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侠:天生神功,女侠且慢》 第1章 活埋 大乾皇朝,扬州,青宁郡。 吱呀—— 推开老旧木门,林尘回到自家小院,回身插上门闩,又搬来角落处约莫三十斤重的石头堵在门后。 院子不大却干净整洁,得祖辈福荫,让林尘在这将乱之世有一处栖身之所。 他放下身上行囊,熟练的劈柴、烧水、打扫,那日常琐事对他来说,早已轻车熟路。 “今晚便可修尽阴阳…我终于可以正式修武了!” 林尘想到此处,劈柴都仓促了几分。 大乾皇朝自古尚武,武可通天,更可通神,凡适龄孩童皆会修习武术,踏足武道。 林尘十八年前,携带前世记忆降生于此。有道是前尘往事,不过过眼浮云,林尘不曾拘泥于前生种种。 但自出生来,却心中自有感应,脑海中盘旋先天阴阳二气,灵魂中刻着一法诀,名唤:“太初阴阳决”。 伴生武道法诀! 只是此决有一要点,需以先天之体,修尽阴阳,方才可正式踏足武道。若提前踏足武道、淬炼拳脚,势必会耗去先天之气,未免不纯。 依照此诀,林尘自降生后,花费九年,朝吞阳气,修得阳尽。再花费九年,夜饮阴气,修得阴尽。十八年光阴,便这般弹指而过。 十八年修阴阳,虽未带来武道精进,但并非全无用处,至少身体健康,体内阴阳二气充盈,生机勃勃,五感敏锐,过目不忘。 更是体有先天之灵韵,自古幼儿习武,进展极快,便是冥冥中有这先天之灵韵相助。林尘今日已成年,通体先天之灵韵,却宛若尚在胎中。 “若不能进一步,那这修阴修阳的十八年光阴,便算是荒废了。十二岁时…当真是一场豪赌。” 林尘喃喃自语,大乾皇朝凡十二岁孩童,均有一次机会,选择入各大武院习武。 然林尘为修阴阳,对外称弃武从文,未修尽阴阳前,不碰武道半分,落了个“无用书生”的名号。 林尘尚在襁褓时,父母便早早双亡,是大伯林正天将他带大。却并非出自好心,所做所为不过为“移花接木”,意在图谋林尘父母遗留家产,又不愿落下口实。 从前林尘年纪尚小,又苦修阴阳,大伯的手段虽都看在眼中,却也无可奈何。 十六岁那年,大伯见林尘彻底无缘武道,便再懒得做戏,其妻刘氏更一口一个“白眼狼”、“小畜生”的骂着,看林尘那那都不顺眼,最终寻一理由,将林尘彻底赶出林家,来到这一偏僻老宅。 一晃又两年,历经十八载,阴阳终修尽,林尘怎能不激动。 “咔嚓”一声,院中干柴被劈去大半,便在这时,他忽听到门外有细微脚步声。 他放下斧头,猫着脚步,靠在院门后,附耳偷听了起来。 他这般谨慎,也是事出有因。 林尘本在城南一书铺,干着抄书活计。他归来途中,路经一座武馆,料想自己十八载苦修,今日即可圆满,可踏足武道。 于是用全身积蓄,买了一本“正平拳”,正式开始修武。 但归来途中,碰巧被桃花巷出了名的流氓地痞看见。 所以回来时小心翼翼,还用石头将门压住。实在是不得不防,这些年来,流氓地痞可没少抢夺林尘东西。 鸡鸭鹅之类,抢了便是抢了,但正平拳事关重大,价格昂贵,林尘绝不能有失。 而且大伯那边更憋着坏水,林尘必须早日有自保之力。 就在这时。 只听噗通一声,一高大身影,自墙外翻了进来,稳当当站在林尘身后。 动静极小,若非林尘五感敏锐,远异于常人,绝对察觉不到。 “林大书生,你不是一心读书吗?我今儿怎么见你从武馆出来?”那流氓咧着嘴冷笑,自顾自朝树上一靠,仿佛吃定了林尘。 他外号地龙,至于名字早已无人知晓,更无人在意。 地龙身穿破布麻衣,两侧绣有口袋,装着香瓜子,他一边嗑着吃,一边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着林尘。 林尘轻呼一口气,淡淡道:“我反悔了,我要修武。” 地龙将瓜子壳吐得到处都是,见那块地干净,便偏偏朝那里吐去,不一会便再无一处净土。 “买了什么,拿给我瞧瞧。”地龙伸手要拿。 “一本拳法。”林尘拿起扫帚,轻扫地上瓜子壳。 “拳法!”地龙一愣,旋即一阵贪婪,他压低声音,好似闻到鲜血,流出唾沫的饿虎,“什么拳法?快拿给我!” 修武之法,皆极其贵重,他这无业流民,觊觎已经很久很久。 听到拳法就在眼前,焉能保持理智。 林尘淡淡道:“给你却也可以。只是…与你一同前来的同伴呢?不一起进来瞧瞧?” “屁的同伴,老子一个人来的。”地龙低骂道。 “一个人么。”林尘闪过一抹厉色。 论身材,地龙其实不比林尘高大,论样貌,两人更是云泥之别。 但因地龙自小打架,是块滚刀肉,又曾被一武者提点过几句,未曾修武的普通人,是很难打得过他的。 再加之如今世事渐乱,地龙是个狠辣角色,手头甚至沾过血。 身上气势自带狠辣凶戾,手上更无轻无重,桃花巷寻常百姓,确实惧怕他。 地龙见林尘脸色幽忽,便骂道:“你他娘的,老子叫你给,是给你面子,我数三声,你若不给我便自己拿!” “到时候我弄断你两条胳膊,就你这货色,也配修武?赶紧拿来!”地龙骂道。 “给,当然给,就在屋中,我带你去拿。”林尘讪笑道。 “呵。” 地龙冷笑一声,见对方浑身上下,文气大过武气,胆小懦弱,真乃懦夫也。 便也不以为意,跟随林尘进入屋中,林尘从怀中取出一本黄色古书,递给地龙,地龙接过后,迫不及待的翻阅起来。 见书中记载,确实是拳法无异,他呼吸渐重,也渐渐忘我。 全没注意到,身后的房门渐渐合上,林尘眼神冷漠,举起了劈柴的斧头。 林尘出手狠辣果决,手中斧头狠狠砸下,用的却是斧背。 只听一声闷响,地龙登时便昏厥了,后脑鲜血直流,林尘取回正平拳法,塞入怀中,静静的看着地龙。 若是可以,他真不想杀人,青宁郡还算太平,地龙虽是流氓,却也受律法庇护。 若有人报官,再不幸留下一二证据,林尘今后日子会十分难过。 但箭已在弦,地龙觊觎自己的拳法,又已被自己偷袭敲晕。若放任离去,麻烦将会无休无止。 而且…这地龙行事不知轻重,仗势欺人,是天生坏种,若是放他离去,于自己于他人都并非好事。 前仇旧怨,悉数加起来…… 林尘高举斧头,从窗户外透来的光线打在右脸上,多年修阴阳,虽未带来武道精进,但绝非毫无用处。 林尘五感敏锐,反应敏捷,过目不忘,这些不知是修阴阳带来的,还是自身便会的。 不过,太初阴阳诀本身便是林尘与生俱来的天赋,又何必分清呢。 斧头高举片刻,他又轻轻垂下,无奈摆了摆手,“算了,我终究太善良,下不去手。” “还是改为活埋吧。” 第2章 入赘 林尘转头拿起了铲子,在自家小院中挖出一个坑来,又费劲九牛二虎之力,将昏迷的地龙丢进去。 填上土,用脚踩实。 幸好只是傍晚,街道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林尘挖坑的声音,很轻易便被盖下。 若是夜间寂静时分,他这般挖土,只怕第二日便有人报官了。 因为是活埋,丢进土里时地龙还没死去,所以林尘并未受到良心上的谴责,甚至觉得…人不是他杀的。 “我只是把他埋了而已,又没杀他。林尘啊林尘,这将乱之世,以后可不能这么善良了。” 林尘一边说着,一边将院子角落处装水的大水缸,侧转着推到掩埋地龙的位置。 如此一来,便算是彻底压实了。 做完这些,天色已黑,林尘饥肠辘辘,才想起自己并未吃饭。 简单炒一份青菜,就着一份小米粥,囫囵吞枣般吃下,算是把晚餐对付了。 “恩?” 林尘放下碗筷,走到水缸处。他五感敏锐,能隐约听到叫喊声。 应该是地龙醒了,但却没死,正发出叫喊,那声音经土地隔绝,已经十分轻微,但林尘耳力胜于常人,能听得清晰。 “是在呼救。” 林尘很快便想到了应对之策,他将水缸中的水,全浇灌入土。 土与水混合,变作浓稠的泥,不出一炷香,那声音便彻底消失。 处理完地龙,林尘微微松气,绕着小院缓行一圈,确保无人打搅。他再行至井旁,打一盆冷水。 如今正值夏秋交替时节,白天酷暑难耐,夜间却十分清凉,林尘将衣物尽数褪去,整齐理好,置在屋内的床榻上。 随后举起冷水,迎着面一波而下,冷水顺着脖颈,身躯,手臂,滴滴滑落。林尘一个激灵,精神抖擞,趁着这振奋之际,完成修阴阳的最后一步。 阴阳二气交汇,好似两条泾渭分明的河流,在某处完成了相遇,它们嬉闹,它们排斥,它们相吸,最终却融为一体… 化做一个黑白磨盘,与林尘的灵魂、肉体,他一切的一切,彻底合为一体,不分彼此。 武道一途,锻体、武师、武宗、窍元、飞天、通神六境,在黑白磨盘成的刹那,林尘便一步踏入锻体之境。 林尘站起身来,上下窜跳,只觉身如轻燕,他看向院中水缸,竟在想…那地龙要是还活着,不如挖出来过两招? 林尘绕着院子跑动,又举起斧头劈柴,平常需要两斧头才能劈断的木柴,如今一斧头便可。 让他兴奋的还远不止于此,太初阴阳诀展露全貌,许多信息涌入脑海。 这本功法修行条件极其苛刻,唯有先天太阴太阳之体,才具备修行条件,博大谨慎。 且兼顾阴阳…自然便绕不开“合欢双修”,或者说“阴阳调和”更为准确。 条件允许,再运转太初阴阳诀的“阴阳调和”之法时,可体内凭空滋生元气,祛除杂质,治病疗伤,极致欢愉,修补本源,增加寿元,补充体力,滋养魂魄…… 总之妙用无穷,与寻常采阴双修之法不同,此法讲究“共济”,与林尘“调和”之人,也能获得极大好处。 除阴阳合欢外,林尘自己一人,也可通过阴阳呼吸法、吐纳元气、观想黑白磨盘独自修行,且速度并不慢。 值得一提的是,脑海中的黑白磨盘,每转动一圈,林尘都可获得巨大好处,现阶段,若转动三十六圈,则可掌太阳之力! 林尘开始吞吐元气,正式踏足武道一途。 武道第一境:锻体,顾名思义,引天地元气入体,锻炼筋骨、血肉、皮肤…这一境界并不难,且年龄越小晋升越快,因年龄幼小者,身上先天之气未被世俗污染,与天地元气感应密切,锻体效果更为显着。 林尘以太初阴阳诀配套的呼吸法,吞吐天地元气。青宁郡元气不算浓郁,更不算纯净,甚至可称为“污浊”,以这种元气修行,弊大于利。 一般十二岁的童子,选择修行武道后,会被送去各大武院,正式开始修武一途。随后十六岁前,若无法进入武道第二境,便说明不适合修武,这一辈子再如何修行,成就也有限。便各回各家,当个普通人,安度余生。 青宁郡有两大武院,立于南北城区,是青宁郡最繁华的两地,青年才俊几乎都聚集于此。 那儿的元气精纯,才是修行绝佳圣地。 林尘修太初阴阳决,有黑白磨盘,倒是无惧那些掺着杂质的元气,就算积蓄体内,可也通过观想磨盘,推动磨盘转动,将杂质排出体外。 一刻钟后。 一声轻鸣,林尘入锻体三重,他本欲乘着势头继续苦修,却听到有脚步声,正朝自家小院靠近。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老旧木门发出吱呀吱呀的哀鸣,敲门者毫不顾忌木门是否会坏。 林尘打开门,来人正是他的大伯林正天。 林尘父母早亡,早年由大伯养育。大伯待他不好,一面偷偷侵吞林尘父亲遗产,一面放纵妻儿排挤林尘。 如今居住的小院,便是林尘父亲最后遗产。 此刻大伯寻来,定也是坏事多,好事少。 林正天见林尘站自门口,心道:“好个小子,你大伯来见,也不会些礼数,白养你了。”但想及此行目的,便也不多计较,道:“小尘,你还不谢谢你大伯。” 说话间,眼神瞥向林尘小院。林尘皱眉道:“谢什么?” 林正天笑道:“你大伯讨喜来了,为你讨了门亲事,虽是入赘,又在乡下,却总有个媳妇不是?” 林尘登时明悟,心道:“这老小子居心不良,惦记我小院来了。”说道:“我可没同意。” 林正天道:“你不同意?小尘,做人切莫眼高手低。你不修武,媳妇可难讨得很,错过了可莫后悔。” 林尘说道:“不后悔,大伯你走吧,我困了。”说罢便抬手关门。 林正天哪肯,他一手抓住门沿,不让林尘彻底合上,暗暗寻思:“这小子不曾修武,还不是任意拿捏?想赶我走?没那么容易。”说道:“小尘,你还年轻,你爹就你一个儿子,大伯绝不能见他无后。更不能看你不孝。” 话中之意,无非便是:“你必须入赘。” 第3章 险中求生,捕首 林正天安排林尘入赘,这套小院自然空置,他再转手一卖,便是不少真金白银。 林尘眼中闪过一抹寒意,让他心寒的是,林正天是他唯一的亲人。 其实林尘父亲留下的财产,林尘并无太大感受,若林正天当他是家人,真心待他。林尘给他们又何妨? 可林正天太让他失望了,侵吞大部分家产,还不满足,将念头打在了这座小宅子上。 要知道,如今的林正天一家,在青宁郡有四五家铺面,钱财富足。就算小儿子要提早修武,需要极多钱财。 可他们家完全有财力负担得起,偏偏却盯上这座小宅子。 既然对方无情,林尘便可无义,他神色渐冷,就这般直视着林正天。 林尘生得好看,常年读书抄书,养出几分书卷气,但终究难以掩盖,那与生俱来的三分邪气。 偏偏那双眼睛最是独特,深邃迷离,若非身上这“无用书生”招牌太显眼,单是这双眸子,便可叫世间女子沉溺其中。 单以这副容貌,又怎会落到打光棍,绝子绝孙的凄惨境地呢? 林尘冷冷道:“大伯,你当真是这般想的?”林正天道:“自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亲死得早,这事大伯已经定下,你也莫要抗拒。” 林尘呵呵笑道:“林正天,你果真贪图无厌。”林正天一愣,怒道:“你说什么?”林尘冷笑道:“难道要我细说吗?十八年来,你侵吞我父亲多少财产,还是不够,如今为我一座小院,还使如此下作手段,让我入赘,好打发我走。” “林正天,你死后,可有脸见我父亲?” “休要胡言乱语!”林正天恼羞成怒,心中想道:“我收养此子时,他尚且年幼,一些事情没有避讳,不曾想他竟已经知道,难道真聪明绝顶?若再叫他说下去,我脸面何存?”,想到此处,他已经一掌,朝林尘嘴巴挥去。 这一掌若是落实,定会牙齿脱落,嘴巴肿胀,再难言语,林正天怒上心头,自不打算让林尘好受。 “你自作聪明,若不点破,你我尚有叔侄情分,如今嘛,我先打嘴,再打手!”林正天心生狠意。 林尘后退一步,险之又险避开一掌。双手用力关门。林正天冷哼一声,大跨一步,欺身而上,咄咄逼人,一掌拍在木门之上,木门瞬间爆裂,他顺势拿起门闩,当作木棍,挥向林尘嘴巴。 旁人也皆知道林正天太过狠辣,就算教训侄儿,也无需处处打嘴,而且这般用力。 眼见这一棒无处可躲,林尘抬手格挡,这一击之下,劲力透入骨中,竟传来轻微骨裂声。 钻心之痛,让他手臂几乎提不上力气,便是如此,恼羞成怒的林正天,依旧不肯罢休。 动起手来,狠辣果决。以他武师修为,对付一个锻体三重的林尘,真是不费吹灰之力。 林尘全身感观拉到极致,心神崩成一条细线,凭借过人的反应,又陆续躲了几招。知道继续在院中纠缠,定会任由林正天揉捏。 他用力一跳,强忍手臂剧痛,翻过院子围墙,落在街道当中,朝平日抄书铺子跑去。 林正天轻哼一声,手持木棍朝林尘追去,他速度极快,纵使林尘用力狂奔,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快速逼近。 林尘其实并非鲁莽之人,也知道刚才出声怒骂林正天,对方定会借此由头,出手教训自己,抒发心底恶气。 但他是人,多年欺压心中不快,总要一吐。 他做的不完美,却也是血性所在,再且说了,如今情况,其实也在他意料之内。 他一边奔跑,因速度不及林正天,只能借助灵活、多变的特性,不断在巷子中翻滚,改变方向,来躲避林正天追击。 林正天没有想到,这小子反应如此迅捷,当然,也是他许久没活动筋骨,加上气血衰退,以及没动上真格。 他虽心有恶念,但却真不敢杀了林尘,“那好,那我便先打断你的腿!” 林正天专攻下三路,那木棒暗含劲力,一但碰到,哪怕是轻轻一擦,也会腿骨碎裂,再难奔跑。 路人骂林正天的狠毒。 却在这时。 林正天脚下一绊,紧接着头上一铜钟砸下,发出“咚”的一声巨响,震得他耳膜刺痛。他又惊又怒,胸腔震动,有郁气积蓄。 这口铜钟正好一人高,三人宽,将林正天罩在里面,林正天武师修为,抬起一口钟,其实不算什么。 但好巧不巧,前段时间他遭人袭击,胸口中了一掌,还处在养伤期间,抬钟会加重伤势,恢复伤势又需钱财。 林正天在钟内骂道:“小畜生,赶紧放我出去!你以为你躲得了吗?” 林正天谩骂不停,好半晌后,才见一缕烛火自底下缝隙中钻入,铜钟被掀起了一角。 很快,铜钟被人从外面抬了起来,林正天气冲冲就要朝林尘宅邸赶去,打算来一招守株待兔。 刚走两步,手臂却被人一把抓住,他回头望去,见是青宁郡的捕首大人。 而其身后,林尘静静站着。 林正天此刻才弄清楚缘由,原来他一路追赶,被引到了一城中破庙,庙内悬着一口铜钟。 因天色漆黑,他又打急了眼,甚至不知自己身处何处。被步步引到巨钟下,林尘掷小刀划破悬挂铜钟的麻绳,一下子将他罩入其中。 林尘抄书铺子就在附近,对周围十分熟悉,硬实力不够,便只能借助环境脱险。 索幸成功了。 若无捕首大人搭救,林正天只怕得困在铜钟一宿。 至于捕首大人为何会在此处,却也是另一番巧合。 第4章 坑害林正天 青宁郡近日连起杀人大案,捕首王快刀夜间巡查,途中与贼人几番交手,单以武力而论,王快刀要略胜过贼人。 可贼人有一神通武技,可乱人心智,他难以抵挡,持续交手会精神恍惚,甚至死于贼人之手。 几经追逐,总奈何不得对方,却又不愿意放弃,最后路过这间破庙,便心生一计,将铜钟背在身后,等精神恍惚之际,用力捶打巨钟,借住钟声醒神。 想法虽好,但入了庙内,便见钟内罩着一人,满口污秽,“小崽子”“畜生”的叫着。 巨钟上,还站着一浑身书卷气的俊逸青年,那目光炯炯有神,纵使破旧老庙,也尤其显眼。 林尘自然一眼便认出,这位突然造访之人,乃是青宁郡的捕首。青宁郡捕首身穿紫色劲衣,腰佩铁令,十分好认。 见捕首要借用铜钟对敌,林尘便跳下了铜钟,只见王快刀手轻轻一抬,铜钟立时被举起,林正天一个翻滚,便从里窜了出来。 他正要朝林尘院子里赶,却被王快刀一把拉住。 大半夜不睡觉,手持木棍,满嘴污言秽语,又被罩在铜钟内,他这位捕首很难不起疑。 更有林尘在一旁吹耳边风,“捕首大人,您定是在追查要犯吧?我建议你查查他。” “我刚才路过小巷,便见他与一女子,鬼鬼祟祟做些交易,我没敢多听,刚要逃跑,他便发了疯的追来。” “幸好小人在附近抄书,了解四周环境,知道这有一口大钟,便设法将他罩住,否则今夜,只怕青宁郡便多一具尸首了。” 林尘声音颤抖,真真假假各掺一半,这一番话说出,王快刀登时便上下扫视林正天。 王快刀问道:“女子?生得何样?” “天太黑,看不太清,但匆匆一瞥,应该长得不差。”林尘接嘴道。 林正天气得头发昏,哪里料到平日老实的林尘,如今不但出声辱骂他,竟还敢在捕首大人面前胡言乱语。 他忙解释道:“捕首大人,你可千万别信这小子啊,他是我侄儿,自幼不成器,我教训他呢。” 林尘伸出双手,“呵呵,一一棍子险些打断我双手,便是这般教训的?” 他双手有一棍印,青紫相交,王快刀一瞧,便见这伤势已经透皮入骨,若不能及时医治,日后拿笔都难。 他炯炯双目凝视林正天,手指蕴上一道劲力,点在林正天穴道上,让他浑身酥软,使不出半分力气。 “这…这…”林正天蒙了,他真是百口莫辩,毕竟教训是假,出气是真。 王快刀侧头看向林尘,也出手如电,点中身上大穴,林尘不躲不避,穴道也被点上。 下一刻,全身也随之一酥,感受并不算大,就好似从锻体三重,又回到了普通人一般。 锻体境主要以元气锻体,与普通人有差别,却并不大。 甚至一些锻体七重的瘦小者,未必能打得过强壮的普通人。 林尘因体质、功法的原因,锻体后增幅较大,却也终究有限。 王快刀身为捕首,生性多疑,听得林尘一番言语,无论是真是假,都断然不可能不理会的了。 只是林尘在他看来也十分可疑,所以并不介意一并擒下,此地离衙门尚远,送回去太拖延时间。 思来想去,便让两人跟在他身后,与他一起去抓拿贼人。就这般,王快刀一人扛着大钟,在前面发足狂奔,而林尘与林正天则是在后面追赶。 林尘心神内视,观想黑白磨盘,以意念将其推动。这个过程很慢,也十分费力。 便是用尽全身意念,也未能推动分毫。却纵使这般,身上被点的穴道,无形中得以解开了。 又恢复了锻体三重的修为,他侧头看向林正天,眼底闪过一抹冷意,见机行事。 如今这世道,时局动荡,唯有尽快提升实力,方才可保全自己。他如今尚且弱小,许多事不由自己,空只余无奈。 索幸天性机灵聪慧,总能化险为夷,身旁的林正天便是例子,武师修为也没从他身上,讨得半点好处。 先前交手,王快刀在贼人身上留下一道印记,名为“听风印”。是一种掌法,印力入体,在结合他那“听风耳”,可做到十里索敌。 见他势大力沉,修为定然不低,林正天哪敢放肆,只能在心底骂道:“小畜生,你可害惨我了,看我日后怎么教训你!这捕首身抗巨钟,速度却不慢分毫,我还是老实些,听候差遣吧。” 想到此,狠狠剐了林尘一眼,林尘毫不在意,今日既已撕破脸皮,做事便无需瞻前顾后。 跑了约莫半刻钟,穿过两条大街,来到一座城中荒山,只听王快刀大喝一声,丢下大钟,速度骤然提起,与一道黑衣战了起来。 那二人一人舞刀,一人使掌,王快刀稳占上风,但黑衣人步伐飘忽,又总能化险为夷。 林尘躲在一旁偷看,他初接触武道,对这强者交战抱有极大兴趣。稍时,王快刀抢占先机,快刀连连挥出,前劈右砍,就要致敌以胜。 这刹那间,黑衣一掌拍出,可迷人心智,显然王快刀刀法一顿,脚步不稳,着了道行。 因刚才太过激进,王快刀将巨钟抛在远处,此刻心神荡漾,又被黑衣黏住,战局一时陷入不利之境。 林正天见此就要跑,林尘咧嘴冷笑一声,一把将其抓住。 林正天虽是武师修为,却被点了大穴,身体酥麻,使不上力气,而林尘锻体三重,此刻单以力气而论,远大过林正天。 不等林正天回神,林尘便大喊一声:“大胆贼人,青宁郡岂能容你放肆,我林正天这就助捕首大人擒你!” 话音一落,他用尽全力,一手将林正天推向交战的二人。 王快刀与黑衣贼人动作一顿,皆是朝林正天看去,见林正天踉跄走来。黑衣贼人大怒,你这草包也敢来搅局。 因这动静,使得黑衣贼人掌势一顿,迷魂之效渐淡,王快刀也抽出一点精神了来。 王快刀看向林尘,闪过一抹好感,虽不知其心如何,但总归是帮了自己。 至于林正天,他满脸苦瓜色,想死的心都有了,心中悲愤:“竖子害我!竖子害我!”但见黑衣袭来,又连忙大喊,“捕首救我!” 王快刀横刀向前,挡在黑衣贼人前方,将二人隔开。黑衣贼人狠狠收回手,又施以迷魂掌法。一掌拍出,似散发迷雾,使人目眩。 眼见王快刀又是中招。 林尘前后衡量,俯下身子,偷偷跑到巨钟旁,捡起一块石头,狠狠砸在钟上,传出“咚咚”的雄厚响声。 那声声震响,让王快刀神志清明,大笑道:“好小子,哈哈哈,帮了我大忙了!” 言罢,出刀更加果决,林正天恨恨的看着林尘,“小王八蛋,什么便宜都给你占了。”又听王快刀对林尘赞许有加,一时之间,日后对付林尘,都需掂量一二。 得等个一月半月。 黑衣贼人节节败退,也知道今日败局,不在于王快刀,不在于那林正天,而是那巨钟旁的青年。 他深深看了林尘一眼,眼中闪过冷意,冷哼一声,不再纠缠,只见他口吐一口鲜血,竟踏空下了荒山,再不见踪影。 “踏空步!”王快刀见到此招,也没了追击兴致。 第5章 含春楼活计 王快刀目送黑衣消失,悠悠一叹,最近青宁郡城,连起数次杀人大案,此人行事古怪,定非良人。 可惜放他跑了,王快刀收回目光,在林正天、林尘伯侄二人身上游走,林正天被刚刚那动静,吓得双腿打颤。 刚刚黑衣贼人朝他冲来,他真切感受到了死亡气息,现在危机解除,加上大穴封力,噗通一声,便瘫软了下来。 “亏你是个武师。”王快刀嘲讽道,当真看不起林正天。 先前在破庙铜钟内,此人满嘴污秽,尽是威胁之言,如今又双腿瘫软。这些事迹看在眼中,难免会给他留下欺软怕硬的印象。 相反远处大钟旁的林尘修为低微,好似骨龄也已不小,也不似入了武师的样子,却应变自如,实实在在帮了个大忙。 否则他这位捕首,阴沟里翻船也未定。林正天见王快刀面色不喜,哇呀一声,便哭了出来,哭诉:“大人,真不是小人胆小,我就教训个侄儿,那知扯上这挡事,且我那侄儿处心积虑,想害惨我也,我是伤心欲绝啊。” 泪如泉涌。 林尘暗骂一声:“老匹夫,这套虚情假意,倒玩得熟络。”林正天也不傻,自然不能让林尘一直占据上风。 王快刀道:“行了,别和我扯这些。” 他显然不想与二人有任何牵扯,便手指轻点,先后解开两人大穴。气力恢复,林正天登时便站起身来,底气却也足了。 “我不知你二人有何恩怨,今日算你们幸运,因那贼人逃跑,我再无兴致理会你二人,各自离去罢。”王快刀不耐烦道:“还有,你是武师,他只是锻体,刚才他到底帮我一忙,你若恃强凌弱,却也不对,自己斟酌斟酌。” “是,是…”林正天点头哈腰。林尘淡淡注视,如此结果,比他预想中好上几分。 林正天心想:“这位大人事务繁忙,最近城中又有杀人大案,那有心情理会这些民生琐事,不过放跑贼人,大人定然心情烦躁,还是避开得好。林尘那小混蛋太可恶,今日险些害死我。不可不报,却要先忍个十天半月,看看局势。” 今日之局,不欢而散。林尘走得飞快,回到院门,将房门合上,才轻出一口气。 他低头看左右手臂,青紫相交,骨头深处隐隐作痛,非得一些治疗骨伤的药物才可治好。 但他数年积蓄,皆用来购置“正平拳”,哪有余钱买药疗伤。 不过太初阴阳诀,疗伤之效却是极佳,他只需观想黑白磨盘,以意念推动磨盘,便可治愈自身伤势。 索性… 今日之事过后,林正天该是不会轻易找上门来,他也该能过几天安生日子,养伤、习武了。 林尘盘腿而坐,观想黑白磨盘,试着将其推动。 一夜过去,在阳光破晓之际,脑海中那黑白磨盘,总算被推动一丝一毫。 顿时一股热气在体内游窜,林尘双臂发痒,那伤及骨头的伤势,在此刻康复。 …… 林正天回到家中,刚推开门,妻子刘氏便劈头盖脸一阵怒骂,骂他是个窝囊废,对付个书呆子林尘,怎么要这么久,还是偷偷出去吃荤了。 喋喋不休,吵得人烦躁,加上唾沫星子都快够林正天洗脸了,本就郁闷的林正天,抬手便是一巴掌。 啪! 林正天道:“老子差点死在那小子手中,回来还得听你这娘们唠叨,什么个事!” 这一巴掌下去,刘氏立时安静,捂着脸不知所措,好半晌后才端来茶水,去给林正天请罪。 又为其揉肩捏背,声音轻柔,见自家娘们这般识相,林正天才好受了些许,将今晚之事,一一道来。 “呸!这林尘真是个白眼狼!”刘氏怒从心起骂道。 “唉,这回也是着了他道,可恨的是,又得让那小子得意几日了。”林正天捶在茶桌上,茶水溅射。 刘氏眼珠一转,道“未必,你不能动手,但你儿子能啊。咱们小儿天赋不错,已经做了两个月的试师弟子,你把他叫来,小子给老子报仇,岂不是正好?” “你想啊,那王捕首见到林尘连个七岁小儿都打不过,肯定也羞于为他出头。” 林正天一拍桌子,“对啊!此计可行,此计可行,想不到你这婆娘,还有这般计谋。” “哼。”刘氏捂着脸,翻个白眼,娇滴滴道:“你刚刚还打了人家。” “嘿嘿,待会让你打回来。” “讨厌~” 林正天一把抱起刘氏,朝卧房走去。 …… 林尘照常去书铺抄书,书铺东家是一老头,白发苍苍,和蔼可亲,对林尘有不小恩情。 这活计实不算难,但对笔力有些许要求,林尘书画一途,天赋却也不差,完全能够胜任。 如今林尘已经修武,日后用钱财之地定然不少,书铺抄书轻松稳定,可满足日常生活,但若用于练武,定然是远远不够的。 林尘正考虑是否换一份活计,可现阶段又苦无门路。正忧愁时,东家走了过来,将林尘抄录的书册拿起,笑呵呵道:“字如其人,我张老画武道一途毫无建树,但字画一途,却也算小有所悟。” “先时你字中,笔锋内敛,形庸却意满,今时你字中,每一笔收尾处,暗含三分锋芒,想来是遇到一些大事了吧?” 老人名张老画,是这家字画铺东家,林尘道:“老张,你这看字识人的功夫,当真叫我无话可说。” 张老画呵呵直笑,轻抚白须,上下打量着林尘,他这般年纪,本应是在武院习武,展露头角。 张老画道:“你画工如何?” “尚可。”林尘道。 十二岁他不修武转而修文,琴棋书画皆会一二,其实成就皆不差,凭那过目不忘的能力,凡入眼之物,皆可原原本本画出。 只是画作越到后期,便越重意而非形。若更进一步,好需不俗武道修为相辅。 故林尘对自身画功,仅是“尚可”二字,张老画道:“小尘啊,你在我这已有几年,你人品我放心,你画工说尚可,定是真切不错。” “我有一活计,可介绍给你,可赚取不少银两,你有无兴趣?” 林尘开玩笑道:“能赚银两,便是出卖肉体,也在所不辞。” “哈哈哈哈,你小子,不用出卖肉体,倒是会有损名声,日后若想以‘画’出名,会是一大污点,不过我见你小子,虽书画天赋不浅,但从不深研,想来志不在此,应是不会介意。” 张老画抚须而笑,从怀中取出一本书册道:“是含春楼的活计,我老了在乎名声,不愿意去做,你若愿意便替我去。” 第6章 苦练拳法,实力提升 张老画笑呵呵离去,日子清贫,却自得其意,他年岁已高,随时都可能入土,钱财于他而言,已意义不大,倒更在乎名声。 林尘在书铺抄书多年,很少展露画工,但大乾皇朝文者艰苦,素有“会字必会画”一说,意思是写得一副好字,定也能画出一份好画,否则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只靠写字买书这一活计,非得饿死不可。 “老张,你这般厚道,可是要我帮你去处理身后事呢?” 林尘笑呵呵道,他将张老画递过来的书册放入怀中。 他右手持笔,沾点墨汁,后笔走龙蛇,下笔流畅抒意,自有一股别韵,明是寻常写字抄书,偏就引人入胜,忍不住围观。 也就这家书铺偏僻,街道行人稀少,否则定有不少路人,被这俊逸书生给吸走了双目,忍不住驻足停望。 “哈哈,我膝下无子,那身后事说不得还真得麻烦你。”张老画坐下椅子,闭目养神,声音悠悠传来。 书铺活计不难,至少对林尘而言是这般。虽有心修武,但总要生活,这些时间是必要的。 临近中午,林尘道了一声,将笔墨等文房用具收拾得当,便朝自家院子赶。 他写字快,效率高,两个时辰便能做完一日活计,余下时间,都可用来修武,如此这般,才可修武、生活两不相误。 不似武院弟子,若能十六岁前入武道二境:武师,每月可领俸禄,便可专心修武,何必为生活烦忧。 回去途中,林尘心想:“抄书终究只是权宜之计,但老张对我恩情不小,当初若非他应允我抄书,我恐怕难寻工活维持生计。” 他步子加快,又想:“老张待我不薄,且又年岁已高,日后纵使寻了其他活计,也需抽出一个时辰,帮忙打理书铺。” 想到此,林尘下了决定,步子便也随之轻快。他绝非肚量狭小之人,但恩仇一事,心中自有算盘,算得清晰。 见街边有小儿转圈玩闹,林尘步子轻巧,擦身而过,联想到脑海中的黑白磨盘,与太初阴阳决的双修合欢。 “双修部分决计不可不用,日后定少不了与女子接触,嗯…只谈身体,不谈感情便好。”林尘嘴角露出一丝浅笑。竟霎时好看,晃得街边一二女子目眩。 只是没等她们回神,林尘便已没入拐角,消失不见了。 回到自家小院,因木门被林正天打坏,林尘只能以一块布帘遮挡,等日后手有余钱,再置换新门。 日子虽窘迫,但林尘有一特性,便是凡事有条不紊,很少有自乱阵脚的时候。将杂务忙活完,便开始以太初阴阳诀之法,呼吸吐纳元气。 锻体境。 以元气加以锻体,但元气并不能留存体内化为己用,终会逸散,故锻体境乃至武师、武宗境,均是以肉身对敌居多。 锻体境实不算难,但凡是人,便可轻易修行至锻体七重。 至于锻体八重、锻体九重,也不难,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林尘修行一个时辰,体内连响三声,已从锻体三重一步步入锻体六重。能明显感觉身上气力,骨骼、筋肉,变强了不少。 寻常人修到此境,短则一个月,长则一年,看天赋,年龄,努力、以及奇药而论。 修武离不开武技,武技又离不开药浴,尤其是前期锤炼筋骨,打磨根基时,药浴更是重中之重。 同是锻体强者,一人修习武技,定时药浴,定会比不修习武技,从未药浴之人强上数倍。 林尘暂时没药浴条件,用作呼吸吐纳的元气也满是污浊,若有人看到,定会摇头叹息,认为他是急功近利,自毁前程。 又是一个时辰,林尘只听一声轻响,成功入了锻体七重。入此境界后,显然感觉与先前大不相同。 身体肌肉纹理更加协调,好似气力、柔韧、都增强不少。 他先前搬动装满水的大水缸,是半分都抬不起的,只能先倒去部分水,再侧着水缸转动。 但锻体七重后,他已经可将水缸短暂抬起半尺,憋着一口气,能搬动个几步距离。 锻体七重到八重,便是一道分水岭了。入锻体八重,体内残留的元气,会游窜四肢骨骼,完成一次“洗髓”。 力量会上涨一大节,粗略统计,约莫是能涨一百斤至五百斤左右的力量。 至于为何相差如此巨大,自然是药浴、功法、体质种种之差累加,便有天地之别。 林尘停下吐纳,一来,锻体八重难度显然不同,并非一时半会能突破。 二来,他想要完成一次药浴,再进行突破,这样可将气力最大化增长。 然而,修行却不曾暂停,林尘虽已是锻体七重,但却并无对敌武技,若与人交手,空有蛮力,依旧讨不到便宜。 这也是他为何,要用几年积蓄,购置一本“正平拳”拳法,此拳法已是最便宜的拳法,却也足足耗了林尘十九枚“赤龙币”。 这方世界,武可通神,武者武力值之高,无法想象,更可长生久视,傲游天地。 武技作为对敌手段,武者皆极重视,且在修行这些武技时,筋骨皮肉乃至全身,会得到除“元气”以外的锤炼。 林尘手中这套正平拳法,平平无奇,中正平和,共有三层。 第一层,锻体三重可习,但每日练习不可超过一个时辰,否则累及筋骨,会自损伤身。 第二层,锻体七重可习,每日练习不可超半个时辰,否则留下暗疾,损伤气血。 第三层,武师境才可染指。 其实林尘购买的正平拳,乃是阉割版,完整的正平拳,还该有药浴之法、以及武师注解、走气技巧。 每日练武完毕,加以药浴,不但可事半功倍,便是连练习时间,也可大大增加,绝不止书中所言那每日不到一个时辰的练习时间。 若按照书中记载,每日只练习不超过一个时辰,便是练至十年八年,也未必能练到第二层。 那武馆敢将武技出售,自然是有所保留。虽不是存心坑骗林尘,但其心定也纯净不到哪里去。 林尘展开拳法,便是加以练习,站拳庄,练拳步… 练拳比修行更累,不出半个刻钟,林尘便觉浑身疲倦,腰腿酸软,连根手指都不愿动弹。 天色渐暗。 林尘汗如雨下,仍不停息,一个时辰早已过去,他却不管不顾,依旧苦练拳招。 那毅力实足以称道,几乎是自残般的练武,直到腹中空空,传来难以忍受的饥饿,才腿一软,瘫坐在地面上。 林尘从怀中套出一面包,颤巍巍的送入口中,一边咀嚼一边想道:“正平拳看似中庸,实则大有门道,我太初阴阳决可治愈伤势,就是拼着留下暗伤,也要尽快掌握拳法路数。大不了…阴阳双修回回血。” 林尘躺自地上,大口呼吸,也不管身上衣物,沾染土灰变得脏乱,“该是寻何人共修阴阳好呢?我此生若无意外,定是万千花从过,寻常良家女子,还是别去招惹,我只谈皮肉,不谈情感。” “对了……” “老张与我说,似有一含春楼的活计,能赚不少钱银?” 第7章 教训林开修 林尘自怀中取出白天时,张老画递来的书册,见书册含香,有股胭脂水粉气味,想道:“老张为人迂腐,极重名声,他不愿做,但我却无所谓,反正我那名声,也早便不算好了,自然不介意更差上一些。” 在桃花巷一片,与林尘同龄之人中,唯他一人修文不修武。早便沦为笑柄,瞧他不起。 加之他并非注重名声之人,当即便打开书册,隐有芳香萦绕鼻尖,撩拨人心弦。 他扫过书册内容,渐明白事由,心中一阵了然,怪不得张老画将此活计推给自己。 含春楼本是青宁郡数一数二烟花红尘之处,最是热闹欢愉,哪儿夜不闭户,曲音袅袅。一周后含春楼有一活计,邀约画艺不凡之人,为楼中女子画像,既要画容也要画意。 若画得称心,便将画作张贴自楼盘中,还可再添几分春色,何乐而不为。 林尘合上书册,伸个懒腰,边是舒缓筋骨,边是想道:“却也难怪老张不愿接此活计,画春图确是有损名声,但此活计对我而言,却是雪中送炭。” 他嘴角浅笑,回屋歇息一晚,翌日清晨,便又外出前往书铺抄书。张老画见他精神抖擞,笑问道:“去是不去?” 林尘爽朗一笑,点头道:“去。”张老画摇头失笑,早有所料,手指轻敲木椅扶手,安然入睡。 中午,林尘离开书铺时,见老张睡得正鼾,没忍心叫醒,便去后院拿来一番被褥,轻轻盖住肚子,口中喋喋咻咻道:“年龄不小,怎的偏不爱惜身体,快要入秋,莫看着天闷地热,实则凉气藏在中间。” 说罢,便也转身离去,接下三日,他一切如常,修为停滞锻体七重,倒并非是不能突破,他起步虽晚,但天赋实是非凡。 只是便是锻体八重,又能如何?不过力气大些,若遇到武技好些的锻体四五重,说不得还得被越境反杀。 到那时,才是贻笑大方,故林尘理清轻重缓急后,这三日闲余时间,全投入“正平拳”上,不要命般的刻苦,一日至少修习四个时辰。 这日正午,林尘在院中打出正平拳法,拳法中正平和,看似朴素简单,实则精简扼要,一套打完,这正平拳第一层,便已算是登堂入室了。 正平拳有三层,每层分为登堂入室,炉火纯青,登峰造极三个阶段,林尘在无药浴,无指点的情况下,硬炼至此,已经骇人。 他只觉自身出拳,已是有所不同,寻常人出拳,常难免误差,或几公分或几寸,再者力道虚浮,在出拳中便自耗自消,泄去大半力气,便是一拳落实,也难形成有效杀伤。 当练习拳法后,他出拳收拳看似平平,但比之以往,已是翻天覆地般的转变,一拳一力,都可落至实处。 也是正平拳登堂入室,林尘才知晓林正天武师厉害,那日两人撕破脸皮,林正天仅是以木棍轻轻一敲,劲力便透体入骨,弄得他骨裂。 还需努力不可。 这三日间,林尘也不曾停下太初阴阳诀的修行,然仅他一人之力,观想磨盘,推动磨盘实在太难,数日过去,也未见有明显变化。 林尘沉下心神,观想黑白磨盘,心想:“说来也是造孽,我常追求完美,追求极致,花费十八年修尽阴阳,才凝聚黑白磨盘,若只花四年、六年、十二年、便凝聚黑白磨盘,兴许如今会好推动一些。” 这念头一闪而过,是打趣居多,修阴修阳实也有讲究,有小阴、大阴、极阴、至阴、阴尽之分,也有小阳、大阳、极阳、至阳、阳尽之分。 林尘二者皆修之阴尽、阳尽,凝聚无缺黑白磨盘,日后定也受用无穷,定不负这十八年苦修岁月。 每次修习武技之后,林尘总会饥饿难耐,加之他过度修行,体内实已累下旧伤。他若能推动阴阳磨盘,自能将旧伤除尽,然而因初修太初阴阳诀,单以观想推动磨盘,实在太过吃力。 怕是需要一次双修合欢帮助。林尘目光瞅准四日后的含春楼活计,若是顺利,在那赚上钱财,转头再白而嫖之… 既享了欢愉,也算是修行。 林尘收回目光,修习武技之后,便是处理杂活,先是打扫院落,劈柴煮饭,炒煮吃食。他如今真不算富裕,修武一途,统一只认“赤龙币”,其余货币虽也流通,但无赤龙币认可度高。 那抄书活计,一日十枚青币,一月三百枚青币,一千枚青币才可换一枚“赤龙币”,可见这正平拳价值之高,地龙见后为何垂涎三尺。 自开始修武后,林尘也未到辟谷境界,每日吃食难以避免,今日正平拳有所小成,登堂入室,他心情大悦,想吃些肉食,当作奖赏。 想起肉食,他不免食指大动,为购买正平拳法,林尘已几年不曾吃过,如今一切向好,他不免挂上一缕微笑。 简单收拾一二,便经出门了去,院门破碎,以布帘代替,实在寒碜,可悲的是,购置木门的钱财,他也掏不出来。 林尘自小如此,倒不觉有何,将青币装入口袋,一头扎入大街当中。正自走着,一七八岁大的孩童,自街边一个横跳,正正挡在林尘身前。 那孩童年岁虽小,但眼含戾气,已初具凶相,一看便知不是好惹得主。 林尘一时间,竟未能认出此人,只当是个霸道跋扈的臭小子,懒得理会,便绕道行之。 那料他绕道,那孩童也绕道,且速度更快,林尘眉一皱,突一急转向,孩童也立马随之。 死死拦在身前,就是不给林尘过去,直到这时,林尘方才知晓来者不善,是冲自己来的。 林尘心下也是来气,便不管不顾,径撞过去。 那料孩童神色转狠,抬起脚就要狠狠踩在林尘脚上,林尘刹那收住步伐,再后退几步,道:“你是哪家熊孩子?我认识你么?” 孩童道:“小爷林开修。” 林尘心中了然,上下打量孩童,这林开修便是林正天小儿子,林尘上次见到他,这小子还光着屁股,在林家大宅中打转。 因对林家毫无好感,加上林开修嚣张跋扈的性格,早在三两岁便已经初见端倪,林尘不喜此人。 林尘一眼便知此人来意,心下觉得好笑,常言道打了小的,来了老大,他这会倒是恰恰相反,坑了老大,来了小的。 “去去去,屁大小鬼,滚回去喝奶。”林尘不耐烦挥手,懒得理会。 林开修那肯,死死拦在前路,目光带着挑衅,昨夜他自武馆归来,听得父母夜话,知晓这位堂哥,竟险些害死父亲。 又听这位堂哥,修文不修武,武功只是浅浅,他立时便起了念想,要用自己所学的武技,实实在在为父亲负仇。 也不知是年少,还是本性使然,他下定决心后,竟想的是“复仇”而非“教训”,下手毫不知轻重。 又听林尘出言羞辱,林开修冷笑一声,“你险些害死我父亲,我今日要寻你算账,你敢不敢随我去一地?” “不敢。”林尘真不耐烦,转身便走,路有千百条,他实不必与一孩童苦耗。 “由不得你!” 林开修一个跨步,一拳便是轰来,这七八岁孩童,爆发的气力竟不小,这一拳拳威赫赫,若是砸在普通人身上,少说卧床半月。 林尘侧身闪过,也是怒了,对方出手这般不知轻重,果真有其父必有其子。他老子林正天林尘尚不是对手,但这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林尘又怎会怕? 林尘心想:“你既自找苦吃,我便成全你。”当下,便应了林开修邀约,朝那僻静处走去。 第8章 下欺小儿 二人前后脚间,离了热闹市区,朝一处无人荒林行去,青宁郡很大,城内有山有水,颇有几处地,是万万去不得的。 例如这片荒林,被称做鬼林,实乃闹鬼之地,夜有鬼哭狼嚎,便是相隔七八里,也听得人胆颤,更别说靠近了。 林开修走自前头,心下得意,回头看一眼林尘,想道:“哼,这厮定是看我身小,对我毫无防备,只几番相激,便敢随我来此。当真是不知死活。” 他喊道:“走快些,别让我瞧你不起。”言罢,又加快步伐,只等入了鬼林深处,他便可动手复仇。 林尘随在身后,心神却是一颤,并非是害怕,实是觉得青出于蓝胜于蓝,或是林开修还小,不知轻重,怕是真想要自己小命。 当下,刚入鬼林,他问道:“还有多远,我可还有事呢,若太远天色太暗,我可不随你玩了。” 林开修嘿嘿笑道:“不远,不远,你跟来便是。”又继续将林尘迎去鬼林深处。 却哪料话刚说完,后脑便遭一雷击,巨大的撞击,使得他一个踉跄,险些就此摔倒。他还未弄清楚情况,林尘便已是一拳朝面门砸来。 林尘心中泛冷,刚刚那番交谈,并非是害怕,只是示敌以弱,放松警惕,随后再悍然偷袭,抢占先机。 对手虽是七八岁孩童,而他已十八有余,但绝不会有半点轻敌,反倒是林开修,武道一途天赋不错,享誉多方赞誉,骄傲自大,嚣张跋扈,哪里料到林尘会有这一出。 中一击闷棍后,也是先觉疼痛无比,头脑发胀,后感懵逼迷茫,没理清事由,待那林尘一拳袭来,几乎砸中他的面门,才转懵为怒,咬牙切齿。 却也只能抬手防御。 只听“砰”的一声,林开修连滚带爬,后退三四米,竟挡下了这一拳,把力道泄去大半。林尘摆好拳架,见林开修年龄虽小,但反应迅捷,倒真有传闻般厉害。 林尘心想:“修武一途越早越好,七岁若想修武,定要配以药浴,否则定会伤及筋骨,留下后患。林开修虽小,但定历经几次药浴,又得名师指点,正面实力如何,倒真不好做评论。” 虽是这般想的,然而真打起来,却是另一番光景,因林尘已抢占先机,重重朝林开修后脑砸下一棒,彻底打乱林开修初时预想。 林开修自乱阵脚,又因受伤心有忌惮,再加上林尘出拳果决,全不似传闻中毫无武道根基模样。这一套拳脚下来,林开修很快便不敌了。 林尘乘势而上,箭步欺身,正平拳法看似平庸,实则大道至简,他这第一层登堂入室的境界,打一个七八岁,已自乱阵脚的孩童,实在是简单无比。 很快,林开修脚下一绊,摔倒在地,林尘骑他身上,左右开弓,专门朝他脸上砸去。第一拳砸下,林开修咬着牙,梗着脖子,恶狠狠威胁:“你敢打我?!你他娘的敢打我?我父亲娘亲师父都没打过我!从没人敢打我!” 林尘笑道:“现在有了。” 旋即一拳拳砸下,那恶童初时满嘴要挟谩骂之言,后渐变作哭声,且越哭越大声,可偏偏… 此地又是鬼林,无人会来,林尘初战告捷,把林开修当作林正天,与他那恶妇刘氏,索性出了口胸中恶气。 待将林开修打成猪头般肿胀,林尘扒下其裤子,丢出鬼林外,然后自己朝另一向离去了。至于那林开修,顶着一猪头脸,光着屁股满大街乱跑,引得无数路人侧目,纷纷议论是谁家孩子。 …… 林尘购完酒肉,正朝自家小院行去,至于林开修那小插曲,实在算不得什么,早被抛之脑后。 却隐约觉得,有人在暗中观察自己,他五感敏锐,不动声色,加快步伐的同时留意四周。 等回到自家小院,那感觉便又消失了,林尘心道:“若刚才不是错觉,跟踪我的人,应该没有跟来。” 青宁郡越发动荡,加上林尘杀了地龙…是活埋,这对林尘而言,已非适居之地。林尘当下已有离去之意。 然而他如今修为低微,出了城去,便是兵荒马乱,更难讨生计,林尘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心中隐约加紧,对武道修行更为上心。 …… 另一边。 林开修回到家中,敲响房门,开门的是林正天,第一眼并未认出来,“啪”的一声,又重重合上房门。 “那儿来的小乞丐,滚远点。”林正天骂道。这一骂,可把林开修弄得嚎啕大哭,哭声不绝,林正天正觉烦躁,打算开门将那小儿丢远些。 却见夫人刘氏,从林家大宅中跑出来,“修儿,修儿,我的修儿怎么哭了?” 知子莫若母,刘氏怎会听不出自己孩儿哭声,林正天一个顿神,急忙开门,抓住那衣裳不整的林开修左右瞧探。 这面目全非,光着屁股的小儿,还真是他的修儿,刘氏一下子扑了过去,两母子抱在一起大哭,林正天也是一阵青一阵白,气得咬牙切齿。 “修儿,你且莫哭,发生何事,与为父道来。”林正天领着二母子入家门,好言安慰,才抚平情绪,正问事情缘由。 林开修带着哭腔,将此事前前后后,一一道来。两夫妇知晓原委,当时互相对视一眼,又气又恼,还掺几分复杂心疼。 那日夜话,实是他故意为之,哪料偷鸡不成蚀把米。 刘氏安抚林开修入睡,用金疮药涂抹伤口,明日便可痊愈。 两夫妇回到卧房,挑灯夜话。刘氏先道:“你这当家的,儿子被欺负成什么样了,你也不表个态。” “林尘那小畜生,我早便想弄他了,还要如何表态。”林正天满腔怒气,将刘氏压在床头,边是解去衣物,边是说道:“我是没料到,林尘那小子隐藏实力,我说那日,他为何能躲开我的攻击。” 刘氏骂道:“你就不能亲自出手吗?把那小子赶打发出城,正巧那宅子能换些钱银,修儿七岁习武,日后开销可大嘞。” 林正天道:“是我不想吗?我本想让林尘入赘乡下一人家,好扫地出门,他又不傻,怎会答应?” “加上我前段时日,出远门遇袭,胸口后背各中一掌,到现在都没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刘氏道:“你个没用的男人,你不去我去,我打死那小畜生。” “你个愚妇。”林正天骂道:“我自有办法,你不必插手。” 见刘氏挣扎不已,不愿妥协,林正天将床头蜡烛吹灭。 一刻钟后,刘氏便态度一改,趴伏在林正天胸膛。 第9章 画春师,谋生计 翌日,清晨。林尘起身洗漱,在街上购置两个白面馒头,一口一个,边吃边朝书铺赶。他步子轻巧,只是走着走着,脚底会突然一阵刺痛。 近日开始,那刺痛感更甚,从针扎入肉的细痛,扩散到用锥子狠狠透入皮肉锥痛。但那痛感来得快去得也快,还能忍受。 路过小巷,路边郎中拦他去路,笑呵呵道:“年轻人,你这样可是不行的,再这样下去啊,命不久矣,命不久矣。” 林尘笑侃道:“胡说八道,我命久着呢。” “呦呵”郎中道:“还不信,你这病症我一眼便可瞧出,你这五毒入体,淬炼过度,我这有灵丹妙药三枚,只要九十九枚赤龙币,可救你一命,你要是不要?” 林尘罢手离去,郎中看其背影,轻叹一声,又回至路边静坐。林尘朝书铺赶去,心中却在回味郎中话语。 他心想:“郎中虽夸大其词,但并非无中生有,这几日确实急功近利,苦练拳脚,积下暗伤。若不加以治疗,只怕真有暴毙之日。” 索幸,他还可双修,据他所知,若能寻一女子双修,这积下旧伤皆可痊愈。且双修之人,也无需千挑万选。只需是女子即可。 他为阳,需一阴。阴阳交汇之际,双修自然而然,太初阴阳决有一“初”字,意在直至一切本源,双修形式…自然也是原始直接。 但若说花样,却也不少。 乐趣横生。 行至书铺,如往常般抄书,中午又是离去,在自家小院练习拳脚。转眼间,便是四日已过,到了含春楼活计之日。 林尘这四日收获不小,正平拳已入第一层的炉火纯青之境,出拳更是得心应手,也更为迅猛。但体内旧伤已积累极多,身子骨似时刻压着千钧重担般,有时也会夜半惊醒,冷汗直流。 此外每有三步,便脚底刺痛,林尘意识到,若不能治好旧伤,正平拳的练习,便只能暂时搁下。 这日,他清早吃完包子,快步朝书铺里赶,张老画早便恭候,笑呵呵道:“加油吧小子。” 林尘道:“老张你真不厚道,自己不愿意干的活计,丢给我后,还叫我加油。” 张老画道:“你小子,得了便宜还卖乖。”他摆了摆手,将早已备好的画具取出,道:“东西已为你备好,你拿去用吧。” 林尘将画具背在后背,出了书铺,先是左行三里,又直行五里,穿过大街小巷,行至人流聚集的笔直大街。 虽同处一城,却两幅天地,桃花巷狭窄逼仄,而这条“春花一条街”笔直宽敞,干净整洁,地面均以青石板铺设,排水渠道交错纵横,严密有序。 此街是青宁郡最为繁荣之地,不只是烟花红尘之所,还有拍卖行,商行,诸多交易贩卖之处,虽是建筑均为木质,但论雄伟壮阔,不弱于林尘前世见闻。 含春楼门前莺莺燕燕,正自热闹,红灯笼高高挂起,身穿红、绿、黄、白各色衣物的女子,坐在阁楼露台,巧笑嫣然,时嬉笑打闹,时弹琴抒意,时眉疏眉展,一举一动,都自带婉约气质。 林尘抬头时,也不少女子注意到他,瞧那俊公子背着画具,怕是应邀来的画师,便巧笑间打趣几句。问林尘可是来作画,待会想画那个姐妹。 林尘风趣回应,三两话语间,便将露台女子讨得花枝乱颤,笑得莺莺燕燕,又大胆女子,更加手帕自露台抛下,又抛数个眉眼。 热烈奔放。 林尘心想:“我到底见识短浅,本以为这含春楼,便是烟花红尘之地,庸俗不堪,如今亲临,总算知道一二,为何古之男子,皆热衷于此。” 他抬头望去,见三楼露台一婉约女子,身穿白衣扶琴而奏,琴声悠然,绕梁三日而不绝,那女子又身穿白衣,与寒月相衬,清冷脱俗。 林尘又心道:“此处女子任取其一,放到外头都是姿色不凡,才艺双绝之人,世俗成见总是深入人心,日后手头宽裕该来多多帮衬才是。” “当然…只谈身体,不谈感情。”林尘又默默补上一句。 含春楼楼下大门宽敞,宽两丈高两丈,朝里望去,灯红酒绿,雕梁画栋。大门正上方,悬一牌匾,其上印着三个鎏金大字“含春楼”。 大门旁又设一偏门,有道是龙有龙道,蛇有蛇道,鼠有鼠道。 林尘等应邀画师,虽有一“邀”字,但却不以“客”礼相待。含春楼出入客人,至少家底殷实,实力不俗,名声在外。而作画画师常贫穷困苦,更无名声可言,实非可相提定论。 二者若同走一门,画师会心中窃喜,会狐假虎威,而真正客人会心中厌弃,心有不悦。含春楼自有考量,二者选其一,孰重孰轻何用多想,便只有委屈一众画师了。 林尘从侧门而入,穿过约莫三丈长的通道,便行至一小屋中,屋中设有圆木小椅,一人一座,当下已坐有十余人。 林尘选一座位,安静坐下,只等下一步吩咐。刚一坐下,身旁画师,便传来声音,“阁下,也来作画?” 林尘抖一抖身后画具:“你不都看见了?” “也是…来此地的,谁不是来作画的呢。”那画师讪笑一声,又道:“含春楼每换季时节,皆会请画师画作,我来不下三次,多数都是熟面孔,倒是未见过阁下。” 林尘道:“我是第一次。” “第一次啊。”那画师揶揄一笑,“我第一次,也如你这般羞涩,但只要放开了,便不觉得如何了。” “该说不说,那含春楼的姑娘,可是真水灵啊。” 林尘颇为认同,轻轻点头,就他所见,确是姿色非凡,才艺卓越。那画师说道:“可惜,我等就一穷酸作画的,注定与她们有缘无分,那风光旖旎之事,怕是画一辈子,也不会发生喽。” 小屋内陆续来人,相熟画师各自交谈。林尘与身旁画师互换了姓名。那画师名叫“周七处”,家住离阳巷,年二十九岁,修武天赋寻常,十八岁未能入武师,心灰意冷,彻底放弃武道一途。 后几经辗转,自觉画工不错,转为画匠,这一画便是好几年,周七处自嘲一笑,“便是画匠,也有等级之分,我们这种画春之人,游离各大春楼,只能看不能用,几乎无人能瞧得起。” 周七处好心提醒道:“你既是第一次,现在回头还来得及,旁人的冷眼,世人的鄙夷…” 第10章 初入含春楼 含春楼自诩风雅之地,往来多是名客,其内女子也有等级秩序,与人相交,多是投其所好,所谓情色之交,不过自然而然,始于心,动于情,发于身罢了。 小屋内,林尘与周七处谈论,因林尘初接此活计,对环境、流程多是不熟,见周七处为人和善,便与他请教一二。 周七处便告诉他,含春楼招画,画的是女子春图,但定力定是要好,不得有半点逾越之举,否则得罪了那些姑奶奶,便是打断手脚,更甚者丢了小命。 周七处道:“莫看这是烟花红尘之地,经营着皮肉生意,但实际上,也可看做一江湖门派,根脚来历大得吓人!” 林尘挪动椅子,朝周七处靠近几分,因身侧时有人穿行,便将后背画具解下,平放双腿之上,“江湖门派?还有这般来历?” 他孤陋寡闻,分不清周七处是夸大其词,还是确有其事。 “却有此背景在。”林尘身前一人回头接过话题,道:“但并不纯粹,含春楼中并非每位女子,都是门派中人,甚至只有一两个是。” 正是说着,木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一彩衣女子莲步走来。林尘身前的画师立时回头,再不多言,本有些嘈杂的小屋,也登时落针可闻。 林尘看那彩衣女子,姿色可称上佳,腰肢婀娜,脸施粉黛,气质似柔似媚,但目光扫及众人,却淡淡不屑。 莫看此女身材娇小,但武功怕是不低,武功并不局限拳脚之间,还可融入琴棋书画笛舞,千奇百怪。 林尘此类画春师,之所以不受待见,并非是因为画画,而是因为只会画画。若身有修为、武技、加持,那便是画道大家,便为千金求画。 此方世界武可通神,崇尚武道,但并非人人莽夫,武中含文,武中含万事万物,林尘深知这点,故不敢轻视任何人,实是他自己也认为,真正的文道大家,书画、等等技艺大家,都是武者出身。 彩衣女子见尚且生面孔,目光落至林尘脸上,打量一二,心道:“好俊的小厮,可惜不走正途。” 她自述姓名,名唤“刘媚儿”,是此“招春”活计的管事。 刘媚儿道:“还望诸位配合,听从调遣,待事成之后,酬劳定是不少。” 她轻一甩手,香风扑鼻,周七处一脸眷念,暗中用力吸了几口气,正陶醉其中。林尘默默侧挪几步,保持距离。 在场画师不止周七处一人如此,有人登时面色涨红,扭头别处,有人心神荡漾,魂不附体,当真是丑态百出。 但也怪不得他们。身为画春师,除非英俊无比,否则真难讨得媳妇。场中四十岁之上者,有近半多数,便不曾尝过女色。 身穿彩衣的刘媚儿,又朝林尘看去。林尘在其中,当真扎眼。他年岁最小,十八而已,皮肤白皙身材高挑,虽衣着破烂,但气质不俗。 加之双眸炯炯,隐有迷离勾魂之意,眼波荡荡,与周遭痴魂之人,当真相差极大,且刚才那一“招袖香”,看似仅是一简单招手,实则大有玄机,是一门极隐晦的武技,出其不意,若刘媚儿有所杀意,那一袖子便可将百十斤重的石块,拍出三米多远。 一时刘媚儿平添几分好感,朝他盈盈而笑。林尘一愣,回之一笑,那笑意潺潺,似入人心,刘媚儿心想:“他如此年轻,为何不修武,却来画春?想来是个可怜人啊。” 十六岁前能入武师,便可走武道一途,自不用沦为画春师,受人唾弃鄙夷。刘媚儿常居红尘之地,实也非良善之人,势利看人,也是常有之事。 只是林尘卖相,当真不俗,他常自恋的想,这偌大青宁郡,单以容貌而论,城南桃花巷林尘,可称第一。 当然,这仅是自侃自乐,算不得数。刘媚人又一招手,众人丑态尽收,刘媚儿心中已是有数,走自前头,众画春师虽在其后,排队而行。 周七处推了推林尘,林尘跟上前人步伐,在队伍的后半段,周七处道:“我们画春师,说到底便是画姑娘的,但画什么姑娘,画那位姑娘,却由不得自己,全听那位刘媚儿姑娘安排。” 出了小屋,有一条细长通道,直入含春楼姑娘内阁,刘媚儿主持“招春”一事,已有三四年久,经验老道,加之多数画春师,都是熟悉面孔。 她一一分配,很快队伍便少大半余人,可到林尘时,却犯了难,林尘样貌气质定力,她自是有几分好感。但含春楼姑娘往来皆名士,眼光盛高,自不会轻易动容。 刘媚儿不知其画工如何,若贸然推给姐妹,画得不佳,岂不讨嫌,因此心中摇摆不定,不知是何去向好。 若是可以,他倒想干脆让林尘画自己罢了,便是画得不好,她也不怪,反正影响不大,含春楼花儿皆娇美,但带刺者也着实不少。 “这小厮定力尚可,但画工未知,若是去喜春、留春几位姐妹的屋中,非被她们找借话题,说我针对她们,给她们使小鞋不可。若是去红棉、柳洋几女屋中,只怕登时便要换人。” 刘媚儿正思量,想到一道身影,朝林尘道:“你随我来,今日你便给这位姐姐作画。” 说着,领着林尘直上三楼,林尘背着画具,匆匆更上,透过窗口,隐约可见不少画师,已摆弄好画架子,沾上笔墨,开始作画。 而那女子衣着轻薄,露肩露腿,霎时性感美妙。林尘透过窗口,见几人丑态百出,心下笑道:“能看不能享用,却也是个酷刑,只怕那女子心中嘲笑我等,乐意见我等出那丑态吧?” 林尘耸肩自嘲一笑,他人如何看待,他并不在乎。 第11章 冯红衣 含春楼占地极广,自远处看,神似一直仰首挺胸的神凤,各色灯火是它鲜艳的羽毛,林尘家住桃花巷,夜里寂静少光,但朝含春楼方向看去,便可见到排排栋栋的阁楼玉宇。 来到三楼,便闻悠扬曲音,刘媚儿双手置于腰腹位置,迈着款款莲步,朝深处走去,林尘跟在其后,见刘媚儿仪容仪态,当真无可挑剔,又直觉此女功夫不凡,想起小屋中众人交谈之事。 含春楼似来历极大? 但又不好去问,若触及霉头,人家不愿与自己谈及此事,只会徒增烦恼,便又止住了。刘媚儿斜睨暗瞥,心赞道:“嘴巴倒严实,唉,你若是客人,问啥我都依你,只是你是画春师,我懒得与你谈这些事。” 刘媚儿行至今日,在名利场摸爬滚打,自不会善良单纯。虽对林尘多有好感,但仅局限在画春师这一群体中。心中仍是觉得,林尘低人一等。 只是不曾表露,尽管二人心知肚明。刘媚儿停下脚步,轻轻敲门,传出“咚咚”轻响,她脸上露出笑容,全不似小屋时的神态,前后之差,林尘可是尽收眼底。 刘媚儿接着娇声道:“好姐姐,我为你带画春师来啦。” 话落片刻,屋内传来脆音,“你这妮子,又把那个新人推给我啦?带他进来吧。” 刘媚儿推开门,朝林尘轻招手,两人一同进去,刘媚儿嬉笑道:“这不红衣姐姐天生丽质,怎么画都好看嘛。” 林尘心道:“难怪绕这般大一个弯子,原是担心我画艺不佳,伤了他姐妹和气。”他面上平淡,不恼不喜淡然处之。 那被称做红衣的女子道:“你知我不好这些,便常常塞些良莠不齐,画艺粗浅的人给我,下次可不许这样了,好姐姐也是会生气的。” 说话间,一红裙女子轻掀起幕帘,款款走来。她脸上施了粉黛,带着几分嗔意。刘媚儿撇嘴,连连应承,下次也真是不敢了。这位红衣姐姐脾气好归好,但总归没有总受委屈的道理。 刘媚儿尚有事务在身,便匆匆离去,颇有些落荒而逃意味在,终是觉得心虚。待房门合上,冯红衣这才打量起来画师,登时心中一惊。 刚刚那嗔怒之意,立时少了大半,这画春师卖相不错,便是画艺平平,却也不打紧了。冯红衣问道:“小郎君,你不告诉姐姐姓名么?” “林尘。”林尘回头,上下打量眼前女子,若论身材样貌,怕是这位女子,更要胜过刘媚儿一筹。 刘媚儿身材娇小,但此女体态丰腴,也不娇小,更多几分饱经红尘淬炼,自然而然的成熟风韵,一举一动媚骨更媚心,音似黄莺轻鸣,清脆如玉石相碰。 “林…尘…”冯红衣提笔,自纸上写下二字,随后问道:“可是这二字。” 林尘道:“是的。”冯红衣问道:“你尚年轻,今年几岁?”林尘回道:“整好十八。” 冯红衣道:“整好十八?可入武师?”见林尘摇头,冯红衣叹道:“可惜了,未入武师,便只能流散市井。”她上下打量林尘,忽的咯咯一笑,再问道:“好弟弟,可尝过女人的滋味?” “暂未。”林尘如实答道,他将画具架设好,又有条不紊的调墨。 “那姐姐给你尝尝,好是不好?”冯红衣笑问道,见得不多见俊秀郎君,不调戏几句,实是不太痛快。尤其是林尘这种,非得调戏得头晕脸红,找不着路,才能高兴不可。 颇有些“仗势欺人”的意味,她正料想,林尘定会满面通红,慌乱拒绝,于是自斟茶水,轻吹拂去轻烟,边是小抿一口,边是抬眸看着林尘。 林尘抬起头来,思索一二,认真回道:“好。” 冯红衣险些被呛,好在功力不凡,瞬息掩了下去,她心道:“好?这小子二愣子不成?是听不出我在调笑,还是有意如此回答?他是画春师,非是瞧他不起,只是世道便是如此。可虽是戏言,但若轻易违背,却也不妙。有了,我且让他自个知难而退。” 她笑道:“这样,你若在一株香内,为我画得两幅满意的画,姐姐便成全你,若不满意,那姐姐便赶你出去,钱也不给啦。” 林尘愕然,他来含春楼,就是想来白嫖的,结果…还有反被白嫖的风险?他登时皱眉,心道:“此女心思歹毒,我就这点微薄收入,竟也想染指贪墨。我若答应,满意与否,不过她一句话的功夫,胜败不过她一家之言。” “她瞧我不起,又怎会委身与我,据我所知,含春楼虽虽是红尘之地,但其内姑娘各个自傲,也有自傲资本,算不上随便放浪之地。” “罢了罢了,退而求其次,先将薪酬保住吧。”想到此,林尘摇头道:“不好,不好,钱银重要些,钱银重要些,姐姐这貌美之人,我此生定是无缘享用了,还是顾及些钱财,好出去买些酒肉吃罢。” 冯红衣闻言,心中莫名一恼,心道:“听这意思,这小子莫非拿我冯红衣,与那酒肉相比不成?我冯红衣虽委身含春楼,但天资自不差,也总有出头之日,他小小画春师,竟敢轻怠于我。” 当下,便也忘了了让林尘知难而退的初心,冷哼道:“你不愿赌,那我偏要赌,便这般定下了,林尘小弟弟你便画罢,画得姐姐满意,姐姐今晚便是你的了。” 冯红衣盈盈而笑,看似脾气好,实则是傲气在胸,懒得与常人计量。 林尘却觉肉疼,想来今日多半是要铩羽而归,被此女白嫖了。他摆好画架,铺张好画纸,“赌便赌罢,依红衣姐便是,只是如何赌?” 冯红衣笑道:“这般罢,限你一柱香,一副画形,一副画意,若两幅皆能让我满意,我便赏你十枚赤龙币,外加…”她抛一眉眼,伸出白皙长腿,淡红火光打自其上,更添几分盎然春色。 “还想嫖两幅?”林尘花十八年修阴阳,可见心思坚韧,此刻只觉此女可恶,嫖一幅画作,尤不满足,还要两幅。 但既已开始,纵使希望渺茫,林尘也会认真对待。 第12章 画形,画意 冯红衣姿容具是极佳,当下摆好姿势,侧坐床沿,摆好姿势,真可是含苞待放,春色盎然,美不胜收。 林尘左右观察,见冯红衣美是极美,但却总觉少了什么,迟迟没有动笔。冯红衣一时恼了,问道:“你怎还不动笔?是怕输么?”林尘四下观察,道:“输便输,有什么好怕的,迟迟不动笔,是怕画不出红衣姐的美。” 冯红衣掩嘴轻笑,“你嘴倒甜,但只有一柱香,要输啦便是真的输啦,姐姐我向来说一不二,可不会给你破例。” 她心想:“历来画春师,似林尘小弟这般的,倒是不多见,不如听听他的想法,若画得不好,大不了不给他钱财便是。”接着无奈一叹,道:“那你说说,你想怎么画,姐姐依你便是。” 林尘见冯红衣胸藏傲气,但性格也算随和,也不再客气,指挥着冯红衣摆弄姿势,又转换角度… 一套下来,冯红衣风姿绰约,手捻花指,半张圆扇遮脸,欲露而未露,欲出而未出,将那柔情媚意,尽是显露出来了。 林尘这才提笔去画,嘱托冯红衣千万别动,别坏了这份意境。冯红衣心中嗔恼,斜睨一旁长香,心道:“现在才画,你是输定啦,便是画得再好,也来不及画两幅啦。” 然她未料的是,在香将要烧完的刹那,林尘勾勒最后一笔,大功告成。他俯身在脚下铜盆净手,边是道:“红衣姐,你可以动了。” 冯红衣修为不低,武艺不凡,自然不会觉得累,但小小一画春师,处处指派她,纵使她性子随和,也已暗暗记下。 若与心中预期相差太多,她也是会恼的,她幽怨道:“其他画春师,可没你小子会折腾。”她红袖子一挥,那画作便乘风而起,稳稳落在她手中。 她定睛看去,见那画中人儿,媚态自成,与景相衬,那裙摆间便藏无限遐想,一时笑意盈盈,心道:“本领倒真不小,先前小瞧他了,这画若是放在楼下挂着,怕不知多少姐妹,向我讨要画师。” 林尘见冯红衣含笑,便乘势问道,“红衣姐感觉如何?可还满意?” 冯红衣风情万种,斜睨林尘一眼,将画作轻盈盈放下,道:“还算满意吧。” 林尘走到茶案前,大口喝上几杯茶水,口干舌燥得以缓解,才道:“我却觉得不满意,我自觉只花出七分红衣姐的美,剩下三分,也并非我才疏学浅,画艺不佳,而是那画具简陋。” “噗嗤。”冯红衣一时被逗得笑出声来,这画春小厮,倒真是别致,这一句话而已,倒把两人都夸了。 冯红衣非但不反感,还觉得甚是欢喜,觉得有趣。她摇头轻叹道:“林尘小弟,这画作我满意自是满意,但赌约你还是输了哦,我们约定是两幅,而你只画了一幅。” 林尘道:“非也,此副画形,还有一副画意,实则早便完工了。”他让冯红衣行至铜镜前,又道:“这便是我画的意,正所谓意蕴天成,何需俗笔描绘,红衣姐每日坐自这里,梳妆打扮,便可瞧见我为红衣姐画的意啦。” 林尘心道:“林尘啊林尘,为了白嫖,你也是使尽浑身解数,绞尽脑汁了啊,含春楼虽是春楼,但里面女子,一个比一个难搞。” 冯红衣巧笑嫣然,轻推搡林尘,道:“不算不算,姐姐可不傻,真以为动动嘴皮子,便能把姐姐弄到手啊?” 话是这般说,但今日相遇的趣事,怕是让她不能轻易忘记了。这小厮巧话连篇,关键技艺真是不错,刚刚那幅画,她是真心满意。 “红衣姐,你都笑了,耍赖是不?”林尘问道,看似他身处低位,处处讨好,实则占据主导,为人处世皆已让对方眼前一亮。 更步步为营,还藏了一计杀招,不过彻底显露前,还需一步一步引导,不然林尘白嫖不成反被白嫖,那可是一辈子的奇耻大辱。 此时此刻,冯红衣哪还将林尘当作寻常画春师看待。冯红衣道:“呸呸呸,什么耍赖,分明是你想耍赖,你当姐姐傻么?” 林尘道:“既如此,如果我不耍赖,红衣姐你也不可耍赖,要是满意的,就真的满意,不能明明满意,却偏偏说不满意。” 冯红衣心道:“莫非这小子还想搞什么鬼?”心下好奇难耐,便点头应允。林尘见此,又取来先前画作,指向一片留白区域,道:“好姐姐,你吹口气。” 冯红衣如实照做,但见那热气拂过,纸上竟显出字来,竟是两行诗词,冯红衣随字迹显露,一一读出,“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 她沉下心神,细斟细酌其中意味。林尘负手在后,前后踱步,说道:“红衣姐让我画形画意,画形自是不难,可画意着实难倒我了。” “我便苦想冥想,到底该如何画意,想着想着,我深感溃败,竟一笔也下不得,许是上天垂怜,我竟在恍惚间,做了一个梦。” 冯红衣眼波荡漾,注视着林尘。林尘道:“那梦中,一会儿,我是轻抚指尖的彩云,一会儿,我是有幸被拾起的幽兰…” “醒来,我便急笔写下此意。”林尘道。 虽长篇大论,实则全是放屁,通篇只有一个念想,便是白嫖。 然再聪明的女人,终究也是感性的,冯红衣轻抚画作,尤在回味,眼波渐浓,似春水荡漾。 “姐姐很满意。”冯红衣轻卷上画作,小心翼翼的装入画筒当中,说道。 林尘吞咽口水,“哪…” 冯红衣盈盈走向林尘,热气打自对方胸膛,她幽幽道:“林郎,姐姐自不会食言。” 第13章 阴阳交汇 软玉在怀,林尘心道:“我苦练正平拳,拳毒早已渗入五脏,在多数武师看来,已到无可救药的境地,若今日能以双修治愈,定是再好不过。” 他揽住冯红衣,但觉清香扑鼻,胭脂水粉味似有似无,冯红衣武功虽强,但却不及林尘高大,此刻被林尘环抱入怀,竟觉得浑身舒适,不忍离去。 冯红衣心想:“我冯红衣自不食言,林尘小弟画形画意,皆让我满意,纵使先前仅是戏言一句,也该应诺,只是为何…觉得他这般与众不同,分明修为低微,但给我感觉,竟宽厚温暖,想一直依靠?” 她闭上双目,感受着对方心跳,嗅着对方气息,她道:“林郎,我虽身处含春楼,但实非随便之人,你…” 林尘笑道:“我林尘不问过去,不问未来,只享今宵。” 心中则是道:“红衣姐啊红衣姐,你随便不随便我不清楚,但我林尘…怕是随便得吓人了。” 两人正你侬我侬时,房门传来“咚咚”轻响,一道声音透过房门,“红衣姐姐,画完了吗?” 冯红衣头也不抬,道:“媚儿啊,你退下吧,我留林尘弟弟就在这儿过夜啦。” 刘媚儿一愣,心道:“这林尘真有能耐,留画春师过夜倒是头次见。”她也未多说什么,匆匆离去,不再打搅二人。 冯红衣拉着林尘,行至卧房大浴桶,桶中有温热浴水,上铺盖一层红色花瓣,二人各自解去衣物,共同沐浴洗去身上汗污尘埃。 男俊女靓,实是一触即合,洗浴时便已开始双修合欢,那景色,自是春色满园,草湿路滑,黄莺鸣不停。 再观想黑白磨盘。 果真有双修助力,远比独自观想,转动得快上许多,那速度已是肉眼可察。 虽这双修持续,黑白磨盘每转一毫,便有元气突自流转,增进修为,除此之外,那一周来累下暗伤,也在此刻渐渐恢复。 好似身上重担,在此刻蓦然一泄,全身自在畅快,如此一来,林尘便精力更甚,愈战愈勇。却说另一边,冯红衣益处也不是小,修为松动,阴随阳壮。 那阴阳之交汇,先天之气由此而来。武者越小修行,益处便越大,不便是在追求,以最先天的状态,打下最坚实的武道基础吗? 然这双修合欢之秘,却轻可做到,那阴阳磨盘盘磨之间,更可将平日累下旧伤、隐疾、杂质、驳杂之气,一一盘磨粉碎。 更在体内各处,滋养先天之气,使得修者体更轻盈,筋骨更健壮,神志更清明,思维更敏捷,天赋更高! 凡是武者… 皆是逆天行者,任何人都无例外,均会积压下旧伤,许多旧伤甚至不可察,不可医,然太初阴阳决,就全无这种忧虑。 冯红衣近来,在修行一种武技,名为“拂香手”,这武技威力强大,但药浴所用耗材,极其昂贵,且有价无市。 鬼使神差中,竟被这场双修取代了,甚至效果远远甚之。 林尘更是如此,好似连经数场药浴,身子越发坚实,气力越发雄壮,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精满神益。 体内更有阴阳二气盘旋,益处可称无穷。 除此之外,以太初阴阳诀双修,远比寻常男女之事,更为欢愉。身心皆是如此,使人不免沉醉其中。 冯红衣便是这般,若有灯光晕在其脸,定能见得一副耐人寻味的神情。 …… 翌日。 林尘回到自家小院,盘腿而坐,总结昨夜收获。 难得双修契机,林尘自是要把握机会,鏖战一夜,直至天明才归。彼时冯红衣已是昏睡,其实以体力而论,冯红衣远胜林尘,但双修时,一切以林尘为主导。 就好似林尘把冯红衣,拉到了黑白磨盘前,冯红衣气力大,推的磨盘便快些,林尘气力小,推的磨盘便慢些。 而磨盘推动之时,林尘受益远大过冯红衣,便导致林尘修为明明不及冯红衣,但冯红衣累得睡去,他却精神无比,生龙活虎。 其实后半夜,纵使知晓受益匪浅,冯红衣也是求饶了。一口一好哥哥的叫着,林尘也是难得寻一“苦力”,非榨干人家体力不可,便没理会。 一夜过去,黑白磨盘转整整三周天,林尘修为自锻体七重,一举入锻体八重,体内旧伤痊愈,甚至五脏六腑饱经淬炼,远比昨日强大。 此番双修,受用实在太多,林尘心道:“黑白磨盘转至三十六周天,我便能初掌阴阳变化,使出太阳之力…” 他盘腿而坐,试着独自观想黑白磨盘,发觉随自身壮大,独转磨盘的速度,也在逐渐变快。 但单修终是不及双修。一阴一阳,唯有交合之时,其千般万般玄妙,才能渐渐显露。若执着于独修,便是自断双臂,愚蠢至极。 林尘心情愉悦,掀开门帘,朝书铺行去,路人多有侧目,均是觉得奇怪,这林家小子…似比昨日好看一些了? 林尘卖相本就极佳,加之双修受益,阴阳交汇,大妙自来,何止修为大涨,连带容貌、寿元、乃至气运、命格等更玄之又玄之处,也在朝更好演化。 …… 含春楼。 红衣居,冯红衣渐渐醒转,右手朝身侧探去,口中软糯低喃,“林郎…林郎…”几番摸索,不见其人,冯红衣立时醒转,起身一看,除却凌乱被褥,哪还见半点身影。 万千红尘擦身过的冯红衣,莫名觉得失落、惆怅,昨日欢愉萦绕心侧,久久难忘,又不免失落万分,叹了又叹。 她穿戴好衣物,行至露台望去,见天色已近午时,太阳正烈,街道行人匆匆,她喊来刘媚儿,问道:“媚儿妹妹,昨日那画春郎,你可知其来历?” 刘媚儿大感惊奇,“区区画春郎而已,红衣姐,你问这做甚?” 冯红衣眼波一荡,红霞暗生,又回味昨夜之事,那般感受,她从未体验过,竟是那般欢愉,那般放纵。 “我俩的欢愉,媚儿妹妹你又怎会明白,唉…”冯红衣捏着裙角,似笑似嗔,似怨似念,一顾一盼,便已是百态尽显。 “红衣姐,你莫不是…”刘媚儿道:“那画春郎俊是俊,但终究只是画春郎,红衣姐,青宁郡青年才俊,追求你者不在少数,青龙武院刘公子,白虎武院天罡四子之一的洪公子,那才是真正的青年才俊。你可莫要糊涂啊。” 冯红衣一叹,青年才俊,她自是见过不少,那青龙武院刘公子,年仅十八,便已是武师七重,何其耀眼。更别说那洪公子,天罡四子,名头何其嘹亮。 可纵使阅人无数,却是那画春郎,给她触动最大,昨日之缠绵,连春风都柔情了,连月儿都酥了。 “媚儿妹妹,你且下去吧。”冯红衣知晓常人难以体会,便也不再多说什么。 刘媚儿心道:“那林尘真有魔力不成,连红衣姐都被他一夜拿下,纵使到了今日,仍旧患得患失,难以自拔。不,应是我多想了。”她盈盈欠身,朝外走去,刚行数步,冯红衣又将她叫住。 “媚儿妹妹,昨日事急,忘记将画作给你了,你且拿去。”冯红衣自梳妆台下的暗格中,拿出长直画筒,递给刘媚儿。 …… 刘媚儿下至一楼大堂,将画筒拆开,纤细手指轻弹画筒底部,凭借劲力将画卷弹出,随后选一不偏不正的地方,将其挂上。 但见画作缓缓铺展开来。 其上美人衣着红衣,噙着微笑,媚意自成,一时引来旁客围观。 更见落款处,还有配诗一首,一时间凡旁观者,皆驻足回味,宛是迷醉其中。美色醉人,美意醉心。 美人美景美诗,醉人醉心醉神。本百花争奇斗艳,变作一花开而万花黯。 第14章 千花宗,正式交锋 往后几日,林尘一切如常,晨起去往书铺,临近中午回到小院,后习武修行,如此反复。 上次含春楼一行,也并非完全无憾,林尘离去时忘记要酬钱了,那可是整一枚赤龙币。 但那遗憾很快便烟消云散。他又偷偷回头,了解含春楼价钱,几乎惊掉下巴,当真是销金窟、无底洞,那儿姑娘做春色买卖,但并不“明码标价”。 需持续的投入精力、财力,才能得到她们青睐。当然,也有几女较为随便,几乎明码标价。林尘一月不到一枚赤铜币,怕是老老实实,抄书抄到八十九十岁,也进不得含春楼大门。 林尘自律坚韧,武道一途精进勇猛,更求再上一步,却也并非两耳不闻窗外事。近来城中动荡,他也时刻警戒着。 城北、城西,皆又出杀人大案,捕首与手下四大捕手颇有些技穷,听闻捕首王快刀前两日还遇到伏杀,胸口中了一掌,怕是伤得不轻。 且昨日似城南也起了一起杀人大案。 林尘又听闻,含春楼一红衣女子,名声渐渐大噪,颇多贵人欲一睹容颜,且那势头渐有一发而不可收拾之势。 风起云涌。 但落到实处,往往是平常小事。林尘今日处理活计,忙完书铺抄书,思来想去,还是找张老画借些钱银。 张老画惊道:“林小子,刚采完春,这会儿又缺钱银了?” 画春另一叫法是“采春”,故画春师也常被称作“采春郎”。 林尘道:“实不相瞒,那姑娘以身抵债,我没赚到钱。” 张老画噗嗤一笑,抚着白须,拍拍林尘肩膀,骂道:“你小子,含春楼姑娘虽是花月春色买卖,但人家背靠千花宗,武艺修为自是不低,能少你一枚赤龙币不成?” 林尘问道:“千花宗?”张老画说道:“你不修武,自是不知。”林尘道:“你不也不修武。”张老画怒道:“可老夫吃的饭、走的路比你多,见闻岂是你能比的?” 张老画罢摆手,又道:“罢了罢了,要多少钱,我先预付你吧,我人老了,再要这些钱财,也无甚用处。” 张老画递给林尘一布袋子,内装有几十枚青币,林尘嬉笑谢过,离了书铺,心中却道:“我林尘自幼孤独,怕也就老张肯借我钱财,老张书铺实也赚不来多少钱,这份恩情可要记下。” 拿着钱财,林尘去往木匠铺子,定制一院子木门,无需太好用料,但定要结实。付下定金,便又先行回到院子。 傍晚时分,林尘前去取木门,木门厚重,木匠见林尘身子骨瘦小,便答应帮他搬回院子。如此这般,二人一前一后,抬着木门又朝回赶。 林尘觉木匠人不错,路上与他闲聊,一来二去,倒也算是认识相熟,距离林尘院子越来越近。林尘突时一愣,便见一高大男子,正守在院子之外,此刻见二人朝自己走来,便也转头看去,四目相对。 林开修年岁较小,变化较大,林尘一时认不出,但其二哥林开念,林尘便相隔几里,一眼便可认出。 林尘并不觉意外,他与大伯一家撕破脸皮,又打了林开修一顿,此事定难善了。林正天不便出面,自是那兄弟姐妹,过来寻他麻烦。 林开念与林尘同年,今年十八,尚留在武院习武,林尘不清楚武院中事,也不知林开念混得如何,但尤记得十二岁前,与林开念同住一屋檐之事。 林尘让木匠离去,一人扛着木门,朝自家院子赶,与林开念渐渐拉近。直到相隔两三米有余,才放下木门,淡淡道:“让开。” 林开念站着不动,上下打量林尘,心道:“父亲尝提及林尘父亲,武道天赋极强,这林尘那怕继承十之一二,也定非凡人。我自小与其较量,而今见他蜗居与此,又这般狼狈,与我已非同一层面。” 前数日,林正天见小儿子被打,便一写一封书信,让青龙武院修武的二儿子归来。只是书信难免有延误,加之林尘又跑不了,便一拖再拖,拖到今日。 林开念今日自武院归来,先回家一趟,与父亲母亲见上一面,又一家三口,找到“大海武馆”的林开修,指点慰问几句。 林开念对林开修是倚重居多,后者年纪轻轻,便入武馆,日后武道昌隆,定不下自己。待一家团圆,欢欢喜喜吃上一餐后,才来寻林尘算账。 面上看是林开念一人寻来,实则林正天、刘氏、林开修也偷偷跟来,藏在暗处,就等出一口恶气。 对这许久未见的林尘,林开念优越感毫无掩饰,他浅笑横在门前,仰着头,明身高不如林尘,却偏俯视道:“听闻你打了我弟,打小儿算什么本事,我俩同岁,较量较量。” 言罢,更为直接,就要动手,林尘回退一步,道:“林开念,你是武院中人,武院弟子,不可轻易对普通人出手,你莫非忘记了?” 林开念淡淡一笑,道:“规矩是规矩,但…我若先打烂你嘴,你不便说不出了吗?” 言罢,便瞬息欺身而上,因是年轻气盛,气血充足,林开念出手更为狠辣,且他年已十八,却能留任武院,可见十六岁前,便已修至武师一境… 比之林正天那次,更为凶险。好在近日,林尘也有所提升,自不会坐以待毙,他后退三步,躲过了朝嘴拍来的一掌。 “嗯?” 林开念惊讶,又更喜,他自幼嫉妒林尘,自修武起,早便想出手教训,但苦于无理由,又不想落个“以强欺弱”的名头。 此刻,他替弟出头,能教训林尘,心中实是大感畅快,若林尘毫无功夫,全无挣扎之力,他打上一顿,只痛快一时。但林尘奋力挣扎,再将其狠狠挫败,怕是可痛快许久。 林开念又一拳袭来,林尘拾起木门格挡,却听咔嚓一声,木门被一拳打穿。见那钱银碎落一地,林尘悲从心起,又见林开念袭来,他握紧拳头,却也想试试今日所获。 当即操持正平拳法,与林开念互相较量,林尘出拳平正,毫无特点,却又总能派上用处。三两拳交锋后,两人双手握拳,互相朝对方轰去。 只听一声沉闷低响。 林尘后退十步,林开念原地不动。林开念心道:“看来父亲传言有误,林尘早便修行,但天赋不佳,到现在也未能突破武师。” 林开念认出刚才林尘所用拳法,乃是正平拳法,一时优越感更上心头,也摆出正平拳架,心想:“既如此,我便用正平拳好生教育你一顿。” 林尘虽处弱势,但正需淬炼,当下也熟练思绪,摆好拳法架势。 第15章 林开念落荒而逃 青宁郡拳法百余部,属正平拳流传最广,也最是基础。林尘见林开念也摆开相似架势,便知对方心思不纯,并非有意相让,反包藏歹意以此显优。 林尘心道:“好个林开念,几年不见,便这般优越,当真以为吃定我也。我却也不生气,正好借此考教考教近日收获。” 登时便沉下心,捏拳主动迎上,林开念自持优势在握,更显从容,一甩衣摆,站自原地不动。修为不高,武艺不深,但架子已足,好似真有几分大家风范。 他就等林尘主动攻来,全然一副“站擂”姿态。 然不出三息,他便兀自惊骇。那林尘境界虽低,但拳法却出奇精湛,先是右拳轰向面盘,林开念手轻一拨,泄去那力道,当时心中暗想,这林尘虽用正平拳法,但出拳出招,总带几分“草莽”之气,想来无名师指点,是自个悟的野路子。 心下便放松警惕,当泄去林尘力道时,见林尘中门大开,这时只需使出正平拳中一记“飞流直下”,蓄拳力直攻中门,便可将林尘打飞出去,再难起身。他毫不犹豫,立时施拳反击,然便是这时,突然脚下一绊,重心不稳了起来。 武道一途,自微末而起,拳法路数看似平平,却是武道之基石。对招、喂招、实战,皆武道必经之路,前期脚踏实地,后期毁天灭地。林开念自傲难掩,加之心底轻视,实是没料到,林尘竟是自买破绽,示敌以弱,就等他进攻,立时转攻他下盘,右腿刹那横摆,是一记绊脚。 这一拌脚不在正平拳法路数之内,但却起得奇效,林开念重心不稳,登时便慌了,若是同境对决,他已宣告失败,然林尘不过锻体八重,而他入武师一境已有数年。 这般鸿鹄,岂是轻易跨越,正当林尘追击之际,林开念半身画弧,轻巧躲过,将已败之势立时挽回。 暗中旁观的林正天夫妇,正自交谈。 刘氏高兴道:“念儿身法真妙,竟学了梅花步。” 林正天骂道:“妇人之见,你的念儿刚才吃了暗亏!实是不该,实是不该,此事若是传出,念儿名声不好,日后前程堪忧。” 他面色难看,那妇人只见林开念身如轻鸿,巧挽败势,但却不见其轻敌自大,险是阴沟翻船。林正天心下对林尘的忌惮更甚,心道:“若两人同境,单是林尘这份机灵,念儿怕便不是其对手。幸好他当初未选武道,否则便是我,也要避让三分。” 想到此处,又想到小儿子林开修,便语重心长的道:“开修啊,我林家就你一人,自七岁习武,你可莫要让我们失望啊。” 林开修也是跟来旁观,那日一筹莫展,被林尘偷袭殴打,拔下裤子,他可记恨在心。二哥为其出气,他怎能错过。 听到父亲教诲,林开修道:“父亲,这林尘除却使阴招,耍手段,又算得了什么?若是擂台上见,我定能打断他双腿。” 年岁虽小,但那傲气不下于林开念。刘氏大喜,轻抚小儿头顶,道:“好,好,好,我儿有此志,那林尘又算什么!” 林正天默然不语。 谈话之际。 恼羞成怒的林开念,渐渐以失去理智,林尘更嘲讽道:“林开念,你恃强凌弱,殴打堂哥,本就不当人子,畜牲不如,还阴沟翻船,大伙可都看着,这便是你青龙武院的武师水平吗?” 林开念气得涨红,却左右环顾,见林尘院前已有不少行人。 林尘院子地处偏僻,但总归在街道附近。林开念寻仇而来,有意挑选傍晚黄昏之时,是考虑到近日不太平,半夜寻麻烦,林尘若转头报案,诬蔑他与近日杀人大案有关联,那麻烦可便多了。 林正天便亲自尝试过,更险些被林尘害死。可若是白日便来,路上行人颇多,还未动手怕便已围得水泄不通。 思前想后,觉得黄昏之时正好,只需出手得快,也不会闹出多大动静。可哪知刚一交手,他便因自大轻视,吃了暗亏。更遭到路人围观,他一时陷入两难境地。 林开念支支吾吾,想动手又怕被说恼羞成怒,想动口又不知如何辩驳,本讨债出气的局面,反倒把自己陷入两难境地。 林尘心道:“到底草包,这种拿不起,放不下,偏偏自视甚高之人,最容易对付。若换一人来,我怕只能跑路了。” 林尘不在乎名声,打不过便跑,实没什么好说的,且他非自大狂妄之人。刚那番交手,虽赚了便宜,但却是建立在林开念轻敌自大,且毫无防备,没动真格种种情况下。实非他技压林开念。 林开念被简单几句,激得脸红白相交,林尘又做势朝围观路人喊道:“喂!附近有没有青龙武院的,来瞧瞧你们的同门,学艺不精、恃强凌弱,给你们丢脸哩!” 几声大喊,人群果真响起嘈杂之音,一时议论纷纷。林开念想捂林尘得嘴,又急又怕,“你!” 一时却哑然,嘴上功夫,他从来便不是林尘对手,自小到大,数次斗嘴,林尘一人可骂他们全家。只是寄人篱下,林尘自小低调,从不给自己找不痛快。 林开念辩解道:“大家,大家切莫听他胡言乱语,他欺负我家弟在先,我是、我是…” 林尘插嘴道:“呵,你老爹还欺负我呢,前几日你爹打我,险些把我废了,我还没含冤,你倒恶人先告状了是吧?” 一桃花巷邻居却也看不下去,忍不住出言道:“林开念,你个习武之人,这般心胸狭隘,日后武道成就,怕也是有限。” 又一人道:“你林家那点破事,我们本不想插嘴多说什么,但这样连番找茬,实在也是过了。” “对!” …… 周遭不少应和之声,桃花巷抬头不见低头见,林尘顶着“无用书生”一名,四下街坊虽看他不起,但却不讨厌他。 先是林正天、又是林开念……明眼人谁看不出那点算计?越是辩解,便越是单薄。 林开念一时慌了,哪会处理这种场面,林尘静看着林开念,心想:“要找我麻烦,也不从长计议,就这样莽撞寻来,能让你得逞便怪了。大伯一家多是无脑,等我实力上去,不值一提。” 听四周街坊,皆是出声声讨林正天一家,林正天更不敢露面了,他俯下身子,拾起一颗石子,弹在林开念后背,示意今日之事,先且作罢,速速离去。 旋即拉着妻儿,想从小巷离去。林尘五感敏锐,察觉到异样,笑道:“林开念,你爹喊你回家吃饭了,还不快走。” “你!你!”林开念气得胸闷,“牙尖利嘴,牙尖利嘴。”他气得踉跄离去。那一家四口逃遁背影,透着狼狈滑稽。 林尘转头与街坊道谢,热闹散去,人很快便也散去,他看了眼破洞木门,幽幽一叹,心道:“破是破了些,但总归能用,还是先装上吧。” 第16章 又遇捕首,集春、散春之分 林尘锻体八重,正平拳法在昨日顺利练至第一层登峰造极。单论纸面势力,在市井街头,实也不算弱。 莫看正平拳简单朴实,是青宁郡乃至周边数座小城、小镇、小村,以及些许宗门的启蒙拳法。 却也正因启蒙,凡资质不差的武者,很快便又接触其他武学,半途放弃正平拳,转学更高明的武学路数。至使正平拳人人皆会,偏人人不精,大多停留第一层的炉火纯青一境。 林尘天资非凡,前后不过十余日,便将正平拳法硬炼至第一层的登峰造极,实乃骇人听闻之事。中途幸亏含春楼的冯红衣仗义相助,帮他补足一次血气、精力。 也是自那日欢愉一夜后,林尘归来,无论是武道境界,还是武学路数,皆如有神助,进步非凡。 林尘将木门装好,再在破洞之处,盖上一层布帘,看着不大不小的小院,他会心一笑,如同往常一般,开始搬柴、提水、烧火…因林开念半途寻麻烦,林尘被耽误些时间,天色全然黑下,手头杂活也没能做完。 张老画出手阔绰,借出的青币,足抵几日工钱,林尘借机吃些好的,与木匠搬着木门回来途中,顺道买了点一斤牛肉。 忙活完杂务事,就等美滋滋吃上一顿,他生火炒肉,端到小院石桌上,悠哉悠哉独自享用。 武者武者…纳天地之造化为己用,吃食、药浴从来大有讲究,例那林开修,七岁习武,若不想留下暗疾,需半月一药浴,且日日喝以“虎骨烈酒”,又吃奇兽大肉。 长此以往,林开修何止进展飞快,便是气力、筋骨强度,也远非他人可比。反观林尘…寻常一餐牛肉,都暗自窘迫,需借钱购买。 更别说那奇兽之肉了。说起奇兽之肉,便是山野林间,生活着的奇特猛兽,它们威险强大,不可小觑,甚至具备强大天赋。 凡青龙、白虎二武院、以至于其他大小武馆,皆自会自发狩猎奇兽,一来可保青宁郡安全,二来,奇肉自有奇效,对武者大有益处。 林尘吃完牛肉,感受腹部温暖,饱腹感十足,会心一笑,摆弄太初阴阳决的掌托天地的姿势,加速腹部消化,提精化纯。 此法非太初阴阳诀专属,一般武道功法皆有,只是效果有所差别。待腹部消耗完全,林尘上下跳动,将全身筋骨,一一活动开来。 今日一战,让林尘知晓自己依旧弱小,还需努力。林家之事说到底,只是小打小闹,纵使吃亏,性命总是无忧。但若遇到其他敌手,保不好性命都无。 他举起水缸,上下重复动作,又轻轻放下。他心道:“我如今力道,怕是可举六百斤重担,正平拳第一层登峰造极,寻常一拳,全力可达七百斤。” 锻体境增幅有限,且林尘物资匮乏,能达到如此成就,已算是极好。正平拳第一层,多是拳法路数,何时出拳制敌,如何出拳,何种角度出拳。 修习此拳谱,可解决拳力内耗,拳不达意,等诸多人人皆有的问题。是极好的入门拳法,定修至第二重,情况便又所不同。 正平拳第二重,可打出拳风,拳风吹到人脸,好似一巴掌扇去一般,虽杀伤力极小,但侮辱性极强。 且第二层,拳力可暴增百十多斤!对敌之事,看似正平中庸,实则已领先他人。只是至今少有人,会花费精力练至第二层。 原因却也简单,除却武学典籍无数,武者选择颇多外,还有便是,正平拳越往后,累下拳毒便越多,想要消除便需药浴,而每次药浴,便是大笔黄金白银。 林尘收敛心绪,继续练习拳法,争取这两日,使正平拳破入第二层。如此孜孜不倦,三日后,正平拳法则是迈入第二层,登堂入室。 林尘依旧沉心练武,纵使每夜观想黑白磨盘,缓慢推动,但拳毒依旧未曾及时消除,渐积压体内,五脏六腑时时压迫。 上次双修合欢后,林尘五脏六腑乃至全身各处,皆得不同程度强化,如今状况,尚在承受范围内。但却也不得不考虑双修事宜。 这日,他来到老张书铺,问起了“采春”事宜,张老画道:“你小子采春采上瘾了不成?” 林尘笑道:“说不上上瘾,但我缺钱啊,老张你又不是不知道。” “罢了罢了,正巧我老了,等明日这些书买完,我便关门歇息几日,这时间,你自个去春花一条街找找。”张老画提点道:“你上次采春,是含春楼统一邀请。这种名为‘集春’,但除‘集春’外,也有姑娘自己相邀,报酬因人而定,这种名为‘散春’,最近‘集春’是没了,你倒是能去了解了解‘散春’。” 林尘大喜,连谢老张指路。张老画郁闷道:“采春采春,实不算好活计,受那姑娘冷眼嘲讽不说,还憋得难受,便是寻到门路,却也就那样,下九流而已,不知有何好兴奋。” 林尘神秘笑笑,忙完今日活计,道一声别,便自离去。冯红衣那场艳遇,实是可遇而不可求,林尘心心念念采春,实心思简单,增加些日常收入,仅此而已。 林尘朝春花一条街看去,心道:“若再与冯红衣相见,不知她还能否愿意…罢了罢了,没钱,我连含春楼大门都进不去。” 林尘回去时,路过一些书画铺面,他将一日工钱,全购置画笔、墨水、白纸等画具,总不能一直借张老画的。 林尘摸得口袋空空,不由得一叹:“武道当真烧钱,未修武时,我尚能存下些余钱,修了武道后,我口袋便没满过。” 他一人行在街道,突见两道黑影,自上方阁楼掠过,其中一人身穿紫色敬装,腰挂着长刀,正是青宁郡捕首大人。 第17章 迷魂掌,飞来横财 林尘自没那闲心,见到闲事就非得管上一管,只觉青宁郡日渐混乱,实非久居之地,但他现在实力低微,又是散人一个,既无宗门庇护,又无钱财伴身,更无眼界智谋,出了城更是自寻死路。 他无心理会闲事,闲事却自来寻他。王快刀何许人也,自阁楼上方掠过,无需多看,便一眼认出林尘来。 他心道:“是那小子?几日不见,他眼蕴精芒,筋骨坚韧,武道境界进展竟是不小。” 心念一闪,他正追捕贼人途中,本不该理会林尘,但恍惚想起那日之事,若非有林尘相助,他怕要折在黑衣贼人之手。 当即又想道:“此子甚是机巧,带他在一旁兴许能起到作用,且此人与那日贼人同出一门,也会那迷魂的掌法,此子便是只在关键时刻一吼,却也能派上用处。” 想到此,他抽身折返,一把扣住林尘肩膀,将他提在半空,带着他飞檐走壁,追杀贼人。林尘一时无语,道:“捕首大人,您这是…” 王快刀道:“小友机警,且助王某一回,事后定有重谢。” 林尘苦笑,如今局势哪容他拒绝,只能道:“捕首放心,我定当全力相助。”实则更多是计量,那事后“重谢”到底有多重。 若是能有一枚“赤龙币”,便够他乐开花了。既是帮忙,林尘便难免问起事由。王快刀耐心回答,将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近日城中杀人大案,前后共有十起,涉及城西、城北、城南三区,王快刀殚精竭虑,苦不得线索,便只能来上一招引蛇出洞。刻意露出端倪,散布自己受伤假象。 如此一来,心中有鬼者,定会伺机窥探。事实也如他所料,果真有可疑之人陆续出没身侧,他今日找到时机,想出手擒下。 然那人却也早有防备,出其不意之下,使出诡异身法,竟巧之又巧脱身了去。王快刀那肯数日谋划就此落空,于是便有这场追逐大戏。 且刚那交手,他惊觉此人掌法路数,与那日黑衣贼人有几分相象,只是他与此人交手极短,没能留下“听风掌印”,实是抽不出身去寻铜钟提防。 哪知半途又遇林尘,如此一来,便有了现下这一幕。林尘只道自己与这王快刀缘分不浅,这都能遇到。 两人城上追逐,渐远离闹市,径向城外奔去,林尘大感不妙,道:“出了城去,怕横生枝节,能否现在将其拦下?” “我试试。”王快刀骤然提速,脚下砖瓦粉碎。他一手抓着林尘,一手出刀,干脆利索,刀气纵横,然数次出刀,均被那人险之又险躲过。 数招擒拿不下,对方迷魂掌法渐掌节奏,似沼泽般使人挣脱不得,王快刀又陷入对方迷魂意境当中,意识渐渐混沌。两人且战且退,一点点朝城外靠去。 林尘心道:“这掌法好是神奇,明修为武功皆不如捕首,但总能以弱制敌,实也是捕首抓人心切,乱了情绪,被加以利用了。” “唉,他们修为高,武功深,又岂是我这锻体小厮能看透的,若是说出来,定会贻笑大方。” 林尘实不知的是,他虽修为浅,但天资高,虽见闻浅,但直觉准,且先天之气浓郁,能敏锐察觉一些常人难以察觉的细微变化。 对方那迷魂掌能以弱制强,除却掌法精深外,还有一点,便是王快刀性子急,情绪浮,正中此掌法下怀,故常常觉有力使不出。焦灼下去,反倒自身有性命之危。 对方见王快刀迷魂入心,心下冷哼,这是个什么捕首,分明便是莽夫一个,若我在此将他解决,定是大功一件。 登时招式变幻,不再以防守为主,多了几分进攻之意,他五指弯曲,由掌变爪,朝王快刀喉咙抓去。而此时王快刀深中迷魂之效,出招混乱,竟不回刀防守。 这刹那,林尘鼓气叱道:“醒!” 王快刀霎时一震,虽身处险境,但对方修为、武功均不如他,却又贸然进攻,正是将其生擒的大好时机。他险险躲过一爪,就近用刀身拍在对方大腿。 只听砰的一声,那人大腿面上无损,但内里血肉模糊,骨头碎裂,顿时传出一声惨叫。他尤是想要反抗,但此时再去施展“迷魂掌”,又哪里还来得及,只见王快刀一刀闪过,将他手掌削了一半。 随后一手扼住对方脖颈,将他提在空中。王快刀暗松一口气,心道:“好个诱敌以深,此子心性沉稳,若他早喊一时片刻,那贼人知晓拿我不下,还可抽身离去,若喊晚片刻,我不死也是重伤。” 王快刀注视林尘,目光已带几分审视,心中又道:“他武功低微,但事有先料,贼人、甚至是我的反应,都被他事先料到。” 前后两回,王快刀不由重视林尘。此番正视,又见此人姿容不凡,那眼睛迷离深邃,霎是好看,想起曾调查过一起杀夫惨案,那女子也是迷离桃花眼,看得人心神荡漾,不忍重罚。然若对比起来,那女子的桃花眼是我见犹怜,但林尘的却是神秘深邃。王快刀心道:“若我是女子,怕是要挪不开眼了。” 他将贼人打晕,朝林尘道:“你又帮我一忙,按衙府规定,你助我抓拿贼人,对要案大案有帮助,可领十枚赤龙币。” 林尘大喜,这一声“醒”竟值十枚赤龙币,他伸出右手,只想尽快体验一回,同时拿着十枚赤龙币的感觉。王快刀眉头微挑,略显尴尬的道:“这十枚赤龙币,是衙府所出,不是我给,你三日后,自来衙府领了便是。” 王快刀总归不好意思,对方都伸手了,总该意思意思,便自怀中掏出三枚赤龙币,道:“这三枚算我私自给你的,就这样吧。” 说着,王快刀踩着阁楼瓦舍,飘飘然离去。到王快刀这等境界,已可飞檐走壁。 林尘手握三枚赤龙币,心中不甚欢喜,已够他做许多事情,例修补木门,购置药浴药材,购买武器用具…… 在他离去后。 却有一黑衣人,暗中留意他的背影,注视良久,又隐入黑暗当中。 第18章 武馆逞威风 林尘跟随王快刀抓拿贼人,回来时天色尚早,不过午时刚过而已。偶得横财,林尘自是要消费一番。 城南有钱庄,名唤“赤龙钱庄”,是置换钱银之所,赤龙币价值高昂,常用作武者交易,然日常生活,青币便是足矣。 大材小用,市井之徒,也找不开来。 林尘入了钱庄,但见掌事高坐柜台,算盘子敲得啪啪作响,抬眼轻扫,便不做理会,继续忙活手头活计。林尘样貌不凡,但衣着实在朴素,一身粗布麻衣,足踏草鞋,一看便并非富裕人家。 反观赤龙钱庄管事,身穿华贵锦衣,珠光宝气,富贵非凡。林尘用一枚赤龙币,换取一千枚青币。 掌事微抬眼,见那穷酸小子手中的赤龙币货真价实,稍有些惊讶,却也仅此而已。他不咸不淡道:“近日城中杀人大案四起,货币受到波及,一枚赤龙币,可只能换八百枚青币。” 林尘皱眉,未说什么还是换了,这掌事其心如何,一眼便可看出,这暗亏吃便吃了,提升实力要紧。 很快八百枚青币到手,林尘出了钱庄,朝市区走去,先找到张老画,将前些时日借来的钱,一一还去。途中还买了一只烧鸡,二两烧刀子酒,与张老画吃得欢快。 随后购置“采春”画具,购置生活用品,定制木门,再买上一些大米。 八百枚青币足够买许多东西,林尘也没节省之意,待杂七杂八的杂务处理完,林尘合上房门,又跑去了城南武馆一条街。 大乾皇朝武者盛行,青宁郡是座大城,有两大武院传授武法,普及武法,除武院外,还有颇多私人武馆、以及帮派、宗门。 鱼龙混杂,却自成生态,微妙平衡,百姓生活还算安定。 林尘手头宽裕,走向武馆一条街时,便在想:“我虽是练拳之人,但捕首那刀耍得好是威风,若是可以,也该想办法弄一兵器耍耍。” 又走几步,摇摇头,心又道:“贪多嚼不烂,我拳法刚至第二层,这是若买武器,又有修行对应武器路数,可没那么多钱财,还是按原本计划,购置一次药浴配方吧。” 想着,眼前场景一变,行至武馆一条街,此街几乎贯通青宁郡,长无边际,道路宽敞,舍设有极多擂台。 武馆武馆,虽有一“馆”字,性质实与势力无甚差别,任何一“起馆”之人,实力皆不容小觑。且私人武馆弟子,普遍比青龙、白虎二武院强大。 凡世家大族,其膝下子弟,多数流向私人武馆而非青龙白虎二武院,林尘走入一家名为“大合武馆”的武馆,任何一座武馆,占地均是极大,少说有四五十余亩地。 林尘走入的建筑,是“大合武馆”的招待堂,其内雕栏画栋,便是门前两座石狮子,也颇具武意,他的“正平拳”,便是在此处武馆购买,已不陌生。 至于为何选择“大合武馆”,仅是因为,与其他武馆相比,这“大合武馆”稍显亲民一二,林尘表明来意,很轻易便以一枚赤龙币的价格,购入药浴之法。 接引他的弟子道:“这药浴之法,你只可自个用,但凡泄露出去,或是拿出去售卖,我们定是会追究的,你清楚否?” 言下已带淡淡威胁,甚至颇有些凌人之气,林尘淡淡道:“嗯,好的。”那弟子皱眉,登时不喜,心想:“你一散人,千辛万苦也就购得一副,被淘汰的劣质药浴之法,面对我等,竟连半点礼貌都不讲?” 林尘这番回应,怎能算到没礼貌呢,只是这名弟子上午与同门切磋,不是对手,被大师兄训斥一顿,心情正自烦躁着。 又见林尘购药,本想显威风找平衡,那知林尘不吃这一套,不咸不淡,不卑不亢,那姿容气度,不似市井小徒,他本便不喜了。 故无论是何回答,是何动作,都不重要了,他总会有不喜理由。 他念头一转,突不怀好意笑道:“兄弟,我见你有些眼熟,可是前些时日,来此过来购买过正平拳?” “是的,师兄有何指教?”林尘好奇问道,心中却道:“此人笑容发渗,怕不怀好意,听说武馆之人,各个高傲自大,喜好他人恭维,如此一见,怕这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我倒也为对他做些什么,只是不似常人那般恭维,他怕是想法子害我了。” 林尘自小见惯刁难,加之心思敏捷,立时察觉对方用意。他不由得上下打量,见这弟子约莫十五六岁,正是初入武道,自信飞扬的年龄。且武者气血远胜常人,故常性格冲动,做事不计后果,又爱心生比较,程威能,甩威风。 那弟子名叫刘三强,他张嘴欲言。却也正是这时,人群躁动。突见“大合武馆”外,有道靓丽身影走入。 四下武徒,何止是他,皆纷纷侧目。 但见那女子身穿粉裙,身材窈窕,腰间系着绿色条带,脚下踩着白皮短靴,盈盈走来,颇为耀眼。 那女子的出现,刘三强呼吸急促,急是想表现自己吸引女子目光。左右环顾,见到林尘,登时便生起一计。 他想道:“你小子来得正是时候,初时对我不敬,我本便想出手教训,现在好了,便借你之手,在师妹面前表现一番吧!” 他刻意朗声道:“我刘三强在正平拳法也颇有些造诣,既然你诚心指教,我便指点一二把,且随我上擂台!” 言下,便怕林尘拒绝,率先跳至前院的擂台上,动作轻盈优美,当下不少同门师兄弟喝彩。林尘那想理会,“指点便不必了,这位师兄,我还有急事,就离去了吧。” 林尘哪会不知,这小子想借自己出风头,他也留意那粉裙女子,生得确实靓丽,但与他无关。 此话可谓是毫不给面子,让那刘三强愣在台上,不料想林尘竟拒绝了。他骂道:“你怕甚,你不过一散人而已,难得有指点机会,还不珍惜,畏手畏脚,这辈子武道也就那样了。” 林尘淡然一笑,从不自找麻烦,这种争风吃醋,却不能白嫖之事,他懒得理会。他躬身说道:“师兄看人真准,若没个啥事,我便走啦。” 言罢,林尘匆匆离去,这是非之地,日后还是少来为好。 武馆内外行人大感失望,那粉裙女子也目光黯淡,她向来最喜观人比武,喜热闹,本以为一回来便能看场好戏。 哪知三强师兄有意指点,对方却缩手缩脚,好没个脾气,真是个懦夫,也不知来武馆干嘛。 “唉。”粉裙女子一叹,失望收回目光。刘三强登时大怒,心想:“好个小子,给脸不要脸,瑶师妹难得遇到一次,我怎能不抓住机会?既然你不上擂台,那我便下去。” 当下,他猛的一跃,朝林尘扑打而去。 第19章 比武较量,旧伤积压 刘三强口中朗朗道:“武者当有凌天意,你这般胆小懦弱,日后定难成事,且让我今天教教你,何为武者!” 言罢,便跳到林尘身前,操持正平拳法,迎面击来。林尘只觉麻烦,刘三强喜好恃强凌弱,这类人从不算少数也不算多数,但碰到一个,便需耗费精力对付,实在烦人得紧。 两人对拳几招,林尘先是示敌以弱,让刘三强觉得有戏,心道:“此人正平拳堪堪入门而已,果真非我对手,我且不败他太快,慢出风头才是。” 心意一动,他招式一转,形势大于实招,拳招华丽,却破绽极多。同时三心二意,还抽出精力留意那粉裙女子。 粉裙女子与众武馆武徒,纷纷围过来观看,形成一大圆圈,众人众说纷纭,头头是道点评道: “三强师弟拳法精湛,你瞧那招飞流直下,力度角度正好,能将正平拳法练成这样,实是天资不凡啊。” “到底是指点,三强师弟有意避让,否则此子早已落败。” 粉裙女子也插上一言,“是了是了,这样才有意思。” 刘三强听得此话,大受鼓舞,上午输招时的郁闷一扫而空,想道:“瑶妹看我了,待会比武结束,我便邀她入伍,一同参加猎兽。” 正是想着,突鼻骨一痛,他后退三两步,右手捂住鼻子,鼻血汪汪流下,从指间渗下,看得人惊心。 刘三强还未看清,这拳是如何打到自己脸上的,但知晓自己大意出丑,恼羞成怒,三两个大跨步间,操持正平拳攻去。 两人对拳十余回合,林尘侧身避开一拳,后立时长拳直入,一拳爆肝,打得刘三强捂腹剧痛,半句话也说不出口。 武馆四下一时寂静,先是赞誉刘三强之言,大多卡在喉咙。 这刘三强实力实不算强,修为不过锻体八重,武技学了两门,一门正平拳,一门三环腿。正平拳粗浅涉猎,不过刚刚登堂入室。 三环腿不得而知,但他以指点之名,尽出风头,自不可能用三环腿应敌。 刘三强强压马步,压下疼痛,擦去嘴角血迹,“好…好…好,先前本指点你,处处留情,你这厮好不识好歹,接下来,我便不再留情了!” 他急于挽回颜面,甚至失了理智。林尘心中道:“这便是武馆之徒?学艺也不如何厉害,但程威风好面子,当真一等一。” 林尘摆好拳架,心中也是来气,“先前几拳,已是在让你,你既不知好歹,那我便索性让你脸面丢尽。” 心至拳也至,这一拳已动用正平拳第二层之威,拳力大涨,且角度刁钻,拳风吹得刘三强头发乱飞。 见此形势,刘三强心中大骇:“完了,此人拳法不简单,我去势已经难收,这会踢到铁板了…” “瑶妹也在看着,罢了,硬着头皮打去吧,说不定只是虚张声势!” 当即一咬牙,冲势不减,然下一刻,重拳砸下,刘三强倒滚三米,只觉天旋地转,骨头都快散架了一般。 林尘拱手躬身道:“多谢师兄指教,我真是受益匪浅,无以回报。” 那反讽之意,登时把刘三强羞晕了去。林尘借乱急忙跑出大合武馆,回头一看,心道:“日后是不能再来这里了,武力会放大人之秉性。” 当即快步离去。 …… 待林尘走后,一人从后院走出,人未至,声已到:“怎么会事?怎么会事?” 武徒皆是散开,让出一条道来,但见一白衣男子缓缓走来,扫视四周场景。粉裙女子走上前来,道:“大师兄,是三强师兄被人打啦。” “嗯?”大师兄拳一握,身上骨骼齐鸣,传来虎啸雷音,轰隆隆颇为震耳,四周弟子无不惊叹,大师兄问道:“是何人来武馆闹事?” 粉裙女子唯恐天下不乱,但一时也不知那是何人,来大合武馆又是做什么的。便投目看向其他人,这时刘三强悠醒来,大师兄立马将他抱起,问道:“三强,你伤得不算重,我帮你理气,你且将来龙去脉与我说说。” 刘三强面色难堪,那番丑事,你叫他怎能说得出口,但大师兄一再逼迫,又以“事关大合武馆颜面”相压,他一时更无助了,一时间胡乱说了出来。 大师兄理清前因后果,一时紧锁眉头,心道:“师傅前些时日,去龙鸣城论武去了,走时将大合武馆交托给我,让我定要细心打理。三强师弟这番作为,是他有错在先。但若是传出大合武馆武徒,被散人击败,定会有损武馆名声。” “届时师父归来,自会雷霆震怒,此事对错已是无关紧要,该如何是好?” “大师兄…”刘三强道。 “闭嘴!”大师兄道:“此事错全在你身,这一拳你实是该!三分人样尚未学会,便学他人争强斗恨,输给同门尚不服气,现在好了,输给散人乐意了吧?” “你!罚你禁闭十五日,好好静心!” 刘三强大气不敢出,吓得直颤抖,他若真能坦然接受责罚与责备,面对林尘时,又何至于恃强凌弱,有意欺弱显威呢? 粉裙女子道:“大师兄,这也太狠了吧。”大师兄淡淡道:“瑶妹,你若非师父女儿,我甚至想连你都罚。” 粉裙女子登时闭嘴,不敢多言,她姓武名瑶,家父武大合,即这家大合武馆之主。这位大师兄则名王九。 王九踱步后说道:“大合武馆名声不可有辱,那人在此购置拳谱,查探来历应是不难。既因武道切磋而起,便也该武道切磋而止。” “小师弟何时出关?”王九问道。 “就在近几日。”一人答道。 王九道:“此事,由小师弟设擂找场最为合适,小师弟十二岁有余,天生蝮蛇软手,更是早入武师一境,不管对手如何,他只管胜得漂亮,我大合武馆名声自不会有损!” “也正好,借此为小师弟扬名!顺道摆设十二岁上下擂台,邀请武道新人一一入擂!”王九淡淡道。 …… 林尘回至院内,以太初阴阳呼吸法,将天地元气吸入体内,锤锻肉体。武者身体活性、恢复力、气力、各方面远甚寻常人,且讲究循序渐进,一步一脚印。 但论积累,林尘也该入锻体九重了。 枯坐至半夜。只听一声轻“砰”,林尘全身一轻,入锻体九重之境。体内暖流游窜,舒服至极。 他观想黑白磨盘,以意念缓慢推动,那磨盘似可磨灭世间万物,元气中的杂质、身体的疲劳、污浊皆被一点点盘磨。 但独修速度稍慢,加之林尘平日修行太过刻苦,旧伤、暗伤累积太快,身体状况依旧一日不如一日。 “得想办法白嫖。”林尘喃喃道。 第20章 正平拳第二层,地蛇寻来 往后三日,林尘照常苦修,距离武师之境不过一步之遥。正平拳法也日夜苦修,已是第二层的炉火纯青之境。 拳法进展飞快,悟性不凡是一点,更是林尘足够勤奋,且不计后果般的苦修。 锻体境,以元气锻炼体魄,增加身体活性,气力、强韧性种种。 而元气不断锤炼体魄时,渐渐有十之一二,被浅吸入筋骨、皮肉当中,可浅加以利用,也被称作“劲力”,也叫做“气劲”。 气劲气劲,其中“气”是指元气,劲是指自身劲道,二者相辅,可爆发常人难以想象的巨力。 例如破庙内,王快刀单手举巨钟,王快刀肩扛巨钟,却举重若轻,急步而行,皆属“气劲”之运用。 又有林正天棍子轻轻一敲,力道透皮穿肉,直入骨头。便也是武师手段,单以战斗力而论,武师要高锻体强者太多。 但无论武师、亦是武宗,皆多数肉身搏杀居多,凡搏杀之局,皆瞬息万变,自无个定数可言。 锻体毒杀武宗,亦并非绝无可能,世间之事,又岂是能一概而论的。 过度演练拳法,内伤、拳毒,又积在体内,林尘如此进展速度,实是用命换来的。 这日清晨,天不过刚亮,林尘便脱去衣物,跳入一大浴桶中,这浴桶是为药浴购置,就置于小院角落。 浴桶内装有半桶黑黄药水,林尘双腿交叠,平坐浴桶中,黑黄药水盖过胸口,凡接触之地,自有酥酥麻麻的感受传来。 如此一个时辰浸泡,林尘走出浴桶时,那黑黄之色已经淡淡去。林尘第一次尝试药浴,心中又惊又喜。 只觉筋骨壮大,皮肉紧实,皮肤坚韧,受益颇多,他心道:“药浴增效竟如此巨大,那武馆中人,时常药浴锻体,又有奇兽肉吃,只怕就算同境界,他们的气力也也远高于我。” “天下英雄,不可小瞧,还需蛰伏发育,只是这药效似也并非全是益处,这一次浸泡,我各方面虽强悍不少,但…体内杂质,似乎多了许多。” 林尘对自身状况向来敏感,这一通药浴,强了皮肉筋骨,却也连带诸多杂质沉积体内。若积压得多了,日后危害无穷。 林尘自语道:“果真便宜无好货,那武馆愿意出售的拳法、药浴之法,不是残缺不全,便是有极多副作用。” 然却也正常,武道秘辛,是武馆立身之本,岂能轻易示人?林尘深感修行乃逆天而行,是求长生,却也是伤自身。越是修行,他便越觉身体有异,不得不思索白嫖事宜,以双修之法,将拳毒、旧伤、杂质、通通磨去。 又可增进修为,何乐而不为。 “单以效果而论,那日与冯红衣的双修,怕是能顶五次药浴。且无任何副作用。”林尘喃喃自语。 林尘烧煮热水,擦拭浴桶,清理小院,正忙活着,忽听墙外有细微脚步。来人刻意压轻脚步,鬼鬼祟祟,怕是不安好心。 林尘想道:“怕又是大伯一家,光天化日,就算他心中有鬼,也奈何不得我,就算真不顾一切悍然出手打我,我若敌他不过,也可撒腿就跑,实不必假装不知,容他嚣张!” 念此,林尘放下手头活计,当下便是一跃,翻出了墙外,稳稳落地,一手按在那人肩头,道:“你干甚么?鬼鬼祟祟!” 那人皱了眉头,急忙回头,看清林尘面孔,又转暗惊为冷然,轻甩头发,道:“林尘啊,几日不见,你这是偷偷习武了不成?” 他见那围墙,约莫有一人多高,林尘却能轻巧翻过,身手显然不错。林尘心道:“我修十八年阴阳,体轻如鸿,便是不修武,也能轻巧翻过。”却是道:“并非偷偷,我就是在修武。” 那人耸一耸肩,将林尘抓住他肩头的手甩开,侧靠着墙壁,漫不经心道:“地龙呢?” 林尘自见到他起,便知此人并非林正天一家委派而来。此人外号地蛇,亦曾是桃花巷混混,与地龙相熟,时常街边游窜。 与地龙不同,地龙终是散人混混,虽行事狠辣,但终难成大器,而地蛇…常人眼中虽“蛇字”次于“龙字”,但地蛇却非地龙能比。 地蛇行事更狠辣,早年持一把钢刀,杀了一家满门,后锒铛入狱,本是杀头大罪,却阴错阳差碰上一回“大赦天下”,又活蹦乱跳,人见人怕。 且地蛇狱中有奇遇,习得一功法,武技,凭此踏足武道,还入了一地头蛇帮派:潜龙帮。虽与地龙一样,均是混混出身,甚至偶尔能见二人同行,但二者差距太大。 地蛇知道林尘,地龙喜欢戏弄这穷书生为乐,地蛇与地龙交情不浅,也一同欺负过他几次。 “地龙?”林尘瞥一眼院内,面不改色道:“谁知道?兴许死了?” 言落,地蛇三角眼泛冷意,本藏在后腰的小刀,以极其凌厉且刁钻的角度猛然划向林尘面庞。林尘抽手格挡,只听噗嗤一声,右手手臂多出道狰狞血痕。 林尘急抽身子,大退几步,早知这地蛇出手狠辣,且是“道上”之人,比之“武馆”那类人,更是残忍且无底线,先前接触几次,便深感此人极不好惹。 林尘早便提防,但地蛇出手太快,还是出他所料。他心道:“与此人对峙,危险程度远甚林正天一家,此人当初的灭门现场,我便曾去看过,出手残忍至极…” 他眼神变幻,深知地龙非龙,但地蛇却是真“蛇”! 阴狠毒辣,令人胆寒。 “你干什么?”林尘质问道。 地龙舔着刀刃,阴冷的看着林尘,轻声轻语,好似炎暑夏季,卧在树叶丛中,丝丝吐着性子的三角头毒蛇,“你知道地龙在哪……对么?” 林尘道:“我不知道。” 地蛇道:“不,你知道!地龙消失前,他见过你。你一定知道。” “地龙不见了…他是我兄弟,我不能不管,林尘,我盯上你了,我不管地龙的消失,与你有无关系,但你最好找出地龙,并且把他带到我的身边来。” “不然…旧案重演,我杀你,甚至不用入牢。”言罢,地蛇将带血刀刃,横插入墙中。那巧力运用,精妙至极。 地龙退出小巷,心中想道:“地龙离去前,似朝此方向来,之后便消失不见,初时我未在意,现在回想,怕凶多吉少。若地龙七日后,再不能现身,我便拿林尘开刀。” 林尘目光幽暗,心中想道:“这地蛇甚是难缠,且出手狠辣阴冷,被他盯上,麻烦极大。地龙欺我,地蛇亦是欺我,这世道真叫人片刻不得安生。然…我焉又会坐以待毙?” 第21章 去往衙府,云清岚 林尘翻墙回至院内,定晴看向水缸,地龙便埋在那里。 地蛇那番威胁言论,绝不仅是口头警告,更是提前预警,林尘毫不怀疑,七日后地龙若再不出现,地蛇一人一刀,便会杀进门来。 到了那时,自己有性命之忧,林尘啐了一嘴,打一套正平拳法,将心中杂念一一压下。正平拳法中正平和,武者从形到意,林尘的正平拳法,已是第二层的炉火纯青之境,也渐从形转意。 凌空拍打此拳法时,受拳法武意影响,心情渐平渐缓,林尘本便冷静,是遇事不慌之人,此刻又有拳法相辅,那心态自是更稳。 林尘心道:“地蛇手段残忍,若是落于他手,定会被折磨致死,与他对上,我有生死之危。他却也欺人太甚,地龙不见,毫无证据便要拿我开刀。” 他前后踱步,一边操持拳法,一边思索应对之策,“地蛇背后有潜龙帮,此帮黑恶性质颇多,并非好惹…但地蛇要杀我,我也得想办法杀他,潜龙帮之事,日后再说。” “只是地蛇实力高强,早早便听说他有奇遇,实力只怕很强。” 林尘抬起右臂,上血迹斑斑,刚被地龙一刀划过。他闭上双眼,反复回忆地龙出手景象,推测其实力层面。 索幸三天前,林尘随王快刀抓捕贼人,见过高手对决,眼界得以扩充。以王快刀为准,地蛇自然远远不如… 林尘想道:“王快刀是何境界,我也看不出来,自个在这闷头猜测,实也难想出个所以然来。且去衙府走一遭,领些钱财先。” 林尘自小穷困,故早早养出好财的毛病,十枚赤龙币的事,他可断然不会忘记。将房门锁好,他便径出门去,直奔青宁郡衙府。 青宁郡衙府坐落“十方街”,亦是热闹之地,与春花街、长武街相邻,去往衙府时,路过春花街。林尘投目望去,见那街道热闹如常。 他想道:“明日便来看看,是否有采春活计。”脚下生风,加快步伐,穿过春花一条街,又走四五里路,在衙府门前停下。 衙府门庭威严,朱红大门大开,林尘东张西望,不出片刻,便有一小厮从内走来,问他所来何事。 林尘如实告知,那小厮听闻林尘便是捕首前几日提到过的人,登时热情四溢,送他入府。 但见府内应有尽有,刀、枪、棍、棒整齐排列,散发森森寒气。行数步,穿过一排屋舍,便隐约听到呼喝声。 林尘侧目看去,见院子里正有一男一女,对剑练习武技,那剑法轻飘飘,好似树叶飞舞,美不胜收。 林尘登时惊醒,这剑法当真完美,他不通剑理,但觉那女子剑招要远胜男子,出剑收剑带有指点之意。 男子似天资愚钝,不觉女子有意点拨,一心想出奇招,搏女子青睐赞美,但常因此失手,导致剑招屡屡失误。 林尘见得入迷了,那女子施展剑招,当真无可挑剔,形美意且浓。林尘正平拳法二层炉火纯青,正好接触“拳意”,便见此剑招比拼,男子有形却无意,女子却意蕴颇深,心想:“自古一师难求,此女虽无意教我,我旁观却能学之一二。”更不愿错过此等良机,认真体悟那“意”之所在。 受益匪浅,忽有触类旁通的感觉,他轻轻摆动拳脚,抒发心中所悟,正平拳虽非大开大合之拳路,却也需放开手脚。随拳意更深,林尘却也无暇顾及他人目光,渐渐放开手脚。 引他入府的小厮后退三两步,也是惊疑不已。 小厮心道:“此人衣着普通,既不是武院弟子,也不似武馆、帮派中人,但实力却不差,任何一门武技,练至深处皆不会差,他正平拳能有此成就,怕也苦练七八载了吧?” 想到此,他心生敬佩,任何武技路数,若能练至高深,均不会太差,哪怕是正平拳法。也是这时,那院子中女子剑轻一拨,将男子长剑挑飞,旋即稳稳落地,一身修身白裙飘飘如仙,头却轻摇叹气,满脸失望。 “师尊,我…”那男子单膝跪地,满脸窘迫。他本以为自己落叶剑法小有所成,寻师尊来考究一二。 那知又是惹得师父叹气。 那白裙女子面容俊逸,头戴一凤头青玉簪,分明杏面桃红,不过二八年华,却已是他人师父。 她道:“流儿,你天赋不错,但心太急,我出剑收剑处处提点,你为何就不跟从?你剑法未深,为师怕你走入歧途,故严苛了点。或许是为师将你逼得太紧,你太急于求成,是该暂时停一停了。” 正说着,二人皆被附近“砰砰”拳音吸引,一时大感惊奇,白裙女子诧异:“此乃衙府,除却我二人在此练武,难道还有他人?” 念此,她快步走出院子,便见林尘施展拳脚,沉浸其中,无可自拔,全没理会旁人在场。 那被白裙女子称作流儿的男子,也紧随其后,三两步跟上,目光落至林尘身上。林尘一遍遍施展拳脚,拳法路数并无多大改变,但那正平拳意,却点点浓郁。 小厮跑至二人身前,躬身行礼,分别叫道:“云前辈,周少侠,可是扰了二位,若是我这边叫停。” 原来,这衙府内练剑的一男一女,分别叫作云清岚,周一流。云清岚美貌绝伦,但年岁已近三十,周一流今年十八,与林尘同年。 二人并非衙府中人,只是有特殊原因,暂居此中,以贵客之礼招待。小厮对林尘有所好感,暗生敬佩,然轻重缓急尚能分清,若惹二人不喜,那怕招来林尘怨恨,也只能强行叫停。 云清岚抬手道:“不必,不打搅。” 她蹙眉,又道:“他是何人?练得可是正平拳法?” 小厮道:“他姓林名尘,数日前王捕首抓一贼人,正压在地牢下,便是有他相助,此番是来领钱的。” 云清岚道:“他?他修为不高,如何助得那王捕首?他听风刀却也不错,炼出了火候。” 此言若给外人听到,定会觉得云清岚嚣张自大,堂堂王快刀的成名刀法听风刀,到了云清岚口中,却仅落得个“不错”评价。 然云清岚并无贬低之意,仅陈述事实。小厮将那日事由,一一说于云清岚二人听。周一流嗤笑道:“原是取巧,倒也便宜他了。” 云清岚驳道:“流儿,你出身优越,但性子急躁,这少侠确有取巧,但那份机警聪慧,少有人能比。” 她望着林尘,突然想道:“此人所练拳法,中正平合,乃青宁郡入门拳法正平拳,其内中正平和之意,恰好适合流儿抹去性子。是该让流儿打磨好性子,才传他高深武学。否则便是落叶剑,也难有进步。” 她暗自打定主意,顿时看得更是入神,又渐觉林尘拳法平和,但意蕴独特,不忍赞叹道:“此子不徐不疾,拳路扎实,倒将这正平拳,练得颇有门道。” 周一流登时不服,心想:“师尊对我百般苛责,但这小子不过打一套毫无特色的基础拳法,竟赞扬‘不错’二字,难道师父厌我?不…定是想以此人激我潜能。” 想到此,那不服之意又渐渐淡去,但对林尘已是不喜。 林尘受拳收意,心中甚喜,正平拳法已是第二层,登峰造极之境! 他见云清岚等人正自观望,心想:“这位姑娘、少侠虽未出言指点,却终究有助于我。我虽人微言轻,但恩怨分明,无论他们看得起我与否,都该去谢上一番。” 当下,小跑至云清岚、周一流身前,躬身感谢。云清岚愕然,问他为何道谢,林尘直言道:“适才各姑娘、少侠比武,深受其意所染,有感而发,拳法得以进步。” 第22章 大族子弟,赞美之言 正说话间,周一流已提剑上刺。他两步绕过云清岚,使出适才练就的落叶剑,身飘飘似落叶翻飞,暗藏锋芒,一剑击去,立时又一剑接上。 林尘急退数步,他两手空空,自不会自讨没趣与这周一流近身搏杀,只仗着腿脚利索,反应迅速与其周旋。 他道:“我可没得罪你,你干什么?” 周一流怒道:“我师尊身份尊贵,岂容你玷污。” 原来,是林尘那句“姑娘”称呼,把周一流激得怒火升腾,觉得此子占了自己便宜。正要提剑教训,出剑收剑并无伤林尘性命之意,却也尽显霸道暴躁。 云清岚屈指凌空一点,只听“当啷”一声,周一流手中长剑落地,他身子一软,便再难提半点气劲。 林尘又岂是任人欺辱之人?见此情形,急握上拳头,暗藏正平拳意,一拳径向他面门砸去。云清岚眉一皱,自看出林尘用意,白白被人挑衅,何人心中不怒?比武比武,生死搏杀,又岂是说停便停。 云清岚手指又屈,欲使出凌空一点的功夫,点林尘穴道,止住这场纷争,却又想道:“流儿性子急躁,定是瞧不上正平拳的,且借此挫挫他锐气,对他日后有所帮助。” 于是悄然收指,也是这刹那,一记重拳砸实周一流面庞,登时鼻血四溢。周一流回退三步,大怒不已,哪管自己那一身气力为何消散,当即摆开拳架,也不拾长剑,三两步便要与林尘一较高下。 初时林尘总避锋芒,他见周一流身穿锦衣,腰间饰品昂贵,身份定然不凡。身份不凡,修为自然也不差,故贸然对拼,并非明智之举。 然逼退三步,便知此人修为不凡,但气力被封,全用不上半分。拳法精妙却止于形,虽是棘手,但正面相碰未必会输。 想及此处,林尘开始反击,先直拳而入,拳法朴素,但却有实效,那一百招、一千招虚招,也不及一计实招。 周一流哪知这些,竟将此拳看作平平无奇的“庸拳”,当即抬手格挡,使出“拨云手”中的“手拨风云”,将这计直拳轻轻拨去力道。 却哪知正是如此,才真中了计谋。林尘手疾眼快,立时直拳弯曲,变拳为肘,实实一肘过去。周一流哪料对方变招这般快,再抽手防御已是狼狈不堪。反观林尘,拳势已成,一拳一拳又带拳意,看似朴素平和,实则拳拳起效。 周一流连连回退,心中又气又恼,他会诸多武学,偏偏此刻没机会用上,越打越无力,但想到师尊在后看着,便硬着头皮与林尘对拳。 云清岚点头又摇头,顿感自己失败,“流儿一身武学皆属上乘,但实战太差太差,反观对方只会一招正平拳,却能融汇贯通,巧用对敌,拳中带意。” “且人家心性成稳,初时先避让探敌,后是设法反攻,步步为营,以弱胜强。我虽封了流儿穴道,但他修为仍有武师一重,这般落败,实是我这师父没将他教导好。” 但见下刹那,林尘一拳轰在周一流胸口,周一流浑身一震,并无大碍。林尘眉紧锁,定晴看去,见周一流身有软甲,足泄去九成力道。 他心道:“这些富家公子哥当真阔错,等我日后有了钱财,也弄件软甲穿穿。”当下,他见周一流仍不服气,又是一拳,直直砸周一流面门。 这儿,可没有软甲。“砰”的一声,周一流眼泪鼻涕,具是被打了出来。林尘急忙收手,笑道:“少侠有意指点,林尘在此多谢了。” 一时间将那周一流弄得不上不下。他想道:“我若就此败了,师父定会瞧我不起,今日我周一流便是拼了老命,也定叫你小子吐些血来。”登时又想上前,却见眼前白影一晃,云清岚挡自身前,淡淡道:“流儿,此局是你败了,忘了我教过你什么了?” 周一流面涨通红,“武者胜败乃是常事,败便败,不可事后置气。” 云清岚心道:“但愿此法能起到效用,让流儿沉心武道,少些焦躁之气。”她说道:“去给人家道歉,并承认败了。” 周一流行至林尘前,先是道歉,后承认战败。林尘不卑不亢,既无小人得志,扬眉吐气后大肆刁难炫耀之心,也无自卑自怨,将责任大包大揽。 一旁小厮见此情景,对林尘更是高看几分。周一流出身贵族,但论气度,竟是不如泥腿子林尘。 云清岚上前一步,道:“林兄弟少年英侠,流儿鲁莽,添了麻烦,还望莫怪。” 林尘客气道:“前辈客气,此事罪过,若要究其根本,实非那位少侠的责任,也非我的责任。” 云清岚问道:“那是谁的责任?” 林尘笑道:“此事得怪前辈。” “大胆!”周一流登时出声,岂容自家师尊,被一泥腿子诬蔑。 云清岚心道:“若说我有管教失职之罪,确也在我,但此人顺杆而上,怕本意并非问罪,而是要讨些好处。罢了,流儿确实鲁莽,补偿一二,却也合理。”问道:“我有何罪?” 林尘伸出手指,道:“前辈,你罪可大了,有道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前辈生得太是好看,这是其罪一。” “哦?”云清岚脸有笑意,她可从未听过生得好看也是罪。便静静看着,听听这小厮能如何说下去。 林尘又道:“若非前辈太美,我又怎会下意识称您为‘姑娘’,害得在下轻慢,又惹得这位少侠护师心切,要与我比拼呢?” “所以,要怪前辈太好看啦。” 云清岚愕然,一时竟哭笑不得,听得此子拐弯抹角,却是称赞自己容貌。本以为对方有意讹诈,哪料竟是如此。 她眉眼带笑,一时觉得此人颇为有趣。再想此人年龄与自家徒儿相差不大,一时便想:“若流儿有此人万一油滑,我便也不必操心太多了。” 周一流自豪道:“何用你说,我师父自是人间绝色。” 林尘笑而不语,虽有意讨喜,却也是心中实感。这番毫无奉承之意的赞美,女子最是受用。 第23章 通缉犯,四大捕 一番交谈又互换了姓名,刚才的误会被一笔带过。周一流虽打心底不服,却无可奈何,更怕在师尊前落了个“小气狭隘”的印象。 几人正交谈时,王快刀外出归来,他身披紫衣,威武不凡,身后还有四人跟随,气势、样貌,俱是不凡。 王快刀诧异此地狼藉,径走向云清岚身前,躬身行礼,姿态上十分恭敬有礼,林尘本以为王快刀是不服天,不服地,拔刀就干的牛人,没曾想对方还有如此“乖巧”的时候,一时大感惊奇。 王快刀弄清楚状况的同时,侧头打量林尘,暗道:莫非是这小子惹了祸事?惹得云前辈不快? 云清岚一番解释,声如黄莺清鸣,细听又似玉石相砰,酥人骨头,麻人心智。王快刀大惊,重新打量林尘,见林尘含笑点头,不卑不亢,气度非凡。 衙府主管郡城安定,王快刀任职捕首,官职极大实力极强,手下有四大捕,以及诸多官兵驱使。 云清岚师徒并非衙府之人,却落住衙府院中,另有隐情,至于是何种隐情,便不是林尘该打探的了。 几番交涉,林尘拜别云清岚师徒,与王快刀等人直入衙府深处。 王快刀身后四大捕,三男一女,一表人才,说来也巧,此四人名中,恰好各有一季节字眼。 最右侧,外表俊朗,佩戴一蓝色锦帽的男子,名唤林大春,性格憨厚,同行时好奇打量林尘。 自右向左,第二位则是刘中夏,第三位为王且秋,最后一位名张冬。外表皆是不凡,其中王且秋是女子,身材高挑,腰间系着长辫,她多瞧了林尘几眼。 王快刀步子稍快,渐超过林尘,林尘落后一步,便与青宁郡四大捕同行。他抱拳朝四人笑笑,不论他人看得起他与否,他先表达善意,总却是对的。 林大春、刘中夏、张冬各自抱拳回礼,王且秋则是淡淡点头。行至某堂中,王快刀带着林尘,将流程走了个遍,约莫花了半个时辰,才将那十枚赤龙币弄到手。 林尘踹进兜里,开心极了,有了赤龙币,他便可快速修行,实力大涨。王快刀留意到他右臂刀痕,便问道:“你这刀痕干脆利落,隐缠刀意,是何人所伤?” “刀意?”林尘问道,武道之事,他只知闷头苦修,但不清楚其中细则。借此机会,打算多问一些。 “拳有拳意,刀有刀意,你手臂刀伤,有刀意附着,使得极难痊愈,你是否半夜刀口发痒,挠又挠不得,一挠便发热滚烫。”王快刀道。 林尘点头却又摇头,此刀伤还未过夜,但确实偶尔痒入人心,伸手去挠,又迅速发热。 本来以王快刀眼力,自能辨认出,此刀是新伤还是旧伤。只是林尘中刀后,观想黑白磨盘,缓慢推动,使得刀伤愈合许多。 外人看起来,便好似刀伤过了数日。使得王快刀生了误判。 林尘道:“捕首大人,你能否从此刀伤,认出砍我之人是何修为?” 王快刀道:“我只能看出功法路数,此刀暗含刀意,怕是已将‘舍去刀’炼至二层的登峰造极,当凭此,便不难看出,那人武道修为,至少武师五重!” 林尘漠然,眼底精芒暗闪,心道:“想不到地蛇这般厉害,现今有他无我,有我无他,他要杀我,我又岂能让他杀。” 敌人强大,他亦有压力,却更添动力。尚有七日准备。 王快刀事务繁忙,自不招待林尘。由一名小厮带着林尘衙府观望。若是愿意,再留下吃顿午膳也并非不可。 林尘四处闲逛,见一通告墙,墙上张贴条条通缉令,皆是穷凶极恶之徒。 “张元霸,开元十二年生,命案十三起,奸杀少女淬炼阴邪悲风掌,武师七重,活抓:赤龙币一百枚,头颅:赤龙币五十枚。” “柳离心,开元十七年生,喜好食心,实力不详……” …… 榜上之人,竟是不少,条条件件,皆是杀人丧良的大恶之事。 林尘问道:“青宁郡这般乱了?今时不过开元三十年,这一眼扫过,杀人大案便有百余起,日日处理案件,便是有十位捕首,怕也分身乏术吧?” 林尘却也镇定,他自己便背负杀人大案,且身受生死要挟,且任有心思关注其他。 这般心性,实是他人难比,小厮道:“确实是乱,只是榜上之人,约有半数,并非出自青宁郡。” 小厮又道:“你兴许不知,衙府也非王捕首一名捕首,还有另两位捕首,前些日子出去了,暂时回不来,才显得王捕首忙个不停。” “何不多招些人?”林尘问道。 小厮道:“岂是容易之事,一名捕首之下,有四大捕,四大捕之下,又各有四小捕,单是那四小捕,便千挑万选,淘汰不知多少英杰。” “你瞧那青龙、白虎二武院,多少弟子出了武院,想在衙府谋件差事。却铩羽而归,才转投他处。” 小厮一叹,“入衙府便已千难万难,更别言入玄天监了。” “玄天监又是何物?”林尘心道,却未问出口。 离开衙府是,天色已暗,路过云清岚师徒小院,林层侧目看去,见身穿白衣的云清岚,正指点周一流剑招,林尘见云清岚愁眉不展,心中好笑:“名师却也未必出高徒,这周一流身在福中不知福,如此一对一亲身指点,竟还不开窍。唉,我还是自个练拳去罢。” 他加快脚步从春花一条街穿过,路过含春楼时,忍不住停下抬头上望,听阁楼曲音飘扬,见仙子飘飘起舞,美不胜收,让人沉沦。他驻足不过片刻,便有一黑衣男子朝他走来,是来赶人了。 林尘歉然一笑,快步离去,心道:“十枚赤龙币已是不少,但若入含春楼,怕是连水花都溅不起,地蛇要杀我,还需尽快提升实力,想好应对对策略。” 他步子坚定,回到小院,又立时开始练拳,夜渐深,唯天上圆月高悬,唯地上林尘武拳。孜孜不倦,一遍又一遍,千遍百遍。 直到全身骨痛,天边渐渐亮起,才堪堪停下歇息,大口呼吸。练拳练得累了,就就地打坐观想磨盘,引元气入体。 之后三日,他购置三份药浴药材,每日一次药浴,身子骨越发坚实,水道聚成成功进入武师一重。 第24章 武师境,又遇云清岚 林尘静下心来,细细体悟身体变化。 武者一途路阻且长,先是引元气入体,淬炼身体各处,强壮筋骨血肉,但留不住天地元气。 那天地元气在经络、血肉中游走,最后顺着毛孔回归天地。锻体境便是如此反复,千遍万遍的淬炼。 等到一定程度,因长期引元入体,体内残留渐渐残留元气,肉体也被淬炼得明显强于常人时。残留在体内的元气,会与体内游走的劲力,奇妙交融化做“气劲”。 那“气劲”蛰伏于四肢骨骼当中,若要使用,只需心念一动,登时便可如山洪倾泻,瞬息迸发,再搭配武技运用,战斗力与普通人已有显着区别。 有人高大强壮,有人瘦弱矮小一般,“气劲”也有大有小,衙府、武院、武馆、甚至是帮派,均有测试武者气劲的器物。 林尘拍打拳法,感受自身变化,与锻体境时有显着差别,肉身力量更强,且体内开始源源不断滋生气劲。 那气劲好似暖流,充盈在四肢、躯干、皮肤、血肉当中,好似本干瘪的皮球,逐渐变得充实。 林尘心道:“这便是武师么,果真开始滋生气劲,好似许多条小蛇,在体内各处游走,非但不痛,还十分舒服。” 他又自言自语道:“可惜,我急于求成,过度练就正平拳法,又连用三次劣质药浴,体内已经满是杂质,纵使修为突破,但这些情况却并未随之好转。” 林尘明显感觉到,自己双臂处蕴含的气劲比别处更加浓郁,他隐约知晓原因,应该是他练就正平拳法的效果。 练就武技,可无形增加周身气劲,对敌之时,便有更多手段。 距离地蛇杀来,还有四日不到,林尘从怀中掏出赤龙币,还剩下六枚,纵使是最劣质的药浴,所需药材也不便宜,一次药浴,至少需要耗费一枚赤龙币。 林尘出了小屋,直奔武者街,路过“大合武馆”时,又驻足观看,大合武馆外,张贴一张告示。看新旧程度,应该是早上刚沾的,用兽皮熬练的胶水,尚未完全干迹。 林尘一惊,这告示竟是关于自己的,他心道:“定是先时我打了刘三强,折了他们面子,要设擂寻回。可你派出个十二岁小儿,未免太瞧我不上了?” 他心一狠,接下告示,立即撒腿就跑,虽无意与大合武馆杠上,但林尘对这家武馆,实在没有好感。 对手一个十二岁小儿,他又怎会害怕?当然,纵使不怕,以他性格,定也会拍拍屁股走之,实在不必自找麻烦,强出风头。 揭下告示的主要动机,还是上附一行小字,只要林尘敢来,无论取胜与否,大合武馆自会送一门武技给他。 实也是大师兄觉得对他不住,又怕他不肯出面,若真是这样,大合武馆的名声,可没处讨了。 林尘记住擂台时日,就在三日后,比地蛇寻麻烦,还再早一天。他皱眉沉咛,边走边想道:“虽不屑于小儿交手,但对手应该不弱,我若负伤…明日又要对上地蛇,怕更是被动,可我若不去,那任意挑一门武技的诱惑,我又难以拒绝,错过便不再来。” 他无奈道:“罢了罢了,走一步看一步罢。” 他一步跨入一家店面,其内各类草药香味扑面而来,再看四周人流攒动,十分热闹。林尘找到掌柜,以一枚赤龙币的价格,购置今日药浴药材。 这家店面名叫“壮骨堂”,专售药浴药材。 实也是药浴药材,与寻常解病、治病药材不同。 就以林尘所掌握的药方为例子,其内包含一味名叫“赤水黄”的药材,生长于寒潭水底,附近常有双头毒蛇盘踞。 此外还有一味药材,名为“含笑花”,生长于峭壁之间,每日子时、辰时、午时会散出花粉,闻之则大笑不止。 此类药材,要么有奇兽守护,要么地处偏僻。 药浴药材用一黑色木盒装好,掌柜特意叮嘱林尘,药浴之法切忌不可轻传他人。林尘自然知道其中利害关系。药浴之法涉及武馆利益,武馆中人向来霸道,乱传药浴之法,定会招来祸事。 林尘就要离去,却见门口两道熟悉身影走来,一男一女正是前几日,在衙府内见到的云清岚师徒。 云清岚显然也看到林尘,朝他点头轻笑。林尘礼貌回之。 他朝云清岚走去,周一流将身一横,格在两人中间,警惕的扫视林尘,心道:“这厮打砸我两拳,我已不好追究。不曾想又在此处,遇见这厮,当真晦气。师尊冰清玉洁,我万不可让他靠近。” 想到此,他怒瞪林尘,不避让半分。林尘也不强求,便隔着他道:“云前辈,几日不见,您又漂亮了。” 云清岚道:“流儿,不得无礼,林小弟并无恶意。” “可……”周一流又气又急,最后只能狠狠后退一步,让出道来。 林尘行至云清岚面前,含笑躬身行礼,随后相隔一个身位,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与云清岚交谈。 进退有度,既不冒进,也不退却。云清岚心底明清,好感顿增,心道:“这林尘看其衣着,怕是家境拮据,但十分聪慧机灵,此番有意接近,一是想与我搞好关系,二是想借我人脉。” 虽一眼看穿心思,但林尘大方坦诚,加之容貌俊逸,前些时日与周一流较量,展现性格心性,又颇有可取之处,云清岚并不反感,反而愿意扶他一回。 这番一对比,云清岚心中又叹:“可怜我徒弟流儿,出身富贵,却是脓包一个,流儿若能学他几分,我却也不用愁了。” 真心而论,云清岚颇为喜爱林尘身上的些许品质,中正平和,不急不躁,进退有度,自强不息…她恨不得全灌入周一流身上。 然而对于林尘,她只猜对一半。林尘确有借她人脉,扯虎皮借势之心。然而除此之外,林尘还有一道更为纯粹的想法…… 他想白嫖所有人。 第25章 折服周一流 周一流从第一眼起,便看林尘不顺眼,偏偏奈何不得对方,几番找茬,却自讨没趣,半点便宜没占到,还屡屡吃瘪。 那满腔不忿憋在心底,最后化作一声低“哼”,别头过去,不再理会林尘。 林尘自是乐得如此,但云清岚却眉一蹙,道:“流儿。”声音中已带几分严厉,她真心教诲,但周一流一再毫无长进,此刻又因旧事与林尘耿耿于怀。 此举在她看来十分不该,林尘出身贫苦,而周一流却背靠周家,他出身便有享之不尽的资源,有族父、族母、还有自己这师尊照顾。反观林尘,什么都没有,此刻尽力争取一些好处,却还要层层阻挠。 若是周一流与她毫无关系,云清岚自不会生气,但周一流是她徒儿,她不愿自己的徒儿,会是气量狭小之人。 “师尊,我......”周一流满脸苦色。这几日来,师尊已无往日温柔,日渐严厉,他心中难受,此刻又被训斥,颇有种有苦说不出,被冤枉的感觉。 林尘察言观色,心中轻叹,“这周一流不喜我,我强留此地,怕得不到云前辈好感,相反会惹二人厌弃,还是走罢。” 当下,他笑道:“云前辈,晚辈家中有事,便先行告退了。” 云清岚将他拦下,道:“林小弟,流儿就这般性子,多少年了也不见长大,我人生地不熟,你若不介意,可否引导一二,事后会有酬劳。” 见林尘这般知晓进退,她有意帮扶林尘,说来也并非大事,仅是举手之劳罢了,但林尘处境窘迫,便是小小帮扶,对他也是作用极大。 林尘大喜,心道:“看来云前辈对我颇有好感,在有意帮我,我若再推辞,一会折了人家面子,二会错失机会。”说道:“好,若前辈不嫌,有什么事便尽管吩咐,晚辈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辞!” 林尘嬉笑道。 那势头弄得云清岚掩嘴轻笑,“哪有那么夸张,不用你上刀山,更不用你下火海,引引路便好啦。” 周一流冷哼,“这厮三两句话,便能讨师尊欢心,我却为何总被师尊骂,难道师尊真厌弃我了?”他心中一阵神伤,顿感世界灰暗。 实则是他自己不开窍,未能领会那云清岚的苦心。那悲伤之情,说到底,也是自找的。 林尘走在前头,引荐云清岚二人见了掌柜,购置几份药材。掌柜与云清岚一番交谈,瞳孔震动,连忙去后院详谈。云清岚离去前,特意嘱托道:“流儿,你不可欺负林小弟,等为师归来。” 林尘笑道:“云前辈,放心吧,我迁就他便是。” 周一流恼道:“谁要你迁就。”几乎暴走。 云清岚却道:“那便有劳林小弟多担待担待了。” 林尘目送云清岚离去,一手搭在周一流肩膀,口中发出“啧啧啧”的声音。周一流甩了几次,没能甩开,又不敢动用气劲,怕真伤到林尘后,这厮又在师傅面前告状。 真是半点奈何不得林尘。 周一流鲁莽暴躁,实也非无半点好处。至少不以势压人。林尘笑道:“老周,都兄弟,何必介怀,不就打了你两拳吗?” “你!”周一流气得颤抖,“从没人打过我!” “那不好意思呀,我也不是故意的。”林尘理了理秀发,就喜欢逗弄这呆呆的公子哥。 周一流不做理会。林尘一叹,道:“不是我说,你怎么便不开窍呢。前几日我观你练剑,你师傅处处指点,你却视而不见。” “你可知那日你找我打架,你师尊为何不出手?” 周一流一愣,“为何?” “你师傅借我敲打你呢,你回想一下,与师傅相处中,你师傅最常训斥你的是那一点。”林尘问道。 周一流答道:“师傅常说我暴躁急切。” “不错。”林尘道:“你暴躁急切,是因出生高贵,人人皆顺从你,你应有尽有,便觉得凡你想要之物,就定会是你的,当你得不到时,便暴躁易怒。” “那日我正平拳法,展露中正平和之拳意,若我未猜错,你师尊该是打算让你修行正平拳,来磨平性子,此来也是购置正平拳的药浴之法罢。” 林尘确实聪慧,从云清岚教徒之心,与周一流不足之处,便可推导大概。 周一流恍然大悟,方知师傅苦心,一时之间,对林尘不悦之意,少了大半,甚至暗生敬佩。 周一流心道:“若是如此,我真该死,误会了师傅一片好心,枉费了师傅诸多心血,还执着于与人争强斗狠。” 想到此,不禁潸然泪下,鼻涕横流,林尘一叹,心道:“我若有这么好的师尊,又怎会让她劳心劳神,你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愁怨越结越深,日后无可化解,师徒决裂也罢,可别顺道恨上我。” 他这般做一是出自好心,二是防患未然。 两人正聊着,云清岚从后院走出,周一流登时一个下跪,“噗通”一声,把林尘都吓了一跳。 周一流道:“师尊,弟子…”他泪水横流,年龄虽与林尘相仿,心性却与少年一般。说不上好坏,但真是欠打。 云清岚颇为欣慰,看向林尘,盈盈一笑。林尘一愣,心道:“莫非…云前辈听到了?” 云清岚声音传来:“林小弟,谢谢啦,你替我说了许多不便说的话,从你口中说出,胜过我千言万语。” 林尘未见云清岚张口,却听她声音在心间回荡,想来是某种传言之术。他心底默念道:“云前辈,不必谢,只是不想你师徒二人,因我而起隔阂罢了。” 云清岚轻轻点头,趁机训诫道:“流儿,起来吧,这是药浴之材,你且收下,待会为师带你购置拳法,需搭配此药练习。” 又转头看向林尘,“林小弟,你且一起来吧。” 让林尘跟来,是有机缘要给林尘。 周一流道:“林兄弟,此前我妄念加身,多有得罪,还望勿怪。” 林尘笑道:“不怪不怪。” 周一流拨开云雾见青天,一时间豁然开朗,那萦绕心头的惨淡愁云,顷刻间消失不见。 才觉林尘样貌俊朗,气度不凡,难怪师尊这般青睐。一时间,心道:“我虽修为远高于他,却是家族、师尊教导有方,非我之功劳,师尊说得对,我该向他学习才行。” 第26章 乾坤袋,云清岚恩惠 出了壮骨堂,云清岚问道:“林小弟,你那正平拳法,拳意平和,想必已经练就许久了吧?” 三人并肩行于大街,因正是午时,街道行人匆匆,两侧商铺叫卖声不绝,十分热闹。 更远处,设有大擂,台上有武者比拼。云清岚站在中间,林尘行于其右侧,正四下观望,听到问话,急收敛思绪,斟酌如何回答。 他心道:“自获得正平拳法到今日,满打满算不到半月,可我若如实说出,是否会因速度太快,引起不必要麻烦?” 旋即,他自嘲一笑,心中又道:“林尘啊林尘,你自认为天赋不错,可世间哪里会缺少天骄?你能十天半月,修行到第二层登峰造极,他人定也可以。且这是你实打实自个练的,有何不可说的。” 想到此,他说道:“不瞒前辈,正平拳法,我只修行一个月余。”他还是保留了,有意说长时间。 “月余而已?”云清岚停下脚步,望向林尘,美目上下打量,心道:“正平拳虽是简单,但只花月余,便能有此成就,难道…这林小弟天资极好?” 她道:“林小弟,你青宁郡的正平拳,拳路朴素平和,无大优亦无大劣,其实颇有门道。你能个把月余,练到第二层,可是有名师指点,亦或者有奇遇?” 林尘道:“奇遇…”不等林尘回答,云清岚便自个笑道:“是我冒失了,是否有奇遇,你不必告诉我。” 三人边聊边走,云清岚让林尘带他购置正平拳,林尘自不会再入大合武馆,免生事端,也不想借云清岚之威,替自己出头。 他与云清岚、周一流入一家名为“赵龙武馆”的武馆,购置正平拳法,云清岚接过拳法,是本古朴黄书。 云清岚打量一圈,见拳法并非做伪,便交由周一流收下,今后便只习此拳。至于与拳法配套的药浴之法,云清岚精通药理,可自己研配,比武馆的好上百倍。 出了武馆,云清岚叫住林尘,又问他青宁郡何处有奇兽肉售卖。林尘这便犯了难,他从未吃过奇兽肉,更不知何处有卖。 周一流惊道:“你连奇兽肉都未吃过?” 云清岚叱道:“流儿,林小弟出生贫苦,奇兽肉极其珍贵,自是吃不到。”林尘随和一笑,并未因此而感到自卑。 云清岚道:“罢了,我仨一起寻吧。” 三人自街边走到街尾,终于寻到售卖奇兽肉之地。是一片类似菜市的场地,极多武者席地而坐,就地摆设摊位。 售卖各种东西,云清岚解释道:“这是杂市,一般大点城镇,都有这种地方。奇兽肉一般在这种地方售卖。” 林尘心道:“我倒是沾了周一流的光了,云前辈多是说给他听的。”心却毫无波澜,更不会如周一流般,觉得委屈难受。毕竟他心中清楚,纵使云清岚对自己感观不错,也终究是外人。 武道一途,唯一可依靠的,只有自己。 在一摊位前停下,摊主是位彪形大汉,右眼有道伤疤,戾气极重。他身前摊位却也简陋,就一张剥了毛的羊皮,平铺在地上,皮上放着一只六角黑鹿。 “六合鹿?看着毛发色泽,怕足有五十年,倒是罕见。”云清岚喃喃道。 “妹子,你倒是识货,怎么,瞧上了不?”铺主笑问道。 云清岚沉咛片刻,说道:“你将六根鹿角,与两条鹿腿,一颗鹿心割下,我过会来取。” 言罢,便径朝别处走去。林尘苦笑一声,他这向导可当得极不称职,到现今已全盘被云清岚接手了。 杂市什么都有,琳琅满目,林尘也是第一次来此。云清岚先后购置了六合鹿、铁毛猪、赤练金羽蛇… 一口气购入如此多的奇兽药,本搬运便是件难事。然而云清岚腰间系着几个小囊,似乎能装下万事万物。一块块奇兽肉纳入囊中,也不见鼓胀半分。 云清岚的出现,几乎吸走了杂市的大半目光,尤其是展现奇异手段时,无人不敬佩,无人不害怕。 跟随在她身后的林尘、周一流,也带起极多猜测。 周一流道:“一群泥腿子,又怎见过师尊这等神人。” 云清岚训斥道:“流儿,为师只是修为高罢了,不可以出生轻视他人。” 临了分别,林尘拱手离去,云清岚将他叫住,递给他一个锦囊,道:“林小弟,此番带路,多有劳烦,你便收下罢。” 随后不等林尘答谢,便带着周一流离去。林尘握紧锦囊,步子坚定,快步走回自家小院。 林尘并非圣人,帮人做事,自然是希望能有回报。最大的爱好,便是白嫖。 他合上院门,检查四下无人,才心道:“云前辈来历怕比我预料得更大,她给我的这个囊袋,若没猜错…似乎也能装很多东西吧?” 他解开囊袋上的金丝细绳,探入袋中摸索,取出一枚串赤龙币。林尘浑身颤抖,急忙一枚一枚数去,竟足足有一百枚! 他又探入囊袋摸索,突得摸到某种坚硬之物,他猛的用力一抽,竟抽出一条鹿腿。 林尘将囊袋倒过来,用力抖动,一件件东西掉落自地上。他一一清点,发觉共有五件。 分别是一串赤龙币、一条六合鹿腿、一份药浴材料、一颗赤练金羽蛇蛇胆。 此外,还有张小纸条,其上字迹娟秀,应是云清岚所写,但也不知是何时所写。 是她留下的嘱托之言:林尘小弟,今日之事,多有谢过,六合鹿腿服之可强筋壮骨,这份药浴药材是我依据药理,自己配置,实也不算太高明,但演练拳脚之法,均可以此药浴药材搭配练习。此外赤练金羽蛇蛇胆可增加气劲,还有乾坤囊定要收好,不可轻视示人。 落款,云清岚三字。 林尘合上纸条,心道:“云前辈待我有恩,我实力尚且低微,日后若有机会,再报今日之恩。” 林尘恩怨分明,一恩一仇,皆记在心底,决不含糊。 他眼底精光大涨,有这些奇兽肉,即便不去双修,林尘也可短期实力大涨。 “三日后大合武馆,四日后地蛇…”林尘目光幽幽,蒙头苦修。 第27章 正平拳第三层,吞食奇兽肉 夜里寂静,四下无人,林尘回到木屋,合上房门,在床上入地盘坐。他双眼紧闭,呼吸放缓,所有注意力均留在双耳。 多年修阴阳,使得他五感十分敏锐,此刻专心用耳,可将小院附近的细小声音察觉。 过了半晌,他才睁开双眼。自受地蛇要挟后,林尘每过两个时辰,便要竖耳警惕。 地蛇此人向来不讲规矩,他说七日后杀来,却并非一定要等到第七日。或许某日心情不佳,便突然动手也不定。 林尘不得不防。 确定今夜安全,无大伯林正天、地蛇、骚扰,林尘架起大黑锅,开始烧火煮水。 他平日勤快,柴火储备极多,烧水完全够用,待水烧开后,割下五斤左右的六合鹿腿,透入滚烫开水中。 不加任何佐料,然后盖上木盖,压上石头,炖煮一个时辰左右。 在这期间,林尘也不闲着,从怀中取出乾坤袋,便是云清岚送给他的那个小囊。 他是断然不敢系在腰间的,怀璧其罪,若遇上识货之人,自己又实力弱小,定免不了被抢一回。 “这件乾坤袋,怕才是最贵重之物。”林尘喃喃自语,虽眼界有限,但他却不傻。 趁六合鹿腿肉并未炖煮熟,林尘取出乾坤袋中的药浴之物。 他如今有两份药浴之材,一份是自己所购,出自大合武馆,此药浴之法沐浴后,虽有强壮筋骨,增加气力之效,却有极多杂质,积蓄体内,难以排出。 林尘日日观想黑白磨盘,已盘磨许多,但因急功近利,日日药浴不曾停下,体内杂质日日增加。 他如今身体状况,可谓是极其糟糕。另一份,是云清岚连同乾坤袋,一起赠送之物。 但仅一份药材,并无药方,用过便没了。林尘自不傻,这难得机会,定要好好把握。 他将云清岚赠予的药浴药材取出,一类一类平分在床板上。他取出画具,用纸分类装好。 他心道:“既有药材,我只需将这药材名字,克重一一记下,便等同有药浴之法。但药材讲究年份,且我不通药理,而药浴之法有是禁忌,不好向他人请教。” 林尘将每一种药材,一一画在纸上,又死死记在心中。用这蠢笨办法,实是无奈之举。颇多药材他既没听过,也未见过,不知是何名,更别谈年份、成色、气味、场地、等带来的细微差别。 林尘只能先行记下,再一点点破译药浴之法,他心道:“我这般做,实有些对不住云前辈,她只给我药材,不给我药方,定是不愿我知晓药浴之法。我却偏偏如此。罢了罢了,机会难得,我瞻前顾后,患得患失,不把握机会,又修个什么武?” 他继续手头活计。他心中所想,却也无错。在云清岚看来,林尘终究是外人,药浴之法若被他所知,云清岚不能确定林尘是否会泄露,亦或是引起其他麻烦。 以况且…她这份酬报,确实够丰厚。林尘自不会因此生怨。很快,林尘便手起画笔,将药材各种细节,一一记在心中,且画在纸上。 因纵使过目不忘,日子久了,难免有细微偏差。林尘做事,向来喜欢多层设防。提前预好各种情形。当然,他再是老气,也终究年轻,若叫他事事面面俱到,便也有些为难他了。 此药浴之材,共涉十九种药材,日后若有机会,有八种药材与大合武馆的相似,但年份、产地、气味又有所偏差。 林尘所不知的是,纵使他全全复制十九种药材,却也并非此药浴之法全貌。青宁郡虽是大城,却地处偏远。 此药方中,她做出诸多妥协,仅以药性相似之药替代,效用大大衰减。但若比之寻常药浴之法,仍是远远胜之。 也是这时,五斤鹿腿肉已炖熟,林尘用筷子夹在木盘上,见那鹿肉色泽黑黄,当下夹起一片,送入口中。 那一口吃下,鹿肉十分劲道,林尘几乎生吞而下,感受鹿肉被消化,化做丝丝暖流,流转身体各处。 林尘竟觉自己双腿脚掌温热无比,他又陆续吃下鹿肉,待五斤鹿肉硬生生吃完,脚掌已滚烫如火。 好似踩着烧红的炭火,十分难受,他倒吸口凉气,赶忙到院中打来冷水,将双脚泡入水中。 却未得丝毫缓解,那热力由内而外,但难受归难受,林尘却明显察觉,自身双腿气劲无形增大。 且借助鹿肉功效,隐约觉得脚底穴道贯通,竟可将气劲隐约逼出体内,化做一股无形劲力。 武师“气劲”,只在体内游走,本质上是体内残留元气、与自身劲力相结合的产物。 劲力透体,绝非武师该有。林尘却不觉有异,也是他见识浅薄。 这番变化,云清岚实也没能料到,她本意是见林尘练拳,练拳则补腿,便送六合鹿腿强壮腿部筋肉。 然她却不知,林尘体质特殊,更是近乎先天之态,只是体内阴阳平衡,外人难以察觉。经脉、穴道,仅裹一层薄膜。 鹿肉滋养,等时便通了脚底穴道,再加之功法、体质诸多因素,使得林尘可使得气劲,短暂透出脚底。 林尘穿上草鞋,是这以此奔跑,发觉常态速度快了一成左右,若在登地时,瞬息透劲而出,可速度刹那爆涨两倍! 却也会带来一阵虚弱。 服用鹿肉,又使得全身气血旺盛,他精力充沛,施展拳脚耗费气血。 更有感而发,这一夜… 入正平拳法第三层的登堂入室之境! 正平拳法第一层,出拳收拳平平无奇,无劣无忧。第二层,出拳可增幅力道,可触碰正平拳意,可击出拳风。第三层,劲力游拳,可将拳风压缩,化做正平拳罡! 此拳罡并非气劲所化,仅是一门拳法,修行到高深处的效果! 正平拳法平平无奇,流传极广,然而修行到第三层之人,少之又少。并非是不能,而是不愿。 实则正平拳的拳罡运用,放在绝多数拳法中,也是极罕见存在。 林尘击打拳法,拳风呼呼作响,吹得一旁的大树簌簌响动。 第28章 下欺小儿,我乃林开念 赤练金羽蛇的蛇胆呈现金绿色,散发腥腥臭气,但极为珍贵,服之可增加气劲。 林尘一口吞下,腥臭气味溢满口腔,腹部沸腾,他强忍不适,运转全身气劲,缓缓游身转动,消耗这股药力。 入了武师境,以呼吸法采纳天地元气入体的同时,还需同时运转体内劲力与天地元气结合,化做气劲藏于体内各处。 若武者气劲耗尽,也需采纳天地元气、与休息恢复劲力,再二者结合一点点补足。赤练金羽蛇效用显着,林尘气劲足多一成有余。 他借此机会苦修。 武师一重境界快速稳固,距离第二重亦是不远。 …… 之后三日,林尘每日清晨去书铺抄书,午时回院,炖煮鹿腿肉、练拳,到了傍晚,则是去春花一条街,或武者一条街闲逛。 林尘每日食用五斤鹿肉,又搭配大合武馆药浴之法,实力在快速攀升。 这日清晨,林尘轻“砰”一声,成功入武师二重。拳法又有精进,自第三层“登堂入室”,步入“炉火纯青”之境。 他简单洗漱,穿戴清凉衣物,低头看着水缸倒影。多日修武,林尘体型、容貌均无改变。 多年阴阳协调,他身材本便趋近完美,虽力气渐增,体格却未曾明显变得壮大。 他步履如飞,朝书铺走去,例行每日抄书,林尘手握重金,怀中乾坤袋中,便有百枚赤龙币尚未动用,书铺抄书的微薄收益,对他早已毫无意义。 然而他天塌不惊,纵使是被身死要挟,也不曾半途中断。 张老画的书铺地处偏僻,林尘绕过一间破庙,又走数里左右,走入那小书铺,熟练的研墨,提笔,抄书。 文武结合,那抄书写字,实也砥砺一人心性,林尘志向不在书画,然而书画却早得其意,笔走龙蛇间,早已养出自己风范。 张老画曾为他感到惋惜,说他生错了地方,他若生在大玄皇朝,纵使不习武,亦有机会成为风云人物。 这会儿,张老画笑呵呵走来,观摩他的字迹。待林尘抄完一册,轻吐浊气,放松心神时,张老画才道:“小尘啊,有个活计,你意下如何?” 林尘停笔,用书桌旁的汗巾将手上墨渍擦去,回头望向张老画,“老张,难道又是采春?” 他心道:“若是采春倒可抽空去去,这次纵使不能白嫖,也要赚些钱来。不过待会我还需去大合武院应擂台,至于…地蛇…他要杀我,我难道还傻傻回屋守着被他杀不成?” 张老画道:“并非采春,但性质相似。”他笑道:“含春楼一姑娘,名气正盛,渐有成含春楼头牌之势,含春楼幕后之人,更想借机造势,染指入乾安城。” “于是便设下倾城舞宴,宴上会请青宁郡武馆、武院、甚至地头帮派、衙府入场。宴上有品花,弄文,会友之雅事,颇为盛大。” “亦是武者交流之宴,这等盛事,自当需要记载,便请青宁郡有名画师,同去赴宴,顺便画下宴场热闹。” 林尘问道:“这又非采春之事,去了辱不了你张老画的威名,你为何自个不去?” 张老画抚须而叹,道:“我已是老矣,不喜那热闹场景,你若愿意,便替我去罢。” 林尘点头道:“好!宴会在何时?” 张老画道:“就在明日,你早些去,就在含春楼,你这次可从正门入啦。” 林尘洒脱一笑,“正门侧门又有什么差别?” …… 正午时分。 林尘赶赴大合武馆,张老画书铺离武者一条街稍远,林尘加快脚步,随修为日渐精深,林尘速度显然迅捷许多,自人群中穿行自如。 离大合武馆渐近,人影渐多,林尘远远眺望,便见擂台早已设好,四周围满了人。 前些日子为出风头,强行指教林尘的刘三强,也被暂消禁闭,出来看会热闹,正簇拥在人群中。 他立时瞥见林尘身影,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刘三强却又心思活络,心道:“我上次会输,全是让此子的。我当时仅以正平拳对敌,不料此子正平拳颇有心得,如若再战,我全力以赴,定然不会输了!” 刘三强又想道:“是了,我可向大师兄请求出战,也算是戴罪立功。” 他自人群中脱出,快步跑入武院内堂,王九正与几家武馆弟子饮茶,刘三强突然闯入,压低身子,在王九耳边低语。 王九眉一皱,心一松,从刘三强耳中得知林尘已来。但听到后面,他面色渐渐不耐,最后直接道:“滚!” 刘三强顿时萎靡,灰溜溜离去,王九望其背影,心中道:“此人好出风头,实非能委以重任之人,再不可让其搅局。” 说实在话,经由此事,王九对刘三强已经暗生不喜,一切事由皆因他而起。那林尘也是无妄之灾。 且铺设擂台,事先造势,宴请同行,都要钱财。这些都需他来操持。 日后师尊武大合归来,他定又难免一顿责骂,纵使再大度,也难以不生怨气,又怎会对那刘三强和言以待。 林尘绕过擂台,正在门前踌躇,得知消息的王九主动寻来。两人第一次见面,林尘举止言谈颇有气度,让王九心中暗喜。王九又见对方如约过来,虽是自己以利相诱,却也难免对林尘生出几分好感。 王九道:“林兄弟,多有叨扰,你先挑选武技,待会寻个时机,自个上擂台,打完便走便是。” 林尘拱手,欲言又止。他见王九为人不错,加之他是聪慧之人,怎会不知此举用意。 无非刘三强做派太差,折了武馆面子,要借机寻回面子。他林尘不好名利,刚是想问,需不需要自己假意认输。 然而话到口中,却又暗自收回。习武者,心中均有一份傲气。他若说出“假意认输”四字,王九顷刻翻脸,也未必不可能。 会误以为他瞧低了大合武馆。 思来想去,林尘沉默不言,该是如何就是如何。 王九领着林尘进入武院,将大合武馆武技一一排列,均是较为初级的武技,与“正平拳”同一层次。 大合武馆最负盛名的武技,乃是“大合十掌”,其次是“穿云手”,“合身步”,这三门武技唯有亲传弟子才有机会接触,自不可能出现在此。 林尘粗略一扫,心中早已猜到,这些武技均是粗浅货色。但经过“正平拳”先例,他更知武技强弱与否,与施技者关系更大。 左右犹豫片刻,他选一本名为《清风腿》的武技,将其收入囊中,便爽快出武院,停留在擂台下。 王九心道:“此人倒也痛快,小师弟天赋异禀,武师三重修为,穿云手已是第一层‘炉火纯青’之境,对付这一散客,应是无多大问题。” 他轻饮茶水,靠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这数日操劳不断,他总算可歇息片刻。 在他的位置上朝外望去,能见到擂台情形,所以不必自降身份,跑去外头围观。 他身旁同坐者,有数人与他年龄相仿,也是武馆传人。一人笑道:“老王,你近日便是为这小子烦忧?” 又一人说道:“这人衣着简陋,应是某一条街巷中的泥腿子,你这些日子的劳心劳神,未免太过廉价了。” 王九苦笑摇头,“其实刘三强落败,也终究只是小事,对武馆影响不会多大。但师傅分担子过来,我便要尽善尽美,总要做出弥补之策。” …… 林尘行至擂台下,与一众旁观者互相挤压,台上大合武馆小师弟“周青蛇”,正与一个年岁与他相仿,却身穿其他武馆衣服的少年交手。 正打得火热。 林尘这才明了,心中暗道:“原来今日之事,意在为此人造势,而非打我寻回面子。” 他自嘲一笑,心中又道:“也对,我一泥腿子,何德何能让大合武馆,为我这般兴师动众。” 林尘目光游离,观察得更为细致。 擂台上,设有一匾额,其上又“武道新秀”四字。 场上正打得火热。 那周青蛇真切不弱,年龄虽小,但招式诡异刁钻,右手灵活似蛇,总以意想不到的角度,攻击对手薄弱之处。 林尘看得津津有味,暗自揣测周青蛇修为、观察其打斗习惯,以及思索应对之策。 之后数场,周青蛇均是取胜,台下惊疑声一片,纷纷惊叹这大合武馆,怕是出了位少年天骄了。 周青蛇扬起头颅,颇有些睥睨天下,傲视群雄的势头,已经初露峥嵘。 “不过如此。”他又击败同岁武者,小声说道。那声音却传入对手之耳,觉得被羞辱,一怒之下强行反击。 周青蛇骄傲本性暴露,低骂道:“说你不过如此,就是不过如此,不服是么?” 随声音而落,他蛇手快且刁钻,一下子啄在对方眼睛。登时鲜血横流,惨不忍睹,惨叫着被抬下台去。 经此一事,哪还有同龄少年敢于上台,一时台上无人,周青蛇更添傲气。 然就在这时。 一高大男子,缓缓走上台来,与周青蛇相对而立。他身材高大,比周青蛇高半个身子。 台下众人哗然。 “武者新秀武者新秀,你一大人上去干甚?” “好不要脸,好不要脸,此子以大欺小,实在枉为人子!” 热议纷纷,王九嘴角上扬,轻轻一笑,这时身旁几人才明白王九打算。 这场擂台战,本质是周青蛇扬名之战,若仅击败同岁之人,太过平淡,却容易被人以为是孩子间打闹。 故…安排林尘上场,话题度,性质,瞬间便全然不同。以此造势,才是最佳之选。 王九目光落至擂台上。 林尘毫不理会台下哗然,少年?他打的就是少年。他拱手道:“武道新人林开念,请赐教。” 说罢,他缓缓撸起袖子,冷冷笑道:“小子,你碰到我林开念,实算你倒霉,别看我身材高大,实则大不了你几岁。” 周青蛇冷眉一挑,岂容这般挑衅。 顿时三步挺近,一掌便是击出,林尘侧身躲闪,却见蛇手盘绕而回,林尘先时见过周青蛇招数,自然早有提防,一个矮身,又灵巧躲去。 他躲避角度已极为刁钻,专门朝那人体关节,难以扭到的角度躲避。然而纵使如此,还是被周青蛇打个措手不及。 只见他那右手,竟似蛇一般,诡异扭曲而来,以寻常人不可能的姿势,直戳向林尘眼睛。 好似一条狰狞毒蛇,亮出了獠牙,林尘心下一惊,先时周青蛇对敌,出手角度虽刁钻灵活,却尚是正常人能做到的程度。 而如今,那右手弯曲浮动,绝非正常人可行。此子右手宛若无骨,怕是某种特殊天赋。 林尘却不慌乱,周青蛇年岁尚小,身子发育不全,手不如林尘长。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林尘自要充分发挥自身优势。 右手暗蓄力气,一拳悍然挥出,拳风剐在周青蛇眼里,逼得他抽身防御,林尘得势不饶人,立时死死黏住。 以长克短,充分发挥自身优势,避开对方长处。 周青蛇那蛇腹软手,确实诡异刁钻,但他经验太浅,性子急,仗着蛇腹软手,喜将人玩弄股掌之间,一但失利,或引以为傲的手段难以用出,便心情急躁。 而林尘冷静果决,逐渐掌握节奏,一计“飞流直下”,以伤换伤,直攻其中门,周青蛇立时回守,林尘心道:“这小子武道功夫其实不懒,但阅历太浅,太过依赖武学,殊不知近身搏斗,瞬息万变。” 林尘甚至未曾用出正平拳法第二层的威力。仅仅凭借智慧,策略、节奏把控,便将周青蛇打得节节败退。 当下,他步子一挺,手脚并用,一拳锤在其面庞上,一脚踢在他右腿上,加之周青蛇体格尚小,而林尘俊逸却不失高大,两相比较,胜负自不难预测。 王九大觉不妙,心中叫苦,“失策,失策,我只考虑小师弟天赋异禀,蛇腹软手招可制敌,未曾料想小师弟经验欠佳,加之年岁较小,且低估了林尘…这可如何是好?” 林尘轻一顶,周青蛇飞下擂台,他道:“就凭你?你拿什么与我林开念相比?” 说罢,跳下擂台,撒丫子狂奔离去。在场中人,知晓他真名是“林尘”的,其实有好几位。 但不知情者更多。 林尘逃跑时,心中默念道:“林开念啊林开念,你殴打堂哥,不当人子,但堂哥却不能对你无情。” “大合武馆花费大力气造势,最后全是你小子嫁衣了。你啊,就偷着乐吧。” 第29章 青宁郡大佬齐聚 林尘离开大合武馆,一头扎入人群中,见王九等武馆中人没有追出来寻自己麻烦,才暗松一口气,放慢步子。 “清风腿”被他装入乾坤袋,牢牢装在怀中。林尘身上还有百余枚赤龙币,既然出来了,便是打算在四处闲逛。 地蛇给出的七日之期就在明日,林尘即便实力大涨,仍旧心中没底,更想寻求一些外力相助。 他四处游走,虽是青宁郡土着,但对武者一条街,却不甚熟悉。武者一条街极其宽敞,武馆、药铺极多。 林尘来到杂市,这里应有尽有,只是价格昂贵,以“赤龙币”起售。林尘看见杂市边缘,有一男子身前放着一条鳞甲蛇,属于奇兽的一种。 那鳞甲蛇不过手臂长短,拇指粗细,但叫价竟要五十枚赤龙币,看得林尘双眼昏昏,不敢久留,只怕一个冲动,自己那大半财产,就要付之东流了。 林尘又朝其他小铺面走去。 走约莫半个时辰,他在一地铺前停下。这家铺面主人是位老者,白发苍苍,下颚有一黑红色脓包,外表颇为瘆人,但售卖的东西却是药材,而且相对别处…价格便宜稍许,尚在林尘可承受的范围内。 林尘之所以驻足,是发现这些药材中,有几样与云清岚送他的药浴之材十分相似,他蹲下身子,双指捻起药材,左右观察,发现细节一一能对上,心下既道:“药浴药材被药铺管控,我好不易在这里遇到,先诈他一诈,看看能否让他将此药材的名字、年份,一一说出。” 当下,他开口先假意质疑,再从旁敲问。然而那老者人老成精,只呵呵一笑,对药材信息守口如瓶,只句不谈。 武道药理…实非常人能轻易接触,那老者心道:“小娃娃,想诈老夫,你还嫩着呢。”他心下冷笑,任由林尘纠缠,最后甚至看准林尘定会购买,有意抬高价钱,以两倍价钱卖出。 十五枚赤龙币交出。林尘暗自肉疼,用麻布袋子包好,看似塞入怀中,实则是放入乾坤袋里。 见林尘要走,那老者笑呵呵道:“小友,日后若有需要,就再来找老夫,老夫优先卖给你。” 林尘道:“不啦不啦,下次去药馆卖,你这老头,为老不尊,专坑人的。” 老者呵呵一笑,“你没药方,药馆会卖给你?若你在药馆能买到,尽管去买便是,不过啊,若是不能,也可来寻老夫。老夫赔本卖你。哈哈哈。” 狠狠赚了一笔,老者显然十分开心。 林尘心中啐了一口,怎会不知自己被宰了一手,但却充满无奈,愤闷离去。 对如今处境多是无奈,他心道:“各大药馆看人售药,我一介白丁,身后无世家撑腰,只身入药馆、药铺购药,他们定会百般推辞,不肯售卖。我这等普通人,唯有写出详细药方,药方还需有药材师认真落款,才能从药馆购买对应药材。” 青宁郡药馆、药铺、药房分为两类,一类为民用,交易货币以“青币”为主,一类为“武用”,交易货币以“赤龙币”为主。 民用之药,可随意购买,但武用之药,管控森严。 药材师水极深,各种行业黑话五花八门,若无人带领,想混入此行绝不容易。林尘又想到云清岚,以她的身份,怕是能轻易解决。 她若能将自己带入药材师一行,林尘日后购买药材,甚至自己指定药浴之法,绝非不可能之事。只可惜两人终究是路人,那日的馈赠,已是仁至义尽,哪敢再有多求,显得自己太过贪得无厌了。 林尘又是闲逛,到了深夜,回自家中,他整理一日收获。 清风腿放置一旁,其次是六味药材,此外藏毒飞镖十五枚、毒粉两袋。 其中六味药材共计十五枚赤龙币、毒飞镖五十二枚赤龙币,毒粉二十枚赤龙币。合计耗费八十七枚赤龙币。 身家所剩无几,但林尘却不后悔,他需要这些防身,面对地蛇,他要做好万全准备。 夜间,他熬煮鹿腿肉,连肉带骨头,一同丢入铁锅中炖煮,吃完这一顿,一整条六合鹿鹿腿,便是彻底被他吃完了。 深夜。 他苦修正平拳之余,亦是开始尝试腿法,每练半个时辰,便细心聆听附进,以防地蛇趁夜偷袭。 …… 一夜过去,地蛇也未找上门来,林尘一切如常,晨起去张老画书铺抄书,然后赶至含春楼,准备参加今日宴会。 林尘虽时刻警惕,但并未太过担心,纵使地蛇寻来,也绝不敢在含春楼逞凶。林尘以画师之身,从含春楼正门而入,早早便入坐席位,安安静静坐着,既不生事端,也不抢风头。 很快,陆续有大人物到场,大合武馆王九、赵氏武馆、春雷武馆…潜龙帮、梅花帮、衙府四大捕、四小捕、青龙、白虎两大武院。 一时热闹无比,大人物间互相恭维,尽是说些场面话。林尘暗道:“若含春楼仅是寻常勾栏,定没这般大颜面,看来传言是真,含春楼不简单。” 他观察四周,见座次早已安排详细,应邀画师坐最边缘的外侧一圈,朝里一圈则是各方年轻俊杰,最中心是青宁郡各方大佬。 林尘一侧看去,竟见云清岚、周一流二师徒也赶赴宴场,被邀请至极为靠前的位置。原来是周一流心中好奇,按耐不住,便央求师傅带他来瞧瞧。 云清岚对含春楼本是有些许排斥,但听王快刀介绍,此宴会乃正经宴会,虽在红尘之地举行,却并不庸俗,甚至颇为盛大,凡青宁郡有头有脸之人,皆会赴宴作乐,是个交流会武的好去处。 云清岚便也答应了,一来是想带周一流见见世面,二来,她自己也有意见见各方豪杰。一入场,便觉烟花水粉气味扑面而来。周一流面色红晕,云清岚淡然处之。 周一流道:“师傅,弟子想…” 云清岚无奈道:“四处看看可以,但不可…”后半句,她不便说出口,但周一流显然可以意会。师徒二人便就此分离,周一流四处闲逛,那含春楼占地极大,摆设数十台宴席,依旧十分宽敞。 林尘因为角落偏僻,他注意到二人,二人却没注意到他。他正想着是否该去打个招呼,心中踌躇不决,最后却轻叹一口气,干脆作罢。 他心道:“云前辈师徒身份不凡,来青宁郡另有隐情,且宴场多是大人物,我贸然闯入,坏了气氛,还可能横生变故,罢了罢了,我还是老实画画罢。” 想到此,便熟络架设画架子,描绘现场热闹场景,这时酒宴已经开始,酒菜已经纷纷上桌。 林尘研墨、铺纸,洗笔,周围画师不止他一个,赴宴前张老画交代过他,这次是“客”,但不可以“客”自居,描画是第一位,其次才是吃宴。 林尘画下各方豪杰友好相会的画面,他作画水平远胜其他画师,突来了兴致,便后退数步,眼睛从左至右放眼扫过去。 随后,凡入眼所见,无论是重要的,不重要的,高贵的、低贱的,一一描绘入画中。那画里有侍女八百,仆从八百,贵客一千。有佳人抚琴和奏,有女子款款而舞,林尘竟将画作融入拳法练习。 正平拳法中正平和,正因朴素至极,又暗合了大道至简,所以处处可闻,好似无处不在。 那中正平和之意,就藏在众生之间,他落笔更快,落笔更急,好似出拳更快,出拳更急一般。然而又忽的变幻,仅这一快一慢之间,便藏有无穷变化。 拳意融入画作,林尘已宛若无人,好似回到自家小院,孜孜不倦,一遍一遍演练拳法,那正平拳法由此再进一步,从第三层登堂入室,步如如火纯青。 拳意也越发浓郁,当他落下最后一笔,画作完成时,但觉心情舒畅,宛若有股清气自脚底涌出,直冲天灵盖而出。 他欣赏自身画作,里面有白虎武院的天罡四子、青龙武院刘青云,散人剑客剑十二,春雷武馆湖子真,等年轻俊杰互相交流谈话。亦有云清岚、王快刀、四大捕、潜龙帮囚人毒、梅花帮卓人香,世家族人…… 他颇为满意,正是那中正平和之拳意,让他的画包罗万象,平平无奇又藏诸多不凡。林尘做事向来认真,既要画就要画得最好,画得最妙,画得最称心得意。 这时,不知谁人提议,难得如此多年轻俊杰齐聚一堂,不如即兴设一比武交流之局,让各家的公子们各自逞风流,展风采。 一时极为躁动,便是下方年轻弟子,也暗自蠢蠢欲动。场中不但权贵无数,还有佳人姑娘侧目,确实是比武会友难得场所。 “哈哈哈,有道是才子配佳人,久闻那红衣女貌若天仙,不如再贴些彩头如何,让那才子佳人见上一面,兴许又是一对良缘呢?”公孙家一中年人站起,拱手朝四方作揖,大笑间提议道。 云清岚望向周一流,心道:“王快刀所言果真不假,此地真有武者聚会,对流儿而言,此是难得历练机会,我该促成才是。” 便站起身来,声音清脆,“诸位,不如这样如何,我这有枚铃铛,我将抛悬于半空,那位俊杰先拿到者,便是获胜。” 她一出言,四下均是看来,议论纷纷。云清岚并非青宁郡人,名气不显,却被王快刀邀至前位。此刻又站出发言,引人各种猜想。 但她不觉有异,素手轻轻一抛,铃铛飞向高空,离地三丈有余,静静悬停。这一番手段,当真是技惊数座,让人瞠目结舌。 刚才诸多猜测质疑,顷刻被彻底打消,纷纷恭维道:“女侠好手段,好!就依你!谁取得铃铛,便是获胜!” 云清岚盈盈一笑,坐了下来,朝周一流道:“流儿,且去夺回,为师看好你。”周一流心道:“师尊用心良苦,我定不能负她!这铃铛我便是拼了性命,也要夺回!”当即重重点头,道:“师尊放心,我绝不让你失望!” 云清岚欣慰一笑,那各方新秀,在此刻各展神通。 第30章 江湖才人,再见冯红衣 最是年少逞风流,各家子弟各显威,但见那小巧铃铛悬于三丈上。一年轻男子站起身来,朝四下拱手作揖,旋即众目睽睽下昂首行至铃铛正下方,用力一踏,身体轻如羽毛,伸手朝铃铛抓去。 有人开了彩头,各家自不藏拙,“哈哈”一声大笑自某处座位传来。 随后两道破风声响起,已经跃起的年轻男子眉头一挑,凌空腾挪,灵巧躲避开来。却也因那躲避动作,泄了继续朝上的势头,无奈只能落地。 与那铃铛失之交臂。 他朝身后看去,一根木桩上,有两根木质筷子入木三分,死死钉在其上。 他神情一惊,本以为是银针暗器,正自恼怒,觉得这等即兴之事,竟下如此重手。哪料仅是两根筷子,便把他逼得险些受伤。 他呆立在原地。这时又一道狂声响起,“区区宵小,速速离去,这不是你能参与的。” 那声音四面八方传来,雄浑内敛。 一世家女子眉头轻挑,淡淡道:“是狂儒生,李大同。” 而被训斥的男子面色难看,不愿意退走,心想:“狂儒生厉害是厉害,但你藏在暗处,而我已经走铃铛正下方,这次只需有心提防,我取了铃铛,你又能奈我何?”。 当即再度跃起,心下警惕四周,同时伸手朝那铃铛抓去。 “哼,敬酒不喝,喝罚酒。”又是一道声音传来。一盏茶杯飞来,速度不及先前的两根筷子,但角度却更为刁钻,几乎封锁了所有躲避方位。 砰的一声,茶杯击中男子胸膛,“咔嚓”一声碎裂一地,那年轻男子倒飞而出,好巧不巧,摔倒在林尘附近。 林尘心道:“那暗中之人是谁,好强的实力,仅靠一盏茶,两根筷子,便将他人击败!” 他看向被击飞的男子,脸又一囧,“我招惹谁了我?本想快快乐乐吃顿饭,现在倒好,全是砸了。” 因饭桌翻倒,上面菜肴全落在地上,他先前全顾着作画,半口没吃,现在顾得上了,饭菜却也全落地上了。 林尘一时欲哭无泪。年轻男子站起身来,朝各桌拱手道:“好一个狂儒生李大同,我不是你对手,我自离去便是。”言罢,甩手当场离去。 场内爆发阵阵喝彩,李大同显露这一手,已是让不少大佬暗暗点头。这风流场地,是留给年轻人出手的,他们自不会插手。 含春楼二楼位置,莺莺燕燕巧笑不断,各类赞言也随之传来: “姐姐,这李大同谁呀?好生厉害的身手。” “嘿,我瞧见了,那黑衣服的便是他吧?嗯,生得虽不是很俊俏,但很硬朗的感觉。” …… 李大同眉头微挑,楼上楼下赞许之言,他均是十分受用,得意同时心中暗藏不屑:“就这点能耐也敢参与抢夺,自不量力。” 他如此想着,淡定从容吃着佳肴,只是姿态看似轻松,实则早在暗中警惕,打起十二分精神,留意四下环境。 那怕半点风吹草动,他定能立时觉察,后做出应对。 自刚才那名年轻男子退走后,场中迎来短暂寂静,彼此审视、观察,一时竟无人动作。 云清岚嘴角上扬,心道:“这般安静,可非我想瞧见的,既都是武者,便给我争起来,阴招阳招都好,都给我使出来。也好叫我看看流儿应变能力。” 云清岚手一挥,悬在天空上的铃铛,开始缓缓朝上飘去。 她道:“若再不出手,铃铛飞得太高,可就无人能拿到啦。” 言落刹那,果真让场中热闹起来。白虎武院天罡四子之一洪万拳,再按耐不住,一脚踏在桌上,竟相隔极远便朝铃铛凌空飘飞而去。 云清岚暗点头,“此子轻功不错。”洪万拳自年轻一辈中颇有名气,见他都出手争夺,其他人等自不敢大意。 他正要抓住铃铛之际,春雷武馆湖子真,青龙武院刘青云,亦是齐齐出手。 刘青云一记升龙爪,朝洪万拳率先抓去,两人有所过节,故一出手便争锋相对。湖子真乘隙而上,朝铃铛抓拿,却又见一女子横空出世,用一道彩色秀娟卷住他右腿,悍然拽下。 此女容貌娟秀,名唤林雪清,是青龙武院天骄之一,她用力一拽,湖子真无奈落地,她却乘势而上,直直朝那铃铛抓去。 场中皆赞道:“好!巾帼不让须眉!”林雪清正自得意,又见异变突生,原是李大同悍然跳出,朝她射来数道筷子。 她翻转彩娟,在身前画圆,将筷子一一弹飞,然而她终究只是武师,只是借住气劲,加之轻功武技,可一跃数丈之高,并非真的会飞。这一耽搁,使得她再伸手抓取铃铛时,已是高度不够,只能含恨作罢。 这时李大同咧嘴一笑,正是好时机,他朝一根一根大红实柱跑去,竟踩着木柱子,竖直跑上数丈之高,随后一个横向用力,以猛虎扑食之势,就要扑在住那渐渐上飘的铃铛。 “好!” “妙!” 场中大佬纷纷称赞,这李大同表现极为亮眼。王快刀也是轻点头,心中赞道:“此子时机把握极好,应敌之策别出心裁,若能吸纳入衙府,日后或许能有一番作为。” 然李大同亮眼,其他人却自不会差。洪万拳正与刘青云对掌,竟借助掌力反推,以更快速度朝上跃去,伸手要拿铃铛。 正当众人认为,胜负就在二人间角逐之际。云清岚轻吹一口气,拂去茶杯上的滚烫热气,眉头轻挑,柔声道:“流儿,不可自大。” 周一流登时站起,自信一笑,双脚一登地,竟展现出极为上乘的轻功来,他踩在湖子真肩头,笑道:“兄弟,借你肩膀一用。”旋即借助这道“踏板”,更上一层楼。 那势头之快,竟后来居上,赶上了洪万拳,快过下扑之势的李大同,在两人包夹之间,横擦一手,夺向那铃铛。 见此情形二人那肯。洪万拳、李大同均是心道:“哼,我青宁郡,岂能容你一外来者逞威风,若是传了出去,岂不人人笑话我青宁郡无英雄?” 当即两人动作出奇一致,不再夺取铃铛,转身牵制周一流。三人同时自空中落地,一番折腾,谁也没能讨到便宜。 虽并非擂台上拳拳对肉的真刀真枪对决,但这番争夺战,更是凶险万分,瞬息万变,更考验武者综合能力。看得人心弦紧扣,不敢有片刻分神。 林尘边是作画,边是分析局势。这出好戏,他亦是看得津津有味,乐此不疲。他心道:“那湖子真榆木脑袋,适才若声东击西,再假意缠住林雪清,再突然抽身直跳,便可拿下铃铛了。” “唉,李大同可惜了,我若是他,定是先这般,再那般…” 林尘伸个懒腰,作画至此,他任务便是完成了。张老画告诉他,此次“画宴”活计,画一幅品质上乘的画,便可得一枚赤龙币。但上限为八副,便也是说,一名画师最多只能赚取八枚赤龙币。 而自入场到现在,林尘已画十二幅画,他有自信自己画作品质皆属上乘,故那八枚赤龙币,早已是榜上钉钉的了。 此刻放松心神,他见楼中之人,无论来客亦是那楼中姑娘,注意力皆集中几人身上。他心道:“如今乱做一片,我又难得入含春楼一次,不论能否白嫖,去与冯红衣打个招呼总归无错。若她还瞧我不上,我便又下来便是,又不损失什么。” 林尘捏着下巴,又想道:“且我问心无愧,纵使是皮肉交易,也你情我愿,清清白白,有何好怕?又有何好惧?” 想到此,他意已绝,依照记忆中的路线,跑上那三楼去。 这一路擦肩而过者极多,但均未注意到林尘,纵使注意到林尘,也不觉有意,毕竟含春楼乃待客之地,人流本便混杂。加之今日大办盛事,比常日更乱更热闹数倍。 …… 冯红衣自然知道,这场盛大宴事,乃专门为她而设。那日采春后,那采春郎为她画的画,写得诗,皆可称之为一绝。 画卷悬挂楼中,她由此名声大噪,身价水船高涨,更引得含春楼背后实力关注,好似连锁反应一般,含春楼背后实力发掘她天赋极挂,决定重点培养。 那场中夺铃之争,她亦是看在眼里,她房在含春楼三楼,规格特殊,只需拉开窗边幕帘,无需低头,便可览尽下方情形。 这会儿她梳洗打扮,妆容早已妥当,身穿一席广袖的红裙,脸上施有粉黛,头戴金玉凤头簪。 当真是美艳动人。 下方争夺,她亦是看得津津有味,心中正念叨道:“夺铃之人便会上来见我,可我看啦,好似都没林郎俊俏。” 想到此,她平添一抹忧愁,那日邂逅,好似触及她心底,那夜滋味她时常眷念不已,好似做梦一般。 有时她便在想啊。这世上哪有采春郎生得这般俊秀,那般会说话,又能给人那般…说不上的滋味。 或许…那林尘压根就不存在,那日一切,不过是神仙送的梦境罢了。想着想着,下方争铃之战也陷入僵局,便好似她盘结的思绪,难以理清一般。 这时,却听房门被轻轻敲响。冯红衣问道:“是媚儿妹妹吗?” 林尘犹豫片刻,道:“红衣姐,不知你还记得我吗?” 冯红衣一愣,提着裙摆,快步走去开门。一开门,果真是那副俊逸面孔,只是衣着依旧寒酸。她一把抓住林尘右手,拉入房中,探头出门外左右巡视,见无人发现,才微松一口气,锁好房门。 冯红衣合上门后,嗔道:“你是谁?擅闯含春楼,可是打断腿脚的。” 林尘心道:“分明是你拉着我进屋,转头便又问起我是谁来,女子心思果真难猜。” 冯红衣凝视那俊逸面庞,心底竟涌出某些欲念,那日欢愉她实难忘却,且莫名有极大好处。但当她欲要朝他人分享这份好处与神奇时,又感觉有某股力量,堵住了喉咙,半句也说不出。 林尘心道:“我林尘从不以高低贵贱识人,他人觉得我低贱,我同样从不生气。我与她双修,对她同样有好处。看看有无机会,再白嫖她一次。” 林尘喜好白嫖,但不骗感情,否则以他那口才,此刻已情话轰炸了。 冯红衣嗔道:“你这小厮,上次被你骗色,现在又来寻我,莫非还想再骗一次不成?”说着,她自身便已经心中一荡。 林尘倒真想再骗一次,他自问还算良善,恩仇分明,底线明显,唯独某些方面,颇为随便,也可称之为‘风流’。 第31章 夺铃之争,守诺 那楼下群雄争铃,好一场龙争虎斗,智慧、谋略、武力皆一一体现,更可看出一人性情。例那春雷武馆湖子真,一手闷雷棍法实是精湛,少有人敢与其硬拼。 然轻功欠佳,且性格沉闷,武力虽强,但难以奈何他人,且性格上欠缺一二火候,数次尝试而不可得,便徒增暗恼生气,失了静气后,动作便更乱更急。 再观那青龙武院刘青云,升龙爪颇有门道,出手更是狠辣,同院的林雪清曾来阻他,他一恼之下,竟招招要害,最终抓破了女子衣裳。 林雪清生得秀美,一手彩娟出神入化,若对上湖子真等人,能占据极大优势,但偏偏被刘青云武功所克,衣裳破碎,她羞愤无比,暗啐一口,便愤然退场。 回到座位,一旁侍女递来衣裳,她披在身上,却再不重新加入。 却说有人退场,便有人入场,些许本无意角逐,无意出风头之人,见那场中争得火热,那同辈之人手段齐出,计谋齐显,当真热闹至极。 便想着,此等盛事,实不多见,纵使夺不得那铃铛,也不见得是败,更不见得是亏,全然可当作是场历练。当即纷纷跃上前来,参与争夺。 白虎武院天罡四子更是齐齐出手。更有各大武馆传人,乃至帮派金牌打手,均是不甘寂寞。热闹至极,盛大至极。 无愧于“年少轻狂”,更该是“一夜风流”。 然楼下热闹,楼上却也自有别的热闹。说起林尘与冯红衣二人,两人从头算起,也不过两面之缘。 说有多大情感,却也未必,林尘修身不修情,而冯红衣看似无限眷念,真心如何,他人又怎能知道? 她身处含春楼名利场,又怎会单纯?然而不管如何,两人再度相见,却也确是干柴烈火。不说两情相悦,但少说是两欲相生。 林尘体如铅重,苦练拳法,劣质药浴,甚至以粗劣元气锻体,早已累下极多旧伤。他急需有人助他化解。 他心道:“我问心无愧,何必遮遮掩掩,又何必瞻前顾后。”便坦率道:“红衣姐,你便再教我尝尝女人滋味如何?” 他不掩盖欲求,却坦率真诚,冯红衣颇为触动,未曾见过这般眼睛。不由得有些痴醉,两颊升起红云。 冯红衣欲拒却迎,嗅到林尘的气息,便全由不得自己做主了。不知太初阴阳诀所致,还是她本便如此。 但见那三楼上,烛火虽通明,却有春光更浓。 太初阴阳诀再度运转,那黑白磨盘以肉眼可见之速度,缓慢运转。无以言语形容之妙,回荡身心之间。 如欲登仙,畅游云雾之间。 冯红衣道:“林郎,这身妆容不易,莫要弄乱了。” 林尘点头应允,体悟双修之妙,同时感觉体内各处暗伤,正缓缓复原。多日积累的杂质,在黑白磨盘转动之间,一点点盘磨殆尽。 且黑白磨盘每一转,哪怕弧度微小,也可滋生极多元气,而林尘施行双修法诀时,体力几乎无尽,劲力自然也是无尽。 他又分出心神,将元气与劲气交融,化做“气劲”潜藏体内,便这般越积越多,越积越多。那血肉、筋骨、之间,几乎气劲溢满,但却仍不休止。 本太过充盈,有涨体危险。可双修之时,林尘境界进展又是极快,轻“砰”一声,便已入“武师三重”,全身强化同时,肉身容纳气劲的量,又增上一倍不止。 故又继续叠加。 冯红衣也沉浸此中美妙,莫说修为了,便是寿元、福源也随之增长,体质渐趋近先天状态,天赋更是得到拔高。 且感悟横生,近日含春楼幕后之人传她一本武技,她苦研数日,却苦无感悟,却在这刹那,隐约有所明悟。 只是无暇顾及,只能暂且搁置,尚存理智,又让她时不时朝铜镜望去,恢补妆容。这次相遇,多是有些仓促了。 她心道:“这弟弟好生厉害,楼下为见我一面,尚争得水深火热,若叫他人知道了…” 林尘体内旧伤,很快便得以痊愈,神明清明,宛若傲游天地之间。冯红衣粉红色绣鞋下,足心早已冒汗。 这时有人敲门,是含春楼刘媚儿来了,她道:“红衣姐姐,你在看吗?楼下那番较量,可是好生热闹啊。” 冯红衣吓了一跳,忙道:“媚儿妹妹吗?姐姐在看,在看,那…那刘青云公子好生俊俏。”她本想说“霸道”二字,然而心中正想着林尘,脱口而出,便成了“俊俏”。 刘媚儿心道:“刘青云?难道红衣姐对他有意思?我且去告知一二,好叫他卖力点,夺下那铃铛。” 她说道:“姐姐,那些公子当真不错,你尝过后,可要给妹妹们说说滋味呀,姐妹们可羡慕你了。那么多年轻俊杰,全在争姐姐你一人。” 冯红衣心道:“好妹妹,平日怎不见你这般话多,可害惨你姐姐我了。”她说道:“媚儿妹妹,你先下去吧,姐姐妆花了,正补妆呢,不与你说了。” 刘媚儿听那声音,似柔似糯,还以为红衣姐朝自己撒娇,心道:“哈哈,红衣姐定在看心上人争夺,浮想翩翩呢,也对,心上人要紧,那还顾得上我这个可怜的妹妹。”说道:“嘿嘿,那媚儿不打扰了。” 说罢,迈着步子离去。她下了楼,在二楼停下,见场中之人依旧未能分出上下,而铃铛已升至四丈之高。 刘媚儿娇声道:“刘青云公子,红衣姐觉得你俊俏呢。” 那娇声传出,刘青云抬头望来,顿时心情激荡,再环视周身天骄时,心中暗生不屑,想道:“你们这厮,我刘青云早便与红衣妹妹相识,被她容貌才情倾倒,纵使你们夺得那铃铛,又能如何?” 当下,他心中一定,更添热血,心中又道:“不行,红衣妹妹正看着,我无论如何,也要夺下铃铛,见那红衣妹妹一面。好亲耳听她说。” 见冯红衣一面本不算难,只是夺了铃铛,再去相见,却是截然不同。 想到此处,刘青云升起无穷斗志,招式更为狠辣,升龙爪角度刁钻,一连击退数人,大展身手。 那众多大佬纷纷笑来,年少风流,红颜一赞值千金,哪位英雄俊杰没经历过? 云清岚不止在看周一流,亦在看天下群雄,此刻也是轻点头,看到他人颇多闪光之处,她心道:“此次历练,对流儿作用极大。”她目光落在周一流身上,见他出手越发沉稳,时机把握越发成熟。纵使有意无意,被众多青宁郡天骄针对,虽隐有些手足无措,但总归能应对得来。 她又道:“正平拳法倒真磨去了流儿身上的急切性子,流儿终于长大几分了,也好叫为师不用那么担心他了。” 想到此,云清岚浅浅而笑,觉得此行不虚。王快刀就坐云清岚身侧,他拱手道:“云前辈,我有些事情,需外出一趟,便先行离去了。” 云清岚轻柔点头,道:“快刀,你不必理我,且去忙吧。” 王快刀点头,快步走出含春楼,四大捕中王且秋、林大春、张中夏,紧随其身后,只留下一名张冬,陪同云清岚左右。 以云清岚的实力,实不用人陪,但云清岚非青宁郡人,人生地不熟,又是先辈,这般落在此地,实在是有失礼仪。 “小冬,不必拘谨。”云清岚看向张冬。 张冬讪讪一笑,这时,潜龙帮帮主囚人毒,提着一壶酒,朝此走来。他身材高大,外形彪悍,身穿锦衣,留着长发,但梳成长辫,皮肤黝黑。他爽朗一笑,道:“前辈,晚辈敬你一杯,可否赏脸?” 云清岚未去接酒杯,坦诚道:“不必了,你若敬我,他人瞧见,定也要来敬我,我实不喜欢这般,便抱歉了。” 囚人毒脸色登时抽动,却又立时转为笑容,道:“哈哈,既如此,便是我囚人毒自找没趣了。”他悻悻退回座位,目光霎时阴寒。 潜龙帮乃青宁郡地头蛇帮派,实力极大,寻常武馆之主,都需给他三分薄面,不敢轻易得罪。 唯有梅花帮能与其抗衡,“潜龙帮”取名潜龙二字,便是好叫那过江龙来到他的地盘,也需老老实实趴着卧着。 此刻折了面子,自愤怒不已,却不敢表现,他侧头在身旁小弟耳边低语几句。那小弟连连点头后,快步离开含春楼。 …… 林尘收获颇丰,体内旧伤痊愈,黑白磨盘滋生的精纯元气,与自身源源不断的劲力结合,使得他身躯鼓胀,空有一生庞大气劲,却无处去发泄。 他还欲修行,却听抽泣声渐起,林尘一愣,停下修行,问道:“红衣姐,你因何而哭?是我对不起你么?” 冯红衣抽泣道:“林郎,不关你事,是我自己对不起自己。” 林尘心道:“鬼才看不出你应我而哭哩,我林尘自诩风流,但绝不逃避。”他便道:“红衣姐,你撒谎,你应我而哭,你告诉我,我全帮你解决了。” 冯红衣见此,只能告知缘由:“林郎,此事怪不得你,与你一起,姐姐很开心,只是姐姐曾立下誓言,绝不做随便之人。” 冯红衣又轻声道:“上次乃是赌约,但这次姐姐破了誓言,成了随便的人,心中突想到此,正伤心呢怪不得你,只是姐姐没能守住诺言。” 林尘登时明悟,冯红衣极重诺,上次为一诺之言,让自己白嫖一夜。她既非随便之人,自然不会因“钱财”“好处”,便与人交合。 可如今,她却难抵林尘魅力,情不由己,与他…,二人本便俊男靓女,便是这般又能如何?可就是这在林尘看来,合情合理问心无愧之事,冯红衣却绕不开自己那弯来。 认为这样一来,自己破了诺言,与含春楼中的一些为了钱财献身的女子,又有何处不同之? 故此,她觉得自己破了当初诺言,神伤不已。 林尘想明白这点,便道:“却也未必,红衣姐,你未必没守住承诺。” 冯红衣擦去眼泪,道:“你这小弟,油嘴滑舌,又要说什么胡话来讨我笑了?你让姐姐静静,姐姐真的伤心呢。” 林尘道:“可不是胡话,红衣姐,你想啊…场中为你夺铃之人,正抢得水深火热,夺到铃铛者,便可上来见你一面。” 冯红衣道:“确是如此。” 林尘笑道:“那如若我下去夺铃呢?我若夺得铃铛呢?这样一来,先前你我之事,便不算你不守诺言了。” 冯红衣道:“林小弟,不是姐姐看不起你,你瞧那下方,有多少俊杰抢得水深火热,你连武师都未是,又怎么可能?” 林尘道:“若这样如何,我们再打一赌。” 冯红衣娇嗔道:“你这小厮,又想赌什么?” 林尘笑道:“这次…便赌十次,我若夺下铃铛,你便欠我十次,如何?” 冯红衣两颊升红云,只心中啐骂一句,这小厮口无遮拦,说话怎这般露骨,但却是抱胸娇声道:“你若真夺了铃铛,何止十次,便是百次、千次,姐姐都依你,只是…” 话未说完,林尘便已经起身走去,冯红衣心下一紧,拉住他手,惊道:“你还真去不成?” 她原以为仅是玩笑话,故语无遮拦,说话不加思索。此刻拉住林尘,除却惊讶外,还有便是担心林尘一时冲动,伤了性命。 林尘笑道:“有道是冲冠一怒为红颜,我见不得红衣姐哭,更不觉得你是随便之人,红衣姐,你且看好了,我这边为你夺铃而来。” 他刚行几步,又折返归来,环顾一圈,拾起桌上的一副青铜面具。那面具是先时盛节,冯红衣游街时,觉得好玩,自个买下的。 林尘带上面具,理好长发,朝冯红衣笑道:“我待会再来寻你。” 冯红衣望那背影,愣愣出神,心中仍不确定,这林尘是否真为自己,下去夺铃了去。但临走时的轻语,却让她心中暗生期许。 她见林尘真的离去,美目中既有期许,又有担忧。心道:“楼下群雄虽多,但无一人有林郎俊俏。若他真能夺下铃铛,那便好了。我既不用做违背诺言之人,又…” 想到此,她面色一红,脱下粉红绣鞋,赤足走向窗边,右手持一圆扇,半遮住面孔,朝楼下望去。 林尘步子稍急,他心道:“我阴阳共济,与红衣姐同修过后,旧伤痊愈,又气劲鼓胀,快超过肉体承受极限,同修时因神魂愉悦,尚未察觉,如今还需快快发泄出去,否则憋得紧。” 青铜面具下,他嘴角上扬,参与夺铃,既是为讨美人欢心,方便日后心修行,还有便是,他亦有一颗好武之心。 虽无意出风头,但如此机会,如此契机,又气劲充盈,叫他如何视而不见? 第32章 巧压群雄,夺得头筹 李大同、湖子真、周一流、洪万拳、刘青云五人因最早参与争夺,气力到此刻已经隐约不续。 再加之后续年轻强者涌入,又分别来了潜龙帮金牌打手向大龙,王家的王柔,梅花帮打手顾英,散人剑客仇万仇。 一时局势更为变幻莫测,而那铃铛已飘至五丈高,这个高度寻常武师强者单以脚力跳跃,是很难达到的,需借助环境,例如耸立的柱子。 含春楼占地极大,单是大堂中便有十余根木柱耸立,用以支撑楼体不塌。 但这撑梁之柱间分布有近有远,并非根根都可用作借力攀爬,与铃铛离得较远的木柱,便无人问津,离得较近的木柱,则引来多方争抢,若非木柱材质特殊,坚固异常,哪经受得起这般摧残。众天骄目的相似,均是想借助木柱攀升到足够高的位置,再悍然一跃,抢夺渐渐升空的铃铛。 正当诸多年轻俊杰,将注意力集中于木柱之上,奋力争夺,抢占位置,攀向高处时,周一流悄然行至铃铛正下方,回头看一眼师尊云清岚,心道:“此铃铛估计已有五丈之高,快要触及含春楼二楼,寻常轻功决计飞不得这般高。但…师尊正看着,我定要再试之一试,取得铃铛,也叫师傅不敢再小瞧我。” 当即,他做势就要腾空而起。洪万拳人等见他欲竖直起跃,心下一紧,纷纷想道:“此人轻功极佳,不与我等争夺木柱借力攀爬,难不成真能跳这般高不成?” 一根木柱上,约莫三丈高处,悬挂两道身影,分别是刘青云、潜龙帮向大龙。他二人一左一右,一手紧抓木柱固定,一手招招凶险攻向旁人。正自纠缠着,也纷纷留意到周一流,想法与洪万拳类似。 刘青云又想到,先前过招时,这外来者轻功极为灵巧莫测,心中早已暗生忌惮,当即惊恐交加,急吼道:“将他拦住。” 话落之际,众人几乎一起扑向周一流,他们都是聪明之人,周一流若真有厉害轻功,又叫他彻底施展开来,跳到四五丈的高处,那便再难阻止了。 无人敢大意,更不敢小瞧周一流,纷纷严阵以待。刹那之间,便已有四位天骄扑来,分别是洪万拳、刘青云、向大龙、湖子真。 其中刘青云与向大龙,是从木柱三丈高处,横向大跳,自上朝下笼罩,凌空扑杀而来,势头勇猛。 其实这二位俊杰,好不易爬到三丈之高,实不愿就此跳下。只是两人久争不下,互相纠缠,心底早已各自厌烦。再加之两人气机相连,刘青云扑跳,向大龙只能相随,否则刘青云若用出一计“探龙回爪”的功夫,向大龙定会被打落木柱。 反之,向大龙若跳,刘青云也必须跟随,否则向大龙跳落之际,来一招“回腿”,刘青云亦会陷入危险境地。 多方考量,心思变幻,仅在转瞬之间,两人既是无奈之举,亦是明智选择。而洪万拳、湖子真二人,本在另一根柱子上纠缠,斗得正起劲,被旁人击落,本满心愤恨,欲爬上去报仇。但突然见周一流不大对劲,心中焦急,便不管太多,快步奔来。 霎时间,被全方面包夹的周一流,本该身处困顿之境,暗自恼恨旁人针对,从而破口大骂才对。却见他嘴角上扬,露出一抹自得轻笑。 云清岚大感欣慰,眉宇稍缓,心道:“倒是我小瞧流儿了,竟也会用上了计谋,可不似他那榆木脑袋,总算学聪明了一二。” 洪万拳率先冲来,一拳挥出。周一流身如轻羽落叶,轻飘飘避开这一拳,随后一脚踩在洪万拳右脚膝盖,用力一踏,身体拔高一筹,脱离地面。他左脚紧随而上,踩在洪万拳胸口,又是一踏,身影再度拔高一筹。 洪万拳色变,急伸手去抓,但还是晚了一步,抓了个空。周一流已经离地半丈,高出他大半个身子。这还未完,他又抬起右脚,一脚实实在在踩在洪万拳肩膀,用力一踏。 此刻离地已有两米有余,还未及一丈,但势头勇猛,好似刚刚从平地起跳,还有极大的上升势头,看得旁观之人纷纷捏紧心神,屏住呼吸。 云清岚心道:“流儿在这关头,能用上诱敌计谋,并保持冷静,确实难能可贵,但这游龙步尚未练到家,且先前有诸多机会能一举取得胜利,但他却全然错过了。” 云清岚虽是这般想着,但见周一流大放异彩,展露不凡。尽管觉得不算完美,却也嘴含浅笑,心道:“若无意外发生,应是流儿胜了。我虽开心欣慰,但事后不可太过赞许。否则以流儿性子,定要飘到天上去。” 周一流借洪万拳踏板,跳至半空之中,洪万拳气急败快,却也空只余无奈,只能看着他远去。 自上朝下扑来的刘青云、向大龙二人,也各自变色,知晓自己是中了计谋。 周一流自平地起跳,想拿到五丈高的铃铛,仅靠一道踏板,是远远不够的。他诱敌包围,便是寻求更多踏板。自高处跃下的二人,自然正合了他心意。 当二人意识到这点,却已为时已晚,他们扑来之时,偏偏没想到周一流藏有这一手。置身空中,他二人便是想要反悔,却也来不及了。 两人做出最后抵抗,均是双手齐出,大开大合,好似一道大网。刘青云心道:“好个外来客,气煞我也,红衣妹妹尚且看着,我一时大意,被你摆了一道,此事我记下了!” 然而周一流身法极高,自空中翻转腾挪,巧之又巧,妙之又妙,避开了两人抓拿,一脚踩在刘青云后脑,一脚踩在向大龙后背,用力一踏。 轻飘飘飞向那铃铛所在。 而刘青云、向大龙扑了个空,加速坠地摔了个结实,顾不得惨叫喊痛,立刻一个鲤鱼打挺,从地面翻起身来。 他们抬头紧张望去,那周一流已跃上四丈之高,再无人能够阻拦,只祈求他自己失误。 周一流飞至五丈,距离那铃铛已不足半米。正是这险要时分,却又生变故! 但见一头戴面具的男子,不知从何处窜出,手持那铜锣,用力一敲。只听“咚”的一声,震得人耳膜生疼。 林尘这一铜锣,乃是下楼时在路边顺手拿来的,这用力一敲打,用上了十足的气劲。 嘈杂现场顷刻安静。众人寻及声音源头,纷纷侧目于他。 那三楼处的冯红衣身子一僵,瞧见那道身影,一时美目涟漪荡漾,又羞中带恼,这小厮...出场也太张扬了。 随即又浅笑含羞,他好似总这般与众不同。想到深远处,冯红衣贝齿咬唇,娇艳欲滴,神情动人。 林尘此举可并非为了出风头,而是以巨响干扰心神。先是他放下海口,说要夺得铃铛。可刚刚下到现场,便见快要结束。 他怎能坐以待毙,当即敲响铜锣。周一流那游龙步厉害自是厉害,但云清岚点评一针见血,他并未练到家,被铜锣这一震,刹那间慌了心神。使得体内气劲荡漾,失了那游龙缥缈之意。 本稳稳到手的铜铃,就这般失之交臂。上升之势耗尽,开始缓慢下落,他极力伸直手,去勾那铃铛,但几尺距离宛若天堑。最后随身子下落,越离越远。 周一流再难淡然,落地时气恼看向那敲锣之人,心道:“好个藏头露尾之辈,坏我好事,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领!” 林尘走入现场,十余位年轻天骄,均停下动作望来。林尘稳了稳面具,半点不惧场。 他头戴面具,实是想到自己“气劲”鼓胀,只怕比大多武师还多。今日展现的实力,并非自己真正的实力。他若以真身夺得头筹,日后那些年轻俊杰必要来寻他麻烦,找他比武。 那时他恢复常态,又哪里会是他们对手?不得已谨慎而为,实非他胆小怕事,不敢真面目示人。面具在身,他嘴角上扬,却也打算张狂一会。 林尘气劲鼓胀,但实力在这一众天骄中并不算强。刘青云的升龙爪、湖子真的棍法,均是极有门道,造诣极深的武技。林尘与他等相比,终究稍显稚嫩。便是论实战经验,也不如绝多数天骄。 但知己知彼,百战百胜,这各方天骄浑身解数早已使尽,林尘早便默默记下他等出招特点,性格、等诸多特性。 再加上先前作画,对含春楼环境已然极熟。 如此前提下,林尘再凭借气劲鼓胀这一优势,未必不可夺得头筹。 周一流落地,恼道:“你面具都不摘,吃我一剑。”言罢,抽剑杀了上来。林尘侧身躲避,左右翻滚,步步避退。周一流本性急切好怒,纵使近日有所改善,但又岂是彻底变好的? 云清岚蹙眉一叹,周一流又让她失望了。她心道:“虽难免失望,但如今情形,也不全怪流儿。换作是谁,只怕都难掩生气。”她看向林尘,那身材、那面具、那步子,让她颇为熟悉。 登时一回想,便彻底明了,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是他?看来他已用我的药浴之法,又相继食用了六合鹿腿、蛇胆,实力大涨。如此一来,便有意思了。” 她抬头瞧那铃铛,心道:“如今铃铛已高至五丈,他此时才登场,是有何打算?难不成心中对流儿有怨,此来不为夺冠,只是见不得流儿夺冠?” 她暗暗点头,想来八九不离十了,却也不恼,她并非是希望周一流夺冠,只是希望他能得到历练。她美目凝望,观看场中变局。 林尘出场惹眼,自然引得多方猜疑。入场中人,多是身世清白,颇有名气之人。单看武功路数,便知根脚在哪儿。但林尘这一高调出场,不但无名无姓,连同面孔都遮了去。 便有人问道:“你是何人?来自何处?” 林尘一边避开周一流,一边分神笑回道:“我啊 ,我当然是含春楼的客人,来自青宁郡。” 问话之人一恼,这番回答,不是净说废话吗?他悻悻发火,低声“哼”了一句,不再理会。但却心生恶感,盼着这小子狼狈输走。 周一流连捅十剑,无一剑击中林尘。他体力渐少,自入场后便遭针对,气劲已然见底,体力更是不支。 不等周一流退下,洪万拳便又提拳杀来。他刚被折了面子,正自恼恨,又见林尘高调登场,大敲铜锣,便想寻他发泄。 他一拳袭来,林尘却抽身一闪,不与其硬碰硬。他此来是夺铃铛的,可并非比武的。且他已想好对策,不必与众人动粗。 他速度极快,双腿施加极大气劲,每一步都横跨数米。纵使是武师,也难以这般调用气劲,真这般跑路,只怕不出百米,便气劲耗尽,筋疲力竭了。 然而林尘气劲鼓胀,不先行泄去一些,憋得难受。且他脚底穴道通顺,气劲可透出脚底,化做推力奔跑,林尘用气劲提速,无论是效率还是消耗,均远比常人要高要小。 展露这一手,霎时让场中天骄心神一顿,暗自比量,惊觉自己速度竟远不如他快。 刚才无论洪万拳,还是周一流袭击,林尘均是躲避为主,并未展露武技,更没显露跟脚。但仅凭借这番速度,便已让场中天骄心中警惕,不敢小瞧他了。 林尘直奔向一根柱子,柱上正有两人悬停在三丈左右位置,也陷入先前刘青云、向大龙般的僵局。那两人悬于左右两侧,彼此牵制,是跳也跳不得,上也上不得。见林尘朝他们奔来,便认为他也是想借助木柱攀升,再跃起夺铃铛。 两人一咬牙,放弃攀爬,挂在木柱上,集中精力阻击林尘。而是此时,地面上的刘青云、湖子真、周一流等人,紧随其后,朝林尘包围而去。 尤其是周一流,他与那铃铛失之交臂,最是可惜,恨不得砍了林尘。包夹之势已成,场中少年天骄,竟默契的同时针对一人! 实非他们卑鄙,只是林尘速度太快,让他们惊惧。 三楼处,冯红衣捏紧裙边,紧张得手足冒汗,心中埋怨道:“你这小厮,怎不低调些,非惹得他们针对么。”旋即又莫名有些生气,心道:“好个林小弟,骗得姐姐好苦,你分明修为不差,却伪装采春郎诱骗姐姐我,我却也阴差阳错,着了你道,唉,罢了罢了,别受伤便好。” 林尘又取出铜锣,用力敲击,咚咚声响扰人心神,弄得人烦躁,待走到柱子前时,他卯足了势头,更加快步伐,朝那木柱子跑跳而去。 湖子真道:“快跟上,将他围住!”这一跟上,林尘当真是前有狼,后有虎,木柱上挂着两人阻拦,身后又跟着数人追逐。 林尘猛然一跃,足底大量气劲喷涌,这一跃竟直有数米之高。却也因此露了端倪。 这林尘速度虽快,但不会轻功,全是凭借自身特质,在与众天骄角逐。云清岚看得更透,心中惊道:“这林小弟足底似有气劲透体而出,是了…他不会轻功,便是依此才能健步似飞,这样奔跑快是快,但不会轻功,纵使跑得再快,也难以跳得很高。” 云清岚猜想果真没错,林尘那会什么飞檐走壁,别说有人阻拦了,便是无人阻拦,你叫他爬五丈之高,却也根本不大可能。 见此情形,场中一众天骄,均有种被摆了一道的感觉。嘴角抽搐,神情各异,不知如何形容是好。 林尘横踩木柱,用力一崩,竟横飞了出去,跳出了包围圈,离地高度约莫有两丈多,接近三丈。 若林尘真会轻功,凭借此刻鼓胀的气劲,与通窍的脚底,真切有可能平地跳五丈之高。然而他纵使跳出包围圈,离地三丈,距离那铃铛也仍有极远距离。 他稳稳落地,马不停蹄,又跑向另一方向的木柱,这一次,众天骄互相对视,决计是不愿再追去了,丢不起那脸。 林尘一如先前,这一次,他眼底精芒暗闪,全身澎湃的气劲,一股脑涌向足底,起跳的刹那,顷刻迸发出来,同时右手伸入怀中。 这一次起跳,远比上次起跳得高,已经接近两丈,便是六米之高,林尘踩在木柱上,借住势头上走两步,因不会轻功,就要落下之际。 他又用力横向上的一蹦,大量气劲涌向脚底,化做推力,高度已然来到三丈五之高,然而依旧远远不够。 这时,林尘竟从怀中乾坤袋,掏出一根极长的竹竿来,长度约莫四丈,是刮来挂灯笼用的,细细长长,但材质坚韧。 他以竹竿撑地,借助反撑之力,身影再一拔高,来到四丈半的高度。这刹那,他已经凌驾众人之上,成功达到这高度的,除却周一流外,便是他了。 然而距离五丈,甚至已及更高的铃铛,还有极远距离。众天骄愣愣看着那道身影,一时油然而生敬佩。 周一流瞳孔一缩,他本以为林尘终会失败,但见他竟朝另一根木柱落去,恍然间猜到林尘打算。 原来林尘适才在两根木桩间跑动,是以步距测量柱子间距离。 两根木柱相隔虽远,但借助竹竿,可实现凌空跨越。于是林尘先跳上一根木柱,助跑加上全力起跳,可有二三丈左右高度,再朝另一根木柱横向跳去。 高度便有四丈左右,再取出竹竿一撑,高度足有四丈半,落到对面柱子时,林尘立时再一个横跳,便可来到五丈之高。 他好似扑飞的雄鹰,一手抓住铃铛,转头朝那冯红衣看去。 但见那三楼窗户旁,身穿红裙的女子,目光似水,秋波连连,心神早已荡漾,便是片刻也挪不走目光。 心中只道:“他如此待我,为我一诺夺铃铛,世间人有千千万,但这般一人,又能寻出几个?” 她心一颤,意识到林尘不会轻功,这样落下去非得摔死不可。便手一挥,袖子中飞出一道红娟,将他身子卷住,再一甩,让林尘落入二楼的女子堆中。 一时间香气扑鼻,不知多少人艳羡。 林尘爬起身来,笑道:“诸位,承让。”他爽朗一笑,径朝三楼行去。 若说风流… 只怕无人能风流得过林尘,送画作诗,后是一诺夺魁,任那位女子,见到这般人能不动容。 二楼众女子,悄生生望着他的背影,恨不得摘下面具,看他的真容。 第33章 不可沉沦美色 林尘直上三楼,宴会却并未结束,场中群雄皆在,众年轻子弟虽被压了风头,但这一番智谋、武力的较量,也大可称为是各展风采,各有风骚。 潜龙帮、梅花帮……各大武馆势力,对其中几人颇为欣赏,更有势力起了招揽之心。只是那夺得铃铛之人,实在让众人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人取巧成分极大,且在场中人均知晓那人不通轻功,武力如何更不好定论,但单看气劲雄浑程度,怕也不低。 因其出身不详,来历不详,自出场到夺魁,也不过只用了短短半炷香不到的功夫。让众人实不愿意多谈,谈之也无益。 宴会一如既往热闹,众天骄纷纷回到自己座位,彼此间也有人打出了火气,怕是事后还要约上一架。众人中最为耿耿于怀者,便属那青龙武院刘青云。他一想到那藏头露尾之辈,夺了铃铛去见自己的红衣妹妹,便周身不适,送入口中的菜肴,也变得平淡无味,心不在焉。 他心道:“红衣妹妹心有所属,觉得我俊俏,且她为人重诺,应是不会轻易委身他人,唉,刘青云啊刘青云,这么好的机会,便叫你这般错过了,红衣妹妹若事后怪你、不再理你,你可怎般是好啊?” 他恨不得拍自己一巴掌。此刻,周一流回到云清岚身侧,神色不忿,抱怨道:“若不是总有几人偏就针对我,我定可取回铃铛!”他愧疚道:“师尊,是流儿愚钝,学艺不精,给师尊丢脸了。” 云清岚道:“你此次历练,结果虽不尽美,却也可圈可点,武者胜败乃常事,你需有事事争第一的心,但又不可将胜败看得太紧要。” 云清岚心中却道:“流儿终究不如林尘小弟机警,我却也误会他了,认为他是瞧不惯流儿,特意阻流儿夺魁,未曾想他真是为夺魁而来。” 她便又想,林尘若会那游龙步,只怕早便夺得第一了,她心中其实已暗暗赞叹。强者自强,弱者自弱,总有一些武者分明武技低级,修为低微,但偏偏能以弱胜强,以下制上,其中关键,便在于此。 云清岚望着眼前的汤汤水水,又看那魂不守舍,仍未回神的周一流,心中叹道:“流儿历练之路尚远,我虽是他师傅,但总不能事事照料,且…罢了,尽力教导他罢,人各有福,强求不来。” 宴会正闹得欢快,三楼处冯红衣住所,两人也闹得欢快。 冯红衣又喜又嗔又怒,道:“你嘴里没句实话,姐姐以后不与你玩了。”紧接又道:“姐姐最讨厌别人骗我,你说说你,骗了我多少次?” 林尘将铃铛系在冯红衣的右脚脚腕上,那粉嫩小脚好似温润的白玉,骨子里的风流,让他深刻明白一点,给不起的承诺就不给,回答不了的问题便不回答。于是乎邪笑一声,便抓起那小脚,轻挠了起来。 冯红衣哪能反抗,只有求饶的份。宴会还在继续,到了后半场,冯红衣理好衣物,娇嗔看一眼林尘,匆匆补好妆容,理好衣物后,便下了楼去。 林尘目送她离去,心道:“与红衣姐双修,对我进展确实极大,但武者一途,终究要靠自己,万不可沉沦温柔乡中,荒唐了意志。” 他盘腿而坐,知晓冯红衣此去下楼,是要与众多来客应酬,展露头角,打下名声,怕不会太快。他自也不闲着,呼吸天地灵气,默默提升自己。 冯红衣下了楼去,身穿红衣,朝众宾客盈盈一拜,举止有度,既风雅又不失端庄,全不似风月场所中的女子。却也对,若是寻常风月场所,又哪里有实力举办这等大宴,聚集一郡人才呢? 含春楼背后势力怕是颇大,此刻见众宾客反应,便也能瞧出一二。冯红衣虽是晚辈,芳龄刚过二十,却无人敢小瞧,均是含笑回应。 冯红衣笑着应酬,心却飘到了楼上,心道:“我该快些应酬才对,林郎可还在屋子里等着我,若太久,他定要等得急了。若…再在我那屋子翻找,可…” 冯红衣娇态自生,更是美不胜收,一路敬酒过去。本距离年轻同辈还有一定距离,但刘青云又见那魂牵梦绕的身影,登时站起,略显局促,“红衣妹妹,你可还记得我?” 众宾客一顿,朝刘青云望去,刘青云适才表现不错,但此刻一惊一乍,实在太失礼数。更是不尊前辈,冯红衣离他还极远,中间夹着诸多先辈未曾敬酒,他便率先发问,迫不及待了。 冯红衣笑道:“青云公子,红衣待会再与你边饮边谈可好?” 刘青云恍然回神,忙道:“是青云心切,失了礼数,青云自罚三杯。” 旋即痛饮三杯,悻悻坐下,不知自己是怎么了,他实有太多要问,想问林尘上楼后,发生了什么,想问冯红衣是怎般看他的。 越想越乱,便只呆呆瞧着那道身影。冯红衣一路进去,王家、刘家、潜龙帮、梅花帮…均无太多意外。冯红衣不似林尘一般巧舌如簧,但应对这饭桌上的事,却也轻松自如。 云清岚、周一流师徒见冯红衣越行越近,便也均是望去。周一流目光定在冯红衣身上,心中念起先前在一楼闲逛,看到的那幅画作,画作旁的那句诗词。 但觉对方的一颦一笑,都那般娇艳,云清岚留意到周一流反应,心道:“流儿这是长大了啊,日后相处更需避讳,下次去周家,便顺道与流儿父母提提,趁早为他寻一门亲事。”她笑问道:“流儿,为师可从未见过,你看那家姑娘看得这般入迷。” 周一流道:“师尊,她不一样。” “哦?”云清岚来了兴致,“倒是与为师说说,她那般不同了?”她望过去,说道:“若论样貌,她确实不错,定也不至于把流儿迷得失了神吧?” 周一流道:“徒儿见过那画像,画的极美,但画上更有一句诗,意境极浓,徒儿便觉得…她好美。” 云清岚道:“什么诗,与为师说说。” 周一流将“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那半句诗词念出。也正是这时,冯红衣行至他面前,正巧听见,便又想到那林郎,一时面若娇花,掩嘴轻笑,大方道:“得此诗词,确是红衣所幸。” 周一流乱了手脚,局促不安,急忙站起身来,朝冯红衣拜了又拜。可把冯红衣逗笑了,一边拜回去,一边道:“公子,我们是同辈,可不需行此大礼。” 周一流面红如霞,更不知该做什么,从未觉得自己手脚这般多余,好似放哪儿都不合适。 冯红衣落落大方,想起先时与林尘交谈,她说自己胭脂水粉气重,不比那清幽出尘的仙子。林尘却告诉他,他偏就觉得胭脂水粉香。当然,他又后半句未说,清幽出尘的仙子,想来也香。 冯红衣敬两人一酒,随后又款款离去,长裙拖地,信步慢行,隐有悦耳铃音响起。云清岚亦在回味那诗句,心中只道:“真乃妙诗,此女日后定会扬名。”又看向周一流,叹道:“流儿生性急躁,怎的碰到女子,便这般无措了?实丢了脸面,男儿就该潇洒才对。也罢,这般男儿何其难寻,流儿做不到也是正常。这样也好,至少流儿不会三心二意,游走花丛。”正想着,觉得那铃音有些熟悉,便朝冯红衣脚下望去。 旋即眉头一挑,心中疑惑:“那铃铛虽并非什么贵重之物,但出自我云清岚之手,乃是信物,林尘小弟莫非已经送于此女了?他见识有限,又不知我身份,送去却也正常,只是…怎会立时便系在此女脚上?需知女子的脚,不可轻易视人,莫非两人初见,便…” 云清岚收回目光,不再深研,说来无论是林尘,还是这冯红衣,与她均无多大关系。 …… 待冯红衣应酬完先辈,刘青云抢步而上,跟在冯红衣身后,问道:“红衣妹妹,对不起,是青云让你失望了。” 冯红衣一愣,问道:“公子何出此言?” 刘青云面色一苦,心道:“红衣妹妹果真生气了,她正恼着我呢,此刻拿话激我,唉,刘青云,你让美人败兴,你真该死。”说道:“红衣妹妹,你便别消遣青云了,莫生气好不,青云向你赔罪,改日我备上你喜欢的礼物,再送你可好?。” 冯红衣真切不解,道:“红衣真未生气,青云公子,红衣还有事要忙,便先失陪了。”走后,便心觉此人莫名其妙,自个走来,便不由分说,摆出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又是赔罪,又是道歉,又要送礼。 冯红衣心思敏捷,若是平常实能猜透刘青云心思,只是此时此刻,她一心只在那俊俏独特的林郎身上,哪有半点心思,去捉摸其他男子的心思。 刘青云更觉冯红衣是生气,欲言又止,不知该说些什么,最后望着冯红衣远去,心中独自安慰道:“红衣妹妹生我气,是与我相熟,她怎不生其他人的气?罢了罢了,红衣妹妹正在气头,我等几日后,再去寻她道歉。” 赴完酒宴,冯红衣走上高台,又轻奏上一曲“红衣舞”的曲子。含春楼女子皆能歌善舞,更将武技融入琴音、杂艺当中,听曲便似在赏武,就好似在看名家画作,名家写作,也尝参杂武道。 “武”是武,“道”则包含万千。故武道涉及之深,便是拥有再悠久的寿命,也难以参透完全。冯红衣弹曲展露武技,竟然丝毫不输在场年轻俊杰。 她本身天赋便不差,又与林尘双修,治愈了体内旧伤,盘磨了体内积沉杂质,又让体质趋近先天,天赋更上一层楼。除此之外,诸多好处便无需一一叙述,总之便是,冯红衣因一幅画,一句诗而扬名,加之自身条件过硬,才能接下这份机缘。 这一曲完毕,冯红衣便盈盈上了楼去,徒留一道红裙背影,惹得众人遐想不断,只道此女确实风采非凡,许多年轻俊杰,也纷纷眼含精光。再之后,宴会结束,各方皆是散去。 有人宛若置身梦中,不止冯红衣动人,那其他含春楼姑娘,也各个貌美,使人目眩迷离。年轻子弟更爱风流,只怕日后也多会流连此地。 冯红衣留林尘过夜。只瞧那深夜里,月光溶溶,春光浓浓,此中之乐,他人不能体会。 …… 周一流、云清岚朝衙府走去,云清岚身穿白裙,面容清美,气质脱俗,自有从容气度。行至街道中,她教训周一流,道:“流儿,你此次失败,并非武功不足,而是输于智谋。” 周一流道:“师尊,适才那么多人针对于我,你又并非没看见。”他此番话语,本意是说,他已做得完美,不能夺魁,实是时势所至。 云清岚也不恼,她道:“那为何面具人又能夺冠?你该是看出,他半点不会轻功了吧?” 周一流哑口无言,想不出辩驳话语。其实若要辩驳,却也是有的,只是这些话语说出口后,难免显得自己小气狭隘,便干脆不说了。 云清岚正欲出口总结,却听一道风声响起。春花街离衙府实不算远,那声音好似自衙府传来,她便道:“流儿,你自个回去,为师先走一步。” 云清岚顾不得他,下刹那消失夜色中,独留周一流风中凌乱,他喃喃道:“师尊现在是何修为了?出手越来越神秘,我全看不懂了。” 春花一条街极热闹,夜里也不清冷,周一流敬重云清岚,同时却也隐隐怕她。平时云清岚管束颇严,虽她性子柔,便是训斥,也如黄莺般悦耳。但周一流总归不愿被人时刻管束。 此刻难得自由,他便在春花街中,四处游荡,边游玩边朝衙府赶去。 ……另一边,云清岚一步跨入衙府,便见一间院子燃起熊熊烈火。极多捕快、杂役抢水救火。也不知是巧合与否,那燃烧的院子,正是云清岚与周一流居住的大院,且正好是云清岚的房间。 很快,大火被扑灭,王快刀领着捕快走来,道:“云前辈,此事怪我。” 云清岚道:“无妨,院中也无什么贵重物,无人伤亡便好。” 云清岚问道:“可查出是自然着火,还是人为?” 王快刀将经过道来,原是前些时日,他抓拿回一贼人,扣押在衙府地下,盘问数日找寻线索。那人却迟迟不说。今日,贼人同伙乘夜袭来,声东击西,点了一大院,然后又分派人去杀那地牢中的贼人。 王快刀赶到时,地牢的贼人已经中了毒镖,回天乏术,王快刀盛怒之下,去追寻前来暗杀的贼人。缠斗极久,却还是让人跑了。最后无奈归来,告知云清岚详情。 云清岚了结前因后果,道一声“无妨”,表示此事不用在意。她身有乾坤袋,凡贵重之物,均放在身上,故并未损失什么。 …… 那夜静悄悄般过。 太初阴阳诀每一运转,黑白磨盘每一转动,便是叫二人受益匪浅。更叫冯红衣神魂飞到天上去。 待得天边破晓,新的一天来临,才依依不舍分别。 林尘离开之际,冯红衣取来一道令牌,递给林尘,道:“林郎,你日后用此令寻我,便再不用受阻啦。” 林尘接过令牌,握在手心中,但觉一抹温热,想是令牌材质特殊,他收入怀中,道:“红衣姐,再会了。”便推开房门,从小道离去。 林尘出了含春楼,淡淡一笑,心道:“今夜收获巨大,我该赶紧回家中,整理吸收才是。林尘啊林尘,千万不能让美色消沉了你的意志。” 第34章 地蛇为祸,迁怒他人,武师四重 林尘翻过小巷,但觉神清气爽,身子轻盈,累下的旧伤悉数痊愈,身子骨越发坚实。便是寻常走路,也走得更快,更自得。 翻过小巷后,冯红衣便再见不到那道身影,回到床榻之上,盘膝而坐,开始打坐吐纳元气。与林尘双修,愉悦且醉心,修为也能飞涨。她怎会不欢喜,只是这莫大的好处,总有股力量,使得她说不出口来。 再者,纵使能说出口,她却也不愿意说。 林尘离开春花一条街,正值清晨时分,叫卖声不断,街道上十分热闹。他在一家包子铺前停下,从乾坤袋中取出几枚青币,买两个热气喷喷的大肉包子。 他一口下去,汁水满满,肉馅鲜香,十分好吃,这家包子铺远近闻名,他早便想要尝尝了,只是这间铺子价格比别处面包铺高,他一直没那闲钱。林尘心道:“也不知是否武道昌盛,这世界无论是建筑、文艺、美食、诸多方面,也随之昌盛,我前世可没吃过这般好吃的包子。” 林尘前世记忆模糊,但若认真回想,仍能记起诸多细节。 昨夜画作,赚了八枚赤龙币,此刻钱袋子充足,林尘握着那赤龙币,又在心中感激起了张老画,一夜赚八枚赤龙币,放在何地,都是件肥差。 当然,这种等级的大宴,也非常常能有,算是可遇不可求。林尘行在路上,走道一条岔路口,一面是通向张老画字铺,一面是通向自己小院。 他心道:“若非张老画推荐,我实寻不到这般好的差事,还可白嫖。按理说来,我该买上酒肉,拜访老张才行。只是地蛇正盯着我,不知做些什么。还是先回屋瞧瞧。再去拜访老张也是不迟。” 林尘风卷残云般将肉包吃尽,又去路边商铺,购了两条老腊肉,路径菜市场时,买了蔬菜、瓜果种子,盐、油、醋…满满当当,补贴家用,兴致勃勃朝家里赶去。 走在路上,他一面留心四处环境,警惕地蛇偷袭,一面总结自身变化。昨夜双修整夜,林尘再得突破,成功入了武师四重,肉体更为强悍,好似一夜便药浴十余次一般,无论是筋骨、皮肉、均变得更为坚韧。 林尘虽是武师四重,但远比寻常武师抗揍,武者修为、武技、是纸面上,是可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标出的实力,而智慧、体质、临场反应等等能决定一场战斗胜负关键的因素,便是纸面上所看不到的。 武者战斗,瞬息万变。林尘这场双修后,无论纸上、纸下,均获得极大增幅。 林尘观想黑白磨盘,至今已转了二十一圈。他可是知道,若黑白磨盘转至三十六圈,他便可算是太初阴阳诀有些小成,能初掌太阳之力。 林尘步入桃花巷,正为昨夜收获感到些许自得,便是地蛇寻来,他也不怕了。忽见巷中嘈杂,许多人皆朝一处走去。 林尘心一紧,心道:“昨日是地蛇约定之期,而我整日消失不见,夜里又彻夜未归,那地蛇莫不是恼羞成怒,把我小院砸了?我得赶紧去看看。” 他扛着诸多杂物,健步如飞,跑回了自家小院,果真见到那木门被砍成粉碎,他心下大怒,“这地蛇欺人太甚。” 林尘步入院中,见里面更是狼藉,水缸被一脚踢烂,木屋床榻、凳子、桌子均被摧残得不成人样。 便是那做饭用的灶台,也被踢得碎裂,是再不能用了。林尘放下身上杂物,目光幽幽,轻轻抚摸那狼藉的屋子,心道:“这老宅被砸成这样,修缮起来又是极多功夫,昨夜我若未留宿含春楼,怕是与地蛇已有一战。” 林尘轻轻一叹,面上未有丝毫显露,越是盛怒,表面便越发风平浪静。这时,外界传来一道脚步声。林尘道:“谁?” “小尘,是我。”一街坊走来,是隔壁屋的张老伯,是个老实人,与林尘交情不深,但抬头不见低头见,也算个相熟邻居。张老伯颤巍巍问道:“小尘,你没事吧?我见你院门大开,可是家里遭贼了?” 林尘苦笑道:“确实遭贼了,我昨夜有事,一回来便见屋子里变成了这样。” 张老伯汗毛立起,瞪大了眼睛,道:“小尘啊,你是躲过了一劫啊!” 林尘皱眉,心道:“难道还有其他事情发生?”问道:“此话怎讲?” 张老伯指了指隔壁屋子,道:“刘大婶一家,昨夜一家五口,刘大婶、她丈夫、以及膝下两儿一女,昨夜都被杀啦!” 张老伯浑身颤栗,昨夜他睡不着,便在后院走动,赏赏月,练练武,调息气息更好入睡。却听一道异声响起。 他便侧在墙壁偷看,见一个人一脚踢烂林尘家门,进了家中便是一通打砸。当时张老伯惧怕,便没敢出面,还想着这林尘平日老实,怎么突的惹到这么个狠人了。 过了约莫半炷香,那人从前院出来了,他走出十几步,似乎心中郁结难消,就径入了刘大婶家中,也没见烛火亮起,更不似与刘大婶认识。 张老伯忐忑不安,彻夜难眠,这会儿天刚亮,人群吵闹声再起,他才敢外出探瞧,知晓了情况,又碰见林尘,便与林尘说了昨夜情形。 林尘面色一变,匆匆出了院门,朝刘大婶家中跑去。张老伯紧随其后,待二人来到刘大婶家时,院子外已然围满了人。 林尘挤入前方,朝院子中望去,刘大婶一家中,丈夫是卖猪肉的,刘大婶是卖豆腐的,院子中有一石磨,一棵大树、一把太师椅。 一家安定幸福,林尘有时路过此处,便会顺势朝里探瞧,见到刘大婶一家欢乐,他有时也会会心一笑,无仇无怨,他总是希望他人好的。但此刻再次望去,昔日一家融洽的场景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五具尸首倒在血泊中,十分骇人。 又是灭门惨案。 且行凶者干脆利落,一刀毙命,捅穿人的心脏。林尘视力极强,且过目不忘,一眼览去,便能看清极多细节。 刘大婶的两儿一女,其中大儿是武师三重,修为不弱,刘大婶自身是锻体九重,她丈夫牛大力是武师一重,曾修行过刀法。 按大乾皇朝律法,若不能在规定时间,晋升武师一境,便是天赋低微,不适合习武。然而有些人仍不愿放弃,便自练自学,也有成功踏入武师一境的。 但在市井闹市中习武,呼吸吐纳的元气,稀薄驳杂,纵使踏入武师,日后成就也是有限。加之修武极耗钱财,空有境界,无名师指导武技、无药浴之法,也打不过任何人。 依旧是普通人。 刘大婶的丈夫牛大力便是这类人,至于他们的大儿子,修为武师三重,对正常人而言,已算厉害。二儿子修为锻体七重,小女儿尚未开始修行。 以现场痕迹而看,昨夜地蛇闯入,先杀了刘大婶,牛大力与他大儿子奋起反抗,但均不是地蛇对手,先后被一刀毙命。 …… 林尘表面平静,然而眼睛深处,却有一缕血丝攀升。更在此时,他眼角余光瞥见,一道身影正向自己走来。正是这惨案的始作俑者地蛇。 两人四目相对。 地蛇悠而一笑,推开人群走了过来,搭在林尘肩膀上,笑道:“昨晚躲得挺好,我真寻不到你了,你去哪里了?” 他拍着林尘的肩膀微微用力,更将脸贴近了观察林尘神情。想看到他颤抖、颤栗、恐惧的神情。然而地蛇却失望了,林尘毫无表情,如死水般平静,他道:“你会死的。” 地蛇脸上嬉笑之色尽敛。林尘转头看向他,拍着他的肩膀,道:“会和地龙一样,死得很惨。” 言罢,他转身离去。地蛇嘴皮抽动,眼中杀气迸发,森气逼人,让人胆寒,阴冷的注视林尘离去。 稍许,地蛇收回目光,吹着口哨离去。他外号“地蛇”,性格也如毒蛇般阴辣,喜欢咬住猎物一口,注入毒素,再放其逃跑,挣扎。 此刻,他隐入人群,见林尘朝衙府方向行去,心中只觉好笑,衙府奈何不得他。 林尘跑去衙府,脚步停下,心中想道:“地蛇凶残,寻不到我,竟残害无辜的刘大婶一家。我虽恨不得杀了地蛇,但如若贸然冒进,难免会中了全套,我先把衙府拉入局来,再一边观望,一边找寻机会。” 他打定主意,自不会因心中怒火,而自乱了阵脚。他进入衙府,寻到王快刀,道:“捕首大人,我要报案。” 王快刀正是心烦,寻常案子若未上升一定程度,是不用王快刀出手的。且王快刀正有一计大案缠身,苦求而不得线索,又听林尘径跑来报案,便叱道:“林尘,你虽有助于我,却也不能乱了规矩!” 林尘道:“是灭门惨案。” 王快刀一愣,便放下手头卷宗,寻问事由,林尘一一告知。王快刀闻言后大怒,这等灭门惨案乃是重案、要案,此刻市井街头都在传,唯独衙府并不知道,更无人敢来报案。 为何如此并不难猜,无非是惧怕某些人和事罢了。王快刀与林尘径去现场,却见刘大婶小院人群散尽,已经有一群人在收拾尸首了。 王快刀心道:“岂有此理,出了人命大案,竟有人不不报衙府,擅自收尸!若非林尘相告,难道便这般掩盖下去了?” 当即叱道:“住手!” 这一声怒叱,真可谓是如猛虎咆哮,闷雷炸响,吓得院中众人心中一颤。院中众人纷纷停下,为首之人身穿绸缎锦衣,大腹便便,一副富贵态。他忙走来,笑道:“大人,大人,何事大驾光临。” 王快刀怒道:“你还好意思问我?你是何人?谁允许你收尸的?” 林尘目光朝众人扫去,已觉察不对,心道:“这地蛇背靠潜龙帮,实非好惹之人,他曾说过便是杀了我,衙府也奈何不得他,若只借衙府之力,怕是要让他全身而退了。” 这一照面,他便知道衙府怕奈何不得地蛇。 正想着,那人便嬉笑道:“小人乃刘青梅的大哥刘爱财,小妹一家自杀,我做大哥的于情于理,要为他们筹备身后之事,大人,不会这也不行吧?” 林尘一脚踹了去,实在见不惯对方那副作态,心中暗道:“不要脸的死胖子,若在别处打你,你定会还手,搞不好还要报官,我在此处先狠狠踹你几脚先。”这一腿甩去,那胖子摔倒在地,哀嚎不已。 他也不反抗,竟就这般在地上耍起了混,抱着肚子哀嚎,好似要生了一般。林尘暗笑此人空会耍浑,却不懂审时度势,林尘见机会难得,又狠狠踹了两脚,毫不留情面。 王快刀也大感畅快,颇喜欢与林尘出行,此子总会知道在什么情形下,去做什么事,既可达到目的,又不惹他人反感。王快刀不便出手打人,林尘却可毫无顾忌。 见差不多了,王快刀假意训斥道:“放肆!你二人若再敢在我面前互殴,便都与我回衙府!”林尘也适时收手。 刘爱财自地上爬起,憋得一身怒火,哭丧着脸,说道:“大人,小人可没还手啊,怎么就是互殴了?” 王快刀一步跨出,气势横压而来,刘爱财一缩脖子,不再辩驳,只心中怨道:“失策,失策,早知如此,刚才便不光顾着耍浑,也踢那小贼两脚了,这哑巴亏…唉。”想到此,他狠狠瞪那林尘一眼。 林尘嘴角上扬,心道:“这胖子定在心中懊悔,先前踢他时,他修为不差,绝不至于毫无还手之力,况且我也未用武功。”他将身一侧,退到王快刀身后,功成身退,绝不喧宾夺主。 王快刀道:“是谁叫你收尸的?刘青梅一家死于他命,无衙府命令,任何人不得触碰!你知否?” 刘爱财道:“小妹曾修书一封,告诉我她因丈夫不和,子女不孝,心有死意,若是何时死了,便求我来为他收尸。” 言罢,还求出一封书信来,毕恭毕敬递给王快刀。林尘注意到,此人看似畏畏缩缩,实则从容自如,丝毫不怕王快刀。 王快刀打开书信,快速扫过一眼,径入院探查,他掀开裹尸布,见五具尸首刀口干脆利落,角度、力道均是出自同一人手。 王快刀眉一皱,想起旧时一起旧案,刀口与这相似,心中想道:“我记得那人绰号地蛇,上次灭人满门,碰巧遇到大赦天下,没能斩了他,如今又犯下大案,当真不将衙府放在眼里!” 第35章 衙府报案,再较量 地蛇沦为通缉要犯,王快刀下令全城搜查,因地蛇是流氓地痞,并无固定居所,四大捕以桃花巷为中心,渐向四周扩散排查,却不见地蛇踪迹。 就这般,一连排查三日,也一无所获 王快刀料定地蛇,早已出了城去,却也满心无奈。 这日,林尘过来询问案件进度,王快刀见他热心,为人也算正道,便说道:“已下发通缉令,只是地蛇若出了城去,便也鞭长莫及了。” 青宁郡地处偏远,加之犯事之人,实力不差,常会有案子并不难查,几日便可水落石出,但凶手却远遁的情况发生。 林尘道:“刘大婶一家无辜,这地蛇罪大恶极,当真该死。” 他心中却道:“无论如何,刘大婶一家之死,与我有关联,那地蛇本便对我不利,于公于私,我都该将他除去,用他的人头祭奠。” 王快刀道:“地蛇加入潜龙帮,若潜龙帮执意为其打掩护,我怕难奈何得他。且,青宁郡衙府鱼龙混杂,待再过几日其他捕首归来,只怕连通缉令都需撤下了。” 林尘意会,潜龙帮乃地头蛇势力,衙府中未必没有他的人。此刻地蛇避其锋芒,藏匿起来,是王快刀以“刀快”着称。若落在他手,远水解不了近渴,若被当场斩了,便也就真的死了。 王快刀公务繁忙,不止刘大婶一案要忙,还有迷魂掌一案,也扰得他心神意乱,便不多招待林尘。林尘在院中随意走动,又碰见周一流。 周一流在院中练剑,却不见他师尊,林尘投一颗石子,打断周一流练剑。周一流一剑劈开石子,心中暗恼:“何人这般不识趣,扰我练剑。”当即回头,便瞧见坐在院墙上的林尘。 周一流怒气登时散去,拱手道:“林兄弟。” 林尘招手一笑,问道:“你师尊呢?怎么今儿不见她指导你?” 周一流道:“师尊泡澡去了,她…罢了,林兄弟,难得再见,我近来也练了正平拳,不如我二人比划比划?” 周一流放下长剑,撸起袖子,兴致勃勃。林尘望向那院子深处,心中却是道:“云前辈怕是身有旧疾,以药浴治愈了去。”他翻下墙头,却也不惧切磋。 他道:“不伤了和气,与你切磋一二,却也无碍。” 两人约法三章,只用正平拳法,不用气劲,点到为止。周一流性子急,当即一拳轰来,林尘化拳为掌,以掌接拳,再用力一拉一推,这来回间的力道,便让周一流应接不暇。周一流怒道:“你想耍赖不成,正平拳中哪有这招?” 林尘心道:“武学路数,哪有招招式式,皆是刻板的?这一推一拉虽非正平拳中招式,却也是基于正平拳理解,以即时情形,延伸出的招式,怎就是耍赖了?” 林尘脸上一笑,心中又道:“我不与你计较。便当是让你。”实也是顾忌周一流气恼之下,用出其他武学路数,便要轮到林尘招架不来了。 他笑道:“那行罢。再来。”这次换由他先出击,一拳轰向面门,周一流侧身一躲,同时勾脚如箭,踢射向林尘腹部,林尘反应迅捷,侧身一闪,一计扫堂腿用去。 两人斗得正欢。 只是那动静,半分不落,全被云清岚听了去。 那房中浴桶中,一道倩影却摇头失笑:“这流儿,一个照面便败了,却非说人家耍赖。也是林小弟沉稳,让着他。” 稍时,她露出惊讶之色,心道:“林小弟或许真是奇才,他这正平拳法,比之前几日,竟又有长进。莫非已经入第三层了?” 云清岚来青宁郡前,从未接触过正平拳。后来要用此拳消磨周一流性子,这才开始接触。周一流练时,其实她也在练,这几天功夫,便已入第二层登峰造极之境。 而周一流却堪堪第一层登堂入室而已。云清岚自是天赋极佳,但正平拳能有此进展速度,并非出于天赋,而是她由高向低揣摩,便觉通俗易懂。 再按照拳法打几遍,便融汇贯通,境界飞涨,她竟隐觉林尘拳法,颇有门道,一拳一收之间,自有风格意境。 这是十分难得的,云清岚悉心教导周一流多年,他尚未发觉自身风格,对武技、招式的见解,一直停留在招式上。 然而林尘仅凭一正平拳,竟有这般成就,怎能不让云清岚侧目。她心道:“这林小弟当真不凡,那日轻易夺魁,如今武技大涨,好似修为也高了不少。可惜流儿拳法粗浅,没能将他真功夫逼出。” 云清岚此刻浸泡药浴,治愈体内伤势,又不可外出,便眼睛一转,心道:“有了,我以传声术,看能够探探林小弟虚实。” 林尘数次出现,表现均是不凡,云清岚心下好奇,便出此下策。此举实非公平之举,更可能引起林尘不满。但云清岚好奇之下,没能想得周全。 她传音入周一流心中。 周一流便好似傀儡,无需有自己思想,只需云清岚叫他出拳,他便出拳 叫他出腿,他便出腿。 林尘眉头大皱,一时冷汗迭起,只觉周一流换了个人般,变得棘手难缠,他又不知是云清岚传音相助,只心中想道:“是我小瞧他了,他先前在诓我呢。” 当即也不再藏拙,动用真格,周一流又是出拳而来,林尘故技重施,以掌套拳,先顺势一拉,乱其节奏,又逆势一推,扰乱对手气机。 周一流心中又乱,云清岚道:“莫慌,站定下盘,稳住身子,以柔势与其相持…” 周一流照做,竟真化解了林尘攻势,把他逼入危险境地。林尘大跳数步,暗暗喘气,虽开始觉得棘手,却并未气馁。 他三步向前,决定以快取胜,瞬息三拳轰来,分别朝向面庞、中门、下盘,三拳一实二虚,云清岚道:“中门为实,守住中门,等他气力不续,先大胯一步侵入内盘,站定身子后,专攻他下盘。” 云清岚这番指导,实有些欺负人了。纵使她不会正平拳法,单以那老练经验,便是手无缚鸡之力,也可轻易击败林尘。 她本意不坏,只想试着逼林尘一把,探探他底。不过她却没料到,周一流的切身感受。当那三拳挥来之时,他面庞刹时受创,直接倒飞了出去。 云清岚后续动作,丝毫来不及去做。 原来,攻向面庞那拳,虽是虚式,但拳罡却是实的。云清岚也是没能料到,林尘竟已将正平拳法,练到了第三层去。 云清岚惊道:“好个拳罡,我远远低估林小弟了,但以正平拳而论,他造诣比我都高。” 林尘抱拳拱手,道:“周兄弟,多有得罪,今日叨扰了,我先走了。” 说罢快步离去。云清岚还欲挽留下来,探讨正平拳心得,却不料一个溜烟,对方便跑没影了。 林尘出了衙府,心道:“刚才周一流功力大涨,怕是云前辈暗中指导。看来今日来访,已惹得云前辈不喜,难道…上次含春楼一事,云前辈认出我来了?暗暗记恨折了周一流风头?可云前辈不似气量狭小之人啊。” 旋即,他爽朗一笑:“罢了罢了,不喜便不喜罢,日后少来往便是,云前辈的恩,我依旧会记着,日后寻机会还回去便是。” 他步子轻快,消失在街边。 第36章 震脏掌,战地蛇 刚出衙府不久,林尘便放缓速度,似被一路边小铺吸引,在铺子前停下,拿起一个物件,询问铺主价钱,讨价还价。 同时,他警惕四周,心中已是暗惊:“有人在跟踪我。”他五感敏锐,直觉也颇准,自前些时日起,他便隐约觉察受人断断续续跟踪。 如今修为更高,实力更强,对受人跟踪更加敏感。林尘假意与铺主商谈,实则目光暗暗在四处扫过。 他又离开小铺,吹着口哨,悠哉悠哉朝家中赶去。一身穿粗布麻衣的中年汉子立时轻轻跟上,他体格壮硕,按理说行于人群,该是颇为显眼才对。然而却无人侧目于他,好似存在感被刻意压低了一般。 他速度极快,见林尘窜入一条小巷,他快步跟随而去,然一个转角,却见一计拳头挥来,他心中一惊,又是冷笑连连,腹诽道:“这小子好生警惕,竟能觉察我的跟踪,呵呵,你不跑便罢,竟还想反击,便让我瞧瞧你的实力。” 当即抬手欲要还击,然下一刻,一道无形拳罡率先而至,打在他面孔上,登时鼻血溅射,这一拳实在太重,重得那人头昏脑乱,一时眼冒金星,分不清方位。 林尘一出手便是杀招,实也是正平拳虽常见,但此拳第三层的拳罡,却是在武师一境十分少见。常能起出其不意之效果。 林尘见这一拳下来,对面已站姿不稳,那肯就这样放过对方,当即一连几拳轰去,虚中带实,实中带虚,还不时有拳罡透体。 那人被抢了先机,便只能被动防御,运起全身气劲,汇聚双臂之上,后弓着身子,整个人好似一龙虾。 林尘一连几拳,虽势大力沉,但未能击打要害,那人战力依旧,若等他回过气来,便更难对付了。当即,林尘一脚踩在巷子墙壁上,一跃而而起的同时,用手撑着对方,翻越到对方身后,一拳砸向后脑。 砰的一声闷响,那人眼睛一翻,昏迷了去。四下也无人看见。林尘俯下身子,在那人身上四处翻找。见发现一枚令牌,其上写着:“迷魂宫”三字,此外还有一个囊袋,袋中又赤龙币十五枚,一些零零散散药浴之材。 此人周身家当,也不算太过富裕,林尘眉头大皱,盯着手中的令牌,心道:“难道是先前助王捕首几回,让我也被那股势力盯上了?”此人已经昏迷,林尘却不愿就此放过他。 林尘思索一二,自路边推来一辆小推车,将那人塞入小推车车底,然后折返衙府,将事情经过告知王快刀。 王快刀立刻来到小巷,将那人带回了衙府,心中大喜,先时抓到的人刚死,如今又来一个,旋即看向林尘,心中暗道:“此子虽非衙府中人,但出力极多。若实力再强一些,招入衙府也未尝不可。” 旋即,他又想道:“恩?此人实力不差,却被林尘打晕,难道林尘功夫又有所精进?”当即,他重新审视林尘,这一看,果真发觉不同之处。林尘双眼精光乍现,精气神皆是盈满。 王快刀道:“林尘,你等我一下,我将此人押入天牢先。” 林尘道:“好。”却不知王快刀为何留下自己。过了半刻钟后,王快刀从地牢出来,道:“林尘,你全力打我一拳。” “……”林尘虽不解,却也是照做无误了。他提起气劲,全力一拳轰来,震得王快刀手心发麻,王快刀心中诧异,“这一拳竟颇有门道。”他又道:“再来一拳。” 林尘心道:“这捕首莫非有什么爱好不成?”当即又一拳轰来,王快刀身子一震,利用气劲将拳力散去,他说道:“林尘,你如今修为到武师几重了?” 林尘道:“武师四重。” 王快刀惊道:“可你那一拳的力道,比寻常武师六重都重,你莫非天生神力不成?”衙府内有检测资质的器物,但林尘已经武师四重,再去检测便会不准。 但这一番接触,确让王快刀对林尘另眼相看,心道:“此子实力不错,纵使比之同时段的一些天骄,无论修为还是武技,都可能稍差半分,但此子胜在足够机警,这是常人难比的优势…” 一时之间,升起爱才之心,王快刀道:“林尘,你可愿入我手下,成一名捕快?” 林尘心中一动,心中开始考量:“捕快却也不错,至少收入稳定,但我天性散漫,实不喜欢捕快这般活计,且…成为捕快,日后修行时间便势必减少。” 林尘道:“捕首,我林尘怕是暂时不能胜任捕快一职。”他话语诚恳,若王快刀是喜欢听奉承之话之人,他定会大赞特赞几句。但王快刀性子急,不喜虚与委蛇,林尘便也对症下药,真诚相待。 王快刀听后并未生气,而是道:“既然如此,却也可惜了。不过,你既不想成为捕快,那可愿成为一名‘捉刀人’。” 林尘道:“捉刀人?”王快刀解释道:“便是抓拿通缉要犯,用以换取钱财之人,捉刀人有两种,一种为野生捉刀人,一种为衙府捉刀人。” 王快刀伸出两根手指,将两种捉刀人差别一一道来。衙府捉刀人背靠衙府,有衙府提供线索、提供犯人线索。但换取的佣金会比野生抓刀人少上一成。至于野生捉刀人,则是特立独行,自己找寻犯人线索,自己抓拿犯人,自己换取佣金。 此外,面对些许大案时,衙府人手若不够,便可请调衙府捉刀人协助,事后也会有报酬。颇为适合林尘这种闲云野鹤。 林尘犹豫一二,便答应了下来。至今没有忘记,那通缉榜上,犯人下的重金悬赏。衙府捉刀人最是合适他不过。 王快刀带着林尘,去堂中登记信息,包括有住址、修为、年龄等,还需配上一幅画像,装入卷宗之中。有关于“画像”这一步骤,本该耽搁几天时间,需要自己出去寻画师、画像、颇为麻烦。但林尘自己便是画师,当即自己画自己,且速度极快。 不到一柱香,便是画好了,一切处理完毕,林尘便已是一位,记录在册的捉刀人了。王快刀公务繁忙,只把林尘领到登记堂,不等他登记完全,便打声招呼,率先离去了。 林尘出衙府时,天色已经渐晚,手中握着一枚“捉刀令”。实际上,若以前途而论,成为捕快前途更为明朗。因捕快隶属衙府,是编内之人,可一步一步晋升,成为大捕、再成为捕首,甚至捕首之上,还有一阶一阶漫漫官路。 而捉刀人到老,到死,都只是捉刀人。但林尘无意当官,只想讨财,自然也就捉刀人,更为适合他了。 他将令牌系在腰间,加快步子,朝院子走去。自刘大婶一家死后,他便在时刻关注此案,更亲自出动,找寻地蛇线索。 然而却一无所获,地蛇藏匿得太死,今日去衙府,也是想看看衙府有无线索。夜色如水,林尘也觉得有些许清凉。他遥望月色,此时已经彻底入秋,那丝丝凉意中,却也渐藏一抹肃杀之气。 青宁郡似乎越来越乱了。他回到家门,却见门户大开,屋内乱做一团。他不动声色:“地蛇来过?” 林尘压低脚步,一点点潜入自家小院,发现地蛇并不在院中。却在院中泥地上,发现一枚足印,那足印来自地蛇,证明他在前不久,又潜入了林尘院子,此刻已经离去。 林尘皱眉道:“是刻意来给我警告?地蛇此人阴狠毒辣,与地龙一样,均是天生坏种,我需快快将他除去。我现今已是捉刀人,便是当场将地蛇打杀,衙府也怪不得我。” 林尘又想道:“衙府捕首不止王快刀一人,地蛇消声灭迹三日,今日又突然出现,莫非…明日,那衙府其他人,便要回来了?王快刀曾说过,等其他人一回来,事情便会变得复杂,多半又奈何不得地蛇了。” “所以……若想杀地蛇,今晚便是最好时机!” 想到此,林尘眼中精芒暗闪,紧锁眉头,观察那地上脚印。他顺着脚印追了出去,翻过自己墙头,在夜色中狂奔,发现那脚印,竟通向了邻居张大伯一家。 林尘眼睛一眯,轻巧翻过张大伯院子。不等他站定,便觉后背发凉,一道刀芒通向自己背心。林尘反应迅速,急一个侧身翻滚,堪堪躲了过去,额头冒出冷汗,适才他关心张大伯心切,虽性格沉稳,但也做不到事事周全,险些就死在这一刀下。 林尘借助月光,看清那人果真便是地蛇。 原来,地蛇接到消息,明日其他捕首便会归来,通缉榜便会撤销,他今夜便已按耐不住,提前“出洞觅食”了。他首要猎物,自然便是林尘,然而林尘又是不在。 他便将目标,转投向了张大伯一家,他悄然潜入,欲要再造杀案泄愤,也是借此挑衅王快刀。但还未开始,便听街道中有脚步靠近。 于是他便躲在墙下,见林尘从墙外翻身进来,登时便一刀捅去,便有了刚才那一幕。林尘冷汗迭起,心道:“真险,我若晚来半步,张大伯一家怕也要遭难了。” 地蛇咧嘴一笑,一刀划来,林尘侧身一躲,地蛇反腿一脚,登时将林尘踹飞十米远,一下子砸在院墙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张大伯一家惊醒,点燃烛火,颤抖道:“谁?” 地蛇瞥了林尘一眼,竟朝张大伯卧房走去。林尘眼疾手快,从地上拾起一颗石子,朝地蛇投掷而去。 地蛇功夫非凡,左右一闪,轻巧躲了开来。林尘强压胸口疼痛,站起身来,扒开上衣一看,胸口处凹陷一块下去,伤口骇人。 寻常人受此一脚,便再难爬起,而林尘筋骨院比他人坚韧,故尚有一战之力。但这一个照面,却让他不得不心中大紧,“这地蛇嚣张跋扈,不将人命看若人命,但实力却也我所遇最强,刚才那一脚,气劲极大,怕足有武师九重了!” 林尘一心二用,观想黑白磨盘,同时紧盯着地蛇,“难道此人受潜龙帮庇护,实力不弱,我若想取胜,甚至杀他,便不可冒进,需一步步周旋,找寻机会。” 地蛇轻“咦”一声,显然没想到,林尘受了自己一计“开山踢”,却还能战力起来。他这一脚,足以将人肝脾踢碎,痛苦而死。 地蛇冷笑一声,又要杀来,他步子极快,几乎瞬息而至,林尘强提气血,侧身翻滚的同时,将手中的泥沙用力一撒,糊住地蛇眼睛。 地蛇果真中招,林尘见机会难得,立刻扫堂腿击去,将地蛇绊倒后,伸手便要去夺刀。然而当他手触碰到刀柄的刹那,地蛇的手,突然以刁钻的角度击出。 好似毒蛇一般,直击向林尘下颚。林尘侧脸欲躲,但对方战斗经验、狠辣程度,均非林尘能比,林尘右脸被蛇手划破,多一道淡淡血痕。 不过好在,林尘夺了刀来,地蛇双眼被泥糊住,完全睁不开,但他武技极强,知晓自己刀被夺了后,怒意尤心而起,竟闭着眼睛与林尘缠斗,攻势连绵起伏,每一招一式,都蕴含庞大气劲。 林尘每接一招,便觉对方气劲透体,浑身骨骼、五脏都随之一震,有种吐血的冲动。他心中骇道:“传闻潜龙帮有一绝学,名为震脏掌,阴毒无比,专门伤人内脏…此刻地蛇的掌法,定然便是了!” 虽处境堪忧,但林尘依旧不乱,因不会刀法,索性将刀一丢,全力以正平拳应敌。 第37章 杀地蛇 张大伯一家夜半惊醒,便见有两道身影,在院子中打斗,一人明显占据上风,一人节节败退。待看清二人样貌时,他心下便是一惊。 他本是寻常人家,早年虽入过武院习过武,却未入江湖,会一二武技,却早已生疏。年至中年锐意不再,气血枯竭,早已无了那与人斗狠比武之心。 见此大变,又联想到三日前惨案,登时面色煞白,哪顾得上其他,拉上一家老小,全从后门逃了去。 但夜色茫茫,衙府关门,一时又无处落脚了。思前想后,一家转投城北区的亲戚家,不敢声张,更不敢探究。 张大伯小院中,林尘与地蛇正斗得不可开交。地蛇心中诧异连连,“此子古怪,去年见他,他尚是普通人,今年交手,竟已有这般修为身手,他又记恨地龙,定会伺机报复他。看来我那苦命的兄弟,确死于他手了!” 想到此处,不由得心中发狠,地龙五指并拢,使出了十六路蛇形手。在今夜之前,他并不认为地龙会死在林尘手中。找林尘麻烦,甚至要杀他,仅是隐约觉得地龙或有不测,便寻一人泄愤而已。 林尘正平拳朴素平和,凭借反应、机警、勉强应对着,今夜主动寻来,实是知道有他无我,有我无他。日后无衙府牵制,地蛇又背靠潜龙帮,定非杀他不可。 所幸一切麻烦,今夜便彻底解决了。一次对拳,林尘后退十余步,脚后跟抵住墙角,才一下子站定。 两人交手已有数十回合,地蛇展露的武技,已有四门之多,第一门“暗刀”,便是林尘翻墙时那一技暗杀。 林尘五感敏锐,才堪堪躲过,第二门“震脏掌”,此招阴险毒辣,但极耗气劲,且地蛇并未习得深。但林尘也被震得五脏翻滚,好似火烧一般,难受得紧。 第三门,便是适才的十六路蛇形手,以手指啄人,轻轻一擦,便是皮肉破碎,威力十分恐怖。 第四门,开山踢,传闻练到后期,可轻易踢碎石头。反观林尘,只以一记正平拳应对。 林尘正平拳的造诣,已达第三层炉火纯青之境,单以造诣而论,地蛇虽有四门武技,无一门有此高度。 林尘还有杀招“拳罡”并未动用,地蛇瞥一眼地上匕首,忽的扑身去夺。他若能施展开刀法来,林尘绝非对手。武师境有武器,远胜无武器。 他这一扑,便似猿猴般,眼看便要夺得小刀,这时林尘手从怀中一掏,用力一掷,射出三枚毒镖。 “咻!咻!咻!”三声,林尘用了气劲,速度极快,地蛇一骇,见那毒镖在眼前放大,怎么也没料想到这一出。待毒镖飞得更近时,他想道:“这毒镖昂贵得很,这林尘哪来的钱财买的?”心中飞闪,手头动作更是不慢,一手撑地,用力一推,改变扑拿之势,整个人飞至空中。 林尘咧嘴冷笑,心道:“再让你躲个试试。”林尘怀中一掏,又射出三枚毒镖。这是他对抗地蛇的大杀器,可是下了血本。 就在这危急时刻,地蛇自空中扭动身子,竟好似飘舞的彩旗一般,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又避开了毒镖。 地蛇虽是躲了过去,但也着实惊得冷汗迭起,若非最近刚掌握那轻功身法,他险些就丧命了。他朝那林尘看去,心中愤恨道:“好个阴险毒辣的小子,早便藏着手段想害我了!好!我待会非好好折磨你不可!” 当即怒道:“拿命来!”,随后临空一个翻身,一掌直上而下拍击而来。又用出了那“震脏掌”,这一掌角度之刁钻,把林尘全部退路完全堵死了。 若林尘避之不拼,地蛇便可瞬间变招,踢出开山踢,总之无论林尘如何避,都需硬接他一招不可。 林尘冷笑一声,喝道:“来便来!怕你不成!”当即双脚站定,一拳挥出,拳未至,拳罡便已经先杀到,实实在在撞在地蛇胸膛。 地蛇闷哼一声,运气劲护住胸膛,只受了轻伤,顿时更恼,从未想过外出“觅食”,还会有猎物反抗。 怒意冲上心头,使得他掌力更甚,朝林尘大力挥去。而这时,他却觉得不对了,身体突然麻痹不堪,脚下一软,登时瘫软在地。 林尘暗松一口气,急回退三大步,观察地蛇反应。 刚才他取毒镖时,便暗暗在掌心处,藏了一点毒粉。那毒粉可麻痹人的身体,使得人用不出劲力来。 他刚才做出势头,要与地蛇拼拳,实则偷偷以拳风将毒粉吹去。而地蛇暴怒之下,气血运转更快,气劲全身游走,使得毒力挥发更快。 几乎瞬间起效,一下子瘫软在地。地蛇强提气劲,却站立不起,骂道:“你个小人,尽是用毒!” 林尘骂道:“傻缺货,你是什么英雄好汉不成?杀你何须光明正大。” 地蛇怒道:“好,我现在已经中毒,让你得逞了,要杀要剐,便来吧。”实则眼珠一转,暗中调用气劲,心道:“我尚有一击之力,等他靠近,再一击必杀!” 林尘大步走去,地蛇见时机就要成熟,心情紧张暗中调力,哪知林尘却突然后退一步,又走了回去。地蛇笑骂道:“你就这个窝囊德行,怎么?你小爷身中麻痹之毒,就这样躺在你面前,你都不敢来杀么?也对,你若杀我,便是杀人。” 林尘问道:“你杀人,是猪狗不如的罪犯,我为民除害,杀了你,怎么算是杀人?” 地蛇道:“世道就是这般,我杀人不是杀人,而你杀人就是杀人,纵使是杀了我这般恶人,也是杀人。衙府再容不下你,潜龙帮也不会放过你。” 地蛇又道:“你犹豫什么?要杀我便来吧,反正你不杀我,我也定会去杀你。” 林尘面露挣扎,地蛇心中大定,“此子心态稚嫩,我在出言相激几句,他定会自乱阵脚,届时我必杀之而后快!” 然下一刻,林尘却神情一变,露出讥讽笑容,笑骂道:“地蛇啊地蛇,就你那三根筋的脑袋,还想激我。” “你!”地蛇一愣,表情当即失控,额头冒出冷汗。林尘掏出毒镖,远远朝他射去,一镖扎入了他的大腿中。 “啊——”地蛇吃痛,惨叫一声,神情更加愤恨,恨不得要吞了林尘。 林尘道:“你不就是想等我靠近,再一击必杀么?我早便看出来了,逗你玩呢。” 地蛇被毒镖扎中,先前提的气劲,当场便散了,彻底动弹不得,心中大乱,“此子好生阴险,我如今手脚不能动,莫非今日真得死在这里?”想到此,不由得惊恐万状,心中没底。 林尘又道:“我今日刚成了捉刀人,你的头……能值十五枚赤龙币。”林尘补充道:“也就十五枚赤龙币。当真是廉价啊。” 地蛇掌心冒汗,毒镖药力也渐挥发,使得他大腿处,好似有万千蚂蚁撕咬,他真切觉得惊恐,“他不敢杀我,他不敢杀我,他不过一书呆子,定不敢杀我,我太过大意,本有更好解决方案,偏没料到此子连饭都吃不起,竟花大价钱购毒!”他张口道:“放…了…我。”已是半哀求半命令。 随毒镖药力扩散,他渐连话都说不清了。林尘又射出一道毒镖,确保地蛇真动不了后,才缓缓拾起小刀,朝他走来。 林尘蹲下身子,道:“我也想放了你啊,但…刘大婶被你杀了呀,你若能让刘大婶复活,我便放了你。给你三秒钟。” “一” “二” “三” …… 地蛇眼眶湿润,呼吸急促,却身不由己,半点反抗动作都做不出。林尘注视着他的眼睛,将刀举起,夜色下刀身反射着月光,显得异常锋锐。 林尘举了良久,最后手一软,放下刀来。地蛇随之松一口气,刚刚他已在生死边缘,走上了一遭。 地蛇此刻因为惧怕,眼泪鼻涕直流,十分狼狈。可正当他认为,终于逃过一劫时,林尘再度举起了小刀。 林尘咬着牙,心中想道:“我林尘本性善良,虽踏足武道,当不过是为保全自己罢了,如若可以,真不愿手染鲜血。” “可…我若不杀地蛇,因我而死的刘大婶一家,如何能安息?”想到此,他用力将刀扎入地蛇心脏。 随后重重一拧。鲜血喷涌,瞬间浸满胸前衣物。地蛇只觉一痛,意识渐渐消失,莫大的悔意将他吞没,泪水夺眶而出,血液从口鼻流出。 “你…”他口齿不清。 林尘附耳轻语:“地龙是被我活埋的,就在水缸下面。” 林尘又骂道:“废物。”,便是死,也要再气地蛇一回。 地蛇气血一涌,眼睛一翻,临死前还被气得要死。 林尘瘫坐在地,也觉浑身发软。他并非是小人得志之人,但让地蛇轻易死去,他觉得太亏。他虽嘲讽不断,但心中并无得意。 只觉得心很乱很杂,他低头,见双手满是血污,腥臭气味扑鼻而来。腹中翻涌,但又被强行压下。 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杀人。 第38章 武师五重,正平拳登峰造极 杀了地蛇后,林尘砍下地蛇的小拇指,朝衙府跑去,大敲铜锣。不出一会,便有一名杂役小厮,推开衙府大门,探出头来。 半夜被惊醒,无论何人都难有好脾气,那杂役小厮怒道:“半夜报官,若是故弄玄虚,老子第一个不放过你!” 旋即上前问询,林尘取出“捉刀令”,供杂役小厮查探,那小厮当即态度一改,领着林尘去了内堂。 王快刀正在休息,接待林尘的是正好路过的四大捕林大春。林尘告知原委后,林大春一惊,道:“你真格杀了地蛇?” 林尘取出一节地蛇的小拇指,单看手指,是认不出何人来的。但衙府内有一号职业,名为“鉴刀师”,专门通过罪犯的身体部位,推测真实身份。 一节小拇指,其中大有门道,首先从指骨骨龄,便可知道真人的年岁多大,再加上武者入了武师境后,气劲是存储在身体各处的。 这一节小拇指中,同样有气劲残留,依据气劲的表现、特征,可分析出武者的功法,几乎藏匿不住的。 鉴刀师年岁一般偏大,且是个老江湖,阅历丰富,见过天地下的奇怪事,见过各种武技、武者。 林尘身为捉刀人,日后少不了与鉴刀师接触,故趁此时机打好关系。他了解到这名鉴刀师名唤成卓,今年已有七十岁高龄,资历很深,眼光毒辣。 武者一途,锻体、武师两境,是不增加寿元的。意在打下武道基础,强壮肉体,且这两大境界若胡乱修行,甚至可将人练死、练残,风险极大。唯有到了武宗境,才可缓缓增加寿元。 成卓黑发参着白丝,接过那枚小拇指,细细观看,道:“确是地蛇无疑,此人年龄三十有余,气劲藏于经脉深处,好似草从中的毒蛇,修习的应是‘潜蛇功’,看着气劲的特质,怕修为已有武师九重!” 成卓看向林尘,问道:“小友,你确定此人是你所杀?” 他耳尖目锐,见过极多武学,虽未曾亲自研习过,却也耳濡目染,使得一眼便可看出他人修为。他瞧那青年不过十八上下,修为中规中矩,武师四重左右,单打独斗,若无人协助,很难杀了武师九重的地蛇。 林尘道:“确是晚辈所杀,只是取了巧,用了毒。” 成卓点头,这番解释他还算满意,深深看林尘一眼,提点道:“我见你年轻,多是不懂青宁郡规矩,便与你说说,你听也罢,不听也罢,全在你。” 林尘恭敬道:“前辈请讲,晚辈洗耳恭听。” 成卓轻抚胡须,心道:“这小子年纪轻轻,却不见娇纵气,若在别地,未必不能是‘龙’,可惜了。”他说道:“地蛇死于你手,你又是捉刀人,领取悬赏钱,合情合理,无可厚非。但…地蛇是潜龙帮之人。此帮…唉,多说无益,你只需知道,你若领了悬赏,潜龙帮很快便知道地蛇是你所杀,日后定会寻仇。” 林尘心道:“这位前辈言语诚恳,不似有意诓我骗取钱财。我杀了地蛇,确实惹到了潜龙帮。”他问道:“我若不拿悬赏,潜龙帮便寻我不到吗?” 成卓道:“不,但却能慢上许多,给你时间准备,或逃出青宁郡,或找寻应对之策。” 成卓又道:“事已至此,你自个决断。”林尘陷入沉思,那十几枚赤龙币虽是笔不小钱财,但着实烫手,不领便是不领了,只要地蛇死了便好。 他前后考量,道:“谢前辈提醒,那这悬赏,晚辈便是不领了,还有,地蛇尸首就在桃花巷张大伯家,还望派人去处理一二。告辞!” 他转身离去。成卓看着他背影,颇为赞赏,“此子身处大变之中却仍能镇定,大利大难前能做出取舍,确实不错,可惜惹上了潜龙帮。” …… 林尘离开衙府,抄着小路回去,路上不免摇摆不定,心思迭起。 惹了潜龙帮,实非他本意,但有些事情无法避免,无论是杀地龙、还是斩地蛇,均无半点余地可周旋。 理智告诉他,趁着今夜离开青宁郡,是最为明智之举,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然而心中却又有不甘,还藏有一丝狠意。 林尘心道:“潜龙帮势力大,便欺人太甚,纵容帮中弟子上伤人、杀人,青宁郡百姓苦他久矣,他人若敢半分反抗,便要报复,太过霸道!” “我若今夜离去,路上豺狼虎豹,流民悍匪,也多是危险。且我一穷二白,纵使去了别处,依旧有潜龙帮这种势力,若是次次都躲,久而久之,这天下间岂不再无我林尘容身之所?” 林尘捏紧拳头,咬紧牙,心中又道:“我林尘自幼孤苦,又无亲人,光棍一个,若再没点血性,活着有甚么意思?哼!潜龙帮要杀我,那就尽管来!” 想到此,他豁然间开朗,浑身一轻。他平生最不喜以势压人。他下了决心,便将生死度之身外。 他快步赶回院子,甚至顾不得锁门,摆好拳架,便是一通练习。今日生死危机中,他潜能被激发,无论是“正平拳”,还是修为,均有极大收获。 当夜半三更时。 林尘体内传来“砰”的一声,步入了武师五重境,而正平拳法,也随之进入第三层的登峰造极之境。 正平拳法已被他学得学无可学,若是传出,定会掀起一阵波澜,青宁郡数十年来,凡是武者,皆会正平拳一招半式,但无一人炼至第三层。 更无一人,可将正平拳练到登峰造极!林尘是第一个,而且只用了极短时间。 夜间清凉,林尘打一舀冷水,淋在自己身上,但觉清凉无比,本便清醒的意识,变得更为敏捷。 他低头看向自己双手,招惹潜龙帮的阴云顷刻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意气自生,“潜龙帮势大压人,我偏也要让他们瞧瞧!” 他实也是自傲之人,不愿受人压迫,不愿被人欺凌,越是有人要欺他、辱他,他便越要反抗,越要痛击回去。 人生在世,所求不过“痛快”二字。 他修武便是为了这个! 林尘体悟自身变化,武师五重后,藏于各处的气劲更为雄浑,体力、气力、精气神,均随之一定程度的增长。 关键是正平拳。 正平拳第一层,教人出拳、收拳,第二层,教人怎般出拳更重,可让拳头力道更狠,更大,可剐出拳风扰敌。第三层,则是可击出拳罡,可先人一步打倒对手。 正所谓一寸长,一寸强,第三层的“拳罡”,在一众低级武技中,其实是极为逆天、罕见的技能。无论是对上周一流,还是地蛇,拳罡的运用,均起到了奇效。 但却也并非毫无缺点。凡是出拳,均是难免旧劲已消,新力未生的情况发生,而当林尘用以拳罡时,旧劲便会消得更快,新力会生得更慢。 便也就显露了破绽。第三层登堂入室时,林尘打出一道拳罡,便会陷入如此境地,“拳罡”只能用以当作出其不意的杀招。 而炉火纯青后,仍是如此,但打出的拳罡威力更重,和真的拳头砸来,效果几乎相同。 此刻,第三层登峰造极,林尘的正平拳已然到了随心而动,随意而发的地步,仅是寻常出拳,便带有正平拳意。使出拳罡,已如寻常出拳一般简单,更弥补了拳罡的缺陷。 毫不夸张的说,若地蛇复活,再与林尘战上一场,林尘以正平拳第三层对敌,便可将地蛇打得满地找牙,找不到东西南北。 地蛇武技虽多,却无一门有林尘这般精深。他如今所欠缺的是战斗经验! …… 夜间,衙府的人暗中处理了地蛇尸首。林尘就住在隔壁,五感敏锐,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翌日,清晨,桃花巷一切如常,并未有半点风声传出。 兴许衙府中,有人暗中相助,地蛇被杀一事,一直到此刻都没传出。 林尘好似无事发生一般,照常去书铺抄书写字。张老画道:“小尘啊,你可要注意安全啊,最近城里也忒不太平了。” 张老画道:“我记得你家就在桃花巷,那一起灭门案,你可知道?” 林尘笔不见停,这书铺的微薄收益,早便难以满足他。他日日过来抄书,仅是报恩而已。考虑到张老画年岁已高,再去招人麻烦,且新人也没那么容易上手。 林尘边写边道:“知道,我路过现场,很惨。”说着,他眼中闪过一抹愧疚。虽说此事便是将算盘算碎了,也不该赖在他头上,但林尘仍有愧疚。 张老画道:“你那太危险了,若杀人凶手寻来,你瘦胳膊瘦腿的,非被人家拧断不可。要不过来我这住几日?” 林尘笑道:“你这老胳膊也不耐拧。” 张老画一巴掌拍来,回到太师椅坐下。书铺地处偏僻,却也恰是因此,换得一份闹市中难得的清幽。 秋来赏落叶,冬来会白雪,却也怡然自得,张老画便常道:“若想成为文学大家,便需慧眼识珠,挖掘万物意境。将其画出、写出、道出。” 林尘道:“老张,你这书铺也开了十几年了,有没有想过不干了?” 张老画声音悠悠传来:“不干?还是干吧,你小子若是忙,也可以不用过来。反正这年头,书画生意不好做,赚不到什么钱。” 林尘道:“确实有些忙,最近可能没时间过来,您自个便看着吧。还有…”他从怀中掏出两枚赤龙币,道:“上次作画,赚了八枚,分你两枚买棺材。” 说罢,便放下毛笔,匆匆离去了。林尘是自知惹了潜龙帮,身上一身骚,怕将麻烦带来。 张老画呵呵一笑,将赤龙币收入怀中,目送林尘离去后,也关了书铺大门。 …… 回去途中。 又见林开念从街道一侧窜出,开口便是愤恨道:“林尘!你个卑鄙小人,胆敢毁我名声!” 第39章 暴打林开念,今时不同往日 “谁毁你名声了?”林尘后退一步,含笑问道,一副吊儿郎当,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他如今修为大涨,已是武师五重,不比林开念差,加上有正平拳加持,若林开念再要动手,便是他吃亏了。 林开念见这罪魁祸首之人,面对自己的质问,竟是摆出如此态度,气上心头,咬牙切齿。 原来前几日开始,武者一条街中,“林开念”三字突然扬名了。林尘的大伯林正天,偶然听闻,也未去了解详细,大喜之下回家与妻儿分享。 林正天对林开念本期盼不高,自己的儿子他自己清楚。林开念此子,家中排行老二,若说差呢却也不差,入了武师境,日后讨生计无多大问题。 说好呢也不算太好,武师修为一般,武技也钻研不深,与年轻时的林正天伯仲之间。听得儿子扬名,着实把两夫妻喜得找不着西北。 便匆匆去问林开念,是否真的击败了大合武馆的周青蛇。林开念前段时日,刚因寻林尘麻烦,吃了大瘪,回到武院被人暗中嘲讽,心中正难受得紧。 又见父亲母亲期许目光,他问了一二后,虽不知那“周青蛇”是何人,自己又何时将他击败。本想坦白,告诉二人全是乌龙。 却又突想道:“武者最重名声,我今年已年满十八,最多再在武院待上一两年,便要自寻出路,讨份好差事,好继续修武下去。我若提前扬名,对日后发展定有大用。且…大家都在传,我再否认怕也无人相信。” 于是便点头应下。林正天与妻子刘氏大喜,更是当着林开念的面,相拥而泣激动不已。他老林家终于出了一位人才。 林开念当时心中虽有尴尬,却更多是自豪,自那以后,林开念面对外人提及此事,也毫不避讳的点头应下。坐实了自己所为。 初时自然是意气风发,只是随事态发展,林开念也渐觉不对,当得知那所谓的周青蛇,仅是武者新秀,年龄不过十一二岁时,他再去狡辩,已然无用。 那“以大欺小”的名号,全扣死在了他头上,他受尽冷眼,一度不敢出门。想了许久,咽不下那口气,便亲自找寻真相。他去了大合武馆,一番找寻问话… 以大欺小的罪魁祸首,呼之欲出,除了林尘,又还能是何人?他气恼之下,登时跑来寻林尘。知晓其常走这条街,便蹲在一旁守着。 见到林尘时,怒气再难扼制,一下子冲了出来,指着林尘大声质问。 林开念道:“你冒用我姓名,以大欺小!还说没辱我名声!你敢狡辩?” 林尘笑道:“哦,这事不难,你去找人澄清就是,那市井流言,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旁人全当乐子听,你自个倒在意得死去活来,太不潇洒,太不潇洒。” 林开念气得手指颤抖,“你说得轻巧,被骂得又不是你!你……你…你还我名声来!”说着,眼眶已有些湿润,若一开始如实告知,不冒领这口大锅,他实是能说清楚的。 但他偏偏承认了,这可叫他有苦无处说,只能寻林尘发泄。 林尘哄小孩一般,说道:“好好好,名声还你 行了吧。”说着他在路边随意拾起一颗石子,好似小孩儿过家家一般,当作“名声”递给了林开念。 林开念脸皮抽动,怒而将石子砸在地上,顷刻碎裂开来,道:“你当我是傻子不成!” 林尘笑着点头。林开念已在破防边缘,林尘甚至都没怎么做。 林开念捏紧拳头,恨不得当场动手。但吃了上次的亏,他又强自忍下,心道:“林尘这厮故意激我,想我愤怒动手,好再落他口舌!哼,我林开念又岂能再上你当?” 当即道:“林尘,你我修武之人,恩怨该在擂台上见分晓,你敢不敢与我约战!” 林尘一口应下,“好。” 林开念一咬牙,道:“不得反悔,折日不如撞日,就在现在,去比武擂!” 大乾皇朝好武,青宁郡是座郡城,城中会设有擂台,这附近便有一座。 林尘点头同意,上次林开念找茬,他还未寻他算账,这会儿自个走来讨打,他没理由不成全。 两人立时朝擂台走去,各站一边,见林尘没耍手段,老老实实上了擂台,林开念松了一口气,旋即眼中闪过一抹精芒,心中冷笑:“这林尘真敢与我上擂台,莫非因我上次大意失手,而看轻我,认为我真敌他不过?” 林开念心道:“可笑,当真可笑!我这次绝不轻敌,上来便认真对待,让你看看我二人间的真实差距!更好借此机会,好好教训你一顿!” 林开念咧嘴冷笑,道:“准备好没,拳脚无眼,我可要上了。” 暗中蓄劲,他早便想揍林尘,只是一直苦无机会。林尘朝他招手。下刹那,林开念一咬牙,一提气,便是出一记奇招“地盘腿”。 只见他贴地滑行,先铲林尘下盘,足以见得他真不打算留手。他知道林尘习过拳法,纵使那正平拳在此,却也是拳法。以上肢对招,林尘定是还能应对一二。 又猜想林尘定未曾学过腿法、轻功、身法一类,故立时攻他下盘,乱其阵脚。这一番策略,却也显得林开念不那么傻。 然而,林开念却是忽略,他这“地盘腿”招式,出自“三才腿法”中。但那“三才腿法”,只是他近日所得,纵使日日勤练,也未能入门。 此刻拿来对敌,虽是奇招,但却也漏洞百出,当林尘也不按规则出牌时,他便手忙脚乱,不知如何应对,反倒将自己陷于被动境地了。 林尘应对之策,却也简单,一边后退避开铲击的同时,双手用以正平拳应对,一拳轰出,拳罡先砸在了林开念脸上。这一拳可是不轻,用了气劲,若毫无修为的普通人,挨上这轻飘飘的一记拳罡,立时便会昏厥过去。 但林开念并非普通人,还能保留意识,但却不知是什么情况。迷茫中泄了心神。但地盘腿去势不减,仍在拖地铲向林尘下盘。 林尘一步一步后退,同时一记又一记拳罡,如同雨点般落在林开念身上。明明交锋不到片刻,林开念衣服下,便已经青一块,紫一块了。 之后,林尘找准时机,俯下身子,一把扣住林开念的小腿,林开念心中一骇,但慌了手脚,不知该如何应对。实则“三才腿”中,有一招可应对这种情况,林开念若足够冷静,可先施展“天盘腿”,化解此刻危机。然而他意识混沌,吓得面色全无,便是学过那些招式,此刻也忘了大半,林尘侧身一甩,便直接将他丢出了擂台。 林开念等时被甩飞出去,狠狠甩在一小摊子上,“噗通”一声,痛得面色铁青,又无地自容。 第40章 武师六重 先前那番交锋,对林尘而言,连热身都不能算。但却也能看出林尘近日进步之大。跳下擂台后,林尘朝家中赶去,心中回忆适才比斗,“林开念一身修为实是不弱,只是性格太急,他若能将浑身所学,尽数发挥出来,未必不能与我一斗。” 渐行渐远,林尘顺道买了一只烤鸡,用油纸包着,揣进兜里,路过酒铺子时,又打了一二两烧刀子。 他并非好酒之人,却也偶尔喝酒,林尘样貌俊秀,常走动的街道上,认识他的人颇多,那酒铺东家便是一个。 打酒时,东家奇道:“小尘子,你发家了不成?又是烧鸡又是烧刀子的,以前可没见你这么吃过。” 林尘笑道:“寻了些活计,赚了些钱财,不足挂齿。” 回完话后,林尘还在自个琢磨,“以我如今修为,大伯一家已经掀不起什么浪,但还不稳妥,我正平拳虽精深,但其他方面,却仍有极大欠缺。” 东家将酒递来,林尘用青币结了帐,便快步回到房中。他那院子木门,近日来坏了又修,修了又坏,这来来回回折腾,砸了不少钱财在上面。 但如今地蛇被斩,虽惹了潜龙帮,但地蛇身死的消息并未流出,故林尘暂时无人打扰,可安静修行一阵。 林尘一叹,当他开始踏足武道的那一刻起,便真好似风云汇聚,各种纠纷四面八方而来。 武者修武,对体力消耗极大,摄入的食物,也是极大。尤其是武师一境,若不能吃些长劲、生劲的食物,与人争斗时,常会因此落入下风。 那生劲、长劲的食物,多数是肉,寻常的家畜肉,鸡鸭鹅羊牛皆可。条件若再好一些,便可服用奇兽肉,或是药浴、特制的药酒、丹药… 林尘条件寻常,只能食用寻常家畜肉,吃饱喝足,林尘便又要练武。 正平拳已然登峰造极,练无可练,林尘还有一本武技,名为:“清风腿”。这本武技得来已有数日,但没能抽出时间去练,加之地蛇虎视眈眈,一日不除,他心难安,便一直谋划着杀他。 如今一切解决,自然要开始琢磨清风腿。此腿法如正平拳一般,是最为基础的腿法。但清风腿普及度远不如正平拳。 清风腿亦有三层,每一层有三境,登堂入室、炉火纯青、登峰造极。此为腿法,而非轻功身法,二者有显着差别。 但修行清风腿,确能锤炼腿部肌肉、拉伸经脉,锻造筋骨,使得腿部蕴含的气劲增加。脚力、速度,自然也随之加强。 林尘修行正平拳拳法,便使得双手气劲,颇为雄浑,手力也比常人大。人各有异,一个人的气劲大小,也是因人而异。 好似那周青蛇,天赋异禀,天生蛇腹软手,手如蛇般柔韧。他双手蕴含的气劲,便也天生比常人大。若在武师境与他对战,同境界下,多数人会吃亏。 林尘未曾入过武院,从未经过系统学习,不知许多常识,此刻正专心致志,修行清风腿法。他天赋着实不错,初入武道时,便能极快掌握正平拳要领。 此刻已是武师五重,再去修行清风腿,事半功倍,进展极快。且他颇有触类旁通的先兆,颇多道理,可从拳法延伸入腿法。 林尘实不知晓,他这是一门武技,练至深处,将诸多武学知识,学会了,揉碎了,消化了,才能起到的效果。 单从这点,便已然遥遥领先同龄武者。一日过去,他青风腿已然第一层登堂入室。然而取而代之的,却是双腿酥软,每走一步,便肌肉酸痛。 任何武技,均有配套药浴,且越是高级的武技,配套的药浴便更高级。光是在修习武技、药浴的这个过程,便已经强过其他人了。更别说又将武技施展开来。 林尘将剩下的赤龙币,一半购置“毒镖”,一半购置“毒粉”,剩下的全买药浴之材去了。大合武院提供的药浴,是最低级,最杂劣的药浴之法。但林尘别无选择。 那“壮骨堂”,只肯将此类药材出售给他。他若贸然购置其他药材,非但会铩羽而归,还会惹来一身骚。颇为麻烦。 今日从武者一条街归来时,路过衙府,林尘不敢久留,但心中却好奇。若按推测,衙府的其他捕首,也该是回来了才对。 然而衙府却极为安静。林尘大感好奇,正踌躇不定,心中思量万千:“上次与周一流交手,惹了云前辈不快,我若进去,云前辈定会觉得我另有企图,沾上她们了。这般没脸没皮的事,我可做不出。” “且…衙府亦是鱼龙混杂,其中定有潜龙帮的人,若其他捕首归来,与我撞了个正面,定会对我留意,到时徒增暴露风险,不妙,不妙!” 这般想着,林尘便更不肯进了,加快步子,从衙府前穿过。 他实不知,本该回来的捕首,归途时发生了一二意外,确实没能回到衙府。 林尘全身心投入习武当中,白日苦练清风腿,傍晚浸泡药浴,夜间吐纳元气,观想黑白磨盘,将其推动。 如此两日后。 林尘实力再涨,清风腿步入第二层的登堂入室,修为来到武师六重! 清风腿第一层,讲究腿法快捷,不求力道,但求速度,并非什么深奥腿法,但也正因其简单,可与拳法、交汇使用,使得对敌之时,更为多变。 第二层后,便可足踏青风,领悟其中腿法奥义,可极为迅捷且不失力道的用出招式“清风拂山岗”,短时间能连出三腿,配合气劲击出,威力相当骇人。 林尘武师六重,身体抵抗力,强度,显然更高了,因高强度修行清风腿,所积压于体内的旧伤,对他而言,负担已经不似一开始修习正平拳重了。 但每到夜里,林尘仍会双腿麻痹,膝盖处好似有蚂蚁撕咬,既痛又痒,又无可解决。 这些旧伤,林尘若停下个三两日,独自观想黑白磨盘,却也能尽数修复。然他一日不曾停歇,甚至一日比一日劳苦,伤势越积越多。 这天傍晚。 他穿戴好衣物,便朝含春楼行去。 第41章 刘青云求见 冯红衣今日穿了盛装,又请楼下的刘媚儿为她梳辫头发,施加粉黛,画眉画唇。步骤颇为繁琐,好在刘媚儿手巧心巧,只画两炷香时间,便已弄得七七八八,铜镜中的那人儿,眉目如画,当真美极了。 妆画才半成,便让刘媚儿艳羡道:“红衣姐姐,你长得真美,不知多少年轻俊杰,要为你争风吃醋呢。” 冯红衣笑道:“媚儿妹妹,你该是知道,姐姐这份机缘,可是托了你的福分。若非你将林……尘送来,怕是轮不到姐姐啦。” 她本要脱口说出爱称“林郎”二字,可到了嘴边,又改为了“林尘”本名。冯红衣心中暗虚,透过铜镜观察刘媚儿反应。好在刘媚儿不觉有意,只认为是冯红衣与林尘并不相熟,一时没叫上名字。 刘媚儿嬉笑道:“哼,全没这回事,那林尘区区一画春郎,纵使有些才华,却也不过如此。他呀,若不是瞧见了红衣姐的容貌,定想不出那句诗句来。” 话中有贬低林尘,讨好冯红衣之意。 冯红衣想到那俊秀情郎,一时目光柔和,涟漪渐起,也不去辩驳什么,只在心底轻道:“媚儿妹妹啊,你目光短浅,又怎知林郎的才华,也莫怪姐姐不告诉你。姐姐可不愿错过林郎。” 她望着铜镜中人影,心中又是想道:“近日城中不太平,桃花巷出了起灭门惨案。但愿林郎安然。” 刘媚儿又道:“红衣姐,你说我们女子,当真吃亏,每日梳妆打扮便要花费极多时间,他们男子便可全身心练武,一来二去,他们强于我们啦。” 冯红衣手指轻点,茶案上的茶杯一震,自案桌上飞起,她伸出双指,将茶杯轻轻衔住,道:“媚儿,我该怎么于你说,你呀,性子太急,你不晓得我们‘游香长春功’,便梳洗打扮,也算做练武的一部分了么?” 她又道:“可并非大开大合,苦锤筋骨,苦练拳脚才是练武。我若让你这般练武,你怕是也不愿了。” 刘媚儿吐舌,俏皮说道:“我就报怨报怨嘛,姐姐你太无趣了。”冯红衣道:“我是在提点你…” 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刘媚儿寻准机会,正好躲了冯红衣的教导,便大喊一声“我去开门”,一溜烟离去了。 冯红衣摇头叹气,自己辫着长发。刘媚儿一开门,便见一副俊朗面孔,她惊道:“是你?你怎么上来的?” 来者自然便是林尘,他道:“走上来的,红衣姐在吗?”刘媚儿上下扫视,目光带有一二审视,“红衣姐尚在梳妆打扮,你…” 两人这番动静,全被冯红衣听了去。那铜镜前的女子娇躯一颤,神情肉眼可见荡漾起来,两颊红云攀升,不等刘媚儿多说,便道:“是林公子吗?媚儿妹妹,你请他进来罢,还有,劳烦妹妹下去后,先帮姐姐和众公子问个好。” 刘媚儿一愣,目光登时变得怪异,心道:“红衣姐让我下去,偏就让他留下,却没这般道理啊?莫非这二人…” 刘媚儿摇头,心中又道:“应是我多想了,红衣姐恩仇分明,她请林尘上来,应是为表达谢意,给些银钱,帮衬他一二,我还是快快下去,莫要惹得红衣姐不快才是。” 想到此处,刘媚儿招呼一声,便关上门离去了。待刘媚儿走远后,冯红衣提着裙摆,立时见了林尘,开口道:“你这冤家,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姐姐有事时来。” 故作嗔恼,却更添风情。林尘走过去解释道:“我又不是寻红衣姐麻烦,何时来不都一样么?” 冯红衣扯开那手,道:“你还说不是来寻麻烦,一见面手脚就这般不老实,活似登徒子一般。”冯红衣揽着林尘,语气一改,变的软糯依恋,道:“姐姐今晚不能陪你玩啦,下面好多人等着姐姐呢。” 她怕林尘误会,便又解释道:“是有个宴会,邀请了姐姐,姐姐推脱几次,再推便伤了和气,不好再推脱啦。” 林尘闻言,其实隐有意料,他上楼时便见下方英才聚集,且多是熟悉面孔,湖子真、刘青云,洪万拳、向大龙、王柔等,均在其中。 料想是有甚么盛事,但他是来寻欢快,不是寻麻烦,便不做理会,也不打听,偷偷溜上了楼,跑来寻冯红衣。 见此情形,林尘心道:“我虽身有旧伤,却也未到非今日不可,既然红衣姐有事难以抽身,那我改日再来便是,我林尘虽风流成型,但也非色急之人。” 林尘道:“红衣姐,打扰了。”当即抽身要走。冯红衣忽的一阵不舍,心想:“林郎专门寻我,一片赤诚,我若因外面那几个不相干的人,反而将林郎赶走,未免太不识趣,太寒他心了。” 又想到那日林尘为自己夺得头筹,是何等风采,论才干智谋,实非下方众人能比。纵使是伤了和气,也不及与林郎欢快万分之一。 想到此,冯红衣鼻尖一酸,竟去拉住林尘,道:“林郎莫走,他们比不过你万一,我只与你欢快便好。” 林尘一愣,心中诧异,“她竟能为我做到如此?”林尘见冯红衣今日极美,显然早早盛装打扮,已接近完工。他实不愿打乱对方计划,便笑道:“红衣姐,我并未生气,只是我贸然前来,确实有不妥之处,今日不便,我明日再来寻你便是,何须因我坏了和气?” 冯红衣摇头,心中更是感动,“林郎这般为我着想,我更不能负他。”眼睛便是一酸,隐隐有泪水滴落,又见对方样貌着实俊秀,纵使是身处含春楼,见惯了年轻俊杰,但能及林尘万一者,也是难觅。 身心均是如此,又叫那冯红衣,如何能舍得下他?冯红衣柔声道:“这里就咱俩,咱们有片刻,便享片刻,不要理会外人好不好?”说着,素手轻轻抚摸林尘额头,将那额前发丝挽向两侧。 她手好似清凉的软玉,轻轻抚过极为舒适。冯红衣捧着林尘脸庞,心中也是荡漾难平,“我的林郎真俊。”便是这般瞧着,就好似一切都不重要了。 林尘也知晓再难推脱,便也顺了冯红衣的心意。开始运转双修之法,冯红衣斜睨一眼铜镜,见自己一身精致打扮,却来不及褪去,心中顿觉大羞,但有渐被愉悦替代。 心中一时无限满足,时间悄然流逝,冯红衣房中,燃有三寸长的“含春香”,点燃后一寸可燃半个时辰,那香味怡人心神,可使得缠绵中的人,更为彼此依恋。那香如此一烧,便是烧了一寸,已然过了半个时辰。 “咚咚”两声将冯红衣惊醒,她自来脾气温和,此刻受惊当中,不免又觉烦躁,有道是春宵一刻值千金,每分每秒,都显得弥足珍贵,自然被人打搅后,便暗生恼恨。 不等她说话,门外便有声音传来,刘媚儿急道:“刘公子,红衣姐尚在梳洗打扮。”紧随其后,另一道声音自门外传来,“无妨,我与红衣妹妹相熟,上次一别,许久没见她,备了些礼物,便想着先送予妹妹,此事应不算失了礼数吧?” 听那音色,应是出自刘青云。原来,那日大宴之后,那场夺魁之战,多数年轻俊杰实不服气,经数日考量,决定大宴之后,再备一次小宴,地点选在含春楼。 凡是青宁郡年轻俊杰,皆是可参加,今日各方俊杰,集结含春楼下,便是因此而来,刘青云听闻此会,便在心想:“我若能在此宴中表现不凡,定能讨得红衣妹妹欢心,她先时气我,恼我,也该能抵消了。”于是早早开始筹备,先是购置了颇为昂贵的发簪当作礼物,又是认真梳洗打扮,早早便在含春楼下入座。 宴会在半个时辰前已然开始,刘青云迫不及待,大展身手,一连赢得几场,却不见心上人下来,心急之下,便拿着那发簪,朝楼上走去,打算先行见上一面。 却被刘媚儿半途拦下,便有了刚才那一幕。 刘青云停下动作,心道:“我先时已惹得红衣妹妹不悦,此刻是来道歉,定要将姿态放低,定不可再惹红衣妹妹生气。”这般想着,他对刘媚儿态度极好,姿态放得极低,便道:“媚儿妹妹,适才我心急,话重了些,还望莫要生气,能否请你帮我问问,此刻方便不方便。” 刘媚儿神色柔和,心想:“先前林尘都进去了,想来若是刘青云公子,多半也能进去,但还是先问上一问。”她“咚咚”敲响房门问道:“红衣姐姐,刘青云刘公子求见啦,你不说话,我便开门了哦。” 冯红衣整理衣物,颇为不舍的低声朝林尘道:“林郎,那刘青云实非大度之人,劳你先躲上一躲,若叫他瞧见了,我怕他寻你麻烦。” 林尘爽朗一笑,道:“你我二人你情我愿,你生得美若天仙,我长得却也不差,算得上是郎才女貌,何惧他人瞧见?” 冯红衣心喜,对此话颇为受用,一时揽得更紧,低声道:“便是十个刘青云,也不及一个林郎俊,可话虽如此,还是劳你躲躲,既免了纠纷,也保了安全。” 冯红衣突是想道:“我真笨,林郎身为男儿,定是有尊严之人,我二人顺其自然,又并非难堪之时,毫无缘由让他去躲,定是伤了尊严。”想到此,冯红衣柔声道:“林郎,你别计较,是我考虑不周,没顾及你的感受,待我理好衣物,便让刘青云进来便是。” 林尘却站起身来,理好衣物,笑道:“红衣姐,我虽不惧外人瞧见,但又没说不躲。我又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在说了,红衣姐的请求,我又岂能回绝?” 这番言论,顿时将冯红衣撩拨的心绪翻涌。若冯红衣出言,林尘立时便躲,在冯红衣心中,不免多了几分油滑有余,却血性不足的印象。若死活不躲,又不免显得不通事礼,鲁莽意气。 虽不至于让冯红衣不喜,却难免有几分失落,林尘先出言拒绝,表明心迹后,再点头应允。便显得他进退有度,取舍分明,更合了冯红衣期盼。 冯红衣目光柔柔,此刻摇摆不定,徒增烦躁,最终尽数归结在了刘青云身上,只觉得那刘公子,当真烦人。 “林郎…”冯红衣自房中后门,将林尘送下一楼。含春楼占地极大,颇为雄伟,其内建筑布局,自也讲究颇多。 目送林尘离去后,已是过了数分钟。刘媚儿尴尬一笑,朝刘青云道:“青云公子,你也真是的,不知女子闺房,轻易入不得吗?这般贸然来,定是叫红衣姐姐手足无措了。” 刘青云尴尬一笑,“媚儿妹妹说得极是,可否…再帮刘某问上一二?” 刘媚儿点头,也不知红衣姐搞什么鬼。按理来说,半个时辰前,他便该下去赴会。如今刘青云求见,却依旧不回不答,颇是失礼。 刘媚儿敲门道:“红衣姐,青云公子求见啦。” 好半晌后,冯红衣道:“青云公子吗?进来吧。” 刘青云大喜,理好衣物,便大步向前。 第42章 含春楼小宴 刘媚儿推门而入,将刘青云引入房中,闻那含春香味,一时心怡无比,却不免心生怪异,“那采春郎林尘呢?此刻是去哪儿了?” 边是走着,边是喊道:“红衣姐,我们进来喽,女儿家的东西,可要收好了哦。” 意在肚兜、亵衣一类贴身衣物,假意提醒,实则是趁机逗那刘青云。果不其然,刘青云闻言后,立时将头低下,看着脚尖行路。脸上涨红,心中已然浮想联翩了。 为不失了仪态,强压心中悸动,冯红衣声音自屏风后传来,嗔道:“媚儿妹妹,若再乱说,看我今晚打不打你屁股。”又道:“青云公子,你莫理她,她性子跳脱,就爱胡闹。” 刘青云忙道:“青云不敢。” 走了半晌,刘青云突踩到一片水洼,上面有几片茶叶漂浮。便眉头一皱,道:“这儿茶杯掉了。”心中大感奇怪,在他心中,冯红衣举止有度,重诺重信,条理清晰。 怎得茶杯掉地,却无人捡起?他又怎知,便是再有条理之人,在适才的旖旎风光中,也难以自拔,莫说茶杯掉了,便是屋子塌了,怕也无暇顾及。 冯红衣留意到此,面上一羞,想起是自己不小心所为,那时情形,如今回想,当真羞意难平,莫名觉得燥热。 刘媚儿依旧未见林尘人影,又不见他外出,便心道:“奇怪,那林尘去哪儿了?”忽的,她刹那想通,“是了,红衣姐觉得刘青云俊俏,定不愿被他误会,适才定是叫林尘从后门离去了。” 想通所以然后,顿感一片清明,看向刘青云时一阵艳羡,“这刘青云虽是同辈天骄,但单论武力,尚且不及红衣姐,他何德何能,能受此青睐?” 这话却不说出口。 冯红衣未与林尘双修前,天赋本便不差,要高出同辈天骄不少。但少有露面,更不曾实战过,故名声不显。 但刘媚儿却是知道,除她以外,同辈中便再无人知晓。两人穿过屏风,见到梳妆台前的冯红衣。 刘青云躬身一拜,笑道:“红衣妹妹,我们又见面了,上次一别后,我心觉愧疚,特意买了一根发簪送予妹妹,还望莫怪今日叨扰。” 冯红衣接过发簪,盈盈一笑,道:“媚儿妹妹,你前些时日,不是恼姐姐借了你发簪吗?今日青云公子这枚,姐姐便送你了。” 冯红衣朝刘青云笑道:“多谢公子美意。”刘青云面皮一抽,一时不知如何是好,颇受挫败。冯红衣做事温润得体,今日之举,实不合她以往风格。 只是刘青云莽撞行事,让林郎先行下去一步,叫她好是厌烦,便想如此表态,好叫刘青云日后,莫要再来烦自己了。 刘青云见一计不成,心念一动:“红衣妹妹曾夸赞我俊俏,我今日特意打扮一番,也好叫红衣妹妹评价一二。”便转动一圈,衣袂飘飘,一身华贵锦服,卖相倒真切不差,他说道:“红衣妹妹,我今日这身衣物如何?” 说是衣物,意是指人。冯红衣淡雅一笑,心道:“不及林郎万一”,说道:“衣服得体,颇合适青云公子。” 刘青云眼神一黯,未得想要答复,一时心情灰暗,但转念一想,冯红衣乃是女子,女子素来便要矜持,哪有当面夸赞的理?便是真觉得称心,定也说不出口来。如此一想,他心情开朗不少,邀请道:“红衣妹妹,你待会也要赴宴,不如我二人结伴下去?” 冯红衣道:“不了,刘公子,红衣尚有一二妆画没做好,还需些时间呢,刘公子你先行下去,红衣待会再去招待你们,也好见见你等风采。” 刘青云欲言又止,却再不好拒绝,被刘媚儿送了下去。刘媚儿将适才一慕,全看在眼里,心道:“奇怪,红衣姐似并非青睐刘青云,反倒是觉得厌烦?”刘青云则是宛若梦中,患得患失。 林尘下了楼,来到一楼处,正欲离去,却见周一流迎面走来,两人打了个正面。 周一流喜道:“林尘!你也是参加小宴不成?”林尘疑惑,“小宴?”周一流将小宴之事,一一告知,林尘这才弄清楚,这场小宴的由来。 周一流道:“走走,你我结伴,这青宁郡我人生地不熟,就与你还行,我俩坐一起,也算有个伴。” 周一流对林尘实是有敬佩之心的,师尊云清岚也曾在他面前赞扬过林尘。初见时的不快,也早在接连几次的相遇中,被磨的去了。 林尘被拉着朝宴会走去,林尘心道:“上次夺铃铛一事,虽各展风采,但与真刀真枪打上一场,仍有极大差别,我且去看看。若是可以,说不定也能上台较量一二,不为扬名,只求能锻炼锻炼拳脚,开拓见识,领略风采。” 下了决定,便与周一流结伴而行,有道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武者更是如此,实战经验极为重要。 诸如这般同辈会武,实力足够,不该全视而不见。日后真正行走江湖,与人交手,那便是分出生死的了。若不找紧机会,能实战历练便历练。等到生死大战,便后悔不及了。 林尘更知晓这一点,同意结伴,朝宴会走去时,林尘问道:“你师尊不来么?” 周一流摆摆手,“她来干甚,这小辈聚会,总不至于出动她这尊定海神针吧?” 林尘心道:“你师尊不来,你怕是有得亏得吃。”转念一想,又念及云清岚对自己,有着极大恩情。 若非她赠送的乾坤袋,赤龙币,林尘便无钱购置毒镖、毒粉,面对地蛇便棘手许多。心中想着,若真要吃亏,便帮她照看一二。 当然,林尘自知能力有限,若超出实力范畴,他不必自讨麻烦,大不了跑去衙府搬救兵便是。 正行着,来到“小宴”处,在含春楼西南角,现场架起一尊高台,高台四周摆设红桌,桌上备好茶水、花生等吃食。 两人来时均已算晚,宴会早便开始,高台上已然有年轻俊杰互相比斗,下方座位叫好声一片,颇为热闹鼎盛。 虽不如那日大宴一般,气势恢宏,聚集一城之强者,却也因全是年轻一辈,更显朝气蓬勃,争强斗狠更甚。 周一流自诩不凡,纵使后来,又岂愿意乖乖坐于后座,只见他大步流星,径朝前排走去,大刀阔斧坐于颇为显眼一道座位。 林尘大感棘手,然而不得他拉周一流,便反被周一流拉了一把,周一流理所当然的道:“林兄弟,来,坐这里,这里看得更清楚。” 众人皆侧目来,这番境地,纵使林尘拒绝,再灰溜溜入坐后席,怕也无济于事。林尘心中一叹,“罢了,既来之则安之,我虽无意出风头,但畏畏缩缩,又算个什么男人?”他一屁股坐下。 顿时,场中一时起了纷乱,周一流全然不顾,一边饮着小酒,吃着瓜子、花生,朝那台中二人看去。 此刻高台上,正是斗着的二人,分别是王家的王一春,与赵家的赵大手。二人皆属年轻一辈佼佼者,且出身世家,同辈中声望颇高。 这场小宴,实有场不成文的规定,坐得越是靠前,越是显眼,实力便越是强大。若是上台比擂,不幸输了,便该灰溜溜跑去后方座位。 若实在不服,便再找人换位,若他人不肯,便邀其上台比斗,斗得赢了,座位自然便是你的了。“小宴”本无这番规定,只是年轻人好出风头,又心思敏感,好处处比较,虚荣心颇甚,再加之此处乃是含春楼,极多貌美如花的女子正看着,又有谁人甘愿弱他人一筹? 这番潜规则,便默默衍生了,赴宴之人,早已蓄起一口劲,从入座开始,便开始不得比较,比天赋、比家室、比衣着、比武技、比样貌。 周一流自小见惯了这番场景,才定要坐前排,他自觉自己坐得心安,坐得理得,并且还有余足,便是一同带来的好友林尘,也该坐在前排。 周一流安慰道:“若有人寻你麻烦,便是寻我麻烦,我打得他们开不了口,你安心坐着,莫怕。” 林尘哭笑不得,他可未怕。在二人入座后不久,台上的王一春与赵大手拳对拳,对轰片刻,又各自弹开,王一春趁此间隙,留意到自己座位,竟被一宵小占了去,顿时大怒:“你是何人,不知道那是我的位置么?” 然而不得他追问,赵大手便借此发难,与他缠斗起来,弄得他不敢再分心神,只能专心应敌。只是心中不免郁结,被人占据座位,实是名气不够,威名不远的一种体现, 周一流道:“座位空着,便是给坐的,我若上了台去,有人要坐我座位,便让他们坐着,大不了再去夺回。” 心中则是道:“我便是坐了,能奈我何?非凡如此,你那座位还不够好,我还要去拿更好的位子哩。” 周一流此来,大有技压群雄,彰显风采的心思,毫不知低调是何物。 第43章 以势逼人 王一春、赵大手二人旗鼓相当,修为均是武师七重,王家有家传武技“柔春手”,但更适女子修习,男子施展出,总会失了其意,显得柔不柔、刚不刚。 至于赵大手体格健硕,家传武技乃是“大掌”,取名为“大”,便是此掌拍来之时,好似笼罩全身,让人无处可躲。但可惜的是,此掌掌力随年龄递增,赵大手尚且年轻,发挥不出要义来。 故这二人名气虽大,家世虽显赫,但若与同龄真正强者相比,要稍差上一筹。却也能算为“一流水准”。 林尘心道:“我不过刚刚修武,虽历经过生死决斗,凶险万分。但实打实,却从未与真正的强者较量过。这次机会难得,我定要好好观摩,不可错过!” 林尘五感敏锐,又过目不忘,这是其他修武者不具备的优势。他将王一春的柔春手,赵大手的“大掌”,出招路数、时机、习惯等等一一记下,慢慢琢磨,再加以设想,倘若自己身临其境,会如何加以应对。 王一春心性稍次,因位置被占,平添怒火,与柔春手的“柔”“春”二字相悖,导致出招出了差错,一次挺击时偏差了三毫。赵大手趁机而上,一掌将其掀翻在地。 王一春落败之下,恼恨交加,看向周一流,心道:“此子好生可恶,敢占我位置,害我落败。”便吼道:“你这宵小,上来讨打!” 周一流又岂肯自降身份,与已输之人比较。然不等他出口,获胜的赵大手,便抓住机会奚落道:“你都败啦,还是老老实实去后座去吧,这擂台我还要用哩。” 王一春登时怒道:“赵大手,你我伯仲之间,若无那小贼影响,你今日又怎能胜我?” 台下众人均是心高气傲之人,只觉得这王一春好生狭隘,明是自己落败,却非归咎他人。顿时纷纷道:“败家之犬,快快下来,若耽误了我等比试,看小爷如何教训你!” “输了便是输了,座位空着,焉有不能坐之理?这便是王家王一春?今日算是见识了。” …… 王一春听得众人谩骂,顿时老脸一红,只觉丢尽脸面,无地可自容,纵使心中仍有不服,却再不敢多言,只得灰溜溜跑去后座。 刘青云正朝宴会处行来,见擂台暂且空着一人,他尚未入座,便先一个大跳,足有两丈之高,好似凌空踏步一般,落在台中。 “青龙武院,刘青云,请赐教。”他在冯红衣身上没能讨得喜,正想寻人发泄,赵大手却也倒霉。 两人顷刻缠斗一起,赵大手很快落败,刘青云忽的心道:“红衣妹妹也该下来了,我再在这擂台上打上两场,倘若红衣妹妹这时下来,碰巧瞧见,我便又可一展身手!” 旋即,他双腿一横,站定台中等人来战,一位武馆弟子跃上台来,要与他讨教一二。刘青云颇有风范,让对方全力袭来。 两人战至一起,不出意外,刘青云又赢得一场,他的升龙爪当真精妙,稍漏一手,便引得众天骄心中掂量,一时竟无人上台。 刘青云双手负后,傲气自生,颇有睥睨之意。忽的,两道破风声呼呼响起,一左一右两道身影跳上台来。 待众人看清后,才惊觉那跳上台来的二人,生得同样的样貌,同样的身段,是对双胞胎。 刘青云道:“你二人怎的一同上来?这不合规矩,我只与一人比斗。” 二人异口同声道:“我两兄弟打娘胎里便是一起,从未分离过,与一人无异,你若敢应战便战,若不敢便下台去!” 说着,便摆好拳架。 刘青云一时怒上心头,对方那言论实与耍赖无异,他本又欲开口辩驳,不想平白吃着暗亏。却在这时,眼角余光见到冯红衣也下了楼来,正朝此处款款走来,那风姿绰约,让他目眩迷离。 他转念想道:“若单对单,我便是胜了也没甚么看头,两人同上,才能彰显我的风采!”改口豪气干云道:“要战便战!” 双胞胎一声喝彩:“好男儿!”话未落下,一人右侧挺步,一人左侧挺步,一左一右,与刘青云大战三百回合。 刘青云爪法精妙,但双胞胎胜在四手四足,且因是同胞生的,心有灵犀,配合默契,纵使武技、修为稍差刘青云半筹,却也反占据上风。 正可谓是精彩纷呈。 小宴气氛由此高涨,喝彩声不断。周一流赞叹道:“这刘青云好气魄,以一敌二,却丝毫不露怯,若时机成熟,我却也想与他较量一二。” 林尘心底明清,心想道:“他那是气魄好啊,这厮处心积虑,想在红衣姐面前表现一番。肯应战,是碰巧见到红衣姐下了楼来。”然口头却说:“确实不错。” 冯红衣行至宴场,她先是瞧见刘青云正在台中比斗,心中只觉好是无趣,“你便是赢了又如何?难道我会为你高兴么?你便是输了又如何,我又不会因你悲伤。” 这场小宴她实不感兴趣,只是人在江湖,人情世故不能免去,她推脱几次,也是避无可避,只能抽出些精力,应付了事而已。 正百无聊赖,忽的瞥见一道身影,她眼睛登时一亮,“林郎”两字便要脱口而出。却又强自忍住,心道:“林郎向来低调,此地人多,我若叫他,定要给他添了麻烦。可见了林郎,我不去说说话,假装不认识,却也未免有些不妥。” 正当冯红衣踌躇之时,有一人站起身来,朝冯红衣道:“这位可是红衣姑娘?你可算来了,果真如传言般貌美如花,我先敬你一杯。” 冯红衣笑道:“不敢。”也回以一杯,两人这番动静,顿时迎来极多瞩目。纵使小宴再热闹,平白多了一美貌女子,也难以不第一时间发觉。 在场诸多年轻天骄,纷纷站起身来表示,更是急于一瞻冯红衣芳容,一时哄闹一片,颇为嘈杂。 周一流也站起身来,侧着身子伸直脑袋,他身材高大,虽不及林尘,却也高众人几分。这般用力远眺,也能隐约见那身影。一时也晃了神,糊了心,本是风流潇洒的公子哥,失了从容尽显局促。 林尘听他喃喃自语道:“她好似更美了。” 冯红衣本便貌美,又与林尘双修数次,容貌气质再添一笔,再加之下楼前,精心梳洗打扮一番,风韵十足,此刻这般明晃晃俏立众人眼前。叫那年轻气盛,气血充足的年轻俊杰,如何能保持淡然? 刘青云本与双胞胎二人僵持不下,甚至稍落下风,此刻瞥见冯红衣,心中顿燃斗志,“有红衣妹妹这般才情之人,怕再难寻其二,我若能得她青睐,此生无憾矣!” 他气血鼓动,心情激荡下,气力随之大涨,气劲全身游走,一爪接着一爪,攻势迅猛之下,反而压了双胞胎一头。却不知冯红衣的心思,全不在台上,她斜睨着林尘方向,心道:“林郎未走,也参加了小宴,若能坐他身旁便好了。对了…我这般如此,不便可以了?” 她笑道:“诸位,红衣梳妆打扮,耗了时辰,实在对不住,红衣为表敬意,一人敬一杯酒,还望莫怪。” 说罢,她拿起青铜酒樽,朝身旁之人敬去,那人受宠若惊,面色羞红,等他回过神来时,冯红衣已然离去。 冯红衣自最外围敬起,有时刻意停下,交谈几句。就这般,最后来到林尘跟前,端起酒杯,朝林尘敬酒,她压低声音道:“林郎,你我风月几回,我都未曾与你饮过酒呢。” 她颇为俏皮的眨了眨眼。林尘这才意会,心道:“原来她并非真是心有歉意,要喝酒赔罪,而是为与我饮酒。”他低声说道:“红衣姐,林尘何至于让你如此。” 冯红衣目光柔和,甜蜜难掩,两人碰杯饮下,外人不觉有异,唯有切身的二人,才知晓其中意味。 这时,双胞胎二人,被刘青云一拳一掌,各自击下擂台。刘青云心情激荡,提议道:“诸位,难得红衣姑娘有此雅兴,不如这样如何?上次大宴,夺得铃铛者,能与红衣妹妹促膝长谈,使得我等好生羡慕,今日小宴,若有人能守擂一柱香,也望红衣妹妹赏个脸,邀其入房,饮些茶水,谈谈诗词曲艺如何?” 闻言,众多年轻弟子皆是振奋,想起适才酒杯轻碰,那美人含笑的风情。当真让人流连其中,不能自拔。若能受邀入房,那怕只是谈些家常趣事,怕也别有番趣味。 洪万拳与刘青云自不对付,但此刻却是赞同,他说道:“刘兄此话,确实有理,只是此事全看红衣姑娘决断,我等是万万不可强求。” 刘青云心中怒道:“好个洪万拳,你分明也想如此,却偏要暗中点我,说我强求红衣妹妹,哼!我且不与你计较,先和红衣妹妹修复关系再说。” 冯红衣素来淡雅,但此地实也陷入两难,这时,湖子真、向大龙、等诸多年轻子弟,也纷纷出言应和。 这些年轻子弟,冯红衣自不放在眼里,只是其中牵涉到的背后势力,叫她不敢轻易下决断,便是拒绝,也需想好措辞。 周一流诚挚道:“红衣姑娘,只是饮些茶水,谈些文雅之事,绝不会有人敢于逾越。”他实也期待冯红衣点头,脑海中仍在飘荡那句诗词,觉得冯红衣的美,与众不同,意境深远。 只待冯红衣点头,他便立时上擂,决不退缩。 冯红衣轻轻一叹,心道:“你们这般起势,叫我又能如何拒绝?我若拒绝,你们定会回去便说我瞧不上你们。我若同意,又怕林郎日后不再理我,叫我如何是好?” 同时心中对刘青云怨念极大,“这刘青云当真可恶,我又不喜欢你,你何必这番纠缠。罢了…你们爱怎般说,便怎般说罢,反正不及林郎万一。” 心中正有决断之时,尚不等冯红衣开口,便有一道异声,先她一步传出,林尘说道:“我认为不妥。” 林尘心道:“我无意出风头,但也实不愿见到红衣姐,被有心之人以大势相要挟。再且说来,我修为不差,便是打不过他们,较量一二,却也不算难。若是败了,大不了名声受损,灰溜溜离去。但此刻,我非得心直口快,不吐不快不可。” 林尘站起身来,那道声音清脆坚毅,在一众附和声中,显得极为显眼。 在场极多天骄,仅他一人反对。 第44章 睥睨四方 冯红衣色变,她实没料想林尘会先她一步出头,此刻众多宾客纷纷侧目,她若紧随其后,势必会火上浇油,局势更为难测,一时也乱了心神。 刘青云强压怒气,问道:“阁下何人?有何高见?”林尘大步一挺,上了台来,面朝众人不卑不亢,爽朗言道:“高见算不上,但觉诸位此为,未免不妥,失了男子气概,实与小人无异。” 刘青云大怒,“你!”他面皮抽动,适才受激,加之心中本便郁结,险些当场动手,却又强自压住,强装淡然道:“那你倒说说,你有何高见。” 林尘道:“红衣姑娘生得貌美,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这自是再正常不过。自古以来,男子追求女子,亦是再正常不过。在下所看不惯的,是诸位以势裹挟,全不将红衣姑娘,当作平常人看待,心中只想一睹其芳容,却又轻贱于她。” 这一番话,自引得极多不服,实也是被说到了心坎中。试问适才起哄之人,本心谁不是只将冯红衣,当作一件“美丽尤物”。供人争、供人抢,是强者的奖励。众人一厢情愿,偏偏不理会她愿不愿意。 冯红衣心一颤,双目比水还柔,“林郎怜惜我,为我着想,纵使他天赋寻常,样貌寻常,单是这份设身处地,为我着想,知我,懂我的心,便远非他们能比。何况我与林郎那般欢愉,林郎又那般英俊。”她更是坚定,又想道:“哼,年轻俊杰?不过尔尔,尽行宵小之事。” 她全看着林尘,他人尽变得丑恶,又见林尘舌斗群雄,气得众人辩驳不出,又恼又无可奈何,只觉得英俊极了。 何止是她,便是含春楼里,心藏志向的其他姑娘,听得林尘一番言论,也不由得暗生好感,默默留意。 周一流座位就在冯红衣附近,暗中留意女子神情,一时心中不是滋味,反思道:“我适才行径,难道真不合红衣姑娘心意?我心中有轻贱之意?” 随后又顿感不服,心中恼道:“哼,这林尘最擅搏女子心思,先时惹得我与师尊不合,如今偏又站出,尽是些讨好的美言,红衣姑娘单纯,定会被他误导。早知如此,我便不将他带来了!” 一时间对林尘好感陡降,他这般性子,厌恶、喜欢一个人,全看那人和他好不好。若顺着他,他便喜欢你,若逆着他,他便讨厌你。 林尘巧舌如簧,说了许多,刘青云大觉脸面受损,怒道:“宵小之徒,此乃我等年轻一辈交流聚会,你是何人?修为如何,便敢在此指教我等?” 林尘自知出面便少不了一战,他见那刘青云咄咄逼人,非但要以势裹挟冯红衣,还想以势压自己,心下也动了火,想道:“哼!想以势压我,我便试试你的厉害。”当即毫不畏惧,直言道:“我就指教你了,你又能如何?” 刘青云怒极反笑,道:“我刘青云从不受弱者指教,若想指教我,便先问过我的双爪!”说罢,竟不等林尘准备,率先攻了上来。 “好!” 场中爆发轰鸣,众多年轻俊杰,实是厌恶林尘。此人无名无姓不说,偏要搅局,惹得大伙不快,坏了大伙儿美事。 刘青云闻众宾客以声相助,心中更喜,想道:“你小子,惹了众怒,坏了好事,自讨苦吃,我便成全你!”手中攻势更凶。 至于周一流,先时说要罩林尘,此刻却也不打算出手了,也想见林尘挨场教训,场中二十余名天骄,唯有冯红衣一人,真心心系着林尘。 她捏紧裙摆,茶水已凉,何来闲心喝茶,美目少有泛着冷意,心中道:“好个刘青云,若伤我林郎半分,我定不扰你!” 便是宴场外,默默关注这边的刘媚儿,此刻也是暗暗道:“两相比较,确实林尘风度更甚,只是情形于他不利,那年轻子弟气血最盛,下手无轻无重,此刻群情激涌,不大好收场。” 此刻台上,见刘青云二话不说,抬手便是攻来,林尘不敢大意,且战且退。刘青云适才比斗数场,并未休息,气力已不是全盛时期。加之先前几场,林尘坐于前排看得清楚,早已熟知刘青云攻击路数。 若说刘青云冷静应对,招式上还能有更多应变,反倒让林尘觉得棘手。但此刻他乃是盛怒出手,又有众人大声吆喝,心情受此影响,不讲究应变,只讲究“快”、“狠”二字,恨不得立时将林尘胳膊折断,丢下场中。 使得那攻击路数虽猛烈无比,却均有迹可循,林尘更从容躲避。数息过去,见没能奈何林尘,刘青云大急,手中爪功更讲究狠辣,这时候,林尘若稍有不慎,被那爪子轻轻一拂,定会血肉模糊,凶险万分。 周一流饮一口茶水,心道:“若无实力,强自出头,便是受伤了也怨不得别人,哼,若指望我出手,便大可不必了。” 刘青云的升龙爪,已是第二层登堂入室之境,他心中发狠,力求强势击败林尘,竟用出了升龙爪中的“升龙式”,高高跃起,居高临下,好似张开大嘴,扑来的凶残野兽。 这一式甚是狠辣,但凡被扣住,便好似被猛兽死死咬住,再逃脱不得,哪怕不死,也要留下一身重伤,骨裂筋断,在所难免。 “好!”众人齐齐喝彩,那刘青云高高跃起,居高临下,反观林尘被逼退至边缘,自大战开始,到此时此刻,连还手的实力都没有。目前为止,看得众宾客甚是痛快,出了心中一口恶气。 却在这时,林尘突然反击,在刘青云扑来刹那,一个滑步从下方避开。随后抓住间隙,一记直拳轰向刘青云后心。 刘青云反身应对,见自己那致命一击,竟被对方轻巧化解,难免觉得泄气,招式随之变缓。林尘见时机成熟,用出正平拳来,他拳路虽朴素,但拳意雄浑,且挥之即来,随意而动,用出的刹那,那行云流水,浑然天成的感觉,立时技惊四座! 而这时,刘青云心中大乱,不但觉得对招吃力,失去掌控,还知晓此局战斗节奏,全到了对方手中。他升龙爪以“攻”为主,反之“防”稍次。这两方位置一换,竟反倒成了刘青云被逼入绝境当中。 刘青云实也会些主“防”的武技,但他专精升龙爪,多门武技并未练至“随意变换”的地步。在林尘高压下,他若贸然转换武技,定会手忙脚乱,一但露出破绽,便只能落败而归! 他硬着头皮,强行过招,分明觉得对方拳法普通,但偏偏就奈何不得对方,越打越急,被林尘找准时机,猛然一记重拳,轰飞了出去,砸在一红桌之上。 林尘道:“这指教如何?”他亦是傲气之人,岂有平白受气,不还回去之理?先前刘青云骂他无名之辈,此刻却被他所击败,偏要叫对方无地自容。 刘青云回过神来,甚至不知自己怎么败的,又因何而败,心中恼怒,“若非我前两场耗了气力,又怎会败你!”他道:“我不服,再来!” 林尘叱道:“败家之犬,滚去后座!”刘青云登时站起,一记飞扑,便朝台上袭去,林尘五感敏锐,又早有戒备,早料到刘青云不服,右拳正蓄着劲。 见他飞扑而来,林尘气劲流转拳头,身子好似绷劲的弓弦,而右拳是弦上的利剑,一拳轰出,精准砸在刘青云脸上,直将他轰飞两丈之远。 那无往不利的刘青云,吃个大亏,登时扒地不起,心中戚戚然道:“我竟是输了,先时还说他不过无名小卒,结果我却输给了他,此刻红衣妹妹、众多宾客都看在我,叫我怎么自容?我刘青云颜面日后又有何颜面追求红衣妹妹?”他自知名声扫地,又在心上人前出了大丑,如此凄惨落败,实在颜面丢尽。 他先是看向冯红衣,见冯红衣没理会他,目光全在林尘身上。那番神情让他觉得,若在场宾客散尽,他所心心念念的红衣妹妹,非扑到那人身上不可。 一场结束,湖子真跳上台来,道:“赢了刘青云又算得了什么,你败我兴致,我来教训你!” 林尘无半分惧色,心道:“我既上台来,便也尽兴一会,正巧校验我近来成果!”湖子真号称拳、棍双绝,此刻比武擂场,他若掏出棍棒对敌,定会落人口舌,故以拳法相拼。 这一次,林尘正面相拼,若论修为,湖子真武师八重,林尘武师六重,但二者气劲、肉体强拼,却反倒林尘占据上风。林尘历经双修,细致到筋骨、皮膜、肌肉纹理等地,均被打磨通透,这是寻常药浴所不具备的。 指使林尘筋骨更为柔韧,血气更为充盈,这些优势平常看不得出,但若实战起来,便勇猛异常。 几招对垒下来,湖子真便暗觉心惊,提起十二分精神,“这小子赢了刘青云,绝非取巧,奇怪,我未曾从未听说过他,莫非也是外地人?” “砰砰”两拳,竟是林尘占据上风,湖子真一改策略,不敢与林尘比拼拳法。林尘拳法虽不精妙,但总恰到好处,越打越心惊,此种感受外人旁观难以体会,唯有亲身对战,才知其难缠。 两人双拳相碰,比拼气劲,焦灼片刻后,林尘猛一用力,将湖子真轰飞出去。林尘收了拳,大有睥睨四方之意,心道:“此事虽因红衣姐而起,但此刻,我却更想会会这些年轻天骄了!” 他气劲上涌,道:“诸位,若有不服者,尽管上来!” 冯红衣轻喃“林郎”,那番风采,晃得她心弦起伏。 第45章 大闹小宴 林尘心藏傲气,先是巧败刘青云,后是力破湖子真,单是这两项战绩,便可在青宁郡同辈中,夺得一席之地,无人再敢轻视。 他拳法朴素,但却总能制敌以胜,世间唯有“强者为尊”永远不变,先前林尘登了台来,场中宾客皆道他是哗众取宠之人。对他一番话语,即便说到心坎,却也多有不服,打从心底不认同。 此刻刘青云惨败,湖子真被击飞,那先前提及的与冯红衣相关之事,自然也就不了了之,再无人提起。 而林尘又无下台意思,意味又变,便成天骄交流会武,林尘坐擂,等众人上台寻战。一女子脚尖轻点,一个后空翻身,轻盈落到林尘跟前,拱手道:“王柔。” 林尘见过此女,那日夺铃之争,对方大放异彩,使得一手彩娟功夫,刘青云等一干人颇为棘手。 王柔身为女子,实也觉得林尘那番话无错。此刻登台,仅是武道间的交流,她虽是女子,但好武之心不输男人,林尘适才表现,已让她兴趣盎然。 两人彼此行礼,随后王柔率先发难,丢出一道彩娟,随手手如此一旋,彩娟化做龙卷,惹眼的同时,若是被缠上半分,便再难脱身。 林尘自知这道使彩娟的功夫,脱胎自王家“柔春手”中,柔春手练至第二层,可将彩娟、绳索、铁链等柔韧之物,当作手之延展,“柔中藏刚”“刚中藏杀”,是一门十分高明的武技。 林尘不敢触碰,侧身躲避,这刹那间,王柔期身袭来,一手舞着彩娟,一手与林尘交锋,林尘施展正平拳,近身斗杀不出片刻,王柔便暗觉心惊。 她那柔春手远可制敌,近可搏杀,并无强项弱项之分,但近身搏杀片刻,便大感棘手,切身体会到湖子真的感受。林尘拳法随意而动,纵使正平拳仅是基础拳法,经由他使出,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难缠。 强者恒强,林尘不知他已然初展风采,两人搏斗数回合,王柔便欲抽身离去,她身法高超,几个大步间,竟让林尘数拳落空。 王柔心中一喜,心念急转,想道:“适才与其交手,此人拳法当真了得,我旁观时竟未察觉,主动近身实是错误,但他似身法极差,我以身法周旋,再以彩娟制敌,此战可胜!”她拉开距离,正这般打算,却被林尘一扯彩娟,一下子失了平衡。 她急运气劲,半空翻转,林尘追赶上来,一拳挥来,拳风呼呼刮来,吹得王柔秀发飞起。那拳头离王柔面庞,只不到半寸,这一拳若是落实,她来不及抽调气劲抵御,只怕她会当场昏厥。 但林尘留手了,收拳转身,一脚踢在她的臀部,将她踢飞了下去。一声“啊”的惊呼中,王柔落下地,又气又恼又复杂的看着林尘。 林尘也觉尴尬,实没想踢那儿,但一想到拳脚无眼,心中又颇为坦荡。 冯红衣看得方才那幕,心中一时不是滋味,目光落至王柔身上,心道:“这王柔家世不差,乃王家之女,今年芳邻十八,出落得倒是亭亭玉立,也不知林郎是有意还是无意。”又想道:“林郎为人坦荡,自不用用这种方式,占人便宜。” 不过马上,又推翻想道:“呸呸呸,林郎什么都好,偏偏不实诚,人花得很,若是他人,我早便不去理会了,可偏偏林郎我是撒不开手,唉。” 若说击败刘青云是趁人之危,击败湖子真是运气好,那击败王柔,便再无借口可寻。林尘横空出世,俨然已成一尊大敌,无论何人都再不敢轻视。 洪万拳暗暗算计:“此子搅局,已经连战三场,我此时若上场迎敌,便是击败了他,却也不涨威名,若不幸败于他手,平白多一败迹,更是不妙,不如怂恿他人上场。” 如此想着,他环视一圈,观察各方神色,见有人敬佩,有人不服,有人如自己一般,暗暗考量后,决定不再上场。 洪万拳突见一道身影,神情颇为不服,又想起曾与其交手一二,对其实力颇为认可。便行至那人身前,道:“周兄,此人是你带来的?” 先时周一流与林尘同入宴场,并且直奔前排,引得不少侧目,洪万拳便在留意,自然知晓林尘是周一流带来。 周一流摆手不忿道:“若早知他如此行径,不如不带,不如不带。”