个人看到这张图,谁能想到这蚯蚓一般七扭八歪的东西是一张地图。非闲看过后将信纸收好,放走了报信的百灵鸟,转身问花辞:“白伶就在附近。小花妖,要不要跟我去看他?”“要的要的!好久都没见他了。”花辞兴高采烈的答应完,才想起自己要是跟非闲仙君去找白伶玩,那恩人该多孤单啊,回到凡州脊,成天面对着白雪皑皑的山峰,除了练功就是看书,连个陪他说话睡觉的人都没有。何况自己现在已经是恩人的夫人了,怎么能撇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呢。想到清作一个人坐在空旷的大殿里,神情凄凄的模样,花辞就觉得胸口好疼,像是被铁锥刺着,呼吸都不顺畅了。他往后退了一步,牵住清作的手紧了紧,摇着头:“还是不去了吧,我要跟夫君回家。”非闲没想到他会拒绝,不过这拒绝的理由怎么有股狗粮味啊。清作看着花辞垂下的发顶,唇边无意识勾起一抹浅淡的弧度,视线比采蜜的蝴蝶还恋恋不舍。“想去便去吧,我同你一起。”花辞瞪着眼睛一下抬起了头,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了。反复跟清作确认:“真的吗?那你不回天上了,可你不是喜欢待在有雪的地方吗?凡间这个时节可是没雪的,大概要再过三四个月才会下雪呢。”见花辞好像认定了自己不了解凡间的四季变化,不停的说这说那,清作只好打断他,“我从未喜欢待在有雪的地方,但从今以后我只待在有你的地方。”“……”从开了灵智整整七百年,花辞从没接触过男女间的情爱之事,只是近些日子从雪一讲的那些话本里听过三两个催人泪下的桥段。可花辞觉得恩人说的这句比话本里的那些情话都要好上百倍,千倍,万倍。原来会说情话的人并不厉害,总不说话的突然讲了一句情话那才更有杀伤力。花辞感觉他就要被清作这句情话杀死了,整株花都像是被放进了蒸笼,烫得心焦体燥,好像要被一把火烧着了似的。“你你你……”花辞憋了半天,顶着一张红嘟嘟的脸颊,羞的话都说不出一句。偏偏撩人不自知的清作还以为花辞出了什么情况,怎么突然间话都说不利索了。非闲哈哈笑着过来打圆场。“我说你们俩就少在那腻歪了,你们这成双成对的,我还孤家寡人呢,非要酸死我是吧。赶紧启程吧,再晚菜汤都喝不上一口,白伶可从来不等迟到的人。”三人赶紧叫了一辆马车,按照非闲所指的路线前进。花辞坐在中间的位置,左看一眼,右看一眼,见外面的车夫没有注意这里,便小声问非闲:“你们不是能御剑飞行腾云驾雾吗?为何要赶马车,直接飞去不是更快?”非闲从花辞手里的小瓶子里拿了一块酸梅干,放进嘴里一嚼顿时酸得吐了出来。“小花妖你有所不知啊,这六界自有各自的规据,在跨界时都必须遵照该界的规据行动。就好比你们妖界不是一夫一妻制么,那么要是有人或者仙族想进入妖界与你们族人结亲,就必须遵守规据,此生相守一人,终生不复再娶。所以啊,我们来人界除了斩妖除魔外,其他时间都是不能使用法术的。”“原来是这样。”花辞点了点头。虽然道理不错,不过总感觉好浪费啊,就好像有翅膀却要用两只脚在地上走似的,白白浪费了两位法力高强的神仙左右相伴,竟然还要坐马车。而且也不知白伶身处何处,这一路实在颠簸,好几次花辞都被颠的有些想吐了,却见一旁的清作一直闭目打坐,丝毫没被外界的情况所干扰。真是心静自然清。花辞也尝试学清作的样子坐了一会,结果不是因为这个声音睁开眼看看,就是因为哪里痒了起来挠挠,想要清修还真是很难呀。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经过一条河,听到潺潺流水声,非闲掀开车帘叫停了车夫,说已经到了。付过钱后带着花辞跟清作又朝竹林深处走了一小段,这才看见一处别致的院落显现在尽头。白伶倚在桃树下的摇椅上悠然的打了个哈欠,站起来抻抻腰,好像早已恭候多时。“白伶!”花辞一见到许久不见的好友,竟抢在非闲前面扑了过去,白伶被撞得一愣,才反应过来这团白花花飘过来的是花辞。赶忙推开他,掀开袍子看了看,“花辞?你长出脚了!”“嗯嗯,恩人给我吃了仙丹。”花辞修炼了三百年都不曾化出双脚,去了一趟天界,三个月不到的功夫就长了出来。看来当初把他送到清作身边,还真是个正确的选择。他自己欢喜,也替花辞欢喜,揽住小花妖的身体想要抱着他转一圈,结果这一抱差点把他的老腰闪了。 第43章 白伶拿过那枚凤印,本想辩辩真假,不想指尖刚一触碰,顿时被里面灼热的凤凰火息烫得赶忙松了手。真的是百鸟之王!连他这只千年道行的百灵鸟精都触碰怪不得。应该是真凤印无疑了。至此脸色才稍微好转,看着货真价实的凤印,也有点为自己方才的过激言语略感愧疚,“算他有良心。”他将凤印塞回花辞的衣服里,将露在外面的细绳好好藏起来,嘱咐道:“花辞,这凤印实乃珍稀之物,你且好好看管切莫遗失。平日里就算有谁要看,你要莫要拿出来知道吗?”花辞乖巧的点头,“嗯。”“好了,赶紧进去吃饭吧。”白伶引着三人往宅邸里走,这宅子从外面看就是一间普通的茅庐,青苔上阶,草色入帘,进门之后才发现原来内有乾坤。花辞一路好奇的左右观望,小桥流水,画廊亭台,竟一点也不比他在望城见过的金老爷家差。不一会,他跟非闲就自由自在的逛起园子来,只剩白伶跟清作还闲庭漫步的走在后头。“白伶。”清作突然出声唤道。白伶停下脚步,转身挑眉看他,“怎么,帝君是想趁花辞不在刁难我一下?”当然,这只是一句玩笑话。“花辞有你这样的朋友实数幸运,多谢你对他百年来的照拂。”白伶看着他笑而不语,碰巧那边花辞发现了个好玩的,叫清作过去一起看,两人擦肩而过,白伶看着那渐渐远去的背影,嘴边挑起一抹欣慰的笑。“谢我?应当是我谢帝君才是啊。”第31章 四人在堂屋里吃了一顿简单的午饭,席间兴起又小酌了几杯,开始一直是白伶在倒酒,不喝还要劝。可眼见着一坛桃花酿快要见底了,花辞早就倒在桌角上昏昏欲睡,白伶也喝满满脸通红口齿不清,偏清作跟非闲却毫无变化,依旧一口口抿着杯中之物,风轻云淡。白伶常年混迹人界,常跟一些精怪人类朋友出宴,这酒量自然也练得不凡,可如今跟清作非闲他们一比,却压根不够看的。非闲那混子也就算了,清作也这般能喝是不是不太正常?他不开心的晃了晃杯中的清酒,朝非闲哎了一声,“莫不是你们怕喝不过我,特意用法术把这酒换成清水了吧?”看白伶已经微醺了,身形踉跄不稳,非闲赶忙出手扶住他,“怎么会,你忘了我们在人界是不能用法术的。”“啊对呀,差点忘了。”要是平日清醒的时候,白伶哪能允许非闲这样抱着他,今日酒醉脑子晕乎乎的,倒是想不起有什么不妥。还惬意的依靠在非闲肩膀上,笑眯眯的,把对方看得心花怒放。只见怀里人白皙的脸皮上镀上一层薄红,比仙界桃源里的满园芳菲还要好看,要不是有外人在他早就忍不住偷香一口了。白伶纤细的手指在他胸口上画圈,“那你们为何这般能喝,难不成在天界天天跟着一帮美貌仙娥赏花饮酒?”说着端起酒杯还要往嘴里灌。非闲拿掉他手中的酒杯,赶忙解释:“哪能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光是每月斩妖除魔的业绩都要忙得焦头烂额,哪还有那个闲情逸致。”看白伶眯着眼,一副我不信的模样,非闲只好坦白,“实话跟你说吧,我们仙族对酒这种东西有与生俱来的抵抗力,喝多少都不会醉,再烈的酒入口也与白水无异。所以你下次可千万不要再跟其他仙族比喝酒了。”“什么?那你们不早说,故意看我笑话是不是!”白伶顿时噘了嘴,平日里刁钻古怪的性子突然做出这副无邪的表情,强烈的反差之下就有种说不出的可爱。亏他方才还想着要把他们俩灌醉,跟花辞好好看一场好戏呢,结果自己倒成了被看笑话的那个,当真丢死人了。他不悦的推开非闲,手臂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脑子混沌,情急之下竟直接扑上去咬了一口对方的下巴。“坏蛋。”两排不浅的牙印留在下巴上,又被骂了混蛋,非闲却乐得不行。恨不得让白伶再咬得狠点,最好咬出血才好呢。扶住白伶的肩膀刚想再亲昵一会,却被对方伸手抵住。“真的不会醉吗?可我怎么听闻有一种酒叫神仙醉,据说就算大罗金仙喝了也会长醉不醒一梦千年。你莫不是诓我?”白伶倒是没喝过这酒,只是道听途说,不过既然能传出这种传说,定不是凭空而来,就算名不副实也该有些缘由才是。本来还有些意乱情迷的非闲一听到这话,顿时像被泼了瓢冷水,神色凝结,如至冰窖,目光颤颤巍巍的游移到了清作那边。见对方神情淡淡未见异色,赶忙想说点别的把这话茬错过去,怀里的人却是醉得不清,以为非闲许久不做声是想敷衍他,当即不满的拧着身子,把头转向清作那边。张口就问:“帝君,可有神仙醉这酒吗?”清作视线在花辞柔和的发丝间一闪而过,微微颔首,“确有此酒。不过说是酒,却又算不得酒。因为此酒酿造取材有些特殊,只醉仙族,不醉凡人。”白伶听得笑起来,无视非闲一个劲儿挤弄的眼神,“哦?只醉仙族不醉凡人,天下竟有这般神奇之物。那帝君喝过没有?”“未曾有缘。”白伶更惊讶了,“真的假的,这六界,哦不,除了魔界吧,哪有什么东西是帝君得不到的。区区酒水而已,有何困难?白伶不才,但在妖人两界认识的朋友还算多,殿下若是不嫌弃,就说说那酒是如何酿造的,我去把配料为殿下寻来。”“不必劳烦,应是寻不来的。”清作一向谦卑,白伶见此还以为他只是客气而已。轻笑一声,“殿下就说吧,你是花辞夫君,以后也算是我的好友。不必客气,就算寻不来说说也无妨,就当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长长见识。”非闲在一旁听着脑仁都大了,白伶喝醉之后不止是举止大胆,连知觉也变得迟钝了许多,这边都快把他的衣袖扯掉了,白伶还是未感有异,继续跟清作说的兴致勃勃。这神仙醉他没喝过,但他却是知道这酒是何人所创,也知道清作曾为了做出此酒在世间苦寻了多少年。可到头来不过是梦醒时分空欢喜,神仙醉就是一场虚假的美梦罢了。借酒消愁愁更愁,醉酒只能得到一时的麻痹,却解不了一世的愁离。清作看着杯中酒倒映出自己的眼睛,像是透过水面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曾有一人说,仲夏之际,取花间晨露与酒曲埋与地下数月,取出后放置玄冰壶内,加三昧真火烧之。煮到人间桃花纷沓而至,饮之可醉百年。煮到童稚小儿衰败为耄耋老叟,饮之可醉千年。煮到挚爱将死,心亦死,带其坟前饮下,便可长醉不醒。前两者我皆试过,均无用。”白伶本来还抱着听乐子的心态,听清作说完神仙醉的酿酒方子后,却一点也笑不出来了。昏昏沉沉的脑子也霎时间清醒了大半。“那最后一个呢?”此问一出,气氛彻底陷入了一片寂静。 第45章 今天若不是清作在此,花辞怕是要因灵力枯竭而死了。以前他还羡慕过花辞,自己便可繁育后代,可如今看来也是福祸相依。花辞被戳的缩了缩脖子,“可我以前怎么没肚子痛过,应该不是孩子的事吧。”回想以前在凡州脊时,天气比这里恶劣多了,自己每天跟雪一山上河里的跑,身体也从未有过任何不适,想来应该不是小娃娃的问题。白伶冷哼一声,“废话,你原来待在天界,灵力醇厚,每天消耗的多补充的也多,自然不觉得有什么。可你如今入了凡尘,灵力还被那么多仙胎妖胎共享,肯定捉襟见肘。”花辞点点头,原来是这么回事呀。他转头看向清作:“那怎么办,不然我们回去吧。”虽然他挺想待在人界的,可为了小娃娃还是不要冒险的好。白伶却觉得回仙界有些小题大做了,摆摆手,“用不着回去,缺什么补什么呗。不就是灵力吗,乞灵山上蕴含灵力的药材不在少数,等着,我去人参精灵芝精那里给你挖几筐回来。”花辞啊一声,有些为难:“人参爷爷跟灵芝奶奶种的那些灵药五百年才能长出一寸长,你上来就要挖一筐,恐怕不太好吧。”白伶不以为然,“有什么不好的。到时候放一把火,我看哪个敢不给。”“……”看花辞一下垮了脸,白伶嗤笑一声,“逗你玩呢,他们种那些灵药还不是去人界换钱的,他们不给我买便是,再不行不还有你家帝君这尊大佛嘛,到时我就说是救破夜神的夫人,他们还能不给?”白伶看向清作故意道:“是不是啊破夜神大人?”见清作明明听到了却毫无反应,还真跟非闲说的一样,不喜欢自己的这层身份。真搞不懂啊,那可是灭世之灾中救六界苍生于水火的无上荣耀,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造化,他却弃之如敝履。这帝君的境界,还真不是尔等凡夫俗子能理解的。白伶把宅子的钥匙留下,起身就要飞往乞灵山,非闲不放心也赶紧跟了过去。这上午才刚相聚的四人,转眼间就剩下花辞跟清作,两人面面而对,相顾无言。其实花辞与清作独处时一直都很少说话,若是旁人肯定觉得无聊至极,可花辞却觉得这样岁月静好,只要能看见他就会觉得很是安心。清作在幔帐周围设下结界,一层淡蓝色的水膜包裹住了整张木床,闪了几下便消失不见。花辞好奇的伸出手一探,一层蓝光顿时显现出来,眼看着他的手臂穿过一层水膜伸了出去。“这结界只能从里出不能从外进。你先休息,我离开片刻很快回来。”“嗯。”清作转身离去,花辞看了许久才收回眼。又走了啊。他以前在乞灵山时最怕孤独,每天有个蚊虫鼠蚁经过都会开心好半天,花辞很爱与它们说话,听它们讲人界的见闻,哪怕有时会被咬上一口,吃掉几片叶子也乐此不疲。他看着窗外艳阳高照,偶尔有一两只小鸟结伴而去,稀薄的云层时卷时舒,被风拉扯的支离破碎。嘴角不由得抿开一丝笑意。这就是人界啊,阳光普照,万物一片生机。有像金老爷夫妇那样善良的人,也有像胡一狼那样命途坎坷的少年,还有像雀阑跟胡丰那样至死不渝的却不得相守的恋人。一张张熟悉的脸在脑海里划过,他们的声音,说过的话都开始在耳畔闪现。花辞渐渐阖了眼,觉得这样有意思极了,跟翻话本的插画一样。忽然一张张脸之间出现了一个偌大的空缺,思绪被滞住了,取而代之的一望无垠的黑暗。所有人的脸和声音都被中断,只剩下一阵泣音般的洞箫。接着空一声巨响,黑暗中炸开了一道绚烂的烟火,好似漫天大火烧红了全部的视野,好多好多的小孩子在同一瞬间爆发出了欣喜的欢呼声。至于他们喊得什么,却是听不真切了。花辞忽然眼角一热,视线模糊起来。他茫然的摸了一把,却看见指尖挂着一颗晶莹的水滴,摇摇欲坠。奇怪,他怎么哭了……黄粱一梦,花辞一觉醒来太阳早已经斜到西山了。花辞伸手一探发现结界还在,恩人不会还没回来吧。花辞摸了摸肚子,已经感觉不到痛了,掀开被子走出结界,站在窗前一看,便见清作正持剑而立,形如松柏。花辞的全身瞬间绷紧了,这里竟然还有妖魔鬼怪?而且看样子还是很厉害的程度,不然恩人怎么会拿出千回对付它呢。花辞观察了一下此处的地形,恩人跟那妖魔应当是面对面,如果自己能偷偷绕到后方去偷袭那魔物,估计事倍功半。在脑子里计划好路线之后,花辞猫着腰从窗前走过,从另一侧屋的小门走出来,放轻脚步,手里紧握着一节浅红色的茎蔓,表皮上遍布鹰爪勾般的倒刺,一看就肉疼。本来他身上是没有芒刺的,但白伶嫌他太过柔弱总是被各种妖精欺负,就寻来一种奇药,把他一根藤蔓浇灌成了这样,正好可以做打架时的武器。花辞运转灵力,一边小心踱步一边抄起手中的藤蔓,眼看马上就要成功时,却听到一声“喔喔喔”的啼鸣声,把如履薄冰的花辞吓得差点跌倒。不是妖魔鬼怪么,怎么是只老母鸡呀?他站在原地正好跟转身的清作对上视线,确定对方手里拿的确实是千回剑后才问:“你在做什么?”清作面色如常:“杀鸡,烹汤。”花辞看了眼千回,又看了眼对面那只瑟瑟发抖的母鸡,第一次被清作逗笑了。摇摇头走去灶房,拿了把菜刀出来。这回老母鸡彻底害怕了,花辞却不给它机会,直接用藤蔓绞上去捆住,一刀结果了它。虽然他不太爱杀生,但恩人想吃他也没办法。花辞拎着鸡脚要往厨房走,却被清作拦下,他从花辞手里拿过老母鸡走去灶房。花辞疑惑了,这还没做熟就要开吃吗?他在凡州脊时很少见清作进补,就算偶尔食之,也是为了陪自己罢了。难道他们仙族都习惯生吃?可清作茹毛饮血的模样,他实在想象无能啊。在强烈好奇心的驱使下,花辞也跟着清作进了厨房,却见对方把杀好的鸡在木桶上放血,放的差不多后就塞进盛满热水的木盆里拔毛。花辞站在对面看得目瞪口呆,试问天下谁人能把鸡毛拔的如此赏心悦目。 第47章 一片片青翠的椭圆形叶片轻飘飘的砸在清作脸上,一触即落,根本一丁点杀伤力都没有,清作赶紧抓住他搭在发丝上的手腕,“别摘了。”吼,不让他哭,还不让他摘自己的叶子。你管得着嘛!花辞被他抓着挣脱不能,只能哼唧一声,“不摘叶子那我拿什么砸你。”清作了然,转身就去给他拿了那把刚杀过鸡的铁菜刀。花辞看着还沾了不少鸡血的菜刀目瞪口呆。清作以为他不满意,转身又去门后给他寻来一把斧子和一把**,掂了掂递给花辞,“这两个勉强尚可。”见花辞依旧一动未动,清作沉思片刻环顾四周真没什么趁手的东西,“不然我把千回给你。”说完还真要把剑召出来。花辞终于开了口,“你,你你……”莫不是脑子有病。他抢过那两个大家伙,咣当咣当扔在地上。“告诉我真相就这么难吗?你到底在怕什么!也许我帮不了你,但我也会担心你啊。你用不着看不起我,就算是只花妖,我也是只活的堂堂正正问心无愧的花妖,也不像你,是个畏首畏尾的胆小鬼!”清作被花辞骂的一愣,一直以来他听到都是些溢美之词,明里暗里说他骁勇善战所向披靡。畏首畏尾,胆小鬼,好像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评价他。见清作垂眸看着地面,眼睫半晌都不眨一下,花辞觉得自己有些说过头了,莫不是把恩人说伤心了吧。不然道个歉吧,可明明是恩人做错了事,怎么反倒要他道歉啊。花辞凑过去扯了扯对方的衣袖,见清作眸间一片水色,顿时心中一紧。该不是哭了吧?!“我,我方才口无遮拦,你千万莫要往心里去!其实你最好了,又好看又厉害,在乞灵山时就听说好多小妖精怪不分男女都喜欢你。我也喜欢你,最喜欢你了。”花辞不遗余力的剖白内心,可他急不可待的模样,到更像是追债的债主。清作抿唇一笑,探出手牵住花辞。“你说的对。我确实畏首畏尾惧怕太多。”花辞所言不错,他希望小花妖能事无巨细全都跟他坦白,却不愿把自己的秘密说出来与之共享,这确实不甚合理。而且他自认为的保护,对花辞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无形的伤害。他原以为只要隐瞒便能让对方免于担心,却不想这也会无意中离间两人间的关系,让彼此的心背道而驰渐行渐远。他故步自封太久,是该接受一下别人的想法了。“我没生病,方才所见均为业障所化,说是心魔也不错。”“心魔?”花辞艰难的吞咽一口,“那也是魔的一种么,神仙身体里也会有魔?”这么说来好奇怪啊,既是仙又有魔,那到底算仙还是算魔?“在盘古神未诞之前,六界未划,天地本是同源,妖兽俱为一体。追溯本源,间并无差异。就像善与恶本为两面,水火难容锋芒相见,却又可以灵活转化,善可转恶,恶亦可从善。”花辞被清作这一番话说的云里雾里,拧着眉毛绞尽脑汁琢磨了好半天,才稍微理解了点皮毛。“既然如此,那也就是说,神仙也可以变成妖魔喽?”花辞眼睛一下瞪圆了,看着清作嘴唇都在发抖,“你,你是要变成魔了吗?”“若是任其不管,在虚弱之时被魔气侵体,确有可能。”“我不要!我不要你变成魔!”看着嚎啕大哭的花辞,清作才发觉自己的话好像吓到他了。他倒是没说谎,确有可能,但可能性微乎其微。这几万年来,仙界仅出现的几个堕入魔道的都被他放逐到魔界了,毕竟人各有志,这些人天生就不是当神仙的料,让他们去魔族说不定还能有一番作为,若是能造福魔族子民,倒也不失为一件幸事。对于魔族的态度,他一直都与那几位上神的意见相违。谁说神仙就一定是好的,魔族就一定是坏的,这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善恶之分,有的只是哪一方占据上风。清作俯身,擦掉花辞脸上的泪,“我若是变成魔了,你会怕我吗?”他说话时的语气从来都严肃异常,让人看不透他到底是说笑还是认真,花辞只当恩人真要变成魔了。撩开清作的黑发,环住他的脖子,声音因为刚哭过还闷闷的,“我喜欢你,最喜欢你了。”所答非所问。清作弯起唇角,却觉得这是最好的答案。“对了,方才你有没有听到箫声?”“箫?”“对啊,就是箫。那声音醇厚悠长,跟笛子清脆的感觉不一样。”花辞从他颈窝里抬起头问:“我在床上睡觉时就听到了一阵断断续续的箫声,还以为是做梦,结果刚才你眼睛变成红色时那箫声又出现了,跟梦里一模一样,好像还是同一首曲子。而且耳熟得很呐,就是想不起在哪听过。”花辞懊恼的捶了捶脑袋,又开始很起自己这臭记性。正当他又开始一番穷思竭虑时,院子外突然想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门板都被砸得摇晃起来。花辞跟清作对视一眼,“不会是白伶吧,从这到乞灵山很远,应该没那么快的。”“是位老者。”“嗯?”清作起身去开门,花辞不放心的紧随其后,门栓一拉开,一个穿着黑色短衫的老者身子一倾,差点趴在地上,好在清作及时出手扶了一把。老者看着清作又看着花辞,额头上全是从头顶淌下来的汗。“你们是谁,白先生呢?白先生何在啊?”“我们是白伶的朋友,他有事情出门了,大概要三五日才能回来。”老者一听花辞的解释差点两眼翻白晕过去,掰着指头喊:“三五日?三五日!哎呀呀,这不是要了我的老命吗……” 第49章 但不大对劲啊,半妖的妖力都弱得很,不可能把自己的妖气隐藏的如此彻底,而且这现场也该遗留些蛛丝马迹才是。花辞捏着下巴,脑子里忽然想起了出门之前听到的那阵箫声。等等,箫声,箫……白**箫!是那个魔族的撒谎精!花辞一把拉住了清作的袖子,激动的整个身体差点扑过来。“撒谎精!凶手是那个撒谎精!他也来榆槐村了,难怪今天中午还有刚才都听到了箫声,我才想起来,就是他那只白**箫吹出的,连曲子都跟那次听到的一样。不过他怎么知道我们来这了,难道在望城他根本就没离开,而是一直在跟踪我们?”清作看着花刺目色幽幽,也不知在想什么。花辞滔滔不绝的给他分析了一大堆,虽然靠谱的没有几句,但想象力还是颇为丰富的。见对方一声都没有回应,好像是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不免有些尴尬。难道自己推断的太过精彩,抢了恩人的风头,他不高兴了?花辞悄悄瞥了清作一眼,嘿嘿干笑一声,“你说你说。”“你对白**箫的音色很熟悉?”“还好吧,可能是那箫的音质十分特别,当时我一听就记住了。”说完之后花辞也觉察到了哪里奇怪,抓了抓头咦了声,“我脑子一向不好使的,为何这次却记住了呢。”反常,实在反常的很呀。清作看着花辞,藏在袖子里的手指都一根根缩紧了,喉咙间一阵刺痛,“你可能唱出那曲子的旋律?”“能啊。不过他当时吹的不完整,只有一小段,你要听吗?”见清作沉沉的望着自己,花辞被他看得有些害羞起来,干嘛突然这么盯着他呀。他根据回忆慢悠悠的哼唱出来,细软的嗓音充斥着狭窄阴暗的茅屋,好像再烦躁的心都会被这柔美恬静的歌声安抚。花辞一开始被清作盯着,还是有些拘谨的,可是哼着哼着,他好像自己在沉浸在这旋律中难以自拔。不知不觉歌声结束之时,他竟然把整首曲子都哼唱完了,不禁有些吃惊,当时那箫声只有一小段,听着不像开头也不似结尾,可他却把前后都编了出来,而且听着还挺像那么回事的,难不成他竟意外的有作曲天赋?花辞不好意思的看向清作,“后面是我一时兴起,随便胡编……”话还没说完,花辞发现自己已经被抱在怀里,花辞看着对方靠在他肩膀上的头楞住了。恩人还是第一次这么抱他。不是站立着,也不是直接将自己的身体整个托起来。而且蹲下身,与自己保持齐平的高度拥抱。花辞感觉胸口都有些喘不上气了,这种骨肉相嵌的感觉让他有些支撑不住,只能将身体的重心尽可能倚靠在清作上。恩人有些奇怪啊,到底怎么了?花辞刚想开口寻问,耳畔的声音像海面骤然升起的潮水,带着滚滚而来的湿意。“你终于回来了。”他说。第35章 花辞被他抱得浑身发疼,脑子更是一团浆糊。什么回来不回来的?他不一直都在么,恩人怎么又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他心一惊,赶紧掰着清作的脖子检查眼睛,见还是淡淡的琉璃色并未出现发红的迹象,才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有被心魔入侵。不过眼前这情况究竟怎么回事啊?对方注视的目光让花辞莫名惶恐,他伸手碰了碰清作的眼睫,依旧一眨不眨,跟被施了定身术一样,由一潭平静的水凝结成了一块坚固的冰。不过视线却会随着他的一举一动起起伏伏,把花辞弄得芒刺在背不知所措。以前都是他目不转睛的偷看清作,倒不觉得有什么,可如今换成自己被看,简直惊悚的不行。他伸手在清作眼前晃了晃,“你到底怎么了呀?”花辞连问了两遍,清作也不回应,只是按在他脸颊上的手指在缓缓移动,像是在碰一件易碎品,微凉的指尖在细嫩的皮脂上滑动,把他弄得又痒又不敢笑,只能绷着脸往后躲。“杀人凶手还没找到呢,你,你别摸我呀,哈哈好痒……”不一会村长也被花辞的笑声招了进来,还以为是妖怪没走,正躲在这间屋子,进来的时候手里特意抄了一把院子里放的大扫帚。结果一脚踹开门却见清作正蹲在地上摸着小公子的脸,那模样实在……暧昧了些。而且两人的脸离那么近,从侧面看就好像要亲嘴了似的。不过老村长却没往那方面想,毕竟在乡村僻壤的,还真没听说过男子之间也有那种关系的。花辞被突然闯进来的老村长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将清作一把推开,按着发红的脸颊往后退了几步,“村,村长。”“二位公子没事吧?方才我听到屋内一阵诡异的笑声,还以为那妖物故地重返又来害人性命。”诡异的笑声?花辞挠了挠自己的下巴,他刚才笑得难道很奇怪吗?老村长目光下落,看到地上的尸体立即捂着嘴巴别开了眼,见花辞他们也没有离开的意思,不由得劝道:“我看着这屋子阴嗖嗖的,不然咱们还是速速离开。有勇气尝试是好事,可螳臂挡车就不甚明智了。我们还是等白公子回来再做探查吧。”听老村长的语气,显然把白伶当成了真正的世外高人,而眼前这两人,却是远远不及白公子的。若是白伶知道定要笑死,原来帝君也有被小瞧的时候。花辞在旁边听的也是愤愤不平。他们已经找到了凶手,就是那个撒谎精,剩下的只要把他抓住就可以了,怎么能半途而废呢。花辞刚想辩驳,却被清作止住,他点点头,“您所言极是,我们去祠堂吧,也借贵地避避险。”“对嘛,听人劝才能吃饱饭。”老村长也很满意清作识时务。花辞却不解了,明明就找到真凶了,为何却知情不报呢?而且要是放任不管的话,那撒谎精再来村子里作祟怎么办,岂不是会有更多无辜的生命惨遭涂炭。他站在原地寸步不移,俨然耍了小脾气,清作也没强行拉他,而且直接将他揽在怀里凌空抱起来。把花辞吓得一声惊呼,赶紧搂住了清作的脖子。老村长看的一愣,望着花辞,“这是……”“下山时崴了脚,不便行走。” 第51章 多少人梦寐以求都求不来的造化,恩人却视如敝履。花辞忽然想起在白伶的宅子里,恩人问自己的问题,这世间何事是最痛苦的。他说是求之不得,得而非所需。莫非指的就是这件事吗?想到这花辞瞬间茅塞顿开。“其实这个问题很简单,你问苍天有眼无眼,其实这就像我拿出一幅画问你好不好看一样,有人觉得好看,那这画在他眼里便是美的,可有些人觉得不好看,那这画在他眼里便是丑的,所谓标准不同所得的答案也就差距悬殊。”花辞见清作并未反驳,激动的继续道:“所以你觉得苍天有眼,它就有眼,你觉得无眼,那它便无眼了。而且你真正纠结的也不是这个,而是你对自己命运的质疑。你不是不想做帝君,只是在质疑自己适不适合坐在这个位置上。换句话说,你对自己如今的表现并不满意。”清作看着花辞,把花辞看得十分紧张,没想到却换来恩人的莞尔一笑,“你还是一样一针见血。”花辞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我,我以前也这么犀利吗?”他怎么不记得以前也说过类似的话呀。“那你觉得我该如何?”“不如何,该怎么做还怎么做就好了。人对自己的表现不满意是好现象,说明你在寻求更高的突破。况且这个问题本身就无解,佛曰众生皆苦,没有谁可以得到永恒的快乐。上苍把你安排在帝君这个位置上,就是对你最大的历练吧。你无需质疑上苍的决定,更无需质疑自己。因为在我们眼中你已然做到最好了。”花辞说完之后感觉自己心里都畅快了许多,就是不知道清作听进去多少。不过值得庆幸的是,至少恩人的心情变好了,对着他的脸就捏了一把。“你干嘛呀!好疼的,我安慰了你那么久你竟然下得去手!你个恩将仇报的大坏蛋!”清作在被捏红的地方轻轻一抚,印子便消失了。看着花辞嘟起嘴泪眼汪汪的无声控诉他,露出久久违的笑。第36章 老村长挨家挨户统计完花名册,见所有人都已在祠堂到齐后才松了口气。既然仙人已经在村子外围设下了结界,那妖怪便进不来了。就将乡亲们都遣散回家,天色已晚,大家都早些吃饭歇息吧。本来老村长也给花辞他们在自己家里准备了一间客房,毕竟有仙人坐镇,他在家里住着也能安心些。却被清作一口回绝,觉得没必要如此兴师动众,只要村内有妖气浮动他会第一时间感知到,便带花辞转身回了竹林里的居所。两人回家时,灶坑里的炉火早就熄了,摸一摸锅盖还是温热的,花辞将焖在里面的鸡汤盛了两碗,用勺子捞上来些熟烂的鸡肉加在里面,端到卧房,见清作正望着窗外的夜空怔怔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花辞将手里的鸡汤递给他:“你在想老村长他们吗?”“嗯。”花辞嘻嘻笑了,“当面时话都不多说一句,那么冷漠,其实那么担心他们呀。”清作端着汤碗,用瓷勺搅了搅,却没有入口的意思。花辞有些奇怪,“怎么不喝啊,这可是你自己煮的都不尝尝?”说完他端起自己那碗先抿了一口,感觉就是盐有点少,不过还是很香的,上面飘着一层淡淡的油花,汤色奶白,鸡肉的味道都煮到汤里了。恩人怎么不喝呢?“你不生气了?”“我生什么气?”花辞疑惑的看着他,才想起来刚才在死者的家里察看时,他使小性子的事了。摇摇头,“不生气了。当时我就觉得咱们明明知道凶手是谁,为什么要知情不报呢。可后来想想也是,我根据箫声就说凶手是撒谎精未免太过武断,再说我又拿不出直接的证据,肯定难以服众。还是等等看吧,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有耐心的猎人。”花辞低头喝完一碗汤后,发现清作还在看着他,而且瞧这架势,好像半天都没眨过眼似的。不知从何时起,恩人开始盯着他看了。花辞不好意思的擦了擦嘴,见清作碗里的鸡汤依旧一口没动,不由得问:“你不喜欢喝吗?”清作垂眸,直接将自己手里的鸡汤推到了花辞面前。又把花辞弄了个大红脸,好像他刚才问的问题,就是想要人家手里的鸡汤一样。他哪有那么馋啊!赶紧将面前的汤碗又推回去,“你自己喝啦,锅里那么多我自己不会盛吗。”清作终于端起碗来,可视线却还是盯着他。为了让气氛不那么尴尬,花辞走到床前开始铺被。放下幔帐,将里面的被子都整齐的平铺好,将四个角都掖严了,免得半夜再钻进去什么虫蚊咬他。虽然恩人可以设结界,可也不能总让他为自己破例啊,在凡间除了斩妖除魔以外,是不能滥用法术的。而且他今天给自己渡了那么多灵力已经耗费的太多了,能做的事情要自己做,不能总是依赖他。花辞跪在床上正铺得起劲,身后的人突然说话了。“我不去半泽荒了。”“啊?不是说好了么,为何突然不去了?”花辞被清作这突如其来的决定惊的不行,猛然一个转身,却忘了自己正跪在床上,膝盖下面都是悬空的,当即身子一倾就要栽倒下去,还好清作即使抱住了他。花辞看着男人,看起来很正常,没有被心魔侵入,也不像开玩笑的模样。好吧,自打认识恩人以来他就没开过玩笑。可之前明明说的好好的,都拉钩了,如今怎么突然之间就变卦了呢。“你不是有想知道的答案吗?不去半泽荒怎么找夜东篱啊。”“他不在半泽荒。”花辞被清作笃定的语气弄懵了,“又没去你怎么知道?”“我见到他了。”“啊!”花辞一下拉住了清作的袖子,紧张的左右顾盼,“他也来这了吗?什么时候见的他啊,我们一直在一起我怎么没看到?”花辞感觉自己胸口压抑的不行,快要喘不上气了。怎么听见清作见到了夜东篱他会如此紧张啊。他跟夜东篱又无恩无仇,犯得上这么忐忑么。山。与彡夕。见花辞面色拘谨,好像要被猛兽发现的麋鹿弱兔一般,宛若惊弓之鸟。清作抚着他柔顺的头发,“他已经走了。”“走了?已经不在这了吗?”“嗯。”见清作点了头,花辞一颗砰砰乱撞的心才稍稍停下。靠在清作肩膀上缓缓出了口气,“你已经知道想要的答案了?”清作却摇了头,“我没有问。因为答案已经不重要了。”花辞被清作抱在怀里,两人就隔着一寸左右的距离对视着,刚才紧张花辞也没注意到,如今才发觉两人之间挨的有些太近了。 第53章 男孩子被花辞突然变脸弄得有些茫然,低头看着地上焦黄的栗子,并不觉得自己哪里有错。他蹲下身,将被花辞打落的栗子捡起来,吹了吹上面的浮灰,塞进嘴里,一小口一小口仔细的吃起来。没哭也没闹,冷静的态度,倒把花辞弄得不知从何说起了。花辞叹口气,也随着那孩子蹲下来,抬手摸了摸对方的发顶。那圆溜溜的额头上还留着许多被石头砸出来的疤痕和伤口,显然今天已经不是他第一次挨打了。方才花辞还以为是那些孩子冤枉了他才出手袒护,没想到他竟真的是小偷。不过他还只是个六七岁的小娃娃啊,这么小就没了爹娘,也没上过学堂,哪有人教他明辨是非何为对何为错,他偷东西也不过是想果腹罢了。花辞拉着他坐在椅子上,“你为何要偷人家的东西?”“我想要他们不给,我抢又抢不过,所以就要偷啊。”男孩一边往嘴里塞着栗子,一边鼓着腮帮回答他,那态度好像理所当然一样,反而觉得花辞问这个问题才显得脑子奇怪。花辞看着满桌子的赃物,柿子饼,桂花糖,炒栗子,确实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可是在这孩子眼里却是求之不得的珍馐。别的孩子想吃了可以央求爹娘去买,可他却只能去讨,去抢,去偷。看那孩子吃的津津有味的模样,花辞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你以后不要再偷别人的东西了,想吃什么就跟我说,哥哥给你买。”说完还把荷包里剩下的铜板到倒出来递给对方,“不然你自己去买也行。”着花辞递过来的钱,男孩子突然停下吃东西的动作,眼睛转向他,嘴里还咬着一半的栗子壳也忘了吐。小模样呆呆的倒是十分有趣。花辞见他望着自己半天也不说话,有些好笑的点了点他的脑门:“怎么了小家伙?”小男孩并没去接花辞的铜板,只是吐出嘴里的栗子壳,垂眼看着桌面,“你对我真好。”沉默了半晌忽然抬起头问:“你叫什么名字?”“我叫花辞,你呢?”“我原来的名字已经不记得了,不过村里的小孩都叫我小野种,我不喜欢这个名字。”花辞看着男孩天真的表情,有些不忍心告诉他真相,小野种分明就是骂人的话,怎么能被当作名字呢。这村子里的孩子怎么能如此没教养,等哪天碰见老村长一定要跟他好好反应一下。花辞想了想,“那我就给你起个新名字吧,看你眼睛又大又亮,不然就叫明瞳吧。”小男孩点了点头,在口中默念了几遍,似乎还算满意这个名字。不过他又提了一个要求,“我也要跟你一样的姓,我也要姓花。”花辞被小家伙的要求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为什么非要跟他一个姓啊,而且他们妖族都是没有姓氏的,只是习惯于把本体放在名字的开头而已。不过他也懒得跟小家伙解释这么多了,他喜欢就随他去吧。点点头,“好,那你以后就要花明瞳了。”“花明瞳花明瞳……”小男孩反复念着,突然哈哈笑起来。“花辞,我好喜欢这个名字!”见对方喜欢,花辞也深感欣慰,不过他好歹也比明瞳大了七百多岁,就算看不出来,也不能直呼其名啊。不由得纠正道:“明瞳,你以后要叫我哥哥,不能直接叫我的名字。小辈跟长辈或者是比自己年岁大的人都不能直呼其名的,那样会显得十分不礼貌。”“哥哥?”明瞳看着花辞嘟了嘟嘴,“可是我还是想叫你花辞,不想叫哥哥。”见对方不愿听从教诲,花辞也没退让。古人云,子不教父之过,小孩子不学好都是大人教的不对。既然他打算收留明瞳了,就必须好好教导他才行。于是故意板起脸威胁道:“必须叫哥哥,你若不听话我就不理你了。”这招果然奏效。小明瞳可怜巴巴的点了头,“哥哥……”“乖!”花辞在家带着明瞳玩了一上午小游戏,都是在凡州脊时雪一手把手教给他的,他如今再现学现卖罢了。家里白伶留下不少好吃的,到了中午要做午饭时,竟然也不怎么觉得饿。胃里不空虚,心里却空落落的。恩人一大早就出门了,怎么到现在还没回家呀?莫不是真出了什么事?不过恩人都解决不了,他去了肯定也是于事无补。怎么办呢,要不要出去找他呀。花辞双手撑着线绳,坐在门槛上望着敞开的大门怔怔出神,坐在对面的明瞳早就翻好了,却不见花辞有何反应,不由得大叫一声,把花辞吓了一跳。明瞳指了指花辞手里的红绳,“哥哥你不认真哦,再有一次我要惩罚你,打你屁股。”“还敢打我屁股?”花辞被明瞳这副人小鬼大的模样逗笑了,把手里的翻好的线绳套在对方的两只小手上,叹口气,“哥哥在等家人呢,他早上就出门了到现在还没回来,我有些担心他。”“你还有家人?”花辞被明瞳的语气弄得一愣,这小家伙到底怎么回事,说句话都跟在质问他一样。弄得他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捏了捏对方的小鼻子,“怎么,哥哥还不能有家人了。”“是谁?是你的妻子吗,还是你的爹娘?”明瞳说话时的语气十分急迫,他直直的注视着花辞的侧脸,套在他手腕上的红绳砰一下被扯成两段,一只小手背过去悄悄伸向了后腰。花辞却没有注意到这毛骨悚然的一幕。因为他正犹豫着该怎么解释自己跟清作之间的关系,说是夫君?小家伙肯定会被吓一跳吧。而且万一他长大以后以为男子之间是可以有那种关系的就糟糕了,毕竟凡间没有他们妖界那么开化。思来想去,好像也只能这么回答了。“嗯,是另一个大哥哥。”“大哥哥?呵,又是哥哥。”明瞳伸到后腰的手悄无声息的撤了回来,拖着下巴眯起了眼,“大哥哥跟你有什么不一样,为何你是哥哥,他是大哥哥?”“因为他比我大啊。”其实也就大了三万多岁吧。花辞补充道:“不过那位大哥哥长得特别漂亮,又特别厉害,风神俊朗,宛如神祗下凡,你看见肯定会喜欢他的。”听花辞一个劲儿的夸赞对方,明瞳低下头,在花辞看不见的地方不屑的哼了声。那阴毒的表情一点也不像是个六七岁的孩子会做出的。见花辞一提到那个大哥哥就滔滔不绝,明瞳皱着眉,抬手一把堵住了花辞的嘴,“不管他长什么样,我都觉得花辞你是最好看的。”“唔?”花辞被他捂着嘴说不出话,伸手掰开了对方的小手爪。 第55章 “你拿着花球自己去院子里玩,哥哥还有事要做。”说完转身就要去找清作。见花辞毫不留情的转身离去,明瞳挂在脸上的笑容瞬间变了,像一把被冰水浇灭的火焰,冷的彻彻底底。他将手中的花球一下扔过去砸中了花辞的头。那花球是用藤条编织的,上面缠着好多彩色的线绳,所以虽然看着大却不重,就算砸到身上也只是有点酥麻,可是花球砸到花辞头顶的瞬间,他却是疼的倒抽了一口凉气。简直就像被铁球砸中了一样,痛死了。“你做什么!”花辞捡起地上的花球朝身后的明瞳看去,却被那孩子的目光惊的冷汗瞬间从额头上淌下来,这哪里是个孩子的眼神,分明就像个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的恶鬼。“你说过会永远跟我在一起的,为什么要抛下我?你不守信用,我会很生气的花辞。”明瞳朝花辞一步步走来,那种无法言喻的压迫感让花辞想立即转身就跑,可是不知为何,身体却动不了,就像被施了定身术定在了原地。那一刻他清楚的认知到,这孩子不是凡人!看着站在面前的明瞳,花辞第一次清楚感知到何为恐怖。可惜为时已晚。与yu夕xi。看明瞳踮起脚朝他伸出的小手,花辞惊慌的闭上眼,屏息以待,等了好久却只感觉一处柔软在脸颊周围抚弄,身体并未感觉到不适。他心惊胆颤的睁开一道小缝,发现明瞳正一点点擦掉他脸上留下的眼泪,一脸好奇的模样。“哥哥你怎么哭了?”他睁大眼睛看着花辞脸上落下的水迹,有些好奇沾了一点放进嘴里尝了尝,皱起眉头,“奇怪,你的眼泪怎么跟那些人不一样是甜的呢。不过跟花蜜一样,味道真好。”他伸出小手还想再尝一点,却被花辞身后出现的人摁住了手腕。花辞转身,看到了不知何时出现的清作,眼泪突然不受控制的往下掉,脚也软的支撑不住身体倒在对方身上。双手抓着清作的衣服,手背上的妖纹若隐若现,好像用尽全身的力气。有时人就是这样,一个人还可以假装坚强,待在另一个人身边时便会变得十分软弱。花辞呜咽着把头埋在清作怀里,哭得十分委屈,像是在责怪他怎么才来一样。“抱歉。”清作抚顺怀里人的长发,抬头看着面前的明瞳,琉璃色的眼睛仿佛要结出一层霜花。喜怒不形于色,用在他身上在合适不过,可是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真正发怒时方圆千里的温度都会骤降。就像当年破夜之战结束时,天光破晓的刹那,七月盛夏万里山河瞬间被冰霜封盖,连九重天上的金乌都凝上了一层白霜。若不是那几位上神出言提醒,说不定整个凡间都会被他弄的跟凡州脊一样。明瞳被清作周身的寒气所迫,向后退了一步,不过表情却不恐惧,而是像发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惊喜的看着对面的清作,背过去的手已经悄悄握紧了后腰上的某物。“大哥哥是要跟我们一起玩吗?”清作抱住花辞,就那么静默的看向他,不动神色。花辞却是气得不轻,举起手里的花球就朝明瞳砸过去,“谁要跟你玩,你是坏蛋,恩将仇报,快点从我家里滚出去!”因为刚才花辞被吓得不轻,抛出花球也没用上几分力道,想夺还是轻而易举的,可是明瞳却没躲,就那么站在原地让他砸中。看着花球咕噜噜的滚到一旁,明瞳蹲在地上抱紧了头。“你害怕我了吧哥哥。其实我自打生下来就与其他的孩子不同,我能够超控人的身体,让他们做什么他们就会做什么。爹娘都因为这点非常讨厌我,他们骂我是怪物妖魔,让我从家里滚出去,还跟村里人说我不是他们亲生的,所以村里那些孩子才开始叫我小野种。”说到这明瞳从胳膊间抬起头,望着花辞露出一抹凄然的笑,“我只是想有个永远不抛弃我的家人而已,对不起花辞,吓到你了。大概就像爹娘说的那样,我果然是个害人的妖魔吧。”他捡起地上花球,一步步朝门外走去,稚嫩幼小的身影被夕阳映照在院子里的青石板上,形单影只,显得格外落寞。花辞刚才确实害怕极了,内心也坚定要将这孩子赶出去,可是如今看到他这么乖乖离去,心里还是不落忍。难怪白伶说他这人妖精身子菩萨心,都快自身难保了还想着到处普度众生。说的直白点就是破车好揽债,自不量力。花辞拉着清作的袖子,等明瞳出去后立即跑过去将大门关上才松了口气。或许这孩子真是年幼时受了什么刺激才变得如此,不然人之初性本善,他怎会无端就变得这么残忍阴暗,明天得去找老村长聊一聊明瞳的事才行。“今天村里竟又有人遇害了。”花辞给清作倒了一杯清茶递过去,“是突破了结界进来的?”清作接过茶盏摇头。“不是,他一直藏在榆槐村里,昨日夜里又杀了一个有孕的妇人。手法类似,都是下腹被利器掏空,屋子里却没有妖气。不过与昨日不同的是,尸身周围散落着许多栗子。”清作视线下移,看着桌上吃完的栗子壳若有所思。花辞顿时惊出一身冷汗,“你怀疑明瞳是凶手?”清作未置可否,花辞却相信了大半,凶手竟然不是撒谎精而是明瞳?可昨天他确实听到了白**箫的声音。莫非明瞳跟那撒谎精之间有什么联系……第39章 想到明瞳性情如此恶劣的原因可能与那撒谎精有关,花辞心里更是忐忑难安,这个大魔头找谁不好,非要去祸害一个懵懂无知的孩童。而且他三番两次找麻烦,难道依旧不死心想把清作骗去半泽荒?可他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啊。一想到未知的危险正在朝清作逼近,花辞就感觉胸口发闷,肚子也不舒服的抽痛起来。他双臂环住腹部,不着痕迹的将自己难受的表情隐藏起来,想找个理由离开一会,却被清作抓住了手腕。花辞转过头,对着他嘿嘿干笑,“其实就是有点饿而已。”“过来。”“哦。”他乖巧的站在清作对面,见对方抬手放在了自己腹部,一道灵光沿着手掌的轮廓一点点勾勒出来,全身都暖暖的,像是一股温水顺着主干流淌的每一节枝叶,抽痛的感觉也不见了。花辞小心翼翼的摸了摸清作的手掌,顿时惊奇不已,“你还会治肚子疼呀?”“不是肚子疼,是灵力亏损,腹中的胎儿在警示你。”“咦?这样么。”花辞戳了戳肚子凸起的部分,大概是他的体质构造与凡人不大相同吧,已经四个月了,也没见鼓出很大,只是比原来平坦的腹部稍微突出了一些而已,要是被人看见只会以为是吃多了。平时活动倒是不打紧,不过长得这般慢,也不知道何时才能与小娃娃们相见。 第57章 第40章 黑三儿发现,这孩子天生就拥有操控外物的能力,不止是人,就连猫狗花草也会受到影响,并且这种能力会随着年岁增长变得越来越强。起初是通过声音,后来直接用意念就可以达成,几乎百试不爽,实乃一件杀人的利器。于是黑三儿就动了心思,开始带着孩子一起去打家劫舍,这下自己都不用动手了,直接让小孩控制住对方便能为所欲为,兵不血刃就能抢的盆满钵满。基于这点,黑三儿对那孩子也稍微好了点,但也仅仅是稍微。就像自己养的狗一样,高兴了就扔块肉让他尝尝甜头,不高兴直接拳脚相加往死里打,根本就不把他当人看。可那孩子却无论被黑三儿如何残暴的对待,都把他当生身父亲一样尊敬着。他总是偷偷的看着黑三儿,把他一时兴起丢给自己的小玩意儿当宝贝一样珍藏起来,并幻想有朝一日他能跟村里的其他孩子一样,得到爹娘的疼爱。但知情者都明白,那一天永远也不会来了。这种情况就算一般人都会心存芥蒂,何况是黑三儿那无恶不作的暴徒呢。大概是黑三儿日子过得日益滋润,对妻子也不再向往常那样百般刁难,心血来潮时还给她买些好看的衣服穿戴,毕竟也是自己的妻子,天天弄得跟黄脸婆一样出去也丢自己的脸不是。后来也许是生活条件变得好了,那女人的身体也渐渐恢复过来,不到半年就又怀了一胎。这可把黑三儿高兴坏了,一改往日的态度,再也不出去寻花问柳,只待在家里围着妻子嘘寒问暖。又置办了一大堆给未出世的孩子穿的用的小玩意儿,什么虎头鞋,小风车,挂在手腕脚腕上的银铃铛。放在桌上摆成一片,每天都要一件件的把玩,畅想自己的亲生骨肉出世后家里该是怎样一番景象。而那个一直被忽略的孩子,从小被苛责到大,从未见过如此新奇的东西,趁着黑三儿不在,爬到桌上偷偷拿起一个拨浪鼓小心翼翼的把玩起来。没成想在床上熟睡的母亲突然站到了身后,一把就扯住他的衣服扔到地上,大声斥责。若不是这孩子的生父抛弃了自己,她一个柔弱女子也不会背井离乡跑的这么远,又被那些牙子拐骗至此,沦落到这般境地,嫁给一个地痞无赖苟且偷生。女人早就被黑三儿折磨的疯癫无常,一时间将气都撒在了这个孩子身上,对他又打又骂,直接将那只拨浪鼓踩得粉碎。晚上黑三儿回家后看到地上被踩破的东西,更是认定了是那孩子所为,根本不顾及那孩子已然被母亲踩得鲜血淋漓的双手,又是一顿暴打。当晚那孩子没活过子时便一命呜呼,被黑三连夜丢进了乱葬岗。第二天黑三儿跟其他人谎称,说孩子被他卖给城里的大户人家做养子了,但乡亲们都心里有数,这孩子多半是被他打死的,不然以黑三儿那贪得无厌的揍性,他还巴不得使唤那孩子当牛做马一辈子呢,哪里还会好心的放他去富贵人家享清福。可就算这事大伙都心知肚明,也没谁敢站出来鸣不平。毕竟对方可是无赖黑三儿啊,而且那孩子在时,也帮着黑三儿做过不少坏事,就算无心之过也是助纣为虐了。甚至有些人还暗自庆幸过,说不定那孩子就是个妖怪。结果不到一个月,村子里突然发了洪水,好多人家的房子都被水冲塌,但好在撤离的及时,并没出现太大伤亡,只有黑三儿两口子死在了坍塌的屋子里,衙门派人清理尸首时,那身体都被砸得看不出人形了。尤其是那女子身上,腹部开了一个硕大的血洞,怎么看也不像是砸出来的。但周围又没有证据,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但村里人都传言是那枉死的孩子来复仇了。毕竟那尸体上出现的异常大家都有目共睹,而且黑三儿家整个院子都被废墟掩盖,为什么他们夫妻俩被砸死,而院子里的那条狗却毫发无损呢。这背后的原因想一想实在让人脊背发凉。“老朽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二位公子千万切记,出了这门可就别再提起了。”老村长说的时候头上一直在冒冷汗,时不时的还要看看窗外,好像总觉得有另一个人在屋子周围偷窥一样。弄得花辞也忍不住转头看去,只见窗外的风声貌似越来越大,像是吹着什么东西撞在窗框上哗啦哗啦响。花辞跟清作对视一眼,“外面好像有东西。”清作微微颔首,“确实。”“那我去看看吧。”花辞刚要起身,清作却抢在他前面把窗子推开,只见一只七尺多高的招魂幡正插在村长家的窗外,上面缠着白色布条,正伴着风声一下下敲击着纸糊的窗面。而窗纸上赫然印着无数个血手印,乍看之下组合成了一个硕大的“死”字。一个个手印排布紧密,形状姿态各不相同,却让人感觉非常急迫,像是在极度暴躁或者愤怒的情况下拍击窗户形成的。每个手印只有三寸左右,显然是只小孩子的手。“是,是黑三儿家那小子回来了!是他回来了!”老村长看着自己窗户上的血手印和插在地上的招魂幡,惊呼一声,差点吓得背过气去。花辞赶忙将他扶住,凝眉看着那窗户上的印记,声音骤然降低。“那孩子的事情你并未如实相告吧,就是因为你隐瞒了至关重要的部分,他才会这么生气来敲你家的窗。”花辞提起老村长的衣领,目光中透着冷冽,“我再问一遍,当年那件事的真相到底是什么。你若还是不说,今晚谁都救不了你。毕竟就如村长所言,我们只不过是凡人而已,神仙都不肯救你,我们就更是爱莫能助了。”说到这花辞看着老村长惊骇不已的老脸,露出一丝古怪的笑容,把后者更是吓得肝胆俱裂。原本看着还有些憨傻的小公子,怎么突然间变了一个人似的,比那大公子看起来还要可怖。在一旁观察的清作却饶有兴致的弯了嘴角,虽然乖顺的小猫不错,但还是有点爪牙好。老村长被这接二连三的事情弄的快要魂不附体,在花辞的恐吓下,终于溃了心里最后的防线,把他们带到了西山脚下的乱葬岗。原来在那孩子死后,村里接二连三又发生了许多诡异之事,许多人家都会在晚上发现家里莫名其妙多出一个人来。比如吃饭的时候,明明三个孩子两个大人五双筷子,可是发到最后就会少一双,到一回头就看到一个不认识的孩子站在后面。还有睡觉的时候,一张床睡了两个孩子,不一会中间就会多出一个头来。虽然那鬼魂并未做什么坏事,但村民们也经不起半夜三更总是被这么吓啊。于是大伙便去外面请来一位法力高强的天师,将那孩子的魂魄压在了乱葬岗槐花树下。这么一来确实管用,再也没听说村子里哪家现离奇诡异的事情了。老村长将花辞他们带来乱葬岗,只见那无碑坟冢上长着一颗异常茂盛的槐树,上面开满了浅红色的槐花。花辞站在树下,轻轻触碰着树皮的表面,便能感觉到树干内部有血液流动的触感。灼热,源源不断的流向这棵槐树的枝丫。花辞心中一惊,抬手折下了一节槐树枝,只见茎秆中立刻有源源不断的鲜血涌流出来。果然,世间万物,皆是有因有果。他放下手,转身看着那孤零零的坟冢,脑海中忽想遇见明瞳的一幕幕。难怪他性情会如此偏激,原来都是拜你们所赐。“其实当年那孩子并未被打死,只是昏过去而已,黑三儿怕事情败露,情急之下才会把他活埋在乱葬岗。也许黑三儿夫妇横死的事确实与他有关,但也算冤有头债有主,他只不过贪恋家人的温暖才会去村民家中徘徊,你们又何必置他与死地。”“我,我们没有啊,只是叫天师把他收了而已!”老村长大声为自己辩驳。花辞笑了声,那声音低沉,不似他平日说话的语气,尤其是他此刻背着身,竟然人产生一种眼前之人被偷梁换柱的错觉。“收了而已?看来你们请的天师也不是什么仁义之辈。这槐花树将那孩子的身体束缚在坟冢中,吸食他的精血,原本活着的身体,如今恐怕也是半死了。”屿汐独家。就在这时,一阵冷风拂过,周围半人高的荒草都疯狂摇曳起来。清作将花辞护在怀里,老村长害怕极了,也想跑到他们身边,却被一团迎头而来的黑影砸中,当即疼得跪地不起,哎哟哎哟的大声喊疼。 第59章 明瞳见花辞醒了,不免有些窘迫,可双手被扼住使不上劲,只能大声嚷嚷:“把簪子还给我!”清作将袖子里的发簪拿出来,“可你不说是要送给我?”“谁要送给你,那是我的东西你还给我!”见明瞳对这簪子如此执着,花辞将那发簪拿过去仔细看了看,就是一根普通的铜簪,除了末端被打磨的非常锋利并没有任何不妥。不过簪头的纹路倒是很精致,明显是给妇人佩戴的。花辞突然想到了什么。“这是你娘亲的发簪吧。还留在身边,是很想念她吗?”说完花辞让清作放开明瞳,把发簪递到他手里,却被明瞳一把挥开,当啷一声那根铜簪便落在了地上,摔出去好远。花辞楞住了,明明方才想要回发簪的是他,为何还给他却要扔出去呢。明瞳红着眼睛大吼:“我才不想她,她还有那个男人都是我杀的。我巴不得他们死后被鬼差拉入十八层地狱永受穿心割舌之痛!”恶毒的诅咒从他的嘴里脱口而出,可是眼里透露出的却是深深的失望。可他在失望什么,失望花辞不能理解自己,还是失望这簪子的主人……花辞下床将簪子捡起来,他知道明瞳这幼小的身体已经承受了太多他本不能承受的痛苦。可如今事已至此,人死不能复生,活着的人就要为自己所作的错事付出代价。错一辈子可以,永生永世都这么错下去,搭进自己的全部就太不值当了。“他们是有错,可是你杀了他们就等于犯了杀人罪孽,死后一样会被拖入地狱无**回。”“无所谓!”明瞳狰狞的表情中透着极度的偏执,搭在两侧的小手握成坚实的拳头,“就算魂飞魄散我也要拉上他们一起,他们不都讨厌我都想要我消失吗?我就让他们永远都要见到我,就算下地狱也要跟我在一起!哈哈哈哈!”笑着笑着,那双漆黑的眼睛中不断溢出泪水,明瞳背过头使劲摸了一把,“反正就算我魂飞魄散也没有人会在乎。”倔强的语气中却是满满的落寞。花辞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我会在乎啊。我希望你能放下仇恨,做回原本的自己。每天都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生活,如果你不喜欢待在人界,我就带你去妖界,那里有很多跟你一样身负异术的小孩子,没有人会打你骂你,我会永远保护你的好不好?”“保护我?”明瞳迟疑的看向花辞,“真的吗?”“当然。”为了表示自己说话算话,花辞主动牵起明瞳的小手,“你要是愿意从今开始我们就是一家人,我跟大哥哥都保护你。”明瞳攥紧了花辞的手,如释重负的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可我只想要你不想要大哥哥啊。”话音落地的瞬间,花辞便感觉眼前的景物变了,周围一片黑暗,鼻息间充斥着浓重的土腥味,他好像掉进了一个寸草不生的沼泽。第42章 恩人不见了,这里只有他们两个。花辞看着眼前景象就知道被骗,气得想要扯回自己的手,却被明瞳攥得紧紧的,动一下就抽筋剥骨的疼。“你不说要永远保护我吗?难道你是骗我的,现在又要反悔了?”明瞳看着他,一副偏执的表情,花辞无言以对。明瞳见他不再反抗,便开开心心的拉着已经全身僵硬的花辞,在这沼泽里深一脚浅一脚的游荡着。相比于花辞的一脸萧索,他却是满心雀跃,即使眼前这荒地根本毫无任何美景可言,可他却好像来到了一片乐谷,有些喜不自胜。尤其是牵着自己最喜欢人的手,雨夕彖対在一片只有他们两人的世界中玩乐。明瞳大步大步往前走着,笑道:“那个人果然没有骗我,他说只要把你带到这,就没有任何人能抢走你了。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谁也不能来打扰。”听着明瞳的话,花辞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是谁跟你说的?”“把我从坟冢里救出来的人。”明瞳转头看着花辞,想了想,“用你的标准来看,也算个大哥哥。”“他是不是腰间别着一支洞箫?”明瞳仔细回忆了一番,“洞箫?原来那个白色棍子叫洞箫吗?”花辞只感觉脊背发凉,再次环顾四周的景象,心里的感觉已经不能用害怕来形容了,简直是毛骨悚然。真的是撒谎精搞的鬼。刚才在乱葬岗没有得逞,现在又骗明瞳把他带到这来。不过他的目标不是恩人吗,为什么这次换成他了?花辞被明瞳半强迫的拉着在沼泽中穿行,脚踝在淤泥中越陷越深,他发觉前方已经没有可走的路了,泥土间只剩下一滩滩亮晶晶的水洼。他将被明瞳牵住的手用力往后拉了一把,勉强减慢了步速,“再往前走我们都会陷进沼泽中出不来的。”明瞳却不以为然,“就是要出不来啊。你还不知道吧,这里的泥巴一遇到活物就会自动缩紧,把所有气息都挤出去,将它们活活闷死。等泥巴把我们两个包裹在一起,变成一个实心的泥球时,我们便可以永远在一起了。”说完他哈哈笑着,便要拉着花辞继续往走,五根软乎乎的小手指抓在手腕上,硬得跟钢筋一般,花辞想挣脱都无能为力。花辞突然有些后悔擅自离开清作身边,他觉得自己可以帮明瞳放下仇恨改过自新,却没有考虑过他的能力若是不及对方,这件事实施起来就会非常困难。自古以来强者保护弱者是天经地义,可是反过来却异常坚难,不是因为弱小者缺少正义和骨气,而是真的无能无力。就像现在,他想让明瞳回头,却连抓住那孩子的力气都没有,只能被他一路拖到更深的黑暗,直至死亡。环顾四周也不见清作,花辞摸着自己有些抽疼的肚子,眼泪簌簌落下。“求你了明瞳,哥哥不能死,哥哥肚子里还有孩子。我死了他们也会一起死的。”前面像是发疯一样不停朝泥潭中前行的明瞳听到这句话忽然刹住了脚步,转身望着花辞。“孩子?”视线下移到他的腹部,若有所思。“你是女人么,为什么会有孩子? 第61章 或许是明天,或许是永远。而现在呢,他身边已经有了花辞,他仍然还在等着那个人吗?明瞳看着眼前的清作冷笑一声,“你为什么不杀我,留我一命也想让我帮着你去抢劫?还是想把我放进狗窝,用铁链把我跟狗拴在一起,吃狗屎,喝自己的尿?”看着眼前模样才六七岁的孩子,脸上是灿烂的笑容,嘴里说出的话却让人不忍卒听。清作从袖子中拿出一只寒玉瓶,递到明瞳面前。“从见你第一面起我就觉得似曾相识,后来仔细回想,才发觉我在七百年前曾经见过你生父一面,他是谛听坐下的门生,你天赋异禀应该也是源于他的身份。这只寒玉瓶里有他想留给你的东西。”“我的生父?哈哈。”明瞳拿起地上的玉瓶,小手上的青筋都要显露出来,“要不是他抛弃我娘,我们哪会落得这般下场,现在你又把他搬出来做什么?希望我迷途知返?哈哈哈!我只会更恨他,更恨所有人!”花辞看着那只寒玉瓶,“那瓶子里面好像有东西在发光,是什么啊?”明瞳低头看去,瓶子里确实有一团蓝光如萤火虫般片刻不停的闪烁着,他用嘴巴咬下塞子,一颗淡蓝色的小石子从瓶口中悬浮在半空。“这是极蓝星,也称极蓝之泪。你父亲本为东海鲛族,鲛人一族自上古以来隐居深海不问世事,他们善于吟唱,能通过歌声控制外物。幼年生长于海底,成年后才可上岸托化成人。他们不入水时外表与常人无异,但一生无泪,只有在死去的瞬间,会从眼瞳中流出一颗蓝色的鲛珠,也就是所谓的极蓝星。”“死去的瞬间,他已经死了吗?”明瞳捧着那颗蓝色的鲛珠,狠狠捏在手里,齿间扯出丝丝狞笑,“死了好啊,死了就不用被我杀了。他运气还真是不错。”见他还是这副执迷不悟的态度,花辞他们都不由得叹了口气。清作将千回剑收回,站在他面前看着那颗鲛珠,“其实他并没有抛弃你和你母亲,只是你母亲肉体凡胎,怀着你会耗尽她的全部生气,于是你父亲就偷偷将自己的全部修为渡给了她,只留下这一颗鲛珠,被谛听带回来交给我。他说大地之母告诉他,我日后会碰上这颗鲛珠的下一任主人。”清作看着脊背一点点塌陷下去的明瞳,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顶。“这世间并不是没人在乎你的,你的父亲,把自己唯一的遗物留给了你。鲛珠有起死回生之效,同样也能杀人于无形。要怎么用你自己决定。花辞流着泪被白伶抱住,攥着鲛珠的明瞳同样哭得昏天黑地。原来他不是没人在乎的孩子,这世上一直有一个人在爱着他。可是他知道的已经太晚了。“所以,这颗鲛珠要怎么办我可以自己决定?”清作点了头,明瞳看着躺在掌心闪闪发光的小星星,站起来把它递到花辞面前。“哥哥,这个送给你吧,算是赔礼。我杀的人实在太多了,鲛珠只有一颗救不了那么多人的命,所以我就要去地狱偿还了。如果你以后碰上想救的人,只管用就好。谢谢你在竹林里帮我,还陪我玩花球。”看着明瞳的是身体渐渐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扯成一缕缕黑烟飘散在眼前,花辞抓住清作的手,“他去哪里?”“他原本的身体被埋在噬骨阵中早就不成人形,如今他已经不算是生灵。仅靠一丝魂气尚在,应该是被控制过他的人收走了。”“控制他的人,撒谎精!”“大概是。”花辞搓了搓头,再次陷入了两难的境地。这该怎么办啊,如果放着不管明瞳的魂魄不知道会被那撒谎精用来做什么,可要是继续留在这就等于正中下怀,恩人跟白伶他们都会有危险的。哎呀,如果他也像恩人那样法力高强就不会有这么多的问题啦!白伶在一旁看花辞把自己的头发抓的乱七八糟,不由得嗤笑一声,从后面拍了把他脑袋,“赶紧往前走吧,马上就到了半泽荒涨水的时候了,到时候整片沼泽都得淹没。得赶到变化之城才能休息。”“变化之城?”花辞看他们都没离开的意思,不由得心下疑惑,“我们不回去吗?这里不是很危险吗?”“是危险啊,可现在也回不去了。你不知道半泽荒这鬼地方有个别名叫‘貔貅之腹’么,进去容易出去比登天还难,没有半泽荒之主开启出口,谁都别想从这出去。”“半泽荒之主,谁呀?”白伶哼笑一声,拍了拍非闲的肩膀,”问你呢,半泽荒之主是谁?”非闲一甩拂尘,摸着下巴,“记得上一任好像是夜东篱,现在,貌似没有了吧。”“没有了!”花辞被吓得不轻,快跑两步在前面转身看着他俩,“那我们岂不是要永远被困在这出不去了?”白伶平时就总喜欢把事情说得耸人听闻来吓唬他,可是非闲仙君也这么说就有些可信度了,而且恩人也一直面无表情的,该不是生气了吧。唉,要换他是恩人肯定也生气,本来好好的,就因为他大家都被困在这鬼气森森的半泽荒了。法力没法用,还得时刻警惕那撒谎精射来的暗箭。他真是个害人精。想到这花辞耷拉着头,也不敢再出声了。清作在身后见花辞突然默不作声,快步走上去牵着对方的手,开口发出的声音比柳絮还轻盈,“不用怕。”花辞听到清作的声音,抬起头对上那双清澈的眼睛就感觉脸颊烫得不行。“我没怕,就是有些难受。若不是因为我你们也不会受困于此。”他垂下眼,看着脚下蜿蜒的小路渐渐通向前方,胸口突然跳得好快。一种强烈的心悸让他有些恍惚。这感觉是怎么回事?清作牵着他的手紧了紧,把花辞拉回现实,又说了一遍不用怕。花辞抬头看着他,也不知这句是所为何意。这半泽荒果然名副其实,一半沼泽一半荒地,也难怪上古时期仙族跟魔族一直针尖对麦芒,见了面就掐。世人皆知,天界九重天,每一重都是绝美的仙境,繁花似锦绿树成荫。反观半泽荒,这偌大的地域哪有一块像样的好地,连棵草都不长,两边一对比,魔族心里肯定不平衡啊。谁规定魔族就得住在不见天日的地沟里,他们也是想看山河湖海、风花雪月的文艺族好么。只可惜两族斗争了数万年,魔族依然没有争取到一块能照到太阳的好地儿。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花辞发现魔族的人好像都长得非常白,注意,是非常!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突然窜到你面前,绝对能吓得七窍生烟的那种。花辞跟在清作后面,紧紧抓着他的袖子,亦步亦趋的跟着,生怕稍不留神就把人跟丢了。吸取之前的教训,花辞决定从现在开始要一刻不停的跟着清作,连眼都不能眨。可每次只要前面出现个魔族人,花辞就忍不住把眼睛闭起来,不是他胆小,而是这些人白得也太下吓人了。非闲他们也觉得有些惊奇,白伶更是大胆,直接喊住一个魔族的姑娘问:“姑娘,你这脸上为何涂这么厚的珍珠粉啊?”小姑娘瞧着年纪不大,挺多十五六岁的样子,但实际年龄不定几百几千呢。额心生着一截三寸来长的雪白顶角,上面还有一圈圈的螺纹。 第63章 “这位小哥真是好眼光,这可是五百年的绿魔兽,摆在家里养着不仅赏心悦目还能净化环境。让你不出家门也能感受到春天的气息。而且这可是当年魔尊大人亲手在院子里种下的一百只绿魔兽之一,非常具有收藏价值和纪念意义。”“魔尊?”花辞盯这手里的小东西,左右看了看,有些不忿,“你撒谎的吧。他种在院子里的,你怎么给挖来卖了?你就不怕魔尊大人知道你挖了他家的墙角,治你的罪吗?就算它还是幼体,但跟主人常年在一起待久了都是有感情的,你这样把它挖出来困在这么小的盆子里,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那卖货的小贩被说的哑口无言,只能瞪着眼干嘎巴嘴。明明看着挺好糊弄的一个傻小子,怎么说起话来还一套一套的。不过他倒是没撒谎,这绿魔兽的幼体确实是在夜东篱曾经的旧居挖出来的,虽然这东西本身对修炼没什么功效的,但在半泽荒这寸草不生的地方,也算稀有罕见。而且它还有跟花草类似的效用,备受一部分魔族人的喜欢。正好今天就是魔尊选后的日子,肯定有不少痴迷他的小姑娘都会逛街,他还想着趁此机会大赚一笔,没成想一上来就碰上了这么根钉子,真是晦气。不过仔细想想他说的也不错,原来魔尊生死不明,外界都传言他在九重天上被人一剑刺死灰飞烟灭了,他挖了只绿魔兽就挖了,反正也没人管他。但现在可不行了,要是让魔尊知道他挖了自己家的绿魔兽,肯定不能轻饶他。传闻魔尊最爱的一件事就是种绿魔兽,他这不就等于在老虎嘴里拔牙么。想到这小贩也不敢再讨价还价,摆摆手,“算我倒霉,这绿魔兽白给你了。”说完拉着桌面上的黑布一兜打成包裹,立刻脚底抹油溜出了长街,花辞在后面喊了好几声都不见他停下脚步,反而跑得更快了。花辞看着手里瑟瑟发抖的小东西怔怔出神,他只是看到有人不尊敬花草就特别生气,虽然这也算不上是真正的花草吧,可花辞还是会因为它酷似小草的外形惺惺相惜。不过他只是想教训那小贩几句,却没想过要讹人家的东西啊。端着那只绿魔兽,花辞问清作:“这个也要埋进土里养吗?”“幼年时需要,成年后它可以自己飞出去觅食。”“还可以飞!”花辞震惊了,同样都是长得绿油油的,有几片叶子,而且他可比这小东西的叶子多多了,怎么人家成年就会飞,他成年的时候却脚埋在土里连路都走不了呢。花辞顿时感觉被伤了自尊,把小陶盆递给清作,又去看别的东西了。一转眼看到白伶正在前面的摊子上选东西,而跟在他后面的非闲仙君手上提着无数个大包小包,连拂尘都要用脖子勉强夹着。见花辞跟清作走来,非闲嫉妒的眼睛都要红了,“你怎么就拿着一盆草!”然后看向花辞又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小花妖你也太寒酸了,逛了半天就拿了盆破草,想要什么随便拿,这魔界不像人间那样收金银货币,只收灵石,你家帝君有的是。”清作这回倒是没有拂了他的面子,看着花辞,“你可以拿想要的。”花辞被他们俩盯的有些尴尬,虽然这里卖的小东西都挺好玩的,但他并没有想带走的念头,好看东西看一看就好了,未必就要拿在自己手里。他走到白伶身边,看他正看着一些五彩斑斓的石头,这石头一块块都兼具七色,花纹不尽相同。对着光一照并不透明,可见不是玉石玛瑙之类的原石。花辞看白伶一块块挑得极仔细,不禁有些好奇:“这是什么啊。”站在对面的摊主给他介绍:“这位小哥不是本族人吧,今天是我们魔界的七彩节,就跟外界的乞巧节类似,都是情人之间的节日。若是小哥有心仪的姑娘的,不妨买一块七彩石去祈愿河边许愿,一定能保佑你们天长地久白头偕老。”花辞听着摊主的话,忍不住拿了一块形状比较圆润的七彩石,在手里来回把玩着,要是不看上面的花纹还真像一颗圆咕隆冬的鸡蛋。“真的这么灵吗?”好像每个前来的客人都会问一句类似的话,摊主说出早就准备好的回答:“当然是灵的,魔尊大人早年间还去许过愿呢。”“他也去过?”花辞没注意到身后的清作望着自己的眼神已经有些深沉,继续问:“那他许的愿后来可实现了?”“这……小的就不知道了。”那边白伶也选好了一块石头,付灵石的时候想把两人的灵石一块给了,却被后面的清作挡回去,抢在他前面付了花辞的那份。白伶笑了笑,有些揶揄的看着他,“真是的,知道你是花辞的夫君,也用不着连我这个当哥哥的给花辞付钱也不准吧?在你没出现之前花辞吃的用的可都是我出钱买的,要是连这个也要介意,你是不是也该一并还给我?”喜欢爱护花辞当然是好事,可一旦这份爱因占有欲而变得狭隘,就会让人身心俱疲。他以前还真没看出来清作还有这种隐藏的属性。清作看着花辞手中的七彩石却道:“我没有介意,只是七彩石必须要许愿之人自己出钱才行。”“哦?”白伶有些惊讶,转身问摊主:“还有这个说法吗?”摊主点头,“确实有的。”这回在场的三个人看向清作又是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知道的这么详细,难道是去许过愿?花辞看着手里的七彩石也有些忐忑,刚才摊主说夜东篱也去祈愿河边许过愿的,难道当年是恩人跟他一起去的?怎么出来逛个街到哪都能听到夜东篱啊,碰上个妆容诡异的小姑娘说夜东篱要选王后,碰上个卖盆栽的说自己挖了夜东篱的墙角,现在碰上个卖七彩石的又说夜东篱去河边许过愿。这个夜东篱怎么就这么忙呢!花辞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怎么了,他好想把耳朵堵住再也听不到夜东篱的名字。后来花辞一直不怎么说话,其他人见他兴致不高,所幸放弃了前面还没逛完的长街,原路返回去了城边的祈愿河,打算一起把七彩石刻上愿望沉入河底,就回去找间客栈休息。拿着刻刀在石头上左左右右的比划了半天,花辞总算绽开了笑颜,因为他实在不会写字,就在上面画了一幅画。上面是九个团子手拉手围成一个圈,把他跟恩人包围在一起的画面。花辞挽起裤脚走到河边,怀着虔诚之心将七彩石正面朝上放入水底。因为摊主还特意交代过,这许愿石放入河底时一定要正面朝上,不然发生的事情就会与刻在上面的愿望背道而驰。看着石头正面朝上徐徐沉入水底,花辞也算是松了口气,就在他转身将要离去的时候,却发现就在距离自己不远处,有一块七彩石竟然是倒着沉在河底的。花辞顿时疑惑了,就是因为怕触犯了忌讳,所有人放石头的时候都是小心翼翼的,生怕它沉底的时候倒过来,为何这块石头的主人却如此粗心大意?花辞蹲在旁边看了那块石头许久,真的好好奇上面许的是什么愿望啊,其他石头都是正面朝上,写的什么一目了然,花辞反而不想去看。直到身后的白伶已经在叫他,花辞实在忍不住,心想我就当做好事帮你正过来吧,一鼓作气捏着石头的一角,将七彩石慢慢拿出水面。当他看到这块石头右下角的刻字时,花辞顿时就后悔了,因为上面刻着一个“篱”。竟然又是他! 第65章 “你说话还有没有点准头了。一个时辰前是谁拍着胸脯跟我信誓旦旦的说,夜东篱灰飞烟灭都被记在天神册上了,这会就变卦说另有其人。还自称是卜神的后裔,我看街头摆摊算命的都比你靠谱,以后还是别拿你母亲的名号出来丢人了,让她老人家九泉之下都不得安息。”“我……”非闲委屈撇了嘴,“我哪知道他们写的天神册一点都不准,只是实话实话罢了。再说我什么时候自称是卜神后裔了?”“那你不是先卜神之子吗?”“……是。”“那废个屁话!”“……”非闲更委屈了,就不允许他隐藏身份谦虚谦虚么。再说清作他爹还是上任帝君呢,也没见谁问他,你不是先帝君之子吗?好像他孬得就得借自己母**号才有人能记住似的,是,他确实不如清作厉害,但也不至于这么寒碜人吧?真是神比神气死人。只见城楼顶端的人突然伸出食指抵在唇前做了一个嘘的手势,城下所有人立刻噤若寒蝉,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嘴里的欢呼,连抛向半空中五彩斑斓的花束都停在了原地。猪脸面具下的薄唇莞尔一笑,宛如清风拂面。“今天本是我选王后的日子,我也看到了,有好多美丽的姑娘都赶来捧我的场,夜某人深感欣慰。只是……”说到这,故意卖个关子把话停住,在场的魔族子民又开始抑制不住好奇心骚动起来。在一片窃窃私语中,那人笑意更胜,仿佛十分满意大家表现出的反应。“只是我心中早已有了王后的人选,这么多美丽的姑娘今晚怕是要失意而归了。”此话一出,城下的人彻底炸开了锅,原本就摩肩接踵的人群更是拥堵不堪,要不是清作一直小心抱着花辞,他恐怕早就被挤成一张鲜花饼了。就在所有人都开始就着谁是那个幸运的姑娘时,一只银翅蝴蝶突然伴着箫声朝花辞他们飞来,翩翩起舞,最后随着箫声结束落在了清作的肩头。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怎么是个男的!城楼上的人将白**箫收回腰间,纵身一跃,宛如柳絮一般轻巧的落在了花辞他们面前。伸出食指,那只银翅蝴蝶又飞回了他屈起的指节间。“我的白玉美人,可等你好久了。”看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如意郎君竟然找了个这么平淡无奇的男人,为了今晚省吃俭用攒钱去外界偷渡买回来珍珠粉涂脸的姑娘们纷纷表示抗议。明明这个男人还没他们一半漂亮,何以称得上白玉美人,何以配得上他们风神俊朗的魔尊大人。这不公平!在一片嘈杂的抗议声中,男人大笑着抬手捏住了清作的下巴,面具后的眼睛一点点凑近:“你为何要带着面具?”清作回看着他,眼底沉寂,不见一丝惶然:“你不也一样。”对方笑了,“当然不一样,你的脸比我更有价值。”说完一把将清作脸上的无相面具扯下来摔在地上,只听一声脆响,那张看不见的面具碎成了无数块细小的冰茬,刚才还在抗议的少女瞬间噤了声音。这到底是一张怎样的面孔,用尽毕生所学的诗词也赞美不出三分。如果魔尊大人喜欢的是这样一个美人,恐怕找遍三千世界都难以寻觅。然而却碰巧就被魔尊大人找到了,这简直是金童玉男,天赐良缘啊。这下原本准备提刀上去削掉那野男人头的姑娘们,纷纷用灵力变出香花排队献上,将清作跟他们的魔族大人簇拥起来,边唱边跳,用稀奇古怪的歌声送上祝福。连带着被清作抱住的花辞也一并被包围了进去,只见他们三个人被姑娘们围在圈里,一道道视线在他们身上划过,场面相当尴尬。花辞看着地上的小冰晶忽然明白了,怪不得在榆槐村时那些村民见到清作只像见了普通人一样的态度,原来是恩人脸上带着一张看不见的面具,虽然不知道这无相面是做什么用的,但看如今的效果,好像是能遮掩住恩人的美貌。再看那些在脸上涂满珍珠粉的姑娘,花辞不禁感叹,这世间的人都好奇怪,长得好看要用面具遮掩,长得有缺陷的还要用妆容来补足。那到底得长成什么样子才算恰到好处啊?见魔尊的手突然伸向清作,花辞赶忙出手挡住对方,仰起脖子毫不畏惧的瞪过去,就差当场喊出来恩人是我的了。那面具下的眼睛看到花辞渐渐弯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小东西。他俯下身一点点凑近,用只有他们三个能听到的声音:“小花妖你还真是不听劝,不是告诉你不要喜欢上他么。”听到对方的声音,花辞的眼睛一下就瞪圆了,这明明是撒谎精的声音!眼前的人根本就不是夜东篱,是撒谎精!清作蹙着眉,抱着花辞想要远离对方,却被男人一把按住了肩膀,虽然周围全是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可是他的声音十分清晰的传入两人耳中。“帝君要不是不配合,我也不敢保证这些子民们会做出多疯狂的举措,毕竟……”他意有所指的点着清作的心口:“你在半泽荒就跟凡人一样,殿下一向英明,希望你别做出令自己后悔的决定。”花辞在旁边听到瞬间恼了,这是威胁!他在用自己威胁恩人。他伸着拳头想去打对方,却被男人躲着玩似的逃开了,花辞气得眼睛微红,“要杀要刮随你便,我不许你威胁恩人!”“威胁?”男人哈哈笑了,“现在你家帝君于我而言就如同蝼蚁,以我魔界之主的身份,想要杀掉你们四个都不需要亲自动手。我只是不想在这大好的日子见血罢了。但你们非要不识时务,那我也只好勉为其难的坏一下规矩。”“你!”花辞看着他嚣张的样子,只恨自己蠢得要死,若不是他擅自离开恩人身边中了明瞳的圈套,根本不会把恩人跟白伶他们都给连累至此。他拉着清作的袖子,“你要是吃就吃我,放了他们。”“吃?”男人看着清作嗤笑一声,“放心小花妖,我不吃他,我还要让他好好的活着当我的诱饵。”最后一句话男人音咬得格外重,花辞却不懂他这话里的意思。诱饵?什么诱饵?男人一挥手,围在圈外跳舞的姑娘一哄而上,将清作跟花辞左右拉开,花辞被吓了一跳,赶忙双手紧扣住清作的胳膊。 第67章 见主子点了头,伙计再次看向花辞的时候差点没把眼珠子飞出去,这傻里傻气的小子就是主子所谓的故人?他可是自打主子开茶馆时就在这店里当伙计了,主子交的那些朋友,不说烂熟于心吧,也基本能认清个脸。可这傻小子,他确实是没见过啊。伙计端着水壶边走边摇头,莫非是年纪大了脑子也开始不好使了?见对方如此热情,花辞也不好推辞,在男子对面坐下后摸了摸袖口有些不好意思:“我身上没有灵石,只有些铜板。”“无妨,这茶是我请你喝的,不收钱。”他这么一说花辞就更加惭愧了,局促的揉搓着两只冰凉的手,低下头。“那多不好意思。这半泽荒也没有花草,我就把自己的叶子给你一片吧,把它插在土里不出七日就能成活。”说完花辞便将自己的一根头发拔下,发丝落在桌上瞬间变成了一片嫩绿的新叶,边缘还有些锯齿状的缺刻。男子接过叶片,颇为新奇的正面反面摸了个仔细,又凑在鼻尖嗅过之后,突然张大嘴一口吞下。花辞瞬间倒吸了口凉气。这人莫不是专门吃花的魔吧?就在花辞心惊胆颤时男子咂咂嘴却摇了头。“不大好吃,没有茶香。”花辞无语,他是花妖又不是茶树妖,当然没有茶香。男子拄着头一双无神的眼面向门外:“今天是魔尊选后的日子,小哥没去看热闹?”花辞垂下眼,不大想提起这件事。只是反问:“你不是也没去。”“我不去是因为我知道那人是假冒的,他不是夜东篱。”这句话一下把花辞说得呆住了,他双手拄着桌子站起来。看着男子的眼神一点点变得离奇。“所有人都认为他是夜东篱,为何只有你觉得不是?”男子笑着指着自己的眼,“因为我眼盲,有些时候眼睛是会骗人的,我看不见自然就不会被骗。这么一想,好像眼瞎也不算件坏事。你不是也这么觉得?”花辞看他的目光更加莫名其妙。他何时说过说自己也这么觉得了?他有些忐忑的抓紧了袖子,忽然有些后悔自己答应男子坐在这喝茶了。现在他可是孤身一人,就算出了意外也是孤立无援,根本没人会来救他的。花辞正想找个机会脱身,这时伙计已经把煮好的茶端了上来,面前摆上两个白玉茶杯。男子给花辞斟了半盏,“请。”“哦,谢谢。”花辞看着茶盏那几片轻飘飘的小绿叶,心想这应该没下毒吧。看男子自己也斟了一杯后抿进嘴里,才放下心喝了一小口。感觉味道十分寡淡,也说不上个酸甜苦咸。他抱着就当喝白水解渴的目的,又喝了几口,等到茶盏快要见底的时候,花辞突然感觉胃中一阵恶心,他起身想跑去外面已经来不及了,弯下腰就在人家茶馆里吐了一地。等吐完之后花辞只感觉浑身无力,他拿起茶碗摔在男子面前,“你给我喝的什么!”第45章 白玉茶盏落地应声而碎,杯底的几片小茶叶掉在地上,瞬间化作几道绿光弥散空中。旁边伺候的伙计顿时恼了,挡在自家主子面前竖目而对,大声斥责花辞。“真是不识抬举,这可得上万年的琉璃翠!顶级的好茶,分文不收让你喝,你还敢砸烂我家的玉盏,你知道这白玉盏的造价有多高么!”花辞被他这么一吼也有些心虚,可只是喝了一杯茶而已,怎么会吐得这么厉害,这茶水里必定有问题。“只是茶水而已,那我喝了怎么会吐?”男子端着茶盏又抿了一口,不急不缓的解释道:“这琉璃翠有清热解毒之效,呕吐是帮你排净体内的秽物,不会伤害你的身体。”他又让伙计去拿了一个茶盏,重新斟上半杯推给花辞:“这次你再喝就不会出现刚才的异样了。”花辞看着杯中淡绿色的叶片,低头啄了一口,奇怪的是这次竟然感觉十分甘甜,跟刚才寡淡的白水一点也不同。他忍不住又喝了几口,只觉得遍体通畅,再也没出现刚才的恶心感。花辞看着地上被自己打碎的白玉盏有些无地自容,人家一番好意,倒是被他小人之心了。可是刚才那种情况任谁遭遇了也会生疑吧。“对不起,茶杯的钱我会赔给你的,但我现在身上没有灵石,需要回去找朋友借。你若不信可以让你的伙计跟我一起回去。”男子却莞尔,摇了头,“无妨,不用灵石也可以。我这人虽眼盲,但天生嗅觉却极灵敏。方才你进门时我就嗅到一股扑面而来的火焰之息,想必是件深藏不露的宝物吧。”花辞疑惑的在自己身上瞅了几遍,火焰气息?他是只花妖,身上哪会有什么火焰之息呢?忽然他想到了脖子上的凤印,那里面可藏着一只会喷火的大凤凰!花辞赶忙捂住了自己的衣领,连着摇头:“其他的东西你可以随便拿,但只有这个不行。”这是恩人留给他的凤印,不但象征着帝君夫人的身份,这器物本身也蕴藏着巨大的法力。白伶都嘱咐过他不可以轻易示人的,更何况是拿来抵债呢。恩人都被撒谎精抢走了,这凤印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失去。见花辞抵死不从,伙计不满了,看着他啧啧道:“身无分文还敢随便乱砸东西,又不想给钱又不想抵物,你到底想怎样!”看伙计已经撸起袖子好像要动手的架势,花辞有些害怕的小声反驳,“我没说不赔钱,只是需要回去管朋友借。”男子哈哈笑着摆摆手让伙计退下,一双无神的眼望向花辞,明明知道他是看不见的,却花辞还是有些不安,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双眼好像就能刺透皮囊看穿人的内心。“既然是这位小哥的重要之物,那我便不能强人所难了。只是这白玉盏不能白砸,我需要你去帮我取一件东西。”花辞总感觉事态的发展好像越来越不受控制了,他忐忑道:“什么东西?”“我有一位挚友在忘思池里落下一件东西,具体是何物我也不知。他临走前将此物托付于我,可惜我有眼疾实在不便前去,只好麻烦小哥代劳了。那忘思池就在魔宫的旧址里,一会儿我就将地图交给你。”听着好像不是什么难事,可花辞还是有些犹豫,“可我不会洑水,怎么下那个忘思池给你找东西啊?” 第69章 白伶别开花辞的目光,故作漫不经心,把视线投向了别处。“我们倒想找个地方歇歇,可这些商铺说今日魔尊大喜普天同庆,他们要停业三日以示庆贺。”说不到不由得一声哼笑,“普天同庆难道不该免费三日吗,竟然是歇业三日,这魔族的规矩也真是够离奇。”“那你们岂不是要露宿街头了?”白伶看着非闲,“要露宿街头的是他,我变回原形,去哪不能蹭一晚。”说完他看着花辞,突然楞了一下,“你说我们,那你呢?你自己有着落了?”花辞捏着手里的地图摇了摇头,“我今晚不睡了,有件事情需要去做。不过这件事我想要自己一个人解决。”说完他有些不放心的看了看白伶,“可以吗?”其实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做好了被白伶反驳的准备,毕竟在白伶心里他就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脑子笨又一根筋。本来手到擒来的事都能被他做的鸡飞狗跳,实在是事成不足败事有余的典例。可没想到,忐忑中等待许久后,却是白伶的默许。一旁的非闲揽住白伶的肩膀,眼中的余光晦暗不明。白伶抓紧了藏在袖子里的五指,“你若是不能毫发无损的回来,我白伶没你这个弟弟!”花辞笑得尴尬,赶紧将手伸到背后,抓着发梢使劲往下拽了拽,“毫发无损难度有点大,但我可以尽量保证毫头无损。”等遇到危险他就变回原形,敌人连他的头都找不到在哪,应该被砍头的可能不大。白伶见他还冲着自己嘿嘿傻笑,一副没心没肺的养子,顿时被气红了眼睛,大吼一声:“滚蛋!”看非闲仙君偷偷给他指了一个方向,花辞赶忙说了句谢谢,然后飞快的跑走了。看着花辞在夜幕中起起伏伏的背影,白伶捏着酸涩的眉心,一滴泪滚落进袖口。“你刚才说都是真的?花辞他真是……”非闲轻叹一声,“我也希望他不是。可这是天意。”……花辞顺着非闲仙君所指的方向跑了一阵,见周围的商铺越来越稀少,地面上又开始出现大片的沼泽地,俨然是跑进了一片荒郊野岭。花辞开始慢下脚步,边走边看。这里真是有魔宫?非闲仙君不是给他指错地方了吧。当一片疑似土炮楼的屋子出现在眼前时,花辞终于停了下来,要不是那小楼上写着“魔宫”两字,他肯定不会想到魔宫居然长成这个样子。