说罢,大口饮下茶水,心中郁结。他心道:“好个林尘,风头全叫你出了去,隐藏实力,是有意戏弄我么?亏我将你当作朋友看待,你待人不诚,又在台上暗讽于我,又搅了大伙兴致,从前是我看错你了!” 洪万拳眼睛一转,便道:“听周兄话语,是被他人诓骗了?”周一流见有人想要倾听,也未去想太多,便将心中郁结一一说来。 洪万拳心喜:“这周一流实力虽强,但草包一个,全无半点脑袋,且看我挑拨一二,便可见二人争斗!”说道:“周兄啊,你是识人不幸啊,林尘此贼,有意寻你当作踏板,是想踩你上头呢?” “什么!?”周一流立时大怒。 这一声大叱,引得众人注意,林尘正在台上与一人较量,无暇分心于此,故没有理会。洪万拳拉着周一流,走到后桌位置,压低声音继续交谈。 洪万拳道:“周兄弟,你一看便来历不凡,出身名门,血统高贵,就甘愿被一泥腿子如此戏弄,暗算了你名声吗?你能忍,那你身后的家族,师尊呢?” 周一流恼道:“还能怎办?我识人不清,活该如此,我带他来的,总不能又上台寻他较量吧?” 洪万拳道:“你二人交情不浅,怎么不能?他先杀你名声,你不出手,非但不显你大度,还会落得个懦弱的名声!话已至此,周兄弟,你自己想好罢,待他主动下了擂台,唉…便尘埃落定了。” 第46章 尘埃落定,冯红衣相邀 洪万拳转身离去,深知挑拨离间要把握尺度,若说得太多,便暴露了目的。他离去后暗暗观察,见周一流面色难看,死死盯着擂台,便心知自己已然成功。 若说洪万拳对林尘有多大仇怨,却也未必,只是他见不得他人这般出风头罢了。此刻,林尘以拳化掌,将对擂之人拍下台去,赢得一阵喝彩。 在这当口,不少人已然忘记先前不悦,折服于林尘拳脚,再看适才与他交手之人,阴招险招层出不穷,而林尘巧妙化解,只击下台去,不加以报复、辱骂,实在风度不凡。 刘媚儿正与一群姐妹,俏生生站在二楼,朝小宴擂台看来,听得姐妹在耳边打趣,时不时聊上一些荤话,多是赞叹林尘拳脚潇洒,样貌俊秀,她心中想道:“是我看走眼了,那知这林尘竟有这般本领,难怪红衣姐留他过夜。” 那场中一波暂平,另一波又立时涌动。不等林尘休息,周一流一个轻踏,低空划过,站定台中,怒道:“林尘,我来会会你!” 林尘一愣,道:“周兄,你我一同过来,你若想占擂,我让你便是。”说罢,便走下台去,并不愿与周一流争执。 实也是顾及云清岚面子。周一流怒道:“我叫你下去了么?我要与你对决!”他怒气冲冲,早已无了理智。 林尘听后停下脚步,一时怒气心起,觉得这周一流好不识相。他心道:“此子反复无常,实非可深交之人,也罢,既然如此,便斗上一斗,也无不可。”他回身道:“请吧。” 周一流按耐不住,脚踩游龙步而来,那步子轻盈无比,好似水中的游龙,林尘登时觉得大为棘手,一拳轰出,被周一流侧闪而过,随后欺身一肘,好在林尘反应迅捷,另一手用作格挡。 林尘眉一皱,但觉格挡那手酥酥麻麻,有如被雷电掠过一般。他轻轻甩手,心道:“这周一流吃了枪药不吃,先不说我二人有些许交情,即便没有交情,也不至下这般重手。” 周一流使的那记武技,名为“雷牛顶”,气劲凝聚与肘,那怕仅擦身半寸,便可让人宛若雷电贯体,通体麻痹,再难动作。 他没能开窍,连入门都不算,一是因为此武技确实难,二是周一流天赋寻常,性子急躁,见久练而无成效,便再无心去练,日久荒废,造诣仅停留在一招半式上。 不等林尘休息,周一流大喝一声,攻势再来,他飞身一脚踢来,势大力沉,林尘一手拨开,一拳朝面门砸去,周一流轻哼一声,突然傲气自生,心道:“师尊这般看好你,我偏要看看,你有何独特之处。”旋即颇为不服,竟不去用厉害武技,单以正平拳相对。 他拳法造诣粗浅,加之一身高超武技,打心底瞧不上正平拳,且自视甚高。可对拳三两回合,便大感不敌,知晓林尘难缠。急换招式,同时心中大气。 林尘找到节奏,稳扎稳打,与周一流战得平分秋色,各不相让,正是场龙争虎斗。又是一拳,周一流暗暗流汗,不得已用出“铁心拳”来,此拳来历颇大,共有五层,品质极高,可算作入流武技。 天下武技,粗分可分两类,不入流与入流。若是细分,那可真是五花八门。林尘所使得正平拳、刘青云的升龙爪、王柔的柔春手,均为不入流武技。 但柔春手品质颇高,升龙爪势头刚猛,若是研通透了,却也不弱,品质远在正平拳之上。周一流这“铁心拳”,自小开始专研,如今年至十八,堪堪第一层登堂入室。 但尽管如此,用出的刹那,便已然技惊四座,但见周一流拳缠乌光,好似玄铁一般。与先前众人的武技招式,截然不同。 一时间惊声四起。洪万拳心道:“入流武技?这等武技何其罕见,这周一流来历只怕颇大,益结好不结坏,宴会后,且将他揽住交流一二。” 冯红衣蹙眉,则是想道:“此人下手无轻无重,武技又颇为高明,再战下去,只怕林郎讨不到好处。”她心中已有叫停之意。 再看那场中,林尘果真节节后退,不敢与周一流铁拳硬拼。忽的,他心急之下,竟露出了极大破绽,拳招偏差了三毫!周一流抓住破绽,挺步向前,一记铁心拳中的“肝胆相照”,直砸上面门。 这一击之下,林尘并无选择,要么以正平拳硬拼,要么被砸中面门。然周一流那铁心拳,拳芒乌黑,怕是连玄铁都可砸弯,林尘那正平拳如何相拼? 冯红衣手足心冒汗,暗暗紧张心系那情郎,心中怨道:“无仇无怨,怎么下手这般重?先时还觉得这位公子呆呆愣愣,颇为有趣,如今看来,不过是个内戾之人。”当下站起身来,就要阻止。 林尘被逼无奈,果真以拳硬拼,周一流傲然心道:“拳脚无眼,你要硬拼,待会伤筋动骨,可怨不得我。”当即拳速更快,全不理会这招,若是砸实了对方,会有多惨的后果。 然这刹那功夫,林尘突然一记变招,瞬间收拳,抬腿。 一寸长一寸强,一脚先踢在周一流脸上。直将周一流体飞丈余高来! 林尘的正平拳,已到收放自如的地步,而周一流等一干天骄,远没到这般境界,哪里料想到,林尘可中途变招,由拳变腿,且毫无违和,自然而然! 周一流铁心拳虽厉害,但林尘拳脚结合,变幻莫测,关键时刻,出其不意,便可反败为胜。 林尘眼神历色一闪,若寻常比武,他此刻已然可收手。但他见周一流浑身戾气,与自己好似大仇,若就此收手,对方定会不依不饶,皆是反倒自己陷入险境。加之周一流出手之狠,甚过湖子真、王柔等人,让林尘心中憋闷,好歹同行一场,翻脸便罢,比他人更狠! 他心道:“好个周一流,平白无故下重手,那我也不留情面了!日后你若叫你师尊来欺我,天大地大,我跑便是!”当即凭空一跃,使出清风腿中的“清风拂山岗”,凭空跃起的刹那,连出三腿。 一腿踢在周一流腹部,一腿踢在周一流右手,一腿踢在周一流脸上,三腿之快,便好似一腿般,顷刻只见周一流倒飞出台,鼻血横流,狼狈不堪。 湖子真心中一秉,“此人适才是故意露出破绽,引得那外来人冒进,再顷刻变招,夺得胜利!他的拳法怕已经修到登峰造极,当真厉害,厉害!” 与林尘切身打过,此刻心服口服,林尘那冷静处理,设局做套的能力,实也给他上了一课。湖子真心想:“我虽称拳、棍双绝,但拳是拳,棍是棍,使拳时便不能用棍。若能和他一般,先全心将一招练到极致,便可在两者之间,加极多变化,实力更上一层楼!” 何止湖子真,不少年轻天骄,甚至打算重拾正平拳法,然而他等却不知,正平拳虽朴素平凡,但修行至第二层后,难度便会暴涨,想练到林尘这般境界,也绝非容易之事。 冯红衣心中大喜,但又知周一流来历不凡,恐林尘横遭针对,便做起了善后之事,让两名丫鬟,带着周一流去安抚伤口,随后说了些场面话。 周一流心中大怒,却被冯红衣一番作为,堵在了口中,有苦说不出来。 冯红衣与众宾客应酬,实则心中全扑在那林郎身上,尤是见他大展风采,当真少年英姿,一时无二,心中早已小鹿乱撞。恨不得软倒在他怀中。 …… 小宴结束,各方散去,林尘亦要离去,冯红衣暗中挽留,林尘笑道:“红衣姐,你这般做,不到倒将我显得里外不是人了?日后让他们知道,非得骂死我不可。” 他看不惯刘青云以势要挟,上擂破局,出尽了风头,如今宴会结束,他却要留下,不也应了刘青云的“夺魁者享美人”打算吗? 冯红衣一把抱住,柔情道:“那刘青云以势裹挟,我心底厌烦。但你确是我真心相邀,又怎能相提定论?” 说话时颔首低眉,两颊微红,当真似待放的红花,欲遮还羞,欲放而未放,却惹人遐想无穷,心神荡漾。 此景此色,多少男儿一生不可求,偏偏主动贴上林尘。若他再是拒绝,才是真正虚伪,弃美人于不顾,畏畏缩缩,实与懦夫无异。 林尘闻言也觉有理,心道:“我与红衣姐你情我愿,双修各自有益,不存在要挟之说。便是外人知道,说我里外一套,以此骂我又如何?我自问心无愧便好,我又何必在乎?” “且我与潜龙帮交恶,黑白磨盘也临近三十六圈,何不借此机会,再加把劲?” 他逞威过后,只余风流,戏道:“红衣姐,我依你便是,今夜我俩煮茶论酒,抚琴奏曲,自个快活。” 冯红衣羞不自胜,附耳轻言,热气打在林尘耳上,“我身处含春楼,但并非随便女子,我待会叫媚儿妹妹,帮我备几件花衣,你喜不喜欢?” 冯红衣羞赧无比,不敢直视林尘,只心中道:“那花衣太过艳情,我先时瞧不少姐妹穿过,还曾骂他们骚蹄子,尽想勾引男人。当时还说:‘我冯红衣便是有心上人,也绝不会穿这等衣物,白白轻践自己。’,现在想来才是明白,若遇到心爱之人,便恨不得将全身风采,全展现出来,穿花衣却也心甘情愿了。” 想到此,她紧咬嘴唇,不免升起一丝不必要的忧心:“若林郎觉得不美,可怎生是好。” …… 含春楼外,众宾客散尽。 周一流惨败而归,受伤不轻,林尘跃起踢来的三脚,力道颇大,且速度极快。周一流运以气劲,护住了脸庞,但另外两处,却没能护住。 指使右臂骨折,小腹绞痛,淤青一片。他实不知,林尘尽管心中发狠,但最后仍是受力了,否则他莫说自个回家,便是站起身来,怕也困难。 他强忍一身疼痛,正朝衙府行去,洪万拳大步而来,道:“周兄留步,你身受重伤,最近城中大乱,家住何处,我且送你一程。” 周一流瞧见洪万拳走来,心中想道:“此人与我素不相识,竟这般热心,再看那林尘,挑拨我师徒,骗我、戏我、如今又伤我!”一时大受感动,道:“多谢洪兄相助。今日若无你提点,我定还被蒙在鼓里。” 洪万拳心道:“此子尚没回过味来,我且先博他好感。”说道:“那里,周兄赤子之心,难免识人有误,这是金创药,你且拿着,吃下去会好受一些。” 周一流服下两颗,但觉体内疼痛剧减,果真舒服了许多。两人拐了个弯,洪万拳见已差不多,便先行告退,徒留周一流一人行于大街。 第47章 冯红衣入武宗 周一流一人独行,路上心中仍觉不忿,先是琢磨自己如何输的。他武技众多,但无一精通,大多是西捡一颗芝麻,东丢一颗西瓜,样样都会一二,偏偏就只是一二。 战力虽高,好似青宁郡同辈翘楚,夺铃之宴上又险些夺冠,颇为风流出彩。然说到底,是他资源丰富,所学武技品质极高所至,而非能力、悟性出众。 周一流越是回想,便越是迷糊,始终不得要领心中郁结,不知怎么输的。思来想去,便全归咎于自己粗心大意之上。且那擂上比划拳脚,却不能使剑,若是使剑,他料想自己定可大败林尘。 正想着,莫名回想起,自己与林尘数次交手,竟一次便宜都没有占到,思绪再一扩散,忽然想起,那日夺铃之争中,自己险些就要取得铃铛,有一人突然冒出,大敲铜锣,害得自己气劲走岔,与夺魁失之交臂之人…定就是林尘了。 周一流心道:“我真笨!早该想到如此,那林尘早便嫉妒我,处处暗中与我争斗,先前我竟感激他有意点醒我,让我明白师尊苦心。只怕当时他定也不安好心!” “是了!他故意如此,便为做给师尊看见,好让师尊心生好感。哼!他出身低微,好不易见了师尊这般神人,定会心生期许,想要顺竿攀附而上!” “如此说来,一切便都可说通了!不行,我需赶紧告诉师尊!”他想起自见林尘后,师尊便常将他与林尘比较,言语中带有赞扬之意,料想林尘处心积虑,怕是已经起了效果。 若师尊真的动念,起了收徒之心……想到此,周一流心中大寒,步子都加快了几分。因本便伤势颇重,此刻心一急,气不稳,登时一口老血吐出,脸色更苍白几分。 周一流若运内息、气劲游走,将伤势调养稳固稍许,再走回家去,实不用吐这一口血。他性子急躁,终究非一朝一夕一套拳法能改,也是阅历不足所致。 他回到衙府,云清岚便心有感应,袖子一拂,有股无形劲力将他扶住。周一流大喜,“师尊,你伤势好了不成?”云清岚款款而来,发丝湿漉,显然刚沐浴来,月光溶溶,衬得她好似天仙。 她问道:“流儿,你不是参加小宴么?怎会伤成如此?”她将一片透明轻纱,盖在周一流手腕上,随后着手把脉。 虽说二人身为师徒,却也需尊男女之别,若无特殊情况,不可有肌肤之亲。云清岚见周一流脉象浮动,受伤不算轻,却不算重,心道:“流儿性子急,参加小宴,又是在那风流之地,怕得罪不少人,但以流儿实力,纵使三五同辈联手,也不至伤到如此。莫非…有人仗强欺流儿?” 又暗道:“若真是如此,我这做师傅的,绝不能善罢甘休。” 她取出一长颈绿瓷瓶,倒出一枚丹药,药香扑鼻,给周一流服下,问道:“流儿,发生何事,你与为师一一道来。” 周一流吞下丹药,但觉全身发热,伤势逐渐愈合,怕明日便可无恙,心中大喜,但随后面色一变,写满厌恶之色,道:“师尊,徒儿这身伤,乃是林尘所伤!” “林尘?”云清岚道:“你慢慢说来,到底发生了何事。” 周一流便将宴会事情,一五一十说来,大致经过无二,但因主观说出,定然与现实有诸多偏颇。例如林尘为冯红衣出头,舌战群雄,到了周一流嘴边,便变成刻意针对自己,与自己暗中较劲。 云清岚自不傻,对周一流话语,只信不到六成,但见自家徒儿那伤势,确是实打实,不免想道:“莫非流儿所说为真?那林尘真是嫉妒流儿?否则以我对他的印象,他不该将流儿伤重至此的。” 又想起林尘昔日作为,确有想借云清岚之势的想法,但做法颇为坦荡,云清岚并无恶感,可归根结底,在她心中,林尘一直不过是外人而已。纵使心有赞赏,但也仅此而已,两人实无多大交情。 又见今日伤了周一流,难免先入为主,带上几分不好的主观臆断。 且,周一流隐瞒一事,他不好意思开口,便是他用出了入流武技“铁心拳”,云清岚曾下重令,“铁心拳”在同辈切磋交手中,绝不可轻易用出,因为威力太大,恐失手伤人性命。 但周一流当时脑子一热,便是用了出来,他心道:“反正都输了,我那铁心拳用与不用,又有什么干系?”殊不知正是因此,才将事实尽数曲解。 周一流急道:“师尊,那林尘接触你,是居心不良,我知道您气度大,不在乎,但你千万别…” 云清岚淡然道:“千万别什么?” 周一流道:“千万别收他为徒。”心中想道:“那林尘出身低贱,但天赋却实不差,若师尊收他为徒,我怕是要被他压死!他妒我心重,日后打杀我也未定。” 云清岚斟酌一二,如实道:“林尘小弟纵使心有不轨,你也犯不上与他生气。我此前却有一二收徒之意,但你这般说,便作罢吧。” 她说道:“你日后回长安,与这青宁郡便是两方世界了,心要放宽些,莫要去寻仇。今日之事,为师也不想过多追究,更不会为你出手,你全当自己吃个教训。” 同辈相争,纵使出手重些,也无甚么好追究的。周一流点头应是,便回房休息去了。 云清岚尤坐院子中,回味适才之事,与林尘数次接触,她觉得此子进退有度,有天赋,有野心,有能力,有智慧,颇为赞赏,一直想将流儿培养成如此。 以至于某些时刻,她真切动了收徒之心,正因动了收徒之心,对林尘的考究,才不得不更深,,不得不慎重。 人无完人,云清岚常觉林尘太过聪明,聪明之人,更会表达自己,塑造自己。林尘的诸多表现,在她眼中自是不错,但这份不错,又有多少是有意为之? 若不在云清岚视野,林尘又是怎样的人?今日重伤周一流,莫非真是出自嫉妒?云清岚自诩武学造诣不凡,但对人心的考究,常慎之又慎,不敢妄下定论。 虽周一流的话,云清岚也并未尽信,甚至猜到与事实定有差别,但有此猜疑,那收徒之意,便可顷刻打消了去。既再无收徒之意,林尘之事,很快便被她抛之脑后,不再去想。 说到底,林尘与他师徒二人,只是萍水相逢,这世上并无谁必须要帮谁的歪理,故云清岚的决定,下得颇为轻易,心意变化,不过是刹那而已。 别说她了,便是林尘本人在场,也只会洒脱一笑,定不会因云清岚不收自己为徒,而生出不满、怨恨等情绪了。 自幼孤苦,一路摸爬而来的林尘,更知这世上的冷暖。他自来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但也不屑求他人施恩。 …… 含春楼,宾客尽数散尽,今日之势后劲不小,但冯红衣、林尘二人,干柴遇烈火,显然无暇去顾及。 两人走独身小道,上了三楼,入了房中,冯红衣情难自己,捧着林尘两颊,含羞带喜,赞道:“林郎,你好生俊俏,若多想只有姐姐,能日日瞧见你这面孔。” 林尘听得赞叹,心中自是微喜,“红衣姐,你也很美。”冯红衣大喜,满心欢喜,柔情蜜意,好似软玉般抱住林尘。 但觉世间纷扰,与二人全无干系了,她以香薰沐浴身体,换上一件精美衣物,当真美不胜收。 林尘颇喜,自上而下扫过,头别凤头钗,身穿绸纱裙,似朦胧轻雾裹身,若隐若现,双肩坦露,玉腿横陈,一眼看去,那春风图册都远不及此刻。 林尘心道:“红衣姐本便天生丽质,精心打扮,自是美不胜收。我本意只在双修,全无谈情说爱的打算,若红衣姐为人随便,我大可拍拍屁股离去,便是划清干系,也不觉亏欠,毕竟你情我愿。只是红衣姐待我颇为不错,倒真是让我又喜又头疼啊。” 他正值青春,自是喜于见美人为自己折腰,只是又怕伤人太深,反倒引得自个心中愧疚,颇为矛盾。 冯红衣扑倒而来,轻声问道:“林郎嫌我?”林尘正欲张嘴,他又怎会嫌弃呢?只是话不必出口,冯红衣便已然知晓,她伸出素指拦住,柔柔糯糯道:“我俩的事,你情我愿,莫想太多。” 两人相识不久,但冯红衣心全扑倒在林尘身上,自是观察入微,心思敏捷,洞察他的心思。她又聪慧万分,想道:“林郎实也是个风流之人,我陷于他这泥潭,真不知是好是坏,但都这般了,又叫我怎么轻易放下?唉,罢了罢了。” 前路漫漫,又有谁能看透。两人将杂念全然抛去,运用阴阳同修之法。 那般感受,好似离岸之鱼,将死之际,又重回了水中。冯红衣实也是自傲之人,然此刻却放下骄傲,全身心投入此中。 她心投意合,身、心全系在林尘身上,彻底无半分戒备,正所谓阴阳交融,不过如此。竟使得黑白磨盘的转动,更胜先前数次!那漫漫长夜中,一圈、两圈…缓缓运转。 只到某一刹那,冯红衣竟先林尘一步,修为突破了,觉察冯红衣体内气劲流转,自四肢各处,缓缓朝丹田汇聚而去。 林尘这才心知肚明,原来冯红衣早便武师九重,今夜阴阳同修,助她入了武宗之境! 第48章 太阳之力,武师七重,张老画赠画 翌日,清晨,林尘大早便是离去,神清气爽。冯红衣起身洗漱,望着浴桶中漂浮的花瓣,不住出了神,忆起昨夜之事,一时脸生红云,暗生甜蜜欢喜,但转念一想,那人影已经远去,又徒增几分落寞。 刘媚儿上门造访,“咚咚”敲响房门,这才匆匆穿了衣,刘媚儿见那清水出芙蓉,眼前一亮,惊道:“红衣姐,你又美了。”旋即又打趣问道:“感觉如何?孤男寡女啧啧啧。” 冯红衣一甩手,浴桶中水珠溅起,打了一下刘媚儿手心,冯红衣嗔道:“贫嘴,才有多少本事,便敢取笑姐姐我了。” 刘媚儿手心吃疼,正欲反驳,却是一惊,想起适才冯红衣那轻轻一甩手,内藏诸多门道,一颗水珠打在手心也极疼,不似寻常武师所能为。 便问道:“红衣姐,你莫不是…”冯红衣点头,喜道:“由师入宗啦。”刘媚儿也觉心喜,拱手道:“恭喜恭喜,红衣姐天赋非比寻常,可让媚儿好生羡慕。” 刘媚儿说道:“红衣姐,你这般厉害,以你的条件,莫说青宁郡了,便是到更大的去处,也不知多少人求之不得,若这般看来,红衣姐你天高地广,前途无量,与林尘纠缠太深,反倒得好好斟酌才是。” 话刚说完,冯红衣淡淡道:“媚儿,难道你觉得,我冯红衣是那般人吗?”刘媚儿这才觉自己说错了嘴,连连道歉。冯红衣轻轻一叹,让她先行下去,她自个静一静。 刘媚儿欠身行礼,道:“好。”转身离去。 望着刘媚儿背影,冯红衣心道:“媚儿啊媚儿,你是不知,便是再多好男儿,在姐姐眼中,也不如林郎半分好。” 虽知刘媚儿并无恶意,但与林尘之事,她不愿旁人多嘴,此时让她下去,并非肚量狭小,而是表明态度。 刘媚儿关了门后,才暗出一口气,她心不在焉,走了数米,脑海不断闪回屋内的场景。心道:“惨了惨了,今日口直了些,惹得红衣姐不悦了。红衣姐脾气好,先前怎般玩闹逗乐,也不见她真正生气过,但这次定是生气了。” 刘媚儿又想道:“红衣姐前途无量,无论出于何种角度,都该搞好关系才是。 待姐姐气消,我再去寻她好好道个歉,想来也无多大事。只是我瞧红衣姐双目含春,既有追忆眷念之意,又藏分离哀愁之怨,怕是对那林尘用情不浅。却也是我自找的,人家刚与情郎分别,正心有不悦,我偏偏在这当口,说那些糊涂话,谁能不气?” 刘媚儿心中安定,不由觉得好奇,那林尘是有多大魅力,竟将冯红衣魂儿勾走了。含春楼中有百花,一花一美人,各有各姿,各有所长,可谓是争奇斗艳,让人眼花缭乱。 有的花儿花开正盛,招蜂引蝶,与青宁郡年轻俊杰,多有不清不楚的关系,更难算清白。有的花儿明生得娇艳,却鲜少露面,一心扎根泥土中,吸收养分,茁壮生长。 但无论何种花儿,皆心知肚明,逢场作戏可以,但万不可轻易动心。若动了心,是忧是恼是恨是喜,可就全不能由自己了。 …… 林尘行于街道,昨夜小宴之事,尚未完全发酵,故一路还算顺遂,也不算扬名。他回去途中,路过一家酒楼,点了两份酱香鸭、酱香肘子、花生、二两烧刀子,用荷花纸包装好,便是朝张老画铺子走去。 昨夜他意在双修,实没料到发生这么多事,路途尚远,林尘嗅到手中美食香气,不由一阵心神荡漾。 思绪飘散,想起昨日先后与刘青云、湖子真、王柔、周一流等少年高手交锋。他虽皆能取胜,但赢得实不算美。 此刻回想,便觉自己经验粗浅,昨夜对战,他还可做得更巧,更快,更妙。更是想道:“擂台上我能胜过他们,但生死对决,却是未必,我不通兵器,终究就弱上他们一筹。” “那湖子真号称拳棍双绝,那日夺铃之战,他施展棍法确实精妙,设身处地,我正平拳法,除非用以拳罡,否则难以威胁到他。” “且我武技终究太少,因正平拳练至随意而动,中途变拳为腿,徒增了出其不意的变化,但除这些外,我却也不会其他的了。” 林尘深刻反思,并未为昨夜大胜,感到半分得意,甚至觉得经过考验,查出诸多平日不知的缺漏。但也实知练武一事,并非一朝一夕,纵使有所缺漏,也需一步一脚印,慢慢磨砺自己。 急切不来。 穿过转角,张老画书铺映入眼帘。林尘已有数日没来,是忧虑潜龙帮寻他麻烦,平白迁怒张老画。但数日风平浪静,不见有麻烦寻来,他又念及张老画年岁已大,总该过来看看。 然去到书铺时,铺前积一层灰,显然数日未曾开门。他轻一敲门,张老画推开铺门,见到林尘,便笑道:“你今日不忙了?” 林尘举着烧鹅,道:“抽空也该来瞧瞧你。”两人入了书铺,今日不抄书,只饮酒。林尘见书铺维持原貌,心中一叹,不由觉得哀伤,“张老画年纪大了,我若不来,他便开不了铺了,可我惹了潜龙帮,又不可常来,唉。” 他正想问张老画有无后人,但一瞧他老伴都没一个,哪来什么后人?便收住了嘴,不必去说那伤了人心的话。 张老画喝着林尘买来的小酒。他岁数大,气血不足,按理不该碰酒,但无奈偏好这口,林尘也随他意,总是买来些酒,又添些小菜,两人边吃边聊。张老画道:“小尘啊,我却也想好了,我活不长了,书铺也打算关了。” 林尘一愣,道:“关了后,你怎么生活?”张老画道:“我攒了钱财,够棺材本了。你不必担心,倒是你,凭你的能力,日后靠那采春的伙计,也能活得滋润。” 张老画道:“书铺既关,我的画作又卖不出去,你瞧上那幅画,便自拿去便是。” 林尘心道:“看来这次是真要关门了。张老画不修武,寿元终究有限,我纵使悲伤,此事却终究难免。”他也不客气,当即在字画铺中走了起来。 最终看中两幅画,一幅“游子采春图”,画中有七八个童子踏春,神情颇为欢快,画功颇为独到,属于越看越有韵味。一幅“碧海潮生图”,此画笔功一转,不描细节,大开大合,却能寥寥数笔,勾勒出那独特意境。 张老画笑骂,“你小子,真不半分客气,偏就挑中两幅最好的。” 林尘笑道:“那我给您放回去?”张老画笑骂道:“拿着快滚,快滚。”林尘将两幅画卷好,一溜烟离开书铺。 心中却道:“这两幅画实非凡品,我自入书铺前,便挂自铺中,初看只觉毫无独特之处,但日子久了,时不时眼睛瞥过,便渐感不凡。” 林尘回头,又道:“老张提起关门选画时,眼睛暗瞥两幅画,想是想将两幅画给我,我便先拿着。书铺关了,又非老张去世了,待我局面稳定,再与老张相见,他若要回去,我给他便是。” 林尘思绪清晰,将两幅画塞入乾坤袋中,朝家中赶去。昨夜双修,他受益匪浅,只是不得机会,寻一清净之地好好体悟。 他不觉加快步伐。 …… 回到院中,林尘花些时间,砍柴烧水做饭。如今他修为大涨,全身气劲充盈,做事效率极高。且正平拳拳意普通,他拳融会贯通后,便是连烧水砍柴,也能算作练习拳法。 正平拳已到尽头,然林尘依旧毫不懈怠,待家务杂事一一处理完毕,林尘关门之时,朝张大伯家望去一眼,见自地蛇之事后,张大伯一家便投宿亲戚,一直不曾归来。 林尘关好房门,盘膝而坐,内视自身。经昨夜苦修,修为已至武师七重,每次阴阳同修之后,便觉全身焕然一新,从筋骨血肉,到五脏六腑,全增强一般。 虽说武师随境界增长,肉体也自会变强,但林尘却知,自己这份增长,乃是随双修而来,昨夜大战,无论是湖子真、周一流等,修为均比他高,但论肉身、气劲总量,却是林尘占优。 哪怕是周一流,也没让林尘用出全力,更别说那夜过后,林尘修为再进一步,由六转七,气劲充盈足有三余层。 林尘心神又沉,脑海中一尊黑白磨盘显露,昨夜进张极快,黑白磨盘已然转至三十六圈,是为一大周天。 他太初阴阳诀,总归小有所成,多年修阴阳,朝饮阳气,夜采阴气,修得阴尽阳尽,此时此刻,观想黑白磨盘,阵阵明悟涌上心头。 他再睁眼时,眼底自有阵金芒闪过,右手化做手刀,悍然劈出,只见一计金色掌刀,自手中飞出,顷刻劈在墙壁之上。 “轰”的一声,那墙壁摇摇欲坠,残留有被大火灼烧后,焦黑的痕迹。 林尘大惊,但紧随其后,便是无比虚弱,适才他使出的能力,名为“朔阳刀”,是太阳之力的一种体现。 催的的为太阳之力,林尘先天伴随阴阳二气,但从不知如何运用,黑白磨盘转三十六圈后,总有所悟。 那朔阳刀并非武技,可视作周青蛇的蛇腹软手一般,先天便有的特异能力。但凭借林尘如今实力,挥出三刀后,便也彻底脱力了。 但无论如何,有“朔阳刀”为底牌,林尘武师一境,可横行无忌,即便面对武宗,也绝非无还手之力! 林尘低头,目光落至手掌,方才使出朔阳刀,使得他右手残留太阳之力,缠绕一抹金光,颇为神异,他若此时用以对敌,只怕拳法威力更甚。 第49章 衙府来人 此后数日,林尘沉心武学,修为稳步上涨,渐摸到武师八重门槛,清风腿大有进展,已第二层登峰造极,那一式“清风拂山岗”,可刹那连出五腿,且腿力更甚。 林尘潜心武学,既无名师指使,又无配套药浴之法,全靠腿法、拳法图谱中,自个领悟捉摸,能在短短数日,修习到这般境界,实属天赋绝顶,世人罕见。 只是他全在一间小院之中练习,很少外出,旁人更不知他的境界,全是一人潜心研究得来,便不易发觉他这份罕世之天赋。 林尘境界极快,一离不开他头脑清明,悟性极强,二来是多年修阴阳,悟阴阳,不但五感敏锐,还过目不忘,且身体乃先天之态。 两者相互结合,再加上林尘肯于用功,肯下苦功,拼着身体受伤,也硬练武技,自然进展飞快,不但快速追赶了同辈天骄,甚至还渐渐超过、甩开。 一日武练,林尘以正平拳收尾,呼出一口浊气,不住去想冯红衣破境之时,她体内的气劲变化。 自全身各处,汇聚于丹田之中,由气劲转变为更纯粹的“气”,可谓是发生了质变。那夜双修间隙,林尘对武宗一境实在大感好奇,毕竟在青宁郡中,武宗已然可算高手。 冯红衣自然不吝展示,只是她刚入境不久,诸多体悟自个也说不清,又如何展示得全?后来,她耐不住寂寞,又缠着林尘讨要,说“春宵一刻值千金,讨论武学干甚。”,此事便也不了了之。 林尘心意迭起,又瞬息而过,武宗离他尚远,他自是不急,待他多练几门武技,将身子骨打熬得更为坚韧,再入武宗定然更强。 他此刻拳、脚均是不差,因常练就拳、脚,使得四肢所含气劲,远胜过其他部位。练就武技的同时,也是在锻炼身体,故掌握武技多之人,单以气力、气劲而论,便要强过武技少的人。 林尘吃着肉食,粗茶淡饭,不由得想到,一身积蓄早已经花光了,也是该想些办法,弄些钱财来了。 购置武技、购置药浴药材、购置奇兽药……此中种种,都需大把大把赤龙币。然林尘便是一枚也难寻。倒是民生用的“青币”还余下不少。 林尘洗涤碗筷,不住想道:“闭门造车,难有出路,我如今武师七重,正平拳练无可练,清风腿第二层登峰造极,单以拳脚而论,已不算弱,大可去接取一些武者活计,赚取些钱财来。” 采春、画春、书铺抄书,都只是民生活计,赚得温饱有余,却难以支持他练武。武者活计钱财多,但也有危险,稍有不慎,徒中暴毙绝非危言耸听。 林尘有此打算,打算择日便去杂市瞧瞧。翌日,清晨,他早早出门,去黑市途中,顺道去张老画造访一番。 但去到后,却发现书铺已然彻底关门,许多挂着画架的用具,均已被拆卸,正有一中年男子,在木门前敲敲打打,看样子应是在装潢铺面。 林尘上前问询,“这原来的书铺呢?” 中年男子回头,笑道:“我买了,打算做一酒馆,有空来尝尝。”林尘点头笑道:“一定,一定。”心中却是一黯:“张老画这一卖,我可寻不到他了,他孤苦伶仃,又待我有恩,本些服侍他晚年,如今看来,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他离开书铺旧址,心一叹:“也罢也罢。”加快步子,朝杂市行去。他现下身无分文,是来杂市打探路子。 “药理师”“风水师”……等诸多职业,是有极高门槛的,外人无人带领,根本无从插足,一开口,人家便知你是外行人了。 就单说一点,想要入行,首先要会行业间的“黑话”,这些取财之道,林尘自不敢奢求。一圈旁敲侧击,问过下来。林尘终弄清楚,目前阶段,适合自己的活计,仅仅有三样。 其一:出城猎取奇兽肉。 其二:为大户人家看家护院。 其三:参与走镖。 其实林尘身为捉刀人,还有一项,便是去缉拿凶犯,只是凶犯之所以是凶犯,便是那凶犯穷凶极恶,且衙府奈何不得。 想抓拿归案,何其困难,故林尘否决第四点,重点考虑前三点。林尘心道:“出城太过危险,看家护院全看他人脸色,却也不大痛快,走镖貌似安全,又非一日两日便可上手。” 林尘出了杂市,暂时没下定论。路过春花一条街,见今日街道甚是热闹,不由大感兴趣,想着难得出来一次,便四处逛逛。 正是走着,突听路旁一阵嘈杂,一道风声朝他耳侧袭来。他侧头一躲,再用力一瞪,跃起两丈之高,低头看去,才知先前出手的,乃是青龙武院刘青云。 刘青云二话不说,也轻功跳起,比林尘更快更猛,这也无奈,林尘轻功终是弱项,但见刘青云袭来,他也绝非毫无办法,一记“清风拂山岗”,连出五腿,便将刘青云彻底打退。 刘青云虽拦下此招,但也气血翻滚,一时说不出话来,落了地后步子一软,跌在地上。紧随着,数人围了上来,将刘青云扶起。 林尘落地后一看,大多是熟人,刘青云、洪万拳、周一流,以及一位从未见过的紫衣女子。 林尘心道:“我今日进步颇大,刘青云再不是我对手了。”仅是迎面一击,刘青云便应接不暇,更不必说,此刻林尘若是继续发难,刘青云只有惨败。 林尘道:“光天化日,你等特意埋伏我不成?” 周一流怒道:“我来会会你。” 旋即抽身杀来,此刻身处街道,且两人数日未见,便是心中有怒,也早已停息下来,故他不如上次冲动,知道附近人多眼杂,使的都是寻常掌法。 林尘实不愿给周一流颜面,是看在云清岚份上,才一忍再忍,此刻见他与刘青云勾搭一起,便知与自己绝非一路人,心道:“平白无故,寻我麻烦,扰我兴致,便让你吃一记教训!” 当下,一记角度刁钻的拳罡飞去,砸得周一流横飞出去,砸在刘青云身上,一下便将刘青云压住。 洪万拳心一陡:“这人进展这般快?前些日子,还需废些手段才可击败刘青云等一干之流,如今一拳一腿,便分出了胜负?”他眼睛一转,绝不愿傻傻冲去,而是转头扶起周一流、刘青云二人,“周兄、刘兄,你们无事吧?” 洪万拳乃白虎武院出身,与青龙武院刘青云本不大对付,但近日互相看顺了眼,走得近了,结下情谊,从前之事,自也就此别过。 周一流擦去鼻血,“没事。”,刘青云摸着胸口,强行压下气血,也道:“没事。”实则刘青云伤势稍重,周一流伤势稍轻。 那紫衣女子瞧了一眼林尘,取出手帕,娇声道:“流哥,你流鼻血了。” 原来,是洪万拳那日猜出周一流来历不凡,便想法子寻他再聚上一聚,好增进感情,顺便叫上自己妹妹洪秀,便是那紫衣女子。周一流见有佳人相伴,果真大悦,两人走得越发亲近。这时,又遇到苦闷中,从含春楼走出的刘青云。 不知怎得,走到了一起,从周一流口中,洪万拳、刘青云终于知晓林尘身份,刘青云怒不可遏,又觉羞愧难当,自己竟输给一泥腿子。 恰是此时,见到林尘身影,怒意上心,越想便越是不服,他心道:“上次会输,实是你打得我措不及防,加之我小瞧了你,这次我率先出手,全力以对,非赢了你不可。” 于是便有先前悍然袭击一慕,一个照面,三人又各吃瘪。林尘反倒更为不悦,本有意闲逛,见四下人影重重,人来人往,颇为热闹,却因这一搅局,全败光了兴致。 他更不理四人,转身便离去。走时突闻一只赤色飞鹰,飞向衙府附近。那一声长鸣,颇为嘹亮,林尘抬头望去时,只见到一道赤虹。 他目光划过,发觉周一流神色一变,便朝衙府赶去。林尘心中虽有好奇,但毕竟并非衙府之人,更不便多问,便自顾自走回了院子,独自练习拳脚。 正值夜深之时。 突有人敲响房门,林尘陡然惊醒,不点烛火,更不去开门,只心中暗道:“莫非潜龙帮寻我麻烦了?”他附耳在地,聆听片刻,发觉只有一人在敲门。 他前去开门,见来人他见过,乃是衙府的小厮。那小厮道:“林兄弟,有急事叨扰,莫怪莫怪,事后会有重谢,只求你去衙府一趟。” 林尘未动,问道:“为何?”小厮凝重道:“应是发生了大案,要案,要你等捉刀人相助,否则我也不至找上家门来。” 林尘道:“报酬如何?可危险否?”捉刀人并非衙府手下,只是合作关系,故多问一句,理所应当。小厮道:“林大春大人与我说,你若愿意来,便将这锦囊给你。” 林尘接过锦囊,里面共有二十枚赤铜币,他心中霎时一动,“正巧今日瞧上一门轻功,缺少银两,无论情况如何,我去看看总是不亏。”于是收下银两,道:“好,我这便去衙府!” 小厮面色一喜,又跑去其他小巷。林尘看在眼中,步子虽不停,但心中却道:“只怕今夜之事,并非小事,召集的捉刀人,也绝非我一人。我定要小心谨慎,钱财是小,但命是大!” 第50章 老资历捉刀人,山脉历险 林尘将二十枚赤龙币,收入乾坤袋中装好,快步行去衙府,见衙府灯火通明,门大敞开,隐约传来交谈之声。 他大步走去,外堂中已有十余人相聚,互相交谈,竟颇为熟络。林尘扫一眼去,发觉各自修为不低,大抵在武师八九重左右。 林尘暗生戒备,目光落自一位老者,心道:“我虽赢得刘青云等年轻天骄,修为也武师八九重。但他们毕竟年幼,论经验、武技与那年长之人,还远不可比,单以武力而论,怕是相差甚大。我不可骄傲,仍需虚心才是。” 于是将姿态放低,前去与前辈问询谈话。在场除十余名捉刀人外,另有两名小厮把持秩序,统计人数。 林尘正自交谈,一名小厮先是寻来,道:“少侠,请随我登记。”林尘点头,“好。”随后跟在身后,去一案牍库,将自己信息,一一登记其中。 再折返外堂,与众人相聚交流。场中捉刀人皆属衙府,有新有旧,有的三两人自成团体,互相间协作数次,也有高冷孤高,抱着长剑坐在角落不苟言笑。 林尘寻一面色和善的老者,互相攀谈,互换姓名,得知对方名叫“项飞”,已任捉刀人十余年,以此为生,捉拿百十为恶匪,不由大为敬佩。 项飞笑道:“小友,年纪轻轻,修为却能与我相仿,前途不可限量啊。”他眼光老辣,从人说话的声音、气势、走路的姿态,可判断出一人实力。 林尘笑道:“侥幸罢了,若论实力,我便再练十年,也未必是前辈对手。”项飞大笑,虽知是恭维之言,却也大觉畅快,再定眼一瞧,林尘生得好生俊俏,一时心中好感大涨,心道:“此子年龄不大,能有这般修为,已算一方年轻俊杰。却不见傲气,与我攀谈尽显谦虚,我指点一二,也未尝不可。” 于是,便拉着林尘,为他介绍了一二老资历捉刀人,竟都是名声在外之辈,分别是“霹雳拳郑山岭”、“燕子手李飞燕”、“毒娘子雪三花”。 三人一一抱拳,皆是一惊,暗道:“好俊郎一子”,各自交谈盛欢。正是交谈之时,又有数人陆续走来,皆是捉刀人。 但闻一记钟声响起,一小厮拎着众多捉刀人,由外入内,前去内堂相聚。林大春、张中夏、王且秋、张冬等,王快刀名下四大铺,皆已在此等候多时。 林尘心中暗秉,已觉察不对,这般场合,王快刀竟不露脸,若非有公务缠身,怕是遭遇不测。 林尘低声问道:“项前辈,其他捕首呢?怎不见来。”项飞道:“还未归,归来途中,好似遇到什么事情,我等所来,就是为了此事好想。” 林大春朗声道:“事从危急,寻大家半夜过来,属实无奈,还望谅解。”林大春又道:“衙府遭难,王捕首失踪数日,不得以如此。” 项飞道:“何必多说,直接说明情况,告诉我们如何做便好。” 林大春点头,正要开口述说所知详情。却听内堂外脚步声响起,又有两人寻来。是一男一女,正是云清岚、周一流师徒。 二人正住衙府,听得铜钟响,自不免过来看看,此刻走来,不少人侧目于她,均是心动:“好俊俏的女子。”,虽醉心美色,这等美人实属难见,但无人敢于轻视。 云清岚道:“小春,发生何事了?需召集这般多的捉刀人?”她穿过人群,直问林大春,竟没注意到林尘。 林尘隐在人群,实也不知云清岚对自己,是存善还是存恶,索性不去多想。林大春压低声音,朝云清岚说了几句。 云清岚眉头一皱,想道:“难怪数日不见王快刀,竟发生了这等事,我与流儿入住衙府不短,遇事也该帮一二才对。只是我身受旧伤,今日都未能痊愈,枉动气机,麻烦更多。” 正想着,林大春告诉众人详情,他告诉众捉刀人,此次任务,乃是寻回“王快刀”捕首,至于其他,不必多想。 但是地点在青宁郡外,三十里外的“绝断山脉”间,那里秘林丛生,奇兽毒蛇盘踞,任务颇为艰巨,且危险性不小。 李飞燕问道:“如何结酬?”王且秋道:“简单,一日五十枚赤龙币。”众人大喜,林尘却暗暗踌躇,“此任务要出城去,一分钱一分货,报酬高定也危险。且王快刀的失踪,定然也不简单。” 思索片刻,纵知吉凶难测,林尘尤是决定应下。先不说他与王快刀,有一星半点交情。单是觉得,武者终要历练,躲得了此时,也躲不了一世。何不趁早? 场中捉刀客听到一日五十枚赤龙币,也是欣然同意。林大春、张中夏、王且秋、张冬四人大喜,王快刀失踪,实也是让他等群龙无主,若再不寻回,青宁郡罪案四起,便是罪过。 衙府人手有限,捉刀人被他们寄予厚望,单以能力而论,捉刀人远胜过衙府大多人,且他们都是老江湖,经验老到不谈,更有独门绝技傍身。 项飞道:“王快刀失踪,实也是让他等,彻底乱了阵脚,否则又怎会开出如此高价,生怕我等拒绝。” 李飞燕道:“话虽如此,此事仍需尽力而行,江湖道义不可忘。”雪三花点头。林尘侧耳听众人讨论,不敢妄自评论。 王且秋早已备好二十多枚锦囊,此刻一一走来,将锦囊分发众人,分到林尘时,她显然一愣,认得这位林尘,想不到他也在队伍中。 林尘接过锦囊,打开一看,里面正有一百枚赤龙币,他心道:“衙府先付两日工钱,定是预想此事不易,同时意在收买人心,不知是哪位大捕做出的决定。”他暗觉钦佩,觉得那下达决定之人,可担重任,识得人心晓得大体。他再观察四周,见众捉刀人纷纷一喜,表示自己定会全力而为。 林大春让众镖师站为四排,正欲统筹分组行事。云清岚道:“小春,你且将流儿也算进去,让他也出一份力。” 周一流忙道:“师尊,这大半夜的,我…”云清岚心道:“衙府生变,我不能无动于衷,且让流儿替代我去,我静观其变,若完美解决自然是好,若迫不得已,我再出手不迟。”于是眉头一挑,说道:“流儿,王快刀有难,你难道还睡得着觉吗?” 周一流满心抱怨,他与王快刀一无交情,二无来往,怎么就睡不着觉了?只是他不敢驳了师尊面子,只得硬着头皮,将这份苦差事应下:“师尊,那…那好吧。” 林大春喜上眉梢,“好,好,周公子加入,此行定能顺利。” 林尘则是暗道:“有周一流入场,便等同有云清岚兜底,这林大春不高兴才怪。我倒也沾了周一流的光,或有一二保障。” 林大春以四人为组,各自奔赴绝断山脉,既有互为协作,互为监督之意,也是方便统筹。林尘被分到项飞一组,林大春也算心存好心,见林尘是为新人,需有老人带领,又见林尘入门后,与项飞走得颇近,便有意如此安排。 分到周一流时,林大春想法类似,料想周一流更是新人,便也分到林尘一组,如此一来,林尘那组便有二新、一老,尚且缺少一人。 林大春对周一流,不得不多加照顾,便又拉来一位中年男子,归为这一组。那中年男子名为马献,使得一手掌法,为人忠厚,且实力不差。 林大春对自己安排,颇为满意,却不知周一流与林尘,早已不大对付。分组时,周一流又见林尘,便骤然色变,求助般的看向云清岚。 云清岚自也看到林尘,心道:“那绝断山脉,危机丛生,我虽有意让流儿历练,却绝非让他身处险境。林小弟不知其人如何,但两人存有过节,若他真要加害,怕防不胜防。” 便道:“小春,让流儿换一组吧。”林大春一愣,点头道:“好的。”便将周一流换去另一组。 与周一流交换的,乃是一名年轻男子,名为齐春,是青龙武院之人,比林尘稍大两岁。 林尘看了眼云清岚,心中一叹,道:“云前辈此举,是在防我啊,她定是怕我暗害周一流,可以调组,在她心中,怕已觉我可恶。”被人这般看轻,林尘总不免心中有气,想道:“也罢也罢,怎么看我林尘,是你的事,我林尘出身低微,恩仇分明,绝不热脸贴冷屁股。”想到此,他别过头去,与同组之人互相交谈,互换信息。 云清岚突觉不忍,但又叹一口气,不再出声。 第51章 城外暗军,密集箭雨 项飞、林尘、马献、齐春四人一组,奔赴绝断山脉。大乾皇朝地势广阔,山川、河流、地貌繁多,奇景更数不胜数。林尘自出生起,便从未出过青宁郡,此次是第一次走出城门来。 四人骑马而行,是车马铺租赁的寻常赤血马,林尘从未出过城,自然更不会骑马。只是他修为不浅,正平拳中正平和,恰恰可融于一举一动。 他手持缰绳,左右一拉,双腿一夹,废好些气力,将那才将那烈马降伏,马献笑道:“得,是个生瓜。” 项飞道:“谁不是生瓜来的。”两人见林尘与烈马周旋,也不指点要义,全远观看戏,便是想看看林尘应变如何,武力如何。 见林尘大胜,将烈马降伏,项飞这才驾马而来,传授林尘驱马要义,林尘心思敏捷,悟性非凡,不出三息,便明悟要理,驱着马儿四处走动,颇为流畅。 三人又是一惊,齐春道:“林小兄弟,你驱马倒挺有天赋,我第一次出城也是骑马,虽降得住烈马,却难驱使。” 林尘拱手笑道:“侥幸,侥幸,项前辈言简意赅,我不过是照做罢了。”听得林尘奉承,项飞颇为受用,道:“走罢。” 于是一行四人,驱着赤血马出了城去。赤血马非寻常马匹,耐力、脚力均优越,是大乾皇朝应用极多的一种马。 但见出了城门,林尘好奇四处张望,不远便见一座高峰,直直扎入云中。林尘五感敏锐,双眼远比常人锐利,且凝心之下,可夜而视之。 此刻仰头高望,却不见山峰之顶,赤血马奔袭七八里,又见一条蜿蜒河流,四周是树木丛林,那河流如海般广阔,临近时河风扑打而来,衣袂飘飘,甚是清凉舒爽。 林尘朝来路看去,青宁郡城已然隐入夜色中,再难瞧见,林尘前生今世,第一次见那奇景,好似翱翔的鸟儿,不住觉得大为畅快。 他心道:“从前虽自知自己见识短浅,但不知竟这般短浅,城门便是奇景层出,那远山、阔水,便是明月,一草一木,也大为不同。” 路过一片草地,马蹄踏过,竟激起一阵蓝色花粉,美不胜收。项飞道:“屏息。”四人一同用手捂住口鼻,待过了那草地,项飞才解释道:“那是蓝粉草,蓝粉有毒,使人困倦。” 这番话语,显然是说给林尘听的,他大为感激,拱手道:“多谢前辈指教。”项飞哈哈一笑,道:“若年轻人都似你这般,我自也乐意指教。” 旋即一夹马腹,赶在前头,马献也随之一笑,紧跟其后,齐春道:“跟上!跟上!”,也提了速度。 林尘焉有不配合之理,第一次见那广阔天地,心中升起豪气干云,“我林尘,终有一日,要傲游天下!”大喊道:“我来也!”双腿一夹,胯下赤血马速度大涨,跟在齐春身后。 这趁夜一行,自别有一番趣味,只是又行不过五里,突起了变故。四人行于宽敞大道,左前方有片密林,漆黑一片,内隐约有点点星光闪闪。 项飞脸色一变,压低声音道:“绕路,绕路!莫直行,朝右走!”马献不待他出口,便已然扭转马头,绕路而行了。林尘稍慢一步,但耳力强悍,听得清晰,也来不及多想,登时驱马绕开。只有齐春不觉,仍是前行着,他耳力不比林尘,而项飞有意压低声音,在那马蹄声中,自便也忽略了。 项飞面色难看,这稍纵的功夫,项飞、林尘、马献三人,已然与齐春拉开数丈距离,因道路宽敞,虽三人同时偏向一边,却也勉强能算同行,加之齐春心神松懈,并未注意到,竟还不抽调马头,仍按原路行使。项飞压低声道:“马献,你与林尘走在前头。”二人点头,驱马前去,已然朝右偏离大道。 项飞改回原道,很快便追赶上齐春,用力拍打对方后背,眼神示意调转方向。齐春一愣之下,才知三人已然改道,不住大感奇怪,问道:“绝断山脉,不是这边么?” 正是这一声,惊起了一阵大乱,那密林之间火光陡亮,人影重重,紧接着,一道道破风声响起。 定睛看去,竟是密密麻麻的箭矢!箭头在夜色下闪着寒光,项飞骂道:“王八蛋。”那还管齐春,一边抽转马头,一边取出兵器,抵挡天空射来的箭矢。 齐春大惊失色,全身冷汗陡起,他实也留意到那林间有点点微光,但不觉奇怪,那知竟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他急抽转马头,抽出兵器,但实已慢上半步,加上心性不稳,稍抵挡片刻,便手忙脚乱,最终被一箭射穿胸口,齐春立时倒下地来,双目瞪大,极为不甘。 至于林尘、马献二人,并不在箭矢范围之内,只有零零散散十几道箭矢袭来,且那箭矢力劲耗去大半,习武之人轻松便可抵挡。 故两人并无大碍,倒是项飞,正处箭矢中心,危险万分。马献急中生智,瞧见林尘马鞍上系着的长绳。那长绳并非林尘之物,是项飞料想此行,要入丛林要跨山脉,长绳或能有用,便取来备着。 这刹那正可救命,林尘聪明机警,想到一块去了,将长绳高高抛起,随后一记青风腿法,踢出一阵腿风,将长绳朝项飞送去。 项飞顾不得胯下宝马,一踩马背,跃起同时,一手抵挡箭箭矢,一手抓住长绳。林尘与马献合力一拉,加上项飞脚踩轻功,总算脱离了险境,落在马献背上。 马献惊魂未定道:“齐春呢?”项飞骂道:“死了!”林尘手心直冒冷汗,“那是什么?”项飞道:“那片密林中,有暗军驻扎,先前我意识到危险,急忙叫你们绕道,其实那时已经是箭矢的攻击范围。” “只是齐春大意,我本想趁暗军不曾发觉,将他拉回,可惜了。” 林尘问道:“这好端端的,这林间怎么会有暗军驻扎?”适才生死走上一遭,他也觉后怕,更对项飞心存感激。 他暗道:“怕是唯有武宗强者,才可在那箭雨中安然脱身。项前辈能顺利脱身,全是我们本就在箭矢范围边缘,侥幸捡得一命。” 马献道:“大乾四乱,有暗军驻扎林中,实不算稀奇。且青宁郡地处边缘,本便混乱之地,小心为上。” 林尘重重点头,驱马继续赶路,不敢有片刻停歇,项飞坐在马献背后,也大口喘息着。他实没料到,那密林暗军,反应竟这般迅捷,仅发出半道声响,便立刻射来箭矢。 若能提前意料,他便任由齐春身死了,三人驱马朝右,行约莫四五里,才放缓脚步。天色实在太晚,适才那阵箭雨,又让赤血马受了惊吓,实在难以继续赶行,无奈就地停下。 出师未捷,本四人小队,刚出城门,便有一人毙命,林尘只觉后怕,对那城外的危险,有具体认知。更是庆幸项飞经验老道,能与他同行,实是自己幸运。 马献升起篝火,马献与项飞同时看向林尘,见林尘熟练劈柴,烧柴,纵使脸色稍白,但动作流畅有条理,并未乱了阵脚,一时大觉此子日后,成就定不可限量。 马献项飞不约而同心道:“枉那齐春年长几岁,但论机警心态,怕不及这位林尘小弟。”林尘自知自己经验浅薄,便多处理些杂务活,劈柴、理铺子、颇为熟络。 林尘心道:“世上没白吃的道理,手脚勤快些,才能多吸取一二经验。”故马献、项飞已经坐下歇息,林尘仍在忙活。马献道:“林小兄弟,过来坐坐,歇息歇息。”林尘这才放下手头活计,在火堆旁坐下。 项飞凝重道:“齐春的死,全是自己太大意,林小兄弟,你可记牢了。”林尘道:“自然,我现在还在流汗呢。”说着,擦一把额头冷汗。他自知此行,定有伤亡,但没料想这般快。 马献道:“日后若见林中幽火,绕道而行,可能藏匿暗军。遇到暗军,若运气好些被生擒而下,废去武功为奴,若运气不好,当场射杀。” 项飞道:“我实也没料到,这次暗军这般凶,相隔极远,便放箭射来。”他纵使经验老道,回想先前形势,也大感后怕。 项飞叹道:“我那马儿死了,鞍上有杂粮、清水,却也损失了。” 林尘瞧向远处,寻思:“我们刚出城门,便遭此劫,怕并非什么好兆头,也不知其他捉刀客,此时情况如何了。” 因二十余人若一同赶赴出城,动静太大,易引人注意,怕横生不测。故而分组行之,且各组路线不同。林尘倒是但愿,其他队伍一路平安,日后入了绝断山脉,若是遇见,也可互相照应通力协作。 第52章 赤牙猪群 翌日清晨,天不过刚亮,三人便灭了火堆,继续赶路。项飞、马献各骑一马,林尘坐在项飞身后。 马献道:“项老,我俩绕个大弯,绝不与那些人碰面才是。”项飞赞同,“是,我行前头,你紧随其后,且跟我来。”于是调转马头,继续朝右而行。 林尘看在眼里,暗暗寻思:“这项前辈驱马之术,果真熟练老道,我需借此机会,好好观摩学习才是。”他有意观察,途中又听项飞与马献,时不时交谈些江湖轶事,觉得大为有趣,再是一想:“我如今却也算半只脚踏入了江湖了。” 数刻钟后,三人驱马回到大道上,再依照原路而行,继续朝绝断山脉奔去,余下路程便太平许多。在正午时分,三人来到绝断山脉七里外的小镇。 天色尚早,但不可过急,三人决定明日再入山脉。三人入了一家客栈,名为“梁春客栈”。虽地处偏远小镇,但客栈装潢却颇有风范,内舍数十余间房,有马厩、大堂、酒窖、沐房……颇为齐全。但叫价也高,一夜三枚赤龙币。项飞寻思三人外出,乃是危险活计,不知还能活着出来否,扭扭捏捏,实非大男子所为。纵使贵些,便也咬咬牙住了。 马献、林尘想法相似,想道:“那绝断山脉吉凶难料,何不早享受?”,再想起齐春惨状,故也均是同意。入了住,选好客房,安顿好赤血马,已是午时已过,三人均觉肚子“咕噜咕噜”叫唤,便下了大堂,寻一桌空位坐下。 项飞点上酒、肉,马献叫店小儿给马喂上上好禾草。 二人不愧江湖老手,江湖门道懂得极多,不经意间便流露而出,林尘又心细如发,心中已然暗暗记下。 又听项飞告诉他,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他取出一柄银针,笑道:“这可是个宝贝,名为‘试毒针’,专用以探毒。”说罢,将针扎入饭菜当中,若是藏有毒素,针头便会隐约发烫。待将酒、肉、菜等吃食,一一查验一番,确定无毒后,才大笑一声,举杯痛饮。 马献挥手道:“小二,有甚看家玩意,全招呼上来!” 店小儿道:“好勒,爷。”便将店里自酿的美酒,好菜,一一端来,又道:“三位爷,您儿运气不错,今儿正猎到一条‘青羽蛇’,您们可要是不要?” 马献豪气道:“当然要,给我们煲一坛蛇羹来!” 不出一会,蛇羹端了上来,项飞迫不及待,先盛了一碗,大饮一口,闭目感受那味蕾碰撞,神情享受。马献同是如此,长饮一口后,叹道:“确实是不可多得的好东西。” 项飞道:“青羽蛇,身带剧毒,乃为‘奇兽’,服之可提高毒抗,是奇兽肉一种。”林尘也舀了一碗,吃后却觉身体滚烫,气力增长不少。 项飞、马献均是草根出身,实力虽不错,经验也老道,但却并不富裕。奇兽肉贵重,他们也难常吃,若非此次任务报酬丰厚,临行前先分发了百枚赤龙币,还真未必舍得吃此一顿。 付了饭钱,项飞嘱托道:“林小兄弟,今晚好好歇息,明日可得入山了。”林尘拱手道:“嗯,谢前辈提醒。” 回到房中,林尘盘膝而坐,观想黑白磨盘,静心闭气调整状态。同时心底喃喃道:“此行定要小心谨慎,切不可大意误事。”他朝山脉望去,绝断山脉无边无际,正被厚重云雾遮蔽,好似一匍匐打盹的野兽。 “其他人定早一步去了。”林尘想道。这找寻王快刀的任务,捕手、捉刀人…一齐出手,可谓是耗财耗力,怕更牵涉其他捕首。 林尘静心沉气,忽是想道:“昨夜出行,到今日傍晚,我尚未沐身过,日后入了绝断山脉,定是再难洗沐,何不先洗净身子,舒舒服服休息一番?” 这般想着,他推开房门,朝客栈沐房行去。正朝那行去,忽见一道身影,正是身穿白色轻纱,刚从沐房走出的云清岚。 林尘心道:“云前辈的恩情,我尚且未曾还清,但她提防我,料想对我并无好感,还是不见为好。”便将身一侧,正好旁边是项飞的房门,一急之下,推门入了项飞房间。 项飞一惊,笑骂道:“你小子,到底年轻,这般莽撞,若是入错门,人家定要拿剑砍你。”林尘连连道歉,待了好一会,待云清岚离去后,才推门去了沐房。 沐房分男女,有一道道隔间,雾气氤氲,林尘洗沐全身,不由心想:“云前辈定是为照看周一流,才奔赴此地。待我还清一点恩情,早早两清,无需记挂在心才好。” …… 昨夜的凌晨时分,梁春客栈实已陆续到访一群客人。林大春、张中夏、王且秋、张冬四人便在其中,将客栈视为据点。 除却四人外,云清岚也一同随来,林大春心道:“幸有那周一流,让云前辈参与此事,总归有人能托底。”五人入住客栈,洗漱一番后,林大春、张中夏、张冬便一同上路,直奔绝断山脉。 至于云清岚、王且秋,则是留在客栈中。云清岚身有重伤,若非危急时分,绝不轻易出手。且众人入山脉,也需有人留在外头照应。王且秋身为女子,入那山脉终有不便之处,便将她留下照应。 此刻,云清岚洗沐归来,正朝那山脉望去,暗道:“绝断山脉地势险峻,人心难测,我让流儿入山,是否操之过急了?” …… 第二日清早,项飞、马献、林尘三人,备好水袋、绳索、武器、仪盘、火药……等器物,直朝绝断山脉行去。 马献道:“林小兄弟,你不懂兵器,外出行走,终究吃了一亏。”项飞道:“拳脚法若练到深处,却也不怕武器。只是林尘尚年轻,哪来那么多时间,又去学剑、又去学拳?” 项飞又道:“莫要忘了,你不也三十余岁,才开始提剑的么?”三人修为相当,就属林尘最为年轻。 三人走了七里路,入了绝断山脉。那林间果真大为不同,杂草丛生,行走其中,全无半点落脚之处,还常有毒虫走兽骚扰。 林尘备一香囊,悬自腰间,可驱散蚊虫,绝断山脉有一蚊子,口器藏毒,若是被订上几口,体内寒热交替,便有得罪受了。 一连行两日,王快刀半个人影都不得见。这日正午,三人听足商讨,决定再行一日半日,若再寻不到,便只能放弃。 项飞道:“我等三人真切出了力,一路朝西,没见半点人影,既无收获,也该折返。”马献道:“我们若赖在林中不走,衙府也定不愿支付酬钱了。” 林尘虽隐担心王快刀安危,却也点头同意。三人又搜寻一日半日,又无半点收获,只得原路折返。 却在归途时,异变突起,一头漆黑野兽冲袭而来,林尘目光敏锐,大喊:“躲!”,旋即自己全力一跳,足有两丈之高,凌空抓住一根树枝,身子悬在空中。项飞、马献则分别侧翻,避开这一袭击,那漆黑野兽扑空,转头怒视三人,鼻子呼出热气。 三人得见野兽全貌,均心一颤,但见那异兽近一人高,四肢爬伏在地,肌肉隆起,皮肤厚实,黑色鬓毛锋锐如针,头长两根赤红獠牙,模样颇为骇人。 马献道:“赤牙黑鬓猪。”此乃奇兽一种,但却不受待见,只因其肉柔韧似胶,带有腥臭,服之徒增戾气躁狂,并无半点益处。若非修行特殊武技、功法,寻常练武之人,绝不碰此猪。 项飞道:“仅是一头,暂且能够应对。”当即立起身来,朝马献抛去一根铁索。因赤牙黑鬓猪性格狂躁,从不群居,一般方圆十里,只能容下一只。 项飞道:“林尘,你莫下来,且看着便好。”林尘道:“好!”心中则道:“我正缺乏应对奇兽经验,项前辈为人不错,有意教我。”他抓住树枝,双手一个用力,翻身站在树枝上。 他左右张望,见身旁不远处,有根更为粗大的树枝,便用力一跳,跃了过去。站定后朝下张望,且看二人如何发挥。 那黑猪踏地,再次奔袭来,直朝项飞奔去,项飞侧身翻滚,抽出小刀,一刀扎在黑猪身躯。登时便是见血,只是入肉不深。马献紧随其后,用黑索末端绑住一颗石子,朝黑猪四足投去。 这一投准头极佳,立时将黑猪四足缠绕,摔倒在地,发出痛苦哀鸣。项飞抓准时机,又一刀刺入黑猪身体,但黑猪皮实太厚,纵使项飞全力一刺,用了气劲,也刺得不深。 无奈之下,项飞提气,一掌拍在刀柄上,那震动之力,由刀传入黑猪体内,黑猪痛苦更甚,嚎叫声颇为凄厉。 项飞连拍三掌,那黑猪才是身死,林尘心道:“项前辈这三掌,应是‘震脏掌’,且掌力远在地蛇之上。若寻常人接此一掌,定会五脏具碎,但那赤牙黑鬓猪,竟挨了三掌才死。” 一时对奇兽认知更甚,此物果真危险。见危机化解,林尘正要下去,忽隐觉不安,站在树枝上,朝东口方向眺望。他目力极佳,此刻凝神眺望,纵使有树枝、树叶遮蔽,也能从那缝隙中看得极远。 他色变道,“项前辈,马前辈,东面还有数头赤牙黑鬓猪!” 不待林尘开口,两人已觉地面隐隐震动,又听林尘提醒,一时再难淡定。 项飞心念急转,“赤牙黑鬓猪非群居之兽,若是群居,定是…有猪王诞生!危矣!危矣!怎的这等‘好事’,也被我等撞见了?!” 当即顾不得太多,朝远处急奔而去,马献也料想这点,也是发足狂奔,与项飞方向相反。 二人运足了轻功,所谓轻功,便是让身变得轻巧。始终轻功,常需先提一口气。好似溺水之人,胸中有气,便难以下沉。所谓轻功,若粗浅了看,也可看做是这般道理。 此刻正是危急,项飞、马献绝非大恶之人,但事关自己生死,又那能淡然?只能自求多福,而两人提起轻功,跑了极远时,才想起林尘来。 在这当口,他若出言提醒,那气便散了,速度大减,又需重新提起。这一顿一停间,有时便是万劫不复。 二人均是想道:“罢了罢了,自求多福罢。”二人方向相反,只能顾得自己活命,再难顾及他人。 林尘见二人已然不见,料想定是事态危急,自个逃命去了,心中道:“果真万事靠自己,我不通轻功,贸然下地,短时间全力奔跑尚可,若时间长了,势必会被追上!” 他站在树枝上,不敢有轻易动作,目光朝东口望去,越是那危急当口,他便越是冷静。他举目远眺,一眼扫去,已然见得二十余头赤牙黑鬓猪跑来。 林尘心道:“这个数目,难怪项飞、马献玩命逃窜,连喊我一声,都来不及。”林尘大感危急,想道:“他二人不跃上树来,定也说明树上并非安全之地,可我若下树,难免逃不过,被群猪袭击的危险,前后里外都不是,看来只求自个应变了。” 林尘心念急闪,从乾坤袋中,掏出一条长绳来。他在那野猪袭来前,左右环顾,想尽量朝高处去。见那三丈外的大树上,有枝条纵横,便将长绳抛去。 长绳缠绕树枝,他用力一拉,脚上在施力一蹬,两相结合,成功荡到了更高树枝上。这刹那,黑猪已然更多,粗略一看,数量足有三十!且离林尘不过数百米之远。 林尘屏气凝神,手心冒汗,但却保持头脑清明。 第53章 猪王肉,武师八重 项飞、马献危机时分,自保为上,弃林尘而逃。但野猪紧随其后,两人慌不择路,连愧疚都来不及升起。 三十余头赤牙黑鬓猪,自东口方向奔来,零散分布,又有杂草、灌木、树枝遮蔽了视野,若正面遇上,几乎必死无疑。稳妥之策,借助轻功跑离而已。 林尘扒在树上,屏气凝神,那刹那功夫,便见二十余头赤牙黑鬓猪,已分别朝项飞、马献奔去。 林尘心中一骇:“这黑猪速度奇快!难怪两人立时逃窜,若稍晚半步,定死于赤牙之下!”他想到自己处境,顿时大感忧虑,项飞、马献虽逃得狼狈,但总归有逃的机会。 林尘稍慢半步,才最是危急,虽说三十余头野猪,已然一哄而散,但林尘若下了树枝,定然难免一同追杀。 他双足、双手盘在树上,牢牢抓紧,正欲静观其变,轻易不下树来。哪知那东口处,又来一头野猪。只是样貌奇异,毛发鲜红、那双赤牙长而锋锐,颇为骇人。 林尘心生惊恐,心中分析道:“项前辈说,赤牙黑鬓猪,并非群居奇兽,但此刻却齐齐出现,定然是族群中,出了一统帅之人。” “为王者,样貌定异,想来此猪便是赤牙黑鬓猪猪王了!”他屏气凝神,精神已然紧绷。此兽四足着地,但身高足有一人余高,此刻远处走来,颇具震慑。 林尘忽心一颤,大感不妙,当机立断,便一抛绳索,缠住远处树木,用力一拉同时双足一登,已然高高跳起。 下刹那,他原先大树应声而断,林尘尚在空中时,便回头望去,见那猪王一撞,竟将一大树横腰撞断! 林尘心道:“它发现我了,果然,项飞、马献二人逃跑而非上树,定是有所顾忌!”他此刻是上天不能,下地更是不能,险象环生,情况危急。 猪王头一扬,又朝林尘奔来,林尘侧身一跃,又跳上另一根大树,此刻心中,已然激起一身冷汗。他知绝断山脉危险,但不知这般危险,第一难便无可解决。 他眼神一狠,右手蓄上“朔阳刀”,灼热的力量在手中汇聚,只需他一挥出,便化为手刀,威力骇人。但临了,他却又停了底牌,心中道:“情况虽危,但我尚能躲之一躲。此猪皮粗肉厚,我若一记手刀杀他不死,它视我为大敌,召集野猪围杀我,我定必死无疑!” 林尘心中一定,本冷汗直冒,却在此刻刹那平静下来。他五感放大极致,嗅觉、味觉、触感,一起作用,便好似一切都放慢了般。 他忽朝西向看去,目光穿透茂密植被,见得一处地形,心中一喜,“或能如此!”他踩着树枝,朝西侧飞奔而去。他若下地,速度定不及猪王,被追上已是迟早之事,唯有依靠茂密的大树,才能与猪王周旋一二。 一路奔去,但见前方植被一空,竟横生一片断崖,林尘正是兵行险招,借断崖脱困。他从树枝上跳起,落地后快速朝断崖奔去。猪王紧随其后,最后林尘逃下断崖,猪王也去势难收,一同跌落下去。 林尘抽出长绳,凌空提出一记“清风拂山岗”,连出五腿,每一腿提出一阵清风,倒也真是“清风拂山岗”了。借助他清风反推,林尘凌空改变姿势,这急转身间,手中长绳已飞掷而出,缠绕在一根岩壁松树上! 他见下落之势得以缓解,心中一松,抽出精力观察猪王。 那猪王下落之势不减,却也觉察不对,但覆水难收,四足空中胡乱比划,直挺挺朝悬崖栽倒而去。 一声哀嚎,便摔没了影。 林尘心道:“这猪王虽有灵智,但‘蠢笨如猪’,不对,它本便是猪。”暂离危急,林尘举目四望,才知这断崖不算太高,且岩上岩石凸起,又有植被侧长,自己或可借助长绳,下到崖底去。 林尘想道:“猪王虽死,但那三十余头野猪尚在,我若爬上去,情况未必好转,此刻上去,倒不如下去安全了。” 心有决断,林尘借住长绳,花费半个时辰,终是下了崖底来,说是崖底,实则与上方并无差别,一望无际的树木,各种奇怪植被,但总归摆脱了野猪危机。 林尘见天色已晚,从乾坤袋中取出清水大饮几口,大觉痛快,便席地而坐。幸得他机智,料想绝断山脉定危机重重,在乾坤袋中早备好清水、干粮、等吃食。此刻众人走散,正好派上用途。 与项飞、马献二人同行数日,林尘有意学习野外技巧,未雨绸缪,想着无论是修武、还是其他,最能依靠的,终究是自己。 他此刻生火扎棚,便心生感激,道:“我先前若是惫懒,此刻定手足无措,非硬熬这夜不可。”扎棚生火,再洒上驱兽香,便可隔绝大部分危险。感激完自己,又分别感激项飞、马献。最后林尘遥望月色,手持那乾坤袋,叹道:“云前辈无心馈赠,却帮我一忙,若无乾坤袋,我又怎能这般从容?她如今厌弃我,我虽不用热脸贴冷屁股,但此恩如何还报,着实头疼。” 林尘自也知晓,云清岚来历神秘,乃何许人也,自不指望自己乡野小厮的报恩。但林尘有恩必报,绝不可视若不见。 他双手枕着头,觉得困倦,大睡一觉。翌日醒来,他喝一口清水,又吃上干粮,后就地盘坐,张口吞吐山野间的元气,将各种状态,提升至最佳状态。 忽听“砰!”的一声,林尘气力大涨,气劲鼓胀,他立刻跳起身来,拍打三遍正平拳,四遍清风腿,才将心绪压了下来。 昨日生死危急,压榨全身潜力,今日在略一修行,便入了武师八重!林尘实力再涨,心中既有欢喜,又有无奈。 这山野林间,林尘实力虽涨,但处境依旧堪忧。 林尘站起身来,遥望整片山林,见那树木苍天,因久无人迹,地上杂草丛生,内或藏毒蛇走兽,全无半点人走的路。他举步维艰,只得取出斧子,边是劈凿,边是慢行。 他先返回岩壁底下,抬头望去,心道:“幸好我拳法练至登峰造极,正平拳若用来爬山,却也有些帮助。” 他在岩壁上,用斧头凿出一道印记,心道:“我若寻不到其他出路,日后定会回此处,爬上山壁。先留下记号,以免日后寻不得到!” 正想间,忽见耳朵一颤,听得一点动静,于手举斧头,一点点探去。最后掀开一阵乱木,见一头赤毛猪躺在其内。 正是先前,追杀林尘的猪王,它自高处摔落,未曾想并未直接死去。但有根树枝插入其腹部,血流一地,显然也命不久矣。 林尘见它无反抗能力,便高举斧头,朝猪头狠狠劈下,这全力一击,竟只劈出一道口子。林尘心道:“好厉害的奇兽!”他拳法、腿法虽精,但缺乏“震脏掌”一类的内震之法,但正不好奈何此猪。 林尘念头一转,后退数步,右手凝聚“朔阳刀”,朝头横劈而去!这一击威力相当骇人,那灼热太阳之力,竟顷刻便将奄奄一息的猪王毙命了! 被朔阳刀击中之地,留有一条焦黑的细线。林尘走近一瞧,猪王已然被砍为两半!纵使那猪王生龙活虎,挨上这一记朔阳刀,也定活不成了。 那朔阳刀以太阳之力所凝聚,威力果真骇人,实也出乎林尘意料,尤记得林尘朝自己墙壁,也挥出一记朔阳刀,但他当时手生,全没把控好,使得刀不似刀,太阳之力不集中,颇为游离四散,最终将墙壁焚得焦黑。 今日这一记朔阳刀,才乃此能力全貌。林尘不由大喜,低头看右手手掌,有金黄渲染。他趁势头打一遍正平拳,那拳动之间,有火光显露! 一记拳罡击出,无形拳罡化做有形,好似一拳燃烧着火焰的拳头。他大喜不已,心道:“我每用完朔阳刀,手中残留太阳之力,便是拳法也有增幅,我还需勤些双修才是!” 太初阴阳诀,博大精深,黑白磨盘转三十六圈,林尘便有所悟,无师自通朔阳刀。此为太阳之力的一种运用。 再是三十六圈后,林尘的太阳之力,定又有其他所悟,应用更玄,应用更妙,对这伴生之法,林尘颇是期待。 …… 林尘了结猪王,见满地血污,细闻之下,觉得有些草药清香。他便找寻清香来源,绕着猪王走了数圈,目光集中在流出的血污上。 他食指沾点血迹,伸于鼻尖细嗅,确定正是猪王血液,散发药草清香,不觉寻思:“药草的场地、年份、生长环境不同,药效也大不相同,赤牙黑鬓猪的肉,服之并无益处,但这头猪王却是未必。” 林尘生起火,用斧头劈凿出猪肉,丢入火中烘烤。他本打算今日便寻出路,彻底离开绝断山脉,但尝过六合鹿腿,又让他对那奇兽肉念念不忘,便停留一天,试试那猪肉香否。 烘烤两个时辰,猪肉外缘已化为炭黑,林尘百无禁忌,送入口中,服用之后,四肢无比灼热,肌肉、经脉好似被火灼烧一般。 他但觉四肢气力大涨,气劲充盈,用力一拳之下,身旁一棵大树树叶簌簌响个不停。他提气,运以气劲,再是一拳砸去。 那大树应声而断! 这一拳若砸到人身,对方若不以气劲泄力,或修习有强身武技,定当场被砸死不可。林尘修为又涨,竟朝武师九重缓缓靠近。 第54章 潜入迷魂宗 吞食猪王肉后,林尘虽力大无穷,但那劲力却是“狂劲”,若不得发泄,便会浸入血肉,内伤五脏。故他狂砸树木,一刻钟后才渐渐平息。 气力也随之减小,变为常态,但手足的力量,确实比食肉前大了几分。但不至于一拳砸断大树。 林尘发觉这野猪王的肉,便好似丹药一般,自己一吞入腹部,气力立时大涨,好似拥有“一猪”之力,配合气劲运用,可一拳砸断树木。 但当药效褪去,他便又归为常态,心下大奇,“这般看来,不如就当丹药算了!”他抬起斧头,将猪王分成一块块,分别置于火中熏烤。 再将制好的猪肉,塞入瓶中,装入乾坤袋。 林尘实不知的是,那赤牙黑鬓猪王,因久居深山,不知吞服多少奇花异草,那药力积攒于血肉当中,再经他这一熏烤,却也阴差阳错,炼得一炉子增长气力的难得丹药!又因赤牙黑鬓猪王,性子暴戾,使得这炉“丹药”,也添了几分野性,否则效用更佳。 林尘吞服后,虽不至失控,但却也受那野性影响。好在他心性平稳,又深得正平拳意,加之脑海中有黑白磨盘,三者结合,那野性总被牢牢压住。 那“丹药”气力增长,虽只是暂时,但可用作保命之物,若拿去黑市贩卖,价格之高昂,可远比这次任务的酬劳,还高得多得多。 奇兽肉、药浴之法已是奢侈,丹药更在二者之上,乃是稀罕之物,有价无市绝不夸张。林尘身处丛林,危险环生,暂没想到这点。但凭他之智谋,日后回到城中,定能一一想通。 …… 林尘筹备妥当,手持一把铁斧,边是开路边是寻路。他身着粗布麻衣,质地虽粗糙,但胜在坚韧。不过行于杂枝乱叶间,尤是被剐的破破烂烂。 好不易,见一片清泉,见那泉中水清幽,风景颇美,不由得升起洗沐之意。可站在岸边,不免踌躇不定。 林尘心道:“那泉水看似清幽,谁知是否暗藏危险,或有大蛇盘踞,或有怪藤蔓延。罢了罢了。”便绕湖而行,正好离湖泊不出三里。 林尘突然一阵翻滚躲闪,有寒光飞掠而过,见地上钉了几枚飞镖。一时冷汗直流,有人暗中袭击。他眼睛一转,不等他发现对方踪迹,对方已然先步杀来。 对方身穿黑衣,自右侧密林中一步迈出,登时一掌拍来,意在林尘腰腹位置。这一掌时机颇为巧妙,且突然袭来,身影出现刹那,距离林尘仅有两步之遥,若换作他人,定难以反应。 好在林尘五感敏锐,一记后跳,再用双手格挡,泄去力道,这才险而又险,避开这记杀招。林尘这才定睛观察,那人身穿黑衣,体型高大,适才那一掌之威,出手经验老道,怕掌法不低。 林尘心惊:“这任务果真不寻常,无故袭我,意在何为?”他抬脚反击,一记“青风拂山岗”踢去,速度之快,刹那连出五腿。这一招同辈中,已少有人能抵挡。 那黑衣人修为与林尘无二,但经验之老道,远非林尘能比,他见林尘抬脚打来,先用以掌法左右泄力,防住前三腿,在一个急登,想躲去后两腿。 然林尘哪能让其如愿?脚底气劲喷涌,最后两腿速度陡然加快,这刹那,让那黑衣人先是一惊,再躲不去,硬生生唉上两腿。“砰砰”两声,将他击飞了去。那黑衣人见不敌林尘,侧身一滚,隐入密林当中。 林尘急追上去,可刚迈两步,不想对方突然折返,回身一掌印来。林尘突觉精神混沌,眼见那掌拍来,竟生不起反抗之意,好似痴傻了般。 黑衣人想道:“黄毛小子,腿法不赖,竟逼得我用迷魂掌,既然如此,便好好尝尝这掌法滋味!”这一掌印来,胜负既分。然那千均之刻,林尘忽回神来,用出正平拳法。 他拨开对方一掌,旋即还以正平拳中,“飞流直下”一式,直取对方面门。“砰”!一声,对方向后仰倒,昏厥了过去。 林尘这才松一口气,适才那危险时分,他急观想黑白磨盘,同时分心二用,才回过神来。他心道:“好诡异的掌法,若无黑白磨盘护神,我定着其道!” 当下,将对方面罩取下,是一副中年面庞,平平无奇,并无其他特点。林尘解去对方衣裳,竟发现两个囊袋。 他一一打开,其中一个囊袋,足有九十余枚赤龙币,一本“燕子手”武技,十余枚燕子镖,一条细铁丝。 另一囊袋则颇为简陋,二十枚赤龙币,以及七七八八杂物,并无多大用途。林尘想起,同行的捉刀人中,有一人名为“燕子手李飞燕”,这囊袋之物,与其江湖名号高度重合,这绝非巧合。 林尘估计,李飞燕怕已遭遇不测,随身囊袋落于此贼人之手。不免再一多想,那捉刀人一众中,李飞燕功夫不弱,连他都遭遇不测,怕其他人也难以幸免。 林尘将赤龙币、燕子手武技,收入乾坤袋中,看向那黑衣人。 林尘皱眉沉思,“此人是恶非善,先袭杀我,我纵使不愿杀生,也绝难留此后患!”捏紧拳头,正要朝心口轰去。 却又听四周脚步声忽响。林尘侧身一窜,隐入草丛当中。他趴在密草丛中,刚刚躲好,又有数位黑衣人寻来。 林尘暗中视察,隐约可见来者约有三人,皆身穿黑衣,脸遮黑布,身材差距较大,分别为高、矮、瘦,矮者为首,似资历稍深。 林尘听三者对话。矮者道:“你俩可见袭击者?”高者道:“适才我在右侧巡查,未见来人。”瘦者道:“适才我在左侧巡查,未见来人。” 矮者道:“奇怪不成,好端端的,他怎会昏迷?且衣服也被扒去?”高者猜道:“怕有高手潜入。”瘦者猜道:“难道他等求援了?” 矮者点头:“或有这种可能,这样吧,你二人,巡查任务先是放下,将他抬回去。” 高、瘦二人点头,一人抬手,一人抬腿,合力将昏迷之人抬起。若在平地,以二人修为,任何一人均可轻松抬起。但此乃山林当中,自己穿行本便不易,再抬一人甚是艰难。 高、瘦二人远去,矮者则四处环顾,视察周围。林尘忽一紧,见那矮者正无意朝自己走来。他屏住呼吸,暗暗蓄力,若有半点不对,便奋起杀招。 好在矮者并未注意到他,从他身前而过,越走越远,继续巡查了去。林尘松一口气,立时心想:“听三人谈论,周围似有据点?王快刀的失踪,是否与他等有关?” 他实觉危机,绝断山脉本便危机四伏,不但提防野兽,还需提防同类。在林中数日,林尘无比怀念城中日子,躺在冯红衣怀中,快乐双修。 但转念一想,拿人钱财,便要尽力而为,若真无可为,再走也问心无愧。他心一狠,道:“且跟去瞧瞧!”当即,猫着身子,压低脚步,跟上高、瘦二人。 高、瘦二人抬着人,故走得极慢,且沿路压倒极多杂草,林尘跟上并不算难。远处跟着不久,高者突然累了,放下昏迷的人,说道:“我去小解,你且等我。” 瘦者骂道:“懒人屎尿多。”旋即也坐下歇息,颇是不满的踢了昏迷者一脚。林尘见高者小解,本并无他意,可又见高者正朝自己走来,突然意动,想道:“此人身材与自己相似,全身包裹黑衣之下,想来不会轻易取下。我若假扮于他,便可探明真相…” 他呼吸渐急,又见那高者就在自己身前,正在解去衣裤。高者衣裤退下,正欲小解,忽觉察有异动,便朝杂草中看去,不料真发现了林尘身影。他惊得就要大叫,而林尘也知,如今情形,他若优柔寡断,定万劫不复!当即一记伴腿踢出,将高者绊倒刹那,低扑过去,一手按住其嘴巴,一手握拳砸向其心口。 拳力入心,登时毙命。这动静虽小,但尤是惹得瘦者注意,瘦者道:“喂!黄五郎,你在干嘛?”见无人回答,他便朝林尘方向走来。 林尘急扒开高者衣物,借助杂草灌木遮蔽,快速换在身上。当瘦者走到附近时,他才站起身来,道:“走走走,这次你抬手,我抬脚。”瘦者道:“哦,哦。” 他上来便先发制人,转移注意力,瘦者显然并未多想,两人一人抬手,一人抬脚,朝据点行去。 林尘看一眼高者尸体,适才情况危急,他没来得及处理好,但好在林间杂木多,若无意外,轻易不会被发现。 第55章 云清岚落难 荒郊野外,与世隔绝,林尘身穿黑衣,混入迷魂宗内部,心中也是十分忐忑,但未乱阵脚。他想起瘦者曾喊他“黄五”,心中暗暗盘算:“不知这‘黄五’是代号,还是名字,我需随机应变,小心行事才是。” 又走半个时辰,绕过一座高山,眼前场景豁然开朗。离地三丈高的山壁上,凿有一座山洞,洞口垂下一条粗黄色麻绳,想是出入全靠此绳。 瘦者与林尘,将昏迷之人搬到山洞下,瘦者看向林尘。林尘则蹲下身子,假意查探昏迷之人的脉搏,确保其情况。见林尘抽不开身,瘦者高唱道:“天地玄黄,唯我独尊,黄字弟子归来。” 林尘暗暗记下,心道:“还好我早有戒备,否则定要露出马脚,我进入后,先不急说话,暗中记下他们相处模式、相处方式,再进一步打算!” 他适才查探昏迷之人脉搏是假,本意是想借此静观其变。 不出片刻,山洞内一黑袍人探出头来,道:“天地玄黄,唯我独尊。且上来罢。”瘦者道:“有一伤员,搭把手。”洞里之人道:“好的,好的。”便回到洞中,不一会抛下一根铁索。 林尘与瘦者将铁索缠在昏迷人身上,随后只见上方有人拉动铁索,昏迷之人被拉了上去。瘦者活动身子,拉着麻绳自个爬上。 林尘紧随其后,缓缓爬上三丈,来到洞口,朝里探瞧。这一看登时大惊,那洞中约有七八个黑袍人,除此之外,洞中东边区域,架设有一座大铁笼子,里面约有近三十人。 他不动声色,走入洞里,冷静细致观察,见每一黑袍人右肩位置,均有用灰色丝线缝起的字迹。 因衣服本便是黑色,字迹又以灰线缝制,颇为隐秘,若无人告知,几乎无人能分辨。林尘目力极强,第一眼也尚未发觉,此刻来到据点,见得黑袍人多了,再加之他身处危机,潜能激发,五感更为敏锐,这才发现这一细节。 他心中是又惊又喜,喜是这迷魂宗行事隐蔽,怕彼此面容都未见过,否则何必在衣上缝字?惊的也是这迷魂宗行事之隐蔽,黑衣灰字…着实谨慎,纵使成功潜入,也不得大意才对。 黄三、黄四、黄七…他一一将众人编号记下,心中大定,转头去看那铁笼内的众人。目光一扫,便见极多熟悉面孔。 其中林大春、张冬、霹雳手郑山岭、雪三花…王快刀……无论是衙府捕快,还是捉刀人等江湖好手,一一尽皆在此。 除却认识之人外,还有极多不认识的。林尘料想定是迷魂宗,从四处抓来的。林尘暗暗回忆来时之路。 这时,洞外陆续有人归来,“天地玄黄、唯我独尊。”八字,显然是暗号,每每听及八字,便有弟子前去接应,让他等顺着麻绳爬上来。 林尘见学的差不大多,有一次外人归来时,他亲自前去接应,在山洞中渐渐融入一干人等。他机谨本性,在此刻显露无疑。 待天色全暗下时,洞内已然有二十余黑衣人,均为“黄”字号,至今凌晨都未见玄字号弟子。林尘听他等闲谈,渐知一二事情经过。 迷魂宗弟子习一掌法,名为“迷魂掌”,此掌需以人命祭练,方才能有成效。这铁笼内的捉刀人、捕快,均是被他等提前设伏,顺利擒抓,扣押在这山洞之中。 此地黑衣人,全是黄字号弟子,但资历也各有高低之分。且这次行动,似乎由一位姓周的长老主持。只是不见那周长老人影。 弄清楚原委,林尘再观察王快刀等人,见他等状态着实不佳,被点了大穴,全身麻软,同时双手负后,被麻绳捆得死死。精神昏沉,似被灌了迷魂药。 林尘也不急施救,就这般,潜入洞中两日过去。这两日林尘均未露出马脚,白天在洞外巡逻,若见外人便抓拿归来,晚上便回据点休息,如此反复。 第三日清晨,山间雾气浓郁,林尘与一名黄字九号弟子在外巡查。他心道:“如今我已弄清山洞据点所在,实不必自己逞英雄,只需回去通报即可。”便打算趁机脱离,离开绝断山脉。 今日难得大雾久久不散,天时已有,便看地利与人和。巡察时,他渐渐脱离黄九,悄然朝外行有数里。 他忽是停足,见四下无人,正欲突然提速逃离。这时,忽听身后脚步声急促,与他同行巡逻的黄字九号弟子道:“你走岔了。” 林尘道:“哦、哦,是吗?我适才听到些动静,便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他右手暗暗蓄力,正欲偷袭,那黄字九号并未多想,正朝他走来。 这时,一黄字三号弟子,正朝某处快跑,远远看见林尘、黄九两人,停下脚步,朝二人挥手道:“喂,你们两个,快随我来,或有新发现!” 林尘匆匆收了拳力,眉头一皱,大感棘手,心道:“这迷魂宗巡逻路线,常两两交错,我若强冲硬闯,即便杀了这黄九,也刹那被众人包围。” “当下,怕只能另寻机会了。我且不怕,只需伪装得好,外头觉察不对,定会再派人相助!” 林尘道:“好,我这就来!”于是与黄九,一同跟在黄三身后,问道:“有什么发现?”黄三道:“且随我来便是。” 黄九问道:“黄八呢?” 今日巡逻,林尘与黄九一队,而黄三与黄八一队,两队的巡逻路线相近,故黄三一有发现,便去叫喊林尘两人接应。 黄三道:“我让他留在原地,我来寻求支援,正巧见你两不远。”黄三挥挥手,不耐道:“莫问太多,跟来便是。” 说罢,提气加速,林尘见状,只得压下心中杂思,快快跟上。又行三四里路,忽见一座大坑,凹陷入地,四周植被均被一股莫名力量,剿灭为了齑粉。 林尘相隔极远,边闻到草木汁水的气味,不觉扑鼻,甚至有些清新。只是见到这番场景,不由心中微骇。 大坑边缘,站有一黑衣人,正是与黄三同队巡逻的黄八,在此等候已久。 林尘问道:“什么情况?”黄八道:“我也不知,我与黄三一见此坑,便去通知旁人,随后你们便来了,期间我也不敢贸然下去。” 黄九道:“这大坑好似外力轰出,且就近日形成,你说何人有这般实力?”林尘忽心一动:“我所认识人当中,怕只有来历神秘的云前辈,能有此实力了。莫非…真是她?”他说道:“诸位,这大坑凭白出现,怕是是祸非福,我等切勿贸然下去为好。” 黄三道:“哼,你胆小怕事,我却不是,凭白有一大坑,说不定有重宝显世,不去一探,未免可惜?” 黄九道:“是了,若有重宝,献于宗门长老,说不定我等能再进一步,由黄入玄。” 林尘皱眉,又劝道:“你们莫要忘记,我等任务,是搜寻那些捉刀人、捕快,以及在特定路线巡察,随时听候调遣。这大坑虽是稀奇,但看痕迹怕已有数日。若有发现便罢,若里面空空无物,我们便有怠职之责,届时莫说由黄入玄了,怕是小命都难保!” 他这番话,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全挑不出半点毛病,也切实起了效用。黄三、黄八、黄九均是想道:“黄五白长得高大,性子竟这般软弱,但他有一话,却没有说错。我等此行,确有怠职之嫌,且此地偏僻,本不在我等寻常路线之内,若追究起来,怕真有性命之忧。” 想及此处,顿心生退意,可走了几步,心中实在好奇难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黄三道:“罢了罢了,黄五,你若不愿,就自个回去,我非一探不可!” 说罢,便走向坑中,黄八、黄九见此,也纷纷意动,不理会林尘,紧跟在黄五身后。林尘见此,叹了一口气,无奈也快步跟上。 黄三冷笑道:“黄五,你又跟来做甚?”林尘恼道:“你们都来,我岂有一人回去之理?”黄八调和道:“莫生气,莫生气,黄五也是为我等着想。” 两人这才作罢,林尘哪里是生气,只是心中隐有担忧,不愿他们探查此坑罢了。但如今箭已在弦,也由不得他了。 四人沿着大坑,下达坑底,不由暗叹那力量之大。黄三道:“我听闻绝断山脉中,有掌握强大力量的奇兽,此坑八成是他们造就。”黄九道:“若是这种奇兽,我等寻去,不便自寻死路了吗?”登时双腿颤栗,萌生退意。黄三道:“未必,你看此地痕迹,怕已有场大战,我等若捡到奇兽尸首,受益也是匪浅。” 四人见那坑底,有道血迹蔓延,便跟随血迹而去,渐渐又离开了大坑,朝某片密林而去。 走了七八里路,此地实已离据点太远,再不用林尘相劝,便已均升起退堂鼓。这时,前路有一蓝衫老者停足。林尘心一紧,第一眼直觉便知,此老者怕不简单。 黄三、黄八、黄九同时躬身,恭敬道:“周老!” 篮衫老者回头,见四人身穿黑衣,顿时大喜,道:“你四人来得正好,且来助我!” 林尘心道:“麻烦了,看这势头,这老者定是迷魂宗之人。但为何前几日,我不曾在洞中见到他?”心有惊疑,但不动声色,靠近那蓝衫老者。 待两人仅有两步之遥时,心中又是一惊,这刹那,他竟有立于猛虎身侧,如芒在背,汗毛林立的感觉。此人之危险,怕超过林尘先前所遇的所有敌人。 林尘想道:“万不可暴露,此人的实力,怕远在王快刀之上!”蓝衫老者道:“你四人如何寻来的?”黄三将他们发现大坑,沿着血迹,一路寻来之事,说了个遍。 篮衫老者“啪”的一声,一巴掌打在黄三脸上,叱道:“不守规矩,不守规矩!”旋即又笑道:“但你们来得正好,我要你们相助!” 篮衫老者名为周大喜,乃迷魂宗长老,享“地字牌”殊荣,洞中的全部黄字弟子,全由他所调遣。 周大喜指着远处一座山洞,乃天然所成,道:“洞里有一女子,身负重伤,但纵使如此,老夫也拿她不得,守在洞外数日,片刻不敢离开,怕她跑了。” “你等来得正好,且助我拿下那女子,你等重重有赏!重重有赏!” 林尘陡然一惊,听得洞中之人,乃是一名女子,想道:“若真是云前辈,情况也就糟糕了,罢了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兴许是我多想了呢?” 第56章 迷魂掌第三层:鬼魂缠身 周大喜带着林尘、黄三、黄八、黄九四人,靠近那座天然洞穴。见那天然洞穴,入口狭窄,好似山体运动后,产生的狭窄裂缝。单以目测,约莫可同行两人。 黄三、黄八、黄九忽然明悟,三人齐想:“糟糕,周老喜怒无常,他这等厉害人物,尚不能解决,此刻叫我等帮忙,莫不是要去送命呼?早该听黄五所说,是祸非福,该远离才是。” 三人再悔,却也来不及,只能跟着周大喜,步步靠近山洞。那洞道漆黑,四周长有异草,但仅是样貌奇特,并无多大危害。 距离山洞三里外,周大喜道:“停下,停下,再是靠近,便有性命之危。”说罢,自己先惊恐朝洞内望去,是半步不敢,走入三里以内。 黄三道:“长老,那女子何许人也,竟惹得您这般谨慎?”周大喜一拂衣袖,说起此事,便觉来气。他这轻轻一拂衣袖,袖中飞出的风,竟将一片杂草,压在地上抬不起头来。这随意一举,便尽显不凡。 周大喜道:“不怕告诉你们,我曾自负,贸然进去过。那女子受伤颇重,好似内伤牵动,实力已百不存一,但…”他掀起衣袖,露出一道剑伤,又道:“但在洞中交手,我竟屡屡受挫,她剑术之高决,我全无半分招架之力!” “无奈狼狈逃回,可又不愿放过那女子,便苦苦在此等候,只盼她伤势加重,我再入里一探。” 黄九问道:“长老,那女子那般厉害,何不打出来呢?”周大春眉头一皱,心暗生不喜,觉得黄九此人,话中已带轻视之意。 他自嘲自轻可以,但从他人口中听到,便是万万不能。不过要用及四人,却也不便发作。林尘心思通明,领悟此中要义,抢道:“那女子身负重伤,自是行动不便。且适才不过周老子轻之言,当时对决,凭周老实力,怕也是让对方吃了苦头,才形成如此对峙之局。” 周大喜一愣,喜道:“不错,黄五,你倒聪明了。”林尘道:“不敢。”心中却道:“趁人重伤偷袭,还没讨到好处,老脸都丢尽了,还想在弟子前炫耀。” 周大喜道:“我中她一剑,她中我一掌,伤上加伤,故此我不进去,她也不出来,僵持已有数日。” 言语中,其实又藏几分自得,他料定那女子,定是不凡之辈,他与其能平分秋色,心中暗喜不已。 只是他不曾是的是,他那一掌,用了全身气机,使尽浑身解数,才轻轻擦过对方右臂,而那洞中女子,半点修为没有显露,单以寻常剑术,就险至他于死地。 此中差距,有如天地之别。然周大喜自负自大,却又卑鄙无耻。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更觉此乃机缘所赐。 周大喜道:“你四人,去取些毒花,毒草来,我等放烟熏她出来!”周大喜自不动,紧盯那山洞。 林尘等四人,一齐道:“是!”于是便四处摘取毒草、毒花。林尘摘花时,忽见一点白色锦缎,其上花纹,与那日梁春客栈,见到云清岚所穿衣物,极为相似。 顿感不妙,将那锦缎塞入怀中,心道:“莫非真是云前辈?她于我有恩,若真身处险境,我需助她才行。只是不可冒进。” 他照常搜寻毒花、毒树枝,绝断山脉危机四伏,毒物也极多。搜寻起来并不困难。四人分力合作,很快便寻来一大堆。林尘因心有杂思,动作稍慢,但无奈另外三人,均想出力讨得周大喜欢心,活似打了鸡血,效率倍增。 林尘心骂道:“一群蠢货,放毒熏洞后,若对方出来便罢,若不出来,还不是拉我等探路?自寻死路。” 周大喜笑道:“好!好!好!你四人,回去后我重重有赏!”便从怀中,取出一火折子,轻轻一吹,火折子燃起火来,将那毒花、毒枝一一点燃,升起浓浓黑烟。 林尘等人则是煽动黑烟,使其朝山洞方向飘去。很快飘入山洞,林尘眉一皱,隐约听到一声咳嗽,音色出自女子,似与云清岚音色相近。 林尘只大感无奈,这天下间,实没这般巧合的事了,他几乎肯定,洞中女子就是云清岚。不知她因何伤至如此。 周大喜见浓烟滚滚,高喊道:“姑娘,出来罢,你若出来,我周大喜绝不杀你便是。” 话音传出,声音竟不随距离减弱,无论站自多远,都好似在人耳边震响,可见此人功力之深,怕定是武宗级别。 武宗实以不弱,青宁郡内,武馆、帮派…便是武宗一境,此境气归丹田,发生蜕变。若说武师一境,十人便有五人可入。那武宗一境,则是百难入一! …… 云清岚藏自洞中,那洞内无光,从内往里瞧,只能看到一片漆黑,可若从洞内往外望,便可看得清晰。 她见那蓝衫老者守在洞外数日,便已觉棘手不已,又见有四名黑衣人寻来,登时心中一咯噔:“他若有帮手,放毒烟熏我,我是出还是不出?” 后见果真应验,见对方果真找去枝枝叶叶,然后燃起大火,将烟朝洞里吹。这一会功夫,云清岚便不得不捂住口鼻,轻声咳嗽。 见竟然这般境地,不由心中一悲:“我尝劝流儿莫要自大,如今看来,我那有资格,我自诩纵使重伤,也能在此山脉畅行无阻,哪料到意外发生。” “看来今日难逃此劫,与其被熏死,不如出去拼上一把!” 当即提剑,朝洞外走去,她白衣染血,受伤实是不轻。且前两日,周大喜一掌轻轻擦过她右臂,使得她右臂酸麻不已,难提半分劲,无奈改为左手用剑。 又听周大春那声“姑娘,出来罢,你若出来,我不杀你便是。”,心中大怒,心道:“无耻贼人,你这话说得,好似我云清岚的身死,全交由你支配了。我若不伤至如此,杀你何须第二剑!” 本快行至洞口,听得对方那声喊话,又逼得她停住脚步。她自是要出去,但绝不能此刻出去。否则好似自己,真怕了那贼老,乖乖出去听候发落。 她摒气数息,再一步一步走出,一身白衣,此时稍显凌乱,但那清丽俊美的面容,优能一眼看出。 周大喜喜上心头,“妙哉!妙哉!此女生得这般貌美!”旋即心有一黯:“可惜可惜,她这等强者,若用于祭掌,我这迷魂掌便是第五层也有望。” 周大喜又心道:“待我掌法更上层楼,修为更进,寿命更上,便可享更多绝色美人!我要舍小求大!不可色意迷心!”说道:“姑娘,别来无恙。” 林尘看轻云清岚面容,心下一沉,颇感绝望,“林大春等捕快、捉刀人悉数被捕,连云前辈也身险危难,此局和解?若我与云前辈并无交集,我拍拍屁股离去便是,用不着为此烦恼,可偏偏我有旧恩未还。我林尘实不愿成好人,但愿恩仇分明,有仇必还,有恩必报。” “罢了罢了,纵使危险,也不可当作看不见。” 云清岚以剑撑地,忽觉虚弱,只那黑烟中,参杂了毒草,毒花,但强自忍住。周大喜道:“拿下!” 黄三见云清岚何止重伤,简直将要昏迷,此大功一件,如何能淡定?登时大胯一步,朝云清岚扑去。但见云清岚将身轻一侧,剑尖点在黄三肚脐上三寸,顷刻将其毙命。 而这时,紧随黄三其后的黄八、黄九,看清黄三惨状,已抽身不及,离云清岚仅有三步之遥。 云清岚对周大喜,早已恼恨至极,自是“恨屋及乌”,对这黑衣人也下了死招,绝不留手半分。当即连出两剑,将余下两人毙了命。 林尘刻意放慢脚步,本便不是真要抓拿云清岚,见到黄三毙命刹那,便侧身一阵翻滚,脚底气劲喷涌,让他好似弹射一般,拉开了极远距离。 云清岚见林尘逃脱,心中骂道:“算你命大。”转头看向周大喜。 林尘躲入暗处,不敢露头,浑身惊出了冷汗。他适才若动作慢些,怕是要死于自己人之手了。 周大喜本便不指望,那四个酒囊饭袋,能正将云清岚抓住。见死的死,逃的逃,却也不恼,低喝一声,便主动迎敌而上。 二人正缠斗间,林尘此刻,若挥出朔阳刀,说不定便能取得周大喜性命。但云清岚便在身侧,他生怕误伤,无奈只好作罢。 林尘心道:“天无绝人之路,越是危险,便越要静气。”他趴伏在地,一面寻找机会,一面看二人对决。 周大喜先手迎敌,用出一套“正平拳”探敌,左右开弓,速度极快,云清岚小腿半步,避开左路拳,又用以长剑封路,封锁右路拳。周大喜登时变招,侧身起跳,连出三腿,云清岚应对从容,抽剑格挡,这三腿所含劲力颇大,可从前传入身体,纵使格挡住,也会身受重伤。 但云清岚泄力之法颇为灵巧,竟以己之道,还施彼身,当下三腿后,转身一刺,让空气都嗡嗡作响,可见力道之大,纵使是一快铁甲挡在前方,也会被顷刻洞穿! 周大喜侧身翻滚,心中冷汗直流,“好高明的技法,本以为她伤势加重,若出了洞口,我定可轻易拿下,哪知还是这般难猜。” 他不免不服,他已是武宗,气归丹田,一拳一式看似平常,实则已大有不同。而对方身受重伤,目前为止,连“气”都不曾调动半分,却不落丝毫下风。 周大喜怒吼一声,抬掌劈来,这一掌竟卷起一阵掌风,吹过云清岚时,使得其刹那恍惚,回过神来时,这一掌已朝面门迎来。 云清岚轻巧躲过:“好邪门的掌法,他掌间腥臭,莫非以活人祭掌?”又是躲去,以长剑对敌。她如今身负重伤,高明的武技,是半点用不出,只能以“点、刺、拨、盘”等寻常剑法应对。 周大喜道:“且试试我这招。”当即双掌合十,低喝一声后,连续击打十八掌。那掌力之快,掌风之迷,好似有十八道冤魂,在缠身索命一般。 周大喜心道:“哼,你身受重伤,我不信我这迷魂掌第三层,鬼魂缠身,还奈何不得你!” 林尘远处看得心惊,那掌风稍稍吹过他身,便起鸡皮疙瘩。好似又冷、又锋利的凉风吹过,好不舒服。 第57章 云清岚遭遇,被贼人擒拿 十八掌连出之际,那掌风竟萦绕不散,好似真有十八道残魂,在缠住云清岚的手臂、脚、躯干、长剑等位置。 而云清岚近身对敌,又被迷魂掌迷住心神,在她眼中,那掌间阴风便真化做了冤魂,朝她索命而来。 她大退几步,朝那冤魂劈砍,却不见成效,一时竟难以破局。纵使她心性沉稳,但屡次受挫,百般不顺,不免也由此心生烦躁。 本来以云清岚武道眼界,何等高明武技不曾见过,周大喜这招实属班门弄斧。但好巧不巧,云清岚伤重不治,正是外邪易扰之时。 加之迷魂掌性质属阴,又牵动云清岚体内“阴伤”,里外交合,让云清岚一时难以应对,被迷住了心智。 林尘见此心中大急,暗道:“需想个办法,助云前辈才是,她若不能回神,非败不可!”他侧身一看,见地上有一毒蛇盘踞,立时起意,悄悄将那毒蛇抓起,丢向那周大喜。 周大喜全力对敌,虽占上风,但不敢片刻松神,全没注意到林尘的小动作。林尘高声道:“周老小心,地上有毒蛇!” 这一喊,顷刻让云清岚回了神来,一剑劈出,同时抽身后退,冷汗直流。心中尽是凝重,全无半点喜意。心道:“还好有一小厮搅局,否则我定再撑不过两掌。”这般想着,心中尽是庆幸,却无感激之意。 周大喜见好不易将要取胜,却被破招,又是惋惜,又是愤怒。 他低头一看,脚边确有一毒蛇,心道:“好个没眼界的小子,若能将此女擒下,便是被这毒蛇咬上一口,又能如何?”,袖子一拂,那毒蛇也立即死去。 周大喜瞥向林尘,心道:“此子无甚眼界,怕是不知此毒蛇,虽有剧毒,但毒性并不难缠,事后加以调理,便可无碍。也罢也罢,先擒下此女再说。” 当即又是提气,周大喜所会武技颇多,但独独迷魂掌最深。前数次交手,他已知此女技法高深,唯有迷魂掌对其有效,当即故技重施。 那“鬼魂缠身”,乃迷魂掌第三层奥义,周大喜接连催动,实也颇为勉强。这一次,他那十八掌虽迅猛吐雷,却显然弱上许多。 云清岚早有提防,提剑招架,一眼便看出此掌法弊端,但委实招架不住。旧伤在身,气力逐渐透支,自身破绽逐渐显露。周大喜专攻云清岚右路,最终一掌印在云清岚右肩。 云清岚倒飞出去,长剑插在地里,右手再不得动弹,忽又觉对方掌力,浸入骨骼,让她脸色一阵乌青。 她深吸几口气,才强行压下,但已再无反抗之力。周大喜仍不敢靠近,远远观之,云清岚一阵心哀:“想我云清岚,竟败在这样一人手中。我如今长剑已丢,伤重不已,实已无反抗之力。” 她面涌悲意,体内气涌,不但说不出话,还不能动弹。否则那掌中气机乱走,她伤势重上加重,只怕一张口,便会吐出血来。 适才对战,她见对方掌中有血腥臭气,应是拿活人祭掌。不难想象,落于他手,自己下场怕也不过,变作那掌中亡魂。 虽说习武之人,半途身死并非稀罕事,但云清岚自出道起,一路顺遂,未曾尝过一败。实也并无面对失败的心得。 加之此战虽败,但干扰因素太多,使得她败得憋屈。 周大喜道:“黄五!过来!”林尘匆匆走来,“周老,有何吩咐。”周大喜心道:“就你小子,为我添了麻烦,哼,我见用得到你,又念你确实好心提醒,便暂饶你一命!”说道:“你拿这个,去把此女捆上,带回据点。” 他心中暗怕,此女与自己争斗良久,全凭寻常剑法,甚至不曾动用武技。即便此刻看来,胜负已分,但他仍不敢大意。 林尘接过一条长绳,此绳通体漆黑,好似玄铁丝,颇为坚韧,他不敢多问,一步步走向云清岚。 他步子极慢,踌躇不定,周大喜骂道:“窝囊货,走快点!”林尘心中愤恨,对周大喜小人行径颇为不耻,暗生鄙夷,同时有暗记下此仇。 林尘恩必还,同理,仇,自也必报!但此刻确实危急,他已陷两难之境,贸然朝云清岚走去,云清岚定要杀他。可他若不去,周大喜也绝不饶他。 他心道:“先按周小子所言,先保住性命,再另求他事!”便朝云清岚走去,见那云前辈满脸愤恨,憋屈浮于脸面,不住想道:“云前辈,对不住了。”正走着,他一脚踢开云清岚长剑,试探性逼近。 云清岚心中灰暗:“我当真无望了,连一小厮都这般谨慎。”也提不起气反抗。林尘成功绕到她身后,将她双手扭向背后,只听云清岚疼得一声轻咛,但旋即眼睛一瞪,不愿露颤色。 林尘将那铁绳,缠绕在云清岚手腕。周大喜笑道:“可算让我擒住了。”云清岚已无反抗之力,只道落于贼人之手,不知要受怎样欺辱。 忽的,她眉头一皱,便觉自己右臂受捆时,身后那小厮,竟趁势揉捏,偷偷折辱自己。云清岚心道:“无耻小贼,果真上梁不正下梁歪,也是了,我落于他们之手,又怎可免去这阵受辱,只怕死了也不得安生。” 想到此处,心中大悲,又无可奈何。可又忽觉不对,她发觉自己右手,好似好受了些,麻痹痛楚稍有缓解。那身后小厮的揉捏,好似在行推拿之法。 但手法低劣,效用有限。云清岚不动声色:“他莫非怜惜我?我纵使落险,又怎稀罕他那点怜惜?不过是见我容貌不错,起了色心而已。”她渐觉身后双手手腕,被紧紧束缚了住。 周大喜道:“捆紧些,双腿也莫要放过,此女妖得很。”云清岚狠狠瞪了周大喜一眼,却难以出言辩驳,她只一张嘴,定会喷出一口血来。 林尘道:“是,可周老,若连她脚也捆了,我该怎么带她回去。” 周大喜道:“自是你背回去。”说完,他暗瞥云清岚一眼,心道:“倒是便宜你小子,艳福不浅了。”虽这般想,然而这份艳福,他却万不敢消受。 林尘自知周大喜想着什么,忙哀求道:“周老,我…”周大喜道:“你不听命令?!”林尘无奈道:“好…好罢。” 周大喜道:“放心,待我掌法突破,日后回宗,定重重有赏。”林尘忙是道谢,又拾起铁索,在云清岚惊怒目光中,将她双腿并拢,铁索缠绕双足之上。 云清岚正穿一双白靴,上绣着精美花纹,林尘却无心欣赏,更无暇顾及,自己此刻,正对云清岚行大逆之事。云清岚见自己双脚,竟被一无名小厮这般触碰,气血一时翻涌,险些吐出一口血来。 云清岚想道:“我好生后悔,若非半途遇到兽王,我又怎会沦到这般境地?竟被一小厮这般捆缚。” 原来,云清岚落得如此境地,全拜一头奇兽所致。云清岚在梁春客栈待了数日,不见有捉刀人、捕快归来,料想定是出了意外,或是中了埋伏。 于是便只身入绝断山脉,以她的实力,纵使旧伤未曾复原,但也无用多惧。自信能在绝断山脉横行。 这绝非自大,而是自信。她入绝断山脉数日,身不染尘,颇为轻巧,正追寻周一流足迹。周一流有护心锁,关键时刻可以保命,那护心锁中,掺了周一流父母、以及师尊云清岚的精血,若是被催动,云清岚自有感应。 故她知道周一流或深陷险境,但暂无性命之忧,走得从容。当时她心道:“流儿入了山脉,数日不曾归来,怕是遇到无可解决之事,或是被歹人擒抓。无论如何,我且入山脉看看。” 不曾想不过数日,先遇上麻烦的,竟是她自己。三天前,她行于林间,忽见一头四足金猊,此兽通体金黄,性情暴躁,喜好攻击人间女子。 它见云清岚后,便发起攻击。云清岚自不惧怕,一路走来,她斩杀奇兽已有数头,这四足金猊虽稀少,但也难不倒她。 这时,却有意外发生,那四足金猊竟与寻常金猊,有所不同。好似人为养育一般,智力非但不低,竟还通晓人之武技。 若云清岚早有提防,也可轻易将其击退,但云清岚虽不曾外露,但心中实也是自傲之人,猝不及防之下,竟被四足金猊所伤。 云清岚意识不对,已想抽身,哪料那恶兽追她不放。她若全盛时期,自可一掌将其劈死。但她待在衙府,本便是受到了极重伤势,就地温养。 她实没料到,这林间能遇到这样一头奇兽,当以实力而论,十个、百个周大喜加起来,也不够此四足金猊一脚踢死。 云清岚无奈之下,强催修为,将四足金猊打得奄奄一息,那恶兽才狼狈逃窜。但她也因此牵动伤势。寻一僻静之地养伤。 但旧伤乃是“大阴悲神剑”,剑伤已经痊愈,但剑气残留体内,难以剔除。需以极阳之物,方才可以遏制。只是她一直寻不到,使得剑气入骨。此刻牵动旧伤是小,那阴剑气逆行,更不小心伤了丹田所在是大! 若是往常,她纵使剑气作祟,也能慢慢压制。但这次时运不济,剑气作祟,阴差阳错先伤的是丹田。她当时心中咯噔一声:“那剑气伤了丹田,我若再用修为,恐沦为废人,可不用修为,又如何能压制旧伤?” 于是在洞中静养,却不见伤势好转,任由剑气划伤五脏六腑,却全无办法。好在剑气作恶一阵,便也渐渐平息了。 不等云清岚松一口气。 便听脚步声响起,那周大喜顺着痕迹摸来,她提剑反击,最终右臂被一掌轻轻擦过,酸麻数日。 更可恶的是,周大喜逃窜而出后,竟守在洞外不走。而云清岚这身伤势,若不加干预,后患无穷。 一向从容的云清岚,顿感手足无措,真可谓是祸不单行,再之后,便到今日,终被贼人所擒获。 …… 回到此刻。 云清岚眼见自己双脚,被铁丝纠缠,再难分开半分,叹了一气,心道:“我如今双手双脚被捆,此刻定狼狈至极,我自诩不凡,竟要这般狼狈死去,实在不甘。死便死罢…还托大误事,云清岚啊云清岚,你不是教不好流儿,是教得太好了啊。” 云清岚大受挫败,又料想死棋将至,且死状难堪,不由自怨自艾。前身之辉煌,自己贬得一无是处,只觉自己从头到尾,都十分失败。 第58章 声东击西,周一流鲁莽 林尘心思敏锐,见云清岚神情低沉,心道:“也是,云前辈何等人物,此刻受制于人,定然难以接受。” 虽是卧底,但林尘下手却万不敢作假,周大喜正自远处观望,唯有先顺其心意,才可另求他事。 不出一会,林尘已然将云清岚捆好,玄铁丝分别缠住手腕、脚腕、手肘、膝盖,将人体重要的活动关节,死死捆在一起,再难挣脱半分,足以抑制九成五的活动能力。 林尘有意捆得慢些,让云清岚得以休息。待他捆好,云清岚总算将那口气压下,再不至于张嘴便吐血。 她不知林尘身份,自然也不晓得林尘苦心,心中只道:“我手不得动,腿不得动,还有甚反抗能力?这小厮捆那么紧,是拿我寻欢么?那老者此刻拿我祭掌,我是连翻身都难了。” 一心空只余绝望,周大喜赞道:“你小子还算聪明,做事细心,不错不错。”林尘笑道:“此女似妖,打死晚辈倒无所谓,关键是怕坏了周老好事。” 周大喜笑道:“哈哈,你说的也对,这样,我这还有几捆玄铁丝,你尽数招待她罢。”说罢,从乾坤袋中,又丢出几大捆来。 云清岚怒道:“要杀要剐,尽管来便是,何必如此羞辱我?”如今受缚,她已觉自己狼狈至极,这副样貌,若给外人看到,定羞于做人。 周大喜道:“谁叫我畏你如虎呢?若寻常人,这玄铁丝只需抽出几寸,朝手腕上轻轻一缠,便不能动弹,任人宰割。但你不同。” 周大喜道:“你修为定不止武宗,我能赢你,实是你状态不佳,我既赢你,便不可叫你跑了,自是要尽情款待。”他一甩袖子,从旁一坐,便闭目养神。 言谈举止间无不透露出得意。 他也不怕林尘耍鬼。到他这境界,有心留意下,只需耳朵一听,便知林尘下手是重是轻,是留力作假,还是毫不留情。 实也是玄铁丝质地坚韧,似铁似绳,缠绕时声响清脆。林尘捡起玄铁丝,心道:“这老头太过谨慎,怕不好对付。山洞里王快刀等人,只缠住双手,便失去抵抗能力,但面对云前辈,他却如此毫无保留。” 他不敢怠慢,当即低头干活,云清岚心中憋闷,叹道:“罢了罢了,我都将死之人,还在乎那点名声干甚?人死万事空,我死状便是再狼狈,旁人见着再惊讶,我也见不到了。”心虽这般宽慰,但仍是绝望遍体。 花费好些时辰,才将玄铁丝尽数用尽,周大喜睁眼,见林尘满头大汗,累得不轻,不住想道:“此子虽坏我好事,但却出于好心。我如今擒下此女,又不必身中蛇毒,照此看来,实也算一件小功。”他说道:“黄五,今日你却辛苦了,那黄三、黄八、黄九死得倒痛快,活全丢你身上了。” 林尘道:“能为周老做事,晚辈正窃喜呢。”周大喜说道:“这样罢,我赏罚分明,今日天色已晚,夜路难走,若是迷路更是不妙。我等在此地留一夜。” “正好借此机会,指点指点你迷魂掌,你在我面前打一套罢。” 林尘闻言顿时冷汗陡起,浸湿了后背,好在他正面对着周大喜,没让对方瞧见。不过,云清岚却见林尘后背黑衣,顷刻间湿了许多,不由一愣:“这小厮在怕什么?” 林尘心念急转,大声道:“长老,您这是要奖我?”周大喜点头:“你这般认为也可以。”林尘说道:“长老,晚辈能否将奖励换上一换?或是推迟一二?” 周大喜眉一皱,道:“混账!你不稀罕我周大喜的指点?”林尘解释道:“周老指点,晚辈求之不得,只是…只是…”周大喜追问:“只是什么?”林尘道:“只是不大合算。”周大喜挑眉,不再言语,便看林尘怎么圆。 林尘说道:“晚辈实也怀揣小心思,知周老这等高人,一字千金难买,不,便是比真金白银还要稀罕。晚辈怕指点机会只有这一次,而我掌力尚浅,若此刻囫囵吞枣用了,既误了周老美意,自己收获也尚浅,而且还教这妖女看去,笑话我。” 云清岚心道:“自己是妖人,偏生说别人是妖女,我受制于你,你爱怎说便怎说。” 周大喜听后,觉得甚是有理,暗暗点头,心道:“从前怎没发现,这黄五心思细腻,是个可用之才,说话也甚是好听,若稍加培养,日后或能成助力。” 他又欲张口,告诉林尘,谁说指点只有一次,他想指点几次,就指点几次,他今日大有收获,心中开心,多赏林尘几次也未必不可。 可话刚到嘴,却又收了回去,想道:“在此子看来,我一字千金重,此话虽有奉承,但我此刻若偏要指点,未免自降身份了。”便道:“你小子倒也聪明,这样罢,这指点机会老夫暂且欠着,你日后想好了,再来求老夫。” 林尘松了一口气,却强装大喜,道:“谢周老!”云清岚看得清晰,心道:“不对…这小厮有异!只怕他压根不会迷魂掌,这番话是糊弄那老人的。”却不拆穿,只心底暗暗疑惑。 天色暗下,伸手不见五指,林尘朝周大喜走去,周大喜道:“黄五,你来我这做甚?你去她那边睡,莫要叫她跑了!” 林尘无奈退回,云清岚看得清晰,心道:“老小子,我都这般了,还这般谨慎。我落于这种小人之手,当真是死不瞑目。” 她将身一仰,躺在地上,看着高树参天,隐约透过树叶间隙,见得天上明月。此时她全身被玄铁丝缠住,根本就无半点动弹余地,自也彻底放弃抵抗。 她头发略有凌乱,微风吹拂,发丝轻挠她的鼻尖痒痒的,她却伸不出手拨开,只能皱了皱鼻子,或是左右摇头甩开。心中一阵沮丧:“我是什么也做不了了。” 林尘在她身侧睡下,有两层担忧,一是怕云清岚真有后手,一巴掌将自己拍死。二是怕自己露出马脚,被周大喜拍死。 他心道:“云前辈竟也有这般狼狈的时候,她神情呆滞,眉头紧锁,显是困顿不得解,郁闷不已。”他也不多观察,一面观想黑白磨盘,一面缓缓入睡。 第二日,清晨。 周大喜叫醒林尘,开始赶回据点,周大喜走在后方,林尘则将云清岚背着,走在前方。云清岚此时状态站立都成问题,林尘将其背起时,她显然面色一红。 云清岚不曾与任何男子这般肌肤之亲过,此刻虽身处危急,仍不免心有躁动。又念及自己状态不雅,便更添几分羞意。 因云清岚双手不得动弹,无法自己维持平衡,常常走着走着,身子便歪七八扭,就要摔倒,林尘这时便要抖上一抖,将她身子扶正。 这可让云清岚想死的心都有了,落于他人之手便罢,还需处处受此屈辱。又走一段路,林尘见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心道:“云前辈,得罪了。”便双手绕身后,微微用力抓紧。 云清岚只觉腰肢一紧,被有力的大手覆盖,身子随之一僵,又羞又怒,但这样下去,总不至于东倒西歪,丑态百出了。 她莫名心驰,又见林尘肩膀宽阔,走路颇稳,竟心神微有荡漾,忽是想道:“这肩膀好似在何处见过。”她如今这副模样,被一陌生男子背着朝据点走去,前途未卜,不由心悬起来。此刻见那男子肩膀宽厚,让自己片刻歇息,心微安宁了几分。 她昨夜不得好睡,加之重伤不治,此刻被背着走动,虽有轻微颠簸,但还是迷迷糊糊,靠着对方肩膀睡了过去。 小睡片刻后,又自惊醒。精神显然好了许多,见尚在路上,心道:“不知要带我到何处去,唉,凭我如今状态,定解不开玄铁丝,命不由己。” 忽的脸一红,“若非这小厮用力揽紧,这一路我不知还有出多少丑态。”正想着,她忽目光一凝,凝聚在林尘后脑上。 林尘潜入迷魂宗,全身上下都在黑衣下,唯有后脑露出,单从后脑自看不出什么,但若是结合身材、背影,再加之后脑的头发,已经隐约可判断一些信息。 再结合昨日,周大喜发难,要林尘打迷魂掌,而林尘那番推论说辞,以及后背冷汗直流,等诸多怪异现象… 云清岚隐约有些推测,但仍不敢确定。就在这当口,忽听远处一声高喊:“恶贼,休害我师尊!我与你们拼了!” 那话音一落,便见一衣裳褴褛的年轻男子,自一侧穿行出来,脚踩树枝、绿叶,直奔着林尘而来。 林尘侧头看去,这人来自不陌生,正是周一流。云清岚得见周一流,见自己徒儿尚且完好,自是一喜,可随后便不由恼怒:“流儿太过鲁莽,即见我身处险境,便更该不露面,保全自己,寻求帮助才对!他这贸然出现,既是逞无畏之勇,又是将我一线生机给扼杀了!” 云清岚哪顾得身上狼狈,只道:“流儿,快快退去,寻他人帮忙。” 周大喜道:“呵呵,想走,已经晚了!”当即凌空一跳,伸爪朝周一流抓去。见周大喜扑来,周一流顿时浑身颤栗,只觉全身气机均被封锁。 他适才见自己敬仰的师尊,被贼人如此擒拿,惊怒交加,便立时冲了出来,此刻才猛然回神,暗恨自己鲁莽。 周大喜手爪捉来,周一流急御身形,危机之下,那游龙步竟有所长进,避开了周大喜这一爪拿。 云清岚大喜,道:“流儿快走!”周一流转身逃窜,周大喜低喝道:“身法不错,哼,我瞧你能躲到何处去!” 言罢,他朝周一流追去,周一流神色惶恐,见那老者追来,适才情急中使出的游龙步,又生了乱子,气息走岔,速度锐减。云清岚一叹,心中灰暗。 林尘喊道:“周老莫追!小心声东击西!” 这一喊下,周大喜果真停步,背后惊出一身冷汗,快步跑回林尘身侧,道:“适才情急,险些着道,那小贼跑便跑了,哪有此女重要,快,快,我两赶回据点。” 林尘也暗出一口气,心道:“但愿周一流能长一长记性,回去求援。届时来个里应外合,脱困或有希望。” 他实也知道,若周大喜硬追,纵使周一流轻功再好,不出五里,必然被抓回。这点时间,林尘即便想带云清岚逃跑,也必然是无用功。 所幸,他干脆投鼠忌器,助周一流逃遁。周大喜赞道:“黄五,你,不错。”一时间更信任林尘了。 第59章 林尘混成小头目 遭此一事,周大喜哪敢久留,快步朝据点而去。云清岚眼见周一流远去,心神稍松,又觉憋屈至极,尝试挣扎,却也无用。 又用一刻多钟,山野间迷雾尽散,两人才赶回据点。那山壁上离地三丈处,凿有一口山洞。黄五大走几步,高唱道:“天地玄黄,唯我独尊,投根绳索来。” 不一会,一人探头下来,先瞧林尘一眼,又注意到身穿蓝衫的周大喜,恭敬道:“长老回来啦,快快迎接。”随后一根绳索投下,林尘正要将云清岚缠在其上,将她带了上去。 却忽是想道:“不妥,云前辈若上了洞穴,洞中颇多老熟人,被瞧见了定要损她日后威名。且我轻功不佳,此洞虽仅有三丈高,却也是道屏障。我需想个办法,讨得别处住下才行。” 周大喜道:“怎么了?还不上去?”林尘道:“周老,晚辈是想,此女太妖,若是将其与洞中诸人,一同锁在一起,难免有乱。” 周大喜眉一皱,心中大是起疑,心道:“你一小厮,我瞧你聪明伶俐,对你稍有好感。竟叫你分不清尊卑了?” 林尘见周大喜神色不对,忙道:“周老,小子得罪死了此女,若叫她脱困,只怕第一个便要杀我,我又无周老这般神通。心中惶恐,未免多想。” 周大喜暗道:“原来如此,原是担忧自己小命,这般的话,听听意见也是无妨。”便道:“说说吧。” 林尘苦笑道:“晚辈也无解决办法,只求周老快快了结了此女,心中才能安定。”周大喜摇头道:“此女危险,虽生得貌美,却偏生享用不得,我又何尝不想快快了结。只是直接掌杀,于我掌法无半分益处。” 周大喜道:“我需日日给她等喂服失魂散,带要入浸润血肉当中,用以练掌,才能起效。所以你盼望我快快杀她,必然是要失望了。” 林尘面色一苦,又强忍恐惧憋着。这番演技,着实逼真,不但打消了周大喜疑虑,使其不住去想:“此子性名与我相连,他怕此女,我又何尝不怕?他先前所说,确实也对。”,还让云清岚重新疑惑。 云清岚心道:“他竟劝此贼掌杀我?莫非先前乃是错觉?”心陡然坠入冰窟,遍体生寒。林尘一番措辞,实属完美,却又兵行险招。 周大喜又心道:“此女若能脱困,便无论身处何处都能脱困,若不能脱困,便身处何处,均不能脱困,在洞中洞外,并无多大差别。反倒带在身边,日日提防,实在扰人心神难安。” 周大喜道:“展也无甚好去处,先入洞,待寻到好去处,再迁移也是不迟。”林尘道:“不如这般,我寻一麻袋,将她套在里边?” 周大喜点头:“你小子倒是谨慎,有你,我却也轻松了一二,不错不错。”他见林尘与自己都是贪生怕死之人,有他帮着提防云清岚,心中自是欢喜。 心只道:“这小子修为虽弱,却能帮上忙,此女交给他,他顾忌自身姓名,定全力照看,我便也抽心习武了。” 林尘让洞内弟子,投掷麻袋下来,她将云清岚塞入麻袋中,系在铁索上,由洞内弟子合力拉上去。 麻袋内一片漆黑,云清岚何时这般屈辱过,此刻四下无人,只有自己,不由眼眶渐湿,想道:“流儿,为师身遭大难,一身性名,便全系你身了。可你性子鲁莽,我又怎敢指望你?” 她忽觉上升之势停住,想是已被运上山洞,林尘紧随其后,借住绳索爬上洞口,而周大喜则是轻轻一跃,便灵巧跳了上来。 一众弟子围来,纷纷问道:“周老,这袋中装着何人?好严实嘞。”周大喜道:“莫乱问。” 他数日未回,见山洞一切依旧,便微微放心,他将所有黄字号弟子,全召集归来,聚集在山洞内。 总共有三十人左右,周大喜站自众人前方,道:“老夫迷魂掌正自关键时刻,无暇处理杂务,见一弟子才智不错,且颇为衷心,你等日后,尽听他所差遣。莫要为我添乱。” 说罢,让林尘出列,林尘实也没料到,周大喜竟如此信任自己。 接下来,便是各自恭维几句,联络好感情,便又散了开来。周大喜回洞后,便径朝铁笼走去。 他自铁笼外朝里探瞧,眼睛忽然一闪,打开铁笼,伸手径朝一女子抓去。那女子年三十有余,是捉刀人一员,但修为较弱,紧武师无重上下。 周大喜抓着那女子,朝洞内深处,唯一一间石室走去,道:“我要练功,无事莫来打搅!”关上石门。 林尘轻叹,彻底接手洞中事物,找寻逃离机会。时间一晃,便来到正午时分。林尘命人生火做饭,同时熬制“失魂汤”,分派人手,给铁笼中每一人喂服下去。 铁笼内众人,因每日吞服失魂汤,浑浑噩噩,不由自己。每天清醒的时间,不过一两个时辰而已。即便清醒,也是更清楚的感到绝望而已。 林尘解开麻袋,轻拍云清岚肩膀,云清岚探出头来,咬牙切齿,眼眶略微红润。显然觉得,被装入麻袋,乃她莫大的耻辱。 不过,待看清四周情况,便不由一惊,那山洞中竟有三十人左右,被关在了铁笼里。且多是些熟人:王快刀、林大春…等捕快。 登时觉得脸红,心道:“我这副模样,若叫他们见到,与死又何异?”又觉得麻袋挺好,至少保全了颜面。 林尘喂云清岚吃食,感官放大,见此刻是表明身份的好时机,正要开口,忽又听洞外一阵嘈杂。 他回头看去,便见洞口处,一身穿黑衣的黄字号弟子,自己顺着绳索,爬了上来。 云清岚见那弟子身材眼熟,心道:“适才我听着小贼,上洞口前特意高喊一声‘天地玄黄,唯我独尊’。应是暗号无疑,此人一声不喊,自己爬了上来,莫非…” 想到此,云清岚心咯噔一声,满眼焦乱,“我叫他去寻援,他怎就非不听,非要自寻死路才甘心么?” 不等他出声,迷魂宗内,众黄字号弟子已经知道,这自顾自爬上来的人,乃非迷魂宗门人。当即一拥而上。 周一流尚不知自己已经暴露,怒道:“你干什么?”左闪右避,虽躲去攻击,却被人一把扯下了面罩。 双拳难敌四腿,周一流被暴打一顿,随后被两名弟子,一左一右扣押在地下。云清岚又是气又是无奈。心道:“流儿蠢笨,但终究一心为我,上天是要我俩师徒死在这里啊。”再不存半分侥幸。 周一流道:“放开我!放开我,围殴算什么英雄好汉,我要与你们单挑!我打赢了,就放了我师尊!” 林尘缓缓走来,黄字号弟子,他为老大,众人自顾自让出一条道来。林尘见周一流鼻青脸肿,心道:“若早挨几顿打,也不至这般蠢笨,罢了,罢了,别人靠不住,求生之道,唯有我自己探索了。” 林尘道:“师傅?那铁笼里,何人是你师傅?”周一流放眼扫去,不见自己师尊,心陡一冷,不住胡思乱想:“师尊生得那般美丽,此刻落于他等贼人之手,定是难保清白了。” 一时潸然泪下,悲愤交加,“你们还我师尊清白,我与你们拼了!”周一流似发狂野兽,一时数人合力,竟架不住他。 云清岚闻言,心中回道:“你何时才能长进,罢了,如今你师尊我,都自身难保,又有何资格要求你?” 周一流愤怒中,挣脱数人压制,运起入流拳法“铁心拳”,拳上缠着乌光,奋力朝林尘砸来。林尘侧身一躲,灵巧避开,他虽不会身法,但胜在反应迅速,五感敏锐,且战斗意识极强。 种种结合,再加上周一流暴怒出手,速度、力量虽大,但同样破绽百出,只需看准时机,避开不难。 林尘找准机会,用力一拳直取面门。“砰”一声周一流鼻子流血,脚步不稳,后退几步才泄去力道。 周一流回了神来,又欲提气进攻,林尘心中骂道:“有这般好的机会,你不逃跑,还逞一时之勇。”当即大步挺近,脚底气劲喷涌,跳起身来,两脚踢在周一流左右双肩。 这一脚力道虽大,却不致命,反倒将周一流踢下山洞,倒飞数丈,跌落了丛林当中。但痛是真痛。 林尘怒道:“给我追!给我拿下此子,我要抽他的筋,剥他的皮,将他头发拔干净,塞入谷道当中!” 众人不寒而栗,均想道:“我等拿活人炼掌,已是残忍至极,但与这黄五相比,还远远不及,难怪能被周老看重,心性果真歹毒,绝不可惹他不快。” 周一流满腔热血,虽接连失招吃瘪,但仍觉留有一战之力,又欲爬上山崖再战。当听到林尘要抽他筋、扒他皮时,他忽然一缩脖子,觉得恐惧。又听到林尘要将他头发拔尽,塞入谷道时,眼神浮现莫大惶恐。 他本能的感到惧怕,比死还恐惧,当即拔腿便跑,是片刻不敢停留。 林尘催促道:“追!给我追!”一脚踢向身侧之人,怒气冲冲。众多弟子不敢停留,纷纷下洞追寻周一流。 周一流见此,心中更怕,没了命般的狂奔。 第60章 设计困周大喜 林尘做事滴水不漏,既立了威,又保住了周一流性命。实也是他深知周一流此子,鲁莽有余,心中虽讲义气,但并非赤子之心。 他强冲硬闯,虽本意是好,为救师尊性命,见不得师尊受辱,但若说真可将生死全然置之度外,却也未必。 云清岚眉一蹙,见周一流逃出生天,心中既是庆幸,又是复杂:“徒儿啊,你若不逃,为师虽觉你傻,但却仍是赤子之心。你既觉害怕,要半途逃跑,一开始又何苦莽撞寻来?” 她自是希望周一流不必身犯险境,只是周一流这番作为,让她一时说不清是何滋味,最后只能轻叹。她侧头看向铁笼,找寻某道身影。 见找寻不到时,眉头一挑,又暗暗观察林尘。若是第一次,第二次,林尘隐藏得极好,不露破绽,连她都骗过了倒还说得过去。 今日之事,旁人或许不知,可若云清岚还猜不出,便真是愚笨至极了。云清岚心道:“这黄五八成便是林尘小弟了。如今回想,此人之机警,与林尘小弟颇为相似。他为我按摩,先后两次放流儿逃跑,还有先前种种苦心,我竟到此刻才看出。” 云清岚只觉豁然开朗,心中敬佩更甚,她绝非愚笨之人,之所以迟迟不能猜出,全是林尘隐藏太好,不但骗过周大喜,便是云清岚也骗了过去。 云清岚面色一红,想起那本已过去之事,又莫名一羞。林尘朝她走来,喂她吃食干粮,又端起失魂汤,略一犹豫:“云前辈吞食这碗汤,也不知有无影响,她若变得痴傻混沌,我再要救人,便是难上加难,可若不喂她吞服,定要让老匹夫瞧出破绽。” 他这一顿,便更让云清岚确定猜想,她说道:“小贼,我绝不喝此物,你这害人之物,便是给我喝,也绝无效果,快快拿走。”她叱道。 林尘心知肚明,想道:“周一流若有云前辈半分聪慧就好了,她是提醒我,此药对她无用呢。”狞笑一声,“呵呵,若是无效,你惧怕什么?你不想喝,我便偏要你喝!” 说罢,一手捏住云清岚的嘴,将那失魂汤朝嘴里灌去。云清岚虽知是做戏,但见对方如此逼真,便也真觉得手足无措,满心受制于人的屈辱。 此刻,在其他人眼中,黄五便好似狰狞恶魔,对他恐惧又加深几分。 林尘便做戏做全套,灌完一碗后,立刻命人去又煮一碗。再灌了一回。 黄七急阻止道:“五…五哥,不能再灌了,药力太猛,吃死便不好了。”林尘叱道:“你说什么?”黄七顿不敢说话。 林尘也借此收手,将云清岚头按下麻袋,从外封锁住,云清岚重咳几声,心道:“虽是做戏,但林小弟这般待我,我又无可反抗,当真…当真…唉。” 见四下漆黑,混混沌沌中,又睡了过去。 第二日,正午,林尘捏着云清岚的嘴,一如昨日灌入失魂汤。这时周大喜推开石门,喊来林尘,“把这具尸首抬出去。” 林尘招呼三五弟子,进入石室,只见一十字木架上,绑着一具不成人形的躯体。他的脸、躯干、四肢、全烂成了肉糜。骨头也破碎不全,唯有筋韧勉强相连。 林尘心一颤,暗道:“若不救出他等,只怕王快刀、云前辈,都难逃这等结局,这迷魂掌当真凶煞无比!” 于是合力,将那尸体抬出石室,云清岚见后,心也随之一悬,“好生邪恶的掌法。”林尘与三五弟子将尸体抬出山洞,朝外走去。 掩埋尸体不可离山洞太近,否则惹来野兽,便是不大妙了。林尘离去期间,周大喜观察云清岚,又喊来弟子,问询近日作为。 知道众弟子纷纷折服林尘,且林尘作风狠辣,颇有些相似自己后,周大喜心道:“待我掌法取得突破,再收一弟子,也不无可能。”更起收徒之心。 再一打听,得知林尘每日灌云清岚足两倍剂量,周大喜呵呵一笑,彻底放下心来,“这小子可是惜命得很啊,你等且听他差遣便是。”大笑着走入石室,继续闭关苦修。 云清岚暗松一口气,又想到林尘竟混成一小头目了,纵使顺势加入迷魂宗,怕也能活得滋润,不免心生担忧:“我如今不过砧板鱼肉,生死全不由自己,但愿林尘小弟并非那种人罢。” 可又见林尘演技太像,比迷魂宗更迷魂宗,不免又想:“林尘与我到底不过浅交,他又怎会为我冒险?莫非他真已加入迷魂宗,虽有意帮我,又救了流儿,但不过是顺手而为?他救不出我,但念及旧情,便让我死前好受一二?” 如此想着,顿觉灰暗。归来后,林尘安排每一位弟子,述职报告。已然有霸主之风,云清岚见后,又觉灰暗几分。 黄十二朝林尘汇报时,林尘忽听到感兴趣的线索。在西北方向的密林中,有一座隐秘山洞,洞内黝黑一片,但时不时闪出一道金光,或藏有重宝。 林尘听后大感兴趣,第二日亲自过去探查,朝西北方向直行,果真见到一座山洞。 他观察山洞四周景色,见山洞顶上,有一块巨石,但那巨石十分稳固,轻易不会落下,需有强大外力才可撼动。忽然心中一闪,“我若用上朔阳刀,再借火药威力,或可借住此地,困住那周匹夫!” “但若直言相劝,说洞中藏有重宝,他定要起疑,拉我一同入洞,我该诱导他自己过来。从事还需从长计议,不过火药却可先行布置。” 他进入山洞探查,见山洞狭窄,并无他物,一时又犯了难了,该如何引蛇入洞呢? 来到洞口,他从乾坤袋中,取出火药布设巨石上。好在他做事谨慎,又有乾坤袋,储备物资齐全,连火药也没少带。 将火药藏自山石缝隙间,再覆上一层绿色植被,便可完美隐藏。 做完这些,林尘赶回据点,爬上山洞后,便见周大喜正高坐石椅上,一脸阴沉的等着自己。 林尘心咯噔一声,不免想道:“莫非我暴露了?”他强自镇定,走上前来,问道:“周老,您等我?” 周大喜问道:“你去哪了?”林尘道:“四处巡查巡查。”周大喜怒道:“枉我认为你可堪大用,你实在让我太失望了!”说罢一脚踹了过去。 林尘忙问道:“还请周老明示。”周大喜道:“好啊,还强装不知是罢?黄十二,你来说!” 一旁黄十二走来,说道:“周老,我昨日与五哥汇报,洞中恐有宝藏,今日五哥便只身前去探查了。” 原来,是今日周大喜出关,不见林尘,便问林尘去了哪里。一番追问,才知林尘独自去了那或藏重宝的山洞探查。 周大喜向来多疑,见林尘不通报自己,先行去探查,便心想:“好小子,这绝断山脉虽是危险,同样机遇无穷,你竟瞒我独享?”便想借此机会,好好敲打敲打林尘。 于是等到林尘归来。 林尘心道:“世间之事,果然难以测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便道:“周老,小的绝无隐秘之心,你若想去一探,小的这便带你去。” 周大喜站起身来,一拂袖子,心道:“此子机警难得,再敲打敲打,便可一用。我且随他去,若侥幸真得奇遇,自是最好,若不得奇宝,我便借此敲打。”说道:“好!我且随你去。” 说罢,两人朝山洞走去,此刻夜色已黑。云清岚困在麻袋中,漆黑一片,看不到外面,却听得到对话,心中不免担忧。 …… 林尘带着周大喜直朝山洞而去,天色彻底暗下,终来到山洞前。周大喜左右查探,因天色灰暗,不觉四周有异,便大步走入山洞当中。 周大喜生性谨慎,虽信任林尘,但却也仅是相对而言。他道:“愣什么,跟上。”林尘无奈,只能跟在周大喜身后。 山洞狭长,林尘忐忑不定,心道:“周大喜心胸狭窄,待得知山洞中并无他物,定认为是我拿走,到时若搜出乾坤袋来,我便解释不清。” 心中一定,他性格稳妥,若无今日变故,他定会从长计议,慢慢索求,但如今形势,让他也已暴露在即。 一味稳妥坐以待毙,也绝非良策,必要时刻还需敢冲敢拼。此刻山洞狭窄,他若立时偷袭,或许能成!林尘这刹那间已下决断,出手即是杀招,瞄准周大喜腰腹,一记“朔阳刀”斩去。 那灼热气浪滚滚而来,走在前方的周大喜一愣,待回头时便见一道赤光袭来。他将身一侧,要去躲避,却见那赤色刀光角度刁钻,范围也是不小。 情急之下,他连拍十八道掌风,却也是无用,在赤色刀光将触碰他之际,他朝后一记大跳,滚向一颗石块身后。 “砰”一声,洞内烟雾一片,林尘急忙逃跑,周大喜惊怒交加,“此子有鬼!此子有鬼!竟连我都骗过!”冷静下来,又道:“是了,此子定在此洞中捡到了贵重宝贝,怕我知道,才突然袭击我。” “适才那记刀光,便是那宝贝了!”想及此处,惊惧少了几分,贪婪重了几分,又听脚步声响起,他大喝道:“还想跑?黄五,交出宝贝!我饶你全尸!” 说罢,便翻身出巨石,朝林尘追去,途中他感受温度灼人,心中喜道:“天助我也,此宝威力甚大!呵呵,料想那黄五,也催动不了几次,我看你如何跑?” 当即将气一提,身轻如燕,颇为灵巧,快速逼近林尘。林尘不会轻功,终究吃亏。好在他练就“清风腿”,造诣已然不浅。这虽是腿法,但仍增加了奔跑速度。 再加上脚底气劲喷涌,不计消耗下,速度也实不算慢。导致没被瞬息追上,但照此看去,却也撑不了多久。 周大喜逼至近前,屈指成爪,径朝林尘面部抓去。这一爪离林尘尚有三丈,却已有吸力传来,林尘黑色面罩跌落,露出原本面孔。 林尘回身挥出一记拳罡,因适才使用朔阳刀,右手尚且残留太阳之力,那拳罡化做火拳,朝面皮打来,颇为炽热。 周大喜惊道:“不好!”立即收爪,躲至一旁大石,他着实忌惮那赤色刀光威力,加之本性谨慎,此刻大有惊弓之鸟之势。 实以他修为,便是硬扛这记拳罡,除却局部灼烧外,并无任何大碍。也正是这谨慎,让林尘有可乘之机。纵身一跃,跳出洞穴,同时又一记朔阳刀甩出。 周大喜刚一冒头,又见朔阳刀,一时冷汗陡起,暗道:“这小子到底能用几次?那东西威力骇人,我若挨上,定也讨不得好,还需小心为上,万不可阴沟里翻船。” 正在如此想着,忽听一声“砰!”的爆炸,山洞摇晃不已,碎石不断跌落。周大喜又探出头来,见形势不妙,“不好!这小贼要埋我!”当即急抢出洞。然为时已晚,只听轰隆一声,巨石将洞口封死。 周大喜身为武宗,气力实已不弱,然这尊封路巨石硕大,且极其沉重,通体呈玄黑色,他便用尽全力,也没能撼动一分一毫。 加之他的“迷魂掌”,走得阴诡迷魂路线,而非刚猛杀伐路线,便是竭尽全力,掌击巨石,也只能轰轰作响,是万万镇不碎的。 周大喜道:“小畜生,我杀了你!我杀了你。”林尘骂道:“老匹夫,我忍你很久了,困死里面吧,小爷走了。”当即发足狂奔。跑出三里地,才发现全身湿透,刚才是真正的生死危机。 好在已经化解。 第61章 争吵 夜里寂静,那爆炸声尤为显眼,惊起鸟雀走兽。迷魂宗据点山洞,有弟子朝西北望去,见一道火光升起,灼热气浪仿佛拍打脸颊。忙道:“快!快!抄家伙,周老、五哥可能遇到麻烦了!” 夜半惊醒又事发突然,林尘、周大喜又均不在,洞内弟子群龙无首,乱做一团。待众人分捡完武器,欲要下去支援时,又各有不同意见。 去增援时若遇到危险怎么办?或许只是虚惊一场,周老回来怪罪又该当如何?派几人去增援?又留几人留守? 种种意见分歧,若无个主要负责人,将那责任全然承下,便难以统一。在场黄字号弟子约有三十余人,面面相觑,各有想法,却脚下生根,口中无言,好似木头般无了动作。 一矮子挺身道:“二十人增援,十人留守。”众人见有人承担,便纷纷听从谴调。二十余人下洞增援,余者看守山洞。 不出一会,便见林间火光四起,分别朝西北向行去。那林间地势复杂,不比寻常平地,人多了簇拥在一起,反而影响行进速度。故多采用分组形式,三至四人为一组。 林尘好不易将周大喜困住,便瞧远处火光点点,是迷魂宗弟子手持火把,正朝这方向走来。林尘侧身一翻滚,卧入草丛中,心道:“定是适才爆炸声引来。那动静太大,即便我出面,怕也不好糊弄,更不好解释周大喜去了何处。还是避开为妙。” 他凭借夜间视物的能力,远远避开迷魂宗弟子。顺利的走四五里,见有一弟子落单,他飞身扑去,将那弟子按入草丛,一拳印在心中,快速将其解决。 林尘换了一身衣物,又借助夜色掩护,朝据点山洞行去。好不易走回山洞下方,他对过暗号,爬上山洞后,急道:“快!快!山中有埋伏,快去支援!” 洞内驻守十人,见情况竟这般危急,一时也慌了神,齐齐想道:“今夜怕有场恶战了,若是不去,长老回来责罚,比死更惨!”便手持武器,纷纷下了山洞,朝西北方向奔去。 林尘见敌人散尽,急走到云清岚身前,将麻袋解开。今夜动静太大,云清岚虽在麻袋中,却也早早醒来,正自猜测外界情况,隐约担忧:“先前听众人交谈,好似是那篮衫老者,要带林尘小弟外出寻宝。这当口又这般热闹,不知起了什么变故。林小弟待我不错,万不可有事啊。” 正担忧时,一阵新鲜空气涌来,云清岚抬头便见林尘真容,喜道:“林尘小弟,真的是你?” 林尘点头道:“云前辈,来不及解释,我俩赶紧逃罢。”云清岚心道:“你将我捆得那般紧,便是解开,怕也需些时间。待你解开只怕他们又回来了。”便道:“林小弟,你先逃为上,去取救援。” 林尘皱眉道:“云前辈,那失魂汤对你无用,周匹夫若是知晓,定会立刻杀你。我先带你离去,再为你解开。” 云清岚心道:“林尘小弟向来聪明,那篮衫老者最是谨慎,先前数日,多亏林尘小弟打掩护,若非如此,篮衫老者只怕早便不留我性命。”说道:“拜托了。” 林尘又转头看向铁笼。适才爆炸声嘹亮,将不少人惊醒,此刻纷纷看来,目光期许。郑山岭道:“林尘小弟,救救我,我不想死。” 数人齐齐哀求,林尘点了点头,想办法打开铁笼。笼内共有三十多人,他们双手受缚,并且连接在铁笼上,即便铁笼大开,也仍旧是走不出去。 林尘心道:“尽力多救几人也好,云前辈捆得太紧,现在来不及解开,但铁笼中人却相对较轻,我尽力解开几个便是。” 当即心灵手巧,解开数人缚绳,有霹雳拳郑山岭、毒娘子雪三花、含春手韩费、林大春、张冬… 王快刀实力虽强,但受困最久,日日吞食迷魂汤,导致神志低迷,实非林尘不愿意搭救,而是没能力搭救。 忽听脚步声靠近,林尘用麻袋装起云清岚,朝众人拱手,道:“诸位,自个逃去,有幸再会。”便跳下山洞,朝一处窜走。 袋子中,云清岚忽听道:“云前辈,我将袋子破两个洞,你帮我瞧瞧身后。”旋即,便见麻袋被粗暴扯开,破开两个洞,云清岚可透过破洞,看清外界情况。 云清岚心道:“我如今手脚具不能动,似也只能做到这了。”便点头道:“好。”她虽不能动用修为,但目力、经验却如常。 她见林尘步履如飞,走得颇为顺畅,道:“林尘小弟,你看得清路?”林尘道:“不瞒前辈,我自小可夜间视物。” 他步子加快,绕过一棵大树,更朝远处跑去,顺利拉开四五里距离,便听身后传来大喊:“有内鬼!快!别让他跑了!” 迷魂宗弟子后知后觉,已然发觉异样,便顺着痕迹追来。林尘心一紧,他虽可夜间视物,但终究不会轻功,速度不及他人。再加上背着云清岚,速度拖慢同时沿途走过的痕迹加重。 云清岚急道:“东侧有三人,西侧有两人,林尘小弟,你速度不及他等,怕成包夹之势。” 林尘闻言眉头一皱,知道迷魂宗丛林围剿战术十分高明,他们觉察自己沿途痕迹,知自己大致逃遁方向,便可展开战术。 林尘化身黄五,统领黄字号弟子时,便曾假想破解之法。此刻正是时候,只见他一个急转,竟原路跑了回去。 云清岚先是一愣,旋即大喜,心中赞道:“妙极,敌人从东、西两侧包围,林小弟速度不及,若再照原路逃遁,最多再跑四五里,便会被彻底包围。这时反其道而行之,趁包围之势未成,中路大开,便可突围。” 只是看似简单,实则是场狂赌,若半途被人发觉,等同自己跑入包围圈中。所幸林尘目光锐利,在夜色下有所优势,暂时安全。 林尘大口喘息,实也累得不行,云清岚心中又急,却又无奈,同样心脏砰砰直跳。云清岚心道:“林尘小弟若不带我,想必早已安全,我实不知他为我,竟能做到如此。反观流儿却…” 她柔声道:“林尘小弟,四下无人,休息一二也未曾不可。”林尘摇头道:“我全不会轻功,借夜色掩护,才可屡屡逃脱,在太阳升起前,定要寻到安全处,或拉开距离才行。” 林尘又提气狂奔,见天边天色渐亮,山间浓雾渐起,却仍旧未能摆脱追击。林尘实也气劲耗尽,纵使未能彻底摆脱追兵,也需要略微休息。 便放下云清岚,大口喘息,观想黑白磨盘,凭他如今实力,即便独自修行,也能缓缓推动黑白磨盘。黑白磨盘每转动半分,林尘精、气、神状态便会好上许多。 忽的,一阵清风拂过,林尘大感清凉,忍不住将手抬起,轻轻抚摸那清风。不知是累过了头,还是心有所感,他竟觉得那清风虽无实体,但却并非无迹可寻。 至少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摸到了清风,触感细腻轻柔,好似做工精细,价格昂贵的锦缎。他忽有所感,想起清风腿中的“清风拂山岗”。 清风拂过山岗,自也是轻柔柔,风本随和,自每一道岩石缝隙间划过。 林尘此前的“清风拂山岗”,腿力刚猛有余,瞬息连出五腿,常可一招致胜。但今日所悟,在那招式中添上一抹轻灵、飘渺之意。 他来了兴致,便不顾场合,当场踢上一套清风腿,竟顺其自然,水到渠成,入了清风腿法第三层的登堂入室。 云清岚不敢出声,心却惊叹:“想不到这种情况下,林小弟不但临危不乱,腿法竟还有突破。若我未曾看错,此乃‘清风腿’,腿法虽简陋,但自林小弟踢出,却颇具潇洒意蕴。” 云清岚自是知道,任何一门武技,想练至深处,都绝非易事。这时,数丈外,一迷魂宗弟子追来。 不等云清岚提醒,林尘正借那清风腿之势,凌空一脚踢去。那一腿轻盈无比,好似清风轻轻一拂,但那弟子却立时毙命,全无反抗之力。 林尘道:“云前辈,走吧。”云清岚点头,心中却叫苦道:“我这般丑态,可全叫林小弟看尽了。” 一口气跑出十余里,总算暂时甩开,林尘粗略休息一二,喝了几口水,又继续朝里狂奔。 待天色暗下,这才真正休息,他燃起篝火,在四周洒上碳灰、驱兽香,便将云清岚自麻袋中扶了出来。 云清岚羞涩难掩,别过头去,脖子红红的,心中莫名幽怨:“我这般狼狈,却也有部分是拜你所赐。”却并无怪罪之意。只是觉得,自己这副状态实在羞于见人。 林尘为其解开绳索,前后耗费半个时辰,一是玄铁丝坚韧异常,二是因云清岚自被擒后,便时常挣扎,使得绳结挪了位置,不大好寻找。 费尽心力,云清岚总算自由,她揉着双肩,道:“林尘小弟,你救我一命。”林尘不置可否一笑。他望着篝火,思忖:“我林尘虽并非挟恩图报之人,但总归救了云前辈,此前恩情,便也算是还清了。” 想及此处,他轻松一笑,拱手道:“云前辈,你既已然脱困,凭你能力,定可畅通无阻,明日我俩便别过罢。” 云清岚一愣,实未料到林尘竟这般说,心道:“林小弟打甚么主意?他莫非是嫌我受伤,欲舍我而去?”便说道:“林小弟,我虽身受重伤,难动修为,但单以剑术,解决一二宵小,却是并不困难。我俩同行,也好有个照应,不会拖累你的。” 林尘心道:“她话中意思,是指我嫌她受伤,要舍她而去。”说道:“云前辈,你误会了,我林尘若真嫌你重伤,又为何舍身去救你?” 云清岚欲言又止,实想不出林尘为何要离去,心中竟隐约觉得忐忑不安。 林尘叹一口气,见那月色正圆,缓缓说道:“四下无人,我便表明心迹罢,云前辈你是笑我好,烦我也罢。” 林尘爽快道:“其实我早在云前辈被擒的前几日,便已经潜入迷魂宗,得知王快刀、林大春等人的情况。那日我本已打算逃跑,却阴差阳错,碰到了云前辈受擒。” “当时我便想‘云前辈待我有恩,不可坐视不理。’便继续蛰伏迷魂宗,待救出云前辈后,那恩情两消,我自也不必再留下碍眼了。” 林尘颇是洒脱,“我知道云前辈瞧不上我,或觉我心机深沉,居心不良,不可深交,只是你修养好不曾明示,也不曾与我这小人物计较。但我却在想啊:‘我林尘穷自是穷,又非什么低贱的人,别人恼我、厌烦,待我还完恩情,两清便是,也不必过多纠缠。’,所以如今恩情两清,我自也该离去了。” 林尘笑道:“否则云前辈伤势好转,又转而救我,那我这番苦心,不便白忙活了是不?”林尘说者无心,却听者有意。 云清岚心中一颤:“原来林尘小弟是这般想的,我虽心中不这么认为,但此刻却大大解释不清了。”问道:“林尘小弟,我对你有何恩情?” 林尘道:“那日去药铺购药,你事后给我一囊袋,价值极高,我林尘自不愿白拿,便一直暗暗记下,本想着,不知猴年马月,才可将那恩情还上,但也不知是幸运呢,还是不幸运呢。” 云清岚此刻一切明朗,便知自己误会林尘了,“林尘若真是心胸狭隘之人,若真嫉妒周一流,便不会数次饶他性命,更不必这般救我。” 想到此,心中既是愧疚,又是无奈,林尘对她也不算全是误会。此前她待林尘,仅是萍水相逢,后却有猜忌,并且做出了行为。 当时她万万想不到,竟是对方只身入险境,将自己救出。一想到此,便好似千言万语,也说不清了一般。 此刻林尘坦然表露心迹,仍旧不求半分好处,便更让云清岚心不好受,好似压着颗大石一般,十分不是滋味。 云清岚半开玩笑问道:“林小弟,你我恩情两清,但我样貌、修为、来历还算不错,你就不曾想过,借此与我深交,谋些好处。” 林尘朝火堆添加柴火,心道:“若真能深交,我自是愿意,只是你不待见我,我又何必寻那霉头。”说道:“云前辈,你可别剐苦我了。” 又见云清岚盯着自己,眉眼似画,却又藏几分蓄而不展的傲然,似乎对那回答不满意。 林尘心也邪意一生,直言道:“好吧,实也想过,但没必要。我林尘虽身世孤苦,但自诩天资不错,若能活着,成就定然不差。云前辈美自美,厉害自厉害,可既瞧不上我,那与我又有什么干系?” 林尘道:“云前辈觉得晚辈不知天高地厚也好,骄傲自负也罢,谁管呢,我休息了。”说罢,便转头睡了过去,毫不理会这番话语,是否会顶撞到云清岚。 云清岚闻言,其实确实来气,心底起一股莫名火气,心道:“你虽认为恩情两清,但在我心中,却是我欠你大恩。你以前倒能言善辩,怎今日偏生不愿说些好话呢?我与你又无仇。本还想传你招式。哼!” 当即侧过身子,睡了过去。 第62章 音魔门,再生变故 一夜无言,翌日天刚亮,林尘便爬起身来,见云清岚仍在睡觉,心道:“云前辈虽是受伤,但那怕恢复万一,怕便无人能敌。既已经两清,便就此别过罢。” 当即站起身来,朝别处走去。他前脚刚走,云清岚便坐起身来,俏脸苍白,呼吸略微急促,手指紧抓着衣裙。 她没料到林尘真走了,走得颇为潇洒,让她的心莫名难受,最后置气一般,也起身离去。她长剑不知丢在了何处,但如今动不了半分修为,防身之术便只能全仰仗剑法。 故云清岚第一件事,便是折一根笔直木枝,当作长剑防身。她心中仍有怨念,默默想道:“你既肯犯险救我,为何不偏不肯同行?你叫我的心里好生难受,可就说不上是哪里难受。” 捉刀人分组之时,她刻意将周一流调离林尘一组。此举防范意味太重,林尘傲气藏在骨子里,看在眼里,虽觉得是人之常情,但仍不免有些许不是滋味。 今日之举,林尘本意绝不是让云清岚难受,更不认为自己能让云清岚难受,他仅是觉得,云清岚来历非凡,上次被擒实乃意外中的意外,来一次已然碰巧,万万不可能有第二次。待她实力恢复,林尘难免又受其恩惠。 索性提前分离,一干二净,走得潇洒决然。 然而他却没料到,云清岚伤势并不简单,又岂是一时半会,说好便能好的?他这一走,反倒让云清岚孤苦伶仃,好似被舍弃了一般。 其实云清岚若立时追去,说明情况,林尘定会打消离去念头,想着“送佛送到西”。只是云清岚又如何做得出那种事情来? 但心中难受是真。 …… 林尘自昨夜仓惶间逃遁,已然迷失方向,全不知自己身处何地。他低声道:“既救出云前辈,自也该设法离开绝断山脉。” 便沿路找寻线索,先是确定方位,后沿一方向直行。清风腿入第三层,这份造诣已然不浅,林尘步子轻盈,慢行之下,可做到踏草无痕,不留痕迹。 林尘伸手入怀,取下乾坤袋,那乾坤袋上绣有花纹,暗藏几分女子香气,一眼便可看出,乃是女子之物。 从前林尘每次动用乾坤袋,便总不免想道:“这宝贝乃云前辈相送。”,虽照常用着,但心中却总时时牵挂这份恩情,不还便觉不痛快。 此刻无债一身轻,乾坤袋再贵重,这次的舍身相救,定也能悉数奉还了。此刻才有心思,好好打量自己的乾坤袋。 十分秀气,与自己气质不相符和,却越看越喜欢,他取出干粮、水,独自坐在树下歇息。一口干粮一口水,吃着正欢快时,心却忽然想到:“我走得匆忙,忘记将些干粮、水分给云前辈了。罢了罢了,云前辈何许人也,又怎会没有准备。” 他打散杂思,吃饱喝足后,再行上路。刚起身时,一只白色猿猴忽自身旁窜出,伸手欲夺林尘的乾坤袋。 林尘大怒,死死握紧乾坤袋,里面有数百枚赤龙币,是他唯一收获。那白猿“嘶嘶”叫喊,声音好似“蛇吐信子”,十分奇特,臂力强劲,竟将林尘拖着走了。 “畜生。”林尘一脚踢去,白猿见这脚轻飘飘,又“嘶嘶”叫唤,言语中已有嘲讽之意,正抽身欲躲。那料下刹那,这腿看似轻,实则重,白猿大意之下,躲闪稍稍慢片刻,被轻轻从胸膛擦过。 立时毙命了去。 林尘将乾坤袋装好,观察白猿尸首,他听捉刀人项飞说过,绝断山脉有种猴群,名为“蛇猴”,通体雪白,可发出“蛇音”,爪上含毒,喜好袭击落单人。 林尘查探双手,果真见右手位置,有一道浅浅爪痕。是适才蛇猴出手抢夺,有意无意刮伤。本中毒是件麻烦事,对林尘却无碍。 他太初阴阳诀,通晓阴阳之玄,无毒不可治愈,只需观想黑白磨盘,使黑白磨盘缓而转动,便可将伤势、毒素尽数磨去。 同时精神饱满,修为提升。林尘待毒素渐去,又复而行之,直到天色彻底暗下,才如先前般生火安顿。 夜里漆黑,偶尔可听远处狼啸,林尘也觉孤寂,见那拼凑起的干柴,尚且能抱而取暖,共拥薪火,自己却孤零零一人。 他想道:“若云前辈是寻常女子,不与我论‘恩情’,两人同行,却也无甚坏处。可惜我俩身份天差地别,又怎能不论恩情?” 林尘挖一土豆,丢入火中烘烤,心中又道:“云前辈伤势怕已好些,她定会去寻迷魂宗麻烦。经此一事,我二人虽然两清,但她只怕更厌烦我。” 他取出熟土豆,有道是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干粮吃腻后,这土豆却也香甜。他本性虽有良善,但骨子里却是“邪”气居多。 他杀地龙、斩地蛇、与众人周旋,都是邪气所致。 邪字当头,后才是善。 既是邪气多,林尘便不是拿不起,放不下之人。此刻不过随心一想,事后很快便将云清岚的事,尽皆抛诸脑后。 只是他实不知,云清岚时运不济,伤势非但没好上半分,还遇上不顺心之事。 …… 云清岚颇为狼狈,她便似毫无修为之人,凭借一手精妙的剑法,与一根稍直的树枝,行走绝断山脉。 其中难度可想而知。 她用树枝御敌尚可,但若要杀人猎兽,便十分困难了。一日未曾进食,让她心中苦不堪言。心只道:“我分明从未说厌弃你,你自己却偏这般认为。既要救我,又半途舍我而去。” 她仍在纠结白天之事,她本便屡受挫折,诸多不顺、狼狈,心神难免动摇。林尘救她出来,她心中好生感激,好生敬佩,又因先前误会对方,让她好生愧疚。这时林尘主动离她而去,这其中的落差,又叫她怎能轻易摆脱。 她是既盼林尘与她开玩笑,又想林尘寻她,好互相有个照应。 …… 林尘又行三日,不免停下脚步,他虽已经确定了方位,三日里径朝西向行去。但绝断山脉太大,苦行三日,入眼所见,仍是郁郁葱葱的古树,景象全没变化,难免自我产生怀疑。 忽听一声急啸传来,好似在耳边响起。 林尘朝后一看,那身后分明无人,心中一惊:“我五感敏锐,纵使修为低微,但若有人靠近,总归多多少少能察觉。此叫声甚是诡异,我定万分小心!” 于是俯身慢行,身影全藏自杂草中。忽又听一声长啸,与先前那道并无差别,好似在耳边响起。林尘更惊,心中猜道这叫声的主人,定练就极高深的武功修为,远声而近闻,至少也是武宗。 他实也知道,武师、武宗是道分水岭,一旦跨过,便是天地之别。林尘修行时间尚短,除了背刺冯红衣、背刺周大喜外,便再无与武宗接触经验。 他有心躲藏,不愿生出事端。这时,又有道尖啸传出。单听声音,林尘半点辨别不出声源方向,只觉得就在身旁。 林尘潜行三余里,来到一处狭长山道,停下脚步,凝神朝远处望去。见四里外山道中,正有三人缓步慢行。这三人轻功极佳,在密林杂草中行进,却好似闲庭信步,悠然自得。 虽看似是“慢行”,然而却半点不慢,三人中有一老者,两青年男女。林尘本便是潜行,见到人影便顺势藏起,集中精神听三人说话。 老者道:“秋霜,夏仲,你二人跟我几年?”女子名秋霜,回道:“我七岁跟随师尊,今年二十,已十三年。”男子名夏仲:“我比师姐少一年。” 老者道:“好久没考你了,我音魔门有门武技,名魔音千幻,可曾记得?” 秋霜道:“日日勤练,不敢懈怠。”夏仲连连点头迎合。老者道:“魔音千幻第二层,声可震人肺腑,使人喘不过气,你们可知道?” 两人齐齐道:“自是知道。”心却各有想法,秋霜想道:“荒山野岭,也无人,师尊想怎般考验我二人?”夏仲则心道:“师尊偏心,魔音千幻女子最佳,以此考教,还未开始,师姐便胜了半筹。” 老者呵呵笑道:“好,这密林中,有只老鼠,为师命你二人将其找出,谁找出谁便胜。” …… 林尘听到此处,意识到不对:“这老匹夫定是指我。”便不敢停留,边是潜藏身形,边是离去。 他刚欲逃离,便听一道雄亮高喝传来,使得他胸腔震动,呼吸受阻,十分难受。紧跟着,另一道尖锐高音传来。这一听,耳膜倒是无事,但肺部却好似被针扎入一般。 林尘回头望去,便见名为秋霜的女子,与名为夏仲的男子,一边高声叫喊,一边朝自己方向行来。 林尘临危不乱,分析道:“这二人武技,怕有依声寻人之妙。只怕此刻相遇,并非巧合,而是那老匹夫有意寻我。适才听三人交谈,他们绝非善类,尽量躲避为妙。” 便加急步伐,欲要远离三人,步子稍大,轻轻从杂枝杂叶间拂过,这细微变化,却被秋霜觉察,她喝道:“小贼,休跑!”急迈轻功追来。 林尘心惊这武技竟这般精妙,展开逃窜。 第63章 步三心,暗中下毒 秋霜挺剑刺来,自上而下斜劈,好生凌厉果决,出手即是拿人性命。林尘后背生寒,侧身一躲,正欲反击。便闻秋霜低“喝”一声。 这一“喝”宛如尖针,直插入肺,林尘实未遇到过这等诡异的绝学,吃了苦头,使得拳路走岔。然他亦非任人宰割的羔羊,纵使拳路走岔,但正平拳已被他练习到挥手即来,抬手即去的境地。 拳路走岔,便一错到底,本欲直取对方面庞,因气息走岔,他转而轰去对方右肩。武师境界,气劲与武技配合尤其重要。 林尘这套看似简单,实则极难。 秋霜这招魔音千幻,主攻人肺,一吼、一喝、一叱之下,便可让人气岔走形,拳招再不似拳招,剑招再不似剑招,出其不意之下,效果明显,常可一招制敌。 她岂料林尘反击,不但果决,而且凌厉,拳法普通,但却并未走形,相反这应变之手,更加出乎意料,可称为“妙招”。 远处老者投目望来,略感兴趣。 “砰”的一声,秋霜肩膀硬接一拳,面露痛苦,发出一声闷哼。显是受伤不轻。但她早调转气劲至右肩,两股气劲相互抗衡,抵去大部分杀力。 秋霜吃疼后心中大怒,“好个小子,待我取你狗头。”当即连刺三剑,将林尘逼得后退,拉开距离。 见林尘尽数躲过,秋霜剑招更狠,转攻下三路,林尘深知下三路是自己弱项,灵机一动,跳入密草杂灌中,如此一来,有条条藤蔓、杂枝掩护,秋霜若仍执意攻击下三路,便有弃剑之危。 如此一来,秋霜果真改变策略,剑法招式随之一变。 秋霜手中长剑乃是软剑,剑路迂回灵动。两人第一照面的那记斜劈,乃是“决春刀”中的一式,名为“斜月索魂”,与软剑不相匹配,她本料定一剑便可杀了林尘,才用出那一招。 本意是:杀只老鼠,何故要用看家本领?若叫外人瞧见,岂不以此笑我? 但交手数次,便觉不对,深感林尘狡猾难缠,于是使出与软剑相契合,并且勤加苦练过的剑法“九回剑”。 此剑之精妙,全旨在剑身柔软,来来回回,一剑接连一剑,剑锋刁钻难以捉摸,使人应接不暇,防不胜防。 林尘不曾见过这般剑招,又赤手空拳,手臂、大腿多处,已然见了血。好在伤口不深,尚有一战之力。 老者跳上一株大树,见二人争斗细节,心道:“秋霜的九回剑尚缺火候,剑路回转衔接处,还是僵硬。”再观察后,轻咦道:“那小子拳法普通,但境界似不低。” 连续数剑后,林尘已稳定局势,逐渐摸清九回剑套路。他虽不通剑法,但五感敏锐,且武学天赋极高,隐约觉察秋霜这九回剑,有些地方不大自然。 又一剑挺来,林尘侧身一躲,假意出右拳,取其腰腹位置。秋霜冷是一笑,手臂一抖,剑锋登时迂回,自右方划向林右手手腕,林尘若不抽手,定当场断手残疾。若是抽手,她手再一抖,剑尖再度迂回转向,林尘的四肢、躯干、脖颈,便全是活靶子了。 林尘被逼无奈,果真收手,秋霜心中一松,心道:“再吃我这招!”,如计划中手轻一抖,剑尖不可思议间,划向林尘脖颈。然林尘收拳同时,却又抬腿。此乃一记变招,更是料敌在先的战斗智慧。 先假拳直攻,再诱敌深入,再趁机变招。 这变招之快,变招之自然,大大出乎秋霜意料,待她觉察时,已经一腿拂来。且角度刁钻,她再迂剑回击,已是来不及也。为今之计,只能自承认败了一回,用以步法精妙,抽离战场。 她蹬地后闪,心中大怒:“这小子怎这么难缠?” 林尘喝道:“好!”,得势便不饶人,侧身对空一拳砸去,无形拳罡后发而至,砸在秋霜面上。 伤害不大,却乱秋霜心神,使其步子一岔。林尘乘胜追击,脚底气劲喷涌,快步欺身跟上,同时伸手在地上抓一把泥土,朝秋霜投掷而去。 灰尘满天,秋霜顿时失去方寸,用手捂住口鼻,眼睛下意识闭上。而林尘已经抢近身来,一记扫膛腿将秋霜绊倒,尊定胜局。林尘心道:“此女出手狠辣,见面便要杀我,我也绝不饶她。”于是朝秋霜心口印去。 一声尖啸传来,这一声不同以往,竟似有双大手,扼住林尘咽喉,全身力气宛被抽空。 老者自上跃下,几个大跨步,便一手抓住林尘右手。他手掌宛如有巨大吸力,林尘抽手不能,便抬腿反击。他连出五腿,便是连老者也大是诧异,松手抱着秋霜后退。 林尘见打他不过,快速朝远处奔去,却见一只藏在暗处的夏仲,忽从草丛中飞扑而出,林尘道:“三位好生厉害,以多欺少,以强凌弱。”,侧身翻滚,躲开夏仲扑击,再顺势一脚蹬在夏仲胸膛。 老者心道:“这小子所会武技不多,但门门精深,确实不凡。我适才出手救下秋霜,已是折损面子,此刻再强杀他,不符合魔门行事作风。” 夏仲道:“我来会你!”便挺剑要杀来,老者道:“夏仲,回来。”夏仲讪讪收剑,回至老者身旁,将秋霜扶起。 秋霜一手甩开夏仲搀扶,冷眼斜睨,轻“哼”一声。夏仲尴尬一笑,适才他见师姐率先发觉林尘,心有不服,便心道:“我若现在出手,帮师姐拿下此子,此局考验定算师姐胜。我且藏在暗处,让二人纠缠,待此子逃跑,我再拦截击杀。” 于是便有秋霜与林尘独斗,险些被杀一幕。秋霜道:“师尊,何不杀他?”老者道:“我音魔门杀人只杀一次,我适才出手救你,现在又叫我去杀他,岂不损我名声?” 武宗强者,有一“宗”字,自诩为一代宗师,行事作风,自也有意无意维持那宗师风范。 林尘心却知道,此话全是放屁,但这老者实力强劲,他唯有“朔阳刀”能威胁到对方,若真要相拼,他只能且战且退,再寻其他活路。 事在人为,纵使危险,但若冷静应对,利用林间环境,活路却也并非全无。不等林尘开口,老者笑道:“少侠,我师徒三人适才多有冒犯,还望见谅。” 林尘道:“三位实力高强,只怕无需我来见谅。”老者说道:“少侠可有同行之人?”林尘道:“自是有,我随同宗门同行,来绝断山脉寻觅机缘。” 老者冷笑,心道:“好个狡猾小子,拳法、腿法,均无宗门痕迹,想诓骗我放你离去?”说道:“少侠,你我相遇是缘,绝断山脉危险重重,独行甚是危险,就好似刚才,我师徒三人出手,本意不过是担心奸人伏击,绝无加害之意。” 老者说道:“既然相遇,也算不打不相识,不如同行如何?”林尘拒绝道:“不了,我要出山,你却要进山,我等道不同,不相为谋。” 说罢转身便走,老者轻轻一跃,跳到林尘身后,一手按住其肩膀,五指微微用力,这般压迫下,林尘竟连腿都难抬。 林尘眼中厉色一闪,如此距离,若用上朔阳刀,怕不是两伤,便是两死。老者笑道:“少侠真不考虑?”林尘心道:“此贼决意带我,怕是想留我小命在后面杀。为今之计,我只能假意顺从,再寻其他机会。”点头道:“既如此,我与你们同行。” 老者这才松手,“哈哈哈,走罢。”带着林尘,与秋霜、夏仲会合。 秋霜、夏仲不知师傅用意,但不敢违背,只能与林尘同行。秋霜适才比斗落入下风,更险些身死,对待林尘自然百不顺眼。 她冷眼扫过,骂道:“泥腿子。”林尘轻蔑一笑,不去反驳。却让秋霜大感愤怒,察觉到蔑视之意,“你瞧不上我?”林尘道:“令师实力高强,我羡慕你呢。” 夏仲道:“师姐,莫与他置气,犯不上。”秋霜甩手走在前头,觉得夏仲全在说风凉话,恼极了二人。 老者静静看着,也不作答。就这般,林尘被迫跟随音魔门三人,又朝绝断山脉深处行去。 当日夜里,四人生火做饭,老者朝夏仲使一眼色,夏仲心知肚明,在烧汤时偷偷加入些许粉尘。林尘全然瞧见,却不动声色。 四人围坐一起,老者笑道:“小友的拳脚,实让我大开眼界,小小年纪有此成就,实是不易啊。” 林尘道:“瞎练罢了。”夏仲舀一碗热汤递来道:“林兄弟,这乃我音魔门的壮体汤,你且尝尝,对你修行有益。” “哦?”林尘大奇,却不伸手去接。老者见后,心道:“这小子好生警惕,可惜实力不够,全是枉然。” 秋霜虽是女子,但鲁莽易怒,不如夏仲心思细腻,夏仲偷偷下毒,她也没有觉察,此刻见他主动献殷勤,只觉得自己这师弟,是存心在恶心自己。 她说道:“师弟,这壮体汤,实乃本门不传之秘,没得师傅同意,你贸然给外人喝汤,乃是违规之举!”夏仲看向老者。老者笑呵呵道:“林尘小友才华横溢,老夫有收徒之心,他若愿意拜入我门下,却也是件美事。这壮体汤他喝也无碍,无碍。” 秋霜冷哼一声,狠狠瞪林尘一眼。林尘接过汤,感激道:“多谢…”夏仲道:“叫师尊步老便好。” 秋霜、夏仲二人的师尊,名为步三心,相比真名,他诨号显然更为响亮。只是此刻提起,无异于对牛弹琴呢。而夏仲深知师尊心意,故让林尘称其为“步老”。 林尘道:“多谢步老美意,只是晚辈已有门派,不便转投他门。”步三心道:“无妨,无妨。”林尘见躲他不过,手持热汤,心道:“此汤有毒,但应该不致死,我先行服下,麻痹他们,再慢慢观想磨盘化解!” 便一口吞服而下,待将汤喝得干净,步三心、夏仲均是想道:“此子以服‘三心散’,只需师尊发出魔音,便会立时全身颤栗,再无反抗之意,并且任由差遣。” 夏仲心又道:“要论杀人不见血,我还需向师尊学习,此子无门无派,留在身边,总会有用。” 步三心抚须而笑,口中微张,发出人耳难以辨别的奇音。此乃“魔音千幻”练至第三层,才具备的能力。 林尘听觉敏锐,隐约能听到这股奇音,否则连毒发缘由都不知道。他顿时浑身肌肉、筋骨抽痛,好似千万蚂蚁噬咬。林尘历经数次双修,筋骨、肌肉早已打磨得十分坚韧,这感受他其实可强行忍下,但此刻却偏不忍耐,抱着腹部满地打滚。 步三心见药效起用,便停了魔音,解释道:“小友,此乃壮体汤起了效用,你且试试筋骨是否强了些许?” 下药是真,但壮体汤也是真。林尘起身打拳,果真发觉奇效,心道:“你个老鸟,还想骗我。”感激道:“多谢步老相赠,晚辈感激不尽。” 步三心呵呵直笑,对林尘态度友善。秋霜不知此中玄妙,心中疑惑:“此子险些杀我,师尊为何待他这般好?” 四人同行数日,林尘早已将毒性磨去。步三心、夏仲均知林尘必死,对他便再无戒备,与他交谈甚欢。 甚至林尘请教步三心,步三心也会耐心解答,不介意传他武学。全蒙在鼓里的秋霜百思不得其解,不愿与林尘接触,但也心中觉得,师尊怕是真起了收徒之意。 这日傍晚,林尘、夏仲切磋拳法,步三心、秋霜旁观,两人心思各异,秋霜心道:“这小子日后拜师,与我便是同门,再这般僵持下去,却也不是办法。” 步三心则是觉得,先诓骗住林尘,日后用他,才能顺手。 第64章 萧小虎,武王墓 绝断山脉辽阔无边,越是朝里深入,便越是幽深。有时走到沟壑处,连阳光都照射不入,白天、黑夜无甚差别。 更有杂多猛兽、奇兽、奇草…可谓大开眼界。林尘被迫跟随步三心、秋霜、夏仲三师徒同行,每日一碗壮体汤,着实进步不少。 筋骨越发坚韧,切身体会下,林尘才知宗门弟子,单以体质而论,就远胜过寻常人了。 青宁郡有帮派、有武馆,就是无宗门,唯一与宗门势力有联系的,便是含春楼。凡“宗门”之流,皆不简单。 林尘乘机讨教武学,他深知这步三心留下自己,定是等日后利用,在此之前,步三心不必对自己藏私。 但步三心颇为谨慎,凡涉及“音魔门”武学,一概不传。但若不在“音魔门”范畴,他大方指点,却也无碍。 好以秋霜曾施展过的“决春刀”,此刀讲究大开大合,唯用锋利厚重刀具,才可发挥实力,但若由刀法演变为拳法,腿法,却也是种奇妙运用。 步三心就打过一套,颇使精妙,一开一合间,尽显宗师风范。林尘虽不会此刀法,却也默默吸纳。 如此同行三日,四人穿过一条两山狭道,渡过一条蜿蜒大江,这天夜里,刚要歇息,便听得远处有兵刃相交之音。 四人隐蔽身形,朝争斗方向摸索而去。隐约看见两方人马争斗,刀枪棍棒结实招呼。两方人马拼斗你死我活。 一派身穿赤衣,一派身穿粗布麻衣。正死斗间,其中两人拼杀,尤是惹眼。 但见那二人中,一人为白发老者,一人为中年壮汉,你一拳,我一腿,看似平常过招拆招,实则每一毫一里,均大显门道。 林尘见那白发老者,袖子轻轻一拂,地上的杂枝碎叶,一并凭空断裂。那中年壮汉轻轻一擦,碗口粗的树木,便骤然倒塌。 步三心道:“晦气,偏在此处,遇到这两老鬼。”秋霜道:“师傅,怎生是好?”步三心道:“绕开,绕开。” 正说间,那白发老者怒道:“步老鬼,想跑?”怒而一跳,登时落在四人身后,一手搭在步三心肩膀。 林尘好是心惊:“这老者距离此地,至少有三四丈距离,他竟一个横跳,便来到身后,好高深的轻功。” 白发老者扣住步三心肩膀后,顺手一掌拍向最近的夏仲。“砰”一闷响,夏仲登时飞了出去,生死不知。 步三心大怒,“喝!”“叱!”连发两声,便见白发老者口鼻出血,受伤不轻。步三心“魔音千幻”,实已修行至极深境界,有意控制方向。但纵使如此,林尘、秋霜,也均是受得波及,口鼻流血,几乎昏厥。 那先前与白发老者交手的中年壮汉,嘿嘿一笑,道:“好个哭音老鬼,看招!”便也是跃来,与步三心过招数回。 林尘找准间隙,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快步朝一侧奔去。全力而跑,林尘速度已不算慢,与青宁郡的年轻俊杰相比,仅是稍而次之。可若与宗门子弟,便远远不如。 秋霜追来,冷道:“混小子,枉费师尊这般看重你,师尊受困,你竟想趁机逃跑!好不要脸!”一手伸来,要抓林尘后领。 林尘道:“秋霜师姐,你我武功寻常,留在原地徒增麻烦,帮不到步老,反而害他。” 秋霜心道:“你怕是自个怕死,哼,我岂会信你?待我抓你回去,向师尊揭发你,看你还能否继续得意。”说道:“哼,去与师尊说罢!” 她伸手抓来,五指内扣,好似虎爪,出爪时便隐有虎啸之音,骨骼筋膜噼里啪啦骤响。可见威力不凡。 林尘凝重:“我先时胜她,有取巧手段,此刻真实较量,怕是再难轻易取身,且此地危险,再多待一秒,便多危险几分,这秋霜不似聪明人,且再骗他一骗!” 急道:“师姐!且慢!” 秋霜道:“你叫我慢,我便慢?看爪!”爪再次飞来,要扣住林尘右腿。林尘边是招架,边是道:“师姐,我本不愿瞒你,但此刻形势危急,我不得不说了,还望你莫要乱传,事关父亲…威信。” “父亲?”秋霜心一咯噔,想道:“他适才提及‘父亲’二字,我定未听错。难道…”林尘深吸口气,道:“师姐,我其实是……” 秋霜心道:“若这人当真是师尊私生子,我若知道,怕难免少不了责罚。且…我适才出手抓拿,实也是冲动所致。师尊大战,我二人远离战场,才是明智之举。再加上今日师尊待他极好,日后若真成师徒…” 想及此处,秋霜歉道:“师弟,适才师姐心急,多有冒犯还望勿怪。你的秘密,便不必说了。” 林尘心道:“果不出我所料,此女鲁莽易怒,少智少谋,不足为虑。”说道:“师姐古道热肠,率性而为,师弟绝不怪罪。” 秋霜大喜,“师弟,你这般想便好。”这时,两人已脱离战场。林尘觉不稳妥,还想再走远些,便诓骗秋霜,诱导其一同离去。 秋霜心疑:“师弟急着要走?”但又强自压下,两人渐行渐远,那兵戈相砰之音,已经再听不见。 林尘朝西北向望去,数日来,他一路被迫深入,一直默默计量方位,以求脱困后,不至胡乱跑动,迷了方向。 他无心理会众人纷争,只想尽快逃出绝断山脉。但又见秋霜死死紧跟,轻功远胜自己,着实棘手至极。 他见暂无办法,心道:“越急越乱,我既甩不开她,便试试套她消息。”说道:“师姐,你们来此山脉做甚?危险得很?” 秋霜不去多想,只道:“自是为了武王墓。” 林尘又是询问,秋霜一一答来。原来音魔门、虎爪门、七链门、吞水门、洪棋门…等附近的四大门派,收到武王墓消息,特来找寻。 适才对战的,正是虎爪门与洪棋门。白发老者名丰盐,为虎爪门长老,中年壮汉名易虎,为洪棋门长老。 丰盐与步三心有私怨,即便相隔数里,也总能第一时间发觉。 秋霜道:“此地战事频起,武王墓或便在附近。” 林尘则心道:“此物再宝贵,怕也与我无缘,我逃命要紧,需想想一办法,甩开这秋霜。”左右环顾,便又见一方人马走来。 来人皆穿黑色玄衫,印有波浪纹路,约莫四余人,高、矮、胖、瘦身材不等,江湖上大有名号,齐称为:玄黑四子。 这四人样貌年前,不过三十余岁,是听闻比斗声响,迎面走来。秋霜迎向前去,喊道:“四哥,师尊受困,速去救援!” 玄黑老四眉一皱,“我四人听打斗声而来,不曾想竟有此事,哥几,且随我去助阵!” 四人急奔而去,彼此气机隐约相衬,极是不凡。林尘大感此地复杂,片刻不敢多留,打算寻一借口开溜。 那料又走半程,又见一地,尸横遍野,死伤者无数。林尘本欲直接绕道,不料秋霜经上前查探,见死者伤势,均是“胸口血肉模糊”,看出门派招式,出自虎爪门的碎心手。 秋霜低声道:“师弟,我等快快走罢,这里还有虎爪门的人,咱们音魔门,与虎爪门有仇,若被他人瞧见,定饶不得我们。” 林尘实已早动身逃跑,特意压低声音,本若无意外,偷偷逃离,也无多少风险。偏偏秋霜一边说话,一边追来,且轻功极佳。 刹那间,便暴露了林尘所在,林尘心中不安,脚下加快步伐,哪愿意理会门派间恩恩怨怨,只求保有小命。 却行不过三里,穿过一杂草时,身侧忽探出计手爪,直印向林尘胸口。林尘忙抬双拳,与手爪相抵。这当口,只听“砰”一闷哼,拳爪相碰,两股气劲彼此抵消,两人正焦灼时,谁也难以收手。 林尘道:“师姐,刺他!”林尘称呼秋霜为“师姐”,这声催促果真起效,秋霜急抽长剑,挺剑刺去。便听一声惨叫,杂草中流出鲜血。 林尘气劲鼓动,全力倾泻,又听一声闷响,藏在杂草中偷袭的虎爪门弟子,倒飞出去,倒地不起,彻底没了气息。 这些宗门弟子,当真均是不弱。两人修为相当,但论全身气劲,竟好似对方优胜半筹。林尘不免心一黯淡,觉得自己或小瞧天下英雄。 然林尘这番对比,却存极大偏颇,武者实力,不可单以境界而论。还需综合武技、经验等等诸多方面。 林尘虽是武师八重,但晋升太快,纵使天赋异禀。然若遇到停留在武师一境,十几二十年,修习十数种武技,并且研究至深之人。必然会处处受制,想要取胜,更看应变能力。 两人解决一人,便听远处隐约脚步声频频响起,虎爪门弟子包围而来。 五门中,就属虎爪门,谴派弟子最多,音魔门只来三人,是最少。本意是,音魔门弟子,最尚丛林作战。来得多了,反成累赘。且步三心的魔音千幻,波及极广,难免误伤弟子。导致只来三人。 哪里料到,人算不如天算,半途遇上其他门派。 忽一高大青年,自一侧逃出,拦住林尘、秋霜两人去路。 那高大青年道:“莫再跑了,跑不掉的。” 秋霜身子一软,无了反抗意识。林尘皱眉,只道时运不济,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林尘低声问道:“师姐,何必如此颓废,我二人杀出条血路来。”心中却道:“先骗她杀敌,我有朔阳刀,看准时机,跑路逃命大有可能。” 秋霜哀道:“师弟,无用的,此人名为萧小虎,是虎爪门天骄,我们跑不了的。” 萧小虎笑道:“算你识相!”一步跨出,便点了秋霜大穴,旋即朝林尘走来。 林尘后退半步,强自冷静下来,秋霜道:“他是我师弟,莫要杀他。”萧小虎一计狂奔,点中林尘大穴,问道:“你音魔门,何时收一师弟了?” 林尘沉默不语,暗暗心中思忖,如今形势,他若强行逃跑,定会被轻功追上。不如假意受擒,好再寻时机。 秋霜不去回答。萧小虎哈哈一笑:“擒下你二人,便是弄不死那哭音老鬼,也定恶心死他。” 萧小虎道:“给我带上,去武王墓!” 秋霜心神一震:“各大门派打生打死,不曾想这萧小虎,竟先众人一步,寻到了武王墓!可我如今受擒,半点气力也用不出来,无可奈何。当真憋屈死了!” 第65章 入武王墓,险中求生,朔阳显 林尘、秋霜均被点中大穴,全身酥软,半点气劲也用不上。萧小虎又命弟子,取来虎筋绳,将二人捆个结实。 虎筋绳足有两指粗细,是多条虎筋,相互盘结,再以特殊药水浸泡而成。一旦捆上,多是无计可施。林尘试着挣扎,稍一用力,便觉一绳身中传来一股巨力,缠得骨骼咔咔响动,生疼不已。 萧小虎奇道:“你这师弟,是愣头青不成?”秋霜叹道:“师弟,莫再挣扎了,仅凭你我,是决计解不开的。你我如今身死不由自己,全在那萧小虎手中,唉…” 说完深深一叹,竟自抽泣起来。她哪料得到半途遇此变故,夏仲中虎爪门丰盐一掌,生死尚且不知,如今自己又被人擒拿,生机渺茫。 夜色下,虎爪门停下歇息。萧小虎与门下弟子暗中交谈。 尽管压低声音,却仍被林尘听见,这才知悉今日剧变,究竟是何缘由。 虎爪门来了两派,一派由白发老者丰盐带领,一派由萧小虎带领。分别名为“虎派”、“爪派”。 丰盐带领的虎派在明,与各大势力挑拨,骚乱,挑起战斗。萧小虎的“爪派”在暗,暗中找寻武王墓穴。 白日虎派挑起与洪棋门大战,后又牵扯音魔门。萧小虎一派藏在暗处,碰巧遇见林尘、秋霜两位“音魔门”之人,便顺手擒下,好带入墓中。 日后若遇到步三心,也可以此牵制,手中多一张底牌。 林尘心道:“这武王墓竟引得这般激烈争抢,偏偏与我撞到一块去。真是时运不济。”却不抱怨,只沉下心去,观想黑白磨盘,借助那盘磨之力,解开身上大穴。 萧小虎修为乃武师九重,看似不高,实则极为厉害。他施以点穴的指法,名为“瘫虎指”,炼至第三层,可使指力透入肌理之间,可瞬息让猛虎瘫痪。 秋霜同是武师九重,也同是厉害弟子,但遇到萧小虎,却是半点不敢反抗,直接瘫软认命,便可知萧小虎实力骇人。 林尘暗自心中比量:“我清风腿、正平拳,均第三层,正平拳更登峰造极。可若与萧小虎单打独斗,胜他概率怕是极低,除非…用上朔阳刀。” 火堆旁。 秋霜心灰意冷,道:“师弟,我二人处境,怕是难以善了了。”林尘道:“师姐,兴许师尊来救我们呢?”秋霜哀道:“怕是难了。” 秋霜生得不差,两人又同陷险境,不免生出同病相怜,互相取暖的依赖。秋霜靠近林尘,实也是心中不安的表现。 林尘大穴渐开,身上的虎筋绳,可用朔阳刀斩断,脱困自不用担忧,心神也稍稍安定。这一程颠沛流离,实在是凶中藏险,险中藏凶,不知何时是头。 但修行,便是如此。 “师姐,船到桥头自然直,莫去想太多。”林尘随后安慰。却也是念及,一开始秋霜担心萧小虎对林尘下杀手,脱口而出的那句“他是我师弟,莫要杀他。” 秋霜一愣,见林尘这般淡定,心也莫名一定,心中暗道:“我与他共落险境,倒也算同病相怜。相比夏仲小人做派,我倒更喜这名师弟。先前我虽要杀他,他也要杀我,却是出自师尊命令。” 秋霜羞赧道:“师弟,若能得救,我们…和好罢,先前要杀你,也是师命所指。”秋霜若在此刻,再多想一层,便可拆穿林尘有意引导的谎言。 只是她身处险境,身边仅有林尘一人,又怎愿意起疑心呢。这刹那间,若将相处多年的师弟夏仲,与刚同行数日的林尘相比。秋霜定更信林尘,而非夏仲。 林尘笑道:“自然,师姐,今日局面实也是我害的,你不怪我反与我和好,我该谢你才是。” 秋霜闻言,又转头看向林尘,忽心漏慢拍,心中道:“师弟分明长得俊俏,我怎现在才发现?” 她见那少年人,虽头发凌乱,脸有污泥,但五官、面庞均无可挑剔,尤是那双眼睛,好似二月桃花,开得正艳,迷离深邃。 此刻身处险境,却从容淡定,又藏几分洒脱笑意,霎是迷人。 秋霜柔声道:“别这么说,是师姐鲁莽,师弟你聪明,日后师姐全听你的。”林尘点了点头,经此一谈,纵使日后两人立场不同,林尘也会手下留情。 …… 翌日。 虎爪门众人起身,左右各一人,分别架着林尘、秋霜肩膀前行,林尘只觉左右双肩,隐约疼痛,虎爪门专练“指功”“爪功”,门下弟子十指坚如玄铁,所蕴含的气劲,甚至比寻常武者一臂、一腿都雄浑得多。 秋霜左右晃肩,见甩不开来,苦闷得咬紧牙齿,蹙紧眉头,她不是林尘,此时此刻是真无计可施,心中彷徨忐忑。 便似砧板鱼肉,任人宰割,憋屈至极。 经半日潜行,来到一山岭之间。 萧小虎命人填充炸药,要炸某处,林尘心道:“点燃炸药,定有极大声响,届时我偷偷用朔阳刀,斩断身上绳索。” 如他所料,虎爪门众人点燃引线,众人齐齐堵住耳朵。林尘集中注意,待那爆炸声响起刹那,悄悄斩出一记朔阳刀。 虎筋绳应声而断,留有灼痕,林尘虽已脱困,但却不敢有所动作,双手依旧负后,保持受缚姿势。虎筋绳本便粗大漆黑,那灼烧断裂痕迹极细,故也无人发觉。 烟尘散去,见山岭岩石脱落,多了道狭窄缝隙,萧小虎抓来秋霜,道:“用你魔音千幻探探,若是有用,我未必不可,放你二人一条生路。” 秋霜心道:“只能如他意了,说不定他真会放我与师弟。”,心中依稀,重重点头。萧小虎手指一点,便解了秋霜穴道。 秋霜气劲恢复,但不敢反抗,身上还缠着虎筋绳,她提气一声轻“喝”,听得狭窄通道中荡回回音。 她说道:“里面确有墓穴。当真奇了,此地这等隐秘,你虎爪门是如何寻到此处的?” 萧小虎不答,只对门下弟子道:“快快准备进去,等其他门派循声围来,定要再生变故。” 说罢顺道又点秋霜大穴。 在入墓穴前,萧小虎为求保险,集结一众弟子,郑重交托注意事项,提前立好规矩。 墓穴自来机关多,稍有不慎,便可夺人性命,杀人无形。尤其是萧小虎一派人多,在外头时,人多自是优势,可若入了墓穴,管理不当,人多反倒坏事,是半点马虎不得。 至于林尘、秋霜二人,则是丢在一旁,无人注意。 虎筋绳加之“瘫虎指”点穴,便是武宗也可困住,也不怕两人逃脱。 秋霜一阵颓然。 林尘见监管稍松,便走近低声问道:“师姐,你说的可是为真?” 秋霜道:“萧小虎狠辣异常,师姐不敢说假,只求他能饶你我一线生机。”秋霜迟疑道:“师弟,你莫怕,他答应放你我生路,应该…不会食言。” 林尘心道:“这秋霜身处步三心门下,怎这般天真?也是,先前受制步三心时,步三心、夏仲下毒害我,她却也不知,真认为步三心欲收我为徒。” 林尘道:“师姐,只怕你我必死,萧小虎定不放你我。”秋霜脸上一白:“怎会如此,他分明答应我了。”林尘道:“他骗你呢。”秋霜心乱如麻,只能依靠林尘,问道:“师弟,你有何办法?师姐听你安排。” 林尘道:“为今之计,只有借墓穴逃生,师姐,可知墓穴结构?”林尘猜测,秋霜所处的音魔门,既可依声寻人,定也能通过回音,猜测空室构造。 秋霜道:“我道行浅,魔音千幻仅练就第二层,但也能隐约猜到一二。师弟,你想问什么?”林尘问道:“穿过窄道后,可有空室?” 秋霜点头,悄悄告诉林尘,她所知的情况。萧小虎炸出的窄道,约莫长三丈,宽只可通行一人。穿过窄道后,便是数间空室。 林尘问道:“师姐,这是武王墓,为何偏偏有此一条窄道?”秋霜推测道:“定是修筑墓穴的匠人所留,我实也不知,他们如何寻到这处‘偏门’。” 林尘了然,心下已有主意。两人正自交谈着,萧小虎喊道:“将那两人带来,走在前头。” 两人被带到窄道前。萧小虎冷笑问道:“你二人谁先进去?”秋霜俏脸一白,愤恨道:“你说要给我二人活路,我与师弟身受束缚,如此进入墓穴,与送死何异?” 萧小虎冷笑道:“若走出去了,自有活路。若走不出去,也不是我杀的,如何能怨我?” “你!”秋霜气急。但被萧小虎用力一瞪,便立马蔫了下去,再不敢多言。 萧小虎有一绰号,名为“病虎”,天生一双虎眸,曾以眼力瞪死一头病虎,因此而得名。更将“虎心手”练至第四层,惊艳数大门派。秋霜自问不是对手。 林尘心道:“怕是走出去了,萧小虎也定不饶我。”他说道:“师姐,你走前头,我紧随其后,死在机关手中,也好过成为他等掌下亡魂,不得瞑目!” 秋霜双目湿润,见再无办法,心中凄然,但一想到有师弟为伴,黄泉路上自不孤独,又生出几分宽慰。心中只觉得后悔,先前待着师弟太过刻薄,若是重来,何至闹到这种地步,道:“好吧,师弟,你我命苦,也只能如此了。”想擦拭眼泪,双手却捆在身后,动弹不得,只能任由泪水划过。 秋霜踏步入窄道,那通道极窄,只容一人通行。林尘紧随其后,迈入窄道当中,闻到发霉气味,心中想道:“世事难料,我阴差阳错,也进来了武王墓。” 秋霜走得极慢,纵使知道难逃一死,但总归想多活一阵。 正要走下窄道,林尘忽道:“快跑!”秋霜虽不明所以,但仍立刻提速,林尘紧随其后。 虎爪门众人距离两人,本便预留一丈之远,方便应对机关、突发情形。见两人突然加速,便也不想太多,喝一声:“那里跑!追上去。” 林尘冷笑一声,手中朔阳刀顷刻甩出。那灼热光芒,瞬间填满窄道,只听数声惨叫声迭起,四五名虎爪门弟子,被拦腰斩断,血水喷溅,十分骇人。 “师弟…你!”秋霜大惊,随后大喜。 两人穿过窄道,落入空室当中,其他虎爪门弟子,则一一顺着窄道逃走,不敢冒进半步。 第66章 被迫入墓穴,窄道求生机 林尘那记“朔阳刀”,横穿四五人躯体,威力才渐淡下。林尘寻思,若非这窄道有轻微弧度,而他的朔阳刀却是直线飞去,否则定不至只伤四五人,实在可惜。 这一惊变,萧小虎也大觉惊恐,狼狈窜出窄道,悚然道:“机关?还未入墓,便先遇机关?”先前窄道漆黑,长且狭窄,萧小虎又并非紧跟林尘身后,自不知发生何事。 可换而言之,若他紧跟在林尘身后,此时此刻,怕也命丧窄道了。他问门下弟子,一时均答不上来。 只一人恍惚间道:“我瞧见…那道异光,好似是那音魔门发出的。”萧小虎踌躇不定,自不敢轻易向前。 远处传来脚步杂音,萧小虎偏头望去,便见一队人朝此行来。 洪棋门易虎人未至,声已先到,笑道:“哈哈哈,好个虎爪门,玩阴的被老子逮到!” 易虎口中的“阴”,自是虎爪门分阴阳两派,明面到处搞事,背地偷寻墓口。萧小虎面色难堪,心道:“这易虎怎的来了?他一来反而是我,处境堪忧,极为不妙。” 易虎道:“此地定是入口,好啊,我再晚来半步,定叫你等宵小给尽数封了。”说罢,便带领身后众人,齐齐围了上来。 萧小虎问道,“丰盐呢?”,易虎实力高强,本该是由虎爪门丰盐,负责时时牵制。此刻见易虎走来,却不见丰盐身影,实是一大失职。 易虎道:“哼,打着打着,便自散了。”易虎瞥萧小虎一眼,心道:“这萧小子天赋不错,若在此地杀他,定能大挫虎爪门锐气。但…萧大虎着实狠辣,我颇是忌惮,若是杀来,我能否保命都不是定数。” 正踌躇间,萧小虎后退一步,道:“前辈,你且进去,墓内见到宝物,我萧小虎不与你争便是,不必起争端。” 易虎眼睛一转,顺台阶而下,冷哼一声大袖一甩,跨步走入窄道。 另一头空室内,林尘听得清晰,只暗道一声福不单至,祸不单行,如今局面着实麻烦。 秋霜焦急道:“师弟,现在可怎生是好?那易虎与音魔门,虽无多大仇恨,但好不易逃脱升天,又落他手,实在…实在…”眼泪潸然落下,大感命运坎坷。 林尘道:“师姐莫急。”他尚可动用一记朔阳刀,但定要慎之又慎。他朝窄道望去,见易虎艺高人胆大,走在最前方,身后洪棋帮众人,举着火把跟随。 易虎见地上残肢,不等出言提醒身后弟子,便率先听洪棋帮弟子大喊道:“不好!萧小虎跑了!” 易虎大怒,“好个混蛋,此地显然有诡,他诱骗我进来,存心害我!”转身道:“走!找萧小虎去!” 易虎心道:“萧小虎啊萧小虎,你这般作为,辱我名声,逼我杀你。”眼中带煞,武宗修为隐而不发,但周遭弟子均已如鲠在喉,如坐针毡,如芒在背。 林尘微松口气,只期盼易虎走得远远的,再不回来。却不料易虎听得细微呼吸,忽然止步,心生迟疑:“不对!窄道后有人,此人能过得,说明此道可行。”当下再度转身,小心翼翼,朝窄道深处行去。 易虎自诩不凡,以他修为功夫,只需不太大意,便是有万箭齐齐射来,他也可先一步,抽身离去,规避危险。 窄道不过三丈长,又走几步,已然靠近尽头,林尘再难忍耐,一记朔阳刀斩出。秋霜心惊道:“就是这招!先前我行在前头,没能看清,现在却看得清晰。好恐怖的能力!” 突来变故,易虎也吓自一跳,匆忙躲闪,但窄道狭窄,便给他再高深轻功,也避之不及。易虎惊怒不已,抽步后跳,更后手一抓,拎着数名弟子,朝朔阳刀丢去,但仍被朔阳刀追上。 “噗嗤”一声,易虎右臂一断,伤口瞬间被灼烧焦黑,飘出碳烤味道。但武宗强者果真不俗。林尘借住狭窄通道,又是突然袭击,重重因素结合,竟仍未能一举击杀。 易虎痛苦难忍,哀嚎惨叫。洪棋门弟子将他抬出窄道,施加救治,包扎伤口。易虎冷冷盯着窄道:“我记住你了,我记住你了!” 适才那记刀光,将窄道照得亮堂,他借此看清一人脸庞,眼神透出无穷恨意。 易虎右手自大臂处断裂,灼烧伤还在蔓延,极为狰狞恐怖。易虎运“气”疗伤,但头顶、腋下、足底等处,均冒出蒸腾白气。 整个人大汗淋漓,好似刚从水中捞出,易虎觉得极热,压不下的热,“把我丢入冰水!”他咬牙切齿说道。 朔阳刀斩他右臂,再让他阴阳失衡,灼热难耐,这伤势可绝非轻易修复。洪棋门众人急去找水浇淋。 却在这时,先前逃离的萧小虎一行,忽然折返,哈哈笑道:“易前辈,别来无恙,不曾想你这名宗师,也有落在我手一日!” 说罢,极步上前,右手使出“瘫虎指”一式:只手取虎,易虎强自战起,运以体内之气,大吼一声,竟宛若喷出火来,空气随之焦灼。 萧小虎惊压,“这是何武技?这易虎虽断臂,但仍是武宗,我且不必急于一时,还是先行撤退。”便收了招式,准备逃遁。 他武技修为,实也到了随意而发,随意而止的高深境地。说收便收,无半点拘泥,然还是小巧易虎。 易虎身子一晃,已来到萧小虎跟前,一掌拍来,印在萧小虎左肩,萧小虎也急忙出掌,拍在易虎腹部。 两方各退十余步,口吐鲜血,气息萎靡不振。已各生退意,不敢再战。 林尘隐约听得打斗痕迹,但哪敢停留,只带着秋霜,自别处空室离去,再不知外界情况。 秋霜松一口气,虽身处大墓,仍不算安全,但总不至受制于人,生死全在他人一念之间,心中欢喜,连叫道:“师弟,师弟。” 却听林尘不去理她,只四顾赶路,秋霜心道:“臭师弟,怎么不理人。”但也紧随其后。 眼下危机暂除,但威胁尚在,林尘实抽不出心神理会。秋霜思想简单,与她多说也是无益,林尘思衬道:“以我如今能力,一日三发朔阳刀,便已是极限。适才的窄道,定是造墓匠人预留出口,四处机关应该不多。若不快快离去,再被追上,定是当场毙命了。” 用出三计朔阳刀后,林尘实觉身体虚弱,步子虚浮,好似心被挖空一块,这种损耗,外物无法补足,唯有林尘自己,通过适当休息恢复。 穿过数座石势,林尘这才缓下步伐,大口喘息,墓穴机关重重,错综复杂,他料想在此地停下,总不至被轻易寻到。 秋霜也渐适应黑暗,听林尘呼吸急促,是体虚征兆,心道:“我真笨,师弟天赋异禀,但用出那记杀招,绝不可能毫不费力,他定虚弱急了。”想到此,一时心急如焚,跺脚踱步,偏生想不出办法。 她想伸手为其擦汗,但上半身尚被虎筋绳捆着,动弹不得,半点用处派不上。这一惊一喜又一急之间,泪水已然蓄在眼眶。 林尘缓上气,道:“师姐,我已无碍,莫要担心。”他靠墙坐下。秋霜坐在身侧,道:“我担心死了。” 秋霜道:“师弟,你消耗过大,你解开师姐,师姐护着你。”秋霜傲然道:“这种石势,是我音魔门地盘,师姐虽学艺不精,但避开机关,却也无多困难。” 林尘则眼珠一转,看向别处,想道:“防人之心不可无,秋霜尽管单纯,但还是不解开为妙。且她性格鲁莽,若再惹祸事,怕万劫不复。”便道:“好!师姐,我尝试为你解开。” 秋霜挪来手腕,林尘伸手去解。 虎爪门的虎筋绳,专用以捆擒高手,擒捆手法,更是有专门研究,此刻捆在秋霜身上的,名为“捆虎式”,便是力大如虎,一经捆上,也再难解脱。 林尘见那黑绳,顺延经络、肌肉走势、关节而走,陷入肉里,着实骇人。他先前也被擒住,也是这般捆法,若非有朔阳刀斩断,也无半点反抗余地。 尤是手腕处,限制最多,林尘本意是假意解绳,随后假装解不开,敷衍过去,却那知真解不得开。 秋霜俏脸极红,反而安慰道:“师弟,忘记提醒你了,这擒捆手法,涉及一虎爪门武技,你不会那门武技,是解不得开的。” 秋霜道:“师弟,你可否再用一计那刀光,斩断那绳索,师姐被捆得好生难受。” 林尘苦笑道:“师姐,那刀光我也是浅显涉猎,用出怕误伤你,师姐千金之躯,我决不愿如此。” 秋霜本还有所失望,但听“千金之躯”四字,心却转而一喜,觉得师弟看重她,是为她着想,道:“既如此,也罢,师弟你听我指点,解开我身上穴道,这绳索不解也罢,师姐用‘魔音千幻’助你。” 秋霜不由畅想,若机缘巧合,被自己与师弟寻到机缘,回去定有一份嘉奖,又见石势冰冷,只她与林尘二人,闻到对方气味,不知杂思涌来。 心中奇怪道:“师弟俊俏也罢,为何汗味也是香的。”禁不住心生依恋。 第67章 万全功,四子心生歹意 林尘在秋霜右肩、后背、后脑各一点,此为“瘫虎指”解穴手法,由秋霜指点林尘施行,“点穴”“解穴”实非林尘强项,常差之毫厘,便不起效果,但好在林尘天资非凡,多尝试几次,便可抓拿要领。 半个时辰后,秋霜气力恢复,除却上身被捆外,与全盛时期无异。 至此秋霜才心稍定,道:“师弟,你救我一命,师姐好生感激。”林尘道:“不必言谢。” 秋霜心道:“师弟心胸宽广,我真后悔先前鲁莽,给师弟印象不佳。也罢,日后若能出去,我再好好待他补偿。” 想及此处,不由得畅想日后,与林尘一同练武,一起舞剑,共同研究武道。又见四下漆黑,危机重重,幻想与现实截然相反。 竟也不再妄求财宝、机缘,只祈祷两人能平安离去。两人在墓中穿行,只想寻一绝对安全之地,好安顿休息。 没半个时辰,来到一处暗室,林尘让秋霜用“魔音千幻”探探四周环境。总见无人打扰后,这才终于彻底放下心来。林尘告诉秋霜,自己太过困倦,需要休息数个时辰,让秋霜留意四周。 秋霜自是欣然接受,她行动不便,但“魔音千幻”主练肺气,只需口鼻畅通,气劲流通,便可用出。 只是秋霜功力未深,一“喝”一“叱”之间,总会有所停顿换气。在与人对招时,“魔音千幻”往往只能用出一次,若不能立时取胜,之后对决中,这门武技用处便再不大了。 两人初次见面,秋霜便是因此败下阵来,先前每每想起,心底不住觉得羞愧,竟败给一无名小辈,对林尘的不悦,多是由此而来。 但如今回想,感受却截然不同,转而是师弟这般厉害,那怕名声不显,日后定也大放异彩,败给他又怎会丢人?这是不打不相识。 约莫休息一个时辰。秋霜忽面色一变,快步靠近林尘,抬脚欲踢醒林尘,但转念心想:“师弟救我一命,我用脚踢他,着实不妥。”于是俯下身子,用肩头蹭着林尘。 来回数次,林尘恢复意识。他向来谨慎,本只想维持浅睡,但谁知眼睛一闭,便困意上心,越睡越沉,他此刻惊醒,大感不该,问道:“师姐,有情况?” 秋霜道:“师弟,有人来了,咱们快逃。”林尘翻身而起,休息一番精力充沛许多。他拉着秋霜急朝侧门走去。 墓室漆黑,两人离去后不久,远处四人走来。正是先前秋霜、林尘遇到的玄黑四子。此四人来自吞水门,与步三心走得极近,四人联手,可力敌宗师。 但此刻却浑身狼狈,布满刀剑划痕,鲜血淋漓,玄黑老四更是断了一腿,甚是凄惨。玄黑老三道:“应是甩开那老尼姑了,快快歇息一会。” 玄黑老四道:“我断了一腿,终身残废,定不能饶她!”玄黑老大点头:“四弟莫怕,此账决计不平,更不可不算。” 四人一同坐下,交谈之音,传入秋霜耳中。秋霜急拦住林尘,道:“师弟,我们有救啦!是玄黑师叔。” “玄黑师叔?”林尘想起路上,曾遇到过身穿黑袍的四人。当时听秋霜与四人交谈,言行间颇为亲密。 秋霜道:“便是玄黑四子,吞水门的,曾与师尊交情不浅。我俩去寻他,有四人做保,定可无碍!”秋霜不住心想:“死中求生,大祸不死,必有福报,师弟与我命不该绝。” 林尘寻思:“我与秋霜共患难一次,实已无多少恩怨,若将秋霜交给四人,却也是好事。但我与玄黑四子见面后,再提‘离去’,怕是难了。”便想出言坦白,不再欺瞒秋霜,好各分扬镳,不再纷扰。 秋霜足尖点地,脸含娇羞,扭扭捏捏道:“师弟,你我总算安全,师姐好生感激…” 正说间,这边动静,便已传到玄黑四子耳中。见玄黑老大三两步跑来,看清秋霜、林尘二人,顿时松一口气,道:“原来是小秋。你怎的也在此处?” 秋霜喜道:“老大叔,我这一路,可真是险中求生,一时半会也说不尽然。”玄黑老二紧随其后跟来,看到秋霜,奇道:“怪哉,好端端的,小秋你身上怎全是绳索?” 玄黑老二素来好色,此时揶揄一笑,道:“莫非那小子贪恋你美色?小秋,你若受欺负了,尽管寻我,我帮你出气。” 秋霜羞赧不已,“我可不许你诋毁师弟。” 玄黑老三扶着玄黑老四,也循声走来,呵呵笑道:“呦,这便维护上了。妮子,你莫非真有点意思?” 秋霜不知如何作答,心道:“这四位叔叔也真是的,明知女儿家,羞于讲那些事情,偏一提再提,若别处也罢,师弟就在身边,还特意让我下不来台。”想着,她斜睨偷瞄一眼林尘,见林尘面无表情,既无她想看到的样子,也无她不想看到的样子,心中说不上是松一口气,还是觉得失望。 玄黑老四目光复杂,眼神从秋霜、林尘前瞥过。因四下漆黑,秋霜没能看清,但林尘却隐约觉察不对。 林尘心道:“这玄黑老四右腿齐断,好重伤势,究竟何人所伤?我且寻机会离去才是,莫与四人牵扯太深。” 眼下,却也顺应局势,在秋霜介绍下,一一喊了四人真名,行了一番江湖礼仪,秋霜特意嘱托,出门在外,分别叫四人老大叔、老二叔…以此类推即可。轻易不用叫唤真名。 林尘应下,心却道:“往后避而远之,却也叫不到了。”秋霜一心介绍,想着日后接触定不会少,却不知林尘心中所想。 玄黑老大道:“小秋,你二人怎会在此?且你为何身受束缚?瞧瞧,这可难受得紧啊。” 秋霜便将近日遭遇,一一说了,但说到如何脱险时,秋霜手心被轻挠一下,她话音随之一顿。玄黑老四急道:“说得正尽兴,怎不说了?你二人是如何脱险的?” 秋霜心思却早不在此,她觉手心又一轻挠,心中竟生起柔情蜜意,“好个臭师弟,当众调戏我?”但玄黑四子一再催促,秋霜又忽是想道:“师弟天赋绝伦,定是大秘密,我且不与他人说,惹来师弟不喜,我可要伤心了。” 于是一改口风,将林尘朔阳刀之事,通通隐瞒下来,只说稀里糊涂间,便是脱困了。 玄黑四子不多怀疑,一是深知秋霜为人,二是不觉两人真有能力,凭借自己从萧小虎身上逃脱。 只怕背后另有曲折,故秋霜的“稀里糊涂”,反而最为合理。林尘心松一口气,“秋霜若说出实情,定再添变数。” 六人汇合,只能围着坐下,秋霜问询四人伤势,见四人脸色阴沉,颇为可怕,便连忙转移话题,不敢多问。 玄黑四子互相靠近,秋霜、林尘则坐另一侧闲谈。 与玄黑四子汇合,秋霜显然活跃许多,畅谈日后杂事。然林尘却兴致缺缺,总有不好预感。 他修十八载阴阳,直觉感应自来极准,他只怕并非空穴来风。看似与秋霜闲谈,实则偷偷留意玄黑四子。 林尘道:“师姐,你何不叫玄黑四子,为你解去虎筋绳?”秋霜道:“你认为我不想么?这绳缠得我好生疼痛,动又动不得,还出尽丑态,全给师弟你瞧见了。只是玄黑四子有一怪习,要我说,其实是陋习。” 林尘笑道:“什么丑态,师姐你美得很,古人常说,美人千娇百媚,一眉一眼尽皆风情。几道杂绳,可碍不得师姐风情,反而偏生更美,更艳。”心中则自问道:“林尘啊林尘,你不耍点口花花,心中不得劲吗?” 秋霜听后大喜,嗔道:“好啊师弟,你取笑师姐。”林尘道:“绝无此意,有感而发!”秋霜眉眼弯弯,悦道:“那…暂且信你。”已觉这才是师弟,那夏仲只会耍心思,不及林尘师弟半分。 秋霜暗叹道:“我总算知道,师尊为何这般青睐师弟了,若我是师尊,得如此良人,一身武技,传之又何妨?”林尘问道:“对了,师姐,你还不曾说,玄黑四子有何陋习。”秋霜道:“并不复杂,玄黑四子,一人有一不救。玄黑老大,不救落水之人,玄黑老二,不救刀伤之人,玄黑老三,不救文人,玄黑老四,不救落难女人。” 秋霜无奈道:“我俩跟在他们身后,借他们保全自己便是,不求他们救,等我遇到师尊,再求他解开。”再是难受,也只有默默忍下。 两人正交谈间。玄黑老四打个眼色,其余三子各个意会,朝一侧走去。玄黑老大最后起身,朝林尘、秋霜二人道:“你们坐,我四人商量些事。” 四人聚首,各对口型交谈。玄黑老大问道:“老四,是何等要事?需这般秘密相商?”玄黑老三道:“老四快说。” 玄黑老四顿了一顿,用口型道:“诸位兄弟,着实对待不住,我有一事相瞒,此刻不得不提。”其余三人齐齐色变,玄黑老二问道:“快说,到底何事?” 玄黑老四道:“我右腿中那老尼姑一掌,无奈断腿求生,但那老尼姑着实非凡,一缕气仍存体内,再难拔除。” 玄黑老大面色难看:“竟有此事,四弟,全怪大哥,大哥不忍见你残疾,下刀慢了半分,不想竟害你丢了性命。”说罢,三人齐齐落泪,悲伤不已。 玄黑四子情同手足,不分彼此,怎能不动于衷。玄黑老四道:“却也未必会死,我叫兄弟三人来,便是商议解决之策。”玄黑老三性子急躁,忙问道:“四弟,快说。” 玄黑老四道:“小弟曾得门武技,名为‘万全功’,此功可治内伤,但此功甚是邪异,一但运转,便定要饮活人鲜血。” 说罢,目光隐隐瞥向林尘、秋霜二人。秋霜朝四人一笑,不知发生何事。 黑玄老大道:“这…四弟,可还有其他办法?我等若用秋霜、林尘…” 黑玄老四道:“怕是无了,若无足量鲜血,催动此功,便会自损精血。届时不是死于内伤,而是死于血气枯竭。” 黑玄老四急切道:“诸位兄弟,秋霜、林尘是走丢后,误打误撞进入此地。步三心不知,我等只需做得漂亮,小弟便可恢复。” 四人迟疑良久,黑玄老大深呼一口气,道:“我们与四弟情同手足,如今情形,只能做出抉择,我定不会见四弟死去,所以…怕是要对不住两人了!” 黑玄老二、老三齐道:“同意!” 第68章 五大门齐入墓,身入乱局求生机 见玄黑四子远处交谈,秋霜百无聊赖,侧头偷瞄林尘,发现他面色明灭不定,十分阴沉,好奇问道:“师弟,可是想起烦心事了?”林尘道:“师姐,此地怕不好久留。” 秋霜眨眨眼,不解问道:“此话怎讲?”林尘犹豫一二,不知开不开口。轻轻一叹,还是如实道:“师姐,你我怕是又入了狼窝。” 秋霜心一紧,她与林尘历经生死,对林尘信任依赖,此刻见对方面色凝重,话语沉厚,不似开玩笑的轻佻之言,也随之紧张起来,心道:“师弟向来谨慎,我且听他怎说,再做判断。”投去询问目光。 林尘道:“玄黑老四面色不对,四子特意避开我二人交谈,期间玄黑老大瞥向我们数次,可见交谈内容,定是关于你我二人。” 秋霜摇头道:“那也不能是狼窝啊,兴许交谈之事并无恶意呢。”林尘再道:“既无恶意,何必小心避及?定是包藏祸心,不好给我二人听见,师姐你若信我,便随我趁黑藏起。届时自可见分晓。” 说罢,林尘猫起身,脚踩清风步,不敢多留此地。若等玄黑四子商议出所以然来,小命难保。 秋霜一咬牙,道:“师弟,你我历经生死,师姐早说全听你的,无论对错,师姐陪你便是。”林尘点头道:“好!”便拉着秋霜,趁着黑暗掩示,朝一处侧门摸去。 秋霜一步三回头,心中实不大相信历来交好的玄黑四子会对两人不利。但此刻,她仅能从二择一。心中想道:“罢了罢了,师弟便是错了,大不了双双殒命便是。” 两人趁黑走出数里,穿过两道弯,已渐远离玄黑四子。这时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叫喊:“糟了!那二人不见了!老三,老二,分散去寻他们,否则老四必死无疑。” 秋霜听后俏脸一白,唇无血色,适才那话语,怎听也不似见晚辈不见,而满心急切找寻。更似捉拿要犯。 她尚存一点依稀:“应是四位叔叔太急了,我与他们又无仇怨,杀我做甚?” 这时,脚步声一阵急促,玄黑老三发现两人踪迹,立时喊道:“兄弟们,我寻到他们来!” 玄黑老大心道:“秋霜愚笨鲁莽,但那林尘却未必,两人无端而走,定是猜出我等目的,是再犹豫不得。”带着几分急切,催促道:“快快抓下他们,别放跑了!” 听得这话,秋霜心怦然破碎,本以为好不易寻到一处靠山,哪料还是要杀她。大悲之下,竟逃跑不及,被玄黑老三快步追上。 玄黑老三伸手要抓,林尘回身一记拳罡击出,“砰”一声闷哼,砸在玄黑老三脸上。这一击甚是突然,玄黑老三步子一岔,险些摔倒。 林尘见秋霜失魂落魄,一扯她肩头,拉着便是极奔。玄黑老三回过神来,大怒道:“好啊,还敢反抗!”,再提速追去。同一时间,听闻动静的玄黑四子,快步朝此处靠近。 林尘轻功不佳,全力奔跑,也远不及玄黑老三。两人距离肉眼拉近,秋霜轻功倒是不错,但双手受束缚,气走不顺,全全力运转轻功,反而容易失误摔倒。 正是千钧一发之时,林尘抢入一石室当中,那石室乃是旋转石门,是一处隐蔽的机关,是林尘、秋霜两人此前探查而出,当时两人便心想:“若遇追杀,可借此门暂逃危险。” 不曾想前后脚便是用上。 在玄黑老三眼中,林尘、秋霜便好似穿墙而过一般,眨眼间便不见踪迹,着实奇怪。 玄黑老大、玄黑老二、与独腿老四先后而至,齐问道:“人呢?你放跑了?”玄黑老三道:“屁!涉及老四小命,我便是老婆也杀得,怎会心软放了那小崽子。” 三人神色稍缓,问道:“人呢?”老三面一囧,道:“此地机关杂多,不知怎的,眨眼间便消失了。” 四人齐声叹息,又恢复志气,道:“给我找!定在附近不远!” 秋霜吓得魂不附体,惊魂未定,比猛兽、奇兽追逐,还来得吓人。 林尘道:“师姐,用魔音千幻,快快逃离才是。”秋霜拉回思绪,重重点头,感激之言已不必再说。她提气轻“喝”。 魔音千幻寻人、探物,确有独到之处,外加林尘夜视之威,两人可谓如鱼得水,借住栋栋墓室,与玄黑四子周旋。 两方人马,有时仅相隔一墙一壁,但总能错身而过。数次逃脱围困,惊出一身冷汗,林尘、秋霜彼此对视一眼,皆看出庆幸二字。 穿过一胡同暗道时,忽听某处机关启动,一道石门轰然打开,里面正站着玄黑老大。 两方人略一对视,林尘大感不妙,就要逃遁。玄黑老大找寻许久,终于误打误撞碰面,怎会错过此等良机,第一时间便扑了过来。 林尘立时做出反应,侧身一躲,顺势抬脚踢去。 玄黑老大暗道:“好腿!”,抬腿反击,两人比拼腿功,招招狠辣。玄黑四子不是武宗,但武师九重已久,掌握百余门武技,取得不俗造诣的足有十余种。 林尘与他对上,无论肉体、武技造诣、气劲,均讨不得半点好处。且玄黑老大经验老道,与这种江湖好手纠缠,着实难受。 更为难缠的是,玄黑四子两人联手,可不败武宗,三人联手,可硬撼武宗,四人联手,更是可胜武宗! 林尘不敢缠斗,踢出清风拂山岗,直指玄黑老大的手臂、躯干、面庞三处。此乃一记暗招,清风拂山岗本便以“轻”着称,抬脚收脚,均好似清风吹拂,稍有不注意,便会忽略过去,林尘又已抓拿要义,领悟这门武技扼要所在。此刻在黑暗环境用出,更加尤为难觉察。 玄黑老大自是经验老道,却也受制经验,还未动手,心中便隐约估量林尘实力,若准也罢,若不准便有轻敌之实。此时此情此景,便是如此。 在腿法将要落实之际,玄黑老大才猛然惊觉,但闪避已是不及,只可提气硬抗。 “砰砰砰”三脚,虽有先后之别,但时间相隔极短,便好似同时响起一般。林尘实可踢出四脚、五脚,甚至六脚,但他意在逃跑,而非取人性命。需留力逃窜。 玄黑老大心惊不已:“区区清风腿,竟能用得这般厉害,此子天赋不俗,若非老四要他救命,我还真不愿杀他!” 秋霜手被捆着,帮不上忙,急得跺脚,却是无用。林尘一脚落下,顺势一踏,脱离战场,拉着秋霜遁入暗道。 玄黑老大压下气血,吃了一亏,心中是既怒且愤,此刻哪怕不救老四性命,也非要杀林尘不可。他喊道:“想跑?跑得了么!”起身欲追,却忽觉气力不续,身子一乏,瘫倒了下去。 原来林尘暗中用了毒,林尘也中了毒,但观想黑白磨盘,瞬息便解了去。 这暗室相遇,短暂交锋,林尘纵使经验不足,但这份应变、抉择能力,已展露无疑。 …… 暂离危险,秋霜大口喘息,见玄黑四子不曾追来,心中陡然升起凄婉孤寂之意,眼泪又是落下,想道:“就连师叔也要杀我,他们平日待我极好,怎的一入墓穴,便一切都变了?我分明又没惹他们。我束缚不得解,若非师弟拼死相帮,我早被骗杀了。”又怕又怒又感激。 林尘心稍定,适才与玄黑老大一通交手,实已摸清对方底细。虽未必能胜,但尚有还手之力。 东躲西藏一日,林尘的底牌“朔阳刀”又可动用,行走墓穴底气更足。他道:“师姐,仅凭你我,定是难与他等争夺机缘的了,为今之计是另寻出路,逃出生天才对。”秋霜点头同意,“师弟,师姐全听你的。” 看着林尘,秋霜又一阵哀伤,心道:“我与师弟相识数日,他却以德报怨,处处救我。反观玄黑四子,自小见我习武,情同叔侄,却反要害我。” 秋霜自习武来,一路顺遂,此刻短短数日内,便连遭数起变故,在生死间不断摇摆,自难做到林尘这般从容淡然。 两人小心翼翼,一面避开他人,一面找寻出口。昏暗中又过两日。 这日,忽听远处传来兵刃相交之音,本该远远避开,却又听数道交谈之音传来:“哭音老鬼!快快交出她来!” 此音出自女子,音色较为尖锐,但中气十足,自带股威严气势,年岁怕已不小。秋霜心一紧,哭音老鬼是何人诨号,她自不陌生。 下一秒,果真听到步三心声音,他冷哼道:“哼,此女涉及此墓大秘,我又怎可轻易交出!” 女音道:“你敢不交?!” 步三心道:“呵呵,要取,自可来拿!你个老尼姑,我怕你做甚?” …… 秋霜恨不得立刻与步三心相认,但有先前教训,她不敢贸然决断,先是看向林尘,等他的主意。 林尘心中思量道:“那步三心同要害我,我若见面,怕又置身险境。我且骗秋霜一骗,最后再让她自个来此,与她师尊汇合。”便道:“不妥,不妥,先静观其变,贸然相见,反而徒增风险。”秋霜不知林尘心中所想,崇拜道:“师弟,你真谨慎,若是我自己,定想不到此处。” 又依赖几分。 林尘尴尬一笑,带着秋霜远离是非之地。然而走出几里,却又听前路有脚步声传来。前方有人交谈道:“哼!我瞧见步老鬼来此,这次遇见,定要取其性命!” 林尘心道:“怕是虎爪门的丰盐,再朝前走,定要与他等相遇,墓道众多一路不通,换一路再走便是。”也不气馁,立即改变方位,换道而行。 然又走几里,又听前方有交谈之音。 “那萧小虎趁我断臂偷袭,莫要我遇见,否则定不饶他!还有断我一臂那小子,也不知何门何派,无论何派,我记得他脸面,若是见他,定要直接拿人!” 声音自是出自洪棋门易虎,好在由远传来,那易虎离林尘二人,尚有一定距离。 林尘心中一沉,如今形势怕远比想象复杂。五大门派:音魔门、虎爪门、洪棋门、七链门、吞水门均已入墓,好似正朝一处靠近。 此时若朝外走,怕无论走何路,都大有暴露风险。沿途遇上任何人,都是敌非友,沦为鱼肉。 林尘强自冷静,心念急转:“为今之计,怕只有先入乱局,夹缝求生才是!险便险罢,却也是唯一生路。”说道:“师姐…四处来人,我们只能去找师尊了,但你切记一切要听我安排,全力配合我可好?” 秋霜道:“师弟,我全听你的,师姐动也动不得,只能依靠师弟了。”,她略微挣扎,数日过去,身上虎筋绳无半点松懈。 林尘心道:“我与秋霜仇怨已了,不必伤她,有她帮忙,生机反而更大。” 两人朝步三心等处走去。 第69章 云清岚被擒,险恶搏生机 循声而走,远远便见一道大开石门,步三心、老尼姑的交谈之音,便从此地传出。其余门派,也正朝此地聚拢。 林尘被迫来到此地,外表虽镇定,心中却是忐忑。他曾设法逃离,不愿卷入此地纷争,但如水推轻舟一般,被动走到今天境地。 仅是靠近,便听一声大喝:“何方宵小,速速来见!”那声如洪钟,震得林尘身一颤,显是石室中人已发觉林尘、秋霜二人靠近。 林尘与秋霜从正门而入,终看清里面情形。 正有两大宗派对峙,分别为七链门、音魔门。七链门足有八人,皆穿白衣,也皆是女子。为首女子年岁最大,满面皱纹,虽是女子,却粗眉小眼一副凶相,诨号“老尼姑”。 音魔门仅有一人,正是步三心,但他手中正挟持一人质,亦是一名女子… 林尘看清女子真容,瞳孔一缩,心中惊道:“云前辈?她怎会在此,还被云老贼劫持?”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则乱做一团。 云清岚也见到林尘,却莫名幽怨,别过头去,形如陌生人,她心愤道:“你舍我而去,我却命运坎坷,又陷险境。此刻我与你恩怨两清,你不必再报恩救我,见我这般狼狈定开兴极了,算我命苦,一身修为,偏屡屡受制。” 自打受擒来,身处险境却仍淡然自处的云清岚,此刻莫名委屈,眼眶晕上几分湿意。 秋霜见场中除却师尊外,另有七八余人,又想及先前种种经历,登时心悬不安,又见自己与师尊相隔甚远,若生出意外,师尊定也救援不及,于是本能紧靠林尘,小声道:“师弟,你说师尊擒来得女子是何人?她身上也缠着绳子。” 林尘观察力本敏锐过人,但再遇云清岚,见她正被挟持,震撼实在太大,一时头脑空白,看不清其他。 反而是秋霜更为镇定,看清关键所在,经她一提醒,林尘也收敛思绪,定神看去。云清岚上身正被捆着,结实程度,怕不亚于秋霜。 林尘心道:“我她早已两清,但…我本可待她伤势恢复,有自保之力再行离去。若真是如此,云前辈实不必遭此一劫。我虽将她救离虎口,但未能送佛送到西,我这事做得不算尽美。” 旋即苦笑一声,想道:“我如今自身难保,处境相比云前辈,却好不到何处去。” 不等林尘开口,七链门老尼姑道:“呵,原是音魔门的小子。”她自不认识林尘,但却认得秋霜。 七链门老尼姑双目扫过,心中微喜,想道:“看这样子,哭音老鬼的徒儿已被此子抓擒,我且试试,能否将那筹码弄到手里。”便道:“小子,你何门何派,且报上名来。” 这一问话,语气显是轻柔许多。 步三心眉一皱,怎知又生这等变故。他本正与七链门众人对峙,偏生在这当口,林尘秋霜入了局来,本两两对峙局面,变得更为复杂。 此刻又听老尼姑话里话外,似有意拉拢林尘,想以秋霜要挟。 若在平常,他自不会轻易妥协,但先前与丰盐、易虎等人对阵,夏仲中了丰盐一掌,半死不活,后又被虎爪门之人,借机摘下了头颅,死得好生凄惨。 步三心心中悲痛,无异于丧子,委实不愿再体会一次,他与秋霜分别数日,心中实已牵挂许久,知晓那秋霜生性鲁莽,在这林间生存不易,时时刻刻担忧。 步三心紧紧盯着林尘,与老尼姑想法相似,见秋霜受捆而来,下意识认为,便是林尘所擒拿。 云清岚初时心中别扭,但此刻又归平静,心道:“林尘小弟擒人弟子,难道也想染指此地墓穴宝藏?” 这一言一语之间,已含诸多心思算计。林尘正欲开口,便见秋霜头一仰,一步跨出,就要替林尘应答说:“这是我师弟,自也是音魔门。” 但林尘却心念急闪,想道:“我一无实力,二无背景,入此乱局,定粉身碎骨,绝无半点幸存可能。如今众人误会,却也误打误撞,是我唯一筹码。” 便伸左手揽住秋霜,右手挡住其嘴,在她未曾开口前,抢先道:“呵呵,我姓林名尘,哭音老鬼,你徒儿秋霜便在我手中,你待如何?” 秋霜本是一惊,旋即眼珠一转,想道:“师弟这样做定有其道理,我配合他便是了。”于是作势挣扎,林尘抓得更紧,警惕注意四周。 步三心心道:“此人无门无派,但果真机灵,跟随我数日,怕表面顺从,实则暗中提防。借大伙走散功夫,设计擒了秋儿。”说道:“那倒要看,你到底想如何?” 老尼姑后退半步,暗道:“步老鬼对那秋霜极为看重,我先设法夺来。”于是背过手,轻轻一打手势。其身后七女会意,各自微微点头,互相对上一眼,齐想道:“动手!”,下刹那,便朝林尘杀去。 此局变化之快,着实出人意料,云清岚不住忧心,心叹道:“唉,林小弟你待我无情,我却任牵挂你生死,世间真不公平。”,心更提了起来。 七链门自有七链阵,七女各持一铁链,阵法一旦成形,足以牵制武宗强者。林尘见七人杀来,速度极快,便也全力奔逃。然仍渐被追上,七女以前二后二左一右二之势,形成包夹之局,阵法雏形已成。 林尘到底年轻,单打独斗可凭借聪明机警、武技天赋,屡屡化险为夷,但一对多,且敌手精通阵法,便立时显露异态。那阵法之妙,均是无数人精雕细琢,实践中得出,深合武道见解。 林尘便再聪明,初次遇见,也定是手忙脚乱。眼见七女已成合围之势,手中铁链翻飞,眼花缭乱,林尘右手朔阳刀,已蓄势待发。 “咻!” “咻!” 前后各一铁链抛飞,林尘急忙躲闪,紧跟着左右各有铁链飞来。这连环袭击,寻常武师便已是不敌。林尘凭借敏锐五感,敏捷反应,勉强应对。 “咔嚓!”忽一声异响传来。林尘汗毛立起,只觉莫大危机袭来,他用力蹬地,高高跳起,同时感官放大极致。 只见七女各抛铁链,再一回拉,各自铁链间环环相扣,已成一张错综铁网。七女齐声:“喝!”,当即绕圈而走,大网随七人同转,不断发生连环反应,而身处阵中的林尘,何止无逃脱可能,若再想不出对策,定要被铁链绞死其中。 林尘无暇顾及此阵玄妙,虽朔阳刀蓄势待发,但此为他最后底牌,不到最后时刻,绝不轻易动用。 眼见铁网困局已成,林尘心道:“我且试试这招!”当即从怀中取出一片“猪王肉干”,吞下后气力暴涨。他眼疾手快,抓住一道铁链,用力一扯。 七女冷笑:“不自量力,我七人苦练阵法十余年,还未见人以蛮力破阵。”但下刹那,便觉手中铁链紧绷,几欲脱手而出。 林尘心道:“果真有用。”当即运足气劲,与七女角逐。眼见僵持不下,老尼姑道:“小子,拿命来!”横空跳起,挺剑要取林尘性命。 步三心人老成精,心道:“这老尼姑所做一切,不过是为秋儿。那林尘中我毒药,尚且不自知。秋儿在他手中,实与在我手中并无多大差别。但若落到老尼姑手中,我便真受制于她了!”喊道:“老尼姑,你当我不在么?” 这一道高喝,威势着实不凡,震得老尼姑停步闭气抵抗,七链门七女各肺气一空,气息一乱,手脚便随之慌忙,再加之肺气震空,需急忙吸气入肺。 这刹那,林尘便抓住破绽,用力一拉,七女脚步一乱,阵法告破。林尘仍不罢手,有右手卷住铁链,使出青宁郡王家“柔春手”其中一式“戏春风”,手臂抓住铁链,顺时针转动,同时边转脚步边退。 以一牵七。 王家柔春手乃家传武技,林尘自不会。但他与王家弟子交手过,亲身对过招,尝过滋味。虽不得要义,但依葫芦画瓢,画形不画意,却是不难。实也不能算作真正的“柔春手”,但效用出奇。 七女乱了阵脚,全被牵着走了,七女对视一眼,齐想道:“此子力大无穷,但托大欲抢我等铁链。且用那招制他!”各双脚站定,使出“千斤坠”的武技来。 林尘见拉她不动,立时转变策略,突然松了手。双手探左右袖口中,各摸出三柄毒镖,全力投掷向七女。七女均是色变,那“千斤坠”讲究“不动如山”,将全身气劲沉下双足,与大地相连,一经使出,那怕狂风骤雨,也吹不动分毫。 可气沉双足,便不能轻易乱动,此刻六柄毒镖射来,又怎能说躲便可躲去? 云清岚心中赞道:“斗智斗勇,林尘小弟实属上佳,先前被困七链阵,我本以为已是死局,不料仅是片刻,便反败为胜,着实精彩!” “噗、噗…”数声响起,只见那七女中,足有六人身中毒镖,且部位不一,有胳膊、大腿、腹部…鲜血汪汪,虽不致命,但着实疼痛。 却也是林尘投镖功夫寻常,否则仅是这刹那,六人便已有死无生。 秋霜大喜,心道:“师弟好生厉害,如今老尼姑七链阵被破,待师尊解去我身上绳索,便是我音魔门人多。” 步三心见此情形,颇感诧异,旋即心中泛喜,道:“老尼姑,你那七链阵也不过如此。”老尼姑朝林尘骂道:“好小子,小瞧你了。” 第70章 设计擒人,一人牵制两宗 毒镖上染有蛇毒,但凡见血,蛇毒便攀肉挂血,若不及时运气,蛇毒扩散,再无灵丹妙药相助,便绝无活路可言。 中镖六女大惊大怒,林尘道:“诸位,快快坐下逼毒,我保证不伤你们分毫。”七女齐道:“呸!用毒伤人,你枉为男子。”林尘自不动怒,只道:“呵呵,我是否是男子,与你们无关,只若再不逼毒,你们暴毙死了,化做厉鬼,也莫来寻我。” 七女互相对视,有一女全身完好,并非林尘有意放她,而是林尘不曾学过掷镖武技,同时射出六枚,且保证打中人身,已是运气、能力极限。 那未中毒之人侧头看向老尼姑,见老尼姑、步三心互相戒备,难分心神,想道:“师尊受制,顾不上我等,我的六个姐妹中毒受伤,这可如何是好?”问道:“我等坐下逼毒,你当真不伤我?” 林尘挺步道:“我用毒伤人,已是有失风范,再趁人之危,着实败我林尘名声。”言罢抱拳行礼,自有股风度。 秋霜异色一闪:“师弟果非常人,外人看来,他正挟持我,我且帮上一帮。”便道:“诸位,此人擒我数日,虽手段卑鄙,但言而有信,为今之计,还是小命要紧,我奉劝你等最好尽快逼毒。” 七女一同对视,齐齐想道:“连那哭音老鬼的徒儿都这般说了,此人说话想是有几分可信,我等逼毒保命为先!”同时点头,就地盘坐而下,围成一圈,掌心对着掌心,一同运功逼毒。 林尘待七人气机相连,不分彼此,这才咧嘴一笑,脚尖一勾,挑起地上铁索,擎在手中朝七女走去。 此刻七女正运功逼毒,半点大意不得,否则气劲起伏,那毒血倒流,便是直入心脉,小命不保。 林尘将铁链缠至未中毒之女的身躯,此刻她正帮姐妹逼毒,掌心对掌心,双手空不出来,忽感腰间一沉,似有重物压着缠着,立时睁眼观察,当即大怒,骂道:“无耻小人!你骗我等逼毒,就为对我等不利?!” 林尘道:“你气机以与七女相连,莫要激动才是,否则那六姐妹,便是你害死的。”那女道:“你!…无耻小贼!”林尘道:“我只说不伤你,不曾说不抓你。”便不再理会,将剩余铁链,缠住其余六女腰间。 其余六女也均已察觉,更知自己中了计谋,纵使将毒逼走,保了小命,也落于林尘之手,受制于他。 想及此处,心中羞愤欲死,七链门内七链阵,是何等大名鼎鼎,七人围攻一人,没能擒下便罢,还反被生擒活捉。此事若是传出,七链门面上无光,宗门荣誉大损。 但偏生无可奈何,只能任林尘妄为,一连缠绕住七女腰肢,再以多余铁索,将七女脚腕、手腕各自缠住。 步三心笑道:“哈哈哈,老尼姑,你七链阵是这般摆得么?”老尼姑回头一看,顿时心中大怒,“小贼,我杀了你!”抬手杀向林尘,步三心双腿一岔,提气又要大吼。 老尼姑急收了去势,道:“老贼,你徒儿也在他手,你我何必针锋相对,不如暂停纠纷,先杀小贼,各救各徒儿先。” 步三心心道:“老娘们,想得倒挺美。”他心中又喜道:“本来我一人对峙七链门,还心中打鼓,忌惮老尼姑联合七链阵,全力围杀我,我即便‘魔音千幻’练至三层,也难以处理。如今被林尘小贼这番一闹,反而优势在我,实在妙哉。”说道:“哼!又耍诡计,我会信你么?” 老尼姑蹙眉:“我没耍诡计,我担心我徒儿,你担心你徒儿,暂时罢斗,岂不正好。”说罢已蠢蠢欲动,恨不得活吞了林尘。老尼姑本与步三心不对付,从不肯示弱分毫,但此刻为了七名徒儿,言语中实以有低头之意。 步三心冷笑道:“我信你么?”老尼姑大怒:“胡搅蛮缠,那我便先杀了你,再杀小贼。”于是跳上前来,与步三心激烈交手。 那一掌一拳间,急出如风,且凌厉刁钻,可见老尼姑果真急了,欲速战速决。但步三心又岂是寻常人,两位武宗斗得正欢,你来我往难分上下。 一掌对拼,老尼姑手一探,竟朝那云清岚抓去。步三心用力一拍云清岚肩膀,气自掌心透出,将云清岚横推出四丈之远,远离二人交战。 云清岚站定身子,心中戚戚然,那一招一式,她皆可料敌先机,看得通透,只是旧伤着实致命,丹田更被剑气划伤,让她命不由己。 此刻虽无人在身侧,但云清岚身受束缚,又不能动用修为,也难逃生天。只能寄希望观察四方,见是否有机关暗道相助。 却说另一边,七女口吐毒血,面色随之红润,总算将毒尽数逼出。但睁开眼时,却各个难掩怒色,骂道:“无耻小贼!”她等纷纷站起身来,见手腕,脚腕,腰肢,各缠铁链,更彼此连连相链,将七女同“串”一起。 这种情形下,别说施展武技了,便是活动手脚,走快几步都难。林尘道:“我慈悲心肠,不杀你们,还不知恩。”说罢,右手用力一扯铁链。 便见其中一女,尖叫一声,失了平衡摔倒。紧跟着其余六女,被其所牵动,纷纷摔倒。 秋霜噗嗤一笑,心道:“师弟好坏,都将人家擒拿,还非要戏弄人家。”七女纷纷爬起,骂道:“你笑个甚,你不也被他擒下,受制于他么。” 另一女道:“你这毒女,若非你先前劝告,我又怎会轻信于他!”又一女道:“师姐,此女是有意如此,自己落难,却见不得别人好,有意诓骗我等。” 秋霜不答,俏脸却是一红,朝林尘靠了靠,心中想道:“师弟好生讨厌,这下都说我被他擒下,损了我好多面子。”又是想道:“肉眼凡胎,目光短浅,我且不跟她们计较,她们是阶下囚,我却不是。” 她别去头,不与七女争辩,心却喜怒参半。林尘手持铁索,那七女怕悲剧重演,不敢放肆。林尘正犹豫怎么利用手中筹码,保全自己,却听门外再生变故。 虎爪门萧小虎、洪棋门易虎,已行至门外,且恰巧碰个当头。 两人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易虎道:“萧小虎,我必杀你!”萧小虎道:“断臂废物,我怕你不成。”两方人马便战至一起。 若是平常,萧小虎遇见易虎,多是转身逃遁,绝不恋战。但易虎如今断去一臂,实力锐减,而萧小虎近日墓中,又再有奇遇,捡得一“虎爪指套”,平添一道利器,正想试试威力。 此刻狭路相逢,自然而然,便成了如今局面。 老尼姑、步三心大皱眉头,单听声音便知这趟水,已是越来越浑浊。林尘更大喊不妙,心道:“洪棋门易虎、萧小虎、玄黑四子、丰盐…几乎都要杀我,唉,我倒真是无辜,分明没惹任何人,却落得如今局面。定要快些想破局之法。” 心中又道:“老尼姑、步三心、甚至众人汇聚此处,定非毫无缘由…”目光扫向在场众人,观察四下环境,见此处石室远比他处宽敞,除此之外,并无任何不同。 他说道:“步前辈,老尼姑,你两人别斗了,再斗下去,我便杀了秋霜,杀了这七女。” 说罢,右手一扯铁链,左手扼住秋霜脖颈。秋霜急道:“师尊,救我!”步三心心中冷笑:“臭小子,真认为自己掌控全局?我且顺你心意,反正你命在我手,便是翻出再大浪花,我也不怕。” 便与老尼姑对上一掌,各自退开十余步,步三心顺势扣住云清岚肩膀,道:“小贼,你敢伤我徒儿!”老尼姑怒道:“三心老贼,你若早答应我,一齐擒下此子,又怎会闹到今日田地!” 老尼姑呵斥道:“你们七人,联手七链阵,却惨败收场,还被人生生擒下,丢尽我七链门颜面!回去定要从重处罚!” 七女一齐抽泣,却又不敢辩驳。老尼姑心一软,想道:“她们总归是我教导,行事风格,我早也清楚,虽有责任,但多是那小贼太过狡诈。”口中却呵斥道:“哭甚么哭!我自会想办法救你们。”七女止住哭声,静静等候发落。 老尼姑道:“小贼,你想如何?”林尘心念急转,想道:“需换条生路,但怎换生路呢?”危机时刻,他强自镇定,分析如今局势:“门外有强敌环嗣,是定出不得了,我手有七女加秋霜,可制约老尼姑、步三心,若虎爪门、洪棋门、吞水门进来,他等可不受我制约了。” 林尘灵光一闪,想起自己能擒得七女,实有步三心暗中相助,心道:“此贼用心最陷,他定不会无故助我,定是见我身中‘三心散’,认为随时可拿捏我。我若以此为基准,反而利用步三心,或可求得生路。” 林尘越发清晰,越是明白怎么做,可暂保性命,不必死在这石势当中,心中再道:“我需营造索求宝藏的假象,如此这般,步三心定会暗中相助,只因他认为,我命便在他手,我取得宝藏,便是他取得宝藏,之后再步步求生。” 于是朗声道:“步前辈,是武王宝藏重要,还是你徒儿秋霜重要?” 第71章 交换人质,门外五大门聚首 步三心心中冷笑道:“此子果真索求宝藏,修为低微,胆子却是不小。”说道:“那还用说,自是我徒儿重要!” 林尘心道:“狡诈老鬼,我又怎知你这话有几分真假,不过将秋霜还与你,也算给她交代,让她脱离危险。”说道:“那好,你我交换人质,我将秋霜交换给你,你将那女子给我,如何?” 秋霜一愣,觉得好生奇怪:“师弟此举,岂不多此一举?何不直接相认,再以七链宗七女相要挟,让老尼姑不参与此事?”又想道:“罢了罢了,我全听师弟便是,若无师弟相救,我岂能活到今日,只求日后师尊,别罚我欺师。” 她喊道:“师尊,救我!”步三心面露犹豫,心中不断考量。 云清岚为何落于他手,其中大有曲折。那日步三心、丰盐、易虎三人大战,与林尘、秋霜走散后。步三心便想寻人。 哪料半途遇见七链门一行,那时起,云清岚便已身受束缚,被押着行走。他当时大奇之下,便远远相随,偷听情形。 才知云清岚来历不凡,对机关墓穴一途,也颇有研究。七链门在她指引下,寻到了武王墓正门,从正门而入,又一路绕开机关,收敛财宝宝藏。 随着深入,步三心再按耐不住,便趁机将云清岚擒下,想独吞余下财宝。于是,便有了石势对峙一幕。 至于萧小虎、丰盐、易虎等人,也均是发现墓穴大门敞开,便从正门而入,途中历经不少机关,但也渐根据蛛丝马迹,寻到此处来。 夸张些说,抓住云清岚,便可享武王遗宝,步三心虽心系秋霜安危,但又怎肯轻易放了云清岚。 老尼姑心中冷笑道:“这小子痴心妄想也没个度,那老贼与我对峙数日,都不肯丝毫松怠,怎肯轻易交出。” 步三心犹豫过后,深想道:“这林尘中我三心散,命在我手,但秋霜在他手中,他若自知无活路可走,定要杀她为快。我便将此女与他相换,又能如何?我倒更想他寻到宝藏,最后老老实实双手奉上给我。” 想到此处,步三心实已动摇,但暗瞥老尼姑一眼,知晓不能交得太过干脆,否则定引得她起疑。便喊道:“你换个条件,我全答应你。”秋霜身在场中,却不知其中心思变换,只尽心尽职,扮演一人质即可。 林尘道:“呵呵,你若不换,那这秋霜留了也是无用,我便杀了!”步三心喝道:“你敢伤她,我便杀你!” 林尘冷笑道:“我不止杀她,我还要叫她死前受尽屈辱,让她看看,她那师尊是怎一个薄情之人!” 步三心想道:“好小子,仅凭你今日作为,我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他见林尘已然上下其手。 秋霜心中大囧,想道:“师弟汰不老实,羞死人了。”却无多少怒意,反双目游离,欲迎还拒。 林尘邪性居多,实不会拘泥于规矩之中,礼法之内,但仍轻声道:“师姐,对不住了。”秋霜小声糯糯道:“师弟,你好生讨厌。” 步三心喝道:“够了!我与你交换!”他长眉频跳,脸有怒容却隐而不发,显是极力压抑。虽在他计划之中,但此刻怒气横生,却也是真情实感。 林尘心道:“果真如此,步三心定不知那毒素奈我不得,否则绝不会妥协。”已悄然间猜出对方所想。 两人交换人质,林尘为求保险,便朗声告诉众人,若步三心有半点异样,趁人质交换间隙出手杀他,便请老尼姑出手阻拦,否则他便会第一时间杀了七女。 同时,若老尼姑若想出手抢夺云清岚,步三心定不会罢休。 三者互相牵制,任何一方均不可妄动。老尼姑、步三心均道:“这小子狡猾如狐,心思缜密,若修为再高些,怕不好对付了。” 云清岚则想道:“林尘小弟,我真瞧不懂你了,为何偏要交换我呢?” 步三心、林尘同时放开人质,云清岚、秋霜彼此错身而过。秋霜快步走回步三心身侧,近日委屈,在此刻爆发,双眼已经湿润。 “孩子,苦了你了。”步三心扶住秋霜,立即查探秋霜情况。心中怒意更甚,同时升起一丝不解:“此绳有虎腥气味,呈现黑色,分明是虎爪门虎筋绳,那林小贼莫非与虎爪门勾结?”再进一步查探,只见秋霜被缠得皮肤红肿,看着好生严密疼痛,且时间怕已不短。 步三心设法解开。那如恶鬼般缠身数日的黑绳,终在此刻脱落。秋霜竟大感双手陌生,便如多日不用,渐渐忘记双手存在一般。 好一会,才渐渐回过神来,彻底恢复自由。她瞥向林尘方向,心中忧虑,但又想师弟向来聪明,定是与师尊谋划什么。 老尼姑心道:“我倒小瞧哭音老鬼了,不曾想他真为一徒儿,将那女子换去。”心中暗暗敬佩,又想道:“哼,这般看来,我若不救七个徒儿,日后定会被他等耻笑了。” 林尘接过云清岚,时隔多日,又历经艰难险阻,所见之人大多心怀敌意、杀意,此刻两人相会,纵使前有诸多不愉快,却也在此刻忽略,倍感情切。 林尘低声喊道:“云前辈。”云清岚鼻“哼”一声,不去答复,林尘心道:“云前辈怕已将这番际遇,怪在我身了,罢了,先解决现今之事,再去解释罢。” 他环顾四周,右侧步三心似虎,左侧老尼姑似狼,石门外众人似蛇。群兽环伺,只盯着自己这块肥肉。当真可算“刀山火海”。云清岚低声道:“林尘小弟,你换我过来,便万万跑不掉了。” 林尘苦笑一声,不去解释,云清岚不知他近日际遇,否则定不会这般说。近日来,林尘几乎把五大门,尽数惹了一遍,哪还有半点退路? 老尼姑不耐道:“小贼,你想好没有,有甚条件尽管开。”实是见步三心如此作为,在“道义”二字上,绝不远落了下风。 林尘手持铁链,扫视一眼,道:“老尼姑,我打不过你们,这样罢,我用七女的命,换你们退出石室半个时辰。” 老尼姑沉思道:“此事倒不算难,但我等若退出石室,被此子发现秘密,尽数夺了去,那可怎办?”正思量间,步三心眼珠一转,骂道:“老尼姑,这七名弟子生得娇俏,你真这般狠心不成?” 老尼姑啐道:“老鬼,我的事情,不用你管。”步三心道:“哈哈哈,你做了亏心事,我自是要管。那七娃儿若死在这里,我定要大肆宣扬,弄臭你名声。” 老尼姑大怒:“老鬼,咱走着瞧!”转头看向林尘,道:“我可以退走,但我退走后,怎么确保七位逆徒安全?我若离开石室,你反手杀了他们,我岂不人财两空?” 林尘自一笑,道:“老尼姑,你该比我清楚才是,七条铁链,各藏机关窍要,铁链末端三寸,藏有一板扣,只需轻轻一扣,链身便弹射利刃。” 林尘朗朗道:“我正手摸板扣,让七女站自石门之外,她等的安危,你自然能够瞧见。你等若强闯进来,我便按下板扣。” 说罢,作势要按,老尼姑急道:“慢!”,但见林尘并未真的按下,又大松一气。那七女互相搀扶,双腿麻软,早已站不得稳。 那机关窍要藏匿极深,但适才七人结阵,合围林尘,便显露过几手。林尘身处危机,但却也留意到,此处正好派上用途。他若按下板扣,七女腰腹、手足,顷刻被利刃截断,绝无活路可言。 故这番话语,威慑力十足,容不得老尼姑拒绝。她只得点头同意,转头看向步三心,强逼他也退出石室。 一番谈判,石室内众人齐齐退走,只余下林尘、身受束缚的云清岚二人。步三心走时,顺道关了石室大门,只留一道缝隙。老尼姑斜睨一眼,心道:“好个哭音老鬼,此刻特意关上石门,落井下石,着实可恶!” 步三心则是想道:“若林尘小贼借此时机,寻到武王秘藏,对我实是好事,我且暗中助他,好坐收渔翁之利。” 众人心思计量,各不相同。那墓室中人心复杂。 因铁链长度有限,七链门七女,就在石门外站着。一女哭出声来,道:“师傅,救救我。”老尼姑神色难看,“莫哭,时间一到,我便取回铁链,救下你等。”一女哭道:“若他食言怎办?”老尼姑怒道:“他敢?!我便将他剁碎!” 秋霜见得此景,心中奇怪:“师弟这般做,难道是为武王秘藏?我两不是说话,只安安全全,离了墓室便好吗?为何又置身险境,求那虚妄财宝?”心中极多疑问,实在弄不清楚。 若是平常,她定会请教步三心。但历经墓穴诸事,她已然成长,学会了藏事在心。 秋霜问道:“师尊,夏师弟呢?”步三心道:“被虎爪门斩首了!”他将当日情形,一一道来。那日丰盐觉察步三心,便跳来与他决斗,顺势一掌拍中夏仲。 夏仲倒地难起,被虎爪门弟子斩去头颅,死得凄惨。秋霜对夏仲极不对付,但听得他已身死,不由大觉悲悯,心道:“人生无常,你生我死,我生你死,何时才可停止。” 惆怅间,投目望向石室。 第72章 龙凤戏珠 石室外,萧小虎、易虎正是交战,门下弟子拼得火热,忽见七链门、音魔门,自石室内退出。 诧异间,便也各自停手,在门前聚首。虎爪门丰盐姗姗来迟,与萧小虎汇合。五大门派,除却吞水门玄黑四子外,此刻已均到现场。 步三心心道:“玄黑四子怎还不来?有他等相助,我把握更是大些。” 石门前,虎爪门、洪棋门见七链门、音魔门守在石门前,并无进去打算,一时也心中踌躇,齐齐想道:“莫非石门外,藏有大恐怖不成?” 萧小虎眼睛一转,带领虎爪门暗退一步,低声道:“五大门,除却玄黑四子,皆在此地,里面纵有财宝,也不会不翼而飞。他们不进,我们便不进,省的被当做炮灰。只需死死守着,绝对无错!” 丰盐道:“确是如此,静观其变为上。” 洪棋门易虎斜睨虎爪门一侧,又一一扫过七链门,音魔门,心中腹诽:“我若未曾断臂,实不用惧怕他等,如今七链门老尼姑,音魔门步三心、虎爪门丰盐,均非好惹存在,我若这时出头,只怕要被分而食之。且退他等一步!”于是大手一挥,带领帮众离开石门周围。 转在两里外布防,时不时派人打探消息。五大门彼此顾忌,却造就奇妙平衡。老尼姑、步三心具是一松,就怕虎爪门、洪棋门硬闯,否则二人还需出手阻止。 石室内。 偌大空间仅林尘、云清岚二人。只半个时辰可用,是生是死全看此刻。林尘低声道:“云前辈,你我能否活下,便全看此地是否藏有机关暗道了。”云清岚心道:“哼,你舍我而去,又怎会想到,我俩在此地相遇,若他们闯进来,定是先要斩你,我却未必会死,但你救过我,我不愿看你死去。”冷冷说道:“确有机关。” 林尘心一松,此乃一场豪赌,也不顾云清岚话语冷漠疏离,心道:“先脱离险境罢”。云清岚道:“你随我来,我俩从机关暗道离去。”林尘拱手道:“云前辈,谢了,又欠你恩情。”云清岚道:“不敢,你这恩情,我可不敢要。” 言语间尽是漠然,实也是脾性作祟,自打那日分别,林尘走得痛快,却叫云清岚好生难受,又暗藏几分委屈。 两人行至一墙边,因石室漆黑,无人发现此石墙上,雕刻有龙凤奇图。云清岚道:“你可夜视,应是看到此墙图案。”林尘点头:“如何启动?” 云清岚开始小声讲解: “此图名为“龙凤戏珠”图,乃武王生前最爱,真迹早已消失不见。此图藏有一个故事,传闻此图画师,乃名画之大家,他攀山涉水,只为寻得一龙一凤,画下此幅惊世之奇画。然穷尽一生,只寻得种种龙迹凤迹,不曾见有真龙真凤。 在画师将老之际,他忽见林间深处,有一条翠绿小蛇、一白毛公鸡缠斗。他忽有所感,便就地坐下,摊开手中画具,描蛇画龙,描鸡画凤,越画越像,最后那蛇化了龙,鸡化了凤。竟从林中飞走了。此画由此而来。” 林尘赞道:“这份恒心毅力,世间少有,云前辈果真学识非凡,一番点拨,让我犹如灌顶。”云清岚心道:“那日走得坚决,半句好话不愿讲,今日又尽说讨好之言,我信你么?”说道:“故此龙凤戏珠,本质乃鸡蛇相斗,只需依循此理,便可勘破此中机关。你且自己试试,如若不行,我再加提点。” 云清岚想道:“你智斗步三心,老尼姑,心智已是非凡,我倒想看看,是否全难不倒你。你不愿欠人恩情,我偏要你求我,让你欠我恩情。”除此之外,更是想探探林尘聪明才智。 林尘闻言绕着石壁走动,感官放大极致,已然忘却身处险境之中。他自上而下,自左而右,先将壁画览尽。 见那龙凤戏珠,果真惟妙惟肖,便不住问道:“云前辈,世上可有真龙真凤?”云清岚道:“自是有之。”林尘又问:“你可见过?”云清岚道:“见过。” 林尘不再发问,心中分析道:“世上既有真龙,何愁寻不到?世上既有真凤,何愁又寻不到?那画师画蛇成龙,画鸡成凤,只怕武道不浅。” 又是想道:“此画龙游九天,凤驾云雾,着实让人向往,可谁又知道,本质不过鸡蛇相斗。”他想着,眼下已有眉目。 他想道:“想是那前辈,定非拘泥之人,众人赏画,见龙凤戏珠,气势澎湃,我却更是关心,那场鸡蛇相争,最后谁赢。”以此而看,豁然开朗,眼前壁画依旧,其内线条走向不曾有半分变化,但所见却全然不同。 俨然成了鸡蛇相斗,打生打死的民间俗画。那公鸡扑翅、青蛇吐信,极是有趣。 林尘悠而一笑,道:“这前辈真是妙人。”云清岚眉微挑,看向林尘,心道:“莫非这也难他不倒?”林尘一一览尽,最后俗画定格,是野鸡取了胜利。 他伸手在所见的鸡冠处一拂,紧跟着石室震动,石壁朝右侧翻转,露出一条暗道来。林尘大喜:“前辈,我们快走。” 云清岚心中震撼:“竟真被他解了?我初见此画,苦研鸡蛇化龙凤之理,总想此中定藏玄奥,全然不理那鸡蛇相斗本质,若非有人提点,我也绝难知晓此中扼要。然林尘竟轻易勘破了?”两人走入暗道,云清岚问道:“你是怎般勘破的?” 林尘笑道:“还需多谢前辈提点。前辈说鸡蛇相斗,我便想啊,‘鸡是鸡,蛇是蛇,两者相生相克,若真打起来,真不知谁输谁赢,那可大是好看’,便不由好奇谁输谁赢,想从图中窥出一二,之后便自是破了。” 云清岚叹道:“你有邪性啊。”林尘道:“邪性?”。 云清岚道:“作画之人,乃为大乾第一魔门门主所画。你见龙凤相斗,却尽想歪理,与那人暗中相合,此不是邪性是什么?”林尘耸肩道:“或许罢,我便是我,邪不邪,恶不恶,全让外人评去。这当口,我保住小命先。”不再纠结此事。 云清岚望着林尘背影,心道:“我苦心培育流儿,实是想让他潇洒不拘,然流儿鲁莽易怒,近来虽有好转,但本色依旧。反观林尘,那三分邪性,好似天生便有,先前不曾觉察,但这种人,生来就必然比流儿潇洒。” 忽目光聚集林尘侧脸,再是一叹:“怎的样貌也比流儿俊俏,唉。” 行数里,忽听身后响起脚步之音。林尘心一紧,暗道:“好个老尼姑,不守约定。”两人原定半个时辰,此刻远远未到,对方便已然闯入。 但林尘已从暗道离去,那牵制七女的铁链,被他留在石室内,纵使老尼姑违约,他也杀不了那七女了。只如此一来,处境便大大危险。 老尼姑踏上暗道,喝道:“小贼,拿命来!”旋即一马当先,脚踩轻功袭来。 林尘临危不乱,骂道:“老尼姑,你不守约定!便不怕七徒暴毙么?”老尼姑骂道:“哼,你个奸滑小子,我若不提前进来,怎知你此中猫腻,乖乖受死!” 原来,林尘参悟壁画时,石室外再次生变,丰盐与步三心仇人相见,初时情况未定,各自全当看不见。 但情形稳定,丰盐便嘴痒难耐,以夏仲之事调侃步三心。步三心心思歹毒,但对夏仲、秋霜的师徒之情,却也货真价实。见丰盐如此调侃,甚至取出头颅戏弄,步三心却也怒了。 两人血海深仇,怎能平淡相处,气血一涌,便战至一起,武宗大战气势澎湃,场面一时大乱。在这当口,有人趁乱溜入石室,老尼姑为保七女性命,自是出手阻止,然误打误撞下,竟一掌拍开石门。她朝里一瞥,见那石室内空无一人,只有条铁链丢在地上。 老尼姑那还不知,那小贼早已逃遁,当即大怒,解开七女铁索后,径朝石室内追去。她听音辨位,发觉此处暗道,便一马当先,率先追杀而来。 此刻距离林尘,已不过五丈之遥,老尼姑轻功不俗,追上这五丈,不过几息而已。老尼姑冷笑道:“拿命来!”,手中一掌已是拍出,直取林尘面庞。 第73章 朔阳三刀,威慑群雄! 人未至,掌风已然吹来,武宗一掌,实已有碎石断铁之威,肉体凡胎万万难以抵挡。云清岚道:“侧步三寸,气贯双足。” 林尘见来势汹汹,命在旦夕,情急之下,心已有动用朔阳刀之意。忽听得云清岚指挥,心道:“朔阳刀仅三次,且试试云前辈方法。”当即照做,侧步行三寸,气劲贯双足,身子出奇轻盈,几乎擦身避开一掌。 云清岚又道:“好!游身贴掌背,借势拉开。”云清岚言既出,林尘身即随,贴向老尼姑掌背,下刹那,果真觉有推力,将自己推飞出去。 但那力道却也着实不小,震得林尘五脏剧痛,险些吐血而出。若非先前双修,筋骨五脏处,皆得不小强化,远异于常人,否则真不好忍下。 老尼姑大受震撼,适才那一掌,出自七链门的“抬合掌”,此掌炼至深处,出掌极快掌势极凶,且有两股掌力并相作用。分别为一吸、一吐。适才击打林尘,她为确保命中,悍然出掌时掌力反而为“吸”,一掌未能击中,但第二股掌力便相继而出,乃是为“吐”。 林尘经由云清岚指点,便借此“吐”掌力逃脱。老尼姑所惊的是,那白衣女子匆匆一瞥,便知自己掌中要义,并且想出破局之法,加以运用。 老尼姑心道:“此女更不简单,且有意帮那小子,哼,我岂能见你二人,从我眼皮底下逃走?”当即脚踩轻功,快步追上。 先前虽是取巧,拉开足有七八丈距离,但老尼姑身为武宗,深得轻功之要,此刻奔袭而来,距离又随即拉近。云清岚心道:“如此下去,总难甩开,让人好生无奈。且林尘小弟带着我,速度本便受制,可如何是好?” 便连她也犯难了。她此刻上身受缚,半点动不得,又隐隐旧伤作痛。若非林尘抱着她逃遁,她定已被擒获。 可林尘不通轻功,速度本便不快,又背着云清岚,速度更慢上几分。何须老尼姑,便是寻常武师,时间长了,定也能追逐上来。 老尼姑道:“小贼,我让你跑!”这刹那,她自后腰取出一拂尘,自上而下,重重一扫。老尼姑心道:“这一招,我不信你还有巧力可借。” 云清岚四处张望,见远处藏有一密道,低声道:“林尘,你听我指挥,若能再逃百丈,可暂离危险。”林尘点头:“全听前辈吩咐。”云清岚道:“好,俯身四寸,侧身两尺…” 林尘避开这一拂尘,老尼姑冷笑,手腕一翻转,拂尘白丝竟四散开来。那拂尘轻丝,本该毫无杀力才是,但林尘却头皮发麻,知晓缠上半分,定是皮开肉裂。 云清岚附耳低语,林尘纵身躲闪,凭借反应与云清岚武道见解,不求反击,只求保命,一时之间,老尼姑竟真奈何不得两人。 情况危急,云清岚却不免赞道:“林尘小弟着实不错,死在此地太亏,那武王陵墓虽有宝物,但不值他为此拼命。” 焦灼数个回合,老尼姑心道:“哼,此女年纪轻轻,造诣怕在我之上,也罢,你如何指点,我便如何打!”却也学了聪明,也听取云清岚指点。 这当口,林尘果真数次深陷险境,险些被击成重伤。云清岚见此,眉头一皱,心道:“直白指点,已经无用,我该说得深奥些。”便试着将指点话语,说得越发深奥,越发简短。 老尼姑一次拂击,云清岚大喊:“飞花错影”,老尼姑立时想道飞起的花朵,错落的影子,常用以做“剑式”名字,意在剑起似飞花,剑影错落,左右飘忽不定。便猜测云清岚是提醒林尘左右闪躲。于是老尼姑将斜击改为横扫。 林尘却是想道:“飞花错影,剑术常见招式,以左右各出一剑,使得剑影重重。但云前辈这番提点,怕意在飞花错影中的‘错’字。她诱导老尼姑横扫,同时让我不必听她指点。”当即后跳一步,避开这一横扫。 老尼姑自是大怒,本沾沾自喜,自觉料敌以先,然却屡屡落空,大觉被戏弄玩耍。老尼姑怒意上心,道:“狗男女,我杀了你!”出手更为狠辣。 云清岚集中精神,什么狗扑雌兔,老鹰拜山,叩见天门,一齐指点而出,老尼姑听得云里雾里,不知所谓,只觉云清岚是胡乱说的。 但见林尘屡屡闪避,且越来越从容,证明云清岚所言,绝非虚张声势。只是老尼姑自己,领悟不到其中要义。 且说那险中联手,让林尘、云清岚心有灵犀,竟越发从容,越打越是顺畅,云清岚语出惊人,前句后句并无逻辑关联,但林尘却总觉察其中扼要,并施以行动,久而久之,心意互相契合,更生出某种道不清的感受。且此刻正是身死危险,两人渐生依偎,竟连先前隔阂,也随之烟消云散。 云清岚俏皮劲一起,指点之言,便从成语典故,变作了骂人话语,例如:老尼摔跤、耍拂如猴、嘴浊气小…等等。 偏偏林尘总能意会,气得老尼姑半死不活。两人且战且退,渐渐又逃九十余丈,距离那机关所在,不过数十步而已。但正是此时,那知再起变故。 却见暗处中,一道飞镖射来! 彼时林尘正全力应对老尼姑,飞镖射来尤其突兀,防不胜防,且角度之刁钻,竟意不在林尘,反在云清岚! 云清岚那有余力躲闪,心只道:“完了,此镖藏毒,我无力逼毒,若射中我,我非死不可,我若双手自由,且长剑在手,自可用长剑抵挡,但此刻…。” 眼见飞镖快速放大,事情已无挽回,林尘觉察情况,心念急闪:“我不惧毒,云前辈深知机关之密,若无她相助,此局必死。她定不能伤!唯有如此,才能破局!” 林尘推开云清岚,用身子接下这一暗镖。顿时鲜血直流,毒素攀肉挂血。老尼姑道:“哼,垂死挣扎!”她收了拂尘,在林尘硬接毒镖之际,右手已然拍出。 云清岚心道:“这老尼姑好是狠辣,料定林尘小弟会为我当镖,早早便准备出掌,此刻我再如何提醒,林尘小弟定也躲不过去了!”心中正自焦急,这刹那,却突见一道火光闪烁,将暗道照得通亮。 千钧一发,林尘自不保留,右手猛然一挥,一记“朔阳刀”,已然朝老尼姑飞去。老尼姑面色大骇,急忙抽手抽身躲避。 林尘怒道:“老尼姑,后会有期!”便急忙逃窜。同时回头望去,找寻那投掷暗镖之人。暗道灰暗,但不算狭窄,老尼姑虽一马当先,走在众人前头,但在其身后,也有零零散散几人,摸黑进入了暗道来。 先前投掷暗镖的,便是那五大门下的弟子。或许名声不显,但却险些将林尘逼入死路中去。林尘暂离危险,但后背仍旧冷汗直流,后怕不已。 老尼姑拂尘被焚毁,她回过神来,压下惊恐:“小贼!…”谩骂之言,已到喉咙中来,林尘心下一狠辣:“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我此刻连发三记,重伤这老尼,其他人定也忌惮我,再来寻杀我,定也自个掂量掂量!” 当即右手太阳之力喷涌,又一连挥出两记朔阳刀。灼热气浪,扑涌而来。老尼姑恐惧交加,眼前所见,只觉是一团天火扑来,更难生反抗之意。 且两记朔阳刀齐出,互相交错,暗道纵使不狭窄,但也绝宽敞不到哪去。老尼姑发足狂奔,径朝密道外跑去。 然朔阳刀何其之快,老尼姑跑出三息,便被刀光追上,情急时刻,老尼姑纵身一跃,同时屈膝并肘,抱成圆球体态悬自空中,从那两记朔阳刀缝隙躲过。 紧跟着,老尼姑全身燃起大火,皮肤一应燃烧,痛哭嚎叫着朝暗道外跑去。朔阳刀那太阳之力,纵使未能正面集中,那错身而过的灼烧,也足够武宗强者大喝一壶。 威力着实骇人听闻。 原本石室内。 虎爪门弟子、七链门七女、洪棋门易虎、尽皆在石室探索。石室大门外,音魔门步三心、虎爪门丰盐,则打得眼红,此时此刻,都未曾分出胜负。 石室极大,加之漆黑一片,那暗道虽仍在原处,但想寻到,却也要费去一番周折,一寸一寸摸索。 众人正寻间,忽见一道亮光射来,将石室照得通明。众人朝亮光望去,这才发现暗道所在,顿时一齐围了上去。 一人道:“奇怪,这暗道怎在发亮?”另一人道:“何止发亮,简直发热。”话音落下,暗道内射出两道赤色刀光。 瞬息而过,又瞬息消失。紧随其后,一全身着火的女子,自暗道内冲了出来。七链门七女皱眉观察,见那着火女子,身形依稀好似师傅,均“呀”的一声,各取水袋泼水灭火。 老尼姑强忍烧灼,原地打一套“骤凤腿”,竟引得气流盘旋,将火势隔断,再渐渐熄灭下来。 众人齐齐惊呼,暗道:“这老尼姑自大过头,那武王墓中,机关窍要何其之多,纵使发现密道,也不该贸然进去。她定想独吞秘藏,才落如此下场,却也活该。” 唯有易虎,观察老尼姑伤势,眉头微微皱起,想道:“适才那记刀光,怕出自那人之手。他对我有断臂之仇,再遇见他,我自非杀他不可,但也仍需谨慎。” 第74章 落水求生,步三心寻人 老尼姑伤势骇人,皮肤尽数焚毁,若非身为武宗,气归丹田,加之所习武技颇多,涉猎极广,除却拳脚棍棒对敌杀招,还有养气强身一类武技。各种药浴淬炼体魄,实已远非常人能想,否则此刻伤势,已足以将其烧死。 七女齐齐围来,道:“师尊,发生什么了?”老尼姑张嘴欲言,却觉浑身灼热,阴阳失衡,气走不顺,心道:“我若说话,定泄了气,轻则吐血重伤,重则当场昏厥,此地强者众多,实难预测。”便闭口不言,只淡淡摇头,强撑一口气挺着。 七女见此,自不再追问,一女与老尼姑对上视线,登时想道:“师尊遭此大难,该远离此地才是。否则众人发难,定难善了。”于是抬起老尼姑,朝石室外走去。 群雄猜疑不断,却无个定论。 …… 另一边。 林尘连出三记朔阳刀,实已将气力耗尽,全身麻软,甚是难受虚弱,强撑道:“云前辈,机关在何处?” 过数息,仍不听回复,又问道:“云前辈?”同时侧头看向云清岚。云清岚回过神来道:“再行三丈,右侧地面三寸,藏一石扣,你将其扣开。” 林尘照做,果见一石扣,用力扣开,便见一侧石门缓缓打开,甚是隐蔽,仅可容纳一人侧身通行。林尘大喜,先钻入石门,见内里并无危险,再拉着云清岚进来,用力将石门合上,这才彻底松一口气。 他瘫坐下地,擦去身上冷汗,适才险象环生,在生死间走了数遭。他虽面上镇定,但终难彻底平静。 好不易暂离危险,自是大口呼吸,珍惜着活着的一分一秒。好一会,他情况稳定,便拉着云清岚,顺着机关要道离去。 又行四五里,不曾听闻脚步追兵。 林尘问道:“云前辈,此地可还安全。”云清岚道:“暂算安全,可稍做修整。”林尘信任云清岚,便在此地歇息。 他环顾四周,见一面墙壁上,悬挂一盏油灯,他取出火折子,将其点亮。墓室阴寒,蓦得一处光亮,总归慰籍心灵。 云清岚亦是松一口气,屈膝坐自地上,两人呆呆看着火苗。脱离生死危机后,便忽觉一阵尴尬。李林尘道:“云前辈,无意冒犯,你可知离墓暗道?” 云清岚一愣,问道:“你来此地,不是为了武王秘藏?”林尘苦笑:“实不相瞒,我出现此地,实是迫不得已。”当即便将遇到步三心,受擒萧小虎、重伤易虎,逃离玄黑四子…等诸多事情,一一细致道来。 过程多有省略,但云清岚听后,却暗暗心惊:“我本以为林尘小弟出现在此,是为武王秘藏,心中觉得他才智有余,但贪心太甚。如今看来,我又误会他了。他这一番经历,可比我危险多了。” 旋即又一轻叹,心道:“无怪他舍我而去,我几番误会他,对林尘小弟从未真心相交。林尘小弟定是看出这点,才想恩情两清,不再纠葛。”心中一阵愧疚,心思驳杂。 云清岚道:“原来如此,你出现石门前,实也是受逼无奈,只能以此求生。”林尘点头:“若无云前辈相助,我十死无生。” 他见云清岚身上缠绳,想道:“云前辈重伤之下,亦可抵挡武宗,若将绳索解开,定也能多一助力。”旋即又想:“我林尘出身贫寒,与云前辈不过粗浅之交,且先前恩情两清。她若自由后舍我而去…也罢,要舍便舍。” 便道:“云前辈,我帮你解去绳索。”云清岚点头道:“谢了。”林尘道:“无妨。”然尝试解绳片刻,林尘大感无处下手。这绳不似虎筋绳粗黑坚韧,更似绫罗绸缎,入手丝滑,但绳结却不知藏自何处。 且蛮力拉扯,也无半点作用,云清岚叹道:“林尘小弟,你歇息罢。江湖门派,擒人手法各不相同,你不曾走过江湖,自是难以解开。”林尘颓然一坐,沉默数响,又道:“云前辈,你这副状态,纵使出了古墓,我也决计将你送回城里,你莫要担心。” 云清岚想起过往,虽有愧有疚,但心思复杂,又总藏一分生气。她冷道:“我信你么?怕是离开古墓,便嫌我麻烦,自个拍拍屁股走了。”林尘道:“这次不会了。” 云清岚冷“哼”一声,心中却道:“你舍我而去是恩情两清,但让我心里难受,我总也有气在身。我偏生你气。但说回来,你也有理,你也可生我的气。但我才不理你。” 女人若处处讲理,便不是女人了。 两人皆是沉默,望着灯火,半响后,云清岚坦白说道:“你那日离去,我心中好生难受,我旧伤难好,修为用不了半分,本想与你一起,好有个照应。我便想纵使恩情两清,你我又有什么理由,非不可同行呢?谁知你早早醒来离去,当时我也醒了,只是我也生气,不肯叫住你,你也不回来。” 林尘心道:“云前辈竟因我而难受?那日我尽是想恩情两清,好不再有瓜葛,实没料到,还有此中曲折。”解释道:“那日离去,我是觉你伤势不出几日定能好转,不想多欠恩情。” 他又问道:“云前辈,冒昧一问,你到底是何伤势?”若旁人相问,云清岚决计不说。但与林尘历经生死,两人虽心有芥蒂,但再说是浅浅之交,是怎么也说不过去的了。 云清岚道:“伤及丹田,若无妙药,难以自愈。”林尘大觉愧疚,想道:“如此伤势,我偏舍她而去,生气也属正常。”道歉道:“云前辈,先前行事确是我不妥。我若知你伤重至此,绝不会舍你而去。” 云清岚侧头看向别处,鼻子一酸,心中感受复杂,本林尘并无过错,但听他真挚道歉,云清岚感动之余,又生起一股委屈。 云清岚柔柔道:“我原谅你了,你以后不许再舍我而去。”说罢,又觉话中带有歧义,脸色一红。 修整半个时辰,两人再踏行程。林尘将云清岚扶起,肩并肩而行。林尘临走之时,特意将油灯熄灭,挂回墙上。 这番细心举动,又让云清岚心中暗赞,两人均可夜视,油灯带之无用,反而徒增暴露风险。林尘身处危机,但却条理清晰。看似简单,实则难得无比。 林尘道:“云前辈,我扶着你。”伸手搀扶,肢体相触,云清岚轻一颤,心中大感羞耻:“我如今毫无修为,又身受束缚,林尘小弟若图谋不轨,我怕只能任由他宰割了。”想及此处,面色更红,心也随之多跳几次。 更想起适才,两人合力对阵老尼姑,心思契合,心有灵犀,本便暗生喜悦,心想:“这世上竟有人与我心意如此相通。”此刻走在暗道,四下无人,那感觉便又渐生起。 走三个时辰,林尘大感困倦,想要休息,便寻一隐蔽之地,趴在地上呼呼大睡。连发三记朔阳刀,太过累人。 云清岚靠在身侧,也闭眼睡去。两人自分别后,便没睡过一顿好觉。实也是荒郊野外,人心难测,若身侧无人可依,又怎敢放心入睡? 林尘与秋霜,亦是共落险境,但心中总有提防,做不到对云清岚这般信任。一觉过去,两人前后醒来,又踏上行程。 云清岚道:“此地墓穴布局,走势为自下而上,如今你我二人,已在半山腰间,若想活命,只有两个办法。”林尘问道:“前辈请讲。” 云清岚心道:“这当口,却又恭敬极了,也不知心中是否在盘算那恩情算盘。”说道:“找寻武王秘藏,寻奇药妙药,若可治好我半分伤势,我便可带你杀下山去。” 林尘心道:“我修太初阴阳诀,若是双修…定可治好云前辈伤势。但云前辈这等人,定将那些看得极重,我便不要说出口,省的云前辈恼我。”说道:“好,那便去寻秘藏。” 云清岚欲言又止,点了点头。至于那第二个办法,是她身上伤势乃是阴伤。若能寻至阳之物综合,对她大有好处。又见暗道中,林尘用出的怪招,正是至阳至烈的招式。她想问一下情况,但又不好开口问询。 便只好作罢。 既定目标,自是朝上行去,云清岚行动不便,加之双手受缚,走得甚是累人,又走半个时辰,便已满头大汗。 林尘有水,有粮,喂着云清岚服下。云清岚大感窘迫,只道自己太过没用,连日常生活,都需林尘照料,心中十分别扭。 正时此时,忽听一声尖“啸”传来。林尘面色一变:“此是步三心老贼的魔音千幻,他定想以声寻人!”云清岚道:“确实麻烦,我们快走。” 于是顾不得休息,急忙逃遁。两人那安生日子没到半日,便又危机四伏起来。 两人跑出数里,又听一声尖啸。林尘听不出声源远近,只觉便在耳边响起,吓得汗毛立起。云清岚大皱眉头,道:“那人近了。” 正是逃间,两人行至一石桥上,下方便是河流,问道:“云前辈,这墓室中,为何还能有河?” 云清岚道:“武王性格自大,墓室规格宏大,几乎掏空一座山。五行也需齐全,引河入墓,应是武王有意为之。”林尘道:“我们躲入水中,那老贼可还能寻到我们?”云清岚赞道:“林尘小弟,你倒比我聪明,我都没想到这点。” 两人“噗通”一声,跳入水潭当中。 但一落入水中,云清岚便后悔了,想道她自己倒好,练过龟息功,纵使不能施展修为,也可屏息半个时辰,可林尘自由孤苦,定没练过太多武技,落入水中,又能憋气多久? 届时探出头来唤气,定露破绽,若被发觉,出手擒拿,还不是手到擒来?两人哪还有半点反抗余地? 但两人已落水中,再想反悔,已来不及也。 第75章 藏河逼险,各方相杀 步三心又一声尖啸,待回音传回双耳,却蓦觉一空,好似丢了目标。他心道:“奇了怪哉,我先前分明听到,他便在右侧方位。” 步子不停,一边尖啸,一边朝右侧行去。墓道繁且复杂,好似错乱迷宫。步三心却是江湖老手,阅历着实不凡,且来时多有研究,此刻墓道行进,速度实不算慢。 原来在前些时刻,大伙齐聚石室前,那虎爪门丰盐,因各人私仇与他死死纠缠,没完没了,当时情况又瞬息万变,彻底乱了他计划。 两人实力不相上下,更难奈何对方,等步三心好不易摆脱对方,回过神来时,才知一切已然大乱。 老尼姑灼伤退走,石室群雄齐聚,林尘与云清岚不知所踪。 石室内更有密道兀的出现,道内漆黑一片,众多门派弟子围守道口,却无人敢入。步三心修习“魔音千幻”,不止用作对敌,还可探空腔、暗道、石室诸多妙用。 当即鼓气大喊几声,依据回声辨认,这密道似是活路,便冒险进去一探。沿途见有几具烧灼残躯,登时大疑:“两壁被灼得焦黑,真有这般厉害的机关?”于是一步三沉思,百余丈路,竟走了两个时辰。 群雄见步三心一马当先,胆子稍大者,便也动心起意,远远跟随其后,抱取巧捡漏之意。若在平常,步三心定会大声苛责,全然赶走。但此刻,步三心心头打鼓,有人跟随,无形也壮了他胆气,故任之由之,不做理会。 所幸有惊无险,一路未曾遇到机关。再之后,他横穿墓道,来到一片另外区域,登时对此墓之大,布局之玄,大为称赞。 步三心自诩魔音千幻已小有所成,在墓中用处不小,便想再做尝试,一连尖啸三声,使出‘魔音千幻’中的一式:“暗室探幽”,此招专探密道机关,无往不利。 却也失手了,因石门厚重,许多机关暗室密道,全密不透风,声传不进,自也探不明。武王大墓非凡之处着实不少,步三心虽觉得失望,但早有预料。 却在这时,步三心又一声尖啸,听得回音反馈,竟隐约探寻到林尘踪迹,好似山穷水尽,柳暗花明,欣喜不已。 步三心暗道:“我高估自己,低估武王墓。但擒住林尘小贼,抓住那女子,却也同样。”于是接连尖啸几声,依据回音追来,这次决计不放任林尘离去。 那墓道弯弯绕绕,步三心好不易寻到一座石桥边,却再怎么尖啸,也不得回馈了。他踏上石桥,心中大奇:“我这魔音千幻,武宗之下难以遁形,那林尘小贼在这儿断了踪迹,当真奇哉怪哉。” 当下踌躇不定,既不踏石桥深恐石桥设有机关,又不愿就此离去。只四下观望,忽见石桥底下,正是一条不算湍急,但幽深泛冷的河流。 登时与林尘想法相似:“这好好墓穴,怎的有条河?”于是低头望去,盯着河面,默默不语。 林尘拉着云清岚,沉自河底中,朝上望去,几乎与步三心视线相对。 但因光差、目力等因素,步三心见不到二人,二人却可看清步三心。林尘见那步三心眉头微皱,眼睛深沉,嘴角微抿,显是有所怀疑。 林尘却不慌乱,心道:“他若下了河来,我却也不怕他了。”打出手势,示意云清岚不必慌张。 云清岚点点头,却满目忧心,大感此时情况不妙,只期盼那步三心快快离去。 林尘手势交流:“云前辈,步老贼绝不敢跳入水中,我俩待着便是。”云清岚上身被缚,双手背在身后,打不出手势,也交流不了,只能干瞪着眼,心中焦急:“他不敢下来,我们却不敢上去,闭气终有极限,反而是我们成了翁中之鳖。” 云清岚一阵气恼,双手朝两侧用力搓动,自知是无功之劳,这番挣扎,多是宣泄心中无奈、愤恼之情。若双手自由,能与林尘交流,共商变通之法,或还有一线生机。 又是数息过去,云清岚忽觉气息骤乱,不敢再做挣扎,想道:“龟息功要义不过二字‘缓’‘平’。我心中急躁,乱了气息只会暴露更快。罢了罢了,纵使最终暴露,我便用大墓秘密,看能否保住我俩性命。”想到这里,便也不再忧虑,大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既来之则安之之势。 步三心紧盯河面许久,不曾见有丝毫异常,一拂衣袖,道:“林尘,你藏在河中,当我不知么?我早已看见你了。你我师徒一场,我先前待你如何,你也该清楚。若老实上来与我见面,先前种种,我可既往不咎。如若不然,被我抓到,我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音回荡,却不见反应,更不听作答。林尘不屑一笑,毫不在意。 云清岚却听得暗自焦急,如今情形,她真无计可施。步三心静等几息,犹不见动静,再道:“我数三声,你若不上来,便休怪我无情!” 说罢,便自顾自倒数,自“三”数到“一”,一声比一声嘹亮,更用上武宗之“气”,震得水面波纹涟漪,这一手显威逼压之法,当真哄人至极。 若非林尘、云清岚藏入水中,由水做屏障,全将那震音之威隔绝在外。只怕此刻定不好受,肺中只气出,无气进。 林尘打手势道:“云前辈,你别信这老贼。我们藏在水中,他便奈何不得我们。” 林尘见云清岚满是忧心,又打手势解释:“这老贼生性谨慎,若潜入河中,他那武宗修为、音波武技大大减弱,我便也不怕他了。若不下来,那自是更好,我们一直潜着,等他离去便是。” 手势打完,林尘心道:“也不知云清辈看懂没有。应是懂了,我与她对阵老尼姑时,便心意相通,手势交流,因不成问题。” 云清岚便想反问:“你我闭气终有极限,若换气时,他还没走怎办?这落水之举,实欠考虑。”然而双手背在身后,实没法发问,只能提心吊胆由着林尘。 步三心倒数完毕,心中却反生疑惑:“这小子是心性镇定,打定不露头,还是真不在此?”。他望那漆黑河水,几度欲跳,最后又收了脚,心中不住打鼓,“我若下潜入河,实力大损不说,天知道河中藏有何种东西?且若正巧有人经过此地,不反倒将我困在河中,受制他人了么?我只需等个一时半刻,那林尘小贼在不在水里,自见分晓,何必冒险尝试?” 步三心已然打定主意,双腿一岔,就地盘坐。云清岚心咯噔一声,只觉这老江湖人,各个人精,当真不好糊弄。 燃不出一炷香。忽见西首处,有一批人马赶来,那脚步声杂乱,单听声音,便知来人不少。步三心侧头看去,见是萧小虎众人。 萧小虎一抬手,众虎爪门弟子齐齐停步。步三心只道,这萧小虎天资聪颖是其一,统领手下,更是难得人才。萧小虎挺步道:“步老贼,走得倒快,你怎不上桥?” 步三心双腿一挺,直直起身,手中袖子一翻转再一甩,大有武宗风范,仅这一寻常动作,便展露不俗武道造诣。他道:“哼!萧小子,你还敢出现,我倒有账没与你算。”所指之事,自是秋霜受擒,那虎筋绳出自何人,自不难猜。 萧小虎也不多言,大喝道:“虎门阵!”大手一挥,身后众弟子三两结阵,气势不落下风。 步三心心道:“反正待着无趣,便陪你玩玩。”于是主动迎上,只身闯入虎门阵。虎爪门的虎门阵,虽不如七链门七链阵精妙,但是萧小虎一手操练,他既是阵眼,主持阵法变化。他又是做主力,得阵法加持,可弥补修为、武技、阅历等诸多劣势,纵使遇见步三心,也并非全无胜算。 若无底牌,萧小虎又怎敢入墓?双方一触即发,战至一起,萧小虎冷笑道:“叫你尝尝这阵法威力,看我斩你!” 步三心听得震怒:“这萧小虎想杀我成名!”,气得胡子轻颤,找准时机,一记斜劈手刀伐来。萧小虎侧身一躲,巧之又巧,妙之又妙避开。 本在步三心攻势中,萧小虎勉强自卫,保不被击毙,已是极限,根本抽不出手反击。但有虎门阵相助,情况却大不相同。 萧小虎侧避同时,右侧一名弟子及时挺近,俯身一记下伐腿踢来。配合有度,闪、防、攻同时进行。步三心再强,却也不过双手双足,难做到全力进攻的同时,又全力防御。 这当口,便暗吃一记小亏,初尝虎门阵威力,暗觉棘手。他避开这计腿击,一连三个后跳,脱离战场,不敢在阵中多留。 萧小虎咧嘴一笑,见稍占上风,便愈加兴奋,他此行目的,其一是求秘藏,其二便是斩武宗,扬威名。眼见好似有戏,更欲全力出手,一鼓作气。 却在这时,又听一声大叫:“步老贼,我来助你!”,这一声大得出奇,震得人耳膜生疼,且雄浑内敛,可见来人武道造诣不低。 易虎急奔而来,停在步三心身旁。步三心问道:“易虎,你门下弟子呢?” 易虎一脸晦气:“全死了,刚中一机关,就我一人逃出,其余全死了。”易虎又道:“我与萧小虎有仇,暂与你联手,趁丰盐没来,将他杀了。”步三心稍稍斟酌,道:“可行!” 萧小虎神色蓦然一变,变故来之太快,正欲挥手调令撤退。 易虎、步三心哪肯同意,一左一右,各急纵数步,动作之快反应之迅捷,好似一阵风吹来。萧小虎一时手忙脚乱:“结阵!”,但话音刚落,便听两道惨叫声传来。 步三心、易虎,各抓一名虎爪门弟子,用力一掌,“碰”的一声,便见那弟子抛飞而出,砸在地面上,抽搐几下,再不动弹。 萧小虎本调令“撤退”,后见步三心、易虎发难,急改口令“结阵”,前后之差,足见他手忙脚乱。再加之已有二位门人毙命,虎门阵威能大损,从上到下,尽皆手足无措,沦为鱼肉,待两位武宗宰割。 步三心冷笑道:“小小阵法,也敢逞威,阵法告破,我瞧你还能嚣张么!”出手更为狠辣,反手一拍,一名虎爪门弟子,被拍入河流当中。 接连几声“噗通”,尸身沉入河底,死伤极为惨重,萧小虎肝胆俱裂,此前风度尽数消弭,只狼狈逃窜。易虎笑道:“好个小贼,我杀了你!”急一纵身,飞身一掌拍来。 却见将打死萧小虎之际,一记拂尘纵向扫来,隔在两人之间。易虎收腹后退,暗暗惊怒,定神看去,这来人好是恐怖,只身形与人相似,有腿有手有头,可那张脸骇人惊悚,不敢多看。 再定神看去,此来人不是七链门老尼姑,又是何人呢? “老妖婆,我杀萧小虎,干你屁事!”易虎骂道,称谓从“老尼姑”变作“老妖婆”,实是老尼姑全身焚烧,皮肤尽毁,单看样貌与妖怪无异。 老尼姑大气,心道:“就凭此句,日后若有机会,我定杀你!”说道:“你等以多欺少,我瞧不过眼,怎的?” 易虎心道:“这老尼姑怕不是失心疯,但实力不弱,我如今断去一臂,不好打他。”心下暗暗忌惮,不知如何应话。老尼姑冷笑一声,适才出手搭救,全是与步三心不大对付,又见易虎、步三心联手,她便想出手搅局。 步三心说道:“好罢,好罢,咱们全当没见过,我要寻秘藏。”便行至石桥前,尝试探查机关所在。 四人大动干戈,又暂息干戈,共商讨机关所在。步三心望一眼河面,心道:“适才比武拼杀 用去不少时间。我等留下勘破机关,又有不少时间,那小贼若真在河下,总会露面,不必在意。” 同时暗藏神色,不让他人发觉。 第76章 寒伤再起,逃出升天 老尼姑、易虎、萧小虎、步三心内斗之际,林尘、云清岚藏得更深,更恐被发觉。云清岚瞥一眼林尘,见他面如平常,丝毫不似憋气难耐的样子,才心中一松:“此刻最是危急,如若冒头换气,定万劫不复,也不知林尘小弟,可耐得多久。” 两人又见各方罢斗,共同研究墓穴机关,只盼快快研究通透,尽数离去才好,至于那墓中秘宝,尽数拿去也未尝不可。 林尘、云清岚躲在河底,朝上望去,透过水面见数人各自牵制,过了石桥,在石桥另一边的石门前停下。 步三心道:“事先说好,各自罢斗,合力打开此石门先。”萧小虎险象环生,没了虎门阵托底,身处众武宗中间,底气自然不足,立时道:“同意。” 易虎冷笑:“同意?这有你说话份么?”萧小虎忍气吞声,不去回答。先前数次相遇,萧小虎不止一次想拿易虎性命,想着独臂武宗,也是武宗,擒下杀下,也都是名声。 前几次交手,单打独斗下,两人看似不分胜负。实是易虎彼时刚刚断臂,武技、招式上,凭空多了缺漏,萧小虎总攻他断臂处,他便难以招架,手忙脚乱。 但数日磨合,易虎虽不说实力回归从前,但面对萧小虎,还是有把握制胜的。易虎道:“且先试试,这石门能否以蛮力打开,萧小虎,听说你天生力大出奇,便由你来。” 萧小虎怒道:“凭什么?我力再大,能有你大?要去你去!”老尼姑淡淡道:“你不出力么?”步三心也道:“小子,你需弄清楚情况。”萧小虎脖子一梗,见无人帮他,如今情况,这打头阵之人,已是非自己莫属,咬牙想道:“好啊!想不到我萧小虎,也有如此境地,你等日后别落在我手中!”,将那气强自忍下,朝石门走去。 步三心、易虎、老尼姑各退数步,唯恐受机关波及。易虎问道:“老尼姑,你是被何种机关,伤得这般重的?”老尼姑全身上下,既无了头发,也无了眉毛,模样十分骇人,声音也沙哑难听,“要你管么?” 易虎道:“你瞧我右臂,这灼烧之伤,与你可是相似?”他将衣袖卷起,露出断臂来。果见那灼烧之伤,与老尼姑乍看相似。 老尼姑神色动容,道:“我并非机关所伤!”易虎心道:“果然如此!”两人互相对质,再一琢磨,林尘的所作所为,已然呼之欲出。 河底处,林尘听得众人议论,冷笑一声,全无愧疚之情。只可惜武宗强者,反应能力太强,并非能轻易杀死。 这时,萧小虎推动大门,“轰隆隆”一声闷响,门开一道缝隙,正暗自窃喜,再运气力推开石门,好先行一步入内,将那易虎、步三心尽皆甩开。忽见石门上,露出数百个箭孔来,紧跟着“咻”一声,无数箭雨飞射。 实则四人踏上石桥时,这“箭雨”机关便该启动,当时石桥狭窄,躲避不及,便只能硬接此箭雨,情形比此刻,更要危险万分。 然云清岚、林尘率先到达此地,箭雨机关,早已被云清岚暗中破解,导致四人过石桥时,并无异样发生。反而是强推石门,无意间机关又活了来。 步三心骂道:“果真有诈!”便各展神威,各自避开箭雨。 萧小虎双肩双腿各中一箭,鲜血不断,强忍剧痛四处闪避。但见那箭雨一波又一波,不知何时能止,便左右探瞧,寻躲避之物。然那墓道机关所设,皆一环扣一环,这石门前又怎有掩体呢? 接连“噗嗤”几声,萧小虎大哀,已觉生命流逝,再中几箭,便神仙难救,正想开口求救,许下好处寻求庇护。这当口,易虎历喝道:“好小子,看掌!”趁那箭雨大乱之际,一掌拍向萧小虎腹部。 “咚”的一声,萧小虎内脏皆碎,立时毙命。一代天骄,就这般死去。步三心、老尼姑也不多言,只道这易虎是恨极了萧小虎,冒着箭雨也要杀人。 又不住去想,若是林尘在此,那易虎、老尼姑二人,怕是纵有千险万险,也势必要杀他而后快。武宗身体轻盈,步法精妙,但总不至在箭雨中安然无恙。 若箭雨再持续,怕三人只能逃遁。有数百余箭,射入河流当中,与林尘、云清岚擦身而过。 林尘心中急道:“不妙,若有人跳河躲避,或能发现我与云前辈。”不等云清岚反应,便一拉着她,潜入河底去。 这河深约莫四丈,已算十分幽深,此前林尘、云清岚一直在一丈深处停留。一来方便观察外界情形,二来是潜入太深,压力便随之增大。 云清岚大感四周施压,胸口发闷,不由蹙眉:“潜入越深,压力越大,气血搬运便越难平缓。我这龟息之法,怕也坚持不久。”但为今之计,也仅能如此。 两人自一丈深处,潜入两丈、三丈之深,四下已无光亮,漆黑一片,伸手难见五指。且河水彻骨冰寒。 更难听闻上面情况,云清岚握紧拳头,咬牙想道:“罢了罢了,生死全看天意罢。”又强行忍住,在河底待了许久。 忽听数声“噗通”响起,步三心、老尼姑、易虎三人,再难抵挡满天箭雨,情急之下,一同对视一眼,达成默契,一同跃入河流保命。 步三心四下望去,见这河水好是幽深,上下左右各一探瞧,不见林尘、云清岚身影,心道:“看来林尘小贼真不在此。”双腿一划,探头出水,见那箭雨仍不曾停歇,又恐被箭雨射伤,重新潜入河中。 易虎骂道:“狗娘的,要知这么麻烦,这趟浑水,我便不来趟了。”步三心冷笑道:“你杀了萧小虎,纵使安然出去,可还有趟浑水等着你呢。” 林尘揽着云清岚,又自下潜一丈,此地冰寒已然透骨,云清岚龟息之法,再难维持,此刻强撑一气,任由林尘牵引。 心中却不免凄然:“难不成我云清岚,到了头来,是活生生溺死不成?”忽一阵寒意涌来,云清岚全身一颤,五脏六腑竟开始绞痛难忍。 剧痛难耐,她忽气一泄,喝几口河水,那紧运的龟息之法,在此刻破了功,气全走光了。云清岚大惊:“糟糕。”但已无可挽救,此时若不上去换气,定只有溺死而已。 然若上去换气,暴露身形不说,其上箭雨何其密集,怕是一个探头,便有被射穿脑袋之危。云清岚已然绝望,这前无生路,后无活路,全是老天爷欲要绝她。 这动静,被林尘瞧见,暗自自责:“是我疏忽了。我有太初阴阳诀,只需观想黑白磨盘,便在河底待上三天三夜,也不曾丝毫问题。但云前辈却是不行。”眼见情形危急,已不容多想,林尘打手势道:“云前辈,得罪了。” 云清岚气所剩无多,又通体寒痹,体内阴伤被再度引动,加之呛一口水,只道这世间,没什么比这还难受了。忽觉嘴唇一软,那林尘竟伸嘴了来。 云清岚瞪大双眼,想道:“我都要死了,林尘小弟是想占我便宜么。”说不上的气恼,但却也无暇去躲,只双腿扑通着挣扎。 然不出片刻,却心一惊,觉察不对:“林尘小弟是在度气?是了,我精通龟息功,尚且不能在河中待得太久。林尘小弟至今从容。怕是自有特殊之处。”觉察有气入肺,云清岚状况显是好转,又觉林尘环抱自己,温热交替,缓去水中严寒。 适才万分危急,此刻竟悉数化解了。 本正危险之际,云清岚却升起旖旎之意,心道:“林尘小弟是为救我,才出此下策,实不能怪他,可…如此这般,我…他…我…”蓦的脸身红云,虽是趋向平稳,但却更手足无措。 四下寂静无音,全不知过去多久,仅两人相拥渡气,云清岚是挣扎不得,也不能挣扎,眼睛一闭,便全是此刻姿态,眼睛一睁,便全是林尘的脸庞。 见那脸好生俊俏,尤其那双眼睛。云清岚一时有些痴了,想起两人纠葛,舍身相救、恩情两清,又墓室再遇,合斗老尼,共渡恶水,几番纠缠之下,云清岚也不住去想:“此河中密事,虽无第二人瞧见,但我又怎能当做不知?这番纠葛实在…”心中杂乱,但对林尘感观,却大不能再如从前。 这时,忽见河水激荡,竟有倒卷之势,林尘眼睛瞪大,左右遛转,云清岚却投来目光,示意他莫要慌张,此时河底机关启动。 原来,是那箭雨停了,步三心、老尼姑、易虎三人,正欲起身上岸。哪知河底竟爆发吸力,由不得他等反应,便被卷入河底深处。 三人各呛一口水,但修为无恙,弄清情况后,在运以龟息之术,却也不怕那水流。步三心忽一瞥,隐约见那河底深处,有两道身影相拥,几乎身身紧贴。 步三心心道:“狗男女,竟在这里!”游动过去,抬掌欲要拍死林尘。云清岚瞧见后,用脚踢了踢林尘。林尘会意,双腿划动,想游避开来。云清岚显觉林尘呼吸加急,忽有种说不上的难受,道:“林尘小弟实在无辜,看似聪慧机警,与众人周旋不弱下风。实则出身穷苦,武技不会多少,每次化险为夷,全是那命拼搏。他此刻分明慌张,但单看面容,却镇定自若,若非给我度气,我觉察气息稍乱,怕也是不知。” 从前只觉林尘机警聪慧,此刻却看得更深。两人全仰仗一口气而生,自也心心相系,那感受之深刻,常人难以体会。 追逐不出片刻,便见河水吸力更大,连同林尘、云清岚在内,一齐吸入河底中。步心心大急:“当务之急,还是保住气,那林尘小贼,何时杀不是杀?”便不执着林尘,自找寻生计所在。 河底有数个大洞,宽约莫半丈,河水正涌向孔洞中,形成湍急漩涡。那大洞本有石板堵住,但机关启动,那石板收起,大洞浮现便将河水全吸扯进去,云清岚眼神示意,让林尘朝右侧游。 林尘轻轻点头,朝右侧游去,最终被最右侧大洞吸入。两人顿觉被水流,推入一圆形长道中。容纳两人,绰绰有余,但唯彼此挨着,才能缓解寒意侵袭。 云清岚心道:“我若未猜错,此机关乃九死回生洞,全是死洞,凡被吸入洞中,便绝无出去可能,被生生困死、溺死洞中。” 云清岚却不慌乱,九死回生洞,尽皆极长,哪怕游动三天三夜,也难以达到尽头,纵使闭气功夫再厉害,也定被溺死途中。然林尘若有水下呼吸功夫,那这九死回神洞道,反而可算作捷径。 云清岚蓦的想到某处,脸随之一红,心脏怦怦直跳,没由来想道:“长得倒俊俏,除却修为低些,倒也算潇洒。” 林尘那知云清岚所想,一面游着,一面想道:“云清辈向来通晓大意,应是知道,此刻情形乃被逼无奈,定不会怪罪于我。只是不知,要在这洞道游上多久。” 一日过去,仍不见出口,林尘不免心急,但稍一设想,便又安定下来,这园道内的水,显然是在流动,证明定有出路。 云清岚与林尘互换气息,从初时的难以自处,羞赧无比,到此刻渐渐习惯,甚至隐约迷恋,沉醉。因四下既无危险,又无威胁,便不时会想:“与男子亲昵,原是这般感觉。”每想到此处,便觉心怦怦直跳,眼神随之一变。 又是两日。林尘终见通道尽头,却见有一巨石牢牢堵定,哪能供人通行?林尘右手一甩,一道朔阳刀甩出,悍然击在巨石之上。 “轰隆”一声,见那巨石破碎,露出一道口子。云清岚眉头一挑,张开小嘴,轻轻一吸。那残留至阳之气,顺其口鼻而入。 她面色肉眼可见缓和了许多。有股多日不曾见的舒坦。林尘见一击不够,便再用一记朔阳刀。 只听一声轰鸣,巨石彻底粉碎,两人从通道中爬出。一时间一左一右各躺一边。数日危险,终又活了过来。 第77章 密室风波,传轻功法门 两人大口喘息,死中求得生机,实属不易。林尘全身湿漉,长发耷拉下来。他一把挽向脑后,露出光洁额头,有棱有形,煞是俊逸。 他从乾坤袋一掏,取出一段粗绳来,将长发系好,不至胡乱披散,这随意的装扮,却更有三分洒脱不羁。只全身水汽笼罩,紧贴皮肤,添了几分狼狈感。 做完这些,林尘将云清岚扶起,两人面对面着面,下意识看向彼此嘴唇。见那红唇饱满,好似诱人香果,一时各觉尴尬,心头不免想起数日旖旎,二人便是以此换气求生。 林尘解释道:“云前辈,生死危机,林尘别无他法,若有得罪还望勿怪。”云清岚心道:“你心里是怎么想的,我又怎么知道。”,只又念到,林尘与周一流同辈,她这为师为长者,行事自要有风度,便说道:“我并非不识大体之人。” 林尘一喜,将云清岚扶起身来,云清岚却又道:“但…有些东西,我却瞧得比命重要。”林尘无奈回头,全听云清岚怎么说。 云清岚忽面色一红,心道:“难道我就该与他纠葛?否则何至几番相遇?”说道:“我与你都这般了。日后若再与他人好,脑子全想得是你,你说这可如何是好?” 林尘犯了难,一时回答不上,林尘道:“云前辈,我…”云清岚悠而一笑:“逗你玩的。”心却一黯:“这小子定又再算那恩情算盘。从前不觉如何,现在却觉得好生讨厌。恩恩情情,你多几分我多几分,又有什么?” 林尘笑道:“前辈原是开玩笑。”但神色转正,又道:“不过,纵然是开玩笑,我也想回答一二。” 林尘说道:“我与前辈纠葛许久,但实不知前辈是恼我还是喜我。若是恼我,我日后便不再出现,尽量不碍前辈眼。自然不会想起我来。若是喜我,我林尘修为低微,暂时没甚么出息,且生性风流,反倒…更犯难了。” 云清岚心道:“我何时说过恼你了?”,口头却轻“哼”一声,不再续此话题。 两人寻一干净地段,坐下休息。林尘发觉此地是一完全密室,四周皆由石头打造,既无入口,也无出口,高约莫数十丈。 正暗自焦急,想着莫非淹不死、溺不死,偏偏困死在此不成?但焦急也是无用,他打一套正平拳,用那中正平和的拳意,抚平心中杂思。 见既暂无出路可走,便先过好当下。于是取出干柴,堆成一团,再将其点燃,生起暖火,驱散此地积蓄已久的阴寒湿气。 林尘全身湿漉,便将衣物尽皆脱下。脱去上衣时,忽意识到云清岚也在,动作一顿,略显尴尬看来。 云清岚心道:“体态倒不错,那青宁郡穷巷子,怎偏出了个林尘?”口中道:“你且脱罢,无需顾忌我。” 林尘心道:“云前辈果真深明大义,若换作寻常女子,定要骂我流氓,扭扭捏捏,决计不肯的了。”将湿漉衣物脱尽,只留一件贴身白裤。 他倒落落大方,席地而坐,将衣物置于火上烘烤,云清岚却轻抿嘴唇,眼神飘忽,偏偏这石室就这大小,除却二人外,再无它物,那眼神游历片刻,便又总不自觉朝林尘身上招呼。本只是寻常之事,若无河中渡气,共游数日这一经历,云清岚还能坦然面对,不起异念。可如今却杂思频频,心中好生复杂。 林尘忽道:“云前辈,你衣物也湿了,用不用也脱去,置火上烘烤?”云清岚大囧:“林尘小弟,我便不用了。” 林尘道:“前辈不必担心,你若担心我林尘生性放浪,目光不大老实…” 云清岚心道:“你便生性不放浪,我也决计不会同意的。否则我真成什么了?”微微摇头,已想好拒绝措辞。 林尘却一笑道:“云前辈,那你倒真担心对了。”云清岚噗嗤一笑,“那你提起做甚。”林尘道:“我若双目自由,云前辈这般美人在前,定不可能不去偷看。否则既辜负了自己,又轻浮了云前辈,里外不是人,罪大恶极。” “照此说来。”云清岚眉微挑,道:“那我还偏需给你瞧上一番不成?”林尘摇头道:“我话没说完,我有这东西。”他取出一绸缎,在眼睛上一蒙,说道:“如此这般,我这双眼睛,便是再贼,也定看不到啦。” 云清岚又是一笑,心道:“这小子鬼点子最多。”但不住又一想:“这身衣物湿透,穿自身上着实难受,林尘所言却也不错。”便点头道:“你若敢偷瞧,我便不活了,你也不活了,我俩一起困死在这里。” 林尘笑侃道:“云前辈,你该说‘你若瞧见,我便斩了你’,而非说‘我两一起困死这里’,否则我定忍不住偷瞧了。”他四顾张望,又道:”这石室狭小,若自个困死这里,定苦不堪言,但有云前辈相伴,反倒成一件美事了。” 云清岚心道:“这小子嘴花起来,当真又讨人恼,又讨人喜。也是,那花魁怕便被这嘴骗的。如今又想骗我,哪有这般容易。”嗔道:“好啊,那你若偷瞧,我便斩了你。”心却暗生欢喜,觉得这番逗乐调侃,自有番乐趣所在。 林尘蒙上双眼,退出数丈之远。心只道:“云前辈美自美,但我林尘何须如此下作?”便泰然自若,淡然坐之。云清岚眉轻挑,面色尤是一红,牙齿微咬,一时拿不定主意。然欲褪去湿衣时,忽又一愣,道:“罢了罢了,我不脱了,你歇开眼布罢。” 林尘道:“怎么了?”云清岚闭嘴不言,她这双手动弹不得,又怎能褪衣?只此事羞于出口,林尘越是追问,她除却脸色更红外,却也别无他法。 林尘一拍脑袋,只道自己当真疏忽,竟忘了给云前辈解绳。于是告诉云清岚,自己虽解不开绳,但有一技法,可将此绳烧灼断开。云清岚问道:“是那一招么?”林尘点头,征得云清岚同意,当即双手运力,朔阳刀再显。 适才轰开巨石,已耗去两次朔阳刀,若非身处石室,四下并未危机,林尘实不敢用底牌解绳。 他右手五指并拢,化成手刀,随意念一动,太阳之力附着手上,将其染成金红之色。远看似灼灼烈日,近看却如金石玉器。 林尘朝云清岚走去,自是万分谨慎,生怕误伤云清岚。两人只距三步时,云清岚浑身温暖,体内的阴寒剑伤竟被缓缓压制。 朔阳刀已显迹数次,但尽皆最危机、最险恶的情况用出,当时两人均生死游历,云清岚无暇细想,更抽不出心思观察。 此刻石室只二人而已,既无危险,也无外扰,心思自然活跃。见那朔阳刀再显,云清岚更惊:“此灼热之力,并非出自‘奇物’,而是林尘自己催动。看来我低估林尘天赋,他远比我预想中,更为不凡。” 距离更近几分时,云清岚大觉惊奇,从未遇到过这般精纯的太阳之力。随“撕拉”一声,云清岚手腕处绳索断裂,林尘急收技法,若再进半寸,便会灼烧云清岚双臂。 云清岚眉一挑,紧缠许久的手腕兀一松开,血液涌入双掌,掌心不由微微发麻,好似蚂蚁噬咬,却不觉疼痛,只觉舒坦。她身上绳索,乃出自七链门,单以坚韧而论,不及虎爪门虎筋绳,全旨在绳结隐蔽不显,且环环相扣,用蛮力硬拉,力道便会传递各处,巧妙化开,使人若无特殊法门,难以破解开来。此刻林尘灼烧断裂,这束缚手法,自也随之破解,云清岚十指玲珑,左一勾,右一拉,巧之又巧,便将身上绳索,尽皆抖落了。 云清岚面露喜色,试动双臂,因长时反扭身后,关节稍有粘滞,活动不舒畅。云清岚提一口气,左右轻轻摆手,便听一阵关节响动,云清岚双手好似清风一般,轻轻飘荡,又恢复灵动。 林尘道:“云前辈,我困了,先歇息一二。”云清岚道:“好。”心中欢喜不已,手脚自由,总不至全依赖他人。 因三记朔阳刀尽数用出,此中疲劳,远非剧烈对敌,体能消耗所能比拟。林尘一闭双眼,便立时沉睡过去。 识海深处,黑白磨盘缓而转动,或因林尘此番际遇,凶险太甚,常在生死游离,激发体内潜力,如今睡着后,黑白磨盘竟自主旋转,虽速度极慢,但那好处却实打实。 两个时辰过去,林尘精神饱满,眼睛微开,忽然一愕。见那火堆旁,正坐着一具曼妙躯体。林尘哪敢多看,心只道:“好一番美景,但如今情形,我万不敢得罪云前辈啊。”便视美景如无物,闭眼假装沉睡。 然真睡与假睡,云清岚嫣能分不清楚,她不动身色,深处摸一摸架在火堆旁的衣物,心道:“定给林尘瞧见了。也罢,他装睡,我也装不知,否则我斩他不是,不斩他也不是。”但那羞赧神情,又有几缕火光扑面,显得娇艳欲滴,美不胜收。 云清岚穿好鞋袜,整好衣饰,一切妥当,端正坐在火堆旁,好整以暇等待林尘“醒来”。好一会,林尘轻咛一声,爬起身来,懒洋洋道:“睡得真香。”云清岚嘴角微抽,明知故问:“醒了?” 林尘伸一懒腰,点了点头。云清岚看着林尘,莫名有些心躁。两人状态良好,一番寻常交谈后,自是共商离开计策。 云清岚道:“却也不急,你轻功太弱,我先传你一些法门。” 第78章 九罡步,回生洞,水波起 云清岚、林尘共赴险境,群狼环视中,搏得一线生机。彼此间信任,远超寻常人。云清岚便直问林尘,所会的武技、修为… 林尘一一作答,正平拳登峰造极、清风腿第三层,修为武师八重,离那第九重,也不过临门一脚。 待说完时,云清岚暗暗心惊,所料不差,这林尘所会武技不多,但样样精通,尤是那正平拳,已练无可练。 若深究几分,可从中瞧出两点。其一,林尘家世贫苦,绝非弄虚作假。其二,林尘武技天赋绝高。 云清岚更心生欢喜,这林尘资源匮乏,却能与众强周旋,可见此子过人之处。正欢喜间,却又想起林尘任有隐瞒。 云清岚说道:“林尘小弟,你不大老实,我所会轻功极多,有游龙身法、婆娑步、风字一腿诀、但武技讲究契合,机会难得,你若不如实交代,我便随手传你一本,若不契合,日后哭着求我,我却也不肯还了。” 林尘诧异:“云前辈是瞧出我隐瞒,生起气了。”,相处多日,他确也知道这位前辈,看似清高知礼,实也时常有些小脾性。只是她那脾性,大有“润物细无声”之势,若不相熟,是大大听不得出的。 云清岚见林尘不答,轻“哼”一声,便道:“太阳之力…你可驱使太阳之力,对是不对?我瞧你没用奇物异宝,全凭自己用出,是天生异体,对是不对?” 云清岚再看林尘神情,见其既不否认,也未承认,心道:“看来我所料不错,林尘小弟定天生异体,怕是至阳一路,实是远超我所料,此种天赋,便是在我看来,也可称‘骇人’,绝非流儿能比。”说道:“我有本轻功,名唤‘九罡步’,你虽不说,但我却猜到,你体质至阳至烈,修习此步最是合适。” 林尘大喜:“天下武技,何其珍贵,便是正平拳也多少平凡武者,求之而不得。云清辈这番赠礼,着实贵重。”拱手道:“多谢前辈。” 云清岚道:“却也不白给,你每日至少释放两道太阳之力,供我吸收。我应是与你说过,我身上伤势,乃是‘阴伤’,有至阳之气,可压下几分。”忽又一想:“若是与他…怕伤势好得更快,只是我云清岚,又怎能如此轻易,且林尘小弟也未必愿意。”蓦的面色一红,又极快压下,偷偷斜睨一眼而去。 但终归起了念想,怎看林尘,觉得别样俊俏,不住想起数日旖旎。云清岚心中一哀:“发生这种事来,又叫我再怎么如从前一般对待林尘小弟。” 林尘点头同意,两人达成合作,云清岚开始传授九罡步,林尘每过两个时辰,便斩出一记“朔阳刀”,云清岚便可借机,吸收残留的太阳之力。 九罡步乃是一流轻功,但云清岚只得残本,诸多地方,记载不全,本无可修习、无从学起。但云清岚以自身见解,修修补补,填缺补漏,勉强又可修习,虽不如‘原本’,却也勉强可算入流武技。 青宁郡上下,能与之匹敌的轻功,怕是寻不出一手之数。 九罡步的修习,除却在腿脚上下苦功夫外,还需搭配药浴之法,所涉药材有“七眼蟾蜍腿、星灯草、舶虫、海珊瑚…”约莫十余种药材。 贵便贵在此处,七眼蟾蜍腿作为主药,七眼蟾蜍极为难寻,且速度奇快,全力一跳,可跃上悬崖峭壁上。 云清岚告诉林尘,九罡步足有九层,如今条件艰苦,无药物药浴,但情况所迫,只能强行修习。等日后出了大墓,再求办法补回。 林尘全力练习,不留余力,凡有不解之处,便大方发问,也不怕烦到云清岚。如此一来,数日过去,九罡步便已第一层登堂入室。 云清岚见得林尘进展,心中好生惊奇:“莫非是体质相合?故修习速度这般快?”压下心头悸动,更留心观察。 又是两日,林尘九罡步已第一层登峰造极。除此之外,林尘还抽空,将清风腿修行至登峰造极,练无可练。 这种修习速度,云清岚前所未见,于她眼中,林尘何止腿脚便利,头脑聪明,更有寻常人难有之“灵性”,常人的困难、难题,皆被他轻易化解。虽受限于见识,难免有不解之处,但只需稍加讲解,再自个演练数回,便可尽数摸清,并且举一反三。 这等奇才,说句夸大的话,云清岚亦是第一次见。如若两人初遇,便知林尘这般不凡,云清岚料想,自己定动收徒之心。只两人间纠葛极多,这“师徒”之缘,是怎么也难成了。 林尘脚踩九罡步,轻轻一跃,便足有七丈之高,身影灵动自然,好似修习十余年之久。见此,云清岚心中又叹,实难想象,这林尘修习数日,竟足抵寻常人十年苦工。 林尘落地后,暗自反省:“这九罡步妙自是妙,内藏天、地、人、法、通、玄、阳、灼、赤,九个罡位。彼此间暗藏无穷变化,我还需好好参悟,不可自大!” 又去请教云清岚步法精妙之处。凡他所问,皆是切身体会,又大觉不明之处。云清岚回答也精简扼要,两人你一问,我一答之间,便将问题弄得清楚。 这日,两人又一交谈后,林尘再练九罡步,竟忽的一下,脚下草鞋燃起大火。惊得他快快脱去,丢至一旁。 云清岚说道:“这是到了九罡步第二层,‘足下如火’象征。”心道:“想不到林尘小弟进展这般快,纵使体质相合,也绝不至如此。他真是罕见的武学奇才。” 如此这般,再一周过去。 林尘九罡步修习至第二层登峰造极。这石室空无一物,除却两个活人外,再无外物打搅。林尘专心致志,心无旁骛,那九罡步实比正平拳之流,难上数十倍。但有良师相助,修习速度反倒更快几分。实则早在三天前,他便已经将九罡步,修习至第二层登峰造极,但迟迟不入第三层,是云清岚不允。 她说应对墓中情形,第二层已是够用,林尘不用药物补助,强练至第二层,已是堆积极多暗伤,若贪功贸进,强入第三层,暗伤由腿入心,便又毙命之风险,故决不肯放林尘突破。 林尘虽仰仗太初阴阳诀,本不将暗伤、久伤放自心中,但不忍不承云清岚一番好意,故之后那三日,便转而修习其他武技。 他曾在绝断山脉中,捡到燕子手李飞燕的锦囊。内藏其成名武技:燕子手,此是一门投掷武技,共三层,分别为练手、练眼、练心。林尘近日,便在全力修习此门武技。 他本身便五感敏锐,反应迅捷,手脚协调,练习“燕子手”时,更如有神助,进展神速,再加上云清岚不时指点,有良师便有高徒,很快便入第二层的登堂入室。 云清岚已然习惯林尘的天分。若在往常,她定会想:“若流儿有他万一便好了。”,但数日相处,竟将那一直期盼成才的徒儿,忘之于脑后。 除却练武外,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情谊自然也今非昔比。林尘口花花习惯,与云清岚熟悉以后,便时常出言调侃,开玩笑,讲笑话,如此相处下来。竟不觉孤单,相反另有乐趣。 更在今日,他踏出临门一脚,修为再进一步,从武师八重直入武师九重。 相比数日之前,实力俨然翻天覆地。另说云清岚,每日吸采两口至阳之气,汇入丹田之中,已隐约可压制半分“阴伤”。虽丹田受损,尤难动用修为,但若手持利剑,与寻常武宗正面交战,可不弱入下风。更可伺机夺胜。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日,两人已准备离去。云清岚道:“你运轻功,跳上七丈处。”林尘轻轻一跃,身影相较数日前,俨然翻天覆地,轻灵似燕雀,双腿轻轻一踏,好似不怎么用力,却能轻飘飘到极高。 云清岚暗暗赞叹:“实乃想象,这仅是数日成就。”见林尘跳到指定处,说道:“由玄罡位入人罡位。”林尘紧从她的话语,身子一挪,飘忽一闪,位置便换了极远。 玄之又玄,妙之又妙。入流身法轻功,着实珍贵。云清岚再道:“燕子手,上击四寸。”林尘朝袖口一摸,取出一枚碎石子,手抬四寸,用力一掷。那石子去势凌厉。这“燕子手”习到深处,实可算一招绝学。 只瞧石子击中石壁,触动机关,整间石室随之震动。蓦见石壁上,有水流出。林尘心一惊,又见云清岚面容淡定,心道:“云前辈自有把握,我何必操心太甚?”脚尖轻点,落回地上。 却觉足心微烫,似有灼烧之伤。他苦修九罡步,进展飞快,却终究少了药浴环节。凡每用及九罡步,双足足心,难免饱受烈火灼烧好在林尘观想黑白磨盘,一夜便可尽数恢复。 落自地上,云清岚快步走来,道:“莫要慌张,此地乃九死回生洞中的‘回洞’。九条长水道,尽皆汇聚此处。”林尘了然。当时河水倒卷,河底足有九个“洞道”打开,之后便是苦游三日有余,才游到尽头,劈开末端巨石,才得以逃出生天。 “轰隆隆”一声,石壁上接连出现排水洞,那寒水来势汹汹,顷刻将两人打湿。湿身也罢,更危机的是,水势太凶,彼此焦灼盘旋,形成大大小小的浪涛、水涡、林尘已是武师九重,尤觉站立不稳,更别说他人。 林尘强自镇定,四下观望,见排水洞共有八个,犹如洪水倾泻。林尘早在数日前,便隐约猜想:“九死回生洞,会不会九条死道,最终都会通向这个‘回生洞’来?”,但因对机关一道,半窍不通,琢磨不出一二有用线索,索性便不想了。 如今看来,却真是这般。正思索之际,云清岚心中大恼:“这林尘平日机灵,怎这时却装傻充愣了?我可以巧力胜武宗,但此刻身体状况,却与凡人无异。这水势汹汹,我若无人搀扶,如何站定得稳?且浪潮一迭追一迭,便是游术再不凡,也定被卷入水中。”眼见水已蔓至膝盖,云清岚打了一拳,道:“林尘小弟,还不助我!” 那“助”字该改为“抱”字更为合适,林尘回过神来,心中咯噔一声:“我先前想得太过入神,全忽略云前辈感受了。以云前辈性子,定是在生我气了。”说道:“这便来。”一手环抱云清岚,云清岚轻“哼”一声,双臂环在林尘腰间。 两人心神皆是一荡,却不露声色。这当口,水势已到腰间。林尘在巨浪卷袭下,脚步一岔,摔入了水中。两人早有准备,各自口含一口气,彼此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再次被水流包裹,恍然间宛若回到先前。云清岚悄然面红,但好在光线昏暗,那细微的面色变化,更不易被人察觉。她以手势交流:“待回生洞填满水,我便再启机关,一同出去。”林尘手势道:“云前辈,你连通晓机关、精通武技、医理高深、手势也这般好,真乃神女也。” 云清岚手势十分简易,且极易意会。林尘手势则是弯弯绕绕,想尽办法,通过手势表达心中所想。全不似系统学习过。 云清岚手势道:“以你天赋,日后总能接触得到。”云清岚朝上一指,林尘意会,两人一同探出头来,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此时水已有一丈高,足以没过头顶,却也是水势最凶猛,浪涛水涡最多时刻。两人互相抱紧。此刻共有八个排水大洞,便有八道水势,互相碰撞、盘旋,被冲得打滚,乱窜。饶是如此,仍能抽一手以手势交流。 林尘道:“云前辈,我这有一法子。”他取出一条绸缎似的绳索。云清岚俏脸一红,心道:“我说那捆我数日的绳索,怎生不见了,原来被这小厮藏了起来。怎的?他也想擒我不成?”手势问道:“你拿这个做甚?” 林尘回道:“此地水流激涌,此绳质地柔韧,可系在你我腰间。如此一来,也好有个照应。”云清岚一想,确有此理,于是两人各取一绳头,绕腰两周,系好打起绳结。如此一来,两人自不会被水流冲散。彼此间,又有三丈多长的活动距离。 云清岚心头稍安,她最是担心,水将二人冲散,皆是她凡人之力,难撼动机关括要,林尘又不知机关所在,形成无解死局。 第79章 水下险战 系好绳索,各自心中均是一松。又见水势愈大,回生洞内,已蓄三丈之深。林尘抱紧云清岚,紧守心神。 水势裹挟之下,若不动用修为,仅以寻常游术应对,难起半点不起作用。故两人皆已做好闭气打算。云清岚口鼻紧闭,又运起龟息功,使得全身气血缓行。 两人身在水中,只觉天旋地转,难免头晕,又暗自庆幸,幸好腰间系着绳索,否则真被冲散,便大大麻烦了。 先不说二人在数次危机中,渐生的情谊,单以形势而论,两人彼此依靠缺一不可,合则生,分则死。 这当口,却忽起变故,只见一条排水洞中,冲出一具焦躯,因水势太快、太乱,只忽的一闪,便不见了踪迹。 林尘极左右寻找,但水流冲击下,他自个上下颠倒,左右不分,毫无规则乱撞,又怎能寻到。只暗生戒备,与云清岚手势交流:“云前辈,或有情况。” 云清岚手势回道:“我已知道,你我合力留意。”两人便自抱紧,一人朝看一侧,双眼终不及四目,合力留意下,果真便寻到适才那,疑似焦躯的黑影。 乃是人形,身穿尼姑袍,但眼神涣散,四肢僵硬,早已没了气息。云清岚道:“那老尼姑受困死道,活生生溺死了。不足为惧。”林尘点头,正是此时,他忽瞳孔一缩,抱着云清岚急一转身。 只听“噗”的一声,有一掌印在林尘后背,巨大的推力,将林尘二人拍向回生洞底部。林尘喉咙一甜,气血上涌,五脏皆已出血,阵阵绞痛传来。 云清岚一惊,急回头望去,见适才袭杀之人,正是已断去一臂的易虎。她又摸林尘脉搏,见伤势虽重,却不危及生命,心这这才一松。 再看向易虎时,已双目愤怒:“若林尘有个好歹,洪棋门我也剿了!”又想这掌本拍向自己,是林尘舍命挡下,才落如此伤势,一时间心疼无比,好生感动。 林尘强自忍住,朝易虎看去,心中大奇,这易虎受困“死道”如此之久,为何还没死去? 不等他思量,忽又一卷水波冲来。这水波看似平常,实则另有门道。云清岚心道:“又是阴招!”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此剑来历,却也简单。是林尘入绝断山脉前,特意去集市所购。 本不觉会派上用处,但乾坤袋空间余足,便带自身上备着,也无甚坏处。便一直带到最近,直到两人落入回生洞,才将此剑交给云清岚。 但见云清岚剑尖一点,再抖动手腕,使得剑身轻颤,便见那卷水波,被搅得混淆,最后自个消失了。 云清岚朝一处瞧去,便见那哭音老鬼步三心,同样没有死去。适才那记水波,便是他以“魔音千幻”吼出。看似水波涌来,也无多少杀力,然则内藏音震之力,足以将一人体内“肺气”,全震出来。 如此情况,如若中招,几乎宣判死刑。好在云清岚率先觉察,将长剑刺入水波,再震动剑身,搅乱音震频率,巧之又巧化解此一袭击。 云清岚、林尘对视一眼,皆看出彼此眼中凝重。步三心、易虎尚且活着,远不在二人意料之中。这当口,怕难免一场水下恶战。 原来,那日水中,步三心、老尼姑、易虎,皆被卷入死道当中。步三心、易虎卷入同一死道,两人运足龟息功,不敢轻易交手,憋足了气,在死道中游动。 两人身为武宗,所练武技五花八门,好比易虎,曾练过一门武技,名为“大气呼”,此门武技并无半分杀敌能力,仅可用作调息。 他练至深处,用力呼气,可如雷霆震响,用力吸气,可如虎豹齐鸣,霎是惊人。再加以相应药浴浸泡,肺部实已异于常人。 再说步三心,那音魔门武技“魔音千幻”,重点便是练肺、练喉、练胸。两人同为武宗,既有龟息功,又有修为加持,故可支撑得更久。 然纵使这般,仍远不足以支撑二人在死道中存活,游行两个时辰,尤不见出口,均已绝望,心中不由大悲:“想我纵横一世,到了头来,竟死在这狭窄逼仄水道当中,悲呼!” 同生死志,便也不再敌对,不再挣扎。但巧便巧在,前些日子,有人用火药炸山。那余震之力,传及地里。让那水道发生扭曲,竟从中断了一截。 断去的那截,内藏空气,两人可探头出水呼吸。如此一来,步三心、易虎有气可吸,有水可喝,如若饿了,还可抓些鱼虾吃食。 苟延残喘,不知到何年何月,两人大有崩溃之势,甚至一度意欲自尽。然天无绝人之路,这日两人忽觉水流变化,由静变动,由动变急,由急变激,再不等两人反应,便被水流裹挟着,卷到那更深处。直到汇入“回生洞”中,瞧见林尘、云清岚二人,于是暗中袭杀,又被觉察。 至于那老尼姑,却没那么好运,生生溺死在水道当中。 步三心、易虎恨透了林尘,均想:“好啊,我这武宗修为,又有奇遇加身,才勉强活来。你一个武师、一个重伤之人,也能活着,定是提前知晓墓中机关!我被困水道当中,每日憋屈度日,原是你们害的,那什么秘宝,不要也罢,我定要杀你二人。”眼中杀意大涨,本不对付的武宗,此刻竟有通力合作之心。 步三心看向云清岚,眉却一皱。此女之前被他擒获,除却通晓机关密道外,实没什么特殊的。但适才那一剑,轻巧缓解音波袭击,实属不凡。 此刻水已蔓至十余丈高,水势趋近平稳,两方对峙,均知今日已难善了。易虎紧盯林尘,右臂灼烧之痛,隐隐若现,又想起这近日惨状,欲杀他之心,已超过所有。 便见易虎双脚一蹬,好似架水袭来,一掌呼向林尘面庞,于此同时,步三心亦有作为,张口一呼,又一阵水波涌来。 林尘与云清岚目光交接,各一点头。林尘迎向易虎,云清岚手持长剑,杀向步三心。 只道真是凶险万分。 第80章 青蟒鱼、云清岚重伤! 易虎游将过来,左手化掌,直取面门,杀意惶惶,毫不留手。林尘实力已不同以往,轻身转动,灵巧避开一掌,抬腿一扫,横踢向易虎腰腹。 易虎抬腿一挡,“砰”的一声,两腿相碰,林尘便觉一股反震之力,透入腿骨当中,传来锥心之疼。易虎抬腿的这一档,实已运足了“气”,林尘尚是武师,并未与武宗正面交手过,不知武宗气归丹田后,气自护体,可将力道反震。易虎见林尘面色吃痛,显然中招,便乘势追击,五指成爪,径朝林尘胸膛抓去。 林尘强忍剧痛,一脚蹬在水中,借助反推之力拉开距离,同时心中琢磨道:“武宗强者,果真不凡,若非身处水域,我怕伤势更重!”,易虎见林尘想逃,冷哼一声,双腿急蹬水,竟比平地更快。 他追上身形,抬掌拍来。林尘只能鼓起气劲,与他正面双掌相碰。只听“砰”一闷响,水波荡起一圈一圈。 这一掌,易虎用出“擒虎拳”中的“蛟龙出海”一式,他这擒虎拳虽不多深奥,但实已被易虎炼至登峰造极。此拳法以“龙”“虎”为名,最是讲究气势。此刻身处水中,他便化拳为掌,意在如蛟龙出海,虽力道受水势相阻,有所减弱,但那气机雄浑,却更叫人无可躲避! 林尘亦是果断,同以正平拳法化拳为掌,以掌罡带起水波,先行泄去这“蛟龙出海”几分力道,再双掌相碰,全力防御。 若在平地中,这一掌正面相碰,林尘定双手骨骼尽碎,不死也是重伤。然此地乃是水中,足有八层力道,尽被水流泄去。 再加之两掌对一掌,总归有些优势。林尘虽依旧不敌,但不至骨骼尽碎,只是轻微骨裂,双臂震颤,一时使不上气力。 这当口,林尘忽腰间一紧,只觉身后有股拉力,心中一动:“云前辈好生聪明。”云清岚一拉绳索,两人调转位置,云清岚游术曼妙,身处水中却如在空中,飘飘欲仙,一剑朝易虎刺去。易虎本全力对掌,意在一掌必杀,毫无保留。 自古武者对掌,彼此气机胶着,若无外力干扰,彼此均不易脱手,只因若提前收力,便是呈现对掌“败势”,对方趁势猛攻,方可立时取胜。 但此刻形势不同,云清岚外力一拉,与林尘忽然调换位置,易虎掌力一空,正想乘胜追击,却见云清岚一剑刺来。 易虎去势已定,如何能说收便收,心中大骇,面色惨白,无奈抬手防御。云清岚剑路一变,却以灵巧角度,刺向易虎右眼。 登时鲜血淋漓,云清岚冷“哼”一声,手中长剑一抖,再以诡奇角度,剐向另一只眼睛。从前而言,云清岚出手自有三分保留,轻易不致人残疾。然此刻情况危急,且易虎暗拍林尘一掌,使其受创,让她好生愤怒,下手自是绝不留情,尽显狠辣。 另一头,林尘游向步三心,一拳连带一拳,拳罡悍然击出。身在水中,自不如陆上灵活,步三心也难尽数躲去,被数记拳罡击中。 步三心大恼,却无可奈何,步三心擅长魔音千幻,魔音千幻本以“无形”“诡异”着称。口一张,那魔音贯耳,防不胜防,乱人气机。然身处水域当中,魔音千幻从“无形”化为“有形”。若敌手提前心生戒备,躲过并不算难。 再加之,魔音千幻自肺腑发出,步三心身处水域,回生洞中又已灌满寒水。他最多连吼三记,便肺气不足,届时无处吸气,非溺毙不可。 步三心大怒:“好个小贼,如若在陆地上,哪能由你这般放肆!”心有怒气,怒而不发。 步三心一面应对林尘,一面斜睨云清岚方向,见易虎好生凄惨,在那女子剑法中,屡屡受伤,全身是血。步三心忽生一计:“我二人同为武宗,便与他俩缠斗,待他们肺气不足,再下杀招取胜!”便摆脱林尘,游向易虎。 云清岚见易虎、步三心有汇合之势,不敢力敌,又觉腰间一紧,林尘拉动绳索将她召回,便也趁势一推水,游向林尘方向,经过适才惊心动魄一番较量,两人方才汇合。 云清岚面色红中透紫,她剑技高超,然与人交手,气血难免急走,龟息功自也破了,体内肺气耗去极快,此刻已处境危险,双目直愣愣盯着林尘双唇。 林尘意会,两唇相印,一抹柔软传及心间,互相换气已越发衔熟。但每次换气,云清岚心间悸动却尤似第一次一般,竟不住沉醉其中,渐渐索求,好似灵蛇出洞,又见有了回应,心中一阵欢喜,想道:“这世间,可再没有什么,比这还亲密了。”待分开时,心头仍有些许不舍,但事从危急,实不适贪恋那男女之事。 于此同时,步三心已游至易虎身旁,见易虎浑身剑伤,还瞎了右眼,那模样好生凄惨。步三心手势道:“以托为上,耗其肺气。”易虎重重点头,实也知道这水域当中,想杀二人不大容易。 两人一改策略,又各围上缠斗,却见那男女正自陶醉,在水中亲热有加,全不将自己放在眼里。步三心又怒又恼:“大难临头尚不自知,还在那顾及男女私情。”又看向林尘,说不上是嫉妒还是什么,“你小子生得倒是俊秀,骗得那姑娘为你舍身。哼,那姑娘先前曾被我擒下,若那时依附于我,我早便取得秘宝,安然离去,那会横生这般多事!” 想及此处,心中大感不忿,挺身袭来,林尘与云清岚岂会坐以待毙?双方又自缠斗起来。 只道这场水下交战,好生惊险,又好生漫长,林尘、云清岚终是弱势,若非有绳索相系,屡次互以绳索改变位置,忽然变招,打得敌手措手不及,实已各自败下阵来。 但两人越是如此,便越是默契,虽身处弱势,却渐渐游刃有余。好似心意更相通一般,何时换位,何时舍身保住对方,全不用说话,只一瞥一眼间,便可意会。 战得累了,肺气不足,便是互相靠拢,相拥换气。如此一来,林尘与云清岚一人武师九重,一人难动用修为,却在两名武宗夹击之下,从容应对。斗到后面,此消彼长之下,反倒是步三心、易虎被牵着头走。 再想脱身,已是大来不及,步三心、易虎气得咬破牙齿,却也无任何良策。打得憋屈也罢,更见这二位死仇,郎才女貌、心心相印,活似谈情说爱,彼此间柔情蜜意,一顾一盼间旖旎自显,欢喜鸳鸯。自己与步老贼,全全成了陪衬,实在是莫大羞辱。 见那二人又是相亲,步三心骂道:“狗男女!”,易虎眼神示意:“步老贼,你这狗屁计策,怎还不见效,反倒是你我快撑不住了!”斗到今时,两人如何能没有觉察。均已隐约猜到,林尘、云清岚二人,久战不怠的秘密,怕便在相拥亲密的刹那。 步三心手势道:“你攻西首,我攻东首,绝不可保留。”易虎杀意汹汹,林尘斩他一臂,云清岚瞎他一眼,此刻便是拼死,也定要拖两人下水。当即点头同意。 林尘、云清岚也觉此刻来势不同,心中一紧,云清岚想道:“若不能活下,便一同葬身此处,实也无多大遗憾了。”紧了紧手中长剑,迎面招架步三心。 步三心已决意不做保留,双颊一鼓,似有重重魔音在口腔中回荡。云清岚心道:“又是哪招?”当即挽起长剑,时刻警戒。步三心张口一吐,果见一圈圈水波荡来。 那魔音千幻,属实可算绝学,非云清岚不可破,她故技重施,长剑衔住那水波,再轻轻震动,破了那水波频率。 步三心眼疾手快,脚尖一踢,竟将云清岚手中长剑踢飞了出去。 原来那记魔音千幻,只是佯攻,意在震麻云清岚双臂,他再借势一踢,意图全在夺剑。云清岚纵使料到,也无可奈何,见长剑脱手,当即游身去取。 易虎本正与林尘交战,却忽咧嘴一笑,硬接林尘数道重拳,一把抓住系着二人的绳索,用力一拉。 云清岚步伐大乱,又见步三心、易虎,目标全在自己,两人一人出拳封住西首,一人出掌封住东首,是半点活路不留。云清岚如何抵挡,一时心中冰凉。林尘朔阳刀再现,那灼热刀光,将步三心、易虎隔开。再一拉绳索,将云清岚拉出二人包围。 云清岚又惊又喜又忧,一记底牌,便这样用了出去。她道:“莫再纠缠,跑!”两人一起游走。步三心、易虎皆是大颤,直面那刀光,感受那灼热之力,二人实难不动容。 “想跑!”易虎朝二人游去,但肺气不足,游数下便大感力竭气短,再不敢乱动,立刻运气压下气血,运起龟息功来。 林尘、云清岚见两人没有追来,大松一口气,云清岚道:“林尘小弟,我两启机关离去。”林尘道:“前辈,何必着急,我俩便与他们耗着,我不信他们也能如咱们这般…” 云清岚面色一红,嗔问道:“咱们是怎般?”林尘道:“自是彼此换气呀。”云清岚道:“也不知羞,我两是出于无奈,为求活路,才会这般。”却见林尘神色揶揄,云清岚莫名慌乱局促,心脏砰砰直跳,这番感受,从没体验过。 云清岚心道:“你若拿那事调侃我,我定不饶你。”狠狠瞪了林尘一眼。原是适才换气时,云清岚情难自己,稍有出格,略显拙劣生涩的叩开齿门。 云清岚道:“林尘小弟,你不知的是,关于九死回生洞中,有一传闻。待回生洞水盈满之时,若再不外出,便有青蟒鱼出没。此鱼生性嗜血,却背脊有毒刺,我等还是快快离去为好,日后之事,日后再去打算。”说罢,又一瞥林尘双唇,心又快半拍。 两人心有灵犀,手势交流,已与说话无异。 林尘了然,便见云清岚启动机关,回生洞顶部,打开一条竖直洞道。只需爬上洞道,沿上攀十丈,便可离开此处险境。 两人头探入洞道,大吸一口空气,大觉畅快,终于可以正常说话。林尘道:“云前辈,你如今体弱,先行上去,我来垫后。”云清岚道:“好,林尘,你托着我。”林尘点头,潜入水中,自下朝上托着云清岚。 云清岚双手撑着洞壁,下方又有林尘相托,身子一点点脱离水面,固定在洞道当中。却见这时,洞道上方传来一阵异响。云清岚抬头望去,即时色变,有一条青色大鱼跌落下来。 那鱼体似蟒蛇,生得鱼头,体格硕大,这一砸之下,力道着实不小,将云清岚连人一同砸入水中。 青蟒鱼入水,身子一晃,便不知游到了何处,再无踪迹。 林尘只知有变,却不知是何变,查看云清岚情况,顿时大惊。云清岚本便重伤,再经此一砸,伤势更重。 且腹部处,被一根背脊尖刺扎破,鲜血淋漓。 云清岚喉咙一甜,鲜血上涌,即时喷了出来,一阵头晕目眩。林尘倍感自责:“我本意虽是想让云前辈先行脱身,但反倒害了她。”抱着云清岚,爬上了洞道中。 第81章 奇香果,修丹田 云清岚腹部出血,神魂迷离,落入水中时,又大呛几口水。情急之下,林尘更展智谋,环抱着云清岚,爬上洞道。 朝上望去,洞道约莫长十丈,既三十余米。若在先前,林尘抱着一人,段然难爬如此之高。然如今林尘九罡步小有所成,或能尝试一二。 他运足气劲,一踏洞壁,便翩翩而起,直升数丈之高。如此一记轻功,已尽显不凡。林尘接连脚踩洞壁,身影步步拔高。 待攀升至七丈时,已有力竭之势,他强自咬牙,强行再运轻功,堪堪跃上洞道上方。但上升之势已然用尽,林尘一咬牙,双臂一甩,将云清岚送上洞道上方,自个却落回水中,“噗通”一声炸响开来。 步三心耳聪目慧,接连听得落水之音,第一次尤觉乃是幻听,第二次却万万不可能了。便想:“不对劲!此洞到处是水,何来落水之声,难道另有暗道?”想及此处,心中大喜。 他本已绝望等死,又生此一变故,或又有生机未定。他也不提醒易虎,自个偷偷观察。正朝上游间,便隐约见到林尘身影。 林尘爬上洞道,正要再运九罡步起跳,这次无需背负云清岚,定然更为轻松,却忽见一只大手,自水面探出,一把抓住他的右脚。 林尘低头望去,此人正是步三心!步三心笑意不掩,手轻一用力,便听“咔嚓”一声,林尘右腿腿骨寸寸崩碎,剧痛难忍,一时闷哼出声来。 “林尘…”云清岚捂住腹部,按压止血,探头朝下望去,见林尘右腿被步三心抓着,心中一阵凄婉:“我俩只想好好的,怎老天爷非是不坑?”双眼朦胧,泪水汪汪,却有气无力。想着,如若林尘再上不来,她便也跳入水中,一同沉了吧。 林尘正是危机,喊道:“吃我朔阳刀!”右手高举。步三心吓了一跳,急收回手,窜入河底当中。林尘借机朝洞道上爬。但右腿剧痛,骨头寸裂,速度着实极慢。 步三心自知自己中诈:“王八蛋小子,我哭音老鬼诓人无数,倒第一次被你诓了!也罢…你定不知,早中我奇毒,小命一直在我手中。在水中我施展不开,但若在陆上,你小命不过说拿便拿!”便不再露头,与林尘对峙着。 却在这时,忽胸口一痛,紧跟着被一股巨力甩下河底。原是那青蟒鱼入洞,正是饥渴,步三心既入视野,它怎会无动于衷? 一人一鱼,便自缠斗。 林尘再次脱险,爬上洞道,躺在地上,大口喘息,恢复平静后,问道:“云前辈,你有事么?”云清岚浅浅一笑,摇了摇头。但她面色苍白,有气无力,起身都难,又怎会无事? 云清岚看着林尘右腿,一阵心疼:“林尘天资绝世,却伤了腿,若救治不及瘸了…说来,这腿伤又是为我。”心绪起伏,一口热血涌上喉咙。 林尘将她搀扶起身,两人皆知此地不可久留。互相搀扶,一瘸一拐离去。然这墓室中危机重重,前有恶虎坐山头,后有豺狼紧追。解了一波,又来一波。两人均不知,能僵持到何时。 两人彼此依靠,实则难言此中凄苦。云清岚感受最甚,心中戚戚然道:“我平生无敌,半生顺遂,却一朝失手,那重重困难险阻,均是来了。” 林尘右腿剧痛难忍,此伤太重,纵使观想黑白磨盘,无个两三日,也定难好全。但事已至此,再多想也是无用。 云清岚无力说话,青蟒鱼背脊毒素入体,伤上加伤,让云清岚显露从未有过的柔态。林尘心道:“如若与云前辈阴阳同修,定可化解此刻危难。但…如此行径,实与趁人之危无异。”便压下念头,四处张望,想寻一安全之处躲藏休整。 行至一间石室,云清岚抬手轻指一处。林尘望去,便见一盏石灯。林尘心道:“云前辈所指,定藏玄机。”便细心观察石灯。 他见打开石灯石盖,见其内灯芯显然过长,心道:“莫非是要亲拉?”用手一拉灯芯,果见一条暗道出现。 林尘大喜,两人曾受困回生洞时,云清岚便与林尘讨论过武王墓。 云清岚之所以对武王墓了解。是因所谓“武王”,实是一个封号,由大乾先皇册封。 武王本名“姬青天”,大乾皇朝皇族中人,排名第九,他自幼好武,不曾夺嫡,先皇便册封其为“武王”。 武王此人好武斗勇,凡熟悉他之人,皆知他极爱涉险,险中求生,险中求全。正是因此,皇位大小与他无缘,早早派遣至边疆,当一镇守戍边的将军。 云清岚根据武王性格推断,武王墓机关中,纵使再凶险,也定藏一处生机所在。而从必死机关存活之人,更易接触武王秘宝。远比正常路数,一路破解机关,步步为营要快得多。 九死回生洞当真凶险无比,但两人存活下来,此刻,怕已行至大墓尽头。林尘打开密道,更已说明财宝便在眼前。 林尘道:“云前辈,待我取了秘宝,为你治好伤。”云清岚笑着点头,因全身无力,全依着林尘,心却一阵欢喜,道:“你有此心,我便比什么都开心了。”靠着林尘肩膀,心中叹道:“若非发生这么多事,我又怎知,林尘肩膀这般厚实。我先前因流儿误会他,实属不该。现在想起,好生后悔。” 林尘安慰道:“云前辈,你莫怕,步三心与青蟒鱼缠斗,一时半会,定难脱身,你再恢复半成实力,便轮到你保护我啦。”云清岚轻柔柔点头。 两人朝密道走去,行约莫四五百步,便见武王秘藏果在此处。武王身为皇子,又是边戎大将军,其秘宝定然不少。一入石室,便见赤龙币堆积成山。 林尘心怦怦直跳,委实没曾见过这等钱财。当即掏出乾坤袋,大把大把的将赤龙币装起,云清岚脸含笑意,静静看着,林尘大多数老练稳重,但此刻狂敛钱财之举,在云清岚眼中,竟显得坦诚纯真,怎般瞧得怎般顺眼。若非身受重伤,她定也去帮忙了。 真应了那句“情人眼中出西施”,实则林尘此刻,那是什么坦诚存真,全是钱财迷了心窍。他自小贫苦,一钱一分,皆要精心计算,才能勉强维持生计。此刻见到那无数钱财,一时之间,只觉先前全部苦难,顷刻烟消云散了。 林尘见收之不尽,乾坤袋容量踪迹有限,不免有些失望。云清岚心中一黯,想道:“这乾坤袋仅是随手一送,内部空间不算大。实也是当时我未曾想到,会与林尘有这般纠葛。” 两人径朝更深处走去,行至石室末端,又有一石门。林尘推开石门,来到更深处的石室。云清岚四目张望,嗅到药香扑鼻,便知此地定藏大药。心生欢喜,直直望着林尘。 林尘意会,知晓此一层中,或藏有治疗云清岚伤势的奇药,于是与云清岚协力寻找。见这座石室中,各种奇花异草皆是有之。 因两人条件有限,分明遍地财宝,却仅能拿走一点,着实心疼无奈。忽见地面上,盛放着一颗赤红果实,云清岚心中一动。此果名为“奇香果”,有修复丹田之效用,正是她所需之物。 然此果又藏三分毒性,需先用于熬制,再分别加入清香草根、蓝唇鱼血、曲曲回转花……才可确保万无一失,药到伤愈。 云清岚拾起奇香果,又四处张望,又见清香草根、蓝唇鱼血,却偏偏不见曲曲回转花。她料定材料定凑不齐,心中犹豫:“修复丹田之药效,实则全在这奇香果当中。那清香草根、蓝唇鱼血、曲曲回转花,不过是解去奇香果毒性。我若专心运转功法,一面消化药效,一面排去毒素,亦可修复丹田,恢复实力。” 又一犹豫:“只是…若有人打搅,毒素入体,反倒伤势更重,届时数伤加身,我真有丧命之危!” 她决定不下,便看向林尘。两人心意相合,无需说话,也可猜到对方心中所想。正是如此默契,才滋生浓浓情谊。