就算是几万年前的房子未免也太寒酸了吧,连天界的茅厕都不如,墙缝裂得四处漏风,窗纸破得能糊上三四层的浆糊。生为一界之主,竟然穷困至此,夜东篱到底是怎么混的。花辞见魔宫前面也没有任何侍卫把守,便将大门推开一道小缝蹑手蹑脚走了进去。不过这里构造并没地图上画的那么错综复杂,感觉几条路基本都一目了然。他沿着破败的魔宫各个屋子都转了一圈,发现就跟普通的农家小院没什么两样,哪里看得到一点魔宫应有的气派。而且最打眼的是每个屋子门都前挂的“免费参观”的牌子,这夜东篱是每天都把自己家四敞大开着迎接外人吗?花辞拿着地图开始寻找上面画的地下室,可是在一层里里外外转了几圈也没发现有向下的楼梯或者地窖,这要怎么往下走呀?花辞靠在墙边,将地图高高举起,莫非是他看得角度不对,没成想,他这么一靠,身后的墙大概是年久失修老化了,一下就被靠得向后倒去,还好花辞及时拉着旁边的木柱稳住了身体。看着身后被他靠出来的大窟窿,一块牌子从房梁上掉下来,正好砸在花辞脚下,上面写着:闲人免进。呀,竟然被他找到了。花辞跨过牌子,弯腰钻进墙洞里,里面黑咕隆咚全是墙砖落下激起的灰尘。他用袖子捂住口鼻,往前走了几步,在地面中央发现了一道通往地下的石阶,蜿蜒陡峭,深不见底。他对照地图一看,发现正是这条密道。赶紧马不停蹄的往下走去,本以为走完这扶梯便能下到地宫深处,然而刚走到一半,花辞就发现石阶中间是断开的,上下两节石阶间隔着上百丈的距离。这……是在考验他的轻功?花辞突然有些后悔了,若是白伶在肯定能轻轻松松就带他飞过去的,想到这花辞赶紧捶了捶自己的头。就是因为平时被白伶跟恩人照拂惯了,一遇事就想着依靠他们,要想成为强者就必须先学会独当一面才行。他站在石阶的尽头看着下面,目测这么高,好像变成原形跳下去也不会损伤太大,但现在他身上还带着果子,这么做还是太危险了。那就找根绳子?可是这荒郊野岭去哪找这么长的绳子啊,就算把他全身的藤蔓接在一起都没有这么长。正当花辞绞尽脑汁时,就听石阶下方好像有什么在窃窃私语,屏住呼吸仔细听,好像并不是他能听懂的语言,更像是一种小鸟的叫声。他在乞灵山七百年,听过的鸟叫声不说成千也有上百,但这种声音还真是没听过。吱吱的,有点像老鼠呀。还没等花辞做出判断,一道闪电般的黑影突然冲向花辞,花辞蹲在石阶上向下俯瞰,只看见两个血红的小光点正朝自己飞速前进,在黑暗显得格外骇人。他惊叫一声,赶忙拔腿往上跑,然而他跑的速度哪及得上黑影飞得块,眨眼之间花辞就被从后面叼住了衣领,“放开我放开我!”花辞向后胡乱拍打着,就感觉连着摸到了好几毛茸茸的东西。不过翅膀好硬,摸起来不像是鸟呀。他忍不住转过头,在无数个红色光点的映衬下,只见一群黑压压的蝙蝠正盘旋在头顶,像一朵巨大的乌云将他笼罩其中。花辞瞬间感觉腿根发软。记得树爷爷说,蝙蝠好像是会吸血的。“啊走开!我是花妖身上没有人血,只有绿色的草汁一点也不好喝!”花辞一边慌乱的拍打一边企图逃走,然而那些蝙蝠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把他包围起来,纷纷叼住花辞衣服的一角将他从地面拖到了半空。看着脚下距离自己数百丈的地面,花辞差点吓得魂不附体,要是从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还不如被吸血吸死呢。不过这些蝙蝠为什么不吸他的血,而是把他吊到这么高的地方啊?就在花辞疑惑的空当,庞大的蝙蝠群已经在他脚下渐渐汇聚成了一片‘蝙蝠毛毯’,将花辞从下面拖住,叼住他衣领的几只蝙蝠也纷纷松了口,加入了下面同伴的行列,只有最开始飞上来的那只蝙蝠没有下去,而是轻巧的落在了花辞肩头。花辞从刚才的惊魂未定到现在的不可置信。这些蝙蝠竟然不是要吃他,而是要帮他到达下面的石阶。蝙蝠原来是这么乐于助人的种族吗?莫不是都成了精吧。 第71章 花辞凑近仔细盯着那五条发源于山顶的河流,忽然感觉河水奔涌而下的景象,像极了一只倒扣的手掌。他敲了敲石壁,见没弹出什么机关,便将自己的左手沿着五条河流的纹路贴了上去,瞬间一股无形的力量从石壁内部涌现,他的手像被另一只无形的手从上面压住,想扯都扯不开。接着以他的手掌为中心,整幅壁画都被一束流光点亮,像是在油缸里扔下一把火焰,烧得酣畅淋漓,画中的山川大河,花鸟鱼虫,飞禽走兽,都自己动了起来。河水撞击山谷跌宕婉转,风拂过树梢飒飒作响,偶尔还能听见一两声猿啼,和林间飞鸟的鸣叫。看着在自己手下流动的自然万物,花辞震惊的无以复加,都说世间最好的画技莫过于画龙点睛。景物不能画完整,若是画完全部就会脱离纸面,变画成真。那眼前这画大概说的就是这种情况吧。虽然没有真的从石壁跳下来变成真的,但也足够令世人为之震惊了。接着墙壁上方的石块开始窸窸窣窣的掉落,花辞抬头看去,只见四个笔锋强劲凌厉的四个大字显现出来,那字形竟莫名的熟悉。“一掌山河?”花辞念出后,整面石壁忽然转动起来,以他所站立的地方为轴缓缓转动半圈,一层金光浮现将他团团包裹带到了石壁后的密室。待花辞双脚落地,那石壁上的那股吸力渐渐退去,他终于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几乎是一瞬间,刚才还一片喧闹的景物又变回了原本死寂的壁画,若不是空旷的密室还回荡着壁画中发出的流水声,花辞都要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可真是一幅好画啊。”看着石壁上的景物,花辞还有些意犹未尽。不过现在还有正事要办,等走的时候再来好好欣赏一番。花辞看着壁画,恋恋不舍的倒退几步,结果后背一下撞到了什么东西,开始还以为是石壁,并没在意,结果一转身才发现自己竟撞到了一个人的背上!他惊呼一声,赶忙往回退了几步。这魔宫地下竟然还有其他人在。随着视野逐渐开阔,他发现这个密室里不是有一个人,而是站着几十个人,每个人都手持长戟大刀,铁锤**,总之各个的武器都千奇百怪,他们两两相对站成两排,表情肃穆异常。最前端的王座上坐着一个身穿战甲的高大男人,头上带着银光闪闪的头盔,脸上扣着青铜鬼面,一幅凶神恶煞的模样。这场面该不是在上朝吧?花辞蹑手蹑脚的退回壁画前,贴着墙根站立,刚才他撞的那一下可不轻,为什么那人却毫无反应?还有其他站在这的人也一样,他们难道没有发现自己吗?于是花辞抱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心态站了一会,发现他们竟然站了这么久都没一个说话或者动一下的,简直跟雕像一样。莫非,这些人根本就是雕像?花辞壮着胆子上前摸了摸刚才撞到的那个人,这衣服倒是真的,可他的皮肤摸起来却冰凉刺骨坚如磐石,呼吸跟心跳都听不到,貌似真的不是活人。确定这点后花辞终于松了口气。真奇怪,没事摆这么多阴森可怖的雕像干吗。这魔尊也真是的,死了都想着上朝,到底多大的官瘾啊。花辞再次拿出地图找下一条路,只见地图东墙上画了一个圆圈,上面标注着“忘思池”。花辞不由得心头一喜,居然这么快就达到终点了,比预想中要快一些。可是随之也迎来了最大的难题:这四面墙哪边是东啊?他从石阶滚下来之后好像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了。照目前的情况看,倒是可以先排除那副带壁画的墙,这面墙上已经设置一个机关,在有第二个的可能性不大。所以可以将剩下的这三面墙挨个检查一遍,一个个排除下来难度应该不大。花辞随便找了一面墙,仔细敲了敲,听里面并没有发出闷闷的声音,就代表墙后没有密室或者通道。他排除之后转身打算去对面看看,不经意间目光瞥向那些雕像时却突然楞住了。咦?记得刚才这个红衣服的女人雕像好像不是站在自己身后的……花辞又看了看其余的雕像,还是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一动不动,并未出现任何异常。雕像好端端的怎么会自己移位呢,难道是他记错了,这个红衣雕像本来就是站在自己后面的?他环顾这几十个雕像,总感觉心里毛毛的,为了以防万一,花辞把四个角的雕像衣着、头饰、手里的武器都仔细几下,然后转过身继续装作检查墙壁,在心里默默数到二十后突然转身。看完这些雕像的位置时,花辞顿时倒吸了口凉气。刚才处在四个角的雕像,竟然全部都移动了位置!没有一个留在原地的。花辞一下握紧了双手,这些雕像真的有问题,明明的一群死物,为何还会自己移动位置?发现这点后花辞也没心思在去找墙壁上的机关了,站在原地一眼不眨的盯着那些雕像,他原本以为,只有自己一直看着就不会发生刚才的状况,可没想到,就在下一刻那些雕像就在他眼前动了起来,底部紧贴着地面发出呲呲的摩擦声,颈部纷纷吱嘎吱嘎扭转起来,通通转向了花辞所站的地方。明明是形态各异的眼睛,却都散发着如出一辙的冰冷目光。花辞捂住长大的嘴巴,指尖扣进肉里,他害怕自己会在这一双双眼睛的注视下失声尖叫。毫无疑问,这道机关已经被他无意之间启动了,可他却对破解之法毫无头绪。花辞都能推测到,当这些雕像转回原位时,机关将会全面开启,一切都将无力回天。不行,这个时候一定要冷静,越慌就越想不出来办法。花辞穿梭在雕像之间,从第一个到最后一个每个都仔细检查了一遍,他站在王座前闭上眼,脑子里快速闪过一张张雕像的脸。好像哪一个都有可能是解开机关的关键,又哪一个都没可能是。这些雕像都是魔尊身前的护卫,既然会把他们刻成雕像放在魔宫地下,应该也是用来守卫魔尊的,所以应该是……花辞缓缓睁开眼,转身看着身后王座上的高大的战甲,走上前去,双手发抖的抓住头盔里的青铜鬼面缓缓拿起。果然,这副盔甲下没有雕像,王座上是空的。花辞拿着青铜鬼面轻轻扣在了自己脸上,负手而立看向座下,几乎是一瞬间,所有雕像都移动回了原本的位置,举起兵器朝地击打出一道一掌宽的裂缝。裂缝在地面上蜿蜒向前,蔓延到了王座后的墙壁上,墙砖一块块顺着裂缝掉落,露出墙壁后硕大的黑洞。花辞将手伸进黑洞中,瞬间就被内部巨大的吸力吸入其间,卷到了风窝中,急转直下,被带到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洞穴中,花辞落在地面时都没缓过神来,他感觉眼前还是昏天黑地的,脑子一片混沌,好像天上地下被来回抛了数百回似的。“好疼呀……”花辞揉了揉最想着地的额头,惋惜自己没在被卷入黑洞的瞬间变回原形,变成本体说不定就不会摔得这么痛了。不过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几乎是天光火石间,哪可能反应那么快。他能及时把自己的肚子护住就应该值得庆幸了。花辞拍了拍身上的灰土站起身,听到了滴答滴答的水声,看来这回是真的达到忘思池了。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心想等走过去之后自己要想喝几口,刚才在茶楼喝了那一小杯茶之后,他就滴水未进,这一天又没晒到太阳,叶子都有点打卷了。 第73章 好疼……真的好疼……这时头顶的锁链接连发出断裂的吹响,花辞眼前都是雾蒙蒙的,只感觉勒在脖子上的鞭子忽然松了,耳边全是打斗跟粗重的喘息声。他摸索着从地上爬起来,看浑身是血的清作跟那个男子缠斗起来,浑身是伤的清作很快败下阵,男子锁着他的命门狞笑要给出致命一击,却没注意到身后踉踉跄跄走来的花辞。花辞使尽最后的力气,抓着男子的衣服往下用力一推,噗通一声巨响,水花四溅,三个人一齐掉进了忘思池中。看着越来越远的水面,花辞张开双臂任由自己下落沉降。他忽然明白,这水池为何名为“忘思”了。第47章 篱笆根儿下围着一群孩子,吵吵闹闹,比沼泽里的蟋蟀还聒噪。大人是不屑于管教的,觉得玩闹才是孩子的天性,看见只是象征性的吼几句,便顺其自然了。他们却从未在意过自己的孩子究竟在玩些什么。站在外圈的都是些比较年幼的女孩子,只敢胆怯的远远看着,偶尔捂着眼发出一两声刺耳的尖叫。而那些年岁稍大调皮捣蛋的男孩子都在圈里兴高采烈玩着“骑大马”的游戏。八个孩子一齐坐在了一个瘦弱少年身上,把他当成畜生一样又踩又骑,其中坐在他头上的那个胖孩子,更是揪着少年的头发一下下往地上撞。“臭要饭的,叫你去我家泔水桶里偷剩饭!打死你!”被打的少年嗷嗷痛叫,一声比一声凄惨,那胖孩子还嫌不解气,叫小伙伴拿来一把短刀,对着袒露在外的皮肤狠狠割下去,瞬间一道血淋淋的伤疤显现在少年肩膀上。听着少年嘶哑中夹杂着抽泣的喊叫声,胖孩子满意的笑了。不料,从哪突然冒出来一个衣着华美的小少爷,突然冲进圈里一把将他推下去,对着他们大声斥责。“你们怎么能随便伤人!”胖孩子被他推得摔在地上,十分不服的瞪回去,指着趴在地上死狗一样的少年辩驳:“决斗输了就要被刻上对手的名字,这是魔族族规!”“胡说八道!我族规定成年之后才能参与决定,你才几岁,你们这就是以多欺少打群架,也能称得上决斗!你们私自违规决斗,信不信我告诉魔尊把你们都抓起来喂深渊里的上古魔兽!”胖孩子跟周围的小伙伴面面相觑,他们还小,哪知道什么是违法决斗,更不知道这样做了会受到怎样的处罚,只是听到上古魔兽,就一个个吓得脸色煞白,赶紧拉着手抱着肩一溜烟的跑回家了,只剩下少年还面朝下躺在原地一动不动。小少爷走上前去,想伸手拉起地上的少年,却见对方自己慢悠悠的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腰背笔挺,走起路来那叫一个健步如飞,好像方才被欺负得痛不欲生的人根本不是他一样。眼看着少年越走越远,小少爷皱着眉出声喊:“喂!”少年脚步不停,自顾自的往前走,根本没理他。小少爷只好跑几步挡在他前面,“喂!我叫你你怎么不理人!”少年满脸血痕:“我不叫喂。”看着对方褴褛的衣衫,小少爷有些愧疚,叫喂确实太不尊重人,赶紧道了歉问:“那你叫什么?”“臭要饭的。”“……”少年见小少爷又不说话了,转身就走,没想到小少爷又跟上来,追问道:“你明明有力气,刚才为何不起来反抗?”“反抗?”少年摇头,看着小少爷眼里都带着一股怜悯的味道,把小少爷弄得十分不解。少年指着这周围的一条街道上的房屋:“看到这些房子没?那些孩子的爹娘都是这街上住的有钱人,把他们孩子惹恼了,那我以后还能有剩饭吃么。挨几次打跟饿死比,你觉得哪边更严重?”听少年竟然是为了吃剩饭而不敢反抗,小少爷茫然中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气恼,他自己弄不清到底气什么。只是一把抓住了少年已经被扯得破破烂烂的衣领吼:“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乃大丈夫!你为了剩饭就抛弃自己的尊严,你不配是男人!”“男人?”少年被一个比自己矮了大半头的小豆丁揪着衣领也不恼,笑意更甚了。故作惋惜的叹口气仰望苍天:“你以为我想自己是男的,穷成这样,还不如生个女儿身,去花楼里脱了衣服往床上一趟就能吃饱喝足,多好。”“你!”小少爷简直被他的烂泥扶不上墙气红了眼,一把甩开他,“简直不知廉耻!”“知廉耻有甚用?能当饭吃?”小少爷不理他,“我不同你这种无耻之徒交谈。”少爷乐开了花,“那正合我意,我还急着回家呢。”看着少年转身离去的背影,小少爷握紧了拳头,鼓着腮帮想了片刻,还是迈着小短腿跟了上去。听到身后亦步亦趋的脚步声,少年勾唇一笑,却没再回头。最后走到半路了,身后的小少爷实在忍不住又问了句:“那你那时候喊疼也都是装的?”走在前面的少年抬手摸了一把脸上的血,将手举过肩膀:“你觉得呢?”小少爷咽了下口水,以前他手指刺破了一滴血都疼得不行,这人出了这么多血,那应当是更疼的。如果是这样的话,自己刚才也算是救了他一命。不然那帮孩子如此歹毒,就是把少年打死都是有可能的。不知不觉中,小少爷就把自己认定是少年的救命恩人了。书上可是说,救命之恩是要那啥的,少年会不会之后也……想到这小少爷脸突然红了一下。“我叫夜无拘。你叫什么名字?”“不是说臭要饭的么。”“不是这个,我是说你爹娘给你起的名字!”“没爹娘啊。”少年转头看了眼身后离自己越来越远的篱笆,“听他们说我小时候被扔在篱笆下,后来被魔犬叼回窝养大的,有不少人叫我篱。”小少爷反复念了几遍,总感觉怪怪的,“篱?就一个字啊?”“呵,一个字还嫌少啊,我连半个字都不会写。”篱一边走一边在地上捡了些个头比较大的石头,在手里掂了掂,感觉不合适又扔了下去。 第75章 果然父王说的不错,人心不足蛇吞象。“那你想要多少?”篱眉间一挑,似乎就等着他的这句话。指了指小少爷腰上的腰牌,“钱你肯定是给不够的,不如把那个跟我换吧。”顺着篱的视线往下一瞅,小少爷顿时怒了。“不可能!这是我父……我爹给我的,谁要我都不会给!”“哦?这么喜欢你爹呀。那你爹应该没教过你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吧?”篱笑着抬起小少爷的下巴,布满伤痕的脸突然凑过去,把后者吓得一动不敢动。眼睁睁看着篱把自己腰间的腰牌拽了下去。篱拿着小少爷的腰牌凑到嘴边吹了吹,见腰牌周围露出锋利的锯齿,十分满意的点点头,“这个真是不错。”然后对小少爷道:“你就继续在这吃吧,等会过来看你。”说完甩着腰牌上拴的红绳扬长而去,终于回过神的小少爷差点委屈的掉下眼泪来。这人真是个无赖!十足的泼皮无赖!简直可恶啊!小少爷哪还有心思继续吃,把手里的巨骨鸟一扔,直接追了上去,不知不觉就跟着篱跑到了后山。说是后山,其实也不过是个高出地面几米的土坡而已,大片大片的绿魔兽躺在软乎乎的稀泥里,摇摆着头顶的小叶子做着养生操。小少爷愕然了,“这里怎么有草啊,半泽荒不是寸草不生的吗?”篱在那片“草”中蹲下,把腰牌插进去,就听咕叽一声他单手提着叶子直接把绿魔兽从土里拔了出来,看着叶子下吱哇乱叫的魔兽,小少爷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以前都没见过这种头上长草的魔兽。要是不看土里的部分,还真是可爱呢。看篱用腰牌把所有的绿魔兽都从土里挖了出来,一只只晒萝卜似的摆在地上,小少爷颇为不解,“你挖它们做什么?”篱吹了吹腰牌上的土渣,用破烂的衣袖擦了擦扔给小少爷,“用完了,还你。他低头用衣服兜起十几只绿魔兽走向山顶:“最近半泽荒涨水涨得越来越高,埋到这很快就会被淹死,你把那边的兜过来跟我一起走。”“哦。”两人用衣襟兜着一大堆的吱哇乱叫的绿魔兽,在山顶又一只只的重新埋进土里,看着绿油油的一片,再看看自己脏兮兮的小手,小少爷颇有成就感。这一激动就忍不住头脑发热的表达自己的感想。拍着篱的肩膀,“想不到你是个这么好的人,自己都饿得吃了上顿没下顿,还会主动解救这些小魔兽。”看着天真的小少爷篱就忍不住想笑,心想这孩子若不是命好会投胎,怕是都活不到这么大吧。真是蠢的一塌糊涂。篱弯腰直接薅掉了脚下一只绿魔兽的嫩叶塞进嘴里咀嚼起来,“你误会了,我是要靠它们的嫩叶改善伙食,它们若是死了,我菜谱上就会少一道美食。”说完又毫不留情的薅了另一只绿魔兽的嫩叶递给小少爷,“口感颇为甘甜,尝不尝?”听着土壤里吱哇乱叫的绿魔兽,小少爷只感觉头发丝都要立起来了,如果这绿魔兽以后是会化形的,他们的叶子不就等于是未来的翅膀或者手臂,吃这个也太残忍了!想象着地下那些小家伙在鲜血淋漓的痛哭,小少爷一把打掉了他手里的叶子,虎着脸:“不许吃!你不许吃它们!”篱弯腰捡起被他打落的叶子,予兮读家吹了吹上面的浮灰塞进嘴里。抬起头,嘴边挂着笑。“你觉得我吃它们很残忍,那你觉得,我被饿死残不残忍?”篱看着小少爷,笑得风轻云淡,好像自己于这个世界只是一个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让小少爷很生气,却又无可奈何。小少爷觉得,人生在世就有什么是不惜一切也要守护的,有个值得一生都为之努力的奔头,若是没有,天天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混吃等死,倒不如不活。所以从小少爷见到篱的第一眼起他就觉得浑身不舒服,因为这个人就是他最为不耻的一种,可偏偏就是这个令他最为不耻的人,身上却有着他所望尘莫及的资质和能力。这让小少爷一直以来接受的魔生观受到了冲击,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上天狠狠愚弄了。看篱盯着地上瑟瑟发抖的绿魔兽,还打算继续掐嫩叶时,小少爷赶忙拉住他:“你跟我回家,我让我爹养着你,你就不用为了去吃剩饭挨打,不用天天扔石头,不用掐它们的叶子,也不用饿死了。”“让你爹养着我?”篱笑了,“怎么,你爹还要男的当小老婆啊?”“你胡言乱语什么!”小少爷气得直跺脚。“不当小老婆白养着我干什么。难不成你家里有姊妹,叫我去当童养夫?”看篱点点头,一股果然如此的模样,小少爷马上要被气哭了,他家里倒是有不少姊妹,可为何不是往他父王身上想,就是往他姊妹身上想,为什么想的不是他啊!他堂堂十七王子到底差在哪了?这不公平!看小少爷赌气囊腮的坐在自己旁边,闷闷不乐。篱捂住高高翘起的嘴角,视线扫过那块乌突的腰牌不由得叹了口气。这蠢小子将来可千万别继承王位啊,不然到时候他恐怕连剩饭都吃不上了,简直蠢得无药可救还不自知的那种。话说魔尊那么老奸巨猾的人怎么会生出这种小蠢蛋,莫不是被绿了吧……第48章 本以为小少爷那天说让他爹养着自己只是一时兴起信口开河罢了,没想到过了三天,篱蹲在街边乞讨的时候,还真碰见小少爷带着一个黑袍男人来找他。小少爷见到篱本就弱不禁风的身上又添了几道新伤,不免皱了眉头。“篱!我把我爹带来了,你跟我们一起回家吧。”“回家?”篱抬起隐藏在杂乱发丝后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小少爷的爹,嘴角挑起一抹笑。 第77章 “那孩子以后问起他爹怎么办?”“就说是我呗。”小余红了脸,抬头偷看他:“那你可就找不到嫂子了。”篱不以为然,“不找就不找,有你跟小侄子就够了,再说我这脸哪有女的能看上,除了你,一个个见到我不是掉头就跑就是大喊大叫,烦都烦死了。咱俩说好了啊,七天后的午时,这里不见不散。”“好。”跳下墙根后,篱扯开纸包一看是六块蛋黄酥,各个圆咕隆咚,上面还用红豆点缀了鼻子眼睛,看着特别喜人。摸着上面的皮儿还是热乎的,一碰就掉渣,大概是刚烤出来不久。他赶忙迫不及待的拿起一个塞进嘴里,那叫一个酥脆甜香,糖稀都从里面流出来了。篱一边吸允着手指一边感叹,这丫头可真是没少放糖,快要甜死了。不过他就好这口,越甜越好,给他弄一罐糖倒嘴里他都不嫌齁。小余不会是知道他的喜好,特意把蛋黄酥做的这么甜吧。他捧着纸包正要再往嘴里赛一个,就看小少爷不知何时也跟着他过来了,此刻正靠在墙边阴飕飕的盯着他,那小模样,简直跟抓到自己婆娘红杏出墙的绿毛公有一拼,看得篱就想笑。“怎么又是你,还没跟你爹回家啊小少爷。”篱本打算绕开小少爷,没想到快到跟前时,那小家伙突然一个箭步迈上来,挡住了他的去路。张口就骂他。“你不知廉耻!”篱笑了,不知廉耻,这四个字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啊,哦,刚见面那会好像就被这么骂过。那次是因为什么来这?见篱脸上还笑眯眯的,丝毫没意识这件事的严重性,小少爷更生气了。“她是有夫之妇,你竟然还跟她偷……偷情,你罔顾人伦,这样是会遭报应的!”“偷情?”如果说刚才篱还只是有一点想笑,现在已经是忍不住要哈哈大笑了,事实上他也确实笑了出来。他上下打量着小少爷,将纸包里的蛋黄酥拿起一个塞进对方嘴里,把小少爷塞得嗷嗷直叫。小少爷从嘴里扣出那块沾着口水的蛋黄酥颇为嫌弃,但想到父王说,不能浪费粮食,又忍着恶心把它摆成小块吃进嘴里。可是没嚼两下又呸呸的吐了出来。这东西这么齁甜啊。他快步追上前面的篱,扯着对方的衣服,“就算你们两情相悦,可她已经嫁给别人了,你再牵扯不清就是有违天道!”小少爷恨铁不成钢的说了一堆大道理,可篱根本不理他,只是大口大口嚼着嘴里的蛋黄酥,看着他一副关爱傻子的表情,把小少爷弄得简直想打人。可是想到父王说过君子动口不动手,所以,他忍了。等篱把所有蛋黄酥都吃完,抹抹嘴,将牛皮纸折叠成千纸鹤朝小少爷随手一丢,正好砸到了对方的脑门上。小少爷被砸得一懵,摸着被砸中的脑门冲他大吼:“你脑子有病啊!”“哈哈,你怎么知道。”见小少爷一副吃瘪的表情,篱捡起那只千纸鹤将塌掉的翅膀重新折好,举起来在半空中转了两圈。“我真是佩服你,明明都拒绝了千八百回,还阴魂不散的跟着我。怎么就跟看上人家姑娘被回绝后还死皮赖脸缠着不放的痴情郎似的,哇啊!”篱低头看着小少爷已经渐渐起火的脸庞,嗤笑道:“你该不是真看上我了吧?痴情郎~”小少爷一把推开他,顶着发烫的脸往后退了好几步。一把抽出腰间的短刀举了起来。“什么痴情郎,你又胡说八道!你再这样我便不再来找你了!”见小少爷这回好像真的恼羞成怒了,篱也赶紧见好就收。用手捏着刀刃帮他收回刀鞘,揽住小少爷的肩膀哄道:“好了好了别生气啊,玩笑而已,不知道当真就输了么。你不就是想让我跟你回家么,可以啊,我答应了。”小少爷嘟着嘴,原本还打算再给他几分颜色看看,从小到大,还没谁敢对他这样无礼呢,竟敢把他跟死缠烂打的无耻之徒比较。可一听到篱竟然答应跟他回家,刚才被戏弄的恼怒顷刻间烟消云散,整张脸上挂满了喜不自胜的表情。“你真要跟我回家?先说好,不是真心的我就不带你回去了。”篱赶紧点头,“真心的,当然是真心的,再说我不愿意又有谁能拗得动我。”小少爷点了点头,感觉确实是这么回事。可没想到,把篱带去见父王时,篱却突然狮子大开口的提出了一个条件,他要魔尊打开半泽荒的出口,放小余去人界。看着篱一副你不答应我的条件我去当你养子的事情就免谈的架势,小少爷的心都快碎了。刚才还说没有谁能拗得动他,明明那个叫小余的就能!他还奇怪篱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原来都是为了那个叫小篱的女孩。根本不是要对他以身相许……小少爷揪着魔族的胳膊一个劲儿的吹耳旁风:“父王他才不是真心的,我们不能答应他!”想要借他父王之手放走那个小余,没门!可没想到魔尊一口答应了,看着篱道了谢兴高采烈离去的背影,小少爷气的眼睛红成了樱桃。“父王你不说是他若不是真心的,你就不会收下他吗!”魔尊摸了摸小少爷的头,“谁说他不是真心的,只不过现在的真心跟我想要的还差了些火候,还需要再浇点油烧一烧。”小少爷揉着眼睛,看自己的父王:“什么烧一烧?”“这个不用明白,无拘只要知道,再过七天,你就有会一条无比忠诚的好狗了。”……篱回去把埋在沼泽里的一些破烂都给刨了出来,要是让别人去看,不过是一堆破铜烂铁,可在他眼里这些可都是能一物多用的宝物。等小余去了人间以后,说不定都用得上。到时候那傻丫头恐怕会因为自己骗了他不能一起去人间而嚎啕大哭吧。 第79章 说完在小少爷悲愤交加的目光中,竟自己踉踉跄跄的走上大殿的石阶,站在了魔尊面前。扑通一声跪下,一连磕了十个头。听着咣咣的磕头声回荡在大殿,魔尊批阅奏折的手不停,根本不曾抬头看他。只道:“这回又想让我答应你什么?”篱抬起早就被血迹浸透的额头,一双眼直直的看向王座上的男人。“我要一百魔兵杀耶罗府满门。”随后赶来的小少爷在篱身后听到了他的请求,一下僵在了原地。虽然魔族在六界之中一直算不上什么光明磊落,但作为本族人来说,魔界也算是个法制世界了,现在他竟然张口就要求借一百魔兵杀了耶罗全家。何况耶罗虽然跟王室走得并不近,但好歹也是个名门望族,怎可能说杀就杀。小少爷知道篱是被小余的仇蒙蔽了双眼,才会一时糊涂跟父王说出这种荒唐的请求。赶忙在篱身边跪下,想请魔尊宽恕篱的无礼,可没想到王座上的男人却突然起身走了下来。“篱,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回魔尊大人,从明事以来,我没有比此刻更清醒的时候。”魔尊笑着蹲下身捏住了篱的下巴,让他直视着自己的眼睛,“上次你也说过,想要什么都需要等价交换,那这次,你要拿什么跟我换?”篱看着魔尊的眼睛,突然挣脱开对方的手,转身对着身旁的小少爷连磕了三个头。“从今以后篱誓死效忠十七殿下,鞍前马后万死不辞。如有违背天诛地灭!”小少爷跪在地上,看着不断朝自己的磕头的篱吓得握紧了藏在袖子里的双手。他想阻止,却在魔尊灼热的视线下不敢有任何动作。只能乖乖的待在原地,像一尊木偶。他以前也害怕自己的父王,但从没有比此刻更怕过。这样的魔尊让他感到无比陌生,像一个他从未见过的杀人魔。可是他到底杀了谁呢?小少爷却搞不懂了。但他却在那一瞬产生了无比荒谬的预感,有一天这个人会杀了篱和自己。这种预感直到魔尊喊了一声好后才停止。魔尊伸手将篱扶了起来,“从此刻起你就不再是篱,我赐你夜姓,间字东,从今以后你名为夜东篱。是我的第十八位王子,无拘的长兄,魔籍上与他同父同母。”在小少爷震惊的目光下,篱,或者该说是夜东篱,又提着伤痕累累的额头对魔尊磕了三个头。只听当啷一声,一道金麒麟形状的兵符掷到脚下,篱伸出手颤抖的抓住兵符。“谢父王。”……后来小少爷听说耶罗府被灭了门,一家七十一口全部葬身血海,偌大的耶罗府邸也被一把大火烧得分毫不剩,成了一片废墟。只有府里最小的幼子幸免遇难不知所踪。而后魔宫多了一位十八王子,夜东篱。此人总算带着一张青铜鬼面,行踪诡谲,颇为神秘。夜东篱感觉魔尊的办事效率还真是高的让人咂舌,大前天才跟左右护法下令说自己刚认了个儿子,不到三天整个魔界都知道了。而且传得那叫一个百花齐放,写成话本都能编出好几个同人文。说他是魔尊流浪在外的私生子,一朝微服私访才得以认回来的,之所以脸上总带着面具,就是怕被别人看出来自己跟魔尊长得像。夜东篱知道后简直哭笑不得,这都是什么眼神,光看体型他跟魔尊都不是一个模子的好么,他虽然高,骨架却天生纤细,怎么锻炼都是一副皮包骨的样。当晚夜东篱按照规据就去小少爷的府邸拜访了他的生母沙华夫人,毕竟从今以后那女人就是他俩共同的生母了,今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去吃顿饭说几句吉祥话实在不合礼数。去的时候夜东篱两手空空,什么都没带,反而是小少爷这个亲儿子,提着抱着准备了一大包,自己提不动还得夜东篱帮他扛着。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夜东篱并不紧张,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这句话不说完全正确吧,但也基本差不离,一个人能长成什么样跟他的父母都有着莫大的关系。魔尊那老奸巨猾的劲儿小少爷是一点没传到,那就说明,他肯定有一位性子十分天真的生母。见了面夜东篱就知道,自己果然没猜错,不过那位华沙夫人比他预想中的还要……天真些。“小拘拘~快过来让娘亲看看张高高了没有~~”看着那花蝴蝶一样扑过来的身影,夜东篱忍不住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了小少爷的身后。若不是她突然开口自称娘亲,夜东篱差点要把他当成小少爷的姊妹了,这高度,这身形,看着比小余大不了多少。为了以防万一,夜东篱还把小少爷拉过来确认:“这真是你生母?”小少爷斜眼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这也太年轻了,感觉小姐姐一样。”不想他俩窃窃私语时,华沙妇人偷偷溜到身后突然张开手臂揽住了两人的脖子,把他们俩的头都压到自己怀里。“说悄悄话不给娘听,坏孩子要打屁屁~~”说完对着他俩的屁股一人拍了一巴掌。小少爷还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别打屁股,顿时面红耳赤的抱怨起来:“母亲!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你怎么还打我屁股啊!”夜东篱也是第一次被打屁股,回头看着嘟起嘴的华沙夫人忍不住笑。华沙夫人挽着夜东篱的胳膊,指着小少爷:“你看你弟弟,才离开家半个月就不停娘的话了。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明明一喝多水就尿床的。”说完看向夜东篱,“你会尿床吗篱篱?”夜东篱认真思索了片刻,“好像三岁就不尿了。”华沙夫人扼腕叹息,恨铁不成钢的指着小少爷:“你看看,你哥哥三岁就不尿床了,你都十一岁了还尿,羞不羞?”“娘!”小少爷急红了眼,他本来还想在夜东篱面前留个积极上进的好印象,现在什么都没了,就剩一个喝多水就尿床的小屁孩了。 第81章 看着夜东篱扣上面具,转身离去的背影,小少爷抓着手心里的萤火虫久久不能回神。他总感觉自从耶罗府那件事之后,篱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虽然还是一副没心没肺混吃等死的性子,可终究有什么东西在他眼里再也看不见了。……在魔宫里的日子总的来说还算不错,只是偶尔出门办点事还是会碰上一两个泼皮,而且夜东篱发现,这里的女泼皮比男泼皮更可怕,因为她们一旦知道点什么事就要嚷得方圆百里都能听见,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句话估计就是为那些女泼皮创造出来的。那天夜东篱提着两摞书正要给小少爷送去,就在园子里碰见了两位途径此处的公主,一个个穿得花枝招展,可那模样却还不如华沙夫人年轻,而且明明看到夜东篱手里提着两摞不轻的竹简,竟还还一左一右挡在路中,不肯让道。夜东篱被她俩挡着,只好停下来站在一边。“哟姐姐,我还以为是谁,原来是十七弟弟家里的鬼面啊。”是的,虽然魔尊已经下了诏令,从今以后夜东篱在魔宫的地位与自己的亲生儿女无异,但大家都心知肚明,亲生的跟野种怎么能相提并论呢,于是他们说起小少爷的时候会装模做样的说一句十七弟弟,可提起夜东篱时,就直接轻蔑为鬼面了,连名字都不屑提起。夜东篱习以为常,随意行了个礼,“参见公主殿下。”“免了免了,好歹你也算是我们名义上的弟弟,让父王看见了又要训斥我们不懂规矩。不过你也是,见了姐姐们为何还戴着面具,不知道魔宫里除了影卫外,其他戴面具者一概不合礼数吗?”夜东篱不以为然,“我戴面具也是为了两位公主好,还请见谅。”“为了我们好?”两位公主对视一眼,都露出讥讽的笑。见大公主抬手就要来摘自己的面具,夜东篱急忙向后闪躲,大公主被晃了一下,旁边的二公主上来就甩了夜东篱一耳光。她本意是想给夜东篱几分颜色看看,让他不懂尊卑。却不想这青铜鬼面竟然如此坚硬,把自己手震得生疼,指尖红了一片。“姐姐,你看他!”二公主哭丧着脸扑到大公主的怀里,一副被欺负惨了的模样。大公主心疼的吹了吹妹妹的手,指着夜东篱:“简直放肆!不过是一条被父王看中的狗而已,穿上衣服还真把自己当个人了。来人给本公主按住他!”这园子靠近大公主的府邸,一声令下,就从墙那边嗖嗖窜出几十个人来,夜东篱看着逐渐向自己靠拢的人群忽然有些想笑。他站在原地没有反抗,就那么束手就擒了。大公主让人按住他,伸出摘掉了脸上的面具,顿时被吓得花容失色大喊大叫起来:“啊怪物!怪物!”她们之前还以为夜东篱一直戴着面具,真像外界传闻的那样,是面容跟父王太过相似,怕被认出来是亲子才带上鬼面遮掩,她们万万没想到,夜东篱的真容竟是如此丑陋不堪。看着被吓得抱成一团的两位公主,夜东篱哈哈大笑。“都说是为了二位姐姐好,还不信,这下晚上睡觉可别做噩梦啊。”本来还有些惊魂未定的大公主,看到夜东篱竟敢当众嘲笑她们,立刻起身走过去,对着他的脸就是两巴掌。“住口!你这丑陋的怪物,还敢跟我们互称姐弟,给我们提鞋都不配!”看着夜东篱那张扭曲骇人的脸,大公主越想越恶心,提手还想再扇两巴掌,却被突然出现在身后的人扼住了手腕。所有人抬头一看,竟然是十七王子来了。小少爷捡起地上的青铜鬼面,看夜东篱被打得噙着血丝的嘴角,上去就推了大公主一把:“你敢打东篱哥哥,我要告诉父王!”大公主冷哼一声,“告诉父王又怎样,我是王族长女,亦是你们所有人的长姐,管教不懂规矩的弟弟难道不对吗,还犯不着你个毛孩子过来教训我。都闪开,本公主要回宫了!”大公主拉着二公主转身就走,不想华沙夫人突然从正面走来,而且不由分说,上来就给了大公主跟二公主一人两耳光。一张脸倥偬着,肃穆异常,丝毫不见往日里跟夜东篱他们嬉笑打闹的模样。“无拘辈分小确实管不得你们,我是你们的姨娘,教训飞扬跋扈的女儿再合适不过。敢打我儿子,今天我就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规据。”第50章 “把黑鸦兽的血给本宫拿一坛,再拿支笔。”华沙夫人一出现,在场的形势陡然逆转。本来听命于大公主的魔兵们,纷纷掉头跪在了华沙夫人脚下,噤若寒蝉。魔尊后宫的嫔妃不下数百,可能被称为夫人的,却只有华沙。夫人是何意?在人界就等同于明媒正娶的发妻,是那些侧妃,妾室望尘莫及的存在。传闻魔尊几万年来一直不曾立后的原因,就是因为华沙夫人不肯执掌后宫。虽然不知道这其中有何原由,可魔宫里的人心里都明镜似的,华沙夫人,是万万得罪不得的。所以即使他们是大公主府邸的人,此刻却也不得不听命于华沙。黑鸦兽的血被拿来,上面的盖子一开,一股难闻的恶臭飘散出来,弥散在空中一团肉眼可见的黑气,比那夏日里的茅厕还臭不可闻。看华沙夫人用毛笔沾着黑鸦兽的血,一步步朝她们走来,两位公主不由得打了个寒颤。“你要做什么?”华沙夫人站在她们两人面前,拿着毛笔莞尔一笑,“不是说我的篱篱是狗是丑八怪么,我就让你们看看,什么是真正的狗和丑八怪。”说完朝站在旁边的两个魔兵瞥了眼,“给我按住她俩。”“啊放开我!我才是你们的主子,你们这帮狗奴才疯了吗!”大公主被吓得脸色惨白,却还是勉强能自持,而二公主早就顾不得体面大喊大叫起来。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两位公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华沙夫人用那恶臭的东西在她们的脸上图图画画,见那些下人都是一副想笑不敢笑的模样,大公主双眼通红,悲愤欲绝的盯着夜东篱,好像现在羞辱自己的并不是华沙夫人,而是他。夜东篱却压根没理她,他跟小少爷站在一旁,看着华沙夫人的背影小声道:“夫人她以前也这样?”毕竟魔尊本身就是一个十分严肃的人,生气时更严格好像也是无可厚非的,可华沙夫人就不同了,平时完全是一副小孩子的心性,没想到生气起来竟然这么毛骨悚然,这种前后的反差才最为可怕。小少爷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不然你以为呢,母亲生起气来可一点也不亚于父王。你就等着看好戏吧,这下她们俩肯定要倒大霉了。”听小少爷最后那句话里幸灾乐祸的意味,夜东篱有些不解,“你惹她生气过?”小少爷摇头,“当然没有啊,母亲很少发脾气的,我就见过两次,都是因为父王。不过最后也都是父王主动赔礼道歉他们才和好的。”“他也会道歉,跟夫人?”想象着那个画面,夜东篱忍不住轻笑出声。魔尊给华沙夫人道歉,简直做父亲的在哄自己闹别扭的女儿一样。 第83章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辩驳的正来劲,旁边的魔尊却突然开口斥责小少爷:“这是你哥哥的事情,你多什么嘴。让他自己挑。”“哦。”小少爷闷闷的坐在一边,也不敢再说话了。夜东篱却一改刚才百般嫌弃的态度,将小少爷选出的画像递给左护法,“就这张吧。”左护法将指尖的蛊虫拂掉,看着那张画像微微一笑,“怎么挑了这个?”“无拘喜欢就好,毕竟经常看到这张脸不是我,是他。”……待三天之后,纱布拆开了,不得不说左护法的手艺还真是不错,至少摸着就比以前光溜,跟刚剥出壳的鸡蛋一样。比夜东篱更惊喜的是小少爷跟华沙夫人,两个几乎围着他从早上要摸到晚,摸来摸去,夜东篱感觉自己的脸皮都被磨薄了一层。后来他自己也忍不住去照了照镜子,还真是怎么看这么奇怪。小少爷从他肩膀后面踮着脚探出头来,顺手又摸了他的脸一把,“是不是突然变好看心情激动的难以平复呀?”夜东篱对着镜面扭了扭脖子,看着两边的脸颊嗤笑道:“激动没有,倒是有些奇怪。”“奇怪?”小少爷看着他的脸嘶一声点点头,“好像是有些奇怪,大概是看惯了你之前的样子,现在突然了张脸不大适应吧。或许等过些日子就不奇怪了。不过……”他走到前面,板着夜东篱肩膀可惜的叹了口气,“真想知道你原本长什么样啊。”“你很好奇?”“当然好奇了。”小少爷眼巴巴的看着他,还以为对方会告诉他自己以前的样子,没想到夜东篱笑得不怀好意,捏了捏他腮帮:“那你就好奇一辈子吧。”“……”夜东篱换脸之后,再也不用带着青铜铁面在魔宫里穿梭了,不知道是不是受这张脸的影响,之前那些欺负过他的人基本都没了再欺负他的兴致,见了他都当看不见一样路过。这样也好,他还乐得清静。天天待在家里,除了帮华沙夫人干些零碎的活,就是等着小少爷放学回来吃饭睡觉。可没想到这样闲适的日子没过几天,魔尊就把他也塞到右护法那去上课。知道这个消息后,小少爷乐了一晚上,让他在家天天待着混吃等死,这下也要跟自己一起起早贪黑的上课了吧。可没想到,夜东篱上了课之后依旧闲得不行,那些累死累活的课业,对他来说就跟玩一样。上箭术,练气,练功的课,夜东篱前半节课还是一副吊儿郎当魂游天外的模样,可后半节课就能化腐朽为神奇,完成的精准度令一向严厉的右护法都无话可说。偏偏他能得到的诀窍,还是别人怎么学都学不会的,只恨自己没长出一样聪明的脑子。而古史,通典,文法之类的课,他是压根就不学,上课往桌子下面一躲就睡觉,放了学连功课都不做,这不,把右护法布置的文章跟字帖往书案上一扔,人早就不知道跑哪野去了。小少爷苦巴巴的写着字帖,手都磨疼了,看着旁边一直空落落的凳子,心烦意乱的一把扔下毛笔也起身跑了出去。走出书房的门就见夜东篱不知道从哪弄来根玉箫,正在墙根下呜呜的吹,旁边的华沙夫人举着两只手伴着箫声翩翩起舞。