云清岚心道:“是死是活,全交给林尘决断吧。”林尘则心道:“步三心、易虎等人,定还要寻来,云前辈若不恢复实力,那怕我俩均要身死,若真反受毒我害,我便背负骂名,也先救云前辈。”便道:“云前辈,你且服下,万事有我。” 云清岚噗嗤一笑,心道:“分明与流儿一般大小,却装得好生沉稳。”点了点头,坐下调息后,一口将奇香果吞服而下。 林尘一瘸一拐,行至石门边上,吞下“猪王肉”,力气大涨,将石门合上,再搬运来重物,将门口死死堵住。 做完这些,见暂时安全,林尘又自个在附近探索,看看可还有有用之物。 第82章 墓中财宝,武王遗珠 武王姬青天既是皇子,又是边戎大将军,其墓藏自不简单。林尘见云清岚盘腿而坐,紧守心神,因身上衣物湿漉,紧贴皮肤,尽显曼妙身姿,颇多地方若隐若现,实属诱人至极,无限遐想。 云清岚身姿曼妙,腰似水蛇,肤若凝脂,真属天然雕琢之美,此刻静坐,全似一尊无暇玉像,姿容焕发。 林尘对云清岚本无多少念想,全然只将她当做武道前辈,心中敬佩。但墓中遭遇,他自不可能毫无触动。 他生性风流,又多少受前世影响,骨子里自带邪性,不似云清岚保守,但人非草木,这一番际遇下来,又岂能全不在乎?却时刻清醒,常自告诫道:“云前辈现下与你好,日后却未必,若无恙出了大墓,我俩身份之差,是否再行如陌路,还未可知。”便又一想:“还是钱财实在。只对我好之人,我定当十倍相报。” 摸了摸乾坤袋,鼓鼓当当,全是赤龙币,他心底渐也踏实,虽说能力有限,不能尽数拿走,实是一大遗憾,但收获已然极丰。 石门紧闭,又有重物遮挡,步三心等人即便闯进来,也绝不可能无声无息。林尘闲不下来,便再朝深处去探索。 林尘心想:“这武王大墓钱财极多,草药极多,怎的没甚么武技?”林尘心心念念,一直想学多些武技。 他再是深入,便见秘藏一变,那奇花异草具是消失,转而换作各类兵刃,闪烁森森寒气,看着品质极高。 林尘手指轻弹一件兵刃,听得一声轻鸣,“嗡嗡”作响,好似蚊子振翅。眼光一惊,纵使他不通晓兵刃,却也知这方音震,正是兵刃品质极高表现。 此地尽数精器,有长剑、有长朔……各类皆有,共计十八件。想是那武王好武,精通各类兵刃,常自用来练习。 林尘略做犹豫,将些许赤龙币倒出,转而挑选两件兵刃装进去。 十八件宝器中,林尘挑选一柄软剑,备着给云清岚,自个选择一把直剑,一把长枪。余下十五件兵刃,虽尽皆不凡,但乾坤袋委实有限,装不下了。 林尘却念头一动:“这十五件宝器,空着自是空着,不如另作他用!”于是一一清点,余下十五件宝器,分别是:铁爪、盾牌、流星锤、铁索、砍刀… 林尘一一拾起,行至石门前,用以兵器布置机关陷阱,又觉单单如此,仍远远不够,于是走至草药区域,将极多草药,全放在一处,用铁爪嚼烂研磨出汁水。 这些草药药性不同,或是有毒,或是无毒,但尽数搅和一起,定非好事,可当做毒药使。只是此举着实奢侈,朝大了说,便是有伤天和,浪费天地机缘。 也是林尘眼界狭窄,不知此处草药珍贵,如若知道,定会心抽抽痛。然则生死危机,若不能活下,再多财宝也是无用。 林尘将汁水涂抹在兵器之上,在石门后设起机关,只等他等一进来,多多少少定要受些伤。做完这些,林尘又在地上拾起一些石子,用剑削尖,沾上草药汁水,备在身上。 他右腿骨骼尽碎,自是疼痛难忍,但现在已经适应。若运起九罡步,速度远比未曾习过九罡步前,要快得多。 唯一不好之处,便是被近了身,对方定直取林尘下盘,届时林尘恐应对不及。只能极力避免类似情形。 约莫一二刻过去,未见有人寻来,林尘暗松一口气,又自在石室探索。忽见一条隐蔽岔道,那岔道在石壁缝隙之间,又因石室漆黑,极易忽略,索性林尘目光敏锐。他微微一喜,先潜身入岔道探索,见岔道约莫十丈长,进去后别有洞天,又到一间墓室。 心喜之余,回来寻到云清岚,小声道:“前辈,我发觉一隐蔽之所,可能将你搬运?”云清岚抽出半分心神,想道:“你只要不对我作那种事,我心如水,怎般都可。”于是轻轻点头。 林尘揽着云清岚腰肢,朝岔道走去。云清岚全心排毒,自不能动弹。然被林尘抱起刹那,云清岚便气息一岔,眉头一皱,大觉体内气已乱走。 她快快压下杂念,调息好气走,情况这才渐渐稳定。实是她高估自己,不料林尘环臂一抱,虽不算出格举动,却让她心神一荡,杂思迭起。 这非她所料,好在顷刻压下,未起大乱,眼睛亦是不曾睁开,心中却叫苦:“怎的他碰我,我便心绪总难平。”不敢多想,快快扼停。如若放任畅想,定又想到那水中去,届时气息走岔,更是致命。 穿过岔道,来到那间墓室,见其内有一圆台,台上盘坐一具枯骨。那枯骨竟散发阵阵清香。 林尘走近前去,见这具骨架生前,定身材高大,魁梧,且养尊处优,自习武之初,便常以药浴浸泡,使得药效入骨,纵然死后许久,仍散发阵阵清香。 林尘稍稍一碰,只听“啪嗒”一声,骨架散做一地。云清岚眉头微挑,虽未曾睁眼,但实已猜到此刻情况。 这林尘,怕是把人家武王骨架弄散了。林尘急忙拾起,口中道歉道:“前辈,对不住,对不住,我并非故意的。您要怪,便怪步三心老贼好了,是他指使我的,您去找他出气。” 云清岚险些气一岔,要笑出声来,心道:“不着调的家伙,这当口,还在那栽赃陷害,说你有邪性,当真没冤枉你。”嘴角微抬,却也轻松许多。 武王遗骸散做一地,又听“哒哒哒…”数声,有八枚圆珠子滚落。林尘拾起细看,见此圆珠呈现白色,通体似玉,握在手中清凉无比。 他料定此物,定非赤龙币可轻易买到,于是收入乾坤袋中。目光落在遗骸所坐的底座上。其上积灰已久,但隐约可见有字,林尘用力一吹,将灰尘尽数拍去。 底座上写道:“吾姬青天,习武四十载,杀敌无数,所会武技,无不精通,同境少有敌手。偶得一图,初看平平无奇,再看仍是平平无奇。可连看数日,大觉内藏玄机神通。于是苦心钻研,终不得解。愈发痴迷,遂造此墓,一日不解开,便一日不出!” 林尘了然,原这才是武王墓由来,他见四下痕迹,确有演练武技痕迹。林尘心道:“如此说来,我倒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图,能有这般威力。”他四下环顾,又在一众遗骸翻找,不见丝毫物品。 他大感惊奇,底座上的字迹,应是武王以手指刻下,表明决心亦是告诫后人。由此推断,那武王后来走火入魔,陷入狂乱,日日参悟神秘画作。按理而言,此地该是有所留下才是。 却不见踪迹,着实奇怪。 忽在这时,听得细微推门声,紧接着便是“啊”的一声痛呼,步三心等人终是寻来了。林尘朝云清岚望去,见她眉头一挑,面色凝重,显然将伤压下,仍需些时间。 林尘不敢做出动静,猫着身子,静静听着外界动静。 步三心道:“这混蛋小贼,定藏此处,娘的,竟敢设陷阱提防,害我划破几道口子。”易虎道:“哼!你这算甚,我一臂一眼,全断在那小子手中,一掌毙命都便宜他了,若能生擒,我非好好折磨他不可!” 步三心道:“虎兄,先别说太多,你我历经万险,不料却寻到宝藏,此地赤龙币数之不尽,你我能拿多少,便拿多少,不必再斗了。”易虎道:“步兄,我与你实无仇恨,你便多拿些,却也未尝不可,只林尘那小王八蛋,我非杀不可。还盼你相助寻人。” 步三心道:“哈哈哈,自然,自然,寻他,我自有办法,你且放宽心便是。”便听两人各敛钱财。 忽又听易虎道:“不对!步兄,可觉异样?”步三心沉心感受,道:“确有异样,我觉丹田气浮内燥,手足麻痹,头昏脑胀。”易虎道:“我与你完全不同,我是后背刺痛,体温飙升,浑身虚汗难掩盖!” 步三心道:“是毒!这当口,若林尘小贼突然袭击,我俩小命不保!快快坐下排毒!” 易虎道:“该死!” …… 林尘心道:“我虽有意下毒,但效果怎样,我是半点不知,更不知这二人是否在演戏,好诱骗我出去。当务之急,只需耗定二人,静等云前辈恢复便是。” 于是守在岔道前,半点不出。如林尘所料,此刻易虎、步三心二人,实已发现岔道所在,不除林尘,两人何来心思分赃?但着实忌惮林尘的火刀,迟迟不敢进入,故意交谈,想诱导林尘出来。 见林尘久久不出,步三心忿道:“这狡猾的小子,果真没那么容易上当!”易虎问道:“那怎办?此墓道极狭窄,谁人进去,均逃不开那火刀!” 易虎怒道:“该死,那林尘小贼,究竟作何来历,偏生有这些诡异手段?”步三心冷笑道:“呵,天下之大,奇才何其之多,这有甚么奇怪的。” 步三心道:“且让我用这招对付他!”当即口中微张,一股无形魔音,传入林尘耳中。林尘冷冷一笑:“你出计诱骗我,我便不会出计诱骗你么?”于是抱着头,发出阵阵惨叫。 那叫声彻骨,痛入心扉。林尘为显得逼真,用力一按自己右脚,丝毫不再压抑,全力高叫出来。 易虎听见,大喜:“哈哈哈,好好好,继续,继续!我听得开心!”步三心想道:“好小子,知道我厉害么。”于是张嘴又吐玄音。 第83章 生死一线,神秘图画 魔音低沉,若非耳目敏锐之人,听不得见。步三心道:“林尘,快快出来,否则我叫你痛上三天三夜!” 林尘心道:“我若出去,只怕下场更是凄惨。”说道:“步老贼,你耍了甚么手段,叫我好生痛苦,快快停下。” 步三心哈哈笑道:“哈哈,事到如今,我却也不瞒你,你早早便中我三心散,只需我一念,你便五脏六腑,万蚁噬咬,痛不欲生,生死全只在我一念之间。” 步三心喊道:“你快快出来,你若出来,我便可不念。”心却道:“这小子太过可恶,险些害死我。我念魔音,虽能使他痛苦万分,但实难尽出胸口恶气,还需让他出来,好好折磨一番!” 林尘道:“哼,我便是死,便也死在这里,你们有胆便进来!”易虎道:“你小子,倒也聪满,步兄,你接着念,我不信他还能坚持!” 步三心道:“好!”于是又念魔音。他刻意控制,不想让林尘就此死去,故听得林尘惨叫哀嚎,却一直不曾没了气息。 步三心心道:“这小子倒也坚毅,竟还不昏厥。”又断断续续念着魔音。林尘捉着右足,只要步三心一念魔音,他便微微用力按压伤口,以此发出逼真惨叫。 这效果,实以可算以假乱真,满头虚汗,衣服被浸湿。却咬牙心道:“这老贼怎还不进来,我定赏他一记朔阳刀尝尝。” 正想间,忽听身后“噗嗤”一声,林尘无碍,倒是云清岚先吐一口浊血。林尘一愣,便见云清岚抬目望来,尽是关切,轻声道:“林尘,你快过来,我为你施针。” 原来,云清岚闭目休养,但听林尘惨叫真切,怎能当做无事发生。心急之下,更担心林尘痛死过去,于是强行终止,抽力治愈林尘。 林尘走至近前,满脸愧疚,“云前辈,你怎么…”云清岚探手摸脉:“我没事,只听你叫得难受,我先帮你压下毒素,日后如何,先不去理会…”一摸脉搏,哪有半分中毒迹象。 林尘感动之余,又是无奈,低声道:“云前辈,我骗他们呢,只是…我未曾想到,你这般看重我,竟先将你骗了。”云清岚轻轻一笑,却摸着林尘道:“我这伤怕再难好啦,我真笨,你这般机警,怎会轻易中毒呢。全怪我关心则乱,反倒还得你我,又陷险境。不过还好,你没事便好。” 林尘心中一酸,说道:“云前辈,这事怪我,是我没考虑周全。”云清岚颇为虚弱,摇摇头已是不言。 步三心听惨叫骤停,心觉奇怪,想道:“林尘小子属实奸诈,此时实有装晕可能,易虎便在身侧,不用白不用,且让他先探路。”于是一言不发,大步走进岔道。 易虎见状,疑虑顿消,心想:“适才惨叫,连带气息起伏,绝不是骗人。此刻骤停,定是昏厥过去。这步老贼向来谨慎,他都想先行前头,证明应是无碍。”于是错身一步,插在步三心身前,先一步走入岔道,道:“步兄,那小子与我有大仇,我先行一步,还望莫怪!” 步三心道:“你!”心却冷笑:“头脑简单。”默默放慢步伐,看似朝前走,实则向后退。易虎走约莫五丈,突见一记刀光袭来。 易虎心颤:“不是昏厥了吗?”再一回头,见那步三心早已退开插道,易虎怒道:“步老贼,你骗杀我!我与你没完!” 当即转身后退,欲寻步三心算账。步三心张口一“喝”,魔音千幻吐出,将易虎震得浑身一麻,躲闪不及,全身被火光吞没。 又一武宗,就此身死。步三心虽安然无恙,却着实擦一把冷汗:“这林尘果真奸诈,我步某江湖游历已久,从未见过心眼子这般多的小辈。”心中已然暗暗后怕。 再既念起魔音千幻,这一次,却不听惨叫,只听林尘嘲讽道:“步老贼,不逗你玩了,你那点下毒伎俩,我早便看破了。”步三心一愣,不去理会,专心念起魔音。 他心道:“虽不折磨一番,难出恶气,但此子太过狡诈,全不知那句是真,那句是假,还是尽快弄死,不留后患!”于是收敛折磨之心,全力催动那魔音,引动三心散功效,欲意取林尘性命。 仍不听动静,步三心心头打鼓,面对那岔道路口,一时拿不定主意。 云清岚靠在林尘怀中,问柔声问道:“林尘,你我又困绝境,是我害了你。”林尘道:“云前辈,莫怕,就与他耗着。” 云清岚体质渐虚,体内阴伤作祟,大觉寒冷。林尘只觉抱着冰窟,于是又抱紧几分。云清岚道:“你我难得心有灵犀,我本该猜到,你是有意诱骗,但终归放心不下。” 云清岚又道:“先前误会你,我心高气傲,连道歉都不曾真心说过,现在想来,好生后悔。你是不是还在恼我。”林尘道:“我可没说过,云前辈生得这般漂亮,我便是真恼你,与你一说话,便什么都忘记了。” 云清岚笑道:“嘴花花,那你说说,我有多美,是那云想衣裳呢,还是花想容呢?”这话实已待喜嗔参半。好似情人间的密话,听得令人心驰。 林尘道:“云前辈,你是取笑我啊。”云清岚轻“哼”一声,但却要紧靠林尘,依恋这片刻宁静。古墓一行,实已历经太多生死。正是生死间隙,那感触自然极多。 云清岚叹道:“我伤势太重,或是命数已尽,怕出不去了。林尘小弟,扶我起来,我瞧瞧四下可还有机关,届时你自个离去,不必理会我。” 林尘道:“云前辈,我或有办法,可治好你伤势…” 正说间,忽闻到一股烧灼气味。林尘色变,走进岔路口一瞧,见阵阵浓烟,正朝这间石室钻。 林尘色变:“不好,那老贼放火熏我们!”林尘将云清岚抱起,道:“云前辈,我们四处看看,若无机关,怕只能用那个办法了。”云清岚重重点头,四处环顾,见那底座果真藏有机关。用力按压,一面石壁登时发生翻转。 林尘抱着云清岚,趁着石壁翻转间隙,抢身出去,迎面一抹强光扑打而来,眼前白茫茫一片,刺得双眼生疼。数息过去,才渐渐恢复实力。 又觉空气清新,隐隐微风吹来,一阵神怡,待彻底睁开眼时,原来二人均已立足山巅,眼前正是一片美不胜收的美景。 一眼揽尽,尽觉诗情画意,林尘站在高处,望得更远,忽觉察不同,心道:“东首一片山林,好似曾有修剪痕迹。那武王痴迷一件画作,走火入魔。莫非便将那幅画作,打造为实景,以此来观摩,感悟?”越想越觉可能,于是他一眼揽尽,凭借过目不忘的本领,默默记在心底。 云清岚道:“此地真美。”林尘四处环顾,找寻下山路子,见真有一条崎岖小道,便顺势而下。两人刚走数步,便听身后的石壁,传来“砰砰”的拍打之声。 想是那步三心追入石室当中,但未曾发现机关所在,欲以蛮力破开。林尘加快步伐,本欲尽快下山去。却忽一想:“此崎岖小道,更似有人来回走动,走得久了,自然而成。我若依照此道走下去,迎面再遇来人,皆是形成包夹之势,便再无活路可言。” 于是不再顺小道而走,左右环顾,寻找藏身之处。云清岚指着一处,道:“林尘,你看。”林尘顺势望去,见西首方向,有一株大树。 此树样貌奇特,树干极粗,且没有树叶。树枝上垂下一条条藤蔓,藤蔓约莫三指粗细,末端挂着一红色大圆球。 云清岚道:“此乃悬空树,其果名悬空果,其果中空,每逢雨季,雨水便会透过藤蔓、枝条,汇入悬空国中。我俩若要藏,藏在此果中最好。但…” 云清岚心道:“那老贼最是奸诈,我与林尘,若藏身此处,被发现不过时间问题,我身受重伤,想来恢复无望,还是尽力助林尘脱逃。”便道:“林尘,你藏自果中,我…” 不等她话说完,林尘郑重道:“云前辈,你可恼我?”云清岚一愣,心中微微气愤,心道:“你我历经这般多事,早已心心相印,竟还问这等问题。”说道:“不恼。”林尘道:“云前辈,我有一法子,可脱险境。但你要全听我的。”云清岚不知如今情况,还有什么办法,但仍旧选择相信,道:“好,你说罢。” 这时,“砰砰”之声已经停止。那步三心已冷静下来,知晓蛮力无用,定开始找寻机关了。 林尘心道:“若一朝阴阳同修,便不会有那么多麻烦,但话说回来,我林尘踏足武道,又怎可处处依赖他人呢?也罢,能做的已经做了。”说道:“云前辈,我们…”林尘附耳低语,便见云清岚脸色含羞带怒,又嗔又喜,复杂极了。 最后轻轻一叹,欲迎还拒,低声道:“随你吧。” 第84章 武宗相遇,步三心杀周大喜 步三心几番砸门无功,听得“砰砰”巨响,声音沉闷,纹丝不动,便知此石门厚重无比,纵然武宗不凡,颇多地方实已经异于常人,却也绝难撼动。又想那林尘小贼,好生狡诈,几番险境绝路,却总叫他死里逃生,化险为夷。自己紧跟其后,吃尽苦头不谈,这份折辱,才最让他咽气不下。 他自冷静下来,适才他燃柴放火,想以烟熏,绝不愿林尘二人好受,本暗暗自得,自认为乃是良策一计,哪知听得一声轰鸣,那两人竟又跑了。 步三心的柴火,来得倒也轻易,武王墓藏处,藏有不少木制架子,步三心正是将架子拆除,燃以大火。此刻一通燃烧,浓烟滚滚,便见石室内全是灰碳,本便漆黑的石室,更是难以睁眼,凡踏足之处,灰尘悬浮。 他石室走动,料定此中定然藏有机关。步三心机关之道虽远不如云清岚,却总归行走江湖多年,一身阅历并无水分。几番找寻,便觉察扼要所在。那地面上,有一处底座凸起,其上刻印有字。步三心极快览过,心道:“此一墓藏,除却钱财不尽,奇花异草不尽外,并无甚么特意之处。想是那林尘小贼,先我一步到达,已将真正珍贵之物尽数拿走了!” 想到此处,顿时更加坚定必杀林尘之心。忽见底座附近,散落一地骸骨,骸骨本散发清香,但因步三心放火熏石室,木炭火烤味浓郁,已将那清香掩盖。步三心一脚踢飞骸骨,四处观察,四面全是石壁,实没一丝一毫特别之处,无奈转而回到底座前。 几番捉摸,巧合之下,他成功触发机关,见一面石墙翻转、转动,步三心一喜:“好啊!”抢出石室,来到山巅。强光照来,一时将他双眼晃住,步三心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心中哀呼:“吾命休矣,林尘小贼,好生奸诈!”只认为自己与那火刀撞了个满怀。 他拼死挣扎,左跳右窜,毕生轻功体悟,全用在此中。虽惊恐万状,有失风度,然所展现出的步子轻盈,身影飘忽,却是实实在在。林尘若真在此处伏击,多半是要落空。 悬空果中,林尘五感敏锐,听得石门翻动,步三心已走将出来,低声道:“云前辈,切莫再发出声音。”云清岚双目含羞,咬了咬唇,心道:“好不知羞,你说得轻巧,却叫我羞煞了。”重重点头,又渐沉沦其中,心中尚存一丝理智,大觉不可思议:“我竟在行如此荒唐之事?”阵阵涟漪将残存理智荡尽,便全由不得她了,那什么慌不慌唐,礼不礼法,好似全不重要了。 便是洪水滔天,下刹那便身死,万劫不复,永世沉沦,也当需抓紧此时此刻,片息不愿浪费。 步三心大喊数声,又使出那“依声寻人”的功夫,然连尖啸数下,听得回音阵阵,却不未见二人,心中大觉奇怪,旋即又释然:“这林尘狡诈至极,又怎会坐以待毙,定又使诡计!”他见有一崎岖山道,便打算顺山道而下,探探情况。 悬空果中乘满了雨露,两人藏在果中,整好避开魔音千幻探查。步三心顺山道而走,约莫走十余步,步子一顿,冷笑道:“何人侯在此处,何不出来一见!”话音落下,便见一蓝衫老者,自山道下方走来。 步三心不敢大意,上下打量来人,此人年过中年,身穿蓝衫,但已数日未洗,沾上了污浊。看这模样,也该是入墓之人。然入墓门派总计不过五个,吞水门、音魔门、虎爪门、洪棋门、七链门,不曾见过此人,此人服饰也甚是陌生。 步三心左右一瞥,暗暗后退,担心又是林尘使诈,这后退半步,便听那人喊道:“你是怎么来的!”此话大有质问含意,中气十足,足见此人修为不弱,至少武宗! 步三心心生不喜,冷哼道:“我还想问你,你候在此处,究竟有何打算!”蓝衫男子道:“我问你便答,你可是从石门出来的?” 步三心心道:“此人究竟是谁?好生嚣张,瞧他样子,似乎知道石门所在?”说道:“是又怎样?”蓝衫男子道:“果然,里面有什么?”欺身走来。 步三心见此来势,判断定难善了,他自不怕与人比斗,但一想被此人缠住,林尘小贼定会逃跑,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他灵机一动,说道:“道兄,你我萍水相逢,何必如此。实不相瞒,我是追一对狗男女到此。那墓中的财宝,尽在那狗男女手中。不知你上来时,可见过那二人?”说完,暗暗自得:“如此一来,便多一帮手,待杀了林尘,再做其他打算。” 悬空果内,步三心与蓝衫人的对话,悉数被林尘、云清岚听在耳中。云清岚一阵庆幸:“好在没沿山道走下,不然定被包夹其中。”旋即面色一红:“什么狗男女,叫得真难听,待我出去,定杀了两人。”心中正泛起冰冷杀意,然不出片刻,又变得柔糯似水,眼中轻波一荡一荡,无限欢喜。 林尘心道:“听那声音…好似是…” …… 蓝衫人眉头一挑:“你当我傻么!我在此处,已经好好些天了,一直未曾见有来人!”蓝衫人喊道:“我看你尖嘴猴腮,最是狡猾,罢了,与你说得再多也是无益!” 说罢,耐心耗尽,飞身扑来。步三心抬手招架,实没料到,心中暗想:“定又是林尘使诈!” 对方一掌拍来,步三心便觉察不简单,哪敢分神大意,集中精力御敌。蓝衫人掌力甚强,掌风自带致幻之风,几掌下来,步三心便险些着道,左手小臂被一掌轻轻擦过。 步三心数步后退,低头一看,见那左手小臂红肿发紫,暗惊此人掌力好生诡异。忽一阵恍惚,回神时,对方已然乘胜追击,这一掌只取面门,步三心提气一“喝”,蓝衫男子掌路走岔,步三心侧身一翻,飘飘然躲过。 这一番较量,两人皆意识对方不凡。那蓝衫男子,正是林尘设计困住的迷魂宗周大喜。 那日周大喜被困洞中,自觉外出无望,好生懊恼,枉费自己一生谨慎,却被一小厮算计。如此数日,便想:“与其困死,不如四处看看。”这一观察,忽见一处湿漉漉,显然有水。 他心下大喜,于是运起掌力,接连拍击,掌力透过石头缝隙,震开一道缝隙,见有一条暗河。他钻入暗河中,发觉此河却不通外界,但似可朝上游。 他游啊游,探出头来,发觉是在一半山腰山洞中。他自是要朝下走,却见四下高耸,哪有半条路?便又朝上走,虽也无路,总归有地落脚。但行到山巅,除却一道石门外,便也没了去路。 前也不是,退也不是,周大喜仍被困在山中,好生无奈,本已绝望。哪知适才,忽听几声尖啸。 好奇之下,上山打探,便有了与步三心相遇一幕。周大喜浑身戾气,心下琢磨,自己若想出去,怕定是要擒下此人才可。双手盘旋,呼出一记掌风。 此招名为“双鹤振翅”,意在出掌似鹤飞舞,轻盈却致命。步三心岂是凡人,划手成刀,轻轻一劈,便将掌风劈开,随即右拳紧握,直取胸口。 一拳不成,又改用肘,手脚并用,这手脚上的功夫,皆已炼至随意而动,随心而发,武宗中的“宗”字,实至名归。 两人好生比斗,步三心转身一抽,取出一柄长朔。周大喜一惊,定神看那长朔,寒芒闪闪,杀气腾腾,心道:“不妙,此贼竟藏武器!” 步三心探步挺进,长朔一扫,周大喜运足身法躲去,却见那长朔打中一颗巨石,砰的一声,巨石化作齑粉。 周大喜惊恐不已,更不敢正面相抗,然步三心步步为营,渐将他逼向死路。周大喜怒道:“老贼,受我一掌!”双手连出十八掌,掌风宛若化为冤魂,竟一扭败势。 若寻常人对上此招,定然束手无策。迷魂掌单打独斗,实还未开打,便先胜人半筹。然步三心的魔音千幻,却正克此武技。 只听步三心数声大喝,震得周大喜五脏俱痛,同时阵阵回音,反使步三心免受迷魂之效。步三心大喜,笑骂道:“哈哈哈,原是些哄人伎俩!”当即挺长朔一扫,将周大喜拦腰截断! 步三心收了长朔,再看左手小臂,适才擦伤之处,竟已起脓浮肿。 他所不知的是,迷魂掌以活人祭掌,炼至第三层,双手已与常人不同。再炼至第四层,摸草既枯、摸肉既腐。实是门阴狠毒辣的深奥武技。 步三心斩杀周大喜,也算除一大害,他更顺道朝下走去,见走不远处,有一山洞,山洞中有一暗河。 步三心心道:“原又是躲入河中。”当即跳进暗河,朝下探查。仍旧不见半点身影,于是又游回山洞,百思不得其解。 他又回至山巅,忽一顿,目光集中在一棵大树上,顿时露出了然一笑:“悬空树,我怎没想到呢?” 绝非步三心大意,而是他本预料,那林尘狡诈阴险,定是另寻活路,藏自悬空果中,不过坐以待毙,躲得一时,躲不了一世。如今看来,确实高估他了。 步三心压低脚步,使出“无音步”身法,此一身法共计三层,一层踩草无音,一层踏雪无痕,一层踏火无伤。步三心仅是稍稍练就,只是第一层。 缓步靠近,这悬空树上,共垂十八颗悬空果。颗颗硕大,容纳两三人足矣。步三心行至一颗悬空果前,一掌印下。 “啪”一声,硕大果皮爆裂开来,内里露水洒落一地。步三心加快步伐,一掌一颗悬空果。待拍到第十一颗时,果皮破裂,有几件衣物随露水落下。 步三心拾起一看,见那地上衣物,有靴子、有发带、发簪…骂道:“说你俩是狗男女,当真没骂错。”心道:“怕是自知难逃一死,想着死前尽欢一场。” 当即更为卖力,待拍到第十三颗悬空果时,步三心忽见右侧方向,有一颗悬空果,一直在轻轻颤动着。 因此地是山巅,风大,悬空果不时晃动,也属正常。但这枚悬空果显然并非风吹而动。 第85章 入武宗,金黄玉露 步三心素知林尘狡诈,更提防那火刀怪招。此刻,见那悬空果轻颤,料定那两人,定藏自果中,行尽那苟且之事。 然这当口,却忽退半步,不敢冒进,想道:“林尘小贼的火刀,着实诡异,我若沾上半分,轻则重伤不治,落得那易虎、老尼姑一般下场。重则当场殒命…我且站定,观摩观摩,再做打算。” 于是寸步不进,预留四丈之远,已做反应距离。此时悬空树上悬空果,已被步三心拍爆大半,紧那么数颗垂下。 步三心一眼扫去,便心知肚明,那颗微颤中的悬空果,定是两人藏匿之处。又观察一刻不到,今日历经之事实在太多,已至斜阳傍晚时分,步三心想道:“我心善,你俩明知将死,尽享欢愉,我便让你们多享片刻,日后下到地里,也莫要记恨我。” 手头动作,却无半点留情,捡起地上石子,轻轻一掷,那石子划破一枚悬空果,“砰”的一声,其内露水炸裂开来。 步三心为求稳妥,接连投掷石子,将余下悬空果一一划破,只留下最后一颗。步三心残忍一笑,再退几步,心道:“林尘小贼定蓄势头反击,我且再退几步,半点机会不给他。”于是朝后走四步,用力将石子掷出。 这一掷却出了怪事!石子打在悬空果果身,轻轻一弹,竟反将弹飞开来。步三心大奇,“莫非此果有异?”于是连投数次,石子均被弹开,未见悬空果破裂。 这一幕,也着实让步三心犯难了,偏偏他对林尘好生忌惮,轻易不敢靠近。思前想后,再变思路,口中蓄起魔音,重重一吼。欲要将悬空果震碎。 然又不见效果,无奈之下,步三心取出长朔,只能冒险一试,小心翼翼靠近悬空果,用长朔远远刺破。 只听“砰”的一声,那悬空果终于破碎,步三心大喜,却不敢冒进,转而一连三脚,蹬在地上,身体飞快抽回。然这刹那,变故却陡然升起,只见那悬空果内,飞窜出一道身影,紧随其后,是一道闪烁的剑光。 步三心心道:“好快!是何人?”然这身影着实太快,他此生从未见过,霎时间,步三心双眼刺痛,眼前陷入无尽黑暗。适才那记剑光,仅不过一照面,便将他戳瞎了! 步三心捂眼哀嚎,心中哀呼:“瞎我双眼,我与你等拼了!”登时大哭,这哭音自有悲怆之意,好似有无尽哀愁,凡被哭音入耳之人,有气出而无气尽,肺部刺痛难忍,只能等死。 云清岚冷笑:“微末伎俩。”轻掷长剑,立时飞去,将哭音老鬼步三心洞穿。解决外地,才见那林尘已穿好衣物,认真观摩此战。 林尘心下惊奇:“先前我料定云前辈厉害,不曾想这般厉害,那步老鬼何其难缠,何其狡诈,竟只两剑,便解决了?”说道:“云前辈威武,本想要你留他性命,好让我历练历练。” 说罢,便一震身躯,神清气爽,体内气劲尽数流归丹田。 原来,两人阴阳同修虽不久,但收获却大,林尘顺势入武宗,云清岚也借机修复丹田。云清岚半嗔半羞:“我若不下手快些,便叫他瞧见身子了。” 林尘听后,一想云前辈往日何其宽厚,极少狠辣夺人性命,但今日剑招狠辣,毫不留情,全只是怕被人瞧见身子。自己此时此刻,不便全全看完了吗?顿感如芒在背,连连后退,摆出一副惊恐状,却惹云清岚轻笑:“你甩甚么宝。” 说罢,面色一红,无限娇羞,无限欢喜:“你我都那般了,日后你想怎瞧便怎瞧,我不怪你。”说及此处,林尘心中微微一松,却忽觉有剑尖抵住心口。云清岚面若冷霜:“可你若负我,我便杀了你,再自尽。” 林尘咽下一口口水,心乱如麻。云清岚心道:“从前只道,男子越潇洒越迷人,如今却觉得,太潇洒也未必是好事。”心中既已起欲,再看那林尘样貌英俊,身材高大,自是越看越迷人,越看越英俊,也看越喜欢,身心不住沉溺在那双桃花眼中。 又想起那不久前的欢愉作乐,只觉这世间,再没什么,能比得过这个了。那占有欲自也油然而生。 片刻后,云清岚拾起衣物,鞋袜长靴一齐穿好,白衣飘飘,轻挽长剑,傲立山巅,真可谓美不胜收。林尘心道:“林尘啊林尘,这等神人青睐你,你还不知好,真不是个东西。”,暗暗自责,拾起一根小木柴,在地上胡乱作画,心思杂乱无比。 云清岚转过身来,俏脸红晕,实没当着男人的面换衣过。想比数日伤重加身,惹人怜惜之感。今时更多几分飘飘似仙、清灵无暇之意。 夜已至深,山巅处风大,不适乱走。两人升起篝火,坐至一起,商讨离去路线。 云清岚道:“我若伤势痊愈,实可带你飞下去。”林尘未曾见过世面:“云前辈,你能飞?”云清岚道:“未与你说,我已入飞天境,你说我能否飞?” 林尘掰着手指头一数,心中顿觉惊悚:“云前辈不过大我十岁,已入飞天,这天资当真恐怖。”云清岚浅浅一笑,心道:“林郎与我这般好,一些事情,却也不怕他知道。且,我与他历经生死,他不曾弃过我,我若不能信他,这世上便再没人可信了。”说道:“其实飞天境,也并非一定可飞。” 云清岚说道:“武宗之上,便是窍元境,窍元之上,才是飞天。但飞天境强者中,能御空飞行者,只占不到一成。” 林尘好奇追问:“为何?”云清岚正欲开口,却又一想:“林郎不过刚入武宗,飞天之事,若所知太多,难免好高骛远,且先不与他说。”便道:“你日后到飞天境,便自个知道了。” 说罢,两人又陷沉默。两人所行之事,虽已亲密无间。但身份悬殊,难免存有些许隔阂。林尘对待云清岚,实是不该不敬重,一些口花花、调侃之言,反倒不好说出口。云清岚更不必说,她对那男女之事,虽也还算开明,不至于防虎防豹,却也总觉羞于启齿。 若两人置身悬空果内时,有甚么想说的话,想问的话,一并问了,说了,自能敞开心扉,那股羞涩自也不再。但当时外地袭扰,两人全程默不作声,到了现下,自是尴尬余多。 夜间风大,一夜过去,未生变故。翌日醒来,一缕阳光照醒林尘。林尘起身,便见云清岚已立山巅舞剑。是第一次相遇,所舞的落叶剑诀,此剑法飘逸灵动,好似落叶,又藏几分萧瑟意境。 林尘却见今日剑路,柔柔徐徐,情意粘粘,拖泥带水,想是那云前辈另有感悟。今日两人该设法出去,林尘趁着云清岚舞剑一当口,走向周大喜、步三心尸首。 两人身为武宗,腰间均系乾坤袋,林尘取下查探,收获当真不少,周大喜的乾坤袋,多是些奸邪之物,并无多大用处。但步三心却大大不同。 其乾坤袋内,赤龙币便不计其数,更有三份药浴之材,以及零零散散,数件杂物。林尘只大致一览,便悉数收起,未曾细细清点。 待云清岚舞剑完毕,两人回至山巅石门前,此处下山无路,唯一办法,便是回到石墓当中,再从墓道原路返回。 好不易开了石门,林尘却突然想起:“周大喜出现在此处,怕并非全是巧合。”便道:“云前辈,可还记得,你被此人擒住之事?” 云清岚心道:“好好的,怎提这种恼人之事?”说道:“分明是你擒住我,若非你捆得太紧,我早自个脱困了。”话中已带几分俏皮。林尘道:“可曾记得,我二人因何而脱困?” 云清岚当时身裹布袋,看不见洞内情形,但双耳明锐,依靠各种交谈杂音,却能猜到一一二二,轻轻点头。 林尘与云清岚略一交谈,便觉可不必急于外出,尚可在附近探查。两人顺着山道而下,来到周大喜居住的山洞,见内里有一暗河。两人跳入河中,一路下潜。 下潜时,林尘下意识抓紧云清岚手臂,意识到云清岚已非弱女子,又快快松开。云清岚心中一恼:“装什么老实。”,于是主动拉住林尘右手,带他下潜至深处。 乍看并无异样,然环绕一圈,便发觉暗河中,又藏机关要道。接下来,云清岚如何拨动机关,如何破译机关,林尘便全看不懂了。只觉一阵迷糊过后,那寒水从石头缝隙中流干,紧跟着,石缝中渗出金黄玉露,清香无比。 “轰隆”一声,天空暗处,雷鸣轰闪。那金色玉露已浸染至两人脚底。 云清岚神色旖旎,道:“林尘,这是大大机缘,这玉露十分罕见,可增长气力,扩充气海,吸收得多了,可在皮肤表层,凝结‘金玉芒’。若你我配合,可吸收更快。”说至后半段,已似蚊子振翅,微不可闻。 见那山洞清幽,无人打搅,又想此事对修行有极大益处,不可错过。一时间,云清岚渐渐痴了,林尘说什么,全只在她耳边嗡嗡飘过,是半点没有入耳,只见这林尘嘴巴一张一合,好是诱人。 下一刻,她再不想太多,踮起脚尖印去,林尘瞳孔一缩,又自平静下来,心中直嘀咕:“云前辈好似比我还喜欢阴阳同修。” 识海中,黑白轮盘缓缓转动。 一圈两圈……四圈… 金黄玉露渐被纳尽。 山洞外,风雨交加,暴雨倾盆而下,山洞内,却也不得安生,天雷勾地火。 第86章 安全回归 身处悬空果中时,云清岚因不知阴阳同修之奇妙,前路未卜,只觉身将死去,心中凄然,便由着林尘胡来。纵然在太初阴阳诀下,身心欢愉,难以言明。但步三心强敌在外,分走部分心神。不得全美,心中稍有遗憾。 外界雷声大作,暴雨倾盆,山洞内却两人相拥而已,无人打搅,郎情妾意,情意绵绵,油然渐渐而生。 彼此交融满心欢喜,再无外敌袭扰,全心扑在此中,分分秒秒弥足珍贵,又无终期,更不住欢喜不已,只盼一直如此下去。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回过神来,金黄玉露已被吸收殆尽。 那金黄玉露,本名为“金竹神露”,是极罕见奇宝,采集极难,武王生前备好此物,定非是为盗墓者所留。 只是走火入魔,半途身死,导致这墓藏,虽机关齐全,但遗留宝物却不多。 云雨过后,两人各自盘坐,内视己身。血肉幸得金竹神露滋润,泛着淡淡金光,益处无穷。这金竹神露甚是珍贵,想尽数吸纳,怕无十天半月,极难做到。但两人阴阳同修,便似一旋涡,将那金竹神露尽数吸纳,速度快上许多。无需十天半月之久,但五六日却少不得。 云清岚这才醒悟,只叹时间过得好快,这眨眨眼的功夫,竟已日月变换几回。不知是自己太过忘我,还是洞中不知岁月。心中道:“有道是先苦后甜,此行之苦难,与这场欢愉相比,却好似不算什么了,从前若在这荒郊野外,行这种事…定觉荒唐至极,我是万万不肯,但现在…只要是林尘,便再荒唐也又如何?”她心思迭起,看向林尘,轻轻挽起耳侧秀发,柔柔一笑。 两人这一次交融,情感才正是升温之时。太初阴阳诀是林尘主导,一但运转,开始、结束皆由他心意决定,此次金竹神露,实是林尘受益最大。 本常理而言,林尘修为尚浅,吸纳不到两个时辰,便已该五脏剧痛,身体被撑到极限。但黑白磨盘每一转动,那盘磨万物之力,又遍及全身,将害处尽数修补。 如此一来,林尘五脏六腑、骨骼筋膜,乃至全身各处,好似一块烧红精铁,被不断捶打、锻炼、再吸收,周而复始,益处便不断产生。 再加之,云清岚修为极高,两人阴阳同修,那黑白磨盘转动之快,远远超出林尘预料。林尘又已入武宗,丹田中开辟气海。 这一过程,林尘的气海越辟越大,体内“气”的含量,着实已至惊人境地。绝非正常武宗一重所能相比。 两人各自醒来,均不打算在此久留。重新回到山巅,打开石门,入了石室,一路朝下走去。 云清岚通晓机关要道,尽是寻些安全捷径而走,不出一日,便来到半山腰位置。林尘看在眼中,思衬:“我与云前辈虽好,但切不可生出依赖之心,处处指望云前辈。武道之路终究是自己的。只是…不知我若问云前辈,请教药理之学、机关之学,她是否愿意教导?” 又行一日,离大墓出口已是不远。忽听一声叫喊。林尘循声找去,见一白发老者,正在追逐一名女子。 那女子正是哭音老鬼步三心的首徒秋霜。秋霜慌不择路,惊恐大喊,却已被白发老者逼至绝路。 林尘再定睛一瞧,那白发老者,自是虎爪门丰盐无疑。只见他口齿不清,动作乱无章法,唾沫横流,好似得了失心疯一般。 原来,这丰盐与步三心有血海深仇,不痛饮敌血,那前尘旧债,是万万难消的。然丰盐运气不佳,他探寻墓道时,忽陷入一道险境,中了失心疯毒。 神志十不存二,在墓道中胡乱游走,见人便杀。那七链门的七个女子,被他杀了四个,余下三个侥幸躲过一劫。 而另一边,秋霜虽与师尊步三心会合,但接连几道变故,又让师徒二人分离。步三心身处墓道深处,自顾不暇,何来精力保护秋霜。 秋霜便想自个逃出,然墓道条条道道,错综复杂,秋霜又无夜视能力,便只能弯弯绕绕,兜兜转转,数日不见出路。 这日,更运气不佳,遇见了发狂丰盐,眼见就要命丧掌下。只听一声大喝:“看拳。”林尘已欺身而上,一记正平拳捶在丰盐心口。 丰盐后退数步,捂着心口大口喘息,疼得龇牙咧嘴,武宗已开辟丹田,自有“气”护体,如若林尘未入武宗,这一记重拳下去,丰盐分毫不伤,反倒是林尘骨骼尽碎,右手不保。 秋霜看清来人,喜道:“师弟!是你!”林尘点头,一步挺进,便与丰盐战起。 林尘对敌武技,仍旧不过“正平拳”“清风腿”二者。只是学会“九罡步”后,弥补下盘缺点,更为全面、更为灵动,再加之晋升武宗,气归丹田,与失心疯的风盐,已有一战之力。 林尘连出三拳,只听“砰”“砰”“砰”三声闷响,丰盐哀嚎一声,格挡的手臂竟被打得骨裂,林尘吸纳金黄玉露,骨骼坚韧,血气旺盛,寻常武宗怎能相比? 丰盐丧失理智,纵使修为极高,武道造诣不浅。但失了对敌分析的理智,便只如木桩等死物,任人攻击、变招,却总寻不到反击机会。 最终,一记“清风拂山岗”扫过丰盐胸膛,“噗”的一声,丰盐倒飞出去,印在石壁上,后脑砸在墙上,出血不止,眼睛一翻,彻底死绝。 秋霜道:“师弟,你好厉害。”双目闪闪,崇拜之意,已不加掩饰,更藏几分娇羞。云清岚走来,心中诧异:“我倒记得,此女不是被林尘抓来人质吗?此刻又为何救她?”又见秋霜抓着林尘衣角,云清岚心道:“男女授受不亲,这般捉着,成何体统?”用剑鞘将秋霜手弹开。 秋霜自觉失态,虽有不悦,却也并未多说什么。 林尘道:“师姐,我们出去再说。”秋霜点头。三人结伴,只用不到三刻钟,便尽皆从大门出去。 林尘见此事终了,便不再隐瞒,与秋霜述说了实情,自相遇搏杀,到四人同行,再到共赴险境…将其中真相,一一说来。秋霜一愣,错愕不已,一开始还想:“师弟聪明绝顶,定又在想什么鬼主意了。”但林尘细加解释,说得头头是道,便再不由得秋霜不信了。 林尘说道:“秋师姐,我与你并无仇恨,相反一同涉险,对你颇有好感,只世事弄人…” 秋霜凄然道:“不必说了!”林尘:“……”秋霜泪水汪汪落下,先前的欣喜,全在此刻转为复杂,眼前之人既是救她,又是骗她,弄得她好生复杂,好生难受。弄不明重重思绪,恨不得当下一死了之,心中凄婉:“你何不把我当成傻子,再骗我一骗?”说道:“师尊已死,但是他先想杀你,你再杀他于情于理。只是杀师之仇,不可不报!下次再见,我再寻你比剑!” 说罢,一人走入林中,消失不见。林尘幽幽一叹,初入江湖,便大感其中暗恨情仇之汹涌。有时半点不由人。云清岚心疼,安慰道:“不必自责。”林尘摇头道:“我从未自责。” 两人从另一林道离去。 之后数日,皆无任何波澜,路经迷魂宗山洞时,发现内里已经人影散尽,不知发生了什么剧变。两人不做停留,再朝外走又行三日,终于出了绝断山脉,回到满是人迹的小镇,只是其时正是深夜,家家闭户,偶见灯火,路上却无行人。 林尘大是感慨:“此行刚一出城,齐春便死于乱箭,后来与赤牙猪王袭击,与项飞、马献二人走散。几番波折,万幸活着回来了。” 林尘道:“云前辈,你先行吧。”云清岚颇为不舍,自古墓出来,两人数日相处,心心相洽,哪怕深处丛林,却尽是柔情蜜意,无需说话,哪怕只是走路都欢喜。只今日入城,两人自也该暂告离别,各处理杂事。 云清岚道:“万事小心。”先行一步,回到梁春客栈。林尘后她一步,也回到客栈。因那客栈客房租借已久,欠下好多钱财。好在林尘大发横财,大手一挥,便尽数结清了。 回到客栈,林尘心神一松,将身子洗净后,趴在床上呼呼大睡。好好休息一日,明日便即赶回青宁郡。 云清岚蜜恋初期,便自分别,心好似猫挠,好不得劲,却碍于身份,需自持影响,强行忍下,不去寻林尘诉说衷肠。她愣愣坐在月下,喃喃道:“竟是这般感受么。”初尝禁果,不免想尽那旖旎之事,时而窃喜,时而消沉。 …… 王且秋留守梁春客栈许久,只等云清岚消息,入林搜查许久,仍不见半点消息。这日本已解了鞋袜,将要睡去,却听有人来报,云清岚回来了。 于是鞋袜不曾穿,赤脚便敲响云清岚房门,不多时,便见门轻拉开,云清岚道:“小秋,你还在这里?” 王且秋大喜,却不敢失了方寸,“云前辈,你没事便太好了。”云清岚邀请王且秋入门,问询近来之事。 原来,云清岚入山那日,王且秋便隐觉不安,苦等数日,尤不见有人归来。于是快马加鞭,回城加派人手。 如此搜寻数日,已经无半点收获。忽有一日,周一流回来求援,述说了山林情形。王且秋便想:“竟连云前辈都能擒住,此人定不简单!”于是回到衙府,一面召集人手,一面向上头求援。 但周一流公子,千叮嘱,万嘱咐,切不可暴露云前辈行踪,故求援信中,没有写入云前辈名讳。玄天监派人下来,他统领众多捉刀人、捕快,进入林中,将迷魂宗上下荡清,救下王捕首…等一众。 玄天监之人,又有要务在身,快快离去了。四大捕林大春、张中夏、王且秋、张冬四人商议,推测“云前辈早一步被救走,因是无碍,怕另有机遇。”,但为预防万一,仍留下王且秋,且带来七位捕快,组织人手,入山找寻。 终在今日,又见到云清岚。 听完这番曲折,云清岚亦是一叹,忽一想:“这王且秋句句不离我,然与我一齐失踪的林尘,却半句不提,想是半点不关心。林尘小弟出生卑微,怕是一直如‘孤魂野鬼’一般活着,难怪执着恩清债,他自小如此,更觉得世上无人会爱他,喜他,欠下的恩情,定要还出去才好。” 又想道:“我需把那恩情债搅混,搅得分不清,再瞧他怎么还。” 王且秋道:“云前辈?”云清岚回过神来:“怎么?”王且秋奇怪道:“没什么,只觉云前辈刚才笑了。”云清岚摇头失笑:“小秋,我亦是人,笑笑有何奇怪?”王且秋不答,心中道:“笑得好似含春少女,这可大大奇怪得紧了。” 云清岚又问道:“这么大事,青宁郡其他捕首呢?”王且秋道:“说来也怪,若青宁郡捕首全在,不至如此狼狈。按理来说,其他捕首也该回来去,却迟迟未见。” 云清岚道:“小秋,辛苦你了,明日我们便一同回去。” …… 第87章 失望,训斥周一流 翌日大早,云清岚、王且秋备好马匹,吃完早膳,便驾马离去。中午时分,林尘下了客栈,知晓二女已经离去,便也不多停留。此处小镇紧挨决断山脉,鱼龙混杂。 林尘将回之际,心中忽想:“我离开青宁郡,实已太久。我毒杀地蛇之事,早晚暴露,不知城中局势如何。不如隐瞒身形,悄悄回去。” 于是四处打探,听闻有一商队,午时起航,途径青宁郡,于是与商队众人交涉,有钱能使鬼推磨,付了些银钱,买得一“落座位”,跟随商队众人赶回青宁郡。 中途无甚大意外,只半途车轱辘撞到石块,残破了一角,因修缮误了时辰,已至傍晚时分,城门将关之际,商队才正巧行至城门处。 林尘探出头来,见守城将士纪律松散,按理而言,此刻已关城门,闲杂人难以出入。然商队中人,偷塞些银钱,守城士兵便各打招呼,让商队入了城去。 因天色渐晚,商队众人寻客栈入住,林尘青宁郡本地人,自不用借宿客栈,与商队众人恭维道别后,便直奔自家小院而去。 时值傍晚,路上行人却不少,林尘穿行而过,潇洒自如,九罡步足有天、地、人、法、通、玄、阳、灼、赤,九个罡位,玄妙无比,纵使此刻不刻意运功,但步伐路数,却遵循罡位变化之理,亦是身如鬼魅,灵巧异常,仿佛连视野都可规避一般。 桃花巷内人来人往,林尘见街景依旧,人亦依旧,心中不住想道:“此行外出太久,我如今好不易回来,需一一拜会熟人才是。”旋即又自嘲一笑:“青宁郡上下,除张老画外,似也无人需要拜会了。” 加快步伐,径朝小院走去。心中不住想着,那小院残破,漏风又漏雨,又空置近月无人打理,只怕落灰发霉长蘑菇了。 然回到小院,却见门庭大换,木门变作漆门,小院围墙被推倒重建,占地亦是大了数倍,不少力工进进出出,似在建设什么。 林尘轻“咦”一声,大觉自己走错巷子。于是原路折返,再走一次。这真是桃花巷无疑,可自己小院,为何被改造成这番模样了? 正疑惑间,一老者从一旁茶馆走出门来,他瞧见林尘,忽的一惊,揉一揉眼睛,三步并做两步,急走过来,抓着林尘袖子、肩膀、腰,好一番摸索,随后喜道:“不是幻觉,林小子你竟没死?” 说话之人,正是林尘邻居张大伯。那日地蛇潜入他家,险些再起灭门惨案,林尘挺身而出,毒杀地蛇,间接救下张大伯一家。 然这事,林尘从未提起,也不知张大伯是知还不知。只此刻相见,张大伯脸上喜色,却绝非作假。 林尘问道:“张大伯,我这出去不过一月,怎的变成这样了?”说及此事,张大伯大感心疼,道:“潜龙帮要在桃花巷建堂,选中你那块地,连带我老张家、老李家,一连三块地,全被他们征收去了。” 林尘皱眉:“赔偿呢?”张大伯道:“有个甚赔偿,那潜龙帮帮主,请我几家人,一同吃上一顿饭,便算作是赔偿了。”说着话时,张老伯压低声音,左右瞥视,显然害怕被旁人听去。 但话语中,愤恨之意,纵然极力克制,也重难掩盖。张老伯忽想到什么,浑身一个激灵,用衣袖挡住林尘面孔,强拉进小巷中去,问道:“你这些全不知?这段时间,你干什么去了?” 林尘寻一理由,胡诌过去,说自己与人学习走商,跟人在外闯荡去了。张老伯一听,脸色大变,凝重道:“你啊,你摊上大麻烦了,还不自知。” 张老伯细细道来,他所知的城中变故。 因青宁郡捕首动荡,城中秩序起伏,潜龙帮、梅花帮两大帮派趁势扩张领地。两大帮派数次火拼,皆难讨上风,潜龙帮帮主才知地蛇已经身死,于是雷霆震怒。 潜龙帮稍加调查,便知林尘嫌疑最大,再加之林尘在含春楼小宴上,大放异彩,武道修为暴露。虽说要杀地蛇,仍旧有些勉强,但绝非不可能完成。 于是潜龙帮打击报复,却迟迟寻不到林尘。林尘一人在青宁郡无亲无故,唯一沾点亲戚的,便是林正天一家。不过林正天一家,倒也鸡贼得很,不知从哪接到风声,将青宁郡家产悉数售卖,卷着财产跑路了。 这些道上之事,张老伯一平头小民,本不该知道得这般清楚。但地蛇曾寻上门来,他心中后怕,自也时刻关注此事。 再之后的事,张大伯再难了解到了。只林尘一直未归,邻里街坊便猜测,已被那潜龙帮抓拿,剁碎喂鱼去了。每每说起此事,既是一阵心寒,又是一阵惋惜。 街坊眼中,林尘大好一儿郎,生得也俊俏,偏生惹到潜龙帮这一狠辣角色。 哪知今时今日,林尘又兀的出现。张大伯适才初见林尘,还心中在想:“潜龙帮大发慈悲,竟放了林尘?”心中欢喜,想去道喜。 但后来交谈,才渐回过味来,这林尘一问三不知,显然不知发生何事。便将他拉入小巷,将所知原委,悉数告知。 张大伯苦心道:“你快快跑吧!等潜龙帮察觉,你…唉!”一甩袖子,不敢朝下说去。他深知潜龙帮毒辣,告知林尘事由,已是极大冒险,弄不好还会被迁怒。 张老伯自认仁至义尽,说完便不敢多待,快步离去了,日后再见林尘,定也远远躲开,不敢交谈。 林尘望着张大伯背影,心中好生感激,想道:“张大伯待我不薄,我等会再露面,不必害了他。” 待在小巷许久,街道人来人往,却无人注意到林尘,四下还算安静,林尘静下心,认真琢磨此事:“我跟随商队入城,且修为已至武宗,五感敏锐,未发觉有人跟踪。潜龙帮应暂未觉察我踪迹。” 又想道:“如今敌明我暗,何必贸然露头,我且隐瞒行踪,改换身份,潜藏起来。再做后续打算!” 心下已有决断,于是轻拍小巷墙壁,震出些许墙灰,涂抹在脸上,再有意弯腰驼背,走出小巷,远离桃花巷。 潜龙帮在此建设分堂,此地潜龙帮帮众定是不少。只林尘修为大进,又习得绝世轻功,行迹飘忽,在街边纵行穿梭,肉眼凡胎,实不易看得清面容。加之林尘失踪近月,何人又知他会今日突的出现?故大意之下,竟无一人发觉林尘。 而林尘弄清情况,有意隐藏,那潜龙帮更难寻他。他出了桃花巷,又远离数里,心中不住去想:“当下,该何处落脚为好?” 见过城外凶险,林尘深知,自己虽为武宗,但底蕴太浅,潜心研究武道,才是重中之重,方才有傲游世间资本。这潜龙帮虽要寻他、杀他,但历经武王墓一事,林尘成长极多,全只将潜龙帮一事,当做历练而已。 从城南行至城东,忽见一宅邸甚是不错,占地约莫两亩,其内装潢规规矩矩,但有一较大庭院,极适合用作练武。 于是他先寻一客栈,修整一日,翌日寻到宅邸主人,将房地购置下来,将在此处定居。 青宁郡已有动乱之象,陆续有人迁移出城,林尘倒捡了个大便宜,只花一万枚赤龙币,便全款买下。这数额却也不少,换算过来,便是一千万枚青币。 若再从前,林尘绝不敢想,但武王墓一行,大发横财,钱财终是身外之物,该用便用。 …… 话说另一边。 云清岚、王且秋二女,早林尘一步回城,回自城中,自有极多事务需要处置。王且秋躬身拜别,两人各分扬镳。 云清岚直入衙府,先是问询王快刀情形,四大捕林大春,如实告知,王快刀因服用迷魂散剂量过大,久久难以回神,一直卧病在床。 见云清岚归来,林大春忙请云清岚医治。云清岚心想:“我暂居衙府,还需住上些时日,顺手帮之,也是应该。”便点头应允。在林大春接引下,行至王快刀病榻前。 她把脉问诊,很快便知症结所在,将银针烧得通红,正欲施针医治。忽听屋外脚步声骤响,再听一声高喊:“师尊,师尊,您回来了么?” 云清岚顿觉心烦:“流儿太没分寸,病人门前,怎能大声问喊?”于是甩手示意。林大春会意,急出门去,捂住周一流的嘴,半推半拉着走。 云清岚连施十七针,再将治病之药,一一写下,递交给林大春,命他每隔两个时辰,便熬制一剂。如此一周,便可尽数复原。 待将杂务事,一一处理完,云清岚回到自己院落,将周一流喊来,柳眉蹙紧,大有训斥势头。 周一流行至云清岚身前,心却想道:“若非我脱困求援,只怕伤亡更大,师父定要奖我。”,却不料云清岚开口第一句,便是:“流儿,你可知错?” 周一流一愣,才惊觉师尊眉头紧蹙,哪有半分表扬嘉奖之意,只怕意在问责,心中大感不忿:“徒儿脱困求援,斩杀异教,不知何错之有。”翁声又道:“倒是师尊,您本领高强,怎得也落在恶贼手中,也不知…” 云清岚不敢置信的看着周一流,气氛一时骤冷。周一流话已出口,但脱口后便又大大后悔:“周一流啊周一流,你话不过脑!师尊尽心尽力教导你,你万不该有此推测啊!”但再想补救,却是晚了。 云清岚悠悠一叹:“流儿,你当真认为,是你救了众人?”周一流自知说错话,心中发虚道:“我未曾觉得是我救了众人,只是若没我求援,……”云清岚道:“你为何能求援?”周一流道:“自是因我没被歹人抓去。” 云清岚失望道:“你有两次涉险,若无林尘暗中相助,你便是有三条小命,也绝不够用。你不曾自省,反而沾沾自喜。实在是…让为师太过失望。” 见周一流任一知半解,云清岚想道:“流儿自小便性急,但心肠不坏,也曾涉险要救我。适才那胡话,我便全当没听到。只是怎的现在才发觉,与他说话好生困难。非得说得透彻,才能意会到。” 于是将林中诸事,摊开细讲,从头到尾训诫一番。待说完后,周一流背生冷汗,这才惊觉这背后之曲折,一时后怕不已。 第88章 购置宅邸,蓄意报复潜龙帮 林尘置办的宅邸,原名“红叶居”,内院宽敞,最适合摆弄拳脚。因庭院中间,长有一棵“红枫树”,一到春、秋两季,红枫树落叶飘飘,红叶满地,因此而得名。 绝断山脉一行,虽凶险万分,但收获委实丰盛。 购置宅邸后,林尘清点财物,发现还余下十二万赤龙币。武王墓中,还藏有极多极多,只五大门派后续定然会派人排查,余下的钱财,就非林尘所能染指的了。 且绝断山脉太过危险,再让林尘涉险,定直犯嘀咕,若无万全准备,绝不肯踏入半步。 林尘身上共有三个乾坤袋,分别来自:步三心、周大喜、林尘自己。步三心乾坤袋中,除开赤龙币外,外藏三份药浴药材,三本武技、以及一些杂器、吃食、水……等等。 周大喜身处邪道,乾坤袋中有“迷魂掌”掌法。但此法太过阴邪,需以活人祭掌,练至深处,不知要掌杀多少人。林尘掌太阳之力,日后底牌更多,自不必走此邪魔歪道。故一把火烧去。 将所得所获,尽数记在心底,理得清晰,林尘总算大松一口气。武王墓一行,虽凶险至极,但此刻回想起,与云清岚的旖旎画面,却有股如梦似幻,不大真切的感受。 他躺在椅子上,心绪不住飞远,决定荒废一日,好好休息。翌日,清晨。林尘掩盖身形,朝之前从事抄书活计的字画铺行去。他身形灵巧,在人流中穿梭,竟无一人发觉。 大乾尚武,锻体、武师皆常常有,但武宗实已罕见。武馆之主,大多便是武宗境界。然武宗有强有弱,不可全以境界而论。 武宗强者自开辟丹田,凝聚气海之后。大有化腐朽为神奇之力,武技更为随心,轻易可做到常人难以做到之事。 行至书铺旧址前,见曾经书铺,已另作其他店,那年过半百、半身入土的张老画,更早不在此地,不知去了何处。林尘一阵感慨:“老张与我交情不浅,但此后怕再难见到。”转身离去。 他转而去往含春楼,去见了冯红衣,冯红衣住在三楼,在楼中地位渐高。冯红衣将通往房间的暗道,告知了林尘,故林尘想见冯红衣,远比他人轻易、隐秘。 冯红衣身着轻纱红裙,扶着半人高的琵琶,素指轻弹,脸上施了粉黛,涂了胭脂水粉,香气扑鼻。听得密道异响,顿知有人来了,眉头轻挑,难掩那喜色,脸上等时附上一层柔蜜。 见了林尘后,却反作嗔怒:“呸,是那只小老鼠,钻洞来瞧姐姐啦,快快报上名来。” 林尘道:“红衣姐,你恼我了?”冯红衣道:“不敢,我这烟花红尘女子,不敢恼公子。”话刚说完,便心中一软,心道:“我与林郎,又无实质关系,他不来见我,定有其他要紧事,我又有甚么理由生气?”话音一软,道:“林郎,你且坐来,与姐姐好好说些话。” 林尘坐来,两人许久未见,好一阵寒暄。林尘带来了些酒肉吃食,要与冯红衣共饮畅聊。冯红衣心中欢喜,将琵琶置于一旁,烧炭热酒,动作娴熟,美不胜收。 含春楼女子,虽面上需陪酒、弹琴,但私底下却有诫荤诫腥条令,少食荤腥之物,可使皮肤滑腻白皙,身体散发清香。冯红衣又常居烟花之地,常闻那酒肉浊气,早便腻极了。 此刻林尘带来的吃食,却算另一回事,将油纸铺开,肉酒香味自来,萦绕鼻尖,食欲大开。冯红衣戏道:“姐姐偏喜你,便为你破些条令。”将酒杯斟满,递一杯给林尘。 两人边吃边谈,说起林尘近来去何处时,林尘不做隐瞒,添油加醋,将绝断山脉中凶险、险恶之事娓娓道来。 冯红衣心道:“原来林郎并未寻了新欢。”对林尘近月来屡屡遭遇,颇有心疼。 两人说着说着,不知是酒意上头,还是情意上涌,冯红衣眼波荡漾,紧咬红唇,痴痴喃喃道述说这相思之情。 只道这世间多磨难,两人能安安静静,无世间纷扰的一聚,实在是难得。 她娇柔似水,欲要阴阳同修。 如此一夜过去,林尘又既离去,冯红衣望着背影,心道:“此处终是红尘之地,林郎待我有几分真心,我终难知。虽与林郎一起,我便无限欢喜,然武道一途…终究是自己的。” 那美目望着林尘远去,这数月分别,冯红衣想得许多,她实已知道,自己待林尘,已有深陷而不可拔之势。但反观林尘,这等男子,才华难掩,特立独行,但太过风流,既是好事,却也是大大坏事。 …… 林尘开始沉心武道,如今正平拳、清风腿,皆已经第三层登峰造极,九罡步第二层登峰造极,燕子手第二层登堂入室。 四门武技,造诣均已不浅,但却远远不够。林尘心道:“潜龙帮行事嚣张,荼毒百姓,是我当下大敌!我需寻一机会,与帮中之人会上一会,当做磨刀石!” 心下已经打定主意,先帮青宁郡铲除这一毒瘤。当下所会四门武技,属九罡步品质最高,林尘吃过轻功不佳的亏,数次因此,被逼入绝险境地。自然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非将这九罡步,练得精深不可。 林尘忽是想起,九罡步要诀,他虽尽皆记住,但药浴之法,却是一知半解。当时他与云清岚身处回生洞中,并无药浴条件,云清岚便浅浅带过,只告知了主要几味药材,至于剂量、配比、烹制方式种种,并未如何提起。 林尘虽可无视药浴,强练九罡步,但搭配药浴而练,武技效果更强,却是毋庸置疑。林尘细一琢磨,暗暗下定决心,再寻一时日请教云清岚。 第89章 燕子手登峰造极,面见云清岚 之后数日,林尘醉心武道,足不出户。红叶居坐落闹市,人流非桃花小巷能比,早午时分,难免吵闹杂音不断。林尘的院子极大,又有草木植被遮挡,院中苦练拳法时,却是十分清幽宁静,免受外界打扰。 红叶居拐角处,有一座酒楼,名为“望月楼”,楼高十九丈,气势澎湃,外观无可挑剔。林尘见识短浅,但与云清岚闲谈中,渐渐知道大乾的高楼,最高可达九十九丈,楼越高,规格越大,越是气派。 那等建筑,若不亲眼见到,实难想象。 青宁郡这些塔、楼,实不算什么。但也着实让林尘吃惊。“望月楼”景致雅观,是权贵招待贵客之地,不在春花一条街。 林尘如今钱财富足,找上那望月楼伙计,让他们每日配备一日三餐,三顿饮食,定时定点至红叶居中去。 若有“奇兽良肉”,则优先烹制。那望月楼少见有人这般阔绰,自也连连称是。故此,林尘只需专心学武,专心研究便好,其他一概无需多理。 这般情形下,武道修为,自也突飞猛进。 一周不到,燕子手已然第三层登峰造极,练无可练。林尘大觉心喜,自地上拾起一颗石子,朝水湖中投掷。 只听“哒”“哒”“哒”…一连十七响,打了十七个水漂,掠过湖面,径打在一只苍蝇上。林尘心中大悦:“相比正平拳、清风腿,这燕子手才甚得我意,索敌千里!且武王墓一行,我朔阳刀虽强,但精准度却极难把控,若在空间宽敞处,遇到武宗强者,定是十有五六打不得中。燕子手或可弥补!” 燕子手共有三层,第一层练手、第二层练眼、第三层练心。第一层练“手”,对朔阳刀准度无甚用处,因燕子手投掷方式,乃是:抛、弹、丢、甩四种,而朔阳刀是合手为刀,再凌空劈砍而出,手法显着不同。 但第二层练眼、第三层练心……却用处极大,炼至精通,做到心、眼相合用处无穷。 练就燕子手时,需以三种药浴方式结合,第一种,练手阶段,每日的清晨、傍晚,用药浴之法浸泡双手。第二种,练眼阶段,每日紧盯烈日,灼得双眼刺痛,再以药浴之法滴眼,第三种,练心阶段,采用药浴内服之法。 燕子手大成之时,双手手指修长白皙,眼冒精芒,锐利似鹰,可夜视、远视。这些药浴关键,乃是不传之秘,一般很少写进武技书册当中。只是当初与云清岚同困回生洞。 云清岚见林尘苦练燕子手,于是顺道帮忙,反推药浴之法。林尘默默记下后,回到青宁郡,便花重金请来药理师,帮他写好药浴丹方,再帮忙去壮骨堂买药。 以此练就,才能短时间内,有此成效。 林尘心中感慨:“钱财虽是身外之物,但有了钱财,真可省去好多麻烦。”燕子手练透之后,林尘又复练三日。正平拳、清风腿、燕子手,来来回回,但已全无进展。 看似温故知新,实则内心忐忑,琢磨着另一件事:“九罡步委实不凡,我若去求药浴之法,云前辈肯是不肯?” 不住又想:“武王墓中之事,我虽问心无愧,但云前辈回过味来,又会怎想?我若去求药,她会不会想:‘这小厮好生贪得无厌,竟还敢索求,我一剑劈死你!’” 正是有这些疑虑,林尘迟迟不出门,苦练那三招,已然熟透的武技。这日正午,林尘心一横,走出门来,径朝衙府走去。 然行至衙府数里,便又犯难,那衙府中定有潜龙帮眼线,如若暴露,定麻烦无穷。林尘正抽搐间,忽见王快刀步子虚浮,自衙府中走出。 林尘见王快刀未死,心中一喜,那日迷魂宗铁笼中,就属王快刀中毒最深,若非林尘设计困住周大喜,只怕下一个,被用于祭掌之人,便轮到这位捕首大人了。 林尘侧身一躲,藏入昏暗小巷,手指微微用力,掰下一块墙角,屈指作弹,射向王快刀裤腿。若是常人,定难发觉,但王快刀练听风刀,习听风耳,双耳之敏锐,远胜过常人。此刻一听细微破风声欺进,心道:“此贼掷物之法,甚是高明,怕是一强敌,若再别处,凭我王快刀此刻状态,定不是对手,但此处衙府门前,我焉能折了自己威风!” 当即身一侧,避开飞石一击,飞身翻入小巷,顺势拔刀出击。林尘暗道:“好一果断生猛的刀法!”侧身躲避,本此刻即可发生,终了误会,但林尘恰想试试九罡步,便默不作声。 王快刀一刀击出,立时第二刀跟上,刀势连绵,角度刁钻。全力出手刀,威力骇人。迷魂宗屡次胜他,实是他本性急躁,且武功相克。王快刀战力实是不弱。但王快刀见一连三刀,尤不取胜,对方步伐飘忽玄妙,极难琢磨,心便咯噔一声:“是个强手!”旋即怒意上涌:“迟迟不还手,是羞辱我么!”王快刀出刀更快。 林尘罡位变幻间,如火如灼。九罡步走阳刚一路,其运起步来,好似一团熊熊之火。任你劈砍,火焰自又复燃,焉有熄灭之理? 待双足足心发烫,林尘心道:“王捕首性子急躁,我若再玩下去,怕要动真火了。”说道:“王捕首,饶命,饶命,开个玩笑!”王快刀眉头一皱,听那声音耳熟,心道:“莫非是…”定睛一看,才知这小巷中人,便是有数面之缘的林尘。 王快刀收了刀,神色却不善,“你要打招呼便打,弄这一处做甚?戏弄我么?”心却暗暗惊悚:“初见他时,他武道浅薄,尚被他大伯追着打,这才多久,竟已这般厉害,方才若真刀真枪交手,我岂不已败下阵来?” 林尘急道:“无奈,无奈,我本意是想招呼捕首入小巷,却没料到,捕首嫉恶如仇,把我当做霄小之徒,快刀斩乱麻。”王快刀神色渐缓:“你喊我做甚?你正面喊我,我又不会不答你。” 林尘道:“说来惭愧,不得已而为之。”于是将潜龙帮之事,心中顾虑之事,细细道来。王快刀知晓缘由,这才登时醒悟,理解林尘所为,心中暗道:“此子机警,我早便觉察,潜龙帮惹了他,怕也难讨好处。” 虽尽皆理解,但王快刀心中不免不忿,适才比斗过招,虽刹那而已,但高下已然暗暗分晓,王快刀亦是好武之人,凭白输于他人,怎能当做无事发生,于是阴恻恻吓道:“你又怎知,我不是潜龙帮之人?” 林尘却毫不慌乱,笑道:“王捕首,您真会开玩笑。”王快刀道:“好罢,好罢,说吧,叫我何事?”林尘道:“也非什么大事,只求王捕首,帮我暗中迎见云清岚云前辈一二。” 王快刀一愣,上下打量林尘,奉劝道:“林尘,你生得虽确有几分姿色,但若打云前辈主意,我怕是不能助纣为虐。云前辈待我有救命之恩,我若让你去扰她清修,可便是恩将仇报了。且云前辈何等人也,不过暂居青宁郡。” 林尘哭笑不得:“王捕首,我是有要事相商,绝非你想的那样,烦请引荐一二。云前辈若不肯见我,我转身边走,绝不拖沓。” 王快刀心道:“此子向来进退有度,不似那得寸进尺之人,心中应自有分寸,我何必操心太甚?”于是点头道:“好!你戴上面具,我领你从侧门而入!” 林尘大喜:“谢王捕首!”于是朝路边商贩购置一张半脸面具,跟随王快刀自侧门而入。衙府占地极广,小厮、捕快来来往往,人多眼杂。 青宁郡官家势力主要有二:郡府、衙府。二者权职不同,郡府主民生琐事,管粮、米、户、财、地、兵等等。衙府重秩序安定。 侧门而入,行不出十刻,忽见一内堂中,有数为身穿官服之人,正与衙府众小厮交接要务。王快刀道:“此乃郡府中人,青宁郡情况复杂,郡府中极多潜龙、梅花的人,我俩绕开。”于是转入拐角,绕开郡府众人。 林尘问道:“郡府的人,来衙府做甚?”王快刀道:“时常有要务交接,免不了打交道。”加快几分步伐,穿过弯弯绕绕小路,前方即是云清岚别院。 王快刀心想:“既已来此,也需打声招呼再走。”便道:“林兄弟,我们一起进去。”这声“林兄弟”,实已将林尘当做平辈中人,可谓是莫大看重。 林尘心中微喜,受人瞧重,自是好事,落落大方应道:“好!”江湖中人,虽义气为重,但实力在身,他人总便会高看几分。这并非势利,而是人之常情。 两人入了小院,便见内里清幽,一侧栽种花草,有娇嫩小树,有大水缸。比寻常小院开阔几分。林尘实不陌生,曾在此与周一流较量过,此刻再来,除却花草更茂密外,并无甚变化。 第90章 九罡步药浴之法 王快刀自大病好后,便大为感激,只素知那云前辈喜爱清幽,再加之自己公务缠身,迟迟没来答谢。 此刻步入大院,心自忐忑,环顾一圈,不见云清岚身影,便生出退却之心。但看着林尘镇定自若,又不愿自露怯态,心想:“我王快刀生死间不曾眨眼,登门答谢,又有何好惧之?”强定心神,有意稍快半步,彰显气度。 周一流正自练剑,见有人来访,便收剑擦汗,朝此看来。见到王快刀时,神色稍缓,但见林尘时,神情却是一动,立时心念迭起:“又是这林尘,听师尊说,我欠他百八十条命似的,我周一流性子确急,但何至师尊说得那般不堪?找机会,我但要再试试你,全力出手,你未必比我强到哪去!”躬身道:“王前辈,林兄,别来无恙。” 王快刀道:“云前辈可在?我来寻他致谢。”林尘默默不语。周一流道:“师尊正调伤药浴,一般不见外人。便是…” 说到此处,云清岚声音自内房传来:“流儿,可是有客人来访?”周一流说道:“师尊,确有人来,是王快刀前辈,与林尘兄弟。”云清岚又道:“我正药浴疗伤,暂时不可外出,你且好好招待他们,不可鲁莽。” 周一流心道:“奇了怪哉,师尊药浴疗伤,常连我都不见,今日是个什么章程?”弄不清缘由,但师命自难违,道:“放心罢,徒儿自不会失了礼节。” 林尘心想:“我与云前辈阴阳同修,按理来说,云前辈旧伤理该痊愈,此刻又是疗伤,可是又遇变故?”心中暗生关心,不住问道:“周兄,听闻你师尊调理养伤,不知伤得可重?” 周一流刚想驳斥,便听云清岚悠悠道:“不重,只调养而已,林尘小弟不必担忧。”林尘道:“如此这般,我便放心了。” 内房浴桶中,云清岚长发披散,半身浸泡药浴中,心道:“倒会关心人,许久不来,我还认为,你全将我忘了呢。” 王快刀暗道:“这林尘似与云前辈相熟?” 三人一番闲聊,周一流将两人皆请到厅堂中。有师令在身,周一流不敢放肆,热水、沏茶,做得面面俱到。 到底是世家公子,举止间自有股贵气,为林尘、王快刀各沏一杯后,自己也轻酌一杯。茶香入口,悠远绵长,心自渐渐静下。 周一流道:“王捕首,今日不忙么?”王快刀笑道:“再忙,也需抽空道谢,云前辈救命之恩,我王快刀不敢忘记。日后纵然上刀山下火海,也绝不敢拒绝!” 周一流道:“此言言重了,师尊宽厚,救人不过顺手而为,绝不至让人去上刀山,下火海回报。”王快刀尴尬一笑。林尘心道:“此言虽是实话,但却让人怪下不来台。”转移话题,问道:“王捕首最近青宁郡,可是要生大变?” 王快刀道:“林兄心思敏锐,想是已经觉察。青宁郡确恐有大变,说不得到时,该大军压境!”周一流道:“这么严重?”王快刀轻轻点头:“大乾气数动荡,青宁郡地处偏远,若外国起了歹意。” 王快刀将近况道来。原来据密探回报,大乾敌国大庆,正欲趁乱袭扰,抢夺土地。青宁郡实已非久待之地。 然会不会真到大战地步,却也不好预测。正自聊间,忽听侧门打开,云清岚盈盈走来。她身穿白衣,样貌清丽,但发角处有些湿润,想是适才药浴,将长发染湿了些许。 王快刀、周一流、林尘三人立时起身,周一流道:“师尊。”王快刀、林尘道:“云前辈。”云清岚点头,道:“不必拘谨,坐下便是。” 堂中四人入坐,王快刀直言救命之恩,云清岚笑道:“王捕首言重了。”既道完谢,王快刀便无理由再待,转头看一眼林尘,意道:“我先走了。” 林尘轻轻点头,王快刀大步出院,又自忙活去了。周一流见王快刀离去,林尘却屁股生根,假装若无其事,饮着那茶水,心道:“此子待我确实有恩,可心思全在师尊身上。此刻到来,怕是要借那恩情,与师尊讨好关系。”说道:“林兄,可还有事?绝断山脉中,你将我救下,若有帮忙之处,定要告知我。我定全力相助。” 云清岚眉微蹙,轻轻叩击案桌,周一流一愣,不知说错何话。林尘开门见山道:“自然。我来此,确有一事相求。” 云清岚心道:“便怕你不求。”嘴角微扬,心意竟莫名欢喜,道:“说说无妨,你屡次救下流儿,也救过我,我正想好好谢你。” 周一流心道:“我的债,凭甚么要师尊还?师尊对我说话,便从没这般轻柔过。如此下去,我这名正言顺的‘徒儿’,在师尊心里,反倒比不过林尘这一外人?”,心中陡生惶恐。 当即站起身来,说道:“师尊,徒儿修为已经不差,不急师尊出手,徒儿为林兄解难。”大有担当之势。 云清岚笑道:“流儿,你能有此担当,为师十分欣慰,且听林尘小弟怎般说吧。”转头看向林尘。 云清岚心道:“林尘小弟寻来,想是为了九罡步药浴之法。药浴之法向来私密,不得轻易外传。当面讨要,实是大不敬。若我他私下说话,自是无需有所禁忌,然流儿在此,想是他不好出口。”便道:“这般罢,天色已经不晚,流儿,你去购置些酒菜,我留林尘小弟吃饭,边吃边谈。” 周一流:“这…”虽平日中,周一流时常跑腿买饭,但此刻,放任林尘与云清岚独处,大觉不妥。但若说何处不妥,更说不上来。 云清岚提议道:“要不,你二人较量一番,谁输谁去?”周一流道:“好!”径走出门。 林尘拱手,也出门,心中只想将周一流,尽快打发出门。两人一经交手,不出三招,周一流便自败下阵来。 乍看武宗败武师,再正常不过。然云清岚却是想到,初见林尘时,他武道修为尚浅,远非周一流对手。如今再看,便知这数日进步,何其之大。 云清岚心中道:“流儿还需努力,不然会被林尘越拉越远。”这下再无争议,周一流灰溜溜买饭去。林尘特意点了几份小菜,一份是城北特有,一份是城南特有。周一流听到后,便知此人有意戏弄自己,但输了较量,再气也得咽下。 如此这般,还不算什么,云清岚竟也点些酒菜,一份城东特有,一份城西特有。周一流等时蔫了,这一顿买房之旅,怕是不知要走多久。 周一流道:“师尊,怎么你也…”云清岚道:“快去罢,练练脾性。”周一流快步出了门。 院中又仅留二人,云清岚道:“林尘小弟,寻我何事,可该说了罢?”林尘开门见山,将所求之事,一一说了。 云清岚故作为难:“药浴之事,涉及机密…”林尘心中一黯:“怕要铩羽而归了。”云清岚却忽莞尔一笑:“瞧你这神情,我可没说不给你。” 于是,取来白纸,将药浴之法涉及药材、质地、剂量、一一写得清楚。其中数种药材,因太过稀缺,常有价无市,云清岚贴心写上可代替之物。 林尘接过细看,第一眼望去,却先被字迹吸引,娟秀似灵雀,不由赞道:“见字如见人,此话当真无错。”再凝神看其内容。 越看越是感激:“云前辈竟将药性相补、药理变化、远离,尽皆标注出来。原来药浴之法,竟藏如此巨大学问!”便从感激变到痴迷。 竟从药浴之理中,反而揣测九罡步要义,双足微微发烫,但他正自入神,不曾觉察。 只待双足足底,灼烧得焦黑一片,才兀的惊醒,跳了起来。更不料这一跳,竟足有数丈之高,原地留下一道漆黑脚印。 云清岚翻转手掌,将林尘吸下地来,双指轻轻,在双肩、腹部,大腿诸穴点去。将那股躁动压下,叹道:“林尘小弟,你适才险些入九罡步第三层,却被我强压而下,坏你机缘,你不怪我罢?” 林尘道:“云前辈乃为我好,怎敢怪罪?”云清岚心道:“林小弟体质特殊,神异之处奇多,武技天赋又惊人,适才定是看药浴之法,忽有所悟,致使九罡步将要突破。”说道:“你且随我来。” 拉着林尘,进入内房当中,原是云清岚自归来后,便已备好数份,九罡步药浴之材,今日林尘寻来,只需当场熬制,便可当场药浴。 云清岚朝浴桶中倒入清水,放入药材,生起文火。林尘只需脱去衣物,坐入桶中一个时辰,即可完成药浴。 云清岚脸色一红,想到:“我常自以此桶药浴,调理身子,如今借给林尘小弟使用…” 林尘大觉感动:“云前辈…”云清岚本无他意,但入了内房,药浴正在熬制当中,难免水雾迷茫,恍惚中好似又入水底。神情刹那恍惚,眼睛便定格在林尘双唇上。 恍惚中,竟印了上去,待觉察对方一阵错愕,方才清醒,心下大羞:“此地又非山脉危急之地,怎可如此放肆?”但已两两相拥。 太初阴阳决,实是种霸道法诀,阴阳同修过后,体悟过那天地同欢、无限流离的感受,便再难升起敌意。再近身嗅到林尘体上异香,更兵败如山倒,魂游如天外。 云清岚身体僵麻:“我此事抽身,怕坏了情谊。” 林尘心道:“云前辈稳重有持,莫非在刻意考验我?”心中又道:“我林尘自诩风流,最经不住考验。”于是将错就错。 药浴的木桶呈圆形,约莫半丈宽,半丈深。只听“噗通”一声,落入浴桶当中。 第91章 太阳之力沐体,七十二圈! 以九罡步药浴之法,沐浴全身,药力自毛孔、皮肤浸入体内,再顺肌理血管,汇向双腿当中。可强化双腿筋骨,疏通穴道,抵御灼痛。 从前林尘每运九罡步,便双足足心灼烧刺痛,并非练武出岔子,究其根本,是林尘没有药浴相辅,强行练习,九罡步进展虽快,双足却难抵挡运功时的灼热温度,自然呈现灼烧之伤。 此刻共赴药浴,阴阳同修,效果着实奇快,连云清岚都觉双足发烫,恨不得脱去鞋袜。内房中置有屏风、香薰,颇为雅观。云清岚为林尘,筹备药浴之法,确无其他意图,只是有时情非所能以,恍恍惚惚,致使事发突然。 落入浴桶时,竟均连衣物都未曾褪去,云清岚本好生羞躁,但又忽觉,自身旧伤不但尽复,似习武天资,也随之强了不少。 当下心中甚骇,将羞意盖过,心中只道:“这世间竟有这等奇事?林尘小弟究竟是何等体质?这般看来,反倒是我占了便宜。” 太初阴阳诀之玄奥,外人难以得知。云清岚实不知的是,在此期间,她亦是充当“苦力”,帮林尘推动黑白磨盘。 林尘得大益,云清岚享小益,阴阳共济,其乐无穷。云清岚见闻广阔,却随时间推移,越发惊骇,她境界已是不低,隐约觉察每次与林尘阴阳同修,所得所获,远比想象中丰盛数倍。 正考量间,那刚刚升起的心思,又被尽数撞得四分五散。这当口,情绪正酿得浓郁,那修为、天资的提升,所得所获所失所有,好似全不重要。 将那满腔的情意,尽数抒发、抚平,才是正事。忽闻一声传来:“师尊,城东那家饭铺子生意火爆,七香鸡没能买到。但有荷花醋鱼,换成荷花醋鱼可好?” 原是周一流外出购置晚膳,林尘、云清岚各点几道大菜,分散全城各地。光是跑腿,便需耗费多时。 周一流出自门后,便在心想:“林尘狐假虎威,但天资确实不差,我竟打他不过。但想使唤我周一流,却也没那么简单。我先将师尊的菜食买好,再随意找些商铺,买林尘点的菜食,若有最好,若无我便胡乱买些。若是问起,我便说饭店卖完啦!” 于是先去了城东,云清岚点了一道“七香鸡”,青宁郡中名声极大,城东“李氏香鸡铺”有卖。 这店面生意着实红火,周一流好不易挤进,掏出青币,想点七香鸡时,才被告知七香鸡早已售卖干净。 周一流登时便想:“那林尘又来寻师尊,我瞧师尊对他甚是温柔,待我却十分严厉。我若连买膳食这等小事都做不好,回去后,师尊定又看低我一等!” 想及此处,不敢贸然做决定,转而赶回衙府,问询师尊意愿,待确定清楚再行出发。麻烦自是麻烦,但保证不出错便是。 云清岚心惊:“呀!是流儿...我特意将他支开,便是想与林尘多说些话,怎的这便回来了?早不回,晚不回,偏偏现下回,这可怎生是好?” 她适才太过忘我,连周一流回院脚步,乃至高声问话,都全没听见,只恍惚知晓周一流回来。心中又羞又急,又想到自己这番模样,是万万不能见人,更不可见那徒儿,素来镇定的云清岚,竟也大失方寸,手足无措。 表情甚是多彩,咬唇皱眉眼仿徨。 林尘看在眼中,心中不住去想,他向来将云清岚当做前辈敬重,但此刻见到云清岚神情怪异,大有难堪、无措、尴尬、焦急之色,却反倒觉得亲近,想着云前辈厉害自是厉害,但终究也是人。 七情六欲,皆是有之,于是心中邪意更甚,竟在这危机当口,背刺了云清岚。云清岚双目瞪大,不可思议望着林尘,心中好气:“这小子干甚?这番卖力,有意瞧我出丑不成?”心中连怒都不及升起,反而是羞。 周一流见无人回应,大觉奇怪,走入内厅中,见四下无人,只有几盏茶杯依旧。又喊道:“师尊?师尊?你在哪儿呢?” 问着,不住抬腿找寻。云清岚听脚步声渐近,心中一阵悲愤,这前后夹击,焉有半点活路?急中生智,喊道:“流儿。” 周一流这才止步,听声音自内屋传出,行至内屋门外,心道:“师尊常在此屋药浴,但今日药浴,不是已经结束了么?怎又在这里?”关心道:“师尊,那林尘呢?” 云清岚心中气呼呼道:“流儿啊,就是这小贼,把你师尊害惨了。”说道:“林尘小弟啊…”顿上一顿,道:“他好似外出一阵了。” 周一流问道:“师尊,你旧伤复发了不成?我听你声音,似与先前不对?可要徒儿帮忙?”云清岚道:“确,确有一点。对了,流儿,那七香鸡你买回来了么?” 周一流奇道:“师尊,我方才的话,你没听见么?”他从没遇到这种情况,印象中云清岚耳聪目明,纵然声音再小,也总能听见。 但听云清岚声音轻柔,周一流心想:“师尊没生我气。”他实不知的是,她师尊此刻,哪敢生气。只盼他快快离去。 云清岚心中叫苦:“林尘这小贼,真害苦我矣,流儿也真是,该机灵时不机灵,不该机灵时,偏生机灵得很。”手指用力狠掐林尘一把。 然不出片刻,又快快松手,眼神投降,万不敢在此刻招惹林尘。云清岚道:“流儿,为师适才凝功走神,没听清楚,可再说一遍?”周一流骇然道:“凝功走神?那可是要紧事,师尊莫怕,我这便带你寻医!”说到“凝功走神”四字,音量不住提高几度。 大急之下,抬手便推开房门,门已露出长缝,好在有屏风遮挡。云清岚心悬起,一挥手,一阵风吹来,将门死死合上,顺带把周一流吹翻在地。 云清岚道:“流儿,为师何时教过你这般无礼的?”周一流这才后怕不已:“我真莽撞,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师尊若正在药浴,我贸然闯入,岂不…”忙道:“师尊,徒儿知错,徒儿知错。” 云清岚道:“罢了,你亦是救…救师心切,你且去买饭菜回来吧。”周一流立即灰溜溜离去。 云清岚大松一口气,才道:“好啊,林尘小贼!适才你是何居心!想毁我名声么?”终于出手教训林尘。 林尘却笑道:“怎么可能,只是直到方才,才知道云前辈,也是人而已。”云清岚大气:“什么意思?”林尘道:“觉得咱俩,似没那么遥远,在我眼中,云前辈顿时生动起来,比以往更美了,情难自己。” 云清岚心中一软,但想起适才之事,仍觉不忿,翁声道:“那也不可这般胡闹,下次不许了。”林尘心道:“下次?”回道:“好!” 云清岚嗔道:“鬼心思,尽耍坏。”想起适才之事,心脏仍砰砰直跳,好似历经生死大战一般。既然是后怕,又是清醒,更觉几分刺激。 两人正自交谈。周一流又赶回来,喊道:“师尊,您还没说呢,七香鸡没了,换成荷花醋鱼可好?” 云清岚吓一激灵,这才知道,这周一流原是为这等小事,特意折返回来,弄得自己如此狼狈,一时又好气,又好笑:“可以。” 周一流听到应允,这才快步离去。云清岚心道:“从前我自诩稳重自持,怎遇到林尘,总遇这荒唐事?” 林尘内视己身,识海当中,十八载凝聚的黑白磨盘已转六十九圈,六十九圈的盘磨之力,将身体杂质尽祛,全身无暇,可称完美。 再一合计,距离七十二圈,亦不过还余三圈。此刻美人在怀,何愁不到? …… 傍晚时分,周一流购完菜肴,摆得满满一桌,莫说三人了,便是四五人同桌,也绰绰有余。 林尘胃口极好,吃相大方,也不客气。云清岚看得欢喜,道:“你吃慢些,还多着呢。”便夹一鸡腿过去。见桌上还余下一鸡腿,而周一流又眼巴巴看着自己。 云清岚道:“流儿,你出身富贵,少吃一次。”于是又将鸡腿夹给林尘,道:“你多吃些。” 周一流大感郁闷,只觉师尊偏心,于是闷头吃饭。只他这一蒙头,便看不到两人眉来眼去,暗中传情了。 离去前,云清岚告诉林尘,林尘若想练剑,可又来小院寻她。正巧流儿也需要陪练。 话中所言,虽处处是为周一流考虑。然周一流听见,却总感几分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 林尘回到红叶居,内视己身,黑白磨盘已转七十一圈多。只余下最后半圈不到。林尘观想磨盘,以意念推动,那磨盘缓而转动。 深夜时分。 林尘忽觉浑身燥热,一股力量,自足底直冲囟门,贯穿全身。难言的痛楚笼罩,好似每一寸经络,尽皆被大火焚灼。 他全身涨红,那股剧痛过后,便是浑身轻松。林尘神智清明,只觉五感敏锐两倍,更觉全身生机蓬勃。 全身被太阳之力沐浴,实力再上一层楼,林尘坐在湖边,右手合手为掌,轻轻一挥。便见朔阳刀威力更大,速度更快。 随对太阳之力掌握更甚,林尘得朔阳刀,无论是次数、威力、灵巧,都大有提升。一日可连发五击,且可粗浅变化形态,不止是刀芒。 第92章 人盗四子,潜入潜龙帮 求得药浴之法,林尘便既苦练神功,不出三日,便双足生火,全力运足神功,好似踏火而行,神异不似凡人。九罡步已入第三层登堂入室。 林尘潜心武学,足不出户,如此又是数日,九罡步再进一步,由登堂入室臻至炉火纯青。进展虽快,然其中艰辛,外人却也难以体会。 每日练武完毕,便觉双腿酸麻,宛若半身落入岩浆,饱受烈火灼烤。尤其九罡步第三层,火烧之疼更甚。这九罡步虽是入流武技,然真切修行起来,才知其中艰辛,苦痛难忍。 这日淬炼武技,林尘在院中烧好热水,熬制药浴,浑身浸泡入内。顿觉全身微热,且一股一股热流,汇向双腿之中。 其时夜色正浓,圆月高悬,天气清凉。林尘望着圆月,心道:“我若阴阳同修,实不必受这些苦痛,只武途路阻且长,我若一开始,便依赖同修,日后定难有所成就。” 默默将双腿剧痛承下。林尘自小独立,习惯万事己先行,不喜向人求助。林尘双手抓着浴桶边缘,轻轻呼出浊气,体悟药浴之效。 待一个时辰后,才爬起身来,裹上衣物,心道:“林正天一家,着实对我无半分情谊,跑得果决,也罢也罢,从前之事我林尘懒得追究,日后权当陌生人罢。”穿戴好衣物,准备睡去。 红叶居占地极妙,夜间尤其清凉,将窗打开,便有凉风阵阵侧耳吹,簌簌落叶入梦中。林尘尤其喜爱。 然睡至半夜,却突的惊醒,听到“哒哒哒”的异响。林尘翻转起身,三两步抢至院中,便见四黑衣人,已然翻过院墙来。 林尘心惊:“小偷?莫非瞧我院落不凡,想来偷些钱财?”正愣神间,四黑衣人对视一眼,均是想道:“此子半夜不睡,好生警觉,需得速战速决,否则横生变故!”一言不发已经围来。四人配合默契,此包围之势,竟做得滴水不漏。 眼见已围势牢固,林尘定跑不得,好似瓮中捉鳖,探囊取物。四人齐齐道:“好!好!好!”,便觉此事已成九成,心神不住松懈。却见林尘一踏,周身宛若铺展开天、地、人、法、通、玄、阳、灼、赤,九个罡位,他每一步变化,身形便在九处罡位腾挪。 当真玄奇无比,几个游身变位,便闪出四人包围,再一瞪地,高高跃起,站自自家房沿之地。林尘心道:“此四人大有起阵之势,怕绝非寻常小偷,是趁夜擒杀我?”手指一捻,五指间各夹一枚石子,朝四人齐齐射去。 这一射,门道之多,绝非准度而已。武师气劲藏于四肢,运用单一,不过直来直去。武宗却是不然,武宗气归丹田、气运自如,可传气至手中之物,使得威力陡升!林尘藏气入石,再投射出去,威力十分骇然。 四人尽皆骇然,见林尘脱困,已是大大不凡,此刻更投石射来,单听那急促破风音,便肝胆俱裂,万万不敢挨上一毫。心中齐道:“情报大误,害惨我矣!”当下,哪还理会阵行之说,各自奔逃,躲避石子射来,阵势顷刻散尽。 林尘喝道:“统统留下!”飞身向前,一脚踢中一人腰腹,再一拳打中一人肩膀。 刹那解决两人。 还余两人,一朝西口奔逃,一朝东口奔逃,轻功竟也不俗。林尘提气灌注双足,先追东口去,只见数丈距离,眨眼间便被拉进,这速度着实骇人。 林尘抬手按来,扣在那人肩膀,竟觉一股滑力将手滑开。林尘立时变招,向前一迈,手再按向那人肩膀。这一按,着实已经按实。那人本全力奔逃,使得是“游蛇身”,此法讲究人如蛇身,柔弱武功,体似滑鱼,速度未必多快,但胜在出其不意,好似蛇入岩洞,看得见,摸得着,但偏偏擒不住,让人全无奈何。 但林尘这一按,让那人顷刻停住,全身被气笼罩,竟发觉连抬腿、抬手、转头,都难以做到,死死僵立原地。林尘见将他擒拿,用脚尖挑起一枚石子,落入掌心,再屈指做弹,头也不回,朝西方向射去。 先听“噗”的一声,紧跟着便是“咚”。那石子将西向逃遁男子,一击打落,狠狠摔在地上。 夜闯民宿,皆被擒获。林尘将四人拖入内院,取出毒绳子,将四人四肢各自绑死在椅子扶手、凳腿上。再一一揭开面罩。 三男一女。约莫三四十岁,脸上尽皆骇然,实未料到,今日行动竟如此收场。林尘问道:“你们是何人?为何闯院?有何目的,速速说来!” 四人面面相觑,齐齐想道:“此子武功高强,实属骇人,我四人齐齐出手,便是寻常武宗,也可牵制一二,再不济,也绝不至全军覆没,全被生擒!” 四人各自对视,心意相通,实已在刹那间完成交流。司屠狗心道:“此子看着年轻,想是天资高,阅历小之辈,下手将我四人擒获,力道却自不算重,我且试着耍混蒙混。” 春小曲心道:“司二哥定会耍混,我且看清情况,若有半点不对,便出口周旋。” …… 四人心绪急闪,司屠狗“呸”一声,吐一口浓痰,好似市井小民,一副混不吝做派,道:“要杀便杀,黄毛小子,我怕你么?” 林尘道:“好,便杀了。”当即取出毒镖,便要划破那人脖颈。司屠狗当即心陡:“此子性子狠辣,竟驳他一句,便想取人姓名?”急看向同行三人,暗声求助。 那妇女春小曲急道:“别,少侠,切莫冲动,二哥性子混,他不肯说,我说,只求您高抬贵手,饶我们一命。” 林尘收了毒镖,冷冷瞧着四人。他到底阅历稍浅,没能看出四人做戏。但纵然看出,于结果也无差别。 春小曲说道:“实不相瞒,我四人是梁上君子,自诩‘人盗四子’。前几日,一人寻到我四人,给我们一画像,让我们找寻画中人线索。” 林尘问道:“画像在哪?”春小曲道:“在我衣服下,少侠你若想看,便要伸手入衣。我倒是不介意,反正少侠你生得俊俏,就是…”话未说完,林尘便探手入衣,将画像取出。 春小曲心中微怒,更觉棘手,觉得这林尘或许阅历稍浅,但性子却半点不软,根本不受言语干扰。林尘打开画像,便见画像中人,竟是一佝偻老人,定睛再看,与那张老画足有七分相似。 林尘皱眉道:“可知那人为何寻他?且又为何寻到我这?”春小曲道:“为何寻那画中人,我等自是不知。只是苦寻多日,只知那画中人,曾开一书画铺子,至今全无线索。又再加打探,发现书画铺子里,好似常有一伙计打工。我们便想寻到那伙计,或能发现画中人线索。” 林尘道:“所以便寻到我了?”春小曲点头道:“对,对。”林尘冷笑一声,一巴掌甩去,“啪”的一声,已然将春小曲扇懵。 林尘道:“说真话!”心却道:“好个奸滑的女人,你四人这阵仗,可绝非寻我,而是要抓我。不下点狠手,怕是无半句真话。” 春小曲嘴角溢血,本看似好说话的她,这一扇下动了真火,瞪着眼睛,直挺挺盯着林尘,再不言语。 林尘双眼微眯,瞧一眼外面天色,再见院中宽敞,可用作埋骨,心中道:“我无意杀生,然此四人心怀不轨,如若弄不清缘由,便活埋此地。” 心下已暗暗动了杀意,武王墓一行,他深知江湖险恶,实已成长不少。 人盗四子共有四人,分别为赵偷鸡、司屠狗、莫无名、春小曲。赵偷鸡为大,春小曲为小。 赵偷鸡自受擒来,便一言不发,实悄悄关注林尘神情。见林尘外瞧夜色,心中陡惊:“此子怕动杀念!四妹着实不该,关键时刻,耍那点脾性,可要害死人的!” 赵偷鸡开口道:“少侠好胆识,好罢好罢,我实话实说,这次绝对再无虚言,绝无虚言。”林尘坐下,冷冷道:“只此一次。” 赵偷鸡轻轻一叹,将今夜之事由来,皆是道来。 春小曲所言,并非全是虚假。有大半为真,一开始,确有一人,那画像让四人找寻张老画。 人盗四子是梁上君子,更有一手寻人、探听的好功夫,打探到张老画书铺里,有一叫林尘的年轻人,一直帮忙抄书。于是便想寻林尘。 四人假冒远房亲戚,四处打探林尘消息。哪料竟被潜龙帮注意到。人盗四子老四春小曲,前些年嫁作人妇,已有丈夫老小,前些时日,潜龙帮抓了春小曲家中老小。要春小曲等人,将林尘带来潜龙帮。 人盗四子顿时大乱阵脚,更为卖力找寻林尘线索。本四人合计,若再寻不到林尘,便冒险潜入潜龙帮,尝试将老小救下。 然这当口,却忽有收获,发现林尘疑似居在红叶居。于是便有今夜行动。 赵偷鸡道:“少侠,我等亦是受人所迫,我等不是你对手,又落入你手中,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求先将我等放了,救出春四妹儿女。” 言辞恳切,不似作假。林尘沉咛片刻,暗自斟酌话中真假:“听他所说,确有几分可能。潜龙帮出手毒辣,四人若以我远亲自居,打探我的消息,定会引得潜龙帮注意。潜龙帮抓他们老小,以此出气,却也并非不可能。” 林尘道:“不如这样如何,我将你们放了,你们与我,一齐潜入潜龙帮。” 第93章 潜入潜龙帮堂口 人盗四子一惊,各自踌躇:“此子武功高强,凭借我四人,怕万万难以擒下。然那潜龙帮势大遮天,又岂是轻易对付的?” 当下越想,便越踌躇不定。赵偷鸡心中又道:“虽说潜龙帮势大,但我等除却四妹,尽皆游离散人,若救出四妹老小,一哄而散,不在青宁郡久留,又怕他个什么?” 便试探问道:“少侠可有把握?”林尘坦白道:“毫无把握,但你们别无他路。”屈指一弹,四人各呛一口,将一枚毒丸吞下。 林尘道:“此毒名为绞心割腹丸,为其四日。四日不服解药,便心绞、腹裂而死,你等好自斟酌。”说罢,手指再一弹,一一射断毒绳,放四人自由。 四人齐齐对视,朝林尘深深一拜,便即离去。林尘孑然一身,实不怕那潜龙帮,那人盗四子,纵然两面三刀,转而告密。林尘便正好以此,挑衅潜龙帮。 林尘心道:“潜龙帮势大如老虎,但我这阴魂小鬼,非缠得它冤魂不散不可。”再回房睡去。 翌日清晨,林尘赶赴杂市,购置毒镖、毒粉、毒绳等极多毒物。回至红叶居时,人盗四子翻墙而来,答允道:“少侠,我四人讨论一晚,同意一同潜入潜龙帮。” 林尘道:“很好,你等去准备吧,明夜行动。”心却道:“这潜龙帮总欺压我,我却也该回击一二。” 又自练习。 一日过去,夜幕降临。人盗四子又翻墙来,林尘早有准备,换上夜行衣,已在红叶居等候多时。 五人汇合,径朝北向一堂口行去。人盗四子探风本领高强,自打决定潜入始,便自探查情报。知晓堂口的守卫、机关、布守等地。 林尘与四子联手,便是为此。赵偷鸡道:“林少侠,你武功高强,我等先救春四妹老小,如若救出,他等轻功不佳,或暴露踪迹,届时怕引动武四壮,劳烦你抵挡一二。” 林尘道:“你等救人,若形势不对,我自会出手相助。但倘若里外勾结,欺瞒与我,二十丈内,我可取你等性命!” 四人一时具寒,莫无言更是心想:“此子潜入潜龙宗,定另有图谋。怕连我等临阵倒戈等设想,也一齐想到。” 顿时更为老实。其实四人尝过林尘功夫,心中便想,若得林尘相助,救出春小曲老小,并非不可能。二者均有风险,何必违背道义呢?从未想到临阵倒戈,有意诱骗一事,只盼林尘真心相助,可出多几分气力。 五人一齐赶到潜龙帮堂口。潜龙帮有一本堂,三大堂,五小堂,三十七杂堂。主分布城北、城东等地。此刻五人所去之堂,为“三大堂”之一的“人堂”。 此堂坐落城北,面朝一片“泽青河”,杨柳依依,风景霎是秀美。然地处稍偏,又因潜龙帮恶名远扬,一但入夜,邻里街道行人极少。便是湖中船只,也绝不敢靠近此处。 五人一里外朝此探瞧,一路运足轻功,悄然靠近。司屠狗道:“此地三里外,一河岸口杂草中,我藏有一小舟。四妹,如若救出他们,你三人乘舟先走。我、大哥、三弟独身一人,脱身方法多得很!” 春小曲感动不已:“二哥…”林尘听得几人谈话,似真准备全力潜堂,心下稍稍放松。这当口,五人已悄然行至堂外高墙下。 莫无言侧耳听音,忽一做手势。赵偷鸡灵巧翻身,无音落入堂内,司屠狗、春小曲紧随其后。莫无音又朝林尘望去,却不见他的身影:“莫非他跑了不成?他这番折腾,竟在耍我们玩?!”心下大气,更是急得气乱,快快翻身入堂,将此事告知他人。 落入堂中,便有灌木杂草遮盖,莫无言急要告知消息。却被赵偷鸡按下头,屏息藏匿。赵偷鸡、莫无言、司屠狗、春小曲四人,合作数十年,心意早已相通,听莫无言气息不对,显是有心急之事,却碍于形势,无从开口。 正自心急,忽心思一动,露出笑容,朝一株大树上指了指。莫无言顺势望去,乍一看无甚怪处,定睛再看,便隐约见一人影。 那人不是林尘,又是何人? 原来,林尘轻功高强,虽与四人通力协作,但暗自提防。自不可能老老实实,将全身安危,全系在四人身上。他自有打算,始终游离四人之外。 莫无言骇然:“此子轻功,远超我所想!”见林尘亦是入堂,心便沉入腹里,呼吸渐缓。正杂思间,数名帮众巡视而过,自四人藏身杂草离去。 赵偷鸡眼神示意:“计划行事。”各窜出草丛,向堂中深处潜伏。堂中巨石、杂草、树木极多,可用作藏匿身形。 赵偷鸡早便勘探过,心中已有规划路线,此刻行动,竟如行云流水,未露丝毫破绽。春小曲家中老小,尽皆押在一牢狱当中。 四人顺潜而入,极为顺利。然打开牢房,将春小曲老小救出时,变故忽生。一体格硕大的壮汉,忽听得动静,极快奔来,横挡四人身前。 人盗四子潜入堂口,一切顺利,是因四人均是轻功极佳之辈。然春小曲家中老小,老得太老,小得太小,轻功都未必会,他等走路、喘息之音,在真正高手看来,便如春雷砸响,嘹亮无比! 那壮汉名为武四壮,见夜半来人,还是四个,顿时怒道:“那来四老鼠,吃壮爷爷一巴掌!”当即抡起巴掌拍去。 这一拍,呼呼风声霎是骇人。四人齐惊,不敢一人独斗,四人联合,齐齐招呼上去。武四壮被四人合攻,弄得苦不堪言。 然反倒人盗四子,陷入窘迫境地,这武四壮皮糙肉厚,一时半会拿他不下。更别说还带着两人老小。赵偷鸡暗暗叫苦,这当口,忽觉一颗石子,轻砸自己后脚跟。 赵偷鸡心道:“此时形势,他定看到了,用石头砸我脚跟,是让我等跑么?可这武四壮在此,我四人一但收势,怕挨个吃他一巴掌,便绝无活路!” 但见堂口已然大乱,只得一咬牙,相信那几面之缘的林尘。赵偷鸡道:“收势,跑!”四人一齐住手,各退数步。赵偷鸡背着春小曲老小,四人一齐逃跑。 武四壮咧嘴冷笑:“自寻死路!”双掌舞得虎虎生威,向无视自己,逃遁而走的四人扇去。赵偷鸡暗捏一把冷汗,吞咽一口唾沫,闭着眼睛直冲。 这当口,冲出数丈,不见身挨重伤,于是回头一望,见那武四壮不知因何原因,竟栽倒在地,发出一声痛呼。 四人齐道:“好手段、好道义!”步不停顿,打飞几名帮众,便冲出了堂口。 武四壮自地上爬起,见四人无了踪迹,心中既惊且疑:“我适才只觉一阵清风扑来,怎胸口都凹陷了?当下,抓回那四人要紧!”说道:“给我抓回来!” 众帮众齐齐大喝,便如同潮水一般,涌出了潜龙帮人堂。 第94章 三俊杰斗三盗 潜龙帮“人堂”堂口,数百帮众手持兵刃,一齐冲出。见人盗四子分散逃遁,为首一人道:“分开追!”人流分散,穷追不舍。 春小曲急奔出三里外,翻开草丛,果见内藏一小舟,心中大喜:“此大恩大德,若有机会,日后必报!”用力一掌,将小舟震入河中,抱着孩儿跳上船。 再伸手拉着老人,丈夫,上船,扬起风帆,顺流而下。人盗四子远远一瞥,见春小曲安然出逃,便既大喜,各自奔逃。 …… 人堂内。 武四壮暗啐一口,大觉晦气。堂中帮众尽数外出,他因胸口重创,一口气没能缓上,故没有追去。此刻调息数回,渐觉气力恢复。 林尘藏自杂草,暗生惊讶:“此人便是武四壮?听闻这等高手,潜龙帮足有九个,身高近一丈,活似小巨人,也不知如何长的。” 这武四壮样貌体重,着实骇人无比,站起身高近有一丈,凶威赫赫。修为武师九重,但筋骨之坚韧,可强抗武宗击打。林尘再一闪身,一记“清风拂山岗”踢去。 只听“砰”一声闷响,武四壮后退三步,一步有半丈距离,才堪堪稳下。武四壮道:“果然还有小贼!”先前一击之后,他提前运足气劲防御。这一击虽重,但不至让他瞬息毙命。 这抽痛之感,着实强烈。武四壮定睛望去,见前方阴影中,已站着一人。武四壮大吼一声,双掌摊开,朝林尘狂扇而去。 这一掌掌风吹来,可摄人心神,让人忘记躲避。此为潜龙帮武技碎颅掌,亦是一门邪魔武技。双掌同时拍自人身,气劲内传入体,可直震人脑海。 轻则当场昏厥,重则头颅破碎。且此掌练至深处,同需以活人头颅练掌。看这武四壮气势,怕双掌裂去的头颅,足有数十之多。 林尘避也不避,心道:“此人亦是作恶多端,单看着一武技,怕杀人如麻,何必留他性命?且他持强凌弱他人,我便持强凌弱他!”心下一狠,抬手将这两掌接下。 武四壮见此人不知所谓,心下狂喜,但全身劲力,传自对方身上时,却如溪汇大海,不起波澜。林尘冷“哼”一声,将劲力尽数还回。 只听“砰”的一声,武四壮双目惧碎,口鼻、耳朵留下红白之血,直挺挺栽倒下去。林尘一记闪身消失,更朝堂口深处探去。 行至黑牢深处,见足有数十百姓,被铁索紧捆,押在牢中。林尘抽出长剑,一一破开铁索,斩开铁链。 武王墓之剑,锋锐异常,斩铁如切木,不要太轻易。待众人尽数解放,林尘道:“你们快逃吧。”众百姓齐齐跪拜:“谢谢,谢谢…”口中赞谢之声。 潜龙帮独断专行,喜好拿人家人,以做要挟。这招百试百灵,人盗四子便深受其害。故这“人堂”实是专门扣押百姓之地。 林尘道:“举手之劳,快快离去!”众百姓慌忙逃遁。此刻堂中已然无人,林尘走出地牢,继续深入。 这堂口占地约莫二十余亩,着实极大极大,内置屋舍数十。行至一屋舍时,林尘停步,用力一嗅,内藏血腥臭气。一掌拍裂房门,入里一瞧。 便见满地血污,几具尸首横挂,均是头颅迸裂而死。死状何其凄惨,林尘肺部翻滚,大觉作呕,但运气强自压下。 林尘怒道:“我虽不算大善,但如若碰上,做些好事总是不错的。”更觉将武四壮击杀,那是人生一大快事。 随着深入,又进一间屋舍,林尘推开门,见内里藏有精美饰品、宝物…等等。林尘此行,便是为此而来。找潜龙帮麻烦是其一,抢其财物是其二。 林尘打开乾坤袋,将那各中财宝、饰品、宝物一齐收入囊中,翻出院墙,此行算是功德圆满,获益无穷。 但想起潜龙帮作恶无数,尤不觉痛快,心道:“你夺我屋舍,我便烧你堂口,你当如何!”于是一把火,投入潜龙帮“人堂”当中,抽身离去。 待那大火汹汹燃起,才隐约听有人喊道:“走水啦!走水啦!” 林尘悄然远去,径朝红叶居赶,打算清点今夜收获。正自行间,忽听几道急风声响起,似拳脚相交之音。林尘循声而走,见一河中窄桥处,正有两人交手。 一人身穿青袍,风度翩翩,手持折扇,出拳出腿好似诗情画意。一人身穿夜行衣,拳脚仓促,被人玩弄鼓掌,心存死志。 林尘悄然靠近,那青袍青年他不甚了解,但这夜行衣人,便是人盗四子中的赵偷鸡。林尘心道:“人盗四子出了堂口,理该四处逃散,何故与人起了争斗?”不急出头,静观两人出招,拆开招。 那二人一交手,高下立时分明,显是青袍男子高明许多。林尘暗自惊异:“青宁郡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城中九成武者,使用的武技、功法,均出自青龙、白虎、各大武馆、两大帮派。交手得多了,一出手便知对方来历跟脚。这青袍男子倒好,武功高强,但好似是外来之人?” 此事需当说回数刻钟前。 话说人盗四子四散奔逃,春小曲乘舟而下,其余三子为避开春小曲,均尽量远离“泽青河”。 三人正自逃遁,未落潜龙帮之手,却因飞檐走壁,途经一家酒楼时,弄出的动静,引得青袍男子注意。 那青袍男子同行者,足有三人,两男一女,本夜半睡去,被杂音吵醒。三人对视一眼。青袍男子便道:“这青宁郡果不安生,夜有飞贼,也太过猖狂!” 同行一男子道:“饶我清梦,着实可恶。”女子道:“我听那动静,似有三人,不如我等一人抓拿一个,送入官差如何?”青袍男子立时道:“妙极,妙极!” 于是同出客栈,各追向一人。青袍男子盯上赵偷鸡,便急步赶上,轻轻一扇,竟将赵偷鸡逼得落地,于是便有桥中过招一幕。 青袍男子一手折扇功夫,使得当真潇洒,其中武理更是精深至极。林尘看出此人有意戏弄赵偷鸡。 这当口,北侧传来一道破风声,东侧传来一道破水声。林尘朝北望去,见一黑袍青年,手持长枪,冷眉微挑,长枪刺入一黑衣人腹部,挑着黑衣人破空滑翔而来。 这一枪深浅大有门道,让那黑衣人委实疼痛,却不至身死。林尘又朝东口望去,见一粉裙女子,踏水而来,脚下似踩着一头鱼。 行至桥附近时,那粉裙女子轻盈一笑,脚尖轻点,轻飘飘飞起身来,稳稳落在桥头。 粉裙女子故作惊讶,道:“呀,差点忘了,快快起来,快快起来。”手轻轻一拉,便见那河水中,一黑衣人破水而出,落在桥面上。 林尘目光锐利,定睛望去,见那黑衣人好生凄惨,四肢被反折,再以细绳捆定,饱受关节反扭之痛。先时又被踩在水中,活当脚撑,毫无尊严可谈,痛饮满腹河水。 黑袍青年枪尖斜捶,将黑衣人甩在桥上。 赵偷鸡左盼右盼,瞳孔欲裂:“二弟、三弟!”这已被擒拿的二人,自是司屠狗、莫无言二人。 赵偷鸡怒道:“我与你们拼了!”当即练出十拳,一拳比一拳厚重。打至第七拳时,拳锋划过,已传出“嗡嗡”音响,有如蜜蜂震翅。此拳要旨实不在拳力,而在拳震,这一若如若砸中,登时可将人震得麻软。 青袍男子面带微笑,不避不让,道:“好手!但请自个尝尝!”折扇打开,轻轻接下这一拳,再轻轻一扭赵偷鸡手腕,用力一推,便见这一拳调转锋头,直直砸在赵偷鸡自己脸上。 全身一麻,便躺倒在地,再无反抗能力,连动口舌都难,这一记“自作自受”,委实难受。 见大功告成,三人各自汇合。黑袍青年道:“好功夫,好功夫。”青袍道:“抓三头小贼而已。” 三人互一交谈,话语中透露了姓名,大致来历。青袍青年名为“宋闸”,黑袍青年名为刘长锐,粉裙女子名唤卞灵。 一人自宗派而来,一人自官家而来,一人自世家而来。但具体来历,仅从三言两语,实难窥探清楚。 林尘不住想道:“这小小青宁郡,莫非发达不成?怎容得下这几尊大佛?”适才几人显露身手,武技修为均是不差。 至少武宗一境,且听几人话语,似再过不久,还有更强的同辈青年,抵达青宁郡。林尘暗暗咋舌,但感世界之大。 林尘如今实力,实足以让青宁郡同辈天骄,乃至老辈天骄自傲。然三人一经露面,尽皆不凡,修为、武技造诣,竟好似不差自己。又听闻同辈当中,更有强中之强。 顿收敛自傲之心,想道:“林尘啊林尘,你今日火烧潜龙帮,虽是尽出恶气,却也是自傲自大表现。天下天骄何其之多,仍需好好努力!” 转念想道:“但,我若放任人盗四子不理,三人怕下场凄惨,且去会不会三人。”当即猫起身,悄悄然靠近。 第95章 智斗三才 卞灵衣着粉裙,容貌俏丽,月下灵动翩然,着实一幅美景。然手下囚徒,却惨态百出,毫无尊严可言。 宋闸目光一扫,见三黑衣盗贼,各自受擒,一人手捂腹部,身染血污,显是皮开肉裂,但未曾伤及根本。一人全身酥麻,有口难言,却是自作自受。一人关节反折,细绳缠肢,浑身湿漉最是狼狈。 宋闸道:“卞灵,你这手功夫,着实邪性,实没必要这般折辱他。”卞灵道:“你心善,可没瞧见他作恶哩。”宋闸问道:“做个甚么恶?”卞灵道:“我瞧见他,潜入女子屋舍,欲行不轨,更想杀人丈夫,我气他不过,才出此重手。” 宋闸心道:“若真如此,这般下手,重是重了些,却无不可之处。”莫无言四肢挣扎,却难有作为,气恼道:“你凭甚么污蔑人!我三兄弟受人追杀,逃命要紧,你三人不分青红皂白,一通擒拿。以强欺弱,枉是英雄豪杰!” 刘长锐冷道:“你等宵小之徒,偷鸡摸狗,还敢狡辩。”长枪轻划,便将莫无言脸颊划破。 莫无言心中满是屈辱:“他们实力强,瞧不起我等,只想寻一借口出手教训。哪理会我们苦衷,那女子生得貌美,却心如蛇蝎。罢了,谁叫我技不如人,这屈辱只能忍得。”当即心灰意冷,不再反抗。 卞灵掩嘴轻笑,刘长锐心神一驰,暗生倾慕。三人出身不同,本不相识,但路途相遇,且同来青宁郡,便自结伴而行。 途中又遇几起怪事,互相协作,共同化解,自是互相倾佩,惺惺相惜,情谊日长。卞灵盈盈一笑,更将刘长锐晃得心摇,心中连道:“卞灵妹子生的好生娇艳,都说江南女子媚人酥骨,性格温婉,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果真如此。”全没将那,四肢反扭的莫无言放在眼中。 宋闸道:“也不知青宁郡衙府,夜半关门否,我等去瞧瞧。”刘长锐道:“无妨,纵然关门,我也可让他们开门。” 卞灵笑盈盈道:“是啦,您是玄天监,虽年纪轻轻,但衙府怎敢不给你面子。”刘长锐极是受用:“哈哈,妹子说笑。” 三人正自谈话,忽听一道破风声,刘长锐听觉明锐,长枪横扫“乒”的一声,将一毒镖弹开。三人齐是一惊。 宋闸道:“何人偷袭,好不要脸!” 便听一声回应,自西南口杂草中传来:“夜半密谋,敌国探子!”宋闸闻言后脸随即一白,连解释道:“兄台,误会!大误会,我三人实是见…” 那声又是传来:“多说无益!想趁我大乾势虚而入,哪有这般轻易,看镖!”言罢,又是几道飞镖射来。 刘长锐、宋闸、卞灵齐齐格挡,连挡数下,便齐齐骇然:“此人飞镖手法好生厉害,在角度刁钻,着不易躲过,如若硬接,震得虎口酸痛,也不是办法!” 宋闸更想道:“看来青宁郡果有大事发生!这又是一名高手,且狭义心肠,可惜误会我等,该解除误会,交个朋友才是!”便道:“兄台好厉害一手。但实误会我等了,我名宋闸,大乾扬州宋氏,怎会是叛徒。” 不见回应,宋闸再道:“这位拿枪的兄弟,乃大乾玄天监九品天官。再说卞灵妹子,来自紫霞宗,名门大派,皆为我大乾之栋梁,何至是敌国密探?” 林尘暗中心道:“这宋闸呆呆愣愣,将来历尽数抖落,傻自傻,却也算一片赤心。”,暗生好感,手头虽不停歇,却杀势大缓,已暗中留手,毒镖尽管刁钻,却不朝弱点掷去。 刘长锐道:“装神弄鬼,我看你这小贼,才是敌国探子!”长枪急扫,却也被那毒镖,扰得心神紧绷,不敢丝毫大意。 “挡”一声轻响,刘长锐虎口微痛,长枪震动。他瞳孔一缩,适才那一镖角度并不刁钻,却力大无比,竟叫他险些防不得住。 心下骇然不已:“此人莫非是飞叶宗俊杰?否则何至掷镖手法如此厉害?且又在暗中不出,着实难缠!”又望一眼卞灵,见那娇俏少女身手不弱,却实不善防御暗镖,已头冒冷汗,手忙脚乱。 刘长锐靠近一步,有意分担。卞灵朝他一笑,刘长锐又回以一笑。 林尘的毒镖,并非铺天盖地而来,却似密林中的毒蛇,忽的一闪、一啄,便是致命一击。 更让人不寒而栗,刘长锐本性好强,又见美人同行,不愿露出忏态,眼下情形不利,想道:“听其声音,此贼年纪应与我等相仿,绝不可样样精通。他掷镖厉害,近战定然稍弱。我只需寻到他方位,瞬息欺进,便可取胜!”于是左右环顾,随即锁定西南出处。 忽一低空跃去,长枪一挺,插向一杂草丛间。宋闸色变:“长锐兄,快快收力,不可闹出人命!”卞灵道:“怕甚,长锐哥哥是九品天官,自保杀人,不会引起麻烦。”宋闸急道:“并非是怕麻烦,只是那毒镖虽是刁钻,那人实暗中留手。长锐兄出手既杀招,怕酿成大错!” 当下,宋闸急运轻功,竟反去阻止刘长锐。然刘长锐先他一步,又怎能轻易赶上。千钧之际,宋闸摊开扇子,急抛而去。竟见那扇子自空盘旋,挡的一声,撞在刘长锐枪身上。 刘长锐一抖枪身,去势不减,突的刺入草丛。“砰”的一声巨响,见那草地泥土翻飞,枪力透入地中,竟刹那间,将这片草地“犁”了一通。可见此招强悍,如若碰到人身,该是何等惨象。 然草中并无人迹,刘长锐“咦”了一声,正自不解,想道:“怪哉,竟不在此,糟糕!”忽双腿一软,全身没了气力,瘫倒在地。 宋闸意识不对,想着这莫非便是声东击西?回头望去,果见那桥上已多一黑衣人。 宋闸适才为阻止刘长锐,已奔出桥面七八余丈,此刻正夹在中间:一面是刘长锐中毒瘫倒,一面是桥面卞灵陷险,一时进退两难。 林尘大笑一声,一腿踢在卞灵身上。 卞灵出自大宗,实力本极为不弱,只林尘出现得突兀,加之被刘长锐、宋闸那边分去了心神,一时反应不及时。心中大慌:“何时到我身后?我竟毫无觉察!此人阴险毒辣,又藏什么毒招?” 在百慌百忙百乱之中,抬手格挡,先行拆解这一腿招,再寻求应敌之法,将其托住,届时三人围攻,自可将这恶贼擒下! 然这一格挡,便尽是骇然,这一腿看似轻巧,实则暗藏骇人巨力,卞灵竟被一脚踢入河中去。 林尘抓起赵偷鸡朝河中丢去,却不听落水声。林尘再俯下身子,右手挽着司屠狗,左手抓着莫无言,轻轻一跃跳入河中。稳当当落入一舟船上。 原来,在三人适才闲谈之际,林尘便已想好应对之策。想运走三位壮汉,着实不易,唯有通过水路。于是耗费时间,寻来一舟船,让舟船顺流而下,待快要经过此桥时,再开始行动。 先诱骗引导刘长锐挺枪杀入杂草。林尘已事先在草中掩埋毒药,刘长锐那一枪,将草地犁了个遍,毒药飞至空中,自也随之中毒。 随后跑到桥上,与卞灵交手。林尘实没料到竟这般顺利。本还预想,如若计划不通,便用朔阳刀吓唬吓唬三人,安全脱身,自是不难。 林站在舟上,哈哈笑道:“宋闸,我瞧你还算仁义,看在你份上,便不下重手了。”笑声悠扬,在河面荡漾。 卞灵自水中探出头来,心下恼怒至极,却不敢追去,问道:“好个恶贼,今日踢我落水,日后定当加倍奉还!你叫个甚么名字,速速报上名来!” 林尘朗声道:“呵呵,在下春花小郎贵,酥软一只手,姓林名开念,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话落,小舟已然顺河而下,渐渐远去。 宋闸望着林尘离去方向,喃喃道:“这位大盗,虽行不耻之事,实也是位难得妙人。” 卞灵细细琢磨那句“春花小郎君,酥软一只手”,会得其意后,两颊升红云,啐了一口,骂道:“果然是贼盗子!”双腿一摆,便自水中飘起,回到桥面上去。 宋闸急忙走来,确定卞灵并无重伤后,立即跑去扶起刘长锐。运气帮其逼毒,不出三息,刘长锐便醒将过来,双眼迷茫,不知发生何事。当被告知自己中毒昏迷后,才渐渐想起适才情形,冷汗直冒后怕不已。 第96章 潜龙、梅花合作,打听城中变故 舟船顺流而下,其时已是深夜,伸手难见五指,虫兽杂鸣。待舟船行至一拐角处,林尘停靠在岸,将赵偷鸡、司屠狗、莫无言一齐带上岸来。 赵偷鸡全身震颤,站立不稳,手一松开,随即倒落在地。司屠狗满身血窟窿,却刺得不深,但也不易乱动。莫无言四肢反扭,再以细绳捆定,在三人中最是狼狈。 林尘适才远观,实不知三人凄惨至此,心中想道:“我若实力不济,遇上那三人,怕也得是如此下场,我唯有努力修行,才不至受他人折辱!” 他按住赵偷鸡肩头,将气导入其体内,不消片刻,赵偷鸡大吸一口气,便自回复。来不及道谢,只深深看林尘一眼,便盘坐调息。林尘走向司屠狗,洒上金创药,将血止住,三日内若无大动作,牵动伤口,也无大碍。 司屠狗道:“多谢!”林尘不答,转头看向莫无言,先取利剑将细绳劈开,再将关节扭回。莫无言四肢酥软,却因捆缚时间不长,不至坏死。倒也无碍。 林尘解救三人,道:“你们快走罢,恩怨两清。”说罢,便自己先行一步,隐入夜色当中。赵偷鸡调息完毕,正见林尘离去,起身想说几声谢言,却见对方身影一闪,消失夜色当中。 赵偷鸡道:“唉,快快走吧!此地不宜久留”三人各自对视,相继离去。 …… 林尘回至小院,夜间飞檐走壁,并未惊动任何人。他褪去夜行衣,换上一套青色衣裳,朝北口方向望去。 见那火光冲天,显是火势太大,难以回转,隐约可听闻帮众集结救火。林尘心道:“我如今钱财不缺,适才那宋闸、卞灵、刘长锐之流,武技造诣实不浅。且年纪与我相仿,甚至那宋闸、卞灵或小我一些。” “需多学些武技,积累底蕴才是!” 林尘做事自有条理,时刻反省,总知自己该做何事,当下以何事为紧。他清点劫来财宝,金银珠宝极多,若拿去售卖,约莫可换不少赤龙币。 但当下风头正盛,实不必要暴露自己。 …… 翌日清晨。 林尘推一商贩小车,乔装为小商小贩,在潜龙帮人堂外,约莫四里远的“赤钟街”上,暗暗打探消息。 昨夜“人堂”失火,潜龙帮帮主囚人毒一早得到消息,气冲冲赶来现场,见满地狼藉,一怒之下,一掌拍死了人堂的几位帮众。 林尘暗中观察,便见潜龙帮众陆续经过赤钟街。暗暗想道:“昨日火势甚大,应没留下痕迹,这潜龙帮势力真大,当街打死人也无人敢管,哼!地蛇之流,此帮中不知还有多少,死得再多,也是替天行道。” 他将小推车稍稍推近,却不敢太近。人堂之外,便是一条河,名为泽青河,“赤钟街”在泽青河下游,故囚人毒等声音,可顺河而下飘得极远。 林尘集中注意,用心窃听,亦可听得七七八八。他听见囚人毒道:“人堂绝不至无端起火!是何人所为,可曾查到?” 一帮众道:“帮主,昨夜有四人夜闯人堂,武四壮派我等追擒,回来便见堂口起火,实不知何人所为。”囚人毒道:“那便查!” 另一帮众道:“帮主,会不会是桌人香?” 话音刚落,一帮人自西南口行来,浩浩荡荡,约莫有数十人,各个精壮似虎,气势汹汹。为首之人乃是女子,生得倒算貌美,只江湖气太重,大有反客为主之势,左额纹有一朵梅花。 此来人正是桌人香。 囚人毒道:“你来做甚?”桌人香道:“这青宁郡十余年,不曾见过这一等奇事,好不易发生了,我总该来瞧瞧。”囚人毒面色铁青,“好啊,桌人香,你是要与潜龙帮开战么?” 桌人香心道:“这囚人毒,莫不是误会了?却也对,纵观青宁郡,何人敢烧潜龙帮堂口?不便是我桌人香么?”说道:“囚帮主,你误会了。” 囚人毒怒道:“你烧我堂口,还敢耀武扬威,好大威风,好大威风。”桌人香道:“我何时说我烧你堂口了?”囚人毒道:“你此刻出现,还要如何说明?” 桌人香咯咯笑道:“囚帮主,我俩虽对头已久,但总不至使这些小手段吧?我烧你堂口,我可捞到半点好处?”囚人毒神色稍有缓和:“那你来做甚?” 桌人香道:“一来,自是瞧你好戏。二来呢…我可帮你追查。”囚人毒奇道:“帮我?理由。”桌人香道:“青宁郡就那么点大,我俩打生打死,是我俩的事。今日有老鼠烧你堂口,明日便有老鼠烧我堂口。何不一次做绝,顺道也向您这位囚帮主,亮亮态度,不至莫名其妙,平白无故打了一场?” …… 听得两人谈话,林尘顿感不妙:“这桌人香不愧为女子,阴柔狡诈。我本想再过几日,将那梅花帮堂口也烧个几个,挑拨两帮开战,好坐收渔翁之利,反而是我,成了众矢之的。” 再潜心偷听。 囚人毒道:“哈哈哈,桌帮主有此觉悟,我甚是开心,适才无礼,囚人毒在此赔罪。”桌人香道:“赔罪便不必了。相比偷偷摸摸的老鼠,我更喜欢囚帮主这等强龙。”囚人毒道:“抬爱!抬爱!哈哈哈。” 囚人毒训斥道:“听到没有,如今潜龙、梅花通力协作,各自都安分点!” 潜龙帮众帮众齐道:“是!” 桌人香道:“你们也一样!”梅花帮众帮众道:“是!” 囚人毒问道:“桌帮主,你因另有其事罢?”桌人香笑道:“囚帮主果真是强龙,此事不宜外谈,赤钟街上,有一酒楼,我俩去详谈。” 囚人毒笑道:“难怪桌帮主主动示好,原是另有目的。也罢也罢,此情我囚人毒承了!走吧!”说罢,青宁郡两大帮众,便朝赤钟街走来。 两人皆为武功高强之辈,看似闲庭信步,实则速度极快。脚步声骤近。林尘心道:“我若独身一人,此刻只管奔逃。但我推着商车,如若弃车而跑,反倒起了疑!” 定心下来,装作商车小贩。林尘所推的商车,是售卖“糖豆”“糖人”的,此刻装模作样吆喝几声,将头稍稍埋下。 他出门前,实已乔装过,将脸涂黑,沾上两抹小胡须。但仍难言俊逸,路过的女子,不时侧目望来。 很快,便见桌人香、囚人毒并肩行至赤钟街。身后梅花帮、潜龙帮帮众,约莫百十人,气势汹汹,赤钟街上,无论大小商贩,还是行人过客,无一不惊惧交加。纷纷退至街道两侧,避之不及。 林尘低着头,推着商车,连连避让。却暗中打量:“潜龙帮、梅花帮帮中,均有不少好手,难怪可称霸青宁郡。我若想与两帮相斗,万不可硬碰硬!”心下已有决断。待潜龙帮众人,纷纷离去后,才暗松一口气,打算推车离去。 虽好奇桌人香不惜主动示好,也好两帮协作,究竟所为何事,但贸然打听,只会徒增暴露风险。 林尘回至红叶居,心下暗中警惕,虽青宁郡最强的两大势力,一齐盯上自己。他却自不慌乱,仍旧有条不紊,练习着九罡步。 他所会武技,皆已经臻至化境,此刻虽练九罡步,心却不住去想:“寻常武宗,各个身怀绝技,掌握数十上百种武技。我却只会几样。” “云前辈所会武技,定然极多,但总不好去求他,再且说了,我如今钱财已足,可自力更生,又何须另求他人?只青龙武院、武馆武技均不轻易外传,便是有钱也难买到…” “杂市人多眼杂,且我去过几次,武技也没有几本,还需花费力气,打听打听武技来源才是。” 林尘苦练数个时辰,天色渐晚,这才烧好药浴之材,准备药浴。药水呈现金黄色,处将沸未沸的阶段。 九罡步药浴时,必需保持药水灼热,稍稍冷下,药性便发生改变,轻则双腿麻痹,练功出岔子。重可致命。 这当口,忽听大门传来敲门之声,那敲门之音,力道轻微,三促一急,显然此人修为一般,且不擅武道。 八成是望月楼小厮。林尘前去开门,果见是小厮送饭来。小厮道:“客家,今日有人,猎到一头赤羽鸡,听您吩咐,煮了一煲赤羽鸡汤 趁热便给您送来,没打搅您吧?”林尘道:“有心了。”取出几枚青币,以做打赏。 小厮喜笑颜开,匆匆将青币揣进兜里。林尘忽心中一动:“这青宁郡大有风云汇聚之势,莫非近来有甚么大动作?我消息不通,这小厮却是未必。”便道:“你送饭已久,却也辛苦了,进来一起吃吧。” 小厮自不敢答应,但林尘真挚邀请,一来二去,小厮便也顺了情。 红叶居小院,本无石桌。林尘邀请小厮入了房屋后,关好房门,径入房屋大厅。只听他双手用力,竟将一长条行大桌,轻巧搬运到了小院。 小厮惊讶:“这条行大桌,木制乃沉铁木,少说得千多斤重,此人确举重若轻,定有真才实学!难怪年纪轻轻,享得此院。” 当下更为尊敬,又想如此人物,竟邀自己同食,大觉受宠若惊,暗自窃喜。林尘待人宽厚,与小厮同食,一来,顺手而为,二来,好借小厮之口,大听城中变故。 第97章 拳腿感悟,九品天官 红叶居小院,桌上摆好吃食,小厮嗅到肉香,心中纵有尊卑,却也难耐那腹中馋虫,开始大快朵颐。林尘不住想起,自己习武前,在城南抄书时候,生活也这般窘迫。现在看似好转,实则是绝断山脉大发横财。如此这般,只出不入,怕打回原型,是迟早之事。 借着用膳时间,林尘随口问道:“小兄弟,我见城中似不平静?你可得小心些。” 小厮道:“谢..”这小厮吃的狼狈,“谢”字没能吐出口,便被一口香鸡肉,连音带气,一齐咽了下去。林尘问道:“你可知为何?”小厮道:“我也不知详细,但听来来往往客人说。似有一大人物,要在青宁郡做些甚么事,陆续有人前来观礼。” …… 一番问话打探,待小厮吃饱喝足,出了红叶居,才算结束。 林尘的药浴已凉,于是又烧起火,将药水烧得沸腾,才褪去衣物,坐在浴桶当中,吸收其中药力。 他捧起金黄药水,依稀可见自己脸颊,心中道:“适才那小厮说,青宁郡每隔半月,便有一场拍卖会,乃由赤龙钱庄主持。这赤龙钱庄甚有实力,便是潜龙、梅花二帮,也不敢拿他怎样,有空便去瞧瞧。” …… 翌日。 林尘辰时起身,将正平拳、清风腿、燕子手、九罡步全练一遍后,忽觉不对,正平拳、清风腿本已经练无可练,每日练习,不过是温故知新。但今日挥打这一拳、一腿时,却大觉生涩,好似拳腿见解,反而退步了一般。 再说那九罡步,近来进展虽快,但也渐积渐累,积压极多问题。有一部分,林尘凭借聪明才智,可自行解决,但有一部分,却怎都想不得通。苦思不得解。 林尘停下演练,吃完早膳后,心中踌躇,他对云清岚极为复杂,每次想去寻他,心头都一阵犹豫。 林尘骨子里,实也是自傲之人,不愿将武道一切,全系于一人身上。但武道难题,遇到难解之处,有大好资源不用。便是愚笨而非自傲。 犹豫不出片刻,林尘便径出门去,朝衙府行去。悄然行至衙府墙下,林尘附在墙边,一耳偷听墙内动静,心中想道:“我上次进去,是麻烦了王快刀。如若这次再求助王快刀,一来王快刀公务繁忙,总麻烦他,着实过意不去。二来,难免被他生出误会,到时传出些风言风语,我林尘生性风流,倒不大在意,云前辈倒是未必了。” 又想到自己九罡步,近来大有进展,虽仍有些许瑕疵,但无声无息,潜入衙府应不算难。便提一口气,轻轻一跃,轻巧翻过衙府大墙。 他贴墙而行,巧妙避开众人视野。九罡步不以隐蔽、灵巧着称,但林尘造诣已深,加之五感敏锐、心思敏捷,灵机应变,恰可弥补九罡步缺陷。 在人来人往的衙府穿行,竟不露破绽。衙府如今势弱,捕首仅王快刀一人,且多数时间外出。平日里,府内实无高手坐镇。 正行间,忽听一声大喝:“何方贼子,胆敢强闯衙府!”紧跟着一记破风声袭来,只听“钉”的一声,一柄长枪钉在林尘身前的墙上! 林尘急一闪避,见那长枪抽回,再是骤然刺来,好生凌厉果决,角度之刁钻,好似灵蛇出洞,且那枪芒轻抖,直闪林尘双眼。林尘心中微骇:“衙府何时来这等好手了?”猝不及防,竟失了先机。 好在九罡步精妙无比,林尘强自镇定,运以九罡步抵御,天、地、人、三处罡位,不断变化腾闪,自那急促枪雨中,立于不败之地。 刘长锐眉头一皱,不料此贼身份极妙,自己已抢占先机,竟仍拿他不下,心中发狠:“此人功夫不差,又潜衙府,其心定然不良,哼,这青宁郡果真将乱,才来几日,这‘梁上君子’便这般多!” 似想到可恨之处,刘长锐枪风更为狠辣,林尘见那枪法,好似灵蛇乱舞,着实精妙,更每一枪,都将光线折射入眼,遮蔽自己视线。 如若林尘不会九罡步,此刻定败下阵来。这对打动静,云清岚隐约觉察,本也心想:“好胆,竟有宵小强闯衙府!”但再一听,便知那“霄小”乃是何人。 云清岚心自惊疑:“这刘长锐灵蛇寒光枪,实已练至第三层,寒光照眼,枪势凌厉。林尘小弟似未用全力,我且先瞧瞧。必要时刻,再出手阻止。” 放下手中花洒,身轻似鸿雁,轻轻一飘,竟升空而起,足尖点在衙府藏牍塔的塔尖。俯视下去,在一院墙下,手持长枪的刘长锐,越打越是气急,枪势狠辣有余,却渐失灵蛇灵变之韵。 云清岚只瞧片刻,目光便转至林尘身上。见林尘看似狼狈,却步子玄妙,竟借枪雨淬炼轻功身法。 云清岚已知高下,如若擂台对敌,难分胜负,如若生死对决,自是林尘胜之。因林尘手无兵刃,历来武师、武宗搏斗,一寸长一寸强,刘长锐手持长枪,优势太大。然生死对决,林尘体质一运,朔阳刀一挥,自生死立判。 林尘跳上房檐,暗自琢磨:“这是衙府,他说我强闯衙府,确也没错。何必恋战,离去为先!”当即抽身欲走。 刘长锐怒道:“想跑!”,猛然一跃,再挺枪杀向林尘。声如惊雷,眼见这番动静,已陆续衙府中人汇聚,大有不可收之势。 云清岚再不好坐看,脚尖轻点,自藏犊塔中飘下,白衣飘飘,恍然似仙女,一道脆音响起:“且慢。” 只道那白衣身影,看着慢,实则快,不消片刻,便已落至两人中间。她一手按住林尘,一手捻住枪尖,竟化解了刘长锐的枪杀之势与林尘的遁逃之势。这一手显露,着实惊为天人。 云清岚轻轻一跃,林尘、刘长锐顿觉天地倒转,眼前场景一换,便已回至云清岚小院。 刘长锐看清来人,顿时色变,匆匆收了长枪,跪地道:“拜见大人。”表情难看至极,料想自己堂堂天官,久拿不下一小偷,着实丢人至极。硬着头皮,指着林尘道:“云大人,此子青天白日,胆敢偷闯衙府,其心不良,请大人处置!” 云清岚心道:“这小子上次将我害得好惨,我先不帮你解围。”双目含笑,饶有兴致的看着林尘。林尘道:“这位大人,你误会了,我是云前辈信差,专帮她秘送信函,不信你去问云前辈。” 刘长锐登时便信了三分,“糟糕…我太过莽撞,适才打急了眼,若引得云大人不悦…”,不敢多想,忐忑看向云清岚。 云清岚本想戏弄林尘一番,好一解先前恶气。但听林尘这般说,她如若否认,反倒让事情更不易收拾,心中喃喃道:“好个鸡贼小子,我若承认,你日后便是我信差,无论再来几次,也无人阻你,我若不答应,今日非押你进牢不可。”便道:“确是误会。”刘长锐大觉惶恐,一时手足无措:“云大人,属下这…属下初来乍到,实不知其中曲折,这…这也不知怎么赔罪是好…” 林尘笑道:“不打不相识,只牢兄台日后见人,不必出枪太快,以免犯下大错。”刘长锐却不答,毫不领林尘大肚之情,一心忐忑望着云清岚。 云清岚道:“无妨,你且忙去,我此行外出,不是处置公事,你不必叫我大人,便如林尘小弟一般,叫我云前辈便好。” 刘长锐喜道:“云大人…云前辈大肚,我便不叨扰前辈了。”收了长枪,急忙离去。心下暗松一口气。林尘望着刘长锐背影,暗暗琢磨道:“云前辈果真是官家中人,似身份不低。” 云清岚道:“刘长锐年纪轻轻,乃是九品天官,傲气得很,你适才帮他讲话,他心中定在想‘你一信差,帮我求情有个甚用?’,离去前都不瞧你一眼。你气是不气?” 林尘笑道:“气,气死了,恳请云前辈帮我出气。”云清岚笑道:“我才不呢,我瞧你心知肚明,却半点不气。他分明瞧不起你,你肚量真这般大了?” 林尘实话实说道:“若在别处,被人瞧不起,我定会生气,但云前辈在场,我总觉心旷神怡,便是有人打我两拳三拳,把我踢得半死,云前辈一笑,我什么气都消了。” 云清岚听后,噗嗤一笑,颇为明艳。心中只道:“这世上,怎生有这样一小子,胡话巧话,说得比长安城那些公子哥都妙上三分。”压下笑意,骂道:“嘴花花,也不知多讨人嫌。” 林尘左右环顾,不见周一流人影,问道:“周一流呢?” 云清岚道:“青宁郡的青龙武院、白虎武院,联合各大武馆,举行一场春猎。流儿性子急,便去瞧瞧热闹了。” 林尘问道:“云前辈,你怎不去陪同?” 云清岚将院门合上,捡起地上木制花洒,浇着小院花朵,轻道:“流儿长大了,我自不必事事陪同,否则如何成长。”心中道:“我从前便是太心切流儿,现在也该放流儿自己闯闯。” 林尘问道:“那刘长锐怎会在此?”云清岚听这话深意,显然林尘见过刘长锐,奇道:“你认识刘长锐?” 林尘便将火烧潜龙帮,智斗三才、解救人盗三子之事,一一说来。 适才比武打斗,刘长锐枪芒夺眼,林尘尚未认出,但云清岚出手平息争斗后,林尘即刻便认出了刘长锐。 云清岚听完林尘的近日曲折,心中不免想道:“这贼小子片刻不安分,邪得很,胆大包天,说起来,他若不胆大包天,那日又怎敢…”两颊微红,轻啐一口,淡淡说道:“可我怎么听说,打了他的,是什么‘春花小郎君,酥麻一只手’…” 说着,云清岚两颊更红,不愿被瞧见,假装专心浇花洒水,头也不抬。林尘尴尬一笑,那夜船头放话,旨在恶心三人,那料阴差阳错,竟传到云清岚耳中。 林尘转念一想,却又自不在乎了,心道:“我性风流,何管他人怎么议论?”,他问起刘长锐之事。 云清岚斟酌一二,本官家之事,她不好告诉外人,便是周一流也不可多说。但旋即一想,林尘与刘长锐已有纠葛,此刻破例说与他听,却也无不可。 于是,便将刘长锐之事,细细说来。原来那刘长锐,乃大乾皇朝玄天监的九品天官,凌驾于衙府之上。 因青宁郡将要大事发生,刘长锐被先行派来此地,稳定城中乱象。再过数日,将会陆续有天官抵达青宁郡。 刘长锐本不知云清岚也在城中。是昨日抵达衙府才知道。 聊完杂事,林尘直入正题,将自己正平拳、清风腿诸多感受,认真请教云清岚。云清岚吃惊:“林尘小弟,武道无尽头。武技同样如此,你拳法、腿法生涩,恰是突破瓶颈,再生感悟的时刻!” 云清岚来回走动,捏着下巴,娓娓道来,那带起的香风,萦绕鼻尖,使人心醉,“有一种习武天骄,他等将武技练得练无可练后,便更求突破,一门简单武技,被他们反复练习,最后威力远超寻常。” 云清岚说道:“我四岁持剑,七岁将一门秋水剑法,共计四层,练至练无可练。” 说罢,手微微一抬,一柄长剑飞入手中,见她剑似秋水春波,剑意柔中带韧,将一套剑法舞毙,竟见四周蓄起朦胧水雾。 云清岚柔声道:“林尘小弟,你天赋不比我差,像是也是如此,不必担心。”林尘了然,心中微喜:“如此再好不过。”拱手道:“多谢云前辈指点。” 云清岚点头道:“再者,你的九罡步,太过注重步法变化,可试着将九处罡位,想象就在身上。不必步法刻意迎合罡位变幻之理。” 她将长剑丢给林尘,道:“你且全力向我刺来。”林尘拱手照做,挺剑刺来,角度刁钻,假意取人腹部,实则抹向脖颈。 然云清岚身子翩翩一动,便将此一剑招,尽数躲开,并且如若生死决战,云清岚手轻一抬,便可取他性命。 林尘陡生冷汗,却也猛然大悟:“我从前总将天、地、人、法、通、玄、阳、灼、赤,九个罡位,想象铺满周身,如今看来,将那九个罡位,尽数纳入体内,有时无需步动,仅是身动,便可避开杀招,更可立时反击,制敌已胜!” 当即明悟云清岚用意。云清岚心中欢喜,只道林尘好生聪明,一点既通。又想到某人,心中长叹一口气:“事事不得全美。总不能奢求,徒儿成材,夫婿又是真龙。林尘小弟与我纠葛太深,但…我与他并未成婚,那种事情…还需避开为好。” 心中恍然间,已想得极远。林尘哪知这些,全意研悟九罡步。 第98章 练剑天赋 衙府小院内,云清岚一番指点拳脚,金玉良言,实重过万金。林尘大有感悟,心神连连震动。他暗暗将九罡步领悟,一字一句记刻在心底,等日后回了红叶居,再自个琢磨推导,消化。 云清岚见林尘渐得要义,说道:“林尘小弟,待你的九罡步练到第四层,我再便教不了你啦。”林尘奇道:“莫非云前辈的九罡步,只练到第四层?” 云清岚点头:“我获得九罡步时,仅是一残本,难以修行。我练至第四层,便没再深入研究。”林尘略有失望。 云清岚心道:“还是与林尘小弟说清楚,免得又生误会,觉得我自私自利,不肯教他,反惹我伤心难受。”说道:“林尘小弟,我所会武技极多,但能教给你的,却是不多。” 林尘坦然道:“云前辈教我九罡步,我已感激不尽,何敢再贪图无厌?”挺胸抬头,全是真心表态,无半点作戏。 云清岚暗暗欣喜:“林尘小弟虽有邪性,但对我却坦率。”柔声道:“并非不舍得教你,而是些许武学,有明显宗派之分。你若用以对敌,被人瞧出来历,平添仇敌,或是惹来麻烦,便大大不妥了。” 林尘心道:“原是为我考虑。云前辈所言,确实有理。且云前辈的武学,怕大多出自官家。我若用出,岂不被扣上大大罪名?”说道:“云前辈,我全都理解。” 云清岚温和一笑,“你明白便好。”说罢,手轻一招,林尘手中的长剑,便回自她手中。这能力着实玄乎,林尘自修武开始,除却云清岚外,便再未见过有人能做到隔空取物。 云清岚又道:“虽多数武学,我难以教你,但有一剑法,我却可传你,你在武王墓得一长剑,取出来瞧瞧。” 林尘手一翻,自乾坤袋中取出武王长剑,顿时寒光四溢。此剑长有三尺,剑柄乃黑金色玉石所造,入手温良,单看外观,实无半点可挑剔的。 云清岚道:“此剑空有锋,却无灵,算不上多厉害。”林尘问道:“武王之物,焉能有差?”云清岚傲然道:“武王死前,亦不过窍元境八重,尚不如我。他这‘武王’称谓,多是沾了皇家的光。” 林尘暗自咂舌,见云清岚表情自傲,不免心中想道:“从前只觉云前辈超然物外。通事理,晓黑白,不被情绪左右。但如今再看,云前辈实有许多情绪流露,只他人难以觉察。” 林尘本又想再问,那武王墓藏,为何这么多人找寻?然还未出口,心中便已有答案。武王修为不高,但资源着实丰厚,那无尽赤龙币,便足以世人争得头破血流。 云清岚道:“此剑够锋,却也够了。林尘小弟,我传你一门剑法。正巧,这门剑法,我亦未曾练过。我俩一戮力同心,一齐努力。” 说罢,手轻轻一拂,自腰间腰带中,抽出一把细软银蛇剑。云清岚手腕一抖,软剑自空中打一圆圈,转个剑花,传出“铮、铮”的锐音。 两剑相比,果见高低之差,“活”“死”之别。云清岚道:“此剑法名为心心相印、阴阳两仪逍遥剑。” 林尘“噗嗤”一笑,云清岚皱眉:“你笑甚?”林尘解释道:“名字太长,我觉得好笑。”云清岚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本古朴书册,递给林尘道:“我也觉得长,但确是这么叫。” 林尘接过一瞧,见真是“心心相印、阴阳两仪逍遥剑”,本再想吐槽一二,但心中忽道:“人不可貌相,剑法更是如此,我若总这般心态,怕难练好此剑。”当即定住神,收敛嬉笑之色。 云清岚道:“武王墓一行,你我心神契合,屡退敌手。你正缺武技,我却也早想练习这门剑法,只苦无陪练。” 她拉着林尘,落坐院中小厅,其时正是午间,天明风清,院中花香扑鼻,远处有鸟儿攀屋檐,煞是闲适。 云清岚身上总缠一阵香风,林尘生性风流,心中不免一荡,又觉两手相握,对方手心微热,略有出汗,心中更添旖旎,不知对方是否也杂思倏起。云清岚微咬下唇,实也心神荡漾。 落坐好几息后,才平复心绪,云清岚道:“我曾想,待流儿剑术上来,便与他练上一练,但现下看来,你倒比流儿适合。”说着,脸色倏而一红,恰似花开正艳,最是动人。 云清岚翻开武册,便见其上刻画各种图解。此剑法分做一阴一阳,玄妙高深,攻守皆具。 一人主阴位,手持软剑,一人主阳位,手持长剑。两人相顾相依,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剑法中未曾规定,此剑非得一男一女修习不可。 但若由男子持阴位,那剑法阴阳难调,难做到尽善尽美。反之,如若由女子持阳位,剑法阴柔如水,诡异刁钻有余,浩然正大不足。 两人一同看完一遍,便试着演练。林尘初次拿剑,剑道基础奇差,简单的点、刺、戳…都做不到尽美。 云清岚留意林尘,心道:“呀!我倒忘了,林尘小弟不曾修习过剑招。”心中一时大失所望。但又观之片刻,便见林尘进展飞快,连打几套剑招,某些时刻,竟已似十余年的老剑士。 饶是见惯了天骄的云清岚,也一时惊惧无比,问道:“林尘小弟,你此前从未练过剑么?” 林尘收了剑,尴尬一笑,料定是自己剑招滑稽,惹得云清岚发笑,才有如此发问,说道:“没练过,但看过。桃花巷牛大伯一家,他小儿练过一套剑法,我每次出门,便见他在那舞剑,有时自己偷偷比划比划…” 云清岚心思聪颖,心中好笑:“这小子是怕我笑他。实不知我快被他吓出魂来了。”问道:“你刚才是怎么挥剑的?” 林尘说道:“云前辈莫笑,我就是瞎挥挥,把心神全放剑上,然后学着那牛小弟…”说罢,长剑挥动。 他纵使未曾摸剑,但修为已至武宗,且体态完美先天,此刻舞剑起来,其实颇有味道。但云清岚先舞过一套剑法,林尘心中,难免两相比较,一时便觉自己这剑舞得好似小儿学步、东施效颦,自认面皮颇厚的他,脸却蓦的一红。 云清岚面无异色,心头却又起骇浪。林尘见她发愣,不住自怨:“妄我身为武宗,好好一副剑法,竟舞成这副德性,唉,我这武宗,实是拔苗助长,急于求成而来,若论底蕴,远比不上其他武宗。” 又既想起刘长锐的枪法,那人修为不比自己差,但枪法舞得有模有样,着实厉害。 心中顿下决定:“我且不必灰心,人各有长处,我拳脚天赋不差,纵使剑道寻常,但如若用些苦心,勤能补拙,定也能弥补。”想及此处,目光变得坚定,踌躇满志,恨不得又舞几套剑法。 云清岚想法却截然相反:“此子剑招拙中带巧,实有他人难以企及的灵韵所在,自古剑道,最吃天赋,常言剑道天赋高绝者,一日既是千里,我三岁握剑,其天赋便已惊世人,但遥想当时,绝无这种灵韵。” 又见林尘目光坚定,云清岚“噗嗤”一笑,知道这小子怕是自认天赋寻常,暗下决心,日后必要勤加练剑。本想告诉其真相。但忽又一想:“勤奋总是好的。他若自知剑道天赋非比寻常,从而骄傲自大,剑道尽毁,我罪过可就大了。我且瞒他一瞒。”便强忍笑意,柔声道:“林尘小弟,你莫伤心,流儿第一次舞剑,可比你差得多了。” 听到这话,林尘如遭雷劈。云清岚此话说得温柔,虽算是好话,看似夸赞,但话中之意,却是暗指林尘剑道一般。 林尘心道:“我竟沦落到与周一流相比?”当即定神道:“云前辈,我自会努力追赶!”云清岚甚是欢喜,教徒多年,这才遇到一块璞玉。她忽是发觉,好似费尽心思,将这枚璞玉,雕琢得完美,便比什么都开心了。 瞧着林尘进步,心底便比什么都欢喜了。 想到此处,心中暗暗可惜,一身武技,却难以传授出去。 余下时间,云清岚指导林尘剑道基础。纵然天赋再好,也需自基础练起。寻常的点、刺、戳、挑…如若做到极致,剑道绝不会差。 林尘心中欢喜不已,不敢负了云清岚期望,全心全意练剑。一日下来,便大汗淋漓,腰腿酸痛。每日练武,加以药浴相辅,才可起到奇效。 因武者修武,乃是逆天而行,而修眠却是顺天。白天逆天,夜间顺天,此一涨一消,一进一退。进步便微乎其微了。习武后的药浴,便是巩固身体。 云清岚见天色渐晚,本欲想熬制药材,留林尘浸泡药浴。却忽想到前几日“惨剧”,一时心砰砰直跳,又喜又怕又羞,哪还敢旧案重演。便既抓好所需药材,全用特制的纸张包好,把林尘赶出了小院。 第99章 闲云阁拍卖会,互相喂招 回到红叶居中,林尘暗自反省,将所得所获,全在心中复过一遍。无论读书、习武,自省全是重中之重。 武者药浴之法,不可胡乱使用。林尘将云清岚赠予的药包拆开,其内共有十余种药材。一时药香扑鼻。 又藏一小纸条,林尘将纸条摊开,里面全是娟秀小字,写明药浴之法中,所涵盖的各类药材药性、配对,使用禁忌,可谓用心至极。 纸上写明,这套药浴之法,名为“三剑沐体汤”,改良自一门“三才剑法”配套的药浴之法。三才剑法仅是寻常武技,但胜在基础扎实。 纸中托言,均是习武常识,云清岚顾及自己与林尘见面,极易将这不要紧的托言忘记,便事先写自纸上。 此法药材简单,武者一条街壮骨堂中约莫五枚赤龙币,便可将药材买齐,用大火熬煮,待药力尽数挥发,脱去衣物全身泡在药水中即可。 如此一夜过去。 第二日,林尘又去衙府。刘长锐碰巧遇见,心中暗惊:“青宁郡将有大变,看来并非谣言。云前辈屡谴信差,怕已暗中布局。”视而不见,但心中好奇难耐。 林尘顺利潜入小院,云清岚早已听见脚步,心中微喜,但装作不知。等林尘轻声叫喊,才行出门来:“林尘小弟,你又来了。” 林尘道:“我剑道天赋稍差,自要废心苦学,穷追猛进,只怕叨扰了云前辈。”云清岚心中过意不去,道:“只是基础稍弱,若论剑道天赋,你比流儿强些。” 林尘见过周一流剑法,自不算多差,毕竟名师出高徒。又听仅比周一流稍好,心下好生复杂。但定下心神,便又坦然受之。 两人一如昨日,苦练剑法。林尘先站定剑桩、走熟剑步,再用木剑,不断重复点、刺、拨等剑招。这些剑招要理简单,云清岚指点几句,林尘便既领悟,实不用多劳神教导。 只是那一点、一刺间,简单自是简单,偏藏大大学问,这些学问纵使天赋再高,不挥剑千百,也终难领悟其中要领。林尘十八载蛰伏,自修武开始,便比常人刻苦百倍。 更有两点,最为难能可贵,肯下苦功、时常自省! 他挥剑越发纯熟,一日进展,足以抵他人数年。从不谙剑道到初入剑道,除却天赋确实极佳外,另有一点,便是林尘已入武宗。 以武宗修为重修剑道,大有由繁入简,由难入易。在此基础上,再得良师倾囊相授,一日千里,便也情有可原了。 云清岚暗暗点头,这基础剑道要义,林尘均已掌握,明日便可修习心心相印,阴阳两仪逍遥剑了。 想起此剑法由来,云清岚不住心神一荡,她拾起一树枝,道:“林尘小弟,瞧你武剑,我倒也手痒了,我与你喂喂招罢。”林尘喜道:“求之不得。” 两人便在院中,你一剑我一剑,互相比划起来。云清岚虽不能直接传授武技,但两两对敌,临阵经验,却毫无保留。 林尘使出一剑“落花无情”,剑锋自上朝下劈下,剑式诗情画意,但剑招却狠辣无情,云清岚以木棍轻一挑剑锋,再反手一扫,打在林尘手指上,林尘吃疼,手当即松开,长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这便轻松化解了。 林尘道:“再来!”拾起长剑,又挺剑击来。 云清岚有意下足力道,木棍一敲、一点、一戳,手上、腿上、身上便即是一道道红印。实是练剑之流,必需吃疼长记性,才免得日后吃剑丢性命。 林尘心道:“云前辈良苦用心,我若剑道再无进展,实说不过去。”于是更加上心。 云清岚平日温柔,但练起剑来宛若两人。她手持长棍,却宛若长剑,只站定原地,衣袂飘飘,手腕轻轻一抖,手中的木棍,便总以各中妙招,将林尘的攻击化解。更立时反击,这喂招吃招不出一刻钟,林尘手足、腰腹全是红印。且云清岚知道,林尘已是武宗,有丹田之气护体,下手更加上几分透皮、透肉的力道。 几次喂招,不出三回合,便以林尘惨败收尾。 这当口,林尘又是落败,右手撑着剑,站在原地大口喘息。云清岚眉头一皱,见林尘被打得惨了,不住在心中踌躇:“我下手实不轻,这劲道打自身上绝不好受,林尘小弟会不会生起气来?”想起与周一流练剑,她从不敢以此劲力教训,只怕吓着周一流,从此对剑道有了阴影。 正踌躇间,林尘提起气,又道:“云前辈,再来!”见林尘疼得呲牙咧嘴,却双眸明亮,不似生气模样。云清岚道:“好,林尘小弟,可瞧紧些了。” 当即以木棍,连出十余“剑”,林尘苦苦招架,不出片刻,右手手臂上多了一道紫印,宛若断去一般,右手全提不起劲力。 原来云清岚连出十余“剑”,却剑剑击打至同一处。那劲力一层叠加一层,越透越入,已伤及手骨。这疼痛着实难忍,林尘闷哼一声,虽未曾痛呼出来,却也额头尽冒冷汗。 今日练剑,到此便是结束,林尘手已难提起剑。林尘右手下垂,用左手拱手道:“云前辈,这十余剑,可把我打惨了。”云清岚心下歉然,道:“可疼得厉害?”林尘道:“练剑,吃点疼也是正常。” 云清岚将林尘拉入房中,将其衣物解下,这才惊觉,林尘身上红印足有百八十道,道道狰狞。云清岚心道:“呀!我竟打这般多下,这小子莫非好面,不肯在我面前露怯,咬牙强撑?”,好生自责心疼,责备道:“下次练剑,你不许逞能,如若撑不过,定要早说。我难道会看不起你么?你这样子,反倒让我伤心了。若叫外人瞧见,非说我虐待你不可。这样罢,你休养两日,伤养好了,再来寻我。” 林尘虽觉疼痛,但体质异于常人,历经太阳之力沐体后,更是生机勃勃,远不算“强撑”,但见云清岚一脸心疼,不好佛了她意,又想自己此刻确是撑不住了,道:“好。”,身子朝后倒下去,假装昏厥。 云清岚一惊,心神大慌:“莫非真给我打出好歹了?”急将林尘揽住,将林尘枕在大腿,手指紧扣脉门。 这一探,顿觉十分不解,竟探不出所以然来。历来医者最怕便是这种脉搏,心神大慌,然余光却瞥见林尘一只眼睁一只眼闭,正偷瞄着自己时,才知自己竟被骗了。 云清岚又羞又怒,又不忍将林尘推开,道:“你这小子,滑头得很,有意作弄我是不?”林尘:“不敢不敢,刚才真痛晕了。”云清岚道:“我信你才有鬼,自个取些药材,滚蛋。” 说到“滚蛋”二字时,语气实已大不相同。似娇似嗔,听得人心醉。林尘取了些药材,一溜烟跑出小院。 路上不住回想:“我自晋升武宗,气归丹田,便一直觉得疑惑,不知云前辈,是怎么以凡身伤武宗的。今日总算明了。” 林尘加快几分脚步,其时天色已晚,人影渐少,林尘边走边又想道:“今日云前辈比武,力量、反应,均用以普通凡人。我却打她不过。最后那十余棍,更将我右手打断,再抬不起。想是那十余道劲力叠加,一层一层透入骨里,才有此威力。” “任何凡人,掌握这种剑法,便可力敌武宗!”林尘更生敬佩,心生感悟,武道武道,并非以强击弱,而是以弱击强。 回到红叶居,熬煮好药浴之法,林尘盘坐浴桶中,任由药水浸泡全身。他双眸紧闭,内视己身,观想黑白磨盘。 黑白磨盘转动一圈,便为一小周天,转动三十六圈,变为一大周天。 每一寸一毫的盘磨,林尘益处无穷。如今林尘已运转两个大周天。此刻观摩磨盘,见其缓缓转动,周身杂质、污浊便有渐渐被盘磨殆尽。体内清气乱窜,是为完美先天之态。 只他习武暂短,若日日坚持如此,只怕容貌越俊,体生清香,凭生诸多神异。 …… 翌日。 林尘决定放松一日,劳逸结合,方能走得更远。林尘忽是想道:“这红叶居可花了我好些钱财,都未曾怎么看过。今日难得闲适,何不好好瞧瞧。”于是沉心静气,在院子中信步缓行,欣赏院中美景。 见其时已夏将入秋,院中有湖、有树、有假山,虽比不上那世家大院,却也不算差。正闲逛间,忽听一阵敲门声响起。 林尘三两步间,行至大门处,将门闩取下,轻轻推开大门。便见敲门者,乃是望月楼专为他送菜的小厮。 小厮道:“客家,您前阵子,不是叫我打听拍卖会吗?”林尘道:“有消息了?”小厮点头:“客家,刚得到消息,拍卖会就在今晚,在城西的闲云阁中。”林尘道:“多谢。”小厮受宠若惊:“不敢不敢。” 小厮又复离去,林尘合上门后,便既沉思起来:“云前辈武技,均出自官家、门派之流,不可轻传。我若想购得武技,还需从拍卖会下手。” 又听拍卖会便在今夜。本赏景休息的闲适心情,瞬间收起,为今晚之事做足准备。 第100章 拍卖会、闲云阁,青宁郡四家族 林尘自不耽搁,经出门去。其时未过中午,但天空暗沉,似蓄起了雨水。瞧那势头,怕再过一刻半刻,便要下起倾盆大雨。 闲云阁拍卖会,自是世家、名流汇聚之地。林尘行在街上,心道:“那等地方,最看门面。我虽并非好面之人,但实不必要自讨没趣,被人瞧不起,横生枝节。何不去置换一套新衣?” 见路边有一湖泊,两侧杨柳依依,甚是闲适。便快步行至湖边,低头朝湖中望去,借助湖中倒影,审视自己一身装扮。 林尘样貌自不必多言,掩盖不住的俊逸,尤其双眼,桃花般迷离,能把人瞧得动情。但身上衣着着实简陋。这般穿着,只怕难进闲云阁。 想及此处,换衣迫在眉睫,当即循街而走,行至一座衣坊时,定制了几件衣物。起初只想换衣,后经衣坊东家介绍,才知大有门道。 富贵子弟,玉佩、香囊、玉带、发冠,一件也难少,岂有只换衣不配饰的情况?林尘便心想:“这衣坊东家,虽有心想在我手上多赚些钱财,但所言也却是实话。”便前后花费半个时辰。 终将今夜衣物,制备得妥当。有道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这衣装一新,林尘整个人的气质、外形,更是无可挑剔。衣坊雇佣女红数十,尽皆挪不开眼,只道这玉面长身,俊逸潇洒的公子,怕放眼大乾九州,怕也难寻其二。各自暗暗揣测,心思倏起。 林尘大觉满意,细看之下,又觉有一瑕疵。他置换新衣,本意是不想想穿着简陋,惹人注意。如今却反其道而行之,似又太引人注意了。 适才选用衣料、饰品时,林尘刻意选用二等材质,好让自己尽量平凡。一时自怨自艾:“林尘啊林尘,你叫我说你什么好,连换身衣物都做不好。”话中,却难免带上几分自得。 不出片刻,心中又道:“也罢也罢,有何不敢穿的?我林尘非得当个缩头乌龟不成?”便让东家将衣物尽数包好,送回红叶居中。 离开衣坊,林尘步行至城西闲云阁,打探今夜拍卖会一事。将事情摸盘清楚:确有一场拍卖会,便在今夜子时,但若非贵客,需提前一时辰进场。 林尘默默记下,待一切弄得清楚后。下午,返回红叶居中,好好休息一阵,醒来时正好亥时左右。 他踌躇满志,用凉水洗漱一番,换上购置的青衣,出了门去。将房门锁好,心中不住想道:“此行虽不必刻意低调,但也不可刻意张扬。旨在购置武技。” 租来一辆马车,坐去了闲云阁中。此时夜色已深,街道少有行人。几辆马车同行,应该目的皆是一致。 林尘掀开车帘,将街景收入眼底,心中估摸:“看来人不少,我得快些去,抢个好坐位。”心中不由有些起伏。实是前生今世,第一次参加拍卖会,无半点经验参考。 忽车厢一震,不似车轱辘碾到石子,倒似从车顶传来,林尘问道:“什么情况?”车夫道:“有人踩着车顶飞去了。”林尘了然,又自坐稳,心中想着其他琐事。 忽车厢又是一震,林尘眉头微挑:“什么情况?”车夫道:“公子,今夜拍卖会人多,有些江湖客就好踩人车厢,您多担待,忍忍便过去了。”林尘心道:“这马车是我租来的,踩坏了可还要赔偿,面不面子我倒不在乎。”但自不必为难车夫,道:“继续开罢,不踩坏车子,我便全当无所谓。” 林尘掀开车帘,观察路面街景,见这拍卖会果真盛大,飞檐走壁、马车越发多,待行至闲云阁,发现阁前已有十余辆马车停靠。 车夫将马车靠好,停至路边,道:“公子,可需要等你?”林尘心道:“我搭乘马车而来,实是装装派头,若叫他等我,又要花许多钱财了。”说道:“不必等我,待会你自个回去。”车夫略感失望,道:“好!” 闲云阁外观呈塔楼形,红绿黄三色相间,因下午下过一场大雨,将闲云阁洗涤一净,远眺那阁楼,好似刚建成一般,每一片瓦舍,都崭新如初。 塔身四角,更各镶有一枚宝珠,散发白茵茵的微光,林尘不住感慨,都说青宁郡乃是小城,然他所见,这小城中的建筑,已颇足以称道,价值不菲。 林尘下自车后,挺直腰板,一时旁人纷纷侧目。他生得丰神玉秀,长发发冠束之,虽不算富家打扮,却清俊异常,旁人又怎能视而不见。 林尘轻轻一笑,拱手朝四下微微躬身,众人这才自知失态,纷纷收回目光。然仍不免趁转头、转身、说话间隙,余光瞥向林尘。倒也无其他用意,纵是精美的画作、娇艳的花儿,人都忍不住多看几眼,何况是会走会动,会说会笑得人? 林尘料想阁前鱼龙混杂,不愿横生枝节,于是不做停留,快步走入阁中。 闲云阁占地极大,约莫有十余亩,且一层足高四五丈,十分恢宏。林尘行不过三丈,便有一侍女走来,问道:“公子可是入宴?” 拍卖会实是拍卖宴,故侍女问是否入宴,并无任何问题。 林尘道:“自然。”侍女眼睛不着痕迹,悄划过林尘面孔,只觉心怦怦直跳,全忘了身处何处。林尘笑道:“姑娘,烦请带路。”侍女回神来,连道:“好…好的,公子请来。”行在前头,理了理额前秀发,略显局促慌乱,忽脚下一崴,竟朝后仰倒。 林尘眼疾手快,抓住侍女肩膀,轻轻一拉,一股柔和力道,将侍女全身托住,让她不至摔倒,待她回过心神,稳住重心,便又站立起来。 这番动静,引得一男子注意,匆匆走来,朝侍女训斥道:“没些出息,自去领罚。” 侍女好生尴尬,再不敢多待,偷瞥林尘一眼匆匆离去。 男子不动声色,打量林尘一眼,心神一震,“好一俊秀公子哥,难怪她失态。只青宁郡何时有这等人了?莫非外地而来?”笑道:“公子,实在对不住,我名许唐,我来为您带路,您若有不解之处,尽可问我便是。”林尘随和道:“好。” 许唐乃闲云阁管事,练得一副七窍玲珑嘴,最擅与人打交道。穿过数道房间,忽闻阁中燃有一阵熏香,似乎可怡人心神,林尘想道:“这该是延神香,贵重得很,我多吸几口。”,悄然吸气,心神逐渐安宁,本初入拍卖场的忐忑,在此刻尽数消除。许唐好奇问道:“公子,您不是青宁郡人吧?” 林尘一愣,随即心道:“潜龙帮、梅花帮要寻我霉头,我自不可以‘林尘’之名拍卖,何不借此机会,另立身份?”便道:“不是,你是怎么瞧出来的?”许唐笑道:“我许唐识人、辨人,可有不小本领,我瞧公子生得俊俏,不似青宁郡水土,养得出来的。” 林尘心道:“识人辨人有几成功力,我尚且不知,但拍马屁功夫,我倒先领教了。”正欲说些什么,便听右侧传来一道声音:“许管事这话,是瞧不起我这等土着啊。” “土着”二字,音色稍重,且语调轻佻中,略带刁难之意,显然来者不善。 许唐面色微变,循声望去,便见四人迎面走来。 来者四人皆是男子,均来自青宁郡,名为唐龙、刘大显、王曲曲、梨素。唐、刘、王、梨四家在青宁郡颇有威望,势力不小。许唐不敢得罪,自当尽力圆回。 许唐适才只想说几声好话,尽去讨林尘欢心,那料竟被他人听去。急道:“唐公子,你误会了,我本意是说,这位公子面容白皙,更似江南之地而来。话中并无贬低青宁郡之意。” 唐龙笑道:“许管家,你说得不错,这等俊秀郎君,确不似青宁郡的。”转头道:“这位兄弟,难得来青宁郡一趟,若有时间,我叫王兄招待招待你。兴许还能交流些武技心得。” 许唐微微色变,心道:“素来听闻唐龙好妒,现在看来,果真如此。他让这位公子与王曲曲交流武技心得,本无问题,可王家女子势大 家传武技,只女子能领悟要义,男子势微,实是在暗讽林尘中看不中用,连女子都不如。”但怕再起矛盾,便不敢阐明其中曲折用意。 林尘却心知肚明:“我且不与你置气。”笑道:“好,日后若有机会,定与诸兄一叙。”唐龙、刘大显、梨素三人对视一眼,一齐大笑,笑声刺耳藏讽,悠扬离去。 林尘问道:“他们在笑什么?”许唐忙道:“兴许是见到公子,觉得投缘,心中开心。”林尘道:“原来如此。” …… 许唐将林尘领到宴席处。见一宽广大厅中,离地一丈处,自上而下,垂钓有一片高台。高台被红布罩住,看不清里面情形。 地面上,足摆放数十台宴桌,每台宴席,足有十余座位,此刻零零散散,已有武者入坐。许唐领至此处,自当告退,朝林尘微微拱手,又去外堂接待他客。 林尘上午探过,此会以“宴”举行,名为“秋江宴”,只是宴会中途,有拍卖环节。粗略估算,场中座次约莫数百,林尘来得稍早,座位大多空置。 他寻一视野良好,可看清高台,且稍偏僻之地坐下。右手侧有一根石柱,可折腾右侧视野。 第101章 周一流展风采,飘渺游龙剑 此时已入深夜,因下午大雨倾盆,夜间月亮隐入云中,光线黯淡。闲云阁每隔三丈,便燃立一烛灯,烛光彼此交错,将内堂照得通明,这数亩宽内堂,竟与白天无二。 林尘放眼扫去,左侧不远处,坐着唐龙、刘大显、王曲曲、梨素等四人,他们显是注意到自己,正朝此微笑。 只那笑颜中,善意少恶意多。林尘实不知道,自己何处得罪三人,但四人若自找麻烦,他定当奉陪。他还以一笑,不动声色。 随时间推移,陆续有人赶来。多是世家子弟、武馆传人,各自抱团,已零零散散落坐。林尘见到不少熟人,周一流、刘长锐、宋闸、卞灵一等,也来凑此热闹。 林尘诧异:“周一流这厮怎跟他们厮混了?”见周一流与刘长锐、宋闸、卞灵等聊得热络,俨然一副惺惺相惜,彼此敬佩模样。 原来今日下午,周一流春猎结束,回至衙府,便见宋闸、卞灵二人,候在衙府门前,显是等着某人。周一流登时便想:“莫非是寻师尊的?”便领二人进去。 半途又遇刘长锐,刘长锐虽知云清岚,却不知周一流,但与宋闸、卞灵二人相熟。自也没闹出误会。四人言谈之间,周一流无意间露出身份,宋闸、卞灵尚未觉察,但刘长锐立时大惊:“这小子竟是周家人,还是云前辈弟子。”态度颇为微妙。 四人一相遇,宋闸最好风流之事,卞灵最喜有趣之事。早探知闲云阁中,有一场秋水宴,宴中有拍卖大会,便想来瞧瞧,此地有什么奇物出没。 于是便结伴而来。因此与林尘相遇。 宋闸忽道:“周兄,那人可是你朋友。”折扇轻指向林尘。 周一流顺势望去,忽然一愣,定神再看,才确定是林尘身影,一时无比踌躇:“怎又是他?何时换了身派头?瞧着人模狗样,险叫我认不出了。”心中不屑,但又自上下不定:“他怎说也救我一命,师尊自幼教导我有恩必报,我虽不喜他,但此刻按理说来,不该视而不见。” 卞灵奇道:“那公子好俊呀,周公子,何不引荐引荐。”双眸闪灵灵,带着好奇。刘长锐轻“哼”一声,道:“再俊又如何,修为武功不及宋兄,身份地位不及周兄,便是为人处世人品道德,也不及卞妹。不过一小小信差罢了。”此言话中带酸。 虽只字不提自己,却字字展现自己。意在暗指林尘,除却样貌外,武功、身份、人品,皆远不如自己。 偏旁人听得又十分受用,难不认同。周一流心思单纯,便觉刘长锐此言有理。 宋闸问道:“哦?刘兄,你也认识此人?”话罢,便交友心甚,举杯欲与林尘同饮。 卞灵笑道:“刘兄,你定瞧错了,或是在开玩笑。这公子气质、样貌自无可挑剔,说是世家公子我信,说是传信差使,我便万万不信了。” 刘长锐登时醋意心起,却柔声劝道:“卞妹,我等行走江湖,终于阅历尚浅,需知人不可貌相。” 稍顿片刻,说道:“此子此刻衣着光鲜,可你又怎知,前些日子,此子偷潜衙府,被我灵蛇寒光枪擒下。本欲扣进天牢,衙府中一位大人,出面将他保下。我一番追问,才知此人原只是一衙中信差。”有意炫耀自己天官之身,道:“我等大乾天官,常秘中行事,每到一地,便暗中培养几名信差,实不足为奇。” 只话中酸意满满,如若细看林尘,便知林尘衣装远不算“光鲜亮丽”,甚至比起周一流、卞灵之流,还可算简陋。 但听得此话有理有据,刘长锐声音真切,不似胡编乱造,宋闸、卞灵登时信了七分。 齐齐想道:“刘兄此言应是无差,人不可貌相,那公子俊是俊,但这等差役之身,实也无交心必要。” 宋闸望向林尘,轻轻一笑,便做是释放善意。适才本欲举杯同饮的动作,悄然压下,全当没发生过。卞灵则收回目光,含笑望着刘长锐。刘长锐心中一松。 周一流却心神大震,想道:“呀!原来那林尘竟是师尊信差。如此一来,走得近些,倒也不奇怪了。我是师尊亲传徒儿,何必与信差一般见识?”当即抬起酒杯,与林尘浅浅交谈几句,便又抽身回来,与宋闸、卞灵、刘长锐等年轻俊杰交谈。 林尘自不知四人说些什么,但隐觉不是好话。心中轻笑:“随你们说罢。”静候拍卖开始。 时间推移,陆续有人进场。潜龙帮二当家“费乌”,梅花帮三当家“秦获”,亦纷纷到场。只那二人乃是闲云阁贵客,由许唐接引,直上二楼厢房。 秋水宴将开始。侍女送来酒菜,菜品不算贵重,但色香味齐全。林尘今日走得匆忙,没吃晚膳,倒是正好。 忽听一声高喊,“‘凤飞花’到!”便见四五力士,小心翼翼,扛着一道奇菜出来。那奇菜通体碧绿,好似玉石,被能工巧匠,雕啄成凤凰腾飞之势。 力士抬至场中,四面烛火一照,竟见那奇菜好似燃起火来。一只凤凰涅盘,着实惊为天人。场中众人,无不投目望来。议论纷纷: “凤飞花?这可是大菜,一道足千余枚赤龙币,不知味道如何。” “那位公子爷有此实力?怎不干脆入厢房?” “整座青宁郡,有实力点凤飞花之人,只手可数,我倒要瞧瞧,是哪位了不起的人物。” …… 力士将“凤飞花”扛到周一流、刘长锐、宋闸、卞灵四人桌上。四人皆见过世面,但忍不住微惊,卞灵捂住嘴巴,“呀”了一声。刘长锐、宋闸、周一流三人,则若有所思,互相对视,全弄不清这道大菜乃何人所点。 宋闸问道:“敢问这…”许唐走来,笑道:“哈哈哈,恭喜几位,这道凤飞花,乃二楼甲子号房,专为周一流周公子所点。” 周一流一愣,忙问道:“我?难道是师尊?”左右环顾,仍弄不清所以然来。二楼露台处,潜龙帮二当家费乌站出身来,朝周一流拱手道:“周公子,小小一菜,不成敬意,替我向家师问好。” 一时间,全场目光,皆朝二人汇聚,当真好生风光。那“凤飞花”绚烂无比,映得周一流气质非凡,加之本便生得不差,顿起各种议论声。周一流心中欢喜,费乌这一套,可谓正中他下怀。 周一流站起身来,拱手道:“多谢。”费乌大笑:“哈哈,慢用!慢用!”周一流坐回位置。虽说云清岚自小教他“宠辱不惊”,但若无点阅历,又怎能做到这点? 周一流面色红润,显是适才风光万丈,引起气血涌动,此刻还满心欢喜。卞灵、宋闸忙问情况,问周一流师傅乃是何等人也,若有机会,可否引荐一二。 周一流正在兴头,忘乎所以,心道:“师尊那般宠我,且那林尘仅是一信差,就对他这般好。师尊气度非凡,我若带几名知心朋友去见她一见,应是无多大问题。”便道:“宋兄、卞兄,若有机会,我定带你见上一见,她老人家自不会拒绝。” 周一流一干人等,知晓周一流底细者,就属刘长锐。刘长锐望向卞灵,心泛苦涩:“这周一流修为平平,奈何背景太好,卞妹如若…”不愿深想。 林尘觉得好笑,看了两眼,又静待拍卖开始。那“凤飞花”着实惹眼。自端上桌来,那唐龙、刘大显世家子弟之流,纷纷上前敬酒,表示敬仰。 周一流更是欢喜,俨然已成此宴主角,心情开朗不少,林尘乐意如此,若叫周一流跳支舞蹈,再吸些注意,他便更开心了。 不料这一假想,竟还真成真了。敬酒之人多了,周一流便饮得大醉,这是侍女行宴台,翩翩起舞,不知何人起哄:“周公子风采夺人,如若舞上一剑,不比那庸脂俗粉好看?”,本此话大有不敬,但周一流正值心喜之际,竟没能听出来,忽拔出宝剑,跳上台中轻舞。 本是突兀行径,但胜在周一流剑道精湛,舞得甚是好看,那尴尬气氛渐小,转而化做一声声赞誉。 周一流习剑多年,且由云清岚亲自教导,剑术绝不可能差。林尘与周一流数次交锋,均能稳胜,甚至玩弄于股掌,有一原因,便是周一流不曾用剑。 这是周一流至今,一直不服林尘的原因。当然,林尘修为再进,已是武宗,又习得九罡步,此时两人若在同台相比,便是以强欺弱,毫无意义了。 周一流舞一手“落叶剑法”,身似落叶飞舞,大有落寞、孤寂之意。又舞一手“凌空剑”,尽展自身凌天之意。宋闸、刘长锐、卞灵三人,一齐叫“好”。此声并无附和之意,是真心觉得,周一流剑道扎实,日后剑道定不同凡响。 见四方盛赞不绝。周一流心思倏起,一股义气蓄在胸腔,不发泄实不畅快,便即再舞一剑。这一剑名为“飘渺游龙剑”,若论俊逸潇洒,此剑法最甚! 一经用出,身若游龙,剑起似龙鸣,尽显不俗。周一流的“游龙步”,便自此套剑招脱胎而出。此剑法甚难,周一流半数时光,全在专研此剑。 云清岚主修剑,他自也跟从师尊,主修习剑道。这飘渺游龙剑,真乃世间潇洒之最。但习之有一缺点。需在武宗前,将此剑法修习至第三层,日后方才有所作为。 正因修习此剑,云清岚让他专心研悟,反倒将修为落下了。云清岚曾说,飘渺游龙剑若入第三层,实比入武宗更为可喜可贺。 周一流此套剑法,早已第二层登峰造极,但迟迟难入第三层。一直想不得通,但此刻,他身似游龙,竟隐有入第三层可能。 想是那众人侧目,让他信心倍增,从而激发潜能。宋闸看出门道:“好!好!好!周兄剑法不但飘逸,更在隐约发生变化!” 卞灵心道:“好俊逸的剑法。我曾道他修为低,看轻过他,不曾想另有所长。”,当下鼓掌连连。武师赤手空拳、单打独斗下,自难抵武宗。然若手持利器,且掌握高深剑法,两者鸿沟并非不可跨越。 武王墓时,云清岚手持长剑,便可独斗武宗,便是此中道理。故当周一流展露剑法,修为劣势,立刻忽略不计。 周一流递出一剑,剑震似龙鸣。何止惊了宋闸等人。便是费乌、秦获等一干厢房中人,齐齐行至露台,若有所思望着他舞剑。 本以为是小孩打闹,哪知竟真有不凡。周一流剑起而意动,心情越发激荡,时而一跃,似蛟龙出海,时而剑招一递一退,进中有悔,刚中带柔。 正在突破刹那,却忽手骨一麻,竟隐约拿剑不稳。这一剑,本无任何差错,名为“震鳞”,乃是防御剑招,意在两剑相交,使出“震鳞”,便即将敌手长剑震飞。 因是防御剑招,周一流平日不曾深研,有时自练剑招,常将此招逃过。纵使偶尔用出,效果也不似今日强烈。这一震之下,心中陡然一晃。 且他正是关键时刻,一毫一厘之差,均会影响剑招突破,心思登时便慌了。但箭已在弦,如何能止?再剑招再进一步,使用出“龙腾万里”这一剑式。 这一剑递出,无人不惊,此剑之威力,血肉之躯实难抵挡。宛若蛟龙腾飞而出。这紧要时刻,周一流竟抓不住那头蛟龙,让他径飞了出去。 周一流大慌,但见长剑已经脱身,且去势之凌厉,宛如离弦之箭,又岂是人力能追及! 剑道剑道,既需一时之灵感,又需平日之积累。周一流这次失误,便在于灵感已够,但平日积累欠缺。终究是性子太急,反拖累了剑道进展。 “呀!朝他飞去了!”卞灵一声尖叫。 见那脱手长剑,正朝那林尘飞去。周一流惊得煞白,浑身冷汗冒出,尤是听见那长剑破空音,如此刺耳嘶鸣,如若挨上半点,焉还能有活路呼? 第102章 剑道大进,拍卖开始 适才周一流受邀,激奋下舞剑。林尘便既想道:“云前辈说我剑道天赋,比周一流不过稍好。周一流习剑多年,造诣定比我高,我该好好瞧瞧。” 于是定神望去。林尘意念集中,只觉周一流剑招由快变缓,缓到每出一剑,周一流的肌肉、呼吸、表情、眼神、全身姿态、剑出角度,全纤毫毕现,尽数收归眼底。 其一剑一递,一收一退之间,略有云清岚身影。想是两人剑招,终究出自同脉。 当周一流舞“落叶剑法”时,林尘却眉头稍皱,心下不免失望:“我或许剑道天赋寻常,但武道天赋却定不低。昔日与云前辈患难,便见云前辈以此剑法,击退步三心老贼。再看周一流剑道,果真破绽极多,漏洞极多。尚缺火候。也罢,好师傅、坏师傅都是师傅。” 失望自失望,但单以剑法而论,仍是不错的。只此剑过后,林尘心态转变,自“效仿学习”变为“辩证反思”,既一面观察剑法,一面两相对比,一面又细思总结。 周一流舞得一套,再接一套,既让台下看官尽了眼兴,又让林尘受益匪浅。他实是位好武之人,十八岁前,他虽不能习武,却常见人练武,暗自观摩,在心间推演想象。 台上周一流剑起似惊鸿,带起阵阵剑风。台下林尘想起数日练剑,竟也跃跃欲试,但他并非周一流,更不可能上台,便既用手指点上一点茶水,以“画”代剑,在桌上过过剑瘾。 “落叶剑”毕,群雄喝彩,“凌天剑”毕,群雄又喝彩,待到“飘渺游龙剑”时,那身似游龙之风彩,更无人不惊。林尘心道:“好生精妙俊逸的剑招,我能看得一分,此行便不虚了!”全心全意端详。 待此剑将要舞毕之际。哪知周一流长剑脱手,竟朝林尘射去。卞灵、宋闸、刘长锐…乃至许唐、闲云阁一干人等,尽皆满脸惊骇。 林尘却心有所感,早怀满腔剑意,无处释放。周一流这一剑“龙腾万里”,威力自然骇人,但在他望来,便是轻巧的将剑递来,他焉有不接之理?林尘笑道:“好!”当即一拍茶杯,茶杯率先飞出,“砰”的一声打在剑身上。 “啪!”一声脆响,茶杯四散裂开,内里茶水洒得到处都是。但见长剑去势缓了半分,只仍旧凌空飞射,威力不俗。林尘脚踩罡步,以“赤”“阳”两罡位变化之理,贴身避开此剑,剑身自身侧擦过时,再伸手抓向剑柄。 剑柄入手温润,周一流体温、汗水,尚有残留。林尘抓拿手中,不以蛮力强定剑势,反借步法精妙,人乘剑势,一齐飞射而出。 群雄惊得大叫,不知林尘有意搭乘剑势,反以为是此剑威力太大,林尘抓拿不住,反被强带而出。本见林尘侧身避开,暗自庆幸今日免见血腥,哪知不出片刻,形势又即大变。 一时各个屏息凝神,既惊且怕,不敢错过半分。 这当口,再听一侍女惊声尖叫。今夜秋水宴自盛大热闹。来者尽皆贵客,来往侍女本便极多。那侍女也属时运不济,偏在这时,又恰到此处。在场诸雄的命是命,但侍女的命,却轻贱得多。又怎敢奢望他人相助? 又觉此时冷风扑面,全身汗毛立起,身陷生死危机,只呆呆立在原地,全然失了方寸,却也怪不得她。 那剑来势之凶,去势之快,她一侍女,焉能反应过来?如若反应得来,便又不是侍女,而是女侠了。 且说那长剑锋锐,血肉定难阻挡,如若击中,定会透体而过。便是那长剑带来的人影,径砸在身上,也是血肉模糊,难保性命。 侍女心下无比绝望,只道自己绝无活路。 正是此时,林尘紧抓那飞剑,心道:“周一流的剑法虽潇洒,但不够潇洒,虽飘渺,但不够飘渺。我习剑不过数日。自不能指教他什么。但一剑在手,满腔剑意,尽数抒发才是,管他个什么对不对,错不错。你等爱笑便笑,爱嘲便嘲!”正是此一念通达,应了习武练剑的心境,竟大笑出声:“哈哈哈,好剑!好剑!” 当即凌空转身,将剑身带得旋转。场中数百人一齐惊呼,宋闸高声道:“好身法!好身法!”,见那林尘贴地飞行,身自旋转,比之看台之上舞剑的周一流,更似传说中的“游龙”。 卞灵鼓掌道:“厉害,厉害,好奇的轻功!”秦获、费乌齐齐赞道:“好一俊公子。”刘长锐心道:“此子身法,确有门道。” 林尘再一踢剑尖,将横向的去势,改为纵向的去势,径朝空中飞去。那侍女见得此景,才知自己捡回性命,双腿一软,瘫至地上。又匆匆抬头。 见那半空中,林尘借助长剑去势之凶,加之自身身法之轻,竟在半空当中,舞起了剑来。说是舞剑,实是以自身剑道理解,驾驭这般蓄满力道之剑,将剑上残力,一点一点泄去,以免误伤他人。 林尘自不会飘渺游龙剑,所会剑招,不过寻常的点、刺、拨…等,正因所会不多,出剑才毫无章法,想到什么便是什么。乍一看,只道此人不通剑道。 然若细看,便又觉不同。那凌空舞剑,反倒更显潇洒放浪不羁。虽毫无章法,但看起来,竟正中飘渺虚无之意,无中生有。且剑中拙中带巧,巧中带韵,那风采,更自夺人眼。 宴场中,不少年轻男子女子,此时齐齐侧目。 林尘见长剑去势已尽,心想:“周一流虽不喜我,但我又何必与他计较?他若剑法突破,云前辈总是欢喜的。他不给我添堵,我便看云前辈面上,让他三分,助他一助,至于他领不领情,又与我何干?我稀罕他那点情么?”心思豁达,问心无愧,便道:“周一流,接剑!”乘空转身,一脚踢自剑柄之上,径朝周一流射去。 周一流本长剑脱手,此次剑招突破,定然无望,算作失败。偏偏林尘接过长剑,胡乱舞了一回自认为的飘渺游龙剑,虽并非正统,但总将那“剑势”全然续上。周一流又看在眼底,心神触动。这紧要当口,林尘再主动抵剑而来,便将缺憾弥补,自可再求剑招突破。 周一流接过长剑,心中好生感激:“我本以为他抢我风头,不曾想是要助我。周一流啊周一流,你这狭隘小人,总将人想得太坏!”手中持剑,心思倏起,竟发起呆来。林尘心道:“这等心性实难成事,我若对他好,他便心中猜疑,左右不定,得打他骂他,他才觉得痛快。”,骂道:“还不快快舞剑,给小爷看个痛快!” 周一流登时大怒:“好啊,你竟是这般想的!突破在即,我且顺你心意,待我日后修为上来,再寻你决斗!”,但已回过神来,略带薄怒激愤,再舞“飘渺游龙剑”,只听最后剑身轻鸣,竟如此阴差阳错,得而复失,失而复得,游龙剑破入第三层! …… 周一流下了台来。便听二楼处,费乌拱手道:“周公子妙手妙剑,实让我等开眼。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周一流心下大喜:“多谢。”拱手四向道:“多谢。” 这台上台下,已截然不同。只能看出此中门道中,终不过少数人。极多世家子弟,听得两人对话,实不知到底何意。周一流几声“多谢”,又是出自什么缘由。 但见众人附和,自也不落半步。不管那所以然来,只管跟随大众,齐齐恭维便是。 场中道贺之声不绝。周一流暗瞥了林尘一眼,回到座位。卞灵、宋闸与周一流甚是亲近,道喜之声说得真诚。周一流听得欢喜:“不同他人,他二人是真心想与我结交。”,更以礼相待,一来二去,情谊已然不浅。好一番交涉,卞灵宋闸,却又心起疑:“那青衫男子剑法不知如何,但身法定然不差,真仅是信差?” 林尘闲适饮茶,不动声色,暗瞥向二楼。心中不住想道:“我适才舞剑,虽剑道大进,但实不算妥当。不知那费乌、秦获认出我没?”心自猜疑,但不动声色。 如此又过半个时辰。忽听一声异响。内堂烛火尽皆熄灭,陷入一阵漆黑。四壁机关括要启动,探出一枚枚夜明白珠。 夜明白珠光亮稍次烛火。便见内堂中,似白日到傍晚,瞬间黯淡下来。气氛却更添神秘。 卞灵喜道:“吖!拍卖开始了。”刘长锐道:“卞妹,这青宁郡地小,想是没啥好物。你若瞧上什么,我买给你可好?”卞灵道:“好呀。” 林尘心神一紧,此行便为拍卖而来,心下难免起波澜。 忽听上方高台,一阵风声骤起。便见红布罩被掀开。 高台上,俏立一体态婀娜的女子。她名为黎屏。一经出场,宴台便即安静。黎屏拱手作揖,东、南、西、北各一恭维,场中宾客,颇有几人与其相熟,极为捧场。一来二去,气氛便自热起,加之这黎屏样貌精俏,笑颜韵味十足,说话柔声细语,却自可听清,节奏缓急有度,十足敬业。不消片刻,便直入主题,开始拍卖事宜。 第103章 强拍寒月印,欺压费乌 拍卖初时,黎屏先献以几件精巧器物,起拍价稍低,竞拍之人寥寥无几。随时间推移,约莫半刻钟左右,所拍售之物,便越发珍贵。 青宁郡纵使地处偏远,却仍是郡城。城中豪杰云集,这秋水宴又怎会是儿戏。黎屏语速缓急轻重有度,秀口一张,便卖足了关子,挑尽了志趣。时而与众人打趣,说些俏皮话,倒也让拍卖晚宴不乏有趣。 待拍到一件“吞金蟾玉”时,周一流大是心动,心想:“蟾玉实属罕见,此玉性属温良,师傅阴伤不知好全了没。我若买下,送于师尊,定是大大美事。”便出言竞价。 此玉起拍价便是“一百赤龙币”,每次加价,不得少于十之一成。周一流求玉心切,一口价加至“一百五十枚赤龙币”,场中宾客,几人心思蓦动:“此玉外观精美,实不多见。”,便即加价竞拍。 一来二去,以两百整成交。单以价值而言,此玉价值远非如此。只周一流大展风采,又得费乌送得“凤飞花”,势大压人。寻常子弟,纵手头有些积蓄,竞价一二,知其势在必得,便不敢自讨没趣,反惹一身骚气。 高台上,黎屏巧舌如簧,场中好一阵热闹。林尘坐自静处,自个琢磨:“我手头赤龙币实不算少,足七万有余。但此钱财来之不易,我又苦无生财计策,用一分便少一分,不可乱花。”想及此处,屡见钟意之物,却仅喊得两三嘴,见价格虚高后,划不太来后,便立时收嘴。 黎屏渐渐留意林尘,瞧他数次加价,却至今未购一物,便既心想:“此人气质、样貌不俗,但余钱想是不多。我且用话激他,让他义气上头,盼他冲动冲动。”,心中偷笑,暗拟言语。 待得下次林尘出言竞拍加价时,黎屏不动声色,说道几声相激之言。林尘心道:“适才我便瞧见好几人受激,做了亏本买卖,我岂能上你大当?”淡然回之,既不折了面子,又未受其所激,从而亏了钱财。 如此数次,黎屏暗中已然有气,心下暗看他不起,便不再理会林尘。待至后半场时,林尘终见一本武技。 名为“寒月印”,乃一种印法,共有四层。黎屏介绍道:“此寒月印,练至大乘,可掌如霜玉,洁白无瑕,威力骇人。”…各种云云。其中几分真假,是否夸大,难以得知。 对武者而言,武技自是重中之重。此印法起拍价便足需一千枚赤龙币,乃为场中叫价最高。 即便如此,仍有不少人叫价。黎屏满脸笑颜,心中却道:“你们叫罢,这武技看似竞拍,实已有人预订。”对这场竞拍早知结果,瞧见众人纷纷加价,却兴致缺缺,更不以言语相激。 不多时。费乌道:“黎姑娘,我费乌愿出五千枚赤龙币。”黎屏笑道:“费客人好气量!”当即巡视一圈,果见台下众人,再无一人加价。 刘长锐心道:“这寒月印怕早有主人,拍卖不过走一过场。”便在这时,梅花帮三当家秦获道:“我出六千!” 宋闸道:“妙极,妙极,终有场好戏瞧上了!”大感兴趣。卞灵道:“宋大哥,何出此言?”宋闸道:“我适才还觉得,青宁郡这拍卖会,着实太闷,险些睡得着了,现下才出场好戏。”周一流问道:“怎么闷了?我觉还行。”他手捧吞金蟾玉,满心欢喜,对这秋水宴已是大大满意。 周一流、刘长锐、宋闸、卞灵四人,虽来历尽皆不凡,但年龄尚轻。周一流自不多言,跟随云清岚习剑,这般热闹场景,见得实不算多。刘长锐身作天官,入拍卖会次数屈指可数。至于卞灵,她出身宗派,四人中属她年龄最小,此前少有游历经历,与林尘一样,乃第一次参加拍卖会。 唯有宋闸,扬州宋家子弟,最爱风流交友,大小寻欢作乐之处,皆有所涉猎,熟知其中门道。此刻见众人不解,便道:“我在兴湖城时,便去过不少拍卖场地。里面竞价得凶,可是要互骂互掐的。” 宋闸一开折扇,便道:“这门武技寒月印,不必多瞧,定是那费乌先行预订,谈好价格为‘五千枚赤龙币’。故闲云阁有意压下起拍价,一来,让众人有些参与感。二来,彰显费乌气度。” 卞灵问道:“然后呢?”刘长锐道:“自不难猜,然后半路杀出个了人,不怕那费客人。”宋闸道:“哈哈,这才有得看头。便看这二位,谁先急眼,谁先落败了。咱们走着瞧便是。” 周一流闻言,心想:“那费乌人实不错,我倒希望他赢得。” 二楼处,费乌面色铁青,道:“秦兄弟,你难道忘了,潜龙梅花两帮友好,互不侵犯吗?”秦获道:“费兄弟,你误会了,这武技亦我所求。你我公平竞争,全看实力。”费乌道:“好,既然如此,我便奉陪!”当即道:“七千!” 秦获道:“八千!” 费乌毫不推让,再加一千,叫至九千。林尘也捉摸出所以然来,暗中观察二人,心思倏起:“想不到一门实打实的武技,竟能卖得这般贵。好不易遇此武技,我是绝不可轻易放手的。”当即暗自踌躇,听得两人接连报价。 秦获忽道:“一万三!费兄弟,你若再加,我秦某服你!” 费乌满脸犹豫,手中捏着一枚静心玉,此玉性温润,可起静心沉气之效,他一咬牙,道:“一万四!这武技我要定了!” 黎屏笑颜花开,“好魄力!”当即便要一锤定音。 林尘道:“且慢!”黎屏望来,眉头一蹙,心道:“这位客官先前数次竞拍,但数额一过三千,便自收了动静,这当口,怎又出声了?” 正思量间,林尘眼睛一眯,一不做二不休,道:“我出一万六!”唯恐黎屏听不得见,敲下那定音之锤,故喊价时,有意运气提音,声自不大,但场中听得清晰。 黎屏瞪大眼睛,问道:“客官可是戏言?”林尘笑道:“绝无戏言。”黎屏看向费乌。 费乌盯着林尘,心道:“这小子是何来历,我适才刚放话,这寒月印我必要得之。此子现下便来拆台,莫非有意弄我?我若加价,代价实在太大,如若不加,我脸面又置与何处?”便问道:“这位兄弟,我费某不记得得罪过你吧。” 林尘心下微喜:“听他话语,想是没料到,我便是潜龙帮通缉的林尘。想想也是,我烧了人堂,却数日没有动静,想必没追查到我。在他们心中,我一小小林尘,得罪潜龙帮,定是远远逃了,现下又怎敢光明正大,在他们眼前晃悠呢?”理清前后缘由,林尘拱手道:“费兄弟,你误会了,我只瞧那武技,心喜得很,钟意得很,如若费兄弟愿意成人之美,我…林某感激不尽。” 林尘所料其实不差。潜龙帮势大。林尘杀了地蛇,潜龙帮自不会轻易放过。但地蛇终非潜龙帮高层,在囚人毒、费乌等人看来,不过是一小事,连过目都未必,便吩咐手下帮众处理了。 再加之前后差异、先入为主、光线、视野角度、等诸多因素。若叫费乌此时将他认出,反倒成了稀罕事。 费乌冷哼一声,心道:“叫我成人之美?你既早有此意,偏偏叫我与秦获斗得你死我活。再坐收渔翁之利,可曾成我之美?”说道:“林兄有意针对费某,费某自不好欺,一万七千!” 林尘心中对潜龙帮,本便有怨,已是你死我活境地。心中气道:“你个潜龙帮,也是骄横惯了,我分明正常叫价,却非说我欺你。”口中冷笑道:“哈哈哈哈,那楼上的费某,非说我欺你。那好,我便依你所言,欺你又能如何!我出价两万!” 至此,黎屏、宴场众人,已齐齐惊恐,每一次叫价,便觉心脏狂跳,宛如闷雷炸响。费乌咬紧牙根,几欲开口,但又开不得。他右手因气血翻滚,致使得微微颤抖,拿起茶杯大饮一口,待水中凉意,传遍胸口各处,才渐渐压下怒火,冷静下来。 他愤愤想道:“此子好生嚣张,我见他叫价毫无压力,想是不缺钱财。我自可再去加价,就怕此子不再跟价,耍我费乌。届时我费乌财、名两失…” 费乌又想:“此子嚣张,定是出身不凡,且来自远方,不知我潜龙帮势大,也好,今日得罪了我,我费乌定叫他尝尝,何叫强龙难压地头蛇。”压下怒气,不再出声。 黎屏一锤定音。这场交易便即结束。望着林尘,心中好一番感慨:“适才倒我看走眼了。只这位公子,得罪潜龙帮,怕不大好过。” 第104章 遇袭 秋水宴自子时开始,丑时结束,拍卖物件上百,有奇异淫巧之物,有不知来历之物。 直至宴会结束,林尘购置三本武技,一本既是“寒月印”,一本为“伏地耳”,一本“拿穴手”。两件器具,一件“千牛丝”,一件“软胸甲”。以及一本杂书“病理残册”。 一身钱财,几乎扫荡一空,尤是那“软胸甲”,甚是贵重,起拍价便足上万。林尘当时便捉摸:“此物太贵,定然会是场‘腥风血雨’,既与费乌撕破脸皮,何不刻意将价抬高?”于是几番角逐竞价,哪料最后却是林尘拍下此物。 反倒成意外之喜。林尘虽自爱财,却不守财。待秋水宴结束,人皆散去时,林尘乾坤袋内已收获满满,迫不及待想回自家中,好好整理收获。 闲云阁前。周一流、刘长锐与宋闸、卞灵道别。其时正是深夜,卞灵喝得稍醉,满脸红晕,月光如此照拂,霎是明媚动人,说不出的娇艳。刘长锐本欲相送,却遭拒绝,心中无限失望,只可作罢。此刻四人出了宴场,各自道别之后,分道扬镳。 周一流、刘长锐同路,朝东南大街走去。宋闸、卞灵朝西北侧走去。 车马渐去,人影渐少。 林尘虽归心似箭,然宴会结束人皆散去时,他却坐自不动。心中琢磨:“我身得重宝,定有不少人觊觎,避是避不开了。我先假装害怕,等人散尽,再是出门。”便悠哉悠哉,吃着宴场吃食。 足过一二刻钟,夜更深寂,林尘凝神细听,阁外行人更少,此时出去正好。这才小心翼翼出门而去。 踏出阁楼大门,行至街中,雨后空气清新扑面而来,清凉遍体,大有重获新生的舒畅。 林尘将乾坤袋藏好,还未行几步,听便一阵脚步声传来。他心惊:“这么急不可耐?我这才刚出门。”当即暗提丹田之气,看似寻常散步,实则整个人已然蓄势待发。 行至拐角处,林尘五感敏锐,听见拐角处有人呼吸紊乱,心中虽奇这打手大不敬业,连呼吸都不懂收束。但这当口,也不及细想缘由,在转过拐角的刹那,他悍然出手,一拳先发而至。 但看清来人面孔,林尘又自收力,此人竟是周一流。周一流吓自一跳,心中只道这是何人,走路无声无息也罢,还见人便打,好生霸道蛮横。好在此拳没有落实,否则周一流防不住,躲不开,定将晕去。 林尘问道:“周大公子,伏在拐角,做甚么勾当呢?”,“勾当”二字大有贬义,且带几分明嘲暗讽的意味,周一流本念及适才飘渺游龙剑的恩情,心中感激,但一个照面,又不免怒气自生:“恶人先告状,你见人便打,我没骂你霸道呢!” 林尘奇道:“我打谁了?”周一流道:“还耍赖不成,你打我了!”林尘道:“没见着啊。”周一流一时语滞,适才那拳确没打着。他这番控诉,自也算无稽之谈。忽听一“砰”声,周一流“哎呦”一声,捂住口鼻。 林尘满脸笑意,适才补了一拳,道:“现下见着了。” 周一流捂着鼻子,怒不可遏:“你!你!你凭什么打我!”林尘道:“你叫我打得呀。” 周一流气得牙痒,就欲动手,但想起此行目的,又快快作罢,不与林尘闲扯。 原来,周一流、刘长锐自与宋闸、卞灵分别后,走自路上,想起自己剑招突破,心中浓浓得意,不住心神飘荡,想道:“我上次输得他好惨,师尊也瞧见了。我得寻个机会,在师尊面前将他击败!是了,择日不如撞日,我这便去寻他!” 于是与刘长锐道别,转去桃花小巷。然不知那栋是林尘房舍,又想适才他离去时,林尘还未走,或许还在路上。于是沿途找寻。 最后在这小巷相遇。周一流道:“林尘,这一拳我不与你计较,你敢不敢再与我比一场。”林尘道:“挨打还不够?”周一流道:“哼,武无先后,你赢得了一时,却赢不了一世。” “先前比武,你赢了我,我无话可说,但现下我剑法突破,不出几日,修为定也突破,我还要与你比一场,你就说你敢是不敢!”林尘道:“好罢,好罢,随你便。”随口一应,打发周一流走。 周一流喜道:“好!好!你同意了。”便快步离去。待他走后,街上又一阵清凉。林尘四目环顾,暗中戒备。 此地街道屋舍,大多熄灯关门,不复白天热闹。又因月隐云层,月光黯淡。街道十分漆黑,虽不至伸手不见五指,却也伸手难见五指。 有道是夜黑风高,杀人放火。此情此景,倒也相映。行至一湖泊附近,林尘不动声色,眼角却瞥见一棵杨柳树上,正伏着一人,那人身穿黑衣,调整呼吸,在夜色、树叶掩护下,极难被发现。 待林尘路过附近,那人一记大跳,杨柳树本一丈二高,再加之这一跳,离地足有七八丈余高,那人仗高欺压来,咄咄逼人。 只听其一声低“喝”,那人凌空连出三掌,一掌印向胸口,一掌印向头颅,一掌取向脖颈。真叫人防不胜防。林尘心神一禀,这一掌应是武技“四方掌”,掌出四面八方,叫人防无可防。且此人掌法精湛,应是已入第二层,此刻一掌拍来,三掌虽有前后之分,但却似同时打来,好似同有三只手一般。 林尘早有提防,出手如电,拿住那人手腕,再用力一甩,将其甩入湖中,一连打起十余水漂。这瞬息对招,那贼人已觉不敌,索性潜水遁走,不再回头。 林尘行至湖边,灵光一闪:“我身怀重宝,如若直接回去红叶居,日后也麻烦不断。此人潜水逃跑,我作势要抓他,实则也潜水遁走,不失为一妙计!”便大喝道:“好胆!贼人休跑!” 当即一跃,跳入水中,急朝那人追去。那贼人吓得心肝俱裂,暗自叫苦:“我这一时贪心,可把自己弄险了!”当即潜水遁走,盼着借那漆黑夜色、冰冷湖水掩护,万不敢被林尘擒拿。 林尘暗自好笑,假意追他,实则伺机找寻脱身办法。在水中左右环顾。 这当口,忽听一声口哨响起,因夜间寂寥,湖面平阔,便是脚步杂音,都可传得极远,何况是口哨声。林尘心道:“口哨?莫非湖四面有人?”,不及思想,紧跟着又听数道“噗通”跳水声传来。想是这刹那,已有数人下湖。 林尘听觉敏锐,将那异动尽收入耳,登时觉得不妙,潜入湖水更深,凝神四向张望。那湖水冰冷漆黑,本难见人影,视距不过身前两三丈。但林尘隐约见到,湖中浪花迭起,像是因人在湖中急游,而带起的圈圈浪花。 林尘心道:“真有不少人朝我游来,想是那潜龙帮费乌,非要擒我不可,无论水、陆均以布下天罗地网。” 林尘急潜至湖底,心中又道:“想擒我,却也没那么简单。”已潜至更深处。林尘静观其变,凝神朝湖面望去,见不止水下有人,水上亦有七八只船,划破平静湖面,已成封堵巡察之势。真可谓是水上水下,上天无门,下地亦是无门。 原来。那秋水宴中,费乌便已暗自发狠,心道:“好小子,且容你得意,待宴会结束,自让你尝尝我的手段!”便派遣帮众,在闲云阁附近布设困局。 潜龙帮帮众奇多,一呼便有百应。早早便在闲云阁外,布设天罗地网,只等林尘一头扎进。 除却潜龙帮外,不少宴场人物,亦是心怀歹心,伏击半路。 林尘借水逃遁,计策并无问题,已将部分伏击之人,尽皆甩开。只费乌半途拦人,经验着实丰富,且帮众人数极多,条条道道、乃至湖泊、河流均有设伏。 林尘避无可避,纵然不走水路,也另有其他困境等他。林尘强自镇定,留意四面八方,思索破局之法。忽他凝神再看,见潜龙帮帮众,竟各手持一张黑网,一点点向中心逼近。 如此围捕之势,终难避开。 林尘不住心道:“好啊,我先前倒小瞧这费乌了,湖上有船,湖下有网,莫非适才那人,便是故意引诱我下湖的?”实也冤枉那人。他不过见财起意,反倒因林尘缘故,那人已被潜龙帮擒下,恐有性命之忧。 忽一帮众瞥见林尘,立即双手铺张大网,朝林尘扑抓而去。这一抓并无什么武技,但自水中,却着实难解。 若被网网住,纵是武宗,怕也有力使不出,沦为砧板鱼肉。潜龙帮称霸青宁郡,确有几分实力。林尘心道:“水中用网,实远胜过刀剑,那帮众不过武师,但他手持黑网,我反倒不敢与其硬拼。这倒也提醒了我,日后与人水斗,或能用上。”急向西侧逃遁。 西向亦有帮众追来。林尘再向东,向北,…四向均以尝试。行踪彻底暴露,帮众越聚越多,四面八方全方包围,根本无半分逃路。 林尘心道:“这潜龙帮水下作战,竟这般厉害,竟将我逼得不得不用朔阳刀。”当即游向一北向,右手蓄起灼热刀光,用力一甩。 便见三五帮众,连人带网,一齐殒命水中。林尘从口子钻出,速速游上岸,再不敢在湖中多待。 刚一上岸,忽听数声大喝:“想跑!”见湖面七条船,船头各站一人,游目环顾,发觉林尘踪迹后,便凌空点水,朝林尘飞杀而来。 不在水中,林尘便没什么可怕的了,朝地上一滚,拾起七枚石子,用力投掷出去。 “砰!”“砰!”……接连七声闷响,那石子分别击中七人额头,登时头破血流,头晕目眩,接连几声“噗通”,落自水中。 七人强定心神,均觉头疼欲裂,心中惊讶那人,好犀利的准头,好骇人的力道。屏气回息,待神智渐清后,又欲追去。 不料先前持网潜水的帮众,听到湖面动静,认为是林尘发出,又因天色漆黑,潜龙帮帮众尽穿夜行衣,情急之下,那管什么错抓漏抓,一齐擒下再说。不过三五下,便将七人用黑网捆住。 林尘见无了动静,自知此一危机,已然渡过,这下运足九罡步,朝远处遁走,打算先行出城,明日在乔装打扮,潜入城中,不至暴露红叶居。 正朝城门行去。忽见一女子,拦在前路上。那女子指着林尘,怒道:“好啊!春花小郎君,酥麻一只手,原来便是你!” 那女子自是卞灵。 自离开闲云阁,卞灵独走街道,便隐觉林尘身影,好似在何处瞧见过。当时不觉有异,但行至一半,她便不住心想:“那人在秋水宴上,好生嚣张,只怕出了宴会,定有麻烦寻他。我轻功不错,且与此事无关,看个热闹,想是波及不到我。”于是脚踩轻功,在房瓦间穿行。 忽眺望到湖面有异,便潜去偷瞧,那料正好见到,林尘适才投掷石子的手法,当真凌厉不失精妙。 当即便知,前几日将她踢入湖中之人,乃是何许人也。便暗自追来,眼见林尘将要出城,她头脑一热,也不知出自什么缘由,便挺身拦住前路。 林尘道:“说什么胡话,我不认识你。”卞灵气道:“小贼,还敢狡辩,我全瞧见了!”林尘道:“好罢,是我又如何?你欺我同伴,我踢你下水,理所应当。”卞灵怒道:“你还敢说!小心我掌你的嘴。” 卞灵忽一顿,眼珠子一转,心思倏起:“此贼似不缺钱财,只怕那‘梁上君子’,当了不知多少次,祸害不知多少人,反正不是什么好人,又被我撞见,自不必对他客气,他那宝物,我便是悉数笑纳,也不觉愧疚!”说道:“你这贼人,无恶不作,我今日便要教训你!” 一掌击来。林尘侧闪半步,道:“你这女人,好不讲理,我分明没惹你。”卞灵冷笑道:“你是贼,我抓贼,天经地义,还要甚么章程不成?”话落之际,一掌又是袭来,掌间自带一阵女子清香。 只林尘无心旖旎,道:“好啊,我算瞧出来了,你也想抢劫。”卞灵被点破心事,恼羞成怒:“胡说!你血口喷人,我教训你!看掌!”出掌更是犀利。 第105章 擒拿卞灵 太平湖畔。费乌听手下所言,抓住了那可恶的小子,当即快快行至现场。见一张大网中,牢牢捆定十余多人。 费乌问询情况,听得属下汇报,夜色难辨,为求稳妥,便将可疑之人,一并擒下,那小子定在其中。费乌隐觉不详,命人揭开那大网,连人带名一番清点。 只见全是潜龙帮帮众,哪有外人焉?便既明白,今夜行动自是失败了。 …… 另一边。 林尘正与卞灵交战。卞灵身为女子,武道修为却不弱,自不容人小瞧。见她一掌递出,紧又跟上一掌,连绵不绝,掌势连贯,虽对敌经验稍差,但掌法却老练至极,且是门高深掌法,竟做到滴水不漏,全无半点破绽。 林尘交掌几招,便觉对方不凡,几番借机拉开距离,好以“燕子手”以长击短,风筝周旋。却被卞灵屡次识破,暗中提防。心中得意道:“哼,你个贼人,那丢镖耍阴的功夫,我算是见识过了,此刻被我欺身,我且看你怎办!”出掌不徐不疾,大有一副与林尘好好交流,慢分胜负之势。 林尘笑道:“好姑娘,这是什么掌法?怎这么轻飘飘,莫不是抢劫是假,想寻我调情来了?” 卞灵心道:“手上讨不得好,便耍嘴上功夫么?哼。”掌风依旧,但又忽见数次出掌,皆拂身而过,若是有不通武学的外人在场,或真觉得两人不再比武,而是调情。心下稍乱,傲气使然,立马想道:“对付你这等恶贼,我这轻风绵掌,反倒太过温柔了,我且换狠辣招式!”出口骂道:“呸!登徒子,大难临头,还敢贫嘴!” 这“轻风绵掌”,掌出似轻风轻抚,是紫霞宗弟子常用掌法。因此掌法威力不大,却也无甚明显破绽。紫霞宗弟子与人过招时,极爱先祭出这一掌法试探。 这轻风绵掌足有三层,卞灵已练至第三层炉火纯青,用以此掌对敌,林尘难讨便宜。但傲气使然,卞灵已决定变换招式。 见她掌风倒转,手掌抬腿,一记侧踢挥向林尘侧脸。与先前掌法,截然不同,这一腿快出残影,尽显森森狠辣寒意。连踢出的风,都似阴冷毒蛇。 林尘反而大喜,这一腿力道虽大,角度虽刁,但若论精妙,却远不比轻风绵掌。且因林尘适才出言相激,卞灵变招之时,减去腿法的灵巧应变,增添了阴诡劲力。 做出舍本逐末,自断双臂的决断。林尘寻见破绽,右手用力一抓,竟硬接腿法,五指扼住卞灵脚腕。 卞灵大惊失色:“好大胆子,我与人对招,从未见过有人硬接腿法!他不怕死么?可怎的看起来没事?”正猜疑间,见林尘嘴角上扬,好似在笑。 当即心一咯噔:“如此一来,岂不成了我被他拿住命脉?”当即用力抽腿,却觉对方大手有力无比,竟撼动不得丝毫。 林尘笑道:“得,这便送腿来了。好腿,好腿。”卞灵气得涨红,又用轻风绵掌拍来,林尘抓紧其右腿脚腕,后退一步,将她重新牵拉向前。 卞灵“啊”一声,再出掌不成,被死死牵制。卞灵怒道:“登徒子,我杀了你!”索性另一脚跃起,用力踢向林尘腹部。 林尘道:“小姑娘,你好娇蛮,我对你没得兴趣。”又向前一拉,同时出脚顶住其左脚膝盖,将这一腿强行压回。卞灵更气:“我杀了你!”,扭动腰肢,数次想用武学反击。但林尘只需稍牵拉重心,卞灵便什么招式,全用不出了。纵使用出,也不伦不类,无半点杀伤力。屈辱万分,却无可奈何。 凡是腿法,最切忌被人拿住腿,控住下盘。若被人拿住腿,一场比武,胜负实已分晓。卞灵初时那记腿法,其实并无错误之处。只她低估了林尘。 林尘五感敏锐,加之身体力量压制,强行拿腿。拿腿的瞬间,卞灵的腿力其实已传遍全身,林尘五脏六腑、乃至头皮均一阵发麻。如若换作常人,足以被生生踢死。 故这一拿看似简单,实则门道极多,甚至比硬生生挨上一脚,还来得痛还来得伤。卞灵惊恐之处,正从此处而来,不解林尘为何无碍。 林尘若非想速战速决,绝不会来此一险招。只他体魄特殊,生机澎湃,历经阴阳同修、金竹玉露沐体,方才稳稳做到。这一次较量,并非林尘武技、修为取胜,而是心性、体魄取胜。 林尘心道:“现下潜龙帮追杀我,这女子也居心裹测,怕是既想寻仇,又想贪宝。我用巧招将她制服,她定然心中不服,我若将她放开,她定会穷追不舍,她轻功又这般不错…” 心中又道:“只能如此了,将她擒下,藏在某处。”手一番翻转,自乾坤袋中,取出一道绸缎似的白绳。二话不说,便朝卞灵脚腕上缠绕。 卞灵急道:“你干什么?!”林尘冷笑道:“抓你,干什么。”卞灵彻底失了方寸道:“你不能这样!你不能这样。” 林尘嫌听得烦,取出一白色棉团,飞入卞灵口中,将她嘴巴堵住。 卞灵满眼惊恐,心中好生后悔,但望着林尘胡来,却无半点办法,口中也只能发出“呜呜”的轻响。林尘手中的绸缎白绳,乃出自七链门。自武王墓出来后,一直备在身上。此刻方才显威。 林尘擒人捆人手法,实不算高明,但将一人捆得动弹不得,却也不算难。他三下五除二,先捆好卞灵双腿,再捆双手,不出一会,便大功告成,将一俏生生的美人,彻底制得动弹不得。 卞灵用力挣扎,心中悲愤惶恐:“我适才这样骂他,新仇旧恨,我如今动弹不得,他定不见得我好,不知要怎么作弄我。”想到此处,恰好一阵冷风吹来,卞灵才知后怕,心中惴惴难安,杂思倏起,失了方寸,欲用蛮力挣扎。可此绳材质不俗,又岂是寻常蛮力能挣破? 不出片刻,双手、双腿已然摩擦红肿,卞灵俯视全身,见手、脚无一自由,姿态狼狈,羞于见人不说。这被生擒活捉的屈辱,更让她脸色羞红,无奈憋屈,竟双眼湿润,想要哭了出来。 林尘道:“别挣扎了,你爱多管闲事,今晚便委屈你在树上多待一会了。”说罢,扛起卞灵,跳至一棵杨柳树上。 此树树叶茂密,树干粗大,是藏人绝好之地,便是到了白天,街道人来人往,此地亦是隐蔽。林尘将卞灵放在树枝上,余下的绳索缠住树枝,确保卞灵不至摔落下来。 觉察林尘所做所为,卞灵心中不知该喜还是该忧,本料想自己落在此恶贼手中,怕难逃一番折辱,但现在看来,此贼好似不想捉拿自己?但旋即又想,自己堂堂紫霞宗骄子,却被捆在一树枝上,好似虫子一般,这成何体统,颜面何存? 待彻底完工,林尘大呼一口浊气,道:“你且好好待着,明日我叫你刘哥哥救你,给你俩增进些感情。你这种娇蛮妮子,我是无半点兴趣的,不必在我身上上下心思了。” 卞灵闻言,双目喷火,被气得呼吸急促,头昏脑胀,口中发出“呜呜”声,隐约可猜出,应该是“去死”一类骂声。林尘全不在意,一个闪身,消失在卞灵视野当中。 四下寂静,再无半点声音。卞灵愤怒渐消,面色却再挂不住,一脸苦色,觉得好生尴尬。卞灵又想起林尘离去前话语,四下无半点杂音,安静得可怕,不住心道:“那贼人竟真离去不成?也好,总不必被他擒走。”心中稍定,心中余怒,也因没了正主,渐渐消退,转而化做了平静。 被生擒活捉,已让她倍感屈辱,脑海想起适才比武之事。心中好一番悔恨:“呀!他好深城府,分明拿我轻风绵掌没办法,故意用话激我换招。我却也真傻得糊涂,真换了招。且我若不这么轻敌,腿法灵动,又焉能被那拿住脚腕,已至落下大败?” 理清败因,卞灵只恨不得时光倒流,不必被捆在树上,承这份屈辱。又过好一会,卞灵眼眶莫名一红,自小到大,从未这般窘迫过,被迫趴在一树枝上过夜。 心中自怨自艾。 “卞灵啊卞灵,你今天太过冲动,落得这一下场,你可满意了!我先试着解开绳索,我这副姿态,着实丑人得紧,如若那贼人所说为真,真叫刘大哥寻我,又见到我这副姿态。…那脸我如何丢得起?不如自裁算了。” 预想明日场景,不住怕的浑身颤抖,心底一阵恶寒,吓得眼泪扑簌簌落下,一边好生懊恼,一边又怕有急,再不敢做此多想,只盼能在天亮之前,将绳索解开。 …… 之后再无人阻拦,林尘几个起落,便悄无声息,出了城来。 城外野岭甚多。林尘不敢走远,寻一野岭半山高处,见有一石亭。他坐在石亭中,静候天亮。 只待天一亮,便可扮作农家汉子,潜入城去。谅那潜龙帮再势大,也寻不到他踪迹。 第106章 整理收获 周一流得偿所愿与林尘约战,兴致勃勃朝衙府走去,一路哼着小曲,大觉空气清甜,微风和睦,一切舒爽畅快,美好无限。 临近衙府,见王快刀协同四大捕,身配长刀,衣冠齐整,将出门去。周一流问道:“王兄,这么晚还出门?”王快刀道:“嗯。”似无心交谈,心不在焉,与林大春、张中夏、王且秋、张冬等四大捕,匆匆出门去。 周一流望其背影,喃喃道:“衙府真忙,怕是连个安稳觉都难。爹爹曾想让我去衙府历练,幸好没去成。”心情不减,哼唱着一首名为“空余情幽幽”的小曲,入衙府大门,刚一拐角,听一道声音传来。 “流儿,怎这么晚才回?” 声音婉转似仙音。周一流转头,果见师尊云清岚。周一流喜道:“师尊,夜好深了,您怎还不睡呢?”心中则欢喜无限,正琢磨将今夜喜事说与师尊听。 云清岚轻骂道:“你性子急,我怕你闹出祸事,哪敢睡去。”话中微有嗔怪之意,只她情绪淡,旁人不易觉察。周一流自幼跟随云清岚习武,却知道师尊性子清冷,亦是不曾听出。 望着周一流,云清岚心中一叹:“我这流儿,太不成器,若有林尘小弟半分,我何至夜半不睡?也该寻些机会,多让他历练历练才是。”既见周一流无事归来,心中稍安,便朝小院行去。 周一流跟在云清岚身后,浑然不觉云清岚心思,只琢磨着将那喜事告知师尊。边走边试探问道:“师尊,您知不知我去了哪儿?” 云清岚兴致缺缺:“城西闲云阁,我听你与刘长锐同行,才放心让你去。对了,你怎不与他同回?可是闹矛盾了?”她眉头一皱。 周一流急道:“没,我与他们好着呢,只是半途有些事,耽搁了,我让他先回。”周一流斟酌一二,不再强卖关子,将闲云阁费乌送凤飞花、游龙飘渺剑、约架、会声会色说道出来。 云清岚步子一顿,眉头稍挑,暗道:“竟有这等事?林尘小弟也在?我若早知,便也去瞧瞧了。” 周一流隐觉鼻尖刺痛,想起那始作俑者,不住抱怨道:“那林尘也真是的,气量狭小,还打我一拳。反倒那费乌,人出奇不错。” 云清岚本为周一流欣喜,飘渺游龙剑终得突破,但一听此话,喜悦荡然全消:“流儿剑道突破,自是好事,但这是非不分,好坏难辨的性格,着实让人忧心。”问道:“流儿,你剑法因何突破?” 周一流道:“自是心情激荡,有感而发,水到渠成。”云清岚道:“既是水到渠成,为何长剑脱手?”周一流面色稍红,如实道:“我使‘震鳞’时,忽气走岔,已拿剑不稳,后一招龙腾万里,又是杀势极大的杀招,故拿剑不住。” 云清岚道:“之后呢?既剑已脱手,又因何成功突破?”周一流觉得诧异,因适才他已将情况道过一遍。但此刻师尊再问,他自是不厌其烦,再答一遍。 于是将林尘接剑,一通乱舞,又还剑归复说一通。虽均是实话,但难免增添主观臆断。例如林尘为卸去剑上残力,半空舞剑。在周一流眼中,难免成了不甘示弱,欲争抢风头。再者林尘还剑,在周一流眼中,虽有相助之意,但却更多是顺手为之,两人并非仇人,顺手帮之实不算什么。 反倒后来,凭白打他一拳,让他甚是恼火。 云清岚对林尘、周一流均极了解,一猜二测,便知当时情形。心中气道:“这个孽徒,口中尽说胡话,上次也这般说,将人好意曲解。害得我与林尘凭白生误会。”脸色严肃,说道:“流儿,你太傻太傻,偏偏性子急,心眼少。” 周一流如遭雷击,满心喜悦荡然一空,师尊常说他性子急,却不曾说他心眼小。云清岚道:“费乌送凤飞花,是全瞧我面子,想借你牵线搭桥。你理该拒绝,不必为我横添枝节。这才徒儿本分,你可做到?” 周一流哑口无言:“师尊,这…”云清岚道:“你贪慕虚荣,此乃小错,你尚年轻,为师自不追究。”云清岚又道,声音已加重几分:“真正大错,是你误曲好人。你可知,你剑脱手刹那,那飘渺游龙剑,本该今生今世,都与你无缘了。” 周一流脸色苍白,已大汗淋漓:“怎…怎么会?” 云清岚想道:“流儿鲁莽年轻,缺点着实太多。教他成材,可比习武习剑,更难上数倍。”揉了揉眉稍,说道:“飘渺游龙剑…重在飘渺二字。你长剑脱身,必生出心结,此后每练此剑,定想到当时情形,你偏又心眼小,定会想:‘那日多可惜,我就差一点,可惜,可惜。’,与缥缈之意完全背离。” 云清岚再道:“且你当真认为,长剑脱手,再拿回来,便又可当做无事发生,继续突破了?林尘小弟虽不会飘渺游龙剑,但天性潇洒风流。他接过长剑后,看似乱舞,实则比你更悟得飘渺剑意。是他将那意境续上,再将剑递交给你,你才可突破。” 云清岚庄重道:“流儿,你可知此恩之大,你已还不起。你却言语对林尘小弟尽是轻蔑,毫不感恩。为师气便气在这里。” 周一流心神狂震,“可那林尘为何待我这么好?”云清岚不答,心却一阵感动:“你生性鲁莽,心急,心眼小,是半点不讨喜。林尘小弟哪里是对你好,而是待我好啊。”面色蓦的一红,冷冷道:“你无需知道,只要记得他的好,好好报答便是。流儿,你若再这般不分善恶,你这剑道…” “我便教不了了。” 说罢甩手离去。徒留周一流茫然无措,满心惊恐,从前师尊从未对他说过重话。云清岚终究心软:“明日挥剑七万,进屋睡罢。”周一流失魂落魄,回到自己房间,却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夜光照拂。 他坐起身来,想道:“我当真是不识好坏?罢了罢了,师尊这次生了大气。那林尘压我一头,压我两头,全都随他。我日后躲着他便是,不惹师尊生气便好。” …… …… 翌日。 昨日风波尽,林尘入了城后,顺途经过潜龙帮人堂残骸。见满地灰烬,更确信绝无自己痕迹。加快步伐,穿过条条道道,路过春花一条街时,忽是想道:“我已数日没来含春楼,不知红衣姐伤心否。” 旋即一阵苦笑:“林尘啊林尘,你真当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你不来便不来,人家说不定将你早忘了。”自嘲一番,加快脚步,回到红叶居中,回身将门闩插好。 红叶居院中,长有一棵枫叶树,春、秋两时节,树叶变得赤红,风一吹便纷纷落下,是一幅不错院景。此时将秋而未秋,空气渐藏秋凉之意,枫叶也渐变赤红。 林尘忽是想道:“呀!倒把那女人忘了。”想起昨夜比斗,被自己生擒活捉,捆在树上的卞灵。当即拟好书信,快步行到衙府,藏自角落处。 见到刘长锐,便相隔极远,将书信投掷而去。随后立即抽身离去。 …… 林尘将杂事理完,打开乾坤袋,将昨日拍卖之物取出,平放在地上。寒月印、伏地耳、拿穴手、千牛丝、软胸甲、残病杂册。 林尘自知“贪多嚼不烂”,不敢托大,先拾起寒月印,从前往后大致翻阅一遍。见此门印法,果真有独到之处,可将丹田之气,蓄于手掌,将冰冷的印力打出。 共有四层,一层比一层精深,虽未曾入流,但实已不差。甚合林尘心意,当即迫不及待,依照方法练习此印法。林尘虽不算武痴,但练起武来,常自忘了时间。烈日当空,空气灼热,林尘掌心微痛,忽觉身体一阵冷,一阵热。这才匆匆止住。 回过神来,心中一阵后怕:“这寒月印,名中带一‘月’字,自是月下练习最为合适。我适才正午强练,非但进展缓慢,还使得冷热失调。虽也无碍,但自不必操之过急。” 停下印法练习,林尘望向伏地耳、拿穴手两本武技。伏地耳偏向侦查勘探,拿穴手乃是“点穴”武技,较为罕见。 这两类武技,均有一共性,便是入门简易,但精深极难。据林尘所知,武者一条街的“大合武馆”“春雷武馆”“四方武馆”…均有拿人穴道、勘探的武技。大合武馆为“合穴手”“嗅香鼻”。春雷武馆为“迅雷指”“听雷耳”。四方武馆为“四方指”“四方眼”。 每所武馆,自有独到之处,不可小瞧。只这些武技,绝不对外出售。便是武馆中人,也唯有亲传弟子,方才可接触一二。 林尘将两门武技收好,再看那千牛丝、软胸甲两件器物。软胸甲自不必多言,置于胸口处,必要情形,足以保命。千牛丝则是九条,长约莫十丈的细丝。可承千牛拉扯,坚韧异常。是罕见之物。 但昨日秋水宴,此物出场时,竞拍之人却是不多,林尘仅以千枚赤龙币,便将此物拿下。此刻拿在手中,细如银丝,一圈一圈盘卷起来,却也微沉。 林尘心道:“武者武者,纯靠武力取胜,与莽夫有甚区别?这千牛丝对旁人无用,对我却用处极大。我燕子手已练无可练,掷镖偷袭,反是我强项。届时飞镖搭配千牛丝,或可起到奇效!”只等遇到敌手,便可试上一试。 将昨夜所得,全过一遍眼后,才正是午时。林尘闲自不住,想去与冯红衣说说话,单纯交流交流。便行去含春楼,却见含春楼门前清冷,今日竟关门谢客。 林尘心道:“含春楼来历颇大,红衣姐入了武宗,比那刘青云之流,还厉害七分。只怕更不简单。既今日不合时宜,改日再来便是。”当即悄悄离去。 天色尚早,又见路边有人练剑。林尘按捺不住,朝衙府跑去。 第107章 练剑风波,卞灵变故 行至路上,忽闻一阵肉香缠鼻,想起这条街上,有道“香酥鸭”甚是出名。林尘这一嗅,顿觉腹中馋虫作祟,心想我辈武者,光苦练可不成,还需犒劳奖励自己。 于是购置两只香酥鸭,叫东家切成块,留下两只香砰砰鸭腿,淋上特制酱料,再用油纸包好。这番卖相,已叫人垂涎欲滴。林尘食指大动,加点两份小菜,一份“荷香豆”,一份“酱牛肉”,四份菜肴打包好。 那东家切鸭、打包手法利落,竟做到赏心悦目,滴油不漏。林尘心道:“古话说行行出状元,这店家杀一辈子鸭,确也做到极致。我初学剑道,何时才能到这等境界?” 不住又想:“可惜我剑道天赋平平,哼!纵使天赋平平又如何。我林尘偏要练出些名堂不可!”踌躇满志,骨子里的邪性作祟,偏爱逆势而行。再穿过三道长街,隐约可见衙府大门。 林尘翻墙而过,潜入衙府,其时正是中午,刘长锐、王快刀等不在,林尘更如入无人之境。几个起落,悄无声息绕过众人,来到云清岚小院。 刚入院门,便见周一流自院中挥剑,满身大汗,看起来十分疲惫。他自清晨起床,早膳都不吃,便重复挥剑动作,如今已挥三万余次,手骨酸痛,耐性早被磨光。只打心底怕云清岚生气,硬挺着继续挥剑。 云清岚叫道:“林尘小弟。”她正在屋中打坐调息,凡有人入衙府,均难逃她耳目,林尘自也不例外。 周一流听到动静,刚欲停下。云清岚冷冰冰道:“继续。”周一流吓一激灵,心道:“师尊是真生气了,我还是老老实实的罢。不与那林尘斗气,他日后打我骂我,只要不出手杀我,我让着他。”又专心致志,出剑收剑,如此反复。 林尘大奇:“云前辈,周公子犯什么错了?”云清岚道:“他啊,太年轻。”不加细说。林尘道:“这当口,太阳正烈,不叫他休息休息?我带了香酥鸭。” 云清岚心中一柔,又既想道:“林尘待流儿好,全看在我的份上。若说流儿是性子急。那林尘小弟便是性子傲,以他之傲,可能从未将流儿放在眼里,更不会与他置气。”想到此处,却更觉得十分头疼。 周一流再不好,也是她徒儿,她自想两人关系不必闹僵。周一流看似顽劣,实则尚可教导,她说些什么,周一流不敢不听。林尘却不这样了,他傲气发自内心,瞧不上一人,管他什么家世、身份,便彻彻底底瞧不上。 现阶段,又无良策,云清岚心中叫苦:“我习武一路顺遂,怎在教徒、驯夫一事,便历经坎坷,难道真不可两全其美?”叫喊道:“流儿,且放下剑,吃完午膳再练。” 周一流道:“是。”将剑插入剑鞘,挺着的身子立即软下,洗漱双手,回到屋中。 内堂处,摆设有一方桌,其上放有香酥鸭,荷香豆、酱牛肉。分量十足,是三四人份量。周一流没用早膳,又练剑数个时辰,早便饿了,闻到香酥鸭气味,顿时唾沫横流。眼睛都直了。 云清岚心软,让周一流快快入坐,三人围桌而坐,开始享用吃食,云清岚不动声色,将一块流油香肉,夹入林尘碗中。林尘、周一流一愣,均望向云清岚。云清岚心道:“呀…倒忘了流儿也在,我与林尘小弟再亲,终究没名没份。且流儿尚小,影响不好。”灵机一动,将一块肉夹给周一流。 周一流这才释然,心中道:“师尊还是这般温柔,定是觉得,只给我夹肉,怕林尘尴尬,故先夹给他。这林尘也没点眼力见,我俩师徒进膳,还非插一脚不可。”饿得发慌,将肉丢入口中,大口扒饭。 俨然不知,云清岚心中,徒儿是徒儿,迟早要出师的。夫婿是夫婿,那可大大不同。林尘道没想太多,只想着吃饱喝足,待会全心全意练剑。 暗自发狠:“我剑道天赋越差,我愈非把剑道练好不可!” 周一流弱弱问道:“林尘,昨天约战,可还作数?”林尘笑道:“你若想作数,那自便作数。”周一流点了点头,偷瞥云清岚一眼,见云清岚不再生气,心中稍松。 两盘香酥鸭被林尘、周一流扫尽,云清岚五谷吃得极少。林尘问道:“云前辈,你不饿么?”周一流道:“师尊她老人家,虽仍离不开五谷,却不必摄入太多。”林尘笑道:“周一流,云前辈是你师尊,但‘老人家’三字,便不必加了罢,我瞧着比你还年轻。” 云清岚轻笑一声,颇为受用,教训道:“流儿,听见没。乱用‘老’字,可是得罪人的,你得向林尘小弟学学。” 周一流欲言又止,只在心间道:“好啊,就是你这花言巧语,哄得师尊欢心。我周一流吃亏,便吃亏在不会说话上。”心中大大不服气,一言不发,低头吃饭。 林尘倒与云清岚你一句,我一句,说说笑笑,颇为自然。言语间幽默风趣,进退有度,既不失尊敬,又不过余拘谨。 周一流听得,反倒插不上嘴,心中略感不对,但哪里不对,一时又说不上来。偶尔见云清岚面颊生红云,但又不敢深想,如若猜错,便是对师尊大大不敬。只归咎于是旧伤复发,气血浮动。 一顿饭吃完,周一流休息半刻钟,又被赶到前院练剑。林尘坐在长廊上,观察周一流挥剑,却觉十分普通,好似周一流剑道,也就那样而已。 他眉头一皱,不住沉思自省:“林尘啊林尘,你剑道天赋,只比周一流稍好。你才练剑多久,周一流却练剑十几年。剑道境界,肯定比你高得多。看不出厉害之处,才是剑道差距太大的表现啊!” 当即凝神细看,觉得这一寻常的挥剑,定藏极大奥秘。云清岚见到这一幕,暗道:“呀…别给林尘瞧出端倪了。流儿那剑道之资,实不算差,但若与林尘相比,便相差甚远了。” 立即拉着林尘去后院,让两人分开练剑。 后院。 林尘手持木剑,站起剑桩,云清岚柔声道:“林尘小弟,今日本想与你练那阴阳两仪逍遥剑。但又想,你持剑不过数日,基础仍旧薄弱,操之过急,怕影响日后剑道。” 林尘表示理解,依从云清岚嘱托,无怨无悔,枯燥乏味的练着基础剑道。同是挥剑,乍看下去,林尘与周一流并无分别。 但云清岚看在眼中,却宛若天地。林尘每出一剑,角度、剑身倾斜、小臂、手指、脚步均有细微变化,好似活水缓流,生机勃勃,大有汇入江海之势。周一流则不断重复,剑道中透出,麻木、枯燥、厌烦…诸多负面情绪,宛如缸中死水,死气沉沉,再无灵变、进步可能。 林尘又出一剑,木剑带起剑风。林尘又有顿悟,寻常的点、刺、劈、拨…等剑招,虽动作相同,但给人的感受却截然不同。 云清岚心神一震:“我还是小瞧了林尘天赋。他练剑第一日,便可做到剑随心走。这不过几天,便更进一步,心随风走,开始脱离剑身,反而留意出剑、收剑时带起的气流变转。” “单以基础而论,林尘小弟已足以练习心心相印,阴阳两仪逍遥剑。我适才骗了他。流儿在此,我不知为何,总不免想道那日之事…再练那剑招,难免露出端倪。” 想到此,云清岚两颊蓦的一红,目光不住在林尘身上上下游走,心思迭起,见其满身大汗,衣衫半湿,长发亦是沾上几分水渍,但面容刚毅清俊,有股难言魅力,心蓦的砰砰直跳,竟连那汗水、出剑时的呼吸都觉莫名吸引。 她急忙转头,不敢多看,但待在后院,便总觉有猫挠心。也不知是天气太热,还是其他缘故,全身热得紧,额头沁出细汗。 云清岚逃似的离去,来到前院看周一流练剑,见周一流剑出平庸,那那都是破绽,果真心绪渐平,大松一口气。 回想适才情形,心中兀自不解,一阵后怕:“我若再待在后院,怕又错出错事,偏偏林尘小弟,又是那将错就错的脾性。况且流儿也在,唉…不…不对,即便流儿不在,那等事情,亦不可多想。食髓知味,食髓知味,难道我也逃不开?”虽心绪冷静下来,但两颊仍残留半抹红霞。 她实所不知的是,先前她身中大阴悲风剑,剑气留自体内。她为祛剑伤,调皮极多属阴阳调和一类补药。 又经阴阳同修,旧伤痊愈,全身充盈,自精力旺盛无比。且那番欢愉,一幕一幕烙进心底,确实难以忘记。林尘恰恰生得极俊,多种因素结合,便是真的仙子,怕也难以免俗。 她清水洗面,任难抹去。云清岚一咬牙,当即自个在院中舞剑,以将心中那浮躁邪火,透过长剑,一点点泄出。 …… 练剑至傍晚,林尘只觉今日出剑,更为舒畅自然,仿佛有清风托着剑,剑出风自起,越是出剑,便越是舒畅。心中欢喜无限。云清岚备好晚膳,做好三菜一汤,有荤有素,结合药理搭配。却兀的犹豫,要不要留林尘吃饭,是怕自己情难自己。云清岚心中猜疑:“我莫非中毒了?” 最终还是留林尘一起吃了晚膳。夜色彻底暗下,又吩咐周一流将林尘送出衙府。周一流自不敢拒绝。待两人全走出小院,云清岚才松一口气。 心中苦笑:“林尘啊林尘,真不知你是来助我,还是来折磨我的。”可转念一想,却又觉空虚寂寞。那情丝日浓,有时便是云清岚自己,也弄不明自己了。 林尘、周一流径出小院,行向大门,却正面碰到刘长锐。刘长锐满脸苦色,似有心事,不叫林尘也罢,竟连周一流也不叫。 第108章 花蛇印、毒花帮 刘长锐因记挂心事,愁眉不展,与林尘、周一流擦身而过,却全没瞧见两人。林尘本不愿多管闲事,但转念一想,他今日清晨,将写有“卞灵下落”的信封,远远丢给刘长锐。 刘长锐此刻面容,显然满腹疑云,不知这心事,与卞灵有无关联。 林尘心道:“那卞灵终是我绑的,倘若不管,却也不妥。只我不好亲自发问。”瞥见周一流,心想可假借周一流之口,问询情况如何。便问道:“你这刘兄弟似有心事?” 周一流赞同:“确实。”林尘又道:“那日秋水宴,你们聊得不错。想必交情不错,你不去问问?” 周一流想道:“交情是有,但拢共不过几面。算不上多深厚,只同居一屋檐下,我闲来无事,帮帮确也无碍。”便追上刘长锐,问询今日情况,是否需要帮助。 刘长锐恍然回神,见是周一流,犹豫一二,将今日之事娓娓道来。 原来今日清晨,他忽收到一封书信,信中简短,不过三两行字,大致意思,便是城西处,一株杨柳树内,正有一美人儿候着他,信封末尾,连写三个“莫谢!莫谢!莫谢!”,仿佛是无名善人,送来大礼一般。 周一流问道:“刘兄,你便去了?”刘长锐道:“我初时是想此信一无来历,二无署名,怕有人暗中耍我。本不愿理会,但转念一想,倘若真有其事,我岂不误事了?纠结之下,便去到了地点。” 周一流显然来了兴致:“可见到美人?” 刘长锐道:“怪便怪在此处!”将出门后的事物,细细说来。 刘长锐出门后,直朝城西行去,沿路经过一面湖泊,好似名叫“太平湖泊”,湖泊四周有人围观,湖内有三具浮尸。那浮尸死状凄惨,拦腰而断,腰部好似被人烈火灼烧过。 刘长锐身为天官,本便有管理大小事物,行使官职之责,理所应当处理此事。 正因处理湖中焦尸一事,耽搁不少时间,傍晚才抽得出身,加快步伐行到信中所说的杨柳树 。此时已是行人稀少,颇为安静,街道两侧也住宅松散,人气稀薄。又因此处靠近城门,别说傍晚,便是白天,来往行人也是不多。 刘长锐登时起疑,心想:“若非我在这青宁郡,既无冤也无仇,否则定会怀疑,是有人做局杀我。” 苦等一炷香,不见丝毫人影,又想起信中有言:“惊喜便在树枝上”,于是跳上树枝,扒开树叶找寻。 除却枝枝叶叶外,什么“美人”“惊喜”全没瞧见。 听到此处,周一流发表看法:“这信怕是幌子,刻意诱导你路过湖泊,发现惨死案情。” 林尘说道:“刘兄,你且再说下去。此事大大不寻常。”刘长锐看向林尘,心想:“此人轻功自不差,此事蹊跷,或能帮之一二,被他听见也无妨。”点头道:“树上虽无人,我却发现这个。” 从怀中取出一粉绿相间的绸鞋,其上绣有花、草、鸟雀纹路,做工精细,最前端镶嵌这枚明晃晃的明珠,带有淡淡水粉香味。 周一流道:“谁家女子的鞋子?”刘长锐脸色稍红,道:“若我未猜错,应是卞妹的鞋子。”此话已尽量委婉,实发现鞋子刹那,他便断定,十成十是卞灵鞋子。 只男女有别,鞋子又是私密衣物。 他又道:“我当时便想,莫非卞妹有事求我,特意邀我幽会。可略一沉思,又觉不对。我清早收到的信封,口吻绝非女子。百思不得其解,便去‘采天客栈’,寻卞妹、宋闸两人,自宋闸口中,才知他也已一日未见卞妹。” 林尘凝重道:“刘兄,此地在何处,且带我们去。”刘长锐大受感动:“林兄好仗义,萍水相逢,却愿意相助,实在叫我…叫我愧疚万分。”林尘道:“事关人命,我岂能不管。周一流,你去拿剑 我们一起去瞧瞧。” 周一流心下抱怨:“叫刘长锐便一口一刘兄,叫我便直呼姓名,好没礼貌。”但有怨不敢发,回小院取剑,与云清岚说明情况,征得云清岚同意,三人径出了衙府。 全力赶路下,不过半炷香时间,便来到杨柳树下。见街景如旧,四下并无行人,耳边全是蟋蟀蟾鸣,林尘不住想起昨夜情形。他与卞灵,便在此处交手,以巧取胜,将其生擒活捉。 本一俏丽美人,落于手中,该是大作文章,讨些旖旎便宜也好。但林尘对卞灵无感,嫌她麻烦,便丢在树上。 此时再临此地,林尘暗暗后悔,昨夜如若丢在衙府门口,便不必横生枝节。心道:“那卞灵虽骄横,对我亦有歹心,但罪不至死。捆她一夜,让她大丢颜面,已算教训。如若真出事,我还需真心帮忙。”心中仍是向善,至于之后,那卞灵是否心怀恨意,林尘全不考虑,或说不屑考虑。 林尘爬上杨柳树,见一道树枝被压得微垂,树上残留女子体香,心中断定,昨日一整夜,卞灵并未挣脱。 换而言之,是白日才不见踪迹,被某人带走。刘长锐去过采天客栈找寻,故不大可能是卞灵自个挣脱。正当林尘疑惑之际,忽见一片树叶上,画着某种纹路。 他摘下树叶,跳下树枝。刘长锐走来问道:“可有收获?”林尘取出树叶,问道:“刘兄,周一流,比你二人可识得这一图案?” 此一图案,乍看似花,细看似蛇。林尘、周一流江湖见识短浅,无半点思路。反倒指望刘长锐。 可刘长锐身为九品天官,亦非江湖中人,比之二人,又好到哪去?三人琢磨不透,只能求助云清岚。云清岚亦是天官,严格说来,也并非江湖中人,但阅历极丰。 回到衙府,将图案交给云清岚看后。云清岚道:“你那‘卞妹’,处境怕不妙。”刘长锐心中一紧,忙问缘由。云清岚将此图案来历告知三人。 原来这一图案,在江湖上臭名昭着,名为“蛇花印”,乃江湖一大秘帮“毒花帮”的图案。那毒花帮喜好劫掠样貌一流的女子,以此谋利,作恶多端,不少已经成名的女侠,甚至都栽在此帮门下,下场凄惨。 刘长锐大急,来回踱步,满心自责:“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都怪我,我若早些去,定不会害得卞妹身陷险境。” 林尘道:“刘兄莫慌,卞灵落于毒花帮之手,反倒暂时安全。我等施救及时,定可无恙。” 刘长锐闻言,心下稍安。周一流则心道:“我虽多有不服林尘,但每遇及事情,林尘却比我镇定。”真心讨教道:“林尘,你是如何看出,卞灵无事的?” 云清岚心中一叹:“流儿这傻小子,这安慰之言,你听不出来,反倒刨根问底,可不是朝刘长锐心尖插刀么?”她单从神情,便已看出,刘长锐心系卞灵,早已心生爱慕。 当下,林尘随意寻一理由,道:“世间熙熙攘攘,皆是为利。卞灵生得貌美灵动,落入毒花帮手中,定是慎重对待,不敢乱来。”刘长锐信道:“有理,有理!林兄,事关卞妹安危,我全无理智,你且说我们要如何做。” 林尘望向云清岚。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卞灵既在毒花帮手中,救人第一要务,自是先了解毒花帮。 云清岚心有灵犀,暗中赞许林尘不急不躁,做事极有条理风度。将对毒花帮了解,一一道来。 此一江湖帮派,行的是下九流,云清岚接触不多。只知此帮派作乱后,均会留下一标识,即是林尘发现的“蛇花印”。 毒花帮帮众无数,消息灵通,帮中更有几名,臭名昭着却实力强悍的人物。云清岚因未去细细了解,故只知其一。 那人既毒花帮帮主“李娇美”,此人虽是女名,却是男身,习得一套采阴补阴的功夫,江湖上威震一方,虽臭名昭着,多为正道人士所不耻,但确是一方人物。 云清岚心道:“林尘、流儿、刘长锐,均还年轻,不曾涉足江湖,单以口述,怕难以想象李娇美实力。”斟酌一二,说道:“我虽不曾与李娇美交手过,但料想他实力不下于我。” 林尘眉头一皱,微抿嘴唇,实不知毒花帮,虽尽行阴险勾当,但却是实打实大帮。远非潜龙帮之流所能比。 又大感江湖之凶险,江湖之壮阔,舞弄浪潮的人儿,自是风光无限,受人敬仰。但那被浪潮吞没的人,却更是不计其数,连骨头都不剩。 林尘道:“我有一记,可救卞灵!”刘长锐大喜,周一流则是心惊:“我尚一团乱麻,怎的他就已有计策了?莫非真比我聪明?” 便听林尘娓娓道来。此计却也简单,但需有人稍作牺牲。毒花帮行踪隐蔽,轻易是寻不到的,唯有设计将其引出。 林尘压低声音,将心中计策起来。便是让周一流,假扮女子,然后假装醉酒昏迷在街道上。即刻引出毒花帮帮众,届时将其擒拿,逼问卞灵下落。 刘长锐眼睛一亮,大觉计划可行,郑重看向周一流,恳求道:“周兄,林兄此计可行,卞妹的安危…” 周一流慌了神:“凭…凭什么是我,我七尺男儿,怎…怎能扮作女子?且…林尘生得更俊,他扮的更像,怎不是他?”林尘笑道:“我出谋,你出力。” 周一流道:“不妥,不妥,还是不妥。乱了礼法,就算我同意,师尊也定不同意。” 云清岚噗嗤一笑,白了林尘一眼,心中嗔道:“你这小贼子,就想整流儿。着实邪得很,不过确不失为一次历练机会。”说道:“流儿,事关人命,你便尝试尝试。师尊为你托底,你有何好怕的?” 周一流万千推脱之言,一时再难说出口。只不敢置信的看着云清岚,想不通平日最重礼法,最重秩序的师尊,竟也同意了。 第109章 毒花帮,江湖暗涌 为防打草惊蛇,当天夜里,只商定计策,并未付诸行动。翌日清晨,林尘又来衙府,与周一流、刘长锐碰头。为确保万无一失,刘长锐去“采天客栈”,邀请宋闸协助。 刘长锐将计划,简略告知宋闸,宋闸这才知道,昨日不见的卞灵,竟是失踪了。朋友一场,他自然愿意出力。 林尘将计划安排下去。由宋闸购置女子衣物,刘长锐打探青宁郡街道,房屋分布,林尘与云清岚,则是购置胭脂水粉。周一流作为此计重中之重,自是好好休息,学习女子体态。 周一流满脸悲愤,欲哭无泪。宋闸钦佩不已,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周兄大义!”上午各自分散行动。 林尘与云清岚直入春花一条街。这条街道除却勾栏较多外,女子胭脂水粉、衣饰、珠宝相关店铺极多。 每次踏足春花一条街,耳边总有莺莺燕燕,女子娇笑打闹声。 林尘对女子衣饰,自是一窍不通,故特意请云清岚相助。云清岚身为女子,纵使天生丽质,有时也难彻底离开这些饰物,多少有些了解。 下午,宋闸学过几手妆造术,让周一流换上女装,打上胭脂水粉。妆成后,确有几分靓丽姿色。 夜色降临,林尘让周一流装作醉酒,在街道来回晃荡。林尘、宋闸、刘长锐,则各自躲藏一地,见机行事。 夜渐深了。 周一流假醉喝酒,喝得多了,倒真醉了几分。寒风一吹,口中不住低声抱怨,觉得不忿,这丢人脸面的苦差事,怎偏落到自己头来,损了自己男子气概。如若消息传出,我周一流的脸面,还要是不要了? 不住又想起师尊的训斥,心中越发苦闷,下意识又喝几大口酒。竟不知不觉,将酒袋中的酒喝干喝透,本是假醉做戏,反倒成了真醉。心神混沌中,便趴在一推车轱辘旁,呼呼大睡了起来。林尘躲在一杂草丛中,眉头一皱,旋即又一松开,心道:“这周一流怎真喝醉了?也罢,若不真醉,反倒易露破绽。反正这小子就没靠谱过。”正想着,忽听一脚步声响起。 见一红衣绿鞋的男子,左右环顾,正悄悄靠近周一流。林尘登时压住呼吸:“来了!”凝神望去。 见那男子身材高大,长形脸蛋,眼睛细长,绝非善人面容。相由心生,定是奸诈狡猾之辈。那男子靠近周一流,见其是真醉倒在地,又拂开零散长发,观察其面容。 男子自语道:“不错,虽算不上娇媚,眉宇间却有几分男子英气。”当下颇为满意,从腰间取出一布袋子来。 男子撑开袋口,将周一流套入袋子中。这当口,刘长锐怒道:“光天化日,劫掠良家女子,好个淫贼,哪里跑!”从一屋檐顶上跳下。那红衣绿鞋男子受了惊吓,发足狂奔。刘长锐立刻追去。 林尘低骂:“这刘长锐太过鲁莽,坏我大计,我这时如若露头,不过是多一捕快罢了。何不继续暗中跟踪?”既隐瞒身形,悄然追去。 那男子道:“倒个大霉,倒个大霉,碰巧遇到了个愣头青。”刘长锐又追片刻,那男子自知难以甩开,跑到一湖泊边上,将手中麻袋用力甩出去。 刘长锐又惊又怒,但见周一流涉险,又不可不救,大骂一声“卑鄙”,便跳入湖中,将那被麻袋包裹,又醉得不省人事的周一流救下。 再想去追,那还有人影?盛怒之下,长枪胡乱挥动,打断了数棵大树。宋闸姗姗来迟,趁他发狂作乱之际,将他长枪夺过。 适才林尘、宋闸、刘长锐各伏击一处。宋闸正巧相隔较远,本意是设法埋伏,以作应变。哪知计划变化太快。 宋闸道:“刘兄,这可如何是好?引蛇出洞,引蛇出洞,蛇确是出洞了,我们却没抓着。”刘长锐怒道:“我怎知道,要不是这厮真喝醉了酒,我岂用救他?” 想到那粉群少女,刘长锐眼泪扑簌簌落下:“我那可怜的卞妹,被人抓走卖钱,不知下场多凄惨。”想到伤心处,纵使周一流是云清岚徒儿,身份高贵,也再难忍耐,狠狠踢了几脚。尤不觉得出气,但不敢真将周一流踢死。 却说另一边,林尘暗中追踪,径直出了城,又向城外一小山走去。 出了城后,那红衣绿鞋男,脚步显然放慢几分,自言自语道:“还好我聪明,可惜了那妹子,生得倒不错。”林尘远远听见,心道:“这人有小智却无大谋,全不知这是引蛇出洞,尚在心中沾沾自喜。” 林尘悄悄跟上,心中又道:“我且跟上瞧瞧,绝不以身涉险。只探出个所以然来。便告知云前辈,求她相助。只云前辈身份、地位,皆非寻常。让她出山,实是用牛刀杀鸡了。” 正行间,见那男子拐进一条山道。两侧树木遮蔽,十分隐秘。若非有人带领,是绝难发现此处。 又行约莫半刻钟。 见山野间有一座落魄山庄,其墙壁上已长青苔,显然久无人居住。但门前脚印极多,深浅不一,显是近来,开始有不少人出入。 林尘心中一禀:“好啊,毒花帮据点,竟在此处。我早听闻青宁郡,该有大事发生。导致刘长锐、宋闸…等人,纷纷闻讯赶来。看来这毒花帮,定也是因此而来。” 林尘左右环顾,见有一株大树苍天,约莫十余丈之高,其中一根树枝,横生七八丈长,树叶茂密,枝条粗壮,林尘心道:“我躲在树上,再视察一二,看清那卞灵在不在此处先。”便三下五除二,躲在树中,顺着树枝爬到山庄顶部。 这山庄已十分残破,因为藏自山中,每逢雨季冲刷,已有墙面、瓦顶破损,露出一片片窟窿洞。 林尘竖起耳朵探听,见这山庄中,毒花帮人数不少,约莫聚集有十余人。但听其议论,显然都并非帮中重要人物。 原来这毒花帮,等级森严,有两大派系。一派系红衣绿鞋,一派系绿衣红鞋,乍看极难辨认。每一派系间,地位又各有高低尊卑。 毒花帮帮众鞋子内侧,均绣有花草图案。图案中花瓣越多,代表此人在帮中地位便越高,九花为最,一花最次。 此刻山庄中,绿鞋派有四人,一人四花,三人三花。红鞋派有七人,两名四花,五名三花。 四花弟子修为均是武宗,三花弟子,则修为在武师上下不等。 林尘听几人对话,好似再过数月,便有一位大人物,莅临青宁郡,要借青宁郡锻造一把神兵。 故大乾上下,纷纷有人前来观礼。毒花帮觉有机可乘,于是悄悄抵达青宁郡。伺机而动,劫掠各路女子。 林尘听得毒花帮众人交谈: 陈建镖道:“这青宁郡偏远小城,不曾想也有这么热闹一日。”此人为绿鞋派四花弟子。 刘火手道:“是极,是极,再过不久,怕那紫霞宗、流云宗、天官、玉城,道玄派,九峒门…都派人观礼。”此人为红鞋派四花弟子之一。 同属红鞋派,另一名四花弟子毕四道:“热闹得好,热闹得好。再各自有仇,打起来两败俱伤,那便更好。”陈建镖道:“来者皆属名门正派,背地较劲倒有,真刀真枪打生打死,怕不大可能。” 听得几人窸窸窣窣对话。林尘不住想道:“这江湖果然暗流涌动,这青宁郡好不安宁。”又凝神细听。 陈建镖道:“长老让我等先行一步,打探消息,消息没怎探着,倒先抓回几个美人。”刘火手道:“说起美人,我便想到前些时日,帮中传闻,抓到的那一名…” 毕四道:“那事我也听了,不知是真是假。我倒听说,紫霞宗里,有一女子生得挺俊,叫甚么…”陈建镖道:“贺婉君。”毕四道:“对,对,就叫贺婉君。听说生得貌美如花,扬州花节,她艳压群芳,传得神乎其神,不知真假。”刘火手道:“我听得秘闻,不知真假,兄弟权当儿戏。我听闻帮中有长老,已觊觎那贺婉君,在谋划什么…” 陈建镖罢手道:“唉,说那些做甚,那贺婉君被擒不被擒,与我等半毛钱干系没有,倒是那几个小美人,实打实落在我等手中。”他从火堆中,踢出两颗烤土豆,朝一名三花弟子道:“她们想是也饿了,你拿去给她们尝尝。” 那三花弟子接过滚烫的土豆,连连点头退下。林尘暗暗惊道:“这江湖水深,我实力太差,不敢涉深,否则非得淹死不可。对了,我跟随那三花弟子,不便能寻到卞灵了么?” 当即跳上另一根树枝,换角度望去。将那红衣绿鞋的三花弟子,在残破山庄穿梭。虽夜色漆黑,但林尘凝神之下,可以夜视。又因毒花帮弟子打扮,尽皆颜色光鲜,实再好分辨不过。 他悄无声息,跳入山庄中,跟随弟子自山庄穿梭。 忽听“吱呀”一声异响,那三花弟子推开木门,进入一间,稍微齐整的房屋中。林尘跳上房屋瓦顶,悄悄掀开一片瓦,朝里望去。 果见房中,足有五名女子,皆面容俏美,身段婀娜,风韵十足,林尘细细一嗅,女子体香与霉味交杂。 林尘腹诽道:“这毒花帮虽尽行下九流之事,但审美却自不差,倒真是美人。若非遇见我,这些个女子,命运可就凄惨了。” 第110章 正面交手,解救五女 林尘用双目丈量,这石屋不大,长约莫三丈,宽约莫两丈,乃厢房制式,红叶居便有类似厢房布局。东西两面各有方形窗户,窗花早已脱落。东南西北四个角落、中间各有一女。 五女皆被红绿相间的绳索缚紧,手腕脚腕相连,姿态十分狼狈,反弓着躺自地上。被如此捆住,便是武功再高强,也绝无可能反抗,全似砧板鱼肉。 林尘目光停留在右侧墙角,那有一女,身穿粉色衣裙,头发凌乱,一只脚穿着粉红绸鞋,一只脚白袜在外。 看这一身行头打扮,定是卞灵无疑。林尘心道:“可叫我一番好找。这卞灵全身狼狈,但衣裳还算平整,想是未被欺辱过。否则这仇怨可就大了。” 旋即自嘲一笑:“难道未被欺辱,这仇怨便不大了么?也罢,也罢,我日后躲着她,想是也没甚机会相见。她若记恨,便由她记恨,反正碍不到我。” 林尘心藏邪气,但终究做不到心如铁石,若非生死仇敌,总归不愿手沾鲜血。故行事作风,总带几分,任你东西南北我,我自迎风笑的洒脱。 毒花帮鞋绣有片三花瓣的弟子,一一取下五女口中棉团。一时间,五女泪水横流,口中尽在哀求,祈求对方放她们离去,或自爆性名,自爆家世,或许下重诺。叽叽喳喳,吵得那弟子不耐烦,重重冷哼一声。五女又吓得色变,再不敢说话,只是抽泣之声,是怎么也止不住。 林尘忽一愣,目光稍向右转,看到一道熟悉身影。那女子身材高挑,容貌俏丽,嘴巴一闭一合,发出某种低沉的魔音。 那魔音常人难以听到。但林尘体质异于常人,五感敏锐亦异于常人,那魔音便似蚊蝇振翅,在他耳边轻轻飘过。似有似无。 那魔音,自是出自音魔门“魔音千幻”,此女正是步三心之徒:秋霜。 林尘心道:“好巧,竟在此处遇见她。说来我与她共赴险境,情谊不浅。偏偏步三心又被我杀。当真是一段孽缘。”话中“情谊”二字,仅是指寻常之情,而非男女之情。 林尘不住自个埋怨道:“林尘啊林尘,你这沾花惹草的本领,也不知从谁学来。偏偏沾的都是毒花。” 但深入一想,又觉十分委屈,因他确实问心无愧。 林尘再望另外三名女子,容貌各有千秋,都可算作大美人。只纵然是美人,此刻也毫无形象。卞灵看似骄横,实则胆子极小,此刻竟是她哭得最为大声,满心彷徨。 林尘忽是想起人盗四子的莫无言。那日火烧潜龙帮人堂,人盗四子四散奔逃,被初到青宁郡的卞灵、宋闸、刘长锐多管闲事,一一擒获。 其中莫无言最为凄惨,被卞灵反扭四肢,再用细绳捆定,活似一乌龟王八,还被卞灵踩进水中,吃了一路河水。 这才过几日,便“恶有恶报”,轮到卞灵狠狠狼狈一回。林尘有些想笑,心道:“恶人还需恶人磨,这卞灵若落我手中,定会嚣张至极,搬出自己的门派势力,要挟我放了她。现下好了,落毒花帮手中,可是服服帖帖,这哭得,可无形象可言。” 林尘见得此景,纵使先前卞灵骄横顶撞,那气也全消了。待三花弟子离去后,他轻掀开瓦片,无声从屋顶落入房中。 他轻拍卞灵肩膀,卞灵扒自地上,动弹不得,又被关在昏暗石屋许久,头脑昏昏沉沉,被这突的一拍,着实吓得不轻,眼泪水便要流下。 林尘低声道:“是我。”卞灵看清林尘面容,神色自惊恐转为愤怒,睁大眼睛,怒瞪林尘,心中倏起无限委屈,发出“呜呜”模糊骂音,意思是:“杀千刀的王八蛋,我不过气你不过,半路拦你。你却好生恶毒,竟将我买给毒花帮。怎的?这当口又来瞧我笑话?” 心中一哀:“你瞧便瞧罢,反正我什么也做不了。只怪我一时轻敌,竟落得如此凄惨境地。死又死不得,还被你这贼子瞧了笑话。” 想道此处,愤怒也自个消了,只绝望延绵不绝。林尘道:“你不出声,我帮你取下棉团。”卞灵“呜呜”两声,轻轻点头。 林尘解下棉团,上面沾着唾沫,湿腻腻林尘觉得脏,立即丢在地上。卞灵一瞧,心中更觉委屈,心想自己这境地,是谁一手促成?他倒好,来羞辱自己便罢,竟还这般嫌弃。卞灵再忍不住哭出声来。卞灵骂道:“你好生恶毒,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毒虫毒猪毒狗。” 林尘道:“你才毒,不识好人心,见面便骂人。”卞灵哭嘁嘁道:“我怎能不骂你,你害我没了自由,身陷魔窟,我再不骂你,日后便是骂你,你也听不着了,又有什么意义?” 林尘道:“你弄清情况,我是来救你的,你再骂我,我便走了。”卞灵一愣,“当真?”林尘心中喜道:“这女人头脑简单,但十分骄横,如若重获自由,定是不听我狡辩的,我现下与她说清楚,日后可免去大麻烦。” 便晓之以情,通之以理,将昨日今日之事道清道楚。卞灵听明由来,发现确有道理,便是想寻破绽,却也寻不出来,今日遭遇,好似真是自己轻敌大意,又见财起意所导致。哪怪得了旁人。 眼眶一红,哭着心道:“臭男人,师姐说得没错,天下间男人最是无情。我现下被绑成这副羞人模样,他却只顾得那道理,难道千里迢迢来寻我,只是为与我辨理的么?”心中又羞又囧。 林尘道:“理便是这个理,我这次救你,待你有恩,不求你回报,只求别来寻我麻烦。你同意否?”卞灵道:“好,你救我出去,你我一笔勾销。” 林尘上前解绳,但这当口,忽又听一阵脚步声。林尘用手指指了指屋顶,示意先上去躲躲。 卞灵心神大慌,怕林尘一去不回,却苦无良策,且她手脚受困,又能如何?只能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理解。林尘刚欲起跳,见地上棉布,便又拾起,道:“委屈下。” 卞灵面色难看,屈辱得几乎流泪,尤是想到,那绵团尽是自己唾沫,却这一男子拿在手中,生出无地自容的感受。但还是轻轻张嘴,咬住那绵团。 林尘纵身一跳,藏自屋顶之上。果见一名绿衣红鞋的男子,正朝此行来。林尘见其步伐沉稳,似叫“刘火手”,是名武宗强者,不敢怠慢,死死藏好。 见那刘火手推门入屋,忽眉头一皱,自西角开始,检查五女身上绳索。确定无异后,自言自语道:“怪哉,怪哉,分明捆得极好,便是天王老子来了,定也动弹不得。可…” 正说间,忽朝卞灵走去,他见卞灵封口棉布,残留些许土污。本不算什么,但他一靠近,卞灵便目光闪躲。 刘火手心道:“这妮子,乃我顺手捡回,莫非便是她,暴露了我等位置,已至仇家寻来?”走近几步,更确定卞灵心中有鬼。卞灵极力后退,但手脚腕相连,又怎能动得? 心神大乱至极,眼神无意瞥向屋檐。刘火手道:“好胆!给我下来!”凭空一拉,却见屋檐瓦舍咔嚓咔嚓落下。一道人影,竟被他凭空拽下。 林尘吃惊:“此人好生厉害,我藏得极好,是何处露了破绽?”强定心神,凌空踢出三腿。 砰砰砰…三道闷响,刘火手抬手格挡,回退泄力,再回身一踢,一气呵成。临敌经验,远非卞灵之流所能比。 武道拼杀,招式、修为是死的,唯有人是活的。以有利击不利,才是武道之真解。林尘强吃一腿,连退四步,方才堪堪稳住身形,定下重心。 刘火手笑道:“好个小子,想英雄救美,拿你小命来罢!”屈指成爪,朝林尘头骨抓去。林尘足似火炉,气运全身,体态从“玄罡位”变向“阳罡位”,避开一击,手脚并用,一拳打向刘火手面门,一脚踢向其腹部。 这一过招,便尽是凶险。只听石室内,两人见招拆招,打了足足百余招。刘火手丹田之气,远比林尘雄浑,每次拳脚相碰,林尘便饱受反震之力。 好在体魄强大,强撑着竟不落下风。刘火手奇了:“原以为是小毛贼,但见他拳脚精深,寻常毛贼,可远没这气象。”又过十余招,林尘不敢托大,翻滚出石室,同时手指一弹,一块肉飞入口中。 刘火手咧嘴冷笑,紧随其后。林尘猛然回身一拳。刘火手本不在意,甩手格挡,但一拳之下,他竟双手骨裂,剧痛难忍。 林尘适才吞服了猪王肉干,气力大涨,这一拳足以砸断一株大树。捶在人身,后果可想而知。 其时武宗强者,若练过防御武技,实可做到身如洪钟。若遇到这种敌手,林尘这一拳,怕有得苦头吃了。 只是刘火手没曾练过相应武技,吃了大亏,已至他这武宗三重的强者,被一刚入武宗之人反伤。 林尘得势不饶人,连出三腿,打断刘火手胸骨,将其踢飞七丈之远,砸塌一面朱墙,灰尘弥漫,不知身死没有。 他冲进屋中,掏出长剑,斩开五女身上绳索,道:“诸位女侠,快快逃罢。” 卞灵道:“我修为不弱,我俩联手闯出去。”林尘笑侃道:“你不恨我了?”卞灵怒道:“我恨不得杀你!”娇哼一声,又道:“一笔勾销,先逃出去再说。” 两人正说间,已有数名毒花帮弟子冲来。林尘道:“秋师姐,逃出去再说。”秋霜点头,目光复杂。 林尘协同五女,主动迎击毒花帮弟子。林尘拳法犀利,两拳便反倒三个。卞灵吸取经验,自不敢轻敌,那轻风绵掌看似轻飘飘,打自身上,实可一掌败敌。刹那而间,便解决两人。 余下的四女,修为便较差了,不过武师左右,还有一人,全不会武功,空有修为,但从没与人交过手,只能躲在众人身后。 秋霜剑术亦是不差,但与她对招的弟子,拳脚不差,一时两人见招拆招,只隐占据上风。 陈建镖怒道:“看掌!”自空中落下,一掌拍向卞灵。卞灵大惊失色,竟全忘记抵抗,呆呆站在原地。 林尘心道:“这卞灵的师尊何人?怎光教武道,不教人应变?半点突发情况,便慌了心神,坐以待毙。罢了,救人救到底。”喊道:“口水妹,小心!”飞扑过去,一齐翻滚在地,避开这凌空一掌。 陈建镖一掌拍在地上,只听“砰”的一声,地上青石裂成一块一块四角棱形。 原来,在适才双方交手之际。陈建镖爬上树木,偷偷通过树枝靠近。又见场中几人,就属林尘、卞灵威胁最大。 再一观察,便知卞灵经验稍差,于是决定先解决一人。于是凌空落下,使出一掌“菱裂掌”,这一掌,看似寻常,实则可将“气”,打入敌人体内,使人自内向外受创,形成菱状的裂痕。十分阴毒。 若是打中,卞灵顷刻小命不保。可惜林尘五感敏锐,飞扑将其救下。卞灵回过神来,骤然全身冷汗:“谢…谢。”心中大是感激。 林尘道:“机灵点,打不过便跑。”爬起身来,与陈建树见招拆招。这时,毒花帮毕四袭来,一手抓向卞灵肩膀。卞灵岂能同意,脚尖点地,使出一招“燕子归巢”的身法,灵巧避开。 毕四愣道:“紫霞宗?”卞灵骂道:“认得你姑奶奶,还敢抓我!” 这“燕子归巢”,乃紫霞宗“百鸟朝凤图”中,记载的身法轻功。旨在最危急之际,“燕子归巢”,拉开距离,脱离险境。实战中十分有用。 上次与林尘对招,卞灵重心被扣,这“燕子归巢”没能使出,便已经落败。否则凭卞灵的武学底蕴,想胜她着实不易。 毕四冷笑道:“姑奶奶?我瞧你是荡妇。你自缚树上,不便勾引男人,将你捡回去么?”心中则暗暗后怕:“想不到这妮子,竟出身紫霞宗,这可是江南之地大宗。我毒花帮抓人,虽百无禁忌,但那是厉害长老。我这小小四花弟子,抓这些人,可是麻烦得紧。” 卞灵又羞又怒:“你…你…”毕四笑骂道:“荡妇!”卞灵道:“看掌!”再失理智,要一掌拍死毕四。 第111章 搜身,意外收获 林尘与陈建镖大战,两人出手迅急,不消片刻,便已拆招、出招数百。林尘以不变应万变,“正平拳”优势显露,即便此拳朴素无华。但任由对方拳脚华丽糊眼,却自可化简应对。 缺点也十分明显,单凭正平拳法,林尘已经练到练无可练,一等一的高度,却难凭借此拳取胜。 拆解百余招时,林尘拳脚并用,正平拳、清风腿相通,突生无数变招。倘若同辈交手,这拳脚共用,一心二用,妙招齐出一经显露,便可让对手眼花缭乱,直取胜利。 但陈建镖乃老江湖人,今年三十有余岁,临敌经验何其丰富,拳脚造诣亦是极高。虽做不到林尘那般,拳脚无缝变招,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却可“明哲保身”,冷静应对。 拆解到两百招,林尘暗暗叫苦,所学武技,尽管均是极精,但终究太少。对敌、伤敌仍不过那“一拳”“一腿”,“寒月印”虽到手,却苦无时间练习,久拿对方不下。 陈建镖忽一长哼,在林尘递出一拳的刹那,竟主动用头迎接。林尘心下既惊且奇:“寻常比斗,生死之间,绝无敢用头去接拳的。莫非此人练就‘铁头功’一类,待我出拳打他头,皆是反震我手臂?还是虚张声势,故意诱骗我?赌我自个猜疑,收拳不敢打?”林尘大奇不已,倒真踌躇起来。 林尘心道:“罢了罢了,与人对招,切忌心急,恐落人圈套。既不知此招用意,我便收一手,他又能耐我如何?”当即收拳受势,对方那首级分明就在前方,只需略一出手,便可将其摘下,却全当做没瞧见。 陈建镖咧嘴大笑:“好个脓包,把头让出,你都不敢打。你学得甚么武,修得甚么道,滚回家喝奶去罢!哈哈哈哈!” 另一边,毕四眼睛一亮,也知道发生何事,发出“咔咔咔咔”的笑声。林尘心道:“想用话激我?当我是口水妹么?”冷笑一声,出手从容不迫。 此后每一过招,陈建镖如露破绽,便立马用头相迎。林尘不敢大意,总是收招,如此一来,反成林尘处处受制,束手束脚,使得右臂、左腿、小腹、等位置,被陈建镖用“菱裂掌”击中。只他提前运气相护,伤势倒不算重,只是劈开肉裂 在所难免。 且每次收招,便惹来陈建镖、毕四等嘲笑。 林尘心道:“总这般躲避,也不是办法。他诱我打头,只怕另有图谋。我且将计就计一次。”装作怒道:“老王八蛋!” 陈建镖道:“我让你打,你都不敢打,活脱脱一懦夫,妹子,你看好了,这种男人长得俊,其实没个甚用,要想哥哥这般威武,才是真男人,哈哈哈,以后可别跟错人啦。”说道“威武”二字,陈建镖特意加重声音,连带扭胯转腰。话中含荤带污。 林尘面上大怒,气急败坏,实则在心间腹诽:“好不知天高地厚。”想起此前阴阳同修,自己那都不算威武,全天下可便没有男人威武了。 毕四咔咔笑道:“哈哈,没机会了,这妮子紫霞宗的,咱们买去别国去。这两小鸳鸯,日后便是到了地府,怕都难重聚喽。” 卞灵登时眼泪直流,见自己与林尘久拿不下两人,只怕今日在劫难逃。又惊又怕,出掌都软了几分,慢了几分。 林尘咬牙切齿道:“你骂谁懦夫,你说谁不是男人?!”陈建镖骂道:“骂你,骂你,你个懦夫,小爷高抬贵手,不嫌手脏,今日便毙了你!”心却暗松一口气:“此子心性好生沉稳,总算将其激怒,否则我真不好拿他。” 林尘怒道:“我不是懦夫!看拳!”飞身上去,怒出五拳。 前四拳陈建镖用掌法化解,第四拳时,他又咧嘴一笑,主动用头去接。林尘怒道:“真当小爷不敢打么!”这次不再收拳,反而蓄力轰去,速度更快。陈建镖色变,面露惊恐之色,好似一时失了方寸。林尘见此,拳速更快。 在拳锋离他鼻梁,仅不到半寸时,陈建镖惊恐之色,化做满脸嘲弄笑颜,脖子一扭,竟忽以诡异角度弯曲。 本避无可避的一拳,竟被这般灵巧避开。而林尘拳势迅猛,又岂能说收便收,且这一拳蓄足了力道,如若击空,势必将他重心拉得不稳。 倘若这时,陈建镖抬腿反击,纵使林尘步法再妙,也极难避开。陈建镖江湖老辣,自不可能错过良机。先前的嘲讽、谩骂,全只为诱地深入,大多武者,攻、守难以共存,一人杀心越大,攻势越足,守势便越薄弱。 陈建镖更深知此理,故此步步为营,骗人入套,当下计划已成,登时抬腿踢去,“砰”的一声,踢中林尘胸口。 林尘倒飞而出,在地上滚出七八丈,再吐一口鲜血。卞灵惊叫一声,眼泪扑簌簌便是落下,心中哀嚎:“你这混蛋,可别死啊,若真死了,叫人一人怎打他们两人。” 陈建镖哈哈笑道:“哈哈哈哈,傻小子,你不是懦夫,确是蠢才。真当我陈建镖傻子不成?”急走过去,欲了结林尘。 林尘忽翻身跳起,两枚飞镖射向陈建镖双眼。本武宗强者,身法轻功自不差,有心提防下,眼睛、穴道等要处,是极难打中的。 但陈建镖得意之余,料定林尘再无反抗之力,便分出心神,去提防周身变故。怕外人将他救走、带走,如此一来,对林尘必疏于防范。 加之林尘的燕子手,同样精湛无比,角度之刁,力道之大,出手之快,足让人称道。只听“噗嗤”两声,陈建镖双目中镖,发出几声惨叫,彻底失明。 林尘再起身飞扑,一拳印在陈建镖胸口。只听“噗”的一声,陈建镖胸骨碎裂,指着林尘,满脸不敢置信之色,神智一点点消逝。 林尘揉了揉胸口,又一口血喷出,心中暗暗后怕:“适才求胜之法,着实险中之险。日后不到生死时刻,切不可如此冒险。”又看向陈建镖,心道:“此人得脖子,好似那大合武馆的周青蛇,似十分灵动,方才便是如此躲我杀拳。” 原来林尘虽不知,陈建镖屡用头迎拳,究竟有何奸诈,又是作何打算。但知比武对招,不过是杀敌制胜,最后落到实处,不是你打中我,便是我打中你。 于是将计就计,假装被激怒,顺了陈建镖的意,随后时刻警惕,尽量用胸口软甲,抵挡陈建镖的反击。 此计果然顺利,林尘只是没能料到,这陈建镖天赋异禀,脖颈柔软似蛇,竟是以这种方法躲避,但反击方法,却在林尘意料之中,成功打中胸口。 接下来,便成了林尘诱敌深入,突然偷袭。林尘取出胸甲,见上面有一腿印,再低头一看自己胸口,凹陷一块,直伤及肺部。 若无胸甲庇护,林尘强挨这一脚,定再难喘气。但纵有胸甲庇护,也伤得不轻,好在结果如意,成功解决了陈建镖。 见陈建镖强定一口气,眼睛紧紧瞪着自己,还没彻底死去。林尘笑道:“蠢才还你。”陈建镖“噗”的一声,怒喷一口鲜血,含恨死去。 林尘调息片刻,道:“还有你!适才就你笑得最欢,拿狗命来!”欺身而上,与卞灵前后夹攻。 卞灵见林尘无碍,且反杀一人前来助阵,立时士气大涨,心中恐惧荡然一空,笑道:“你这混蛋,倒有两下子,不是只会欺负女人。”笑声宛若银铃。 林尘不语,只想快些解决此人。毕四见大势已去,心道:“陈建镖、刘火手平日尽是吹牛,遇事便栽,真是废物。反倒害惨了我。”与林尘互相拆数招,见林尘拳脚不俗,虽不知是何门派,但实力却不弱。自己一对一便已不好取胜,更别说还有一紫霞宗女子。当即心中又道:“这小子着实邪乎,陈建镖那招,可是百试不爽,不知阴死多少人。偏生叫他给破了。罢了罢了,此地再留无用,风紧扯呼。” 当即双手飘忽,竟同时掠向林尘、卞灵会阴,卞灵又羞又怒,林尘则抽身闪避,万不敢挨上半分。毕四借此脱逃,一个翻身,便越过一道高墙,没了踪迹。 林尘心道:“这卞灵来历不凡,我若用朔阳刀追杀,杀不杀得到尚且不知。若被卞灵瞧去,不知又生什么变故。”便就此作罢,不去追毕四。 只暗暗可惜,没能将此人格杀当场,不知又有多少女子,因此而遭劫。卞灵道:“你没事吧,现下我信你了。” 林尘揉搓胸口,体质强悍,意志坚韧,此刻已不觉疼痛。只呼吸难免轻浮:“信我什么?”卞灵道:“信你是来救我的。”林尘道:“一笔勾销,一笔勾销,全当我倒霉。” 卞灵怒道:“你这人好没意思,我是什么大麻烦么?”林尘笑道:“你不是大麻烦,你是大口水。”卞灵脸色嗖的一声,变得十分红涨,想起那个绵团,只想寻一地缝钻进去,底气不足道:“你…你…你绝不许提这事。” 林尘摇头道:“怕是不成,怕是不成。为了救你,我可耗费好多心血。那毒花帮何其隐蔽,我追查到这里,可是大大不容易,已经两天两夜没个好觉。” 卞灵心中一软,想道:“这小贼此话应是无错。这里荒山野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我被捆着时,已彻底绝望了。他能寻来,只怕真是救我心切。”说道:“那…那你也不能,总提那羞人事吧。人家是女孩子,你总提在口。我这颜面可要不了啦。” 林尘道:“那事后刘长锐等人问起呢?你叫我撒谎不成?我自然要说,我是怎么救你,怎么杀敌的。” 卞灵急得跺脚:“我这么狼狈,非得要被人知道不成?”想起那被捆在墙角,哀求求饶,哭哭啼啼的模样,便心中既囧又羞,万万不想被第二人知道。 林尘道:“我有一记,可保全你颜面。”卞灵喜道:“说来听听。”林尘附耳轻言,卞灵轻轻点头,觉得此记可行。 两人商议结束,便朝外走,林尘忽想起一事,忽然折返,让卞灵在山庄外等待。卞灵不觉有异,老老实实等待。想起适才杀敌交战,着实危急万分,不住再想:“若林尘不来,只怕我现下还被捆在那石屋中,暗无天日。”心中阵阵后怕感激,舒展拳脚,大觉自由畅快。 另一面,林尘折返回山庄,实是为搜刮钱财而来。特意支开卞灵,自是不愿分赃。至于其他四女,早在林尘、卞灵与毕四、陈建镖纠缠之际,早早逃离了。 林尘回首望去,见卞灵在门前来回踱步,百无聊赖。心道:“那妮子傻得紧,只是好爱折辱人。吃些教训也好。” 一一搜刮,自八名三花弟子身上,各搜出一百多枚赤龙币。刘火手、陈建镖身上,各搜出一千多枚赤龙币。虽是不多,却回一口血,此行总不算亏。 林尘忽又想道:“那五女身上,并无乾坤袋,可是被他们搜走了?我且找找先。”于是四处找寻,见一角落处,有一块巨石,有被挪动痕迹。 林尘走近巨石,卯足力气,用力抬起。果见有两个乾坤袋在此。林尘心道:“这乾坤袋,有一个是卞灵的,另一个是谁的?”将两枚乾坤袋拾起,一青一粉。 卞灵喜爱“粉色”,裙子、鞋子均是粉色,娇嫩诱人。粉色乾坤袋,自便是卞灵之物。另一青色乾坤袋,应是除卞灵、秋霜外,另外三女之物。 林尘快快藏好,心道:“我林尘虽不屑贪图他人财宝,但…穷得慌。就当做是救人报酬罢。”又想:“那卞灵虽傻,但总归会回过味来。我得想个办法,将她糊弄。” 将所有尸首汇聚一处,一把火烧了。林尘暗暗自得,觉得自己好生阴险,好生狡诈,日后卞灵问起,他便说连人带物,一齐烧光了。 卞灵嗅到火气,走回来道:“烧他等做甚?”林尘道:“腐蚀生蛆,又生瘟疫,烧了一了百了。”卞灵道:“没瞧出来,你倒挺聪明。”忽想起什么,问道:“呀,你搜他们身没?” 林尘装傻道:“死人身子,有甚么好搜的?”卞灵急得哭了:“笨啊,我乾坤袋,被他们夺去了,你又没搜身,这下全烧了,全烧了!”林尘摆手道:“怪不得我,你不早说。” 卞灵心疼不已,心中叹道:“他救了我,我总不好再怪他。罢了罢了,全当买命钱吧。”口中说道:“什么嘛,刚夸你聪明,想不到也蠢得很。” 第112章 毕四杀回,音魔门 那火势之大,黑烟上悬,怕是什么都无了。卞灵心疼得紧,却只好作罢。与林尘歇息一盏茶时间,便既出了门去。 此间事了,行于山间,嗅得山间清甜空气,难免心旷神怡,胸腔有股畅快难言。林尘记挂收获,心情十分放松。卞灵重归自由,重拾希望,更是心情美妙。 见那山野绿植葱葱,鸟雀清鸣,又见天空湛蓝,云团簇拥,万事万物皆妙极。卞灵本以为余生皆是灰暗,再焕发色彩,自然不住走神,忽一声惊呼,倒吸口凉气。 林尘问道:“怎么了?”卞灵指了指右脚,泪眼婆娑,道:“这石子好尖,刺中我脚了。”她本衣裳不整,霎时狼狈,一只绸鞋尚在刘长锐手中。 又行于山间石子路,难免怪石极多,她皮肤娇嫩,这一划,刺痛过后,便既鲜血渗出鞋袜。鲜红一片,伤势确是不轻。林尘嫌弃道:“好歹是个武宗,怎这么不小心。” 卞灵心躁道:“臭男人,救了我,就能趾高气昂么?”冷声说道:“哼,武宗怎么了,武宗也是人。”她在路边石块坐,伸手解开鞋袜,见那白嫩足底,确有一道划痕。 只划痕平整,不似石子所刮。卞灵不觉有异,林尘稍稍一愣,眉头一皱,折返回来时路,沿着血迹一番找寻。卞灵不乐意了:“你这人,怎半点不懂怜香惜玉。我可不喜欢你了。见我受伤,也不来安慰我。”林尘道:“你何时喜欢我了?”卞灵道:“我是不喜欢你,但你不肯待我好些么?待我好些,我便喜欢你了呢?” 林尘道:“可我不喜欢你呀。”心中道:“我林尘虽风流,但总不至见色起意,是个女子都喜欢。” 卞灵怒道:“哼!实话告诉你,我也不喜欢你。好神气似的。呸呸呸。”林尘不理,因确对卞灵无什么兴趣。卞灵所说确也实话,她对林尘,亦不大感冒。 虽说单看外观,确实十分俊秀。但人有千像,人之喜好,绝非全由外观决定。关键处在于,卞灵一身丑态,全被林尘瞧了去,每次见他,便总羞尬难当。再加之她生来骄横,偏爱对她唯命是从的男子。林尘虽救她脱困,却处处不肯依她,顺她,两人又怎会生出旖旎。 两人胃不对口。林尘涉险相救,一是善心作祟,二是利弊权衡。 林尘忽有发现,拾起一枚铜片。那铜片被磨的锋锐,色泽朴黄色,与石子大致相似。林尘更惊,见四下地面,有不少类似铜片。 林尘上山时,也是走此山道,但是并无这些铜片,显是后来有人洒出。正思索间,忽听一阵风声扑来。 定神望去,原是那毒花帮毕四,去而复返,凌空一脚踢来。林尘心道:“这毕四走江湖已久,果真狡诈无比。料定我们路经此地,提前洒下铜片,只怕铜片藏毒。”避开一腿刹那,转头看向卞灵,见其果真软扒在石块上。 毕四笑道:“咔咔咔咔,小子,我俩再来!”落定地上,一齐连出十拳。林尘一面避及,一面顾及地上铜片。大觉棘手,心中想道:“卞灵已解晕,这毕四虽奸诈,但绝技没料到我藏有底牌。”正欲用朔阳刀将其解决。 忽听数声大震。林尘、毕四肺气一口,均有窒息风险。毕四色变,立即逃窜。林尘观想黑白磨盘,抵御那阵阵魔音。 见两侧山中,足奔出十几号人,有男有女,同时提气叫喊。见那逃窜的毕四口鼻出血,神智模糊,咚一声摔在地上。 秋霜指着毕四,道:“他是毒花帮,杀了他!”身后十数音魔门弟子奔去,欲要了解毕四。却见毕四突然暴起,连出五掌,顷刻击毙五人,再急奔逃遁。 余下音魔门弟子,提气又“喝”,阵阵音波传出,此起彼伏,山道碎石随之震动。毕四发出阵阵惨叫,心道:“枉我毕四一世英名,却被几名无名小卒杀了,不甘!不甘!”忽见十余丈外,有条河流。 当即全力跑去,跳入河流当中,激起一阵水花,便再没了踪迹。 原来,秋霜的音魔门、与那毒花帮历来有仇有怨。秋霜本大意被擒,却没到松口之际,便以“魔音千幻”,发出低沉魔音。 若有同门弟子听见,便汇聚相救。正因音魔门入山找寻,惊动了毒花帮数人,才有后来动静。 否则林尘何必硬拼?林尘心道:“我与秋霜实有杀师之仇,此地不宜久留。”背着卞灵,沿山道遁走。 秋霜目送远去,心道:“骗子,若再走慢半步,我定杀你!”说道:“有劳诸位师兄搭救。” 一弟子道:“师姐言重,你乃门中功臣,若有半分损失,我等可担待不起。” 那弟子问道:“只师姐何故被擒?”秋霜轻轻一叹,将事情说来。 自从绝断山脉出来后,她便入青宁郡,一面写书信将墓中情形,告知门中诸人。一面安居青宁郡,根据记忆,绘制武墓所在。 前日与音魔门相会,说明情况,交接过后,音魔门三位长老,随同二十名弟子,一齐进入山脉,余下二十名弟子,一名音魔门长老,分别留在青宁郡,好有个照应。 秋霜任务已完,不必再入林探险,但为尽心意,三位长老送出青宁郡,随即独自折返。岂料半途中诈,被人生擒了去。 …… 回至青宁郡,卞灵渐醒转过来,实也多亏毕四见卞灵生得靓丽,仍存心抓拿她,不忍下杀手。铜片只下麻药,而非毒药。 否则卞灵能否能活,尚未可知。两人朝衙府行去,与刘长锐、宋闸、周一流一干见面。 刘长锐大喜,问询详情。林尘与卞灵对视一眼,该一番论述。 论述中,卞灵并未被毒花帮擒去,而是见毒花帮行凶,仗义相助,暗中蛰伏,找寻毒花帮驻点。但寡不敌众,被围困在一座山洞中。 林尘巧合路过,两人联手,杀了两名毒花帮四花弟子,由此归来。那打斗惊心动魄,着实让众人捏把冷汗。 如此一来,卞灵既保女侠形象,先前林尘将她捆在树枝一夜,已致被毒花帮捡走,关押在山庄的一日,便全只能当做哑巴亏,吞下咽下了。 林尘心道:“虽麻烦些许,如此结果,却是甚妙。我林尘总归势薄,既给出教训,又不抽身干净,才是甚妙。”心中又道:“这卞灵生性骄横,定是会越想越气。只如此一来,再气也与我无关。” 心情开朗。 周一流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刘长锐横他一眼,顾及云清岚存在,不便出声谩骂,但打自心底,觉得周一流好生废物。 宋闸道:“卞妹数日奔波,快快休息为好。”刘长锐点头:“对,对,我好笨,我好笨。”一副急切模样。 卞灵望着刘长锐,这才心中微悦,笑道:“刘哥哥,你好关心我么?”刘长锐道:“怎不关心,我见你不见,便没睡过觉了。” 卞灵心道:“这才像关切模样。那林尘冷冷淡淡,拽得很,好稀罕么?”当即展颜欢笑。 刘长锐送卞灵离去,宋闸解了心事,邀请周一流去春花一条街游玩。反倒林尘空闲。 一道婉转女音传来:“林尘小弟,进来吧。”林尘本欲回家歇息,但听邀请,总不可不理。便入云清岚小院,见云清岚浇花松土,十分闲适。 本是幅难得美景,林尘却见花有残落,人有离去,心中不住想道:“云前辈暂居衙府,不知是何目的,但总归会离去。外来人皆说,青宁郡不过小城,云前辈天地广大,我却似泥似土,俗不可耐。”虽做此想,却并非自卑自怨。只是他深觉势薄,距离独挡一面,还漫漫走不到头。 云清岚笑道:“你不说真话?”林尘问道:“什么真话?”云清岚道:“你呀,骗得了流儿,骗得了别人,却骗不得我,那姑娘定连鞋都掉了,定是被擒去了。” 林尘心道:“呀…我原以为这谎话巧夺天工,不料还有这一漏洞。”说道:“云前辈聪慧,好罢,那我只和你说真话。” 云清岚动作一顿,面上羞赧,心道:“这话说得,也不害臊。男人花花肠子花花嘴,我且听你怎说。”却总不免觉得悦耳。 林尘将事情经过,娓娓道来,连陈建镖脖子急扭的功夫,也是说道来。云清岚道:“那并非功夫武技,而是天生异体。”林尘道:“天生异体?” 云清岚教导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天下异体五花八门。日后与人对招,定要小心。有时一招之差,便是生死之别。”林尘受教,默默记在心底。 经昨夜奔波,在林尘、卞灵逃出山庄时,实已天色渐亮,时至清晨。一番说话折腾,清晨已过,气温渐暖。 云清岚道:“林尘小弟,剑招一日不可荒废,你虽劳累,但最好练剑至中午,再去休息。”林尘道:“好!” 拾起院中木剑,勤奋苦练。 云清岚心事重重:“青宁郡渐有大事发生。陆续有天官莅临。我此行外出,是为私事。再住衙府,怕要多好多枝节。” 第113章 武宗二重 正午,林尘回到红叶居,昨夜激斗凶险,终到安宁居所,心神大松,旋即疲劳不已,困意上涌。 本便欲睡去,岂料心有所感,丹田忽一阵沸腾。林尘心下一喜,立即盘腿而坐,稳住心神。一盏茶时间后,气海归于平静,林尘破入武宗二重。 皮肉筋骨,均有不小加强。“气”越发雄浑,只需念头一转,那气可自毛孔透出体,全身衣物猎猎作响,无风自动。 林尘武道无师,时常向云清岚讨教。云清岚一语直指扼要,武宗境界,真可谓是海纳百川,强弱不一,猪鸭龙蛇狗,熊虎猫豹鹰皆是有之。 强者强得离谱,弱者只能欺负武师。林尘听在心中,与丰盐、刘火手、陈建镖交手,均是中规中矩。 真正的武宗强者,暂没遇见。林尘心道:“想是生死对决,激我潜能,适才又强挺精神练剑,锻我武意。方才有今日突破。武道突破,实属不易,千难万阻,千危万难,千关万阻毫不夸张。”一阵感慨。 林尘洗沐全身,吃得饱饭后,安稳入睡。醒来后正是深夜,一轮寒月高悬。其时将秋而未秋,入夜清凉丝丝,凉风习习。行至院中,十分醒神舒适。 林尘换上件宽松衣物,内视己身。这些时日他虽未曾阴阳同修,但随修为渐深,体魄渐强,黑白磨盘转得实不算慢。 已转七个小周天,林尘极有预感,转满第三个大周天时,他将悟得太阴之力。只尚且遥远,又见月色难得,天气阴凉,林尘便不再多想,翻开“寒月印”,开始一遍一遍练习。 苦练一夜,寒月印入第一层登堂入室,已可稍用对招,但因境界太低,极易露出破绽。林尘见天气阴凉,天空蓄有乌云,虽夜已经过去,但地上却不起暑气。 勉强还可继续练。虽不比昨夜,但积少成多。林尘豪不犹豫,一遍一遍苦练印法。 寒月印共有四层,每层各有牌名,第一层:残月。第二层:圆月。第三层:水中月。第四层:月中仙。 顾名思义,第一层“残月”,印法停留这一层面,正对“月有残缺”四字。印法中极多破绽,但残月似刀,虽破绽极多,但多是“你生我死”“我生你死”的大险招。 倘若生死危机,时机成熟,寒月印可起奇效。林尘越练,便越感受到那抱残守缺的残月意境。 林尘心想:“这寒月印精妙程度,确远非正平拳之流可比。然则第一层尽走险招恶招,实不好平日较量应用。若生死对敌,又仅有一次机会,何来经验可谈,反不好练就。” 林尘收掌调息,再用药浴之法涂抹双臂,只觉双臂清凉。其时本已是中午,但天空暗沉,且那轮圆月不曾消去,隐隐有月光照拂,丝丝月华透皮入体,酥麻发痒。“寒月印”的药浴之法,名为“寒霜膏”,即以相应药材熬制成膏状,每日明月高悬,练完印法之际,将膏药涂抹在手臂,便可采月华入手。 长此以往,双手白皙,肌肉、筋骨、皮肤都大胜常人,甚至可将月光揽下,用做攻击技法,着实玄之又玄。只修到那种境界,何其之难。 但仅从此处,便可看出武宗一境,却是龙猪鸭狗虎豹…汇聚。林尘自比自己,现下仅是“猪”,倘若遇到武宗强手,大是不敌。 只他更知,他习武不过数月,不必争一时之强,更不必灰一时之心,路且长,路且长。 寒月印修习结束。天色偏晚,但时候却尚早,不过刚到正午。林尘自不闲着,花费时间,分别将“拿穴手”、“伏地耳”练就一遍。 拿穴手、伏地耳各分三层,入门均是不难,待到夜深人静,两门武技林尘各入第一层登堂入室。 又到夜里,今日月亮正圆,红叶居中有一湖泊,不大,却景致精致,圆月映在湖面,随清波荡漾。 林尘捻着碎石,不断朝湖中圆月投砸,石子中噗通一声,让那水中月荡漾几圈,又归于平静。隐约有所悟,但总说不上来。苦练一日武技,他已十分疲倦,只夜色难得,他不愿错过,观想黑白磨盘恢复些许精神后,又自练习印法。 约莫丑时左右。 林尘轻呼浊气,寒月印离第一层“炉火纯青”,已是不远。这当口才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两个乾坤袋未曾拆解。 当即洗沐一番,将疲劳洗去,回到卧房,将烛火点亮。坐在书桌前,将一青一粉两个乾坤袋平放。 鼻尖萦绕清香,林尘想起这二乾坤袋,被毒花帮之人藏在墙角巨石下,定是想事后独吞。心道:“我若粗心大意,怕错过这一机缘。” 当即先拆开粉乾坤袋。此袋出自卞灵,通体粉红,以金丝绣花,袋口系绳为黑色。林尘忽是想道:“我手头乾坤袋,似全是女子款式。”自嘲一笑,将袋口黑绳解开,倒出其内物件。 赤龙币三千,赤龙碎金一两,武技典籍一本、细丝三捆、一本百草杂录。此外,便是女子衣裙、亵衣亵裤、肚兜、鞋袜、胭脂水粉……等日常用具。 卞灵尤爱衣裙,乾坤袋中女子衣裙,足足有七件。有些款式颇为大胆,从布料、衣式、风格,足可见并非青宁郡衣物。林尘不住想道:“从这外地衣饰看来,似外城女子,更为大胆开放?” 再看青乾坤袋,却简单极多,赤龙币四千,女子衣袜之物…再无其他。 林尘将所得资源,全汇总一处,一番清点。现下零零散散,约莫赤龙币两万。 知识典籍有二,残病杂册、百草杂录。 武王墓八枚遗珠。 林尘取出自卞灵乾坤袋中搜来的武技,既见“轻风绵绵剑”五字,登时心喜不已:“卞灵那轻风绵掌,看似轻飘飘,却无破绽可言,我可尝过那威力,不知这轻风绵绵剑,又有甚玄奇之处。” 翻开细看。 原来卞灵的轻风绵掌,乃从轻风绵绵剑演化而来。凡紫霞宗弟子,先练绵掌对敌、应敌,如若欲修剑道,则转掌为剑。 因轻风绵绵剑、轻风绵掌武道要理相似,自是事半功倍。卞灵正想修习剑法,却偶得宗门任务,先入青宁郡探寻情况,不日宗门大队前来接应。 卞灵出行仓促,于是将《轻风绵绵剑》带来。兴许沿路多姿多彩,又先后结识宋闸、刘长锐二人,便忽略了习武练剑。甚至连趁手长剑,都未曾物色好。 几经波折,反倒便宜林尘。林尘前些时日,尚在苦恼武技太少,对敌应变不多,制胜底牌太少。如今寒月印、轻风绵绵剑相继而来。 反倒让他空有武技,却无时间修习。更有伏地耳、拿穴手。 …… 翌日。 林尘出街购菜,自入住红叶居,林尘手头富裕,便极少自己动手做菜。今日突来兴致,来到闹市菜场,想吃得清淡些。 他挑得几捆长势青葱的蔬菜,付了青币,正朝家中赶去。途经春花一条街,路过含春楼。林尘见那楼阁门户紧闭,不知发生何事。 林尘寻一路人,问道:“小兄弟,这含春楼怎不开了?”路人道:“我怎知道?”推开林尘,又继赶路。 林尘踌躇不定,许久未见冯红衣,总归有些想念。又觉这世界,虽缤纷绚烂,但有时人一消失,便真再难寻到。 不住又想起张老画。那位老者,是林尘落魄时光中,待他最好之人。林尘如今钱财富足,总想报答,却苦寻不到。 林尘忽是想道:“是了,到底是何人,让人盗四子找寻张老画呢?”想不得通,便不做假想,空耗心神又没结果。 林尘离开春花一条街,路过武者一条街,见将入秋季,各武馆似有招徒之意。林尘虽是武宗,但若真入武馆,实可学到不少东西。只武馆框架太死,林尘生性潇洒自由,生来与拘束相悖,故仅看看而已,从未想入武馆。 正行间,忽听身后一声叫喊。林尘回头,便见周一流朝他奔来:“林尘,林尘。”,一面招手,一面叫喊。 林尘停下脚步,潜龙帮与他仇怨不小,他虽不怕暴露,但总不必大庭广众下,被大声叫喊。周一流见林尘停步,既不再叫喊,快步跑到跟前,撑着膝盖大口呼吸。 林尘奇道:“你寻我?”周一流道:“当然。”问道:“你搬家了?我去桃花巷,没见着你。又去别处,找你不到,只能回衙府,怎料在这碰见你了。” 林尘心道:“周一流若在桃花巷,大肆寻我踪迹,提我姓名,怕会被潜龙帮注意到,我且问他一问,好有准备。”问道:“你挨个问了?” 周一流摇头:“没,见你不着,我便走了。”心道:“哼,若非有事,我才不寻你。寻你不到,反而更好,叫我挨个问话寻你,想得太美。” 林尘道:“何事寻我?”周一流将今日之事细细道来。 原来周一流苦寻林尘,缘由有二。其一,宋闸、刘长锐、卞灵、周一流今日有约,在望月楼上,有一场私下聚宴。 想邀林尘一同前往。但宋闸、刘长锐、卞灵均不知林尘家住何处,在何处落脚。故由周一流邀请。 其二,云清岚知道周一流要寻林尘,便顺道让周一流,暗暗留意林尘宅邸情况。虽用意莫名,但周一流历来师命不违。 此刻交谈,脑子又不过嘴,一股脑抖落出来。林尘心道:“那聚会去去也无妨,倒是云前辈探我宅邸,所为何事?也罢,且随她意。我那宅邸可不差,何必藏着掖着?”便领着周一流,回红叶居中。 第114章 私宴、舞女 周一流跟随林尘,穿过数条大街,再行数里,来到一不错地段,远眺便可见望月楼,四方人流匆匆,热闹却不显拥挤。 只道在此处居所,着实不差。 推开红叶居大门,见院中景致雅观,有石有湖有树,虽不及周一流曾经见过的豪邸,却远比寻常人家好得许多。 周一流暗暗心惊:“我只道林尘出身贫寒,家住桃花小巷,既窄且仄。不曾想时日变迁,竟也住上小院,反比我与师尊的衙府小院还好上几分,倒也奇了,他哪来的钱财?”,不住有些羡慕,周一流家世富裕不错,家教却更严,身上余钱实不算多。 行入屋中,将东西南北四厢房,内堂、外堂、内院、浴房皆瞧上一遍。 见林尘居所,装潢自不豪横奢侈,但打理的干净整洁,舒爽自然,井井有条。实挑不出半点毛病。 林尘道:“周公子,可要留下用膳?”话中“周公子”三字,大有调侃之意。周一流听出来了,道:“哼,师尊煮了药膳,我回去吃。”心却道:“你总调侃我,又瞧我不起,偏又对我有恩。我留在这里可别扭得紧。” 林尘自不挽留,将周一流送出府邸,关上大门,插上门闩。随后打水洗菜,生火做饭。 这些琐碎活计,林尘轻车熟路,曾经只道是被生活所迫,不得不亲力亲为,如今半只脚踏足江湖,反眷恋那几分平淡生活烟火气。林尘自嘲笑道:“我这算不算贱?”,但心情愉悦,一连炒了几碟青菜,煮了三碗米饭。 吃饱喝足后,取剑行至院中,先闭目几息,调整心态。林尘站定剑桩,思衬:“云前辈早说教我心心相印、阴阳两仪逍遥剑。却一拖再拖。想是觉得我基础太差,不易太早学剑法。我先自己将基础练得扎实,再去寻她,总不必事事麻烦她人。” 便不厌其烦,一遍一遍出剑。所用剑招,简单至极,点、刺、拨…等。只出剑越来越快,越来越快。长剑划过空气,发出阵阵清鸣。 约莫练半个时辰,收剑练习拳脚、轻功,待将平身武学,全从头到身过上一遍,盘腿调息。 其时尚早,林尘想起今夜有约,便不再练武,怕光阴如箭,误了时机。反取出白纸、笔墨……等画具,在院中描花画柳,练字写诗,陶冶情操。林尘习武刻苦,却绝非武痴,他自觉最近练武欲痴欲狂,虽武道进展飞快。但总如此下去,难免心性浮躁,难以静气。 故文武结合,作画写诗。 他实所不知的是。这份激流求静的心态,才最是难能可贵,是任何武技换不来的。 …… 周一流出了红叶居,返回衙府,将林尘家中情形告知。云清岚眉头轻挑,心中猜疑:“流儿莫非长脑袋不成?还是真有暗探天赋,竟探得这般清楚?”问道:“流儿,林尘没怀疑你?” 周一流不解:“师尊,我与他无冤无仇,就看他房子,怀疑我做甚?”云清岚道:“你这流儿,你无缘无故探人房子,人家怎会不生疑?”周一流挠头道:“我说是师尊要探,他就领我去了。” 云清岚即刻闭嘴,叹气摇头,已知事情经过。云清岚本让周一流,暗探林尘家中情况。但周一流显然将“暗”字抛出脑后,改为了明探,并且搬出自己名字。林尘虽是不解,但两人交情在,总归没意见。 如此这般,才能连同有几间房,地处何处,甚至何处悬挂的画作颇为不错,家中是否整洁。上上下下探得一清二楚。 云清岚心中微羞:“这个流儿,半点好事不做,我这点心思,全叫林尘瞧见了。罢了,罢了,既已发生,又非甚么要紧事。” 周一流见云清岚面色有异,但苦无读心,关切问道:“师尊,身体不适么?”云清岚淡道:“练剑去。”周一流一缩脖子,再不敢言,提着木剑在院子练习。只觉最近起,不知何因何由又何故,总觉师尊脾性稍改,对自己凶霸霸的。 …… 傍晚。周一流、刘长锐径出衙府,租赁一辆马车,朝望月楼行去。路经红叶居,周一流高喊几声。不出片刻,林尘走出门来,上了马车,一同前去望月楼。 红叶居离望月楼,拢共不过几步路,绕过一座湖泊,又拐两条街道,马车停靠。已到望月楼楼下。 三人在楼下等了一会。约莫半炷香时间,又一辆马车,自西口方向驶来。车夫长“吁”一声,拉住缰绳,将马车停靠。 车帘被掀起,露出卞灵的粉嫩脸庞。刘长锐喜道:“卞妹。”,走到马车前,扶着卞灵下来。 宋闸爽朗一笑,自另一侧跳下马车。 二人非青宁郡本地人,背后势力在青宁郡又无落脚之处,故长居在客栈之中,来得稍慢。 这场相聚私宴,乃卞灵起势,刘长锐附和,宋闸、周一流同意,林尘蹭饭。卞灵被毒花帮擒去,尽管不过两日,但着实心中阴影不小。 倘若无人施救,那缤纷多彩花花世界,自要离她远去。万幸得救,生死危难中走上一遭,更无限眷恋。便想设下宴席,冲冲霉运。五人在楼下汇合,各自说上几句奉承话,寒暄几句,便一同上了楼。 望月楼一层足高三丈,装潢华丽,雕梁画栋,实不差那闲云阁、含春楼多少,两侧有精美玉壁相衬,灯光如此一照,柔光似水,当真美不胜收。 望月楼张管事行来,目光自五人身上一扫,见样貌尽是不凡,器宇轩昂,一表人才。看到林尘时,认得他便是附近红叶居居主,当即微微点头以示友好。 林尘随和一笑。张管事目光落在刘长锐身上,脸色稍变,三两步迎去,拱手道:“刘公子,您可来了。”交谈起来。 原来这场私宴,虽卞灵起势,但她乾坤袋丢失,哪来钱财置办宴席?于是刘长锐为讨美人欢心,自掏腰包,全权为此事操心。 他身做九品天官,身份崇高,所设的宴席虽小,望月楼却自不敢怠慢。张管事提早半个时辰,便在一楼候着,足见面子给足。 刘长锐颇为受用,心道:“这张管事给足我面子,卞妹瞧见,不知会如何想。想来是件好事。”心神大悦下,举手投足间,更欲彰显气度。 卞灵亦双目微闪,心中道:“我等行走江湖,身份地位着实重要。且不说其他,便是我与刘、宋二人,一路赶往青宁郡。一亮明身份,麻烦既去。” 张管事道:“五位,请上三楼,再过半住香时间,三楼设有舞宴。五位慢慢享用。”恭敬告退。刘长锐行在前头领路。卞灵好奇张望,宋闸手持折扇,轻轻扇动,发梢微微飘荡,一幅公子翩翩模样。 林尘常吃望月楼饭菜,但入楼吃宴,还是第一次。心下好奇,一行五人沿阶梯行至三楼,便见正中间处,设有大红方台,长宽约莫四丈,占地极大。 方台四周,则摆放黑玉案桌,均朝向红色方台,案桌不大,只供一人入坐,案桌上摆有鲜嫩瓜果。侍女牵引入坐,三人坐前一排,卞灵、宋闸左两侧,刘长锐坐中间。两人坐后排,林尘、周一流一左一右。 本来,刘长锐与周一流自有亲近之意。但自那日因周一流醉酒误事,刘长锐心有芥蒂,便不再与他深交。 这场私人小宴,刘长锐本只想邀卞灵一人。只有又怕意图太过明显。这才让宋闸、周一流、林尘有了口福。 五人一入坐,侍女斟茶倒水,姿态飘飘,容貌较好,又身带清香,让人宛置身幻境,飘忽飘忽,欢乐无限。 且轻来轻去,不起脚步杂音。林尘心道:“这些侍女,怕最低武师之流。且走路无音,似飘似走的步伐,应是门轻功武技。”一边琢磨,一边捻起果子,送入口中。 随时间推移,三楼来客渐多,有世家弟子,有江湖侠客,各择位而坐。林尘此行,意在蹭饭,故刻意少言少语。侍女端来第一道菜,名为“姹紫嫣红”。既五彩缤纷,各式各样的糕点。 卞灵哇一声,显然惊喜不已,刘长锐道:“卞妹,喜欢么?”卞灵用力点头:“喜欢!” 随后,相继端来“葡萄月光酒”“凤凰涅盘”“大胜而归”“行侠仗义”,数道望月楼名菜。 其中“大胜而归”,是一碗面食,“行侠仗义” 是一盘鹿肉汤。刘长锐用意不言而喻。卞灵却觉有些羞赧:“我若真行侠仗义,大胜而归,那便再好不过。可惜我是被人擒去,若叫他人知道,好生丢脸。”偷偷回头,瞪了林尘一眼。 林尘回以一笑,自知这一眼用意,继续品尝美食。刘长锐却心道:“卞妹方才看了林尘,定是想到与林尘联手,方才有‘行侠仗义’,‘大胜而归’。倘若当日是我与卞妹联手,该是多好。”不住觉得可惜,拉着卞灵说话。 好一会,忽听音乐悠扬,曲音袅袅。一排红衣女子,随音奏起舞,甚是美丽。那婀娜身段,惹人无穷遐想。 刘长锐纵使心系卞灵,自问心中再难容下另外女子。目光却不住随那婀娜舞姿游离。实不能怪他,那红衣轻舞,确有拿人双目的魔力。 卞灵冷笑:“呵,臭男人。”刘长锐心神一禀:“刘长锐啊刘长锐,你猪狗不如,惹卞妹生气了。”忙说讨好之言。 卞灵这才面色渐缓,但不许刘长锐再看。脾气上来,连林尘、宋闸、周一流均不许看,宋闸、周一流一脸尴尬。林尘却心道:“你个口水妹,管管你刘哥哥也罢,管我头上来了?”便道:“卞灵妹妹,你刘哥哥可是付了价钱,放这不看,岂不大亏?” 宋闸帮嘴:“是极,是极,舞宴并非天天有,我等运气好,碰上了。那舞女身姿曼妙,动人心弦,我等空站位置,却闭目不看,既唐突佳人,又不解风情,罪过罪过。”卞灵气急,自知无理,却偏想取闹。 刘长锐见卞灵急得流泪,心中觉得甚是怜惜:“卞妹无理自无理,但他是女子,宋兄、林兄身为男子,却如此反驳,实在有失气度。”说道:“林兄、宋兄,此宴是为卞妹而设,还是随她意罢。” 正说间,一行人走自上来。约莫七人左右,为首之人是名男子,年岁约莫四十有余,身材略显臃肿,身穿赤色衣袍。其后六人,高矮胖瘦各是有之。 刘长锐奇道:“咦,候郡守,今日他也来此?”林尘问道:“郡守?”宋闸一开折扇,道:“既统管一郡的官员,权利极大。” 刘长锐道:“卞妹、林兄、宋兄、周兄,你等且坐着,我去打个招呼。”端起酒杯走去。 林尘不吝求教,问道:“天官大,还是郡守大?”卞灵噗嗤一笑,“你这小厮好没见识,这都不知。”林尘道:“我身份低微,见识短浅,行了吧,知道便说,不知道就闭嘴。”卞灵怒道:“你!” 林尘道:“宋兄,你学富五车,定是知道,还请告知一二。”宋闸微微一笑,心道:“这位林兄弟,虽出身卑微,实是名性情中人。”正欲开口道来。 周一流抢道:“不能比较,不能比较。”周一流道:“天官全出自玄天监,神秘得很,权利很大。只能内部引荐。每名天官,均要御前赐令,意指直达天顶,权力到底有多大,我便不知了。” “郡守是寻常官员,不似天官特殊,但统领一郡之地,亦不可小觑。两者实不可以‘大小’而论。” 林尘腹诽:“无大小而论,是你见识浅,太过天真。那刘长锐何等傲气,倘若真是如此,何至去主动打招呼?”目光望着刘长锐,已行至红衣郡守身前,敬上一杯酒。 宋闸笑而不语,不再出言。刘长锐与红衣郡守寒暄几句,扭头朝林尘方向指了指,红衣郡守点了点头,笑吟吟又说几句,这才分开。 刘长锐回到座位,道:“卞妹,我们沾了郡守福气。原这花舞宴,是专为郡守而备。听闻那舞女,各个万里挑一,难怪舞姿动人。” 第115章 天女九舞,袭杀郡守 望月楼的“大胜而归”“行侠仗义”两道名菜,卞灵心中有隙,虽觉味道不错,对武道大有裨益,但只寥寥吃了几口。反是那“姹紫嫣红”,各色各样糕点,因模样喜人吃得较多。 林尘反觉得“大胜而归”“行侠仗义”两道菜肴,味道不错,且份量充足。尤是那“行侠仗义”,一碗鹿肉汤。取材极尽珍贵,来自奇兽:七合鹿。 七合鹿乃鹿中人参,四蹄强健有力,可踢碎金石,罕见难觅。林尘曾幸的云清岚眷顾,服用过一次“六合鹿腿”。“六合鹿”与“七合鹿”,虽只一字之差,却可看做两类物种。 这碗“行侠仗义”,取料有鹿心、鹿茸、鹿腿,最是精华部分,再加以百八十道工序。熬制出金黄鹿汤。此外十七味增香、调味草药相辅,更将色香味三字,激发得淋漓尽致。 一口饮下,热流先是入腹部,后是汇向下肢,待鹿汤逐步消化,双足开始酥麻,足底涌泉穴,自生一股热气,游离双足之间,滋润血肉,梳离肌理。 如此反复。 妙用无穷。林尘虽算富裕,余钱充足,但奇兽肉稀缺难捕,多是有价而无市。至今吃过的兽宴,仍旧屈指可数。即便有幸吃上一回,肉质寻常,远不能比及这碗鹿肉汤。 这次入宴,方才醒悟。原来奇兽肉珍贵无比,光有钱财不够,还需有身份地位。林尘一边饮汤吃面,吃得浑身热络,口鼻耳朵,均有隐隐热气冒出。 心下诧异,左右环顾一圈,暗暗留意周一流、宋闸、刘长锐等人,三人自不浪费,那“行侠仗义”“大胜而归”,均已吃得干净,却不见体冒热气,生出异样。 林尘心道:“莫非有人下药毒我?”急观想黑白磨盘,黑白磨盘纳天地之伟力,一磨一盘间,体生清气,凡污浊有害之物,全消弭殆尽,绝无意外。 却见热气不减,林尘凝神细感,这才知原是补气太盛,使得气血急流,是件好事。林尘更觉奇怪,因刘长锐、林尘、周一流、宋闸等同饮同食,菜肴、菜品俱是相同,却仅自己怪异? 想数息,想不得通。林尘思潮起伏:“我见识还是太浅,这青宁郡绝非我久留之地。日后走江湖,怕要因此吃亏。”便觉十分无奈。他闭上双目,抱气守一,将团团热流压下,气血恢复平常。 随腹中鹿汤消化,药力渐渐挥发,林尘双足自温热变为滚烫。 他说道:“刘兄、周兄、宋兄,我有些事情,需出去片刻。”宋闸道:“林兄,是何急事?这场舞宴可难得得紧,错过半分,可有得后悔的。”说话间,眼睛盯紧舞女摇曳,片刻不想分神。 林尘心奇不已:“这宋闸怎说,也是扬州宋家子弟。我虽不知宋家势力多大,但想自不差。世面应见不少,这场舞宴真有这般难得?”自舞宴开始,便连生事端,林尘倒并未留心观赏过。 又看向卞灵。此女最是骄横,初时不让众人观赏舞宴,现下身为女子,却也看得入迷。林尘心痒不已,但双足微热,实需外出走动方才能够缓解,便道:“确有些事,出去一会,稍后回来。” 卞灵道:“坏人雅兴。”刘长锐心喜:“卞妹,别理他,我们看便是。”又各个笼络精神,朝舞女望去。 不住沉醉其中,曲音悠扬,烛光朦胧,远有斜月相衬,近有香风缠鼻。真可谓不虚此行。 林尘快步出楼,绕望月楼前的湖泊疾行,虽正常步伐,却总有股火气自足底涌起,蓄在胸腔处。 林尘奇哉怪哉,知晓是件好事,却怎也想不通,这好事偏偏落到自己头上。 他自不知道,世间奇兽肉虽多,但各人消化力却参差不齐。七合鹿肉药性烈,性属火,常人消化十之一二,便已口鼻流血,气补太盛,身子罩不住。 林尘消化十之八九,那药性自然更烈。偏偏他身子牢靠,全将药力罩住。自然身似火炉。双足发烫,更是因此次契机,使得“九罡步”更近一步。 林尘解下靴子,改走为奔,改奔为跑,改跑为疾,渐觉自己九罡步不同以往,武技境界大涨,已第三层登峰造极,更朝第四层靠近。 待药力消耗大半,林尘忽见一道熟悉身影,当即三两计大跳,落自一侧街道上,问道:“王捕首,何事如此焦急?” 王快刀道:“林尘?你怎在此?”林尘道:“我本在望月楼吃宴,觉得无趣,便下来走走。”王快刀忙问道:“你从望月楼出来?可见异样?” 林尘问道:“怎么了?” 王快刀急向望月楼行去,便将事态由来,一一道清道楚。 原来今日清晨,王快刀收到报案,有十辆马车失窃,且价值不菲。王快刀当时便想:“近来青宁郡大乱,虽非杀人大案,但此案涉及金额,数额近千,不可不管。”当即吩咐林大春、王且秋二人,前去调查失窃车马。 正午时分,两人回衙府禀报,声称已寻到车马踪迹,但前半个时辰,被人开出了城去。王快刀与四大捕,备好武器、骑上快马,当即追去。 沿路追一个时辰,果见道上十辆红色马车,正朝西北向疾行。王捕首既亮令牌,大喊:“青宁郡捕首在此,速速停下!” 话音落下,那十位马车车夫,四五人弃车逃遁,余下人尽皆吓得腿软。王快刀打开车厢一看,每一车厢中,各坐一容貌俏丽的女子。 只那女子双手双脚,具被绳索束缚。王快刀一番问询,才知这些女子,昨天夜里被人擒下,扒了衣裳,缚住手脚。 王快刀再问来历,这些女子乃西域而来,此行受邀,不远万里赶往青宁郡望月楼,是为一场舞宴而来。王快刀登时想起,今日青宁郡候郡守,似有场舞宴观赏,也在青宁郡望月楼。 稍作细思,立时毛骨悚然,当即急忙赶回青宁郡,半途遇到林尘。王快刀料想,这林尘走得与那云清岚甚近,因与此事无关,便将事情经过一一道尽。 说话间,亦可自己将思绪理一遍。林尘皱眉,心中思索:“若王捕首并未说错,怕望月楼确实有异,我实不必掺此祸事,幸得碰巧出楼。” 便想冷下心来,冷眼旁观,但又既想起,倘若楼中变故太大,刘长锐、宋闸、周一流、卞灵等一干,怕也难逃波及。 若论情感,四人只不因林尘而死,林尘绝无半点波澜。林尘心道:“虽无交情,更似萍水相逢做戏。但实实在在吃他一顿奇兽。我保全自己下,在事发前稍作提醒。便算两清罢。”说道:“王捕首,你身做捕首,这般进去,定打草惊蛇。” 王快刀皱眉:“那怎办?”林尘道:“简单,你等先乔装打扮,我先行入楼谈清情况。同时你等暗中潜入。”王快刀道:“好极,好极!”当即挥手,带着春夏秋冬四大捕,置换一身寻常装扮。 王快刀总觉不安,命林大春留守在外,抽调百名捕快,布置在临街街道中,听候命令行事。 林尘快步上楼,见楼中依旧,行至三楼区域,忽闻一阵异香。目光不住望向九名红衣舞女,只觉天旋地转,世间美之所集,妙之所聚。 但随磨盘一转,那玄乎感觉便即全消。红衣九女依旧在舞,依旧美极,却不似先前那般,不止要夺人双目,还要夺人魂魄。 林尘坐回座位,拍了拍宋闸、刘长锐两人,自知如若遇事,此二人相较于周一流、卞灵,靠谱得多。 但轻拍三下,却不见其回神,林尘暗道糟糕,这场中人定然皆被迷幻。林尘思忖:“倘若那九女真心怀歹意,场中之人,皆成砧板鱼肉,我双拳双腿,绝难抵挡。”忽见九女终有动作。 此一舞宴,名为“天女九舞”,意指九名天女:云、水、池、遥、玉、楼、落、妙、梦,九女各扮演一位天女,为世人一舞,从舞曲中,能见每一位天女,性格迥异,风格不同,或热烈张扬,或含蓄内敛,时有几声娇俏笑声传出。 林尘观想黑白磨盘,不受迷雾影响,细看之下,顿觉背脊暗暗发凉。这“天女九舞”不止舞蹈精妙,更是一阵对敌阵法。 这当口。 “梦天女”抛出一道红娟,缠住一名汉子脖颈,轻轻一甩,那汉子被砸向红衣郡守方向。见那汉子砸在案上,将红衣郡守压倒在地。 如此动静,赏舞之人,却无一有所反应。九女对视一眼,齐齐想道:“大势已成,可取其命!”,当即一“妙天女”飞身而去,自宽大袖袍中,亮出一寒气森森的匕首。径朝那红衣郡守砍去。 刀锋锐利,割石断金易如削发,更不必说区区血肉。将得手之际,忽听一声尖啸,自望月楼外传来。 正是这声尖啸,将迷幻氛围打破,红衣郡守即刻回神。见那翩翩舞女,朝自己飞来也罢,还手持利刃,当即吓得面青。红衣郡守身后,一名瘦子既翻身而来,双手一横,用小臂格挡小刀。 只听“铛”的一声,那隔石断金尚且轻易的小刀,却被血肉拦下。 林尘大惊不已:“这瘦子怕练得铁臂功,若非此地危险,我真想多瞧上几眼。”见那忽然尖啸,将众人深至唤醒,林尘压低声音,醒警四人一声“快跑”后,觉得已仁至义尽,拔腿先走一步。 刘长锐见候郡守遇袭,大喊道:“贼女!妖法蛊我,看枪!”当即冲杀而去。 第116章 被杀,天下第一魔教 只道世事多变,倘若无那声尖啸,九女已经得手,事后飘飘扬离去,亦无人能觉察。 刘长锐痴醉舞艺,恍然回神,大觉羞愧至极,在卞灵面前丢了颜面,故恼羞成怒,挺枪率先杀去。 冲入大方舞台,寒光灵蛇枪乱挥一通,枪法虽熟练至极,根基扎实,却全无半分用处。刘长锐的寒光灵蛇枪,虽以“诡变”着称,却是“正大光明”的枪法。 以寒光照人眼,枪出似灵蛇。 身处阳光烈日下,枪法便越强。此刻杀入舞台,四下哪来强光?故刘长锐出枪只余“诡变”,那“正大光明”照人眼,便半点发挥不出了。 数个来回,均不见成效,刘长锐大气大急。他性子比之周一流,实要沉稳不少。但终难逃好面气盛,此刻见自己杀入场中,却连几名女子都迟迟拿不得下,登时急恼几分。虽不至乱了阵脚,心浮却难免。 偏听一女子娇笑道:“你个小郎君,好没良心,我们起舞给你看,方才分明看得赏心悦目,现下说翻脸便翻脸。” 又一女子道:“姐妹们,都说天下男子,最靠不住,现下看来,这话确是无错。” 天女九舞欲杀郡守,虽事迹已经败露,但舞曲却仍在继续,见那九女轻舞,时而翩然飞天,时而步伐灵动,美轮美奂。若非舞中暗藏杀机,确是难得一见得舞曲。 接连变故,已无心赏舞,闲杂人等尽皆散去。天女九舞虽在应对刘长锐,气机却锁定身穿红衣的候郡守。 望月楼三楼出入口,仅楼梯口一处,大红方台又在正中心,故九女有意阻拦,那候郡守想无声无息逃走,却是万万不能。 刘长锐道:“呸!你等妖人,欲刺朝廷命官,拿命来!”长枪横扫,拨,挑,却总觉九女,不断从身侧擦身而过,但怎么也抓不到。 林尘本欲逃跑,但见此幕,不由停下脚步心道:“这九女虽是厉害,但总不至太厉害。我缺少对阵经验,何不留在此地,暗中观察一番?倘若半分不对,我立时再跑,想是来得及。” 又想:“且九女欲杀郡守,与我林尘无关,我跑得快些,想是无人会耗费精力杀我。” 当即猫住身子,藏在一石柱后,距离楼梯道口,仅两丈之遥,若真有半分不对,他顷刻便可窜身下楼。 且九女虽厉害,但若论轻功速度,怕不及林尘。想通扼要所在,林尘定下心神,一面观想黑白磨盘,一面看他人闯阵。 刘长锐忽觉面上被人轻轻一拂。一股清香窜入鼻腔,本觉得十分好闻,不住想多闻一些。但下刹那,便面色剧变。只觉那股清香,自鼻腔直窜上脑,一下子剧痛难忍。 连手中长枪,都抓拿不稳,被一天女夺将过去。刘长锐虽厉害,此刻却已全无反抗之力。 这时“妙天女”飘飘然飞来,手中匕首一亮,欲要取其性命。却被“楼天女”轻拉衣角,阻了去势,道:“妹妹,杀此人脏手。” 九女齐齐投出一道红娟,将刘长锐四肢捆住,随后一甩,丢出了大方红台。宋闸、周一流齐齐合力,将刘长锐接下。卞灵心中大怒,见倾心的男子,竟败得这般狼狈,她也觉得好没面子。 卞灵道:“呸,哪里来的妖女!没人治得了你们么!”却只敢放话,不敢上前半步。‘云天女’娇声笑道:“小姑娘,你那郎君,尔尔罢了。” 宋闸、周一流对视一眼,各上前一步,道:“九位姑娘阵法精妙,我们领教领教!”宋闸手持折扇,飞入大红方台,将手中折扇掷出。 这扇竟盘身而悬,数次与九女插身而过,那手“铁扇”功夫,着实厉害。“玉天女”娇声调侃,说倘若单打独斗,大多数姐妹,不是宋公子对手。只天女九舞,阵韵既成,便着实精妙,看似只差之一毫,实有天地之差。 且身入大红方台,才觉眼花缭乱,纵有天大武功,却全难施展开来。那九女皆穿得红衣,轻功卓越,自天上地下飞来飞去。不消片刻,便眼花缭乱。 多数武学,意在打人。但人都瞧不见,又谈何打人,从何处打?宋闸所用“宋家绝学”,造诣实已不浅,但终究不敌。 这时,一只素手轻轻朝他抚来。动作轻柔,似痴女轻抚情郎,藏无限眷恋,藏无限深情。这一拂更焕发人心中哀怨,生不出躲避意图,只想反用脸迎去。 手轻拂而过。宋闸嗅到一阵清香,正自依恋不已。却忽觉清香入脑,恰似一针扎入脑海,剧痛不已。 “水天女”一挥红娟,将宋闸甩了出去。周一流又既上来,他倒不知发生何事,只凭一股争强斗勇义气,便杀上台来。 周一流见同行二人,先后被甩下台来,登台刹那,自不敢丝毫大意,使出飘渺游龙剑。这一剑法,精深至极,讲究飘渺似游龙,灵动潇洒。 周一流昨日已入武宗,结合此剑法,倒真与天女九舞周旋好久。实是缥缈游龙剑,翩然灵动,若全力运用,速度竟隐约能跟上九女舞姿。 林尘心道:“周一流这门剑法,实是精深至极,单是剑法中的‘游龙步’,便已比‘九罡步’精妙数倍,倘若换一人施展,一人战九女,并非不可能之事。”不禁有些羡慕。 纵然与云清岚亲密如嘶,她尚且无穷顾虑,不敢多传武技。可见武道之森严,自己出生时,学不到这门剑法,日后哪怕一辈子,也学不到如此剑法。 却心神一顿,那邪性又涌心头:“不学便不学,我日后自己创便是。我林尘日后,若创出武学。必然告之天下!想学便学。藏藏掖掖,算个甚么?”冷笑几声,心想这些人,藏藏掖掖,不便怕他人学会,反用来打自己么。这般想,倒也无可厚非。林尘却隐约不屑,他若创武技,只怕常人学不会,学不通。 走神片刻,又看场中较量。 周一流斩断一片断发,险些伤了“落天女”,但被“楼天女”夺下长剑,送出了方台。这时,候郡守再按耐不住,从大方红台右侧遁逃。 玉天女飞身过去,欲直取候郡守首级。候郡守同行之人,共有六人,尽皆武学高手。登时护在郡守身旁,齐齐喝道:“九妖女,你们太嚣张!要乱我青宁郡么!” “玉天女”展颜一笑:“小命拿来。” 遥天女、池天女、水天女、妙天女…各自杀来,见事已败露,自无任何留守余地。几番凶险厮杀下来。终究九位天女阵法精妙,技高数筹。 郡守护身高手,均被当场打死,妙天女匕首一挥,将郡守头颅摘下,血如泉涌。 九女齐道:“走!”一女朝墙壁掷出一颗圆球,只听“砰!”一声骤响,墙壁裂开一道窟窿。九女齐齐从窟窿出逃。 九女各手持红娟,彼此照应,外加轻功超绝,自足有九丈高的望月楼越下,实不算什么。只那“楼天女”,在离去前夕,似回眸望了一眼。 所望何人,不得而知。 待九女远去后,空只余下一地狼藉。林尘行至窟窿处,朝下眺望。见九女已行出数丈。林尘用力一嗅,闻到一阵余香。急忙捏住鼻子,生怕中毒。 他远朝下眺,见那九女各人,轻功倒是较好。但合在一起,摆出“舞阵”,彼此照应之下,竟能横渡湖泊,而足靴不涨水。 王快刀提前布下的捕快,齐齐跟丢。被九女远远遁走。林尘忽听身后脚步声袭来。王快刀、张中夏…等捕快姗姗来迟。见满地残骸,候郡守头颅已失,哪还有半点生机?顿时面色煞白。 王快刀见到林尘,忙走来问询。林尘将情况告知,顺道问道:“那九女是何来历?”王快刀猜道:“天女九舞…杀郡守…我心有猜测,但还需找云前辈确定一二。” 当即,林尘随同王快刀等人,带着周一流、刘长锐,回至衙府。向云清岚说明望月楼情形。 云清岚蹙眉道:“若我没猜错,应是‘阳教’。”说及“阳教”二字,云清岚面色前所未有的凝重,语气不住加重几分,似这二字的份量,有千钧之重一般。 林尘问道:“阳教?”云清岚道:“既是魔教,无恶不作,邪气滔天,魔威浩荡。”林尘心道:“这魔教怕大有来头,连云前辈都如此凝重。我如今实力弱小,还是不惹为妙。但留下听听,却是无碍。”于是便听云清岚说起,这威震江湖的庞大教派。 阳教… 天下第一魔教。此教乃武林、朝堂之公敌,数百年来不断围剿,至今仍有残余。云清岚身为天官,素来秉承扫恶除邪之责,是故凡见“阳教”中人,必一剑而诛杀之。 说起阳教罪孽,自是三天三夜说不尽。云清岚只暗暗可惜,那候郡守怎说,也是朝廷命官,不该死于贼手。 王快刀心神一禀,“阳教”之大名,便是他这偏远捕首,亦是听说过。只觉如雷贯耳,当下更不敢大意。 数日前,衙府曾在青龙武院、白虎武院、各大武馆招收捕快。整座衙府,虽捕首仅他一人,名下捕快却不少。 当下,全城戒备,凡出入青宁郡者,皆细细盘查。王快刀为求保险,更与郡府协调,出动兵力镇守。 纵是武宗,在这等情形下,也绝不好脱身。云清岚道:“王捕首,还可粘贴悬赏,我若所料不错。不少名门正派,将谴派门人前来青宁郡。他等皆对阳教恨之入骨,若是看到,定不会不管。” 王快刀道:“妙计,妙计!”云清岚道:“阳教余孽,还尽快铲除为好。” 青宁郡暗流涌动,城门闭合。武宗强者,若有地借力,直上十数丈实不算稀奇。只城门备有弓兵把守,偌大人影,纵使是武宗强者,也不过是活靶子。 林尘出了衙府,心下捉摸:“那九女轻功不俗,衙府布防,实已慢上一步,倘若她们马不停蹄,只怕现下已出了城去。”衙府势弱,且青宁郡将乱未乱,林尘对他们,实无多少信心。 回至红叶居,打开门,回身插上门闩,抬头眺望,尚能见到望月楼上,破了一大窟窿。不住回想起,那天女九舞场面。 九女轻灵飘逸,皆穿红衣,既是杀敌大阵,却又赏心悦目。林尘脑海一经回想,便觉那阵法之玄妙,简直无懈可击。 眼睛一闭。宛若自己置身方台之上,身侧九女盘旋。自己若仅有一剑,一拳,一腿,又该如何应对化解。 思索良久,除却动用朔阳刀外,极难有反击之力。甚至比之周一流,都稍差几分。林尘心道:“仍需勤加苦练,这世间奇招怪招无数。我虽不能通晓百招,但必需将所会招式,一一学透学穿。” 便既凝聚心神,开始摆烂拳脚,又见今夜圆月已缺一角,虽有缺憾,却更添美意。于是趁势练习寒月印。 夜半时分,寒月印第一层炉火纯青。林尘这才休息。 接下数日,虽青宁郡暗流涌动,但林尘日子,却安静舒适。凭借极强的武学天资,寒月印被他练至第二层“圆月”的“登堂入室”,伏地耳第一层“登峰造极”,至于拿穴手,则稍差些许,仅第一层“如火纯青”。 武技:拿穴手本不算复杂,只是关乎人体穴道,无人陪练,纵使林尘是不世出的绝才,也极难有分毫造诣。因此这门武技进展稍慢。 至于“轻风绵绵剑”,林尘尚未修习。只因他近日练剑,越练越觉得迷糊,深感自己基础未曾打牢,不敢贸然练剑。 这“轻风绵绵剑”来路不正,林尘更不敢寻云清岚指教。这几日忙于武学,倒不曾找过她。 这日,林尘坐于树上歇息,忽是想道:“我天生太初阴阳决。虽不能过度依赖阴阳同修,但更不可荒废不用。我苦修良久,颇多武技练习,已受伤换取进度。定已积压不少暗伤…” 林尘跑去含春楼,见那楼前门可罗雀,大门紧闭,一如前几日。林尘时常路过此处,常远远眺望,有时想寻冯红衣,是不带任何目的的。只想聊聊天,谈谈话。 只许久不见,林尘心下担忧冯红衣安危,但满是无奈,想起张老画的失踪,也这般无声无息。 走自路上,见今日好似是花灯节,家中老小,一齐出门赏花灯,热闹欢腾。林尘独身一人,心中顿感惆怅:“林尘啊林尘,你自诩风流快活,不喜受人拘束,但何尝不是孤家寡人呢?身旁之人,说走便走。哼,难道又非得要人陪不可?我偏要自己去过这花灯节。” 自个在路边,购置一盏花灯,跟随着五彩斑斓游街队伍,逛起了花灯节。花灯节那青宁郡盛节,乃秋至之日,百姓共游花灯,寓意丰收美好。 第117章 练阴阳两仪逍遥剑 花灯节热闹无比,游街队伍大排长龙,老人、小孩、女子、男子人手持一盏花灯,灯火有黄有红、有青有紫,灯形有憨态可掬的童子,有莲花、有老虎、狮子。他们脸有笑颜,兴致冲冲,欲揽尽青宁郡夜色。 远有锣鼓喧天,近有吆喝叫卖。 街道两侧,有各色糕点,飘香诱人。林尘不住想起从前。他与大伯林正天一家,每到夏秋交替,花灯节之日,便一同出门逛花灯。 林正天的儿女,均是崭新花灯,林开念尤爱“飞剑灯”,此灯形状似一把飞剑,他儿时梦想,是当一“行侠仗义”的剑客。只他天性纨绔,“行侠仗义”四字,是万万做不到的。现下看来,“剑客”二字,怕也要与他无缘。 林尘手中,则是去年换下的旧花灯,大伯一家总是这副德行,林尘想着:“大人不记小人过”,虽游灯简陋,那花灯节,却总能玩得尽兴。 每逢花灯节,猜灯谜是经久不衰的余兴节目。有好些街道,挂起一盏一盏游灯,灯上写一灯谜。如若猜中,便能换些奖励。或是精美糕点,或是几枚铜板,亦或是小人。 林正天一家,总成群结队猜谜,也不知是遗传林正天,还是遗传刘氏,林尘便没见他们猜中过。反倒林尘,借着猜灯谜,揽下不少好处。 只后来,林尘生活拮据,且大乾皇朝国情愈糟,花灯节不比曾经热闹,便不怎么来了。此刻手持花灯上街,见那灯火阑珊,百姓笑颜,又回想自己,竟已半只脚踏足江湖,过上生死难测的生活,忍不住有些许恍惚。 他购买糕点、猜灯谜,租船游湖,赏两岸灯火。钱财是不缺了,却总少些意蕴。待到夜深人静,才回到家中,呼呼大睡。 翌日清晨。 林尘自觉基础剑道,已暂到瓶颈。一味闭门造车,终究难有成就。即便不喜麻烦他人,但到必要时刻,也只能硬着头皮麻烦。 又想起那心心相印,阴阳两仪逍遥剑,不住有些心痒:“也不知我那剑道,要练到何种程度,才可修习此剑法?这种事情,即便再心痒,也还是不问为好,否则云前辈定要说我好高骛远。” 想起云清岚,林尘自一叹,行至街道,随意买两个包子,边吃边朝衙府走去。 见地上尚有昨夜花灯节痕迹,心中想道:“昨日好生热闹,也不知云前辈出来看到否?只是青宁郡再热闹,怕也比不过长安。她纵使看了,也觉无趣。” 加快脚步,直奔向衙府。三两个翻身起落,便潜入衙府四周。如今林尘轻功身法,再进一步,距离九罡步第四层已是不远。 便是刘长锐听觉敏锐,再想发现潜入的林尘,也绝非容易事。只是林尘偷潜入府时,刘长锐好似不在。 林尘想起望月楼,候郡守被刺杀一事,他耳目忒差,几乎两眼一抹黑,全不知事后事态发展。但却不急,总想着自己光棍一个,倘若青宁郡大乱,立马跑路便是。 落入云清岚小院中,见院内仅云清岚一人,林尘挥手叫道:“云前辈。”云清岚心中欢喜,面上却平淡:“你数日不曾来,可是怠懒了剑道?” 林尘忙道:“不敢,只云前辈说我基础太差,我便想自个,将基础补上再是。于是闭门苦练。”心道:“云前辈看似温和,传武起来,却十分严厉。难怪周一流怕她惧她敬她。” 云清岚笑道:“那好,你拿剑来,我得考教考教你。”心却蓦一红:“只听过考教徒弟的,可没听过考教…” 林尘欣喜,取来木剑,与云清岚互相喂招。两人仅用基础剑道过招。云清岚剑法如有神韵,寻常的一点、一刺、一拨…从她手中用出,既不失优雅,又威力骇人,带有显着的个人风格。数次让林尘生出,弃剑而逃的想法。 但要紧牙关,紧守那口气,强撑着过招。互喂不过十招,林尘见云清岚眉头微蹙,又联想自己手忙脚乱,数次拿剑不稳,“丑态百出”,心中叫苦:“林尘啊林尘,练剑这么多天,沾沾自喜,却全无半点进展,云前辈怕要对你失望了,也不怪人家不将阴阳两仪逍遥剑传你,你自个不争气怎行?” 当即剑出凌厉,试图将自己剑道所悟,全展现出来。岂料越是如此,云清岚眉越皱越深。 云清岚实则另有想法,她修习千百种剑法,入流的,不入流的,全已融汇贯通。剑出自有章法,虽使得同是基础剑道,但两人岂可同日而语。林尘不知此中道理,反以为是自己自大狂妄,基础没能打好,暗暗自责,反而会错了云清岚本意。 云清岚眉头微蹙,并非“失望”“不悦”,而是震惊。自古剑道高手,皆自有自己风格、气韵。绝不可“同质化”。但多数剑客,难逃这层“桎梏”,剑法风格,极容易被一开始,修习的剑法所影响。 周一流便是活例,他自幼习剑,但至今没有形成自身独特风格、气韵。虽剑出轻灵缥缈,却是受“缥缈游龙剑”影响。倘若日后,周一流仍不能有所悟,彼时剑道境界,怕难入一流。 云清岚却在林尘身上,看到剑道上更纯粹之物。 是不通剑法剑招,全心练就最寻常的基础剑道。练至一定程度,自然而然透发的浑圆剑意。且林尘出剑、收剑对敌,杀敌间,已养出自己的剑道风格、风韵。 潇洒、张扬。 云清岚不住心惊,回想初握长剑时,云清岚苦练基础剑道一年。实仅练一月,便已练无可练。只仍旧一遍一遍打磨。足足用去一年时间,尚不能有这般光景。 相比之下。林尘才练剑多久?更见林尘此刻,虽表情凝重狼狈,但出剑时却落落大方。好似一株雏苗,已探出头来。 那身姿实有几分,说不上来的俊逸。 云清岚心道:“林尘小弟进展神速,实大大出乎我的意料。也不知是我骗他剑道天赋寻常,以至让他加倍刻苦,故有所成就。还是与此无关。”正踌躇间,出剑忽慢了半分。 林尘见此时机,挺剑刺去,果决勇猛,云清岚心道:“好生敏锐,这都被你瞧见,若真被你打败,我这剑道可白修了。”回腕一格,再反手一刺,将林尘逼退数步。 林尘满头大汗,虽以木剑喂招,但此战之凶险,却远胜过往所有,每一过招,都让他劳心劳神,这几剑下来,险些心力交瘁。 云清岚连出三剑,心中想道:“无论如何,林尘小弟进步是实,我且再骗他,维持现下局面。”心念落下,剑速陡然再增。林尘急御剑格挡,防住前两剑。待第三剑袭来时,再无招架之力,被刺中胸口,打飞出去。 这一下委实疼痛,但林尘已觉丢面,强自认下,不痛呼出声。云清岚扶将起来,道:“林尘小弟,这…”林尘满脸羞愧:“云前辈,不必再说,我林尘便不信,练不好那剑道。”当即欲起身离去。 云清岚心中一软,心中难受得紧,拉住林尘,道:“急甚么。我今天有剑法教你,你学不学?”林尘喜道:“云前辈,可是那…”云清岚点头,“林尘小弟,你剑道天赋,实比流儿好些,不必逼得太紧。你现下基础,已可练剑法。” 林尘不知该哭该笑。但心性终究沉稳些许,不再因天赋高低,而欢喜悲伤。适才败下阵来,也并非是气急败坏,而是羞愧难当,自觉高估自己。 林尘左右环顾,问道:“云前辈,周一流呢?”云清岚道:“流儿缺乏历练,接了几个通缉令,抓拿犯人去了。”说完,心中想道:“流儿不走,我怎敢陪你练剑呼?”美目一阵涟漪。 心心相印,阴阳两仪逍遥剑,乃是合击双壁剑。取自传说中的“鸳鸯剑仙”,唯两人合练,方才能有所成。 云清岚早年得此剑法,只苦无人对练。本想,倘若真无人,便寻周一流对练。那剑中虽有双宿双飞鸳鸯意,但云清岚只练剑法、通剑理,避开那旖旎剑招,自可问心无愧,更不会心生歧义。 但心中不住觉得遗憾,只因那剑招,精深玄奥之至。不能学透悟穿,实乃人生一大憾时。曾经便想过:“倘若有朝一日,能寻得心爱之人,共练此剑法,当真人生无憾了。” 云清岚身为女子,想法实也与常人无差,只盼寻一心心相印,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强剑道卓越之人,当做郎君,相伴一生。 只半途遇到林尘。“英俊潇洒”四字,林尘自是满足,甚至尤有过之。只“剑道卓越”,暂远远当担不起。虽稍有缺憾,但云清岚自绝断山脉出来后,却仍旧欢喜万分。 云清岚道:“林尘小弟,你取长剑,我取软剑。”林尘道:“好!” 当即两人各站一侧,练起了心心相印,阴阳两仪逍遥剑。此剑法共有九层,一人独练,哪怕百年千年,也难有成就。 然倘若两人合练,且极为契合,真做到心心相印,长则数年,短则一月,便可臻修至圆满。 第118章 剑法交流 云清岚院子约莫半亩宽敞,内有花草树木。环境清幽雅致,干净整洁。云清岚初到青宁郡时,因身受重伤,又无去处。只能先用“天官”特权,暂居衙府内院。 当时院房空置,积了灰尘。王快刀命人清理干净,云清岚入住后,渐为小院添了生气。但当时云清岚身受重伤,且苦无治愈良策,用尽心思,也不过稍稍缓解。 即便有那闲心,也无那闲情。不过自旧伤尽好后,云清岚闲适下来,便为小院添香添花,如今打理得甚是雅致。 院中容两人练剑,已绰绰有余。 云清岚、林尘均是第一次练习心心相印阴阳两仪逍遥剑。虽说云清岚剑道见解深,但这剑法高深,有别寻常剑法,云清岚若套用经验,定会走入误区。 林尘修习基础剑道时,云清岚是师,林尘是徒。但两人修习阴阳两仪逍遥剑时,彼此的关系,便再不能如此延续。 否则阴阳两仪,这一阴一阳间,又怎可互相平衡? 云清岚、林尘都是聪明人,故早在开练前,便已经摆正心态。两人不急练剑,而是先将剑谱过一遍眼。 女主阴位,手持细柔软剑,男主阳位,手持锋锐长剑。云清岚道:“林尘小弟,可记住了?”林尘道:“云前辈,此剑讲究阴阳平衡,好生玄妙,我初接触剑道,便练此剑招,是否…”云清岚笑道:“又并非非练成不可。你我同心协力,练到哪儿,便是哪儿。我还怪你不成?” 林尘心道:“我何必瞻前顾后?大胆练便是。”豪爽一笑,身上锐意进发,道:“云前辈,既练此剑,我们该以同辈相称才是。” 云清岚点头,此话不无道理,谈若林尘仍叫她“云前辈”,而她仍称呼林尘为“小弟”。这一称一呼间,隔阂已生。倘若练其他剑法,倒不会有影响。偏偏这阴阳两仪逍遥剑,最忌讳这种隔阂。 云清岚笑道:“那你想怎生称呼?”林尘道:“斗胆称呼‘清岚’二字可好?”云清岚啐道:“我瞧你半点不‘斗胆’。” 云清岚又道:“好吧,好吧,那我将‘小弟’二字去掉。” 两人约定俗成,立即开始练剑。林尘站自右侧,云清岚站自左侧,两人对视一眼,依照剑法慢慢推演练习。 第一层:阳主阴辅。 此层重点在林尘身上,以林尘为主,云清岚为辅,林尘出剑为攻,云清岚则候剑为守。阴随阳转。 剑法不算多深,倒更似让阴位、阳位互相磨合。林尘天赋非凡,很快便抓拿要义。 第二层:阴主阳辅。 这虽是第二层,却可与第一层共而练之。以云清岚为主,林尘为辅。 这二层仅算皮毛,但两人均是痴剑之人,纵然只是皮毛,也练得津津有味,不贪功冒进,不取巧阉割。 第一第二层,虽重磨合剑招,却渐练渐有韵味。且合璧剑招,最是讲究交流。比武杀敌之时,那容人口头交流,这时起,便需两人心心相印,彼此默契非凡。 无需眼神对视,紧倚靠招式变幻,便可知晓对方心中所想,并且做出应对。这第一层阳主阴辅,第二层阴主阳辅,实可时时颠倒变幻。谁主谁辅,只在一念之间。 两人的默契,自不必多说。在武王墓时,两人凭巧妙合作,屡退强敌。当时形势危机,尚且能如此默契。此刻更不必多说。 阴阳两仪逍遥剑的前二层,对二人无半点阻碍。两人剑道天赋非凡,竟不过一天时间,便已将第一层、第二层,分别练到如火纯青。 云清岚欣喜不已,林尘亦收获满满。虽是合璧剑招,但若拆解独用,亦是精妙无比。云清岚挽留道:“林尘,既练此剑招,今夜不必回去。” 林尘道:“好。”此剑心心相印,独阴不长,孤阳不生。虽只练了浅显,但两人同吃同住,确会有利剑招修习。 林尘又无甚要紧事,整座青宁郡,与他相熟的本地人,张老画、冯红衣尽皆不见。故住在何处,实无半点差别。 阴阳两仪剑的药浴之物,云清岚早已备好。两人行去沐房,内置有两个大木桶,一桶约莫半人高。 云清岚炖煮药草,散发奇香。练阴位则沐浴阴汤,练阳位则沐浴阳汤。两人各褪去衣物,坐于各自桶中,对视彼此。 云清岚道:“林尘,你抬起掌来。”林尘照做,云清岚将双掌印上。林尘只觉入手滑腻,心中神驰,快快压下,问道:“云前…清岚,这是何意?” 云清岚道:“这门剑法高深,药浴时有配套心法。你我双掌相印,默念心法。药浴效果更好。”林尘道:“好!” 当即两人各坐于一药桶当中,一人沐浴阴汤,一人沐浴阳汤,双掌相印,默念心法。半炷香去,忽觉雾气蒙蒙,体生燥意。 林尘心道:“这因是药浴之妙,我且不必强压。”便仍由燥意积压。云清岚也是这般,目光渐柔渐腻,但强自忍住。 半个时辰后,这场药浴总算结束,林尘深呼口气,将衣服披上。云清岚却目眩迷离,仍坐在浴桶当中。 林尘问道:“清岚,你怎么了?”云清岚闷闷道:“林尘,你也累了,且去休息,你…你去流儿房间罢。”林尘道:“嗯。”便径离去。 云清岚心下叫苦:“糊涂…糊涂,那‘春花根’、‘夺命露’两味药材,混合运用,效果不便是烈性…我先前只道这是高深剑法。没曾去细想,药浴之法中藏有如此门道。可把我害苦了。” “可为何又偏要分桶、分汤沐浴?”云清岚大是不解,只觉燥火烧心,难受得紧。偏生两人掌心相印,近在咫尺间。 云清岚待林尘离去后,才敢穿衣起身,生怕被看出异样,出了大糗。只路过林尘房屋,鬼使神差,偷偷打开房门一瞥。 见林尘不在里面,心中既是失望,又是松一口气。忽听内院传来风声,便走近一瞧,见林尘正对月练印法。 云清岚想道:“林尘武道进取之心,绝非流儿能比。流儿现下已是武宗,年岁亦是不小。缥缈游龙剑又已第三层。余下修行之法,尽皆传给了他。想来,也到出师时日了。” 云清岚闲庭散步,不住观察林尘举动,思衬道:“还得瞒流儿一瞒。倘若流儿认为,我是与林尘好上,才让他快快出师,岂不平添误会?”想到此处,脸上一阵温热,适才药力尚且残余体内。 又见林尘样貌俊逸,体态修长,风度翩翩。这副外貌形象,实可算作一绝。云清岚道:“林尘,莫太劳累。”林尘应道:“清岚,你先歇息,我待会便睡。” 听得“清岚”二字,云清岚嘴唇微抿,初时稍有不适,她比林尘大有十岁,大乾又以武道为尊,两相结合下,“前辈”叫得无错。但现下听后,心中却说不上的欢喜亲密。 云清岚想道:“他总不能一直‘前辈’‘前辈’喊我,这称呼倒也合适。”说道:“好罢。” …… 翌日。 两人起身洗漱一番,云清岚教林尘一套,采摘清晨紫气之法。林尘学得极快,采了两道紫气入腹。竟觉饥饿顿消,精神饱满,活力充沛。 云清岚道:“此是紫霞宗秘法。我交换所得,林尘,你切不可外传,否则定生变故。”林尘自不多问。这方法虽是神异,却并非拳脚、剑法武技。不易被人觉察。 且林尘观想黑白磨盘,效果远胜采摘紫气。 两人以紫气为食,将精神、气血尽皆调整好,便又各持一剑,练习那两仪逍遥剑。今日仍旧只练前两层。 只愈练,便愈发纯熟。比之昨日,两人彼此间,多了藕丝般相连的粘腻感。虽是练剑,却更像交谈。 长剑软剑相触,剑声轻鸣,心照不宣。练至中午,太阳高悬,暑意上升,剑光轻鸣。 两人剑法上的交流,越发密集。你一剑刺去,她一剑架来,一来一回,一去一架,那似在练习杀人剑招,更似两人互对暗号。 时间竟过得飞快,待两人回过神来,已经皓月当空。林尘收剑奇道:“怎天下又黑了?”云清岚笑道:“你我太投入,竟连午饭、晚饭都不曾吃。” 林尘笑道:“我可是吃了的。”云清岚问道:“你何时吃了?又在何处吃的?说不上来,我可要记你个骗人大罪。”林尘道:“我自是时时刻刻都在吃。有道是秀色可餐,我与清岚你练剑,可不就时时刻刻,都吃得饱腹满满。” 云清岚骂道:“好不要脸。”眉眼欢喜无限,显是爱听这话。 两人今日练剑,第一层,第二层,均已经登峰造极。不日便可入第三层。但两人出奇一致,第三日练剑时,绝口不提练习第三层的事。反而反反复复,不断磨练前两层剑技。 只是在外人看来,是不胜其烦。在两当事人看来,却是乐在其中,乐不思蜀。 长剑本是冰冷之物,可两人施展阴阳两仪逍遥剑时,那剑却渐热渐柔。好似两把长剑,恨不得缠绕一起。 这日练完剑招,两人禁不住相拥一起,深情款款。 第119章 夜雨倾盆,阴阳再汇 两人如胶似漆,只这第一层、第二层剑法,便心中感触不断。此刻相拥一起,各觉怀中人儿气血游走,似滚烫热铁。偏偏不觉得烫手,恨不得抱得更紧。天旋地转,日月颠倒,彼此呼吸声入耳。虽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却已经欢喜无限。 那番感受,实难用言语描述。两人感情饱满,口头交流反倒表达不尽。反而在剑招中,更可抒发心中情意。 云清岚道:“林尘,再来。”两人又练剑招,月光下,长剑飘飘,直到深夜才停息。这时起今日练剑,已有九个多时辰,但意犹而未尽。只可惜天色着实太晚,不可再练。 两人各自收剑,今日不必药浴,但沐浴洗身却不可免去。只因一日练剑,身上衣物全是汗水,鞋袜、亵衣亵裤等,都要换尽。 云清岚身为女子,自更在意自身清洁。她先入沐房洗浴,解下长靴时,才发现一日苦练,鞋袜全是汗水。习武之人,流汗在所难免。但想林尘就在院中,不住俏脸发烫。 林尘则在内院水井,打冷水冲身。林尘体质特殊,每逢流汗,不生异臭反而自生香味。 云清岚反而不如,她练剑刻苦,身上汗水积蓄,哪怕是“香汗”,也是汗味重些,香味少些。适才对练剑招时,发觉林尘独特之处,心中不住觉得羡慕。 凑近一闻,更觉清香阵阵。 这当口,两人均已经沐浴。林尘冷水洗身,精神抖擞。云清岚听得那声响,犹豫几番,还是将窗户稍开半条缝隙,目光透过缝隙。这一瞧,顿觉面红无比,开窗户的手指轻轻颤抖,心中劝道:“林尘虽是你意定的郎君,但礼节自不可失,上次那失礼失节之事,定不可再犯。” 但见那院中体魄,寸寸宛若美器,泛出美意,又因身有水滞,月光如此一照,更惊心动魄。云清岚自问俊男美女见过不少。但此刻却大觉难以抵抗,日渐沉沦在那桃花小巷,贫苦少年中。 她轻将浴桶冷水,打自身上,娇嫩白皙肌肤,水珠顺流而下,实也是幅香艳美景。只她吝啬得多,只愿偷瞧林尘,不愿让林尘瞧她。 如此看来,觉得真不公平,但又既一想,两人阴阳交汇、同修之时,自己分明比林尘强,却只能任由其“宰割”,全无半点抵抗力,不也是大大不公平? 想到那儿,云清岚不住心叹,莫非女子真就是挨男子欺负的命?可虽是欺负,却也欢快得紧,自己心中快活的很,莫非偏喜欢被他欺负? 脑子稀里糊涂,想东想西。只得又用冷水,浇灌肩头,望着水珠顺臂而流,借助些许凉意回神。 眼神又瞥向窗外,见林尘渐成气候,天赋、心性均已不差,缺的,不过是名气、身份,心道:“我既认定他是我郎君,自要为他日后着想。我云清岚曾立下誓言,绝不屈身于弱于我之人。还待他日后胜我,方才名正言顺。” “只…倘若那时,林尘又不愿呢?也罢,如若真到那步,便全当我看错人,我…我…我这辈子,便再不理他,再不同他说话,也再不肯见他,不…倘若他来寻我,我还会见他,但定要用狠话骂他。” 虽这般想着,但念起武王墓中诸事,两人生死危难间,尚且不抛弃彼此。林尘为一小恩,便舍命相助。 绝非忘恩负义之人。 且不说两人情谊,便是这恩恩情情,林尘又怎能抽身干净? 忽听“喀喀”敲门声起。林尘在门外问询,为何入沐房好久,却仍不出来。云清岚清水打脸,道:“我这便出去。” …… 两人苦练剑招,两耳不闻窗外事。近日青宁郡虽变动极大,陆续来了好些外人,紫霞宗、流云宗、玉城…不少强者,都已莅临青宁郡。但两人整日窝在院中,稍有空闲时间,便再拿剑对练,已忘乎所以,竟全然不知,比那不入江湖的寻常百姓人家,还消息闭塞。 第四日时,阳主阴辅、阴主阳辅两层,均已熟得不能再熟。两人默契非凡,心心相印,更一出剑招,便知对方心中所想。 这日起,剑法再进一步,练习第三层:阴阳交汇。倘若把第一层第二层,比做一男,一女的自我表达,酝酿情绪。第三层,便是相遇相知。 这一层讲究你中有我,我中有你,阴阳交汇。练至此层剑法,渐有眼神、肢体的触碰。意已经不再练剑。或者说,意已不再单纯的练剑。 云清岚再无练剑时的苛刻,反时有欢声笑语传出,林尘有时特意变幻剑招,逗乐云清岚,云清岚忍俊不禁,便会轻笑出声。两人愈练愈觉得欢喜无限,好似天下间,再没什么事情,比这还欢快了。 如此又练两日。 第三层便又登峰造极。两人太过契合,且剑道天赋非凡,这套剑法进展之快,超乎想象。剑法进展神速,那情意自也堆积胸腔。 白天还好,两人练剑消遣,乐不思蜀,倒不觉得如何。可一到夜里,云清岚便常自难眠。反而林尘,观想黑白磨盘,练习寒月印,睡得极香。 有时心中悸动,难免有莫名冲动,但总能压下。这日傍晚,两人又自练完剑。同居已有数日,忘乎所以,均有不知“今是何世”之错觉。只觉时间流逝太快,一会儿烈日高照,一会儿寒月高悬。 正收剑时分,云清岚身子一软,扑倒在林尘怀中。心中羞道:“林尘体质特殊,愈练愈香,我此时却臭哄哄的,倘若被他闻着,嫌弃我了,哼,他若敢嫌弃我,我便打他。”两颊红云顿生,又羞又急。 她修行至今,要旨全在剑道,若要论气力,实不算多大,但也绝对比林尘大,本绝不至腿软摔倒。只是这阴阳两仪剑,冥冥牵动,加之她情意作祟,欲迎还拒,又被林尘体香吸引,鬼使神差下,才有此一幕。 云清岚心神一荡,美目晃动,两人彼此对视。宛有烈火凭空生,林尘不住想道:“这阴阳两仪逍遥剑,取自鸳鸯剑仙,乃夫妻合而练之。前两层还好,这第三层‘阴阳交汇’,实有另一层含意。” “清岚她修为极高,怎会轻易摔倒,是有意引我主动?还是考验我有无异心?我与清岚虽不是夫妻,但共患难,已有夫妻之实,又均是剑痴之人,莫非是…” 林尘笑道:“好多汗,臭烘烘的。”云清岚道:“哼,不理你了。你明儿别找我练剑。”便挣扎起身,甩手离去。小脾性作祟,哪还有往日从容淡迫模样。 林尘一把拉住,笑道:“我说的是我。”云清岚心道:“还想骗我,你愈练愈香,我鼻子又未被堵住,怎会闻不到,你说的‘臭烘烘’定是指我。”骂道:“你嘴花,我不信你。” 林尘拉入怀中,道:“那你要怎样,才肯信我?”说罢,不等云清岚开口,头便主动迎去,两唇相而印之。云清岚便是想开口说话,却可说不了了。 云清岚心中叫苦,早知不用言语激他。虽不可否认,先前那“假摔”,她实心有期待,却全只是心中情意作祟,只不过想抱抱搂搂,绝不到如此地步。 但此时此刻,却再由不得她,她负隅顽抗片刻,心中大大叫苦:“现下怎生是好,此刻怎说也是在院中,林尘好生讨厌,怎总爱胡来。倘若叫人看见,我脸面岂不尽失?”,心中万分害怕,但总难抵御心中情意,又不出刹那,心神一顿,已再难起抵抗之意。 脑海不住一片空白,全仍之由之,最后一想:“罢了罢了,都是我一时糊涂,惹下这等祸事,若被人瞧见,骂我奸夫淫妇,我也全认了。”,彻底丢盔卸甲,败下阵来。 林尘问道:“现下信我了?”云清岚眼眶湿润,道:“信你欺我,我一剑便能斩死你,你还敢欺我。”说话时却有气无力,全不似真能提得起剑的模样。 林尘又凑近来,云清岚步步后退,直至行到墙角。意识到覆水难收,无路可退,局面已绝非自己掌控,反而低声道:“林尘,我练剑练得全身是汗。” 林尘不语。 云清岚只既叫苦,又起兴。蓄了数日情思,被林尘打翻倾倒。再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月光照拂,分明秋季,却春光明媚。黄莺鸣柳。只道那院中花丛,有说不清的春情,道不尽的欢愉。 阴阳交汇。 林尘黑白磨盘,缓而转动,那盘磨之力,一面研磨尽杂质污秽,一面淬炼肉体。 只听一声轰鸣,天空下起倾盆大雨。雨点拍打大地,打湿两人身上残留衣物。 云清岚久旱逢甘雨,既有太初阴阳决作祟,享魂得天乐之愉,又有情意作祟。云清岚抽得一丝思绪,想道:“练剑如此,不算失节。” 又既想道:“便算失节,又能如何?” 莫说大雨倾盆。便是此刻天雷地火,刀山火海,她也绝不愿松手。林尘道:“云前辈,这雨来得妙极。”云清岚嗔道:“我云清岚,竟被你这小子胡来。一生英名,可败尽在你手啦。” …… 夜雨终有停。 第二日,空气清凉丝丝,天清地明,似天地间一切污秽,被昨夜大雨洗涤一净。 两人残衣全湿,四下残花一片。云清岚精心养殖的花草,被“夜雨”毁去大半。云清岚骂道:“花儿啊花儿,你们若要寻仇,便去找那臭小子。” 第120章 力破惊天孔公子 苦修一夜,林尘、云清岚均大有收获。只是满地狼藉,当务之急,反倒不是整理昨夜的所得所获,而是将小院恢复原貌。 云清岚拾起地上残衣,见东一鞋袜、西一长靴,自身衣裳褴褛,心中不住一羞。她奔入房屋,沐浴洗身,全身浸泡入浴桶中,回忆昨夜之事,任不免暗暗心惊:“云清岚啊云清岚,你好生糊涂,林尘尚年轻,血气方刚,尚能理解,你怎也随他胡来。”见昨日残衣,被揉捏得不成人样。 甚至一只青靴,还不知散落何地,可见昨日战况惨烈。云清岚纵然殊死搏斗,终是不敌。也幸得昨夜大雨倾盆,将世间纷纷扰扰,杂音尽皆掩盖。否则闹得何种地步,云清岚想想便后怕不已。 当下暗暗下定决心,绝不再随林尘的意。沐浴换衣出来,见林尘正在打扫院落。云清岚心中一软,深知自己已倾心于她。 但美中不足,是林尘远弱于她。大乾武道昌盛,云清岚性格温婉,但总难免受民风影响。若选一如意郎君,自是比自己强为好。 只情至浓时,那条条框框,各种标准,反全不作数了。两人正欲练剑,忽听脚步声走来。 周一流道:“师尊,我回来了!”兴致冲冲,入门便见林尘,不觉诧异,只是环顾一圈,总觉少了什么。 云清岚心道:“流儿也是时回来了。”说道:“流儿,且说说吧。”周一流便将此次历练经过,一一说清道明。 未曾想,还极有曲折。 周一流本接了三个通缉令,分别为“奸杀犯:刘得畅”、“食人犯:周百路”、“敌国间谍:唐顺”。 周一流与宋闸、卞灵、紫霞宗‘王耀’四人组为一队,通力协作,出城抓拿三人归案。 林尘问道:“王耀是何人?”周一流道:“卞灵同宗子弟,实力很强,没引荐给你。”林尘笑笑,已是了然。 云清岚暗暗听去,心道:“林尘与流儿生性不合,纵有恩情在,流儿总与他不对付。流儿性子急躁,性格实不算好,但家世、地位自不低,反而能与其他弟子玩得不错。” 心中一叹,即知缘由所在:“林尘天赋高绝,实乃我平生仅见。出生卑微,但心性自傲。又极有邪性。想与流儿等玩得来,却也困难。只是我有意干预,或能起的奇效?世间熙熙冉冉,朋友多总比仇家多好些。林尘纵使沉稳,但心性终究年轻。或看我面上,总归能借此机会,结识几朋友。”心下已有决定,面上却不动声色。 朋友多,总归好处多。 周一流继续述说。周一流、卞灵、王耀、宋闸四人联手,那奸杀犯刘得畅,自是手到擒来。 将刘得畅生擒活捉,并未费多少气力。反倒是那“食人犯周百路”,十分棘手,不知修习了什么魔功,竟能口吐毒雾。 卞灵猝不及防下,右脸挨了一下,红肿不已,现下已不敢见人,用脸幕遮挡,不知何时能好。周百路拼死抵抗,周一流等人见抓他不下,只能下杀手。将其杀死,尸首带回衙府。 至于敌国间谍唐顺,那才是凶中之凶,四人因追寻他,而误入一片密林当中。哪知四面忽然冒出黑压压铁骑。将周一流、宋闸、卞灵、王耀四人围困。 当时四人吓得肝胆俱裂,只道小命要留在此地。四人虽是武宗,但被铁骑包围,是绝计跑不了的,杀出重围,更乃无稽之谈。 正这要紧关头,一人踏空而来,一手提着两人,将四人救出重围,事后那人一声大笑,又自远去,再不见踪影。 云清岚眉头微挑:“万军从中,救下你们四人,那人本事不小。流儿,他可留名号?”周一流道:“留了,他自称迎风一声笑。” 云清岚道:“迎风一声笑,是柳三足。” 林尘、周一流齐问道:“柳三足?”云清岚道:“你们江湖阅历尚浅。此人乃江南之地,轻功一绝之人。” 云清岚见机会难得,便将柳三足平生履历,一一道给二人听。原这柳三足,曾是侠盗起家,因天生一双异腿,跑起路来足底生风。又习得门一流轻功。 真可谓来去无踪。一次,柳三足看上玉城城主,头冠上的明珠,便跑去偷盗。但玉城机关重重,柳三足中了毒,被机关牵制,被玉城生擒活捉了去。 再之后…又发生什么曲折,云清岚也不知。毕竟江湖之大,江湖之杂,岂有人能一眼望尽,一言道尽的。 林尘、云清岚的心心相印,阴阳两仪逍遥剑,正是练到如胶似漆,难舍难分的地步。倘若分开数日,那再练此剑招,便事半功倍了。周一流这时归来,着实让云清岚头疼。她稍加思索,心下已有良策。 当下,云清岚寻一理由,告诉周一流,她今后数日或是十余日,亦或是数十日,将有一要事处理。让周一流不必待在衙府院落,去与宋闸、卞灵等人同住便可。 说罢,还留足了赤龙币。周一流不疑有它,只道师尊将处置要紧事物,心下十分担忧,但又自知实力低微,帮不上甚么忙,只能听从师尊安排,径出了门去。 林尘不解,两人避开周一流练剑便好,似也不必特意,让周一流与宋闸、卞灵等,同住客栈中。 云清岚解释道:“铸剑师欧阳冶,将在十月十日,在青宁郡锻剑。届时将有神剑出世。名门大派,陆续派人前来观礼。” 林尘心道:“十月十日,前后不过还有月余时间。” 云清岚又道:“朝廷天官,亦会陆续有人探访。我是为私事而出,不想与天官碰面。我本便不想再久居衙府。”说道此处,两颊红云一升,道:“上次我让流儿探你府邸。实是想搬去你那。” 林尘喜道:“当真?”云清岚点头,又道:“但现下不成啦。你我要练阴阳剑,前三层尚能在院中练习。后六层…只怕得换个去处。”林尘苦恼:“去何处?”云清岚道:“自是出城去。” 云清岚道:“你我稍作准备,一齐出城,寻一幽静之地,再练剑招。”林尘道:“好!”当即暂时分开。 林尘行至街上,果见街道两侧,行人已隐隐不同。衣着、打扮、气质,显然与本地居民相差甚远。 连居衙府数日,竟宛若隔世一般。只走出数里远,心下一阵躁动,竟又念起了云清岚。心中不住想道:“云前辈昨夜说得对,分明能一剑杀我,却总容我欺她。林尘啊林尘…你自诩风流快活,无拘无束。现下看来,倘若盲目风流,岂不负了佳人?” 云清岚本是情绪极淡的女子。但情至浓时,与任何女子,实无任何差别。林尘打消杂念,快步朝家中赶去。收拾些许行囊,便即关好房门离去。 临走之际,心中又道:“我与潜龙帮恩怨,实不算了结。反正将出城去,再去讨些麻烦给他们。”当即蠢蠢欲动,当街购置一白色面具。 林尘此去,自是要寻费乌麻烦。他好一番打听,得知费乌府邸所在,于是偷偷潜入其中。见费乌正在练刀。 费乌手持砍刀,舞得赫赫生威,气势十分强悍,这一观察,林尘顿觉眉头一皱,暗惊:“我本瞧他眉细眼小,贼眉鼠眼,是个善弄心计之人。不曾想,一身刀法,竟也耍得这般出神入化。” 费乌手持刚锋大刀,一挥下去,劲风席卷。且见周身气势,只怕修为少说武宗五重往上。林尘近日苦练武技,修为方面,倒是疏忽了许多。 当下,仍想试上一试,当即拔剑出鞘,忽从一侧挺剑刺去。这一剑,并未用心心相印、阴阳两仪逍遥剑。而是寻常基础剑道。 费乌见有人胆敢行刺,心中又惊又怕:“我费乌习武多年,何人如此大胆,如此大仇,光天化日,竟敢入府杀我?不要命了么?”大吼:“何方宵小,报上名来!” 林尘不去回话,剑已刺来,费乌回刀格挡,只听“铛”一声轻鸣,林尘回转剑锋,又即刺出,这一剑直攻下首。 费乌后退两步,登时重心不稳,脸上尽是骇然。来人修为多高,尚且不知,但这简单两刺,已让他委实难防。 林尘心道:“这费乌当真废物,好歹帮中老二,怎心性这般次。不过出其不意,竟全无招架之力。也罢,我本只想吓吓你,你若真应对不了,便顺道取你小命!”当即剑锋再转,长剑自下朝上轻挑。 费乌哀呼:“吾命休矣。”再无反抗之心,撒手等死。林尘好生惊奇,但剑势不减。眼见费乌将死于剑下。忽听一道风声。 林尘回剑格挡,见一年轻男子,自一厅堂中快步走出,夺过费乌手中大刀,猛朝自己劈来。“咚”的一声,林尘脚下砖块寸寸迸裂,可见此刀之力沉。 费乌喜道:“孔公子,将其拿下!”那年轻男子伸手去摘林尘面具。林尘长剑一震,使出了缥缈游龙剑中,“震鳞”一式,他自不全会,但照猫画虎,绰绰有余。 那孔姓公子后退一步,面露惊讶之色,却忽转为冷笑,收住后退之力,手持砍刀猛然劈下。林尘侧身一躲,避开锋芒,见砍刀气力之大,生生在地上砍出一道‘沟壑’,且无形刀气蔓延,使得“沟壑”不断延长。 见地上沟壑,林尘心中惊道:“此人绝非潜龙帮人,亦非青宁郡人,怕是外来者。我实不必与他硬耗,且脱身走之。”使出“拨”字诀,既用长剑轻拨,同时抽身离去。 那孔姓男子道:“想跑!”当即运轻功追来,速度竟比林尘快上几分。林尘心下更惊,此人实力之强,远胜卞灵、刘长锐之流。且…此人修为,似并非很高。 林尘不住想起,云清岚曾说过,武宗境界,龙虎豹猪熊…皆是有之。武宗强者…可强得骇人。武宗弱者,便如那费乌一般,连林尘三剑都难防。 林尘且战且退,心中冷哼道:“若非不想与你纠缠,我定要留下,好好会会你。”九罡步一踏,其身似火,几个闪烁间,已然拉远距离。 那孔姓公子轻咦一声,见追林柴不到,返回费乌府上。将砍刀还给费乌。费乌忙是道谢。 原来林尘因苦练剑法,不知青宁郡大变。适才出手的孔姓公子,本名孔州,并非无名之辈,乃是流云宗一名少年天才,诨号“力破惊天孔公子”。 第121章 钓人翁,险入阳教 林尘跑出数里,不见有人追来,解下脸上白色面具,一拳打碎,投入水中。再将身一侧,遁入阴暗小巷,彻底消失在街道上。 回想适才比斗,心下不住想道:“那孔姓公子,看得年轻,只怕比我还小。先前听别人说,青宁郡乃偏远小城。我见识短浅,还不肯相信。现下看来,那青宁之外的世界,更是繁华。” 林尘行自街道,见四周人影错落,吆喝叫卖声不绝,已是“热闹至极”。更热闹的场面,即便结合两世见闻,也想象不出,心中喃喃想道:“云前辈总会离去。这青宁郡上上下下,实没我牵挂之人。我也终将离去。” 他洒脱一笑,意已决定,纵然外界危险重重,也总需闯荡一番。他回红叶居中,将随身行囊备好,便搭乘小舟,来到一湖心亭中。 等至中午。太阳正烈,街道行人渐少。林尘蹲下身子,逗弄那湖中鱼儿。见那鱼儿嬉闹,不住想起自己。青宁郡“青宁”二字,实是郡城中有座“青宁湖”,乃青宁郡第一大湖。 林尘在此郡生活十八载,不曾去过“青宁湖”,但想来,湖面再大却也是湖。林尘自己,何尝又不是湖中小鱼。 忽见湖中游来一头青蛇,体型硕大,身子一划,荡起一阵水波。那青蛇以鱼为食,横行霸道,多少年来,不知多少鱼儿命丧它口。林尘不住冷笑:“分明是蛇,却自称为龙,尽行欺横之事。”这青蛇做派,岂不正应潜龙帮众人? 林尘见亭中地面,有十余枚细碎石子,当即双指捻起,投射向青蛇。林尘的“燕子手”,早已第三层登峰造极,投射角度之凌厉,力度之大,只听“噗通”几声,石子射入水面,打在青蛇三寸处,立时毙命。 “好准头!”一道喝彩自湖心亭上方传来。紧跟着风声倏起,见一白发邋遢老者,从亭顶跳下,右手持一木制拐勾,下直上弯。 那白发老者凌空转身,将拐钩探入水中,勾起青蛇尸首。老者哈哈一笑,将青蛇擒在手中,再一翻转,落入湖心亭中。 林尘后退数步,心下微紧,定神观察来人。这老者满头白发,衣裳褴褛,一眼便可看得清晰,除此之外,似也并无奇特之处。林尘辨不出来人,心道:“萍水相逢,此人古怪自古怪,我五感敏锐,却发觉不到他,想来武功远在我之上。但生死有命,实没甚好怕的。”便向前一步,赞道:“前辈,好轻功!” 白发老者手抓青蛇,笑道:“小子,准头不错。”林尘道:“不敢。”白发老者问道:“你不怕我?” 林尘道:“晚辈实不知前辈何人。”心中猜道:“当面便问我不怕他。想来坏多好少,凶多吉少。”强自镇定。 白发老者道:“我瞧你武功不错,何门何派?可是神镖门?”林尘猜道:“江湖恩怨复杂难免。此人年岁不小,乱扯门派,倘若是来寻仇的?”如实道:“无门无派,自己瞎练。” 白发老者笑道:“无门无派?那便奇了,你且打我一拳。若我觉得你资质不错,便传你们武学。” 林尘心道:“今天怪事甚多,先是潜龙帮里,忽然冒出个孔公子,现下等云前辈,又先等到个怪老头。”林尘踌躇片刻,心中又道:“他叫我打,我便打,管那么多做甚?”,心中邪意上来,便有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的劲头。 当即回退两步,道:“好!武功就不必了,待会打疼了你,只盼你别寻我麻烦。要是打不疼你,你把我当屁放了。” 白发老者咔咔大笑,拍着大腿道:“你这小鬼,说话真有意思,我一大把年纪,叫你打,你真下得去手?”林尘不做理会,已经一拳挥去。这一拳用足力道,直砸在老者腹部。 砰一闷响,林尘见老者纹丝不动,反观自己右拳宛陷泥泽,被死死吸住。自身气力,被源源不断吸走。 不出一会,便腿骨发软,林尘心禀:“好奇特的功夫,若再吸片刻,我只怕生生被吸死!”强自镇定,此局他有两解,一朔阳刀,二黑白磨盘。 林尘问道:“前辈,你这是何意,倘若要杀我,直接动手便是,何必诱骗我打你?”白发老者奇道:“你不怕?”林尘道:“怕。”白发老者问道:“你怕怎不哭?”林尘道:“谁说怕便要哭?” 白发老者道:“你小子,好邪门,好邪门,我喜欢。”他大笑几声,续道:“实话告诉你。老朽我诨号‘钓人翁’,偏爱钓人。” “有道是愿者上钩,愿者上钩,你今儿运气不好。自己撞上门来,怪不得旁人。你方才若不打我,我便抽你筋,扒你皮,用来喂鱼。你若打我,我便吸你修为,吸你精气,再抽你筋,扒你皮。” 林尘道:“这般说来,我是半点活路没有了?”钓人翁咔咔大笑:“不巧,不巧,这半点活路,偏叫你撞上了。你小子,有邪性,我看得出来。”林尘骂道:“我安居乐业,守法良民,要杀便杀,诬孽我有邪性干甚。”心下却道:“此人实力强大,我朔阳刀未必可一击必杀,且先再看看情况。” 钓人翁道:“你若不邪,怎敢打我?”林尘骂道:“你叫我打,我便打了。”钓人翁笑道:“你打得爽快,就是邪性。我钓人翁钓人八十栽,人人听我诨号,便双腿发抖,好多人,到死不敢打我一拳,看我一眼。” 钓人翁道:“嘻嘻,小子,我传你一法门,倘若你能练会,自能挣脱我这‘腹海大法’,倘若不能,便被我生生吸干。”说罢,不等林尘反应,便张口吐出低沉“玄音”。 林尘初听不懂其意,只强行记在心中,却并未参悟,反而踌躇不定:“此人行迹古怪,凭白便要杀我,又要传我法门。想来江湖中,这等怪甚多。我即便顺他心意,真参透法门,也未必能活。不如拼死一击。打个你死我活。” 正有此念,却忽觉脑海法门,一开始晦涩难懂,但记通记熟后,好似也并非多难。便好似读故事话本,读过一遍,故事主旨、内容,便全记在脑海,实也无需怎么深研。 林尘试运法门,便觉心抖神移。钓人翁一愣,旋即大笑,那笑声阵阵轰鸣,湖面炸起阵阵水花,哪怕相隔数十里,尤能听见那猖狂大笑。 钓人翁道:“好!好!好!绝世天才!我的好徒儿!” 钓人翁还欲说些什么。便听远处,传来一声娇喝:“钓人翁,休伤我林郎!”云清岚急飞而来,踏水而行,不出一息,便已经来到近前,挺剑刺向白发老者钓人翁。 步似游龙走水,身似缥缈仙女,出剑既是“缥缈游龙剑”中“龙腾万里”一式。虽与周一流是同剑同招,但却截然不同。 钓人翁怪道:“是你这女娃娃,你怎会在这?”一面闪避。云清岚喝道:“拿命来!”盛怒之下,一剑击出,湖面竟被劈成两半。湖心亭被从中劈开。 林尘后退数步,见那骇人剑痕,心下好生惊惧,第一次见云清岚出此重手。更第一次,见武者杀力。 两人激斗数回,各不相上下。钓人翁想道:“这娃娃厉害的紧,我自不怕她,但再打片刻,定有人合力绞我。只可怜我那到手的徒儿…也罢,也罢,日后再来寻他。”便即纵声大笑,踏空离去。 云清岚本欲去追,但见林尘站在亭中,心道:“钓人翁狡猾得很,我先前不能擒他,现下只怕更难。”落入亭中,抓着林尘离去。 林尘、云清岚本相约出城,寻一清幽之地,将余下六层剑法练完。早上分离,各去备好出行行囊,相约中午在此亭见面,共乘小舟出城。 林尘来得稍早,却遇此劫,实难提前预料。倘若是云清岚先到此地,结果大不相同。林尘道:“清岚,我们不乘舟而去么?”云清岚道:“方才动静太大,先离开此地,从别处出城。” 云清岚抓着林尘肩头,飞檐走壁,直离开数里之远,见一江道上停靠许多舟船,她前去交涉,购下一青舟,舟船不大,但内有船舱,可容纳两人河中渡夜。 两人入了船舱,顺河而下,方才安定下来。云清岚面色凝重,先为林尘把脉,见不似有异,方才轻松一口气。但仍旧忧心忡忡,上下打量林尘,似欲言又止,有话想问,却不知怎么开口。 云清岚侧目望江,江面宽敞,许是太阳正烈,四下并无同行舟船,江面反射阳光,照得眼睛生疼。两人放下船帘,却又漆黑一片。 云清岚道:“林尘,你可知那老人是谁?”林尘道:“他自称钓人翁。”云清岚道:“他是阳教中人。为何寻上你来?” 林尘不做隐瞒,便将在湖心亭中,等待云清岚,中途遇到钓人翁,等事情说清道明。云清岚听后,这才松一口气,神色彻底缓和。 云清岚郑重道:“林尘,你切不可入阳教。方才我听钓人翁大笑,怕你糊涂,认他为师,入了阳教,故此忧心忡忡。”心中道:“我倘若再晚来半步,林尘受形势逼迫,恐酿成大错。” 林尘道:“这有何好怕的。云前辈,你一声令下,我即便拜他为师,也立即叛出师门,转投你门下。”云清岚笑道:“你太大逆不道,这种话都说得出。你若是流儿,我便打你了。”心却道:“从你口中说出,我却欢喜得很。” 第122章 鸳鸯剑,周一流截胡 青舟顺江道而下,今日风波平静,又无人撑船,行进速度并不算快。 这条江河名为“源乡江”,延绵千里,连通数座大城。河道狭窄处,两岸相距仅数十米。河道宽敞处,站于河岸一侧眺望,难看到对岸,好似海面一般。 今日走得匆忙,云清岚并未细心挑选船只。青舟船舱偏小,两人对位而坐,彼此不过几尺距离。 又因船帘紧闭,一片漆黑,两人呼吸声起伏,一时又无言,横添旖旎气氛。实是昨日夜里,两人之事历历在目,此刻对位而坐,心思倏起,情丝起伏,实再正常不过。 茫茫大江,独舟一只,本快活鸳鸯,何须顾忌太多?林尘轻掀船帘,见江道宽敞,无风无波,小舟行得极缓,因方才走得匆忙,似船桨都未曾配备。只能随风而去,顺流而下,是快是慢,是急是徐,全凭天意。 林尘觉水波一闪一闪,照眼生疼,将船帘合上。不住观察船舱内部,青舟本便是游船,常用做载客游江,观赏江面景致。撑船翁手持船桨,站在船舱外撑船。客人则坐在舱内,煮酒饮茶,观赏景色。 故舱内有一案桌,一横卧歇息的木床,一套茶具、酒具,再无他物。舱内散发淡淡清香,用作遮掩江水腥气。除却稍微狭窄,倒也算雅致。 林尘道:“今日无风无波,不知要飘多久。”云清岚道:“你若着急,我可飞上岸,讨来船桨,讨来船帆。”林尘道:“不急不急,我欢喜得很。”云清岚面稍一红,心中杂念不断:“我与林尘正练阴阳剑,阴阳交融,心中冲动,再正常不过。昨夜已犯下大错,今日可万万不可重蹈覆辙。我不与他说话,打坐静坐,想来时间很快过去。” 不再说话,掀起右侧船帘,看着无浪无波江面。只白茫茫一片,实无好看的。青舟再荡半个时辰,不免觉得无聊。 这青舟甚是狭窄,手脚尚且伸展不开。云清岚忽是想道:“那钓人翁乃是万恶之徒,他要收林尘为徒,终究并非好事。林尘受此惊吓,我理该安抚,引他入正途。怎能不说话,引得他自个胡思?”便又与林尘交谈。 只交谈交谈,话题不知怎的,又引到剑道之上。两人同坐船舱,自不能挥刀舞剑,但单以口头述说,总觉隔靴搔痒,好不得劲。于是将案桌上的茶具,全收在一旁。两人用手指互相比划。 初时尚且正常,仅是正常剑道交流,比划到第三层,阴阳交汇时,或受剑意牵引,却又不住互相沉沦,痴痴醉醉,忘乎所以。云清岚这时方才醒悟:“好个鸳鸯剑仙,若无夫妻之实,这剑法怎的也练不下去。鸳鸯鸳鸯…既已是鸳鸯,心中既有情意,何须死死压着?”当即放下心中戒备,将发簪取下,满头青色如瀑散落。 船帘紧闭。 一汪春情,全在此中。那青舟无风无浪,却船身轻摇,春波轻荡。 此刻既出衙府,身侧又无周一流等。那情意抒发,再无任何顾忌、阻拦。云清岚娇道:“船若摇晃,我便不与你玩了。”林尘问道:“为何?”云清岚羞道:“船若侧翻,我名声便不能要了。旁人只骂我淫妇,骂你奸夫,你乐意么?” 林尘笑道:“倘若你是荡妇,那我被叫奸夫,却也乐意至极。”云清岚啐道:“你好不要脸,我打你了。”说罢,一掌轻飘飘打在林尘胸口。又怎愿真打疼那情郎。林尘道:“真心实话。你我两情相悦,何用理会他人看法?我林尘做事,才不理会他人指点,他人要骂便骂,要说便说。”云清岚气道:“连我的看法,你也不理会么?” 林尘笑道:“理会,自然理会,你说什么,我便做什么,全听你的。”云清岚娇羞嗔喜,道:“嘴花得很。”旋即柔柔道:“我身做女子,可做不到你这般洒脱。我却在意他人看法,你我好好的,我喜欢你,你喜欢我,何必白背骂名。” 听得云清岚轻口说出“喜欢”二字,林尘心中一荡,想道:“我真有此幸,得美人芳心?还是欲求正浓,说话做不得数?”稍微欣喜过后,又大觉惶恐茫然。他志向风流,不喜拘束,不喜花草沾身,生死间果断,但情爱间,却难免踌躇。 有道是人无完人。 不住又想起武王墓中,云清岚曾用剑要挟,倘若林尘变心,便要一剑将他刺死。当时只道是玩笑话,如今看来,又有几分真真假假。 林尘又想道:“但倘若有人真心待我,真心对我好?我又如何能负?江湖虽大,但觅一同心人何其之难?好似鸳鸯剑仙一般,我与清岚练成阴阳两仪逍遥剑,从此逍遥天地,亦是美哉,亦是风流。”想到此处,林尘豁然开朗。 两人心意相融,缠缠绵绵,再难忍他物。云清岚目若明星,方才的“喜欢”二字,全出自真情实意,绝无半点作假。心中却自一叹:“我爱林郎已入骨髓,只不知他爱我几分。” 直至太阳稍斜,江河两侧,陆续多了船只。只两人正情投意合,哪知这外界时间流转。 旁人只觉那青舟轻荡,却宛若无人。但不敢多生事端,自也无人靠近。 直至傍晚时分。 青舟仍在青宁郡内,林尘笑道:“只怕今夜,我们需在船中渡夜,也不知蛇蚊多否?”云清岚道:“只你我二人,便在水底,我也乐意,也欢喜。”情意绵绵,酥人心骨。林尘一阵感激,自幼孤苦,虽生性孤傲,但全心全意待他好之人,他总会全力珍惜。 两人正在舱中歇息。忽船身一晃,似船顶被人踩了一下。 林尘、云清岚眉均一皱,掀开船帘,望向两岸,目测此处河道,约莫数百余米宽敞,右侧岸边,有数十人聚集,似正举行宴会。 忽一人跳入江中,足尖轻点江水,竟踏水而行。半途若遇船只,便重重一踏,以船只借力,腾空而起。待体力耗尽,轻功不续,方才“噗通”一声,落入江河当中。 云清岚道:“好恼人,尽搅人美意。”林尘道:“谁敢踩我船只,我便将他打落。”云清岚道:“想是年轻俊杰,聚集青宁郡,闲得无事,便渡江展现轻功。只怕当中,总有几名厉害好手,你敌不过来。” 林尘笑道:“我又不与他们打架,你且看我的。”当即打开船帘。见此刻江中景色,当真美轮美奂。 残阳余晖,将江面打得金黄。波光粼粼,已无中午燥热,反是阵阵清凉。云清岚面上一羞,一缕残阳,打自她白皙小脚上,好似一诱人美玉。她用手挡住,娇羞不已,媚态自生。 她鞋袜早解,放在右侧。这时,一年轻子弟,踏江而来。此人轻功卓越,显然胜过前一人,踏江行有十丈,仍旧轻松自如。 只他所选的路线,船只甚少,数百米距离,可借力船只不过三艘。林尘、云清岚的青舟,恰在三艘之中。 只见那青年男子,踩在第一艘船上,借力高高跃起,缥缈似游龙。云清岚惊慌道:“缥缈游龙步,是流儿!”只道害怕什么,便来什么。眼见周一流已经逼近,林尘心道:“怎又是周一流,若是他的话,便不出手拦了。”只盼周一流早早离开。 但林尘、云清岚所在船只,正好在江道中间,离岸约莫二百余米,周一流修习不精,只离岸百余米,便已经气力难续,最后卯足了劲,强挺着又行数十丈,终于落入江中,正在两人青舟附近。 周一流道:“可惜可惜,若论轻功,我还是远不及李兄。余下水路,只怕得游回去了。”林尘合上船帘,默默不再出声。 云清岚心道:“我与林尘情投意合,远不算苟且,只暂时瞒着流儿为好,总不至让他胡来猜想。”朝林尘对视一眼。 周一流看见青舟,喊道:“船家,可否行一方便,送我回岸上。我可出钱。”林尘面也不露,道:“少侠轻功卓越,自个游回去,想必也用不多时,我赶时间养家糊口,还望少侠见谅。” 周一流道:“好罢。”游出半丈,回身道:“你这船家,在骗我么!”林尘问道:“骗你什么了?”周一流道:“你赶时间,却不撑船划桨。不是骗我,那是什么?” 林尘只得反言道:“船桨坏了,只能随风而流,确是无奈,确是无奈。少侠若想同我们,一齐飘荡,上船也是无妨。” 周一流道:“谁要与你同飘,听你声音,定是男子,若是美艳女子,我姑且还考虑考虑。”便即游走。 林尘朝云清岚低声笑道:“美艳女子,实也有一个。”云清岚两颊微红,嗔了林尘一言,透掀一角船帘,望着周一流远去,心道:“流儿若无管束,竟这般放肆,方才话语,实无半分礼数可言,我精心教他,莫非他还是纨绔?” 周一流本已远去,游出数丈,心中想道:“这船家先前骗我,定然有鬼。我这么轻易离去,岂不顺了他意?我且杀他个回马枪,讨杯热茶水,暖暖身子,再离去便是。”将头一压,偷潜回青舟。 第123章 清尘居,钓人翁重伤 周一流潜入江中,朝青舟游去,心中疑云更生:“好啊,即将入夜,这青舟既不划桨,也不扬帆,自个在江中飘,不知飘到何时,不知飘到何处。只怕定藏贼心,被我周一流撞见,算你们倒霉。”游至青舟下方,伸手抓住船沿,双腿一划水,登时翻上船来,带起“哗啦啦”一阵水声。 林尘、云清岚正你侬我侬,四目深情款款,忽觉船身一晃,显然有人上船。林尘听到“滴滴答答”滴水声,已知周一流偷潜上船,立即披上衣物,推开舱门,身子堵在正前。 心中却道:“我与云前辈情投意合,实不知有何好瞒的。也罢,顺她意便是。”故作惊讶:“周一流,怎么是你?” 云清岚见林尘挺身堵在青舟舱门处,心下稍安,随即又乱如麻,急忙穿好衣物,穿好鞋袜、长靴,凝神偷听。 周一流惊道:“林尘?怎会是你?”林尘道:“我还想问你,你这什么章程,怎跑我船上来了?”周一流怒道:“好啊,枉我把你当做朋友,见我落水,连拉我一把都不肯。” 林尘心道:“倘若我解释说‘不知落水者是你’,这周一流定会顺势,让我将他送回岸上。”说道:“没瞧过周公子戏水,难得瞧瞧,怎么了?你是上来讨钱不成?” 周一流道:“你羞辱我?”林尘道:“我闲来无事,羞辱你干甚?我本趁今日闲适,游江赏景,白白被你搅了兴致,你还要怎样?” 林尘道:“我且问你,一来,你落水可是我害的?”周一流道:“不是。”林尘又问:“你落水后,我可有落井下石?”周一流稍做回想,发觉适才林尘好声好气,劝他自己游自上岸,确未有落井下石之举:“没有。” 林尘道:“所以…你白白强登我船做甚?还不快快下船,扰我雅兴。这落日余晖,大雁齐飞,水天一色,如此美景,何其难得。有道是春宵一刻值千金,我这虽并非春宵,胜似春宵,耽搁片刻,你得浪费我多少钱财?” 周一流连听“落日余晖”“大雁齐飞”“水天一色”景色,不住四下张望,果见景致甚美,意蕴极丰。再加上林尘待他有恩,至今没回报门路,堵得他心慌,此刻面对林尘,好似老鼠见猫,心中没底。登时便被哄住,失了方寸。 周一流道:“行,行,我这便离去。”又哀求道:“你别跟师尊说,不知者无罪,不知者无罪。”林尘心道:“你师尊便在舱内,无需我说,自个全听去了。”答应道:“自然。” 周一流“噗通”一声,跳入江水中,游了数丈,忽一阵迷糊,心道:“呀!我真笨,方才上船,脚下有实物,何不先运轻功,飞个数十丈远,力竭落水后,再换游术,岂不更快靠岸?” 回头望一眼,那青舟尤在,只林尘关了舱门,合了船帘,好似一艘空舟。便又想道:“算了,算了,当我倒霉,林尘口齿伶俐,我说不过他,若再上他船,他定又骂我。”一点点游向岸去。 送走周一流,林尘推门入舱,云清岚噗嗤一笑,赞道:“文采确实不错。”林尘面皮一红:“现下可无人打搅了。” 其时傍晚将过,天色渐暗,江岸两侧轻功渡江的年轻俊杰,也各自离去。茫茫江面,又仅剩下两人而已。 云清岚心中想道:“我这师尊,当得太是失败,流儿没教好也罢。现下流儿正在江中游着,我身为他师尊,却在与人行那…”一时羞意更甚,却更焕发美意。恰与那最后一抹余阳相衬,美不胜收。 她嗔道:“这船飘得甚慢,倘若一直没给尽头,你便总想那些事情,好欠收拾。”林尘道:“我只盼船更慢些。”走到身前,四目相对。云清岚目光柔腻,再不想其他,柔道:“我也盼更慢些,只我们俩好好的。” 只道那江面上,孤舟不孤。 约莫子时三刻,天边下起大雨,雨水打自江面,甚是聒噪烦人,东南风夹杂着丝丝凉气,轻抚江面。青舟速度更快几分。 不出一个时辰,便出青宁郡。云清岚抽出神来,将一角船帘打开,方便观察两侧岸景。实是顾虑到,两人当真快活鸳鸯,什么都不顾,什么都不理,任由青舟顺流而下,汇入大乾的“长龙江”,再一路向东…汇入大海… 云清岚虽觉得,好似也没什么不好。但理智终究占据上风,又过一个时辰。两人扼住情涌,纷纷穿好衣物,将青舟停靠岸边。 其时夜色正浓,伸手难见五指,两岸荒无人烟,人生地不熟。但倘若随波逐流,飘到明日清晨,便离青宁郡太远。 只能趁夜下舟,改为步行。云清岚深谙各种杂学,手中早备好地理舆图,此刻一面手持地理舆图,一面挑选清幽之地。 行约莫数里,停下生火歇息,等第二天亮,再寻清幽之地。 篝火旁,云清岚问道:“林郎,你日后可有打算,与我说说可好?”林尘折断树枝,投入火中道:“闯荡江湖,自由自在,没甚打算。”云清岚道:“你该更有出息,不可闲渡余生。”林尘道:“怎么才不算荒度余生?”云清岚道:“自是铲奸除恶,除暴安良,为国为民,顶天立地,护得万万人平安。” 林尘心道:“如此愿景自是好的,我林尘虽若有能力,自然愿意天下太平。”说道:“好!” 云清岚心中喜道:“林郎心地是善良的。我既认他为夫,要好好引他入正道,天赋用在正途。”心中想起钓人翁,不住平添几分忧虑。正因林尘身有邪性,云清岚最怕他与阳教恶徒有交集,哪怕万分之一也不愿。 云清岚道:“你可愿做天官?或是想入何门?”心中道:“我云清岚在江湖上,总归有几分薄面。举荐林郎,自是无多大问题,只…林郎若成他人弟子,我岂不白白低了一辈?”这件事想来,总归有些羞人,不知如何是好。 不等林尘回答。忽听一声尖笑传来。那钓人翁趴在一竹竿上,道:“乖徒儿,要我说来,那甚么名门正派,不过徒有其名,还是我阳教最好。咔咔咔。”一连几声怪笑。 云清岚辨清来人,怒道:“好个钓人翁,胆敢跟踪我?”当即抽出长剑,刺向钓人翁。 钓人翁双足一踏,斜飞避退,解释道:“你这娃娃,能不能好好说话。”云清岚道:“我与你们阳教,实没什么好说的!”剑法之凌厉,连钓人翁都避让三分。 云清岚忽挺一剑,直刺钓人翁腹部,钓人翁腹部一缩,将剑解下后竟毫发无伤,将那长剑反吞入腹中。钓人翁笑道:“乖徒儿,瞧见没,拜我为师,这本领全是你的。”林尘看不清战局,但自站在云清岚一边,笑骂道:“你这匹夫,厉害自厉害,但招式太丑,我瞧不上。” 钓人翁咔咔大笑:“妙极,妙极,好狂妄,好嚣张,对我胃口。”云清岚手腕一翻,抽出软剑,心下已有杀意。钓人翁见状,发足狂奔,道:“这女娃娃动真格了,打她不过,我先跑喽。” 云清岚凭空连出数剑,刺中钓人翁腹部、右手、左腿…将其重伤,但并未能杀死。钓人翁话语,自远处飘来:“你这女娃娃,我收徒儿,干你屁事。” 云清岚道:“我夫君绝不入你那邪道。”钓人翁道:“什么邪不邪,正不正,我钓人翁杀过好人,难道就没杀过坏人么?那我改邪归正,做一百件大大好事,再来收徒,你总没话说了罢,咔咔咔咔。”几声猖狂大笑,来得突兀,走得狼狈。 云清岚面色凝重,心道:“林尘是我夫婿,没我恩准,别说行一百件,便是一千件,又能如何?且你魔教异徒,罪业累累,一万件好事,也难消之万一。倘若叫我再见到你,哼,有如此竹!”收剑刹那,身侧一段竹子,四分五裂。 林尘惊叹:“武者修到云前辈这等境界,实已骇人至极。”问道:“清岚,你可有事?” 云清岚道:“钓人翁伤不了我,他方才已经重伤,但为求保险,此地不宜久留。”心中一动:“我需快些,为林尘讨一师尊才行。” 林尘道:“好,我们即刻出发。”两人将篝火掩盖,拿起行囊衣物,更朝林间深入。云清岚放开五感,确定无人跟踪,稍稍松一口气。 天色渐明,两人寻到一僻静幽深之地。东面是瀑布,西面是竹林,四面有高山围着,环境优美宽敞,正是隐世而居好去处。 云清岚勘探四处,见出入口隐秘,又无毒蛇、毒虫,当真完美至极。于是花费半日时间,伐竹建屋。林尘带了被褥衣物,将竹屋安置妥当,颇为温馨。 林尘想着,此地隐蔽,不似有人迹可循,自己与云清岚,定是第一来者。于是做一石碑,写上龙飞凤舞“清尘居”三字,立在入口处。“清”字取云清岚,“尘”字取自林尘。 待杂务之事尽皆做好,两人相视一笑,都觉欢喜无限,乐韵无穷。 第124章 阴阳剑练成! 听得鸟雀轻鸣,时已傍晚,两人顺着山道,爬上一半山腰处,相依而坐,低头可见竹屋院落,湖泊花丛,抬头便是如血残阳,穷山万丈,美景美人具在身侧。 山野清风吹拂,参有竹草水土气味。林尘叹道:“就你我二人,一直生活在这里,也算美事一桩。”云清岚道:“当然。”忽又心道:“林郎尚且年轻,自不知外界广阔,倘若因我而消沉意志,荒废天赋,着实可惜。”便道:“等日后,你打得过我,别说是这里,便是冰山海角,想去何处,我都倚你。” 林尘道:“好。”踌躇满志,深知两人隐居此地,是为心心相印、阴阳两仪逍遥剑,绝非真正来此避世隐居。 两人倚坐半个时辰,因四下毫无人迹,实无什么顾虑,举止越发亲密。 残阳落入群山,天色渐黑,这半山腰处景致,再没什么好看的了。两人便既下山,燃起烛火相拥而眠。听得窗外鸟雀蝉鸣,感受彼此体温,都有说不出的平安喜乐。只愿这险恶世上,能一直彼此照看着。 近来两日,因琐事困扰,导致两人练剑少了。但因关系愈发亲密,水乳交融,阴阳交汇,反而剑法更为高深。两人休息一夜,翌日醒来,便在竹屋前舞剑。 一人主阴,一人主阳,那剑法愈发深湛。两人自阴阳交汇之后,长剑软剑相碰,好似沙入水中化为泥,我中有你,你中有我,说不尽的旖旎、粘浊…,两人时而目光接触,便情深意动,无论何地,无论何时,融汇在一起。 如此这般,数日过去,剑法又进一步,来到第四层:“呕心沥血”。这一层着实特殊,需两人互相敌视,转合击为互攻。 且不得用木剑,需用以锋锐长剑,互攻时见血、受伤才好。初练到这一层时,两人数日毫无进展,本柔情蜜意,无限欢喜的二人,即便自己受伤也绝不愿伤到对方。一度认为,这是邪门剑法,不练也罢。 但几番犹豫,还是拾起真剑,互攻对练。云清岚剑法远比林尘高超,两人对剑,自是林尘连连负伤,时常满身鲜血。一日练完剑,云清岚泪水朦胧,心下满是愧疚,心疼怜惜。 偏偏第四层,非要这种伤在你身,痛在我心得感觉。剑法中添了凄凄婉婉,若即若离,若舍若分意境,当真是闻者落泪,见者伤心。 每到夜晚,林尘满身伤痕,反要宽慰云清岚,两人各敞心扉,互诉钟情,反而比先前你侬我侬的热恋,更多了难舍难分,感同身受。 第四层中有一招,名唤“对穿胸膛”,这一招当真是血淋淋,揪人心肝,需有一人用剑刺穿对方胸膛,方才算得练成。云清岚自百般不肯,伤及林尘皮毛发肤,她已心疼至极,那愿真“对穿胸膛”。 林尘心道:“这阴阳两仪剑邪门得很,但我林尘最不怕邪门,我偏要看看,穿我胸膛,又能把我如何?”两人第二日练剑,林尘剑剑相引,云清岚也知他心意,心下感动万分,心疼万分,挺剑刺穿胸膛。 剧痛难忍,但见从那以后,剑法更为精湛,四肢骨骼,均好似再得强化,如破桎梏,剑出如有神助。第四层“呕心沥血”习完,两人均觉这一层大过邪门,活似邪道武技,再不敢停留多练,直入第五层“顾此失彼”。 如此半个月过去。心心相印、阴阳两仪逍遥剑,第六层“心血来潮”,第七层“两仪”,第八层“逍遥天下”,第九层“无名”,均被二人一一精通、领悟。林尘剑道大进,第一门剑法,便已经练到第九层登峰造极。 两人只记得练剑,进食,情至浓时,便胡天乱地,毫无约束。快活似神仙。 将离开“清尘居”时,不住同是想道:“我们在此长居,已是人间极乐。此刻外出,只怕是平添愁苦,反倒不如此处快活。” 云清岚又既想道:“我虽力薄,但总不能躲起来,只顾自己快活,大乾正是危矣,我理该为天下百姓,尽一份力,尽一份心,之后再求快活。”坚定说道:“林郎,我们走罢!” 林尘道:“好!”两人径从唯一出口离去。行至泥泞路段,两人长靴沾泥,显是刚下大雨。又见路边两侧,落叶时而落下,秋意已浓。 云清岚道:“林郎,我为你讨个师傅,你要是不要?”林尘道:“师傅?”云清岚道:“嗯,行走江湖,背靠实力,总归稳妥些许。”林尘道:“我对江湖中事,不大了解,但想来你不会害我,我听你安排。” 云清岚开心极了:“林郎。”声音娇柔。自怀中取一秘令,交给林尘道:“你持此令,赶赴大乾怀元山,之后自有安排。”林尘接过秘令,郑重收好,心道:“云清岚有此心意,我自不能辜负。”道:“好!” 云清岚盈盈一笑,道:“只盼你快快成才。” 两人沿山路急行,走约莫三个时辰,隐约可青宁郡城。忽一束火光冲天而起,云清岚顿足蹙眉,犹豫片刻后道:“林郎,我突然有些事,你先自个入城,等我解决了,再来寻你。”不等林尘回话,身影便即消失。 林尘见云清岚走得匆忙,因是事发突然,只盼无大事发生,沿路走半个时辰,无惊无险入了城。近一月未归,青宁郡变化极大,外来者极多。 林尘路过春花一条街,见含春楼已被查封,心中一惊:“含春楼背靠宗门,岂能说查便查?近来到底发生何事?当真奇哉怪哉。我与红衣姐纠缠不清,情分不浅,也不知她如何了?”旋即又想:“林尘啊林尘,你当真不是东西,刚与云清岚分开,便又想其它女人。云清岚若一心一意待你,你却三心二意,岂不忘恩负义?”心下好生踌躇,不知该想还是不该想。 但扪心自问,倘若冯红衣有难,他绝不坐视不理。 第125章 武宗四重 近一月未归,红叶居中红叶满地。此时已是深秋,红枫树上结出硕果。林尘摘下一枚,用衣袖擦拭干净,一口咬下。 果香淡淡,不甜不咸,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林尘吃干净后,余下一赤色果核,他埋入土中,不知来年能否长出新苗。 此行耗时虽久,但收获却颇丰,且不说阴阳两仪逍遥剑,便说寒月印、伏地耳、拿穴手三门武技,均已各至极深境界,第三层登峰造极。 修为更连破两重,来到武宗四重。因两人时常阴阳交汇,阴阳同修,黑白磨盘又转一大周天,二十四个小周天。 林尘初得太阴之力。有道是太阳之力,正大光明,杀力无穷。太阴之力,旁门左道,阴诡难辨。 林尘左手凝太阴之力,化做“阴元针”,此针用做拿人穴道,伤人性命,乃至偷袭折磨,均有无穷妙用。只每用此术,难免阴气森森,像足了邪魔歪道。总不比“朔阳刀”浩大光明。 林尘心道:“纵是邪魔歪道又如何?我偏不理会这些。只清岚怕不喜此术,日后用及此术,需尽量避开她。”朔阳刀杀威虽强,却仅可当底牌而用。阴元针诡异难防,反倒用处极多。 …… 青宁郡风云汇聚,林尘却极少出门。一连过去数日,深居浅出。这日,他取出云清岚交给他的秘令,细细观察,此令头尾尖锐,中间宽大,中间刻着一“元”字。 那“元”字笔走龙蛇,肆意张扬,意蕴极深,林尘心道:“此令怕是不凡。清岚走得匆忙,许多事情并未交代清楚。我若持此令投奔怀元山,究竟拜何人为师?且天下武者,收徒一事向来慎重,我孑然一身,光是持一秘令,当真愿意收我为徒?” 林尘将令牌收好,手持长剑,独自练起心心相印,阴阳两仪逍遥剑。手中长剑随心轻舞,顺畅自然,自有股别出剑客,难以见到的妙韵。林尘心中又道:“不论如何,怀元山我定要去一趟。我在青宁郡呆着本便无意思,那甚么‘欧阳冶’练剑、锻剑,与我又无半毛钱干系。实可立时动身。” “但清岚外出数日,不见回来,反倒让我不知是走是留为好。” 林尘剑锋一挽,阴阳两仪逍遥剑变作轻风绵绵剑。这套剑法出自紫霞宗,林尘乃归红叶居,方才从头练起。但剑道天资骇人,不过几日时间,已入第二层炉火纯青之境。 剑出如绵绵清风,此剑法重在一“绵”字,绵绵不绝,绵绵不断,有一式名为“绵绵无绝期”,一息之间,可连出三十六计绵剑,着实精妙无比。 便在这时,忽听门外异动,林尘收剑伏墙,耳侧紧贴墙壁。伏地耳既派用处,听得红叶居外有人对话。 一人道:“红叶居,红叶居,名字倒雅致,可惜被那大人瞧上。”一人道:“莫说太多废话,先下封条。”先前那人道:“好!” 便听两人在门上涂抹胶漆,将两道封条交叉沾在门上。林尘心中大怒:“我安居乐业,未曾惹任何人,这红叶居花我好多钱财,岂能你说封便封?”当即跳上门去,居高临下问道:“谁允你们放肆的!” 入目所见,来者共有两人,乃两名小吏,分别出自郡府、衙府。郡府身着红服,衙府身着青服,身材高大,年纪尚轻。 红吏吓自一跳,道:“啊呦,大白天的,你怎吓人!”林尘道:“你无缘无故,在我家门干甚?”红吏道:“这是你房屋?”林尘道:“自然。” 红吏冷笑道:“不得巧,你这房屋,本是青宁‘周黑’的老宅,他前阵子犯事被抓,名下地屋,全被查封。你另寻去处罢。” 林尘心下冷笑:“好个贪官,想寻一理由诓我,只怕我另寻去处,红叶居转眼便另有其主了罢?”他问道:“我已从周黑买下这房地,他犯事与我何干系?”红吏道:“此事我又怎知,总之你另寻他处便是。” 说罢便上手,将封条涂在红叶居大门。林尘跳落在地,将封条一把扯掉。青吏一把抓住他衣领,怒喝道:“好胆!你敢抗法吗!” 林尘心道:“欺我头上来了,我抗法你又能如何?”抬腿轻轻一拂,两小吏翻滚数丈,摔得七荤八素,昏昏沉沉,心下皆惊:“此人武功甚强,难怪如此硬气。我俩合手,怕也斗他不过。”,一时爬起身来,进退两难。 林尘道:“滚!谁要封我小院,叫他自个寻来!” 两小吏见不是对手,灰溜溜离去。 不出半日,两名小吏,带来一年轻男子,敲响林尘大门。林尘走出门来,见来人是刘长锐,问道:“我说怎这么巧,是你要封我院子?抢我房地?” 刘长锐满脸尴尬。 原来林尘、云清岚因心心相印,阴阳两仪逍遥剑,出城近有一月,消声灭迹,无影无踪。卞灵的“紫霞宗”,陆续有弟子抵达青宁郡,行锻剑大师欧阳冶的“观礼”。 再过数日,卞灵一位有名师姐,便要莅临青宁郡,卞灵便心想:“贺师姐身份高贵,岂能同住客栈这等人流秽杂之地?我得先寻一住所,好让贺师姐落脚。”便寻到刘长锐帮忙。 刘长锐一听“贺婉君”大名,堂堂紫霞宗第一美人,当即不敢怠慢。 刘长锐虽是天官,但钱财不多,加上尚且年轻,身上纵有余钱,想购下一处院落,却是难上加难。 反而利用手中职权,强取豪夺,更来得容易。忽又想:“林尘有一院落,就在望月楼附近,甚是不错。我与他有一月不见,不知其死活,那院落空着也是空着,何不拿到手来,讨好卞妹?卞妹的紫霞宗,实是名门大派,不容小觑,那贺师姐更是禀禀大名,我这九品天官,在外风光无限,但若与他等相比,讨不得好。” 虽有此念,但念及那浅薄交情,刘长锐仍不至如此放肆。刘长锐便带着卞灵,游街串巷,找寻合适居所。 那知找了一番,卞灵也心喜红叶居,道:“贺师姐院子,也有一株红枫树,此院她定喜欢。”如此一来,刘长锐才下定决心,将此居占为己有。 方才有现下这幕。 刘长锐心道:“林尘消失近月,怎这当口又出现了?他曾救下卞妹,我谢他恩情,且与他交涉一二,不必翻脸伤情。”笑道:“林兄,好久不见。”林尘冷笑道:“好久不见,便要拿我院子?” 刘长锐道:“你误会了!”编道:“这院子前主人周黑,犯下的可是叛国叛民之大罪,凡他名下钱财地皮,均被收归为国有。” 林尘冷笑道:“呵,我都听了,你想取我院子,给某个大人物用,你现下说的话,我半点不信,刘长锐,你我没甚么交情可言,赶紧走吧!”言下之意,此前浅显交情,彻底断绝。 刘长锐恼羞成怒,狠狠瞥了身后二位小吏,心道:“定是这小吏多嘴,被他听了去了。与他在此空耗,也是无益,也罢…还是另寻他处罢。”喝道:“走!”带着小吏离去。 …… 林尘望着刘长锐背影,心中想道:“江湖熙熙攘攘,所为不过一‘利’字。我与刘长锐有一二交情,他尚且如此,更别说他人。唯强大己身,方才是重中之重。” 心中又想:“我既已有去意,这红叶居本便不打算久居,只刘长锐一闹,反而不好拿去出售。”心中苦恼。 见暂无解决良策,便又潜心习武,将刘长锐之事抛之脑后。青宁郡风云诡谲,却与林尘无多大干系。如此这般,又风平浪静,过了一日。 这日大早,林尘刚是苏醒,便忽觉不对,他将右耳伏在地上,听得有数道脚步,正从东南、西南、西、北四侧靠近。 伏地耳第三层,有一绝技“听地”,此技可听人脚步,辨人修为,猜人方位,是不错勘探技。只伏地耳入门易,精深难。这“听地”绝技,纵观整座青宁郡,所会者怕不出五人。 好比正平拳“拳罡”,亦是一计奇技,正平拳流传甚广,能使出“拳罡”者却寥寥无几。奇技、绝技未必多罕见,但能使出奇技、绝技之人,却定然十分罕见。林尘这一听,顿觉不大对劲,来人脚步沉重,怕块头极大,且练得是下盘功夫。心道:“听这脚步,怕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保险起见,我且避之一避。” 离去前,林尘取出长剑,用出“轻风绵绵剑”中“绵绵无绝期”,连出三十六剑,剑剑落院中,在地上犁出三十六道深痕。林尘跳上红枫树,投出毒镖,射入深痕中。再一扬泥土,将毒镖全部掩埋。 如此一来,院中便尽是陷阱。林尘翻身出院,混在大街中,偷偷观察红叶居。不出片刻,果见四名高手,飞檐走壁,落入红叶居中。 不消片刻,便听得数阵惨叫。林尘翻身,躲入附近一旧宅,用耳伏地,偷听红叶居动静。 此刻光天化日,却偷潜入宅的四人,分别名唤齐源、武三壮、王顺河、刘开柱。 齐源:“武三壮,你忒不小心。”武三壮道:“是毒镖有毒!娘的,疼死我了。若非我先走一步,你们也得中招。还不谢谢你老子。”王顺河:“你别嚷嚷,快快坐下排毒,否则毒入心窍,谁也救不了你。”刘开柱:“我探听鼻息,此红叶居不似有人。” 齐源道:“莫非有人泄了我秘?四下搜搜,林尘这小子狡猾得很,可莫再叫他跑了。” …… 听到这里,林尘心道:“潜龙帮知道我的存在了,派人杀我擒我。”林尘眉头一皱,又是想道:“不对,怕另有曲折。我林尘说到底,不过是一杀了地蛇的小人物,潜龙帮何至派出四名高手?除非潜龙帮,知道是我烧了人堂,杀了武四壮。” 便又凝神去听。 齐源道:“卧房没有,但发现两个乾坤袋,一粉一青。”武三壮走来,道:“看这款式,该是女子。且打开看看。” 王顺河道:“女子衣裙?大好乾坤袋,竟仅用装女子衣物?” 林尘心道:“失策,失策,先前只道,要与清岚同居,这女子乾坤袋,还是不带自身上为好。哪知竟有人闯门。” 王顺河道:“是了,乾坤袋十足珍贵,怕是外来弟子丢的。”刘开柱走来,道:“让我瞧瞧。” 又过片刻,刘开柱道:“我知道是谁丢的了。是那卞姓女子。”武三壮道:“是她?”刘开柱道:“应是她无疑。” 刘开柱道:“那日她寻二帮主议事,我虽未曾听到细则,却见她身穿粉裙,与这乾坤袋内衣裙风格相似。” 林尘寻思:“是卞灵害我?是了,此女骄横,见我不讨她欢心,就讨厌我。我与她实没交情,刘长锐此人满心情爱,受卞灵驱使。如此看来,是卞灵看上我的红叶居。”林尘已明由来,心中想道:“当初去救卞灵,实非良策。只我出手救人,说到底不过是图心中无愧。她为人如何,待我如何,我全不在意。” 林尘一但蔑视一人,便是打自心底蔑视。 今日一切,大有巧合成分。卞灵欲夺红叶居,讨好其师姐。但寻常办法,定是无用。刘长锐碍于情面,计划被识破后,自也不好再强夺。 于是两人合计,另辟蹊径,找当地地头蛇帮忙。两人与费乌有过一面之缘,便去寻他。 卞灵、刘长锐本是寻求帮助,哪知双方如此一对账,反迁出了一件旧事“地蛇之死”。费乌后知后觉,才知那日秋水宴,拍卖会上与他作对的俊秀公子,原来就是潜龙帮通缉已久,认为已经逃遁的林尘。 费乌又想起月前,有人入府行刺,当时他百思不得其解,不知是杀手是谁。但此刻回头再看,行刺之人身份自然呼之欲出,不是林尘,还能是何人? 当即恼羞成怒,大觉备受侮辱,身受通缉,却大摇大摆,在潜龙帮眼皮子下猖狂。 费乌联系帮主囚人毒。这才有囚人毒,派下四大高手,强闯红叶居之事。 齐源等人动身前,齐是想道:“夜黑风高,虽是杀人夜。但林尘这等奸诈狡猾之人,到了夜里,只怕更为奸诈。我等清早寻他,他定想不到,到时堵他在院中,还不手到擒来?” 于是四人自作聪明,反其道而行。实也确是妙招,林尘若无伏地耳,真料不到有人白日寻他。 又听王顺河道:“那林尘想是外出未归,这样罢,我,刘开柱二人在外巡逻,齐源与武三壮潜伏在此。” 齐源、刘开柱、武三壮齐道:“可行!” 第126章 杀人大罪,火烧红叶居 王顺河、刘开柱翻墙离去。齐源、武三壮俯身藏自红叶居中。林尘待王顺河、刘开柱走远,思忖道:“以我如今实力,解决四人,想必不算困难。反正身份已经暴露,我何须瞻前顾后?大不了一走了之。” 当即悄然潜入,翻入红叶居中,藏在红枫树树下,他伏耳在墙,听得一人藏在西边,一人藏在南边,因林尘轻功极佳,且有意运气收力,二人均未发觉。 林尘心道:“如此甚好。”九罡步飞快走动。九罡步重速度、闪避,却不重潜藏、蛰伏。林尘跑出三步,便被武三壮觉察,刚想出声大叫,林尘已然欺上身来,一计印法,打自其下巴处。 “砰”一声闷响,武三壮倒地不起,咚一声砸在地上。齐源刚藏好身,听得异动,顿时一惊,当即翻身奔至前院。见武三壮强壮身躯,已然倒地不起。 齐源心自警惕:“武三壮虽鲁莽,但体格强壮,武功不差。来人定是高手,不可小瞧。”右手朝腰处一抽,取出贴身长棍。 他见一草丛轻摇,似有异动,当即挥棍打去,同时口中发出“哼!”声。这一棍力道甚大,去势甚急,打自草丛中,力透入地,杂草根系均被剿碎。见一棍落空,齐源脚步跟上,又一棍横扫过去,口中道:“哈!”。 齐源出身春雷武馆,极擅棍法,此刻棍法,乃为“哼哈二棍”,仅有两式,第一式“哼”,第二式“哈”,棍出似雷霆。口中“哼”“哈”二字,还可震人呼吸,恍人精神,好似雷公震怒。 这一“哈”棍横扫,果将林尘逼出,齐源道:“果是你!”当即认出林尘,心下惊讶:“这林尘家住桃花巷,何来这等修为?”手中棍法一变,连戳十七下。 林尘步步后退,身子罡位一换,闪出两丈之远。齐源更是一惊:“好神妙的轻功。”,不等他追击,林尘双手一掷,十枚飞镖已脱手而出,飞射齐源身上要穴。 这一式名为“燕子回春手”,既齐掷十镖,每一镖力道、角度、均犀利至极。且林尘精通“拿穴手”,燕子回春手,与“拿穴手”灵活运用,以飞镖拿人要穴。更叫人防不胜防,射中即死。 只听三声“噗嗤”,齐源避开七发毒镖,余下三镖,却再避无可避,被射中身躯要穴,倒飞三丈远,砸在墙上。 齐源眼睛一翻,吐一口血,顿时毒穴入心,气断命绝。不等林尘反应,便听一声尖啸,刘开柱、王顺河已听见异动,立即赶了回来。 两人一前一后包围,王顺河道:“好啊,你早知我们要来,藏在别处,伺机偷袭,是也不是!”林尘笑道:“你全瞧见了,还问个甚。”刘开柱大怒:“好小子,我来会你!” 率先冲来,一记手刀自上朝下劈砍,林尘侧身一避,刘开柱抬腿踢去。两人见招拆招,苦斗良久。 王顺河查探齐源、武三壮鼻息,见均已身死,心中既悲且愤怒:“齐源中镖而死,武三壮一击毙命。定是此子暗中偷袭。”喊道:“刘兄,我来助你!” 王顺河挺步杀来,两人合力围攻,林尘节节退让,却不显败势。林尘心道:“这二人实可算是好手,我且不急,慢慢过招,用两人磨我武道。”心下慎重对待,出手越发沉稳,渐有名家之风。 拆到百余招,林尘越发自然,面对两人夹攻,却自游刃有余。 王顺河、刘开柱心下大骇:“此子武技精深,我二人联手,仍拿他不下,空耗无益!”,对视一眼,同用出“开合掌”。 林尘眉头一挑,这“开合掌”不过寻常武技,讲究一开一合,变化无穷,但此刻王顺河用“开掌”,刘开柱用“合掌”,两掌相加,威力翻数倍不止,且将进、退两路全然封死。 这一手着实精妙,林尘不敢小觑,寻思:“武者过招,果真生死一瞬。日后与人过招,万不可如此大意。”同出两掌,与二人硬拼。 只听“咔嚓”一声,两人手骨俱裂,林尘亦不好受,五脏剧疼,几乎喷血。林尘强忍疼痛,抬脚在两人胸口一拂,“砰砰”两声,两人倒飞数丈,身受重伤。 林尘道:“想跑?”,手持毒镖,朝二人投射过去。分别扎中要穴,立时毙命。至此,潜龙帮四名高手,已全被先后解决。 …… 林尘将四人尸首堆在院中,因先前打斗异响,引得不少路人候在门外围观议论。林尘走将出门,几声呵斥,将好事路人尽皆遣散。回自院中,望四人尸首,思索善后之法。 林尘寻思:“我这红叶居,只怕再住不成。我若离去,定转头被刘长锐、卞灵占去。与其如此,不如一把火烧尽。” 心下已有决断,入院找寻火油,从后院开始泼洒,卧房、沐房、厅堂……均已洒满,林尘已知绝无退路,抬手将点火之际,心中想道:“这把火一点,我再无回头,这青宁郡将容我不下。云清岚不知去了何处,但我不必等她,不如先行动身,前去怀元山拜师!待我实力强了,自有再会之日。” 当即一记朔阳刀甩出,打自火油之上,红叶居登时燃起熊熊大火。那是刚猛的太阳之火,火光冲天,林尘趁乱离去。 路人见得火光刺眼,黑烟上悬,不由色变:“怪哉,光天化日,何来大火?”。急奔走呼告,大喊:“走水啦,走水啦…”,一传十,十传百,自发取水救火。 衙府、郡府吏员接到报案,齐齐赶到。然那太阳之火火势之凶,不只烧木烧岩,还烧心烧肝,烧魂烧身。待那大火真正燃起,便是下起倾盆之雨,亦无可救药。 火势更大,已笼罩整座红叶居。好在附近虽人流匆匆,住宅间却不紧靠。红叶居大火灼灼,却不波及附近居所。 刘长锐、卞灵、王快刀…等人,纷纷赶赴现场。周一流姗姗来迟,见红叶居燃起大火,登时一惊:“呀!这是林尘宅邸。怎燃起火来?林尘待我有救命之恩,无论他在不在火中,我理该进去一探!尽力帮他留些财宝也行。”便要冲入火中。 王快刀一把拉住,道:“你命不要了?”周一流道:“这是林尘宅子,他要在里面,定活活烧死不可。”卞灵撇撇嘴道:“烧死才好。” 周一流道:“你这女人好没良心,人家救过你,你反咒人烧死。”周一流看向刘长锐:“刘兄,天下美人大有人在,你何必喜欢她呢?她方才话语,你也听见了,可恶毒得紧。” 刘长锐冷冷道:“我刘长锐喜欢何人,轮不到周公子指手画脚。”周一流薄怒。刘长锐又道:“且卞妹说得不错。那林尘烧死才好,怕只怕他畏罪潜逃,纵火伤人。” 王快刀皱眉道:“刘公子,你身做天官,言行间要自重,不可说无实证之话。”刘长锐道:“这一点,自不用你小小捕首提醒。” 王快刀、周一流均一皱眉。周一流心道:“这刘长锐好大官威,便是师尊,待王捕首都客客气气,私下赞过王捕首嫉恶如仇,纵使修为稍弱,天资稍差,但品行端正。这刘长锐是见我师尊不在,便显露本性了么?” 刘长锐又道:“林尘背负杀人命案,是个十恶不赦之人,按大乾律法,死十次尤是不够。”周一流一惊,怒道:“好啊!你这刘长锐,为袒护你那卞妹,便诬蔑林尘杀人。你!你!你与卞灵一样恶毒!” 王快刀严肃问道:“刘公子,我纵是寻常捕首,此刻却也有权一问,你此话可有证据?”刘长锐道:“自是有之!” 刘长锐道:“周一流我且问你,林尘曾住何地?”周一流道:“自是桃花巷。”刘长锐道:“林尘天性邪恶,单在桃花巷中,便杀有数人!” 于是将潜龙帮,强征林尘旧时小院,用作打造堂口时,挖出一具尸首之事说来。是地龙尸首。 实则潜龙帮,早早便已挖出“地龙尸首”,但并未声张,一是潜龙帮杀人越货,已是常态,见人类尸首,与见猪鸭牛羊尸首,实无多大差别。 刘长锐能知此秘事,说来有巧合成分。他求助潜龙帮,欲夺红叶居。潜龙帮知道红叶居主人便是林尘后,费乌不敢大意,又将林尘相关之事,复而查之一遍,这才翻出这件旧事,传到刘长锐耳中,刘长锐身做天官,大觉可借此做文章。 红叶居如若不烧。暗处有潜龙帮发难,明处有刘长锐发难。明暗结合,别说红叶居,林尘怕连命都难保。刘长锐心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林尘本便罪大恶极,也无怪我刘长锐不计过往恩情,待他不客气了。”反目成仇,自当更加穷追猛打。 周一流道:“我不信。林尘此人虽脾性讨厌,但绝非大奸大恶之人!”王快刀道:“刘公子,潜龙帮水太深,林尘杀过地蛇,他们寻一理由嫁祸报复,亦是不无可能。” 刘长锐冷笑道:“好啊,你们要包庇他么!”周一流道:“哼!是你诬告!待我师尊回来,我定将此事告知她!”刘长锐呼吸一滞,想到云清岚,真切怕了几分。 刘长锐硬着头皮道:“你纵使拿官压我,我也要说清真相!林尘恶徒,为祸多年,杀人何止一人,行恶何止一次!”心却道:“我虽欲夺林尘住宅在先,但林尘杀人为祸,却是实实在在。那林尘虽是云天官信差,但也只是信差。且…我此刻办案有理有据,何足怕栽?” 刘长锐又是想道:“再退一万步,倘若云前辈借此降罪于我。我便辞了天官,入紫霞宗,与卞妹相守,更是快哉!”挺前一步,更是无所畏惧,将林尘罪证一一罗列。 太平湖断尸,桃花巷埋尸…一一说来。 第127章 三香定凶,杀人恶徒林尘! 红叶居阳火熊熊,已无可挽回,刘长锐大感惋惜,一抬手,衙府吏员、小厮、均停下动作,退出十丈之外。仍觉灼灼热浪扑来,需运气抵御,方才能不受影响。 刘长锐道:“其火势蔓延甚快,定洒火油,那林尘倘若未曾杀人,何须纵火潜逃。”周一流道:“随你怎说,我不信你。”卞灵骂道:“你个蠢货,那林尘待你也不好,你护他干甚?” 周一流道:“谁护他了,我恨不得打他,但你等说他杀人,着实太过!你二人郎情妾意,好自好了,诬蔑人家干甚?” 刘长锐、卞灵相顾一看,确觉一阵羞愧,刘长锐心道:“若非我贪他红叶居,这杀人大案,又怎能再现?我身为天官,不过履行职责,自然无错。”底气便生,道:“你个蠢货,与你说太多做甚。” 周一流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待我师尊归来,定查明真相,哼!” 忽听一声畅笑远处传来,旋即有人喊道:“何必云天官出手,我便可查明真相。” 刘长锐、周一流、卞灵、王快刀…一齐转头,循声望去,见两名男子走来。一人身穿白衣,书生打扮,手持折扇,名唤吕追魂,乃四品天官!一名中年男子,右脸尽是被火灼伤痕,身材高大,步伐沉稳,名唤欧阳冶! 刘长锐向前一步,道:“拜见吕天官!”周一流道:“是你?你怎来了。” 吕追魂轻轻一笑,朝周一流道:“周公子,令师可安好?”周一流笑道:“好得很哩。”吕追魂道:“我刚到此地,方才听你们…似在谈论凶杀案?” 刘长锐道:“确实,青宁郡有一凶徒,连杀数人,凶恶至极!”周一流道:“呸呸呸,我师尊说了,那林尘秉性不错,虽讨厌极了,但定不‘凶’。” 周一流道:“吕天官,你应该知道,我师尊最看重人秉性。她所言定不差。”吕追魂道:“确是如此。长锐,有无弄错可能?” 刘长锐心道:“我确是听潜龙帮一面之言,但这当口,我若承认,反落得里外非人。”硬着头皮道:“绝无弄错可能!既吕天官来,此事还请吕天官主持!” 吕追魂道:“哈哈哈,此事暂且不提,这火又是怎般情形?” 欧阳冶走前几步,顶着熊熊烈火,轻“咦”一声,朝火中行去。刘长锐道:“前辈,这火势太大,恐灼伤…” 吕追魂笑道:“人家成日与火打交道,还需你提醒不成?”周一流一愣:“吕天官,莫非…” 吕追魂道:“不错,此人正是欧阳冶。”王快刀、卞灵、刘长锐齐齐想道:“呀!竟是这尊大佛!我千里迢迢,可不便是为瞧他一眼么?,现下是无憾了!”当即凝神望去。 见欧阳冶伸手一摘,竟自火中,摘下一朵火花来。欧阳冶置于鼻尖一嗅,心道:“好一奇火,生生不息,至阳至罡!我即得此材,实是天之眷顾!”当即持一块铁石,透入红叶居中。 那铁石吸允火焰,不消片刻,大火尽消,只余满地狼藉。“轰隆”一声,大雨落下,众邻里街坊见大火尽灭,又有雨来,欢呼雀跃,纷纷散去。 欧阳冶拾起铁石,揣入兜中,甚是满意,问道:“这火从何而起?”刘长锐、王快刀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应答。刘长锐思量片刻,道:“或有人纵火而起?”欧阳冶骂道:“混账!此乃天火,莫说纵火胡话。” 卞灵心道:“这前辈古怪得很,且顺他意,讨他好先。”说道:“前辈慧眼,我见平地惊雷,落入此屋,随后熊熊烈火。”欧阳冶笑道:“哈哈,真是天火!”心情大悦,快步离去。 周一流见大火燃尽,抢入红叶居中,刚进小院,便见四具焦尸倒在院中,登时惊呼出声。刘长锐、王快刀、吕追魂闪身入院。 吕追魂俯身探查,焦尸大半焚毁,若非武宗强者气绝之后,丹田之气会自皮肉间渐渐散去,无形间抵御灼烧,否则连灰难剩。刘长锐见院中四具焦尸,登时明悟:“好啊,潜龙帮派人袭杀,栽自林尘手上,林尘自知麻烦无穷,干脆一烧为尽!”冷笑道:“周一流!你还有甚话可讲!” 周一流目光躲闪,但尤不相信。他自小性急,但本性终究不坏。吕追魂道:“先别下定论,带回衙府,我自有办法断凶!” …… 刘长锐命八名小厮,将红叶居死尸包好,抬回衙府。路上,吕追魂详问经过,刘长锐便将桃花巷埋尸,太平湖断尸、红叶居焚尸之事,一一说来。 吕追魂道:“如此说来,这林尘当真凶恶。”周一流道:“未…未必。”刘长锐凶霸霸道:“你还开脱!”吕追魂道:“长锐,不可无礼,云清岚乃我大乾栋梁。” 周一流听得吕追魂,虽是为自己说话,但却极不舒服,只觉对方全没将自己放在眼里,待自己客气,全是看在师尊份上。 回到衙府,吕追魂命人将桃花巷埋尸、太平湖断尸、红叶居焚尸,尽数放在衙府院中。共计八具尸首。桃花巷一具、太平湖三具、红叶居四具。 刘长锐心道:“这吕追魂素有三香定凶之本领,不知我今日能否有幸,见上一见。”站在远处,全听吕追魂遣调。 王快刀捕首、林大春、王且秋等四大捕,衙府中多数小厮,小吏,一齐聚在院中。好在此院宽敞,不显拥挤。 底下议论纷纷:“奇事,这些死尸,死状忒惨!”“此人面白而自带书气,莫非乃文吏?” …… 吕追魂隔绝物外,俯看尸首,第一具:桃花巷埋尸,此尸甚是骇人,浑身爬满蛆虫,散发腐败恶臭,依稀可辨面貌,身上衣物沾着泥土。再看太平湖断尸:此三具尸体,特征明显,或腰腹、或胸膛处,被人横劈砍断。但伤口处,有明显焚烧痕迹。又似被人深深烧断。 最后红叶居焚尸:共四具,虽尸首半被焚毁,但因死得最近,反线索最多。一具头颅破损,颅脑被寒气生生冻毙。一具体穴中镖,毒入心窍。另外两具,死因相近,均与人对掌,震断手骨,逃离之际,中镖身死。 吕追魂道:“好个手法!”他来回踱步,缓缓将八具死尸,因何而死,怎么死的,一一说清道楚。第一具死尸,死得最是凄惨,乃活生生溺困而亡,余下死尸,均是打斗中死去。 尤是最后四具死尸,吕追魂说得最为详尽,更是点评道:“这恶徒修为不差,武宗四重左右,且心性沉稳,招式狠辣,出手既拿人性命!四人联手,本对他颇为棘手,但他条理清晰,逐个击杀,反将四人杀尽!” 王快刀心中一禀,觉得吕追魂描述的恶徒,心性这块与林尘甚是相近,顿时心中疑云丛生。 吕追魂又道:“此贼年岁不大,或修邪门歪术。第一位死者,修为最浅,却死得最惨,最麻烦,证明此人当时修为不高。然根据腐像而看,第一位死者,死去不过两三月!” 众人齐齐心禀,吕追魂更心惊万分:“我自长安而来,所见天骄不在少数,从未听过,有人三月至武宗!此子能有如此进展,怕已暗修邪功!” 吕追魂道:“我要三香定凶!倘若八具尸首,正是那林尘所为,此子天赋高绝,专修邪法,如若不除,必成大患!” 说罢,便即从怀中,取出三支香来。他将八具死尸,面向太阳,将三支香点燃,白烟上悬。 吕追魂手持三香,在第一具尸首前,将香插入其口中,问道:“我且问你,杀你者何人!” 白烟上悬,缓缓凝聚为一张人脸。吕追魂指着人脸问道:“刘长锐,此乃何人?”刘长锐大喜:“正是那林尘!” 吕追魂这门绝技,名为“三香尸魂语”,他天生口窍通灵,当今世上,也唯他一人,能将“三香尸魂语”,修习至如此境界。 听得答复,吕追魂道:“好,好,好,小小一青宁郡,怕是要出大魔头了!”当即如法炮制,将三支香,插自下一人嘴上。又问:“杀你者何人!”声似炸雷,堂中人皆神魂一震,精神抖擞。 烟火凝聚,化为人脸,这张脸甚是模糊,但依稀可认出确乃林尘无疑。吕追魂冷笑一声,动作更快,不出半刻钟,八具尸首问完,杀人者无一例外,全是林尘! 刘长锐借机发难:“周一流,你还有何话可讲!你包庇如此魔头,可心存歹意!你也想入魔教么!” 周一流失了神,一连后退,说不上话来。刘长锐冷笑连连,还欲逼迫。吕追魂道:“周公子乃被人诓骗,如今既知真凶,捉拿归案便是。”刘长锐不敢造次。 衙府颁布通缉大令,全城搜捕。 …… 林尘燃起大火,便即离去,心道:“我浇了火油,火势蔓延甚快,且用朔阳刀点火,想来能烧尽。”已走出数里,见黑烟上窜,如此火势,怕已经蔓延整座红叶居。 林尘行得更远,不时回头,料定此刻红叶居前,衙府、郡府之人,定已汇聚。即便想回头查探火势,也不便过于靠近。只能在心中隐隐猜测。 耳边听得“走水啦、走水啦”的呐喊,心知此事已闹大。林尘又是想道:“潜龙帮欺我如此。我本便要离开青宁郡,索性来收狠的!”眼中邪意飞扬。 第128章 九罡步如第四层 林尘穿过小巷,双手在墙上一拂,磨出墙灰,抹自脸上,掩盖面容,又复光明正大行上街去。其时不过清晨刚过,街道行人正多,擦肩而过。林尘身材高大,体态修长,刻意弯腰驼背,融入人群当中。 既已决意离去,林尘自不拖沓。他料想此行出城,不止要行万里长途,还有险山、难水要渡,定需生活物资,最好再购一匹良马。于是转身走向马铺。 林尘心道:“青宁郡上下马铺,全是世家、潜龙、梅花帮派经营,价格甚贵,若非怕再生事端,阻我之后大计,我定抢马跑了。”静下心去,花百余枚赤龙币,购得一匹良马,其毛发似血、蹄长体俊、精神饱满,可日奔千里。林尘再花百余枚赤龙币,将马鞍、铁蹄、等马具一齐确备妥当。牵着马行至一清幽去处。 他拍拍马背,道:“好马儿,日后可就你我为伴,闯荡江湖啦。”马儿呲呲几声,显是听懂了。林尘喜道:“好!有灵性!但要先委屈你一下。” 四下行人极少。在一大树旁,林尘将马绳拴好,手指一捻,凭空多一枚阴元针,朝马儿头顶一扎。那马儿头一垂,眼一闭,渐昏睡去,四蹄子一软,卧倒在地。林尘四下寻来野草,铺盖在马儿身上,将其藏好此处。 藏好马后,林尘折返闹市,采购平日生活物资,干粮、水、衣物、靴子,再去武者一条街杂市,购置毒镖、毒粉、火药、绳索、创伤药等江湖必备之物。 行至一摊前,林尘犹豫片刻,停足道:“你这奇兽肉,我全买了,你提价罢!”那摊主笑道:“来了位老爷,三千要否?”林尘道:“三千便三千。”那摊主一惊,忙道:“好,好,够爽快,卖你,卖你。” 那摊主正售卖奇兽“血牛”。摊位前,血牛被开膛破肚,心脏被取出。此奇兽妙用无穷,是大大抢手,食之可增加气力。若幼儿服用,还可壮骨强筋,壮大体格。 林尘观之,这血牛肉悬有热气,显然刚死不久,更显珍贵,纵然贵些,也能接受。更想自己将出城去,或有千八百里路,难见人迹也未可知。那钱财虽贵,但守得太死,反而不美。所以交钱甚是爽快。那摊主收得钱财,沉甸甸,面上一喜,说道:“小兄弟,你快快走吧,这血牛实已有人预订,我见你出价高,先售给你。” 那摊主提醒一句,便隐入人群消失不见。林尘心道:“这杂市上,自是价高者得,天经地义,这有何好怕之?”但不愿再惹麻烦,心满意足,快步离去。 正自杂市逛着。忽觉风声倏起,有一手掌抓拿而来,他侧身一躲,回首一望,便与一中年男子打一照面。 林尘急退数步问道:“阁下何人,出手偷袭,好没风度!”武大合喝道:“是你夺我血牛!” 原来,林尘前脚购下血牛,后脚大合武馆的武大合,便拿足钱财赶到。那血牛乃武大合先行瞧见,但身上钱财不足,便与摊主商议,等他一时片刻,待他拿足钱财,再来购置。摊主自然答应,不料离去不久,林尘便来。且出价大方豪爽。以至这血牛先落他手中。 武大合赶到杂市,见原先摊子不见。 大是惊怒,当时便想道:“这血牛何其罕见,我徒儿周青蛇尚且年幼,天赋高绝,我身作他师傅,怎能让他错失此机缘?”当即四下问询。 最后寻到林尘,心中又是想道:“此人甚是年轻,抢购我血牛,不知是何居心。我且先行下手,挫他锐气,再购回血牛!”当即快步行去,使出大合武院的“穿云手”,可穿云探拿,顷刻靠近,却被林尘避开。 林尘冷笑道:“笑话,我一手交钱,一手拿货,何来‘抢’字?”武大合道:“懒得与你废话,看掌!”登时双掌呼来。 林尘步伐精妙,纵身一避,武大合步子一跨,立时紧紧跟来,使出了“合身步”,此身法奇功,重在一“合”字。身与身合、身与意合、身与魂合。武大合浸淫武道多年,这“合身步”早被其练透练尽,那步法要理,全被拿捏精准。此刻施展,当真化腐朽为神奇。 以至林尘步虽精妙,却难甩开武大合,两人身影重合好似一人,紧贴不放。武大合却心中嘀咕:“这小子步伐好生精妙。我险要跟不得上。” 隐觉此人不大好啃,但既已出手,自不能如此退却,身影紧贴同时,左右手穿插探出,快如闪电,使出大合武院看家本领“穿云手”。 虽出手甚快,但并无杀意,意图在取林尘双手、双腿、肩膀等处。武大合此举,意在先用武恐吓,再讲理购买。实可算是持强,但不算凌弱。 林尘却不知武大合用意,心中寻思:“此人经验老道,修为不弱。却好生霸道,二话不说,便出手抢夺。我若与他缠斗,一时半会绝难取胜。且此人掌法已有及深造诣。我切不可好胜心切,若被他缠住,围观人多起,我反而大大不利!”骂道:“你不讲道理!” 武大合冷“哼”一声,道:“小子,年纪轻轻,步法却不弱,且拿出本领来,让我领教领教,若兴致起了,放你走未尝不可!”林尘道:“好!便让你瞧瞧!”,作势出拳,实则后身翻滚,拉开距离,同时投出四枚毒镖。 武大合盛怒:“竖子!正大对决,你怎甩诈!”步伐灵动,悉数避开,但回过神来,林尘已经遁逃数丈之远。武大合怒道:“还跑!让我教教你江湖规矩!”提气极奔,速度竟还快上几分。 林尘手掌一翻,又取四枚毒镖,朝后掷去。武大合匆匆闪避,心下又惊又恐。林尘笑道:“再追试试,不追你是王八。”武大合道:“你当我不敢么!”左右环顾,见一木板,将木板横在身前,急朝林尘奔去。 林尘心道:“此人武技精湛也罢,修为自不低,怕足有武宗七八重。莫非是武馆之主?是谁与我又有甚干系?当下报复潜龙宗,逃遁要紧!”边逃边甩出四枚毒镖。 只听咔嚓一声,木板尽碎,武大合惊骇不已:“此子掷镖之术,竟骇人至此!”当即心中踌躇:“我倘若再追,难免被毒镖射中。也罢,是青蛇没这福分,人家实力不差,又先高价购得,此事就此作罢。”不再追逐林尘。 林尘却不喜吃亏,见他不追,反而想道:“你白白惹我,行事霸道,见我实力不差,又想抽身离去,却没那么简单了!”当即反而追去,连射七枚毒镖。 武大合怒不可遏,但这七计镖凌厉异常,且皆指身上要穴,哪怕轻微擦过,都并非小事。当即回身使出“大合十掌”,这十掌甚是精妙,竟藏“缓急”之理,将飞射而来的七镖全然接下。 林尘人随镖至,一计寒月印中“仰头望月”打出,手掌自下朝上,打向武大合下巴。那潜龙帮武三壮,便是被此招毙命。武大合见方才交手,林尘总避而不战,原以为此子无力还手,只步伐精妙。那知这一出手,尽显不凡,哪敢大意,当即全力招架,双手朝下格挡。 这刹那,林尘脚下罡位一变,那“仰头望月”,实是一虚招,已闪身至武大合身后,左手阴气凝聚,化为一枚阴元针,插入武大合后背。 随即林尘全力遁走,那阴元针乃阴气所凝,阴诡难辨,武大合分明中针,却自难觉察。见过林尘身手,心中更无追赶之意,反而惊叹:“此人小小年纪,轻功、应变、能做到如此,实难想象!”反而大步离去。 林尘见他远去,又逃数里,这才停下身子,落入昏暗小巷中。心中自省:“这青宁郡虽是小城,但城中之人倒真切不弱。适才那人速度、修为、武技、均胜于我。阴元针甚是诡异,我插他后背,让他阴气入体,外邪伤身,少不得几场大病。” 旋即又想:“哼,若非此地人多眼杂,我定堂堂正正教训他一顿。”,但一想对方中招,定有苦头吃,心中怨气既消,隐入人群当中。 林尘走向潜龙帮地堂,心中邪意禀然:“潜龙帮欺压百姓,叫人敢怒不敢言,势大可欺天。我林尘却偏不惧!反正我将离去,索性一把火烧个畅快!” 其时尚未到中午。林尘马不停蹄,赶到潜龙帮“地堂”,先俯身在地,用“伏地耳”探听堂内情形。 听乌合之众虽多,但堂中强手实也不少。武宗强者足有七人,武师数十人。林尘心中思忖:“我倘若硬闯,遭众人围攻,怕脱身都难。”正思忖间,忽听堂内动静剧烈。 紧跟着,堂中帮众,各手持器具,径自出门去。林尘心中惊喜,伏在墙边,不敢妄动。等约莫半刻钟,潜龙帮“地堂”几乎一空,只余三名武宗看院。 林尘心道:“这下潜入,便无大碍,我阴阳两仪逍遥剑,已修至第九层登峰造极。剑术造诣尚可,虽不能双剑合璧,发挥不出此剑法万一功力,但却是我最强武技。今日…为求保险,且用这三人,祭我剑法!”抽出武王宝剑,跳入地堂当中。 守院三人两高一矮,一人持碧色长剑,身材瘦高,双目精芒四射,名唤赵白白。一人持黑钢斧,高大强壮,臂膀粗大,肤若古铜,名唤赵黑黑。一人持软银鞭,半人高,手长而腿短,绰号“食人猴”。 三人听得动静,齐齐惊想:“光天化日,不走正门,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互视一眼,立时围杀而来。见得林尘,当即剑、斧、鞭齐齐招呼,风声倏倏。林尘侧身一跳,避开鞭子,再将身一侧,闪开剑斧。 林尘急摆手道:“认错人啦!认错人啦!”三人既停:“认错什么?”林尘道:“我是报信的,帮主有难,被梅花帮坑害,速速救援!” 赵黑黑、赵白白、食人猴一听“帮主有难”,当即慌了神,不觉话语真假,忙追问道:“你且细细说来,若有半句胡话,我定斩你!” 林尘心道:“咦?我不过随口胡诌,逗三人玩玩,这三蠢才莫非信了?”心下警惕,口头却胡扯八道,挑拨两帮矛盾。 三人听得林尘说甚么“梅花帮假意与潜龙帮合作”“设宴潜伏”“火烧人堂”…等诸多线索,半真半假,又想:“此人虽未曾见过,但梅花帮、潜龙帮相斗多年,忽然合作,我等本便觉得不妥,想来所说不假!” 赵黑黑道:“好个梅花帮!辱我帮主,我这便去取尔等命来!”大骂一声,便即出门而去。赵白白道:“大哥,等我!”同抢出门。 林尘望二人背影,心道:“这一壮一廋,竟是兄弟。我三言两语,竟骗过几人,实乃意外之喜。”,他所不知的是,潜龙帮势大多年,无人敢惹,底下强者虽各个武艺高强,却骄横自傲,反失机警。对林尘这番破绽极多的胡话,竟毫不生疑。 见三人远去,林尘自乾坤袋中,取出火油来,洒满阁楼、堂口、房屋等地。本认为有场恶战,哪知出奇顺利。 林尘举火便烧,忽听一声怒喝:“恶贼!你在做甚?”紧跟着三道脚步响来。那赵黑黑、赵白白、食人猴三兄弟,去而复返,照面见个正着。 林尘道:“你们不瞧见了么?”肆意一笑,将手中火把,丢在火油上。地堂顷刻燃起熊熊大火。火势蔓延,势不可挡,林尘猖狂大笑:“三个蠢货,也配与我梅花帮斗!”心中却道:“这三人甚是愚笨,我且不杀他们,留他们混淆视听,最好引得两帮大斗,两败俱伤!” 果听赵黑黑怒极而道:“好啊,你竟是梅花帮的!” 适才三人外出,走出数里,方才想起:“呀!帮主受困何处,尚未问清那人,我三人这般蒙头直冲,又有个甚么用?”当即抽身赶回。 回至“地堂”,便闻火油气味,当即抢入院门,便见林尘高举火把。赵白白问道:“你梅花帮好生卑鄙!” 三人此时仍未醒悟,林尘心道:“我且杀之一人,让他等怒上心头,更无理智。”趁火势蔓延,挺步向前。忽觉速度比往前更快,一呼一吸,起落间,便跨越十数丈,出现赵白白身前。林尘作势骂道:“你这混蛋,杀我梅花帮兄弟,我索命来了!”心中道:“这黑壮男子,应是更蠢笨些,我杀他兄弟,惹他记恨梅花帮!”剑出惊鸿,干脆利落,刺入赵白白心脏处。 赵白白瞳孔一缩,缩气回护,心脏刺破,竟未当场死去。林尘手腕轻抖,将赵白白护体之气震散。赵白白眼睛一翻,顿时死去。林尘抽剑再次一闪。竟借助火光掩盖,赵黑黑、食人猴…连他衣角都摸不得着。 林尘翻出地堂,急窜入小巷中,回味适才步法。地堂火焰汹汹,林尘置身其中,被大火包裹,饱受烧灼之意,适才运用九罡步,只觉热流窜扁全身,身似火焰一般。 跑出数里,身更一轻,九罡步终入第四层。 第129章 万恶加身,当街击杀武大合 九罡步共计九层,前三层旨在足似火、中三层旨在身似火、后三层旨在意似火。林尘此刻突破,既有天长地久,水到渠成之自然,又有奇遇所至,灵光一闪之偶然,登时身如玄火,扼住火之本质,乃有形却无实之物,身躯轻盈更甚。 竟想:“我九罡步再进一步,全拜烈火包围,忽有所感。何不此刻折返,再悟得深些!”当即抽身折返,回到“地堂”当中。 此时地堂火势盛大,已有七栋房屋烈火熊熊,火势仍在蔓延。堂中已然黑烟滚滚,混乱一片。赵黑黑、食人猴急忙救火,没发现林尘。林尘心有所感,竟在火中踏火而行,好似火中神灵。 他双腿一挥,火势随双腿牵引,当真玄妙至极。他笑道:“好啊,我且再助一把火,烧得更旺、烧得更快!”以身带火,每踏一步,地上便燃起火来,又因地堂中火油遍地,火势蔓延更快。顷刻间无可挽回,愈烧愈烈。 温度太高,林尘也觉皮肤刺痛,踏火而行,身影凌空数丈,却仍旧潇洒自如,如履平地,跳出地堂院子,落至大街道中。 林尘心道:“九罡步好生玄妙,我身处火中,反而来去自如,更为灵活。这踏火而行,实与飞行无甚差异。只可惜云清岚说过,此法终究乃残本,云清岚虽尽力补全,但越修至后面,便困难重重。”林尘叹道,“不知我能修到几何。” 回首望去,地堂黑烟滚滚,房屋倒塌,绿植尽毁,再不复往日气象。潜龙帮帮众纷纷赶来救火,但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林尘窜入小巷,做到这一步,尤是觉得不够,但接连烧毁人堂、地堂,再想烧毁“天字堂口”,定然难上加难,保不齐自投罗网。 林尘思量片刻,不去“天字堂口”,转去下属五小堂、三十七杂堂,能烧多少,便烧多少,林尘去意已决,非将青宁郡搅得天翻地覆不可。 他身影鬼魅,潜龙帮“金、木、水、火、土”,五小堂已烧其三,三十七杂堂烧有十二。整座青宁郡火势汹汹,时有黑烟上窜。聒噪万分。 寻常百姓不知烧灼之地,尽是无恶不作的潜龙帮堂口,只知不过一日、不过几个时辰,便有多地大火燃烧,心中既惊且怕,不敢外出。 林尘再烧一堂,躲在暗处,见那堂口火光冲天,十余位潜龙帮帮众被火势围困,出不得来,大声惊呼哀嚎。但被火势笼罩,浓烟呛鼻,不消多久,便再无声音。林尘寻思:“我即已烧潜龙帮,那梅花帮反不该烧,让两帮派实力不均,互相记恨内斗才是。” 正欲离去之际,忽见一方人马赶来。林尘趴自地上,借助草丛掩盖身形,屏息凝神,伏地探听。 来者却是熟人。 刘长锐道:“好啊!林尘恶贼,纵火杀人,无恶不作,无法无天,我必杀他!”王快刀道:“此贼确实猖狂,我曾与他相识,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不曾想事迹败露,他竟猖狂如斯!其罪当诛,其罪当诛!”话中全是愤怒。 林尘听后,便想道:“这王快刀虽嫉恶如仇,本性不错,但却迂腐透顶,鲁莽少智。那潜龙帮帮众为恶多年,何来无辜之人?我烧死他们,虽确不合大乾律法,但绝非为‘恶’,更非‘作乱’。” 心中更是愤怒,邪意顿生:“潜龙帮为恶多年,不见大乾律法制裁,反让其不断壮大。我这一烧,反处处制我。这律法,我不守也罢!” 林尘再伏地细听。听得刘长锐怒而质问:“周一流!你还有何话可说?”刘长锐又道:“一日连起三十余场大火,青宁郡火光冲天,乱做一团,多少老弱妇孺,死在火中,你可还敢替他辩称半句?!” 周一流道:“这…这…这…”刘长锐道:“你是云前辈弟子,也算半个天官,我且命你,拟订通缉大令,将罪犯林尘,纵火、杀人十恶不赦之大罪告知天下!你从是不从?”周一流道:“这等杂事,你叫寻常小厮去罢,何必叫我。”刘长锐道:“我偏要叫你,你还敢包庇?” 周一流道:“好…好罢,我来拟令。” 衙府众人帮助救火,待火势尽去,刘长锐等人,又入衙府中探查,果见十余具被生生烧灼而死的尸首。 刘长锐道:“再添杀孽,再添杀孽,此等恶贼,如若不诛,实难平复人怨。”王快刀心道:“这潜龙帮帮众,死便死哉,那无辜民众,才真切可怜。” …… 林尘心道:“好个刘长锐,怕是恨透我了。那潜龙帮何来‘老弱妇孺’?怕是‘穷凶极恶’更多。哼,随你意罢,我本便离开青宁郡,怎般通缉,与我也无干系了。” 待衙府众人离去,四下探听不到声音,林尘这才显露身形。林尘压低身子,事已了结,打算骑马离去。他专朝人流密集之处行去,借助人多人杂,隐去自己踪迹。 路过城西一菜市,忽听“咚咚咚”数声铜锣声响。百姓听得声响,循声走去,凑个热闹。林尘本不愿横生枝节,但又既一想:“那衙府已下通缉令,我反其道而行,随众大流,反更安全。”随人流汇聚。 西市有一榜单,三位衙府小吏,一人手持铜锣,敲声聚人,两人张贴告示。待人流聚得极多,敲锣小吏停下动作,高声喊道:“今有纵火杀人恶徒,一日纵火三十余起,死伤已至数百余多人。衙府特拟通缉大令,将此贼张贴告示。倘若有江湖侠义之士,协助衙府,将之贼抓拿归案,赏赐赤龙币万余钱。” 那小吏拱一拱手,退至一旁,露出林尘画像。百姓纷纷围上,画像下方,全是方正小字,细述林尘罪状。密密麻麻,几乎已成“青宁郡首恶”。 百姓议论纷纷:“这林尘生得不错,不似做出此等恶事之人。”“人不可貌相,此子年纪轻轻,所犯恶事,竟多达上百起。”“呸,天生恶种,祸乱天下。” 林尘细看画像,眼鼻口耳只像三分。再看方正小字,登时认出,此乃周一流字迹。林尘这才醒悟,原来自己桃花巷杀地龙,太平湖杀潜龙帮、红叶居杀潜龙帮之事,均已经东窗事发,尽数揭露。 心想:“这罪状倒也属实,可惜尽为坏人申冤。我杀便杀了,又待怎的?我林尘难道偏要在你那律法下,任人欺凌么?”豪无愧疚,反邪意日盛,只道那衙府、郡府,全是蛇鼠勾结之辈。心中更是不屑。 他再看下去,眉头忽皱,竟见有人暗弄事非,将太平湖、红叶居被杀之人,身份改头换面,与“潜龙帮”非但毫无瓜葛,反是安居乐业良民。 林尘心道:“此事怕是潜龙帮、刘长锐做鬼。只盼我更赃些,若叫百姓得知,我专杀潜龙帮,百姓岂不拍手称快?”豪不气恼,反如寻常百姓一般,再朝下看。 待看到第三行时,说到纵火、杀人之大案。林尘眉忽一皱,心道:“我烧地堂,烧五小堂,烧三十七杂堂其中十二,拢共加起,不过十八起。怎说我纵火三十七起?”林尘又琢磨:“通缉令中说我残害老弱妇孺,更是无稽之谈。我虽纵火,但皆选偏僻堂口烧之,四下行人极少,更无普通人居住,纵使火势再大,也绝不可能误伤他人!” 林尘何其聪慧,立即明悟,眼睛一眯:“只怕有人故意引火烧之。倘若真是如此,那确有不少无辜之人,因我纵火而死。”心中悲愤万分,暗自神伤。即觉后悔,倘若料到这点,他宁愿负剑杀人,身染腥血,也不愿纵火牵连。 林尘拳头紧握,想道:“倘若真是如此,我定杀此贼。我林尘从不在乎名声,说我恶也罢,说我善也罢。我全不在乎,但为那无辜民众,负一些血仇,却不可免去。” 听得四周骂道:“呸!这林狗蛋子,真该千刀万剐,永世不得超生!”“天下竟有如此恶人,只盼衙府尽快抓拿归案,我等不必担惊受怕。”“此人专练邪功,天赋高绝,年纪轻轻,已如此灭绝人性,倘若让他逃去,日后定成大祸!” 林尘嘀咕:“邪功?”再定神望去,果见第四行,字字珠玑,指征林尘连犯恶事,皆为练就“阴邪奇功”,修为攀升极快。林尘呵呵冷笑,此事全是无稽之谈,但百姓愚昧,信者甚多。林尘想道:“此番罪状,皆由周一流亲笔写下。莫非周一流恨我在心,有意胡诌,好加我罪孽?我与云前辈交好,他又是云清岚之徒。我修不修邪功,他最该清楚,此为凭空捏造。” 却又觉不像。林尘虽与周一流不对付,互不讨喜,但总归清楚,周一流本性不差,且云清岚有意引导教育,因不至落井下石。 虽极多罪证加身,但林尘无波澜,不觉冤枉,不觉难听。四周尽皆声讨、谩骂于他。他却全穿耳而过,全不在乎。 他自做不到超然物外,不为外物所动。他尚且年轻,血气旺盛,意气风发。但他有一怪处,偏偏不爱理会世间传言。 任他人之言,有如洪水滔天,他自乘一小舟,轻轻飘过。 再朝下看,通缉令已到尾声,看到最后一条罪名,林尘眉头一皱,喃喃奇道:“当街击杀武大合?” 第130章 哭丧、群雄汇聚 林尘心道:“这武大合乃大合武馆之主,一身实力,不可小觑。我林尘杀些潜龙帮乌合之众尚可,但那武馆之主,岂是说杀便杀?”弄不清楚,低头离去。 他放慢脚步,本欲直接离去,但斜睨四顾,突觉不少衙府小吏、捉刀人,紧盯来往行人,尤其注意离去之人。林尘一惊:“我道那衙府尽是些酒囊饭袋,现下看来却也不尽然。竟料到我可能潜入人群,随众大流。”林尘体态修长,长身玉立,本便易吸人目光,此刻若贸然离去,实有暴露风险。 他便既停步,留意四周,静观其变。又见数名衙府、捉刀人混入人群中,不断打量路人脸庞。倘若久留此处,同有暴露可能。 林尘腹诽:“抓我倒是厉害,抓那潜龙帮,可无半点出息。”正自想间,听得四面异动,西口方向,潜龙帮帮众、梅花帮帮众,各派遣大批人马蜂拥而来。 潜龙帮三当家周计、二当家费乌,齐齐道:“青宁郡好久没出这等恶徒,潜龙帮弟子听令!此贼为祸猖狂,潜龙帮全力帮衙府抓拿此人!还青宁郡一片安宁!” 底下帮众齐齐称是,声势浩大,回音震天。百姓纷纷道:“想不到这潜龙帮,也算做一好事。”“哼,难说得很。”“总之抓那林尘,总归是好的。” 梅花帮三当家秦获亦是道:“抓拿林尘,义不容辞。” 两大帮派,挤入人群,查看林尘画像。林尘深知此地绝不可久留,思索应对之策:“画像与真人终究有些出入。我若慌乱,定露马脚。反而言行举止,如同常人一般,或可蒙混过关。” 强自镇定,如寻常百姓走入菜市当中,见一菜摊子菜色不错,侃侃谈道:“得,咱青宁郡可真没一天安生日子。”那摊主道:“可不是么,也不知招了甚么邪风。”林尘挑选菜品,掀开菜叶,道:“你这菜有虫蛀,我便宜买了。”摊主道:“你这年轻人,唉,见你也不容易,便宜卖你。” 林尘购得几道青菜,提在手上,又去荤肉摊位,购得一二两生鲜牛肉,逗留菜市良久,俨然如平日购菜生活,讲价、还价、与商家掰扯、八卦。待手中菜品齐全,更大摇大摆离开西市。 沿途与数名小吏、捉刀人擦肩而过,他们眼睛盯着林尘。却终未认出,放任他离去。 实不能怪他们粗心大意,在粘贴通缉令前,那四品天官吕追魂,曾对他们说道:“那林尘心性沉稳,粘贴通缉大令时,他或浑水摸鱼,前来探查情形。这时,你等需留意离去之人,菜市中人流汇聚,有千百张面孔,千百种人。倘若一一辨认,耗神耗力耗时。且相似之人何其之多?单看面容,实乃愚笨办法。” 吕追魂顿上一顿,笑着告诉众人,自万千人中寻凶定凶之良策:“你们且先辨人形态,再便其双手,倘若手中无菜无物,便可多加留意。如此方可省时省力。” 众衙府小吏、捉刀客齐齐醒悟,赞道:“吕天官好计策!那林尘见到通缉,定然心神大慌,绝无闲心买菜。”于是谨遵教诲,一看体态神情,二看手中物件。如此一一筛查。 虽与林尘擦肩而过,但林尘脸有墙灰,神情疲乏,与画像大有出入,虽说确有三四分相像,但手持菜物,举止大方从容。那捉刀人、小吏便同是想道:“此人长得甚像,神情困倦,却不慌乱,且手持菜品,倘若换位思考,我是那林尘,怎会还有闲心买菜去吃?” 当即错身而过,观察他人。林尘暗松一口气,离开西市两里,方才窜入巷角处,眉头紧锁,一脸凝重。 他见西市行人渐多,自己那“威名”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几乎人人喊打,人人喊骂。可谓名声狼藉,恶名远扬。却自不恼怒:“区区谩骂,怎能惹我动怒?” 其时傍晚将到,行人不少,人多眼杂。林尘藏在巷子,右耳紧靠墙壁,一面探听周围情况,看有无高手靠近,一面观察巷外情形,寻时机离去。 如此这般,半个时辰过去,已到傍晚。林尘心道:“夜色掩护,看似安全,实则更为危险。反而傍晚时分,那捉刀人、衙府吏员、两大帮派,才最是松懈。我需趁此时机,寻一好去处。” 林尘正自苦恼,忽见那巷外,有十余人路过。 他等皆身披白服,头裹白巾,一路掩面哭泣、痛哭流涕。哭声断断续续,传入林尘耳中,立即引得林尘注意。 人群中有一推车,其上放置“唢呐”“铜锣”等物件。林尘登时明白,此为“哭丧人”,专为死去之人,哭丧守灵、奏乐。 寻常人家请不起“哭丧人”,丧葬便草率许多。有钱人家,历来讲究“风光大葬”,家中白事发生,“哭丧人”反备受青睐。 林尘侧身一躲,隐在阴影中,不愿被哭散人瞧见。忽听有脚步声靠近,一哭丧人脱离队伍,匆匆走入小巷。 听巷外有人骂道:“李三山,你这小子,待会自个跟来,若落下队伍,工钱不记你份!”那男子忙道:“行,行,我就解个手,快得很,快得很。” 哭丧人队伍离去,那男子解衣宽裤,紧跟着“嘘嘘”水声响起。林尘心道:“看来憋得好久。”暗自发笑,但又既一想:“这哭丧人朝东南而去,莫非是去大合武馆?通缉令上说,我袭杀武大合,我自未曾杀他,但他倘若真死了。这哭丧队伍,十之八九,就是为他奔丧的。” 林尘心中琢磨:“现下四处寻我者,有潜龙帮、梅花帮、衙府、郡府…捉刀人,几乎遍布全城。这哭丧人身披白服,头裹白巾,哭时可表情狰狞,再以双手掩面,岂不正是隐藏身形绝佳之人?倘若若是去为武大合奔丧,我顺势去瞧瞧,也不无不可。” “我林尘‘罪孽无数’,但那些罪名,我心知肚明,至少知晓因何而起,又是何人想要害我。独独这武大合之死,让我委实迷茫。” 当即意下已绝,听那哭丧人队伍尚未走远,但那名为“李三山”的男子,解手已近“尾声”。林尘想道:“离队伍远些,我才更好混入。”手捻阴元针,轻轻朝李三山背后一扎。 李三山登时尿意翻滚,却不泄不漏,道:“咦?还剩一点,怎尿不出了?”又站在墙角,口中发出“嘘嘘”声,眉头皱起,心急如焚。 有人喊道:“李三山,你解手好了没有!”被扎了阴元针的李三山憋得面红耳赤,回道:“快了,快了。” 队伍逐渐远去,隐约听人骂道:“这李三山不知甚么毛病,走了走了,不等他了。” 李三山道:“我…我…”急不可耐,但那尿意充盈,却偏尿不出。林尘见计划已成,将阴元针拔出。李三山这才神色一松,一泄千里,大是畅快。 林尘等李三山解完手,才出一计手刀,将他打晕,扒下身上白服、白色头巾,如法炮制换至身上。待确认衣饰无误,又自乾坤袋中取出棉布、粗绳。 先用棉布塞满李三山口腔,堵其喉咙,再捋顺粗绳,将其双手背过身后,缠数圈捆定,再将双脚捆定。 林尘心道:“如此不妥,这李三山如若挣脱,我便大有暴露可能,还需捆得再死些。”于是再取粗绳,将手肘、膝盖,等活动关节处,一一捆定捆死。最后让其手脚相连,再无动弹可能。 如此这般,李三山纵有天大能耐,也挣脱不得。但倘若丢在小巷,定然不用多久,便有路过行人发现。林尘左右张望,见巷子左右,均是百姓居舍。而右侧居舍,暂无人归来。 他扛起李三山,翻入右侧屋舍,这屋舍地处菜市附近,地段颇为不错。内有小院,院中有水井,有水缸。 林尘将水缸中水,倒回水井当中。李三山身材高大,但水缸自不小,容纳他一人绰绰有余。林尘心道:“好兄弟,委屈你了。”从口袋中,掏出二十枚赤龙币,塞入李三山口袋,道:“算做报酬,你且待着罢!” 林尘扛起水缸,将缸口、缸底翻转,倒扣在地面上。 如此一来,便将李三山彻底藏好。林尘捂着脸,发出抽泣之音,快步跟上哭丧队形,顺其自然混入其中。 行半刻钟,果见丧葬队伍来到武者一条街,林尘强自镇定,但总归难免忐忑,想道:“若非有丧葬队伍掩护,我定不来此处!此处卧虎藏龙,都是江湖好手,我那点把戏,未必骗得过他们。” 街中行数里,大合武馆前人流密集,竟早已候到不少人。林尘跟随丧葬队伍,穿过人群,来到武馆正门前。 林尘掩泪哭泣,实则暗中观察,瞥见武馆内院,熟人竟极多。刘长锐、卞灵、周一流、宋闸、王快刀、四大捕。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俊秀公子、俏丽佳人,显是外来年轻俊杰,竟也凑此热闹。 第131章 设计擒林尘 武馆内外足站百十号人,分别出自:武者一条街大多武馆、潜龙帮、梅花帮。九垌门、流云宗、紫霞宗。 其中各大武馆、潜龙帮、梅花帮等本地势力,均骨干尽出。九垌门、流云宗、紫霞宗等三大门派,则参差不齐。 九垌门共计七人,流云宗共计五人。紫霞宗较为零散,共计三人:卞灵、王耀、曲三风。 其时距离锻剑大师“欧阳冶”锻造神剑还有些时日。多数宗派大队,尚在来时路上,不日便可陆续来到,倘若再过数日,这场悼亡会会更为热闹。 内堂处放有一棺椁,通体漆黑,棺椁上立有灵牌,写着“大合武馆:武大合”七字。武大合遗体躺在其中。灵牌前,武大合弟子、子嗣、内人齐齐跪拜,欲哭而无泪,只能默默烧纸悼思。 林尘随同哭丧队伍,尚且候在门外,但见得如此场景,知晓武大合身死确乃真事。但不住奇怪:“这武大合死便死栽,何至好多人追悼?莫非全为我而来?” 大合武馆大师兄王九,见哭丧人已候在门口,赶来迎接。他双眼红肿,血丝密布,情绪低落,神情却十分瘆人,显然恩师之死,对他打击甚大,悲从心起,已在崩溃边缘。但强自压下,朝众哭丧人道:“快快进去罢。” 哭丧队便即入屋,林尘跟在队伍末端,轻声抽泣,用手擦拭眼泪,余光却偷观察场中群人。自刘长锐、宋闸等一众年轻子弟划过。 随队伍行进深入,余光又自囚人毒、桌人香两大帮派之主划过。再朝后走,便是许些不曾见过的生面孔,有老有少。衣着华贵,应是外城来人。 林尘心道:“只怕不是哀悼那么简单。我且好好哭丧,莫露马脚,静观其变。”强自镇定。待路过一白面书生时,那书生余光瞥向林尘,两人目光顷刻对上。林尘心中一禀:“此人好生敏锐!我需谨慎处理,否则定被识破。”心神虽慌,但强装成“尴尬”“窘迫”,好似好奇打量四周,却被人发现时的拘谨,不自然。。 吕追魂心道:“这小厮性格腼腆,我不过看你一眼,怎便把你弄不自在了?”轻轻一笑,示意友好。林尘掩面哭泣,遮挡部分面容,再加之头裹白巾,身披白服,混在哭丧人中,全无半点特色,以至这吕追魂也未能发现异常。 纵他再聪明,也定料不到,林尘此刻不但不逃,反而混入灵堂。 哭丧人停在堂中外侧角落处,地上摆放十余蒲团。哭丧众人各选一蒲团入坐,开始哭泣。 林尘坐在人群中,哭音阵阵。适才他路过棺椁附近,看清武大合面容。正是白天与他争夺“血牛”的霸道男子,不曾想相隔半日,已再无气息。又听耳侧唢呐、铜锣声响起,许是奏乐忧伤,哭音凄婉,引得武大合家眷、弟子、哭得更惨。 一时气氛甚是哀悲。武大合之女“武瑶”,一步跨出,强忍哭音道:“家父开辟武馆,传扬武道,不曾想遭奸人所害,还望诸位能将奸人擒回,在家父灵位前,磕几个响头,交由小女亲手杀之,已祭奠家父在天之灵!” 吕追魂道:“节哀,我已布下天罗地网,那小邪贼跑不掉。我吕追魂三日内,定将其彻底擒获,届时押到灵前,让其跪地磕头认错。但此等恶贼,生杀大权,还需由律法决定。”武瑶哭道:“我若不能将其手刃,难解心头之恨。”吕追魂道:“姑娘放心,此贼罪不容诛,落在律法手中,定也是‘极刑重惩’,绝不会有好下场。” 林尘潜入灵堂,见此地高手汇聚,本心中忐忑万分,但听得吕追魂一番言语,反而冷静下来,心中冷笑连连:“狗屁的律法,那潜龙帮、梅花帮作恶更多,怎不见你拿他性命?”面不露异,已知这场悼会,意在声讨捉拿自己。 林尘连纵近二十场大火,实是无法无天,邪天邪地。否则单凭武大合身死,岂能有如此排场。 赵龙武馆之主赵大龙道:“小瑶你且放宽心情,你爹与我交情不浅,他遭歹人暗害,我自不坐视不理。再者,那歹人放火杀人,无恶不作,我等纵然不看在过往交情,也理该替天行道。” 春雷武馆之主刘春雷道:“赵兄所言甚是,如今,有四品天官吕追魂统筹我等,调度全城,那小贼莫说三日,便是一日也难撑。此刻怕已吓尿裤子,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乖乖等死了。” 青宁郡大合武馆、春雷武馆、赵龙武馆、赵龙武馆…武馆约莫十余座,此刻一一表态。其门下弟子,也均气势汹汹,同仇敌忾。 武瑶掩面哭泣,盈身一拜:“谢谢众位伯伯。”众人齐齐安慰,让她莫要伤心太甚。岂料这一宽慰,那武瑶哭得更惨,当场哭晕了去。大师兄王九忙命人,将武瑶搀扶回卧房,好生歇息。 吕追魂道:“此贼修为虽暂浅,但专修邪功,杀人无数,烦请诸位鼎力相助,不要放虎归山,日后养出一大邪魔。届时天下苍生,后患无穷。” 九垌门的长老郭田,惊奇连连,问道:“吕天官可在危言耸听,那小小一恶贼,何至能有这等能耐?” 吕追魂道:“郭长老,绝非危言耸听,此子修有邪功,修为涨的甚快!”便将先前推断,林尘不过修行数月,便已有武宗修为之事,一一说给了场中众人听。 林尘心中冷笑:“呵呵,这便是天下群雄么?见我修为涨得快,便诬蔑我修习邪功。委实可笑。”一面假装哭泣,一面偷听众人议事。 郭田一摔茶杯,怒起身来,道:“我郭某平生最恨邪徒!吕天官追凶拿人本领,我郭某历来最是钦佩,我信你!那林尘恶贼修为虽低,但不该因此轻视。吕天官你放心罢,我全力相助。倘若其它门人抵达青宁郡,也定会相助!” 郭田代表九垌门表态,紧随其后,流云宗、紫霞宗纷纷出言。一时声讨之声甚是热烈。 吕追魂欣慰道:“如此说来,不胜感激,这天下还是侠义之士较多。” 吕追魂与众人,商讨抓拿林尘之要策。他说道:“诸位,倘若按我所说行动,我吕追魂保证三日内,那林尘定当乖乖送上门来。” 当即将心中所想,全盘托出。分三步而走,其一:关起门。其二:施压力。其三:骗进来。 吕追魂道:“九垌门有一门武技,名为“摸骨拿魂”,可摸人骨龄,探人武道修为。先由九垌门弟子驻守城门,那林尘绝对难以蒙混过关。此为一计,关上门。” 吕追魂道:“潜龙帮、梅花帮帮众众多,自青宁郡最外围开始,逐步向里,挨家挨户排查。此为施压力。最后再由各大武馆,举办一蒙面比武盛会,限武宗强者参与。场地放在源乡江的大船上。届时被逼急的林尘,定觉这场蒙面比武,乃是逃脱大好时机,于是自投罗网。” 吕追魂侃侃而谈,踱步而行,妙语连珠,使得场中众人,无一不由衷惊叹,齐齐想道:“不愧为四品天官,果真智谋千虑,如此妙极,定叫那林尘恶贼,乖乖送上命来。”闻者尽皆佩服不已。 吕追魂道:“此计虽妙,却不便声张。”郭田道:“那他等…”指着林尘等一众哭丧人。吕追魂笑道:“都是些卖力营生之人,多给些钱财封口便是。” 潜龙帮囚人毒暗瞥一眼,一言不发。林尘心道:“这吕追魂身做四品天官,实力应是不低,听他言行举止,为人应还算正派。” …… 待到深夜,吕追魂、刘长锐、等人散尽,只留武馆大弟子“王九”,以及林尘等一众哭丧人。 今夜本该武瑶身穿缟素,为武大合守灵,但其伤心太甚,以至昏迷,只能由大师兄王九代劳。他喊到门口,分发一日酬钱。 王九道:“你等也听了,今日多赏你们三枚赤龙币,出去后莫要乱说。”众人齐道:“懂,都懂的。”王九道:“去罢。”让众人离去。 目送哭丧人远去,王九回身插上门闩,准备回去守灵。忽全身一冷,只觉腰腹位置,被人轻轻一摸。 紧跟着酸酸麻麻之感,自腰腹为始,逐步扩散全身,只眼珠子能动。王九突觉天旋地转,自己正被人扛着而走。他眼珠转动,心中既是惊骇,又是叫苦不迭:“我被人拿了穴道!来者是何人哉?轻轻一摸,便让我全身酸麻,这拿穴功夫,便是师尊也是不如。如此强手,何必偷袭?即便正面对决,我也是大大不敌。” 回至内堂,林尘道:“王师兄,好久不见。”王九看清林尘面容,登时双目欲裂:“林尘!”林尘开门见山问道:“武大合怎么死的?凭什么赖我头上?快快说来。” 王九骂道:“你来羞辱我么?”林尘心道:“这王九恨我入骨,只觉我是大大恶人。也罢,我且顺他心意,否则拖里拖沓,啰里啰嗦,不知何时弄清真相。”说道:“我数三声,你再不说,我便杀了武瑶。” 王九忙道:“别,别,我全说。”于是将武大合身死一事细细道来。 第132章 天罗地网,难如登天 林尘一问王九一答,武大合死因逐渐清晰。原来确与林尘有大干系。 武大合数月前,曾离开青宁郡,赶赴某座大城交流武道、武理。去时还好,回时却出了意外,半途遭人伏击,身受重伤,每到夜间,便全身痹痛难忍,奇痒难耐。武大合请来郎中诊断,断定为阴寒之伤。除此之外,郎中束手无策,只告知武大合,用以‘阳属’药物,熬制药水药浴,或可稍稍压制。 武大合听从医嘱,日日浸泡“阳属”药物中,果见痹痛消之一二。但随时节变化,渐入秋季,暑气渐消,凉意渐来。武大合阴伤反复,又自痹痛难忍。 不住去想:“仅是入秋,我便已奇痛难忍,如若入冬,我这条老命,还焉能存呼?”心中越发彷徨,脾气愈发暴躁,但月余过去,不见丝毫成效,反痹痛渐深,已有交代后事之念想。 今日清晨,武大合闲逛杂市,本欲购置‘阳属’药材,却遇见奇兽血牛,登时想起自己幼徒周青蛇。这徒儿年纪轻轻,但天赋惊艳,天生蛇腹软手。武大合自知大限将近,更欲倾心栽培周青蛇。 正是因此,得知林尘捷足先登,方才怒不可遏,即便以强欺弱,也要购回奇兽血牛。 再之后,林尘扎他阴元针,至阴之气侵入体内,牵动体内阴寒之伤。初时武大合尚未觉察,但走几里路,血气运走,至阴之气遍布全身,痹疼阵阵袭来,更甚往昔。 当时武大合心道:“阴气入体,那竖子存心害我!”强撑一口气,走回大合武馆,将与林尘互搏,林尘暗针伤他之事说来。 此时武大合已经气短难续,通体寒冻,摸之如死尸,命数已尽,再无力回天。最后没撑过中午,眼睛一翻,一代武宗强者,武馆之主如此毙命死去。 王九等人悲愤欲绝,自要调查此事,于是亲去衙府报案。吕追魂正在府中,于是过来查凶。 三香定凶,见杀人者又是林尘,且又因武大合死于阴伤,更让吕追魂料定,林尘修有阴邪奇功。方才有大合武馆一幕。 ...... 林尘心道:“这王九悲愤欲绝,气息急促,说话应该不假。武大合之死,与我确难脱干系。唉,我当真时运不济,怎什么坏事,丑事,全寻我头上来了?那武大合招我惹我,我不过小施惩戒,又整好引得他一命呜呼。我虽也气他霸道,但并无杀害他意图。” 林尘手轻一拂,王九喉咙麻痹,再难言语。他眼神悲愤,已含死志:“我今日落此贼手中,定难善了。也罢,下了九泉之下,与师傅总有个伴,让他老人家不用太寂寞。”忽然阔达,再不惧死。林尘虽不守法规,心中邪意日盛,但绝非嗜杀大恶之徒。尽管外界都如此视他,但他自不在乎。这当口,杀了王九,理该最好抉择。 但他却道:“哼,此人对我有仇,我对他却无仇。饶他一命,日后若想报复,尽管来便是,我岂会怕!”将王九留在堂中,几个跳跃,便已翻身离去。 林尘不敢走远,小心翼翼行数里,见一座偏僻荒山,当即钻入林中。他右耳伏地,听得四下窸窸窣窣,全是爬虫走兽之音,心下一松:“此处暂无人来,还算安全。说来也是庆幸,倘若这伏地耳没修至第三层,领悟‘听地’绝学,现下可要麻烦许多。” 月光泼洒,偌大青宁郡,已无林尘半寸容身地。林尘今日火烧潜龙帮,实已畅快至极,心中意气直舒。哪管世人骂他,贬他,踩他。他毫不在乎,倘若时间倒流,他这把火,只会烧得更为旺盛。 林尘摒弃杂念,思索应对之策:“城中武者、凡人,几乎都欲抓我。我现下处境,确是万分不妙。我等明日天亮,偷潜入河,借助黑白磨盘,藏自水中,潜水离去便是。” 旋即又想:“倘若潜入河流,该是那‘水涌河’最佳,此河河道通达,连通‘源乡江’、‘谭龙河’、‘曲水河’…等多条河道。呀!我既决意潜河离去,当下不便是最好时机么?……夜色下,巡察虽严,但正是潜河最好时机。”本欲在此待到天亮,但想到此处,林尘再坐不住,爬起身来,朝那水涌河靠去。 青宁郡占地极广,内有荒山鬼林,鲜少有人迹。林尘巧妙穿行,心下警惕。 丑时左右,林尘出了荒山,余下路程,需穿过三街五巷。林尘伏地聆听,听得那街道巷角处,均有高手巡察,戒备森严。 林尘心道:“当真好有派头。全城戒备,日日巡察,我倒觉得杀鸡用了牛刀。”自嘲一笑,再沉下心去,小心穿行街道巷角。 九罡步精妙绝伦,虽隐蔽、灵动并非它的特性,但林尘足够机警,左闪腾挪,找寻掩体,探听脚步…如此种种,总能避开巡察视线。 且巡察虽严,但人手却甚杂,有潜龙帮、梅花帮、武馆弟子…等等。彼此间毫无默契,更无交流。 林尘自是如鱼得水,始终未被觉察。他步步为营,距离“水涌河”越来越近。 在路过一客栈时,林尘忽然顿足,见那客栈三楼,有一间房燃起烛火,窗纸上倒映人影。 林尘正伏地探听脚步,那听地绝技,再加之天生听觉敏锐,聚精会神,登时隐约听见,客栈房中交流之声。 一人道:“今日的青宁郡,可甚是热闹,想来那欧阳冶锻剑之日,也不过如此而已。”另一人道:“想不到那小子叫林尘,本以为他为人多正派,现下看来,与他相比,反倒是我们正派得多,哈哈哈,来易兄,喝酒吃肉。” 林尘心道:“这声音…好似在何处听过。我且再听听。”于是寻一隐蔽处,伏墙细听。 伏地耳虽有一“地”字,却并非非得伏在地上不可。凡与地势相连之物,皆可附耳探听。多用于听脚步,猜修为。探听人对话,效果反倒寻常。只林尘五感敏锐,可做到常人所不能为之事。 那人又道:“四哥,那小子弄得满城风雨,我等反倒是被殃及池鱼,不好有动作了。”另一人道:“确是如此,反正我与他有仇,不如合力将他擒下,交给衙府算了。” 来回对话者,不过两人。两人说话间隙,常伴随碰杯、吃菜、拍桌等杂音。林尘听到此人与自己有仇,想道:“我何时仇家这般多了?我自己都不知。我再听听你俩要弄甚么鬼。” 一人道:“说说罢了,陈建镖那小子,便是被他弄死的。我俩有功夫把他抓找,那貌美姑娘,都不知抓了多少。” 林尘登时醒悟,那屋中一人,正是毒花帮的四花弟子毕四。心道:“原来是他。另一人定也是毒花帮帮众了。”念此,兴致顿消,虽不耻毒花帮行径,但当下逃遁要紧。 弄清两人身份,再久留也是无益。林尘便即远去,直奔水涌河。行至河边时,四下并无旁人,林尘深吸一口气,跳入江中。心神这才一松。 他一心二用,观想黑白磨盘,同时潜游入江,想沿源乡江出城去。林尘心道:“我脑海中黑白磨盘,甚是玄异,即使出不得城,便在水中待着,不信你们能寻到我。”一路游去,清晨时分,总算汇入“源乡江”。 上次与云清岚乘舟顺江而下,何其快哉,其中风韵,外人怎能体会。只道时过境迁,如今林尘,却要潜入江底,狼狈逃遁。 林尘想道:“我只需顺着江底,出了青宁郡,便可天高海阔,再不回来。只可惜我那马儿,若非东窗事发,有人暗生使诈,我骑马出城,更是逍遥。”专心潜游,然将出城之际,忽见前方有丝网拦截。 那丝网轻似纱、薄似雾,又在滚滚江水中,极难觉察。但林尘目力极强,能隐约看到,心中当即一禀:“此网轻薄,只怕刀剑难断,我若顺江水游去,被此网缠住,定再难逃脱,我朔阳刀威力虽大,但在水中却射不远,这网如云雾扩散,我便是悉数用出,也斩不尽然。”潜水一计,已被彻底堵死。 林尘沿河道折返,由江游入河中,再从“水涌河”处上岸。抬头一看,天色已黑,他在河中已经渡一日。 他藏在草中,将衣服褪去,挖一深坑,将衣物掩埋,再从乾坤袋中取出干衣换上。如此上街,才不至留下痕迹。 水路行不通,林尘开始隐觉棘手,“那吕追魂心思倒也缜密,若非有他,这青宁郡一群酒囊饭袋,又怎能想到这点。” 那水中轻纱罗网,确出自吕追魂之手。此物名为“水烟笼”,拿在手中,不过巴掌大小,但投入水中,吸吮江河之水,逐渐四面铺张开来,便可横拦在河道、江道中。 船只、江鱼不受影响,但如是有人游过,“水烟笼”便会缠绕而上,捆其四肢,动弹不得。林尘提气运走全身,将全身湿意排出,想道:“水路行不通,城门走不通,这下倒真不好逃走。也罢,大不了一直藏着,我若躲入水中,十天半个月,仍那吕追魂再聪明,又怎能寻到我?” 如此宽慰一声,却尽带自嘲之意。倘若真长躲水中,林尘便确是被逼得无路可去了,无计可施了。但现下,还远未到这种程度。 林尘反而斗志昂扬:“你得不给我走,我偏要走。”潜入街中,打算寻一荒山,好生歇息一夜。路过一座客栈时,林尘忽一顿足,好奇今夜,那毒花帮二人,又在议论甚么大事。 第133章 与毒花帮合作 客栈足有五层,一层一丈二高,大门已关合,匾额上写着“草香客栈”四字。这种规格客栈,青宁郡甚多,百枚青币便可住上一宿,一枚赤龙币,足可住十天十夜。 备受江湖行客青睐。近日林尘“杀人”“纵火”,行迹甚是恶劣。百姓惶惶不安,以至客栈、酒楼之流,不敢冒接来客,早早关门闭户。一旦入夜,即便是闹市繁华街区,也寂静不已。 林尘偷潜至“草香客栈”四周,侧耳伏墙,心道:“这毒花帮两人,看起来也不是有钱弟子,这客栈自不算差,但比它好的,却多得多。”沉心静听。 屋中燃着烛火,毒花帮四花弟子毕四、易云丛,两人对位而坐,桌上摆有美酒、烧鸭、酱肘、牛肉、花生…等下酒菜肉。两人碰了一杯,佳酿从杯沿溢出。毕四大酌一口,道:“易兄,你也在通缉令上,近来查得紧,你可得躲好了。”易云丛道:“确是。不过不打紧,逼得急了,我等出城便是。” 毕四道:“这当口,进城容易出城难。今日我特意去南城门探查,啧啧,排查之严密,当真是疏而不漏,不过我们又不是‘林尘’,倒也没啥好惧怕。”易云丛问道:“对了,那林尘抓着没?” 毕四道:“没呢,那小子不知躲到何处,这等程度的搜查,竟全没寻到。不过再是能躲,如若出不去,也就这几日功夫了。”易云丛忽然道:“我今日在城东,似听得玉城人来了。”毕四道:“偶?那位城主大人…”易云丛道:“她来没来,我倒不知道。你也知道,我也是被通缉之身,哪敢在外多做逗留。” 毕四道:“可惜可惜,倘若能远远瞧上一眼,却也美哉了。易兄,最近可曾盯上谁没?”易云丛笑道:“怎么…你要顶风作案不成?”毕四道:“非也非也。青宁郡虽全城戒备,危险自危险,但反而可乘之机更多。” 林尘听到这里,暗骂一声:“这两歹人一面盼着我被抓,一面还想擒害他人。着实可恶至极。我且再听听。” 易云丛道:“此话确实在理,物有两面。”毕四道:“说来却也是心有不甘,此事我应已与你说过。”易云丛道:“你可是指得紫霞宗女弟子,被那林尘救跑一事。如若是那件事,确与小弟说过。”毕四道:“确是!” 易云丛道:“四哥,那女子毕竟是紫霞宗的,擒在手中,也是大麻烦一件,有何不甘的?”毕四饮一口酒,道:“我一开始,也是你这般想的。但现在我又想啊,既然梁子已经结下下,还怕个甚么?再者说了,你我皆属毒花帮,倘若被紫霞宗门人遇见,即便行的好事,也定被认为居心叵测,喊打喊杀,又有甚么区别?” 易云丛道:“此话有理,但…紫霞宗女子,总归风险甚大。”毕四道:“我又怎会不知?我毕四又并非傻子,何必非要惹紫霞宗一身骚?”易云丛问道:“那…四哥何必执着?” 毕四道:“我近来探听到,那卞灵乃贺婉君师妹。那贺婉君实力强大,我等定难染指。说得难听些,你我即便见她一眼,都得再梦里盼着、想着才行。可若是她的师妹…虽姿色比她,定是不如,可落在手中,估摸着,也算是擒了名‘小贺婉君’,岂不快哉?” 易云丛听得“小贺婉君”四字,双目微闪,踌躇起来。毕四又道:“今日清晨,我便见那‘小贺婉君’,随同武者大队,巡察林尘小贼线索。又想如此一娇滴滴美人,曾经在掌中之鸟,如今因一时大意,被她飞了出去,如何肯就此罢休?易兄,你说是也不是?” 易云丛当即沉默。 林尘心道:“倘若你们瞧上别家女子,我定会出手教训。但如是那卞灵,我反倒恨不得忙帮。我今日情形,便是当时,误救卞灵而至。”虽这般想着,心中却无多少懊悔。自来恩仇分明,一时事,一时断。 易云丛沉默半晌后,问道:“如此说来,毕兄已有良策?”毕四道:“高看我也,我只是有此念想。越想越不甘罢了。” 林尘心道:“听二人话语,好似抓到卞灵,便可立即出城一般。我虽不耻二人行径,但特殊时期,特殊处理,何必迂腐?再且说了,林尘啊林尘,你杀人纵火,按律法决定,你比他们恶劣得多了。”想明白这一点,林尘当即悄身潜入,停在两人屋外。 毕四面色一变,怒道:“什么人!偷听我等谈话!”手一抽,将椅子朝门砸去。林尘闪入屋中,将椅子接下,轻放下地。随后抽剑刺去。 毕四、易云丛喝几口酒,其时已有醉意,实未料到有人突袭,两人手忙脚乱,心神不定。反观林尘,蓄谋而发,且剑法精妙绝伦,以己之长处,攻敌之短处,结果可见一斑。 林不愿弄出声响,使出“轻风绵绵剑”,剑意连绵,递出第四剑时,毕四已然不敌,林尘趁势朝其肩头一摸。登时毕四浑身麻痹,动弹不得。递出第七剑时,易云丛更心中绝望,只觉一命呜呼。 拿住易云丛穴道,林尘潇洒收剑,顺势将将房门合上。整个过程不过一呼、一吸,之间,两位武宗强手,便被生生擒拿。 实是林尘剑道精妙,可有化腐朽为神奇,适才出的七剑,均不过“轻风绵绵剑”第一层的“风水轮转”,本是防御招架,再寻求反击的求稳剑招。他却用来进攻,却无懈可击,无处可防。 易云丛、毕四修为均不比林尘弱,经验更是老道,即便醉酒,也不该被轻易拿下。其中关键之处,不在林尘占尽先机,而在他剑法造诣,已远超寻常武宗。 毕四看清来人面孔,心中“咯噔”一声:“竟是林尘?此贼身受通缉,冒暴露风险袭我?何至于与我这等深仇大怨?”心中既悲且愤。 林尘擒下两人,双手一捻,各用一枚阴元针,扎其“囟门”区域。又沉下心去,静听四下动静。 见适才打斗,并未引得他人注意,方才坐在凳上:“毕四,可认得我来?”毕四只觉头顶寒气笼罩,渐朝下扩散,痛苦不已,眼泪不住流下。 林尘道:“待寒气走个来回,你命毙矣,再无可救。”又道:“你二人不说话,我便解你口穴。” 毕四、易云丛当即点头,林尘左手点毕四,右手点易云丛,两人各吐浊气,口能言语。毕四道:“林尘,你好大胆子,我只消大叫一声,你是甚么处境,自个清楚。”林尘道:“你叫便是,瞧瞧是我剑快,还是你嘴快。” 毕四登时闭嘴,心道:“这小子有备而来,那剑法确是怪异,仅三剑便能拿我。真乃奇哉怪哉,上次与他交手,我尚胜他一筹,现下反被他拿下。莫非真修邪功?可见他剑法怪异自怪异,却绝非邪门之意。” 易云丛道:“我二人已入你手,你待如何,便名说罢。是生是死,我二绝不皱眉。”林尘道:“好气魄!这等胆色,何至行此卑劣之事。”易云丛道:“天下之大,何人不有,是卑劣是光明,有甚差别。” 林尘暗生欣赏:“且不说其行事,此人心性倒是豁达。”说道:“我寻你们,并非要杀你们,否则你们已做剑下亡魂。”毕四冷笑道:“知道你剑术广大,无需再与我们吹嘘。”林尘不去理会,道:“我寻你们,是为合作。” 毕四心道:“糟了个糕,这林尘不知那来的秘闻,竟知道我毒花帮,在青宁郡凿了一密道。他被全城通缉,定想借此密道出城,所以寻到我们而来。”毕四自认为弄清原委,说道:“你杀了我们罢,泄露密道,你不杀我,帮众弟兄,也定不放过我。与其如此,何必多此一举。” 林尘心道:“果真有密道。但这毕四态度坚决,视死如归,直接盘问密道,怕是万万不能了。我且走些弯路,再寻机会,探得密道所在。”说道:“密道?什么密道?” 毕四冷笑道:“何必装傻。你看我信么?”林尘道:“我此来,是要助你们擒下卞灵,如此说来,你那密道之事,我反倒也感兴趣。” 易云丛道:“林尘,何必巧夺名目,你通缉之身,不求逃遁出城,反特意相助我等。此事大大说不通。” 林尘不紧不慢,便将与卞灵恩怨,说清道来。当中虽有删删减减,但林尘料想这二人,都是老江湖了,说假话反易起疑,大体无差。 待林尘说完,易云丛、毕四对视一眼,均想:“此子话语不似作假,且其通缉是真,那卞灵主动搜寻他,也是真。如若真是如此,与他合作,也未尝不可?且…现下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还能怎办?”易云丛道:“此话当真?但你先前不知密道,现下却知了,你待怎样?” 林尘道:“你二人既然宁死不泄露密道,我虽也盼能从密道逃脱,但又能怎办?还是先解决卞灵,缓我心头大恨为先罢。” 毕四心道:“此子涉险相救,却遭那卞灵背叛,想来怨恨是真。卞灵一事,我等目的一致,合作应是可以。”说道:“好!卞灵一事,你我合作。” 第134章 报复卞灵,设计擒拿 林尘拔出阴元针,解开二人穴道,易云丛、毕四齐出一口气,但觉囟门寒气锐减,体内寒痛大缓。但经脉、肌理中仍残留寒气,两人试运功法,走气祛寒,却空耗心力不起半点作用。 同时心中一恼:“这寒气残留体内,一日两日还好,日子一久,只怕体格吃不消,这林尘怕是故意这样。”问道:“你这寒气怎祛除不得?” 林尘道:“时机成熟,自然尽皆排出体外。你我莫说废话,商讨正事罢!” 易云丛、毕四相视一顾,心中皆道:“虽已恢复自由,但我俩小命仍在林尘手中,这林尘手段高超、心计歹毒,我二人已吃瘪一次,是大大不好对付,为今之计只能顺其心意,不轻举妄动为好。”心中杂思,即刻收起。 林尘探觉二人神情变化,心中暗笑:“也不知这二人在心中怎生骂我,又在想些什么鬼事。他日行走江湖,心眼可不能少,我不算计他人,他人便算计我,与其如此,还是我算计他人罢。”三人坐在桌旁,针对擒拿卞灵一事详谈。 毕四道:“你剑法精妙,如若突然袭击,不消片刻便能将卞灵擒下。但是通缉之身,难以近身。我与易云丛实力虽胜过卞灵,但倘若正面对战,即便两人联手,也未必能立刻擒下。届时,卞灵大喊几声,我等反而危险。你可有妙计?” 林尘不答反问:“你毒花帮平日是怎生擒人的?” 易云丛道:“你又非女子,对你说了也无妨。自是尾随跟踪,偷袭取胜,或是下毒暗害。”林尘道:“当真是‘无恶不作’‘无奸不用’。”毕四道:“你杀人放火,才真是‘无恶不作’。” 林尘沉思片刻,心下已有妙计,说道:“我这有一锦囊妙计,你等细细听来。如若顺利,即便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都将其手到擒来。”易云丛、毕四奇道:“什么妙计?莫非诓骗我们?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若非实力高强,强行擒走,还能作何办法?”林尘笑道:“且听便是。” 于是将心中想法,一一道来。易云丛、毕四二人一听,各一拍大腿,连连称赞:“确是妙计,原来还可如此行事。”林尘道:“两位,既然如此。便照此行事,切莫心生二念,否则闹不欢快,对你我都不好。”易云丛道:“此事放心!我易云丛说一不二。虽行卑劣之事,但义气却未曾丢过。” 毕四道:“林兄,四下正通缉你,如若不嫌弃,与我兄弟二人同住几宿如何?” 林尘心道:“林尘啊林尘,这二人为非作歹,实乃奸诈小人。你又怎会想到,有朝一日与他等称兄道弟呢?也罢…这世道如此,我林尘事事问心无愧,却也还不是被人追杀?”说道:“好!” 易云丛心道:“这位林尘兄弟,实乃人才。倘若招入毒花帮,定大有作为。” 易云丛、毕四让出床铺,睡在地面。林尘则静卧卧房,观想黑白磨盘。毕四吹灭蜡烛,三人各自入睡。 …… 翌日清晨。卞灵起身洗漱,捋顺长发,修长手指自铜盆中舀起水来,浇洗在长发上。望着铜镜倒映,心中不住抱怨:“这女人总是麻烦,宋闸、王师兄、曲师兄等男子,醒来便可径出门去。我们女子,还需梳洗打扮,否则便是不雅,既失了礼节,面上又不好看。” 她运起轻风绵掌,竟见如云似墨的长发,被她拨来拨去,不消片刻便已洗净洗洁。卞灵随手一抄,用四枚发簪固定长发。 她穿好衣裙,绣鞋,便即下楼。客栈人来人去,十分热闹,她点了一碗白粥,囫囵将其饮下,行至大门处时,心中想道:“先去衙府看看,倘若师兄弟、刘长锐抓到那林尘了呢?”想起林尘,不住又念道:“想不到那林尘,竟是这等恶徒。我先前贪他院子,讨好师姐,本心中甚是别扭。现下看来,反倒成了为民除害。” 步子轻快,朝衙府走去。走四至五里,穿过一条行人较少的街道,忽头右首方向,一道风声袭来。卞灵当即一怒:“光天化日,何人敢逞凶!”抬掌防御。 两人各斗几招,卞灵心中一喜:“此人掌法平平,远不如我!”于是斗得更凶。那人果真不敌,急忙逃窜而走。 卞灵道:“鼠辈,想跑不成!”快步追去,见那人逃进一户人家,卞灵犹豫一二,心道:“我若不追去,那贼定说我怕了他!”于是追进宅中。 才知此宅邸早无人居住,空有房屋,装潢早已搬运一空,结起蜘蛛网。这场抓贼大戏,惊动不少百姓,纷纷围在屋外,往里探瞧。 卞灵听得外面动静,心道:“外边来了好多人,也好,且看我抓那贼人,展展身手。”环顾四周,深入废弃院居。 复行四五步,穿过废弃走廊、厅房,来到宅邸内院。此处青苔密布,野草丛生,卞灵本不愿多待,忽见一人影窜出。 卞灵道:“哪里跑!”不假思索,冲入内院伸手擒拿,却慢上一步,被那贼人翻出院落,消失不见。卞灵刚欲运轻功追去,却忽觉踢到了什么,低头一看,俨然见到一具死尸横卧。 卞灵心道:“这恶贼竟敢杀人!”更欲将其擒拿。又听街道外异动,一道熊亮声音传来:“衙府办案!让开!让开!” 卞灵原路返回,见大门处,正有两名衙府差吏,推开围观人群走来。卞灵心中一奇,又既了然:“是了,为抓捕林尘,衙府差役遍布全城,想是被我那动静吸引而来。如此甚好,我便不必为此事操心了,全丢给衙府去吧。”说道:“衙府兄弟,里面有人死了,你们处理罢!” 说罢便欲离去,左手边衙府差役道:“姑娘且慢!”卞灵停步:“怎么了?”衙府道:“衙府办案,还请姑娘配合。”卞灵眉头一皱,觉得厌烦,但一想衙府办案,确有规矩所在。且那死尸乃自己发现,如若一走了之,岂不让衙差一头雾水,便道:“好罢,要怎生配合。” 衙差道:“还请姑娘先说事情缘由。”卞灵便将自己半路遇袭,追到此地,发现死尸一事说清道楚。 两名衙差一听“死尸”二字,神色即刻凝重,“死尸在何处?”卞灵道:“内院杂草中。”一名衙差速去查探,不消片刻,又匆匆赶回道:“确有死尸两具!” 卞灵道:“两具?也是,当时我未曾细看。如此看来,那恶徒下手当真狠辣,人家瞧见他踪迹,他竟要杀人灭口。”卞灵道:“事情我已说清,你们便查罢,我先走了。” 一衙差将身一横,道:“姑娘,你恐怕暂时走不得了。杀人大案,衙府向来从严。”卞灵一跺脚,显然被此事缠得烦躁不已:“那你想怎么办法?人又并非我杀的,知道的,我全都与你们说了。” 衙差道:“倘若我二人勘察,若人真非姑娘所杀,自然放了姑娘。”卞灵怒目一瞪:“好啊!你俩猪脑袋,怀疑我杀人?”卞灵道:“我乃紫霞宗弟子,名门正派,怎会随意杀人?”一衙差道:“不不不,只…姑娘刚到此处,此处又确有尸首,不免让人多想。” 另一衙差道:“姑娘,百姓都在看着,若有误会,当场解开,岂不更好?” 卞灵看向门外,果见百姓堵在门外,正瞧见热闹。卞灵心道:“此话确实有理。我又未曾杀人,怕个什么?如此离去,反倒败我名声。”不耐烦道:“好罢,你等要怎样还我清白?” 一衙差道:“此事简单,凡斗武而死,定留武技踪迹。我等将那两位死者,扛到外院当中,将其衣物扒开,看他是如何死的,怎么死的便是。”卞灵一听,此话确是有理,心道:“如此甚好。”说道:“好,你二人快些吧。” 两人便既入内院,将两具死尸扛来,当着卞灵的面,将其衣物扒开,见其胸口、腹部、双壁等地,各又数十道或轻或重的掌印。 看到掌印,一衙差冷笑问道:“姑娘,你方才说,你乃紫霞宗弟子?”卞灵眉头一皱:“是。”另一衙差道:“好啊,凶手便是你!” 卞灵怒道:“你曾凭空污人清白!”抬手欲打,不愿与两人纠缠,但又既心想:“这衙府归刘哥哥管辖,我问心无愧,但如若一走了之,反事情难办,我且听听两人怎生说我。我据理辩驳,又有刘哥哥担保,自可无碍!”卞灵问道:“你且说说,凶手为何是我?” 一衙差道:“好啊!你这凶手,好生嚣张,这还不承认。”那衙差指着死者身上掌印,说道:“我适才粗略数了数,每人各中三十六掌。” “我记得紫霞宗,有门掌法,名为‘轻风绵掌’,此掌法第三层,有一式,可连续不断,共出三十六计绵掌。那掌法打自身上,宛如伸手抚摸,实则伤害甚大。” “此人身上掌印,便是出自轻风绵掌,你作何狡辩!还不快快束手就擒!”那衙差声浪一层接一层。卞灵初时尚有据理力争之心,但听到后面,发觉对方逻辑紧密且合理,全寻不到破绽,更是哑口无言,辨无可辨。 又听围观百姓道:“这姑娘长得水灵,怎生做出这等错事来。”“她这等名门大派,自有人担保,只可惜那被杀之人,怕是白白死了。”“紫霞宗威名远扬,看来其门下弟子,也日渐跋扈,斗武尽下死手。” 卞灵心道:“这两人确死于轻风绵掌,又叫我撞见,怎生这般倒霉?莫非是王耀师兄、曲三风师兄将其杀害?这轻风绵掌第三层,也不过我与他二人会而已。”心乱如麻,说道:“我没有…我没有,不是我杀的。” 这时,一直少有开口的衙差道:“确不能断定,这二人便是这姑娘所杀。”卞灵心道:“此人甚明事理!”看向那人,想听他怎说。 那衙差道:“此人死法,或有伪造可能。不可直接下达定论。但不可否认,这位姑娘确有嫌疑。”卞灵沉默。那衙差又道:“姑娘还请跟我们走一趟,如今衙府中,有吕追魂吕天官坐镇,又有刘长锐刘天官相辅,姑娘倘若是清白之身,大可无所畏惧。” 卞灵心道:“他这般说来,确是无错。那吕天官三香定凶,神异得很,定可还我清白。我且随他们安排便是。”说道:“你这话在理,我随你们走。” 第135章 智擒卞灵 卞灵眉头一挑,“人非我杀,我自问心无愧,与你们走一趟便是。”心想:“此二人身为衙差,反正也是去衙府,虽麻烦一二,但谁叫我倒大霉,遇这等烦心事。” 一衙差道:“好!姑娘好明事理!”卞灵骂道:“再明事理,你俩还不是怀疑我杀人?哼,这事理有甚么好明的。我若不明事理,就一掌打死你们,自个离去了。” 衙差道:“姑娘名门大派,决计不会如此行事。”卞灵听得甚是受用:“自然,好了,好了,快快走罢。” 两衙差将身一横,一左一右站在卞灵身侧。二人人高马大,卞灵大觉压迫,心想:“这二人真当我杀了人,待我谨慎得很。哼,待叫了刘哥哥,我定叫你们给我道歉。”三人一起出了住所。 一衙差道:“且慢!”卞灵道:“你这衙差,好生多事。”那衙差道:“姑娘莫急,我是为你着想。”卞灵问道:“呵呵,当众疑我杀人,反说为我着想。” 那衙差道:“此乃职责所在,我等食皇粮,自要为万民谋福,得罪之处,姑娘日后若要怪,哼,那怪罪便是。”一番言语,大义凛然。 街坊听道,纷纷赞道:“好个为民谋福,此话倒是不差。他们职务所在,行事有理有据,却无半分可挑剔的。”“确是此理,我反怕此女,若真并非凶手,反追怪二人。”“她这名门大派弟子,倘若真侠义之风,理该理解配合才是,应该不会。”“呵呵,却也难说。” …… 听得百姓议论,卞灵既是面色通红,心道:“我若追怪两人,反落诬名,可白白首次诬蔑,我气得很啊。”翁声说道:“你说得好听,又想怎样?”那衙差道:“姑娘乃女儿身,名誉极重,不可轻辱,你说是还不是?” 卞灵道:“自然。”那衙差道:“我二人如若光天化日,将你押回衙府,行人见到,定猜测极多,你说是或不是?” 卞灵心道:“呀!先前只道与二人回衙府,我竟没料到这层影响。那悠悠之口,自难堵住。若是再一传十,十传百,我难保不被扣上个‘女恶徒’的凶名。倘若真是如此,我这名声还要是不要?他人又怎生看我。”心中既急且乱,忙摆手道:“我不同你们回衙府了,我自己走去。” 衙差道:“那怎成,你是杀人嫌犯。”卞灵道:“我可不管,决计不和你们一同去。”那衙差道:“姑娘莫急,我有一计,既可保全姑娘名声,又可同回衙府。” 卞灵道:“快快是来。”那衙差道:“此事说来简单,我们租赁一辆马车,直达衙府不便是了?你我皆在马车中,行人瞧不见,流言自便不生。”卞灵喜道:“妙计,妙计!” 那衙差道:“可…”卞灵道:“可是什么?”另一衙差道:“姑娘,你也知道,我等寻常衙差,身上何来余钱?”卞灵道:“那好办,我自费便是。”说罢,取出数枚赤龙币,递交给其中一名衙差。 那衙差取过钱财,径出门去,直奔车马铺子。那衙差出门前,大声喊道:“散去罢!散去罢。”邻里街坊各自散去。 卞灵这才松一口气,跑去查看尸首,亲眼探查,确见那两人,确死于“轻风绵掌”的“三十六绵绵手”。此事做不得假,卞灵决计不会认错。 卞灵不住想道:“此事吕天官如若不出面,三香定凶,我是决计说不清了。我遇这等事,莫非是近来,亏心事做得多,反遭报应了?”心下彷徨,心情糟糕至极,好在围观街坊尽皆散去,自己名声不至受损。 又过片刻,见一马车驶来,停在门口,一衙差跳下车来,道:“马车来啦!上车去衙府罢!”卞灵心情烦躁,就欲上车。另一衙差忽道:“且慢!” 卞灵问道:“又怎么了?”烦躁不已。那衙差道:“此女武功高强,倘若真是杀人大犯,我等与她同乘马车,岂不有被她一掌击毙之风险?”另一衙差寒毛立起:“确有这等可能。” 卞灵怒道:“这也不成,那也不成,没见过衙府办案,何事这般麻烦了。反正我决计不走去衙府。”一衙差道:“这样如何,我二人将姑娘捆住,如此同乘马车,方才有保险。”卞灵怒道:“好啊!真把我当犯人看了不成?” 那衙差道:“大乾律令,凡有杀人嫌疑,皆可先擒归案,我二人做事问心无愧,全只看姑娘配不配合。倘若姑娘真有杀心,此刻便杀我二人,自个逃遁更是轻松。只如若如此,这‘杀人恶徒’的美名,定伴随姑娘一生了。”卞灵心道:“也罢,也罢,这两小厮也是无奈之举,只求快快到那衙府,快快还我清白,忍忍便过去了。”说道:“好罢,好吧!全当本姑娘倒霉!” 说罢,便将手背过,那衙差道:“姑娘好明事理。”卞灵虽也受用,但心中终觉有气,冷哼一声。 忽觉双手一扯,卞灵眉头一动:“下手轻些,扯得我手好疼。”衙差道:“无奈之举,还望见谅。”两衙差通力协作,取出红绿相间的绳索,将其双手捆住。手腕、手肘、紧紧相靠,绝无半点反抗余地。 卞灵既羞且怒,心道:“捆得我好紧,哼,捆把,刘哥哥若见我被你们,弄得这般狼狈,定一掌拍死你们。那时可就不是我报复了。”忽觉双脚一紧,她惊问道:“怎连腿也捆?”衙差道:“保险起见,姑娘见谅。” 卞灵冷笑道:“若叫我知道,你俩有半分歹心,我日后挖你眼珠!”很快双手双脚,全被捆定,卞灵心下大窘,被二人架着,一步一跳,上了马车。 卞灵坐自中间,一衙差在外驾车,几声“驾”响起,马车既动,渐由慢转快。卞灵心道:“我这模样,实在羞于见人,倘若待会到了衙府,也被这般驾着走,日后怎生见人?只怕旁人一见到我,脑子里边全是今日丑态。”脸面愈想愈红,宛若滴出水来。问道:“你二人叫甚么名字?” 身侧衙差回道:“易云丛。”外边驾马的衙差回道:“毕老四。”卞灵不察有异,说道:“你二人害我狼狈,我不与你们计较。但到自衙府,你们将刘长锐刘天官,请上马车来。”易云丛道:“你喜欢他?” 毕老四道:“据我所知,那通缉犯林尘,比刘长锐俊百倍不止,你怎舍俊求丑,喜欢刘长锐?” 卞灵一听,心中好不舒服,心中只道:“这两狗奴才,见我无了反抗能力,说话愈发放肆,全无方才的恭敬。哼,待到衙府,自要你二人好看!”面色更红,娇嗔道:“他待我好,我便喜欢,那林尘杀人如麻,生得再俊又如何?” 易云丛道:“我算瞧明白了,你只觉刘长锐待你好。并非喜欢。”毕老四道:“据我所知,那林尘待你不错,先前舍身救你,你瞧不见么?怎反陷害人家?” 卞灵怒急,两人这番对话,毕四几乎已经明着表露身份,但卞灵仍旧不察,道:“哼,他这人,最是怪胎,即便生得再俊,也无人会喜欢他。” 易云丛咔咔一笑,说道:“你这姑娘,太过年轻。”卞灵道:“哼我年轻,我师姐也年轻么?”易云丛道:“哦?”卞灵道:“我师姐也不喜欢这种男子,她说天下男子,皆是虎狼,不会全心全意,依着自己的男人,一剑杀了,也没甚么可惜的。” 易云丛道:“你师姐芳龄几何?”卞灵道:“年芳二十。”易云丛道:“还是年轻。”易云丛道:“我反倒觉得,那林尘…如若不死,怕是一个大祸害。”卞灵笑道:“还用你说,他修邪功,现下已经是祸害了。”易云丛道:“你不懂。我昨日见他一面,方才有感而发。” 卞灵道:“什么面?你在何处见他?”易云丛道:“客栈里面。”卞灵心中大奇,反不去细想其中不对之处,顺势脱口问道:“他有无吓尿裤子。” 易云丛打量卞灵一眼,心道:“那林尘与这卞灵,年龄不过相仿,怎心性相差甚大?林尘所说没错,此女蠢笨刁蛮,擒她实属手到擒来。”说道:“他可从容得很。” 易云丛心中说道:“你和你师姐,都太年轻,年轻时肯定讨厌极了这种人。但年龄渐长,或感官就不同了。”心中实对林尘暗生欣赏。只觉卞灵的评论,不过年轻太盛,看事看人太过偏颇。 卞灵皱眉问道:“衙府怎还不到?”这时方才觉察不对。易云丛伸手一点,取了卞灵哑穴,笑道:“咱们不去衙府。” 这时毕四一拉缰绳,马车在一偏僻处停下。毕四掀开车帘,走进车厢,将易容用的胡渣、黑痣,悉数拿出,笑道:“卞妹妹,我俩可又见面了。”卞灵眼珠子几欲瞪出,认出毕四脸面,心中登时五雷翻滚,身子左右扭动挣扎,见手足四肢,全无半点挣扎余地,更是绝望不已,眼眶湿润。 易云丛笑道:“我入毒花帮好些年了,卞姑娘这样,乖巧灵动,自备车马,主动献身的美娇娘,还不过第一次见。” 两人相视一顾,各自大笑。 第136章 自救 毕四扼住卞灵脖颈,将她提出车厢,卞灵痛呼一声,却哑穴被夺,只可发出“呜”“呀”的声音。毕四道:“易老兄,你将马车归还罢,莫惹来怀疑。” 易云丛道:“好!”爬上马车,手持缰绳。毕四又道:“莫要忘记禀告衙府,万事做全。” 易云丛哈哈一笑,长“驾”一声离去。不消多久,转过一弯道,便消失不见。卞灵因手足难动,行动甚是不便,只能以跳代走,毕四下手又不知轻重,抓她后颈,五指微微用力,陷入皮肉,好似铁钩铜抓,让她既痛且屈辱,又见愈走愈偏僻,来到荒山荒林深处,心中大唉:“我被挟持到此,焉能有人发觉?” 分明心中万万分不愿,却被逼着赶着愈走愈深。卞灵年纪轻轻,武道修为却已不差,但如此双腿并行跳走,实属累人,加之山间野道,行人少有,并未踏出像样的路径,即便双足正常的行人,也走得甚是费劲,更别说卞灵。跳走约莫四五里地,已然满头大汗,喘息极重,狼狈至极。 毕四心道:“这娘们虽蠢笨骄横,双手被束缚,但武道修为自不差,我且带她多绕些路,耗她体力,可省好多麻烦!”,于是在山间盘走,一面思索之后之事。 毕四、易云丛抓到卞灵时,不过将到午时,毕四抓着卞灵,足走两个时辰,待黄昏时分,他自个也觉甚累,方才停下歇息。 再看卞灵,已头发零乱,衣裙被草木剐蹭处处破损,裸露皮肤上,尽是汗水凝聚的水珠。被累得气血急走,面色红晕,眼睛一闭,便可立即睡去。初被捕时,尚且心智顽强,但此刻只想就地坐下,再不去动弹。 见毕四又来扼她脖颈,卞灵惊恐大叫。毕四道:“嘿嘿,莫怕,带你去个好去处。”卞灵再被架着跳行,穿过一片秘林,来到一座废弃野庙。 这夜庙甚是隐蔽,毒花帮自有门“寻花探地”的奇功,专寻那罕无人至,寻常人绝难觉察之地。卞灵心下更绝望:“我被抓到此处,刘长锐,师兄弟们怎能寻到我呼?” 四下荒无人迹,毕四解开卞灵哑穴,道:“美娘子,兜兜转转,又落我手。你待说说,这世间有无命理之说,若是有,你岂不是天生便归我?哈哈哈。” 卞灵吓得三魂不附体,道:“你…你…你们好大胆子。”毕四笑道:“胆子确是不小,那又如何?”卞灵道:“不出半个时辰,定有人来抓你!”毕四道:“我倒觉得,五个三天四日,衙府众人回不过神来。即便回过神来,想寻到此处,又得四五日。” 原来今日一切,均是毕四、易云丛布下的局。毕四、易云丛事先抓拿两位潜龙帮帮众,交给林尘,林尘以“轻风绵绵剑”推演轻风绵掌,伪造武学痕迹,打死两名潜龙帮帮众。 之后藏自废弃屋舍,由毕四勾引卞灵赶到现场。随后再假扮衙差,步步诱骗捉拿。如此这般,方才在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将卞灵抓拿到手,且车马自费。 毕四说及此事,真是无限自豪,无限欢喜,又无限惊叹,如此妙计,倘若无“高人”指点,他便穷尽一生,也想不得出。使来使去,终不过“偷袭”“下毒”等老把戏。 反倒卞灵一脸土灰,心中哀呼:“这毒花帮好生狡诈,意谋擒我,如此处心积虑,叫我怎生抵挡?我又落此人手中,果真是恶梦成真,老天害我。”想到此处,悲从心起,自顾自抽泣起来,哀叹命运多舛,时运不济。只泪水扑簌簌落下,却无手可擦拭,那番姿态当真我见犹怜。 毕四道:“这等妙计,你不妨猜猜,乃是何人所想?”卞灵哭道:“你羞辱我,使计骗我,骗得很爽么?我不猜,再不顺你心意。”觉得自己今日处境,便是处处顺人心意,才导致食此恶果。 倘若白天,她有半点“不明事理”之处,又怎能让毕四、易云丛得手?只她全全然不知,毕四、易云丛两人联手虽妙,但言谈举止中,实有极多破绽,只她一一错漏,不曾觉察。与那“明不明事理”“晓不晓是非”无半点关联。 毕四笑道:“嘿嘿,你不猜,我便直说,是林尘。”卞灵哭得更狠,毕四嫌她烦了,用绵团堵住嘴,丢在破庙当中。 …… 待到深夜,林尘赶到破庙,与毕四、易云丛会面。见得破庙右侧角落处,卞灵被捆住手脚,绑在一根木桩上,动弹不得。又因毕四带她,跳走山野数个时辰,浑身粘汗,疲乏至极,已经昏昏欲睡。 林尘心道:“世事弄人,前几个月,我为救卞灵与毒花帮打生打死,杀了陈建镖、刘火手二人。现下反倒与毒花帮联手,反将卞灵擒拿归来,折腾一大圈。”说道:“两位莫急,擒住卞灵,不过刚刚开始,如何出了城去,方才是真正安全。” 毕四心道:“这林尘助我等擒拿卞灵是虚,想借隧道逃生是实。此人诡计太多,实力强大,我与易兄加起来,怕也弄不过他,可那毒花帮隧道,又万万不可轻易泄密,如何是好?”心中踌躇不定。 易云丛道:“林兄,虽从密道离去轻易,但我二人重诺,是不肯带你走得。”易云丛又道:“但我、毕四也不从密道出城,我们三人共同进退,设下巧计,径从城门离开便是。” 林尘心道:“好啊,竟用此法堵我口。”说道:“如此甚好。易兄可有妙计?”易云丛道:“妙计自有一条。” 于是缓缓道来。 原来青宁郡梨家族人,有一生财活计,做着“木材”生意,青宁郡建筑雄伟,所需木材常自十分粗壮高大。易云丛便道:“我等刨木中空,林兄、那卞灵藏自木中,即可骗过城门守卫出城。” 卞灵听后,吓得发出“呜呜”惨叫,双腿登时便软了。若非身子与木柱捆定,只怕已经瘫倒。 林尘心中想道:“此计看似可行,实则风险极大,且一身安危,全系在两人手中。是大大不妥,但我且假装同意,再看变化。”问道:“易兄可有保障?” 易云丛道:“自然,你我同绳蚂蚱,一同抓了卞灵,虽说纵火杀人者是你,但按大乾律法,你我已可以同罪处理。出城一事,我自不能怠慢。”毕四道:“确是此理。”林尘道:“好,听丛易兄安排便是。” 见夜色愈深,三人各自离去,独留卞灵被捆在破庙中。卞灵这才心道:“糟糕…倘若今夜不能逃走,明日出了城去,我便希望渺茫。如今青宁郡守卫森严,只是我来时瞥见,这四下尽是荒山野林,如今又入了深夜,只怕寻常衙差也不敢轻来此地。为今之计,唯有自救了。”于是借助月光,眼珠子四处转动,观察环境。 想寻一锐利之物,割断身上绳索。忽见头顶上方横梁处,有一点寒光闪闪,她即刻凝神望去,始终见不得清,不住心中怨道:“卞灵啊卞灵,紫霞宗有门武技,名为‘紫霞眸’,你怎不勤快些,早些将它学会。此刻目可夜视,又怎会看不清那是何物?” 又想:“这捆我绳子,乃毒花帮特制,寻常尖锐之物,又怎能轻易割破?我还是认命罢。”头深深垂下,但待一层乌云散去,月光愈发明亮,卞灵又抬头望去,竟看清了横梁处反光之物。 是一枚插入横梁的银镖。卞灵等时心想:“倘若这银镖到手,我或能割开绳索?”心思又既活络,但望着银镖,又深感苦恼,只因她被捆在木柱上,而横梁在头顶上,她如何取得? 她不断挣扎,身子却被迫紧贴这木柱,又绝望不已,卞灵想到:“卞灵啊卞灵,快想些办法,难道真要被他们,悄无声息送出城吗?”急不可耐,却有一无形好处。白天在山中奔波、跳行的疲乏,不知觉中尽数扫空。 她低头一看,忽是想道:“我今日出行,穿得乃是绣鞋,我若脱下,抛去敲打横梁,不便能将银镖震下了么?” 心中狂喜,当即左右脚掌相蹭,将绣鞋蹭下后,便又有了新的苦恼,她脚腕被捆着,系在木柱上,用何处投掷鞋子,击打横梁? 卞灵心下一横,绝不可坐以待毙,于是双足又蹭,将绸丝罗袜蹭下,白皙小脚勾住鞋子,脚趾夹定,猛的一用力,竟凭借足腕的力道,便将鞋子掷出。 武宗强者,确不平凡。足腕力道本来甚弱,用于走路跳跃尚可,但用做投掷,也唯有武宗强者,可调动丹田之气,运气全身,方才能做到。 “啪”的一声,因力道偏差,那绣鞋虽高高飞起,却未能打中横梁,而是打在墙上。卞灵眼前一黑,紧咬牙关,心道:“最后一次机会,倘若不成,我还是老老实实睡觉,乖乖认命罢。后半生,定要受他等欺辱。”眼眶即刻便湿了,右脚勾住鞋子,再猛一发力,用足腕力道,将绣鞋送到空中。 “啪”的一声,这次终于打中横梁。紧跟着哐当一声,那银镖掉在了卞灵脚边。 第137章 即将出城 卞灵大喜,连出两声“妙极!妙极!”,心道:“此物锋锐,长夜漫漫,他们决计不会返回,我持在手中,运气切割,定可割开此绳!” 但又既一恼,大感无力,银镖落在脚边,但偏偏卞灵动弹不得,分毫难移,与那木柱宛若一体。动不得,走不得,跑不得,跳不得,那银镖在脚边,与在天涯海角,又有何不同? 甚至不如就在天涯海角,眼不见心不烦,不必令她添此念想,又断她希望。卞灵的心情,便好似海中浪涌,一阵起一阵落,眼泪扑簌簌又是落下。 但不愿放弃,尽力扯着绳索,想从木柱脱离。武宗强者可气走全身,气力已远超常人。偏偏大乾房屋建筑,庙宇、阁楼…承重的木柱,皆由铁水浇灌,甚是坚固。卞灵既奈何不得身上绳索,又奈何不得木柱,反因心急乱动,而体生汗津,好不易干的衣裙,又渐渐湿润。 秋时的夜风如此一吹,凉意阵阵,心中更凉。 卞灵忽然想道:“是了,我曾学过一门掌法,名唤‘震心掌’,此掌讲究掌心发出震颤之力,直入敌手心脉,将其震破心脉而死。我虽学会,但觉此掌歹毒,不曾对敌施展。倘若我用脚掌使出‘震心掌’…”想到此处,面即一红,纵使四下无人,又身处险境,也不住心中自羞。 当下确无他计,于是卞灵回忆“震心掌”扼要,好在这掌法不过两层,她早已练通练尽。灵活运变,以脚掌用出,虽总有几分别扭,却是不难。她脚掌轻拍地面。只听“砰”一轻响,那银镖果真从地面“弹起”。卞灵如此反复,银镖每被震起,便朝向她靠近几分。 很快已到脚边,她心下狂喜,自知得救有望,常年不见阳光,裹在足靴里的脚趾,将银镖夹着。卞灵心道:“我用脚夹着镖,又起个甚么作用,需得想一法子,将银镖送到手中。” 当即丹田之气,气走全身,汇聚至双脚。以气吸住毒镖,一点点朝在身上挪动。唯有拿在手中,方才可派上用途。如此走气运镖,实比白日跳行山路累上许多。且不能中断,否则吸力散去,那银镖自又落在地上。一番苦心,全化泡影。 好不易将银镖吸至小腹,卞灵已累得双眼发昏,转眼一看天色,顿时吓得全身紧绷:“呀!这夜好短,我若不再快些,天便要亮了!”忙忙碌碌,时间过得甚快,回自神来夜已过半,虽夜色正自浓郁,但目测不出两个时辰,便会彻底天亮。 终历经苦难,银镖好不易传到手中,卞灵几乎瘫软,手指死死抓紧银镖,只道:“我先解开手腕绳索,再解脚腕,便快快离去,此地万不可久留。我打林尘不过,也打毕四不过,他等再一联手,我绝无半点活路。”于是用银镖磨蹭绳索。 但毒花帮的擒人之物,又岂是儿戏。卞灵运气切割,也才轻轻割破,割得气喘吁吁,也不见绳索彻底断去,始终藕断丝连。卞灵一面看着天色渐白,一面越发绝望。 终于待到清晨时分,双腕绳索断去,手腕压迫一松,但离去之机已然过去。听得远处山道上脚步声响起。林尘道:“毕兄,昨夜睡得可曾安好?”毕四道:“安好得很。”林尘道:“你们不守在此处,不怕那女人跑么?”易云丛道:“何须多守,那女子被捆在柱上,谅她有天大神通,又能如何?还是施展开不成,哈哈哈。” 卞灵听得三人议论,心中哀叹:“真给他们说中,我空有一身武功,苦无施展之地。忙活一夜,挪半寸都难。”头一低,将银镖丢在地上,已无逃跑之心。 推开庙门,三人走来。林尘看一眼地上银镖,心道:“这卞灵忒没用。我特意留镖给她,只盼她自个逃遁,好引得易云丛、毕四失了理智,好仓惶从密道逃走。我只需暗中跟随即刻。” 不动声色,心中又道:“既你不争气,之后是被送出城去,亦又是如何,便全怪不得我了。哼,我救你一次,你反联合潜龙帮害我。我不当场杀你,已算仁慈。”冷眼旁观。 毕四发现断绳,笑道:“好啊!这小娘皮想逃跑。易兄,好好招呼她!”易云丛取来几件铁铐,道:“此乃千古寒铁所铸,本不想给你用上,你不大老实,便不怪我了。”于是将卞灵双手拷上,再加捆定,彻底断她逃遁心思。 其时天已明亮,三人细谈出城计策,大致定下基调,借助梨家运木之手,潜藏出城,易云丛、毕四倒是真心实意,想借此脱逃,林尘却始终戒备,只面上不曾显露。 易云丛笑道:“诸兄,再是等等,我约梨家一人相见。”约莫中午,一人脚踩轻功,小心翼翼沿山道走来。 易云丛快步迎接:“梨兄,许久未见,别来无恙。”来人乃是青宁郡梨家要员“梨光伏”。昨日,易云丛借着还车空档,已将后事处置完毕,包括那两具尸首的潜藏,以及通信梨光伏,利用梨家运木活计,谋划出城路。 梨光伏道:“易兄,道上规矩,我不过问,一人千枚赤龙币。”易云丛取出锦囊,其内早装好两千枚赤龙币,道:“运送两人。”梨光伏道:“爽快,傍晚时分,梨家运木车驶来此处,我拉弟兄们吃饭喝酒,你等快些行动。过时不候。” 易云丛赔笑道:“一定,一定。” 一番交涉,已然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林尘暗处偷听,心道:“这易云丛办高效,与梨家苟且谋利,多少年来,用此方法,不知祸害多少女子,实非良善之人。我虽也非善人,但总归不愿与他们走得太近。日后出城,自当两断。”回头一看,见卞灵满心绝望,却依稀看着自己。 林尘解她哑穴,取下口中绵团,心道:“‘口水妹’真未给你取错。”说道:“我且问你一事。”卞灵哭道:“林尘,你干什么这么恨我,我不过想借你宅子,给师姐住上几日。”林尘道:“奇怪,我何时说过恨你了?” 卞灵道:“你抓我,不便是恨我?”林尘道:“抓你之人,是那二位。我不过同他们一起出城罢了。”卞灵道:“那你救我回去罢。”林尘道:“不可不可,上次救你,你是怎么对我的?我今日全城通缉,少说有你一半因素。” 卞灵哭道:“你自己杀人,被通缉了,怎能怪到我来?” 林尘道:“我杀人杀得是潜龙帮帮众,纵火烧得乃是堂口,别人不知,你还不知么?你不帮我辩解几句也罢,反添油加醋。”林尘又道:“我正想问你此事,我昨日四处探查,见多处火灾,绝非我所放,却全赖我头上,我且问你,此事与你或者你那刘哥哥有无关联?” 卞灵一呆,磕磕巴巴道:“你…你…你。”林尘心道:“此人骄横愚蠢,果真不错,是半点藏不住事。看这反应,定是有所关联,我且再追问一番。”喝道:“速速说来!” 卞灵三魂七魄俱丢,道:“与…与我毫无干系。我…我绝不会做这等事情。”连说两个“我”字,实已是心中愧疚难掩,远胜此刻恐惧。 林尘道:“那是谁?”卞灵登时哭出声来,心道:“唉…卞灵啊卞灵,你有此遭遇,实属报应,怨不得别人。”如实说道:“是...是我师兄曲三风。” 卞灵再不敢隐瞒,将那日纵火情形说来。 当日林尘火烧地堂,又相继烧了五小堂,弄得全城惶惶,火光冲天,黑烟高悬。衙府四处救火。卞灵、曲三风、刘长锐,齐奔一堂口救火。 卞灵见烈火汹汹,当时心想:“好个林尘,怕是恨极了潜龙帮,潜龙帮那么多堂口,他能烧尽不成?”全力救火。那火势虽大,但四处并无房屋,远波及不到旁人。 正值救火时分,卞灵忽见师兄曲三风举止怪异,好似在火中祭炼某一掌法。于是心道:“师兄这掌法,好似不是紫霞宗的。我且偷偷看看。”于是藏在暗处,偷偷观察。 卞灵自看不出所以然来,但却见曲三风面色狂喜,似收获不小。随即却露出不满足的神情。于是竟暗中,去寻常住宅纵火。 林尘嗤笑道:“你这紫霞宗,似也不怎么正派嘛?”卞灵满脸通红,却无处辩驳。林尘问道:“那你怎不为我解释解释?” 卞灵急哭道:“我确有想着,为你解释一二。但…但…刘哥哥不肯。这事我先与他说了。他说‘曲师兄定是走火入魔,邪火攻心,一时做出糊涂事来。倘若此事外传,紫霞宗名声不保,极多不利。不如就当做是林尘做的。’我糊里糊涂,便听信了。现下想来,却有极多不妥之处。” 林尘心道:“云前辈话中,对那正道门派,似甚是推崇,在我看来,却也不过如此。”将卞灵嘴堵住,外出散心。 卞灵说明缘由,自也再不敢指望林尘搭救,一个人在庙中抽泣。 正行间,林尘忽是想道:“吕追魂今日举行蒙面比武,势要抓我,如今天色尚早,留此处也无益处。我何不去瞧瞧热闹。”便既出门,沿路专走偏僻岔路。 行至源乡江,果见江面上,有一艘巨大轮船,船上摆设比武高台,数位脸戴面具的武者两两比武。 你一招来,我一招去,见招拆招,斗得好生热闹。江边右侧百姓聚拢,纷纷为那比武喝彩。因江面宽敞,轮船靠右,导致左侧江道,看不清蒙面比武,反而行人极少。 林尘行于左侧间道,心道:“那吕追魂许下海口,要三日内抓我。如今已是第三日,若抓不到我,我且看你这四品天官,脸往何处放。”心中又想:“哼,世人皆以为我会蒙面,我偏偏要以真面目示人,偏偏要来了又走,你们又能奈我何?” 反其道而行,反而大摇大摆,自信飞扬行至街边。果不见有人注意,待他兴致耗尽,觉得无趣,便又原路折返,赶回荒山破庙去。 第138章 例行检查,北城门口 午时渐过,太阳西去。破败庙落,林尘、易云丛、毕四见天色将近,行出庙宇。这庙宇坐落荒山深处,最是偏僻,野草杂枝甚多,视野极大受限。 三人需行出数里,方才可隐约看到山脚行路处。林尘见一杂草密丛,位置十分不错,既可观察山脚行路,又可隐蔽身形。且范围不小,于是建议三人躲入杂草丛中,伏地观察。 过去一时半刻。林尘听得“轱辘”声响,地面微震,马蹄踢踏,心道:“来了,我先看看情况。倘若那梨光伏不大对劲,我即便再留城中,也不必贸然离去。” 目光扫去。凭借敏锐目力,见得十余匹壮马驶来,那马儿毛发光泽,体高两丈,活似巨兽,名为“角力马”,乃是奇兽异兽之种。再朝后看,见此马拉着特制马车,车上承放着十余根粗木。 那粗木更是惊人,单以目测,宽至少两丈,除此之外,长短不一,有四五丈长,也有十余丈长。全堆积在一特制车厢中,用以绑绳固定。 林尘见此规模,心中微惊:“这些木料粗大异常,当真不大好运,若藏此木中,真可瞒天过海,无人知、无人晓。”,随口问道:“易兄可知运往何处?” 易云丛道:“不知,反正定出城去。我们出城后,寻一机会离去便是,运往何处,与我等实无干系。”林尘点头道:“倒也是。” 毕四道:“整座青宁郡能做运木生意的,不过梨、唐两家,这两大家族怕不简单,日后若还想在青宁郡捞好处,该尽量避开两族。”,口中的“好处”,自然不言而喻,意指貌美女子。 林尘心道:“这毕四、易云丛虽是狡诈之辈,但江湖经验确远胜于我。我多请教请教。”问道:“此话怎讲?” 毕四道:“自是…”话音一顿,见那梨光伏下自车来,招呼弟兄赶去吃食。忙改口道:“快快下去。” 三人既沿山路而下。 易云丛想起卞灵,心道:“时间紧迫,下方十余根粗木,具体哪一根提前凿出空室,尚需细细辨认,我需快快下去才是。”说道:“林兄弟,劳烦你回自庙中,将那女子带下来。” 林尘道:“好。”转身跑回破庙,将卞灵丛庙柱上解下。 卞灵自被擒来,体力早被耗尽一空,更着连站一天一夜,早已虚脱至极,双腿酸麻难耐。此刻一被解下,双腿一软,便即跪倒在地。心道:“我手脚难动,气力全无,是再挣扎不得了,还是认命罢。”也不去抵抗。 林尘将其扛起,跑下山道,几个起落间,竟赶上易云丛、毕四二人,二人齐齐一惊:“此子年岁不大,不但剑术高超,竟连轻功也远强于我等!”易云丛拱手佩服:“林兄弟,好轻功,好轻功。” 林尘道:“多谢。”,将速度压下,三人并行下山。 易云丛指着山脚马车,说道:“林兄,其中有一根空心木,内藏暗格空间,你与卞灵藏自木中,之后之事,全交给我二人即可。” 林尘心道:“生死依附于人,实非我所愿,倘若途中露了马脚,更是凶险至极。也罢,行走江湖,那有不凶险的?若怕凶险,老老实实读书便是,又走个甚么武道,闯个甚么江湖?且卞灵在我手中,我自有保命底牌。”笑道:“承两位老兄关照,两位老兄每日午时,面对太阳,双掌托天,保持心诚,体内阴气即可尽去!” 易云丛心道:“此子笑里藏刀,是在要挟我二人。虽实是多虑,但不得不说,此子好生警戒,全不似刚走江湖的样子。”笑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托林兄美意,林兄尽管放心便是。” 林尘、易云丛、毕四跑出荒山,行至马车旁。适才远观,已觉规模甚大。如今近观,心中更是震撼。林尘虽身处危急,仍不免多想一分:“这木头品质好似不错,运起来甚是费力,那梨家做此活计,一趟只怕赚钱不少。” 易云丛一根根探去,忽眉头一挑,在一根两丈宽,四丈长的木头前停下,说道:“此木便是空心木。”,当即伸出手掌,轻轻一拍木头断面,取下一块木制挡板,露出其内中空“暗室”。 易云丛道:“林兄弟,你带卞灵躲将进去。” 林尘道:“好。”抱着卞灵,钻入空心“暗室”,此木外观甚大,但容两人藏身之处,却十分狭窄逼仄,几乎强蹭进去。 易云丛见二人躲进其内,当即松一口气。用力将挡板按好。 如此这般,从外观上看,已看不出蹊跷之地,仅是寻常木头。易云丛、毕四换上车夫装扮,在马车边上候着。 又过半刻钟,梨光伏招呼着梨家伙计,自远处饭馆走来。梨光伏瞥见易云丛、毕四已换装扮,立知万事准备妥当,笑道:“伙计们,吃饱喝足,也得干活喽,可莫说我梨某亏待你们。” 众伙计道:“哪里哪里,自当尽力。”于是各司其职,驾着车马,驶向城门去。 木头内,林尘忽觉颠簸,便知已上行程。他四下观望,发现此木宽有两丈,但中空“暗室”,却极其狭窄,容纳两人藏身,已是十分拥挤。 林尘、卞灵为避人耳目,同入暗室躲藏,被迫紧紧挨着,卞灵手脚被缚,行动受限,本便动弹不得,倒不觉有何。林尘手脚自由,却更觉难以舒展。不由心道:“这木头这般大,也不舍得多凿些空间。” 卞灵发出“呜呜”声音,可怜兮兮,显是暗室太过狭窄,她觉得极不适,又觉女子家家,紧贴发肤,举止太过亲密。 林尘低声道:“你若出声,我决计是活不了了,我便先杀了你。”卞灵吓了一跳,心想:“这人干什么这么凶,这两日欺我还不够么?我被绑在木桩上,一天一夜,站的双足发软,全身疲乏,也不见他看过往交情,过来宽慰两声,让我坐坐,好受一些。现下还来凶我。”越想越觉委屈,眼眶湿润,但不敢造次。 见卞灵老实,林尘也渐安定下来。马车驶去,颠簸渐少,像是从偏僻小路,行到了青石平铺的街道。 免受颠簸,总归是好事,林尘强自冷静,预想许多对策。他历来多磨难坎坷,不敢盼事事顺利。 忽发丝轻挠鼻尖,林尘鼻子一皱,嗅到一股发香、熏香、汗味杂糅气味。倒难说好闻与否,低头一看,便见卞灵面容,不住心想:“这卞灵虽蠢笨骄横,但样貌确是不差。否则何至将刘长锐迷得死死的?可惜我却不喜。她也不喜我,如此正好不过。” 林尘又想:“她欲抢我宅邸,我害她被抓,如此一来一去,便算扯平了。林尘啊林尘,有时候,你也忒斤斤计较了。” 不知行了多久,卞灵竟缓缓睡去,实是昨天今日,太过劳累。那暗室虽狭窄逼仄,但总归能躺能平,且四下漆黑,卞灵眼睛一闭,困意袭来,便再睁不开了。忽马车一震,卞灵好不易入睡,便又醒来,见漆黑一片,反倒犯起迷糊:“我在哪儿?好黑得紧。”困倦中又欲入睡,却隐约听道一声:“停下,停下!排队例行检查!” 卞灵眼睛一瞪,立时醒转过来:“呀!我被运到城门啦!”哪还有困意。 林尘心跳加速,面色凝重,已经行至城门。他低头一看,心道:“这卞灵若用脚踢木,定会引守卫怀疑。”当即伸脚过去,一左一右压着卞灵双脚。 卞灵心道:“他怕我踢脚唤来守卫。哼,我便用手,总不能真被带出城去。”情急之下,已难做考虑,只觉林尘不让她做什么,她就偏去做什么。 林尘心中冷笑,卞灵那小计小谋,焉能瞒得过他。右手捏住卞灵双手手腕,卞灵好气,双手双脚具难动弹,心道:“我堂堂武宗,难道就四肢能用么?”当即扭动腰肢,欲用腰部碰撞暗室,这“暗室”狭窄,此计大有可能。 林尘自不让其得逞,再进一步,将卞灵双腿、双手,腰肢各被紧紧扼住,恍惚间,又似被捆到木桩上,身子直立,难以动弹。 卞灵大觉挫败,还剩下一头颅尚且自由。林尘见她“贼心不死”,心道:“我纵火杀人,无恶不作,何必当什么君子?” 左手一探,扼住其武功罩门,卞灵全身一僵,大羞大怒:“他…他…他好卑鄙,怎能这样对我?”但却真起效果,全身僵硬,真切不动了。 心中莫名旖旎,昏暗中对上林尘双目。那眸子里尽是警告、恐吓意味。但卞灵蓦得觉得,那眼睛啥是好看。 比别人多了番,说不上的意味。 卞灵面容一红,再无法抵抗,心道:“罢了罢了…我输了,我是无气力抵抗了,随他去罢。当真…羞煞我了。”再无反抗之意,脑海情浪翻滚。 这当口,忽听一熟悉声音响起。北城门处,刘长锐、王快刀、周一流行来。刘长锐问道:“周兄,近日可见卞妹?”两人关系已渐缓和。周一流道:“你的卞妹,我又怎知?” 刘长锐道:“说来惭愧,那林尘小贼甚是奸滑,我忙于抓他,反倒疏忽了卞妹,不知她生我气否。” 林尘虽知刘长锐等在此出现,令自己处境更危,但难免好笑,心道:“你疏忽了,我确没疏忽。”卞灵也听到声音,心中骂道:“整日卞妹卞妹叫我,我身陷险境,却一次没见你来,好不靠谱。” 第139章 命有此劫 北城门处,严兵布阵,守备森严,城墙上有弓箭手巡视,城墙下,有强兵持矛戒备。刘长锐、王快刀、周一流穿过车马大街,行至城门口处。 见得士兵手持画像,审查过往行人,查探车马货物,无一遗漏,甚是严密。刘长锐道:“昨日蒙面比武,那林尘好生奸诈,竟不上当,害我白忙活一日。” 王快刀道:“此人生性沉稳,我曾与他有过合作,他确非鲁莽之辈。”刘长锐道:“吕天官失策,三日之期已过,只能严防城门,只寻不到他,空耗下去,也是无用。” 林尘隐约听到三人谈话,声音从隐约模糊到清晰彻亮,又从清晰彻亮到隐约模糊,渐渐远去,便是猜出:“城门守备严密,搜寻势必费时,如此这般,城门前定大排长龙,只怕还需等上许久。” 却自静心等待,不显燥意,他看向卞灵,见其面若桃花绽红,眼似水波荡春,再低头看去,其脚尖紧绷。因昨天夜里,她将绣鞋、足袜蹭去,此刻仍赤足,十趾如珍馐美馔,各弄风姿。 林尘心道:“出城路程,不知还有多少,这粗木敦厚,不易发出声响,但保险起见,我还需将卞灵彻底制住,我又不吃亏。”不顾卞灵求饶目光,手上下足功夫。低声道:“你不老实,我也无办法。” 卞灵想说:“老实老实,放过我罢。”,但说不出口,发出“呜”“呀”闷哼。 心中既羞且悲,被困在狭窄之地,手足难动,一身武艺全用不出,从身到心,全被另一男人死死扼住,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本羞愤欲死,如此大仇,如此羞辱,理该不死不休才是。偏偏卞灵目似春水,反无了平日骄横跋扈,怎都提不起恨来,满心不过“求饶”“哀求”念头。一正一反,竟说不上难受还是欢喜。但再无反抗之力,确是无疑。 时间流逝,似已过半个时辰,车马行进甚慢。卞灵心中叫苦:“我手脚被捆,被人如此折辱,偏偏动不得,喊不得。再这下去,我怎生受得了?还是快快出城去罢,总比受这折磨痛快。”双目晶莹湿润,眼泪扑簌簌落下。 再过半个时辰,仍不见车马快行,卞灵只觉昏天黑地,遥遥无期,毫无办法。林尘耳聪目锐,且探听武技高超。侧耳伏在木壁上,能隐约听得外界动静。 车马虽慢,队伍虽长,但确在前进。 黄昏已过,天色渐暗,明月高悬,又一辆车马放行,即刻出城。 守城将领招一招手,梨光伏道:“快上去。”易云丛、毕四两位车夫,一持缰绳,驱马向前,在守城将领前停下。梨光伏下自车来,道:“哈哈,诸位将士辛苦了,祝统领辛苦啦!” 守城将领一见梨光伏,神色渐缓,道:“梨兄弟,客气,客气。例行检查,若有得罪之处,还望莫怪。”朝后一挥手,两名士兵走上前来,径朝马车行去。 梨光伏道:“职责所在,怎敢怪罪,定当全力配合。”侧身让出道来,恭请士兵巡察。毕四、易云丛对视一眼,心中均道:“今日排查,好生严格,若有个好歹,我兄弟二人也难逃一死。”强自镇定。 那排查甚严,第一先查人,第二再查车马货物,两者均无异处,方可通行出城。毕四、易云丛纷纷下自车来,排成一列纵队,由人摸骨、探身、听音…… 确定均非“林尘”后,便可候在一旁,等待车马货物检查。易云丛本是通缉要犯,但全城戒备只为林尘,反而将他疏漏,以至无恙发生。但见两名士兵,跳上运木车厢,许久不曾出来。易云丛心又悬起,祷道:“莫出意外,莫出意外。” “咚”一声响。林尘只觉车身一震,听其脚步,有两人踩在木上,正自巡察。林尘更不敢出声,右手扼定卞灵双手,双脚夹定卞灵双脚,左手则上下游走牵制。 那卞灵叫苦不迭,心知肚明已到城门口,但聚拢心神已非易事,心中情丝迭起,又怎有办法反抗? 全只似一个会脸红的人偶,心中羞愤道:“这林尘为求活路,已无所不用其极,只可怜我落他手中,一生清名已毁。早知江湖这般险恶,我…我…”但见林尘面孔,竟一时难分所以,心中竟见旖旎。 两士兵跳下车厢,道:“已查无碍,可以通行。”毕四、易云丛齐出一气,回至车上,准备驱马离去。 王快刀眉头一皱,走了过来,道:“且慢!”守城将领‘祝若’,素来与梨光伏相熟,心道:“梨兄向来对我等多加照顾,那运木一事,又甚是耗时耗心,此时夜已深去,还是快快允他通过为好。”问道:“王兄有何指教?” 王快刀道:“这运木出城,最易藏人,你等如此排查,未免太过敷衍?”祝若皮笑肉不笑:“此话怎讲,车厢上下,我弟兄可有疏漏?王兄,你抓贼心切不假,但我弟兄近日劳苦,无功劳也有苦劳,不大好如此说话吧?” 王快刀心中一动:“呀!适才情急,如此说话,确大大不妙。”左右环顾,果见四下士兵,目光不大友善。王快刀歉然:“抱歉,抱歉,适才王某性急,说错话来。诸位莫计心中。” 众士兵神色缓和,祝若道:“放行!”王快刀将身一横:“且慢!”祝若瞥一眼梨光伏,见后者脸有不耐之色,当下也有火气:“王兄,有话快说!” 王快刀道:“祝兄,在下实无针对之意,只觉这里,还大有可查之处。” 林尘心道:“这王快刀生性鲁莽,但直觉敏锐,想骗过他,怕还需一番口舌。我如今藏在木中,无计可施,只能随机应变。”侧耳聆听。卞灵也听得对话,心中反倒想道:“这王快刀害惨我矣,又叫我受这‘折磨’,若不出城门,这林尘决计不会放过我。”只道留在城门多一刻,那折磨便多一分,不容她拒绝。但若说全是“叫苦”,却也未必。 她已力气全无,头靠在林尘肩头,心中又想:“若被发现,众目睽睽,却也不大美妙。倘若只是林尘抓我,与毒花帮无关,那便好了,待出城后,又悄悄把我送回来,那便好了,今日之事,我便咽在肚子里,决计不提。”上齿紧咬下唇,额头泌出汗珠。泪眼汪汪,又藏碧波荡漾,春意起伏。 祝若道:“那你待说说,还能藏在何处?”王快刀道:“藏在木里!”周一流、刘长锐心中一禀:“是啊,我曾未曾想到?此木宽大,若凿出空来,自可供人藏身。”各走过来,问道:“祝兄,可有此事?” 梨光伏面色暗变,又自压下。祝若道:“哼,说得轻巧,这木大自大,可藏人与否一眼便可认出,我手下弟兄经验丰富,没发现异样,自是毫无问题。”王快刀道:“如此这般,那我便亲自排查。” 周一流、刘长锐一想:“王快刀此话确是有理,我三人一同前来,让他独自排查,反大大不好。”同道:“我们一起罢。” 祝若见无可阻挡,便道:“好罢,好罢,随你三人。但需先与你们说话,后面还有好多车马,要出城去。我只限一柱香时间,你们三人尽快排查。” 王快刀拱手:“好!”三人一齐走向车厢。祝若朝梨光伏走来,道:“梨兄,实在抱歉。”梨光伏笑道:“公务之事,怎能怪罪。祝兄莫非把我想得太小,是那斤斤计较的小人呼?” 祝若笑道:“哈哈,怎敢。”他一甩手,士兵搬来木椅,供梨家众兄弟伙计、易云丛、毕四坐下歇息。 众人齐齐看着王快刀、周一流、刘长锐跳至车上,开始敲木探查。刘长锐喃喃道:“要我说来,一枪下去,将那木头劈成两半,有无藏人,自见分晓,那才省事。” 王快刀吓一跳,忙道:“万万不可!”心道:“你是天官,他们不敢怪罪于你,非赖我头上不可。” 周一流道:“其实藏在木中,也并非易事。我倒觉得你多虑了。”王快刀道:“确是如此。此木甚是金贵,想在里面凿出空室不难,但凿出空室,而不被发现,便是大大困难。” “且梨家势力不弱,那林尘通缉之身,潜入梨家,无异于自投罗网。借这粗木出城,更是多此一举。” 周一流道:“那你怎么…”王快刀道:“我这人说话总不过脑子。现下才想到这一点。”周一流哈哈一笑:“我师尊也常常这般说我。”王快刀笑道:“唉,又得罪人,我怎不长记性。” 听到周一流提起云清岚,林尘心中不住一荡,想道:“云前辈倘若回自青宁郡来,得知我杀人纵火,无恶不作,不知作何感想。先逃出去再说,日后再寻机会解释,想来云前辈明晓事理,定会听的。” 忽觉木身一震,周一流、刘长锐、王快刀三人,已跳到林尘、卞灵的粗木之上。一里一外,相距不过几丈距离。 卞灵本已绝望,但听三人动静甚大,相距已是不远,不免再生希望:“我只需弄出半点动静,便可得救。”但全身酥麻无力,空有心,却无力。 反因这生死一线,心神紧绷如弦,心跳加速,那怪异情感宛破壳而出,愈积愈多。林尘听得三人说道。 周一流道:“说来也怪,我总觉得吕天官的天罗地网,偏偏困不住林尘。”刘长锐道:“你把林尘想得太好,他除却样貌稍俊,又有何特殊的?吕天官何许人也,堂堂四品天官,可差你师尊半分?” 周一流心道:“这刘长锐分明嫉妒林尘,是呀,他嫉妒林尘,说不定也嫉妒我,我说他先前怎处处针对于我。我借此气气他。”说道:“他就比你俊,还不够么?” 刘长锐怒道:“我辈武者,岂能以貌取人。他俊是俊,但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迟早被斩下头颅。”周一流笑道:“话虽如此,但他若是抢你卞妹,你又有几成把握?”刘长锐憋红了脸:“卞妹岂是这等肤浅之人。” 卞灵眼睛一闭,有气无力心道:“我就在他手中,你们却不知道。” 周一流笑道:“你不肤浅,你不也是瞧那卞灵生得好看么?再且说了,上次卞灵犯险,是林尘救回。” 刘长锐心道:“这周一流有意气我,我还留此做甚?我日后需寻一时机,好好问问卞妹,对那林尘是何感受。”心思既乱,无心再查,说道:“哼!你们查罢,我下去歇息歇息。” 听到这话,卞灵怨气自生,“总卞妹卞妹叫着,我先前见你待我好,我才觉你不错。现下看来,只会争风吃醋,又怎斗得过林尘?我在此备受折辱,你却一走了之,忒靠不住!我命该有此劫,自作自受。”又怨又羞。 第140章 又陷危局 刘长锐走后,周一流、王快刀也无了兴致,粗略探查一遍,见十余根粗木,确无被雕凿痕迹。纷纷跳下马车。 王快刀走向祝若,赔礼道:“祝兄,确实无异,先前是我鲁莽,实在不该。”祝若道:“哼,我不凡告诉你。此类粗木,如若被雕凿过,木身渗出汁水,无需用眼观察,只需鼻子一闻,立时便可知道。” 听得此话,王快刀心中想道:“呀!我怎没想到此节。如此看来,我方才确是莽撞失礼,而非他等敷衍了事。”老脸顿挂不住,臊得无地自容。 祝若有意提此一嘴,见目的已经达到,朗声喊道:“放行!”看门士兵打开闸门,听得“轰隆”一声,城门半开,可容纳运木车马行过。 易云丛、毕四驱马而行,驶出城门。梨光伏坐在车厢内,路过祝若身旁时,掀开车帘,拱手道:“哈哈,祝兄,别过别过,待我了此差事,再回来共饮之。”守城将领祝若道:“好!”目送运木马车出了城去。 易云丛回首望去,见离城渐远,一抹额前冷汗,说道:“出个城门,竟足用两个时辰,天都好黑了。”毕四道:“特殊时期,出门一趟可难得紧,既出门来,从此天高海阔,畅快之至。” 梨光伏道:“两位老兄,是打算离去么?”易云丛道:“既然出城,自然离去。就不叨扰梨兄了。” 梨光伏道:“唉,怎算叨唠。两位老兄如若不介意,不如随队行数日?” 易云丛问道:“为何?”梨光伏道:“易兄莫要多问,如若愿意赏脸,我还会另付二位车马随行钱。再且说来,今夜已黑独行在外,总归危险不是?”心道:“这二人来路不正,但武学上却是好手。尽量拉拢为好。” 易云丛、毕四对视一眼,心中齐道:“让我二人随同梨光伏同行数日,是万万不愿,但今日天色已黑,脱离队伍确是危险。我且先应下,免伤和气,明日大早,再与他告别便是。”说道:“好。” 梨光伏畅笑。其时圆月高悬,又因时至深秋,风中平添凉意,山野见水汽笼罩,马车自山道驶过,总归让人暗暗寒颤。 粗木暗室中,林尘已知出了青宁郡,但马车仍旧开着,不知去往何处。心道:“既已出城,我且寻一时机离去。”但又既心想,此时定是深夜,夜间危险,反而跟队而行更为安全,多待一夜也无妨。 心下踌躇,便不急离去。他解开卞灵哑穴,将其口中绵团取出。其木敦实厚重,卞灵纵使放声大喊,外界也难听到分毫。只林尘生性主动、势求稳妥,绝不给卞灵分毫机会,方才牢牢扼定。 卞灵重咳几声,口干舌燥,立即哭出声来:“这到哪儿了?”林尘道:“出城啦。”卞灵说道:“林尘,你杀了我罢,我不想活了。”林尘笑问道:“好端端的,怎生寻死?说出所以然来,我或能成全你。” 卞灵吓自一跳,问道:“你好没良心!你真要杀我?”林尘道:“不是你叫我杀你么?”卞灵又悲又怒:“倘若你落我手里,我决计不会杀你。你却要杀了我,我好伤心。”眼泪潸然落下,又说道:“也罢也罢,被你杀了,反倒清净。你杀了我罢!” 林尘心道:“这女人蠢蠢笨笨,说话也说得糊里糊涂,不知在想些什么。”说道:“你得说个所以然来,我林尘不随意杀人。” 卞灵嗤笑:“你杀得人少么?多我一个又如何。”林尘说道:“不如何,嫌手脏。” 卞灵怒道:“我名门大派,你杀潜龙帮不觉手脏,凭什么杀我却觉手脏?”林尘说道:“你现下不脏么?”卞灵一愣,却闻身上汗味极重,羞赧难言,说道:“那是你的气味,你个臭男人。” 林尘伸出手来:“你闻闻,我汗是香的。你涂胭脂水粉,喷香戴玉,也无我香。”心中却道:“林尘啊林尘,你堂堂男人,怎和一小姑娘比谁香谁臭。”但又想:“此处甚是逼仄,我闲着无事,且逗逗她。” 卞灵一轻嗅,顿觉清香撩鼻,眉头一皱,心中不大相信,于是又是一嗅。闻那清香切切实实,且颇为独特,好似从鼻入心,十分难忘好闻。 卞灵道:“呀,真是香的。”林尘道:“废话,臭得是你。”卞灵涨红了脸:“胡…胡说,我哪儿臭了。” 此中虽有汗味,微微发酸,但确不算臭。 林尘说道:“你要我一一指出来么?”,卞灵心慌:“谁…谁要你指出,你说我臭,我自不承认,你一大男人,于我较真干甚?”想开口岔开话题。 林尘抢先便道:“哪里都臭,尤其是脚,臭臭酸酸,熏我眼了。”卞灵那受过这等屈辱,心中想道:“这林尘抓我也罢,得手后,还这么折辱我。非要气死我不可么?”羞怒交加,说道:“你…你再胡说,我便咬牙自尽。” 马车甚是颠簸,车轱辘似碾到一颗石子,车身一顿,车厢内的木头互相碰撞,林尘、卞灵本便互相挤着,这一震荡,更是突然想碰,卞灵又嗅得林尘身上的独特清香,心神为之一荡。 卞灵自知自己逃脱无望,心中凄苦,觉这车马越走越远,自己希望渺茫。 卞灵说道:“林尘,我错了,你真不能饶了我么?”林尘道:“我林尘恩怨分明,你贪图我宅邸,我自是恨,但我让你被抓,此恨已消。你叫我饶你,此话却是甚怪,抓你者又不是我。” 卞灵道:“那你不肯…再救我一次么?”林尘笑道:“再救你一次,自是不难。但那易云丛、毕四送我出城,待我也算有恩。你叫我怎办?且你这女人反复无常,我之前救你,你反要我宅邸。这亏我决计不吃第二次。” 卞灵嘴一扁,甚是委屈,“我…我当时只想,讨个好宅子安置师姐,师姐走了,自又还给你了,我又不在青宁郡定居,要你宅子干甚?我自己还住这客栈。忙活一通,宅子没要到,自己还被擒了。”甚是伤心。 林尘心道:“这卞灵出身名门大派,本性如何,不敢妄加评论。但确非大奸大恶之徒。她师姐是何等人物,人还未到,便害得我无家可归。”问道:“你师姐何许人也?” 卞灵道:“我师姐姓贺名婉君,可厉害了,你快快放我,我…和师姐说你好话,允你对师姐献好。” 林尘奇道:“你莫不是烧糊图了?允我对你师姐献好?”卞灵道:“哼,你这山野货色,想待师姐好,讨她欢心,她也是大大不受的。‘允你对师姐献好’这话,说得是半点无错。” 林尘心道:“哼,我管你是谁,我想待谁好,就待谁好。这等人物,哪管生得再美、再厉害,与我又有甚么干系?我决计是不奉陪的。”说道:“既不肯受我这‘山野货色’的好意,那便不受。我林尘又非刘长锐之流。” 卞灵心道:“这林尘好生自傲,言语间,竟不将师姐放在眼中。他与刘长锐之流,是大大不同,好生怪异,我说不上来。”又既心中黯淡:“我与他掰扯这些作甚?我都被人抓去,不知送往何处。后生凄惨,师姐怕也见不着了。”想起方才排查,马车停在城门前的两个时辰,羞赧不已。 此刻回味,竟反羞意渐去,莫名觉得半喜半斥半好奇。实是卞灵未曾出闺,对男女之事所知甚浅。卞灵说道:“我宁愿落你手里,也不愿被毕四抓去。你不肯救我,但抢我过去可好?”林尘道:“我抢你干甚?多一张嘴,得吃我好多钱财。” 卞灵气苦:“你真连一分一毫援手,都不愿伸出?你太冷血,我好恨你。” 林尘沉默不语,静心观想黑白磨盘。卞灵见林尘再无反应,气得头晕。 约莫又过半个时辰。 忽听一声炸响,紧跟着“咚隆”一声,运木车厢侧翻。十数根巨木翻滚,林尘、卞灵自难幸免,互做肉垫,两两相碰。 林尘还好,他稍展四肢,撑住四周,便可保身形不动。但卞灵手足四肢,被捆得结实,哪能动弹?这木头一翻滚,她不受控制,好似肉球弹来弹去。 又因两人同处一势,林尘放任卞灵不管,反成“攻击”自己的利器。被撞了几下后,林尘也恼了,伸手一揽,将卞灵揽入怀中,死死定住。 卞灵头昏脑胀,回自神来,发现并非翻滚结束,而是被林尘紧抱,脸色蓦得一红,心道:“这人胸膛倒宽,只心眼忒小,总不肯救我。” 此时木头仍在翻滚,林尘眉头一皱,心中想道:“莫非有人劫镖?只这粗木虽价值不菲,但又粗又重,劫起来甚是麻烦。真有劫匪吃力且不讨好,做这麻烦事?还是说…是我行迹暴露,衙差、捉刀人追来杀我?”想到此处,林尘已生戒备,右手朔阳刀蓄势待发。 心中思量道:“若目标真是在我,我更要藏好,等他们发现我时,我再连出朔阳刀,以求逃脱。” 于是侧耳伏在木壁上,聆听四处情形。发现“哒哒哒”马蹄声密集,“乒乒乓乓”刀剑音错落,“呼呼”风声断断续续。 似有两方人马互相斗杀,偶尔听得惨叫。这杂音愈闹愈大,卞灵也是听到,吓得俏脸发白,忙是问道:“什么情况?” 林尘思索片刻,如实道:“怕是山匪之流,且高手不少。” 卞灵吓得“啊”一声,登时哭出声来:“又是毒花帮,又是山匪,我命好惨。” 林尘道:“再哭我点你哑穴。”卞灵道:“你别那么霸道,我哭几声,碍你什么事了?”林尘道:“碍我事多着呢!”卞灵不敢再哭。 林尘面色凝重,又说道:“梨家众人…已落败势,只剩几人,山匪已将他们包围。”朝卞灵说道:“你不必被毒花帮买了,怕要转落山匪手中了。” 卞灵道:“毒花帮奸诈自奸诈,但总有命活。可山匪最是残忍,我不要落他们手中。我一师姐,便死在山匪手中,宗门迎回时,尸首凄惨至极,林尘…你别把我丢给山匪。”说到后面,已近乎哀求。 林尘说道:“对方人手众多,保不齐我也得死。”卞灵道:“你那么聪明,定有办法,你只不把我丢给山匪,我便什么都依你。”林尘不去理会,保住自身小命,方才重中之重。 林尘心道:“方才车厢侧翻,粗木滚落在地。翻滚好久,想必是滚下坡去。我此刻若破木而出,逃向远处,成算能有几何?”暗暗斟酌,伏地耳听到,适才两方人马交战处,离林尘所在,约莫相隔十余丈距离,且战事在坡上,林尘在坡下。 林尘又想:“怕是不妥,十余丈距离,轻功极佳者,几息便可抵达。我若贸然出去,只怕不消片刻,便会迎来围攻。”强定下心,听四周动静。 忽听脚步声靠近,似有不少人爬下坡来。林尘眉头一皱,当下也觉无计可施。但忽听右侧,似有水声流动。 林尘想道:“莫非右侧不远,便有大河?倘若我运以巧力,将粗木偷偷推入河中,乘河而下,或是可行?无论可行与否,总比坐以待毙好。”当即掌贴木壁,轻轻一震,那粗木转动半圈,朝河道靠近几分。 卞灵见林尘没自个逃走,心中大觉庆幸,安全感自生。如此又拍数次,“噗通”一声,粗木落自河中,果见下一秒,顺河而下,流速甚快。 听一声高喊:“不好,钱被水冲走啦!”有一人道:“不急,且看我取它回来。”这声音中气十足。 林尘心道:“真被你取回,我还焉有名呼。”右手一翻,已取十余枚毒镖,将“暗室”挡板踢开,新鲜空气涌入,汗味即去大半。林尘探出一头一手,果见有一人踏水而来,来势汹汹。 林尘道:“看镖!”已射十余镖去。那人一呆,急侧身避开,脚尖一点,竟朝后翻飞,又落回岸边。 林尘心骇:“这身法好强!”踏水而行不比平地行走,绝非说停便停,说走便走。一个不慎,跌入水中,反被水势牵带,处处受制。此人巧妙化解,点水后翻,看似简单,实则另藏门道,经验、身法已显不凡。 那人喊道:“竟藏有人!给我杀了!”身后十余名黑衣人,各沿岸追赶。这水流虽急,却难甩开陆地高手,一时又陷危局。 第141章 借河脱身 粗木顺流而下,因水流湍急,且粗木宽二丈、长四丈,敦实厚重,被水流如此一卷,“呼呼”而下,去势甚是恐怖。 林尘藏自树中,每听得有人踏水靠近,他便探首探手,劲射毒镖,角度刁钻,力道甚大。若在岸上,双足着地,底盘稳固,尚可勉强避开。倘若踏水行于河中,好比无根浮萍,空落落无处借力,林尘的“燕子手”又非儿戏,如何能轻易避开?以至数人中镖后,再无人敢贸然动作,场面一时僵持,两岸强手紧紧跟随,一时间,却奈何不得他。 林尘双目一扫,见左岸七八人,右岸十一二人,修为尽皆不差,武师、武宗皆是有之,配合甚是默契,彼此照应、用以口哨、暗号交流。林尘全听不懂,一时也无暇猜测。 林尘心中既道:“如此僵持下去,绝非办法,需想一脱身之策。有了,我可先这般,再那般。”朝卞灵说道:“你乃大宗弟子,名门正派,厉害得紧,赶紧拿名头吓吓他们,免得大水冲了龙王庙。”卞灵道:“哦,哦。”娇声喊道:“诸位,我乃紫霞宗弟子,特来青宁郡观礼。” 卞灵不知该说什么,便看向林尘。林尘轻声说道:“今日碰巧路过,绝无作对之意,行个方便,各省事端,两全其美,日后还可做朋友不是?”卞灵点头,将那番话复述,只底气难免不足,毫无威慑。 黑衣众人速度放慢,互相对视,一人提气吹哨,“呜!”一断音,急促的响亮,随后“咛——”一长音,低沉而悠长。 为首者听到哨音,既明用意,却不以“哨音”回答,而是朗声说道:“用铁抄网!知道此事的,决计不留活口!那女子出身不凡,更不能留活路!” 卞灵俏脸一白,三魂七魄已丢一半。忽听“呼呼”声响起。竟见河道两岸,数人提气急奔,跑过粗木前方,在河道中投掷黑色抄网。 粗木撞到抄网,去势渐消,被网格罩定,悬停河道中。中气十足声音又道:“收网!”四五黑衣强手,用力扯那铁网,将网中的粗木拉往岸边。 那为首者松一口气。静等片刻,见粗木靠岸,他冷“哼”一声,立时走去,抬起手掌,朝木身急劈三掌。每一掌发出“嗡嗡”震响。 此掌名为“擎空掌”,甚是阴毒,专借以空腔震人血肉。与音魔门的“魔音千幻”,有异曲同工之妙,主攻人肺部。连中三掌,体内肺泡俱破,生生窒息而死。故此“阴毒”二字,当之无愧。 此人名为“尹一言”,乃为吞水门“外务长老”。他说道:“将死尸取出,连同方才十几口人,一齐烧了,莫留痕迹!” 其下弟子均一点头,齐道:“是!”手持烛火,朝那“暗室”一照,哪见着半具尸首?一弟子道:“长…长老,人不见了!”尹一言一愣,快步行来,果见“暗室”中空无人迹。 尹一言道:“怎生跑的?奇哉怪哉,莫非撞鬼不成?”眉头一皱,忽嗅到烧焦气味,伸手入“暗室”一摸,见指尖沾碳。 尹一言命人将粗木翻身,果见另一面,被灼出一道口子,可供人穿过。尹一言心道:“此木有灼烧痕迹,莫非用以‘火药’?却是不妥,火药威力虽大,但那轰鸣声是决计不可免。倘若是用火药,我定能觉察。无论如何,先将那二人擒下再说!” 其时夜色浓郁,伸手难见五指,河水湍急,河中或有大鱼、毒蛇……等兽,下自河中搜查,不定因素太多。尹一言斟酌道:“河中水急,视野受制,不易交流,入河找寻反非良策。那两人潜入河中,定难久留。我且让弟子沿岸把守搜寻。”既下命令。 十余号黑衣强手,分工合作,一面沿上游找寻,一面沿下游找寻。只河边两岸,因水源充沛,生长杂草树木极多,毒蛇、走兽做窝。 不消多久,便有弟子中招,被毒蛇咬伤。尹一言闻讯赶来,自怀中取出“黑水丸”,让弟子服下。 那蛇毒渐渐消去。尹一言心道:“失策失策,我怎会料到,那木头里竟还藏人。”说道:“此二人决计不能放走,否则定泄风声。” 朝二人喊道:“左太深、余太年,你二人通知本宗,急派人手来,纵然搜山搜林,决计杀之不可!” 左太深、余太年站自出来,一齐应道:“是!”骑上快马离去。 与此同时,林尘抱着卞灵,正朝上游而去。 原来,林尘早猜到敌人分工明确,配合严密,怕是“宗派”,比土匪之流反更为棘手。与他们空耗,定会渐落下风,渐被制住。早已经思索逃遁之法。 那逃遁之法,却也简单,趁其不备,用朔阳刀凿出一洞,顺势潜入河中便可。 计划还算顺利,暂时甩开追手。林尘抬头观望水面,天色漆黑,外加河水稍显浑浊,看不太远,但并无浪花激起。 林尘心道:“那人不愧是老江湖,竟不派人下河抓我。我倘若用出阴阳两仪剑,与那人交手,不知有几成胜算。只他帮手好多,一齐围攻我,我却也双拳难敌四手。且…梨光伏那群梨家人,也是江湖好手,还不被制服了么?” 心下稍一衡量,已知逃遁方为上计。林尘环顾河中,因水流湍急,水势朝下,他逆流而上,游起来速度甚慢,也极耗体力。索幸他体质强悍,体力悠长延绵,已游数十丈远,仍有余力。 林尘心道:“待在水中,看似稳妥,反而大大不妥。方才我依稀见到,他们手中有‘铁抄网’,倘若有人用此网下河擒我。我纵有天大本领,也难以反抗。爬上岸去,虽有被发现风险。但我总归能应对一二。” 又想:“哼,我林尘又岂是缩头乌龟之人,只事事坎坷,莫非天真妒恨我?呵呵,林尘啊林尘,你算什么东西,也轮到老天爷算计你么?”自嘲一笑,心中意念已决,加快速度,逆游而上。卞灵紧守一口气,被林尘提着手肘,朝上游游去。 但见逆势而上,游得甚是费力,卞灵不住心想:“这林尘怎不放聪明些,顺流而下岂不更好?这般逆势而游,空耗体力不说,等爬上岸去,又那有力气战斗?哼,一身聪慧,全用来对付我了。可惜我口舌难言,否则定出言提醒他。”心思甚是活络。 游半刻钟后,林尘爬上岸来,卧入一杂草丛中,伏地探听,并无脚步异响,方圆数十丈内,暂无追手寻来。林尘头探出草丛,朝下游方向望去,依稀可见黑衣众人,着重向下游巡查。 卞灵那番心思,与吞水帮众人十分契合。可林尘偏偏反其道而行,反走出活路。卞灵这才看清此节,面色一红,又因身上水珠点点,好似出水红花。加之她本身性格娇纵,神情举止中,更添几分“娇”意。 林尘面色凝重,深知此刻远不算安全,心道:“必须快快离去此地,等他等回过味来,定会回上游寻我。”又见衣物湿润,心道:“这衣物滴水,定暴露行踪。虽说夜色浓郁,他们未必能看见。但我不露破绽才是。” 于是解开衣物,将湿衣尽去。卞灵满脸通红:“你…你干什么?也…也不知羞,全叫我瞧见了。”眼睛又闭又睁。自知偷看男子换衣,是大大不雅,但不免心中好奇。且目光扫过,月光朦胧黯淡,见林尘体魄健壮不乏俊美,更是心跳加速,强撑着面不露异,但足尖不住蜷缩,更暴露心中紧张。 林尘将方才设想说了一遍。身上已然精光,简陋披上干衣,问道:“你换不换?”卞灵心道:“我若换衣,岂不被你全瞧见了?”大羞道:“我…我才不换,湿着便湿着。” 林尘拱手道:“那好,卞大小姐,你便乖乖在此等待救援罢,我先逃了。”卞灵结结巴巴道:“你…你不带我?”林尘道:“不带。”卞灵说道:“你好狠心,你丢我在此,我哪里还有活路?” 林尘道:“带上你,连我都没活路了,暴露我踪迹。”卞灵咬牙道:“我…我知道了。我双手难动,需得劳烦你,帮我换一身衣物。”最后两字,已经细不可察。 俏脸通红如血。林尘心道:“我将卞灵丢在此地,实不会有半分愧疚。但她为求活命,竟能做到这种程度。我是救她不救?”又想道:“也罢,这女人救不救不打紧,但我若为求活路,弃她于此,总归不合我行事风格,我且救她一救,日后再想如何处置她!” 他说道:“你当真?”卞灵羞欲滴血,心道:“先前在‘暗室’这般对我,也不见你问我意见。现下反装甚么君子?”想到此处,眼眶晶莹湿润,重重点头。 林尘道:“那我勉勉强强救你。”伸手将其衣肩解去,皓臂玉颈,姿色难掩。林尘心中好笑:“刘长锐的福分,我倒先给他享过一回了。”虽对卞灵无感,但其姿容确实不错。 不消片刻,全身便即一空。林尘将两人衣物埋进土里,刚欲置为其换身干衣,忽听远处有脚步靠近。 林尘道:“倒霉。你方才少说些废话,我俩还能换上衣物。”他“衣冠不整”,仅穿一件裤管宽大的粗裤。他尚且如此,卞灵更不必多说。卞灵道:“那…那怎办?他们追来了?”林尘道:“还没发现我们,但已有意朝上游靠。我得快快转移阵地,再慢上半分,小命不保。” 卞灵一想到自身状态,强自忍下惊呼:“成何体统,成何体统?我这般出去,若被人瞧见,脸面尽丢,活着还有甚么意思?”林尘冷笑道:“夜黑风高,谁会看你?生死危机顾左顾右,死路一条。你闭嘴便是。”当即抱着卞灵,侧身翻滚,出了杂草丛后,压低身子跑向密林深处。 第142章 袅袅娜娜手 听得凉风阵阵,刮过娇嫩肌肤,卞灵紧咬嘴唇,心道:“苍天老爷,我这倒得什么大霉。此事若叫外人知道,我当场自裁,也会留污名,全天下没一女子,有我这般遭遇。”恍惚间,林尘已行出数里,不听来兵追来,回望来时路,他步伐轻盈,没留下丝毫痕迹。 见一杂草灌木丛,枝叶繁多,最适藏身,于是伏身一翻滚,藏自草中。看向卞灵,见其双目紧闭,双唇如欲滴血,心中尴尬羞涩难掩。 林尘心道:“虽时间紧迫,但寻一宽大衣物,随手一裹,也用不多时。”从乾坤袋中取一衣物,轻轻一裹。卞灵一愣,这才敢睁开眼来,尽是感激。 林尘藏在草中观察四方,东、北两面皆有大路,行人极多。西、南两向则粗木茂盛,更适藏匿,只林间毒虫野兽难免。林尘想着,既是逃命,自是偏僻山林,更适藏匿身形。于是向西南而行,扎入山野当中。急奔数里之远。他虽抱着一人,山路崎岖偏僻,阻碍极多,但速度却自不慢。 又过半个时辰,似已远离吞水门众人,两人已可低声交流。卞灵道:“谢…谢谢,你解开我,总抱着我,也是大大不便,让我自己走罢。”林尘冷笑道:“你是我人质,我解开你干甚?”卞灵:“啊!”这才想起自身处境。 卞灵哭道:“我都认错了。你好讨厌,怎就不肯原谅我。”林尘道:“别吵,有动静。”卞灵立即闭嘴。 林尘本在山野穿行,忽见路势骤然平坦,来到车马行道。沿车马道方向走去,穿过一道转角,前方百丈远处,依稀可见有一马车侧翻。 原来林尘、卞灵慌乱逃遁,径朝偏僻林中穿行,但方向难辨,几番折腾,反而回到了,梨光伏等人遇袭之地。 相当于兜个大圈,又回到原处。但人已一空,唯留有满地尸首。 林尘心道:“此地大战,甚是惨烈,先前用耳听,只觉死伤惨重,现下用眼看,方才知道如此血腥残忍。”走到近前,见梨光伏、易云丛…竟均已死去,断肢残臂满地,血肠、五脏流出,宛若修罗地狱。 除却碎尸断肢外,地上尽是“赤龙币”,零零散散,若尽数拾起,能筹到不小数目。 卞灵出身名门大派,何曾见过这等场景,当即吓得魂不附体:“这帮人好生凶残,若被他们抓到,我岂不也是这副惨状。”又想:“如今唯有林尘能救我。他若抛我而去,别说我手脚难动,便是能动,也死路一条。”心中五味杂陈,对林尘又怕又依赖。还掺杂几分,难以启口的旖旎。 林尘笑道:“看来易云丛他们没那福分,你是交不到他们手上了。”卞灵喜道:“那你抓我去罢!”林尘道:“你不求我放你?” 卞灵心道:“呀!他放我岂不更好,我求着人家把我抓走,这成什么了?”但一想到先前种种旖旎,心中总难言明,说道:“那你放了我好么?” 林尘道:“不放,你姿色不差,我反正是‘大魔头’‘大坏种’了,不介意抓个小娘子,好好戏弄。” 卞灵说道:“坏蛋一个,说什么‘戏弄’。”心中却柔情无比:“落他手中,怎也好过在毒花帮手里。我先对他不住,他怎么‘戏弄’我,也是应该。”想到‘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自己此刻,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说来也奇,卞灵生性骄横愚笨,阅历甚少。最易误入歧途,林尘这一抓,隐约间连心也抓走了。 情感之事,真非一言一语能说清。 林尘心道:“易兄、毕兄…时也命也,你我皆是江湖过客,生生死死,实属正常,形势危急,我便不为你们立碑了。”万不敢在此久留,脚踩轻功,正欲离去,忽见毕四袖口处,藏有一乾坤袋,红绿相间,其上绣有“花蛇印记”。 林尘将其拾起,加快速度,轻功极运,一个时辰不停歇,回首望去,足已奔出好远,但愈走愈深,人迹愈走愈少,已全然不知所处地界。 见得天边稍白,云雾渐生。 环顾四周,尽是高山流水,高大树林,风景美自美,但不知方位,不辨方向,确已迷路。 连逃一夜,林尘也觉困倦,忽见一山壁上有一道缝隙,可容纳两人通过,外侧有花草树木遮挡,十分隐蔽。但穿过缝隙,行出四丈,别有洞天。 里面是一岩洞,东首方向,有成片的钟乳石,乳白色,色泽透亮,时而滴落水珠。正下方,则蓄起一小水潭。 林尘本只想寻一山洞歇息,但见得此景,不由心道:“此处甚是隐蔽,水源充足,我昨夜奔行极远,反在山间迷路。我如若莽撞直冲,反更危险。何不以此为营,步步谋划?”当即放下卞灵,细致勘探四周。 见确是隐蔽、宜居之地,通风挡雨,且无蛇、鼠、蜈蚣、蜘蛛等剧毒之物做巢,心下十分满意。林尘说道:“你且留在这里。我去寻些物件来。” 不等卞灵回答,林尘已闪出岩洞。卞灵吓得脚趾蜷缩,低声骂道:“你不把我解开,若有人误闯进来。你…你叫我怎办?”身上仅裹一宽松衣袍,难以蔽体,动作稍大,便从肩头滑落,变作“空空如也”。不知觉中已带哭腔,想起今日诸事,全是委屈。 不知何时起,对林尘十分依恋。 好在林尘去得快,回得也快,带回树叶、绒草。他寻一角落,将绒草铺设在地,当做床铺,说道:“我们迷路啦,先在此处定居。”卞灵道:“住多久?”林尘道:“不知道,得看情况。反正天大地大,无我归处,住哪里也无分别。” 卞灵目光一柔,听林尘说得潇洒,却想一切起因,不便是自己瞧上那红叶居么?这时,方才诚心诚意,而非形势所迫道:“我错了,我没想害你无家可归,我也不求你解开我,你想怎样,就怎样吧,全当我的赔罪。”面色更红:“反正我落你手中,手脚受捆,也抵抗不得。”心脏砰砰直跳,不知是怕是盼。 林尘一呆,心道:“这卞灵并非全然不通事理之人。她真心认错,我实也不生气。只是人心难测,我当下解她不得。”说道:“你想怎么赔罪?” 卞灵娇羞道:“你好讨厌,这事情问我干甚?”心中道:“我先前莽撞,害得他好惨,若有机会,便不与他为敌了。”忽站在林尘角度,一时竟反心疼林尘。 林尘心道:“也罢,先留她在身边,待风波平了,再将她放了罢。” …… 如此这般,往后数日,反倒风平浪静,日子过得安稳。卞灵自不多说,林尘始终未给她解开,她呆在洞中,百无聊赖下,只能观察林尘一言一行。 见他每日清晨、傍晚出门。总带回野兔、野猪,每日吃食倒不曾愁过。林尘烤兔、烤肉十分在行,火候把控精准,烤出的肉质,总比别处香。外皮焦脆,而肉质嫩滑,汁水充足。 如此生活数日,卞灵忽也想道:“好似也不差?”林尘闲暇时间,会练习武技。一套武技已练无可练,但仍旧会反复锤炼。 一遍、百遍的锤炼。却并非一味苦练,偶尔会寻些乐子。最大的乐子,自然就是卞灵了。有道是“金屋藏娇”,林尘是“岩洞藏娇”,那“娇”还任由他宰割,任由他玩弄。 林尘隐约有意放她归去,自不会破她清白。可对待卞灵,又不必太过君子。林尘便总把卞灵逗得难堪,再做罢休。 林尘心道:“若非不愿辜负云清岚,这一娇媚娘子,落在我的地盘,我真未必这般老实。”殊不知,卞灵心中深处,邪火升腾,有时反而盼着林尘… 心中在想:“方正我动弹不得,他要胡来,我又没办法。”反倒理所心安,乐在其中。 情况日渐安定,林尘的“寒月印”“九罡步”均进展稍慢,便想扩练武技,于是盯上卞灵的“轻风绵掌”。他虽已会“轻风绵绵剑”,但“剑”“掌”终究不同。 卞灵自是不肯,林尘也不与她客气,抓她脚心便挠,使得岩洞中娇笑连连。卞灵又怕又喜,最后半推半就,将轻风绵掌供了出来。 哀求道:“你决计别乱用,否则紫霞宗门人发现,定追杀你。”林尘口头应下,心中却毫不在意。但有“轻风绵绵剑”基础,“轻风绵掌”仅用一个上午,便已经练至第三层。 大觉没有新意,又想起“毕四”的乾坤袋,于是打开查探。 里面物件杂七杂八,林尘暂无心思一件一件辨认,目标明确,先寻“武技典籍”一类。拿到一本黄绿色古籍,封面写着“袅袅娜娜手”五字。 翻开一看,发现竟是残本,只记载前三层。确也是门邪功,此功专针对女子。出手之卑鄙,简直令人发指,但确能起到奇效。 林尘本不耻研习此术,但心中忽想:“林尘啊林尘,你是甚么正道大英雄么?这武技虽卑鄙,但难保不会用上。武宗武宗…武学之宗师,那位宗师想你这般孤陋寡闻?有此武技,虽稍有些‘害理’,却绝不‘伤天’,不练怎行?”于是认真修习。 袅袅娜娜手,最是飘忽不定,第一层名为“烟来雨去不知羞”,名字雅致,但修习方法却十分香艳。此一层旨在将手比做轻烟,拂过女子肌肤。 似触而未触,似碰而未碰,似摸而未摸。便好似氤氲之烟,缭绕而转,若即若离,飘忽不定。 单看此一层,便尽显不凡,林尘更为坚定,不练是不行了。 修习方法,名为“玉体横陈,烟袅婀娜”,以手笔做烟,在肌肤游走,需让对方出现,欲要迎来,又将迎去的状态。这一武技,单靠“木人”等死物,是绝计练不好的,自然需要卞灵配合。林尘心道:“这卞灵是我俘虏,对她不必客气。”大方练习。 一来二去,卞灵面上对此深痛恶绝,心中却全然相反,已经沉溺此中,有时无聊极了,竟自个回味那旖旎场景。 卞灵心道:“他定认为我恨他。按人之常情,他这般折辱我,我确该恨他。可我真切不恨啊,反觉得欢喜。可如若不把表情弄凶些。他岂不认为我是放浪女子?” 心情之复杂,实难三言两语道尽。 又过两日。 变故突生。 第143章 众人追杀 这日傍晚出猎,林尘忽听异响,本不愿生事端,但转念一想,自己正被追杀,倘若来人目的不纯,这般“掩耳盗铃”岂不自绝活路? 于是循声而去,走一里左右,便不敢靠近,伏在地上偷听。果听两人相斗,探两人出招风声呼呼,甚是迅捷,绝非俗手。 斗个百十来回,均奈何不得对方,一方拳脚路数大开大合,勇猛刚烈,一人手持长枪,枪法精湛。 林尘只听风声,未敢露面观察,但心中既猜:一人是前些时日,杀了梨光伏的黑衣人。一人是前来追查的衙差。 虽全是猜测,大不准确,便既心想:“何管他来自何处?此地偏僻,总之能寻到此地者,来者不善,躲将起来便是。” 于是这返岩洞,沿路不露痕迹,在外用花草藤蔓,将入口缝隙遮挡。卞灵见他动作谨慎,眉头紧皱,问道:“有人追来了?”神色紧张。 分明受捆贼手,受尽屈辱,却面若桃红,精神饱满,不见半分受委屈模样。 林尘待她实也不错,说道:“可能有人寻来了。”卞灵急道:“我们藏得好偏,怎会寻来呢?”林尘道:“兴许是来救你的。”卞灵一呆,心中不知是喜是羞。 林尘点她哑穴,口塞绵团。心道:“这般模样,被外人瞧见,只怕名声不大好。”但将绑绳解开,丢来一套衣裙。 卞灵缓自上身,活动手脚,心中一羞:“我如今手脚自由,他若再欺辱我,我定要反抗了。”恶狠狠的瞪过去。然而林尘又拿她穴道,令她全身麻痹,再将绳索捆上。 立时又动弹不得,林尘解开穴道,取出绵团。林尘说道:“倘若是来寻你,我便顺势放你。”卞灵道:“你真要放我?你这些时日,日日夜夜折辱我,让我好没尊严,你若放我,我日后决计是要报复的。” 林尘心道:“这女人忒傻,若叫他人听到,定杀你灭口。你焉还有命活?”冷笑说道:“呵呵,我怕么?你叫人杀我也好,抓我也罢。我既决定放你,便不怕你报复。” 卞灵气道:“你瞧不起我?”林尘邪意鼎然:“不是瞧你不起。而是我林尘向来如此。有恩必报,有仇必还,除此之外,管他个天塌地陷,洪水滔天,我偏我行我素。” 卞灵不再言语,却心忽一颤,深知林尘此话,不过随口而言,并非有意作秀。但正是这邪意张狂,才更显洒脱不羁。乍看好似“邪魔歪道”,让人好不舒服。但多看几眼,却更觉世间这般人,才最是难寻。 卞灵不住将刘长锐、林尘放做对比。不过立刻又觉无味,此番经历下来,总觉刘长锐少了什么。虽刘长锐待她好极了,林尘待她坏极了。但反而林尘,更易牵动她的心绪。 她莫名觉得委屈:“我,开个玩笑,没想真报复你,咱…咱俩扯平好不。”林尘揶揄说道:“扯平?你真肯扯平?”言语中藏调侃之意。卞灵道:“我…我那些事情,羞于出口,不扯平又能怎样?” 正对话间,忽听一声尖啸荡开。林尘色变,大觉这尖啸熟悉。心道:“我已是武宗,魔音千幻不易发现我。但这岩洞却未必。此地不宜久留,且离去罢。” 抱起卞灵,抢出洞穴,行半个时辰,接连遇见三波人马。但林尘全提前藏匿,不露马脚,并未兵戎相见。 这密林中局势甚乱,有吞水门、音魔门、与青宁郡衙府、捉刀人。 林尘奇道:“怪哉,怪哉,他等尽聚此处,到地是何缘由?”深知此山不易久留,但照实出山,定会被觉察。 林尘想起,数日前他山中狩猎,发现山间一条僻静小路。那儿有条单绳窄道,下方是湍急河流,可借窄道,抵达对山,再从对山下山。 如此方为上计。林尘便沿小路遁去,忽听一声剑鸣。周一流忽的窜出,横在路边,质问说道:“好啊!林尘!你怎又行恶事!” 林尘惊奇:“周一流,你怎在此处?”卞灵心道:“呀…我这么狼狈,被他瞧见了,羞死我了。”面羞红欲滴,娇声骂道:“周一流你快快闭眼,否则我要挖你眼珠子!” 周一流道:“哦,哦,我遮住眼睛。”当即闭上双眼,却忽觉不对:“呀,我是救她,我若闭着眼睛,定打不过林尘。虽说非礼勿视,非礼勿听,但形势不允,不必死守。”又即睁开眼睛,解释道:“卞姑娘,我是救你,你莫怕。” 卞灵道:“你还睁眼,要气死我么?”周一流心道:“这女子好不讲理,但我不好弃她不管。”说道:“你衣裳整齐,我又没瞧见什么。我来救你,你却恶语相向,好没道理。” 卞灵心道:“呀…我倒疏忽了,我已穿衣物,人家又来救我。我叫人家闭眼,确无道理。”说道:“我不管,你欺辱我。”便哭出声来。 周一流慌了神,一事手忙脚乱,见其被捆结实,满脸窘迫,心道:“卞灵失踪数日,不知是何遭遇,莫非林尘他…”骂道:“林尘,我看错你了!我原以为你不是坏人,枉费师尊事事夸你,你…你对得起她么?” 林尘不答反问:“你怎在此?”周一流说道:“我若不在此,怎能撞你恶行。你快快受擒罢,否则小命不保!这次绝难逃走了!” 林尘笑道:“笑话,那青宁郡防守严密,还不是叫我跑了。”周一流道:“这次不同!吕追魂、紫霞宗、流云宗的人,都入山追捕你了。”卞灵一惊:“呀,我师姐也来了?” 周一流道:“你说那‘贺婉君’?她确实来了,但在西首巡察。”劝道:“林尘,你快跟我回去,我替师尊保你。” 林尘毫不在意,问道:“保我无事?”周一流道:“你罪恶太大,即便是师尊,也绝不愿放过你。但可保你不死,余生赎罪便是。” 周一流真挚道:“你若遇到他人,他人绝不留情,你必死无疑,我先前虽与你多不对付,但现下却真为你好。” 林尘问卞灵道:“你且听听,这公平否?梨光伏等人,死状何其凄惨,尚不见他们如此抓拿凶手。我不过烧几个堂口,便穷追猛打。”卞灵心也确是这般想的。一开始厌恶林尘,此刻反觉林尘无辜。 林尘行事素来百无禁忌,傲气凛然,此刻置身险境,得知好多人欲将他捉拿,反愈发从容淡定。并无半分怨天尤人,大受委屈的模样。方才虽与卞灵“诉苦”,语调却尽是“调侃”。 只林尘不知,门派拼杀,死伤在所难免,衙府、其他门派,有门门道道制约,反不好管束。而林尘杀人,虽说问心无愧,但被“吕追魂”半猜半测,扣上个“邪徒”的名头。 江湖中名门正派,素来将打压邪徒当做己任,重重因素结合,自然对他穷追猛打,即便出了城去,只要知晓他行踪,即便百里、数百里,也穷追而来。 林尘问道:“你是怎么寻到此处的?”周一流便将林尘出城后,青宁郡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原来衙府寻到此处,确有极大巧合。林尘巧妙逃脱吞水门追杀,吞水门寻他不到,眼见天色渐明。 那尹一言心道:“那木桩里一男一女,男子不知出自何处,女子却出自紫霞派,且皆从青宁郡出来。我等方才突然袭击,布局严密,绝无机会给他们藏到木桩里去,想必出城前,便已藏在木中。”当即兵分两路,一面找寻林尘、卞灵踪迹,一面入城调查两人身份。 林尘行事虽隐蔽,但一夜长涉,多少留有踪迹。又因迷路慌了神智,难免有疏漏之处。但荒山秘林中,高山、河水、数之不尽,错综复杂,纵使有疏漏之处,仅凭吞水门众人,想寻他出来,大大不易。 以至林尘、卞灵过了几天安生日子。但另一边,吞水门弟子入城调查,林尘、卞灵身份,自也呼之欲出。尹一言突发奇想想:“是了,这林尘乃通缉之身,何止我要杀他?我且将他消息放出,说他掳走了紫霞宗门人,届时自有无数帮手。” 于是将林尘消息放出,引来衙府追凶。 吕追魂得知消息,果真派人入山搜查,便有今日一幕。方才林尘带卞灵遁逃,周一流恰在附近巡察,瞥见二人身影,当即横剑拦截。 林尘心道:“我不与他空耗。”说道:“你要拦我?”周一流道:“废话!看剑!”挺剑刺来。这一剑直取中门,使得是缥缈游龙剑中,“探龙取珠”一试,此剑法甚是高深,周一流修为虽弱,但用出这套剑法,实不可小觑。 只“探龙取珠”一式,意不在杀敌,而在困敌。周一流仅显露一剑,林尘便窥得他心思。想道:“周一流本性不坏,没借此与我死斗。我不重伤他。”抽出武王剑,挺不迎上,用一计寻常剑法中的“分花错影”,先以佯攻诱其破绽,再轻轻一刺,伤他肩头。 高下立见分晓。林尘说道:“快快滚蛋,我不杀你。”收剑逃遁。 第144章 紫霞宗,贺婉君 周一流右肩吃疼,心神大慌,但见林尘遁逃,不住急气上心,急性作祟,不深想自身实力即便追上也打他不过,只顾着“先追上再说”这一念头。 刚跑出三丈,落脚之处便尽是滑石、树枝、杂草密丛,轻功稍差,则寸步难行。周一流心道:“这种地形,可难不倒我。”急提气运功,身似游龙。在杂乱林地穿行,竟更为灵巧迅捷。 林尘九罡步入第四层,轻功造诣已不浅,九罡步旨在“速度”二字,倘若平地直行,周一流的游龙步,是不及林尘的九罡步的。不消多久,便会被甩得没影。 但此处乃山间林地,树木、阻碍极多,反扼住九罡步优势,反而周一流的“游龙步”,重在一“游”字,这等山林蝮地,与之最为契合。 此消彼长下,林尘竟没将他甩开。周一流心神更禀:“师尊连九罡步都教给他了,我都没机会学,哼!你处处胜我,我引以为傲的剑法,也不如你。这步法定要与你好好比一比!”意气上头,迈步追赶。 林尘见周一流紧追不放,显然卯足劲头,心道:“我若不打他惨些,他定还追。”当即回身一刺。周一流惊道:“你偷袭!”急抬剑格挡。林尘说道:“你再追来,我便不客气了。”周一流道:“你不识好人心,但待我有恩,我决计是要追的。” 林尘说道:“好,那我不客气了!”已知周一流心意,手中剑招递出,一息之间连出三十六剑。剑剑只破皮一寸有余,不伤根本,却也血洒四周。 周一流全无招架之力。本缥缈游龙剑,远比“轻风绵绵剑”精深,周一流对缥缈游龙剑的研习、境界,也比林尘对“轻风绵绵剑”的境界高深。但剑道之事,实没处说理。单以剑法,林尘以弱胜强,犹有余力。 周一流一见血,便既慌了,心中哀呼:“这林尘凶性大发,要当场杀我!”情急之下,只知林尘刺了自己一剑又一剑,血流不止,疼痛不已。却不知剑剑都不深。 但三十六剑齐出,纵使剑剑浅尝辄止,伤势也委实不轻。周一流已化做血人,呆立原地。林尘脚尖点地,顺道跳走,逃出十余丈外。回首一望,周一流呆立原地,不敢再追来。 卞灵惊道:“你打死他了?”林尘道:“没,重伤都不算,只是出血多罢了。”卞灵道:“也是,我见你剑剑都不重。要想杀他,一剑便刺死了,何须出三十六剑。”心道:“这林尘好生厉害,若换作是我,我怕也无招架之力。” 两人隐入林中。周一流吓走三魂七魄,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浑身刺痛,虽林尘始终未动杀意,但周一流却自以为,在生死间走了一着。 想到此处,周一流双眼一酸,竟哭出声来。好不易收敛情绪,一瘸一拐离去,心中骂道:“凶人,大凶人…我打你不过,是生是死,我也不管你了!” …… 林尘复行数丈,忽听风声倏起,三道人影,自草丛中窜出,齐齐抬掌拍来。林尘错身一躲,脚步罡位变化,依次化解三人伏击,问道:“来者何人!” 三人不做回答,齐齐发出尖啸。林尘心道:“魔音千幻?音魔门也要杀我?”当即觉得肺如针扎,气力难续。 三人齐齐扑上,这一番配合,已十分默契。但终究修为稍差,林尘一计“清风拂山岗”,右腿轻轻一扫,三人尽倒在地。 林尘问道:“衙府抓我,我倒理解。你音魔门凑甚么热闹?”一人道:“哼!”不做回答。林尘心道:“都来欺我么?”取出三枚毒镖,径朝三人射去。 “噗”“噗”“噗”三声,三人眼睛一翻,气断魂绝。卞灵浑身激灵:“你杀他们了?”林尘道:“真当我不会杀人么?” 林尘又道:“我不杀他们,他们便杀我。”心中想道:“莫非音魔门知道,那步三心死在我手,所以随同衙府等人来杀我?” 想到此处,不住想笑:“我小小一林尘,活到这份上,倒不枉此一着。衙府、音魔门、紫霞宗、都来与我忙活。”虽处境危险,但反而有闲心玩笑。 行三五里,已到一山腰处,有一岔路口,一东一北两条岔道,林尘心道:“再走远些,便是单绳长道了。这卞灵带着也是无益。走过长道,从此天高海阔,我逍遥自在。哼,那什么污名、骂名,我理他们么?”说道:“你这俘虏,我嫌麻烦,给你放了,你自个躲好。” 卞灵道:“那…那你解开我。”林尘道:“你自个等人解救。我将你解开,你反牵制我,那我如何是好?”卞灵道:“不妥,不妥,我发毒誓,绝不影响你逃跑。” 林尘道:“你那毒誓我才不信,也罢,看在那袅袅娜娜手份上,我帮你藏好些,只待有人经过,你出声叫喊便是。”卞灵听到“袅袅娜娜手”五字,全身一阵僵麻,嗔道:“谁…谁要你…你看在那个份上,你不许再提起此事,否则…否则我与你拼命!”脸皮登时全红了。 回想岩洞数日,当真旖旎难言,过得是苦是甜,还是百滋百味,只有自己才知。林尘道:“不与你多说了。”将她丢入杂草丛中。卞灵“啊”惨叫一声,等回过神来,林尘已无踪迹。 她身受束缚,动弹不得,茫茫山林间,又全是那陌生人,登时吓得哭了出来,但又想这山野间,除却衙府等人外,还有江湖门派中人,若是哭声引来他们,说不得又陷险境。 当下最好计策,是先藏身草中,等待熟人发现。卞灵一计鲤鱼打探,翻自身来,跳入一杂草丛中,闭气凝神,悄悄然躲好。 时间流逝,渐到中午,卞灵心中打鼓,不知是此处太过偏僻,还是衙府等人已经撤离。竟好久没有人路过。卞灵忽想道:“呀!倘若林尘走了,衙府也没寻到我,那我…那我…”想到此处,便觉好生绝望,这天大地大,自己一没手没脚的姑娘,能做些什么?眼泪水颗颗落下。但又不敢出声。 苦等一个时辰,忽听脚步声急响,卞灵藏自草中,全身蜷缩起来,视野因受枝叶限制,只能看到前方数丈外的小路。 卞灵听那脚步频响,心知来人不少,只不知是敌是友,本慌张不已,但转念一想,好多人都要杀林尘,林尘却那般镇定。自己处境虽不妙,但与林尘一比,又算得了什么?学着林尘样子,强自镇定下来。思绪不再零乱一片,定神观察。 她见小路上依次有人穿行,是何人穿行,她看不清,视野受限,她只能看到鞋子、裤管下端。 忽见一紫裙轻摆,卞灵一喜。正是这气息变化,一女子娇喝道:“谁!”出剑似电,刺向草丛中。卞灵道:“师姐!剑下留情!” 那女子听得声音熟悉,那去势凶猛的剑招,竟说停便停,说止便止,当真有违常理。那女子道:“小卞?”卞灵道:“贺师姐,是我。”声音已带哭腔。 原来身穿紫裙的女子,正是紫霞宗贺婉君。她道:“怎不出来?”卞灵红着脸,心道:“我这模样委实狼狈,叫我当众出丑,实…实在不愿。”道:“师姐,不大方便。你可否遣散众人,独自见我?” 贺婉君远赴青宁郡,代师门行观礼,年岁比卞灵稍大,性格自更沉稳。她心道:“听这声音,是小卞无疑。她说不方便,莫非…是没穿衣物?”眉头一蹙,又想:“倘若真是如此,还是压下为好,以免师门名声受损。”朝四方道:“诸位,还请退离十丈,背过身去。” 话语中虽有“请”子,却并无恭请之意。然众人无人敢违背,依言照做,行十丈之远。贺婉君道:“小卞,我已让人散去,你且出来罢。” 卞灵满面羞红,将头探出草丛,缓缓站起身来。贺婉君见卞灵衣冠还算平整,略松一口气,紧跟着即知卞灵难堪所在。 原是被捆得甚是狼狈,贺婉君心道:“确也难怪,我若被捆成这样,宁愿死了,也不想被第二人瞧见。好没面子。”说道:“小卞,你没事吧?” 卞灵道:“没…没事。”贺婉君道:“听吕天官说,你失踪几日,可受人折辱?你这行头,又是个什么章程?”手中长剑一挑,那缠身绳索,已然尽去。 卞灵恢复自由,活络手脚,说道:“没受人折辱。”贺婉君问道:“当真?”卞灵心道:“与林尘之事,是万万不能叫人知道的。唉,也罢,被他抓前,我讨厌死他。现下反不恨他。”说道:“师姐,我失踪几日,实是出城追捕林尘。今日不甚中计,方才如此狼狈,还好师姐来得快,将我救下,除了…除了被师姐瞧见,脸面有些挂不住,便再没什么了。” 贺婉君心道:“小卞仍是处子之相,想来此话不假。”说道:“既如此,你便归宗罢。”卞灵问道:“师姐,这次观礼,宗门来了多少人?” 贺婉君问道:“你还说,本派你先行一步,探听情况。你倒好,正事不做,尽添麻烦。”又道:“也罢,快快解决此事,欧阳冶锻剑将始,不可错过。” 卞灵心道:“呀!师姐还要追林尘,我且帮帮他,不然他定死在师姐剑下。”说道:“师姐,这里的事,全已经解决啦!”随意寻一理由,编造林尘落入山谷,已死无葬身之地。 贺婉君道:“小小邪徒,如此死去,倒也合适。”当即率领众紫霞宗回城。 第145章 武宗六重,太阴之力沐体 紫霞宗寻回卞灵,下至山去,行十余里,正碰见刘长锐带领的缉凶队伍。刘长锐看到卞灵,心中大喜,急走过来,口中喊道:“卞妹,卞妹!”,拦在紫霞宗前方。 为首者贺婉君眉头轻挑,侧头看向卞灵。卞灵心道:“这刘长锐一见到女子,便摆出一副魂牵梦绕模样,好没出息。”心意已变,反觉林尘那来去潇洒者,更有莫名魅力。叉腰嗔道:“你好没礼数,我师姐在此,你看不见么!” 刘长锐这才回神,赶忙朝贺婉君行礼。眼睛轻轻一瞥,见那紫裙女子,芳容全敛轻纱之下,唯有一双清眸,透过淡紫轻纱,若隐若现,好似正审视自己。不住提气挺腰,心中紧张。 心中十足遗憾:“久闻这贺婉君,乃江南之地难出的美人,芳名之盛,如雷贯耳,我这时才见本人,只可惜甚是吝啬,不肯表露半分。” 贺婉君别过头去,不再理会。卞灵心道:“师姐还是那样。”说道:“刘兄,我先与师姐回城,身体无碍,你不必担心。” 刘长锐道:“好,好。”心中却隐约失落:“卞妹定是见门人众多,脸皮薄,不好意思,才刻意疏远于我。” 紫霞宗众人下山而去。下山路上,卞灵问起宗门来人。贺婉君告诉她,欧阳冶与紫霞宗,向来交好,此次观礼,紫霞宗共来三十余人,其中两名是长老,此刻已在城中等候。声势甚是浩大。 …… 林尘放下卞灵,朝东首奔出数里,忽听前方有兵戎交刃音,心想:“此地形势复杂,我边逃边躲为妙。”藏自岩石缝隙中,好生躲藏一阵。待情况稳定,兵戎交刃之音渐消,才再急忙赶路,约莫走一个时辰,终到那“单绳窄道”。 这一路还算顺利,林尘不曾放松警惕,行至窄道口时,方才暗松一口气。那“单绳窄道”延伸向东,扎入云雾当中,不知多长多远。 林尘站立崖边,心中踌躇,忽见左手方向,立有一块石碑。其上有一行诗句:“云深不知处,意难艰险山。” 林尘默念一遍,不知其用意,猜想定是这单绳窄道,悬立空中行路艰难,特意立此石碑,警醒后世来人。 他远目眺望,也确觉凶险难言,走此窄道,若有半分脚滑,便落入无底深渊,摔得粉身碎骨,实无回旋余地,是场生死豪赌。但林尘别无他法,叫他下山,定落衙府、吞水门、音魔门等手中,更是百死无生。略一犹豫,还是踏上窄道,沿路缓行。 这窄道仅一根黄色麻绳,延伸向前。其时已是傍晚,山野间云雾未散,反而渐沉渐浓,看不到对山。斜阳金晖一洒,云雾裹上金层,焕发光彩,美轮美奂。 当走至远处时,回首看不到来路,眺望看不见前路,低头是无底深渊,美景动人心弦,处境却令人堪忧。 对心性是大大折磨。置身窄道上,任何细微动作,都将无限放大,林尘行出十余丈,便也觉艰难。武宗强者,平衡自不是问题,倘若将麻绳换作铁索,林尘定可轻易征服。 林尘心道:“我已入武宗,但这单绳窄道委实难行,若稍快半步,重心不稳,定会摔将下去。若是太慢,不免心中害怕,再难迈步。” 一想:“我且伏身爬去,狼狈自狼狈,当以活命为重。”于是慢悠悠伏下身子,正待用手抓绳。忽动作一顿,想起踏上窄道时,看到的石碑。 其上写着“云深不知处,意难艰险山。”云深不知处,自是指窄道中间,“意难艰险山”则另有深意。 林尘心想:“意难艰险山,实可看做‘意难艰险关’,我若伏地爬去,或能抵达对岸,但意志已然屈服。保命要紧,实不必死倔,但当下我还有余力,只需小心谨慎,未必走不到对岸。”当即缓缓起身,一点一点向前走去。 但走百余丈远,仍不见尽头,林尘心中直泛起嘀咕。因此前远观绳桥,林尘心中判断其长不过千丈,系在两山之间,普普通通,无甚怪异处。但真切踏上,已行数百丈,仍看不到尽头,不知行到何处。 按理说来,纵使判断有误,总不至相差太大。 无穷无尽白雾,有时心中恍惚,便连上下左右,都难以分清。林尘道:“怪哉怪哉。也罢,既已经踏上,便是再远又如何?我林尘偏要走到尽头!”更朝深里走去。 忽见绳桥上,悬挂一具骸骨,其遗骸已经风干,骨如白玉,双手紧抓绳桥,姿态甚是奇异。林尘心道:“此人生前修为决计不差,死在绳桥上,结合此前种种怪异,看来此桥大是诡异。我是脱了虎窝,又入狼窝。说到底,还是经验太浅导致。” 心中又道:“我曾听云清岚说,那山间野外,奇异之事数之不尽,有大机缘,有大祸害,全只看人处事应变之力。既来之则安之,且走下去便是。我若死在此处,也不怨任何人。”心中阔达,反走得更快。 斜阳西去,皓月当空。林尘仍未走到尽头,他已沉下心去,不急逃遁,只一步一步前进。正在这时,忽听耳边阴风阵阵,似有冤魂缠身而来。 林尘一愣,忽一阵阴风吹来,林尘身子一晃,险些坠入深渊。他急用手抓绳,但心猛然想到:“我从傍晚走到深夜,仍未渡过此绳桥,想来此绳桥决计不简单。我沿路走来,见好多尸首,全死在绳桥上,双手均死死抓着绳桥。想来…倘若用手抓桥,便大大危险了!”于是强自克制,住手而伸脚,脚尖一钩,死死勾住绳桥,身子倒挂桥上。 他强自提气,欲临空翻转身形,然那绳桥甚是诡异,竟不受劲力。他数次运用“身法”,却均无用处,只能勉强维持“倒挂”之姿。 更阴风不断吹拂,隐约间呈现“魂体”,好似死在此绳上的强者,阴魂一直不肯散去,转而祸害登桥人。林尘右手一转,一记朔阳刀甩出。 便听“啊!”诸多惨叫传出。一片阴诡残魂,全被荡清灭尽。这朔阳刀乃至阳之炎,真乃阴寒之物天生克星。 但此地阴魂,竟百十万不止,源源不断涌来,好似无穷无尽。林尘心惊:“此绳桥究竟死过多少人?我是入了凶桥啊!”连续挥出三道朔阳刀。阴魂死伤不知几百几万,但仍有数之不尽。 林尘只余最后一记朔阳刀,但形势危急,不用不行,于是挥出刹那,借助朔阳刀的灼热火气,踏火而行,脱离绳桥,凌空而飞。 跑出七八丈,林尘已觉浑身疲乏,再难延续“踏火而行”,又落入绳桥之上。朔阳刀已经耗尽,但阴魂尤多。林尘双脚岔开,踩定桥身上,严阵以待。 “呼呼”风声中,阴魂撕扯他衣物,欲将他推入深渊。林尘正平拳打出拳罡,其上残留太阳之力,总能抵挡一二。但僵持久了,便也显露败势。 林尘心道:“我莫非要死在阴魂手中?此地甚怪,我实力低微,贸然进入,确吃尽苦头…”忽是想起一事,暗道:“有了!”张开嘴,心中试运钓人翁传授给他的神功。 此功名为“炼魂大法”,吸人魂魄,祭炼己身,真乃邪门至极,阴毒至极。但用做此形此景,正是最为合适。林尘心道:“云前辈是决计不愿我练习此功的,但当下别无他法。且…邪功、好功都是杀人功,何须强加限制?我又岂是迂腐之人?” 那“炼魂大法”邪门至极,也深奥至极。常人仅是堪透经文,便有灵魂枯竭之危,走火入魔之险。林尘却觉简单至极,默念两遍,便已经拿其要义。此刻用出,更无丝毫阻碍,顺畅之至。 “练魂大法”并无层数,仅是对魂魄运用之法,其理甚是复杂,但由繁化简,却不过纳魂入体、练魂为元、元滋于体三步。钓人翁传授法门,实则缺漏极大,练魂大法理应有更多运用。 林尘福至心灵,张口吞吐,无数阴魂涌入口中,气息渐变阴冷。阴魂入体,外邪侵体,本是武者大忌。但林尘运以“炼魂大法”,反成大益。但觉阴魂化做奇异能量,滋养体魄,强壮根本。 林尘肉体抱经淬炼,本便甚是强悍,再经此一练,更是锦上添花。然炼魂之法,乃为邪功。纳天下阴邪杂烩之物入体,越积越多。 初时尚不觉如何,但当阴魂入体,阴邪侵染神智,叫人神智模糊,轻则走火入魔,精神错乱,重则当场暴毙。 人体阴阳失衡,牵动五行变化,进而导致五脏六腑愈练愈衰,都是正常变化。林尘吸魂不过半个时辰,便心底戾气滋生。他强自忍下,分心观想黑白磨盘,将那污秽之物,一点点盘磨而去。 总算有所缓解。 如此四个时辰过去,阴魂散尽,林尘总算扛过一夜。料想这绳桥诸多诡异,再是深入,不知遇到甚么鬼事怪事。但事已至此,又能如何? 只得继续深入。索幸这日正午,他成功穿过绳桥,抵达对岸。脚踏实地时,方才意识到,自己浑身冷汗,已在生死间走了一圈。 他盘坐下来,稳定心神,内视己身,发觉气力、筋骨强悍不少,丹田气海扩充数倍,才惊觉自身修为,已入武宗五重!回首望去,那绳桥已经不见。 林尘心道:“真乃奇哉怪哉,我险中逃生,快快走罢。”不再琢磨,快步离去。 穿过绳桥,他已经甩开追捕,但走不远,却忽觉体内阴气摇蠢欲动,是第四个大周天将至。将有太阴之力沐体。 他直觉此次沐体,自身变化甚大。一阴、一阳平衡。于是不再赶路,转而盘山而转,寻一山间野洞,搬来巨石挡住洞口。 巨石遮挡阳光,洞中无光无影。林尘观想黑白磨盘,完成最后一圈,第四个大周天圆满。沉寂片刻,一股至阴之气,自黑白磨盘缓缓流出,涌遍全身。 先太阳,后太阴。此刻太阴之力沐浴体魄,宛如置身寒泉,每一寸、每一毫皮肤,肌肉,都饱经洗礼。 此时此刻,林尘周身已裹一层乌光。只洞中漆黑,反看不见。待太阴之力沐浴全身,林尘说不上具体感受,只觉浑身舒坦。 正待这时,体内另一股力量涌起。正是完成第二个大周天时,潜藏在四肢骨骼、筋脉窍穴的太阳之力。 此刻一阴一阳平衡,顷刻间相吸、相斥,林尘本便通体先天,宛若刚降生的胎儿。此刻更是神异,甚至再上一步,体态更在先天之上。 “咔嚓”一声,林尘再破一境,入武宗六重。武道境界,反是微不足道,体态的进迁,才是重中之重。 阴阳平衡,水乳交融,林尘此时此刻,方才有股“完全感”,好似缺少的一角,总算得以补足。那感受自是畅快,只难用言语形容。 足用一日,林尘这才搬开巨石,走出山洞。见其皮肤白皙,五官端正,容貌更添俊逸。远观近瞧,均是难得俊公子。 一呼一吸间,悠长延绵。林尘伸一懒腰,舒展筋骨,其时已出青宁郡,林尘正自打算,赶赴怀元山投奔。 忽见有一赤面白猴,见林尘从旁经过,二话不说便自跃下,双手伸出利爪,自上而下抓来。这一下看似是寻常野兽扑击,但委实门道不少。竟与“神猴九拳”中的“凌空扑拿”一式十分相似。 且那赤面白猴,名唤“赤空猴”,乃是奇兽之种,力大无穷,其爪可碎金石。这凌空一抓,看似平常,但已有杀死武宗之力。 林尘愣愣见他扑来,却不做动作,反而呆呆看着。待那利爪离他,不过半尺距离时。方才将身一侧,轻易躲过。 在林尘眼中,这猴儿扑打,却是缓慢至极,且动作、意图、变招……均可谓一眼看穿看尽。林尘心道:“莫非我修行阴阳,感悟颇深,世间万物皆不离其宗,以至可直窥本源?那孽畜欲要伤我,我且再观之。” 于是不还手,只闪避。如此这般,一人一猴缠斗半个时辰,林尘方才确定,自己的双目,确与往日不同。 所能看到的事物、所能窥到的细节…更多了。林尘心道:“修阴阳,便是修万物。” 第146章 九指神锻 林尘腿足轻快,三日行百余里山路,虽风餐露宿,翻山越岭,翻河过江,却自从容轻松。沿路不忘习武,剑招、武技均有精进。 寒月印、轻风绵绵剑均修自圆满。更举一反三,将正平拳再进一步,融入阴阳变化之理,中正平和中,更添万物归一的朴素质感。 因不知地理环境,林尘只一味朝北上,遇山便翻山,遇河便跨河,不知已到何处。但见翻过一座矮山,下山再行七八余里,有一凉棚搭设路旁。 凉棚摆放四五张木桌,八九张小凳,甚是简陋,全在树荫下,其内三三两两,有路过行人落坐歇息,喝水聊天。凉棚旁边,有一中年汉子摆设摊子,售卖凉瓜冰水。见林尘走来,霎是惊奇,只因林尘不走寻常路,倚靠腿脚轻便,强行穿过无路无道的树林而来。 其时已是深秋,虽不及夏季暑热,但攀山涉水,却自燥热难耐。林尘心道:“好久没见人,且去坐坐。” 行入凉棚,寻一位置坐下,喊道:“店家,来份果子,冰水。”那东家道:“好勒!”将凉果从中剥开,盛递上来,再用瓜瓢打来凉水。 林尘大吃一口,果汁入口,再流向腹部,十分清甜。不经意问道:“东家,附近可有人城?”东家道:“有得,朝西南行七八十里,便有一座‘小琼城’,但客官你得瞧紧些时间,天黑了,城门一关,可就进不去了。” 林尘笑道:“谢了。”取青币付账,吃完凉瓜,坐自凉棚歇息一刻钟,待过了正午,阳光不再毒辣,又复行路。 径朝那“小琼城”行去,他已踏上车马行道,来玩车马尝走此道,常年车碾脚踩,日渐平坦好行,常走山路的林尘,终归“正途”,又见暑热渐去,转而轻风迭迭松来,吹得人心旷神怡,心情更好。 傍晚时,终见“小琼城”城门。林尘稍作伪装,混入城去,入住一家客栈歇息。 多日行于山间野道,天为被、地为床,躺在平整床椅上,果觉浑身舒坦。林尘放松戒备,沉沉饱睡一夜。翌日,精神甚是饱满,数日积压疲惫,已悉数散尽。 这“小琼城”乃是小城,远不比青宁郡。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其内高楼庭院、花果园林自不算少。林尘刚欲出门,忽想:“我如今乃通缉之身,如此大摇大摆,终究不妥。”林尘左右环顾,见不少旁人侧目而来,心中更生戒备,不敢朝人多处走。 其实他所不知。太阳、太阴之力沐体后,他容貌更甚,气质不俗。众人只心中惊讶:“好俊一公子。”全不知这位公子,已“恶贯满盈”,杀人纵火“无恶不作”。 林尘心道:“我且伪装一二,再复而行去!”花些钱财,买通客栈小二,让其购置些“胭脂水粉”来。他涂抹脸上,将面皮画得黢黑。然对镜一看,仍俊逸异常,五官硬朗,更见那桃花迷离眼,除非用眼兜完全罩住,否则如何遮挡? 林尘不住苦恼,但转念一想:“算了!我心中无愧,何必藏头露尾,倘若暴露,我便既离开便是。反正不在此城久留。”便将伪装尽数洗去。 他先入菜市,果见自己“通缉榜”,已传到小琼城来。榜上画像大有出入,画中之人眼睛阴翳、鼻梁高挺、嘴唇极薄。全似一邪派武者。 林尘笑道:“好罢,这都能认出,我便自认倒霉了。”更大摇大摆,不做掩饰。果见路上行人侧目,却不见有人报官。 林尘心道:“我那马儿,落在青宁郡,只怕被人发现,卖了吃了。可惜可惜。”他此时身上尚有余钱,赤龙币近两万,用以采购物资。 小琼城亦有杂市,只规模比青宁郡稍小,但因地域不同,杂市售卖之物也相差甚大。林尘购置数份药浴之物、数百枚暗镖,仍留余钱。 今日杂市甚是萧条,出售的物件也少,实没什么好逛的了。他行出杂市,穿过两条大街,忽被一书铺吸去目光。 门前匾额写道:“老秀才书铺”。林尘心道:“我赶赴怀元山,路途道阻且长,此中藏有无尽山,无尽水,均需一一跨过。我又不熟悉地形,如此怎行?” 于是入了书铺,高价购得一幅“地理舆图”。书铺东家道:“客官,这地理舆图,百八十年未曾变过,你且自个斟酌判断,莫要全信。倘若困在山里,别骂我这老秀才便好。” 林尘道:“好!”将舆图收入囊中。随后又购置一些“大乾历论”、“山河百志”,等杂书。行出书铺,转入粮铺,将干粮、水袋等生活用具,也一齐补全。直到乾坤袋饱满,才觉万事俱备,正欲回客栈再歇息一宿,便即出城时。 忽听“砰砰”几声震响。林尘侧目望去,见右手路边,设有一简陋铁摊。摊中一位年轻人,铁锤舞得猎猎作响,猛然间一砸,将一块烧红烙铁,砸得火花四溅。 林尘双眼可直视阴阳,直观本源。听得此人论锤之音,已觉不凡,此刻在双眼所见,更觉其中门道甚多。然林尘双眼可窥本源,却也需以自身学识、悟性、道行为基石。他此前从不谙锻造一道,又怎能看透?只觉此铁匠甚是不凡,除此之外,便知之甚少,不敢妄加推断。 他静静观察,心道:“我燕子手委实不错。但毒镖总觉不大适手,此铁匠看似平常,只怕来历不凡,我何不借此机会,叫他打造份趁手兵器?”便既行来,说道:“大师怎生称呼?” 眼睛瞥向铁匠手指。见其右手五指粗大,左手四指修长白皙。那人道:“叫我九指便好。”林尘道:“九指老前辈,我想打造兵器,不知可否?” 那九指抬头,审视林尘一番,道:“我老了,只买兵器,不接受委托。如若看到合适的兵器,尽管买走。”林尘暗道:“可惜可惜,这老前辈手艺不凡,但性格古怪,既然如此,我却也不意勉强。”笑道:“好罢!” 铁匠铺左手一侧,摆放极多已经锻好的器刃。有刀、剑、棍、枪…极多。林尘有武王遗剑、武王遗枪,实不缺武器。但心想这位前辈,看似年轻,实则年迈,自己不管他领不领情,但购一件武器,略尽礼数,总是应该。 于是认真挑选,见一长剑委实不错,通体乌黑阴沉,拿握手中,大觉阵阵寒气。林尘心道:“此剑甚邪,但我体生阴阳,是正是邪,皆可一并驾驭,那武王剑空有锋锐,少有灵性,虽算利器,却不算好器。”说道:“九指前辈,这剑需多少钱。” 九指道:“两万赤龙币。”林尘一愣,九指道:“倘若不愿,自可离去。”林尘心道:“我林尘岂是出尔反尔之人,宝剑无价。”说道:“好!我正好有两万赤龙币!” 取钱交付。九指道:“此剑名为黑水剑。我所锻之物,只买有缘人。你与他实无缘分。”林尘奇道:“怪哉,那前辈为何卖我?”九指道:“你与我倒有缘分。你倘若不介意,可常来我铺子坐坐。” 林尘道:“前辈厚爱,晚辈惶恐。”心中却百思不得其解:“我与他不过萍水相逢,何来缘分可谈?此人甚是诡异,我还是远去为好。”心下已不愿在此久留。 那九指铁匠意有所指道:“趁手兵器,终究亲力亲为为好。”林尘心中触动:“此话无差,莫非这前辈,是想传我锻造技法?可…大是不妥,行走江湖,怎能轻信他人?” 九指低头不语,又捶打铁块,见其每一重锤,便有火花绽放,绚烂异常。林尘不住又想:“倘若他真心传我技艺,我因畏手畏脚,岂不错失机缘?”回道:“好!明日我再来!” 转身离去。 九指低头不语,但眼泛异光。明日清晨。林尘如约而至。本按照计划,他此刻已将出城去,沿路北上。但林尘向来随性随意,不守约束,自也总有变化。 九指一言不发,只反复捶打铁块。林尘细心观察此中变化,但因不通其理,始终不得要义。心中不住杂思倏起,心想着锻器一事,乃人家看家本领,有道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那武者对敌的武技,不是藏藏掖掖,生怕叫旁人学去么?想到这里,林尘觉得自己,误会这名九指铁匠的本意。他口中的“常来坐坐”,因并无深意,只是字面意思。反倒是自己,自作聪明,大觉全天下,都在为自己而转,闹了个大大乌龙。 林尘不住自嘲一笑,却不觉尴尬,只觉好笑。想通这点,反而更为从容。想着:“我闲着无事,帮这位前辈端茶递水,也是无碍。也不求什么回报。” 于是端茶送水,翻开购置来的闲杂书册,坐在铁匠铺看了起来。如此一日过去。第二日,林尘又来。 两人少有交流,这日傍晚,残阳轻洒,林尘将闲杂书册看完,百无聊赖,便又看九指铁匠锻铁,这一忽心念一闪,大觉另有天地。 第147章 再遇刘眉儿,学习锻术 林尘天资委实惊人,悟性之高无物不通,纵有奇门诡道之术,第一遍他不晓其意,然则再观之一遍,便可立时抓拿扼要。 此锻器之术亦是如此。但见那铁匠一锤一砸,却正应“一捭一阖”“一阴一阳”“一收一放”之理。化繁为简,纵使不谙其道,却也渐掌其理。 渐悟其理后,再“化简为繁”,加以推演,验证。林尘只觉置身浩瀚海洋,疯狂汲取学识。心中不住想道:“这九指铁匠是何来历,究竟是有意教我,还是被我无意习得?我若习得锻器,日后打造武器,确简单得多。无论如何,此是大大机缘。我不可错过。” 更定心神,细加研习。不过一日光阴,竟心有明悟。如此这般,之后三日,林尘日日清晨而来,夜间而归,孜孜不倦。他每要做一事,便会全身心投入。从前习字作画如此,习武练剑如此,现今观悟锻器之术,亦是如此。 林尘好学天性,乃与生俱来,他虽知此世武道为尊,却不敢“唯武而论”,心中知道,唯有文武齐全,万道皆精,方才能算真正强者。一味只通武道,与莽夫何异? 第四日。他再来铁铺时,却见铁铺已经再不复见。林尘心道:“可惜,可惜,倘若再看几日,我收获更多,这只有九个指头的铁匠,定非凡人,虽不知他为何说与我有缘,但想来世间怪人数不胜数,何必深究?”心中对锻器,已有不同见解,心中知足。但一无铁锤,二无原料,始终不曾着手尝试。先记在心中,总归无错。 林尘心道:“在此城停留好久,是也该离去。”当日便收拾行囊,径出城去。 待他走后,那九指突然现身,一脸异色,心有余悸,有后怕之色。他身侧还有一人,其白发苍苍,大限将近,但一身书卷气质,正是失踪已久的张老画,两人同望林尘离去方向。 张老画道:“我觉这孩儿有趣,便叫你也看看,感觉如何?”九指道:“好骇人天赋,险叫他把我本领学完了。”张老画笑道:“我最心爱的两幅画,也叫他拿走了。” 九指道:“你疯了不成,那画…”张老画道:“我要死了,那画留着也是留着,何不传下去,再且说了,我叫他自己挑选两幅,他偏偏挑中那两幅,我有什么可说的?”九指道:“那也不成。”张老画道:“怎么不成?顺其自然罢了。你我何必操心太甚?” 原来张老画并非凡人,只因某些原因,暂居青宁郡。与林尘分别后,便径去寻得好友“九指神锻:罗铁”,交代一些事情,喝一些酒,叙一叙旧。 两人同行,赶赴回来时,见林尘通缉画像,张贴全城各处,罪名甚大。张老画认出林尘,只道数月不见,竟已翻出这等风波。 罗铁对林尘更感兴趣,心道:“此子年龄不小,胆色却包天。那吕追魂也在场,竟能叫他跑了?真是妙极,妙极,我倒想见他一见。” 张老画一笔一画,走遍天地,画遍天地,对山林走势何其熟悉。青宁郡本便在大乾以南,再往南走,定出大乾,抵达大庆。林尘通缉之身,朝南而走本为最佳。 但张老画素知林尘,其有“邪性”,至纯的邪性,只那份邪性,确与他毫无干系。他素来信奉“道法自然”,很少出手干预。更未曾试图安排、引导林尘。张老画便既猜想:“林尘小子定朝北走,说不得路过大乾长安,还会游上一番,顺道瞧瞧那皇帝老儿。去长安等,决计能够等到。但不知要等多久。” 于是思索一番,觉得林尘若朝北行,大概率路经小琼城,于是信奉“自然”,与九指神锻罗铁,一人在小琼城开设画铺,一人在小琼城开设铁铺。 只盼等到林尘。 倘若等到,自可见上一面,倘若等不到,便作罢也无妨。怎料真切等到,只道世事冥冥而定。 罗铁口中说得“有缘”,也确是字面意思。叫林尘多来铁铺瞧瞧,实则他想多观察林尘,想瞧瞧这人“三头六臂”。“九指神锻”名号甚是响亮,罗铁脾气古怪,锻器时有一铁规,决计不许旁人在场。 本料想,这小琼城甚是偏僻,也无甚武道强手,他九指神锻即便锻器,也无人相识。于是将“铁规”忘却。人来人往,却自个锤锻。 然林尘到来,罗铁对他素有耳闻,对林尘委实好奇得紧,叫他常入铁铺坐坐,此话也确无歧义,至于“传授锻术”更是无稽之谈。 他知晓林尘误会,心中正自好笑。哪知第二日,情况却发生大变。罗铁忽觉林尘眼神变了,那双眼眸中,时而沉思,时而明悟,罗铁登时想道:“此子…莫非真看出名堂了?”有此想法,越来越觉不安。 如此持续数日,灰溜溜收摊离去,再不敢献技。 林尘尚想:“天下奇人甚多,那位老前辈看似年轻,实则年老,定是怕技艺传不出去,故此不介意我偷学一二。”殊不知罗铁肠子都已悔青。 …… 林尘行出城门,径朝北上,见山道两侧青山耸立,云雾遮霞,景色甚美,不住想道:“这大乾江山,确美不胜收,我若不出清宁郡,怕看不到这番美景。”又想起自出城来,相继遇到“云雾绳桥”“九指铁匠”等事,心中暗自警醒:“这世间怪人怪事忒多,是大福也是大祸,我需小心为上,莫要稀里糊涂,丢了性命,忒不值。” 林尘行将此地,已无追兵踪迹,自也放慢速度。待正午时分,太阳暑热难耐,林尘喝几口清水,心想强顶酷暑而行,速度虽快,却着实无趣。便寻一树荫坐下,打算暑阳隐退,才再复行路,但枯坐树下,亦是无趣,便打开地理舆图,查探附近地貌。大乾共有九州,占地极广,青宁郡所在“扬州”,乃大乾最南之地。 虽说书铺掌柜,曾告诉林尘,这地理舆图年代甚久,仅可用作参考。但林尘第一次出城游历,除却此份舆图,便两眼一抹黑,只如无头苍蝇,乱冲乱撞了。 他细观舆图,方知自己虽行好久,但进度甚慢,距离青宁郡不过五百余里,倘若沿车马大道急赶,配上良驹好马,只需一日便可抵达此处。 林尘此前尽走山路、险路,甚至迷路而行,虽劳神劳力极多,却都是白费苦心,白费苦力。虽距青宁郡不远,但追兵却自难赶到。 且青宁郡将起波澜,欧阳冶欲锻神器,林尘这尊“邪徒”虽惹人注目。但久寻不到,自渐移注意,转而为那盛事筹备。 林尘想起“欧阳冶”,不住更想到云清岚。两人在山间隐居近月,云清岚便谈到此人。称其为锻器大宗,言语中对其颇为推崇。 心想…那场盛世,倘若见到,也算长长见识。可惜他无那福分。 林尘拔一根杂草,随意刁在嘴边,心道:“这闯荡江湖,听起来甚是潇洒,实则门门道道忒多,委实麻烦得紧。”他抬头望天,但见天空碧蓝无垠,白云飘悬,姿态各异,自言自语笑道:“但逍遥自在,却是为真。” 林尘划定行进路线,待暑热渐消,再踏行程。行出十余里,见前路甚是宽敞,路也平实,脚步一顿,忽想道:“有道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我如今单是行路,却少了看书。”取出“残病杂册”、“百草杂录”两本书籍。 此二书册,皆来路不正,却不妨碍研习。林尘先翻残病杂册,其内记载百余种治病、医病之理,有详有略,因书名中带一“杂”字,并非出自名门大师之手,而是经传多手,再统一汇总而来,故此叙述驳杂,常有互悖、相反之处。 林尘看至一半,不由大皱眉头,觉得吃了大亏,全不及心中预期。但转念一想,大乾学识金贵,无人引入道,便始终是门外汉。这本杂学再杂,其中纵然只有“百之一二”乃为真材实学,也算是值当了。 林尘心中念道:“林尘啊林尘,花了钱的,无论如何,你也得学精学透才可。” 便收敛神思,一路边行边看,不出半日,残病杂册已经看完。林尘不知疲倦,转翻阅“百草杂录”。此录记载三百七十九种药草,主记载药草功效、气味、形态。但全只文字记述,无图无画,甚难辨别,有如鸡肋。 林尘心道:“我现下便在野外,何不照着册子,一一寻来草药,自个画上?如此这般,既算把这百草杂录学通学透。又为行程平添乐趣。何乐而不为?”心有此念,登时行动。 只道这好学、乐学天性,常人远不能及。 又过两日,三百七十九种药材,八九成被寻出“真身”,林尘素笔描绘,尽三两画笔一钩,便可绘出大致特征,再将其补入‘百草杂录’。林尘看着“杂录”变作“图录”,心中既喜且悦,想道:“我等出身平凡之人,想学药、学医、学奇门八道,当真难得很。”平躺地上,歇息一阵。 此后又过数日。林尘将残病杂册、百草杂录反复研习,已滚瓜烂熟,再加以推演验证,基础医理已经俱备。 却如那锻器一般,苦无实践机会。只暂记心中。 如此这般,才将两本书册彻底放下。这日夜里,林尘正巧路过一条小溪,其溪流潺潺,泉响叮咚,清澈透亮。林尘便既生起篝火,临溪而歇息。他洒满驱虫粉末,布设好歇息地垫,方才在火堆旁坐下。 他野外生存技艺,多数学自捉刀人“项飞”。他带有铁锅,此刻见水源充足,便打水入锅,置于火上烘烤。不需多久,水被炖煮开了。 林尘将“血牛”肉取出,用菜刀割开,一部分置于火中烘烤,一部分丢入锅中,连同些许野菜炖煮。 待汤水滚烫,香气漂浮,林尘食指大动,夹起一株野草,包裹着牛肉,送入口中。这味道着实不差,吃之还增加气力,百利而无一害。 林尘饱餐一顿,四肢骨骼热流游窜,力气再大几分。正待将火灭去。蓦地三计破风声响起。林尘朝前翻身,“叮!叮!叮!”三枚铁钉,钉在地面上。 林尘道:“何人偷袭!”便见一记大刀劈来。这一劈委实骇人,刀身竟白芒包裹,且刀势甚是凌厉,直取林尘头颅。 林尘自不客气,使出“寒月印”中第二层“圆月”中的一式,名为“月落满地”,旨在双手身前划圆,将月华尽数揽下,以做防御。 这一攻一防,均不简单。林尘借此定神望去,那持刀人甚是年轻。林尘心道:“无辜袭杀我,且尽下重手,我何须与你客气!”当即掌中印法一变,练出七掌。持刀人急忙防御,却觉这七掌有虚有实,彼此相映,叫他全防不住。 林尘一记印法,轻轻拍在持刀人身上。“啪”一轻响,那大刀“铛”一声掉自地上。林尘掌风剐来,毫不留情,只取对方首级。 含春楼的刘媚儿忽从旁钻出,忙道:“林公子手下留情!” 第148章 冯红衣被抓,千花宗是魔教 林尘动作一顿,心想:“这刘媚儿出身含春楼。本该在青宁郡,此刻为何在此?莫非另有曲折?”心下好奇,正欲收招止戈,追问缘由。 岂料那男子意犹未止,先前吃瘪,已让他含怒在心,憋屈不已。此刻见林尘收招,更觉大受侮辱:“我吕黑岂用你让!你自己大意,可怪不得我!”当即侧身翻滚,顺势拾起地上大刀,横扫在篝火堆上。火花四溅,烧得滚烫的柴火、铁锅,具朝林尘溅去。 林尘虽收招,但心下从未松懈,见此情形,更不慌乱,冷笑一声,纵身一跃。九罡步第四层“踏火而行”甚是精妙,在火势忒大之地,可将“火”视为实物,借力踩踏而行。 那满天火花,正是无数他板,他灵巧悦动,不消片刻,已将危险尽数避开,身影更为挥洒自如,飘然俊逸,恍如火中神灵。林尘心道:“先是出手伤我,再暗中偷袭。我岂能扰你!”双手一捧,竟似将月华挽入掌心,递给那持刀男子。 这一招,名为“送月归西”,是杀人大招。出自“寒月印”第三层“水中月”中的一式。这招式看似平常,不指向人之危要之处。但触之半分,顷刻毙命! 那持刀男子习惯与人生死拼杀,出刀讲究快准狠,来时凶猛的快刀、角度刁钻的快剑,他全不害怕。但林尘这计“送月归西”,动作轻缓,好似送礼说情一般,有悖常理,委实叫他乱了手脚。 刘媚儿武道平平,但心思甚是敏捷,心想:“招式越怪,门道越多。”生怕再晚半分,吕黑便要毙命他手,情急之中,没想太多,喊一声“且慢。”身子已抢到两人中间。 林尘心道:“此人出手杀我,委实可恶,但听听其中缘由,却是无碍,如若道不清所以然来,我再取他性命。”当即收了招式,问道:“刘姑娘,你怎在此?这是什么情况?” 语气不善,颇有质问意味。 刘媚儿却满是感慨道:“好久不见林尘,他实力好强。我初见他时,他不过是一采春郎。现下我实力远不及他。”说道:“林兄,好久不见,当真是恍如隔世。” 林尘见她并无恶意,神情缓和,说道:“好久不见。”心却想道:“不知红衣姐可好。” 两人一阵寒暄,林尘已打定主意,即便瞧在冯红衣面上,也不与二人追究,但仍问起袭击缘由。 刘媚儿这才缓缓道来。原来适才出手之人,名叫“吕黑”,乃坤刀门天才。两人因有急事,需连夜赶路。却正巧看到林尘篝火。 吕黑登时便想:“此人夜半三更,却独坐野外,是敌非友。我且顺手将他了结。莫泄露我两踪迹。”于是暗中偷袭,连射三枚铁钉。 见铁钉并未打中,吕黑已觉后悔,但又想:“我不一口气将他杀死,他定死缠烂打。”于是提刀杀来,杀意凛然。 方才有两人交手一幕。若非刘媚儿及时出声阻止,怕已有一方身陨。 林尘弄清原委,心道:“这吕黑出手歹毒,我只在附近生火,他便不问缘由,要下杀手,我怎能轻易放过他?”,心中仍旧有气,冷笑说道:“你好大威风,你待说说,想怎么办吧。” 刘媚儿正欲开口调和,吕黑打断道:“哼,弱肉强食,你若害怕,便乖乖入城去,自然无人袭你。”吕黑又想:“我先前吃了苦头,弱他半招,更该狠辣一些,不然他定认为我怕他!”再说道:“你若不服气,我俩再决身死便是!”刘媚儿俏脸一白,看向林尘。 林尘淡淡笑笑说道:“来罢。”心中想道:“你若好好道歉,我未必追究你。既然如此,我林尘也非软弱之人。”已动狠意。 刘媚儿心中焦急:“这吕黑好生霸道,分明他先扰人,连句软话、道歉都不肯。吕黑怕是不敌林尘。他死便死哉,若坏我大事,才真切可恨!”她实力未到武宗,满心无力,阻止不得。 心下既急且慌,又想:“这吕黑不听我说,当下劝说林尘为上。”便几番劝说,但林尘全不听她,与吕黑交手,轻易便占尽上风。 且他出手稳中有险,险中有妙,妙中有奇。步步为营,那吕黑全无半点机会,一招差之毫厘,便再难挽败倒之势。好些厉害刀法,来不及施展,便被林尘一拳、一脚呼来,将招式尽数逼了回去。可谓狼狈至极,心中后悔,嘴上却始终不肯放软。 刘媚儿心中急道:“倘若如此下去,吕黑定是会死。我误了时机,定也难讨好处。只能堵一把了。”喊道:“林公子,请手下留情,此事有关冯红衣。” 林尘一听“冯红衣”三字,当即提起心思,当即一掌将吕黑拍飞出去,令其全身寒痛不已。再难爬起身来。这一掌力道甚妙,多一分吕黑当场身死,少一分吕黑还有战力。林尘自不介意,一掌拍死吕黑。只事关“冯红衣”,自是谨慎为好。 林尘皱眉问道:“说清楚些,此事与冯红衣有何干系?你若诓我,我便生气了。”刘媚儿轻轻一叹,这才将事情经过说清道楚。原来含春楼背后势力,乃是“千花宗”。 这宗门主收揽天下情报为主。冯红衣天资卓越,先得宗主青睐,后引荐刘媚儿。前些时日,刺杀青宁郡郡守者,便是千花宗的弟子。 冯红衣也在其中,天女九舞的其中一女。 林尘心道:“呀!当时我也在场,怎没认出来?”实不能怪他,那天女九舞脸上皆涂抹特定妆容,看似以真容显身,实则藏有层层伪装。林尘目力敏锐,但并未修习过“瞳术”,全只靠自身观察,自有看漏眼情况。 林尘说道:“之后呢?”刘媚儿满是痛惜,那日刺杀成功后。九女已成功离去,藏匿身形入含春楼中。本待风波过去,便可寻一理由,离开含春楼,离开青宁郡。 怎料半个月后,东窗事发,九女全被衙府、郡府抓去,含春楼众多女子,也皆带上罪名,羁押地牢深处。 其时刘媚儿正好出城,躲过一劫,方才免受牢狱之灾。林尘问道:“我怎没听过此事?”刘媚儿道:“此事全乃秘密而行,知之者甚少,不流传坊市之间,你自没听说过。” 林尘心道:“我当时因与云前辈,藏在深山老林中练剑,恰好将此事错过。”问道:“那现下…” 刘媚儿心道:“这林尘与红衣姐不清不楚,此事与他说,不知是对是错。也罢,林尘已是通缉之身,应该对我们无害。”说道:“此事与你说也无妨,我千花宗若追根溯源,实与‘阳教’有理不清的干系。” “我与吕黑,乃奉千花宗宗密令,传递消息,集结教众,意欲趁欧阳冶锻剑之时,大闹青宁郡,救出红衣姐,你对红衣姐若是有情,不求你出手相助,只求你别四处张扬。” 话到此刻,方才尽数挑明。原来刘媚儿、吕黑趁夜而行,实则是为阳教帮众传信。此事牵扯甚大,难怪吕黑一言不合,便动手杀人。 也足可看见,魔教之徒,均是心狠手辣之辈,出手既拿人性命,钓人翁如此、吕亦是如此。林尘想道:“红衣姐受难,我不可坐视不管。但与魔教合作,我又怕云前辈不喜。她最厌恶魔教之徒。这可怎生是好?” 又一想道:“我且隐藏身形,寻一机会混入魔教。再伺机行动,能帮则帮,尽量救出红衣姐。”说道:“原来如此,好罢,看在红衣姐份上,我不与你们计较,你们快快走罢!” 吕黑已压下寒气,但自知不是林尘对手,不敢声张。 刘媚儿心道:“这林尘好不易从青宁郡逃脱,怎会愿意重新涉险。只可怜红衣姐,嘴上不说,实则时时刻刻念他想他。唉,他却一走了之,此事若叫红衣姐知道,定要伤心了。”拱手道:“林公子,就此别过。” 扶起吕黑离去。林尘隐藏身形,偷偷跟随在后。刘媚儿、吕黑行出十余里,又自交谈起来。 吕黑怒道:“你好大胆子,胆敢泄露秘密!”刘媚儿道:“哼,我若不说,你便死了!”吕黑道:“你怪我?”刘媚儿道:“怎不怪你!若非你鲁莽行事,又打他不过,怎有此事发生?” 吕黑语气稍缓:“我是…”刘媚儿道:“你且放心,此人乃通缉大犯,虽不是我‘阳教’之徒,却也相差无几了。即便知道,也不敢泄密。再且说了,他与红衣姐…” 吕黑道:“如此最好,此事你我皆莫声张为好。”刘媚儿道:“自然。好了,快快走罢,三日后便是青鹤楼聚首之日,还有好些势力,需你我登门通知。我等若耽搁要事,过错可就大了!” 吕黑不住抱怨道:“强手甚多,怎偏派你我二人送信?”刘媚儿道:“莫抱怨太多。” 两人匆匆离去。 …… 林尘心道:“青鹤楼…青鹤楼是在何处?我学识太窄,当真处处是阻碍!”但已知地名,便好寻许多。 第149章 魔门分裂 林尘又追十里,见刘媚儿、吕黑低头赶路,不再交谈。便不再追去,转而想道:“明日我且进城去,探听青鹤楼所在。” 翌日清晨。林尘沿大路而行,行数个时辰,腿脚轻快,但道路也长,路过数座偏僻小镇,零零散散村舍,却始终未见大城。 正午时分,听得“车轱辘”声响,见右首处一辆车马驶来,那马车镶金嵌玉。林尘心想:“仅有三日时间,我慢悠悠步行,一不知目的,二不知方向,不知走到何日。且叫人家载我入城,好打探消息。”当即横身路边。 车夫见林尘忽挡自前路,匆忙间一拉缰绳,马儿长“吁”一声,又缓行三丈距离,稳当当停下。那车夫骂道:“不要命了?”林尘笑道:“烦请行行好,载我一程,我可付筹钱。” 车夫审视林尘,见其面容英俊,身材高挑,气质不俗。不住心生好感,语气放缓,说道:“我做不得主,得问我家主人,你若有心,便再等等。”当即回首低语,主仆二人低声交谈。 好半晌,车夫道:“公子,你此去何处?”林尘心道:“我又怎知要去何处?”说道:“只求你们行行好,将我就近送至大城便好。” 车夫一想,此行倒也顺路,便道:“公子上车罢,但得坐我身侧,我主人车厢,向不允外人进入。”林尘笑道:“多谢!”坐上车马。车夫一拉缰绳,道:“好马儿,快快走起。” 那马儿长“吁”一声,四蹄急踏,马车由停至动。林尘一惊,方才情急拦车,尚未觉察。当下再看,才惊觉这马儿好生不凡。四蹄连踏宛若足下生风,每一次踩踏,都杂音甚少,速度甚快,总觉飘飘然间,便已行出数十丈远。 林尘嗅得幽香,自车厢内传来,不住好奇:“这主人莫非是女子?”又自嘲一笑:“林尘啊林尘,萍水相逢,人家是男是女,与你有何干系?人家好心载你一程,你还打人家主意不成?”转而与车夫闲聊。 行约莫一时辰,中途停下两次,一次车夫内急,一次主人家喝水。在傍晚时分,车夫道:“公子,朝西北方向再行六里路,便到‘驼峰城’,你在此下车罢!” 林尘谢道:“多谢,多谢。”取出酬钱,欲交给车夫。那车夫笑道:“顺路而已,不必客气。”不伸手去接,“驾”一声驱车离去。 林尘见马车驶过,烟尘滚滚,目送其远去,待车马穿过拐角,再难见到。才顺西北方向行去,林尘穿过一片小林后,果见一城门耸立,城门正上方,写着“驼峰城”三字。落笔凌厉,城门朱红,其上钉着“门钉”。 林尘成功入城,并无意外发生,但天色将晚,行人已少。城中走十余里,发现此城规模甚大,不下于青宁郡。心道:“如此甚好,城镇愈大,能人愈多,我打听起来,方才方便。” 但不住有些忧虑。那“青鹤楼”倘若是偏僻野山中,不起眼的楼阁,他便有天大能耐,也定寻不到。 当下杂思无益,林尘择一饭馆,简单对付一餐,寻一客栈入住,今日便算结束。在付起房钱时,才想起自己赤龙币已经用光。 林尘回到客房,不免再多一忧虑:“我钱财耗尽,除却打架写字画画,再无其他长处。走江湖也需本钱。我这一穷二白,可怎生是好?” “打家劫舍活计,虽来钱甚快。我林尘杀人放火,实不能算作好人。但也不屑做此行径。” 想到此处,不免忧愁烦闷,他早料到只出不进,坐吃山空。但没料到来得忒快。他烧好药浴之水,浸泡全身,途中仍在思索生财之事。 但一一不通,心情有些烦闷,便穿上衣物,走自街道逛逛。行至一热闹大街,两侧立着红色阁楼,胭脂香气飘至街道两侧,莺莺燕燕打闹笑声阵阵传来,阁楼露台上,有女子朝他招手。林尘想起张老画、冯红衣,心道:“莫非又去采春?此事或是不妥,云清岚全心待我,我若轻易负她,真是猪狗不如。”又压下悸动。 林尘本性风流,本为不羁不拘不束之人。但云清岚爱他入骨,他偏重情义,行事间总难免考量云清岚感受。以至多了几分条条框框。 想起冯红衣,心又一沉:“早知红衣姐被抓入地牢。我该也去地牢纵一把火。那魔教名头好生吓人,红衣姐怎也入了魔教,唉,此事该怎说是好。” ······ 翌日。林尘下至客栈,寻一酒楼,上入二楼,点满丰盛饭菜。待店小二上自菜来,他问道:“伙计,我初来乍到,到此游玩,可有名胜古迹推荐?” 店小二将白巾搭自肩头,说道:“客官,您可问对人了。我骆峰城,一山一湖一树,皆是一绝中一绝!”林尘道:“哦?且说来听听。”店小二便将骆峰城美景地,一一介绍。 但并无青鹤楼消息。林尘又问:“可有什么大楼,颇受人欢迎?”店小二道:“自是有的。”便将骆峰城七大名楼,一一说来。 却也无“青鹤楼”半分消息。林尘心道:“青鹤楼只怕不在此城。”早有所料,漫不经心又问:“我自北而来,小小一骆峰城,我不放在眼里,你且再说说,这南方有甚好玩之地。” 店小二心道:“这客官好大气魄!”于是将南方有名有望之地,一一说道来。只“青鹤楼”三字,迟迟没说出口。 一无所获。林尘念他好生卖力,赏他百枚青币,心中暗暗抽痛,但却强自平静。店小二快步下楼,心中欣喜,将那青币掂了又掂。 林尘吃完早膳,正自在城中游荡。大城交通四通八达,交往甚是密切,消息最是灵通。林尘心道:“我且去书铺瞧瞧。买份地理舆图。” 将一份舆图买下,果见标注详细,远非“小琼城”的简陋舆图能比。但舆图上虽有山川走势、河流流向,一些危险密林,诡异之地等标注。却也无“青鹤楼”字眼。 且林尘推断,“青鹤楼”不在骆峰城。林尘心道:“倘若真寻不到青鹤楼,我不如先回青宁郡。等魔教混入城中,我再借机混入魔教?”如此一想,又觉不妥:“我还是尽力找寻青鹤楼罢。” 自城中四处奔走,心中知道,骆峰城占地辽阔,能人甚多。或许魔教之人,就藏此中。茫茫人海,定有一两人,知晓那“青鹤楼”所在。 林尘心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我若有那能耐,直接设下重赏,不怕寻他不到。不过如此这般,反打草惊蛇。若被魔教注意到,只怕认为消息泄露,反大大不妙。我需想一法子,不动声色寻到青鹤楼。” 林尘又想:“魔教聚众之地,只怕相当隐秘。是了,我何不转换思路,那吕黑乃坤刀门门人,只怕坤刀门不大寻常,我先寻坤刀门,再寻青鹤楼,不便是了。”心下有了想法。于是转而探听“坤刀门”消息。 坤刀门乃江湖门派,不在骆峰城,但骆峰城中知晓其所在者不少。不消多少功夫,便得知坤刀门所在,林尘连夜赶去。见坤刀门设在一座山上。 想入山门,需走一条长长山道。林尘心道:“我藏自路边,看看情况。”遁入草丛。过半炷香不到,十七八人沿山道下来。 林尘伏地探听,一人道:“师叔不知吃错甚药,怎选择夜间赶路,岂不疲乏得很?沿路遇伏怎办?”另一人道:“这般做自有道理。我等为徒为儿的,只消顺从长辈意思便是。你去备骄,我去牵马,莫叫师叔等得急了。” “好!”其余人齐道。 不消多久。山门下,车马已经备好。一中年男子行下山来,其后跟随数十余人。那中年男子,为坤刀门长老,名唤“郑志兴”。 他坐上马车,道:“此去青宁郡,乃行之观礼,尔等切记不可乱来。” 十余随众齐道:“是!”郑志兴道:“启程罢!”观礼大队即刻出发。山道虽漆黑,但队伍中前有弟子持灯开路,后有弟子持灯断后。所行之处,甚是光亮。 林尘待行队远去,方才站起身来,怪道:“奇哉怪哉,这坤刀门到底是不是魔门?我怎全看不出?”心想那吕黑行事,确乃魔门无疑。 但这坤刀门作风行事,不说光明正大,却不至落入“魔门”称谓。且沿路寻来,百姓对“坤刀门”并无惧色,可见此宗此门,比潜龙帮、梅花帮等毒蛇毒瘤,好上数倍不止。 林尘却又怎知,其时“魔门阳教”早已四分五裂。徒有其名,却无其实。门人四散天下。这“坤刀门”确乃魔门一弟子所创。但经年洗刷,已确与魔门联系甚弱。 门下弟子,早不以“魔门”自居。又怎可算是魔门?那坤刀门“吕黑”,其爷爷“吕大黑”,乃坤刀门创立之人。他死后门派传给大徒弟,意在将坤刀门彻底与“魔门”断开。至于吕大黑的儿子、吕黑的父亲吕中黑。 子虽未承父业,但“魔门中人”身份,却需延续下去。故此,坤刀门中,唯二魔门中人,不过吕中黑、吕黑父子二人。 林尘此一算计,却也算扑了个空。正待他心灰意冷,大觉无望时。忽听前方传来兵刃相碰之音。 第150章 潜入魔教,身份泄露 坤刀门“郑志兴”一行,已行出十余里,半路遇伏。林尘五感敏锐,隐约听见有兵刃相碰之音,当即提起神来,伏地探听情形。 因相隔甚远,动静极微,那密林当中,又有杂枝繁叶当做屏障,鸟雀虫鸣当做干扰,传到林尘耳中,已微乎其微。 隐约听得郑志兴怒而大吼:“魔门恶徒,伤我坤刀门人,好生嚣张,拿你命来!”一尖锐声道:“笑话,好个坤刀门,敢不听我们号令,岂能纵你!” 郑志兴道:“我坤刀门何须听你魔门号令?笑话!笑话!”那尖锐声又道:“那我便将你‘坤’字摘下,顺道再摘尔等头颅!” 紧跟着刀剑之音迭起,显然愈战愈激。 原来早在半月前,魔门中人便已向坤刀门发号施令,令其重整宗门,认祖归宗,再入魔门,行以复兴大事。 然坤刀门自吕大黑之后,早脱“魔门”干系,现门主“刘金刀”,只隐约知道,坤刀门曾经与魔门有些干系渊源,但是仇是恩,全没正面听说。刘金刀一心壮大坤刀门,自不想与魔门再有牵扯。 魔教施令发来,刘金刀当即号召长老,商议此一大事。均想:“哼!我坤刀门与魔门有甚干系,需听你施令?”便全当做耳边风,没太在意。但素知魔门有仇必报,知晓此一拒绝,定叫魔门中人记恨。 如若紧守山门,自不必怕他。魔门胆敢造次,消息一经放出,自有江湖正派相助。只青宁郡欧阳冶莅临,将锻造“神剑”,真乃好大一件妙事奇事罕事。 坤刀门若行观礼,岂不“改邪归正”,以至入了正道?于是门主刘金刀,再召门中长老,商谈此事,令“铜刀长老:郑志兴”,全权负责此事。 郑志兴虽知此事甚险,但转念一想,倘若他在江湖正道露面,名声名望更甚,日后坤刀门传自何人之手,自不必多言。于是将此事承下。 郑志兴便想:“魔门人数众多,五花八门,我等白天行路,定会泄露行踪。不如改为夜间赶路。只叫走得隐秘,待魔门回过神来,我等已走百十余里。再等进了青宁郡,多少正道在此。邪教异徒有何好惧之?我反怕他等不来!” 于是改自夜间赶路,自认计划无缺,岂料聪明反被聪明误。魔门行事,素来诡变难辨。殊不知夜里伏杀,反是魔门强项。 本如今魔门涣散,坤刀门不听号令,魔门实抽不出手对付。但坤刀门得寸进尺,反要参加“观礼”,方才触怒魔门旧部。 于是由“刀劈铁凿:裘仞”,带领魔门残党,定不放过坤刀门。魔门纵使涣散,门下高手奇多。裘仞派遣两名易容高手,潜入坤刀门。探查郑志兴出行时间,出行路线。 郑志兴趁夜出行,实乃苦心斟酌结果。但殊不知早已泄露。待他队伍,行至两山狭隘之间,密林笼罩之处。 魔门便即动手,方才有此情形。 林尘自不知此节,却又惊又喜:“此事当真一波三折,我虽未发现青鹤楼,却半途路遇魔门大众。随从大众,自可混入魔门,回青宁郡解救红衣姐。我虽自知实力低微,恐难有作用,但定当全力试试不可!” 于是压低身形,走七八余里,果见一密林中,两方人马正自拼杀。郑志兴携十余名弟子,共抗魔门。 魔门皆身穿赤黑衣袍,同为十余多人,人数不占据优势,武功路数驳杂,但与坤刀门打得正烈,且魔门有意伏击,抢占先机,局势与他等更好。 林尘右首四五丈远,有一坤刀门弟子死去,腹部从中破开,鲜血直流,好生凄惨。林尘走将过去,手指沾其鲜血,自脸上一划,掩盖面容。 再见一魔门弟子,仰面躺倒,死在杂草灌木中。林尘扒其衣物,穿自身上,趁双方斗杀激烈,局势大为混乱间隙,顺势潜入魔门,与坤刀门比斗。 却不下杀手,林尘心道:“我与他一无怨,二无仇,只需做个样子便可。”只那坤刀门弟子,心恨他魔门恶徒,处处用以杀招。林尘与之周旋,看似危机四伏,一个不慎,便要吃一记狠刀。实则从容不迫,绰绰有余。 更心有善念,数次有意放他逃遁。只敌手不肯领情。 又战斗半刻钟,那裘仞高高跃将而起,连出三刀劈向郑志兴。郑志兴面容大变,他刀功实是不差,但不知坤刀门出自魔门六十四部之一“坤部”,那“坤门十七刀”,虽多加改良,却难离其宗。 裘仞实力与他无差,但知晓“坤门十七刀”弱点,先前不曾显露,唯在定胜负、断生死的紧要关头,才突然显露。一经出手,便势如雷霆。 郑志兴刀法虽精,但一来情报有误,二来心神大乱,三来刀法遭克,事发之突然,来势之凶猛,又怎能抵挡?已经捉襟见肘,苦无对策,心中惊道:“我惨败矣!”紧跟着,听“铛”一震响,手中长刀被打飞数十丈,插入一巨石上。 林尘见此一幕,暗暗心惊:“这人好精妙的刀法!倘若换我,不知打他得过否…”暗生比量:“倘若赤手空拳,我有寒月印、两仪拳,剑法有轻风绵绵剑,阴阳两仪逍遥剑,逍遥剑需合击,方才使出全力。我当独用出,威力只可发挥百之一二。” 裘仞一脚将郑志兴踢倒,大喊道:“魔门叛徒,该杀。”余下魔徒均高举右手:“杀!杀!杀!” 阵阵声浪。林尘思绪被断,随着大众也出声呐喊,但环顾四周,尽皆断臂残肢,好生血腥残忍,不免心道:“魔门行事,果真骇人。也不知我混入魔门是好是坏。也罢,事已至此,再瞻前顾后,未免太没出息。” 郑志兴手无刀刃,身受重伤,何来反抗之力。又听“杀”音急灌入耳,如浪般迭起,面色更自一白,只道:“吾命休矣,我落他们手中,定无活路。魔门恶徒,可恨,可恨!”已知毫无活路,胸腔意气翻滚,更不惧死,骂道:“我坤刀门与你魔门不共戴天。我郑志兴岂能死在你等恶徒手中!” 当即朝一颗石头撞去,“碰”的一声,头颅破碎,坤刀门长老郑志兴死去。林尘大觉唏嘘,见这郑志兴死得干脆,死得硬气,是条汉子,未免稍加敬佩。 裘仞道:“走罢!” 魔教众徒当即离去,一言不发,奔向西首方向。林尘不愿显露锋芒,只愿藏自人群,故有意放缓速度,行至众人后侧。 翌日清晨。魔门众人暂行歇息,众兄弟喝水吃干粮。林尘寻一树荫地坐下。裘仞道:“风天侯有召,众弟兄休息半晌,且去‘摊儿山青鹤楼’汇合。” 一人泪流满面,问道:“真是风天侯所召?”裘仞道:“自是!”那人道:“好!我魔教受尽凌辱,被正道喊打喊杀三十载,早该扬我魔威!燃我魔火!” 说话之人年岁忒大,似有六七八十,四肢消瘦,右脸有一刀疤,是故名号“右脸疤”,乃为“魔教旧部”残党。自三十年前,魔教土崩瓦解后,便自归隐农田。时至今日,才忽受感召,与魔教众人相聚。 听其声音眷念,兴奋难掩,林尘不住想道:“魔教聚首,怕又是一场大乱。我只想救出红衣姐,不想与他们杀人。”坐在树荫下,不出声音。 半刻钟后,魔教一行人再继赶路,转朝南方行去。经昨夜斗杀,虽将坤刀门郑志兴等人杀尽。但魔教众人死伤亦是惨重。包括林尘、裘仞在内,只有七人同行。 行至一半。裘仞忽然折返,一掌朝林尘拍来。林尘侧身一避,裘仞质问道:“你是何人!胆敢潜入我教,当我不知道么!”这突然发难,着实让林尘稍惊,他强定心神,心道:“魔门中人,素来桀骜不驯,我偏不承认,反更有转机!”说道:“你凭什么诬蔑我。”神色不善。 裘仞道:“哼,昨天夜里,便瞧你不对,又观察你一日,且拿命来!”话语说至一半,便已然出手,一掌递出。这一掌委实强大,掌心处乌光凝聚,已有异象频出。 林尘心道,这魔教众人,果真不讲道理,想出手便出手,行事作风难以揣测。但他自不怕,当即一寒月印迎上,两掌相碰,掌力角逐。 裘仞这一掌,名为“取阴掌”,修的寒阴之气。林尘这一掌,取自“寒月印”,亦是阴寒之气。两相较量,各通体身寒,不出片刻,身上便已经结出冰霜。 林尘体质强大,气力澎湃,虽修为只武宗六重,但肉身体魄、丹田之气,均已超过寻常武宗。此刻互相角逐,裘仞的掌力,虽更为猛烈精湛,但林尘却自不落下风。 裘仞一惊,怒道:“还不帮忙!”林尘道:“我魔教之人,何时沦落到,需求人帮忙的境地了!你说我不是教中之人,且说出所以然来!” 阳教被世人称呼“魔门”,以至不少教众,也这般称呼。但教中核心骨干,少以“魔门”“魔教”自居。林尘此刻自称魔教,实已露出破绽。但他傲气禀然,这番言论、行事作风,较之魔教更像魔教。反使得其他人一阵踌躇。 裘仞心道:“此人好生奸恶,早早想好说辞!早有意潜我魔教。风天侯有嘱,我万不可出现岔子。否则大计败于我手,万万不该!” 第151章 赶赴青鹤山,蓑衣客 裘仞道:“我冤枉你不成?”林尘道:“你冤不冤枉,只自己知道!”两人言语交锋,内气亦在角逐。你出一言来,实则暗中运气相逼而去。我还一言去,实则以气抵御。 裘仞修为更深,年岁四十有五,正值壮年。但魔教破败之际,他亦不过十余岁数。魔教虽散做天星。衰败破灭,难成大器,但多少年间,仍旧零零散散入教中人。 以至旁观五人,各不出声。右脸疤问道:“裘兄,你且待说说,此人何处作假。倘若说得过去,我们合力出手,将其铲除!”言语间,五人四向围来。 气机均锁定林尘。林尘心道:“这魔教众徒,行事历来狠辣。绝不介意冤枉‘好人’,这右脸疤有意引我分心辩解,实则已暗中想动手杀我!”当即用力一顶,裘仞后退三步,使出个“千斤坠”,方才稳稳定下身子,心下诧异不已:“此子莫非天生神力!” 不消片刻,五名教众已经扑来。五人皆有武宗修为,且足有八九重。林尘单遇任何一人,胜之容易,杀之甚难。何况此刻五人一齐扑来。 林尘身法罡位连变,天、地、人、法、通、玄、阳、灼、赤,九个罡位,早已熟至心灵。三三两两、四四五五、九九六六间罡位互变,身法灵动异常。竟与五人插身而过,避开必死扑杀。 但右手中,却被一人手抓刮伤,划出一道尺长的血痕。鲜血凌厉,不过不需多久,便渐止鲜血,伤口缓慢愈合。林尘也一惊:“我这破皮断肉之伤,竟好得这般快?这伤说重不重,说轻不轻。怕不需半日,便可好全。”强压诧异,跳上树枝上,说道:“你们要造反么!” 裘仞道:“造反?笑话。”,冷笑几声又欲扑杀而来。右脸疤道:“且慢!”裘仞停下动作:“你信他不成?”右脸疤道:“倘若他真是我阳教,如此围杀,未免不妥。” 林尘道:“这位老兄,还算有些见识。”目光转向裘仞,道:“我且问你,你凭什么说我是细作?”裘仞道:“伏杀坤刀门,我便见你有异,只一直不说。后看你沉默寡言,不与人交谈,常躲自人后,若非细作,还能是什么?” 也见林尘实力不俗,方才多说两句。林尘笑道:“就这样?”裘仞道:“哼,还不够么!”林尘说道:“你怀疑我,我不与你计较。我若要证实清白,却也简单。” 裘仞道:“故弄玄虚。”但见林尘胸有成竹,确心中想道:“怪哉,我莫非真误解他了?我阳教分崩离析,教众本便驳杂。我方才出手伤他,确出自心中直觉。若说切实证据,却也没有。” 此事说来也巧,伏击坤刀门的一余人众,乃裘仞亲自集结,但并非全然认识,有大半数人,乃人拉人集结起来。裘仞匆匆一瞥,不知其样貌。 加之半数教众,死在昨夜拼杀,余下之人,互不认识,也说得过去,否则何须出言质问。林尘心道:“听云前辈说,那钓人翁乃阳教中人。他要收我为徒,我自是万万不肯的。但假借其名号,心中却无愧。”说道:“你且看看,此乃何功!” 当即运以“炼魂大法”,忽觉四周阴魂阵阵,鬼哭狼嚎。裘仞一惊,便既认出,忙跪伏在地,道:“上…上使!拜见上使!”右脸疤,其余四人紧随其后,跪伏在地。 林尘心道:“果真有用。只我若以‘上使’之身,参与魔教聚众,未免引人注目,我只愿救冯红衣,不愿与魔教过多牵扯。”说道:“起来罢!” 六人战战兢兢,这才起身。林尘心道:“这魔门看似百无禁忌,岂料上下观念这般强。”说道:“现在说说,我是不是魔教中人?” 裘仞年至壮年,却声音尖细,连道:“是!先前属下多有冒犯,还望恕罪。”林尘道:“我不与你计较。但不可泄我身份,知否?”裘仞道:“全听上使吩咐。” 经此插曲,包括林尘在内,七人同去摊儿山。行约莫十多里,行至一江河边上,见一孤舟漂在江上。一身穿蓑衣的男子,站在船头。 裘仞忙跪地做拜,说道:“阳教六十四部,乾部裘仞,拜见蓑衣客!” 那蓑衣客不做回答,置若罔闻。裘仞等人不敢妄动,林尘自不好离去,只暗中观察那蓑衣客。见其身材高挑,蓑衣之下,面貌不显,好似隐世高人。 忽见河面动静,那蓑衣客用力一拉,一条十丈长、四丈宽的大鱼,被他掀至空中。那蓑衣客用力一甩,将大鱼丢至岸上,落在裘仞、林尘众人身侧。 蓑衣客笑道:“妙极!妙极!总算逮到这青眼龙鱼啦!哈哈哈。”话音尚未落下,便不知何时,来到岸边上。 林尘心中一禀:“此人实力深不可测,魔教果然不简单。我万分小心,倘若身份暴露,只得搬出钓人翁,以求一线生机。”蓑衣客不理会众人,掰开鱼嘴,取出四具被鱼线串联起来的尸体。 林尘一寒,方才知道这蓑衣客以人肉作饵,钓这头奇兽大鱼。蓑衣客道:“一二三四六…你们运气好。若早来片刻,也被我提来做饵喽!” 裘仞等人吓得惨白,悻悻一笑。知道蓑衣客性情古怪,说得出自也做得到。蓑衣客道:“这怪鱼甚大,我一人吃不得完。你们有口福,留下一齐吃。” 裘仞道:“好…好。”蓑衣客道:“我瞧你们神色匆忙,是去何处?”右脸疤道:“摊儿山,青鹤楼。”蓑衣客道:“巧了。”指了指鱼口中的四具尸首,道:“他们也是。” 蓑衣客忽想到什么,发出咔咔大笑。与钓人翁些许相似。蓑衣客道:“你瞧瞧。早来半步,便是鱼腹口粮,晚来半步,便可得享天宴。这世上之事,真没处说理去。” 林尘心道:“我宁愿以死相拼,也不愿沦为鱼饵。”蓑衣客邀七人吃宴。林尘心底抗拒,但迫于形势,只得烧火煮水。将那巨鱼抛开,刮去一片片鳞片。 林尘将鳞片摸自手中,忽觉入手冰凉,边缘锋锐,活似天然飞镖。林尘试射出去,只听“咻”一急响,鳞片直穿透四棵大树。比毒镖威力更大。 蓑衣客突然出现,拍拍林尘肩膀,道:“小娃儿,手法不错,练过么?”林尘道:“练过。”蓑衣客指一指天上大雁,道:“你给我打下来。”林尘道:“好!” 拾起鳞片,朝空中射去。蓑衣客赞道:“不错,不错,准头尚可。”说完却无动作,行至一棵大树下,悠然睡去。 林尘心道:“此人甚怪,什么想法,全难揣测。我离他远些才好。”继续剥鱼鳞,炖煮鱼肉。 一个时辰后,鲜美鱼汤即成。蓑衣客闻到香味,几步走来。舀一口鱼汤尝尝,觉得鲜美无比,便叫林尘、裘仞等人也尝尝。 八人围坐火堆前,尝起了青眼鱼汤。林尘喝一口入腹,初时觉鲜美无比,后来腹部隐约绞痛。裘仞等人痛呼出声,林尘且尚能忍耐,强自忍下。 腹痛过后,反觉气海更阔,丹田之气更为凝实。只这种疼痛,并非常人所能忍耐。裘仞、右脸疤等人,强忍剧痛,喝两碗汤后,便疼晕倒过去。 林尘则喝七八碗,觉察喝汤好处后,反意犹未尽,喝得更为尽兴。喝得多了,更觉双目发痒,看东西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林尘心道:“此汤甚是珍贵,这体长十丈,实乃河中巨兽,实力定然强劲。我喝之既有好处,何不放开去喝?纵使有坏处,我日后慢慢观想黑白磨盘,也能尽数恢复。”于是更为卖力,一大碗鱼汤,全被他一人喝干喝尽。 他实不知的是,此鱼名为青眼龙鱼。乃河中罕见奇兽,好吃人,肉藏剧毒,食之虽有益处,却害处居多。 再加之甚是罕见,导致自古以来,无多少武者,尝试“青眼龙鱼”。蓑衣客捕它,亦不过一时兴起,想尝尝一口鱼肉滋味。吃完过后,人便再没影了。 林尘却是特例,他肉体强悍,全凭自身消化、解毒之力,也可吃鱼肉而无碍。如此这般,反而阴差阳错,发觉“青眼龙鱼”隐藏之效。 扩充气海,明锐双目。彼之砒霜,我之良药。林尘气海扩充数倍,修为见涨,更觉体力充沛。见蓑衣客不知何时离去,裘仞等人尚且昏迷不醒。林尘便将余下“青眼龙鱼”肉,一片片割好,放入乾坤袋中。等日后再吃。 林尘见天色已近中午,喊醒裘仞等人。一行七人经此波折,又赶自上路。约莫傍晚时分,行至一矮山脚下。裘仞道:“青鹤楼就在上面。” 七人加快脚程,用一刻钟时间,便行至半山腰处。林尘忽见一镶金嵌玉的马车,问道:“此车是何人的?”裘仞色变,小声说道:“我曾听闻,有一持令长老,酷爱香车骏马,莫非…她也来了?” 林尘心道:“持令长老?”自裘仞口中,他已经知道,魔门中有两圣使、四法王、五散人、三持令长老、四怪、六十四卦部。 适才见的蓑衣客,青宁郡遇到的钓人翁,均乃四怪之一,同为性情古怪之辈。 第152章 魔门比式 复行四五里,忽见一岔道,路口有杂草、巨石遮蔽,甚是隐蔽。裘仞抬起巨石,剥开杂草,露出一条独行小路。径踏上路,再行七八余里,见树木愈生愈怪,歪七八扭,有时需弯腰而行,有时需手抓藤条荡去。 裘仞带头穿行密林,初时有些生手,后来愈行愈快。最后拨开杂枝,前景豁然开朗,前方有一天然盆地,其内足数百人聚首。 林尘见盆地之上,有一赤色怪石,足一人高,形如怪猿。不禁心道:“这魔教无愧魔教,魔教口中的‘青鹤楼’,指得定是此石。那‘青鹤楼’三字,与这怪石是半点不相称。青鹤楼、青鹤楼…世人只觉是名声楼阁,其实是赤色怪石。魔教作风,委实让人耳目一新。” 林尘猜出所以然来,反觉几分有趣。裘仞道:“下去罢!”顺着绳梯攀爬而下。林尘紧随其后,下至盆地,见四面甚是宽敞。其时已入深夜,圆月照拂,那密林深处伸手难见五指,盆地当中,却甚是光亮。且环顾四周,数十名魔教弟子,手持熊熊火把,绕盆地而站,将盆地照得亮如白昼。 最前方,一左一右两位持旗郎,高举一面黑红旗帜,旗帜上是一“太阳”纹路。 “燃我阳威,其焰熊熊!”听得众人放声大吼,一时喊声震天。林尘想起所遇帮派,潜龙帮、梅花帮、吞水、七链、音魔……诸多门派,唯阳教有此气势。又想如今魔教,已不复当年盛况,当年是何等强盛,只怕三言两语难以形容。 裘仞道:“上使,你需当朝前坐去。”林尘道:“我与你同坐,不必以‘上使’相称。”裘仞道:“那怎成?上使便是上使,身份尊卑…”林尘道:“难道我魔教,都是拘泥之人?” 裘仞一时起疑:“此人行迹可疑,有意隐藏,委实可疑至极。但练魂大法,非上使而不可学,此事却无可置疑。怪哉,怪哉,且听他的便是。”说道:“好!” 阳教最重尊卑,前为尊后为卑,左为尊右次之。从前至后,依次是上使、六十四部老弟子、新弟子、外教弟子。至于最前排,则坐着魔教重要人物。 最左侧乃是一黑衣女子,乃为三大持令长老之一,人令长老:黄如萱。其次是四怪之一:风天候,随即蓑衣客。再随其后,便是乾部、…等各部名声在外,凶名赫赫之人。 有道乾为天、坤为地。乾坤二部,乃为六十四部之首。可惜魔教分崩离析,延伸无数旁枝脉络,魔教祸名不减,反人心逐渐涣散,今日聚教动作虽大,精锐仅来少数。 裘仞、林尘落坐第五排左侧。便听风天候起身,站自众教众正前,朗声道:“承诸位兄弟抬爱,风某在此先行谢过。”蓑衣客道:“你待怎样,快快直说。” 风天侯哈哈大笑:“好!世人称我们为魔教,岂是废话之辈,诸位兄弟来此不易。我便有话直说,绝不拖沓,今日聚教而来只为一事,营救我那义女。” 林尘心道:“义女,莫非是指红衣姐?我竟没料到,红衣姐地位这般高了。如此这般,怕是与魔教再难分割了。”林尘一时凌乱,万不愿冯红衣越陷越深。然事与愿违,自降生来无事顺遂,心中不住自责:“我与红衣姐双修,方才有此后来之事。追根溯源,却是我害她误入歧途。” 持令长老黄如萱道:“仅一义女,动这般大干戈?”风天侯道:“此事确是欠妥。但此义女,大有不同,我欲全力栽培。”黄如萱道:“也罢,我欠你一情,就此还了罢!” 当晚以风天侯为首,召集教众,为大闹青宁郡,解救冯红衣、还报旧仇怨一事细加商量。 统筹人数,参会者共计四百七十九人。林尘已觉极多,但裘仞众人却心中唏嘘,遥想当年,魔教上下团结一致,与众正道对抗,一挥手间,无数教众集结,是何等威风。阳光普照之地,魔威浩荡不息。 如今集结数百人众,却已耗尽心力。林尘听得魔教大喊口令“燃我阳威,其焰熊熊。”,却不随群雄所激,反心中清明:“我混入魔教,只盼为救冯红衣出一份力,事后劝她脱离魔教。万不想与魔教牵连,唉…林尘啊林尘,那正道诸门,意欲绞杀你,可那魔教又是甚么好东西么?他等入城,又是一番人祸!我能否想一方法,尽量避免?” 虽有此意,然则魔教众人性情古怪。林尘又是偷潜入教,身份不正,又能有何能耐。林尘叹数口气,只能冷眼旁观。裘仞从旁观察,心中疑惑更甚:“此人绝非魔教之人。否则魔教大聚,不兴奋便罢,反叹气连连。但练魂神功他又确是习会。此事何解?” 忽听一“山水蒙部”的铁木尔,喊道:“哈哈,今日好生热闹,候老尽管吩咐,但大家伙好久未见,又添好多新面孔,互不服气,难免混乱,这人员调度问题,候老如何解决?”此人身材矮小,双耳大而下垂,大过头脸,有“喧宾夺主”之嫌。 风天侯道:“此事老夫早有所料。黄长老,借你宝器一用。”黄如萱丢来一把横刀。 风天侯接下横刀,笑道:“且丢下来!”便见盆地上方,四位力士抬起一颗巨石,朝盆地投下。巨石重达万斤不止,此刻顺势滚下,碾过大地,“喀喀喀”震动不已,气势甚是骇人,如若从身上压过,绝无命活。 众教众微微色变,齐想道:“这候老弄甚么玄虚?这巨石又有何用?”,看向风天侯。 风天侯微微颔首,忽上前三步,伸出手指,点自巨石上。竟见巨石去势顿消,本无人置疑,堂堂阳教四怪之一能轻易停下巨石,但这般顿刻即停的功夫,委实令人惊叹不解。铁木尔道:“好功夫!妙极,妙极!”黄如萱道:“许久不见,功夫见长,恭喜恭喜。”蓑衣客沉默不言。 林尘心道:“这巨石重万斤不止,再加之下滚之势,绝非寻常人力所能挡。我若不用朔阳刀劈开,便只能躲避。这风天侯实力更强,竟只用一指化解,他怎生办到的?” 心中既惊且疑,但回想适才一幕,忽有明悟之色,目光便朝地面扫去。果见地面两道脚印,深入地里三寸。林尘心道:“这风天侯定有极强的转力之法,将巨石滚泄之力,全转自地上,如此这般,自然去势顿消。”他本过目不忘,觉得风天侯显露此一手,着实惊奇。不免反复回想,反复琢磨。一来二去,竟真看出端倪。 此刻兴致一起,不住更加沉思,反对魔教议论之事疏忽。忽听一声锐响。见风天侯手持利剑,轻轻一斩,巨石化做两半,呈现半圆形。圆底着地,被削平的石面朝空。 风天候道:“诸位年轻气盛,难免不服。我设下石擂,凡有不服者,便可登台比式。我择优安排教务,落败者需听从调度,否则按律当斩!” 风天侯再道:“我适才那停石功夫,亦可传之最终胜者!若有人瞧不上,亦可换门功夫武技。”话音落下,群雄一齐激奋,蠢蠢欲动。 黄如萱、蓑衣客二人,同投目望来。虽顷刻停石,两人亦可轻松做到,但风天侯这份展露,确有可琢磨之处,心下微有好奇。只三人身份相当,甚至黄如萱身份微高,放低身段,求学他人技艺,未免拉不下身形。 那巨石本长五丈。此刻被从中削去一半,便化做直径五丈的圆台。只着地之处甚小,人一站上去,难免左右摇晃,极考验功底。 风天侯抚须而笑,坐自位中,心道:“魔教衰败数十年,自教主失踪后,人心早便涣散。我出此良策,定能重聚人心!”说道:“诸位修为不等,若用修为压人,未免不公。不如自封修为,仅用招式、身法分胜负?” 此话看似公平,实则不然。修为高深者,修习的武技愈多,浸泡的药浴愈多。即便不用内气,肉体奇异之处,也远强过修为低者。实无绝对公平而论。风天侯特此一言,本意绝非奔公平而来,而是在调度气氛,增添彩头。 铁木尔道:“再好不过!再好不过!”众人齐齐出言赞同。忽听风声骤起,已有一人率先跳上圆台,恭候四方较量。 一时间,此一聚会如火如荼。林尘心道:“这魔教异徒,实是争强好斗之辈。不过那停石之法,大有门道。可惜我身份特殊,不便比式。还是求稳为上。”虽看众人较量,心中却反复琢磨武技。 巨石一转,又数人甩至台下。魔教众人各显神通,好不热闹。果见风天侯方法起效。见台上比拼激烈,裘仞忽是想道:“这人好生怪异,我断不出其底细,我且寻一方法,让大伙一齐断断,不便是了?”高声叫道:“我来会你。”便即登上圆台。与一魔教力士大战。 裘仞不显修为,但武技造诣自不弱,一门“取阴掌”、“盘风刀”“千均腿”“戮天吼”各修习至第四层。虽不动用修为,但取阴掌药浴之法,将双掌淬炼得似寒铁,掌力甚强,几番来回,便将敌手打至地上。 裘仞制霸数场,言语极尽嚣张,胜后便大加嘲讽。引得诸多人不悦,但实力却实打实不弱,一时无人能奈何他。 风天侯奇道:“是乾部那小子?数十年不见,怎性情大变了?”对裘仞有些印象,静静看下去。 第153章 比力气,统筹教众 裘仞声音尖细,每击败一人,便出言嘲讽,好不嚣张。一来二去,激愤者自然不少。魔教众徒绝非良善之辈,一时裘仞处境堪忧。 听得咻咻两声,一人站自圆台,与裘仞相对而立,道:“你太嚣张,本领却寻常。”此人姓周名奇,名唤周奇,乃魔教新人。聚众本坐后排,此刻特来挑战,一时群雄欢呼,正待好戏。 风天侯道:“开始罢。”周奇当即挺步打去,这一拳势头凶猛,力道甚大。裘仞双手使出“取阴掌”中“擒取飞虫”一式,此式旨在防御、牵制,把周奇直拳当做飞虫,双手登时一抓,将周奇拳头包裹。 旋即右脚横踢,使出“千均腿”,此腿法“钧”字改为“均”字,意在将腿力分成数份,分明只一计腿击,力道却一层一层袭来。 先前与他交手数人,实力本不差他。只没能料到“千均腿”怪异,放松戒备,以此不小心失了重心。加之此处乃是石圆台。本便摇摆不定,一落败势,便再无可挽回。 此刻众人见裘仞故技重施,回想自己交手情形,心中已有百余种化解招式,只当时全没用出,不由大觉可惜恼恨。但均不出言提醒。这一踢即中,周奇将身一侧,改用腹部接下,再反之一震!裘仞当即大骇,只觉那一浪接一浪,一迭接一迭的力道,悉数被返回自身。 这一幕委实没能想到,倘若是在平地,他尚能拉开距离,将力道泄去,再求他法制敌。而巨石圆台之上,拢共不过数丈之地,何有退路?周奇乘势而上,用力一推。裘仞噗通一声,落在地上。 周奇道:“你功夫忒差,不比嘴上功夫好!”裘仞道:“你放屁!你使诈!”周奇道:“丢人现眼,我使什么诈了?”裘仞道:“你…你…”脸憋得通红。 众人只道他输得干脆,加之先前对败者百般羞辱,以至自己败下阵来,却下不来台,情急之下胡诌罪名,死不服输。心下均觉好气好笑,铁木尔道:“裘仞,十几年不见,你小子活回去了。忒丢人,忒丢人,哈哈哈。” 场中哄笑一片。裘仞怒道:“好!我打你不过!”立时又道:“但我上使大人,定能帮我报仇!”心中却道:“我蓄势已久,就待这一刻,现今我挑起群雄怒火,再拉你出来。且看你如何推脱。” 原来适才所做一切,全只为拉林尘下水。 此言一出,果真哄闹一片,众人本便不悦裘仞,再听他搬出后台,自恨乌及乌。一人站起身来,高喊道:“好!你将他叫喊出来,与大伙过一过招!” 裘仞冷笑道:“当我不敢么!”遍即朝林尘看来,拱手说道:“还请上使大人,替我教训此人,出出恶气!” 林尘立即明悟:“好啊,这裘仞依旧怀疑我。先前遇人便嘲,不过是架起火势,要来烤我。”眉头一皱,沉默不言。 裘仞道:“上使!上使!”连叫两声。林尘心道:“裘仞怀疑我来历,以此法将我暴露。我是不得不上了。也罢,上便上,有何好怕?我炼魂大法不假,魔教众人若是问起,我说是钓人翁之徒,他们又能如何?”心意已决,站起身来说道:“聒噪!” 裘仞见目的达到,当即退出一旁。林尘跳至台上。 魔教等级森严,众人见此“上使”,竟这般年轻,当即惊奇。“上使”地位特殊,不属六十四部,却不及四怪,地位较之寻常帮众稍高。 林尘道:“特来领教。”稍稍拱手。周奇道:“好!”两人一个照面,便下功夫。 两人绕巨石缓行,周奇突然发难,下腿扫来,林尘将身一侧,灵巧避开。岂料周奇杀势全在后头。紧随其后,双腿连环扫去,将林尘步步逼退。 林尘心道:“下盘制胜?想法虽好,且看我化解!”心下已有良策,待被逼到边缘,一脚踩在台上。只见巨石圆台向一侧倾斜,周奇被震到空中。林尘眼疾手快,一拳打去。周奇半空扭转身形,用腹部接拳。 林尘动作一顿,想起适才裘仞落败,便是踢到周奇腹部。更有对阵“陈建镖”“周青蛇”等天生异体经验,当即改拳为抓,抓其腰腹衣物,顺势丢下台去。 周奇惨叫一声,飞出数丈,惊觉自身已败,当即提气收腹,丹田之气流转,身轻似雁,凌空一计翻身,稳稳落地。林尘道:“承让!”周奇道:“承让!”退出人群。风天侯微微惊道:“此子心思敏捷,察觉那周奇天生异体,天生‘铜腹’,更练得一手好腹功。倘若他照常出拳,拳力回震,落败者反是他自己。”看透此节,一时对此会武更感兴趣。 林尘环顾一圈,见众人注视,心道:“我再隐瞒身形,决计是难了。不如大大方方,较量一场。”说道:“诸位还有人想讨教,那便来吧!” 风天侯道:“小兄弟,好气魄!” 此地阳教聚首,除却黄如萱、风天侯、蓑衣客外,还有好些强手。“肥头大耳:铁木尔”、“钢牙赤目:刘真倾”、“偷岳巨人:白皮鬼”、“魔星七子”均乃一技之长,实力强大之辈。 先前小打小闹,不曾出手,此刻听得林尘身为“上使”,却好生年轻,均来兴趣。魔教本无条条框框,这场比斗,除却风天侯、黄如萱、蓑衣客三人外,其它人均可参加。本便无公平可言。 那铁木尔、刘真倾、白皮鬼、之流,更是窍元境强者,此境界比之武宗,更是神异难言。不再偏安一隅,纵使放眼天下,都可算入流高手。 林尘心道:“倘若败了,那便败了,也无什么丢脸的。我林尘岂会容不下几场败战。”心性豁达,反更无所畏惧,只求众人来之一试。 铁木尔手痒难耐,跳自上来,两大肥耳朵一扇一扇,说道:“我不用修为,别说我欺你!”林尘道:“来罢!”铁木尔右手一掏,即取一柄长棍。此棍甚怪,末端有一拳头大小铁球。 林尘道:“前辈用武器,那我也用!”取出武王剑。铁木尔凌空跃起,一棒砸下。林尘见其来势虽凶,但因不用修为,加之林尘双眼追本溯源,反能看得清晰。虽然经验不足、武道积累尚浅,但已可勉强应对。当即将剑一格。 “铛”一巨响,整个石头震上一震,林尘虎口欲裂,只觉此人好生力大。铁木尔笑道:“看招!”铁棒再一甩来。一招一式,看似寻常动作,实则蕴含惊人力道。 林尘刚欲使出轻风绵绵剑,转念心想:“不妥!万万不妥!紫霞宗乃名门大派,其轻风绵绵剑,只怕名声甚大,如若认出,定叫魔教认出。”双手一挽,自空中画个两仪,道:“再来!” 阴阳两仪逍遥剑,虽旨在双剑合璧,但剑法本身便精妙绝伦,加之林尘与云清岚,已练通练透。此刻林尘一人用出,虽用不出该有风采,但在不动修为情况下,却是一计立于不败之地的强招! 铁木尔数次袭来,林尘均一一化解,反将刺去。铁木尔渐觉吃力,不免烦躁。林尘反愈发自然,渐渐吃透铁木尔招式,心中喜道:“与此人交手,虽随时有落败风险,但却能积累对敌经验,是场大大机缘!”更全身心投入。 林尘忽用出一计“分花错影”,骗过铁木尔,将其挑下圆台。铁木尔道:“怪哉,怪哉!”跳上圆台道:“小子,我们用上修为,真刀真枪打上一场!” 黄如萱一扬手,一阵风将铁木尔吹下,道:“莫捣乱!小心杀你。”铁木尔吓自一跳,不敢多言,躲入人群中。 林尘朝黄如萱拱一拱手,又凝神对敌。下一上场者,乃钢牙赤目刘真倾。此人天生一对赤眼钢牙,因此得名“钢牙赤目”,实是个狠辣角色。 林尘又运阴阳两仪剑御敌。有铁木尔一役积累经验,再对敌刘真倾,反更为轻松。若不用修为,比拼无非力量、技巧、肉体特性三项。 面对窍元强者,林尘三项本不占优,但体质强悍,体力绵绵不熄,阴阳两仪剑精妙绝伦,已修至第九层。虽难发挥全部实力,但见解总在。以至力量、技巧、肉身特性,虽全不占优,却不落大劣势。 除此之外,林尘应变、见招拆招、化腐朽为神奇等看不见,摸不着的实力,反而大大占优。忽长剑一挑,刘真倾败下阵来。 风天侯奇了:“此子年纪轻轻,修为因只武宗上下,何至连败两名窍元强者?虽说那铁木尔、刘真倾,均非窍元境中的高手,但混迹江湖几十年,有何道理输给此子?” 相继其后,白皮鬼、魔星七子陆续上场。林尘愈发顺手,一一败之,心却暗自自省:“林尘啊林尘,莫要自大!他等败于你手,一来不可动用修为,二来轻敌。那魔教强者,焉有省油的灯!” 虽败尽强者,却不见一丝骄气。事实而论,林尘展露风采,连败强敌,确有阴差阳错,占尽便宜之嫌。 风天侯道:“好!英雄出少年!倘若无人能胜这少年,便是这少年胜了!”林尘心道:“我若全胜,只怕这风天侯该有任务交于我手,魔教众徒滥杀无辜,岂不全算我头上?如此大孽,我怎能担下?”刚欲拒绝,却转念一想:“难道我不担此任,魔教众徒便不杀人么?我如今连败强者,有一些话语权,反更能遏制暴行!” 林尘说道:“诸位兄弟,若有不服者,上自台来,与我较量一二。如若没有,日后青宁郡一行,需当尊重我之意愿。”风天侯一愣,实未想到林尘主动包揽。白皮鬼道:“你台上取胜,是倚靠技法、判断,你确有过人之处,但让我等老将,听你一新人统筹,未免说不过去。” 林尘道:“怎样才说得过去?”白皮鬼道:“除非你真实实力,也能胜我!” 林尘心道:“我连取胜利,终究取巧,难真服众。但倘若我统筹众人,或真能减少伤亡。自当尽力争取一二。我林尘自非善人,行好事也不为名誉,世人恨我恼我,于我无干系,我只求自个问心无愧便好。”朗声说道:“那好!你且上台来,我与你比气力!我若赢了,你等尽皆闭嘴,你更要严听我差遣,不可抵赖,由诸位见证!” 白皮鬼一愣:“比气力?当真?”他站起身来,体高一丈,皮肤白似厉鬼,天生神力,且刚入窍元一境。 两相比较,林尘绝无胜算。 第154章 提建议,三不杀 月光惨淡,白皮鬼站起身来,咧嘴一笑,形似凄厉恶鬼。魔教众徒皆唯恐不乱,齐齐欢呼,纷纷议论:“好啊,好啊,初生牛犊不怕虎!白皮鬼沉寂几年,连小娃儿都不怕你了。”“此子也忒自大,方才较量不过小打小闹,真打起来,这白皮老鬼可凶煞得很。”“怎说也是‘上使’,白皮鬼理应让他三分才对。”“哈哈,我看未必,我魔教是儿戏不成?让来让去成何体统。”“哎呦,我魔教何时也说‘体统’了。莫非改邪归正不成?” 场中哄笑不断。 风天侯坐自位中,离半圆石台不过五丈之远,见林尘数场比斗,虽均是取胜,实则凶中藏险,险中藏危。胜得绝不轻松,此刻又放下大话,未免自不量力,不知进退。 心中更道:“我看他招式精妙自精妙,却不似我阳教功法?他是何来历?也罢,且观之一斗,等见分晓我再去发问。”说道:“好!既这位小上使相邀,白皮鬼你也莫客气。且听听小上使想怎生比。” 白皮鬼道:“好!”看向林尘:“你想怎样比气力?我白皮鬼尽数奉陪。”林尘道:“招式、应变之法,我俩已经比过,你已经输了,再比忒没意思。” 林尘又道:“我们就在这石台上,再比一回力气。你若再输,理应甘拜下风,不得造次。”林尘将比力细则,一一道来。 规则也简单,两人各站一方,互相角力。谁先将对方推下台去,自然胜利。只这场比试可用修为,两人修为相差甚大,林尘是绝无胜算的。 白皮鬼跳至台上,他身材高大,足高林尘半个身子。生得似鬼似妖,偏偏不似人。两人双掌相碰,双腿岔开,将身子压低,严阵以待。 白皮鬼心道:“我修为高他不少,若不能瞬息败他,焉还有脸面?”笑道:“小鬼,小心了!”风天侯道:“我击掌三声为始。”当即轻拍手掌,待第三声响起。林尘、白皮鬼尽用气力。 林尘双足踩定石台,全身气力尽出,他历经数次沐体,再的万魂练体,全力调动丹田之气,体格虽不如白皮鬼。但突兀之下,竟将白皮鬼推后数步。 白皮鬼一惊:“我轻敌矣!”本以为已是重视,未曾想仍是轻敌。当即双足一定,发出一生“喝”,双臂肌肉一收一紧,气力陡增数倍。 且白皮鬼双臂修长,两人角力,他突施以横向力道,双手叉开。林尘双臂比他短,若双臂被岔得太开,力道涣散,自更难抵挡。故死死抵御,但气力仍是不如,双臂被扯成平开。 白皮鬼看准时机,猛踏一步,林尘双臂平摊,连抵御都难,自然节节败退,败局将定。 白皮鬼使将出一门武技:“白鬼吞力”,皮肤白气悬浮,竟化鬼形。此一武技脱胎自武技:“断骨力”,此门武技极为残忍,需不断自断骨骼,增长气力。 白皮鬼六岁便修习这门武技,以此筋骨坚韧,身材越长越高大。窍元境后,对这武技更有新感悟,于是再进一步,研发“白鬼吞力”。一经使出,气力再增数倍不止。 宛似吞人白鬼。白皮鬼心生戾气,竟欲将林尘活撕。抓他手腕向两侧拉扯。风天侯一惊,心道:“白皮鬼杀心已起,不好克制。若真出意外,我需及早阻止。”已暗中提气。 林尘临危不乱,虽双手受扯,剧痛难忍,却已求得生机所在。他双指一捻,凭空多出一枚无形阴针,插入白皮鬼手腕。白皮鬼“哎呦”一声,气力顿消。林尘再后退半步,拉回双手,再次角力不止。 白皮鬼但觉体生寒气,强自压下,重提力气,将林尘推下台去。林 尘自当全力抵御,只两人的气力,足有天地之差,象蚁之别。林尘使尽浑身解数,难撼动白皮鬼万一。白皮鬼冷笑一声,看出林尘窘境,更无保留,说道:“小子,下去把你!”全身气力排山倒海般涌出。 林尘节节后退,本便要推落下台。忽双足一定,不再运力抵抗,却反而站定台中,纹丝不动。白皮鬼大觉诧异,先前角力,尽管占尽优势,白皮鬼却真觉林尘气力不小。但当下却觉力道全消。更怪异之处,他怎般用力去推,林尘却纹丝不动,宛如与那石台连做整体。 白皮鬼心道:“此子甚怪,方才不用修为胜我,已经不大正常。我再与他耗下去,只怕于我不利!”目光瞥向魔教众人,心当即躁郁起来,更全力推去。头顶白气蒸腾,已动真格。 林尘双手一抬,忽将白皮鬼翻在空中,丢下了半圆石台,白皮鬼“哎呦”一声,摔个结实。林尘拱手笑道:“承让!”白皮鬼回过神来,又惊又恐:“你耍了什么鬼?我怎生输的?”林尘笑道:“承候老启发,你去问候老罢。” 风天侯深深看一眼林尘,朗声道:“这位‘小上使’,单论蛮力自远不及白皮鬼。乃施以巧力取胜。”至于如何取胜,却不明说。 原来,林尘自见风天侯,单指停石后。便记忆深刻,心中愈发好奇,脑海不断回闪,以至风天侯如何呼吸、手足四肢是何动作,都记得清晰。心中渐明悟大概,此法并非“武技”,而是一巧力运用之道,但心中仍有许多不解之处。这时,裘仞拱火逼他上台,他用阴阳两仪逍遥剑御敌。敌强我弱,自当百般周旋。 反忽心神顿挫,以阴阳两仪剑之理,渐渐弥补“停石神功”不解之处。或与风天侯的“停石大法”有所不同。但勉强可算“触类旁通”“举一反三”。本此功有待完善,但白皮鬼步步紧逼。林尘便想:“这白皮鬼实力虽强,正面相斗,我决计打他不过。倘若激他比较气力,或能凭借‘停石神功’,打他个措手不及?” 于是方才有此一幕。 风天侯心中更惊:“这‘十转力回法’,乃我闭关十年独创,决计无第二人会,此子莫非仅看一眼,便自个领悟了?”想到此处,莫名寒气上涌,后背冷汗直流。若真是如此,是何等惊世之才! 林尘拱手道谢,快快跳下石台。双腿酸软,几乎站立不住。那停石神功,或者说风天侯的‘十转力回之法’,本质是“力道吞吐之道”。既将敌手之力,导入双足。必要时刻,再顷刻吐出。 用以敌方之矛,攻击敌方之盾。 林尘双腿骨裂,肌理拉破,委实受伤不轻。但自太阴、太阳相继沐体后,自愈力极强。将刚受伤时的剧痛忍下,之后便是酥酥麻麻的恢复期。 此刻奔跑、跳跃虽勉强,但寻常走路已是无碍。林尘心道:“与这等窍元境强者交手,太过凶险,日后若无十足把握,切不可再以身涉险。我方才举动,实可算鲁莽。索幸运气不错。”想起云清岚,曾告诉他窍元强者特性。 窍元强者,顾名思义,便是贯通九窍,可用九窍感悟天地,吸纳元气入体炼化,形成“窍力”。武宗强者的丹田之气,一旦出体,则难以长存。“窍力”则是不然。若用“窍力”运转武技,更有“千人千面”般的变化。 适才白皮鬼的“断骨力”,加以改进改良后,再以窍力运用,便成“白鬼吞力”。 但云清岚曾特意提过,武宗中的人中龙凤,实不虚窍元境强者。武者对敌,有一道理恒存:“武无绝对”。 风天侯问道:“小上使隶属何部?”林尘心道:“果真会来。”将早已斟酌好的说辞道来:“实不相瞒,我不属任何一部。”风天侯道:“哦?” 林尘道:“钓人翁传我法门,欲收我为徒。我知他乃魔教四怪之一。我见魔教集结,自跟随而来,略尽心力。” 风天侯登时信了五分,心道:“钓人翁那人性情怪异,却确时常嚷嚷,要钓一徒儿回来。莫非真叫他钓上了?此子适才表现,确惹眼异常,天资非比寻常。”说道:“他传你何种法门?” 林尘默念“炼魂大法”,当即周身厉鬼凄厉。风天侯面色一变,想道:“炼魂大法!我观此法气势,此子吸人魂魄众多,怕已练好些年了!想不到此子年纪轻轻,实是位无恶不作大魔头!”拱手与林尘相认,改口称其为“贤侄”。 林尘心道:“这风天侯礼数自是周到,只不知背地里,是否也杀人无常。行走江湖,我不可亲信他人。” 阳教四怪,分别为“风天候”、“蓑衣客”、“钓人翁”、“持剑郎”。他们的亲传徒儿,在教中确是“上使”身份。 如此一来,一切便能使说通。林尘武技、应变之力降伏四座,身份背景更是不小。魔教众徒对他自再无不服者。 便连实力强于他的白皮鬼、铁木尔、刘真倾、魔星七子,均心悦诚服。 裘仞抢来跪地:“请上使责罚!”将方才拱火试探,一一说清道来,自愿领罪。众目睽睽,林尘又怎真惩戒裘仞。当即宽恕冒犯,反对他心计、处世、忠心大加赞扬。 如此一来,魔教教众均觉林尘气度不凡,更为臣服。林尘借此机会,道:“侯老,晚辈有一见解,不知当不当讲。”风天侯道:“说。” 林尘面向众多教众,道:“我林…”心道:“我便用真名,又能如何?事已至此,再藏头露尾,非但藏不得住,反尽显窝囊气。”接着道:“我林尘辈分低微,今日侥幸得胜,承蒙诸位给我面子,不与我计较。” 白皮鬼面色一红,心道:“我虽输于此子,但他气度不凡,颇有大帅之风。日后若有作为,今日之败,反不是耻辱。”想通后,脸上血气尽去,面上变回惨白。 林尘道:“将入青宁郡,林某有三条建议。”说到此处,心中忐忑,实觉自己人卑言轻,难能使得动众魔。但为保心中无愧,此话却非说不可。 林尘说道:“此入城去,我认为我阳教众人,该当少杀慎杀、不杀老弱妇孺、不杀无辜之人。”黄如萱眉头一挑,深深看了林尘一眼,起身问道:“好啊,我魔教好不易聚首一次,照你所说,这不杀、那不杀,江湖门派岂不笑话我,魔教沉寂数十年,魔威不复了!” 白皮鬼道:“呵呵,黄长老此话有理!我白皮鬼一生,从三岁起便会杀人,也只会杀人。你叫我不杀,我办不得到!”铁木尔道:“我等入城,便是作乱,作乱岂有不杀人之理。” 风天侯道:“且听听林贤侄什么想法。” 林尘心道:“这群恶徒果真邪性深重。我却不怕你们,我若为他们解释利弊,他们定会不信,不如态度强硬,或能起得奇效。”心中邪意猖獗,反冷笑道:“呵呵,白皮鬼、铁木尔,你二人枉为阳教之徒!” 铁木尔、白皮鬼均大怒,黄如萱眼睛一眯,林尘话中无她,但意中却带她。 铁木尔怒道:“小鬼,我入阳教时,你还没出生呢!你虽是钓人翁之徒,但论辈分,我尤在你之上!”林尘道:“正是你等目光短浅之辈,方才败我阳教名声。” 林尘来回踱步,双腿已恢复如初,说道:“我来时路上,常听人议论阳教,说之来,说之去,不过说阳教如何如何作恶,如何如何杀人。偌大江湖,竟对我阳教有恐而无敬!” 刘真倾咔咔笑道:“我阳教寂灭三十余载,余威尤在啊!”铁木尔、白皮鬼、以至众多部众,均发出满意大笑。 林尘道:“可笑,可笑。魔教衰败至此,你等还说余威尤在。”林尘看向铁木尔,“我且问你,照你所说,那市井小混混,手中沾几条人命,是不是都是我魔教中人了?”铁木尔道:“呸呸呸!说甚么胡话,那市井混混,与我魔教作乱,怎能相提定论。” 林尘道:“你杀人,他也杀人,有甚么分别?”铁木尔道:“分别…分别…”不住挠头,问道:“娘的,有什么分别?”白皮鬼道:“分别便是…”也说不上来。 林尘道:“毫无分别!”黄如萱喝道:“你在辱我魔教么?”林尘心知如此局面,自己倘若后缩半步,虽有“钓人翁”托底,未必会死。但定会前功尽弃。厚脸皮说道:“小子本便是魔教中人,辱魔教便如辱我父母。” 第155章 率领魔众,再起变故 黄如萱喝问:“你言语尽是轻蔑,还不承认?”林尘说道:“小子只是实话实说。”黄如萱眉忽一松,道:“那你便说说自己见解,若说得服我,我便允了,若说不服我,我定用教规惩你。” 风天候、蓑衣客均转头看来,目光意味深长,风天候心道:“魔教风彩…确早不复存在了。”心中无限唏嘘。 林尘侃侃而谈,心知这魔教众徒,秉性难移,绝非一言两语能劝到。叫他们珍视生命,平等待人,更是痴人说梦,绝无可能。林尘只得另辟蹊径,反唇相讥:“我堂堂魔教,杀人取命,欺凌弱小之举,实不合风范。” 话未说完,刘真倾道:“笑话,杀人取命,历来便是我魔教风范。”林尘心中无底,想自己一外教之人,假冒身份混入聚会,反指指点点,说这说那,委实奇怪得很。 如今的局面,也绝非他一开始的本意。只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林尘说道:“历来?敢问刘前辈何时入教?”刘真倾拱手道:“四十年前。” 林尘道:“那五十年之前、六十年之前、七十年之前,我魔教又是什么风范?”刘真倾道:“这…”答不上来。林尘乘胜追击:“那敢问刘前辈,‘历来’二字,用得是否有失偏颇?” 刘真倾恼道:“伶牙利嘴,我不与你争吵。”罢手入坐。林尘虽驳得刘真倾无话可说,但自己也不知,“魔教风范”是何模样。想着魔教便是魔教,杀人放火,无恶不作,有个甚的风范。但忽又一想,想起那名为“青鹤楼”的大石,想起帮众凝聚的浩大声势。魔教虽无恶不作,但比之潜龙帮之流,确不同寻常。林尘心道:“我自不知魔教有何风范,但半猜半编,说得尽量好听些,想来无错。”于是依心中所想,为教众描绘,什么才是真正“魔威”。 他引经据典,口若悬河。大意却简单明了,即:魔无正邪,魔无善恶。一味行恶作乱,绝非为魔,而是为匪。 林尘口齿伶俐,加之习武前广读诗书,此一番言论尽吐,果真令众人沉思,均觉林尘口中描述,确与“魔”更相配。林尘见效果不错,心中微喜。但素知魔教众人,绝非画大饼、戴高帽,便可降伏之人。他如若继续描绘心中“魔威”,定会激起反心,这时需当改换角度。 林尘朝风天侯道:“当然,小子口中的三条建议,实是为此次行动考虑。”风天侯心道:“这林贤侄修为虽低,却一表人才,我且听听他见解。”说道:“贤侄请讲。” 林尘道:“少杀慎杀,并非不杀,比如入城之时,我魔教众人,便不必强杀进城。可先易容、改换面孔,悄无声息潜伏入城,如此岂不更好?再说‘无辜之人不杀’,青宁郡人员杂多,各地皆有,假若擅杀无辜之人,引得背后势力报负,岂不旁生枝节?我魔教自不怕其它势力联合,但此行是为救人,自要已‘救人’为第一要任!最后‘老弱妇孺不杀’,则是不坠若魔教威名。” 风天侯道:“此话有理!”魔教众人纷纷点头,道:“如此说来,这小兄弟的建议,确可采用。”魔教众人无一不折服。 林尘大觉幸运,后背已生冷汗,心道:“今日之举太过冒失。若非我顶着钓人翁弟子的名头,怕十条命也不够用。”强自镇定,不敢将众人折服,看做自身以口才降伏,全当做狐假虎威,运气所致。 黄如萱道:“好罢,你话中在理,我允了!”黄如萱道:“此一行动,除我、风天侯、蓑衣客外,尔等尽归林尘调度。如若不服,有如此石!” 话语落下,那半圆石台轰隆一声,化做满地齑粉。魔教众人心惊:“黄长老功力未减!