怎么说呢,那箫吹得吱吱呀呀,断断续续,简直都分不出宫商角徵羽,比乌鸦唱歌还难听。而那舞蹈跳的,肢体僵硬同手同脚,动作毫不连贯,基本是想到哪就跳到哪,跟乱葬岗诈起尸身难分伯仲。看见小少爷站在石阶上看着,华沙夫人赶紧摆摆手,“拘拘快来啊~你父王的生辰马上要到了,到时篱篱吹箫,我跳舞,拘拘不然就唱支歌吧,我们一起给他庆生。”“我才不要!”小少爷立刻拒绝,父王每次生辰整个魔宫都会大摆宴席,到时要来好多人一起庆生,若是他真跟这两人一起上台去演这个,到时候肯定丢死人了。他才不要呢。看小少爷扭头就走,华沙夫人停在原地,难过的耷下肩膀。“拘拘怎么走了,是我跳得不好吗篱篱?”夜东篱停下吹奏,手腕一转将玉箫收入腰间,“娘亲跳得精彩万分,大概是我吹得不好被弟弟嫌弃了吧。等我回去勤加练习吹得动听些,弟弟就会同意跟我们一起了。”华沙夫人眼睛一亮,点点头,心想就是嘛,怎么会是她跳的不好看呢,连魔尊都说她的舞姿整个六界无人能及。她拍了拍夜东篱的肩膀,“那篱篱你要多努力,我们得让拘拘刮目相看。”“嗯。”夜东篱又在屋檐下练了一会,好像吹得还是十分难听。看到从墙头摔落在地上的乌鸦,夜东篱默默的收了玉箫。回去的时候见小少爷收拾东西打算离开书房,夜东篱赶忙出手拦住他。“功课都做完了?”“废话。”小少爷困得打了个哈欠,“我做完我要去睡觉了,你自己留在这慢慢做吧。”夜东篱紧抓着他的胳膊不放,说出的话更是语出惊人。“无拘能不能把哥哥的功课也一并做了?”小少爷看着他瞬间瞪大了困倦的眼睛,“你还问我能不能?当然不可能!你的功课,我凭什么帮你做啊!”夜东篱知道他肯定会拒绝,也不急,只是先把他拉到椅子上,又狗腿的倒了杯茶。小少爷就知道他肚子里准没好水,把茶盏一把推开,“我不喝。”“别生气,我提的要求确实不大合理。”“你也知道啊。”山。与彡夕。小少爷白了他一眼,其他王子那里都是弟弟不会功课,哥哥手把手教着写,到了他这倒好,变成哥哥张口就让弟弟帮着做功课,他怎么不拿着纸笔直接去大殿找父王给他写呢。脸皮再厚也得有个限度。夜东篱摊开自己那几张鬼画符的字帖,委屈道:“我不是不想写,实在心有余而力不足啊。我是比你大两岁,但你从六岁就开始读书,我从十五岁才开始读书。你比我多读了整整七年的书,这水平根本不能一概而论啊你说是不是?” 第85章 夜东篱把散乱的头发随意拢了一把,用布条重新束好。看着小少爷一副羞愤欲绝的表情,嘴角忍不住颤了颤。“对啊,所以我就说这梦十分荒唐不听也罢,是你自己好奇心过盛非要我说的。”小少爷恨恨的捶着床头,看着夜东篱的目光颇为嫌弃,“简直荒谬!你我都是男人,我怎么可能强娶你?”“那我怎知道,梦里我把大道理给你说了一通,你就是要强娶。后来父王不让啊,他说我是他养的,要娶也是他娶轮不到你。”夜东篱满口胡诌,说起这种破廉耻的话来脸不红不白,小少爷坐在床上,整个人都在簌簌发抖。张着嘴看了夜东篱半天,想要破口大骂,搜肠刮肚半天却只憋出一句:“你脑子有病!”后来夜东篱发现,小少爷再也不会无缘无故扑上来抱住他,连洗澡换衣服都是躲得他远远的。那眼神如避蛇蝎,反倒是他兴致大起,动不动就凑过去吹一下脖子,捏一下耳朵,把后者吓得汗毛倒竖,像只被蛇舔到的小仓鼠,那模样甚是有趣。……当天上右护法亲自授予的箭术课,他们挨个试了一遍,除了夜东篱一如既往的逆天,其他人的试炼结果都不太理想,右护法批评他们手眼不稳,叫他们放下弓箭,每人都背着盛满砂石的麻袋去扎马步。跟身体差不多大的麻袋扛在肩上,小少爷瞬间倒吸了口凉气,平时他上这种体能课本来就十分吃力,加上昨晚熬夜做了他跟夜东篱两人的功课,精神更是萎靡不振,刚才射箭连靶子都没瞄准,直接射到后面的围墙上,被其他兄弟好一顿笑。最让他生气的是,那些人里属夜东篱笑得最大声。小少爷看着前仰后合的罪魁祸首暗暗发誓,他以后要是再帮夜东篱做功课,他就是猪!正因他表现的最差,右护法也格外“关照”,给他背的沙袋是最大的。小少爷咬着牙坚持了半炷香的功夫,脚下已经在摇摇晃晃,这时右护法拿着戒尺从身后经过,看谁的脚下不稳,就要略施惩戒。小少爷吓得额头冒汗,越想用丹田提气稳住下盘,越是感觉气血不足整个人都头晕眼花的,在兄弟们的一声声哀嚎中,右护法的身影已经踱到了身后。就在这时,突然有人把背上的麻袋扔在地上,砸出砰的一声巨响。“师父,老是练一动不动的靶子有什么意思,不然我们练点活物。”所有人都向刚才出声的夜东篱投去目光。右护法也从小少爷身后走到了夜东篱面前,斗篷下的脸阴沉沉的。“不知殿下想练什么活物。”夜东篱看了看,视线瞄到那些王子时,所有人心惊胆颤的把目光错开,生怕他指着自己说要拿他当靶子。只有小少爷一脸担心的看着他,用口型问:你搞什么鬼啊!夜东篱轻笑一声垂下眼,在地上捡了一块石头掂了掂,“活物太矫情了,估计射到就要死。还是用石头吧,正好这箭头足够硬。”他随便捡起几块石头,吹干净上面的尘土交给右护法,“等会师父随便扔,您扔哪我射哪,石头落地算我输,如何?”旁边的王子见他如此嚣张,纷纷窃窃私语,“切,不过是射个石头而已,有什么好显摆的。”却见夜东篱低头从袖口上扯下一条碎布蒙在眼前,撩起发尾系在脑后,然后摸索着拿起弓箭。“请吧师父。”这下刚才还硬着头皮嘲讽他的人都不敢吱声了,竟然要蒙眼射飞石!别说是夜东篱,就算右护法亲自上阵,都不敢这么轻易尝试吧。若想射中不但要箭术极佳,更要耳力惊人。这石头那么小一块,在空中的摩擦声几乎微不可闻,若是抛得高些还好,若是抛得不高,恐怕还没听清石头所在的方位,就要听到石头落地的声音了。在他们看来,夜东篱想挑战这个无疑是自不量力。右护法看着手里的三块石头,又看了看对面镇定自若的夜东篱,催动内力,忽然将那三块石头一起抛向空中。听到嗖嗖的响声在头顶一闪而过,夜东篱挑起嘴角,将弓箭举过头顶,看来高手都喜欢出其不意啊。长弓拉满,三箭齐发,就听到接二连三的破碎声在空中炸响,所有人仰头望去,就感觉被撒了一脸的石灰,迷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夜东篱放下弓箭,脸上的布条并未扯下,转到右护法所在方向歪了下头,意思是,还有什么招数尽管放马过来。所有人都以为右护法肯定要被夜东篱这嚣张的态度气得勃然大怒,可接下来,众目睽睽下,一直不苟言笑的右护法竟然对着夜东篱弯起了嘴角,那表情,甚至还有些……慈爱?让围观的一众人都看的打了个寒颤。这夜东篱也太可怕了,竟然能把右护法气得发笑!右护法从腰间扯下一块血红色的环形玉珏,表面光滑无痕,没有一丝雕刻的纹路,只有中央有一个小拇指粗细的空洞。俨然是一块出土后从未打磨过的璞玉。这等一看就是个价值连城的宝物,右护法却扬手就扔到了半空,刚才还出手毫不犹豫的夜东篱,此刻拉着弓突然愣在了原地。小少爷暗叫不好,这玉珏可不比那些石头,射中就碎成粉末,玉珏若被射中后肯定会破碎成块掉落下来,按照刚才夜东篱自己说的规定,若是石头掉落在地就算他输,也就是说,这玉珏无论射不射中,夜东篱都是要输。玉珏在高空转个半天,泛着明晃晃的血色光晕,眼看着马上便要坠到地面,夜东篱缓缓举起长弓,只拉倒一半,对着玉珏直直射去。嗖一声,那箭头擦着玉珏边缘而过,将玉珏翻了个个,下面等着看好戏的王子们都哈哈大笑。“又是扔石头又是蒙眼的,还以为多厉害,原来也不过如此。”小少爷看着离地面越来越近的玉珏皱紧了眉头。夜东篱却整个人都松了口气,从箭筒里抽了一支稍短的箭,对准了正南方。待玉珏擦肩而过的瞬间,一支箭破空而去,正好穿透玉珏中间的空洞将其钉在了南边的围墙上。众人叹为观止。夜东篱扯下脸上的布条,走到围墙前拔掉了插中玉珏的箭,递到右护法手中。“如何师父?”右护法看着夜东篱手中完好无损的玉珏,点了点头,“从今以后臣再也没什么可以教给殿下的了。”他将那玉珏系在了夜东篱的腰上,看着他不羁的笑容:“这是臣最后能留给殿下的东西,算是一个念想。”其他王子都羡慕的看着夜东篱腰上的玉珏,等放了学,一个个更是围上来跟他讨教学习箭术的心得,完全忘了自己刚才冷嘲热讽的态度。夜东篱哪是会客套的人,一句就把所有人都怼了回去。 第87章 可小少爷却奇怪的看他一眼,“我妒忌你干什么,你学得快悟性好这是你自己的长处,每个人都有自己与生俱来的优势。就像我生为皇子,不用自己劳作就丰衣足食,你也会因此而妒忌我吗?”夜东篱没想到小家伙竟会这么想,摇了摇头,“当然不会。”“就是嘛,你有的东西我没有,我有的东西你也没有。”说话的空当,茶盏里投掷的糖块已经融化干净了,小少爷端起来抿了一口,顿时被呛得咳嗽起来。“真受不了!你怎么这么爱吃甜的啊,那次的蛋黄酥也甜得要命。”不经意间小少爷一下提起了蛋黄酥,等他说完之后自己都楞住了,他这破嘴,怎么提起蛋黄酥了!在夜东篱面前提起蛋黄酥就等于提起小余啊!他不是故意戳人心窝子,但这也算不经意间戳了。小少爷吧唧吧唧嘴,坐在那小心翼翼的看着夜东篱的反应,正想着找个什么话茬把这事错过去,就听夜东篱忽然轻笑一声,平和的仿佛暖风过境。“是啊,小余做的蛋黄酥一直都特别甜,一开始我还以为她也爱吃甜的,后来才发现,她每次都为了我特意把糖加多。”见夜东篱并未出现任何异常的情绪,说到小余的时候,就想提起一个老朋友那样充满回忆。小少爷稍稍安了心。忍不住也问了一句:“他们说你那天从耶罗府里还带走了一个孩子,他现在在哪啊?”“我让魔尊送他去了人界。”“人界?”夜东篱看着窗外无尽的黑夜点了点头,“小余一直想去却无缘去的地方,就让那孩子替他母亲好好看看吧。”他看着一脸茫然的小少爷,默默在心里补上一句:也替他好好看看。听说人界有四季轮转,昼夜更替,更有花开遍野姹紫嫣红,可惜他这一生都无法离开魔界了。因为他的命、他的人生已经不再属于自己。他,没有自由。第52章 元月初一,夜东篱跟华沙夫人表演的曲目早就演练的滚瓜烂熟,连小少爷闲得无聊时都能哼出一两段来。可惜等到临近魔尊生辰的前三天,魔宫突然颁布诏令,说一年一度的生辰宴临时取消。这下等着在魔尊面前一展身姿的后宫嫔妃纷纷怨声叹气的,倒是积极准备了大半年的华沙夫人,只是抱着夜东篱跟小少爷的脖子抱怨,又喝不到只有生辰宴上才有的万寿酒了。所以说还真是人不可貌相,像夜东篱这种放荡不羁的嗜甜如命,华沙夫人这样温柔绵软的反倒偏爱辛辣的酒。魔尊知道她一喝起酒就控制不住自己,总是喝的烂醉如泥的,就吩咐下人不许在府邸里储备任何酒。所以华沙夫人即使嘴馋想喝也常常是求之不得,不是去厨房那边偷,就是在宴会上蹭,酒这东西在她这里总是不够喝。夜东篱顺着华沙夫人的力道,跟小少爷一左一右轻轻靠在她肩膀上,“娘亲若是想喝,我来酿吧,听说万寿酒的酒曲需要加入新鲜的花泥,儿臣这里正好有现成的。”华沙夫人嘻嘻笑着,搂紧了他的肩膀,顺手抽了一巴掌小少爷的屁股。“拘拘你看篱篱,为了娘亲又学洞箫又酿酒的,你看你,除了嫌我跳的舞丑就是身上有酒臭,说!你是不是你父王派来的卧底!”小少爷噘着嘴,瞅着跟她依偎在一起的夜东篱,又瞅了瞅她,“是不是卧底不知道,反正我肯定不是你亲生的。”……没人想到,这次生辰宴突然取消的原因远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从元月初一到立春,魔尊一直都没再出现。华沙夫人最近也没了玩闹的兴致,天天用完晚膳早早就回房休息,小少爷也不知从何时开始郁郁寡欢心事重重的。只有夜东篱,每天该上课上课,该吹箫吹箫,反倒是比之前还惬意了许多。看着小少爷蔫头耷脑的在自己面前晃悠,一副有口难言的模样,夜东篱也不主动问,就当什么都没察觉到。终于,小少爷有一天实在忍不住,把夜东篱推到屋子里关上门,将自己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说之前还反复强调这件事的保密性。“我只跟你说,连母亲都没告诉,你可千万不别跟别人说!”夜东篱拿着洞箫在嘴边吹出一串清脆的气音,心想你没告诉华沙夫人,说不定她知道的比你还多。小少爷辗转反侧多夜,做了那么久的心理建设,终于下定决心要把那个秘密拿出来跟夜东篱分享,却不想他还一副爱答不理的态度。忍不住将他嘴边的洞箫抢下来,抱怨道:“父王都消失多久了,你还有心思看乐谱!你没看母亲都忧思成疾么!”夜东篱嗤笑一声,摇了摇头,“夫人忧思没看出来,倒是你瘦了一大圈,双下壳都变单层了,越来越俊俏了小少爷。”“又胡言乱语,我哪有双下壳!”说到这,忍不住抬手摸了摸,明明一直尖得都能摸到骨头了,哪有过双下壳!看夜东篱完全不把魔族失踪当回事,小少爷叹了口气,将他的洞箫拍在桌子上:“我也不知道父王突然失踪是不是因为那件事,就算不是,也肯定是有些关系的。就在上次我路过大殿时……诶,事先说明,我可不是故意偷听的啊。”夜东篱配合的点头,“恩恩,你是无意间偷听的,行了赶紧说吧。”小少爷干咳两声,“我听右护法还有左护法都在大殿里,跟父王商议什么镇珠的事,当时他们声音都压得很低,听着都模模糊糊的,不过有句话我却是听真切了。他们说……”说到这,小少爷把声音压得更低,凑到了夜东篱的耳畔:“他们说,只要拿到镇珠就能一统六界!”夜东篱被热气吹得,耳朵发痒,忍不住移开脑袋掏了掏耳朵,“一统六界?”小少爷吓得赶紧把他的嘴捂住,紧张万分的环顾四周。“你疯了那么大声干吗!”然后缓慢的将手从夜东篱嘴上移开,做了个嘘的手势,“这可是机密。”看小少爷一脸紧张的模样,夜东篱哼笑着,拿起乐谱吹了吹上面还未干的墨迹,“我还以为什么事,一统六界,真够无聊。也就魔尊会感兴趣了。”小少爷听到这句话立马反驳,“谁说就父王感兴趣,这天下想一统六界的人多了去了,我就想。你敢说你不想吗?”自古以为男人对权力的争夺都是永无止境的,若是你说自己对权力没有任何兴趣,两种可能。一,你不是男人。二,你是个没骨气没抱负的男人,也就不是个合格的男人。所以按照这条亘古不变的真理来看,你若是个合格的男人,就必须得对征服世界有兴趣,而且还不能只是一星半点,而是近乎狂热的状态,无限逼近每天一睁眼就想到我是要一统六界的男人那种地步。但很遗憾,夜东篱就是这种不合格的男人。 第89章 可他们不是好友么,怎么会突然打起来啊。要说左护法密谋造反倒是有点可能,毕竟他这人神神秘秘的,也看得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对魔尊说的话总是爱答不理,可能是某些方面存在不合。可右护法可一直是本本分分任劳任怨,没道理被他俩卷进去啊。夜东篱按着砰砰跳得胸口,从石壁后面探出头,就见到了骇人的一幕。一个闪耀着七色光芒的珠子高高悬在三个人上方,以魔尊为媒介,不断将左右两位护法的功力吸入其中,随着那颗珠子变得越发耀眼,左右护法的容颜渐渐枯败苍老,由俊朗的青年迅速衰老成了耄耋老叟。右护法搀扶着左护法,让他不至于虚弱的跪在地上。左护法看着他笑了,虽然原本俊美儒雅的面容已经不复存在,可笑容依旧明媚如春。“梵迦,你就这么怕他一点不敢还手吗?”右护法只是紧紧拉着他的手,“君让臣死臣不得不死。”“哈,好一个君让臣死。那当初先王在世时,他要杀你,你怎么反倒一刀杀了他?”右护法侧头看着他,“因为他对你不公,不是明主。”左护法笑意一顿,伸出满是皱褶的手拍了拍右护法同样苍老的脸,“那现在他为了一统六界,狡兔死走狗烹,就对我公了?”“我当初欠他一条命,如今他要我便给,他要你命,我会为你报仇。”左护法看着要被气笑了,“你我马上就要死在这了,谁给我报仇?”右护法突然五指用力,紧紧扣住了他的手,抬头看向了夜东篱所在的方向:“我把天血玉珏给了那孩子,只有他能带着魔界走出这场浩劫,成为下一任明主。”左护法紧蹙的眉间渐渐舒展开,“原来我们都想到一块去了。可若是我们押宝都押错了呢?”“天血玉珏选出的人从未出错。”左护法看着他,眼中缓缓浮现出深紫色的瑰丽光芒,“但愿吧,那我再来助那孩子一臂之力。”右掌下突然凝结内力,朝魔尊所在的方向打去,两束刺目的撞在一处,迸发出巨大的炸响,夜东篱顺便抱住了头,感觉脚下的地面都随着山体晃了晃,石壁开裂处数道缝隙,滚落下碎石在地上铺了厚厚一层。左右护法的尸体都被压在了几块巨大的石块下,魔尊一跃而起,拿到镇珠紧紧握在手中,所有石块都被镇珠的光芒弹射出去,撞在周围的石壁上当当响。他站在巨石上哈哈大笑,“有了镇珠六界之中再也没人是我的对手!父王,你穷极一生都没实现的愿望,就要被我这个废物儿子实现了,你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们谁才是废物!”夜东篱靠着石壁,双手捂着嘴,艰难的滚动着艰涩的喉咙。他低头看到了腰间系的红色玉珏,一滴泪砸直直落下砸在上面,瞬间就被那玉珏吸入其中。他本以为这魔宫里的人除了小少爷跟华沙夫人,有一个算一个,都像大公主一样把他当狗看,原来还是有人把他当成人看的。只是他从来不知道。他用手撑着身体,打算赶紧从这里逃出去,可周围一片漆黑他根本没看到脚边有一块不小的石头,转身的时候一脚就踢在了上面,撞击在前方的石壁上发出当啷一声脆响。周围的空气瞬间安静。“谁!”一声怒吼,夜东篱慌乱的往前跑,听到嗖嗖的风声从背后追上来,逼得越来越紧。正当他脑子一懵不知如何是好时,一道黑影突然扑过来,从后面抱住了他。耳畔一声隐忍的闷哼,黑影抓着夜东篱的胳膊,迅速抄附近的密道将他带了出去。夜东篱被对方牵着跑了一路,等从密道口离开后,他才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府邸,身前的黑影放开他的手,缓缓跪在了地上。夜东篱赶忙扶住她,“夫人!”对方看了他一眼,缓缓抬起手轻轻敲了一下他的额头,“什么夫人,叫娘亲。”夜东篱看着她后背越来越多的血迹穿透衣服,手越来越颤。“娘亲……”“乖啦。”华沙夫人的声音已经十分微弱,但脸上还甜甜的笑着,蹭了蹭夜东篱的头发。见他一直低头看着手里的血,抓着他的手在自己裙摆上抹了两把。“别哭,娘亲没事的。等明年我生辰的时候,还要喝篱篱酿的万寿酒呢。”“好……”她拉着夜东篱的肩膀想站起来,刚直起了腿,腰就弯了下去,对着地面又咳出好大一滩血,夜东篱再也冷静不了了,他把华沙夫人抱到床上,转身就走:“娘亲你等着,我去叫魔医!”华沙夫人扯着他衣摆,“回来……”她拉着夜东篱的手,将腰牌交给他,“刚才在山洞里他已经发觉是你了,拿着腰牌快点离开魔宫,再晚就走不了了。”夜东篱看着腰牌却摇了头,“我不走,我是娘亲的孩子,无拘的哥哥,我哪也不去。我要留下来。”说出这句话后夜东篱自己都有些恍然,曾经千方百计想离开的地方,如今他却自愿说出要留下的话。华沙夫人无奈的笑了,低下头,从耳朵里流出的鲜血滴落在蝶翅一样五彩斑斓的衣领上。“你跟拘拘都一样倔,娘亲说的话也不听了。随便吧,那你答应娘亲两件事好不好?”夜东篱扶着她的渐渐发凉的手点头。“第一件事,不要让无居得到镇珠继承王位,你不需要阻止,只要我的原话转达他自会明白。”夜东篱垂下眼,“儿臣记住了。”“那第二件事,也是最重要的。”她抬起夜东篱的下巴对上自己的眼睛,“无论何时你都要把自己的性命放在第一位,不许让任何人伤害你,魔尊不行,无拘也不行,任何人都不行。记住了吗?”夜东篱哽咽着点了点头,明明小余死的时候,他就下定决心以后都不会再哭了,可为什么眼泪还是止不住呢。华沙夫人抬手抹掉了他脸上的泪,“娘亲知道你有这个能力,要记住,没有任何人能强迫你,你要永远自由……还有”华沙夫人按着夜东篱的脸靠近自己,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 第91章 小少爷本来还想追问,到底什么事这么重要,连父王的诏令都不能去。但听到后面提起了华沙夫人,小少爷眼神暗了暗,好像得知父王得胜归来也没有刚才喜悦了。夜东篱大概是得了母亲生前的指令,要去完成什么事吧。遂点点头,“那好,我会禀告父王的。你诸事小心。”夜东篱拉住了转身要走的小少爷,“你就不奇怪娘亲为何不要你拿镇珠承王位?”“好奇啊,但母亲都走了,她这么说肯定自有其用意。我听她的话,而且”小少爷看向夜东篱忐忑的模样,“我相信你。”……小少爷走后,夜东篱哪都没去,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捂着脸全身抖得筛糠一样。他刚才面对小少爷时特别害怕,害怕的不得了。如果他真的追问下去,自己恐怕就会把一切都告诉他。可是他不能,至少暂时还不能。那样简直跟告诉他父亲死了没什么两样。他撒了一个弥天大谎,可是那孩子却看着他的眼睛说相信自己,他,真的值得相信吗?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骗子,每天说的话十句有九句半是假的,为何要如此笃定的相信他,为什么……夜东篱像是自暴自弃一样坐在家里想到天黑,等小少爷回来还保持着他离开时的姿势没有换过小少爷还以为他已经办完事回来了。“东篱哥,明日父王要选储君,要所有的王子跟公主都一并参选。你要去吗?”夜东篱抬起头,就看小少爷手里抱着一只盒子,不用开盖就能嗅到弥漫出的阵阵异香,夜东篱萎靡不振的精神一下被提了起来。“这盒子是什么?”“哦,这个是南枝香。父王说明日选储大典要去先祖庙朝圣,每人都要用它沐浴焚香。”说完将盒子打开展示给夜东篱看,只见一截拇指粗的乌黑树枝静静躺在锦盒中央,茎结处生着几个还没来得及萌发的幼芽儿,上面系着一根红色丝线,把整截树枝的下部都缠满了。夜东篱伸手将树枝拿起来,凑近鼻尖仔细嗅了嗅,顿时一股迷乱的香气顺着鼻息直冲天灵盖,他感觉丹田里的气息开始迅速暴乱起来,毫无章法的到处乱撞,他闻了两下赶忙将南枝香放下,屏息运了十二个小周天才稍微平息。小少爷看他神色古怪,不禁好奇道:“这香料有什么问题?”夜东篱看着盒子摇了摇头,“应该也是安神香的一种,不过效用太强了。”普通的安神香能舒缓经络,让人对外界的反应减缓减弱,说白了,就是麻痹人的知觉变得反应迟钝而已。可这盒子里的南枝香,却是厉害百倍。连掩在七窍上的灵口都能控制不住的自动打开,灵力抑制不住的外泄,若是真用这个沐浴焚香,恐怕明天一整天都会精神恍惚,四肢无力。魔尊的用意非常明显,他是想借明天选储大典一事,把这些王子公主的灵力都献祭给镇珠。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小少爷他们不都说他的孩子吗?虎毒还不食子,他竟然为了一统六界就做到这种地步。难道是被什么蒙蔽了心智?夜东篱想起华沙夫人生前交代的话,一定不要让无拘得到镇珠。莫非她清楚这镇珠的来历,知道若是拿到镇珠就有不祥之事发生……他看着拿着南枝香准备去沐浴的小少爷,忽然叫住他。“选储大典你不能去。”小少爷回头诧异的看着他,想了想,似乎明白了夜东篱的用意。哎一声,摆了摆手。“你放心,母亲交代的话我不会忘的。明天若是父王要传位于我,我会当面拒绝的,他若知道这是母亲的意思定不会责难我。”夜东篱走上前,一把扣住他手里盛放南枝香的盒子,看着小少爷有些茫然的眼睛一字一顿:“明日选储大典你不能出面,无论你做何选择。”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两个隔着一寸来宽的距离相互凝视,脸上的表情一个比一个复杂难懂。小少爷不满的嘟起嘴,想从他手中把盒子抢下来,可夜东篱抓得十分牢靠,他扯住盒盖用力一拉,自己反倒被拉了个踉跄。顿时恼了。“你到底想干什么!我都说了不会继承王位不会去拿镇珠,你还不信我吗?不然明日大典你就一直站在身边看着我,这样总行了吧!”都说退一步海阔天空,自己这个当弟弟的做出让步,他这个当哥哥的总不能不给面子吧。可没想到,夜东篱还真胡搅蛮缠到底了。他将盒子咣一声扔在地上,“这不是你拒不拒绝的问题,你要是信我,明天就不要去先祖庙,不要见魔尊。”“为何?”夜东篱视线一遍遍掠过小少爷愤怒不解的表情,喉间艰涩的滚动许久,开启一道缝隙的薄唇还是缓缓落下。“不为何。”“……”小少爷像是傻了一般愣了一下,随后哈哈大笑,伸手推开夜东篱要去捡地上的盒子,“你管我,本殿下还非去不可!”他蹲下刚要拿起锦盒,就感觉后脑一痛,昏迷前只见夜东篱站在身后说了句话,至于说的什么他却听不真切了。夜东篱拦腰抱起昏迷的小少爷轻轻放在床上,盖好锦被,放下帷帐,慢慢退了下去。离开时他将盒子里的南枝香取出少许,放在桌上的灯油中,伴着异香的白烟缓缓升起弥散于整个寝殿内。夜东篱深深吸了一口,眼泪不自觉夺眶而出。“做个好梦吧。”……他回到自己寝殿看最后一眼,还是乱得无处下脚,物品并不多,可他拿了东西从来不会物归原处。桌子上只有一堆杂七杂八的乐谱,很多都是从魔音集上誊抄的片段,只有少数几张是他自己一时兴起胡乱写的。夜东篱把那些乐谱统统扔进了屋角的火盆里,付之一炬,临走时只带走了三样东西:华沙夫人送他的白**箫,右护法送他的天血玉珏,以及他昨晚擦拭干净的弓箭。虽然带上这些基本也没什么用,他跟魔尊就算赤手空拳打都不是对手,何况对方身上还带着镇珠,他带上的这些,基本也就能当个陪葬品了。 第93章 魔尊看着他,同样也付之一笑。好像对于他的出现并不意外。“今日我将从你们之中选出储君,至于未到场的十七,我就视他自动放弃了继承权,你们没有意见吧?”此话一出,下面的王子公主们恨不得双手赞同,虽然十七王子一直表现的资质平平,但父王却总是对他关爱有加,几乎什么好事都会第一个想着他。这让小少爷的一干兄弟姐妹们颇为不悦,但碍于父王对小少爷的溺爱,他们也只敢在心里抱怨,面上还是要装成兄友弟恭的模样。这下十七被视为弃权,今日的夺储之争无疑于少了一个强劲的对手,他们也能更无所顾忌的放手一搏了。一双双目光灼灼的眼睛,盯着魔尊将盒子中的镇珠取出来,宣布道:“今日你们谁能抢到这件一统六界的宝物,我就将王位跟镇珠一并传给他。”说完便将镇珠朝座下的王嗣们扬手一抛。看着光彩夺目的镇珠,一闪一闪的向外散发着浓郁的灵息,刚才还正襟危坐的王子跟公主们,都像疯了一样朝镇珠涌去,刺耳的谩骂跟打斗声不绝于耳,只有魔尊和夜东篱隔着这片混乱扭打在一起的人群,遥遥相望。最后是二公主抢到了镇珠,她的修为在这里不算最差,也是偏下等的,平时练功不是装病就是偷奸耍滑,刚才她一直想挤进人群,却一次次的被推搡出来,最后摔了几次索性放弃了,一直站在圈外看着大公主抢。可没没想到,天上还真有掉馅饼的事。大公主跟七王子抢夺镇珠时,不料滑不溜手的珠子突然从指尖弹射出去,正好砸到了圈外二公主的头上。就这样,镇珠被毫不作为的二公主坐收渔翁之利了。她兴高采烈的捧着珠子,“大姐你看我抢到镇珠了!”大公主看着高高举着镇珠的妹妹,神情一滞,看着自己那呆头呆脑的妹妹,又看了看璀璨耀眼的镇珠,淬着鸩毒的短刀缓缓握紧,立刻嘴角勾起欣喜的笑,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朝二公主走去。“瑜儿好厉害,让姐姐看看。”二公主只当是大公主在为她高兴,未作他想,得意的将镇珠递过去,没料到一直对她关照有加大姐,竟然会一刀插在她胸口上。看着被毒素浸染的血液变成了乌黑色,滴落在石榴红的裙裾上,流淌出一条黑色的血河。二公主张大了嘴巴。“姐……姐……”大公主拿着镇珠,眼中也闪烁着泪光,“你知道的,姐姐一直都想当魔族的女王,姐姐从小就一直那么疼你,这次,换你实现姐姐的愿望好不好?”二公主一张口,喉咙间已经被不断涌出的毒血封住了,痛苦的捂着胸口只能无助摇头,可她的拒绝已然无力回天。大公主跨过二公主的尸体,站在王座下将镇珠双手托起,“父王儿臣抢到了镇珠!”魔尊看着激动的双手都在打颤的大公主,笑着点了点头。“很好,作为魔族的王,就要有这样的魄力。”大公主还是第一次得到魔尊的赞扬,喜不自胜的绽开了笑颜,可她的笑没过一会面部便开始极具扭曲起来,捧着镇珠的手无力的垂下,当啷一声将珠子摔在了地上。见到异状的其他王子跟公主们,非但没有关心大公主的死活,又开始趋之若鹜的投入了新一轮的抢夺战。而倒在地上的大公主,看着自己的皮肉一点点枯萎成干枯的树皮状,惊惧的摸着自己同样苍老的脸,无助的大哭起来。可惜为时已晚,她被镇珠一点点吸干了全部的灵力,变成了一具干尸倒在地上,被其他兄弟姊妹踩得七零八碎,成了粉身碎骨的下场。所有人就像是在表演一场荒诞的闹剧,不断的有人得到镇珠,不断的有人死去,可是那些目睹的人却无动于衷,他们不怕死的继续去抢夺镇珠。就像中了一个可怕的魔咒,无法自拔。等到最后一个王子变成干尸倒下,魔尊从王座上起身,一步步走到了夜东篱面前,摊开手中的镇珠,露出意外的表情。“他们都想得到镇珠,为何你不想?”夜东篱看着他,发出一声冷笑:“因为我脑子没病。”“……”对上他冰冷的眼神,魔尊却笑起来,镇珠从掌心缓缓飞升至上方,一道七色光芒闪现,周围的灵压开始不断加大,夜东篱闷哼一声,双腿像是被抽干了力气酥麻发软,被魔尊拍了下肩膀,差点单膝跪在地上。夜东篱用双手死死撑着地面,指尖磨蹭得一片血色。他仰头看着魔尊,从腰间缓缓拿出那只白**箫。魔尊看到它的瞬间,目光一顿,看向夜东篱。“谁给你的?”“当然我娘亲给的,怎么,你也认得吗?”他笑得意味深长,将洞箫凑到嘴边开始缓缓吹奏起来,开始魔尊还是一副审视的目光,好像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花样,可后来他发觉不对,随着箫声越来越急促,他胸口开始抑制不住的绞痛,像是有一只手在胸膛里紧紧抓着自己的心脏。等‘百华章’进行到中间被改动的部分时,魔尊彻底忍受不住疼痛跪在了夜东篱面前,以他为媒介的镇珠开始不断向四周发射出刺目的光芒,不受控制的灵力从镇珠中接二连三的爆发出来,整个先祖庙被震得一沓糊涂。肃穆的石像一尊接着一尊不断倒塌,摔在地上人首分离,玉柱金砖琉璃瓦,被灵力波炸成无数齑粉灰飞烟灭。魔尊红着双眼,指着夜东篱的玉箫,“原来……他把操控蛊虫的方法告诉了你……”夜东篱只是缓缓起身,吹奏的洞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魔尊痛得不能自己,想用镇珠攻击夜东篱也是不得章法,最后只能被蛊虫咬穿心房,颓然的倒在地上等死。以他为媒的镇珠也失去光泽,像一块普通的红色石头那样掉在地上,没了反应。夜东篱放下洞箫,在奄奄一息的魔尊面前蹲下身捡了镇珠,在手里掂了掂。“镇珠确实厉害,只可惜你们都不是能操控它的人,最后只能被它操控把命搭上。”魔尊用内力压制住心脏的出血口,可他被伤了本元,就算有十万年的修为护体也是强弩之末。他看着夜东篱手上的镇住,目光带着最后一丝奢求。“把镇珠交的给无拘,你告诉他,我要把王位传给他……”夜东篱看着他哀求的模样,突然扑哧一声笑了。他却没有注意到,一道小小的身影,正站在先祖庙的门后,透过被镇珠炸出的缝隙,悄无声息的窥视着这一切。“你好像忘了,我当初发的誓,是效忠于十七殿下鞍前马后万死不辞,但我可从来没说过要效忠你啊。所以你的话我不用听,也不想听。”他低头摆弄着手里樱桃大小的镇珠,“至于这个珠子嘛。”他抬手扔进了自己张开的嘴里,“就当作我肚子里的一泡屎吧。”魔尊看着自己处心积虑得到的镇珠,就这么被夜东篱占为己有,瞬间勃然大怒。 第95章 他看着下面的花辞,就像是沉浸在镜花水月中的美梦。只是他的梦醒了,花辞却还在沉睡着。夜无拘一拳砸在水面上低声呜咽起来,“我恨你夜东篱,我恨你啊……”**大概是不用挨打就有饭吃的日子过的太滋润了,夜东篱闲的无聊就去逛街,每次都能带回来几个纪念品。这个纪念品,有时是男孩,有时是女孩,而且往往身体上都有些缺陷,比如这个脑袋上长着犄角的小丫头,就天生眼盲。夜东篱每次看她都觉惋惜,这么一双清澈无暇的明眸,却是瞎的。不过小丫头摸样长得俊,养大了应该也不愁嫁。因为她平时逮住自己就非叫他抱着不可,吃饭睡觉都不肯松开,粘人的不行,夜东篱就给她起个名叫小年糕。那天按着书上教的法子,夜东篱从山上刨了一篮子硫磺石,拿回来用牛皮纸卷着做了一箱的炮仗,打算带小年糕他们一起去沼泽地里找块空地放了。不管成功与否,大家看个乐子就成。可没想到第一个就是哑炮,孩子们坐在原地等了半天都不见有什么动静。小年糕抱着夜东篱的脖子问:“怎么还不响呀?”夜东篱也纳闷,一手抱着孩子,一手腾出来去拿箱子里剩下的炮仗,硫磺石塞得很足,炮芯儿也做得不错,怎么就不响呢?莫非是没点着火?他把小年糕原地放下打算亲自去看看,结果刚起身,就听前方的黑暗中传来一声惊天巨响,把夜东篱自己都吓了一跳。这炮仗的威力也有点太大了吧。下面的小年糕却拉了拉他的裤腿道:“爹爹,我怎么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掉下来的声音啊?”夜东篱唉一声,“什么东西掉下来,就是爹爹的炮仗声。”旁边也有不少孩子伸头伸脑道:“爹爹,好像真是什么东西掉下里的声音。”一个人说夜东篱还不以为然,可是所有孩子都这么说,他也有点怀疑了,莫非真是什么东西从天上掉下来了?可这半泽荒上面就是人界的地面,从地面掉下来的东西,也就只能是块土坷垃。他让孩子们都原地等着,自己去看看,结果小年糕却抱着他脖子非要一起过去。小家伙一边走一边在夜东篱耳边絮叨:“爹爹,你说会不会从天上掉下来的仙女啊?就像故事里说那样,为了下界寻找自己的恋人,不惜违抗天条被贬下凡。”小年糕这话听得夜东篱听俊不禁,伸手捏了捏小丫头的鼻尖。“这你就想多了,就算是被贬下凡的仙女也不可能穿透人界掉到半泽荒,除非这仙女重得能把地砸出一个窟窿。”想象着那个画面,夜东篱哈哈笑着弯下腰,结果在火折子大亮的瞬间,他嘴边的笑容就僵住了。夜东篱对着落在地面的那片白雪慢慢蹲下身,一缕清冷的幽香抑制不住的钻进鼻息,他伸手撩开了遮盖在脸上的黑发,清晰看到对方面容的那一刻,什么大风大浪都见惯了的他竟开始手脚发颤。抱在他脖子上的小年糕见他突然没了动静,晃了晃两只挂着银铃当的小脚丫,“爹爹爹爹,到底是不是仙女啊?”他对着地上的人咕咚咽了下口水。“不是仙女,是你娘。”作者有话要说:清作:你就是这么不要脸的夜东篱:是啊,我要你不要脸啊清作:……夜东篱:我好坏哦,你是不是好喜欢,(抑制不住)哈哈哈哈哈第55章 小年糕努着嘴:“可爹爹之前不是说雨夕彖対,我是被你从土里种出来的,没娘亲吗?”夜东篱被噎得一愣,嘟囔道:“我说过吗?”然后把骑在脖颈上的小年糕放下,换成伤痕累累的人搭在肩膀上。“哎呀,就是老天看你没有才送下来一个嘛,记住了啊年糕,以后他就是你娘亲了。”小年糕只觉得哪里怪怪的,但想了想,好像有一个娘亲也挺好的,以后她就父母双全,过年也可以收到两份压岁钱了。便嗯一声,喜滋滋的拉着夜东篱的衣摆跟在后头。在原地等待的孩子们,看到夜东篱肩上背着一个好漂亮的人,顿时都沸腾起来。“爹爹爹爹,这是谁啊?”夜东篱依旧面不改色的胡诌:“他啊,以后就是你们娘亲了。”孩子们一拥而上,有的伸手摸了摸雪似的衣摆,有的踮起脚拈了拈瀑布样的黑发。要不是夜东篱背着他们够不着,恐怕早就迫不及待的扑上去亲一口了。他们娘亲可真好看啊。虽然半泽荒不如仙界那般钟灵毓秀,可生出来的美人还是不在少数的,其间不乏出类拔萃之辈,但这种级别的美人还真没谁见过。玉雪为骨,浑身上下都潋着星月的光辉,即使衣衫褴褛,依旧风华无边,让人望而却步。有一个稍大些的孩子不好意思跟这些弟弟妹妹们抢,只是害羞的站着边上。低头看着他们娘亲拖在地上的腿,有些奇怪。“爹爹,娘亲好像比你还高。”夜东篱顺着他指的方向低头一看,还真是比他高出了好大一块。怪不得看着骨肉匀称,抱起来却沉的要死。他只好弯着腰,又把人往上抱了抱。“废话,你们娘亲不高以后怎能把你们弟弟生得魁梧壮实。行了行了,都别摸来摸去的了,老大你把装炮仗的盒子跟弟弟们抱回去,我先回去给你们娘亲看看伤。”结果心里还惦记着跟娘亲亲近亲近的孩子们,一到家就被夜东篱迫不及待的关在了卧房外,连个窗户缝都没给他们留。无良的爹爹贴着门板喊:“你们娘亲身上有伤,得好好休息,今天大家就早些睡吧,等明早让他做饭给你们吃。”说完不顾孩子们反对的砸门声,嘿嘿笑着把人抱到了自己床上。刚才在外面匆匆一瞥就觉得惊为天人,现在放在灯光下仔细端详,更是觉得美艳不可方物。真是绝色。而且这一身冰肌玉骨,一看就不属魔族,说不定真像小年糕说的那样,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哪位神仙。 第97章 “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夜东篱,黑夜的夜,采菊东篱下的东篱。”说后半句的时候扬手就拍了人家屁股一巴掌。要不说这世上总有些人,明知道再往前一步既是地狱,却还义无反顾的往前跳,为的就是想寻求那份挣扎在生死线上的快感。夜东篱在对方动怒之前赶紧抬手,立刻换上一脸无辜的表情:“刚才有只蚊子在你后面,不好意思,没拍到。”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还问正死死抱着男子腿不撒手的小年糕,“是不是年糕?”小年糕十分配合的点头,“恩恩,刚才好大一只蚊子呢,比西瓜还大,要是咬到娘亲怕是要鼓好大的包。”夜东篱听得一脸菜色,西瓜那么大的蚊子,简直就成魔兽了。丫头你到底见没见过蚊子啊?随后才反应过来,小年糕生来眼盲,好像确实没见过蚊子。于是他就在孩子们面前,被踢了另一条腿的膝盖,彻底五体投地的趴在了地上。看着对方转身离去的背影,孩子们都捂着嘴哈哈笑。夜东篱赶紧一瘸一拐的爬起来挽回一下面子,“你这泼妇,君子动口不动手!”对方脚步一顿,突然转过头,那目光把他扫得如芒在背。他强撑着一家之主的硬气:“看什么看!”只听男子淡淡道:“我方才用脚踢的,没动手。”“……”后来夜东篱还是通过小年糕才得知,他的名字叫清作。很简单的两个字,刚开始念着还有些古怪,可说惯嘴了,就感觉真是人如其名,清涟不妖,作作生芒,于他本人再合适不过。早饭在家草草吃了一口,清作本人却是一筷子没动,碗里的粥基本都喂到小年糕嘴里了,见这些孩子纷纷都抢着要清作喂,把他忙得无暇顾及自身,夜东篱就好心好意的自己的粥舀一勺送到清作嘴边,嬉笑道:“吃啊。”结果一个谢字没有,还换来了一记眼刀。夜东篱就纳闷了,自己可是他的救命恩人,不就开了几句玩笑而已,他就这么不招待见吗?看来得找个机会好好道歉才行,不然这小心眼的家伙恐怕得一直对他心存芥蒂。于是等到午饭的时候,夜东篱就带着一大家子去了酒楼。不然在家里这些孩子一个个都围着清作转,他根本就被排斥在圈外,没机会接近清作。他在一楼点了一大桌菜后,叫老大带着弟弟妹妹在这等着,他偷偷拉着清作上了二楼。这酒楼采用的是双层经营模式,一层适合普通的客人前来用餐,价位也比较适中。而这二楼就添加了一些文娱活动,价格也就水涨船高了。一上楼清作就被眼前五彩斑斓的奇装异服弄得眼花缭乱。不由得后退一步,躲在夜东篱后面。夜东篱看他一脸局促,忍不住勾起唇角。抬手揽着他的肩膀往前走了走。“至于么,这些姑娘还能吃了你不成。没见过我们魔族的姑娘吧,一个个都泼辣着呢,不好好见识一下可过了这个村没这个店了。”虽说应该入乡随俗,可是清作从未想过,魔族女子的穿着打扮会如此露骨,说的好听些叫民风开放,说的不好听就是有伤风化。他走路时一直垂着眼,分毫不敢外看。不一会桌上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美食,不过没有一道素菜,全是各种魔兽的肉。两人面对而坐,旁边围着一圈不请自来的莺莺燕燕。平时都是客人有陪酒的需求,她们才会坐下来,可今日不同了,来的可是夜东篱,半泽荒现任荒主,而且他带来的这位神秘的公子更是天姿国色,若不是看他身姿挺拔玉树临风,还以为是从别的欢场来的美娇娘,跑到这来踢馆的。这等惊为天人的美男子,就算不能与其欢好一番,就算多看几眼也是能魂牵梦萦好几夜的。看那些小姑娘的眼睛一个个都像蜘蛛丝似的黏在了清作身上,恨不得真的变成蜘蛛精,把这块香肉缠紧了拉倒自己被窝里才好。夜东篱偷扯了扯嘴角,晃了晃酒杯,故作落寞的拿起酒壶。“唉,一把他带来,你们纷纷都弃我而去,说好的心悦于我生死不离呢,一转眼却连杯酒都舍不得给我倒了。”说完倒满一杯,开始自斟自饮起来。围在清作身后的青衣姑娘,看着年岁也比她们都大一些,赶紧凑到夜东篱身边,抢过他手里的酒壶给他跟清作一人倒满一杯,随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大人说的哪里话,我们自然还是更爱大人的,只是这位公子是您亲自带来的朋友,我们也不好怠慢啊,不然就是拂了大人你的面子。诸位姐妹你们说是不是?”“是啊,我们可都是为了大人。”欢场上的人都是鬼话连篇,听过笑过也就忘了,夜东篱自然不会当真,拄着下巴看向对面的清作。问旁边的青衣姑娘:“光喝酒多没意思,不如玩个游戏刺激一下?”见夜东篱直直盯着对面那位公子,青衣姑娘会心一笑,一副了然于心的模样。起身去拿了两个骰子盅来。“还是老规矩谁输了谁脱?”听到这句话,清作的眉心立刻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夜东篱一边盯着他,一边按着骰子盅轻轻摇晃,“不,换个花样。我输了我脱,你输了就去亲那位公子一下怎么样?”此话一出,众人一片哗然,纷纷都抢着要跟夜东篱玩,赢了没什么损失,输了还能亲那位谪仙似的人物,谁不想啊。结果这游戏还没开始就结束了,因为作为‘惩罚’道具的清作拂袖而去,把夜东篱自己撂在了饭桌上。姑娘们心里觉得万分可惜,可看着那道那寒气外溢的背影,又没一个人敢上去拉。只有夜东篱追过去扯住了他。“还没吃饭呢,怎么就走了?”对上夜东篱不明所以的表情,清作满面青霜,像是要把人冻结住。“我不喜欢。” 第99章 他真佩服自己以前编过那么多瞎话现在还活的好好的。“我刚要说你就问了。他们不收我灵石,是因为我家里曾经有个灵石矿,但后来我看他们修炼的如此不易就把那座矿给捐了,你看看我这觉悟高不高?所以大家为了感激我的恩惠,就把我一辈子的饭菜衣服什么的都免……诶诶!你怎么走了?”看那道白衣飘飘的背影又走远了牧九,夜东篱赶紧追了上去。这次任他再说什么,清作都不回应他了。跟这个人说话,简直就是对自己的折磨。带着孩子们在街上买了一些糯米粉跟豆沙,打算回去做汤圆,正好孩子都喜欢吃的甜的,结果提着大包小包的走到家门口,就发现院门被踹得七零八落,上面的锁头直接碎成了两半掉在地上。夜东篱把手里的东西递给老大,蹲下身捡起了那两半锁,嗅了嗅上面的味道,脸上立刻露出狂喜的表情,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跑进了院子。可其他的孩子却没他那么高兴,都跟在清作身后站着,尤其是小年糕一下拉紧了他的手。“娘亲,是小叔叔回来了。”……带着孩子们进了院子,清作才见到了那位让所有孩子都有些畏惧的小叔叔,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人,不过脸上被划了一道骇人的疤,眼中总是带着一股疏离和煞气,大概就是因为这点才让孩子们感到害怕。不过他跟夜东篱长得一点也不像,却是兄弟。对方看到清作也是片刻的失神,“他是谁?”不等夜东篱解释,牵着清作手的小年糕就抢答道:“他是我们娘亲,爹爹刚娶回来的。”“娘亲?”夜无拘转头看着夜东篱,难以置信后露出无比厌恶的神情,“你真恶心!”夜东篱一脸无奈,“不是不是,那是我跟孩子们玩的玩笑,无拘你别……”夜无拘才不想理他,转身就要去卧房换衣服,结果一推开门,床前的地上还摆着一堆今早没来得及收拾的破碎衣服,不少上面还是沾着血的。对上夜无拘的惊恶交加的眼神,夜东篱只感觉头皮发麻。“无拘你真误会了,他受伤了我给他擦药才把衣服撕开的……”“滚!”夜无拘扯开夜东篱抓着自己胳膊的手,使劲往后一推,夜东篱猝不及防踉踉跄跄往后退了几步,一下撞到了清作身上,出乎意料的是这次这家伙竟然没有推开他,还出手扶助了他的肩膀。他意外的回头看着清作,对方恰巧也在看他,四目相对两道视线交汇一处,让人看着就浮想联翩。虽然两位当事人是不自知的,但夜无拘就感觉心口愤懑的不行,恨不得立刻扑上去把两人推开,可事实上他只是握紧了拳头。“夜东篱,几日不见你真是越发长进了,捡没爹没娘的野孩子捡腻了,还捡回来个男人回来。还真是一个人呆久了寂寞难耐是不是?竟然跟男人行这等苟且之事,你非要这么恶心么!”“夜无拘!”刚才夜东篱还能一再忍让他,可现在当着清作跟这么多孩子的面,他竟如此出言不逊,不给他面子无所谓,打他骂他也无所谓,因为自己欠他的。可这些孩子跟清作可没欠他的!突然被叫名字的夜无拘看着已经有些动怒的夜东篱笑了,一步步朝夜东篱走去。“这么多年,你终于对我发了一火,这样多好啊。”他站在夜东篱面前,直视着那双曾经令他无比向往的黑色眼眸一字一顿道:“比起你假惺惺的样子好太多了。”夜东篱袖子的双手在一点点握紧,这是他第一次想动手打人,可看着那张跟华沙夫人相似的面孔,已经握成拳头的手还是一点点松开,一双眼睛已经忍得通红。那一刻,他清楚的感受到多年来一直蛰伏在他体内的镇珠波动了一下。他赶紧控制住情绪,不让自己的愤怒进一步蔓延下去。“你觉得我怎么假惺惺了?是每天等着盼着给你做饭假惺惺了,还是天天像个疯子一样上街把那些欺负人你的打跑假惺惺了,你说出来我听听。”清作站在身后,看到他的右手已经在微微打颤,想了想,上前一步,用宽大的袖子遮住了他的右侧。周围的孩子已经有的开始低声抽泣了,清作摸了摸小年糕的头发,把她揽在怀里,转头对夜东篱道:“孩子们饿了。夜东篱有些诧异的看着他,清作却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直接拉着他往灶房走去。直到离开了夜无拘的视线,夜东篱才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他看着前面修长的背影,晃了晃被拉住的手道:“谢谢,我没事了。”前面的人却没松开他的手,就这么牵着他站在了灶房前,突然转过身。“为什么?”夜东篱一楞,“什么为什么?”“他为何那么对你?”夜东篱被清作这莫名其妙的问题问笑了,挑了挑眉:“你这话说的,他为何这么对我,我怎知道,你该问他去才对。”说完扯开清作的手,“行了,我要赶紧做汤圆了。”他把在街上买来的豆馅里掺上些热水跟糖,刚要揉,两只白玉似的的手就从对面伸过来,抢在他前面揉起了豆馅。夜东篱没想到清作还会下手帮自己,有些诧异道:“你不早就辟谷了么,还会做汤圆?”清作实话实话,“其实不是很会,只是小时候看母亲做过。”说到这,他抬头给了夜东篱一个我只能尽力而为的眼神,意思是,千万别抱太大希望。这一下就把夜东篱看得差点捧腹大笑,这前后的反差也太大了。他没想到这家伙看着冷冰冰的,一副不近人情的模样,竟然内在会是这么乖的人,甚至有些异样的可爱花蛤。夜东篱也把手伸到盆子里,跟他一起揉起来,四只手就在狭窄的盆子里一顿瞎揉。后来他还手把手教对方怎么捏馅,滚汤圆,等一大锅汤圆煮好了之后,孩子们早就趴在桌子上一个个睡得前仰后合了。只有夜无拘不见了踪影。环顾四周,见饭桌上只有他不在,夜东篱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怅然。也不知是何时开始他跟夜无拘闹到了这种地步,虽然这个‘闹’一直都是夜无拘单方面的,可他也有一部分责任在里面。若是他能及时解决这个矛盾,他们肯定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第101章 “玄铁……你怎么会有玄铁?”忽然她动作一顿,脖子僵硬的抬起了头,几乎不可置信道:“你是清作帝君!你,你怎么会来半泽荒?”清作扬手将剑刃抵在了她的脖颈上,“若不是你,我确实不用来。”感受到千回的剑刃在一寸寸没入脖颈,女子张开口还想再说些什么,然而下一刻千回陡然加快了速度,手起剑落,割掉了她的头颅。迸溅出的血花化作血雾弥散空中,地上的无头尸身融化从一滩红色岩浆渗入到沼泽地的深处。清作拉着头发提起女子的头,顷刻间,原本的秀丽的长发化为枯槁,凝脂白玉的皮肤皱缩成了树皮,挂在上面筋肉一块块迅速剥落,眨眼睛就只剩下一个骷髅。他用千回砍碎了骷髅,一只红色的小蜘蛛从骨缝里爬了出来,迅速钻进土地中不见了踪影。清作举剑朝小蜘蛛钻进去的地方连扎三剑,直到第四次时,一只鲜血淋漓的手从地下伸出抓住了千回。仙族一旦进入半泽荒就会沦为与凡人无异,此刻清作有心将千回抽出,却发现这地下怪物的力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想。怎么办?以他为中心,周围数十里都从地下渗透出了血红的光芒,像是火山口中迸发出灼热滚烫的岩浆,所过之处冒出滚滚黑烟,不断朝四周延绵,将此处笼罩上偌大的黑雾屏障。千回在失去主人控制时也只是一把普通的剑,在那只血手的烧灼下,发出嗡嗡蜂鸣,似乎想警示主人尽快离开。可清作却毅然决然的站在了原地,与地下的怪物一人拉着千回的一端艰难僵持着。终于地下的血手扯着千回慢慢从土里爬了出来,虽是人形,周身却具是滚烫的岩浆,从头到脚,不断融化滴落在地面上,飘散出浓浓的黑雾。它看着清作,头的红色突然加深了些,嘶哑道:“你就不好奇我是谁吗?”清作只是目光淡漠的看着它,并不回话。怪物用那古怪的声音笑起来,刚要走近清作,就听黑雾屏障外突然传来一道凛冽的风声,将屏障撕开了一道大口,一道黑影窜了进来。“一个死人而已,就不必自报姓名了,反正也没人记得住。”说完看向清作,“是吧,清作帝君?”第57章 清作转头看向夜东篱,刚想开口就被对方按住了肩膀。“大晚上睡觉怎么睡到这来了?”说着眯起眼,捏着清作下巴晃了晃,“你可真调皮啊。”清作被他捏得眉头一皱,却没拂掉他的手。反问:“你怎么跟来的。”夜东篱抬起胳膊,一只银翅蝴蝶从袖口里振翅飞出,轻轻落在了清作的肩膀上。他笑了笑:“我还奇怪呢,这半泽荒连朵花都没有哪来的蝴蝶,原来是追着你这朵美人花来的。”他们俩在那边旁若无人的聊起来,把对面的怪物弄得有些尴尬,自己这么一个庞然大物,竟然在这两个毛头小子面前显得毫无存在感。立即一声大吼,把地面都震得晃了三晃,方圆几十里的土地簌簌崩裂,迸发出灼热滚烫的岩浆。夜东篱看这怪物突然急了,赶忙拉着清作向后退了一步,问:“这什么玩意儿?”“上古魔兽。”“啊?”他吃惊的看着对面的‘岩浆人’又转向清作,“它们不是早就跟你们天界的古神一起灭绝了吗?”“没有灭绝,只是被封印了而已。”两人一边聊一边躲避着脚下到处喷射的岩浆,清作一直警惕着四周,夜东篱却毫无危机意识,就拉着对方的衣袖,清作跳到哪他便跟到哪。俨然把对方当成自己的救命符了。眼看着周围的地面都要被从地下迸射出的岩浆占据,很快就没有下脚的地方,夜东篱赶忙识时务的喊停。“这位大哥,你看我也是魔族人,说到底我们也算同源,我朋友误闯你的地盘多有冒犯,你今晚能不能卖我个面子,以后必有重谢!”在夜东篱的意识里,一般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要是再跑不过就只能讲道理了。清作看着他被呛得眼泪不止,却还是扯着嗓子跟怪物喊话,他心中忽然有了一丝奇怪的感觉。不痛不痒,却紧紧拉扯着他的心脏。原本两人都没对此抱多大希望,只是想转移对方的注意力,争取点时间,赶紧想办法逃出去,出乎意料的是,那岩浆人听到夜东篱的话还真停了下来。它看向夜东篱道:“我不杀魔族人,可以放你走,但那个仙族人要留下。”夜东篱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心里忍不住揶揄,这怪物的头跟个没开口的葫芦似的,连只眼睛都没有,它怎么就知道清作是仙族人呢。他刚要再度开口,却被一旁的清作拉住了手腕。“你走。”“走个屁。”夜东篱白他一眼,不耐烦的扯开他的手,“我要把你丢在这,回去怎么跟小年糕他们交代,说我为了逃命把他们娘喂魔兽了?那丫头非得捶死我不可!”说完自顾自的朝那岩浆人走去,换上一脸诚恳的表情,虽然这家伙不一定看得见,但戏份还是要做足的。“老兄,你要实在饿就吃我得了,他前几天刚从天上掉下来摔得一身伤,脸色也白得毫无血色,说不定身上有什么顽疾呢,回头你再吃出什么毛病多不划算,不如吃我,安全又健康。”夜东篱一边往前走,一边抓紧了袖子里藏得短刀,就感觉胸口一阵阵发烫,有点像吃撑了之想打嗝又打不出来的感觉,总之一个字‘憋’。随着他离得岩浆人越近,身上的异样感就越发强烈,夜东篱眉间一蹙,是镇珠!那时他当着魔尊的面一口吞下镇珠,其实是抱着必死的心态,打算跟这害人不浅的魔物同归于尽,不成想,吞下之后他非但没死,这镇珠还死死的依附在了自己身体上,任他想尽一切办法也无法排出体外。后来夜东篱索性也就不去管它,就当肚子里有一坨拉不出去的屎好了。可没想到,这种时候它居然有了反应。岩浆人察觉到夜东篱身上好似存在着一股与自己相克的巨大的能量,光是站在面前,就有种说不出压迫感,它感觉身上的力量开始不断的被抽走,身上的光芒也渐渐暗淡下来,开始不自觉的后退,喊道:“你别过来!”夜东篱怎可能听他的,对方越是害怕,他脚下的步子就迈得越大。脸色带着幸灾乐祸的笑。 第103章 清作操纵着蝴蝶缓缓下落,“我此行来魔界就是为了解决这件事。正好今日魔界之主也在就一起看看吧。”他故意卖关子,夜东篱也被他勾得有些好奇了。自从上古魔族的老祖宗跟仙族打架输了之后,魔族就按照规定退居半泽荒境内,十万年不得出兵。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能惊动天界的帝君亲自下凡来解决。燃烧过的土地上泛着一股刺鼻的焦糊味,有点像野兽皮毛烧糊的味道。好在地上的温度已经冷却下来,踩上去除了鞋子会沾点灰,并不会烫得皮开肉绽。清作把他领到了一个两尺来宽的大坑前,里面还隐约透出若隐若现的红色暗光。夜东篱探出头看了看,“这什么啊?”“封印上古魔兽的地方,下面可能还会有更多的魔兽,不计其数。”看着对方脸上淡然的表情,夜东篱打了个寒颤。清作说话,肯定不是危言耸听。他说不计其数,那就真的不计其数了。刚才那一个岩浆人还是他侥幸触发镇珠吸干了对方身上的灵力才得以逃出生天,要是进去掉在了魔兽窝里,同时涌上来铺天盖地的魔兽,恐怕连镇珠还没来得及发挥作用,就被它们连带着自己这副身板一起踏得支离破碎。想象着那画面,夜东篱默默的退了一步,“要不帝君先请?”对于他的临阵退缩,清作并不意外,这种情况任谁遇到也会惧怕。他走到大坑前刚要往下跳,就被蹲在一旁的夜东篱抓住了脚踝。“等等,万一你跳下去之后我没跳呢?别忘了我是魔族人,魔族跟仙族自古以来就不合。”“你不会。”仅仅三个字就把夜东篱说得哑口无言。他看着清作一脸信任的表情,闷笑着点了点头。“清作,有没有人说过你傻啊?要是没有我就第一个说了,你真傻。”说完他露出一个轻快明媚的笑容,对着大坑纵身一跃,跳了进去,全身没入后便没了声音。清作站在坑前看去,只见原本还若隐若现的红光顷刻间随着夜东篱的跳入而隐匿,他没想到夜东篱竟然真的会先跳进去。站在洞口唤了几声后,见还没又人回应,他也打算跳入其中。就在这时一只手猝不及防从坑里伸出抓住了他的脚踝,瞬间用力将他拉了下去。眼前一阵天旋地转,耳畔全是夜东篱哈哈笑的声音。夜东篱抱着他的腰沿着坑道滚出去一丈多远。停住的时候清作俯身压在上面,目光灼灼的盯着身下的人,把夜东篱看得满脸发烫。本来是想吓唬一下这傻子,结果他自己好像被吓到了,赶忙伸手拍了拍清作的肩膀,提醒他到地方了。结果对方却一直若有所思的盯着他看,丝毫没有下去的意思。夜东篱被看得浑身不自在,想开玩笑缓解一下,随口道:“离这么近,你还想亲我啊。”没想到此话一出,清作居然低下头,把脸凑得更近了点。夜东篱感觉自己的心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不是吧!今早还一副你敢靠近我我就揍死你的架势,怎么一天不到,还上赶着往自己身上粘了?莫不非……唉,果然啊,他本人魅力无穷也难怪如此招蜂引蝶了。正当他思索自己该如何婉拒清作才能不伤了对方心而绞尽脑汁时,就听身上的人突然说道:“你身上有花香,难怪流光蝶会被你所吸引。”夜东篱这才如梦初醒,一把推开了清作,坐起来扇了扇脸上的热气。“我看你鼻子有问题吧,半泽荒寸草不生,哪来的花香。”清作也不反驳,只是看着他又把袖子里的银翅蝶放了出来,果然,那只小蝴蝶再次落到了夜东篱的头上,还动了动翅膀下的几只小爪,像是在寻找花蕊的位置,却拨动了半天发丝也没寻到。清作将流光蝶收了回去。“你身上确实有花香。”然后看着夜东篱补充道:“很好闻,我没有其他意思。”说完便起身拂了拂身上的尘土,朝坑道深处去了。夜东篱虽然想再坐一会,可情况也是不允许啊。清作一个仙族不远万里来到半泽荒,都说来者是客,他作为主人怎么能让客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只身涉险,况且清作一身法力都被半泽荒的结界压制,跟普通常人无异,他就更不能坐视不管了。这也是刚才他为何明知道有危险,还要先一步跳下来的原因。不过他方才那话到底所为何意?很好闻,没有其他意思,他难不成觉得自己在痴心妄想?他拍了拍屁股上的灰赶紧跟了过去,时不时还要打量周围,有没有魔兽出没的迹象。这地下的坑道四通八达,但总体的形状还是比较规整的,要是从高处俯视的话,大概更像个四四方方的蜂房。每个蜂房都被坚厚的石壁分隔开,彼此并不互通。所以他们无法进入,只能在坑道外随便敲了敲。“怎么样?”夜东篱也学着清作的样子,将手搭在石壁上,可掌下除了一片冰凉什么都没感觉到,只能开口问他。清作放下手,“有魔兽,但里面另有一道结界,它暂时出不来。”夜东篱稍微松了口气的同时,一颗心也提了起来。这地洞里蜂房似的小隔间多得眼花缭乱,如果每个隔间都有一只魔兽的话,那恐怕能组建一个魔兽军团了。这得是多么恐怖的战力啊。他们沿着坑道不断往前走,夜东篱就感觉这周围好像有什么在盯着他们看。忍不住背后的凉意,挽住了清作的手臂。“你有没有感觉有人看着我们啊?”他这么问的本意是想求个心理安慰,没想到清作直接给了他一个无比肯定的回答。“确实有人在看我们。”夜东篱被他吓得一愣,顿时抓得更紧了,任清作这么摇晃都不肯松开。 第105章 他们沿着坑道越往前走能栖身的地方就变得越来越狭窄,两人只能一前一后,缩着肩膀猫着腰往前走,最可恶的是夜东篱还要时不时偷袭一下前面的人,一会扯一下头发,一会薅一下腰带,把清作弄得不胜其烦。索性在他搞偷袭的时候,一把抓住了夜东篱的手腕,牵着他踉踉跄跄的往前走。虽然这样走起来多有不便,但为了能尽快抵达终点,也只能勉为其难。夜东篱被他扯着跟牵牲口似的也不好受,在后面晃了晃胳膊。“我这不是看周围黑灯瞎火的太无聊了么,行了我不闹你了,放开我吧清作。”清作依旧闷头往前走,一语不发。夜东篱又晃了晃,“真不闹了,谁说话不算谁是狗行了吧!”清作转头看向他,眼神幽幽的,想了想还是把他放开了。夜东篱这回老老实实的跟在后面没再闹腾,嘴上却又停不下来。“你能看懂这上面字,你跟我说一下,这讲的都是什么啊?”“不要打开结界。”“……没了?”“嗯。”“……”等了半天夜东篱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还有些所答非所问。不要打开结界,当他是傻子么,这上面这么多字,写的都是这一句话?夜东篱啧啧摇头,就算不待见他也用不着这么敷衍吧。等快要临近这蜂房的中心时,巨大的流水声从不原处传来,夜东篱侧耳紧贴在石壁上,半晌才道:“里面应该有活水。”他们随着水声一路朝前,就发现不原处的路被一条湍急的地下暗河阻断,两岸之间隔着十丈远。不算宽也不算窄。清作刚打算放出流光蝶载着他们过河,就被夜东篱拉住了手腕。他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朝河里砸去,奇怪的一幕却发生了。石头落入水面立刻被旋转的水窝吸入其中不见了踪影,整个过程一丝细微的声响都没有发出。夜东篱扯着清作后退一步,看着河面湍急的水流和两岸的石堆眯起了眼。“你发现了没?这河水冲击到岸边的石头连半点水花都没有。不对劲啊。”清作凝视着河里的银白色的水流,手中的千回开始抑制不住的摇晃。“这河里流动的不是水,是魔兽。”话音一落,湍急的河水突然平地而起,掀起百丈来高的巨浪,将对岸的整面石壁严丝合缝的遮挡住,夜东篱跟清作站在岸边,马上就要被这滔天巨浪笼罩其中。现在这情况也只能掉头往回跑了,夜东篱拉着清作打算顺着坑道再钻回去,可电光石火间已经来不及了,这水浪第一下没有扑到他们身上,而是直接击塌了身后的坑道,把唯一逃命的出口堵死了。夜东篱回头看着那魔兽也是颇为无奈,魔兽不可怕,可怕的是这魔兽还有脑子。竟然知道关门打狗。呸,谁是狗!夜东篱看着水幕,好像现在唯一的办法也只有把这魔兽打败,从对岸的出口离开这了。他往前站了一步挡在清作面前,“你退后。”结果身后的人非但没退,反而上前一步站到了自己身旁。夜东篱被气笑了,看着面色不悦的清作说话毫不留情。“你非要这么托我后腿吗?知道帝君你神功盖世勇猛无比,但这不是在半泽荒么,你逞什么能啊。在这我先护着你,等哪日我去了天界,就换你护着我,成吧?”清作看着他,神色莫测。夜东篱也摸不清他到底懂没懂自己的意思。眼下情况正紧急,他也没心思琢磨这些有的没的,赶紧推开他,走到那魔兽面前。“我说你们大晚上的不睡觉,一个个的非要这么吓人么,老老实实趴在地下苟延残喘着不好么?”随着夜东篱一步步靠近,那水幕开始一点点下降,等双脚踏到岸边时,那河道里的水已经完全干涸了,周围不见一点湿润的痕迹,反而龟裂出一道道一指来宽的缝隙,像是被太阳暴晒许久了似的。夜东篱捂着怦怦乱跳的胸口,缓缓舒了口气,刚才真是吓死他了。他平复一下脸上的表情,转头看着清作,“怎么样,我一出马事半功倍吧。”清作平静的注视着他,可内心早已波澜迭起。这何止是事半功倍,简直是兵不血刃。如果说刚才击退岩浆人可以说是侥幸,毕竟夜东篱看着再吊儿郎当也是魔界之主,他能击退也并不奇怪。方才石壁上的神文告示来者,这结界越靠近中央,被封印的魔兽等级也就越高。那形似水幕的魔兽能驻守在蜂房中央,肯定实力不容小觑,估计就算他神力未被压制,也要全力以赴才有胜算,而夜东篱却只是站在岸边说了几句话,便将对方击退。这已经不是匪夷所思能形容的了。夜东篱却没看出清作心里的顾虑,他纵身跳入河道底部,踩了踩,比想象中的结实多了,回头朝清作伸出手,“快走啊,再晚一会小年糕他们起床看不到咱们肯定要哭闹了。”清作迟疑片刻,还是伸手拉住了他。两人相互拉扯着爬上对岸,夜东篱一拍脑门忽然问了一句,“咱们为什么不用流光蝶飞过来呢?”“……”“哎呀!你看我这脑袋,都忘了提醒你了。真是抱歉。”清作看着他哈哈大笑的模样,一点也不觉得他哪里感觉抱歉,幸灾乐祸倒是有几分。 第107章 沉寂片刻,还是拿起勺子喂了他。夜东篱咬住勺子,任对方僵持了半天也不撒口。清作也不敢对受伤的夜东篱下重手,只能冷着声音提醒:“松开。”夜东篱逞似的松开嘴,有些无奈的把苦森森的药水咽下。“声音这么好听,为何不多说些话呢?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死板了,姑娘不喜撩,酒也不喜欢喝,甚至连话都不屑说几句,年轻人爱干的你都不爱干。在天界这么无欲无求的活了几万年,你就不觉得人生了无生趣么?”“还好。”清作舀了一勺汤药再次递过去,夜东篱赶紧躲开了,从他手里抢过碗一饮而尽,虽然逗清作还是挺好玩的,但一口一口喝这苦药汤还是饶了他吧,他从腰间摸了摸,赶紧在荷包里找了一颗糖塞进嘴里。“你要吗?”见他半天不回应,夜东篱理所当然把荷包收了回去,却不想对方却不紧不慢的伸出手,“给我一颗。”夜东篱在里面找了一颗还算大的糖,越过手,直接塞进他嘴里。“怎么样?”清作品着嘴里的糖,眉头蹙了蹙,似乎有些不适应嘴里的味道。“甜的。”夜东篱叹了口气,“废话,糖不甜还叫什么糖。”说完他才想起来清作已经辟谷多年了,饭都不吃,哪还会吃什么糖啊。好奇的问:“你不会从来没吃过糖吧?”清作果然摇了头。夜东篱被他逗得哈哈笑,这天界的帝君竟然还是个小可怜,几万岁了竟然连糖都没吃过。这日子过的还不如他呢。赶忙把荷包解下,将里面的糖一并送给他,“开心的时候吃一颗会更开心,伤心的时候吃一颗就会不想哭了。这些都给你,带回去慢慢吃。”清作拿着被夜东篱强塞到手里的荷包,嫩绿色的缎面,上面绣着一朵白色的小花。针法粗糙,一看就是初学者用来练手的。旁边还绣着两个小字:篱篱。“篱篱?”夜东篱被叫的一愣,茫然的看向清作,不可置信道:“你叫我什么?”清作直接拿起荷包给他看,夜东篱哦的一声。“这是我娘绣的说要送给我,她平时就喜欢叫我篱篱,后来她走了,也就没人这么叫过我了,刚才你突然说这两个字,把我吓了一跳。”看着夜东篱的笑脸,清作不止为何突然又叫了他一声,夜东篱转头拍了拍他肩膀。“我的天,你可别这么叫我,一会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夜东篱穿鞋下了床,伸个懒腰感觉那碗苦药汤还真有点效果,刚才吐了那么多血,身体却感受不到一点异样。他把有些散乱的头发重新捆扎了一下,转头对清作道:“现在就出发吧,去魔宫地下看看。”离开卧房,夜东篱本想着跟老大交代一下,把弟弟妹妹看好,推开门就看饭桌上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给孩子门讲着故事。听到开门声回头一看,正对上夜东篱的目光。“东篱哥哥。”夜无拘笑得灿烂。夜东篱走过去搭上他的肩膀,“回来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吃饭了没?”“吃过了。在沼泽地里烤的巨骨鸟,哥哥你知道吗?我现在砸得很准了,几乎能一击就中。”看着夜无拘的笑容,夜东篱只觉得有种深深的无力感。“家里有饭,你想吃什么我给你做,用不着冒险去猎巨骨鸟。”“可只有那样我才能练出这么准的箭法。哥哥不是说置死地而后生吗?”“……你非要这样?”眼看着气氛又要陷入僵局,夜无拘拉着夜东篱的手把话题扯开。“上次是我情绪过激,对不起了哥哥,我为昨晚的事向你道歉。”然后看向一旁的清。“也向这位朋友道歉。就算哥哥再不济也不会喜欢男人,是我唐突了,多有得罪还望见谅。”第59章 旁边的小年糕抬眼瞅了瞅面无表情的清作,悄悄拉了下夜东篱,“爹爹,小叔叔为什么那么说啊,什么是喜欢男人?”夜东篱脸色不虞,但在夜无拘面前也不好发作,毕竟这小混蛋能主动回来认错已经烧高香了,要是再把他骂一顿,估计明年都不一定能看见他。深吸一口气,“行了,都说是跟孩子们说笑的,就别再提了。”他把小年糕抱起来交给老大,让他带着孩子们先出去。顺便交代夜无拘:“等会你在家看一下孩子,我们要去魔宫一趟,找些东西。”夜无拘一楞,随即从凳子上站起身道:“我也一起吧,魔宫我比你熟悉得多,一起去肯定能找的快些。”夜东篱没想到他竟然会这么主动,稍作迟疑后转头看向清作,却见对方连眼睛都没往这边扫,神色淡淡,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不用说,肯定是生气了。虽然看上去跟平时的差别不大。夜东篱暗自摇头,对夜无拘道:“那行,就一起去吧。” 第109章 于是他一下拉住了清作后腰,趁其不备,一个翻身把他压在了身下。笑着单手撑着地面,做出居高临下的姿态。“怎么样啊帝君?”清作早就习惯了他的无聊,一个眼神都不屑给,动了动膝盖,“下去。”夜东篱却蹬鼻子上脸,“你求我我就下。”这也不能怪夜东篱生性顽劣,主要是他儿时除了小余基本就没孩子会跟他一起玩,这就导致他非常缺爱。后来被夜无拘捡回家,两人还胡天胡地的玩闹了几年,可自从魔宫覆灭,夜无拘就变得自闭起来,跟他说话也阴阳怪气的,更别提一起玩闹了。如今正好被他逮住个仙气飘飘的大美人,不逗几下怎么对得起老天给他安排的机会。清作不开口,夜东篱就压在他身上不起来。两人就这么在黑暗的坑道里四目相对着,忽然夜东篱的脖子被往下按去,压在了清作的胸口上。嗅到鼻息间飘来的幽香,夜东篱感觉心跳陡然加快,脸抑制不住的发起烫来。“你做什么?”怎么一言不合就抱他啊?正心猿意马时,就听几声凌厉的舞剑声在头顶响起,他感觉有什么掉下来砸在了后背上。好奇侧头朝身后看去,只见铺天盖地密密麻麻的毒虫正盘旋在上空,青黑色的翅膀,比一般的蝙蝠还大,头顶的毒针跟麦芒一样粗,发出毛骨悚然的嗡嗡声,几乎把他们俩都包围了。他真是佩服清作,看见了这么多毒虫,怎么还能保持的那么神情自若。他踉踉跄跄的想从清作身上爬起来,却又被对方一把按下。“别动。”清作一手抱着他,一手举起千回对着毒虫横扫过去,剑气劈空而下,在虫群中杀出一条血路。他们一路逃窜,躲在坑道的一角,发现这些毒虫还在源源不断的增多,每次他们砍死一只,就会有数十只小的毒虫从死虫的尸体中爬出来,照这么下去,马上他们连能下脚的地儿都没有了。夜东篱被清作夹在手臂下到处乱窜,出乎意料,他竟还觉得这样挺好玩的。当然,如果追着他们的不是毒虫是蝴蝶就更好了。他看那坑道的顶部挂着一盏长明灯,形状比较奇特,下面盛油的的灯托有些像盛菜的盘子,圆而大。想到这他突然灵机一动,从地上摸了块石头。“清作你退后!”他掷出石头砸翻了头顶的灯托,里面的油瞬间被灯芯的火焰燃烧起来,在空中烧出一道绚烂的火幕。把盘旋在周围的毒虫都烧得灰飞烟灭,没被烧死的也都被黑烟呛得扇动翅膀迅速逃开了。夜东篱捂着鼻子,抬头见清作就那么在有毒的黑烟里傻站着,赶紧腾出一只手也帮他捂上。做了一个快蹲下的手势,可对方看他一眼,却突然扑通一声倒在地上。“喂喂!”清作躺在地上,那双潋滟的眼也紧紧合了起来,夜东篱只感觉魂都要吓飞了。鼻子也不捂了,赶紧去检查清作身上。只见他拿着千回的手背有一个圆形的血点,上面浸出的血迹已经变成了暗黑色,明显是被毒虫蜇了。夜东篱拿着他的手,又看了看清作,只见对方稍微睁开了些眼,目光还迷离着,问他:“怎么了?”夜东篱指了指他的右手,“你被毒虫蛰了。不过问题不大,这毒虫毒不死人,就是……”说到这,他有些尴尬的咳了两下,清作顿时感觉大为不妙。“说。”“就是待会你可能会觉得身体有些热,有些想脱衣服,有些想……那个。”清作眉心一蹙,“哪个?”“想找个人生孩子。”“……”看着清作艰难的撑起身体就要站起来,夜东篱赶紧拉了他一把,“你别乱动啊,一活动毒素扩散得更快,这毒虫就是靠给人注射引动**的毒素,促使人交合元气外泄,好在一旁汲取精气的。”可是他这阻止的已经有些晚了,坐起来的清作只感觉浑身发烫,有种放在沸水中蒸煮的滋味。他想将毒素逼出,一运气才发觉自己的法力被压制住,根本无法运功。只能求助的看向夜东篱,“帮我。”夜东篱顿时骇然的睁大了眼睛,指着自己鼻子,反问:“你叫我帮你?”看着他一脸不敢相信的表情,清作强压住疯狂上窜的心火,“这里除了你没有别人。”“那也不能我来,我一个男人这么帮你啊!”说完抱住自己肩膀,一副誓死不从的良家妇女状。两人隔着几尺远的距离相互看着彼此,清作执起千回剑一把插在地上。“我让你运功帮我的毒素逼出来!”他说话声音一直都低沉淡漠,像是一阵撩人的风,刚拂到耳畔便悄声匿迹。而现在这样近乎咆哮的喊出来,回音在坑道撞得四处叠荡,还真是开天辟地头一次。一时间把夜东篱喊得脑子发懵。这还是那个戳一戳动一下的木头帝君么? 第111章 夜东篱鼓着腮帮指了指那块石头,意思是,让清作看看到底是不是神碑,没想到对方曲解了他的意思,直接走过去,一把将石头从下面托了起来。看着举着巨石朝岸边游去的清作,夜东篱惊愕的一张嘴差点呛了一口大水。这家伙的力气竟然这么大!之前他把清作惹急了,免不了被捶打几下,撩起衣服一看皮上就一片青紫,他还觉得对方是下了狠手,现在一对比才发觉,那绝对是手下留情了啊。看清作将石头放在了岸上,动作轻巧,面色如常,一点也看不出喘粗气的迹象。夜东篱也好奇的双手按在石头上往前推了推,使出吃奶劲也纹丝未动。拍了拍手上的灰土,看着清作露出敬佩的目光:“可以啊你,不用法力都这么大劲儿。你这细皮嫩肉的可太会骗人了。”清作盯着石头并不看他,“是你太弱。”“……”他们蹲在巨石前,对着乌突突的大石头看了半天,好像从刚才在水下发过一次光后,就再也没了反应。夜东篱看着上面被水流冲击的沟壑纵横,不禁有些担心:“这神碑上的碑文不会是被水都冲刷掉了吧?你看这上面全是坑坑洼洼的。”他伸手摸着一个深陷的凹洞,瞬间一束光就从他指尖下朝四周蔓延开来,随着咔哒咔哒的炸裂声,整块石头上的泥土开始簌簌剥落,显露出藏在石心中的石碑。第60章 夜东篱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对上清作跟夜无拘紧盯着自己的视线,无辜的摊开双手。“我可什么都没干,它自己裂开的。”谁能想到神碑竟然被藏在一块大石头里。包裹在外面的泥土尽数剥落,露出一块闪闪发光的石碑。碑面上像是悬着一把无形的刻刀,在上面刻出一道道发光的印迹,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一副形象的图画跃然碑面。三个人守在的石碑前,目光都紧紧跟随着光束的走向,不敢耽搁一刻。只见那碑面上慢慢浮现出一个圆形的大球,一道银光乍现,渐渐从中间开裂,变成了上下两半。忽然一个人从缝隙中探出头来,双手托天,脚下踩地,将两半圆球间的缝隙越分越大。缝隙间渐渐生出了好多飞鸟走兽,山河大川,最后一个人身蛇尾的女人坐在河边,开始就着河水捏起了泥巴。“这是盘古神开天辟地和女娲造人时的景象。”夜东篱眯着眼看着上面流动的图画,越发疑惑。“这不是神界的历史么,跟镇珠有什么关系?”旁边的夜无拘突然嘘了一声,“你看。”夜东篱继续紧盯石碑,就见上面的画面一闪而逝,开始出现了十三个小孩围在神主周围,所有孩子都在正襟危坐,认真聆听神主的教诲,只有右下角最小的那个孩子在偷偷的玩手里的虫子。神主训斥了他,其他孩子纷纷投来鄙夷的目光,可那孩子不以为然,继续我行我素。他找来一口锅在里面放入毒虫和死人骸骨造出了一个残暴无比的怪物,神主知道后非常气愤,将他赶出了天界,他就带着自己造出的怪物到了下界,开始用巫术造出各种各样残暴的物种,并自封魔神,统领下界群怪与天界抗衡。后来下界生灵惨遭涂炭,神主带着自己的十二位弟子,将他跟那些怪物封印在了地下,并挖出他的心脏放在结界的中央。看着神碑上那颗闪烁着血红光芒的心脏,夜东篱的瞳孔骤然紧缩,原来镇珠就是那个魔神的心脏。神碑上画面完整后只停留了一瞬,继而迅速消散,又开始勾勒下一幅图画。可是被镇压在结界中的魔神并没死,他被困在结界中陷入了长眠,而后一个倾盆大雨夜,一位柔弱的少女闯入封印魔兽的洞中,唤醒了沉睡的魔神,画面上的白色的光渐渐被染成了血红色,苏醒的魔神双臂紧拥着奄奄一息的少女,长发垂下,挡住了他的双眼。最后少女在他怀中渐渐没了声息,画面上的红光一点点消散。看着已经变成一块普通石头的神碑,三个人脑子里都还停留在画面的最后一幕。残暴的魔神紧拥着浑身是血的少女,被阴暗遮挡住的脸颊苍白冰冷,带着说不出的落寞。那个少女是谁,之后又发什么了什么,魔神如今还尚在人世?若果真如此,为何已经苏醒的他不去夺回自己的心脏?一连串的问题把他们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夜东篱正想着再去神碑上找找还有没有其他线索,就见石碑上慢慢浮现出一行笔锋凌厉的碑文。而且他看不懂,好像又是神族的古文。只能把路让开,让清作过去看。“写的什么?”清作看着石碑上一笔一划凹陷下去的笔锋,双手一点点握紧。“镇珠是镇压地下那些魔兽的关键,绝不能让镇珠离开半泽荒,否则六界将陷入一场空前绝后的浩劫。”清作说完后,在一旁等待许久的夜无拘突然插了一句:“那若是镇珠被毁了呢?”“那就跟离开半泽荒是的一样的结果,六界覆灭。这世上能操控镇珠的人只要魔神,一旦镇珠落入他人之手,便会失控。”夜无拘一改刚才敌视清作的态度,开始虚心求教:“那也就是说,如今六界尚在,说明镇珠还完好无损待在半泽荒?”清作点了头。这下在场的气氛瞬间陷入了死寂,夜无拘转头看着夜东篱,目光意味深长。“你不是说镇珠被你毁了吗?”夜东篱一颗心早就提到了嗓子眼,支吾半天,才道:“我当时是想毁了,可是那玩意儿太硬,砸地上都不带碎的。没办法我只好把它丢了。”“丢了?”夜无拘跟清作齐声道。夜东篱抓了抓后颈,他要是知道今天会碰上这么个事,说什么他都不会让夜无拘跟着来的。这小混蛋肯定得不依不饶。当年那么大的事他都敢撒谎骗他,确实有点说不够去了。夜东篱自知理亏的低下头,却不想,夜无拘竟然出乎意料的什么都没追问,只是跟清作在一旁站着,满脸焦急。 第113章 非闲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看着桌面上洒出来的茶水,愣了片刻才回过神来。“谁说我娘子是女人了!”夜东篱跟夜无拘同时转过头来,都一副怀疑自己耳朵是否听错的表情,只有清作淡定依旧。“你娘子莫不成是……”非闲提及自己的娘子时非但没有一丝尴尬怯然,然而一脸骄傲,恨不得大张旗鼓的把此事昭告全天下。两腮笑出浅浅的酒窝。“我娘子可是个十足的美男子。”说到这两人更是齐齐的看向清作,非闲摆了摆手,“当然比起我这表弟还是差了那么一点的,其实也不能说差,应该说是各有千秋。我就感觉我娘子笑的时候要更美些。”“……”看非闲笑得一脸开心,好像完全沉醉在他娘子的美貌里无法自拔,夜东篱默默的饮完最后一口茶,跟一脸见了鬼似的夜无拘对视一眼,不由得弯起嘴角。笑起来要比清作好看,这个他信,因为他就从来没见清作那家伙笑过。快到午饭时间,夜东篱准备带他们去外面吃些好的,却被非闲一口回绝。说他已经休息好,要跟清作赶紧回天界了。夜东篱却泼了盆冷水。“这个恐怕是不大行了。”非闲见他一口回绝顿时急了。“你什么意思?”接着,突然抓住了身旁的清作,一脸恍然大悟:“我知道了,你是想扣押清作来要挟天界!”夜东篱笑了,“我本来是没那个打算,不过仙君这么一提醒,我倒绝对这个提议或许不错。”非闲呜呜的抱着清作,一副吾命休矣的模样。“你这傻小子,没事闲得瞎跑什么,半泽荒这贼窝是你能乱闯的么,这下怎么办,咱们俩又用不了法力,只能变成案板上的鱼肉任这些刀俎宰割了!我还没见我娘子最后一面,我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他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清作就想块不会融化的冰一样被他抱着。看向夜东篱:“为何不行?”夜东篱看着嚎啕的非闲,也是颇为无奈。“这半泽荒的出口每三日才能开启一次,若是有人强行闯入,就会用掉一次机会,本来今晚过了午时你就能走的,可非闲仙君突然闯入,再次开启入口就要等到三天之后了。”突然变成罪魁祸首的非闲丝毫没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愧疚,反而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举着三根手指在清作面前晃了晃。“三天,我们竟然还要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待三天!”当即坐在地上撒起泼来,“这怎么待得下去啊!都怨你清作,你得赔我!”清作把自己的腿从他怀里**,带着一身沁人的幽香走到了门口,看着外面黑暗的半泽荒,眸中却亮得宛如星辰般闪烁。“只让你待三天就待不下去,你有没有想过,魔族子民世代居住在半泽荒,他们是如何待下去的。”身后的三个人顿时都沉默了。尤其是夜东篱,看着清作修直挺拔的背影缓缓放下了抱在肩膀上的手,好像是第一次看见这个男人一样震惊。不同的是,那次是被他盖世无双的美貌所折服,如今是为他普度众生的悲悯之心感到心潮澎湃。这个人做什么都是淡淡的,话极少,有时候连着说一堆,他却一句都不回,让人感到无聊至极,像一块呆板的木头。可一旦行动起来就像变了一个人,宛如山间的狂风,把一动不动的石头都能吹得漫天飞舞。就像他,在清作未来到半泽荒之前,他从不感觉魔界之外的世界跟自己有何关联,一直秉承着事不关己的态度,安于现状。直到见到了清作,他才发现自己的存在并不是可有可无的,只要他还活着,就有很多能为天下人做的事。除了还债,他还有其他活下去的意义。……既然暂时离不开,就只能老实待着。夜东篱请他们去游船上玩,其实主要就是请非闲,清作去了也是从头缄默到尾,吃饭不动筷,聊天不张嘴,就连看跳舞都是一副闭目养神的姿态。夜东篱给清作跟非闲一人夹了一块红烧魔兽肉放到面前的盘子里,“怎么不尝尝?”清作一如既往的不给面子,夜东篱也就没再多劝,只是看着非闲一直盯着面前的大肉块,咽了咽口水,又可怜巴巴的看着清作。“这个能吃吗?”夜无拘冷哼一声,夹了一大块塞进嘴里,“磨磨唧唧的,毒不死你,有本事别吃。”夜东篱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夜无拘摔下筷子去游船那边看花灯了。非闲其实也辟谷多年,早就不用吃东西进补了,可不需要是不需要,偶尔还是会口腹之欲的。何况他才刚下凡历劫回来不久,还没从人的习性上恢复过来,总是一到饭点就感觉肚子里空落落的。见这饭桌上最看不上他的夜无拘已经离开,非闲跃跃欲试的夹起了夜东篱给自己夹的肉送到嘴边,先小心的咬了一小口,嘴里吧唧到肉味后,动作一顿,眨着眼睛看了看夜东篱。“这肉还烤的挺香。”夜东篱又给他夹了几块,“仙君喜欢就多吃点。”看他笑得一脸明朗,非闲也不好意思再伸手去打笑脸人了。跟夜东篱随便攀谈了几句,没想到聊到有的话题,两人还都挺投机。只是说笑间他却没注意到,身旁的清作一直在盯着夜东篱的脸,那视线灼热的,要是在他俩中间塞块木头都能刺啦一声烧出火花。他们俩聊得起兴,清作从袖口中拿出一只青色荷包,纤长的手指伸进去,捏出一颗奶白色的糖。但他没有吃,只是拿出来看了看,就又塞回荷包里。不想却被正好转头的非闲看个正着,一下按住了他的手。 第115章 他抬头刚想找个人拉自己一把,就见有些慌张的清作正站在船尾四处张望,赶忙出声道:“清作这呢,这呢!快拉我一把。”没想到清作走过来后并没伸手,而是俯下身双手握着他的腰间一下将他从河里抱了起来,他下意识抱着清作的肩膀在半空中转了半圈,这姿势就跟他经常抱小年糕一样。夜东篱被弄得有些不好意思,双脚落地后赶忙借着整理衣服的功夫掩饰自己的窘迫。他一低头却发现,自己的腰带被河水给冲走了,裤子正松松垮垮的挂在腰上,赶忙拉着裤腰靠在清作身后挡一挡。“完了清作,我腰带被河水冲走了。不过也没事,这里人不多,你掩护上岸去买根麻绳吧。”清作转头看着他狼狈的模样,把自己束发的发带解下,抬手递给他。夜东篱接过后一愣,看着清作披散开的一头青丝,心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愫。头发散开轻轻落在肩头,掩住了半张侧脸,比之前的清冷不食烟火多了一份平易近人的儒雅,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欢喜,想要靠近。夜东篱也没说什么客套话,拿着他的发带就把自己裤子先弄上了。顺手也摸了一把他的头发,清作看着他,夜东篱嘿嘿笑着把手拿开。“我说了你别生气啊。虽然我觉得说一个男的长得漂亮不大好,但我真是抑制不住想夸你。你长得太好看了,我长这么大都没见你这么漂亮的人。是不是你们天界钟灵毓秀,把人生的都这么好看啊?”清作垂下眼,“你也很好。”“啥?”夜东篱脚步一顿,指着自己的脸,“你觉得我好看啊?”清作转身,视线轻轻掠过他。夜东篱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想不到你也会说甜言蜜语哄别人开心呐,我还当你真是块不解风情的木头呢。男人就该这样,下此见到心仪的姑娘,别怂,就这么一股脑的夸她,就凭你这脸,肯定能把对方夸得找不着东南西北。到时候……”他靠近清作耳畔,露出一抹猥琐的笑容,“她就任你处置了。”对上夜东篱那双目若朗星的眼眸,清作一抬手扯开了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径直走去。