凌空碎石,魔威尤在!”齐道:“谨遵长老法旨!”转而朝林尘跪拜:“全听林上使调遣!” 林尘见众人皆朝自己跪拜,心中并无风光,反头皮发麻。心中无奈叹道:“罢了罢了,事已至此,我暂且当自己真切入了魔教吧。日后抽身两断便是!”他高举右手,喊道:“扬我魔威,其焰熊熊。” 底下教众复而随之,声音响彻山谷。风天侯、黄如萱欣慰看着林尘,蓑衣客喃喃道:“钓人翁这徒儿,甚有意思。” 林尘面上镇定,风光无限,实则心中叫苦:“我又怎想领魔教作乱呢?唉,快快救出红衣姐,拍拍屁股走人吧。这事情愈来愈不在我掌控。”本想混在人群,暗中帮忙,哪料阴差阳错,被推到了前头。 后半夜,教众留在原地。风天侯、黄如萱、蓑衣客、林尘,相聚一半山亭子,商讨行动细则。 两个时辰后,风天侯、蓑衣客率先离去。黄如萱则留下,审视林尘。林尘道:“黄前辈,可还有吩咐?”黄如萱道:“你跟我来!” 两人穿行林间,来到一无人处。黄如萱道:“你方才骂我。”林尘愕然:“啊?”黄如萱手指点向林尘胸口:“你在心中骂我。” 林尘强自镇定,却一时说不上话。黄如萱语气平缓道:“你很不错。”林尘丈二摸不着头脑。黄如萱又道:“你可知我是什么令长老?” 林尘心道:“这黑衣女子,莫非看出伪装,特意来揭穿我?却也不想…我静观其变,先不回答。”静静望着,一副踌躇模样。黄如萱道:“我乃‘人令长老’,持人令,行教中‘人’字条例行的惩戒、监察之职责。当然,那是旧事,教规早已形同虚设。加之阳教涣散多年。” 林尘不知黄如萱话中深意。 黄如萱又道:“阳教‘人令’中,便有三大条例,其一:少杀慎杀。其二:无仇不杀。其三:老弱妇孺、无威胁者不杀。”林尘一愣,心想这黄长老莫不是在开玩笑,阳教凶名赫赫,那钓人翁滥杀乱杀便不在少数,蓑衣客更连教众都杀,其它人等,自更不必多言。若阳教真有这等教令,又怎会是“魔教”、“恶教”、“邪教”。 林尘道:“那…” 黄如萱道:“没错,与你所说,如出一辙。”林尘心中想道:“林尘啊林尘,你忒冲动,耍甚么风头。自以为是,自找苦吃,现在下不来台。”苦笑道:“早知如此,我便不必多嘴了。只为何…”。 黄如萱抢道:“为何条例在此,上至四怪、下至教众,无一人遵守教令?甚至无人知其条令?”林尘点头,确有此疑惑。 黄如萱道:“魔教众人,均乃桀骜之辈。即便我亲口下重令,擅杀、乱杀者依旧不绝。你今日一番表现,确实不错,反比我亲自开口有效。”林尘道:“不敢当。”黄如萱道:“此地教众,尽归你统筹。你虽是新面孔,但炼魂大法实已练好久。算是正统魔教之人。若有人不听你令,你便提我。我抽他筋,扒他皮。”语气淡漠,却淡淡寒气逼来。 林尘暗道魔教上下,果真无一善茬。 黄如萱深深看林尘一眼,转身离去。林尘抢步追上,喊道:“黄长老。”黄如萱闻音停步。林尘躬身道:“多谢载路之恩。”黄如萱眉头一挑:“是你?”林尘点头。黄如萱不语,深看一眼,转身离去。 只余林尘一人,与魔教四百七十人众。 …… 夜半,林尘回到盆地,四百七十余人皆翘首以盼,见林尘归来,齐齐跪地:“请上使吩咐!”林尘道:“起来罢!”扫视一圈,见刘媚儿、吕黑等人在众人后方,教中地位甚低。 林尘安排群雄歇息,具体行动,且听明日吩咐。待众人散去后,喊来刘媚儿、吕黑两人。吕黑跪地道:“林上使。”心中惶恐,怎料那日夜袭,竟是魔教上使。 刘媚儿欠身行礼,心中恍然大悟:“难怪红衣姐与林尘不清不楚。原是林尘身份不凡。我自诩识人、断人极准,却怎也没料到,林尘竟是阳教上使,大大看走眼了!”拱手恭敬道:“林上使。” 林尘已知两人误会,却不好开口解释。林尘道:“二位且帮我一忙。”开口下令。让刘媚儿、吕黑分别统计教众人数,将魔教新人、魔教老人、所处部众…全记录在册,明日早上递交过来。 林尘说道:“如若有人不配合,你即报黄长老、钓人翁名号。”刘媚儿、吕黑实力寻常,但经虎皮一扯,反底气十足,拱手道:“好!” 两人便即离去。林尘目送二人,心中却有一担忧。倘若钓人翁闻讯而来,这“师徒”会面,岂不当场露馅?思衬:“我明日需即刻启程,暗中行事,好叫钓人翁寻不到大众。” 这层担忧有理,但实是多虑。林尘不知,魔教聚众之事,早传到钓人翁耳中。只那怪人听闻讯息,当时便想:“魔教聚众,定是作乱得多,作乱便是作恶。我答应那未过门的徒儿,要做一百件大好事,再收他为徒,还是不去为好。”当即不当回事。连那风天侯书信相邀,也不做理会。 只林尘如何知此秘事,只道钓人翁生性古怪,或错过此聚会。见今日之事暂归平息,料想今后一段时间,定劳神费力不可免。当即抓此间隙,好生歇息,观想黑白磨盘。随磨盘缓缓盘磨,体质、气力、天赋、与日俱增。周身萦旋先天之蕴。 翌日清晨。刘媚儿、吕黑两人归来,将一书册呈递上来,林尘翻开一看,见字迹娟秀,显是出自女子之手,赞道:“媚儿姐字不错,辛苦了。”刘媚儿喜道:“谢上使夸奖。”昨夜疲惫顿消。 林尘轻笑,将两份干粮茶水递来。刘媚儿、吕黑接过,均受宠若惊,觉得人尊重,更为敬佩。 齐齐想道:“林上使看似年轻,处世实则老练稳成,举手投足,便能让人心悦诚服。”,刘媚儿将茶水喝尽,干粮吃完,腹中饥饿消尽,见林尘专心审阅,面容俊逸,不住羡慕冯红衣,心道:“红衣姐虽身陷囹圄,但有这般男子,全力相救,倘若是我,便叫我当场死去,也实无遗憾了。”,候在身侧,静待结果。 经得统计,本地教众四百六十七人。魔教老人两百一十五人,魔教新人两百五十二人。多是出自“乾部”“坤部”“屯部”“需部”“讼部”… 昨日夜间,有数人偷偷离去,不参此次行动。 林尘阅完书册,不住沉思:“魔教势大,四百六十七人,皆属魔教残部。我统筹这四百六十七人,不如统筹十人,由十人统筹余下之人。”心下已有判断。便分别召见:铁木尔、刘真倾、白皮鬼、魔星七子共计十人。 魔星七子只有诨号,并无姓名。分别为:杀星一、死星二、灭星三、绝星四、哭星五、哀星六、亡星七。样貌寻常,但修为不差,均有窍元修为。只曾受过重伤,修为跌落,介于武宗、窍元之间。 十人齐站林尘身前。除却白皮鬼外,均不如林尘高大。刘媚儿从旁一看,只道好大反差。那十位魔教教众,要么样貌普通,要么丑陋至极,要么似鬼似妖。林尘却恰似翩翩公子,站在一起,委实将林尘衬得更俊美无双。 林尘既下达号令,将十人分散,各统筹数十人。白皮鬼、铁木尔、刘真倾三人,仍不服林尘,但碍于黄如萱、钓人翁不敢有二,纷纷领命。 待将教务处置一遍,一行人当即出了摊儿山青鹤楼,径朝青宁郡行去。数百人大队,颇为壮观。 林尘行十里,发现魔教异徒秉性难改,袭扰路过旁人。还没行多久,便已泄露行踪,倘若不加遏制,路上伤人害人无数,林尘心底过意不去。也可能半途便遭围剿。 再行十里。见两名魔教新人,劫掠两名路过女子,百般戏弄。竟将两名女子糟蹋,魔教哄闹、欢呼,丝毫不觉有过。待林尘赶到现场时,一名女子已含恨而死,咬舌自尽,甚是凄惨。 林尘顿时明悟,黄如萱口中“桀骜之辈”,是何等桀骜。命人将死去的女子安葬,对活着的女子好生补偿,将她放走。 那女子性子甚烈,不要补偿,全只狠狠盯着林尘,仇恨全记在林尘身上。林尘心道:“我统领魔教,那教众所犯之事,我又怎能推脱干净。她恨我也有理。”不理会女子恨意。 当日,林尘停顿大队,夜里设下严令。正所谓令不严,则军无度。林尘所提三条建议,虽被采纳,但落到实处,难免有所偏差。 林尘要杜绝此类事情发生。当天夜里,问罪十余名犯事的教众。命白皮鬼将他等双腿打断,跪在林尘面前。 白皮鬼心道:“黄口小儿,若非看在黄长老份上,岂容你呼来喝去!”但仍是遵从,将十余名犯“杀生”“祸乱”“奸淫”之罪之人,齐齐打断腿骨,跪在林尘前方。 林尘道:“无规则不成方圆。我统筹教众,既下严令。一,不可擅杀行人。二,不可僭淫无道。三,不可…”将一日所见,诸多良莠不齐之处,一一列举出来,设下禁令。 最后,一一依据禁令,严惩十余人。根据不同罪行,做出不同惩戒。罪行最重者,当场杀头毙命。罪行最轻者,也需打至重伤。 林尘手段狠辣。连铁木尔、刘真倾等人,都始料不及。尤其宣判其中三人,当场杀首死刑时,他们都惊了。 林尘道:“铁木尔,由你执行!”铁木尔道:“林上使,这便判他死刑,未免不妥。弟兄们都来卖命,可不能死在自己人手中。”林尘道:“此为律令,犯事者无一例外,再无第二可能!”语气强硬。 铁木尔被迫行刑,一掌打破头颅,连出三掌,打死三人。余下的犯事者,刑罚稍轻,罪不至死。却也浑身冷汗,不敢再行祸事。 如此这般,林尘一番整顿,魔教大队上有严令,果真安分许多。但又行两日,林尘再命刘媚儿、吕黑再统人数时,却见人数锐减,已只余四百一十五人。 原来林尘戒令太严,引得教众不满,陆续有人暗中离队。这日歇息,林尘喊来吕黑,问道:“可有情况?” 吕黑如实道:“林上使,要不放松戒令?众兄弟对你多有不满,常互相抱怨,如此下去,恐大大不妥。” 原来林尘将吕黑,插入教众弟兄中,以探魔教众弟兄口风。林尘眉头一皱,确有此层顾虑,心中却知并非律令过严,而是凭他如今实力,实难彻底服众。 且铁木尔、刘真倾、白皮鬼、魔星七子等人,对林尘表面听从,实则心中不服。林尘心道:“罢了,此事暂无良策。我又不想与魔教牵扯太深。顺利完成青宁郡之行,我便远走高飞。届时他们恨我,恼我,与我再无关系。” 众教徒心中皆不满,但数条严令下达,行军效率确大大增加。本离青宁郡愈来愈近,这一日天晴,却又再起变故。 第156章 怪病急传 这日行至山野间,东临沼泽,西临成片山脉,阳教众人朝南而下,需自东、西两侧,择一明路前行。 林尘令大队停下整顿一日,派遣铁木尔率领“坤部”三人,朝东勘探沼泽。派遣刘真倾,率领三名“屯部”高手,向西勘探群山。不日,两方相继归来。 铁木尔道:“林上使,东有十里沼泽地,其内毒瘴气密布,但穿行过后,一路平顺,不消三日,便可抵达青宁郡附近。” 刘真倾道:“西山脉成群,山路险峻狭窄,多出只供一人穿行。若朝西行去,怕五六日才能横穿山脉,七八日才可抵达青宁郡。” 此地离青宁郡已不算远,走车马行道不需两日便可抵达,但为保行事隐蔽,不露踪迹,林尘率教众,穿行于密林山野间。速度不快,行路艰难,却鲜少路遇行人。 林尘详问道:“沼泽中可有异兽奇兽?”铁木尔答道:“有斑斓毒蛇,有吸血水蛭,来去匆忙,勘不大清楚。”林尘皱眉心想:“这铁木尔敷衍我。”又详问刘真倾。 待从铁木尔、刘真倾口中,粗略知晓两路大况时,天色蓦的已晚,林尘观望天色,见得一轮圆月高悬,万里无云,繁星璀璨,心中道:“依据风天侯所说,欧阳冶已锻神剑,但锤锻非一朝一夕之功,时间还算充裕。我沿路赶行,教众虽多不服我,但严令之下,效率却自不慢。沼泽藏毒、山道难行,乘夜赶路,委实危险难测。我不必赶这一日、半日进程。” 于是下令扎营歇息。四百多名教众,皆有不俗武艺傍身,当即各显神通,伐木作营。白皮鬼用力一推,排排树木“喀喀喀”倒下。铁木尔手持铁棒,用末端圆头处轻轻一砸,“砰!”一声,大树倾倒。他一步一砸,不需多久,便砸数十棵大树。 木料充足,便见“坤部”“屯部”“蒙部”数旧部老将,手持大刀凿去杂枝树叶。将木料变作一片片木棚。 前后不过一刻钟,便已做好二十余个木棚,一棚可容纳二十余人,用做暂时歇脚,再合适不过。 刘真倾、铁木尔、白皮鬼、魔星七子,各又凿树木,扎一自己的木营。林尘本欲同甘共苦,共睡木棚将就一夜。 但见十人默契如此,心中想道:“我虽无意显摆身份,但如若气势、作风被他等压下,又怎能率众?” 于是取出武王剑,劈凿树木安扎独立木营。林尘剑术精妙,一步一树倒,竟不差铁木尔等人。反身影轻灵飘逸,赏心悦目,远胜铁木尔等人。 他先劈伐四根粗木,数十根细木。将粗木扎入地里,架好大致框架,再层层叠上细木。最后用细绳固定。因是暂居之所,外观、内里全简陋至极。 待木营、木棚搭好,魔星老四组织教众,生篝火炖煮晚膳。众教众吃过晚膳后,各回木棚入睡。 夜已深去。 林尘回至木营,燃起烛灯,木桌上置一简易地图,心中想道:“我第一次游历江湖,自个路都认不清,就叫我统帅数百人行进,太过为难我矣。” 他查探地图,思索明日路线。忽听脚步声倏响。林尘道:“谁?”一女声传来:“是我。”林尘走出木营,见刘媚儿俏立门口。 林尘心道:“是了…刘媚儿是女子,又是魔教新人,教中地位甚低。那木棚中鱼龙混杂,她实力又弱,未免放不下心,睡不着觉。”说道:“你进来罢。” 刘媚儿一愣,心中欢喜:“好!”,满地魔徒,唯林尘让她有安全感。行入木营,便见其内甚是简陋,一木床、一木桌、一木凳。桌上一卷地图。 刘媚儿见到地图,心道:“这统帅教众,实是件辛苦事。那数百人的吃喝拉撒,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数十件同时发生,也能叫人疯去。” 林尘见她无事,便指着地图,问刘媚儿明日行进想法。 刘媚儿受宠若惊,心知林尘待自己这般照顾,怕多是延续自冯红衣,欢喜之余,暗藏几分失落,如实说道:“我觉得沼泽毒胀气密布,绝非善策。但西行山路,太耗时间。红衣姐等得未免心急。不如花一日时间,沿路返回,换路而行。” 刘媚儿此言,正合林尘心意。天下大道何其之多,何必拘泥眼前选择。不住赞道:“媚儿姐,你想法甚好,我也正有此意。” 刘媚儿喜上眉梢,又自一羞:“上使大人,可莫喊我‘姐’了,我担当不起。”林尘笑道:“这有何妨,我想怎么叫,便怎么叫。”刘媚儿娇声道:“好,好,好,你便叫罢。” 林尘吹灭烛火,入夜休息,刘媚儿依稀不舍,却只能离去,但不回木棚,而是在林尘木营外转悠,她仰头看明月,不住想起青宁郡姐妹,全被衙府、郡府一通抓走,只余自己一人在外。 想着身边,哪怕多一姐妹也好,不至如此孤单。林尘道:“你若不困,进来坐坐也无妨。”刘媚儿一喜,也不顾女子矜持。安安静静坐在木凳上。林尘则观想黑白磨盘,渐渐睡去。 两个时辰后,天还未亮,忽听营外脚步声急促。刘媚儿走出木营,见木棚处似有状况,忙道:“林上使,林上使!”大喊两声。林尘早觉察动静,推开帐门,问道:“发生甚么事了?” 魔星七子老三跑来道:“上使大人,不好啦!弟兄们出了状况!”林尘道:“带我去看看!”魔星老三在前带路。行至一木棚外,见有三名魔教弟子被平放地上,上衣被扒开,见其体生红疹,全身浮肿,痛苦哀嚎。 身上红疹似奇痒难耐,那弟子抓得全身血痕,皮破血流,模样甚是骇人。 林尘问道:“什么情况?”一教众回道:“我也不知,只听他们突然哀嚎,便狂生红疹,变成这副模样,不知患上什么怪病。” 林尘正待细问。又听东首方向:“哎呦!”“好痛!”“痛死我啦!”…阵阵哀嚎音传来。林尘心中奇道:“莫非魔教作恶太多,横遭天谴?让他等痛苦一阵,我反更痛快,只别耽我进程。”眉头紧锁。 正待他赶去查探,又听西首、北首、南首三个方向,阵阵哀嚎传来。此怪病竟不知何时,已流传开来。 白皮鬼咔咔笑道:“妙啊,莫不是还没到青宁郡,我魔教便要全军覆灭不成?”此言一出,更是人心惶惶。 但林尘面色镇定,从容不迫,加之先前律令严苛,长此以往,在阳教众人心中已有威严,一时没起大乱。林尘心道:“怪病来得突然,我若处置不好,群雄激愤,定欲杀我而后快。届时白皮鬼、铁木尔等人,再背后煽风点火,更难处理。”说道:“众兄弟莫怕。此病虽怪,来势虽凶,但我自有办法应对,何至如此失态!” 他身材挺拔,挺胸抬头,言语间自信有成,压下浮动人心。 众病患半哀嚎问道:“林上使…你要如何…救…救我们?”“林…林上使…救救我们…好…好痛!” 林尘道:“我自有办法。”林尘深知此事牵扯甚大,不敢怠慢,了解大致情形后,立即出手应对。 其一:将病患集中。其二:统计病症、人数。 其中一木棚前的空地处,病患尽被搬来此处。哀嚎声不绝于耳。纵使是魔教教徒,听得声声惨叫,心底同样发怵。 统计得知,共一百九十二人患病,共症有:全身浮肿,红疹密布。伴随有“精神亢奋”“难以入眠”“盗汗如雨”等情况。 初阳破云雾,天已明亮。 铁木尔道:“林上使,你下令罢,无论何种决定,我铁木尔绝对遵从,是走是留绝不多说!” 众人一听,未染病无事者均想:“这病着实诡异,一下子传染半数之多,久留此地,如若沾上半分,哪里还有命活?” 染病痛苦者则想:“我等身染怪病,那林上使做事雷厉风行,教众兄弟说杀便杀。倘若舍弃我等,我等岂不只能在此等死?” 一时间无人说话,均朝林尘望来。刘媚儿心道:“这铁木尔仗着自身修为高,处处不服林尘,此刻看似表露衷心,实则为难林尘。当真阴险至极。可惜我人微言轻,帮不到林尘。”暗暗担忧。 林尘亦是心道:“好啊,出个好大难题给我。此事却也难以避免,总要面对。既你铁木尔表衷心,那我便好好用用!”说道:“好!有铁木兄弟此话,我便放心了!” 林尘道:“众兄弟衷心待我,我自不会抛弃。此病来势甚怪,却非无迹可寻,无药可医。我现下已有解决之策,却需众兄弟全力配合!” 患病众人齐齐感激:“林上使不肯舍我,实有救命之恩。”未患病众人,虽怕被怪病波及,却也心中倾佩林尘危难间的镇定,生死间的意气。此前不满,反因此事冲淡几分。 林尘既布下任务,道:“铁木尔追查病原,刘真倾装作商户,去附近城、村、打探消息,若遇郎中、药师,则尽量请来此地。白皮鬼则潜入沼泽。” 铁木尔心道:“此子确有大将之风。”虽存刁难之心,但见林尘有条不紊,众人慌乱他自镇定,举手投足间有难言魄力,不免心生敬佩。心中又道:“我且照你所说行动。你若真治好,我铁木尔佩服你,日后全听你号令,再无二心。若治不好,嘿嘿。”说道:“好!” 刘真倾想法相似,同道:“好!”唯白皮鬼挠头:“他二人探病因、请郎中我倒理解。我这潜入沼泽,又是什么章程?” 林尘腹诽:“能有什么章程,你冲动易怒,长相忒丑,我嫌碍眼,找些事让你忙活罢了。”郑重道:“老白兄,你是关键。莫要多问,且去罢!”白皮鬼道:“好吧。”走入十里沼泽。 林尘为免哗变,一己当先,照看患病教众。数种举措下来,实让人挑不出半点毛病,极快稳定局势。 林尘命魔星七子,安定魔教众人,维持教内秩序,若有人借机哗乱,则从严处置。同时在一颗大树下,架设起“凉棚”遮阴,布设“床铺”安顿,再将一百九十二名病患,转入凉棚下,一人一张“床铺”歇息。 如此这般,病患皆已尽数隔离。 再命人升起篝火,烧滚热水,尽量维持原有秩序,不因怪病而乱做一团。刘媚儿乃魔教新人,生得貌美,虽深处魔教,却无魔教邪气陋习,且知书达礼。 林尘既让她跟在身后,随时帮忙抄录、记事。见一切妥当,林尘心道:“此病虽古怪,但我若处理得好,反能笼络人心。转危为安。”于是更为上心,进入凉棚鼓励、慰问教众病患。 见铁木尔、刘真倾……皆迟迟未归。林尘又听病患哀嚎阵阵,行至一病人人,观其神色痛苦,不住心道:“我研读残病杂册,百草杂录,自认为已经读通读透,粗浅有些医理。这些怪病虽来势甚凶。我…试试不无不可?”心中已然手痒。但又一想:“怕是不妥,倘若我不慎将其医死,好不易稳定局面,便又乱做一团。”强压下心中悸动。 但仍为病患把脉,问其症状感受,心中暗暗推拟病因病由,或以什么方式治理。傍晚,铁木尔行将归来,道:“林上使,我已探明病因!” 紧随其后,刘真倾急跑归来:“我已抓来十名郎中!”林尘问道:“是何病因?” 铁木尔道:“是乱阳急疟病。”林尘问道:“是怎么探知?” 铁木尔将经过道来。他料想魔教队伍,行百余里路,唯有此地突发怪病。怪病根源,定就在附近。于是在附近闲逛,见得一山中村落。铁木尔当时心想:“我且入村问问,说不得那村中有人知晓!”于是进入山村。 那山村十余户人,铁木尔抓住村长逼问,果听村中常有人患怪疾。症状与魔教众人相似,但当铁木尔问到如何医治时。村中却无法告知,只说此病自己会好,无需治疗。 铁木尔这才赶回,但行至路上,忽又心想:“不对…我魔教教众,起得是‘红疹’,那村长口中的‘乱阳急疟病’,症状却是‘红斑’。二者大有出入。 且我铁木尔虽不通医理,却懂得杀人。患病之人奄奄一息,将要死去,绝无自愈可能。”想通这点,已知那真正病因,他并未探清。但转念一想,恶念上心,索性当做真正病因,告知林尘。 第157章 再回青宁,研读医道 林尘心道:“铁木尔生性狡猾,这乱阳急疟病,是否真实,还有待考究,既然郎中已来,且让他等先看看。”当即令刘真倾带来的十余名郎中,为病患把脉诊断。 因郎中是被刘真倾强抓硬拿而来,满心惶恐,哆哆嗦嗦,说话都不利索。林尘心想众郎中这副模样,纵使有天大本领,也难施展万一,于是出言宽慰,告知不会伤他们性命,这才让众郎中心神稍安定,纷纷为病患诊断。 半刻钟后,林尘见一位一年有半百,头发花白的郎中,医术最为精湛。问道:“可有把握治好?”那郎中噗通一声下跪:“饶命,饶命,我行医数十年,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病症!只怕…只怕…老朽…无能为力啊!” 其余郎中齐齐跪下,跟着哀喊“饶命”求饶。刘真倾道:“好个郎中,我费时费力将你等擒回,却不起作用,胆敢浪费我阳教时间,我拍死你们!”抬掌欲杀。林尘抬手阻止,问道:“且把你们探查的病因,一一告知我。” 年老郎中道:“我行医多年,杂病怪病诊断足有数百种。初时我断定他们乃是阳气乱窜,浮于皮肤表面,以至起红疹,精神亢奋。后来却又否认。” “我转疑是阴虚不补,牵动五脏失衡,以至起此病症。然再深入一探,又觉不是。我行医数十年,毕生所学,毕生所会,毕生经验,全用作推敲病症,大致可知,此病与‘乱阳’相关,但是何病何因,如何医治,却真是无能为力。” 林尘闻言,目光微凝,不住心道:“这老人家年过半百,因我而当惊受怕,确也可怜。他方才推论,与我假想竟多有相似之处。他说无力医治,我却有一办法可医。只不知是我半路出家,考虑不周,因而想当然。还是我确能医治。”转而去问其余郎中。 所得结论,大同小异。已知此病与“乱阳”相关,林尘体质特殊,对阴阳之事,正有敏锐直觉,无形中弥补医术稍差,经验不足,又因熟读“残病杂册”,初通医理,实已俱备医治条件。只林尘不自知而已。 林尘道:“刘真倾,你将他们原路放回,切不可伤他们。此外拿些筹钱给他们。” 将十余郎中送走。一时局面陷入僵局。便在这时,听得一道长笑。西首方向一道声音传来:“哈哈哈,小子,你率魔教众部,却不等我南海毒王,害得我找了好久。这燥阳蚊便算作是见面礼,哈哈哈,我瞧你们无可奈何,甚好甚好,我也放心去也!” 见一黑影窜走。铁木尔骂道:“果真是苗阳弄鬼!”林尘问道:“南海毒王?苗阳?” 铁木尔心道:“这林尘虽是上使,但不过十七八岁,对我阳教定有诸多不通之处。与他说说却也无妨。”于是告知南海毒王“苗阳”相关之事。 原来这场怪病,乃是人为。魔教部众各个性情乖张古怪,那南海毒王听得魔教聚众作乱,便千里迢迢,自南海赶来。 只因路途稍远,来得稍慢,待到达摊儿山青鹤楼时,魔教教众皆已离去一空。南海毒王登时便想:“我沿路放出消息,说要来此次聚众,怎不等我?莫非有人瞧我南海毒王不起,有意疏离我!”想到此节,急怒攻心,也不再细想真相是否如此。 于是沿路找寻。因他独身一人,行路甚是方便,不需多久,便寻到魔教部众所在。当见魔教部众不复昔日荣光,竟只是数百人小队,且行事畏畏缩缩,连人都不敢杀,登时又想:“好啊,我见今日光景,魔教已不复从前,我南海毒王反倒不愿去了。” 转身便走。苗阳寻一客栈入住,安定下来,打算划定路线,赶回南海。但想起自己沿路千里,只自讨了个没趣,总觉有股气憋在胸口,不得抒发,实在不能畅快。苗阳心烦意乱,住客栈第三日,忽然想道:“娘的!阳教轻视于我,我毒他奶奶!” 于是折返,追上阳教大众,从袖口处放出精心养育的“燥阳红斑蚊”,此蚊叮人不痛不痒,却含剧毒。 一夜之间,叮咬近二百人,凡是中招者,体生红疹,精神亢奋,呈现乱阳之相。但不敢叮咬铁木尔、白皮鬼、刘真倾之流。唯恐被识破手段,引来围攻。 铁木尔骂道:“他奶奶的!苗阳拿命来!”刘真倾道:“苗阳,好大胆子,你要叛教么!”两人顷刻追去。 两人前脚刚走,白皮鬼后脚便归来。他深入沼泽,混身吸血水蛭,问道:“林上使,发生甚么事了?” 林尘将经过道来。白皮鬼道:“糟糕,糟糕,那南海毒王,性情古怪,下毒委实厉害。若不得他解毒,这帮兄弟怕命不久矣。” 刘媚儿暗暗后怕,昨夜她待在林尘木营,方才躲过此劫。林尘说道:“且看看铁木尔、刘真倾能否将苗阳抓回。”白皮鬼道:“我看玄乎。苗阳轻功卓越,远非铁木尔、刘真倾能比。” 果不其然。铁木尔、刘真倾跳将回来,怒道:“王八了个羔子,是那苗阳使诈!”铁木尔道:“林上使,不必等了,他等不是患病,而是中毒。我们待余下弟兄继续赶路罢!” 林尘道:“若无人医治,他们必死无疑?”刘真倾道:“便有人医治,也必死无疑。南海毒王的毒,可不好解。”林尘问道:“真不好解?” 铁木尔不耐烦道:“你忒多废话,他们中毒已深,都死定啦!” 众病患听此一言,当即满目绝望。林尘道:“我说未必。”刘真倾、白皮鬼奇道:“莫非你有办法?” 林尘笑而不言,心中自无良策,只是想着,既这魔教众徒,已是必死之局。不如临死前,再由自己折腾一番,印证心中医理医道。 只这副想法,他绝不可能说出口。而是意气禀然道:“众兄弟听我一言,你等身中奇毒,本是必死无疑,理智告诉我,该立即舍你们而去,不误大事。但我林尘不忍众人受难,实不相瞒,我林尘稍通晓医理,知晓一二医治怪病偏方。诸位如若不嫌,便容我医治一二。最后再驳一线生机!” 众病患先听铁木尔宣判死刑,后听林尘执意医治,均感动不已,心道:“我等身中奇毒,已是死人。林上使却不离不弃,此份心思意气,实让我等羞愧。我先前嫉妒使然,对他百般诋毁,想在想来,实在不该。只可惜再无报答机会。” 一壮汉道:“林上使,你且来罢!我这身躯,随你怎么折腾!救活日后唯你马首是瞻,救不活,死便死栽,他奶奶的,我化做厉鬼,去找那苗阳索命!” 众人齐齐附和。林尘喜道:“好!”行至一全身浮肿病患身前。他取出阴元针,扎在病患足心处,见黑红鲜血缓流。 滴落两滴鲜血,便凝为血痂,不再流血。林尘心道:“众人病症大致相同,均有‘乱阳’之相,既体内‘阳气’紊乱。他等身体浮肿,是血气乱窜,浮于皮肤之下,再不断积郁,以至身体浮肿。” 林尘又心道:“我只需同时解决,他等体内阳气乱行,与皮下气血积郁的问题。便可化解此毒。”沉思片刻,喊道:“铁木尔、刘真倾、白皮鬼,魔星七子,你等潜入沼泽,为我寻吸血水蛭来!” 十人不解,但听从号令,不消多久,各抓百余只水蛭归来。林尘捻起水蛭,放在病患双足足心、双手手心、腋下、会阴六处。让其吸吮粘腻黑血。 再捻起阴元针,穿透水蛭,插入病患皮肉里,用以阴元针寒气,化解中和病患体内乱阳之相。 此法一经施展,果见病患浮肿渐消,表皮红疹渐去。渐恢复阴阳平衡,五行稳定。 林尘如法炮制,用以“水蛭”“阴针”奇法,一刻多钟,已见数十人面色好转。林尘本可加快速度,一日内治好众人。但转念一想:“我医理粗浅,好不易有人,甘愿做我试验对象。我且好好用他们验证医理!” 于是仅用不到一日,便将一百九十余名病患,悉数治愈好。仍骗称“疗效未完”,继续用众人验证医理。 他名教众采来各种草药。互相调配、外敷、内用、熬制、炖煮…各种草药,再搭配阴元针针灸,作用人体,观察会起怎般变化。 先使人得病,再将人治好。如此反复,众人只道这毒委实骇人,竟这般难治。但见经林尘之手后,确有好转迹象,于是他怎么折腾,众人也尽力配合。心中尽是感激:“林上使为我等小命,劳心劳力。日后若有机会,定当全力回报!” 林尘潜心研究,医理与日俱增,刘媚儿紧跟他身侧,为他着笔记录病人变化。每到夜里,便帮他编录成书。命名为“百病录”。林尘如痴如醉,时常捧着百病录研读。捉摸阴阳五行,对人体影响。各类草药效用。 三日过后。林尘终于不再折腾,那近两百病患全数痊愈。对林尘感恩戴德,由心敬佩。殊不知,林尘救他们是真,用他们研悟医理也是真。 众人又复行路,横穿沼泽地,再行三日,终抵达青宁郡城外。林尘命阳教众徒,安扎在青宁郡外的密林深处,稍作整顿。 林尘爬上一座山山巅。借住高山之势,眺望那青宁郡城,心道:“世事奇妙,我林尘杀人纵火,仓惶逃出青宁郡。本该彻底远走高飞,不再归来。那知才过不久,反率领魔教众人,重回青宁郡。” 回首望一眼魔教众徒:“我此行只为救冯红衣,不愿平添无辜杀孽。好在历经怪病一事,我这四百魔教残部,对我还算诚服。” 第158章 青宁郡乱,又见卞灵 临行动前,林尘对刘媚儿道:“媚儿姐,劳你费些心神,将教众再统计一遍。”刘媚儿道:“好!”手持毛笔、白纸,朝教众走去。 半刻钟后归来,将结果呈上。 全员共计“四百零一”人。林尘目光扫过,见多数教众跃跃欲试,目光残忍,深知放这群恶徒入城,一场大乱在所难免。 魔教终归是魔教。林尘心有邪意,但绝非恶人,青宁郡遭此一劫,实难怪到林尘头上。有他无他,魔教同样汇聚于此。林尘眺望远处,心道:“我已问心无愧,便有伤亡也无可避免,更怪不得我。既要作乱救人,又何必畏手畏脚?”心神一松,当即令教众先潜入青宁郡城。 教众通过“易容”,“乔装”等手段,分批次潜入青宁郡。一个上午大半皆已入城。 林尘留下铁木尔、白皮鬼、十余名魔教弟子在身侧。其中一名“坤部”弟子,最擅长挖掘地道,有一套“地感”功夫,在漆黑地道中,可分清东西南北,林尘十分重视。 林尘道:“我在城中乃通缉之身,不易潜入城去。我等在城外挖一地道入城,倘若生变,也多条退路。” 铁木尔等人均无异议。城内城外教众互相协助。很快送来“铁铲”“铁锹”等用具。 待入夜时分,林尘安排教众挖掘地道,通入青宁郡。 十余人合力挖掘,皆是气力不俗之辈,只用三日不到,便挖出十里长地道,始于城外密林深处,通向城内一户无人宅院。确保地道隐秘后,林尘、铁木尔、刘真倾悉数通过地道,成功潜入青宁郡。 其时正是下午,天气晴朗,街道行人如水。与地道联通的宅院无人居住,却地处闹市,林尘心想:“地道在此,不如便将据点设在此处。”,于是道:“此地即为据点,日后商议大事,皆来此处。” 白皮鬼等人齐齐道:“是!”林尘道:“好罢,你等各自散去,查探四周情况,子时再来此相会。”魔教众人纷纷散去。偌大宅院,只余林尘一人。 林尘用以厚重石板盖住地道,绕宅院缓行,院墙约莫丈高,呈朱红色。这家宅邸虽无人居住,却干净整洁,不见杂草灰尘。林尘不住奇道:“怪哉,莫非有人居住?还是刚搬离不久?” 见院子干净却无人气,好似待定而居。林尘又觉院子甚大,庭中有假山、流水、绿竹,甚是雅致。绕院而走,时能听闻墙外行人交谈。 话题无外乎林尘、锻器…二三事。林尘确定无人居住,便想去外边逛逛。 如今青宁郡风云汇聚,能人强手不少,林尘不愿久留,心道:“快快将红衣姐救下,我早早离开才好。”,取一些胭脂水粉,涂抹脸上,在据点四周闲逛,以探查城中实情。 见得街道热闹欢腾,食铺飘出香气。林尘穿过条条巷巷,恍惚间竟回到了桃花巷,见得旧时邻居张大伯,正行至路上。林尘拾起一颗石子,将身潜入巷角阴影。用石子打向张大伯。 张大伯“哎呦!”痛呼一声,从地上捡起石子,骂道:“谁他娘砸我!谁!”左右环顾,不见有人回应,自讨没趣,便又赶路。林尘再一射去,张大伯被砸出一记红点,疼得倒吸凉气,心中好怒,朝不远处一条阴暗小巷望去,已知石子从何而来。 张大伯心道:“我倒要看看,那个混小子戏耍我!我老张虽‘宝刀已老’,但教训一二小鬼,没多大问题。”气势汹汹走入巷角。一拐身,便见阴影中林尘面庞。张大伯一惊:“哎呦!”久听林尘恶名,不住觉得害怕,双腿登时软了。 林尘将其扶起,无奈道:“张大伯,你也怕我?”张大伯道:“没…没…没…林…林尘,好久没见,我开…开心呢。”冷汗直流,言语断续,怕是不怕,实已不必多言。 林尘心中一叹:“我无亲无故,又顶着杀人凶名,何人不怕?怕便怕罢,且随你们去。”心下已无寒暄之意,说道:“张大伯,你且带你妻儿离开青宁郡。” 张大伯道:“为…为何?”林尘刚欲如实告知,却突又一想:“张大伯为人吝啬、胆小,说起城外之事,便如洪水猛兽一般,若无外力逼迫,是绝对不肯的。而我魔教将要起乱,如若他不离开,定遭殃及。他先前好心提醒过我,我需想一办法,让他好提前避开此祸。”面色一冷,语气生硬道:“呵呵,我且与你说罢,我要将你杀了。这样便没人知道我出身卑微。你如若三日内不走,你一家妻儿老小的姓名,我林尘便尽数笑纳了!” 林尘有意恐吓,此话实藏极多破绽,但张大伯吓得双眼一翻,登时昏厥过去。林尘在其右手食指扎一枚阴元针。此针起“醒神”“健体”之益用。林尘从不管旁人看法,有时猖狂起来,别人对他是爱是恨,也全不理会。他低头看一眼张老伯,闪身离去。 前脚刚走,后脚张老伯突然醒转,忽觉胯下凉飕飕,伸手一摸,一股骚味袭来。张老伯欲哭无泪:“白眼狼,白眼狼,快快跑吧,再不走那白眼狼非杀我不可。”赶回家中,取出床底下压着的老本钱。当天夜里,协同妻儿,找到一家镖局,搭乘马车出了城去。 林尘回到据点,静候夜色降临。子时一到,魔星七子、铁木尔、白皮鬼、刘真倾纷纷翻墙入院,赶到据点商谈策略。林尘心道:“既入青宁郡,我只需与铁木尔等人接触便好。我下令,他等实行。”告知十人,切勿不可泄露据点所在。 包林尘在内,十一人进入宅院暖阁,燃起微弱烛火,对坐详谈“作乱”一事。林尘先问十人意见。然始终不大满意,一一否决。 林尘心道:“先前青宁郡上下抓我,现下,也让我来搅他个天翻地覆才是!”,邪意上心头,当即道:“既要作乱,就来大乱!我魔教凶威,也叫那外人瞧瞧!” 铁木尔道:“你想怎生作乱?”白皮鬼众人齐齐看来,沿路一行,均已被林尘折服。自怪病一事后,林尘威望之高,已是“说一不二”地步。 林尘摊开青宁郡地理舆图,见城中楼房、街道布局分布,咧嘴一笑:“我魔教在乎名声否?”铁木尔道:“不在乎!”林尘道:“好!且听我良策。” 林尘说道:“魔星老三,你散布消息,说七日后大庆大军压境,将攻青宁郡!”此言一出,铁木尔等人齐齐拍手称妙,已看到百姓仓惶逃遁景象。魔星老三领命:“是!” 林尘又道:“魔星老七,你挑宗派内斗。”魔星老七领命:“是!”林尘再道:“白皮鬼!”白皮鬼道:“在!”林尘道:“你率领十五名魔教帮众,洗劫赤龙钱庄!” 林尘一一布局下去,桩桩件件,都不伤人性命,但搅动风云之大,不敢想象。铁木尔等人恍惚中,只觉眼前这林尘才是真正的魔。如此这般,才是真正作乱。 白皮鬼笑道:“喀喀喀,大乱,大乱!”唯恐天下不乱。林尘道:“这不是作乱。”刘真倾问道:“这还不是作乱?”林尘笑道:“这叫……兴风作浪。” …… 不日,果听青宁郡流言四起,大庆将大兵压城。百姓尽皆惶恐,纷纷如鸟雀逃散。 衙府派人查探消息真伪,一时间青宁郡乱做一团。紧跟着,帮派械斗,流言四起,赤龙钱庄被洗劫。青宁郡便似一锅滚烫热油,本便风云汇聚。此刻林尘再朝油里,添了一把火。 四品天官吕追魂觉察有异,但一时状况频出,反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日正午,忽听一声“咚!”响彻青宁郡。林尘朝东首方向望去。已知欧阳冶在青宁湖中锻剑,每一时辰,便有一道闷响,响彻青宁郡。 这异象委实骇人,心下好奇得紧,不住心道:“那欧阳冶光是锻剑,便声如惊雷炸响,我与他相隔不知多远,却仍能听见,只怕他实力更强。我魔教作乱,目的仅是救人,却也不必凑此热闹。”,不敢靠近青宁湖。 作乱已有三日,林尘、铁木尔、刘真倾、魔星老六,四人坐于阁楼服用午膳,青宁郡乱做一团,百姓出逃,本地帮派械斗,林尘这通缉大犯,明晃晃坐在阁楼,也无人注意到。 忽见下方街道,两道熟悉身影穿行。林尘道:“我先走了。”跳将下楼,尾随二人。那二人一男一女穿过大街,转入小巷。男子欲抓女子小手。女子抗拒,男子自讨没趣,尴尬一笑,旋即道:“卞妹,如今城乱,你出行怎不带武器。”女子道:“哼,你好烦人,我不带武器,便打不过他们么?” 一男一女,正是刘长锐、卞灵二人。卞灵自被紫霞宗寻回,编撰谎言,说是追逐林尘太过忘我,因而失了踪信,最后险斗数日,不幸棋差一招。吕追魂、紫霞宗众人见她处子完好,均想:“林尘那恶贼作恶多端,杀人无数,灵儿若真被他擒去,焉还能留清白?”对她说辞信任无疑。 刘长锐暗自庆幸,又粘上卞灵,心想:“卞妹险落魔手,定恨透林尘。我多说他坏话,排解她心中苦闷。”于是时常寻卞灵说话。 初自认为是“投其所好”,殊不知卞灵不恨林尘。再经刘长锐一通啰嗦,反愈发烦躁。 第159章 三擒卞灵,套问事情 林尘轻功灵巧,躲自远处,偷听二人谈话。卞灵、刘长锐行于小巷。刘长锐道:“卞妹,你怎好像变了?”卞灵道:“变什么了?我一直这样。”刘长锐道:“不,不,不,你从前不这样。” 卞灵问道:“那你说我从前怎样?”刘长锐道:“这…”一时说不上来,问道:“卞妹,你是不是怪我,救你不及时,以至你险遭毒手,林尘那王八蛋杀人如麻,你生得这般貌美…若再晚上片刻。” 卞灵跺脚羞道:“你怎又提此事,我不理你了!”加快速度步行。刘长锐道:“卞妹…是我的错,是我的错,你莫生气,我若早知你追出城去,我定陪同,绝不会让你再入险境。” 卞灵垂泪欲滴道:“哼,只怕等我何时,不幸又落险境,从你身旁经过,你都懒得看我一眼。更别说救我。气死我了,若真有那日,你还是让我自生自灭罢!”刘长锐忙道:“怎会如此。卞妹你又说气话。你身犯险境,我焉有不救之理?我便拼上性命,也定要救你。” 卞灵心道:“上次不便是了?”想起藏自木中,被偷运出城场景,两颊红晕翻飞,露出似嗔恼,似眷念,似羞赧的表情。心中又道:“呀!我还想那些做甚,当时动又动不得,喊又喊不得,屈辱死了,我想那事,不是自寻憋屈么。”快快打消念头,说道:“行了,快走罢。流云宗设宴,邀请师姐赴宴,我需快快将消息告知她。” 两人脚程加紧,刘长锐与美同行,仍在竭尽脑汁找寻话题。行出七八步,刘长锐道:“卞妹,传闻你师姐生得貌美,不知是否真实?” 卞灵道:“自然为真。”刘长锐道:“可惜不能见一面真容。”卞灵道:“师姐的真容,男子是决计见不得的。”刘长锐道:“为何?” 卞灵道:“自然是太美了。让你等男子瞧见,定魂都勾走。哎呀,再且说了,师姐乃何许人也,那天仙似的容貌,岂是什么人都能看到。你有这眼福么?”刘长锐道:“也是,也是。”心却道:“我真不信,我刘长锐连见一面的眼福都无。也罢,总不好得罪紫霞宗,不能看便不看罢。”心下虽好奇,但“眼不见,心不乱”,很快便歇过。 两人已穿出小巷,行至大街上。卞灵见街道两侧商铺锐减,多出好些空屋,不住问道:“那大庆攻打青宁郡,究竟是…是真是假?”卞灵语气一顿。 刘长锐问道:“卞妹,你怎么了?”卞灵摇头道:“没…没事。”刘长锐道:“此事无论真假,吕天官已派人快马加鞭,回报长安。” 卞灵心不在焉道:“只如若是真,等朝堂派兵下来,如何能赶得及时?”刘长锐道:“到那时,只怕需先由我等,把守青宁郡大门了。”卞灵道:“你是天官,理应如此。我却是江湖女子,这等事情…”说及此处,不免有些害怕。江湖厮杀不比战场血斗。何况江湖厮杀,卞灵也怕。 刘长锐道:“倘若此地名门大派相助,大庆即便兵临城下,也自有办法应对,说不定来得正好,欧阳冶神剑锻成,既饮数万敌军之血,那神剑之威,方才真正大成。” 卞灵道:“呸呸呸。那那是神剑分明是邪剑。还要生饮人血。”刘长锐道:“非也,神剑、邪剑,均乃杀人之剑。生饮人血,再正常不过。”卞灵忽扭捏道:“刘…刘哥,我突然嘴馋,你…你帮我去西街买些烧鸭好不?” 刘长锐道:“啊?西街,可这在…好罢,卞妹吩咐,我自当尽力,卞妹你在此等我。”快步离去。 卞灵左右环顾,目送刘长锐远去后,跑到一昏暗巷角。忽一双手罩住她嘴,将她拖入巷道。卞灵发出“呜呜”叫喊,数声后便又止住。 林尘松开手,卞灵怒道:“你好粗鲁!吓我一跳。”整弄衣裳,将褶皱抚平。 原来刘长锐、卞灵正自交谈。林尘听得两人谈话,本无心打扰,但忽是想道:“这卞灵若愿意助我,我岂不多一帮手?可卞灵又怎会愿意助我呢?理该恨我才对。也罢,我先探探她态度。她如若恨我,我再将她抓起来。”于是偷偷显露面容,故意被卞灵瞥见。 卞灵看到林尘,心中既道:“是他!他不是出城去么,怎又回来了?莫非是来寻我的?”一时不知是惊是喜。再无与刘长锐交谈兴致。 两人并肩而行,愈走愈远,粗浅应付交谈几声,卞灵终于按耐不住,随意寻一理由,将刘长锐支开。独自一人,快步走入小巷。 便有适才一幕。 方才林尘捂她嘴巴,她先是一惊,反倒去想:“他现下抓我,再用旧方法,可出不得去了。他这般机警,不知又有甚么怪招。”不去害怕,反是难言期待。 随后林尘松手。巷道内,林尘笑道:“你这傻妞,好大胆子。”卞灵回道:“哼,我是来抓你归案的!” 林尘道:“抓我归案?”卞灵道:“自然,莫非是找你寻欢不成?”面色一红,心想:“我虽不恨他,反觉他可怜,但…我非打他不可。否则他定认为,我喜欢那样。”软绵绵几套轻风绵掌拍去。 林尘双手一拂,当即扼住卞灵双手手腕。数日不见,两人实力相差更大。林尘道:“好啊,那我也不客气了!”当即使出毒花帮的“袅袅娜娜手”。 此一武技,实可算作独步天下的绝技,出手快而轻巧,好似轻烟拂过。用于对付女子,更可起到奇效。此招一出,卞灵怎会认不得,心中大呼:“哎呦,又是这招,我…我…”羞难自己,那虽在抵抗,实与举手投降无二差别。 轻易被一招擒下,浑身瘫软,若非倚靠林尘,绝计已经摔在地上。卞灵道:“我…你…成何体统,杀了我罢,我再不受你屈辱,徒伤我心。”,言语却并无宁死不屈的贞烈。反更想应付了事,被如此擒下,为保面子,不得已提此一嘴。 林尘道:“我千里迢迢赶来见你,你见面便打我,才真伤我心。”卞灵心道:“他…他此话当真?”说道:“呸,你骗我。”心却软了下来。 林尘心中奇道:“这卞灵真不恨我,却也奇了,我这样待她,她不杀我,都算慈悲心肠,何故让她不恨我呢?”只道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林尘偏偏没料到,他容貌、行事、性格,颇有魅力。叫一女子全心全意恨他、恼他,却也是件困难事。 只他自己偏偏没想到此节。也算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袅袅娜娜手第一层中有一式,名唤“制女轻手”。 贴身使出,女子如若中招,功力立减三成,纵有天大本领,也被死死制约,宛若被拿捏罩门。倘若施展者,功力精深,加之样貌不俗,可使女子功力锐减七成有余。 卞灵十成功力,只余一成。愤恨无奈,偏偏心跳加速,心间有难以言说的悸动。她见林尘面容,愈难抵御对方魅力。林尘淡淡道:“我要你帮忙。”卞灵道:“帮忙出城?你先放开我,我愿意帮你。” 林尘道:“出城已难不倒我,我要大闹青宁郡,你帮是不帮?”卞灵吓得面色一白:“你找死么?现下青宁郡群雄云集,怎么闹得起来。” 林尘道:“现下不是乱了么?”卞灵道:“难道是你…”林尘道:“没错。”卞灵心乱如麻:“这林尘唯恐天下不乱,分明逃出城去,偏生又要回来。我是帮他还是不帮?他却也可怜,穷苦出身,无父无母,我若再不帮他,他岂不孤零零一人?” 女子感性使然,自回青宁郡后,卞灵有意关注林尘过往。桃花巷走一走,便已了解大概。卞灵道:“你要我怎生帮你?倘若是杀人、放火,我决计不帮你。”林尘道:“你也没这胆量。” 卞灵怒道:“你敢瞧不起我!?”林尘袅袅娜娜手一拂,卞灵立时怒色消尽,心中只稍余一莫余怒:“这鬼武技…是把我吃得死死的。日后再见林尘,我切不可缠斗,转身便跑,保全名誉为上。”然却忽略,这一次也是她自己送上门来。 林尘道:“流云宗宴席在何处?”卞灵道:“你想干甚么?”林尘回道:“自是捣几场大乱,挑拨两宗关系。” 卞灵道:“你…你…”心道:“好似也不无不可。我且帮她一帮。”说道:“便在角篮楼。流云宗、紫霞宗世代交好。我师姐与流云宗少门主,更有婚约。你怕是搅不乱的。反被人合力止住才是。” 林尘道:“那你且说是,紫霞宗对流云宗不满之处。我挑拨不成,也恶心他们一下。”卞灵本不愿帮,但见林尘百无禁忌的笑容,不住受其感染。偏觉如此这般,反更为有趣,但尚存一二理智:“我和你说,岂不成叛宗了。这种无耻之事,我决计不做。” 林尘道:“错。”袅袅娜娜手再度发力,说道:“你正被我挟持,被逼无奈,方才吐露杂事。你为宗门承受苦难,不但无错,反而有功。” 卞灵心道:“如此说来…似也在理,且又不算甚么大事。”于是将所知两宗矛盾,一五一十说了。林尘了然在胸,将卞灵放走。倏而一笑。不知与魔教教众待久,受他们感染,还是本性如此。 林尘此刻想着,既暂算魔教中人。无法无天,找寻乐子,方才是正事。 只有把青宁郡搅得足够乱,救冯红衣时才更轻易。 第160章 闻云公子到 半刻多钟,听得巷外几声高呼“卞妹,卞妹,你在哪儿呢!”,声音越来越近。林尘道:“刘长锐待你真不错。忠心耿耿,尽心尽职。”卞灵道:“谁都像你不成,只会欺负女子。” 林尘放开卞灵,手残香风,嗅之不禁心神一舒,心道:“与这等娇俏女子打交道,总好过与那生得丑陋,性格怪异的群魔相处。”念起统帅群魔来,一路操废心力,精神紧绷。再看卞灵,不住态度柔和几分:“我先走了。” 卞灵见他突然温柔,眼波一阵荡漾,心也更软了,鼻尖一酸,眼眶登时湿润,几滴眼泪就要落下,却被逼了回去。林尘身影一闪,消失无影无踪。 刘长锐喝道:“什么人!”急冲入小巷。只隐约间见一黑影闪过,但速度极快,以至他看不清样貌身形。卞灵怒道:“你喊什么喊!”一跺脚,再看刘长锐,不住两相比较。刘长锐样貌实不算差,只林尘俊逸不羁,实难有青年相提定论,谁胜谁负自不必多言。 卞灵烦躁道:“我本要抓到那贼人了,全叫你一喊,给吓跑了。”江湖游历一圈,修为、武技长进不大,但撒谎功夫反信手拈来。刘长锐一听,心中叫苦:“呀!我忒冲动,坏了卞妹好事。”手足无措。 卞灵见刘长锐右手持一油纸包裹,传来淡淡烤鸭香味,道:“算了算了,只是小贼,跑便跑了,也没甚要紧的。”两人沿路直行,行至一宅邸院落。 宅院约莫十七亩大小,其内风景雅致,推开房门,便闻一阵清香扑鼻。院子深处,花景簇拥,一紫衣单手练剑。动作翩若出尘,美轮美奂。更得紫霞笼罩,宛似云雾中仙。 卞灵道:“你出去罢。”刘长锐转头回去。路上不住想道:“这贺婉君好大面子,怕是紫霞宗长老,也无她住得好。”但不敢多言,素知修为高者,耳目感官也远强常人,如若被听到,反遭人嫌隙。 红叶居被烧后,卞灵、刘长锐自再为贺婉君寻觅住处。因知欧阳冶锻剑绝非一时半刻,这“观礼”怕观之一月二月未必。可能从深秋直至入冬,是故长居客栈,绝非良策。 卞灵身份不及贺婉君,虽也娇生惯养,却也愿住客栈。只需那客栈干净整洁,勉强住之一二月去,也是无碍。只贺婉君素不喜烟火气,客栈人来人往,是决计住不得的。紫霞宗长老亦有意迁就,令她独居院落。 卞灵先一步行之,大有独行闯荡江湖,自由自在的想法。但临出行前,宗门长老却寻她,令她提前留意青宁郡住宅。 这一宅邸,名为“水清院”,内置有十假山,九流水,每日清晨时分,便有云雾上浮,缭绕似仙境。但卞灵却觉,终究不比“红叶居”。秋季时节,红枫树飘飘落叶,比什么都美。 想起红叶居,自不难想起林尘,卞灵泪眼潸然,心中念道:“我太目中无人,总算做了件错事,我若老实与他说,凭他性子,未必不肯借我。”更想起自己心思不纯,事迹败露后,一时恼羞成怒,做事失了理智,竟想借天官之威,潜龙帮之手联合施压的种种事迹,心中万万个后悔不及。觉得对林尘不起,心下歉然愧疚之意,让她泪欲将滴。 但再之后,发现尸首,潜龙帮发现林尘真身,欲将其杀之后快。以至全城通缉,便绝非她所愿了。事情不在她掌控,只道万事蹊跷,偏偏叫她碰上。 贺婉君停下练剑,道:“小灵,可是有伤心事?”卞灵道:“没…没呢。”贺婉君道:“你寻来何事?”卞灵将流云宗设宴一事娓娓道来。 原来今日清晨。流云宗设下武宴,诚邀各路俊杰比武较量,一展武者风采。卞灵近来修为小有突破,入武宗四重,轻风绵掌等武技更有精进,便想小试牛刀。 武宴重在交流,不分胜负,不伤和气。卞灵武功实不算差,且年纪甚轻,又是贺婉君师妹,容貌甚美,已有长成,虽行事多有骄横之处,反添贵气,更叫人不敢惹她。展露手脚后,自吸引极多目光。流云宗长老柳长京言道:“这小女娃天赋甚是不错。”真心赞誉。武宴中年轻俊杰,大多都在。刘长锐、宋闸、孔洲…… 卞灵便在那时,与刘长锐碰面。武宴结束,柳长京挽留卞灵,与她说了今夜设宴一事,欲请她转述贺婉君。紫霞宗、流云宗世代交好,更传言两宗若诞有“金童”“玉女”,便可喜结连理,同气连枝。 卞灵当时心道:“流云宗特意邀请师姐,想来便为此事。我且传一话便是,管他太多。”点头同意,于是与刘长锐赶赴“水清居”。 只途中遇到林尘一事,她只字不言,自也无人知道。待卞灵将经过道清道楚,本料想贺婉君会干脆拒绝,不料她竟道:“你来晚了,我早知道了。”卞灵问道:“师姐,你去是不去?”贺婉君道:“他们还叫你探我口风不成?” 卞灵笑道:“哪里,是我自己想知。”贺婉君道:“自是去了。婚约一事,我素有耳闻,那闻云公子名望不下于我,我对他正有好奇。”卞灵笑道:“原来师姐早动心思啦,可那闻云公子,怕不在青宁郡,我听流云宗说,闻云公子半途路遇魔教,事从危机,正协助数位天官联手捣魔窟,你即便参宴,也见他不到。” 贺婉君盈盈一笑,霎是美艳,只脸有紫纱遮挡,外人看不得清,“何用你说,我不比你清楚么?”见卞灵疑惑,贺婉君轻吹一声口哨。 便见远处树枝上,一只长尾彩羽凤落降下来,停在贺婉君修长素指上。此时午时将过,阳光正亮,映得小凤五彩斑斓,美不胜收。那鸟儿颇具灵性,双目有神蕴。 卞灵自认出此物。乃珍稀奇兽,相传有凤凰血脉。贺婉君道:“我十四岁诞辰时,宗主便传我小凤,教我驱鸟之术。你可记得‘百鸟朝凤图’?”卞灵道:“记得。”贺婉君道:“我部分身法感悟,便从小凤所悟得,受益匪浅。小凤乃传信之禽,它时奔波紫霞、流云二宗,有时会带来书信。我好奇打开,见信中字迹舒爽,干净有力,字里行间难言凌云之志,便心生好奇。先前还骂,这小凤不知何处偷来的书信,是只鸟偷子。” “待到后来,我见信件好似皆出自一人之手,有时竟隐晦与我问候,似知我名知我姓,更知我跟脚。我便好奇,去问宗主才知,原来我出生祥瑞,的祥云笼罩,被视为紫霞宗‘玉女’。流云宗也有一位公子,出生金雨天降,被视为‘金童’,天赋不下于我。两宗本该连理,但怕强行结合,恐闹不欢快。于是想此计策,先送一送信飞禽,好叫我两互相了解交流。” “其时我已不抗拒,便回一信给闻云公子,自那以后,我二人便时常交流。他确不凡,世间少有男子能比他万一,博学多才,诸道皆通,颇知礼数进退。你手颈处的金玉手链,便是他送的。我想:‘我两一未定婚,二未见面,徒徒拿人好处,见面时岂不理亏?’,终不肯收。他却执意送,他却也聪明,知我决计不收,便改口称作是送给你的。你叫我怎生拒绝?” 贺婉君道:“到了头来,却便宜你这妮子。” 卞灵:“啊…”才知手腕尤其喜爱的手链,竟有此故事。贺婉君道:“我虽不收,但他愈送,我便愈开心。”转头看向卞灵:“所以这流云宴一事,闻云公子虽不在,我确也该表态,去之一去。” 卞灵道:“好罢,好罢。不住感到担忧。” 待到傍晚时分,卞灵租赁一马车,与贺婉君共乘。晚宴之地,乃是“角篮楼”。一座分三层,足高十五丈的阁楼。待马车停靠,太阳已朝西落,夜色渐浓。角篮楼内灯火阑珊,雕梁画栋,甚是热闹。 虽有“大庆”压境传闻,但惶惶者多是百姓。江湖武者修为高,自艺高人胆大,角篮楼热闹如旧。 流云宴设在二、三楼。流云宗柳长京长老。紫霞宗向彭彭长老,早已入宴归坐,觥筹交错,大探昔日旧情。 紫霞、流云二宗皆属江南之地,历来交往亲密,卞灵、贺婉君稍晚半步,但无人怪罪,纷纷邀请入坐。 宴席一半,果听柳长京小心翼翼,提起“流云宗闻云公子”,意欲将话题引至两宗婚约。向彭彭有意呼应,你一句我一句交谈,皆留意观察贺婉君神态。 向彭彭心中叹道:“临行前,宗主有意嘱托,本撮合这金童、玉女,在青宁郡见上一面,好彼此留个印象。怎料那闻云来时突遇魔教,反来不了了。婉君愿意赴宴,怕是心不抗拒,两人若对眼缘,十之八九可成,唉。”贺婉君少言少语,早知闻云不会来。 本这场两宗私宴,就该到此结束。 那只忽闻酒楼之下,敲锣打鼓之音不绝于耳。一人喊道:“闻云公子到!!” 第161章 挑拨矛盾 卞灵正如坐针毡,今夜角篮楼晚宴,实是公宴、私宴、大宴、小宴汇杂。 角篮楼二楼处,设有大宴场,多是两宗年轻子弟汇聚交流。三楼处,则是柳长京长老,为宴请紫霞宗向彭彭长老、贺婉君所设,乃为小宴私宴。交谈之事甚是隐秘,有关流云、紫霞二宗结交之事。 两位长老出行前,早被宗门委以重任。两宗早已抵达青宁郡,只此前“闻云公子”一直未到,以至两宗会面宴席一拖再拖,直到今日。 卞灵本不该在三楼私宴,但怪便怪在,那“金童”没能到场,贺婉君便想:“柳长老、向长老均为长辈,我与他们共宴,无个同辈人做伴,无趣得紧,且把灵儿拉来。” 于是便让卞灵坐她身侧。贺婉君身份非比寻常,自不必拘谨。卞灵却难做到收放自如。拘谨局促,只盼有人救她于水火。 此刻听得那声“闻云公子到!”,登时双眼放光,恨不立刻被取而代之。但单听声音,不闻人来,更隐约听得二楼嘈杂,显是二楼子弟听闻“闻云”名号,纷纷有所动作。 卞灵也委实好奇,但不敢放肆,心中念叨道:“这里闷死了。师姐强留我来,可害苦我矣。”总念着二楼大宴的自在。过不多时,忽听门外传来打骂声,愈吵愈杂,愈吵愈大声。 向彭彭道:“灵儿,你且出去探探。”卞灵道:“是!”快步行出厢房。角篮楼一层足高五丈,朝下望去,可见两宗弟子附在扶手旁,正纷纷朝一楼大堂望去。 卞灵目光随从众流,见得一楼大堂正中,一大红圆台之上,唱起了大戏来。适才那敲锣打鼓之音,便从此处传出。 此时唱得正欢,敲锣打鼓之声更响。一戏子高声骂道:“闻云公子,你强抢民女,十恶不赦,辱我师妹,我杀了你!”紧跟着传来“铛铛铛”敲锣打鼓音。 卞灵一惊:“呀!无缘无故,他骂流云公子做甚?”忙看众弟子反应。见流云宗上下,均是义愤填膺。更有甚者,欲下去砸了戏台。 围观者有人阻拦道:“呵呵,好大威风,全天下只有一位闻云公子么?”“我当是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魔门呢。”“如此行径,又怎不算魔门。魔门六十四部,何时多一‘流云部’了?” 流云宗弟子虽愤恨,但听得诸多嘲讽之言,暗觉也有道理。只得憋起火气,不敢造次。林尘有意安插“教徒”,混入紫霞宗、流云宗内,刻意引风导流,作弄起事,唯恐不乱。 果见大戏唱罢,流云宗、紫霞宗数人间各生口角。眼见势必闹大,卞灵心道:“决计是林尘搞鬼,我拆穿他等于拆穿自己,假装不知道便是了。”忙走回厢房,将适才情形一一道来。 实不用她说,柳长京、向彭彭身做长老,已听得清晰。 柳长京放下筷子,转头看一眼向彭彭,心下暗暗起疑:“如此一出戏码,来历甚是可疑。若无有人存心安排,我柳长京大大不信。” 向彭彭心中想道:“方才我听得‘强抢名女’‘无恶不作’似指得闻云公子。那大戏怕来者不善,只…莫引得误会为好。”柔声说道:“柳兄,那流言蜚语,理他做甚。自家人关起门来吃饭,饭菜色香味俱全,佳肴味道如何,才是重中之重。” 柳长京面色一缓:“向兄此言有理。”两人觥筹交错,饮下烈酒,将方才之事歇过。但忽又一听,一位说书人敲起惊堂木,说起一“闻云除三害”的故事。 柳长京、向彭彭面上不在意,实则凝神细听。听得此一故事,实乃暗贬流云宗,明抬紫霞宗。柳长京不住多疑:“先是大戏,后是说书,莫非是向长老不喜闻云缺席,有意摆一计下马威?”如此一想,便觉得十分可能,心下十分不悦,已有退离之意。 向彭彭道:“向长老,你我两宗交好,切不可为此生气。”言语情真意切,但柳长京疑心已起,不免觉得小人得志,只碍于两宗情面,不浮于表面,柳长京道:“此事我自不放心上。只既闻云缺席,此宴便到此作罢罢。”站起身来,躬身拱手,大步离去。 其后流云宗弟子纷纷散去。这场两宗公、私参半的宴事,反闹得不欢而散。紫霞宗弟子不觉如何,反是流云宗弟子历经“大戏”“闻云除三害”二事后,心中留有间隙。 向彭彭道:“婉君,此事你可提前知晓?”贺婉君道:“婉君不知。”卞灵道:“长老,会不会是凑巧呢?”向彭彭道:“灵儿,你太天真。近日城中大乱,我相信婉君与此事无关,如此说来,便只有一种可能。” 卞灵吓了一跳,忙问:“什么可能?”向彭彭道:“有人挑拨流云、紫霞两宗关系。”卞灵心中想道:“向长老果真人老姜辣,我且藏好些,莫被他扣上大帽。”不动声色,朝贺婉君靠将一靠。 向彭彭看在眼中,只道卞灵胆小,不疑有他,宽慰道:“你也莫怕,有我,有舟单手在,即便龙潭虎穴,你等自可无忧。” 贺婉君眉头微蹙道:“不知何方宵小,弄此行径。”一场晚宴,弄得不欢而散,自不会高兴。 …… 夜间,卞灵行自路上,其时正是秋深,暑意尽去,夜间清凉。冷风一吹,不住哆哆嗦嗦,又见夜路深静,行人稀少,空屋甚多。到底是女子,虽有不俗武艺傍身,却仍觉害怕。 忽听得一声猫叫,更添阴重。卞灵加快步伐:“最近城中好乱,我最近倒霉得紧,还是别乱走为妙。否则又被擒去,那可真是大大不妙。”行七八步,正路过一昏暗岔路。 林尘探手擒来,先捂住其嘴,旋即袅袅娜娜手一拂,施以拿穴手,顷刻间将卞灵周身大穴拿尽。卞灵发出“呜”一声轻鸣,本惊惧交加,待尝过“袅袅娜娜手”后,立知来者何人,反平静下来。 大穴被拿,卞灵难以动弹,林尘松开其嘴,道:“你走得太慢,我等你好久了。”卞灵怒道:“你好好叫我,我会不理你么?干什么一上来就…就…”泪水朦胧。 林尘道:“我是恶人,当然要有恶人样子,再且说了,我若不将你擒下再说,你这名门正派的女侠,岂不是和我同流合污?”卞灵心道:“呀!好像有些道理,我既不想拒他,又不想背信弃义,便让他抓我好了,反正…反正…”气渐渐消了。 卞灵问道:“你又擒我做甚?”林尘道:“自是谢你。”卞灵想起方才角篮楼中场景,说道:“你这人好过分,使这等阴险诡计,贺师姐骂你宵小。”林尘道:“你又怎知‘宵小’二字,不是骂你?” 卞灵道:“哼,我名门正派女侠,怎会是‘宵小’。” 林尘心道:“你是帮凶,我若是宵小,你便是宵小小。”说道:“我这人恩仇分明,你帮我一忙,虽是可有可无的小忙,但我记下了。” 卞灵道:“你想怎样?”林尘道:“我坏你一场晚宴,自也还你一场晚宴!”风流本性作祟,虽因云清岚两情相悦,不敢辜负美人恩,有意制约,但人之天性,岂是说改便改。 林尘每与女子深交,即便心中并无他意,但相处时风流秉性,不羁洒脱,总不经意流露而出。此刻随意环抱,毫不觉举止已过于亲密,卞灵却一阵目眩迷离,心脏直跳,嗅得怀中清香,已不知东南西北,欢喜难言,却又惊惧参半。林尘带着卞灵,便是跳上屋顶飞檐走壁,翩然灵巧。 卞灵回过神来,已在屋瓦之上。凉风侧耳吹过,却不觉寒冷。心中竟生出极不自然的柔情蜜意,心想:“他是大凶人,我是名门正派,这厢共进晚宴,成何体统,大大不妥。但…我大穴被拿,别说共进晚宴,即便是…我也反抗不得。” 半刻钟后,林尘遁入一阁楼包厢,其内酒菜皆已备好。林尘见卞灵面色红晕,赤霞翻飞,忽是想道:“这卞灵太过骄横,我且气她一气,逗她一逗,讨些乐子。”道:“你是女侠,我是凶贼,让你衣裳太整齐,便是我的罪过了。” 于是双手一拂,将卞灵衣裳打乱。卞灵嗔道:“说这说那,还不是尽讨便宜。”林尘解其大穴,放她入座。 其时夜虽深静,但朝东首方向远观,可见一点火光莹闪。林尘见其一闪一闪,偶尔有火花溅射,倒映湖面,蔚为壮观,不住看得稍久。卞灵道:“那是欧阳冶锻剑之地。”手脚虽自如,却不理整衣物。实也觉得林尘适才那句“你是女侠、我是凶贼。”颇有道理。 卞灵说道:“欧阳冶在青宁郡的青宁湖锻剑。传闻青宁湖乃诸阴汇杂之处,能避免火气外泄,引起天时变幻,导致锻剑失败。哎呀,那锻剑之理玄乎得紧,我也不大清楚。” 林尘合上窗户,落坐桌前,见这满桌饭菜,着实花费不少钱银。内有七香鸡、蒜香鱼…足够两人吃得尽兴。菜上悬有热气,刚刚出锅而已。 其桌镶有金玉,东南角燃有熏香,西南角有绿植、流水、假山,十分雅致。林尘拿起鸡腿,送入口中,吃得汁水横流,煞是诱人。 卞灵忽道:“你诋毁闻云,可是嫉妒人家?”林尘心想,自己见都没见过,何来的嫉妒?问道:“我嫉妒他什么?”卞灵道:“闻云公子名气好大,而且与师姐有婚约,哼,你自然嫉妒,当我猜不着么?” 林尘笑道:“今日之举,意在挑拨。那争风吃醋的事情,你刘哥哥更是在行。我远远不如。 实话告诉你也行,我这大罪大恶之人,重回青宁郡,自是盼着你们名门正派,互相闹闹别扭,最好打生打死,再抽不出精力管我。” 卞灵骂道:“你这恶徒。”夹起菜肴送入口中。 先前流云、紫霞一宴,有柳长京、向彭彭两位长老在场,卞灵却不敢多吃,只道晚宴结束,肚中仍半饿不饱。此时的夜宴,正是“雪中送炭”,嗅得菜香扑鼻,卞灵心意飘飘,意驰神荡。 卞灵在意形象,吃相颇为贤淑,吃得不快,但眉眼舒展,显然心情不错。 林尘道:“我还有一事,要相求于你。你若答应,你过往怎么待我,我一概不记,反是我欠你恩情。”卞灵问道:“什么事?” 林尘话到口中,因事关重大,不住再多踌躇片刻:“这卞灵还算可信,且此事与她无害,反是有益,因不会暴露于我。除此之外,当下我再无人选。”说道:“我听得秘闻,再过数日,将一场天火从天而降,火烧城西、城东两地。” 卞灵一惊,旋即颤栗不已,哭诉道:“你…你干甚么还要杀人!?”林尘道:“是天火,又不是我。” 卞灵道:“你当我傻么?”却是不信。 林尘道:“我实力低微,已是通缉之身,且城中英豪云集,我如若纵火,哪里还有活路?”卞灵一想,确觉有理:“那倒也是。那你是怎么知道,有天火降世的。” 林尘说道:“此事说来,更是玄乎。”于是随口编一谎话,说他被天火神尊托梦,让他回青宁郡拯救世人云云。 卞灵信了大半,心中还道:“林尘应该不敢骗我,若非如此,怎会千里迢迢赶赴回来?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我尝听师尊说起江湖事,便是更玄更奇之事,亦是不少。”问道:“那你要我做什么?” 林尘悠悠道:“天火烧半城,势必伤亡无数。我能力有限,且是凶罪之身,自是需要你来协助。” 卞灵道:“协助什么?”林尘道:“天火蔓延,势必凶猛,武者轻功卓越,自保自是不难,你需当提前规划路线,引导百姓免受天火围困,避开天火。我提前与你说,便想你早做准备。”顿之一顿,郑重道:“但切记不可泄密,否则天火先降,生灵涂炭。届时无尽阴魂缠绕你身…啧啧啧。” 卞灵俏脸一白,“我…我…”压力莫大,但不敢推脱,关系万民之生死。 第162章 不共戴天,魔徒作乱 待到夜深,晚宴吃毕。卞灵先行出厢,赶回客栈。林尘方向相反,回到魔教据点。 铁木尔、刘真倾、白皮鬼、魔星七子人众,早已恭候多时。见林尘身影无息出现,心中齐赞:“林上使修为不过武宗,这本不算厉害,但这轻功造诣,着实不凡,已十分不浅,我等武宗时期,均不及林上使万一。” 十人齐道:“林上使。”林尘道:“不必客气,且谈正事。”十一人入屋围坐,燃起微弱烛火。 林尘道:“青宁已乱,白皮鬼,你尽量少露面。”白皮鬼问道:“为何?”林尘道:“哼,你身高一丈,皮肤白皙,你是想坏我好事么?” 白皮鬼悻悻道:“好…好罢。” 林尘又道:“乱势蓄得差不多。明日你等准备准备,后日正式行动。”铁木尔等十人齐道:“是!”数日接触,林尘俨然有上位风范。 便在这时,一阵笑声传来:“哈哈,林贤侄年纪虽轻,处世却是老练,当真是后浪推前浪啊。”风天侯突然出现院中。 林尘等人抢出门去,拱手道:“侯老。”一番交谈,将风天侯邀入房中交谈。 原来魔教行乱之事,风天侯皆已得知,此刻寻来,双手按着林尘双肩,道:“林贤侄,我魔教少有你这般人,钓人翁何其幸运,偏真叫他钓上了位贤徒,哈哈哈。”林尘道:“侯老谬赞。”心却道:“此事解决,我既远走高飞,岂是你魔教之人?” 那日摊儿山、青鹤楼魔教聚会,林尘、风天候、黄如萱、蓑衣客,便在商讨此行计划,暂定为:林尘统帅教众,赶赴青宁郡。风天候先行一步,打探消息。黄如萱、蓑衣客暗中帮忙照应。 林尘实不知的是,风天候、黄如萱事后又各自碰面,均对林尘大感兴趣。沿路多有观察,见其心性、处世、天赋,均无可挑剔。 此刻再度露面,热情更胜往昔。风天候一一听得铁木尔、白皮鬼、刘真倾等人讲述事迹。听得林尘决意后天行动,倏而一笑,暗暗点头,心中赞赏,但口中却问道:“后天行动,可有何讲究?” 林尘道:“其一:我教众作乱数日,乱势已成,正是动手之时。其二:按照礼节而言,后日流云宗、紫霞宗、九峒门,等名望大派,均需赶赴青宁湖,行且观礼,此时入地牢劫救人质,最好不过。” 欧阳冶乃锻剑大宗,观礼大门派足有:紫霞宗、流云宗、天官、玉城,道玄派,九峒门。 零零散散小门派,则更足有十余门,十余宗。因锻剑非一时一刻能成,观礼为三天一小观,七天一大观。 后天正是“大观”之日。风天侯道:“好,你话中有理,且放手去做。”自怀中取出一计锦囊,交给林尘,径推门外出。 林尘等人正欲出门相送,却不过前后脚之差,风天侯已无踪迹。铁木尔道:“侯老武道精进勇猛,实力深不可测,佩服,佩服!” 林尘点头,又与铁木尔、刘真倾等人商谈后日行动细则。待到东边微白,天将亮矣,方才派令十人回去。 据点院落中离去一空,只余林尘一人时,才拆开锦囊,见得一封书信:“林尘,有些事情,不便当面说道,免泄风声,便以书信告知。接下内容,定要看完,否则后果严重!” 林尘眉一蹙,更朝下看去:“吾义女冯红衣,遭内鬼泄密,以至被擒。想我阳教何其威风,如今却难成大器。暗杀郡守,实是我有意安排,那郡守通敌买国,我阳教虽无恶不作,但偏偏最不耻此类人。便派遣红衣,领天女九舞技艺,取其首级。 你心思甚密,处事有度,有你相助,救下红衣自不成问题。勿忘当日计划,行事需当小心。” …… 此信足有三页,洋洋洒洒,前半段为对林尘诸多做法、作风赞扬,欣赏之意。中间则是风天侯、黄如萱、蓑衣客,先行抵达青宁郡后,互相制定的行动。 阳教有一奇宝,名曰:“人令”,掌握在历代人令长老手中。“人令”有一妙用,可在一定范围,牵制众人,均动弹不得。 风天侯、黄如萱、蓑衣客,便欲用“人令”牵制众门派。另由林尘率领魔教部众,将冯红衣救下。此为行动关键之处,即便“刘真倾”“铁木尔”“白皮鬼”等魔教老将,也不能得知。但经三人数日观察,反觉林尘可信,便以书信方式告知,不至真正行动时,因消息不通,导致横生枝节。 书信后半段,则是嘱托行动中,需当注意敌手,以及青宁郡年轻高手的武学、对敌风格,实力层次等信息。因编写的匆忙,信息不算详尽,但总归提前预警,不至真正对上时,两眼一抹黑,阴沟翻大船。 待林尘看完书信,天色已然明亮,他合上书信,明日便即行动,林尘深吸数口大气,心中自言道:“此事既无可挽回,索性做得漂亮。青宁郡搜我捕我,我却也可皆此番大乱,还将回去。” 当即观想黑白磨盘,调息身体状况,静候明日到达。 当日夜里,青宁郡一座楼阁之上,黄如萱、风天侯、蓑衣客会面交谈。三人着眼俯瞰郡城,因今日数场大乱,人心惶惶难安,不少百姓逃将出城。灯火不比惋惜,但繁华地段,仍灯火阑珊,热闹不减。 见这大好郡城,虽不比“长安”“洲城”等真正大城,却也偏远宁静,也算休养生息,安宁祥和的好去处。只明日便将大乱,不禁觉得惋惜。 三人皆为魔教要员,明日将有大行动,但面色淡然,从容不迫,俨然把握不小,但一想到将用“人令”,黄如萱不住问道:“风老怪,小小一义女,你当真要做到如此?” 风天候不答反问:“我阳教落寞多年,我风天候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盛极必衰’四字。你黄如萱、我四怪、乃至其他种种,谁人不是一方豪雄。偏偏阳教落败,其势不可阻,你可知为何?” 蓑衣客拍了拍身上蓑衣,发出‘呲呲呲’异响,说道:“还能有何,气数已尽,气数已尽。” 风天侯道:“狗屁气数,在我看来,是惊艳之人太多,却无一真正绝世之人统领。以至教主死去后,阳教人心涣散,分崩离析,日渐瓦解。纵使三十年前,不被正派围攻,阳教覆灭,亦是迟早之事。” “我那义女悟性超凡,有概率领悟九图,习得‘六合八荒定海功’,担我阳教重任。你说,出动‘人令’,是否还是大材小用?” 说到此处,黄如萱、蓑衣客等,才纷纷理解,风天侯不惜再聚魔教教众,大动干戈的缘由。原是寄予厚望。 蓑衣客嘲讽道:“我看未必,顶破天来,也不过多一‘四怪’罢了。再且说了,九图四散各地,你寻得到么?” 风天候道:“我天女九舞乃为一图,画圣有两图,玉城收藏三图…如若红衣真有天赋,先将天女九舞参透,我再寻画圣,告知来意,画圣不会不给。之后再去玉城拜访,想办法讨回。如此这般…便已练就六图,纵使不得完整,但重整阳教,已不在话下。” 黄如萱道:“难!难!难!”风天侯道:“十年不行,便二十年,三十年,百年,两百年,红衣悟性胜过我,我若不寄希望于她,还能是何人?” 黄如萱道:“太难,也太久,你自知无望,何苦再添妄念?”过了半晌,又道:“但你执意如此,我帮你便是。” …… 待到天又亮起,魔教大乱之日已到。这日一早,紫霞宗、流云宗、天官、玉城,道玄派,九峒门等大派众人,皆朝青宁湖行去,以正观礼。 这一去便要待在船上一日。紫霞宗启程稍早,由长老向彭彭、舟单手带队,其后便是贺婉君,再之后便是卞灵、王耀、曲三风等师兄弟。 一行人脚步轻快,行至青宁湖旁,见一棵大树下,系有十余艘小船,一船可容纳三人。向彭彭、舟单手道:“行观礼时,一不可交谈,二不可乱动,三不可发出异响。且上船去罢。” 两名长老轻轻一跃,跳上船去,既不划桨,也不需推水,却见那脚下舟船,来去自如,宛如意念驱实。武学功底尽显不凡。 贺婉君脚尖点地,跃自一艘小舟,不见船身起波纹。舟单手、向彭彭见后,对视一眼,齐齐点头,心中不由惊叹:“婉君武功又有精进,不假多时,怕便可超过我等。” 众弟子均觉匪夷所思,只道一片落叶,一滴水珠,落入水中,也必荡起清波,而贺婉君身材高挑,跳至船上,竟波澜不起。莫非已飘飘如仙女,身轻似鸿羽? 向彭彭道:“上船罢!”众弟子齐齐跳上小舟。行且观礼,乃各宗各派,站在小舟上观望欧阳冶锻剑。枯燥乏味,并非趣事。但欧阳冶名声在外,事后也算吹嘘资本,总归有些好处。 等到卞灵时,见她迟迟没有动作,向彭彭问道:“灵儿,还愣者做甚,是要站在老夫身旁么?”卞灵吓得色变:“不,不,不。”向彭彭笑道:“那还不上来。” 舟单手骂道:“这妮子骄横惯了,哼,上次让她先行,她倒好,反把自己弄得狼狈。若丢我宗门颜面,瞧我不把你屁股打成八段!” 众弟子齐齐大笑。卞灵神色大囧,但仍不动作。舟单手便更来气,就欲抬掌将卞灵吸来。卞灵素知舟单手吸掌甚强,道:“长…长老,灵儿身体不适,可否…可否不去?” 舟单手道:“不去?你这丫头,平日习武便爱偷懒,我信你么!”天性严厉,素知卞灵平日做派。向彭彭道:“哎,舟长老且慢。”他说道:“灵儿,你想怎样?” 卞灵装得头晕:“我想回客栈歇息半日。待情况好转,再乘舟而来。”舟单手道:“我见你气血完好,说这说那,便是偷懒。” 向彭彭道:“话不能这般说。灵儿是女子,确有不便之处。你一把岁数,与人一小娃娃计较甚么?” 舟单手哑口无言,最后罢手道:“就是你,将这卞妮子宠得骄横惯了。罢了罢了,我不管了。”恶狠狠瞪卞灵一眼。 卞灵暗暗吐舌,向彭彭道:“你好生待着歇息,不可乱走。我们去罢。”一挥手,紫霞宗众船驶向湖中深处。那湖大无边际,舟船行七八里水路,便再难看见。卞灵自知总算糊弄过去,心松一口气,想道:“那舟老头总是凶我,哼哼,我表面怕你,心却不怕你。”实则身心惧怕,每每见到舟单手,便如老鼠见猫。 卞灵满心忧虑,手持城西、城东舆图,熟悉其条条道道。时而张望天空,只待“天火”骤降,她便立时反应,救万民于水火。 一时辰过去。不见天火下来,卞灵心道:“莫非林尘有意玩我?”想到此节,不禁有气,又想:“虽说无灾无难,总归是好的,但我却再不理他了。” 寻一饭馆,点几两小菜,正百无聊赖吃着吃食。忽听远处一声大震。隐约间听得一道似梵音,似玄音的低沉声音“扬我魔威,其焰熊熊。” 紧跟着,远处房舍中,一声爆鸣声炸响,火光冲天而起。 这仅是开头,紧随其后,数十道爆鸣连绵不断,不消多久,半城火光冲天,百姓俱惊,乱作一团。但因来势突然,全似无头苍蝇,只觉整座青宁郡,都燃起熊熊烈火,朝何处逃都不过死路一条。 卞灵俏脸大白:“这…这那是天火,分明是人火啊!”其火势之大,火势之迅猛,前所未见。这时,王快刀路过身旁,查探火势后,也觉无望,死伤百万。 远处,林尘站在火中,踏火而行,笑道:“魔徒魔孙们,起身弄浪喽。”铁木尔咔咔笑道:“作浪喽。”白皮鬼道:“作浪,哈哈哈,作浪。” 这日魔徒猖獗作浪。王快刀身有听风耳,听得清晰林尘声音,心中愤恨道:“先前我还尚存念想,想这林尘是否被逼无奈,误入邪途。不想这才多久,他竟领魔教众徒回来报复。如此一着,该有多少百姓死伤!”王快刀怒吼道:“林尘!你好歹毒,我与你不共戴天。” 林尘离王快刀本不算近,但王快刀怒而吼出,气息包裹喉咙,将音浪送得极远,也隐约听得,心中登时想道:“我行事何须与你解释?我林尘行事,何须与外人解释?你要不共戴天,那便来罢!”豪不畏惧,不羁纵声一笑,回道:“哈哈哈,随你!随你!” 第163章 救出九女,火乱青宁 但见火势蔓延,衙府强手尽出,王快刀性子本便急躁,再被火势一冲,热流一卷,即刻失去理智,宛若无头苍蝇。 更想:“这火势之大,前所未见,我青宁郡上上下下,怎偏出此一恶徒。那火下枯骨,该有多少?”既痛心疾首,又焦急无奈。且因火光冲天,黑烟上悬,王快刀便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 卞灵落到王快刀身旁,道:“王捕首,你且听我号令。” 王快刀一愣,看到来者乃是卞灵,虽知其为名门大派之女,但数次接触,皆道此女骄横愚笨,武道修为虽不差,但除此之外,心中自瞧不上,又想此刻正当危机,自己尚且一头乱麻,不知如何是好,这卞灵还想捣乱,心中烦躁不已,更是想道:“哼,这卞灵轻功高超,此地火势蔓延虽快,但定快不过她脚程。她自是无碍,可那寻常百姓,却是命在旦夕。她这时寻我玩笑,委实可恨至极!”骂道:“你无官无职,且滚一边去,莫来扰我思绪!” 这话毫不留情。卞灵何时被这般骂过,心中自当好气,但行事危急,反将那好气压下,暗暗想道:“你瞧不起我,待我解决此事,再寻你算账!”说道:“你必须听我的,且看这是何物。”怀中取出一枚令牌。 正是刘长锐的“九品天官令”,王快刀素知卞灵、刘长锐交好,此刻见得九品天官令,立时便知真假,但一想,这年少女子,何来处置火灾经验。她以令压自己,自己若听,岂不置万民于水火,骂道:“你这狗男女,你纵有天官令又如何。我王快刀不听你号令,滚一边去。” 卞灵大气,眼见火势蔓延甚快,无数百姓东走西蹿,不知该奔逃何处,自己却早在心中推拟过,只需引导得当,可免九成百姓免遭火烧。但如若再空耗下去,火势进一步蔓延,便再不好说。 心中一番思虑,忽是想起,那日林尘、卞灵夜宴,林尘曾道:“倘若有人不服气,打他一顿便好。”卞灵即刻回神,心想:“林尘莫非提点我,此事该当怎么做?我取出天官令,这王快刀尚不肯听从。如此焦灼下去,除了空耗时间,让大火蔓延,再无他用。只得先把王快刀打败。”当即莲步轻移,偷偷绕到王快刀身后,突然发难,连出十七掌。 “砰!”“砰!”…数掌齐出,来势凶猛,登时打在王快刀左右手,左右肩头,胸口,腰等处。待王快刀反应回来,只觉除腿以外,全身酸麻,难用力气,心中既惊且骇:“我驳她几句,此女竟要杀我。”当即仓惶逃遁。 卞灵心道:“我将他重伤,倘若让他乱跑,说不得得被火烧死,本姑娘救你一命。”于是三四步追上,将王快刀擒住。卞灵武道造诣实不算差,只对敌经验太浅,但先前数次与林尘交手,采其精华,学之一二,加之突然出手偷袭。王快刀纵使经验老成,也被顷刻制服。 卞灵道:“王快刀,临危顶撞,我施你惩戒!”高举天官令,朗声清叫几声,将四周衙府、郡府等官差尽数聚来。 旋即道:“火势忒大,救火已万万不及,你等聚拢百姓,随我躲火!”衙府众人齐齐点头。当即卞灵在前领路,带领百姓躲避火灾。 林尘实留了好多生路。只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他若不提前告知,除非有人,能飞到天上俯瞰,否则绝难发现。卞灵便掌握生路,此刻迁移百姓,竟愈发顺畅,愈发自如。数以万计的灾民,被转移至清凉之地。 城西、城东均起大火。卞灵将城西大部分百姓转移,当即抽出衙府、郡府,所有武宗强者,派遣入火势最凶之地,将最大可能解救遗落之人。 自己则再去城东,领城东百姓脱离火灾。如此半个时辰而已,九成灾民均已解决。卞灵俏丽容貌,也沾上熏烟,以至隐隐发黑。在火中待了好久,汗流浃背,干了又湿,湿了又干, 此刻见大局已定,总算松一口气,疲倦涌上心头。 百姓跪下道:“谢女侠救命之恩!”卞灵大觉虚荣,十分受用,心自喜道:“本女侠一出手,便叫你等感恩戴德,哼哼。”面上谦虚道:“哪里哪里,举手之劳。”一时有些手忙脚乱。 王快刀本被突然袭击,又见卞灵弄权,气得双目欲裂。但见卞灵不似胡来,气便慢慢消了。再到后来,见卞灵救下万民,心中再无气愤,反无尽敬佩:“英雄出少年,英雄出少年。先前我小瞧了她,不曾想危难时刻,方才显露能力。我方才顶撞她,才是险误了百姓性命。”满头大汗,悔不当初,先前成见荡然一空,当即道:“卞…卞姑娘,方才我气恼冲心,胡言乱语,实在…实在…” 经王快刀一提,卞灵这才想起,心中当然好气,道:“哼!”转念一想:“我已打他十几掌,气已经出了。日后再慢慢寻他算账,现下先不理他。”转头忙活去。 …… 于此同时,青宁郡火灾大乱,导致地牢兵力空虚。铁木尔、白皮鬼、刘真倾、魔星七子…率魔教部众,杀入天牢。顿如摧枯拉朽,轻易便破开大门,杀入内部。 铁木尔、白皮鬼见地府几乎毫无兵力,不住赞道:“林上使果真神机妙算,哈哈哈,他奶奶的,这把瘾当真过得尽兴!”刘真倾道:“这次杀人不多,但‘弄浪’忒大,哈哈哈。”其后魔教众徒,皆出声附和。 此事谈起,需当多谢卞灵。卞灵因人手紧缺,急抽调地牢人手,心想:“杀一人之罪,不如救十人之恩,这地牢当中,虽尽是奸邪之徒。但如若能多救十人百人,即便叫他们跑了,又当如何?”只留寥寥几人看守,其余人尽皆听她号令,救万民于水火。 以至魔教闯入地牢,如入无人之境,残余虾兵蟹将,见得魔教众徒来势汹汹,逃得逃,散得散,焉敢抵抗。此一局环环相扣,步步为营。 铁木尔、刘真倾一马当先,杀入深处,见一地牢紧闭,喊道:“扬我魔威。”地牢内回道:“其焰熊熊。” 铁木尔一喜,问道:“可识风天侯?”地牢内回道:“乃小女义父。”铁木尔即刻确定身份,但见此地牢甚是严密,乃黑色铁石堆砌,无一处缝隙,无门无窗。 铁木尔擎起怪棒,朝墙上砸了三砸。“砰砰砰”三道闷响。见墙面凹陷小坑,不住骂道:“奶奶的,这墙好生结实。”脾性上来,抡起怪棒,分开朝黑墙砸去。 只见碎石四溅。铁木尔一击更重一击,怪棒末端,更蓄起浓浓乌光。此为“环铁棒法”,仅不过两层的粗鄙武技。但窍元强者使将出来,气势、韵味便是不同,且更有玄异显露。 如此狂砸片刻,铁木尔道:“白皮鬼,换你来。”后退半步,保留体力。白皮鬼道:“来便来!”取出两个大黑铁套,套在手中,用力一圈砸在墙上。 只听“咚”一震响,一区域墙壁化做齑粉飘落。白皮鬼提一口气,眼中凶光大盛,他身高一丈,宛若小巨人,一双铁拳,足有寻常人头颅般大小,这一通拳砸之下,气势尤胜过铁木尔。 便见黑石墙壁,已凹陷半丈之深,白皮鬼拳势不减,反而更甚。一拳而下,便再深入四寸。黑墙已被凿去大半。白皮鬼后退一步:“刘真倾,换你来了!” 如此交替,待魔星老大上场,用大刀劈凿片刻,漆黑石墙被硬生生破开个大洞。刘真倾道:“爬出来罢,都是魔教弟兄。”洞内道:“多谢弟兄搭救,我们这便出来。”便见一女子爬出洞穴,露出容貌。 此女生得貌美,却面容憔悴苍白,显然被押入地牢,漆黑无光,精神大受折磨。此为天女九舞中的“水仙女”。她看清来人,回首道:“姐妹们,确是魔道众兄弟,速速出来罢,莫让弟兄等得久了。” 众魔徒哑然失笑,齐齐想道:“小娘子是提防我们呢。”其时魔教四散,难成大气,鱼龙混杂。互相坑害亦不在少数。 水仙女乃千花宗弟子,千花宗乃风天侯创立,勉强可算魔教。但风天侯时常嘱托,千花宗虽为魔教,但他日行走江湖,需得提防魔教中人。 水仙女有此举动,自然不难理解。此时见诸人神情,心下歉然:“真对不住,小女愧疚。”铁木尔道:“婆婆妈妈,先出去再说。” 九女陆续出来,冯红衣乃是‘妙天女’,遭此大难,心绪反而更定。摇天女问道:“诸位,可是奉行义父之名,前来搭救我等?”说及此事,脸上难掩羞愧:“都怪我疏忽大意,以至让姐妹平遭此难。” 铁木尔笑道:“确是风天侯集结我等老将,作乱救你。但真正指挥我等老将者,却另有其人。”提起林尘,心下已五体投地,更暗暗自豪。 九女齐道:“乃是何人?可否引荐一二,好叫小女子谢过报恩?”白皮鬼道:“自然!这便带你们去。” 一行人径出地牢,浩浩荡荡行至街中。九女忽嗅火气,朝远处看去,均是一惊,见得火光尘片冲天,黑烟蓄而不散,真可谓好一幅骇人绝景。 九女齐道:“这厢动静,莫非是为救我等闹出?如此这般,不免动静太大。义父叫我等联手杀郡守,是因其沟通外敌,行事为义父所不耻。但如若为救我等,因而火烧大城,罪孽实不比那郡守小。”九女自认为魔教。但此刻方才看到魔教作风,不禁心头复杂难明。 铁木尔道:“走快些,林上使可得等急了。” 第164章 再出青宁郡,入教缘由 九女初获自由,衣裳凌乱,自被关入地牢,已数月未见天日,一出地牢,见火光耀目,双眼微眯,如此行数百丈,方才得以缓解。铁木尔、刘真倾先行一步,白皮鬼后行一步。魔星七子则陪同九女。 行出地牢,拐三四街道,便觉火浪扑面,两侧街道大火汹汹,黑烟滚滚。魔星老大道:“气抵鼻腔,运以龟息,莫要灼伤鼻道。”九女谢过好意,纷纷照做。 火势虽大,但魔教所行小路,却极少受波及,前方领路的铁木尔、刘真倾绝非乱走,而是早有规划,左右拐行,显然操练不下十次。 九女不免心中一颤,虽脱得地牢围困,心下却无欢喜之意,对那“林上使”反而心生嫌隙,想道:“如此看来,此地火灾,确是那林上使引起。此人心思歹毒缜密,虽救了我们,却不知害死多少人。唉…当真罪过。”又走七八余里,仍未抵达。 玉天女不住问道:“还需行多久?”魔星老大道:“快了,快了。”各收敛杂思,自火中急行。 再行七八里,见一倒塌木屋,铁木尔行将进去,道:“就是此处。” 见地点已到,魔星七子任务完成,携数百教众纷纷散去,化做火中灾民,潜入寻常百姓。场中只余下九女,铁木尔、刘真倾、以及姗姗来迟的白皮鬼。 十二人齐入木屋,见得一人稳坐堂中。铁木尔道:“林上使,一切顺利。”林尘行将出来,见得九女,面上一喜:“不错,不错。” 冯红衣身子一僵,不可置信,但这副面容魂牵梦萦多时,又怎会看错,眼眶登时红了,却见姐妹、魔教大将均在,不好表露,生生压下。 天女九舞中,以云天女最为年长,已近三十,云天女道:“敢问上使名讳?”林尘拱手道:“林尘。”云天女道:“林尘,你为救我等,火烧全城,行事未免太无底了。” 林尘一愣,心道:“这位姐姐是来寻我问罪啊。想是见到一路大火,街景凄惨,心中若有良知,定会过意不去。我留了好多生路,且点火之地,皆是无人居住的房舍,提前丧布大庆攻城,赶跑大部分寻常民众,所做种种,皆不过为减轻罪孽而已。但卞灵蠢笨,不知救下几成,如若一成也救不出,我之罪,便是魔教众人,全加起来也不及一半。”想到此处,不去回答云天女问话。 冯红衣心软,素知林尘行事极知后退,便是见火灾滔天,祸事滔天,也不愿怪他,心想道:“林郎若非为救我,怎会行此恶事,此事不能怪他,得怪我粗心大意,得怪别人。”说道:“云姐姐,林尘奉命行事,我们先逃出去罢。” 铁木尔笑道:“就是,就是,你这女子,忒没意思。林上使救了你,你却反来问罪。那百姓是死是活,与你有甚干系?林上使如若不设法搭救,日后你等上了刑台,头颅落地,那百姓还得叫声‘好’呢。” 云天女怒道:“哼,你是何部?此地有你说话份么?若按教中辈分,你需该称我为‘上使’。”铁木尔笑意全消,刚想还罪,却发现却是如此。挠了挠头,骂骂咧咧行将出去。 林尘道:“是是是非,出去再论。那火确是我林尘所放。”转头看向冯红衣道:“再且说了,我全心策划,只为救红衣姐,你等只是顺带。” 云天女道:“你!”脸憋得通红。冯红衣心中难言悸动,只欲扑入林尘怀中,即便不行那欢愉之事,只静静躺着,也是全天下最欢快之事。 林尘掀起地砖,露出漆黑暗道,道:“你们快快离去,出了青宁郡,此事便算了结。”拉过冯红衣,先跳将入地道。冯红衣本与众位天女,共赴险境,结下深厚情谊,但与情郎相比,却片刻忘尽了。林尘抓住其手时,冯红衣浑然无视旁人他物,糯糯道一声“林郎”。 林尘心中十分歉然:“云前辈真心待我,我又惹红衣芳心,如今两向都不算人。我与红衣初识,目的实不算纯,一心只为阴阳同修,实存利用之心。但与云前辈相交,虽意外重重,但心思纯净。她欲嫁我为妻,我又怎能负她?”对冯红衣满心愧疚,只道那林尘,虽自诩风流,但情谊深重,至情至性,难免也有犹豫,为难时候。 当下逃离要紧,林尘收敛杂思,在暗道穿行。九女齐齐通入地道,行十余里路,前方无路。林尘取一根长棍,朝上用力捅了两捅,掩盖的木板被捅开,露出微弱光亮。 林尘抱着冯红衣,灵巧跳出地道,来到密林中一处山洞,悄无声息,已逃离青宁郡。冯红衣也揽尽林尘,心中无限旖旎:“我在地牢中,便想他念他,认为此生再无机会见他。今日有幸再见,哪管他做再大错事,我也不能怪他。” 其余八女陆续出来。林尘心道:“红衣姐既已救出,我快快与魔教分清为好。红衣姐守诺温柔,不似恶人,我需劝道一二,若能随我一起离去,自是最好。”支开其余八女,与冯红衣私下交谈。 林尘道:“红衣姐,你怎入了魔门?瞒我瞒得好苦。”冯红衣用手轻拍他胸口,柔声道:“好弟弟,你莫生气。”,拉着他双手,将入门经过,全告诉了林尘。 原在数月前,早在认识林尘前。风天侯路过青宁郡。其千花宗离青宁郡甚远,但知“含春楼”乃自己旗下烟花之地,是“耳眼”之所在,便隐藏身形,入楼一观。 见此楼偏远,却有数女破可称道,冯红衣重信守诺,身处红尘,却自尊自重,尤使得风天侯刮目。风天候登时便想:“世人皆道我阳教,乃藏污纳垢,良莠不齐之地。哼,此话即非暗指我风天候,也为一丘之貉?”想到此处,已有纳冯红衣入千花宗之心。 但风天侯是何身份,岂能胡乱收徒,便出题考试,第一题有关曲艺,给冯红衣数月时间,叫她创奏出一道新曲。出完题后,便飘飘然离去。冯红衣苦思不得,正自苦恼。怎知机缘巧合,与林尘相遇。 林尘英俊潇洒,冯红衣美艳动人。 阴阳同修,其益无穷,冯红衣灵感不断,既创下一曲。又过数日,风天侯正好再来含春楼,冯红衣便即为其奏曲,曲中那缠绵悱恻,无限旖旎,仿若就在眼前,其情其意,浓烈含蓄,惹人流连。风天侯甚是满意,大有感触,一曲毕,他也深深叹一口气。待从曲中回自神来,又惊又喜:“此女曲道天赋不错,可纳千花宗。我且再出一题,倘若她仍是不错,我便亲自收她为徒。” 当即送她一本武技,名为“拂香手”,答应再过半月,看其练得如何,倘若能悟得一分要义,便算通过。 冯红衣练了数日,林尘又来寻她。她本该谢绝林尘,专心淬炼武技。但正自缠绵,那番话又怎能出口,情至浓时,便是洪水天火,下一秒便烧死,也不忍难舍彼此。阴阳同修后,不仅修为大进,武道天赋、武道灵感,均不同以往。拂香手半月而已,何止抓拿一分要义,已入第二层“登堂入室”。 半个月后,风天侯登门考验,得知武技进展,初时并不相信,认为冯红衣弄假,气怒不已。但细细考察后,发现确是拂香手,登时既惊且骇:“此女悟性好强,莫非我风天候时至今日,又觅得绝世之徒?她悟性如此惊人,倘若能参悟九舞图,我阳教…”当即,一纸书信送回千花宗,令八女快马赶到青宁郡,设下第三重考验。 因千花宗离青宁郡甚远,那八女脚程虽快,且备奇兽良马,抵达也需七八日。风天侯更想:“天女九舞,意在配合,乃从九舞图演化而来的阵法,红衣初次尝试,若能参悟此阵,说明其悟性,领悟九舞图未尝不可。”待八女赶到青宁郡,九女练就天女九舞阵。 果见冯红衣参悟甚快,风天侯即刻将冯红衣收做义女,继承其衣钵。其余八女齐齐恭贺,天女九舞阵,乃千花宗机密。其余八女修为不高,但宗内地位自不低。也拜入风天侯门下,彼此以“义父”“义女”相称。但前后者,神情差异却甚大。 收冯红衣为义女时,风天侯满面红光,喜不自胜,显然厚望甚高,非八女所能比。八女却不嫉妒,反暗暗佩服:“红衣妹妹悟性非同凡响。我等初习天女九舞,单记步伐、节奏、音韵,便足花一年之久。” 正是这时,风天侯突有要事离去。八女无他号令,不敢妄自行动,自留在含春楼中。如此这般,又过月余,风天侯捎一书信归来,信中写明,青宁郡守私通敌国,意欲叛入大庆,其罪当诛。又想,九女既在青宁郡,此事全可当做历练。于是派遣九女,袭杀青宁郡守。 之后之事,林尘便已得知。冯红衣说完,林尘蓦的一叹,不知背后还有这般多的曲折。冯红衣道:“林郎,不是姐姐不告诉你,只说…你莫怪姐姐好不?”言语柔情蜜意无限,娇娇糯糯,似在撒娇。 林尘道:“红衣姐,我不怪你,再且说了,你所行之事,是为国为民大好事,我怎会生气?”冯红衣喜道:“有你这话,我便好欢喜了。” 第165章 狼王山、虎王丘、蛇王谷 两人互相倚靠,举止亲密,切声交谈,全不顾其它八女。冯红衣轻抚林尘脸颊,痴痴若醉,道:“被抓入地牢,我原以为今生此世再难见你。上天待我不薄,如今再见你一面,便叫我当场死去,也是无憾了。” 林尘斥道:“我千辛万苦救你,你怎能死?”冯红衣连忙道:“好,好,好,我不说胡话。林郎你莫生气。” 林尘心底叹道:“我本想将红衣姐劝离魔教,如若可以,于我共赴怀元山,同拜一人门下,也总比魔教中好。但听她所说,魔教并非只行恶事。千花宗弟子,知我放火烧城,反出言斥我。可见千花宗虽有魔教之名,却绝非杀人如麻的恶宗。”忽转念一想:“我林尘何时成了拘泥迂腐之辈?既红衣姐不是行恶,是不是魔教,与她与我,又有何干系?我何必劝她退教,让她平添为难呢?” 想通此节,豁然开朗。林尘道:“红衣姐,此地不安全,还是快快离去为妙。”冯红衣道:“好。” 林尘、九女径朝山中行去,其时不过晌午,十人行两里远,来到一座高山,朝青宁郡眺望,见城中东西两侧,大火燃烧,热流层层席卷。 九女见城东、城西饱受烈火灼烧,皆想自己难脱干系,不禁一阵神伤。林尘行事匆忙,救出九女立即出城,亦不知城中伤亡几何。 再行四里,忽见路边一辆马车停靠,附近九匹品相良好的宝马。林尘道:“上面有九位姐姐的衣物,且换去旧衣,就此作别。”冯红衣一愣,忙问:“林郎,你不与我们一起么?”林尘道:“我另有去处,不一起了。” 冯红衣登时泪眼潸然,抓着林尘,不愿分离。林尘道:“快快走吧,晚些便再来不及了。”冯红衣道:“好。”心中哀嘁嘁:“此次一别,从此天南地北,如何还能见着?不曾想那日欢愉,竟是最后一次。林郎那般风流,若从此将我忘在脑后,我…”想到此处,泪水朦胧,又强压下去,强颜欢笑。 九女相继上车换衣,将旧衣焚烧殆尽,焕然一新。九女袭杀郡守,实乃杀头大罪,被押入地牢,便一直被关在深处。本该运向扬州城,定罪候斩,但正因欧阳冶锻剑事宜,暂时搁置,以至令九女虽身陷地牢,却全无伤痕,换一身新衣,便焕然一新,全不似刚从地牢出来。 车上又备胭脂水粉,九女各皆涂抹,美轮美奂,香艳异常。云天女道:“妹妹们,我们回千花宗罢。”,看林尘一眼,心道:“此人虽犯大恶,但终究救我们一命,且言行举止,似并非大恶之人,也罢,待行在路上,再问红衣妹妹他是怎般人,现下礼数不可失。”拱手道:“林公子,就此别过,还望安好。”其它女子皆出声附和。 林尘道:“就此别过。”九女坐上骏马,云天女清喝一声“驾”,马蹄踩踏,皆驱马离去,徒留一阵滚滚浓烟。林尘目送远去,直到消失。心中难免牵挂:“也不知千花宗地处何处。红衣姐既受候老看重,想来不会受委屈。那云天女处世老道,有她照料,途中因不会出差错。反倒是我…此事过后,我恶名只怕更甚。那怀元山若知我跟脚,不知收不收我。如若不收我,那也作罢,天下之大,我林尘何处去不得?” 林尘只觉一件心事已了,浑身好生轻松,想起魔教教众,相继出城,届时定要寻自己。于是写下书信,行至一奇石峰顶,此峰名为“怪猿峰”,乃林尘事先定好,城外的聚众之地。他用石块将书信压好,做完这些,便既下山离去。离开前,回首望向青宁郡,见其火光冲天。说是无愧,实是有愧。 林尘心道:“我手中,纵也沾了鲜血。也罢…青宁郡之事,我已种下因。日后是何果,我皆承下了。”不再多留念。 他实不知,青宁郡大劫再所难免。先有郡守卖国求荣,后有魔教作乱。二者无论是正是反,皆有灭城之危。 反林尘横插一脚,机缘巧合之下,反帮多数百姓规避祸事,那火灾中纵有伤亡,却是再难避免之事。 半刻钟后,魔教教众趁乱出城,四面八方,纷纷赶至一奇石峰顶汇合。林尘自行动前,便已安排善后之事,令十位队长,交代所有魔教教众:“待事情完成,皆出城后,城门外有一山峰,形似怪猴献宝。你等便去那儿相聚。” 林尘军令严苛,无人敢不从,教众纷纷爬上那怪猿峰相聚。铁木尔、刘真倾、白皮鬼…皆已抵达山顶,其后乌泱泱教众,只待林尘发号敕令。但久不见人来,不免心中焦急。 铁木尔道:“莫非途中出了差错,林上使险了险境?”白皮鬼道:“啊?那怎么是好?”刘真倾道:“自是抄家伙,杀回城去。” 数百教众尽皆欢呼,大有再闹一场之势。魔星老大忽见一显眼处,有石块压着书信,他拾起书信,拆开一看,见得林尘字迹。 魔星老大道:“是林上使的信!”铁木尔等人匆忙围来。齐齐念出信中内容:“各自散去,日后若再起大事,再求相聚。” …… 魔教教众当即四散,很快便无痕迹。林尘心道:“魔教终究为恶者多,为善者少,我与他等少接触才是。当下赶赴怀元山,提升自己为重。”只此行匆匆,身上物资所余无多,难免囊中羞涩。 独行七八里路,摸一摸口袋,空空如也,自武王墓横财散尽,林尘又被打归原形,是那穷苦的命,不住想道:“我曾叫白皮鬼劫了赤龙钱庄,怎料那钱庄中,数以万计的银两,不知去了何处。只有万余枚赤龙币,千万枚青币。” 林尘又想:“我早知偷拿一些,塞入自己口袋。唉,可惜,可惜。”那劫来的钱财,林尘分毫不要,更严令魔教众徒,分毫不准拿。 待大火过后,百姓聚集。再将那钱财悉数洒在街上,再起一场骚乱。林尘与九女齐齐出城时,白皮鬼、铁木尔、刘真倾等高手并未跟来,便是在洒财引乱。 青宁郡大多人手,必将维持城中秩序,无力追击魔教众徒。如此这般,魔教火烧半城,而安然脱身,实可算来无影,去无踪。 …… 林尘脚程甚快,行整整一日,待到夜深时分,见得一荒野客栈,门前烛火徐徐,显是正在营生。不住想道:“我城中行乱,只怕他等定不干休,总会寻出城去,看有无我行踪。我胯下无马,即便连夜奔逃,也会被追上,届时该以机巧应对脱身,当下寻一客栈,好好休整一夜,方才是正理。” 但临入客栈前,林尘稍作打扮,在下巴处粘贴黑胡须,用胭脂将脸打黑,将嘴唇涂白,如此这般,又想夜色昏暗,总不至被人认出。这才推开客栈大门。 店小儿躬身行来,笑问道:“客家是打尖儿?”林尘道:“要一间房,再上几两酒肉,娘的,打一天猎,天色太黑,不敢走了。”有意压低嗓音。店小二道:“还好客官你没走,我和您说,一到夜里,这方圆百里,那豺狼虎豹,可凶得很啊。” 边说边迎林尘入座。为他斟茶倒水,林尘连喝三杯茶水解渴,问道:“哦?不是我说,我虽不不行走江湖,但一身武艺自不差,那豺狼虎豹遇到我,反算它们倒霉。”店小儿道:“客官,你有所不知,这里豺狼忒凶,绝不是本店吓你。” 林尘顿来兴趣,此路也沿北而上,但与上次带着卞灵出城,所走的路截然不同,相差十万八千里,心道:“我夜半而来,难免引人起疑。我与店小二多多交谈,一能打消疑虑,二能问清路况,明日赶路事半功倍。”问道:“你待说说。” 店小二取来酒菜,一碟热气腾腾的牛肉,一坛便宜浊酒。正是深夜,客人均已入睡,加之这客栈地处偏远,店小二能有一人说话,更求之不得,当即滔滔不绝说道:“此去北上,再行二十一里,便是‘狼王山’‘虎王丘’‘蛇王谷’,哎呦,那可是大大凶煞之地,切不可深入。” 林尘问道:“那我偏朝北上,怎办?”店小二道:“客官,您若不赶时间,便朝南去,走七八十里,有一岔路口,你改朝东走,顺那条路亦可北上。”林尘问道:“若入狼王山、虎王丘、蛇王谷,又待发生甚么?” 店小二一听,心想:“这位客官,实也是犟脾气,不说不行,一说我便渗得慌,还是说罢,莫叫他明日好奇,偏朝北去,反送了性命。”说道:“那可严重极了!” 店小二搬来椅子,从旁坐下,说道:“狼王山中有狼王,三头六眼,狼子狼孙成百上千,啧啧啧。虎王丘中有卧丘虎,体似山岳,其内伥鬼无数,头骨随处可见。再说那蛇王谷,毒蛇、奇蛇数之不尽,更有一条银月蛇,相传乃世间剧毒之物。总之决计不去,便是了。” 店小二又道:“我这家小店,日日月月年年,凡过往来客,都在劝回,但总有不怕死的,偏生要去一探究竟。” 第166章 剿魔事宜 林尘骂骂咧咧道:“说得怪玄乎,也不知是真是假?你若骗我,害我白白多走百八十里路,我定不饶你。”店小二道:“客官啊,我骗您做甚,您说说您朝北朝南,或朝西朝东走,与我这偏僻小店,又有个甚么干系呼?我这番劝告,全是出自良心罢了。” 林尘道:“此话有理。”顿半晌,又问:“那你倒说说,干甚么偏在这鸟不拉屎地,开一家客栈?莫不是另有居心?不怕那狼王山的豺狼、虎王丘里的伥鬼、蛇王谷中的毒蛇么?” 店小二心道:“这客人忒无理,但夜里无聊,与他说也无妨。”说道:“不怕告诉您。再朝北走二十里路,虽是那狼王山、虎王丘、蛇王谷,均是大凶之地。偏偏那凶中藏宝,当然,是甚么宝,我这做营生、讨生计的平头百姓,自是不知,更不敢过问。但每年十一月九,便陆续有江湖中人到来,我这小店营生自不算差。虽不能大富大贵,但维持生计,是无多大问题。” 店小二道:“至于您说那豺狼胀鬼毒蛇一类,确有困扰,但讨生计嘛,那能事事顺心?再且说了,我门一关,除了您这些令小店蓬荜生辉的大佛,那毒蛇猛兽胀鬼,可是大大进不得来。您说是不是?” 林尘听得此言,当即了然,心中想道:“原是如此。方才我见此客栈甚是偏僻,疑想这店小二手脚不净,跟脚不清。不曾想却有这层干系。”只店小二话语如若属实,林尘不免又遇难题。 林尘边吃酒喝肉,边与小二闲聊。心中却不住想道:“我若朝南回,定遇青宁郡出来的强手。若朝北去,入那狼王山、虎王丘、蛇王谷,同是危险无比,难免有葬生狼腹、虎腹、蛇腹风险。唉,左右都危险,何必过多忧虑?倘若我林尘命数如此,那便收我命去,现下吃香喝辣要紧。”,心中豁达无惧,行事畅意坦荡,将酒肉吃尽,付了相应酒钱,回到客房。 他观想黑白磨盘,休息一夜,各项皆恢复巅峰,修为隐约精进,近来琐事虽多,但天赋异禀,武道在不知觉间精进,离武宗七重已不远。翌日,天将亮而未亮,正是雾起时分,其时已经近冬,但因青宁郡地处偏南,冬来甚晚,且不算寒冷,只空气中添几抹冬意而已。林尘忽听“咯喀”声响,木床频频震动。 林尘停了观想,伏耳在地,凝神聆听。听得马蹄踏响,地面微震,约莫七八匹马儿,朝此奔来。 一男子道:“吁!师姐你看,此地有一客栈。”一女子道:“荒山路远,有一客栈,确实可疑。但我等旨在追查林尘凶贼,不可耽搁行程。” 另一男子道:“贺姑娘,那林尘连夜逃走,按照脚程,只怕入夜左右,刚好抵达这一客栈。何不进去搜查一番?” 贺姓小姐道:“你若是林尘,火烧半城,也会悠哉悠哉住进客栈,等我等抓拿么?” 又一女子道:“贺姐姐此话再理,只我等奔劳一夜,不必急于一时。有道是‘磨刀不误砍柴工’,我等小息片刻,入店讨些吃食,对付早饭,效率反倒更高,休整好后再追不迟。” 贺姓女子犹豫半晌道:“张妹妹此话再理,既如此,便入店休整。”一男子应合道:“那林尘小贼虽罪恶滔天,却终只是宵小之辈。倘若遇上,无需贺师姐出手,我曲三风几个照面,便可将其抓拿。” 又一人道:“话虽如此,但切不可大意。他身旁若有魔教部众,只怕不好拿他。”曲三风道:“若到那时,自当请贺师姐出剑。何足怕栽。” 一行约莫六七人,驾着良俊马匹,行至客栈前方。各翻身下马,动作飘逸。曲三风先行一步,“吱呀”一声推开木门,店小二迎上前来,道:“哎呦,大清早的,几位公子爷大驾光临,咱小店来福气啦。” 张妙妙笑道:“你这小厮,口齿倒是伶俐。咱们远道而来,有什么好的,全招待上来罢。” 众人目光一扫,见大堂不大,寻常方桌只能容纳四人同坐。本该分成两桌,但张妙妙一想:“我等奉命抓凶,自当团结为上,贺姐姐生得动人,哼,那些臭男人,自当想讨好她。倘若分桌,只怕少不了争风吃醋。”说道:“店小二,你将两桌合一起吧。” 店小二道:“好嘞。”将两张方桌合上,容纳六七人绰绰有余。贺婉君眉头一皱:“我向来朝饮紫霞,何须与他等进宴?但顾及各宗颜面,需当忍耐一二。”先寻一位置入坐,但却不沾桌椅。 这客栈地处偏远,甚是简陋,仅不过两层,一层丈许高。一楼为大堂,二楼为客房。左右两侧,各有八九间客房。因地处偏远,声音传得甚响。贺婉君等人推开木门,入坐大堂,那交谈杂音已不必伏地探听,也能听得清晰。 林尘脚步放轻,大地当前,自不慌乱,反细细思量对策:“果真寻来了,我畏畏缩缩,反倒让人起疑。且我听适才几人交谈,声音清朗,应是年轻一辈,我下去会上一会,应该不打紧。”于是对铜镜稍作打扮,沾上浓胡,将黑粉涂抹均匀,全似一黑皮粗壮汉子,与原貌已有五六分差别,除却眉眼特质太浓,不好掩盖,无奈作罢行下客房。 下至一楼,果见大堂处,六位衣着光鲜的年轻俊杰,齐坐一桌,点了些酒菜,气质容貌俱是不俗,衣着五颜六色,颇为讲究。 最为显眼者,是一紫衣女子,其面戴轻纱,长发如瀑精心辫梳,头戴银凤、金凤双钗。身有飘渺出尘气,不沾浊世灰。 …… 林尘一一扫过六人,将服饰、容貌尽收眼底。六人亦投目看他,第一眼觉此人眉宇似与那林尘相似。但再一想:“那林尘凶徒,胆敢这般光明正大出现在我等身前,未免太过狂妄,太不将我等放在眼底。此人眉宇虽相似,但普天之下,相似者何其之多,想来是我等夜间操劳,心神浮动,以至心绪不宁,见谁都相似。”于是扭头不理会。 林尘心下一松:“果真都是年轻子弟。”,寻一偏僻桌椅坐下。点了份清茶、果盘、白粥、咸菜。 此六人分别为紫霞宗贺婉君、曲三风,流云宗王得胜、张妙妙,八品天官施加令,玉城宿新。 宿新道:“小二,再上些酒菜。”店小二道:“来嘞,爷。”态度较之昨夜,更为恭敬。店小二端来吃食,酒肉饭菜皆有。王得胜问道:“你这可来过怪客人?” 店小二道:“这倒没有,咱这老实本分做营生,怎会来怪客呢?”贺婉君道:“昨夜可见人路过?”店小二听得香音,神魂不住一荡,好半响后才道:“姑娘,您也知道,我这荒山野岭的,一但入夜,豺狼虎豹甚多。我戌时便关了门,是人是鬼从我门前飘过走过,小得也没那胆子看啊。” 听得此话,王得胜、贺婉君、施加令等暗暗点头,均觉此店无异,不再追问。张妙妙心想:“如此说来,这店小二确不知线索。但话说回来,那林尘行事,素来狡诈。我听吕天官说,此人竟从他手中逃脱。不但不远走高飞,苟且偷生,反回将过来,放火烧城报复。可见此人心思缜密,最擅长反其道而行。如此想来,林尘入住这家客栈,未必不可能。”正欲开口问询店小二,昨日夜深时分,可有客人来访。 林尘同时心道:“倘若他等再追问一句‘昨夜可有来客’,定将我暴露。破局却也不难,只消我喊一声便好。”抢在张妙妙之前,喊道:“小二,昨夜染了风寒,速速拿些酒来驱驱。” 店小二道:“好嘞。”心道:“这桌都是公子爷,那桌是草包客。但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尽量莫怠慢才好。”急入后厨,端来酒菜。 经此一闹,张妙妙反自疑起来:“罢了罢了。那贼人明知后有追兵,倘若还敢入客栈歇息,真可谓胆大包天。且魔教部众忒多,这小店小庙,可万万容不下。”便再无问话打算,与林尘失之交臂。 待酒菜上尽,六人正自交谈。张妙妙问道:“贺姐姐,你不吃么?”贺婉君道:“我不饮凡食。”施加令道:“早知贺仙子以紫霞为食,十余年来,不食五谷秽杂之物,以保先天体态,今日所见,确非传闻。” 贺婉君道:“传言罢了。我虽确饮紫霞十余年。但午膳、晚膳五谷之物,却自难避免。只少食五谷之物,确对保持先天体态更好。” 流云宗王得胜道:“施兄,你怎也来了?” 施加令道:“我本早该来的。但半途遇魔教作乱,配合缥缈剑仙云清岚,只手夺魂奇百道,正合力清剿魔窟。再遇流云宗闻云公子,自也留下帮忙。” 众人一听此话,齐来兴趣。林尘大口饮酒,面不露异,心却道:“原来那日云清岚突然有事,是为清剿魔窟。我且再听听。” 王得胜问道:“是何等魔窟,竟需这等人合力清剿?”贺婉君也望来,心中想道:“闻云便因此事耽搁,却不知近来是甚情况。我好从这施加令口中听知一二。” 施加令道:“此事说来复杂。那阳教水行大散人,诸位可曾有过耳闻?” 张妙妙道:“三十多年前,阳教祸乱天下,天下正派群起而功。剿灭帮众十万,但叫那黄天厚土两圣使,四怪、五散人、四护法、三长老全跑了。委实可惜。只此之后,天下正派均严正以待,时时紧防魔教重整旗鼓。” 六人皆知此事。张妙妙又道:“那水行大散人,便是魔教骨干之一。”施加令道:“此次围剿,便有关于他。四品天官‘只手夺魂:奇百道’奇老爷子,与魔教素有深仇大恨。千辛万苦,发现水行大散人踪迹。” “但奇老爷子料想,那水行散人实力强大,手段阴诡,最擅逃遁之术。加之奇老气血已衰,单打独斗,未必胜过水行散人。更何谈将其抓拿。于是不敢妄动,暗中集结人手。” 施加令道:“奇老待同是四品天官的飘渺剑仙云清岚,有一件厚大恩情。云前辈本暂脱官身,处理私事,但得奇老感召,自是率先前来。” 张妙妙道:“飘渺剑仙?我听过她,其剑道飘渺,岁数未过三十,却已是四品天官,成就惊人,剑术通天。” 施加令拱手道:“云前辈确似神人。生得也貌若天仙,只怕世间少有女子,能出其左右…”说及此处,施加令忽是一愣,旋即不禁自扇巴掌,心中叫苦:“眼前便有位贺婉君,这以容貌出名的女子,我偏生提此一嘴。若引她不喜,因此记恨怎好?”补充道:“只我施某见识有限,天下美人,各有风采,实难较出高下。” 贺婉君听出话中之意,轻声道:“云前辈我亦敬仰。”张妙妙道:“施兄,之后呢?”施加令道:“之后流云宗闻云公子、流云宗长老段六七,机缘巧合,相继赶到。我一小小天官,也有幸凑此热闹,得见众人围剿水行大散人。” 玉城宿新道:“此战定波澜壮阔。”施加令摇头道:“不然,不然。那水行大散人狡猾无比,手段匪夷所思。纵有云清岚、奇百道、段六七联合,也总被他逃脱。如此焦灼许久,在前两日,方才得有结果。” 流云宗王得胜问道:“是什么结果?”施加令道:“我等追剿魔窟,发现一座天然湖泊内,竟悬浮万余具尸首。那水行大散人以溺死活人,祭练邪功。其中老弱妇孺皆有,发现此景时,奇百道怒而大吼:‘邪魔妖道,我奇百道必诛之!’,云清岚也怒气冲天,见此惨相,均与将魔教上上下下,均屠戮一空,尤难解恨。” 听得此事,林尘心思起伏:“魔教行事忒恶,我与其牵扯不清。若叫云清岚知道,不知怎生是好。”心中添得一丝忧虑。 张妙妙道:“魔教恶徒,都该诛杀殆尽!哼,那林尘若不诛杀,日后必将也是四怪、五散人、甚至四护法之流。”王得胜道:“有贺姑娘相助,飞剑索其首级,应不在话下。” 林尘偷听到此,心中微禀:“那贺婉君有门飞剑招式。如若遇上,定当小心。”暗暗记下。施加令道:“还不止。每一具溺死尸首,均肾脏被挖出。云清岚当时便道:‘那恶贼天理难容,擒无辜之人,活活溺死,再挖其肾脏,用以修行。可谓残忍至极。’,便在这时,那水行大散人,忽然现身,一掌拍向闻云公子。” 贺婉君问道:“他可有事?”施加令道:“闻云公子手段确让人惊骇,修为不过武宗九重,竟能在水行大散人手中,走下三四招。奇百道立时支援,这才保全性命。闻云公子因此受伤,尚在静养中。” 张妙妙道:“哼哼,大师兄的武宗之龙。岂可同日而语。”转头看向贺婉君:“当然,贺姐姐便是武宗之凤。不输于大师兄的。” 王得胜道:“寻常人六岁习武。闻师兄一岁闻经,二岁习武,十二岁便已入武宗,十四岁武宗九重。今年二十岁,深耕武宗足六年之久。实力之强,只怕只手便可碾压我等。”言语间大是感慨敬佩,虽修为境界相差不大,但差距宛若天堑。 林尘心道:“云前辈说,武宗一境,鱼龙混杂,乃是龙蛇猪虎狗…皆有。那闻云公子,只怕便是‘龙’罢。我如今武技太少,底蕴太浅,怕比他不过。”但确无自卑之意。反动力更足。 施加令又道:“奇百道虽救援及时,但事从匆忙,以至落入水行大散人圈套,中了一计阴毒掌法。云清岚本欲追凶,但见奇百道重伤难愈,两相纠结之下,还是想救奇百道,放任水行大散人离去。” 曲三风道:“毕竟大恩在身。”施加令道:“可惜奇百道奇老,性格古怪,恨魔徒大过一切。对云清岚放走水行大散人一事耿耿于怀。不领他救命之情。那重伤一拖再拖,云清岚只好带奇老赶赴青宁郡养病。我见事情了结,便先行数步,这当口,云清岚、奇百道怕还在路上。” 第167章 入险地 言谈间初阳已升,夜色已淡,又见云雾氤氲,已近清晨。店小二打开窗户,嗅一口山间空气,作夜疲劳顿一扫而空,凉风吹入大堂,夹杂淡淡水雾,相继客人下堂。贺婉君、施加令、王得胜等一一扫过,见具不是林尘,心中略有失望,齐想:“若真在此处遇见林尘,便能少花些功夫寻他。” 酒菜上尽,大堂热闹许多。林尘隐藏其中,更轻松自得。心中却在回味方才传闻,不禁暗想:“倘若云清岚回到青宁郡,只怕要误会我。我林尘一生,从不屑向人解释,更不理会他人看法。但云清岚与世人不同,我该怎生与她解释?” 念到此处,如比置身虎口,更叫他头疼难办,更想先前接触,云清岚虽稳重有持,但每谈及魔教事宜,不免满心愤恨不耻,千劝万告,叫林尘切不可与魔教有所瓜葛。 林尘无奈想道:“我需尽快提升实力,实力强了,天大地大,我林尘何处去不得?日后自有机会解释。”偷瞥贺婉君诸人,心中犹豫朝北朝南。 施加令问道:“诸位,那魔教林尘,作恶多端,何不见吕天官、各宗派长老寻来?”贺婉君道:“此事说来话长。”便将昨日青宁湖之事,简略道来。 那日青宁湖上,欧阳冶自湖心小岛锻剑,诸多门派脚踩单舟,傲立湖间,行以观礼。放眼望去,湖面零零散散,站立各宗豪杰代表,颇为壮阔。临近午时,魔教人令长老黄如萱、四怪风天侯、蓑衣客突然而至。 群雄自当群起而攻之,蓑衣客道:“喀喀喀,你这邪剑祭成,定要用来斩我魔子魔孙,我先下便毁去了吧!”三人跃上湖心小岛。 其时欧阳冶正专心锻剑,强敌已到近前,尤是不觉,手中铁锤轮动,专心锻那铁石。各大宗派强手,见得形势危急,万不敢怠慢,齐是想道:“好胆!若叫你毁了神器,伤了欧阳冶,我各大宗派颜面何存?”于是众长老齐跳上小岛,围杀魔教三贼。 岂料魔教三贼,取出魔教“人令”奇物,顷刻将湖心岛定住,上上下下,无一人能动。 施加令听得此处,打断贺婉君,好奇问道:“还有此事?当真无一处安宁地,后来呢?”张妙妙道:“贺姐姐,我来说罢。”贺婉君道:“好。”贺婉君本不喜言辞。只施加令乃半途遇到,意气相助,颇值得敬佩,不愿怠慢。又考虑其帮过闻云,方才将闻云事迹告知,礼尚往来,方才主动说话。张妙妙福至心灵,聪明机警,自看出此中缘由。适时接过,一可说得更为详尽,二可博得好感。 张妙妙接口道:“后来才知,魔教狡诈,乃是引我等入套。各宗派强者,被‘人令’之力封禁岛中,周身大穴齐被封锁。但那魔教三贼,也自难脱身,需全力运转‘人令’。如此一焦一灼,反成‘角力’之势,双方都讨不得好处。而恰在此时,青宁湖之外,魔教众徒点火作乱。” “风天侯见得火光冲天,黑烟上悬,隐约听得百姓哀嚎,便放声大笑道:‘哈哈哈,你等锻造神器,终是死物,我魔教却觅得一活宝,胜之神剑之流千倍百倍!’,我流云宗长老柳长京当即便问:‘你这邪魔,又说胡话乱我心智么?’,实则我听得,柳长老心中已乱,魔教余威尤在,真在忌惮‘活宝’。” “我未入湖心岛,且想天下安危,匹夫有责,我宗门长老有难,自不能全当看戏。更怕当局者迷,长老被魔徒迷了心智,于是尚自场外问话,好叫诸位长老专心脱困。我放声问道:‘你们魔教尽会吹牛,是甚活宝,说来听听。’风天侯笑道:‘你这妮子,想套我话么?唉,说也无妨,那人便是钓人翁之徒林尘!’” 张妙妙道:“我当时疑心想:‘既是活宝,不该藏着掖着,那有昭告天下之理。’,大是不信。但现下却也想通了,魔教行事素来张扬,且林尘邪魔之身,已无可隐藏,是藏不住,也掖不住。” 施加令心道:“这张妙妙虽年轻,但聪明机警实是少见。”问道:“此话在理,再之后呢?”张妙妙道:“风天侯道出‘钓人翁之徒’时,吕天官等人众尽皆心骇,表情色变,我却想钓人翁不过四怪之一,纵使是他徒儿,又有何好怕之。” 施加令道:“张妹妹,你有所不知。那钓人翁虽只四怪之一,却有一怪性,收徒之刁钻,让人咋舌。那林尘可拜入钓人翁门下,足见天赋不俗。”曲三风道:“不过倚靠邪法罢了。” 张妙妙又道:“再之后,因众长老不得出岛,自得派遣我等,追捕林尘。柳长京长老下令道:‘若遇林尘凶贼,定当全力格杀!不必留情。’,只那青宁湖好大,靠岸便要好久。城中乱做一片,我等不好舍弃一城之民而不顾,自当主持大局。折腾到深夜,方才出城追拿。” “既出城去,我料想林尘朝北而上,概率最大。但其它方向亦有可能,于是叫诸多有意之士,分而散之,叫那林尘逃无可逃。” 张妙妙道:“我等先行一步,倘若能取其性命,自当不会让他多活片刻。倘若不能,只需知其去向便可,门派长老脱困后,自会相助。” 王得胜道:“说及此事,贺姑娘功不可没。”施加令奇道:“哦?”他乃城外与众人相遇,同行相助,多出自意气之举。城中变动,一知半解。 王得胜道:“贺姑娘师妹卞灵,她主持大局,疏导城中百姓逃难,将死伤减至最少。叫那魔教行乱,最终功亏一篑。否则这场人祸,该死伤多少,实难想象。” 林尘听得此话,眉头舒张,心道:“卞灵总算没辜负我。也罢,从前之事,一笔歇过,日后你若有事寻我。我自会报昨日恩情。”心底若有若无郁意一扫而空,豪迈道:“小二,再上些酒来!” 一坛美酒抬上。林尘畅意大饮,心无牵挂,即便直面生死,亦是坦然受之。更听贺婉君道:“此事说来,许是上天垂怜,瞧不惯魔教行事。我那师妹,平日娇惯得很,偏偏昨日大放异彩。我若回宗,需当在宗主面前,好好夸她才是。” 王得胜道:“在我看来,确是贺姑娘教导有方,佩服,佩服。”张妙妙心中骂道:“马屁精,呸呸呸。”贺婉君听出言语间恭维之意,却自不排斥。 曲三风神色阴翳,沉默不言。忽见云雾散去,天已全亮,施加令道:“诸位,休整已毕,也该行动了。”六人付了酒肉钱,骑上良骏宝马,更朝北追去。 林尘见六人远去,拐入山道,不见身影,不住思衬道:“六人径直北去,定入狼王山、虎王丘、蛇王谷。我若朝南走,决计遇不到六人。但恐迎面碰上各宗派长老…相比之下,不如也朝北去,静观其变,慢寻脱身之策。”也付房钱、房钱,径朝北去。 店小二道:“哎呦,客官爷,您还朝北去?”林尘道:“你说得玄乎,我总该亲自瞧瞧。”店小二道:“罢了罢了,你去罢,该说的我已说了,问心无愧。”林尘笑道:“放心罢,我即便化作厉鬼,也不寻你麻烦。” …… 步行十一余里,时已至正午。林尘有意放缓速度,他左右观察,见得高山矗立,树木葱郁,一派自然美景。山清水秀,倘若有纸有笔,定要写诗抒意。独独极少人迹,清幽可怕,地上一派凌乱马蹄印。 林尘心中打鼓,对店小二劝告,登时已信七八分。但前有狼,后有虎,既无退路,怕也是无用。林尘再行七八余里,隐约听得“嗷呜…”“嘶嘶…”等兽音。 忽身侧杂草一动。林尘立时惊醒,侧身翻滚,数道飞镖射去。“噗噗”两声响起,飞镖扎入血肉,顿见杂草染红。林尘折一长棍,将杂草挑开,见一匹骏马卧倒在地,一息尚存,发出哀鸣。 林尘道:“好马儿。”将其果断了结。除却血腥味外,还有淡淡女子幽香。再看马鞍佩剑,心中了然:“此马应是贺婉君之物。只为何马在此,人却不见了?” 忽听一声狼嚎。林尘登时明悟:“原是狼嚎阵阵,叫那马儿受了惊。他等为寻我踪迹,只道动了真格。便是这般,都不肯退却。”旋即觉得好笑:“她等入山寻我踪迹,却不知我在他等身后。注定扑个空。哈哈哈哈。” 将银镖取出,在身上洒满草药香,掩盖身上血气。径朝前走。又行数里,见前路已尽,一座高大山壁堵住去路。左右两侧,有数条僻静岔道,却均非正途,而是常年踩踏,周而复始,所行成的小道。 小道入口,立有一木牌,其上写道:“山林险地,莫入!莫入!莫入!”其时刚过正午,林尘眺望四下。却尽觉阴沉沉,凉飕飕,阴风阵阵。 林尘心道:“哼,既走到此处,我怎会怕之。”行入岔道小路。 第168章 恫心慑,万全大魂法 沿小道行四五里,杂草忽密,小道断去。但见左右两侧,均有被人踩踏过痕迹。林尘分析道:“是了,他等不知此林危险,见密林颇大,自当分头行动,更快寻我消息。这一左一右脚印,应是他等分做两队,各朝一侧搜寻,那贺婉君便在其中一侧,我且避开她。” 林尘观察足迹,两侧杂草皆被踩踏,但起伏深浅却不一,左侧伏得较深,即踩踏杂草之人,体重较重。反观右侧,杂草伏倒较轻,可见行人身段轻盈,轻飘飘掠过。 林尘心中已有判断,再细细一嗅,右侧残留幽香,左侧也有残香,但并非女子幽香,而出自“香囊”“玉佩”等配饰。 略一犹豫,径朝左而去,因林中无路,需在树木间隙,杂草乱枝间穿行,煞是费力。林尘为不露踪迹,有意放慢速度,踏草不留痕,约莫一刻钟去,才行一里余路。 时能听得狼嚎,又行七八余里,天色已然黯淡。忽见右首处,有一死去狼尸。乃一掌震碎心脉而死。林尘观其尸首,断定杀狼者掌力甚强,且走刚猛路数,武技已修至极深境界。 不住心道:“我若遇上他等,遭三四人围攻,难讨好处。那贺婉君名声赫赫,只怕实力更强。索性敌明我暗,尽量避开便好。”打定主意,远远绕开敌人。 林尘天赋确然非凡,但习武时间太短,资源有限,武技稀缺。虽凭借自身悟性,凡是武技,每本必将深研习透,以至不弱同龄武者,甚至屡次以弱胜强。但若陷以一敌二、以一敌三境地,还是大大吃力,轻易不肯冒此大险。 天色更暗,不知觉已行一日,见得一条小溪,溪水四周较为平坦,鹅软石铺设,溪水潺潺,倒是静谧美景。林尘停步,抬头观望天色,心道:“天色已暗,四处均是杂枝树叶,唯这溪边较为平坦,今日在此度夜罢。”于是就此停下,用溪水清洗手脚,寻一较平坦处,洒上驱兽奇香,盘腿观想黑白磨盘。 “嗷呜”数声连响。林尘忽听四下传来“窸窸窣窣”异响。定晴朝黑暗望去,心当即悬起。见得数十头狼,竟已将自己包围。 但驱兽香起了妙用,群狼环绕,却不靠近,林尘强自镇定,再细观察群狼,不免心中暗惊,见那群狼样貌甚异,体格甚大,一头两眼、双头四眼,各类皆有,眼泛幽幽冷芒,好似灵智不低。 林尘不敢妄动,心想:“店小二一番言语,却算苦口婆心。我若非被人追杀,绝不入此地。”当下暗暗提气。 忽见一头狼扑来。林尘侧身一避,“掌托寒月”,一掌印在其胸口。“嗷呜”一声哀鸣,那狼顷刻毙命。一狼为先,紧接着万狼为后。齐齐扑咬而来。 林尘不过双拳双腿,哪里抵御得住?不消片刻,手足处便有多道齿痕。若非皮肉结实,只怕已连皮带肉被咬去。他强忍剧痛,运以轻功,跳上一棵大树,见群狼自下方环伺,却暂伤不到自己,方才暂松一口气。 血即刻止住,伤口渐渐恢复。林尘伸手抚摸伤口,心中奇道:“我自完成两计大周天,阴阳交汇后,身体恢复力远强常人。这撕咬伤竟快好全了。”想起那六人,不住又想:“不知他们,是否也入困局。” 低头一看,数十头饿狼唾沫横流,阴狠毒辣,死死盯着自己。黑夜中尤是让人胆寒。林尘不与其硬碰,脚踩轻功,借住树枝藤蔓荡走。 群狼追来,狼嚎阵阵。林尘一怒:“真当我怕你们么!”心想这般逃遁,群狼定暴露自己踪迹,还是杀之为上。 当即手持银镖,使用“燕子回春”,十余镖齐齐飞出,“噗嗤”一声。银标没入皮肉,十头狼顷刻毙命。林尘双手一拂,又取出十枚银镖,顷刻射出。 数个来回,四十七头毒狼,均已击毙。但银镖入肉太深,不好取回。林尘兀自心疼,只能施以轻功远遁。好在抽身及时,待狼群支援寻来,已不见林尘踪迹。 …… 林尘急奔数里,已乱方向,待彻底甩开狼群,方才停下歇息。索幸体力极好,不觉疲劳,但想起方才险境,实危险万分。 他不了解狼群习性,但自知狼以群居,若被缠上,群狼源源不断扑咬。待他飞镖用尽,便只能肉身相搏,林尘武艺在身,对付数十头狼,自不在话下,但双拳难敌四腿,更难抵百口、千爪,终有力竭之时。万幸抽身及时,林尘停下歇息,初尝林中风险,自不敢乱走。 林尘环顾四周,已全然不知身处何处,心道:“先安然度过今夜,明日一早,再辨方向。”左右环顾,既见一株中空大树。 林尘一喜,此树可容纳一人,名为“碗树”,既其中空结构,常盛满雨水露珠,好似一大“碗”,故得名“碗树”。捉刀人项飞曾告诉林尘:“碗树乃藏身妙地。若遭兽群追杀,躲入此中,可保小命。”林尘翻身藏入“碗树”,静候夜色褪去。 听窸窸窣窣声响起。林尘使出“听地”绝技,听得四下又有狼群靠近,数量足有数百。林尘心下一骇:“这狼王山狼兽忒多。银镖不过近千枚,怎杀得尽?” 躺了一会,又想:“狼群嗅觉敏锐,但我藏自树中,此树汁液可掩盖气味。未必能寻到我。”静候半个时辰,那群狼虽不曾离去。但却未发觉林尘。 林尘不免感激项飞,若无他传授经验,此刻处境更是危险。林尘心下稍定,见情况趋稳,用手指戳出一孔洞,观察外界情形。 西首方向“咚隆…”一声,一棵参天大树栽倒。夜间狼群肆虐,林尘见得此景,心想若不能像自己这般,寻一隐蔽藏身所,焉能有命呼?心中念道:“你等鲁莽追我到此地,死了可怪不得我。”颇幸灾乐祸。 这时,大地兀的一震,林尘顺方向望去,隐约见得一尊巨兽走过。其毛发亮银,单以体型而论,足有小山岳般大小。 林尘面露惊容,自语道:“这等巨兽,我决计打不过的。还是快快寻一办法,逃出这狼王山罢。”在树中睡了一夜。待太阳东起而生,狼群纷纷褪去,林尘这才爬出碗树,劫后余生。 他见不远处,有数道一丈许长的狼王脚印,延伸向东南。四处树枝上,挂着白色长毫。林尘将其取下,用力拉扯,见毫毛坚韧似铁,颇有妙用。 林尘道:“倘若辫成绳索,又是一件利器。”沿路将毫毛收起,不敢在山林久留,加快步伐离去,但不知方向,不知方位,行一个时辰后,难免心中疲惫。 约莫正午时分,林尘正自坐下,从乾坤袋中取水、干粮,简单对付补充体力。再复上路,忽听一声叫喊:“曲三风!你!你干什么伤我!”那声音极轻,但林尘五感敏锐,绝无听错可能。 林尘登时留意,‘曲三风’三字甚耳熟。略一琢磨,心道:“呀!便是此贼,栽赃害我!害我倒不打紧,偏偏他引我之火,灼烧无辜之人,其心可诛!”心底怒气上涌。又见四下密林丛生,心道:“这曲三风作恶多端,于私仇于公怨,均留他不得。”潜伏身形,循音找去。 在一里开外,碧幽小石潭处,一男一女正自对峙。男子表情阴翳,双目狭长,面貌不差,自是紫霞宗曲三风。女子面容白皙,衣着流云宗服饰,但嘴角沾血,双手捂住胸口,显是受了重伤。 林尘候在东首方向,不再走近,暗中观察二人。听得曲三风道:“哼哼,现下大家走散,此地就你我二人,我再问你一遍,说是不说?”张妙妙道:“枉你也是名门正派,我若不说,你还要杀我不成?” 曲三风道:“你若不说,我真杀你。”张妙妙道:“我没秘密!也不会说,你敢杀我便杀吧!”曲三风道:“你那驱狼密术,敢说不是秘密么?你连狼王都能驱动,有此绝计,竟藏着掖着,好生自私。你若教我,我定当赔礼道歉,为适才误伤你之事道歉。如若不然,我真杀你!” 林尘一惊:“那狼王体似山岳,生有三头,看其模样,似灵智已然不低。这张妙妙有何能耐,竟驱得动狼王?我且不急出手,静看缘由。” 张妙妙道:“你杀了我罢。”曲三风怒道:“你当我不敢么?”张妙妙道:“你当然敢,哼,你如此阴毒,那秘密给你不给你,你都将杀我。我何必与你多说。你杀了我,贺姐姐如若知道,定也会杀你。” 曲三风道:“此地豺狼甚多,我杀了你后,尸首都不需处理,不消一个时辰,便会被群狼吞食殆尽。你不怕么?”张妙妙道:“怕已无用,怪只怪在我没提防你这小人。枉我认为,凶徒只那林尘一个。不曾想还有你这伪君子。我张妙妙死得冤枉,却自作自受,昨夜不该救你!”说及此处,泪水落下。 原来昨天夜里。狼群肆虐,贺婉君、曲三风、张妙妙三人走散。张妙妙聪明机警,寻得一处山洞躲避。本静待夜间过去即可。却听曲三风嗷嚎,被群狼追逐。 张妙妙心想:“同行一场,便救他一救。”于是冒风险外出。见得曲三风被百十头狼围困。浑身衣裳凌乱,远处已有百十具狼尸首。足见曲三风强撑已久。 张妙妙高呼三声,将群狼喝退,救下曲三风。张妙妙拉着曲三风躲入山洞。不料途中又遇白银狼王。张妙妙故技重施,连呼三声,狼王无视两人离去。 曲三风登时便起异心:“这林中豺狼甚多,我若会此绝技,岂非来去自如?岂非由我为王?”于是数次打听。张妙妙均含糊而过。 直到今日,两人路过幽静石潭。曲三风知晓张妙妙欲寻贺婉君,若三人汇合,此绝技再与他无缘。于是出此下策,先暗中将其击伤,逼问绝技。 曲三风道:“哈哈哈,你确不该救我,深山老林,孤男寡女,更不该不提防我。”心道:“此女操控狼王,此秘密委实厉害。我若掌控,妙用无穷,说不得能将那贺婉君弄到手…只寻常逼问,定难逼问得出,我且试试那招‘恫心慑’。” 恫心慑,旨在恫人心神,慑导其说出秘密,实乃操控人心之术,但不可无端施展。人之心神常自紧守闭户,轻易不会打开,需借住话语,钓出旁人心神,使得其“门户打开”,方才可乘虚而入。 若对方从始至终,不认真听你说话,此术是决计起不到效果的。曲三风生死胁迫,均已使出过。但张妙妙均不吃招,心性甚稳,此刻只得挺而走险,说些颠覆性言语、或事实真相,搅乱其心湖,再无声无息施此秘术。 曲三风左右环顾,确定四下无人,心中犹豫片刻,想道:“这张妙妙决计是活不了了。待套出秘密,我当场杀她。” 曲三风道:“你既将死,一些秘密,自不怕告诉你。”张妙妙道:“你那破事,我听来干甚,快快动手罢,叫我死前耳根子清静些。” 曲三风道:“我偏要说,由不得你不听。我且告诉你,那纵火大案,实是我一手操之。” 张妙妙一愣,眉头一皱,渐被话题吸引:“是你?”意指月余前的林尘纵火案。她一到青宁郡,便听“林尘”凶名,平生所犯大罪,庄庄罗列,要属罪大恶极之事,便属火烧民宅,以至死伤无数。生死危急时分,忽听旧案翻供,真凶另有其人,心中好奇不已。 既可看做“门户稍开”。 曲三风道:“没错,林尘纵火烧潜龙帮堂口。我将火引出堂口,带入民间宅邸。” 张妙妙问道:“你干什么这么做?只为嫁祸林尘?”曲三风道:“我与他无冤无仇,嫁祸他做甚,只我机缘巧合,修得一本妙法,名为‘万全大魂法’,需当吸人魂魄,祭练此法。故此引火烧人,趁机练功。” 张妙妙惊道:“没想到,没想到,练邪功者竟是你。”曲三风见鱼步步上钩,离收网已是不远,恫心慑无形间已经施展。但张妙妙心神早被话题牵动,加之胸口中掌,气走不顺,诸多难受之地,反忽略这细微异动。 曲三风又道:“我还知有一人,也练就‘万全大魂法’,你猜是谁。”张妙妙道:“凶贼林尘?”曲三风道:“错!是欧阳冶!” 张妙妙混身一僵,登时呆滞,头脑彻底混乱,迷迷糊糊想道:“欧阳冶乃锻器名家,为紫霞宗、流云宗、道玄派…也锤锻过神兵利器。但他每次锻器,均选偏远城镇,锻器后不久,似也总有天灾人祸降临。似宝器品质愈好,豪杰便愈大。这次锻造乃为神器…莫非…莫非…”恐惧更甚,仓惶间不知如何是好。 更在此时,脑海一阵混沌,恫心慑已侵其心神。 曲三风见此术已成,张妙妙已入恫心,此刻逼问秘密,自当无话不说。忽见西首方向,一点寒芒突闪。曲三风怒道:“何方宵小突袭!”急忙躲闪,但脚未落地,又有飞镖袭来。连绵不断,无穷不尽,曲三风心下骤骇:“我再躲无用,快快招架为上!”抬起横刀格挡。 一时间“乒”“锵”脆响不断。张妙妙清醒过来,心中后怕不已:“我…我忒大意,先中其暗害,又被他慑心,他莫非问出甚么秘密了?”但见曲三风被飞镖牵制,她强提一口气,跑入密林躲藏。 第169章 杀曲三风 曲三风横刀格挡,火花迸射,虎口震得微麻,左右寻不见人影,心中既烦且燥:“我全只顾逼问秘密,不料已有宵小埋伏附近。他若一直不冒头,我岂不一直与他耗着?倘若张妙妙寻到救援,我则危矣!”开口激道:“何方宵小,敢不敢出来一见!你若算半个英雄好汉,就别做这藏头露尾之事。” 喊声嘹亮,却无人回应。林尘摸出三柄飞镖,分别投射而出,分别击向脖颈、大腿、腰腹三处,曲三风刀法不算精妙,主练掌法,特带一横刀,是为劈砍沿路拦路杂枝。此刻万分庆幸,持有武器。否则定成活靶子。他刀如此一横,一纵,飘然间将暗镖尽数接下。 林尘瞧出所以,暗暗想到:“我飞镖贵重得紧,不与他空耗。倘若张妙妙寻到救援,与我也是不妙。我且再投射一会,知其武功路数,应变能力,再与他正面相杀。”轻身一纵,跳上树顶,再射飞镖。 两人正在焦着。 张妙妙已奔出半里,气血急走,胸口隐隐作痛,无奈停足。她点住胸前血道,毙痛方才压下去,当下无瑕照看伤势,东观西察,见一密丛生得甚是旺盛,想道:“我胸口中掌,决计跑不过曲三风,他若要杀我,我便跑出十里,二十里也是枉然。不如藏匿此地。” 当即强提一口气,躲入密丛当中,朝外处望去。见一人在明,一人在暗。却是暗处上风,曲三风小臂、大腿、右脸均有毒镖划过痕迹。那暗处中人气力甚大,手法精湛,出镖迅捷如电,角度刁钻难防,但因相距较远,加之林中树木、杂质、树叶分布,减缓了飞镖去势,倒真难杀了曲三风。 张妙妙想道:“最好将曲三风打跑,那来人极擅飞镖,绝不是贺姐姐,王得胜,那玉城宿新,虽奇门八道懂得甚多,却不似会使暗器。莫非…”已知暗中何人,心中不喜反忧。 正自想间,林尘由暗转明,高声笑道:“有趣,有趣,吃我一掌。”,自一侧杂草跃出,逼近曲三风,双掌齐齐打来,用出寒月印中“寒月高照”打来。 曲三风一惊,原想此人暗中不出,是想飞镖纠缠,全心防御远处,哪知此人反其道而行之,竟偷身靠近,突然袭击。曲三风应接不暇,且心已慌乱,自当节节败退,招架武技难成大器。 反观林尘“寒月高照”,蓄势已久,一惊出现,招招便朝死路杀去,凌厉果决。 此一式分有七段,前三段取人咽喉、大腿、手臂。中三段打人身前、身中、身后。后四段杀人神、杀人魂、杀人魄、杀人身。招招是险,式式是凶,可谓霸道无比。可惜正是午时,烈日如此一照,一印法中“幽寒”之意全然相悖,以至威力顿减四分。 但攻其不意,此番胜局已定。 曲三风惊呼一声,忙自防御,先运以轻风掌法格挡,意图自凶猛扑击中,寻一“苟延残喘”之地。可惜林尘毫不留情,掌印如狂风暴雨,将阵阵轻风摧残至死。武者对决,一但失了势,便败局已定。 匆忙间,曲三风勉强防下前三段,但随林尘掌势变入中三段,便落下风。待后四段使出,曲三风更全无招架,被一掌印在心口,打飞出四丈,挂自一树枝上,再重重砸下,没了气息。 张妙妙心中惊道:“众人只道他修有邪法,却不知他掌法竟也这般精深。先用飞镖试探,再偷身靠近袭击。一气呵成,步步为营。如此心计,若如此手段,倘若我单独遇上,也难招架。厉害,厉害,这一掌拍中,曲三风难有命活。” 虽知已分胜负,张妙妙屏息凝神,不敢露异。忽瞳孔一缩,见局势扭转,曲三风并未死去,反趁林尘大意,靠近他时,突然发难,一掌印其腰腹处。 林尘又惊又奇。方才那掌分明打得切实,那掌力透入体内,实不知曲三风如何活命。但曲三风确实未死,正值危机,更不容他细想缘由,当即抽身躲避。尽力避去七分,余下三分腰腹中掌,巨痛难忍,但运气即刻压下,便不算大事。 曲三风趁势起身,欺身跟进,掌随身动,心中恼怒不已,方才假死博得的偷袭,竟被这般化解,心中委实不甘。 两人交战至此,已算死战,既分胜负,又决生死。曲三风见林尘掌印似幽似寒,心道:“且用我这掌法杀你!”使出噬火掌。此掌正克林尘寒月印。但武技相克,人却不相克。这噬火掌需吞噬魂魄修习,同时兼具阴毒、猛烈两层特性。连打七式,掌心已红似烙铁,出掌间似有残魂呼啸。 再一掌拍来,林尘闪至树后,曲三风一掌拍在树上。登时入木三分,树木遇掌便被烧出大洞,树内燃起大火。曲三风道:“中我一掌,自燃而死,你这魔头既然敢来程凶,我便取你命走。”此时已状若疯魔,长发散乱。 林尘巧妙化解,不去硬拼,看似落入败势,实则游刃有余,问道:“我刚才打你一掌,你怎不死?”曲三风道:“我与你说,便好没意思,你若胜我,将我肚皮抛开,自见分晓。”掌势呼呼吹来。 林尘道:“你放火烧人,我自要杀你。也好,那便依你所言,死后抛你肚皮,看你心是黑是红。”双掌托月,还击回去。这一计出奇不意,诡异刁钻,实可决定胜负,但掌碰到曲三风刹那,反双掌被灼烧疼痛。 林尘吃疼抽掌,宛若打在碳上。他抽身后退,心中匪夷所思:“这曲三风诸多诡异,体似火炭,且中我一掌不死。只怕又是异体,藏得好深。”回想适才场景。他双掌已中,但却被若有若无之力间隔,好似打在滚烫熔岩中。 曲三风咔咔大笑,道:“你这厮掌法甚强,现下双掌受灼,且看你如何再与我相斗!”运轻功主动出击。 张妙妙见得此幕,注意力全投此中,不住眉头一皱:“这曲三风使得绝非紫霞宗武技。怪异得很,如此下去,怕那林尘危矣。哼,两个都是大恶大奸之人,两败俱伤,同归于尽最好。” 林尘双掌灼伤渐渐复原,又与曲三风相斗百来招,心中已然明亮:“好啊!他这法门甚怪,与魂魄有关,招式间不知藏多少冤魂。也罢,你既是紫霞宗人,我便用紫霞宗武技杀你。” 原来适才灼烧林尘双掌之物,乃为“火魂”,即在火中被烧死的魂魄。这噬火掌修习最是阴毒,需投活人入火,生生烧灼而死,在取其残魂祭掌。与那迷魂宗“迷魂掌”,实有异曲同工之妙。阴毒狠辣不相上下,非大恶者不能习。 这武技一但用出,火魂缠身,可在对敌时,防御自身,以防偷袭。这招甚是厉害,也甚是阴毒,出其不意下,常可一招制胜。 但林尘贯通九罡步,已入第四层,造诣颇深。习得踏火而行后,正可借助曲三风周身火势,使出精妙步伐,更为灵便。看似曲三风的噬火掌克制寒月印,实则林尘九罡步,亦克噬火掌。 林尘却道:“用九罡步胜你,实把你瞧重了。你这等恶贼,我偏用你本门武技杀你。”抽出武王剑,凌空三十六绵绵剑刺去。 此剑法之绵延,剑道之精妙,即便紫霞宗内,也难寻出其左右者。张妙妙又惊:“轻风绵绵剑?这林尘怎会此剑法?我莫非是受了伤,昏了头,也昏了眼?紫霞宗名门大派其弟子却以邪法杀人。那魔头纵火烧城,反施以正派剑法。且此剑专研之深,即便本宗人,怕也难寻其三。” 林尘使出长剑,曲三风便即使出横刀。但如此一变一换间,差距即出。林尘凡是所学,凡是所会,无一不精无一不通,运用起来无一不妙。印法变转剑法,衔接之自然,行云流水,实让人赏心悦目。招式之承接,挥洒自如,毫无拘泥之感。 曲三风节节败退,已是不敌,那轻风绵绵剑他本熟得不行,自信能用刀破解。且那知林尘出剑飘忽如云,与寻常“轻风绵绵剑”全然不同,大出曲三风意料。 一剑一刀又过数招,听得“乓”一声后,曲三风横刀有一毫偏差,棋差一招,已露破绽。林尘抓准时机,挺步向前手腕轻翻,手中长剑自下朝上刺去,“哐当”一声,曲三风弃刀而逃。已败下阵来。林尘想道:“这曲三风修有邪法,诡异之处甚多,当一击必杀!”心中发狠,追赶上去,一剑断其头颅,再不给他留有活路。 见其血如泉涌,倒在杂草丛中,头颅落自一丈外。林尘心道:“你如若这都能活,我便服你。”保险起见,一剑扎其心窍,见再无反应,方才确定曲三风已死。 一战过后,林尘双掌灼伤正好复原,杀此恶贼,一桩旧仇已了,心情颇为不错。林尘收了长剑,取了曲三风乾坤宝囊。其内鼓鼓当当,收获颇为丰盛,方才大战虽不算凶险,但自有极多感悟,只林间凶险极多,只能暂且压下。 …… 第170章 三清剑阵,与贺婉君初交手 张妙妙见已分胜负,心中喜忧参半,二者谁胜谁负,对她皆是不利,唯有两败俱伤,同归于尽,方才有半条活路。 曲三风断首,头颅落地,血如泉涌,就此死去。张妙妙涉世未深,虽聪明伶俐过人,性格却善良天真。曲三风虽要杀她,此刻见其身首异处,反暗暗怜悯。 又恐自己也人头落地,全意屏息凝神,万不敢发出一毫动静,只盼自己藏得严实,糊弄过去。 林尘却无暇顾她。他断去曲三风头颅,自知行踪已漏。左观右顾,见得刀剑划痕甚多,除却一把火点燃,全全烧去,否则无可掩盖。 但放火烧山,此举太伤天和,且火光直冲,黑烟上悬,更是惹眼。正思量间,忽好奇曲三风,受自己一计寒月印,却全当无事。 想起曲三风那句:“你若胜得了我,便开膛破肚,届时自见分晓。”林尘道:“哼,我胜了你,自要开你膛,破你肚,看看有甚么玄乎。”再将武王剑取出,悬在曲三风胸口。 剑尖朝下,心中不免犹豫。林尘心底良善,不喜杀生。轻易不愿杀人,即便杀人,也常自在想:“人死万事空,恩仇两消,恩仇两消。”那开膛破肚行径,死后泄愤行径,不屑去做。 犹豫片刻,林尘自我劝道:“曲三风罪孽,何止开膛破肚,便是凌迟处死,也尤是不足。何须怜悯他?”剑尖没入皮肉,自上而下,剖开一条血线。 见其五脏六腑,当即奇了,心、肝、脾、胃、肾表面,均附上一层石膜,以护五脏。又见其心脏、肾脏位置互换。乍看全不似人,细看才知,曲三风邪法精湛,懂得内挪五脏。 适才林尘一掌,虽印在曲三风心口。却只打伤其肾脏。曲三风五脏结有石膜,再泄去部分力道,自能死里逃生。转而伺机偷袭。 林尘暗暗后怕:“武者交战,果真瞬息万变,怪招奇招层出不穷。”暗暗惊醒。见曲三风模样凄惨,林尘将武王剑血迹擦尽,快速离去。 忽是想道:“呀!好似还有一人。”回想先前场景,依循记忆,四下找寻。见得一草丛严密,林尘假装不在意,突然出手,探手入草,一把擒拿。 张妙妙被拎出草丛,俏脸已然吓白:“落这恶贼手中,我怕也落得个开膛破肚,头断血流的凄惨光景了。”见得曲三风死状极惨,眼眶登时湿润,怕得不行。 林尘道:“你怎不逃?”张妙妙道:“逃…逃得了么。”林尘好奇问道:“听说你能驱使狼王,是真是假?”张妙妙道:“关…关你何事。” 林尘细细打量此女。昨日曾在客栈见过,但只淡淡一瞥,看不清晰。今日近在咫尺,方知张妙妙生得不差,皮肤白皙,鹅蛋脸庞,眼睛大而灵动。初看只是姣好面容,愈看愈有韵味。 林尘心道:“此女落我手中,该如何处置?”不住沉思起来,直接放走,决计不行。此女暴露行踪,且智谋不差,可出谋划策。 张妙妙道:“你…你要杀我,便痛快些。”已萌生死志。林尘笑道:“你没听曲三风说么,我可是被冤枉的,你那么怕我做甚?”实不在意冤不冤枉一事。他自来高傲,不需向旁人解释清白。 张妙妙道:“你从前是被冤枉,但现下已入魔教,还有甚么好说的?”林尘道:“好罢好罢,那我这魔徒,好不易寻到一美人,自当…” 张妙妙颤声问道:“自当什么?”林尘道:“煮了吃呗。”张妙妙哭道:“我命好苦,接连碰到恶徒。唉,也罢也罢,人死空空,你吃我也好,埋我也罢,反正与我无干了。”此话多是说给自己听。 林尘道:“谁说我要你死的?”张妙妙道:“你…你不杀我,怎么吃我?”林尘道:“自是慢慢吃,先吃你大腿二两肥肉,再吃你手臂,再吃你五脏。哈哈哈。” 张妙妙已近崩溃。林尘再道:“我还与你一起吃,吃完再叫你评评,是我厨艺好,还是你肉质鲜。”张妙妙颤抖难安,万念俱灰:“我张妙妙莫非真落个,自己吃死自己下场?” 林尘道:“除非…”张妙妙问道:“除非甚么?”林尘道:“我问你三个问题,你好好作答。”张妙妙心想:“驱狼秘密说大不大,那曲三风偷袭与我,我才死活不说。这林尘…要吃了我,他若问起,我还是说罢。” 心中已下定主意。林尘却不急发问,见天色欲暗,先寻一栖身躲藏之处为妙。当即双手一拂,使出“拿穴手”中“拿穴定身”一式,既精准取人上肢十二穴道,下直十三穴道,使人酥软无力,三两日难有动作。旋即将其抱起,此地不宜久留,就要离去。 岂料刚行五步,忽寒毛直立,林尘抱着张妙妙侧身翻滚,刹那拉开四丈之远。前脚刚走,后脚原地炸响,四周草木,被莫名力道搅为齑粉。 林尘定晴一看,见一柄淡青长剑,半插自地上。其剑身轻颤,发出“铮铮”锐响。此剑乃斜插入地,自西向东而来。林尘顺目望去,见三里之外,一根高挑竹竿之上,贺婉君手捏剑诀。 林尘心下一骇:“这贺婉君三里射剑,还是人呼?”见识着实短浅,未曾遇过这等怪事、怪敌。本该自乱阵脚,但心性使然,强自镇定。淡青长剑拔地而起,再朝林尘刺来。 林尘侧身一避,长剑挽个剑花,又刺了回来。使得乃是轻风绵绵剑中,第二层的“绵绵无绝期”。 历来武者比剑,旨在用剑锋、剑尖,拿人咽喉,割人皮肉,刺人体肤。林尘与人对剑,从未输过半招,纵使对方剑术再精妙,也可另辟蹊径,从旁破招。 然此时此刻,那长剑悬空,真正拿剑之人,却远在数里开外。教林尘如何拿人咽喉、割人皮肉、刺人体肤。贺婉君此一神迹,先天已是不败之地。 林尘虽将攻势泄去,却苦无反击良策。情急之中,想道:“空耗无益,不求一时胜负,尽快逃离为妙!”拔足狂奔,已无心再战。 飞剑挺刺而来,拦他去路。林尘将剑一格,“哐当”一声弹开,回首望去。见贺婉君正朝此走来,只操控飞剑,极耗其心神,以至走得甚慢。林尘自知自己底蕴尚浅,正面交手,恐不是其对手,更奋力欲逃。 贺婉君遥目眺望,心底泛冷:“我若连你都擒拿不下,叫你跑了,焉有何脸面?”手捏剑诀,轻声喝一声。 见其佩剑一化为三,分侧袭来,隐约间自成剑阵,已将林尘围困。张妙妙本被挟持,但见此剑阵,心神顿安:“三清剑阵已出,林尘再难逃遁,我不必被吃啦!” 林尘将张妙妙丢出十余丈,专心应对剑阵。周身三向,各一剑悬立。忽飞刺而来,林尘连出三剑,“哐哐哐”三响,将攻势挡下。 贺婉君轻“咦”一声,双指并拢,轻轻在身前比划剑阵。她动作简单,但应验至剑阵上,却繁复无比。 有道是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三清剑阵足有九层,前三层为“一生二”,中三层为“二生三”,后三层为“三生万物”。 贺婉君仅练到“第四层”,三柄长剑,各用一剑法,彼此配合。林尘宛若同时应对三个贺婉君。贺婉君剑道造诣不差。林尘对之一人,便已极尽吃力,何况面对三人。 一时受困局中,林尘临危不乱,心中思忖道:“盛名之下,果真无假,那贺婉君朝持剑阵,自然厉害,但我未必不能破局。”以看出扼要所在。 三剑虽各有精妙剑法加持,但终究乃一人操控,剑法间常互有牵扯,风格相似,且剑法间有弱有强。 且因两人相距较远。那飞剑虽玄,但力道却平平,又无武宗丹田之气加持。只需勘探剑法精妙之处,便足以应对危局。 林尘使出阴阳两仪逍遥剑。改防为拨,手中武王剑似有灵性,竟将三清剑阵搅乱,贺婉君眉头一皱,欲拨乱反正。但林尘岂能由他,阴阳两仪逍遥剑中,再加“牵”“引”二字。先引、再拨、再牵,剑阵紊乱,再难兼容。自然出现三剑互击,互破剑招之局。 林尘笑道:“贺婉君?不过如此。”破去剑阵,抱起张妙妙,朝远处斩出一计“朔阳刀”。再借踏火而行,宛若踏空而去,摆脱困局。 贺婉君姗姗来迟,手轻轻一招,三剑化做一剑,归入剑鞘。她环顾四周,双眼微眯,森森道:“好一恶徒,破我三清剑阵,你是第一个。” 见曲三风头断膛开,贺婉君色变:“好凶一恶贼,杀便杀了,何须这般凌辱?”朝林尘方向追去。 但追数里,行至两山间隙。贺婉君再不敢追,寻一山洞暂避狼群。 …… 林尘连挥三计朔阳刀,奔逃数里之远,再改为步行,如此又走七八里,见后无追兵,方才大松一口气。 有昨夜经验,万不敢野外露宿。有意沿山壁找寻洞穴。一刻钟后,寻得三丈许深洞穴。林尘搬来巨石,将洞口暂时堵住。 见张妙妙失魂落魄,身受重伤,但确是一武道高手,不可小觑。林尘取出提前备好的绳索,将其手腕扼住,扭向腰后。 张妙妙道:“你…你这就要吃了我么?”林尘道:“你臭气熏天,谁要吃你。我开你玩笑,你听不出么?”张妙妙:“啊!”心下稍宽,当一想到曲三风被其开膛破肚,又不免满心忧虑。 林尘道:“你好怕我?”张妙妙倔犟道:“正邪不两立,何来怕之说?”林尘道:“怕便是怕,嘴硬什么?” 林尘心道:“我正苦于不知如何向云清岚解释,这张妙妙落我手中,倒是来得及时。”说道:“你怕我像杀曲三风一样杀你,对是不对?” 张妙妙只觉手腕被绑绳捆紧,再难动弹,林尘正捆她手腕,声音从身后传来。张妙妙侧头也见不着他,但确被说中心事,点了点头。 林尘道:“那是曲三风自个叫的。他朝我说:‘你若胜我,自可…’云云。我林尘何屑于行此恶事?那五脏六腑,恶心得紧,我看得也难受。” 张妙妙喜道:“当真?”林尘道:“自然为真,再且说了,你他日回城,可入城西、城东看看,可见我纵火虽大,但确留足生路。” 张妙妙更喜:“那生路是你留的?”林尘道:“怎么,你也看出了?”张妙妙道:“我便说,这火灾烧得忒妙,一切刚刚好,既引大乱,又不烧死人。原是你有意为之。不对,不对,你诓骗我。若无卞灵引导,即便火烧得再妙,也得死好多人。” 林尘道:“所以我有意叫卞灵相助。”张妙妙奇道:“啊!这…这也是你?”心中想道:“如若这般,林尘的算计,远比旁人想得深。他计算火势,计算人心,计算天时…适才又破三清剑阵…” 张妙妙道:“那你好似也没那么坏。”问道:“那你为什么偏与我解释?”林尘如实告知,想借她之口,转告云清岚。 第171章 虎王丘 夜已深了,狼群作乱。林尘不做隐瞒,实也不必隐瞒,他行事向求快活潇洒,问心无愧。言语中,更透着股不怕天不怕地,入眼皆浮云的邪派观念。 张妙妙听得心惊,她自小聪明,流云宗长老柳长京有意带她出行,能给主意,此刻听得林尘自述,加之曲三风言语,心中已信有八分。张妙妙琢磨道:“倘若林尘撒谎,定难做到事事如此契合。再且说了,待我回到青宁郡,寻卞灵验证一二,是真是假,不便全然知晓了么?” 忽眉头一皱,骂道:“你好粗鲁!干什么捆得这么紧!”只觉手腕、手肘均被捆定,绳索缠身,系得隐隐生疼,尤其林尘不识“怜香惜玉”四字,好似张妙妙成了洪水猛兽,会将他生吞活剥,吃得干干净净一般,手头可谓下足力道。张妙妙眼眶登时湿润,自小到大,全没被这般待过。试着动用双臂,发现全是枉然,好不适应:“我从未被这般捆过,难受得紧。”皱眉说道:“你既不是坏人,干什么捆我。你将我解开,我便全信你。” 林尘道:“你现下信不信我不打紧。但我信不过你。”张妙妙道:“那你惹我恼了,我便不还你清白了。”林尘道:“无所谓。”张妙妙恼道:“那云前辈误会你,我也不管了。” 林尘笑道:“那好吧,我拿你去喂狼算了。”张妙妙连求饶道:“别,别。” 林尘不由多想一层:“这张妙妙说到底,与我不过萍水相逢,我不在乎世人如何看我,但云清岚全心待我,我理该想办法与她解释。这张妙妙帮我最好。如若不帮,那我日后另求办法,也是可以。想用此事要挟我,我反捆你更紧些。”心底邪意上来,捆完双手,行至张妙妙身前,俯下身子,转而去捆双腿。 张妙妙脚踩白靴,入山追寻,实已沾上黄泥。她见林尘动作不停,似因方才要挟,迁怒到了双腿,便慌了神,同是不忿极了:“我都大穴被点,双手难动,还不够么?怎还要捆我腿?我又打他不过。”说道:“你…你…连我腿也捆了,我怎么走路?” 林尘道:“你好歹武宗,废些力气,用轻功跳走不便行了?” 张妙妙气得眼泪直流,待脚腕、膝盖处均难动弹,已知自己难逃魔爪,仍人摆布,低头一看,面上不住涌出羞意:“我这行头…被人瞧见,日后拿来取笑我,我脸面可朝那放。” 解决张妙妙。林尘行至洞缘,洒上驱兽粉。洞口虽有巨石遮挡,但仍能听见狼群路过。心中不住庆幸。林尘问道:“你能驱使狼王,是真是假?”张妙妙正自生气,看着自己手难动,脚难迈,全拜林尘所赐,干脆别过头去。不理他问话。 林尘道:“你若不说,我…”张妙妙道:“丢我去喂狼?哼哼,哄不到我。”心道:“此人确非大恶之人。如此更好,我总算性命无忧。自也无需事事怕他。”有恃无恐。 林尘道:“我不丢你喂羊,我挠你痒痒!”双手宛如灵蛇。挠得张妙妙花枝乱颤,想躲开那左右包夹之势,但全只似一砧扳扑腾的鱼儿。 张妙妙道:“别…我求饶,我求饶,我告诉你。”林尘即刻后退一步,嗅得双手残有幽香,心道:“这一招,实比拷问有用。那曲三风性情急躁,殊不知有些人,吃软不吃硬,愈是逼问,愈是宁死不说。”正自得意自己手段,殊不知张妙妙并无隐瞒之意。 张妙妙缓过气来,哭着骂道:“你这人下手好没分寸,这般对一女子,不懂怜香惜玉,不懂授受不亲么!”林尘道:“你知我知,日后你归你正道,我走我小路。没人知道。我瞧你也并非迂腐之人。” 张妙妙又抱怨几句,发泄得差不多后,便既告诉林尘,昨夜驱使狼王,实则是一场误会。张妙妙天生能听懂些许兽语,也有与兽沟通能力。 昨夜便以兽语沟通,不料正巧得妙用,方才出现驱使兽群、驱使狼王场景。但兽语时灵时不灵,时准时不准,难起大用。可怜曲三风,仅靠一时之猜测,断定张妙妙藏有大秘密,不记张妙妙涉险相救之恩,偷袭将其击伤。 张妙妙脾性上来,便宁死不肯说了。实也心中知道,曲三风一旦动手,说与不说,都死路一条。 洞内漆黑,张妙妙难以夜视,加之白天连遭变故,眼皮愈沉,最后缓缓睡去。林尘屏息观想黑白磨盘,因山洞深三丈,宽两丈,难打开手脚练习武技。便自心中推演。 想起那三清剑阵,虽成功破阵,但反心中万分危恐,已窥得贺婉君实力一角,试想当时,倘若贺婉君亲临,只怕下场不同。境界之差只是明面上最容易看到,最容易补足的差距。 那武技、经验、药浴……等等诸多差距,方才是宛若天堑,叫人心生绝望,叫人不敢僭越。林尘心有凌天意,却受困浅湖侧,一时间不知如何补足差距。 但自不气馁,反自言道:“管他是龙是虎,我林尘纵有屠龙日,打虎时,走好现下之路要紧。”一夜无话,第二日,林尘搬开巨石,阳光斜射入洞,张妙妙方才醒转过来。 刚欲起身,发现动弹不得,身子扭了两扭,一阵气妥夹杂恼怒烦躁,心中自嘲:“我倒忘了。我现下可是‘鱼肉’了,刀俎在那呢。”瞥向林尘,心中满是郁意。林尘解其穴道,说道:“我留你无用,再见贺婉君,便将你放了。” 张妙妙心想:“果然。”早已猜到林尘不会久留自己,又想:“我昨夜疲劳过度,不小心睡着,他却不趁人之危,今日又将我放走,行事作风,竟颇为正派。”心下敌意更少。 其时天刚明亮,雾气升腾,若不计较此地狼灾虎祸,实是一风景秀丽之地。林尘、张妙妙对付一餐,便即上路。 林尘行在前头,用刀斧开路。张妙妙则在后面跟随。只腿上绳索,林尘不肯帮她解去,叫她自己跟上。张妙妙为此事气得不行,但林尘不理她的置气,最终只能默念:“流年不利,臭恶贼不懂怜香惜玉,我被他抓住,是倒大霉。”一蹦一跳跟上。 山间野路,本便难行,张妙妙跟得紧些,倒不至走丢。一晃便到正午,林尘辨清方向,即朝北去。 正午太阳太烈,忽见远处有狼群相聚。林尘决意绕路而行,张妙妙空能叫苦,却无对策,心想:“你干脆取一绳索,系我脖颈上算了。”只虽如此想,林尘若真这般做,她定与他拼命。 如此一日,也才行七八里路。林尘道:“张妙妙,你待想想,有什么法子,能安全将你送到贺婉君手中。我又不必与她碰面的?” 张妙妙道:“自己想。我想不出。”语气不善。林尘道:“既想不出,就只能委屈你,一直这般跟着我。待我出了这狼王山,过了这虎王丘,再跨了这蛇王谷,再寻一客栈,把你自个留在那里。”林尘料想自己与张妙妙不过萍水相逢,决计信不过她。倘若此事放她,难保不反过头来对付自己。 这狼王山,虎王丘,蛇王谷危险得很,再多一敌手,实在万万不妙。既出此下策,与其自己受委屈,不如让张妙妙受委屈。 张妙妙听林尘语气决绝,脸色一垮:“天啊,这杀了我算了。”想起那漫漫长路,双腿已经发麻。林尘道:“这还是好的。若路遇什么意外,我难保你平安。” 张妙妙顿觉灰暗。中午休整半个时辰,便又赶路,这日两人行于深山,几乎再无人迹,四下静得出奇。傍晚,两人路过一条小溪。林尘用溪水洗浴身子,看得张妙妙好生艳羡。 跨过小溪后,只觉愈发寂静。林尘道:“只怕我们已过狼王山,来到虎王丘。”话音刚落,便觉阴风阵阵。 忽听右首方向,有一人坐在地上,发出阵阵抽泣。张妙妙道:“有人在哭,你去瞧瞧。”林尘点头,循声音走近,拨开杂草,见是一孩童。 那孩童七八岁大小。林尘心道:“荒山野岭,有一孩童,委实奇怪。”他眼一眯,看出孩童真身,实乃山中引路的伥鬼。 孩童道:“哥哥,哥哥,我迷路了,能带我走么。”林尘一剑刺去,孩童立时毙命。张妙妙肉眼凡胎,不必林尘可勘本源,惊叫一声,吓道:“你干什么杀他!” 林尘道:“此物乃是伥鬼,附近怕是大虎领地。我们快快走罢!”抱起张妙妙,加快速度。张妙妙回头望去,果见那孩童身影消失。 张妙妙脸色一白:“不妙,不妙,真是伥鬼,你更不该杀他!”林尘问道:“怎么?难道叫它迷我们眼睛,自个送入虎腹么?” 张妙妙道:“自不可能,只…你想啊,此地乃荒山野岭,那孩童伥鬼不过七八岁,相比葬身虎腹时,定有父亲、母亲相随。他等伥鬼之身,互有感应。其父、其母定然知晓,只怕很快寻来。…啊!你看右边。” 见右首方向,一女子颜面哭泣走来,口中喃喃道:“我的孩儿,我的孩儿。”林尘道:“便也杀了!”挺剑刺去。那女子抬手一格,竟将此剑放下。 林尘心下一惊:“这伥鬼武艺这般高强?我这一剑,绝无轻敌之意,却被她轻松防下,我且再刺几剑,探探虚实!”立时又出三剑,但均被防下。 张妙妙道:“是掏沙手刘小翠。”竟喊出女子名讳。 第172章 为虎作伥,张妙妙逃脱 刘小翠看向张妙妙:“小娃娃,你怎识我?”张妙妙骇道:“你也算入流强者,怎也葬身虎腹?”掏沙手刘小翠,江南地带素有威名,成名武技“掏沙似浪”颇为精湛。数年前,张妙妙曾在流云宗见过刘小翠。当时流云宗柳长京长老,点评到她时,颇有赞誉,曾道:“掏沙手刘小翠,名不虚传。”张妙妙暗暗记下。 只此刻再见,却已人鬼之别,感慨无限,数年前还活跃江湖,转眼便葬身虎腹,为虎作伥。 刘小翠神情一哀,见得张妙妙腰间玉佩,了然道:“你是流云宗的小娃娃?”不愿提起旧事,表情变戾:“小娃娃,你嘴太多,我先杀了你。” 将手伸来,便即使出“掏沙手”。张妙妙手不能动,腿不能动,如何能防?只“啊”一声惊叫,两只眼睛急得转溜,却全无半点招架。叫苦不迭:“我多这嘴干甚?惹祸上身,活该,活该。”。林尘斜剑一斩,阻其攻势,刘小翠“咦”一声,微讶林尘剑术。 林尘斜剑刺去,刘小翠再使“掏沙手”,此武技共计五层,旨在“准”“狠”二字,既手轻轻一拂,可再散沙中任取一沙,用到人身,可将全身力道,击中到一“点”大小,明是出掌杀人,但中掌者,常承受贯穿伤痕,好似被针扎过一般。 刘小翠生前已修至第五层,可算入流高手,威名传得颇广。此刻使将出来,仍有生前三分威势。 只伥鬼之身,终究不比血肉之躯。这掏沙手虽有其神,却无其形。林尘勘破破绽,用出“轻风绵绵剑”中“大风起兮”一式,此式共计一十二招,专克这等阴狠诡异掌法。张妙妙更惊:“这掏沙手力道甚是诡异,无人提点,这林尘怎知如何应对?莫非临阵参悟?”想起数年前。柳长京道:“这掏沙手虽强,但紫霞宗轻风一派武学,正好相克。” 那日,流云宗正值论武盛事。柳长京便借掏沙手刘小翠,细说应对之法,对招之策,见招拆招,如何以弱胜强,如何巧避杀招,传授武道经验。张妙妙听得仔细,此刻那些话语,一一再现。竟见林尘当日好似也受过指点,一招一式,皆应那日指点。无师自通,灵巧用出应对之策。 张妙妙心惊:“莫非他也是天骄?天生辨武之心?”想起当日,柳长京解析完刘小翠武学要点、应对之策后,张妙妙便问柳长京:“长老,你说得太细,我们日后遇到刘小翠,自能招架。但谈若我等没受过你指点,突然与刘小翠为敌,会是甚么下场?” 柳长京笑骂:“就你这妮子话多。凭你这股伶俐劲,只消与其周旋,逃脱不难,再专心研悟武技修为,超过刘小翠更不难。”张妙妙道:“我便不能胜她吗?”柳长京骂道:“保命要紧,不能求一时之勇。”张妙妙道:“长老,你方才所说的应对之策,见招拆招之法。我等便不能临阵参悟,以弱胜强?” 柳长京道:“武者对招,瞬息万变,若临阵做到这点,实在难!难!难!除非你与闻云一样,天生辨武之心,对武学之事,远比常人敏感。临危对阵,常能辨出对方武学扼要,再加以应对。” ……张妙妙思绪拉回。只道这轻风绵绵剑,不愧大宗派武技。林尘将掏沙手尽数防下,找准时机,挺剑刺去。 刘小翠惨叫一声,栽倒在地。过了片刻,身影渐淡渐薄,直至消失不见。张妙妙忧道:“林尘,万万不能再进去了,山中甚是危险!”心中始有惧意。 林尘点头:“这虎王丘一具伥鬼,便有如此实力,只怕虎王更强,还是跑罢。”原路折返,相比狼王山,虎王丘更是骇人。 复行两里远,又听西首方向传来一阵哀嚎:“我的孩儿!我的媳妇!我杀了你!”一道高大身影忽从路旁杀出,迎面一刀劈来。此刀来势之凶,好似狂浪拍来。 林尘不敢小觑,将张妙妙丢至一旁,全力应对,边听刀、剑相碰,形势危急。张妙妙“哎呦”一声,摔得生疼,腰腹用力,双足抵地,用一“鲤鱼打挺”翻转身形,看两人比斗。 张妙妙暗道:“淘沙手,逐浪刀,想不到一家三口,均命散虎口,实是见江湖惨事,我等是误入险地而不自知啊!”方知此行凶煞。但见两人比武斗招,林尘仍不落下风。 见招拆招已百余回,张妙妙心道:“这林尘所学武技不多,但皆已精妙,加之逐浪刀化做鬼身,武力不足十一。此消彼长,竟不比林尘。” 张妙妙心下稍安,又既一恼,大敌当前,却难以动弹,委实憋屈至极。想着这死林尘,如此形势都不肯让自己轻松些。纵使不是大恶之人,定也满腹坏水,不是好人。哪怕解开双脚,好叫自己有逃跑之力也好,偏偏弄成这副“同生同死”模样。 张妙妙心道:“这林尘决计是不肯解开我了。我若不能自己设法逃脱,真得与他同生共死,哼!现下情况正好,且看我借机逃脱!”心中一有此念,便兀自兴奋。想着自己近来,正自研习一种“脱云手”武技,试用于身受束缚,遭人擒拿场景。先前碍于林尘淫威,同时穴道受点,气力难蓄,不敢轻易动用。现下林尘自顾不暇,张妙妙腿足穴道又被解开,自当自求生路,不愿受制于人。 那逐浪刀武力甚强,林尘身处弱位,要将其诛杀不易。张妙妙正得此空档,当即心思急动,见得右侧有一草丛,她侧身横滚,藏入草中。 她上身要穴被拿,一但用力,双手便酸麻阵阵。但双足穴道却尽解。当下需用下身气力,解去上身穴道。此为“冲穴”。 只林尘力道甚强,“拿穴手”虽品质寻常,却也入第三层。冲穴何其困难,张妙妙试用搬运气力的武技“周天功”,用以冲开穴道。确有效果,但需一刻钟时间。 待冲开穴道,两人已分胜负,又是“案板鱼肉”。张妙妙咬牙道:“此计不成,再换一计。”眼睛一亮,再生计策。 她屈起身子,用膝盖撞其胸口。如此这般,便可将力透入上身,再里应外合,冲开穴道。此一计果真起效,数个穴道松散,气力贯通,冲穴速度更快。 十余息后,上身穴道尽数冲开,全身气力贯通,若有若无酥麻之感顿消。张妙妙武宗八重,修为实不算差,此刻丹田之气贯通全身,纵使双腿双脚难动,也不算“手无缚鸡之力”。 但如此逃脱,若遇伥鬼、群狼,亦是必死无疑,唯绳索尽解开,方才有活路生天。张妙妙暗自庆幸,手足束缚虽紧,但并非出自“宗派擒人”之法。全只是绳索系定,再捆三四寻常死结。 但绳索材质不差,张妙妙手指灵动,凭以触感感知,此绳用以虎筋制成。粗犷坚韧,乃武者散人,用以捆缚限制他人常见绳索。张妙妙心道:“此绳甚是坚韧,若有锋锐之物,自可割断。若无锋锐之物,切不可强行挣扎。否则越陷越深。” 五指探向绳结,不由啐一口:“这林尘忒可恶,绑我绑得忒认真,绳结藏得好深。哼,还不是叫本姑娘寻到了么。”使出“脱云手”武技,“气”汇入绳结所在,五指互相配合。 手腕绳索一松,张妙妙大喜过望,再加把劲,双手后勾,怎么都摸不到自己手肘,正自气恼,又心生一计。先解开脚腕、膝盖绳索,再将靴子脱下,罗袜褪去。 做到此处,嗅到细微气味,张妙妙面上一羞,默念道:“林间奔走,整日劳碌,有些气味却也正常。便是贺姐姐,怕也差不多罢。”她身朝后弓,腿朝后折,身躯柔韧似水蛇。修长脚趾正好勾到手肘。 张妙妙急解绳结,面上却愈发羞红,但转念想到,自己为求活路,不想受制他人,别无办法。用脚趾终不如手指,这最后一关,耗时稍久。但终究有惊无险。张妙妙全身轻松,用力一嗅,羞得快快穿好鞋袜,长靴,朝林尘望去。 见林尘已占据上风,将要取胜。虽说武者之事,不到最后一刻,不可轻易下定论。但张妙妙已觉此局林尘必胜,心道:“待林尘取胜,转头拿我,下次可没机会出逃了。我趁机离去,哼…他总归不算大恶,被这般冤枉,着实委屈。日后再寻机会帮他平反解释。” 悄然离去,她走出七八余里,已脱危险。狼王山、虎王丘……均是大险之地。但张妙妙宁在狼王山,不入虎王丘。 …… 张妙妙离去不久,林尘已然取胜。伥鬼:掏沙手、逐浪刀,悉数死于剑下。林尘暂脱危险,这才想起张妙妙。四下找寻,来到一杂草丛中,见满地虎筋绳散落,张妙妙俨然不知去了何处。 林尘奇道:“我只解她双腿穴道,这一打架的功夫,是怎生逃的?”大觉意外。心想若张妙妙、卞灵互换。卞灵定在原地,可怜巴巴等着自己。 忽嗅得一些异味,是女子发香杂糅鞣靴鞋袜的味道。林尘心道:“她脱过靴子…啊!…原来如此。”即刻明白张妙妙是怎生脱逃的。 林尘笑道:“也罢也罢,走便走罢。少带一拖油瓶反倒更好。”林尘已知虎王丘危险。心中始有退意。忽听一声娇喝:“凶贼!哪里跑!” 见远处,一道紫衣身影翩然灵动,却饱含杀意袭来。两人相距约有五里,贺婉君便盛怒难忍,轻喝出声。 林尘发足狂奔,不敢与其硬拼。 第173章 摘下面纱,貌若天仙 贺婉君遭狼群肆虐,无奈暂避狼群,因而跟丢林尘。她一人守在洞内,想着本自己、张妙妙、曲三风一对,却因狼群走散,转眼间曲三风死状凄惨,张妙妙亦被擒去。心中暗暗发狠:“林尘杀我紫霞宗弟子,我焉能放他?”凭借此念,穷追不舍。 苦觅良久,无一线索。却在今日上午,见得几道脚印怪异,延伸向东,一人步行,脚印较轻,一人双脚跳行,脚印较重。贺婉君一阵疑惑:“另一人莫非修习某种古怪招式,双腿并拢难分?”心下暗暗戒备,虽自诩武宗难觅敌手,但久处密林深处,又有群狼环伺,不敢擅自大意。 殊不知,那双脚并拢脚印,实出自张妙妙。只现下去问,张妙妙决计不愿承认,毕竟太过丢人。受限敌手,本便屈辱,还被带着狼狈而行,更是想想都燥得慌。 贺婉君好不易觅得一处线索,自不可无视。 当即觅脚印追来,岂料正见林尘。心情激愤下,不由出声大喊。但话音出口,心中立时后悔打草惊蛇:“我总说卞灵出宗甚少,处世不大机灵。我却也第一次出门拿凶,惊了此贼,不免多些功夫。” 贺婉君吸纳上次经验,不以飞剑制敌,转以轻功追赶,旨在将其追上,再出手擒杀。林尘听得轻喝,又见一道紫影翩然而来,既知发生何事,自然拼命逃遁。 贺婉君见“蛇已受惊”,更不必隐藏行踪,心底愤恨之意直抒:“林尘恶贼,今日我便诛了你!”林尘道:“手下留情,手下留情,你不杀我好不。”好似求饶,实则调侃。贺婉君道:“哼。”林尘道:“吕天官应是叫你活抓为上吧,我打你不过,你别杀我,我便让你抓我。” 贺婉君心道:“此人为求活路,全没半点骨气。”心下更为不屑:“你乖乖受擒,我自然饶你一命。”心中又道:“我只说饶你小命,但削去你双臂,却未尝不可。” 林尘道:“好!好!贺姑娘好明事理,不愧是紫霞宗玉女。”两人又跑数里。贺婉君问道:“你怎还不束手就擒?” 林尘笑道:“我逗你玩的,你真信了。”心道:“也是,有卞灵这傻师妹,这师姐能聪明哪里去?” 贺婉君眉不由一蹙,自知被耍,心下更添薄怒:“此人不止作恶,性格也甚是讨厌,说话好生轻佻,说是求饶,却没个正形。”更提气追逐。 两人即遁四五里,贺婉君见一时追他不上,不由惊奇不已,“我百鸟朝凤图已练第五层,单论轻功,同辈少能匹敌。这林尘上次破我剑阵,今日若再叫他逃走,我名声非大坠不可,且戏耍我之仇,我若不刺他几剑,怎生能报?”提气紧跟。 紫霞宗轻功之最,便属“百鸟朝凤图”,贺婉君身似鸿雀,速度实不慢。林尘一开始不落下风,实是拼命运功,此刻力有竭尽,速度渐缓,两人距离愈拉愈近,已不足一里之远。林尘情知如此下去,非被追上不可。更知自己轻功造诣,远不比贺婉君,九罡步不比百鸟朝凤,即便同是第四层,林尘也快不过贺婉君,何况贺婉君造诣更深。 林尘不免心中暗骂:“这女人忒恐怖,瞧她年龄比我大不了多少,武功却强我好多。”殊不知他修习半年,贺婉君却三岁习武。 行至一湖泊中,林尘突然剑尖宛水,再朝后一挑,见层层水花溅射过去。贺婉君反应不及,被溅一身湖水,握剑的手指攥得更紧,俏脸气得发白。 林尘道:“贺姑娘,莫再追来,这里是虎王丘,弄不好你得给小弟陪葬啦。”身处危机,但那邪派作风,反给人一种难言潇洒感。 实则能否逃脱,林尘心底也无定数。贺婉君道:“待我杀你,自能脱身。”来而不往非礼也,长剑挑入湖面,溅出一层水浪。 林尘朝左侧一闪,避开水浪,但点点浪珠打自背心,不由隐隐作痛,心中惊道:“这贺婉君剑道甚强,正面交手,怕多有不利。”这当口,已穿过一片湖泊,穿行绿野当中。 正自奔逃,忽见右首方向,有一株苍翠大树,有无数只五彩斑斓小蜘蛛。林尘又生一计,朝树跑去。此刻贺婉君、林尘只相距十余丈远。贺婉君不觉异样,急追而去,待长剑已勾得着林尘,即刻出剑,朝林尘脖颈削去。 这一剑委实狠辣。索性林尘一缩头,灵巧避之,已在那棵大树之下。他转而怒道:“我与你拼了!”贺婉君心道:“求之不得,我便在此处,拿你狗头。”面纱下表情甚冷,一言不发。两人长剑相碰,听得“哐当”一声,火花溅射。 林尘心思急闪,深知贺婉君向来骄傲,自己若施展轻风绵绵剑。她定欲以己之弱,攻其之强,也使出轻风绵绵剑较量。自己若另使其它招式,贺婉君只怕另有好多高招,要一一叫自己尝试。 一番计量,林尘果断使出轻风绵绵剑。贺婉君一愣,旋即想道:“此贼何处偷习我紫霞宗剑法?好啊,用得还颇为精妙。哼,偷习便是偷习,远比不得我等正统传承,也好,今日便教你尝尝正统剑法。”心中不屑,交锋一婉,轻风绵绵剑挥之即来。 两人见招拆招,足过百招,始终用以轻风绵绵剑应对,都斗得来气,宛若谁先换招,谁便输了一般。贺婉君心中惊讶更甚,见自己的轻风绵绵剑竟一时拿不下林尘,不住问道:“何人传你剑法,快说!” 林尘道:“卞灵。”贺婉君道:“可笑,灵儿自己都不会轻风绵绵剑,怎么传你。你说是不说?”剑锋更为凌厉,恼急了林尘那口不着调,全不正经作风。林尘道:“我自个自学,不行么?” 贺婉君道:“我谅你不会说真话。哼,本你火烧半城,其罪之大,已死不足惜。现下又盗我紫霞宗武学,我更要杀你,你现下即便束手就擒,我也不放过你了!”此时天色已暗。 林尘见时机成熟,手忽一拉,拍卖的“千牛丝”将身后大树割断,栽倒而来。贺婉君正自发怒,她历来养尊处优,无人待她不好。林尘溅其一身湖水,已叫她怒从心起。此刻轻风绵绵剑有不相上下,宗门武技外流,有心追查源头,林尘却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全无半点实话。更叫她恼恨。 此刻见大树栽倒,心中烦闷,加之两人相持不下,心中不愿闪避,弱了气势,但轻风绵绵剑中确无一剑断树的招式。于是反手横剑一劈,此剑已用出“恨天刀”中一式,那恨天刀并非紫霞宗武学,而是流云宗武学。早年贺婉君、闻云互通书信,时常商讨两宗武学要点。闻云层谈论“恨天刀”相关。贺婉君私下演练,渐得要点。此刻施展,以剑代刀,使将出来,威力煞是恐怖。 林尘心道:“她若不使轻风绵绵剑,非与我较个高下。当下我只怕并非对手。”贺婉君也觉察此意,心想:“好啊,此贼故意诱我争强之心,好多活些命。现下我不允你意,先杀你再说!”挺剑刺来,不再拘泥轻风绵绵剑。 然刚走几步,便觉察异样,那树被劈成两半,无数只色彩斑斓的蜘蛛,顷刻四散满地,将她包围。颇多已爬上衣裙,附在身上。贺婉君“啊”一声惊叫,第一次失了方寸,方才对敌凌厉异常,但面对这等蜘蛛毒物,出于女子天性,却怕得心颤。 林尘费尽心思,有意引到此处,又缠斗良久,就为此幕,大计已成脱身不难,畅快大笑恫喝道:“大恶女,这些五彩毒蛛,咬之一人,七日内便体生毒疮,终生不得好,别怪我没提醒你。” 贺婉君指着林尘,浑身僵在原地,跺了跺脚,长剑胡乱挥舞:“你!你!我必将杀你。”但面纱之下,表情却又惊又慌,全不知如何是好。方才大树倾倒,她若避开,自可免受波及。无奈林尘愈到危机,妙计、奇计愈层出不穷。连人心、性格、都算计进去。此计能成,绝非“运气”使然,而是必然。 贺婉君用剑去刺彩蛛,但那彩蛛细小且数多,加之不少已爬上衣裙。贺婉君身上衣饰繁复,正为那彩蛛容纳藏身之所。堂堂紫霞宗玉女,一时间反拿那毒物无奈。 忽觉裸露玉臂吃痛,有彩蛛咬上一口,伤口即刻红肿,此物毒性不小,又痛又痒。贺婉君全乱了神:“我忒大意,惹上此物,甩又甩不得,杀又杀不尽,这可怎生是好。” 林尘见情况转危为安,心道:“这毒蛛生得惹眼,只怕毒性不小。这贺婉君相传极美,世人少有眼福。哼,他们没那眼福,我林尘却有。”唯恐不乱道:“贺姑娘小心,有一只毒蛛爬尽面纱啦!” 贺婉君吓丢了魂,连忙扯下面纱,双手轻抚脸颊,那见毒蛛,全只是林尘诓骗戏弄。林尘哈哈笑道:“哈哈哈,这便是紫霞宗玉女么,不过如此。智谋不过如此,武技不过如此,样貌也不过如此。” 心中则赞叹:“难怪需用面纱遮脸,生得确是甚美,美人如画,可惜画要杀我,哈哈。”林尘哪管你貌若天仙,更不理贺婉君危险处境,潇洒离去。 第174章 东面大江,贺婉君遭难 贺婉君心系容貌,听得林尘道:“有蜘蛛爬入面纱啦。”也不细想真假,顷刻扯下面纱。立知自己被耍,胸腔几欲喷火。 旋即兀的一颤,惶恐不已,被耍只是事小,容貌被看,方才是大事。贺婉君立时看向林尘。两人相距不过数丈远,那容貌无面纱遮挡,自然看得清晰。贺婉君只觉脑袋轰鸣,耳边一阵刺鸣,常年遮挡面容,兀的卸去伪装,恍惚间与褪尽衣物无二。待右臂被毒蛛再咬一口,刺痛不已,方才回自神来。 她自降生起,其貌天成,灵秀无瑕。十岁那年,一佛僧云游至紫霞宗化缘,机缘巧合见到贺婉君,颇为投缘,大呼:“此女与我有缘,此女与我有缘。”于是传她几门佛法。高僧在紫霞宗住有数月,待将要离去。贺婉君、紫霞宗宗主燕寻天相送至门外。高僧刚欲出走,但忽是想起什么,转头提醒贺婉君,成年之后第一眼面貌,尽量示给重要之人。 当时贺婉君便问:“我若示人,又当如何?”高僧道:“你生得貌美,总是要见人的,不然太过可惜,太过可惜。但成年之后,第一位见你貌者,尤其重要。自当慎重。” 贺婉君问:“为何慎重?”高僧道:“第一眼见你貌者,与你纠葛定深。或仇或怨也或情或恩,自难有定数。你这一眼容貌,若给情郎,岂不更好?是良缘总好过孽缘。”贺婉君抱怨道:“还有这等讲究,好生麻烦。”,当时贺婉君不过十一二岁,容貌已经初成,一顾一盼间风情自显。少女的娇嗔,引得高僧、燕寻天莞尔一笑。高僧继续云游。 贺婉君十六岁后,便面戴轻纱,少有外出。将高僧话语听进心底。她心中实也知晓,世间因因果果,绝非一言、一眼能定。那高僧虽好意提醒,但那番言论,到底不过是临走之时,突然想起的嘱托,重要也不重要。 但贺婉君宁信其有,不信其无,想着自己不露容貌,便有好多人纠缠不休。倘若再露容貌,只怕更多。 常自赏容貌,暗自心喜,更视若珍物,久而久之,她这面容美自美,却更不愿轻易显露世人。与那高僧嘱托,虽有干系,却又不大。只待将来觅一良人,全心全意待自己,待自己接纳他了,再为他轻掀面纱。 岂知世事难料,误打误撞,林尘半诓骗,半戏弄话语下,竟将她骗得自个揭下面纱。那多年珍藏面容,竟被一大凶徒率先看得享得。心中不甘愤恨,不愿如此草率。 更听林尘猖狂大笑,连说三声“不过如此”。样貌不过如此,智谋不过如此,武艺不过如此。这话语几如尖针,扎入心中。眼眶顿时红了,被气得快哭了。目送林尘远去,贺婉君杀意已不可遏制,手捏长剑,用力太过,以至剑身微微颤抖,不顾身上毒蛛,又杀将而来。 林尘惊道:“你不要命了?”贺婉君冷冷道:“我要杀你!”心中则道:“此人既见我面容,话语浊臭,如此羞辱于我。我若不杀他,如何能平这愤恨?”被林尘瞧见面容,便似失了贞洁般难受。脚踩轻功而来,杀意之盛,已克服毒蛛恐惧。 林尘提气奔逃,暗自叫苦:“林尘啊林尘,你玩心太重,挑起她杀心啦。”再度仓惶而逃,大觉此事欠妥,引火烧身,自讨苦吃,愚蠢至极。贺婉君容貌虽美,却也非非看不可。为此赴险,着实大大不该。 林尘更想,自己生得也不差,不知被多少人瞧见过。自己便没那矫情,看一眼要死要活。他这般想,也确有道理。虽说男女容貌本不应相比,标准不一。但林尘容貌,亦是世间少有的俊逸。只为了奔逃,脸上抹得甚黑,下巴沾有胡须,反不易看清他的面孔。 贺婉君斩出数剑,林尘均一一避开,数次闪避,均是危中之危,与皮肤不过毫厘之差。 林尘道:“你再追我,我便看得更多,看得多了,我便能将你容貌画出,散布全天下,你不要追啦!”贺婉君适才愤恨,忘记将面纱系好便已杀来。林尘此刻点醒,贺婉君出剑一慢,身子一僵,方才想到此节,手朝面上一摸,确不见面纱。她回首望去,见面纱已落毒蛛群中,再叫她取回,却是万万不愿。 贺婉君眼眶一红,林尘每看她一分,她便更怒一分,又羞又怒下,心道:“此人这般说我。我即便身死,也要杀他!”贺婉君长袖一挡,半遮面容,死活要杀林尘。其时天色已暗,但因二人离了狼王山,入了虎王丘,不见狼群肆虐,反不算危险。 如此这般,一人追一人逃,又过数个时辰,天色渐亮。待到山间云雾升腾,初阳东升,鸟雀清鸣时。贺婉君、林尘行至一松软山道,均脚底一滑,跌入下方大江中。 江水湍急,且水浑浊泛黄,跌落江中,第一口便已满是泥沙。贺婉君仍道:“臭贼,莫跑!”朝林尘游近。 武者擅轻功者,站自岸边起跳,身轻如燕,可踏水跨江。但落入水中,任有多大轻功,也不易起身,因身被水势包裹,一无处借力,二无处使力,反以游术为重。 贺婉君游术亦佳,但初入大江,难免惊恐。若非对林尘已有必杀之意。绝不敢继续追他。林尘游术粗浅,但水性极佳。两人到了水中,亦是不相上下。游两个时辰,但见那江河滚滚,宛若无边无际,全不知身在何处。 林尘心道:“我虽不怕水,但此江河湍急,不知藏有什么江中猛兽,快快寻一地靠岸为妙。”既朝东侧游去,这时云雾散去,忽见一座江中高山。 林尘心中委实大奇:“这山好端端的,怎落座江中?却也正好,我爬上高山,一看地貌,自知该朝何去。”朝江中高山游将而去。 好不易爬上山脚,见此山甚大,但路仅一条,朝前走一里左右。忽听后方传来水声,原是贺婉君一路追来,也上了此山。 林尘骂道:“好没天理,欺人太甚。”再度拔腿便跑,强一分便嚣张一分。林尘转念想道:“堂堂紫霞宗玉女,为追我这小厮,连命都不要,可算我本事。”心中怒气既消,反颇为得意。 两人从密林、高山、江湖、再到高山,连夜奔逃,加之武道较量,均已精疲力竭,但林尘气力延绵,恢复甚快。贺婉君实力虽强,但这点远不及林尘,加之毒素遍体,虚汗狂流,心中大怒大愤大恼,以至昨夜受了风寒,出剑已远不如先前。贺婉君道:“我…我杀了你。”嘴唇已呈紫色,实乃强弩之末。 林尘心道:“这贺婉君好似将撑不住,我若反攻,或能杀她?她待我杀意坚决,我若不杀她,日后亦是麻烦。”心中微动,速度放缓几分。但转念一想:“不妥,不妥。我虽不怕紫霞宗报复,但那曲三风装死袭我,可见紫霞宗保命法不少。即便贺婉君体力不支,我想杀她,亦是风险忒大。我此行逃出升天,投奔怀元山为重,便不旁生枝节。” 林尘见贺婉君原地不动,喘息颇急,依据残病杂册医理,猜其乃病、毒同侵,诸邪入体。虎王丘伥鬼作乱,阴邪气本重,贺婉君有此症状,实正常不过。 林尘还愿气她一气,笑道:“不过如此姑娘,在下去也,莫念叨。”朝山道奔去,拐过数弯,再不见身影。 贺婉君被气得双眼一翻,几欲昏厥,她半跪在地,右手、腰腹处,均有毒蛛噬咬伤口,方才激游江道,泥沙附着伤口,更隐隐作痛。 毒素传遍全身,体躯一时冷,一时热。贺婉君强撑在地:“那毒蛛毒素甚怪,可惜我不通医理,气愤之下,强追林尘恶贼,以至毒素随血气乱行。我若不加以克制,真会死在此地…我…我方才全无理智,与那小贼一命换一命,忒亏。我…还不想死。” 视野不见林尘,冷风一吹,身上清凉阵阵,自又恢复冷静。想到或将死去,不免心中惶恐。但苦无对策,只能自点大穴,减缓血气,压制毒素。 林尘奔出数里,见衣袖处有一彩色毒蛛,适才游江,竟未被冲走。忽是想道:“那毒蛛毒性如何,我亦是不知。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有黑白磨盘,自不怕任何剧毒,我被毒蛛咬一口,便知贺婉君状况。” 心中担,那毒蛛之毒,看得虽烈,实则来得快去得快。如此这般,再过不久,贺婉君那疯女人便又杀来。 他捏着彩蛛,放在手臂上,轻轻一捏。彩蛛吃疼,一口咬下,毒液注入皮肉。林尘立觉刺痛,心中初有判断:“此毒怕不致死。”他用“气”搬运毒素。两个呼吸,便传遍全身,立出各种症状:体生寒热、牙齿毙痛、头晕脑胀… 脑海中强撑清醒,思索解药搭配,左右环顾,在山野间寻到对应草药。用药泥揉搓成丸,吃入腹中,两个时辰即可尽解。 得此结论,林尘大觉忧虑:“不妥,不妥…待贺婉君毒素尽去,又来追我。此山甚是陡峭,东面悬崖峭壁,底下便是湍流大江,无路可退。” 适才游入此山,实是错误之举。林尘若原路折返,定遇贺婉君。林尘不住想道:“我需想一办法,将贺婉君毒定,再另寻出路。”很快,一妙计涌上心头。 他立即在方圆数里找寻草药,心中则道:“毒药也逼出体外,我毒镖藏毒,这山野间,亦有不少毒草,贺婉君如若服下,立知是毒,即刻逼出,但怕是难起作用。反之,若是补药,自能另其妙用。”林尘嘿嘿一笑。 第175章 一线生机 大江中有一山独立,其内草木茂盛,其外江水滚滚,真乃一幅奇观奇景。林尘勘探此地山貌,心中有大致雏形,不住便想:“这山怎独独立在江中?我见识虽不广,但想来此山应有特异之处才是。”但想不通由来,暂时归咎于“天地间无奇不有”,再不耗费心神思索此事。 此山洞东面乃悬崖绝路,西为狭长山道。半山腰处草药奇多,只地势陡峭,若无上好轻功,极易落入山窟之中。林尘在一山涧间,觅得十数种草药,药性相配,可起奇效。 正午时分,林尘将采得草药,横列身前,自乾坤袋中取出纸笔墨水,纸上抒洒笔墨,认真推演药性相配。将无用草药筛去,埋入土里,有用草药,罗列齐整。 随后挖地生火,架设烧锅,取山涧泉水烧开,相继投入草药。十余种草药入锅炖煮,草木芳香扑鼻,汤水渐变浓黑,药性煮了出来。林尘添柴烧火,加大火力。见汤水由黑转红,与心中推演迹象全然相同,知此一锅汤药,已经制成。 将此汤吞服,即可解毒,除此之外,还可“大补”。只林尘还需再做手脚,并未就此停摆。相继又加数道草药,大火炖煮。见药汤由红再转黑紫,变得愈发粘稠,散发淡淡清香。 林尘喜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此药已成,他将药汤烧干,取其药渣,揉搓成一颗颗药丸,装入一玉瓶中。 林尘拿着玉瓶,心下甚喜,沿山道而下,行至山脚。忽见一点寒光闪来,一道凌厉剑锋,已至近前。林尘后退一步,险险避开。贺婉君持剑拦住去路,休整许久,气血已好许多,道:“哼,想跑么?臭贼。”言语毫不客气。 林尘道:“我来瞧瞧你死了没。”贺婉君心中骂道:“我与这臭贼已是不死不休。他定盼我毒死此处。我毒性正烈,虽逼出一些,但早随气血遍及全身…不知如何是好。” 又想:“这下山小道,只此一条,我紧守此路。倘若真被毒死,那…那算我倒霉。”想到此处,眼眶一红,泪水便要落下,心中不甘至极,旋即恨恨道:“倘若毒不死我,我便再上山寻他!此人太过狡诈,需当万分小心。” 贺婉君道:“我守在此处,你别想出逃。”林尘道:“哈哈,我在东面已发现出口,你便守着罢。”心中则道:“此女倒也不傻。东面是陡峭悬崖,虽说下面便是大江,但跳崖求生,委实九死一生。” 贺婉君眉头一跳,登起怀疑:“莫非…莫非东面真另有出口?我…我并未勘过此山。是啊…一座大山,四面环江,何处不可出去。”因是仓惶间登山,未看清此山山貌,登时已信三分。 贺婉君不坠气势:“哼,那你便逃罢,我再追上杀你!”林尘道:“呵呵,我现在便在你身前。你怎不杀。”贺婉君哪敢乱动,好不易将毒素压下,死死耗着,对那毒素全无办法。一但真与林尘过招,定毒素又起,届时是死是活,便不可知了。 林尘道:“哈哈,见你这模样,我便放心了。你是不知觉体生寒热,手足发麻,肾脏、心脏、阵阵刺痛,太阳二穴鼓胀难受。” 贺婉君听全身症状被一一说中,心中登时没底。林尘又道:“咬你的蜘蛛,名为七彩夺命蛛,你却运气不佳,倘若及时逼毒,虽说后遗症在所难免,但总不至死去。现下,除非…呀!多嘴。”自己扇自己一巴掌。好似心愿已了,快快沿山道上山。 贺婉君见林尘走得匆忙,言语得意,本暗自卑悯,想自己竟要死在此处,后来听得“除非”二字,又见林尘匆忙离走,不免疑心大起:“这臭贼定对此蛛甚是了解,特意下山,看我病症,确定我毒遍全身,方才放心离去。” “他后来说漏了嘴,是否…他有此毒解药?这才慌忙离去,怕被我知道?”如此一想,心思顿时活络,好似觅得一线生机。她既知此毒无解,坐以待毙,定死路一条,反不去压制毒素,提气暗中跟随。 贺婉君道:“与此臭贼换命,我便忒亏,我现暗中跟随,若真切没了活路,再拼死与他换命,绝不叫他讨到便宜。”她偷跟数里地,见林尘吹着口哨,俨然一副小人得志神情,心中有气,厌恶至极。 但忽见林尘右臂裸露,有一赤红伤口。贺婉君立时看向自己右臂,两相对比,发现全然相同,心中又惊又喜:“啊!是了,那毒蛛五彩斑斓,细小无比,当时林尘与我相聚数丈,定也遭其波及。原来他也中毒。我难受得紧,要死要活,他却无碍,想来他定有解药!” 贺婉君心跳加速,再悄悄跟随,想道:“可惜此人有小谋而无大智,偏生要与我炫耀,叫我觉察。他倘若就此远去,我反拿他没了办法。”她轻功本高过林尘,自信林尘并未觉察。 行至一幽静处。林尘忽倒吸凉气,捂着心口不走,急忙从怀中取出一玉瓶,送入口中,吞入腹部。 贺婉君尽收眼底,喜道:“呀!那定是解药,我悄悄逼近,将它抢夺过来!”不敢打草惊蛇,怕林尘与她鱼死网破,将解药尽毁。相距再近几分,忽听林尘喃喃自语:“这七彩夺命蛛毒性委实厉害,若无解药,七日内便化血水,啧啧啧,惨啊,惨啊!” 贺婉君俏脸一白,自知林尘两声“惨啊”,定指自己,心中顿觉恐惧,行事更趋稳妥,不敢太过靠近,再凝神去听。林尘又道:“我这七彩回命丸,正当克其毒性,唯一不足之处,还需身操帮助药性挥发。” 听得此话,贺婉君暗自庆幸,自己没动手太快。当即按下身形,看林尘演练身操。见他先三小跳,后四大跳,活络全身筋骨。旋即平躺地上,四足朝天呆上半刻钟。 林尘道:“掌心、脚心吸允天之精华,此为‘四教朝天式’,助长药力挥发,舒坦。”贺婉君面色一红,心道:“我…我若服用此药,莫非也要这般…这…这忒不雅观。” 岂知这还未完,林尘动作又变,手掌着地,脚心朝天,倒立而行。此乃“顶天立地”式,此后还有“地龟伏地”式,“手足反弓”式,最钟抱元守一,盘腿而坐,调整鼻息。 待一切做完,林尘暗自庆幸,拍拍胸脯道:“好险那贺婉君没有寻来,否则强行中断,毒血逆流,后果不堪设想。”贺婉君暗暗心禀,既气且恼:“这七彩夺命蛛,毒素也忒多门道。那‘四脚朝天’‘顶天立地’‘地龟伏地’‘手足反弓’,叫我…叫我…如何好意思。” 林尘又哼小曲,悠哉悠哉行至路上。贺婉君偷随二里地,确定解毒之法均已学全,当即寻一间隙,挺剑杀去。林尘大惊失色,急忙回护,那知贺婉君即刻收招,转而去夺解药。 这一照面,玉瓶便已落贺婉君手中。她紫衣飘飘,跳上一株大树顶端,脚尖抵住一片树叶,竟似鸿雁俏立指头,冷笑道:“哼!臭贼,我即取解药,待我毒素尽褪,便取你狗头,你洗干净脖子,等我来取罢。” 林尘怒道:“休想!”欲挺身缠斗。贺婉君傲然道:“我若想走,你拦得住么?”轻飘飘离去。林尘见寻他不到,气得暴跳如雷,怒道:“你好卑鄙!把我解药还回!把我解药还回!” 贺婉君听得心中一阵舒畅,暗暗道:“这便叫恶有恶报,他丢了解药,不需我出手,便会死在毒中,哈哈。”旋即想道:“我身中剧毒时,不止一次想同归于尽。我断林尘生路,他定也会生有此念。我这几日,全心解毒,不叫他寻到。” 忽见一山洞甚是隐蔽,飘然藏入其中。 林尘确定贺婉君不在,这才卸下伪装。原来方才全是做戏,旨在诓骗贺婉君中计,将解药夺去。但想起方才交锋,贺婉君轻功神俊,心中隐约惊叹:“这贺婉君轻功确实厉害,我虽猜到她跟随而来,但确不知其藏身何处。此山东面乃是绝路,我需趁此良机,早早逃离此处。” …… 贺婉君觅得山洞,探视一圈,见洞中并无危险,洞外有杂草遮蔽,林尘定难寻来,想道:“我暂居此地,将毒性尽解为上,那林尘毒性未解,即便想跑,也定跑不远。” 想起方才处理,自必死之局,博得一线生机,心下不免暗自得意:“臭贼空有狡诈,我却心细如发,远远胜之,也是,我与他比做甚?”打开玉瓶,见内有十八颗黑紫药丸。 嗅得清香阵阵,绝非毒药。贺婉君倒一枚在掌心,不急去吃,反发现玉瓶内侧,塞有一细长纸条。 她将纸条打开,其内写道:“九彩回命丸,专治蜘蛛毒伤,服之一周不可妄动修为。需配以‘九彩身操’而治。”纸条背面,则绘有各种小人,线条简单,却颇为传神,贺婉君粗略看过,与林尘方才动作并无二致,当下疑心尽去。 第176章 受困三圣山,万全魂法录 因贺婉君方才出手夺药,气血急走,毒素悄然发作,诸多异症齐出。贺婉君不敢耽搁,深知入毒太深,即便再有解药,也不易治好。当下将一枚药丸吞下。 药丸入口,触及唾液,便化做清流汇入腹部,蛛毒诸多异症,顷刻间缓去三分。贺婉君大喜,自语道:“得此解药,蛛毒尽散不成问题。”但想到“散毒戏操”,面即一红。 散毒戏操共有四式:四足朝天式、顶天立地式、地龟伏地式、手足反弓式,每一式均模样既怪且丑,好不光彩。 贺婉君作风素来高傲清雅,不喜人气汇杂之地,对这四式“散毒戏操”,自极为排斥,虽无外人在场,但总克服不了心底关隘。 待药效积蓄胸腔,好似有团火缭心缭肝,贺婉君双目湿润,欲哭又止,化做森森杀意道:“那臭贼害我做…做此羞人体态,出此大丑,日后我定杀他泄愤!”终是妥协,依照纸条所绘,摆出四足朝天式。 自知姿态不雅,贺婉君自小修养极佳,女子天性矜持含蓄,此刻做此姿态,心中羞得几欲死去。面目烧得通红。 紧随其后,便是顶天立地式,双手撑地,双足朝天,紫裙顺势滑下,贺婉君“啊!”一声惊叫,但想起林尘那句:“倘若戏操中断,毒血倒流…”云云,强行克制冲动,心道:“此地荒山野岭,又是隐蔽山洞,只我一人知晓,当下解毒为上,当下解毒为上。” 心中连说两遍“解毒为上”,意在告知自己事有轻重缓急,不可因小失大。 随后“地龟伏地”,双手双脚张开,形如乌龟趴伏在地,亦是极不雅观。贺婉君紧咬嘴唇,若非为求活命,再无办法,加之四下无人,她绝不会做此动作。 最后是手足反弓,既先平扒在地,随后双手、双脚同时屈向后背。手掌抓着脚腕,活似一张绷紧大弓。 贺婉君身子柔韧,自是不难,只满腔羞赧,实不知与谁说,不像解毒,更似遭人羞辱一般。愈做心中便愈有气,总觉有团熊熊火焰,蓄在胸腔处。 好不易将“戏操”尽数做尽,贺婉君见自己毒素确减轻几分。但不知为何浑身燥热,无奈用手扇香风。 贺婉君喃喃道:“这戏操分明容易,怎累得我淋漓大汗?莫非林尘使鬼?”旋即再道:“不对,若藏毒药,我不可能觉察不出。想是解毒流程。”不去多想。 …… 另一边。林尘行至山脚,见江水激流,实不宜下水。想着磨刀不误砍柴工,便在山脚四处,伐木造舟。其时天色将晚,林尘伐十余棵树木后,一轮圆月已然高照。林尘坐在一块大石上,眺望天上圆月,俯瞰江中倒影,一时觉美奂无穷,实难言语描述。 见此美景,心中大松,惰意自生,想道:“贺婉君一时半会无暇顾及我。我何必太赶?明天再做,亦是不迟。”寻一平坦地势歇息,听潮水声入眠。 夜半时分,林尘忽觉衣袖湿漉,朝外一探,满手江水。原是江水夜间涨潮,林尘歇息之地,又最是平坦,以至淹到身侧。林尘“啊”了一声,砍伐的树木被潮水冲走。无奈兀自嘲一笑,自语道:“我林尘险被你阴沟翻船。”想起沿路走来,与诸多人斗智斗勇,便似与江水争流。自己歇息片刻,竟险些被冲走。 他沿山道朝上行去,避开潮水,不住又觉困倦,也不观想黑白磨盘,独自睡去,歇息两个时辰,天渐亮起。 山涧云雾缭绕,江面似裹白纱。美自是美,只置身湍急江中,难免大觉苦恼。因昨日涨潮,已将伐好在地的树木冲走,林尘手持刀斧,从头开始。 很快造好木筏,再弄一船桨,将小舟推入江中,即刻出发。林尘手探入江面,心道:“此江水流甚急,我若顺江河而下,一日或可千里。待贺婉君意识自己被耍,饱受那春火焚身之苦,愤恨想要杀我,哈哈哈,也寻不到了。届时天大地大,我自逍遥,她若想不开,记我一辈子也是有趣。”不住站在舟头,伸开双手,但觉江水溅射,云雾吹拂,心中志气自抒,胸腔畅意难言。 林尘想道:“你们说我恶也好,善也罢,自个说去罢,我林尘走喽。”心中无牵无挂,曲三风已死,潜龙帮在魔教作乱中,被林尘几乎烧尽。生平两个大仇,均已得报。至于众人是误解,是厌恶他,他全没放在心过。 此刻心中毫无郁结之气。单是这份豁达、潇洒,世人便少有能及者。林尘见江道无边无际,朝左朝右均见不到岸,随那座怪山不见,东西南北,前后左右,便再难分了。 林尘心想:“我借这江河,尽量飘得远些,闲着无事,不如淬炼武技,研习学识。”怀中一阵摸索,取出一紫黑色乾坤袋。 此物出自曲三风。林尘击杀曲三风,擒拿张妙妙后,再没片刻安生。此刻拜拜托贺婉君,摆脱一众追兵,独在江中游荡,方才想起此事。 其内有赤龙币千余枚,玉佩、香囊、衣物杂物若干,干粮、水、吃食若干。一枚古铜令,其上雕刻“万全”二字,通体漆黑。三瓶丹药,一瓶解毒、一瓶强身、一瓶空空如也。 更有三本古籍,一本“万全魂法录”,一本“阴魂五脏法”,一本“傀儡书册”。除此之外,曲三风亦在研习“医道”,有三本医道典籍甚是珍贵,分别叫做“大医手册”“古一派医典”“奇草图录”。 顺江河而下,沿途甚是孤寂,林尘便即专研书册。医道三册,他暂放一边,先将万全魂法录观览一遍。心下甚喜:“这并非武技,而是类似炼魂大法之术,炼魂大法残缺,只教我练魂,却不教我用魂。这门万全魂法录,虽邪门至极,但我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亦是妙用无穷。再不济只学不用。有道是法无好坏,人分善邪。只消别是‘迷魂掌’那等残暴武技,学了又何妨?” 认真钻研,此类术法林尘暂归为“心法”一类,领悟为上,修习为下。林尘观之一遍,不解其意。但复而再观之一遍,福至心灵,诸多不解不通之处,立即一一解通。 他看得津津乐道,心中有股说不出的舒畅,好似挥洒笔墨,行云流水间,解尽世间难题。挥斥方遒,指指点点,如此悟性,当世实难寻出第二人。 第三遍再看,心法不住运转,竟引得天地间阴风阵阵,江河残魂哀鸣。林尘惊叹:“滚滚长江,不知埋多少英雄骨。我林尘有着一日,不知死在何处。”再习万全魂法录。 此录记载魂法用途,多是阴毒,可将人之魂魄,炼化为五行残魂。各起不同效用,火魂便似火焰,水魂便似寒水…曲三风的噬火掌,便是将魂魄淬炼为火魂的武技法门。 实则曲三风悟性有限,修行已出偏差。他需用被烧死人之魂,再借噬火掌途径,方能炼出火魂。实是只参悟了,万全魂法录皮毛。 林尘此刻领悟,天地无主魂魄,皆可任意转化为五行残魂。何须先将人烧死,再吸人魂魄,通过噬火掌转化。委实多此一举。 但纵观世人,又有几人有林尘这般悟性。林尘试运心法,果见体内魂魄化做火魂。如此尝试数遍,心中甚是欢喜:“有此心法,我实力更上一层楼。” 余下时间,林尘一一将阴魂五脏法,古一派医典各看一遍。颇有感悟,不知觉间,已到第二日。待阳光破开云层,林尘忽见一座大山,心中奇道:“怎与那山有些相似?莫非又回到原地?因不至发生如此怪异之事。倘若再地上行走,我被鬼迷眼,反复打圈,尚有可能,可现下我顺河而下,也能遇到‘鬼打墙’么?此事好没道理。” 犹豫片刻,划桨靠岸,将木舟系好。林尘径朝里去,见右侧山林中,有十余株被砍断的树木。林尘惊道:“呀!这些是我伐木造舟的痕迹,我真游回来了!” 强自镇定,心道:“此地甚怪,我顺河而下,反游将归来。我且试试朝岸游去。”当即又上木舟,选定一处方向,朝岸边划去。 然划了一天,精疲力竭,不见岸边,反而又见那江中高山。林尘再靠岸去,心中已知寻常办法,怕再难出山。 林尘分析道:“我又莫名归来,足见此地甚怪,怕进来易,出去难。唉,失策,失策。贺婉君也在山中。她毒素尽去,定来杀我。我倘若继续尝试外出,不过空耗时间。不如…不如深入此山,一探究竟,看看有甚么诡异之处。”顺山道走去。 行至半山腰,忽见一块立碑,其上三个篆体小字“三圣山”。林尘登上山巅,四处眺望,无边无际的大江。 林尘想起“云深不知处,意难艰险关”,似有几分相似,不住感叹:“天下之大,天下之奇,既是妙哉,也是奇哉,更是险哉,我林尘运气说好也好,说怀也怀。我走此一着,不便是去看、去体会那险奇之事么?”爽朗一笑之。 他沿山道而下,沿途不住打量,忽见一面石壁甚是光滑,正午阳光如此一照,白光折向西南方向。林尘先前来过此处,但全心找寻草药,并未看出异样,此刻凝神细观,方才觉察此中有异。 第177章 三圣洞,伥鬼缘由 林尘心道:“此石壁甚是光滑,莫非有人刻意盘磨?如此这般,用意又是甚么?这狼王山、虎王丘、蛇王谷,果真危险。但天无绝人之路,且观且看且想便是。”行至光滑石壁前,用手抚摸,触感恍似镜面,光滑细腻,隐约可见自己倒影。 林尘理了理长发,随手扯一藤条,将长发系好,再捧一汪清水,将面上黑泥洗去,假胡须扯下。那石壁倒影中,人影俊秀,修身长立,世间少有。 他甚是满意,自得一笑,心中想道:“贺婉君生得确美,但看她一眼,便死活要杀,太过矫情。我便大方多了,想看几眼,便看几眼。”忽是一愣,朝西南方向望去。 太阳光线映照石壁,反射西南方向。他早勘过西南方向,并无玄异之处。但此刻忽是想到,莫非是时辰不对?太阳东起而西落,一日之中,反射方向定然不同。此刻虽映向西南方向,再过一刻半刻,定又有不同。 想通此理,林尘大觉可能,但叫他候在石壁一日,观察光线折射,便又大大不愿。因尚有一“索命鬼”,与他同困此山。林尘道:“石壁折射,倘若是用作指引方向,我亦可心中推演,十二时辰,各映射那一方位,再加以一一探查。” 又想:“此山东面横断,我猜因是意在取之一半,我先探子时、午时折射方向。如若毫无收获,再一一尝试。”于是心中推演两个时辰方向,午时乃是正午日光,自上而下照射,光线本不该朝其它方向映射。却见石壁特殊,淡淡薄光映向东北方向。 林尘立觉异样,心中狂喜,想通此理:“原来折射阳光,才是误导。这石壁本便有一缕薄薄微光,指向东北方向,因阳光照射,反将此光掩盖!”,朝东北方向行去,走三里路,前方树木葱郁,乃一片丛林。林尘来过此地采拾药草,此地看似平整,实则内藏山窟。当下不敢大意,小心穿行,穿过丛林,忽见一面百丈绝壁陡立,已到绝路。 林尘目力极佳,手撑个凉席,抬头望去,发现绝壁陡峭,但恰有一处光滑平整,宛似平镜。林尘心道:“既已到此,理该上去一探。”攀上绝壁,一路沿上。 绝壁陡峭,怪岩凸起,反更好攀爬。林尘离地十丈,见一凸起石岩甚是趁手,想抓其使力。那知手一伸去,触感柔嫩,竟是一酷似岩石的毒蛇。毒蛇立时咬来,虎口结结实实挨了一口,毙疼一阵,毒素已然入体。林尘无奈停下,挂在石壁数刻钟,观想黑白磨盘,盘磨去体内毒素。 待毒素尽去,见那毒蛇盘踞,竟仍不离去,林尘心道:“你这毒蛇,费我时间。”再伸手抓去。这次有备而来,直取毒蛇三寸,用力一捏,将毒蛇捏死。谁知毒蛇肉里,竟藏一长针,林尘用力捏死毒蛇,那针反扎入林尘肉里。针细若牛毛,痛感不强,亦不流血。但觉有阴气涌入体内。 林尘大奇:“我这一连两次,竟栽在毒蛇手中。林尘啊林尘,你戏耍那贺婉君,便觉得自己很聪明么?”不由的自省。将毒蛇丢下岩壁。好在无论是毒素入体,亦是阴气入体,皆奈何不得林尘。 此岩壁盛产毒蛇,蛇毒甚烈,林尘已算谨慎,却仍是中招。林尘想起山壁下,似有十余具零散骸骨分布,想来都是中招后,被生生毒死之人。 接下路途,林尘更为小心,巧妙避开岩蛇分布,爬到七十二丈时,觅得一小块凸起岩石,他右脚站定,距离那光滑石壁,仅不过两丈之远。从此望去,那面石壁除却光滑几分,再无异处。林尘不住想道:“莫非我判断失误,此处并无异样?也罢,既已到此,不摸上一摸,探上一探,大大说不过去。”右手挥出朔阳刀,借助火势施展“踏火而行”,短暂凌空飞行,悬停光滑石壁前。 他伸手抚摸,触感细腻,好似一层薄薄白膜,因朔阳刀火光甚亮,且有照破虚妄效用,竟可借火光,勘见内里是一空室。 林尘心道:“我且试试,能否打破此石膜。”一计朔阳刀斩去,果见石膜焚毁。林尘借势入此石洞。但觉阴气森森,寒风刺骨。林尘行至洞缘,朝外眺望,才知已日落西山,江中本便阴冷湿重,此地更是远远甚之,每朝里一寸,便愈冰寒。 行数丈深,一栋石门耸立。林尘从怀中取出一枚火折子,轻轻一吹,火光扑面山洞。见此石门通体漆黑,厚重阴森,其上有数十个细小孔洞,分布甚是诡异,不知是何意。 林尘再做打量,见石门上立一牌匾,其上篆体写道:“三圣洞”。石门前有一矮石,扎根入地,亦是刻有小字:“阴者入,阳者退。” 林尘心道:“阴者入,阳者退,莫非此地乃是鬼门关呼?啊!是了,虎王丘伥鬼极多,会不会那世间高手为入此门,故而自愿投身虎口,化做伥鬼,以阴鬼入门?”林尘自嘲一笑,又自否定:“异想天开,伥鬼已是死物,入此门又有甚么好处?何至牺牲如此大。” 正思索间,忽觉一掌拍击袭来。林尘侧身一避,原地翻滚,顺势拾起三枚石子,朝后方投掷而去。“啪!”“啪!”“啪!”三声,竟见被一只大手全然接下。 林尘看清来人,身材矮小,满头白发,双掌却十分宽大。林尘所识诸人,唯白皮鬼手掌粗大能与他较之一二。但白皮鬼身高一丈,足三米多的身躯,方才生有如此手掌,这突兀老者,身高五尺已然算多,生有此大手,委实惹眼异常,大得出奇。 那矮小老者道:“小子,你是活人?”林尘道:“老头,你是伥鬼?生前姓甚名谁?”言语间毫不客气。矮小老者道:“老夫悲掌摧心,柳如风。你呢?”林尘道:“无名小辈,姓林名尘。” 柳如风道:“你怎寻到此处?”林尘道:“机缘巧合。”柳如风大声笑道:“你倒警戒,说话诓我,也罢也罢,再是诓我,你也到此为止。万万进不得去。” 林尘道:“此话怎讲?”柳如风眼珠一转,想道:“此子觅到此处,想来也为传承而来,我若不在此处杀他,难免多一敌手。”笑道:“你且过来,我便告诉你。” 林尘假装走近,柳如风突然发难,宽大手掌互相抡来。这掌风一吹,林尘即知此人生前不弱。心中早有戒备,九罡步罡位变转,立时避开。 林尘反袭杀去,正平两仪拳轮舞而来,虽暂落下风,却稳定局势。柳如风一惊:“此子年纪轻轻,拳法倒是不错,应变也甚是机警。我若还有肉体,自不怕他。但我已是伥鬼,无根浮萍而已。”再舞数掌,见均拿林尘不下,眼见夜色珍贵,不可浪费,忙道:“不打了,不打了。” 林尘道:“你不打,我打!”岂愿善罢甘休。拳腿并用,正平拳、清风腿皆练至无瑕。刹那间取向柳如风四肢、口鼻、胸、腰诸处。柳如风一一化解,武技造诣更胜林尘。但总不如林尘化腐朽为神奇的特性,一时大觉吃力。 柳如风想道:“此子以凡人之身,觅得此处,修为天赋如此卓绝。我今日杀他不得,若叫他逃了,日后修为更高,再来此地与我等相争,我岂不大亏?我是鬼、他是人,利益本无冲突,何不就此与其和解?更引他…嘿嘿。”说道:“莫打了,莫打了,你身强力壮,我老弱体衰,且已不是人身,不合你斗了,你杀我没甚好处,我杀你也空耗气力。你要问什么便问罢,全当老头我为你解惑。” 林尘见柳如风高举双手,确有罢斗之意:“我兀的到此,一不知,二不解,这柳如风显然知情。即便不肯尽说实情,总能有些参考。”当即收掌后退,心神却仍是戒备。 林尘问道:“此乃何处?”柳如风回道:“三圣洞,你没瞧见么?”指了指牌匾。林尘道:“三圣又是什么?” 柳如风心道:“呵呵,此子为此而来,却假装不知,我且顺你意图。”说道:“你连三圣都不知,为何到此?”林尘不打算回答。柳如风又道:“所谓三圣仅指一人,名唤:解清剑。此人座下三头奇兽,一狼、一虎、一蛇王。” 林尘了然,心知这解清剑老前辈,生前定然不凡,但自己孤陋寡闻,竟全没听说过,实在大大惭愧。林尘心道:“我倘若表现全然不知,他定肆意诓我,我需表现得事先已知,好叫他不敢说假话。”冷笑几声。 柳如风见他如此反应,更觉林尘事先已知。林尘问道:“此处是解前辈的陵墓么?”柳如风道:“确是其坐化之地。留有前辈传承,我等千里迢迢 远赴此处,全只为那传承。”林尘急忙追问。 柳如风道:“此门乃为‘阴门’,只许阴鬼进,不许阳人入。我等正因如此,甘愿被虎吞吃,化做阴魂伥鬼。虽受虎王驱使,但每月有一次入此门机会,觅得那传承。” 林尘心中大奇,竟与自己设想相似。只道世间奇事,无所不有,这世间波澜壮阔,千奇百怪,果真道也道不尽,说也说不完。他问道:“你等已做伥鬼,再要那传承,又有甚么用途?” 柳如风道:“这便是我等聪慧之处。三圣洞中有抱阳草一枚,塑身莲一朵。凭借此二神物,我等便可褪去伥鬼之身,重归人世。且体态更近先天,日后修行一日千里,妙用无穷。”柳如风循循善诱:“此计虽险,却是一条通天捷径,你若有意,我可引荐你一头虎王。日后同化伥鬼,你我一齐协作也未必不可。” 林尘冷笑道:“呵呵。”柳如风道:“你莫小瞧,即便夺不得抱阳草、塑身莲。亦有极多机会换身还阳,你若不愿跨出这一步,如此机缘,你是半分也取不得。” 此话实属放屁,意图诓骗林尘自尽虎口。细细想来,昔日他觅到此处,亦是受一伥鬼诓骗,冲动下入了此局,再难脱身。年年月月,希望全寄托在三圣洞内,心中已有悔意。 林尘确比他机警,焉会信上半分,心中想道:“莫说是为一传承,即便是直接一步通天,叫我舍了肉身,为虎作伥,我也大大不愿。”继而又想:“我且表面迎合,叫那柳如风示范一遍。” 林尘说道:“你…你确定为真?倘若我被虎吃去,又不化作伥鬼,岂不白白死去?”柳如风喜道:“此事决计不可能。你若有那意愿,便在此地等我一夜。待我从洞中归来,亲自引荐你面见虎王。” 林尘喜道:“好极,好极,多谢柳兄。”显然意动。柳如风哈哈一笑,已退为进,更要打消林尘疑虑:“好说,好说,江湖中人,理该互帮互助,我且先去也,你也不必急下定论,今夜尚还漫长,慢慢考虑便是。”朝石门走去。 第178章 菩提搬力功 柳如风在石门前停步,道:“你且看好,我虽化伥鬼,实力只余十之一二,但此门却拦我不得。更有概率觅得三圣洞传承。我辈武修,一时之舍得,毋须太过计较。”心却道:“我初听此异闻,心中亦是大不相信。全是亲眼所见,阴门大开,那伥鬼能入,我却偏偏不能入,怒而自尽虎口,化做伥鬼。想不到时日流转,处境相反,竟到我诓骗他人。” 想到此处,嘴角轻轻上扬,不住回头观察林尘。见林尘目不转睛,神态间与当初自己何其相似。大笑一声,将石门推开缝隙,仅二指粗细,阴风突然大作,这一阵吹拂,柳如风竟不见了。 林尘即刻跟上,缝隙缓缓合上,被拦在门外,他啧啧称奇,全没看清情况,真应那句“阴者入,阳者退”。 山洞寂静,只余林尘一人,刚刚入夜,长夜漫漫,一人独在这悬崖峭壁中,一无人闲聊,二无人作趣,无聊得紧。不住来回踱步,思绪发散:“这三圣洞传承果真稀奇,不知是否真有‘抱阳草’‘塑身莲’等奇物。但叫我变做伥鬼,我是万万不愿。我虽不免好奇洞中景象,但实无入洞之心。当下如何离开三圣山,保住小命才属重中之重。听那柳如风所说,他似有离山办法。我只需等他第二日归来,假意迎合,一出此山,离开即可。” 想通此节,受困‘三圣山’之苦荡然全无,心情浑然放松。闲适间在山洞中四处游走。四下也无他物,唯一尊石门耸立。渐渐林尘朝其走近,无任何目的,却观察甚是仔细。 忽是想道:“这三圣洞专为死人设传,实乃怪谈,伥鬼低劣,低‘鬼’一等,是奴仆般存在,三圣洞这‘阴者入,阳者退’规矩,却是将毕生传承,全留给厉害‘伥鬼’继承,虽说能取得传承,无论是人是鬼,已经不凡。但细细想来,总觉不妥。” 林尘眉头一皱:“是了,柳如风等人,虽能进入三圣洞,但走得实是捷径。有捷径便有正途。正途又是什么?我闲着无聊,何不细细想想。倘若日后有了实力,说不定也能分一杯羹。”伸双手盘摸石门,意欲发现机关括要所在。 不禁又留意门上细孔。洞中光线昏暗,寻常人即便心细如发,也难觉察异样。偏偏林尘目力极强,集中注意便可夜间视物,加之看待事物,常能直拿扼要,直视本源,直悟核心。早早发现孔洞所在。 初看不觉如何,此刻再看,忽觉孔洞分布甚怪,愈看愈熟悉,那石门孔洞呈现东西、南北、四向零散分布,看似散乱,实则另有乾坤。 林尘紧盯石门,忽是想通,喜道:“呀!与陡峭石壁的岩蛇分布好像!”一拍手掌,全然明悟过来。 白天他攀爬石壁,沿路陡峭,突的遭蛇咬了一口,便留意壁上岩蛇。 攀爬八十余丈,共遇七条岩蛇,其分布乍似石门上的七八处孔洞。林尘顿时一喜:“这解前辈实是考验后人心细。先给答案,再出考题,偏偏世人难以觉察。我却也运气好。倘若不被岩蛇咬上一口,又怎会‘一朝怕蛇咬,十年怕井绳’,刻意留意沿途岩蛇呢?” “此类岩蛇,体内生有肉针,扎之阴气入体,现下看来,这石门孔洞,与岩蛇肉针大小相同。只消一一取出肉针,扎入石门孔洞,石门自开!哈哈,如此一来,我不用化做伥鬼,却也能打开石门啦。” 林尘做事向来认真,既得解法,便迫不及待尝试。当即下至山壁,一一抓来山壁岩蛇,将其捏死,取其肉针,扎入石门。 林尘实不知,此类岩蛇看似活物,有血肉有意识,会咬人,实则是一种阴魂。伥鬼归属林间猛虎。凡人遭虎生吞血肉,生食白骨,死后便化伥鬼,为虎作伥,供虎驱使。这岩蛇归属山林,乃草木死去,精华凝聚所化。是故林尘目光虽锐利,猝不及防仍是中招。 林尘见识短浅,暂勘不破此节。但胆大心细,亦是破解石门奥秘。 石门顷刻大开,阴风“呼呼”倒卷。林尘一惊,双足抵住地面,重心下压,纹丝不动,反欲朝洞外行去。 林尘心道:“入此三圣洞,不知又有多少曲折,我先留得青山在,日后再来光临。”压低身子,趴伏着爬出洞外。忽觉吸力暴涨,阴风肆虐,好不嚣张,竟似有人拽着衣领,将林尘生拉回数丈。林尘五指扎入地面,方才止住去势。 林尘略微心惊:“这阴风莫非非拉我进去不可?我虽打开石门,但对三圣洞了解甚少。贸然进入,祸福难言。”回首望去,见石门内漆黑一片,不知藏了多少凶煞,又想自己实力尚弱,不适冒此大险,运起九罡步,急朝外侧奔去。 好不易行至洞缘,忽见东首方向,一阵鸟雀惊起,传来一道怒喊:“臭贼!给我出来,给我出来!”此声愤怒夹杂羞恼。定是贺婉君无疑。 原来贺婉君毒素尽解,但情欲反旺,她历来自持清冷,哪容自己如此。自当恼羞成怒,恨不得将林尘千刀万剐。 林尘心中苦笑:“我只道等贺婉君毒素尽去,我已顺江河而下,一日千里,此生再无相见之期。那料几回折腾,还在山中。这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么?”自知倘若被贺婉君碰见。定是有死无生。 朝东望去,听“咔嚓”一声,一株百年老树倒塌。林尘想道:“既形势所迫,索性闯一闯,何须畏首畏尾。”快步走入石门。 “轰隆”一声,石门合上。 …… 林尘一入石门,听得石门“轰隆”一声合上,退路已绝。反混身轻松,目标只有一个,便是径走下去。林尘打一哆嗦,此地甚寒,阴寒之气丝丝入窍,叫人无处可躲。林尘观想黑白磨盘,好似体内架起火炉,阴寒尽褪。 他环视四周,只一条狭长直道,再无他物。 林尘试朝前走,初时几步一步一顾,一顾一盼,总觉机关甚多。但如此走七八余里,前不见尽头,后不见退路,心中想道:“此地处处考验,虽说小心为上。但胆大心细,亦是重要,我观察此地似无机关,何不走得痛快些?”沿直道而行,大步挺进。 果见心态转变,很快便走到直道尽头。入一山中殿堂。匾额写道:“三圣殿”。立有三尊雕像,一狼、一虎、一蛇。与狼王山、虎王丘、蛇王谷相互衬应。 三尊雕像前,各有一尊方鼎,各上有三支香。林尘心想,自己造访人家陵墓,理该礼数周到,手头无香,便各拜上一拜。 看清三尊雕像,威武不凡,神韵难掩,只可惜藏在山中深处,能见者寥寥无几,浪费了工匠手艺,林尘叹了又叹。 不住心想:“那解前辈座下三头奇兽,便已雄踞一方,不知其本尊该多威风。想来应是个性格古怪之辈。”穿过三雕像,即出“三圣殿”,抵达“争渡江”。 前方道路横断,江水涛涛,浪潮拍涌,水花几乎溅到林尘脸上。林尘见岸边停有一艘舟船、一快木板、一片绿叶,意在叫来人择一物而渡江。林尘思忖道:“舟船渡江,自是稳妥,其次木板次之,绿叶再次之。争渡争渡,没人与我争,那自是最好。” 洒脱一笑,跳上舟船,顺道将木板打断,绿叶撕碎。一个人独乘小舟,扶摇直上。林尘不知此举是对是错,但既已做出,何管外人眼中对错。反正林尘心中,已是最佳答案。他奋力划桨,很快便抵达对岸。下了船,反手将船桨打折,把船打一窟窿。 自己这番行径,何人能与自己争渡? 林尘心想:“纵有天大能耐,绝难将一条大江帮入山中。想来怕是幻觉。”虽无从考究,实已全然猜对。林尘不知,他这份洒脱果决爽快,远非其它武者能比,正是破此迷阵关键。 倘若他择绿叶渡江,则倾覆江中,从此沉溺江水,饱受吃水、溺水苦楚,却不至身死。三圣解清剑慈悲为怀。若选木板,则在江中苦苦挣扎,终无靠岸之日。若选木舟,游至半途,身侧会出现许多幻影,与其争渡争渡。需显尽神通,才有夺胜之机。 林尘选木舟,砸木板,撕绿叶,更将处事心细狠辣,做到极致。此举已领先数筹,自无人敢与他争渡。以至一路平顺,风平浪静。 三圣洞已有数十年悠久。历来有幸入洞觅宝者,无不一步一沉思、一步一考量,患得患失,忧前忧后。皆因他等走捷径,化做伥鬼身,先天已弱林尘数步。 正因如此。寻常伥鬼,能走到这一步,已用去数年光阴,却一无所获。 林尘过了争渡江,便到慈悲壁。见正前方,一面石壁雕刻繁杂纹路。前方已然无路,林尘心道:“那柳如风莫非骗我?那来甚么抱阳草、塑身莲,三圣洞中,莫非本没有传承?”心下暗暗失望。便在这时,一人急跑而来,问道:“你!你!你怎在此?” 来人正是柳如风。柳如风面色惊惧,万不敢置信。他本参悟慈悲壁,但觉时间过得甚快,一到天亮,虎王定唤自己回去。他已是伥鬼身,虎王命令不敢不从,更不得不从,正自无奈想道:“今夜又无所获,下次到此,需是下个月后。一月复一月,若叫人先我一步怎办?若始终参悟不破怎办?” 心中愈想愈焦虑,愈想愈凌乱,这时见林尘身影,自是惊恐交加,不敢置信,想道:“莫非…莫非活人也能入洞?倘若如此,我何必自尽虎口,化做伥鬼?”万千情绪杂糅,赶来问话。 林尘心道:“这柳如风自尽虎口,化做伥鬼,方才行到此处。我却以活人之身赶上。只怕他定不相信。呵呵,此人先前想诓我自尽虎口,却也并非好人,我逗他一逗。”说道:“笨啦!我是你幻觉,柳兄…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才见到我啦。” “幻…幻觉?”柳如风本不相信,但转念一想,唯有如此解释,方才勉强说通。说道:“幻觉…幻觉…好端端的,怎出现幻觉了呢?莫非…莫附非我参悟了!哈哈,我参悟了。” 林尘顺势问道:“参悟什么?”柳如风道:“自是参悟这面慈悲壁啊!十年前,我便抵达此处,从此寸步难行。十年…十年啊,我终于悟了。哈哈。”便见柳如风兴奋朝外走去,却状若疯魔。 林尘心道:“见过人疯,倒未见过鬼疯。”转头看向石壁,其上雕刻佛纹,繁复无比,乍看头顶生疼。林尘后退数步,视野更广,心中惊讶:“呀!这佛纹莫不是功法呼?”其上记载,好似是走气、运气等巧妙功法。 林尘奇道:“这好生浅显,又有甚么难参悟的?”铭记心底,抽丝剥茧般参悟。实不知人之“悟性”,乃最求不得之物。普天之下,悟性能出林尘左右者,怕是难寻、再难寻。 林尘一眼觉得简易,偏偏柳如风废尽头脑,也窥不到万一。加之柳如风已是伥鬼,实也没资格参悟此法。自当久困此地十年。 以伥鬼之身入三圣洞。虽是捷径,亦是绝路。只可怜虎王丘中满地英魂骨,白白殒命,苦苦相求,偏偏求不得。 林尘心中忽道:“菩提搬力功?”此功烙印心底,全然记下,但不等他回味,慈悲墙轰然倒塌,露出一条笔直暗道。 林尘径朝里走,来到一间石室,内有两个乾坤袋。左侧乾坤袋装有奇书百余本,右侧乾坤袋则赤龙币无数。二者只能选一。林尘心道:“赤龙币易得,但良书难觅,钱财耗尽便耗尽,学识却伴随一生。”将左侧乾坤袋取下。右侧乾坤袋忽的自焚。一息之间,连同其内物件尽数焚尽。 林尘道:“既得宝书,那钱财散便散了。”心中甚喜,他历来喜爱研学,不止武道。医道、药道、奇门诡道,均有涉猎打算。但苦无书籍,苦无传承。这三圣洞传承,倒正解燃眉之急。 林尘想着,自己若学得一门手艺,还苦无生财路数么?朝里行数丈,似真抵达传承之地,宝物竟奇多。 先后觅得一团灵液,色泽金黄,散发淡淡清甜香味。林尘一口饮尽。后觅得一本呼吸法。三圣洞中,有杂道百书,有天地奇物,但功法、武技,共两本而已。一本菩提搬力法,一本三圣弄剑术。 其中菩提搬力法刻在慈悲墙上。三圣弄剑术则是一本古朴书册。书中写有注解,解释为何偌大三圣洞中,只此一本武技传承。 三圣:解清剑,乃庆国人,出生农户,天生兽语,与银月狼、卧山虎、白华蛇先后结缘。早年入伍征战,杀名赫赫,因创下杀孽太多,突得高僧指点,禅修佛法,晚年散尽修为悟佛。三圣山为解清剑坐化之地。 他晚年再未出手过,不愿传下杀孽,是故三圣山中,考较心性为上,武力为下。坐化前,本不想传承武技。但这“三圣弄剑术”,乃他年轻时自创的剑术,一直不曾完善,留下心结,是故特意留下此剑术,盼后人能完善。 林尘略微失望,但查看“三圣弄剑术”时,注解中提及一事,叫他甚是稀奇。晚年解清剑修佛多年,本以为一生无憾,偶然一日,有一好友送他一汪问心泉,他日日浸泡泉中,朝泉水发问。 泉水自不会回话,但荡漾一圈,既是回“是”。若泉水无动静,则回“否”字。颇为奇异,而问心泉后方,便是三圣洞出口,更是解清剑彻底坐化之地。 第179章 四品天官杀来! 解清剑怜悯世人,其墓葬并无害人机关,林尘看破慈悲墙,得三圣弄剑术,杂道百书,以窥之墓葬真相。加快步伐,墓道曲折,好似在山中蜿蜒朝上,两侧时有壁画,皆是解清剑身前雕琢,颇具禅意。 林尘深入十余里,或是更远,忽听“叮咚”“叮咚”泉响。那声音清脆回响,荡入心间,似在右兽方向,林尘沿声音寻去,却见又见一面壁画。壁上一老佛,三小僧,围坐菩提树下论佛。林尘细看壁画,手指轻抚而过,忽觉壁画右上角,藏有一机关,当即轻轻扣动。壁画从中打开,露出一间宽大石室,叮咚泉响,便从此处发出 问心约莫十余丈宽,泉水中央,立一高台,台中坐化一具白骨。其身穿袈裟,白骨映着玉质光晕。林尘行至泉边,心道:“这便是问心泉么?我见其泉水分明平静,泉水也未曾流动,何来‘叮咚’清音传出?且那泉音好似响至心间,莫非此物,真如此神奇,可问他人心迹?我且试之一试。”朝泉水朗声问道:“解前 辈,那具白骨是你么?” 果见泉水轻荡,林尘大奇,心道:“此乃石中密室,无风无波,方才泉水轻荡,应是回我问题,答了声‘是’字。我再试一试。”又问:“解前辈,你干什么要修佛?”却不见泉水反应。 之后林尘又问数个问题,均不见反应。忽是想道:“呀!这泉水终是死物,我需问些简单问题,只需它答‘是’或‘不是’才行。我方才问解前辈,干什么要修佛。泉水答‘是’也不行,答‘不是’也不行,自然无法作答。”转口笑问道:“解前辈,你是秃头不是?” 此问原是大不敬,但林尘心性坦率,却无不敬之意,加之作风历来偏邪,自不假思索,便既问出。见泉水轻轻一荡,一阵清波荡到脚边。林尘喜道:“好啊,原是如此妙用,我全弄明白了。”对解清剑生平事迹尤其好奇,问道:“你有十个伴侣,是也不是?” 泉水轻荡,泉水映照解清剑生前真心,做出回应。林尘一愣,本随口一问,那“十个伴侣”全是心中起了玩心。岂料泉水竟回应“是”。林尘委实一惊,转念一想:“解前辈虽然修佛,但身份地位自不低,伴侣多些也属正常。”拱手倾佩道:“我林尘自诩风流,但得云前辈青睐,不愿负她美意,想收敛本性。如此看来,解前辈即便修佛,也比我风流得多。是个风流和尚,哈哈哈。” 此话并非问题,但亦见泉水轻荡。林尘恍惚间,竟好似与解清剑交谈,对方亦是不羁之人。林尘忽是想道:“我自降生来,独来独往,真心好友一个也无。解前辈虽已死去,我得其传承,勉勉强强,也算一忘年之交。”一时不愿离去太快,自顾自对这泉水问话作乐。 见泉水时而轻荡,时而平静,林尘有时爽朗大笑,有时面露沉思。待兴致尽抒,准备离去时,不住去想,这问心泉真乃世间奇物,是何原理,以至人死后数十年,仍能显其心迹?林尘俯下身子,见水面光滑似镜,倒映自己脸孔。 他挤眉弄眼,左勘右察,仍看不出所以然来。在泉边玩闹一阵,拱手朝遗骸一拜,既寻出路。他跳过问心泉,来到解清剑遗骸后,此处有一片空地,大约七八丈宽。 得见一巨石耸立,缝隙间隐约透出光亮。 林尘挪动巨石,委实沉重,全力挪大缝隙,寸缕阳光射入石室,当即亮堂数倍。随缝隙愈大,阳光愈是刺眼。待搬开一半时,可供人通行时,山风“呼呼”从出口吹入,夹杂风中细沙,与江水咸湿气息。林尘用小臂挡住双眼,忽发现解清剑尸首,被大风吹得摇摇欲坠,将落入泉中。 林尘心道:“这前辈禅修佛法,除却伴侣多些,为人正派。三圣洞不知多久才有人来。我若任由其尸骨坠入问心泉,不知要泡在水中多久,届时发霉、长草,死像便大大不好看了。”当即放下巨石,朝问心泉走去。 他跳入泉中,但觉泉水清凉,深至膝盖。将解清剑骸骨扶得平正,随后拜至一拜,从通道走出。 但见眼前一亮,林尘已置身山谷之间。四周草木清脆,花开正艳,放眼望去,姹紫千红,美奂无穷。 林尘大松一口气,心想:“我该是到了万蛇谷。只需出了此处,便可逍遥于世。”心情激荡,脚程加快。 万蛇谷三步一毒蛇,委实叫人防不胜防。林尘跨过狼王山,横渡虎王丘,再到万蛇谷,已有应对经验。毒蛇虽多,但林尘最不怕毒,这万蛇岭对他而言,反最能轻松应对。 如此朝北行两日,无风无波,林尘心道:“那贺婉君说不得,仍受困三圣山。这三座山布局委实精妙,罢了罢了,我修为暂底,见识暂浅,想太多也是无益。” 林尘见暂无追兵,闲暇之时,自当取出“万全魂法录”“古一派医典”学习专研。林尘过目不忘,本读书甚快,一眼扫过,便已全全记下。但书中道理,唯反复研读参悟,才能尽通其理。 万全魂法录涉及五行阴魂,古一派医典更博大精深。林尘此前研习“残病杂册”“百草杂录”,虽皆已贯通习尽。但二者均为“杂”书,医理难成体系。学之甚是艰辛,且多有疏漏、错解之处。林尘举一反三,虽能发现矛盾之处,并不轻信、盲信,但毕竟初涉医道,难以进行修正。 此刻得“古一派医典”,自不相同。林尘新书、老书对应辩证研习。不断纠出错误、误解、缺漏之处。有时思绪发散,异想天开,但苦无病人着手,只能暗暗记在心中。 虽纸上谈兵,但医道确一日千里。这日,林尘又悟通一疑难杂症病理,心下大喜,想道:“我若出万蛇谷,便化身游医,一路医治过去,抵达怀元山,亦可算行了善事。” 他趴在篝火旁,今夜繁星点点,偶有流星划过,星空之浩瀚,让人不住神往。林尘嚼着干粮,水袋中水已经喝尽,倒不出一滴。 他对着明月,心情舒畅,忽想到什么,从乾坤袋中拿出一枚令牌,想起当日话语,云清岚叫他用这枚令牌,赶赴怀元山拜师学艺。林尘心中感激,不禁双手枕在脑后,想道:“传闻飞天境,人可飞于天空,我若修到此境,畅游天地,何其快哉。哈哈哈。” 蛇王谷夜间静谧,不听蝉虫鸟雀叫鸣,毒蛇以此为食,早已吃尽。但偶尔能听到“簌簌”声音,是毒蛇穿过杂草树枝的动响。林尘将驱兽粉、雄黄酒混合,洒满四周,毒蛇虽多,却自不敢靠近。 林尘最近研读医书,对万物相生相克之理,感悟更深。蛇性属阴,畏火畏阳,喜阴喜湿。林尘双手一捻,数枚阴元针在手。分别扎在局里营地七八里外的杂草中,树枝上。 如此这般,蛇群受阴气吸引,自当朝那里趋近。林尘再施朔阳刀,将夜宿营地灼出一片平地。阳气残留,加之驱兽粉、雄浑酒,即便身处蛇窟,也无一条蛇敢靠近。大可高枕无忧,安然入眠。 黑白磨盘缓而转动。悄然间,已至三十五小周天。翌日,天刚清明,林尘又既行路,昨日水源喝尽,口渴难耐。林尘手中又无蛇王谷地理舆图,不知行至何处,自当稳妥为上,寻觅水源为先,蛇王谷草木丰盛,水源自是不少。只大多有毒蛇盘踞,浊臭不堪,与毒药无异。 大约走十二无里,终见一汪泉水潺潺,水质干净清澈,林尘险些泪流满面,解开衣物,扑入泉中清洗。大口畅饮清水,其中畅快,外人实难体会,待洗干净身子,穿束好衣物,将水袋接满。 踌躇满志,再欲前行。 忽听西侧有脚步声响起。林尘扭头望去,见一神情阴翳老者,正朝此走来。两人目光顷刻对上。见老者脸有怒色,好似终见仇人,林尘心头直跳,宛有大祸临头,不遐细想,翻滚至一巨石后。 “轰隆”一声响起,只见清泉炸响,泉水直溅三丈高,哗啦啦化做雨点散落一地。本来清澈泉水,瞬息浑浊不堪。林尘大惊:“此人见面即动杀招,我与他相隔至少十数丈,却将一清泉轰平,来人定是窍元强者。我都已逃至此处,他等还能追来?”心下万分凝重,再一翻滚,躲入草丛当中。 下刹那,见方才藏身巨石,兀的爆为齑粉。威力实属骇人,林尘头皮发麻:“若挨此一下,焉有命活?此人实力强大,万万不能与他对决。”全力运转九罡步,数个腾挪间,已跑出数十丈。 那阴翳老者见到‘九罡步’,稍稍一愣,又朝林尘杀来。阴翳老者乃是四品天官:奇百道。江湖中,素有“只手夺魂”称谓。其右手天生经脉全通,修习“玄空掌”。可隔十余丈,取人性命,威力骇人。 是故有“只手夺魂”。方才奇百道碰见林尘,认出林尘容貌,想道:“如此一魔崽子,终于给我遇上,看我一掌杀你!”当即一掌拍去。 不料林尘直觉甚准,轻功自不差,竟接连躲过两掌。奇百道道:“魔崽子,还想跑!”奋起追来,几乎瞬息逼近。 第180章 死局,求助蛇王 奇百道速度奇快,十余二十丈距离,咋呼间拉近。其早年以轻功见长,所习轻功名唤“奇门百步”,杂糅奇门遁甲之术,百步之间,有天时、地利相助。只后来右腿瘸了,心中有隙,轻功停滞不前,以至转习掌法。“奇门百步”共计五层,奇百道只修习至第四层,单论造诣,远不及贺婉君,只比林尘稍好。 但奇百道已是“窍元强者”,寻常武技自他手中用出,玄异自显。速度反快过贺婉君、林尘之流。见其宛若双腿乘风,一步间跨度极大,顷刻间逼近林尘身后,“噗噗噗”连出三掌,取向林尘背心。这三掌并无“隔空杀敌”之妙,却叫人无处可躲,且掌势之凌厉,虽只出三掌,却铺天盖地打来。 林尘心神大骇,前一刻畅意洗沐,游山戏水,下一刻性命垂危,命将不保。但面上强自镇定,心中急道:“此人右腿歪瘸,面目苍老,想是四品天官奇百道无疑。”顷刻断明其身。林尘本见识浅窄,幸得客栈内,听得八品天官施加令对奇百道、云清岚共剿魔窝一事,大加论述。他全记心中,此刻半猜半懵,即知来者何人。 心中更道:“此人功力虽远强于我,前不久却受重伤,现下定未能好全。来势虽凶,却有周旋余地。”想通此节,心下既定,畅快笑道:“老匹夫,老匹夫,以大欺小,好没面皮。”口头逞快,但危机依旧。但见三掌齐至,林尘怎敢大意,危急间心思极快。见这三掌中二实一虚,攻虚攻实、防虚防实,皆死路一条。当即不想招架掌力,反武王剑飘出,取向奇百道脖颈。 奇百道这招,名为“索命虚掌”,叫人防无可防,躲无可躲,偏偏一攻即破,实是一擒杀修为远低自己的妙招。寻常武宗,遭此掌威势胁迫,定全力防御,尝试招架掌力,或全力躲避。殊不知正中此掌死路。反而林尘反手直攻,临危判断,正破此武技弱点,掌势荡然无存。 奇百道收掌回护,心中惊骇:“此子怎看我破绽?我却小瞧这魔崽子,倘若换一掌法,他已毙命。”他这三掌造诣不算高,乃他自身修为高,用出方才棘手至极。 林尘冷汗直流,自知挡得一回,难挡第二回,抽身一遁。奇百道怒道:“想跑!”急忙追上,但林尘九罡步罡位连变,速度快得出奇,一时间竟拉出数丈距离。本奇百道堂堂窍元强者,不至追不上林尘。偏偏他右脚歪瘸残缺,以至“奇门百步”有残缺,第七十二、七十九、八十七…数步,需顿上一顿。常叫敌手逃脱,以至后来转修“玄空掌”,凌空拿人。实是心中自卑,每当人抓此间隙,自他手中逃脱,他便暴跳如雷,愤怒不已。 只奇百道步法中疏漏,却是江湖老手方才知道。林尘初出茅庐,甚至未出茅庐,也抓准此中间隙,是运气,是巧合,还是真勘出所以然。奇百道自难知晓。 他只觉右足隐约发痛,一时赶不上,“玄空掌”虽厉害,当方才他已用两掌,隔空索敌强自强,但忒耗力气,想道:“此子狡诈敏捷,我先前两计玄空掌,均拿他不中,现下再故技重施,只怕枉然,且我旧伤未复,玄空掌少用为妙。” 左右环顾,见一藤条悬在面前。他取下藤条,朝林尘抛砸而去。 奇百道修为精深,如此距离,要抓拿林尘,本轻易至极。任由林尘再机警,也绝难逃脱。但奇百道刚负重伤,加之气血已衰,沿途到达此处,已经历经波折,气力耗去大半,体内窍力十不足一。反观林尘,休息的体力充沛,精神饱满,此消彼长下,一线生机便在此中。 林尘不避藤蔓,反而用剑回转,宛了朵剑花,将飞来藤条原数奉还。林尘实力低微,自身实力本不足以伤了奇百道。但此藤条乃奇百道自己全力抛出,林尘不过调转方向,奇百道万万想不到此理,“啪!”的一声,被藤条打中小腹,登时飞出七八丈。 若非一株大树挡住,只怕再飞七八丈,也难止去势。林尘心头微凝,右手微微颤抖,方才险拿剑不稳,叫剑飞出。他慌忙中,难分东西南北,忽见一岩洞,心中大喜,想道:“这岩洞之中藏有一条暗河,这奇百道再厉害,入了暗河,也得收敛三分。”当即冲入岩洞,跳入暗河,河水一冲即去,片刻间没了踪迹。 两息不到,奇百道赶赴洞穴,右手捂着小腹,仍在隐隐作痛。方才那一藤击,打得他七荤八素,险要呕血。他见林尘躲入山洞,本在想:“呵呵,慌不择路,自寻死路,待我瓮中捉鳖。”,那料入了山洞,除却数十条毒蛇,哪有人在。 奇百道心道:“此子确入此洞,这点决计错不了,究竟藏在何处?”手持拐杖,用力敲击岩石山壁找寻。听得“砰”“砰”“砰”大响,每一下敲得甚重,岩石碎屑溅射一地,忽听“噗通”“噗通”几声,是石头落入水中声音。奇百道立知缘故,醒悟洞中藏有暗河。可惜洞内漆黑,暗河漆黑,他抓林尘心切,反没第一时间看到暗河。奇百道骂道:“这魔崽子果真狡猾!以为跳入暗河,便能逃么?”也跳入暗河追去。 不料河水冰冷,属阴属寒,正是毒蛇藏身之地。奇百道虽然厉害,但遭群蛇围攻,却大是狼狈。见其双掌乱舞,一呼过去,十余条毒蛇瞬息毙命,顺暗河而下数丈,数百条毒蛇,皆命散其手。但总有疏漏,且奇百道右脚歪瘸是他毕生弱点,登时被毒蛇咬了三口,暗自吃疼。 林尘先他一步,占尽先机。先一步被冲出暗河,身上亦有八九处伤口。还有一条斑斓毒蛇,咬在他小臂处,现下都不曾松口。林尘用力一扯,将毒蛇捏死,急爬上岸,朝西走一段距离,见一头驯鹿,计上心头:“我朝一方向逃遁,那奇百道定能追上,届时不免又陷危急。不如…如此这般。” 他抓住驯鹿,将湿衣褪去,挂在鹿角上,驱赶驯鹿奔逃。自己则从另一方向逃遁。 不久,奇百道也从湖中探头,见岸上湿痕延伸向西,冷笑道:“我且看你能跑到何处去,我奇百道杀不了大魔头,难道杀不了你这魔崽子么!”,自遇到林尘起,屡次吃瘪,委实满腹怒火。愤而朝西追去,速度甚快,但轻功弊端显露无疑,每行一段路,便需原地停上一停,只速度依旧极快。追得四五里,果见一道可疑身影。 他飞快追上,一掌拍去。“噗”一声响,血水浸出衣裳。奇百道掀开一看,却不见人影,而是一头野生驯鹿。奇百道眼皮直抽,胸腔隐约响起雷音。好似黑云压来,其内蓄着的雷威。 奇百道心道:“我大意中计,那小贼此刻已不知到了何处。再想寻他,却是千难万难。只得试一试那招。虽负荷甚大,但定不能叫那小贼脱逃!”见其喝一口酒,深吸一口气,胸腔渐渐鼓胀,最终猛一张口。 “轰隆隆”异响,从他胸腔传出。音浪席卷,草木翻飞,树木倾倒,威势煞是恐怖。这武技名为“雷音三势”,非窍元强者不可习,奇百道只会皮毛,强行催动,已是勉强,对胸肺负荷极大,但用于索敌拿敌,却是最好不过。 林尘本已甩开奇百道数里,此间草木茂盛,料想奇百道应不好再寻到自己。 岂料一阵音浪卷来,好似雷声耳边炸响,险将他掀翻在地,心下骇然:“好厉害武技,这等强者,只怕手段甚多。我切不可大意。”强压气血翻滚,又朝一侧奔逃,又想音波类武技,索敌甚强,只怕自己又将暴露。 半刻钟后,奇百道追将过来,距离不断拉近,几计大跳,拦自林尘前路,双手化爪,同时擒来。见其爪灿若黄金,林尘不住一阵羡慕:“窍元强者,武技开始显异,实力大进数步。”,但自不惊慌,厉害武宗,实可越级打败窍元。强者恒强,弱者恒弱。厉害得是人,而非“修为”其它。 奇百道境界虽高,但此刻状态极为不佳,林尘反有一二招架之力。他抬剑格挡,“铿锵”一声,传来金石碰撞之音。 奇百道双爪用力,欲将武王剑折断,岂知此剑甚是坚韧,反被剑锋刮伤皮肤。当即换招,左腿呼的踢来。 林尘危急时刻,衡量得失,弃剑而逃。奇百道心下甚喜,他本虚弱,方才强用“雷音三势”,已将胸骨震碎三根。实算强弩之末,林尘狡猾如狐,且剑术真切不差,数次用剑术巧破招式,此刻夺其长剑,自知已胜大半。 正待乘胜追击,夺过长剑,瞬息剑锋调转,反用作取林尘性命。岂知林尘杀招已蓄,一计朔阳刀挥去。灼热火光扑面,奇百道又惊又惧:“此子有此杀招,不早用出,这下叫我怎生躲避?”心中一酸,眼眶一红,已知必死。 林尘视朔阳刀为底牌,绝不轻易显露,一但显露势必是最危险之时,或是有把握一击必杀。林尘实未料到,奇百道急杀自己,分明状态甚差,却一味冒进,以至自绝退路。 这一计朔阳刀,天时、地利皆俱,直取四品天官奇百道小命。千钧一发之际,忽一条铁索飞来,将奇百道拉偏半寸。 恰是这半寸救了他一命。避开要害,奇百道惨叫一声,半边脸遭焚毁,右臂瞬息被烧焦。林尘遥遥望去,贺婉君挺剑刺来。 林尘骂道:“好啊,以大欺小便罢,还以多欺少。”重伤奇百道,独面贺婉君反从容许多。林尘夺回武王剑,与贺婉君互过剑招。 林尘所习剑法,不过“轻风绵绵剑”“心心相印,阴阳两仪逍遥剑”。二者均已修至巅峰。心心相印阴阳两仪逍遥剑,本是极强剑招,但需双剑合璧,方才全然发挥。独自用出,除却一些“阴阳拨动”的招架招式外,仅比“轻风绵绵剑”厉害几分。 此刻两种剑法轮换使出,因适才挥出朔阳刀,手中残留至阳之气,一剑一剑间,灼热无比,竟将贺婉君连连逼退,一时不知如何招架。 单论剑术,贺婉君实强过林尘,但先见林尘险杀奇百道,又见林尘剑法灼烈,不免心想:“这混蛋果真得三圣传承,实力大涨!他能杀奇百道,未必不能杀我!”反拉着奇百道衣袖,远远遁走。 林尘作势去追,贺婉君吓自一跳:“呀!竟还敢追…待我休息好,再寻你复仇!”拉着奇百道遁逃更快,与奇百道一般,抵达蛇王谷,均耗费极多气力,都算强弩之末。 奇百道虽是四品天官,却年迈枯老,气血衰微,武学早停滞不前,轻功不比贺婉君精妙,两人虽差一层大境界。但他日贺婉君一入窍元,奇百道立即不敌。 见局势暂定,强敌暂退,林尘大松一口气,心道:“蛇王谷不可久留,我需想一法子,最快离去此地。”心中已有险计,但想到此计风险,不由踌躇良久。 林尘心道:“那奇百道实力甚强,待他实力恢复,定不会饶我。此计再险,也需以尝试。林尘啊林尘…怎好似到了何处,都被人碾着跑呢…”心中不忿,但转瞬便阔达。 他朝一幽静高山行去。见一洞窟,犹豫一二,取出阴元针,扎自手上,走将进去。 见洞中,有一条雪白大蛇盘卧,虽是蛇窟,却不闻恶臭,但嗅清香阵阵。那大蛇见到林尘,并未攻击,而是睁着眼睛,静静看着,那蛇眸褪去兽性,更多人性。 林尘见此,心中一松,拱手道:“蛇王前辈,小子生死危机,但求一助。”雪白大蛇乃蛇王谷蛇王。三圣解清剑,晚年修习佛法,为狼王、虎王、蛇王讲佛。蛇王听佛最勤,最受教化。狼王次之,虎王最次之。 见那大蛇口吐人言:“我知道你,从三圣洞出来,能得解圣传承,你心性自是不错,但我帮不上你。” 林尘道:“毋须前辈出手,只需借我一些东西,我自可脱困。今日之恩,他日有求必应。” 蛇王吞吐蛇信,心中道:“你之死局,何谈日后?可怜你不知死局何在,仍欲驳一线生机。你既是三圣传人,与我也算有渊源,且帮你一帮罢。”叹道:“有意思的小家伙,我却不记得,我这儿有这等奇物,你且说来听听。” 第181章 蛇王谷中求生计 林尘见蛇王态度友善,心下甚喜,途经三圣洞时,便知狼王、虎王、蛇王本是凶物,但已得解清剑传授佛法,反通人性。抵达蛇王谷后,心中更暗暗揣摩蛇王秉性,料想蛇王性情不凶。现下看来,已猜对大半。 林尘面见蛇王,见其通体雪白,浑似白玉,心中想道:“前两日,我实见过蛇王一眼,只惊惧它体型甚大,不敢细看,便既逃遁。现下主动寻它,方见这蛇王外貌甚美,不似凶兽,反似祥兽。”想起数日前,他正坐溪边歇息。忽觉地面轻震,朝右兽望去,隐约见一小山似的白蛇朝他望来。既不追赶,也不攻击,只静静看着。当时林尘慌忙逃遁,逃出数里,见情况稳定后,才不住想道:“解清剑晚年已修佛法,座下三圣兽定也修佛。这蛇王未必会害我。”但万不敢主动靠近。 以至今日受此大险,万般无奈下,方才主动相见。林尘道:“蛇王前辈这是答应小子了?”蛇王扭动蛇驱,探出雪白头颅,阳光一照,身上鳞甲竟反衬五彩斑斓,霎是美丽。蛇王道:“蛇王前辈、蛇王前辈,叫得忒拗口,我不喜欢,我姓钱。” 林尘腹诽:“这前辈蛇身人心,取了人名。”恭敬道:“钱前辈。”钱龙龙轻轻点头:“你且待说说,要借何物,倘若不打紧,借你无妨。”林尘道:“我想借前辈蜕下之物。”钱龙龙一愣,道:“只借我鳞皮?”林尘道:“是的,只借鳞皮。” 白蛇王已是不凡之物,其蜕皮价值昂贵,妙用无穷。但白蛇王历来深居山谷,少有外出,蜕下蛇皮自是不少,其价格高昂,偏偏在它手中无用。听得林尘要借蛇皮,此举原有不敬,但林尘言语坦荡,行事从容,绝无龌蹉异心。心中不悦自然尽去,又想:“我蜕下不少蛇皮,留着无益,借便借了。何况此子胸有成竹,我倒想看看他弄甚么鬼怪。”说道:“好罢!你随我来!” 便即深入洞宫。林尘紧随其后,见洞宫甚大,全无蛇属阴森寒气。见其内装潢,颇似人类房舍,有床铺、座椅、书柜、甚至有些许杂书。林尘不住一惊:“相传蛇可化龙,这位蛇前辈,只怕野心不小。怕已不以蛇兽自居。”心思聪敏,又想:“蛇属化龙,需要走江,那三圣山外便是大江。这位前辈定然极擅水路。” 林尘想起江中“鬼打墙”,心中好奇难当,犹豫一二将此事问出,欲求一解。钱龙龙道:“地有地径,水有水路,那江名为‘洗孽江’,解兄将三圣山设在江中,意在用滔滔江水,冲刷前半生诸多罪孽。”林尘道:“解前辈莫非已入通神?如此大江,让一座山耸立,委实骇人至极。” 钱龙龙道:“不然,晚年解兄已散尽修为。这三圣山本是一座鬼山,天地震动,叫它倾倒在江中。本该顺流而下,不知飘到何处,或是彻底被冲垮,化做泥石江流。此事被解清剑瞧见,一不忍苍生受难,二觉此山与自己投缘。便叫我潜入江中,寻一条铁索,一面连通江底,将鬼山系在江河中央,从此解兄入住鬼山,改名‘三圣山’,终生不在外出。后来时日长了,鬼山渐渐下沉,这才有江水独山立这一奇景。” 钱龙龙道:“你欲顺江而下,实是可行。但鬼山附近水路甚怪,总绕山旋转,你虽觉是随江水奔波,一日千里,实则这千里全在打转。偏偏山雾、水雾重重迷人眼,叫人不知方向,只知确是朝前去。是故反入山者,怎么逃都逃不出,唯有走我蛇道,先入蛇王谷,再从谷中另觅出路。” 林尘此刻方才大明,此前造舟顺江而下,江道宽敞如海,一不见岸,二不见山,全无半点参照之物。虽觉顺江道而下,实则一直打圈转弯。 再说林尘改变方法,用桨划舟,意欲横向靠岸。但人在江中,岂能逞强?水流一冲,纵使只有一毫一厘偏差,也是偏差,江水延绵不休,偏差愈积愈多。最终仍是顺应江流,绕三圣山打转,最终又回到三圣山中。 真可谓:若无飞天技,终困此山中。 钱龙龙道:“我蜕下蛇皮,全在此中,你要多少?”林尘拾起两大片,见其入手滑腻轻薄,却不失韧性,心下大喜,正缺少此材料。他自是觉得愈多愈好,但怕钱龙龙认为自己贪得无厌,不敢多拿,只取两大片,郑重道谢:“林尘谨记大恩,日后必当答谢。”钱龙龙道:“这东西坚韧无比,你若用制作蛇衣,确能抵挡几分攻势。”林尘笑而不答,从洞宫离去。 钱龙龙望其背影,不住觉得好奇:“此子不知要弄些什么?我一人独居幽谷,却也无趣得很,不如上去瞧瞧。”心念一动,两条小白蛇从洞口爬出,跟上林尘。 …… 林尘取得蛇王蜕皮,左右环顾,心道:“奇百道、贺婉君定卷土重来,我需想一法子,一劳永逸,彻底将其甩开。”又想:“奇百道身受重伤 ,一时半会定寻不来。我倒不必太过急切,因而做出次品,不然毋须他们出手,我自个便摔死了,着实憋屈。” 他决意造一飞天羽翼,蛇王蜕皮质地轻盈坚韧,自是再合适不过。但仅此远远不够,还需造一骨架。如今羽翼材质已经需得,骨架材质反成苦恼。届时飞在空中,大风席卷,材质需不惧水火才行。 单这两点,草木一类,便不合适。 林尘正自思索,忽见一山壁黑泥,味似“柳木清香”,用手抓之一把,用力揉搓,确定此物,便是“柳铁”原料“木灰泥”,旋即大喜,心中想道:“项飞曾与我说过,‘柳铁’质地轻盈耐劳,我若炼出柳铁,用于制作飞天羽翼骨架,自可一飞冲天。哈哈,届时全叫那贺婉君、四品天官吃屁。不妥,不妥,我屁也是香的,便不便宜他们了。”大难临头,偏不见他郁结苦闷,反潇洒乐观。 至于其中误会,更连从未想过解释,世人多自大,解释何有用之?我行我素,无拘无束,方为林尘所求。 林尘长剑劈砍,伐下几株竹子,将其编成箩筐,随后取出铁铲,将“木灰泥”挖凿出来,装在箩筐当中。 装满七八箩筐,林尘做一简陋木筛,将杂泥筛去,只留下有用的“木灰泥”,旋即在地上挖一大洞,投入足量柴火,丢一计朔阳刀下去。至阳之炎熊熊燃烧,温度甚高,常人难以靠近,林尘却自是无碍。再将“木灰泥”投入火中,以大火冶炼,数个时辰后,便即得一大块“柳铁”。林尘如法炮制,待将“柳铁”制得足量。 心中忽觉兴奋:“那九指匠人教过我锻器,不知我学了几成,正借此机会试试。”他锻器台甚是简陋,仅一把铁锤,一烧着至阳之炎的火炉。 林尘记着九指匠人,挥舞铁锤的方法,拙劣效仿。初时几锤,力道甚不集中,以至力道反震得他手腕酸麻。林尘反思片刻,再次尝试,果见前后大不相同,出锤角度、力道均得改良。 林尘且练且悟,渐渐对火候、捶打角度、铁性有更深了解,心中感叹:“纸上谈兵,终是纸上谈兵。先前我心中有诸多想法。但实践起来,全然不通。” 两日过去,铁质骨架均已做好,再过一遍寒水,便彻底完工。 林尘将蛇衣套上骨架,飞天羽翼自然完成。这日功成之时,蛇王难耐好奇,行出洞宫,问道:“此物作何用处,真能助你逃脱?”见林尘手中怪器,乍看似鸟兽羽翼,但不可弯曲,不可铺展。钱龙龙未曾见过此等奇器,心想:“莫非是某种厉害杀器?”但见边缘并不锐利,用作杀人甚是勉强。更想不明白。 林尘哈哈笑道:“此乃飞天奇器。前辈,多谢相助,日后小子再来报答。”径朝山巅行去。钱龙龙道:“杀你之人,已追到此山,你确定有把握?”林尘大笑道:“来得正好,来得正好,前辈如若遇到,便叫他们来山顶见我。”畅笑离去。 钱龙龙深望林尘背影,不住想道:“我跟随解兄多年,是人是兽是鬼见过不少。但如此少年,却是少见至极。”朝山下行去。 行约莫十三里,迎面碰见两人,一男一女。男子右脸形如焦炭,骇人可恐,右手连根断去,此将行来,不知是鬼是人。反观身侧女子,衣着紫衣,长发虽有凌乱,却容貌绝美。两人同行上来,宛若一鬼一仙。 奇百道怒道:“妖物!你也拦我们么!”他险死林尘之手,自被救醒便怒发毒誓,此生必杀林尘。此将行来,见白蛇当道,又想林尘专修妖邪之法,心中始有恐惧,怕来者不善,继而怒骂出口。 钱龙龙道:“你一把年纪,这般无礼么?”声音骤冷。奇百道心道:“那林尘恶贼果真奸诈,不知何处又寻一妖物助他…有此妖邪相助,我…我怕又难奈何他。”心中憋屈难当。 钱龙龙见奇百道这般无礼,便想出手教训。但忽觉寒芒一闪,隐约杀气笼罩,心道:“这才是死结所在,我也帮你不得。”说道:“那孩子叫你们去山上寻他。此事与我无关。”游入洞宫当中。 贺婉君见白蛇退去,无人拦路,总归好事,喜道:“奇前辈,快快上吧,莫再叫他跑了!”奇百道道:“你待会见那恶贼,切莫冲动,跟在我身后。”当即先行一步。贺婉君心道:“那林尘之狡诈,简直叫人发指,我慢走一步,时刻警戒照应,总归是好的。”后一步跟上。 两人沿山道行去,终到此山山巅。见林尘一人站在山崖,任由狂风吹拂,回头望着两人。 贺婉君心想:“此去已经无路,不知林尘又耍什么奸诈,勿靠太近,静观其变才是。”伸手拉住奇百道。 第182章 绞心之痛,林尘身死? 贺婉君喝道:“臭贼,你已无处可逃,还不束手就擒。”却无宽饶之意。林尘笑问:“好好好,我若束手就擒,两位真肯高抬贵手,饶我小命一条吗?” 贺婉君刚欲回答“想得美,我不杀你,怎泄心头之恨。”,想到“解毒戏”,心中又恨又羞。但转念一想,奇百道身为四品天官,这魔教恶徒是生是死,是抓是杀,全该由他做决定。自己只从旁协助,实无真正生杀大权,想到此处,便沉默不言后退半步。 奇百道道:“你这等魔徒,死不足惜,即便束手就擒,我依旧毙你。”林尘道:“那不得了?”奇百道道:“伶牙利嘴,你尽管嚣张,我且听听,你又能说到几时。” 四下环顾,见确处悬崖峭壁,下方既汹涌江河,再无下去路径,心下稍宽。但顾及林尘邪法,暂不敢贸然靠近。暗中思忖:“此子已到末路,今日决计死路一条,我等更当稳重,处处防备,不至再被他伤。”站定原地,头微一侧。贺婉君立解其意,稍侧半个身形,二人将唯一下山路径堵死。 林尘见得此景,暗叹两人杀意坚决,却毫不在意,反觉好笑,心道:“这老贼险些被我杀死,自当恨我入骨,非杀我不可。我偏不给他杀,我虽也杀不了他,但气他一气,却是乐意至极。”又觉山巅风势酝酿,再过一时半刻,自己乘风而去速度更快,更不着急。说道:“你这老废物,说得话不能作数,我不听你的,得贺仙子说话才有分量。贺仙子,你若肯保我一命,我立刻束手就擒。” 贺婉君面色一变。奇百道怒道:“你说甚么?”此话正中奇百道痛点。林尘哈哈一笑:“你个老残废,还程甚么威风。险死我手中,你不知么?你身旁那姑娘,年龄虽小,却比你厉害多啦。她还救你一命,还不谢谢你姑奶奶?你姑奶奶若同意饶我小命,我便束手就擒,想来你这老孙子,也不敢有意见。” 奇百道面色更为难看 贺婉君心中连喊糟糕:“奇前辈自被我救起,便一言不发。相传他为人最是迂腐,宁死不折面子。想是觉得,被我这小辈救下,折了面子,故而闷闷不乐,现下这臭贼如此挑拨,我虽不怕奇百道厌恶,但却不想顺了他心意。”耐下性子,解释道:“奇前辈,此贼意欲挑拨,晚辈愿以奇前辈意愿为准。”奇百道面上不理,心下更为不快,贺婉君说“晚辈愿以奇前辈意愿为准”,乍一听颇为谦逊,实则藏傲其中。强者为尊,奇百道身做四品天官,窍元强者,长辈之身。贺婉君虽是年轻天骄,但暂论身份,地位,实力,均不比奇百道。该以奇百道为尊。如此一来,“晚辈愿以奇前辈意愿为准”,这句便藏大大不妥。 该是“晚辈全以奇前辈意愿为准”,方才附和身份。只贺婉君不擅言辞,少言少言,曾知其中干系。一言一语间,便将心思袒露。全只将奇百道当做长辈尊敬,却无强者敬重。偏偏奇百道最是敏感,立时觉察,但心下如何不喜,却总不至当场闹掰,死死盯着林尘。 林尘又道:“贺姑娘,你和那施加立交谈时,却不是这般恭敬啊。你说:‘那老匹夫,七品天官都勉强,四品天官,呵呵,名不符实,名不符实,怎叫他混上去的?’又说:‘奇百道右腿歪瘸,生得忒丑,轻功甚至不及我。四品天官,皆乃人中龙凤,偏偏有这一只臭老鼠,可惜,可惜。我大乾没落啦!’” 林尘言辞毒辣,绘声绘色,奇百道、贺婉君面色均白,又气又怒。言辞本便是无形剑,何况林尘看人忒准,见奇百道性格执拗,右腿歪瘸,定是自卑所致。心中定存“才不配位”诸多忧虑。以此抨击,事半功倍。 奇百道明知林尘可能意图挑拨,仍不免就做此想,完好的左脸露出似悲似怒的神情,他转头看向贺婉君:“此话当真?你真这般说过?你如此不敬我?”贺婉君连忙摇头:“绝不,绝不,此贼胡诌!”奇百道神情更悲,心想::“此子虽意存挑拨,但言辞甚准,我奇百道操劳半生,却落得如此模样。倘若一命换一命,用我残躯,换尊一大魔头小命,我定不犹豫。”眼眶泪水直流,现下不但右腿歪瘸,便是右脸也已焚毁。 奇百道道:“你不必说太多,今日我奇百道定杀你!”林尘心道:“这奇百道心情已乱,当下风势最大,我也差不多了。”仍斗嘴道:“若杀不了我,你待如何?”奇百道道:“我不信你还能逃!” 林尘后退一步,已到山巅,林尘笑道:“奇百道,你要杀我,我也不与你客气。我与你打一赌如何。”奇百道道:“赌什么?”林尘道:“我赌你杀不了我。” 至于赌约什么,不待林尘细说,已一阵大风吹来,林尘长发飞舞,自有股说不出的潇洒。他迎风张手,纵身一跃,落入山崖当中。 奇百道、贺婉君互相对视,第一时间,竟均想:“此贼又弄甚么鬼怪?莫非有埋伏不成?”,反更警惕。待数息过后,也无动静,这才行至山崖朝下望去。只见江水滚滚,不见林尘身影,树木葱郁,不闻林尘音。两人齐齐想道:“人呢?如此地形,他还能耍鬼么?这般跳下去,如何能有命活?他若真这般死了,却也是件幸事。”不见林尘尸首,总归心中难安。 便在这时,忽觉一阵异光刺眼,两人齐齐抬头,见林尘手拿一奇怪器物,竟已高高飞到天去。林尘畅笑一声,既然脱困,心中也无挑衅念头,只盼快快离去。 奇百道眼见林尘脱逃,大怒不可遏,忽想:“我奇百道一事无成,如今人不人,鬼不鬼,若再叫此子如此遁逃,如此奇耻大辱,不如自裁此地!”双目萌生死意,全力朝天空跃去。 贺婉君惊声尖叫,却不敢跟从,甚是惜命。然奇百道跃起虽高,但轻功恰是其弱项。而林尘借风起飞,大风一卷,片刻间离山巅已有百丈之远。 见奇百道飞出七十余丈,去势已经全消。奇百道旧伤在身,此刻却不顾性命,竟不知使了甚么手段,再升空一程,已经全不顾往后之事,一心只想擒杀林尘。 林尘道:“老匹夫,老匹夫,自个摔死,别化作厉鬼寻我!”手中斩出一计朔阳刀,脚上施展“九罡步”踏火而行,借助火势,竟正宛若飞天而起,可在空中翻转腾挪,又有飞天羽翼相助,正可谓妙计奇出。 叫人绝望。 贺婉君心下佩服:“这臭贼诡诈,擒他真难。”徘徊走动,心中苦无良策:“奇老被他话语激怒,不顾安危,现下怎生是好?现下怎生是好?” 奇百道见林尘飞将出去,其畅意笑音,不住听得刺耳、聒噪,心中莫名自卑更甚,回顾一生,从未有这般肆意过,心中莫名愤恨,想道:“我这条老命不要啦!这等魔贼,岂能容你嚣张。”连出三计“玄空掌”,却并非打向林尘,两人相距甚远,玄空掌难以触及。奇百道朝地面打去,借其反推,飞得更高。旋即取出三枚针,分别扎在左臂,小腹,左腿各一大穴。 三针入肉,奇百道登时七窍流血,竟短暂踏空而行,死命追来,速度奇快。林尘一惊,委实想不到奇百道还有险招。但自不惊慌,朔阳刀蓄势不发。 奇百道身忽一闪,啪嗒一声,抓住林尘脚腕。这时他已是强弩之末,单是吊着,已耗尽全力。林尘手有朔阳刀,顷刻可取其性命。但忽又一顿,心想:“这老贼此生不杀我,怕绝不会干休,我本该杀他。但…云前辈与他关系匪浅。看她份上,这次还是饶他一命罢。哼,这等老贼,待我日后实力强了,即便想杀我,又能如何?我怕你么?”天生邪派作风,但自重情义,涉及天官相关,总难免替云清岚考量。心中此念,顿时杀意全无,四下张望欲寻一地,将其甩将下去。 忽是这时,奇百道奋力喊道:“你不出手,老朽便就此摔将下去!”林尘怪道:“说甚么鬼话。”奇百道又道:“如此魔头,倘若逃走,人间灾祸,到时全系你身!”林尘骂道:“癔症了。” 奇百道再道:“你忘了水行大散人,八万湖中尸么!你忘了青宁郡一百万火中骨么!”话音回荡,却仍不听回音。 奇百道忽然大笑:“哈哈哈哈,好,好一对狗男女,我死不瞑目,死不瞑目。”抓住林尘的手一松,身子直直下坠下去。 林尘并无搭救之意,右手蓄起朔阳刀,便欲再施踏火而行,拉开距离。 忽听得“嗡”一异响,有寒光闪过,奇百道下坠之势顿减。几点血珠溅射林尘右脸,忽觉右臂一阵剧痛,紧跟着身体失去平衡,竟朝下方不断翻滚坠落。 “砰”的一声,摔在江道旁,砸进泥土里,好在下落时得树木缓冲,加之江边泥土松软,林尘体质坚韧,不至当场摔死。但五脏出血,骨骼尽碎,已再无奔逃之力。 林尘剧痛难忍,顷刻陷入危机。看向右手,见手掌被一剑斩断,血如泉涌,回想方才那剑,干脆、果断,竟如此熟悉。一时间无尽酸楚涌上心头,“莫非…连她也要杀我?她绝情至此?以她性子,何不愿听我解释,便下此杀手?” 此刻已无力再逃,一阵剑光闪过,果见一白衣女子,扶着奇百道落在江边。林尘历来逍遥洒脱,但看清女子面容,却心死如哀。 云清岚缓缓走来,冷冷喝道:“你这魔头,奇老惩恶扬善数十载,你没资格说他。”林尘复道:“我没资格说他…我确没资格说他。”方才伶牙利嘴,这当口,却脑海空空,双眼空空。心中早拟好与云清岚解释的措辞,反开不了口,更无心开口了。 云清岚道:“你空有天赋,不走正道,死不足惜。我曾说过,你若入魔教为恶,你我恩断义绝。你不听我劝告,我岂能容你祸乱苍生。”适才出剑果断,现下言语冰冷。恩情全然两断,再无挽回。 云清岚早心拟好说辞,此刻出剑,绝非意气之举,说道:“你我间先断旧恩,我再斩你。”长剑径朝衣袖划去,割下一片。两人恩断义绝,此后一人为正,一人为魔,自当诛魔。 林尘听得此话,心中万分情涌,想道:“我今日非死这不可。好啊,好啊…恩断义绝,恩断义绝…我还能说什么?” 云清岚剑尖抵住林尘胸口,缓缓向右偏移半寸,一剑刺入体内。 两人曾练过阴阳两仪逍遥剑中,对穿胸膛一式。为避开心脏,林尘特意告知心脏位置,当时两人柔情蜜意,林尘绝对信任云清岚。岂知今日,云清岚特意刺入心脏,不留半分活地。 她手亦在颤抖,终不忍看见林尘在眼前死去,长剑一挑,推入江河当中,刺穿心脏,已必死无疑。 奇百道拍手叫好:“你总算没放过这魔头,你总算没放过这魔头。”云清岚望着手中长剑,“我自不会放过他。”奇百道怒道:“那你为何现下才出手?我以死相逼,你才出手!” 奇百道忽混身松软:“罢了,你斩他右手,刺他心脏,此事做不得假。总算杀此魔头。” 贺婉君赶将而来:“云前辈。”言语恭敬。奇百道冷“哼!”一声,斜睨贺婉君一眼。 三人共朝去回路。 …… 今日之局,奇百道、云清岚因何出现在此处,需当从前些时日说起。 奇百道、云清岚征讨水行大散人,铩羽而归,见得湖中八万尸首,具具死状凄惨,均对魔教恨之入骨。奇百道、云清岚身为天官,自当有怜悯心肠,为八万湖中死尸操办后事,通知附近数座大城。叫亲属前来领尸安葬。 故此晚行一步。待后事处置完毕,云清岚道:“奇老,你身受重伤,且随我回青宁郡养伤罢!我亲调药医你。”奇百道因云清岚为救自己,放走水行大散人一事,心中不悦,道:“不必你医,只怕你盼我这老头早死才好。”拄着拐杖离开。 云清岚急忙拦住:“奇老,你是生我气啊。此伤不医,会跟随一生。你且随我回青宁郡,待伤势医好,我再与你清剿魔教,齐力杀了魔匪。”奇百道这才稍稍解气。两人便既朝青宁郡赶,路上谈起欧阳冶锻剑一事。均觉错过观礼,未能一览神剑出世,万分可惜。 又谈起施加令、流云宗闻云等年轻子弟几人。奇百道十分欣慰,大加赞誉,说二人为人正派,天资不凡,尤其是闻云公子,颇得他重视。 说及此处,云清岚不免一阵忧心,想起林尘,心中又甜蜜又复杂:“林尘小弟不比闻云差。可行事历来邪异,怕有入魔风险。我与他分别好久,对他多有疏忽,那钓人翁如若又来缠他…呀!我需快快赶回去才行。”顿时归心似箭。 于是两人加快脚程,赶到青宁郡,岂知昔日繁荣城镇,竟已化做一城废墟。两人急入城去,竟不见一处完好之地。 城中死伤竟足百万余人。两人具是心颤,行自城中见得满地焦尸,触目惊心,惨绝人寰,尤远胜湖中溺尸。心中无名怒火直冲头顶,皆道:“如此天灾,定是人祸,何等妖人,竟胆敢如此为祸?” 云清岚更想:“林尘小弟、流儿不知有事没有,我太疏忽,全心剿魔,反忽略其它。倘若我留在城中,或能阻止如此惨剧。”万分急切,又想青宁郡出此大事,衙差定然知晓,于是行去衙府探明情况。 青宁郡九成烧毁,衙府却完好。两人行至衙府门口,正见王快刀。便找他问询情况。 王快刀自当知无不言,只所知有限,告诉两人,城中惨剧,实乃魔教恶贼所起,魔教为首者,乃是林尘。 奇百道初听“林尘”二字,破口大骂。云清岚却心神惧颤,问道:“是哪个林尘?”王快刀道:“桃花巷林尘!”说及林尘,王快刀满腹仇怨,说道:“此人心思缜密,伪善狡诈,实是一大魔祸。云前辈,他怕将你都骗过!”便将最近以来,青宁郡诸多风波,一一道来。 云清岚面色更白,大觉剿魔后悔,喃喃道:“决计不可能,此中定有误会,林尘不至做此恶事!”心底深处,却隐觉如此无法无天,方合林尘作风。 两人虽爱恋刻骨,实隐患早埋。林尘虽然身有邪性,底子却良善正派,生性风流,却重情重义,实难算坏人。偏偏天赋异禀,云清岚暗暗惊怕,唯恐林尘走向邪途。愈恐便愈觉可能发生。成见悄然根深蒂固,只两人热恋如厮,难以觉察。此刻一经显露,祸根已然埋下。 王快刀对云清岚本有敬意,但听其袒护林尘,当下冷笑:“云前辈身做天官,自有判断,但有些事情,我乃亲眼所见,有假不成?林尘入魔作乱,全城皆知,倘若云前辈信不过我,问问其它百姓便知。哼,他之狡诈,令人发指。吕天官封城搜拿,却仍叫他跑了。说来惭愧,林尘此贼天赋如何,尚不得知。但其心性、狡诈、已让我害怕。吕追魂吕天官也视其为心腹大患。更可恶是,前几日纵火烧城后,待群雄皆出去寻他,他反其道而行,突然折返再烧青宁,以至百万百姓葬身火海,此事却真真切切?再且是了,周一流出城寻他,以至现下都未曾回来,不知生死,云前辈你便不关心么?”言语尽是质问。 云清岚问道:“啊,流…流儿怎么了?”王快刀道:“上次林尘潜逃,紫霞宗、衙府联手抓拿。周一流也在其中。却消失不见,只怕…只怕是被谁…”再不多说。 奇百道破口大骂:“魔崽子,魔崽子。”这时,大合武馆武瑶,听得两位天官谈论林尘,立时跑来申冤,说起武大合当街被杀一事。 奇百道怒极反笑:“好!好!好!又出一恶徒!” 云清岚纵使不信,听得庄庄件件累累罪孽,先城中杀人纵火,火烧民宅,再率领魔教作乱报复,火烧百万无辜民众。也渐起疑心,不敢替林尘全盘否认,心中想道:“林尘性子本邪,倘若…倘若被逼得急了,再受魔教众人蛊惑…行…行这等恶事,不无可能。” 想到周一流,怀疑再深几分:“林尘莫非真入魔教,他与流儿自不对付,倘若流儿冲动出城擒他,他愤而将流儿杀了…”心中又恐又惧。不住对林尘怀疑更甚,急切寻林尘问个清楚。此前的柔情蜜意荡然无存。 因城中武者甚少,行观礼的大门大派,尽皆出城擒抓林尘,声势浩大。路上,云清岚心中不住凌乱:“倘若真是林尘所为,我杀他不杀?我若不杀他,怎对得起全城百姓?火中亡魂?流儿若也死他手中,我还有何理由不杀?” 待行出城门,纠结朝何处寻时。云清岚便想:“我曾叫他去怀元山学艺,说不定他正赶去学艺路上。”便朝北寻觅。入了狼王山,徒遭狼群袭击,忽见几处战斗痕迹。 奇百道喜道:“好啊,那魔崽子定到过此处。”分析剑招痕迹。两人更朝里走,来到虎王丘,遇到两只伥鬼相斗。 听其交谈。一只伥鬼道:“好啊!你骗了我,三圣洞分明活人也能入!”另一只道:“不可能,不可能,你找茬是不。我赐你机缘,你这般报答我的?”伥鬼道:“机缘?你害死老子了!我分明见到姓林那小子,以活人之身入了三圣洞。一开始我只道是幻觉,可愈想愈不对,那就是活人!” 两只伥鬼说到此处,斗得不可开交。云清岚挺身阻拦,问道:“你说姓林那小子?可知其全名?” 柳如风见来人高强,哪敢隐秘,便道:“知…知的,他叫林尘。”云清岚心中复杂:“果是林尘,如此多事,我定要好好问你!”追问“三圣洞”下落,叫柳如风带路。 柳如风不敢不从,但与云清岚、奇百道说,此事需当请示虎王。于是带二人面见虎王。那虎王吃人无数,凶狠乖戾,自不答允。双方筋疲力尽,打了一场。奇百道伤上加伤,最终彻底将虎王打服,叫柳如风带路前往三圣山。 抵达三圣山,告知三圣洞后,柳如风受虎王感召,轻飘飘掠过江面,消失在两人面前。 第183章 二合一大章 多余的解释 云清岚见柳如风足不沾地,轻飘飘掠过大江,不消多久便再无踪迹,登时大奇:“这伥鬼倒也奇特。”奇百道看出端倪:“糟糕!我们中计了!”到底经验丰富,断明此山进来易,出去难,那柳如风来去自如,全因是伥鬼身。 伥鬼本是阴魂鬼物,江河中阴气甚重,行于江面本便不难,实与人踏实地,一般无二。虎王一但传呼,自可不受水流袭扰,安然出了三圣山。 然两人大大不同,纵使云清岚有飞天技艺,却难飞渡无尽江。一但落水,便再难起身,终会随水流回到三圣山。奇百道江湖经验丰富,防心甚重,本赶赴三圣山途中,便不全然相信鬼物。适才乘舟游江,更隐觉江水甚异,但因江面太阔,看不出一二。此刻见江中怪山,方才猜得大概。 但事已发生,无可阻挡,只自怨道:“忒笨,忒笨,中了老虎奸计。”自知虎王作祟。云清岚也觉察怪异,反心中一松:“倘若困此岛中,那事自当无需我来了断。” 奇百道道:“虎王使诈,骗我等入山,四下寻寻也无不可。”便四下寻山,行七八里,见一处被劈砍过得树木痕迹。立知有人造舟出逃。 奇白道一愣,心想:“那伥鬼说见过林尘,总不至是假话,莫非真在此山?”于是四下找寻。果在山中发现一道石碑,其上写着“三圣山”大字。 奇百道明悟:“此山虽是有诈,但却是三圣山无疑。如此说来,三圣洞便在…”两人循着柳如风指引,寻到三圣洞。 奇百道见“阴者入,阳者退”六字。再行至石门前敲敲打打,苦寻不到痕迹。料想此门莫非专纳伥鬼通行?本欲放弃,可又想起当日对话。从柳如风口中得知,林尘确以活人之身,入了三圣洞中。 奇百道道:“那魔崽子究竟使了甚么手段,清岚你待说说。”云清岚道:“他向来聪慧,只怕窥中机关扼要。”奇百道道:“此门决计能入。怪哉,怪哉,那魔崽子有办法,为何我却没办法?”已暗相较劲。 云清岚想道:“我虽情愿受困此山,不受那事困扰。但倘若不全力出手,心中定然有愧。且林尘是正是邪,我总需亲口问问。”也全力勘探,数时辰过去,不得线索,不得心中惋惜:“林尘入此洞穴,实乃聪慧过人。可惜,可惜…你为何偏偏就。你虽也有良善一面,但骨子里无法无天。我真怕是你所为。可我越想越觉就是你所为。林尘啊林尘,你叫我怎生是好?”心中既纠结又惋惜。只恨不得立时晕去。 如此寻了一日。奇百道道:“我便不信,这石门魔能入,我偏不能入?”见其全身运功,头顶飘出三缕清气。奇百道早年专精轻功、奇门遁甲之术。此刻所施手段,乃为“三清出天顶”,只有一层,却妙用无穷,将意识逼出体内,化做袅袅清气,可将洞中细节尽收眼底。如此方才注意石门孔洞。 他将孔洞描绘而出。云清岚惊道:“呀!竟是如此。”也觉察孔洞与山壁岩蛇分布甚是相似。顷刻全然想通,心道:“林尘观察力过人,且双目可以夜视,自当早早发现石门孔洞。且他修为武宗,攀爬岩壁,只怕难避开岩蛇。如此一来,别人决计想不到的机关,他自能快快想道。”心中闪过自豪,紧跟又是无限复杂。 两人破开石门,得入三圣洞。先入三圣殿,后过争渡江,历经波扎,心中甚累。到达慈悲壁,见满地碎石。奇百道破口骂道:“这魔崽子决计不可留。你我窍元强者,你更半步飞天,走到此地,皆已劳心劳神。此子走得更快,好似甚么机关,全拿他不住。” 云清岚不禁说道:“奇前辈,此事未见分晓,如若…如若…”又想:“奇前辈待我有天大恩情。我…我还是不驳他好。”便不说话。 两人顺着山道,寻到解清剑坐化地,见得一汪清泉。云清岚道:“问心泉?”素知天底下,有一种神奇泉水,凡是浸泡之人,心迹会留于泉中。虽不能真窥“本心”,却真有问心之用。奇百道忽是大喜:“哈哈,那魔崽子入过此泉。”问心泉清澈透亮,泉底足印清晰。 历来活人身行将此地者,只林尘一人。自不难猜出足印属于何人。云清岚便既心想:“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我问过此泉,便全当问过林尘。”奇百道抢问道:“林尘,你是魔崽子不是。”此话毫不客气。 见泉水平淡,不起清波。云清岚大喜,终忍不住驳道:“奇老,此事或有隐情,真相大白前,一口一魔崽子,叫得忒难听了。”奇百道刚烈正义,偏性子执拗,最难容他人驳他,当即怒道:“哼!你与他有私情,你当我看不出么?” 云清岚一阵青一阵白,心道:“待我还了林尘清白,我与他之事,纵叫你得知,又有何妨?林尘如若真清白,你反欠他一声道歉。”便问:“林尘,青宁郡之事,与你有关无关?” 却见湖面一荡,云清岚即时色变,心神无主:“有关?怎会有关?又怎能有关?”忙再问:“你入魔教不入?” 此问却不见回荡。原来问心泉只能映衬一时心迹。林尘自觉青宁大火,乃自己一手引起,当云清岚问“青宁郡之事,与你有无干系。”自当回是。当云清岚问“入魔教不入”时,林尘自认未入魔教,自是回“不是”。 云清岚再问:“武大合是你杀不?”问心泉轻荡,云清岚再问:“是你领魔教作乱不?”问心泉再是轻荡。一荡皆一荡,云清岚心在滴血,不自觉已经流泪。最后颤声问:“青宁郡大火,是你不是?” 再见问心泉轻荡,云清岚再难言语。奇百道欢快大笑:“好啊!好啊!那魔贼见识短浅,怕不知此泉映衬心迹。哈哈,叫他诸多恶事,全然暴露了罢!此罪决计是他无疑,再无可辨!” 奇百道盯着云清岚,冷哼一声,道:“如此恶贼,你倘若再敢包庇,我便是拼死,也绝不容你!”两人不知后面通道,便既原路返回。 云清岚不住在想:“问心泉决计不假,武大合乃林尘所杀,魔教乃林尘率领,大火乃林尘放,那…那城中惨剧,定是林尘了。我理该毫不犹豫杀他。”走出三圣洞,云清岚忽是想起,自己忘记问“周一流失踪”与林尘有无干系。是被他杀了与否。 但又是想道:“不…不…我不敢再问。流儿倘若真被杀,我…这做师尊的…”有意避及此话题。但心中实已默认是被林尘杀死。心中始有一缕恨意。 云清岚心想:“我虽确与林尘有过爱恋。然他已坠魔道,理该两断。他又杀了流儿,更该为流儿报仇。”心中始有杀意。但仍是不忍居多。 这当口,遇到被江水冲回的贺婉君。贺婉君见两位天官到此,立知是来擒拿林尘,便将林尘虐杀曲三风一事告知。 更添罪孽。云清岚纵有不忍,但心态渐有转变。后来三人合力渡江,费劲体力,方才勉强渡岸。云清岚因心中凌乱,独自找寻林尘。奇百道对此行径,自当破口大骂。但云清岚无意搭理,径直离去,奇百道偏偏不是对手,留她不得。 奇百道在蛇王谷遇见林尘,抬掌便杀,动静甚大。云清岚实也注意到,暗中赶到现场,终再见林尘,一时泪水潸然,心中既爱且恨。见林尘身处危机,既想出手相助。见奇百道剿魔,亦想相助。 全天下再没任何人,有云清岚此刻复杂。她暗中心道:“罢了罢了,此事我不插手。倘若奇老将他杀了,便就杀了。”却见林尘诸多狡诈手段,屡次脱险,叫奇百道连连叫苦。 云清岚心道:“他还是这般狡猾,若用正途该有多好?”想到此处,心间隐隐抽痛,她此刻出剑,林尘活路渺茫,但心间那一丝不忍,昔日的柔情蜜意,甜言蜜语,又怎是全当虚无? 正自纠结。忽见情况急转,林尘竟险杀了奇百道,事后林尘逃离,云清岚见断手、毁容的奇百道,心间却无限自责,不免心想:“林尘心性、手段、天赋,简直骇人。奇老待我有恩,我却坐视不管旁观他身陷险境,险要丧命,实在罔为人哉。那林尘小魔如此阴狠,我这便去杀了他!” 心下已下决定,但见到林尘入了蛇宫,似与本地蛇王相熟,再不好动手。又见林尘面容,心中一软,杀意即消,只余自责,恨不得拔剑自尽。 如此数日后。奇百道、贺婉君养好伤势,云清岚心想:“林尘总归要除去。我不忍出手,便还是叫奇老、贺姑娘相助罢。”便不露面,暗中泄露林尘踪迹。 奇百道、贺婉君半途与蛇王对峙。云清岚释放剑意警告,以至二人安然来到山巅。云清岚见林尘始终从容,临危却分毫不乱,从前自豪、喜悦之意淡然全消,渐渐化做对一魔头的畏惧。 这次山巅对峙。林尘越是胸有成竹,云清岚便愈是害怕。全已将林尘看做魔头,如若逃脱,便魔威滔天的大魔头。 终于天平倾斜,彻底将情义掩盖。更听林尘挑拨离间,大骂奇老废物,将一曾经一身刚正的天官,贬低得毫无是处。言辞之毒辣,何止刺在奇百道心中,云清岚也觉隐隐抽痛。她对奇百道最是敬仰,心中怒道:“好个魔头,他一开始便无法无天,王快刀说他伪善狡诈,如此看来,却也并未说错。从前那点情义,全只当我受骗。” 更想:“他杀流儿前,怕也这般伶牙利嘴,口不留情,得势便不饶人。倘若不是,何至放火烧城,叫百万人陪葬?行如此狠毒之事,他又怎会是好人?”想起青宁郡庄庄罪孽,想起周一流不见其踪,心中杀意愈浓。 再听林尘畅笑一声,竟飞上天去,那无法无天,肆意张扬,邪性深重的大笑,此刻竟觉刺耳。紧跟着,看到奇百道拼死拦杀,最后竟用出“三清刺穴术”,强提修为,短暂飞天,却也才只抓住林尘脚腕。 奇百道堂堂四品天官,却被如此“踩”在脚下,如此狼狈。云清岚心中怎忍,见林尘知道奇百道已无反抗之力,继续嘲讽。云清岚心道:“此子已无可救药,无可救药。不过数月而已,他已变作魔头。只怕本性便是如此,先前伪善狡诈,将我都骗过。” 忽见林尘右手火光一闪,似又发动“朔阳刀”。云清岚心道:“我见死不救,已犯一次错。怎能重蹈覆辙?那水行大散人,已叫人人神共愤,这魔头年纪虽小,修为虽浅,却已经远远胜之!我焉能叫他活着离去?”当即再不躲藏,一剑斩去林尘右臂。 林尘从空中跌落,摔在江边,已奄奄一息。历经一路寻访,云清岚已将心中情义耗尽,更因奇百道重重惨状,因而心中有怒,自不打算放过林尘。她了断情义,断了恩情,剑指林尘胸口,一剑刺入,剑气透入体内。再无活路可能。 但看着林尘目光,心中最后一丝不忍,将其尸首挑入江河,从此彻底埋葬。 …… 奇百道道:“走罢,走罢。”杀了林尘,心中大觉舒畅。奇百道道:“你总算没做错事。那魔头确实俊俏,但人生在世,皮囊只是表象,需看一人心迹。” 贺婉君赞道:“奇前辈话中有理。”转头看向云清岚:“云前辈,此地偏远,不知几时能回。小女可否向你讨教一二剑术?”云清岚本心不在焉,适才杀了林尘,固然痛快,但对方眼神却萦绕在心,叫她不好忘记。 云清岚道:“贺姑娘,你方才说了什么?”贺婉君道:“晚辈想向前辈讨教剑术,望指点一二。”云清岚道:“无妨,紫霞宗名门正派,与天官历来交好,你我切磋剑术,再好不过。”贺婉君喜道:“前辈慷慨,婉君欢喜。” 奇百道冷哼一声,心下对贺婉君更不喜欢,却不干预。沿路数日,云清岚亲自采山中药草,调配药浴为奇百道疗伤。只寻常灼伤,尚有恢复余地。林尘的至阳之炎却焚尽一切,破坏力甚强。如此治理数日,终不见好。云清岚、奇百道均已放弃。 每到夜间,云清岚默念静心诀,不愿多想,但总觉当日江河之畔,那道目光挥之不去,心道:“此事已过,再想何益。我与他虽有情义,但他天性邪恶,待我几分真假,我又怎知?他与青楼女子早便不清不楚,当我不知么?”却愈想愈烦。 始觉当日出剑虽快,但后劲无穷。自古情之一事,岂是一剑便能尽断。云清岚整日练剑,与贺婉君切磋剑艺,传授剑招度日。 这日,贺婉君道:“呀!前辈…你…”云清岚道:“怎么了,我正传你剑招。”贺婉君道:“这是缥缈游龙剑罢?”云清岚惊叫一声,立时收剑。方才传授剑技,不住想到:“林尘最喜缥缈游龙剑,我却不肯传他。他已经死了,流儿也死了,这缥缈游龙剑又该传于何人?”不住便传给贺婉君。 贺婉君辨出此剑招,不敢多学,故而出言提醒。 又行七日。这日三人行将出狼王山,自二十里外客栈小住一宿。翌日赶回青宁郡。 路见一公子,胯下骑骏马,径朝北方赶。云清岚一愣,喜道:“流儿!你竟没死?”见那公子,不是周一流又是何人? 周一流见云清岚,也是一喜,径跳下马匹,险将摔倒,施几计身法,方才堪堪稳住。云清岚斥道:“许久不见,怎轻功无半点长进?”见周一流无恙,自也欢喜:“为师以为你死了,你竟没死。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周一流鼻子一酸,感动道:“没师尊恩准,徒儿怎敢身死。”急道:“师尊,大事不好,大事不好,青宁郡…” 云清岚淡道:“为师已知,犯事恶贼,已经伏诛。”周一流道:“林尘已被你杀了?”云清岚点头。 周一流复杂道:“我怎也没想到,林尘竟犯下如此恶事。百万人啊,活活烧死。从前是我错信了他,竟觉他是被冤枉!”云清岚道:“流儿,此事过后,你应知人心险恶,再不受骗。”周一流道:“是!” 贺婉君道:“周公子、云前辈,你们方才说什么‘百万人’?”云清岚一惊:“林尘率领魔教纵火,烧杀百万人,你不知道么?”贺婉君奇道:“那林尘恶贼确实领魔教作乱纵火。但死伤甚少,幸得我师妹卞灵将百姓转移城北、城南,死伤几乎不记,何来百万人?” 云清岚道:“不可能,我确入青宁郡,满地焦尸,纵然无百万之多,八九十万定难少。王快刀说,林尘先纵一次火,后再折返,再纵一次火。以至生灵涂炭。” 贺婉君心道:“呀!我离开城去,竟还有这等恶事发生?此事另有蹊跷,若赖在林尘头上,岂不容真凶逍遥?”说道:“云前辈,此事决计不可能。林尘纵火之后,我连夜追赶,将他逼入山林,这第二次纵火,决计不是林尘。当然,纵使与林尘无关,他亦是死不足惜。实乃大奸大恶之人。不过…”心中再道:“确有几分风采。” 云清岚心中一颤,忽是想道:“问心泉只流露心迹。但倘若事情复杂,仅仅几问,又怎能全知?”忽然慌乱,又问:“敢问贺姑娘,第一次纵火,城中死伤如何?” 贺婉君自豪道:“此事需当夸我师妹。当日说来蹊跷,我等紫霞宗本该入青宁湖观礼。但我那师妹天性娇纵,偏生没去。继而城西、城东起火,她率百姓逃火,死伤微乎其微,竟无一人身死。反灼伤者不少。” 周一流奇道:“你卞灵师妹智谋与我相当,她真有这份能力?”贺婉君道:“此事我亦惊奇。但人不可貌相。便似那林尘恶贼,生得何其俊秀,所行诸事,还不叫人厌恶。” 周一流道:“倘若百万人不是林尘所杀,他…倒也不算很可恶。” 云清岚心中仿徨,已失静气:“百万百姓之死,既与林尘无关。岂不…岂不说尚有挽回余地?可…可他总归率领魔教,火烧青宁郡。倘若无卞灵指引,放下罪孽亦是不清。”问道:“流儿,你前段时间,却又因何失踪?” 周一流便将经历道来,原来当日,他追逐林尘,被轻风绵绵剑所伤,却未曾伤及性命。只酷似血人,再林中穿行,委实惹眼。以至被“吞水门”抓了去。 待洗干净后,发现并非林尘,便关押在吞水门中,待到近日,方才寻得时机脱身。云清岚道:“呀!我…我…”不住眼眶一红。周一流追问。云清岚才道:“我原以为,你出城追杀林尘。你二人本便多有矛盾,他借机将你杀了呢。” 周一流道:“不成,林尘剑法委实厉害,虽不想承认,但杀我不过一剑了事。不过他确实可恶,弄我全身是伤。但要说杀我,总归有师尊几分薄面,杀是杀不成了。”云清岚心道:“我…我莫非真误会林尘了。他并无我想的那般坏,至少青宁郡数万百姓身死与他无关,流儿并未死他剑下。纵有其他罪事,我为他担保,教他改正,未必不可挽回。他…他往我那眼神,当时究竟想些什么?倘若真被冤枉,却见我来杀他…”再不敢做此设想。 周一流急跑过来:“师尊,你怎哭了?”云清岚道:“无事。且回青宁郡看看,先前我太鲁莽,此事怕另有蹊跷。” 抵达青宁郡,见众多门派皆聚首此地。林尘折返纵火的音浪甚高。贺婉君与紫霞宗长老向彭彭、舟单手解释。两人即刻讲明厉害之处。二次纵火者何人,即成悬案。 云清岚寻到吕追魂,追问事情缘由。既知林尘城中诸事。从牵涉数起杀人大案起,到最后纵火烧民宅。 本具是证据确凿之罪。但云清岚已有疑心,加之曾与林尘交谈,多少知晓城中恩怨。便问起死者何人,初扒虽是寻常农户。但帮派历史,自难悉数掩盖。虽青宁郡焚毁大半。但衙府自当完好,资料齐全。 云清岚怒道:“潜龙帮帮众之死。既是帮派争斗,何以用凶杀结案?”帮派斗杀,皆属常事,此事用凶杀结案,则存极大疏忽。 吕追魂一时无言,道:“虽有帮派背景,但林尘修习魔功,却是无疑。”云清岚已不予善色:“证据何来?”吕追魂罗列心中猜想,不料云清岚更怒:“你啊你,破案太轻易,他天赋异禀,便不行么?”吕追魂道:“何人有这等天赋?应是邪功无疑。” 云清岚眼眶一红,泪水就要落下,心中答道:“他便有。”却已不屑解释,隐知事情经过。再想起城中纵火案,一查纵火地点,果见是潜龙帮各大堂口。 云清岚鼻子一酸:“林尘定是自知青宁郡再无容身地,离去前索性火烧潜龙帮。他作风虽无法无天,但从不波及无辜。我只道他烧杀百万人,被仇恨蒙蔽双眼。可为何仍有几处民宅被烧?”想不通这点。 她忽是想起“卞灵”,心中猜想:“此女亦有蹊跷。”于是趁夜出行,赶到紫霞宗聚众地,行至卞灵房前,忽听里面有交谈之声,急停下步伐偷听。 其内两名女子交谈。乃流云宗张妙妙,紫霞宗卞灵。 张妙妙道:“好啊,我知道你的秘密。”卞灵道:“无聊。”张妙妙道:“你与林尘勾结,是也不是?”卞灵惊呼一声:“啊!没有,没有,你别胡说。”但已全然暴露。 张妙妙哈哈一笑,说道:“我逗你玩的。林尘全告诉我啦。”卞灵道:“告诉你甚么?”张妙妙道:“自是全说完了。事情起因,经过,结尾。”听到此话,云清岚已与冲入门去追问,但强自忍下,又听。 卞灵问道:“他…他干什么告诉你,你又是他什么人?”张妙妙道:“唉,她不是想告诉我。他这人,自吹自擂,总在我耳边说甚么,他这人最不在乎外人看法,别人对他是喜是恼是恨是愤,他全不在乎。但独独想借我之口,向某个人解释解释。” 卞灵道:“莫非是我?但我全知道了呀。”张妙妙心道:“好个笨妞。”说道:“是四品天官云清岚。他说‘云前辈若回青宁郡,只怕是要误会,虽说日后相见,我自会解释。但若有你相助,早解释清楚,总归是好的’。也不知两人是否有一腿。”正自说间。云清岚已然推门而入。 张妙妙惊呼一声,心中叫惨:“我这乌鸦嘴,怎说甚么来甚么?”偷瞥这四品天官,觉情况好生不对。云清岚问道:“他想解释什么,你细细道来,如若胡说乱说,我杀了你。”张妙妙惊呀,不敢隐瞒,将经过道来。 第184章 悔不当初 张妙妙岂敢胡言,一五一十悉数告知。云清岚方彻知原委。曲三风引火烧民宅。林尘虽领魔教作乱,却为救故友,设留多处生机。 林尘生性虽邪,却自有自邪法,难与“恶”一概而论。他率领魔教作乱为真,但权衡二者亦是为真。诸多内情,卞灵都不曾知道,此刻方才醒悟,想道:“呀,他竟做这般多考虑。他却不屑与我解释,全只想说给这天官知。”心中不大欢喜。 张妙妙不由佩服:“林尘实难算奸恶之人。但素不合群,太过高傲,引得全城通缉。”斟酌片刻,心想:“我与林尘相处数日,他虽将我擒得好生憋屈。但却自有分寸,没叫我难堪,现下云清岚便在场,我便叫你记我恩情,帮你说几分好话,日后再见,再向你讨还。”又道:“云前辈,林尘虽领魔教作乱。但魔教行乱,已成定局,非林尘一人能定。反因林尘引领,少了好多伤亡,我早便奇怪,此次魔教行乱,似不似从前,虽声势甚大,但死伤甚少,听得林尘解释,方知此中曲折。” 卞灵道:“哼,还不是有我相助。”又道:“但话说回来,他…他确不可恶。”听得二女言语,云清岚方才彻知事情始末,探知此事之复杂,其中之曲折。 云清岚心中突觉抽痛,仿徨失神,全不知如何是好:“此事竟有这般多曲折。我却仅凭三言两语,几句问话,便断他奸恶,骂他奸邪。他纵使受冤,不屑向天下人解释,却偏想向我解释。我却…我却…我怎能…”愈想愈觉针扎入心,疼不可遏。 张妙妙见情况不对,拉着卞灵匆匆离去。云清岚独坐房中,脑海中林尘的临终注视愈难忘却,心中无尽自责:“我全凭臆断,竟误会林尘。倘若我不刻意逃避,遇到林尘,容他解释,自可避免此局。出此狠手,林尘…你当时会在想甚么…会在想甚么?”气血逆流,口吐鲜血,登时昏厥过去。 待回醒过来,见床边吕追魂、奇百道、紫霞宗向彭彭、舟单手、流云宗柳长京站在前列。贺婉君、与一白衣公子闻云、施加令站在第二列。其后是张妙妙、卞灵、王瑶、刘长锐…等更年轻一辈。 张妙妙、卞灵见云清岚醒转,均别开目光,悄然后退一步。奇百道道:“城中百万百姓死伤虽与林尘无关,但其罪已天有不容。清岚大义灭亲,实是壮举。” 原来一日酝酿,奇百道已将林尘伏诛,身死洗孽江一事告知。林尘修为虽弱,但魔名极盛,吕追魂、诸长老皆奈他不何。心中本有忌惮,担忧假以时日,又是一座大魔大祸,听其伏诛自然高兴。如今消息已经传出,上至城中武者,下至百姓,无不喝彩。云清岚亲手了结,自当功属一等。 云清岚听得此话,又欲昏厥,向彭彭急抓其手腕,强渡紫霞窍力,又醒转过来,云清岚心想:“我误杀林郎,活着何意?不如一死赔罪。入了地府,再求林郎谅解,来世…来世…他怕也不想理我了。”抬掌朝心口拍去。 群雄皆惊,此掌去势之凌,死意已经坚决。舟单手离她最近,伸手阻拦,却不巧被躲过。历来武者招式,皆以攻外防内为重。所习防招,皆旨在护住自身。此刻云清岚意欲自尽,攻势全朝自己,慌忙间,群雄如何能挡?尽皆手足无措。 但幸得床边人数众多,且皆属强者。见舟单手失手,向彭彭、吕追魂、柳长京立时跟上,各擒其手,两三合力包围,蓄势待发。云清岚剑术卓绝,掌力却甚平,终究有惊无险,全被防下。 向彭彭忙问:“云天官,何事至此?”云清岚不答,心中哀伤无限:“我之哀伤,你怎能懂,死不足惜。”但却见场中群雄甚多,自己自绝无望,此念便也渐渐平淡。 向彭彭、吕追魂、柳长京合力点其大穴,封其修为,柳长京道:“云天官心神劳顿,何人精通医术,熬制几贴定心汤药?”向彭彭道:“我略通医术,我照料云天官罢。” 群雄皆闻向彭彭大名,素知其言行正派,心下大宽,齐道:“如此甚好。”如此一来,安顿云清岚之责,落至紫霞宗上。 紫霞宗素与朝廷天官交好,云清岚大名颇盛,自无怠慢之理。向彭彭悉心诊断,探其脉象,奇道:“心脉破碎,此脉象当是肝肠寸断,至悲至哀所起。云天官年少有为,当今年岁不过二十八,又刚斩魔头,立下大功,到底何事引此脉象?” 面色凝重,又想:“当下要紧之事,绝非追问事由,当是转移注意,切不可再挑旧事。”说道:“云天官,老夫命人为你熬制几剂汤药,你且按时服下。” 云清岚道:“多谢向老。”向彭彭道:“不敢。”既命人熬制汤药,端来服下。果见奇效,云清岚立觉困倦,安然睡去。 如此连过三日,云清岚心绪渐稳,已再无自绝之意:“我若自绝,也需寻回林郎尸首为先,不叫他成那江中孤魂。到底何人二次纵火,以至百万百姓尽死火中,叫我误会林郎,此事亦是需当追查。”见她情况渐稳,向彭彭为其把脉,虽未根解,但暂已无大碍。 向彭彭道:“云天官,老夫传你一二静心法诀,你若闲适,可默念三遍,或可有用。”云清岚谢过,将静心法诀记在心中,却想:“我现下心疼,怎比林郎万一?”又念当日眼神,那欲道千言万语,最终归于沉默。云清岚闭目便浮上心头,此生怕再难忘却,心在默默滴血。 一深想当日林尘所想,便心中如遇火灼,痛彻心扉,常叫她呼吸不来。这日,紫霞宗整队离去,此次观礼遭变甚多,青宁郡尸骸无数,叫人唏嘘。 云清岚前来相送,向彭彭、舟单手两位带队长老拱手交谈,最后领队离去。卞灵看了云清岚一眼,快快避开,那日交谈,她亦听在耳中,不想林尘已死,且是死在云清岚剑下。 云清岚见得卞灵反应,心下已隐隐作痛,为不至以泪洗面,早早封了眼周穴道。她面上平静,实则指甲嵌入肉里。 之后流云宗、玉城、道玄派…一一离开,吕追魂道:“此去,我会告知长安,朝廷定有政策安妥城中百姓,你勿需担心。”飘飘然离去。 群雄一去即空,徒留满地残骸。衙府未受大火波及,以至建筑完好,云清岚回到故居小院,昔日练剑之音尤在耳中。云清岚不住一笑:“我骗你剑道天赋平平,你却也真信了。”但随即无尽悔意涌出:“我本可与他厮守,却是我亲手杀他。他知我不喜魔教,行乱后立离魔教。此朝北上,怕也是应我嘱托,欲去怀元山学艺。岂知…岂知…最后拦杀他的,却是我自己。云清岚啊云清岚…你可铸了大错,铸了大错。” 昔日缠绵,回想起来,初觉甜蜜,紧跟着便是无尽心酸,眼眶愈红,心中眷恋更深,憋在胸腔无处可发。不住乘舟而下,到达昔日清尘居。此地环境清幽,两人同饮同食同住同睡,同练心心相印,阴阳两仪逍遥剑。木居中床铺、被褥、几件杂衣皆在。两人临走前,本想日后若有机会,再回此地同居习武。不想这一离,再见已遭此大变。 往事历历在目,云清岚嗅得屋中清香,与林尘异香颇为相似,心下眷恋无限:“林尘虽有邪性,实听我管教。凡我所言,皆放在心上。我为何杀他前,还要说那狠毒之话刺痛他心,他偏入了地府,也该恨透我了。”一口急血上涌,她心神大创,竟又晕去。此地隐蔽,云清岚无人发现,一连昏厥两日,醒转过来,已极尽虚弱。 休顿一日。云清岚又欲离开青宁郡。临走嘱托周一流:“流儿,你且自个朝北上,汇合流云宗,再叫他等送你回长安周家。”周一流实不明所以,有心宽慰,却又不知说什么,心道:“当下,我这做徒儿的,当不惹师尊伤心。”说道:“是!” 当日下午,周一流备好随行衣物吃食,腰悬佩剑,立即启程。目送周一流远去,云清岚也不耽搁,径朝北上,行至狼王山时已是深夜。其内狼嚎阵阵,甚是骇人。云清岚直闯狼王山,欲寻林尘尸首。山路难行,但云清岚已来一次,心中早拟路线,自不困难。 第二日,她行至江畔,见得残留痕迹,当日林尘右手断去,便躺在此处望着自己。当时一幕幕又涌心头,心中抽痛几乎叫她昏厥。但自知山中甚危,不敢轻易昏去,默念静心法诀,方才压下悸动。云清岚心道:“林郎啊林郎,你若恨我,便是化做鬼魂来杀我,能再见你一面,我也欢喜得很。”跃入洗孽江,顺着江流找寻尸首。 如此搜寻数日,不见踪迹。云清岚脸色更白:“你恨我至此,连尸首都不愿见我吗?”忽然醒悟:“呀!是了,此地江流皆汇向那三圣山。林郎尸首,或许就冲到三圣山下。”既朝三圣山游去,既怕真寻到林尘尸首,真知林尘惨死,又怕寻不到,让他一人孤零零在那江上。 如此又寻两日,仍不见尸首。云清岚爬上三圣山,蓦得想哭,因山中无人,只痛快大哭一场。不自觉深入山中,一人恍恍惚惚行在山间。待回过神来,竟又行至三圣洞,来到问心泉,解清剑附近。 云清岚心想:“林郎已死,此地怕是他最后心迹所在。”蹲在问心泉旁,问道:“林郎林郎,你恨我不恨。” 第185章 武宗八重 不见问心泉荡漾,便说不恨。云清岚一喜,追问:“林郎啊林郎,你不恨我是不是?”其时林尘虽遭逐杀,躲入三圣洞,但仍全心全意对待云清岚,何来恨意?自然问心泉轻轻回荡。 云清岚好生欢喜,但又既想道:“曾经不恨,现下怕已恨我入骨。”自知问心泉仅能映衬一时心迹。 但已叫云清岚万分欢喜,好似又与林尘对话:“林郎,你喜不喜欢我?”问心泉轻荡。云清岚无限甜蜜欢喜,又问:“你生性风流,纵使喜欢我,也想寻其它女人是不?” 却见问心泉不再荡漾。云清岚万分意外,素知林尘风流。只想日后慢慢调教,教他专心专意,教他顶天立地,教他为国为民。那知林尘何须她教,觉察云清岚真心相待,自当加倍奉还,愿意收敛本性,全心待她一人。 云清岚泪流不止,心中无尽酸楚,又问:“你想全心待我,是也不是。”自见泉水轻荡,此事何须多言。云清岚从初时甜蜜,变作悔恨无穷:“原来林郎早早全心待我,我却好生愧疚,纵使世人恨他恼他,我也万万不能如此。那罪事即便,既便就是他所为,谁都可杀他,我偏偏不能…可…”愤而拿剑自尽,但又想:“他全心待我,却换来身死。我这般死去,岂不太便宜。需寻他尸首,与他葬在一起,他日日打我骂我。我也无怨无悔。”又将剑收起。再不起自尽之意。 但苦觅良久,终不见林尘尸首。云清岚心想:“此地苦寻无用。我且追查火祸真凶。待我修为更进一步,纵然掀了大江,也定寻你。林郎啊林郎,委屈你多留一阵。”云清岚已有上次经验,渡江虽难,却也终到对岸。她遥望滚滚长江,多想长居此地,听得江浪翻滚,便似林尘轻呼。但旧事未能尽了,只能先行离去。 …… 说归当日。林尘心脉被一剑挑破,投入洗孽江中,自心如死灰,自知命不久矣。幸得体质强悍,暂存一线生机,心道:“林尘啊林尘,你竟要这般死去么?” 心有不甘,但心脉已碎。云清岚那剑狠辣果决,不留分毫活路。断情绝义,自当伤心。但生死危机,无瑕多顾。立时又想:“纵然必死,我亦挣扎,有本事便真将我命收走。”抓住最后生机,观想脑海黑白磨盘。 黑白磨盘已至第三十五小周天。距离大周天仅一步之遥。他临死观想,便求悟得阴阳,叫二气沐体,方能求得最后一线生机。 林尘历来坚韧,生死间更见镇定。江水泥沙滚入口鼻,淹入肺中,死亡逐步逼近,但觉沉尸江底,其时肉身已无生机,四下漆黑一片,实可算葬身江河。 但悟性一绝,生死间的观悟,更有大恐怖,大机遇,大跃进。他竟超脱肉体,宛若亲临黑白磨盘,观其纹路,看其神态。 在意识消亡前一刹那,大周天转毕。阴阳二气再度沐体。林尘引入心窍,恢复被一剑戳破的心脏。见一颗心几乎被剑气搅碎,此刻方觉如此剧痛。 林尘身处江河中,不住流下眼泪,想道:“云清岚,你下手好狠,好狠。剑气透体,已叫我没了活路。何苦要搅我心脉。是生怕我死不干净么?”肉体伤痛,怎比得过心。他自与云清岚结缘,只觉世道虽险,但终有一人愿全心站他身侧。 林尘情义为重,自全心相待,岂知对方一剑刺心,剑气绞心。林尘方才必死,幸得生死顿悟,再引阴阳二气沐体,方才险险脱离死局。先前来不及顾及的疼痛,自然纷至沓来。 虽暂免死局,但危局自难免去。他心脏破碎太重,一时半会恢复不好。唯有全力观想黑白磨盘,直到彻底复原为止。 如此这般,林尘被冲流而下,奇怪是再不被水流裹挟绕三圣山旋转,而是沿江道径朝下行。 连过三日。心脏终于尽数恢复。林尘十死无生之危局,终求一线生机。他爬自上岸,见右手也尽数恢复,呼的一声,躺在江岸边上,死中逃生,却并无喜意,反而满脸暮意。 他望着天空,心想:“林尘啊林尘,世道艰险,人心难测,这道理你分明懂得。险死云清岚剑下,算你太过自大,妄自信赖他人。有此劫难,全当你活该,活该!” 但确觉心中抽痛,只全身湿漉,实难分泪水、江水。林尘又想:“我见奇百道时,便该猜到云清岚也在。我早该想到,早该提防。我却全然没有。我没料到云清岚会出手,我原以为…我纵犯下滔天大罪。她要来拿我,也该问我几句,问我几句,只要问我,我便解释,我不屑向旁人解释,难道还不愿向你解释吗?你…你却问也不问。” 想到此处,大感神伤,真情赤心换来透心一剑。林尘心道:“呵呵,我在她心中,又算什么?只怕全是我自作多情。林尘啊林尘,你自诩风流,却险些死一女人手中。何其讽刺,何其讽刺。” 林尘坐直起身,摸得云清岚赠予的乾坤袋,两人因此结缘,他将其内物品倒出,转装入“曲三风”乾坤袋中。 待拾起一枚“怀元令”时,蓦的冷笑一声。他将所有无用之物,全装在云清岚的乾坤袋中。那枚珍贵无比的怀元令,此刻在林尘眼中,亦是无用之物。 林尘道:“你说恩断义绝,那便恩断义绝!”将云清岚赠予的乾坤袋,连同其内怀元令,用力朝江中抛去。噗通一声透入江中,沉入河底。 只前尘旧爱,终不易说断便断。林尘行入一山村,寻一酒肆,用仅剩的青币买了三两烈酒。一人喝的尽兴,破口大骂,骂老天,骂世人,骂自己。 待喝至最后一杯,林尘突然平静,他举杯对明月,道:“罢了罢了,天意使然,既恩情两断,我生气何用?这杯酒后,我林尘仍是林尘,天大地大,我去何处不能逍遥,如此更好,如此更好。纵情江湖,方才是我所愿。我林尘岂能被一情所困。”一口酒饮下,心中旧情确已断尽。 林尘最是重情,偏也最是绝情。恩必报,仇必还。此事他不愿计较太深,全只当两人相恋是恩,一剑夺命是仇。何管哪边重哪边轻,一恩一仇全然抵消。日后再见,已是陌路行人。林尘倘若蔑视一人,是绝难弥补的。 如此酒过一场,大醉淋漓,翌日醒转,已再不见昨日哀伤。林尘行自路上,见树木苍翠,天底下大好风光。却不住想道:“我本欲去怀元山学艺,现下学艺是学不成了。天大地大,竟好似真无我容身之所呼?” 林尘又想:“我去寻一隐蔽去处,好好淬炼武技,专研医术,再化身游医游历!好不易出来一场。”便朝山林里钻。寻一有山有水清幽之地,简易造一木屋,自己苦修。 幸得三圣解清剑杂道百书,与曲三风的古一派医典、大医手册、奇草图录。林尘一面淬炼武技,一面研习知识,日子倒也充实。过往不快,渐渐忘却。 林尘心道:“这九罡步、阴阳两仪逍遥剑都出此她。我日后再不想练,免得又欠恩情,纠缠不清。恩仇既断,便断得明明白白。”林尘又想:“可无九罡步,我轻功确极大欠缺。却也无妨,待我习好医术,游医救人,再积蓄钱财,另买轻功便是。天下之大,难道就这本轻功么?” 全意练习菩提搬力法、三圣弄剑术。一晃月余过去,林尘修为入武宗八重,医道相关书册,具已经深研一遍。 菩提搬力法、三圣弄剑术各皆不凡,前者乃运力、搬力、生力,养生修禅法门,共计四层,分名唤“春”、“夏”、“秋”、“冬”,蕴含极高佛法,修身养性,静心沉气,延长寿命为重,增长气力,临阵对敌之用反为次之。 解清剑晚年修佛,止杀止戈,墓中更少杀人技。林尘自不嫌弃,亦认真修习,已悟至“夏”境。三圣弄剑术,反而杀力甚强,剑招甚凶,乃自狼王、虎王、蛇王观悟而出的剑式。虽只三层,却博大精深,远胜过轻风绵绵剑。 第一层:狼王弄剑,第二层:山虎戏剑,第三层:白鳞抛剑。练至第三层,甚可凌空御剑。当真玄妙至极。 三圣弄剑术虽仅三层,但每一层涵盖甚多,十分驳杂,因未曾完善,有时多有错处。好在林尘先有轻功绵绵剑,后有阴阳两仪逍遥剑做剑道基底,修习三圣弄剑术时,已非两眼一抹黑的剑道新人。大多疏漏之处,一眼便可觉察,加之剔除、改进。 但修行速度稍慢,至今也才修行至第一层如火纯青。林尘想道:“淬炼武技,何须太急?且慢慢来便是。”更沉下心。 实则林尘不知,晚年解清剑已绝武道,三圣弄剑术并未完善,因此留下憾事,欲求后人完善。他当时想:“能得我传承者,定也一心向善,不喜杀伐。我这本剑法,便叫后人完善,再焚烧给我罢。”三圣弄剑术,只求后人完善,不求后人修习。以至解清剑有意设障,剑理虽尽皆通顺,但抄剑修习时,常常寸步难行。 林尘一月修习至此,实已算骇人。且林尘不止习武道。医道亦是俱增。 第186章 武宗九重,寒月啸松山 林尘居地清幽,木屋数丈远,便有一小潭,潭水清澈见底,时有几条小鱼游过。绕过小潭再朝前走,则各色花卉生长成团。只气候寒冻,将有枯萎之势,不免有几分美中不足。林尘口渴喝山泉,腹饿吃果肉,练剑、习武、研医忙忙碌碌。如此再过一月,修为已入武宗九重。 武技、剑术、医术均大有所成,林尘心道:“江湖之大,纷争之多,何必出去太急?外界只怕传我林尘已死。我此刻出去,怕又起波澜,何不多享几月安稳生活,踏踏实实完善自身技艺?”念及至此,便延长出山之期。本群雄追杀,纵然身陷险境,林尘亦毫不放心上,若真能杀他,便算那群雄本事,若杀不了他,林尘便笑他们无能,江湖而已,自该如此。偏偏云清岚那剑,从身到心,伤得他好生惨痛。 虽已恩断义绝,但有时念起,仍不免隐隐抽痛,默默神伤。他已有意抽离,过往甜言蜜语,缠绵悱恻,自当渐渐淡去。但不免又叫他心态起伏,愿多花些时间消化。 林尘静心两月,已将古一派医典、大医手册、奇草百录彻底习透,始翻习杂道百书。三圣杂道百书共计千余本,涉及暗器道、医道、匠木道、琴棋书画道、机关道、风水道、佛道等七道。 其中“佛道”共计三百余本,其次便是“琴棋书画道”两百余本,“医道”一百余本,余下则全是暗器、匠木、机关、风水一类书籍。 先看佛道,书中佛理深刻,寓意深远,叫人深省。佛道书册注解最多,凡是晦涩难懂,复杂难明之处,解清剑均有详细批注,纵是三岁小儿,只需识字,便可悟透佛法。林尘心中笑道:“解前辈最喜佛法,为了佛法,甚至舍弃武道。不怪佛书多有注解。多是希望后世来人,能借此地佛书与他探讨佛学。偏偏这佛书落我手中,无异于暴殄天物。也罢,也罢,日后我寻一时机,将其送给有缘人罢。你泉下有知,总不必骂我。” 林尘翻阅几本,他悟性高绝,一学即通,一通即透,书中佛法即得要理。只他生性洒脱风流,与佛理天然相悖。纵使天赋高绝,却偏偏无心研习,心中只道:“这佛法虽深,但我这辈子注定与佛无缘。佛法常自加枷锁,活得忒不得劲。” 三圣传承重心性,落自林尘手中,实可算是意外。两人心性全然不同,所好所喜自不相同。但其“棋琴书画”一道书籍,林尘却尤其喜爱。 林尘本兴致缺缺,无意翻阅此类书册,本想:“琴棋书画虽不落俗套,实可算风韵雅事。但当下该以习武为重,怎能浪费时间附庸风雅?”初看几页,见其文理博大精深,自己仅用“风雅”二字形容书画之道,委实片面至极。 想法立变:“尚在青宁郡时,我虽先学文后学武,但青宁郡书册甚少,学之来,学之去,甚是无聊,实仅学一二月,便叫我全学完了。我料想天底下书法、画作之类,全没甚么了不起。武道为尊,方才世间主旨。如今看来,却不尽然。琴棋书画,亦是大有研究。” 林尘又想:“我横遭剧变,误识了人心,近月来满心愤恨,一心提升武技、修为、医术,虽化悲愤为动力,但如此下去,难免失了逍遥本意,难免陷入魔障,愈来愈难走出。如此活法,实在忒不痛快。往事随风去,我唯有真正放下,方才不受旧事所困。”于是习读诗书。更从外静转为内静,得诗书熏陶修养渐深。 他本便沉静,此方剧变,虽险叫他死亡,但更将他本性显出。琴棋书画本便相通,林尘研习书道,学至深了,自然而然转为琴音一道,初接触音道,甚感兴趣,正见山中绿竹甚多,于是伐竹造“笛”。 待每日习武,读书,研医事毕,便一人吹着竹笛,想什么便吹什么,心悲笛声便悲,心喜笛声便喜。心性更上一层,既不掩饰心迹,也不过激过奋。 人有七情六欲,真正放下,并非无喜无悲,而是喜自喜,悲自悲,但已再不萦怀。林尘这日吹得一曲,笑道:“这曲便叫断心肠,绝情义。”以不再刻意避及此事。 状态回到从前。 林尘收起竹笛,插在腰间,忽是寻思:“太初阴阳诀我已转自第五个大周天。第五周天,叫我死而复生,本不该多做贪想,但我心脉处,却似有阴阳二气始终盘旋?”内视己身,破损而修复,玄异处自显。 他意念稍动,阴阳二气顺血液遍及全身,只觉世间全只黑白二色。万物皆缓慢,他神智之聪慧,思维之敏捷,胜过平常百倍。右手一挥,朔阳刀千变万化,形态大小随意改变。真可谓神奇至极。 林尘喃喃自语:“便称作‘阴阳态’罢,只可惜难维持太久。否则用作读书、习武、岂不更好?唉,人之贪婪,果真无可改变,既得一,便想二,又得二,便求三,永不停歇。我亦是如此。”血液中阴阳二气尽去,大觉疲惫。但调息数刻,便又全然恢复。 时间匆匆,再静修一月,三圣弄剑术已修至第二层:虎王戏剑,菩提搬力功则修至“秋”境。林尘音韵一道,天赋颇异,竹笛随口一吹,婉转动听,实叫人不住流连。 其时正是深冬,万物俱静,林尘再不好打猎、采果为生,始入附近小镇行医。林尘初入小镇,先去闹市区旁,粗览通缉榜单,见“纵火杀人魔头:林尘”已被揭下。林尘暗道:“我身死消息只怕全天下都知道了。如此甚好,我大不愿过那躲躲藏藏,偷偷摸摸生活。既当我已死,我反可大方露面,大方行事。” 林尘见身侧旁人擦身而过,有成双成对,有阖家欢乐,有郎情妾意,久违人气扑面而来。一时不住感伤,自嘲道:“林尘啊林尘,你当真是个‘孤魂野鬼’,无父无母,无亲无友。” 又想:“那云清岚剑杀我这大魔头,只怕官威更甚往昔。也罢,我她本不是一路人,阴差阳错,有此一段经历,过便过了。”行入闹市,寻一人流虽多,但自静谧的街边。 他立起布帆,其上写着“妙手神医”四字,其字刚劲有力,不失灵动洒脱,撇捺勾勒之间,书法功底自显,叫过路行人不住多看两眼。再去看人,更委实一惊,那游医衣着质朴,当真生得无可挑剔,外形俊朗,长身玉立,一双桃花眼叫人沉醉。不住驻足观看,停步者渐多,摊前已有七八人站定。 林尘拱手喊道:“诸位若有疑难杂症,尽管看一看,治不好不要钱。” 邻里街坊皆道:“治不好不要钱?这郎君好大口气。”“倘若为真,试试无妨。”“这相公写得一手好字,想来不是坏人。”“是也,是也。”“只这郎君生得年轻,医术怕好不到哪去。” 摊前人愈聚愈多,渐有人提胆看病。林尘心中兴奋:“我所学医术虽多,却终究少了经验。医道经验为上,理论次之,好多治病之法,治病之理,难口头传述,更别提书册传达。我游医治病,全只为积累经验,赚钱反是顺带。”对来者不拒,皆认真看病。 初时尚且手生,因其研习医理虽多,但如何运用,从无人教导,难免“纸上谈兵”,分明一简单症状,却愈想愈复杂,一时有些无从下手。但如此尝试几次,便逐渐上手,治病救人之术愈发精妙,脑海学识逐渐融汇。有些疑难杂症,甚至一剂‘阴元针’便可痊愈。 第五次大周天后,林尘双眼直窥本源,于医理一道大有得天独厚优势,如此一日下来,看病五十七人,赚得青币百余枚。林尘回程途中,购得两只香鸡,几两美酒,外加些许下酒小菜。 回到幽静小居,外面正飘飘落雪,寒风呼呼。林尘燃起油灯,将酒菜摆好,因深居山中,出了小镇门口,沿山道行回小居,足需一个时辰脚程,饭菜皆已冻硬。林尘却自有妙计,双指一捻,用阴元针扎入酒菜当中,将其阴寒之气吸出。 如此这般,又热气腾腾,但口感总归差上三分。林尘心道:“这阴元针之妙用,实胜过朔阳刀。”一口喝酒,一口吃肉,再将窗户打开,赏一赏窗外落雪,观一观夜中山景,一人生活,却也好不自在。 待到半夜,酒肉皆已吃尽。林尘自遭变、脱困以来,第一次痛饮人间烟火,只觉畅快尽兴,忽有感而发,福至心灵,以正平拳对应山,清风腿对应风,寒月印对应雪。 三者杂糅,各取所长,全化一门武技:“寒月啸松山”。此武技以景色命名,有腿法、拳法、掌法杂糅。一悟既大成,更皆原先基础,互相补足,更添无穷变化。 林尘实不知他这一时兴起,实是难得壮举,乃将三门武技皆吃通吃透,再加之本身具有大智慧,大契机,方才有概率完成。多少武学大家,虽所习武技甚多,但临危施展,常只用及十之一二。归纳毕生武学,熔炉为一,便成毕生之所求。 忽听几声“咔咔咔”的大笑,一道人影自高处跳下。 第187章 桃花神医 钓人翁抢入房门,喜道:“徒儿,徒儿!我就知道你没死!我好想你!咔咔咔咔。”神色间喜色真挚。林尘再见钓人翁,心中已无惧色,心想:“这钓人翁虽属魔门,但对我无害。我原先顾虑云清岚感受,极力避及魔门。但魔门虽行恶,却未曾真切伤我。”问道:“你怎寻到我的?” 钓人翁道:“大不轻易,大不轻易,你听我细细道来。”原来,自上次分别起,钓人翁收徒失败,便想:“我那宝贝徒儿,因我素来行恶甚多不肯认我。那好,我便去行善,行一百件善事再来。” 于是大行善事,他作风邪派,先寻一山匪塞子屠戮一空,再四处打听有无通缉大犯。忽听魔教聚众作乱。钓人翁不敢行恶,怕所行善事全然徒劳,若叫林尘瞧见,岂不再无师徒缘分?当即拒绝。 说到此处,钓人翁满脸懊悔,道:“我早知你也在场,实已心底认我为师,我…我…我早去了,有我相助,又怎会叫人身陷险境。” 林尘心道:“原来如此,我便说当日人令长老黄如萱、四怪风天侯、蓑衣客具是到场,独独钓人翁不来。原是因此缘由。当日他遭云清岚逼退,口说要行善事,我只道他胡言乱语,一魔门怪贼,懂甚么行善。不曾想言行一至,说得出做得到。”心下已然暗暗敬佩,再听钓人翁说起之后事情。 火烧青宁郡后不久,林尘身死消息既出。钓人翁大怒,黄如萱、风天侯集结教众四下搜寻,却终不见尸首,均想:“那林尘怕确遭不测,好一位年少英杰,如此早早殒命,实属可惜。”后渐放弃。 林尘听到魔教竟欲寻自己尸首,一时颇为感动:“世事弄人,想不到魔教亦有仗义之举,知我身死,竟欲寻我尸首。反那云清岚见我便杀,下手狠辣,穿我胸膛不够,更要绞我心脏。” 钓人翁接着道:“我寻不到你尸首,不住大为恼火,又听是那云清岚杀你,想着你两先前分明郎情妾意,这会却反目成仇,便想:‘那娘们定然生了别情,否则何止如此狠心?我徒儿生得俊俏,这娘们忒不识好歹。’愈想愈气,更想道:‘我这徒儿死得好惨,你既认我为师,我定为你讨回公道,不能死便死了,全当无事发生。’虽说我等魔教中人,历不讲‘公道’,但我何管太多,便去寻她踪迹。” 林尘心中叹道:“他愿为我死后讨回公道,世上怕也仅他一人。”问道:“之后呢?” 钓人翁见一木椅、木桌,其上残留吃食,便大咧咧坐下,谈起之后事情。 当时钓人翁已入过狼王山,虎王丘等地,确寻不到尸首,便改为报复。但青宁郡已人去楼空,徒留一地残骸,便想寻人报仇,一时也无个方向。钓人翁急得撞头,额头撞破一角,流了鲜血,这一刺痛,方叫他灵光一闪,寻思:“那臭娘们定在去往长安路上,我去长安路上拦她!”于是赶赴长安。但路途遥远,能否遇上,全凭运气。 却运气当真不错,沿路追赶,半个月前,果在一山道中遇到云清岚等人。只云清岚等人似刚出长安,欲朝南去,钓人翁若走大道,定会迎面相遇。钓人翁提前躲至一旁,暗暗发狠:“好啊,真叫我寻到你了,你杀我徒儿,现下又于好几名男子南下,果是移情别恋,我且待你走近,一掌杀你这淫妇!”屏气凝神,藏自路边草丛,待云清岚等人行至近前,方才立时杀出,口中大喊:“臭婆娘,还我徒儿命来!” 云清岚本行自路中,神色飘忽,似哀似悲,尤忆昔日种种,心中之悲始终绕怀,突听得一声“还我徒儿命来!”自知有敌手来袭,正待聚拢精神应敌,但见来人乃是钓人翁。那声“徒儿”指待何人,自跃然脑海,当即扑簌簌流下泪来,想道:“若这般死去,却也算作赔罪。”全身无力,竟不想反抗。 钓人翁愤恨至极,一掌拍去,掌势迅猛,已全不顾自身安危。不见云清岚还手,既觉有诈,但杀心甚重,即便有诈也恨不得立取其性命。这时,云清岚身侧的四品天官辛无双,将身一侧,用胸膛强接一掌,将两人隔开,大喊:“云天官,还不出手。” 云清岚心想:“这钓人翁实不算弱,他又来程凶,既一掌没能杀我。我自不能坐视不理。”这才拔剑,与辛无双以及众天官围杀钓人翁。 钓人翁自难匹敌,仓惶逃遁。云清岚心想:“留这人一命,总归多一人念着林尘。”于是稍慢半步,有意放走钓人翁。辛无双道:“云天宫,你今日出剑甚慢,是有心事么?”云清岚道:“我修行出岔,实力受损,叫那魔头跑了。”辛无双道:“无妨,你尚且年轻,历经青宁郡一事,自当难免震撼。我等奉命追查纵火真凶,本该不理其它事。但那魔头自个寻来,或与纵火青宁案相关,云天官,不如先将其擒下如何?” 云清岚心道:“呀!我竟没想到此节,方才若将他擒下,岂不少了好多麻烦?”但见钓人翁遁逃远去,心中大觉自责。说道:“好,我等合力擒他!”当即骑马沿道追去。 云清岚、辛无双乃奉朝廷秘令,调查火烧青宁一事。此事死伤甚大,大乾乃至周国均知一二,牵涉重大。除却两位四品天官外,还各有两位五品天官、四位六品天官。共计八人。 此刻齐齐追赶,一时马蹄飞踏,黄烟漫天,钓人翁大陷险境,一路逃遁十余日,自觉已将天官甩开,便藏身一处小镇休养。今日上午,忽听有一俊秀郎君行医,登时便想:“这医者何人,吹得天花乱坠,我待看看。倘若比我徒儿俊秀,我便剥他面皮。”于是过去一瞧,岂知就是林尘。 这才暗中跟随,有此相见一幕。 钓人翁道:“徒儿,你好生厉害,这假死逃生之计,连为师都骗过了。”林尘苦笑,其中缘由,却万不好解释。钓人翁道:“为师正受追杀,不敢久留,明日便将离去,你好不易假死逃生,乐得逍遥,嘿嘿,我便不打搅了。” 林尘道:“假死,真死又有甚么差别。”暗道:“钓人翁待我不错,即便他不传艺于我,我认他为师,亦无不可。”提醒道:“那云清岚缥缈游龙剑甚是厉害,如若遇到,你需当小心。” 钓人翁笑道:“咔咔咔,自当如此,你毋须担心。”翻出窗户消失不见。林尘目送远去,心道:“云清岚等人只怕再过不久,便将寻到附近城镇。倘若相见,怕难免死其剑下。我再行医两日,赚些筹钱,购一条小舟离去罢。” …… 翌日清晨,林尘入城行医,昨日初露医术,名声已传将出去,镇上人皆赞道:“那外来郎君医术妙,人也俊俏,最重要便宜得紧,无论大病小病,到手即除。”如此言论,欲传愈神。经得一夜酝酿,今日林尘刚一入城,瞩目者极多。 待林尘寻一空地布设摊位。蓦然众人蜂拥而来。林尘也觉欣喜:“看来我医术并未学岔,确能将人医好,百姓欢喜,我自也欢喜。”既得钱财,又砥砺医术,何乐不为。朗声喊道:“大病五十钱,小病十钱,医不好不用钱。” 见现场骤乱,林尘又喊:“且排队,倘若插队,勿论大病小病,我一概不医。”林尘虽面容年轻,却叫人不敢违逆。立时街道井然有序。 林尘且医且学,今日医术更为纯熟,大病小病一针即除。有百姓病根深重,病入五脏,实非一时半刻所能医好。这等重病,林尘本便念其可怜,便全当免费。为其写好药方、立好医嘱,概不收费。 如此仁心善举,给为民所爱戴。加之容貌俊逸,堪称世间一流,名声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前后总不过两日,城中大大小小,人尽皆知。 林尘实未料到,心中暗道:“也是,小镇虽小,但求医甚贵,我叫价便宜,自当受人欢迎。”当日下午,不知那流言流言传到何处,竟给他取了桃花神医的称谓。林尘委实好奇,寻思:“这称谓当真古怪,‘桃花’二字何来缘由?‘神医’二字我怎敢担起?”再听“桃花神医”的称呼,不住出言谦制止。但制止一声两声便罢,四声、五声便烦,凡来求医之人,皆这般叫,久而久之,林尘也无奈默认:“民情似水,既都这般叫,我何管是骂我是夸我,全全应下又有何妨?” 此后再不出言阻止。林尘实不知,“桃花神医”四字,皆有由来。桃花是指其眼睛,他面容俊逸,但一双眼睛当属此中之最,眼含桃花风流意。有时医治女子,常三言两语调侃,如此一来二去,“桃花”二字落他头上,实属再正常不过。 再说“神医”二字。林尘初入医道,“神医”称谓确实担当不起。但其“阴元针”“桃花眼”看病治人,常有别医难触及的优势。医理丰富,且好学不倦,每医一病人,医术便增长一分。实已勉勉强强,担得起“神医”二字。 第188章 擦肩而过 如此一日下来,林尘医有四百余人,到手八千青币,装入口袋,轻轻一掂,传来“铮铮”脆响,听得委实悦耳。 林尘心情大好,取出钱币细数,脸上绽放笑容,想道:“武王墓中,我虽大发横财,数万赤龙币用得好生潇洒,买宅邸、入拍卖会。但远不及今日,踏踏实实治病救人得来的数千青币,叫我来得开心实在。” 又想:“我现下钱财,实已足够购买舟船,今夜便可离去,只此地百姓着实可怜,小病耗着,无钱医治,大病等死,全听天意。今日收摊时,好多百姓满目依稀,却不敢插队,我今日若走,自是潇洒了…但,索性多留一日,再尽些力罢。想来那众天官因不至这么快寻来,且‘林尘’已死,我这林尘虽活着,只消一口咬定不是,只怕任谁也不得不相信。”心下豁达,脚下生风,行路自也意气风发。 镇上百姓皆已认得,时常互打招呼,好不热络。林尘路过一食铺,欲购些吃食。岂料铺主不肯售卖,偏生要送。林尘推诿数次,见铺主盛情着实难却,勉强收下。 回到木居,夜中清冷。今日雪停风止,残月独挂高枝,孤孤独独,残残缺缺。林尘吃得酒足饭饱,便行至木居前院淬炼一番拳脚,活动筋骨后,熬煮一份药浴材料浸泡。忽来兴致,吹一曲悠扬笛声。 听得曲音婉转。林尘习曲不为附庸风雅,全只随心而发。故音道自古便有的条条框框,音韵规矩,一盖不论,一盖不理,全只随心所欲,个人风格强烈。一曲毕,忽见西首方向,数棵大树积雪落下。 林尘一愣,心想:“那树上积雪,实已积有数日,一直未曾脱落,今日脱落,虽只是平常小事,但…”低头看向手中竹笛。当即再吹一曲。此曲调激昂,有如大江翻滚。见自他而起,周身树木积雪陆续掉落。 林尘收起长笛,喜道:“果是受笛声影响。笛音本是无形之物,却能使积雪震落。那音魔门、奇百道均有音道武技,辨人方位,伤人体魄,委实霸道至极,妙用无穷,我均吃过大亏。我修习音韵本只为陶冶情操,静心沉气,本为是爱好所致。但倘若顺势而为,可否将某一武技,与笛音结合呢?”一有此念,心神活络,宛遇到天大趣事。 当即苦思半宿,忽灵光一闪:“音乃无形之物,魂亦无形之物。我得炼魂大法、万全魂法录、阴魂五脏法,阴魂五脏法倒疏忽练习,至今未取成就。但练魂之法、用魂之法,皆已得全,均悟得十之八九。未必不可…” 两种魂法皆为心法,有人参悟半生,难悟其万一,林尘却一读即通,一通即透。但距离化腐朽为神奇,仍差些心思磨合。林尘再细细研读,此前习读二法,全只为理解、习透,心中迷茫全不知方向。此刻有意将魂法与笛音结合,再复而研读,自当大开眼界,灵光不断,奇思妙想无穷之多。 沉浸此中,时间甚快,回神间一夜将过。林尘已读通透,大有收获。心法心法,终不同‘武技’。只需心意通达,悟得其本意,拿其之扼要,便可全然发挥威力,实不必再加苦练。只说是易,做是难。林尘之悟性,世间难寻其二。他能轻易做到,别人却千难万难。 林尘闭目养神,总结一夜所获,手指转动竹笛,提气轻吹。