把夜东篱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明明气氛挺好的,怎么说着说着又生气了?他传授的经验有什么不对么……回到游船上夜无拘也回来了,跟非闲两人都拄着头搭在桌面上昏昏欲睡,夜东篱让夜无拘把非闲带回去先睡吧,然后转头用胳膊肘撞了撞清作,“把我喝成这样,你得负责陪我逛逛醒醒酒。”两人并排在河岸边走着,夜东篱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清作在身后看着他,发丝被河面拂来的风吹得有些飞扬。“困了就回去吧。”夜东篱赶忙把打到一半的哈欠硬生生憋回去,努力把眼睛瞪起来,转头看着清作。闪烁的目光有些像一头发现猎物的小豹子。“我就奇怪了,你怎么那么能喝?这几万年来在半泽荒基本是没人能喝过我,你是第一个把我喝倒的人。”说着往前踱了两步,紧紧盯住清作的眼睛。“说,你是不是作弊了?”清作迎上他的目光,看了一会,微微颔首。“算是。”夜东篱震惊了,他竟然承认了!赶忙问:“你怎么作的弊?那酒是我让船家拿来的,你在半泽荒人生地不熟,他们根本不会听命于你,而且刚才喝酒都是当着面,你根本没机会掉包啊。”清作沉思片刻,“酒是真的酒,我也确实喝了,可我不会喝醉。”夜东篱被说的有些迷茫。“不会醉是?”“仙族对酒不会产生醉意。”“……”仙族人不会醉酒?那也就是说,这俩人从自己提议要划拳喝酒比输赢时,就知道自己输定了?天呐,原来自己喝了那么半天就一直在被看笑话。夜东篱拍了拍自己有些闷痛的脑门,隔空点了点清作。“真想不到你还会使坏啊清作,看我跪在地上跟出洋相是不是特别好玩?”清作看着对方嘴角扯出的笑意,不动声色的移开目光。“我没看。”“你是没看还是没看到啊?”清作转过头似有些不解,“有何分别?”“分别大了,没看是没想看,没看到是那老妪踢我踢得太快,你没来及的看!”说着夜东篱转头揉了揉自己的屁股,一脸依旧很疼的表情。清作看着他,沉默半晌还是问了一句:“难受?”“废话,我踢你一个试试。”说到底这个彩头还是他自己订的,本来是想看人家笑话,结果挖个坑反而自己跳进去了。常年打雁也会被雁啄了眼。这事情除了他自己谁也怨不得。谁能想到那老妪竟然那么凶,当着那么人一点也不给他留面子,自己好歹也是个挂名荒主,说踢下水就踢下水了。要不是清作过来支援他一把,他都得提着裤子一路跑回家。他叹口气,刚想说去那边逛逛吧,就见清作从袖子里拿出荷包来,解开系带,拉着自己的手在里面倒了一下夜东篱看着手心里几颗圆溜溜的糖丸,不由得翘起了嘴角,抬头看着清作。 第117章 夜东篱一边吹着洞箫,一边缓缓走去,直到箫声静止的刹那,天地间万籁俱寂,只剩下了河岸边两道比肩而立的身影,和祈愿河中缓缓流向远方的水声。“好听吗?”他已经不敢问清作还生不生气了,直觉告诉他,这家伙若是发起火来,怕是要比夜无拘那小混蛋还不好哄。清作果真被他转移了注意力,看着他手中的洞箫,“曲子叫什么?”“无名。”清作抬起眼,略带诧异的看向他。夜东篱笑着重复:“曲子就叫无名。”本事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有些事物,一旦被赋予太多的意义反而是凭添累赘,不如就简单些,返璞归真反而活得轻松。“很好。”清作忽然没头没尾的说了这么一句,也不知是在称赞他吹的好,还是这名字取得好,夜东篱就当他全夸了。上赶道:“要不要我教你?”看清作看着自己,一脸吃惊,夜东篱不怀好意的笑起来。“但你肯定一辈子都学不会,因为这曲子全天下除了我谁都吹不出完整的。”他把手里的洞箫递给清作,“不信你大可试试。”清作看他递过来的洞箫并没有接。只是问:“为何?”“这曲子是我自己写的,用了魔音集里的魔符,稍微加了些咒语在里面,除了身为施咒人的我,其他人都吹不出来也唱不出来。”说到这夜东篱仰头看着天空发出一声长叹,“说起来完整的听过这首曲子的你还是第一个。本来写出来是想送给我娘的,可惜她没来及听。”他撩起袍子一屁股坐在岸边边上,看着层层叠起的水面,捂着脸疲惫的闭上眼睛。虽然已经时隔多年,可每次吹响这支洞箫时,眼前还是会浮现出华沙夫人的身影,她的音容笑貌依旧,丝毫没被岁月的风沙所侵蚀。她告诉自己,只要吹响洞箫她就会出现。可他吹了几万年,为何她一次都没有来呢……夜东篱摸到指尖的水润,放下手抓了一把地上的细沙,任其在指间流失。“其实我小时候特别想去半泽荒外面的世界看看,想去看连绵巍峨的崇山峻岭,想去看冰雪消融时的春和景明,想去看四季轮转,想去看昼夜更替,想去看外面的人,想去看好多好多。可后来我什么都没看到,反而把我现有的一切都失去了。”清作站在他身后,看着微微发颤的肩膀,指尖在一点点收紧。夜东篱把头埋进自己的臂弯中,苦笑一声:“我从一个衣衫褴褛食不果腹的乞丐,变成了魔尊的义子。他们都说我命好,撞了大运能被魔尊看中。可我却觉得我是全天下最倒霉的人,没有之一。你知道人生最痛苦的是什么?”清作默不作声,夜东篱贴着膝盖转头看向他:“就是求之不得,得而非所需。你说人活着,为什么就不能随心所欲呢?非要不断的被迫接受你所不愿的,被迫失去你所珍惜的。太难了,我们都太难了清作。”……那天夜东篱在岸边跟清作说了很多,有的没的,平时那些潜藏在心底根本不好意思跟别人说的也都借着酒劲儿一股脑的倒出来了。清作是个非常好的倾诉对象,他只是静默的听着,从不言语,就像广阔无垠的潮水接受了他一切的不甘和怨恨。后来听夜无拘说,自己是被清作从祈愿河背回家的,放到床上还抱着人家的脖子不肯撒手,他跟非闲两个人合力才把他跟清作拉开。夜东篱捂着头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喝酒误事,一坐起来就头晕脑胀的,被迫在床上躺了一天,等到第二天醒来时,清作已经给孩子们做好饭了。看着碗里的粥,夜东篱晃着勺子搅了搅,迟迟不往嘴里送。“不想喝?”夜东篱搅动的手一顿,抬眼看着清作摇了摇头,露出一抹淡笑:“没有,我只是想这三天过的可真快,一转眼你就要走了,有点舍不得。”说到这他突然想到什么,放下碗看着清作。“不如临走之前跟我比一下箭法如何,不过按照魔族的规据,手下败将要被胜利者在身体上刻上名字。怎样,敢吗帝君?”第62章 此话一出,饭桌对面的非闲跟夜无居都放下了碗筷,一脸骇然的望向夜东篱。这不关系处的挺好的,怎么突然就要决斗了。见清作并未回应,非闲凑到两人身边谨慎道:“比就比,还要往身上刻名字,你们魔族也太不人道了。”夜无居虽然也觉得有些不妥,但听非闲把魔族带上一起讽刺,不禁冷哼一声,斜着眼睨他:“输不起就别玩。以为谁都像你们天族那么胆小弱懦。”“你说谁懦弱!”眼看着两人当着一堆孩子的面又要吵起来,清作拉住举起碗跃跃欲试的要往地上摔的非闲,“可以。”“……你疯了清作,这小子肚子里指不定憋着什么坏水,到时候他使些旁门左道的,你……”夜东篱起身,从桌布上撕下一条碎布,在脸上比量了几下,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轻松:“我蒙眼,帝君就随意吧。”见他拿起挂在墙上的弓箭,起身就往外走。非闲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问夜无拘:“你哥一直都这么反复无常吗?”刚才还挂着一副春日融融的笑脸,转眼就要来场这么血腥的决斗。唱戏的变脸还得用袖子挡一下头呢。就算这是他们魔族的规矩,可自己跟清作压根就不是魔族人,朋友之间有必要那么较真么?真是搞不懂。夜无拘也跟夜东篱起身离开,踏出门前回头望了眼清作,嘴角勾起。“他只是遇到帝君才如此反复无常。”撇下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扬长而去,把非闲弄得更是一头雾水了。本来还想再吃几口,但回头就见清作正起身,他一个大人也不好意思跟一群孩子挤在这,只好恋恋不舍的放下碗筷,也跟了出去。四个人来到后院,看到燃石堆后面还真立着一道靶子,不过不同于平常所见,这靶子并不是画着同心圆的木牌,而是一只在风中不停转动的风车。那风车上被扎出不少空洞,看来夜东篱今天是打算跟清作比试射这只风车了。 第119章 夜东篱看着黑布下露出的高挺修直的鼻梁,再到下面泛着花色的薄唇,饶有兴致的抱着肩膀欣赏起来。等他今晚回了天界,可就再也看不到这等绝色了。就看那弓拉得极满,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忽而一松手,嗖的一声,原本直冲云霄的箭头刚到半空就歪歪斜斜的坠落,吧唧掉在了地面上。“……”“……”非闲跟夜无拘算是看出来了,如果说前两场是在比试箭术,这最后一场完全就是在比试放水了。不想比就不比,用得着这么欺骗观众么。夜东篱看清作摘下脸上的黑布,俯身捡起地上掉落的箭送回箭筒里,连带着弓一起送来。看着伸过来的手,夜东篱抱在肩膀上的手缓缓垂下,眼中带着莫名的情绪,第一次在清作面前皱紧了眉头。“你故意的吧。”清作回望着他,“你不是?”对方一脸沉静,夜东篱叹了口气,看着黑黝黝的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旁边的非闲赶紧站出来打圆场。“哎呀,反正就是饭后消遣一下,图个乐子,刻字就免了吧,反正你们最后这次你们也没认真,之前那两箭各有千秋,就算比个平手。”然后撞了撞清作的肩膀,“你说是吧。”他说话不管用,但要是清作开口,夜东篱肯定得卖个面子。可没想到清作却张口就来了句愿赌服输。非闲真恨不得一拂尘敲上去捶醒这个木头疙瘩,就那么上赶着挨刀吗?他以为自己真是木头做的呢,说来几刀就来几刀?他活了几万年,只见过对别人狠的,对自己这么狠的清作还是第一个。夜东篱说了声好,点点头从腰间拿出短刀,递过去:“那请吧。”清作却迟迟未接。看着他眼眸被低垂的眼睫遮挡着,有些朦胧。“是你赢了。”“我哪赢了?最后两箭我们都脱靶了。之前两局都是你胜。”比试结果明明是有目共睹的,清作却反驳:“我第二次也脱靶了,没中靶子一样是脱靶。你射中了五箭,而我只中了一箭,按照比试的规则,是你赢了。”夜东篱举着短刀,差点被他的强词夺理给气笑,刚从床上爬起来的身体都有些不稳。魔族的决斗从来都是绞尽脑汁想让自己赢的,这么上赶着认输的,他还真是头回碰见。多好笑啊。可清作注视这自己的目光,却一点也不好笑。他反手握着刀柄,一步步朝清作走进,“好啊,既然你愿赌服输,那我也不客气了。”说着绕到他身后,把他的后衣领往下拉了一把,露出一片白皙的脊背,光洁如玉,光看着就赏心悦目。夜东篱却把锋利的短刀抵在了那片令人神往的脖颈上。用冰冷的刀尖在上面划出一道道血痕,沿着伤口缓缓滴落,浸红了一片。看着自己的名字清晰的镌刻在那块原本无暇的肌肤上,夜东篱像是着了魔一样,探出手指沾了沾未干的血迹,想跟清作说些什么,却被早就恨得咬牙切齿的非闲扑上来一把推开。“别假惺惺的!你自己赢没赢你心里没数吗?清作给你台阶下,你还真是好意思!”山。与彡夕。非先看着那三个血淋淋的字,恶狠狠的瞪了夜东篱一眼,想找点东西给擦擦,却被清作一把按下。他将衣领收好,一脸从容,一点也看出刚才遭受了什么样的伤害。他看着夜东篱,眼中并没有一丝不甘和怨恨,漠然依旧。对上目光,夜东篱相视一笑,舔了舔指尖沾染的血,“虽然我们相处不过五六天,可我见了你,却总有一见如故之感,好像早就相识的老朋友一样。不知你有没有这种感觉。”清作望着他没回话,非闲早就被气得不耐烦了,这人简直就跟脑子有病一样。当即替清作回复道:“有个屁!我们巴不得赶紧走离你远点。说好了,今日午时一过你就要放我们出去!”夜东篱被非闲敌视,只好远远看着,不再靠近清作。他背着弓箭,揽着夜无拘往回走,“自然,非闲仙君大可放心。我就是留的住人,也是留不住心。”非闲扶着清作,被清作拂开,只好在一旁静静跟着。看着夜东篱远去的背影,撇嘴道:“神神叨叨反复无常,真跟脑子有病一样。清作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傻,刚才明明是你赢了,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非要愿赌服输。这下挺好一张皮被割成这样,传出去六界中不定多少人又要为你伤心落泪呢。”清作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那幽幽的眼神,直接把非闲看得噤了声。赶紧举起三根指头发誓:“放心我嘴严着呢,再说我有不是傻子,哪会把这事拿出去到处乱说。”清作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颈,伤口丝丝拉拉的还有些泛疼。其实夜东篱刚才并没下重手,只是稍微割破了上面的一层薄皮,奈何他这副身体天生就容易受伤,只要碰破一点,就显得十分严重。只不过他受伤后立刻就用法力修补,从来未被人看到过。不像现在法力被压制,只能把最脆弱的一面显露出来。脆弱,曾经是他最讨厌的东西。要走的晚上,夜东篱送了清作两件东西,一个是他小时候被人打掉的犬齿,另一个是他自己酿的万寿酒。当然,他也送了非闲,人家压根不惜得要。他说知道神仙都是喝不醉的,他以后一定要酿出一种能让他们仙族的喝醉的酒,就叫神仙醉。到时候就用这酒的方子,好好赚一大笔,赚空他们天界的腰包。 第121章 虽然这话是自己开玩笑随口说的,但现在从应阑嘴里问出来,用那么如沐春风的语气,夜东篱就感觉浑身冒鸡皮疙瘩。他不由得戳了戳手背。“当然,你身上有一半的魅魔血,魅魔的魅力谁能扛得住。而他那双眼睛就跟藏着两把冰刀一样,每次我一逗他,那两把刀就嗖一下飞出来,吓得我看都不敢正眼看。”说这话的时候夜东篱有些心虚,因为他不但看了,还看了很多次,被扎得鲜血淋漓也甘之如饴。应阑心思通透,怎看不出他心中所想。摇头叹了口气:“可我看了你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对我动什么心思,反倒是那位神仙公子,来了不过六天,把你的魂都勾了去。听闻仙族人都不会醉酒,我看这你这眼泪酿的苦酒,也多半是为了他吧。”夜东篱被说的哑口无言,索性也懒得编瞎话反驳,他知道以应阑的洞察能力,自己解释再多也是欲盖弥彰。伸手敲了敲酒坛子,发出清脆的咚咚响。“那酒确实为他酿的,也不能说是为他,应该说是为了仙族,你想想一辈子都无法感知喝酒的快感,这得是人生多大一件遗憾啊。当然了,再顺便挑战一下我的酿酒技术。而且你那是什么话?什么叫把魂勾了去,我跟他是一见如故的挚友,关系就跟咱俩一样。”应阑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打断道:“一见如故,我看一见钟情还差不多。我跟你做了这么多年朋友,怎就不见你为我做过什么?”“谁说我没有,你这茶馆里的茶具不都是我从魔宫里给你搬来的?每件都送价值连城的宝物,我分文不收的送给你,你还说没有!”“这些茶具哪个是你的,借花献佛也好意思说?”……听着他俩吵得热火朝天,伙计用挂在脖子上的巾子擦了擦脑门淌下来的热汗,给他们一人斟了一盏茶,氤氲着茶香的白雾飘散出来,刚才还据理力争的两人瞬间安静,各自落座,抱着茶盏开始小口的抿起来。上面漂浮着绿油油的茶叶儿,夜东篱对着水面轻轻吹了口气,莞尔一笑。“还是待在你这最舒服。”应阑将薄唇从茶盏上移开,瞥他一眼:“你倒是想去别处,你也得能去不是。怎么没跟那神仙公子去天界转一转?”夜东篱看着茶盏中的倒影,明明嘴角是上扬的,可脸上却没有一丝笑意。他有多久没痛痛快快的大笑一场了。“天界哪能容得下我这魔头,再说镇珠取不出,我就只能待在半泽荒。大概这就是我的报应吧,也无所谓,反正从我记事起就从来没有过什么好事发生。”他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应该小口品味的好茶,却被他当成消愁的酒一样大口灌进肚里。喝完之后夜东篱也觉得浑身舒爽了许多,起身抱着酒坛打算回家,就被应阑突然抓住了手腕,两指扣在经脉上,就感觉一股热流缓缓涌入,灵气灌入丹田,有成狂风暴雨之势,夜东篱眉间一紧,赶紧去拉开他。那两只却像是长到他身上一般,纹丝不动。这点也跟清作很像,手劲儿都这么力大如牛,跟那副弱不禁风的外表形成天壤之别。待灵息渐渐收敛,应阑才将手撒开。夜东篱把酒坛子当一声撂到桌面上,对眼前这人是骂不是动手也不是,只能用他最不喜欢的一种方法——讲道理。“我看你是嫌自己命太长,你这治愈之力用一分便少一分,我这点破伤还用得着治?回去倒头睡个两三天就好了。应阑我跟你说,再这样我以后真不敢来你这了。”夜东篱说到最后,磨着后槽牙,腮帮一动一动的鼓起来,看起来特别像小孩子撒娇。这样可爱的荒主,可是一般人所看不到的。应阑亦然觉得有趣。“生亦何欢死亦何惧,人生来便是要死的,我也不在乎早晚,只想活的随心所欲。”夜东篱被他这副说辞怼过不下百遍,可每次都找不到还击的理由,是啊,治愈之力是应阑自己的,他想怎么用夜东篱又能说什么。只是有些羡慕应阑,毕竟他连挥霍自己生命的权利都没有。“你倒是随心所欲了,你想过我的感受没有。”夜东篱视线掠过应阑握着茶盏的手,按了按自己胸口:“你每次都消耗自己的性命给我治伤,我不好受啊。”他抱着酒坛站起身,看着丝毫没有悔改之心的应阑,只能扯开一抹无奈的笑容。“不过还是多谢你了。等我的神仙醉酿好,第一坛一定送你。”应阑笑而不语,待夜东篱离开后,将他用过的白玉盏在手中轻轻把玩。这呆人都未察觉到,他注视着自己的双眼时,根本就不会被这双眼睛的魔性所魅惑,就如刚才,自己明明释放了魅魔的气息,可他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应阑苦笑一声,将白布蒙至双眼,拿起桌边的手杖,摸索着朝楼下走去。……夜东篱待在家里的厨房,除了做饭就是弄一大堆酒曲在坛子里捣鼓,夜无拘一进厨房就能嗅到一大股刺鼻的酸味,捏着鼻子抱怨。“你搞什么,是不是什么东西酸了?”夜东篱从水缸里抬起腰来,仔细闻了闻。“没酸味啊。”夜无拘懒得跟他废话,抱起他刚打开的坛子,起身就院子里泼去,瞬间地面冒出一股白气在空中荡开了,在一旁玩耍的孩子们纷纷捏着鼻子喊好酸。对上夜无拘揶揄的目光,夜东篱讪笑两声,“可能是闻久了感觉不出来了。明天我把坛子搬到外面去,到时候风一吹肯定就闻不到了。今天大家就先忍一忍,等会我拉拉风箱味道就没那么大了。”他转身去水池边洗了把手,甩了甩手上的水,又掉头去缸里取腌好的咸肉准备做饭。夜无拘在一旁看着他熟练的洗菜烧水,在灶台边来回打转。眼中带着点点的奚落。曾经的夜东篱是多么耀眼啊,鲜衣怒马,放荡不羁,从不被任何事物所拘束。是他年少时无限憧憬的存在。可是如今被推举成了半泽荒的荒主,得到了万民的拥护,却沦落成这副凄惨的模样。做着饭,洗着衣服,修补房屋,喂牲畜,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做着如此无聊的事情,碌碌无为,庸常而平淡。 第123章 夜东篱想着,一抬头就对上夜无拘的视线,当年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屁孩已经长这么大了,俊倒是挺俊,就是脸上这道疤有些碍眼,自己都提过多少次要去魔宫左护法的故居里找那些蛊虫给他治脸,这混小子就是不听。这脸上带着个大疤多有碍观瞻,尤其是这几年跟那些小流氓混得一身匪气,这以后可怎么娶媳妇啊。夜无拘抬头就看到夜东篱正对着自己的脸叹气。简直莫名其妙。忍不住皱了眉头:“老看我干什么,他都快走没影了。”说着朝清作独自离去的方向斜了一眼,夜东篱抬头一看赶紧出声喊:“诶,你走那么快干嘛,等会我们,你等会啊。”任他喊得再大声,前面的人也没反应,或者是没听到,或者压根就不想听。夜东篱叹着气赶紧往前跑去,这家伙怎么又生气了,奇怪,也没人惹他啊。等他好不容易追上前面的清作时,人家已经在结界的入口处停了下来。看着洞内若隐若现的暗红光芒,神情带着些异样。夜东篱忍不住问:“你不是又要进去吧?”虽然地下结界里看守的魔兽基本都被他们上次来的时候铲除干净了,可保不准这次又出什么幺蛾子,况且神碑上可是告示后人,被挖走心脏的魔神已经苏醒,万一他还潜伏在这结界中,上次来只是碰巧他老人家睡觉没赶上,这次可就没那么好命了。到时候他感受到镇珠就在自己身体里,二话不说就把他身体撕成两半,将自己的心脏抢回去,这都完全有可能。撕他倒是问题不大,可清作跟夜无拘要是被牵扯进来,到时再殃及池鱼,他不但没脸去九泉之下见华沙夫人,更成了天界乃至整个六界的罪人。魔族的名声本来就够臭了,他不想再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看夜东篱一脸复杂,清作淡淡收回目光。“不下去。我只是好奇,虽然镇珠还没找到结界却比上次要牢固了许多。说明我走后镇珠曾经靠近或者回到过这里。”这一席话把夜东篱说的目瞪口呆。他低头看着洞口里若隐若现的光芒,明明还是若明若暗的,跟上次比也没看出来有什么变化,怎么清作就能感觉到结界加强了。夜无拘也好奇的凑到洞口仔细看了看,连问了好几句关于镇珠的问题,把夜东篱问得心惊肉跳。不知为何,他现在只要在夜无拘面前一提起镇珠二字,就要吓得魂不附体。或许小余说的没错,人绝对不能撒谎,尤其是对重要的人。因为一旦说下一个谎,那他这辈子都是骗子,曾经说过的真话,未来要说的真话,都变成了假话,最重要的人也会变成最恨他的仇人。原本成天谎话连篇的他从来不曾发觉,直至现在,才深知这话中的真谛。可是已经晚了。如果他现在跟夜无拘坦白,那混小子会相信他吗?……“无拘啊……”夜东篱踌躇着刚要开口,就被夜无拘出声打断。“哥,你当初骗我说把镇珠毁了我不怪你。毕竟是母亲说不要让我碰镇珠的,你担心我不听话才那么做,也是为了我好。只是父王太傻了,明知道这镇珠是不祥之物,还要以身涉险,最后竟落个爆体而亡的下场。”说完夜无拘拍了拍手上的灰,站到夜东篱身边,脸上带着期许:“明天就是父王的寿辰了,我想把他跟母亲的尸骨从魔宫移到这边来,行吗?”夜东篱对上那双眸子里浸着一层水雾的目光,才惊觉明日就是魔尊的生辰。他刚刚破釜沉舟的心态,瞬间就这夜无拘的这句话击垮。有什么比一个孩子渴望跟自己父母团聚的心更重要呢。即使双方已然阴阳相隔。夜东篱缓缓点了头,“好,明天我跟你一起去吧。”得到应允,夜无拘绽开了前所未有的笑容。看着那张笑脸,夜东篱有些恍然。已过经年,看着他从当初那个金枝玉叶满口仁义道德的小少爷,变成了现在天天打架斗殴的满嘴浑话的臭小子。这小家伙已经有多少年没这么开心的笑过了。先到这,他脑子里浮现出记忆中早就远去的一幕幕,不知不觉盯着夜无拘入了神。并没留意到一旁的清作也在看着自己,眼神中带着相似的忧伤和看不懂的情绪。“时候不早了。”听到清作的提醒,夜东篱才回过神,收回目光准备掉头往回走,抬眼的瞬忽然看到清作的脖颈,只见他穿的这件衣服的衣领比之前那件高了不少。心下顿时涌起一股异样的情绪。他上前一步,抓着对方的衣领往下拉了一把,那次刻的刀疤还在,已经结痂,上面还挂着一条眼熟的红绳。夜东篱扯住红绳想把那东西从衣领里拽出来,却被清作眼疾手快的一把按住,他转头看着夜东篱,拒绝的目光十分明显。夜东篱忍不住笑了,没想到他还真带在了身上,那可是自己的犬齿啊。第64章 魔族男子成年后,四颗犬齿会相继脱落,然后长出相对平整的牙齿,颌骨渐宽,相貌也会随之改变。可夜东篱这颗犬齿却不是自然脱落,而是在讨饭时被围殴中一拳打掉的。牙被打掉的时候,溅了满脸的血,那一瞬间他几乎没反应过来。随后剧痛铺天盖地袭来,疼得他几乎合不上嘴,在破山洞里哼哼唧唧躺了一天,喝口水简直比下了十八层地狱还难受,还是小余从家里偷了些药粉在伤口涂上,才勉强制住痛楚。后来夜东篱把那颗犬齿用绳子串起来,挂在脖子上,偶尔需要划刻些坚硬的东西时会用到它。清作走的时候,他想着总得送点什么给对方留个念想,可这些年他这荒主当的,也捞着什么油水。反倒是当初从魔宫里搬出来的那些旧物,都被他东送西送的,早就没剩几个。何况天界可是出了名的地大物博,人家一重天上的宝贝,估计比他整个半泽荒加起来都多,他那些破烂哪还拿得出手。后来他不知抽了什么风,就把那颗陪伴自己多年的犬齿送了出去,虽然不值钱,那好歹是自己的一份心意。当时清作看着那颗犬齿的目光,不说嫌弃也差不多了,他还以为对方出了半泽荒就得随手扔了,没想到竟还带在了身上。听着夜东篱止不住的笑声,清作垂着眼并不看他。一旁的夜无拘却是瞄着清作的衣领眯了眼睛。虽然夜东篱刚才只是拉了一下就被清作扯回了衣领,可他还是看到了,那条挂在脖子上的红绳。那明明是夜东篱的东西。 第125章 拿到犬齿的夜无拘冷笑一声,“后悔?这两个字我原封不动的还给帝君。很快要后悔的人是你,不是我。”他俯下身,对上清作那双寒气四溢的眼眸,笑容越发灿烂。“自古以来帝王后宫都会有数不尽的妃子,可是却没一个他爱的,那是因为帝王注定不能钟情于一人,否则那就是一个国家的灾难。而夜东篱,就是你的灾难。好自为之吧帝君。”……三天的时间转瞬即逝,清作要走的晚上,夜东篱还有种恍惚昨天才刚见他的感觉。他提前去集市上买了各种各样的糖,背着孩子偷偷摸摸给清作装了一大包。“回去慢慢吃,吃完再来找我,我们半泽荒的糖可跟你们天界的不一样,吃一颗能甜一天。”清作看着手里糖微微颔首,“多谢。”“谢什么,咱们谁跟谁。”夜东篱揽着他的肩膀轻拍了几下,完全没注意到对方眼里细碎的流光。“我说这两次都是我送你礼物,你回趟天界怎么也没给我点回礼啊?”清作看着他,张开嘴唇又缓缓合上,好像想说什么又不方便的模样。夜东篱摆摆手,“算了,我逗你玩的。你能抽空来看我一次我就谢天谢地了,一路顺风。”待对方的身影再次消失在风洞里,夜东篱嘴角的笑容一点点淡去,眼中闪闪发亮的影子也随着那道风清月白的身影一同消失殆尽。当神仙真的很适合他啊,挂着云端高不可攀,是他这种鼠辈一辈子都望尘莫及的对象。如今却能跟他称兄道弟,互赠礼物,已然应该知足。可是为什么还是会想奢求呢。他一转身,就发现一只流光蝶正盘旋在后方,顺着视线缓缓降落在夜东篱的肩膀上。他忽然想起刚才清作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原来是想说这个。他抬手捏着流光蝶的翅膀,仔细看着它头顶,露出一抹淡笑。果然啊。他把自己的犬齿送给清作,清作把元神所化的**送给他。他们都把自己身体曾经的一部分送给了对方。之后的日子夜东篱把灶房里那些失败的酒都到了出去,坛子刷干净,开始腌制咸肉了。他倒不是放弃了神仙醉,只是打算缓一缓,等到来年春天再继续。可还没等到春天,就发生了一件意外。天界有叛党发动宫变,把清作囚禁起来,打算推举出新的帝君取而代之。听夜无拘说这个消息时,夜东篱正在切咸肉,这一刀剁下去,案板上瞬间红了一片。“宫变?从哪得来的消息,你确定吗?”夜无拘一边点头,一边呼哧带喘的,“当然!天界那边亲自传来的消息,还带了信物呢。”说着就把那颗犬齿递给了夜东篱。夜东篱拿着犬齿眉间一蹙,捏在手里反复确认,还真是自己的那颗。别人不说,清作肯定不会把自己送的东西随意交给别人,难道真的出了大事。可转念一想还是不对,就清作那性格,挨了刀子都不带吭一声。怎么会主动跟自己求援,实在不合常理。夜东篱迟疑的眼神被夜无拘尽收眼底,他赶紧说出事先准备了好久的说辞。“送这信物的不是帝君,是上次跟他一起来的那个穿青衣的。他说帝君现在昏迷不醒,也是没有办法才跟你求援的。还说若是再迟些,帝君就要被下放到无极冰原了!”尽管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夜东篱还是对这突然发生的宫变有些摸不着头脑。坐在椅子上,神情恍惚。“可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有乱党发动宫变?清作一直恪尽职守,根本没理由啊。”“怎么没理由!”夜无拘看他一副依旧不为所动的样子不免有些心急。“上次他来半泽荒找你叙旧,其实是背着天界那些上神偷偷跑来的,结果也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把这件事捅了出去,外界现在都传帝君跟魔界交往甚密,尤其是与你这个荒主。”听到罪魁祸首竟然又是自己,夜东篱也有些六神无主了。夜无拘见他神色略有动摇,赶忙乘胜追击道:“虽然咱们都心知肚明,魔族这些年一直都窝在半泽荒安分守己,可外面的人都不这么想啊。天界那些觊觎着帝君之位的人就借题发挥,发动宫变把清作推下台。你也知道他那木讷的性子,别人说什么他都不会反驳,更不会对他的臣民动手,最后肯定就落个束手被俘的下场。”夜东篱喉咙艰涩的蠕动,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响。朝夜无拘摆摆手,意思让他先下去,自己要仔细想想。见他半信半疑,夜无拘也不再催促,否则过犹不及,再画蛇添足反倒坏事了。他起身走出去,将门关好,缓缓离开。夜东篱摊开掌心,看着手里的犬齿叹了口气,将袖子里的流光蝶放出,却发现这蝴蝶周身的光芒竟淡了许多,而且若隐若现的,一点不似当初那般闪亮耀眼。这流光蝶是清作元神所化的**,若是流光蝶变得虚弱,那多半是本体出了状况。毫无疑问,现在清作的情况真是不妙了。夜东篱一下站起身来,强行稳住心神。现在他要带人去天界救清作,可是镇珠又不能离开半泽荒,这要怎么办?焦头烂额中他一下想到了什么,俯身把垫在桌角下的古籍拿出来,这都是他小时候在魔宫无聊时打发时间看的,上面记载了一些失传已久的秘术。虽然有逆天改命之效,但所用方法都太过残忍,而且付出的代价也不是常人可以承受的。可现在,他就是不能承受也得承受。夜东篱翻开古籍,照着上面所记载的方法,用禁术给自己做了一块替身牌。这张牌可以代替他的肉身挡去一半灾害,而代价便是要损耗他一半的寿命。虽然代价很大,不过现在想要暂时离开半泽荒也是别无他法,镇珠在他体内,早就跟他的血肉融为一体,说是他身上长着的第二颗心脏都不为过。若是带着镇珠离开,结界必定会土崩瓦解,到时候数万魔兽倾巢而出,六界覆灭不过是眨眼之间的事情。但这块替身牌上有镇珠的气息,他会代替自己在半泽荒镇压结界,但时间不能太长,最多七天,若是事情顺利来回也足够了。 第127章 夜东篱苦笑一声,捂着额头的指尖深深陷进伤口中,顿时血液染红了整个手掌。疼痛也让他混沌的脑子变得清晰起来。他扯掉夜无拘的手自己缓缓站直了身体,一步步走向那些青年的父母,目光平静的扫过所有人。“我没返悔。即位那天我说的每一句话都不是信口开河,我们生来平等,你们的自由我不会加以干涉,如果你们不愿去,我不会强迫也无法强迫。”夜东篱用染满鲜血的手指指了指自己面前:“我最后问一遍,谁要跟我去天界营救帝君就站到前面来,其他人就散了。这次无论生死,我都不会再继任半泽荒荒主一职。”说完将腰间的令牌扯下扔在地上,“你们想推举谁,随意。”这下刚才还义愤填膺的众人纷纷都沉默下来,夜东篱真的生气了。似乎要抛下整个半泽荒,抛下整个魔族了。虽然他们刚才情急之下口出狂言,说要他不想当这个荒主就滚蛋,但其实每个人心里都明白,他们之所以能过上今天这样太平的日子,都是因为夜东篱万年以来不辞辛苦的扶持。否则这样暗无天日的日子,早就让他们走向自我灭亡的道路。一片死寂中,一个青衣女子从人群中走上来,站到夜东篱面前,目光坚定。“荒主,我随你一起去。”夜东篱看着她,惊诧的有些说不出话。“子宁……?”子宁正是那天他请清作吃饭,在酒楼里碰上的那位要跟他玩骰子的青衣姑娘。只是今日的她一身劲装,腰间别着一条软鞭,原本坠满彩带珠翠的青丝高高束起,看起来巾帼不让须眉。她从身上拿出一条淡黄色的手帕,折起来按在夜东篱额头的伤口上。“小时候家里穷,我没钱读书就偷偷去书院窗外听课,却一次次的被先生赶出来,学堂里的孩子看见了也一起取笑我,说我有辱斯文。我不服,就当场给他们背出了整本书的诗文。可他们还是看不起我,就因为我出生妓籍,我天生卑贱。”子宁转身看着那些青年的父母,指着自己的心口。“可谁又想天生就是妓籍?难道生在妓籍是我的错吗?不是吧。那你们呢?你们也不想天生就是魔族人,天生就生活在这寸草不生暗无天日的永夜之境。可你们一边说着不甘心,一边又什么都不敢做,像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这里,你们就活该做一辈子阴沟里的老鼠!”夜东篱看着子宁青筋暴起的侧脸,她狂笑着,也发泄着,像是要把这几万年来积藏在心底的怨恨一并倾诉出来。“荒主没有错,他只是想让我们拥有一个正大光明离开半泽荒的理由,让世人承认我们存在的价值。明白我们不是六界的败类,我们也心存善念,我们也可以做一个好人。可这条路很难,势必要有人走在最前面流血牺牲,如果我们不做第一人,那我们的后辈就永远无法看见魔族重现光明的一天。”在众人的沉默中,子宁站在夜东篱身边,挺直了腰身,睥睨众人。“我今天就让你们看看,我一个出生妓籍被你们鄙视轻贱的女子,也比你们这些畏首畏尾的男人有骨气!”子宁站出后,刚才被父母压住的青年中也有一位个头稍矮的,穿着蓝衣,一身温文尔雅的书卷气。他挣脱家人的束缚站了出来,“荒主曾经救过我的命,先生说知恩图报,我要跟随您。”陆陆续续的,人群也有一些人站了出来,虽然数量依旧不多,但也比夜东篱预期的要好很多。他施法打开半泽荒的结界时,对子宁小声说了句谢谢。子宁笑着看他:“荒主若真是感激,不如得胜归来娶我做个侧室也好。”夜东篱没想到她这时候还有开玩笑的心思,看着她只是笑了笑,并没回应。等他带着几十位义士穿过风洞上了九重天,从未出过半泽荒的几人都开始惊喜的四处张望,眼前鸟语花香的人间仙境,让所有人都忘却了此行等待自己的九死一生,只想陶醉在眼前的梦幻美景中。那位跟在最后头的蓝衣书生,还情不自禁的吟起诗来。惹得子宁大笑不止。“你说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书生,还跟着来逞什么能。待会别还没看见仙族的那些叛党,你自己就先吓尿裤子了。”那小书生手里捏着把不知从来借来的长剑,被子宁揶揄的满脸通红,支支吾吾的说他也是习过武的,结果手里的剑一下就被子宁的软鞭打落到云层上,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说他那白生生的小模样,仔细看比子宁还秀色可餐几分。夜东篱看这小孩被弄得颇为尴尬,赶紧出声打圆场:“好了,人各有志。我看你们也没几个能像他一样出口成诗的。个人有个人的本事,强求不来。”子宁嘻笑一声挽住夜东篱的胳膊,“可我觉得你就都行啊,既满腹经纶,又法术高强,看来像荒主这么文武双全的男子已经世间罕有了呢。将来若是哪位姑娘能有幸当上荒主夫人,还真是羡煞旁人了。”文武双全?夜东篱轻笑一声,“等你见到这天界的帝君,你就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文武双全。”“哟。”听夜东篱这语气子宁不禁好奇起来,“难不成那位帝君比您还略胜一筹?”“何止,我跟他那就是判若云泥。压根没得比。”夜东篱这么大肆吹捧一番,把一众人说的纷纷都对这位素未谋面的天界帝君起了好奇之心,得是何等盖世无双的人物,才能被荒主如此夸赞。不一会的功夫,他们就看到巍峨在九重仙境前的宫门,百丈高的天阶,十阶为一重天。毫不意外,他们还没靠近就被一众天兵围堵起来。“来者何人,胆敢擅闯天宫!”夜东篱给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告诉他们暂时不用动手,没想到一旁沉寂已久的夜无拘突然举着长刀冲上去,对着那个巡逻的天兵就砍。夜东离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虽然夜无拘性子有些冲动,但也不至于在这种紧要关头如此没分寸。他叫子宁原地守着,自己去阻拦夜无拘,没想到随后又赶来两个天兵,看到夜无拘在持刀行凶,举起手中的长戟就要刺夜无拘的后背。情急之下夜东篱根本没有选择,他一掌打出,想要拦截下对方的长戟,不想一道刺目的红光顺着掌心射出,瞬间将那两个天兵拦腰斩断。从断口迸溅出的鲜血溅了夜东篱满脸,他茫然的看向自己的手掌。明明只是想出手拦下长戟,功力都没用到三成,何以能像闸刀一样将人拦腰斩断。不等他反应过来,子宁那边又出事了,前来增援的天兵看到地上躺着的两句残尸,纷纷将手中的兵器对准了夜东篱。“大胆魔族,竟然公然违背条约,擅闯九重仙境!”领头的天将一挥手,“来人,都给我拿下!” 第129章 他用仅存的一丝理智克制住自己,“我最后问一遍,清作在哪?”非闲一咬牙,拔出腰间的佩剑就砍了上去,“你休想!”结果砍刀一半,就听到当啷一声脆响,一道清亮的白光闪过,他手中的宝剑被齐齐砍断。非闲也被剑气震得后退几步,看着站在夜东篱身后的人瞪大双眼。夜东篱缓缓转过身,对上那道清冷的目光。“你没事?”他有些诧异,清作竟然就站在自己面前,他不是被囚禁在天牢里了吗?清作只是看着他这一身血痕,目光一寸寸移到他的脸上。成千上万的天兵在天门附近聚集,他们跟清作禀告,从半泽荒涌出了大批的魔物,已经侵占了人界,正以十分迅猛的速度移至九重天。夜东篱忽然捂住了自己的心口,那里正一闪一闪散发着红光。替身牌被毁了,清作没有被囚禁,宫变也是假的。他在人群中寻找夜无拘的身影,却看他正跟那些天兵们厮杀,浑身浴血,发出一阵阵诡异的狂笑。夜东篱愣了半晌也笑了,原来他早就知道。知道自己是个骗子。众目睽睽下,夜东篱忽然化作一团黑雾,朝着九重天上飞去,清作也摇身变作一道白光,紧随其后。一黑一白,光阴交错,却一刻也不曾停止。下界已被上古魔兽所侵占,浓重的瘴气将六界团团包围,所过之处黑烟滚滚,遮天蔽日,原本秀丽的万里河山变成了跟半泽荒一样寸草不生。哀鸿遍野,枯骨成山。夜东篱在这犹如地狱的人间游荡了一圈,终于停在了凡州脊的峰顶。看着这片他曾无比向往的人间,因他变成了这副血流漂橹的景象。还有子宁,小书生,那些肯相信他愿意跟他来天界的魔族子民。他们为了自己,为了魔族的未来,为了拯救天下苍生,流血牺牲命陨于此。可是根本就没有什么正义的援救,只有他这个大魔头,杀了无数的天兵天将,放出了半泽荒结界内的上古魔兽涂炭生灵。他还口口声声说替天行道,可到头来却双手沾满了血污。到底是谁错了?是他吗?作为一个魔族人就该乖乖当一只阴沟里的老鼠,不该去奢望拯救什么天下苍生。看着那些上古魔兽不断顺着九重天阶大肆涌入到仙境,夜东篱按住自己的胸口。自己明明就站在这,可那些魔兽却好像受到了某种召唤一样,不断的朝自己用来。想到神碑上的告示,如果说这些魔兽都是魔神所创,那它们的会被魔神的心脏所吸引也就不足为奇了。或许所有人都错了,镇珠之所以能将那些魔兽困在结界里,不是因为它有克制魔兽的力量,而是对于魔兽而言它就相当于一块磁石,只要它在,所有魔兽不得不蛰伏在结界里随着主人的心脏一起听候发落。如今这颗心脏离开了结界,自然那些魔兽便会顺着这颗磁石的吸引,继续追寻。若是这个心脏毁了会怎么样?夜东篱缓缓放下胸前的手,转身看着身后的清作,那把剑正紧紧抵在自己脖颈上,随着他的动作,划出一道道清晰的血痕。“为何。”清作的手随着剑身颤抖不止。夜东篱抓着千回的前端,看着对方忽地笑起来。“因为我是骗子。对不起,答应你的神仙醉要失言了……”第66章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清作只感觉手中的千回锋刃一转,尖端没入,雪白的剑身瞬间爬满了乱麻一样的红丝,它们交互缠绕,像一棵匍匐的血树蜿蜒至他手掌下的剑柄。听到夜东篱倒下的声音,满眼都是飞溅出的血花,焦灼滚烫,伴着半泽荒的飞雪,摇摇欲坠,像是一场荒诞诡谲的梦。从来都剑不离身的他,一下松开了手,千回也随之掉在地上,发出当啷一声闷响。夜东篱看着体内的镇珠随着破碎的心脏崩裂成一瓣瓣的红色莲花,化作一团红色血雾带着他的生命慢慢消逝,他躺在地上,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终于自由了。只是那个人,怎么哭了……人间陷入了七天七夜的混沌,终于随着镇珠的破碎重现光明,不计其数的上古魔兽也因夜东篱的命陨被撕裂成了无数碎片,烟灭于天地间。劫后余生的人们从藏身之所小心翼翼的走出来,看着天光破晓的上苍,纷纷跪地叩拜,感激涕零。而躺在地上的尸体,却随着阳光从云层下射出的那一刻,化成了满天雪白的花雨。一只银白的流光蝶振翅飞出,翩翩起舞,随着那漫天花雨一同坠入了凡州脊下的无尽深渊。姗姗来迟的十二位上神,看着清作脚下的千回剑纷纷跪地请罪,一脸狼狈的非闲跑过来见他没事,也松了口气。他站到清作身旁小声道:“这下你立了大功,以后这些老古董肯定不敢再小瞧你了。”清作充耳不闻,只是朝九重天阶下缓缓走去,把还跪在地上不起的上神跟那把从不离身的千回剑都抛在了脑后。非闲赶忙追上魂不守舍的他,“这一堆烂摊子呢,你干嘛去啊?“闭关。” 第131章 花辞在街上一蹦一跳的逛着,虽然不久前才刚来过这条街,可恢复了之前的记忆,再看就有了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感觉。曾在自己手中一点点建起的变化之诚,如今已经初具规模,若不是还差了点阳光,真就跟人间相距不远了。他在前面东瞅西看,清作就在后面亦步亦趋的跟随着他。花辞知道,却故意视而不见,等跑到人群密集的地方,装作身形不稳往地上一趴,身后的人果然及时出手将他拦腰抱了起来。“别闹。”花辞被他搂着,倒在他怀里哈哈笑,“原来你看出来了。说,是心疼我还是心疼孩子?”他比清作矮了大半头,踮起脚才勉强能够到对方的肩膀,此刻被抱在怀里这么居高临下的看着,说不出的怦然心动。就在这时,路过的一位老妪推着下车从身边路过,突然叫了声:“二位公子,买块七彩石吧,从祈缘河里捡来的,保证灵验。”