初听曲音与昨日无二差别,再听忽觉阴风阵阵,阴魂大作。他宛如炫弄技巧,笛音间稍有变转,无数残魂宛如千军万马,全听他一人调遣。 已将“魂法”结入笛音。如此吹笛,却又极好心神,全只当做对敌手段。与静心沉气、陶冶情操的音道本意相悖。林尘想道:“我若因此成迷此道,反倒本末倒置。”不再刻意驱魂,曲音再回平淡。 但他笛音中直感心神的别蕴仍在。他笛音本便凄美,无形魂法自然结合,真可谓听者落泪,闻者伤心。奏到后面,更叫人痴痴醉醉,难以忘却。 一曲吹毕,林尘见天色将亮,将竹笛插入腰间系神,心想:“我刚入医道,治病救人,纵然是小病小症,亦不可马虎。我昨夜劳废心神研习技法,直接入城治病,既累了自己,更怕医错旁人。”当即回自木屋,将门掩上,舒舒服服睡了一觉。 将近正午,林尘这才背起背篓,入城行医。一如昨日,林尘刚入城门,消息便不胫而走。摊位刚一摆下,四下均水泄不通。名望大得吓人。前来求病,只是其一,瞻仰面容者甚多。 已听得街坊谈论:“这神医仁者心肠也罢,生得确如传闻俊俏。”“这等郎君,光是瞧着,便叫人欢喜。”…… 林尘悟性委实恐怖,医道手法几乎,时时俱进、日日俱增。寻常医者需要以时间、精力堆砌的手法、经验、窍门,他只消两三日便悟得通透。言谈举止,望闻问切,加之用药施针,药性相配,均已颇为老成。 傍晚,林尘遣散众人,说道:“诸位,我林尘将去他处,日后有缘再见。明日不必等我了。” 一汉子道:“神医,我还没医呢,您这一走,我可怎办?”林尘笑道:“城中另有医馆,我林某游行天下,绝不久留一处,还望见谅。” 一富家员外道:“神医既要走,我等自然留不住。但天色已晚,城外危险,再留一夜如何?”林尘心想:“再留一夜,不无不可。”说道:“承蒙厚爱,我便再留一夜,今夜舍命陪君子,彻夜不眠,大病、怪病者优先,小病小症者稍后。” 顿时众人欢呼,尽皆感动,林尘亦是欢喜:“我这身医术,用至此处,不算白学。如今正值乱世,寻常百姓武功低微,生活艰苦。我继尚有一二余力,尽力帮之一帮又如何?”城中百姓自发架设油灯,点亮街道,林尘铺前病人大排长龙。 直至天色亮起。 林尘也觉疲劳,才道:“诸位,林某真需离去,日后有缘再见。”四面拱一拱手。一人问道:“倘若无缘呢?”林尘洒脱一笑:“无缘,自是再不相见,道理何其简单。”将摊位收拾好,折叠入一小木筐中,背在后背,郎笑一声离去。 众人只道他来得突然,去得潇洒,做事畅快,再不敢挽留,目送远去。林尘径去岸口,购一舟船。因城中名声盛丰,购船并无波折,很快便乘河而下。 听得河水澹澹,小舟不快不慢划开河道。林尘将行医用具妥善安置,忽见船中布置,与昔日青舟无二。念起昔日鸳鸯共乘一舟,是那般欢愉,那般欢喜,再观船外景色,落雪飘飘,当日却秋意盎然,秋风送爽,一切更似春天。旧时景,旧时人齐齐涌上心头。林尘心中一叹:“既成过去,何须留念,再怎么欢愉,也终不过断情绝义。”他生性风流,本不会受困于情,久久痴痴难忘。 但冬风一吹,冬雪一下,天寒地冻见,确容易勾人旧思。让人开心不已。林尘忽自嘲一笑,数月前还想,这年冬日,我身旁总不至无人了罢?怎知历经波折,到头仍只一人而已。 念及此处,便吹些欢快笛音掩盖愁怨。但他笛音历来直达本心,只需心中有悲,纵使曲调欢快,亦是欢中带悲,叫人无限惆怅。 …… 这日天尚未亮。云清岚、幸无双骑马抵达小镇。幸无双道:“那钓人翁委实狡诈,竟引奇兽作乱。逼得我们不得不降伏兽乱,再追其踪迹。这当口已不知去往何处。” 云清岚发丝凌乱,十余日前,钓人翁突要杀她,落败后展开逃窜。众天官步步紧逼,钓人翁突生妙计,引起一地奇兽作乱。云清岚、幸无双等天官,需以天下苍生为重。无奈暂容钓人翁远遁,八人留下平定兽乱。 兽乱即定,本钓人翁已遁逃数日,再无迹可寻。随行一位五品天官宋生,师承“流云宗”,后入朝廷为天官,会“闻踪辨迹”武技。辨得钓人翁离去方向,步步紧追。今日寻到此处。 数日奔波,皆已疲乏,这日虽天将亮矣,但绝不适再追。幸无双观察众人神色,暗道:“大伙精疲力竭,忙里急奔,如若一味猛进,反易陷魔贼险境。”便道:“不如我等先在此城休整半日,喂那马儿吃些草如何?” 此行天官队共计八人。四品天官幸无双、云清岚,五品天官宋生、方大才,六品天官刘踪、嵩香、玉横城、姜汤圆四人。 幸无双、云清岚为首,幸无双年岁已六十有余,但养生颇佳,外形只似三十余岁。云清岚年方二十八,一众天官中凡年龄偏小。两位五品天官宋生、方大才,四品天官刘踪、嵩香、玉横城,年岁均五十朝上,皆大过云清岚。便是那姜汤,也恰与云清岚同年同岁,但地位却相差甚大。 幸无双发问,无人敢答,云清岚思虑片刻后,才道:“也好,我等先寻一客栈休整。”数日奔波,确已疲劳至极。幸无双道:“好,好。” 八人骑马行在街道,马蹄“咯咯咯”轻响。这小镇虽偏远,但城中安定,地面用石板砖铺设。路边行人衣着干净。见得街景热闹平和,八人心神渐松,决意在此城休养。 忽见一条街道行人极多,却甚是嘈杂。辛无双不住拦下一路人,问道:“那厢发生了甚么大事?怎闹这般大动静。” 宋生亦是好奇:“莫不是发生杀人大案?那青宁郡大火,发生已过数月,陛下委派我等探查,自当尽力,但已过数月,自不多这一时半刻。倘若此城发生要案,我等天官,亦是要过问过问一二。”其时大乾势弱,混乱四起。天官直达天听,对江湖有监察、过问之责。 云清岚眉头一蹙,但思想此话并无打错,心想:“天官之责,理该如此。只我更想快快破那纵火大案,叫我得知凶杀何人。”眼眶一红,强行压下。 也不知是否幻听,竟隐约听得林尘声音。方才强压下的泪水,又既夺眶而出:“我太想你了,你若真能再对我说说话多好。”刻骨铭心,方觉钝刀割心。 第189章 不要释然,扬州宋府宋铁血 宋生见得一座客栈不错,墙漆朱红,装潢崭新,匾额“流苏客栈”四个大字端端正正,虽不及书法大家之名作,却也有几分浑然天成的美意。宋生最喜书画,一时对此客栈大生好感,竟忘了官场尊卑,提议道:“幸老,云姑娘,不如就住此处如何?”幸无双看向云清岚。云清岚失魂落魄,见此店不错,门前洁整,她又非挑剔娇纵之人,自然点头道:“也好。” 一行八人翻下马鞍,牵马入前院。四名粗衣伙计行将出来,接过牵马缰绳,伺候良马入厩。玉横城嘱托一声:“取些上好禾草招待。”,四名粗衣伙计应了一声。 八人直入大堂,位阶最低的姜汤、玉横陈喊来掌柜交流,点菜、租房,置办齐全。掌柜却也精明人,眼睛一溜一转,即知几位爷均非凡人,虽有风尘仆仆意,却衣着、气度自是不凡。既命伙计好生招待,不可怠慢。 幸无双、云清岚、宋生、方大才、刘踪、嵩香皆已入坐,不久茶水先上。嵩香左手拿着茶壶,轻轻一拍,茶水自壶口流出,右手牵引茶水,分毫不差落在每一茶具上。再轻轻一拍桌子,茶水震落地上,茶杯洗涤一净。这功夫委实不凡,见者皆暗暗赞叹。 嵩香先为辛无双、云清岚各斟一杯。其后便是宋生、方大才、刘踪,最后才是姜汤、玉横城、自己。 云清岚取过茶水,轻酌一口,入口甘苦,却大解渴意。数日疲惫似也轻了几分。眉头微松,方道:“那钓人翁委实狡诈,我等再追数日,倘若再寻不到,折返青宁郡,探查纵火大案为要。”幸无双道:“此言在理。”刘踪道:“我等追逐至此,那钓人翁显不远矣。” 云清岚道:“青宁郡几尽死城,调查颇为困难。宋生、方大才、刘踪、你等行至南阳岔路,便可分道扬镳,抽取附近衙府差员,汇聚青宁郡,供我等调遣排查,此事已拖良久。”其时距离青宁郡大火已过数月。吕追魂到达长安,即刻汇明情况,却迟迟没有下文。云清岚寻不到林尘尸首,自也回长安后。立追此案,几番追讨,方才立案调查,此时已过数月,云清岚纵使生气,却也无用。大乾国弱,需应对之事忒多。青宁一事虽震动颇大,但大乾四乱,叛乱、起兵、天灾、外敌、来年收成更叫朝廷头疼。 宋生、方大才、刘踪道:“是!”云清岚道:“辛老,你断案如神,经验丰富,清岚远远不及。如此安排可有疏漏之处?” 辛无双道:“哈哈,清岚心思缜密,正应我心中所想。我闯荡江湖多年,浅有几分薄面。不如这样如何,我待会书一封信,由玉横城送至扬州城宋府中。请宋铁血出山相助。”方大才一惊:“辛老与那铁血神捕亦有交情?” 辛无双笑道:“年轻时曾有一二风流趣事。青宁郡隶属扬州,于情于理,他应当出些力。”云清岚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素闻宋铁血大名,心想得其相助,怕能快快破案。 正自交谈,小二陆续端来饭菜,八人正欲用菜,填饱肚子上楼歇息。忽听别桌交谈:“桃花神医名不虚传,不枉我远道而来。”“这神医今日将走,幸得昨夜连夜赶赴,见其一面,果真人如传闻,玉面桃花眼,恍似神人临。”“庸俗,庸俗,他医术、仁心最值称道。偏偏你等尽说容貌。”“王兄教训得是,那神医一两日前到此,坐摊摆医,两天一夜,不说治尽病患,却也绝对差不多了。”“他不为钱财,方才值得称颂,大病五十钱,小病十钱,不医好不要钱。倘若天下医者,皆是如此,那该多好。”“我倒说,纵有桃花神医的仁心,也无他医术,纵有他医术,也无他俊俏。我瞧他不过十八九岁,如此医术,如此仁心,如此玉面。只怕再过不久,定声名鹊起。可惜我等未入江湖,倒不知那郎君,日后如何大放光彩。” 说及此处,数人各碰一杯。一口烈酒下肚,委实痛快。客栈大堂嘈杂,八位天官均听得清晰,不住好奇想道:“这桃花神医何许人也,竟有如此盛名,享如此赞誉。” 本江湖闲谈,不好作数。但说得人多了,不免真听进心去。云清岚更浑身一僵,心中惨笑:“十八九岁,生得俊秀,林郎倘若不死,定有扬名之日。桃花眼…我与林郎缠绵,那双眼睛叫我心都化了。可惜…全因我武断,再难回去矣。”心伤被揭,无尽悔恨与撕痛。云清岚但觉满桌菜香无味,道:“我先去歇息。”径上楼去,步伐有些踉跄。 待其走后。宋生不住道:“云姑娘这是怎么了,我观她状态不对。”幸无双摇头:“我也不知。”姜汤道:“我经常瞧她偷偷擦泪,叫我一女子都好生怜惜。不知因何所伤。莫非…莫非是情伤?”辛无双道:“行了,行了,此事休在她面前提起。你等也莫要乱猜,免误前程。我已听风声,明年,云天官将入三品天官。” 宋生、方大才齐齐惊悚:“未入三十岁的三品天官,前途何止无量。”辛无双认同点头,念及此事,心下仍惊叹连连。 …… 云清岚回自屋中,悲从心起,不住低声抽泣,想起店中传闻,不禁心想:“那桃花神医医者仁心,想是一位极不错之人。听闻他生得俊俏,但只怕难比我林郎万一。但此生此世,我是再见不到林郎啦。”想到此处,心中沉闷无比。自责,愧疚填满心腔,又想:“云清岚啊云清岚,你一生不做错事,但一错便…” 本是回房歇息,岂知一人独处,思绪更纷纷冒头,令她身心俱疲,偏偏无处可躲。竟又起自尽念头,长剑抵在胸口,终究未曾刺下。但眼中已满是暮意。除却寻到烧城恶贼,寻回林尘尸首,竟心中空空,万事提不起兴趣。 云清岚方觉爱意如此深切,痛彻如此刻骨,真可谓世间酷刑,难及此痛万一,苦笑一声:“我从前只道匡扶大乾,救死扶伤,行侠仗义,荡尽妖邪,便为毕生之所求,重中之重。爱情、伴侣有自有,无也罢。怎知…竟叫我无了生意。也罢,也罢,林郎被我杀了,余下漫漫长日,即便苟活,也不过索然无味,不如待我做完这两件事,及早随他去了。只盼若有来生…”苦恼至极,听得街道热闹,其时天色已亮,市井人流不断,吆喝叫卖声不绝。 云清岚一人独处,处处是从前相处,甜蜜心酸悲切,心中万分复杂。便想换一环境,总比一人空房独恨好。于是跳落街中,缓行四处。但见人流穿行,街道热闹,各色小铺排列,却全难提兴致。忽眼角瞥见一道身影,恍惚间竟好似林尘。 她眼前一亮,又既一暗:“我…我倘若只穿他胸膛,他自有一二概率活命。可…可我当时何至如此狠心,穿心不够,竟透了剑气。他…他又怎能活?定是我看花了眼。”如此又走数里,不知是思之深,悲之切,亦是其它。恍惚间又见林尘。 只相隔极远,数条大街,中间阻隔无尽人流。云清岚不住循他走去,心脏砰砰直跳,穿行人海,竟忘记控了力道,推翻前方的数十人。云清岚自知如此行事甚是霸道,但此刻无暇顾及,极快追去。 然则行到地方,哪见有半点人影。云清岚心道:“我果生了幻觉,是我思念太甚。可…倘若,倘若他真活着…”心中忽焕发希望。这时,见一艘独江小舟,顺流而下,穿过身侧。 云清岚念起旧事,心想:“这里纵然人多,我若与林郎乘此舟而下,情难所以,怕也不顾及。从前只道伤风败俗,岂知竟是全天下最幸福之事。”不住随着小舟缓行。见江道愈来愈宽,小舟也越来越远。 忽听舟中传来欢快曲调。分明曲调轻快,却叫人听得伤悲无限。云清岚误杀林尘,本是自责、悲切、愧疚居多。只到听得此曲,那昔日缠绵,深埋心底的爱意,方才逐步涌现。无尽的思切,更叫她难以忘怀。这层情感,方才最是折磨。 从前悲切,愧疚,她总能哭出声来,流下泪来。但如今这份思切,眷恋,却叫她如鲠在喉,咽也咽不下,吐也吐不出。行也思,坐也思。岂知当时一剑,后劲无穷。这层思念,纵然林尘便是大魔头,那百万百姓便是他所害,亦会出现在云清岚心中。 全只呆呆望着,哭竟也成奢望。云清岚更听那曲音,似正中她心事,想道欢乐甜蜜处,曲音既轻快悠扬,想道欢愉缠绵处,曲音便撩人心肠,想道悲切悔恨处,曲音也痛恨至深。云清岚恍惚竟觉是与林尘深交对话。他在追问自己,从前分明如此恩爱,为何对他下手这般狠辣。 云清岚正想解释,又听曲调大展,似释然忘却。这一听,便叫她好生慌张,面无血色,她轻轻追去,似那舟船中真有她的林郎。舟船顺河而下,渐渐远去。 云清岚寻一旁人,问道:“那船上是哪位公子?”旁人道:“你不知道?他便是桃花神医,这郎君心怀天下,医者仁心,听说生得极俊。”云清岚皱眉道:“他那首曲子,我不喜欢。我若再遇到他,定叫他改了。”心却道:“我不要释然,我不要洒脱,纵然是恨也好,是怒也罢,偏偏不能不在乎。我云清岚一生从不强迫他人,但这件事,我非强迫不可!” 暗暗已将桃花神医记下。 第190章 神医扬名,闻云闹江 当日下午,众天官休整半日,精神体貌具是良好,付了房钱、菜钱,骑马即出小镇。如此追寻三日,再无钓人翁信息,自当放弃。索性这一路追贼,亦是朝南而去,不算误了行程。 众天官调转方向,很快奔到青宁郡,开始勘察大火一案。 …… 林尘独乘小舟,昨夜连医数百人,精神劳累。但随河水裹挟,渐远离人迹,四周静谧时,忽心有感悟,取笔、纸、墨,将医道感悟认真记下。 林尘心道:“看旁人医书,纵使看千遍万遍,读通读透,终究是旁人的。唯有整合自身所学,自身所悟,方才是属于自己的。我研读医术实已不少,但却未成体系。我需基自己所长,自己所会,谱写自己医术,方可医道无忧。”当即将体会写下。他体质特殊,对阴阳之事甚是敏锐,诸多病症,追溯本源,皆可归为阴阳紊乱。林尘自知自己于医道,有得天独厚优势,自不愿如此荒废。更要发其所长处,如此深研下去。 当然武道一途,自不会荒废。习武、研医、奏曲、读书,实是一件事情,林尘诸道愈深,触类旁通,武道精进反更全面。 林尘无师自通,有此觉悟,实在是件罕见事。历来武道强者,绝非空有蛮力的莽夫,定然另有一技,乃至数技之长。紫霞宗、流云宗、九峒门等江南之地名门大派,其下优秀弟子,琴棋书画、奇门百道,定多少有所涉猎。 林尘下笔极快,字迹工整不失锋芒,书中细述病症看法,病起缘由。这些内容,林尘乃实践而得,心中加以拟定。落到笔尖,自然如有神助,流畅自然。前后不需一个时辰,便已然写完,复而观之,无一错字,无一需修改之处。林尘想道:“我这医书,便从今日开始,渐渐完善。”余暇时间,他躺在床榻上,吹着小曲,哼着小调,迷迷糊糊间全然睡去。 大乾江河四通八达。小舟由河汇江,江面之辽阔,实与海无异。林尘正自畅睡,只觉小舟左右轻摇,霎是舒服闲适。忽听一声大喝:“兀那小舟,快快驶离。”林尘既出船舱,见前方江道足停七八艘巨大黑船,一中年汉子居高临下,声音雄浑,显然修为不低。 林尘再看,见江船上各有大字,其上写道:“铁船帮”,心想:“此帮势力颇大,我游医天下,本无去处,既此路不通,我便改道而行,何必与他等死磕。”说道:“好!”双脚一踩,舟船从江面跳起,凌空翻转数个身形,再落江面时,已调转舟头。 林尘取出武王剑,剑尖刺入江面,轻轻一拨一挑,舟船径朝岸上使去。铁船上中年汉子见到此幕,不住拍手叫好,反倒:“兄台,留步!留步!”林尘一踩舟头,船身即停,心道:“若真想寻我麻烦,我林尘确也不怕。那青宁郡十死无生地,亦叫我闯了出来。你这铁船帮有几分能耐,我试试又何妨?”回身道:“何事?” 铁船中年汉子道:“兄台武功高强,远非凡人,方才多有冒犯之处,还望见谅。此江再朝前去,是三大船帮聚首商谈之地,外人不便进去,暂不通船。还望多多见谅。倘若…倘若兄台不嫌,不如先上船喝几口酒,待会要去何处,我铁船帮送你一程如何?”林尘听他说话甚是客气,便想:“我本无去处,白白得一酒喝,却也是件妙事。有何好怕?”笑道:“自然不嫌。” 中年汉子名为“都方铁”,乃铁船帮大都头,最喜结交过路朋友。见林尘略使几手,尽皆不凡,正巧闲着无事,自然口渴难耐,邀其喝酒。又见林尘样貌年轻,行事却也豪迈不羁,顿生几分好感,心想:“虽萍水相逢,但这小友落落大方,脾性甚合我意。今日交个朋友,日后给个便宜,自当无所谓。”喊道:“兄台,你上船罢,船上酒肉恭候!”林尘拱手道:“自然!” 林尘见此船足高十数丈,甲板离江面约有六七丈。林尘刚欲运轻功上船,忽想:“哼,那九罡步便全当我不会罢!毋须轻功,我亦能上去。”脚踩舟头,用力一跳,脚底“气”涌而出,当即跃上甲板。 都方铁又是一惊,倘若运起轻功,这七八丈高自不算什么。但林尘强跃而起,便委实惊奇。且江面不比地面,水质柔韧,气力传自水面,登时会泄去七分,再想蛮力跃起,自当难上加难。但见林尘身影飘逸,轻松自如,恍似尤有余力,自当再高看三分。 都方铁想道:“此子莫非天生神力?我见他生得斯斯文文,不想力气好大。”笑道:“兄台姓名?”林尘道:“姓林名尘。”也不啰嗦:“既然喝酒,那便去喝罢!” 都方铁道:“好爽快,好爽快!林兄气魄,当真比前两日那对男女,好上不止一星半点。”林尘道:“哦?” 都方铁大手一挥,四五船员端来酒菜,有江中鱼虾、果蔬、牛肉,颇为丰盛,酒是烈酒,菜是硬菜,都方铁等江湖帮派中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便为毕生所求。林尘见如此招待,一桌酒菜,价虽不算多贵,但招待已算周到,心下微喜,对都方铁豪迈气度,亦有几分好感,心想:“萍水相逢,既这都兄有此兴致,我便陪他一陪。” 两人碰杯饮酒。喝得几杯,吃过几口肉,都方铁已有酒意上头,林尘见干喝无趣,便问起都方铁先前提过一嘴的事情。岂知他这一问,都方铁大述苦水,如同抖豆子般悉数说出。 林尘心道:“呀!那贺婉君阴魂不散,不回那紫霞宗,怎也在附近?”不想随意闲谈,竟与那紫霞宗、流云宗金童玉女有大干系。 原来数日前,这“苑花江”中有一紫舟飘过,舟长三丈,船帷轻飘。 舟头坐一男一女,女子身穿紫衣,貌若天仙,惊为天人。男子身穿白衣,手持折扇,斯文儒雅。两人乘舟而过,互相交谈,当真宛若璧人。但苑花江三大船帮,正于江中一岛屿,商谈帮中事宜。此事牵涉来年营收、帮派荣辱,自当慎重至极。其中细节,需一一商谈,粗略需一周之久,在此之前,三船帮拦江封路。 都方铁见有舟船靠近,自当出声拦截,呦呵:“兀那男女,且退离去,此江暂不通行。多有抱歉,倘若事急,便请绕上一绕。”都方铁见见两人衣着不凡,言语不敢轻易冒犯。但见那男女同坐一舟,虽言谈甚欢,却似始有接触,不似伴侣间亲昵。 那女子道:“小小铁船帮,这般霸道么?这江道好大,你拦得尽么?”那男子道:“无妨。”那男子跃上大船,客客气气道:“我与婉妹共乘一舟,难得雅兴,不愿被你等挥了。江湖事,江湖断,我偏从此江过,你们谁人管事,便叫他出来罢!” 都方铁顿怒:“好个乳臭未干,毛都不曾长齐的黄毛小子。”当即行将出来:“你想怎断?”那公子道:“我不欺你,你若有办法,叫我挪动半步,我便灰溜溜开船离去。若没那办法…”那公子朝小舟问道:“婉妹,你想如何?” 紫衣女子道:“我紫霞派、流云宗均属名门大派,自不好伤他等性名,便剥其衣物,投入江中,自个反省罢!” 都方铁怒道:“好大口气。”当即提掌杀去。这一掌委实不留情面,径用出“铁船帮”的“拍浪掌”,掌势雄浑,都方铁修为武宗,常年修习此掌,掌缘处结下厚茧。此刻一掌拍来,呼呼风声刮起。但那公子稍抬折扇,灵巧一拨,便轻易化解了。 众船员皆是大怒,一拥而上,人群乱做一团。但乃白衣公子一只手,一折扇,竟巍然不动。此事闹得甚大。最终铁船帮、铜船帮、金船帮,三大船帮会议终止,各大帮主亲自料理此事。 得知二人身份,一人乃流云宗闻云公子,一人乃紫霞宗贺婉君。名头响亮,背景雄浑,当即不敢得罪,忙让开船道,供二人通行。 此事到此作罢。 都方铁道:“我是瞧出,那甚么狗屁闻云公子,用我等讨美人欢心。”说起此事,多有不忿。林尘确心道:“你三大船帮,截江开会,作风委实霸道,碰到硬茬不过迟早之事。此事真不怪那闻云公子。” 又既心道:“想不到,那贺婉君给我瞧一眼,便喊打喊杀,要死要活,与那闻云公子,却愿共乘一舟,想来两人关系甚好。” 都方铁道:“林兄,你便不通,我观你实力不比…不弱,却不见骄横之气。”本欲说:“实力不比那什么闻云差。”,但话到嘴边,想起那日交锋,自己尝尽苦头,全连他一角衣角未曾摸到,心中打鼓,不敢下如此妄言。话到口中,改为“不弱”二字。 都方铁问道:“林兄何门何派?可方便告知?”林尘道:“无门无派,游医一个。”都方铁心道:“此子谈吐不凡,只怕来历甚大。自说无门无派,怕是不想以门派逞威风。”当即更为热情。 两人对坐饮酒,喝得尽兴。深夜时分,都方铁盛情挽留,林尘却自觉酒过一场,已经尽兴,他与都方铁终非同路。不愿交涉过深,空耗精力。当即跳回小舟,拱手作揖,脚踩舟头潇洒离去。 都大方目送林尘远去,一番酒肉后,心中结交之意甚重,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空望林尘远去,心中只余轻叹。都大方道:“如此年轻俊杰,日后定扬名。” 林尘离了江道,又继续云游医病。半个月内连去数座城镇,“桃花神医”医名越甚。一传十,十传百,渐在江南一带小有盛名。 第191章 游春步,龙泉山庄 林尘收摊离去,求医者声声挽留,有人上前抓他裤腿,有人抱他手臂,不愿他离去。林尘身子一晃,求医者尽皆扑空。林尘已奔出数条大街,见四下无人,快快钻入舟船离去。 船舱中,林尘顿感头大,因名气愈大,求医者数之不尽。林尘不过一个脑袋两只手,日日面对成百上千求医者,委实招架不来。这当口,好不易有半日清闲,不住心想:“世间多苦难,又怎是我一人所能尽医?我虽有心行善积德,淬炼医术,但终该以武道为重,不可舍本逐末。” 又想:“此地我名声已经传开,无论到何处,求医者定然不少。不如我悄声离去,径朝西北上,走得远些,再边行医边习武。如此这般,医、武具进步,方才是我所愿。”当即收好医具,下了舟船。寻一西北而去的商队同行,连过数座大城。见一地景色不错,“桃花神医”大名尚未遍及此地,林尘大喜过望,便留此城。 林尘辰时摆设医铺,来者皆知。收价不变,小病十钱,大病五十钱。辰时一过,即刻收摊,余下时间,或淬炼武技,或研究曲艺,或读书写字。夜里观想黑白磨盘。修为、琴棋书画、医道皆与日俱增。 林尘更想西北行,一座城镇,常只待两、三日。医人不留名号,不宣医名。但桃花神医的名头,常常跟在他身后,每当他离去一地。再过不久,“桃花神医”种种传闻纷至沓来。城中百姓方知,那街边摆摊的医者郎君,竟是那“桃花神医”。 如此这般,“桃花神医”名声不减反增,此间更是传出“神医救世,当属桃花”的虚名。林尘听后,却是自愧不如,不敢承认。反是想道:“我广医病人,全只为砥砺自身医道。绝无救世观念,我林尘说到底不过一江湖浪子。那救世、济世的任务,还是交由天官罢,与我林尘有甚么干系。”想及此处,忽生怨念。林尘本乐意救人,但听世人偏要用“神医救世”的名号框他。他邪性一起,便既暗暗决定,待他医术有成,那小病、小症再不医治。日后非大病、怪病不医,且绝非“五十钱”所能打发。 略过此节,林尘一人独闯江湖,倒也自在逍遥。只时间一久,路过一二烟花勾栏处,听其莺莺燕燕欢声笑语,不住想起含春楼。更想:“我行事素来只讲喜好,文人墨客、名门大派间的规规矩矩,于我无用。我此生绝计再不专情一人。这烟花勾栏处,于我修行大有益处,自是去得。只…我这小钱小财,怕经不住如此折腾。再且说了,那烟花之地又有几人能比拟红衣姐,我寻欢作乐,但与我作乐之人,定要合我眼缘。否则我林尘岂不忒廉价?” 如此又过半月,其时冬已渐去,春又复来。‘三圣弄剑术’、‘菩提搬力功’,均已修至顶峰。除缺一门轻功,一身实力,在武宗境界足以称霸。 这日间,他行至一小溪旁。见得冬雪消融,溪水潺潺,忽是一愣,想到曾经从张老画手中,讨得的一幅画作“游子采春图”。如今春意回暖,此间景色,与那游子采春图颇有相似。 林尘不住心想:“张老画待我不错。他年老八十,本已半截入土,如今世道甚乱,不知死了没有。可惜没能给他收尸。”心中惆怅,取出画作观赏。 画作铺展开来,初看只觉画艺不凡,七八位童子游春、采春、戏春,人与景合,其乐融融。叫人不住沉溺其中,幻想亲临现场,与众童子同欢同乐。 但细细一看,林尘不住便想:“画中童子到底有几人?为何我初看七人,慢看八人,细看又是七人,认真看却又说八人?”始觉画中不凡,不住就地盘坐,一点一点细节看起。 顿觉头颅生疼,好似浩瀚信息,灌入脑海当中。但一时不解其意,心想:“此画大大不凡,我忽略已久,空守金山而不自知,实在愚蠢。”宛遇到天下间最大趣事。此外诸事,全然抛之脑后,不管不顾,一心只盯画作。 渐见七八童子跃然于纸,有童子采花、追蝶、戏水、摘叶、弄泥…林尘阴阳二气,随血液遍及全身。画中繁复线条、色墨,全画作黑白二色。画中真谛,即刻抓拿。 林尘方才醒悟:“原是门高深神功,此功颇为精深,宛若一笔一画,皆是神功要义所在,皆值得认真钻研,竟叫我一时难悟得通透。”自不气馁,自其中一位童子的动作、神态间练起。 他学童子戏春步,竟见一跨步间,立地已三丈之远。当即一惊:“此功莫非是轻功?我倘若研悟此功,何须苦苦赚钱,再去购买轻功。入流武技,是买也买不得的。”当即更加勤奋,渐将七八位童子步伐一一掌握。 林尘称为“游春步”,初习此步,尚未熟练,自难比“九罡步”,但此步越至后面,便越是博大精深,愈叫人欢欣鼓舞,回味无穷,沉溺其中。九罡步本有残缺,前期修习妙用无穷,但练至后期,反疏漏、缺憾之处甚多。二者实难比较。 林尘趁热打铁,童心焕发,趁着春意盎然,景色优美,如游子采春般四处游玩,爬山涉水。一面研悟画中要义。 忽有一日,他将童子采春图悉数刻在心中。再不必拿画作时时查看。心中有画,只消一个念头,便是将画作里里外外,全然览尽一遍。 林尘想道:“如此这般,我时时刻刻都在练习那游春步,何愁练不到至深。”见这半日功夫,脚下轻功,纵暂不如九罡步,实也差不太多。 …… 不知觉间,林尘游医已满两月,医术已经大精。细细算来,距离葬身洗孽江一事,仅过半年。 其时正春深夜里,小镇一侧街道上,林尘医摊前点着油灯,灯火茵茵,加之月光帮扶,总算看得清来人面孔。寻他治病就医者,多属寻常百姓。 林尘想道:“世人说我行医救世,我偏不,从明日开始,我便小病不医,只医大病大症!”但又于心不忍,再想:“百姓饱受病苦,求医无路,方才如此说我。他们何罪之有?我又何苦与他们置气?但我心意已决,那小病小症,再难引起我兴趣,我继续医治,不过空耗我时间。我且寻一日子,将我医道典籍散布出去。如此这般,那小病小症,只需他们习得我典籍,自个便可医好,何须我来费力?世间医者多了,自也不必苦苦哀求我了。” 心中通明,行事自也从容,正欲收摊离去,林尘望着摊位,心中念叨着,今日之后“桃花神医”的美名,怕再也不见,反而多出“桃花奸医”或者“丑花恶医”等骂名,料到此处,林尘不住一笑。 是奸是恶,是善是好,他全由外人评价,半点不做理会。但今日他从辰时起摊,亥时天黑方才收摊,七八时辰的忙碌,大反常态,最后再为求医者慷慨一次。他医摊简洁,纸、笔、针、墨而已,他行医力求精准高效。素有一针治百病之雅名,若有病症,需搭配草药熬煮,他便笔写单方,叫他们自己去抓药治药。将纸币收起,摊上几乎一空,这时,忽听右首方向,“哒哒”几声脚步声传来。一人行将过来,急道:“神医,请你医我。”林尘道:“你且坐下。”,取出纸笔,平铺桌上。一手持笔,一手为病人抓脉。 林尘捏其脉搏,见其脉象轻微,似是衰阳之相,但抬眼一观,却又面色如常,脸色无异,绝非衰阳病患的面容。林尘眉头一皱,只觉此病甚怪。但他行医两月,加之聪慧过人,积累经验实已丰富。 稍琢磨片刻,冷笑道:“好啊,你来耍我么?”那人一惊:“神医怎说?我是来求医的。”林尘道:“你化了妆容,当我不知么?”当即出手如电,自对方脸上一抹。 那人自想反抗,但速度不及林尘。林尘这一抹,实藏武技“寒月啸松山”玄机所在,看似动作简单,却叫人不好避及。果见指尖发白,胭脂附在指尖。 不等那人发话,林尘抢道:“你分明无病,却假服衰阳药物,伪造脉象骗我。偏又脸施粉黛,叫我不好看你气色。可见你并非存心求医。怕是想考我医术。说吧,何人派你来此。”那人慌道:“无…无人。”林尘道:“不必狡辩,你虽并未生病,但却中毒。此节只怕你也不知吧?” 那人道:“啊…我…我中毒了?我…我…”全不知如何是好。忽听右首方传来鼓掌声,一高挑男子走来,说道:“桃花神医,名不虚传,名不虚传。” 林尘看向那男子,道:“此人是你派来的?”方才求医男子武功平平,纵有坏心,也无那能力。 高挑男子道:“神医莫恼,只世间医者,骗子居多。不得不出此下策试探一二。经此一看,神医不但样貌名不虚传,医术也有过之而无不及。佩服,佩服。”林尘收了医摊:“你要弄甚么玄虚?” 高挑男子自报姓名:“小子苏扇宁,想请神医入府中做客。”林尘心道:“此人用意不清,来历不明,若仅想请我做客,何须如此行事?只怕另有所求,我何必与他牵扯。”正欲开口拒绝。 苏扇宁道:“小子出自龙泉山庄,先生若光临山庄,定以贵客之礼招待。”林尘道:“龙泉山庄?”似对此山庄有所耳闻,却也仅是有所耳闻。 林尘游医两月,医道进展虽快,不知觉中在江湖闯出名头,但江湖阅历终究尚浅。平日接触者,平头老百姓居多,江湖武者甚少。 对江南当地门门派派,势力划分,多不熟悉。此刻听得“龙泉山庄”四字,不住大是好奇,只隐觉名头响亮,好似是名门正派。却难道出所以然来。 苏扇宁又道:“先生,小子并无恶意,方才试探,多有失理,还望勿要计较。”林尘道:“你考我医术,又邀我去龙泉山庄,所为何事,干脆利落道来。倘若转七绕八,尽快回去罢。” 苏扇宁心想:“这桃花神医看似年轻,不像这般聪慧。”说道:“先生不知,我龙泉山庄,近来招办一医者大会,供医者交流学习。小子路径附近,忽闻桃花神医大名,便想:‘这神医倘若名副其实,若不能来龙泉山庄做客,岂不大大可惜?’于是四处追寻先生痕迹,又见先生过于年轻,怕…怕…‘沽名钓誉’,于是派人试探。” 林尘心中冷笑:“此人言语恳切,情真意切,但只怕并未说全。此人未曾露面,便先考我医术,此行确与医术有关。我或可过去瞧瞧?正巧行医两月,我一身武技,除游春步外,皆已练无可练。倘若入了龙泉山庄,求得一二武技,却也是件妙事。只…此行定有风险,该如何取舍,全看我之意愿。”犹豫片刻,又想:“行走江湖,受邀做客,本便寻常之事。那龙泉山庄名声颇盛,连我这初出茅庐的小子都有所耳闻,想来去交流赴宴,不至有生命之危。”终下定夺。说道:“好,我随你去龙泉山庄。” 苏扇宁喜道:“我这便备好车马,先生明日正午,再来此地碰面如何?龙泉山庄再劳山之下,碧波湖中,小子自卖自夸一句,龙泉山庄之景,江南之地,可排上名号,先生此行,定会满意。”林尘道:“希望如此。” 苏扇宁喜悦离去。林尘入住客栈,休息一夜,待到翌日正午,行至昨夜约定地,见一辆长三丈,宽两丈,高两丈的马车停候。其上镶嵌金玉,车帷掺绣金丝,外观极尽豪横。苏扇宁道:“先生,请上马车。” 林尘道:“不必,叫我林尘便好。”苏扇宁退一步道:“林神医,请。”林尘再不啰嗦,跨上马车,忽嗅一阵清香缠鼻。 掀开车帷,见其内宛如房屋,床榻、茶案、书柜、熏香、屏风皆是有之。径朝里去,见床榻上一娇媚女子,玉体横陈,妩媚躺在其上。 林尘心道:“好啊,如此大阵仗,我不便临这份情,白白受人掣肘,若发现不对之处,亦可及时抽身。”当即盘腿而坐,观想黑白磨盘,视美人如无物。那美娘子见来人模样俊逸,春心既动,心想任务也罢,奖励也罢。非撩那郎君心动不可。 但林尘软硬不吃,不多时,那美娘子自也放弃,双眼起了水雾。苏扇宁见林尘不喜美色,寻一由头,将美娘子招出车厢。之后车厢中,便只林尘一人。 如此行了三日。苏扇宁长吁一声,马车停住,道:“林神医,这儿景色不错,你且瞧瞧。”林尘掀开车帘,果见青山万丈,碧湖无际。青山映碧湖,碧湖衬青山。 几行大雁排云去,但闻山涧草木香。林尘道:“此景确实不错。”苏扇宁道:“那儿便是劳山,也算江南中段的标识。扬州雅客,每年春、秋两季,最喜爬劳山,赏美景,喝那儿的山泉水。入口清甜,对啦,那儿的蓝羽鸟肉质鲜嫩,用做‘劳山闷凤凰’最是不错。待你入了龙泉山庄,这些您都能尝到。” 林尘不答,复行七八里,行至一岸口。附近停靠七八辆马车。苏扇宁喊道:“林神医,下车罢。”指着马车,说道:“都是前来交流的医者,江湖中颇富盛名,林神医你虽医术精湛,但与这些老前辈交流,定能收获不少。” 林尘下至马车,两人在岸口稍等片刻。便见一明媚少女,撑船迎接,道:“啊,苏小哥,你也寻回神医啦?看得忒年轻,长那么俊,医术不知怎样。”苏扇宁道:“孤陋寡闻,人家名气大得很哩,还不作揖行礼。” 明媚少女拱手作揖,笑道:“神医,我是撑船滴,你叫我小翠便好。”林尘微笑回应,少女面色一红。林尘、苏扇宁踏上小舟,见那少女竹竿一撑,船行十余丈远。 林尘心道:“这龙泉山庄,并不似邪派势力,因不至太危险。倒这撑船少女,这一撑一划间,展露武功跟脚已大是不凡。” 第192章 龙泉山庄,庄主妇人苏沐沅 碧波湖中植卉杂多,茭白、荷花、芦荟,那撑船小翠竹竿一撑,小舟驶入芦荟丛中。那芦荟足丈许高,密集生长,小舟驶入其中,顿失了方向。小翠手中竹竿敲一敲水面,打一打荟从,观察溅起的水质,便辨察方向。 林尘赞道:“小翠姑娘,这里芦荟忒多,你这敲一敲,打一打,即知该朝何处去,好生厉害。”小翠道:“神医大人,你取笑我。我不过熟能生巧,认透了水路,见那根荟草眼熟,便朝那去罢了。可算不得‘厉害’二字。”虽是撑船丫头,言语落落大方,毫不怯场。林尘暗惊,越朝里深,越觉不同寻常。 半刻钟头后,眼前芦荟渐少,待舟头破开一角,阳光洒在船身。这才使出芦荟杂丛,既见景色豁然开朗,湖面清波涌起,风景甚美。此处已入湖中深处,回首可隐约见“劳山”山影,裹在山雾中。乍看如巨人耸立。前瞻却全绿茫茫一片,除却碧绿湖水,与其上点缀的荷花绿叶外,再无他物。 林尘心惊不已,青宁郡中青宁湖,三圣山外洗孽江,二者均为当世大湖大江。然则与碧波湖一比,各露不足。洗孽江江水激涌,黄沙滚滚,实与“美景”无缘。青宁湖空大而已,终少了自然灵动之美感。 这碧波湖气候宜人,宛自成天地。实叫人流连忘返,意愿长居此地。 林尘心中想道:“这碧波湖好大,龙泉山庄能坐立湖中,只怕十分不凡。”稳坐舟右侧,伸手轻抚湖面。忽见湖面起波,三条褐色小鱼跳出湖中,竟似要吃他手指。林尘手指一缩,悉数避开。 苏扇宁歉然道:“疏忽,疏忽,这是河婆子鱼,碧波糊东南片水域盛行,但行七八里后,这等恶鱼便消声灭迹了。那儿湖景更美,水质清甜,不但可着手戏玩,还可下湖解暑。”催促道:“小翠姑娘,此地水域危险,快快使离吧!” 小翠道:“好勒。”竿子一撑,竟见船行飞快。林尘则心道:“先是芦荟丛,后是河婆子鱼,这两处怕是龙泉山庄抵御外敌之所在。叫外人不好强闯山庄。我既来之,且安之,实也没什么好惧的。”很快驶出危险水域,果见眼前风光焕然一新,荷花朵朵盛开,有彩鱼水中嬉戏。 其时正过午时,阳光一照,映得湖面彩光荡漾,霎是优美。林尘忽见西首方向,湖中铸一高台,台上有人抚琴弹奏,只相距甚远,又因湖中白雾久不散却,全看不清奏琴者何人。但听曲音之悠扬,叫人心扉大敞,奏琴之人音韵修养,怕已有极高造诣。 林尘本是喜音之人,听得对方琴技高绝,偏暗藏孤寂、忧愁、烦闷之苦。有时口头难以表达的情绪,音韵反更好抒发,似在借此抒发,却只能听得自己回音。自娱自乐,以解忧愁。不住心中觉其可怜:“听此人琴音,怕是孤单寂寞已久,但苦无人回应。”林尘又想:“初来龙泉山庄,我本该尽量低调。但此人奏琴抒情,我既也擅音韵,回以慰问,又怎能算高调?又为何不可?倘若真有唐突,再赔礼道歉便是,有何好张前顾后的?”邪性作祟,不喜瞻前顾后,畏畏缩缩作风。又兴致所至,吹奏腰间竹笛。 这竹笛原料取自山间野竹,其上音孔,亦是林尘自个挖凿。多不合规范,加之林尘素不守规矩,吹奏笛音时,全凭各人喜好理解。如此一来,人野、笛野、曲更野。初听只觉他在乱吹一气,有意扰人琴音,坏人美感。 小翠、苏扇宁面色骤变,背后已生冷汗,刚想出声制止。忽听高台上琴音骤激,似在喝问何方宵小,胡吹一通,折了她奏琴美意。 林尘心道:“呀,看来奏琴者,身份地位自不低。既觉我坏你美意,那我收手便是,待我入了山庄,再为此事赔罪。”当即收了竹笛,朝高台上拱手一拜。毫不觉此举有何不妥。 那高台乃玉石而砌,周有白雾飘悬,隐约可见高台上确有一人,似盘腿而坐,腿上放着玉琴。两地相隔甚远,约莫数十余丈,其它细节,林尘已看不清。 林尘实不知的是,方才奏琴者,乃为龙泉山庄庄主夫人“苏沐沅”。她奏琴最烦人打搅,今日来客如此莽撞,已叫她不喜。倘若曲艺好便罢,虽仍旧不喜,但总不至生气。偏偏那笛音一无章法,二无韵律。全只似三岁小儿乱吹一气。苏沐沅登时便想:“来者何人,是瞧不起我龙泉山庄么?我龙泉山庄何等清雅之地,岂容他放肆?” 然则稍过片刻,气自消了一二,不自觉又忆起方才笛音。方后知后觉,此音初听既乱且野,细听捉摸后,反处处显露不羁、洒脱、放纵之至。吹笛者音道感悟自成一派。但苏沐沅久未出山庄,琴艺虽精,尚不敢妄自下定论。苏沐沅便想:“此人应是入我山庄做客的医士。我且探他一探便是。” 她平生素爱音韵,若觅一音道好友,自乐得欢喜。当即再抚琴弦,那婉转琴音又即荡出。 林尘听得琴音,已无先前哀怨、孤寂之意,便想:“此琴怕是问我话,与我交谈。我原先只道我那笛音,龙泉山庄全看不上,方才出音斥责。现在看来,反是奏琴者会错我意。”正欲回音。 苏扇宁见林尘又有动作,吓自一跳,忙道:“不可,不可。庄主夫人恼了,可是要杀人的。”林尘奇道:“奏琴者便是你们庄主夫人?” 苏扇宁道:“是的,方才那高台,名为‘白玉望水台’,庄主夫人每来兴致,便入台奏琴,整座龙泉山庄都能听见,林神医,你搅了庄主夫人美意…”林尘笑道:“苏兄,你关心太甚,你不懂乐道,却也合理,琴音停而复始,意在与我交流,你倘若不回,方才真切失了礼数,你且放宽心便是。” 苏扇宁心道:“我怎会不懂音理,只…我确然听不出,琴音中有交流之意,在者说了,庄主夫人何许人物,岂会与人私交,莫非是这神医胡话?”正纠结间,林尘已将笛音奏出。 苏扇宁见事情已经发生,颓然坐下。 龙湖山庄上上下下,实皆通音韵,只深浅各不相同。船女小翠音韵稍深,苏扇宁这苏家公子,反稍稍次之。但二者均不觉琴中问询交流之意,又因素知那庄主夫人,喜怒无常,哪敢妄加揣测。 苏沐沅听到回音,心道:“此人音韵一道,确有独特造诣。哼,以为这样,便想与我合奏么?”心中闷气,实已消了大半。但生性古怪,本好不易遇一琴友,偏偏不愿再弹奏交流。放下玉琴,径下了白玉望水台。 林尘听琴音绝止,微微不悦,本琴、笛互奏,讲究你来我往,此起彼伏。纵然有事停止,也该先以琴音告之,如此嘎然而至,多不礼貌,实不把另一方放在眼里。林尘心道:“这龙泉山庄的庄主夫人,怕是位脾性古怪之人。也不知我今日之举,有无将她惹恼。” 舟船缓行,忽听一阵风声倏起。见一黑衣人踏水而来,意欲强闯龙泉山庄。小翠道:“好胆!”清喝一声,竹竿自水中一劵,一挑,水流朝黑衣人撞去。 黑衣人轻功甚强,竟侧仰一闪,避开水流。速度更快。小翠道:“苏哥,你带林神医先上山庄,我去会会那小贼。”说罢,一人手持竹竿,跳入江中,朝那黑衣人追去。 苏扇宁道:“林神医,我来撑船。”伸手入湖中,手指用力一扣。取下一条长竹竿,用力一划,舟径向西北首划去。再过半个时辰,渐见一座湖中高楼,其上写道:“龙泉书阁”。 苏扇宁见到书阁,面色一沉,当即加快速度划桨。又行半刻钟头,终见一处岛屿。那岛屿立于湖中,尚未靠近,便嗅得花草香味。其内侍女往来,照料各种花卉。 苏扇宁道:“林神医,你且上岛罢。上岛后自有人接应你。你莫担心,后日便是神医大会。岛中神医较量学习。大会结束,自当安然护送出龙泉山庄外。”林尘心想:“这苏扇宁纵有隐藏,但一路间确无加害之意。”笑道:“自然。” 待舟船靠岸,林尘走上岸,拱手目送苏扇宁远去。一左一右,各有两名侍女行来,朝他盈盈一拜,行了个万福。二女在前引路,林尘紧随其后。穿过一片桃木林,一座瀑布山,终见“龙泉山庄”真容。 两侍女将林尘送入客房,服侍他更衣,沐浴,洗漱,礼数做得十分周到。待到傍晚时分,一侍女敲响房门,道:“林神医,庄主夫人请你去吃晚宴啦。” 林尘道:“好。”在侍女带领下,穿过一道长廊,行至一大堂当中。其内红灯闪烁,灯笼高高挂起,十余位男女已入堂正坐。侍女带领林尘,自一空位坐下,行一万福,默默退至一旁。 林尘观察四周,见堂中来客,男子居多,皆已上年岁。多数人身上,自带一股草木药香,均为各地医士。 第193章 美人抚琴叹,弄得人心颤 堂中装潢豪华不失雅致。案桌列成两排,相对而坐。正中是一幅山水实景。由能工巧匠一石、一沙、一草、一花堆砌而成,案桌则呈暗红色,嵌有玉石、金丝。 林尘入座,臀下是一软垫,清凉柔软,久坐亦绝无不适。不住心想:“此处任意一物,均价值不菲。我若临走前能带走一二,实也不虚此行了。” 听西南角琴瑟和鸣,十余名侍女自堂外涌入,送来果盘、糕点、酒水、茶水等饭前之物。场中十余人,皆是各地医者。互相打量,有时目光对上,便同时作揖,含笑说几声“久仰久仰”。 林尘孤陋寡闻,实不知众人何许人也。却见场中众人,不少各自相熟,互能道出姓名,交谈医术。林尘自然兴致缺缺,一人吃着果盘,想着在场医士,大多年老七十。待会与他们请教医术,林尘是万分乐意。但与他们共度夜宵,却是大大无趣。 思索间,便看向门外侍女,暗暗点头:“这龙泉山庄不是紫霞宗、流云宗等实力,庄内以侍女居多。但真打起来,只怕亦不好惹。”忽听一阵脚步响起。 一侍女喊道:“庄主夫人到。”见一女子身穿大红霓裳,从正门行入大堂。那女子面容如玉,肤白貌美,生得极美。众医士齐齐起身恭迎,一白发老者笑道:“苏夫人,许久不见,容光焕发啊。” 说话老者名为周妙手,江南一带素有“妙手回春”之美名。成名已久,医术精湛,为众医士之最。自当泰然自若,应对从容。只对待苏沐沅时,不住放低三分身段,意欲讨好。 苏沐沅笑道:“周神医,你又取笑我。”径入堂中正前坐下。她一罢手说道:“众位受邀而来。苏某却因梳洗打扮,误了时辰。实在不该。”自饮一杯。 众医士齐道:“不敢。”皆回敬一杯。林尘虽觉礼数繁琐,却不愿出头,自当随从众流。苏沐沅示意众人入坐,目光从左至右一一扫过。每一扫过,心中默念其医名、事迹诸多种种。 苏沐沅心道:“此神医大会办得仓促,倘若时限再宽裕半月,大乾神医定可来得更多。当下众位神医,虽多富有盛名。却只名扬江南一带,却真正名动天下者,仅周神医一人而已。”心下一叹,微失所望。目光看向林尘,忽是一顿。 苏沐沅望向林尘,忽觉挪不开眼,心中蓦然想道:“呀!好俊一郎君,他…他也是医士么?我…我…”苏沐沅久居山庄,与世隔绝,情欲之事本便压制心间。恰见林尘俊秀如斯,那双眼眸更欲夺人魂,拿人魄,一时竟叫地位、身份皆不俗的苏沐沅愕然。 苏沐沅柔声道:“郎君何须人也,小女孤陋寡闻,还望不吝告知一二。”林尘拱手道:“小子姓林,青宁人氏。”苏沐沅道:“可是大火烧的那青宁?”林尘道:“确是。”苏沐沅道:“可惜了,久闻青宁郡青宁湖,乃天下大湖,我前些时日,正想去青宁郡游玩一番。” 青宁郡地处偏远,青宁湖却为少有大湖。江南一带盛享大名。 林尘心道:“这庄主夫人,脾性虽怪,说话倒颇为客气。”说道:“夫人若感兴趣,日后再去也是不迟。”苏沐沅道:“林神医可有医号?” 不等林尘答话,一中年女子说道:“苏夫人,我观其长身玉立,俊逸出尘。如此容貌,如此年轻,想必便是近来声名鹊起的桃花神医了吧?” 众人齐齐看来,皆听过“桃花神医”名号,却反起轻蔑之意。周妙手心道:“桃花二字,倒是名副其实。但神医二字,只怕干系不大。如此年轻,纵然打从娘胎学医。又能有甚么成就?”其余医士皆有此念,但均未表露。 林尘道:“神医万不敢当。小子只是四处游医,后的苏扇宁公子邀约,厚着脸皮,过来涨涨见识罢了。”苏沐沅道:“原来如此。” 众人纷纷入座。苏沐沅“啪啪”两声,侍女端来酒菜。第一道菜,名为“崂山闷凤凰”。端自案来,乃为一巴掌大的小瓷罐,打开瓷盖,一口火喷出。此为“浴火重生”。 苏沐沅道:“此为崂山特产,别处绝计吃不到。诸位神医,放心吃吧。”林尘嗅得肉香,食指大动,夹出瓷罐内鸟肉。 已炖煮至软烂,肉与汁水混合,一口咬下,香味即刻填满口腔。林尘不吝赞美,几口便将菜肴吃尽。苏沐沅暗瞥他几眼,心道:“此子医术确是寻常,竟未觉察此中怪异之处。也罢,此宴过后,便将他赶出山庄罢。”看向别处,见一位一位医士,面色凝重,似沉思,似犹豫。 独独周妙手,已开始着手下口。除此之外,好几名医士苦笑摇头,不敢擅自服用。苏沐沅实已在菜肴中,加入数种药理搭配。她取藤麻子、荷蕊心、鱼香草,按比例调配,加入菜肴中增香。 三味草药,混在一起,实有剧毒。勘透此点的医士,已觉察苏沐沅有意考验,自当摇头晃脑,不敢妄用。然则医术更深,觉察三味草药,若按一定比例,再将藤麻子火烤、荷蕊心水煮,鱼香草生加,则可毒性相抵,乍看有毒,实则无毒。 周妙手见藤麻子有火烤痕迹。觉察荷蕊心软烂如泥,炖煮怕足七八时辰,即觉察第二层考法,自当大口吃肉,已证医术高明。 苏沐沅见后,暗生钦佩,心想:“周老名不虚传。”再看四周医士,似也渐拿捏要领,开始享用美食。苏沐沅拍一拍手。十余侍女送上第二道菜肴。 乃红、黄、蓝三色花羹。模样精美,花香扑鼻,叫人不舍入口。苏沐沅道:“诸位,何不猜猜,此花羹叫做什么?” 众医士齐心道:“苏夫人又出考题,我且细细琢磨一番再作答。”均不敢回话。静待几息。 一名为贾习的医士道:“贾某猜…乃为幽延羹如何?”苏沐沅道:“贾神医医术精湛,实叫人赞叹。”眼中却略显失望,显对此一答复大不满意。 贾习口中的“幽延羹”,意指此羹取材幽蓝花,瓷器乃为延香瓷,二者合一,便为“幽延羹”。看到此处,已足证明其医术不浅。因苏沐沅命人特殊处理,无论从外形、气味、皆不好判断花羹取材“幽蓝花”。 贾习本以为辨出原材,已算取胜,哪知苏沐沅回应冷淡,失望坐下。一中年女子彭红红道:“我倒认为,此花羹名唤…三月留心酥最好。”苏沐沅喜道:“三月留心酥,三月留心酥…不错,不错。” 此一菜名,重点不在“留心”二字,而在“三月”二字。此花羹取材幽蓝花,但幽蓝花药性有毒,不可见光。处理成花羹颇多麻烦。苏沐沅邀请众神医落座龙泉山庄后,既想出考题考验,思来想去,借助晚宴顺势考研最妙。 正自筹备考题,想起去年三月份,自一深山幽谷中采来的幽蓝花,一直浸泡坛中,于是命人制成花羹。彭红红的“三月留心酥”五字,不但道出原材为何物。还道出采来的年、月,可见其奇草、奇药一道,已精研至深,苏沐沅怎能不喜。 当即就立此名。周妙手道:“且慢。”苏沐沅道:“周神医也有想法?且请道来。”周妙手道:“三月留心酥虽好,却不及老夫这:‘四月毒愈深’妙。”苏沐沅大是不解,猜想周妙手的“四月”是承接彭红红的“三月”,顺口而言。加之现在正值四月末。但后半句“毒愈深”便委实叫她弄不清所以然来。这花羹不该有毒,于是反问:“周神医还请解答。” 周妙手道:“此幽蓝花取自去年三月,以特殊手法保留至最近,方才取出制备花羹。谈若老夫没猜错,花羹的水,就取自碧波湖罢。你后厨制花羹时,定未料到一件事。” “每年四至五月份,西南方向的地水反涌,顺着河流汇入碧波湖。如此一来,碧波湖水便参了地底涌泉之水。地水性属阴,幽蓝花性亦属阴,本两物结合,不会滋生毒性。偏偏幽蓝花乃去年三月猜得,存放一年,只为祛其毒性。可若用地水炖煮,阴、阴结合,虽不滋生其它毒性,却将一年存放,好不易祛除的幽蓝花毒性,尽数还了回来。” 周妙手抚须笑道:“你待说说,这四月毒愈深之名,是否比三月留心酥更贴切?”苏沐沅拍手叫好:“神医!不愧为神医!” 众医士无不敬佩,周妙手摇头轻笑。林尘忽道:“苏夫人,小子也有一想法。”周妙手道:“你说我说错了?”林尘道:“周神医所言极是,不错不错。”周妙手问道:“那你为何…”林尘笑道:“小子不吐不快,倘若得罪,还请担待。” 苏沐沅眉头一蹙,说道:“林神医,你但说无妨。”林尘说道:“我确想了个好名字,便叫…美人抚琴叹。” 苏沐沅一愣,心道:“我意众医较量医术,此人医术不通,胡乱取一名字作弄我么?”眼神当即不善,问道:“林神医,此名是何由来,还请一述。” 林尘已觉众人不喜,但自从容淡然:“却也简单。诸位虽是神医,但对幽蓝花却所知甚少。幽蓝花盛产江南以南,多生于幽谷,僻静之地。幽蓝花花瓣、花蕊、花茎三处,皆有一种全不相同的剧毒。偏偏三者同服,毒各自抵消。三者任少其一,都是剧毒。世人采幽蓝花,多是只取其蕊。但龙泉山庄的花羹不同。我观之花瓣、花蕊、花茎皆有,纵然与地水阴阴结合,同服而下,亦无毒性。” 周妙手、彭红红众神医恍然大悟,均未想到此节。 苏沐沅一听此话,心中顿想:“不想此人看似年轻,医术实不可小觑。确是我先前怠慢他了。”歉然道:“可那‘美人抚琴叹’,又是作何解释?似与此事毫无关联。” 林尘道:“怎无关联。幽蓝花地处幽谷,花开鲜艳,美轮美奂,不正是一活脱脱的美人么?美人心、美人身、美人魂,三者皆得,自当长相厮守,永不分离。何毒之有。可得其心者不得身,得其身者不得心,这二者不便是全天下,最大的剧毒么?可怜那美人,遭人误解,困于一坛之中。不便是抚琴轻叹而已么?” “故名为美人抚琴叹。” 苏沐沅眼流异采,心中默念:“美人抚琴叹、美人抚琴叹…想不到这郎君,竟有这等才华,这等医术。这幽蓝花与我何其相似。全说到我心坎去了。”道:“好!便叫美人抚琴叹。” 林尘再道:“苏夫人,小子取此名字,还有一层意思。”苏沐沅道:“请说。”林尘道:“可否请苏夫人,略奏一曲琴音?”苏沐沅一愣,道:“无妨,取琴来。” 三名侍女抬来玉琴,苏沐沅伸手抚琴,不住一叹,问道:“林神医,随便什么曲子吗?”林尘道:“只要是琴音都可。”苏沐沅道:“好。”开始弹奏。 随琴音飘荡,忽见三色花羹花朵盛开,飘出淡淡光晕。一时众人皆惊。苏沐沅见得此景,又惊又喜,忙问:“林神医,这是什么原理?”林尘道:“幽蓝花又名湘流花。相传琴道大家湘流子,因知音逝去,悲伤不已,行至一山谷意欲自尽。跳崖前,在涯边最后弹奏一曲琴音,琴音飘扬,竟见谷中飘来五彩光晕,将他包围。湘流子又惊又喜,认为又觅得知音,于是日日夜夜来到山崖弹奏。” “后来才知,原是谷中幽蓝花,每每听得琴音,便震发出点点光晕。”林尘说道:“苏夫人,美人虽抚琴轻叹,但若遇知音良友,亦可焕发光彩。” 苏沐沅神情娇羞,心道:“便是他么,湖中吹笛的那人。哼哼,好一花言巧语的小子。”强压心头悸动,但林尘适才话语,仍留在心间。 林尘正自得意,心想:“我先讨好关系,日后说不定,真可去哪龙泉书阁观上一观。”与苏沐沅对视一眼,忽觉对方眼神不大对劲,不住心头打鼓:“我此举只为讨她欢心,绝无他意。我林尘不至于去勾搭有夫之妇。” 第194章 神医大会,众人倾佩 众医士听林尘侃侃而谈,均想:“倘若这花羹食之无毒,那桃花神医所言,便确是对的。且待我尝尝。”数位医士筷子沾点汤水,送入口中品尝。花羹清香四溢,口味偏甜,确无毒性。既知对错,对林尘无不钦佩。纷纷出言恭维。 林尘心想:“风头太甚,怕会惹人不喜。我此来一为玩乐,二为交流医术。自当谦逊为上。”对众人恭维,表现得谦逊有礼,无丝毫娇纵自得之色。 众人心中更喜,一时对林尘颇有好感。 苏沐沅见此,对林尘大加赞赏,心道:“有道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先前我瞧这郎君容貌年轻,只道医术不会太高。再见他大吃崂山闷凤凰,不似觉察考意所在。误解他医术浅薄。现下才知他医术怕不弱周妙手。我守着这龙泉山庄,遇此妙人,却有有趣。”展颜欢笑,不吝赞美之言。 周妙手拱手道:“小友年纪轻轻,医道竟已有这等造诣,老夫佩服,佩服!”林尘道:“凑巧罢了。周老所言亦是极对,小子只捡了便宜罢了,碰巧识了些天方夜谭。”周妙手抚须而笑,方才猜错药性尴尬全消,道:“小友医术颇深,日后我们煮茶对坐,好好交流才是。” 林尘喜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苏沐沅笑道:“好啦,你二人倒惺惺相惜上了。”众人莞尔一笑,气氛融洽。 苏沐沅道:“苏某妄加考验,实在对不住。接下菜肴,大伙放心吃便是。绝无曲曲折折。”众医一笑,因开门羹不悦之意顿减。苏沐沅轻轻一拍手掌,侍女一一端上菜肴。共计一十八道,道道江南本地特色,味道偏为清甜,酒肉亦有。但酒为花酒,肉为鱼、鸟等肉。牛肉、猪肉十分少见。 但厨艺高超,一场晚宴下来,吃得自当尽兴。苏沐沅道:“诸位神医,如若不嫌,便在我龙泉山庄多住几日。自有侍女服侍周到。”众医士齐道:“好!”苏沐沅道:“后日便是神医大会,明日苏某已安排侍女,陪同众神医在庄中、湖里观览。玩得尽兴便是。”众医士道:“好。” 晚宴结束。侍女领林尘回到客房。其时正是四月末,龙泉山庄百花盛开,霎是美丽,花香阵阵,叫人不住流连其中。庄内一草一木,皆由匠人而造,数百美侍女精心打理。 林尘客房待半个时辰,觉天色尚早,白日来得匆忙,山庄内大好风光均未瞧见,不免觉得遗憾。于是简单穿好衣物,夜游山庄。 但觉夜景极美,不知觉中已行七八余里。身后客居已经不见。路上赏花,弄草,处处是新奇,处处是惊喜。更不住去想:“这山庄之主经营这般大一山庄,该有多大财力。”忽见岛外有侍女撑船巡游,想起白天敌袭一时间,更想:“龙泉山庄家大业大,那贼人确也甚多。我且快快回屋罢,莫叫人误会了。” 折返回屋,但见四处花树盛放,花瓣迷人眼,一时竟不知东南西北。林尘精研医道、武技。但奇门遁甲一术,暂无造诣,登时受困林中。却不慌乱,心想:“此处虽是迷阵,花草树木尽皆一样,乱人方向。我不观树,不观地,只观天,或能破除。”当即抬头望天,恰见一一朵乌云高悬,明日怕有大雨。他观察乌云,辨察方向,果破了迷阵,行至一林间豪华庭院。 一块木板上,写着“春幽居”三字,庭院中苏沐沅正坐,身侧有两侍女,一左一右,穿着一绿一红二色花裙。虽是侍女,气度却好似总管,不见谄媚讨好之意。但对苏沐沅照料十分周到,敬重之意亦是真切。 两位侍女确来历不凡。绿裙女子乃为春幽居左使‘吉香瓷’,红裙女子乃为春幽居右使‘孙小笋’。 属龙泉山庄高层。 吉香瓷正为苏沐沅拆卸金钗,辫梳长发,说道:“夫人,何不趁今日宴席,提那件事?早些商量,岂不更好。”苏沐沅道:“此事不急,推后一日亦无不可,我且多观察一日。”右使孙小笋道:“还是夫人慎重。”为苏沐沅揉捏肩膀。 林尘隐约听到对话,便想:“这苏夫人怕在商讨要事,我误入此地,还是别打搅为好。”既不偷听,也不靠近,远远便已离去。 待他走后,吉香瓷、孙小笋齐齐看向苏沐沅,道:“夫人,方才有人途径此处。”苏沐沅道:“我知道。”孙小笋道:“他相隔几里,便又走了,应是误入此地,无意探究。”吉香瓷道:“却也未必。” 苏沐沅道:“我认得他,他叫林尘。他与此地相距甚远,便即离开,想来未听到我等谈话。”心想:“这位郎君忒不小心,夜里乱行,怕是迷了方向,误入此地。但我听他笛音颇有不羁洒脱之风,想来是位不甘寂寞主。” …… 翌日,天刚亮。两名侍女敲响房门,道:“神医,早膳送来啦。”林尘道:“请进。”侍女既入门来,轻扶林尘起身,为其穿束鞋袜,衣物。一侍女道:“神医,你身上好香啊,是用甚么药浴浸泡的呀?” 龙泉山庄对女子体香要求甚严。日日需以相应药浴浸泡全身,祛除体臭。但人生活在世,流汗排杂自难避免,散发清香,亦是难上加难。龙泉山庄侍女对此颇为看重,故服侍林尘时,第一感官先是香,后再是其它。 林尘道:“天生如此,无需药浴浸泡。”侍女羡慕道:“神医这般人,一定很讨女子喜欢吧?”林尘问道:“何出此言?”侍女道:“神医身上香香的。我一闻便觉十分欢喜,十分舒服,生得又俊,又会医术。倘若是我…”说罢面色一红。 林尘道:“喜欢我的,自然有之,但恨不得杀我的人更多。”打理好妆容,林尘站在铜镜前,顿觉恍然一新。 林尘来时仅穿一左麻黄布衣,削一段竹子当做簪,如此粗陋行头,已难掩俊逸。今日得两位侍女精心打扮,为其穿上锦绣衣袍,鞣制长靴,长发束于铜冠。如此一站,二女当即失神落魄。回过神来,万不敢与林尘双眼对视。那双眼似迷离桃花,真能将人魂勾走。 今日并无大事,由侍女引领,在山庄中四处游玩作乐,观赏美景。林尘难得放松,心情大好,心想:“这次龙泉山庄之行,便全当玩乐,之后该想想怎么入窍元一境了。”想到此处,不住自嘲一笑:“我修行至今,武技天赋虽自是不错。但修行一道,却仍有诸多不解之处。如何入窍元,我仍旧一头雾水。且…那贺婉君、闻云公子,似有意停留武宗一境,却又不知为何。我决计是不会停留这般久的。但如何突破、怎么突破,始终无人教导,委实不知如何是好。” 想起所遇强敌,武宗已算高手,但江湖中高手甚多。林尘研得“菩提搬力法”“三圣弄剑术”加之“寒月啸松山”,“游子戏春步”,剑术、身法、体质俱是不错。但自问比之贺婉君之流,终究差上一筹。绝非天赋限制,而是资源、师门限制。林尘无门无派,终究吃尽大亏。 侍女划船,观游碧波湖。见得东升太阳,金黄阳光洒在湖面,光斑随涟漪荡漾。林尘再想:“那游子采春图,我参透怕不足万一。还有一幅碧海潮声图未曾参悟。且将两幅图卷悟透,再求其它。”林尘听云清岚说过,武宗之龙可力败窍元。想来将两幅神图,尽数参透,应差不太多。 林尘内视己身,筋骨、皮肉、血液均已打磨得堪称完美。丹田之气远比常人充盈。偏偏对如何入窍元,一无所知。 忽闻一声大笑:“林小友,你也游湖么?”周妙手搭乘小舟,自东驶来,笑容和蔼,拱手作揖。林尘回道:“周老,好巧。”周妙手道:“小友,我对你甚是钦佩,老夫如你这般年龄,可无你厉害。”林尘道:“周老谦虚。” 两人共游碧波湖,畅谈医术。一日下来,林尘医道又有感悟,对比、自省、反思,不知觉中医术又进一步。待整理所得所获后,林尘不愿荒废武道。便行自院中,将“寒月啸松山”“三圣弄剑术”各练一遍。 三圣弄剑术林尘已研习至深,狼王弄剑,剑势狠辣直接。群狼扑绞,叫人防无可防。虎王戏剑,此一层甚难参悟。林中虎王,一啸震天,本该以“勇猛”着称,这一层应叫“虎王杀剑”“虎王怒剑”等阳刚,迅猛之牌名,何故取一“虎王戏剑”名字。 回想虎王丘际遇,即刻明悟。世人皆道虎兽凶猛,却不知其亦有阴诡狡诈之处。故这一层剑法,剑势乍看如同扑来的恶虎,实则暗藏千百般变化,无数伥鬼猖獗,“戏剑”二字十分贴切。 再到蛇王驱剑,此门剑术,实远强过“狼王弄剑”“虎王戏剑”。甚至不能算剑术,可算剑法。施展此剑,剑可脱手伤敌,委实玄妙不已。 将武技各练一遍,天色已然暗下。侍女送来晚宴,林尘囫囵吃下,稍作洗漱,便回房修习。一夜无话,翌日,神医大会正式开始。 众神医被带到流水居内。 第195章 毒花帮要挟,怪雾迷眼。 龙泉山庄有四苑、三居、二塔。皆属外人不可入之重地。周妙手见识深,江南一带大小势力皆有交集、了解,见得“流水居”三字,面色既变,已知此处便是“三居之一”,暗想:“这神医大会为假,另有所求为真,也罢,老夫能帮便帮,全当借一人情。” 苏沐沅在居中恭候多时,见众神医纷纷而到,轻笑相迎。今日她穿了件淡黄衣裳,长裙拖地,富贵尊荣,凡到场医士,皆轻颔首示意。因客房有远近,来人自有先后。待见到林尘,苏沐沅不禁双目一炫,竟未曾见过这般好看的男子,情发所以,多看几眼,心中想道:“这位林尘小郎君,换一身衣物,却又更俊了。”心中隐有悸动,说不清是何意味。林尘笑道:“苏夫人。”苏沐沅道:“林神医,且入坐。”指了指右侧一排座位。 林尘打量流水居,见得大堂宽敞,装潢典雅,内院似有水珠嘀嗒嘀嗒落下,却不觉烦人,反觉静雅。 得苏沐沅传召,十余神医很快到齐。周妙手当座第一,其次是彭红红、贾习。林尘医术虽不凡,但医名稍差,‘桃花神医’乃“桃花”在前,“神医”在后,扬名甚快,全属生得俊美,名医事迹甚少。故主动坐在中间。这份谦逊,又让众医士刮目相看,齐想:“此子日后成就,怕不止于此。” 苏沐沅道:“众神医且帮我瞧瞧,此人还有无医治可能。”四名侍女抬来一担架,其上有一男子,衣物被扒得精光,胸脯大腿袒露。 众医齐齐围上,周妙手一观面容,二观口舌。彭红红、贾习等亦是大展神威,彭红红抢到右手,捏其脉搏。贾习抢到左手,探其脉息。均不愿医名受落。 未能抢到双手者,也各有手段,辨出人体血管所在,反推病人脉象。均想:“这苏夫人大费周章,举办神医大会,怕便是欲为此人求医。可…为何不光明正大呢?以龙泉山庄威名,愿意出力的医者,难道会少么?” 众人细细观察,见此人气若游丝,眼眶泛黄,四肢关节处十足僵硬。偏偏神智清醒。如此病症,委实奇怪。 苏沐沅道:“诸位神医,可先将诊断写字纸上。”命侍女各发一张白纸,一支毛笔。林尘一眼看出此病所在,但不敢妄下定论。一一细勘,通过检测病症表现,印证心中判断。待确定无误,心中了然:“原来如此,我已探清。”接过纸笔,写下诊断,交给侍女呈递。 场中一名病人,却十余号医名不菲的神医。待众医士答完,皆已将推断写至纸中。苏沐沅一一拆读。眉头一皱。十余号神医,竟诊断相差如此之大,心想:“此病果然棘手。”看至后面,眉头这才稍展,轻声道:“周神医、彭神医,贾神医,林尘医,刘神医,你五人留下罢。”朝右侧侍女吩咐:“小红,且送其它神医出山庄。需好礼相待,不得怠慢,各取一万赤龙币,当做此行筹钱。” 众神医听得自己被请出龙泉山庄,本心中有气,均觉龙泉山庄家大业大,如此做法,不合风度,忒瞧不起人。但听有筹钱不少,回想此行短短数日,报酬可谓颇丰,怨气即消大半,只脸上任挂不忿之色。 一侍女行将出来,说道:“众神医,夫人有请。”护众神医离去。很快堂中只余下林尘、彭红红、周妙手、贾习、刘会元五名医者。苏沐沅神情一肃,道:“五位神医诊断分毫不差,沐沅有一事相求,万恳答应。” 周妙手道:“倘若是救此人,对老夫来说自不算难事。既苏夫人有求,自当办妥。”彭红红、贾习、刘大元齐齐点头。 林尘道:“不然。苏夫人要救的,只怕另有其人。”苏沐沅道:“何以见得。”,周妙手、彭红红、贾习、刘会元齐齐望来。林尘道:“此人病症不一,且皆为新染,正巧林某乘舟入庄时,遇到一强闯贼人。如今回想起来,发觉那贼人与这病人,身形上颇有相似之处。故大胆论断,此人便是那贼人。苏夫人叫他染病,意图仍为考验。” 苏沐沅心道:“此子好生聪慧。”暗暗惊叹。周妙手却冷哼道:“苏夫人,有道是事不过三。你龙泉山庄家大业大,我周妙手一介俗医,自难想比。但你一而再,再而三考周某医术。既信不过我等,何须遣人请我?” 苏沐沅忙道:“诸位,此事大有缘由,实乃迫不得已而为之,还请容沐沅解释一二。”众人神色既缓。 苏沐沅道:“此间之事,我亦无可奈何,诸位且看此信。”轻一摆手。身后侍女取出一封信笺。其上有红、绿二色花纹,似绣有“花”“蛇”二物。 林尘心道:“呀…这颜色与花纹好生熟悉,莫非是毒花帮?”静待周妙手、彭红红、贾习看完信中内容,传到自己手中。 信中写道: “庄主夫人启。 久闻庄主夫人花容月貌,三年前鄙帮长老,远闻一面,自难忘却。多方探听,情知夫人独守空闺,丈夫出家为僧,好生寂寞,鄙帮长老于心不忍,故修书一封,诚邀庄主夫人三日后,自赴崂山半山亭一见。” 落款“花蛇印记”,时日“四月十四”。 林尘心道:“此人笔迹难看,想是不修书法,今日是四月二十九,距离此事,足已过去十余日,不知之后如何了。”问道:“苏庄主,之后呢?” 苏沐沅见信笺被一一看完,心中自羞,想道:“那毒花帮长老,言辞粗鄙,竟说我独守空闺。哼,我有琴为乐,怎算独守空闺。此刻叫他等看见,不知正作何感想。”说道:“沐沅丈夫,因一件旧事困扰,故而五年未归。时间久了,便有宵小想欺我。”说及此处,言语间颇显娇弱。 林尘心道:“只怕不然,这苏庄主屡设考题,层层筛选,这才吐露实情。足见她心机深层。且考题一出,即刻请被筛出去之人,立出龙泉山庄。足见她势利果断。偌大龙泉山庄,全被她一人掌控,怎会是娇弱女子。我若给她骗到,方才愚蠢至极。” 周妙手道:“此信落款为四月十五,三日后便是四月十八,苏庄主那日可有赴宴?”苏沐沅道:“那宵小如此欺我,我龙泉山庄怎能不理。我派出三居的左右使者,四苑各取十余人,布设下天罗地网,只待他等光临。” 贾习道:“如此阵仗,何方奸贼能抵挡?”林尘却大是茫然。苏沐沅轻笑道:“林小神医初出江湖,怕不知我龙泉山庄的实力。”见他疑惑,却面容年轻,既猜出龙泉山庄威名赫赫,却未能入林尘耳中。 贾习说道:“龙泉山庄中,有四苑既:花苑、工苑、力苑、杂苑。有三居,既春幽居、流水居、含香居。再有二塔,既枯荣塔、聚离塔名声最盛。每一苑、居、塔中,旗下挂名强者无数,部分就居碧波湖中岛立,部分在山庄候命。庄主一声令下,全是令人闻风丧胆的江湖强者。” 苏沐沅轻笑,显然默认。林尘心中惊叹:“江湖势力,果真叫人不敢小觑。我前日险些误入春幽居,现下想来,幸离去得早。”说道:“龙泉山庄,小子见识了。”苏沐沅道:“贾神医言过太甚,江湖风言风语,胡吹一气,不可太过较真。” 苏沐沅说归正题,谈起当日事情,言语中不住夹杂几分怒色,说道:“四月十八,我遣人候在半山亭处。苦守一日,竟不见毒花帮来人。我当时便想:‘那贼人或空有贼心,却无贼胆,有何好怕。’之后不放心上。岂知第二日,一侍女又收得一封信笺。” 苏沐沅从袖子中取出,递交给周妙手。周妙手看过后,一一传递下去。最后到林尘手中,拆开信封。 其内写道:“小小娘皮,我好意邀你,你竟派人杀我?好,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日后落我手中,我定日日疼你爱你,叫你日日夜夜,销魂入骨。你且等着,我定将你掳来!也是,你虽嫁做人妇,但丈夫确是个无用货色。只怕你从未尝过男人滋味。” 这封信已无落款。苏沐沅再取出此信,信中内容一一划过脑海,宛若再看一遍,心中盛怒,说道:“那毒花帮恶贼,言辞粗鄙,哼,写下此信,日后纵然他不寻我,我又怎会放过他!” 周妙手道:“毒花帮遍布大乾,臭名昭着,确是一大毒瘤。江湖貌美女子,大多受他等骚扰。夫人何须生气。”苏沐沅心道:“哼,说得轻巧,信中说要掳我,又非要掳你。你自可置身事外,我若真给掳走,苦恨只能自己咽下。” 林尘说道:“此事该当慎重,苏夫人后来如何?”苏沐沅再道:“我龙泉山庄固若金汤,我又极少外出,自不怕毒花帮贼人。只…”说起一件异事。 原是第二封信寄来后。苏沐沅纵然生气,却仍不觉如何。偏偏四月二十三日,西山方向飘来一阵怪雾。 龙泉山庄中足有七八十座小岛。四苑、三居、二塔挂名能人,皆长居岛中。外人想闯入龙泉山庄,必须先熟悉水性,知晓水路。二来知道龙泉山庄所在湖中何处。三来悄无声息,绕开七八十座岛屿上的能人。 层层把守,若无庄主相邀,如何能闯。 岂知那一阵怪雾,竟将龙泉山庄与七八十座岛屿吹得全无了联系。苏沐沅派人通知,却一去再无踪迹。如此一阵怪雾,绝非人力所能为。偏偏叫苏沐沅遇到。 至此始有惧意,惴惴不安,不知那毒花帮耍了甚么手段。 林尘奇道:“我来时,分明未见怪雾啊?”苏沐沅道:“那怪雾在湖中深处,碧波湖不比青宁湖小,肉眼怎能窥尽。纵然是我龙泉山庄,历来扎根碧波湖,亦未敢说探清碧波湖十之一二。期间诡异之处,实在三言两语说不尽然。” 第196章 突然生变,强制叫医 大湖无边,碧波湖坐落江南以西,左倚劳山,背靠乾运龙江,实与海无异。江南江南,意指“乾运龙江”以南。 囊括“扬州”“青洲”“坤洲”诸地。大乾疆土辽阔,凡遇及山脉、大湖等地势澎湃之地。常难以人力探索完全。故而遍地奇事、怪事。 苏沐沅谈及西山怪雾,委实一头雾水,岂料如此之巧。偌大龙泉山庄,江湖上威名赫赫,竟被这一奇事,掣肘了手脚。苏沐沅道:“四月二十四,又有信封,诸位且过目。” 信中写道:“素闻龙泉山庄固若金汤,湖内能人强手无数,不才且想闯之一闯,五月二日,定然造访,届时定请夫人同游大乾,见识雄风。” 苏沐沅道:“哼,小贼猖狂,一群宵小,纵然我与众强手无了联系,难道便仍由他等宰割,毫无反抗之力了么?将我苏沐沅瞧得太小了吧。”冷笑连连,气势不住外泄几分。 林尘心惊,暗想这位苏夫人看似娇柔媚态,实则脾性古怪,实力强大,全只是有求于众人,这才以理相待,和声和气。又想:“如若我诊断出错,只怕会被当场请出龙泉山庄,若知此事背后,竟有这般曲折,方才我便该假意诊错,好借机离去。也罢,事已至此,且坦然面对。”看向周妙手。 周妙手对视一眼,心道:“此子叫我问询下去。”问道:“苏夫人,这神医大会…”苏沐沅神色一缓,说道:“神医莫急,沐沅这便道来。” 苏沐沅道:“那毒花帮欲强闯龙泉山庄,我实不在怕呼,沐沅自认有几分实力,岂是说抓便能被抓。沐沅怕便怕在,毒花帮那群脏手子,弄脏了我龙泉山庄。我这儿花花草草,取自天南地北,由花匠尽心照料。届时毒花帮倘若强闯,我护自己周全自是无多大问题。可难免大好山庄,要被他等作践一番。” 苏沐沅又道:“且不知此雾驻留此地多久。毒花帮贼子一次不成,又来第二次,我龙泉山庄,岂能受人这般欺凌?此事若闯出,颜面何存?自当力求一次杀绝。沐沅自保有余,若说杀尽闯入者,便力有不及,纵然杀尽,毒花帮帮众甚多,一而再,再而三袭扰,亦是烦不胜烦,叫人厌恶。故想请枯荣塔中,一尊强手助我。” 周妙手道:“苏夫人过谦。”心道:“这苏夫人极擅音道,实力甚强,虽尽说谦词,倘若真有人就此当真,定吃大大苦头。”贾习问道:“苏夫人实力已是一绝,那强手何许人也,竟比苏夫人更胜一筹?” 话本无歧义,但苏沐沅听得,却大不欢喜,心道:“这贾习好不会说话。世间奇门百道,我擅音道,你等擅长医道。我求助你等,难道便说你等比我厉害么?” 苏沐沅笑道:“此人生有千面,江湖名唤‘千面郎’。”周妙手、彭红红齐齐惊:“千面郎太叔中,此人竟是龙泉山庄的人?”苏沐沅道:“龙泉有幸,纳此良才。毒花帮历来狡诈,它等如此轻视我龙泉山庄,我自要将背后之人,找寻出来,一举灭杀,方可解我大恨。太叔中极擅易容,我想请他借毒花做乱间隙,潜入毒花帮,寻得罪魁祸首,一举灭杀。一来扬我龙泉之名,二来杜绝后患。” 林尘暗道:“此女心思狠辣,手段绝绝。危险至极。我本料她遭毒花帮欺凌,万般无奈,方才另想他计策。这番听说下来,分明毒花帮做事不计后果,惹恼了此女。只怕代价惨痛。”初游江湖,方知其中险恶之处。 林尘问道:“后来又生甚么曲折?何意召开神医大会?”苏沐沅一叹,道:“我龙泉山庄高手无数,偏受大雾掣肘,二来,龙泉山庄向不干预名下强者自由,厚礼相待。千面郎太叔中,可易千面,但前些时候偷闯入玉城,莫名染了病症归来。一直卧床不起。我请诸位来,便是欲为他求医。千面郎入我龙泉,江湖中鲜少有人知道,我为保计划顺利,自当重重考验,需探知诸位有无能力医治千面郎。再敢将事情告知,已至不泄了消息。” “沐沅急开神医大会,一面担忧短时间内,无人会来。一面担忧毒花帮借此偷潜山庄。于是派遣同居碧波湖的苏家,帮忙四处网罗成名神医。” 至此,众人方才尽知事情始末。林尘心道:“难怪将我觅来,原是藏有这般曲折,这苏沐沅行事周密齐全。此事了结,再不与她牵扯为妙。”更从苏沐沅言语中得知。纵然大雾掣肘,与极多岛屿失了联系。但龙泉山庄可调遣的力量仍旧极多。 周妙手、彭红红、贾习、刘会元齐想:“若无此大雾,哪有这般曲折。纵然龙泉山庄大门敞开,毒花帮敢狂吠么?”均替苏沐沅生气。对先前几番试探,心中气恼一应全消。 得众人言助,苏沐沅大喜,即领五医深入流水居,穿过一长廊,一院落,自一屋舍前停下。苏沐沅心道:“若非与各岛失联,我实不必大费周章请他等入庄,太叔中病症甚怪,不知他等能否医好。”说道:“诸位请入。” 五人推开屋舍,阳光透入屋中,见得右侧一床榻上,躺着一人。此人身材高挑,皮肤白皙,眼睛鼻子酷似女子,嘴巴脸型又似男子,看之甚怪。但观其病情,怕比方才贼人严重得多。二者病症乍看相似,实则全然不同。 苏沐沅不精医道,只知“同症同治”之理,既令下人,力求将太叔中的病症,全然搬到贼人身上。然二者相差甚大,医理、病理全然不同。包括林尘在内五人,均医术不凡,一眼看出棘手万分。 苏沐沅笑道:“贾神医,且去把把脉罢。”贾习道:“好。” 贾习行至床侧,为太叔中捏脉。岂知太叔中突然弹起,一手扼其喉咙,另一手朝面孔抓来。这一抓全是下意识所为,但太叔中武功精湛,无意识竟用出“无面功”,这一手抓来,“撕拉”一声,贾习面皮被一扯而下。 贾习痛呼后退,捂着无皮脸孔,鲜血滴滴落下,哀嚎声甚是凄厉。周妙手:“这…”怒视苏沐沅。苏沐沅后退一步,袖子一拂,“砰”一声关上房门,道:“再过两日,便是毒花帮之期,诸位神医尽力治罢。时候苏某必有重谢。”声音悠扬,已行将远去。 但透窗户,隐约可见一男一女把守门外。刘会元大怒,用力脚踢房门,“咚”一声被弹飞回来。彭红红不信邪,运功拍打房门,一连齐出十八掌。最后房门纹丝不动,却自吐三口鲜血。 周妙手道:“龙泉山庄何其坚固,你我皆是医者,武力本便稍差,纵然破门外出,又能如何?无龙泉山庄指引,你便出得去么?”贾习面皮已丢,满目仇恨:“那能怎办?坐以待毙?那娘们心思狠辣,可怜我那面皮。”说罢看向太叔中右手。正死死攥着一副面皮,正滴淋鲜血。 贾习道:“她不让我好活,我便不让她好活,我杀了他!”手持银针,朝太叔中刺去。忽听一阵琴音荡来,贾习侧飞出去,将房屋砸椅砸乱。右脸磕在桌角,面孔本便敏感之地,皮肤具在,遭得磕碰亦是痛极。何况贾习面皮已毁,这一磕碰,疼痛可想而知。贾习顿时大声哀嚎。 苏沐沅心道:“我先前以礼相待,你这贾习,便不知敬畏,哼,入我龙泉山庄,是生是死,便全由我说了算。”声音从屋外传来:“诸位神医,还望莫做傻事。五月二日前,倘若将太叔中治好,沐沅自当将众神医奉为上宾,为此事赔礼恕罪。倘若医不好,诸位误我时间,便莫怪苏某一一追责。” 彭红红怒道:“龙泉山庄江湖享誉盛名,难道尽行这等霸道之事么?!”苏沐沅道:“哼,苏某的山庄,何用诸位七嘴八舌。”话音落下,再由众人如何追骂,均无响应。 林尘强自镇定,心中不住想道:“不想那苏沐沅如此狠辣。此事实已早有由头。我终究阅历太浅,不知觉中了阴招。”看向周妙手。 两人各相对视,均微微点头。 周妙手心道:“场中医者医术,当是我与林尘小友为佳。我半身入土,生死之事,本便看淡。不想林小友也这般镇定,实属难得。”说道:“林小友,此事你怎看。”林尘说道:“苏夫人先前以礼相待,现下虽将我等关于一屋。想是受逼太过,这才忘记顾及我等感受。我等且尽力将太叔中医好,届时再求交代。” 贾习气得怒笑,破口大骂,说林尘太过天真,阅历太浅,不知最毒妇人心。林尘不为所动,心中却驳道:“我自知最毒妇人心,我更深深尝过。只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且说些好话,迷惑对方方为上计。一味蹦哒,便有活路么?” 众医皆纷纷声讨,不愿出手医治。周妙手道:“诸位,苏夫人如此挟持,确不合江湖道义。但为今之计,只能倚小友所言。且尽力医罢。” 两人一唱一和,众人纷纷沉默,林尘年轻气盛,众人暂且可当做妄言,但周妙手医名、威望均不浅,他的话语,众人却不可不听,不可不琢磨。 待气头过后,均觉两人话中有理,纵使心有不忿,但形势比人强,若想活命,便唯有顺从。 苏沐沅自门外冷笑:“要怪便怪你等,将我龙泉山庄想得太易。我叫你医,岂容你等拒绝?”命令流水居的左右双使,时刻照看众人。 第197章 碧波寒泉,半病半毒 林尘将桌椅扶正,恰有五个木椅。五人各坐一一入坐,待又过半息,众人情绪平稳。周妙手、彭红红、刘会元商讨医策。林尘则为贾习看护面上伤势。 这一细看,不住暗惊,面皮未整块剥去,手法干脆利落。再看脸上伤痕,那太叔中手手劲力极大,乃从耳后皮毛剥起,从左向右去一人脸孔,竟一息不到。面部本最为敏感,但太术中取人脸孔,常叫人无知无觉。待凉风吹过,方才后知后觉刺痛万分。 林尘心道:“这太叔中确切昏迷,下意识手法,竟已强悍至此,委实不可思议。且深度昏迷,肉体却仍能自护,这便是江湖强者么?”手指一捻,取三枚阴元针,扎在贾习喉颈,耳后,腋下三处。 阴气徐徐,脸上刺痛即消。贾习面上有伤,本一言一语,皆拉扯伤口,加重伤势。林尘连施三针,火辣辣刺痛顿转为清凉凉冰感,谢道:“林小兄弟,你这甚么针法,好生神奇。”林尘道:“小小手段,贾兄莫要说话,我且帮你处理伤口。” 贾习点头,眼含感激,只模样确是可恐,眼珠子圆润瞪大,叫人看得发怵。林尘用“寒月啸松山”,将清风腿中“清风拂山岗”一式活用于手法中。手指灵巧,将脸上灰尘一一洗尽。 周妙手道:“我有寒霜玉露膏,且置于医用白带,缠他面上。”林尘点头。彭红红道:“如此脸伤,怕难好全,贾兄,日后你怕要戴上面具。”林尘笑道:“世间奇遇甚多,死而复生之物都是有之。这面皮应不算大碍。” 贾习听得此话,大觉舒心,对林尘好感俱增。待面上缠好白带,贾习伤势已无忧虑。但那太叔中深陷昏迷,一时却无人敢靠近半分,生怕重蹈覆辙。刘会元问道:“周老,您见识好深,且说说这人分明昏迷,怎又会暴起伤人。是巧合还是…” 林尘心道:“怎会是巧合,那苏沐沅虽歹毒,但总不至再出考题考验我等。只怕触其肢体,定遭反击,谁来也不意外。如此病人,却真不好解决。”只觉大为棘手。周妙手道:“他该是习过…‘三十六式浑然梦’。” 言落。顿听屋外笑道:“周神医好见识。太叔中确是习过‘三十六式浑然梦’,你等倘若靠近,定遭袭击。你等修为均不及他,轻则如贾神医一般面皮受损。重则当场击毙。此事亦困扰我许久,只盼五位神医,为我解决罢。”言语轻柔,出自苏沐沅无疑。 五人面色均不好看,齐想:“不料上此贼船,早知如此,当初何必尽力,好心好意却被狗咬。”林尘请教道:“周老,这三十六式浑然梦是何等奇功,小子孤陋寡闻,还请告知。” 周妙手对林尘向有好感,历经诸事,觉察他聪明镇定,心下已视其为得力帮手。不嫌啰嗦道:“三十六式浑然梦,实乃极高深武技。习至第五层,可叫人梦中应敌。且纵然头颅叫人斩去,余下肢体,若遭人触碰,亦会下意识反击。此功独流云宗、刹梦宗有完整记载。余下…盘罗门、水泄湘居、天官、等势力只有残卷。” 林尘心道:“世间神功,果真妙用无穷。与人对杀,纵使将人头颅砍断,亦不可大意。我今日长此见识,说不得是件好事,日后或助我免遭大难。”虽知困难所在,一时半刻,却苦无良策。 林尘朝外喊道:“苏夫人,我等奉命救人,自当尽力,只人力有限,可否求几件物品。” 苏沐沅心道:“此子年轻,我观他至今还算老实。且先应下,哼,到我龙泉山庄,纵有天大能耐,也需乖乖听我差遣,遵我法旨。若少江湖强者栽过跟头,晾这小子也无那能耐。”说道:“你且说说看。”林尘拱手道:“小子想求几件,足以制约太叔中的绳索、铁索一类器物。否则这前辈暴动起来,一人一巴掌,我们便有十人、百人也定治不好。” 沉默半晌。苏沐沅道:“好!”片刻后,房门打开,一男子送来“碧波寒泉绳”。此绳约长七丈九尺,即二十四米,泛幽冷光泽,拿自手中,但觉似水流过掌心。 如此器物,方才真正用做招待“贵客”,江湖门派数之不尽,江湖能人亦数之不尽。凡大门大派,难免时受宵小骚扰。久而久之,均衍生出制人手脚,夺人自由的擒人手段。毒花帮、音魔门、吞水门…流云宗、紫霞宗均无例外。上至飞天、甚至通神,下至武宗,均有被生擒后,大作文章的事迹流传。 林尘道:“不够,不够,还需要四根。”苏沐沅眉头一挑,心道:“此子因是想施手法,将太叔中四肢捆住。倘若我来,自能轻易做到。但他等尽皆乌合之众,只怕异想天开。但太叔中终需医治,那毒花帮散及天下,不成气候,却如此挑衅我。我若不将书信之人击杀,如何平怒?”手一挥,那男子又送来四根“碧波寒泉绳”。 林尘拿自手中,轻轻一扯,柔韧至极,凭他之力,如若缠上绝无可能逃脱。心道:“此物只怕造价不菲,用不到我等小喽啰上。我还是寻一机会,快快出逃罢。纵逃入雾中,生死交托湖中,总比再被一女子左右好。”既将绳索分发下去。 五人会意,各取一根绳索,散自开来,分布房中五角。周妙手半步窍元,修为最深,但武道全然已于医道相系,所习武技甚少,实力恐不及林尘、刘会元二人。行走江湖,多多少少有武艺傍身,彭红红、贾习均手脚轻灵。 如此这般,五人中林尘、刘会元实力最强,周妙手修为最深。林尘站自右侧,率先动手,将绳索末端系作“绳套”,将太叔中右手套住。 太叔中受到刺激,立时起身,三两步猛朝林尘袭来,左手朝他面皮抓去。速度之快,恍如一阵清风。林尘惊出一身冷汗,本原计是林尘先套,紧随其后刘会元、周妙手分别套住其左手、脖颈,将其彻底制住。那知太叔中反应之快,动作之迅。 刘会元急投绳索,却已丢了个空,众人又惊又怒,皆哀道:“如此一副面孔,竟毁在此地,着实可惜。”但见太叔中左手抓来,林尘却侧退一步,灵巧险避开来。 林尘强定心神,太叔中虽陷昏迷,但实力之强,真令人咋舌,见一爪抓空,立时再补上一抓。几乎同时而至,林尘急俯身一避,使出“童子戏草”一式。游子采春图博大精深,本无固定招式,或说全看各人悟性,所悟即所得,纵是画中的一草一木,均可为招式。林尘这一闪避,便是效仿童子戏草玩乐时的姿态。 情急用出,却妙到毫巅,如此危机时刻,连避两招。太叔中一腿踢来,林尘想起“游子采春图”中随风小草。大风吹来,自当随风飘去。以弱击强,自当先顺其势,再求生路。当即身如草般后仰,再度避开。连避开三招,已渡过杀局。太叔中终究昏迷,动作慢了不少。 林尘侧身一滚,将绳系在房中栋柱子上,旋即三两轻功步子,拉开三丈距离。太叔中急追而来,气机早已锁定林尘,他此刻只仰仗身体自然反应攻击,无智无谋,空有勇猛狠辣而已。他朝林尘追杀,却不知右手已经被系在房中柱上。这几大步挺进,速度甚快,却正因去势太猛,碧波寒泉绳刹那绷直,反向力道拉他右手,重心登时失衡,噗通一声摔在地上。 最难、最险一步,已被林尘吃下。刘会元暗暗佩服,眼疾手快,将绳套套在太叔中右手。系在另一侧房柱上。如此一来,太叔中双手绷直,躺倒地上,再无要挟。 周妙手、彭红红、贾习纷纷将其头颅,右脚、左脚套住,捆系在屋中某处。若寻常房屋,万万经不起太叔中折腾。偏偏这流水居甚是坚固。太叔中几番挣扎,全见无用后,三十六式浑然梦这才淡去。 屋外苏沐沅看得此幕,心中诧异:“太叔中怎也算我枯荣塔的高手,纵然昏迷,仅凭肉体,寻常二流强者难伤他发肤。那小子为何连避三招?竟真叫他困住了?且他身法奇特,我从未见过,倘若是有奇遇…”眼中流彩。 周妙手,刘会元回想方法情形,均大觉危机,愈想愈后怕,冷汗不住流遍全身。五人休息一番,饮两杯茶水,强定心神,开始诊断太叔中病情。 似中病似中毒。半个时辰诊断,周妙手将病情写自纸上,待刘会元、彭红红、贾习一一过目,均觉无错后,再递交林尘过目。 林尘虽是年轻,但先后历经数次危机,皆一一化解,五人共赴危难,对他百般信赖。林尘将诊断看完,说道:“不妥,不妥。”周妙手问道:“如何不妥?” 林尘道:“此毒非彼毒,此病非彼病。”心下十分茫然,心想:“我见识短浅,难探清病因,但诊断应是无错。我该与周妙手多多交流,借他见闻,我之诊断,方可确定病因。”医道他得天独厚,双眼窥清的细节比常人多、比常人准。但医道理论、经验却不如当世大医周妙手。 周妙手闻言,便与林尘坐下。细细研讨病情。从治病之理、病症之论谈起,一一各说自己诊断依据,将心中想法直白言说。周妙手渐被林尘折服,感叹他断病之准,颇有一眼断病的风范。 两人商讨半个时辰,周妙手方道:“原是如此,毒是玉城金蟾蜍毒,病是‘五病三灾掌’掌力。若以病医治,定是无用!”惊险万分,初诊竟真犯了错误。 第198章 陷入死局,周妙手慷慨谋生 历经波折,总算探清病因。众医士大松一口气,均想:“那苏沐沅纵使歹毒,但我等为她医好太叔中,实有恩而无怨。应不至再施毒手。”小命得以保全,万不敢作何奢求。 林尘天性警惕,不喜生死全系他人。心道:“此事过后,那苏沐沅若答应放了我等,自是再好不过。倘若不放,却又如何是好?再且说了,那苏沐沅何其在乎名声,她做此行径,只怕纵不杀我们,定也困于岛中一身一世。日后碧波湖中怪雾消去,便再无出去机会。不如等毒花帮作乱,乘机游入碧波湖中,借雾气掩护,尚有逃脱机会。” 四下打量,见天色已黯,半缕月光透过窗花,映在地面上。周妙手已讨来相应药草,正将药草投入磨钵,朝右侧缓缓旋磨。如此反复,数味药草渐化做细碎粉末。再将粉末倒出,过一遍竹筛,装入丝绸小袋包裹,投入药炉中炖煮。 药香扑鼻。周妙手控制火候,不敢入睡。房中除却桌椅外,少有他物。供人躺睡之地,仅太叔中睡过的病床。 刘会元、贾习、彭红红等,各择一干净角落,躺自地上浅浅睡去。仅林尘、周妙手二人醒着。周妙手道:“林尘小友,你白天最为操劳,现下怎不去休息。”林尘道:“还不困,帮周老打打下手。这一行苦也吃了,难也受了,总归该学点收获不是?”周妙手笑道:“你医道学识实已不下我多少。断症辨因,甚至在我之上,差便差在阅历尚浅。江湖中病伤、剑伤…需结合武学来看。”林尘默默记下,心想:“这一点我确有极大欠缺。我行医两月有余,医治者多为寻常百姓。与江湖中人接触甚少。” 周妙手道:“我这有医典一本,其上记载千件医例。有将人治好,有将人治残,亦有将人治死。此为毕生心血所着,你若不嫌,便借你观之。”林尘又喜又惊。 周妙手再道:“你学识丰厚,定看过不少医典。已将知识融汇贯通。但医典仅能引入门,医道至理,绝不会写在医书上。若想再进一步,需当脱离医典。我这医典乃为心血之着,却是不同。或可助你。”林尘惊奇:“这周老竟看出我无师无门,意欲传我医术。否则何至说此肺腑之言?”十分感动,却不敢去接。待周妙手佯装生气,质问林尘是嫌弃他医术太浅。林尘这才边赔礼,边接过医书。 当天夜里,他挑灯研读,如痴如醉。将书中病列医理,掰碎来学习。若遇不解之处,便反问周妙手。林尘的问题,总直指扼要,有时周妙手都不曾深思到此,由林尘问起,方才开始心中琢磨,最终解答。 两人如师如友,一夜过去,医道均大有收获。林尘将医书奉还,但书中内容,全已记在心间。想道:“习此医典,此行已无憾矣。”这日天刚将明。 周妙手汤药熬好,先喂太叔中服下,在扒其衣物,施针辅以治疗。林尘眉头一皱,欲言又止。苏沐沅行至窗外,透过窗花看清太叔中状况好转,轻笑道:“周神医妙手回春,名不虚传,名不虚传,此事毕后,沐沅定当亲自赔罪。” 周妙手冷哼一声,并未接话。苏沐沅面色骤冷,心道:“为老不尊,真以为治好太叔中,便能在我面前放肆么?我苏沐沅何时遭人冷脸过?”甩袖子离去。 林尘道:“周老,这蟾蜍皮药性甚烈,施已针解,是否不妥?”话中确另有话:“这苏沐沅脾气古怪暴躁,如此针锋相对,怕是我们吃亏。” 周妙手自可意会,心道:“此子甚是谨慎,竟想出这等暗话,屋外定有人监听,如此交谈,不露马脚,却也甚妙。”说道:“蟾皮之毒,我已加处理。如今正是五月初,蟾皮毒素挥发,你日后若要抓蟾,千万别在此季节。需当再过一月,否则极易无意间中毒。” 此话虽长,乍看是长辈传授晚辈经验,实则通篇大论却仅“毒素挥发”四字有用,其余均为障眼法。林尘听出话中深意,想道:“周老是说,苏沐沅杀意已绝,即便按期将太叔中治好,亦是有死无多。‘毒素挥发’意指我等,均已深陷毒中。”,他本便聪慧,早已猜到死结所在。 或苏沐沅本人的杀意并不强烈。但太叔中被捆住地上,狼狈至极,待他旧病好去,神智清明,定觉遭人污辱。江湖强者,向来将名声看得极重。不念恩情,反恼羞成怒亦是大有可能。那时五人如何能挡? 林尘环顾众人,从彭红红、刘会元、贾习脸上掠过,见彭红红、刘会元眉眼舒张,显未觉察已身处死局。林尘心道:“我纵觉察死局,但那破局之法,却万万不好与他人商量。” 场中五人,仅林尘、周妙手意识此节。林尘自不慌乱,思索应对之策。周妙手忽喃喃道:“缺一味药材。” 周妙手朗声喊道:“苏夫人,太叔中病情,我等已然辨清,寻常办法医治,需用七日。”过了片刻,门外脚步声响来,苏沐沅道:“不行,最迟明日便要叫他痊愈。倘若后日、大后天才好,我何须召开神医大会。以我龙泉山庄的颜面,一封书信,何等神医请不来?何须与你等低声下气?”彭红红心中怒道:“好啊,此女全然瞧不起我等。先前客气,全是有求我等。现下连装都不装了。” 众人均憋怒火。周妙手道:“若想尽快医好,却有一办法。需采来碧波春水几两,湖东、湖西…草药几种。只夫人将我等困在一屋,如何做到?”苏沐沅道:“你且说来,我派人去取便是。”周妙手道:“不妥,不妥,那药材均为罕见之物,搜寻本便困难。言语形容,多有歧义。若偏差一毫一厘,将药草采错,便全无作用。倘若夫人迟迟未能取回,或是取错药草耽了病情,又怪我等医术不佳了。” 苏沐沅了然道:“周神医意下是说,让你亲自去取,方能无错是罢?”心下冷笑:“人老成精,若真叫你出去,岂不知又耍甚么手段。明日前若不医好,我便杀你。管你太多。” 周妙手道:“夫人定信不过老夫。这样吧,昨夜林小友与老夫探讨医术。他草药一道甚是不俗,若由他去,定可辨出草药所在。”林尘想道:“呀!周老欲将生机给我!昨夜与我畅谈医术,怕是有‘托孤’之意。”心下大为感激,不住自嘲一笑:“林尘啊林尘,你一身受制女人,屡次险境,均与女人难脱干系。倒是前辈对你多有照顾,钓人翁、张老画、周妙手均真心待你。” 苏沐沅侧头看向身侧男子。其为流水居右使“孙承山”,天生宽大厚皮耳,可听湖十里。但怪雾笼罩碧波湖后,听觉锐减。不过隔墙探听,却仍绰绰有余。 孙承山附耳轻言,将就近两日两人说话内容一一道来。苏沐沅细一琢磨,觉两人不似暗中勾结,心下已信七八分。仍是心想:“那周妙手人老成精,不得不防,林神医看似老实,但医术不凡,绝非愚笨之人,亦是要防。”说道:“好!既如此,你将要交代之事,交代林神医,再叫他出门来,我且遣送他去寻药。” …… 半刻钟后。流水居右使孙承山,领着林尘穿过一条流水长巷,行过一花香庭院,两侧景色甚美。流水居占地极大,内有阁楼、庭院、湖泊、花园,条条道道,若无人引领,极易迷路。林尘暗中记下,来到一侧厢房屋,嗅得屋中飘出幽香。孙承山敲响房门:“夫人,林神医已带到。” 苏沐沅道:“进来罢。” 推开房门,林尘行入屋中,孙承山候在门外。苏沐沅正坐屋中,道:“林神医,要采何种草药,周神医可交代清楚了。”林尘道:“已交代清楚。” 苏沐沅看着林尘脸孔,心底一时躁动:“如此男子,世上当属少见。我空居此地,那毒花帮言辞粗鄙,我虽不愿承认,但心中久无男色,确是寡淡寂寥了几分。我纵常奏琴为乐,以琴为友,可实有几分难弥补的缺憾,可若叫我说是什么缺憾,又说不上来。”说道:“好,既已交代清楚,上绑罢!” 林尘道:“上绑?”苏沐沅笑道:“自然,湖中情况诡谲难测,林神医若胡乱动作,难免危险。沐沅也是为你好。”林尘心道:“此女好生警觉,偌大龙泉山庄,对我这一小子却这般提防。形势比人强,我且顺他意,纵然受捆,我朔阳刀亦能灼断。但…倘若太过从容,难免又引他起疑。”面色既变,后退半步,抗拒说道:“苏夫人,你如此办事,恐怕不妥吧。” 苏沐沅一笑:“不妥?怎么不妥?莫非林神医想借机逃跑?”林尘道:“我一寻常医者,怎可能逃脱,何必上绑?再且说了,难道我将太叔中医好,苏夫人还不肯放我们么?”苏沐沅哑口无言,想道:“此子伶牙利嘴,我早有领教。现下在我山庄,我想怎般便怎般,何须与你解释。”说道:“哼,沐沅心意已决,现下由不得林神医决定。你若不配合,自有你苦头吃。”林尘怒道:“你…你…不可理喻!” 岂知这番顶撞,却叫苏沐沅毫不恼火,反心底不知名的欲念涌起,但她历来身份尊贵,掌管偌大山庄,久居高位,加之脾性古怪,与外人接触甚少,纵有接触,也是外人迎合居多。此刻心间感受甚怪,却全只当做是被顶撞后的生气,心中骂道:“好胆!真当我不敢杀你么!”大怒说道:“哼!容不得你反抗,取器来!” 第199章 龙泉起乱,借势脱困 林尘心道:“且走一步看一步,待入了湖中,再见机行事。只…我若离去,那四位患难朋友岂不…”心下一时杂乱。苏沐沅取来碧波寒泉绳,喝道:“将手背去。”林尘道:“你!”叹一口气,闷苦无奈道:“为小人女子难养也。”老老实实将手背至身后。 苏沐沅心道:“唯小人女子难养也?此子讽刺我多疑狠辣。哼,我苏沐沅便是如此,你又能如何?你恨我烦我,我偏要把你留在山庄中。叫你日日听我差遣,日日服侍我!”手持碧波绳索末端,手腕一抖,力道传自绳上。顷刻缠上林尘手腕,手指一弹,刹那间已捆好手腕。 这套干脆利落捆人手法,名为“龙泉定身手”,本身便是极高明武技,有拿穴、袭人、控物诸多妙用。配以碧波寒泉绳,仅通过手腕抖动,力量传导,更可隔空擒人。苏沐沅仅稍露一手,实已叫人赞叹。 苏沐沅冷哼一声,手腕再抖,绳索向林尘双腿缠去。林尘大怒:“你。”面上无可奈何,心中实道:“此女有意报复,我佯装生气,方才叫人松懈。” 碧波寒泉绳一旦加身,窍元武者也难动弹。用在林尘身上,实为大材小用,本龙泉山庄藏宝无数,捆缚武宗的器物不少。只林尘三言两语已将苏沐沅惹恼,她意图施惩,方才刻意展露一手。 林尘手脚具被捆死,全身已难动弹,分明穴道通顺,却全用不出修为,提不起力气。林尘心道:“江湖中许多擒人之法,多需搭配点人穴道、封人修为使用。我现下修为尚在,穴道通畅,偏偏却难动弹,如此手段,当真神异得很。”苏沐沅见得林尘动弹不得,不住心中一荡:“我丈夫多年未归,如此男子,只消我一声令下,便永世留在龙泉山庄,供我欢愉。”方才被顶撞的恼怒一空,心脏跳得甚欢。 苏沐沅虽久居山庄,寂寥孤独,但绝非色急之人。只此间悸动,却又实实在在。 强压心神,喊道:“孙承山,你备好小舟,将林神医带出湖中采药。切记寸步不离,完好无损将林神医带回。”孙承山道:“是!”既领林尘行至岸口,亲自撑一小舟而来。林尘跳入船中,不住稍稍挣扎,但觉身上绳索缠人棘手,全力挣扎,却全不见半点用处。 很快坦然受之,想着江湖行走,不是被人擒获,便是将人擒获。不是被人杀死,便是将人杀死。无论何种境地,唯保持冷静,方可觅得破局之法。 见孙承山将小舟划远,回首已不见山庄岛屿,其时正是清晨,湖面生机勃勃,天上白云轻飘,湖中游鱼顽耍,远观有荷花、芦荟点缀,近看船桨涌轻波。静谧美好,不知苏沐沅口中“怪雾”所在何地。 林尘见离开山庄已远,心下暗暗回忆沿途路程。记下流水居内装潢布局、行去湖岸边的路径、小舟行驶的方向。林尘心道:“那苏沐沅虽谨慎,但将我捆住后,以为已将我吃定。竟不堵我眼,教我全看清了一角布局。”本流水居布局精密,纵被人看清,也决计记不下来。 偏林尘极擅画术,过目不忘。阴阳之气沐体后,更胜以往。此刻印入脑海,加强印象后,已经再难忘记。孙承山一言不发,专心划桨。手中船桨轻轻一摆,小舟便使出七八丈距离。偏偏碧波湖忒大,一眼望不到尽头,四下景色多有重复,分明极快,可却叫人感受不到。 忽见前方有一小舟。撑船者是当日带着林尘抵达山庄的小翠。小翠招呼道:“孙大哥,你好哩!”孙承山停下小舟道:“小翠,你怎在此,不知湖中有大雾么?怎离山庄这般远?” 小翠道:“此事说来甚怪,我见一贼人闯庄。我便撑船来追。来到这里,突的便不见了,紧跟着便见到孙大哥你了。咦…”这才留意林尘,问道:“呀!这不是林…林神医么?孙大哥,你干什么绑人家,人家可是贵客。” 林尘善意一笑。小翠叉腰质问:“孙大哥,你是不是仗着武力欺辱人家!”孙承山道:“是夫人绑的,叫我带他寻药。你和他很熟么?”小翠面即一红,忸怩作态。林尘笑道:“小翠妹子载我入庄,我见她为人可爱,自然算熟。” 孙承山心道:“小翠追凶到此,莫非毒花帮奸贼已然行动?这林尘手无缚鸡之力,何须我孙承山照看。当下折返山庄,将此事告知,方为上计。”说道:“小翠,你追凶到此,可是为真?”小翠道:“自然。” 孙承山道:“那好,由你带着神医,在湖中采药。我先回去通报。”小翠道:“啊…”不等说完,见那孙承山脚尖点在湖面,一飞便是十余丈远。待去势耗尽,脚尖再一点湖面,身子再度翩然飞起。轻灵似鸿雁。 林尘问道:“小翠妹子,那孙承山能一口气飞回去么?”小翠道:“不好说,但湖中有荷叶,芦荟供他落脚,时常又有小舟巡逻,孙大哥如此行七八里,便该碰见舟船,届时划舟回去,总是快得多,也没那么累人。”小翠道:“呀!神医…你…你被这么捆着,好辛苦么?我帮你揉揉。”即在到林尘身后,帮他揉捏手腕,活络气血。 林尘心下感激,想道:“这庄主夫人蛇蝎心肠,但撑船丫头却心底善良。”说道:“且带我朝东去采药去罢!”小翠应了一声,便即撑船朝东。 渐行渐远,忽见前方白雾笼罩,本是清晨,却宛若夕阳落下后,将黑而未黑的天色。小翠面色大变,忙道:“神医,不能去啦!前面便是怪雾啦。”船桨一波湖面。船身即停。 林尘道:“这雾有甚么可怕的?”小翠道:“这雾会叫人迷失方向,不知身处何处,无穷无尽,进去便不好出来啦。”林尘道:“可…可要取的药材,便在雾中。”小翠道:“啊…这…这好吧,小翠舍命陪君子,但不能深入太久。进去半个时辰,必须折返。” 林尘道:“好!”小翠一划船桨,缓缓驶入雾中。林尘即见视野被雾气缠绕,白蒙蒙一片。船头的小翠,船尾的林尘,两人仅相隔两丈,便已看不清面容。 雾中寂静一片,独小舟划开湖水的声音。雾中行不过两丈,却已叫人不知日月,不知时间,不知方向。林尘心惊:“怪雾怪雾,确是没有说错。”小翠心中害怕,不时与林尘说话。林尘笑着回应,一来而去,深入雾中数十丈远,总算适应,心底惧意稍减。 林尘心念一动,心脏中阴阳二气流遍全身,深知小翠看似憨厚可人,武道实则不弱。他掌心“朔阳刀”即出。阴阳态下,朔阳刀大小、形态,均可随意改变。他将朔阳刀压缩至手指粗细,悄无声息割开腕绳,再割开腿绳。 哀呼:“小翠妹子,小翠妹子…我…我肚子疼。”小翠道:“我帮你瞧瞧。”走向林尘。因雾中雾气极重,小翠全不知发生何事,俯下身来,帮揉林尘上腹。淡淡的丹田之气,透过手掌传入林尘体内。 林尘突然暴起,顷刻间拿了小翠十九个穴道。小翠一惊,但距离太近,她又全无防备,已是来不及。穴道悉数被拿,全身酥麻难动,修为难用,顺势倒入林尘怀中。 林尘道:“小翠妹子,太对不住,我不伤你。只你苏夫人要害我。我要逃跑。”安抚小翠。见她眼神恐惧居多,却无愤怒,林尘心中一软:“小翠妹子对我从无恶意,见我被捆,还替我出头,我不与她为难。”宽慰道:“放心罢,我绝不伤你。” 小翠这才放心。林尘取出一节碧波绳,将小翠手腕、脚腕捆住,放入船舱坐好。林尘调转舟头,原路折返。想道:“我已脱龙泉山庄限制。但周妙手却身陷死局。我且藏在湖中,等上一等。待毒花帮行乱,在乘机解救。”感恩周妙手恩情美意,不愿如此离去。 林尘历来有恩必报,有仇必还,绝无二话好说。这厢撑船许久,不见驶出迷雾,心下暗暗着急,但只能继续划桨。如此再过半刻钟,忽见前方迷雾一薄。林尘大喜,匆忙将船划出迷雾。这才大松一口气。 林尘将船划入一芦荟深处,对小翠道:“此地隐蔽,你且好好待着。山庄中人见不到你,自然寻来。”说罢不等小翠回应,跳入湖中,朝龙泉山庄潜游而去。 潜约莫半个时辰,忽听见“砰”“砰”等砸鼓雷响。鼓声中又夹杂琴音。林尘探出头来,见龙泉山庄已经大乱。不想毒花帮提前率众攻打。林尘大喜,当即潜上岸边,依照记忆朝周妙手等人跑去。 来到屋舍,房门锁紧,门窗皆已封死。林尘用力打砸几下,见难以撼动,当即手挥朔阳刀,将木门劈开。 见屋内周妙手、彭红红、刘会元、贾习等人均已昏迷。林尘用阴元针扎入众人穴道,一一喊醒后,道:“诸位,龙泉山庄起乱,毒花帮提早攻来,且快快逃罢!” 周妙手道:“好!我们走!”当即走出房门。林尘稍慢一步,见太叔中仍躺在地上,双手、双脚、头颅,各被一绳索捆住。 心疼那绳索,于是设法解开绳索。又想:“此人深度昏迷,无了意识,或…另有妙用?” 第200章 逃出龙泉山庄 太叔中身染怪病奇毒,昏迷不醒,又因习得“三十六式浑然梦”,武学全然融入躯体,只消有人触碰,手足四肢便立时做出反应。 要将他捆住制服,委实难如登天,林尘险些命散他手。当下太叔中平躺地上,双手、双脚岔开,四肢绷直,中门大开,动弹不得。两额角、小腹、足心等处均扎有银针。乃周妙手为医他病症所留。只周妙手自知救活太叔中,多半是祸非福,万不敢真将他医好。 林尘绕着太叔中行了半圈,见流水居房屋坚固,碧波寒泉绳柔韧,两者结合,太叔中即便醒来,一时半刻也难脱困。不住想道:“这太叔中既无意识,见人便杀。或可带在身旁,多一件保底杀器。”大觉龙泉山庄风波诡谲,唯用尽之所能用,方可谋得生路。 又想龙泉山庄是敌非友。毒花帮亦是是敌非友,夹缝生存,更当多想、多做、多准备。 林尘解去太叔中右手碧波绳,太叔中立时抓来,林尘后仰半步,一爪抓空,立时变招,化爪为掌拍来,只林尘以拉开距离,纵使武功再高,臂之难及,又有何用。 太叔中右手脱困,但脖颈、左手、双腿均被碧波寒泉绳捆定,动弹甚难。林尘再有意提防,自然轻易避开。 林尘心下一喜,将七丈九尺碧波绳拿在手中,想道:“此绳甚是坚固,妙用无穷。此行如若安然逃出。我得周前辈医典学习,加之觅此异宝,自不算一无所获。” 又见太叔中左腿似有伤势,不如右腿有力。于是解去左腿绳索。无绳索制约,太叔中左腿登时踢来,掀起“呼呼”风声。林尘侧身一避,心下暗暗发紧,万不敢大意。手中碧波寒泉绳再多一条。林尘愈发熟络,渐探清太叔中攻击路数。 紧跟着如法炮制,再解开右手绳索。至此,林尘已回收三条碧波寒泉绳。太叔中左右手、左腿均无约束,铺天盖地施展奇招险招。右手使着擒龙爪、左手使着大悲掌,右腿施展骤风腿。三门拳脚武技均已练无可练,到了挥之即来的境界。林尘左右侧身一避,再脚尖连点,退开数丈,将攻击一一化解。 当初彭红红、刘会元、林尘、周妙手、贾习各取一条碧波寒泉绳,将太叔中四肢、头颅捆系屋中。如今三条被取下,只余两条,一条系着脖颈,一条系着右腿,却是万万再不能解开。 林尘心想:“世间武学,终需打得到人,方才能起作用。我留太叔中脖颈绑绳不动。再将其双脚捆定。两条绳索拿在手中。如此一来,便算制住他一头二脚,一上一下。太叔中又无神智,全是一具‘活尸’,自当全由我掌控。” 依照心中所想,不解右腿绳索,反用其捆住左腿,用力拉紧,两腿脚腕严丝合缝,再难分离。林尘捆法委实粗浅,只太叔中并无神智,却是刚好够用。 如此这般,太叔脖颈、双腿全在林尘掌控中。林尘一手持着绳头,将太叔中拉着走出房门。太叔中三十六式浑然梦,只消身体受人触碰,自会朝来人攻去。 林尘在前牵引,太叔中一蹦一跳,自个便“乖巧”跟上,自由的双掌不断挥舞,发出‘呼呼’风声,每一掌威力甚强,偏偏打不到林尘。只有时太叔中速度甚快,几个起落跳跃,竟赶上林尘。 每到这时,林尘用力一扯脚腕绳索,太叔中重心一偏,加之本身并无神智,自当“噗通”一声仰摔在地面上。死死受林尘牵制。如此一位高手,竟是被这般“降伏”。走不多时,便与周妙手、刘会元相会。 周妙手、刘会元本暗暗担心,来回踱步,好不易见到林尘身影,均大喜过望,急跑去汇合。但行将数步,又见林尘身后的太叔中。登时背脊发凉,如坠冰窟,同想:“呀!这尊杀神怎也来了?莫非恢复神智了,追出来寻仇?”急出声提醒:“林神医,小心身后!” 林尘知晓两人误会,忙走来解释缘由,展示手中绳索,叫二人不必担心,太叔中已全在自己掌控中。虽是绝佳妙计,刘会元却浑身颤栗:“不妥,不妥,太叔中号称千面郎,你如此辱他,定结大仇。”周妙手道:“哼,不结此仇,这太叔中便会放过我等么?” 林尘道:“无妨,太叔中日后醒转,若欲寻仇,尽管寻我便是。”心下却道:“太叔中易容千面,有心报复,实是一大隐患。但只需将阴元针深扎入其体内,无形阴气融入他血脉。日后纵使易容寻来,我也能认出。” 三人即朝岛外行去。林尘问道:“彭红红、贾习二人呢?此地布局精妙,乱走极易迷路。”刘会元将方才事情道来。 原来林尘破开房门,将四人解救后,见林尘迟迟未来,四人便在一偏僻角落等候。不多时,彭红红便道:“那小子磨磨蹭蹭,在搞甚么鬼?”贾习道:“不好!那小子耍了手段!” 众人齐问:“什么手段?”贾习道:“那木门甚坚,那小子是用甚么办法打开?他莫不是假意将我等放出,再通报苏夫人立功。做那两面奸贼。” 刘会元道:“那林神医医名虽不深,但仁心宅厚,我听说一二,不至如此行事。”贾习道:“哼!你看人若准,怎也受困龙泉山庄?”刘会元哑口无言。 贾习道:“你们便等他吧,我先走了。别怪我没提醒。”走出几步。彭红红追去,也道:“贾兄话语甚是在理,说到底,我等行走江湖的,除了自己,又信得过谁?”追随贾习远去。 …… 林尘了结始末,毫不生气,反爽朗一笑:“无妨,走便走吧。我自个问心无愧便是。”刘会元拱手道:“林神医心性豁达,刘某佩服。”周妙手道:“此地布局甚妙,林小友且前面领路,老夫断后。” 穿行七八里,距离岸边愈近,已隐约嗅到湖水气味。忽见前方地面血迹点点,一直延伸向前。 再行四五里,见一人倒在血泊中,面孔朝地,背心朝上,气已绝矣。刘会元翻正死者脸孔,竟是彭红红。听得一声刺响,几道飞镖射来。 刘会元翻了几个跟斗,一一避开,见飞镖钉在地上,力道甚是强劲,不住心中怒起,喊道:“来者何人,暗中耍鬼,算什么本事!”便见东首行出两人,西首行出三人,北首行出一人,南首行出两人。 共计八人,皆穿绿衣红鞋。已将林尘、刘会元、周妙手包围。东首一人道:“好没意思,怎全是男子。” 刘会元环顾一圈,见敌众我寡,倘若硬拼,定然死伤惨烈。且自己终是医者,不擅与人拼杀。便道:“诸位,我等不是龙泉山庄的。与诸位非敌非友,何不各行一方便?” 西首一人道:“行你方便,便是给我等找不便。”不多商量,持刀杀来。 原来就在方才,彭红红见一毒花帮弟子行踪鬼祟,误认为龙泉山庄已在谴人抓她,心想:“我不杀他,定要被抓回去。到时还有无命活,真大大不好说啦。”情急之下,暗中偷袭数掌,将那弟子活活打死。 后自知杀错了人,意欲逃遁时,被八名毒花帮弟子发觉。一路逐杀到此处。刚杀彭红红不久,林尘、刘会元、周妙手便既行来。毒花帮弟子本便有气,料定林尘、刘会元、周妙手与彭红红均为一伙。藏在暗处,偷偷包围。 周妙手手捻飞针,蓦的射出。听“噗噗”两声,西首方向的弟子死去。毒花帮众人一怒,各持武器杀来,一场混战爆发。 林尘力大无穷,抓着太叔中一甩,恍似“流星大铁锤”,咚一声砸倒数人。太叔中双手乱抓,“撕拉”“撕拉”几声,已剥下数道面皮。 毒花帮弟子嗷嚎一片。林尘手抓石子,径朝众弟子面孔打去。这一砸,血肉横飞,数名弟子疼得昏厥。 刘会元、周妙手齐齐想道:“毒花帮弟子人多势众,本该缠斗许久。到那时龙泉山庄人手定到。林小友如此一甩,竟顷刻解决五六人。”又惊又喜,急忙突围而去。 其时龙泉山庄已然大乱。时能见到毒花帮帮众,龙泉山庄侍女战成一团。如此行将七八里,遭遇数次袭杀,均一一化解。 但却引得龙泉山庄追杀。眼见敌手太多,周妙手道:“敌众我寡,为今之计,唯有分头行动,能否逃出生天,全看命数。” 林尘坦然道:“如此,林尘便先行离去了。”仁至义尽,心已无愧疚。周妙手、刘会元一人朝东,一人朝西。林尘则朝西北而去。 他本早在心底拟好路线。岂知遭数次袭杀,慌乱间乱做一团。又在山庄中迷了路。忽听身后有女子喊道:“快!快抓住他!庄主夫人说了,那林神医要重点关照,决计不能叫他跑了!” 林尘暗骂一嘴,心道:“好啊,若论医术,我不及周前辈,论医名我更是垫底。何德何能,受你龙泉山庄重点关照?”。实是苏沐沅贪图林尘“美色”而不自知,真心不愿放林尘跑了。 遁逃数里,忽前方视野开阔,误打误撞终于来到岸边。见前方正好有一小船停靠,林尘运起游春步,身影如同鬼魅,跳将上船,解开系绳,划桨离去。 第201章 破阵脱困,闯入迷雾 林尘划出十余丈,听得后方人道:“快将船划来,莫叫他跑了。”“岸西停有七八艘小船,你!你!你!快快将船取来。”“夫人说了,此子看似老实,实则狡诈,万不可疏忽大意。” …… 林尘用力划桨,但船性一般,划桨与游水同理。擅水性者,双手一拂,便可游出数丈,畅游水中毫不费力。不通水性者,纵有天大气力,也不过原地扑腾,激起水花阵阵。林尘船性只是寻常,用力一划,水花四溅,船却行得甚慢。 虽是占尽先机,得以先行一步,可无需多久,便见后方七八艘小船追来。林尘暗骂:“好啊,分头行动,怎人全追我来了?也好也好,我危险些,周前辈、刘兄弟便安全些。”眼见距离愈近,林尘喊话道:“姑奶奶们,咱们无冤无仇,别再追啦!” 龙泉山庄有四苑:花苑、力苑、工苑、杂苑,此刻追来众人,皆属四苑弟子。真正高手并未追来,林尘看清此节,倒也不慌。 花苑一女子,身材高大,面容十足英气,名叫“李弄舟”,显是众弟子之首,她傲立船头朗声喊道:“林神医,夫人请你回去,你快快归降罢。夫人怜惜你是一人才,吩咐我们莫要伤你。你老实归降,性命定是无忧。” 林尘道:“好好好,我归降,你们莫要追了。”李弄舟神色一缓,心道:“还算识趣,再追下去,驶入迷雾,可就麻烦得很了。”微抬右手。 众女见其手势,速度均是放缓。然则见林尘却速度不减。李弄舟眉头一皱:“林神医,你停船便是。我等绝对以礼相待。”林尘道:“好,好的,我这便停船,只我船性不好,这…这船怎停不下来?嗷呦…”故意弄阵水花,溅湿自身。模样狼狈可笑。 李弄舟等人莞尔一笑。确见过不少江湖高手,分明武功一绝,偏偏划船时原地打转,指东朝西,指西朝北,手忙脚乱。料想林尘也是如此,喊道:“你先朝左拨船桨,再朝前拨,船身即停。”林尘道:“好的…”话中全是答应,却见船身愈使愈快。林尘悟性绝世,纵使船性稍差,这危急当口行了几里水路,已自有心得,驱船愈发轻灵快捷。 李弄舟连喊几声,虽听林尘满口答应,但手头动作却不曾停,反应再慢也知自己被耍,又气又怒,朝身后众船一挥手。众女见其手势,全速使浆追去。 只方才众女放缓,林尘加速,已拉开不少距离。一时半会不好逐上。李弄舟强忍怒火,说道:“林神医,你这是甚么意思?你不是要归降么!还不快快停船!”林尘道:“我若归降,庄主夫人会如何待我?” 李弄舟心下一松,想道:“这林神医如此问我,说明心中已有惧意,只形势太急,他一时拿不定主意。我且宽慰他几句,说不得可不战而擒。”说道:“实话说罢,苏夫人怕是相上你了。你且回庄罢。” 林尘冷笑:“有夫之妇,相上我了?你这般诓我,看来我是万万不可归降了。”李弄舟忙解释道:“神医有所不知。夫人常守空闺,本便寂寞难耐。林神医医术不及周神医。夫人却命我等着重抓拿。可见是相上神医外表俊秀。孙承山大哥擅自归来,通报敌情,本属大功一件。但因弄丢林神医,反惹得夫人怒斥。此事我等却是看得真真切切。” 李弄舟又道:“林神医,你与那周神医、刘神医不同。他等尚自遁逃,背离夫人意愿,若被抓回,绝对有死无生,被剁为花料。但夫人决计舍不得杀你。”林尘道:“你一下人,敢这么编排主子?此事若叫夫人知道,不杀你头么?” 李弄舟面色稍变,心想:“此番言论,确有编排之嫌疑,但将此人擒拿回去。将功补过,应是无碍。”说道:“弄舟所言,皆为真心实意。主子若要杀我,便杀好了。” 林尘心道:“这伙人穷追不舍,不来场恶斗,决计不会罢休。也罢,我且借机探清虚实。”道:“既她看上我,怎自己不来抓我?”李弄舟道:“夫人得知你遁逃,确是想亲自抓你。只毒花帮攻来,意在夫人。庄主夫人脱身不得,这才叫我等务必拿你回来。” 林尘冷笑:“好啊,她自身难保,难道叫我回去送死么?不归降了,不归降了,好没意思。”李弄舟见自己连篇大论,苦苦劝降,竟全无用处。情知自己被耍,心中大怒,喝道:“好个奸滑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待会吃了苦头,全是你自找的!” 李弄舟喊道:“结阵!”见身后舟船破裂,一船裂做三块木筏。八艘船便是二十四片木筏。一片木筏上站自一人,手持船竿长棍,顷刻间将林尘包围。 原来龙泉山庄舟船,皆藏有机关括要。只需轻一扳扣。船身一分为三,顷刻摆成大阵。此刻李弄舟站在前头,已结成“二十四水江阵”,将林尘四面包围。 李弄舟道:“将他活擒!”连同她在内,二十四名弟子,环绕林尘游筏,她等竹竿打半探入水中,搅动湖水。随众人带动,渐形成一片旋涡。 林尘身处旋涡中心,无论如何划浆,全难再动半分。心下暗惊:“这龙泉山庄不愧久居湖中。湖中结船阵,叫人绝望。”强自镇定,四目张望。却见二十四人围成一圈,全无半点破绽。 忽听众人一声齐“喝”,二十四根竹竿打自湖面,发出“哒”“哒”“哒”异响,惊起密集水花。随不断敲打,水花愈来愈多,愈来愈密,化做浓郁水雾,竟将视野全然挡住。 林尘呼吸一窒,顿生呛水异感。是空中水汽太多,一呼一吸间,会浸润入肺部。龙泉山庄侍女、仆从,均精通独特呼吸法,加之长居湖中,对此已经免疫。外来者却宛置身水中,气走不顺,武学威力自然减数层不止。 “翁”一声传来。西首方向一女子跳将过来,竹竿当做长棍,却比长棍长,比长棍韧。凌空连抽三下。林尘五感敏锐,从水雾中看清动作,施展“寒月啸松山”中“不动如山”一式,此式乃从“正平拳”脱胎而出,旨在以不变应万变。 避开前两次抽打,抓住竹竿,用力一记侧甩。那女子抛飞出去,本该噗通一声落入水中,二十四水江阵露出一角破绽。哪知众女用竹竿将其接住,再左填右补,阵法缺憾顿时补全。 竹竿敲打江面,声音愈来愈聒噪。水雾渐蔓延开来,林尘衣裳全受水汽浸泡湿润。额头流下冷汗,心想:“如此阵法,当真棘手,我长了回见识。” 二十四女借助水雾掩护,时常一、二、四、五等人联手突袭。消磨人之意志,消耗人之体力。 这二十四水江阵,并非强杀阵法,而是消耗围擒阵。意在将人围困江中,消耗其体力,等待支援。进攻手段仅借助水雾突袭而已。但防御手段,却是多不胜数。二十四女俨然化做铜墙铁壁水牢笼,已将林尘围困。 李弄舟道:“林神医,这是你自找的!”喊道:“洒网!”听得“呼呼”声响,竟见四面八方,十余扇铁网扑来。 林尘擅长剑法:三圣弄剑术、轻风绵绵剑,造诣颇足以称道。但如此危机,却偏偏一筹莫展 ,剑法、拳法全然用不出。心中大是感慨:“行走江湖,光拳脚剑法好,是绝对不够的。这套阵法别人全不与你正面交手。只围、困、扰、擒,你纵有天大武功,又能如何?” 林尘实不知的是。擒他的二十四女,虽并非入流高手,但已算四苑精英。她等曾借此阵生擒三位窍元强者。足以见得此阵无解。若想破解,最好办法,便是不入湖中与众人纠缠。 眼见大网扑来,林尘灵机一动,任由大网罩住。 那大网材质特殊,内嵌无数细小绒毛铁丝。沾染既入皮肉,被笼罩刹那又痒又疼,偏偏不见血。李弄舟见计划得逞,笑道:“此子已再难挣扎。哼,他方才屡次耍我。我且叫他难受一阵。”既不收网,也不停阵,就这般运转着。 那大网每罩住一秒,都叫人痛不欲生。二十四水江阵、加之铁网擒凶阵,两阵结合,委实叫人绝望。 林尘强忍被网罩住的疼痛,右手抓着碧波绳,手腕轻抖。腕力沿着碧波绳传入湖中。一阵不起眼的水波导向远处。忽听“砰”一异响,水里突跳出一具高大身影。 那身影一经出现,便猛得扑向一名弟子,右手一挥,“撕拉”一声扯下一副面皮,再一掌拍入水中生死不知。 原来自登了舟船后。林尘忌惮太叔中暴起伤人,便将他丢入水中。心想:“这等强者,气息悠长,纵使溺半个时辰,想来也是无碍。” 此刻见形势危急,但破局之法正好握在手中。便通过腕力传导,将太叔中悄无声息送到二十四女所站的木筏旁,叫太叔中本能反应般暴起伤人,破开此阵。 林尘烧毁身上大网,抓住时机,用力一甩,将太叔中甩到另一女木筏上。太叔中何等强者,一个照面,便又将一女面目撕毁。 众人无不心颤,二十四水江阵已破。林尘划桨使离,笑道:“罚酒没喝着,你等嘴巴好馋,是不是把我罚酒偷去喝了?”李弄舟怒不可遏,但方才水雾太大。她全没看清林尘耍了甚么手段,将两位姐妹的面皮撕去,一时间心有余悸,想追又不敢追。 李弄舟跳上一姐妹木筏,帮她照看伤势,见整张面皮全被撕毁,面目狰狞可恐,心中又痛又恨,更惊惧无比:“这撕人面皮的功夫…好似是千面郎太叔中才习得。莫非…莫非是太叔中暗中相助?可太叔中乃枯荣塔强者。理该帮我等才是。”全不知如何是好。 等她回过神来,林尘已逃遁极远,一头扎入了浓雾当中。林尘心想:“想不到那群追兵,各自实力仅是寻常,但一结阵法,各自配合,竟这般难缠。我若非藏有一件大杀器。便只能冒险强行破阵了。”回首望去,见四下已全是浓雾,心下稍宽。但又想,这怪雾或才最是可怕。 第202章 驶入雾区 湖雾甚怪,一经驶入,便全无声音。林尘回首望去,只见白茫茫一片,不知李弄舟等人追未追来。不住心底发怵,转念一想:“碧波湖大无边际,我若走寻常路,定受到层层阻拦。那二十四水江阵已叫我不好应对,若再遇其它阵法,说不定真被他等擒下。这鬼雾虽险之又险,却不失为一良策。” 划出数丈,又自苦笑一声:“良策未必,险策亦有大大可能。说不得我林尘死在这雾中也未必。死便死栽,有何好怕。”心性开朗,划桨驶向深处。 久不闻追兵寻来,林尘心绪放松,但雾中不知年月、不知时间、不知白天黑夜,委实磨人心智,徒生郁结。林尘行一二时辰,见两侧景色全是相同,不知是原地打转,还是确已划得很远。苦闷无趣,若非为躲追杀,绝不愿涉足此地。想着闲着也闲着,何不借机看看书。有道是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林尘天性好学,见“苦海无涯”,不知何时是头。自当“另觅新欢”,寻自己的黄金屋、找自己的“颜如玉”去了。 杂道百书涉及诸道。其中佛道最深,琴棋书画次之,林尘弃佛法而不顾,琴棋书画、医学着作却看得津津有味。尽管好些书册,他全已看之又看,不下四五遍。但时而温故,立有其他体会。叫他欣喜若狂。只不敢全身心沉醉其中。每过半个时辰,便须扯一扯碧波绳。叫那太叔中头颅浮出水面,喘一口气,又沉将下去。 如此再过一二时辰,天色更暗,雾气更浓,林尘收了杂书,想道:“我只道这雾中难分日夜,不想还是能分清的,夜里更黑,雾气更浓,比白天更瘆人。”伸手不见五指,那雾气拍之不散,吹之不走。 林尘独点一盏油灯。却仅能照亮周身三尺。想借油灯看清前路,委实大不可能。一人一舟身处浓雾,纵然林尘心性再稳,此刻也不免暗暗打鼓。 开玩笑般想道:“倘若那苏夫人真相上我了,叫我当她面首。我乖乖归降,躺得美人怀中,总比冒险入这鬼地方好上百倍。”只他作风邪派,倘若重来一回。仍旧宁愿入大雾求生机,也绝不愿永世困山庄。 忽见湖水一阵急涌,似有大鱼游在水中。体型甚大,林尘不住想起,搭乘“苏扇宁”马车时,后者曾隐晦与他说过几起传闻。 碧波湖中有碧蛇。头生两角,前有两足,与龙无异。又说碧波湖奇异甚多,不止碧蛇,还有诸多不知名、不知形的大怪潜藏。湖怪者…道不尽然也。 林尘见那水波甚大,料定湖兽体型不小。哪敢下湖查看,忙将油灯吹灭,躲入船舱中。如此缓行半刻钟头,不见遭受攻击,方才暗松一口气。 林尘笑道:“我林尘与那古怪稀奇之事,似乎甚是有缘。前有云深不知处,现有‘湖深不知处’。哈哈,妙哉,妙哉。”见船舱中有一套被褥,不住裹在身上。 呼出气息,全化做气雾。不想这夜间竟这般冷。林尘盖上被褥,仍觉寒冻刺骨,四下虽不飘雪,却冻痹人骨。宛血液都凝固了。林尘强提精神,调用丹田之气,搬运周身血脉。如此方觉身上微暖。但仍只杯水车薪,全力运转带起的热气,只消三两呼吸,便又被全然夺去。 林尘上下牙齿磕磕碰碰,眼见寻常办法实难抵抗湖中寒气,当即分抽精神,观想黑白磨盘。磨盘缓缓盘磨,将入体寒意磨去,缓缓传出缕缕暖意。 四肢骨骼重回知觉。缕缕暖意积蓄身上,林尘手足暖和舒畅,方可行动自如。这时船身一震,传来“砰”一声响,似撞到了某物。 林尘掀开舱门,见一艘中型舟船停靠湖中。两船因水流裹挟,互相碰撞。湖中雾气甚浓,只相隔三四丈远,便已全看不清。林尘又在船舱取暖,故而没能避去。 一大一小两船相碰,小舟船头破碎,大船却完好无损。 林尘再看,见那舟船长四丈、高两丈,足有两层,船身写着“龙泉”二字。船身装潢甚是华丽,船帷乃颗颗玉石、珍珠串联而成。方才两船相撞,船帷左右晃动,玉石、珍珠互相碰撞,发出“叮叮”“哒哒”异响。本清脆悦耳,但因雾中气氛阴森,反叫人起鸡皮疙瘩。 林尘心道:“莫非是龙泉山庄追兵寻到我了?如若真是如此,却也算他们本领高超,我林尘甘拜下风。”尝过鬼雾骇人之处,林尘反更坦荡。 但两船相碰,对船若有活人,怎不出来探查?林尘明悟:“呀!我想起来了,鬼雾笼罩的前几日。苏沐沅曾派人入雾探查情况。一直了无音讯,莫非…” 林尘后退半步,再想:“保险起见,我且用他探之一探,若无危险,我便用此船代步,我这小舟已经破损,经不起什么风浪。”右手用力,听得“噗通”一声,太叔中落在对方船中。 林尘爬伏在地,静静等候,半个时辰无任何动静,再将太叔中丢入湖中,亲自跳上对船。甲板上有一船帆,其上写道“龙泉流香号”,想是此船船号。 甲板较为宽敞,船身一切完好,朝右侧行去,既是一阁楼样式的船舱,有一层、二层之分。船舱设有四面窗户,皆可敞开,其内装潢十分典雅,精美饰物不少。 桌椅、床榻、书架、屏风齐全。右手侧有熏香燃尽的痕迹,林尘刚入船舱,便嗅得一阵幽香。再朝里走,便是一排木梯,可上二楼。二楼处装潢更是华丽,地面铺设绣花地毯,玉器精美摆设。 粗略一看,却不见有人。林尘惊奇不已,猜想莫非乃是鬼船。忽听楼下有声异响。林尘行将下楼,环目四顾,心想:“方才那异响,绝不会无端响起。难道是船底磕碰水中石子发出?无论如何,我且再细细勘探一遍。”从内而外,将细节尽收眼底。发现一案桌内侧,藏一机关扣板。手指用力,用力一掰扣板。既听“咔嚓”异响,床榻上露出一条漆黑暗道。 行将下去,得见一间暗室,本是用做存放吃食、果肉、菜肉的区域,却坐着五人。五人围坐一圈,双掌两两相抵,双眼紧闭,已无了气出。 乍看已是死绝,但林尘自知天下武学,之多之杂之奇之诡,不可不防。最稳妥做法,本该果断离去。但委实舍不下这“龙泉流香号”。心想:“这迷雾太过诡异,船坚固些总归是好,我若就此离去,日后遭遇风浪席卷,船体崩塌,再后悔已来不及。” 既老招新用。右手捻起阴元针,飞针朝五人扎去。四人均无反应,但其中一女,却突睁双眼,朝林尘抬掌杀来。 这一掌威势甚强,林尘立时躲闪。但掌还未到跟前,那女子身子一僵,栽倒地上,彻底无了气息。 林尘几番试探,确定五人均已毙命。摸其躯体,冻骨刺手,均乃生生在湖中冻毙。林尘了然:“五人见湖中太冷,故此藏入船窖,互相手掌相抵,传递热量抵御寒冻。岂知迷路太久,纷纷支撑不住,生生冻痹船窖中,死得好生憋屈。” 林尘将五人遗体挪至小舟,自己则调转龙泉流香号船头,朝西侧行去。如此行三四时辰,天色渐明,寒气渐褪,林尘总算微松一口气。 见得湖面单调,林尘躺在床榻看书。床垫柔软,材质甚贵,入手滑腻清凉,绣工更为一绝。林尘感叹龙泉山庄财大气粗,忽想:“我若将这船拆开出售,怕是能换不少钱财。”只龙泉流香号涉及机关复杂,岂是说拆便拆。 时至正午,林尘在甲板上各演练:“寒月啸松山”、“三圣弄剑术”,觉得正是兴起,又将轻风绵绵剑、菩提搬力功各复习一遍。半个时辰已过,腹中空空顿觉饥饿。 昨日奔逃,滴水未进、粒米未食。林尘不由为吃食苦恼。在船上搜刮一阵,发现船窖里有烂掉的素菜、腐坏的肉,以及保存还算完好的酒水。 林尘取来大锅,自湖中舀来湖水,甲板处架锅烧火,待水烧开,将素菜丢入水中,再小心翼翼,将并未腐坏的肉割下,投入汤水中。 一锅杂炖即成。最后洒上些盐粒,却也吃得美妙。腐烂的肉食,林尘自不浪费。他寻一铁丝,将其掰弯,挂上腐肉丢入湖中。 运气不错便可钓上几条大鱼。如此这般,林尘日日有菜、有肉、有酒,吃得甚是不错。眨眼两日过去,全不知身处何处。 林尘忽是想道:“呀!那太叔中光是呼吸不够,这湖中一到夜里,寒气便极重,如此几夜过去,岂不将他冻死?”一抖碧波绳,太叔中浮出水面。久居湖中,他周身已起水肿。但功力深湛,至今未有性命之忧。 但如此再冻他几夜,太叔中亦是有死无生。林尘欲度他暖气,但一旦靠近,定遭其毒手。林尘想道:“这太叔中号称千面郎君,易容之术甚是精妙。我听周前辈说,太叔中爱惜羽毛,将名声看得甚重,容不得他人辱他分毫。若有人辱他,下至三岁小儿,上至八十老朽,必将全力报复。为此灭人满门,杀人全家不在少数,凶名赫赫。曾被天官追杀过。但后来不知因何缘由,不了了之。我林尘孤陋寡闻,倒没听说过这等凶名,但想来太叔中并非甚么好人。虽说你日后大概率要杀我,但我两无冤无仇,我不主动杀你,你若能活,便算你幸运。” 将太叔中沉入湖中,每隔半个时辰,便拉起来透透气。 第203章 偶遇苏沐沅,一波三折身昏迷 入雾第三日,这日天色暗下,寒气袭来。林尘锁好舱门,全身紧裹被褥,观想黑白磨盘。磨盘之威可保他不冻死,磨去体内寒气,滋生涓涓暖流。却不免体感寒冻,宛置身冰天雪地,好不舒服。 林尘心道:“这湖中好生无趣,但怪雾再多再浓,想来终有尽头。我且静看情况,不必心急。”但确无事做,不住反思起自身武道。 历来武宗入窍元,乃人生第一大关。多少强者堵死关外,多少强者鱼跃龙门。林尘感叹大浪淘沙,世道残酷。他武道自来精进勇猛,满打满算不过习武一年,锻体、武师、武宗毫无阻碍。甚至他从未精研修为,修为自然而然,“与日俱增”。 只欲入窍元,却“自然而然”不得。需有窍门、有技巧、有帮手、技法。林尘浅知“窍元境”中“窍”之一字,指代人之九窍。既人体自成天地,唯有九窍与外界相通。 眼、鼻、口、耳、前后阴。 通其窍者,内天地外天地得以互感,自然玄异自显。林尘学识浅薄,知其一不知其二,更不知其三、其四。自当受困囹圄方寸之间,难进半步。林尘自知此事绝非一人闭门苦思,灵光一闪便可顿悟。需当广纳经验,广听众言,加以琢磨自省,方有破关可能,此刻一人苦想,除自找忧愁外,并无他用。本想抽回心神,用做参悟武学、杂道,才不负光阴。但不住思绪延伸,杂思倏起:“倘若云清岚不那么狠心,愿听我解释。我现下怕不在这湖中与鬼雾寒气纠缠。该已入怀元山,拜师学艺。那窍元大关,自不在话下。” 自嘲一笑:“林尘啊林尘,别人给你的,随时便可收回。唯有自己争取的,握在手里的,方才真正是你的。那怀元山机缘,既不属于你,丢之又甚么可惜的?想来又有甚么用?” 正想间,忽觉察右侧窗户,有一点火光闪过。林尘一愣,顿如临大敌,将灯火吹灭,附在窗边朝湖面望去。隐约可见大雾当中,有一艘小舟正朝此使将而来。 舟头站着一人,一手提灯,一手划桨。因雾气甚浓,难辨身形,是男是女更不好推断。林尘暗自琢磨:“不知那人注意到我没。”眉头一皱,紧盯舟船。 见雾中孤舟正朝此使来,再不抱多余幻想。那人船性甚好,轻一拨桨,便可使出数丈距离。湖中大雾甚浓,两船得以相见时,距离本便不远。对方几拨船桨,已使至跟头。 相距数丈距离,林尘始知来者,竟是那龙泉山庄庄主夫人苏沐沅。只她衣角破损,头发凌乱,嘴角血迹干固,寒气遍体,状态亦是不妙。 苏沐沅道:“花船主,既见本夫人,何故躲躲藏藏,不敢相见。” 林尘听得“花船主”三字,即时想起船窖内盘坐五人。均已冻毙,其中四男一女。“花船主”三字,大概率指称女子。冷汗直流:“倘若遇到李弄舟等人,我或尚可一战,另谋生路,可…在此处遇到苏沐沅,真是我林某人时运不佳,倒了大霉矣。”暗暗叫苦,却强自镇定,再一思衬:“这苏沐沅堂堂山庄之主,决计不是寻我而来。我瞧她衣着狼狈、旧伤未好,沦落至此,只怕另有一番遭遇。且我看她强耐寒意,自不好受。我藏在暗处,先静观其变,再求脱身之法。” 苏沐沅见无人回应,又道:“花船主,自你失去联系,本夫人好生担忧,派人寻访,始终不得消息,无奈亲自寻来,见得你无事,本夫人心便落下啦。” 林尘心道:“你堂堂一庄之主,家财万贯,平日吃穿用度,皆奢侈至极。你若入湖,怎会选仓惶择一条小舟?只怕你是迫不得已而为之。”闭气凝神,不敢言语。全不信苏沐沅鬼话。 久不听回应,苏沐沅蹙眉想道:“此雾甚寒,我到此不过两日,便已吃尽苦头。若再无御寒妙法,决计冻死湖中!此船乃我亲自指派‘花舟月’使入雾中,方才我见船身灯火朦胧,却突然熄灭,船上定是有人。她等能活至今日,定有御寒妙法,难道…不愿与我分享?故而特异躲我?”想到此处,不住冷哼一声,质问:“花船主,你不将本夫人放在眼里么?何不出来一见!” 此声音已提高三度,充满肃穆威严。船下一圈圈水波荡出。 又过片刻,苏沐沅再坐不住,跳将上船,手掌一拂,将紧闭的舱门打开。“呼呼”两道掌风勿的响起,径朝苏沐沅面上打来。苏沐沅左右侧身一避,心下大怒:“好个花舟月,竟敢袭我!我毙了你!”当即掌力运起,一掌拍去。 然掌力正要打实,忽看清袭击之人,那是什么花舟月花船主,而是那昏迷中的太叔中。他浑身水肿,模样甚是可恐,只一息尚存,并未死去。 苏沐沅道:“呀!太叔中?你怎在此?”满心疑惑,掌力立时一收。但太叔中却双掌打来,去势不减。一人收招,一人出招,结果自然而然。太叔中一掌印腹部,一掌在小臂。苏沐沅吃实掌力,见其身子一抖,将掌力透过身子,渡在船身甲板上。“咔嚓”一声,脚下甲板裂纹蔓延。 但此法只泄四成力道。余下六成,却吃得实实在在。苏沐沅登时后退两步,嘴角鲜血溢出,本太叔中双掌掌法虽妙,但总归昏迷,掌力平平,绝不至真将苏沐沅打伤。但苏沐沅本有旧伤,再受此一掌,压下的伤势复而发作,自当口吐鲜血。 苏沐沅强压伤势,挺进一步,两指点向太叔中。不料太叔中兀的横跳,毫无征兆,“噗通”一声落入水中。苏沐沅心道:“这厢是甚么情况…太叔中怎在此处?…呀!我的船!”惊见自己的小舟远遁而走。 苏沐沅忽想:“太叔中本身然重病,昏迷不醒,方才突然杀我,定是‘三十六式浑然梦’所至。莫非…莫非是那小子!”已知何人弄鬼,喝道:“林神医,既见本夫人,何不堂堂正正见上一面。本夫人又不杀你。你跑甚么跑。” 林尘见身份败露,所性不藏,站自船头道:“苏夫人,大伙同是天涯沦落人,何必互相为难。你走你阳光道,我过我独木桥,岂不美哉?”苏沐沅心中惊讶:“果是这小贼,先前我还道他老实,实则他最狡猾!”说道:“林神医,你来我山庄做客,不告而别,未免失了礼数。” 林尘驳道:“你囚禁客人,方才失礼。你这龙泉山庄,小子无福消受,扯呼,扯呼。”船桨全力一拨,行出数丈,船身半隐入雾中。苏沐沅眼见再不出手,便叫他遁走,岂能甘心,随即左右环顾,见几块碎裂木板,当即朝小舟投去。 林尘翻转船桨,朝天上一拨,哗啦啦涌起一片水浪,化做厚实屏障。木板等块大之物,本极难击穿水屏,纵有千均巨力,遭水流一阻挡,难留其千一。但苏沐沅何等修为、何等实力,木板从她手中掷出,本便暗藏巧力。竟生生穿过水屏,不起水花,不受阻碍,径射而来。蕴含极高明的掷器手法。 这一掷苏沐沅实已留手,倘若击中,林尘定昏厥三日。苏沐沅心狠手辣,但总不舍杀了林尘,这一点她自己也未曾觉察。 许是那日晚宴,林尘花言巧语,确讨得她欢心。但林尘若落她手中,决计不会好过。 林尘脚踩游春步,如此一跨步,灵巧避开,暗暗心惊,已知自己绝非苏沐沅对手。为今之计,唯有借助浓雾遮掩遁逃。 当即用力划桨,不消多久,便拉开数丈距离,竟隐入湖中不见。苏沐沅身处大船,本便不如小船灵便,见林尘消失,心不住一慌:“我陷落雾中,生死尚难断定。好不易遇到此子。且将他擒下,便是死也有人垫背。日后入了黄泉,也叫他听我差遣,做一服侍小童。”明知纵使追到林尘,对处境、对自己并无甚么用处,空耗气力不讨好处。却仍全力追寻。 只林尘行入雾中,如何能见得? 苏沐沅辨清方向,几跨步行入船舱,摆弄船内机关。见大船即刻启动,即刻朝西北驶去。不消多久,便又追上林尘。 苏沐沅心下一松:“你便跑罢,跑得过我大船么?”脸上始有笑意,受困雾中多日,单调无味,这一追一逐,反叫她乐在其中。 林尘暗暗叫苦,喊道:“苏夫人,我林某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何苦苦苦相逼。”苏沐沅心中冷笑:“我苏沐沅想怎样对待一人,岂用问问对方同意与否?”说道:“沐沅只是想请神医上船做客罢了。沐沅从没打过、骂过神医,神医何至如此怕我?” 林尘拼命划桨。速度终不及大船,暗道失策,倘若知道那龙泉流香号能这般快。他何苦来一计“金蝉脱壳”,直接开船遁逃便是。 当下船桨急朝左拨,船头调转,向右行去。苏沐沅暗啐一嘴,骂一声:“狡猾小子”。调转船头。大船直行虽快,但掉头甚慢。林尘借此拉开距离。 苏沐沅眼见如此遁逃,极难追上。忽想:“且看我小施一术,叫你原地等我。”自乾坤袋中取出玉琴,俏立船头弹奏。琴音荡出,林尘心神一缓,划桨动作立止。 好不易强抽心神,惊觉两船已十分相近,狂拨船桨,再调船头。苏沐沅眉头轻挑,怎容林尘轻易逃去,五指疾拨琴弦,陆续数道琴音传扬而出。林尘动作再是一顿,心想:“我且用笛音抗之!”取笛吹奏。一手拿笛,一手取浆,同时分出部分心神观想黑白磨盘,一心三用。委实忙得不可开交。 琴音、笛音相互交灼。若论道行,自是苏沐沅远胜。只林尘笛音只用做护体,又与“魂”相合。林尘完整领悟炼魂大法、万全魂法录两大心法。魂道造诣实在深极。两相结合,竟如江河中巍峨耸立不动分毫的松山。任由苏沐沅琴音干扰,他自从容应对。 苏沐沅委实大奇:“此人年纪轻轻,音道、医道、武道皆有造诣,实是位不可多得之人才。哼…你不反抗便罢,愈反抗,我便欲要将你擒下!”急拨琴弦,弦中并无杀意,却叫人听着失神。 林尘手腕一抖,拉扯碧波绳,太叔中再从湖中跃起,扑向苏沐沅。苏沐沅道:“太叔中巅峰时尚不是我对手,想用他防我,妄想!”袖子一拂。苏沐沅袖子宽大,再长两尺便可到地。这一拂好似布袋舞来。卷住太叔中,甩在船身甲板上。“砰”一声摔得结实。 太叔中双掌乱拍,船身震之又震。苏沐沅忽然嗅得火药味,面色骤变,下刹那“轰隆”一声传出,船底被炸出了一个窟窿,不断渗水。 原来林尘早在船舱中埋藏火药,设了较长引线。估计时间,早该爆炸。却不知是湖中水汽太重,还是林尘流年不利,运气不佳,迟迟没能爆炸。 于是林尘突生一计,将太叔中丢入龙泉流香号上。他若能弄些动静,引得船身震动,或能“死灰复燃”,使得火药爆炸。 苏沐沅跳入水中,寒气透体,打了个寒颤,怒喊“混蛋!”数声,眼睁睁看着林尘远去。苏沐沅一拍湖水,惊起层层浪花,心中想道:“好个狡猾道小子。若非我身受重伤,夜里寒气太重,我若全用修为,寒气侵入心脉,或有丢命可能。否则怎叫你逃跑…只…他这一走,雾里茫茫,定再难相遇了。” …… 却说另一边。 林尘炸毁船底,便急奔出数里水路。见身后确无追兵,仍不敢大意,心想:“若遭苏沐沅擒去,那女人心肠狠辣,定狠狠折辱我。”向东划七八里,又向北划七八里。如此拼命划了一夜,方才稍稍安下心来。 林尘自嘲一笑,心想自己武艺暂且寻常,但逃遁手段,当属拿手好戏。既已安全,对昨日危险自也抱之一笑,再不记挂心上。 其时天已清明。寒气渐褪,湖上大雾飘浮,湖中却没有。林尘探头入水中观察,本欲观察方向,四下有无船只、岛屿所在。惊觉此地湖水深黑,朝下望去,全似无底深渊,心道:“呀!相传水黑则渊,渊中藏怪,下面莫不是藏着湖怪?我林尘罪大恶极,老天爷向不肯眷顾我。我还是快快离开此地罢!”见得下方渊水,不自觉心中突突急跳。 怎料一语成谶。湖水突然急涌,一条大蛇自渊底游出,冲天而起。“轰隆”一声,激数十丈浪花暴起。林尘小舟顷刻被冲上天空,四分五裂。林尘叫苦不迭,尚未看清巨物全貌。 忽见蛇尾打来,那蛇尾并非有意攻击林尘,只是按照本来的路径摆动。只林尘正好受其波及。“啪”一声打得结实,林尘只觉五脏六腑、骨骼肌肉全错位。眼前一黑,昏迷了过去。昏迷前,满腹怨气,骂一嘴贼老天。 第204章 计划被识破 林尘处世冷静沉稳,一息尚在,便绝不束手就擒。危机间总有生机暗藏。然那蛇尾虽不致命,却来得突然,如此一拍,立时眼冒金星,不省人事落将湖中。纵他妙计奇招再多,却不给他周旋余地。 待他醒转,全身剧痛难忍,不住轻呼一声。内视己身,伤势却甚轻。林尘立知原委:“想是我体质特殊,昨夜昏迷间,自个便痊愈了。那一计蛇尾力道虽重,却力度均匀,冲击虽大,却只叫我立时昏迷罢了。我也忒是倒霉,碧波湖无边无际,这等怪事,偏叫我整好遇到。实没地说理。”见天地灰蒙蒙一片,白雾笼罩,夜间寒气已经退却。立知已过一夜。 他着手一摸,入手坚硬粗粝,发觉自己已躺在甲板。林尘大奇,昨夜突遭横祸,舟船尽毁,跌落湖中。但环顾四周,确是身处船上。 林尘寻思:“莫非又遇奇事?”一时仓促,实弄不清状况。正要起身探查,忽觉腿脚大不便利,似脚腕受硬物限制。立觉不对,惊觉双腿、双手均已被捆住。 林尘强自镇定,忽听一声娇笑自后方传出。 苏沐沅推门而出,笑道:“林神医,咱俩真是有缘,你费力奔逃,最后老天爷却又将你送来。” 原来昨日夜里,林尘受大蛇击飞,登时昏迷不醒,飘在湖面上。苏沐沅听得巨响,不住猜疑好奇:“这异响莫非是那小贼弄出?他狡猾如狐,能从我手中逃脱,足见心智谋略当属一绝。只…如此动静,单是人为,怕是大大困难。” 心中犹豫,迟不敢靠近,她将两浮标投入湖中,此物名唤“定湖苗”,乃水湖标定之物。龙泉流香号藏自不少。林尘上下搜刮过,却不知此物用途。如今到苏沐沅手中,方才物尽其用。可标定湖中方位。 龙泉流香号船底炸毁,入水严重,本该沉将下去。但苏沐沅危急时刻,触发船中机关,使得“上”“下”两层分离。下层破底,上层却无损。如此一来,苏沐沅总不至无处落脚。 只方才爆炸,情急中她跃入湖中,衣裳尽湿,甚是狼狈,心下暗暗记恨林尘。 她听声音甚烈,心下虽好奇不已,却不敢轻去查探。于是待到天明,寒气尽退,方才驱船行去。 行约莫七八里,见不少船只碎块。苏沐沅自言自语:“昨夜声响,不知是甚么动静,但威力确是不小。我身为龙泉山庄之主,对碧波湖了解当世无二。却有好些去处,始终不敢涉足。此处我从没来过,不知藏有甚么鬼怪。”忽觉害怕。 转念又想,自己已入雾中,寒气侵袭,一直苦无良策,大概率葬身湖中。前后都是一死,倘若事事畏缩,如此死去,当真好没骨气,好丢颜面。 鼓起勇气,驱船行得更快。忽见一人飘浮湖上,似已身死。苏沐沅使船靠去,愈离愈近,渐觉那人身影熟悉,待看清此人容貌,心中大惊:“呀!竟是那小贼!”见林尘躺在湖中,一动不动,怕是有死无生。 苏沐沅却不喜反忧:“你若归降于我,总不至身死此处。你若未死,我总有些盼头,道那茫茫大雾里,总归除我之外还有一活人。我从前道你狡诈如狐,可见你死后,反半点不高兴。”叹了口气,将林尘捞入船中。 右手探其鼻息,苏沐沅转忧为喜,来回踱步,笑道:“好啊,好啊,你没死。呵呵,你费尽心机不敢面对我。岂知命运弄人,老天爷又将你送回我手中。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当即将林尘双手双腿捆实。 苏沐沅不通医术,但大致体征却可辨认。她探脉觉察,知林尘体受巨力拍击,以至当场昏迷。帮林尘推拿气血,待有好转趋势,再弃于甲板之上。 如此又过半个时辰,林尘自然醒转,苏沐沅暗中观察,实看在眼中,暗觉好笑。等林尘弄清情况,再推开舱门出现。 便有方才那幕。 林尘听得苏沐沅声音,已猜出自身处境,苦笑一声,辗转反侧,却又再落苏沐沅之手。 任他再聪慧机敏,双手双脚具是受缚,再受苏沐沅严加看管,实已技穷,沦为鱼肉。林尘苦笑道:“苏夫人,我林某…服气。”话中“服气”二字,却非指苏沐沅。林尘本已从苏沐沅手中逃脱,若无意外,苏沐沅决计寻不到。而是指“老天爷”,如此作弄自己,他不服气不行。 苏沐沅心神大悦,掩嘴轻笑,心中想道:“这小贼害我追得好苦。几次三番叫他逃脱,如今好不易落我手中,我岂能叫你好过。”笑容转冷:“你若主动归降,我宽宏大量,不与你计较。但你一心逃遁,却被我强擒而下。你待说说,我该怎生对你。” 林尘心道:“唉…命运弄人,我怕免不去此劫了。”别过头去,干脆不答。苏沐沅大怒,将林尘捆缚船舱木柱中,骂道:“再过几日,再走不出怪雾,我也难逃一死。你这时落我手中,算你倒霉!”手掌一拍林尘腹部。 掌力透入腹中,初时觉得一团暖流久凝而不散,几息过去,全化做绞痛,绞痛伴随灼痛、刺痛。仅是如此,林尘尚能忍耐。 但再过一息片刻,绞痛、刺痛、灼痛蔓延全身。顺着骨骼、肌肉、经脉爬遍各处。林尘心智坚韧,咬牙不发出声音。 方才那轻轻一拍,实大有门道,乃为“万蚁灼身掌”,共计三层,掌力吐入人体,有如万蚁噬咬,沿着经脉、肌肉而上。此掌法出掌前,需将丹田之气聚集掌心三寸处。掌路直来直去,正面对敌,绝难将人打中。是故常用做折磨俘虏。 苏沐沅见林尘满脸痛苦,心中一阵痛快:“如此妙人,不但生死全由我掌控。便是喜怒哀乐,也全在我一念之间。我身为山庄之主,受我掌控者数不胜数。偏偏在他身上,叫我…稀罕得紧。”又寻思:“那不男不女的李娇美,将我逼入雾中遁逃。我苦无脱身良计,但总算擒下这小子供我消遣。”取来桌椅,坐在一侧端详林尘。 见他痛苦难言,问道:“你怕我不怕?”林尘默运黑白磨盘,无心回答。如此一个时辰过去,苏沐沅解了掌力,忽生一计,用碧波绳捆住林尘双腿,投入湖中,每隔半刻钟,便拉上湖来喘息几口。复而又沉入湖中,如此反复。 苏沐沅心思甚是毒辣,接连几次,见林尘狼狈万状,全身湿漉,说不出的开心,只觉林尘忤逆了她,必将狠狠责罚,方解心中仇恨。 林尘几次浸入湖中,本已有机会遁逃,只消暗中割断绳索,便脱离苏沐沅魔掌,但忽是想道:“小小屈辱我暂且忍下又当如何?那苏沐沅难抵寒气。冻死湖中已是必然,我如若就此遁逃,今日之耻,岂不全白受了?” 又寻思:“我且让她误以为我怕入水中,她定更欲借此羞辱于我。如此一来,是进是退,便全由我说了算。”待到傍晚,苏沐沅轻拉绳索,将林尘拉出水面,浑身淋漓,吐出一大口湖水。 林尘装作害怕。苏沐沅果真信下,但素知夜里危险,虽全心折辱林尘,却万不想他死去。 这日夜里。苏沐沅又将林尘捆在木柱上。蒙上眼睛,自个置换衣物。林尘听得簌簌衣响,宛嗅到空气幽香。自知香艳一幕,便在身前,只眼不能见,手不能摸。不住心道:“这苏沐沅身处大雾,还有闲心扮美。她穿着甚是清凉,不怕夜里寒气么?她虽蛇蝎心肠,但容貌自是不差。倘若愿意给我瞧瞧,我却不亏。”心下百无聊赖,自娱自乐。 苏沐沅侧躺睡下,说道:“你且说些故事给我听听。”林尘道:“哼。”苏沐沅道:“你敢生我气?”林尘道:“你这般对我,我自然生气。” 苏沐沅道:“好!”凌空一掌,那万蚁噬咬之痛自腹中传来。苏沐沅道:“你若主动归降,答允今生今世,做我苏沐沅奴仆,我便解你掌力,解你绳索,容你服侍我。”林尘有心蛰伏,但若叫他臣服他人,纵使只是口头讲述,心中亦是一万个不愿。骂道:“我小命都在你手,要杀要剐随你。叫我做你奴仆,却是万万不能。你堂堂庄主,何必为难我小小医者。” 苏沐沅道:“哼,天底下多少人要当我奴仆,凭什么到你这,你却不愿?”林尘道:“不愿便是不愿。”苏沐沅道:“好,我叫你嘴硬!”凌空再拍一掌。 这掌掌力甚寒,名唤“碧波寒水掌”。一阴一阳,两股掌力自腹中排斥,交融。痛苦倍增。苏沐沅道:“我且睡去,今晚你便好好扛着,若发出半点声音,将我吵醒,我立时…”本欲说“杀你”二字,但心下甚是不舍,又想说“断你手足喂鱼”,却是不忍,最终说道:“我立时扇你耳光!” 林尘堂堂男子,岂容人轻易扇了耳光,心想:“她若说要杀我,我反不大相信。可若说扇我耳光,却是极有可能。这等苦痛,我暂且忍下。再过几日,加倍奉还便是。”强忍而下,闭口不发出声响。 苏沐沅实未睡去,不自觉看了一宿。她寒气遍体,纵有修为护体,也渐觉手足麻痹冰冻。如此再过数日,小命难保。本该思索逃离之策,岂料心思驳杂,有团无名之火愈烧愈烈。只苏沐沅虽贵为庄主,却不曾历经过人事,嫁做周启山夫人,却不曾有过男女之事。否则何至抚琴轻叹,满腔寂寞愁苦,却不知寂寞在何处,愁苦又在何处。 苏沐沅想道:“那废物已入寺为僧。这小子生得好生俊俏,我看着便觉挪不开眼睛。虽折辱他,已出心头郁气。却总觉差上一点。差的一点,到地是什么呢?”茫然不已,总觉深处情感,千呼万唤,偏偏使不出来。 翌日,苏沐沅变着法子折辱林尘,将他全身捆好,半点不得动弹,再投入湖中浸泡。如此两日过去。苏沐沅日渐受寒气侵蚀,身体状况愈加虚弱。 林尘心下暗喜:“不知她还能撑多久,苏沐沅乃一庄之主,武学修为应是不差。我再过两日,待她寒气遍体,无瑕顾及其它。我便偷偷遁逃,转为暗中跟随,伺机报复。” 夜里。苏沐沅运气抵御寒气,却全身发抖,终受寒气侵体之苦。她浑身发凉,心想:“我苏沐沅怕难逃冻毙厄运,那林尘修为低微,怕难撑太久,我且渡些阳气给他,一齐死去,阴间也有个伴侣。” 将林尘从木柱解下。双掌印其背上,正欲渡热气,忽是一愣。只觉入手温热,反有热气流入自己体内。 苏沐沅道:“你有御寒之法!”林尘暗道糟糕:“什…什么御寒之法?”苏沐沅怒道:“好啊!你还装!你想等我冻死,好报复我,是也不是!”林尘悔不当初,他自行走江湖来,胜多败少,妙计层出,纵是江湖高手,也周旋得不落下风。不自觉间行事愈发大胆。 料定苏沐沅狠辣谨慎,却也仅此而已,故而大胆蛰伏。岂知反而被识破意图。林尘强行镇定:“什么寒气?我不知道啊?”苏沐沅将信将疑:“你不知湖中寒气?”林尘道:“我自小不惧严寒,不知有冬。” 苏沐沅道:“我且信你一信。”看着林尘,心中狂喜:“有了此人,我再不惧寒意!”将林尘抱住,顿觉浑身烘暖,一时间心神荡漾,体酥魂麻,再嗅得林尘身上清香,心驰神往。纵是一块冰块,也再不想撒手了。 苏沐沅喃喃道:“这…便是抱着男人的滋味么?”顿觉从前光阴,好似全荒废了。想道:“都说女人离开不男人,男人离不开女人。从前我大不相信,现下…却是信了。如此抱着,便快活似神仙了。”苏沐沅警告道:“你若乱动,我扇你耳光。”,话中却多了娇糯之意。她自己却毫不老实,用被褥罩住两人。 林尘暗暗叫苦:“这苏沐沅用我抵御寒气,失策失策,今后只怕对我看管更严。下次若有机会逃遁,决不犹豫。报复之说…还是莫要妄想了。”忽闻道阵阵幽香,感受怀中柔软,苦中作乐:“这苏沐沅虽心肠狠辣,总归是一美人,位高权重,这头枕美人怀,却也妙极,我林尘不算吃亏。”心性豁达,何种处境,皆可坦然受之。 何况确是艳遇。 第205章 地位扭转,翻转局势 时值后半夜,苏沐沅沉睡而去。林尘情知自己事迹败露,再不可久留船中。否则苏沐沅借自己抵御寒气,行出大雾,当真万劫不复。这艳遇虽妙,却前程更为打紧。确定苏沐沅呼吸平缓,确是睡去后。林尘试着轻轻一动。 苏沐沅本遭寒气袭扰,忽得“暖碳”在怀,加之旧伤郁结体内,不曾痊愈。一直运功抵御寒气,数日数夜,实未曾歇息过。此刻宛卸下重石,自当疲劳涌上心头。此刻睡去,确是为真。 林尘心想:“我若动用朔阳刀,这等高手,只怕瞬息惊醒。我且试一试这招。”双手双脚虽均受捆缚,但身子轻盈,却兀的飘出被窝。 此乃“小溪流水式”,取自游子采春图中,自高处涓涓流下的溪水。林尘悟性堪称一绝,已将图画印在心中,对其参悟日日俱增。轻功不自觉间,实已远超“九罡步”造诣。 流水无音,林尘脱困,全力一跳,跃向湖中。整一过程,他为保不发出声响,寂静无音。岂知身处半空,忽被定在空中。苏沐沅冷冷看来,已然醒转:“你敢逃?”手一翻转,林尘被凌空扯回身侧。 苏沐沅扼住林尘脖颈,已怒不可遏。林尘不料苏沐沅武功如此精深,凌空抓拿之妙招,当真玄之又玄。心想:“你若早用此招,第一次照面,我早被你擒下啦。”自知再想逃遁,已千难万难。 林尘实不知的是。两人湖中初遇,苏沐沅已遭寒气袭体两日。加之重伤在身,不敢妄动修为。需当紧闭门户,方可勉强维持。 但上半夜苏沐沅抱他入睡,寒气化解三成,自可稍用修为。如此一来,林尘却再难与之周旋。纵落入湖中,苏沐沅也自有妙招将他擒拿。 苏沐沅抬起手掌,怒而想打晕林尘。忽想:“哼…此子是我保命灵符,日后我锁入龙泉山庄,再且好好调教,且纵容一次。”说道:“再有下次,我扇你耳光。”林尘叹道:“你不能换个么?”苏沐沅道:“你当我不知道么,你就怕人扇你耳光。” 苏沐沅声音一软:“我苏沐沅绝非不讲理之人。你老老实实,我便不动你。”一手抓住林尘小臂。忽心神一阵荡漾,纵是丈夫周启山,也不曾有如此肌肤之亲。 心意飞驰:“我已是有夫之妇,与其它男子共睡一床,实有违妇道。倘若传出,定叫天下耻笑。如此说来,我更不可放他走了。”意味深长笑之一笑,见林尘面庞俊逸,眼神深邃深情,更想:“如此妙人…我便据为己有,又当如何。”心情说不出的喜悦。方才同床同枕,其中滋味,更令她眷念其中。 她手轻一拂,被褥被她带起,将两人卷至一起,苏沐沅道:“再有下次,我扇你耳光。”右手抓住林尘后肩,左手扼住林尘左手手腕。闭目睡去,呼吸悠长。 终觉心中寂寞愁苦,竟被填满半分。这一觉睡得甚是舒适,翌日醒来,体内寒气已消七成。既无寒气忧患,苏沐沅终于可抽精力恢复伤势。 毒花帮袭龙泉山庄当日。苏沐沅遭毒花帮帮主李娇美偷袭,不愿遭毒花帮俘虏,重伤潜逃入雾。 苏沐沅武功修为,本不弱李娇美。只那李娇美武功特殊,伤人之招,常阴险至极。极克制女子。加之苏沐沅琴道为重,拳脚稍差,不敌落败,实也合情合理。 苏沐沅观想自身,窍力运转全身,伤势渐渐恢复。待睁开眼时,几乎欲笑出声,喃喃道:“想不到我死中求生。哼,区区毒花帮,使尽那狡诈险招,我日后定一一讨回!”轻轻一跃,凌空飞天,左手一拂,左侧湖中炸起七八丈浪花。右手一推,右侧湖水凹陷十余丈。 实力已恢复五成。落自船中,傲然问道:“你还逃么?”林尘咬了咬牙,逃念不曾断过。但见得如此实力,确无周旋余地,只得暂且压下。 苏沐沅望着林尘,心下一时躁动,想道:“此子几经波折,送到我手中,实是天意。待我何时将他玩腻,再抽身不急。”见湖中灰蒙蒙一片,心中愈发大胆:“传闻男子、女子最亲密之事,便是身子紧挨着,不着衣物,我何不试试。” 但心中始有羞意,难尽数放开。只褪半件衣裳,说道:“湖中甚是无趣,船朝朝西北行去,终有尽头一日。你且随我歇息。”林尘道:“你不投我入水,折辱我了?”苏沐沅说道:“哼,你狡猾如狐,唯将你看在身侧,我才安心。先前我小瞧你了。” 林尘哀叹,片刻后又调好心态,想道:“为今之计,假意迎合,再静观其变罢。”苏沐沅解去林尘外衣,同枕入睡。 自知无计,林尘头枕软怀,睡得反更为安然。一日夜过去,苏沐沅早早醒来,胆子愈大,竟又解去一件衣物。 林尘问道:“苏夫人…您这有夫之妇,莫非…”苏沐沅稍做忸怩,转而喝道:“你心中污杂,莫叫我知道,否则我扇你耳光!” 林尘心道:“我若真无计可施,最终被抓入龙泉山庄。怕只能暗中蛰伏,待修为强大,再求逃脱。这苏沐沅心中愁苦,丈夫为僧,只怕对我真有别意。呵呵,我林尘纵火伤人,骂名何其之多,曾经为了某人,我倒自克本性,放着阴阳同修而少用。如今何须自克本性?我林尘又非酸腐秀才。”说道:“苏夫人为妇十年,却冰清玉洁,属实江湖一大奇闻,小子佩服。” 此话原是赞誉。但听到苏沐沅耳中,却大是刺耳。苏沐沅怒道:“你嘲讽我?”林尘问道:“我嘲你什么?”苏沐沅话语一顿,自知林尘嘲讽她独守空闺,寂寞愁苦,以至性情暴躁,动辄拿人性命。但此话怎能自己说出口来。 苏沐沅道:“哼,我何等样人,比你俊的男子滋味,我都尝过不少。真当我纯洁无瑕,是小白花么?”林尘心中骂道:“你倒抬举自己,你是毒蝎子。但样貌不差。”说道:“我自是相信,毕竟一庄之主。” 苏沐沅心道:“此子正话反说,叫人听得好生恼火。他如此有恃无恐,料定我不敢动他。哼!我苏沐沅早有动你心思,这当口你自己撞上枪来,自讨苦吃。”说道:“不知死活。” 其时虽未到夜里。但灰雾蒙蒙,实与夜里无差。苏沐沅解开衣带,分明忸怩羞赧,却强挤煞气刚强。大雾中,似早已有春雨酝酿。此刻欲滴而未滴。 苏沐沅手掌一拂,袖风透射而出,席卷林尘周身,却不伤他分毫,只将多余之物尽数搅碎。她一手扼住林尘右臂,眉目煞娇并济。 其时五月之初。江南地带正属春季。龙泉山庄碧波湖里。却久旱无雨。“嘀嗒”一声,一场酝酿数年之久的春雨落下。 这场春雨绵绵徐徐,只下在大雾深处。 只淋湿你我二人。此中感受,岂叫第三人得知。苏沐沅初时害怕,却不过几息便沉溺其中。但绝神魂飞驰,不枉人间此回,愁苦寂寞,如此方能尽解。不自觉夜又深去,寒气来袭。 但阴阳同修,黑白磨盘转动,做恍如火炉一般。两人不觉丝毫寒冷,反温热遍体。苏沐沅忽见窗外昏暗,惊想:“呀!这是过了多久,我且看看船有无走偏。”说道:“且停下。”脱身几次,竟均失败告终。 忽透过铜镜,见林尘嘴角上扬,双手双脚不知何时已然恢复。原是两人阴阳同修,林尘乃黑白磨盘之主,苏沐沅修为虽高,却占据次位而不自知。 林尘占据主动,忽觉地位颠倒,当即动用朔阳刀断去绳索。这一过程本十分明显,火光灼灼,便是雾外十余丈也可瞧见。但苏沐沅初尝禁忌,不住沉沦,神魂早飞天外,哪顾得凡俗杂事。故不曾发现,毫不觉察危机已然临头。 这当口筋疲力尽,看清状况,却已无力回天。苏沐沅欲运功反抗,却不知因何缘故,修为全不听使唤,气力更难提分毫。 一阵欢愉一阵恐惧,心道:“莫非…莫非心思浮动,以至修为出岔?我只消不与他…自可化解此局。”但尝试数回,却叫苦连连,抽身不得。惊恐道:“怎…怎会如此?你耍了甚么鬼怪?” 林尘道:“风水轮流转,哼,也该你落我手里了!”竟已此法翻局,林尘也觉大无颜面,但转念一想,当以小命、前程打紧,且龙泉山庄虽属正派,苏沐沅却亦正亦邪,并非良善之人。 所行之事,且算坦荡。 苏沐沅道:“你…你…”不知是怒是羞是娇是嗔。苏沐沅强定心神,说道:“哼,容你一时得意,又能如何,事后我自有办法制你!”林尘心想此话无错,机会仅此一次,需当彻底将其制住。 林尘心想:“苏沐沅实力强劲,手段莫测。若非阴阳同修,我绝难将她奈何。我有碧波寒泉绳,想来可将她制住。但…苦无擒人手法。我那粗浅擒拿之法,怕三两息便被尽解,这可如何是好?”正百思不得其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苏沐沅冷笑道:“你便撑着罢,到时有你好看。”心下却想:“这小子虽诸多诡异之处,却远非我对手。此事确也欢愉,他奈何不得我,我便不急。”忽眉头微蹙,骂道:“无计可施,便借此出气么,你便来吧,我怕你么。” 林尘沉思苦想,忽心生一计。 第206章 武学罩门所在 林尘施展拿穴手,一手取其上,拿其上躯十四处大穴,一手取其下,拿下躯十二处大穴。出手如点,共计二十六处大穴,分布全身上下,前后之差竟不到一息。 此为拿穴手奥义,名唤“二十六夺人魂”,短时间内,连取二十六处大穴。穴道间互相制约,叫人全身麻痹,无可动弹。林尘曾与云清岚隐居“清尘居”,便借她之身,研习此技艺。云清岚评价:“此制穴手法虽是粗浅,但同拿人二十六处大穴,却确是有用。” 寻常武宗,顷刻难动。苏沐沅冷笑道:“如此拙劣拿穴之法,也想擒我苏沐沅?”虽修为难动,但提气一震,二十六处穴道顷刻解去。 龙泉山庄华宝无数,苏沐沅此乃“一气解穴功”,算是粗浅解穴之法。因遭人拿穴,常全身难动,更危局情况,连同修为、气力全为浮云。这时“一气解决功”便起妙用,此术深吸一口气。气入肺腑,再凭借肺腔震动,以气化力,将穴道全解。 只苏沐沅研习不深,运此功时,会有显着“吸气”动作。若为武道精深之辈,实能看出破绽,立加制止。只林尘初涉江湖,只道她是提气用力,不知其中玄奥。实已吃了暗亏。 苏沐沅面上不屑,心下实则暗惊,乍看轻轻一震,全身穴道尽解。实则冲击数次,方才堪堪解穴。拿穴手虽粗浅,但林尘已臻止境,加之手力甚大,颇有称道之处。 林尘被如此蔑视,骂道:“住嘴。”苏沐沅眉头一皱,好生气愤,不曾有人敢这般斥她。但紧随其后,却又眉头飞扬,骂声卡在喉咙,却又转为其它。心中想道:“此子体力甚好,且让他尝试,我堂堂半步飞天,若真叫你一小小武宗擒下,干脆寻一板砖自裁罢了。”有恃无恐,镇定自若,轻蔑看向林尘。 林尘问道:“我确无擒你良策,你自己却有,你肯不肯告诉我?”苏沐沅道:“我自是有,但我不说,你便无奈。”林尘道:“我求你说,你说不说。”苏沐沅噗嗤一笑:“自是不说,你当我傻么?” 林尘道:“我自有办法叫你说出。”意欲另辟蹊径。却听苏沐沅话锋一转,道:“我看你不会罢休,也罢,不如借此打赌。你若真将我擒下,我便随你怎样,你若擒我不下,你便随我怎样,日后我走到哪,你便跟到哪,绝不离我半步,如何?”虽觉林尘实是一头狼崽子,大不好伺候。 但经此一事,她不自觉间反生眷恋。此刻孤舟一帆,四周全是大雾。舟上不过两人,又行如此亲热举措,自难免渐生出异心。 林尘道:“好,赌便赌。但你需给我提示。”心却暗笑:“我林尘虽是重诺,但只守我想守的诺言。这等赌约,可诓不住我。”苏沐沅则想道:“我纵给他提示,他又能如何?我偏给他提示多些,且叫他输得心满意足。日后老老实实跟随我。” 苏沐沅道:“凡是武者,皆有罩门所在。你倘若寻出我罩门,纵是凡人,亦可将我擒拿。”林尘隐约间听过此类传闻,只涉足江湖不深,不知是真是假:“你尽说废话,你得说些我不知道的。” 苏沐沅翻一白眼,本是危机时刻,理该镇定应对,绝不该示人以弱。但正处阴阳同修,身心俱愉悦放松。做事已少了谨慎,多了些纵情以欢。更隐有期待。许是虽贵为山庄之主,苏沐沅生活却古井无波,反对刺激事物既害怕且期待。 此时苏沐沅深知林尘野心,斟酌一二,却仍道:“我龙泉山庄擒人之法,可分为二大类别。一类为知晓对方武功罩门。针对性擒拿,自然万无一失。说来此类擒法,多是鸡肋,少有用到。全因天下武者,罩门千奇百怪。岂是轻易被人觉察。既被人觉察,要杀他拿他,甚至寻常绳索也够,何须苦练擒法。”林尘暗道有理。 苏沐沅又道:“第二类为不知人罩门所在,以特殊擒具、特殊手法,强行擒拿。此类擒拿手法方才博大精深,一时悟不尽然,是门高深功夫。我现下拿你没办法,若将此法传你,你全然学会,此时之景,倒真能将我擒下。”林尘道:“快快传我。” 苏沐沅心道:“擒拿之法,何门何派皆是有之,但岂是一时半刻便可习尽。且我传此法给你,岂不自投罗网?有赢又输,方才为‘赌’,若叫你稳赢,我便不提此打赌了。”说道:“哼,可笑,可笑。我仅给你提示,你若悟得尽然,确可将我擒下。” 林尘忙问:“好姐姐,你若说得十万八千里,我八个脑袋也想不到。你且说得近些。”苏沐沅听得“好姐姐”三字,心神一阵荡漾,说不上的欢喜。何曾听过这等甜言蜜语。 又见两人已转自正面,亲密相接,林尘摸她脸颊,那桃花般深邃迷离的眼眸深情而望。叫她半刻回不过神来。分明敌对二人,反出奇和谐。 只道世间男女之事,说复杂便复杂,说简单却也简单。苏沐沅回过神来,嗔道:“现下叫我好姐姐了?好没志气。”林尘笑道:“只盼好姐姐传授精要。”苏沐沅道:“好,我这便说了,你且听好。” 苏沐沅道:“七月寒来九月冬,一枝一岁一枯荣。……”正待说下句,忽混身冷汗:“呀!我遭他迷啦!这小子处心积虑对付我,我给他这么详细干甚?”后些诗句便全不说了。 林尘问道:“就这般么?”苏沐沅道:“提示、提示,自不能说全。你若吃透这两句话,擒我不难。只怕你精疲力竭,也万万不能。”此话确是属实。 苏沐沅见林尘沉思,心下稍宽:“此话语线索甚是隐蔽,虽藏我弱点,却叫人不会联想。”笑道:“好弟弟,你莫勉强,纵使输了,姐姐也不亏待你。”环臂将林尘揽住。 见林尘双眉如锋,一皱一舒间,都叫她好难忘却。心道:“这好弟弟举世难寻,日后好好调教,为我所用,这当口叫他想吧,待确想不出,自然认输。”心神放开,红唇便印在林尘两颊。 林尘苦思半日,无半点想法,数次追问苏沐沅。后者均是保证确实有用。这才强压性子,认真沉思。 忽小舟驶入莲花深处。林尘见得花朵摇曳,忽来灵感,想道:“是了,七月寒来、九月冬,该是指得西域一地。那儿七月寒气初袭,九月便已入冬。” 又想:“一支一岁一枯荣,此话意思太多。但西域盛行佛法。苏沐沅丈夫亦入寺为僧,这龙泉山庄,与佛法多少有些牵扯。一支,一岁,一枯荣。……呀!定是指西域花朵‘四季梅’了!” 四季梅属西域佛花,禅意深远,一枝梅花,只活一年,历经枯荣。 林尘不敢断定,假意轻声透露:“四季梅…”苏沐沅面上不动,但心绪却一颤,林尘敏捷捕抓,心道:“看来猜对了。” 苏沐沅始有惧意:“他方才说了四季梅?不知想到何处…倘若…倘若…想是多虑了。我堂堂龙泉山庄庄主,绝不至沦落至此,被一小厮擒拿。”心神又宽,笑道:“好弟弟,你这般卖力,可是讨好姐姐么。” 林尘笑道:“自然。”无瑕理会,又想:“四季梅历经春夏秋冬。我那菩提搬力功,亦是从春夏秋冬所悟。西域佛花,诸多佛门典籍、武技,皆从此花而来。” 杂道百书以佛法最盛。林尘粗浅翻阅,从不加深研,却也大多记在脑中。四季佛梅更如雷贯耳,记载甚多,过目几眼,却记得十分熟络。林尘料想苏沐沅所修法门,怕源自佛门,或遭佛门所克。 四季梅一季两绽放两枯萎,且花色不同,一年中共计八种花色。其不惧严寒,但不生长于“阴寒”之地。其不惧酷暑,但不生长于“阳烈”之地。 是故两相矛盾。其根径蔓延,但倘若根茎纠缠,两相缠绕,即刻枯死。佛家将其根系,命名为“因果”,一根为因,一根为果。因、果纠缠,四季梅立时枯死。 林尘想道:“啊!是了。这苏沐沅罩门所在,怕是根根相系。后半句诗句该是:一因一果两相汇,前尘旧梦皆惘然。佛门历来斩因果,断前尘,乃为避世之地。只…此事全是我所推测,有无作用,需当一试才知。” 将苏沐沅抱起,解去其鞋袜。人若比作花朵,自然着地的双足是为根系。苏沐沅心中咯噔一声,终是慌乱了。林尘见其玲珑小脚,脚趾头茵茵上翘,好似刚刚露出湖面的荷花。 将其脚心涌泉穴相对,合在一起。立觉苏沐沅气息骤降,顷刻间落至武宗一境。历来习武之人,越朝前走,便愈多疏漏。 尤是武宗入窍元一境。内外天地初互感,纰漏极多。有些武者,身上罩门足有十余处,极难成一流高手。 苏沐沅自知罩门确被发觉,心中后悔,如梦初醒,已不容她拒绝。 林尘取来碧波寒泉绳,将脚心相对而捆,双手齐齐招呼,再点苏沐沅上下二十六处大穴。苏沐沅还欲说话,但微微张口,却已说话不出。罩门被破,大是虚弱。 苏沐沅所习功法,乃为“四季香禅功”,实不算佛门功法。但弱点确与四季梅十足相似,那“七月寒来九月冬,一枝一岁一枯荣,一因一果两相汇,前尘旧梦皆惘然。”一诗,乃云游高僧所赠。苏沐沅初不解其意,私下细细琢磨。方觉察是指代自身罩门,惊出一身冷汗。 但料想:“我这罩门如此隐蔽,便叫人知道,也奈我不何。”很快不去理会。直到今日,与林尘打赌,方才将此诗句相告。 见罩门被破,脚心相抵,功力变得粘滞缓慢,气力难提,全只是一柔弱女子。苏沐沅觉此变化,意欲挣脱,却是万万不能,叫苦不迭:“我陷危局矣!” 她刻意避免足心相抵,平常极少打坐。运气调息,也是侧躺居多。苏沐沅心中懊悔:“我若不搭理他,绝不会有此事情。苏沐沅啊苏沐沅,你这是玩火自焚啊!玩火自焚。我堂堂半步飞天,竟…”焦急万分,颜面扫地,无地自容。 第207章 暂弃前嫌 苏沐沅自觉身陷危机,本该极力反抗。但正被林尘搂着,抵抗心思蓦然一空。反隐有兴奋之意,心想:“历来是我掌控他人,现下风水轮流转,我罩门被他识破,落他手中…他要怎般对我,我全无可奈何了。” 林尘手不容情,两足足心相抵,涌泉穴相对。将双足捆好后,心下万分惧怕,情知苏沐沅万不好惹,若叫她挣脱,便是自己万劫不复。 所幸身上尚有三条七丈九尺的碧波寒泉绳,自当尽数加之苏沐沅手。近乎二十四丈长,尽加一人之身,自当有不少余足。林尘变着法子,施加到各处关节、指节等活动要处,心想:“强大武者,一呼一吸间,常便将人制于死地。我如此谨慎,怕还是有不足之处。”只碧波寒泉绳已然用尽,徒留遗憾。苏沐沅轻“呀”一声,神情憋屈至极。不想自己堂堂龙泉山庄之主,竟是被自己山庄的器具所擒获。啐道:“你这般怕我么!” 俏脸红至耳根,大觉事情失控,偏偏身处阴阳同修,身心不住愉悦。本是身陷险境,主权全归他人,却心中自添旖旎感受,更似房中作乐。 苏沐沅道:“姐姐认输,你下手轻些不成么?”林尘道:“轻不得。”再过一时半刻,苏沐沅双手负后,已全难动弹,模样甚是狼狈。 林尘平复心绪,将衣物穿好。不敢声张,默默后退半步。这时再观苏沐沅。平日霸道毒辣气势全然不见,倒处处尽是落难之美。叫人怜惜。不住心想:“此女甚是狡诈,看似我将她擒获,实不知她有无后手。我且假装离去,实则藏在船底,等上几日,自知是真是假。”于是行出船舱外,悄无声息跳入水中,抓着船底扣板,屏气凝息。 苏沐沅大穴遭点,武学罩门被制,实力千不足一,加之适才阴阳同修,极耗体力,登时软瘫原地。无瑕猜想林尘做法。待半刻钟后,回过神来,余韵全然散去,方才连连心喊糟糕:“苏沐沅啊苏沐沅,你忒糊涂,古往今来,自暴弱点,当属你为第一人。” 又悔又恨,如此下场,全系自己作得。低头一看,见双足足心相抵,碧波绳缠定,宛如一体,足心微热出汗,万不好分离。双手则背在身后,手肘、手腕均遭制约。倘若修为完好,只需要柔劲一震,再双臂一抖,绳结自会松散。 龙泉山庄高明的“脱困之法”,不在少数。她亦均有深研。 只现下修为难用,大穴遭点,盘坐床中,连手指也难动得。眼珠子左右张望,除见船舱内残余昨日狼藉,再无其它。 苏沐沅强定心神,知晓悔恨无用,该当寻破解之策,想道:“我练功出过岔子,是以罩门被制,便连武宗都不如。我现下盘腿而坐,足心相抵,当真糗人至极,好在无他人得知。当下解开大穴,再求其它…” 忽是惊疑:“呀!我受李娇美所伤,虽伤势已好七八层,但…余下两三层,却是最难怯除,需以珍惜药物调配而至。这当口怎突然好了?莫非…莫非那小郎君,还有这等妙用?”苏沐沅心思活络,心想虽落林尘之手,武学罩门受制,却并非被“破”。苏沐沅单是一身绝世修为,站着不动,能伤她之人便是少之又少,暂无性命之忧。心中是憋屈、羞赧、懊悔居多,恐惧初时也有,但已渐渐淡下。 故思绪较为从容,又想:“是了,我何故遭他擒获?便是莫名奇妙,受其所制。此事太过匪夷所思。我到听过不少采阴奇功,但方才与他…于我却有利无害,想来与此无关。真切想不得通。” 想到纠结处,不免下意识动一动。立知自己动弹不得,羞得无地自容。不自觉再想:“我当下这般状态,他想怎样,我岂不只能任之由之。此事我却不拒绝,那番感受好生奇妙,但难免损我脸面。下次见面,我便出声呵斥,总该保几分薄面。只…我若呵斥,定激他反心。只怕…唉,反心便反心罢。”不自觉中双眼已如一汪春水,荡来荡去。 全然忘了正事,倒更像是等着林尘,采自己这朵娇艳欲滴的花朵。待过三两时辰,不见林尘身影,方才想起另一可能:“他…莫不是跑了?”当即怒不可遏,待入了夜,寒气袭来,才确知林尘遁逃。 双目透火,大穴被点,罩门受制,却唯有双目转悠来,转悠去。怒火无处宣泄。大觉寒气袭体,开始通体生出毙寒。料想自己可能如此狼狈被冻毙死去,求生之意才被激发。 这才思索逃遁之法。苏沐沅想道:“好个王八蛋!我处处留你性命,你却置我于死地。哼,走了也罢。我自有破局妙招。到时再与你清算!”心下盘算,需当先解大穴,再解其绳,方可尽数复原。届时纵付出天大代价,也必将将林尘擒回。 苏沐沅原先心想:“这林尘倘若贪玩,自己便纵他玩玩,也无所大碍,他能伤自己不成?”岂知林尘不能伤她,雾中寒气却能。 她遭点大穴时,正欲说话,以至嘴正微张。此时微微吸气,将气急促胸腔内,再用以“一气冲穴功”破穴。但罩门受制,以至功力大衰,一时半会竟拿大穴无可奈何。 如此尝试三个时辰,大穴方才尽解开,苏沐沅心道:“只消我破开罩门制约,自可脱困。”苏沐沅罩门所在,实并非足底。 而是足底的“涌泉穴”“独阴穴”二处。当两穴各两两相对,她修为登时紊乱。独阴穴在第二足趾第二节处。本极难相对。偏偏林尘生性谨慎,足趾也两两相对缠定。 苏沐沅起初未曾留意此节。此刻大穴尽解,欲脱困局,方才注意到,登时气恼攻心,几欲昏厥而去。她脚趾使力,却难离分毫。双足的涌泉穴、独阴穴死死相抵。叫她万般无奈。 这一气急,当即不慎重心失衡,侧滚一番,噗通一声,摔实在了地面上。苏沐沅哎呦一声,又气又无可奈何。泄完脾气,皱眉沉凝:“我莫非死在此地?”万分恐惧。用双足撞击座椅,意欲用冲击力叫“涌泉穴”“独阴穴”分开毫厘。 只要错开毫厘,她便大可作为。她此计原是大有用途。只碧波绳坚韧如铁,一但系紧,便再不因外力松开。却整好将自己活路堵死。 苏沐沅哀呼:“作茧自缚,我这是作茧自缚。”不愿放弃,又欲解开双手绑绳。只此捆法虽是粗浅。偏偏正好够用,且三段碧波寒泉绳尽加一身,纵然再粗浅,也叫人不好挣脱。如此尝试数个时辰,苏沐沅精疲力竭,躺在地上生无可恋。 一晃两日过去。寒气日渐袭体,已叫苏沐沅虚脱至极。本静待死去,忽听“哗啦啦”一声,林尘终于去而复返,推开船舱,见苏沐沅仍未脱困。 林尘心下一喜:“此女心如蛇蝎,并非良人,却修为甚高。我不必顾及太多。”说道:“好姐姐,你没走么?”苏沐沅恨得牙痒痒,骂道:“你是回来看我冻死的么?我做鬼也要找你!” 林尘将她抱起:“我是来救你的。”苏沐沅一愣,但感觉对方掌心温热,心神随之一荡,怨气立减三分。又见林尘目光真挚,深情款款,怒气再减七分。 苏沐沅道:“你对我太坏,我不要你了。”竟似撒娇嗔骂。林尘大奇,想是苏沐沅纵然狠辣,却仍是女子。独自困在舟中两人,不免害怕忧虑。因此对自己万分眷恋。 林尘心想:“这苏沐沅受困一日,对我威胁不大,我俩相处方才入正常男女一般。可若叫她修为恢复。我定然遭殃。”不被外表所迷,但文迹不问心,见苏沐沅待他温热,他自也和和睦睦回道:“你不要我可不成,我见不得你冻死湖中。” 苏沐沅嗔骂道:“我瞧你巴不得如此。我先前这般骂你,你定恨我,擒下我后,丢下我走了。”林尘道:“那更不成,你落我手中,我自要一五一十还回来。怎会丢你离开。”苏沐沅问道:“那你前两日去哪了?” 林尘实藏在船底,但撒谎顺手拈来,说道:“说来甚怪…那日我本欲下水查探湖中情况。将一绳索系在腰间,跳入湖中。却忽被一黑色物体打中,立时昏厥过去。飘在湖面好久。” 苏沐沅却全然信了,暗道惊醒:“呀!我却误会他了。好险提前系好绳索,否则…我这舟船被水一冲,定然走散!”后怕万分。 林尘坐在船上,见雾里茫茫,不知何年何月飘到尽头。又有一美人在怀,全难动弹,自当胆子大极。此刻已不将苏沐沅当做毒辣的山庄之主。全只是“好姐姐”。 苏沐沅眉头一舒,这一波一折间,心态已然大不相同。两人暂弃前嫌,各取所需,却又郎情妾意。 一夜过去,苏沐沅冻伤已好七八成。容貌愈发动人。苏沐沅年岁实已三十五六。保养甚好,皮肤白皙滑腻,长发娟娟散发幽香。林尘帮她盘起长发。见苏沐沅眼中尽是欢喜甜蜜,不由心中一颤:“林尘啊林尘,你艳福不浅,偏偏都是要命的桃花。”一时不知该哭该笑。 第208章 五光淬体莲,神物择其主 如此再行三日。苏沐沅全受尽屈辱,任人“布弄”。却每次纵情尽兴之余,不生仇恨反觉迷恋,想:“倘若一直在雾里飘着,只要他待我好,便是任他胡来,却也不错。”脸面蓦得一红。 她稍做挣扎,只道龙泉山庄碧波寒泉绳太为坚韧。即便用在她这位庄主身上,也毫无办法。很快便又气妥,侧躺睡去。 林尘行出甲板,盘腿而坐,数日之苦修,终大有收获。方才太初阴阳诀第六轮大周天转毕。黑白磨盘轻震动,一震之下,雾气散出,流转向四肢骨骼,化为阴阳二气沐浴体魄。全身舒坦,似一热一冷两股清流洗经伐髓,难言语形容。林尘外形本便无可挑剔,随太初阴阳诀淬炼愈深,尽更显仙颜。通体宛似天然美玉,任何外在雕琢,都显多余。忽周身一震,从“黑白磨盘”中又有所悟。 自朔阳刀、阴元针、阴阳态后,再悟得“阴诡奇术:阴蚁”,此术不属武技行列。全只是林尘体质特殊,功法特殊,加之悟性卓绝,自黑白磨盘中领悟之绝技。旨在驱阴气化蚁,可用做偷袭、探寻、觅路、实用至极。 林尘平摊右手,丝丝黑气探出掌心,凝聚为一只黑色蚂蚁。林尘将黑蚁放入湖中,心念一动,顿觉视野开阔。他驱之阴蚁朝前而去,视野随之移动。 竟愈加开阔,见得湖中奇景。林尘喜道:“有此绝技,这鬼雾再难遮我眼!”陆续又凝五只阴蚁,驱使出去。如此一来视野开阔,几乎视湖中鬼雾为无物。林尘想道:“无鬼雾阻扰,我离去之期不远矣。只那苏沐沅尚在我手,我该如何处置为妥?” 不住苦恼,林尘自嘲一笑:“林尘啊林尘,你与她欢愉,便下不去狠手了么。若叫她回去,日后怕再无安生之地。可…她既未对我有杀意,我便狠不下心取她性命。”左思右想,暂无良策。只得暂且作罢,驱船欲驶离大雾。 忽觉视野一旋。一只阴蚁被水流吸入湖底深处。本昏暗一片,忽见眼前微光一闪,湖底一株宝莲呈现眼前。 林尘大奇,待水流平息后,驱使阴蚁游近,见得那宝莲蕴五彩光华,似虚似实,叫人观之目绚。林尘素知天下之大,奇宝甚多。但想来如这五彩宝莲这般光华耀眼,尽显不凡之物,怕定不多见。 只藏匿湖底深处,不见天日,倘若不是阴差阳错,林尘绝难发觉。林尘行入船舱,问道:“好姐姐,你这碧波湖中,可有甚么奇物神物么?” 苏沐沅正暗自体悟数日收获,发觉罩门受制,偏偏修为进展不小,心中又喜又恼,每日夜里,有屈辱有期待,对林尘又爱又恨又眷恋。忽听林尘问话,思索一番,却不作答:“你小子将我擒下,好姐姐好姐姐叫着,便真当我甚么都听你的了?” 林尘道:“你不肯说?”苏沐沅道:“自是不肯。”林尘琐事化简,拉着苏沐沅阴阳同修。正待如火如荼时,再问:“你说是不说?” 苏沐沅连连求饶,这才道来:“姐姐输了,说便说。”缓得一口气,说道:“龙泉山庄原与佛门大有纠葛。只年代甚是久远,我只听说一二,你追问神物传闻,确也有之一二。” 林尘道:“将你所知,一一道来便是,若有半句假话,我便…”苏沐沅问道:“你便如何?”林尘冷笑:“哼哼,你自己知道。” 苏沐沅受人胁迫逼问,如若从前,定当恼羞成怒,欲杀之后快。这当口却想:“罢了罢了,我受他所致,便由着他罢。他说话也忒不客气,我堂堂庄主…也不知给我留些颜面。”柔声说道:“我说,我说,好郎君,你莫急。” 听得苏沐沅服软,林尘大为受用,心想:“数日前此女极尽嚣张,动不动便要扇我耳光。风水轮流转,却不能算我厉害,只算她太过大意 。”说道:“你说罢。” 苏沐沅道:“龙泉山庄与西域大寺‘龙泉寺’大有干系。是周启山…”提及“周启山”三字,苏沐沅羞赧难当,但转念一想:“本无夫妻之实,难道真因一纸婚约,便叫我苏沐沅守一世活寡么?我不愿,大大不愿。”继而说道:“是周启山祖父周柳河,脱离龙泉寺,来到江南以西之地创立。” 林尘问道:“这与神物有何干系?”忽想:“有门武技,我到未曾练至巅峰。”双手轻拂,淬炼“袅袅娜娜手”。这本是门极强手法,出手如烟,飘忽不定。只修习条件太为苛刻,须有女子相助。林尘无处可练,但实心中推演千百余回,此时实践,武学境界进展极快。 本苏沐沅识得此手,当日李娇美偷袭她,便是用以“袅袅娜娜手”,她拳脚本差,更遭此手克制,两三招下来便已不敌,小腹中一掌后败走。 但此时心神不在,一被逼供“神物”,二被神功包围,心身俱愉,林尘这时用她修习袅袅娜娜手,她只道林尘手不老实,直叫她不知享受还是受罪,又羞又恼又无奈外,却也未做他想。苏沐沅定了心神,语气难免顿挫:“相传周柳河,…根碧波湖时,曾…带来龙泉侍一神物。乃为‘五光淬体莲’。” 林尘忽想:“五光淬体莲…我阴蚁所窥,那湖底宝莲确散发五色光晕,似实似虚,怪异得很。与‘五光淬体莲’五字大为相近,只怕苏沐沅自己也不知,此莲确乃真物,并非传闻。”问道:“此莲有甚么妙用?” 苏沐沅道:“妙用可大了,相传得此莲者,宝莲时刻蕴养体魄,强人筋骨,力大无穷。可补先天之缺漏,可含入五脏蕴养。龙泉寺至高佛法,似需获得此莲,方有研习资格。” 苏沐沅续道:“自古武宗入窍元,乃为一大关隘。入窍元前准备愈足,底蕴愈深。日后入了窍元,好处便愈多。武宗前若得此莲,日后实有问鼎通神可能。只此物乃是传闻。我长居碧波湖,曾谴人寻过,却刹羽而归,想来并不存在。”说及此处,忽全身一颤,气力泄去大半。不住紧咬下唇,两颊生得红晕。心想自己遭人逼供,尽吐露秘闻,实在好没骨气。这番言语,她虽认为无关紧要,但纵有人拿刀抵在脖颈逼问,她绝不吐露半字。偏偏硬刀比不过软刀,林尘如此逼供,她便抖豆子般全抖出来了。 苏沐沅这才大觉不妥:“哎呦!苏沐沅啊苏沐沅,你好不长记性。上次被他骗出罩门。以至沦为俘虏,日日遭他戏弄,却不得反抗。现下又将秘闻吐露,他日后若乱传乱说,我龙泉安有宁日?”柔声道:“好弟弟,姐姐这事情只与你说,全当你我秘密,你莫乱传好不?” 林尘道:“好姐姐,你生得好美。”苏沐沅欢喜无限,道:“别…别打岔。你莫要乱传,你答应我,我便依你一事。” 林尘心道:“此女言语大不可信,日后再见,只怕翻脸居多。只…此莲之事,我自不会乱传,知晓的人越少,待我反倒越好。”说道:“我答应你,绝不乱传。那你说全依我…可是为真?”苏沐沅心中翻一白眼:“我被你弄成这样,还不算全依你么?女子最难启齿之事,否被你…还有甚么依不依的。”想到此处,联想自身处境,不住大为感慨:“纵叫我等女子身份再尊贵,一但入了房中,也只有受制男子的份。当真好不公平。”却不敢出口,缓声说道:“自然为真。” 林尘道:“你要发誓。”苏沐沅道:“臭弟弟,你想怎么发誓?”林尘道:“日后见我,便全依我。如若有假,便…五雷轰顶,孤独终老。”苏沐沅被迫照说,待林尘走出船舱,才松一口气。心中百般无奈:“这小子是怕我日后翻脸。哼,我苏沐沅何时守过誓言,简直可笑。只…依他一依,却也不无不可。” …… 林尘驱蚁游向“五光淬体莲”,阴蚁趴在莲身。林尘通过感应,觉察五光淬体莲离自己约莫十余里远。心想:“此物虽然宝贵,但不至让我如此冒险。碧波湖诡异之处甚多,又是在湖底,若无万全准备,万不可轻去。且让我探探有无危机。”掌心又凝四只阴蚁,投入碧波湖中,乘水流之势,悬停五光淬体莲周遭。 果见危机暗藏。五光淬体莲三里外,有一头绿色大蟒盘踞。其躯甚大,一动不动,宛海中石山,加之湖底昏暗,极难觉察。林尘置身事外,加之性格警惕,有黑蚁绝技傍身,这才偶然发觉。心下已惊出冷汗。 林尘心想:“有此巨蟒看护,我是决计取不得了。倘若与苏沐沅联手,或大有机会。只…此举万万不可行。也罢,我且记下所处何处,日后再来取便是。”驱使阴蚁尽皆回来。 湖底处,五光淬体莲愈发昏暗,蓦的一瞬忽全然消失。林尘一定神,觉察五光淬体莲已在自己脑海。 其五彩光晕,宛占据脑海深处。林尘大有“立地成佛”错觉。忽想:“此物叫我向佛。哼,我林尘意愿,岂是你能干预,我先前道你来历不凡,现下我却不想要了!”邪性一起,观想黑白磨盘,便欲将五光淬体莲驱离。 他张口一吐,一团五彩光晕从口中飞出。这等惊世之奇物,林尘却弃之如敝履。林尘想道:“天底下奇物何其多。我林尘却只一个,舍本逐末,迎合外物,非我林尘所为。要之何用?”甩手离去,毫不留恋。 却见那五彩光晕,再飞将而来,没入林尘脑海。林尘还欲驱离,却见这次再无佛光普照逼人入佛之意。黑白磨盘亘古如一,其下一尊宝莲何敢造次。 林尘实不知。五光淬体莲本属虚幻之物。有缘者,它自寻之,无缘者,即便相遇,也不可摸不可触。林尘阴蚁碰到五光淬体莲,已引得此宝择主,故而突现脑海。 忽见白雾涌动,齐齐从林尘口鼻钻入体内。不消两个呼吸,碧波湖湖面荡然一清,再无白雾遮挡。 第209章 逃离龙泉山庄 这一幕委实突然,待林尘回过神来,已见晴空万里,微风和煦。朵朵荷花摇曳盛开,鱼儿自湖中嬉戏。又是一幅春意盎然湖景图。 远观可见青山耸立,云雾缭绕,宛似仙境,几排飞鹤排云上。近处享得暖阳斜照,暖人心脾。久待雾中,忽见此景,心神顿然开朗。数日阴霾一扫而空。 鬼雾中湿、闷、冷、静,这前后之差,宛从阴曹地府,重归阳间,自是不胜欢喜。只不待林尘畅喊几声,抒发情怀,振奋心神。便见前方湖水翻滚,湖底似有巨物搅动。 “轰隆”一声,湖面惊起万卷大浪,一头巨蟒探出头来。那巨蟒通体碧绿,竖瞳冰冷,似怒上心头,无处宣泄,蛇尾不断拍打四周。它力道甚大,每一拍打,必将激起数十丈高浪花。传出“砰咚”“砰咚”,伴随水花落下,哗啦啦杂响。 林尘的小舟风雨飘摇,所幸距离巨蟒甚远,约有十余里。巨蟒搅动湖水,只将小舟推向远处,暂无翻覆之危。林尘暗自庆幸:“此巨蟒定是觉察五光淬体莲不见,因而大发雷霆,四处搅动湖水,发泄心头之恨。万幸之至,我没重宝熏心,尚自靠近,否则定遭解难。此兽非我能应对。还是快快离去罢。”驱船远去。 苏沐沅听得震响,一时心奇,却难知船外情形。林尘每行将出去,必关门闭舱,拉上窗帷床帷。纵使大雾顿消,但苏沐沅仍是不知。正猜疑两人是否又遇湖怪,暗暗害怕。苏沐沅心想:“身处大雾…我虽被林尘擒下。但倘若无他,我定冻痹湖中。我是万万离他不得。少这颗‘灵丹妙药’,我怕也活不久矣。”手心足心发汗,真切担忧林尘安危。 林尘急拨划桨,用力一划,岂知用力甚巨,哗啦啦一声,水花溅的极远。见巨蟒作乱,不及细想身体变化,只全力划桨,尽快驶离此地。 划出八九余里。林尘忽想:“呀!我却太过莽撞!湖中怪雾一退,我岂不又置身龙泉山庄领地?我理该辨明方向,朝远处游去,怎可自乱阵脚,胡乱划游。倘若游回龙泉山庄,岂不自投罗网么?我如此羞辱他们庄主夫人,那庄中人岂不要生生毙我?”悚然惊醒,才知大雾褪去,未必便是好事。 索幸天色已黑,林尘怕行错方向,干脆收浆不划。行入船舱,合上房门。苏沐沅问道:“方才是甚么情况?那声音好生熊亮,大雾中能有这等动静,想是湖中大怪。”林尘心想:“是了,苏沐沅不曾知晓大雾已褪。此事或可加以利用,我且瞒她一瞒。”说道:“是湖中怪蛇,险将我小舟拍断。” 苏沐沅嗔道:“你个小小游医,有甚么钱财,这分明是我的小舟,何时成你的了?”林尘笑道:“好姐姐都是我的,这小舟自也是我的。” 苏沐沅全身一酥,不住心中骂道:“苏沐沅啊苏沐沅,你不瞧瞧自己被他害得忒惨,怎尽吃这套。这小子若真心待你,岂会这般怕你?”将头别去,又想这数日遭遇,若在是别家女子遭遇,只怕羞愤欲死,恨不得咬舌自尽。可到自己身上,怎的却乐在其中。 苏沐沅又道:“湖中怪异甚多。你修为太次,难以自保。你且将我解开,如此方可性命无忧。”林尘道:“不成,不成。我若解开,你不和我好了。”苏沐沅心中一软:“你解开便是,我还与你好。你日后随我去龙泉山庄,若是还想,姐姐再依你又如何?”两颊红云,说不上的羞涩,说不上的风情。只叫人看得心醉。 林尘取来布条,轻轻将苏沐沅眼睛遮住,苏沐沅问道:“你干甚么?”林尘心道:“此女不好糊弄,只怕不多时便可觉察异样,我且将的眼耳封住,方可骗她久些。”笑道:“好姐姐,我在湖里好生无聊,若是无你,我早跳湖自尽啦。” 苏沐沅道:“那你遮我眼睛做甚?”林尘道:“茫茫湖夜,唯一人做伴。我想了更新游戏,要邀你玩。”苏沐沅嗔道:“就你花样多。年纪不大,满肚坏水。呸,呸,登徒子一个。”林尘附耳轻言:“你玩不玩?” 苏沐沅双耳本不敏锐,凉风冷风如何吹拂,都不觉如何,偏偏略带水汽的热风一吹,立时便败下阵来,听她声音柔糯:“我都这样了,你…你要想怎样,我有拒绝份么?”实是心底期待,但不好说出口来。 林尘即用布遮眼,又想:“雾里寂静万分,如今大雾全进我体内。我暂不知是好是坏,但我识海有黑白磨盘在,纵使鬼雾有害,想伤我也是不易。反倒是苏沐沅,她若听到杂音甚多,定会慢慢起疑。我需寻一方法,叫她彻底听不得见。”便宜之法,便是刺破耳膜。但林尘不愿损其娇躯,自率先排除。 思索良久,见船中烛灯正燃,灯蜡一滴滴落下。林尘灵光一闪,寻得良计。取棉布堵耳,再以灯蜡封耳。如此这般,方可绝去九成外音,与雾中无甚异处。 苏沐沅轻啐一口,不知林尘算计,只心中暗骂林尘好多花样。这封眼堵耳,全不知要做些什么。但却无反抗余地,口头时而抱怨几句,心中反有期待。林尘为试效果,突一掌拍去,苏沐沅全无反应,待手掌拍实,方才“哎呦”一声惊呼,怒得不断挣扎。 苏沐沅自幼习武,武道不算刻苦,但天赋甚佳。武道境界虽高,但并未吃过甚么苦头,遭此袭击,怒火噌蹭便上来。怒道:“你敢打我!”却不知毫无威慑,反激林尘逆意。 林尘忽想:“你常说扇我耳光,一直没那机会。我却先扇你‘耳光’,以解心头之恨。反正日后相见,你定不放过我。我林尘何必小心翼翼?”邪意一起,说话素来“语不惊人死不休”,行事自是“手不惊人死不休”,几掌又是拍去。 苏沐沅自成活靶子,连遭重掌,叫苦不迭,但真无良策。蓦的两行清泪落下,抽泣起来。林尘忙擦去泪花:“好姐姐,你怎哭了?”苏沐沅却听不得到,自顾自抽泣。 反林尘停下,苏沐沅害怕至极,眼耳均遭封堵,这场“比武”大大不利,全不知林尘何时出掌,力度几何,角度几何。若实实遭了一掌,痛自痛了,却不如何。反观若不遭掌,心中又怕又想避,偏偏避不去,身心俱受折磨。 林尘玩心一起,有意如此。 苏沐沅气得头晕,心想:“我堂堂一庄之主,竟遭人…如此戏弄。当真…当真…”却又乐在其中,反更旖旎。 后半夜,两人阴阳同修,又叫苏沐沅全然忘乎所以。翌日清晨,天刚亮起,湖中又起白雾,却是寻常的水雾。吹自身上,清凉舒爽,叫人身心放松。 林尘心想:“我与苏沐沅阴阳同修时,他对我颇为顺从,不知是太初阴阳决之玄,还是苏沐沅本性如此,历来男女之欢,确叫人极易摒弃前嫌,叫一方顺从另一方。”正待想着,忽见雾中一艘孤帆驶来。 林尘藏入船舱。听得孤帆上人喊道:“兄台,我有一事要问。”林尘心道:“此人是甚来历?我暂不出面为好。” 孤帆驶近,见得一清俊中年男子,衣着单薄,手中无浆,但船自飘来。中年男子道:“这是…龙泉流香号?” 这中年男子,乃为龙泉山庄含香居记名强者,名为:富单衣。自大雾袭来,一直受困岛中,不敢外出。湖中寒气甚强,但岛内却是无碍。度日如年,不知被困几日。今日忽见怪雾散尽,出湖探查情况。 林尘心道:“如此藏着,定遭起疑。我出声将他骗走为妙。我听他声音应是男子。那日龙泉山庄中,女子甚多,男子甚少。我只见得孙承山一人。此人该是居在岛中的门客,不知我正受通缉一事。”说道:“庄主夫人正在歇息,你有何事,且去山庄启奏。” 富单衣问道:“夫人竟也来了?”林尘瞥一眼身后,心道:“何止来了。”说道:“夫人正在歇息。那鬼雾甚奇,夫人驱船驶入雾中,好不易得解此局,这当口正在休息。你若有话对夫人讲,日后再入山庄敬拜便是。” 富单衣说道:“单衣先行别过,待会便上山庄朝夫人请安。”右手一推,无形气力溢出掌心。孤舟既转,朝别道行去。 林尘身在船中,却放出阴蚁在外。见得富单衣显露一手,立知此人功力浑厚,武技已到随手而发地步。林尘平摊手掌,凝出三只阴蚁,自窗缝中爬出,落入水湖当中。 如此一来,既见富单衣远去背影,心下暗松一口气。但转念一想,如今大雾消退,龙泉山庄数十岛屿,分布各处,均居入流武者。不久出湖者定然更多。林尘纵然再聪慧,但对龙泉山庄,对岛中强者不甚了解,糊弄得一,糊弄得二,却总有败露之时。皆是定然万劫不复。 需当想一万全之策,以保性命。只弃船逃生,湖中湖怪甚多,不见得便安全。思前想后,手中唯一底牌,似是自己手握龙泉山庄庄主夫人。 林尘喃喃道:“好姐姐,全仰仗你帮我了。”兀的一掌拍去。苏沐沅一个激灵,满腹怨气,心湖一荡漾。 第210章 终出大雾,分别时刻 富单衣行出八九里,忽想:“不对,大大不对。夫人向来避男色,如若休息,怎容男子在旁?难道…夫人邀他入船,是有事商谈?” 想及此处,右足轻轻一踏,船身立停。其行船功夫已臻至极境,如履平地,随心所欲。富单衣摇头道:“不对,更是不对,方才那男子声音清朗,想来年纪甚小。纵使是江湖天骄,终究资历尚浅。绝无资格受夫人相邀同船商讨要事。且…方才他说,夫人疲乏休息,叫人莫要打扰,他却全在船舱回应,不敢出来见我,岂不更为惊扰夫人?凭夫人脾性,怎会容忍?” 富单衣立勘破绽,料想林尘不敢露面,应是一偷船小贼。突遇自己,慌乱中扯出苏沐沅名讳。自己却也愚笨,如此浅显伪装,一时震于苏沐沅大名,以至并未多想。 富单衣凌空一跃,脚下翻船随他翻飞。直直翻转一圈,船头、船脚两相调转。径朝回赶去。如此又行十余里,回到方才相遇之处,却不见龙泉流香号。 富单衣左右环顾,见右首方向雾气甚浓处,湖上荷花、浮萍有遭人拨开,显是有船行过。立想:“此贼想借雾逃脱,哼,我且再会一会你。”一拂手,脚下舟船沿迹追去。 半刻钟后,流香号浮现视野。两船相距不足百丈。湖面宽广,再无鬼雾包裹,声音可传甚远。富单衣朗声道:“夫人且慢!” 见那流香号不停,富单衣冷笑一声,更料定无疑。俯下身子,一掌拍在湖面。但见一阵清波荡出,小舟虽不曾扬帆,却如有风助,极快使去。这一掌名为“清波手”。掌力甚柔,一掌推水三里,方为习成。用作此时,自是再合适不过。流香号无人划桨,仅随湖水而去,速度远不及富单衣。不消半刻钟,富单衣已然追上,将船身一横,挡自正前水路。 富单衣先礼后兵,拱手道:“船中兄弟,请你告示夫人,富单衣有要事求见。”林尘回道:“夫人要休息。”富单衣道:“你且请示便是。打扰夫人休息,此事单衣全权负责。”心却道:“我看你装到几时,船只根本并无夫人!待你事迹败露,我且将你擒下。冒充夫人名号,此罪不小。” 却忽听一声音传来:“富单衣,本夫人确要休息,你听不到么?你且说说,这天大之事该有多大。”富单衣面色一变,忙道:“夫人…这…这…” 苏沐沅道:“行啦,我知你关切本夫人,这碧波湖甚大,你且自顾自己罢。”富单衣听得此话,不走不行,心想:“此声音确是夫人无疑,若有人伪装,我定能听出。且夫人说话语气、语调也是这般。除却气息稍急,稍惴外,并无其它。想来夫人今日操劳,确该休息了。”富单衣本觉察林尘异样,但听苏沐沅亲口回答,心中即便隐觉不妥,却也全然压下。拱手告退,驾舟离去。 林尘大松一口气,心想龙泉山庄果真不俗,其内门客,大不好糊弄。 方才,林尘苦觅脱身之法,情知出言诓骗糊弄,终非长久之计。唯得苏沐沅相助,才得保万全。便既阴阳同修。两人阴阳同修,水乳交融,心意相通。 心意间交流,大是畅通无阻,十分神奇。林尘便道:“好姐姐,你龙泉山庄的高手,入雾来寻你啦!我方才遇到一个,全打发走了。”苏沐沅道:“啊…确…确有可能。我慌逃入雾,待毒花之乱平息,自然有人入湖寻我。”林尘道:“好姐姐,此雾甚怪,雾里人心难测,我两相依为命,好不易敞开心扉,你不害我,我不害你。现下又起变故,不知是你命运多舛,还是我厄运随身。” 苏沐沅便想:“此话大是有理,行不出大雾,纵使被龙泉山庄众人救下又能如何?且我这行头,若被见到,还要脸不要?”说道:“你这小子,是想叫我帮你打发追兵?” 林尘道:“只能如此。倘若他们发现我挟持你,定会杀我。我不惧严寒,好姐姐你却惧怕,我死不足惜,让你给我陪葬, 才叫我好生害怕。”苏沐沅自知林尘有意讨好,但话中美言,确叫她不胜欢喜:“尽说胡话,你知道怕了,还不将我松开。我护你周全,保你性命便是。这些天欺辱…便勾销罢,不与你计较啦。” 林尘道:“不成,我宁死不放。”苏沐沅怒道:“哼,怕我报复你么?你不信我?好啊,一口一个好姐姐,实则心中提防我,惧怕我。你快快起开,我不与你好了。” 林尘心想:“你何时守诺过呼?叫我怎生信你?”笑道:“那的话,我绝不信你害我。但我却知晓,我若此时放手,便再难与好姐姐你欢愉了。日后这流香号上,定挤满了山庄之人。” 苏沐沅心想:“呀!确是如此。这鬼雾甚怪,即便与山庄众人相汇,对我无甚用处。他们为寻我入雾,却情深义重,衷心耿耿。只我自顾不暇,还是叫他等自保罢!我虽被此子掣肘,但…确…确也欢愉的很。何必叫人打搅。这雾一日不散,便一直飘着也好。”心下已然同意,此间之乐,羞与他人言。 这时富单衣寻来。苏沐沅双耳被堵,又用灯蜡封住,本听不清。但林尘阴阳同修,心中代为转述。再由苏沐沅亲口回答,自然“货真价实”。 苏沐沅在龙泉山庄中威望一时无二,她略露不悦,除却林尘仍敢以下犯上外,何人敢言半个不字? 如此这般,难题自解。甩开富单衣后,陆续又遇几人,均以此法破解,无一人起疑。苏沐沅随阴阳同修,渐无瑕多想,如此频繁遭问,竟一直未曾起疑。 如此行了一日。已离龙泉山庄甚远。但碧波湖忒大,林尘不知朝那靠岸,见东侧高山耸立,似距岸稍近,便驱船朝东去。 风平浪静,复行半日。忽见十八位女子,脚踩竹筏,手持竹竿,正四面绕湖探查。湖中水草、芦苇甚密。十八女子便用手中竹竿,朝草丛、芦荟丛中拍打。惊起水鸟、蝗虫、蛤蟆…。若有人藏匿,定然暴露。 正拍打间,一女见得流香号,出声招呼其它同伴。几声传呼,四散的十八位女子均已互通消息。乘船汇聚,互相对视一眼,朝流香号包围而去。 十八女主次分明,进退有序,俨然受过严训。 为首女子来自杂苑,名为“穆胜男”。因女子体态轻盈,天生柔韧,更胜水性。龙泉山庄湖中阵法,多由女子组成。穆胜男食指、拇指深入口中,吹出一声长响,似鸟儿轻鸣。见流香号中并无回应,立时严肃喝问:“船中何人,速出来一见。” 舟内,两人心意交流。林尘知晓方才轻鸣,定是龙泉山庄暗号。但不知如何应对,只能寻苏沐沅相助。心中喊道:“又遇人啦,你便说:‘是本夫人,你等且避开吧。’”苏沐沅心中回道:“我遭你挟持,偏偏要帮你避难,好没道理。”林尘心问道:“你不喜欢么?”苏沐沅心道:“憋屈倒有,欢喜不见得。” 离了心意沟通,苏沐沅刻意严肃道:“是本夫人,你等且避开罢。”她实不知所遇何人,更不知所问何话。只管林尘说一句,她便照说一句。实不是信任林尘。全只是情之所发,有时叫她不暇细想。便似生死一瞬、极致苦痛、愤怒之时…想保持镇定自若,事事均理性分析,精雕细琢,何其之难。 众女叽叽喳喳道:“是夫人。”“是夫人。”“夫人失散多日,竟在舟上,太好啦,终于寻到夫人啦。”“夫人竟在流香号上。”…… 穆胜男喜道:“夫人,您没事便好,我们寻了好久,总算寻到您啦。”苏沐沅道:“无妨。”穆胜男道:“夫人,您朝东去,是要靠岸么?”苏沐沅道:“是的,我有些私事要处理。” 说到此处。 苏沐沅终觉异常,心想:“不对…大是不对。我双耳遭堵,全不知对方说些什么。林尘叫我说‘有私事处理’。可身处大雾中,此话殊为诡异。大雾里人人自顾不暇,怎会是‘有私事处理’?”终觉此话情景有异。只自己眼不能见,耳不能听,所知十足有限。 穆胜男又再几问,均被苏沐沅几字回答。最终侧身让道,放流香号使过。苏沐沅心虽有疑虑,但又想此雾甚怪,只要身处雾中,便万变不离其宗,她终究离不开林尘。是故并未深想。 至于走出大雾。苏沐沅实从未想过,她想:“若游过大雾,离龙泉山庄必远。怎会陆续遇到山庄中人?只…这场大雾,叫我龙泉山庄死伤惨重,当真天降奇灾。唉…” 只她实未料到,两人确未走出大雾,却是把大雾消了。过了穆胜男后,再无阻拦,约莫行三四时辰,便隐见陆岸线。 林尘“啪”一掌拍去,着手滑腻弹软。苏沐沅求饶道:“好弟弟,你怎这样,吓姐姐一跳,下次我不帮你了。”林尘见她面颊甚美,此次湖中游历,虽危险万分,但收获不可谓不丰。又想:“此番离去,能不能相见,便全看缘分了。如此良机,莫要荒废才好。”便有行动。 苏沐沅一愣,柔情如水涌来,心中嗔道:“这臭弟弟,今日倒是温柔。”却是喜多嗔少。余下水路,两人肆意温存。 半个时辰后,船身靠岸。林尘心想:“就此别过罢,这段事情,便到此为止。我得不少好处,日后即便龙泉山庄追杀我。我却也没甚么好怨的了。”取来被褥,将苏沐沅裹在被中,置于床上。 林尘心想龙泉山庄多为女子,稍稍一看,因是无奈。但如此丢下,终究放心不下。凝聚四只“阴蚁”,藏在船舱各处。于是将舟船藏在芦荟丛里。 他行自路上,走出三四里,见右首处草丛茂盛隐蔽,最适藏人,便想:“我且不走多远,若有急事,还可照应一二。”便藏在一草丛里。静静透过阴蚁观察船中情况。 第211章 觅得主归,龙泉事了 林尘趴伏半个时辰,不见人来,心想:“龙泉山庄方遭大难,庄内事物无人把持,必然大乱,未必能及时寻来。且碧波湖甚大,待他们自个寻到此处,不知要到何年何月。倘若有路过行人,发现苏沐沅…却又如何是好?”透过阴蚁,见得苏沐沅百无聊赖,左右腾挪身子,但暂未起疑。脸上红晕未散尽。 林尘又想,这苏沐沅确是一大美人,如此姿态,如此娇艳,宛饱满浑圆,散发香气的成熟果实,伸手便可摘取。但林尘虽天性风流,却从不因风流坏事,静心等候。 三两时辰已过,时至正午,阳光正烈,周遭虫鸣甚是聒噪。林尘久趴在地,运功活动血气,心想:“如此‘守株待兔’,实不知要多久。我且四处看看,寻些转机。”离开草丛,自四面附近游荡,心中苦想对策。行至一条小路,一侧杨柳依依,微风带起柳絮,风景甚美,怡人心神。岸边有一老翁一担船,船上放满瓜果蔬菜。 碧波江之大,龙泉山庄仅占得一处,湖中打鱼、游客时而有之。这撑船老翁筹备瓜果蔬菜,将行入湖中,定是为湖中住客送去。 灵机一动,取来红布遮脸,但一想:“我这面孔,早被苏沐沅看千千万万遍啦,想来最近没那么好忘,遮挡又有何用?且鬼鬼祟祟,畏畏缩缩,大不合我风范。”便光明正大,寻老翁搭话。 得知老翁乃湖中撑船客,每隔数日,便网罗周遭小镇新鲜瓜果,送到龙泉山庄去,以此讨生计。湖中除了龙泉山庄,更有苏家、王家、周家…几大姓氏居住。老翁时受传唤,对湖中水路甚是熟悉。 林尘道:“老伯,我这有份书信,你且连同瓜果蔬菜,一齐送至龙泉山庄。此为报酬。”取来千枚青币,一封烛蜡封好的书信。书信乃临时所写,就地封好。 撑船老翁问道:“小兄弟姓甚名谁?可否透露。”林尘说道:“姓林名尘。”撑船老翁接下钱财,收下信封,拍拍林尘肩头,道:“好吧。老夫撑船十几年,帮人捎信百余回,你且放心,保管给你送到便是。”林尘笑道:“谢老伯。” 撑船老翁撑船而去,其武功平平,但船性甚佳,船竿一撑一收,自然而然。林尘只道世间万道,道道皆不凡。纵是平凡技艺,钻研至极深境界,亦可叫人大开眼界。 他回到原先草丛,再沉气观察。见苏沐沅尤未起疑,但余红全退。她听不得见不得动不得。又因方才两人柔情蜜意,真心相融,叫她既眷恋又期待。心想:“这小子今日怎这般老实?我这娇滴滴大美人,动弹不得,仍他拿捏,他倒也把持得住。他不动我,倒叫我甚是无趣。…苏沐沅啊苏沐沅,你在想些什么,难道那样很快乐么?你遭他擒拿,本便丢脸至极。如今还好不要脸,想东想西。快快想想怎么脱困罢!”思绪繁复,时喜时怒。那表情全交林尘看在眼中,却琢磨不出所以然来。 …… 撑船老翁抵达龙泉山庄,招呼两声,庄内侍女与他对接,自他手中购得新鲜瓜果蔬菜。撑船老翁讲述经过,取出信封交由侍女之手,一事毕,立时撑船离去。 龙泉山庄家大业大,江湖极有盛名,故而信访不曾断过。庄中侍女眼界甚高,凡有来信,第一眼看封信油蜡。若大宗而来,封信油蜡自有显露。例如紫霞宗。其每欲送信,封信油蜡常用“紫云流沙蜡”,乃为紫色,色泽鲜明,阳光一照即见流沙光晕。流云宗则是“白梳蜡”,色呈白色,但内有股罕见的松香,极易辨识。 二看装饰,达官贵人或彰显财力、权势,信上常常镀上金粉、鎏金细丝、颇多点缀之物。最后拆开信封,观其信纸。各门各派,各家各户居地不同,信纸自大有区别。江南一带流行“宣纸”,若郑重之事则用以“金笺纸”。 如若三者均无,龙泉山庄甚至不会启开,全丢入火炉焚烧。 但近来毒花帮作乱,数次谴信挑衅,正为特殊时期。加之庄主夫人失去踪迹,群龙无首,人心惶惶。全庄上下对外界来信均极重视。侍女接过信封,见此信乃粗纸而着,封信蜡油取自烛蜡。可谓难登台面,平常定然随手投入湖中,绝不多看一眼。但今时便想:“呀!毒花帮又来信啦!”,速速程递给春幽居右使“吉香瓷”。 事情从急,吉香瓷心想:“近来怪事甚多,鬼雾虽散,但想来湖中怪像一时半刻,定难尽消。不少人皆称,在湖中见得夫人在‘龙泉流香号’中,但龙泉流香号,乃是那姓花的驱使。想来是湖中幻觉,叫人不好辨认。如今又忽收秘信,不知…是好是坏。”心下甚是担忧,怕再拆开一看,便见毒花帮耀武扬威,说“你们的庄主夫人,已在我们手中啦。”“龙泉山庄不过如此,毒花帮参上。”云云。 吉香瓷本欲叫来岛内强者,一同拆信朗读,再同商对策,但又觉不妥,心想:“倘若庄主夫人真受人所抓,此事如若传出,定对我山庄名号不利。”便喊来“幽香居左使孙小笋”。 幽香居乃苏沐沅长居之地,吉香瓷、孙小笋既是苏沐沅贴身丫鬟,服侍衣食起居,又是数一数二强者。深得信任,绝无背叛可能。二女会面,既拆信观读。 信中第一句道:“此信牵涉极大。弟子、侍女、门客之流,还请移交上位。切莫私看,否则命不保矣。” 吉香瓷、孙小笋对视一眼。其时已是傍晚,黄昏抛洒余晖。二女见信上字迹神俊,如天马奔腾,飘逸不失齐整。本猜测出自毒花帮,但毒花帮前几封信,二女均有过目。只道毒花帮众人,不学无术,粗鄙不堪,字如其人,更是臭上加臭,臭不可闻。单从字迹,便可断定与毒花帮绝无干系。 若是寻常信封,自不必幽香居左右双使同时过目。但信中第一句,便表明事态之严。二女均想:“此信既已打开,往后看看也是无妨。” 自信封中搜寻,发现内口处藏一纸条。这纸条四指粗细,方才真正内容所在。其内写道:“小子林尘,偶与夫人误入莲花深处,共度一时春宵,难忘至极,只相聚时欢,离别时苦,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一程山,一程水,山水终有离别日,两人终有分离时。” 孙小笋道:“这林尘何人也?”吉香瓷道:“便是桃花神医。一直称他为林神医,我此刻方知他姓林名尘。夫人对他颇为重视。”孙小笋道:“我看多是见色起意。”吉香瓷道:“此信情意绵绵,不知真假。”孙小笋道:“呸呸呸,此子居心不良,给有夫之妇写一情诗,好不害臊。还…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说得他两人很要好么?败人名声。” 两人再看下去。信中多为抒发绵绵情意,遣词用句颇为考究。有赞苏沐沅皎皎如明月,温柔贤淑。有替她打抱不平,生得闭月羞花貌,却空藏幽谷,虚度年华。说其形,宛若惊鸿,翩若游龙,说其发,髣髴兮若轻云之蔽月,飘飖兮若流风之回雪。通篇数百余字,赞美之言毫不吝啬。 孙小笋、吉香瓷轻轻念出,不住晕上红霞,又喜又羡慕,均想:“无论何等女子,得此赞誉,只怕无不欢喜罢。夫人能享此待遇,我等做侍女的,便只有羡慕的份了。”被字句牵动心绪,全然忘了正事,一字一字读下去,如痴如醉。通篇大论,字迹虽多,但却不算“要紧正事”,偏偏引人入胜,叫人读之欣喜,令人念之感怀。待读至末尾处,均感叹:“那林尘公子颇具文采,生得又俊,难怪夫人如此将他看重,确是一大妙人。” 行文至末尾,方才寥寥几笔,提点正事:“东岸芦荟丛,速速接主归。切记,切忌,唯亲近女子可去。” 孙小笋、吉香瓷对视一眼,蓦然惊醒。孙小笋道:“速速接主归,莫非是指夫人?”吉香瓷道:“此中或是有诈?为何非说‘亲近女子可去?’,此话显然说指你我二人。夫人平日寝居,皆你我侍奉,有时甚至同沐同食,龙泉山庄上下,最亲近者当属你我二人。莫非此信意在诓骗你我涉险?”孙小笋道:“我看未必,那公子文采斐然,不似坏人。”吉香瓷道:“我们便是好人么?”孙小笋不答,名门正派,却未必好人。江湖儿女,有侠有匪,好坏之分,实难分说。 两人既得消息,自不能不去作为。孙小笋为防有诈,调遣湖中十四名岛中强者,分别名属杂苑、花苑、幽香居。再调遣杂苑弟子三十、花苑弟子二十。 当日夜里,浩浩荡荡,皆乘小舟而去,靠近东岸,离岸尚有一二里。孙小笋抬手。身后数十船只顷刻停下。吉香瓷道:“你等在此等候,我与孙左使独去即可。” 众人齐道:“是。”目送孙、吉二女驱舟远去。夜色甚黑,圆月高悬。行数百丈水路,便已看不清晰。 二女行将两里,将靠岸边,见得一处密集芦荟丛。孙小舟朝芦荟丛中几声呼喊,均不听回应,见芦荟丛中寂静一片,登时疑云大起。心下暗暗警惕。 二女背靠背,壮胆行入芦草深处,忽见一角船头,吉香瓷一掌拍去,掀起一阵掌风,将芦草吹得东倒西歪。露出龙泉流香号来。二女一喜,齐齐跳入船上。见船舱紧闭,隐约听得呼气声,似不大平静,均想:“夫人就在里面。”当即打开舱门。 二女终见苏沐沅本尊,齐齐大喜:“夫人!” 苏沐沅不知其它,但觉船身震动,显然有人归来,心想:“这小子定是故意放我一放,好叫我苦等,唉…我落他手中,不知又拿甚么花样待我。”娇嗔骂道:“你这臭弟弟,躲去哪了?半天没个动静。若被大鱼吃了,姐姐这一状态,可救不得你。”后半句“不如就在床上待着。”却莫名羞赧,没说出口。 孙、吉皆初时惊喜,但过得几息,立觉有异。但见苏沐沅被褥包裹全身,双眼被厚布遮挡,目难视物。双耳有红蜡封堵,难听声音。偏偏表情如春花待发。口舌无碍。 孙行两步走近跟前,用小刀刮去堵耳的油蜡。苏沐沅嗔骂:“哼哼,堵我耳朵那么久,不知耍甚么滑头。”孙、吉二女对视一眼,均想:“夫人到底经历何事?这语气好生奇怪,我二人常年服侍她,却不曾听过如此娇媚话语。眼睛为何被封,耳朵也听不见。如此一来,岂不忒寂寞?也不知这样多久了。夫人为何不自己取下?罢了,待会问问夫人罢。” 忽手一偏移,被褥从右侧滑落。孙小笋呀一声,急将被褥盖好。但吉香瓷万分凝重,抓住她手臂。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将被褥轻轻掀开。 如此一掀,蓦然惊悚,冷汗直流,心中翻江倒海毫不为过,齐想:“何方贼子所为?竟有这般能耐?夫人已半步飞天,实力甚强,贵为一庄之主,岂能供人如此羞辱?” 又想:“呀…这…这不是碧波寒泉绳么?当真天大怪事,堂堂龙泉山庄庄主夫人,竟被…”两人对视一眼,初时惊悚均已褪去。苏沐沅但觉凉风一吹,嗔骂道:“一句话不说,偏要碰我身子。”神态甚是娇羞期待。 孙、吉二女与苏沐沅本亲密无间,但亦未曾见过苏沐沅如此姿态。此刻脑袋轰鸣,均不知如何是好:“苏夫人身受重缚,眼不见,耳不闻,偏偏神情并无气恼,数次言语,分明似在与情郎挑逗。莫非…莫非是我两唐突,扰了她的好事。素闻男女之事,花样可极多。当下…似也只有这般解释了。” 但转念一想:“不对…苏夫人何其高傲,旁人碰之一碰,都大是不愿。怎会容忍自己如此狼狈?莫非…是身受困境,委曲求全,不得已而为之?”想到此处,两女顿关心甚切,眼眶红润,均想:“想我堂堂一庄之主,被逼得如此求全,不知遭遇什么。这耳不能闻,眼不能见,着实屈辱,若换成是我,我非疯了不可。”登时眼泪流出。孙小笋抽泣起来,趴在苏沐沅身上嗷啕大哭。 但耳蜡并未刮去,苏沐沅奇怪不已,隐觉今日手感不对,喝问:“谁!你是谁!将林尘怎么了!”不自觉中,已恢复几分庄主风范。但数次挣扎,又无计可施。叫孙、吉二人瞧见庄主这副模样,当真既新奇又怜悯。 吉香瓷道:“小笋,莫哭了,先将庄主解开。”孙小笋点头。孙小笋即刮去封耳蜡油,取出内里面团,解开遮眼黑布。吉香瓷则解开身上绳索,心中不住诧异:“这…绳索看似极紧,实则擒法粗浅,凭庄主手段,不至解不开才是?莫非中毒、遭人点穴了?”悄悄探摸脉搏,反蓬勃有力,活力十足。吉香瓷顿时百思不得其解,猜道:“莫非…真是庄主自愿的?” 第212章 沐沅脱困,林尘目标 吉香瓷解至双腿时,面上不住一羞,见得夫人双足白嫩,肌肤吹弹可破,偏偏受制最多,足趾亦受两两捆定,分毫难移,自己这局外之人看着,已面红耳赤,实不知夫人是何感受。只怕羞都羞死了罢。心中骂道:“那登徒子好没教养,女子双足,本便不可轻碰。他不但碰了,还这番糟蹋。夫人遭人这般对待,岂不羞都羞死了。夫人修为还在,为何偏不反抗?我与小笋分明是救夫人,却心中揣揣,怕是有罚无赏。” 待足趾绳索一一解开,苏沐沅脚趾得以分开。第二根足趾顷刻分开,“独阴穴”分离。身上束缚乍看严紧,实无门道可言,只消窍力轻轻一震,自当尽解。苏沐沅却任之由之,心想:“有两人解我绳索,若非遭遇湖匪,便是龙泉山庄中人将我寻到。我如此状态,怕全被瞧见了。不知林尘怎样。”待绳索尽解,耳蜡全取出,苏沐沅立时双指探去,分别点向孙小笋、吉香瓷二人。 二女早便想:“夫人极重名声,勿论自愿与否,如此狼狈,若被外人瞧见,定然杀人灭口。那林尘说‘非亲近女子不可近’,想来便说此点。”故而早有应对,噗通一声单膝下跪,恭道:“夫人!” 苏沐沅双手一顿:“呀!是孙小笋与吉香瓷!”出手极慢,一手将遮眼黑布扯下。果见二女齐齐跪拜。 苏沐沅眉头一皱,问道:“他呢?”孙小笋问道:“谁?”苏沐沅道:“林尘。”吉香瓷道:“夫人,未见林尘。”苏沐沅盛怒:“你们将他杀了?” 吉香瓷忙道:“我等未见林尘,想是…想是跑了。” 苏沐沅道:“跑了?”湖风一吹,但觉周身清凉,面上不住一羞,目光略过孙小笋、吉香瓷二人,见二者极力平静,然目光难免透露一二异样。心想:“我方才如此狼狈,可谓丑态尽出,偏偏叫她二人瞧见。当真让我无地自容。这当口怕在想:‘夫人好生淫荡’‘夫人堂堂一庄之主,受制于人也罢,还如此狼狈。’等云云。若是旁人,我早便杀而后快,一绝后患,全当没发生过。偏偏二人是我心腹。唉…真叫我…” 苏沐沅想到方才数句胡言,定全叫二人听去。若非需要自持身份,当下真想寻一地缝钻去。她强压心绪,道:“孙左使,先取衣物来,为本夫人穿上。” 孙小笋自乾坤袋中取来一套随身衣物。二女服侍苏沐沅穿上。孙小笋惊道:“呀!夫人,你皮肤好了许多,好似更美啦!”苏沐沅嗔道:“贫嘴,快快穿上,莫说太多。”吉香瓷道:“夫人,小笋所说确是属实。” 苏沐沅道:“连你也这般说?”待衣服穿好,狼狈不在,苏沐沅面色稍缓,心中稍有慰籍:“我这身子,早被二女看过。再多瞧瞧,倒也无碍。”孙小笋取来铜镜,苏沐沅迎面一照,果见光彩动人,美艳无瑕。再轻卷衣裙,露出白皙大腿,当真肤如凝脂,无可挑剔。 苏沐沅又惊又喜。孙小笋察言观色,顿想:“夫人毫无遭人羞辱后的气愤。反为容貌、皮肤沾沾自喜。可见此事…只怕隐情居多。我且说说好话。”说道:“夫人,您这是用什么妙招啊,效果好生卓群,比龙泉雨花露都好使。” 苏沐沅心道:“这妙招你等是万万用不上了。”说道:“小妮子,莫多问。今日之事,你等烂在心底,也勿要传出半句。”孙小笋为其揉肩,吉香瓷为其捏腿。苏沐沅重享夫人待遇,方才羞赧渐褪。 吉香瓷道:“夫人,那…林尘…”苏沐沅道:“此贼务必寻出,便是他将我…罢了,此事你等无需知道太细。只需将他擒出,带我身旁便是。但切莫伤他,不对,若见到他,直接擒仙阵伺候,莫与他讲太多,此子甚是狡猾。听信他话语,难免受骗。” 苏沐沅道:“对了,此处乃是何处?鬼雾呢?你等又是如何寻来?”她听得船外杂虫鸣叫,已知非在雾中。吉香瓷、孙小笋便将今日之事,一一道来。苏沐沅听闻林尘着有书信,颇为惊奇,既叫二女将信呈来。 她初看信封,见得第一句,立时冷笑连连:“此子是觉得我心狠手辣,若被人瞧见丑态,定然大开杀戒。不想有人因自己送去性命,故而说‘切莫私看,否则命不保矣。’”孙小笋道:“夫人好了解林尘么?” 苏沐沅道:“自然。”心道:“这妮子多嘴,我与他虽各种旖旎,但挂在嘴边,终是不好。但…也罢,孙小笋、吉香瓷均非外人。我若不与她们说,便无人可说了。”又说道:“你们猜得不错,我失踪数日,全与林尘在一起。” 孙小笋道:“那方才…”吉香瓷轻轻踢了踢孙小笋。孙小笋立时不说,后悔嘴快脑子慢,问错话语。苏沐沅眉头一皱,心想:“既被看到,与其叫她们胡乱猜测,不如坦白说了。只…我武学罩门所在,却不好提起。”斟酌一二,她说道:“我与林尘受困湖中,孤男寡女,自当情难自己。且湖中甚寒,两人相依取暖,更适生存。只林尘怕我杀他。我为消其疑虑,自封修为数日,甘愿受他所擒。” 吉、孙均觉如此解释,甚为合理,至于其中不妥、纰漏之处,却不敢深究。全当此事歇过。苏沐沅再看信封,待见得“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时,不住一恼,埋怨林尘好没规矩,什么都写自自信中。这信如若传出,自己名声岂能好呼。只怕人人都骂“奸夫淫妇”“不受妇道”。可转念一想,从未有人如此写信给她。窃喜喜悦之情,却也半点不少。 思绪随风而起,想起船中数日,当真神仙日子。那其中缠绵之愉,情意之欢,实难言尽。想着想着,双目痴痴遥望湖面,见两株杨柳相依、纠缠,当真好叫她羡慕,不住心想:“倘若鬼雾未消,那日子岂不久些。倘若我与他同是那柳树,身在身侧,长在身侧,长长久久,却也甚好。” 孙、吉二女见苏沐沅如此状态,均默默不言,齐想:“夫人莫非动了真情?”苏沐沅继续朝下读去,见信中林尘对自身容貌,赞誉之言毫不吝啬。其中数句,叫她不甚欣喜,反复研读,神态间全是一受到意中人亲书的小女生。时嗔时喜,患得患失。 待信封读完,她亲啐骂道:“这小子是怕我追杀他,方才写信求和。哼,好没骨气。入我龙泉山庄有甚么不好?我会亏待你么?”小心翼翼将信封收好,放入怀中。十分珍视。 吉香瓷问道:“夫人,那林尘…还抓是不抓?”苏沐沅挑眉,说道:“自是抓,我能这么好放过他么?哼哼,给我捆得死死的带回来。但…不能伤他分毫。”心道:“若真伤他分毫,反是我心疼得紧。林尘啊林尘,你当真叫我又气又喜又舍不得。我孤守岛屿十余年,老天爷是瞧我太舒服,偏生派你来搅我心扉,乱我静气,来惩罚我么?”眉目软下。 经此一事,行事反少三分刚毒,多几分柔善。忽想起某事,又忍不住暗暗来气。苏沐沅心想:“好啊,这小子好生狡猾,那鬼雾早便消散,故而他堵我耳朵,封我眼睛,叫我帮他一路脱困!”她却傻傻认为,当真是某种房中戏术。乐在其中,觉得甚是不错。 只此事她羞于与他人提起,最多再见林尘,私下里提在口头抱怨几句。当日夜里,龙泉夫人苏沐沅回归山庄,孙小笋、吉香瓷各持十余人,沿路搜寻林尘行踪。 …… 林尘见得苏沐沅脱困,又听苏沐沅敕下重令,定抓自己,心中暗暗叫苦,再不敢久留,连夜逃离。其时已是深夜,圆月高悬,风清月朗,微风如此一吹,甚是舒服。 林尘便想:“闲云野鹤,没甚么不好。受困山庄,生死受制他人,方才非我林尘所愿。”潇洒离去。连夜行数十里,渐觉双腿酸软。其时天已将明,城门外入城商队蓄起长龙。 林尘排至后方,随众入城。其时大乾将乱,城秩序甚差,林尘无通关文牒,但小施钱财,自也入城无碍。行入城去,听得耳中嘈杂叫喊,心下甚是开心。想道:“此地吵归吵,却烟火气十足。我连夜奔逃,不留痕迹,想来那龙泉山庄众人先寻到我,确是大大不容易。” 忽闻路边羊肉铺,肉香扑鼻,顿叫他食欲大动。受困湖中,他日日以鱼进食。鱼汤、炒鱼、闷鱼全吃一遍,着实吃得厌烦。可谓情欲饱,而少吃食。但回想湖中一行,确乐此不疲,鱼汤味道平平,可有道是食色可餐。有苏沐沅奉陪,却不觉苦了。 林尘行入羊肉铺,点来两斤羊肉,其余酒菜各上一碟。满满一桌,全进贡“五脏庙”。吃得饭饱,行至街上,见路上行人,无论是小商小贩,还是农户商户,皆有方向目的,走商耕地打铁吆喝叫卖,均有所为。不住联想自己:“我如今医术已经甚精,得五光淬体莲,但苦无入窍法门。我孤身一人,孤魂野鬼,也无个去处。所思所想…不过变得更强,好逍遥天下,不再受人制约。当下该寻觅一宗门势力,加入其中,得其入窍法门。” 第213章 龙泉寺,大悲离骇雾 时至正午,林尘入街闲逛,此城名为“崂西城”,地处江南崂山西面。得崂山余福,此城还算繁荣,算作风景名胜之地。 城中有一酒楼,名为“望西楼”,楼中江湖士子、侠客、权臣尤爱游赏。相关诗句数不胜数。林尘偶然来访,自想上之一观。 但转念一想:“龙泉山庄威名赫赫,此处算她地盘,我虽不必躲躲藏藏,却更不必抛头露面,自寻麻烦。”故而未去。只行自街中,见得人头攒动,热闹欢庆,便也觉大是美好。 行七八里,将城中风光尽览,昨夜连夜奔跑,至今未曾休息。便入住“大通客栈”,打算休整两日,既打探江湖门派势力,图求发展之机。 付了钱银,入了客房,林尘掌心一翻,凝聚四只阴蚁,两只放在客栈外,两只放在房门外。待觉察一切妥当,即安然入睡。 修整半日,时到深夜。忽被异响惊醒。林尘透过阴蚁,见得四个番僧,身穿麻黄长衣,正敲响客栈大门。 林尘伏地探听: 掌柜开门道:“哎呦四位佛爷,朝里请,朝里请。”四番僧一老者,两中年,一青年。一老一青年为首,两中年次之。井然有序,尊卑分明。为首老僧道:“烦请安排四间客房。” 掌柜道:“好勒。”老僧回首问道:“一路缓行,周徒劳顿,定是饿了罢。”转头朝掌柜道:“再来四碗素面。” 四人轻轻朝桌上一坐。掌柜既去忙活。林尘操控阴蚁看向四人,心想:“这四人模样甚怪,不知所来何事。于我或无瓜葛,但瞧一瞧总是无碍。”既以阴蚁探视,以伏地耳探听。 老僧道:“吃完素面,便快快睡罢。”,这时掌柜端来四碗素面。老僧叫住掌柜,问道:“施主,近来周遭可有怪事?老夫携徒云游四海,收鬼怪,诛妖邪,行此一地,亦不例外。” 掌柜道:“怪事?确是有哩,近日那崂山上,群鸟怪叫,不知中了甚么邪。”一中年僧人道:“这等小事,何须我等出手。且朝大里说。”这位僧人眼大、口大,体格雄健,实暗中以气相逼。掌柜仅是寻常商户,自难抵挡,登时双腿发软,想说却说不上话。 青年僧人道:“你且想想,我听说…最近似有中大雾甚怪。你且说说有无类似的。”掌柜道:“好似听说过。崂山附近碧波湖,前阵子遭寒雾侵袭。冻死好几个打鱼户,只…此事说怪也怪,若说不怪,却也不怪。且那雾已经散啦,用不着四位神僧出手。” 四人即对视一眼,齐道:“散了?”掌柜奇道:“散了啊。有什么问题么?”老僧道:“你且说清楚,是散了还是飘走了。”掌柜道:“此事我一小小百姓,怎能知晓,许是…许是飘走了罢。” 老僧挥手,掌柜退去。四人即享素面,待吃得干净,各自上楼休息。林尘阴蚁见得四人上楼,立即调息入睡。心中想道:“此四人自西远道而来,有意打探怪雾所在。我还是避开为好,以免受其牵连。”正待睡去。 忽听楼下再起杂音。 三名女子骑马奔来,推开客栈大门,将一卷画纸拍在桌上,问道:“店家,可曾见过此人?”掌柜见三女皆为“龙泉山庄”装扮,自不敢招惹,忙看画像。见画中男子面貌英俊,一眼即是认出,道:“见过,见过,在上头住着呢!” 三女对视一眼,齐想:“夫人吩咐,万不可伤其分毫。这当口,他定已睡着,且…暗中上去。”压低声音道:“莫声张,此乃窃船小贼,你且告诉我等在何房何间,我等自去捉拿。” 掌柜极力配合,将林尘住房吐露。林尘暗叫糟糕:“怪哉,怪哉。碧波湖甚大,东南西北均有城镇,怎这么快便寻来了呢?”林尘实不知道,碧波湖四面通达,但东、南、北面均有门派坐立。 龙泉山庄素有脸面,只需遣派人马,下达帮令,东、南、北、自有各大帮派之人排查。因而龙泉山庄仅需调集人手,朝西而去,沿路搜寻即可。朝西而去,亦是条条道道,四通八达,城镇、村落无数。寻人亦是大海捞针。 只林尘这针,素来运气不佳,正巧被人捞到。委实有苦难言。不待三女上楼,林尘一计侧遁,从窗户跳出,飞檐走壁遁逃。 三女听得异响,即知林尘逃遁,冲出客栈,见林尘行于屋顶瓦舍之上,却步子轻盈,无声无息,足见轻功甚强。齐追而去。 四名僧人对视一眼。老僧道:“清念,你等年岁相仿,且去帮帮罢。”四僧中唯有青年僧人名叫“清念”。他双手合十,道:“好。”也行出客栈。 四僧来自西域“龙泉寺”,老僧僧名“玄苦”,两名中年僧人,一人僧名“空欲”,一人僧名“空恨”。四人远道而来,是为寻回失物五光淬体莲。 空恨僧人问道:“师叔,何必多生事端?”玄苦老僧道:“此子方才偷听,虽不知与此事有无干系。但这等霄小,容清念顺手解决,多次历练机会也好。”空欲僧人道:“听掌柜说,玄悲师叔的大悲离骇雾飘到此处。说明五光淬体莲便在此地。”玄苦道:“不然,那雾已远去。再不知去向。想必已被玄悲收回。” 空欲道:“如此一来,此行岂不铩羽而归?”玄苦笑道:“大乾英杰无数,怎算铩羽而归。既然之,则安之。所见所闻俱是收获,所失所离皆是顿悟。”空欲、空恨齐道:“善!” …… 话说另边。林尘遁逃七八里,已行出城去,见三女穷追不舍。三女容貌他均是见得,乃初入龙泉山庄,当日晚宴上,端茶送水的侍女。形貌均是不差。林尘几番躲避,见自己脚程甚快,三女一时奈何不得自己。便既出言调笑:“三位姐姐,莫再追啦,我心肺不好,再追我可吐血啦。” 三女齐齐“啊”一声,眼中闪过慌乱,齐想:“这可不成,此子若被追得吐血,夫人定要降罪。”想起临行前。孙小笋、吉香瓷拉着众女嘱托:“夫人十足看重林尘,即便寻他不回,也切不伤之分毫。且夫人吩咐,若将他擒下,即刻取出面团,堵住其嘴,不可听其花言巧语。再以麻袋套住其脸。不可看其面孔,否则定遭迷惑。” 数女说道:“孙姐姐,你说得好玄乎,他是狐狸精不成?”“哈哈,我只听过女狐狸精,男狐狸精倒未曾听过。”“夫人担忧不无道理,我等久不见男色,真要把持不住。”“哈哈。”莺莺燕燕,笑声起伏。 孙小笋再道:“你等记住,宁愿自己受伤,也不叫他受伤便是。不妨透露一点。你可知夫人正在做什么?”众女道:“如今天色好晚,自是在休息。”孙小笋道:“错啦。白天林尘写一封信。夫人时不时研读,每每读起,便神色娇羞。” 众女方知紧要,再不敢作笑。 如此一来,方有今夜这幕。林尘心想:“如此甚好,既不能伤我,我何须忌惮。”又笑道:“啊,我吐血了,胸口好痛。”三女全慌手脚。一女取出玉瓶,忙道:“小贼,我这有疗伤药,你且先服下。” 林尘只觉好笑,顿时哈哈大笑。三女醒悟,方觉自己遭耍,但又不敢谩骂,只能提一口气,追得更紧。又行七八里,林尘借助游春步,渐甩开三女。忽闻一道掌风袭来。林尘仰身一跳,几乎插身躲过。 既见一年轻和尚,双手合十拦自前头。林尘从右突围。年轻和尚双手既朝右抓,角度之刁钻,速度之快,叫林尘暗暗吃惊。 几番尝试,竟均难突围,林尘心想:“好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和尚自己找事,当真当我好欺么?”喊道:“你干什么拦我?”清念和尚道:“你偷鸡摸狗,不走正道,还是快快和那些女施主回去罢。”林尘道:“你我不过初见,怎知我不走正道?”清念道:“那女施主连夜追你,总不至骗人。小僧拦在此处,凭你…却是万万过不得的。你若再强闯,小僧难免出手伤你,到时还望莫怪。” 林尘心道:“此人言语客气,实则霸道,与这等人多说也是无异。狭路相逢。”林尘挺进三步,寒月啸松山抬手打去,连使出“山头拜月式”“寒月清风式”。此而式脱胎自“寒月印”,林尘虽只为武宗,武学不曾显异。但寒月印品质不低,修习至深,可托月华以攻敌,甚是玄异。 一招乃为佯攻,一招杀机毕露,同使出来,虚虚实实,实实虚虚,叫人防不胜防。清念和尚一愣,万不敢托大,双腿一岔,体表浮现金黄罡气。 林尘这两式,一共二十四招。但清念的护体罡气,自以不变应万变。每一击打出,如似打在铜钟上,发出“咚!咚!咚!”异响。伴随反震之力,击出十四掌时,林尘反受得不小内伤。 清念原地不动,屏气凝神,倘若林尘收招遁走,他便立时伸手抓拿。已立不败之地,说道:“你何必逞强,空有莽夫之勇,徒徒伤害自己罢了。”林尘心道:“此人武学显异,来历不凡,但这身功夫却自有破绽。我虽只是武宗,却也破得。”忽朝右手一捻,一枚阴元针若隐若现,点在右侧四寸之处。 听得“咔嚓”一声,金色铜钟破碎。清念大惊失色。林尘冷笑:“你阻我去路,便叫你尝尝何叫生死一瞬!”身子一抖,武王剑顷刻出鞘,离手而出,宛灵蛇腾空而起,径取向清念脖颈。 清念武功被破,已是猝不及防,再遭此一奇袭,顿感手忙脚乱,双手去抓武王剑。岂料武王剑忽一拐弯,避开双手,更朝脖颈杀去。清念武功卓绝,但武者对决,临危应变、临场发挥不可忽视。他全身武功繁多,但一时之间竟无应对之策,已落必死之局,心中哀呼:“吾命休矣。”只觉脖颈一阵刺痛。 待他睁开眼睛,林尘已绕过清念,手中接住武王剑,笑道:“小小和尚,饶你一命,倘若再追,小爷便不留你全尸了!”清念一摸脖颈,有一条极淡极淡的血痕,心中翻滚:“不想我初入大乾,竟见到这等高手。方才脱身剑法,当真妙不可言,一时间我无法应对。全不知如何出剑,如何半途控剑。但…我若全力应对,一开始不轻视于他,定另当别论。可方才若是生死之争,我已身首异处,何来下次之说?”心中无比挫败。 这时三女姗珊来迟,喝喊:“小贼莫跑!”林尘灵机一动:“这三女一直追我,却也烦人,我且引两方争斗,自个脱身离去。”逼出一口血来,朝地上一吐,喊道:“你这和尚,你我无冤无仇,你干什么伤我!” 三女齐道:“呀!”登时面色不善看向清念,问道:“你干什么伤他!不知道他很重要么?”清念见林尘吐血,心中大为宽慰:“定是方才强功我金铜功,反震出内伤来。”说道:“三位误会。我是相助你们,擒拿此小贼。” 三女道:“哼!谁要你帮了。这是我等家事,岂容你外人插手。”清念面色一变,暗道三女好生不讲道理,说道:“好罢,好罢,小僧不该多管闲事。小僧道歉。”三女道:“哼!不成!”清念道:“我道歉还是不成?我好心帮你,你们倒打一耙,莫要欺人太甚!” 三女道:“你伤他就是不成。”清念道:“你…你…你等好不讲道理。他是贼,我助你等抓贼,怎反而我…”三女齐道:“多说无益,姐妹们结阵!” 三人分立三角,一人持绳,一人持铁索,一人擒铁网。全是擒抓用具。三女虽修为皆是寻常,但阵势一成。顿叫清念吃尽苦头,左右掣肘,清念又恼又无奈:“这三人好不讲理,却是女流之辈,我出家为僧,若与女子缠斗,即便胜了也脸上无光,也罢…我只防不攻,等师叔来解困罢。”就地盘坐,黄色罡气透体而出。 林尘流下一只阴蚁观察,心道:“这三位姐姐合力之下,只怕窍元境二三重强者,都讨不得好,大有生擒可能。但那和尚甚是不凡,如此僵持,对我最妙。” 第214章 青宁事变,欧阳藏祸 林尘连夜奔逃,行出四十余里,见得一座险峻高山,一条岔路自西转向东南。林尘忽想:“素来女子最为难缠,我行出四十余里,距离龙泉山庄已是极远,却未必安全。我且杀一回马枪,转向东南方,她等定料不到。”行入岔路,反向东南而行。 沿路过一大江,再行三四日,再回江南以南,彻底摆脱龙泉追杀。只数日奔波,钱财已然耗尽。林尘摆摊医治,叫价甚高。如此医三个时辰,手头又有数千青币。且赚且用,日子倒也潇洒。 其时大乾正乱,地方不同,物价相差甚大。较为安定之地,物价偏低,动乱不安之地,则满天叫价,好没规矩。 这日,林尘行自街上,忽见一紫衣捕快,驱马而来,其后扬起阵阵尘土。林尘见来人脸孔甚是眼熟,暗道一声“是王快刀!”,将身一侧,藏入街道小巷中。见地上数颗碎石,他捻在手中,朝马后腿掷去。“咔”一声,劲力透入马腿,王快刀重心一失,即从马上跌落。 林尘掌心凝出阴蚁,施一计“寒月啸松山”的清风掌,轻柔掌风将阴蚁送出数丈之外。落在王快刀身上。林尘将身一侧,绕开几条大街,与王快刀错街而行。王快刀兀的跌落,自然烦闷至极,但四处大喊,不见有来人。自讨没趣,便骑马而去。 林尘驱使阴蚁藏在头发里。保持距离观察,心想:“此地又非青宁郡,这王快刀匆匆忙忙出现在此,莫非是我行踪已露,又要通缉我不成?我看不像,更似另有别事。我且探探!” 见王快刀勒马停下,将缰绳交给店家小二,匆匆行入客栈。他形貌不俗,人高马大,又身穿官衣,掌柜不敢贸拦,畅通无阻,上自客栈三楼,自左侧朝里数第三间房屋。 连敲三下房门,见一女子推开房门。那女子皮肤白皙,鹅蛋脸庞,容貌不算惊艳,却甚是耐看,正是流云宗张妙妙。她道:“呀!快刀兄,好早!”王快刀道:“正事要紧!” 林尘奇道:“怪哉,怪哉,莫非这两人有奸情不成?呵呵,男未婚,女未嫁,可说不上奸情。这张妙妙于我倒有段经历。我曾托她与云清岚解释。现在想来,却是庸人自扰,即便解释,只怕那女人也定不相信。费尽心思,不过徒增笑话罢了。”行入客栈旁边酒楼,点一盏清茶,观察幽会两人。两处相隔约莫四五丈,林尘耳目敏锐,凝神细听,实可听得一二。但旁边便是热闹大街,人来人往,叫卖呦呵马蹄车轱辘…杂音不断,极大程度干扰听觉。林尘却自有妙招,用阴蚁观察嘴型,半猜半蒙,亦可得知话中大意。 张妙妙道:“快刀兄,你且进屋,我喊来闻云师兄。”王快刀道:“啊!闻云公子也来了?”张妙妙道:“正是,闻云师兄觉得此事关系甚大,亲自与我同来。”王快刀道:“如此甚好,快快引荐,快快引荐!” 张妙妙对面即是闻云客房。她刚欲敲门,闻云自己便已开门。见其一袭白衣,温文尔雅,气度不凡。王快刀立时出门迎接,拱手道:“闻云公子。”闻云拱手道:“快刀兄,别来无恙。因事急从权,我与妙妙自青州赶来,但速度终有极限,便委劳快刀兄约定此地见面。” 王快刀道:“无妨,无妨!”闻云道:“不如进我房商谈罢!妙妙是女子,闺房叫人进出,多少不便。”张妙妙喜道:“好。” 三人既入闻云客房,见其住房干净整洁,被褥、床榻一丝不苟。王快刀心想:“这闻云公子乃是贵人,素爱整洁。不似我王快刀乃是粗人。可没那么多讲究。只还是注意影响。莫叫人生厌才好。”小心翼翼,寻一座椅坐下。闻云道:“妙妙,此事你来说。”张妙妙道:“快刀兄,听闻云天宫、辛天官正追查青宁大火一事?”王快刀道:“确是属实,此事真叫王某惭愧。从没见过这般大阵仗。云天官委我重任,叫我不敢怠慢。” 张妙妙问:“可查出线索?” 林尘心道:“看来青宁大火,伤亡不小…只纵火真凶,不便是我林尘么?又要如何查探?这大乾天官莫非闲着无事,拿这事消遣不成?”继续偷探情况。 王快刀道:“云天官、幸无双幸天官,皆属四品天官大员,查案能力一绝,为人正派,实无挑剔之地。又得扬州宋府宋铁血、其侄儿宋桥远相助,自是进展如神。只涉案之地太过,线索太多太杂。宋铁血有一推断。此火或非魔教所点,乃是在场群雄所为。”张妙妙道:“好大阵仗!” 闻云点头:“妙妙,如此看来,倒是你多虑了。如此阵仗,无论何人作凶弄鬼,只怕定当无所遁形。” 张妙妙道:“但愿如此。”王快刀道:“妙妙姑娘,你千里相邀,说或有火祸线索?” 张妙妙犹豫一二,看向闻云。闻云点头,张妙妙说道:“确有一二线索,但不知是真是假。我…我…不敢乱说。”闻云道:“妙妙,将所知说出便是,勿论真假,云天官、幸天官自有定夺。”张妙妙说道:“我入林追逐林尘时,曾遭紫霞宗的曲三风偷袭。他…施展怪法,欲套我心神,探我秘密。但他反将自己秘密托出,他说他曾修习一种敛人魂魄的修行的邪法,曾故意纵火敛魂。” 王快刀问道:“然后呢?”张妙妙道:“曲三风还说,那锻剑大师欧阳冶,好似也习过类似邪法。”王快刀道:“你是说欧阳冶或是大火真凶?”张妙妙道:“有这可能。他每锻造神器,必有死伤天灾。我得知此消息,便既怀疑欧阳冶不是好人。后来回到青宁郡,见得火烧全城,更是起疑…但…” 王快刀喝道:“你怎不早说!” 闻云道:“此事实不怪妙妙。此事非同小可,关乎一位锻器大师的名声。流云宗、紫霞宗、玉城…多地宗门,皆受欧阳大师恩惠,情意颇深,此人身份之重,牵涉甚大。全只凭妙妙一人噫断,便叫一名大师名声扫地,受人猜疑。难免损及两方交情,岂非不妥。妙妙正是忧虑太多,此事万万不敢轻易开口。后来听闻云天官、辛天官仍在探查此案,几番犹豫,方才寻我述说详情。叫我定夺。我初听消息,也拿捏不下,本不愿滩此浑水。心想:‘倘若欧阳冶是真凶,云天官等人自会查到。我说与不说,又有何碍?’。但转念一想,此事终究易说不易藏。我本愿书信送达,但…此事干系重大,书信不易说清,若引起误会,仍需见面解释。于是约定此处会面,亲口述说。” 王快刀道:“王某鲁莽,实在抱歉,王某绝非不通事理之人。那曲三风信口胡言的概率亦是有之。倘若换作是我,自不敢胡乱言说。方才失态,实在是…是…”张妙妙追问:“快刀兄,有何状况,还请快快道来。” 王快刀道:“我出行前几日,便…见欧阳冶身影,他…他说有真凶线索,云天官等便随他而去了!我本该也去,但因你等书信送达。云天官便遣我到此与你二人汇合,探听情况。你们…你们若所说为真,岂不…岂不…” 闻云道:“快刀兄不必慌张,云天官等修为甚强,又有幸无双、宋铁血助阵,因不至有危险。且方才言论,全只是主观臆断,并无实证,欧阳冶老先生未必是恶。或真有线索而未可知。总之…当下我等同去青宁一探便是。”王快刀道:“此话有理,此话有理!” 张妙妙心道:“方才的话,是假自然再好不过。倘若是真,此事忒大,忒大!”三人急下客栈,备马朝南而去。林尘望着离去三人,心道:“青宁大火,怕另有隐情,我第一次纵火,死伤甚少。然听三人方才谈论,只怕自我之后,另有一人纵火烧城,以至死伤惨重。” 林尘饮一口热茶,仍在思量此事:“此事于我无干系。且有云清岚、幸无双等人在。我若靠近,暴露了行踪。难免又遭杀机。那云清岚见刺我心脏,尤未能将我杀尽,只怕下次出剑更是狠辣,非得断我头颅,砍我四肢不可。”既有退意。但心中仍有一丝犹豫:“可…青宁郡是我家乡。纵人人唾骂我,那凶贼烧我家乡,焚杀数十万人。我…便不想去探探么?” 林尘心想:“我虽未入窍元,但…凭借阴蚁远观,加之朔阳刀保命,只要绝不插手,保全自身应是无碍。且…听王快刀说,那阵仗好大,我林尘偏偏故地重游,涨涨见识又当如何?说不定窍元契机,就在此中。”几番犹豫,终定下心意。付下茶水钱,再购置几块路上吃的粗饼,追将上去。 三人已出城门,林尘有阴蚁探视,倒未曾跟丢,始终保持三里距离。 第215章 张妙妙病重,桃花神医医治 行出城门,复行三十余里。王快刀重心一倾,险要跌倒。他双腿一夹,手中缰绳一拉,平了异势。然再行十余丈,胯下骏马终不堪重负,摔将下去。王快刀侧挺一跳,稳稳落地。查看马匹伤势,见是后足骨裂,加之急奔数十里,伤势加重。 闻云道:“快刀兄,此马后足受伤,怕再难行,此处前无村后无店,不如今日就在此地歇息。待养好精神,再上路不迟。”王快刀历来雷利风行,本不愿久留,但听闻云言语有理有据,那淡定自若的处世态度暗叫他钦佩,便说道:“好罢!” 此时正是傍晚,金晖泼洒林间。树叶晕上金红,风一吹拂,便一晃一晃,颇有闲情。自车马驿道朝西首行十余丈,便有一处溪水,周遭是平坦草地。因水流、日照充沛,草地长势喜人。朝上一躺,无需柔草铺地,也不觉膈身。只夜里蚊虫甚多,恐有毒蛇蜈蚣等爬虫。仍需垫好地铺。 三人翻身下马,将马拴在树上。张妙妙捶肩捶腿,今日奔波不停,确叫她劳苦。 王快刀采来干柴,燃起篝火,不知觉中天色已全然暗下。闻云取出一本小册研读,王快刀问道:“闻云公子,你在看什么呢?”闻云笑道:“武学要义,不足挂齿,闲着也是闲着。” 张妙妙笑道:“哼哼,我这位师兄天赋高,还十分勤奋。迟早要成第一高手。”她忽面色一红,朝篝火外行了几步。 王快刀道:“妙妙姑娘,你去哪儿?”张妙妙道:“你好多嘴,人家女儿家事情,你问那么清楚干什么?”闻云笑道:“妙妙,快刀兄也是好意,怕你外出独行,遭遇危险。” 张妙妙吐了吐舌头,背负双手,沿着小溪远去。待其走远后,闻云笑道:“那妮子,仗着几分小聪明,讨得宗门长老欢喜。胆子愈来愈大。”王快刀道:“确是我唐突了。” 王快刀道:“相传半月前,闻云公子、婉君姑娘一齐出手,剿灭一贼窟。此事当真如雷贯耳,我在青宁也有听闻。五品天官宋生宋大人,更不吝赞美之言,拍手叫好。”闻云笑道:“小事罢了。青宁事后,婉君欲入窍元。我、她自幼相识,天赋相差无二。她入窍元,我便也入。宗门长老给我二人任务,做出些事迹来,算作入世名贴。” 王快刀道:“入世名贴?闻云公子名号,我早便听过。”闻云道:“名号虽响,却是虚名。我闻云于大乾,于江湖,倒暂未有甚么大贡献。暂时当不起。”王快刀极为钦佩。听得闻云谦逊儒雅,毫无娇纵之气,印象比贺婉君稍好。此女娇纵高傲毫不掩饰,但确有资本。 王快刀向来嘴快过脑:“闻云谦逊儒雅,我看这金童似比玉女更…”闻云轻咳两声,道:“快刀兄,无关之事,还是莫谈为好。”王快刀立时住嘴。 张妙妙沿溪而上,渐不见二者身影。这才寻一溪边大石坐下,解开靴子,脱下罗袜,露出白嫩小脚。十根足趾上下摆动,甚是活泼。 原来特意避开,全是为用溪水泡脚。远行足靴密不透风,甚是捂脚,张妙妙浑身疲乏,早便盼着泡脚解乏。清凉溪水一冲,顿觉疲惫褪去大半,不住长舒一口气。 只女子的脚,自来不可轻易示人。闻云、王快刀皆在。张妙妙心想,此事需当避及,否则羞死人。自然远行数里,寻得一僻静清幽无人地,方才放开手脚。 林尘藏在后侧树丛当中。见张妙妙背影,心想:“这妮子甚是聪明,我仅暗中跟随,一不了解状况,二不清楚情形。若有突然情况,难免陷落困境。我且…”掌心凝一只阴蚁,用掌风送将过去。 阴蚁伏地爬行,藏在罗袜中。待张妙妙洗得尽兴,穿好鞋袜、靴子,行出数步。忽足心吃痛,“呀”一声惊呼。只觉酥酥麻麻,似被咬了一口。有点痒,却不痛。 张妙妙正欲解开鞋袜查看,远处王快刀、闻云行来,问道:“妙妙,发生何事。”张妙妙心道:“呀!怎都寻来了。我足心发痒,怕是被蚂蚁走兽咬了一口。应当不大打紧,但两人行来,我反不好脱鞋查看了。”说道:“没事,没事,我们回去罢!” 三人行回篝火旁,如此睡过一夜。翌日清晨,再继赶路。因王快刀的马后足负伤,再难行走。三人索性牵马步行。走二十余里,见得一繁茂小镇。 入了镇区,王快刀将旧马卖去,换一匹新的赤红龙马。其身材挺俊,双目有神,王快刀甚是喜欢。不吝钱财,为新马配备马鞍、铁蹄、口枷、缰绳…。 三人寻一小铺,购置路上的干粮、水等吃食。忽听行人道:“桃花神医在‘南山客栈’帮人看病,听闻已排起长龙。”“桃花神医?是哪个神医么?”“没错,便是他!只…相传他面容太俊,招惹太多桃花祸事,现下已脸戴面具,不以真容示人啦!”“可惜,可惜!”“何止…他脾性古怪不少。相传今日优先医治女子。我等趁现下人少,过去看看。” 行人走远。 张妙妙听得“桃花神医”四字,一时好生意动。闻云道:“妙妙,你怎么了?好似昨晚起便不舒服?”张妙妙道:“我昨夜忽冷忽热,但怕…怕耽了行程,便不敢说。”闻云道:“我略通医术,且帮你瞧瞧。”捏其脉搏。 一探,果觉脉搏有异。只闻云医术浅薄,下手无策。张妙妙道:“那桃花神医,好似颇有医名,要不去给他瞧瞧?”王快刀道:“江湖骗子,手段高超得很,着实难说。”张妙妙欲言又止,转口道:“也罢,我运气压下,先到青宁郡再说罢。” 王快刀心想:“我虽意在赶路,恨不得立刻抵达青宁郡。但若真将妙妙姑娘身子行坏,留下暗疾毛病,只怕她日后得记恨我一辈子。我且帮她寻医试试。若真寻不得,我再独自赶路,留闻云公子照料她。”说道:“倒不必如此,王某替你寻医!”言罢朝城中深处寻去,四处打听城中医师。 岂料寻访半日,全听桃花神医威名。不免心想:“这桃花神医莫非真有本领?听闻他是游医,自数座城镇游历医人。医名颇盛,更得周妙手老爷子推崇。看来此人当真有真才实学,绝非骗子。”原来龙泉山庄一行。林尘结识周妙手、刘会元两位医师。二者皆趁乱逃出山庄,此后对桃花神医颇为推崇。 名声传得更快。江南之西、之南等地,皆隐有听闻。那医名算得千真万确,绝非有人暗中造势。王快刀寻回张妙妙,道:“妙妙姑娘,是件好事,那桃花神医好似并非作假。可去寻他!” 闻云道:“妙妙,你现下如何?”张妙妙道:“我…我晒不得太阳,一晒便头昏发慌,还有脚底…”症状羞于出口。闻云道:“快刀兄,你扶妙妙上马,我本去寻桃花神医。” 张妙妙坐在马上,有气无力,王快刀牵马而行。闻云则行在前头,找寻南山客栈所在。行七八里,忽见一条街巷中人满为患。西南角全是求医病人。 王快刀未见其人,先生佩服,说道:“传闻那桃花神医医者仁心。我初听大是不信,现下才知,是我孤陋寡闻。”张妙妙急道:“可这般多人,我们确挤不尽啊。” 正待这时,忽见求医病患被纷纷遣散。南山客栈的店小二喊道:“神医乏了,改日有缘再医,都回去罢!”几声叫喊,众求医者败兴而归。街道恢复如初。 闻云道:“我与神医说明原委,他若通情达理,想来不会不医。”张妙妙道:“师兄,妙妙又添麻烦了。”闻云道:“你麻烦少么。” 闻云行入南山客栈。见得大堂处坐一蓝衫男子,其身材挺拔,长发飘逸,长发用一竹簪子别住,衣着甚是朴素。面容被一黑色面具遮挡,但纵不见面容,只看形体,心便不住赞叹:“好个桃花神医,不闻其容,但只怕面具之下,定惊为天人。我且来会一会你。” 店小二道:“神医,您累了吧,明日还住否?掌柜说了,您只要住店,自当衣食全面,山珍海味,管够。”林尘道:“我何须讨你们便宜?该是多少,便是多少。” 店小二道:“是,是。”忽见闻云,心道:“呀!又是一公子爷。”行去问道:“客官是打尖儿还是…”闻云道:“不必,我是来寻桃花神医的。” 林尘笑道:“今日我已困乏,若寻常病人,自可去寻医馆医治,不必来寻我。”闻云坐下道:“久闻神医大名,今日一见,果不虚传,在下乃‘流云宗闻云’。” 林尘故作惊讶:“哦?可是金童玉女中的金童?”闻云道:“不敢当。”林尘拱手道:“久仰久仰。”闻云道:“闻某初涉江湖,最是敬佩神医为人,行侠仗义,不在于杀人、伤人,更在于救人、医人。”林尘笑道:“你有求于我,不必拍我马屁,我什么德性,自己清楚。今日我已困乏,且离去罢!” 闻云心道:“相传有能之人,皆恃才傲物,故而脾性甚怪。如此看来,这神医并非装腔作势。如若他肯出手,妙妙之事应不成问题。他先前说‘寻常病症,去寻医馆医治。’,妙妙的病,却并非‘寻常病症’。我且再试试。”轻声说道:“不瞒神医,我有一师妹,名为张妙妙。她病症甚怪,寻常医馆怕医她不好。不知神医…可否抬眼一观?” 林尘道:“一观倒是无妨,且叫她进来吧!”王快刀扶着张妙妙右臂行来。林尘眉头一挑,问道:“这位姑娘,怕是昨日半夜突然起异的罢?”张妙妙一颤:“正是。” 林尘道:“此病确不寻常。你们确也寻对人。我可以医治。”张妙妙道:“谢神医相助,妙妙感激不尽。”张妙妙钦佩道:“神医医者仁心,妙妙早有耳闻,神交已久,今日一见,当真…当真好生欣喜。” 林尘道:“你不拍我马屁,我依旧医你。”张妙妙道:“我全是真心话。”林尘全不在意,一脸淡然。张妙妙却说道:“神医,我知你医名是数月前传出,你大病五十钱,小病十钱,救不好不要钱。你行医虽只数月,但仁心却叫人倾佩。我可全知晓。” 林尘诧异:“你这妮子,知道得比我还清楚,莫不是调查我了?”张妙妙忸怩不已。 实是张妙妙自幼父母重病,求医不得,饱受冷眼,后来父母双双病亡,对天下医者大失所望。偶听桃花神医名号,如此济世游医,叫她大为倾佩,心下便十足关注。 初闻那神医医术高超,仁心叫人钦佩。后闻其面貌俊逸,心下既钦佩又好奇。今日得见,自然激动万分。 林尘与闻云、王快刀简述病情。将患病缘由、病理症状,一一说清道楚。与张妙妙全然对上。三人大为倾佩,疑虑全消,齐想:“此人医术甚妙!”。林尘又告知二人张妙妙病情甚重,少则四五日,多则七八日。绝非一时片刻能好。 闻云、王快刀、张妙妙三人商量。最终闻云、王快刀乘马先行一步。待张妙妙病好再追上。 第216章 治疗张妙妙,弄清事由 当日午时刚过,一切商议妥当。闻云、王快刀将要离去。王快刀拱手道:“妙妙姑娘,这位神医医者仁心,你且安心就医罢!青宁之事,我与闻云公子料理便是。” 张妙妙道:“好的。”闻云忽是想道:“这神医虽医名颇盛,但人品如何,实不好妄下定论。将妙妙全交其手,不知是好是坏,只如今形势甚急,却无更好办法。有道是先小人而后君子,我且点他一点,叫他有所忌惮。”郑重说道:“神医,待诸事了结,我定拟重礼,当面答谢。”意指事后定会寻他。林尘大方点头,闻云这才放心,两人一夹马腹,驱马远去,扬起一阵黄土。 张妙妙面不住一红:“虽说是为治病,但我与那神医不甚熟悉,却单独相处。总归叫人好…好不自在。”羞赧不已,寻一地方坐下。 王快刀、闻云越行愈远。林尘道:“我医人虽不求钱财。却自不做赔本买卖,你数日衣食住行,皆要自己承担。”张妙妙颔首点头,觉得十分有理。 林尘借势打探:“你那两位仁兄,到底有何急事?你我终究萍水相逢,一面之缘,这便交托我手,未免对你好不关心。”张妙妙道:“不怪他们。此事牵涉甚大,若因我耽误行程,我宁可不医此病。” 林尘道:“是何事也?”张妙妙道:“你不知?青宁大火,烧尽一城,数十万、百万百姓,葬身火海,好生凄惨。” 林尘面色如常,心却一跳,手指轻敲桌面,想道:“是了…曲三风当日话语,我却也听得清楚。那欧阳冶似也习吞魂邪法。只…我却没料想,竟发生这等大事,难怪天官追而不放。”已知半分情况。 林尘心想:“这张妙妙遭我设计,落入我手,我自可慢慢放松其心情,诱导她吐露实情。此女看似柔弱,实则刚烈。曲三风曾强硬逼问,反让她至死不肯说,我该吸取教训,以柔克之。”斟酌片刻,问道:“你是为追查此事?” 张妙妙道:“我此行与此有关。但想必帮不上什么忙啦。”林尘道:“你身上钱财可足。”张妙妙道:“神医,你不是不要钱财么?”林尘道:“我本意是…你钱财若足,不妨购置一两车马。你这疗程需好几日。我帮你且医且行。” 张妙妙喜道:“当真?”羞道:“这样,会不会太麻烦神医了?”林尘心中好笑,想道:“不麻烦,我早便这般打算。叫你出钱出财,我反轻松不少。”笑道:“我是游医,本便居无定所。住客栈、坐马车,于我无甚分别。” 张妙妙道:“如此…如此便麻烦了。”取出一袋赤龙币,道:“神医,我腿脚酸软,阳光一晒便头昏脑胀,烦请你代我购车。”林尘道:“此事不难,我且扶你入房歇息。” 张妙妙道:“好。” 林尘着手帮扶,张妙妙踉踉跄跄行上楼去。这时她体泛冷气,虚汗直流。林尘施以阴元针缓解。张妙妙病症乃被“阴蚁”而咬,中了阴寒之毒。此毒林尘挥手可尽解,只解得太快,背离初衷,反不异诱导盘问。故林尘以寻常办法医治,时效确需三五余日。 待张妙妙躺下,林尘取钱离去。张妙妙望其背影,心中好生羞燥,强定心神:“张妙妙啊张妙妙,人家神医好心医你,处处为你着想,全是医者仁心,侠义心肠罢了。你切不可乱想。日后待你病好,再好好报答便是。”屋中甚是安静,杂思倏起。 林尘购置车马、衣食,驾驶马车在客栈停下。天色已经暗下,时至傍晚。林尘不想被王快刀、闻云甩开太远,便既当夜出行。将张妙妙扶入马车,驱车出城。 朝东南而去,透过阴蚁,见得王快刀、闻云在一处峡谷间停下歇息。林尘连夜赶行,天亮前应是能到。因不想靠得太近,故有意放缓车马,在后半夜时,两方相距只七八里,干脆停下休息。 此地地处“观峰岭”附近,再行数十里,便是“临原郡”。张妙妙探出头来,见一轮月色正好,转眼间竟与一陌生男子同行。 林尘停下车马,寻一树桩将马拴住,拾柴生火烧水。待水滚烫,林尘说道:“你这症原不难治,但甚麻烦,我烧一锅药水,你用去泡脚。”张妙妙道:“好。” 林尘朝水中加入五麻子、赤树汁…多为阳属药物。但至阳伤身,药伍当以阴阳相配。又相继加得几味阴属药物,既:春地花根茎、山虫干。如此阴阳相及,叫药性温润。一锅黄黑色药水既成。 丝丝热气上飘,正是滚烫,林尘晾一刻钟,夜色清凉,很快便降至适宜温度。林尘喊来张妙妙,叫她脱去靴子,鞋袜,将双足置于药水浸泡。 张妙妙生得耐看,脚亦白皙可人,强忍心中羞涩,脱靴解袜,放入药水浸泡。初觉滚烫,后来便渐渐温凉舒适。林尘道:“你是被一种怪蚁咬啦!正好咬在脚底。”张妙妙道:“啊!定是昨晚。” 林尘道:“待你泡完,我需为你推拿吸收药浴。你是女子,终究有些不便。你介不介意?”张妙妙心道:“此病不医,终究不是办法,医患间何必要分男女。我怎可因自己矫情,而坏了神医美意?若叫他误会,认为我嫌弃于他,那才大大失理。”便道:“我是江湖儿女,这等小事,何必介怀。” 林尘道:“好!”他心无旁骛,老老实实推拿,确无多余动作。张妙妙暗生好感,心神更为放松,想道:“听说这位神医样貌生得十分俊秀。他刚刚闻名,医术尚有人质疑,但凡见他真容者,无不夸赞。想必面具下定然极俊。如此男子,应不缺伴侣。我担心他行我便宜,当真大大的以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渐觉那大手温暖有力,要穴揉捏之精,力道之准,无不叫她乐在其中。 回过神来,竟见东边已经泛白。林尘问道:“相传那青宁郡之事,闹得很大,出动了很多天官调查?”此事属林尘最为关心的信息。先前虽透过阴蚁,窥探三人对话,得知一二信息。但自不敢凭此妄断。故设下此局,亲自套话。 张妙妙不疑有他,说道:“何止是大。云清岚云天官,辛无双辛天官联袂追查。二者均为四品天官,寻常江湖案件,出动六品天官已是足够。此案竟同出两尊四品天官。” 林尘道:“仅他们二人?”张妙妙摇头道:“何止,两位四品天官之下,还有五品天官:宋生,方大才,六品天官:刘踪、嵩香、玉横城、姜汤圆,辅佐。辛无双与扬洲宋府宋铁血交好,宋铁血亲自相助。顺道带其侄子宋桥远历练。” 张妙妙叹道:“单是天官,便已来八名,其下的捕首、捕快、更不知派遣多少。”林尘道:“妙妙姑娘,我见你神色匆忙,想必颇受云天官等人重视吧。你担任何等要职,与我说说如何?”张妙妙听他声音温和,似朋友闲谈,心情更为舒缓,发出悦耳轻笑,说道:“神医,你误会啦。我不在此列,我是流云宗弟子,与此案无关。” 林尘故作惊讶:“哦?那为何…”张妙妙道:“此事…说来…”心想:“此事涉及重大,我若与神医说,难免害了他。”林尘道:“若牵涉太大,觉得不妥,便不说了。” 张妙妙点了点头。林尘端药水倒入河中,张妙妙看其背影,忽觉愧疚:“神医这般待我,我却对他隐瞒,好没意思。”娇声说道:“你不与外人说,我便告诉你。” 林尘道:“我大耳朵,好听江湖趣事。小嘴巴,从不多言。倘若能说,你尽管于我说便是。”张妙妙道:“好!”既将近来所知,悉数道来。 张妙妙虽不参与调查,远在流云宗。但因曲三风一事,心中一直介怀,时时留意青宁事迹。故所知甚是清楚。五品天官宋生,乃流云宗出身,经由闻云介绍,张妙妙时与宋生书信往来。 她巧言套问,半猜半推,对此案进展也颇有了解。或觉林尘温润如玉,心思赤诚,不自觉愈说愈多。 林尘渐弄清情形,心中想道:“此事原有这般多曲折。既已套问知情,这张妙妙倒不必留在身边了。云清岚等人虽在追寻纵火真凶,但我这魔教邪徒,亦在她等追杀范围。且青宁大火,我确是有份,摘不干净。如若身份暴露,定立招云清岚绞杀。” 如此又行一日。这日正午,林尘将张妙妙阴寒之毒去尽。林尘拱手道:“妙妙姑娘,你病已全好,且离去罢!”张妙妙道:“多谢神医,不是说要四五日么。怎么…怎么…”莫名忸怩起来。两日同行,林尘为她推拿足底。渐觉舒适,这日大病初愈,反有些眷恋。 林尘道:“妙妙姑娘体质好,自然恢复得快。就此别过。”转身离去。张妙妙道:“啊…神医,你…你去哪?”林尘道:“青宁之事,于我无关,我是游医,自当游历天下,治病救人。” 两人各道分别。张妙妙强压失落,骑马向东南而赶。林尘看似离去,实则暗中跟随。 第217章 众天官失踪,真凶欧阳冶 张妙妙驱使马车追去。本只相距七八里远路,但闻云、王快刀二者皆骑快马,速度甚快,远胜过张妙妙的马车。距离渐拉渐远,足足拉开十余里。 张妙妙自知落后,夜里依旧赶路,如此这般,白天落后,夜里追上,四五日过去,终在一座山脚下见得二人。她当即大喊:“师兄,快刀兄!我来啦!” 两人听得喊声,原以为听错了耳,但听身后车轱辘响声甚是明朗,绝无听错可能。确有马车驶近,便回头一看,见那马车上,张妙妙举手招呼,满面笑颜。两人自是惊喜,忙帮张妙妙停下马车,一阵寒暄过后。闻云问道:“妙妙,你怎追来了?你病好全没?”张妙妙道:“我病全好啦!” 闻云、王快刀齐想:“那桃花神医说此病需四五日才可好尽。如今算算时日,确该好了。可…怎突的就到跟前了呢?这妮子莫非会飞不成?”实想不通,既将心中疑惑问出。 张妙妙如实告知,对林尘不吝赞美,言语间好感显露。王快刀十足倾佩,道:“那神医是性情中人,叫王某好生倾佩!”三人经此插曲,在湖边歇息一阵,又朝青宁郡赶去。 再行七八里,前方是高耸山道。此地地处“临原郡”边界。临原郡与青宁郡相互紧挨,但往来稀疏,因两郡地界交接之处,全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山脉。走商客常要绕道至“别安郡”,再从别安郡进入“青宁郡”。 如此一走,平添数百里路程。三人思虑一二,既决定弃马而行,独步过山。三人闻云武艺最高,其次张妙妙,最后王快刀。武艺虽有高低,但腿脚却均是轻便,跨山渡水实不在话下。 如此再行两日,既到青宁郡,三人寻一小镇,租赁一辆马车,沿驿道而行,不日便到青宁郡城。临近青宁郡城的驿道上,已渐长杂草。三人看在眼里,不甚唏嘘。三人先行一步入城探查,约莫再过半个时辰,林尘也出现城外。 见得昔日繁荣大城,化做寂静死城,城中数百万百姓葬身火海,存活着寥寥无几。心中不住悲伤:“如此惨事,何人不痛心,不怪那云清岚等人死抓此案不放。我原先只道自己无父无母,对青宁毫无归属,离去便是离去。可得知青宁被烧,百万百姓葬身火海,仍不免心生感怀,淡淡悲痛,这故土之情,当真是‘润物细无声’。林尘啊林尘,你现下才真是无家可归,无处可去。”心中悲意翻滚。心中虽有逍遥意,然真正站临此时境地。为正道所弃,故土彻底焚尽,未婚妻子痛绞他心。他自诩逍遥,却同样无处容身。 终究刚入江湖热血少年郎,纵有前生记忆,但说穿也只是前尘旧梦,何足挂齿。一时心海翻覆。林尘悄悄入城去,见两侧十屋九空,城东处立有一片万民窟,许多被焚烧殆尽,面目难认的尸首全葬在窟中,立起无名木牌。林尘忽想:“此事原与我无多大干系。云清岚等人在追查此事。她连我都杀,寻常邪魔,想必应不会留情。”想到此处,自嘲一笑:“林尘啊林尘,你又算得老几,她杀你很难下手么?你初入江湖,把情意看得忒重,人家却行走江湖已久,堂堂四品天官。与你这混小子有一段情史,全是人家一时兴起罢了。说不定人家杀你下手甚快,杀其它魔头就未必了。” 历经洗孽江一事,再不敢揣测、期盼别人全心待自己。林尘邪意反生:“我林尘何须在他人身上寻求安慰。”城中大多房屋均已焚毁,林尘的桃花巷、红叶居全已不见,化做一地碳土。“林尘”又死于洗孽江,现下的林尘,当真如幽灵般流转于世间。 忽想:“此地死伤惨重,那吕追魂怎不施三香定凶追拿凶手?我若习得他那技法,追凶拿人,无往不利。”暗觉可惜。万民窟外四五里路外,有一家香火小铺。 专门售卖香、纸钱、纸人等祭拜之物。铺主为一老人,林尘购置几百文纸币、黄香祭拜。铺主道:“小伙子,你一次买那么多做甚?这是纸钱,可不是真钱。”林尘道:“偶然路过此处,突生感怀,我亲人葬送于此,便力所能及,都祭拜一二。”铺主道:“你却也有心了。” 林尘道:“老人家,你一直在青宁郡么?”铺主道:“自然。我年老体衰,侥幸从大火中活下,叫我换一座城生活,只怕水土不服,死得更快。”林尘道:“却也是。”铺主道:“只青宁变做死城。我一八十老朽,想讨生计甚难。于是开了家香火小铺,赚一些祭拜钱。再加上门前种一些蔬菜花果,倒也勉强足以过活。” 林尘道:“纵火者,天可杀矣!”言辞愤恨,从心而发。心想:“我便是不愿造此杀孽,故而纵火前百般布局。不想那纵火者竟更凶煞,毫不犹豫烧尽一城之地!已非心思歹毒所能形容,简直非人哉。我若有机会,定杀此贼。虽说城中百姓,怕到死都认为我乃罪魁祸首,恨我入骨,未必愿意我为他们复仇。但我何用理会太多。说我多管闲事也罢,自作多情也罢,装腔作势也罢。我只求无愧。”铺主道:“说起大火,我却有一事,总忘记告诉官家了。” 林尘问道:“何事?”铺主道:“我年岁大了,大半辈子弯腰驼背。见到那天官大人,便满心惶恐,说不出话来。他们也道我老眼昏花,定难得知甚么线索,故不来寻我。但…”林尘道:“老先生能活下来,除却运气好外,怕另有机遇,那些天官这一层都未曾想到,着实酒囊饭袋!”对天官毫无好感。 铺主老人道:“对对!你这一说,便叫我想起,当天之事确实甚怪!”林尘道:“还请道来!”老人道:“当日大火,事发突然,我本是做买菜营生,仅能混得温饱。我菜铺对面,是一打铁汉子,我两日日相见,自也交情不浅。” 林尘并未打断,料想此人年纪甚大,记忆力减退,但凡打断,思路立时打岔。下次想起,却又不知何年何月了。老人接着道:“那日城中的武者全数外出,好似去抓拿了甚么贼人。我正卖菜,忽听‘咚’的一声,右边的一团杂草突的自燃。又听‘锵’的一声,自燃之处更多了。不一会便四处都是黑烟,眼见今日蔬菜,是决计卖不出的了。” 老人道:“我身旁也是个买菜的妇女,跑去质问打铁汉子:‘好啊!你惹大祸啦!你打铁的火花,溅得哪里都是,起了火灾,若不赔我菜钱,我报官抓你!’,打铁汉子回道:‘臭婆娘,乱说甚么胡话,我这火花能溅那么远么?’买菜妇女道:‘我管你,你得赔我菜钱!’两人争执不下,便险些打了起来。可又听几声‘咚’响,火愈烧愈大,我、打铁汉子、买菜妇人…便一齐逃跑。那买菜妇人家住青宁湖附近。对青宁湖甚是熟悉,便朝青宁湖赶。我、打铁汉子跟在身后。来到青宁湖后,见到四处均是熊熊大火,打铁汉子、买菜妇女水性不错,便跳进湖中躲火。我却不行,下水等同溺死,故留在岸边,不知如何是好。” “再之后,愈来愈多的人跳入青宁湖。好多都在湖中生生烫死、溺死。反倒我没下湖,但着实热得不行,想着小命定不保矣,干脆挖个坑自己埋了自己,却活了下来。” 说罢浑身颤栗,宛回到当日情形。林尘见老人无撒谎必要,登时信了八分。思衬:“假若欧阳冶便是纵火真凶,此事便真能说通,他以打铁之音,刻意燃了城中干燥之物。故而引起全城火灾。再收集火中亡魂。火魂本便似火而非火,自然进一步加大火势。青宁湖之所以滚烫如沸水,便是数以万计的火魂掠过,等同将青宁湖置火上炖煮,可怜那城中百姓,自跳火海不自知。一跳入青宁湖,全身剧痛,哪里还能思索现状,生生烫死湖中。” 拜别老者,林尘祭拜万民窟内亡魂。他燃纸钱,烧长香。此地无数的无名冢,无名无姓。林尘钱财有限,自难每一座都照料到。林尘将纸钱烧尽,对万民窟道:“诸位弟兄,你们并非林某害死,恨林某也罢,恼林尘也罢,当下还是快快投胎去罢。”转身离去,忽见一株柳树下,还有一小墓碑。这一碑却是石碑,其上字迹隽秀,写道:“林尘之墓,云清岚所立。”等字,碑前有上香、烧纸痕迹。 林尘心下冷笑:“何必兔死狐悲,当日杀我,可不见你出手慢了半分。如今假惺惺立一石碑,着实令人生厌。”一剑将石碑斩断,再一脚踢飞。 青宁湖尚在,因湖面甚广,即便历经一城之火,却不见水位下降。林尘结合香火铺老者的言论,加之心中排疑,即知八成乃欧阳冶所为。动机、过程、能力…独他一人满足条件。但一无实证,二无证言,三不知欧阳冶去向。实一筹莫展,心想:“那欧阳冶乃炼器大家,多少名门正派受其恩惠,我反是魔头邪徒。指征准无人相信。只盼日后实力变强,再私自寻他。” 既离城而去。 忽听山道上一阵马蹄声踏响。 …… 张妙妙、闻云、王快刀行入衙府,见府中空落落一片,登时杂思倏起。三人齐想:“此地已然积灰,证明云天官等人至少数日未归。若非半途遇到意外,绝无这等事情。”均惴惴不安。 王快刀全无办法,急得来回走动。闻云道:“倘若欧阳冶真为真凶,他诱骗云天官等人外出,定是欲先下手为强。”张妙妙道:“此言有理。他自知暴露在即,与其坐以待毙,身败名裂,受天下正道追杀。不如趁暂未暴露,反将一军。” 张妙妙道:“师兄,当下情况未定,但牵涉重大,恐顾不得太多。你写封书信回宗,叫人派遣增援。我等则先行一步,探查情况为妙。”闻云道:“好!”即刻问王快刀要来纸、笔、墨水 拟好一封书信,放出信鸽。 三人自不耽搁,出城找寻云清岚等人行踪。闻云问道:“你可知欧阳冶将云天官等人带到何处?”王快刀道:“我小小捕首,位卑权轻,怎敢过问。但大致好似朝南而去。”张妙妙道:“总算有个方向。” 张妙妙道:“师兄,快刀兄,我三人修为终浅,我、快刀兄若遇真正强手,恐难自保。到时候承师兄帮携一二。”此话意求帮扶,实则提点三人行事莫要鲁莽,敌手甚强,且藏在暗处,遇事不对,遁逃为上。她巧言说出,闻云立时会意。但王快刀却思索一阵,方才反应过来。 行出城去,径朝南去。行十余里,凡是密林、山野等适合藏人之地,三人均略做打探。有时路过小镇、村落,唯恐疏漏,亦不放过。 可终不见众天官身影,三人挫败失落,更加断定:“此事绝不简单。”虽均没抬到明面上,但皆已心照不宣。这炼器大宗“欧阳冶”,恐怕便是纵火真凶。 只此前他名气太甚,谁可没朝此猜想。如此又行半日,张妙妙忽道:“呀!什么人!”见右首方向,约莫十余丈远处,密丛中爬伏一人。闻云抬掌拍去,这一掌并无杀力,但掌风甚强,吹得密丛耸动。闻云再屈指成爪,本外推而出的掌风,化做强大吸力。 登时将草丛中人扯出。此为流云宗的“捭阖手”。讲究捭阖纵横,但此武技不算精深,仅两层而已。闻云能如此妙用,全因他入了窍元一境,武学显异。加之这门武技早被他吃透吃尽,造诣颇深,连宗门长老不敢小瞧。 这一推一吸间,已叫人五体投地。王快刀暗暗钦佩。密丛中人暴露视野下,见其身材矮小,浑身是血,右手紧紧攥紧一玉瓶。 王快刀端详此人脸孔,愈看愈像,惊道:“呀!是田为衷,田天官!” 此人原是八品天官田为衷。为六品天官刘踪为调查青宁大火一案,从临安郡调遣而来。 第218章 闻云接手,护送解药 闻云摸其脉搏,见此人一息尚存,心下稍定。既令张妙妙就近入城,寻来郎中,王快刀则周遭巡视。 二者领命。王快刀小心巡视,听风耳全神贯注。闻云不惜损耗,强渡窍力入田为衷体内。只田为衷伤势甚重,闻云窍力只能保得他不至暴毙身死,对伤势无甚帮助。 张妙妙骑马入城,神色匆忙,见得一座小镇,急急入城来,寻访城内郎中。郎中见张妙妙身是女子,样貌年轻俊俏,神色惶恐焦急,当即东推西诿,坐地起价,当真好生可恶。张妙妙有求于人,只盼快快救醒田为衷,即便聪明伶俐,争辩极少输于人,却不想与郎中扯皮。豪掷几百枚赤龙币。 郎中背好医箱,即赶到田为衷身旁。张妙妙见那郎中嘴脸,心中厌恶,不住想起桃花神医。只道都是医者,但桃花神医这等样人,着实太少太少。 两相比较,心中敬佩之意油然而生。一阵失魂,想起那神医大手温厚,揉捏双足甚是舒适,足心隐隐发烫,面不住一红。闻云道:“妙妙,你怎么了?可是旧伤并未好全?”张妙妙道:“没,没。”忙熟练杂思。 郎中包扎伤口,铺好草药,炖煮药汤,施以针灸。一套医术下来,田为衷情况稳定,再无性命之忧。如此安养几日,即可恢复神智。 但事关危急。闻云强渡窍力,令田为衷提前醒转。此举既伤闻云自己,亦伤田为衷,日后恐留暗疾。却无可奈何,只能如此。 张妙妙骂道:“好个庸医,狮子大开口也罢,人还医不好!”郎中道:“这…这…你…”闻云道:“妙妙,且送这位医者回去。此地已无需他料理。”张妙妙道:“好!”一把提着郎中,跳上马背,赶向周遭小镇。 行到小镇外三里,张妙妙俏皮劲一起,一脚踹在郎中后臀。郎中“哎呦”一声,摔在一柔软草地中。从马背跌落,轻则重伤,重则当场身死。郎中只是寻常武师,早早不接触武道。这一摔本该是不轻。但被杂草从托着,泄去七八成力道。加之草地甚柔,除却身子骨快散架外,并无其它要紧处。待回过神来,张妙妙已不见身影。 田为衷眼皮轻抬,已有醒转迹象。闻云加大力度。此举极为危险。田为衷身陷昏迷,体虚魂弱,但体内窍力自然运转护体。闻云窍力当属外来者,入体后,若有半分偏差,立引田为衷自身窍力激荡。二者相冲,田为衷仍有毙命可能。 只王快刀、张妙妙均未入窍元,对此事不甚了解。闻云看似谦逊儒雅,实则极为高傲自信。此中风险,自也不挂嘴边。见他几番周旋,最后轻轻一拍,田为衷双目一睁,终于醒转。 张妙妙长话短说,简易道尽来历,自报流云宗身份。王快刀露脸招呼。田为衷大难不死,本心神戒备,不敢轻信他人。但一来张妙妙、闻云来路颇正。二来王快刀与他数面之缘。三者均可信任,既也放下心神。 闻云直入正题,问道:“田兄,究竟发生何事?你怎昏倒路边?其它众位天官呢?”田为衷立时一颤,抓住闻云道:“快!快!来不及了!” 张妙妙道:“到地何事,田天官你莫急,慢慢道来,我等才好相帮。”田为衷喘数口气,方才强压心绪,慢慢道来:“我等…我等遭人暗算啦!” 张妙妙、闻云、王快刀对视一眼,心中齐道:“果然!这田为衷堂堂八品天官,江湖地位已是不低。却险要身死,若非遇到我等,决计有死无生,准成路边野尸。他尚且如此,其它众位天官,处境怕难好到何处去!” 王快刀问道:“是何人暗算?”田为衷道:“欧阳冶!此贼大奸大恶,竟是庆国人!”其时大乾南临大庆。大乾国弱,大庆国强野心勃勃,欲吞而并之。两国时常交战。民间互生敌视,听得欧阳冶乃为庆国人,闻云、张妙妙全是一惊。 闻云问道:“与你一起者有谁?”田为衷眼眶湿润,哭道:“云清岚、幸无双、宋铁血…均身陷囹圄!宋生不知所踪,其余天官…或死或伤或受困,至于那捕首、捕快之流…更是死伤惨重!” 三人闻言,均是暗暗心惊。当即追问详情。田为衷强撑伤势,将一路遭遇告知。原来云清岚、辛无双自抵达青宁郡后,便即展开调查。 但因城中尸首太多,城内房屋均已被焚毁,前期进展极慢。待扬州宋府宋铁血,率其侄儿宋桥远抵达青宁郡。案件才终于有大进展。宋铁血依据幸存者言辞,断定纵火之人应潜藏在行观礼的群豪当中。 便即展开调查。直到半月前,欧阳冶忽寻来青宁郡,说已知凶手何人。初时众位天官、包括铁血神探:宋铁血,均未曾怀疑过欧阳冶。全因此人乃锻剑大宗,江湖名望甚高。对其话十分信任。 欧阳冶告诉众天官,纵火之人,乃为阳教的火行大散人弟子:白所成。青宁火灾当日,那白所成潜藏城中,待众人出城,伺机纵火烧城,祭练邪功。随后取出两大铁证:其一留影石,其二存音玉。这二者均可指证,火灾当天,白所成便在城中。留影石中有白所成身影,存音玉中有白所成声音,且言道:“这火甚妙,这火甚妙”。可称铁证! 众天官便想:“欧阳冶老爷子肯于出面作证,当真再好不过,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不似作伪。且将那凶犯拿下审讯。” 既追查白所成位置,欧阳冶恰知白所成藏身之地。“仗义相助”,领众天官捉拿。田为衷说道:“当时众人碍于欧阳冶身份,纵有疑虑,却不敢追问,唯恐将其得罪。想着那白所成乃魔教恶徒。纵使纵火真凶并非是他,但先行抓下,细细盘问,总归无错,那知正是此举,酿成大错!” 田为衷道:“我等入深山追查白所成。却不想消息泄露,魔教匪子听闻我等欲擒抓白所在,当即号召魔众集结。事态愈演愈烈。正当双方斗得两败俱伤时。大庆军队突然出现,且是大庆的‘火神军’,率领军之人乃是段流星!他将我等围困困龙山脉当中。” 田为衷续道:“眼见形势危急,坐以待毙,定然全军覆没,尽数被大庆生擒。此事万万不可,如若真遭生擒,后果怕是…怕是…不堪设想。”闻云郑重道:“确非同小可。两位四品天官,数位五品天官、六品天官,若真遭人生生擒拿,大乾士气定然低落。大庆士气准是高涨。我大乾本已羸弱,再遭此重击,当真危矣!”言中忧国忧民之情尽显。 王快刀本未想到此节,只担忧云清岚等人安全。但经闻云此一提点,顿时背生冷汗,暗想:“兜来兜去,只怕这才是最终目的,那大庆好深算计!”田为衷道:“闻云公子此话无错。万幸之至,困龙山脉甚大,那段流星想擒拿我等,也没那么容易。形势所迫,云天官与魔教风天侯商谈,暂止干戈,各求活路。云天官数次带领我等脱离险境,藏入更深处山林当中。” “那山林甚大,纵然火神军人数再多,一时半刻也绝难寻到。本可凭此拖延,那知段流星不知从何处,讨来一种‘烈阳春风酥’奇毒,我等天官、魔教匪徒…尽皆中毒。全身酥软,动弹不得。只能各处奔逃,被火神军步步紧逼。” 张妙妙问道:“那你是如何逃出?”田为衷道:“此事说来真可算天无绝人之路。我数年前修习一套掌法,中途出了岔子,以至身患阴症,久医不好。体内阴气沉降,既排不出,又消不去。那知正是这阴症,叫我对那烈阳春风酥颇有抗性,云天官等人尽皆中毒,手足酸软,提不起气力,偏偏我却无碍。众人既将希望寄托于我,盼我逃出困境,再求援助。我便假装中毒,实则借机逃生,触不及防下,竟真突破火神军包夹,展开逃遁。逃出生天时,我便想:‘困龙山脉已是大庆疆域,我去求援,等军队抵达,至少需十数日世间,定万万来不及也!’,束手无策。” 张妙妙道:“所以你便另辟蹊径,去冒险窃取烈阳春风酥解药。只要将毒素解去,未必不能杀出一条血路?”田为衷道:“姑娘所料不差,此乃最后计策,除此之外,我再无其它办法。三位可有妙计?”张妙妙沉咛片刻,说道:“此计虽险,但确是唯一可行之计。待援军抵达,只怕云清岚等人,早被火神军生擒。” 田为衷道:“可惜我冒险盗药,虽是得手,却见自己搭上。若非三位相救,只怕横死路边。到头也是枉然。”说到此处,田为衷欲言又止。心想:“这闻云公子威名甚大,若由他送药,想必…想必尚有一丝转机?只此事甚是危险,他只怕不愿相助。” 闻云却想:“我初出茅庐,正想快快闻名于世。此事…我若力挽狂澜,定名噪一时。危险自是危险,但所获甚大。且于情义、于良心,理该力所能为。”他主动说道:“田兄,困龙山脉在何处?”田为衷喜道:“朝西南行一百六十里!只切忌绕道而行,不可直入,否则遭火神军围攻,定难脱身!” 闻云道:“此事我出手相助,你便放心罢。”田为衷大喜,王快刀敬佩万分。 第219章 独闯困龙山,大庆火神军 张妙妙道:“师兄,莫非你要独闯?”闻云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不遇到便罢,既然遇到,怎可视之不理?” 王快刀拱手道:“公子为人,王某佩服。”张妙妙道:“也好,我与你同去。”闻云道:“妙妙,你留守附近,待增援赶到,再去对接罢!只身独闯非你强项。”张妙妙也觉有理,再不强求。 闻云告别二人,只身离去。张妙妙、王快刀护送田为衷回城,寻一客栈安顿。再请来郎中日日照看。只每遇闲时,便不住朝西南望去。对困龙山脉一时甚是担忧。与日俱增。 …… 闻云只身独闯,快步行三四时辰,潜出大乾边境,既临困龙山脉。得见此处山脉,山高数万丈,植被茂密丰盛。闻云自幼饱读诗书,知晓此处地势,群山林立,乃为困龙之势。易入不易出,顿想:“云前辈等人受困此地,只怕凶多吉少。倘若是寻常山脉,凭借众天官合力,纵使火神军强勇,想尽数生擒,定也千难万难。偏偏是困龙山脉,可想…对方来势汹汹,早有规划,此行更是凶煞!”不住临阵犹豫。 将心一定,拟定计策,将解毒玉瓶藏自怀中,猫身闪入丛林。其身法甚是精妙,行路无音,隐蔽神异,有时竟与周遭草木植被融作一体。若论轻功,闻云实不如贺婉君飘逸出尘。但闻云天资聪颖,武学一道自有感悟。天生辨武之心,武学扼要,常能一眼抓拿。与门中强手交流,纵使修为较弱、武技较浅…也常能一招制敌,委实精妙难言。此一步法,乃为“踏草无痕步”,算做末流身法轻功,然闻云习至深处,领悟奥义“藏木于林”,运步自林间疾行,借助草木遮眼身形,叫人极难觉察。又因入窍元一境,内外天地互感,原本基础再添神异。自当行无踪,去无影。闻云敢览此重任,便是在想:“这踏草无痕步虽非多精妙。但藏自暗中,足以避开耳目,至少自保无碍。” 朝里行七八里,不见有人,心中稍定。 困龙山脉荆棘丛生,毒气沼泽甚多,且有不为人知之奇兽。闻云万分小心,不敢“恃功而骄”,反遇兽便避,遇人便闪。绝不多生事端。密林深处,本寻人甚难。索幸流云宗有一绝技,名“闻踪辨迹”,可从细微行踪,辨察行走痕迹。追凶拿贼,千里寻人,无往不利。 如此行之一日。闻云忽然停步,盘坐调息,半刻钟后有继赶路。已大至拟定方向,心想:“若我不曾猜错,云前辈、魔教子弟、乃至火神军,全汇聚于西南一带。火神军步步紧逼,将云前辈等人逼至角落,再一举擒拿。我加紧些脚程,尚有机会回旋。”既朝西南行去。 行四五十里,忽见路上血迹甚多,沾之树叶、枝头、杂草上。循迹行百余步,顿见百余具尸首。横七竖八,观其衣物,有捕首、魔徒、杂兵…闻云心道:“此地定起大战,且颇为惨烈,这次劫难,死伤惨重,绝非儿戏。我初入江湖,正需这等机会历练。”心中既悲且喜,又怕又兴奋,心底感受实难言说。闻云离去,忽脚下磕绊到一物,掀开一看,是具身材高大的死尸,形状甚奇,并无外伤,心口处有一轻微掌痕。闻云道:“出手之人干脆利落,一掌印在心口,一击毙命,此山脉中,怕高手不少。”但见死尸身无衣物,通体裸露,不禁暗觉奇怪。但并未深想,循踪再度追去。 之后行程,人为痕迹愈来愈多。 忽见远处有三位赤衣人,皆身穿赤甲,手持长矛,身材高大笔挺,眼神精锐,巡视四处。闻云暗道:“此为火神军!”见得赤衣人胸前,挂有一护心铜镜,其上有火焰燃烧纹路。大庆火神军威名赫赫,百战百捷,闻云多少有所耳闻,不愿生事。 他绕开过三人,更朝前去。不知觉中已是入夜,相继又遇数位火神军兵士,心中惊讶连连:“好个火神军,精气神无可挑剔。如此军队,若上战场,定当所向披靡,难怪能将众天官逼入绝境!” 闻云行有一日半,忽听“叮咚叮咚”泉响,顿觉口渴,观之四下无人,既去饮用泉水。连喝三口,顿觉疲惫消去大半。闻云暗道:“我却也经验不足,一腔热血,直入林中,无水无粮,只得就地解决。平添了好多麻烦。”又想:“此行虽是危险,但如若真成,我力挽狂澜,名声自不多说。婉君定对我刮目相看。”想起那绝世佳人,心中一阵欢喜,数日苦楚,全觉值得。 沿溪行八九里,闻云见右首方向,百余丈远处,有火光闪烁,似是火神军大营。有大帐,四周兵卒巡视,戒备森严。 闻云便想:“这段流星生性谨慎,但岁数与我相差无几…倘若孤身一人,我或可尝试将其击杀,但耽务之急,还是先行赶路罢!”绕路而行。 忽听一阵破风声。闻云将身一侧,见一根长箭钉在地里,入地三寸,余力未消,箭尾处剧烈颤抖。一身穿赤盔,手持赤弓者,从军营大帐行出,朝闻云望来,喝道:“何方宵小,夜闯火神军!”此人乃火神军右卫,名号:赤十三。 赤十三从身后捻出一根长箭,搭自弓弦上,箭尖处附上一抹黑光,手指一松,“咻”一声疾啸,那飞箭悍然射出。 林中植被甚多,四五步便一棵大树,加之枝叶茂密。寻常弓士,定觉束手束脚,一筹莫展,但这一箭大不相同。穿树破石,势不可挡。两方只相距百余丈,几乎瞬息而至。 闻云暗暗惊骇,但自赤十三搭弓之时,便已有动作,闪身遁至巨石后。听得“砰”一闷响,巨石四分五裂。弓箭去势仍是不减。闻云心中喝彩:“好霸道一箭!”,脚尖侧点,朝右侧急闪。他反应迅捷,本已破除危机。怎料飞箭箭头忽是调转,竟也朝右侧追来。血肉之躯,速度怎能与飞箭相比。闻云躲得其一,却难躲其二。飞箭已至身前,距离不到十丈。 闻云自知危矣,与人对拼他能抓人破绽,妙招层出。可箭是死物,绝无破绽可言。闻云高深武学精通不少。但此时此景,却仅一招能派上用处。毫不犹豫双掌前伸,连出十八掌,每一掌拍出,均有薄薄白雾透散而出。恍似一张盾牌。此为“流云盾手”,可攻可防,已是三流掌法,只飞箭太快,力道甚强,直接穿盾而过,射在闻云胸口。 听得“哐当”一声,飞箭落自地上。闻云并无大碍,反借势急奔,瞬息拉开百丈距离。原是飞箭射穿坚石、树木,已泄两成力道。方才闻云的流云盾手,打出的淡淡白雾,看似柔弱无力,却泄之八九有余。飞箭射在身上,十成力道不足一成。加之闻云胸口藏甲,故而化险为夷。 闻云见行踪暴露,再不隐藏,施展“流云万丛步”,速度快至数倍不止,身影更为飘忽。赤十三再搭一箭,松手射去。途中一箭分化为三,闻云早有准备,回手探拿,施展巧力拨转箭头。再次化解。 赤十三轻“咦”一声,见闻云已无踪迹,便收弓收箭。段流星行出军营大帐,问道:“何许人也,竟躲得过你的箭。”赤十三道:“流云宗的人,本想偷偷潜入,但被我发现。我见其年纪轻轻,小瞧了他,不料连出三箭,均被躲去。” 段流星道:“哦?”赤十三道:“他年纪与你相仿,又属流云宗,只怕便是那闻云公子了。”段流星笑道:“同辈啊,我倒想与他交手一二。” 赤十三道:“少主,此人夜潜军营,有甚打算?”段流星道:“无妨,他不自量力,我等便多抓一人。明日行进五十里。如此三日,我且看他们何处遁逃。”赤十三道:“是!” …… 闻云脱离危险,浑身冷汗,方才生死间已走一遭。其时天渐亮起,闻云不觉放松,反混身紧绷:“火神军每日朝西南聚拢,围堵之势愈发严密。我需快些将解药送去,到时众人合力,一齐朝一处攻杀,方可搏得一条生路。”片刻耽搁不得,朝西南深入。 忽听一声叫喊:“闻云公子!怎是你,你怎来啦!”一男子抬手招呼。闻云大喜,此人乃六品天官刘踪。昔日流云宗大宴,闻云曾与此人有一面之缘,是故互相认得。闻云道:“我为你等送来解药,快带我去!”来不及解释。刘踪听得“解药”二字,喜道:“闻云公子!你帮大忙啦,你扶着我,我指引方向!” 原来刘踪腿足酸软,修为难用,冒险外出探查。闻云右手夹住刘踪,提气疾驰,根据指引,跨越一座山脉,路过一条大江,再登上一座大山,在一半山腰处,见得众天官等人。 云清岚、幸无双、宋铁血…等人皆在。刘踪喜道:“诸位,闻云公子带来解药啦!” 第220章 魔教跪拜俯首 此山高数万余丈,在其半山腰处,有一处地势甚为平坦,四周有草木茂盛,全当天然屏障。众天官自受难起,便一路逃窜,借得林中地势,数次化险为夷。好不易逃入此地,总算得以暂时歇脚,缓得一口气。 闻云得刘踪引路,从偏僻小道爬山而上,沿路不留痕迹。待到半山腰处,拨开遮挡的杂草树枝。便感一阵清风吹来,身前场景豁然开朗。 诸位天官,皆聚集此处。 云清岚、幸无双、宋铁血各坐一处,盘腿调息。五品天官:方大才,六品天官:嵩香、玉横城、姜汤圆,四人满脸苦闷,对坐商讨对策,用木枝在地上勾勒出一简易地图。七品天官、八品天官皆是有之。余下零零散散,约莫分布数十为捕首、捕快之流。 刘踪大喊:“解药来啦!解药来啦!”顿将众人惊醒,纷纷投目望来。闻云拱手道:“幸不辱命!”行至众人身前,温和一笑。云清岚、辛无双、宋铁血纷纷抬目,辛无双道:“呀!闻云贤侄,你怎来了?” 闻云将事情经过简而道之,如何来到青宁郡,如何发现众人受困,如何寻到此地。言语间风轻云淡,但其中凶险,叫人暗捏一把冷汗。刘踪道:“闻兄弟,解药之事…”已急不可耐。 闻云探手入怀,摸出一个玉瓶,说道:“诸位,解药便在这…”忽面色一白,见得玉瓶底部破了个洞,其内药丸全然不见。心中悚然:“我只道将解药放在胸口,倘若中毒,立取立用,怎…怎会…呀!定是那一箭!那一箭虽未能伤我,却正好射中玉瓶,我只顾逃命,却不知玉屏已然破碎,解药全全丢失。” 闻云面上血色全无,深知情况危矣,若无解药,自己纵然赶到此地,与众天官汇合。终不过枉送性命。但事已发生,只得歉然道:“诸位,太对不住,太对不住,闻某只想快快送来解药,不想半路遭到袭击,以至解药全不见了。” 众人面皆一暗,空欢喜一场。议论纷纷:“白欢喜一场,若不解这烈阳春风酥之毒,我等终究是待宰羔羊。”“此事却也怪不得闻云公子。千里涉险相救,已是仗义至极,只道时也命也。”“呸呸呸,说甚么丧气话,说不得还有转机。”“可怜闻云公子,大好俊杰,如今也难脱身了。” 云清岚道:“也罢,既解药已丢,也莫要多想,我等另寻破解之策。”众人顿静。闻云本愿力挽狂澜,哪知反陷囹圄。万幸众人感他义气,并未怪罪。 幸无双拉着闻云右手,与云清岚、宋铁血几人围坐一团,商谈对策。云清岚道:“闻小兄弟,你是在何处遇袭,那火神军距离此地还有多远?”闻云道:“我连夜奔走,约莫尚有一百五六十里。这两日应并无大碍。”幸无双道:“唉!那段流星浪子野心,势要生擒我等。我等受其追逐,只能狼狈奔逃。” 宋铁血道:“敌强我弱,只能如此。”云清岚道:“我只道错信坏人,却却…”眼眶一红,想到伤心之事,不住自怨自艾:“云清岚啊云清岚,你是死不足惜。但决计不可落入贼人之手。只依如今形势而看,全身而退,怕是难矣。若真到最后时刻,我宁愿自尽,也决不落敌手。只…死后不能与林郎合葬。唉…天南海北,我只盼葬得高些,看得远些便好。”强压心中愁苦哀思,不愿损及士气。 云清岚道:“此事关涉甚大,不可鲁莽行事。闻小兄弟,你修为尚在,气力完好,能否破局,只怕全仰仗你啦!”闻云道:“小子义不容辞!” 云清岚道:“我略通医理,我拟一草药单子,你外出采取,切记保全自身安危。倘若能将毒药解去,我等周旋余地更大。”闻云道:“好!” 便在这时,后山忽传来一阵哄笑。乃数十余人大笑声杂糅。闻云立时起身,问道:“后山有人!莫非火神军寻来了?”幸无双拍拍闻云,笑道:“贤侄莫慌。是哪群魔崽子。” 云清岚道:“我等先前错信欧阳冶,与魔教火拼,精疲力竭,遭火神军暗算。倘若不是如此,又怎会轻易中毒。事后火神军步步紧逼。我等不得已与魔教暂息干戈。一路遁逃,最终皆选此处当做据点。我等居于前山,他等居于后山,已有一周之久。” 闻云道:“可与那魔徒共居一山,未免,未免…”宋铁血道:“你这小子好生啰嗦。若有办法,谁又愿意?当下是魔也好,是匪也罢,不起干戈,不在空耗气力为妙!”闻云道:“是,闻云领教。” 云清岚道:“只如此危机时刻,性命顷刻难保,不知他们因何笑得这般畅快,不知有何发现。我等有气无力,行路都难,只能心痒难耐,却探查不得。”闻云道:“云前辈,你先拟草药丹方,我去后山瞧瞧便是。”幸无双道:“不可!魔徒…”闻云道:“小子已入窍元,自保无碍!”几个纵身,已行出数十余丈。 众人见他轻功卓绝,年轻一辈实属罕见,均暗暗钦佩。宋铁血心道:“我那侄子早听闻云耳闻,盼与他交手。如今看来,如若真交上手…怕是输多赢少。”云清岚则心中一痛,料想林尘若尚在人世,离窍元定不远矣。只往事空有悔恨,再不可回溯。 闻云行数里,抵达后山,听得笑声渐大。不敢太过靠近。借树木遮蔽身形,远远偷听:“哈哈哈,小友,你真乃奇人啊!”“林上使仗义相助,真叫我等佩服!”“林不愿与他等纠缠,更不愿暴露身份,还请诸位莫要泄露我行踪消息。”“自然,自然,你藏在人群中便好。”“他奶奶的,本来被火神军追得东躲西藏,已经好丢颜面。可如今一见林兄弟,便全身兴奋,兄弟,你快快下达吩咐罢!我铁木尔愿听你的!”“对!对!我等都愿听你的!” 那道清朗声音回道:“诸兄抬爱,小子不甚感激,但风老、蓑衣客、火行大散人…都在此地,听小子吩咐,未免不合礼数。” 紧跟着有人道:“小兄弟,你我初次见面,但你事迹我已听闻。哈哈哈,我喜欢你这等为人!你仗义相助,我白所成服你!” 那风天侯道:“甚好,甚好!江山代有才人出,小兄弟才智武功,我风某早已领教过。自是信任得过。大伙既然服你,你便率众罢!莫要推辞!” 蓑衣客道:“我不服,我不服!你率领别人,我没甚意见。但想率领我蓑衣客,需当要胜我才可!”清朗声回道:“小子无意争雄,既蓑前辈有意见,不如便让风老前辈率众罢。小子从旁出谋划策便是。” 蓑衣客道:“嘿嘿,风天侯?我更不服。我听闻你天赋不错。我现在难调用气力修为。我俩便比天赋!你我共习一武技,只比拟招式,你若胜我,我便服你!”清朗声大笑,随道:“恭敬不如从命!且出题吧!但如此干比,未免无趣。诸位谁有酒的,且备上几坛来,大伙喝酒看戏,快哉快哉!” 风天侯笑道:“既然小兄弟、蓑兄、白兄如此有雅兴,我风某人自当奉陪!我正有一卷图录,供二人观赏研悟!你二人用所悟招式,一分胜负,我等喝酒吃肉,岂不快哉!” 众魔纷纷大笑,一扫前日困顿,肆意张扬。闻云心中惊惧:“那年轻男子何须人也?魔教何时出了这等年轻俊杰?竟如此被教众推举。假以时日,只怕在此人手下,那魔教众徒又可凝聚不小势力。当真叫我好生好奇,可惜…火神军逼压愈近,我时间紧迫,不好空耗此处!” 几番欲走,但好奇心难耐,还是再偷听一时半刻。 听得蓑衣客道:“风兄,你疯了,怎取出这幅图?”风天侯道:“呵呵,命将不保,何须理会这这那那。你莫非不敢?”蓑衣客道:“求之不得,且给我一观!”风天侯道:“小友,速来观之,其中大有奥妙,学之多少,便全看你悟性啦!” 清朗声道:“哈哈,自当全力以赴!” 既陷入寂静,又过一时半刻。两人用以招式比拼,不出几招,蓑衣客便已败下。本输于晚辈之手颇为丢脸,蓑衣客素有“四怪”之称,脾性古怪,定会胡搅蛮缠,不来三局两胜,五局三胜,是万万不肯答允。闻云本料想大戏刚开,却忽听“咚”一声重跪,那蓑衣客抱拳,郑重道:“蓑衣客愿听差遣!” 紧跟着,风天侯大喜下跪:“风天侯愿听差遣。”白所成下跪,火行大散人下跪…数十魔教教众齐齐下跪。 听到此处。闻云既惊且奇:“究竟何等样人,竟能将天不怕,地不怕的魔教众徒折服至此?这等英雄豪杰,绝不至默默无名。我流云宗消息通达,不该不知才对。”再难忍好奇,悄悄靠近,拨开杂枝,偷偷探瞧过去。只见得一平地上,魔教众徒齐齐跪拜。 被跪拜者是一年轻人。因背对闻云,故而看不清脸。但观其身形,隐约有种熟悉感,应是一极年轻的男子。 闻云见得魔教教众气势高昂,不敢久留,唯恐生变,横生枝节,匆匆一瞥,便既原路折返。 那年轻男子,自是林尘无疑。 第221章 六合八荒功 原来数日前。林尘刚出青宁郡,忽闻道上马蹄踏响。既藏身路边,见三名赤盔兵骑马驶过,扬起一阵尘土。 林尘见那盔甲反映寒光,三人人高马大,眼冒精光,绝非泛泛之辈。寻思:“这甲胄品质甚高,我大乾正值国弱,如此甲胄,只怕并不多见,非得是强兵悍将,才能有此待遇殊荣。青宁郡地处边域,较之别处,可算贫瘠之地。这三位人怕是来自大庆。我且偷偷跟上!”脚施游春步,悄悄跟上。 那三人奔驰四五里后,渐放缓速度,互相闲谈道:“怪哉,怪哉,我等行了一路,始终不见小贼身影,你待说说,这是什么道理,他躲去何处了?”“那小贼武功自不差,偷盗解药,被右卫‘张盾’大人打了两掌,竟仍能逃脱。”“他运气好罢了。若非突遇山洪石流,拦了去路,纵再是十个他,也难从张大人手中逃脱。”“真是怪哉,他百毒不侵不成,那烈阳春风酥为何对他无效?” 三人苦寻无果,既抽调马头,原路折服。林尘保持数十丈距离,暗中相随。再偷听三人谈论:“少将军智谋如神,略施小计,既将那天官全全围困。”“此事说起,欧阳老先生功不可没。”“少将军下了重令,势要活抓天官。只不知那群阳教贼人,落入少将军手中,该如何处置。”“哼,自是杀了,那阳教不知坏我大庆多少好事。”“尤是那风天侯,我听说少将军对他恨之入骨。”…… 三人越说越远。林尘听到“阳教”二字,得知风天侯等人也陷落危险,立时起意,心想:“曾经我道云清岚不喜阳教,处处避之不及。云清岚对我痛下杀手。阳教众人反欲寻我尸身。且依红衣姐言说,阳教中有好有坏,绝非全是奸恶之徒。风天侯落难,我离该相助才是。只我势单力薄,冒险搭救,不过多送一条性命罢了。” 心下踌躇不定。但坐视不理,实不合心中道义,思前想后,只得折中。尽量保全自己,再求仗义相助。林尘寻思:“我林尘与阳教众人,终究不算情意多深。若叫我白白为他等送命,自是千百个不愿意。但顺手相助,却乐意至极。”悄然跟随,沿路入了困龙山脉。 林尘见此处山脉甚怪,山势陡峭,绿植茂密。但有绝断山脉、狼王山、虎王丘、蛇王谷…接连遭遇,林尘林间生存、躲避、追敌经验甚丰,加以“游春步”博大精深,入了林间,反似鱼儿入水,更为逍遥自在。 如此暗随十余里,忽见有人拼杀。数位火神军兵卒当场身死。他既改换装扮,伪装火神军。沿路低调缓行。加以“阴蚁”绝技辅佐。顺利穿行林间。 机缘巧合,救下一魔教子弟。既在其带领下,赶到此处,与众魔汇合。方有刚才那一幕。风天侯方才取出的图画,乃为“天女九舞图”,隐约间与“游子采春图”“碧海朝生图”有异曲同工之妙。 林尘对两幅图录,均已有不浅研究。待看到天女九舞图时,更心神顿挫。从前他只道“游子采春图”、“碧海朝生图”均是高深武学,但彼此间或无关联,从未多想。待看到“天女九舞图”方才隐约觉察三图联系,似分似合。刹那间灵感迸发,顿悟极多。 后…蓑衣客、林尘以图中武学比斗。蓑衣客自创“天女散花式”,双手捻花,轻轻拂来。林尘所悟极多,脑海一时驳杂,匆忙间应对,也顾不上是何招式,手指一点。劲风透体而出,直将蓑衣客击飞三五丈远。 林尘一未用“丹田之气”、二未使用武技,如此威力,实属骇人。风天侯等魔教众徒见后,却不怒反喜。全只因方才那指,风天侯曾在老教主手中见过。 登时风天侯等魔教骨干齐想:“天垂怜我阳教,此子悟性惊世!竟看两眼,竟真将我阳教神功悟出端倪。假以时日,参悟六合八荒功决计不难!到那时…我阳教何愁不兴!”故而全全半跪,将林尘视为未来教主。 那“愿听差遣”,全是真心实意。林尘道:“诸位兄弟,这么客气做甚!”尚不明所以。风天侯道:“林小兄弟,你且等上一等,我与蓑兄,刘兄有要事相商。” 林尘猜想:“八成是谈论率众之事,我无意争雄,此行相助,全是顺手为之。但如今形势,确需一人统帅众人,方可活命机会。我倒希望风老主动领衔,我出谋划策便好。”说道:“小子恭候便是。” 风天侯恭敬一拜。既与蓑衣客、火行大散人“刘庆海”,三人行去偏僻处低声商谈。风天侯道:“恭喜恭喜,我阳教终出人才。”刘庆海、蓑衣客同庆,均有喜意闪过。 刘庆海道:“此子天赋惊绝,方才使出‘天女指’,自然而然,浑然天成,宛练过千百遍一般。只怕…只怕…这位爷,比前任教主更惊才绝艳!”蓑衣客扒开胸口,露出一红点,道:“打在我身,忒痛!忒痛!”风天侯道:“觅此良才,当属我阳教幸事。有道是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我阳教一盘散沙,受尽欺凌,那日子却也受够了。”蓑衣客道:“当年教主尚在,我阳教教令森严,无人敢有不从。江湖上皆称我等是魔。我等便是魔,何须解释,何屑解释。但自教主死后,阳教便成了藏污纳垢之地。何等霄小,全朝教里钻,慢慢便真成邪魔匪徒。我确也自甘堕落。” 刘庆海道:“何止是你,我这火行大散人,亦是如此。我愤世疾俗,特意缕破教令。这点我二人远不如风老。”风天侯笑道:“单是这一点,我不与你二人谦虚。你等确远远不如我。” 三人相互对视,均哈哈一笑,敞开心扉。风天侯正色道:“只如今身陷囹圄,倘若处理不好,这‘火苗’又熄灭难说。”刘庆海道:“你老深算,且将计划道来。”风天侯道:“围剿我等者,乃是大庆火神军。领军者为段得明之子段流星。此人恨我阳教入骨,下手定不留情。” 风天侯道:“我等身死便罢,但林尘天资绝世,有望令‘六合八荒功’重现世间。死在此处,太不值当!”蓑衣客道:“我自会全力护他。”风天侯道:“蓑兄莫急,且待我说完。且…我魔教分裂已久,人心涣散,我、蓑衣客、刘兄乃是至交好友,自能确保彼此对阳教衷心无二。可其余阳教众人呢?上至黄天、厚土两圣使,下至六十四部。多少人欲重整阳教,多少人又不愿重整阳教。” 刘庆海、蓑衣客均面目沉重,各种阻力重重,齐问:“你如何作想,干脆说出来罢!”风天侯道:“林尘之事,切不可泄露。倘若泄露,必将正道不容,魔道追杀。”刘庆海、蓑衣客齐道:“有理!”风天侯道:“率众之事,我主动接过重担。若真到火神军死拼地步。林尘不显山,不露水,不遭火神军重视,周旋余地更大。” 刘庆海、蓑衣客道:“此话有理!”一番交谈,拟定计策。风天侯招揽率众之职,但一切事务,却全听林尘吩咐。 当日,刘庆海拟书,蓑衣客朗读,昭告在场教众。魔教众徒上下同心,其利断金,共饮一杯“生死酒”,全心大干一场。待诸事毕,林尘开始出手相助,向风天侯提拟数条建议。第一整顿伤员,统计有生力量,第二尝试解毒… 风天侯均是同意,吩咐教众执行。 知晓魔教众徒,拢共六十七人。皆中“烈阳春风酥”,修为难用,通体生酥。日常行走、活动虽是无碍,但与人拳脚比拼,立时便气力不续,败下阵来。 林尘心想:“当务之急,该是解决此毒为先。万幸此前我深研医道,对医理已颇有研究。”为魔教众人抓脉问诊。结合医道见解,既抓拿此病扼要所在,心中甚喜。 此病乃阳属病症,医治本不算难,但需“至阴之气”从旁相辅。此物林尘不缺,但放眼天下,至阴之物少之又少,寻无可寻,恰使这“烈阳春风酥”无可医治。 林尘阴蚁、阴元针均有奇效,探清病症原委,林尘自不耽搁,拟定药方,派人自山中找寻草药,炖煮药汤服下。再搭配阴元针、阴蚁,一一医治。只花半日时间,将魔教六十七人全数治好。 魔教众人欢喜雀跃,修为重归,如此一来,对林尘佩服五体投地。威望远高风天侯,蓑衣客等人。 林尘却自从容淡然,心想:“我偷潜火神军时,粗略算过…火神军怕有数千人。且修为均不差,若再凝结军阵,一同杀来。人山人海,气势澎湃,挡无可挡。” 这时已然入夜。月华轻洒,困龙山脉地势凶险,易入难出,但景色却甚是优美。尤是入夜时分。半山腰处,月光洒在树叶上,放眼望去,阴影闪闪。风再一吹,哗啦啦一片,掀起一阵树浪。 林尘连医数十人,早已疲劳,阴元针、阴蚁二法并无次数限制,但极耗体力。当下寻一清幽地,盘腿坐下,享受清风吹拂。如此放松半个时辰,又苦思对策:“敌强我弱,不可硬拼,当以巧计破之!” 第222章 救治天官,正邪联手 翌日清晨,林尘寻到风天侯,提议暂放仇恨,与天官联合御敌。风天侯甚是欣慰,实早有此意,只碍于阳教众人魔性身重,恐适得其反,反惹众怒。此刻听林尘提及此处,心中大是欢喜:“林尘解去‘烈阳春风酥’毒素,威望一时无二。他的看法,教众定然服从。” 当即号召刘庆海、蓑衣客众人,商讨合作事宜。征得各方同意。明面上风天侯为帅,众人听令于他,实则是林尘为主。阳教众人心底清明,团结一心。在林尘提出“与天官合力”后,铁木尔、白皮鬼,等手下“旧臣”率先出声应援。 随后白所成、其它教众齐齐出声,全教上下,无一人反对。见得此幕,风天侯笑道:“我等修为虽高,但说话份量是远不如林小友有力啊。”蓑衣客、火行大散人刘庆海齐齐一笑。 林尘择出两位能言善辩者,前去前山,探查众天官口风。 二人分别名为“柳大开”“王谷”,来自六十四部之一“师部”,修为武宗八重。两人一领命令,片刻不耽搁,立前去前山,见众天官休养生息,两人对视一眼,不藏身形,跳将出来。 柳大开指着幸无双道:“兀那老贼,快快过来,我有事相商!”王谷低声道:“切莫嚣张,恐误大事!”柳大开缓声道:“我阳教有事相谈,你等谈是不谈?” 众天官面面相觑,均对魔教成见极重。幸无双、云清岚、宋铁血等人齐想:“昨日听闻云公子所言,魔教里似来了尊了不起人物,引得众魔折服。这日便有人寻来,不知弄甚么玄虚。只…我若不应,岂非说我等怕了?”幸无双骂道:“有屁快放!” 柳大开道:“呦呦呦,这么想闻小爷臭屁么?”背过身去,解开腰间系带,提气一冲,“噗”一臭响甚亮。那臭气直扑幸无双面门。幸无双乃当世高手,本脚步一挪,便可全然避开。可偏偏体酥脚麻,再加之事发突然,与那“臭屁”撞个满怀,臭得轻咳几声,又怒又恼。欲要以死相拼。 闻云将其拉住,众人面面相觑,均露骇然异色。幸无双气恼稍退,立时一惊,问道:“你们毒解了?”柳大开笑道:“嘿嘿,你们这些天官,成天鼻孔见人,神气得很,我且让你们一一闻闻!”调转方向,面对宋铁血。 宋铁血神色一变,面色铁青异常,曾愿意受此大侮。闻云冷“哼”一声,三步挺近,闪身至柳大开、王谷二人身前。连出五指,上三指定住柳大开上肢大穴,下两指定住下肢大穴。顷刻间动弹不得,实力差距甚大。闻云尤是不停,紧接着再递五指,点住王谷大穴。将二人擒拿。众天官尽皆喝彩,闻云逼问道:“快说!你们到底如何解毒?!” 柳大开道:“好啊,这便是名门大派,出手偷袭!”闻云道:“你说是不说?我手指一点,便可叫你痛不欲生!”王谷冷笑:“哼,你且试试,不妨告诉你们。我等毒已尽解,你现下叫我等痛不欲生,待会公子来了,自会百倍偿还!” 听得“公子”二字,闻云立时想到那道背影,心中又惊又怒,始有惧意,但转念一想:“他那公子年岁与我相当,我若碍其威名,这便退却。岂不是说我闻云遭人压了一头?弱了一筹?哼!我闻云何时受人要挟,真当我怕么!”不住与之较劲,不理会后果使出“断筋指”,指过之处,摧人筋骨,痛彻心扉。 云清岚出言喝止:“且慢!”闻云松一口气,立时收指,后退三步。云清岚道:“闻兄弟,且解开二人,若被魔教众徒发现,恐落他等口舌!”闻云道:“好!”方想到此节,正待他出手解穴。忽听西首方向一声咔咔大笑。蓑衣客全身黑衣,飞驰而来,一掌将闻云击退,双手抓住柳大开、王谷后颈衣物,双腿一登,腾空十余丈。 风天侯朗声道:“好啊!好啊!我等好意要助你等,你等却伤我魔教使者!妄动私刑!”六十余位魔教中人齐齐行来。个个精神饱满,有手持大刀,有手持铁锤,面容凶煞,全非善类。浩浩荡荡,气势澎湃。 若在以往,众天官自不怵分毫,此刻却齐惧:“呀!他等毒真解尽,如若交手,可怎生是好?” 云清岚面色一白。风天侯面上虽怒,心却微喜:“我魔教虽非讲道理之辈,但天官却讲,这云天官更是讲理之人。谈判前先让其失理,自然十拿九稳。林小兄弟年纪虽轻,人心算计,却是分毫不弱。我都未必能及。”说道:“云天官,不解释解释?” 众天官受气势所迫,不敢回答。云清岚拱手道:“此事确是我等失理,方才那两位兄弟,言辞稍有不妥,闻公子年纪轻轻,难免受激,愤而出手。索幸并未伤及二人。”眼睛朝人群扫去,似在找寻什么。 风天侯问道:“云天官,是在看什么呢?”云清岚道:“没。”心却道:“魔教众徒莫名毒素尽解,应是那‘神秘公子’相助。此刻兴师动众寻来,怕也多是神秘公子指使。”便想寻其身影,但魔教众徒甚多,且夹带刀枪棍棒,诸多兵刃,万不易寻到。 风天侯开门见山道:“我阳教有解毒之法,可共享于你等。”幸无双怒道:“你等魔徒,焉会有好心!”风天侯道:“如此说来,却也没甚么好谈论的了。走罢!”既领魔教众徒离去。 云清岚喊道:“且慢!”幸无双悻悻道:“云天官,这…”云清岚不理会,朝风天侯道:“说说条件罢!”风天侯笑道:“条件算不上。我这解药之法极为珍贵,价格不低。”云清岚道:“可…我等身上并无钱财。”风天侯道:“却也简单,总是有乾坤袋吧?一个乾坤袋,换一剂解药!” 云清岚面色微变,乾坤袋均属贴身重物,其内涉及机密、武学、私人物件。均不可轻易泄露。但衡量利弊,当下解毒为重,既道:“可以。”风天侯道:“其二…”云清岚打断:“还有第二点?” 风天侯笑道:“自然。其二,解毒后,你等天官,均需听命于我,听候我差遣。”幸无双道:“你莫做梦啦!此事决计不可能。你若叫我们送死,难道我们便乖乖去死么?”风天侯道:“就这两点,你们考虑考虑。”风天侯退至人群中。 过得一时半刻,又行将出来,补充道:“火神军在近,实容不得你们犹豫。等这支香烧尽,若再不给答复,我等便另求出路。届时你们是死是活,便再与我阳教无关。” 云清岚心道:“与魔教联手,听候魔教差遣,原是万万不妥。可若落于火神军之手,大乾必将士气受挫,将要危矣。魔教条件虽是苛刻,但确属人之常情。他本本意应是欲与我等共抗强敌…我稍退让半步,保全大局为好。”说道:“好!我等同意交出乾坤袋,解去毒后,受你等差遣。但约法有三,第一:我们不会替你等白白送命。第二:出去后,一笔勾销。第三:我们虽愿听差遣,但只是联手合作,并非你等奴仆!” 风天侯道:“好!”云清岚威望最高,她亲口答应,自无推卸可能。幸无双虽万分不爽,但碍于形势,却不好多言。如此这般,天官、阳教两两协作。 阳教送来一份药剂汤方,叫众天官立时寻草药炖煮。云清岚见那汤方,与自己昨日拟写的稍有差别,但思路相似、性质相似,确能缓解烈阳春风酥,但说尽解毒性,却是无稽之谈。言辞中略带薄怒:“你们好没诚意!是来耍我们么!” 风天侯笑道:“莫急,此为调理之药,真正医治之法,却在后头,将由‘公子’着手医治。”云清岚默念‘公子’二字,不好多说,将汤药煮好,令众人服下。就地盘膝调息,消化药力。 待过了一时半刻,众天官将药性吸收,风天侯陆续点人姓名,凡点到姓名者,被带领走入密林深处,过不久,再出来时已经毒素尽解,气力恢复。 痊愈者无不啧啧称奇,言道:“这阳教里藏了名神医啊!几针一扎,气力蹭蹭蹭便回来了,当真妙不可言。”很快辛无双、玉横城、姜汤圆…等天官却齐齐痊愈。对魔教厌弃之情锐减。 云清岚心下甚喜:“大伙修为恢复,便是火神军寻来,也有以死相拼之力!总不至全全受人蹂躏。”但见一个接一个痊愈,迟迟不到自己,未免心生疑惑。数次想主动开口,但碍于双方身份,又强行忍下。 很快,天官、捕快、捕首…均已痊愈。最后才喊到云清岚名字。风天侯道:“云天官,且随我来罢!” 两人行出草地,朝右侧岔路走去,入了林间,天色顿暗。是此处草木茂盛,将阳光遮蔽。行百余丈远,迟迟不见‘公子本尊’,云清岚心想:“那‘公子’到底何人也,竟这般神秘,待会他为我医治,想来定能看出一二。”因腿脚酸软,走得不快,云清岚莫名心跳加速。 忽见林中一处小木屋,约莫一丈高一丈宽。左右两侧,分别有蓑衣客、刘庆海守着。云清岚暗道:“此人地位好高,恐在四怪、五散人之上。”行至木屋门外。 风天侯喊道:“公子,人已带到。” 木屋内自是林尘,他恐泄露身份,后续又遭追杀,不得已设置重重阻碍。听得云清岚便在屋外,林尘眉头一皱,想道:“这女人嫉恶如仇,若知我真身,定又会杀我。但众天官中,我唯一了解她。且她已答应合作,自不会反悔。若不由她率领天官队伍,阳教与天官难免会起冲突。再且说了,恩怨一笔勾销,我便全当陌生人对待罢!”说道:“且让她坐在门外。” 第223章 火神军守护山,危机时刻 云清岚听得声音,心魂一颤,险站立不稳,心想:“这声音…这声音…”喜欲狂,然片刻后,便又黯下:“只是声音相近罢了,云清岚啊云清岚,老天待你不薄,能听到几声旧意总是好的。只是林郎…我的林郎…”眼眶顿时泛红,鼻子一酸。 风天侯道:“云天官,请坐罢!”指了指木屋外木椅。云清岚坐下,见得木屋有一窗口,其上垂下幕帘,阻挡视野,望不清内里情形。但可嗅得丝丝清香。云清岚又神魂一荡,两人曾缠绵旖旎,共享无穷欢乐,云清岚对林尘体香记忆深刻,如此一嗅,便宛回从前,顿浑身颤抖。说道:“公子…公子怎不现身?” 风天侯道:“公子不便现身,你莫要打听。”言语已有不善。云清岚全听不出,说道:“公子姓甚名谁,可否告知清岚。”风天侯道:“云天官,我阳教虽与你等联手,但用你正道话说,终究正邪殊途,你这番问话,未免不妥。” 林尘暗暗感激,知风天侯刻意相助。云清岚道:“我不管妥不妥,公子…你…你可愿见我一面。我…我有位故人…”林尘心道:“惺惺作态,当日出剑,可不见你有丝毫犹豫,哼!是怕我没死干净么?”颇为厌恶,冷声道:“你医是不医?若医便放好手来,我为你施针。如若不医,你便立时离去。” 云清岚俏脸一白,虽自知林尘不死的概率甚小,但听此人声音相近、气味相似,叫她无限眷恋,既欢喜且忧伤。此刻听得对方声音冰冷,心宛被针扎,当真痛不可扼。眼泪扑簌簌落下。又想说话,却再不敢再言。 她将手横放窗外,林尘右手一捻,多出三枚阴元针,伸出窗外为其施针。阴元针细如牛毛,入体一凉,紧跟着气力恢复三分。林尘不愿过多牵扯,故下手极快,连施三针。云清岚修为恢复,双眸即刻恢复神韵,使将出“破虚眸”瞳术。自古武技中,当以“瞳术”最难修习,风险最大。 “破虚眸”乃怀元山武技,属当世一流。云清岚却未曾深研,此刻属于强行催动,双目登时刺痛,视野穿过幕帘。见得屋内昏暗,有一道身影与自己正对而坐,体型相似,几乎“林郎”二字便脱口而出。但其面容却有面具遮挡,再看不清。 云清岚眼睛一闭一睁,心想:“定是我太眷念林郎了。此人虽与林郎相似,但…但又怎会是他。当下…该以大局为重。”拱手说道:“多谢公子搭救。”风天侯道:“云天官,既毒性已解,快快离去罢,我家公子要休息了。”云清岚道:“好,不打扰公子休息。” …… 幸无双道:“云天官,我等难道真听魔徒差遣?”云清岚道:“当下共抗火神军为重,诸位暂摒前嫌罢。”但说话时,目光时不时朝林子瞥去。 众天官道:“是!” 天官以云清岚为首,阳教以林尘为首。只云清岚为明,林尘为暗。天官、阳教共计百余号人,尽皆修为不凡,身手敏捷。已是不小战力。 林尘藏自人群中,暗中下达号令。魔教众徒无人不从。云清岚遵守约定,对魔教号令亦是事事回应。如此这般,休整半日,林尘决定伺机埋伏,速战速决,杀出一道缺口。 然当日夜里,将要下山之际。忽听一阳教探子回报:“风老!东首方向,火神军已到山脚三里外啦!”一声激起千层浪。众人无不慌张,全未料到火神军这般迅捷。 风天侯三两步行入人群,听得林尘指使,又行将出来,说道:“云清岚,你遣人去西、北、南四处查探,看看是否有火神军。”五品天官方大才道:“还探甚么探,当下寻一方向,全力杀出为上!错过时机,可便杀不出了!” 风天侯道:“你且听便是,我们自有算计。”云清岚道:“玉横城、姜汤圆、嵩香,你三人即刻勘探,速去速回!”三人领命,朝西、北、南三处奔去。不消半炷香纷纷赶回,面色苍白,四面均有火神军,已成合围包夹之势。 众人全已受困此山。闻云斟酌片刻,说道:“我提议杀出重围,火神军不知我等修为恢复,我等全力奔袭,定可破出一条大道。”风天侯道:“你太年轻,我等不过百人,如若进入火神军包围。火神军凝结出军阵,等同自投罗网。” 闻云道:“哼,却比坐以待毙好。你莫要装模作样了,你风天侯、蓑衣客、刘庆元…等人,只怕全听那神秘公子的。你叫他现身指挥罢,总比你来来去去,来得方便些!”风天侯道:“哼!你…”正要反驳。林尘却想:“如今形势甚危,若不能渡过,我纵隐藏人群中,亦是无活路可能。”便道:“风老,闻兄弟此话有理,当务之急是应对危局。” 风天侯一叹,再不说话。林尘出现众人视野,但却脸戴面具,不真面目示人。在场众人均心中一赞:“好一公子爷…气势确是不凡,方才便是他施针医好我等。”虽对魔教不耻,但对林尘却颇为欣赏。 云清岚喃喃道:“像!实在太像!当世真有这等人么?还是…他便是林郎?他为何戴着面具,呀!…难道…难道…是不想见我?他还恨我?如若真是他,他便是恨我我也欢喜。总归还活着,我总归还能…”呆呆望着林尘,一时已置处境于无物,心中酸涩,欣喜,失落… 但转念一想,林尘乃她亲手所杀,如此伤势,如何还能再活?心中依稀又全然破灭,患得患失。只目光不住沾在林尘身上。潜意识告诉他,这便是林尘。理智却说林尘已死。 林尘拱手道:“大敌在即,诸位听我指挥。火神军来势汹汹,势要活抓我们。如今包围之势已成,强攻看似可行,实则自投罗网。”闻云甚是不服,但插嘴非君子所为,故不言不语。 林尘在众人身前踱步,形势虽危,但其展现的从容气度,侃侃而谈,胸有成竹,无不叫众人心中安定。林尘说道:“兵者云,占高者而胜之。如今局势,唯有依据山地地形,抵挡火神军!” 云清岚道:“公子所言极是。”出言附和。林尘却毫不理会,说道:“诸位,形势虽危,但自来天无绝人之路。纵是万死局面,也终有一线生机。”云清岚眼睛一亮:“公子此话当真?”意有所指。林尘眉头一皱,实不愿理会,但顾及形势,淡淡道:“自然。” 云清岚喃喃道:“万死之局,真的还有生机么…是了,我不曾寻到林郎尸首,林郎未必便死了。”心脏砰砰直跳。 忽听一声号角声响起。山脚一里外,火神军手持火把,围成一圈,已将整座山峰包围。林尘道:“好个火神军,来得忒快。西首方向火光薄落,意说此地布兵甚少。实是请君入翁。” 众人听他分析,纷纷色变,均未想到此节。火神军用意浅显,但真正面对如此局面,却真不易堪透。风天侯赞道:“小兄弟实有帅才也!”林尘道:“我等将计就计便是。云清岚,你领十余名天官高手,需是轻功绝佳之辈,佯攻西首方向,制造声势。届时多数火神军,定当极快朝西首聚拢。” 又道:“风老,此地山势甚陡,火神军虽人多势众,但高手却无我们多。此山共计四条上山要道,你派遣人埋伏其中,将要道堵住,晾火神军一时半刻,绝难上山!” 一人直呼姓名,一人称风老,亲疏之别再明显不过。云清岚莫名心中酸楚,虽不敢确定此人便是林尘,但其行事作风、声音、气味、身形具像,且特意戴一面具,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感觉。 云清岚理智在想:“此人未必是林郎,但一举一动,都叫我想起林郎来。他为何偏偏戴着面具,若不戴面具,是林郎与否,我顷刻便可看出。云清岚啊云清岚…你又有甚么不死心的。你得林郎早被你杀啦!此人只是像罢了,又怎会是你林郎。” 只听那声音喊到“云清岚”三字时,冷漠梳离,心中酸楚全止不住。登时便流下泪来,心中阵阵抽痛。 云清岚携幸无双、宋铁血、方大才…等数位天官,佯攻向西首方向。果见埋伏不断,火神军刹那聚拢。万幸众人抽身及时,尽皆全身而退。 待回到山中,对林尘决策无不敬佩。方才若冒险突围,结果可想而知。众人均知强攻无望,全心听从林尘吩咐,借助地势之优,布局严密,死守此山。 