花辞抬起头,刚要说不必了,这七彩节才刚过去几天,竟然还有卖的。就算现在买也要等着来年才能用上吧。结果花辞朝对方看去时一下就楞住了,卖石头的老妪也瞬间认出了清作。“这位公子好生眼熟,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哦,老身想起来了,那年你跟荒主一起路过我这摊子,我还送了你们一块。怎样,可还灵验?”清作一脸静默,花辞窝在他怀里早就笑得前仰后合。“灵验,相当灵验。若是当年没把石头投错正反面,就更妙了。”清作在他后腰上轻轻捏了一把,花辞立刻笑得浑身打颤,最后清作掏钱把老妪摊上的七彩石都一并买了回去。虽然买来也没什么用,不过故人一场,就算扶持一下对方的生意了。花辞抱着一堆硬邦邦的石头,想起当初的事情还有些愤愤不平,若是正面朝上,那现在就换成清作怀着他的孩子了,结果人算不如天算,他当年一时兴起写的荒唐话,竟然全都应验在了自己身上。这可真的是九个小娃娃,藤蔓上结的先不说,光是肚子里这两个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呢。看花辞时不时的盯着自己的腹部,清作问:“饿了?”花辞脚步一顿,弯起嘴角看着他:“刚才还没感觉,你这么一提,我才想起晚饭没吃,这一路走来还真有些饿了。”花辞眼睛一亮,忽然拉起了清作的手,“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顺着城前的长街,七拐八拐,最后顺着巷口拐进了一条黑漆漆的胡同,走了半天,才发现胡同的尽头被一堵墙挡住了。花辞狐疑的敲了敲那堵墙,见确实没有反应,只好作罢。“真是奇怪,明知道我回来了却避而不见。莫非是出了什么事?”清作看着他那副担心的模样,眉间不自觉的蹙了一下。“谁?”花辞走回来,笑着摇头,“一个性情古怪的瞎子,算是我的故友。当年就是他把我从人界带回半泽荒的。”听到当年那件事还另有隐情,清作一下抓住了花辞的手腕,“怎么回事?”花辞见他如此固执,也知道躲不过去索性就说了。其实当年他从凡州脊坠入人间后,并未身死,而是变成了一株幼小的花苗。应阑将他从人界寻回来,带到半泽荒亲自养护,长了足足一百年才稍微有了人形,只是曾经的灵力损耗太大,根本就化不完整,就算应阑给他吃了那么多奇药灵丹还是于事无补。后来他待着也烦了,就让应阑带着他去忘思池里洗去了之前的记忆,又变成了一株虚弱的小花妖,将他栽种在了凡州脊下的乞灵山上。清作听完后站在原地许久,不发一言,只是直直的盯着花辞,把后者看得汗毛倒竖。“你为何不来找我?”花辞有点害怕的往后躲了一下,被清作一把抓住了肩膀。“怎么可能还去找你,都把你害成那样了我不忍心啊。那时候我就想,你能忘了我是最好的结果。”闻言,肩膀上的手顿时加大了力道,把花辞按得哎呦一声。他本想反抗,可是抬眼看到对方眼中的一片血红,身体一怔,也有些湿了眼角。他慢慢伸出手臂,把自己缩进对方怀里。就听低沉的声线在耳畔响起:“不许你再忘了我。”花辞把脸埋在他身上,翘起了嘴角:“不会啦。我记性那么差都对你念念不忘了三百年,我忘记自己也不忘记你的。”……最后花辞在一个小摊子上吃了一个卤鸭爪作为晚饭,不要误会,在魔界的一只鸭是人间的十倍大,鸭爪亦然。那一只卤鸭爪就足足切了三盘肉下来,吃得花辞满嘴油光。花辞本来想让清作也尝尝的,奈何人家说只有麻辣没有原味的,他也忍不心让清作为了配合自己就去吃辣的,只能自己胡吃海塞让他在一旁作陪了。最后吃完一抹嘴,花辞感觉嘴里辣乎乎的,又想去喝点甜汤。就拉着清作又走到街上。不知忽然看到了什么,花辞抿嘴一笑,把手里的石头递给清作。“你就站在这等我。听话,你要等我,不能跟过来。”清作并不放心他一个人满街乱跑,可是对上花辞期待的眼神,他又不得不停住脚步。只能提醒一句:“快去快回。”“好嘞!”花辞转身走了几步,马上要离开清作的视线,忽然转身朝他摆了摆手。脸上的表情被夜色笼罩,氤氲不清。“再见……” 第133章 他撸起袖子打算解下来,却发现不止是手腕,身体好多地方都又酸又疼。他从被子里爬出的时候,一旁的清作就醒了,看到他绯红的脸颊,神情自若的坐起身,拢了拢敞开的里衣,垂下眼把目光停留在花辞拿着腰带的手上。花辞本就火烧火燎的脸,被他盯得更是热了几分,赶忙把那条腰带递过去:“给你。”清作却没接,依旧看着他。这什么意思,叫他更衣吗?花辞眨了眨眼,把双手从他的手臂下穿过去,将腰带还算规整的系在了里衣上。“我没忘,我知道自己曾经是夜东篱。只是”他敲了敲自己的头,“其他的就有些记不清了。”清作一把抓住他的手,不准他继续敲下去。“无妨,忘不忘记你都是我的夫人。”花辞对上他诚挚的目光,有些心口发软,正想着要不要借机扑上去偷香一口,就听到门外杂乱的脚步和喧闹声,接着一下刻,房门就被一股蛮力撞开。一股凉风吹进来,把床上气氛正好的两人都吹得一楞。“废物!告诉你早点拦住他的。”白伶瞪了办事不利的非闲一眼。非闲委屈的看着站在最前面的夜无拘,“我法力被压制了,再说半泽荒是他的地盘,他想去哪谁拦得住啊。”对上夜无拘的目光,花辞跟清作几乎是同一时间做出的反应,一个赶紧回头扯紧了清作的衣襟,另一个赶紧把花辞揽在怀里,一副这是我的你想都别想的模样。夜无拘只感觉被这两个家伙气炸了,别开眼万分嫌弃道:“恶不恶心,都子时了还待在床上。护那么紧,你以为谁稀罕看男人啊!”花辞记忆中还保留着关于夜无拘一星半点的记忆,只知道他是夜东篱的弟弟,其他的就想不起来了。他看着夜无拘,又看了看清作,“稀罕啊。”然后伸手轻轻的摸了摸清作的脸庞,质疑道:“难道你觉得不好看吗?”“……”夜无拘被他气得心血上涌,可是憋了半天却找不到一句反驳的话。他要说不好看,恐怕会被当众质疑审美有问题,可若是承认清作好看……那绝不可能!花辞见他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撒谎精,我记得你是夜东篱的弟弟吧?”他只是凭着自己记忆里模糊的印象问了一句,没想到却把对方问得一怔,看着花辞的目光顿时变得惊诧万分。“你不记得……?”只是他还没问完,就被抱着花辞的清作剜一眼,默默的闭上了嘴。花辞并没察觉到刚才气氛瞬间变了,依旧看着夜无拘自说自话。“虽然你现在已经很厉害了,但还远远不够。你只先做一个好人,有了想守护的东西,才能让自己真正强大起来。你是魔界的主人,别让你的子民失望。”虽然这句话是用花辞那有些稚嫩的语气说的,可看在夜无拘的眼里,却透过花辞的脸看到了另一张面孔。曾几何时,夜东篱也对他说过一模一样的话。可当时他怎么做的?好像已经记不得了……夜无拘哼笑一声,握紧了拳头。“今晚午时我就放你们出半泽荒,都提前准备好去城门前等着,逾时不候。到时候可别倒打一耙说我不讲信用。”说完看着花辞那张单纯稚气的脸,足足盯了半盏茶的功夫,像是也把这副面孔印刻在脑海里一样。清作凝视着他的目光越来越冷,看得一旁的非闲都忍不住干咳起来。“城主没事就走吧,我们也好收拾一下。”夜无拘淡淡的嗯一声,十分好打发的转身就离开了。看得非闲等人皆松了口气。要是真在这打起来,根本没人是夜无拘的对手,还好这厮今日心情好,没跟之前一样脑子有病似的见到清作就撒疯。非闲把房门关上的时候,夜无拘其实还站在门外,只不过用隐身术将身形隐去了而已。他顺着渐渐闭合的门缝最后看了花辞一眼,发出一声轻叹:“原来他原本的脸就长成这样。呵,真是又傻又呆,难看死了。”嘴里把花辞的样子贬得一文不值,可唇角却扯开了一丝淡淡的笑,只是笑得十分纠结。白伶看着眼前的花辞,好像又变回了之前没心没肺的模样,欣慰的同时又有些难受,等花辞穿好衣服走下床时,忽然把他抱到自己怀里,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花辞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摸不着头脑,从白伶怀里抬起头,看着他:“怎么了呀?”“别说话。”白伶把他的身体抱得更紧了,骨头跟骨头贴在一起,磨合得嘎吱响。正当花辞快要喘不上气想要提醒他时,白伶忽然按着肩膀把他推开,一脸诧异的看着花辞。定睛看了片刻后,又将脸凑了过去,像是要确定什么似的,几乎是贴着花辞的脸一寸寸的轻嗅着。从非闲的角度看,这两人马上就要亲到一起去了,压不住心里的醋劲,赶忙伸手把白伶来开,一同出手的还有清作。“你不许见异思迁!”猛然被拉开的白伶被吓得一愣,给了非闲跟清作一人一个白眼。“脑子有病啊,想什么呢。我是嗅到花辞身上有一股果子成熟的气息,想确认一下,他跟清作结得果是不是要熟了。”此话一出,其余三人都静静的站在原地,像是傻了片刻,还是花辞最先反应过来。将自己发丝上的藤蔓变出来,看着上面不知何时已经变得红彤彤的小果子,惊喜道:“好像真的熟了。”他伸手轻轻捏了捏,好像还有点硬。 第135章 四人闻言皆是脚步一顿,只是他们脸上的表情却不尽相同。白伶一脸看好戏,非闲则是偷瞄着清作暗暗冒冷汗,清作跟花辞一同转身,看着身后不是好笑的夜无拘。花辞一脸耿直道:“那就不必了,你这半泽荒连阳光都没有,我住在这迟早要死。况且我夫君在天界有那么大一片琼楼玉宇,有仙境不住去住地狱,我又不是傻子。”清作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回了他一个眼色,不屑一顾。夜无拘被这两人气得握紧了手里的洞箫。“那白**箫你不要了!”花辞连头也没回,“我要干嘛,又不会吹。”“那右护法当年送你的血玉也不要么!”“不要了,凡州脊上的台阶都是昆山玉砌的,破石头,我要它干嘛。”看着花辞他们的声音缓缓消失在风洞之后,夜无拘咬得咯吱作响的牙齿终于松开了。将手里的洞箫,腰间的血玉都恨恨的扔在地上。你不要了我还要它们干嘛。可是扔下后没走几步就返了回来,弯下腰小心翼翼的捡起,吹了吹上面沾染的尘灰,把这两件东西紧紧抱在怀里。发脾气有什么用,就算嚎啕大哭那个人也不会回来了……从半泽荒离开时正好是午时,被风洞送到人界,花辞他们正好赶上日头正足的时候,从黑暗中一下暴露到阳光下,一时间晃得有些睁不开眼,花辞他们都齐刷刷的用袖子遮住眼睛,只有清作在原地直视着太阳,毫不躲闪,把他们看得啧啧称奇。花辞问:“你不觉得太阳刺眼吗?”清作:“还好。”非闲拍了拍花辞的肩膀,“咱们跟他比不了,他刚满百岁起就开始闭关修炼,到现在为止没个几万次,也有个千八百次了。那凡州脊跟半泽荒正好相反,一个没有黑夜,一个没有白昼,那的光不比太阳亮,他早就习惯了。”花辞哇了一声表示惊讶,忽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扯了扯清作的袖子。“你以后闭关的时候也带我一起好不好,你要是无聊了我可以给讲故事,顺便跟你一起练功。我一定乖乖的不会添乱的。”清作望着他清澈的眸子却摇了头。花辞失望的叹了口气,刚想松手就被对方抓进了掌心里。“以后我不会再闭关了,因为我不需要。”“嗯?”怎么突然间就不需要了,花辞还没来得及问清楚,就看到不原处敲锣打鼓走来好长的队伍,他们抬着两根涂着红漆的圆木,木头上挂着无数条随风而动的红色缎带,绸带下坠着叮当作响的黑色贴牌,两根圆木之间钉着一块金漆方台,上面坐着一尊被金纱围住的神像。如此声势浩大,也不知道是抬得是哪尊神啊?他们随着其他民众纷纷退后,让出一条小路,直到那神像从面前抬过时,沿途的所有人都跪地叩首,唯有他们四个还笔直的站在原地,与周围显得格格不入。看着那金纱下的神像,非闲一直眯缝的眼睛瞬间睁得好大。碰了碰旁边的白伶:“诶娘子,你看到没有?是清作,是清作啊。”白伶被嘟囔的心烦,“看见了,本尊就在这呢有什么好激动的,又不是抬得你的神像。”花辞仔细盯着那金台上的神像,又看了看清作,心里感叹的同时又有些揶揄。铸造这神像的人肯定是没见过清作的,不然怎么把他夫君做成这副丑样。其实这神像已经很大程度上还原了传说中的俊美五俦的破夜神了,身姿矫健,气宇轩昂,基本能体现出的点都做的面面俱到,整尊神像一打眼就能看出来是位气度不凡的美男子。可若是跟清作本人放在一起,这两相一对比就有了天差地别,还算不错的神像也变得不堪入目。清作看着从眼前抬过的神像,捏诀变出一张无相面扣在脸上。待人群纷纷散去后,他走过去拉住一个人问:“为何突然要抬出破夜神的神像游街?”被问的人满脸惊诧,眼神怪异的扫了他们一眼。“你们是多久不出门了?就在几天前破夜神下凡斩杀了一只千年道行的老鼠精,还为染上鼠疫的百姓发放仙药,悬壶济世。我们就自发组织了一次游街,为了感谢破夜神的恩德。”“几天前?”花辞他们听到这话一个个面面相觑。几天前他们还被困在半泽荒,哪里会出来斩鼠妖悬壶济世啊。三个人都转头看着清作,却见对方一脸平静,只是对那位城民微微颔首:“多谢。”等周围人都走没影了,花辞他们一个两个都迫不及待的扑上去问:“你还会**术不成?一个去半泽荒,一个还留在这拯救苍生?”清作淡淡的掠了他们一眼:“我倒是这么想过。”可惜他并不会。第68章 在清作淡漠的注视下,所有人都倒吸了口凉气。如果那个斩杀鼠精的不是清作,岂不就是有人在假冒他!非闲哆哆嗦嗦的伸出手,指着早就抬远了的神像,不可置信道:“竟然有人敢假冒天界的帝君,他是不想活了吗?”他只感觉脑袋里一阵阵的蜂鸣,这已经不是耸人听闻了,那词儿都不够用。古往今来敢冒出皇帝的鲜有人为,但是敢冒充帝君的还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胆子也太大了。连神王都敢冒充,不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吗?他满头冷汗,一把拉住清作的胳膊就要往回走,“不行,咱们得赶快回天界把这事情搞清楚。连帝君都能被假冒,天界那些老古董到底是干什么吃的!”可是他这么使劲一拉,清作的胳膊却从他的手里挣脱开。他静默的看着非闲。“若天界发觉那人是假冒的,早就该派人来半泽荒寻我。从风洞到人界后地神竟没第一时间来我面前报道,事情就已经不大对了。”之前非闲都没意识到这个问题,这下被清作一提醒,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对啊,以前清作一失踪,那些小题大做的老古董恨不得把整个六界给翻个底朝天,这次清作下凡这么久逾期不回,竟然连一个寻人榜都没在地神庙那里张贴,实在匪夷所思啊。若真是这么说的话,那个假扮清作的人,岂不是瞒过了那些天界所有人的眼,让他们都以为那人就是清作。 第137章 他看了看一边乖乖依偎在清作怀里的花辞,又看了看怒气冲冲的白伶,咬着牙,把心一横,一下倒头躺在了白伶腿上,不怕死的把对方的腰肢抱得紧紧的,任白伶怎么捶打都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只是挨了几下后,他就埋着脸忍不住呜呜哭起来,又怕丢人,声音还不敢放得太大,压抑到只有白伶能听到的地步。本来要落下的拳头,也悬在了半空,缓缓舒展开无力的垂在一旁。“哭什么啊你,小孩子么,还哭。”“我只是喜欢你,你打我可以,骂我也可以,怎么欺负我都可以,但别不理我。我好难受……”“……”白伶刚打完他的手缓缓握紧,又缓缓松开,最后放在他头上摸了摸。无声道:傻瓜么你。四个人在草地上休息够了,就开始清理院落,其实这院子原本还是很整洁的,只是生得杂草太多,才显得有些荒凉萧索。有了清作的千回剑,砍倒野草不过就是眨眼间的事,只是清理起来有些困难。他们把齐根砍断的野草抱起来扎成捆,一捆捆堆放到后院的柴房里,留着晾干后烧火用。地上还零落的草叶,就留在地里,让它们落叶归根吧。非闲泡了茶递给花辞一杯,非闲赶紧抢过茶壶提起来先往嘴里倒了一口,浇灭喉咙里冒起的火。稍微舒坦些后,放下茶壶看着白伶正盯着自己,面色不善。赶紧堆着笑又拿茶盏给他倒了一杯,却被白伶嫌弃的看了一眼。非闲赶忙澄清:“我刚才没对着壶嘴喝,不脏的。”“这不是脏不脏的问题,帝君给花辞泡的茶,你还喝上了,这么不要脸呢?”非闲蔫蔫的垂下头,一旁的花辞见他们又吵起来,赶紧出声打圆场。“好了你们别吵了,就是一壶茶水而已,喝完再去泡就是了。”说着他走过去拉了拉白伶,有些疑惑道:“你以前脾气没这么暴躁的,从半泽荒回来怎么突然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白伶被他说得脸色一变,目光也有刹那间的慌乱,继而迅速就变回了原本的模样,好像刚才只是花辞产生的错觉。“我脾气一向不好,只是你这么乖,我也舍不得对你发火。至于有些人”说到这,他意有所指的用余光瞥了一眼非闲:“纯属就是找骂。”花辞从没见他这么钻牛角尖过,看得出,非闲明明就没做错什么,明显就是鸡蛋里挑骨头,故意找茬啊。白伶即使脾气坏了点,可也从没这般无理取闹过。花辞隐约觉得这事有些不对劲。他们不自在,白伶也同样不自在。在气氛变得更加难堪之前,白伶缓缓转过身。“这院子荒废许久也没什么吃食,马上就到午膳时间了,我先出去逛逛买些菜回来,你们都人生地不熟的,就先坐在这歇歇吧。”看着白伶离开的背影,花辞赶紧挪过去撞了还一脸落寞愣在原地的非闲一下。用口型道:快去追啊!非闲纠结的皱着眉头:“算了,去了也是找骂,也许他这些天心情不好吧,等过一阵子就没事了。他以前就喜欢欺负我,没事找茬,这么多年我早就习惯了,他要是突然不欺负我还蛮不适应的。”他一抬头就对上花辞目瞪口呆的表情,才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有多么羞耻。一个大男人,堂堂的天界仙君,竟然当众承认自己习惯被欺负,别人不欺负他还不适应,这不是犯贱吗?他眼神慌乱的上下左右乱窜了半天,终于在面无表情的清作那里找到了突破口。急中生智道:“不知道打是亲骂是爱吗,这不能叫欺负,这叫恋人之间的情趣。不信你去欺负清作,他肯定甘之如饴。”清作看他一眼,射出两道毫无温度的光。花辞还非常认真的思考了一会他这通随口胡诌的鬼话,最后还是摇了头。伸手抱着清作:“不会呀,我喜欢夫君,才不舍欺负他呢。”“……”花辞看着门外道:“虽然我跟白伶相处的时间不及你长,但彼此间还是了解一些的。白伶他绝不是无理取闹的人,相反,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极有条理,而且心思细腻,考虑什么都别人要周到。你若是信我就赶快去找他问清楚,不然他的心结越积越深,到时候覆水难收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哦。”非闲看着花辞,神色古怪眯起了眼,接着,又绽开了灿烂的笑容。“我发现你说话跟夜东篱越来越像了。关心别人也是一副威胁人的语气,让人想感激都感激不起来。”“嗯,有吗?”非闲离开后花辞还站在原地若有所思。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那句话。他刚才说的话难道跟夜东篱很像?可他自己怎么就没感觉到呢。好奇怪呀。非闲夺门而出,却发现院门依旧关闭着,刚才挂在上面的锁都没有被动过的痕迹,看来白伶还没离开。他赶紧迂回到后面找,就在一间堆满戏服的屋子外,听到了断断续续的哽咽声。非闲心头一紧,屏住呼吸,偷偷的将窗子的缝隙开得大了些,窥视着坐在太师椅上的白伶。他手里捧着一块石头,眼泪吧嗒吧嗒的往下砸,纤长的眼睫低低垂下,掩住了狭长上挑的眼尾。原本他的长相就很张扬,加上桀骜不驯脾气秉性,整个人都是一副难以接近的模样。可如今他脸上却流露着如此脆弱的表情,仿佛灯烛上的最后一缕微光,一吹既灭,一点也不像当初那个不可一世的风流公子白伶。从非闲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小半张侧脸,不过他仔细盯了半天还是认出来了,那不是他们在半泽荒买的七彩石吗?他记得当时白伶刻完跑到远处,兴冲冲的放进了河里,还不让自己偷看,原来那块七彩石他并没有放进祈缘河,而是带了回来。现在又对着这块石头哭,这是什么意思?听到身后吱嘎的开门声,白伶哀伤的表情瞬间收敛,转头看着推门而入的非闲,赶紧把石头慌乱的收进袖子,却被对方扑上来一把抓住。“为什么哭?”非闲一把抓住了他的双手,把那块石头抢了下来,在白伶阻止前,他将石头的正反两面仔细得看了一遍,发现这就是块普通的七色石头,不过上面光溜溜的,没有一道刻痕。“你没刻字?”白伶看着他,不答反问:“你知道那天我为何要你在河边等那么久吗?”“你不是说去河道那边看河灯,入了神,忘了时辰吗?” 第139章 “这个说来话长啊夫人。”雪一满脸的一言难尽,他左右环顾,“帝君呢,帝君没跟您在一起吗?”“他在里面炒菜啊。”“炒菜……?”走进灶房看还在拿着铲子才锅里来回翻的清作,穿着大红喜服,被烟雾环绕着,一脸漠然。雪一咕咚咽了下口水,强忍着没笑出声来。清作见他来了并不意外,只问:“太阳神呢?”非闲指了指院子外:“还在锅里。”清作走到院子里,那只大鸟还在原地不知疲倦的扑楞着翅膀,嘴里发出嘶哑的长鸣,好像极其难受的模样。雪一想要靠近去看看,可是没走几步,就被对方身上的太阳之炎逼得退了回来,心有余悸的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就摸到了一滩融化的水。这可不是他过河拆桥啊,真是爱莫能助,都说水火相克,何况他还是比水更怕火的雪呢。清作捏诀在金乌面前一挥,浸在它羽毛上的水迹瞬间就被灵力蒸干,他也得以化成人形,从锅里站了起来,走到一边咳了半天水才能说话。他的人形跟他金乌的本体感觉比较相像,都是一样的身形健硕高大魁梧,给人一种压迫感,加上他一脸肃穆,不怒自威,跟清作给人清冷感觉还不大一样,就像门上贴得门神,让人觉得无限威严。虽然模样还是挺俊的,又带着几分硬朗,可还是让人不大敢直视。他咳得面色通红,还没缓过来,就赶紧走到清作面前行礼道:“属下参见帝君。”上午清作才刚说会有明眼人来找他的,没到半天的功夫,就有人来了。“你沾了水不舒服,先别说了。非闲你带他去休息,雪一你来说。”白伶带着他们进了稍微凉快一点的偏厅,把南北两面的窗子都打开,又用法术弄了些冰水,递给了还在浑身冒汗的雪一。雪一感激的接过冰水,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大口,脸上被热出的红晕才稍微褪去。他喝完水就先跪下给清作磕了三个头:“因为要下凡,我的修行实在低微离开不了天界,就偷吃了你的仙药,请帝君降罪!”“起来,恕你无罪。”得了清作的话,雪一才敢坐在凳子。花辞也稍稍明白了,原来他是吃了仙药才突然长这么大的。哪天他若是多吃几粒,是不是也可以长得跟清作一样高大?嗯,未来可期,以后回到天界一样要抓紧时间试试。雪一道:“帝君离开天界后,那个冒充您的人就入住了凡州脊的大殿,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劲,因为您是不可能丢下夫人自己回天界的。”听到他这番话,坐在旁边的花辞忍不住嘿嘿一笑,看着清作眨了眨左眼。原本这个动作他做出来是挺天真无邪的,可看在清作眼里,却不由自主的被添上了几分挑逗的意味。他垂下目光,缓了片刻才抬起眼。雪一等他们俩都眉来眼去完了,才继续道:“那个人该怎么说呢,真的太像帝君了,言行举止,一颦一簇,甚至比帝君您本人还像帝君。”这话听在非闲那里就觉得颇为奇怪,忍不住出声打断道:“什么叫比他还像他?”“就是……”这个问题在雪一解释起来也十分费力,他搜刮了脑子里的所有词语,才断断续续憋出来几句话。“我们都知道,帝君性情冷淡,不爱与旁人接触,先苍生后己身,是整个仙界的楷模。而那个人完全的贯彻了这几点,甚至比帝君做的还要过。就比如斩杀鼠精那件事,你们都知道了吧,他下凡找妖除魔的次数简直频繁到令妖发指的地步。”清作面无表情,非闲却听不下去。“你这什么意思?是说他比清作还勤于政务克己奉公是不是?告诉你吧,清作他斩妖除魔的这几年不那么多,那是因为他要给那些妖改过自新的机会,让他们顿悟自己犯下的过错。再说清作下凡从来都是瞒天瞒地,生怕别人知道这件好事是他做的。谁像那假货那么能显摆,不过是杀了只鼠精,就弄得人尽皆知,生怕有人不知道是他的功劳一样。”雪一知道非闲最护着帝君了,赶忙点头附和。“就是,帝君那么低调的人,哪像他那么张扬。所以说嘛,我一下就发现他是假冒的了,处处充满了刻意,跟帝君那副生性清冷的样子完全不同。而且……”说到这,雪一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花辞,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急于听到后续的非闲忍不住催促道:“快点说啊。”雪一缩了缩肩膀:“而且他答应了七星君长女的婚约,今日已经在九重天宫举办大婚典礼了。”“什么?!”除了清作,所有人都爆发出了排山倒海般得咆哮声。这也太巧了,一天之内真假两位帝君同时成婚,今天到底是什么黄道吉日啊?怪不得外面的天忽然红霞万里,原来是在九重天举办了大婚。“他到底要不要脸,竟然冒充清作的身份成婚,那七星君的长女也太可怜了。”非闲转眼看着清作,面露不忍:“虽然你不喜欢她,但这么眼睁睁看着她身陷囹圄未免太无情了。到时候得知真相,你让她在天界该如何自处?”花辞听着赶忙扑过来抱住清作,“那也不能把夫君让给她。”说完抖了抖绣着凤纹的云袖,“我们才刚成婚,还没拜堂呢。”清作抬手牵住了他的手,两人的手指勾在一起,“放心,他没有凤印,按照天规这次大婚也只能是订亲。不会平白耽误七星君的长女。”没想到他早有准备,非闲一愣,看着花辞不禁笑道:“我还以为你们日久生情,原来早就两情相悦了,连凤印都交给他掌管。看来我这个红娘也没白当啊。”待太阳神休整好,走进偏厅,径自坐在了雪一身边,小家伙扭头看到他,立刻脸色通红的站起来就走,却被对方一把拉住。灼热的触感从两人肌肤相碰的地方传来,雪一赶忙甩开他的手。“别碰我热死啦。不知道每次你一碰我我就流水流个不停吗?”太阳神看着自己一手的水迹,缓缓搭在桌面上,尽管顶着那张肃穆的脸,却还是能看出他眼中的落寞。 第141章 可是随之时间慢慢流逝,他又开始好奇。这上面画的到底是什么呀?随即做了一番心里建设,又伸长腿把那几本书慢慢踢回来,挑了一本还算薄的,一页一页翻看起来。……饭桌上,几人吃到半夜才渐渐停下筷子,非闲看清作总是时不时的往后面卧房方向瞥,忍不住调侃道:“你也有心急的时候?放心吧,小花妖跑不了。”白伶放下筷子扯开了非闲拉着清作的手,给他使了个眼色。“好了,一般喜宴都是人家猛劲灌新郎酒,不喝的一步三晃不许走。到了咱们这也只能以茶带酒了,反正你们三个也是千杯不醉,喝什么不都一样。让清作赶紧回去吧,一会花辞见不得人再急得跑过来。”待清作走后,白伶和非闲也起身离开,至于这残羹冷炙就留到明早清理吧,更深露重,还是早些休息为好。想到刚才清作离去的背影,仿佛脚下生风,雪一掩着嘴忍不住偷笑起来。一抬头却见太阳神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不自觉的脸又红了几分。“看我做什么?”“好看。”这两个字一出口,雪一差点把手里的茶盏推倒,赶紧扶正了放到一边。“胡说八道什么,水喝多了把脑子喝傻了吧你。”太阳神见他害羞,也不由得低头垂下了眼。“以前我在泛舟脊前飞过,看到你独自在雪地里玩耍,就觉得你白茫茫的十分好看。比九重天上那些姹紫嫣红的花仙都好看。”雪一虽然成精了一万多年可在**这方面还是一张白纸,就算看过那么多话本也不过是纸上谈兵罢了,现在被他遇到这种情况,也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不自觉的往旁边挪了几寸。脑子里混沌沌的全是太阳神刚才说过的话,这是在表白吧,一定是表白啊!原来自己还没化成人形的时候就被这家伙觊觎上了,没想到这人看着木讷至极,竟然眼光这么独到,在凡州脊那么多雪团子里一眼就相中了他。怪不得叫他送自己去凡间时,他一口就答应了,原来是蓄谋已久啊。就等着自己欠他的恩情,然后以身相许呢。他长得不错,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有些事情还是要提前说清楚……雪一偷偷摸摸看了他一眼,发现太阳神正好也在看着他,两道目光一触即离,纷纷局促的将头扭转回去,捂着脸,手掌下具是一片灼热的绯色。雪一干咳一声道:“我是雪精你是太阳神,我们不能靠太近的。”听到雪一的话,太阳神眼中的金色瞳仁一点点暗淡下去。他闷闷的哦了声。“别怕,我以后不会靠你太近的。”他话刚一出口,身旁的人立刻就炸了。“你敢!”雪一怕他以后真的不来找自己了,急得去扯他的胳膊,却被他身上的太阳之炎烫得手掌缺了一块,顿时痛得泪盈于睫,呜咽起来。吓得罪魁祸首也是大惊失色,赶紧就要跑去找帝君给他治伤。雪一赶紧把他叫回来。“大喜的日子你非要打扰他们干嘛,这点小伤明早就好啦笨蛋!”“可你今晚也会很疼啊。”太阳神一脸心疼,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可是他靠近只会让雪一更加难受。只能焦急的在远处站着,不敢上前。雪一去灶房,用冷水在受伤的手掌上稍微冲洗一下,一转身就看太阳神还跟在他后面。蔫头耷脑的样子,特别像一只被做错事怕被主人骂的大狗。跟他那副一根手指能摁死一片的魁梧身体真是不配啊。雪一却不知道,太阳神确实是天界为数不多武力能跟清作不分伯仲的神,只不过是他面前才这副乖顺听话的模样。雪一转头看着他,突然凑近大喊一声,把他吓得一愣。只听雪一道:“我以后要是嫁给你会不会睡觉的时候莫名其妙的被烫死啊?”太阳神彻底傻了:“……什么?”“我说!我嫁给你会不会被烫死!”雪一吼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见对方一下捂住了脸,眼泪竟然顺着指缝淌了出来。几乎泣不成声:“为了你,我愿意把身上所有的毛拔光。”“……”那还是不嫁了吧。第70章 清作走到门外,就听到屋里传来一阵嘎嘣嘎嘣嗑瓜子的脆响。进门一看,花辞正盘腿坐在床上,饶有兴致的翻开着什么。一手撩着盖头,从下面吐出一个接一个的瓜子壳。仔细看去,床前的地面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被捏碎的花生皮了。清作没出声惊扰他,放轻脚步走到花辞面前,一袭红衣在盖头下一闪而过,花辞立马意识到是谁来了。赶忙把嘴里没嗑完的瓜子都呸呸的吐了出去。他放下双腿,将床上的壳子都用衣袖快速扫了下去,把手里的东西塞进枕头下,尴尬道:“你怎么走路没声啊?”清作伸手将他头上的盖头掀掉,莞尔一笑:“无妨,今天是我们大婚之日,你随意就好,不必拘束。”他本想跟花辞并肩坐在一起,结果往床上一看,上面铺了一堆大枣,桂圆之类的东西。花辞赶紧把那些都划拉划拉拢到一起,给清作让出坐下的地方。“白伶说在床上放这些寓意早生贵子,放得越多生的越多,但我感觉咱们的小娃娃好像已经够多了。我就偷偷吃了一些,你别生气……”清作看他嘴边还沾着花生的红皮,抬手帮他拿去,“确实够多了,不过再生我也喜欢。”花辞看着他含笑的眼睛,有些恍惚。他还是第一次看见清作这么温柔的表情。 第143章 “嗯。”花辞还有些不放心:“万一你反悔怎么办?”“你说。”“那你就每天都要抱着我睡觉还要讲故事给我听。”“……好。”第二天一早,清作感觉一丝凉意顺着衣襟伸进来触碰到了他的身体,他伸手抓住,缓缓睁开了眼,就见自己身旁的枕头上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藤蔓。花辞的头被这些绿油油的藤蔓包裹其间,睡颜静谧,就像一只沉睡中的精灵,带着不忍打破的寂静与空灵之美。花辞本人却没意识到,一觉醒来,他的满头青丝已经不知不觉化成了满床的藤蔓,还把清作的手脚给死死缠住了。都说蜘蛛精缠人,原来花妖也一样如此。他侧身张开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就看清作正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顿时困意去了大半,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嘴巴。“醒这么早呀。”清作伸手摸了摸他的发顶,眼神中带着几分担心:“有没有感觉不舒服?”花辞被他问的一愣,好端端的为何要问这个?刚想摇头说没有,就发现自己的枕头上全是盘曲缠绕的藤蔓,连清作的里衣里都钻进去不少,顿时吓得一下坐起了身体,惊慌的张望着四周。他怎么睡着睡着还变回原形了?随即他就在一堆乱七八糟的藤蔓里发现了已经掉落的七枚果子,红彤彤的,上面的花纹在表皮形成了小小的突起,肉眼看不出,只有上手摸的时候才能稍微感觉到。花辞将果子小心翼翼的捧到清作面前,惊喜道:“夫君你看,我们的果子熟了!”他拿起一颗就凑到鼻尖下嗅了嗅,顿时就被果子散发出的香气陶醉的吸了吸口水。“闻着就这么香,味道肯定会很甜。”看他一脸跃跃欲试要把果子塞进嘴里的模样,清作忍不住把果子往远离他嘴边的方向拿了拿,花辞嘿嘿一笑,看着他。“放心啦,我不会吃他们的。你要不要舔一下尝尝?”“……”吃早饭的时候,一桌人都围着那七枚红彤彤的小果子看个不停。除了清作,各个都被勾引的口水直流,这味道实在是太馋人了。没想到清作这么一副秀色可餐的模样,他儿子也都带着这种与生俱来的魔力,虽然表现的形式跟他爹有点不大一样。非闲拿来一只净水瓶,把那七枚小果子都放了进去,最后插上一根柳树枝在里头搅了搅。白伶拿起瓶子看了看,有些担心道:“这么多水不会把小果子都憋死了吧?”非闲一副这你就不懂的样子摇了摇头。“这可是我从观音大士那讨来的净水瓶,虽然已经被他淘汰了吧,但里面盛的也是圣水,灵气足着呢,人跳进去都能呼吸。放心,肯定憋不死的。”花辞端着那只净水瓶在眼前晃了半天,看着他的小果子在水里沉沉浮浮,玩得不亦乐乎,忍不住问:“他们都熟了,要多久才能化成人形陪我玩啊?非闲看了看清作:“这就得看孩子随你们俩谁多点了。要是随了清作那还好说,估计不出个三年五载就能满地跑了,若是随了你,嗯……”非闲叹了口气,“估计要几百年吧。”他这么说可不是危言耸听,一般妖胎都会生长的比较慢,就像花辞,不也是化了三百年才成人形的。还得经历几次大小不等的天劫,至于会是什么劫,这个就要随机缘了。花辞却像被泼了盆冷水,一下没了刚才的喜悦,只感觉看到小娃娃们的日子遥遥无期。“几百年?”他拉着小脸,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那等这两个从肚子里出来要长到几百岁才能看到他们哥哥化成人形,到时候还能做兄弟么,都快赶上叔侄了。”相比与花辞的沮丧,清作倒觉得长得慢些也没什么,顺其自然好,可看到花辞为此事不开心,他便开口提议。“等回天界我把他们移植到天河沿岸,那里灵力精纯,有上古之神庇护,孩子们会很快长大。”这件事他之前就许诺过花辞,但如今这形势暂时不允许他们回天界,一切计划只能延后实行。早饭过后,太阳神就回天界继续完成清作交代的任务,临走的时候送了一根自己的羽毛给雪一。那是一根纯黑色的长羽,挂在手腕上随着雪一的动作一晃一晃的。第一眼看见羽毛时雪一还有些奇怪,毕竟太阳神化成原型时,明明一身羽毛都是金光闪闪的,没想到拔下来一根后,却变成了乌黑的颜色,着实令人不解。太阳神说他们金乌本来就是黑乌鸦,不过羽毛会燃起太阳之炎,将全身都烧成耀眼的金色,所以看起来才会让人误以为长了一身金色的羽毛。而羽毛一旦脱离身体,就会变得与普通乌鸦的无异,再也没了灼热的火焰。不过戴在雪一手腕上倒正合适,不会被烫伤。告别太阳神后,雪一就把那根羽毛藏在里袖子里,平时贴身带着,只有四下无人时才会拿出来看一看。有一天择菜的时候被花辞逮了个正着,嘻笑的追问他:“我是不是要早些准备嫁妆把我们家的小家伙嫁出去了?”雪一被他调侃的满脸通红,忍不住高声反驳。“乱说什么夫人!我才不嫁呢,再说他那么烫手,我还没靠近就得化成一滩水了。”花辞哈哈笑着坐在摇椅上,身上的云纹袍随着椅子一晃一晃的,像是一朵随风摇曳的花。其实他早就看出来太阳神跟雪一有猫腻,不过这小家伙实在太害羞,他也就没点破。今日见他又在偷偷看太阳神留下的羽毛,就忍不住想逗弄他两句。没想到一逗还急了。“喜欢就喜欢喽,有什么不敢说的。像我就喜欢夫君他,我也不怕告诉别人。” 第145章 非闲对上白伶茫然不解的目光摇了摇头,“不,他身上的魔气很强。你刚才没有想我一样近距离的直面过你不会明白那种恐惧感,一瞬间就像被扼住脖颈,命悬一线。他的身份绝不会那么简单。”白伶琢磨着他的话,皱着眉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他之前不是夜东篱吗?也许他是魔族跟妖族的混血,所以身上有魔气也很正常。”非闲却再次摇了头:“之前我也这么觉得,可我刚才发现一切都错了。因为那股魔气的源头根本就不是从他身上发出的,而是他肚子里的孩子。”第71章 白伶揣在袖子里的手一抖,当啷一声砸到椅背上,看着非闲半晌都没缓过神来。脑子里还在一遍一遍重复着刚才的话。魔气竟然是从孩子身上发出的?难道是……“那孩子继承了花辞的魔族血统?非闲与他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既然是他们生的,肯定不像清作就要像他了。可花辞身上的魔气并没这么强烈,别说是他,就算是之前的夜东篱也没达到过这种程度。可这孩子却完全是青出于蓝,花辞能生出这样的孩子,足以证明他的身份本就不简单。”只是花辞恐怕都不清楚自己真正的身份是什么,那他们就更加无从得知了。说到这非闲眺望着窗外宁静的院落,想起预言中的画面,眼中透着不忍。“这孩子若是留下,日后恐怕会酿成大祸。”白伶僵硬的转过头看着他,有些不敢相信这话是从非闲口中听到的。嗤笑一声:“你什么意思?你要杀了他们的孩子?”“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非闲叹了口气,“只是在我预言里,那孩子日后恐怕会带来一场毁灭六界的灾祸,远胜于当年的破夜之战。身为天界众神之一,我必须要为天下人考虑。”“又是天下人……”白伶看着此刻的非闲,又想起他在人间渡劫时,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那时的非闲还是一心想考取功名的穷书生,家徒四壁,食不果腹,满口的之乎者也,明明连一桶水都提不动,却还想着要兼济天下。那时白伶只感觉这个傻书生好笑的很,不自量力,掂不清自己几斤几两。可后来他连续五年名落孙山,穷困潦倒,连同乡人都不愿意在接济他,白伶本以为他会被困苦泯灭了心智和当初的报复,逐渐甘于做一个醉卧红尘中的俗人。没想到他竟然背着书箱,开始周游列国,到处游说。从那时他就看出来,仙族人就是跟他们这些做妖的不一样,先苍生后己身,这句话几乎镌刻在了每一个仙族人的骨子里,然后用尽他们毕生所有执行到生命的最后一刻。白伶看着非闲,忽然感觉好累。原来他修炼了这么久也不能飞升,就是因为他身上没有这份至死方修的执念。“若你预言中会带来灾祸的不是花辞的孩子,而是我们的孩子呢。你也会说出这样的话吗?”非闲肩膀一怔,抬头看向他,忽然表情骤变,扑过去一把抓住了对方的手,把白伶吓得一愣。主见非闲哆嗦着嘴唇,声音都激动的有些发颤。“你是说你也能生吗?娘子原来你也是雌雄同体的!我还以为只要花辞那样的草木妖才男女都能生,原来你们鸟妖雄的也能下蛋啊!怎么,我们已经有蛋了吗?几个啊,下几十个我也能养的!”“……”接着,一声清脆的耳光落在脸上。“滚!”……本来非闲是打算把这件事告知清作的,毕竟他是孩子的亲生父亲,也是天界的众神之王。可他每次跟清作独处要把这件事和盘托出的时候,却总被对方有意无意的搪塞过去。后来非闲明白了,有些人就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那天自己表现的那么奇怪,清作那么敏锐的洞察力,肯定早就看出来了,他没像白伶一样追问是他早就预料到了结果,不想再听自己亲口说出来罢了。想一想也是。就算告诉清作这个孩子对于六界安危是个不得了的威胁,可清作还是会把这两个孩子一视同仁,当成掌上明珠般疼爱的。所以说他索性就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也不说了,因为说不说结果都是一样的,既然如此,又何必给他们添堵呢。那天太阳神从天界下凡,赶来给清作汇报调查的情况。雪一自然是最高兴的,才刚过了早饭时间不久,就急匆匆的去灶房准备午饭。花辞闲得无聊,也跟他一起去了。白伶看他们三个齐齐坐在桌边,起身就要走,却被清作叫住。“无妨,一起听吧。”白伶笑着调侃:“那可不行,万一这机密要是泄露出去,回头准保得赖在我身上。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就我一个妖族坐在这听怕是不好吧,不然我把花辞跟小雪球也叫来?”“不必。”两道声音同时回应,白伶看着清作跟太阳神,哈哈笑着坐到椅子上。“还真是知道疼人儿啊。什么糟心事都自己扛,不让他们担心受怕半点。”说着瞪了非闲一眼:“再看看你!”非闲憋着嘴委屈的缩了缩肩膀。太阳神道:“近日我在天宫暗中跟踪他去了很多地方,但并未发现可疑之处,他严格的按照帝君平时的作息出巡规律,没有任何出格的地方。只是……”说到这,他顿了一下。“我听七星君府中的一个仙娥说,举行大婚典礼之前,他曾亲自向七星君要了一件圣器作为他长女的嫁妆。”“圣器?什么啊?”太阳神看了非闲一眼,缓缓吐出三个字:“引魂灯。”白伶看着他们脸上略带诧异的表情,忍不住问非闲:“引魂灯是什么?”