火神军聚集山脚,发起数次攻击。但均被一一打退,一时也颇为头疼。 林尘面目凝重,这场斗智斗勇,此刻方才开始。但死守山中,终究只是权宜之计。双方如此一耗,天色渐亮。又到新得一日。 段流星道:“哼!要耗小爷便陪你们耗!我且看看你们能耗到几时。”一声令下,火神军安营扎寨,驻守山脚。 一连四日不发进攻。山中纵有野兔、驯鹿等吃食,但百余人人人一口,三两日便已吃尽。 第224章 另有妙计 时间一晃,火神军驻扎山脚已有七日。山中走兽皆被吃尽。火神军中赤十三,天生一对鹰目,常自观察山中动向。只山林草木甚多,遮蔽视野,只能看出十不足一。不过依据蛛丝马迹,却足可判断敌人日渐发虚。赤十三道:“少将军,再守十余日,趁他等虚弱时,便可一举上山抓拿。” 段流星道:“螳臂当车,自不量力。”赤十三道:“想不到天官、阳教…都是贪生怕死之徒。我原以为他们会拼死反攻,宁死不屈。”段流星笑道:“如此才好。虽耗时久些,但总归更易掌控。” 段流星说道:“你叫军中将士,生火烤肉,罢肉香扇上山去,馋他等一馋。”赤十三道:“少将军好计策!” …… 山中时有肉香传来,与火神军僵持数日,受困一山之间。每日食饮,全是草汤、叶汤,果腹都难,更何况满足口腹之欲。如此一日两日还好,时间一长,再受山下肉香一激,难免情绪逐渐不满。每日早、午、晚时分,总听纷纷抱怨杂音。 火神军每到深夜,特意炖煮肉汤,灼烤兽肉,让那香味飘到山上去。群雄本便极饿,口鼻再被如此一缭,顿腹部火辣辣刺痛,恨不得扑下山去抢肉。 如此又持续数日。数人难抵口欲,行将下山,主动归降。火神军自是大喜,以酒肉招待。更叫归降者来到山前劝降。 归降者均想:“我既已背叛他等,死守这等气节何用?不如尽力讨好火神军,日后入大庆谋差。”于是十足卖力,每日山脚下大喊劝降。 有夸赞段流星人中龙凤,身姿绝世,道义无双者。又分析利弊,苦口婆心者。更有分析局势,大喊苦守无望者。 如此一阵叫喊,果见起了奇效,不少人虽口头怒骂他等性情卑劣,叛国叛民,实则心中均已暗暗动摇,这般作想:“这些人所言不错,我瞧那阳教公子爷,也已无计可施,空耗下去,不过徒增折磨。不如顺势而为,加入大庆了罢!” 这数日间,已有十数人归降。凡归降者,皆卖力劝降。如此这般,劝降队伍已成规模。段流星一时妙计,竟险将天官、阳教众人内部瓦解。 可见其年纪虽轻,行兵打仗实是一位好手。加上天官、阳教本是死敌,自然矛盾更多。不少归降者,便义正言辞如是说道:“我宁愿归入大庆,也不愿与魔子为伍!”分明毫无骨气,却说得义正言辞,心安理得。 林尘每听得这种言论,对天官印象便差上几分,寻思:“这天官看似公正,实则皆是贪生怕死,自私自利之徒。”冷笑不已。 相较之下,魔门众人归降者却甚少。一来,阳教与火神军血海深仇。凡归降者,当场斩首示众。二来,阳教落入火神军手中,并无大用,反尽耗费米粮吃食。 …… 这日,正食午膳,三四名捕首悄悄行过山道归降。分食时才知又少三日。阳教铁木尔嘲讽道:“嘚嘚嘚,天官又少三人,我看这满口仁义道德者,也不过如此。”白皮鬼道:“铁兄,你这话确实错啦。天官天官,天底下为官。换而言之,哪里不是官?” 魔教众人肆意嘲笑。天官众人面上无光,各怀鬼胎。 闻云对林尘颇有不服。实不是闻云心眼小,气量狭小。而是闻云乃流云宗天之骄子,宗门内地位崇高,江湖中名声颇盛。但遇到林尘后,见魔门对其如此信服。难免激起“正邪对立”心思。加之二者年纪相仿。自然而然,便有针锋对麦芒之势。 闻云道:“魔门公子爷,你叫我等苦守山中。现下好了,被围困山里。如此再饿几日,我等尽皆虚弱,火神军强攻上山,我等焉有命活?要我说当初便该拼一会,或有一丝希望。”众人暗暗点头。八品天官王取胜,与田为衷相似,均为人手不足,从青宁郡周遭郡县抽调相助的天官。听得闻云开头,他立时跟随:“有时不怨他们背叛,有道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我等每日干坐此处,喝那草汤、叶汤,纵使敢上沙场拼杀的大好男儿,也渐被磨去了气势。失了心气,失策!大大失策!所信非人!一步错,步步错!” 言落,天官众人间,纷纷响起:“所信非人,天要亡我!”“这魔门公子爷毛未长齐,如何能信?”“云天官也真是。”“要我说,闻云公子实不比那魔门公子爷差,倘若当日悍然杀出,我等绝不至上天无门,下地亦无门。”“我宁愿战死,不愿饿死,忒窝囊!忒窝囊!” …… 群情激愤。幸无双一拍手,起身道:“我等决计是不会投降的。诸位说得不错,与其饿死,不如战死…我幸无双便想试一试,这火神军真是铜墙铁壁,坚不可摧么?众兄弟,欲死战者,拿妥兵器,且随我上阵杀敌!” 立得众天官响应,声势浩大,就欲死冲。云清岚道:“且慢!幸天官切莫冲动。”幸无双对云清岚颇为敬佩,凡她所言,幸无双无不认真考虑。但数日饥饿困顿,已叫他气烦意闷,静气已失去。 本他这等强者,可不吃不喝十数日无碍。但日渐饥饿,强敌在外袭扰精神,亦极难避免。幸无双反质问道:“云天官,我等同僚一场,你随是不随?你要与魔子同流共死,还是与我等厮杀战场?” 云清岚道:“这…”幸无双道:“云天官,你若不怕,便提剑杀出去。你剑术高超,已半步飞天,纵是万军从中,亦可来去自如,又有甚么好怕的?我等如若不敌,你自个逃离便是,总比死守此地好!”云清岚心中凄婉:“我半步飞天,确可万军从中来去自如。可火神军中怎会无高手。军阵一凝,一人之力终究难以抵挡。可幸无双如此当面质问,我又怎能拒绝?”十分凌乱,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幸无双大笑,怒道:“既然如此,不劳您这尊宝剑出手。”言尽于此,已十分难听,颇有分道扬镳之意。云清岚道:“幸天官,我舍命陪君子,你既欲死战,那便死战罢。但那公子,对我等有解毒之恩,临行前应再去问问他。” 幸无双本欲反驳,但转念一想,若无阳教相助,他等连死战力气都无。心下怒气一消,反生感激,朝林尘拱手道:“公子解毒恩情,来生再报罢!”既浩浩荡荡朝山下走去。 林尘见众人走得决然,有死无生,一时犹豫挽不挽留。风天侯道:“林尘小兄弟,虽天官与我等有血海深仇,但阳教终是大乾子民。天官尽被活抓,大乾本便国弱,到时大庆借势侵袭,生灵涂炭!”林尘暗暗点头,素知风天侯关心国事,青宁郡郡守暗通大庆,以至招惹杀祸,被风天侯派人袭杀。 林尘想起青宁惨剧,见得故土沉沦,化为焦土,大不好受。大乾谁当家做主,他毫不在乎,但大乾大地,他却颇有感情,不愿遍地疮痍。当下便想:“我林尘是正是邪,岂用理会外人评说。何管他人怎看,我只顾得自己怎做。” 林尘喊道:“诸位且慢!”幸无双众人不理。这当口群情激愤,云清岚说话也是无用。蓑衣客、刘庆海见此,几极纵跳,拦自前路。 刘庆海手指一划,众人身前燃起一道火痕。这手段当真精妙无双。幸无双怒道:“你们是想动手么?”蓑衣客、刘庆海对视一眼,均“咔咔”大笑。 刘庆海道:“且听我家公子怎说,你若赶着投胎,我倒乐意奉陪。”林尘说道:“幸天官,云天官,宋先生…我早有脱身之计,只一直不曾明说罢了。” 众人一惊,闻云心想:“此刻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能有甚么妙计?我看不过哄骗我等的权宜之计。我等若走,只有阳教众人孤零零把守,他等自是不愿。”说道:“你待说说是何计策。若道不清所以然来,我等还是赴死为好。” 林尘笑道:“闻大公子对赴死颇有执念。”闻云怒道:“你!”脸憋得通红。林尘又道:“相传闻公子与贺婉君自幼有婚约,如在此处死了,那贺婉君岂不独守空闺,另嫁他人?”闻云道:“你说话好没规矩,我与婉君妹清清白白,纵然身死,婉君也不算‘独守空闺’,又何来‘另嫁他人’之说?”但想到那佳人风华,却神魂一阵荡漾,赴死之意锐减。 幸无双道:“莫扯东扯西,且说正话!”林尘道:“诸位随我来便是。”行在前头。众天官面面相觑,玉横城道:“去便去,我倒要看看,他等弄甚么玄虚!” 行七八里,钻入一片竹林深处,见四周全是砍伐痕迹。闻云道:“你这妙计,便是伐竹?”林尘不答,径朝前去。 行至一片空地,上面摆放百余具“飞天羽翼”,虽做工简陋,但连接处还算紧密。借助风势推送,可滑翔天空。再加以轻功相辅,可在空中移动十余里距离不止。 林尘道:“路是靠人走出来的,而非莽出来的。此物名为‘飞天羽翼’,可横跨十数里,甚至数十里。”众人不知此物用途。但云清岚却神色震动,看向林尘的目光已满是晶莹。 当日林尘遭贺婉君、奇百道逼迫至山巅,便是施以此物逃脱。云清岚受困数日,实也想到此物,但不知原理所在,不敢妄做。 闻云道:“此物不过是竹子框架,加上几件布料,有甚么神奇的?怎么飞天?”大是不信。林尘道:“此中原理,与你定是说不明了。我懒得说。”闻云吃瘪,反驳道:“哼!便算此物足以起飞,但火神军绝不吃素。他等遣弓兵乱射,我等岂不成活靶子?” 林尘道:“我自有考量。” 第225章 又遇强敌,火神军军首 原来数日前,林尘暗中派遣魔教众人,勘探山中地势,见得山中深处,有一片竹林所在。其竹坚韧轻盈,乃是罕见细竹,便想起蛇王谷内“飞天羽翼”,绝处逢生一事。 火神军包围山脚,围得水泄不通,强攻而出,定然有死无生。唯一生路,唯有再度乘风而起。于是令风天侯取来纸张,他拟画图纸,交由魔教部众伐竹打造。 阳教六十四部,可谓是能人辈出,有精于勘探地势、山脉走势者,有善于策算天地节气、气候者。有专门布设险境、手脚灵巧者。 多身负绝学。林尘告知原理、方法,制造飞天羽翼一事,自然不在话下。分工合作下,百余具羽翼皆已备好,但因天官阵营陆续有人归降,林尘不免多想几层:“此事涉及逃亡大计,若叫火神军提前得知,有所预防,便真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时机成熟前,切不可公而告之。所谓事以秘成,便是此理。”于是严令保守秘密。 阳教众人紧锣密鼓,各出其力,乍看受困山中无所事事,实则暗中忙得不可开交。天官等人却全然不知,一来阳教嫌隙深重,不愿过多关注,二来围困山中,志气全无,失了静气,自难发现身边微小事物。直到昨日正午,坤部一名教众,极擅推演天时。他根据风向走势,空中水汽,演算出后日清晨将有大雾袭来。众人可借大雾遮眼,悄然脱困,神不知鬼不觉。 林尘得知消息,自然大喜,但依旧严令保密,打算最后时刻再相告知。今日,幸无双等人受气发难,欲要赴死。风天侯为大乾着想,出声恳求。林尘这才提前告知。 待林尘说完详细。众天官齐齐色变,露出尴尬神色,先前愤勇激奋,意欲死战的气势荡然一空。掀头起义的幸无双,更如被架在火上烘烤,无地自处,大丢颜面。 他见此地百余具“飞天羽翼”,更为无地自容:“我一腔愤恨,却徒惹麻烦。魔教暗中布局,忧虑甚远,积极应敌,我等却空有满腹抱怨,半点实事没做。此地有百余具飞天羽翼,显然魔教制备羽翼时,已将我等考虑在内。我方才却言辞愤恨,对魔教多有敌视…这…这…岂非是说,我天官比之魔教远远不如?” 闻云亦是脸面一红,想起此前颇多针锋相对的言语,此刻“真相大白”,两相比较之下,自己空有勇而无谋,对方却智谋深远,处世稳妥,宛一切尽在掌中。又想两人年龄相仿,对方却处处胜之一筹。心中既挫败且尴尬。对林尘始有淡淡惧意。 闻云情绪低落,自己鼓舞道:“君子当自强不息,我初涉江湖,对这等事情,确多有不足之处。我当知耻而后勇。下次相遇,或是正邪两立,我未必再败于他。” 各有心思。当日夜里,天官、阳教互相侦视,恐有人外逃泄密。半夜时分,果见一阵大风刮来,带起阵阵寒意。明日清晨,定有大雾。一层乌云包裹圆月。林尘暗道可惜,明日是生是死,尚不可知,这当口连月色也这般吝啬,不肯给人多看,好没道理。 云清岚寻将过来,风天侯将身一横,拦在身前。云清岚喊道:“公子计策,着实精妙,清岚有要事相商。”神思愁苦。思切之情宛钝刀割头,不念起还好,一念起便痛不欲生。何况她满心愧疚。更是痛上加痛。 她自见飞天羽翼后,心中实以有七八分猜测,既喜且愁,这当口是再按耐不住,不顾同僚看法,独身寻来。 风天侯道:“云天官,是何要事,你且与我商谈便是。”云清岚道:“我只与你家公子说。”风天侯道:“怕是不妥吧。” 林尘道:“风老,放她过来罢,莫误了事。”风天侯这才侧身让路,但并未走远,始终围在云清岚身侧,恐其突露杀机。林尘也不敢托大,寻思:“风老感我相助,让我率领魔众,我厚颜占之。这云清岚又怎知其中曲折,定认为我是魔教头子。忽要杀我,亦是大有可能。”在云清岚距自己尚有五丈时,出声叫停。 如此距离,风天侯全神戒备,蓑衣客、刘庆海暗暗提气,实已万无一失。云清岚怎会不知,如此阵仗是防范自己,当即凄婉一笑,再不敢靠近。但觉全身力气被抽空。 云清岚道:“林公子,我有话想说。”林尘道:“你说吧,我听得到。”云清岚道:“他们三人…”林尘道:“风老、刘老,蓑老皆为我长辈,林某能听的事,他们全可听之。他们不能听的事,林某也懒得听。” 云清岚心中苦涩:“他若是林尘,如此阵仗,是怕我出剑杀他。可林郎啊林郎…我宁愿自己身死,也不愿见你受伤。可我这心意,纵与你说…你又怎会相信。错已犯下,我便再难受,也只能受着…全怪我当日…”柔声问道:“林公子,你好怕我么?” 林尘心知,如此近距离接触,云清岚定然起疑,但不想牵扯,自是不承认为好:“我若不承认,你便永远只是猜疑。此去一别,你当你天官,我逍遥我天下。再无交集,何必承认?”淡淡说道:“云天官大名鼎鼎,专杀魔徒。我却又是魔徒中的魔徒,与天官相处,自然多有戒备。若有要事相商,便快快说罢!” 云清岚虽已猜疑八九,但一日未见正脸,一日不听对方承认,终究只是猜疑。她恨不得强摘那面具,偏偏摘不得。心中哀思无限,满腹心话,不知该与何人倾诉。从前只道那感情来得太易,不知其中珍贵,以至多生误会。若时间倒流,回到当日情形。纵使一切恶行全是林尘所为,她又怎愿出手? 云清岚喃喃道:“不论你是不是他,我都会找到他。”转身离去,方才“要事相商”,全只是接近借口罢了。她失魂落魄,调息打坐,只觉时间好生漫长,坐立难安。 翌日清晨。果见阵阵大风吹来,浓雾蔓延困龙山脉。林尘率领众人,手持“飞天羽翼”站在高处。他道:“随我下跃!” 纵身一跃。 他已有经验,飞在天空时,肆意潇洒,宛若展翅的雄鹰,叫人不住神往。云清岚看得痴了,热泪划过脸颊,不曾想还能见到这道身影。既下决定:“此去一别…我若不揭穿他身份,只怕…一生一世,再难知林郎是否尚在人世。纵有千难万险,也定取他面具。”手持飞天羽翼,亦是乘风而去。 云清岚已是半步飞天,本便可短暂御空。操控飞天羽翼,更是得心应手,形如轻灵鸟雀。紧随其后,阳教众徒,众天官、捕首…纷纷跳下山涯,划空而去。 借这浓雾遮掩,大风助势,悄无声息间飞将出数里开外。段流星率有上千弓兵,火神军强悍勇猛,但终究旗差半筹。大雾四起,段流星猜想:“他等困守山中多日,只怕早已烦躁。如今大雾四起,定想借此拼死反攻。如此甚好,如此甚好。”下令加深戒备。 殊不知林尘等人,已经飞出十余里外,摆脱火神军包围。因风势甚大,划空距离比预想更远,飞行之势尤是不止。 又过半刻,已飞出数十里距离。林尘率先落地,紧接其后,风天侯、白所成、刘庆海、蓑衣客…等魔教部众纷纷落地。一场困龙危机,此刻方解。 忽听“噗通”数声响起。云清岚、幸无双…等天官亦是落在附近。几名捕首因操作不佳,故偏离甚远,并未跟来。 风天侯色变:“云天官,既已脱困,你走你阳光道,我过我独木桥,你等还跟来做甚?”云清岚道:“我等并无恶意,此次争斗,全是欧阳冶挑拨离间。再出困龙山脉前,我愿意听你家公子差遣。” 众天官虽觉不妥,但转念一想,林尘待他们实有救命之恩。其聪明才智,处世从容,确令他等钦佩。加之困龙山脉危险重重,虽暂时摆脱火神军,但并非绝对安全。两方罢斗联手,确为妙计。故无人反对。 林尘冷哼一声,急寻出路。如此行七八里,不听追兵寻来,林尘既心大宽。但见风天侯一脸恭敬、云清岚死死纠缠,不免头疼万分:“这等江湖纠纷,我实不愿参与。我林尘意气相助,不徒利益回报,但自看过天女九舞图后,风老、蓑老…便对我甚是恭敬,态度甚怪,我几番问询,他们却不和我说缘由…” 忽灵光一闪:“呀!是了,游子采春图、碧海潮生图、均与天女九雾图有所关联。天女九舞图为魔教之物,岂非说…游子采春图、碧海潮生图,亦是魔教之物?莫非…张老画亦是魔教中人?” 林尘顿感不妙:“魔教历来是纷争极多之地。我不愿趟此浑水,至少现下不愿。我该寻一机会,快快离去。什么天官、魔教…一概不管!”正做此想,忽听一阵马蹄踏响。 一中年男子,胯下骑着神采宝驹,手持丈三丈长枪,虎目四顾,威风鼎鼎,与众人撞了满怀。中年男子一愣,旋即骂道:“竖子!无能!” 来者正是火神军军首段得明,正统飞天境强者,叱咤风云几十载。 第226章 险相环生,双剑合璧 段得明口中“竖子”,自是指得“段流星”。林尘等人脱困,段流星难免有失职之责,故而骂道“无能”二字。 段得明虎目一扫,见此地百余人,当即纵下马来,拦在众人身前。此地刚好处于两山夹道,他身材高大,如此一挡,左右只余一丈通行距离。 困龙山脉此类地势极多,颇多要道,只有数丈宽可供通行。层层围困,火神军将云清岚等人逼入此山,便因此山地势宛天然囚笼,易入难出。此前云清岚等人仓惶逃窜,一路深入,倒不曾觉察。 但此刻欲出“囚笼”,方觉山地难行。这行未多远,便有位“拦路虎”,可谓头疼至极,众天官齐想:“哀呼!天要亡我!” 林尘问道:“此人是谁?好生嚣张,他一人能挡得住我们么?”风天侯惨笑:“绰绰有余!”林尘色变。风天侯又道:“此人乃大庆段得明,飞天境强者。” 本天官、阳教高手甚多,若组大阵,尚可周旋一二。但天官、阳教不同心。天官高手虽多,但出身各不相同,难组大阵。阳教阵法极多,但三十年前已然散尽。每次召集,响应教众虽不少,但零散驳杂,亦凑不齐阵法。 若无大阵相助,百人齐上,也极难撼动一尊飞天境强者。若置身空地,众人一哄而上,或有逃遁机会。但偏偏此处地势封闭,前路被堵死。 段得明吹一声口哨,声音甚响,天空盘旋的一只赤色苍鹰,尖锐鸣叫一声,即朝段流星飞去。 众人色变,如坠冰窟。段流星若驱兵赶到,前狼后虎,十死无生。这时,又听一阵马蹄踏响,欧阳冶也赶到此处,道:“呀!来得正好,来得正好!”庆幸不已。 原来… 欧阳冶自得知云清岚牵头,幸无双辅佐,宋铁血还人情,三者共查青宁大案后,便自知早晚暴露。不得已多想:“我本是庆国人,所习锻器之道颇为邪门,常用活人祭练。便想:‘何处杀不是杀,在大乾杀,日后反好投奔回大庆。’故隐姓埋名,藏在大乾。时常锻造精妙神器,送于各大宗门,交好关系。如今既已暴露,这大乾再待不得,索性立功投奔大庆。” 其时,段流星火神军正好在大乾、大庆边境。欧阳冶亲自拜访,协商大计。故而便有天官、阳教拼斗,火神军黄雀在后的戏码。计策已无遗漏,偏偏众天官甚是能躲,久不见擒拿。 欧阳冶忧心忡忡,心想:“我所作所为,实已将大乾得罪死。那云清岚年岁未到三十,已有此等修为,倘若…倘若再叫她跑了,日后准死她手中!段流星太过年轻,虽颇有其父风范,可若…”愈想愈不稳妥,故骑着快马,赶赴大庆境内。 寻到段得明,秉明此地情况。段得明深知此事重要,干系重大,当夜拟信问询段流星,得准确回应后。为尽快赶来,骑着“火神宝驹”,手持“丈三蛇矛”,一人便奔赴此地,亲擒众天官。 如此方有迎面相遇一幕。欧阳冶暗暗心惊:“若非我早有预防,倒真叫他等跑了,好险!好险!”说道:“段王爷,若晚来半分,便叫他们跑啦!” 幸无双道:“素闻段王爷神勇无双,幸某这便与你会会!”望向林尘。林尘手中一翻,一柄长枪浮现手中,抛向幸无双。 幸无双接过长枪,朝林尘拱手道谢,既率先杀去。幸无双年轻时亦是天骄,步履间龙行虎步,气势不弱。连出三枪,枪枪先声夺人。段得明不敢大意,取矛招架,“铛铛铛”三声震响响彻苍穹。 两人枪法均极精湛,初次交手,均使得粗浅武学试探。幸无双以弱击强,意求稳妥,故施展“三才枪法”,此枪法乃为基础枪法,共“天、地、人”三层,方才连出三枪,一枪天、一枪地、一枪人,枪法融汇贯通,大有门道。段得明既施展“三戳枪”,礼善往来,以三连戳会击。二者枪尖、矛尖触碰,分毫不差。 段得明久经沙场,枪法带着悍然杀气,招招攻人险处。幸无双浸淫枪道已久,枪法以精妙着称。枪法上各有长处。但比拼至第十招,枪法各自显异,枪尖相碰,荡出阵阵光晕,光晕波及之处,坚石不堪重负,浮现裂纹。 林尘后退一步,暗暗心惊:“精彩,精彩,这便是武技显异么?当真叫人好生羡慕。”观察两人比斗,默默铭记心底,吸取经验。 幸无双脚步一岔,三两步后退,风天侯立时抬掌杀来。两人一退一进,无缝衔接。实是段得明站立之地,恰好扼住众人“脖颈”。他堵在此处,众人便不得出,不得入。你若退,他便追,你若攻,他便死守一地。 唯一之计,只得通过车轮战,不断消磨段得明体力,等他露出破绽,再尝试将他击退。此局已成众人共识,幸无双率先出手,实是说:“我天官愿意出力。”风天侯紧随其后,实是回应:“好!共击此贼。” 段得明见风天侯袭来,长枪一扭,似扣动一机关窍要处。从枪身中取出一柄细剑,剑身长三尺,剑宽仅半寸,乍看宛似长针,细看方才惊觉为剑。细剑凌空一划,这一击杀机毕露。风天侯寒毛立起,狼狈招架。 过得十余招,不敢久留,抽身退走。火行大散人冷哼一声,立时迎上。他身穿赤红长袍,袖子十分宽大,用力一甩,两道火龙左右卷出。 观战众人见到此景,不由齐齐一惊,均道这阳教火行大散人,虽名声狼藉,为众正道不齿,但一手“袖里火龙”绝技,当真妙得无话可说。均大开眼界。 段得明一枪一剑,枪点火龙眼,剑斩火龙身,干脆利落连出两招,既将火龙打散。火行大散人刘庆海大吼一声,抬掌杀来,奋力拼杀。 一时间火光四溅,战得不相上下。蓑衣客宛若壁虎,攀爬山壁上,找准时机,从空中俯冲而下,浑身黑雾缭绕,双爪抓向段得明头顶。 段得明冷哼一声,淡绿色罡气透体而出,化做一个巨大铜钟。蓑衣客打在铜钟上,传出“铛”一声巨响。虎口酸麻,后跳离去。 林尘道:“风老,且试试从空中逃离。”风天侯点头,脚踩玄奥轻功,几个纵身起跃。段得明凌空一跃,飞天而起,一脚踹了下来。 众人虽轻功不俗,但段得明乃为“飞天境”强者,已可凌空飞行。地面交战,风天侯尚可与之周旋一二。但空中相遇,当真顷刻便露败迹。 魔教众人将风天侯接住。均觉此人甚强,突围不易。刘庆海气力不续,云清岚出鞘杀上。但见剑光一闪,段得明心间一颤,一照面便觉对方剑道不凡,全心应对。 几招比拼下来,竟连退数步,始露不敌之色。幸无双暗道:“云天官半步飞天,剑道精妙,这半境之差…说不得真能胜过段得明。”刹那间,已连较百余招。 云清岚使出“飘渺游龙剑”,翩若惊鸿,宛若游龙。身影飘忽,剑影飘忽。一计“飞龙出海”锁人喉颈,威力甚大,剑鸣似龙吼。段得明道:“你与怀元山甚么关系?”将细剑丢弃,专心用长枪应敌。 云清岚不答,剑出惊鸿,一时间剑光枪影,映得整片山壁频频闪动。云清岚手腕一抖,剑锋突的偏转半寸,划破段得明手腕。 林尘心道:“同是飘渺游龙剑,周一流那草包使得是蛇,她使得才是龙。”问道:“风老,她取胜之机有几成?”风天侯道:“我却小瞧这位天官了,当下形势,她占据上风,取胜之机怕有六成。” 正斗得酣畅淋漓,忽听一声“咻”响。云清岚本正与段得明过招,分心不及,被一道飞箭射中肩头。面色登时一白,段得明笑道:“赤十三,不错!” 数里开外,赤十三率千余弓兵赶来,高声道:“放箭!”千余弓兵手持长弓,朝天射箭,顿时铺天盖地箭雨袭来。 众天官捕快武器,本全被林尘收起。见如此形势,无奈之下将武器散落一地。众天官各自认领兵器,抵挡剑雨。 一时间情况甚糟。云清岚本占上风,但肩头中剑,入肉三寸,险伤到筋骨。她缥缈游龙剑,讲究轻灵缥缈,身受重箭,强忍剧痛,那缥缈意境难以维持。云清岚修为本不及段得明,能占据上风,全仗剑法精妙。此消彼长,自然不敌,不得已后退数步。 段得明镇守前路,身后又是千余弓兵追来,险上加险。再过得一时半刻,火神军大部队追来,便再无机会。 云清岚想到此节,强忍剧痛,不肯退却,势要求一线生机,咬牙又是杀来。段得明道:“螳臂当车!”一枪击出,却不指要害,反是打向右手。云清岚抽身后退,段得明凶性一起,方才被云清岚压制,本已极为憋屈,这当口更欲呈尽凶威,步步紧逼。 云清岚步步后退,左肩鲜血横流,面色愈白。段得明人高马大,愈打凶性愈是骇人,宛择人而噬的野兽。众人见云清岚节节败退,既急且无奈。 正待这时,林尘犹豫一二,手持武王剑上前。风天侯一愣,喊道:“不可!”但林尘步伐精妙,加之忽的杀出,风天侯再想阻拦已是晚矣。 段得明这一枪来势甚强。云清岚躲无可躲,林尘提剑格挡,剑身抵住枪尖,“哐当”一声,枪尖力道顺着剑身,传到林尘右臂,几乎将骨头震碎。但仍是勉强招架住了。云清岚看到武王剑,又看清来人,身子全然酥了,无限眷恋欢喜:“林郎…果真是你,你…你…活着太好了。”潸然泪下,竟无视段得明大敌在前。 林尘淡淡道:“解决此贼再说。”云清岚道:“好,你我联手。”擦去泪水。一前一后已大不相同。 第227章 戏耍段流星,双剑擒得明 段得明见忽有人插手,本诧异:“还有强手?”,但见清林尘身形,观其呼气吸气,便立知林尘不过武宗境界。当即勃然大怒,大觉蒙羞,长矛朝林尘刺去。 这一刺带起呼呼大风。云清岚怎容有人伤她林郎,抬剑格挡,朝右侧一拨。段得明长矛力势直来直去,甚难强挡,但只需拨转方向,立可化解。段得明惊疑不已,隐觉不同。但无瑕多想,一脚朝林尘踢去。 林尘游身一闪,段得明右手一计虚抓,细剑飞回手中,朝林尘重重一劈。这数招皆针对林尘。实是心中盛怒。段得明在战场上,素有火阎罗称谓。遇强则强,专寻同级强手拼杀。林尘修为不过武宗,染指此处战场,于他眼中,便属于不自量力,螳臂当车行径。更是轻视于他。如此羞辱,自当欲杀林尘而后快。 林尘不避不闪,用剑一接。段得明忽觉力道全消,一拳打在棉花。云清岚挺剑刺将过去,“哗啦”一声,解了段得明胸甲,后退四五步不止。 段得明大皱眉头,掰开衣物,见胸口淤黑一片,心底惊骇,云清岚方才那一刺,段得明十分熟悉,其内蕴含段家“三空劲”。此乃段家绝学,段家子弟自小研习,只消悟得万一,日后拳法枪法武学,稍加此一劲力,威力更上一层楼。可谓无往不利。此劲一明二暗,沾之衣甲,便会透入体肤。沾之体肤,便会直伤内脏。 段得明胸口乌黑,既是受此劲力所伤,好在他对三空劲甚是熟悉,顷刻运力化解,否则方才劲力,已足叫他毙命。吃此暗亏,段得明怎敢小瞧,立知两人使了套独特武学,将身一横,道:“再来!” 见那火神军军首勇猛无比,林尘、云清岚携手抗击,却也不落下风。一时间你来我往。你戳一矛来,我还一剑去。斗得甚是激烈。 段得明反欲速战速决,偏偏阴阳两仪,相匹相配,一但势起,便盘旋、牵带永不停歇。那两人身影飘飘,左闪右去,右避左遁,身法、步法、剑法全无疏漏。配合何等密切,一切尽在不言中。 云清岚愈打愈欢喜,万幸两人历经误会,但正运起剑法,仍是如此默契。云清岚忽生愧疚:“林郎,天底下唯你知我心。我却总误会你,好对你不住。”心意一变,但见那剑法也随之变转。 少了几分凌厉果决,多了几分优柔寡断。却非坏事,反而使剑法更琢磨不定。云清岚思绪渐浓,竟隐约带起段得明得思绪,忽掩面大哭起来。 云清岚一愣,奇道:“这也是个伤心人么?哼,可惜你要伤我林郎,我不容你活啦!”剑随意转,索命拿魂。 随着“兵”“砰”“铛”…等对剑声响传出,众人皆留意此处,只道当真是场不可多得好斗。飞天武者过招,可极尽绚烂,武学显异,光晕漫天,亦是极尽朴素,生死只在一刀一枪之间。但定然门道极多,同是一戳一刺,一砍一拨…内里蕴含的事物,如海般繁杂。凡能看出门道者,无一不大喊精彩。 段得明步步紧逼,看出林尘乃薄弱所在,顾险招、杀招全往林尘脸上招呼。林尘暗暗生气,心想:“哼,你实力强大,且容你嚣张,日后我入飞天,再找你公平公正会上一会!这当口…我狐假虎威,却也未必吃你大亏。” 冷哼一声,主动攻去。云清岚见他主攻,自当紧随身旁主防。两人剑势相辅,一攻一防,密不透风。这剑法早已精研至第九重,单独一人,使不出半分威力。可一但二者合璧,纵使修为相差甚大,但剑法威力全是使出,威力相当骇人。 双方拼杀一起,段得明愈战愈心惊,但见一男一女,一左一右,一阴一阳,阴阳一相易位,剑招立时全然翻转,矛变盾,盾变矛,破绽变杀招。段得明大陷苦战,节节败退,心力憔瘁。 战局到此时,已非单纯武力比拼,更有心态、智谋较量。 反观林尘、云清岚两人,越战越趁手。两人分别半年,林尘剑道精进,云清岚却失而复得,一颗心全扑在林尘身上,虽使得是剑招,却更似是抒发情意,诉说情爱。手中长剑绵绵如清风,皎皎似明月。段得明宛如陪衬,双目始终望着林尘。 林尘本心中有隙,不愿与她神交。但此剑法有“心心相印”四字,若不神交,如何能发挥全部威力。当始终道“负阳抱阴”一式时,不住暂卸前嫌,二人心神交融,心心相印。 剑招威力更进一步,因云清岚半步飞天,武学显异,使得天地骤然暗沉,乌云汇聚。段得明头皮发麻,想飞上空中暂避锋芒。 但却惊觉已被剑势粘连,退不得,杀不进,进也难,退也难。堂堂火神军军首,被弄得烦躁无比。更见那一男一女,眼中并无自己,将自己全然无视。时而热情相拥,时而若即若离,时而深情对望。怒意上心,凶性再起,长矛左右挥舞,掀起阵阵大风。 围观众人暗捏一把冷汗。但阴阳两仪剑威势方才初显。云清岚使出第四层“呕心沥血”时,心底压抑的情绪,全然在此抒发。 二人那似杀敌,分明共舞,云清岚美目尽是情意,喃喃道:“林郎…我的林郎。”情意再难克制,既扑上去,一吻而下。 使出此招,已无需双眼,两人剑势天成,任由段得明如何攻击,也难撼分毫。 待使出第六层“心血来潮”时,段得明浑身伤痕,再难抵挡,长矛被挑飞。林尘既止剑招,心道:“此女反复无常,若非大敌当前,我绝不愿显露真身,既大敌已败,我何须与她牵扯!”,退至魔教众人身后。云清岚突失爱郎,左右寻觅,方才柔情蜜意,痴痴眷眷,蓦然一空。鼻子一酸,就欲哭出。但强敌在前,不可不顾全大局。 她使剑架住段得明脖颈,道:“哼!你好算计,。”段得明怒道:“要杀便杀,我败你一筹,无话可说。”云清岚心中一动,说道:“我不杀你,我反要谢你。”段得明只觉是反话。实不知云清岚是真心实意。若非有他,她这辈子定难再与林尘联手。再难与其神交。方才那切肤之亲,暂缓了思切之情。自然理该“谢”。 云清岚朝魔教众人望去,心道:“林郎啊林郎…你还活着,你现下定然恨我。但活着便好,活着便好…我慢慢补偿,你想要什么我都依你。”目柔似水,当真谁见都不住一荡。 云清岚脚尖一踢,连点段得明大穴,封起修为,旋即提气喊道:“段流星,你且看看这是谁!”声音传出数里。久不听回应,段流星尚在赶来路上。 众人筹码在手,自不慌张,且行且等。幸无双取来“降魔绳”,将段得明五花大绑,动弹不得。段得明是万分憋屈,然奋力挣扎数下,便不再妄耗体力。 再过一时半刻。段流星携火神军主力姗姗来迟,段流星喊道:“父亲!”段得明骂道:“混账!孽子!你妄做主张,坏了大事!”段流星道:“父亲,孩儿知错,孩儿知错。孩儿是…是想给父亲一个惊喜,这才…这才…瞒而不报。” 段得明道:“哼!” 段流星道:“你们好大胆子,使诡计擒我父亲,不怕两国开战吗!”幸无双嗤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彼此彼此。” 林尘见面目已然暴露,再藏无益,便朗声笑道:“哈哈哈,妙哉,妙哉,真乃当世奇闻,真乃当世奇闻。” 他一番言语让人弄不清头脑。段流星问道:“甚么奇闻?”林尘踱步道:“我只听说过虎父犬子,不曾想今日,却总算见得一回犬父虎子。你待说说,这不是当时奇闻又是甚么?”他言辞之毒辣,往往能直戳人心,挑人怒火。 待人待事,先失静气者,已弱数筹。口舌之争亦是如此。段流星怒道:“你敢说我父亲是犬子!”段流星本想质问“你敢说我父亲是犬父?”,但“犬父”儿子太过拗口,话到嘴边,便化做了“犬子”。 此话一出,林尘捧腹大笑,阳教众人均咔咔而笑。天官中人素来正经,但愈琢磨愈好笑,相继也笑出声来。段得明脸上无光:“混账东西!” 段流星立时改口质问:“不对!你敢说我父亲是犬子!”这一会,火神军亦有人忍不住发笑。窸窸窣窣笑声传出,是极力克制,但克制不住的憋笑。 云清岚见林尘如此活然活显,不但活将过来,言语又富往日特色,只是看着,便觉莫大幸福。段流星怒道:“牙尖利嘴,牙尖利嘴!”不再纠缠那半句。 云清岚道:“段流星,你父亲在我手中,倘若识相,便乖乖退回五十里地。否则我立杀他!”长剑架在段得明脖颈。 段流星冷笑,大手一挥,火神军将众人包围,他说道:“你不放父亲,我们便这么干耗着。”愧疚道:“父亲大人,碍于形势,孩儿只得暂且委屈您了。”段得明道:“哼!不孝子孙!”言语间却甚是欣慰。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面色均不好看。只道这对父子太过难缠。林尘道:“好!再好不过,云天官,咱们便与他耗着!”云清岚听林尘又与她说话,十分欢喜,心想:“得知林郎尚且活着,便叫我此刻死去,也是无憾了。若能再与我多说说话,只听他声音,我便欢喜了。”点了点头。 段流星、段得明均一皱眉。两父子均在林尘手中吃过大瘪,对他自然万分警惕,听他如此大笑,如此放松,反心神不安:“此贼如此胜券在握,到底有何诡计?”段流星心想:“他们是怎么从山里,忽的飞到此处的?父亲实力这么强,遭人生擒,更是千难万难。可现在却…此事大不简单!” 警惕环顾四周。 林尘见父子二人神情紧张,忽玩心一起,装模作样朝一座高山拱手敬拜,高声喊道:“通神境的老前辈,大恩不言谢,若无你相助,小子定难有脱险。”这一言传出,立时引起诸多猜测。火神军尽皆色变。便是魔教、众天官…都纷纷诸多猜疑。实是林尘惊为天人的鬼事忒多。 妙解奇毒、飞天羽翼、联手擒段得明…众人原先只道他惊才绝艳。现在听得有高人暗中相助,反倒了然庆幸,松了一口气。 闻云寻思:“原是有高人相助,如此这般,倒也说得过去。”方才见林尘大呈威风,年岁与自己相仿,却敢正面对拼段得明等当世高手。心中实已自愧弗如,暗暗失落。此刻失落尽散,浑身放松。 段流星、赤十三等人更是齐齐惊惧。对林尘如何脱困,如何逃到此处,本便毫无思绪。经林尘这一引导,立觉或真有高人暗助。齐想:“若无高人,怎会凭空消失,凭空出现?” 林尘又道:“啊!您说帮其一、帮其二已是仁至义尽,再不愿出手相助啦?”段流星立时大喜,拱手喊道:“前辈,此事乃是段某与他等的私人仇怨,前辈若能不再插手,晚辈感激不尽。”林尘又道:“哦,又愿意出手了,多谢前辈,多谢前辈。什么…您说…若那叫段流星的小子,如肯自扇十个耳光,便又不出手了?前辈!前辈!您…” 段流星道:“前辈!我扇,我扇!只要前辈肯不插手,流星万分感激,万分感激!”心道:“事关父亲,一时之辱,又算得甚么,我此刻自扇十记耳光,日后便十倍奉还!”下手毫不留情,竟真掌掴自己。 段得明赞道:“好儿郎!”段流星大觉感动,力道更大,力求传遍四周。 待打到第七下,林尘再忍不住,哈哈大笑。段流星这才后知后觉,自己竟有被戏耍。又气又无奈,想寻林尘单挑,却又怕中了诡计。幸无双、风天侯等人得知并无“前辈”所在,既惋惜又惊惧,全被林尘身上那股子…张狂且内敛得邪气所触动。 闻云实力甚强。但与林尘相比,总便失了色彩。林尘这股邪气,偏偏最叫人又爱又恨。云清岚着迷,云清岚害怕,后又难以割舍。 如此僵持,林尘审时度势,寻思:“只需看住段得明,耗着便耗着。再过不久,你等支援便会赶到。届时定转为谈判。此局实已得解。届时我趁乱离去便可。” 第228章 大乾苍鹰军,周圣相助 如此胶着两日,双方均无可奈何,互相耗着。这日正午,忽听一声鹰啸响彻天地。一只白色苍鹰上空盘旋。段流星、段得明、赤十三等人齐齐色变,暗道不好。 便听几声大笑,数道身影踏树踩木,飞渡山壁。轻功煞是精深。忽一人穿过火神军包围,落到众天官身前。 此人身穿白衣,轻衣便行。紧随其后,又有四道身影落入人群。皆是白衣,身材挺拔。五人四下一扫,看向云清岚,既道:“云天官!” 段流星喊道:“甚么人,好大胆子,当我火神军不在么!”五位白衣,其中一高挑男子当为首。他回道:“再下周开明,大乾苍鹰军先行卫!” 段流星色变:“苍鹰军!你等…”不等他说完,远处擂鼓阵响。数百兵士率先而至,皆穿森白盔甲,所过之处,反射阳光,竟将植被茂密,整日昏暗得困龙山脉,映衬得翠绿亮堂。 苍鹰军手持长矛,凝结军阵而来,脚步整齐划一,斗志高昂。兀的闯入,局势立变。本火神军呈包围围困之势,前排持盾,中排持矛,后排搭弓。组成径长十余丈的大圆圈,严防死围,便是飞天强者,也难遁飞而逃。 方才周开明等先行卫,自外朝内,自愿陷身包围,方才无人阻拦,安然无恙。可见此阵虽牢固,但若遭外部军阵闯阵拼杀,立时便可冲散阵型,溃不成军。故而段流星得知大乾苍鹰军赶至,大手一挥,立变阵型。阵型一变,必然露出缺口。林尘、云清岚等人趁机而出,将要脱困。 段流星大喊:“快救父亲!”赤十三连射三箭,均指云清岚要害。周遭火神军兵士,三五人组成“破点阵”鱼贯而入,不断冲击云清岚。无人不心惊,这火神军配合之默契,应变之迅捷,对战场局势洞察之敏锐。窍元强者,已是极强。但火神军上上下下,最低武师巅峰,多数武宗境界,自是不弱。再凝结军阵,相辅相成,气势无双,此刻同击一点,当真令人生畏,难以抵挡。 苍鹰军支援而来,但见火神军应变之快,配合之默契,均自愧不如。替大乾暗暗忧虑。忽见百十号人围攻云清岚,云清岚一手施展缥缈游龙剑,一手提着段得明。肩头重创尚未好尽,如何能抵挡,情急之下,将段得明重重一丢。风天侯凌空接下,托着段得明遁逃。 大庆欲生擒天官做足文章。反之…倘若段得明被大乾生擒,自也可大做文章。段流星急得拍手跺脚,怒道:“快快!”火神军众兵士何其默契。刀枪剑戟中淬炼而出,实已无需人指挥。全知救下段得明为重,其它次之,立时便调转枪尖,围杀向风天侯。风天侯左右一拨,化解几次攻势,不敢托大,将段得明远远一抛。 幸无双纵身而起,刚要接下,忽见段得明冷哼一声,降魔绳忽被震断,猛得一掌朝幸无双拍去。幸无双立使一计“千均坠”,直直坠下,堪堪躲过一掌,压死数位兵士。 段得明忽得解困,属实叫人一惊,众人见得段得明腰间虎符悠闪,才隐约猜出一二,恐有“奇物”相助。段得明凌空而立,四处张望,段流星喊道:“父亲!” 段得明冷哼回应,眉头皱紧:“那小子躲去何处了?”手中掌势蓄势待发。但偏偏寻不到林尘。这当口,苍鹰军驰援已悉数到场,足有数千。 两方对峙,众天官全数回归阵营,负伤有之,但并无身死者。反观方才混斗,火神军死伤约有十人。段流星、段得明甚是痛心。 苍鹰军军首“周圣”,纵身一跃,与段得明凌空对峙。苍鹰军内,流云宗:叶半刀、伍人悔、柳长京率领百余名流云弟子,从旁相助。 苍鹰军实力不如火神军,但得流云宗相助,气势不遑多让。两相对峙,久久不见动作。张妙妙从人群中挤出,见闻云无恙,笑问道:“师兄,你死了没?”柳长京敲她脑袋,笑骂:“没大没小!”闻云见支援驰来,自知是谁人功劳,回道:“师妹!好险!好险!” 原来闻云入山后,张妙妙便留守城外,等候援军赶到。流云宗率先赶到,但恐人手不够,于是四处打听,得知苍鹰军便在江南。但苍鹰军若无虎符、若无陛下准奏,岂是说调便调? 张妙妙巧思一转,想到“周一流”,苍鹰军乃长安周家军队。虽不可轻调,但不调便是。于是协同柳长京、叶半刀两位流云宗长老,拜访苍鹰军军首“周圣”,将经过告知。 周圣乃周一流大伯,得知云清岚有难,自不可坐视不管。但苍鹰军驻守大乾,不可轻调。张妙妙便出一妙计,请周圣协同信得过得亲兵前去。沿路再网罗些门派侠义之士,入了困龙山脉,便披上一件白衣。 如此一来,苍鹰军既驻守当地,又分身困龙山脉。一举两得,不算失职。周圣、柳长京、叶半刀均夸赞此计甚妙。当即执行,三两日间,便筹齐数千余人。实则苍鹰军亲兵才百余人,其余人等,均是各门各派仗义相助者。 只段得明怎知此节,此刻见得数千苍鹰军齐举,不免暗暗心惊:“我虽自信火神军百战百胜,但大乾苍鹰军,亦不可小觑。两军如若交战,或胜或败,必定惨烈。且我火神军此行,并非是与大乾开战,只愿生擒天官。如今擒不得,已是失败,倘若继续纠缠,我却不愿。”心下并无战意。 周圣亦想:“我这苍鹰军,实乃临时组建,各宗各派人自是不弱。但沙场对阵,光有武学,远远不够,恐要吃亏。既云天官无事,当以喝退为妙。”亦无战意。 此事发展至此,均不占便宜,双方各对峙数回,口头说些“来日再来领教”“改日再拼高下”“素闻……军骁勇无比。”等暗里藏刀话语,便各自退离。 困龙山脉危局终于尽解。云清岚愁思不断,四顾找寻林尘,却见连招呼都没有,便已离去。顿想:“林郎还在生我气,不肯见我。”眼眶一红。又想:“是我做了错事,误会于他,此番过错,不知余生能否弥补。此事只得暂且搁置,待日后林郎消了消气,我再求他原谅。可…可林郎若不愿原谅,我…我…我孤零零一人,不得林郎真心,不能与林郎缠绵,再听不到他对我说情话,活着也忒没意思。”欲哭又止,想起方才双剑合璧,是何等快活潇洒,两人心神相合,是何等默契。又想起两人初识、结缘、水乳交融,一切一切甜蜜交织。可当时越是欢喜情深,现下便越是怨恨自己愚笨武断。恨不得扇自己几巴掌,虽未真下手,但一颗心却真的揪了又揪,其中痛楚,旁人实难知晓。毫不亚于当日林尘绞心之疼。且绵绵不绝,不知相伴到何年何月。一路上失魂落魄。 为免生变,一行人快马加鞭,离了困龙山脉,重回大乾境内,这才大松一口气。劫后重生,恍然若梦。虽一无所获,但均满心欢喜。 众门派褪去白衣,换回本派衣饰,有坤刀门、七链门、铁掌派、流沙峰…诸门诸派。众天官感众人仗义相助,临行分别之际,寻一食店酒楼,下重金宴请诸位。好酒好菜均是不少。 幸无双、云清岚众人,手持杯樽,一一敬各门各派,一场酒肉宴席,甚是欢快。场中不少年轻侠士,闻云、张妙妙等年轻一辈,亦是不失礼数,借机结识江湖豪杰,年轻朋友。 江湖名望,便是如此点点积累。流云宗长老甚是欣慰,闻云侠义心肠,天赋高强,张妙妙机智聪慧,处世应变。都是他颇喜欢的后辈。 包厢处,云清岚、宋铁血、幸无双、周圣、柳长京、叶半刀等共坐一桌。因尚空两处座位,五品天官“方大才”未免品级稍低。诸门诸派未免名气稍差。思来想去,既招闻云、张妙妙两年轻一代入坐。 柳长京、叶半刀心中大喜,朝众人各敬一杯。此处饭局,云清岚未来三品天官、宋铁血扬州宋府、幸无双资历甚老、周圣苍鹰军军首、长安周家。如此饭局,让两位小辈见世面,当真奢侈。纵使混个眼熟,对日后前途有极大好处。亦代表流云宗与诸方实力,再进一步。 幸无双道:“可惜了,宋生一入困龙山脉,便失了消息。”云清岚道:“宋生确系人才,困龙山脉地势特殊,易入难出,迷失其中确有可能。但既宋生并未遭擒,想来定是无碍。待他日后脱困,自会自个寻归。”众人听她话语有理,便心下皆宽。实是云清岚与宋生不甚熟悉,对其生死虽是在意,却因正遭情伤,不放心上。倘若换是林尘,云清岚只怕会道:“不妥,万分不妥,困龙山脉危险至极,倘若林郎又遇火神军,或是遭猛兽袭击怎办?还请苍鹰军速速支援,片刻不可耽搁。” 女子落入情网,看待情郎之事,定难保持镇定。难免过急过躁,对待无人人等之事,又难免不闻不问。 周圣支援匆忙,虽知大至事迹,但不知详细,当即借机问询。 第229章 魔门有位公子爷 此处小镇甚偏,厢房隔音不佳,但房中皆是当世高手,倒不怕旁人偷听。周圣发问,幸无双便将如何查案,如何受困,如何遭人算计,如何受困山中一一道来。 此事闻云早已知悉,张妙妙只知一半,周圣、叶半刀、柳长京等,却知之甚少,只有模糊印象。直到此刻,方才真正弄清来龙去脉,其中细节。不由暗捏一把冷汗。 周圣道:“此事,我需称赞张妙妙小友。若无她巧施妙计,今日那火神军,决计不会善罢甘休,难免一场恶战。”张妙妙笑道:“周叔叔,你不怪我投机取巧便好,可不敢受此盛赞。”周圣笑道:“有道是兵者,诡道也。倘若投机取巧,能打胜仗,你周叔叔恨不得天天投机,日日取巧。” 一老一少聊得甚欢。周圣颇喜爱张妙妙,脾性相合,聪明伶俐。叶半刀道:“周兄,你是不知,这妙妙平日调皮捣蛋,可没少折腾我们。”柳长京道:“我们啊,便是太宠她了。”张妙妙一瘪嘴,一个人喝闷茶。 闻云暗暗好笑,心想:“妙妙身在福中不知福。得周圣青睐,日后前途无量。两位长老是借机举荐,叫这话题聊得久些。”果见周圣对张妙妙颇感兴趣,既顺话题问去。转而与流云宗二长老聊得甚欢。 说及一些年少糗事,张妙妙气恼跺脚,连叫长老别说了。那长老瞪她一眼,非说不可。说得年少可爱处,周圣、幸无双、宋铁血等人,均哈哈大笑,目光颇为和蔼。 柳长京话风一转:“说到此处,妙妙确有不错之处,表现可圈可点。但小云…我却要批评你了!”顿上一顿,续道:“你单身赴险,只为送去解药,如此莽撞行事,不顾各人生死,太过冒失!回去后,你去禁闭峰罚过三月!” 幸无双忙道:“柳兄,此罚未免过重。闻云小友舍生相救。算我等半个恩人,你这般当我们面,重罚我恩人。在我幸无双这,可说不过去。”柳长京虽是说罚,实是玉露均沾,将话题引到闻云身上。他素知闻云秉性优良,此番侠义相救,众天官对他印象定是不差。故而先声夺人,先将不足之处说出口,再故意加重责罚。如此这般,留给幸无双等人,便只有优点好处。再一帮腔,便算是结识了。 柳长京无愧为老江湖,其中门门道道,深拿要义。只张妙妙、闻云太过年轻,不知其中良苦用心。话题转到闻云,幸无双、宋铁血均有赞誉,但说不多时…心中不免浮现另一道身影。不自觉沉默。 闻云微微紧张,连喝数口茶水,说道:“闻云惭愧,空有心,但能力不足,此事我会认真检讨。”张妙妙小声问道:“师兄,太谦虚可便是骄傲啦!”她见众天官修为完好,全不似中毒,自当认为乃闻云解药送至。又听闻云出声检讨,大觉不合时宜,于是好心提醒。闻云脸色一白,苦笑一声。 周圣道:“哦?莫非解毒者另有其人?”方才幸无双只说得受困山中。至于如何解毒,如何脱困,如何擒下段得明,是半句也没提及。幸无双心中有隙,虽暗暗敬佩林尘。但碍其身份,故有意隐藏。也实是林尘表现太为亮眼,邪性凛凛,心中一想道,口头一谈道,便怪怪的。那感受全说不上来。 但周圣此刻追问,之后之事,自当不好隐瞒。幸无双既接着话末,说道:“闻云公子途中遭袭,以至解药散落。”张妙妙“啊”了一声,立时捂住嘴。幸无双道:“真正解毒之人,乃是一姓林的年轻人。”周圣道:“如此年轻俊杰,何不引荐?”幸无双面色怪异:“那林姓青年,乃是魔门中人。” 气氛骤变。周圣问道:“魔门中人?隶属何部?”幸无双道:“这点我便不知,但尚在山中时,我等皆称呼他为‘魔门公子爷’。”柳长京眼皮一跳:“公子爷?幸兄,连你都这般叫?”幸无双点头:“不止我们,魔门部众、风天侯、蓑衣客、火行大散人刘庆海,均以他为首,时常叫林小兄弟、时常又叫公子爷。” 谈及林尘,众人顿觉酒肉无味。放下碗筷,架势认真。叶半刀道:“魔门中何时出了位公子爷?我怎不知?”张妙妙插嘴道:“公子爷、公子爷…这称谓好生霸道,听着便给人神秘之感。”周圣道:“确系如此,幸兄,那公子爷后来如何?他为何给你等解毒?烈阳春风散毒性附骨沾肉,解药甚少,岂是说解便解?可是使了狡诈?” 幸无双道:“此便为公子爷神秘之一!他有一种银针,细如牛毛,可解万毒。他先解魔教部众毒素。后解我等毒素,欲求合作。”宋铁血道:“那公子爷虽是魔门,但时势把控甚准。天官、阳教本素来不合。但他一番动作,双方暂卸前嫌,乖乖合作。我、幸老本诸多不满,但也偏偏无话可说,只得听候公子爷差遣。” 云清岚暗暗自豪,一时又沉浸过往柔情蜜意中,不出声打断。张妙妙道:“如此说来,这公子爷岂不厉害得很?”闻云赞道:“他年龄与我相仿,但为人处世,手段杂学,应变能力,确远在闻云之上。”柳长京、叶半刀一听此话,全然变色,均觉闻云看似敬佩,实藏无尽挫败落寞。柳长京既道:“哼,魔教恶徒,历来歪门邪道极多。叫他正好碰上,可算不得本事。” 宋铁血道:“柳兄,此话在理,但这位‘公子爷’,可大不相同。”周圣问道:“宋兄请说。”宋铁血道:“周兄,你可记得是在何处寻到我等?”周圣道:“入山脉四十里左右。” 宋铁血道:“那你可知,我等本被困在何山?”叶半刀道:“周遭五里左右,便有一座高山。你等是从那座山冲杀下来,最后被火神军包围,僵持数日,等到我等援助?”宋铁血摇头道:“错,大错特错。我等被困的高山,是再深入三十余里,一座外形颇似手指的高山。我等命名为‘龙指山’。” 周圣道:“你是说,你等冲出重围,逃了三十余里,才遭火神军围困?”宋铁血道:“又错!我等并未冲围。否则死伤再翻数倍不止。”此一番问答,叫不知情的几人全弄不清情况。叶半刀一拍桌子,骂道:“他奶奶的,你再卖关子试试!你不突围,是怎得出现在三十里外的?闻云,这小子是不是刻意框我们玩乐的?”闻云道:“宋前辈句句属实。” 周圣便奇了:“宋兄且快道来!”宋铁血笑道:“我们百余号人,乃直接越过火神军包围,飞出三十里开外!此事之神,我现在仍在回味。想起那公子爷,率先跳下山顶,宛如雄鹰展翅,当真毕生难忘。公子爷啊公子爷…公子二字,加上一‘爷’字…嘿嘿,颇妙,颇妙。”幸无双将众人飞天羽翼之事告知。 周圣、柳长京、叶半刀、张妙妙等人无不惊讶,如此危局,如此破局,当真妙不可言。周圣素喜欢机警应变之人。听此事迹,既对林尘十足好奇。 宋铁血道:“若非运气不佳,正巧遇到段得明。死死堵住前路,嘿嘿,只怕那火神军,还在乖乖守山。待回过神来,连个屁都难闻到。”张妙妙捧腹大笑。叶半刀问道:“那段得明武力高强,你等却又怎将他擒下?”幸无双一叹:“此事…全仰仗云天官,与那魔门公子爷。” 柳长京面色一变:“此事与那魔门公子爷也有干系?”幸无双点头。周圣道:“清岚的实力不必多说,单打独斗,可败飞天境。但飞天境可短暂御空,若得飞天奇宝相助,还可直冲云霄。逍遥天地。清岚一人或可败走段得明,但想将其擒下,却是千难万难。” 云清岚道:“不错!幸天官先行出手,魔教众人紧随其后。我已暗中摸清其攻击路数。出手之际,实已有把握将其击退。可惜赤十三射中我一剑,反落下风。”宋铁血道:“怪便怪在,魔门公子爷一出手,局势便立时不同了。”既将对敌情形道来。 云清岚心道:“林郎优秀之处,自是说上三天三夜,也说不尽然。只…我不愿我的林郎名声太盛,倘若我承认与林郎双剑合璧,同习过剑法,只怕猜疑不断,我自不怕闲言碎语,倘若…倘若林郎因那闲言碎语,更生我气,我…我…”说道:“我曾习过一种剑法,名为‘至纯剑’。我身受重伤,缥缈游龙剑用不得,只得改换剑法。那公子爷也习过类似剑法,不料两种剑法甚是相配,加之段得明大意,方才将其擒下。” 听她解释,众人立时相信。张妙妙心道:“我只道天下天骄,闻云师兄已是极致。不想凭空跳出位公子爷,当真好大派头。” 一时间,各人思绪不同。但久久不能平复。 第230章 困龙山中困真龙 酒过半巡,众门派吃饱喝足,仗义相助,也不徒甚么回报。既纷纷与众天官道别离去。 幸无双感众人仗义相助,一一送出酒楼。人走大半,酒楼冷落。周圣寻到云清岚,私下打一招呼。云清岚乃周一流师尊,与周家来往密切。周圣冒险鼎力相助,多是看在云清岚面上。两人交谈片刻,倒也不是什么机密要闻,只是家长里短,邀云清岚何时得空,便去周家坐坐。云清岚自然答应。后又谈起“周一流”来。自青宁事变后,周一流回到长安周家,便鲜少外出,专心武学。周父、周母均十分欣慰,连连说“流儿长进啦!”。全谢云清岚教导有方。见天色不早,周圣再不久留,率数百亲兵卫赶回苍鹰军军营。 周圣一走,此事终算落幕。宋铁血率其侄儿宋桥远,与诸位天官道别。隐晦表达日后想让宋桥远入天官历练。 宋桥远是一高挑青年,年岁二十有五,浓眉大眼,生得颇为俊秀,比闻云稍大,乃系扬州宋府出名公子哥。此次困龙山脉一事,宋铁血将他托付给天官方大才、姜汤圆,让其多学多看。近月来屡次赴险又脱险,受二人多次照料,已结下不浅情谊。故生对天官颇为向往。方才借助酒席,便将心中想法与叔叔宋铁血说了。 幸无双道:“远桥侄儿人中龙凤,入我大乾天官,为江山社稷出力,实是黎民百姓之福气。但天官七考,乃陛下亲自视察,我不便出手。不过贤侄的实力,我皆已见过,通过绝非难事。”宋远桥欣喜不已。此局历经波折,但收获甚丰,得四品天官承认,与五品、六品天官结交。日后名望定然不低,入朝担任天官,亦是一片坦途。 宋铁血、宋远桥见案情已清,朝众天官轻轻一拜,叔侄一齐离去。如此这般,群雄相继告离。不出半个时辰,便只余下云清岚、幸无双、方大才…嵩香、玉横城…等天官。玉横城将青宁郡周遭的地方天官遣散,拱手道:“诸位相助,绝非一无所获。且先回去罢!” 众天官心思雀跃,心知肚明,虽未立大功,但此次协助破案,报酬定然丰厚。几分险便几分酬劳,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入夜。众天官围坐商量。幸无双道:“云天官,你待看看,此案还有甚么疑点么?”云清岚道:“欧阳冶阴险狡诈,纵火烧城,只为淬炼神剑。是再无疑点了!”幸无双道:“好!”当场下达命令。令方大才拟好文书,明日清晨,众人赶赴长安,将案件细则交付。 当晚,云清岚、幸无双各回房睡下。方大才、姜汤圆连夜拟写文书。姜汤圆虽是六品天官,但武道稍弱,反是写得一手圣上称赞的好字,落笔清翠刚朗,恰到好处,浑不似女子字迹。翌日清晨。众天官醒转过来,方大才呈上文书。幸无双、云清岚一一过目,均无不妥之处,对方大才、姜汤圆多有赞誉。 吃过早膳,既去最近的官家驿站,讨来马匹,连夜赶赴长安。离去前,云清岚回眸望去,深知那情郎就在附近,只是躲着不见自己。鼻尖一酸,就要落泪。但强压下去。 …… 却说另一边。林尘趁乱脱逃,初时尚有几位火神军士兵死追不放,但林尘提气急奔,轻功精妙,行出七八余里,那追兵追他不上,渐渐没了声音。 林尘既不愿随从阳教,亦不愿靠近天官,寻思:“此刻困龙山脉甚乱,碰到天官不妙,碰到魔教亦不妙。不如先避之一避,待情况稳定,再谋出路。”既寻一隐蔽草丛,藏身其中,放出阴蚁探查。见火神军、苍鹰军纷纷散去,那魔教众人既恐火神军擒杀,又惧苍鹰军、天官众人过河拆桥,故也分散逃遁,不一会便散得无影无踪。 林尘暗松一口气,但稳妥起见,他陆续再凝十余只阴蚁,不断延伸外探,确定再无人迹,心中寻思:“从前云清岚不喜魔教,我对魔教颇有成见。但如今…魔教中亦是有胆识、武义不俗之辈。那风天侯便颇为不错,为人忠义,且极为爱国,不知胜过多少天官。只…他们对我态度甚怪。只怕与三副图有关…” 林尘心想:“我对魔教虽再无恶念,但魔教纷争太多,我若牵涉其中,当真永无宁日。还是尽量避开罢!”稳妥起见,再等上数日,免与魔教碰面。 事后第四日,天空阴沉,忽下得一阵雨来,窸窸窣窣下自不停。林尘见时机成熟,爬起身来,拍去身上尘土。其时已是深夜,困龙山脉内植被茂密,行自其中,身心均是压抑,加之大雨淋漓,身上又湿又闷。只愿快快出了山庄,寻一客栈好生安顿。林尘行七八里,拨开一拨杂草,忽见一座山洞。那山洞似隐似现,似在似不在,奇怪得很。 林尘心中奇道:“世间奇异之事甚多,我如今实力太弱,好奇心太甚,难免又陷险境。我且放些阴蚁过去探探。”不敢靠近,凝出四只阴蚁,使出“寒月啸山岗”中,“暗送秋风”一式,既打出一阵掌风,将阴蚁吹至山洞外侧。 阴蚁落地后,朝山洞爬去。一前一后竟别有洞天,但见那洞中亮着红、蓝二色光晕,乃阳光透过山石缝隙,射入洞中,再经洞内泉水反衬,最终照在山乳石壁上,奇美无比,宛置身梦境当中。阴蚁继朝前探,愈走愈宽敞。 忽见一大河。河道旁有一道身影,正趴在地上,昏迷不醒。见其身上服饰,应是天官且品阶不低。林尘猜道:“我曾听那天官说起,似有位名‘宋生’的天官,忽的失了踪迹。想必便是此人。他误打误撞行入此地,晕倒河边,想必是饮了河中水。看来此洞甚怪。”既探到此处,好奇心盛,原路折返是万万不愿了。 他藏自洞外,阴蚁跳入河中。那河流约莫宽四五丈,阴蚁体积甚小,但万幸河水不急,不久便已游过。继朝前去,转过数个弯道,忽见一条高耸石柱。 柱上缠铁索,视线延石柱而上,竟见一条大龙被死死锁在石柱上。林尘蓦然一惊:“好啊,困龙山脉、困龙山脉,竟真困得一条巨龙!” 但见那巨龙浮现老态,双目昏垂,似已经死了了。林尘心下稍宽,第一次见“龙”存在,心想当真不虚此行。但阴蚁渺之毫厘,视野甚小,实难将巨龙览尽。蝼蚁观龙…实难体会那巨龙威势。 林尘犹豫:“那宋生昏迷甚久,却不见身死,想必洞内不算太危险。我如亲去一探…因不至有性命之危。此事着实太过稀罕,我如若错过,定然挂怀。也罢,便探上一探罢!若有不对,再转身便逃!”衡量利弊,既行入山洞。 行不久,来到宋生昏迷所在。林尘取两枚阴元针,同时扎在囟门、涌泉二穴。延长宋生昏迷时间。又恐宋生误事,将其背出山洞,随手丢在了四五里开外。 林尘实是不知,他此举正好救了宋生一命。宋生是遭火神军追逐,误打误撞撞入此地。无形中受了惊颤,神魂不稳,以至迷了方向。加之洞中布置甚为精妙,“困势”甚重,如同一座天然迷宫。宋生被困在山洞,纵使醒转过来,单凭自己绝无出去可能。何况又中“烈阳春风酥”。 偏偏林尘不同,他双眼可窥本源,加之悟性甚高,心思缜密,寻常迷宫难不倒他。又有阴蚁探路,可谓准备充分,对洞中布局初步了解。 自无迷路可能。将宋生丢在地上,用草遮掩,安置妥当后,林尘再折返山洞。跨过河流,穿过数个弯道。亲眼见一根根高大石柱上,钉着一头老龙。 心中砰砰直跳,一时无尽神往:“这世界忒大,有龙、有精怪、有数不尽的奇闻异事。我却也万分幸运,提前窥得一角。”试探性靠近老龙,不见反应,心中猜测或已死去。 几番试探,均不见反应,林尘心下稍宽,绕着困龙柱盘桓。观察四处痕迹。忽见一座石碑,其上刻有碑文,写道:“孽龙作孽,翻江倒海,水淹七城。吾当镇之…” 字迹凌厉,上面述说困龙事迹。天地龙属,有作孽为恶者,亦有生性良善者。难一概而论,但此处老龙,却真真十恶不赦。故引得三位飞天境强者联手镇压,设计困在山洞困龙柱中。 三人合称“困龙三士”,但此事已属久远,知之者甚少。其中一士,更因困龙而死。同伴特意立下此碑缅怀,歌颂其丰功伟绩,让后人敬仰,感他先恩。林尘再朝下望去,石碑上刻有一长段梵文。 林尘得解清剑真传,虽不曾深研佛道,但耳濡目染,佛道造诣已是不差。石碑上梵文晦涩,初看头脑生疼,但再看既融会贯通,可以朗朗上口。 念出几声,听那梵音不住回荡。林尘心想:“石碑上言,此处梵文,乃为预防孽龙脱困特意而留,对孽龙有克制之效。但我念之又念,却不见巨龙有反应,想来确是死了。” 林尘继续默念梵文,忽体冒金光,体内五光淬体莲迸发光晕。张口一吐,一道道梵文金字,竟悬浮在空中。 第231章 刨龙册 林尘愈念愈流畅,大段梵文张口即出,百余个金色小字飘浮空中,煞是奇妙,恍似蝌蚪儿游动。但口念梵文极耗精气神,不消多久,便全身疲乏,反应迟钝。 他歇息片刻,观想黑白磨盘,待精气神全数补足,再朗朗念叨。心想:“这孽龙死了才好,如若不死,反是我有丧命可能。我多念个一时半刻,若一直没个反应,准便是死了。”口不停歇。 见得漫天金色梵文,林尘不起疑心,只当这梵文甚妙,只需张口一吐,便会显露异象,显化金字悬浮空中。林尘终究见识有限,不知梵音化字,该是窍元境手段。只他得龙泉寺秘宝“五光淬体莲”,凡是佛家法门经由他手,可提前显异。 如此默念半个时辰,空中千余金色梵字飘浮,孽龙总无动静,早已死去多时。林尘这才停下,原地盘坐半个时辰,将大段梵文暗暗记下心底,补足精气神。 林尘不急靠近,此地空间极大,困龙柱便足高万丈,宛直达山巅。四周地面宽阔,并非一时半会便可看尽。绕柱走一二时辰,忽见三尺三的水潭,潭水金灿灿闪着金光,将周遭照得通亮。 林尘奇道:“此物似有阵阵龙鸣,因与巨龙有关。”行至近前,犹豫一二,伸手触碰。此物乃为龙涎液,实是当世不可多得之神物。凡躯触之,立时失效。只林尘先天体态,无瑕无疵,不受世俗所染。碰之倒时无碍。 入手清凉,嗅之精气神一颤,全身通透舒适。此物可延年益寿,治愈伤势,强健体魄,更为一些武技修习的重要之物。林尘小饮一口,体内元力充沛,说不出的畅快,但想:“我如此粗饮暴用,难免糟蹋了神物,且先存储起来,日后探清此物来历,再施以妙用!”原地坐下,找寻适合存储之物。 众天官乾坤袋,全在林尘身上。其内奇珍异宝颇多,武技杂学亦是不少。林尘尚未来得及细看。此刻一个个翻寻。见得一玉瓶品质甚高,既用来装取龙涎液。 玉瓶本呈现碧绿色,将龙涎液装满,瓶内闪烁金黄色,乍一看金碧辉煌,真非凡物。再是细看,瓶中似有小龙游洞,说不出的玄异。 林尘刚行几步,忽觉胸口气闷,宛有什么欲要冲出。当即站定身子,内视己身。那知是龙涎液药力太足,逐渐被吸收,导致体内精气太满、元气太足,需当挥出一部分。于是取出武王剑,淬炼三圣弄剑术,以此消耗精力元气。 那知练至七八遍,忽有感悟,死死盯着困龙大柱。出剑愈发沉重,一遍又一遍重复。直到某刻,剑势一抖,发出一声龙鸣。乍一听与真龙吼叫无二。 三圣弄剑术再深一层。此剑法本只有三层:狼王弄剑、虎王戏剑、蛇王控剑。此刻林尘观困龙之象,自“蛇王控剑”中,再添一层,乃为:老龙舞剑。 解清剑未曾完成的缺憾,至此方为补足。林尘此道的造诣,实已超过解清剑。心中欢喜不已,继续朝前行去。 洞中极大,不知昼夜,不知时间。林尘恐迷失方向,故每走一二里路,便凝聚一只阴蚁把守。如此这般,走过何处去过何处,心中全有底数,再无迷路可能。 洞中蓝、红光晕映照,那巨龙双目紧闭,但余威尤在。光晕一照,宛若欲一口将人吞下。林尘心道:“此龙通体白色,但嘴处腥红,显是常年吃肉饮血,将嘴边毛须浸染发红。杀捏甚重。它若活着,见我这一小小蝼蚁,在‘太岁头上动土’,定是怒不可遏,欲杀我而后快。嘿嘿,可惜,可惜…我来得正是时候。此番奇遇,该当好好把握。” 忽眉头一皱。听得一阵脚步声响起,透过沿路阴蚁一看,见得四位僧人,正朝洞中行来。林尘暗叫糟糕:“好啊,这四位僧人脚步沉稳,年岁已高,一看便知修为不低。此地秘密重大,若被他等瞧见,非要拿我不可。我且躲之一躲。”当下施展游春步,藏入石头缝隙中。 再用洞中野草左右一挡,将气息放缓,完美藏好。那四位僧人年岁不小,僧服色彩却大不相同,分别为:白、黄、红、绿。白僧道:“困龙山脉久无人迹,何故同时引来火神军,苍鹰军呼?可是孽龙事迹,全被发现了?” 黄僧道:“我看不像,此处洞口隐蔽,洞外草木茂盛,并无践踏痕迹,不似有兵士驻守。”绿僧道:“许是因别事而来。”红僧道:“我稍作打听,似火神军大动干戈,将大乾的天官逼入此处,欲要捉拿。故引起一场大乱。”白僧道:“管他乱这乱那,莫坏了宝贝方好。” 四僧穿过数个拐角,行入困龙之地,见那巨龙尤在,全松得一口气。黄僧道:“一副巨龙躯体,何其珍贵,若被外人发现。当真记恼一生!”白僧道:“是极,是极!此龙全身是宝,可抽龙筋做绳,取龙爪为宝,若有龙珠,可用做养窍。真属不可多得之奇缘。”绿僧道:“兄长,这龙肉可能尝呼?” 红僧道:“龙肉本属奇珍,服之效果甚异。可此龙乃为孽龙,无尽冤孽,肉质腥臭,附带戾气。若吃尽口中,真说不上是好处多,还是坏处多。不妙,不妙,还是不尝为好。”黄僧道:“有理,有理!” 白僧道:“今日一见,此龙双目死垂,既无气出,又无气入。可是死了呼?”黄僧道:“算算年月,也该死了,要不…我等四人,这便刨龙尸、取龙宝?”白僧道:“不妥,不妥,你忘记五弟怎生丧命么?” 此话一出,众僧立时色变。红僧道:“怎敢忘却。四十年前,我等初发觉此地。便误以为此龙身死,欲瓜分龙宝。岂知此龙狡诈,是假死诱骗我等靠近。一口将五弟吞了!却怪我四人大意,做了误判,害死了三弟。”白僧道:“呵呵,当时我们尚且年少,修为浅,遭利益熏心。如今怎可重蹈覆辙?” 红僧问道:“大哥,你待说说,怎生是好?兄弟几全听你的。”白僧道:“此事不急,稳妥起见,再等个三五年。待为兄突破飞天,再瓜分龙尸最为稳妥。” 其它三僧齐齐恭喜:“大哥修为有成,届时再以龙珠养窍,当属当世一流强者。飞天遁地,无所不能!”白僧哈哈大笑,说道:“好说,好说,我既取龙珠,余下龙筋、龙爪之流,便全由你等瓜分。届时我们四兄弟,叱咤风云,何其潇洒。哼!到时去南海岛上,寻那老贼报仇!一雪前耻,岂不美乎!”心却反道:“我四人虽为兄弟,但利益面前,难免起了冲突。我先入飞天,他们三人不敢不听我话。我自可霸占最贵重的龙珠为己用。如此这般,四兄弟既瓜分龙宝,又不至反目成仇,何等妙哉!” 奇遇红、黄、绿三僧,虽隐知兄长心中算盘,但均是想:“兄长虽有私心,但若不如此,我四人因此大打出手,既伤了情分,又讨不到好处。是大大不妥。”便全权恭贺。 反叫白僧生了愧疚,四人互相拥抱,情谊深重。白僧忽道:“好不易到此,我们许久没见过五弟,且去陪他说说话吧!”黄、绿、红三僧齐道:“好!” 三人既朝里深入,直抵山洞边缘一处平地。那里立有一座墓碑。四人取酒畅饮,述说曾经之事。白僧道:“五弟,你且安心去吧。此恶龙之仇,我四位兄长定替你报了!”朝另外三人喊道:“三弟,且取那刨龙手册来,我们烧去给四弟瞧瞧。好叫他先出一口恶气。瞧瞧来日,他那四位无用的哥哥,是怎般炮制此龙的。” 四僧分别名为:白为一、黄双意、洪三、禄四。名字与僧服相衬,正因如此,四人才觉今生为兄为弟,乃是天赐良缘,万分珍重。洪三既取来一本古朴厚书。撕得七零八碎,放在一铜盆上点燃。 四僧擦拭眼泪,同牵手离去。 待四人走远,林尘从石壁缝隙钻出,暗道:“这四人各怀鬼胎,却又情谊深重,真是怪哉。他们一番算计,却也算心思缜密。只可惜千算万算,偏偏没能料到,这石洞中还藏了我。”暗暗想笑,但不由万分警惕,事迹如若败露,定引四僧拼死追杀。那四僧身穿僧服,但言辞举止间,却毫无僧人斋气。更死山上匪徒,绝非良善之人。 林尘见那墓前火光冉冉,心中一动,急奔而去。将大火扑灭。这本刨龙书册已被撕得破碎,再又烧去大半。但万幸还有残留。林尘将惨片全看一遍,记在脑海,在心中拼接齐全。对龙躯结构登时熟悉,知龙筋之所在,龙珠之所在。 林尘绕困龙柱又行七八余里,转悠一圈,再无其它之物。既打算刨龙身,取龙筋,拿龙珠。心想:“此等天材地宝,有缘者而得之。我若不取,便有他人来取。我林尘虽不算良善,但也难算大奸大恶。宝贝跟了我,不算委屈,不算委屈。”爬上困龙石柱,沿路向上,口中默念梵文。 那巨龙身躯足有上万丈,乃被铁索、长钉钉死困龙柱上。触碰到龙身时,入手一阵冰凉。龙鳞坚固似铁石,触之却又滑腻。手感甚是古怪。 第232章 捶身入窍法 困龙柱足高万余丈,但洞内光晕闪烁,不觉黑暗。林尘抓住龙鳞,捏拳用力一砸,“哐当”一声,反将自己震得生疼。林尘取出武王剑,倒转剑锋,用剑尖朝鳞甲刺去。 “砰!”一脆响响彻洞窟。竟不见划痕。林尘惊讶:“好坚固一龙鳞,我若剥下,制一龙鳞胸甲,保命手段又多一条。那绞心之疼,我万万不愿再尝一次。此宝甲…我势在必得!”收起长剑,沿石柱攀爬向上。 抵达顶端,林尘站定柱头,朝下望去,见离地已有万丈,倘若就此失足跌落下去。必将当场摔死。右手旁,一颗硕大龙头被钉死在石柱上,这等庞然大物,近距离而望,当真叫人心发颤。 林尘历来稳重,但初见真龙头颅,且相距不过一丈,心中砰砰直跳,久久无法平静。既想看巨龙睁眼,又怕巨龙睁眼。林尘有两把剑,一把武王剑一把黑水剑。此刻全取将出来,一剑朝左,一剑朝右,同时使力。 将那紧闭的龙嘴撬开,登时一股恶臭扑鼻,是腐败臭气。朝嘴里望去,可见得白色蛆虫蠕动。林尘心道:“纵使傲游天地的龙,死后也会体生蛆虫,散发恶臭。堂堂一头龙,竟被人生生困死山洞中。悲哉,悲哉。”颇生感触。 林尘见得巨龙身缠铁索,铁索闪着幽幽光泽,比双腿并拢都粗。他费九牛二虎之力,拔出钉死头颅的铁钉。再沿路向下,一路扒除铁钉…不消多久,巨龙“咚隆”一声盘卧在地上,肚皮翻转向上,腐臭若有若无。 林尘既依照刨龙手册,卸龙鳞,剥龙筋,挖龙珠,取龙爪。龙筋闪着白光,长万丈,但可伸缩长短,奇妙之处极多。龙爪比林尘都大,林尘着实拿不走,只得另施妙计,搬出洞口,挖几个大坑,将龙爪掩埋下去。 待日后弄得上好的乾坤袋,再来回收。这孽龙足长万丈,鳞片甚多,林尘自难全数取走。剥下千余片,乾坤袋已然装满。余下鳞片…林尘不愿浪费,一一剥下,掩埋在龙爪附近。 最后自是龙珠。那龙珠闪烁金光,拿自手中,便隐约听得龙鸣阵阵,耳膜震得生疼。林尘心道:“方才听那白和尚说,要取此物养窍。那养窍是何门道,我却全不清楚。先带自身上,日后再慢慢捉摸罢。” 忽觉手中双剑不同。武王剑依旧锋锐,但似多了抹灵性。挥舞间传来龙吼阵阵。林尘心下大奇:“传闻屠龙之后,以龙血浸润宝剑,可使宝剑产生玄异变化。不想传闻竟是为真。此龙虽非我屠。但我刨其背,取其龙筋,实与屠龙无甚差别。只…那武王身份虽是尊贵,但武道却稍差。这把武王剑可算精品、良品,怕难真正入流。”随修为渐涨,林尘眼界增多不少。 诸事完毕,林尘本想安葬巨龙。但见其躯体庞大,自己小如蝼蚁,实没地方安葬,实无力气安葬。便拱手一拜,朗声道:“龙前辈,你虽作孽多端,但对我总归有一赠宝之情。此情决计是没机会报答啦。就受我一拜,全当两断罢。”心安理得。但行出七八步,忽是一想:“这孽龙口角腥臭,只怕吃人无数,不知…肚里有无宝物。” 回身道:“有道是人死为大,一死恩仇消。你本已经死去,我再损其躯体,实在万不该,千不该。但宝贝贵重,我林某却舍不下。只好再委屈委屈您嘞。您若归罪,便托梦给我,我再梦里给你赔罪。”用剑划开腹部。 绿红色腥臭胃液流出。林尘侧身一躲,闪出数丈开外。等半刻钟头,胃液才全数流尽。龙腹内空空无物,想必全被消化干净。 那巨龙被困山中百多年,久无进食,怕是生生饿死。林尘心想:“难怪此龙要装死,吃了那四位和尚的五弟。”忽见腹中有一灰色乾坤袋。此乾坤袋材质特殊,竟免受了胃液腐蚀。林尘取在手中,将腥臭胃液擦干。 确定龙身上再无可取之物,这才行出洞穴。一阵微风吹来,其时天刚亮起,缕缕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打在林尘身上。山野间正起雾气。 林尘出了困龙山脉,就近入住一家小镇客房。顿觉浑身放松,坐自客栈大堂木椅上,耳边听得闹市杂音,不住前后对比,当真天地之差,连连感叹:“那湿闷丛林,危险甚多,我是再不愿去啦。”点了三五道小菜,三斤酒,三斤肉,痛饮痛吃一顿。 酒足饭饱,上楼歇息一日。醒来后洗漱一番,换一身干净衣物,这才整理所得所获。一身龙宝自不必多言。诸位天官乾坤袋,亦是不小收获。 赤龙币共七万有余、三门武技、此外珍贵药草、杂道书册均有不少。只那众天官,均知此行恐有风险,便不将全部身家带在身上。难免令林尘略微失望。 林尘自语道:“知足常乐,知足常乐,这等收获,还有甚么不满足的?武技太多,我反学不过来。且…这不还有三门武技么?” 三门武技,分别为:“追云手”“万全功”“追风十三剑”。追云手与燕子手相似,均系投掷飞镖、暗器功夫。但侧重不同,燕子手投掷飞镖,讲究似燕雀之轻快。追云手则是“快!”“准!”二字。 追云手更为精深,共有四层。需配以相应药浴之法。只书册中并未记载。大乾医道,可分为二,分别为:民医、武医。二者差别甚大,林尘介于二者之间,读习医道典籍多了,对人体、药物了解多了,渐也悟出些药浴搭配之法。 但武医一道,博大精深,浩瀚如海。林尘初出茅庐,定然比不过那名门大派,数百年累积下的药浴之法。甚至药性调配出了偏差,以至适得其反,亦是大有可能。 林尘有太初阴阳诀、黑白磨盘托底,自当可以任性尝试。若换作他人,这武技纵使到手,看得心痒痒,却偏偏练不得。 林尘看向“万全功”,稍一翻阅,便既合上。心想:“此功饮人血液,用以恢复伤势,邪门至极,怕是邪功。这天官阵营,看来也并非人人皆是正人君子。也不知此功归属何人,定有极大猫腻。但与我无关,无需理会。”将万全功烧去。转看追风十三剑。 此剑法先要条件,乃为双足经脉尽通、足窍尽开。林尘曾服食奇兽肉,吸收药力,早早贯通双足,已符条件。 剑法共分五层:听风、追风、逐风、踏风、乘风。虽是剑法,但确更重步伐、身法淬炼,已属入流武技。 林尘甚是兴奋,纵观一身武学,能入流者极少。寒月印尚差些距离,九罡步勉强可算入流,但残缺不全,加之情绪原因,早已摒弃不练。除此之外“游子采春图”“碧海潮生图”,以及匆匆一瞥,却全记在心底的“天女九舞图”,来历特殊,林尘虽悟得极多,但反不好下定论。 三圣弄剑术亦是残缺不全。林尘虽在此基础,加一层“老龙舞剑”,勉勉强强能算入流。但确有待完善。好似这追风十三剑,才是林尘正儿八经,第一次到手的入流武技。且是剑法。 林尘想道:“我与剑法有缘!此剑法既在我手,定将其发扬光大。”众天官的乾坤袋窥尽,尚有一龙腹中的灰色乾坤袋并未打开。 其上附着的腥臭不易洗去。解开封口的赤绳,见两本古籍,一大块半人高的黑铁。一本古籍为:“锻铁录”,一本古籍为“捶身入窍法”。 锻铁录记载锻造之法,林尘偷师九指神锻,锻造技艺实已非比寻常,但尚缺理论学识,故这本“锻铁录”大有实用。再看“捶身入窍法”,乃为入窍元一境重要法门!真可谓雪中送炭,正是时候。 林尘大喜:“我正苦思不知如何入窍元一境,不想竟是这样解决。我且快快翻看!”迫不及待翻开古籍。虽在龙腹已久,但并未破损。古籍内字迹完好。 开篇即道:“武宗入窍元,实乃人生第一大关隘。武宗长寿者,不过一百五六十,窍元短寿者,亦是一百五六十,然长寿者可达两百有余,乃至更多!” 林尘心道:“武师一境,寿元与凡人无甚差别。武宗一境…可修习养生奇功,延长寿元。但终究有限。窍元更进一步,可活到二百有余,与凡人实已有极大差别。”又想:“但我这太初阴阳决,似也有增寿之效。也不知我如今寿元几何。”再朝下看去,终对窍元一境始有了解。 古籍道:“窍元者,体内天地,通过人之九窍,既:眼闭口耳内外阴,与外天地互感。真正吸纳元气为己用,化做窍力!” 林尘了然,再朝下看去。古籍道:“武宗九重,即可垂造体内天地。体内天地大成之刻,即可冲开关窍,内外天地互感。一身武学自显其异!” “九窍中,有七清窍二浊窍。凡入窍者,至少开得一清一浊。” …… 林尘细细研读,不敢错漏一字。两个时辰后,方才读尽记尽,心想:“原来入窍元一境,竟有这般多的门门道道。怪不得贺婉君、闻云之流,停留武宗九重甚久。原是在打造内天地。两人内天地已成,纵使还未入窍,武学威力,自然更上数层楼,难怪我并非对手。” “且书中说了,内天地至关重要,关系窍元境战力。不可莽撞胡来。我自小便可自视,内天地实早早已有雏形。不必与贺婉君、闻云等人一般,在武宗九重停留太久。” 第233章 鱼腹宝珠,鸟雀所盗 林尘将“捶身入窍法”研习通透,暗道:“这窍元关隘,倒真不好跨过。内天地间竟有优劣之分,此法门通过锤炼体魄,构筑、巩固内天地,所得内天地名为‘千锻殿’,虽不算十足高级,但基础扎实。我用做修行,不算委屈。” 既令店小二送来大浴桶,里面装满冰水。林尘盘坐浴桶中,运起“捶身入窍法”,双手拍打胸口。初时捶得皮肤泛红,不得要领,吃疼不已。 孜孜不倦,苦习半个时辰后,渐得要领。每一次捶身,全身轻轻一震,发出“哐当”一类打铁之声。捶完胸口,便到小腹、腰肋、后背等地。渐渐捶得冰水变热,最后乃至沸腾。 林尘全身发红,好似一块烧红的烙铁。竟真把全身当成铁板锻造。待水温太热,发出滋滋热气。林尘不敢求之过急,这才停了锻捶,将滚烫热水倒去。 倾倒热水时,见那水滚烫沸腾,触之烫手,竟是自己体温煮沸,不住感叹:“好生玄妙的法门,武道之事,当真越接触越奇,越接触越觉渺小。我加倍苦练,争取早早塑好内天地,入了窍元。”但觉困倦,便在房中睡去。 翌日,林尘嫌弃客栈人多眼杂,付了房钱,朝西南而走。见一片群山,视野开阔,风景秀丽。内有一座天然瀑布,自几百丈高山上垂落。水势浩浩荡荡,相隔极远便已听到“轰隆轰隆”的声响,恍似千军万马奔腾而下。 林尘既想,修习这捶身入窍法,必须置身冰凉寒水中,将体内温度导出。不然烧坏五脏,反是自毁长城。但死水终究有限,这等瀑布,当是绝佳修习之地。 不多犹豫,将衣物卸下,置于一旁,跳入瀑布底下。一遍又一遍捶锻身子。此法记载,捶锻千次,大殿初成,锤锻万次,大殿大成。捶锻十万次,大殿宏伟。自古往今来,从无人能锻得十万次。并非一次拍打身体,便算一次捶锻。需发出“哐当”等金石触碰之音,才属一次锤锻。 古籍并未记载,天赋高者,拍十次可成一次。天赋低者,拍百次难成一次。林尘反觉简单,抓住窍要所在后,十次可成九次。更想:“此法是要将肉体比作精钢,双手为捶,一次一次捶打。那九指神锻的锻铁之法,颇为玄异。我虽未曾听过他之大名,不知他厉不厉害。但用做身上,或许不无不可…我且试之一试,倘若受伤,再静静休养便是!” 将双手像做铁锤,运用九指神锻技艺。如此一捶,“咚隆”一闷响传出。林尘全身气血随之一震,皮肉筋骨膜全经过一击敲打,剧痛不已。但不消片刻,缕缕暖流回哺全身。气力,肉体均强不少。 林尘喜道:“妙哉,妙哉,此法不但可构筑内天地‘千锻殿’,还可强我血肉,壮我筋骨。到时我身入铁石,何惧刀枪呼!”既再一捶大。“咚隆”“咚隆”…声不断传出。幸的瀑布掩盖,否则定迎来人。 捶得数百次。林尘爬上岸去,修习“追风十三剑”、“三圣弄剑术”、“追风手”三门武技。实力与日俱增。 如此过了三五日,锤锻已足千百次,内视己身,可见得五脏间隐约有丝丝黑气相连,构筑成一座殿堂雏形。追风十三剑已入第二层、追风手因有“燕子手”基础,修习更快一步,已是第二层登峰造极。 实力与日俱增。又是数日,林尘锤锻万回,内天地“千锻殿”已是大成。林尘喜道:“照此速度,再过十天半月,十万此不在话下!我苦修已久,也该劳逸结合,好好犒劳犒劳自己。”换身衣物,行入一大城,进一酒馆点上满桌酒菜。痛快吃喝一场。 忽听后桌人谈道:“你吃那么急做甚,没吃过饭么?”“你不知?”“我知什么?”“昨夜游老爷的鱼腹明珠,被人盗走啦!”“盗便盗呗,与我等有何干系。”“那游老爷立下英雄帖,召集人手,寻人抓凶呢!”“哦?”“若抓到真凶,游老爷赏赐赤龙币近千,更送一份赤玉膏!”“嘶,这天杀的贼夫人,出手好她娘阔错。”“快快吃吧,赶紧过去瞧瞧!” 两人“滋溜”一声,将白粥喝尽,拿起刀剑大步出门。林尘全听在耳中,心想:“此事虽与我毫无干系。但赤玉膏可断骨强皮,是不可多得好东西。再且说来。我武艺见长,却无人练手,难免沦落得纸上谈兵。”囫囵吃尽,随从众人,朝那游老爷府邸行去。 游府内。 游苍明游老爷子,身穿紫金绸缎衣,脚踩金色白锦鞋,头戴玳瑁长寿帽,说道:“诸位侠客,小老昨夜失窃,痛失鱼腹明珠,痛心不已。不得已委托诸位,若能寻回此物,小老必有厚谢!”拱手一拜。 众侠客纷纷道:“游老不必烦忧,此物昨日失窃,定逃不远!我等帮你寻回便是。”“我辈江湖中人,当胸藏侠气。既遇这等宵小为恶,自当出手相助,绝不含糊!” 林尘藏自人群中,心道:“一分劳一分酬,我且试试。我身上赤龙币虽是不少,但大不禁用。多些宝贝伴身也好。”游苍明道:“好好好!既如此,众侠客且随老夫来罢!”领众人穿行府邸,来到自家卧房。 游苍明道:“小老昨夜便在此处歇息。鱼腹宝珠便挂自木架上。此物一到夜晚,便晃发乳白光晕。小老早年因一些事情,患得失眠病症,鱼腹宝珠光晕可疗养精神,对小老失眠病症正起奇效。诸位英雄,小老先在此谢过了!”其时大乾将乱而未乱,江湖见奇门百道,鱼龙混杂,好坏皆有。 有为恶闹事者,有利欲熏心者,亦有侠气纵横者。游苍明有托于人,礼数周到,在府中摆设宴席,迎众侠客入坐。呈上好酒好菜。 一年轻刀客,皆酒席之口问道:“游老,可知谁人所偷?”游苍明道:“实不相瞒,小老的护院者,武艺实是不弱。那大盗可避其耳目,无声无息盗走宝珠,江南一带,有此实力者不多!只具体何人,小老暂无线索。” 这时,一醉酒客道:“不必猜了,我已知是何人!”众侠客忙问:“兄台还请快快道来。”醉酒客道:“哼,无可奉告!”反问道:“游老爷子,你所说报酬可是为真?”游苍明道:“自然为真!”那醉酒客笑道:“哈哈哈!再好不过,再好不过!你等好吃好喝,我这便去也!”大步行出府邸。 众侠客齐齐色变,均想:“若真叫此人捷足先登,这等抓贼美差,岂不打水漂呼?不可!大大不可,我且暗中寻去,待此人寻到贼人真身,再出手制之!”既纷纷说道:“游老爷子,我忽得线索,这酒席是吃不得成啦,先行告退!”“我亦有线索,你且听我消息便是!”“哼,我早知那贼人何许人也,我这便去捉拿!” 不消多久,大半数人均已离去。林尘心中好笑:“一群重利之人,只会互相较劲,不肯细加思索。那醉酒客虽言之凿凿,但所言未必为真。这番言论,谁说不可?亦有故布疑阵之可能,刻意来此搅局。他们急,我却不急,免费宴席,自当吃得尽兴再说。”一人坐在院中,慢吃山珍海味,慢饮琼浆玉露。 游苍明见林尘未走,一人独饮,颇有风度,不免起了结交心思,既提一杯玉酒,寻到林尘,笑道:“小侠客不急么?怎还不出山?”林尘道:“老爷子,我向来随性随缘,天性急不起来。”游苍明道:“你倒好有意思,既是不急,可用小老陪你喝酒。”林尘玩笑道:“就不劳烦您费那老大劲了。您喊几个侍女作陪便是。”游苍明道:“好!够风流。颇有我年轻风范。” 大手一挥,竟真喊来几名侍女作陪。林尘受之无愧,乐在其中,享受侍女倒酒喂肉。心想:“便是这场酒席,即便没那些许酬劳,我也尽力替你找找。” 吃喝入夜。游苍明命人带林尘入住客房歇息。翌日清晨,林尘来到游苍明卧房,此乃宝物失窃之地,定然线索最多,释放阴蚁调查线索。 阴蚁爬向各处,将房屋细节尽揽眼底,忽见房瓦之上,似被何物掀开过。瓦上残留细细爪痕。林尘心想:“这三五瓦片,不似人手掀开,倒似某种颇有灵性的鸟儿,用爪子掀开。”林尘问道:“游老,您这附近,鸟雀可多?” 游苍明道:“鱼腹宝珠光晕特殊,确受鸟雀喜爱,卧房前有株红枣树,常有鸟雀做窝。唧唧喳喳叫个不停。我每隔三五日,便派遣府中侍卫赶离。”心道:“这位小兄弟处世从容,反比那心急气躁,抢功冒进等人更有可能替我寻回宝物。我且好好配合他。” 林尘问道:“鱼腹宝珠被盗取前,可曾清退鸟雀。”游苍明道:“确清理过。”林尘道:“好!”心下已有猜测,说道:“您这宝珠,未必便是人所偷盗。”游苍明道:“你是说…乃鸟雀所偷?我那宝珠虽是不大,但有软丝系紧,若非锋利刀器,绝难割断。鸟雀如何偷得?再且说了,何等鸟雀这般聪慧?”林尘道:“只是猜疑,尚未有定论。” 第234章 捕抓彩羽凤 游苍明年岁已大,气血衰微,但年少时曾是走南闯北的行镖客,见识极广。后来发了横财,自知武道再难进步,于是安家定业,转做其他营生,顺风顺水,家业愈大,如今已积累少财产。他武功实不算差,年少时见过不少奇闻异事,只随年纪渐大,再少出江湖,离那精怪之事甚远。渐渐封闭见识。经由林尘一番提点,初时虽大不相信,但后来细细琢磨,却反觉大有可能。 心下暗暗琢磨道:“我见宝物失窃,下意识便觉乃人为偷盗,如今一想,若是碰巧遇到些奇鸟怪鸟,引其觊觎,确有大大可能!”说道:“小友,万一真是鸟兽所盗,这可如何是好?人走尚且留痕,若是鸟雀…往天上一飞,天南海北皆可去得,怕是万万难以寻回啦!”大为痛心。 林尘道:“此话无错。我只能四处找找,如若运气好,帮你带回便是。”行出游府,自小镇四周找寻,绕行七八条大街,均一无所获,便想:“此鸟只怕并非常鸟,样貌定异,藏自城中,目击者定不会少。它若灵智不低,定是朝城外藏去!” 再想:“鱼腹宝珠会在夜里散发光晕,夜里更是好寻些。我待入夜,便去山野里碰碰运气。”寻一家酒楼,静坐等待入夜。 城外并无灯火,夜里伸手不见五指。林尘行自林间,模仿鸟雀鸣叫。忽见刀光一闪,右侧杂草丛中,藏着一名刀客。他出刀果决,直取林尘脖颈。林尘忽遭袭击,心头微怒:“好个宵小,不分青红皂白,便想袭杀我!”右脚左一滑,身子左一倾,将凶悍刀光避去。 那刀客见偷袭不成,竟还不收手,手腕一抖扭动刀身,刀光晃动月华,闪向林尘脸颊。林尘眼睛一闭,头朝侧一扭,早在刀客扭动刀身前,便已提前闪好。但见那月华一晃,竟斩去几缕发丝。此一武技乃“寒月刀”,炼至第三层,可借月华延伸刀芒,杀人出其不意。此“月华”刀芒只可勉强割破皮肉,威力不大,但若杀中人之双眼,顷刻便可致盲。实是偷袭妙招。 林尘生性谨慎,虽未吃大亏,但心下甚惊,若非自己早看出端倪,定难讨好处。更不敢大意,伸手抓向刀客肩膀。他出手如清风,速度虽快,但声势却甚轻。待“啪嗒”一声搭紧,刀客方才回过神来,惊觉右肩已遭人拿下。 当即翻转刀身,朝林尘手砍去。林尘一步欺近,左手扣住刀客右手手腕,轻轻一扭。 刀客关节吃痛,手不住一松。这寒刀已被林尘夺过。林尘用力一抛,寒刀插在石壁上。此刀刀身长四尺,足有三尺没入石壁。可见此一投掷,力道之深沉。那刀客立知自己不是敌手。但不愿放弃,双手化爪,抓向林尘脸孔。 林尘冷哼一声,见此贼凶性如此之盛,双手一捻,凭空多出三枚阴元针,插其上身三处大穴。林尘修习“拿穴手”,初步认清人体穴道,后研习医道典籍,穴道已有见解。只穴道之说甚杂,不同医书间相悖处极多。林尘不敢说此道已有成就。 那刀客忽觉全身一寒,手足膝盖关节处宛遭冻僵,行动甚慢,再想反抗已是破绽百出。林尘右手一拂,拿下上肢大穴,左手一拂,拿下下肢大穴。那刀客再难动弹。林尘见其面有黑布遮挡,扯将下来,露出一副大粗面孔。 林尘道:“你干什么杀我?”刀客道:“哼,你再走一步,惊了那东西,便害得我前功尽弃,能不杀你么!”林尘问道:“什么东西?”刀客道:“我落你手中,要杀便杀,要剐便剐,自有兄弟替我报仇。想套我话,休想!”林尘道:“你倒是条汉子,可惜专干些见不得人勾当。” 正待说着,忽听一阵鸟雀怪鸣,乍听似凤鸣,细听又不似。当真怪不可言,林尘扭头看去。见一只长尾彩羽凤飞将下来。那刀客听见叫声,全力冲穴,但全无用处,便用仇恨目光紧盯林尘。 林尘定晴看去,见那小凤全身彩羽,月光一映,羽翼折射五彩斑斓,煞是美丽。双目有神,警惕望向四周。最后落自地上,啄食一条黑斑蜈蚣。 林尘再一观察,见那羽翼内侧,隐隐散发白光,登时心想:“好啊,当真奇巧无比,那鱼腹宝珠,八成便是此鸟所盗取!” 此事说来甚巧。 原来这刀客,乃是江南一带“盗鸟客”,专抓奇鸟异鸟。前些日子,偶然见这只罕见彩羽凤飞过。他生素爱奇鸟,每见罕见品种,便不住抓住把玩。惊鸿一瞥,登时失魂落魄,顿想:“稀世珍品,稀世珍品,倘若错过,一生之遗憾!我徐一猎说甚么也得擒住不可!”当即从腰间取出弓弩,朝彩羽凤射去。 此类奇鸟,本可日飞千里,速度甚快,绝非寻常弓弩所能射中。但此鸟几番来回传信,正是疲乏之时。徐一猎弓弩上沾有麻毒,专克鸟兽,沾之半分,便再难飞远。 这一偷袭,倒真叫他打中。那彩羽凤羽翼被划伤,受了惊吓,中了麻毒,已飞不远矣。刀客自也不急,一路紧紧跟随。岂料那彩羽凤灵智极高。竟东绕、西绕将他甩开。本暗自懊恼,但行至周围城镇时,忽听“游老爷鱼腹明珠失窃”一事。 登时便想:“鱼腹明珠性属阴寒,最易引来鸟雀。此物失窃,未必乃是人为。那彩羽凤神智不低,甚是聪明,或想借此压下麻毒!”便去游府一探究竟。他来前心中已有设想,故一入卧房,便抬头张望。见屋瓦被掀开一角,恰好可容鸟雀通过。 又自小院行走,嗅到鸟粪、寻到羽毛,便知游老爷失窃之物,确系鱼腹明珠无疑。心中已有计策,但恐他人察觉,与自己争此异鸟。便想:“我且寻一人,给他些钱财,叫他混淆视听。待他们回自神来。我已带那奇鸟离去。”于是便有酒席一幕。 他混淆众人视听后,便即筹备抓鸟事宜。素知此鸟喜好“阴寒”为食,偏爱“鱼”“蜈蚣”“蛇”一类。他正好有一只“赤螯蜈蚣”,此物生于岩石缝隙之间,亦含极寒阴毒,亦属奇物一种。寻常鸟雀,徐一猎可舍不得出动此物。但彩羽凤本便稀世品种,此一彩羽凤更灵智奇高,羽毛光鲜,更属此中极品! 犹豫一二,将赤螯蜈蚣捏死,挤出螯针上寒毒,涂抹蜈蚣躯体上,行入丛林中,最适合鸟兽藏身之地,将“赤螯蜈蚣”放置林中。 此计如若不成,徐一猎便是大亏!实已下了极重赌注。他强压躁动心情,躲在杂草中藏匿。等得夜色渐暗。他对鸟兽一道素有研究,知彩羽凤性情属阳,对阴寒之物十分敏锐。凭借赤螯蜈蚣的阴毒,引起出动的概率极大。只此一只彩羽凤十足聪慧,定不会轻易上当,故需下足耐心静候。 然未曾等到彩羽凤,却先等到了林尘。见林尘口中模仿鸟雀鸣叫,步步靠近,登时大怒:“此贼与我有何大仇,特意到此而来坏我好事?当真可恶至极!既你不仁,便莫怪我不义,死在我手,也没甚么好说的。”心下杀意十足,偷偷拿好刀刃,待林尘走近时,突然杀出。这才有两人拼杀一幕。 要说那彩羽凤,却也确实聪慧。实早藏匿附近,也猜得有人埋伏。但赤螯蜈蚣对它委实大有吸引,不愿放弃,便藏在暗处一直候着。 见两人交手如火如荼,这才扑向赤螯蜈蚣,快速将其吞下。只它实未料到,不出两息,战斗已是结束。它这一出现,反引起林尘注意。 林尘又惊又喜,立时上前抓拿。彩羽凤轻鸣一声,铺展羽翼逃离,它当属鸟中皇者,尊贵不凡,纵使身中麻毒,展翅挥翅间,却自有股难言优雅。且速度不慢,林尘伸手抓拿,却扑了个空,彩羽风已飞出数丈。 林尘疾驰追去,用力一踏,高高飞跃而起。踩着树枝、抓着藤条,速度竟不慢分毫。数次险要拿下次鸟。却叫它急转方向,抓了个空。林尘施展“寒月啸松山”,连出五手。朝四向抓去。岂知此鸟左一腾挪,右一急闪,竟悉数避开。林尘大奇:“我只道此鸟灵智不低,不想还会身法!方才分明实得极高明身法,我好似在何处见过。待将你擒下,自见分晓!”脚下提速,一直未被甩开。 林尘大不信邪,再使“寒月啸松山”,此技法杂糅正平拳、清风腿、寒月印三法,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大有门道。彩羽凤故技重施,却惊觉已难全然避开,被摸到数枚羽毛。险之又险躲过一劫。它立时发出几声轻鸣,但见下刹那,林中鸟雀全数飞出,朝林尘扑来。登时将他围困。 那彩羽凤借机遁逃,本想数万只鸟雀掩护,那凶人定难追来。岂知那凶人,脚踩鸟雀,不但脱困而出,反如履平地,速度更快。惊悚骇然,只在主人身上见过这等轻功。 待它回自身来。一只大手已将它擒住,稳稳落自地上。林尘喜道:“好神俊,好神俊,难怪别人要抓你。” 第235章 寻回鱼腹明珠,报酬丰厚 那彩羽凤轻鸣数声,又引无数鸟雀袭来。这些鸟雀皆为凡物,伤林尘不得,但纠缠不休,难免烦躁。几次闪避,便道:“你再发怪叫,我便一把捏死你!” 彩羽凤顿时停歇,委屈低鸣两声。神智不低,神情拟人。林尘心中一软:“此物神异,我取回鱼腹明珠,便放它走罢。”虽知若拿去售卖,定价值不菲,但林尘行事自有独特风格,岂是一味贪财之人。 林尘说道:“你也莫怕,我不伤你,也不卖你。”彩羽凤“呜呜”几鸣,似是不信。林尘竟莫名听懂,当真奇了。一时心中惊喜不已,又道:“你不信我?你可知我为何抓你?” 彩羽凤又“呜呜”两声,意指“为钱财。”林尘笑道:“你这般说也无错。是你不守德性,偷了人家宝物。人家下了通缉,取回宝物,便可换取钱财。”说罢,伸手入羽翼中翻找,果取出一枚宝珠。 约莫一指节大小,散发乳白光晕。照自人身,心绪不住宁和平静。挂于床头,自可保得日日睡眠完好。少眠、多梦、气浮、气躁不治而解。林尘心道:“确系一件宝物,只怕价值不菲,无个七八万赤龙币,绝买不到。”其时大乾国运衰微,天灾频发,奇物却层出不穷。但价格高居不下,林尘摸着鱼腹宝珠,心中一阵艳羡。 虽知自己转身便走,这宝珠便属自己。每日光晕一照,浑身舒适,神魂气宁,益用无穷。但确为生此念,林尘心想:“那游老爷子已许报酬。天下奇物这般多,这一枚鱼腹宝珠,还不至让我起贪,占据己有。但这当口,游老爷子说不得已经睡下。那游府门前,更说不得有多少人暗中埋伏。我且等天明再说。”将鱼腹宝珠收入乾坤袋,在城外三里地,一块巨石上倚靠入睡。 忽感右手异动,林尘一惊:“呀!倒忘记处置这一小偷鸟了!”方才初见奇物,心中震动,一时忽略手中彩羽凤。林尘说道:“你这小家伙,我若放你离去,你说不得又去偷人宝物。更说不得落入那刀客手中。” 忽想起一时,说道:“呀!是了,你怎飞得这么慢?”掰开羽翼,掰开彩羽,见羽翼处有一条长长血痕,乃是弓弩所伤。林尘了然:“原是伤痛难耐,故而偷盗鱼腹明珠,缓解伤痛,是也不是?”彩羽凤轻“呜”两声,拟人化点了点头。 林尘见此鸟生得甚美,又通神智,心下说不上的喜爱,说道:“也罢,我通些人类医术,看看能否将你医好罢。待你好后,想飞去何处,我不阻你。但再盗人宝物,遭人生擒,可别说我是帮凶便是了。哈哈哈。”爽朗一笑。彩羽凤露出喜色,用头蹭蹭林尘手指,似说:“大好人,大好人,你心地真好。我好喜欢你。” 一人一鸟暂弃“前嫌”,林尘取一匕首,湖中清洗干净,过一遍火怯毒。轻轻刮开右翼处绒毛。露出一道长长血痕。这一伤委实不轻,且多日来,彩羽凤四处奔逃,反复拉扯伤口,已伤及筋骨所在。 林尘道:“你运气不错,若非遇到我,日后再也飞不高啦。”彩羽凤“呜呜”回应,似说:“谢天谢地,碰到大好人啦。”林尘一笑,弄了些草药膏,涂抹右翼伤口处。人、鸟毕竟不同,林尘不敢妄施疗程,故稳妥为上,先以草药敷好伤口,搭配食物疗养。静养为主。此伤虽是不轻,好比人手臂上刀伤。情况稳定后,搭配药物静养,一般得以痊愈。最怕便是反复拉扯伤口,让伤势加深。 林尘道:“你最近时间,便不可飞行了。你若不介意,便藏在胸口里。”林尘身穿青袍,衣着朴素,袖子、胸口处皆缝有衣袋,只行走江湖,难免与人动手,贵重之物,藏自胸口的衣袋为上。林尘问道:“你神智不低,可有姓名?”彩羽凤在地上,划写一“小凤”二字。 林尘更惊起聪慧,笑道:“这名字谁人所取?好生敷衍。”那彩羽凤怒道林尘,似在说:“你说我主人坏话,又不是那么好了!” 天色将亮,忽觉远处杂草丛中一阵异响。林尘抓住小凤,塞入胸口口袋中。那小凤探出一个头来,好奇打量四处。林尘藏自巨石后,掌心凝出几只阴蚁,用掌风送去杂草丛内。 皆阴蚁视野,果窥一人趴在草中,似伺机埋伏自己。林尘不动声色,心道:“此人身材高大,我却见过,昨日游家酒席上,此人便坐我身侧。何故要来偷袭我?”林尘假意毫无防备走近,那人抓住时机,挺身而出,使用出擒拿手法。殊不知林尘早尽收眼底,右手左右一挥,“啪啪”两巴掌打在那人脸颊。登时红肿鼓起。 林尘脚步一挪,游春步造诣之高,实已到随心所意地步。若分九层,实已到地五层造诣。身子绕着那人不断急闪,双手连出,顷刻间拿下对方二十六处大穴。 林尘道:“你干什么擒我?”那人道:“少侠,少侠你误会啦!我没想擒你,没想擒你。”林尘冷笑:“误会?对付你这等宵小,我杀你嫌脏手。”那人道:“多谢少侠,高抬贵手,高抬贵手,便当个屁将我放了罢。”林尘道:“怕是不出,我若放出你这么臭的臭屁,岂不损我名声。” 那人怒道:“你别欺人太甚!”林尘道:“你不说实话,我不杀你。但锁你大穴,推入河中,让你自生自灭,却是轻易得很。”那人始有惧意,求饶道:“我说,我说!我却也一时起了贼心,想抄起旧业,这才…” 原来此人本是山间悍匪。数月之前,据地遭一暗军侵占。那人逃窜下山,便想起其他营生。走镖、护院、武徒…都做了大遍,偏偏久时秉性不改,总遭人驱逐。 这次听得有钱财赚,自然凑一凑热闹。他虽不学无术,但识人本领自是不差。酒席上,特意坐林尘身旁,便想:“此子样貌俊逸,年岁不过十七八九,初出茅庐。我若寻得到宝物,换取酬劳便罢。若是寻不到,此行不可空手而归,便拿他开刀,榨取些钱财出来。” 只后来遭人搅局。这匪人自个乱了分寸,跑去追踪那搅局之人。再顾不上林尘。本觉得此行大概率又是空手而归,便想出城散散风,盼着这夜里,能寻到一二落单商人。 不料见了林尘。这便有暗中设伏一幕。殊不知他藏匿手段粗浅,刚一靠近,便被林尘觉察。一切皆被了如指掌。 林尘道:“你这贼人,贼心不死,自求多福罢。”这时东边已亮,城门大开,城外驿道上渐有行人来往。林尘打算交由官府解决,便再不与那贼人多言。排队行入城去。小凤好奇四处张望,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林尘问道:“你又想怎滴?”小凤叽叽喳喳回应。林尘问道:“你是说阴蚁?”掌心一凝,一黑色蚂蚁浮现。小凤馋了许久,立时一啄,将阴蚁吃入腹中,旋即满是期待的看向林尘。它最喜阴寒之物,阴蚁乃至阴之所凝,对小凤而言,自是无上美味。 林尘诧异:“看这模样,这只奇鸟酷爱吃食阴蚁。此物我要多少有多少。但太过放纵它,却也不好。”投喂三只阴蚁后,见小凤意犹未尽,手指轻轻一敲,说道:“没啦没啦,等我心情好才有。” 小凤“呜呜”鸣叫,用头蹭着林尘胸口,见此无往不利一招不抵用处,又是扭动身子讨好。可惜林尘不吃这套,径朝游府走去。清晨时分,街道行人正浓,叫卖声不绝。林尘嗅得茶粥香气,顿想那小凤是吃饱了,自己忙碌一夜,却是正饿得慌。 当即择一人较多的热铺,点些早膳考虑五脏庙。吃饱喝足,再赶到游府,托管家联系游苍明老爷子。不消多久,游苍明快步行来,问道:“小友,我那鱼腹明珠可有线索?”林尘环顾一圈,说道:“且去安静处说话!” 两人行至游府一座僻静庭院。确定四下无人,林尘说道:“幸不辱命,你且看看是不是此宝。”将鱼腹明珠递去。游苍明不必细加验察,只一眼便知真假。又喜又惊,道:“少年出英雄,少年出英雄,多谢!多谢!”将早早背好的锦囊交给林尘。 是一红色锦囊,做工精细,绣有花鸟纹路。林尘打开一看,内有一枚赤龙金,一盒赤玉膏。报酬丰厚。游苍明道:“小友,此一赤龙金价值万枚赤龙币。赤玉膏更属罕见之物。小老不走江湖,却用不上。一并赠于小友,算结交一位朋友。”林尘喜道:“游老大气!”游苍明道:“我倒该说小友侠义心肠,一片赤诚,让小老佩服。这鱼腹明珠乃是奇物,价值可不止几万赤龙币。我原还担心,纵使有人抓住贼人,那鱼腹明珠亦是不肯归还。” 林尘问道:“那为何还发悬赏?”游苍明道:“我认为是贼人所窃,纵再难物归原主,我也不愿叫他贼人拿走得太轻易。万幸是小友相助。”林尘拱手道:“我不管他人如何,这鱼腹明珠虽奇,但我林尘还不至为此失了道义。且游老报酬已算丰厚。” 第236章 小凤恢复,聚宝会 游苍明但觉林尘气度不凡,行事有尺有度,便起结交之心。心想:“这等少年英雄,实不多见。日后说不得名扬四海,与之结交,却算是我荣幸。”拉着林尘双手,热情邀其入坐凉亭。 游府庭院甚美,山水皆具,时能见仆人打理花草。一男一女两侍仆,见老爷入凉亭而坐。当即烧煮开水,浸泡茶叶,端来凉亭中,为二人各斟一杯,后退半步,候在一旁随时听候差遣。 游苍明饮一口茶水,道:“小友何处人?”林尘道:“青宁人。”此城镇名为“流凉城”,亦属青宁郡地界,地靠西南。再朝西去,便是临安郡。游苍明喜道:“早年我行镖四处,去过不少去处。可大乾忒大,光是江南西南一带,便够我走了,生平顺风顺水,无甚憾事。” 侍女为林尘添茶,林尘小酌一口,品得茶香四溢。他不擅茶道,不敢妄加品鉴,恐笑掉他人大牙。但只觉此茶甚贵,因非俗货。淡淡又喝几口,心想:“游老爷子实也是意气之人。我他萍水相逢,用此物招待,可叫我林尘受宠若惊。” 林尘实是不知,此处凉亭名为“贵访亭”,专门招待贵客而设。故而周遭花开正艳,山水具佳,侍女容貌端秀,护卫体态端正。林尘说道:“如此岂不正好?我等奔波一生,所求亦不过‘无愧无憾’二字。”游苍明道:“呵呵,确是如此。不过有一件事,小老不知是否能算遗憾。”林尘问道:“何事?” 游苍明叹气,说道:“小老听说大乾的长安城,繁华至极,九十九丈高楼玉宇随处可见。夜不闭户,鲜花迭叠。小老一直没机会去过。”林尘道:“现下再去也是不迟。”游苍明道:“迟喽,迟喽。岁数一上,便不愿挪窝了。我此处家大业大,岂能离开。”林尘道:“倒也有理。”游苍明道:“我观小友衣着朴素,可是四处游历的武者?可有门派?” 林尘心道:“江湖游历,最怕将底细托出。我若不说,他人便总有猜疑。我若一说,别人只道我无门无派,忒好欺负。但游老颇似性情中人。我说了也无妨。”说道:“小子初入江湖,山野村夫一人。确无门无派。” 游苍明道:“我与扬州铁刀门一长老,十分相熟。前些日子他南下途经游府,我曾款待他数日。你可想加入,若想,我遣一封书信。你亲自送去。入门入派应是不难。”林尘摇头道:“我游历江湖,只为潇洒自在,不为入门派与人纷争。”游苍明道:“入了门派,确多少受了约束。纷争更不可免。但小友,不入门派,亦有约束,亦有纷争,你可想好?”林尘点头。 游苍明道:“小友初出江湖,既认我这朋友,那我便帮上一帮。你既无门无派,无人引导,许多事情定然不知。”林尘喜道:“还请游老指教。” 游苍明道:“我退江湖多年,所知也是不多。但有一拍卖会,对你应是极有帮助。行走江湖,说穿便是与人交易。”林尘道:“有理!” 接下来,游苍明便既告诉林尘,大乾有一拍卖会,名为“聚宝会”,此会只对门派中人开放。将客人分为“九品”,九品最次,一品最高。游苍明有两位子嗣,一位入了铁刀门,地位不低。一位入了“铜身派”,不幸英年早逝,已经死去。但遗留有一枚“聚宝九品令”。凭借此令,可入“聚宝会”与人交易。 游苍明年岁已老,早脱离江湖。此令对他并无用。见到林尘,对他大有好感,又看他不似门派中人时,便猜想:“此子初出茅庐,一腔热血,但江湖中门门道道未必清楚。我且帮他一帮。”便有赠令心意。但如此直白相赠,又恐闹笑话,故先问林尘有无门派,想不想加入门派。二者均否后,这才授予聚宝九品令。 此物本非稀罕物件,正经宗派弟子皆有。只林尘初入江湖,若无人提点,却又不知何时能发现。接过令牌,心下十分感激。 此令乃黑铁而铸,入手温凉,材质无甚特殊之处。但其上纹路甚是精细。一狮一龙相争,栩栩如生。 游苍明道:“四日后,在临安郡离山城内,便有场聚宝拍卖会。小友可去瞅瞅热闹,长长见识。” …… 林尘在游府暂住一日,翌日清晨,游苍明慷慨赠马,乃是异血品种“灰香马”。游苍明道:“小友若去聚宝会。其中门派定多,还是尽量低调为好。”赠此良马,实是一片好心。“灰香马”虽是马中良品,但与凡马“灰鬓马”极为相似,容易遭人误认。行至路上,不易引人觊觎。 游苍明久行江湖,此道经验,林尘自愧不如。拱手道:“游老爷子,就此别过。日后若有机会,小子再来做客!”游苍明道:“好说好说。” 林尘拱手拜别,骑马出城,马鞍处挂着水袋。一路朝西南而去,不久便既行到野外。听得鸟语清脆,花香四溢,其时正是六月余,暑气渐起,江南为:大乾龙江以南简称,每到如此时节,江南最是多雨。 行七八里路,一场大雨洗地。林尘牵马在一岩下躲雨。听得雨水晰晰,心中不住畅快:“我所求之逍遥,所求之自在,现下便已拥有。”又想:“只大雨过后,便又不在。” 他拍了拍胸口,一只羽凤探出头来。林尘道:“我今儿心情好,赏你一颗糖豆。”凝出两只阴蚁,投入小凤嘴中。雨势渐大,林尘拴好灰香马,将小凤从怀中取出,掰开羽翼,查看其伤势。 伤口已经愈合,再休养两三日便可痊愈。林尘玩笑道:“你这小凤,太过贪吃我看你早有主人,我费力费心投喂你,全是做了嫁衣。伤好后便快快滚蛋罢。”小凤不满叫唤两声,似骂林尘是个负心汉,好生吝啬。 雨不见停,忽四五飞镖射来。林尘一把将小凤塞入怀中,闪身躲至石后。“铛铛铛”数声响起。飞镖打自石上,被弹飞出去。又听一阵哀鸣,那灰香马四足一翻,中镖身死。 林尘心中一怒,刚欲冒头,又听数道“咻”声。听着风声,来人手劲甚足,林尘冷哼一声,左右手各凝三只阴蚁,掌风送去各处。 再假意冒头,引飞镖射来。如此一来,即知偷袭者藏匿所在。忽一翻身,窜出石后,使出“追风手”,同时射出四枚飞镖。噗呲两声响起,两人中了飞镖,倒地不起。 林尘手劲极大,这含杀意一镖,哪怕沾之半分,也是断肢断臂。听一人喊道:“一起上!”两道身影从左右窜出。林尘道:“来得好!藏头露尾,算什么本事!”取出武王剑,迎向左侧一人杀去。 坐侧那人身材高大,使得枪术,见林尘朝他杀来,心不住一颤,立想:“我且将他耗住,他背对毕兄,毕兄自有办法制他!”脚步一缩,进攻之意锐减,手中枪势少了凌厉,多了缠绵。 右侧之人见林尘背心面对自己,毫无防备,大喜至极,立时挺步杀去。忽胸口一痛,不知何时一把乌黑长剑,已将其胸口洞穿。 原来林尘有两把剑:武王剑、黑水剑。林尘施展武王剑,抵御左侧之人,特意露出背心,迎右侧之人靠近。待右侧之人中技靠近,立时使出“三圣弄剑术”中“蛇王控剑”,黑水剑脱身而出,宛“灵蛇出洞”,出其不意便取人性命。 此计以一敌多,大有奇效。四名围杀者只余一人。林尘使出“追风十三剑”,递出第七剑时,成功将敌手击杀。 林尘掀开四人面具,叫其中一人乃是那抓鸟刀客。顿想:“好啊,我饶你一命,你非但自己寻死,还拉人陪葬。”又想:“此地不宜久留,快快离去为好。”灰香马已经死去,林尘只得弃马而逃。 沿路跋涉,行约两日,小凤伤势全好,速度极快。林尘全力追逐,已追不上,有意放它离去。它却惦记那“阴蚁”,迟迟不肯离去。总绕着林尘讨“糖豆”吃。林尘有时烦了,凝两只阴蚁打发。 讨得“糖豆”后,那小凤便没心没肺,不知飞去何处。林尘懒得理会,全当一调皮孩童,随手打发,也不与其计较。径朝西南而去。这日傍晚,跨过一座高山,见得一座城镇。 此城名为“离山城”,正属此行目的。林尘心道:“我全身约莫八万枚赤龙币,入那拍卖会,想是能够得一些好物件。游老叫我切忌低调,我林尘暂时实力一般,还是听其嘱托为好。”既入城去,寻一客栈暂住一宿。 翌日,集市热闹。城中陆续见得门派身影。铁刀门、虎爪门、洪旗门、音魔门,坤刀门…青山派、神农帮、铜身派…甚是热闹。足见此拍卖会之热闹。 林尘暗暗咋舌:“那青宁郡的拍卖会,我倒去过一次,但远不如这次,我便是什么都不买,只长长见识,亦是件不错美事。”藏在人群中,静静等候。 第237章 十万重殿 正午时分,拍卖将始。林尘简单装扮,低调赶到城西聚宝阁。此阁足高十四丈,外观恢宏,正午阳光甚烈,如此一照,金色砖瓦磷磷闪光。乍看如黄金铸浇。细看才知,不过镀上一层金粉。 门外车马密集,林尘行自角落,暗叹:“即便是金粉,价格亦是不菲,此聚宝阁楼高四十米,当真好生壮阔,好大财气。”正行间,忽听身后几位门派弟子交谈:“这楼甚是豪横,那金粉若刮下一层,定能换好些价钱。”“自然,只聚宝阁高手众多,别说金粉,便是一颗石子,无阁中高手点头,也是万万拿不得走。”“我却听说,那长安的聚宝阁,乃纯金所造,岂不更为…更为…”“孤陋寡闻,我听说是以碧玉而而造。相传那阁主大人,早年得过一颗天外陨石,高九十九丈,他一人一剑,只用三日便雕琢出一座聚宝阁来!” …… 林尘悚然一惊:“此话不知是真是假,倘若是真,那聚宝阁阁定然厉害至极!不知我日后有无机会见识。”阁门朱红敞开,地上铺设红软暖垫,此垫不染尘土,不粘污泥,已是不俗之物。入阁四五丈,一侍女行将过来,欠身一拜,领着林尘入坐。 侍女道:“大爷好啊。”林尘道:“你好。”侍女道:“您儿令牌可否给我瞧瞧。”林尘取出聚宝九品令。侍女过目后,浅浅一笑,转身朝右侧行去。来到一实木座椅前,说道:“大爷您坐这儿罢!”林尘道:“多谢带路。”侍女掩嘴轻笑:“大爷你好客气。” 周遭亮着红烛灯笼,林尘拍了拍座椅,传出“咚咚”厚响。心知这座椅看似寻常,木料用得却是极好,坚实耐劳。 坐个一时半刻,来人渐多。铁刀门、神木派、铜身派…诸多弟子,纷纷入坐身侧。正前方有一高台。 再等一时半刻,红烛灯一阵黯淡。四周传来一阵嘈杂。高台处一中年男子行出,嘈杂声却又平复。那男子样貌儒雅,举止有度。一出场便拱手朝四方拜会,谈笑间已将场中节奏把控。待一阵热场后,顺势接入正题,开始陆续展示宝物拍卖。 第一件出展宝物,乃为“黄玉扇子”,此物是饰品,无甚用处,但颇具收藏价值。摆设房屋中可增添书香气。竞拍者不少,用处却不大,但若用做献礼,却又另作他说。最后被一坤刀门弟子拿下。 第二件宝物则是一面镜子,此镜名为“照真镜”,相传可照人伪装,照精怪原形,但只是相传,拍卖人巧舌如簧,为引他人竞拍,难免有夸大其词成分。第三件宝物,是一瓶赠气丹,此丹可增力气,是不可多得奇丹妙药。此物一出,立时引得众人争夺。最后是一七品客人,以万余钱赤龙币成交。 宝物陆续登场,气氛逐渐火热。随后第四件、第五件纷纷觅得良主。林尘顿悟:“我原先还道,这聚宝阁所拍物件,应全与武者相关。现下看来却不尽然。文人雅玩物件亦是不少。岂非是说,我日后若遇到雅玩物件,收藏价值颇高,亦可拿来拍卖,换些筹钱?”心思雀跃,凡登台宝物,他一一默默记在心中。大乾历史悠久,素爱收集古玩。年份越是久远,价值便越是不俗。 如此这般,一个时辰过去。林尘买得一本“锁窍书”,此书价值本是不低,但因书中字迹极丑,歪歪扭扭乃是西域人所着。加之来人皆有门有派,锁窍擒人之法,早已烂熟于心。再多一本锁窍书无甚大用,故竞拍者甚少。林尘仅已千枚赤龙币便已拿下,心下甚喜,大觉捡到好物。 那拍卖会渐入白热。古玩之物、饰品渐少,转而是武道典籍、武技、杂道杂书,等类物件渐多。林尘瞧得心痒,几乎无不动心,只碍于囊中羞涩,又谨遵“低调”原则,便极少竞拍。纵使“斗胆”竞拍,实也轮不到他。那手持聚宝八品令的客人,若遇喜爱物件,豪掷千金,毫不为过。与他等竞争实属枉然,徒闹笑话。见得众门派挥金如土,林尘心中一叹:“我原以为数万赤龙币已是不少。足够平凡人过活一生,尤能有余足。不想武者竟这等耗费钱财。”本截获众天官乾坤袋,已赚得不少钱财,正自沾沾自喜。但见众门派挥金似土,自己那点积蓄实不够看,不免暗暗失望。 那众天官俸禄本是不低,大乾天官待遇丰厚,绝不比门派差。偏偏知晓此行是去捣毁魔教,怕身死后钱财全便宜了魔徒。故极少带在身上。 那中年男子取来一件奇宝,甚合林尘心意,名为“储水葫芦”,淡绿色带有清香,可存储极多水。开价甚高,四万赤龙币起拍。竞拍者不多,林尘观察片刻,掂量掂量财力,一咬牙心想:“再鸡肋也是件奇物,我行走江湖,多件奇物傍身,纵使没甚用处,只是瞧着看着,总归还是欢喜的。”,不惜将家底掏空,换得此一绿宝葫芦。 林尘已无余财,去后台缴费财钱。侍女将锁窍书、绿宝葫芦二物呈上。林尘收入乾坤袋,久坐半日,已全身疲乏。不住活动身子,伸一懒腰。那侍女见林尘如此不拘一格,顿时咯咯轻笑。林尘也不恼,与她一齐笑了笑,见她容貌清丽,笑起来十分可人。不住打趣说道:“妹子,你生得真好看。”侍女道:“大爷,你折煞小女啦。”心情大悦。 林尘道:“大爷什么的,我可当担不起。‘小子’倒还差不多。”侍女道:“您入聚宝阁,自然便是‘大爷’。”话中之意,若出聚宝阁,谁人身份高低,可不好说了。林尘道:“那聚宝阁忒无聊,里面东西虽好,可惜我口袋空空。全与我无关。”侍女道:“大爷谦虚,您这不是购得两件宝物了么。”林尘道:“便宜物件罢了。” 两人闲聊一阵,林尘摆手离去。那侍女笑意莹莹,被逗乐得甚是欢快,目送林尘远去。林尘离去后,不住想道:“林尘啊林尘,你嘴花得很,专逗女子的坏习惯,可真得改改。否则招来索命烂桃花,可怨不得别人。”他生性风流,尚在青宁郡桃花巷时,每每与女子接触,便忍不住出言玩笑。那玩笑话平平常常,无任何褒贬之意,偏偏能将人逗得欢喜不已。 转过一道弯,前方是一道岔路。左侧一路延伸向里,重回拍卖会。右侧一路延伸向外,离开聚宝阁。 其时已至夜,月光皎洁。离山城不算大城。但有座聚宝阁耸立,江湖名声甚广。时常有江湖客汇聚。林尘掂了掂乾坤袋,想着自己虽穷,但宝物真切不少。龙鳞上千、龙珠、龙筋、这等奇宝若取来拍卖,定价格不菲。 林尘见天色已暗,自己已无钱财,再入拍卖会,除看得眼馋馋心痒痒外,实无他用。想道:“见识涨了,宝物买了。寻一客栈好好整理所得,方为上策!”借得夜色掩护,行出聚宝阁。走七八丈远,回头一望。但见那宝阁巍然耸立,金碧辉煌,夜色也难掩下。心中一阵艳羡:“我若把此楼连根拔起,能卖多少钱啊!” 连过七八条大街,离聚宝阁已远。林尘寻一偏僻客栈暂住一夜。客房简陋,木桌木椅木柜子,但江湖儿女何必讲究太多。 林尘凝出八只阴蚁,四只分布客栈周遭,四只藏自拐角,角落等处。静静等候半个时辰,确定并无人暗中跟随,客栈安全,这才解开乾坤袋,将宝物尽数倒出。 锁窍书乃是擒人书册,记载擒人之法。纵是通神境武者,亦有弱点所在,亦是人身。倘若时机、局势…各种条件皆已具备,武师亦可生擒通神强者。锁窍书出自西域。西域乃佛教盛行之地。林尘略看一遍,想道:“窍元强者,通过九窍互感天地,七窍入而二窍出。只消办法合适,亦可擒拿窍元强者。” 其上记载数种困擒之法。皆大有门道,甚是精深。林尘细加研习,一夜间便已悟透。甚至举一反三,青出于蓝胜于蓝。旋即查探“绿宝葫芦”。此葫芦呈翠绿色,挂自腰间,毫不起眼。可存储一浴桶的清水。葫中水清清甜甜,喝之精神振奋。林尘摸着宝葫芦,喃喃道:“不错,不错,逍遥江湖,你作我酒囊甚妙!”推开窗户,一股清风涌入房间。 林尘心情十足畅快,清风划过身侧,清凉阵阵,心旷神怡。他饮一口葫芦清水,入口清甜,但觉天大地大,自己虽只是一介蜉蝣。但万幸…存志高远,欲看遍天地,览尽山河。 简单洗漱一番,缓缓睡去。翌日清晨,林尘在客栈吃完早膳,寻一巷子深处的酒铺子,购得八坛美酒。将葫芦盛满。这一摇晃,听得酒水晃荡之声,大觉悦耳。 林尘本非好酒之人,但想逍遥江湖,无酒何欢?于是逼着自己喝酒,一来二去,有时便觉得迷迷糊糊倒也不错。 离山城内,诸派子弟极多。林尘路过聚宝阁,见此刻才有人陆续出阁。心想:“不知那后半夜,又有甚么奇宝拍卖。也罢,我林尘眼不见,心未净,等日后何时有了钱财,再来此处!”遁入城西处武者长街。在杂寺处采购草药。 药浴之药,寻常医馆极难买到。唯一途径便是杂市、“壮骨堂”一类武者药铺。林尘草药一道见识已是不浅,但并无“武医令”,入武者药铺准被轰出。故购置药浴药材,唯一途径仅是杂市。 林尘余下钱财,一扫而空,购得“七香草”“寒露”“粘膏”“松脂”“杂水藤”“琉璃鱼心”,六味药材。回客栈炖煮,制备一份“寒身膏”。 此物是林尘自己研制,灵感出自“寒月印”的药浴之法。林尘正修习“捶体入窍法”。每次捶体,激生大量热量,身如烘炉,燥热难耐。常常一盆清水,几次捶打便已沸腾。野外的瀑布虽好,但需潜入深山中找寻。 林尘自知实力弱小,更想加快进程,早日锻捶十万次,入那窍元大关。故制备“寒身膏”,捶体前将此膏涂抹身上,通体毙寒,可极快吸去热量。林尘立时尝试,将寒身膏涂抹全身,用力一捶。“咚隆”一身闷响,热量顷刻被寒身膏吸去。 如此反复捶打。千锻殿轮廓已成。再过半月,便可入窍元。忽听“咚咚”几声敲门声响。店家小二喊道:“客大爷,您这是在店里锻铁啊!堂里客人可着恼了!”林尘立止修行,开门道歉,将店小二打发走后,不住心想:“这捶身入窍法甚是精妙,可惜总发异响,此处人多眼杂,继续锻习,不知出甚么变故。不如我出城去罢。” 当即收拾行囊,下楼付了酒钱饭钱房钱,出了城去。林尘向西而走,行七八里,见一处密林甚是阴凉,便想:“此地行人定少,我在此处捶身,因不至惹人注意。”深入密林,见一条溪流潺潺朝东。他沿着溪流向上,寻到一碧绿深潭。 见此地潭水黝黑,水深少说千百丈。林尘大喜,当即就近盘腿而坐,将外衣解去。只留一件宽松短衣。混身涂抹寒玉膏,开始捶身锻习。 他每一敲打,湖面便震上一震。敲得数十次时,寒玉膏寒气尽失,林尘通体燥热,头顶生出缕缕白烟,着实难受得很。当即“噗通”一声跳入湖中,朝深处潜游。越朝沉去,湖水便越是寒凉。 林尘待在十余丈深,便再不下潜。他见底下漆黑一片,心下暗暗警惕。虽说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但往往便是高山藏高人,水深藏潜龙。 湖深必滋生妖邪。林尘心想:“我悬停此处,只消一泄去体温,立时便回岸上。湖里若真有‘老前辈’,只怕您当我是个屁,别理睬我。”半刻不到,体温恢复正常。林尘不敢逗留,立时上潜回岸。 继续涂抹寒玉膏,捶身锻习。待体温高到顶点,头顶生出白烟后,立时又潜入湖中。这般反反复复,一个时辰不到,便已经捶打近千余次。 但如此反复过热又过冷,对身体伤耗极大,五脏六腑、周身窍穴虽经过锻造变得更为坚韧,却也引起枯衰之象。林尘修习到此,方才惊觉这“捶身锻体法”本存疏漏,任由何种异体,也绝经不起这般折腾。 捶身入窍法分有三层:“千锻殿”、“万锻殿”、“十万锻殿”。但纵观古今,以此法入窍元者,无不停留在“万锻殿”一层。相传极久远之前,倒有天骄锻得“十万锻殿”,内天地坚韧如玄铁,修为稳固似顽石。但后来此法残缺,少了配套的“泄温法诀”,以至修习这套方法的强者,无法泄去体温,只得反复过热过冷,时间一久,便留下种种暗伤。暴毙亦是大有可能。若不再再进一步,到了晚年甚是凄惨。 林尘修习速度更快,也更为激进,即便体质特殊,也不经这般糟蹋。林尘心想:“我林尘孤身一人,想寻人阴阳同修,多是有门无路。也罢…我便自个观悟黑白磨盘,自己将暗疾拔除罢!”寻一山洞,盘腿调养自身状态。 刚观悟一刻时,忽听洞外传来簌响。 第238章 尔虞我诈江湖行 林尘藏身洞穴十分隐蔽,洞外有杂草遮挡,其时已到傍晚,黄昏晚霞虽美,光线却是不强。林间深处已甚是昏暗,与夜中无异。林尘听那脚步匆匆,此起彼伏,顿知来人不少,寻思道:“我出城已有许久。若有人想截我宝物,早便跟来,这动静应与我无关。我不必插手,但还需早有预防为妙!”凝出数只阴蚁,至于掌心处,轻轻一推,掌风送出洞外。 阴蚁爬出数丈,隐约间见得数方人马林间追逐。但有草木遮挡,阴蚁又是渺小之物,视野有限,却难尽数窥尽。林尘心想:“我既窥探不清,说明那伙人离我甚远。我更不必理会。” 操控阴蚁藏自洞外。守住几条林间小道。专心观想黑白磨盘。林尘每日夜里,定观想黑白磨盘一个时辰。算算时日,第七个大周天已近圆满。已隐有所悟。 夜自深静,忽听簌簌响动又起。那林间厮杀的一伙人,不知因何缘故,却又折服归来。这会阴蚁已足以尽数窥尽,观其众人服饰,应是有四方人马。分别为音魔门、铜身派、青山派、铁刀门。 江南一带虽是水乡之地,气候温润,但民风彪悍,又因大乾正处乱世,群豪辈出,能人不断。门派厮杀甚是常见。林尘藏在山洞处,屏住呼吸,不愿惹祸上身,偷探外界情形。 那数方人马正自僵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林尘伏地探听,再搭配阴蚁妙用。众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便尽收眼底。 原来… 这四个门派本便有极深纠葛,昨日聚宝阁拍卖,音魔门以长老“伍一喜”率领,铜身派以长老“铁大锵”带领,青山派以“刘三剑”带领,铁刀门以“粗麻子”带领。各派各领十数弟子,前来涨见识,拍奇物。 四派皆暗中收到风声,此次拍卖,质量甚高,出现千载难逢之物不足稀奇。故尽皆备足资金。 昨日后半夜,青山派“刘三剑”财力最为雄浑,将数件重宝收入囊中。当日竞拍时,自是火药味十足。音魔门长老伍一喜,铁刀门粗麻子,因财力不足,竞拍失败,被刘三剑嘲讽“穷赤佬”。 此话市井间怒骂,本不算什么。但粗麻子满脸麻疮,天生已没了好面皮,于是更好脸面。旁人骂他一句,他便非砍回一刀不可。刘三剑如此嘲讽,自然叫粗麻子自觉脸面尽失,杀意已起。 随后刘三剑不会收敛,屡次刻意抬价。音魔门更是气得牙痒痒。因为几大门派,本均是伯仲之间。青山派财力不至于碾压重派。 半年多前。音魔门、吞水门等势力,发现武王墓葬,盗取其内财宝,大发一笔横财。过程虽有曲折,但总算还有收获。只那青山派不知何时知了消息,半路劫杀,将大量财宝尽数收揽。是以青山派资金充足,叫这场聚宝拍卖会无人能与其叫板。 拍卖结束,青山派的刘三剑,已属于聚宝阁七品贵客。当日便就地住下,待到夜里,再偷偷行出聚宝阁,暗中赶回青山派。此计甚是隐蔽,岂料门内竟有内应,泄露了行踪。迎来音魔门、铁刀门合力追杀。青山派一人抵达两派,自是不敌,故而仓惶逃窜。 所幸半途遇到铜身派的铁大锵。此人与刘三剑素来交好,见其有难,自然鼎力相助。如此这般,四方势力在这林中你争我夺。纠缠不清,不知觉中,竟又折返回林尘洞外。 林尘暗道一声:“江湖门派,敛财虽快,但厮杀甚多。江湖便是如此…可我所求之逍遥自在,却不在于与人厮杀。”静听数方对峙。 刘三剑喊话道:“粗麻子,我不便骂你一句,你干什么这么狠!”粗麻子道:“老子生来听不得逆耳,你骂老子,便和杀我爹娘无甚差别!”刘三剑道:“好啊,今日我不但杀你爹娘,还杀你这不孝子孙!”粗麻子道:“好胆量!且来试试!” 两派率先厮杀。这次数方人手不多,但真刀真枪杀起,却甚是惨烈。血肉横飞,残肢遍地。林尘看得暗暗心惊,他历经青宁郡、龙泉山庄,已初有江湖阅历。初有名气。但真刀真枪,看到这般厮杀的场景却是极少。一时间感触频频,叹道:“江湖厮杀,再正常不过。我今日不见,日后也会见着。不如提前适应适应。”凝神观望。 见那粗麻子、刘三剑的拼杀甚有经验。粗麻子手持斩首刀,身材高大,刀一挥舞,草木尽断。刘三剑手持细长软剑,不敢硬拼,但脚步从容,应对得游刃有余。 音魔门伍一喜,见两人斗得正酣畅,微微张口,欲使那呈凶魔音,却见一个赤红圆球砸来。伍一喜急抽兵刃,是一把三棱铁刺,用力一格,“哐当”一声将圆球挡住,拨向右手一侧。 那圆球重重飞出,一连砸毁三棵粗壮大树,“咔嚓”“咔嚓”声响起。这力道,若砸在人身,定然当场毙命,绝无命活。 四人均系武宗九重,但研习武道已久,实力均不容小觑。林尘看四人争斗,不住掂量自身实力:“我寒月啸松山、三圣弄剑术…品质均是不差,单打独斗,应不成问题。但四人联手,我为求稳妥,先行遁逃,不算丢了脸面。” 铁大锵使得乃是流星铁锤,势大力沉,如若对上刘三剑这等灵活轻便对手,怕是要吃足大亏。但恰恰克制音魔门伍一喜。四方战得火热,已有数人相继丧身敌手,全杀红了眼。 刘三剑、粗麻子打了数汇合。虽未分胜负,但已分上下。刘三剑已胜半筹,为尽快解决敌手,了却后患。刘三剑骂道:“你爷爷杀你来了!”忽吞服几枚赠气丹,体内丹田之气流转极快,身影自当更为轻灵,连出数剑,将粗麻子刮伤。 铁大锵忽喊:“刘兄,速来祝我!”刘三剑定睛看去,见那铁大锵不知何时,被卡在一处岩石缝隙内。原是那音魔门伍一喜,武学遭人克制,一筹莫展,便巧施奇招,设法将铁大锵引入一片山石密集处。 那伍一喜身材矮小,动作灵巧,自然穿行自如。铁大锵臂大傍圆,常年精习“混元流星锤”,气力已非常人能比,身材亦非常人能比。没过多久,便被卡在石中。动也动不得。万幸那流星锤尚能舞动,还有自保之力。但时间一久,定然落败。 刘三剑见得此景,心下骂道:“这铁大锵空长臂肉,却不长脑子,这等粗浅计策,却也叫你中了。也罢…他若落败,我以一敌二,定也随之落败。只可惜我这步步为营,好不易打出的优势,我这一抽身,便全功尽弃了!”刘三剑与粗麻子的争斗,实已显露胜迹。稳扎稳打,步步为营,不说将粗麻子格杀。但打退确无问题。届时胜负已分,此局已定。 无奈下,刘三剑挺剑朝粗麻子刺去。粗麻子后退数步,刘三剑借机拉开距离,跳上怪石林,踢几只石子飞去。伍一喜无奈避开。 粗麻子道:“他奶奶的,再来!这次我还能吃你暗亏不成!”赶赴石林,手持大刀又与刘三剑焦灼。刘三剑骂道:“你已是败军之将,还来逞能,担心阎王不收你么!”心下却是一沉。他方才使得剑法,乃为“迎面杀”。初与人交战,无形中可占据上风。诱人发出破绽。初战威力可发挥十成十。二战却只有六成八。倘若三战,对手武学造诣如若不差,反而看出破绽。威力发挥不足一成。 刘三剑改换剑法,两人再战,果不如上次那般从容不迫轻松惬意,心下骂道:“这铁大锵忒没用,忒没用,此局他虽仗义相助,但头脑简单,日后若有谋事,定不寻他!”但终究是刘三剑胜了一筹。忽施一招“我失清风”。此招意在以伤换伤,实是刘三剑越想越恼火,自知时机已经过。自己心性难以平静,久战下去,气势定然衰竭。于是奋勇行险招,意图三招内见生死。 粗麻子心脉被刺穿,眼睛一翻,登时死去。但刘三剑左臂被削去手腕,正滴着鲜血。刘三剑割下一块衣布,迅速包扎,大喊:“铁兄,我来助你擒杀此贼!”铁大锵笑道:“甚妙,甚妙!”刘三剑心中骂道:“老子因你蠢笨,丢了条手臂,你却说甚妙,甚妙!”愈想愈怒。 但两人合攻下,伍一喜自知不敌,仓惶逃离。刘三剑怒目圆睁,骂道:“想逃!拿命来!”失了左臂,不杀光屠尽怎能泄去火气。立时提剑追上。便在这时,那赤红圆球从原处飞来,咚隆一声,将伍一喜砸成肉泥。 刘三剑喜道:“铁兄,好捶法!”左手血液渗出,失血过多,面色苍白。铁大锵道:“哪里哪里,不及刘兄万一。若无刘兄相助,铁某怕已死在老贼手中。”刘三剑面色一沉,“呵呵”冷笑两声。 铁大锵道:“刘兄是怨恨铁某方才求助?”刘三剑道:“怎会,若无铁兄相助,我刘某定死二贼手中。”铁大锵道:“如此这般,铁某便是放心了。”刘三剑道:“今日之事,日后定当登门道谢。”拱了拱手。 铁大锵道:“不必,不必。”刘三剑道:“此救命之恩,怎能不谢?”铁大锵道:“刘兄既执意要谢,那现下便谢罢!”话音落下,一记玄铁重锤兀的砸去。 林尘见此一幕,暗道此人老辣。叹气江湖凶险,尔虞我诈。想道:“明明上一秒还称兄道弟,下一秒便下杀手。我林尘比那刘三剑,却好不到哪去,也罢,此事已过,再想做甚。” 第239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刘三剑与铁大锵素来交好,自认交情不浅。又刚除大敌,难免心神松懈。这当口铁锤砸来,叫他怎的避去? 情急之下,用剑急向右拨,这一拨已是危机当头,毕生武学精华之所凝。竟胜过以往任何一剑。铁锤被拨偏三寸,堪堪避开,保全了性命。但虎口已然开裂,手腕疼得难提气力。 那铁大锵一拉铁链,赤红圆球飞将回来。刘三剑侧身一避,堪堪躲过。铁大锵用力一脚踢在铁球上。再度射箭而出。刘三剑历经数险,实已精疲力竭,负隅顽抗,“哐当”一声长剑被击飞出去。 刘三剑后退数步,骂道:“你好卑鄙,也惦记我的宝贝?”铁大锵哈哈大笑,说道:“你我有些交情,我大发慈悲,且让你死个明白!” 原来铁大锵看似憨厚,实则狡诈。自聚宝阁出来后,虽觊觎刘三剑财宝,但万不敢设拦劫杀。恐泄露了消息,引青山派追杀。 后刘三剑遭受埋伏,被音魔门、铁刀门劫杀。机缘巧合下,竟又遇到铜身派铁大锵。刘三剑恳求相助。铁大锵理清情况,真欲仗义出手,但转念一想:“如此局势,我岂不是可渔翁得利呼?”表面仗义,实已暗生二心。 几番交手,暗暗拟好对策。先叫刘三剑与铁刀门的粗麻子两败俱伤。再联手合击音魔门伍一喜。最后突然袭击,了结刘三剑。一番计划,不说天衣无缝,但说进可劫财夺宝,退可保全自己。 铁大锵言毕,那刘三剑方才明悟,恨意不止。但已无力回天。铁大锵一计铁锤抡来,“砰”一声将刘三剑砸飞十余丈远。再重重落地,气毕身亡。铜身派众弟子见铁大锵突袭刘三剑,几番抡锤便将一代高手生生砸死。立时倒转剑锋,杀向青山派弟子。 不消多久,遍地血污。音魔门、铁刀门,青山派,皆已死尽。铜身派尚余下四五人。那四五人道:“铁长老,全已杀尽,没一个逃走。”铁大锵满意点头,心中暗想:“我此行截宝,实已天衣无缝,只消再除去这几人,世上谁知是我所为?”说道:“不错,不错,应变及时,可造之材,可造之才。” 那弟子听长老称赞,尽皆一喜。岂料下刹那,便听一阵“呼呼”大风。一半人高的赤红圆球甩来。“啪”“啪”几声,弟子全部死尽。铁大锵这才停手。见满地尸骸,铁大锵行至刘三剑尸首旁,用脚踹了踹。软趴趴一片,内里的五脏、骨骼全被巨力碾为泥。 铁大锵叹道:“刘兄,你我交情为真,若是可以,我真不愿杀你。”言语真挚,只方才抡动铁锤悍然砸去时,却不见有丝毫留手。他探手去搜寻乾坤袋。一番摸索,只寻得一淡绿色乾坤袋。眉头一皱。他与刘三剑饮酒时,曾借酒后真言,得知刘三剑通常备有两个乾坤袋。真正财宝,全藏在一淡紫色乾坤袋中。这绿色乾坤袋便系在腰间,显并非他所求之物。 于是取来一黑金小刀,插入刘三剑胸膛,用力朝下划拉。“滋啦”一声,那锦衣撕开一条长缝。铁大锵双目通红,实已无了人性。小刀四处乱划,刘三剑衣裳破成一块一块。肉体也伤痕累累,刀口处流出褐色血泥。死状甚是凄惨。好半晌,那衣服夹层中,掉出一淡紫色乾坤袋。铁大锵快快拿在手中,上下一掂,但觉其内满满当当,尽装了宝物。 大笑三声,正欲离去。忽是一顿,方才他与伍一喜交战,伍一喜难以抵挡,故四处奔逃,铁大锵则紧追不舍。他外表粗犷,实则心细如发。早发现附近有一山洞,被人刻意堆积杂草掩盖。 铁大锵忽想:“那洞穴若有贼人,今日之举,岂不全叫他瞧去呼?若说我铁大锵杀朋夺宝,岂不名声坏丑?此事是我无理在先。倘若青山派日后寻上门来。铜身派未必愿意为我死斗,大概率推我顶罪。此事事关重大,无论有无有人,我必去一探!”当即将乾坤袋收好,手持赤红流星锤,朝那山洞行去。 洞内,林尘见得此景,却仍是从容镇定。他提气行至洞缘,藏自阴影中,待铁大锵一入洞穴,便悍然偷袭。力求一击必杀,不与其纠缠。林尘寻思:“此人狡诈谨慎,心狠手辣,且武功不弱。那大铁锤耍得精妙,我若挨上一下,怕也眼冒金星,头昏脑胀,准讨不得好处。”正想间,忽听“呼呼”声响起。林尘骂道:“好生谨慎!我倒小瞧你了!”匆忙朝里一闪。 紧随其后,一赤红圆球从外头砸将过来。“砰”一声碎石四溅。原来铁大锵料想那洞中若是有人,自己以身探洞,难免遭人偷袭,失了先机。他这混元流星锤本身偏向笨重。若失先机,便再不好讨回。故稳妥起见,便先抛流星锤入洞。 岂料这一抛,歪打正着,几乎迎着林尘面来。所幸林尘耳力敏锐,外有阴蚁探视。早窥见铁大锵动作,并立时做出应对。这才避开。但这一急闪,加之方才的低骂,铁大锵怎还不知洞内有人。 铁大锵又惊又怒,道:“果然有老鼠!”,两腿一横,守在洞外十丈远。他臂膀粗壮有力,抡起流星铁锤,在头顶转了三圈,再朝前一抛!赤红圆球再砸入洞。只听“咔嚓”“咔嚓”数声,林尘搬运到洞外的杂草、杂枝尽皆折毁。那大铁锤势如破竹,叫人胆颤。林尘见此捶来势甚凶,不敢硬拼,侧身一闪。那铁锤虽砸了个空,但打得碎石翻飞,四溅飞射,这些散射的石子,却是万万不好躲。打在身上生疼。 林尘顿想:“此人再砸几次,山体塌陷,反是我受困洞中,且快快出去为妙!”当即三两步抢出洞穴。铁大锵心细如发,怎会成全林尘。当即一甩连接锤头的铁索。“啪”一声朝林尘打来。林尘无奈停下脚步,用剑格挡。 铁大锵再顺势一拉,铁锤倒飞出洞,林尘全身紧贴岩壁,方才擦身而过。铁大锵深知洞穴狭窄,自己铁锤甚大,每一次砸击,供人闪避的空间不多,只需将敌手困在洞中,自己便有胜无败。当即又一提气,将铁锤甩入洞中。 几番较量,林尘竟真奈何不得他。眼见洞穴经受几次重砸,将要坍塌。林尘心想:“这人不愧杀朋夺宝,心思缜密毒辣。定是知我身处洞中,处处受他掣肘,故而紧守洞口。哼,真当我好欺负么?”再下一次飞锤打来。林尘巧施身法避开后,立时双手一钳,将铁链牢牢抓住,双足左右一岔,宛扎根老树,不动分毫。 他用力一拉,那铁链瞬间绷紧。洞外的铁大锵觉察拉力,险些脱手而出,被人反缴武器。铁大锵怒道:“好胆,敢与我比铁索功!”但觉林尘手劲不小,不与他较力。反是手掌一翻转,那铁索化做一圈“波浪儿”传递过去。 这一圈“波浪儿”愈走愈快,蕴含的力道愈来愈大。林尘暗道:“好啊,竟不上我当,倘若他与我角力,我未必会输他。可谁又知晓,他竟练得一手精妙铁索功。”当即松开双手。 只听“啪”一声,那力道打在了空处。尤其惊人。林尘见角力不成,但铁大锵方才施展“铁索功”,却反露了破绽,此刻奔将出洞,那铁锤未必杀来得及。当即全力施展身法,几步间强抢出洞。这时那铁大锵又挥舞铁锤而来。林尘一计俯身侧滚,堪堪避开。成功出了洞外。 铁大锵赞道:“好身手,好身手,再来!”见林尘出了山洞,便再不急着挥舞铁锤,而是紧盯林尘动作。 林尘道:“彼此彼此,你也是好锤法,好锤法!”忽的将长剑掷出。铁大锵铁链一转,将长剑弹开,林尘抢步上前,接回长剑,立时又射出四五记飞镖。 铁大锵身体厚重,身材高大,不够灵活。本不易避开飞镖。但他行走江湖多年,却自有方法应对。但见他舞动铁索,化做一道“铁墙”。哐当几声,便将飞镖尽数打飞。铁大锵化守为攻,一脚踢飞锤头砸来。林尘心道:“此贼阅历虽深,经验虽足,但只要期进身前,我便可制他。我借他历练,却也正好不过。”手持武王剑,且战且近。 铁大锵却且战且退,意欲保持距离。只铁大锵退得稍慢,林尘进得稍快,距离愈拉愈近。待待三丈之遥时。林尘突然大喝,身子一抖,一把藏在袖子里的黑剑忽的射出。 此乃“三圣弄剑术”当中“蛇王控剑”,用做偷袭,百试不爽。林尘更将此道发挥至极限。那铁大锵哪能料到。当即被黑水剑刺破胸膛,一命呜呼。林尘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我不想生事,不愿当那黄雀,你却非要逼我。”等铁大锵彻底断气,这才近身翻找物品。 寻到三个乾坤袋。一紫,一绿,一黄,材质均是不差。林尘见满地尸首,腥臭扑鼻,数十号人在林中拼杀,最后却无一人生还,心中想道:“这江湖之事,太过惨烈。我今日才算得见。”不愿久留,快步离去。 第240章 十万锤近,绿衣僧偷袭 林尘连夜奔四十余里,出了深山老林,眼前景象赫然一阔。见得明月高悬,繁星点点。方才见到血腥厮杀、肢体横飞的郁结心情顿得缓解。心想:“如此美景,如此夜色,方才能聊慰我心。”轻舒一口气。见山林有一条小路延伸。便顺着路径而走。 行十一二里,小路扩大,变为常有车马通行的驿道。再行不久。视野中出现点点光晕,是一设在半山腰的逆旅客栈。林尘笑道:“嘿!这大路宽敞,不设路旁,偏设在偏僻处。是做怪店。我刚刚杀人放火,夺人财宝,亦是怪人。怪人住怪店,合理!合理!”畅笑两声,沿登山小路行一刻左右,推开店门。 其时已是深夜,店内只有一伙计看台。那伙计昏昏欲睡,听得开门声,兀的醒转,见林尘风尘仆仆,半夜而来,顿想:“嘿,八成又是杀人子孙,连夜逃遁的。我这家客栈,专做这营生。” 既上前招待林尘。林尘要了间客房,又点了些吃食,简单对付一餐,上了楼,合好房门。在客栈四处放好阴蚁。这才松了一口气,心想:“我只杀了铁大锵,其他人的死与我毫无干系。那现场我特意没动,日后四大门派寻到他等踪迹,勘探现场后,因怀疑不到我头上。” 又想:“那刘三剑拍得何种宝物,竟引得这般多人厮杀。可惜一波三折,全落我头上。嘿嘿,林尘啊林尘,你却也算运气不错。”拆开绿色乾坤袋。 此袋有三本武道典籍,分别为:烘炉掌、暖身功、刘氏酒酿法。此外赤龙金十枚,见其个头自是不小。一枚或顶一万枚赤龙币。林尘大是欢喜,连道:“好富!好富!”当即拆开紫色乾坤袋。 此袋所装物品,更为贵重罕见。共有三物,其一:“碧绿玉窍”,此物甚小,通体玉质,散发碧绿光晕。林尘握在手中,顿觉感官迟钝稍许。片刻后又渐适应。林尘心猜,此物应是封人窍穴之用。针对窍元强者之奇物。 其二:神机针图纸。‘神机针’乃失传暗器,怪异霸道,威力甚大。但对持针人有极苛刻要求。需有敏锐五感,需与神针有缘,第一次握针之时,心中若无特殊感触。强用神机针,定遭此物噬主,厄运累加,最后暴毙而亡。故此类暗器渐渐失传。林尘手中的图纸是残缺之物,但正是够用。 林尘喜道:“我锻造技艺虽马马虎虎。但总还算能用。前段时间又从龙腹中,搞到一大块玄铁。此图纸虽有残缺,但我稍做改良,只求自己用得顺手,不求完全还原那神机针便是!”将图纸收好。再到第三物件,乃是一颗赤色小珠。此物名为“吞火珠”,乃是极罕见的奇物。窍元境强者,自开辟内天地后,便可将奇物寄送体内,用做“养窍”妙用。 这吞火珠若用养窍,肉体宛若日日经受火焰锤锻,身躯日益强悍,对敌时尚可吐出火珠助阵。如此奇物,自然难怪众帮派眼红火热。不惜设拦劫杀,更不惜卖友求宝。 林尘打开最后一个乾坤袋。此袋来自铁大锵,林尘本料想,那铁大锵实力不差,宗门地位甚高,应有不俗积累。那知打开一瞧,里面除了衣物、干粮、水、武器等物品外,便全是一张张数额大得头皮发麻的欠条。 林尘拿在手中,这么一观,便心砰砰直跳。这铁大锵为人好赌,欠下玉城近百万赤龙币。此事铁大锵不敢告知旁人,连宗门亲信,亦不敢吐露丝毫风声。林尘了然心道:“好个铁大锵,难怪不惜卖友求宝,原是一介赌徒。这种人,只怕是想取了法宝,拿去抵债罢。我早知此节,这乾坤袋拿走做甚!晦气,晦气!”懊悔不已,但觉数十张欠条拿在手中,既烫手且倒霉。 他立即塞回乾坤袋,不敢带在身上。等翌日天明。公鸡报晓,再寻一荒山野岭处,将那黄色乾坤袋远远抛去。之后继续行路修行。 过两三日,他行至一偏僻村落。名为“怀山村”,此村藏在大山深处。林尘朝里走了一圈,村内老人居多,并无特殊之处。但村外偏僻处,有一家打铁铺子,一老铁匠瘦骨嶙峋,但仍在打铁谋生。 铺子里设施残缺,但铁锤、火炉…之物还是有之。林尘便既合计:“这老翁一把年岁,还需打铁谋生,怪是可怜。不如我将打铁铺买下。正巧我想锤锻‘神机针’,赤手空拳可锻造不出。”便与老翁打了招呼,与他闲谈几句后表明来意。 得知老翁确有出售铁铺打算。林尘立出高价,以三千枚赤龙币买下打铁铺。老翁揣着钱财,翌日便携着一家老小,离开怀山村,到附近镇上购一块便宜地皮,安顿下来。 生怕林尘反悔。 林尘对这打铁铺甚是满意。铺子正前,便有条潺潺流动的小溪,那溪水清澈,时能见到小鱼嬉戏。周遭有株大榕树,枝繁叶茂,底下甚是清凉。此地清幽凉爽,若熄了铁铺炉火,即便是炎暑夏日,也豪不觉闷热。且地处偏僻,少有行人,更不妨碍林尘锤身修行。 买下铁铺第二日,林尘便去周遭小镇,购得一些必备的打铁器具,正午时分,开始锻造“神机针”。此针成品为青蓝色,中间部位有一个“圆铃”。抛出神机针时,那圆铃振动,便发出“叮铃”“叮铃”之响。曾经此一暗器名动一时,敌人每听得“叮铃”异响,便立知:“呀!是神机针!”吓得肝胆俱裂,偏偏躲不得。故此针也名:“阎王针。” 道上曰:“阎王索命,神机拿魂。”只此事甚是久远,已不好追溯。 林尘天资聪颖,诸事上手极快。前三次锻造不得要义,费了老大功夫,只锻得一堆废铁。无奈全投入火炉,重新锻造。七八次后,渐渐有了形状,但与“神机针”仍有较大差别。如此坚持不懈重复挥舞铁锤,第十九次时,外观已与神机针无甚差别。 但抛射出去,却并非“叮铃”“叮铃”悦耳清响,而是“嗤啦嗤啦”刺耳杂响,准头甚差,飞出三丈远后,准头便有极大偏差。第二十六次时,渐渐与神机针一模一样。林尘熄了炉火,休息一宿。第二日又锻神机针。 上午锻得二十七枚。品质虽各有优劣,但均比寻常飞镖更好。下午,林尘却熄了炉火,捶身锻习。到了夜里,便修习追风十三剑,追风手…等武学。 铁铺偏僻安宁,林尘近来闯荡江湖,奇遇甚多,但无瑕慢慢吸收。此时此地此刻心境,忽觉时间流转变慢。如此这般,他锤身入窍法、锻造神机针、修习武技、温习医术、观想黑白磨盘、习读杂书…全有序进行,一样不落。其悟性极高,体质特殊,一天十二时辰,只需睡个三两时辰便可精神饱满。日日生龙活虎,乐此不彼,乐在其中。 不久,追风手已臻至极境,四层皆已修习圆满,登峰造极。林尘既转而练习“烘炉掌”。此掌法旨在将身比作烘炉,通过双掌将炉火打出伤敌。论品质,竟不差“追风十三剑”分毫。 共有五层,前四层为:体似炉、炉堆火、火生烟,掌通脉。这四层并无丝毫杀力,全是养体之法。意指如何将人体比作火炉,如何在火炉中生火,如何将双掌经脉打通。 习到第五层,方才是真正杀机所在。第五层名为“锻金丹”,意指:神功大成。此掌法将体内热气打出,可伤人数丈开外,玄妙至极。林尘闻后大喜,顿想:“此法前四层,我用锤身入窍法取而代之。后一层细加研习。每遇燥热难耐时,便用此法泄去体内火气。如此一来,岂不正好?”殊不知误打误撞,竟正合了锤身入窍法的要义。 此后数日,他以锤身入窍法搭配烘炉掌第五层。果见其了奇效,每锤锻体魄,体温积蓄甚高时,便透过双掌排出。不出五日。已有九万八千锻成就。 林尘武学大有长进,武技、锻铁、医术、音道、书画齐面发展。太初阴阳诀第七记大周天圆满,至阳之力沐体,悟得“阳术:护体金罡”。 这日,林尘锤锻体魄后,来回踱步,寻思:“我只差临门一脚,我且寻一去处,一举完成十万计锤身,最后两千计至关重要,可半点疏忽不得。”不愿拖沓。既将铁铺关门,又朝深山行去。 见一座瀑布风景秀丽,犹如银河倾泻。林尘心喜:“便在此处吧!”专心致志,开始锤锻余下两千计。他双掌如锤,每每砸在胸口,便传出“铿锵”一计闷响,可传得极远。在锤身入窍法中,此最后两千锤,名为“盖宫阙”。 林尘全神贯注,骨骼之坚韧,肉体之强悍,实已远非寻常武者能比。那铁大锵引以为傲的混元流星锤,打在寻常武者身上,立时便可叫其毙命。但若打在林尘身上,却只是重伤。如果再巧施卸力法门,大可无伤。 正进行九万九千锤时。忽听一声尖啸,一绿衣僧人几计起跳,兀的出现,见到林尘,二话不说便一掌拍来。 这一掌威力委实骇人。林尘虽在锤身,却时刻留意四周,见有强敌袭杀,立时停了锤身,合掌反击。“砰”的一声,林尘两掌对阵绿衣僧一掌。顷刻便落下风。那绿衣僧掌力刁钻,竟欲顺着手臂,损害林尘五脏六腑。 林尘内天地轻轻一震,便将那掌力震散,不至一照面便不敌身死。 第241章 对战绿衣僧,险取其命 那绿衣僧姓禄名四,乃大庆四色神僧老四。他如何寻到此处,如何发现林尘,此中大有缘由。 那日,四僧查完龙洞无损,巨龙尚在,各松了一口气。四人结伴而行,同赶回大庆境内,出了困龙山脉,径向南行,连跨数座山,行七八十里路。见一路边客栈。 四僧均已腹中饥饿,稍作合计,便投宿客栈。点了满桌酒菜,以供兄弟四人抒情畅饮,快意张扬。 兄弟四人情深义重,同饮美酒,愈喝愈起劲。喝得大醉淋漓后,相拥大睡过去。翌日清晨,既分道扬镳,相约年后再在此地相聚,同探困龙山洞。 四人一经分离,绿衣僧禄四立起异心,顿想:“老大预拿了龙珠,那龙筋、龙爪、定也是老二、老三之物。最后老四我,准是只分得一二边角料。此事忒不公平,那巨龙分明是我四人一齐发现,偏偏我收获最少,着实没理!着实没理!”此时酒意还未尽散。行事难免冲动,又想:“哼,说甚么兄弟情深,牵扯了利益,还不是乐意自己占尽便宜。按道理说来,你等都该让我。那龙珠给我保管才是!”满腹怨气,迷迷糊糊中,竟又走回了困龙山脉。 独自走了数个时辰,这时一阵凉风吹拂。禄四一个机灵,这才醒尽酒来。笑骂:“禄四啊禄四,你是又耍酒疯啦!”,就欲原路折服。但见自己既已到此,索性再多走几步,再瞧那巨龙一眼。 于是赶回困龙洞。哪知这一瞧,哪还见什么巨龙。只留一地残碎尸首,腐臭腥浊,直欲呕吐。禄四又怒又恨又惊,全不知发生何事,初时猜想:“那三位哥哥莫非有意诓我!自己偷偷分了龙尸跑了?”但深入一想,又觉不对。四兄弟虽各有心思,但真情却在。不至如此绝决,更不必如此绝决。此事事关重大,他不敢耽搁,立时放出烟花信号,召集三兄弟归来。白衣僧、黄衣僧、红衣僧本便未曾走远,恰在困龙山脉附近。见得烟火信号,顿知兄弟有难,立时赶赴龙洞,看到龙尸被分后,均大惊失色,久久不能回神。 白衣僧说道:“这两日间,我等朝南而去,未见可疑之人,可见那人定朝北去。入了大乾地界。”黄衣僧道:“师兄,听闻你有一奇宝,名曰‘寻龙针’,那小贼盗去龙珠、龙筋……想必这寻龙针能寻他到。”白衣僧道:“难!难!难!茫茫人海,如何寻得?我那寻龙针时灵时不灵。倘若真这般准,我等何须死盯此龙?四处找找,岂不能寻不少龙尸?”黄衣僧顿不说话。 四人讨论一夜,均无良策,一筹莫展,胸腔憋足了怒火。因此数次起了争吵。白衣僧年岁最大,修为最高,知道如此下去,绝非良策,一来耽搁时机,二来误了感情。便说道:“诸位兄弟,不如这样如何。我等分散行动,入大乾寻那偷龙贼。待将其寻到,便立时通知其他人。”黄、红、绿三人齐道:“好!” 四人当即分头行动,齐赴大乾境内。绿衣僧顺利入了大乾境内。然全无线索,不知从何查起,又从何处寻起。心中郁气无法抒发。四处游荡,瞧谁都似偷龙贼。因为此事。甚至几次三番,无端打死了过路行人。 被几座衙府通缉捉拿。 如此浑浑噩噩中。忽是某日,他入宿一家客栈,那日喝了大酒,欲在梦中求求线索。只盼那死去的五弟,在天之灵,托个梦给自己。许是祈祷灵验,睡梦中,他忽听得一阵似有似无打铁声。 他本不如何在意,继续沉沉睡去。翌日醒转,该结房钱时,禄四心想:“你这儿环境好差,声音嘈杂,吵得老子睡得不香,还敢收钱?”便大骂一嘴,用昨夜打铁声说事,借题发挥,不肯付房钱。并连带数日招待的酒肉饭钱,也一并吞了。 那掌柜自然与其理论。他这一理论,说清打铁声乃是从一间客房传出后。禄四忽是一惊:“怪哉,怪哉,何等怪客会在房中打铁?不怕热得慌么?呀!是了!莫非是修习某一功法武技?”这一想,立叫他来回踱步,又喜又忧。隐约间抓到什么,径直走出客栈。 走四五里路,登时想通:“是了!是锤身入窍法!我却太笨,此刻方才想通。五弟被巨龙生吞时,正是入窍元之际。他与我四兄弟一样,均用此法入得窍元。昨夜那打铁声,定是那偷龙小贼抛开龙腹后,夺了五弟乾坤袋。进而修习锤身入窍法!”想到此节,既懊恼且后悔,自己竟与偷龙贼擦身而过。再想寻他,却又万万不容易了。 禄四又想,自己修习“锤身入窍法”时,时常因体温过热饱受煎熬,此中痛苦,难言语形容。修习时总愿寻些凉快去处,有风有水开阔地,想必那偷龙贼也是如此。于是专门朝深山里钻,每遇瀑布、水潭等地,便在周围四处查探。 皇天不负有心人,却真叫他寻到了。这日他相隔极远,见一瀑布倾泻,水势甚大。便靠近探查。岂知相隔三里,已隐约听得锻铁声。那声音厚重雄浑,当即心砰砰直跳。急施轻功赶来。果见一道身影,正坐瀑布旁捶打胸口。 绿衣僧立时出手,使出一计“震脏掌”,此掌法平平无奇,流传甚广,已不知源头所在。但对敌间却自有妙用。可攻其不备,屡试不爽。 本那绿衣僧已入窍元,这一掌下去,武宗强者决计抵挡不住。偏偏林尘五脏坚韧,已构筑成一片内天地。稳固如玄铁,竟全拦将下来,除却刚中掌时有一阵抽痛外,再无其它不适之处。 绿衣僧既惊且奇。却说另一边,林尘兀的遭袭,方才一掌已知对方乃是窍元。却自不慌张,看其衣着,认清来人乃当日四僧之一,刹那间便已知大概。猜想:“定是我在何处大意留了线索。叫那四僧人知晓。他等守龙多年,却被我捷足先登,自是要杀我而后快。此番境地,已是你死我活。此人虽是窍元,占尽修为优势,但武者比斗,就该以弱击强。我林尘焉会怕你!”硬吃一计掌力后,不退反进,取出武王剑,唰唰连出三剑,皆扫向绿衣僧下堂。 绿衣僧道:“古怪!忒古怪!你这小子莫非饮了龙血?吃我一掌竟毫发无损?”且说且退。林尘说道:“龙血腐臭,可喝不得,想知道太多,胜过我再说。”那剑锋忽是一闪,速度陡然增快,使追风十三剑当中“逐日追星”一式。这一剑势共计七招,全只一个要义:快!越快越好。 林尘虽未入窍元,但内天地实已开辟好。此刻施展剑术,隐约间已有显异之象。剑华间点点白光亮起,耀得人睁不开眼。绿衣僧怎敢大意,自腰间取出铁杵,朝右一格。“铿锵”一声火花四溅。绿衣僧道:“来得好,且吃我这招!”铁杵顺着剑锋,朝林尘手腕打去。此为“顺杆而下”,是卸人兵刃的妙招。 此情此景,使出此招绝对无错。可见这绿衣僧战斗风格在于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绝不激进,更不冒进。他方才若是使出“猴王献桃”、“铁杵追心”等招式,可直取向林尘心脏、胸口、脸颊等处。林尘若无招应对,或是慢了半拍,立时便会毙命。但他却不急不缓,务求卸了林尘兵刃。此招他势在必得,林尘不松手,右手定遭铁杵砰击。 此一招绝无错处。只偏偏他不知,林尘习得“三圣弄剑术”,造诣已经深绽。偏偏这第三层“蛇王控剑”,开暂时脱手使剑。林尘手一松,避开铁杵砸击。但那武王剑却宛被无形大手拿着,斜向上刺向绿衣僧脖颈! 这一招精妙绝伦,绿衣僧浑身一颤,哀呼:“吾命休矣!”心中万分后悔,这求稳一计,反倒把自己害入险境。武者对招,何管你修为高低。一但输了招式,便有被人以下克上,以弱击强的几率。林尘这一剑,出乎意料之外,已足以取了绿衣僧小命。 这当口,那绿衣僧急中生智。这一剑角度刁钻,径直朝脖颈正中刺来。凭借正常人脖颈扭动的幅度,是绝对躲不开的。绿衣僧另辟蹊径,一掌拍在自己腰椎上。 只听“咔嚓”一声,绿衣僧腰椎断裂,上半身立时大幅度弯折。如此一来,便可堪堪避开这一杀招。绿衣僧卧倒在地,哀嚎数声,腰椎断裂之痛,叫他再难起身。 林尘见绿衣僧如此应对,心中暗暗佩服:“好生勇猛,生死间冷静果断,知取舍,敢舍得!厉害!厉害!”见绿衣僧因为腰椎断裂,双腿难动,却不喜反忧。这等人着实难缠,也着实可怕。绿衣僧笑道:“小娃娃,我输你一招,你厉害得紧啊!”右手抓出泥沙,用力朝林尘一甩。 顿时黄沙弥漫。那绿衣僧凌空出掌,以无形掌印朝林尘扑去。此掌法阴诡难辨,绝不好抵挡。林尘却五感敏锐,直觉极准。游身一闪,尽数避开。绿衣僧两手撑地,忽猛的一用力。身子离地而起,飞扑袭来。 林尘道:“好胆!”丝毫不惧,挺剑朝绿衣僧刺去。绿衣僧嘿嘿一笑,双手扑抓之势骤变,双手合十,一把抓住武王剑。如此这般,绿衣僧挂在武王剑上,两人相距不足一丈,彼此四目相对。 第242章 险杀绿衣僧,朝东逃 那绿衣僧空手挂白刃。因腰椎断裂,下肢无力悬在空中。见他双手用力,将剑压弯,再借助剑身回弹之力,身影高高飞起。从高处挥掌打来。 这一掌威力骇人,掌心泛着黑气。此为阴毒掌法“三心摧身掌”,掌力全汇聚一处,与人对掌,必将人身心全毁,死状凄惨。只此掌法因掌力甚巨,仅靠手力远远不足,需从腿脚借力,方才能够施展。绿衣僧下肢无力,本再难施展此一掌法。 但他武学造诣极深,另辟蹊径,既借不来腿脚之力,便借那自高处下坠之力。自高处下坠时,血液汇聚头顶,掌力凝聚掌心。林尘但觉这招凶险,不敢硬拼,便侧身翻滚避开。只听“轰隆”一声,这掌拍在地上,激起浓浓尘土。 林尘挥袖打散尘土。不等他回气,那绿衣僧爬伏地上,双手左右一拨,身便如游蛇般,伏地朝他杀来。林尘不料这绿衣僧自废了下肢,竟还能这般灵活,心想:“好一轻功,真叫我开了眼界。若非我‘蛇王控剑’诡奇,先占得一些便宜,这当口只怕情况更为危急。”急忙后退,手中长剑朝地面刺去。 绿衣僧右手一撑,身子朝左方游去。左手一抓,身子又朝右游去。左右变转,或急或缓,或快或慢,藏有无穷变化。自废下肢,他便以手代腿。隐约间武学显异,乍看下宛如一条碧绿色毒蛇。那森森杀机锁定林尘。 林尘数次斜刺,却全被躲过,无奈化刺为扫。但依旧伤他不到。武者间本有“占高者胜”说法,林尘自高而击,本该占据优势。但这绿色僧武功精湛,反而“以低制高”,使得林尘许些剑法不好用出。 两人且战且退,忽行至一片飞花丛中。那绿衣僧喜道:“妙极,妙极!”提气一吹。飞花丛中有无数白色飞花。风一卷过,立时纷纷扬扬飞在空中。因是轻絮之物,但凡有活物,必将沾附而上。 那飞花带有毒性,可使人肢体缓慢,飞花越沾越多,毒性自然越积越多。绿衣僧这手着实厉害,但见漫天飞花舞,全朝林尘沾去。林尘见这飞花难避,索性专心应敌:“这绿衣僧心思缜密,武功高强,着实难缠。他扬起飞花,扰我视野,叫我中那麻痹之毒。哼,他能使诈,我便不能么?”四处环顾,四处实无施计良地。但他初入林间,曾四处勘探,却知有一地,正好克制这缠人地走功。只那去处甚远,这绿衣僧武道稳重,未必中计。 林尘又想:“如此这般,我不如将计就计。”假装肢体麻痹,动作迟缓。绿衣僧看准时机,一手抓住林尘脚腕,用力一扭,顿时诧异一声,问道:“小娃娃,你用甚么锻得体,好生结实,好生结实。我这一捏,可是能把骨头捏成渣子。”林尘道:“得意忘形!”朝地上刺去。绿衣僧松手藏入丛中,绕着林尘环行。伺机而动。 林尘右足脚腕生疼,上面有一碧绿手印,源源不断掌力,自脚腕传入体内。林尘施展丹田之气压制,竟如火遇水。自古只有水扑火之理,火扑水又有何用?自然全无用处。 林尘暗道:“此为窍力,我丹田之气,只是体内气血之力,与天地元气交汇所化。但窍力却是吸纳天地元气为己用,存储于内天地当中。如此能量,远非丹田之气能比,怕唯有观想黑白磨盘,方能怯除!我体质特殊,先硬抗解决此人,再求治疗伤势。”当即朝西北方向遁逃。 绿衣僧心想:“这小贼中我毒手,决计是无救了!但不亲手杀他,心怎能安!何况宝贝在他身上,若是被其它哥哥捷足先登,我怕更难分得好宝贝了。”急迫追去。这一追一逃,奔出四五里远。 绿衣僧伸手一拨,忽“哎呦”痛喊几声。双手鲜血淋漓,这时抬头四顾,惊觉入了片麻藤林中。麻藤长自地里,盘结纠缠,藤身长满尖刺。 绿衣僧心中一个咯噔:“糟糕!糟糕!我只道这小子玩命潜逃,不料竟还有算计!此处全是麻藤,我碧蛇游身功大受限制,只怕对我不利!”已想抽身离去。林尘好不易将他引至此处,怎容他轻易离去。立时提剑与他相斗。 一番交手,果见绿衣僧不如以往灵活。林尘大喜,顿想:“我近来学了不少武学,正好看看,奈何得了你不!”骂道:“恶僧,拿命来!” 绿衣僧虽身形受限,但武学自是不弱。一时间不落下风,一人长剑锋利,一人掌出如风。一人剑锋精妙狠辣,一人武学尽显玄异,光晕四射。两人各有优劣,各有长短,皆攻其短,扬己长。上演好一出龙争虎斗,两不相让。好一出你死我活,杀机森森。 斗得各自酣畅。 绿衣僧又一击袭来,打出碧绿掌印。林尘心神一定,倒转剑锋,主动迎击,使出“狼王弄剑”一式,起剑间隐约听得狼王咆哮,初现玄异。绿衣僧一惊,林尘再度变招,相继使出“虎王戏剑”一式。此一剑法看似勇猛,实则阴毒。 乍看如猛虎扑来,实则伥鬼暗伏。绿衣僧果真受骗,初以为此剑大开大合,如猛虎啸山,霸气威猛。便也想以厚重雄浑的防御武技抵挡。那知内藏阴诡,出人意料,意识到此节时,肩头已经被刺了两剑,鲜血淋漓。模样凄惨。 林尘道:“好家伙,再吃我这招。”一身武学全数用出,使出追风十三剑中,第三层“寒光点点”一式。此剑势只见剑光,不见剑影,正是快到极致的表现。 林尘愈有酣畅之意,前些时日,虽与铁大锵有场争斗,但实不算尽兴。多数武学未能用出。此刻以弱击强,林尘亦有保留。但所习剑招,多已发挥到极致。 本这一层剑法,需窍元修为才可修习。因修为不够,体内无窍力支持,怎般练习,也决计舞得不到这般快。但林尘肉身强悍,单论身体力量,已不差窍元强者。故提前精通此剑。绿衣僧又施“游蛇身”左右扭动,但避不尽然,全身血迹斑斑,剑伤点点,已遭重创。 林尘看准机会,猛一剑朝其脖颈刺去。便在这时,忽听一声尖啸:“四弟!”,一记飞镖射来。林尘立时变化剑招,一脚踢在绿衣僧小腹。砰一声提出十余丈远,挂在一棵大树上。 那大树下是一条河流。河水湍急,林尘拾起三颗石子,将挂着绿衣僧的树枝打断。咔嚓一声,绿衣僧跌入河中。被奔腾河水卷走。 同一时间,林尘闪入林间,极快遁走。过不多时,一道身影落在附近。来人身穿红衣僧服,身材高大,双手白皙肥厚。他见林尘遁逃,起步欲追,忽又想起四弟被踢入河中,心想:“那贼人好生精明,重伤四弟,又将他踢入河中。我若追他,四弟非生生淹死不可。我若救四弟,便也追他不得!”左右犹豫,还是一头扎入河中。 此河水势浩荡,去势匆匆。那绿衣僧实力本强过林尘。全只因棋输一招,自断腰椎,从而处处受制,已种下败果。倘若两人重新决斗,局势定然全然不同。 武者间对战,并非纸面上的较量,胜负间实无定数。环境、心境、情报、状态均极重要。武无恒胜,越是坚定的恒胜主义者,在其落败之际,后果便越是凄惨。林尘连奔七八里,不见追兵,方才暗暗松气,心想:“我踪迹已然泄露,当真怪哉,我身处这密林间,他等是怎番寻到我的?”百思不得其解。 又行数里,右腿忽一阵抽痛,扒开裤腿,才见右足脚腕处,掌毒已经浸入皮肉筋骨当中。林尘道:“此掌甚是阴毒,掌力绵绵不绝,已全数钻入我体内。掌毒更如附骨之蛆,攀附血肉,钻入骨骼。寻常武者,若无解毒良药,受此一掌,哪里还有命活?” 探清伤势,自不敢大意。再说那掌力,透入体内,直摧五脏。若非体内内天地坚如玄铁,五脏早已被掌力震碎。即便如此,五脏六腑也已出血。林尘看似占了上风,险杀了绿衣僧。实则处处侥幸,处处惊险。若非他冷静果决,死多活少。 林尘心道:“此伤势不可怠慢,那掌力悠悠,掌毒入肉。此二者我观想黑白磨盘,自能尽解。只那绿衣僧在此,说不得白衣、红衣、黄衣均也在此。我且想一办法,暂缓伤势,遁入城去。倘若实在不行,便故技重施…四处可有地势利用?”举目四望。一面心拟逃生大计。 一面则取出小刀,在足腕处划开长痕,逼出表面毒血。额头不住冷汗直冒,昏昏欲睡,毒效发作。林尘强咬舌尖,分出些许精神观想黑白磨盘。黑白磨盘盘卧脑海,林尘独自观想,虽也能推动,但需耗费不少精力浇筑。如今他正值虚弱,推动速度自然比平日更缓。 总归起些作用。林尘再凝三枚阴元针,两只阴蚁。一枚封堵经脉,防止毒血扩散。两枚引导毒血流出。至于阴蚁,则是放入划痕中,啃咬腐败烂肉。 如此一来,暂且压了伤势,林尘强大精神,见东面地势较缓,似有条奔腾大江。便朝东而行。 第243章 黄双意,逃入江中 径直行十一二里,林尘稍作歇息,取葫芦饮些酒水。绿宝葫芦入口清甜,酒香四溢。如此畅饮一口,渴意尽退,心神不住振奋几分。又取几片肉干,丢入口中咀嚼。那肉干十足劲道,是实打实肉块。林尘修习锤身入窍法,本便极耗体力,又突遇强敌,身中剧毒一路奔逃,早便精疲力竭。 这简单一餐,恢复不少体力。林尘强提精神,观想黑白磨盘,盘磨之力点点流转,状态渐渐好转,面色渐渐回暖。半刻不到,忽听远处有声异动。循声望去,是一松鼠站在树枝上,黑溜溜两只小眼好奇望来。林尘心想:“留得越久,痕迹越多。”,便又起身赶路。 那松鼠发出“吱吱”声音,似在嘲弄。林尘心中亦是自嘲:“我这却也算‘惊弓之鸟’了罢。被一松鼠吓得逃走。也罢,也罢,惊弓之鸟总好过瓮中之鳖。林中已多不安全,快快离去方为上策。我这锤身入窍法总发出打铁巨响,是万万修习不得。且走个千百里远,再求其它。不信似这般,还能被你等寻到。”复行四五里,前方有一拐道。远处依稀可见一条大江。此大江乃乾运龙江支流,名为沧南江。 林尘见得拐角,心生警惕,怕冤家路窄。又听对向脚步声靠近。当即停下脚步,寻一粗壮大树倚靠,藏自树后,将阴蚁丢在路上,沿小径爬去。 过不多时。见拐角处多一白色衣角。 林尘暗暗叫苦:“莫非是那白衣僧?四人中,当属他修为最高,已将入飞天。那半步飞天的宝剑,我可吃得个透心凉。这会难道要尝尝‘宝掌’么?林尘啊林尘,你也忒倒霉。”不敢出声,更不敢妄动。偷偷驱使阴蚁探去。 这一探,拐角处果是那白衣僧:白为一。其身旁更有名男子,并非四色神僧之一。那男子中等身材,身披黑袍,衣着华贵,身份显贺不凡。 两人正在拐角处商谈。 白为一道:“毕兄,竟在此处见你,当真是件大大妙事。”那黑袍男道:“哈哈,白兄,你我久不相见。此刻在沧南江相遇,定是天意安排。怎这般急切,不愿入船与我喝一杯?” 白为一道:“白某身有急事,耽搁不得。此间失礼,日后再登门道歉。”黑袍男说道:“言重,言重,既有急事,岂能因毕某误事。可需毕某帮忙?”白为一道:“不必,不必,个人小恩小怨,怎敢劳烦毕兄出手。毕兄,你船远啦,还不回去么?”黑袍人道:“好说,好说。你不知我轻功么?这点脚程,我还是追得上的。” 林尘顿想:“这二人情谊深重。那黑袍人在船头见了白衣僧,便渡江相邀。只这白衣僧欲抓我而后快,怎会答应入船叙旧,白白耽误时间?”从两人只言片语间,已弄清楚由来。 又听两人闲聊几句。那黑袍人拱手道别,原路折返,走回江岸边,施展轻功渡江而行。回到船上。林尘不敢走动,生怕发出异响,见得那黑袍人这等轻功后,顿想:“凭借此人轻功,我若出现他视野中,定逃不走。我敛去气息,久候在此地,等白衣僧走远后,再偷偷潜入江中为妥。” 便既敛气静站。阴蚁观察白为一动向。那白为一送别老友后,便既沿道搜寻。他朝西搜,林尘却藏身东面,自然越走越远。林尘暗松一口气,只消沉住气,待白衣僧走远,此危可解。见那白衣僧渐行渐远,已走已相隔数里。 林尘这才俯下身子,缓缓朝江岸爬去。 原来…那绿衣僧禄四,确定那偷龙贼人也修习锤身入窍法后,即拟书信通知三位兄长。四人均在周遭探查。林尘欲从水路逃脱,但四人搜寻之地,恰是与水有关之地。 自然极易相遇。 正行间,忽听远处传来几声大喊。那黄衣僧黄双意,急奔而来,说道:“大哥!大哥!四弟被那小贼重伤啦!”白为一听到呐喊,回道:“什么?”黄双意喊道:“我方才遇见四弟。浑身剑伤,不醒人事,伤得着实不轻。万幸三弟也在,正为四弟疗伤。否则非殒命不可。” 白为一道:“那小贼既修习锤身入窍法,应还未入窍元,怎能伤到四弟?”黄双意道:“这我便不知。四弟昏迷不醒,腰椎断裂。伤势忒重,若不及时医治,日后恐脚上功夫锐减。”白为一道:“四弟伤势如何?”黄双意道:“目前已经稳定。” 两人本一人在西面,一人在东面。一问一答间,互相靠近。那白为一便又折返回了林尘附近。只林尘收敛气息,藏匿得十分隐蔽,那白为一又因绿衣僧之事,牵动了心绪,故并未觉察。 白为一道:“二弟,你且将此膏拿去,涂抹四弟断裂腰椎之上。如此一来,可保四弟绝无后遗症。”黄双意道:“四色续骨膏?这可是不可多得之珍宝,这…”白为一道:“我等兄弟之间,何必见外。”黄双意道:“好!我先替四弟拿了。”白为一犹豫一二,说道:“我随你同去罢。” 黄双意说道:“不必了!大哥,我听三弟说,那贼人朝东而逃。或许就藏匿附近。四弟受伤,有我、三弟共同照料。你还是抓拿小贼罢!哼!我听三弟说,那小贼看起来年纪轻轻,但心思十足歹毒。为了脱身,将四弟丢入河中。若将他活抓,我必将他手脚尽数碾碎,以解心头之恨。” 林尘眉头一皱,想道:“好啊,这人身穿僧服,却心思毒辣。我虽使了毒计脱身,却是你等主动招惹我。那巨龙财宝,本便无主。你们是贪宝不成,反加恨于我。”强自镇定。 又听白为一道:“哦?三弟所言可有错?”黄双意道:“应是无错。”白为一道:“如此一来,便好办了。”伸手一抓,抓住两只蝴蝶,装入漆黑盒子中。再假装刚从袖子取出,煞有介事介绍道:“此为寻人神蝶,这附近若有藏人,此蝶定能寻到。” 黄双意立时意会,知白为一是想施计诈讹,配合道:“竟是这等神物,哈哈哈,大哥,如此一来,那小子便全交给你啦。我且去照看四弟。”白为一道:“自然,他准跑不了。” 林尘透过阴蚁,窥得尽然,心道:“好生老辣奸诈,竟想诈我。只…他已知我便在附近,寻到我不过迟早之事,这可如何是好?”正想间,忽觉如芒在背,寒毛乍立,林尘急敛心绪,不敢多想,通体透出一层金光。 下刹那,有一掌重重拍在金光上,传出“咚隆”一声巨响。林尘毫发无损,却冷汗直流。方才若非他反应果断,施展阳术:护体金罡,定已被一掌拍得两断。 那白为一轻咦一声。原来…自黄双意告诉白为一,林尘就在附近时。白为一已经隐约猜到林尘藏身之地。方才捏造“寻人神蝶”,一是想诈他一诈。二是转移注意力,方便突然袭击。只他实未料到,自己那势在必得一掌,如何却被防下了。 林尘见已经败露,自是全力奔逃。白为一道:“好一古怪小贼,难怪能伤四弟。二弟,还不出手!” 前方黄双意突然扑出,这突然袭击,早有预谋,速度之快,实难招架。千危万险刹那。林尘潜力全出,进入“阴阳态”,眼前事物顿慢。林尘心想:“此人老辣奸诈,心思歹毒,此刻埋伏扑杀我,认为拿定了我,丝毫不给自己留有退路。也罢!你既想断我手脚,我便先杀你!”挥出两记朔阳刀。 咻咻两声,那火刀掠过。黄双意只觉眼前一亮。他全力闪避,却只避得其一,难避得其二。惨叫一声,被一计火刀拦腰斩断。白为一立时追来,见黄双意拦腰而断,哀嚎一声,眼眶登时红了。 白为一道:“小贼,我杀了你!”林尘再无保留,朝后又甩两记朔阳刀。白为一早有预防,左右一闪,均不受影响。他悲愤之下,速度极快,几乎刹那便逼近林尘。重重一拳砸来。 这危难之际,林尘表现却更为惊艳,忽是回身出剑,剑尖恰好抵在白为一脖颈前。此一剑已不属武学范畴。而是生死拼杀之际,莫大勇气、求生意念所凝聚。若在平常,白为一定然躲开,但黄双意在他身前身死。他悲愤至极,只愿将林尘杀之后快。竟任由剑尖刺破喉咙,一拳砸在林尘胸膛。 林尘又凝护体金罡,但方才已用过一次,相隔不过几息,又凝一次,金罡已十分淡泊。只听“砰”一闷响,金罡虽卸去一部分力道,但余下力道依旧骇人。立时胸膛凹陷下去,半数胸骨断裂,疼得直吐鲜血。但万幸生命无碍。 白为一则更不好受,脖颈被刺破,鲜血淋漓,几乎喷涌而出。他立时取一白布,朝脖颈一缠,竟见那血液立止。再取一膏药涂抹,剑伤立时好转。他敢如此杀来,自然不是以命换命,自有硬接此一剑的把握。 林尘借势遁入江水中。胸骨断裂,虽剧痛难忍,但入了江中,江水广阔,逃命希望总归大上几分。白为一道:“想逃!不把命留下,我便同你姓。”跳入江中,忽取出一铁杵,不断捶打胸口。 每捶打一下,便传出“铿锵”之声。林尘的五脏便随之一阵抽痛。 第244章 死里逃生,狮城瘟疫 那铁杵通体漆黑,约莫一尺长,闪着漆黑光泽。质地似铁又似玉。末端呈现圆形。颇似击鼓之物。白为一一敲胸膛,分明砸在肉体,却似锤打在铁器之上,传出“铿锵”“铿锵”异响。震得四周江河狂卷,异声阵阵。 林尘本认为是音韵奇功,心下稍定。此处是宽阔江面,江水不时拍击,本便声势浩大,可掩盖部分异音,异音奇攻到了此处,顿削弱半成不止。便强行忍下,借助水流迅速逃离。 哪知又一声“铿锵”传入耳中,分明两人相距已远,五脏六腑宛似针扎。林尘心下顿骇,想道:“是内天地作祟,那白衣僧此举,全在针对我好不易打造的内天地!” 此铁杵名为“捣江杵”,乃是罕见奇物。四色神僧曾有奇遇,入一座地窟秘境中,获得大比财宝、武学。其中锤身入窍法、捣江杵皆为那时所得。 后来白为一发现,此“捣江杵”不但坚固异常,还可锤在内天地“千锻殿”上,发出异响。周遭若有内天地“千锻殿”,必将共鸣。白为一曾暗中用兄弟试验。一捶下去,那异音便已叫三兄弟痛不欲生,几乎昏厥。 本认为祭出此物,连敲两锤,那小贼已是必死无疑。岂料林尘仅仅是剧痛难忍,还不至昏厥。白为一修为实还未到半步飞天,仅是窍元九重。此时已有千重浪,万重浪相隔。再想欺身靠近林尘,已是千难万难。便想:“此铁杵打我身上,虽也疼痛,却不致命。你既修习锤身入窍法,今日非死我手上不可。我二弟死于你手,我若不杀你为他报仇,又有何掩面见他们?”奋力一敲胸膛。 这一击用力甚巨,胸膛已呈红肿。林尘一口鲜血喷出,五脏衰弱,却真真陷入死局。林尘心想:“说来当真讽刺,我费尽千辛万苦,所铸造的内天地,到头来竟要害我性命。哼!这又如何?这内天地受人所致,我留来何用?既然如此,我便将你剥了!若凭此便想取我性命,做梦,做梦!”那几乎十万锻,稳固如铁的内天地,竟说舍便设。 林尘逆运“锤身入窍法”,一座漆黑雄健的殿堂,构建起来需无数日夜。但吹灰却甚是轻易。只此中代价之大,实难想象。 林尘这自毁内天地之举,实与自杀无异,且是最痛苦,最漫长的自杀。偏偏林尘越是危急,潜力越是激发。一面自毁内天地,一面却又观想黑白磨盘。凭借那缕缕盘磨之力,不至因此身死。 却也仅此而已。林尘捶打胸口,捶到第七下时,几乎昏厥而去。人之内天地,是精气神、五脏六腑,彼此气血相连,共同构置而成。内天地…实就是五脏六腑,就是皮肤底下的一切。林尘自毁天地,几乎是把体内剿得一团乱一团糟。 筋骨错达,五脏移位,血液逆行…白为一再敲捣江杵,除却伤害自己,对林尘已无影响。白为一道:“自毁内天地!”不住觉得佩服:“你若不死,也已是废人。这仇我算报了。”心中却有说不上悸动。 …… 林尘浑身是血,内天地尽毁,虽疼痛难忍,心却畅快:“毁便毁了,这内天地受制他人,便是将来入了飞天,我该毁亦是去毁。我倒要谢那白衣僧。” 又想:“哼!若有机会,定当登门道谢。”全身皆痛。如此顺着江流冲下,全心观想黑白磨盘,这才堪堪稳住伤势。 夜半时分。林尘从江道流入河流,水流渐缓,最终被冲到岸边。林尘全身疲乏,加上足腕处毒伤、掌力并未根除。此刻状态实已糟糕至极。 疲乏困顿,林尘趴在岸边,一动不动。奋力凝了一只阴蚁,见四处青山环绕,景色虽美,却危机暗藏。林尘强行活动手脚,强撑站起。每一细微动作,都带来全身抽痛。但想:“再痛也需升起火来,否则遇到虎狼,便又是麻烦。”离开河道十余丈,拾了些干柴绒草堆积起来。 一吹火折子。一团暖烘烘的火苗燃起。其时六月初,正值夏季。江南之地暑热多雨,但今夜月明星朗,晴空万里,繁星点点,应该无雨。林尘体受重创,五脏六腑、精气神、诸多地方被剿得一团乱,体质虚,自也畏寒畏冷。一个人坐在火堆旁打着寒颤。 万幸狐狸里酒水甚足。林尘喝上一口。那酒水刚一入肠,便被吐了出来。本清甜的酒水变为血红色。林尘体内无一完好,怕是简单的吃喝饮食,都大不易做到。 林尘就地一躺,心想:“也罢,也罢…总归还有命活。我且慢慢调理吧。”眼皮渐沉。虽如今情形,当属没日没夜观想黑白磨盘,恢复伤势为上。但他精神衰弱,观想黑白磨盘收效甚微。倒不如实实睡上一觉。 翌日清晨。林尘轻咳两声,胸口一阵抽痛,吐了口黑血,醒转过来。林尘活动手脚,发觉比之昨夜,已是好了极多。林尘寻思:“我这自愈之力倒真是不俗。若换作他人,只怕躺七天七夜未必能动。” 他见此地幽静,不似有人居。但有条河流,沿河而行,不远定可见车马通行驿道。沿驿道走,定可入城镇。顿想:“我现下状况糟糕,一时半会难动用武力。城外总归危险,若遇意外,怕难招架。当以先入城中,寻一安住之所,再慢慢调养为上。”见身侧不远,有一木杆,立起刚到胸口,当做拐杖恰好合适。便撑着身子,沿河道蹒跚行去。 走四五里,果见一条车马驿道。沿驿道而走,与河道渐行渐远。因天色尚早,来往行人甚少。林尘走得心头突突,大是不安。素闻这等小路,剪径的山贼极多。若遇心肠狠辣者,这小命便不得保。 行不多时,后来一辆牛车,一中年汉子驾着牛车而来。林尘一喜,拦下牛车,道:“大哥,停一下,停一下。”驾着牛车的汉子道:“你干什么?”林尘道:“大哥,你可是要入城?”汉子道:“自然哩,你没瞧见我家瓜儿熟了么?不拿城里卖,可是要坏了哩。” 林尘心道:“如此正好,我人生地不熟,体子又虚。自己一人,不知何时能走到城。若这汉子肯载我一程,便能省下好多功夫。”喜道:“正好,正好,我也要入城。” 汉子不耐烦道:“这有什么正好。你这年轻人,看起来古里古怪,我有急事,不与你闲聊。”林尘道:“大哥,你忒猴急。我说的正好,是说我在城里有一亲戚,我正要去他家拜会。登门拜访,自然要带些礼物。我瞧你瓜果长得喜人,我便不用挑啦,直接从你这儿买。” 汉子喜道:“这感情好,你挑吧,你挑吧。”林尘说道:“这怎么成,你一人扛着瓜,走那么远做甚?你若不嫌麻烦,便连我一起载入城去。我到时多买几个。”汉子道:“好罢,你上车吧。” 林尘爬上牛车,擦一把虚汗,竟累得气喘吁吁。林尘见那汉子脸有怒容,鼻孔粗大,定是一急脾气,且大不好说话。故巧施妙计,以买瓜为名,实意在蹭车。牛车只是木头搭建,行至路上甚是颠簸。林尘轻咳几声,掌心已有点点血迹。 汉子问:“小兄弟,你得了甚么病啊?莫不是瘟疫吧?若是的话,你可得快快告诉我。我不敢载你啦。”林尘笑道:“我打小体子虚,与那瘟疫可无半点干系。”汉子道:“如此便好。你是不知,最近这瘟疫闹得忒凶。我隔壁一村子,二十多户人,有人染了瘟疫。这不,昨日衙府派人封村了。” 林尘道:“还有这等事?”汉子笑道:“一瞧你便是公子哥。不知民间疾苦,这等事还少么?哪一年不发生几次?如今世道,当真把人往死里逼。万幸昨年收成尚可。今年长势亦还行,若无大病大灾,再活几年不成问题。” 林尘心道:“这汉子话粗理却不粗,如今大乾国弱,四处将乱。有道是王朝末年,必将邪祟丛生,天灾四起。我纵有武艺傍身,有时依旧难独善其身。”半个时辰后,终见一座大城城门。 此城名为“狮城”,城门高耸,其时天色刚亮,排队入城者已是不少。守城士兵严加排查,凡过往来人,皆需解去上衣,露出背颈。林尘略一琢磨,便既了然:“最近正起瘟疫。想必那瘟疫症状,多集中于脖颈后背处。”很快便到林尘。 那守城士兵见林尘面色苍白,顿不敢大意,细加排查。但见林尘确无瘟疫症状,只是身子体虚,还是放行了。入了城后,林尘给那汉子一枚赤龙币,那熟瓜便不卖了。 林尘杵着拐杖,见街道行人稀少,心想:“定是那瘟疫弄得人心惶惶。呵呵,我如今自顾不暇,理会太多做甚。且先寻一客栈,好好安住,在调养身子罢。”沿街行十余里,见一座名为“洪福客栈”甚是不错,便道:“洪福客栈,我且借你洪福一用。哈哈。”要了间客房,朝床上一躺,沉沉睡去。 这一睡放松心神,便是三个时辰。醒来已是正午。林尘推开窗户,见街道行人渐多,但绝不算热闹。他盘坐床铺上,全心观想黑白磨盘。 半刻钟后,又既睁眼,心想:“我此刻伤势,虽无上次绞心濒死重,却万万不好痊愈。我此刻内天地混乱一片,修为难用,独自观想黑白效率甚低。平常我观想一时片刻,磨盘便可转动分毫。今日却分毫不动。虽说伤势亦在缓缓愈合,但却太慢太慢,照这般速度,我想痊愈…岂不要一年半载?” 林尘苦笑一声道:“我总认为黑白磨盘助我死里逃生,已是万能,不住事事依赖。当时,我本可不急毁去内天地,另想其它计策逃生,待日后情况稳定,准备充足,再去自毁。如此方才稳妥。可我仰仗太初阴阳决,本料想…纵使毁去,要不得多久便可痊愈,故而肆无忌惮。这当口,吃了这一瘪。不知算好事坏事。” 第245章 着写医书,花钱帮售 林尘调气养息,又是半日。傍晚时分,日垂西去,燕朝南飞。黄昏赤霞甚美。林尘自习武来,历经大起大落,大仇大恨。此刻已渐平复。 他手足本麻痹刺痛,每一动弹,牵动气血行走,刺痛便会加剧。经半日调养自愈,已好了极多。寻常行走已不需拐杖。但不可急跑,不可跳跃,更不可与人打斗。 林尘心想:“我此刻状态不容乐观,丹田之气虽是无碍。但五脏六腑、经脉,全是紊乱。丹田之气若出丹田,反牵动伤势…我且在调养半日。待行动无碍,再外出寻药自医。届时搭配观想黑白磨盘,定能更快好全。” 便沉沉睡了一宿。翌日清晨,林尘行走跳跃,手持长剑施展一二剑术已无问题。体质虽虚,丹田之气虽不得用,但实力已不输武师。 这日正午,林尘行出客栈,自狮城打转。走七八里路,忽冷汗直流,全身乏软无力。无奈寻一茶楼歇脚,点两杯热茶水,喝完已过半刻钟。又继在城中闲逛。 寻到一家医铺,心中一喜,喊道:“掌柜,且帮我取些药来。”将早拟写的纸条抵去。那掌柜一瞧,说道:“客官,不巧,大不巧,这里几味药材无了。” 林尘一看天色,不过正午,他所拟药材皆为常见之物,这便无了当真怪异,说道:“也罢,我去别家看看。”掌柜道:“我看啊,您儿也否去了。别家药材也没了。”林尘问道:“为何?”掌柜道:“最近不是闹瘟嘛。这些药材,被衙府征去治瘟了。” 掌柜又道:“说来,那葛家村却也可怜。若瘟疫不消,多半要被一把火烧个精光。”林尘一叹,咳嗽几声,离了医铺。心中琢磨:“既此地没有,便只能去杂市瞧瞧了。” 路过一处拐角。 忽一阵风声袭来。林尘体受重创,但五感却自明锐。听其风声,便知是一木棒打来,去势甚凶。林尘朝后一靠,木棒打空。再屈手一顶,那偷袭之人哀嚎一声,后退三步。 林尘看清来人,正是适才同在店里讨药的青年。那青年面色青红,捏紧棒子,又是挥来。这一棒使出了“三才剑法”中“地盘剑”一式。这青年武师五六重修为,汇聚劲力一挥,威势已是不弱。林尘侧避一步,抓向青年右手手腕,轻轻一扭,躲过木棒,以棒做剑,抵在青年喉咙处。 青年道:“饶命,饶命,我一时糊涂,一时糊涂。”原来这青年见林尘重伤之身,却来购药。定然是孤身一人,且身上带有钱银。 于是暗中跟随,行至一偏僻处,悍然出手。只为劫取钱财。林尘探清目的,心想:“这小子忒可恶。专伤弱者,我休养一日,防的便是这种人。倘若昨日遇见他,倒真叫他得逞了。”手中棍棒毫不留情。将其打得半死不活,生生昏厥过去。 狮城颇大,林尘费了些气力才寻到杂市。杂市倒是热闹,行人错落。历来杂市最是鱼龙混杂。林尘精挑细选,弄到些珍稀草药,药性相配,对治疗体伤有奇效。又见一摊位上,有奇兽“彩斓蛇”售卖。 这彩斓蛇专食山间药草,身带剧毒,可喷射毒液。但肉质鲜嫩,食之对修行大用,或是补气补血有奇效。林尘大是心动,花费三千赤龙币买下。价格稍贵,但这等罕见奇兽,确值这个价钱。 傍晚。林尘回自客栈,命店小二送来两个瓷锅,一个瓷锅炖煮药汤。一个瓷锅煲蛇羹吃。林尘道:“蛇羹配药,妙哉,妙哉。”正炖煮间,忽见窗外异色一闪。 那失踪已久的小凤,站在窗沿处,叽叽喳喳鸣叫。林尘似乎听懂了。原来这小凤,自那日飞走之后,便回了趟主人身旁。这不回还好,一回便被禁足了。这日日叫唤,但不见效果。 直到最近,它主人有些事情又出江湖。小凤这才得以出山。一恢复自由,小凤便去老地方寻林尘。倒不是感情多深,全只是舍不下那“糖豆”。却见林尘早已不在,不知去了何处。 小凤黯然神伤,伤心好久,四处飞行,百无聊赖。它性属极阳,对阴属之物甚是敏感。最喜吃带寒毒之物。这日飞自山中,见一条彩斓蛇在崖间出没。它便伺机抓来吃。 岂料被一人类捷足先登,先行抓走了。它心有不服,便一路暗中跟随。见那人进了杂市。巧合的是,这条彩斓蛇被林尘买走了。小凤自然过来寻他。 林尘笑骂道:“你这小没良心的,只会讨东西吃。”小凤轻叫两声。在说:才不是呢,我可想你了。林尘说道:“个屁,我看你是想‘糖豆’了。”小凤伸翅膀讨要。林尘弹其额头,说道:“我受了重伤,可没气力喂你。等我什么事后伤好了才有。” 小凤一愣,跳到林尘右肩,四处张望。又跳上左肩,四处张望。最后张开翅膀飞走。林尘看其背影,骂道:“好一嘴馋的灵鸟。”自顾自享受蛇羹。 翌日清晨。林尘被一阵唧唧声吵醒。开窗户一瞧,见那小凤停在窗外,口中叼着一柄红色花朵。林尘辨清花朵形貌,见其通体艳红,划开四瓣,散发清香,登时奇了:“我若未看错,此花该是…沿命花。极贵重罕见,且产地不在扬州。你从何处寻来?” 半响,林尘笑道:“你偷你主人的?也是,我倒忘了,你颇擅偷窃。这般罢,你是偷的,我却不白用。便算你主人帮我一回。我欠她人情。日后有机会再还便是。” 沿命花若运用得当,甚至可返老还童,青春永驻,延续寿命。真乃罕世奇物。林尘并无药材相配,自然难起那等奇效,实算暴殄天物。但恢复三五成伤势,不成问题。之后配合黑白磨盘,近月内便可全数恢复。 林尘施以古法,熬煮出沿命花汁水,搭配阴元针。几个疗程,伤势便渐有好转,面色红润不少。如此又过两日,沿命花用尽,林尘已好四成。那小凤自盗来“沿命花”后,又不知飞何处嬉闹去了。这只灵鸟生性跳脱,贪吃好玩。林尘料想,它那主人准是管不住它的。 林尘不住好奇,这彩羽凤可为当世稀种,那沿命花亦宝贵奇花。小凤的主人只怕非富即贵,或是江湖成名已久的强者未定。林尘心想:“这等人物…倘若脾性相合,我倒想与之结交一二。可惜天下之大,与我脾性相合者,似少之又少。我曾以为觅得一生相伴之人。到头来不过自作多情。…想那么多做甚,待我实力高强,一个人,去何处不是逍遥。” 伤势恢复近半,自当说不出的畅快。说不出的舒服。林尘下了客栈,点了几份吃食,有鱼虾蟹海鲜,有猪鹿牛地鲜。吃得腹饱,在城中闲逛一圈。看得城中风光美景,心中闲适。 林尘心道:“再待三日,我旧伤应便能好近。届时便去四处看看,是了…我最近难以修习武学。但可借此机会,将医道所学,全精编成书,散布出去。日后我游医天下,便不必来者皆医了。”折返客栈,编写医书。 他早有此意。林尘习武初期,便觉大乾书纸画虽是不贵,但记载的干货却是极少,能学到的学识亦是极少。林尘早不满于此,便将自己毕生所学,简化汇总,着于一书当中。只需此书流传出去,世人愿习医者,总归简单一些。 不至求医无门。 林尘下笔如有神,着墨间心胸中满是踌躇志气。双目炯炯,其时已是深夜,然那窗边燃着烛火,奋笔疾书的身影,却比圆月耀眼。 一夜间,林尘医书拟毕,落款时忽想:“我此举不知挡了多少人财路。不知又招多少人记恨。但…我林尘岂会怕呼?想杀我的人少么?哼!要杀我便来,能杀得了我,便算你们本领。”落款处,写下“桃花神医”四字。 林尘深知书已着成,散布却是不易。自己势单力薄,需寻一大名鼎鼎的书铺,重金让其帮售。 大乾中众多书铺,当以“长安书铺”最为首。扬州便有八十三家。林尘在狮城也寻得“长安书铺”,与掌柜一阵商谈,诸多条件谈妥后,掌柜问林尘愿意出价多少。 掌柜道:“阁下出书,不为钱财,只为散布医学,我万分佩服。只照我观察,你这书散布不需三月,定然全面封禁。你若想传得够广,便需前期多投些银子。我却也不赚你利润了。当日便赶赴长安,与总舵汇报,他定然欣赏你这等行为,届时全长安书铺帮你分发。” 林尘问道:“一万赤龙币,可分发多少份。”林尘写书,不为买取钱财,自是亏本买卖。那掌柜见他生得俊秀,行事更是惊天动地,对林尘十分好感。林尘这等书籍,长安书铺本也不愿帮售,极易得罪人,且赚不得什么钱财。但掌柜热血未凉,又想起长安书铺的总舵,亦是这般人,此事如若告知,应该会有下文。这才与林尘商量。 掌柜道:“一万赤龙币,可帮售三十万份。” 林尘心道:“既是要做,便全力而为…那钱财于我何用呼?我林尘虽志不在造福万民,更无那能力。但这次全当我做一好事罢。”说道:“好,我出十万枚赤龙币!” 第246章 夜半遇贺婉君 林尘豪掷万金,将散布医术一事,全权交于书铺掌柜,再不过问。之后日子,林尘专心调养身子,观想黑白磨盘,伤势恢复极快,四日后内伤全好,丹田之气已调用无碍。精力十足,生龙活虎。 他久不活动,已是手痒至极。当日便行出“狮城”,寻一僻静之地,手持武王剑演练剑法。数日不舞剑,却不见剑法生疏。剑出惊鸿,干脆利落,俊逸潇洒,不减昔日风采。林尘全身心沉醉剑道,不知觉间已到正午,阳光一照,顿见剑光频频闪烁,只见剑光,不见人影。 一阵夏风吹来,林尘剑势乘风而起,愈来愈快,愈来愈烈。竟吹得周遭树木簌响,落叶环绕。忽心生感悟,追风而舞剑,轻灵飘逸间又不失伶俐狠辣。 不知觉间追风十三剑已入第四层:踏风,施展此一剑法,踏风而行,从高处击打敌手,至敌以胜,甚是霸道。林尘大病初愈,否极泰来,焕发新生。武学灵感如雨后春笋争相冒出。剑法大进便罢,连同追风手、三圣弄剑术均有大进。 游子采春图、天女九舞图、碧海潮生图虽非传统武学,但林尘触类旁通,全用剑法演练其中感悟。发觉这三图博大精深,不止可悟出身法、指法,亦可悟出剑法,奇法。林尘心想:“我若将三图尽数参透,一身实力,怕已不输任何武宗。”只他刚得图不久,纵使悟性逆天,尽数参透仍需时间。 林尘舞一回:游子离春剑,又耍一回:仙女飞天剑,再卖弄一回:碧波浪潮剑。三剑全系随性而起,随性而发。全无寻常剑法中,招招取人性命,剑剑拿人咽喉的伶厉目的。甚至不可称为招式。但却颇具意蕴,舞得如诗如画,写意抒情,将他对三服奇图感悟尽数表达。 林尘收剑站定,长抒一口浊气,心中大是畅快。又想今日难得有此闲心,从前诸多武学,今日尽数温习一遍。当即正平拳、清风腿、寒月印、寒月啸松山、袅袅娜娜手…悉数用出。拳、腿、掌、手、剑无所不精。书、佛、画、曲、铁无所不会。 傍晚间,方才收手调息。寻思:“我虽自毁内天地,武学威力不如先前。但又有新的领悟,反而诸道境界又进一步。不算全无收获。” 旋即一阵苦恼:“那锤身入窍法,基础虽是扎实,但天生受人所致,我是不会再修了。这当口…无入窍法门,我却又寸步难行了。”大觉武学一途,困难重重。拍散杂思,回了城去。 再驻留三日。林尘整备完毕,一葫芦,一把剑,一行医木箱,便即潇洒出城去。那长安书铺掌柜出城相送,目送他走远。 林尘沿西而走,入一片山林,沿道再行不久,忽见前有官兵驻守。林尘道:“兄台,前方因何缘由拦路?”拦路官兵道:“你是村里人?”林尘道:“什么村里人?” 一身穿紫色劲衣,身材高大,年近中年的男子行来。此人名为丁三腿,乃狮城捕首。丁三腿问道:“什么人?”拦路官兵道:“不清楚,正盘问呢。”丁三腿看向林尘,细一打量,不住一惊,见林尘样貌俊逸,实不多见,莫非是那长安城中公子哥?又见林尘背着竹筐,散发草药清香,莫非是一医者? 丁三腿心道:“此人应非狮城人,我且探探他来历。”问道:“阁下何人,到此地作何事?”林尘不作隐瞒,坦然告之。丁三腿见林尘不似作伪,提醒道:“你莫朝前走了,前方便是葛家村,正闹大瘟。不想送了性命,便打道回府罢。” 林尘心想:“原是如此,难怪剪径拦路。我碰巧路过,倘若能帮之一帮,总归是好的。”便询问丁三腿病症。 丁三腿半信半疑,但还是将病症告之。林尘根据病症,当场拟写一张医单,交由丁三腿,转身回去。丁三腿若是信他,按照医单炖煮药汤,每日早、中、晚吞服,这大瘟或许能好。若是不信,自有天命,何须强求。 林尘心想:“我只略尽绵力,倒不必牵扯太深,此地毕竟是官家管束。困龙山脉中,我身份已经暴露,那云清岚看似对我还有旧情未了,但此人反复无常,是真是假,我又怎知,说不得已暗中将我通缉。”转朝东去。 行半日不见。天色渐晚,眼见前无村,后无店,林尘自路旁寻一平地,生了篝火,用被褥垫自地上,朝上一躺。凉风一吹,不觉丝毫窘迫,反道:“那万贯家财者,府邸中床铺最大不过长几丈,宽几丈,纵是玉石所砌,又是良木雕琢,又有什么可奇的。我林尘的床铺,却大得如天地般广阔,呵呵,谁人可比?”爽朗一笑,取出腰间小竹笛,轻奏几曲,再畅饮几口凉酒,对付一夜。 翌日又朝东行。如此行两日,身上余钱已经用尽。林尘多数钱财,全砸在“医书”上,与“打水漂”无甚差别。却不觉后悔,他行事但求无悔,只要无悔,便是畅快,便是开心。 但总身无分文,大不是办法。林尘习武极耗钱财,那城中美食亦耗钱财。想道:“我医术已成风范,暂用此道赚些钱财。”操持起了老手艺。桃花神医威名再兴,闻名求医者无数。 一连半月,风平浪静。林尘生活闲适,逍遥自在。虽身走江湖,却不沾江湖纷争,当真舒服至极。闲暇时,便寻一林间无人处,一个人吹奏竹笛,一个人练习武道。 渐渐“追风十三剑”“追风手”均已登峰造极。三幅奇图感悟层出不穷。那奇鸟小凤不知那得了风声,竟还能寻到林尘。时不时过来讨几颗糖豆吃,每每吃完,翅膀一挥,便又不知飞到何处去,神龙见首不见尾。林尘哭笑不得,但对那小凤颇为喜爱。 这日,林尘行至荒野无人处,入住一家偏僻客栈。他白日行医,筹集不少钱财。点好满桌饭菜,酒肉齐全,正待好好犒劳自己。猛灌几口烈酒,说不出的畅快。 忽听一阵脚步,那大门被推开。一头紫裙女子行来。那女子身材窈窕,头别凤钗,当真是冰肌玉骨,闭月羞花,容貌美如天仙。气质空若幽蓝。但其神情却有些疲倦。那女子眉头一皱,似不喜客栈环境,却又别无选择。只好寻一角落处坐下。她将长剑置于桌上,正待喊店家小二招待。但忽是一愣,目光注意到一个男子。她手登时放在剑上。 林尘定神看去,本闲适心情,蓦然一紧。二话不说便跳窗而逃。那紫裙女子道:“林尘!别跑!”持剑便追了上去。 只道是冤家路窄,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那紫裙女子自便是紫霞宗贺婉君。贺婉君道:“林尘臭贼,你果真没死。也好,我亲自取你小命。”林尘道:“你专程便是来寻我的?林某山野粗人,可承不起仙子倒追啊。”贺婉君咬牙切齿:“呸呸呸!什么倒追。我遇到你全系意外。你莫要说太多废话,乖乖束手就擒。” 林尘心道:“原是巧合,这贺婉君神情疲倦,本不食人间烟火。入住客栈,定是有迫不得已缘由。只冤家路窄,偏偏遇到我了。她如今已入窍元,实力今非昔比。我切莫与她纠缠,逃遁为上。”施展游春步,全力奔驰间,速度竟不落下风。 贺婉君提气急追,速度轻快,但见距离却不曾拉近,心中既惊且骇:“这林尘绝非庸才,上次林间追逐,他轻功远不及我。全借那阴险计谋才得以逃脱。如今轻功造诣,竟已不下于我。这才相隔多久,轻功竟有这般进步?”贺婉君顿觉不敢置信:“便是闻云,轻功亦不如我。哼!区区林尘,且看我怎生追上你。”施展百鸟朝凤步。 此轻功乃紫霞宗第一。贺婉君脚尖轻点,宛仙子落凡,武学显出异象,身侧无数仙鸟环绕。几纵步间,竟已到林尘上方。贺婉君道:“我取你狗命。”林尘既惊且骇,心中赞道:“不愧为同辈佼佼者,实力果真强悍。我近来实力亦有精进,且试试你深浅。”笑道:“好轻功,好轻功,大开眼界。”施展出追风十三剑。 这一剑回刺,立时叫贺婉君一怒:“好啊,竟不肯乖乖受死,还敢回击!”,本生命垂危,被动反击再正常不过,却叫贺婉君恼怒不已。她手中细剑一挺。两剑相碰,传出“铿锵”一异响,火光溅射,四周一亮。 林尘手腕一转,连出七剑,剑剑索敌要害。贺婉君虽入窍元,但近来连夜疲惫,面对这等快剑,自不敢小觑,用剑抵挡。她身影飘忽,与人比剑斗杀,却宛若独自惊鸿起舞,当真美不胜收,叫人目眩。 又斗几招,贺婉君道:“追风十三剑!你何时习此剑招,造诣竟已这般深了?”林尘后退三步,笑道:“怎么,贺仙子你也会。我俩切磋切磋?”贺婉君道:“此乃流云宗剑术,我又怎会,哼,你这小贼,还想故技重施么?” 上次追逐,林尘便是借“轻风绵绵剑”,勾起贺婉君好胜之心,一步步诱她入局。林尘道:“非也非也,我上次迫不得已,诸般使诈,全只为一睹仙容。如今仙子已不遮挡容貌,我眼睛便被吸住啦,心神也混沌啦。可没那心思再施诈招。” 贺婉君虽知林尘只是说得好听,但听其赞誉自身容貌,仍不住一喜,又想:“哼,世间男子,多是这等色胚子,也忒无趣。”说道:“你以为说两句好听的,我便放过你么?” 第247章 堵斗,剑抒其意 林尘忙道:“不敢有此奢求。”贺婉君道:“那便快快自裁此地,省得叫我浪费功夫,脏我宝剑。” 林尘暗道:“此女好生高傲。”说道:“不妥,不妥,我这般白白死去。岂不浪费?”贺婉君道:“你死便死哉,有何浪费。又非顶天立地大英雄,也非济世悬壶大善人。死你一个,又有甚么差别。” 林尘道:“照你这般说,你不也和我差不多。大英雄,你自算不上,大神医、大善人之流,更与你无半点干系。”贺婉君自然而然道:“哼,我是女子,女子标准,怎会与男子一样。我若死了,自是世间一大损失。” 林尘端详其容貌,心想此话不假。自古倾国倾城者,凭借容貌便可留名青史。贺婉君虽是年轻,江湖间名声乍起。但容貌之美,早已在大乾流传。南方有佳人,举世而独立。 林尘笑道:“如此说来,我这等劣人,卑贱之人,能死你剑下,定是大大的荣幸?”贺婉君道:“所以我令你自裁,你若自裁,我倒敬你勇气。”林尘道:“不必啦。我林尘自然不是什么大英雄,大善人。既然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你干什么和我过不去?” 贺婉君忽羞红了脸:“你还敢说!”持剑便是劈来。林尘道:“且慢!”贺婉君虽知林尘狡诈,诡计忒多,但心中孤傲,不屑偷袭行径,见林尘双手负后,抬首挺胸,毫无防备,更不屑出剑。立时收了长剑,说道:“你干甚么!” 林尘说道:“你这般杀我,真舍得么?”贺婉君一愣,端详林尘面孔,见其面容之俊逸,确为世间少有,心想:“他莫非怕了,想求饶与我?我自不能饶他,此贼可恶,曾如此作弄与我,我不杀他,怎解心头之恨。呀…他生得倒是颇为俊俏,闻云都是不如。好似这般俊俏的郎君,也只见他一人。这般死我剑下,确是有些可惜。”质问道:“你想求饶?哼!好没骨气的男子,你莫不是认为空有几分俊美,我便会饶了你。” 林尘一愣,摸了摸脸颊,颇有些得意:“看来我这容貌,颇是不差。见者皆赞,唉,也可惜见者皆要杀我。这贺婉君看似出尘,看来亦是寻常女子。也会留意异性容貌。”说道:“贺仙子,你想什么呢,谁和你求饶了。” 贺婉君道:“死鸭子嘴硬。”想道:“我且容他求饶,若有求饶态度,我便抓他归宗,交由天官、紫霞宗处置。若是戏弄于我,我便杀了。” 林尘说道:“你便不好奇,我是如何死而复生的?你若杀了我,这消息可就再也无人知道啦 ”贺婉君道:“呀…你…你是想说这个?”面露尴尬,俏脸涨红。但万幸今日月光昏暗,看不清那脸庞。 林尘道:“哼,自然。你当真以为,我林尘会求饶?”贺婉君道:“你想说什么?”林尘道:“我们来一赌斗如何,你若胜我,我便将复活秘密托出,自缚双手双脚,全听你发落。我若胜你,只求你莫来寻我。”贺婉君道:“堵斗?你忒狡诈,我又怎知你使没使诈。” 林尘笑道:“简单,简单,我两都会轻风绵绵剑。我们便赌,一炷香之内,是平局还是胜负已分。你我都会轻风绵绵剑,自然做不了假。” 贺婉君寻思:“此贼狡诈,说甚么赌斗,最后不过为脱身罢了。但与他赌之一赌,却也无妨。我的剑法又怎会差他,啊!对了,他所说的赌斗,赌得是‘平局’或‘胜负已分’,而非谁胜谁负。此贼狡诈,竟在此处设局。我若同意,他定选平局。我两均用轻风绵绵剑,一住香内实难分出上下。不对…不对…他如此狡诈,该是选‘胜负已分’,到时他自个认输,也算胜负已分,岂不直接算他赌赢了!可恶,此贼果真狡诈!”贺婉君本不爱心思算计,但被林尘算计一回,与其相处,不免多想几层。 她背生冷汗,暗暗悸动,只道林尘狡诈阴险,稍不注意,定着其道。冷笑一声,想道:“这小贼当我好骗,殊不知我已看透他计策。”说道:“好,我同意赌约。但我再加一条,我若输了,便也自缚手脚,听候你发落。” 林尘一奇,心想:“这小妞莫非皮痒了,也想尝尝受制于人的滋味?”目光旖旎,笑道:“乐意至极。”贺婉君笑道:“但我要在规则上,再加一条。”不等林尘说话,贺婉君挺进一步,说道:“这场比斗,不可认输,必须全力以赴。你我轻风绵绵剑相差无几。你若有意认输,我定能瞧出。” 随后抢道:“我赌我二人平局。” 林尘捶胸顿足,道:“不算,不算,凭什么你先选。”贺婉君见林尘反应,顿心情大悦,想:“哈哈哈,此贼计划遭我识破,气急败坏。单以轻风绵绵剑而论。只消我有意纠缠,你便是想认输也难。”说道:“凭甚么不算,赌斗已经立下。你敢反悔?信不信我现下便刺死你。” 林尘道:“我要选平局!”贺婉君咯咯一笑:“晚喽,平局我已经选下。你只能选‘胜负已分’。”林尘道:“可…可…我还是不服。理该我先选。”贺婉君道:“哼,你一大男人,竟与一女子争先,好生丢脸。” 林尘道:“你这女子,可是来索命的。我自然要争。”贺婉君道:“你若输了,老实自缚手脚,我自不必杀你。”心道:“届时交由紫霞宗处置,你即便不死,也需压在黑牢百年,与死无甚差别。” 林尘一咬牙,说道:“好吧,好罢,我选‘胜负已分’。”垂头丧气。贺婉君心情大悦,说不出的畅快。平日里她素少言语,便是与闻云交谈,亦是清冷寡淡,情绪平缓。偏偏与林尘交谈,无论喜怒哀乐,得意挫败失落,均不自觉间被牵动。 两人拟好规则,这场比斗,需以轻风绵绵剑为主,其它武学为辅。只比拼剑术之高低,不涉修为之深浅。 两人一经谈妥,各持剑朝对方击去。二者同一剑法,全然使将出来,气势却全然不同。贺婉君的轻风绵绵剑,如群鸟飘飞,轻灵飘忽,又面面俱到,不急、不缓。节奏把控甚好。林尘的轻风绵绵剑,则绵绵不绝中,又有轻风拂面之感。不求面面俱到,但求飘逸神驰,天马行空。 初始百余招,两人难分上下,各有进退,各有优劣。贺婉君心下大喜,更欲求稳妥。有时明见林尘留有破绽,却不攻不破,全只护得自己一亩三分地便好。 但后百余招,贺婉君渐渐色变。她惊觉林尘出剑,愈发密集连绵。她虽能招架,但不免有些费力。心想:“如若平局,此贼便是输了,他此刻自然心急。哼,想从剑法赢我,却是痴人说梦。”剑势更缓,林尘进她便退,林尘退她便跟。轻风绵绵剑中“绵”字,除却连绵、软绵外,还有一要义,便是‘粘’。如风一般紧粘敌手,耗其体力,磨其心智。不冒进,不贪功,不吃亏。谨遵三不原则,自难落败。 贺婉君本从不遵守“三不原则”,她每遇对剑,先求三剑败敌,绝不多耗。但今日却紧守三不原则,且发挥得淋漓尽致。可尤是如此,仍旧有说不出的吃力。 她见林尘挥洒剑意,越是出剑,便越是舒畅。有股说不出的意味。林尘笑道:“美人如画,我剑入笔。抒尽我意。且看招来。”手中之剑,宛若沾了墨水的画笔。林尘使得虽是轻风绵绵剑,但其中本意,却已悄然生变。这一刺一拨,便如一撇一捺。林尘用手中之剑,尽数抒其意。 他挥剑似着墨,行剑之自然,便似在一张白纸上,极快勾勒出一幅山水画。他画江山,画美人,画游春的童子,画起波的浪潮。敌未醉,己先醉。他畅笑一声,大饮一口酒。说道:“这是童子采花,一看,二嗅,三入怀。” 手中长剑急出,一刺,二挑,三擒抓。这一刺刺破了紫裙,这一挑划破了衣裳,三擒环住了细腰。贺婉君顾不得被抓入怀中的愤怒,只觉…林尘的剑活了。剑招还是轻风绵绵剑,但剑已经活了。 贺婉君道:“登徒子!看招!”推开林尘,又去过招。林尘剑中已无杀意,全是那对逍遥天地的向往。林尘又道:“碧波青莲,一荡,一晃,三摇曳。”寥寥几剑,竟勾勒出一朵摇曳青莲。不但将贺婉君击退,还显伤她右臂。但林尘不愿“画”中染血,便倒转剑锋,巧避此贺婉君右臂。 这场比斗到此,实已胜负分晓。贺婉君跺脚怒道:“你这破贼!故意诓我!我又中你诡计!”气得满脸通红,手紧捏长剑,恨不得立刻刺去。 林尘笑道:“非也,非也,这比斗公平公正,我何处诓你了?”贺婉君道:“好!算你厉害,这次你赢了我,我不与你为难!” 第248章 婉君求见,还请开门 林尘道:“仅是不与我为难?好似不止吧?”贺婉君眉头一挑:“你还待怎的?”林尘笑道:“仙子所说的,自缚手脚,供我消遣,可还算数?” 贺婉君面上红云,刚欲出言呵斥,但转念一想,自己确说过此话,心中羞赧万分:“先前堵斗,我只道已窥破玄机,胜券在握,故口无遮拦,立下这等赌约已做诱饵。只我堂堂贺婉君,怎能真成他人囚徒。笑话,笑话。但我若不违背,难免有失我正道身份。我且寻一方法,既不必不守诺言,又可叫他知难而退。”冷笑道:“哼,我已饶你姓名,敢得寸进尺么?” 林尘道:“不敢,不敢。”贺婉君灵机一动,道:“我说自缚手脚,听你发落,自不会不作数。但我暂有要事,耽搁不得。这样罢,三日后,你且去江南以东一待的浪儿山。半山腰有一处亭子,你在那儿候着,我自会乖乖受擒。”说罢,不予反悔机会,几计纵身起落,消失密林当中。 几个起落,回到两人相遇客栈。贺婉君要一客房,便既入房歇息。今日之事,就此作罢。 林尘望其背影,见其身影飘忽,迎月色飘然而去,自有难言美感。确似凡中仙,又似仙落凡。林尘心道:“此女自被我歇下面容,便不再以轻纱遮脸。这般闯荡江湖,不怕招惹大麻烦么?”又想:“她轻功一绝,遁逃定是无碍。反倒是我,该尽快寻一办法,入那窍元才是。只…天底下,入窍法甚多。偏偏都与我林尘无关。哀哉,悲哉,气哉,怒哉。” 虽是这般想,但神情中却自无苦闷色。林尘回顾方才比斗,贺婉君一身武学,当以轻功为最,剑法稍次之。自己将其击退,实是取巧行径。万幸贺婉君虽非好人,却以正道自居。自视甚高,不愿违背赌约。否则死缠蛮斗,林尘情况更糟。 林尘想道:“我将其逼退,已是万幸。方才说甚么‘自缚手脚’‘听候发落’一类,全只为快快将其逼退,叫她无颜留在此地。这女人再守承诺,定不会当真自缚手脚,听我发落。她说‘浪儿山’相遇,届时再履行赌约,实是让我识趣,定提前设好解局之法。当日我如若真取…她只怕不但不自缚手脚,还要缚我手脚。”理清此节,林尘一阵摇头,暗道此女虽不聪明,但亦不蠢笨。难缠倒不算,但被其盯上,麻烦忒多,既已摆托,该两不相会,各自潇洒为上,何必招她惹她,惹祸上身。 他饮一口醇香酒,但觉酒水清甜,唱悠悠:“自古红颜多祸水…”行远而去。其时已是夜里,蝉虫聒噪,闷热异常。林尘翻过一座山头,便见一山村。山村不大,约莫十几二十户人家,均已熄灯将睡。每经过屋舍卧房,便听木扇扇风声。几户人家有小儿夜哭声。 林尘观望夜色,见树影倾斜,料想应是戌时上下。夜色正浓,却不算深夜。只山村偏远,又无甚娱乐地,自然睡得极早。若是在大城中,兴许此时街上还有行人。 林尘为了图近,径从山村中间穿过,几户人家推开窗户,叫山间清风吹入屋中,但仍汗流浃背,豆大汗珠子朝外冒。天气暑热,大不容易入睡。 林尘方才比斗脱险,如今又行山路,更是燥热难耐。不住解了外衣,扯开胸膛,用衣袖子扇风。寻思:“夜色虽深,但入睡者甚少。这般鬼天气,当真叫人无处可躲,只得硬熬。夏季毒蛇猛兽出没甚多,我且小心些,莫要被毒蛇咬了。”他素知夜里凶险,熊罴、猛虎、奇兽、异兽蛰伏。虽有武艺傍身,但见林中昏暗,不知藏甚凶险,心中暗暗发怵,不敢离村太远。见村外一条河水势甚缓,用手舀河水一嗅,不觉腥臭,喜道:“好水,好水,终于有地清凉啦。”,站在岸边便有丝丝凉气冒出,比别地清凉许多。 林尘解下衣物,跳入河中,那河水不算深,约莫刚到胸口。一番清洗,身上汗水尽去,说不出的轻快,宛卸千斤重担。足泡半个时辰,暑意尽退,穿好衣物,便在河边安营扎寨,生一篝火,卧在草地入睡。 翌日大早,林尘听得搓衣声,朝东南望去,见三两妇人坐自岸边,搓洗衣物,口中尽是邻里八卦,有说有笑。 林尘摇了摇头,饮一口酒水,用河水洗了把脸,心中惋惜:“可怜我那满桌酒菜,全叫那娘们剿了。她说三日后,在江南以东,浪儿山碰面,届时她自当自缚手脚,听我发落。此话定是有假,我若信了,只怕有的苦头吃。但我现今并无去处,游访天地,何不顺势去上一去,远远瞧上一瞧。”便朝东面而走,不多时见一条车马驿道,顺路乘一马车。 行七八十里,林尘择一风景清幽地,取剑演练武技,渐得追风十三剑中“乘风”要义。第二日,又行七八十里。林尘志不再赶路,沿路且赚且花,行侠仗义,广施医术,倒也潇洒欢乐,自那山匪、拦路恶徒救下不少人。“桃花神医”医名渐在江南以东一带盛传。 这日,出了青宁郡,行至“长柏郡”地界。长柏郡隶属扬州,仍属扬州境内,地处东南一带,景色优美,植被甚多,故盛产木材。 林尘一入长柏郡,便闻空气清甜,木香芬芳,入眼所见,其木苍翠挺拔,耸入云际,一览便是数之不尽的美景。林尘行入一无名小县,摆设医摊,为人治病。赚取余下路钱。 林尘数日赶路,每遇城镇村落,便停下行医一个时辰,叫价甚低。本有心提价,但转念一想,他医书暂未流传,如今正该打响医名,以求所着医书散布更快,虽觉自己医书寻常,所着医书亦是寻常。但有大于无。待日后医书传世,林尘再提高医人门槛,赚取钱财、武技、修行资源。如此这般,方心安理得。 这日行完医,已至正午。林尘穿行小巷间,寻一客栈入住。自前台点上足量吃食酒菜,令店小二将吃食送至房中。过不多时,店小二盛着酒菜,敲响房门。“咯咯”声响,不急不吵,力道刚好。林尘开了门,接过酒菜,顺道打听“浪儿山”事迹。 那店小二听后色变:“客官,您去哪儿做甚?”林尘道:“怎的?此山去不得?有鬼不成?”顿来兴致。店小二道:“倒是无鬼,只是那儿,绝非甚么好去处,那浪儿山实是那‘浪儿帮’据地,可比甚么鬼地凶险多了,可开不得玩笑。”林尘问道:“浪儿帮?”取出十枚铜板,手指轻轻一弹,青色铜币干脆利落,掉入店小二的衣袋。 店小二乃送餐上楼,四下无人,自不怕人多眼杂。又领了赏钱,见林尘身手不凡,那“弹币功夫”神乎其神,显非常人,更无隐瞒之心,当即细细道来:“浪儿帮…说实在的,便是土匪。客官您也知道。如今世道乱,一但出城去,便是吃人不吐骨头。在路上遭人杀了、吃了,官府可管不到。只得自认倒霉。那土匪盛行,手段残忍,杀人更乃常有之事。啧啧…总之…那浪儿山,您还是莫要去啦。您一表人才,保住性名,平安喜乐,不更好么?” 林尘问道:“你莫理会太多,且将地点告知便是。”店小二心中气恼,虽见林尘本领不弱,但只孤身一人,若到浪儿山,定是吃亏得多。只见林尘态度强硬,他不好多说,爽快将浪儿山告知。 店小二离去,林尘将酒菜放至桌上,品享美食,吃得畅快,半开窗户。他所住三楼,离地约有四丈,窗户一开,清风自来。客栈前有一湖泊,湖泊边上全是花卉。轻轻一嗅,便闻得阵阵清香。 其时刚过正午,阳光正烈,但行人自不少。街道热热闹闹,一派安宁。这些大不紧要的事物,反倒为酒菜添了香。林尘赏街景,喝佳酿,品美食。自然快哉。又寻思:“那贺婉君特指浪儿山,不知是弄甚么玄虚。有道是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我虽几次从其手中逃脱,但不可因此大意…那店小二所言极是,浪儿山那趟浑水,我又何必去沾?我且在此欢住两日。再朝东走,需当尽快解决入窍之法。” 林尘不住又想:“那贺婉君定有入窍法。若是有甚么法子,从她身上骗来便好。紫霞宗名声甚大,入窍法应有不少。只那女人恨不得杀我。我躲都来不及,去骗她做甚。”思前想后,苦无良策。那锤身入窍法,本甚合他心意。只平遭此变故,他再不肯修习。 两日既去。林尘离了客栈,搭乘马车又朝东去。沿路行医,桃花神医医名日盛,渐传渐广。林尘医术精妙,但医者仁心,颇为江湖众人所称道。刀伤、斧伤、毒伤…皆有自己一套治人之法。 时间一晃,又过七八日之久。林尘每欲行医,必将脸戴面具。一来减少麻烦,二来方便脱身。这日收了医摊,入房歇息。忽听敲门声响,一道细弱女音传来:“神医,婉君求见,还请开门!” 第249章 贺婉君下山缘由,再度相遇 林尘听门外声音悦耳动听,自称为“贺婉君”,既惊且奇,暗道怪哉,莫非真是冤家路窄,到哪儿都能碰到?掌心凝聚阴蚁,透过门边缝隙钻出。果见贺婉君面色苍白,正候在门外。 林尘戴上面具,故做惊讶,喊道:“谁!”贺婉君后退一步,拱手道:“神医莫慌,婉君并无恶意,只是前来求医。”林尘喊道:“今日我已收医摊,要歇息啦。你等明日罢。”贺婉君道:“神医医者仁心,实不相瞒,婉君正有要事,此伤耽搁不得,还请神医劳苦,且先帮我看上一看。” 林尘踌躇一二,说道:“好吧,你进来罢。”听“吱呀”一声,贺婉君身穿紫裙,推门行将进来。她面色苍白,双唇无血,气息绵浮,一入房门,见林尘脸戴面具,心想:“世人皆道这神医面容俊逸,生得俊俏。在外也罢,回了屋中,仍戴面具,显是不愿以真面目示我。也忒没礼数。罢了,罢了,此番是我来求他。他想怎般便怎般。”忽听门外脚步异响。贺婉君立时警惕,轻踢门沿。房门轻轻合上。 贺婉君身姿婀娜,纵使有伤病在身,姿容不减分毫。这厢盈盈一拜,再朝林尘深深一躬,便叫人大为受用,为她生,为她死,亦不足惜。她自诩貌美,深知此中要义,更道:“万谢神医相助,神医医者仁心,果真不假。此事过后,婉君定重金回报。”声音婉转,叫人不忍拒绝。先一番美言将人抬高,再许下重诺。礼数、面子、姿态恰到好处。 林尘历经云清岚、冯红衣、苏沐沅诸事,天性风流,对貌美女子自也心动,却不因此乱色,随口回几番言语,不动声色拉开距离,不必受那种种裹挟,最后变成“不得不医”。 林尘脸戴面具,盘坐茶案边上。身形、面孔全不显露,贺婉君神色匆忙,暗惕四周,但对“桃花神医”却颇为放心。是以不曾注意,这桃花神医与臭贼林尘颇为神似。 林尘问道:“姑娘何事如此惊慌?”贺婉君道:“此事,此事暂不便告知。”林尘道:“你且坐下,我为你抓脉。”贺婉君道:“好。”上前两步,对位而坐。林尘捏起脉搏,顿知贺婉君伤势偏重,甚不好医治,心中暗暗寻思:“此女总想杀我,如今向我求医,我自当宰她一宰,先讨些好处再说。”摇头叹道:“不妙,不妙,姑娘你内伤甚重,左肋可是时时刺痛。” 贺婉君喜道:“正是。”林尘又道:“左肋下三寸处,可是时有瘙痒。右足足心处,每落足时便觉头昏脑胀……”将病症一一道来。贺婉君连连点头,身上病症无一说错,一时间对林尘万分敬佩,大觉自己寻对了人。 林尘道:“我自可医治。只甚是麻烦,你需给我报酬。”贺婉君道:“啊,我知道,神医医者仁心,大病二十钱。”林尘道:“错呼,错呼。”贺婉君一愣:“怎的错了?”林尘道:“我是心系天下,不忍苍生受那病苦。方才游医四方。”贺婉君道:“先生大义。”林尘又道:“姑娘衣着华贵,容貌一绝,当世罕见,只怕出身来历自是不凡。” 贺婉君听的赞言,心中不住一喜。说道:“先生还请直言。”林尘说道:“但姑娘是好是坏,是良是恶,我却甚难看出。今日我救你一命,你若出去行恶,岂不等同是我杀人?”贺婉君道:“先生大可放心,婉君乃名门正派出身,紫霞宗坐镇青州,绝不滥杀无辜之人。” 林尘冷笑两声,说道:“你所言不过一面之词,我又怎能信得?再说名门正派,便全是良人么?”贺婉君微恼:“神医,你这话大不好听,暗讽婉君不是良人,滥杀无辜么?你要怎生才愿医我。”林尘道:“我要收你报酬。”贺婉君道:“哼!且不说我身受重伤,武技传你不得。便是能传,那武技乃一宗要义,岂能轻传?” 大乾医者甚少,江湖众人凡受重伤,寻人医治。医者亦兼修武道,常借此讨教武技,早便不算罕见。林尘只说前半段,贺婉君便知其本意,定是欲讨武技。 林尘道:“武技既是不可,那入窍之法呢?”贺婉君道:“你不习我紫霞宗功法,要我入窍之法做甚?” 言罢,心间大不痛快,贺婉君眉头一皱,寻思:“这神医利益熏心,枉费我如此信他。只…当下,我身陷囹圄,只得求他相助。但那入窍法亦是本门机密,如何能传得?”一言不发。 林尘忽想:“如此索要,贺婉君定不肯答允。不如设法将其擒下,再图谋他计。如若实在不行,只当我林尘无那福分,另寻他法,又有甚么好稀罕的。”笑道:“我想姑娘是误会了。我所言的报酬,并非是索要武技、入窍法门。” 贺婉君面色一缓,立想:“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这桃花神医颇受百姓推崇,想是也非那贪医。”说道:“神医还请直言,兜来兜去,易叫人生了误会。”林尘道:“我所说报酬,只是想要观之一观姑娘的内天地。我方才说了,姑娘是好是坏,是善是恶,面上甚难瞧出端倪。但内天地确是可以。姑娘若修邪法,以邪法铸就内天地,我自然能瞧出。” 贺婉君道:“原来如此。”心中愧疚:“我却误会神医了。”当即将身一震,窍力自口中飞出,显化一座九层楼宇。那楼宇通体紫气,雕梁画栋,栩栩如生,宛若仙家府邸。叫人神往,叫人眷恋。 林尘造过千锻殿,已近十万重锤锻,通体漆黑庄严,亦是不差。但与这楼宇相比,不免少了灵性仙气。一优一劣一眼既明。 林尘心道:“我若真以锤身入窍法,入那窍元一境。我那内天地实已差贺婉君之流一筹。”由衷敬佩道:“阁下真乃天眷之人。日后武道昌隆。我观你内天地浩大正统,恍如立于云间,当真大开眼界,举世独你一人。”贺婉君喜道:“神医缪赞,婉君不过取巧罢了。此事我本不愿对外人说。但神医医者仁心,且不徒回报,婉君佩服,与神医说说也是无妨。” 贺婉君道:“实不相瞒,这‘紫霄留仙楼’,气象虽是不差。一开始却非我本意。紫霞宗入窍之法,约有十三种。紫霄留仙楼已是十三之最,放眼天下,不差人分毫。但我却知一入窍法,并非出自紫霞宗,但却不弱‘紫霄留仙楼’分毫。我此前空耗数年光阴,便欲以那一入窍法入窍一境。却迟迟不得要义,无奈作罢,退而求其次。”林尘暗暗心动,但知若露破绽,贺婉君说不得转身便走,心想:“当下该以博其信任,瞧瞧将其擒下为上。那入窍法再慢慢盘问。” 林尘说道:“哈哈哈,那些便与林某无关啦。既知姑娘并非邪人,你且坐下,我为你熬药施针。将你病症治好为先。”贺婉君林尘不为所动,心下大喜,更信任桃花神医医者仁心,并非奸佞小人。口中连番道谢。 不多时,房中飘起药香。贺婉君望向朝外,时至傍晚,行人渐少。贺婉君喃喃道:“不想初入江湖,竟遭此劫难。从前是我小觑天下众人,吃此苦头,却也应该。” 这番遭遇,该从一个月前说起。 一月前,时值五月中旬。 贺婉君本潜心苦研,但剑术、轻功均陷瓶颈,数日不得进展,自觉蒙头苦修并非良策,便去寻紫霞宗宗主燕寻天解惑。燕寻天道:“婉君,你天赋自是无差。但少了人气,该当下去闯闯。”贺婉君道:“前些日子,我与闻云共剿魔匪,还不算闯荡江湖么?”燕寻天哈哈一笑:“那算甚么闯荡江湖,只算得小孩子,堆玩泥巴。” 贺婉君已有薄怒道:“宗主,你待说说,怎生才算闯荡江湖?”燕寻天道:“此事大不好说。需自己体悟。闯荡江湖,见天地之广阔,识万人之风采。便是千言万语,也难道尽然。然闯荡江湖,却又非件享乐事。平日里吃苦居多。”贺婉君道:“怎会吃苦,我备好干粮,清水,换洗衣物,天大地大,去何处不是一般。” 燕寻天道:“你忒年轻,不知天高地厚。也好,也好,有件盛事已有眉头,先让你下山历练历练,总归是好的。”贺婉君道:“甚么盛事?”燕寻天抚须而笑,不曾明言。 当晚。贺婉君回自房中,卧床而眠,不住想起与燕寻天的一番对话。心想:“宗主所言无错。我自小习武,久居深山,不喜人气。我如今已入窍元,此番不下山去。难道一生只居于门派之中么?”心中已有决断。翌日大早,又去峰头寻到燕寻天,将昨日感悟说出。 燕寻天见贺婉君亦有此心,自然赞成,既取来三份木简,说道:“此行下了山去。我交由你三件任务。你若完成,便回宗来,我自有一件飞天奇宝送你。若半途放弃,倒也正常,毕竟此事大不容易。只万不可敷衍了事,事成与否,无关紧要,但求体会江湖百色,寻觅机遇,精炼武道。”贺婉君接过木简,道:“好。” 第250章 贺婉君落入狼窝 贺婉君收好竹简。燕寻天又道:“此物不急打开,你且下了山去,何时想起,再开不迟。” 事后。贺婉君回自屋中,整备好行囊,钱银、换洗衣物、便行鞋袜、干粮,全不落下。香囊、随身饰品,更为不少。初闯江湖,难免心情激荡,彻夜难眠。再过一日,确定所需物品再无遗漏,便即出发。 行下山时,正遇卞灵。贺婉君道:“卞灵妹妹,姐姐下山历练,屋中花草,便托你帮忙照看啦。”卞灵道:“好姐姐,你莫担心,那花草我定帮你看得‘膀大腰圆’,开得鲜艳。” 一番寒暄,各自分别。 其时距离青宁大火,已有些时日。卞灵急中应变,救下无数民众一事,早已传扬开来。在门内极受重视。 贺婉君轻衣简行,从小道下自山去。初时漫无目的,四处游荡。入眼所见,不过是市井家常,平平淡淡,也不觉江湖有甚么惊奇的。 行十多里路,身前有三条岔路,一面向西北,一面向东,一面向南。顿想:“此番下山,何不去长安瞧瞧。上次去往长安,还是四五年前。”便朝西北山路而去。哪知弯弯绕绕,路过两座山头,路径反而转向南。 五月中旬,江南一带气候已热。贺婉君行数十里路,实已疲乏,衣裳里全是大汗。双足闷热湿漉,走起路来大不畅快。万幸入夜前,见得一座客栈。 她本不喜人气,更不住客栈,但今时不同往日,自当另当别论。匆匆租了客房,一问店家小二,才知这客栈甚是简陋,竟连沐房都无。贺婉君满身大汗,浑身粘腻,却只得强耐性子入睡。半夜时分,天气总算转凉。这才安然入眠。 翌日大早,贺婉君已生退意,心想:“掌门说游历江湖,吃苦居多,此话大是无错。我何必遭此苦难,且快快完成任务,领取赏赐为上。我已入窍元,若得飞天奇宝,提前傲游天地,岂不快哉。”当即解开三道竹简。 简中雕刻小篆字体,落笔刚朗不失飘逸。第一道竹简写道:“吾有三托,其一:江南以南一带,‘千羽宗’名声鹊起,此宗门与我紫霞宗甚有渊源。你且去挑了千羽宗楼上明珠。” 第二道竹简写道:“其二:浪儿山山匪肆掠,此事本不属紫霞宗管辖。但你既入江湖,该知此中险恶。浪儿帮强手不少,你去刺了此帮会二当家。切记:该以应变为上,不可强撼。” 第三道竹简写道:“扬州长柏郡一带,木材生意正热,此中暗藏邪魔,你且尝试拔除。切记:只难而退,莫涉险太深。” 贺婉君一一览尽,说道:“这三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且瞧我一一完成。”翌日,花些盘缠,购一匹良马,正朝江南以南而去。 稍加打听,得知“千羽宗”所在。贺婉君一人一剑,杀上山去。果见山中有座高楼,其上挂着颗璀璨明珠,阳光一照,乳白光晕荡漾而开,甚是惹眼。那明珠悬挂高处,鸟雀环绕,呈得一副:万鸟托珠奇景。贺婉君大觉震撼,豪气顿生:“明珠便在此地,我且将它挑了。你等又待如何。”施展轻功,朝明珠飞去。明珠离地约有七十余丈,中间可借力之地甚少,非轻功绝佳、眼力绝佳者,甚至窥不见明珠所在。 贺婉君身如鸿雁,几番尝试,勉强勾到明珠。在搭配手中长剑,挑得明珠荡月生,名声从此扬。名声一时大噪。江南一带广为流传。 前有金童赴险送解药,豪情侠义叫人倾服。后有玉女挑明珠,婀娜身姿让人拜倒。当真风起云涌,才人辈出。此事流传甚远,林尘本该也有听闻。只他身在江湖,却又抽身江湖,游医四方,专研武艺,喜学杂学百道。对那江湖打杀恩怨一事,向不太关注,只模模糊糊知些三三两两。 此间事了,贺婉君心想:“却也没甚难度。”飘飘然间离去。沿路渐听自己名声甚响,心中甚喜:“我此间也算扬名。我贺婉君既入江湖,自不可籍籍无名。可惜无甚大事,只挑一明珠,终究是差些什么。”贺婉君容貌无瑕,每去一地,城中必将火热,欲瞻仰容貌者数之不尽。 此番才算入了江湖,见到江湖纷扰,见到江湖精彩,受过众人追捧。一时间竟觉不错。见得城中诸多公子,为自己痴,自己狂,口头虽是不喜。心却颇为受用,对此种追捧,并无排斥。 如此游历十余日。贺婉君忽遭千羽宗袭杀。原来…贺婉君挑了明珠,损了千羽宗颜面。但因其名声大噪,千羽宗不便动手。待十余日后,声浪稍稍平息,这才展开报复。 贺婉君江湖经验不足,吃了大亏。却凭轻功之妙,化险为夷。之后精疲力竭,入住一家客栈。只道冤家路窄,却在此时遇到林尘。 两人自一番角逐。最后林尘巧妙脱险,贺婉君本便精疲力竭,既赌约已输,干脆放了林尘,回房屋歇息。她相约林尘浪儿山相见,确有算计。她料想林尘,必然打听浪儿山所在。得知浪儿山乃山匪重地,自然便不敢前往。 如此一来,自缚手脚,听其差遣的约定,自不作数。倘若林尘敢来,贺婉君更不必理会。浪儿山山匪实力不差,届时林尘自顾不暇,又怎会想起赌约。 那日,她大闹浪儿山,却不料山匪布局甚严。她轻功绝佳,但有飞弩拦路。她以一敌千,但对面各个可以一敌百。凝结阵型,更固若金汤,险叫她反被擒去。遭此挫败,贺婉君自不服气,既寻当地衙府,勒令捕首配合剿匪。 贺婉君此举,实也动不少人利益。只她身份甚高,纵使在朝中并无官职,但出身紫霞宗的天官亦不在少数。衙府不敢违背,随她剿匪。一场血雨腥风拉开。贺婉君趁乱杀入山中。挺剑刺向浪儿山二当家。 却忽遭人拦截,那人身材高大,体似猛虎,手骨壮大。贺婉君情急之下,只斩去了二当家一条右臂。但也遭那人一掌。贺婉君借掌力逃脱,但已中不小伤势。 那掌力滞留体内,甚是难缠。贺婉君一时竟无良策。尝试数日,掌力反愈演愈凶。贺婉君知晓此一江湖行,实已算失败。便既骑马回宗。 那知回宗所经山道,早有人暗中埋伏。她乘骑的白马被人斩去四足。贺婉君顿觉糟糕,实不知自己无意间,竟然招惹这般多人。 那剿匪之举,看似义举,实则将当地衙府、郡府、大大小小势力均已得罪,这背后利益网关联甚大。贺婉君分明身陷危急,但江南以东南一带,却尽皆传扬其义举,行侠事迹数不胜数,谁人又知她已身陷囹圄。 有道是“强龙不压地头蛇”,紫霞宗虽是厉害,但地处青州,距离扬州长柏郡甚远。贺婉君若识相也罢,长柏郡势力自不与其为难。只她初出茅庐,不知此中厉害。等觉察时,已是晚矣。 如此一来,宗门援助,定也难以指望。贺婉君头冒冷汗,心中恼怒,只得另寻她计。入一医铺意欲求药。哪知那药铺掌柜与衙府素有勾结,见其面容美艳,立时认出人来。当即污蔑她偷取药材。贺婉君当时不知衙府亦想她死。见那掌柜胡搅蛮缠,好生可恶,便欲等衙府中人把持公道。 实不知,衙府、郡府、浪儿山…长柏郡诸多势力,早已暗暗勾结。衙府不便露面,于是当地的“铁水帮”代为出面。一来便指认贺婉君为盗药女贼,联手要将其抓拿。 贺婉君无奈逃生,经此一难,她只暗暗猜疑,那浪儿山手脚竟能伸得这般远。殊不知,长柏郡众多势力,早早暗暗联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不日。贺婉君行自街边,路过市坊,见衙府通缉令下达,擒抓偷药女贼,赏赤龙币十万。数额之大,叫人咋舌。贺婉君看得通缉要令,气得俏脸发白,那通缉画像又三分像她,实就是指她,只衙府不敢画得太像,故欲盖弥彰。她何时受过这等委屈,偏偏无处宣泄。 长柏郡一面宣扬贺婉君名声,一面却又以偷药女贼罪名抓她。谁能想到,二者实是一人。紫霞宗底蕴极深,本长柏郡内,亦是有些朋友。但均被蒙在鼓里,无人注意到此事。 当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那掌伤又日益加重,眼见贺婉君走投无路。却听到“桃花神医”便在附近。登时一喜:“是了…此地早已暗通,寻常医者,断不肯为我疗伤。这桃花神医,乃是‘游医’。游访四处,想来与那伙人并非一会。我曾听闻云信中提过此人,甚为仁义正派。我…若寻他相助,说不定可治好掌伤。如此一来…再遇强敌,自然能从容许多。”但想到此处,心中不住一黯,那浪儿山大当家实力强劲,她远非对手。纵使伤好,想要脱离长柏郡,亦是千难万难。 小凤偏又不在身侧,若有它传信回宗,自可迎刃而解。只可惜时局弄人,全不由她。如此这般,便有了贺婉君悄然求医一幕。 误打误撞,却又撞见林尘。 林尘又怎知贺婉君生了这般多曲折。当下,正炖煮药物,熬一锅可麻翻老虎的劲药。贺婉君更不知,她是为出虎穴,却又入狼窝。 第251章 治疗贺婉君,暗藏祸心 贺婉君实不擅求人,万幸桃花神医仁义,答允帮她治疗。心下甚是感激:“他此番救我,虽不图回报,我却该感激他。事后我便与他结交朋友罢。”望着窗外行人,鼻尖嗅到淡淡药香。 她对医药一道涉猎不深,勉强可算浅有研究。这一嗅,立知药中含四味草药:“决灵子”“疏风草”“络骨石”“南岭木皮”…此四味草药,乃常见治疗跌打损伤,外伤良药。同时常以“辅药”出现在药浴药材中。武者皆不陌生。但嗅其药香挥发,立知林尘火候掌握甚是精妙。 贺婉君暗道:“这神医有些本领,但这掌伤甚是难缠,不知他能否根治。”挽起袖子,左臂处有道淡红掌印。那掌印不深,贺婉君试搬运气血消去掌印淤痕。但过不久,掌印又自浮现。心中想道:“当日是我鲁莽,这一掌本可避去。”遥想当日,浪儿山剿匪大乱,贺婉君杀敌心切,记挂燕寻天所托,一心想斩下二当家头颅,因而疏忽防守,左臂遭受一掌。虽当时已运轻功泄力,但掌力已透入体内。 不消多久。林尘端药而来,说道:“我先炖一碗跌打药汤,你且先服下。对了,你可知这掌叫甚名字?”贺婉君长裙飘飘,虽身陷险境,但言谈举止间自然端丽,她说道:“我若并未瞧错,这掌名为‘催心断魄掌’,是一邪道掌法,威力甚强。中之一掌,七日内必死无疑。” 林尘道:“我看未必。姑娘怕已有七日,这掌力虽纠缠姑娘体内,却难真正要你性命。”贺婉君道:“神医此话无错。我内天地为‘紫霄留仙楼’,本对邪佞有克制之效。楼不倒,性命自是无忧。只长此以往,我伤势加重,便是不因掌力而死,也定死他人之手。”林尘道:“姑娘似遭人追杀?贺姑娘堂堂紫霞宗,何必寻我一小游医医治?这等伤势,该回宗门医治更为稳妥。”心下十分惊奇,想道:“这贺婉君来头颇大,名声响当当,如今也有这般境地,当真奇了。” 贺婉君不愿透露,心想:“我遭人追杀,已忒狼狈,此事拿来与外人说,岂不空惹笑话?”端过药汤,一口饮下。那药汤苦涩,但之后会有阵阵回甘。贺婉君调息片刻,顿觉药汤起效,那掌力渐被压制。 贺婉君见此药伍搭配,药力甚是悠长,除压制掌力外,还有补足气血,修补阴阳之妙。贺婉君微微一惊,暗想:“这神医配药之法,甚是独特。”顿觉浑身暖洋洋,疼痛顿减。 她不愿浪费药力,盘膝而坐,运起了某种疗伤法诀。竟自个搬运药力,补缺查漏,用药力滋养体魄。如此一来,一分药当做三分药来用。疗伤之效远非常人能比。 林尘不动声色,心中却暗道糟糕:“此女比上次厉害许多。竟懂这等奇妙之法…幸好我为求稳妥,这碗药汤未下麻药,否则事迹败露。非得遭她追杀不可。这药力搬运之法,似可助药力挥发,疗效更胜过寻常。只怕再来几计,她伤势便会尽好。” 林尘实不知,贺婉君此法,名为“三十六搬运法”,可用做药浴、调息、饮食后。本只是养生奇术,难堪甚么大用,只减少体内秽杂,多保持几分先天体态,延缓寿元。偏偏入窍元后,贺婉君武学显异。那三十六搬运法似与内天地“紫霄留仙楼”极为契合。便多了搬运药力、气血等奇妙用途。贺婉君将药力吸收完,喜道:“多谢神医。”林尘道:“不必谢,你且再等等,我再为你熬煮几味药。” 行入侧间,悄无声息将一碗汤药倒去。这碗汤药内参致迷成分,林尘本打算寻一时机,诓骗贺婉君服下。但见识贺婉君搬运药力之法后,又觉此事不可操之过急,需当从长计议,细细谋划,以求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否则或有性命之忧。林尘掀开一道小缝,阴蚁钻过小缝,暗中观察贺婉君。心想:“这贺婉君已入窍元,不知又习了些甚么奇术诡术。我欲擒她,当以小心为上,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又遭此女追杀。”既又炖煮几碗汤药,精心调护。 端来时已是深夜。贺婉君服下汤药,面色红润些许,比先前大有起色。林尘问道:“贺姑娘出行怎不带疗伤药?”贺婉君道:“实不相瞒,疗伤药本有不少。只过一条大江时,忽江水翻滚,将药全冲走了。”心却道:“我下山游历,那会料到负伤。又带甚么疗伤药。” 林尘道:“贺姑娘的伤势,我已摸清,只尚缺少几味药材。明日我去杂市逛逛,但能否寻到,便全看运气了。”贺婉君面色露异,说道:“婉君有一事相求,或有些唐突。但还请神医答应。” 林尘道:“何事?”贺婉君道:“婉君有些琐事,不便回客栈。愿在此地疗养,但婉君是女子,神医是男子。天色已晚,男未婚,女未嫁,同居一屋实属不妥。不如这样如何。婉君给神医一枚赤龙金。只求神医让出室来。” 林尘道:“我再去租别家客栈便是,何必这般客气。”贺婉君道:“不妥,不妥,夜里危险。” 林尘道:“你是让我彻夜候在门外,护你歇息?”心道:“好啊,这女子好生过分,娇纵也需有一度量。”暗暗不喜。 贺婉君点了点头,道:“还请神医答允。”心中却另有打算:“此刻局势未明,何人如此针对我,我却无头绪,我少外出为妙。我来求助神医,不知有无泄露踪迹。这神医万一与那伙人同是一伙,又或是其它。脱离我视线,泄露我行踪,我处境定然更糟糕。是以无论如何,都需将他留在身侧。”林尘冷哼道:“哼,你当我什么人,门童吗?”贺婉君道:“婉君愿出报酬。” 林尘道:“我若在乎金钱,怎会广施医术,你看错人了。此间房屋让给你也罢,但我断不会候守门外。”贺婉君道:“哼,神医执意如此,也罢!”修长手指轻轻一掰,喝药的瓷碗破碎,手指捏着细小小瓷碎。 贺婉君朝林尘射去。林尘听得风声,实知有器物飞来,心想:“我若全躲,定遭其怀疑,小不忍则乱大谋。我且故意中招,容此女嚣张些时日。”假意急躲,但仍被瓷碎射中。“噗嗤”几声,那细碎瓷碎没入血肉,打进肉里。 林尘忙去查看伤势,只见膝盖、小腹、左臂处,只出现几道细小红点,并无流血迹象。用力一挤,微微刺痛。那瓷碎没入血肉,用银针挑,反越挑越深。林尘怒道:“你…你做了什么?”贺婉君冷笑道:“神医医者仁心,婉君本不愿如此。只事情危急,不得已而为之,还望见谅。”却并无歉意。 贺婉君又道:“我小施手法,你若离我太远,便浑身痒痛,生不如死。即日起,我病一日未好,你便一日不可离我五丈之远。待我病好之日,自会为你解去。”她才她这一甩,名为“打凤功”。她将瓷碗掰出一小块碎块,再用力捏得粉碎。打入林尘五处穴道。 那瓷碎被窍力包裹,入肉即沾定。林尘的五处大穴,便好似时时刻刻受制于她。自然不能离远。林尘道:“阁下性情,我医治不了,另寻他人罢。”贺婉君眉头一挑,似十分不解:“你生气了?” 林尘不语。贺婉君不解道:“我分明没打你,也没杀你,只是叫你别走太远,怎么这便生气了?”林尘道:“你…!”心中忽想:“也是,此女生得貌美,平常人见她一面,便心花怒放,恨不得为她生,为她死。受这点惩戒,只怕开心都来不及。我林尘确不吃你这套。”散气说道:“算了,与你这等人,说了也是无用。全当我倒霉,快快将你医好,将你这活菩萨快快送走,日后莫再来烦我。” 贺婉君道:“不然。此事过后,我要与你结交朋友。”林尘气得想笑,心想这女人,莫非认为,与她结交朋友,反是自己的莫大荣幸?再不愿废那口舌。出了客栈,卧在门外歇息。 贺婉君这才解下鞋袜,寻一木椅,盘坐歇息。翌日清晨。贺婉君头戴纱帽。帽顶是一蓑帽,边缘有轻纱垂下。看不清容貌,更看不清身形,悄然跟在林尘身侧。 林尘行入杂市,采购药草。嗅得身侧香风,贺婉君离他不过三尺之遥。心想:“这世间之事,当真奇妙,前些日子,我俩尚且你死我活。这当口反倒共游杂市,采购草药了。” 林尘信步而行,来到杂市内专售草药区域,目光自一株株草药划过。心中不断假拟药方。忽见一草药,形似蛇尾,散发腥臭,乃是极为罕见的蛇尾异草,忽想:“是了…我用此一草药,搭配黑水草,再加以诸多辅药中和,或可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第252章 走投无路,荒唐之计 林尘共计购得十五味草药。此地乃长柏郡地界,长柏郡草木丰盛,药草亦是极多。 两人回到客栈,贺婉君解下纱帽,坐在床榻边。林尘研磨草药,余光瞥见贺婉君淡定从容,怡然自得,俨然一副主人家做派,不住腹诽:“此女好不客气,鸠占鹊巢,这般自然。是了…说来我那青宁郡红叶居,因何起火,便有她一份因果在。”想到此节,不住生起闷气。对贺婉君本无好感,更数次遭她追杀。此刻为其医治,并非真心本意。 林尘加入三味草药研磨。药汁、药渣混合,散发出阵阵独特草木清香。嗅之心神一震。林尘喊道:“这掌伤绝非吃药便能好。” 贺婉君昨夜睡得不好,实是她极少住在这般逼仄之地。门外还有一汉子,心中膈应,再加上掌伤不时袭扰。这白天时间,林尘坐在地上研磨草药,每一研磨,必有药杵与药钵摩擦,发出的厚重雄浑声。一圈一圈,一声一声催她入眠,竟小息了一会。待林尘喊她,这才惊醒。 贺婉君道:“我自然知道。”林尘道:“这催心断魂掌,掌力属阴邪,易下沉体内,凝结五脏六腑之中。我需先喂你阴寒药物,将掌力激发,从五脏六腑逼至血液当中。届时你再运窍力,逼至足底,我在破开一道口子,使那掌毒随同血液流出,如此持续数日,安可无恙。”贺婉君道:“好。”若有所思,听到需在足底破开口子,不住一羞,问道:“可会留疤?”,心想若会留疤,宁可不医。 林尘说道:“不会,我只需银针扎一针即可。”贺婉君道:“好罢,我且听你的。”心想林尘医名在外,总归还算可信。 林尘便既按照拟定疗程,早、中、晚各治一次。每次足底施针,贺婉君十分不愿,用轻纱罩住足底,再令林尘闭上双目,方才勉强答允。施完针后,定会将林尘赶出屋外,独自在屋里逼出掌力。待穿好鞋袜,这才肯让林尘进屋。 倒似林尘死皮赖脸,求着给她医治一般。林尘心想,这女人当真极难伺候,别人家的好,全当平常。 如此一连三日。贺婉君伤势已好七八成。林尘面上欢喜,心却惊疑,想道:“我以蛇尾异草、黑水草相配,二者药性均是属阴。既可激发贺婉君体内掌力。同时可将‘致迷毒性’存入肾脏。几日下来,该说已足以叫她昏迷。怎还不见效?” 林尘实不知,他为求稳妥,选择的蛇尾异草、黑水草二者相配,虽确会滋生“昏迷毒性”,极易附着肾脏处。待毒素积累足量,只需人一饮清水,便可使毒性挥发,从而使人神不知,鬼不觉中毒昏迷。这番算计,本并无分毫过错。但偏偏错漏一处:贺婉君将掌力排出体内时,不知觉间会将“昏迷之毒”一齐排出,虽排不尽然,但大大减缓毒素累积。本两日疗程,毒素沉积之量,已可致人昏迷。但这一折腾,需拖到第五日、六日疗程。 然而贺婉君恢复甚快,总计疗养四日,便已全然恢复。如此一来,自是差上半筹。 林尘算盘落空,只得暗道可惜,想道:“也罢,也罢,既如此,便全当我行好事吧。”再不抱有幻想,隐约猜到何处出了问题。 贺婉君伤势好全,面色红润,心神大悦,说道:“神医,此次亏你相助,我还不知你名字,不知你相貌。可否坦诚相待,你我结交为江湖朋友。” 林尘故作洒脱:“不必啦,我丈义出手,不求回报。”贺婉君道:“你不愿与婉君交朋友?”林尘道:“你且走吧。我今日劳神,想歇息歇息。”心中却道:“我与你交这朋友做甚,我面具一揭,只怕你手中之剑,立时便会刺向我。” 正待说着。贺婉君朝右侧道:“什么人!”立时挺剑刺去。只听‘乒’、‘乓’两声锐响。紧接着一道人影,跳下客栈,窜入大街小巷中。贺婉君立时追去,甚是轻灵。她身中掌伤,受制敌手已久。此刻伤势好全,自然恨不得大展手脚,抒发心底郁气。 林尘暗叫“倒霉”,心想:“小子我费那老半天劲,没讨好处,可莫要再招来杀身之祸啊。”忽觉全身瘙痒。是此前贺婉君打入体内待瓷碎起了作用。 那瓷碎细若粉尘,寻常人遭此一击,定然束手无策。林尘若观想黑白磨盘,自会盘磨去体内异物。只为不让贺婉君起疑,迟迟没有主动化解。此刻贺婉君追逐而出,体内瓷碎开始作祟。 林尘正欲化解,忽又一顿。体内异动全消。贺婉君又从窗户落入房中。贺婉君道:“此地不宜久留,你且随我来。”见林尘未动,不住喝道:“愣着做甚!” 林尘“哦”了一声,跟着贺婉君跳窗,绕过几条街道,行至一处昏暗巷角。贺婉君道:“我行踪已然暴露,城中尽皆搜捕我。”林尘道:“你亮明身份,何必怕他们。”贺婉君皱眉道:“此事复杂,一时半会,与你说不清楚。” 林尘道:“也对,也对。这是你的事,我不必清楚,与我无关。”便朝大街行去。贺婉君一拉他手腕,问道:“你干什么?”林尘道:“此事与我无关,我自是离开。”贺婉君道:“我需你助我脱身!” 林尘顿觉头大,心想:“我阴错阳差,助你恢复伤势,已是大亏。这当口又涉险助你出城,岂不亏得更惨?”拱手道:“贺姑娘,你我萍水相逢,就此别过。有道是君子之交淡如水,强扭的瓜不甜。且行且散罢!” 贺婉君道:“你不愿助我?”又道:“可我行踪暴露,你自然也暴露。他们追杀我,定也不会放过你。”林尘道:“你到底惹了何人?”贺婉君道:“我亦不清楚。”林尘道:“你且细细说来,我帮你分析分析。” 当下,贺婉君将下山之事,简略道来。如何如何挑了明珠,如何如何剿匪,如何遭人追杀。倒是顺嘴提过林尘,说他是个“好生狡诈的混贼,无关紧要闲杂人等”。林尘想道:“好啊,我在她心底,竟这般不值一提。”但转念一想,又十足洒脱:“别人怎般想我,又与我何干系。” 林尘说道:“你惹大麻烦啦!”贺婉君道:“你怎知道?”林尘道:“呵呵,你运气不错,遇到了我,否则谁给你分析这些。”贺婉君道:“你且说说看。” 林尘心中实是想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且说得严重些,吓吓这女人,好报一报数次追杀之恨、白白为其医治之怨。便道:“你且想…那背后之人,杀你有何好处?”贺婉君道:“好处?杀我实无好处。反惹紫霞宗追查。” 林尘道:“既无好处,如此穷追不舍,布下天罗地网杀你。定是…”贺婉君问道:“定是甚么?”林尘道:“定是掩盖秘密。你说不定,暗中涉及了某件大秘密,例如…”贺婉君素来淡然,此刻心却提起。林尘煞有介事,万分笃定说道:“你不自觉中,撞破了此地谋反之大罪,故而非杀你不可!” 贺婉君面色一白。林尘心中好笑,想道:“且吓你不死,快快滚回宗门,莫在江湖放荡,空碍我眼,方为正途,哈哈哈哈。”心中欢喜不已。却不知贺婉君心中掀起惊涛骇浪,经林尘一点,零碎线索拼接,只觉背脊发冷。方察觉此事涉及之大。贺婉君心想:“这长柏郡迷雾丛丛,怕不止官匪勾结。我忒鲁莽,若假设为真…说不得已险死局,危矣!危矣!如此说来,方才便不是错觉。” 林尘目光一瞥,见到街道上,正有三两行人行过。那三两行人并无特殊之处,只衣着甚怪,脚上踩着红绿相间的花鞋。 林尘灵机一动,随口道:“我有一法,助你悄然脱逃。只需要受些许委屈。你若想听,我便说。若不想听,便就此作罢。”贺婉君道:“且说来听听。”林尘说道:“那我说了。”贺婉君道:“婆婆妈妈,干脆些说罢,若是良策,我便受些委屈又能如何?我还可奖你些钱银。” 林尘说道:“方才我在路边,见一几位毒花帮帮众。”贺婉君道:“你想如何?”林尘道:“毒花帮向来擒抓女子。这样如何。我跟上偷袭,换上毒花帮衣物。伪装为毒花帮弟子,你伪装为被我擒抓的女子。如此这般,借助毒花帮,方可悄无声息出了城去。” 贺婉君骂道:“休想!我贺婉君怎会受此大辱!”林尘道:“随你,随你。此事牵涉太大,我快快抽身为妙。”便朝街上走去。贺婉君情急,一把将他拉住,心中想道:“我虽千万般不愿,但…此计未必不可行。虽说确会受些委屈,但倘若猜测为真,这些委屈,自也受得。可话随这般说,叫我假装遭擒,确也太难为情,若被宗门之人瞧见,我…我名声岂不扫地。”心乱如麻。 贺婉君两颊升了红云,道:“你…你还有其它计策不?”林尘心中一奇:“我这随口胡诌之机,莫非真有机会?莫非真是有心种花花不成,无心栽柳柳成阴?若真将贺婉君擒下,说不得入窍之法,便有着落。”斩钉截铁道:“无了。” 贺婉君道:“当…当真无了?”林尘道:“无了。”贺婉君道:“好,便按你方才所说。”她隐约直觉,这座城镇内,已有数位“可飞天者”莅临。此计虽荒唐,但却是走投无路之计。 第253章 置换新衣,筹备逃生 林尘道:“你方才追逐出去,怎又突的回来?”贺婉君道:“那人乃一密探信子,轻功远不如我。被我拦住杀了。自然回来,是了,你好生想想,那尸首如何处理为好。”言语间,大有指派、命令意味,豪不觉有异。 林尘心道:“此女自小地位尊崇,实不知如何平等待人,这当口…我又是医她,又是帮她。只怕她全将我当做讨好了,且忍她一忍便是,这等小事,何须介怀。”想着,眉头不由皱起。虽说方才他有意吓唬贺婉君,刻意将事情说得忒大。 但此刻看来,怕也不小,林尘想道:“且不论如何,慎重对待为上。”说道:“依我看,你我行踪已漏,但并未全漏。”贺婉君点头,长柏郡地界极大,她自负伤后,辗转数座大城。虽遭有杀手,但并无真正强手狙杀。并非幕后之人,不愿派遣强手狙杀,而是江湖之大,强手甚少,纵使权势滔天,势力庞大,但想寻一不断游走的人,却大不容易。 贺婉君道:“他们只知我在此城中。但具体在城中何处,便不得而知。方才那密信探子,不知怎的,在客栈外发现我俩。想回去通报,万幸被我擒下。但此地不宜久留,你…”忽想起方才计策,面色一红:“那计策,听…听起来,确有几分可行。你快快准备吧!” 林尘道:“不急,事有缓急,越是这般状况,便越要镇定。”贺婉君道:“你说得不错。”林尘道:“先处理暗探尸首,倘若尸首遭人发现,只怕你我行踪,很快便被确定。届时再逃,已来不及。”贺婉君道:“此话怎讲?” 林尘说道:“暗探信子,只擅轻功,探寻范围有限。你且看这‘琉璃城’中,东西南北四城区,十七片坊市区。倘若一片坊区,有一名暗探探查。你且说说看,那暗探尸首被发现后,我俩行踪,自然立时可锁定至一片坊市区域。”贺婉君道:“呀!我竟没想到这节。疏忽疏忽。” 贺婉君道:“那尸首处理,便交给你了。我不便外出行走。你处理完后,再来这暗巷见我罢!”林尘:“……”一时哑口无言,端详贺婉君面容一阵,见她神情自然,丝毫不觉这番安排有何异样。更不知该哭该笑,想道:“贺婉君啊贺婉君,我该说你是太信任我了。还是使唤人使唤惯了,真当我林尘是你老奴么?”这般脾性,确易叫人生厌。偏偏美若天仙,一顾一盼间,自有万千人为其倾倒。若非她与林尘有仇。林尘生性风流,实也乐意顺手相助。 林尘道:“好罢!”贺婉君点一点头,道:“你且去罢!”虽说呼来喝去,使东唤西为真。但信任亦是为真。 只林尘刚行几步,忽觉全身瘙痒,贺婉君探出两道指力,打在身上四处大穴,瘙痒顿消。贺婉君道:“速去速回,切莫耽搁。”林尘点头,穿行街道,赶到暗探被杀的巷道。 此一巷道昏暗,平日极少人穿行。两侧杂物堆积。那暗探尸首倒在杂物中,心口被一剑刺穿。林尘附身观察,暗道:“万幸一剑封心,血液未流得遍地皆是。”只前后皆是大街,行人忒多,搬运尸首实属不易。 林尘行出大街,花些钱银租赁一辆马车,将尸首运入马车。使向周遭湖泊,趁行人不备时,光天化日,驾驭马车冲入湖中,再借机将系好巨石的尸首沉入湖底。此举甚是大胆,但却是反其道而行之,弃尸于众目睽睽间。 事毕,折返小巷,告知贺婉君尸首已处理。见处理过程告知,贺婉君喜道:“不错,不错,你甚机灵!”见林尘戴着面具,说道:“神医,可否摘下面具,让婉君一瞧真容?”林尘道:“我前些日子,染了怪症,脸上起疮,还是不碍姑娘眼了。” 贺婉君道:“可惜,可惜。”,认真端详林尘,心中忽想:“这神医难怪不肯摘下面具,只怕是面容受损,宁死不愿给我瞧见。如此在意容貌,怕已倾心于我。是也,是也。他待我还算不错,医术尚佳,我允他一丝机会便是。” 贺婉君道:“那等神医好后,婉君再看罢。婉君还不知神医姓名?”林尘道:“在下林小土。”贺婉君噗嗤一笑:“小土?你怎叫这名字,也忒可笑。”林尘道:“爹娘所起,我又怎知缘由?倒是贺姑娘,婉君二字甚有韵味。婉君、婉君、不知天底下是何等君子,才值得姑娘挽留。” 贺婉君两颊红晕,听出言外赞叹之意,历来受惯追捧,但心底仍是一悦,面上却傲然道:“哼,天底下,可没甚么男人值得我挽留。”林尘道:“我听闻流云宗的闻云公子…” 贺婉君微微一笑:“他啊…他确实不错。”忽想:“呀…我若提起闻云的好,只怕要伤他心啦。何况我与闻云,暂未有定数。”继而说道:“但你若待我有他这般好,我自然愿意多了解你几分。” 林尘一愕,心中了然:“这女人当我要追求她。怪不得这般高傲。如此也好。总归可打消她疑惑。” 贺婉君说道:“且考虑脱身之策吧!”林尘道:“不急,且等入夜。” 过三两时辰,天色渐暗,行人渐少。林尘附耳探听,知晓附近无人。既与贺婉君穿行巷道。林尘白天留意到毒花帮,但不敢贸然追逐,有意等夜里再行动。料想毒花帮众人便在附近。 林尘暗遣阴蚁跟踪。早知毒花帮几人大致去向。此刻寻起,倒不算茫然。 贺婉君全只跟在他身侧,如此找寻近一个时辰。见一座客栈上,一间客房点有烛火,夜深而未睡。林尘与毒花帮打过交道,素知帮众秉性,猜想十有八九,便是此处,当即悄悄靠近过去。 林尘道:“贺姑娘,你轻功好,且暗中上去,看看这伙人是否皆身穿绿鞋、红鞋。其上绣有花纹。”贺婉君道:“好。”翩然一跃,附在窗口,从窗缝中朝里探瞧。果见房中共有四人,衣饰虽不同,但鞋子却相似。 贺婉君心想:“这便是毒花帮了,一群宵小,想我贺婉君,竟需倚靠这等人离城,当真乃一大污点。”回到林尘身旁,说道:“确是毒花帮。” 林尘说道:“好,此事便不劳贺婉君操心。你且去换一身新新衣物来。”贺婉君点了点头,轻盈一跳,便消失房瓦之间。 林尘一阵艳羡:“轻功好,来也轻,去也轻,天底下何处去不得。”旋即想道:“我且快快骗擒贺婉君,将那入窍法弄到手为上。此女性情高傲,我几番助她。她确误认为我欲要追求她。前怨旧仇,一齐算上,实不必待她太君子。何况…我林尘也并非君子。” 贺婉君行出数丈,既想:“小土兄令我换身衣裳,定有深意,我换了便是。”她行不远,便见一座衣阁。夜间行人甚少,衣阁自也关门闭户。她从窗口潜入,一楼处多是衣服面料,并无成衣,东南各立有一面铜镜。贺婉君衣饰本便华丽。但这衣阁档次却同是不低,这番一见,不住心中欢喜,随手取一块布料,轻罩身上,自铜镜前一照。 想道:“这布料若做成衣裙,定是不差。与我甚为相配。”兀自对镜欣赏。其时已是深夜,今日六月中旬,月亮正圆,月光正润。透过窗纱洒在地上。虽无烛火,却也看得清晰。镜中那女郎,身材窈窕,眉目风情难掩。贺婉君自知容貌甚佳,夸赞者数不胜数。独独有一混蛋说:“不过如此,不过如此。”,每每想起,便欲杀之而后快。她生得天颜,自然万分珍惜,女子爱美,人之常情。这厢一照铜镜,竟忘了正事。 好在并未真正误事。贺婉君行上二楼,衣料更为珍奇。此城的衣阁,是不售成衣的。只先售出布料,再量身裁定,相约数日后前来取衣。但每一布料,皆有对应的‘样衣’摆放。若行入裁衣间,亦可挑选他人量身定裁的成衣。 贺婉君身材高挑,照说合身衣物甚少。但这衣阁生意火热,素受城中女子青睐。总有身高相似的女子,在此处裁定新衣。不愁寻不到新衣裳。此外衣饰、鞋子、头饰更有不少。贺婉君下山时,本带有不少女子饰物。但早戴得厌腻,此刻见得众多新鲜款识,自当又喜又乐。 她将发簪拆下,长发如瀑垂下。乌黑浓密,再重新挽好长发,取新款发簪束定。贺婉君对镜一照,见小有改动,却耳目一新,想道:“我自落难起,便无瑕顾及妆容。呀…是了。那林小土叫我改换服饰,准是怕别人认出我来!我乾坤袋中虽仍有几件成衣,但皆已穿过,有心追杀我之人,怕一眼便可瞧出。先时我不知此中深意。如今方才想通,这林小土不但医术高超,心思也甚是缜密。” 对这位裙下之臣,甚是满意。心中欢喜。贺婉君虽是爱美,却不因此误事。堪透林尘本意后,找寻衣物时,便有了明确目的,她从一件件衣饰、布料间行过,心中琢磨道:“我素穿紫裙,为不被人一眼认出,便…换作蓝衫裙罢。此裙裙摆稍短,难免露了大腿,怕惹不少登徒子偷看。这山下之人,各个急色胚,甚是讨厌。哼,我大乾民风开放,我贺婉君穿何衣物,还需经过他人指教。若敢多看,我便将他眼珠子挖出。咦…这丝料摸得甚是轻滑,许是西域引进,该是套足长袜。这等奇怪袜子…穿得不知是何感受,罩在腿上,不热得慌么?我且试试。此行长途跋涉,难免需穿行林地,泥地,当选些材质好的靴子为上。我上身衣饰可换上一换……这一银簪甚合我意。” ……如此这般,竟已半个时辰过去。 却说另一边。 林尘更有进展。 第254章 难伺候,毒花帮盛会 林尘目送贺婉君离去,便想:“我且先探探虚实,再图谋划。”掌中凝两只阴蚁,从窗缝爬入房中。又潜下客栈,寻一偏僻处偷听。 如此一来,屋中情形、声音便被尽收耳目。屋中共有四人:一人头裹白布,身材高大,名为梁为开。一人身穿宽袍,利落短发,名为林八。一人卧坐床榻,背对窗户,长发盈盈,乃是女子,名为郭春。一人肥头大耳,笑容瘆人,名为肥大耳。 四人均系五花弟子,入帮已久,资历不浅。这厢入了城来,是有要事需忙。林尘透过阴蚁,窥清屋中情形,暗道:“五花弟子在帮中地位不低。并非毕四、刘火手之流能比。毒花帮怕动作不小。”注意那女子,心道:“毒花帮这等势力,竟有女子加入,却也真是奇哉怪哉。我且瞧瞧看,你等又弄甚么玄虚。”凝神细听。 女子郭春道:“老梁,你伤势如何了?好些没?”梁为春道:“好个屁,面皮被撕,再无脸见人啦。”郭春道:“你这厮,无那实力,凑甚么热闹。龙泉山庄岂是轻易去得?”梁为春道:“你却不知。帮主本算计周密,那知成也怪雾,败也怪雾,关键时刻,那娘们遁入雾中,却寻不到了。” 肥大耳道:“那事我却听过。帮主率领帮众,欲擒拿龙泉山庄那寡妇。失手了。”身穿宽袍,利落短发的林八道:“可怎的,你面皮全无了。” 梁为春道:“说起此事,当真怪哉。有个浑小子,把个僵尸甩来,那僵尸手爪锋利,滋啦一声,便将我整副面皮剥下。”郭春道:“还有这等怪人。莫非是南疆驯尸人?”梁为春道:“我看像是。” 那郭春理了理长发,坐直起来,曲线优美,面容姣好,生得并不难看。林尘生性风流,三男一女子共处一屋,自是总先注意女子。他奇道:“好好一姑娘,干什么做这等勾当?”再观察屋中情形。 梁为春道:“我只盼得长老赏识,赏一瓶生生玉露膏于我。不必终日无脸无皮。”肥大耳道:“我看啊,我等帮众,有脸无脸又有甚么差别?要面皮何用?要脸面何用?难道江湖上的弟兄,便看得起咱么?” 郭春看向角落处的林八,说道:“说这些做甚,且说正事。”林八道:“好,好!琉璃城东,王员外府邸内,将有场毒花帮盛宴。乃七花长老宋来晚主持召开。”郭春道:“是何盛宴?若是能讨些筵席吃吃,自然乐意。若是其它,便是长老,我也需估量估量有无空闲。” 屋内四人。郭春、梁为春、肥大耳均系外地而来。林八常居本地,特来接引帮中来客,告知详情。林八又道:“长话短说,宋来晚长老,治好了阳漏之病,欢喜得很,有意召开盛宴。宋长老已与本地势力,打点一二。来去自如,自不会有人寻仇。” 毒花帮祸乱天下,为祸妇女,人人喊打,结仇结怨者数不胜数。但暗中受其利者,亦是不少。故每逢盛会,时有人借机复仇。宋长老生性谨慎,操事稳妥,喜开“游美盛会”。必将提前打点,以保宴会顺利。 林八道:“此宴,需带‘花’而来。谨防遭人假冒。时间便在后日,你等筹备筹备。”郭春不以为然。梁为春、肥大耳却同时一震,说道:“放心,放心。”旋即为难道:“我手中恰有一花,生得貌美。只备在城外,好生养着。只…这琉璃城虽非大城,但防守甚密。我如何…” 林八道:“此事,不需你操心。宋长老均已安排妥当。你等只需备一辆‘赤色马车’,自可无恙入城。”肥大耳道:“那…怎生出城?”林八道:“自有宋长老安排。你等何须理会太多。宋长老自不会叫你吃亏。” 梁为春、肥大耳连连点头。林八看向郭春,问道:“郭春姐姐,你去是不去?”郭春笑道:“去,自是去。”林八道:“宋长老若知,定是欢喜。”郭春盈盈一笑。 …… 林尘窥得尽然。心中琢磨:“这游美盛会,不知有甚古怪。去是不去?”正琢磨间,贺婉君飘然归来。林尘听到异响,便即汇合。见贺婉君焕然一新,蓝裙靓丽,叫人眼前一亮。 林尘道:“好标致的人儿。”贺婉君道:“你有何进展?”林尘道:“已弄清毒花帮相聚缘由。”不做隐瞒,将方才四人对话一一道来。 贺婉君听得甚么“游美盛会”“取花而来”…立知其意,忍不住骂了一嘴,但转念一想,自己却要借此逃脱,当真窘迫极了,想道:“如此说来,我不但要假意遭擒,还需被迫去哪盛会。” 林尘说道:“此事大有风险。倘若盛会时,你露了破绽,便…唉,不如另择他计罢!”贺婉君心中一松,“如蒙大赫”,但一听“你漏了破绽”几字,顿想:“哼,你这话说得,好生瞧我贺婉君不起。我怎会漏破绽,要漏也是你漏。”便淡淡驳道:“你若害怕,另想他计,我不会怪你。” 贺婉君并非有意反激林尘。只是身位端得甚高。纵使本意退缩,却也绝不会自愿退缩,需当他人求着她退缩。她不过顺了他人意愿,这才退缩。 林尘道:“我自是不怕。”贺婉君问道:“你真不怕?你是一医者,去那盛会,难免露出破绽。”林尘道:“实不相瞒,我林小土游历江湖,便是靠一张三寸不烂之舌。这等盛会,大有周旋余地,实正是我擅长之事。” 贺婉君面色难看:“你…”心想:“我若退缩,反说不过去。罢了,罢了,当下并无更好机会。且先逃出城为上。”说道:“你既不怕,那便这般吧!如此计实在不行,再另觅他法!” …… 翌日,梁为春行出客栈,直出城去。不多时驾一辆赤色马车入城。梁为春将所擒女子,藏至一木箱中。新租赁一间客栈,将那木箱扛入客房。 梁为春打开木箱,一面色娇美的女子,口遭封堵,哭得梨花带雨,甚是可怜。梁为春道:“好妹妹,且安静些,明儿带你参一盛会,见见其它姐妹。”那女子眼泪扑簌簌落下。 房门外。林尘、贺婉君藏自附近。林尘说道:“这毒花帮作恶多端,这般欺辱女子,当真该死。”贺婉君道:“哼,这等毒瘤,不知为何还存在。”林尘道:“你可知他们所擒女子,皆被带去何处?”贺婉君道:“据我所知,江湖上有些阴功法门,需女子相辅。再者…一些达官贵人,喜好美色,自也有所需求。” 贺婉君道:“毒花帮臭名昭着,专擒女子。却还有一会,名为‘取阳会’,专抓英俊男子。亦是可恶。”林尘道:“取阳会?还有这等恶会?”寒毛立起。 贺婉君道:“自然。我自典籍中看过记载。只从未亲眼见过。加上名声不如毒花帮,知之者甚少。”林尘叹道:“这将乱之世,男子苦,女子苦,世人皆苦。” 梁为春轻抚女子面庞,说道:“可惜,可惜,这般美人,我还没享用过。你这小嘴,红润润,正叫人想咬一口。”说罢,伸头过去。忽觉通体一寒,一道剑光反衬在脸上。 他只觉脖颈微微刺痛。一柄锋锐长剑,已抵在咽喉处。只需再进半寸,便会血如泉涌。贺婉君轻飘飘间,已欺至他身后。 林尘心道:“这女人出手好生迅捷。我若与她生死拼杀,怕远非她对手。切莫泄露了身份,弄巧成拙。”见贺婉君眼有杀意,喊道:“且慢。” 梁为春求饶道:“女侠饶命,女侠饶命。”贺婉君看向林尘:“我要杀他,你干什么阻止?”林尘道:“此贼死不足惜。但死后血溅满地,不好处理!”贺婉君点头,手一宛剑花,要解了那女子绳索。 林尘再道:“且慢!”贺婉君眉头一挑:“我救这女子,又有甚么不可?”林尘道:“此女若是放走,报官求援,定生变故!”贺婉君道:“你甚周到,我听你的。”手指点了梁为春大穴,后退一步。 林尘锁好房门,见屋中梁为春、贺婉君、受擒女子三人。拟想妥善之法。片刻后,事急轻重,前后顺序,该怎么做,如何做,皆已拟清。当即有条不紊安排。 林尘先将房屋打扫干净,也购一间客房,便在对面。将赤色马车归还车马铺子……诸多要紧,不要紧之事,无关、有关之事,皆处理得无可挑剔,滴水不漏。 贺婉君暗暗点头:“此人心思缜密,我初入江湖,确不如他。该与他学习。”说道:“我渴了,你帮我倒杯水来。” 林尘端来热茶。贺婉君喝尽,说道:“你很不错,待我还算可以。你是我第一个下山交的朋友。” 林尘心道:“好家伙,这女人身位摆得忒高。谁人娶了她,当真伺候不尽。我且陪你演一演,叫你高兴高兴。”登时表现得激动万分,欢喜不已。贺婉君瞧着也是悦然,对林尘更为信任。她素来如此,评定一人好与不好,坏与不坏,全看她人待她好是不好。若处处以她为先,她便信任。偏偏一般人,想待她好,她都不肯答允。生得天仙般面容,性情也如神仙般难伺候。 第255章 假装受擒,赶赴盛会 贺婉君目光一扫,划过梁为春、被擒女子,看向林尘,说道:“之后呢,你要怎生安排,方可不出差错,不露破绽?” 梁为春听得此话,心中既道糟糕:“这二人跟踪于我,怕是另有图谋。也好…若无图谋,大可将我一剑杀了,好飘飘然离去。有这图谋,我反可与之周旋。”说道:“少侠,女侠,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林尘不理,伸手将其打晕,丢在一旁,说道:“毒花帮盛会,历来隐秘,盛会结束,那毒花帮宋长老,自会安排众帮众出城。我等潜入盛会,顺其自然,自可安然出城。”贺婉君道:“这人如何处置?” 林尘道:“我假扮做他。正好他身形高大,与我相似,头缠纱布,可不露面容。”贺婉君道:“确是合适。那我便假扮这一女子?”看向被擒女子,面上不住一羞。 林尘道:“只得委屈姑娘。” 贺婉君万分不愿,心中想道:“此地终不宜久留。且那事牵扯甚大,不可有误。此计看似荒唐,实则可行。小小委屈,且先忍下罢!”说道:“无妨!却劳你届时将我捆好,莫出差错。”此话原无别意,这番出口,却叫她羞赧不已。 林尘令贺婉君莫急,且去另一间房中静候。房中只余林尘一人,他将梁为春喊醒,施了些酷吏手段,逼问出盛会内容与毒花帮宋来晚长老情报。 待一切更为清楚。连施三针,将梁为春扎得昏迷,手脚均捆做一团,藏自床铺底下。随后看向被擒女子。解开堵住布条,问道:“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那姑娘见林尘不似毒花帮众,或是救星,忙道出身来历。原是一镇上大户人家的闺秀。出城踏春,遭梁为春所擒,已有数日,一直被关在城外荒屋中。这番入城,本以为将要被卖,惶恐不已。 林尘心想:“这女子胆子忒大,如今是何世道,还敢独自出城踏春。我武艺在身,出了城去,都需耳听八方,眼观六路。惴惴不安。”安抚道:“姑娘莫怕,你不会被卖啦。我会救你。”那姑娘听他声音清朗温柔,啥事好听,心想:“这公子不是坏人,因不至骗我。”不再慌乱,轻轻点头。林尘取下面具,说道:“只我正有要事,暂且放你不得,还需劳你委屈几日。” 那姑娘略一皱眉,正想这世上,哪有救人只救一半之理。忽见林尘真容,面红心跳,慌了神来,说道:“全…全听公子的。”林尘说道:“我暂有一事相求,还望姑娘答应。”那姑娘娇声道:“人…人家动弹不得,不答应也是不成。公子何必还问,叫人家羞死了。”全然已是一待采之姿。 林尘喜道:“甚好,甚好,我抱姑娘出来。”那姑娘道:“公子请便。” 林尘将那姑娘抱出木箱。帮其理整齐衣物。那姑娘已闭双目,隐含期待,但久不见动静,不住微微睁眼。见那俊秀郎君正绕自己转圈,全不似真要采摘自己。这目光反叫她更羞不可当,心想:“人家这番姿态,有甚么好瞧得。这公子长得俊秀,行事却是甚怪。”头垂下,恨不得寻一地缝钻进去。 林尘并非有意叫人难堪,只是为求全面,观察学习擒人之法。但这一观,立觉此中大有门道。心想:“我且将其画下,慢慢研究,总这般瞧着人家不是办法。”当即取出纸张、笔墨,着笔描画。 那女子见林尘要花,紧咬下唇,自然更羞。但也只能任其胡为。不多时,已全然画在纸上。林尘走到近前,观察每一处绳索结节,顿将此擒人之法,习得七八余成。想道:“妙极,妙极,难怪此法擒人,比我那‘胡搅蛮缠’更为牢固。其中所涉之理,不亚于一门武学。”林尘既反推方法,找寻解绳之法。 不消多久,绳子尽解。林尘道:“还请姑娘,便在此房再住三日。三日后自可推门离去。”那女子道:“好。”心中腹诽林尘怪异,但重获自由,心中不胜感激。 林尘当即换身衣束,头上缠上白布,再洒上点点血迹,乍看好似从里渗出血来。换上毒花帮花鞋,推开房门,走向贺婉君所在客房。 一开门,贺婉君见那毒花恶贼竟已脱困,既惊且奇,登时一剑刺来。这一剑甚为狠辣,直刺胸口。林尘忙道:“是我!”贺婉君听声音熟悉,这才收剑,道:“呀!你已扮作他啦?我竟没认出!”林尘心道:“若连你都认出,我岂不忒失败?”说道:“如此才逼真。” 两人行入房去。贺婉君见事已至此,心中万分不愿,眼睛一闭,心一横,说道:“你且来罢!莫要弄疼我!”林尘持绳而来。这绳索乃是毒花帮特制“毒花绳”,材质坚韧,表面红、绿二色相间。专克女子,一旦缠上,全身便既乏力。 毒花帮擒人之法甚多,可分:铁、绳、功、毒、四者。铁指:铁具、器具。绳指绳索,功指拿穴手法。毒指各类毒药。每遇江湖强手,通常四者皆上,且严加看管,万不敢丝毫松懈。 那日龙泉山庄一行,毒花帮便筹备甚多,可惜功亏一篑,全没排上用场。林尘只知绳捆之法,却不知点穴之法。实难彻底将贺婉君制住。贺婉君手段玄妙,会那凌空御剑之术,配以长剑,脱困自是不难。 贺婉君理清此节,心下稍宽,心想:“我虽受捆,却不至全然失了气力,真成鱼肉。若是暴露,还有一战之力。”放宽心道:“你且来吧。”双手平伸,任君妄为。林尘道:“好!”当即凑到近前。嗅得香风阵阵,心中想道:“我且不急,一步一步来。” 林尘凑近时分,贺婉君亦嗅到一阵清香。此香气不同于香囊等物件。透着股自然而然清新气味,说不上得好闻。却似隐约在何处闻过。贺婉君当即奇了:“我莫非早与这神医见过?他一直遮挡面容,我至今未能见其真容。委实好奇,待诸事了毕,便叫他显露真容吧!” 正相见,双手已被林尘拧至背后。手腕遭绳索系紧。贺婉君何曾受过这般对待,心中既屈辱,又郁结,只道:“全当我倒霉。”强压心头烦躁。 林尘道:“贺婉君,有道是医者无男女。此刻,你便当是我病人,我为你医治罢!”贺婉君不语,心却闷闷不乐:“你占我便宜,自然开心。还说甚么风凉话。”渐觉气力衰减,肢体可动作处愈少。手腕、手肘等关节要处,均受其所制。 林尘捆好双臂,便此作罢。毒花帮擒人之法,实还有诸多步骤。只林尘瞧那贺婉君,生性高傲。怕难忍受,到时功亏一篑。加上如此程度,也已够看。贺婉君若不运窍力,不施那“三清剑阵”,便确难脱困。 贺婉君道:“你且出去吧!我调息打坐,事后到了,再来喊我!”林尘心道:“都这般境地了,还把我当老奴使唤。也罢,到时全数奉还!”说道:“好!”走出房去。 贺婉君目送林尘出门。强压的气血,顿涌上面容。通红一片,对镜一看,见镜中那人儿,狼狈自狼狈,却自有另类风情。贺婉君想道:“此事过后,我这番姿态,万万不可叫第三人瞧见。” 翌日,清晨。林尘敲响房门。贺婉君悠然醒转,正遇抬手拿剑,方才想起手已受捆。说道:“进来罢!”林尘行入房屋。见贺婉君盘坐一夜,死已适应这番姿态。又见贺婉君身旁紫青色长剑,心想:“此物甚为贵重,来历不凡。我那斩过龙的武王剑,尚且难以比拟。此剑在身,贺婉君杀力甚骇,我且想一办法,拿在手中。” 将贺婉君搀扶起身。贺婉君道:“你帮我将剑,佩在腰间。”林尘道:“不妥,不妥。”贺婉君道:“为何不妥?”林尘道:“你既受我所擒,我怎会让你佩这长剑?这岂不立时露了破绽?” 林尘说道:“不如此剑,我代为保管。若生变故,我再取出。”贺婉君道:“只能如此!”林尘收了长剑,心中欢喜。 他取一广袖外衬,披挂在贺婉君身上。将身上缠绳尽皆遮掩。又觉贺婉君容貌甚美,这般赶赴盛会,难免惹人心动,便为其施加粉黛,意图遮掩几分美色。不料天生丽质难自弃,无论怎般特意扮丑,那风情自难尽掩。 贺婉君心下得意。林尘思前想后,索性为贺婉君戴一面具。待正午时分,诸事准备完好。林尘、贺婉君搭乘马车,赶赴城西王员外府邸。 府邸外,有两小童作揖欢迎。一小童名欢春,一小童名迎月。欢春小童道:“大侠,里面请。内已设好盛席。”贺婉君听到“大侠”二字,心中冷笑:“此内帮众,算甚么大侠。欺辱女子,专行恶事,可笑可笑。” 林尘道:“好!”拉着贺婉君行入府邸。贺婉君只觉林尘动作粗暴,大为不悦,小声说道:“你干甚么这么粗鲁?”林尘道:“贺姑娘,你且看此地帮众,谁人不粗鲁,我若不粗鲁些,岂不露了破绽?” 贺婉君道:“我何理会他人。反正你不许对我粗鲁,我不喜欢。”林尘道:“姑奶奶,这不是喜欢不喜欢的事…”贺婉君道:“哼,我瞧你是借机欺我,当我不知道么。” 第256章 突然敌袭,暗道逃生 贺婉君身陷魔窟,双手被捆擒,难免与林尘心生亲近。加之数日相处,已甚为信赖,见林尘屡次安排,滴水不漏,处处妥当。更生依赖之心。她性子既傲且娇,这当口便展示得淋漓尽致。怎会体谅林尘难处,越觉亲近之人,便越喜骄横,只愿他人来妥协她、迁就她。这样她便欢喜、便快乐。 林尘道:“好罢。”只得由她。两人入了王府,穿过朱红门户,入眼便见两株迎客松。松叶似翡翠,并非凡种。径朝前走,穿过三条长廊,来到一片草地。地上摆设十余台八仙石桌。桌上已星星点点坐有毒花帮帮众。彼此交谈,已是热闹。 贺婉君手心冒汗,嘴唇轻抿,心中始有慌乱。她双手受制,无了依托,便如无船无浆飘在茫茫大海,自难从容。下意识朝林尘靠了几分。林尘迎面走去,与一些帮众招呼,虽并不熟悉,但言辞间滴水不漏,既显熟络,又不易令人生疑。最后择一偏僻座位落座,贺婉君坐其右侧。 其时乃是正午,阳光正烈。但王府宅深,假山耸立,树木茂盛,高墙遮光。摆设席桌之处,有树荫遮蔽,甚为清凉。朝此一坐,清风阵阵,反而清凉舒爽。 林尘沿路凝聚阴蚁,料想:“那出城密道,只怕就在王府之中,我且先自个寻上一寻。”阴蚁四散,潜入屋舍、暗渠之间。 正寻时。脚步声陆续响起,场中帮众聚集,已有二十余多人。帮众尽皆携“花”而来。有的受擒女子修为、武艺不俗,故身上绳索严密。有的女子不会武艺,绳索自当相对宽松。一时间莺莺燕燕,“百花齐放”。 贺婉君暗道:“好一群毒虫污秽。不知残害多少女子,该杀,该杀。”林尘道:“我们自顾不暇,且先逃出再说。这当口,可顾不得他人。”贺婉君眉头轻挑,道:“我且看看,这是盛会是个甚么章程。” 又过得些时,肥大耳、郭春等人相继到场。郭春身份似乎特殊,备受尊崇。一来既引众人侧目。她身旁跟着一女子,五花大绑,铁索加身,甚是严密。贺婉君心道:“我若遭此困擒,定难挣脱。”再定神一观,发觉那被擒女子似是面熟,心中诧异:“呀!这不是琉璃刺么!” 那“琉璃刺”乃是江湖名号。那女子真名为“冷菲菲”,江南以南一带成名已有数年。前些时日,冷菲菲远赴紫霞宗盛宴,两女见过一面。冷菲菲赞叹羡慕贺婉君容貌。贺婉君自是心悦,对冷菲菲便有印象。不想相隔数年,两人竟又同赴一宴。且尽皆窘迫。 冷菲菲眉头紧锁,十足屈辱,眼眶泛红。郭春强压她坐下,骂道:“臭女人,不乖是不?”冷菲菲一个激灵,老实坐下,再不敢抗拒。贺婉君心道:“这女子十分可怜。可惜我无暇顾忌,只盼你自求多福吧。”正想间。忽听一声厉啸。紧跟着“轰隆”一声响起,地面随之一震,东面一阵气浪卷来。顿见石桌、帮众被掀倒在地。 众人爬起身来,朝东面望去,见火光冲天,好不骇人,惊叫纷纷:“发生什么事了?”“敌袭啦!敌袭啦!救命啊!”“快跑、快跑!”“奶奶的,宋长老不是安排妥当了么?怎又发生这等事?” 不消片刻。王府火焰更盛,那熊熊烈火中,众人乱为一团,纷纷各自逃散。有两人弃“花”而逃,率先奔到大门。岂料前足刚刚踏过门槛,下刹那,门外左侧一柄长枪刺来,横穿二人身躯,立时毙命。 那枪一抖,两人化为血雾。 一身披银甲、手持银枪之人,赫然守在大门外。他名为仇万恨,杀气森森,煞气凌凌,凶威赫赫。长枪斜垂,正“嘀嗒嘀嗒”滴血。他这厢朝大门一站,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无人敢再进一步。 仇万恨手一前摆,道:“放!”话落顷刻,无数箭矢射入王府。这突来变故,许多人反应不及,被箭矢射中。但王府中均非弱者,反应过来,便既找寻掩体遮挡。林尘沿路凝聚阴蚁,早有预防。几乎在爆炸声发出的刹那,便拉着贺婉君冲入了房屋中。 透过阴蚁,又见府邸外有数千黑衣人自街道巷角中涌出,手持箭矢,已将王府围得水泄不通。林尘冲入屋内,左右环顾,见一玉桌质地坚韧,最适遮挡飞来箭矢,便钻入其下。“咻!咻!”声从耳边划过,那箭头燃着油火,钉在房屋之上,火焰顿时攀附而上。一波箭雨过后,立时大火熊熊,火势比先前更凶。 贺婉君吓得俏脸发白:“甚么情况?怎生变成这样?”林尘道:“我又怎知。许是毒花帮惹了不该惹的人,这很奇怪么?” 两人蜷缩玉桌之下。情形危急,实已顾不得此刻肌肤紧贴,呼吸打在彼此身上。贺婉君道:“你且将我解开,我去杀出重围。”林尘道:“王府外围了千余号人,窍元境怕有好几人。你轻功再好,飞到天上,可躲得过上千枚箭矢?”贺婉君道:“那可怎生是好?你还不快想想主意!” 林尘正自沉咛,忽眼前一亮,道:“你跟我来!”拉着他朝王府深入。入眼所见,均是火焰黑烟。偌大府邸,再过不多时,定化灰烬。 穿过数条长廊,不见情况好转,反被火焰重重围困。灼热气浪迭迭吹来。不消多久,两人均已大汗淋漓。林尘双手自由,擦拭汗水自是简单至极。但贺婉君却做不到,仍有汗珠划过脸颊,滴滴滑落。 她见越朝里走,火势便越大,不免抱怨:“你带错路啦!怎把我往火坑里带。”林尘道:“且随我来!”拉着贺婉君,冲进一座烧得正旺的房屋。林尘直冲入卧房,用力一砸床铺。顿见凹陷一块,露出一漆黑暗道。 贺婉君喜道:“林小土,你怎知此处有一暗道!”林尘早先放出阴蚁,分散各个角落。虽未寻到暗道。但适才情急中,却见那郭春走进此处房屋,之后消失不见。便断定此屋定有暗道。 走入房屋后,见足迹通向卧房,故而发觉此处暗道。只这其中缘由,林尘不必与贺婉君解释太多,抱着贺婉君跳入暗道。贺婉君微微不喜,心道:“林小土甚是聪慧,我之后再问他。他若卖关子,我便不理他了。” 两人穿过窄道,行约莫一里远,忽变得清凉。林尘心道:“准是出了王府。若我所料不差,此地道应通向城外。”林尘暗瞥一眼贺婉君,心中想道:“我废这番心思,全只为那入窍法门。只…贺婉君虽手不得自由,却仍有一战之力,待会出了城去。我当先下手为强,彻底将其制住。”忽停下脚步,取出一枚药丸,说道:“此地灼热,恐灼伤你皮肤。你服下此丹,可保清凉。” 贺婉君道:“你怎不吃?”林尘道:“只此一枚,我让给你啦。”贺婉君喜道:“你倒大方,我手不能动,你便喂我罢!”贺婉君未有多想,将丹药吞下。果觉寒气遍体,体生阵阵清凉。 她望着林尘背影,不住想道:“此人对我甚是关怀,仅有一枚丹药,却也让给我吃。”说不上的欢喜,但又怕给瞧见,故作冷淡。又行四五里。 忽听前方有人说话:“郭小姐,这是甚么情况,怎突然起了大火?遭人围杀?”“哼,我又怎知?”“那宋长老呢?他不是已安排妥当了吗?”“他死啦!我方才找寻暗道,见到一具烧焦的尸首。”“啊!是谁!谁人这般针对我毒花帮!宋长老入窍元多年,怎这般轻易便死了?” …… 林尘心道:“忽起这般变故,实大出人意料。万幸运气不错,终是借道逃生。”朝贺婉君做一嘘声手势。贺婉君意会。暗道狭窄,两人各自紧贴,附耳探听前方动静。林尘专心致志。但贺婉君嗅到林尘身上清香,却是神魂一荡,心生酥意:“我还从未与男子这般亲近过。”历经数险后,竟不觉排斥,反而觉得甚是安心。 贺婉君又想:“行走江湖,智谋当在武力之上。这林小土比我机灵,与他行走江湖,我甚是安心。”竟隐约生起一丝倾慕。尤是想起方才,情况危急,她尚未反应过来,林尘却已做出对策。虽看不清林尘面孔,但确能感觉出,此人从始至终都镇定自若。 无论何等危局,都自有应变之策。她从前并不觉得这种镇定有甚么了不起的。但历经剧变,屡次赴险后。方知这种镇定之难。因而生起倾慕之心。贺婉君早知这“桃花神医”聪慧,起初还想学之一二。但自方才爆炸,她真切体会火焰环绕,外兵包围的情形时,便知这份镇定她学不来。转而变为了倾慕。 但倾慕之余,又隐约觉得,好似有何处不大对劲。贺婉君心道:“若论智谋,闻云恐不及他。” 暗道前方。 郭春道:“敌手来势汹汹,这暗道通向四面,恐都已有包围。”另一人道:“这可怎生是好。”郭春道:“你好蠢笨,生个脑袋,怎不会自己想想。”那人道:“我这豆大脑袋,怎有郭姑娘聪明。”郭春道:“却也简单,这暗道设计之初,早便有料到这种情况。故特意凿了一条水道。水道绵延数十里,可包围不得。” 第257章 湖中激斗 郭春、肥大耳、曲罗三人,趁乱行入暗道,一路逃到此地,这才停下商讨。郭春、肥大耳早已见过,彼此熟悉。但曲罗却是初见。此人甚是机灵,关键时刻紧跟郭春,这才保住了性命。 正说间。郭春道:“嘿嘿,还有人跟来了,何方朋友,何不快快露面,出来一见。”朝身后喊道。贺婉君面色既变,心道:“不妙…竟被发觉。待会若打起来,甚是麻烦。”将身一侧,扯了扯林尘衣角。意叫他解开绳索,准备硬拼。 林尘拍拍胸脯,低声道:“且放心便是!”贺婉君这才安定,点了点头。林尘笑道:“诸位,郭大小姐、肥兄,这才分别两日,便认不得我了么?”拉着贺婉君,行至三人近前。 郭春、肥大耳见林尘装扮,头缠白布,即知是梁为春。齐想:“原是梁兄。”肥大耳说道:“梁兄,你躲躲藏藏做甚,我还当是追兵呢!” 林尘说道:“呸!出这等事,行事自然小心些。我一听动静,那管是敌是友,先藏起来再说。再且说了,我毒花帮敌人少么!这当口,不知又惹了那尊大佛,来这么一下,我这条小命,可万万不够折腾的!”他这一说,顿引三人共鸣,齐齐称是。郭春道:“边走边说罢!” 郭春在前指引,林尘、肥大耳、曲罗三人跟随其后。除四人外,还有琉璃刺冷菲菲、紫霞宗贺婉君相随。贺婉君头戴面具,加之地道昏暗,身处危急,并无人留意她。只那冷菲菲惺惺相惜瞥她一眼,见她身段婀娜,命运却与自己同样悲惨。忍不住心生亲近,眼眶登时红了。 至于肥大耳、曲罗两人的“花”,早在大火中遗弃,是否活着,便全看各人造化了。行七八里,那暗道蜿蜒曲折,黯淡无光,每一岔道,必有四五处通向。若非死死计下图谱,绝对走不得这般顺畅。 曲罗道:“他奶奶的!好好一盛会,怎弄成这境地!”肥大耳道:“郭姑娘,你可知咱毒花帮,惹了那尊大佛不?我看方才来势甚凶,并非小打小闹。只怕想将咱一锅端了!” 听肥大耳有此问。林尘、贺婉君均暗暗留神。郭春道:“有些猜测,未必准确,你们想听不听?”林尘道:“嘿嘿,自是想听。”郭春说道:“方才拦门者,是那仇万恨。我认得此人,睚眦必报,加倍奉还,生性狠辣。” 肥大耳道:“是来寻仇的?”郭春道:“不不不,此人性情如此,但与毒花帮实无仇怨。他家中并无漂亮女眷,便是想与咱结仇,咱也瞧不上是不?”肥大耳、曲罗哈哈大笑,道:“甚是,甚是!” 贺婉君心中骂道:“一群恶匪,叫人恶心。”林尘道:“那是怎么回事?”郭春道:“据我所猜,该是宋长老惹了背后势力!”贺婉君听得背后势力,心中一跳,当即问道:“背后势力?” 她声音清脆,宛若仙音,这厢一出声,顿引众人瞩目。贺婉君便也慌了,茫然无措看向林尘。郭春道:“梁兄,你这花儿…”林尘当机立断,骂道:“臭婆娘!这儿没你说话的份!” 贺婉君立时住嘴,不敢说话。贺婉君此举本已露了破绽。但此时正是危急时分,众人只暗暗记下,并未深究出乱。郭春续道:“曲罗兄,平时在何处摘花?”这是帮派黑话,不难理解。 曲罗道:“便在长柏郡地界。”郭春道:“长柏郡植被茂密,高山甚多,极易滋生山匪。是也不是?”曲罗道:“是。” 郭春道:“我猜测,长柏郡大不简单。长柏郡面上并无出名势力。但暗中…有一‘暗府’势力甚大。暗中将长柏郡内,大大小小的势力联系一起。宋长老或是惹了‘暗府’,才遭来这般围杀。但如何惹得,怎么惹得,我便不得而知了。毕竟宋长老已死。”肥大耳道:“这暗府好生嚣张。即便有怨,何必赶尽杀绝!”郭春道:“暗府行事作风,向来如此。” 林尘问道:“暗府这般隐秘,你又怎知暗府存在?”郭春笑道:“却也简单,我胡乱猜的。”众人奔逃十里。见一条地下暗河。郭春道:“此处便是出口,快快跳下去罢!”率先一跳,噗通一声,激起一阵水花。 林尘拉着贺婉君,紧随其后也跳入河中,顿觉一片漆黑。贺婉君下意识挣扎,身躯左右摆动,欲用手划水。但觉重重限制,双手被绳索牢牢系固。贺婉君心道:“待我脱困,第一时间,便要解了此绳,再不受其所制,叫我好生憋屈。”暗河冰冷彻骨,但水流却不急。 顺流而游,不消多久,便已经游出数里。贺婉君运起龟息功,丹田处顿生股股暖流。又游十多里,终见前方水路一亮,隐约有光线透入。到了出口。 林尘顺流飘游时,便暗中记下行进方向。河流一直延伸向西,少有弯折之地,但有几处岔路水道。这当口应已出城。林尘寻思:“出了城去,我与贺婉君难免有场恶战。且在这河中待得久些,耗她体力!”当即朝贺婉君打一手势。 贺婉君意会,想道:“林小土是令我沉下气,暂不出去,也好,谨慎一些,但求无错!”点了点头。林尘见一处水草茂盛,便与贺婉君躲入水草中。 林尘凝聚三只阴蚁,那阴蚁游上岸去,见此处青草芳芳,天色已是傍晚,残阳斜映,确是一派美景。贺婉君与林尘久侯水底,不见郭春、肥大耳、曲罗三人。心下好奇,但身处水中,口不能言,手不能动,无法沟通甚是苦恼。 她伸出右腿,在水中笔画,脚尖划过之处,密集气泡残留,凝而不散,甚是奇妙,渐渐组成几个水字:“他等在还未出来?莫非有诈。” 林尘心道:“自然没来,那水路四通八达,实可通向城外数湖!”却不答应。他跳入湖前,曾凝聚阴蚁,叫阴蚁先行探路。因此才发掘诸多岔道水路。郭春经验阅历丰富,久行江湖,说话间总是说三分、藏三分、再编三分。林尘也是阴蚁探路,先知水路并无危险,这才大胆跟从。 林尘瞥一眼贺婉君,心头想道:“如今顺利出城,危机已解,且想一办法,将其制住!”正自琢磨,然还不待他出手。那贺婉君忽一脚踏水,径朝湖面游去。林尘一愣,一摸脸颊,这才了然。原来是大火灼烧,再被水流一冲。但缠脸的白布已经脱落。贺婉君无意间看清了他面容,知晓他便是林尘。这才率先反应,踏水拉开距离。 “噗通”一声,贺婉君跃出湖面,落自湖岸边,恼怒跺了跺脚,满脸煞气盯着湖面。不多时,林尘紧随其后,跳上岸来。贺婉君骂道:“好啊,林小土,林小土,便是林尘!你这贼子,骗我这么久!很开心么!”恼怒不已。何时遭人这般欺骗过。 林尘容貌暴露。贺婉君心道:“桃花神医,桃花神医,这样貌确也贴切。我怎这时才理得清楚。难怪他处事这般镇定。若是林尘,便见怪不怪了!我此前追他,他亦是这般屡次化解危机。”分明脱困,心中却更有股郁意凝结。 林尘笑道:“我何时骗你了?你待说说,伤势是否是我治好?得以出城,是否又因我相助?”贺婉君道:“强词夺理。我不感谢你,你骗了我!快快将我解开!”林尘道:“那也可以,你将入窍法门交出,我自当放你,从此你走你阳光道,我行我独木桥,两不相欠。” 贺婉君道:“你想得甚美。可惜我不答允!”心想:“我虽双手受束缚,但未必便怕她,哼,真当我窍元是吃素的么?”脚尖一点,一颗石子抽射而来。林尘侧身一避,见那石子射入湖中,激起丈许高的水花,威力甚大。心中更为警惕。 贺婉君冷笑道:“你图谋不轨,可惜功归一溃,叫我识破啦!”脚尖又勾起一枚石子,轻轻一挑,石子朝上飞半丈。贺婉君再一横踢。“咔嚓”一声,石子变做无数碎石,四散射来。这一射实不好避开。林尘暗道:“贺婉君本便不弱,又入窍元,万万不好对付!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我想到种种,却全没料到毁在白布上!”当下来不及苦恼,朝水中一躲,避开碎石攻击。 贺婉君恼怒不已,担心林尘从水路逃脱。赶快行至岸边。怎料林尘突然将手探出水面,一把抓住她脚腕,用力一扯。“噗通”一声,贺婉君惊叫一声,跌落水中,情急之下喝了两大口水。她强定心神,更欲反击。林尘心想:“此女轻功轻灵,若是上了岸,便进退自如,我再难奈何她。当以水中取胜为上!”双手扣住贺婉君肩头,将她朝水深处压。 贺婉君亦是意识到此节,心中大骂林尘狡猾,总能最快寻到制敌之法。两人相遇三次,次次吃了大亏。修为虽高,实力虽强,却全没讨到好处过!她双腿踏水,欲游上岸去。她若手足自由,林尘实拦不住她。若敢欺身,她只需横出几掌,林尘若不想重伤,便只得灰溜溜避开。但贺婉君双手受缚,独独双腿自由。双腿若用作划水,便不能用于攻人。若用于攻人,便不能划水。又苦说不出,被林尘一步一步拖入水中。 林尘脚朝上头朝下,双手按住贺婉君肩膀。贺婉君则奋力游水,两人悬在湖中央,各自角力。未见胜负。 第258章 以弱胜强,成功擒人 贺婉君轻功一绝,若在岸上,自然轻如鸿雁,叫人难沾其衣袖。此刻却在水中,周身被水质包裹,处处沾粘,寸寸受阻。水质轻柔,更无处借力使力。凡以“轻灵”着称的轻功,落入水中,准威力顿减。 她施展“灵雀唤春”、“羽蜂震翅”两招,这两招相配互补,实可短暂御空,立不败之地。双腿左右一踏,却均踏在空处,腿上力道全被水质吸收。空有招式,却无效果。贺婉君见“百鸟朝凤步”无用,立时变招,双腿左右一盘,竟以脚代掌,使出了“排云掌”。 此掌法本是流云宗武技。自青宁大火后,贺婉君、闻云曾共游江湖,剿灭魔窟,以做扬名入世之名帖。期间二人交流武技,比拼剑招,常自不分上下。一路上互相敬佩,彬彬有礼,实是君子之交。贺婉君便自那时,习得排云掌,作为交换,贺婉君传授“轻风绵掌”。此事传扬回掌门“燕寻天”耳中,不甚欣喜。大觉两人情谊更深,互传武艺,琴瑟之合,金童玉女,无限般配。两人原也互有此意,但仅是有此意,还未到有此心。 这排云掌经许久练习,已到第三层。这一掌法与紫霞宗“轻风绵掌”相为呼应,十足正派,十足正统。只消习会,无论遇何种对手,皆可过上几招。 施掌时气势澎湃,却又中正平和。她此刻以脚代掌,使将出来。这脚一推一踏,大量水质被推朝下。如此反推之力,自然朝上。比“百鸟朝凤步”好使许多。 贺婉君见此招甚妙,连施“排云掌”。林尘自不相让,见贺婉君双腿轻轻噗涌,便有这等威力,当即效仿,立时使出“寒月啸松山”中的“腿式”。只寒月啸松山出自“正平拳”、“寒月印”、“清风腿”。虽取长补短,取其精华,融为一体,更有精进。但终究难脱本质,清风腿讲究轻风拂面,既快且轻,又暗藏杀机。但轻风吹过水面,又能起多大波澜? 这推水之力,自然不比“排云掌”。贺婉君仍旧上浮,她暗自冷笑:“哼,待我出水,再看我怎生制你!”憋一肚子火气。见此法可行,当即全力施展。使出“排云万卷”一式,此一式乃为排云掌奥义。相传挥掌时分,掌风呼呼,既大且浑。可将天上云层排开。贺婉君武学天赋自是不差,这间灵活运用,让林尘亦是眼前一亮。 林尘见角力甚难讨到便宜,便既松开肩头,转而朝下,伸手抓向贺婉君腹部。贺婉君又羞又气,踢腿打去。掀起一层水浪,将林尘推远开来。 林尘双腿一蹬,使出“游春步”。游春步不弱于百鸟朝凤步。水中却更为灵活。游子采春图中,有一童子踩水踏玩图案。林尘意会此处意境,使出“游子踩水”势。双腿一波,速度之快,远非贺婉君能比。顷刻追将上来,双手抓住贺婉君足腕。林尘双腿不断划圈盘旋,牵动湖水,竟形成一大旋涡。漩涡导致水流紊乱,且吸扯力甚强。贺婉君好不易上浮数丈,却又被拖将下来。 这番缠斗,已耗许多力气。贺婉君憋屈急了,这才明了:“这林尘臭贼,只怕早便想将我擒下。那毒花帮盛会,之所以迟迟不肯为我解绳,全是为了今时好对付我!我若双手自由,岂容他放肆这般!只会欺我双手被捆,一时半会解不得开。此贼心机深沉,我再与他纠缠,决计还需吃大亏!”又怕又悔。心中恼怒尽退,反一心逃离。 林尘看出贺婉君打算,不喜反忧:“若上了岸去,这条大鱼,便化做鸟雀飞走啦!”更奋力朝水中拖下。贺婉君几番摆腿,均难将林尘甩开,怒且无奈。她被水质制约,一身实力,十之一成都难以发挥。 林尘忽“顺杆而上”,一把将贺婉君抱住。贺婉君眉头一紧:“呀!登徒子!”左右扭动,腿却踢他不到,手也抓他不着。全无了对策。但林尘这般僵持,却也擒她不下。 林尘再施妙招,使出“袅袅娜娜手”。这掌法他已习得至深,甚为精湛。专克制女子,对敌时是门厉害武学,只未免卑劣下流。林尘寻思:“此女几番要杀我。我手段卑鄙些,又能如何?哼,真当我林尘好欺负么?”邪意鼎鼎。一番施展。贺婉君冰清玉洁,虽已二十芳龄,实未出阁。她此刻中门大开,又无防御手段,怎能阻止。 自然屡屡中招,眸子怒极喷火,却又屈辱欲哭,更媚极似酒,值得细细品鉴。林尘见这招成效甚高。出手更快。使出“春江花月夜”一式。袅袅娜娜手,本无这画情诗意的招式。是林尘采其精华,稍加修改,自成的一式。 这一式旨在出手酥麻,顷刻拿人力气!只见他如此朝贺婉君右腰处一拂。顿时血流紊乱,酥体醉魂。贺婉君实无力反抗,又遭湖中寒气所冻,鸡皮疙瘩顿起,微微沉下湖去。 见林尘再度出手,这次打向自己右肩。贺婉君阻拦不得,心中唉呼:“我再无计策,当真…当真要哉他手中。被他擒下啦!”想到此节,顿觉丢脸至极,日后纵使脱困,也无颜回宗。每每想起,只怕再无好觉可睡。却又能如何?林尘又出几招,每一出手,便似从贺婉君体内采走一份力气。慢慢间再难反抗,自然便任人宰割。 林尘施以“拿穴手”,点实了贺婉君身上大穴,心却道:“有水质阻拦,我力道弱了七分,这穴只怕拿得不稳。”还欲另想他计。 忽贺婉君吐出胸腔空气。林尘一愣,旋即知晓贺婉君用意,寻思:“此女机灵许多。知我意在擒她,便不会杀她。她尽吐空气。我若不愿她死,便只得让她上岸,否则便生生溺死!想不到她性子这般烈。”见贺婉君愤恨盯着自己,却又有几分得意。 林尘一笑,想道:“你却也太小瞧我林尘啦,如此这般,我便治不了你么。”忽头迎上,强渡空气给她。贺婉君瞪大眼睛,但已不由她拒绝。起初愤恨不已,觉得大受糟蹋,愤恨欲死,羞赧欲哭。但过得片刻后,情绪渐渐稳定,瞥见林尘面孔,望到那桃花深潭般,迷离深邃的双眸。不住恼怒顿消,反而心间悸动连连,有股说不出的异样。 那感受渐为明显,她看着林尘双眸,竟有迷醉感觉,不住沉沦其中,忽想:“罢了,罢了…我无力回天,此贼为将我擒下,竟下这般多功夫。我是再反抗不得了。” 湖水本是寒冷,湖底更甚。漆黑一片中,贺婉君只觉天地旋转。她昏昏沉沉,置身冰寒之中,胸腔却一片火热。又见那胸膛温暖宽厚,一时间不愿分离,就愿意这般便好。残留理智想道:“他已叫我无了力气,还这般占尽我便宜,登徒子!” …… 过了许久。林尘爬上岸来,贺婉君已被彻底制住,再难动弹。她双手被红绿绳困擒。双腿则被龙泉山庄碧波绳所制。足腕处系紧,难分分毫。手足均不得自由。林尘再点其大穴,贺婉君纵有天大能耐,一时半会,也再无活动能力。 方才游上岸时。贺婉君如梦惊醒,意识到自己已被人生生擒下。羞愤过头,竟晕了过去。这当头,正躺在岸边一动不动,浑身湿漉。身上饰物掉落水中。 林尘心道:“这贺婉君实不弱,不似卞灵那般蠢笨,大不好对付。我此刻只是将她粗浅制住。并不稳妥,过得一段时间,她定有他法脱身。我还需寻一良机,彻底叫她脱不了身!”但水中缠斗,他亦是累极。这当口身如灌铅,万不想动弹了。 他抱起贺婉君,行至一偏僻地,生了团篝火。绕着火堆而坐。其时已经深夜,夏季暑闷,火再一烤,要不了多久,身上衣物便干了。林尘将“梁为春”衣物换下,穿回自身的青色衣裳。虽不华贵,却十分得体。林尘这一穿束,卖相自是不差。 林尘见贺婉君还未醒来,知晓这番打击,对那天之娇女甚大。心道:“此女自视甚高,被我生擒,竟生生气晕过去。我歇息片刻,便用龙筋捆她。且…这擒人之法,还可在完善几分。”贺婉君上身绳索,乃是毒花帮的红绿绳。此绳虽是坚韧,但困擒窍元强者却不够看。时间一久,便会出了破绽。 且林尘简化捆擒之法。虽依旧牢牢制住贺婉君双手。但这严密程度,尚且不如那被梁为春所擒的富家女子。如若林尘这便放心,未免小瞧了这紫霞宗玉女。下身则更为简陋。只在膝盖、足腕处施绳。贺婉君轻功甚佳,双腿更该多多关照。 林尘观想黑白磨盘,待精神恢复些许,便即取出龙筋。这龙筋焕发金光,其上沾有血迹。可任意绳索。林尘将龙筋捋顺,制成绳索。便得一条任意伸缩的龙筋绳。 林尘实是不知,他此举是在暴殄天物。龙筋妙用极多,可制成“飞天奇物”,飞天境强者获得,便可久久翱翔天地。他却只用做捆人的绳索。即便所擒之人,乃是紫霞宗玉女,亦属大材小用。 若贺婉君醒转过来,得知已被龙筋所捆。绝望之余,定也会“感谢”林尘,竟这般看重自己。林尘拿出“锁窍书”,细细琢磨如何让一尊窍元强者,彻底绝了逃遁念想。 第259章 封筋锁脉定骨 其时正值深夜,圆月高悬,河边野草芳芳,时有几声蛇虫走兽发出的簌簌响声。林尘精神恢复些许,将锁窍书又看一遍。书中内容,他实早已牢记心中。只心观书,总不比眼观书。每每想起某一书籍,他定会顺势重读一遍。 那锁窍书古朴泛黄。“锁窍书”三字并非大乾文体,约莫两指厚,书中以字为主,手绘图为辅。颇多地方,晦涩难懂。但林尘悟性一绝,通读一遍,并无不解之处。林尘合上“锁窍书”便想:“我已通读书理,困擒窍元强者,并非一定依照书中方式。只需道理相通便可,只不知此女何时醒来,时间可是充裕?” 双指探其鼻息,林尘喜道:“妙极,妙极,如此看来,这女人一时半会,决计醒不过来啦!”再摸其脉搏,方知贺婉君此时昏厥,大有缘由,绝非羞愤难当,生生气昏。 原来前些时日,林尘以“蛇尾异草”、“黑水草”相配,虽治得贺婉君掌伤,却也使得毒性沉降,积存肾脏。只还远远未到昏迷程度。这番水中搏斗,贺婉君奋力反击,既怒且羞,神思牵动气血,气血牵动毒素。反而使得毒性激发。再加之贺婉君情急中,饮了几口湖水,种种结合,反倒中了毒去。 无个一天半日,只怕难以醒转。林尘理清此节,便既一喜:“既是如此。我便不必着急,且寻一安稳去处,再一步一步来!”掌心凝两只阴蚁,置东西两面。旋即自个离去,行十余丈,见一座小山坡。 他爬上山坡,朝远处眺望,隐约见城中灯火,心想:“此处离城约莫有三四里远。我先前恫吓贺婉君,说长柏郡叛变,正巧被他瞧见。却全只是胡说八道,当不得真。但她确是惹了不小势力。”又朝西南方向望去,见一片茂密丛林,再想:“那西南方向,植被茂密,颇适合藏身,便去哪儿!” 贺婉君身材窈窕,扛在肩头不重,扛美而行,反事事嗅到发香。行那夜路,却也多了番风情。林尘朝西南行一刻多钟。见四面树木高耸茂密,月光难以透入,漆黑不见五指。想来暂时安全。心下稍宽,绕周遭探查。见一山体缝隙,约刚好莫一人宽。穿过缝隙,内里便是一长一丈,宽一丈的封闭山洞。也无甚毒蛇猛兽栖身。 用于藏人,最合适不过。林尘心想:“此洞隐蔽,可作天然屏障,甚妙,甚妙。这贺婉君实是一大威胁,我便在此处,好生制她!”钻入山洞。 洞不透光,甚是黑暗。长宽仅一丈,容纳一人显得宽敞,容纳两人便是狭窄。贺婉君正自昏迷,呼吸均匀,全不知发生何事。她发丝凌乱,几缕沾在脸颊上,睫毛长且弯,眉梢下垂,睡得正是香甜。林尘自角落处点一烛火,烛光打向四面。 林尘见那贺婉君面容,如出水芙蓉,美不胜收,不住一叹:“这世上竟有这般标致的人儿。”又想起云清岚、冯红衣、苏沐沅等,他多见过、接触过的角色女子。皆风情万种,各有韵味。又想:“人世间的风流,怕也不过如此。我林尘运气好坏,实难评说。虽说处处皆凶险,处处皆杀机。艳福却自不浅。可这艳福不浅…其中有几分真心,有几分杀机…更不好说。”想到此节,不知该喜该愁。 这贺婉君骄横至极,两人初见时分,此女便凶霸霸要拿林尘性命。此刻千辛万苦,费尽心机将其擒下,心中大觉出了恶气。甚是舒畅。 林尘想道:“此女是我入窍元的契机。万万马虎不得,且看我怎番‘炮制’她。”就地盘坐,心中拟想“锁窍书”中,诸多针对窍元强者要义。 窍元强者,内天地已成,已有常人所不能及之奇力,手段变幻莫测,常可出人意料。半点不可轻视。只制住手脚,只需绳索一捆便可,无甚难度。但窍元强者即便手不能动,脚不能移。亦有诸多玄异可使。如此一来,如何将其制服,便是门大大学问。 锁窍书中言:用以星陨铁所铸之铁器,可压制内外天地共鸣,可轻擒窍元初阶强手。是以诸多擒法,此法最为简易。 林尘率先想到此法,便既摇头,喃喃道:“不妥,我连星陨铁是何物,都未曾见过。”再度回忆书中内容。锁窍书中又言:取龙舌兰、求全花、崂山蛇胆…十九味奇药,熬煮十三个时辰,所得药膏药旨,涂抹绳索之上,风干一个时辰。再以“锁天井”擒捆之法,即可制住窍元强者。被擒窍元强者将与凡人无异,气力、窍力全无。但每过半日,便需置换绳索,重新以此法熬煮、浸泡、风干… 此法所涉草药,林尘皆有。这锁窍书他早已通读熟悉。在有意无意配备草药。只来不及炼制,且此法太过繁琐,反复置换绳索,反易露出破绽,绝非妙计。 林尘立时排除,再在脑海中一番搜寻,在锁窍书中末尾处,有一擒法。名为“绝天绝地”之法。此法言:人之内天地,乃通过九窍与外天地互感。七清窍为入,二浊窍为出。九窍皆通,自然神异自显。九窍皆堵,自然与寻常武宗无异。 这绝天绝地之法,多适用于窍元九重乃至飞天境强者。用于贺婉君身上,实不必要。贺婉君初入窍元,修为不过窍元二重。只开得一清一浊二窍。 有道是一阴一阳,一出一入。天下武者,凡入窍元者,初境皆为如此。那未开的七窍,即便封堵也无甚作用。且…此法有一传闻,可让已死之人的灵魂,旧存于内天地中。以求死后再觅一丝生机,武道更进一步。此法很少用做擒人。 但林尘熟读“锁窍书”,其中道理,均已贯通,领悟擒拿窍元强者,本质不过隔绝内外天地。便想:“封窍的宝物,我恰好有一件。贺婉君初入窍元,所开之窍为一清一浊、一出一入如此而已。我堵其入,她便新力难生,一但旧力耗尽,便再无办法。我堵其出,便是有力无处使。此法有无用处,我全只是猜测。而且…大为冒犯,这对任何武者而言,都大不礼貌,何况是一女子。但…哼哼,她要杀我时,可也不见得留手。” 当即一通翻找,寻出一碧绿物件。此物名“碧绿玉窍”,乃聚宝会拍卖阁所得。是为封窍之物,当时引得众多武者争夺。最终被青山派刘三剑拿下。此物泛淡绿光晕,入手清凉。 林尘拟好方法,便即动手。龙筋散发光晕,太过惹眼。林尘涂抹“黄灰粉末”,将龙筋显老,外观便与寻常绳索无异,却可自由绳索长短。 贺婉君轻功最佳,自是先制住双腿为上。林尘先行解开“碧波寒泉绳”,换而用龙筋绳捆上。用得是“封筋锁脉定骨法”。此法乃锁窍书所着,涉及医理、武理。与寻常捆缠之法,有本质区别。可完全将人的筋骨、脉络、骨骼、穴道锁定。再想施展轻功,便是难上加难了。 这一经捆上,林尘顿时松一口浊气。料想贺婉君即便醒转,自己也能对付她。 旋即解开毒花帮红绿绳。此绳用做武宗强手,尚绰绰有余,却擒不住窍元强者。林尘施展“断阴阳、五行互补法”困擒。此法结合五行之理,共有五处结节,相生相克,互相补助。若想脱困,需窥破那擒法中的五行之理,将五处结节同时解开。否则便只是空耗气力。再将碧绿玉窍与此法融汇,封堵浊窍,真可谓有入无出,擒五行,断阴阳,绝天地。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林尘心有忌惮,想道:“此女八九成是被我制住了。但尚有一二成不定因素。我且假装消失,放她在此几日。她有无脱困办法,自然便可见分晓。”凝聚两只阴蚁,藏自石头缝隙间,自个便即离去。 林尘行不远,又想:“这贺婉君倘若大喊大叫,引来外人。我不免又要现身。”当即折返回山洞。用野草遮掩山体缝隙,寻了三颗麻核桃洗净,熬一锅胶状的清凉补药,可增人气力,活络人思绪,只甚是粘稠,与糊对联、窗纸的糯胶无甚差异。将那清凉补药将麻核桃粘在一起,封堵口舌。 做完这些。林尘从头到尾,拟想一遍,自问再无任何疏漏。这时天已将亮,清晨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散入林中。斑斑点点,可见空中悬浮颗粒,霎是好看。林尘再一琢磨:“此女性情傲娇,但心智坚韧不坚韧,却暂未可知,正好借此一探。若心性不坚,我便容易许多。若心性甚坚,我这番行径,定招来她怨恨。不过那又如何?我林尘怕么?”纵身离去。 沿路掩盖踪迹,绝无人能想到,那偏僻山洞中,竟藏一绝美佳人。林尘不敢走太远,只在一里开外,寻一平地,简单铺了软草,生了篝火当做营地。 透过阴蚁观察,贺婉君又暂未苏醒。林尘彻夜忙碌,早已困倦。当即昏昏沉沉睡去。时至正午,这才有了异动。 第260章 逃命之途 说归湖中缠斗,贺婉君手脚被擒,均不得动,自知回天乏力,心中是羞赧难言。更在此时,心神忽如坠深窟,眼皮昏沉,意识散去。 这一睡,便是七八时辰。做了个大梦,再度醒来,头仍阵阵抽痛,如灌铅水,大不舒服。又过片刻,贺婉君神思渐渐清明,这才真正醒来。心想:“我却在何处呼?” 又觉身子气血粘稠,似乎骨骼经络全被细长之物死死箍紧,难受得很。这便想:“呀是了!我中那贼奸计,昏迷了过去!之后之事,便万万不知了。我还活着,那贼人并未杀我。” 她眉头一皱,面朝地面,便知自己正趴在地上。想起被林尘所擒,即便身处险境,也不住羞红脸颊。实是她自小优越,从未尝过‘落败’是何滋味。若林尘修为比她高也罢,总还能说他恃强欺弱。也没甚了不起的。但林尘修为本不如她,却仍将她擒下,这便说不过去。大大丢脸。 贺婉君又转为气恼,想着此仇此恨,定要报复。但当务之急,是先逃脱为上。便既快速弄清情况。她左右环顾,见四处皆是石壁。光线昏暗,但勉强可看清周遭,便知此地乃是一狭窄山洞。此时已是白天。 贺婉君心想:“已是白天…我竟昏迷一夜,这可大大不妙!”但一番动弹,立知自己起不得身。林尘恐她轻功卓绝,即便重重限制,仍可身轻如燕,飘飘然飞去。故而将她脚腕与手腕相系,如此一来,手脚伸展不开,任你何种轻功,自也妄谈。 此番姿态,却又何止难施展轻功,便是起身都难。理清此节,贺婉君气急瞪眼:“好啊,这贼子怕我至此,这般捆我,我便如无手无脚一般,可怎生是好?我…我日后非杀他不可!不,他定瞧过我这副模样。我杀他前,要剐了他眼珠子!”两颊红晕未曾散过,气得发急,便欲开口谩骂。待发出“呜呜”两声, 才惊觉嘴也遭封堵。贺婉君细一感受,皱眉想道:“我嘴里除了麻核桃外,好似还有胶膏。这胶膏味苦,且有草药气味。” 一番摸索,感知这才全然恢复。贺婉君心中沉咛道:“我虽受人擒获,姿态狼狈。嘴里也被人塞了核桃。但那贼人不在,我快快逃脱,便可尽量挽回颜面。再寻他好好算账!日后…日后…”贺婉君又想:“日后此事,我便烂在肚子里,决计不说半句。若叫外人知道,我这又算什么‘玉女’呼?”越想越觉丢脸。 她被迫趴伏在地,面孔朝地。昏迷时额头顶着地面,脖颈本便酸胀。这当口,知觉恢复,更是处处不适袭来。她见身旁不远,一柄宝剑掉落地上。心中一喜:“是也!是我的剑。我且用那剑阵,斩了绳索,自可脱困!”心思簌起,运以紫霞宗奇门武技“三清剑阵”。 当日,贺婉君便施以此一剑阵,险将林尘拿下。那凌空御剑之姿,着实令林尘开眼。只今日情形,却大是不同。贺婉君运起窍力,方才觉察窍力虽运转如故,却全使不出。当下既惊且奇,弄不明白,心想:“莫非…莫非…”隐约猜到,运力感受。登时脸面涨红,羞愤欲死。但过得半刻,便又对自己说:“掌门早便对我说过。行走江湖,若实力不济,落他人手中,便是想不到的屈辱,吃不完的憋屈。他还与我说,日后若遭人所擒。一切便以逃生为上,其它皆可不在乎。我如今…却也正应那局面。当以逃生为上!” 只她素来自傲,怎容自己落此境地。一时间思绪飘乱,竟也无心逃遁,全只在心中怒骂林尘。多是说他卑鄙小人,无所不用极其,她要将他碎尸万段之流。越想越怒,却不得发泄,只觉心间一团火越堆越高。要从眼睛喷出。如此过了半个时辰,心中骂得没劲,忽得眼眶一红,像是欲哭出泪来。但又被她强制而住,心想:“哼!真当这样,我便逃不走么!” 历来习武者,心间均有股志气。不愿轻易服输。贺婉君更是如此,这当口激起这股志气,便大有非逃脱不可的势头。重整旗鼓:“那林贼所经危险,比我此刻糟糕许多。当初我见他被穿了胸膛,尚且能活。我不过手脚被擒,被…被封了窍。却也未必没了办法!”所想到之人,竟恰恰是擒了他之人。 贺婉君心想:“此地偏僻,那林尘不知去了何处。我叫不出声…若有一良人,路过此地…将我发觉便好了。只…只…我这模样,若被人见着,岂不羞死。”她腰肢一用力,忽鲤鱼打挺般从地面跃起。凌空翻了一圈,变为面朝上。 如此显露一手,着实不凡。竟凭以腰间的力道,轻易可离地而起。林尘阴蚁暗窥,见得此景,暗暗惊讶:“此女甚是厉害,这会儿才刚醒,待会不知又想甚么奇招。我且静静观察,届时再加以应对!” 贺婉君翻了一面,看清洞顶。方知此处山洞,实是两座山间间隙相围而成。并非山体内部,洞顶可直通外面,若轻功卓绝,自然可从洞顶离开。可若轻功卓绝,又怎需从洞顶离去。洞口又未设伏,径直走出即可。贺婉君换一躺姿,却也舒服些许。她眼珠四处流转,观察洞中情形。心想:“且冷静,且冷静。越是这般情况,便越要冷静。那林尘臭贼,因何能将我擒下?他实力不如我。全只是他借助地形优势,处处限我。叫我实力发挥不出。我或也可借地势逃脱,哼!此贼敢这般对我,我定杀他!” 一想到林尘,便又气得牙痒。口中药胶起了效用,贺婉君心思敏捷,气血通畅。虽是受困,却反而越挫越勇。她观察洞壁,便见山壁上挂着几条藤蔓。因为洞壁嶙峋,总有起石块,将那藤蔓悬挂高处,不得垂落。 贺婉君便想:“我若将藤蔓打下,手抓藤蔓,可有方法逃出?我手掌、手指尚且自由,或可加以运用。”她双手捆擒在背,眼睛四处张望。见地上有不少碎石。 她扭动腰肢,在洞中翻滚。这山洞长宽均只一丈。滚动数次,便将洞中碎石悉数拾起,约莫十七八颗。贺婉君道:“想我贺婉君,竟这般狼狈捡石子。”她裙摆乱摆,衣裳凌乱,浑身土迹。实已狼狈不堪,好似一泥鳅。但偏偏一副面容,出淤泥而不染。怎般作贱,也自有自的好看。 她屈指作弹。实能发挥出武宗一二重的实力。加之武技甚深,即便手脚都难以动弹,旁人万不敢小瞧。贺婉君使出“飞梦手”。是一投掷武技。只这一投掷之法,讲究全身力道结合运用。贺婉君仅倚靠手指力道,只空有其形神,却无其力道。射了偏了,未能打中藤蔓。 贺婉君也不气馁,寻思:“我手臂、双腿的力道,是难借用的了。但我腰肢着地,却可借之一借。”忽腰部用力,那力道传至指间。这一射去,只听得“呼呼”声响,威力霎时不弱。 贺婉君喜道:“技多不压身,到用时自会派上用场。从前我主修剑道,可若剑被卸去,岂不形同废人?此难过后,我该博学广学才是!”越想越觉得,昔日燕寻天教诲甚谆。她性情高傲,只听进二三。此刻,却正是那“二三”,叫她有周旋余地,不至原地哭泣,任人宰割。 贺婉君如此反复,连射五六颗石子。将数条藤蔓打得垂下。有些藤蔓甚短,离地有三五丈。有些藤蔓较长,离地约有一丈不到。贺婉君石子用尽,看着条条下垂藤条,便想:“我抓着藤条,试着荡上,或有转机不定。”当即腰部一抖,凭空跃起。双手紧紧抓住藤蔓。 如此一来,便整个人挂在空中。贺婉君心想,自己此刻如吊钟般悬挂,实在可笑狼狈。面不住又羞又红。万幸此处无人,怎般狼狈,也无人瞧见。只要无人瞧见,便可当做没发生过。只悬挂容易,想朝上爬,却又难上加难。贺婉君另想他计。晃动腰肢,整个身子摇摆起来。待到一定程度,松开双手。身子便随之飞出,再抓住另一根藤蔓,自可向上。 只此举甚是危险。一但抓空,便从几丈高处跌下。非摔昏不可。贺婉君略一琢磨,决定试之一试。别人眼中困难,于她眼中却只是寻常。如此连荡数次,已离地甚远。足有四五余丈。 林尘看得津津有味,心想:“此女颇有应变之能。不算辱没紫霞宗名号。如此困局,仍可做到如此。我…且再观察观察。看看你能掀起甚么浪来。” 贺婉君离地七八丈,也不觉得高。再一荡起,又高出一丈。到此高度,她终于看出此处藤蔓从何而来:原来洞外的山壁上,有一株“长藤松”。那长藤松有些年月,藤蔓甚长,且极为坚韧。因为此处山洞,实是两座山山体紧挨,但自不可能严丝合缝,间隙处便形成竖洞。 那藤条从洞顶垂下。贺婉君若是愿意,实可生生荡出洞顶,抓住那长藤松。贺婉君心想:“我且去那高处,看看情况。那林尘贼子许久未归,不知又弄甚么玄虚。”荡出洞顶,朝地面望去,离地约有十余丈高。入眼所见,天气似已过黄昏,余晖正自洒落。 第261章 孤山老叟,婉君绝望 残阳将隐,余晖尽洒,几排燕雀逐云升,却是一番美景。只赏景之人,姿容并不雅观。虽景色便在眼前,却无心观赏。 贺婉君观察片刻,见林间植被茂密,枝条、绿丛杂乱分布,不似常有人通行,寻思:“这当口已近天黑,那林尘恶贼将要归来。我便躲在此处,让他误认为我已逃走。”。双手紧抓藤条,悬挂高处。过得半个时辰,夜已深至。百余丈外,似有座熊洞。黑熊出洞,霎是危险。 贺婉君又等片刻,还不见林尘,当即奇了,照想这许久不出现,已是不合常理。旋即又想:“那贼人莫非遭了意外,被大熊吃了?”正巧见远处有大熊出没,虽无证据,却大有可能。 贺婉君故技重施,荡回洞底。忽觉一阵困倦,发出“呜呜”两声轻鸣。心想自己也忒倒霉,怎偏是自己遭此厄难。天下女子,只怕再无人有自己这般窘迫了。夜里寂静,山洞隐蔽,贺婉君杂思倏起,毫无困意。这山洞虽不透风,却甚是闷热。不久便大汗淋漓,浑身粘腻。到了后半夜,逐渐适应,这才睡去。 翌日晌午。烈日当空,暑意升起。贺婉君额生热汗,被热得醒来。这一日一夜,虽无甚大用,但验证一点:林尘不会归来。贺婉君便想:“此贼死了才好,我自个想办法脱困,再离去便是!”更为从容。 昨夜又做一梦,梦到湖中缠斗。林尘强渡空气。当时便觉感触奇特,全说不上是恼是喜,虽心中不停骂他“登徒子。”,但却乐在其中。贺婉君定了定神,摒了无用杂思。 贺婉君心想:“这山缝狭窄,我这状态钻不得出。但可从洞顶荡出。可…一但出了此洞。我这番‘无手无脚’的模样。暂不说被人瞧见,脸面全丢。若遇歹人,岂不更糟?再且说了,只怕遇到猛虎、大熊概率更大。它这等猛兽,又懂些甚么美貌?又懂甚么‘怜香惜玉’,只怕非活吃我不可。还是脱了困,再出山洞罢!” 她习过不少遁法,心想既无林尘大敌,自己花些时间慢慢理清绳索,自可自己解开。她看不到自己身子,但可扭动身躯,感受身上限制,从而知晓被何种擒法所困。便可追本溯源,知晓出自何等门派,拟想破解之法。 林尘的“锁窍书”虽从拍卖行所得。但并非独门之法。贺婉君一番摸索,倒真窥清路数。上身为断阴阳,五行互补之法。下身则为封筋锁脉定骨之法。此二方法本无手腕、足腕相连一步。全只是林尘“画蛇添足,多此一举”。 贺婉君了然:“原是此二法,且看我怎生解去!”既探索结节所在,欲逐个击破。可这困擒之法,虽不高级。但出自林尘之手,却变得甚为难缠。贺婉君一番解索,却空耗心力体力,一无所获,累得呼呼大喘。 贺婉君休息片刻,再度重振旗鼓。但始终解不得开。几次尝试,几次受挫。不禁大感失望,起了挫败之心。被林尘制得死死的。 如此三个时辰过去。贺婉君垂头丧气,终于放弃:“那林贼除修为不及我,心智实非我所能及。他设想太过周密,我想从他手中逃脱,当真难矣!难矣!”数日遭遇,叫她不服不行。消沉两个时辰。天色一暗,又入了夜。贺婉君想起配剑。当即挪身到佩剑旁,费尽力气,抽出剑鞘,手掌用力,将佩剑射入山壁,卡在上面。再挪身过去,用剑锋一点点割去手腕绳索。 智谋均已用尽,无奈之余,只能用起了蠢笨方法,但求可以脱困。但隔半个时辰,忽听“咔嚓”一声。自己佩剑先钝了一角。贺婉君气血上冲,险些昏厥过去,心中翻起惊涛骇浪:“我这宝剑,虽不说多么神异,但怎连一绳索也割不破,莫非…” 她扭动身躯,猜测此绳来历。不似出自名门大宗,除却紧致外,似也并无其它效用。实弄不明白。翌日傍晚,因天气太过闷热,下起一场大雨。雨水落入山洞,贺婉君恍恍惚惚中被淋醒。 数日未进食,她已经饥渴难耐。这时天降大雨,如下甘霖。打自身上,甚是舒畅,将身上污泥洗去。地上蓄起一小水坑。 她借水坑倒影,忽见手腕处绳索显露一点金色。原来她昨日切割,虽没将龙筋绳割破,却剐去了表面的黄灰粉末。显露一角真容。她越看越觉奇特,顿想:“紫霞宗曾有龙迹,相传与龙大有渊源。莫非…这是龙筋?”想到此节,大觉荒唐。被龙筋捆擒,便是紫霞宗掌门,也大无此等殊荣。 但稍加验证,既觉八九不离十。贺婉君当即含恨昏厥,昏迷前心想:“好个林贼!用龙筋捆我。若真是龙筋,我空耗那力气,却又有甚么用?干脆将我杀了算了,我方正是定解不开啦!”大为自暴自弃。 此后便安分许多。一连四五个时辰,再不探寻脱困之法。只偶尔翻身,换一姿势。林尘心想:“看来这贺婉君确脱身不得。我且不急露面,再观察观察,或还有惊喜!” 殊不知贺婉君已心生绝望,心想:“我此番际遇,怕是要生生被困死此地。想我生得貌美,竟是这般下场。这江湖行,也忒倒霉。”连哭都无了力气。 再过一日,又饿又困。心中绝望万分。先前本还忧虑,自己此间姿态,着实太过狼狈,怕被外人瞧见,毁了声誉。这当口,她只盼有人发觉自己,将自己救下。那声誉之事,之后再做考虑。 可她气力几乎耗尽,再想如先前般荡出洞顶,已是不行。真真困死山洞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可怜兮兮。这日正午,贺婉君饥肠辘辘,忽嗅到一阵肉香。 贺婉君早已饿极,嗅到肉香,便知有人路过,只盼被人发觉。当即“呜呜”求救。听到脚步声越来越近,贺婉君一喜:“莫非真听到了?”叫唤更为起劲。 却听脚步声渐远,贺婉君气喘低头。但过了片刻,又听脚步声靠近,还隐约有道年轻男音传来:“怪哉,怪哉,我方才似乎听到怪声?” 贺婉君心中急道:“少侠!我在这里,若将我救下,定有厚礼相报!”尽管心急如焚,却只可发出“呜呜”轻音。传出山缝,便更是轻微,极易忽略。 贺婉君灵机一动,手指捻起一枚石子,弹射在剑上。“哐当”一声脆响传出,远比“呜呜”叫唤明显。便听那人道:“我听见啦!真有怪声!好似在西南方!” 贺婉君心道:“是也,是也,速来。”又捻起石子,弹射在剑柄上。这时,又听一道老气横秋的声音响起:“这声音接连响起,莫非是有意诱我等过去!” 贺婉君一愣,心悬了起来,不敢再弹,生怕适得其反,反将那人吓跑。全心听老少二人议论:“不能吧,世上还有这等险事?”“你还年轻,自然不知。这世上啊,何等险事都有。只看你运气好坏,遇不遇得到!”“想是落不到我头上,且去看一看。” 贺婉君心道:“老天保佑,只求你俩快快过来,婉君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老者道:“呸呸呸!你切莫冲动。我与你说一故事,你听听便明白,届时若还有胆子,你去瞧瞧,我自不阻你!”少年道:“好,你便说说,也是无妨!”老者道:“你可听闻孤山老叟?”少年道:“孤山老叟?” 老者道:“我自幼生长此山,曾见过两次孤山老叟。是一骇人怪物。相传那孤山老叟,本是一山野村妇。因子女不孝,将她带上山中,丢入山林,活活困死山中。导致其怨气不化,变为孤山厉鬼,专索过往来人性命!”其时虽是正午,但那老者抑扬顿挫,声情并茂,言语间阴气森森,叫人听之生惧。贺婉君鸡皮疙瘩一阵扬起,提起心肝,又怕又惊。 老者再道:“相传那孤山老叟,面如青灰,毛发细长,蓬头散发,骨瘦如柴,指甲轻易破开铁石。其双目无神,见不到外物。但嗅觉灵敏。方圆十里,凡有活人呼吸,定会被她听闻。她便会前去,将人开了膛,破了肚。将血肠子取出,缠绕住活人脖颈,再一点点勒紧!” 贺婉君吓得几乎惊叫。她虽武艺高强,天之骄女,生性骄横。但自幼极怕鬼神之说。一遇鬼神,便双腿发软,一身武艺全派不上用途。偏偏这天下鬼怪异事不少。她每每听及,必远远避之,绝不招惹! 此刻听那老人说得煞有其事,不住设想孤山老叟便在附近。不用多久,便可寻到自己,开了自己的膛,破了自己的肚。万分憋屈,万分难堪死在此地。 想到此节,明明正午时分,却通体寒冷,怕得不行。老人还是不止:“嘿嘿,这便怕了?