“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跟那些捉鬼道士用的招魂灯差不多,都是用来招引亡魂的。不过这引魂灯就不一样在它是上古神祗用自己的心脏为芯,心血为油,做出来的长明不灭之灯,能招引一些非常强大的亡魂。”听了非闲的描述,白伶还是有些半懂不懂。 第147章 虽然痛楚已经被清作转移走了,可花辞还是有些体力不支,看着自己手里的两根黑色羽毛,又看了看雪一,勉强露出一丝微笑,又把两根羽毛递给他。“不可以的,这是太阳神想送给你的好运,不能随便给我,要自己留着好好珍惜。”“不,我就是要送给夫人。”雪一固执的把金乌羽又塞到了花辞手里,嘻嘻笑着:“没关系,反正他身上那么多羽毛呢,这两根都送给夫人,我就可以找机会再跟他要了。”狡黠的笑容,花辞也被这个小机灵鬼逗得弯起了嘴角。他攥着两根羽毛摸了摸雪一的头,“那就我收下了,谢谢你。”没一会,就听院外传来一声惨叫,原来是最先赶回来的太阳神正压着一个老产婆往卧房这边走。那老妇被他吓得哭嚎不止,连脚上的一只鞋都在挣扎中给蹬掉了。太阳神久居天宫,之前一直都在老君那帮着点火炼丹什么的,后来老君的仙丹因为质量问题滞销了,他才开始天南地北的跑。所以对与凡人相处一事经验十分不足,刚才打听到产婆的住处,二话没说就把人抓了过来。偏他长了一张不苟言笑的脸,又不屑于解释,产婆就把他当成了沿路抢劫的山匪,只是好奇他不抢金银,不抢珠宝,也不抢貌美如花的姑娘,非抢她这个人老珠黄的老婆子做什么?一路哭天抹泪到了这处荒院,看到一位俊美非常的公子跟一位粉雕玉琢的小哥走了出来,把她看得一愣,顿时忘了刚才的害怕。只见那位模样好看的公子上前一步,朝她行礼道:“麻烦您看看我家夫人。”老产婆这才明白,原来是要她接生的,提到嗓子眼的心慢慢放了下来。她入这行二十多年了,接生过的产妇没一千也有八百,可直接上门把产婆抓来的还真是有一次见,兴许是这位公子的夫人情况危急,情急之下也顾不得礼数了吧。她跟着雪一走到了屏风后头,就看一个清秀的少年正躺在床上,双眼看着头顶的幔帐,眼睛半睁不睁的虚弱喘吸着。纵使她经验丰富也忍不住迟疑的看向一旁的清作,问:“这位就是您家夫人?他不是……”“他确实是男子。”产婆傻了。退后两步,支支吾吾道:“男子也能,也……”不等她把话说完,床上的人的皮肤忽然一点点变了颜色,那身凝脂般光滑的皮,从中间龟裂开一道道狭窄的缝隙,缓缓化成了千百条纠缠在一起的藤蔓,一根根顺着床面铺散开来,像是一面藤条编织成的瀑布。花辞完全隐去人的形态,变成了原本的模样。唯有高高隆起的腹部没有变化,只是被一层绿色的粘膜包裹住,躺在藤蔓堆里面。西瓜大的肉球,随着里面的小生命一颤一颤的,像极了一颗怦怦跳动的心脏。清作也没想过花辞会在生产的时候化成原形,不等他上前察看,就被一边尖叫一边慌不择路想要逃跑的产婆迎面撞过来,清作直接劈晕了她,顺手教给雪一。“把她的记忆消了,送出去。”“是。”等他转身的时候,那颗硕大的绿色肉球已经从藤蔓上脱落下来,彻底的瓜熟蒂落。生产完的花辞也一点点变回了人形,只是消耗了太多的灵力,有些体力不支,仍然躺在床上昏睡不醒。清作把被子给他盖好,想要抱起那颗绿色肉球看看,可没想到手刚要触碰到,它就自己咕噜噜的滚进了花辞的被子里,好像故意跟他捉迷藏一样。等花辞一觉醒来,却发现只有雪一守在床边,赶忙坐起来问:“夫君呢?”花辞睡醒之后神清气爽,可他不知道现在已经三更天了。雪一困得迷迷糊糊,被他一叫赶忙从床边站起来。“帝君跟非仙君他们在看小帝君们呢,夫人别急,等我去叫一声。”说着便一路小跑去了外面,花辞茫然的掀开被子摸了摸瘪下去肚子,养了那么大的肚子,竟然一下就平了,这种怅然若失的感觉是怎么回事。想了想,又抬手摸了摸自己肉嘟嘟的脸颊。天呐,他现在已经是九个孩子的娘亲了,就在不久前他还是个七百多岁的孩子呢。听说生完孩子会老的很快,他会不会脸上长皱纹啊?他靠在枕头上正胡思乱想着,就听急匆匆的脚步声朝这边过来,清作坐到他身边问:“有没有不舒服?”“没有,感觉一口气能吃十个卤鸭爪。”清作看他恢复了往日的生气,不由得跟着花辞一起笑起来。“明早给你买。”花辞伸手搂住清作的腰,把自己藏在他怀里,忽然问:“我们的小娃娃呢?怎么没抱过来给我看看呀。”他问这句话时,明显感觉怀里的人僵了一下。花辞也察觉到了清作的异常,缓缓松了手,抬起头看着他。“小娃娃是不是有问题?”清作不语。花辞更急了,抓着他的胳膊使劲摇。“说话啊,到底怎么了?是长得很丑?还是少了手少了脚?难道是没有头?”花辞把所有可怕的可能都猜了一遍,可清作都一一摇头否认了。最后他拉着花辞的手安慰道:“孩子们很好,等你休息好了我再带你去看他们。”花辞一听哪还有休息的想法,立马急三火四的把脚伸下床开始满地找鞋穿,看了一圈却没发现自己的鞋,就委屈的拉住了清作的袖子,让他帮忙把鞋拿过来。见他今晚不见着孩子是不会睡的,清作俯身揽住他的腰将花辞抱了起来。“不用穿鞋,我抱你去看他们。”说着又拉起床上的棉被裹在花辞身上,将怀里的人包得严严实实才起身往外走。穿过后院到了前面的正厅,就看非闲、白伶、太阳神跟雪一全都在那里,一个都没睡。正围着桌子上的襁褓盯得大眼瞪小眼。花辞兴冲冲的抱着清作的脖子,要他快点。可等他看到襁褓里的孩子脸上的笑容一下凝聚在嘴角两侧。 第149章 笑着问:“夫君你怎么突然变成小孩子了?”那孩子被他搂在怀里好生揉搓,不耐的皱着小眉头,可看花辞一脸兴冲冲的样子,就没忍心推开他。就在这时,清作从门外走进来,另一个穿着云纹袍的小娃娃正趴在他的背上咯咯笑着,看见花辞立刻伸出手要抱抱。这下花辞傻眼了,看着怀里跟清作十分相似的小娃娃,又看了看清作。“这是……”清作把背上的孩子也一同放在床上,“这是我们的孩子。”花辞被两个小娃娃一左一右扒着胳膊还有点反应不过来,半晌才缓缓道:“西瓜……?它怎么突然变成人了,还是两个!”花辞有些不敢相信,赶紧把两个小家伙抱起来脸贴着脸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确定身上有胳膊有腿,手指头脚趾头都不缺,跟正常的孩子一模一样才松了口气。原来孩子小时候丑没关系,长大了真的是会长开的!看他的两个小娃娃现在变得多好看,一个跟夫君那么像,另一个跟他和夫君都很像。这心情真是大起大落啊,昨晚还因为小家伙不肯吃饭难过的睡都睡不着甚至还大哭了一场的花辞,今天就高兴的吃了两大碗饭。白伶跟非闲他们也围着两个软糯可爱的小团子打起转来,一会给他们吃这个,一会给他们玩那个,逗的不亦乐乎。慢慢的他们就发现这两孩子虽然是双生子,但性格却天差地别。跟清作比较像的那个是弟弟,性格嘛,完全可以参照清作,甚至比他爹还有过之而无不及。而跟他们俩都很像的哥哥,就完全是另一个极端。大人要抱他们玩的时候,弟弟是谁抱都不肯,就算是花辞也会僵着一张脸。而哥哥则是见人就要抱抱,不抱的话还会撒娇哭鼻子,总之惹人怜爱的很。虽然他们看着差不多有两三岁大,可是却还不会说话,走起路时偶尔还会摔跤。花辞不放心,就每次带他们出门都要跟雪一还有白伶一前一后的看着,生怕有人见他家小团子生的可爱就给抢走了。等两个小家伙都满周岁的时候,雪一从外面淘弄来了好些小玩意儿,说外面的孩子满周岁时都要抓周,虽然家里这两个才刚足月,却已经比周岁的孩子大很多了,现在正合适,等再大些什么都懂时抓周就不准了。花辞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就把两个两个小团子放在桌子上,让他们俩抓周。上面拨浪鼓,毛笔,玉刀,什么吃的玩的都有,可是两个人却一直静静的坐在桌角边,什么都没正眼看。非闲扫了一眼,摇摇头:“不行啊,这些俗物小家伙们肯定看不上。”说着就把自己的拂尘放了上去,又让清作将他的千回拿出来。调笑道:“来抓吧抓吧,看你们俩以后谁能来接大伯父跟你们父神的班。”结果弟弟只是看了一眼千回,就将目光收回来,依旧不为所动,而哥哥则是压根就没往那边瞧。这下非闲等人傻眼了,竟然连千回都看不上,这等眼光将来可还了得。花辞凑过去,瞧着两个小家伙嘶了声,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银票。这还是前段时间白伶刚给他的,白花花的一大堆,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不过听雪一说能换好多的好吃的。花辞将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放在桌子上哄道:“你们快点抓,抓完之后娘亲就把这张银票给你们,这可是五百两哦,在人界能换好多好多好吃的!”他说完之后,哥哥看着那张银票忽然挪了挪身子,爬到了前面,但却并没拿起来,只是转头看着花辞,一副求抱抱的眼神。花辞叹了口气,这小子还挺贪。于是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张一千两的拍在桌子上,“抓完了都给你们!”这下哥哥笑了,一把抓起那两张银票,却没抓周,转头就爬到了弟弟身边,把手里那张一千两的银票递了过去,还奶声奶气的叫了几声。把非闲他们看得目瞪口呆。下一任小帝君抓周竟然抓了最俗不可耐的银票!非闲转头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清作,却发现他看着两个小娃娃还露出欣慰的目光。非闲就纳闷了,一心都掉钱眼里了,这叫哪门子的欣慰啊?不过这孩子都已经抓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煞风景的话,笑着拍了拍哥哥的头:“不错啊,还知道孔融让梨,把钱多的银票给弟弟。”说到这他看向清作:“不过既然都满月了,就给两个孩子起个名字吧,以后叫着也方便。”花辞点点头也觉得应该起个名字了,想了想:“好,那就一个叫小百,一个叫小千吧。”“……”听到这两个简单粗暴的名字,白伶他们差点笑出声。不能因为抓了五百两跟一千两的银票就叫这么个名字吧,将来继任下任帝君肯定会被人家笑死。可没想到,清作竟然点了头。“我也觉得不错,正好笔画少,好写些。”“就是嘛。”看他们俩这一唱一和,完全不像开玩笑的样子,非闲有些不淡定了。赶忙在这事拍板之前提出抗议。“小百小千没问题,可孩子总得有个姓吧,无论随你还是花辞,配在一起都不大好听。这两个就当小名在家里叫叫得了,大名必须得换一个。”后来一桌人围在那开始讨论孩子的大名,最后决定哥哥随花辞姓叫花百含,弟弟随清作姓叫清千苑。小名就是花辞给起的小百和小千。这下有了名字,花辞天天小百小千的叫着,予兮读家两个孩子也渐渐学会了说话,不到半月吐字就十分清晰了,可谓进步飞快。那天花辞带着他们在书房学写字,说是他教,其实是雪一先教他一遍,他学会了再去教小百跟小千。不过花辞的笔迹倒是十分工整优美,字体气势恢宏,笔锋收放自如,若不是频频写错还真是令人称道。他在宣纸上写好给他们打了个样,叫他们俩照着往下写二十遍,一会过来检查。小千稚嫩的小手执着笔杆,在纸面上笔走龙蛇,从第一个到最后一个全都写得一样无可挑剔,而反观旁边的小百,则是吃力的捏着毛笔,写得歪歪扭扭,还没写完一个字,就在宣纸上晕染开好大一片。等花辞来检查的时候,就看小千早就完成后端端正正的坐在那,而一旁的小百把墨汁弄得满手都是,宣纸上黑了一大片,花辞赶紧叫他别乱动,转头拿来蘸湿的手帕给他擦脏兮兮的小手。 第151章 被一群脏兮兮的小孩围住,小千绷着一张脸,不耐的朝哥哥身后躲了躲,把头埋得低低的,不让其他人看。要不是花辞说只要试试就脱下来他才不会穿得这么丢人呢,结果白伶也看到了,非要带着他们两个上街玩,这下整条街的人都看见他这副鬼样子了。相比于小千的困窘,小百却毫不拘谨,跟这些男孩子开开心心的聊起来。虽然他的声音不像其他小姑娘那样细声细气的,可到底年纪小,其他人不仔细听也听不出来。别人问小千的话,都被他这个哥哥给回答了。忽然一只肉乎乎的小手伸过来,扯了扯小千的袖子,他看着那只手上沾染的淤泥,顿时皱紧了眉头。带着火气朝那只小手的主人看去,却见一个脸圆圆的小姑娘正瞪着一双杏仁似的大眼睛看着他。“小姐姐,你长得真好看呀。”然后将手里的小木桶递给他,眼中满是期许:“我们一起去河边捞鱼好不好,那条小河里的鱼可多了。”小千被小姑娘盯着,一时间紧张有些说不出话,刚想说他不喜欢碰水,就被一旁的小百伸手将小木桶接到了手里,朝着耳尖发红的小姑娘笑了笑。“好啊,我们两个都跟你去好不好?”“好!”一下子有两个好看的小姐姐跟自己玩,小姑娘高兴的不得了,朝河边走的路上都是一蹦一跳的。她穿着一身粗蓝布做的衣裙,腰间简单的系着一根细草绳,跟小百他们穿的裙子相比简直残破的没法看。头发乱乱的,皮肤被晒得有些黑,手里提着个小木桶,背上还背着个鱼篓,感觉像是附近船家的孩子。不过那双眼睛倒是生得清澈见底,让人见了就心生欢喜。小百一路牵着小千,在他耳边喋喋不休。“是不是喜欢了?是不是心动了?哎哟我的小千弟弟,春心萌动了吧。”小千面无表情的看了眼嘴角快要裂到耳朵根的哥哥,一字一顿的轻声道:“你脑子有病。”等三人到了河边,小姑娘就提着水桶下了河,亲自给他们示范如何捞鱼,小百借来了她的鱼篓,挽起裙摆跳进河里,在旁边学得有模有样,小千却只在树下的阴凉处看着他们,一脸不屑一顾。不一会小百捞到了一条金色的鲤鱼,高兴的欢呼出声,拿着鲤鱼上岸展示给弟弟看。“这可是我第一次捞鱼,你看如何?”小千看着那条扑腾乱跳的锦鲤,淡淡的嗯一声:“不错。”“那你也去试试呗?”“不去。”见弟弟真是对捞鱼一点兴趣没有,小百也放弃了哄劝,抱着鱼篓一屁股坐在弟弟旁边。看看小姑娘提着捞满鱼的小水桶上了岸,噔噔的跑到了岸边的小木屋里,也不知去干什么了。他把目光转到小千身上,叹了口气。“我就纳闷了。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怎么对什么都不感兴趣?你不感觉这样活着特别无聊吗。”小千却对他的话不以为然。“父神也对这些不感兴趣。他不就活都很好,我也可以。”听到弟弟竟然拿父神搪塞他,小百要被气笑了。“父神活的开心那是因为他有母神,你有谁啊?”“我有你。母神永远不会离开父神,你也永远不会离开我,所以我也可以活的很好。”“……”小百发现自己找不到接下去的话了,这臭小子平时连着说上三句话的时候都罕见,没想到搪塞人倒是一套一套的。很可以嘛。他们静坐没一会,就被一道哭哭啼啼的声音打断,刚才还一脸漠然的小千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紧盯着不远处的小木屋。小百仔细听了听,好像是刚才那个小姑娘的声音。两人对视一眼,赶紧跑了过去,急三火四的推门一看,就见小姑娘抱着一只黑猫坐在地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两人顿时松了口气,原来是猫死了。在他们俩眼中死了一只猫当然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在小姑娘眼中就不这么简单了,她紧紧抱着黑猫的尸体,连倒了的水桶都顾不上,里面装的两三寸长的小鱼撒的满地都是。小百把鱼一条条捡回水桶里,蹲在小姑娘的旁边明知故问:“小猫怎么了?”小姑娘泪眼朦胧的看他一眼:“猫猫突然不动了。我还给它抓了好多的鱼,它都不吃……”小百垂下眼摸了摸黑猫的头,身体都发硬了,估计已经死了好久了。他忽然灵机一动,拍了拍小姑娘的肩膀。“别哭了小妹妹,小猫只是睡着了,等它睡醒了就会起来吃鱼的。”小姑娘迟疑了一下,将信将疑道:“真的吗?可以前睡觉我一叫它就会醒的,为什么这次却怎么叫它都不醒呢?”“因为太困了想睡懒觉呗。有时候太困了我娘亲叫我也不起床的。”看他说的信誓旦旦,小姑娘也开始相信了,毕竟这个小姐姐看着比她大一些,估计在养猫上更有经验吧。等告别了小姑娘,走出小木屋时,小千板着脸拉住了哥哥。“你为何要骗她,那只猫明明死了。”小百回头看着他,“可我不怎么说话她会一直哭下去。”“那你也不能撒谎骗她,你说猫会醒,她也会一直等下去,哪天她发现你在说假话骗她,你想过她的感受吗?” 第153章 “可要睡也是睡得着嘛,在你心里哥哥就没你藏的那些尸体可爱是不是?”听小百忽然提到自己一直在暗中进行的秘密,小千转头看着他,清冷的面庞不自觉的露出愠怒。“你跟踪我?”“跟踪?呵,你天天大半夜的往外跑,我就不能偶尔起夜发现旁边少个人啊。你这副怀疑的口吻是几个意思,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吗?”说着,小百故作委屈的撇撇嘴,抓着小千的手往自己胸口按了按。“就知道伤我的心,你摸摸哥哥这心凉的都能做雪花酪了。”小千习惯了他这副不要脸的做派,使劲将自己的手往外抽,却被力大如牛的哥哥按着动不了分毫。“放手。”一时间两人四目相对,一个面如秋霜,一个嘴角含笑。眼睛却是一样凌厉仿佛刮起了凛冽的风。最后小百缓缓松开了弟弟的手。“小千,你有这个能力并不是坏事,可凡事都有个度。死去东西本应尘归尘土归土,这是世间万物的法则,你若强行逆转必生异端,不久阎罗殿那边发现生死簿对不上,父神很快就能查到你身上。更或许,他现在就已经发现端倪了,只是不想言明罢了。”小百这一番话说的言辞恳切,以他的性格很少会用这种正经的语气说话,可小千听完后却只是漠然的问了一句:“你说完了?”“……”看着小千转身离去的背影,小百一拳砸在旁边的枕头上。这个臭小子,非得把他气死才行。早知道当时他就晚点从胎膜里爬出来,不当哥哥了。有一天晚上花辞睡得很不安稳,一睡着就梦到有个坏人在掐着他家小千的脖子要把孩子塞进闪着黑色雷电的铁笼里,可花辞却看不清那个坏人的脸,想打又打不着,想跑又跑不过去,把他急得满头大汗,最后一下吓醒了。清作好不容易才把他哄睡着,结果闭上眼又做了跟刚才一模一样的梦,花辞觉得恐怕事有蹊跷,不放心的从床上爬起来要去找小千,清作便跟着他一起去了。结果到了他们的房间一看,床上竟然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最后还是清作带着他找到了在柴房里大吵起来的小百跟小千,比起从来都是惜字如金的小千竟然也会一口气说出这么多的话,花辞更震惊的是那个憨傻憨傻的大儿子,什么时候思维这么敏捷了?说起来话来都得把小千怼得哑口无言。花辞推开门走了进去,两个小家伙看向他跟清作都是一愣,同时噤了声。“父神母神……”花辞看着屋子的尸体,有的都已经发臭了,皮毛里生着密密麻麻的蛆虫,他走到一个白花花的尸体面前蹲下,顿时勃然大怒,指着问小百跟小千。“我说昨晚想煲鸡汤的时候怎么找不到鸡了,原来被你们给偷到这来了,饿了就跟我说,家里又不是没吃到。这是生的还没做熟呢,你们偷它干什么!”这不是浪费粮食嘛两个臭小子森木林。花辞从地上提起早就没法吃的鸡,简直要心疼死,那天他特意去药铺弄来了好多煲鸡汤要用的药材,结果万事俱备鸡却没了,最后只能杀了只老公鸭代替,煲出来的味道十分差劲,一点也没有想象中的好。看来是他平时太惯着孩子了,再浪费粮食吃饭的时候就只给发两个干巴巴的馒头,连咸菜都不给,让他们好好长长记性。看着生气的母神,小千朝前走了两步站到花辞面前。“母神,是我自己做的,不关兄长的事。”花辞愣愣的看着自己一向听话乖巧的小儿子,有些不可置信。在他看来,小千的心智都要比小百成熟许多,他还以为是小百要做,小千无奈只是从旁协助了他,没想到这件事竟然是小千自己做的。花辞低下头扫了眼地上的其他尸体,几乎各种常见的家畜家禽都集齐了,横七竖八的摆在地面上,花辞才隐约觉得不对劲。偷鸡可以是肚子饿,但这些都发臭的尸体早就不能吃了,把它们捡回来做什么?花辞将手里的鸡慢慢扔到地上,看着小千:“你捡这些尸体回来是要干什么?”小千垂着眼沉默不语,在一旁的小百走过来撞了撞弟弟的肩膀。小声道:“你就说了吧。事到如今也没有隐瞒的必要了。”清作从头到尾一直站在花辞的身边看着他们,并没做出任何举措,只是静静的等待着小千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小千抬头看了自己的父神一眼,却在清作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的身影,有些无措的目光,渴望着被认同。他深吸一口气,一步步走到花辞面前,将手放在那只母鸡的尸体上,一瞬间,只见原本被拔的一毛不剩的母鸡,白花花的皮上迅速长出来密密匝匝的绒毛,这些细小的绒毛迅速变长变宽,原本的白条鸡竟然变成了一只长满黑色长毛的怪鸟,抖动着翅膀从地上站了起来,一双眼睛赤红赤红的,格外骇人。花辞傻了,一下抓着清作的袖子躲在了他的身后。“夫君这什么啊?”清作却没往那只鸡怪身上看,只是转眼看了看小千,轻吐出两个字:“魔兽。”这下在场的所有人都楞住了,魔兽!花辞隐约感觉这个词有些熟悉,可一回忆脑子就懵懵的,像是被罩了一层浓雾。小百跟小千也是一瞬间变得脸色惨白,两个小娃娃彼此对视一眼,都感到了不寒而栗。原来小千的能力根本就不是令死去的生灵死而复生,而是将尸体改造成了魔兽。虽然他们并不清楚魔兽是什么,可光听那个魔字,就感觉不是善类。怎么办,这次他们真的做错事了……见花辞害怕,清作召出千回要将那只魔兽斩杀,却被小千挡在前面拦住。“父神,它们虽然看起来凶恶,但都很听话的,不会伤人。”虽然千回的剑刃离小千不足半寸,可清作却并因为害怕误伤他而收回动作。只道:“它听你的话不代表它会听其他人的话,它不伤你不代表它不会伤你的兄长和母神。我最后说一遍,让开。”小千看着近在咫尺的剑刃一下红了眼睛,从出世起他就一直老成的不像个小孩子,现在却终于露出了一个孩子该有的表情。 第155章 不过也是啊,他就是一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废物,去了还要清作分散精力来保护他,他的存在到底有什么意义呢。花辞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忽然感觉有些诡异,刚才就已经到子时了,又过了这么长时间,按理来说天早该亮了,为何这黑暗却迟迟不肯散去。难道太阳神已经遇难了……想到雪一偷偷看着金乌羽时的笑脸,花辞忽然觉得心口一阵闷痛,他就要做个待在后方的废物,被自己的爱人跟朋友保护到死吗?花辞想起之前在半泽荒,夜无拘说过,若是自己将来有事解决不了,可以去半泽荒找他。花辞脑袋一热,急急忙忙就跑到了院子外面,却发现他根本就不知道去半泽荒该怎么走,早知道上次就顺便问一下路好了。他死马当成活马医,对着后院的黑暗使劲喊了半天夜无拘的名字,希望他这种神出鬼没的人最好能无处不在,结果喊了半天连个屁都没有。花辞也喊得喉咙冒烟,脑门突突跳的疼。在他打算先回去喝点水的时候,身后的古井中忽然传出簌簌的响声,花辞脚步一顿,转身看着声音朝自己越来越近的古井,揉了揉眼睛。怎么井还会自己移动啊?直到那口井以石破天惊的速度移到了自己面前,花辞才感觉脊背发凉,正打算撒腿就跑,却被井中伸出的手一把抓住了肩膀。“别来无恙的小花妖。”花辞转头看着从井里爬出来的夜无拘,竟然衣服一点都没湿,还提着一坛子酒。顿时惊讶万分。“你怎么在井里啊?”“这不是井里离半泽荒最近么,我能来你就谢天谢地吧,本城主公务繁忙也不是每次都能随叫随到的。”要是平时花辞肯定会怼回去,可这次事出紧急,也没空跟他耍嘴皮子。一把揪住夜无拘的衣袖指了指头顶:“快跟我去天上救他们!快点,再晚就来不及了!”夜无拘却反手拉住了他。“你以为我多厉害啊,也就在半泽荒没人敢惹我,出了半泽荒,你家清作才是无人能及,倘若他都对付不了,我去了也是白搭。”花辞听着他的话瞬间耷下了眉眼,像只受了委屈的小猫。嘴里不甘的嘟囔:“是你上次说有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去找你,原来是放嘴炮。”夜无拘被气笑了。“那也得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好不好?”花辞哼一声,“那算了,你不去我自己去,你把我送到天界再自己回来吧胆小鬼!”说着又拉起夜无拘要走。夜无拘从来没见谁求人还这么一副蛮横不讲理的态度。不禁有些哑然失笑。敲了敲花辞的头,“好了好了,我跟你一起去,但你这手抖得这么厉害,恐怕给你把剑都拿不稳吧,到时候再砍错人了怎么办?”花辞看了一眼自己发颤的手,赶紧藏进了袖子里,“现在不抖了。”夜无拘见他掩耳盗铃的样子,叹了口气,把拎着的酒坛子递过来。“酒壮怂人胆,来吧,上战场前喝几口,手就不抖了。”花辞看着比自己头都要大好多倍的酒坛,有些将信将疑。不过他倒是听白伶说,喝酒之后人确实会变得胆子大些,也许他喝一些待会去天界打仗的时候就不那么忐忑了。这么想着,他掀开酒坛上的塞子,抱着酒坛咕嘟咕嘟喝起来,虽然尝起来辣乎乎的,不过喝快点好像也没那么难以忍受了。等花辞把空酒坛扔到地上时,就见夜无拘正一脸奇怪的盯着他,那眼神就好像明明点着了火,为什么炮仗却没响似的。把花辞看得心里发毛。“你看什么啊?”夜无拘嘶一声捏着下巴,视线在花辞身上来来回回的扫了十几遍。不应该啊,难不成酿成酒的效果就是没有直接喝下去好?亏他还废了三个月的功夫研究夜东篱留下的那些酒方子,该不会白忙活一场了吧。对上花辞严重怀疑的目光,夜无拘莞尔一笑,“现在是不是感觉手不抖了。”花辞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嗯一声点点头。“确实不抖了,不过……”他拿起自己的手凑到眼皮下仔细瞅了瞅,疑惑道:“一只手怎么长出了十根手指头啊?”“……”花辞摇摇头,现在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还是去天界救人要紧。他踉踉跄跄要往院子外走,被身后的夜无拘一把拉住。“往哪去啊,你不是要去天界救他们吗?”花辞反手甩开他:“我自己去!”花辞脸颊红红的,眼前一片模糊,手指指着夜无拘跟他身后那个虚幻的影子之间来回游移。“还是算了,你在家帮我看孩子吧,小千他睡醒了要是问,你就说我给他找哥哥去了。记住了没?”夜无拘被他醉醺醺的话说得有些发懵,心想该不会真是喝多了吧。扶着花辞歪歪斜斜的身体,拍了拍他两侧发红的脸颊。“……孩子?你们一家全是男的,哪来的孩子啊?”“我生的不行啊!” 第157章 “原来你已经知道我是谁了?”“我一直都知道。”非闲,白伶:“……”之前让他们猜了半天,然后一脸无辜的说自己也不甚清楚的人是哪位啊。果然长得好看的男人都是骗子。对方点了点头,缓缓施法让脸上的面容褪去,变回了原本的模样,花辞看着对方脸猛然睁大了眼睛。竟然茶馆的那个瞎子老板!与yu夕xi。当时感觉他人好像不错的样子,没想到心肠竟然这么歹毒,不但当年害死了夜东篱现在还抓走了他们的小百。应阑对上清作波澜不惊的面孔,微微一笑,宛如从前一样温文尔雅谦和有礼。“说起来,你应该叫我一声兄长。就因为你的母亲是天族万人景仰的神女,而我的母亲只是被人唾弃不齿的魅魔,所以我们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帝君,一个却是淤泥里翻滚挣扎的可怜虫。你以为我想活在这世上吗?我不想,从来不想,可我却死不了。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这一切都是拜你父亲所赐,清作帝君。”第75章 即便是应阑的真容,看起来也与清作有五分相似,所以就算他的话荒谬至极,也不禁让人信了三分。尤其是那双静如止水的眼眸,简直如出一辙,只是应阑的近看却空洞无光,仿若两只熄了火的纸灯。众人骇然,竟然是瞎的。可刚才他的言行举止简直与常人无异。应阑靠着身后的铁笼,将剑插在身侧的土壤里,嘴角挂着莫名的笑意。“论年岁,我要比你年长三百。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你父亲,这天界曾经的帝君,他先得到了我的母亲,然后始乱终弃,把她丢在半泽荒里自生自灭,最后娶了你的母亲又生下了你。”清作一直面无表情的听着,仿佛并不觉得这件事有多么耸人听闻,好像他就是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只是静静听着别人的故事,无喜无悲。可是一旁的非闲却听不下去,捡起自己残缺不全的拂尘朝对方砸去,然而砸的不怎么准,直接砸空扔进了梵天河里。“闭上你的狗嘴!你别仗着自己长得跟清作有几分相像就冒充他的兄长,先帝君素来痛恨魔族的余党,怎会倾心于你母亲!”应阑笑了笑,空洞的眼睛被梵天河中翻腾的水浪映衬的有些深邃。“是啊,我也觉得不应该,他既然给不了承诺,就不应该去喜欢。可他为什么要出手,为什么要生下我,他知道这些年我活的有多痛苦吗?”应阑抬起手悬在自己眼睛前,想要触碰,却停在一指远的位置顿了一下,又缓缓放手。“魅魔不用解释你们也知道,与生俱来就有吸引别人的特质,这不是我们能掌控的。但就算如此,也只对那些心术不正之辈有用,若真是毫无邪念根本就不会被我们诱惑。”非闲翻了个白眼:“你做这么多铺垫到底想说什么!”“不想说什么,我只是很好奇,他到底是真的爱过我母亲,还是跟那些**熏心的人一样,只是被她的魅魔血统所魅惑?若是后者我或许还能接受,但若是前者,呵,我只能说他的爱也不过如此。”非闲看他这副沉浸在自己世界里无法自拔的模样,握紧了拳头。虽然他们家跟先帝君交往并不密切,但面他好歹还是见过几次的,先帝君跟先夫人伉俪情深举案齐眉,生前在天界就是一段佳话,现在二位先神为拯救苍生身灭魂陨,竟然还要被这个疯子诋毁。而且他跟谁说不好,偏偏当着清作的面。若是有人在他面前搬弄自己父母的是非,他就是拼死也要弄死这个王八蛋!可没想到,一直静默不语的清作,这时却突然开了口,而且是一语惊人。“他确实爱过你母亲,也很喜欢你,可他有不得不与她分别的原因。”听着平和如常的语气,应阑怔了一下,有些诧异:“你竟然知道这么多?”清作:“我很早就知道你们的存在,只是我不知道,那个人就是你。”非闲:“……”事情好像越来越严重了,非闲深吸一口气猛然握紧了双手,就听怀里的白伶痛呼一声,睁开眼使劲砸了他一下。“抓我的手干吗!”“哦,对不起对不起……”非闲真是太震惊了,他跟清作从小一起长大,竟然从未发现他那幼小的心里揣着这么多心事,先帝君还在的时候,他才多大一点啊。怪不得从一段时间开始,那个软软甜甜的弟弟突然就不笑了,给他什么都一副索然无趣的样子,变得独来独往,总是一个坐在角落里看着某处怔怔出神。那时候他就应该知道这世界的某一处还存在着他一个同父异母的兄弟了吧。可他身为哥哥,却浑然不知,只当他是为了什么闹情绪。结果之后的几万年,他一直都郁郁寡欢的活着,再也没展露过一次笑颜。这些年他到底疏忽了多少重要的东西啊。若不是花辞的出现,那孩子恐怕会一直活在那件事的阴影里难以走出吧。清作将手里千回收鞘忽然递过去:“你若是觉得不公平,从今以后你来做帝君。天界的一切都归你掌管,你可以不必冒充我的身份,我会跟所有人说明你是我的兄长,先帝君的长子。”应阑伸手摸了摸他手中的千回,忽然笑起来。指了指自己的脸:“你把帝君之位让给我?你是在可怜我吗?你是不是觉得这么做的自己特别慷慨无私,特别让人感动?”清作没有反驳,依旧举着千回,坚持着自己的决定。应阑笑着从他手里接过剑,一下抽出剑刃横在了清作的肩膀上:“好,既然你这么喜欢做好人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他打了个响指,身后的铁笼缓缓降下。应阑将笼子里已经昏迷的小百抱出来,从身上拿出引魂灯,对准了清作。“那从今以后我来做帝君,你来做十恶不赦的魔神。你若是同意,我就把这孩子放了,如何?”说着他将抱着孩子的那只手悬空在河面上,只要清作稍有反悔,他就准备放手将小百扔下去。清作没有迟疑,立刻点了头。 第159章 水面噗通一声巨响,溅起千层高的水浪,将没入其中的生命吞噬殆尽。一滴泪沿着花辞的脸颊滑落,也不知道他听到没有。……看着窗外的天终于亮起,夜无拘感觉怀里的小崽子好像动了一下,他低头一看,小千正睁着眼冷飕飕的看着自己,娘的,这么一看跟清作那家伙更像了。难道真是花辞跟清作生的?可那俩人都是男的,男男生子也太耸人听闻了。小千一睡醒就看见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陌生男人正抱着自己,他皱着眉头动了动,“你是谁?”说话还挺哼。夜无拘想要掐死他的手抖了抖,最后忍住了。“……你舅舅。”**把应阑的事解决后,花辞他们就打算打道回府回人界的小家,不然待在那十二个夜叉一样凶神恶煞的上神面前,花辞感觉饭都快吃不下去了。清作自然也跟他同去。他是帝君,就算其他人不满也不敢当面说什么,可非闲不行,他只是个一大堆上神压在头顶的小神仙,哪个他都得罪不起,碍于上级施加的压力,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去劝清作他俩。“就算要走也别现在就走啊,这梵天河的水还没治理干净,太阳神的伤也没痊愈,你们总不能让小雪球一个人照顾他吧,而且七星君的长女还寻死腻活的,好歹她也是名义上的天妃,你……”“没有天妃,我只有花辞一位夫人。”花辞拉着清作点点头:“人界的冬天快到了,我已经让雪一带着太阳神下凡去养伤了,再说你们天界这么厚的瘴气,早该集体下凡通通风了。至于梵天河的水,更简单,你去半泽荒挖点绿魔兽种到沿岸,不出个三年五载肯定还你一个锦绣家园。”“绿魔兽?那怎么行!怎么能把魔兽带到天界呢?”花辞呵呵一声,拉着清作头也不回,“那你就自己带人下河去净化吧,熏死可不关我的事。”“别走别走啊,花哥有话好好说,别这么无情!”回到家的时候,院子里弥散着一股焦糊的怪味,花辞跟清作对视一眼,忽然想到了什么,顿时满脸惊慌。“糟了!我让夜无拘在家照顾小千,他不会把孩子放在锅里煮了吧!”花辞吓得赶紧跑进灶房去看,踹开房门后,却见夜无拘跟小千一大一小围着锅台手忙脚乱的摆弄着什么,走近一瞧,铁锅底摆着十几个煎糊的荷包蛋,冒着滚滚白烟,两个人都被呛得直不起腰。花辞拉着衣领把他们俩拽到了灶房外。“干什么呢你?”夜无拘抹了把脸上的黑烟,“煎鸡蛋,糊了。”“废话你煎鸡蛋不放油不糊才怪!不会煎就别煎了,你整个放水里煮不行吗?”夜无拘被他说的脸色通红,张着嘴嗫嚅了半天。他小时候是魔宫里锦衣玉食的王子殿下,做饭这种事哪用得着他动手,后来魔宫败落后搬到外面,也都是夜东篱下厨,他能去吃一口已经是很给面子了,要他亲自做饭,休想!可这个小崽子想他娘非要吃煎鸡蛋,一脸吃不到就绝食的样,他能有什么办法,只能硬着头皮煎了,哪成想这个破鸡蛋这么难煎,一打进锅里就糊了。那天花辞亲自上手,教夜无拘如何煎鸡蛋,虽然他当时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可之后足足一个月,小千跟小白每天晚上都能吃到煎鸡蛋这道夜宵,弄的他们这辈子都不想再吃任何蛋类的食物了。渐渐的小百发现母神好像变得越来越聪明了,而且记忆力好到不行,简直过目不忘的那种。他想背后做点什么小动作都难逃花辞的法眼。在不知第几次做坏事被花辞逮住后,小百嘿嘿一笑,由衷道:“母神,以前我一直怀疑为什么自己的性格跟您和父神都不像,今日我才发觉,您才是咱家最老的姜,我实在甘拜下风。”花辞笑着捏了捏大儿子肉嘟嘟的脸颊,“现在知道了也不晚。”他从桌子拿起被剪得千疮百孔的桌布,蒙到小百头上:“限你今天晚饭之前把它补好,不然……就吃你舅舅做的荷包蛋。”“不不!母神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小百把桌布从头上掀开后,花辞早就走远了,只留他在原地黯然伤神,要不是为了帮小千给那个渔家小姑娘做裙子,他至于背这么大的锅吗!正巧夜无拘进来拿东西,看到蔫头耷脑的小百哼笑一声:“臭小子,又犯什么错了?”“没犯什么错,就是要吃你做的荷包蛋而已。”说到这小百突然想起什么,一下抬起头来问夜无拘:“对了舅舅,你上次不是说给母神喝了用忘思池水做成的酒他才恢复记忆的吗?那都过这么久了,为什么水的作用还没消失啊?”夜无拘一眼就看出了他的小心思,摇头笑了笑。“那是不大可能了,因为我把忘思池跟你家院子里的那口井打通了,想要他恢复,就等着半泽荒消失吧。”“什么!舅舅你怎么能这样!”看着夜无拘阴险的笑容,小百一把扔掉了手里破破烂烂的桌布,转身跑出了房门大喊起来:“父神母神!我们搬家吧,搬到没有井和舅舅的地方吧!”——正文完第76章 番外一“小千,我同你问个事呗。”“别问。”“诶,我这次真的只问一句,不说那些有的没的了。”小千放下手中的书,侧头看了眼揪着他胳膊不放的兄长。一字一顿道:“没有,不行,不想去。”说罢,扯开他的手,起身就离开了书房。花百含:“……” 第161章 “好,那开始吧。不过你若是输了赖账,我可照吃不误。”话音一落白蛟便纵身跳入河底深处,将身体盘缩成一团,小百见状也脱了外袍跳入河中。中午的阳光正好,把河水也晒得暖融融,泡在里面随着水流慢慢漂浮着很是舒服。一人一蛟就静静躺在这河底的中央,方圆百米不见波澜,像是一块被凝固其中的琥珀。白蛟睁开眼,看着小百享受的模样,冷笑一声,慢慢用尾巴缠了上去。小百虽然一直闭着眼,可也察觉到周围的异样,不过他并未做出反应,只是装作毫不知情的模样,被白蛟紧紧缠住了身体。眯起眼露出一丝狡黠的目光,这才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按奈不住,耐心也太差了。白蛟打算将他紧紧缠住挤出肺部的气,等他忍耐不住咳嗽想要爬上岸的时候,再将其绞杀。可没想到,就在他缠住小百打算用力时,一股冰凉刺骨的寒意突然顺着对方的身体蔓延开来,瞬间将周围的河水凝结连带着他的尾巴冻在一起,任他使出再大的力气也挣脱不开。这孩子竟然会冰系法术!要知道蛟族久居深海,最怕的就是寒冷,他们的身体不能像人那样自动调节体温,若是周围的水温太低,会对他们造成难以治愈的伤害。白蛟在身体未被全部冻住之前,带着尾巴尖上的一大块冰,快速游上了河岸,在太阳下费了半天劲才将那块大冰砸碎。就看小百赤着上身,悠然自得的从水里爬了上来,他气得牙根打颤。“怎样,愿赌服输吧。”“你耍诈!”小百要被他气笑了,一步步走过去捏了捏他还邦邦硬的尾巴,“难道不是你先用尾巴过来缠我的吗?玩不起就别玩。”“哼。”“那就说好了,小言归我弟弟了。你,滚蛋。”说完捡起自己的外袍搭在肩上,头也不回的走进了芦苇丛里。时隔多日,小百正靠在窗框上看书,小千正好要进屋,看到他手里的书顿时楞了一下。小百知道他心中所想,从袖子里拿出一粒果子干笑着砸了过去:“母神待会要考我,一篇不会十个荷包蛋。”“我说呢。”小千刚要推门进去,忽然折回来问道:“你好像好久都没去找小言了。”“你以为我想去啊,那是替你去的好不好。你要是争点气我至于这么辛苦么。”说着忽然想到了什么,一下跳下来扯住了小千的胳膊,“对了你到底喜不喜欢小言啊,为了你我可是干倒了一只蛟。”“蛟?”对上小千一脸茫然的表情,小百松开他摆了摆手:“算了,走吧走吧,跟你说也是对牛弹琴,我得抓紧时间背书了。”第二天不知道是不是中了什么邪,小百一放下书脑子里就想起那只白蛟,反反复复几次,搞得他头都大了。连花辞都发觉他打不对劲,一向能少背一个字绝对不多背一个字的大儿子,竟然开始蹲在书房里不出屋了。就算突然知道奋发图强,也有点太诡异了。花辞把他手里的书抢下来,塞了一个橘子过去:“吃吧,这次肯定甜。”小百拿起来只是看了看,又把橘子还给他。“肯定又是豆沙包变的,这大夏天哪来的橘子,您又想骗我。”“聪明。”说着花辞就剥开皮咬了一口,浓浓的橘子汁溢了出来。小百:“……”花辞:“想干什么就赶紧去干,老在这抓耳挠腮的有什么用。别等到什么都晚了才想起后悔。”说着将手里最后一个橘子瓣塞到他嘴里:“今天不用背书了,出去走走,天黑之前不许回来。”**小百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本来想去集市上逛逛的,结果腿迈着迈着就走到了小河边,他心里告诉自己,只是为了看小言,可是一站到岸边眼睛就往水里瞄,看到一条白鲢都紧张的盯着瞅半天。走完了整条河岸,发现没有那只白蛟的踪迹,一种巨大的失落感隐隐锤击着心头,他百无聊赖的折了几根芦苇刚要离开,就听到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赶忙跑过去拨开草丛一看,就见一黑一白两条蛟扭打在一起,嘶吼声不绝于耳,压倒的芦苇上全是一片血色。虽然两方看起来不分伯仲,可白蛟身上的血迹明显更多一些,小百不禁握紧了拳头,对着黑蛟捏出冰凌诀将它的身体快速结冻。黑蛟的行动被限制,白蛟才得以挣脱出自己的身体,化成人形,倒在芦苇里细细喘息。他看着朝自己急急忙忙跑来的小百,有些费劲。直到小百撕坏自己的衣服给他包扎伤口时,他才问了一句:“上次我要杀你,你为何还来救我?”小百不答反问:“那我上次又没惹你,来找小言玩的孩子那么多,你为何单单要杀我?”“本王杀人从不需要理由。”“那我救人也不需要理由。”白蛟看着小百的侧脸,耳后的鱼鳍渐渐染上了一层薄红。等小百处理好的伤口后,他从鳞片下拿出了一颗月白色的珠子给他。“多谢。”说的时候一脸不情不愿。小百知道这家伙口是心非,嘴上不诚实的很。他笑着,伸手接过了珠子。“那我就不客气了。”这珠子拿在白蛟手里不大,可小百接过来时就发现珠子好重,暮色降临后还闪闪发光的。他回家的时候正赶上吃晚饭,大家围在桌前就等着他了。众人看到他手里的珠子都是一脸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