你该庆幸你并非女子。若是女子遇到这孤山老叟,下场更惨!”少年催促:“且快说说!” 第262章 再无计策,重见天日 老人说道:“嘿,你这小子,胆子倒真不小。”少年道:“自然,这点鬼怪之事,便想将我吓走,没门,没门!”老人道:“我吓你做甚,所言都是为真!” 贺婉君心里盼道:“好少侠,好少侠,你莫听那老贼胡言,快快将我救下要紧啊。”急得面红耳赤,怕得心肝胆颤。偏偏动不得,走不得,眸子盯着缝隙,只盼来个活人。便是以身相许,她这当口怕也愿意。 老人说道:“那我便说啦,你且听好喽。相传那孤山老叟的孩儿,本极孝顺。绝不至做出这等恶事,弃母害命,啧啧啧,枉为人哉!要说罪恶之源,便是他那孩儿,讨回了位貌美媳妇!”少年道:“貌美媳妇有甚不好?怎全怪人家头上?”老人道:“你且听我说完便知。那貌美媳妇,本是青楼女子。生性放荡,自入了老叟家中,便处处嫌弃老叟,打压老叟。” 老人续道:“而老叟那孩儿,贪恋媳妇美色,是半句话不敢辩驳。每有争执,总是向着媳妇。对媳妇话语,是如尊天令,半点不敢违背。久而久之,便再无孝顺可言。最后这狗男女,设计弃母害命,便是女子所主导。你待说说,那孤山老叟,是恨自己孩儿多,还是恨那儿媳多?”少年道:“自然是儿媳。这等女子,空有皮囊。谁娶回家中,准无安宁之日。” 老人说道:“是极,连你也这般认为。那孤山老叟自当更是这般想的。是故孤山老叟,对待女子,手段之狠辣,啧啧,实叫人胆颤心惊。你且想想此山叫甚名字,因何极少过路行人?”少年道:“据我所知,此山名为绝女山!”老人道:“不错,此山男子通行,尚有一线生机。女子通行,便是有死无生了!孤山老叟,每抓到女子。越是貌美女子,便越受其折磨。它会将女子生生剥去皮囊。将五脏六腑,心肝脾肺肾一一取出。” 少年道:“这不便死了么?死状虽惨,却与那肠子绕颈,却是不相上下。”老人道:“错呼!那孤山老叟有一秘宝,可使人不轻易死去。这当口,那女子虽痛苦不已,却并未死去。”少年道:“忒惨,忒惨!”老人道:“之后,孤山老叟将女子心肝脾胃肾,全系在身外。随后放那女子生路。便叫人看看,卸去那皮囊后,再美貌又有何用?心还不是那心,肝还不是那肝?还不是让人害怕。”少年道:“这孤山老叟虽是可怜,滥杀无辜,却不值得同情。有道是美人在骨不在皮。真正美人,便是一堆枯骨,定也另有风采,不是寻常白骨,而是‘美骨’。” 贺婉君吓得冷汗直流,但听少年这一打岔,对那少年顿大生好感,只盼想:“好少侠,你快将我救下,我什么都答允你。” 老人问:“说到这里,你可还去呼?”少年道:“这…这…”老人笑道:“你是怕啦,怕便走罢,没甚好丢人的!老头子我一把年纪,每次路过此地,总胆颤心惊。我不觉丢脸,你也不必觉得丢脸。”少年问道:“确实有些怕了。” 贺婉君眼泪唰得流下。忽又听少年道:“这样罢,我问一声,她若有回应,我便去探上一探。”高声喊道:“喂!你是男的女的!男的便响一声,女的便不响!” 不听其响。少年又问:“你是受困了吗?若要我相救,便响一声。”贺婉君立时弹指,石子击在剑身,传出清脆声响。少年又问:“我赴险救你,牺牲甚大。你日后可要好生报答我!愿意便响一响。” 贺婉君心想:“你若将我救下,叫我怎般都愿意。我万万不愿留在此处,遭鬼怪开膛破肚!”当即又一清响。少年走来,脚步声渐近。 贺婉君“呜呜”叫唤,激动落泪。少年道:“还被堵了嘴!好可怜的女娃儿,你莫害怕,我这便救你来啦!”快步走来。贺婉君不住一羞,心想:“总算得救,狼狈便狼狈罢,性命要紧。且这山野少年,定不知我便是贺婉君,不至传扬出去。”正想间,嗅到一股烤肉香气,唾沫横流:“我实已饿极。这少年未必能解我绳索,但求他帮我取出麻核桃。吃些肉先。”再度叫唤催促。 少年循声而来。身子穿过缝隙。贺婉君仰头一看。这少年面容英俊,手持烤兔肉,正是林尘。原来方才一通,全是林尘自导自演。林尘并非有意戏弄,只是心想:“贺婉君若真无了办法。定会放下面子求救。我且试她一试!”便有老人、少年交谈一幕。 贺婉君见是林尘,反松一口气,实也不知为何。她呜呜叫唤。林尘吃着烤兔,故作惊讶道:“呀!贺仙子,你不是天上仙子么!谁!谁将你捆在此地,我为你报仇!”贺婉君“呜”一声,怒瞪林尘。意在说,除你这等恶人外,还有谁。 林尘道:“你误会我了!那日我将你擒下后,便遭人追杀。不得已转身逃遁,因此与你失散。” 这番解释,实可勉强说通。贺婉君历经诸事,早聪明些许。怎还会轻信林尘。只冷笑两声。林尘道:“好罢,好吧,骗你不过。但我遭了追杀,遁逃数日,却是为真。”这句话,贺婉君倒是勉强相信。 林尘道:“我先解你口唇,你莫大喊大叫,不然我转身离去。不管你啦!”贺婉君点头。林尘取出一瓶清水,置于贺婉君唇沿,倾倒洗漱。林尘熬制的药膏,不会凝固但沾力甚强。贺婉君鼓着腮帮子,嘴中全是药膏与麻核桃。 林尘得先化了药膏,再取麻核桃。他用清水洗涤,这清水看似寻常,实则是草药熬制。遇到胶状药膏,二者相合,立时化为寻常清水。不久,便可张开双唇。待药草熬制的药膏,尽数化为清水流出。林尘再伸手指取出核桃。取出第二枚时。贺婉君用力一吐,第三枚便也掉了出来。那麻核桃“重见天日”,倒沾了一身唾沫。贺婉君瞥了一眼,羞得抿唇,无地自容。 贺婉君道:“水。”林尘忙取水来。她也不顾这装水葫芦乃林尘贴身而用。对着嘴,便咕噜咕噜大饮。她被困洞中,实有四日之久。滴水未进,全靠口中药膏维持。这当口,那顾什么淑女风范。只恨不得将水喝干喝净。 灌了好些清水。贺婉君这才停下,头朝地一靠,暂不想说话,大呼一口浊气,只静静享受此刻满足。过了少时,贺婉君骂道:“你!卑鄙!”林尘道:“那卑鄙了?”贺婉君面色通红,哪敢明言,只得吃了哑巴亏。 林尘道:“你要杀我,我却只擒你。你可知为何?”贺婉君道:“为何?”林尘道:“自是瞧你生得貌美,舍不得杀你。”贺婉君不住一喜,却又暗恨此贼,分明可恶至极,所行之事,自己一生不会原谅。但与他相处时,却又被三言两语弄得不怎么苦闷。 林尘道:“你且想想,若非你要杀我。我何须这般怕你?”贺婉君道:“这…”林尘道:“你若不想杀我。我和你何来仇怨?”贺婉君道:“这…”林尘道:“所以啊,我也是有苦难言!” 贺婉君道:“哼,说甚也无用。我…我…”本想说“非杀你不可”,但数日困顿,实叫她生了惧意。不敢得罪林尘。 林尘说道:“我林尘向来恩怨分明。贺仙子,你生得这般美,我实不愿与你为敌。现下…我有一化解恩仇之妙计,你听且不听?”贺婉君淡淡道:“我有机会不听么?我动也不能动,你若想了结仇怨,却也简单,一剑刺死我,便甚么都消了。”贺婉君忽想:“他若真一剑刺死我。我含恨而死,岂不大亏?我…我假装屈他淫威,再求反击!”又道:“你且说来听听!”是真屈假屈,便真不好说了。 林尘说道:“你呢,不是会一入窍法门么?你将此法传授给我。待我入了窍元。自当放了你。你到时再想杀我,定不轻易。我自也不用封你窍啦。” 贺婉君骂道:“住嘴!”听到“封窍”二字被提及,大感无地自容。愤愤说道:“我前世不修,遇你这等贼人!”林尘道:“你愿是不愿?”贺婉君心想:“他费尽心思,原是为了入窍。那神奇入窍之法,乃我际遇所得。非紫霞宗独有。我已入窍元,于我而言,实再无用途。但此子奸滑,我若爽快给他。他反将我遗弃此地。我岂不有苦说不出?”再想起方才“孤山老叟”,虽已知是林尘胡言瞎编。但忍不住心底发毛,即便林尘奸恶无常,也愿他待在身侧。 贺婉君说道:“我肚子好饿,身子好痛。你且先将我吃饱,喝饱,睡好,我心情好了,再另作别论!” 林尘寻思:“此女似意有松动,不知是做做模样,还是真这般打算。我且顺其意思,先礼后兵。反正在我手中,不怕她使诈!”但邪性一起,便又想逗她玩玩。便笑道:“原是饿了,困了,好说好说。我在外烤了野兔三只,味美色香,只…”贺婉君腹中空空,馋得烧心,道:“哼,不喂好我,我便不理你。”林尘道:“只…”手中烤兔肉,轻轻在贺婉君鼻尖撩来撩去。 林尘道:“只…有一条件。”贺婉君道:“你不要入窍法了么!”林尘道:“要自是要。却也不急。”贺婉君道:“你要甚么条件?”林尘道:“我好不易打兔子,烤兔子。煞费苦心。你不出分力便讨来吃也罢,难道口头,也不说几声好听话么?”贺婉君道:“哼!我不理你,你快快走开,我不愿见你!” 林尘立即离去。不消多久,便在洞外架起烤架,兔肉芳香飘到鼻尖。贺婉君知道林尘有意诱惑,但饿了数日,实在抗不住,还是妥协淫威:“好哥哥,好少侠,好神医,我顺你心意,这厢求你啦。”林尘道:“好,我来喂你。” 第263章 孤山老叟,我不答允 贺婉君连饿四日余,腹中空空,这当口开了荤腥。大觉满足。那兔肉外酥里嫩,肉汁饱满,油光鲜艳。一口下去,外表酥皮“咔嚓”碎开。里面嫩肉带汁溢出,顷刻布满唇腔。当真美味极了。 贺婉君眉头一缓,吃得甚欢,小片刻后,已满嘴油脂。那红唇更显水灵娇艳,一张一合,便有无限诱人。林尘心想:“这贺婉君貌美如花,实非虚言。若美到极致,一颦一笑,一举一动,便都是美得。”客官点评,借机欣赏。 一只兔肉尽收腹中,这才缓去数日饥饿。贺婉君躺在地上,歇息一阵,体力、精神均有好转。贺婉君道:“我身子好痛,你快快将我解开。”林尘道:“你把入窍法告知,我这便将你解开。”贺婉君道:“你想得甚美,这大机缘,我凭什么给你这大恶人。” 林尘道:“好啊,吃饱喝足,便硬气了是吧!”贺婉君道:“哼,你要走便走罢,让我自个捆死此地,自生自灭好了,甚得瞧你恶心,扰我心神。”林尘气道:“你出尔反尔,我可真走了。” 贺婉君道:“你走罢,走吧。”毫不在乎。林尘作势离去。贺婉君心想:“我此前愚笨,并未理清情形。倒是吃饱喝足,脑子活络,才意识到,此子既以龙筋绳捆我。定然不会将我舍弃。否则岂不大亏?哼,只有你试我,我便不能试你一试么?倘若他按耐不住,又走回来。说明我手握要诀,大有周旋余地,也不必怕他。” 林尘藏在洞外,不知这贺婉君与自己几番交手,智谋实已增长许多。还料想此女胆小,自己假意离去,捉神弄鬼吓她一吓,或有奇效。于是故技重施,假扮“孤山老叟”寻人。发出凄厉怪叫。贺婉君先时确是害怕,但很快识破,反倒憋着笑,暗中观察林尘怎生假冒。 最后不住笑出声来。林尘知道自己已被识破,干脆冲进山洞。脸上戴着污鬼面具,作势要索命。贺婉君动弹不得,眼睛一瞥,见林尘衣服虽换,脸戴面具,但腰间的绿色葫芦却依旧。当即识破,笑道:“好个恶贼,我还道你神通多广大,好厉害。原只会些哄骗人的下三滥,可笑,可笑。”大肆嘲笑,以泄数日憋闷。 林尘心道:“好啊!你这手下败将,这般笑我。若不叫你尝尝我厉害,岂非我林尘无能?”揭下面具,道:“我便叫你知道厉害!”将贺婉君抱起。 贺婉君慌道:“你干甚么?”哪能反抗,全只是任人宰割。林尘道:“自是挠你痒痒!”贺婉君道:“男女授受不亲,你凭甚么这样对我!你好失礼。”林尘道:“嘿嘿,我若彬彬有礼,岂不叫你太舒服?” 解开足腕处绳索,将那长靴脱下,露出丝质长袜。贺婉君先是一羞:“我数日不曾洗漱,天气正是闷热。那长靴甚闷,叫我流了好多汗。也不知有无气味…”随即怒道:“胡闹,你敢!” 林尘道:“我有什么不敢?”见那裹丝美足,惟妙惟翘,宛若白玉,当真无限遐想。 心想:“我先前倒不曾觉察,这衣饰之下,竟内有乾坤,这贺婉君表面如仙子般清冷。心里怕是不然。”当即轻挠脚心。贺婉君强忍片刻,强提一气,鼓在胸腔,双唇紧抿,不肯轻易屈服。但不消片刻,便败下阵来,哈哈大笑。那笑声悦耳。 林尘嫌她乱动,又将足腕捆好,如此一朵娇艳花,只能任人布弄。笑得花枝乱颤,美不胜收。贺婉君天性骄横,自小尊崇,几时被人这般对待过,二十余年生涯,旁人想待她好、想讨她开心,她都千不愿万不允,得称对她心了,才入降圣旨,允那人讨好她。 这当口落林尘手中,自无那待遇,偏偏对她坏,处处与他为难。不但捆她几日,还施以“酷刑”。贺婉君哪有这般体验。既新奇且屈辱,求饶也不得用。那双足又几时被男人触碰过。心中是羞意多,怒意少,更有几分说不上的感受。只到了口中,又全成了笑意。由不得她不笑。 林尘凶霸霸道:“怕了没。”贺婉君急忙吸气,过了片刻,才道:“呸!卑…哈哈哈…”又大笑起来。前后半个时辰,贺婉君彻底落败,再不敢趾高气昂。愤愤然咬着唇,瞥向林尘。既羞愤又无奈。 洞中角落燃有烛火。林尘一番胡闹,反生了旖旎气氛。贺婉君心中哀道:“孽缘,孽缘!那游僧所言,果然无错。”那被脱下的靴子便在身侧。她嗅到淡淡气味,面上又是一羞。六月间,天气闷热,暑意正浓。她受困数日,不曾洗沐身子,不曾解下靴鞋。自当流不少汗水。便真是仙子下凡,如她这般遭遇,也香不起来。何况她并非真仙,只是貌比天仙。 贺婉君羞红脸道:“你…还…还不帮我穿好鞋子。”林尘自不刁难,将足腕绳索解开,帮她穿好靴子,再重新捆好。贺婉君心中愤愤,足趾乱动,倒眷恋起了方才足靴解去的清凉。她忽一泄气,想道:“此贼做事滴水不漏,我落他手中,绝无逃脱之日。那入窍之法,怕必然要交出去了。但我该怎生运用,才可尽量保全自己?” 贺婉君实不知林尘秉性。他虽有邪意,却终究偏于良善。且忠诚守诺,恩仇必报。她这厢如实告知,林尘只需确定为真,转身便可将她解绑。至于解绑后,贺婉君是继续追杀他,还是回宗喊人。林尘全不在乎。 两人此番相遇,缘便尽于此了。可偏偏她阅历加深,怕林尘“杀人灭口”,迟迟不肯告知。这才使得之后旅程,更添说不清的变数。是好是坏,实难分说。 林尘见天色甚晚,该好生歇息。便将贺婉君手足捆好,弃在地上。自己则铺设软草,安然入睡。贺婉君自然气恼,心想:“待你睡着,我用石子点你大穴,瞧你死不死!从未有人这般羞辱我贺婉君。”不敢有所动作,静静等着。待林尘传出鼾声。她这才翻转身子,袖子中藏三颗石子,一直未曾使用。 但临了时分,忽想:“这林尘身死,我兜兜转转,岂不又被捆死此地?这林尘是吃死这节,才敢放心在我面前入睡!”贺婉君气得牙痒:“贺婉君啊贺婉君,羞辱你的恶贼便在身前。你却拿他无可奈何,也忒憋屈!” 将石子藏入袖子,眼睛一闭,自也睡去。过一个时辰,忽觉夜里转凉。贺婉君身穿蓝色衫裙,足蹬长靴,全一副轻装便行装扮。数日夜里,都是闷热异常,津汗不止。这日忽的转凉,着实将她冻得醒转。她被随意丢在地上,与那洞口缝隙甚近。 外面的冷风吹来,便率先打自她身。贺婉君迷迷糊糊醒转,便想挪身。但发觉动不得。自己此刻状态,挪身可需耗费好大气力。便得过且过,再度睡去。 其时已至深夜,阴风大作,隐约间有凄厉怪叫。贺婉君睡去不久,二度醒转。忽见洞外缝隙,似有一道身影闪过。这本不是怪事,夜里山林,走兽出没。 此缝隙狭窄,供一人通行尚可。那猛虎、山熊等巨兽,决计穿不过缝隙。毒蛇、毒虫等兽,又怕驱兽香,更不敢招惹人类。 洞外纵使有走兽身影,也于洞内二人无害。但贺婉君白天听得“孤山老叟”传闻,本已怕得不行。这当口,阴风大作,鬼影重重,叫她好生害怕。不住联想至深:“不会真有贵物出没罢?” 贺婉君道:“林尘,你快醒醒,你没发觉不同么?”林尘早已醒转,听贺婉君也这般说,顿时起身,说道:“你也觉察了?”贺婉君道:“今晚好冷,我都被冻醒了。” 林尘道:“这是阴气。但冻不醒我。我是被怪叫声吵醒的。”贺婉君已忘两人恩仇,忙问:“你白天所说,那孤山老叟,真是不真?”林尘道眉头一皱:“你这一问,倒真让我寒毛立起。” 贺婉君瞪大眼睛:“你不是瞎编的么?”林尘道:“谁与你说,我是瞎编的?你在山洞那几日。我闲着无趣,四处转悠。便在山林中,听到一老一少交谈。说的就是那孤山老叟!” 贺婉君道:“啊!”吓得哭了,又听阴风一吹,忙道:“我好害怕,你快快护我。我明天便告诉你入窍法。”林尘心想:“此女似怕极鬼怪。我安抚一二,却也无妨。”便将贺婉君抱在怀中。说道:“你莫耍小聪明,我俩暂息干戈。先弄清情况再说。” 贺婉君大觉林尘胸怀温暖宽厚,心下既松,又想林尘处处化险为夷,能力、应变、智谋实为一绝。她此前当对手看待,只恼此人狡诈如狐,恨不得一剑杀了。但此刻妖鬼侵袭,倚靠林尘,反全身放松,大感安心,如有安神之柱。贺婉君轻道:“我…我那还敢耍甚么小聪明。你这般厉害,我那些小聪明,只会惹你笑话。羞得我无地自容。你快快护紧我,再想想怎番破局,我心中慌得很,好似有大难要临了!”说至后头,已渐有颤音。她素来高傲,与人相处,定尊处上位。便是与闻云江湖游行,也略高半筹,由闻云处处讨好她。 此刻一番经历,身不可动弹,林尘又不肯让她。如此一来,那还有“上位”可处。自然无意间露出小女子般依赖。 林尘道:“好,如此便好!”心想:“且先外出一探。”抱着贺婉君,悄悄穿过洞口缝隙,将头探出。这一瞧,顿五体生寒。山林间漆黑如墨,竟连三丈外的树木也瞧不见。 林尘顿想:“此林甚怪!明日大早,立即离去,片刻也不可停留!”贺婉君瞥了两眼,怕自不行。忽听一声“咔嚓”响起。乃自西南角传来,似有人靠近,将树枝踩断的声音。林尘、贺婉君均一激灵。林尘强自镇定,喊道:“谁!” 便听西南角,一沙哑声传来:“老叟夜半迷路,好人家,可否借留一宿,如若答允,不胜感激。”贺婉君道:“不答允,不答允,你快快离去。” 第264章 化险为夷,老叟送礼 那苍老声音回道:“妇道人家,岂能做主,好人家,你答不答允,快快给个答复罢。”贺婉君还欲说话。林尘情急,手掌一扇,“啪”一声脆响。贺婉君脑袋一空,脸颊火辣,便不说话了。 林尘道:“老人家,奸妇所言不能算数。”那声回道:“哈哈哈,好人家,你颇有魄力,我瞧你那婆娘似生得甚为貌美。你怎愿打她?不怕她一气之下,跟其它男子跑了么?” 林尘道:“哼,贱妇一个,跑了才好,这不前些日子,不知与那个王八蛋羔子勾搭。想要私奔,我千里迢迢,刚将她抓了回来。”那声回道:“你好喜欢她?这般不辞辛苦,也为将她留住?” 林尘嘿嘿冷笑两声:“不然,不然。这等奸妇,我可恼恨极了,那谈得上喜欢。此来擒她,只为日后好生折磨。嘿嘿,她这二十出头的年纪,落我手中。我不便能折辱她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四十年么?有她好受,定叫她后悔不及。” 贺婉君听得此话,眼眶一红,几时被人“奸妇”“奸妇”这般谩骂。又想自己却被林尘所擒,此情此景,不禁带入林尘言语。顿无尽哀怨无助,楚楚可怜。心想:“我日后准无好日子过啦。”哪敢辩驳。真好似犯错的妇人,吃了理亏,逆来顺受。 那声道:“嘿嘿,这方法妙,我那孩儿若有你这般觉悟,那便好喽!”说罢,从黑暗中走出。是一白发苍苍的老者。她满脸沟壑皱纹,长脸凹鼻,丑陋不堪。且阴气森森,叫人一眼便怕,叫人一观便寒。 她腰驼近半,拄着拐杖,脚步轻浮。此刻一笑,发出“嘿嘿、咔咔、咯咯”杂音。贺婉君几乎吓晕,心道:“真遇此鬼,我怎还有命活?她定剥我皮,挖我心。我便是死,也丑陋至极!”难定心神。 林尘附耳道:“莫怕,一切听我。随机应变。”贺婉君这才定神,但终究难如林尘这般镇定,心下好生敬佩:“万幸林尘未乱阵脚。若叫我一人遇到此鬼,定然遭难!”颔首点头。 老叟问道:“两小娃子,你们交头接耳,说甚么呢?” 林尘心念急转:“此鬼阴气森森,远非伥鬼之流可比。我观它已成气候,手段定然甚强。虽未交手,但我应不是对手。它言辞间颇有条理,神智不差,此刻照面,不先下杀手,而是主动交谈。我该以言辞与之周旋为上。如若不行,便唯朔阳刀拼死相驳。”理清轻重,辨明条理,便说道:“我骂奸妇忒不懂事。原是这样和蔼的老人家,怎忍心叫你野外过夜。” 贺婉君心中一阵委屈:“总奸妇、奸妇叫我。虽是权宜之计,但叫得也忒难听。我未曾嫁人,怎便成‘奸妇’了?也罢,也罢,为了活命,还是配合他罢!” 林尘忽重“嗯”一声。贺婉君惊慌失措,忙道:“老人家,对不起,对不起。我方才所说,全不能作数。我家夫君的话,才可作数。”说罢,面红霞飞升,虽情急万分,但这“夫君”一脱口。仍不免忸怩不已。不料自己此生此世,第一口“夫君”,竟是这般狼狈万状。 老叟嘿嘿冷笑:“你这女娃儿,生得也忒貌美。我那儿媳远远比不得上。”朝此走来,手轻抚贺婉君面颊。 林尘道:“哼,貌美又如何,全白费啦。”老叟道:“怎说?”林尘道:“我叫她这辈子,再见不到第二个男人。”老叟道:“哦,怪不得捆这般紧。娇滴滴一大美人,你倒真下得去手。不怕弄疼她么?” 林尘道:“就是叫她疼,越疼越好。”贺婉君明知做戏,却不住求饶道:“夫君,你待人家好些不成么?人家向你认错。”林尘道:“哼!还想我待你好?做梦!”贺婉君道:“我这相貌,嫁你本便吃亏。你还这般,呜呜,是我跟错了人。误了终身。” 林尘道:“你这婆娘,还敢哭?快快止住眼泪,否则我大耳光扇你。”贺婉君立时止住,欲哭而不敢哭。 老叟道:“不错,不错,这等贱妇,便该这样对待。你给她颜色,她便掀房掀瓦。你万般讨好她,她便无法无天。”说罢,便哭道:“我那孩儿,若有你一半强硬,怎落得如此下场。” 林尘道:“老人家怎生哭了?我与贱妇,只路过此山,暂住洞中。也无甚歇脚之地。但老人家快快进来,且避一避风寒,躲一躲虫兽。”贺婉君怕自不行,但哪敢辩驳。 老叟行入山洞。洞内空空,但有几块可供人安坐的石块。老叟坐在石块上。林尘朝她一笑,将贺婉君绳索拉紧,手腕足腕紧贴,再动弹不得,行为甚为粗暴。也不抱着,就置于脚旁。 贺婉君脱离暖怀,心中蓦然一空,想着自己地位忒低。老叟见林尘言行举止,并无半点“怜香惜玉”之心。好好一娇美“花儿”,被他这番折腾。更为心喜,大觉出了怨气,心想:“我本想杀了这男女。但如今一见,竟是这般干系,放了反倒更美。叫着骚蹄子尝尽疾苦。反比我此处杀她更妙!”杀意一减,阴气顿少。 老叟行入山洞,洞中的烛火本忽明忽暗,饱受摧残揉拧。但此间阴气一少,气氛顿时缓和,洞中全然恢复光亮。林尘、贺婉君均微微松一口气,林尘想道:“看来我所料不错。我待贺婉君越粗暴,便越合这老叟心意。只得委屈她啦。” 贺婉君此刻方才明了:“这老叟被儿媳抛弃,自是恨透全天下美艳女子。我生得这般美,它瞧我吃苦,便自开心。它开心了,我才有命活。林尘早早理清此节,刻意朝此迎合。”但觉脸上火辣辣,虽了解事情原委,却不住一阵委屈:“他好生凶煞,竟真扇我耳光。我每次遇他,总没好事。此人生来克我。我命忒苦,怎偏偏是我,遭此厄运。”低声抽泣起来。 老叟听到哭音,眼前种种,是万万做不得假的,心中更悦。林尘问道:“老人家,夜已深了,您怎还在深山。我明日清早,将你送出山去可好?”老叟道:“你这娃娃倒是好心。与这女娃娃相差甚大。” 贺婉君心道:“我一句未说,便全把我当做抛夫弃子、红杏出墙、无恶不作的坏女人了。分明我是正道,那林尘才是恶贼。”虽有不忿,但怎敢说话,更知林尘与自己同涉险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林尘说道:“自然。有道是恶有恶报,善有善报。这女人嫁为我妇,便是她的报应。” 老叟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林尘道:“对了,老人家,这山路崎岖,你一人恐不好走。明早我背你下山可好?”老叟道:“你既背我,这媳妇不要了?”林尘道:“嘿嘿,你瞧她这模样,可还怎生动得?我将她放这一日两日,又有甚么差别?” 贺婉君忙道:“好夫君,你打我骂我也好,千万别丢我在这。”林尘冷哼:“岂能由你,快快闭嘴!”贺婉君又自抽泣。老叟连连点头,叹道:“不必啦,我山下已无去处。” 林尘道:“可怜的老人家,您岁数不小,一人在山中,却无人来寻,想必家中遭难,孤寡一人。唉…您瞧这样如何。我与您一见如故。我自幼无父无母。我认你作干娘,将你接回家中。我日日服侍你。”老叟一愣,喜道:“好孩儿,好孩儿,我从没遇到你这般好孩儿。你一番好意,我只能心领了。你明日大早,自个离去罢!这里阴气太重,日后也不必来了。” 林尘道:“那怎行,你在此处,我便放心不下。”老叟道:“唉,你倒有心。只我早已死去。化做阴间厉鬼。”林尘色变:“啊…”全身颤抖。 老叟道:“别怕,别怕,好孩儿,我不伤你。我瞧你颇有志气,不受美色所困。待长辈甚是孝顺,是个好孩儿,我不忍伤你。你明儿大早,背着你那婆娘离去。好好过日子罢!”林尘惭愧道:“啊婆,你心底甚好,我方才竟怕你,实在不该。” 听得两人交心。贺婉君只觉敬佩:“从前只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句谚语。今日方才见识。这林尘应变、智谋,当真无可挑剔。一番言语,竟就化解此局。一开始…那老叟问话,如若干脆拒绝,我只怕已经死了。”大觉劫后余生。 老叟道:“好孩儿,我瞧着你这身劲头,便觉说不上的欢喜。明儿你离去,我便再见你不着。我想送你些东西。”林尘道:“那感情好。日后我见了东西,便想到老人家。说不定可回来见你。”老叟道:“见不着喽。我并非时时外出。你也不必想我。我一把岁数,又不好看,想我做甚。你过好日子,哼!别被那婆娘迷了心神便好。” 林尘道:“这婆娘?嘿嘿,万万不会。惹我不快,我便一耳锅甩去,你瞧她敢不敢生气。”贺婉君忙配合道:“夫君饶命,夫君饶命,我日后定好生伺候你。你莫打了。”老叟道:“不错,不错。你甚有气势。这绝女山中,有一柄长枪。我不知名字,但觉品质甚是不错,专门克鬼怪。留在我这,我难受得紧,不如顺势送于你。” 老叟道:“如此一说,你便说我占你便宜。我便再给你一物。” 第265章 太离枪,展风采 说罢,将手一伸,阴气所凝,化做一漆黑古令。此令上下显尖,中间方正,两面六边。入手清凉,略显沉重。 林尘握自手中,却不觉有碍。孤山老叟奇了,说道:“你体质好生奇特。这阴神令,活人可拿不稳,我原只想叫你试试。”林尘道:“啊?是么?”孤山老叟道:“你既能拿稳,便好生收好罢。” 林尘心想:“我若问功效,未免显得急利。也罢,能活命已是万幸,这阴神令或有或无,都无甚干系。”感激道:“定好好保存。”老叟道:“好啦,天色将亮,就此别过。” 老叟行出山洞,径直离去,融入夜色。但见她离去后,夜色恢复平常,虽亦是漆黑,却可见数丈外的树木。暑热之感渐渐攀来。夜里鸟雀鸣叫、虫兽出没,杂音聒噪不减。这一前一后,便如从阴曹地府,回到了现实世界。 两人历经生死,这当口被热气一荡。均觉疲惫不已,热汗直流。贺婉君被捆自地上,看不清林尘手中阴神令,心中好奇,却不敢出声。 如此过一个时辰。再无异事发生,才渐渐平复。这时天色已微微亮起。林尘说道:“呼,好生惊险。”听得林尘说话,贺婉君这才敢出声:“林尘,它…走了么?”林尘忽眉头一皱,面色凝重道:“你叫我什么!” 贺婉君心想:“哎呦,我大意了,这当口天还未亮。我若将它招惹回来,可死得忒冤枉!”改口道:“夫君,好夫君,你莫生气。”林尘哈哈一笑,说道:“早走了,我逗你玩的。” 贺婉君气道:“好个林尘,胆敢耍我?!”林尘道:“我何止敢耍你。”贺婉君道:“好不要脸,诱骗女子喊你‘夫君’,该遭天谴!你将我解开,我要与你决一死斗。见不得你这贼人嚣张。” 天色渐明,贺婉君底气便足。哪还有昨夜唯唯诺诺模样。实是昨夜憋屈,恐惧,好不易耐到天明,她若不趾高气扬些许,怎能寻回面子?岂不丢脸至极,在林尘面前再无抬头之日?贺婉君极爱惜羽毛,怎么也得寻些场子,好叫心里舒服些。 林尘道:“你觉得吃亏,那我喊你三声姑奶奶,叫你回本,好是不好?”贺婉君道:“哼,那你…你喊罢。”林尘连喊三声“姑奶奶。”贺婉君连回三声“好孙儿。” 林尘大觉无谓,不计较此间得失,只笑道:“爽快了?”贺婉君道:“你这样对你姑奶奶,大逆不道,叫我怎般爽快?还不快快将我解开,为姑奶奶捶腿。我好想想怎般将你发落。是废了武功,还是直接杀了。” 林尘道:“好啊,真不能给你颜色。”当即故技重施,解了足腕绳索,脱下靴子,一并狂挠。贺婉君大笑求饶,心中叫苦,早知便不逞这点口舌之利。自己只能占占口头便宜,身子却大是吃亏。双脚被人这般玩弄,那还有清白可言? 清晨时分。贺婉君连说天色已亮,快快离去为上。林尘这才止戈。林尘笑道:“等入了城中,我得让你洗洗脚啦。”贺婉君将头一埋,无地自容:“你…你干甚么说这话,莫名其妙,好生讨厌。” 林尘道:“脚是好脚,却臭烘烘的,瞧来仙子也不是完全不食人间烟火。倒也有些地方,与凡夫俗子无异。”贺婉君道:“我…你…我不与你说话了!登徒子。”林尘实是有意夸张,特意逗玩贺婉君。鞣质皮靴,本便不透汗气,多是汗水气味,微有些酸意。却绝不至“臭烘烘”。 林尘解开贺婉君腿上绳索,两人行出山洞。贺婉君相隔数日,双腿总算自由。但紧接着,双腿脚腕处,再被一根几近透明的丝索相连。使得寻常走路无碍,但动作稍大,便受到限制。 若贺婉君窍力尚在,自可挣脱。可惜浊窍被封,虽有力气,却无处施展。甚是憋屈。林尘心想:“我这龙筋,可全搭在此女身上。若叫她跑了,当真亏得忒大。”仍不放心。两人行了两里路后。林尘忽发奇想,凝聚两枚“阴元针”,此针细若牛毛,扎人并无痛感。 林尘解了贺婉君鞋袜,将针扎入足心涌泉穴。再重新穿好鞋袜,套好靴子。如此一来,贺婉君若施轻功,或上下起伏跳跃。足心阴元针被触及,阴气扩散。顷刻可叫其通体寒痹,再难动弹。 贺婉君见林尘手段诡奇,层出不穷,早绝了逃跑念头。心中不住抱怨,却又无甚办法。暗暗骂道:“此子这般谨慎,除了确是怕我。只怕也存有故意折腾我心思。哼,此局是我贺婉君输啦。日后再斗,你落我手中,我决计不杀你。也叫你尝尝这般感受。”闷着气,跟在林尘身后。只足心的阴元针,虽无痛感,但走起路来,便总似有蚂蚁轻咬、羽毛轻撩的痛痒感触。不算难受,但甚是磨人。有时撩得不行,便用力跺脚,止那痒疼。只是大有“隔靴搔痒”之意。 行不远,到绝女山西北角,见一处狭窄山缝,内里透出点点寒光。林尘穿行而过,招呼手道:“还不跟来,离我十丈,阴毒发作,可有你受得。”贺婉君一叹:“风水轮流转,昔日我将碎瓷块打入他身,叫他不可离我五丈。如今却又反过来了。可气死我也。”不禁气恼愤闷。却又只好跟上。她双手不能动,穿过这片狭窄山缝,本甚是困难。但身子轻盈,左摆右摆,倒未受阻拦。 行半刻钟,到一山体深处。顿见一柄寒枪立在地上。枪身流畅,银光流转。枪身写着二字“太离”。 林尘手握枪柄,顿意气风发,畅快大笑:“好枪儿,好枪儿,你受困山中,久无明主。跟了我罢,我定不让你蒙尘!”那枪似有灵性,轻轻震动,发出“铮铮”之音,叫人听之心神一震。 忽一阵大风席卷。将林尘吹得衣裳鼓荡,长发飘扬。贺婉君面色一变,只觉站立不稳。但双手被捆,难分丝毫,更不可搀扶借力。无奈直接坐下。她顺势望去,只见那少年当真好神威。面容俊逸,英姿潇洒,既猖狂又邪异。 他手握那太离银枪,此中意气风发,贺婉君从没在任何一处看过。不住出了神,喃喃道:“好少年,人间潇洒,当是如此。好少年,意气风发,当是如此。”随之神往。 又见林尘急舞长枪。他虽不会枪法,但枪尖所指,既是神思所向。这般意气,这般风采,怎般乱舞,都好看极了。 他舞的寒光四溢,舞得赫赫生风。贺婉君竟看得痴迷。这枪法自是粗浅,不值得她细看。只她看得是锐气,是邪性,是风华。大有看头。这恍惚间,竟好似破开成见,真切看到那舞枪少年冰山一角。 贺婉君从前大陷误区,非得别人全心全意待她好,她才肯多瞧他人一眼。林尘待她不好,所以她怎也不肯多瞧。哪怕生得俊逸无双也不肯。此时此刻,她依旧不肯。只是林尘风采太甚,照自她身。已容不得她不瞧了。 这一瞧,便如日中天,许多感触纷至沓来。面上一红,啐了两嘴,却砰怦然间,甚是心动神摇。喃喃道:“他生得好生俊俏。”许久,林尘长枪一杵,站定身子,心神大悦,笑容自也不加掩饰。 林尘道:“贺仙子,我今儿心情好,不刁难你啦。咱俩寻一安全的城镇,痛痛快快吃一场。我请客。”贺婉君道:“我几时答应与你饮酒了?”林尘素知与女子争口舌之利,赢了也无甚乐趣,笑道:“姑奶奶,便算你赏我的还不成?” 贺婉君道:“这还差不多,算…算你识相。”林尘道:“有酒自然欢,有美自然乐,人生如此,逍遥天下,方为快哉。”穿过山缝,意抒天地间。一举一动,自然而然有所不同。 贺婉君被其意境所感,忽想:“原来这才是行走江湖。我背靠紫霞宗,虽身在江湖,却心在宗门。林尘好似出生贫苦,他一出生便在江湖。却又非苦中作乐。这等人生来便是逍遥风流之人。那日…奇百道要杀他。他此间风采,与此刻一般无二。面临生死,自能从容。这等人…好似并不难懂。这世间这等男子…又能有几人?” 贺婉君心想:“闻云兄自也优秀,是我夫婿人选。但与他相处,平平淡淡,一切便如水到渠成。本非坏事。但此刻被林尘所擒。却反如临天涯海角,巨浪翻滚,甚是奇观!”贺婉君忽是回神:“呸呸呸!我被鬼迷了心智,想这做甚。舞几回枪,便好厉害么?哼,反倒此贼运气不错,竟叫他得了份不俗际遇。此枪品质甚高,怕是一大奇器!” 两人行出山林,已过正午。天气正热,连走数个时辰,贺婉君跺了跺脚,足心微痒,磨得她好生难受,不满叫道:“林尘,且歇息歇息。我身子被捆,可没你这般轻松。”林尘见此地视野开阔,且已出绝女山,右手一侧,便有条小河。风景甚好,便道:“好罢。” 贺婉君原地歇息。林尘则入河抓鱼,小片刻,便抓两条大鱼上岸。林尘剥鱼鳞,取鱼脏,生火烧烤。不久肉香扑鼻。 林尘说道:“再走两个时辰,便有座小镇,应该安全。吃完鱼,我俩去哪歇息。” 第266章 江湖同行 贺婉君心生埋怨。林尘将鱼肉掰碎,送入她口,嗅的烤肉香气,却自难抗拒,还是乖巧吃下。此刻安宁,贺婉君蓦然觉得轻松,这你喂我吃,怎算甚么仇人,分明是郎情妾意,江湖同行。 贺婉君又想起昨夜,自己一口一夫君,叫得好生自然。两颊便也红了,说不出的好看,道不清的动人。林尘笑道:“贺仙子怎生面红了?”贺婉君道:“被火熏得,也要向你汇报么。丑儿孙,你伺候不好姑奶奶,这鱼不好吃。”林尘道:“你再嚣张,我便挠你脚心。” 贺婉君道:“我怕你么。”足心本便微痒,倒求之不得。林尘道:“总挠脚心,岂不让你觉得我没了手段。”贺婉君将胸一挺,傲然道:“除这等伎俩,你还能将我怎样?哼,我不怕你。” 林尘道:“那可多了。”出手如电,朝臀打去,“啪”一闷响传出。林尘手留香风,说道:“甚是不错。”贺婉君面既一红,自然知晓“甚是不错”,指得是何处不错。她学了聪明,不敢逞能。两人将烤鱼吃完。躺在湖边一阵休息。 林尘道:“你那入窍法,到底是真是假?肯不肯给我?”贺婉君实已动摇,给也无碍,只不愿太早松口。心间有股傲气堵着,更不愿轻易松开,显得自己好似怕了他一般。她说道:“那方法我都失败了,你又能修成么?给你何用?” 林尘道:“巧了,我便想试试。我出身苦寒,入窍之法本便不多。偏偏不愿入宗门,受人限制,不似你这等人,生来便啥也不愁。”贺婉君道:“你大打感情牌,叫我好同情你么?”林尘笑道:“嘿嘿,我林尘何须外人同情。何须外人理解,你大大多虑了。你既已在我手,我自有办法慢慢盘问。反正一日问不出,便一日将你擒着。快些慢些,又有甚么差别。”贺婉君冷“哼”一声,别过头去。 贺婉君道:“我即便给你,你又怎知真假?”林尘道:“我自是修成后,再将你放了。”贺婉君双眼一黑:“你!你!混蛋!要不多久,我宗门便会寻来。到时候非抓你不可,你不快快将我放了,有你大大苦头吃。” 林尘道:“大乾之大。你此行下山,乃是入江湖。游个一年两年,实再平常不过。你宗门怕不会这么快寻你来喽。” 林尘又道:“好说歹说,你也是窍元强者了。已算高手,还用人处处照看不成?”贺婉君气得发狂,却无甚办法。林尘所言不差,贺婉君此行下山,虽有燕寻天暗托,却非硬性任务。燕寻天本意不过为贺婉君寻些事做,不至入了江湖,匆匆游荡一圈,便既回宗,一无所获。贺婉君若忘了暗托,恰证明已入江湖,不亦乐乎,目的已经达到,自可不必理会。既非领任务下山,宗门自不必时时关注。一来无那人力物力,二来江湖之大,实也关注不来。 贺婉君便有一师姐,出宗游历已有十年。期间唯有书信往来,一直未曾归山。贺婉君只知其人,未曾见过面。心道:“那入窍法修行甚难,我若给他,他迟迟修不成正果,定怪我作假。哎呦!这样一来,我不知要被他捆多久。”叫苦不迭,动一动身子,手脚不便,处处受制,实叫她憋闷难言。 两人躺在草地,歇息一时半刻,待阳光减退,这才再度启程。行约莫三里,见到一条山间驿路,通向西南方向。林尘远远眺望,心想:“顺此路走,便是红家镇。那儿应是安全。虽不知贺婉君惹了何人。但既已逃脱数日,想必已经过去。”说道:“加快些脚程,天可快黑喽。” 贺婉君道:“说得轻巧,你自个试试。”正生闷气,走得气喘吁吁。走不远,贺婉君忽面色一红,惊呼出声,躲自路边石块后,小声唤道:“林尘,你快过来!”林尘道:“怎么了?”贺婉君道:“你这呆子。对面有一老农行来。我若行去,这狼狈模样,岂不全被瞧见了?我贺婉君被你生擒,已是丢脸,若再被传扬出去,我…我死了算了。” 林尘心道:“此女生得甚美,却也忒是好面。我若是她,可巴不得旁人知我窘境,万盼有侠义之士出手相助。也好,她便不说,我也不打算叫她这般暴露旁人眼中。”便道:“原是这般忧虑,无妨,我帮你遮挡便是。”取一宽厚衣袄,将贺婉君身上一披。身上缠绳顿全遮去。如此一来,贺婉君这才稍松一气,重新行于山道间。 不久,便至傍晚。两人行自一险峻山道。正见那山间美景。有道是:残阳西入,金云齐升,美不胜收。林尘观那群山万壑,山石耸立,当真无限好感。行至一处崖头,微风吹拂。赶路的热意尽散,舒畅开怀。 林尘饮几口绿宝葫芦里的酒水。心气上涌,对着下方群山万木,不住大喊三声。叫声嘹亮,意气直出。贺婉君轻啐一嘴,寻一石块坐下。想伸手捶腿,却无双手。只她见得这副景色,心神也隐隐飘荡。寻思:“我虽身陷囹圄,但这江湖景色,却不白看。我此前独行,怎无那心思欣赏,现下遭此贼人擒困,反倒起了闲心。定是手脚不得动弹,所思所虑便也少了。” 林尘心念一起,直道“好个驾鹤迎西去,阴阳割昏晓。”后半句本是前世诗词。但林尘此番感叹,并非有意卖弄学识,全只胸臆所发。只觉颇为衬景,便即脱口而出。 其时黄昏将晚,朝远处望去。山的那头已是入夜,山的这头残阳正美。贺婉君道:“这小子巧舌如簧也罢,倒也还颇有文采。”心情好转,竟也忘了被擒后的困顿。甚是放松心情。 林尘道:“走罢,走罢,天色可晚了!”贺婉君道:“扶我起来!”原是坐得腿软,虽说还有武宗实力。却不住想使唤林尘。林尘将她扶起,两人沿余下山道,下了山去。不久,便隐约见一座城镇。约莫还有四五里路。 林尘道:“快到啦!”贺婉君道:“可算近了,累死我了。走这一天山路,将我磨得难受极了。”贺婉君又道:“这下里无人。你先帮我将袄衣取开,叫我透透风先。”林尘手一拂,将袄衣脱去。贺婉君衣裙全是汗水,这气候时节,披着袄衣赶路,何等闷热,实不必多言。 衣裙吸汗,自隐约透明。可见那内饰衣物,贺婉君甚为羞赧,但转念一想:“也罢,也罢,我被人擒住,便是失节,亦不可作数。”实是她对林尘虽有恼恨。但俊男美女同行,心间怎无悸动。男女间本应有诸多忌讳,不可亲密触碰,不可摸脚,林尘全犯了一遍。本该遭女子记恨。但他相貌皆是不俗,反不用遭恨。贺婉君也恼怒林尘,但却非因挠脚、玩闹而恼怒。全是因林尘这般折腾她,叫她十分辛苦,走了十多里路,也不背背她。 又走一刻多钟。见城门耸立,“红家镇”三字悬挂高处。应是镇市,规模不算大,规矩不算严。此刻刚刚入夜,城外还有一二同行商人。 林尘为贺婉君穿好袄衣,并排走去。林尘道:“你莫耍聪明。”贺婉君道:“哼!”两人走到近前。林尘揽住贺婉君,言行间好似十分亲密。贺婉君扭动一二,便也不再抗拒,心道:“我此刻挣扎,并无半分好处。凭这守城士兵,怕难奈何林尘。且林尘这般机警,定已有应对之策。我不如先配合他。放松其戒备!且我疲乏至极,实无力气折腾了。” 守城士兵行来,说道:“已是入夜,禁止通行!”林尘道:“官大爷,我娘子身子弱,昨夜染了风寒,要进城求医,您且通融通融。”说罢送来一贯青币。 那士兵见了钱财,面上一喜。转头看向贺婉君,见此女好生貌美,但脸有红晕,大热天却身穿袄衣,好生奇怪。说道:“怎穿这般厚实?”林尘道:“她身子弱,正发寒呢。”贺婉君道:“夫君,还没到么?”假装刚刚苏醒,甚是虚弱。 林尘道:“到了,到了,好心的官大爷,正盘问呢。”那士兵道:“好罢,好罢,只此一次,快快入城罢。”放两人通行。 那士兵望着两人离去,那女子面孔,却缠绕心间,久久无法自拔。两人穿过两条大街,贺婉君眼睛一瞪:“哼,抱那么紧干甚,还不快快让开。”林尘道:“红颜祸水,红颜祸水,你可把那士兵迷倒啦!”贺婉君道:“自然。我生得貌美,何须你多言。全天下就属你不懂怜香惜玉。我这般娇滴滴一大美人,竟遭你这般恶毒对待。”说罢翻一白眼,风情万种。 若常人这般说,实有自吹自擂嫌疑。话出贺婉君之口,却十足自然。林尘道:“不管啦,反正明早便离去。麻烦应追不上来。”贺婉君道:“你不是说,要请我盛餐么,这当口全关了门,你怎请我?”林尘道:“这自不难。且先寻一客栈,好生整顿一番。”贺婉君颔首,又忽是回神:“我分明被他擒拿,怎的变成处处与他配合了?无论有用无用,该尽力给他添些麻烦才对!”实是昨夜绝女山经历,叫她暗生依赖。这后劲到此刻都未曾尽散。自也顺其自然,做了许多矛盾之事。 第267章 红家镇,对酒同饮 二人入了城后,街巷商铺均已关门。行人甚少,但时能见到一二。林尘心想:“我虽草莽一个,却也知大乾将乱。本偏远市城,为便管控均有‘宵禁’。但如今官府对地方的把控甚差。虽有‘宵禁’,却仍有人外出。这长柏郡地处江南以东偏南。本便属偏僻之所,未开化的密林甚多,瘴气散布,地势复杂。更不好管控。” 行不久,见一座客栈,名为“红绸客栈”。外有红色绸布点缀装饰,檐下挂着两大红灯笼。红色烛火甚是惹眼。叫夜里来客,相隔十数丈远,便瞧见店家招牌。 贺婉君见客栈装潢甚是不错。她对住所向来挑剔,曾不肯住客栈,非得住在有院、有庭、有花、有草的私人宅院。稍次的庭院,她住几日,便甚不舒心。但此次江湖游行,纵厌烦客栈嘈杂、人气秽杂,却也不得不住。渐渐习惯。不过对客栈要求亦是极高,非整洁、干净的大客栈不住。 这“红绸客栈”外有红灯、红布点缀,内里装潢甚为不错。堂中种有花草,有一根漆黑木柱耸立,其上雕纹精细,龙凤衔珠。贺婉君心想:“红家镇只是小镇,这红绸客栈规模不小。想必镇上再难寻第二家。今夜便在此处过夜罢!我好久未洗漱了。且行一天山路,已叫我腿好生酸软,再不愿多走了。”便与林尘协商。林尘欣然同意,两人入了客栈。 夜里站柜的是一青瘦男子,睡眼朦胧,正打哈欠。听林尘要间客房,眼皮都不曾抬,便报了间空房,收了定金。 两人来到房中。林尘为贺婉君解了袄衣,推开窗户,一阵清凉山风吹来。如焕新生,不住一声长叹。贺婉君见一木椅,双腿酸痛,噗通坐下。神色忽是一窘,又将身子挺直,假装无事发生,心里却骂林尘“混贼”千八百遍。 今日午间,两人在河边歇息,吃过烤鱼,这当口行了一日山路,早已饥饿疲乏。林尘道:“嘿嘿,这红家镇鸭饭甚是不错,我还余下些钱财,可够点好些酒菜。”贺婉君扭头不理,心想:“这混贼久行江湖,似颇清楚江湖门道?我偏被这龙筋捆着,万事只能由他做主。好生气人。” 林尘嘱托贺婉君坐好,他下楼点取酒菜。贺婉君自知逃脱不得,身体疲乏,未使乱子。林尘前后花了千余枚青币,点了“醋鸭蒸饭”、“桂花酒”、“龙凤闹春”、“茴香豆”、“酱香牛肉”、“醋香肘子”六道大菜。夜里酒菜,比白日贵了一倍不止。林尘查阅菜单,见数道菜肴名字甚怪:“敢叫天子下台来”“九月登天霄”“草莽英雄”。 林尘见这三道菜甚贵,名字间大无敬意,“敢叫天子下台来”实已犯杀头大罪。只长柏郡地处偏远,甚难管控,但林尘不住寻思:“即便管控不到此地。但寻常做营生的人家,大多讲究‘和气生财’,少惹麻烦。这几道菜肴名字,也忒霸道。虽甚是吸晴,叫人不住好奇。却难免惹来灾祸。若叫那批天官瞧见,非得拆这小店不可。” 林尘问道:“这几道菜肴,味道不知如何,名字倒甚是嚣张,店家你不怕惹麻烦么。”店小二道:“嘿嘿,这不劳您理会,你想点便点,不想点便不点。也莫多问,夜好深了,省些气力。”林尘笑道:“有何不敢,我还偏想尝尝。”余下钱财,全点了三道大菜。店小二道:“是个英雄,好魄力!” 后厨生起烟火气息。近两千枚青币,共计九道盛菜。不消半个时辰,便全已做好,端送上了客房。 林尘订得“上房”,空间宽敞,装潢齐全,西南角设有案桌,可乘放酒菜。九道菜肴热气喷腾,摆满案桌。香气缠鼻,菜香撩人味蕾。贺婉君顿唾沫横流,心中惊奇:“倒真有盛菜,哼,我从前对着凡间酒肉,从不多瞧上半眼。哪怕多嗅一口,便恐污浊我肉体,沾上五谷杂粮之气。如今…却叫我食欲大动。唉…许是天意未必,我已入窍元,那法子失败了。这当口,这凡间酒菜,吃了也无甚麻烦。”但林尘不叫她,她又怎愿靠近。故偏着头,望着窗外夜景。腹中馋虫叫唤,却一番清心寡欲模样。 林尘望着满桌酒菜,将座椅摆好,不住笑道:“这走江湖,苦也苦哉,乐也乐哉。”贺婉君撇嘴,驳道:“你年岁多少?”林尘道:“粗浅一算,已有十九。”贺婉君笑道:“我还道你是个老头子呢,总有许多感慨,原还无我大。”林尘道:“你落我手,还敢这般嚣张。”贺婉君道:“哼,我怕你么?”林尘道:“我今儿心情好,且让你一让。日后蹬鼻子上脸,我可不留情了。”邀请贺婉君入座。贺婉君半推半就,坐在对位,只她双手不得动弹,需林尘帮衬。 一来二去,便也自然,口一张,是酒肉自来。吃得正欢,林尘点评道:“这醋蒸鸭饭,香酥解腻,配以桂花香酒,当属一绝。”贺婉君道:“非也,这龙凤闹春,手艺老道,外观甚美。入口既酥且甜,比那醋蒸鸭饭,要更胜得一筹。” 林尘道:“嘿,我青宁有一美食,可胜过此处龙风闹春半筹,名为老鸡唤春…。”贺婉君道:“呵,你那又算甚,我紫霞宗山人杰地灵,山野间生得一彩菇,才可算当世一绝。”两人喝些小酒,吃些美食。林尘虽江湖老成,但与少年赤子之心并无矛盾。贺婉君貌美骄横,但下自山来,所见所闻与从前大不相同。心中暗生好奇。 加之年龄相仿,这一聊便甚为畅快,从天南地北,聊到天涯海角,从所见所闻,聊到奇闻趣事。更说起过往经历,谈及困顿愤恼之事。 临了,贺婉君叹道:“我还没这般吃喝过。”林尘道:“你大宗子弟,山珍海味,只怕必不会少。”贺婉君道:“你懂什么,我朝饮紫蕴,夜饮晚霞。中午多以山涧露水为食。怎会是天天山珍海味。”林尘道:“我大不相信。你这般饮食,实与神仙无异。可你脚却臭烘烘的。不似真仙女。” 贺婉君不知是酒意泛红还是羞意面红,心道:“这混贼好败人兴致,怎又提这嘴。真…真的好臭么?”低头瞥了一眼,好不自在。岔开话题说道:“我等习武之人,本便消耗极大。只饮露水朝霞,自是远远不够。故每过三日,便有一餐正常饮食。奇兽肉倒吃过不少。” 吃至半夜,菜肴均已耗尽,只余下半坛美酒。贺婉君不胜酒力,加之赶路困乏,竟早早睡去。林尘恐她假装,万不敢轻敌,心想:“此女坚强却不迂腐。我未成功入窍前,片刻不可懈怠。她骂我也罢,恼我也罢,我当已大事为先。”将龙筋绳变长,再用“锁骨封经定脉”法,将双腿捆好。 再将身体反弓,足腕手腕相系。贺婉君中途醒转,迷迷糊糊骂道:“登徒子,趁机占我便宜。”又沉沉睡去。 林尘心想:“明早,需叫此女好生洗漱一番。否则全身汗味,跟在身旁,可臭烘烘的。”为她盖好被褥,自个去了沐房,洗漱一番,置换新衣,入床大睡。 这时节天气闷热,睡觉时不必盖被褥。林尘只顺手为之。后半夜,贺婉君被热得醒转,发现自己被弃在地面,顿一阵戚戚然:“我贺婉君这番境遇,好生凄凉。若手脚能动,我非去掐死那混贼不可。” 翌日。 林尘伸一懒腰,醒转过来。他见房屋宽敞,厅堂可供人舞弄拳脚。便将贺婉君挪开,将过往所习武技,快速在拳脚间过自一遍,温故知新,再取出“太离枪”,舞一番枪法。 他虽未习枪术,但与人武斗经验甚丰。见过他人使枪,刘长锐的灵蛇寒光枪,舞起来便甚是刁钻霸道。林尘仿其形神,虽不通枪法,却已有几分气韵。顿见房中枪芒频闪,枪风呼啸。好半时辰,天色彻底清明,街上行人热络,嘈杂之声从窗户传来。这才停枪歇息。 林尘心想:“我如今力气与日俱增,一身武技,虽非出自名门大派,且自不弱。三圣弄剑术无往不利。若能再添一枪法,我一手使枪,一手舞剑,实力或可再上一层楼。”又自苦恼:“只我哪来那钱财。也罢,也罢,我医术尚可,如今到一镇中。且用医术生财,慢慢求取。不必急躁。” 理通此节,豁然开朗。贺婉君道:“混贼,你竟这般待我。”意指昨夜,将自己丢在地上。林尘这才想起贺婉君,心想:“好不易到了城中,她也需换一身打扮。”便出了房屋。 红绸客栈十余丈远,有一家衣铺。内有不少女子衣裙。林尘随意购得三两套。结钱时,那衣铺东家道:“客官,您这般的郎君,可不多见。竟肯代娘子购置新衣。”林尘道:“我这可不是为娘子买的。”衣铺东家奇道:“这肚兜、亵衣可是私密物件,你…”忽露出了然之色。 林尘忽生邪意,便想开一玩笑,附耳低声道:“你这掌柜,好没见识,我便不可自己穿么?”东家一阵愕然。林尘开怀畅笑一声,出了衣铺。 第268章 飞天女贼,全郡布防 林尘径直折返客栈。解开贺婉君足腕、膝节、多处绳索。令小二送来热水桶,供贺婉君洗沐。林尘昨日虽待贺婉君甚好,与她有说有笑,甚至甘愿口头吃亏,一口一“姑奶奶”叫唤。贺婉君大不识趣,一口一“丑孙儿”回答。纵使如此,林尘也并未计较。 但林尘心中清明,两人立场、关系,绝非轻易改变。林尘寻思:“我与云清岚已云雨巫山,她要杀我时,尚毫不留情。说话好生难听,那杀意真切,我现下想起,都不由遍体寒冷。这女人更不必多说。我若瞧她漂亮,便处处予她方便,倒真是寻个姑奶奶回来。我自也成了真孙子啦。当真好生猥琐,好没志气。”纵使贺婉君百般哀求,想独自沐身,万盼林尘行以方便,林尘却不允理会。 林尘笑道:“贺婉君啊贺婉君,你真把我林尘当成其它男子,会对你千百般依从么?昨天小爷心情好,今儿心情一般。莫说太多,否则扇你耳锅。”贺婉君便闭嘴了。昨夜两人同桌共饮,虽是畅快,但不过暂叙恩仇。 贺婉君心道:“好个混贼,从未有人这般对我。我记下你恶脸,那入窍之法,决计不再吐露半分给你!”狠下心肠,任由人布弄。 林尘却颇为克制,只帮她洗净身子,绝不再进半步。他心想:“我虽非善人,却该自有底线。我自不必对此女客气,但若说强迫于她。嘿嘿,也太小瞧我林尘了。”风流自不下流,喜色自不好色。玉体横陈,触手可及,却自克制。 过了片刻,将水倒去。置换一身新衣裳。贺婉君初时是怒,但慢慢便怒不起来,尤是见林尘面庞俊逸,那桃花眼深邃迷离,自带三分款款深情。洗沐时,林尘虽已是大大冒犯,偏偏下手如风,既轻且柔,且不含丝毫污秽想法。如此这般,贺婉君即便骄横,即便自视名节比天大。却不住暗生旖旎之感。 怒气渐消,反是窘迫羞赧居多。贺婉君眼睛一闭,便想:“这混贼此生此世,定与我纠缠不清啦。我身子全被他看光,还怎生当做没发生?”心乱如麻。对林尘感观,渐复杂难明。尝惯了被人依从、被人托举,捧星捧月,高高在上的贺婉君。在林尘身上,却尝到了另一种滋味。只这滋味甚是突然,还没叫她尝出好坏喜厌。 不久,贺婉君已置换新衣。上身直缀白衫衣,配以白绸束腰,其上点缀玉石,衣带自腰间垂下,乍看好似开叉的袍裙。下身白色贴身飞鱼纹绸裤,褐色龟纹长靴紧裹小腿。裤管全塞入长靴中,曼妙曲线全然凸现。朝此一站,便似江湖女侠,远游而来,惩恶扬善又风情万种。林尘为其戴上垂纱帽。白色纱布垂将下来,直至膝盖,将身子全然遮盖。 如此行自街上,旁人自难知晓,这位女侠实已遭人擒获,被迫跟行,憋屈万分。贺婉君轻啐一嘴,暗道:“这混贼太过谨慎,如此这般,我一百年也难寻机会逃脱。”足底亦被扎着阴元针,足腕被透明细丝系着。能走能跳,但若动作稍大,顷刻便被林尘制住。 林尘眼见无误,说道:“你莫耍花样,好好跟着。若想少受些苦头,便老老实实,说出入窍法来。我心情好,自不会为难你。”贺婉君冷道:“混贼,你我不共戴天,休想。”林尘心想:“这贺婉君一时半会,决计不肯轻易松口。也罢,且叫她跟着。我虽未能入窍元,却可不断精研武技,赚取钱财,增加阅历,自不会亏。她嘴硬,全只是耽搁自己。” 便不做理会,行至街巷处,寻一时有人路过,却不密集的空处。摆设医摊,立两小板凳。林尘坐左侧,贺婉君坐右侧。 桃花神医医名一显。便陆续有人来。贺婉君心道:“欺世盗名,擒我一弱女子,算甚么神医。”旋即心中凄然:“这些人虽有病症,但却自由。我无病症,却不得自由。每日间来来往往好多人,若知我被擒着,不知是否肯施救。唉…他们又怎知,我虽坐在此处,却手脚全被此贼制住了呢。”又羞又无奈。只能观林尘辨症治病。甚是无趣。 时有病人说起:“神医,我听过你名号,你身边这位?”“神医,你何时讨媳妇了?您这媳妇也忒安静。”“她怎裹得这般严实,是怕太好看,惹人惦记么?” 贺婉君听得心底怪异。心想自己已万分窘迫,还需受人指指点点,跟着林尘,准无好事。却又怕这副模样,遭外人瞧见。心思矛盾,千转百回。正午时分,病人少了。林尘心想:“今夜傍晚便走,我再医半个时辰,筹足些钱财,去集市购些干粮。” 忽听东面一阵马蹄声扬起。一身穿银甲的男子,胯下乘骑一褐色骏马,自远处奔将而来。忽那骏马一阵嘶喊,前足两只蹄子高高扬起,狠狠踩下。 原是那银甲男子,在闹市区行得太快。百姓尽皆避让,但有一小女孩,因贪耍手中摇摇鼓,反应不及,待回过神来,那褐色骏马已到身前,那蹄子落下,准是血肉飞溅。 林尘距离孩童尚有四五丈远。这当口,心中无暇多想。脚步一拂,已瞬息逼近。揽着小女孩侧滚开来。马蹄踏下,“咔嚓”一声,青石板碎裂开来。可见这一踏,威力十足。便是武宗强者,也有五脏碎裂之危。 林尘道:“找你娘去。”将小女孩推开。那银甲男子调转马头,看向林尘,上下审视一番,说道:“哪来的乡野村夫,敢阻我仇万恨的路,不想活了么?” 原来此人,正是毒花帮盛会当日,拦截在大门处的男子。只当时林尘已遁入房屋,藏匿好身形,仇万恨并未见到林尘。林尘却见过他。林尘道:“不敢,不敢,您请过。”仇万恨道:“大胆!你敢轻视我!”枪尖指着林尘。 林尘道:“您身份崇高,我不过一小医贩子,上有老下有小,怎敢轻视于你。” 仇万恨道:“生得人模狗样,脓包一个!走!”也无了兴致,驾马离去。林尘心中坦荡,心想:“此人睚眦必报,招惹他虽是不妙。但我林尘绝非不敢招惹。只贺婉君也在,便不生变了罢!几句污言秽语,实不必放在心上。”怡然自得,回自医铺。 贺婉君低声道:“此人好生嚣张,你干什么忍他。”林尘笑道:“你巴不得我与他打起来,好叫你逃跑罢。”贺婉君不服气道:“哼,你这臭绳,捆得住我么?我只瞧他不悦,想教训教训他。”林尘道:“我现下实力,怕打他不过。” 贺婉君闷闷想道:“这混贼冒险救人,好似有些侠义心肠?哼,惹了我,我现下虽拿你无办法,日后准能治你。管你是好是坏。” 午时一过,陆续又有人来。林尘正为一病人把脉。那病人年有六十,除气血亏空外,并无大症。林尘为其施针时,便顺势闲聊。谈起方才之事,说道:“午间来了位活大爷,骑马奔袭,好生威武。”那老者道:“是也,是也,银甲褐马,当真好生威风。无人不让。相传有个不自量力的,要挡那大爷去路。险些被一蹄子、一枪子扎死。” 贺婉君噗嗤一笑,大觉解气:“好啊,叫这混贼名声又烂又臭才好。”说道:“何止啊,我亲眼所见,那不自量力的小贼,颇为猥琐,跪地求饶。才叫那少年将军饶他一命。”她声音婉转。老者顿朝她看来:“你娘子好仙音,你有福气啦!” 林尘道:“是啊。”瞥了贺婉君一眼,指其借机报复。林尘问道:“这等大人物,闲来无事,怎会到此处?”老者说道:“巧了不,相传是为抓贼来的。”贺婉君心中一紧,林尘却不所以然。贺婉君并未告诉林尘,她被污蔑为飞天女贼,正遭衙府四处通缉。 此前林尘未显露真身,以桃花神医身份与贺婉君接触时。贺婉君甚是高傲,全瞧不上林尘。即便同一战线,需要林尘相助,告知的信息经过,也甚是简略,不愿多费口舌。 林尘笑道:“哪方飞贼,能让这等人物出场?莫非是那迎风一声笑,柳三足?”老者道:“那甚么柳三足,我从未听过。但相传…这次抓的飞贼,乃是一女子。那女飞贼…啧啧,其所犯罪行,只怕数不过来。”林尘道:“您老列举一二,我且开开耳界。” 老者道:“此女飞贼,生得妖艳,其罪一,专盗人财宝。相传神农岭的‘极木神鼎’,听风亭的‘定风手链’,两件不朽奇宝,均已被此贼盗走!”林尘道:“神农岭、听风亭均为长柏郡势力。虽不如流云、紫霞等大宗门。但自家领地,影响力甚高。那女飞贼若非有天大能耐,这当口,怕已插翅难飞。” 贺婉君握紧拳头,憋闷着气。老者又道:“其罪二,生性淫荡。相传她练就采阳邪功。一座村庄上下,七十九口人,全遭她采取,无一人活命。”贺婉君道:“胡说八道!” 老者一愣,奇道:“神医,你这娘子…”林尘笑道:“她有臆症,不必理会。”却不住多看贺婉君两眼,始觉不妙。 林尘道:“老人家,你且继续,我洗耳恭听。”老者道:“其罪之三,杀人放火,修行邪功。相传此女,懂得魅惑人心,变幻面容,心狠手辣。”林尘道:“如此这般,确该快快抓住。”老者道:“嘿嘿,自然,如今长柏郡十一地门派,联合衙府,大有不将其抓住,便绝不罢休之势。且位置大概已经确定。说穿了不过这周遭十几二十城,连同数十座大山在内。你我放心即可,她猖狂不了多久。” 林尘道:“可有那女贼画像,我且去一观。”老者道:“昨日夜间,早已粘贴入菜市。你自去一看便是。”贺婉君手足冰凉,满眼绝望。林尘收了医摊,快快赶去菜市。 第269章 达成协议,逃脱之策 林尘心想:“这女贼颇为厉害,寻常小贼实难引起这般动静。我当初杀人放火,虽引群雄追杀。却是托了欧阳冶的光。这女贼凭一己之力,实要胜我一筹。”暗生敬佩。菜市处十分热闹,公告栏前已围满行人。 林尘环臂一揽,将贺婉君抱在身侧,贺婉君惊呼一声“呀”,面色羞红,却也抗拒不得,无奈随林尘挤入人群。 杂人甚多,且多为市井之民,身上难免有浊臭之气。贺婉君甚是嫌弃,但将头一侧,微微靠向林尘身子。便反而嗅到阵阵怡人清香。这香味不浓不烈,却叫人留恋不舍。甚是独特,也甚是好闻。 很快挤将进去。红家镇公示栏高约一丈,乃实木所铸,需仰头相望。见榜首位置,赫然有一幅画像。那图像崭新,刚添上不久,所涂米胶刚刚干固。再看那画中女子,面容甚美,柳眉婉转,朱唇似樱。第一眼便觉既娇且媚,已是人间难得绝色。细看之下,与贺婉君足有三成相像。但恰恰是这三成,最易分辨。 画像下写道:“飞天女贼,无恶不作,提供线索者,可赏赐千金,将其活抓者,赏赐万金。”再朝下看,便是细数此贼所犯罪孽。足有十多条,每件均为惊天动地。叫人不住一叹:“难怪能引起这般大阵仗。” 众人议论纷纷:“好个女贼,生得挺美,怎偏生做出这等恶事。”“这狐媚子极擅勾引男人,如若抓到,该立即处死。省得祸乱天下。”“仙子面孔,蛇蝎心肠,那刘家村突然消声灭迹,我亲友突然无了信息。原是此女作孽,采了他等阳气!” 贺婉君心道:“这等愚民,听风是雨,全只听人一面之词。哼,骂得好生难听。只…我如今处境甚难,前有通缉,后有追兵,却又如何是好?”用身子推了推林尘,实不愿多待,催促他离去。 林尘却隐觉不安,心想:“历来画像通缉,实难做到全然相像。我此前遭人追杀,通缉画像便与我真容大有出入。”又觉贺婉君正微微颤抖,似心情难以平静。更觉此中大有猫腻,林尘寻思:“此事不能耽搁,需快快弄清为上!”环抱贺婉君,快速离开闹市。 穿过人群,离开集市,林尘左右环顾,见有几人朝此望来。似已注意到自己,林尘蓦然觉得心虚,便强装镇定,缓步而行。走出四五里,再无人注意后,这才加快速度,远离闹市区。见一僻静巷子,自西向东,连同东西两条大街道。但甚少行人。 林尘心中微急,觉得此地可用做商讨。便闪身窜入小巷。巷子中杂物甚多。 贺婉君道:“你干什么!走得好快,我跟不上了!”不住一阵抱怨。她足底藏针,足腕被细丝系着。步子难以迈开,林尘速度一快,便叫她走得十分狼狈。林尘开门见山:“我且问你一事,那飞天女贼是你不是?你如实告知。”贺婉君道:“你瞧那画像与我才几分相像,怎会是我。” 林尘道:“好,如此这般,我便放心了!”将垂纱帽取下。贺婉君惊道:“你干什么!要…要被别人瞧见了。”林尘道:“你既不是飞天女贼。我俩便光明正大,在集市内走上一遭。”贺婉君知骗林尘不过,无奈如实告知:“好吧,我如实与你说了也无妨。那飞天女贼,确是幕后之人,诬陷我的罪名。可那上面罪行,可与我并无干系。” 林尘暗道“果然”,不住说道:“误了我也,误了我也。红颜祸水,此话当真无错!”贺婉君道:“好没志气,你没被通缉过么?有甚么好怕的。”林尘道:“你倒淡然。但你不知,此事大不寻常,这阵仗大不寻常。”贺婉君道:“我怎么不知。说到底,不便是长柏郡这伙人,私练兵马,意图反叛,叫我瞧见了么。” 林尘道:“这…你所言可是为真?”贺婉君道:“奇了怪哉,他们意图谋反,分明是你告诉我。这当口你怎反问我?”林尘道:“当初,我有意吓你一吓,不过随口一言罢了。”贺婉君道:“可我所说却是不假。那浪儿山山贼,手持铁矛,身披铁甲。打扮乍看是山贼,实则是官兵。我此前并未注意,只觉好怪,却不知怪在何处。那日你所言虽是玩笑,有意吓我。但恰好正中靶心,将我提醒。如今想来,这长柏郡密林甚多,山匪密布,只怕处处皆囤了兵马。这力量凝结,当真不俗!” 林尘如芒在背,他岂知自己稀里糊涂,沾沾自喜,却捆了位大麻烦归来。他若早知这些,捆擒贺婉君之时,定然再三思虑,绝不敢轻易招惹。甚至避之不及,入窍法虽妙,但怎有性命重要。林尘说道:“还有转机,是也,是也,你决计不肯给我入窍法了,不如拿你献出去。换来钱财,我再另谋其它修行之法。”心下却暗中摇头,他此刻再想撇清,只怕千难万难。为时晚矣。 贺婉君不知林尘所想,怒道:“你敢!你好不要脸。” 林尘道:“当下实无办法,咱俩好聚好散罢。”话落之际,一队骑兵从东大街驶去。声势浩大,只怕有数十余人。马踏青石,房屋、瓦片全在震抖,掀起一阵飞尘。林尘抱过贺婉君,将身一侧,藏自巷子杂物之后。待骑兵远去,这才微松一口气。 林尘满目凝重,寻思:“看来贺婉君勘破长柏郡叛变,已是事实。否则何至处心积虑,弄出这般大阵仗,到处搜寻贺婉君。我与贺婉君实无交情,反是有仇。何必为她涉险?可惜…唉!”连连哀叹。 贺婉君听到骑兵动静,立知是为自己而来。俏脸吓自一白,心想:“这等阵仗,我即便脱困,也万万难以逃脱。长柏郡上下一心,坚如铁石。我如今已是瓮中之鳖,只怕…只怕…险矣!”说道:“混贼,你还不快想办法助我脱逃。”林尘道:“逃不了了。只怕出关要道,均已封锁。你自求多福罢。” 贺婉君眼睛一瞪:“你好大胆子,竟想舍弃我!?”林尘道:“好笑。夫妻间,尚且大难临头各自飞。你我有甚交情?何来舍弃二字?再且说了,我放你自由,岂不正好。你我间再无干系。我念在大乾份上,便不将你送出去了。你自寻活路罢!”贺婉君道:“哼,也好,你这胆小贼人,多瞧你一眼,污我眼睛。快快滚开。” 林尘道:“随你怎说!”忽又觉一阵地震。西街上,一行兵马行过。如此阵仗,贺婉君怎生见过,俏脸更白,心想:“哎呦!都来抓我,我这可怎生逃脱啊!”慌了神,无了主。又见林尘面目凝重,但却强自镇定。似已有了良策。 贺婉君又想:“此贼甚是聪明,我瞧他模样,怕已有良策。如今重兵围困,即便逃出此城,定也有无穷追兵。武力脱困,终为下策,我轻功再好,面对数万箭矢,又能怎生抵挡?且长柏郡实力在我之上者,亦有不少。我横冲直撞,定难脱困。唯有巧施妙计,才属逃脱上计!”,想起与林尘数次遇险。林尘均是化险为夷,镇定自若。心下好生羡慕,好生佩服。 当下便想效仿。只近日来智谋、阅历虽有所长进。但当下被兵众气势压迫,早已慌了心神。越想越急,始终无林尘那身处险境,但兀自镇定的心态。且心中已有“依赖”,再想独立,便是难了。她眼睛偷瞥林尘,只盼林尘施了援手,助她脱逃。 贺婉君道:“混贼,你想到计策没有?”林尘道:“嘿嘿,与你无关。”贺婉君气恼:“你这么贪生怕死干甚么!”林尘道:“这叫明智!”心却更显凝重。他见那士兵所去方向,似是两人暂居的红绸客栈。心想:“前些时日,我与贺婉君同行途中,面容已被不少人瞧见。只怕难独善其身矣!” 贺婉君劝道:“可怜我大乾百姓,又被战火波及。你我习武之人,理该报效家国。你便忍心见这些百姓,遭受战乱之苦么?”林尘道:“我虽为魔头,自是不愿。”贺婉君道:“你助我脱身,自可免了战火。”林尘道:“这战火是免不得了。大乾早已将乱。这长柏郡内,势力勾结,兵强马壮,即便败露,也绝不会束手就擒。只会将战火提前。” 贺婉君道:“油盐不进!我要被你气死。你说什么才肯助我?”林尘道:“说什么都不肯。”贺婉君灵机一动,说道:“九霄天宫。”林尘问道:“什么?”贺婉君道:“你一直所求之法,九霄天宫,立于云雾之上,内藏华宝无穷。当世内天地之法,此为第一!你便不心动么。” 贺婉君显露目的,仰头说道:“此法乃我机缘所得,早已失传。全天下只我一人知晓。便在我脑海中,我若死了,被抓走了……” 林尘心想:“我本便不好洗清干系。我若此处将贺婉君弃下。她心怀怨恨,反将我供出,那长柏郡内势力,定不会将我放过。与其这般,不如借此讨些好处。”说道:“你想怎般?” 贺婉君道:“我每日吐露一句,供你修行。我发毒誓,若有半句假话,便立时毙命。报酬是,你需助我脱逃!”林尘道:“好罢!” 贺婉君一阵气急,心想:“寻常人,见我这般样貌,准乐意相助。偏偏这混贼,满心只有入窍法门!也罢,也罢!当下我仅有此招,可制约林贼,助我脱逃。只这绳索…唉,如今阵仗,我已无头绪。林尘若有能耐助我逃脱,捆着便被捆着。”说道:“你快说计策!” 第270章 九霄天宫,展露才华 林尘掌心凝阴蚁,用力一抛。阴蚁飞至空中,还未落地,林尘又连出十余掌。连续打出掌风,将阴蚁送到各条街道小巷中。如此这般,四周的街道情况,皆已尽收眼底。城中官兵明显多了。此外陆续有外地江湖侠客汇聚,这干人等尽皆有武艺在身,十分不俗。 因为仇万恨等人初入城来。手中官兵虽多,但并未形成严密、有序的把守。 林尘道:“他们污蔑你偷了极木神鼎,定风手链。这当口,便是与反叛势力无关的江湖侠客,也非擒你不可。”贺婉君恨恨道:“奸诈之徒!”林尘道:“如今举目皆敌,官兵、江湖、门派处处与你为难。”贺婉君叹道:“我却又有甚么办法?” 贺婉君道:“如今城中守备严密,怎生脱逃,你快快拿个定数。”林尘笑道:“山人自有妙计,你乖乖跟着便是。”大手朝腚扇去。贺婉君吃痛,眼泛怒意,却又不敢发作。如今不止受制于人,还寄人篱下。林尘若不助她,她即便自由,也是手足无措,全不知如何是好。心想:“我且忍此贼羞辱,来日方长!”然而她生性高傲,颇有傲骨,有些屈辱,宁死不可受。宁愿忍受,或许已乐在其中。 其时已过傍晚。林尘带着贺婉君暗中穿行,红家镇有十七街,三十六巷。不算大不算小。更有一条通船大河,宽十丈有余。林尘道:“那军队来得突然。好似猜道我等便在附近。你我昨夜露了面孔,不出两日,定被寻到。”贺婉君道:“你莫卖关子,快说你计策。” 林尘附耳低语,贺婉君听后,顿时大喜,连道:“可行,可行!”心想这林尘果真聪慧。 林尘道:“此计需要钱财,我身无分文。你可有值钱物件。”贺婉君道:“我有一发簪,可换万金!” 夜里,林尘按计划行事,贺婉君跟着东奔西走,竟隐隐觉得兴奋刺激。一切顺利,并未遇到阻碍。翌日清晨,百姓醒转,忽听一阵嘈杂声响,有人道:“红河上来财啦!”“嘿嘿,大喜,大喜,且捞上两枚,数月便不愁吃喝了!”。无数百姓,皆奔向那贯通红家镇的大河。 见那红家镇的大河上,飘满了赤龙币,足有十余万枚。那赤龙币质地敦实,本不会浮于河面。但林尘沾了油蜡,使得赤龙币得以飘浮河上。 这一眼望去,河道上便是数之不尽的钱财。对武者而言,或许不算很多。但对寻常百姓而言,只需捞上半枚,生活便会好转许多。 自然无数百姓一拥而上,跳入湖中捡钱币。不消多久,河道中人满为患,河岸边看热闹者,亦是数不胜数。船只难以通行。 仇万恨是暗府将军。长柏郡暗中势力名为暗府,乃是数十个当地势力,与当地官府紧密结合而成。关系十分复杂。他被这一消息惊醒,顿想:“平白无故,河里怎会飘浮钱币!呀!定是那飞天女贼,想借乱出逃。”便率领众兵,封堵河道,加派人手,将河道中人细细排查。 仇万恨的一番举措,十分及时,亦是情理之中。他为何出现此地,说来实大有缘由。暗府中有一能人,极擅推演布阵,观察天象。暗府得以组建,便全仰仗那位人物的神机妙算。 早在贺婉君来到长柏郡前。那位人物便已观察天象,算出长柏郡将起乱,或有变故发生。但具体是甚么意外,是什么变故,暂难知晓。直到贺婉君出现,她欲剿灭浪儿山山匪,撞见暗破暗府训练士兵一幕。贺婉君虽初入江湖,但名声早已盛传。被誉为紫霞宗“玉女”。她此番游历至长柏郡,难免叫那位人物起疑,对她过多关注。 断定此女,便是长柏郡祸乱根源。种种因素结合,自然非杀贺婉君不可。那位人物极精通星象,极擅推演。相传来自海外一神秘之地,此番赶赴大乾,是为建功立业,创下不朽基业。 他时时夜观天象,便总知贺婉君大致方向。前些日子,他本已算得,那贺婉君就在长柏郡琉璃城中。于是派人细加排查。至于毒花帮盛会,仇万恨带兵绞杀一事。此事说来,并不复杂,那宋来晚惹到了暗府而不自知。他筹备毒花帮盛会,提前打点关系,却不知正是因此,暴露了毒花帮踪迹。仇万恨本是领兵来抓拿贺婉君。便也顺势剿灭毒花帮。只将宋来晚剿了后。搜寻贺婉君踪迹时,却又一筹莫展。 排查四五余日,竟全无半点线索。那位人物便再观星象,发觉贺婉君早已脱困,好似又朝西南而去。于是,他便飞鸽传书,先叫各地关口要道,加大戒备。再令仇万恨等人逐城排查,同时竭力营造飞天女贼恶名。 那仇万恨查至此城,实又与林尘、贺婉君撞了个满怀。只说巧也巧,说妙也妙,竟又擦身而过。两次叫二人逃脱而不自知。 仇万恨注意力全集中在河道上,想着事出反常,定然有妖。而林尘、贺婉君二人,却反其道而行,声东击西。造出河道异象后,便早早租赁一辆马车。借着动乱时分,悠哉悠哉出了城去。因仇万恨将大部分人抽调至河道附近排查。守城士兵均是年老体衰之人。只需稍加贿赂,便可轻易躲过排查。 不久,两人出了红家镇,骑着马车径直驶在山道上。离开小镇七八里远。林尘弃了马车,只留下那马儿。贺婉君行路不便,便让她骑在马上,林尘在前方牵引绳索。 贺婉君问道:“我们虽出了红家镇,可之后怎办?长柏郡这般大,处处都是把守。可不好出去。”林尘道:“你别管太多,且先告诉我修行之法。”心中也无良策。只想着自己已难摘脱干净,当下走一步是一步。 贺婉君并未失约,告知第一句修行之法:“欲起天宫,当身似先天,无瑕无尘,无污无浊。”贺婉君便是为了此法,数年来饮朝露、食晚霞。只为追求体似先天,无瑕无尘、无污无浊状态,生恐五谷秽杂之气染了体魄,与此法无缘。 贺婉君心想:“你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早便既污且浊,我便告知此法,你定也修行不得。”幸灾乐祸。但不到半日,便见林尘体冒出霞光,似已修成第一句。 贺婉君失声道:“呀!怎么可能!”林尘奇道:“这才第一句,难道很难么?”贺婉君心想:“我若说很难,岂不叫你看扁。”说道:“我是说你修得慢。这第一句,我只花半刻钟,便已修得通透。” 说这话时,面上不住微红。她机缘巧合得到此功,十分看重,特意花一年时间调养身体。待自觉肉体无瑕。这才开始修行,足足花费半年时间,才勉勉强强看得过眼。她从前只道:“万事开头难。”不觉气妥。 但此刻一看,林尘半日便已成。且成效似远超自己半年苦练。当初她修习第一句时,只体表有层薄薄霞光包裹,需细细观察,才能得见。已自诩仙人下凡,暗自窃喜。可今日,林尘何止霞光包裹。浓郁得几近显化,周身雾气缭绕。 贺婉君大受打击,大觉挫败,却强装不在意。嘴角冷笑连连,大加嘲讽。林尘寻思:“此女定然吹牛,有意打击我自信。嘿嘿,我不必理会。她说只用半刻钟,应该是万万不可能。少说也需一个时辰!”。 林尘问道:“第二句呢?”贺婉君怒道:“明日再说!”不大愿意搭理林尘。这日夜间,贺婉君夜半惊醒,瞥了林尘一眼,愤愤想道:“此贼奸诈恶毒,这般对我。他凭甚么与此法这般契合?我一年半功夫方有小成,他竟只用半日便足以?我自诩天赋异禀,可…可…真气煞我也!”咬牙切齿,心中难以平衡。 如此同行三日。长柏郡密林、高山极多。林尘一不盼望出郡,二不涉足交通关口。只在林间、山中徘徊。自然未引来追兵。这数日风平浪静,倒也舒适。 他修习入窍之法,每日均有不俗进展,心中甚是开心,想着:“我运气不错,总算如愿以偿,得以修习入窍之法。那锤身入窍法虽是不错。但与此法相比,大大不如!” 那“九霄天宫”修行之法,十分晦涩难懂,越朝里修,便越是难练。但林尘悟性一绝,一遍不通其意,反复琢磨两遍,三遍,便立有所悟。有时他将所悟所得,与贺婉君交流谈论。叫贺婉君暗暗惊讶,自己闭门苦思,好不易才琢磨出的感悟,却总被林尘三言两语提及。有时说到兴起,林尘所吐露的许多领悟,便连贺婉君也从未想过。 几日同行论道,叫贺婉君心头火热,恨不得重修此法。心底却仍不服气:“此子空有小聪明,上不得台面,未必便可修通此法。” 再过四日,九霄天宫修行要诀,已传授八句。均以诗句形式出现。林尘贯通八句,反复研读,温故知新。修为虽未能突破,但实力已更上一层楼。 期间,林尘研读诗书,专研医术,学习曲艺,温习武技。虽被追杀,但却自有条不紊,日日均有所得。尤其那曲艺。与传统曲艺大相径庭。贺婉君初听时,本十分不屑,只道林尘乱吹一气,实在令人嗤笑。但听得多了,渐被这曲风感染。 那曲风自在张扬,不受拘束,只愿逍遥天地。故也不守传统曲规,但偏偏旋律悦耳。贺婉君渐被折服,心想:“这混贼甚有才华,不但武道天赋骇人,医道、乐道均已有不浅造诣。”旋即便又好气。这般人儿,偏偏不待她好,总时时戏弄她。 第271章 魏无言,十月金海,君王来 仇万恨逐城搜查,在红家镇停留四日,始终不得线索。无奈嘱托当地官府,时刻留意那“飞天女贼”,若有线索,立时通知。便率手下兵马,风风火火去往下一处城镇排查。长柏郡的山地、密林虽多,但主要交通要道,就那么几处。要想横穿密林,逃出长柏郡。当真是痴人说梦,绝无可能。 其一:因山林地域广袤,山势复杂。并无地图。纵使飞天强者,深入林中也大有迷路之危。且林间深处,诸多妖邪、诡异、猛兽蛰伏。即便军队整装待发,进那林中深处,亦是死多活少。 其二,山林中阴气森森,鬼怪肆虐。不可言不可说的鬼怪之事甚多。鬼遮眼,鬼打墙,厉鬼索命之事,绝非只流传于口头。见鬼真迹数之不尽。诸多危险,并非武力便可解决。武者若有奇宝傍身,或能与那鬼物周旋一二。若无奇宝,常常奈何不到鬼物。只能亡命奔逃。自保尚且勉强,又何谈横穿山林。 长柏郡易守难攻,每有皇朝起义动乱。败军之将,必然率先逃往长柏郡。大乾眼中,长柏郡实是险山恶水之地,刁民恶匪做窝。一直想要彻底管控,只山高水远,天子的威严,暂伸不到这里。 长此以往。长柏郡的子孙后代,朝上数上两三代,必是起义叛乱之徒。如今大乾将乱,此地风土人情如此,又怎会安稳。 大乾本时刻注意此地。不时便遣天官在长柏郡内巡察,时时敲打。但自“魏无言”来到长柏郡后,一系列举措,竟打消了大乾疑虑,疏忽了对长柏郡管控。这位魏无言,便是长柏郡暗府算士。神机妙算,奇招妙计层出不穷。 他一面打消朝廷疑虑:发展长柏郡木商,收揽的钱财,购置厚重礼物,讨好长安官员。长安官员时常在圣上前美言。久而久之,自然有所改观。另一面,则团结长柏郡势力,组建暗府。百姓安居乐业,归顺朝廷。营造一派祥和安宁假象。 如今暗府势力庞大,如日中天,加之长柏郡地势特殊,易守难攻。实已成了气候,有自立之力。魏无言数年来,月月遣送贵礼,年年进送奇宝。讨好官员、进献皇帝。置办甚是周到,已得长安信任。 更上书有言:“十月初,长柏郡金花盛开,金海灿烂,人间至美。恍如春日,气温怡人。长柏郡百姓,久居乡野,谈及圣上,只知名号,却未曾见过天颜。陛下如若圣临,开化万民,恩泽无限,江河永存。” 经多方运作,当朝宰相帮其周旋,已得回复。当今圣上多次回书,问询十月初,长柏郡金花盛开,恍如金海,可是属实。没有半分夸大其词。魏无言自然回书保证,绝无半分虚假。 势头向好。陛下今年十月,或要莅临长柏郡渡冬,行开化万民,教化百姓之盛事。说穿了,便是远赴长柏郡游玩。 魏无言原是打算,擒贼先擒王,只消诱骗陛下来到长柏郡,将其制住。再起兵造反,便可事半功倍,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以暗府各部,紧锣密鼓筹备。 只重要关头,贺婉君却突的出现。事关重大,任何纰漏,都足以致命,自不留余力捉拿。魏无言这日夜观天象,天空暗沉,群星隐没云间。实非祥兆,寓意局势大不明朗,云中或藏千百般变化,是福是祸是危大不好说。又预示那贺婉君,藏入“云”中,不易寻到。 魏无言心想:“这紫霞宗玉女,小小年纪,便有这般算计,实在难得。如今长柏郡已布下天罗地网,却仍未能将她擒获。着实奇怪。我明日需当亲自出动,慎重对待为妙。倘若真叫她跑了,功亏一篑,损失太大!” 翌日。魏无言召集暗府将领。暗府主力军有三,分别名为“长林军”、“赤林军”、“覆乾军”。三军藏在暗处。此外,还有二十四路飞云军。飞云军比三军稍次,但亦属精锐。 为擒贺婉君,魏无言调动十八路飞云军。仇万恨便属其中一路。这十八路飞云军,各由一位少年将军把持。均系年轻俊才。其中九路军对封锁要道,三路军对入城搜查,六路军对入山找寻。 魏无言先问驻守要道的九路军队。所得答复,均为风平浪静,并无任何异样。再问入山找寻的六路军队。长柏郡山地连绵起伏。六路军队,一军足有万名亲兵。共计六万余人。可若与苍茫大山相比,却不过大点水珠,自然收获甚微。 魏无言早有意料,实不意外,他道:“我原先低估此女。但却自不打紧,只要她未离开长柏郡,便坏不得我等大计。”众将军齐称是,均想:“魏谋士神机妙算,长柏郡能有今日气候,全仰仗他。他说无事,自是无事。” 魏无言又道:“再有不久,无论那大计成与不成,大乾定然起乱。我借此机会,实是想历练历练你等驱兵、用兵之道。”众将军再度称是。长柏郡地势偏僻,实有不少老将能人。只魏无言自诩全在掌控,抓一女娃子,何须派遣经验老将出手?以大欺小,已经丢人,再以多欺少。那心气还要是不要? 那些军队,日后需上阵杀敌。枪锋马壮,若因此挫了锐意,得不偿失。选用这十八位年少将军,既是磨砺,亦是用人之道。 魏无言又问仇万恨、仇家明、葛如龙三位将军。仇万恨、仇家明是堂兄弟。皆为仇家子弟。仇家是长柏郡内,是有名有姓的望族。两兄弟暗中较劲。葛如龙是本地势力“神农岭”的杰出弟子。得长老引荐,故率领要职。 这三路将军,负责逐城排查。仇家明、葛如龙二人也无异常。倒是仇万恨一番话,叫魏无言好生留意。 当即遣散其它将军,独留仇万恨详问。仇万恨不敢隐瞒,将如何剿灭毒花帮宋来晚,红家镇异事,逐一道来。 剿灭毒花帮宋来晚一事,仇万恨可圈可点,叫魏无言点头赞叹。毒花帮门徒众多,且不在暗府掌控。将毒花帮窝点拔除,益处多多,一举多得。既可说为民除害,赢得民心。又可赶走毒花帮弟子,更稳固长柏郡架构。 但说起“红家镇”之事时。魏无言不住皱起眉头。红河飘浮赤龙币…此事甚是诡异。魏无言不住问起仇万恨,之后可有调查此事。仇万恨自然调查,只未能查出些所以然来。 魏无言忽想:“赤龙币那赤铜而铸,透入水中,怎会飘浮河面?”便问:“那赤龙币是假的么?” 仇万恨道:“是真的。”魏无言道:“你确定?”仇万恨道:“千真万确,只不知为何,上面裹着层油蜡。”魏无言便知缘由,叹道:“唉!那贺婉君叫你放跑啦!” 仇万恨一头雾水:“大人明鉴,小的当日得知河面飘浮钱币,立觉不同寻常,于是派遣兵马守住河道。对河中百姓一一摸骨探查,但并未发现那贺婉君。连面都不曾见过。怎会…怎会…”仇万恨再道:“后来,我倒打听到,那贺婉君确有去过那红家镇。但想来…想来与此事并无干系。她在我封城搜查之前,便已经离开了。” 魏无言道:“你冥顽不灵,遭人戏弄而不自知。我且问你,这赤龙币为何沾有油蜡?”仇万恨道:“经我查探,是过路的商船,打翻钱匣子。里面钱币飘在河上。但为何裹着油蜡。万恨又非神人,怎会知道。” 魏无言道:“你不知道,我便告诉你。你且想想,若这钱币不裹油蜡,又会如何?还会不会漂在河面上。”仇万恨道:“自然不…”豁然开朗,说道:“难道…” 魏无言道:“不错,有人有意泼洒钱币,只为引乱。”仇万恨道:“可我第一时间布局,并未发现贺婉君踪迹。”魏无言道:“她比你多算一步。要的便是你积极反应。你昨日初到红家镇,第二日便起异样。你急调兵力,部署定然出乱子。偏在这时,对方来一计声东击西,你待如何?” 仇万恨冷汗直流,越想越觉可能。此事他早觉怪异,但迟迟想不通扼要,不了了之。实是未料到,竟有人狡猾至此。仇万恨道:“可…可我听闻,那贺婉君生得貌美,性格骄横,傲气十足,不似玩弄心机之人。呀!是了,我听守城士兵说,那日入城时,她身旁有一男子,两人自称夫妇。莫非…”魏无言冷笑道:“呵呵,你小瞧此女了。我夜观星象,显是此女或误我大计,此人怎会简单。她骄横傲气不假,但足智多谋亦是不假。你说那男子,估计是被他擒来打做掩护之人罢了!” 仇万恨道:“魏大人,现下怎办?”魏无言道:“此女狡诈,定然驱吉避害。那交通要道皆有重兵把守,她断不敢靠近,只怕蜗藏在林中。并未出长柏郡地界。你等派兵守住关口等地。只需将此女困在长柏郡,便不算逃脱。” 魏无言道:“接下之事,便叫那群江湖客,入林找寻便是。寻得到自然是好事。可若寻不到,就这般僵持着。她不得通风报信,却也无妨!”仇万恨附道:“是极!” 第272章 欲渡玄雷 转眼七月。林尘武道大进,这日清晨,他面对朝阳,吞吐霞光。体内九霄天宫若隐若现,已成气候。贺婉君每日只吐露一句修行要诀。她生性傲然,既已发誓,绝不轻易违背。如今已吐露十余句,句句属实,绝无半分虚妄。 她每提及一句,林尘当日便已参透。修行之法已吐露过半,林尘竟毫无阻碍,一日千里。叫贺婉君好生羡慕,好生不解,又好生挫败。她自幼争先,又得天独厚。那流云宗金童闻云,与她也只不相上下。从未真正“败”过。怎知败果滋味。当今却是尝到了,滋味大不好受,酸酸涩涩,叫人好不舒服。 这九霄天宫法,本是当世最为玄奇的入窍之法,亦是最复杂、最晦涩、最苛刻之法。只到林尘手中,却越修越顺畅。由走变跑,由跑变飞,便像那大乾龙江,起源之地,不过一三寸大小的水眼。之后自东向西、自高朝下,势如狂龙,汇聚百川河流,再不可挡。 有时林尘心有所感,心血来潮,便自推演其后要诀。贺婉君听得惊悚,竟隐约对上一二。心中既惊且骇,心想:“这世上怎有人,武学天份骇人至此?他若不死,日后焉有人能制他?我自诩天骄,可论及悟性,却真真差他一筹!”想要讨教,却拉不下面皮。 见林尘日渐玄异,那天宫渐成,体内自生清气,丹田之气渐转为窍力。九霄天宫,以五脏为基石,血肉为砖瓦,骨骼的栋梁,经脉为雕纹。这般内天地之景,已十足壮观。 林尘内视己身,那楼宇藏在云雾当中。高高耸立,高高在上。内天地是藏纳存储窍力之地。如此壮阔,林尘窍力的质、量,实难估计。武学显异,便是最为朴素的正平拳,自他手中用出,也威力莫测。 又过十余日。 九霄天宫已近九成。独独差之一二。只在贺婉君看来,此法已经修成。贺婉君心想:“我曾也修此法,构筑十之七八。只余后二三,便怎的也修行不通。”贺婉君又想道:“好生气人,好生气人,真给他修成了。这贼人无恶不作,好喜爱折辱于我。他不待我好,我便不盼他好。” 林尘道:“还差半筹。”贺婉君道:“修行之法,我已全无保留全告诉你啦,你并未出岔,字字句句均已修习到位,却又差在何处?” 林尘道:“我若这般入窍,心有遗憾。既是天宫,自当抱经天雷沐浴,方才有天宫之威,天宫之韵。否则…终就不过凡楼一栋,不值一提!再好看也是枉然!”贺婉君跺脚道:“你好生嚣张,甚么凡楼一栋,瞧不起谁呢!”她紫霞留仙楼已是一流。可落林尘口中,却仅凡楼一栋。这那天地,她应朝霞紫气而铸,气派不凡,怎能算是凡楼。燕寻天曾经便说:“此那天地既成,婉君,你三百年,四百年也活得!”这等神物,却被林尘贬得好似再平凡不过。 偏偏她也觉有理,无处反驳,不好反驳。 贺婉君心想:“呀!我获此要诀时,确看到一句:‘得天雷者,如登天阙!’莫非便是指…指…可凡人之身,又如何能抵挡天雷?岂不被轰死呼?”又想:“我若告诉他,他那邪派性子,只怕定寻雷轰。他自个死了也罢。我却孤苦伶仃,被捆在山中当野人。还是不说了罢!”偷偷瞥了林尘一眼。见他若有所思,眉头紧锁。贺婉君快快别过头去。 林尘也心中嘀咕:“引天雷轰击,未免太过凶险。稍有不慎,我小命不保。我需当慎重考虑,做足周全。” 两人入林已二十余日。这日间隔绝人世,彼此交谈解闷。贺婉君对林尘改观极多。但因林尘始终捆着她,对她不好,她傲气堵着,便对林尘总有怨气。好似处处看他不惯。 这日夜间。林尘见一小溪,周遭地势平坦,可作休息之所。便生好篝火,洒好驱兽香。搬来两块石头,供二人坐下。 白日里,两人跨过一座大山,渡过一条河流。在这山间行有五十余里。此中困倦,实难形容。 贺婉君道:“我俩入林好久,不知外面是甚情形。他们寻我们不到,也该放松戒备了罢。你想些计策,将我带出长柏郡!”林尘道:“我天宫已成九成,遵守诺言,自然尽力帮你便是。”贺婉君道:“你就这一优点。” 两人孤男寡女,同行山间。林尘一虽时戏弄贺婉君,肌肤之亲,早已不出百回。几乎无处幸免。但那底线一步,林尘却不曾碰触。有时贺婉君心中悸动,林尘反不为所动。贺婉君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但一番问询,林尘便也不做隐瞒。 可非恪守“君子”礼节,亦非贺婉君不够美丽。全只是不愿如此罢了。贺婉君由此才知林尘为人,心中暗暗动容。林尘如若待她好,处处迁就她。说不得一颗芳心,便能有主了。只林尘偏不如此。 贺婉君便也恼烦居多,将那动容、悸动全然盖下。但与林尘相处,却总叫她说不上来。说开心不开心,说苦闷却又不十分苦闷。但总十分新奇,十分鲜艳。 只日日奔逃,她暂无心思细究此中感受。需日后安定,回到那紫霞宗,或才能品出其它滋味。 贺婉君道:“你怎打算,觉得何时出山为妙?还是从山间横穿出长柏郡?山林间,定无军队驻守。倒是有些可能。只山路难行,不知要走到什么时候。”林尘道:“何止难行,你我入山将近一月,怕走不足万一。”贺婉君道:“还是出山罢!如今风波已过,你你…还算聪明。想些计策,或便可逃出长柏郡。”林尘道:“不妥,不妥。长柏郡道路虽多,但…通向外域,仅不过十五六条要道。这在其它郡县,是绝无可能的。我们本在西南方,出郡要道,仅‘长纸道’‘隆平道’‘留善道’三处。只怕大不好轻易混出。” 贺婉君道:“长柏郡木商极多,你我藏在木中,不便能出郡了么?”林尘道:“确实可行。只十分冒险,等同将身家性命,全托付给敌人疏忽上。若非必要时刻,绝不必走到这步!”贺婉君听后,大为受用,暗暗记下:“若非必要时刻,绝不轻易将身家性命幸免,托付于敌人疏忽上。” 贺婉君道:“既不好外出,那便在林中多躲一阵吧!他们亦不好寻到我们。” 林尘道:“只怕不然。我近来发现些陌生足印。”贺婉君道:“呀!”林尘道:“大有可能。”贺婉君道:“若遇军队,你我怎生抵挡?”林尘道:“只怕来得并非军队。” 贺婉君见林尘一脸笃定,知这判断应是无错。心下稍松,她初入江湖,江湖尚闯不明白。对军队更是已心有阴影。贺婉君不愿直接问询,便反唇相讥道:“呵呵,你胡乱猜测,你倒说说,为何不是军队。” 林尘道:“我观林中脚印分散,绝非军队驻扎。且…平原地带,军队势不可挡,若凝结军阵,更叫江湖武者绝望。可入了丛林,便需面对毒虫猛兽,复杂地势,非战斗性减员。试问那位将军,愿意冒此大险。”贺婉君道:“倒有些道理。那军队驻守林外尚可,决计不轻易入林。除非…非要抓拿我不可,不惜折损大批兵马。长柏郡谋划叛变,兵马至关重要,轻易损不得。” 林尘道:“如此这般,反更为糟糕。”贺婉君道:“怎说?”林尘道:“军不入林。但江湖侠客却入。江湖侠客,独行天下。何处去不得,何处不敢去。只怕已有不少江湖客,入了林来,找寻我二人踪迹。且…” 林尘说道:“这万骨林着实奇异,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未曾告诉你,我入林第二日,便已迷路。”贺婉君道:“什么?”林尘道:“这林子甚怪,我自认为准备周全。做足在林中与敌军周旋打算。那知入了一夜,我便觉天旋地转,方向全然分不清楚。” 贺婉君道:“这可如何是好?”林尘道:“莫急,慢慢走便是。”贺婉君道:“慢慢走,却又要走到什么时候?”林尘道:“一年,两年?我且走且修行,不急,不急。”贺婉君眼眶一红:“可我好急,你这般捆着我,叫我活受那罪。不知要受多久!” 正待说间。忽觉火光一闪,西首方向,一白衣秀士行来,笑道:“呦呦呦,是那家的小两口吵闹。好生甜蜜,叫人瞧着欢喜。”那白衣秀士白衣白脸白皮,白鞋白扇黑发。 林尘立时低头,见此人双脚着地,微松一口气。这十数日间,他有数次遇鬼经历。只素知贺婉君怕鬼,不曾告知。旋即又皱起眉头,这山野林间,人比鬼可怕。 林尘拱手道:“我携娘子夜游山林,阁下是哪里来的郎君,何不过来一坐。”白衣秀士道:“你待你娘子好生粗暴,怎捆着人家?”贺婉君白眼道:“他色急心切,将人家强掠而来。可不将人家捆得死死的。”言辞娇媚,却并非说于白衣秀士听。而是调侃林尘,意说:“你个坏人,你这般待我,外人也瞧不过眼啦。” 但心却暗生警惕,已觉察来者不善。贺婉君心想:“林尘向来镇定,想必已有良策。”安心坐着烤火。夜里林中湿气极重,白天却又热极,走一日山路,此刻才得以歇息。自然不愿多动。 白衣秀士笑咛咛走近,林尘假意相邀。待白衣秀士离他还有三丈。林尘忽然一爪擒去。这爪势大力沉,角度刁钻,扣向白衣秀士右手。“啪嗒”一声,林尘手爪扣实。正要问询白衣秀士目的。白衣秀士手腕一抖,右手手腕“咔嚓”一声,突然掉落。 白衣秀士脚步一踩,便径朝贺婉君奔去。 贺婉君眉头一挑,心道:“瞧我这弱女子好欺负么?哼。”,将身后仰,同时脚尖点向白衣秀士胸口。 那白衣秀士意在贺婉君,他本极擅言辞,常口头迷醉敌人,再悍然出手。一招制敌。只今日见到贺婉君,被其美貌所感。立知此女,便是他要寻之人。再按耐不住,故而悍然出手。他心想:“此女已被此子擒住。我将她抢来便是!可剩好多气力。”。但他即便急不可耐,心机却十分深沉。他右手手腕曾遭人砍去,如今装得是一假手。他靠近林尘,假意用右手施招,引人抓拿他右手。如此一来,他便可来计“脱臂求女”。 这一计谋,本无差错,只他并未料到,贺婉君被五花大绑,却仍有不俗战力,身影灵动,反应迅捷。这一应变反制,顿叫他陷入被动。 贺婉君脚尖袭点,力道不大,但角度刁钻,直指胸口死穴所在。白衣秀士怎敢大意,立时后缩身子,缩手回护。林尘赶到近前,一掌拍来。 白衣秀士顿应接不暇,手忙脚乱,再难闪避,被一掌拍实。“咚”一闷响,白衣秀士飞了出去,砸在一棵大树上。脊椎断裂,顿趴地不起。 贺婉君注视林尘,心中惊讶:“方才这掌,掌力甚重。此子实力,到底已到何种地步?我若绳索尽解,还拿他得住否?”林尘将她拉起,将篝火踩灭,说道:“此处已经暴露,快快离去!” 贺婉君道:“唉!我命好苦!”被拉着跟上。 那日…贺婉君、林尘逃离红家镇,遁入山林间。起初有头马儿伴随,贺婉君骑着马,林尘牵着马。让她不必下地走路。倒舒舒服服过了几日。 只后来,一阵阴风吹过。那马儿生了大病,再起不能。贺婉君便只能下地走路。有道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她还未嫁,却只能随着林尘。 后些时日。虽无外敌袭扰。却过得并不轻松,她上身被“五行互补”法捆定,一直未曾松开。双腿亦非完全自由。就这般,她在林中走了十余二十日。脚心刺痒,渐被她适应习惯。 每被迫赶行山路,心底哀嚎命苦,却不走不行。这当口好不易坐下歇息。出这等变故,只怕今夜又得奔走。贺婉君这声“我命好苦”,合情合理。 如此连走数里,贺婉君问道:“那人还有帮手么?”林尘道:“我见他出现前,特意留了印记。应是帮手便在附近。” 林尘连夜奔走,走出三十余里。这才停歇,忽见一处山洞。便凝聚阴蚁一探,见洞中有头巨熊鼾睡。不敢染指,拉着贺婉君绕开山洞,再朝前赶。 行至清晨,这才自觉摆脱危险。贺婉君浑身大汗,靠在一棵树下歇息。林尘心想:“我如今实力不差,那白衣秀士纵有帮手,未必便是我对手。但…当下避其锋芒为上。何必逞能。”这一避,果换来几日清闲日子。 林尘自觉九霄天宫,已修到极致。若不走最后一步:直面天雷。便该直接入窍元。当下好生犹豫。这日夜里,两人搂着入睡,林尘随口问了贺婉君意见。贺婉君道:“劈死你才好!”翻个白眼,自个睡去,并未在意。 密林中杂枝杂草极多,两人贴身入睡,实是无奈之举。却又各取所需。贺婉君对林尘又恨又怨,偏偏又十分依赖。林尘若是放她自由,她反倒不愿。在林尘身侧,她不必做出决断,不必思索,便总能化险为夷。且这山林一旦入夜,阴风呼呼吹自不停。叫她好生不安,瑟瑟发抖。 林尘则天性风流,抱美入睡,自然乐在其中。两人日子一久,便十分自然。贺婉君每欲入睡,只需瞥向林尘,轻啐一嘴。林尘知晓其意,过来揽她。她虽心中一荡,全身无了力气。却仍轻轻冷哼一声,好似万般不愿,又吃大亏一般。 山林中,怎有“舒服”二字,多是将就罢了。有时四五日寻不到水源,滴水未进,浑身湿漉粘腻,就这般状态下睡去,是再寻常不过。贺婉君很留念林尘身上清香,表面嫌弃,心中却是反之。那清香总能放缓人之心绪,心情愉悦,留恋不舍。反倒林尘嫌她汗酸,摸起来粘腻。 这日清晨。天空暗沉,豆大的雨珠落下。天空似蓄起雷霆,林尘旧望着天空,发起呆来,忽想:“便全当我自寻死路。反正我非甚么好人良人。若劈死我了,全算世间少一祸害。若劈不死我,我便入那窍元。”已下决断。 他快步走向山巅,全身一震,九霄天宫若隐若现。见那天雷受其感召,立时劈伐而来。轰隆一声,林尘身遭雷击,剧痛难忍。 好在他筋骨多次塑造,已十分强悍。竟勉强扛下这一道雷击。他就地盘坐,观想黑白磨盘。“轰隆”一声,玄雷又劈将下来。无数雷电钻入体内,烧灼五脏六腑,破坏筋骨皮肉。 第273章 林尘失踪,贺婉君忧愁 贺婉君被雷声吵醒,心生闷气,想道:“这鬼气候,着实磨人。我被那混贼欺辱也罢。还需受贼老天的气。”睁开眼时,天空灰闷闷一片。已下倾盆大雨,但因树木茂密浓郁,枝叶茂盛,一时间并未将她淋湿。 她将身一侧,却已不见林尘。身侧洒有一圈驱兽香,圈外有一条斑斓毒蛇、一只毒蝎子候着。贺婉君最怕虫兽,也怕鬼怪。这二者恰是长柏郡盛产之物。 贺婉君左右环顾,大喊几声“混贼”,不听回应,显然已不在身侧。心道:“好啊,当真觉得我不敢偷跑么!”好生生气。林尘把她看得太紧,她又气又恼又羞。将她看得太松,她又气又恼又恨。贺婉君身体轻盈,虽缠有龙筋,双手不得动弹多日。但起身却大无问题。 她足尖插入地里,微微用力,身子便从卧躺姿势,变做直立站着。这一计“旱地拔葱”好生娴熟自然。只站定后,脚心不住刺痒。这滋味叫她平添一分郁闷。跺一跺脚,却如隔靴挠痒,十分不得劲。 这时雨已大极,天上打有玄雷。那雷声此起彼伏,与从前打雷好似不大相同。贺婉君见地上有行足迹,便行步跟上。穿过一条小路,来到一条蜿蜒上山的小道。 此处地势稍稍开阔。雨势便大了。不消片刻,衣裳便全已打湿。贺婉君定神瞧去,见山巅有身影盘坐。云雾中,一座金碧辉煌的天宫,若隐若现。好似“海市蜃楼”,好不真实,却又近在咫尺。 贺婉君更见那林尘,已遭雷劈,不知是死是活。贺婉君心中咯噔一声,便想:“此子天赋异禀,但恰恰是太过异禀。纵使那句‘得天雷者,如登天阙。’我不曾告知他,他也已悟出端倪。只…只他未免太过妄想,凡人之躯,怎能强撼天雷。岂不蚍蜉撼树,引人发笑么?”便欲去查看。 但走三丈远。忽一道玄雷劈来,离贺婉君仅半丈距离,像在告诫。贺婉君心道:“我再往上走,那雷不但劈他,还要劈我。我这行头,又拿甚么抵挡?被雷劈死,乌漆嘛黑,也忒难看。”便在山脚踌躇不定:“这臭混贼,死便死哉,怎不将我解开。若将我解开,我管你是被雷劈死,还是被火烤死。可我这副状态,他若死了,我一人身处茫茫山林,定也活不久啦!” 气恼不已。只贺婉君实不知,强抗天雷,乃时机、勇气相结。林尘从遇到天雷,到决定强撼天雷,前后不过一瞬而已。他心潮之所及,根本不容他多思索一分半秒,否则心气散去,又见那玄雷威势浩荡,何人还敢迈出那一步。 贺婉君好生无奈,既盼林尘活下,却又十分不甘愿,不情愿。想着如此一来,自己屡遭林尘胁迫,屡受他欺凌。怎到了临了,却还盼着他好。 又过片刻,情势更糟。他见那天宫摇摇欲坠,那人影焦黑灼伤。贺婉君心想:“还是待玄雷过后,我再一探他生死罢!”岂知下刹那。林尘忽的站起,指天大笑:“贼老天,疼死老子了。” 贺婉君心下一松:“还有气力骂人,想来伤势不重。”骂道:“混贼,你弄什么玄虚,不怕被劈死么!”岂知她这一喊,顿招来了祸事。只听“轰隆”一声,一道玄雷朝她劈来。 贺婉君轻功卓绝不假,但焉能快过闪电。这当口脑袋空白,将遭雷击,更慌了心神,惊呼一声,只能等死。万幸玄雷劈偏,并未将她打中。但引发的气浪,却顷刻将她推飞,浑身刺痛,双眼一翻,昏厥过去。 当她醒转,已是夜里。贺婉君活动身子,只右臂处有些许灼伤。但电质侵体,半晌动弹不得,全身酥麻。这时已是入夜,贺婉君心想:“我时运不济,遭雷波及。眼睛一睁一闭,竟已是入夜。不知过了一日还是两日。我此前太顺,老天妒我。好叫我哭喊求饶么?” 她窍力虽用不出,但丹田之气却可微微调用。当即搬运气血,很快便恢复行动能力。见那玄雷劈来得大坑,心中一阵悸动:“此雷杀力这般骇人,已非凡雷,倘若正中将我击中。我纵不死,也已重伤。我若运窍力抵抗,或好转许多。但决计做不到无伤!” 又想:“林尘挑衅雷威,实在蠢笨。不知他死了与否。我且快快上去一瞧。”贺婉君连夜上山。半个时辰,便行至山巅。只见全是雷霆劈伐的痕迹,甚是狼藉,却又哪还有林尘身影。 贺婉君心想:“莫非…莫非连灰也不剩?可惜了,可惜了,此贼虽万般将我折辱,但…但…唉。”坐在山巅处,愣愣出神。好半晌后,忽听一声狼啸传来。 回首一望,竟是一头赤髯狼,跟着贺婉君上了山顶。贺婉君浑身一紧,如临大敌。这等恶狼,神智不俗。速度快,力量大,绝非容易打发的野兽。 贺婉君微微迈腿,她双腿足腕被细丝系着,只能分开两尺。不足以叫她大开大合,迈开轻功,双手更不必多言。 贺婉君强自镇定,凝视恶狼,想以目光喝退,却不得效果。忽踩到一颗石子,贺婉君脚尖勾住石子,突的用力。那石子飞射过去,速度甚快。赤髯狼侧身一跳,却避了开来。 赤髯狼看出这人类窘态,早已饥肠辘辘,登时飞扑而来。贺婉君侧身一避,这赤髯狼实已露了破绽,腹部空空,并不设防。贺婉君心道:“好机会!这等孽畜,只会扑杀攻袭。”,抬脚踢去,但刚抬起两尺,便觉脚腕一紧,那近乎透明的细绳,极大限制了动作。 她双手紧捆身后,平衡本便稍弱。这当口运力还击,但气力走向、肢体动作,却与心中预期相差甚大。导致失了平衡,一击不成,反自己摔将下去。 “哎呦”一声,摔的结实,好生疼痛,心中不住骂道:“好个混贼,死了也处处害我。是想喊只恶狼,送我下去给你做伴么?你若活着,我被你捆着,给你做伴便也算了。你都死了,我贺婉君可不做那陪葬事。”侧身翻滚,又避开一次扑击。 贺婉君左右环顾,见山顶空无一物,她手无利器,脚只可走路。分明实力不差,却被这恶狼逼入险境而万分无奈。心中好生憋屈,好生恼怒。 贺婉君逃下山去,她脚步轻盈,如飘飘起舞,速度自不慢。恶狼追了几里,没奈何她。忽见一棵树木上,缠绕好多藤蔓枝条。贺婉君想起数日前,林尘曾设类似陷阱,擒住一头野猪,两人得以饱餐一顿。那野猪肉干,现下还余下许多。 便灵机一动,穿过藤蔓枝条。那恶狼飞扑而来,却被藤蔓缠绕。它越发挣扎,便缠得越紧。畜牲终究是畜牲,利爪虽利,但四肢却蠢笨。再无了办法。 贺婉君这一折腾,已浑身大汗,顾不得林尘真死真活。又走四五里地,见一块大石,其上并无毒虫走兽。这才过去坐下歇息。 想起自己经历,顿有股想哭感受。这江湖游行,真是吃苦多,享受少。意外不断,半点不顺人意。她哀怨无助,自己这般状态,非得死在林中不可。 贺婉君心想:“我这般孤零零死去,还不如寻到林尘尸首,死他身旁。到时化了白骨,总的也有个伴。若是被狼叼走了,也是一起被叼。若是被毒蛇拿去做窝了。也总是一起被做窝。你笑不得我,我笑不得你,嘿嘿。”竟莞尔一笑,想起林尘说:“你这般美丽,便是死了,化做了白骨,也是一副诱人美骨。” 便想:“那混贼行事狡诈,但口头却甚甜。白骨有甚么美的。阴气森森,看得便吓人。他却能说出这等话来,好不要脸。唉…他这等人,若对我好些便好了。准能说出许多,令我欢喜的好话。他又聪明,又善言辞,也颇为有趣。” 正想间,忽见脚旁有一小水洼。是昨日大雨蓄起。那水洼倒映景象,贺婉君看到自己面容,虽狼狈万状,但姿容不减分毫。又得意又悲伤。自己生得貌美,可这山林深处,又有何人看得懂这份貌美。 正暗自神伤,忽见身上金绳,似有一片焦黑痕迹。那位置在偏后侧,正常而言绝难发现。但借助水洼倒映,却被她瞧见了。 当即一喜,扭动身姿,借助水洼探清上身情形。原来昨日玄雷劈伐,虽未正面打中贺婉君。但电弧瞬息划过,将龙筋绳划破了部分。 这五行互补之法,是擒人捆人的精妙方法。金木水火土各有一结节。需五结同时解去,才可彻底解开。否则五行互补,越解越乱。贺婉君曾在山洞尝试解绳,一番挣扎,自知无望后,便再不耗费这精力。 但此刻危机万分,独处险境,再无人倚靠。叫她不得不另寻生路。她想:“这捆擒之法,已被破去一部分。五结只余四结。我且好生想想,怎生脱困。” 踱步片刻,灵机一动,想着自己右手可碰到火结,左手可碰到土结。余下水结、木结虽也在后背。但如若双脚自由,解去鞋袜,虽姿态大不优雅,却也勉强得以勾得。 只贺婉君想到那姿势,便叫她好生羞躁,那日遭林尘戏弄,便也摆弄许多羞人姿势。此刻又因林尘缘故,还得故技重施。 第274章 林中有门户 只过了片刻,贺婉君便又苦恼。她正穿靴子,足腕处系着细丝。双手又不得动弹,叫她怎生解开靴子。 贺婉君急得跺步,心想:“这也不可,那也不可。我真是走到死路了么?这混贼捆那么紧做甚!”来回踱步,十分颓然。 半个时辰后,天色渐暗了。这山林深处,水汽本便极重。白日暑意浓郁,叫人闷热十分,流汗不止。可一旦入夜,却又十分阴凉。贺婉君冻得发抖,却又如何取火? 无奈重新行路。一不知去往何处,二不知该做什么。万幸天无绝人之路,走到深夜,见一处山体缝隙。贺婉君朝里探瞧,缝隙后是一不大空间,正好可容她进入。 她入了缝体中,昏昏沉沉,靠着便是睡去。一睡便是两个日夜,山林深处,枝繁叶茂,白天黑夜本便不好分清。贺婉君醒转过来,已是饿极,便只能采些野果填肚。 林中生有“赤浆果”,果肉饱满清甜。贺婉君以足尖踢射石子,将赤浆果打下,再采来吃得。吃了两日,已将野果吃腻。 但如今能力,除却吃果子,是再寻不到其它吃食。贺婉君这日迷糊间,昏迷山中。醒来时,发觉浑身刺痛,一查看,竟见大腿处有两个细小血孔。 血孔周围,皮肤呈紫青之色。她大喊糟糕:“定是我昨夜昏迷,被毒蛇咬伤而不自知。若不及时医治,伤口定溃烂!”却又一阵自怨自艾:“我这行头,却又怎生医治?” 正自绝望。忽见地上有一残破铁片。边缘好似十分锋锐。贺婉君一喜,自知龙筋绳极难撼动。但足腕的细丝,虽质地坚韧,若欲足够锋利的器物,大可将其割断。 一番尝试,果有奇效果,足腕细丝尽断,贺婉君双腿可迈将开来。当即左脚挫右脚,几番来回,解了那长靴,脱了鞋袜,露出翘嫩十趾。 终于得见天日,十趾甚是活泼。贺婉君心想:“掌门曾叫我学些奇道解困之术。日后若是用上,定是救命之效。万幸我听了进去。”面上不住一羞。手指解困,乃是再寻常不过。故江湖擒人,定会预防人之五指。 这五行互补之法,绳索纠缠,凝有五结。双手可勾到两处结节。却又有什么用?唯不走正途,出其不意的解困之术。方才可称“奇道解困”。这常当做身家底牌,轻易不可示人,否则敌手有了提防,便无了用处。 贺婉君自不会料到,真有遭擒之日。便随意习得一门,可用足趾解锁的妙功。她当时想:“我日后若正用出此功,只怕脸面早已丢大。”不想一语成谶,真得用上。脸面丢了,却万幸无人知晓。 贺婉君趴在地上,身子反弓。五行互补之法,已被雷电毁去其一。贺婉君双手双足,各解其一。期望很大。 尝试半个时辰,果见成效。身上绳索,竟真解了。贺婉君激动万分,活动手足。许久不能动弹,已隐隐觉得陌生。她就地盘坐,将毒素逼退。面色好转,这才大松一口气,说道:“这番历经千方险阻,好不易死中求生。既是时运所至,也是我巧思妙招所至。” 贺婉君道:“既解绳索,我纵出不得山林。总不至再被野生孽畜,逼到死路去。”穿好鞋袜,忽是一愣,想道:“呀!那银针还不曾逼出!” 又盘坐下来,逼出足心的阴元针。此针扎入体内,时已有数十日之久。因针身细若牛毛,不引疼痛,并不难熬。阴元针内阴气,早已散尽。 贺婉君骂道:“哼!便是你这混物,叫我好生难受。”又道:“我早晚还归你主人身上,叫他也常常厉害。” 将阴元针收起,贺婉君穿好鞋袜,走了几步,再无刺痒感受。再不必每行一步,便“提心吊胆”,甚是自在。她见龙筋绳散落地上,想道:“这可是罕见宝贝。虽捆过我,叫我好生狼狈,我对它烦恨至极,却不可浪费。” 将龙筋绳也收下。如此一来,贺婉君否极泰来,困扰尽去。只仍旧受困林中,走了约莫十余日,始终寻不到出路。 数日间遇到凶狠野兽,更叫她万分胆寒。夜里,更有遭人拍打肩头,透明之人凝视于她的种种情形。 贺婉君这才惊醒,这林中藏有这般多凶险,更是有鬼物共存。她极怕鬼神,勘破这点,顿时便想:“这林子我是再呆不得了,还是快快寻路出山林吧!纵使危机四伏,总归是与人周旋,总好过待在这里好。我一弱质女子,怎去与鬼神相斗。那混贼巧舌如簧,甚是聪明,若他在便好了。” 便既原路折返。如此又走二十余日。放眼所见,均苍茫大树。无尽的丛林,哪里有半分出入人迹。 贺婉君气急,忽是心想:“若是林尘,他定不生气,我该镇定,找寻脱身之法!”左右环顾。想起林尘曾教她,透过树木纹理,辨认东西南北的奇招。 既拟定东方,沿路直行。不久便见一条大江。她心中欢喜:“我乘江而下,总能寻到人迹!”便伐木造舟,顺着江水飘下。 但渡了三五日,在江中冻得不行,一但入夜,便阴气透体,周身不适。贺婉君实在抗不住,想着再强行乘江,准冻死河道中。便靠岸而行。 却仍旧沿江而走。如此又走七八日。这日头,阳光忽是明媚,视野也开阔了。她忽见山中有个人家,喜道:“妙极,妙极,我且去问问路!”朝那人家走去。 靠近才知,这人家宅邸深远,大门朱红,并非寻常人家。贺婉君心中一阵不舒服,但心想:“我这番遭遇,好不易见了活人。就这么错过,好生可惜。”敲响房门。 不多时。一小童开门,笑问:“哪里来的漂亮姐姐。”贺婉君拱手道:“小兄弟,我误入山林,遭歹人所误,迷了路,可否借宿一日。”小童笑道:“好漂亮姐姐,你要住房么?”贺婉君听人赞她容貌,心中微喜,对小童甚有好感:“若是可以…” 小童道:“我主人家外出了。好久才回来,不过…你要住房,进来也是无妨。”贺婉君心想,主人家既已外出,自己贸然借宿,实属不妥。但她近来遭遇甚多,风采露宿不足形容。好不易见了人迹,顿眷恋柔软大床,更想好生整顿一番。说道:“如此,便叨扰了。” 小童道:“漂亮姐姐入住,主人得知,高兴都来不及。怎算叨扰。只我瞧漂亮姐姐衣裳旧了,准是山里迷了路。”贺婉君心道:“这小童言语倒是挺甜,我好久没与人说话,与他多说说也是无妨。”便说道:“是迷了路,不知到了何处。对了,你主人家怎在这深山中,立一座这般大的宅院?” 小童道:“主人家的事情,我不敢推断。”贺婉君道:“好吧!”先前一口以漂亮姐姐讨来的好感,顷刻间全无。心想:“推三诿四,哼,我好像知道么?”她性子甚傲,容貌甚美。稍有不对付,便再不肯多瞧他人一眼。 两人穿过一处长廊。忽听一侧,传来欢呼笑声。小童说道:“前些日子,也来了客人,他们喜好吃茶美女。正巧庄里不少,便满足他们。客人家玩得尽兴,愿意多住几日。”贺婉君道:“你主人家倒是大方。” 小童道:“漂亮姐姐,你便睡着罢!”指了指一间厢房。贺婉君道:“多谢!”小童道:“嘿嘿,我一下人,怎担得起。” 贺婉君行入厢房,见内里装潢甚是典雅,心生欢喜:“在这浓密山林中,我可住在此处,当真是运气好极。”小童道:“浴桶中烧有热水。漂亮姐姐可去洗漱。”说罢便已退去。 贺婉君合了房门,走向沐间。果见一大浴桶上,飘浮着袅袅雾气。那浴水呈青紫色,上面飘浮花瓣,散发着怡人清香。 久行山林,忽有这般待遇,贺婉君心想:“我且久住一二。待主人家归来,好生谢过!”解了身上衣物,入浴水中一阵浸泡。顿觉浑身舒坦,好不畅快。 久久不愿起身。半个时辰后,这才起身换上新衣。新衣便在浴桶旁。贺婉君顺手拿起,穿戴齐整,容光焕发,青春夺人。只道好一幅靓丽景色。 她盘膝而坐,调养内息,精进修为。夜半时分,阴气来袭。她心中突突,点燃了烛火入睡。 翌日,这才游历这深山老宅。宅邸深远,景致雅观。见一株青松,长势甚奇,颇具风雅韵味,贺婉君暗生好感:“这主人家,准是位有品位的君子。” 正行间,忽听一道风声响起。贺婉君游身巧避,定睛一看,见一年轻男子持剑杀来。那男子身材甚矮,但目光凌厉。 此人姓孙名山。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江湖剑客。贺婉君平遭人袭击,心下已经恼了,但无趁手兵器。她宝剑早被林尘收去,不知所踪。贺婉君喝道:“哪来的贼徒,报上名来!”她本想骂“混贼”,但觉此人论及可恶程度,较之林尘,相觑甚远。论此人形貌,较之林尘,更是天上地下之分。“混贼”二字虽尽是贬义,但此人却无那资格。 孙山道:“好姑娘,美姑娘,你害死孙山大爷啦!”愤恨中,拔剑便又刺来。 第275章 府中藏鬼 孙山连出三剑,均沾不到衣角。贺婉君已知此人大致实力,心下顿定,想道:“此贼远非我对手,难以伤我,他何以说是我将他害惨,且将他擒下,好生问问!”她随手折一树枝,打在孙山手腕。 孙山吃疼,右手一松。长剑跌落,但他立时用左手接住。转身使出一招“后挑梅花”,这一剑试讲究出其不意。两人境界相当,实力相当,原可打对手猝不及防,进而尊定胜局。但实力相差甚大,不免便成“关公门前耍大刀”,自露破绽,贻笑大方的蠢笨招式。 贺婉君木枝一挑,正巧数日来怨气甚浓。便不急求胜,一挥打自孙山腿筋处。孙山“哎呦”一声,右腿已没了力气。贺婉君娇声道:“看招!”又一甩木枝,打自孙山左手。 孙山已无还手之力。贺婉君尤不解恨,便将孙山当做“林尘”,连出十四剑。剑剑打人脆弱之处,十分疼痛,却不致命。孙山卧地哀嚎,连连求饶。贺婉君这才丢了树枝,说道:“你这贼徒,怎凭白说我害你?” 孙山道:“偏不说。”贺婉君道:“你不说,我便再打你,你说不说!”孙山道:“好,好,好,我说,我说!”贺婉君心道:“我还道是硬骨头,正愁奈何你不得。这般软性子,好生没用。丢人脸面,也敢闯荡江湖。”便听孙山说清由来。 原来,孙山出身“千羽宗”,自贺婉君入千羽宗,挑了明珠,名声大噪后。孙山便被委派沿路抓拿贺婉君。寻至长柏郡时,孙山机缘恰合,探知贺婉君正遭暗府捉拿。 于是欲求暗府协助。哪知暗府听后,非但不与孙山联手。方将一齐而来的弟子,全数关押起来。孙山趁机脱逃,躲入了林间,迷了路。 巧合间也寻到此处宅邸,过来住了三两日。哪知这当口,却又遇贺婉君。满心愤恨下,偷袭出手。他修为本不弱,已入了窍元。但数日折磨,加之阴气缠体。内天地紊乱,以至实力锐减。这才被贺婉君轻易制胜。 贺婉君弄清缘由,心道:“这孙山自以为是,害惨了同门弟子。暗府生怕消息泄露,又怎会与他这外来者联手。他提我名字,暗府是无论如何,不能将他放过的了。”说道:“你这般境地,与我何干,反倒怪起我来,实在…”说到一半。 忽见孙山跃起,袖子中洒出白色粉末。贺婉君反应过来,已是吸了好些入体。顿觉天旋地转。她后退三步,强定心神,却不住大喊糟糕:“我太大意,竟中这贼徒暗算。”怒道:“我杀了你!”树枝插了过去。 孙山全力一避,笑道:“你这美娃娃,也忒好对付。你也莫怕,这是千香醉魂散,不会死人的。我受困此处,决计是出不得了。你便陪我,做个逍遥夫妇罢!哈哈哈。”便要扑来。 贺婉君已垂垂欲晕,她咬破舌尖,冷哼一声,将力道凝聚足尖,一脚踢向孙山檀中穴。这负隅顽抗一击,本不求打中。但偏偏却是中了。孙山眼睛一翻,立时死去。贺婉君松一口气,强提窍力,蹒跚中回到卧房,再即昏倒。 这一躺,不知是一夜还是两夜。她忽被敲门声震醒。小童道:“漂亮姐姐,主人家回来啦,请你们入宴呢。”贺婉君晃一晃头,心想:“我总得意忘形,叫人抓住破绽,贺婉君啊贺婉君,你怎不吃教训!”回道:“好,我这便来。” 贺婉君调息远气,将毒素排出体外,化做氤氲雾气。推开房门,那小童已在门外等候。其时已是入夜,阴气森森,白日里富丽宅邸,恍如鬼宅般阴气森森。 不知是药效未能尽解,还是大梦初醒。贺婉君瞧出好多不同之处。总觉那小童,走路虚浮,跟在其身后飕飕发冷。 穿过两条长廊,来到一座大堂。堂中已坐数十人,皆为外地来客。堂中主位者,是一中年白皙男子。此刻正觥筹交错,彼此敬酒,热闹非凡。 贺婉君心下一松,见堂中人气浓郁,便既寻位坐下。主人家道:“好漂亮的娃儿。”贺婉君心中微喜,恭敬道:“婉君迷路,误入此地,幸得主人家招待。在此谢了。”主人家道:“客气,客气,你能来我府邸,是蓬荜生辉。” 贺婉君见那主人家,身穿紫色衣袍,肩膀宽阔,好似一久经沙场的将军。不住奇了,好奇此人来历,但不好直言问询,便只能暗暗压下。 那主人家道:“你叫甚么名字?”贺婉君道:“姓贺命婉君。”那主人家道:“贺婉君,好名字,好名字。生得也俊俏,我从未见过这般俊俏的人儿。” 贺婉君虽爱听美言,但千篇一律的美言,实已听得多了。反而觉得平淡。主人家又道:“我有一孩儿,年岁与你相仿,你若不嫌,嫁于他如何?”贺婉君色变:“主人家,您误会了,我只借宿几日,此来只为答谢你恩惠。如今已经道谢,明日便又离去了。”主人家道:“你是嫌我那孩儿不够好罢,没事,你且多多接触。我那孩儿,文韬武略,处处精通。你嫁做于他,绝不委屈。” 贺婉君心想:“我还道这主人家大方好客,是一君子,原也是这庸俗之徒。我贺婉君怎肯嫁在这乡野之间。纵然你优秀千百倍,我也不理睬你。”说道:“不必了,婉君离家多日,家里长辈,定要寻我了。我快快出去,好叫他们别担心吧!”已有离席打算。 但忽是一瞥,见到一道身影,顿吓得面色一白。她竟见右手一侧,一神似孙山之人,正点头哈腰,朝旁人敬献美酒。 贺婉君道:“孙山!”那人一愣,回头来。贺婉君见其面容,确是孙山无疑,只面色苍白了些许。她分明看到,孙山被自己一脚踢死。这当口,却又怎的活了过来?莫非是幻觉?却又万万不像。 越想,腿便越软了。环顾四周,见来客虽多,场面热闹,但个个面色苍白,脚步轻浮。她此前不曾看到此节。是她的紫霞留仙楼护体,对邪祟之物,本便有抵抗之力。她心气壮大,自然不觉宅邸有甚古怪。 她若立时离开此宅,原也并无大碍。只她中了迷毒,昏睡三日。虽既无外伤,也无后症,但心气间弱了许多。是以一醒转过来,便受到入宴邀请。 这前后之差,虽甚是微小。但足以致命。贺婉君理不到此节,这情形手足心冒汗,万万不敢多待。贺婉君问道:“你…你不是死了么?” 孙山哼道:“被你杀的,你不知道么!”贺婉君道:“那你怎还在此?”孙山道:“你别占了便宜还卖乖。哼哼,我死后化了厉鬼,幸得公孙老爷不嫌弃,将我是收做门客。我本想化做厉鬼,去寻你仇恨。但公孙老爷将你瞧上,叫我先忘了旧恨。嘿嘿,你却又好大福气。若嫁做公孙家公子。我不但生前被你所杀,死后还做你下人,还不乖乖珍惜这番美意。” 贺婉君只听得“我死后化了厉鬼”,再之后只觉耳朵轰鸣,全不知孙山嘀咕甚么。她站起身来,吓得煞白,左右环顾道:“你…你…你们全是鬼么?” 一粗髯大汉道:“你这女娃,好不识趣。”转身拱手道:“公孙老爷,倚我之见,先将此女擒下,再听发落。小小一女娃,怎由她放肆。” 主人家名为公孙烈酒,他瞧贺婉君顾盼生姿,一副仙颜临世,心想:“这等姿容,怎能错过,纵是强扭,也先留下罢!”便说道:“好!且将她擒下。” 贺婉君右手下意识摸向右腰,要欲拔剑,剑却早被取走。贺婉君心想:“我不可坐以待毙,纵使是鬼,未必能追得上我。”便凌空一跃,闪身出了大堂,忙向屋外奔去。 公孙烈酒道:“好娃儿,你跑做甚,快快回来。”也是急了。这时三位鬼客领命,前去抓拿贺婉君。 贺婉君修为不弱,厚积薄发,入窍元不久,已是窍元三重修为。她若全心抵抗,实不会被鬼物轻易拿下。那鬼物阴诡难测,时虚时实,她一时间想不到应对之法。加之心中甚怕,不消多久,便已被擒回。 公孙烈酒道:“七娘,你且将这娃儿好生打扮打扮。择一阴时良日,过了门罢!”贺婉君心中慌乱,心想:“我是活人,那人确是鬼怪,我若嫁做他身,岂不也是要先死一回?” 自是千般不肯。 见一貌美女鬼,身姿婀娜朝她行来。将她下巴挑起,啧啧赞叹:“多标志一人儿,我若是男人,怎会放你这女娃子,来了又走。”贺婉君道:“放开我!否则紫霞宗,定灭了你这群鬼物!” 貌美女鬼名“七娘”,乃公孙烈酒府下鬼客。她笑道:“性子好烈,瞧来…我还得花些心思教导教导。怎生服侍丈夫,怎生讨他欢心,还有他房中之事…你可得好生学学。”贺婉君又怒又怨,又怕又惊。但鬼气压制人气,实无半分办法。 第276章 阴鬼成婚 贺婉君此番江湖游行,是出了狼窝入虎窝,出了虎窝又入鬼窝。这番经历,虽确十分曲折,但并非她之专属。 江湖本便鱼龙混杂。如今又属乱世,鬼怪妖物横行无忌。任谁走此一着,绝不会平平淡淡,风平浪静,必是历经千难万险。除非早早遭难死于他人之手,自然不必经历之后的险阻。 贺婉君被押回厢房。两大鬼卫把守门外,阴气森森,鬼气赳赳。贺婉君好不易镇定心神,想道:“我可不能真嫁为鬼妇,快快寻一办法逃脱!”悄悄探入门旁。 只慌乱中,脚步踩实,发出异响。便听门外一声冷“哼”,那守门鬼卫道:“你这女娃,趁早绝了心思。我俩守着你,你纵有通天能耐,也逃不得出!” 贺婉君气闷,但确知所言不假。鬼物迷眼,即便逃出府邸,也会遇到鬼打墙,迷路不出的情形。她本便在山中迷路,不知去向,不知所在。再遭鬼袭扰,怎可能逃脱生天。再且说了,公孙府邸鬼客众多,各个皆是奇人。那孙山曾与贺婉君交手,虽非她对手,但实力自不弱。若与他人联手击她,麻烦自不小。贺婉君虽是骄傲,也十分自大,却远未到自负。她虽自诩实力不弱,已小成气候,再待多些时日,便可入一流二流。但并无对鬼手段。且极怕鬼神,真可谓无了出路。 贺婉君眼眶一红,便抽泣起来。但仍不愿束手就擒。她想着古来脱身,多是趁夜而行。如今她遭鬼围困,该反其道而为之。于是老实不再弄出声响。静待到白日,阳光射入窗缝,心想:“鬼怪昼伏夜出,我此刻出去,应是无碍。”,聚拢心神,强压恐惧,破窗而出,潜逃出府。她身影轻灵如鸟雀。速度甚快,但那知此处鬼怪,似不畏惧阳光。她这处心积虑,静候佳时,却是白白等了。 立时便引来府邸追查,果不出意外,十三里外,很快便被擒回。 那鬼客“七娘”,恼她添乱。便既将她好生捆好,押在府邸厢房中。这七娘生前也非善茬,是一荒野客栈东家。专擒过路姑娘卖钱。是以抓擒女子,折辱女子,教调女子,她自有一番好手段。她亲自见了贺婉君,见此女性子贞烈,不肯轻易屈服。若不加以严惩,日后准又生乱。便请来宝物“阴索”。此物虽有“索”字,却并非铁索物件,而是漆黑长绳。 她使出“不管不顾春来春去半死半活销魂法”,此法专用做女子之身。她手生多年,但操持旧业,却仍信手拈来。她事前便笑:“夫人莫怪,夫人莫怪。你是活人,我是死人。你是女子,我也是女子。可不算冒犯。你且好好受着便是。”言语却嘲弄至极,虽以“夫人”相称,却无对“夫人”的尊敬。叫人听之,屈辱油然而生。 见她手法甚奇,贺婉君心知糟糕,但无可奈何。不消多久,便被绳索加身难以动弹。那鬼客七娘见大功告成,咯咯一笑告诉贺婉君,她这叫不管不顾春来春去半死半活销魂法,乃为专克女子之奇功,那被擒的女子,虽可动弹,但每有微小动作,必将化为情意欲念堆积绵绵。如此不断积压,自然便是“春来春去”。最后解了绳索刹那,情意心欲全喷涌而出,自然便“不管不顾”,再到后来,春宵难忘,此中欢愉自然“半死半活”。 奇妙无穷,至于怎生做到,此中方法,涉及女子私事,自不好详谈。贺婉君脱了龙筋,又缠鬼绳。被七娘治得服服帖帖,是一点办法也无。心中好生绝望,困在厢房之中。 七娘道:“你这小娘皮,好生享受罢。大婚在即,可由不得你再胡来。你啊,日后嫁了公子,是我的夫人。你心中有怨,再全数奉还也行。嘿嘿,若有人这般对我,我反欢喜。当下麻,你便老老实实待着罢!” 走出门外,回首又道:“你便动罢,动的越欢,到了成婚之日,还怕你不配合么?莫说是公孙公子,便是这那被你打死的孙山,怕也你盼的心痒,瞧得心醉,自个便扑上去了。” 贺婉君骂道:“无耻之徒!” 却不听回应,七娘合上大门离去。贺婉君低声抽泣,她双腿自由,刚欲施展轻功脱身。却觉气力被瞬息抽空,既痛且酥,领略此一困擒之法奥妙所在,羞气不已,竟真有丝欲念堆积。心中愤愤骂道:“这鬼物生前同是女子,却更知女子弱点。她这般擒我,如拿我软肋。我是真无办法啦!”绝望之至,眼泪便扑簌簌落下。羞不可言。 可她尚在地上,怎能少了动弹。挣扎好一会,起了身来。便好似历经一场大战,气血翻滚,面生红霞一般。她又欲哭却又甚羞,想道:“我怎总遭人擒住。难道真要被迫成婚么?我不愿,大大不愿。可…可我又能怎样?” 这番动弹,又引得心湖迭起。她坐在床榻边,双腿紧收,便如木头般,是再不敢动弹了。但七娘有意戏她,每到饭食之时,便刻意引她动作。 贺婉君是叫苦不迭,羞愤皆有。但却确深中其效,不知是喜是恼。这日吃完午食,她瘫到地上,面上气血已经许久不曾下过。心中情意迭起,竟是想起林尘来。 贺婉君心想:“那林尘再将我抓去,我也比在这儿…好得多了!我之前总盼脱他贼手,现下能落他贼手,反而求之不得。怎生说…他都好生俊逸。” 这才三五日,便已叫她窘态百出。日子再久,却又怎么得了。贺婉君极好面子,非含恨自尽不可。时过十日。贺婉君已晕晕乎乎,虽多不敢乱动,但有时却又偏偏动了。七娘早将守门鬼卫派遣离去,说道:“这新娘可是未来夫人,公子尚未瞧过,你等敢瞧么?” 守门鬼卫自然悻悻离去。七娘全全与贺婉君接触,见她这副模样,心中羡道:“这娘们运气好,偏生长了副貌美容貌。再貌美,却也是女子。这当口怕是又爱又恨。只我不必激她,让她默默享受。到了临了,她定也半推半就受了。” 七娘手段确实厉害,同是女子,她虽已失了人身,但对女子几处弱点、几些反应,甚是熟悉。便如男人天生喜爱貌美女子一般。这弱点与生俱来,怎由人避。贺婉君貌比仙女,不食人间烟火,但仍不可免去凡俗。甚至…她比寻常女子,更甚几分。 一晃眼间,又过十日。这日大婚终于筹备齐全,七娘道:“夫人呦,大喜事,大喜事。您可盼出头喽。”贺婉君正咬下唇,表情间妩媚无限,又闷又怒又绵绵如细雨,飘荡似春花。见七娘送来大红霓裳,甚是鲜艳,方才回神:“呀!这过去多少日了?怎这便要来了么?”顿慌了神。 贺婉君道:“你先将我解开!”七娘道:“不成,不成。你是新娘,这活得新郎来才好。”贺婉君道:“什么新郎?”七娘道:“自是公孙公子,是了,你怕不知他姓名,这可万万不妥。你将要入门,怎能不知他姓名。你且记好,你夫君负姓公孙,名为周山。” 贺婉君道:“呸呸呸!那是你夫君,与我何干!”七娘道:“你若愿意我做个通房丫头,却也妙极。”贺婉君道:“你不要脸!快放我走!否则…否则…”几声“否则”,喊得既娇且媚。但说到后来,却全无了后话。 七娘笑道:“否则如何?”贺婉君道:“我…我已有夫君!不可嫁做别妇!”七娘笑道:“那好,你待说说,你夫君姓甚名谁,是何人氏,样貌怎般,威武不威武,潇洒不潇洒。琴棋书画,医卜星象,可有精通。嘿嘿…” 贺婉君遭此一激,正巧数日情欲迭迭,总浮现一道身影,自然脱口而出,说道:“我已有夫君。哼,我那夫君,姓林名尘,青宁人氏,虽出身贫寒,却自强不息。样貌自不必多说,你那甚么公孙周山,我虽还未见过,但只怕远不及他。天下男子英俊,他不说一人占尽,却也占之八九斗有余。世间男子,要再想寻出其二者,难矣!难矣!至于威武不威武。他身材高大,长枪锐意,怎不威武,这般意气风发的男儿,何处可见得?若说潇洒。非我自吹,你这等鬼怪府邸,是万万比不得他的。他尚在武宗境界,便可乘风而起,傲游天地。是怎般的潇洒快活。那时我虽与他大不对付,却也暗生倾佩。当时恼他烦他,现在想来,却又不怎么恼了、烦了。” “哼哼。他人机灵,医术也好。说起话来,十足有趣,有时能把人夸的心花怒放,有时非将人气死不可。他闲着无事,便总拿那破笛胡乱吹气。嘿嘿,我叫他别吹,难听死了。他却偏吹。唉,这人啊,却有一处大大缺点。” 七娘问道:“甚么缺点。”贺婉君道:“他待我好生粗鲁,不肯待我好些。这样一来,我便不喜他了。但现在想来,反比那些只会吹嘘拍马之人,记得更深许多。” 贺婉君本只想用林尘名头,胡乱吹气一通,好让七娘将她放过。但这一说,便觉好多话讲,络绎不绝。说话间脸浮笑意,念起过往躲凶兵,游江湖,又闯大山种种。却又是别一番滋味。 七娘冷笑:“喝,我管你许多。上路要紧!” 第277章 抢亲 贺婉君“啊”一声,上一刻正柔情蜜意,无限眷恋,期期盼盼。下刹那便回归现实,冰冷彻骨。遭七娘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绫罗绸缎,大红霓裳,全披挂上阵。七娘虽已是鬼魂,手巧却不弱于生前。她不解绳索,却巧妙将霓裳羽衣穿上其身,再披上配饰、绸缎等物件,将阴索缠身之处,全然遮掩实实。如此一来,贺婉君霓裳下,虽狼狈不堪,正遭那“不管不顾春来春去半死半活销魂法”捆着,外表上却自瞧不出。换上霓裳,七娘啧啧称道:“美,好美的人儿,老天爷真不公平,怎弄出你个美人儿来。周山公子好福气,有一好爹爹也罢。还将要有了个美娘子。”尤觉不够,便取来胭脂水粉,点缀添香。贺婉君容貌本无需粉黛衬托,天生素颜,便已无挑剔。胡乱施加粉黛,反不如素颜自然灵动。但七娘心灵手巧,她略施粉黛,更衬得贺婉君宛若神人。 七娘好生端详她面容,做到分毫不差,打自心底满意,这才收了胭脂。只见那美人凤冠霞帔,端庄娴美,美艳不可方物。 贺婉君见那铜镜倒映自身面容,柳眉婀娜,青丝盘转,凤钗精致,亦是觉得甚美,一时心喜。想道:“此人妆造手艺极佳,我自己弄妆,决计比不上她。我本已是面容甚美,经此一番摆弄,便更美了。”旋即一阵苦闷:“可怜这等美人,最后却是给鬼瞧见。我生得这般貌美,却又有甚么意义?”眼眶一红,又想落下泪来。 她自被押入公孙府邸已有数十余日,早被制得服帖。每有微小动作,必引欲意堆叠。便似朝篝火中,投入一根烧不尽的干柴。 干柴愈多,自然越烧越旺,越烧越旺,偏无处疏导火气,憋在胸中。她心中是又怕又喜,“怕”是心中理智尚存,“喜”却属身体本能。她如再动,火烧得更旺后,不敢预想自己会变做怎番模样。倘若当众出丑,纵只是被众鬼瞧见,贺婉君也决计挥剑自刎不可。 她若生性放荡,那也罢了,只怕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好生享受起来。偏好极名声,如此境遇,自然无时无刻不饱受摧残。这情形,虽已换上大红霓裳,却直挺挺坐着,呼吸都甚是细微。心中恼然万分:“这七娘如此捆我,当真折辱尽我颜面。叫我舒服也难受。若真这般被嫁过去,我决计是不活啦!” 七娘为贺婉君盖好红盖头,扶着她下了椅子,走向门外。她婚袍宽厚,双手虽被捆在背后,却自看不出。贺婉君莲步轻移,走得甚慢,更双腿无力,左右不稳。需七娘时时搀扶。如若松手,准立时便摔倒在地,再起不能。 贺婉君呼气多入气少,心道:“这番走路,还要走些多长时间。若再走一时半刻,岂不要我命呼。”看不清前路。但听得声音,四下十分安静。 其时公孙府邸大婚之日。四下张罗喜庆,红烛火,红灯笼随处可见。公孙周山住在四十九里外。按旧时传统,该由公孙周山身披新郎官服,胯骑良俊白马,胸别大红喜花,意气风发前来迎娶娘子。娘子则梳洗打扮,穿戴整齐,由新郎搀扶入轿,去往公孙周山府邸。途中阴鬼跟从,放鞭炮,敲铜锣,舞狮子,甚是喜庆。遇人便洒喜糖,道贺言。那众多鬼客跟在队伍后方,贺喜连连,一路上好不热闹。 只七娘深知贺婉君状态,她同是女子,实也存有忧虑,怕贺婉君当众出了丑态。贺婉君生得这番貌美,丑态也变为美态,绝无怪罪可能。七娘却定遭迁怒,归罪她损了公孙家颜面。是以早早驱散众鬼,待新娘子入轿,才会重新唤出。 贺婉君走了许久,恼了:“怎还未到?”七娘一喜,心中想道:“嘿嘿,你我同是女子,现下怎生感受,我再清楚不过。只怕是‘情深意重’,呼之欲出,急不可耐了。你这女娃,运气忒好。我借机多折辱你一番才是。”妒意心起,说道:“快啦,快啦,夫人莫急。新郎还在路上呢。” 贺婉君心想:“那新郎在何处,与我有甚干系。我只盼不必再走,若…若真出意外,嫁为鬼妇也罢,还需被人喊我一声‘荡妇’,那可真死不瞑目。我又非真不食烟火,再走下去,我…我真不知该怎生是好。”愈走脚步愈绵浮,已是半倚七娘。心中实已求饶,只开不出口。 贺婉君头披盖头,看不清前路,但觉兜兜转转,似在兜圈。猜知七娘有意戏弄她,她却又有什么办法?如此走了近一个时辰。贺婉君怒问:“我管你谁做新郎官,我走好久了,怎还未到?”只声音绵绵,虽怒意蓄满胸腔,但掺了几丝呼之欲出的情意,便变了味道。 七娘道:“你同意嫁了?”贺婉君心道:“好啊,故意带我绕弯,等得便是我这句话罢!我…我焉能让你如意!”说道:“我已有夫君!你折辱我也好,打杀我也罢。我都不同意嫁。哼,只我现下落你手中,说甚么也是无用,你又何必再问!” 七娘心想:“此女之贞烈,虽是强弩之末,却并未真正屈服。若到了厅堂,忽大声大喝。不但扰了气氛,坏了规矩。”便取一棉布团,洒上些许香粉,堵住贺婉君口舌。 贺婉君再说不出话来,只能抽泣不已,流下两行泪来。自己遭人这般欺负,却半点反制之法也无。又过半个钟头,忽听远处铜锣声响,一人朗声道:“接新娘喽!” 七娘扬声回道:“新娘来喽。只新娘面羞,不肯见人,且将轿驶来!”话音刚落,院门外四位车辇鬼郎,扛轿而来。七娘扶着贺婉君入轿,拍拍肩头,附耳低声嘱托:“你消停些,否则我有法子制你!”说罢,狠狠在其右臂一掐。 贺婉君吃疼,“呜呜”两声后,已有略微抽泣声传出,心想:“想不到我贺婉君,最后竟是嫁给一头阴鬼作妇。从此与世隔绝,紫霞宗众人,定再寻不到我…我…我命好苦。” 忽觉轿子一抖,已被抬起,平稳出了府邸。贺婉君情知婚事已近完成,再难由自己意愿扭转,强忍泪水,只鼻音略微抽泣。刚出府邸,便听七娘调笑言道:“新郎官,路上你可不许偷看。”那新郎回道:“哈哈,自然。我听父亲说,这新娘好生貌美。我虽心急,却自不敢惊扰佳人。新娘子,你也莫怕,我定会好生待你。” 七娘道:“新娘有你这般郎君,实是大大福气。不过得按礼法来,得拜过堂才算。”公孙周山道:“自然,自然,父亲已在府中久候。快快启程罢!” 七娘骑上一匹俊马,跟随队伍行去。贺婉君心想:“这家人蛮不讲理,蛮横无理,蛮横霸道,专欺辱我这弱质女子,还守甚么礼法。假惺惺作态,叫人恶心。” 原来,贺婉君乃半路劫下,并无“娘家”,公孙烈酒为求婚事尽善尽美,不留遗憾,将此座府邸送做贺婉君。此处便为她的娘家。公孙烈酒前日夜里,便已搬至公孙周山府邸入住。只待公孙周山迎娶新娘,赶回府邸,拜堂成亲,再宴请四方。如此一来,此事便是成了。 忽听鞭炮齐鸣,锣鼓喧天,热热闹闹。贺婉君独坐轿中,只觉凄凄然然,生无指望。心想:“都怪那混贼,好端端的,怎生去骂雷。现下好了,自个死了干净,还害得我委身他人,这是甚么道理。” 又想:“你若来救我,我便不怪你了。你死后也化厉鬼,我遭人强娶,你要知道,便快快来救我罢!”虽是热闹,那群鬼欢腾,与她这活人却无干系。只觉阴气森森,好不舒服。 忽过一山头。轿子轻轻一震,贺婉君一声轻咛,恼怒想道:“轿子都抬不好,气煞我也。”岂知又走几步,轿子便又一震。贺婉君心想:“莫非那七娘有意戏我?”脚尖踢了踢轿沿,传出“咚咚”声音,意在抗议。 七娘心知肚明,咯咯一笑,道:“新娘子,你可小心喽。前儿是怪石山,山路难走,稍有颠簸也是正常!”贺婉君双目一黑。 公孙周山问:“七娘,怎么了?”七娘道:“新娘子等不及啦!”公孙周山喜道:“好极,好极,大伙走快些!”贺婉君心想,这慢走已是颠簸,若再走快些,岂不要拿她性命?脚尖又踢了踢轿沿。 七娘笑道:“再快些!”车辇鬼走得更快,一时间左右颠簸不停。贺婉君心道:“慢些,慢些,这七娘真乃可恨之人。哎呦…我说不出话来,只能任由她布弄。好生屈辱。”几番颠簸,已将她颠得如泥瘫软,侧靠着轿子,连踢轿子的力气也无了。 七娘料想贺婉君定吃了苦头,也尝了爽头,想道:“嘿嘿,我同做女子,是苦是欢,难道骗得了我么?只消放开念头,这那是甚么碎石路,分明是销魂道。”,笑道:“慢一慢罢!且饮些水先!”因这迎亲长路,足足近五十里,尽是山道。需走过一日里久,故每行进一段,便停下歇息。 公孙周山更是急不可耐,心头突突直跳。待到午时,七娘拿了些清水,入了轿里,取下贺婉君口中香包,喂了她些清水。贺婉君借机道:“你好恶毒,有意戏我。”言语却软烂无力。七娘道:“我瞧你乐在其中,你又装甚么装。”贺婉君道:“我恨不得把你这干恶鬼,全荡清肃平。心中只有愤恨,哪来半点‘乐’了?” 七娘道:“女人心,海底针。小女娃娃,我走江湖时,你还未出生呢。你这样女子,一个两个,我可见得太多。娇生惯养,守礼尊法。静若处子。实则只需稍加开导,嘿嘿,方才知道自己本来面目。”七娘本想说“方才知道天性放荡”,但料想日后贺婉君是她夫人,说此话大不合适,便改为了“本来面目”。自她看来,这两句话同义。过了一会,七娘出了轿子,招呼队伍重新赶路。 公孙周山偷偷旁听,听见那美娘子声音妩媚婉转,无限诱人。言语中似有抗拒,他不忧反喜,想道:“好个性子烈的美娘子。”骑马行在队伍前头。竟不去看路,心中时时回荡那清脆妙音。 不知不觉中,魂已飘三里,唾沫直流,心想:“我单听声音,便知这娘子定然貌美绝伦,我公孙周山好大福气,好大福气!若不听那仙音也罢,此刻叫我听了,还怎生按耐得住?这山路非得走到天黑不可,我不如…” 色意上心。又行半个时辰,公孙周山忽将随从鬼众,遣散至别处。一人守着鬼轿。待众人走远,他实再按耐不住,便去掀了帘子。 贺婉君吓了一跳,但头披盖头。瞧不见来人,心想:“那七娘又来了么?是想瞧我出丑么?”但觉轿子一沉,脚步声音不似七娘。 忽眼前一亮。盖头已被公孙周山掀去。见那公孙周山,生得一副年轻面容,长得稍有几分俊秀,但神色猥琐,将几分俊色拉归平常。再见其面色苍白,毫无人气,阴气森森。外观便比寻常人差了。 贺婉君一愣之下,“呜呜”两声,大不解其意。公孙周山道:“好娘子,我说你怎生这般安静,原是七娘堵了你嘴!”便要靠来。贺婉君抬脚踢去,公孙周山哎呦一声,后退三四步,跌下轿来。 先前遣散的众鬼,立时便即围来。七娘将公孙周山扶起,已知事情经过。但公孙周山乃公子少主,怎能责骂,笑道:“公子,你忒不小心,怎跌到了呢。” 旋即走上轿子,重新披好红盖头,附耳骂道:“你个小娘皮,你…你怎下得去脚啊!唉,如此一来,你即便嫁过去,也有得苦受了。”贺婉君“呜”一声回应,似在冷哼,想道:“不踢便好过么?” 便在这时。忽听东南角一处山头,一阵嘈杂声响起。公孙周山忽大喊:“敌袭,敌袭,快快迎敌,快快迎敌!” 又听公孙周山怒骂:“哪方山鬼,敢在小爷大喜之日捣乱,杀了,通通杀了!”听哀嚎声不断响起,显然战事甚烈。 七娘惊呼一声,连忙下了轿帘,不愿受此波及。想着只等事情平息,再外出查探。本来迎亲队伍,战力极为不弱。有才能的鬼客不少,但因为公孙周山一番指点山河,乱了阵型,被人三五联手,五六联手,逐个击破。自然便不堪一击,很快便分了胜负。 七娘偷偷掀起一角车帘,正巧见一柄银枪,将公孙周山洞穿。七娘吓自不行,心想:“那一方鬼怪,有这等神威,哎呦!连新郎官都被杀了,我可怎办呦!” 紧接着,听脚步声响起,一人快步走来,一把将轿帘子扯开。一道清朗声响起,说道:“嘿嘿,久候他们多时,可算来了。那公子草包一个,我倒想瞧瞧,他娘子生得怎番模样。”瞥了眼七娘,大不理会,一手掀了红盖头。 那人眼睛大了,贺婉君也是奇了,齐道:“是你?”原来此人,正是消失许久的林尘。 第278章 网罗野鬼,抢亲抢到老熟人 贺婉君听得动静,已觉诧异,心想:“这干人等虽是为鬼,习性却与江湖客无甚差别,莫非是遭遇仇家?如此一来,我岂不正可趁乱出逃?”目光一亮,又既黯淡,暗自叫苦:“哎呦,我这状态,莫说出逃,便是多走几步路,也非要我命不可。我好生倒霉,无论谁来,我怕也只是案板鱼肉,是生是死,全听他人想要怎样宰割。”想到此节,不禁潸然泪下,哀叹命运之苦。她耳目敏锐,听得外面兵刃相交,传来“砰!”“哐!”等杂音,便知战况甚是激烈。又听“呼”“呼”声响起,似在何处听过,像有一人舞枪。 那枪风飒飒,招式却又好似剑招。当即更为惊奇,心想:“用枪舞剑,倒有些意思。”紧接着,听闻惨叫声此起彼伏,那公孙周山一声哀嚎,已无了性命。贺婉君立知胜负已分,不由忐忑万分,心中期盼:“只盼是哪位好侠客,误闯丛林,见鬼怪肆虐,专程驱鬼。见我被捆,便叫一女子帮我解绑。如此感激不尽。可却莫是出了鬼窝,又入鬼窝。”便觉眼前一亮。盖头被人掀起,见一副熟悉面孔。那俊颜神韵十足,也露惊讶神色。 贺婉君“呜呜”两声,想说“林尘”二字。但口堵“香包”,便好似娇呼卖媚一般。登时面如红霞。望清楚林尘面容,瞧见他那俊逸容貌,更有莫名悸动呼之欲出。她这近月来欲念堆叠,所思所想,多是林尘。加之再见林尘,心中欢喜不胜言语,一时间竟忘乎所以。大红霓裳下,实以波涛浪涌。十指相扣,十趾亦是相扣。 七娘听得那细微动静,暗自好笑,心想:“这郎君确比公孙周山俊俏,也属正常,也属正常。我便说嘛,世间哪来那不通情欲,不好情欲的仙子。此刻出此大糗,我瞧你颜面放于何处。” 贺婉君眼睛快快一闭,便别了头去。林尘拿下盖头,捏了捏其脸颊,奇道:“还真是你,我当你被野兽吃了呢!”贺婉君睁眼一瞪,心道:“你这混贼才被吃了!我还没道你被雷劈死呢。”口头只“呜呜”两声,哪来力气辩驳。 林尘道:“你是公孙府的鬼客?”转头看向七娘。七娘缩在轿子边缘,见这来人好生威风,那银色长枪叫她颤栗,气息不凡。凡人武学,打自鬼身,多穿透而过。但这银枪煌煌,不似凡物。七娘仅是多看两眼,便觉眼睛刺痛。她心底惊怕,纵使生前武力不俗,却全无反抗念头。当即回道:“是也,是也,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林尘道:“你这女鬼,生得倒是不错。”贺婉君愤恨一瞪,心道:“好个混贼,人家已化鬼魂,生得再美,与你有什么干系!还不快快将人家解开,再过久些,我若再出了糗态,便再不搭理你了!” 七娘道:“大爷,我与这新娘子相比,不过庸脂俗粉罢了。”林尘笑道:“庸脂俗粉,也有庸脂俗粉的美。”七娘浑身颤栗,实不知林尘所言是何用意。 林尘道:“你这形貌,嫁去公孙府,却也不亏。不如你穿上这大红霓裳,我派人将你送去公孙府如何?”七娘惊恐道:“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哎呦!大爷,您这是要我命啊,还不如直接将我杀了。” 贺婉君激奋“呜呜”两声,催促林尘快下杀手。这近月来的折辱,早叫她恨七娘入骨。林尘眉头一皱,既陷入沉思。 今日之事,若要追溯起来,实需从近月前谈起。 当日,林尘引雷沐浴“九霄天宫”,途中虽有惊险,数道玄雷,险将他生生劈死。但全凭意念坚定,强忍剧痛,极力观想黑白磨盘。在鬼门关头来回走十七八回,总算保住小命一条。 只精疲力竭,又因当日正下大雨,湿滑泥泞。林尘脚步一滑,便跌下了山头。万幸山中杂枝藤蔓极多,林尘危急万分,拼出一丝气力,死死抓住藤蔓,吊在了崖壁旁。 他朝下一望,见山下全是碎石,此处摔将下去,绝无命活,心中叫苦不迭:“我林尘不死于玄雷之手,莫非是这般生生摔死?如此死法,实在太不英雄,也忒窝囊!”强撑一口气,尽力勾住藤蔓,胡乱缠绕身上。再坚持不住,双眼一翻便既昏迷。 一睡便是三日。待醒转过来,已口干舌燥。身上灼伤甚是骇人。那九霄天宫却已铸成,内视天地,见一座威武殿堂立于云端,好生霸气,好生不凡。已非凡间所能有,需上九天仰头视。功德圆满,自然欣喜,但五脏六腑,筋骨皮肉间,已满是疮痍。哪怕轻轻一笑,便全身抽痛。 林尘沿着藤蔓爬回山头。立时盘腿调息,观想黑白磨盘。用两日光阴才尽皆恢复。林尘心想:“时机已到,我该借此势头,一举入那窍元。也该瞧瞧窍元境的风光啦!”便沉下心来。再用两日,入了窍元一境。 九霄天宫气势澎湃,内天地辽阔无边。丹田之气化做窍力,四处汇向内天地当中。“天宫”门户大开,广纳窍力。本“空有其神”的九霄天宫,顷刻间“形神具备”。林尘体表光华氤氲,阳光一照,宛若神人。长发随风起舞,当真仙姿临世。 林尘实力大涨,本欲起身,忽又起变故。黑白磨盘映照九霄天宫内。五光淬体莲化为天宫莲台。点缀不凡,更添仙韵。 更见莲台之上,有一层薄薄雾气。远处,有一条矗立的长索。林尘心想:“这根长索,我却见过。当日刚出青宁,遭众人追杀。我曾入过一云深不知处,踏过一长绳桥。我过了长桥,那绳索便不见了。本还觉奇怪,原是跑到我体内了!如今入了窍元,方才显化踪迹。当真藏得好深!” 内天地诸异齐显,林尘苦无头绪,不知怎生处理,便想:“我且先不妄动,好生观察。若有异样,便观想黑白磨盘!” 如此又枯坐两日。只觉有益无害,力气空大许多。体内窍力一面阴寒似冰,一面却灼热似火。单将窍力逼出体内,已有不俗威力。再搭配武学显异,实力大不同以往。 待林尘境界稳固,这才惊醒:“呀!我怎将贺婉君忘了!”匆匆折返,找寻贺婉君踪迹。却又哪还有人影。不住想道:“我跌落山崖数日。按理说来,贺婉君身受束缚,不易行走。理该在四处寻我,等我方为上计。我这当口寻她不到,许是她解了绳索跑了!” 踱步几回,摇头叹道:“未必,未必,林中多猛兽,若是被生生吃了…唉,这便是我林尘大罪了。我且快快寻一寻他罢!此女生性骄横,却非奸恶之徒。且我这‘九霄天宫’拜她所赐,我总归不愿她生事!再且说来,如此一美人儿,沦为孽畜口粮,岂不太过可惜。”便四下找寻。 哪知寻了四五日,仍无丝毫线索。林尘猜想,贺婉君或另有奇遇,解了绳索遁逃了。否则龙筋绳定遗留林中。寻不到龙筋绳,便说明贺婉君应是无恙。 如此想来,林尘稍松一口气,心道:“如此这般,却也正好。我入了窍元一境,她若喜欢,那龙筋绳给便给了。此后两不相欠,我乐得逍遥。”再不有意寻找贺婉君。 林尘独行林间,砥砺武技,观想磨盘,研读诗书。不亦乐乎,毫不受环境所阻。他黑白磨盘又行一大周天,引得阴气沐浴体,领悟阴诡奇术:“操鬼术”。 此术玄奇,旨在以极阴之力,操纵鬼神一类事物。林尘所处鬼地,此术来得正是时候,心中好生欢喜。 如此这般,又过七八余日。林尘上至一座山头,寻一地势开阔处。洒了驱兽香,铺设软草作床,一个人躺自篝火旁,合眼入睡。但心不住思量:“我本答应,贺婉君若告知我入窍之法,我便助她逃脱。怎料中途分离。此事归咎起来,实怪我考虑不佳。也罢,既已分离,又何必想得太多。我明日寻一方向,看看能否行出此处山林。这山林中既有猛兽,又有鬼怪,实在叫人渗的慌张。” 正欲睡去。忽听远处一阵杂响。林尘侧耳聆听,耳缘处泛出“灰褐”色光晕。此为“伏地耳”武学显异。效果更甚,可听得更为清晰。 便听远处,似有人议论。声音清幽、空灵,若是女子声音,定极为好听。只传到耳中,却又是男声。十足阴寒,尖细。 林尘心想:“莫非是鬼怪不成?”他历经怪事甚多,胆色已有成长。不惧反奇,听得更细。那交谈之人,似有三人,音色相差不大,但依稀可辨清说话者何人。 那三人是这般交谈:“这大半夜的,哪还有野鬼,大王也真是的,只管下令,全不理会我等死活。”“搜罗野鬼,是大王正缺人手。我听说大王与那公孙家,好不对付。只怕该有场大战。”“好生寻罢!此地山林虽深,但年年有武学强手,迷路林间,最后身死。他们化做野鬼,我们网罗回山头,还可有奖赏。”“唉,当初我便是这般,拜入大王盔下。说来惭愧,多少年来,也无半点进展。还是一小小鬼兵。” 第279章 抢婚事由,鬼门关 说话的三鬼,分别名“孙三”“王伟”“柴桂三”。那孙三道:“说来,你二人为鬼多少年呼?”王伟道:“细数年头,已有二十七九。”柴桂三道:“已有三十一二。” 孙三道:“我前年方才化鬼。不及二位前辈。”王伟道:“比起做个孤魂野鬼,我更想傲游江湖。逍遥天地,可惜,可惜。”孙三道:“我观二位哥哥,样貌年轻,为鬼多年,不见衰老。如此却也算长生了。这般设想,好似为鬼也不错。” 柴桂三道:“你是有所不知,我与王伟虽面容不老,与死前无异,但…但!唉。”王伟道:“世上死人终不如活人。我等看似未老,实则已衰。若…若得不到机会,去哪个地方,终有一日,彻底消散世间。到时入不了轮回,不得投胎转世,这世间便真无我这人啦!” 孙三道:“真有轮回不成?”王伟道:“你已经死去,却化了鬼魂。你说有无轮回?”孙三道:“适才二位哥哥提及‘那个地方’,具体是指何处?” 柴桂三说道:“是‘鬼门’!我等已是厉鬼,却不算真正鬼物。唯有入了鬼门,方才有片新天地。我等为那蒙大王效力,不便是盼着能入鬼门么?”王伟道:“鬼门将开,我等好生寻一寻野鬼,立了大功,这次许便成了!” 柴桂三道:“是也!快快搜寻罢。”三人从远处飘来。阴风阵阵,忽看到一处篝火。走近一观,见一年轻人正仰面歇息。 那年轻人呼吸平稳,双目紧闭,毫不觉察三人。柴桂三说道:“死人没瞧见,倒先见了活人。”王伟道:“也罢,我蒙头山正缺人手。此子受困林中,苦苦挣扎,定也出不得去。与其受尽苦难而死。不如我等将其了结,待化了鬼魂,再牵引他归入蒙头山中。如此一来,今夜巡逻,自不算一无所获。” 柴桂三、孙三均道:“好极!”三人立即杀来。林尘心中则想道:“好啊,我假装不知,大伙得过且过,便也罢了。你这三头恶鬼,竟想害我。我便留你不得!” 忽挺起身来,先后打出三拳一腿。其中两拳打向柴桂三,一拳打向孙三,一脚踢向王伟。三鬼见林尘突的爆起,不惧反笑,心中齐想:“这小子早听我等对话,怕得装睡,意图蒙混过关。嘿嘿,这等凡俗拳脚,怎能伤我等鬼魂之身。”身影虚浮。 但听“咚咚”数声。三鬼同时吃疼。林尘这寻常拳脚,却是将三鬼伤之甚重。林尘也不知此中玄妙,只方才爆起伤人,看似拳脚凶猛,实则藏了收势。势头不对,顷刻便可遁逃。 林尘虽对阵过伥鬼。但素知鬼怪种类甚多,伥鬼最属低贱。他见三鬼鬼身虚浮,不知自己拳脚可否能伤到鬼身,故暗自踹踹。这番一拼,立时便觉得,鬼与人好似无甚差别。拳脚着身时微有虚幻感,但亦是打中,亦有效果。 林尘、三鬼均是不知。九霄天宫内天地,上压仙佛,下镇鬼怪。寻常武夫,是碰不到鬼身的。除非学过制鬼武技。林尘却属例外,拳锋所及,无论是仙佛鬼怪,全难避免。 孙三、柴桂三、王伟三鬼又怕又急。林尘心想:“这鬼在附近似有窝点。若叫三人通风报信,那可得了。快快诛杀当场为妙!”又想:“那孤山老叟说,太离枪专克鬼怪,我且试试!” 当即抡舞银枪,轻轻一扫。柴桂三、孙三均已经死去。只留一王伟奔逃。林尘追逐而去,岂料那王伟可横穿山壁。林尘轻功甚妙,但又怎抵得过横穿山石的厉鬼。 只能眼睁睁看着王伟遁逃。林尘心想,此地不可久留。当即连夜离去,行三五时辰,天色亮起。林尘感受阳光暖意,心想:“这林子定有古怪,否则何以生出这般多鬼怪。我听昨夜三鬼交谈,好似死在此处山林中人。均会化做为鬼。若在别处死去,却是一了百了,哪来这般怪异。” 他见阳光甚烈,阳气正浓,料想厉鬼不敢出没,便即慢下脚步。寻一巨石坐下。怎知便是这一间隙,身侧已围满鬼魂。分明大日高悬,四下光亮。但阴冷冻骨,如入冰窟。 林尘见周身厉鬼,少说有数百余具。心下暗暗紧张。不多时,鬼众中行出一道身影,此鬼肩披虎皮,刀疤大脸,虎背熊腰。大有鬼王气派,他名蒙大王。乃“蒙头山”大当家,众鬼之王。 蒙大王开口即道:“我当是哪方高人,能杀我座下老鬼。原是个年轻小子。”林尘道:“是我杀的,那又如何?”蒙大王道:“好生桀骜,也好,也好。将他杀喽,化做厉鬼,收我蒙头山下。我日后再好生教导他。” 众鬼轰然杀来。林尘双拳难敌四手,本难招架。但他悟得阳术:护体金罡。此刻将身一震,体冒金芒,万邪不侵。那扑向他的众鬼,顷刻变魂体受创,哀嚎不已。 林尘再取出太离枪,如此一站,众鬼无不惊恐,无不色变。面面相觑,再无人敢上前来。林尘心想:“我身负至阳,对这等妖邪,本便相克。再有太离枪助我。此地鬼怪虽多,我却不必害怕!”镇定自若,正欲大杀一场。 怎料蒙大王忽道:“且慢!”将众鬼喝退,拱手道:“好少侠,不打不相识,且慢动手!”林尘斜枪下垂,道:“你想干甚么?若不想打,便快快让开。” 蒙大王道:“有道是有缘千里来相会。好少侠,可否告知名讳。我蒙大王久居乡野,实不知何时多了你这一位英雄好汉。”林尘心中想道:“鬼话连篇,如此而已。先前要杀我,如今转了话头,不知打甚么算计。我不理为妙!”说道:“你不必知道。若打便奉陪,若不打便让开。” 蒙大王一摆手,众鬼纷纷避让,空出一条道来。林尘暗自戒备,大步穿行而过。蒙大王忽笑道:“少侠好生英武,只要去何处?” 林尘不答。蒙大王又道:“少侠固然英雄,凡人之躯,便可诛杀我等鬼物。但可惜,可惜,武力虽强,但与这无尽的深山相比。终究不过沧海一粟。” 林尘脚步微停,听出此中言外之意。意说话:杀鬼轻易,但出林甚难。林尘心道:“虽是鬼话连篇,但此话却是无错。”蒙大王又道:“少侠不妨回头看看,这鬼魂数百,谁人不是困死林中?” 众鬼面色具暗,显不愿回味。蒙大王笑道:“少侠如若不嫌,不妨与我同回蒙头山。此地特殊,自个乱走。运气若不好,便是千八百年,也不过原地打转。我蒙大王倒可为少侠指条明路。” 林尘已有意动,心想:“此鬼所言不错。他此番好言相劝,绝非出自好心。只怕意图利用于我。只…我若真能寻到出路,被利用利用,也是无妨。且我已入窍元,克制奸邪的手段着实不少。此险冒之无妨!”已下决断,跟随蒙大王回山。 沿路,蒙大王以礼相待,甚是周到。行约莫四十余里,来到一座雾蒙蒙山头。山脚立一座石碑,写道“蒙头山”三字。 山中阁楼乃山寨样式。林尘、蒙大王开门见山,一番详谈。各知对方所求。蒙大王与公孙府大不对付,只手下多为乌合之众,鬼客远不如公孙府。是以搜寻野鬼加入。 林尘展露实力,虽非鬼怪,但杀鬼除鬼之力,远非寻常厉鬼能比。蒙大王本便欲搜罗能人,见林尘这般独特,自然心生欢喜,万万不愿错过,想着若得林尘相助,公孙府又怎在话下?而作为回报,蒙大王告知林尘离去之法。 共有三条。其一,行人路,通过正常的步行。运气好,步步无错,自可一步步走出山林。只行此人路,若无奇宝,或身怀奇术,绝计行不得通。其二,行天路,每隔数年间,此处山林便会吹起大风。那风势甚大。这时抓紧风势,借风急奔,在风势彻底过去之前,若能离开山林。便算成功。 其三,行鬼路。此路最为骇人,亦最为简单。既:入了鬼门,再行出来。便也出了山林。两人达成交易。林尘心想:“我已与众鬼打交道,那鬼门关后,是凶是吉,我去瞧上一瞧…实也不无不可。” 如此这般。 林尘暂入蒙头山。余下时日,林尘大听公孙府,将有大喜临门,将有大婚。林尘便既拟定计划,借婚庆之日,沿路布设埋伏。打个出其不意,措手不及。 林尘心想:“两鬼相争,何来什么好坏,我只管做事便是。何必想得忒多。”既静下心来,好生筹备。 很快,便到大喜之日。林尘见公孙周山,特意遣散随从鬼客,只为提前亲热新娘,更道:“好个色鬼,这等样人,能是甚么好东西。待会下手,我更不必留情啦!”找准时机,便率领一众厉鬼杀来。 将公孙周山诛于太离枪下。 第280章 假扮新郎,杀入公孙府邸 蒙头山鬼客“赵三许”见林尘入轿许久,心想虽取大捷,却自不可大意,便行至轿外,提醒道:“林大王,还请清点战局,主持大局!”说罢,便在轿子外候着。贺婉君听到“大王”二字,好生威风,又见林尘长身挺立,银枪锋锐,不住生了恼怒:“好啊,我遭人欺辱,你却混出个大王来。好没道理,好没道理!”气愤不行,又见林尘皱眉沉思,毫无照问她意图,更添三分火气。 林尘道:“好!”一手抓住七娘,行出轿子,将轿帘合好。这赵三许是蒙大王器重之人,率领数十名鬼众。林尘暂入“蒙头山”,蒙大王不敢自居“尊”位。故平礼相待,将赵三许与旗下鬼众,全由林尘调遣。故赵三许尊称一声“大王”,合情合理。 贺婉君见局势好转,胆子稍大些许,好奇外界动静,便侧头蹭开轿帘。便见外面空荡荡一片,鬼怪死去不留尸身,而是凭空散去。又见右手一侧,十余名鬼客上身受缚,老老实实蹲在地上。显是丧失抵抗,投降被虏。 贺婉君心想:“此地鬼怪虽多,却不过数十数百规模罢了。想是大不到何处去。”目光投向林尘。见他操点众鬼,一番安排,极有条理。贺婉君不住倾佩,心想此贼虽又奸又诈,但能力实不必多说。无论何种境地,他自能淡然处之。 转念想起自身,只觉自己空有修为,能力远不比林尘。又郁闷又烦躁。贺婉君天性高傲,第一次自认不如他人。过了稍时,一切筹备妥当,竟见迎亲大队恢复秩序,又朝公孙府邸行去。 贺婉君奇了,想要发问,却无处开口说话。一人暗自揣揣猜疑,也无个结果。更不敢胡乱动作,只一个劲在心中臭骂林尘。不忿至极,天底下,便属林尘待她最坏。但又心生亲近。 林尘披上新郎红袍,好生英俊。那公孙周山身材瘦小,但新郎衣袍却略大,穿得略显宽松。加之他面色苍白,是以初见第一眼,便叫贺婉君觉得气质猥琐。林尘气表不凡,身材高大,既不瘦弱,又不臃肿。将新郎红袍一经穿上,本便俊逸十足,又有衣饰衬托,更上一层楼。 一时间,鬼客众人无不侧头,各种赞叹皆有:“林大王生得俊秀,倒比真新郎官更像新郎官。”“这般形貌,我便是生前也不曾见过。”“好生威武,好生俊俏,真可谓少年意气风发,只不知那轿里的新娘,能否配得上。”“嘿嘿,我这一瞧,腿便软了。只恨人鬼殊途,否则便为大王做个暖床丫鬟,也是欢乐得紧。” 林尘拱手笑道:“诸位过誉了!”转头看向七娘,将她拉入林间。七娘“呀”一声惊呼,羞得面红,心想:“我已是鬼身,怎还会这般砰砰直跳呼?” 贺婉君瞧得气急,用脚踹了踹轿沿,发出“呜呜”几声,心道:“你干甚么拉她!”但见林尘红袍加身,这等俊逸模样,别处确不曾见过。她积欲许久,瞧见这般美貌的男子,便如火上浇油。眸子不住痴了。 林尘道:“我要潜入公孙府,需你配合!”七娘道:“好!好!”林尘道:“你将手伸来!”七娘照做无误,眼睛盯着林尘面孔,便是叫她脱衣,怕也乐意至极。 林尘掌凝阴气,忽一掌拍向七娘手掌。施展“阴术:驱鬼术”。至阴之气遍体,七娘嗯哼一声,便与从前不同。 林尘心道:“此鬼已受我驱使,想必再不会生乱。”七娘眸子一亮,惊喜不已,跪地道:“主人!”林尘道:“好!回去吧。” 两人折返队伍。七娘行在前头。林尘则上了轿子,说道:“我待会要潜入公孙府邸,打个措手不及,你莫要添乱。”贺婉君“呜呜”两声。林尘这才想起未解香包,将贺婉君口中香包取下。那香包沾了香津,贺婉君羞赧。林尘奇道:“这鬼怪间婚事,当真奇特,新娘需口衔香包,是个什么道理?莫非沿路不许说话,恐泄了喜气?” 贺婉君又羞又急,不知怎么解释。若叫她实话实说,自己已遭人捆住,这香包乃堵嘴之物。不免太丢颜面,难以启齿。况且林尘已是大王,自己却这般窘迫,两相比较,岂不显得自己好生无用?念及此处,贺婉君质问道:“你方才拉着那恶鬼,去小林子干甚么?!”林尘道:“自是交易。”贺婉君道:“我不许你碰她!” 林尘道:“你不许便不许,我林尘何时要听你话了?”贺婉君气结,胸口涨闷不已,跺了跺脚,说道:“我这番境地,全是你害,你这人又没良心,对我半分不好,我…我…”说罢,便落下泪来,数日委屈,竟不住倾泻。 林尘说道:“哎呦,怎哭了。”帮擦拭泪水。只手一触碰脸颊,两人均是一顿。林尘只觉触感细腻,这天仙似的脸颊,不住好生轻抚。贺婉君却嗅到清香,看到林尘眸子,只觉深情迷离,好似陷入爱河已久,日日痴,日日思,终不得,此番相见,已是历经千辛万苦,方才有这一双深情眼眸。又觉林尘手指轻抚,这番触碰,反叫她心底生出无限柔情,无限甜蜜。本贺婉君、林尘打打闹闹,贺婉君决计不肯服软,此刻相见,非冷眼讥讽不可。但却再说不出了。贺婉君别过头去,心想:“非将我弄哭,才肯待我好些。” 她却不知,林尘眼眸天生迷离深情。他极重情义,此前虽自诩风流,却也全心全意待过一人。只绞心之后,便绝不再将生死,轻易交托于女子之身。他用情或深,但已绝不是眼眸中,那无时无刻不深情,无时不刻不痴情的人了。 贺婉君低骂:“又讨我便宜。”林尘笑道:“我瞧那公孙周山,也不算英俊,你干甚么肯嫁给他?”贺婉君忽是慌乱,心想:“呀!他不知我实是受胁迫,竟认为我是自愿。如此一来,岂不叫他误会?”忙想开口解释。 便在这时,七娘道:“大王,弟兄们都筹备好啦!”林尘回道:“好!我这边来!”不等贺婉君说话,便将香包堵回香口。 这香包材质特殊,触津生香,倒比麻核桃一类典雅许多。贺婉君话未到嘴边,便被堵了回去,含着香包,已无可奈何。 林尘说道:“不与你说太多,你好生配合便是,我已寻到出林之法。我已入窍元,若没遇见你也罢,如今已经遇见,自会带你走出林去。”贺婉君见说不得话,只能点一点头。 林尘走出轿子,骑上白马。车辇鬼扛轿而行,那迎亲大队锣鼓喧天,热热闹闹,又向公孙府邸行去。 贺婉君不住回味方才接触,那双眸缠自心间,久久无法挥去。叫她患得患失,似喜似愁,好似凭空多了无数的欢喜,又生出了千百种哀愁。这滋味,当真言语难以形容。她但觉轿子轻晃,却已不如先前厌恶。她心想:“我生得这番貌美,这混贼说不定已暗中倾心。哼哼,莫非他早知我受困,特意弄此一出英雄救美?好去驳我欢心,好深心机。如若为真…确也算他有心。我不恼他。” 旋即又一叹:“唉,我瞧他对我忒坏,若说真倾心与我,又怎处处戏弄我?处处不肯让我。天底下,可没这般的喜欢。他到底对我是怎般感受?呀!我忒无聊,胡思乱想这些做甚。这混贼喜不喜欢我,与我何干,反正我万万不喜欢他!” 但不住又去纠结。贺婉君是先动情丝而不自知。她生来清修,又怎知爱恨愁苦是何滋味。此刻初有尝及,一不知如何应对,二不知如何接受。自然表现得反复无常。分明是触动甚深,却自认为讨厌入骨。 尤是林尘表现得不咸不淡。到她眼中,便成若即若离,忽近忽远。恼怒欢喜交杂,是真恼怒还是真欢喜再难分清,将欢喜当成恼怒,已是常有之事。 这一想。时间便过得忒快。迎亲队伍出了碎石道,来到长青林。此一迎亲路线,乃七娘亲自设计。意说夫妻二人,先过坎坷碎石路,共穿长青树木林。此后共渡鸳鸯河,才能抵达公孙府邸。 寓意甚美。七娘已为鬼仆,猜知林尘要对公孙府邸不利,却不敢违背林尘。非但如此,连公孙府邸布局,鬼客众多,强手谁人,也一一道尽,不做丝毫隐瞒。 沿路敲锣打鼓,甚是热闹。 约莫傍晚时分,七娘指着一半山腰府邸,说道:“大王,那便是公孙府啦!”林尘道:“你且行在前头,尽量打消他等疑虑!”七娘道:“好!”快步走至队伍正前。 她步子婀娜,身材窈窕,虽是鬼身,容貌魅力却不减当年。越过众多鬼客,便听纷纷议论声响起:“这七娘我早有耳闻,今日方才见面。果真骚魅入骨,是一尤物。”“是极,是极,瞧她那步子,左扭右扭,那未出阁的女子,可走不出这等韵味。”“若能与她一夜欢快便好了。我自化为厉鬼,便极少见到这等美人了。” 林尘道:“莫说闲话,保持戒备!”众鬼这才收声。七娘全听入耳中,却不觉有何。她生性放荡,旁人说她“骚”“魅”“浪”,全当做赞誉。反更为开心欢喜。 第281章 拜堂,追杀,鬼门关 公孙府三里外山道,青瘴树下,有二鬼客等候。那二鬼一男一女,均是童子身。生得憨态可掬,只面色苍白,如裹白面,又因其时已是黄昏,山野间视线昏暗,更添阴气森森之感。 那二童子拱手作揖,恭喜道:“大婚快乐,大婚快乐。”七娘摆手道:“莫挡道,莫挡道,速速让开!”两童子对视一眼,犹豫一二,左右一退,便即让开。二童子本是“迎喜童子”,需护在轿子两侧同行,增添喜气。但七娘不想生变,便干脆驱赶离去。 迎亲队行上山去。沿路多有作揖贺喜之人,只全让七娘挡开。 一路顺畅无阻,已到府邸门前。鞭炮齐鸣,铜锣大敲,很是热闹。林尘身骑白马,样貌俊逸,与公孙周山相差甚大。本该被一眼认出,但林尘自信飞扬,沿路拱手道喜,笑容翻飞,好似真是他迎娶新娘一般。那鬼客虽多,未见过公孙周山者不少,心中只惊叹公孙周山生得俊逸,怎知林尘实是假冒。见过公孙周山者亦是不少,但见场中无人质疑,心中虽有猜疑,大觉新郎官好似不像,但见场中气氛热闹,又怎敢妄自发声。 如此这般,这一位“冒牌新郎官”,竟真入了公孙府。七娘处事圆滑,既已投靠林尘,便全力支持。迎亲大队上山时,她便已先行一步。赶到公孙府邸,去了厅堂,寻一借口,让公孙烈酒坐堂不动,在堂中等候孩儿敬酒。公孙烈酒心中欢喜,感激七娘近月来付出,自然听取意见,力求今日婚庆圆满。 再加上天色渐黯,那新郎面目俊朗,但相隔较远,便看不清面容。 如此一来。林尘竟一直未被发觉。此刻迎亲队伍行至府邸正前。车辇鬼放平轿子,林尘下了白马,正立门前。便是这般,竟仍无人觉察异样。林尘实也奇了,他本只想靠近公孙府,若被人发觉,立时便大开杀戒,展开火拼。如此便已占尽先机,不敢奢求太多。怎料这般顺利。 林尘心想:“这公孙府疏忽防备,养得尽是些臭鱼烂虾。我且再装一装,越晚暴露,便越是有利!”微微低头。此时太阳西去,光线尽退。林尘微微低头,更掩去了八九成形貌。多数鬼客,本便不甚熟悉,自然更认不出。林尘上了轿子,见贺婉君端坐正中,头披盖头,香风阵阵。心道:“虽是假扮,但日后我若娶妻,也该有此一着。”心头不住微热。 贺婉君足尖相挫,听得外面声响,又感轿子落平,便知已在公孙府前。心中复杂万分,竟隐隐有些期待。心中怦怦直跳,分明知晓是逢场作戏,但却迷迷糊糊,总难以平静。 林尘道:“要入公孙府了。”贺婉君轻轻颔首,羞得垂头。林尘将她背起,贺婉君“嗯哼”一声,面荡春光。林尘双手朝后一探,来回摸索,这才知贺婉君双手负后,正被绳索捆着,问道:“你竟被捆着?”贺婉君心道:“我颜面是丢尽啦!”点了点头,只得承认。 林尘道:“也好,总不至给我使乱子。”贺婉君脚尖踢了踢,很是恼怒。红盖头下,却一片羞红,心中又想:“阴差阳错,我竟是与他拜堂么?此事大大不能作数,但也不可全然不作数。否则我岂不吃了哑巴亏?可…到底做不做数呢?”脑中一片混沌。 林尘双手负后,托着贺婉君臀部,微微抬力,令贺婉君可爬伏在背上。试走几步,还算稳妥,不至从背上跌落。他便垂着头,走入公孙府邸宅院。道路两侧,围观鬼客众多。大喊:“新娘新郎来啦!”,一片哄闹。林尘加快步伐,行过一条长廊,来到府邸厅堂。 公孙烈酒身材高大,正坐堂中,见那新娘体态婀娜,不住喜道:“好孩儿,好儿媳!” 七娘端来喜酒,酒香醇厚,杯樽乃是金质,其上绣龙凤纹路。寓意龙凤之合。林尘离公孙烈酒三丈远,便俯下身子,放下贺婉君。贺婉君双足落地,不住一软。心中好生荡漾,但见此地鬼众极多,紧咬下唇,不肯出声半点,尤在眷恋宽厚后背。林尘伸手搀扶,心想:“贺婉君演技甚是不错,好似万分柔弱一般,嘿嘿,她舞起剑来,可相当骇人。” 公孙烈酒招手说道:“好孩儿,还不快快敬酒。”林尘低头走来,从七娘手中接过酒杯。忽用力一洒,酒水直扑公孙烈酒面去。林尘抬起头来,同时取出太离枪一刺。 公孙烈酒又惊又怒。他方才隐觉此人身材不似他孩儿。但想今日为大婚之日,兴许自家孩儿用甚手段,好生打扮一番,使身形更为高大,气度更显非凡也未定。便并未多想,直到林尘抬起头来,彻底显露面容。这才知新郎乃为假冒。 公孙烈酒称霸多年,怎会料到,有人胆大至此。又想自家孩儿多半已遭遇不测,悲从心起,唉呼数声。 然不容他怠慢,那银枪已戳将而来。枪芒刺眼,枪声呼呼。同一时刻,厅堂内瞬起暴乱,赵三许、七娘、蒙头山鬼客众人,蓄势多时,同时出手,掌、拳、脚、刀,打向周遭鬼众。眨眼间便将数十鬼众击得倒地不起。 公孙烈酒怒道:“好胆!”侧身一避,竟躲将过去。他右手一抬,茶座掀飞而起,呼呼砸来。林尘枪身一甩,砸向右侧,茶座粉碎碎裂。 公孙烈酒后退半步,见林尘实力虽不弱,但真正棘手的,确是那柄银枪。他久观片刻,便已双眼刺痛。若被枪尖扫中,定神魂俱灭。怎敢缠斗,当即再后退数步,将桌椅、盆栽、屏风等装潢掷去。林尘舞动枪花,一一打飞。 场中局势,真可谓不动则已,一动八方而起。方才热闹欢庆场面,转瞬便已全是兵刃相交,传出的“乒”“哐”“铛”…杂音。极是杂乱。公孙烈酒左右一扫,见府内鬼客死伤甚重,那长枪着实吓鬼。便抽身遁逃。林尘道:“想逃!”刚欲追去。 贺婉君摇晃身子,“呜呜”叫唤两声。林尘念及贺婉君动作不便,若留堂中,恐又生变。心想:“我得以入窍,算你一件恩情。自不会丢你不理!”一把拉着贺婉君追去。 贺婉君被迫奔走,眉飞乱舞,神情怪异,不住左右摇头哀鸣,想驻足不动,却被强行一拉,叫她不得不迈开步伐。林尘却又怎知其中缘由,还道贺婉君不愿跟去。解释道:“堂中甚乱,鬼心莫测。你便累些跟来,我保你不受伤便是。”贺婉君心道:“笨蛋!笨蛋!你便不能背我么?哎呦,我走路都勉强,被你拉着跑,非丢小命不可。那云游僧人所言不差,冤家!大大冤家!”呼吸不住急了。 她数次叫唤哀求,林尘却不理会。他与蒙大王有过交易,用公孙烈酒换鬼门名额。林尘虽与公孙烈酒无怨无仇,但对方是鬼非人,显非善茬,何必客气。再且说,江湖门派纷争,何必论好坏善恶,若掰扯起来,三天三夜掰扯不清。林尘便想:“我自诩不是好人,杀人放火,强抢民女均已做过。此事关系生死,可优柔寡断不得!我无愧便是。” 追得更快。那公孙烈酒着实不弱,一番遁逃,轻功路数竟十分高超。时而飘左,时而飘右,行踪莫测。乍看下鬼影重重,好似何处皆不在,又好似何处皆在。此一轻功,名为“万鬼无踪步”,是公孙烈酒生前修习。已入第四层。境界已深,再加之死后化做鬼身,与此一轻功极为契合。效果更进一步。 路过一条岔道,一面通向西,一面通向东。公孙烈酒身影一闪,既像朝东去,又像朝西去。寻常人追到此处,准已被迷了眼,没了判断。林尘双眼直窥本源,这等障眼法虽是精巧,却瞒不住他。他立时探清方向,加急追去。 见公孙烈酒遁出府邸,逃向山林。林尘蓦然一紧,若放公孙烈酒遁入山林,任由他鬼身四处穿梭,只怕再难寻到。更在这时,贺婉君浑身一抖,脚上无力,便要直直摔将下去。 林尘心想:“她好生奇怪,莫非中了毒?如此姿态,我却见过。曾经与红衣姐、云清岚、苏沐元一起玩闹时,便也是这般,只…我并未出格啊?她何至于此?”不住端详贺婉君。 贺婉君燥得心慌,自知已是失态。心想:“这混贼定瞧出端倪啦,我颜面丢尽,他定认为我是淫荡女子。我…我偏偏无处解释。”林尘压下疑惑,见贺婉君是再走不动,索性一手揽腰,快速追逐而去。 只虽不用贺婉君迈步,但行在山石林间,颠簸、起伏、晃动在所难免。是吃苦头还是甜头,实不好说。贺婉君卸下心防,竟有些眷念那滋味。此刻倒庆幸咬着香包。否则更为失态。 追了不久。公孙烈酒忽不再遁逃,反身抽出两把刀斧,一左一右劈将而来。原来公孙烈酒丧子心切,早年他与儿子公孙周山,一同死在山中。 公孙烈酒惭愧不已,每每念及公孙周山还未娶妻,便随自己死去。一直有一心愿,要为孩儿讨一婚事。只挑来挑去,祸害不少女子,真正想纳入家室者,少之又少。见了贺婉君后,方才十分满意。 他想到公孙周山丧命,无尽悲切。一路被追杀,忽想:“我便是逃了,又能怎样?我孩儿已被此人害死。我不取他命来,怎能对得起孩儿!”心意暗中回转。实已暗中找寻时机出手拼杀。 第282章 鬼门将近,回蒙头山 林尘暗道:“来得好!”长枪一格,哐当一声,将两柄大刀弹开。林尘斜步逼近,一枪挺刺而去。实是虚招,被公孙烈酒避开后,立时横扫枪身,横击而去。 公孙烈酒却非善茬,他一刀格挡,一刀迎面劈来。刀势呼呼,甚是惊人。他这一刀乍看砍向林尘,实则意在贺婉君。他见林尘将贺婉君带在身上,显是极看重这女子。又知贺婉君多半受缚,反抗不得。如此一举两得,刁钻阴险。林尘若意护自己,便可一刀砍了贺婉君。乱其心神。林尘若意护贺婉君,自己便要受伤。 贺婉君唉“呜”一声,她正被林尘左臂抱紧,动弹不得,生怕林尘大意,中了险计,遭殃却是自己。林尘将身一抖,一把黑剑斜里刺来。来势突然,好似一条灵蛇衔着剑柄,驱使长剑。哐当一声打飞大刀。 公孙烈酒此一阴险杀招被破,自身陷入旧势已尽,新势未生的尴尬处境。 林尘看准时机,一脚踢在公孙烈酒胸膛。这一腿劲力十足,公孙烈酒虽是鬼身,却也挨不得住。便即倒飞出去。林尘心脏跳动,阴阳态流转,将朔阳刀凝为光点大小,屈指弹射出去。 公孙烈酒只觉灼浪扑来,挥刀格挡,但又怎能起效,只哀嚎一声,火浪便将他吞没。这尊大鬼物登时形神俱灭,再不见踪迹。 一番拼杀,说是迟,实则快。照面不过两个呼吸,胜负便已经分晓。贺婉君心中欲念叠浪,是苦闷是欢愉全分不清,但见此对招,仍不免心中一惊。许久不见,林尘实力已甚是强悍。 她方才观察公孙烈酒挥刀,已知此人刀功甚好,经验老辣,又是鬼身。贺婉君即便双手自由,与其缠斗,准是吃亏得多。绝难做到这般干脆利落击杀。又见林尘太离枪虽有克鬼之用。但方才对决,却是先一脚踢飞,再射出光点灭杀。 此举看似平常,实另有门道。她此前与鬼交战,攻击多透体而过。除却使魂体波荡,再无多大效用。“一脚踢飞”之威,她自己决计做不到。再说那“光点”。她早便见识林尘有独特能力,想来是天生的奇招。 林尘矗立长枪,将“黑水剑”收回乾坤袋。公孙烈酒已经消散,但其衣饰还在。林尘一番摸索,取出一枚玉佩,其上雕刻“鬼侯”二字。 林尘收了令牌,说道:“大功告成,回去吧!”贺婉君“呜呜”两声,恼极了林尘。林尘道:“呀!”忙解开其口中香包。香津流了不少,香包一阵湿腻,滋发淡淡香气。 林尘心想:“这习俗倒也有合理之处。待到洞房之夜,那新郎官取下香包,香气扑鼻,又见那诱人面孔。当真人间极乐,怕不是一吻到天明。”贺婉君道:“你故意捉弄我?”声音一高一低,实藏无尽妩媚。 林尘道:“我担心你安危,怎么便是捉弄你了?”贺婉君道:“你…!呆子,我不与你说啦!还不快快给我解开。”林尘道:“你恨我不恨?”贺婉君咬牙切齿道:“我好生倒霉,能有这番境地,全是拜你所赐,早早便恨透你啦!”林尘道:“你既恨我,我还是不自找麻烦将你解开了罢!我一人需对付鬼怪,还要防你,岂不心累得很?你这样似也不错,能跑能跳,跟在我身旁,自会尽力护你平安。” 贺婉君面色大囧,欲言又止。那种事情,实难开口言说。未曾开口,便已羞赧难言。忽又想:“听那七鬼客七娘说,此绳若解,继续许久火气必然尽出。我从前自认为自制力甚佳,绝不被情欲所控。可如今看来,此间之事,是绝不由人之意愿所能抵抗的。这林尘解开,我岂不…岂不…可若不解开,我浑身燥得难受。且迟早有此一着。这天底下…好似也无合适人选了?”心乱如麻,跺脚焦急,却又立时僵立。 林尘看出贺婉君异样,心想:“此女只怕有些事情,难以启齿。也罢,待此事了结,再好生问她罢!”领着贺婉君走回公孙府邸。 约有十里远,贺婉君行不过一里,又无气力,心中杂念异生。林尘问道:“你被下软骨散了?”贺婉君道:“也…也能这般说。你…你快快背我,动作轻些。”又怕林尘拒绝,哀求道:“算…算我求你。” 林尘道:“这般态度,我林尘决计是不答允的。慢些便慢些,想来公孙府邸那边,已决出胜负。”贺婉君道:“好郎君,好郎君,我求求你啦。”林尘笑道:“若再软一些,我便答允了。”贺婉君娇声道:“好郎君,好郎君,你莫再欺负我啦,你便背背我吧,我好生求你,好生谢你。”贺婉君连喊“好郎君”时,心中实也荡漾不止。只觉自己虽被欺负,却反柔情无限,好似很喜欢遭人欺负一般。 林尘道:“好吧。”背着贺婉君,脚下如飞。不消多久,便赶回府邸。赵三许已等多时,立时行来,拱手说道:“大王,公孙府邸已经全灭,您请清点战局。” 林尘将贺婉君放下,入府查探战况。贺婉君被迫只能跟随。公孙府邸鬼客百余多人。死伤四十,被虏三十,遁逃者三十有余。蒙头山大获全胜,鬼客尽皆欢呼。 林尘道:“回山去罢!”令赵三许备一大轿。很快大轿备好,林尘搀扶贺婉君上轿。贺婉君风情万种白他一眼,心想:“臭混贼,还算有些良心。” 蒙头山外。蒙大王山脚相迎,见林尘凯旋而归,大喜过望。当晚要摆设宴席,张罗十七八桌酒席。山珍奇多,海味甚少。但满桌饭菜却十分丰富。 蒙头山虽为鬼山,但鬼客习性,却与寻常江湖客无甚差别。筹备酒席期间,林尘带着贺婉君回房歇息。赵三许偷偷靠近蒙大王,附耳低语几句。 贺婉君问道:“你便是这座山头的大王?”林尘道:“自然。不过大王只是虚名。那蒙头山山主,对我多是利用。我二人各取所需。”贺婉君道:“你倒清醒。”林尘斟酌一二,说道:“待会酒席,你且跟去。” 贺婉君道:“我干什么和他们喝酒,好没道理。”林尘笑道:“嘿嘿,你这被我截来的美娘子,不带你露上一面。他人怎知我威风。你这娘子,落在我手,理应便是我的人啦!”贺婉君道:“好啊,你竟抱这般想法。”心想:“我怎就是你的了。哼,好不要脸。但我小小满足他,却也并非不可。” 忽阴风一吹,林尘笑容敛去,转而凝重道:“鬼心难测。有道是‘色鬼’‘色鬼’,便是化做厉鬼,色心却自难克制。我独留你在房中,万一有鬼过来采取。你岂不大亏!”贺婉君吓自一跳,心想:“确是如此,我这般貌美,定有人觊觎。好不安全!”不住朝林尘靠去。 贺婉君娇声道:“好郎君,你可莫弃我而去。”林尘心道:“这贺婉君怎会撒娇卖弄了?还是另藏古怪?”喝道:“那方浪鬼,快快从她身上下来!” 贺婉君涨得通红,骂道:“那有甚么浪鬼,人家…人家体质甚虚,被鬼恍了心智。你!你快忘了,全当没听过。”林尘道:“原不是鬼上身。”他风流倜傥,看出贺婉君是寻求倚靠。自然而然便将她揽入怀中。 贺婉君先是抗拒,却又顺从,心中嗔道:“方才拐弯抹角,骂人家浪鬼。这当口又来揽人家。这混贼怕才是浪鬼上身。”身子却也酥了。不去抵抗。 林尘说道:“好妹妹,此地就你我二人有血有肉,是个活人。我不愿再与你斗争,可你总要杀我。我不得不捆着你。”贺婉君好生甜蜜。林尘何时这般与她推心置腹,坦诚相待的交谈过。且轻声细语,声音温柔。字字句句便说到心坎里去。 她佯装生气,却哪有半分怒气:“你好讨厌,我何时说要杀你了。”林尘说道:“你可说过不少。虽知是气话,但我却怕万一。”贺婉君身形高挑,被揽入怀中,面容焕发红光。她吃极了这套,顿时云里雾里,如坠极乐之境。贺婉君说道:“哼,你不信我。我难道是杀人魔头么?我早早便不想杀你啦。你若待我好些,我才不说那气话。”林尘道:“好妹妹,你生得好美。”贺婉君甜蜜欢喜。这套夸词,实已听过千百回。但情景不同,却又是新一番感触。贺婉君道:“油嘴滑舌。一口一个好妹妹。却不见得真待我好。” 林尘道:“我真心实意,怎是油嘴滑舌,我瞧你眼睛,好似会说话般,便总不住要亲你。”贺婉君道:“我动又动不得,你…你若是胡来,我却也阻止不得。只会口头花花。”林尘一奇,他本只想动之以情,知晓贺婉君喜欢听人好话,便说尽好话,讨她欢心,化解仇怨,之后解开贺婉君绳索。两人合力共谈出路,好不必彼此戒备,内耗不断。 怎料一番甜言蜜语,竟将贺婉君心房突破。竟愿意与他亲密。林尘恍惚,心想:“我林尘莫非又招了桃花?哎呦…这是妙还是不妙?我风流天性,实罪大恶极,误人误己,实在不该。偏偏改不了。也罢,此处共赴险境,唯有与她通力协作,更可从容应对。日后再解释清楚罢。”说道:“好妹妹,那我可来了。” 贺婉君嗔道:“我又阻止不得。你…你问我做甚。”心脏砰砰直跳。此刻软倒怀中,此间甜蜜刺激,一生来从未感受过。她亦有情欲,瞧见林尘俊逸面容,又怎会毫无悸动。这滋味,叫她立时死去,怕也欢喜万分。 林尘便即俯头下去。这日皓月当空,本是一触即停。怎料贺婉君情欲难控。竟演为一番“唇枪舌战”。 第283章 冰释前嫌,共入鬼门关 天上月皎皎,地上人娇娇。蒙头山中春风盛。却说那二人好一番“唇枪舌战”、“口蜜腹剑”、“口齿伶俐”。一晃已过半个时辰。 贺婉君怎尝过这般滋味。初时尚有理智,那舌枪齿盾使得尚且生疏。过了数招,便气血上涌,心脏直跳,说来也奇,情之所以,一切便自然而然,不会便也会了。积存的欲念,寻到一丝缝隙,自喷涌而出。 贺婉君变做索取,心中激荡:“我本想,唇尺触碰,也不过寻常而已。今日轻尝一番,才知此中奇妙。我好喜欢这滋味。”正痴痴眷眷,迷迷糊糊间,林尘却抬头了。贺婉君怎会愿意,牙齿一咬,破了林尘舌尖。尝到鲜血滋味,这才醒转过来。 这番“唇枪舌战”,却是林尘先负伤。林尘舌尖微痛,心想:“我与鬼怪斗三百回合,不见得流血。到女子手中,却被轻易伤到。”却也不恼。这等小伤,他不消一刻钟便能好全。 贺婉君说道:“好郎君,你干什么走了。”林尘说道:“我俩一直这般,正事可耽搁了。”贺婉君道:“我不要管什么正事,你挑我欲念,这般甩手离去,大大说不过去。我不尽兴。”贺婉君矜持自傲,本绝不会说此“虎狼之词”。 只房中之事,女子若放开心防,那矜持、保守、克制自然荡然无存,可有可无。她情意已浓,毫不觉察此话有何不妥。林尘道:“好妹妹,你莫急。”贺婉君道:“呸呸呸,谁是你好妹妹。”林尘心道:“哎呦,这女人又生气了。”正思索如何化解。 贺婉君笑道:“你年岁又无我大,你该叫我好姐姐。”林尘双臂一紧,说道:“好姐姐便好姐姐。我俩既已化前嫌,我帮你解开罢!”贺婉君道:“别,你抱着我…我便很舒服。我从没被人抱过。你是第一个抱我的。” 林尘道:“此处是在蒙头山,鬼怪众多,他们虽叫我大王,但是敌非友。唯你可真正助我。方才之事,待出了山林,你若还愿,我奉陪便是。”贺婉君却全听不进,娇声道:“我管什么山头。你亲了我,这么容易便罢休么?”头靠着林尘胸膛。 方才感触,历历在目。她从未有过那般触动。想来今生今世,自也再难忘却。贺婉君心想:“他若一直待我这般好,我便一直在他怀中躺着,已是欢喜无限了。那管他鬼不鬼,怪不怪的。解不解开,又有甚么差别。不解开更好,好让他死死抱着我,不能松手一分一毫。”心念涌起,便道:“林郎,夜里好冷,你抱我紧些。” 林尘心道:“这贺婉君当真没被鬼上身?今夜怎这般反常?怪哉怪哉,也罢,既是她要求。我帮她便是。总不算亏。我…我却有些玩火自焚般感受。”最难消受美人恩。林尘自诩风流,若遇美人,虽愿意与美人来场鱼水之欢。却又不愿感情交涉过深。 一来,他历经云清岚一事,已不知在男女之事中,如何自处为好。二来,用情太深,便自难控制。若因此误人一生,林尘便罪过大了。林尘最为青睐“苏沐沅”这等坏女人。貌美如花,大放纵欲,跑起路来,便无半分愧疚。逍遥天地,不受情感所制。 反之,贺婉君这等女子。他最不愿招惹,恨便恨透,爱便爱极。但两人缘分,怎由人算。偏偏机缘巧合,因缘际会,已有纠缠不清之势。 林尘少年老成,虽有前世记忆,但终究太过天真。这世间怎有这样的美事。鱼水之欢后,逍遥走人?做梦!做梦! 风流风流,定满屁股债。既想逍遥自在,又想平静安宁。做梦,做梦。 林尘抱紧贺婉君,两人身体紧贴。贺婉君道:“林郎,你恼不恼我?”林尘道:“此话怎讲?”贺婉君道:“我先前待你好凶。扬言又要杀你,你不恼我么?”林尘巧言道:“我之前确实恼你。我在想啊,这般貌美的女子,却要杀我林尘。老天爷真是将我恨透。要这般惩戒我。但后来便不恼了。我转念一想,有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便被你一剑刺死,死前多看你两眼。也是欢喜的。” 贺婉君怎不知林尘故意赞她。但听得就是欢喜:“那那云清岚杀你。你却又怎么活下来?我可见到她刺破你心脏。”林尘心中一抽,提及此事,仍旧感到痛楚。对云清岚,林尘是真心相待。听贺婉君问起,他幽幽一叹,说道:“此事说来,可是万分凶险了。你听闻过‘还阳草’没?” 贺婉君道:“呀?是那能使人起死回生之奇物?”林尘道:“确是如此!你既问起,我便知无不言罢。你我之间,再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贺婉君听到“再没什么好隐瞒”一句,心中不住甜蜜。尤是身处鬼窟,得人如此真心相待,不胜感激,不胜欣喜。她喜道:“这才是好郎君。”头枕着胸膛,嗅着清香。听林尘讲述经过。 林尘自不可能实话实说,却是巧妙编造,弄得万分惊险,他说道:“你是不知,当日我被一剑洞穿。她说与我恩断义绝。我自知将死,却听到这番言语。只觉心中蓦然一空,支离破碎。我被投入湖中,心虽万分绞痛,却仍有一口气留。江水灌入我的口鼻。突然,…一道微光亮起…” 他编造说辞,说自己如何如何沉入江底,如何如何发现一种奇鱼,食之可吊命一日。又如何如何在一日之内,发现还阳草所在。再如何如何过五关,斩六将。最终博得一线生机。 说得跌宕起伏,千转百回。贺婉君听情郎蜜语,自然十分相信。每到惊险处,便万分紧张。每到绝处逢生处,却又大松一口气。惊心动魄,宛若她亲身经历一般。 贺婉君叹道:“竟有这般曲折,林郎,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林尘道:“好姐姐,你便是我林尘的后福。我得以入窍,还是好姐姐你出手相助。”贺婉君嗔道:“哼,你处心积虑抓我。将我弄得这般狼狈。我还没寻你算账呢。”但说到这里,心中却道:“若非你将我抓走。我怕已落入暗府手中。早便死去。林郎啊林郎,你叫我好生复杂。我好似喜欢你不得了,你一对我好,我便身心都化了。我却又恼极了你。你反复无常,忽冷忽热,折磨得我好生难受。” 林尘道:“要怎生算账,是打是骂是罚,我领了便是。” 两人谈到此处,实已是郎情妾意,打情骂俏,自然而然了。 贺婉君道:“我打你,自己却先心疼。我骂你,哼,你脸皮厚,定不在意。我罚你罢,罚你每天都对我好。你将我抱得再紧些。”林尘双臂力度更大,身体实已紧紧相贴。 贺婉君感叹道:“我遭人诬陷,说我是盗贼。当时我才体会到,遭人误会,被人追杀,是那般难受。我好对不起你。”林尘道:“青宁之事,阴差阳错。我已不怪任何人。” 贺婉君面色忽红:“你将我解开罢!”她心怦怦直跳,此刻已情意难耐。若再被解开,怕不止“唇枪舌战”那么简单。但一番交谈,贺婉君芳心触动,身心全已化了。着实招架不住林尘的柔情蜜语。反而期待万分。心想:“我与林郎只唇尺相交,便已那般喜乐。实不敢料想,若真到那步…该是怎般感受。” 面更为红晕。林尘正欲伸手去解。贺婉君忽道:“且慢!”林尘道:“怎么?”贺婉君道:“待会可有酒席?”林尘道:“自然。”贺婉君道:“那还是待酒席结束,再为我解开罢!” 林尘奇道:“为何偏偏要酒席结束?”贺婉君心道:“我已情难自控,你生得这般俊秀。定然…定然不会平静。若此刻解去。待会岂不叫人打搅?”羞赧说道:“你莫理会。” 林尘只好由她。两人又在房中你侬我侬。相拥交谈,冰释前嫌。两人此前分明生死仇敌。一天之间,全然颠覆。男女之事,既简单又复杂。半个时辰后。赵三许敲门道:“林大王,宴已备好,还请入宴!”林尘道:“好!我这便来!” 正行三步。忽想起自己身披红袍,正穿着新郎服饰。而贺婉君凤冠霞帔,大红霓裳,却是新娘衣饰。两人如此一战,当真男俊女靓,好生帮配。 屋中正有一面铜镜。林尘打趣道:“这般一瞧。好似新郎新娘出去敬酒一般。敬完酒回来,莫不是还要入洞房?”贺婉君心道:“怕与入洞房无差了。”说道:“不去那酒席可好。我俩坐着说话,不比那山珍海味好么?” 林尘说道:“怕是不行,我需接酒席,当场问询蒙大王鬼门关所在。今晚若不问,他日后推辞抵赖,便甚是麻烦。”贺婉君道:“你向有主意,我听你便是。只我不喜欢那些鬼怪,不免害怕。速去速回可好?” 林尘道:“好。”贺婉君见林尘迁就自己,心下十分欣喜。 两人走出房间。蒙头山东头有一片大空场地。已摆设十余台酒桌。酒肉均已上齐。蒙大王坐自主位,等候多时。见林尘、贺婉君二人行来。大笑招手,说道:“蒙林兄弟相助,才可有此大胜!诸位弟兄,先敬林兄弟一杯。”众鬼抬起酒杯相敬。林尘拱手回应。 蒙大王不住盯着贺婉君,见其面容姣姣,美若天仙。是极罕见的美人。他道:“林兄弟,这位便是新娘么?”方才凯旋而归,赵三许便朝他汇报。说那新娘生得甚美。如今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这山野之中,众鬼永世出不去。山野又何来美人?好不易出现一位,自然心绪难平,躁动不已。林尘说道:“正是。此女是我伴侣。”蒙大王道:“你二人才相识?怎便成了伴侣?林兄弟说笑了!”林尘说道:“说我二人今日方才相识,却也无错。但有缘者一眼胜百年。何必在意相识长久。我与婉君,情已深了!” 贺婉君好生欢喜,痴痴望着林尘,心想:“这蒙大王也非善茬。他瞧我眼神火辣,林尘说我是他伴侣,实是全力护我。林郎这番话,却令我好生开心。” 蒙大王道:“本按理说来,这新娘该是我蒙头山俘虏,理该交由我来处置。”蒙大王说道:“但既林大王喜欢。便送于你罢!”暗暗揪心。眼神不住瞥向贺婉君。 林尘心道:“鬼心难测。与他等交谈,无甚益处。”带着贺婉君入坐酒席。吃得正欢,众鬼皆醉。林尘问道:“蒙大王,鬼门关一事,可安排妥当?” 蒙大王道:“妥当,妥当。明日鬼门关大开。你便可入鬼门关离去。”林尘道:“如此便谢过了。”林尘见蒙大王眼有欲念。那贼心显未尽消,心想:“莫非另外有诈?”便再问:“我娘子明日要与我同入鬼门关。” 蒙大王道:“啊?你怎不早说?”林尘说道:“莫非不行?”蒙大王道:“鬼门关是有名额。一次只能入一人!” 蒙大王说道:“不如这样吧。你娘子且留在蒙头山,待下次鬼门关大开。我再让她进去寻你。”贺婉君连忙摇头,怎愿如此。林尘轻拍她肩头,说道:“绝不可能。我与她同进同退。你确定鬼门关只准一人通行?” 蒙大王道:“我骗你做甚。”林尘知蒙大王向来奸佞,说道:“我杀了公孙烈酒,倒也知些秘事。蒙大王,你的要求我已做到。你若有意诓骗与我,或是想夺我娘子,我便也要叫你尝尝,我的太离枪锋不锋利了!” 贺婉君心想:“林郎护我,肯为我同进同退…他…他这般真心待我。我又怎能负他。”向前一步,傲然说道:“你等恶鬼,打我念头,却是妄想。我纵灰飞烟灭,也决计不从。” 蒙大王面色难看。林尘身子一晃,太离枪挺出。林尘枪法不精,但太离枪却是厉鬼克星。 蒙大王道:“误会,误会!好…好吧!既然如此,你二人便一齐进入鬼门关罢!”林尘不语。蒙大王又道:“此为鬼令,你朝西南望去,可见一条山野窄道。两侧耸立高山。那儿便是鬼门关。明夜子时,你二人手持鬼令,穿过那窄道,便是入了鬼门关。再从里出来,便可以了。” 第284章 意相融,情相投 事已至此,这鬼宴再不必久留。林尘收好鬼令,拱手道:“告辞!”。蒙大王大觉折了颜面。但距林尘四步之遥。长枪戳来,他甚难抵挡。只好皮笑肉不笑回应。林尘朝四向拱手示意,之后再不客气,左手抱起贺婉君,右手长枪斜垂,穿过众鬼下了山去。 太离枪银光闪闪,诛邪荡鬼,众鬼心有不忿,极看不惯林尘年纪轻轻,抱得美归,又在山头逞凶做威。 但那银枪着实神异,只轻轻一碰,必然身死。蒙大王身材高大,鬼气最浓。连他也吃瘪,手下鬼客又怎敢多言。 见林尘一手抱着美人,一手持着银枪。下了山头,好生威风。贺婉君已放开心防,见此场景,顿觉神魂痴醉,无限欢喜崇拜。心想:“林郎临危不乱,威喝群鬼,年纪轻轻,却已有这等气象。他武学天赋甚好。我嫁给他,实是良配。” 至于那闻云公子。此前虽有交集,亦算有姻缘缘分在。但却留有余地,贺婉君如若不愿,立时止停。流云宗、紫霞宗也难干预。 林尘加快脚程,却不朝鬼门关走去。反而向西行进。贺婉君说道:“林郎,越走越远啦。你好笨。”林尘说道:“我反向而行,绕一大圈,叫那蒙大王不好寻我麻烦。”贺婉君道:“呀,还是你聪明。” 林尘道:“算不得聪明,只是稍稍谨慎些罢了。”贺婉君道:“你别谦虚。我说你聪明,你就聪明。再无人能比得过你。”吐气如兰,神情间全是陶醉。 林尘却不住头痛,心中自骂道:“林尘啊林尘,你瞧瞧你做了甚么事。哎呦,贺婉君此前不是恼极了我么。怎我说几句好话,她便这般了。此事万万不好收场。可如何是好!” 贺婉君道:“林郎,你不开心么?”林尘笑道:“怎会,我开心极了。此处虽山地难行,但我抱着美人,嗅着清香。世上可没这般香艳幸福的山道了。”话刚出口,林尘便暗暗后悔。只夸赞女子,逗弄女子,是他生来天性。他总脱口而出,顺其自然。 贺婉君果然笑颜盛开,吃极这套,说道:“你嘴分明很会说话。此前却总骂我。”林尘说道:“今时不同往日,暂时不会再骂你啦。” 交谈间,已离蒙头数里远。林尘沿路凝聚阴蚁,不见鬼怪跟来,心下稍宽。此时正是深夜。此地山林虽鬼怪丛生,阴气森森。但一些山景却自是不差。 又行十里有余。贺婉君忽道:“此地清幽,夜里又深,应无野兽打搅罢!”林尘左右环顾,见一株苍翠大树,约莫百丈之高。此树树枝极粗,天然可驱虫驱兽。名为“族树”。 取名“族树”,是野外部落,常以此树为据点,搭建部落,形成族落,一些野人出没地,见此族树高挺,便知树下有族群生存。故而得名“族树”。但此地山势诡异,有鬼出没。活人极少,更无野人出现。这部落树四周,可谓是天然的休息宝地。 林尘见贺婉君头侧枕自己肩膀,想她定是累了。路途虽长,但并不算赶。今日在此歇息,不会耽搁行程。便说道:“此地树枝宽大,可当做床睡。”贺婉君听到“床”字,羞得更红,心想:“我还以为要野外…遇到此树,莫非是天意么?” 贺婉君说道:“我好渴,你…你给我些水喝。”林尘拧开绿宝葫芦,贺婉君对嘴大饮几口,早不在乎男女之别,同用一个水葫芦,反觉微微甜蜜,不甚欢喜。喝了几口,仍觉口渴。她告诉林尘,想要歇息。林尘便抱她跳上树枝。 此树枝繁叶茂,又无蛇虫。树枝宽大,朝远处看,可见那皎皎圆月,朝近里瞧,能见那险峻山峰,淙淙溪水。其时已近十月。最为暑热的时节已经过去。夜风一吹,清凉透体。 当真无比畅快。 贺婉君说道:“明日入鬼门关,你我协作。共求出路。当下…当下…你将我解开罢!”林尘心中一喜:“此女实力不差,我此前将她擒住,实是取巧。得她相助,自然好极。我与她冰释前嫌,实是有益无害。”立即点头。 但一番摸索,便既犯难,竟不好下手。贺婉君道:“呆子,需先…先褪下…”已不再说。林尘拱手道:“如此,便冒犯了!”将那大红霓裳解下。 只道美人与月争美,尤胜三分。红袍轻褪,浑如白玉,柔情绰态,媚于语言,林尘不住赞美。贺婉君又喜又羞,但随红袍褪下,阴索呈现。又不住增添几分异样美感。 贺婉君别了头去,羞赧难言,心想:“我一身狼狈,终于全被林郎瞧见。”尽褪时分,再无分毫遮挡。 林尘心惊:“呀!竟…竟是这般,我还道只是寻常捆擒之法,原内藏这般多玄机。女子遭此法擒拿,怕羞也先羞死了。怎还有半点逃脱之法?”看出玄机所在。贺婉君道:“那七娘说,这是什么不死不活不管不顾春来春去销魂法。可将我磨得死去活来。你快快帮我吧!” 林尘细观阴索。所过之处,以巧妙之法,将人身上穴道全然制住。更可“借力打力”,每有动弹,力道顺着索身流转。最后全施加在自身要穴之上。 且此索所制住的穴道,均是身上大穴,穴道间互相牵制,一可消人力气,二可叫人体酥。至于还有何种效用,林尘不是女子,自难知晓。但猜测绝不好受便是。或是叫人春来春去,波潮起伏。林尘怒道:“何方恶鬼,竟这般对你!”贺婉君道:“是那七娘,我…我好狼狈,你莫多看。”林尘将她抱住,说道:“苦了你了。你怎不早告诉我。”贺婉君道:“哼,你之前待我不好。这种事情,我怎开得了口。” 林尘解开阴索。贺婉君立即自由。正欲活动手脚,却忽觉血液急流。那久久堆叠的火气喷涌而出。又见林尘面容俊逸,怎能抵挡。林尘说道:“贺姑娘,你!”不容他多说,贺婉君便已擒来。 贺婉君连喊三声“林郎”,声声酥麻入骨。林尘猜知贺婉君状态不妙,心想:“我何必趁人之危?迈出这一步,之后可更麻烦啦!”转身便走。 怎料行出三步。贺婉君又羞又怒,竟抽出一把长剑,横在脖颈前。贺婉君说道:“你便当做是洞房,我现在决计打不过你,你要走我定拦不住。但我贺婉君又怎容你这般羞辱。快快回来。否则我自哉于此!” 林尘“哎呦”一声,哪能料到,曾经要杀她的女子,今日反而以死相逼。他本甚是果断,不轻易为美色所诱惑。但此时此刻此事,着实太过复杂。林尘心道:“林尘啊林尘,自作自受,理不清便理不清罢!哼,我林尘难道怕么?瞻前顾后,我岂不成了鼠辈?” 挺步而上,一把抓住贺婉君手腕,轻轻一捏,夺过长剑,骂道:“你以死相逼,既把自己命看得太轻,又将我看得太遍。”贺婉君柔声道:“林郎,我错啦。”眼眶登时便红。林尘道:“你可想好?” 贺婉君轻轻点头。只道一阵风来一阵春。那树梢轻晃,春鸣不断。销魂快活,其乐无穷。 两人阴阳同修,受益匪浅。贺婉君本是欲念如火堆积,为泄去火气,加之情意已深,才如此而为之。 哪知初尝那滋味。实难描述,魂飞九天之外,腾云驾雾。无数种美妙交织,无数种尽情宣泄。阴阳同修,本便并非寻常房事。此中极乐,叫人经历一遍,便再难相忘。 世间最美味的佳瑶,最昂贵的宝物…种种种种,与这相比,全变做不值一提。什么仇恨爱恨贪嗔痴,全然不顾。贺婉君身心融化,忙碌之余,轻抚那俊逸脸庞,口中说道:“林郎,我的林郎。”当真是爱极了。 后半夜,燥火尽去。但贺婉君观夜色未尽褪,那圆月还在,心想:“林郎…林郎,我此生再不想与林郎分开丝毫。我要他抱我,要听他心跳。”说道:“林郎,我好冷。” 林尘将她揽入怀中。贺婉君借机依偎,说道:“林郎啊林郎,我怕是爱惨你了,我本该杀你,却被一脱下水来,再难抽身啦。”林尘不知该说甚么,只听着贺婉君情话绵绵。 后半夜,又起春风。将那树梢吹得轻晃。将那人儿吹得心醉。 翌日,清晨。林尘将佩剑还于贺婉君。贺婉君亮出长剑,见剑锋处有一缺角。是割龙筋时留下。她本十分遗憾,这是难得宝剑,有此缺憾,大不好修复。 但今日回想。便是被困在山洞中的苦闷经历,也别有番风味。她许久没动身手。长剑在手,不住舞一套剑招。 贺婉君笑道:“林郎,我们较量较量。”林尘笑道:“正有此意!”取武王剑迎去。两人剑锋交着,如漆似胶,全无半分杀意。说是较量,更该称为调情。 你一招来,我一招去。不分胜负。贺婉君心中荡漾难平,又想再尝那滋味,心想:“此处若有房屋,我与林郎入屋好生一叙。该有多好。可惜,可惜。今日还需赶路。”却借势一扑,贪恋对方身上清香。她说道:“林郎,出去后,你随我回紫霞宗罢!”林尘说道:“出去再说!” 贺婉君却已幻想以后。待回紫霞宗,便毁去婚约。从此白日与林尘练剑,晚上便自逍遥。若是待得烦了,便一起下山游走江湖。当真再没这般潇洒的事了。 两人行向鬼门关。傍晚时分抵达。鬼门关便是一条两山包夹的狭窄山道,无甚特异之处。林尘、贺婉君寻一大树,躲在树上等候。贺婉君戒备四周,林尘则紧盯那窄道。 过一个时辰。果见有了异动。无数的阴气凝聚,在两山之间隐约有一大门形成。贺婉君每到阴气聚拢之时,便会浑身抖冷。但昨夜一番欢爱,体内阴阳大盛,却好转了许多。 不多时。 黑门打开。一左一右行出两位鬼卫来。林尘心中嘀咕:“蒙大王并未说谎,此处真有鬼门关。只…此去,是凶是险,实难言说。但不拼此一把,非得终身困死林中不可。”一把拉住贺婉君小手,但觉入手细腻清凉。但无瑕多想,说道:“走罢!” 贺婉君心却一荡,说道:“好!”心想:“倘若身死此处,有林郎在身旁,我俩还可化做厉鬼依存。出不出得去,又有什么打紧。” 第285章 入鬼界,遇活人 两人跳下树木,手持鬼令,携手行去。林尘心想:“此番冒险,已无回头之箭。”虽还算镇定,但心中不禁惴惴。行至鬼门前,那鬼卫手持长枪,同时一横挡住二人去路。两鬼卫对视一眼,均觉奇怪,看出二人并非阴魂死物。 贺婉君傲然抬头,神态十分傲据,说道:“你敢拦我?” 左鬼卫说道:“奇哉,怪哉,你二人既是活人,来此做甚?”林尘问道:“活人便不可入鬼门关么?”左鬼卫道:“持鬼令者,皆可入关。”林尘又问:“活人可出关否?” 右鬼卫道:“持鬼令者,皆可出关。并无死人活人差别。”林尘说道:“好,我二人均持鬼令,让我们入关罢!” 林尘、贺婉君取出鬼令。二鬼卫查验鬼令,见纹理、质地、做工均无差错。左右各退一步,让出道来。林尘、贺婉君行入门去。入鬼门刹那,顿觉一阵阴风吹拂,叫人通体发寒。 四周一片漆黑。如此走了一刻钟,眼前豁然开朗,竟来到一处平原。太阳高悬,阳光正烈。正是暑热气候。 远眺可见青草翠嫩,溪流潺潺。一座城门矗立,里面人间烟火依旧,人声传来。贺婉君喜道:“林郎,我们回来啦!”林尘道:“怕是未必,我们这才刚刚入关,需再出关后,才是回到阳间。只我从没想到,鬼门关之后,竟与凡世无丝毫差别。” 林尘心想:“想传人死之后,便入轮回,投胎转世。需过奈何桥,入地府……等等。此处鬼界,与传闻相差甚大。想来…此地或非转世投胎之地。而是因为某些特殊原因,使得此地死去之人,可化为鬼魂留存。只是何原因,与我并无干系。我只求安然出去。” 两人走向城门。见数十鬼魂排队入城,衣着与市井市民一般无二。面色也并不苍白,只周身阴气重了些许。林尘、贺婉君排队入城,半个时辰才到城门脚下,城门鬼卫一番盘问,两人多答不上来。差点被鬼卫围攻。好在林尘急中生智,取出鬼令。这才免去一场冲突。 入了城中,两人寻一客栈住下。因身上暂无鬼界货币。只能将鬼令暂且抵押在掌柜手上,换取一间上好客房。林尘暗留心眼,凝聚两只阴蚁,时刻看守鬼令。此物甚是贵重,关乎能否出关,自不可有分毫差错。 回到客房。林尘见屋中装潢典雅,颇具古风。心想:“这鬼界与人界无甚差别。只这装修样式,好似百年多前。” 合上房门后,林尘商议道:“鬼门关后,与凡界无二。但终究鬼物居多。你我快快离去为上。”贺婉君道:“我也这般想的。”林尘说道:“此处还算安定,你我好生歇息。明日大早,上街探清情况。再求拟定计划。”贺婉君道:“我方才上屋时,好似瞧见一活人。” 林尘说道:“嗯!我也瞧见了。但虽是活人,还是不多交涉为妙!”贺婉君道:“我听你的。” 两人解了衣物,共同沐浴,又同床睡去。翌日醒转,穿好衣物,两人同逛街市。林尘苦无当地货币,观察市井生意,发现有卖艺求财者。旁观一阵,忽是想想:“手有钱财,便更好行路。我医术虽精。但此地全是鬼魂,我这医术能否派上用处,实未可知,不如卖艺求财,更为稳妥!有道是磨刀不误砍柴工!” 当晚,林尘与贺婉君商议此事。贺婉君大是赞同。她本极瞧不上“卖艺”行当,认为是下九流,辱她身份,损她名声。但一来身处鬼界,活人甚少,名声派不上用处。二来是林尘提起,实不忍拒绝。加之林尘所说确有道理。 二人以活人之身,鬼界行走,自当小心谨慎为上。赚取手无缚鸡之力的鬼民钱财,最为保险,最为隐秘,是非最少,当为上计。两人装扮一番,力求打扮平庸,好似寻常夫妇。林尘沾上两条大胡须。贺婉君则挽起秀发,用一灰布围着。 两人相视一笑。这行头,可不似走江湖的。而是专门讨生计的年轻夫妇。林尘打趣笑道:“想不到咱们,还没身死,便先做了一对鬼夫妇。” 贺婉君嗔道:“哼,没明媒正娶,谁和你是夫妇。说话好不讲礼节。”,此话虽带嗔意,实是暗示林尘,日后若出鬼界。要向她提亲,将她迎娶。 只到林尘耳中,却意味不同,觉得贺婉君并不愿与自己有夫妻之实。寻思:“她应是只将我,当做泄情火的伴侣而已。我与她阴阳同修,各有好处。实不必说谁欠于谁,谁亏于谁。那夜她主动索求,是被浴火磨得失了镇定。她这般想,却也正好。” 林尘大觉心安,他本身便期盼如此,故有意无意这般分析。这日夜里,两人相拥缠绵,一夜过去。贺婉君心满意足,心中甜蜜,忽想:“不如就在此地,一直当个鬼夫妇罢。我从前只道,与人争锋,武道求近,才是毕生所求。如今…林郎在身旁,其他一切,对我而言,都可有可无啦!”情之所以,喊道:“夫君!” 林尘心想:“贺婉君入戏倒快,我二人行于鬼界,总要有身份应对鬼卫盘查。唉,我林尘此生此世,怕也逢场作戏,才可听人喊我‘夫君’二字了。”回道:“娘子。” 两人心态不同。实不能怪林尘。林尘与贺婉君初见,便将她当大敌对待。他若没受过情伤,或也已触动真情,全心全意相待。但林尘情伤在身,伤得透彻,此生此世,决计不会全心托付给任何一女子。 无形中已有戒备。林尘自然时刻清醒,不轻易为情所动。虽见贺婉君娇艳动人,每夜缠绵。他亦有悸动,但总会自寻理由排解。以至他料定与贺婉君逢场作戏。却不知,贺婉君虽生性骄横,却已真心相待。 两人一戒备一真心。情路坎坷,实难言说。但此刻身处鬼城,却真真平静欢乐,度过了些时日。 林尘卖艺舞剑,贺婉君拿着箩筐接钱。虽每日钱财不多,但日日都是充实欢喜的。夜里,两人调情玩闹,共赴云雨。此中喜乐,别无所求。 七日过去。两人存了不少钱财。林尘购置一张地理舆图,这才知道,此为一座鬼国,名为“哀封国”。 距离此城最近的鬼门关,足两千里远。距离虽远,但路不难行,大半路程可走官道、驿道,无需朝深山老林赶。两人拟定行程,估摸要行近二十天。 贺婉君闲心大起,这日收成不错,便道:“好夫君,我好不易来这鬼国一番。我想带些饰品回去。”林尘说道:“养个漂亮娘子,果真少不了花钱。”贺婉君道:“哼哼,我打扮得美美的。你瞧得不欢喜么?” 翌日。林尘买了一支发簪,傍晚时分,帮贺婉君戴在头上。贺婉君惊喜之余,两人又一番缠绵。 如此一来。两人一边赶路,一边卖艺赚取钱财。三日过去,已走三百多里路远。路上有吃有喝,有玩有乐,潇洒至极。 贺婉君貌若天仙。但她索求甚多,比寻常女子尤有过之。有时风餐露宿,路上并无客栈,只能在野外歇息。她也纠缠不已,不作不休。她爱便爱极,恨便恨透。此刻地处鬼国,于她眼中,只能看到林尘一个活人。自然行事放浪许多。 若能回到阳间,定会顾及颜面,端庄娴雅许多。两人行十七八日,距离鬼门关地点已近。再有三两日行程,鬼国之旅便算结束。 这日入住客栈。贺婉君道:“夫君,你烧好水,我与你共浴。”林尘心想:“这贺婉君入戏太深,是好还不好?”说道:“好。” 两人共坐一浴桶。一番鸳鸯共浴。正待穿衣时,忽听远处“哐当”“啪啦”异响。紧跟着,一飞镖射来。贺婉君怒道:“谁!”一拂衣物,瞬息裹住身子,脚尖一点,便是追去。 林尘观察飞镖,见此镖色泽光滑,残留几分温热。应是出自锻器大师之手。他心想甩镖之人,该是一活人高手。正待要去相助。 却见贺婉君已走回来。身后跟着一名女子。贺婉君说道:“夫…林尘,方才偷袭之人,并非奸恶之徒,而是我师妹。”那女子生得明艳,眼睛明亮,说道:“师姐,你怎…怎合一男子共沐?此事如若传出,岂不…” 贺婉君心想:“这妮子极擅跟踪,也不知跟随多久了。都瞧见了些甚么。若见到我俩私事,岂不羞死?”问道:“师妹,你是怎生发现我们的?何以投掷飞镖偷袭?” 此女名为文亦星。是紫霞宗弟子,预备长老。两年前曾出宗任务,一直未归。她虽称贺婉君为师姐,年岁却比贺婉君大了一岁。修为与贺婉君相当,均为窍元三重。 但若论实力,贺婉君定是远远胜之。文亦星道:“我本便住在这家客栈。听脚步声甚沉,想是有活人入住,便出来探查。结果见到师姐,又喜又奇。于是跟踪探查。结果便见你二人同沐。当时我便想:‘师姐何等高傲,怎轻易与人同沐。她出现此处,已是极大反常。莫非是遭人胁迫如此?’这才出镖一试。” 贺婉君没好气道:“那你跑什么?”文亦星道:“我见师姐追来,正好更可探探虚实。师姐,我莫不是自作聪明,剿了你的美事吧?” 贺婉君心想:“我与林尘婚前便同沐,礼数上实说不过去。待他日将我正娶,我再不做隐瞒。”说道:“你胡说甚么。谁说是同沐,林尘帮我逼出寒毒。你乍看下,好似是同沐罢了。”文亦星实也未看到细节。她生性谨慎,天生耳目通达。每有动静,便可在脑海中构想成象。 听到便好似看到。她为求稳妥,有意藏匿轿远,暗中探听。声音虽听得清晰,但终究未曾亲眼看见。故而不敢断定。经此一番解释,疑惑顿消。 林尘见贺婉君反应,心下更松,想道:“贺婉君既怕他人知晓我俩私事。显然并非全然接受我。也是,我与她,多是共处鬼界,逢场作戏,互相利用而已。”笑道:“确如贺姑娘所言。她此前中了寒毒。需浑身浸泡热水,将寒毒排出。” 第286章 鬼盗,奇楠香椿珠 文亦星说道:“原是如此,原是如此。”贺婉君说道:“师妹,你且在外一候!”文亦星道:“是!”行出客房。 贺婉君整好衣裙,林尘理好衣裳,这才叫唤文亦星入房。三人会见仓促,贺婉君问道:“师妹,你怎会在此?”文亦星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小妹不愿过多提,等日后出了鬼界,再坦诚告之罢。”东张西望,十分戒备。 林尘眉头一皱,直觉此女甚怪,心中已藏戒备。但见贺婉君颇为信任,好似两人感情甚好,又微微压下。心想:“我暗中戒备便是,不必表露出来。此女实力不及贺婉君,又是活人,若真非良人,拿她不难。” 贺婉君问道:“师妹,我见你神色慌张,似有忌惮?有何麻烦且告诉师姐。我与夫…林尘,定为你排忧解难。”林尘心中一叹,本不愿多管闲事。但贺婉君这般说,念及一路上同床之情。他自不好推脱。 但不住将贺婉君拉至一旁。悄声说道:“此人与你关系很好?”贺婉君道:“多好谈不上。她大我一岁,与我交集甚少。但她自幼长在紫霞宗。绝非坏人。出门在外,同门既有危难,我怎能不理?林郎,若是可以,你便顺手帮帮她罢。婉君谢啦。”眼中春情荡漾,语气婉转哀求,先已服软示弱。 虽说同门相帮,大合道理。但贺婉君实藏有自己一番心思。她心想:“这文亦星总会回宗,我先叫林郎有恩于她。日后林郎提亲,我自可拿此事称赞他。他此前虽与魔教好多干系,不清不楚。但与我相合后,自会改邪归正。届时,我贺婉君结得良人,日后林郎有所作为,我也会有个驱夫有道的好名声。何乐而不为。”贺婉君实不愚笨,只心思多用在习武、修行、等处。与人虚与委蛇,便不是她所擅长。 林尘说道:“好罢,你既担保,想来…想来…”心道:“此人应无多大问题。”这才稍下戒心。 贺婉君说道:“师妹,我方才与林尘协商。我二人本有要事在身。但自不可视你而不顾。” 文亦星道:“好极,好极。我正受一鬼府追杀。师弟段蓑春被拿了去,我设法解救,但苦无良策。师姐,你轻功一绝,或可潜入鬼府,将师弟救出!届时我们一同出去!” 话音未落。忽听四周脚步声嘈杂。文亦星哎呦一声,哭道:“我没歇息半刻,怎又寻来了。”林尘透过阴蚁,见数十鬼兵将客栈包围。十余名鬼兵已冲入客栈,径朝二楼杀来。 林尘二话不说,取出太离枪杀出门外。与一众鬼兵厮杀一起。他长枪挺立,如仙神降世。已有数名鬼兵死在其手。贺婉君眉头一挑,长剑出鞘,动作轻盈。她长剑并无杀鬼之效,但林尘赋予至阳之气,便也有了杀鬼伤鬼之用。 不消多久,便将众鬼兵逼退,面面相觑,不敢上二楼。三人抓住此一间隙,破窗跳出客栈,沿路奔逃数里,已将众鬼兵甩开。 林尘心想:“此地距离鬼门关已是不远。倘若能速速将那人救下。再立时出关,应是不难。此后干系两清,我走得更为从容。唉,我林尘对恩情之说斤斤计较,总给自己添麻烦。”便问道:“鬼府所在何处?” 文亦星道:“沿东四十里外,一片绿竹林间。”林尘点头,他拉着贺婉君,低声说道:“婉君,此行我独去便是。话虽如此,你切不可全然相信他人,需留戒备。” 说罢,不等贺婉君回话,他一人提枪,脚踩游春步,速度极快。竟连贺婉君也赶不得上。 贺婉君心下甚惊,心想:“林郎彻底将我超过,若常人比我厉害,我定不忿。但若是林郎…日后我人都是他的,又有甚么打紧。”暗暗欢喜。林尘说道:“你们去鬼门关外等我。我们连夜外出。” 贺婉君道:“好,注意安全。如若不行,当以自身安危为重。”文亦星听得此话,大觉诧异。话中之意,是叫林尘关键时刻,可舍弃段蓑春,自己逃命为上。 贺婉君与段蓑春虽无交情。但总归是同门师兄,此话大不讲情理,更与身份相悖。贺婉君情急中脱口而出,又是出自真心。 二女急奔。另一头,林尘连夜行一个时辰,果见绿竹林间,一座鬼府森森立起。这鬼府门庭森严,左右各起一尊石狮子。门前有士兵把守巡逻。 匾额上写“镇南府”三字。林尘心想:“此处鬼界,建筑、装潢、衣着风格,与百年前十分相似。这鬼国与现实到底有何联系?又藏甚么玄异?”不住好奇。但见此府气派庄严,绝非易闯之地。林尘万不敢硬闯。当下操纵阴蚁,先行探入府中。 探清府中结构。随后藏身在草丛中,拨动杂草,弄出些许动静。一鬼卫路过此地,觉察动静,便即提枪走来,朝草丛戳了戳。林尘忽手抓长枪,用力一拉。将那鬼卫擒拿。 不待鬼卫呼救,已一掌印在其额头。使出“操鬼术”。那鬼门神魂一顿,立时受他所制,全听他号令。 林尘命令鬼卫,陆续引同伴过来此处。林尘周而复始,不断操纵鬼卫。一刻钟后,已操纵近乎二十余鬼卫。寻常鬼卫约有十二人、伍长三人、什长五人。 有二十余鬼卫忙帮掩护,林尘再巧妙运作,悄无声息潜入鬼府,穿过几处长廊,在鬼府深处探查。 穿过一片屋舍,忽嗅到一阵清香。林尘见此处屋舍俨然,道路狭窄,四周巡视鬼卫极多,便轻轻一跳。无声无息趴在屋瓦上。俯身满满趴过。 此举果然有效,屋舍一栋连一栋,林尘如履平地,无半分阻碍,却更为隐秘。 待他爬过一栋冒着烟的屋舍时,忽听屋内一道声音响起:“你听说没有,鬼府前些日子,遭人行窃。险些被偷走了不得了宝贝!”紧跟着,又想起一道尖细声音,说道:“何止听说,当日我正为夫人熬煮晚膳,见到两道黑影闪过。” 林尘不急离去,附耳偷听。两人续道:“那盗贼猖狂已非一日两日。难道无人能将他们奈何么?”“难,难,难。相传那盗贼乃是活人,我等鬼怪之物,不好拿他。”“奇哉怪哉,这是怎生道理?向来只有活人惧我等鬼怪,哪有鬼怪惧怕活人之理?”“你是见识短浅,活人赤手空拳,若再无制鬼武技,自难奈何我等鬼物。但若身有奇宝,便可另作他论。倘若那奇宝专克我等鬼怪。嘿嘿,任由你我有天大功夫,也发挥不出半点。” 林尘心中隐觉不对。便再细细偷听。二鬼又道:“如此说来,那怪贼身有奇宝。”“是!相传此一奇宝,可使人、鬼昏沉,故而失了抵抗之力。那怪贼被数次被围堵,但总倚仗此奇宝脱身。” 那二鬼正说话间。一腹大如孕的鬼物行来,推门而入,说道:“叽叽喳喳,说些甚么呢?这‘奇香莲子羹’煲好了没?夫人可等得急了!” 那二鬼忙道:“快啦,快啦,只差三分火候,便可呈给夫人啦!”那大腹鬼说道:“你二可是在谈论鬼盗夫妇一事?” 二鬼说道:“理事莫非也有兴趣?”大腹鬼说道:“嘿嘿,倒也称不上感兴趣,只不过…知道的,恰巧比你二人稍多一些。”其中一鬼说道:“还请理事赐教。” 那被称为理事的鬼,说道:“那盗贼猖獗已近一年。尝将人迷昏后,潜入府邸作案。起先他们流窜作案,从寻常富贵人家入手。每盗取一件宝物,必将失踪一段时日。此前官府还不解,不明这是什么用意。后来胆子越来越大,她们所窃的宝物越来越贵重。” 那鬼又道:“他们手中宝物,名为‘奇楠香椿珠’,是一枚碧绿色宝珠。朝里注入窍力,可凝炼出迷昏香。一日可凝炼一丝,一丝便可叫人昏迷一日。凝炼十余日,便可释放一层昏迷薄雾。凡吸取到之人,无论修为,皆昏迷不醒。” 一鬼插话道:“如此说来,此宝岂不无敌?将人昏迷,再随意割宰,谁人又是他们对手?”理事鬼说道:“不然,这宝珠香味,天生有人可免疫,只此类人极少。且此物不分敌我,倘若大范围施展,自己亦会昏迷。用做偷袭,倒是能起妙用,但稍有不慎,触之一分一毫,仍会昏迷不醒,凶险极大。”另一鬼插话道:“如此说来,岂不又成了废物?” 理事说道:“本便是如此。宝物废与不废,不在宝物本身,而在于何人所用。如何运用。” 林尘心道:“这理事鬼有这般见闻,这般感悟,可见此座鬼府大不寻常。”又凝神细听。 理事鬼又道:“那鬼盗夫妇,久用奇楠香椿珠,以至生了抗性,次次比人醒得更早。他们便抓住此一空档,将宝物盗取走人。屡试不爽。奇楠香椿珠,使人昏迷于无知无觉。甚至不知道自己昏迷了。以至那夫妇,行踪如同鬼魅。被盗宝之人,只觉一阵恍惚,便已经失窃了。更不防不胜防。”二鬼说道:“原是如此。” 理事鬼又道:“常在河边走,那有不湿鞋。哼,他二人胆大妄为,竟瞧上了镇南府。总算栽了跟头。他们不知,镇南府中,最近来了为专门采景作画的画家。正筹备一幅百鬼夜行图。镇南侯待他十分看重。好生招待在后院。那奇楠香椿珠,对那画家无半分作用。只当时他沉浸作画,并未理会二人宵小。” “后来,他作画毕,发现尽皆昏迷。于是将镇南侯主唤醒。镇南侯大怒,严令排查。这才抓住鬼盗夫妇之一!也是只道此刻,鬼盗夫妇的身份,方才显露出来!” 林尘听到此处,心道:“呀!那文亦星便是鬼盗夫妇!贺婉君岂不有危险?贺婉君武艺不差,但文亦星身藏奇宝,只怕此刻已受受制于她。我此刻回去,已来不及。不如将段蓑春拿下,用做交易。多一处底牌。” 第287章 护教法王,庞鸿 但又想鬼府中有高人居住。不免心中惴惴,一时拿不定主意。林尘心想:“那段蓑春若真在我手,或真可叫文亦星投鼠忌器。但一来…我不知文亦星是何秉性。倘若她薄情寡义,又当如何?” 林尘藏入一处庭院。院中湖水、假山、柳树景色斐然。甚是清雅。屋中燃着烛火,隐约可见一女子盘坐。林尘心想:“我莫非潜入了夫人庭院?”将身一闪,便藏在假山后。 林尘强自镇定,分析道:“我虽谨慎,但实难事事算尽。今日上了大当,遭文亦星骗,潜入府邸,要救她那奸夫。她二人虽出身紫霞宗,但名门正派,也难保内藏奸邪。她二人再不愿回那紫霞宗,甘愿偷盗为乐,赚取钱财,准是位重利之人。贺婉君在她身旁,只怕险了!” 林尘又想:“贺婉君还是要救的。我二人虽逢场作戏。但戏也做足,近来修为长进不少。只怎生救为好?先救段蓑春交换?还是直接折返?”二者皆有利弊,也皆有凶险之处。 但需立时做下判断。越是犹豫,时机便越是错过。林尘思虑片刻,决定立即折返,不愿受人摆布全落入被动。便既翻过院墙,暗中在府邸穿行。 忽来到一间屋舍。其内飘出墨香,传来簌簌作画声。林尘心想:“这画声…好似在何处听过呼?”凝聚阴蚁,朝里一观。 竟见张老画正坐院中,正对这院中槐树,描画一幅波澜壮阔的画像。槐树自是再寻常不过,张老画画艺却已到至高境界。可观树画人,观人画屋。所画之物,与所见之物不必相似,却又相是。其中道理,玄之又玄。 林尘自青宁分别,便在没见过张老画。早猜他死在某处,此刻险境相遇,心中不胜欢喜。他生性风流,却极重情义。这当口,心突突直跳。但又聪明至极,见张老画出现此地,来历定大为不凡。不知该不该相遇。张老画画笔一顿,先是道:“哎呦,林小子,你怎么来喽。莫非是死了?”林尘道:“老小子,你怎么在这?”爽快推门而入。 张老画说道:“我来画画。你呢?”林尘说道:“说来话长,说来话长!”便将长柏郡起乱,与贺婉君被迫入山林,诸多事情一一道来。 只其中一些细节,自不必提起。张老画停了画作,放了画笔。他身侧有一研墨童子,吐出个“这”字,立时又止。转而一脸诧异、不可思议看向林尘。他跟随张老画习画研墨,已有些时日,张老画平日素为平和,但一但入画,便万物不为所动。便是院子起火,也绝不挪身半步。 这当口,林尘突然造访,张老画却停笔罢画。当真乃世间奇事。研墨童子更想:“可怜!可叹!如此一幅美画,这番一断,日后即便再度续上,也远远不如啦!”摇头叹气。 张老画拉过林尘双手,喜道:“林小子,好久不见,好久不见!”林尘说道:“老小子,你果然不简单,我原本还想给你养老,买副棺材葬你。哪料你自个跑来了鬼界。啧啧啧,我被你骗得好惨!” 张老画说道:“哈哈哈,我自知大限将近,这才更奔于作画。好画出一幅真正称心之画么。”林尘说道:“所以,你便来此处,画百鬼夜行图?”张老画罢手说道:“百鬼夜行图只是练手之作。算不得什么,唉,那真正称心之作,暂时还无眉目。” 林尘忽想起要事,惊道:“呀!不与你说了。我正事要紧,待我处理完,再来找你喝酒。”张老画说道:“何事?我阳教弟兄便在附近。我可叫他们助你。” 林尘奇道:“张老画啊张老画,你与阳教也有牵扯?”心道:“我早有预感,风天侯的天女九舞画,与游子采春图、碧海潮生图,好似存有千丝万缕干系。后者两图,皆为张老画所赠。张老画自也非常人。如此说来,我早在修行之初,便与阳教牵扯不清。” 张老画说道:“哈哈哈,你莫与我装模作样。你与阳教牵扯也是不清。你小子学了天女九舞图,是也不是?” 林尘心道:“这些图画,果真大有玄机。只贺婉君不知是甚情形。还是回来再谈罢!”说道:“老小子,附近有何人在。我确需帮手。”张老画说道:“好说,好说。”吹一声口哨。 过了片刻,便听一道飞鹰长啸。一道身影从高空跳下。那飞鹰至少在千丈高空之上,但那身影宛凌空虚度,平稳落地。 当世唯有飞天境界,可做到如此地步。那人影落在院中。是一消瘦中年男子,刀眉长眼,薄唇高鼻,长相甚为凌厉。此人乃阳教四大护教法王之一,天鹰护法:庞鸿。 张老画道:“庞鸿,林尘小友需你相助。若有时间,随他走一趟罢!”庞鸿说道:“好!”看向林尘,说道:“小友,随我上来罢!”纵身一跳,身子离地丈许。 张老画说道:“林小子,尽力一跃,也好显露一二,总不至叫人看扁,否则我这老脸,可就无啦。”林尘道:“尽力而为!”随之一跳。 林尘一跃数丈,脚踩一株大树树枝,借力再一跳。又高出数丈之身,到了此处,已无处借力。林尘收提窍力,蕴在胸口,身子更为轻巧,再度拔高四五丈距离。 轻功并非飞行绝技,若有处借力,便是百丈也上得。倘若无处借力,凭空虚度十丈,便已属极限。 林尘已在十五丈高,四周空泛泛一片,似已到极限。张老画点头:“到了此处,林小子轻功已属不错。”庞鸿亦有赞许,正欲骑鹰去接。 林尘忽身一轻抖,一柄飞剑探出。使出“三圣弄剑术”中“蛇王控剑”一式。且武学显异,乍看之下,好似一头巨蛇,口中衔着一条长剑,凭空乱舞。林尘脚踩飞剑,用力一踏。 身影再度拔高,林尘这一踏,已使出“游子采春图”中,“童子踏草、草无痕”一式。游子采春图并无定式,所悟即所得。不同情形,同一招式,更有数不清的千百种变化。 此一式,旨在踩踏之力甚轻,但身形却可无限拔高。张老画、庞鸿齐是一惊。张老画心道:“好啊,好啊!一切早已冥冥而定,我从未提点,但他已经接触,且所学已是不浅。只…只空有其神,却无其骨…,不知其他几图,习成了甚么模样。”不禁觉得激动。 庞鸿则想:“好一游子采春图,如此灵活运用。我阳教上下,只怕属他而已!”当即悬停空中,更欲观察林尘表现。 林尘这一踏,已到二十丈高空。此处风吹凌冽,长发飘扬。林尘心想:“阳教历来尊强欺弱。我若想得其相助,便不必太过藏拙。”游春步凭空一踏。 这一踏踩在空中,却溅出一阵水花。身子又可拔高五丈。到了这等高度,实已为轻功极限。毕竟空无一物,无处可借力。 林尘却仍觉不够。转而双袖一翻,朝四周拍拂。便似在拍打浪潮一般。此处运用“碧海潮生图”。此图大开大合,推波助澜。本不适应用轻功当中。但林尘只觉高空中风波极大,便运用此图所悟,推风借力,让身子得以悬停高空。 如此展露数手。庞鸿早已信服。他心想:“此子定还有藏拙,但他如此天赋,如此武学造化。未来或是我阳教之主。我岂有将他底牌尽数试出之理?”便驾驭飞鹰,将林尘接住。 林尘拱手道:“前辈,多谢!”庞鸿道:“我名庞鸿,你暂叫我庞大哥便好。”林尘说道:“庞大哥,有劳相助,且带我去鬼门关。”庞鸿道:“好!” 见那飞鹰震翅,速度极快。林尘轻抚飞鹰羽翼,心下甚奇,又好生羡慕:“此鹰羽毛坚韧,可载人飞行。但是是罕见之奇兽,不知日后,我有无机缘,收取奇兽当做坐骑。”庞鸿说道:“此为奔天鹰,乃我自小培育。方才有如此默契,如此情义。” …… 赶到鬼门关,林尘一番搜查,已不见贺婉君、文亦星人影。林尘暗道糟糕,料想贺婉君已被文亦星所持,或已出鬼门关。便即追出鬼门关,出现在一村落当中。 此为阳界村落。再朝西行三里,便到一座长柏郡大城。出了一望无际的鬼林,林尘说道:“这长柏郡戒备好生森严,到底图谋何事?”庞鸿说道:“嘿嘿,长柏郡吃了豹子胆。要活抓当今陛下。你看那兵营所在,日日操练,只怕已蓄势待发。” 两人搭乘飞鹰,已在千丈高空。朝下望去,隐约可见山头、山脚等隐匿之处,闪烁着火光。有兵士在操练兵阵。庞鸿说道:“当今陛下,却也是草包一个。这当口,怕已临近长柏郡。自投罗网,为时晚矣。” 林尘说道:“看来此局,终究不可避免。”又问:“庞大哥,我如此问你,或许有些冒昧,但…”庞鸿问道:“但问无妨。”林尘说道:“阳教可也聚集此地?” 庞鸿说道:“这是自然,否则我何以出现在此处?”林尘说道:“阳教却又因何聚集此地?莫非是与长柏郡联手?倘若此事关系重大,不说也行。” 庞鸿心道:“单看你所使武功,便是再大秘闻,你也听得。只是…是福是祸,怕便难说喽。”意味深长看了林尘一眼,说道:“与你说了无妨。” 庞鸿说道:“你可知我阳教六十四部?”林尘说道:“听过名声。”庞鸿说道:“我阳教巅峰时,六十四部,能人无数。排兵布阵、开山搬河,无所不能。当真可算大乾第一大教。” 庞鸿说道:“当年,我阳教遭重门派围攻,死伤惨重,分崩离析。此后再难重整旗鼓。我庞鸿便觉奇怪,我阳教六十四部,互相协作,固若金汤,便是千军万马也难攻破。何以被人破解?思来想去,只得一个结果。六十四部内早已生了叛徒。” 第288章 六合八荒功,两清分离 林尘不语,心下暗暗后悔发问。此事乃阳教内务,虽说他与阳教牵涉不清。但仍心存依稀,万不愿轻易牵涉。 但庞鸿滔滔不绝,他身为晚生后辈,实不好强行打断。只得强自镇定,一听再听。庞鸿说道:“六十四部一哄而散,有的化为江湖门派,立足江湖。有的逃往海外岛屿,另起门户。我阳教人才凋零,再无一人有能力魄力,召集旧部,重整阳教神威。倘若…倘若有人,能习会六合八荒神功,或可另作他论。我阳教便有重振之机!” 林尘说道:“六合八荒功?”已隐觉不妙。回想当日困龙山脉,众魔教对他拜服在地。他始终不得其解。此刻豁然开朗,却已冷汗直流。 庞鸿说道:“不错,六合八荒功,被化为八副图卷,流传于世间。得此一神功,六合八荒,无不受其统御。若真有此天骄出世,我阳教何谈不兴。你与画圣相交深深,已初习其二。小兄弟,我理该叫你一声未来教主,但…唉,还是暂且留着罢。毕竟真要如此,便是走上不归路啊。” 林尘问道:“庞大哥怎说?”庞鸿说道:“且不说六合八荒功何其深奥。功有八层,含轻功、暗器、掌、腿、擒拿…之奥妙,即便上任教主,也只习得至第五层。已是惊天纬地之奇才。然以如今阳教形势,只怕习到第五层,已是远远不够,需习到第六层方才勉强够看。” 林尘心道:“万幸我志不在此,不必受此大任。如此说来,这天女九舞、游子采春、碧海潮生三图。我日后虽可暗暗精研,但切不可胡乱使用。否则惹出何等变故,实难言说。唉,云清岚所说确也无错,乱学武艺,确会招来许多麻烦。” 庞鸿又说道:“从前阳教兴盛时,预备教主尚死伤惨重,往往十难存一。如今阳教分崩离析,许多教部已另起炉灶。甚至势力不弱。支持阳教重起之人,又有几人?不怕与你说,即便是我,也未必支持阳教重起。”林尘不知真假,不敢插嘴。 庞鸿又说道:“四大护教法王,除我之外,态度更值捉摸。有恨不得阳教覆灭,有巴不得一直分裂,也有人觊觎教主之位…啧啧啧,可谓复杂至极。”言语间隐有幸灾乐祸。他对林尘虽有尊重,却也仅此而已。魔教中人性情古怪,非善非恶。着实不好相处。 林尘说道:“小子误打误撞,虽看过几幅图卷。但并无争夺教主之心。”庞鸿说道:“哈哈哈,此事你不必与我说。暂与我无甚干系。” 庞鸿说道:“说归正题,你不是好奇,我阳教因何聚众鬼界么?其实那并非鬼界,而是哀封国。百年前被灭国,因为些不知名的原因,化做鬼国一直留存。我等聚集此地,实是为打长柏郡一措不及防。” 林尘说道:“莫非阳教要相助大乾皇帝?”庞鸿道:“非也,非也。我阳教岂能做这走狗行径。风天侯倒有此意,不过是为大乾安定,而非为皇帝老儿卖命。他这人志向远大,曾经科举当官,被人冒名顶替,这才转而习武。仍不改此志。他与阳教教义,倒是相合。可惜实力欠缺。阳教末期,能人之多,数之不尽。但牛马蛇神,吃人不吐骨头的货色,也是数之不尽。” 此时飞鹰盘旋在一山道上。庞鸿说道:“若是帮助那皇帝老儿,我便不来了。我方才和你说过,阳教曾有六十四部,这长柏郡的暗府,便是一部分部众组建。那魏无言是鼎部一谋士。我是为他而来。” 林尘问道:“莫非是他背叛了阳教?”庞鸿说道:“无从追查,当初阳教遭人围攻,鼎部最先被攻破。他们也算尽力,魏无言趁乱逃走,从此匿居海上。相传又入了其他门派。我却不在乎。他起事弄乱,却叫我不得不猜疑,他是否早有称王之心,故而先将阳教弄乱除去,之后再谋划起事,好日后自己称帝。阳教若在一日,他便终究只是阳教六十四部一员!”林尘不愿插嘴别教事务。真真假假,那方有理,那方无理,与他又有甚么干系。他但觉阳教是团乱麻,要么一直沉寂下去,要么未来教主将其理清。他决计不参与。 当下凝神望去,只愿确定贺婉君安危。再折返回鬼界,与张老画叙旧一番,了却此事。从此避而远之。 忽见一狭窄山道上,一辆马车疾驰。林尘喊道:“庞大哥,且下去一看!”飞鹰俯冲而下。离地百余丈时,林尘看清驾驭马车者,乃是一名女子。那女子脸裹黑布,但眼睛明亮,与文亦星像极。 文亦星也注意飞鹰袭来,惊呼一声,慌忙中取出一枚绿色宝珠,抽出一缕绿气,朝飞鹰打去。飞鹰羽翼一扇,绿气被打得散去。不起效用。林尘凌空一跳,居高临下,一拳打在文亦星肩头。 文亦星“啊”一声惨叫,看清林尘身影,俏脸一白。情急之下,她凌空一掌,却并非打向林尘,而是打自车轱辘。马车奔行在狭窄山道中,一侧便是万丈悬崖。她这一打,立时引起车辆颠簸,马儿受惊,慌不择路,竟跑向悬崖去。 林尘知道贺婉君便在此处马车。立时抓住缰绳。文亦星则跳下马车,慌忙奔逃。她知马车已牵制林尘,但心中惊惧天上飞鹰。见飞鹰上站自一人,一眼便知自己绝非对手,心下已经绝望,只全凭心中一缕不甘,匆忙逃遁。 但见那人并无出手之意。她越行越远,已经甩离二人,这才大松一口浊气。 另一边。林尘无暇顾及文亦星。他见马儿失控,情急之下,一掌打在马儿后颈。那马四足瘫软,当即动弹不得。但马车位置,已是偏急。且此处是在高处,山风凛冽。 不合时宜间,一道山风吹来。只听“吱呀”一声,马车侧滑跌入山谷。林尘万分情急,冲入马车后厢。听到一阵“呜”鸣。贺婉君果在车厢,手腕脚腕被捆在一起,动弹不得。此捆擒之法,虽无多大玄奥。但因绳索材质不俗,常年浸泡在奇楠异香中,以至贺婉君每欲解绳,便小昏迷一阵。如此断断续续。 绳索虽解有一二成,但仍动弹不得。她知车已跌落山崖,又见林尘冒死救自己,心中一阵感动,泪水夺眶而出。林尘解开她口上封布。贺婉君说道:“林郎,绳上有迷香,不可触碰!”林尘点头,将她环腰抱住,用力一跃。跳出马车。 此刻马车已跌有数百丈,正在山崖正中位置。林尘轻功绝佳,一人独行,脚踩山壁凸起,本有机会上去。但抱着贺婉君,平添了许多重量,机会更为渺茫。 林尘心想:“且试之一试,未必不可。”提气在胸口,登时身轻如燕,伸手抓住一棵松树,止住下沉之势头,再全力一跳,便是数丈,沿上十余丈,并无丝毫难度。 但到一片光滑山壁,借力之处几近于无。林尘临危不乱,手中一拂,取出三枚“神机针”。此物乃林尘亲手所锻,材质虽非一绝,但做工却甚是精细。 他运用“追风手”,武学显了异象,手中盘旋清风。将三枚神机针抛出。“铛!”“铛!”“铛!”三枚神针,分别定死在山壁上。三枚神针的尾部连接有千牛丝。林尘一拉千牛丝。如此一来,拉力大涨,便有处借力。成功越过这片山壁。 之后单以游春步,便可成功上至山道上。林尘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将贺婉君放下,为其解绳。忽闻到一阵异香。正是奇楠香。只觉头脑一阵玄乎。但立时便恢复清明。 贺婉君奇道:“林郎,你竟能免疫奇楠香毒性!”贺婉君遭文亦星偷袭,嗅了异香昏迷。早知是何奇物作祟。见林尘无碍,又惊又喜。 林尘说道:“我也不知。”心却道:“想来我体质独特,大部分毒药,对我用处不大。但绝非无用。方才我一阵头晕,只未曾昏迷罢了。” 贺婉君脱困,又惊又喜,恨不得将林尘揽住。但见天上有一飞鹰,立时如临大敌,心想:“脚踩飞鹰,凌空傲世…莫非,莫非此人,便是阳教四大护法之一,天鹰王!”登时俏脸雪白。 林尘说道:“庞大哥,此处距离长柏郡外缘还有多远?”庞鸿说道:“四十余里。”林尘说道:“劳烦大哥受累,再送我一程可好。” 庞鸿便既驾鹰落地,容许两人上鹰。贺婉君问道:“林郎,你干什么…和这等恶徒鬼混?”林尘说道:“多亏庞大哥相助。否则我未必能追得上你。倘若再晚个半日,你准落入暗府手中。” 贺婉君娇声道:“那也不许与这等人交朋结友。”林尘说道:“嘿嘿,我林尘与谁结交,与你有甚么干系?”贺婉君说道:“你…你…你又这般,我不理你了。”气得将头别开,心想:“林郎不辞辛苦,救我于危难。我却耍性子,是否…是否不妥?可…可与这等人厮混,也大大不妥。”一阵迷糊,有心想道歉和好。但一想方才,林尘语气不对,再无先前那般柔情蜜意无限。她性子说柔也柔,说刚也刚。见林尘如此,她便也憋了股闷气。 过了许久。 出一片山林,落在一荒道旁。此处已非长柏郡。林尘说道:“贺仙子,您请下去吧。我俩两清了。你答应我之事做到。我答应你的事,亦是做到了。”贺婉君本便有气,一听林尘话语大含疏离淡漠之意。不住又怒又恨,跺了跺脚,想道:“好啊,这混贼一直未变,他…他…竟全只当做是交易,难怪方才话语冷漠,也不和我说话!”眼眶红红。 贺婉君心想:“哼,难道我就很不舍得你么?走便走,这长柏郡之事,我全当遭人蒙骗!”说道:“两清便两清!”甩下一句话,提剑快快离去。 第289章 路遇陛下,如实告之 贺婉君冷冷瞥了一眼,快步离去,走得甚是决然。只路过一个拐角,心中忽十分不舍,心想:“那混贼方才还冒死救我,转眼间又冷漠无情。反复无常,骗人情感,着实可恨至极!” 心中郁闷难抒,抽出长剑,朝一旁草丛刺了又刺。心中又想:“哼,当真认为,我贺婉君非你不可么?天下男子,我多青睐一眼。他们都乐意至极,你林尘又算什么?”跺了跺脚,反而更气闷了。 贺婉君武学天赋虽高。却不会处理情感,只一味生气埋怨,心中憋闷,非但不得抒发,反而越积越多。其时正是深夜,虽出长柏郡地界,但方圆数十里,多是郊野之地。绿幽幽,虽无鬼林阴气森森,但静谧异常,易叫人不住杂思倏起。 不知觉中,已行四五里地。贺婉君望着明月,不禁一阵愁思。方才赌气走远,这当口静下,气全消了,反而心中空荡荡,更为难受。 愣愣间已潸然泪下,贺婉君依稀寻思:“林尘或是故意逗我。天黑之前,他若再来寻我。我…我便不与他计较。”又想:“此处道路曲折,我还是原路返回,令他好寻到罢!我大肚一回。” 又折返回分别之地。如此苦等一夜,哪见有人来。贺婉君不住又哭一场,终于确定林尘不过逢场作戏。一时间心中恨极。贺婉君拔剑,寻一块巨石,刻下“狗贼,狗贼,狗贼!”几字,愤愤离去。 贺婉君心想:“好个林贼,我江湖经验太浅,一时受你诓骗。新仇旧恨,全加一起,我与你不共戴天,日后再见,我不将你诛杀,怎还有脸面存活于世!”离开了此间。脸色煞得惊人。 日里间。行入一座小镇,贺婉君正欲寻一客栈歇息,忽嗅一阵清香。在路边小铺坐下,点了一份豆浆,一份白面包子,静坐等待上菜。忽闻一阵叫嚷。对街位置,一中年夫人对一中年男子拳打脚踢,口中尽骂那男子,对情不专,喜新厌旧。 事情显不复杂,中年男子觅新欢舍旧爱。却勾起贺婉君残留怒火,心想:“这等男人,死不足惜。那林贼花言巧语,全只为骗我色相。他吃干抹净,走得清白。日后定又去寻了其他女子!可恨至极!我非杀此贼不可。”一拍桌子,只听“咔嚓”一声。木桌四分五裂。 她几步便已靠近那对夫妇。将剑拔出,指着那中年男子胸口。不等她发话,那中年男子腿便软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哀求饶命。 贺婉君问道:“你这狗东西,还是人吗?”中年男子自扇耳光,说道:“我不是人,我不是人,我不是人,女侠饶命,女侠饶命,我是一时糊涂,一时糊涂!”每说一句,便自扇一下耳光,毫不留情。响声甚大。 贺婉君怒问道:“你干什么要喜新厌旧!”中年男子哪敢说慌:“我…我不是人,我…我是色迷心窍,我我见那女子貌美,一时冲动,便…便…哎呦,我这行径,对不起娘子,对不起天地。我…我不是人!”又自扇耳光,诚挚忏悔。 贺婉君挺剑更近几分:“你这等臭男人,最为险恶,嘴上一套,心里一套。哼哼,我看你明日便打算抛弃娘子,自个逃了罢!不如我现下便将你杀了!”中年男子全无血色。中年妇女跪地道:“女侠,女侠饶命,我这男人虽不成器,但…但不能死啊,他要死了,我娘俩可没人指望了。” 贺婉君愤愤道:“这等臭男人,杀了有何惋惜。我给你一千枚赤龙币。你去另寻新欢,我好将他杀了,甚得碍我眼睛!”中年妇女哀嚎:“使不得!使不得!哎呦,使不得啊。” 贺婉君终究没有刺去,问道:“这等男人,你护他干甚。”中年妇女说道:“我也恨不得他去死,可…可真去死了,我我却不舍得啊。”说罢,两人抱头痛哭。 贺婉君心想:“这男子虽是可恶,但待妻女仍有真情。与林尘相比,好上千百倍不止。若是林尘在此,我非将他大卸八块不可!”也平了杀意。正要收剑走人。 忽听一声鼓掌。贺婉君寻声望去,便见紫霞宗舟单手行来,赞叹道:“婉君,多日不见,你已成长许多。以这种方式,促使夫妻和睦,摒弃前嫌。倒是叫我大开眼界,不错,不错。”贺婉君本只欲泄私怒,但听舟单手奉承,自不回驳,说道:“长老?你怎在此?” 舟单手说道:“此事说来话长。你且随我来。”两人并肩而行。舟单手说道:“十月初,相传长柏郡金海茂盛。当今陛下,亲临长柏,一来欣赏金海奇景。二来教化此地愚民。只远涉他地,难免风险难测。是以陛下知江南一待,紫霞宗、流云宗向说得上话。且两宗来历正统。便赐下天恩,携两宗之人,一同共赏此景。” 贺婉君心道:“哎呦!这…这…这定是长柏郡使诈!”说道:“切不可入长柏郡!”舟单手问道:“此话何意?” 贺婉君说道:“长柏郡已然生变!”舟单手说道:“婉君,此话不可胡说,可有实证?”贺婉君说道:“并无实证,但我亲身经历,绝无虚假!我本便想传信告之,可一直苦无机会。万幸临前,叫我遇到你们。快…快带我去见陛下。届时详情,我自会如实告之!” 舟单手摇头道:“难!难!难!陛下此行,我早觉不妥,已然劝过。只陛下说:‘朕乃一国之君,教化万民,乃朕本职,纵有凶险,也非去不可。再且说了,诸位爱卿倘若全心护朕。普天之下,谁能伤朕分毫。’驳回。陛下已被迷了心窍,你去见他,定被认为危言耸听。” 贺婉君说道:“那怎办?”舟单手想道:“婉君虽初入江湖,但绝非信口胡诌之辈。她所言定有道理。此事,且需从长计议。”说道:“你先随我入客栈,将事情原委细细告之!” 贺婉君道:“好!” 回到客栈。舟单手先安置贺婉君,随后去召集紫霞、流云二宗强手。此次陛下南下,紫霞宗共派四名长老跟随。舟单手、舒淇、刘三眼、向彭彭。流云宗则派遣三位长老,分别为:伍人悔、段六七、柳长京三人。 七位长老得以跟随,乃是皇恩降赐,共享洪福。七位长老虽有庇护陛下之责,然陛下安危,绝非全系七人之身。皇宫强者亦属不少,更有天官相随。 除众长老外,两宗年轻弟子,已有几员跟随。舟单手陆续敲响房门。轻述情形,不多时,陆续有人到达相约客房。舟单手、舒淇、刘三眼、向彭彭、伍人悔、段六七,均已到齐。 除此之外,闻云、卞灵、张妙妙等人亦在。闻云见到贺婉君,心中喜不自胜,拱手说道:“婉君姑娘,我们又见面了。”贺婉君回道:“公子安否?”两人简聊几句。贺婉君刚遭戏弄,恼极男人,闻云与此事虽无干系,却也已不愿交涉过深。故而冷淡交谈几句,并无欣喜之色。 闻云则见此地长辈极多,并非说话之所。故并未多言。只隐觉奇怪,贺婉君好似变了些许。卞灵喜道:“师姐!好久不见,你好啊!”贺婉君笑道:“好久不见。”卞灵说道:“你也是赏花的么?呀,师姐,你裙子好旧了,这簪子却又何处买得,款式好生新奇。” 向彭彭笑道:“你这妮子,这簪子是百年前款式,可称称不上新奇。” 贺婉君眼眶一红,登时想道:“那混贼的发簪,我戴之何用。我待会便取下,丢入粪坑里!”有些想要流泪。心中愤恨虽多,但每每想起,却既总有股难割难舍的眷恋。 舟单手说道:“说正事罢!”贺婉君点头,当即将长柏郡遭遇细细道来。如何如何遇险,如何如何化险为夷,又如何如何逃出生天。 只她将林尘全然略去。林尘的决策,妙计,全按自己头上。倒并非虚荣,只是提及林尘,难免叫故事变味。 但她重述这数月经历。恍然间,又好似重走一遍旧路。心中时欢喜,时愤恨。复杂至极。众长老知贺婉君定有隐秘,但关键之处,非贺婉君隐瞒之事,而是长柏郡却是叛变了。 卞灵敬佩道:“师姐,你好生聪明,如若是我,决计已被擒下啦。”贺婉君说道:“阴差阳错,不能算我聪明。”说到此处,贺婉君愤愤说道:“师妹,他日行走江湖,你切记莫信男人话语。世上男子,多不可相信。全是那…”觉察众人看来。 贺婉君一惊,恐露马脚,说道:“我见过好些女子,错信男子,悔恨一生。不愿你步入后尘。”卞灵若有所思点头。心想:“师姐言辞愤恨,莫非已遭男人所骗?哎呦,是哪方高人,有这莫大本领?” 闻云神色一黯,也想:“婉君至今只看我一眼。这次江湖游行,她…她定遇其他男子,心思也不在我这。” 只皆心照不宣。舟单手说道:“此事事关重大,众天官中,有一云天官也随来。且请她过来一叙!” 第290章 老少相饮,大醉一夜 贺婉君听“云天官”三字,立知指代“云清岚”。她与林尘柔情蜜意,同行鬼路间。虽不曾与林尘谈论“云清岚”。但女子最为敏锐,猜知两人曾有旧情。且用情不浅,心中不住觉得怪异。 舟单手说道:“我去请她。”快步出了客房。云清岚住在另一家客栈,相距不远,就在对街。这条街道几无行人,已被官府肃清。不多时,舟单手回到客房,紧随其后,一名女子入了门来。正是云清岚。她身穿白衣,腰别长剑,清美无垢。 众长老均站起身,行礼道:“云天官!”云清岚拱手道:“诸位不必客气。”贺婉君道:“云天官,好久不见!” 云清岚笑道:“婉君,许久不见。”二女同聚,不禁叫人目眩恍惚。众长老暗暗相比,想道:“云天官年芳二十八,婉君过了九月,已二十一,相差七岁。二女皆天香国色,我大乾人杰地灵,得天庇护。只…国将不稳,叫人忧虑。若是盛事,该当多好。” 云清岚说道:“舟长老,你说有要事告知,请问何事。”舟单手说道:“此事容婉君相告!”贺婉君便将数月经历,再度复述一遍。 云清岚眉头紧蹙,已觉不妙。却又叹气连连,此次“龙游长柏”,凡敏锐之士,均觉不妥。偏偏陛下执意南下,谁人也阻不得。此刻已到门口,怎能回去?天子威严何在? 流云宗伍人悔说道:“云天官,此事你怎看。”云清岚说道:“当下应对有三。其一,先行入郡,找寻叛变证据。其二,告知陛下,请陛下多加防备。其三,调遣军队,多派兵力同行。” 段六七说道:“云天官无愧女中豪杰,行事条理清晰。这般年轻的三品天官,实闻所未闻。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贺婉君不住嫉妒,心道:“此人行事处事,比我更为聪警,更有条理。我只觉一头雾水,她却已理出应对之策。哼,有甚么了不起,待我回宗,研读兵法,苦读诗书,若弄个天官当当,难道会比你差么。”更像云清岚与林尘似有旧情。便吃起莫名飞醋。 云清岚拱手道:“三事可同时进行。劳烦诸位,先潜入长柏郡,收集反叛证据。我尽力拖住陛下几日。能不入郡,自是最好。否则天时地利人和,先失地利,战事未起,先吃一亏。”舟单手说道:“有理!” 众人各自行动。云清岚朝众人拱手,先行告退。紫霞宗、流云宗则聚集客房,商议应对之策。如何发掘证据,亦是难事。 张妙妙说道:“此事不难,早闻贵宗有奇宝‘山海卷’,应是带来了罢?”紫霞宗向彭彭说道:“奇哉,妙妙姑娘,你怎知我将此物带来。”取出一卷黄玉画卷。铺张开来,里面空无一物。 张妙妙笑道:“金海盛放,少见美景。印入山海卷中,岂不更妙?想必向长老不会错此良机。”向彭彭笑道:“倒被你说中。” 张妙妙说道:“在场均是自己人,妙妙便直言了。或对陛下有些不敬之言,但我一小女孩儿,想必不至去告我的状。”众长老哑然失笑。 流云宗的段六七笑道:“你这小鬼头,人小鬼大,有何事便说罢。”张妙妙说道:“当今陛下,刚愎自用,昏聩无道。” 众人色变,心却赞同。只此话张妙妙说得,众长老却说不得。张妙妙说道:“那宰相刘黑锅,肥肠大耳,大肚十两,却无半点墨水。一君一臣,倒是般配。只陛下若遭擒,大乾不免生乱,受苦的仍是遍地百姓。是以任要全力护陛下。” 卞灵见张妙妙侃侃而谈,指点山河,不住好生羡慕。问贺婉君说道:“师姐,这张妙妙与我一般大。处事却比我稳重许多,这又是甚么缘由?”贺婉君冷笑说道:“她这又算甚么。不过纸上谈兵罢了。倘若身处刀山火海,万箭当空情形,仍能面色不改,才乃真英雄也!” 说着,思绪一荡,眼眶一红,立时强止住。张妙妙说道:“当今这陛下,最信赖之人,当属那刘黑锅。我等即便取得证据,进言禀报当今陛下。难免被视为‘荒废圣恩’‘扰人雅兴’‘危言耸听’,陛下非但不在意,甚至仍旧执意南去。” 此一通分析,众人均觉合理。大乾将乱,当朝国君难脱干系。那刘黑锅更是罪魁祸首。刘黑锅本名刘海盛,但因大肚肥肠,专横跋扈,不为人知。民间便有“刘黑锅”一‘雅号’。意指此人大肚肥肠,皮肤黝黑,好似一口大黑锅。 柳长京问道:“妙妙,你言之有理,却又怎生是好?”张妙妙说道:“自然不可直言进谏。需当另陛下自己发掘。山海图卷,只需笔尖勾勒,便可自然而然画出附近地貌。此一奇物,本无甚实在用途。但用做此处,却起得大用。长柏郡山林奇多,他们定藏匿兵力在山林中。” “我们描画山川景色,有意无意,将长柏郡士兵画入林中。到时寻一借口,呈给陛下。叫他自己发现。届时,我等故作惊讶,极力奉承。便比直言进谏更好。” 众人一听,均觉是一妙计。正欲行动,忽听门被踢开。方才离去的云清岚,却又去而复返。云清岚说道:“大事不妙,陛下已经先行一步,入了长柏郡内!” 众人齐惊呼一声。张妙妙骂道:“定是刘黑锅出的主意!”众人无不赞同。 原来… 刘黑锅见已到长柏郡附近,心头忽觉火热。此前魏无言曾与他通信。告知他长柏郡有一“百香楼”,其内女子天香国色。他南下十余日,整日车马劳顿,实已厌腻。到了此处地界,屈居一座小城小镇,自然非他所愿。 但随行军队,均已起营歇息。若想启程,必又耽搁不少时间。是以,他花言巧语,挑拨陛下与他“微服私访”,先众人一步入长柏郡。 当今陛下“万寿帝:姬春常”,玩心本重。自然欣然同意,两人早早先行一步。众人却浑然未知。当下,任何计策,全已无用。唯有准备最坏打算。 …… 却说另一边。林尘与贺婉君分离,庞鸿笑道:“那姑娘天赋不错,可是紫霞宗之人?”林尘心想:“阳教善恶不定。这庞鸿莫非要杀贺婉君?我与她虽是逢场作戏,但自不愿见她死去。”犹豫不答。 这时,飞鹰已飞上高空。林尘这才回道:“是紫霞宗之人。”庞鸿说道:“可惜了,若非与你有些干系。我方才便杀她了。”林尘问道:“庞大哥与紫霞宗也有仇怨?” 庞鸿说道:“当初围攻阳教。紫霞宗便有一份功劳。那女娃娃天资不凡,我观她气象,内天地怕是紫气留仙楼。日后再习紫霞宗绝技。啧啧…更不可小觑。只我阳教已经离散,杀与不杀,全看我当时心情。”林尘微松一口气,心想:“贺婉君啊贺婉君,你欠我一命。我宽宏大量,却不与你计较了。日后相见,你当我是陌路人便好。” 殊不知,贺婉君何止不肯还命。此刻更想杀他。飞鹰振翅高飞,速度奇快。长柏郡固若金汤,每条要道均有重兵把守。但云雾之上,却是不好防备。 庞鸿来去自如。林尘心下暗惊,寻思:“阳教强手,果真数不胜数。暗府已十分隐蔽。但仍难逃阳教耳目。阳教已经覆灭,远不如从前威风,但便是这惨淡教派,若凝聚起三三两两,仍旧叫人惊骇。如此看来…我先前几次统帅魔教,却只是小打小闹。” 不住回想以往,魔教聚众六十四部…聚众者甚少。阳教巅峰之时,教众遍布大江南北。六十四部能人、奇人数之不尽。怕是呼风唤雨,也在举手之间。 回到鬼界。林尘拜别庞鸿,知此人喜怒无常,善恶无由。与自己还算客气,多看在张老画面上。绝无交情可言,不敢接触过深。 林尘此番回来,只愿与张老画再喝喝小酒。张老画说道:“我还道你借势离去了呢。”林尘奇道:“我确有离去之意,可你又怎知?”张老画说道:“我作画一生,看人怎会不准。你不愿与阳教牵涉过深,我却是看得出的。既然如此,怎又回来?” 林尘笑道:“全只为与你饮饮小酒。别无他意。喝完酒后,我自会独自离去。”张老画说道:“我一把年岁,偏喜爱你这性子。豁达重情风流,多好,多好。” 张老画吩咐下去。不多时,满桌酒菜,均已备好。有烤鸭、香酒、酥豆、酱肉。两人小酌几杯,吃些酒肉,心胸放开。林尘坦率直言:“张老,你平心而论,与我相交,有几分是真心。”张老画说道:“我坐落青宁卖画卖书。你恰巧来讨生计。可无半分算计,再说,你一穷二白,我算计你什么?但实话说也无妨。我看人极准。第一眼见你,便知你心藏惊涛骇浪,不得已而暂时蛰伏。因此才留你抄书讨生计,想看看你是怎般人。” 林尘笑道:“如此说来,确是我太优秀了。”张老画说道:“如今阳教,局势复杂。有意光复阳教者,我属其一。但我向求顺应自然,我虽有这意愿,但极少干预。你与我饮酒,不必有压力。我俩痛痛快快饮上一着。你去也罢,留也罢。” 林尘说道:“好极!”张老画说道:“阳教,阳教…满眼阳教之人,一生便也困在阳教中了。你却不同,你天大地大,阳教绝非你全部。”林尘笑道:“但我怕是要困在女人怀中。”张老画哈哈一笑:“够风流。我采春技艺,后继有人,后继有人。” 林尘说道:“你张老画怕本领不小。嘿嘿,但我最喜欢的,还是画女人的工夫。你有甚心得,还不借此良机,提点我几句。以免日后失传。”张老画说道:“哈哈哈,教你无妨,教你无妨!” 第291章 扬己之长,逐个击破 一老一少谈至深夜,大醉伶仃。翌日,林尘醒转,见张老画已提笔作画。林尘道别一声,离府邸而去。 当日午时,他出鬼门关,再回阳界。地处密林边缘。林尘知长柏郡将有动乱,但无力阻止,心想:“我自顾不暇,当下保全自己,快快出郡为上。” 沿山道行两个时辰,已近傍晚。林尘遥见一户人家。便敲门借宿,他身上钱银虽少,但搜刮一番,总能拿出一二。 掏了钱银,那山户自和颜悦色,为他煮了碗热面。倒一碗凉水。热面虽素,但味道淳朴。凉水是井中所打,有股丝丝甜意。 其时已九月底,十月近,暑末秋来之气结。夜里清风汐汐,空中飘有熟瓜香果气味。 林尘吃饱喝足,在小屋睡了一宿。夜里平静,林尘头枕左臂,右手取出竹笛,一人悠扬吹起。他笛音轻淡,夜里不显聒噪,反而十分助眠。 人家均已熟睡。林尘却不好入眠。他历经诸事,此刻才算稍停。正好借此理清思绪。林尘心想:“行路本不难,但我自省自身,理清方向,知自己所求,明自己所欲。再去行路,才不至走了错路。” 他笛音随心绪而变。又想:“我已入窍元,实力大涨。但尚未来得及消化。待我出了长柏郡,先寻一地好生消化。之后再徐徐图之。”忽觉一阵清凉。 夜风卷入屋。林尘秀发飞扬,眉宇舒展。笛音自欢快许多。人家门前十丈,有片翠绿竹林。夜风吹拂,竹林飒飒作响,似在伴奏。 林尘对竹吹笛,此中之乐,却仅自己清楚。翌日清晨。妇人敲响客房,林尘悠悠醒转。 林尘说道:“长柏将乱,你二人最好囤好粮食,少出去为妙。”夫妇不解其意。但林尘不好细说,摆摆手便已离去。 行三十余里。来到一座大城。从城北出门,延北而上,便可到一处要道。这时陛下已受邀约,将入长柏境内,是以针对“飞天女贼”的布防已经松懈,甚已卸去。 林尘入城北菜市,见一“赤天商队”,正招揽郎中。林尘思量:“我医术尚可,跟随商队出境,顺带赚些盘缠。”便前去应选。商队东家是一年轻男子,口齿伶俐,十分会张罗事。 林尘显露医术,自然得选。在城中住上一日,翌日,便一同出了城去。赤天商队需先向东去,路过一座大城。购置一些香料,再朝西去,购置一些木材。最后才出长柏郡,去往青宁郡售卖。 行途中,难免跌打损伤,风寒感冒病症。郎中便起作用。如此随从商队行四五日,这日正午才出了长柏郡。林尘坐自马车上,回头望去,写着“长柏郡”的石碑渐行渐远,林尘心道:“此地凶险,我短期之内,决计不再回来。这背后暗流涌动,不知又有几人生几人死。这背后谁人做主,谁人为寇…唉,争渡争渡,何时能是解脱?” 绕过三座山。林尘见长路漫漫,时光闲暇,便侧靠车厢,吹着笛子打发闲时。正待这时,忽听一声厉喝“迎敌!”便听一阵嘈杂声响起。 赤天商队乃是二百余人大商队。有商人、镖客、医师、杂役、力工。此间遇袭,近百余名镖客,手持钢刀,将队伍围护起来。商人藏入马车。 镖头是一中年男子,背负大钢刀,跨骑黑马,外号“野刀客:良一呼”。意指此人刀法既野且狠,大不好惹。 那良一呼喊道:“那方朋友,出来一见!”此处正处两山间隙。他这一喊,内劲十足,实已调用“路边喝”的武技。“路边喝”又名“迎路一生吼”“霸王声”等别名,在镖师一行十分兴盛。会者甚多,但精与不精,却大不相同。这良一呼声音沉闷,宛在人胸腔炸响,便是练至极高境界表现。 不多时。两侧山头探出数十个头颅。均面大耳赤、红鼻细眼。一副山贼扮相。为首者,身高近丈,黑皮虎背,大嘴尖牙。用力一跳,双腿几番踢踏。竟从山头落到路上,堵住商队去路。 这时。较量已暗中展开。 自古镖师,最重名声,道上有言,镖师是看脸面走天下,而非手中之刀。有名镖师,与周遭的山匪、贼人必是相熟。彼此给一面子,得过且过,便也相安无事。 倘若有人截镖,正式动手前,必将彼此试探。不断变换对敌策略。最后实在不通,才转为械斗。故而镖师多习得“路边喝”这一武技。这一喝二喊三骂,便可形成威慑,喝退宵小,免于械斗。方才良一呼的“哪方朋友,出来一见。”便已用四成功力。 倘若贼人自认不敌,便会露头拱手,说道:“原是良大镖头,失敬失敬,不知是您,请过请过。”良一呼便回:“原是刺猬山的兄弟,大水冲了龙王庙,改日寻你喝酒!” 一场矛盾,便已化解。商队见良一呼如此说得开,下次若有生意,自又来寻他。此中大有学问。然而此次劫镖者,却不寻常。他露头之后,从山头落入山道,横挡道上。途中施展的轻功,实是在还以颜色,显露实力。 意说:“嘿嘿,你良大镖头虽是厉害。我一伙弟兄,却未必吃不下这一票。”江湖之门道,尽在不言中。 良一呼面色变差,问道:“阁下求财索命,道个痛快!”那山匪首领,名为恶山风。良一呼久行此道,遍地山匪,均已面熟。一般都会买他薄面。 但这恶山风面容丑陋,却甚是面生,想来是新来山匪。恶山风说道:“自是求财。”良一呼道:“弟兄出来一趟,实不容易。大伙在外行商,各发各财。小七,你备上千枚赤龙币,送给这位兄弟。” 到了此刻,实是良一呼软服,拿钱消灾。恶山风说道:“嘿嘿,老子胃口大,千枚赤龙币,打发不得!” 良一呼立时说道:“欺人太甚,当真我怕你么!你想立威,寻到我良一呼头上,便是大错特错,给脸不要脸,吃你爷爷一刀!”提刀从马上跃下,一刀横劈而去。他不愧为老江湖,见恶山风面孔甚新,武艺了得,且又拒了打发钱。 立知恶山风乃新来山匪。有意寻自己立威。既然无关钱财,自然唯有手底下见真章。良一呼一经出手,便绝不留情。手中大刀轮舞,速度之快,着实惊人。 恶山风数次躲避。却已弱先机,实力差良一呼半筹。又一刀呼来,恶山风见红,说道:“小的们,给我上!”便听“杀啊…”杂音响起。山坡上冲出数百余人。 良一呼见此情形,挥刀势头更急,欲将恶山风拿下,取其头颅以壮士气。怎料他心神一急,反被恶山风寻到机会,一脚踢在他小腹。 只听咚一声。良一呼倒退数步。恶山风袖子一翻,“咻咻”射出两支短箭。良一呼“啊”一声惨叫,左右肩头已然中箭。 恶山风说道:“好极,好极,真是一好宝贝!”轻抚手中袖箭。良一呼双唇发白,还欲起身,但箭上喂有麻毒。已遍布全身,再难动弹。 良一呼心中哀鸣,阴沟里翻船,着实不该。这时,躲在轿里的林尘,却甚是诧异。他见此地山匪,进退有度,阵型乱而不杂,分明经过练习。 林尘心想:“此处山匪,怕仍是长柏郡所布置。长柏郡怕有所谋划,不允人外出。哼,长柏郡甚么谋划,与我有何干系。阻我去路,便是不行。”林尘跳下轿子,藏自轿子之下,寻思:“这干人既是军士。倘若结阵,我怕不好应对。当下…该逐个击破为上。” 林尘掌心凝聚阴蚁。施展“追风手”,将阴蚁送到兵士脖颈处。但相距较远者,却难将阴蚁送到。 林尘施展游春步,巧妙藏入草丛。先游走战场边缘,见有落单疏忽者,立时出手袭杀。凌厉果决。待边缘兵士被杀尽,恶山风已经反应过来。 这时,林尘已身在东面。而西面的士兵,有二十余人脖颈处趴着阴蚁。林尘心念一动,驱使一只阴蚁下口。 顿听一声惨叫。一士兵捂着脖颈,面色青紫,跪地死去。众人立时认为,那暗中之人藏在西侧,齐齐朝西面看去,全心戒备西侧。 殊不知林尘反在东侧。众兵顾西便难顾东,自然疏忽戒备。林尘看准时机,立时出手,又解决两人。众兵听到声音,再朝东侧看来,林尘却又藏匿起来。 这时,西侧又有两人被阴蚁咬伤,阴毒入心,毙命仅需三秒。众人又朝西侧戒备,林尘再度出手,又杀两人。 如此一来,一东…一西如此反复,来无影,去无踪,杀人于无形。数十人已毙命林尘之手。林尘藏匿草中,从未露面,却已将众兵士吓得肝胆俱裂。 恶山风忽“啊”一声惨叫。一兵士冒死查看,见其心口中,被扎了一银色长针!那长针尚余震荡之力,已将恶山风心脉震碎。故而血流不止,几乎飙涌而出。此为神机针,是杀力极大的暗器。 恶山风一死,加上先前来无影,去无踪的恐惧。众兵士哪还敢恋战,顿时一哄而逃,溃不成军。林尘心道:“正面对抗,我或难抵凝结成阵的兵众,然周旋消耗,连打带消,却是游刃有余。一身武技,便该扬己之长,攻敌之短!” 林尘望一眼商队。独自离去。 第292章 蒙面医,一针千金 林尘脱离商队,独行一日。离长柏总算已远。这日,行至一清幽林地,见地势平坦,山水秀美,人迹罕见,林尘生火铺床,稍作安定。 秋风吹拂,已有凉意,林尘消化所得,参悟武道技艺。如此三日过去,大有返璞归真之意。林尘所习武技实不算多。但每门武技,必练至极深,必悟透悟尽,武道造诣已不算浅。加之应敌灵活,手段甚多。便无往不利,总能取得胜利。 林尘温习武技,自正平拳而起,到三圣弄剑术而终。他每出一拳,每挥一剑,必将贯注心意。绝非刻板重复,不断思索克敌之应变。 一身武技全过一遍,已是一个时辰。林尘心想:“轻功、掌法、剑法我皆有之,但总难成体系。江湖太大,能人奇士极多,我切不可自大。仍需虚心求索。”后两个时辰。他盘腿而坐,调息自身,搬运血气蕴养内天地。 九霄天宫根植五脏六腑,接系骨骼筋络。乃当世奇功,内天地一经铸就,每日运血气流转入、流转出,便可延年益寿,强身健体,神明清灵。久而久之,寿数、体质便远强他人。 待入夜时分,林尘观想黑白磨盘。因鬼界一路与贺婉君同行,每到夜里,两人必同床而眠,一日不漏。阴阳同修境界甚快。林尘再稍加观想,又一大周天运毕,引得至阳沐体,通体金黄,无穷妙用全显。 林尘亦是沉浸此中,又悟一阳道奇术,名为“会阳术”。林尘阳道奇术有三:朔阳刀、护体金罡、御阳术。阴诡奇术亦有三:阴元针、阴蚁、操鬼术。 会阳术旨在操御阳气,观察阳气,感悟阳气。此术用作攻杀,收效甚小。但用作精细操作,巧思妙用,治病救人,探究医道、丹道,当有绝世妙用。会阳术加以阴元针、阴蚁,更可起无穷变化。 林尘一悟此术,便喜不自胜。对阴阳之理,辩证之治更为深刻。立时重读旧时医书,果觉大有收获,以阴阳为基底,从前许多矛盾、不解之处,登时便可得解。 此术虽属“阳道奇术”,然会阳者必会阴。虽名“会阳术”,实则名“会阴术”,“会阴阳之术”亦是合理。林尘如获至宝,阴阳更为透彻,说道:“人之大病,皆可从阴阳着手。” 至此,方才走出自身医道。他悟性极佳,一有所悟,万千灵感便喷涌而出。此前阴阳医道虽有端倪,但终差火候。此刻一朝顿悟,便一飞冲天,医术之精巧,实已到极深境界。 更忽起心意,从医入丹。欲依循阴阳之理,炼制奇丹妙药,只又既压下。林尘枯坐三日,忘记吃食,忘记一切。以阴阳之理,贯彻医道、武道,乃至琴棋书画。这三日间,诸道更为精进。 林尘看待事物更为透彻,原本不解之处,如今再看,却已觉如此而已,这般罢了,不值一哂。只他全无骄傲之意。 这日正午。林尘觉日光甚烈,无心练剑习武。便去镇上购置纸币,描画所见画像。他画技说来也巧,早些年读书,随青宁郡私塾先生学过几手。但天资聪颖,一月不到,私塾先生便已远不如他。林尘自知,书画绝非他所求,顾一直并未精进。后来去张老画书铺抄书。见张老画作过几幅画。眼见既心学,无形中又学几手画艺。 只他仍不求精进。凭借过目不忘,只画其形,不画其神。直到此时此刻,他武道小有造诣,心态悄然转变,不再一味求武,更向往博学皆精。 虽古话有云,贪多不厌者,必一事无成。林尘大觉有理,但他精力充沛,又自悟出阴阳之理,纵琴棋书画、医卜星算全一一精研。也算不得“贪多”二字。该以博学为追求。 林尘购回纸笔,全是兴趣所驱。并无半分“功利”计较。心思甚纯,落笔自无杂念。笔起笔落间,一幅精美画卷铺展而开。 相差有医者。画草鸡与毒蛇,画成之日,草鸡变凤凰,毒蛇变真龙。林尘自然无这造诣,但不住心生向往。 林尘心意一起,便越发越散,那画卷变得天马行空,五花八门。时而市井小儿嬉闹,时而天龙乱舞,时而雷从天降。宛若要描绘一幅,千奇百怪,层出不穷的世界。只画卷铺面,不住心有遗憾。世间所含太多,一卷画纸远远装不下。 忽心有感念。在画卷上描绘游子采春图、碧海潮生图、天女九舞图。三幅图卷,早已印在心中。画出不难。 只待三幅图,同画入一卷画时。林尘心神一顿,立有所悟。三幅图虽各自独立,实则却又彼此相合。 林尘此前单独领悟。虽悟出许多,但终究说不上差在何处。此刻将三幅图卷,共同融入一幅画中。方才大为顿悟。 “六合八荒功”乃是绝世神功。林尘这无意举动,实已初窥门径。林尘心想:“这三种意蕴,我用在剑上,便是不俗剑法。用在枪上,便是不俗枪法。六合八荒功,着实厉害。只不到万不得已,我切记不可动用。否则惹来阳教,便大大不妙。” 翌日。林尘出了山林,行入闹市。他数日废寝忘食,腹中空空,已然饿急。一入城镇,便闻人气扑鼻。市井热闹场景,生机勃勃。 路边有小铺,吆喝叫卖。林尘见一家店铺,满堂皆客,料想手艺应是不差。便入座点菜,用余下钱财,要了一桌酒菜。不多时,店家小二端了菜来。 忽一阵震动。店小二受惊,手一颤抖,几道菜碟便要跌落。林尘脚尖连踢,那菜碟又落回桌上,汁水一滴不洒。店小二不住赞叹:“好功夫,少侠好功夫!”林尘笑道:“小兄弟,何事如此惊慌?” 店小二说道:“最近不知发生甚么,总有兵队集结。您瞧,这时青宁郡驻军,朝东赶去,不知做甚。” 林尘心道:“长柏郡起乱,自不平静。我吃完这饭菜,便快快远离是非之地罢!”不再理会,安心享用吃食。吃饱喝足,付了钱银。身上已无余钱。 行自路上,路过一家医铺。忽听其内掌柜、杂役交谈:“不知是那个混账生的,毁人财路,就该千刀万剐。”“掌柜歇歇火,掌柜歇歇火。都小事,犯不着动怒。”“哼!你莫与我装模作样,你当我不知道么?你早便想自立门户,那本医书,你也买了藏在枕头下,每日夜里,便挑灯习读。是也不是?!”“啊!掌…掌柜,你怎…怎么知道。”“王八蛋,我稍稍诈你,你便承认了!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也配行医,谁给你的勇气。”“哎呦,痛!痛!痛,别打啦。哼,你再打我可还手了。桃花神医所言不错,医者贪财,必漠视人命。你胡乱叫价,将人小病拖成大病,大病拖成慢病,当我看不到么!”“王八蛋羔子,反了你了,枉我收留你,你个小白眼狼!”“桃花神医医书有云,纵不成医者,也该通晓医道原理,不至受庸医诓骗。嘿嘿,人家说得无错。” …… 林尘听了良久,才知自己所着医书已流传于世,心下甚是欣慰。着写医书时,林尘有意降低门槛,将复杂医理,简而告之,凡习字之人,皆可研读,从中有所收获。听到这医铺东家、杂役对话,林尘更觉自己所做无错,问心无愧。 林尘心想:“如此一来,我再以医道谋财,便问心无愧了。我正缺钱财,又无去处。四处游医,筹备钱财,实属上策!” …… 林尘又游数城。见所着医书流传甚广。桃花神医医名大盛。有人谢他,便有人恼他。有人扬言要取他脑袋泡酒,有人要将他碎尸万段。也有人尊他为大慈悲菩萨。 林尘心想:“我何必执拗,这桃花神医名号太为惹眼。我若延用此医名,虽求医者数不胜数。然…麻烦必也数不胜数。我不如另起医名,弄给蒙面神医当当。” 路过一铁匠铺子。林尘花费数百青币,租赁一日铁铺。亲自生火打铁,铸一副铜质面具,只遮挡上半脸,却叫人不易认出。又不碍喝酒吃食,可长久佩戴。 如此这般。一位蒙面神医,便兴起了。林尘大举医牌,叫价甚高,且非得大病、绝病、奇毒、怪毒才医。他虽以医道赚钱,但自不赚亏心钱。 若求医者钱财不够,也可以“武技”“书籍”等物件交换。只游荡数城,寻医者寥寥无几,全因他叫价甚高,名气却不兴,医名也平平。求医者望而却步,不敢贸然尝试。 有人取笑,说他痴心妄想,非是那医名远扬的大医、神医,才有那“一针千金”的殊荣,他这蹩脚小医,也枉做此美梦。非得饿死不可。林尘笑了笑,全不在意。有钱便大酒大肉,无钱便喝溪水,吃野肉。照样快活,照样潇洒。 足过半把月余。隆化郡咸丰城,一老员外高价求医。赴会医者足有数十。林尘也在其中。众医者束手无策,林尘巧施两针。一针贯阳,一针疏阴。立将旧疾解去。 经此一事,赚得千枚赤龙币,“蒙面医”名号初有些名号。 第293章 路遇凶案,多管闲事 长柏郡以北,便为隆化郡。此地水运通达,左通青宁郡,南衔长柏郡,东临赤坎郡。民风开放,甚是富饶。 林尘行医数日,尚有余财,日子正为滋润。这日,林尘忽闻一声巨响。见一艘大轮,乘江水而下。来势汹汹,颇为壮观。 林尘靠去江岸,遥望那巨轮。高足足二十丈,巨木耸立,镶金披锦,金光一照,耀耀夺目。林尘暗道:“此一巨船,不知值多少钱银。又是哪方人物,能搭乘如此船只。唉…我这穷苦命,怕一辈子也登不上此船。” 虽是这般想,却毫不觉自卑,一个人哼唱小曲,百无聊赖游街而去,他沿江而行,两侧商铺极多。 此城名为“瀚海城”,大江直通海口,船业发达。时能见到富庶商人。林尘心想,他化身蒙面神医,自是赚钱为重。何方富裕,便去何方。几番流转,便来到了这一大城。 初来乍到。林尘不甚熟悉。昨夜匆匆,只租赁一家偏僻客栈入住。今日游街闲逛,一来熟悉街况,二来看访治安。倘若满意,久居安定,未尝不可。 见瀚海城商贸繁华,治安有序。林尘心中一叹:“大乾穷苦处,连饭都吃不着。然富庶处,却又宛若盛世。何其悲哀。方才那艘巨轮,工艺发达,几近黄金铸就而成,却属私人物件。我林尘如今方才初开眼界。” 行至一座楼宇前。见楼高四十余丈,通体红绿相间,檐角处悬挂彩灯、金色丝带,随风飘扬,美轮美奂。如此建筑,实不多见。林尘不住又想,这瀚海城虽为大城,已算繁华。若与长安相比,定是远不如之。瀚海城已有这般气象,长安城又是怎般模样? 林尘寻思:“他日若有机会,该去长安游历一番。我自离开长柏郡,便再无长柏郡消息。也不知怎样了。” 正午时分。林尘入住“秋来客栈”,一枚赤龙币,可住两夜。林尘初听报价,直皱起眉头。价格忒贵,客栈忒黑。但听闻后街有一条春花妙香街道,一到夜里,女子香风飘荡撩鼻。想想…却又甚值。 林尘入住客栈后,朝床一躺,思忖:“我这人无恶不作,自私自利,不是好人。再好色一些,却也不算甚么了。等入夜里,我便去瞧瞧。” 下午。林尘游逛西街,寻到武道杂市所在,购置一二草药。回屋生火炖煮,浸泡全身,舒缓疲劳,强壮筋骨。 傍晚,则在客栈门前,立一牌坊,写道:“蒙面神医,便在四楼。”叫店小二明日挂在显眼处。店小二不敢决断,请示掌柜。掌柜见林尘甚是年轻,想来医术平平。便告诉林尘,想要挂牌可以,但需再交一份住房钱。 林尘欣然同意。残阳褪去,夜色深了。瀚海城中心城区,开放夜市。每入夜里,江岸两侧,人流如织,彩灯闪烁。甚是热闹。 其时已入秋日。丰收过后,已是农闲时分。故而街道行人甚多。林尘从秋来客栈出门,横穿一岔道口,便到“春花妙香街”。街道长约四里,繁华至极。 阁楼排排立,有女子抚琴弹奏,有女子楼前轻舞。彩灯绚烂,人影绰绰。林尘甚喜,想道:“我好久没采春了。我今日只画美人,不求阴阳同修。”他天性风流,却非色急之徒。 行一里远,忽见前方一栋阁楼黯淡。似已关门。林尘筹近一瞧,见阁楼完好,不似破损,却阴气森森,叫人大不舒服,心想:“如此热闹大街,何故有此一栋楼?”。 身侧正巧行过一路人,林尘拱手拦路,笑问道:“兄台,这楼儿为何不开?”那人说道:“你不知道?”林尘道:“小子初来乍到,确不知情,好奇难耐,还望告知。” 那行人说道:“说也无妨。此处发生一起杀人大案。死状甚是凄惨。”林尘问:“怎个惨法?”那行人说道:“唉,我有幸瞧过一眼。不忍回想,但你问起,我不好不说。” 林尘说道:“兄台仗义,小子谢了。”那行人说道:“无妨。这楼名为水谢楼。其内女子,各个生得美艳动人。但四日前,全遭大难。那貌美姑娘们,右手插在左足位置,左手插在又足位置。头颅则…唉,不说了,不说了,总之便是上下颠啦!” 林尘心道:“何方贼人,杀人也罢,还要这般作贱人身?”问道:“那凶人可曾抓到?”那行人说道:“岂是容易。那凶人犯事数起,没见有人能奈何他。只怕早逍遥法外了。” 林尘问道:“衙府不管么?”那行人说道:“这我便不知了。”那行人匆匆离去。林尘见偌大阁楼,发生凶案。大觉瘆人,便欲离去。 忽听屋内有轻微动静。林尘心下甚奇,心想:“阁楼早已空去,但方才动静,我确又切实听闻。莫非真凶又潜入此处?此贼无论出何原因。杀人也罢,还这般折辱人躯体。想来是恶非善。我…我要不会他一会?虽说这等闲事,不归我管。我也非甚么侠客。然…我闯荡江湖,便是讲究随心随意。”林尘已有决断。 当即凝聚阴蚁,使出“追风手”,连打出十四下。将阴蚁遍布各处。阴蚁本便渺小,这水谢阁中又无灯光。绝难觉察。林尘视野开阔,将阁内装潢看尽。 水谢阁大堂有块大石碑。外镶金玉,两侧奇松排布。空间甚大。阴蚁虽然隐蔽,但渺小如尘,仅凭阴蚁,怕数个时辰也难探清。林尘稍作犹豫。便亲自潜入。 他行上二楼,见地上一片血迹。虽已干固,但腥臭扑鼻。依照血迹,林尘断定死伤不少。且行凶者实力甚强。众女毫无反抗之力。 林尘心想:“可怜那美人儿,数日前,也那般摇曳生歌,尽显风采。此地死去女子,怕有十多二十人。那怕内有隐情,其中定有无辜者。我今日有此闲心,便探上一探。若能寻出真凶,是位十恶不赦之徒。我便试取其头颅,以慰问诸位姐姐妹妹亡魂。”朝里深入。 他推开房门。见一间女子故居,胭脂气味浓郁。一道血迹自床铺延伸向门口。血迹扭曲。林尘见其痕迹,顿知:此居女子,夜半遭人扭断四肢,分筋错骨。手变为足,足变为手。其时却并未立时毙命。挣扎求生,拼尽全力爬向门口。 林尘不住一怒。他年方二十有一,正为热血年纪。虽自诩已非良人,但心中始终留有良善。他见此惨境,纵然此事与他毫无干系。贸然插手,更或有危险。却已决意多管闲事。 林尘心想:“我习武道,便为顺心而为之。倘若处处趋利避害。唯利试图。我何必走此一着?不如早早入土为安,岂不更好。此贼杀生也罢,毕竟江湖恩怨,实难言清。但怕便怕他修习邪功,以此害人。否则何以这般残忍?”想起绝断山脉,迷魂宗练就“迷魂掌”。 便有一步骤,不断挥舞双掌,打自人身。将好好一活人,生生打成软烂肉泥。武者急于求成,走邪魔歪道,绝不在少。此事若要细纠,该属“天官”所管。天官乃大乾初期所立之职。 当时大乾兴盛,民间武道盛行。然武者,以武犯禁,不在少数。极难统御。更有邪教组织煽动民心,修习邪法。因此…“天官”而生。乃当朝陛下,为管控江湖所设。 林尘心想:“此地天官,一不派人把守此地。二不闻不问。大有失职之嫌。哼哼,这群狗腿子,抓我倒利索。这恶贼拆人胳膊大腿,却自无人追查。”林尘行又去另一间房。 这房乃是杂役所居,血迹点点。林尘根据血迹,猜想杂役先遭人一手卸骨。肩膀、大腿全被卸下。随后一拳打向脖颈而死。死前血迹喷溅,甚是痛苦。 可见杀人者,极为残忍,且漠视人命。林尘陆续又探查十余间房。无人幸免,水谢楼众女,一夜间死状凄惨。实叫人悲悯。 林尘心想:“确是不对。那日凶徒行为,死伤者应不止水谢阁女子。当日留宿的客人,也该难以避免。此中或有隐情?”他将水谢阁查完。在阁中深处,发现一只黑猫。 是以方才动静,便是此猫弄出。林尘伸手一抓,捏住黑猫后颈,将其提起。见此猫口中叼着一枚玉佩。 林尘取下玉佩,入手温凉。质地十分不错。只是何用途,便不得而知。林尘将玉佩收下,或为凶贼线索。潜出水谢阁,再回热闹大街,已无心闲逛。 林尘心想:“我且去衙府瞧瞧,看看众人尸首。”戴上面具,始终轻功潜入衙府。府内虽有捕首巡逻,却难觉察林尘行踪。 入停尸间,果见众女尸首,当真惨不忍睹。林尘探案决心更甚。便潜入案牍库。其时已是深夜,案牍库只一武吏留守。 林尘从背后出手,拿住那人十一处穴道。便不作理会,翻阅案卷卷宗。怎料翻寻一遍,却不见相关卷宗。 林尘问那武吏:“我解你穴道,你若声张,我立时杀你。”武吏点头。林尘推拿武吏胸口,窍力一运,血气重新游走,又可动弹。武吏见林尘出手不俗,知他绝非凡人。故十分配合。 林尘问:“水谢阁卷宗何在?”武吏说道:“并…并无卷宗。”林尘问:“你敢撒谎?”武吏说道:“不…不敢。少侠,确无卷宗。”林尘问:“你确定?我听说水谢阁案件甚惨。怎会无卷宗?莫非是你失责,已经弄丢?” 武吏说道:“误会,误会。我也不知是何缘由。但确无卷宗。便好似没发生过一般。” 林尘见他所言不假,再不追问,心想:“既无卷宗,便是那天官弄鬼了。” 第294章 恶少欺人,行侠仗义 林尘打晕武吏。取出精铁绳,将武吏手脚捆定,套入麻袋,藏入书桌底下。随后推门离去。其时已属深夜,衙府守卫举着火把,来回巡走,甚是严密。但对林尘而言,不过形同虚设,不值一提。 出了衙府。林尘擒两位衙吏,质问天官所在。那两位衙吏性子软弱,稍微一通逼喝,便全招了。瀚海城有三位天官。九品一员、七品一员、六品一员。两位衙吏只知九品天官府邸。七品、六品天官接触不到,所知自然极少。 林尘自习武来,素遭天官追杀。上至四品天官,下至九品天官,均有打交道。对天官实力略有判断。登时决定可去会会。 当日夜里,潜入九品天官府邸。这一位天官,是一年轻男子。正饮酒归来,卧床休息,不多时便已起鼾。林尘潜入庭院,听着天官鼾声如猪。他对天官本便不喜,多是仗权压人,朝廷鹰犬,反复无常之辈。成见已深,林尘心想:“贪图享乐,毫无作为。但此人倒也清廉,屋中装潢平凡,想来那凶案,与他并无干系。”便闪身欲走。 这时,忽听一阵敲门声急响。那九品天官驱散酒意,开门探视。看清来人乃是七品天官,自己顶头上司。立时拱手道:“哎呦,刘天官,这大半夜里,您怎生来了。”那刘天官说道:“取好武器,已发现凶贼,随我去拿人!” 那九品天官道:“是,是!”忙走回家中,取来一黑铁钉耙。那钉耙丈许长,乃水沉钢所铸,十分沉重。那天官一舞动,“呼呼”声吹响,掀起一阵腥风。 林尘心道:“好一厚沉武器,倒是罕见。”忽觉方才“刘天官”声音甚是熟耳。过去一瞧,果见是一熟悉面孔。 那刘天官正是“刘长锐”。昔日赶赴青宁,就任青宁郡九品天官。青宁大火后,因出力甚多,虽无亮眼表现,却经常露面,被吕追魂所赏识。后青宁事件结束,吕追魂向朝廷引荐,说他刚正不阿,为人正派,虽年少轻狂,锐意过盛,却属可栽培之辈。 故而官升一阶,后数月间,屡次协同天官,立下功劳。又升一阶。官居七品。更得陛下垂幸,可入天官宝库,习一门精深武技。赏赐一株红玉人参,可强健体魄。 连升两阶,如今可谓风头更盛。许久不见,刘长锐气息雄浑,锐意稍敛,比之以往,胜过不少。林尘对此人无甚好感,心想:“倒是混出个人模狗样来,比我这蒙面神医得体许多。” 悄然跟去。 刘长锐道:“罗兄弟,那凶贼甚是危险。武艺不凡。你钉耙大开大合,易中险招。且听我号令,切莫擅自行动。”那九品天官姓罗名易,回道:“是!” 两人召集一众人手。纷纷向城西行去。城西夜里寂静,少有行人。有一大片荒芜城区。平日鱼龙混杂。 刘长锐突然摆手示意。众捕首、武吏纷纷散开。刘长锐首当其冲,行在最前头。悄然间,便将一破庙包围。刘长锐高喊:“兀那恶贼,自束双手,乖乖就擒罢!刘某人已将你围住,如若不然,莫怪我铁枪不留情面。” 林尘藏自远处,见此行经,不住摇头,想道:“好个刘长锐,空长年岁,无半分长进。便有长进,也全只浮于表面。还是草包一个。如此高喊,岂不叫人警惕。” 刘长锐话语刚落。便听“咔嚓”一声,一事物破开窗户,斜射而出。定睛看去,原是一钩索。那钩索固定在十丈远一楼屋上。紧接着,一道身影急窜而出。宛若飞天,顷刻拉开十丈距离,脱离人丛包围。 那九品天官罗易率先反应,抡舞钉耙阻拦。奈何相距甚远,触之不及。刘长锐大怒:“好啊,歪门邪器竟这般多,小瞧你了!给我追!” 刘长锐行自前头。罗易紧随其后。后侧是四位捕首,十七位武吏。有手持镔铁棍,有手持铁抄网。器备齐全,来势汹汹。怎料突生变故,叫贼人突围。这器物反成累赘。 那人影一路急奔,三里远,忽窜上一座荒山。刘长锐脚程甚快,距离拉近。然身后的众武吏却追不上。渐落队伍。 荒山中流浪者甚多,早已就地而眠。忽被众人吵醒。破口大骂几句,合眼又是睡去。那贼人慌不择路,忽逃上一条偏僻小道。前有巨石横挡,却是走到尽头。 刘长锐大喊“妙极”,提枪便杀来。他见面即杀招,长枪如灵蛇乱舞,一招“探蛇出洞”,打向贼人面门。那贼人手持匕刃,还一招“黑虎掏心”,剐向刘长锐心房。 刘长锐连出十枪,直刺双眼。将贼人逼得一退再退。便在这时,罗易悍然出手,抡舞钉耙扒朝贼人打去。两人夹击,来势甚凶。本此次擒贼,单以活抓为上。但此贼遁逃,激起刘长锐急切之心。 此刻见他无了退路,下手不留余地,招招皆旨在杀敌,而非擒敌。林尘心想:“这刘长锐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将贼人杀了,真相又怎生探寻?呀!是了,那贼人拆人臂膀、胳膊、大腿,随意安插。必是习得极厉害武学。真正较量,刘长锐这三脚猫,定非对手…此贼不敌,怕并非真凶。” 林尘抓起一把沙子。用力一甩,运以“追风手”的手劲。顿觉一股狂风,席卷沙尘吹来。刘长锐、罗易、数位捕首立时回护。林尘捡起地上数枚石子。一手各拿十颗,朝刘长锐甩去。十颗石子精准命中,全打在刘长锐身上痛穴。 只听“啊!”“啊!”几声痛呼。众天官、捕首乱做一团。林尘扣住贼人手腕。折返下山道,回到破庙当中。他料想刘长锐粗心大意,决计想不到他救下贼人,反回到原处去。 那贼人噗通一跪,说道:“多谢恩公相助!”便磕起三个响头。林尘道:“我多管闲事。瞧你似有冤屈。是非黑白,你且道来,我自有判断!”那贼人说道:“是,是,我遭人冤枉,好生无奈。我本是一岩山派弟子。每隔三两日,便去水谢阁,寻红烛姑娘作乐。说来也是…我动了情意,欲为红烛姑娘赎身,故而近年来加勤执务,渐得宗门长老赏识。” 那贼人续道:“本一切向好。怎知忽遭剧变。我再去水谢阁,竟已…已…惨绝人寰,我愤而找寻真凶。才知,才知一切,全是那宋岩所为!”说到此处。那贼人一拳捶打地面。双目几欲喷火。 林尘道:“宋岩?”那贼人道:“不错!就是宋岩。凶案当日,我查出宋岩包下水谢阁,一人独欢。若非是他,还能是何人?这宋岩仰仗自己是船帮商会公子,钱财富足,势力庞大。为人最是嚣张跋扈。我顺此追查,发现这宋岩还是九垌门精英弟子。宋家船帮商会,每年缴纳巨额钱银给九垌门。势力彼此勾结,十分强硬。” 那贼人道:“我心有不服,便跑去衙府鸣冤。那知衙府中也有人,与宋家船帮商会关系不浅。非但不探查,反将我诬陷为凶手。此后我仓惶逃窜,也背上不白之冤。” …… 林尘见他言辞悲切,情真意切,不似做伪。且此人实力不强,实无那心计手段作伪。林尘立信八成。还有两层,需自己小心求证。 林尘江湖游行,所求不过“快意”二字。既管闲事,便不管牵涉大是不大,势力强是不强。他游子一个,拍拍屁股走人,还会怕么? 翌日。林尘找寻宋岩线索。见那宋岩身材高大,虎背熊腰,年岁约莫三十,修为不浅,早入窍元。且他右手食指、拇指粗大。显是修习一门极深手上功夫。日日浸泡药浴而成。 宋岩嫌疑更大。林尘再花两日求索,发现水谢阁黑猫所叼玉佩,正是宋家船帮玉佩。如此一来,证据确凿。 案发那日。宋岩为人好色,精力旺盛,出手阔绰,每去烟花勾栏处,必是包场独欢。那日,他包下水谢阁,一场云雨过后。忽见一女子掩面哭泣。他生性纨绔,认为那女子嫌弃自己。 他假装温热,轻声问询。那女子自也卸下心防,与他述说实情。并非嫌弃,只是心之所属,情之所以罢了。那知话音刚落。宋岩性情大变,一巴掌便扇去。那女子貌美如花,细颈柔骨,登时便骨骼碎裂,活不成了。 水谢阁众女惊呼。但一个个被宋岩捏爆喉咙。再难言语。宋岩凶性被激起,故而大开杀戒,中途还极尽折辱。 林尘探清事由,便想:“有道是恶人自有恶人磨。如此恶贼,便由我来磨之一磨。他实力不差,我正好拿他练手。只…此贼势力庞大。我要杀他,需做足准备。” 当即每日凝聚阴蚁,窃密关注宋岩行动。将他近日行程安排,习武、出行、游玩,全数洞悉,找寻机会。途中,又觉宋家船帮势力庞大,横行无忌,欺压百姓。九垌门是一流大派,但对门下弟子,却不严加管束,反助纣为虐。瀚海城天官暗通奸邪,其罪可诛。 林尘邪意一起,便要反着来,非叫这几方势力,出一大丑,名声扫地不可。 第295章 诛恶少,述罪证 林尘知道宋岩每次寻欢,必然包场独乐,若要袭杀此贼,借此良机最为合适。便静候数日,等待时机。 “蒙面医”医牌挂在“秋来客栈”上。蒙面神医小有名气。但医名传扬不广,寻医者甚少。且林尘每日只花一个时辰候医。若无求医者,便早早闭门。每日倒也清闲,多数时间,全在监视宋府 他见宋岩犯下残忍大案,但因家族砸钱包庇,背后势力有意庇护,便有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趋势,水谢阁数十条姓命,渐渐“无人问津”。林尘深知,是世道所至,百姓姓名无足轻重,如今朝廷上下,昏聩无道,君王志在享乐而非治国,宰相又无真实才干。此处命案,如若压下,世上又有谁人过问? 再看那凶犯宋岩,全当没发生过,日日习武游玩,当真潇洒快活,如在天堂。宋岩此人出身富裕,但习武却甚勤。每日雷打不动,必有三五时辰沉浸武道。 这日里,宋府来一客人。观其衣着,应是九垌门长老之流,身份显赫,气度不凡,总之不似凡人。那来客与宋岩父亲交谈。好似宋岩正筹备某一盛事,需经历某一考验,故而刻苦习武。片刻不敢松懈。 当日夜里,宋父将事情转告宋岩。宋岩面露狂喜,砸了好些瓷器,名贵物件。林尘心道:“不知是甚么好消息,叫此贼如此兴奋。也罢,也罢,我林尘想方设法杀你。好叫你空欢喜一场。”早坚定杀意。 又过一日。这日里傍晚时分,宋岩温习武技,在院子里来回打转。忽面色涨红,显然色意上心。他穿好衣物,命人备好轿子,离开府邸,直奔“春花妙香街”而来。林尘透过阴蚁,知他行踪。处处提前他一步。 宋岩此行目的是“云水阁”。此阁地处春花妙香街街尾。是一栋五层高阁楼,左侧是一湖泊,风景优美,但因地处较偏,行人比别处更少。 宋岩大轿红黄二色相间。连流苏都镶嵌金丝,悬挂玉石、珍珠。一路上路人退避,无人敢阻拦。抵达云水阁后。抬轿的车辇郎识相离去。 那宋岩衣着华丽,一甩衣袖,便大步挺入云水阁。他朝着堂中一坐,老鸨见是“宋大公子”,慌忙驱散客人,不消半刻,偌大云水阁除几十位姑娘外,再无一位客人。 本弹琴奏乐,谈笑风生的风月场所,顿静得可怕。众女强撑一丝笑容,却难掩心中惊惧。 宋岩丢一袋子钱银。老鸨接过后,头也不回离去。合上大门,在外锁好。再将窗户、后门、露台等处关好。宋岩有一怪癖,极好寻花问柳,却不喜旁人打扰,且向不“同床共枕”,只愿随地抒情,一桌一椅,皆为场所。 他笑道:“妹妹们,公子我来啦!”左一手,右一手,便抓住两个女子。二话不说,撕扯衣物。 只听“咔嚓”几声,衣带破裂,已衣不蔽体,甚是狼狈。宋岩是大家子弟,生性纨绔,武道天赋偏又不差。瀚海城皆知他是恶少,人人惧,人人怕,偏偏无人能奈何他。 阁楼大门紧闭。这等春花勾栏处,隔音甚好,建造楼宇的木材,内里中空,以隔声震。否则不雅之声传出,反显俗气。 但见阁中女子,各个惊叫惶恐。却不敢违背。云水阁女子共计数十,近半数卖艺不卖身,至今清白。然遇到宋岩,却不理会这些。 眼见两位女子将要遭难。林尘心想:“好家伙,如此一恶贼。留在世上何用。”他早早潜入阁楼,藏在横梁之上。见此情形,一跃而下,一掌拍落。 宋岩色急,已半解衣裳。忽遭袭击,吓得浑身一颤,急朝左滚,避开一掌。林尘落地后,几腿横踢而去。宋岩虽为纨绔,然武学造诣却不假。 他年岁三十有余,窍元四重修为。反应极为敏捷。他双掌拍地,飘然跃起。避开这数腿,站起身来。 林尘绝无轻敌之意,见众女惊恐未定,提醒说道:“姐姐妹妹们,快快藏上二楼。”众女急从楼梯上去。宋岩怒道:“想走!水谢阁的教训不深刻么?”他见众女逃遁,立时便恼从心起。 众女听“水谢阁”惨案,乃宋岩所为。想起那方姐妹惨状,吓得腿软。有两女步伐不稳,登时摔倒。宋岩狞笑一声,三步追上,双手齐出,捏向二女咽喉。 林尘见此武技,立知宋岩确为真凶,绝无半分错误。宋岩所使招式,名为“慈悲扣”。此技法虽有“慈悲”二字。却是残忍武技。 此武技专伤人要害,却不取人性命。往往用于施行酷刑之前。宋岩这招如若打实。二女咽喉不保,沦为哑巴。却仍有命活,好让宋岩慢慢折磨。 林尘怎会坐视不理。两步赶上,左右一摆,化解双手齐出的“慈悲扣”。再双腿踢向宋岩胸膛。只听“咚隆”一声,宋岩后退十余步,林尘力道骇人,这一蹬腿,力道委实令宋岩惊奇。 他再退十余步,竟仍难止住退势。无奈朝右侧石柱一抓。浑身一震,将力道转入右手。只听“咔嚓”一声。石柱浮现裂纹。 宋岩天生筋骨坚韧,自幼药浴打熬。又入一流门派研习武技。体质少有人能比及。是以方才大战,才硬接林尘双腿,料想自己强行吃下,再借力反攻,一招取胜。怎知林尘力道更强,叫他抵挡不住。 宋岩一扯衣物,露出一片内甲,他凶性已被激起,掰开架势,朝林尘招手。示意再来。然不等林尘动作,他便突然窜出,左手抡起椅子桌子,朝林尘砸去。 林尘左一掌,右一掌拍碎。宋岩借机贴身,又施展“慈悲扣”。这一扣,却并非扣向咽喉。而是左臂一处穴道。宋岩对敌之时,出奇的凌厉果决。比刘长锐之流强上许多。他见林尘数招出手,显然不弱。脖颈、咽喉等弱点,定重重把守。他想直取要害,定不简单。故而步步为营,先扣伤林尘左臂。 林尘说道:“好来!”施展正平拳打去。两人拳脚过几招。宋岩忽觉吃力。对方拳法分明平平,却极难应对。且力大如牛,却不失精巧。 宋岩虽是窍元四重。但在气力、造诣上,却并无优势。宋岩道:“嘿嘿,小子,实力不错。尝尝我这招!”说罢,再施展“慈悲扣”。这一扣施加窍力,武学显异,竟好似传出阵阵梵音。食指、拇指闪出金芒。 林尘说道施展“寒月啸松山”,窍力流转,三拳打去。自不落下风。宋岩强挨几拳,忽一俯身,抱住林尘腰部,双臂用力,竟想将林尘拦腰截断。 原来。宋岩方才一计“慈悲扣”,乃是佯攻。真正杀招,是他以身为扣。扣住林尘腰部。此人真可谓是一武学奇才。如此应敌之策,出其不意,可一招定胜负。林尘双手掰住宋岩双手。但“慈悲扣”已成,便好似被菩萨锁喉,极难解开。强施蛮力挣扎,不过是濒死挣扎罢了。 林尘破局之法,实有许多。施展护体金罡,或是朔阳刀。均可顷刻制胜。只林尘见宋岩嚣张跋扈,非得武学上胜他不可。便不急取他性命。张口吐出“梵音”。 这梵音不算武技。乃困龙山脉处,高僧所留。只效果甚妙,上可制巨龙,中可震鬼神,下可破武技。宋岩的慈悲扣与“佛家”甚有渊源。登时破功。宋岩顷刻变招,跃起连出七腿。每一腿宛若巨象踏地,林尘强用手接,巨力透体而过,必将浑身一震。 若非林尘内天地稳固,九霄天宫基底扎实。五脏六腑,定已被震出血来。每用手接下一脚,九霄天宫便轻轻一晃。天宫尚在,五脏坚韧。这等杀招,却全难奈何林尘丝毫。 待宋岩踢到第四腿时,林尘施展“风天侯”处所悟奇功。转移力道,脚下木板化为齑粉碎裂。然自身却分毫无伤。宋岩大为诧异,已心生退却。但见林尘神情轻蔑。宋岩天性暴戾,遭人瞧不起,必然怒上心头。有时狂性上心,会毫无缘由将奴仆撕成碎片。此刻凶性反激,从乾坤袋中抽出长剑,横劈而来。 宋岩剑法自不差。然林尘见他取剑。他不愿吃亏,立时也取剑伺候。登时“轻风绵绵剑”杀去。宋岩剑法虽精,却远非林尘对手。 三十六绵绵剑使出。宋岩已极难招架,身上见红。林尘冷笑一声,施展“狼王弄剑”,剑招陡然变得狠辣。好似一头饥肠辘辘,择人而噬的狼王。 舞剑间武学显异,一头巨狼咬住宋岩左臂,痛得他惊呼出声。宋岩大喊:“怎么可能?”他诧异之事,并非自己负伤。而是异象伤人。 武学显异…但多为武技到一定境界,内天地、外天地共鸣,从而映照出的异响。可异象伤人者,内天地必然极为精纯扎实。品级不低。 林尘这头狼王,不但可伤人,更眼有神韵,宛若神狼降世,瞪得他肝胆俱裂。林尘说道:“恶贼,受死!”一剑刺破宋岩胸口。 宋岩仰面倒地,剧烈抽搐,将要死去。林尘取下乾坤袋,心想:“此贼作恶无数。就此身死,不免便宜他了。哼,起罪滔天,我岂能叫你这般轻易。” 林尘施展一阳二阴针。三针调和阴阳,叫宋岩留一口气,纵使血液流干,也可拖三日再死。但已回天乏术,绝无可能救活。 旋即,将宋岩衣物扒开。毛笔沾墨,在其身躯上书写罪迹。将九垌门、宋家船帮、那七品天官所涉罪行,一一写满全身。最后署名“蒙面医”所为。 林尘说想:“我这三针延命,叫你半死不活的技艺,普天之下,谁人能及?你这恶少,死有所归,帮我传扬医名,确是不错。”宋岩并未死去,实能听清。但已难回馈。 夜里。 林尘将宋岩挂在城门墙头,自己则连夜离去。翌日清晨,瀚海城一片哗然。 第296章 阎王手 恶少宋岩被挂自墙头。清晨时分,天色刚亮。有三位老农,拉着木车入了城来,抬头一望,顿见一赤裸男子,身躯笔直垂下,悬在半空,血液流得近干,肤色惨白,显是活不了了。 三位老农惊呼一声,立时汇报守城将领。很快尸身被取下。这一看才知,此人身上全是字迹。又因面色过于惨白,一时认不清身份。 此事一传十,十传百,愈演愈烈,从城东传到城西,很快便有许多人围观。大乾自古尚武,百姓多少接触武道,但习字之人却较少。 如此过了半刻钟,城门堵得水泄不通。一位过路的秀才,见字迹落笔刚朗,不住朗读尸身上的字迹。越读越惊悚,其上所写,记载城中势力勾结、惨案真凶…种种。那秀才的声音渐渐颤抖,不敢再读。但周遭围满的旁观者,在他每欲停下之际,便追问“怎不再读了?”。那秀才被架了起来,不得不读下去。 待到后来,这被悬挂城头的男子,身份呼之欲出,除是宋家大少宋岩外,又是何人呼。 真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惊涛未息,骇浪又起。宋家船帮、九垌门、城中天官互相勾结、乃至压下惨案之事,在众目睽睽,众口悠悠之下,顷刻便传了出去。 速度之快,如蝗灾席卷,铺天盖地。很快便传到了宋父耳中。宋岩之父名为宋晚生。乃是江南一带,极有名气的富庶商人。 与扬州城宋家乃是亲戚。家大业大,实不好惹。宋晚生得知消息,先是盛怒,不知何人胆敢散布谣言,说他儿已死在城门。但怒气消去,冷静下来,便绝不是谣言。他儿平日为非作歹,招惹仇家不少,决非安生的主。横生意外,不无可能。细思极恐,不住双腿发软,瘫软在椅子上。宋晚生哀道:“快!快备轿子,送我去城门!” 当即马不停蹄,赶到城门口。沿途遇到七品天官刘长锐,六品天官羊从意。羊从意说道:“宋老,你也听说了?”宋晚生说道:“是!” 三人同行一路。很快便到城东门口。见一处平地上,乘放一具尸体。皮肤瘆白,血已流尽流干,满身黑字。 只那字迹笔勾锋锐,走墨有神,这字极为赏心悦目。叫人识字之人,不住不合时宜暗赞:“好一笔好字。”随后又恼怒:“何方凶徒,行此恶迹!杀人也罢,还在人身写字。” 宋晚生见宋岩躯体,舐犊之情油然而生。纵使宋岩身躯惨白,形貌瘆人,却登时认出是自己儿子。悲意大起,扑在宋岩身上嚎啕大哭,叫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六品天官羊从意轻声安慰,早在三人到来前,守城的将领已命人封锁场地,将围观者隔在五丈开外,场地完好。羊从意见此事甚大,牵涉到宋家,自不敢怠慢。决意亲查此案。 他将宋岩身上字迹通读一遍,心中又羞又怒,本只看在宋老爷子面上亲查此案,如今却想将杀人凶贼,亲自碎尸万段不可。竟将自己与宋家同流合污之事,通过如此方法传播出去。 他纵是天官,又如何堵得住悠悠之口。正待他进一步探查。忽听一阵急促脚步声,九垌门的人到了。 来者约莫有二十余人,两中年男子行自前方,皆穿宽松大袍,一青一紫,气质华贵。是此行领队长老。分别为屈光辰、郭田。 林尘如若在场,或可认得“郭田”。当初青宁大火,欧阳冶锻造神剑。诸多势力行以观礼。九垌门亦是到场。其中领路长老,便有郭田此人。 羊从意、宋晚生不敢怠慢,三两步前去迎接。宋晚生丧失爱子,流泪不止,却也强撑行礼。郭田安慰道:“宋老,节哀顺变!宋岩亦是我九垌门高徒。他如今遭难,我九垌门绝不会坐视不理!”宋晚生说道:“郭长老,有你这话,老朽便放心了。杀宋岩的恶贼…一定…一定不要放过。” 九垌门坐落隆化郡。属江南门派,九垌二字,意指有多座山门。其中一座山门,便在瀚海城附近。 这日大早。有九垌门弟子慌忙回报。说宋岩或已身死。驻守此处山门的郭田、屈光展立时警惕。匆匆便召集人手,亲自查探情况。 这才有此处相遇。宋晚生泣不成声,晚年失子,好生凄惨。郭田、屈光辰、羊从意、宋晚生寒暄一番,回到宋岩身侧。见宋岩全身惨白,乃血液流干而死。且胸口中剑。 郭田立道:“此人至少窍元。剑道甚精,如此实力,说不得江湖上已有声望。”羊从意说道:“杀人者,乃为蒙面医。此处便有落款。” 羊从意抬起宋岩右腿。足底上,便写有“蒙面医”三字。羊从意较为心细,率先觉察。四人面面相觑,顿大感迷糊。这“蒙面医”何许人也?江湖何时冒出此人? 便在这时。人丛中一人高呼:“让让!让让!那人没死,让老朽看看,兴许还能有救!”一白发老者,从人丛中挤出。 他背负医框。身材矮小,因常年饮酒,鼻头红润。好似时时醉酒,睡眼朦胧一般。他挤出人丛不久。一明媚少女、一英俊青年,年岁均在十七八九左右,也挤出人丛。朝四周人笑了笑,随后安定候在老者身后。 羊从意眉头一皱:“哪来的酒鬼,臭气熏天,酒还没醒,到这来撒野么?快快赶走。” 两名捕首大步挺来。一手按住老者肩膀。不得老者反抗,身旁的英俊青年,却先出手了。那青年转身欺近,双手伸出,扣住捕首手腕,轻轻一扭一旋。便见两只手掌无力垂下。 那青年道:“敢对师父无礼!”双腿一蹬,那两位捕首倒飞而出。摔在七丈外的地上。那醉酒老者骂道:“你…你…你这王八蛋小子,下手那么重干甚!哎呦,滚,滚,滚!” 三两步走去。从一葫芦中掏出两枚丹药,分别喂两捕首服下。再取出三枚银针,朝两捕首身上分别一扎。 本青年那一腿势大力沉,已将两捕首脊柱踢断。眼见是活不成了。那知老者喂丹、扎针,再推拿。那伤势竟顷刻好了。 当真是神乎其神。众人面面相觑。这时,那明媚少女说道:“喂。你们干什么狗眼看人低。知道我们谁么?” 郭田拱手请教:“前辈,在下孤陋寡闻,实不知前辈名讳,还请赐教。”明媚少女道:“你是甚么身份,且先道来。我还要斟酌斟酌,你有无资格听。”郭田实是对醉酒老者说话 没将明媚少女放在眼里。但见明媚少女问话,他不答也是不成。便说道:“在下九垌门郭田。” 明媚少女道:“郭田?这名字我没听过,但九垌门倒是知之一二。”神气十足。醉酒老者说道:“在下阎王手王清御。” 郭田、居光辰、羊从意、宋晚生尽皆色变。居光辰失声道:“阎王手王清御,您…您竟是王前辈?”刘长锐低声问道:“羊天官,这王清御何许人也,好厉害么?” 羊从意说道:“自然,此人乃当世神医。此‘神医’二字,可是公认的。绝非那‘桃花神医’之流,市井之徒自封的。大乾长安,有一‘天医阁’。其内为天下医者排名,唯入天医阁…才可勉强可称神医。”刘长锐道:“天医阁我倒有所听闻。天医阁分化两派,南派、北派。多数医者,只在阁中挂名。多数时间,分布天南海北。” 羊从意点头,续道:“这阎王手,便为北派镇派医者之一。他来到江南,不知干甚。” 两人交谈间。宋晚生说道:“王老前辈,您…您方才说,我儿还未死?”此话将众人思绪拉回。心中均为大奇:“这等死相,身上那有半分活气?这阎王手莫非冒牌呼?否则何止出此戏言?” 明媚少女问道:“是啊,师尊,为何没死,你快快说啊。”俊秀青年说道:“师尊,你别卖关子了。” 这一男一女,来历也颇为不凡,女子乃大乾皇室,对行医颇感兴趣。自幼随阎王手行医。医术已学之五六。可称活神医。名为姬青仙。男子乃是道玄派一位极厉害人物的子嗣,此番随同历练,顺道拜阎王手王清御为师。名为李乐山。 王清御说道:“嘿嘿,你俩功夫没到家。但…他确是活着。即便死状可恐,但活着便是活着。那郭…郭…”郭田说道:“晚辈郭田。” 王清御说道:“你,探手入其腋下三寸。”郭田道:“好!”如实照做。只觉宋岩皮肤冰凉。那似活着。但又过稍时,他眉头一皱,竟觉微微有汗水冒出。 郭田心中大奇:“怪哉,怪哉,此人连脉搏都无,怎还会生津?”王清御说道:“果真活着。如此怪像,我亦是第一次见。” 屈光辰说道:“请前辈指教!”王清御说道:“此人悬吊一日,血已流干。常人而言,绝无半分活路。死得不能再死。然…却仍旧体生津汗。四肢未僵,又不合死态。我料想他生前,或习有某一神功。以至吊命许久。这当口,怕留有意识,听得到你我谈话也未定。” 宋晚生听到此话,又是心疼又是欢喜。便即大哭。姬青仙听得烦了,骂道:“哭甚么哭,一大把年纪,也不害臊。吵死人了。”王清御说道:“这等有意思怪症,我倒想试上一试。不想你孩儿真死的话,便抬回屋中,供我医治罢。” 不久。众人回到宋府。均期待王清御来一手“死而复生”。王清御着手医治,先命姬青仙烧煮开水。李乐山洗去宋岩身上污浊。 至于其上所述罪证,三人全不在乎。王清御吩咐,令李乐山每过半个时辰,便以热水清洗宋岩身躯。保留体温。 他说道:“此子显露死态,却有一丝生机。此刻,怕是如坠冰窟,却可听到外人论述。我暖其身躯,可叫他好受许多。接下来,我将施阎王七针,试开七窍。” 王清御又道:“是了。此子血流干净,体内已无血气。你且去寻几个,生辰相近的青壮男子,取他们血来。”宋晚生立时安排家臣去做。 刘长锐道:“这…”觉得不妥。取人血来,怕便是取人命走。他身为天官,理该直言不讳。但审时度势,却又不敢多言。 不多时。鲜血取来,全存储在一木盆中。王清御指尖一点。见一道细微血柱,随他指尖流转。王清御小刀一划,在宋岩脉搏处划开一道口子,将血液从脉搏注入。 随后,右手反复按压胸口。一大盆鲜血,全汇入宋岩身上。渐从惨白色,变为红润。宋晚生大喜过望。只觉孩儿有救。 王清御妙手神医。很快血液遍布全身。这时,王清御取出七枚银针。头顶冒出氤氲蒸汽。他医道精研至深,也如武学般显露异象。 阎王七针。可送人入地狱,更可抬人回凡间。只听“刷刷刷”数声,七针施毕。宋岩眼皮一颤,虽睁不开,却流下一滴泪来。 王清御笑道:“令郎性命,算是勉强保住了。接下来调养三日。便可说话。”于是留在府中,亲自调养。并以此为例,传授姬青仙、李乐山此中所涉医理。 两人纸笔记下,编为书籍。 第三日。王清御再探宋岩伤势。这具躯体,已恢复活性,胸口伤痕结疤。宋岩极力睁眼,已可略动嘴唇说话。宋岩磕磕巴巴说道:“谢…谢…神…医相救。”王清御抚须而笑,颇感欣慰,想道:“老夫医术又有精进。如此濒死之人,我都可救归。天下医者,有此能耐者,又能有几人呼?” 便在这时。一只彩羽凤飞来窗户。叼来一封信件。姬青仙说道:“呀,好漂亮的鸟儿,这是送信来的么?”向鸟儿招手,那彩羽凤颇有灵性,飞到姬青仙身前,放下信封。 信服上写道“医者启”。一行三人,王清御、姬青仙、李乐山均可算医者。但此信所指,显是阎王手王清御。 王清御见封皮字迹,与写在人身的字迹一般无二。赞道:“好一手好字,看其年岁,因是不高,可惜坠入魔道,行事叫人所不齿。”实是王清御未分是非。见此怪症,全心扑在治病上。那事情经过、缘由,虽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却全叫他忽略了。如此这般,反而指林尘行事狠辣。 第297章 登极峰,神医较量 王清御拆开信封,取出信笺。其内写道:“旧闻神医名讳,今日一见,确实不凡。医道手段,令林某大开眼界,受益匪浅。” 王清御一愕,他行医途中,只姬青仙、李乐山围观。但信中所言,好似也在场一般。王清御心想:“莫非是姬小妮子,故意戏我,当真无法无天了。” 却忽又想:“不对…大是不对。此信字迹,与宋岩身上字迹无二。必是书道极有造诣之人。姬妮子怕无那本领。怪哉,怪哉,那贼人莫非虚张声势,故意如此一说,好叫我猜疑?” 王清御实是不知。当日林尘将宋岩吊在城头。留下两只阴蚁,附着在长发中,以便观察情况。是以…王清御如何施救,如何施针,全叫林尘看去。 若是常人,这轻飘飘一观,也无伤大雅。王清御医人本领,还没那么轻易泄露。偏是林尘,悟性非凡,且领悟“会阳术”,已谙阴阳之理。加之双眼可窥本源,看待事物,总可化繁为简,立知其意。 林尘这时医道已是不浅,如此种种,等同王清御相隔极远,却结结实实给林尘上了一课,传授医道秘闻。但林尘差信回来,却非感谢。而是问罪。 阴蚁可传视野,却难传声音。林尘虽可从说话嘴形,猜知话语。但总不比亲口听闻,且需依据当时情形、局势、性格,等话外的事物,才可勉强猜出五六成。诸如“王清御”“姬青仙”“李乐山”等名字,林尘此前从未接触过。自然难以联想。 林尘不知王清御是“阎王手”,更不知“阎王手”又是何方神医。故而信封上,只写“医者启”三字。 信前的“旧闻神医名讳”云云,全只是客套说辞,先礼而后兵。 王清御续看下去。信中又道:“自古医者,当以仁义为先,名声为轻,钱财更次之。《紫佰云》医书有云,大恶之人不可医,医之等同杀人。老先生不分青红照白,欲将一手沾数十条,乃至数百条性命的恶徒‘死而复生’,这数百条性命的怨债,实已转至先生身上。” 王清御看到此处,方知此人兴师问罪而来。信中提及《紫柏云》一书,他倒有所耳闻,紫柏云是一千年前医者,以行医布善着称。此人后世评说,可谓两极分化。虽心底良善,却医术平平。 欲传医道,却教出许多庸医。此为一大为人所诟病之处。晚年他与人赌医,自种病根,看谁人能自医而好,因其医术平平,就这般生生病死。 王清御见林尘用“紫柏云”一书教训自己,怎能服气?莫说是其徒子徒孙,便是紫柏云亲自站他跟前。他定也不杵,反回口骂一声“那方来庸医,敢对我指手画脚。”。林尘寥寥几笔,已将王清御气得够呛。又见信上再言:“只可惜,可惜。老先生虽接住了数百条冤命,但…这宋岩性命,却未必便可保得。” 王清御说道:“可笑,可笑,你这般说,我便偏要保宋岩姓名。便是阎王来了,我也非将其赶走不可!” 然话语刚落。便见宋岩面色一白,此前愈合的胸口忽然开裂,大量鲜血急涌而出。王清御将信笺交给姬青仙。立时为宋岩医治。 只这一医,立觉不同。王清御忙得满头大汗,但见宋岩生机流逝,即便肉体仍有活性,却是死气沉沉,再活不成了。宋岩说道:“我…不…想…死…”但话音刚落,却已毙命。 王清御目瞪口呆,来势转变之快,叫他反应不来,心想:“我已全力医治,这当口才觉察异常,这到底是何方神圣,医术竟已…精至这等程度?我方才见他字迹刚郎,料想是一青年,医术未必多高。如今看来,只怕是一老怪物!扮猪吃老虎,有意挑衅于我。”好半晌才起身,喃喃道:“何方神圣,何方神圣?”姬青仙问道:“师父,怎么了?他怎么突然便死了?” 王清御说道:“这次比医,是师父输了一招!”姬青仙问道:“怎说,怎说?他好厉害么?”王清御凝重道:“何止好厉害,该是十足厉害。这宋岩…其实早已死了!” 李乐山说道:“师父,你倒把我绕糊涂了。他到底死了活了?怎变来变去,没个定数?”王清御说道:“唉,说来,此人医术手段,已神鬼莫测。我初见时,判断宋岩吊着命,实还未死。实则宋岩早早已经死去。却被那人施了奇法,进入一种…死而未死的状态。叫我误认为还活着。实则早已死透死绝。我若要救他,便等同叫人死而复生。” 王清御“咦”一声,从宋岩足底、头顶,分别取出三枚银针。了然说道:“便是这三针,将一已死之人,仍吊命三日,饱受折磨!” 姬青仙查看信笺,说道:“师尊,此人是蒙面医。这厮好生狡诈,定是欲借你扬名。” 王清御说道:“乐山,帮为师散布消息。邀蒙面医半月后,到登极峰相见。我要与他再较量医术不可!”姬青仙说道:“师尊,你…你这般做,岂不成全了他。这甚么‘蒙面小医’,我连听也没曾听过。理他做甚。” 姬青仙对王清御十分推崇,自然不喜蒙面医。且她见宋岩死状甚惨,分明已死,却仍吊命三日。受尽世间折磨,无力回天。不住猜想蒙面医,该是一青面獠牙,凶恶之人。头戴面具,定是其样貌丑陋,不敢示人。 但王清御意已绝。求胜心起,便非要分个高低不可。 却说另一边。林尘在路边等候,不多时,彩羽小凤飞了回来。要说这一人一鸟,当真有缘。林尘出瀚海城不久,便见它中了蛇毒,奄奄一息藏在草中。 想是那小凤,常以阴物为食,阴沟里翻船,被毒蛇死前反咬一口,也属正常。林尘为它治疗。排去蛇毒,伤势自然好了。 林尘道:“你这小凤,事情忒多。老老实实回家待着。省的什么时候,被大蛇吃了干净。”小凤叽叽喳喳。林尘哈哈一笑,立即离开。 林尘本想在瀚海城久居住些时日。好传扬医名,赚取钱财,但见闻宋岩恶闻后,觉此城污浊。虽说若细细说来,世上似也无一片净地。但林尘随性而起,自然说走就走,毫无眷恋。 行三日。入一路边客栈,忽听一件奇闻。北派神医阎王手,邀请一不知名蒙面神医,去往“登极峰”比医。 此事掀起不小骇浪,阎王手王清御,乃入驻“天医阁”的一等一神医。北派医师代表之一,身份何其显赫。那蒙面医却又何许人也? 林尘听到五位江湖侠客,点了满桌酒菜,如此议论:“妙事,妙事,可去一观,可去一观。”“阎王手七针还命,当世大神医。我倒想去一睹风采,若能得其青睐,传授一二医术,受用终身。”“你说,那蒙面医何许人也?话说能与阎王手比医,应是不差罢。”“蒙面医…听此医名,此人头遮面孔,应是位不愿显露脸面之人。怪哉,怪哉,我怎从未听过此人名声。” 一人说道:“我却知晓一二,其中秘闻。”其余四人立时让他道来。那人饮一口酒,便道:“蒙面医是何人也,少有人知。但阎王手因何与此人比医,我却知一二。诸位莫急,却听我细细道来,此事需当从一风月场所说起!” 便听那人,说起恶少宋岩如何如何逞凶,如何如何残杀女子,蒙面医如何如何仗义出手,如何如何施加惩戒。后阎王手与蒙面医如何如何结下仇怨。 林尘心道:“此人所言,事情脉络大致无错。只明显润色不少。我何时便成了,整日夜醉青楼的好色之徒?”在那人故事中,林尘是一色心熏天,亦正亦邪的游医。号称“无青楼不睡,无美人不眠”。 林尘听后却大觉冤枉。实不知坊间传闻,已这般离谱。但也只笑笑了之,不去在意。便在这时,客栈大门被推开,一书生扮相的男子走进门来。 那书生说道:“非也,非也,兄台所说不对。”那江湖客道:“怎生不对?”书生说道:“你说蒙面医是一行踪不定的游医。此处大为不对。”江湖客问道:“哪里不对?”那书生道:“如今外界对此人身份,多有猜测。但私以为,此人并非行踪不定的游医,而是玉城人氏。” 林尘问道:“何以见得?”那书生道:“诸位年纪轻轻,何以见识如此浅薄。”江湖客一拍桌子,便要站起。 那书生说道:“你们既问,我自便说。倘若推测能折服你等。你们便请我吃桌上好酒菜如何?我江湖百晓生,可不做无本买卖。” 那五个江湖客一听“江湖百晓生”五字,面面相觑,面色立变。方才凶煞几乎动手,现今恭敬不敢多言。连道:“失敬失敬,原是白先生。” 这书生名号“江湖百晓生”,本名白一俗,在江湖上名气颇大,消息通达,耳目遍布。许多稀世秘闻,外人不可知之事。他却偏偏知晓,以贩卖消息为生。 白一俗笑道:“好说好说,不知者无罪。如此这般,我便说了。我断定蒙面医出自玉城,确属有迹可循之。” 第298章 取阳会,恶女杀人 其时已入夜里。白一俗风尘仆仆,身穿白衫,右手拿一折扇,来回踱步,口中续道:“阎王手、蒙面医之事,白某小有耳闻。方才这位兄台所言,只对一半。” 白一俗笑道:“当世神医,实是不多。阎王手、妙花郎…种种而已。稍加打听,知其名号才能,行医风格,想是不难。”众江湖客不敢怠慢,说道:“是极。白先生耳目通达,想必定知此中秘闻。” 白一俗说道:“阎王手王清御,乃性情孤高古怪之辈。他本是北派医者,极少南下。我免费给你等透露些消息也是无妨。他此行南下,本就是赴十年前旧约。只是中途出了岔子,半途遇到宋岩之死。”一众湖客齐齐迎合。 林尘问道:“据我所知,蒙面医与他交集深浅。他此番约斗,不怕耽搁行程么?”白一俗说道:“呵呵,江湖路远,耽搁行程,又有何惧。说归正题。我说那蒙面医,乃是玉城人氏,猜测有二。” 白一俗说道:“其一,阎王手性情高傲,平生只爱美酒、斗医。那蒙面医定是展露了卓越医术,才引得阎王手比斗。甚至…阎王手差了一筹,这才急不可耐,设下斗医。”林尘轻轻点头。白一俗见此,自知已然服众,再道:“如此便不难猜测。那蒙面医必是与阎王手医术相当之辈。且是南派神医。” 白一俗说道:“南派神医,又有几人?这几人形象中,可无人遮挡面部。如此便可再加推测,是一不愿露面的南派神医。我恰好得知一秘闻。玉城的御用神医‘陆再春’,前些时日叛出玉城。如此稍加推演,蒙面医真身何人,自不必多言。诸位觉得,我这么推论,可有不合理之处?”众江湖客齐齐点头,表示拜服。均想:“这白先生不但耳目通达,且才智过人,当已交好为上。” 一江湖客说道:“小二,给白先生上最上好酒菜。价钱全算我账上!”白一俗拱手道:“谢了,谢了。”左右扫视,见林尘桌上空空,便坐过去,拱手道:“我一人吃不尽,与兄台同座同食可好?” 林尘心想:“此人已是老江湖,绝非单纯天真之辈。方才与众人交谈,实是欲弄好关系。如今又想与我同座,究竟弄甚么玄虚?”又想白一俗消息灵通,与其交好,日后或有用处。不住犹豫起来。白一俗说道:“全当交个朋友。” 林尘再是琢磨:“这荒野客旅,交朋友大是可疑,我切莫走得太近。”说道:“白先生言重,能与白先生为友,不甚荣幸。只林某生来讨不得他人半点便宜。白先生若瞧上这餐桌,正巧我菜肴不多,我端上菜饭去别座便是。” 旁众江湖客说道:“好个不知好歹的小子。白先生与你同座,是你机缘。你又是何人,竟胆敢回绝。”林尘笑道:“无名小辈尔。”白一俗道:“我观林兄样貌俊朗,绝非池中之物。林兄何方人氏,姓名可愿告知。” 林尘心道:“不愧是百晓生,见人便问名字。只我林尘,又非藏头露尾之辈,告之又有何妨?”拱手说道:“青宁人氏,林尘。” 白一俗说道:“青宁啊,欧阳冶大火,魔道公子爷…啧啧,那可是精彩之地。”他记性极好,每见江湖奇闻,便暗暗记下。不知觉中,朋友五湖四海,江湖奇闻多收入眼底。他问林尘姓名,实是见他俊逸非凡,实难多见,可算奇闻一件。下意识便去了解。 一旁江湖客道:“白先生,你与我们坐罢,这还有一处空位。”白一俗说道:“如此,叨扰了!”坐去五人一桌。 林尘拱一拱手,将桌上吃食扫尽。正待上楼歇息,忽听一阵异响。林尘每入客栈前,总会在外散布阴蚁,观察动静。他见窗外火光点点,显是有人拿着火把,已将客栈包围。再透过阴蚁观察,见客栈周遭足有百余人,声势浩荡,且多为女子。 林尘心想:“这荒野客旅,何德何能,惹来这般多人包围?想必…想必是那白一俗。是了,此人有意与众人打好关系。定是想接众人挡灾。”忽听“咔嚓”一声,客栈大门被斜纵两刀劈为四瓣。 一凶煞女子,横刀堵在门前。紧随其后,百余女子一拥而上,将客栈厅堂包围。小小一厅堂,已挤压百余人众,彼此紧挨,手脚难伸张开来。 林尘眉头一挑,暗暗叫苦。如此局势,甚是不妙。暗骂道:“好一白一俗,害人精。遭人追杀,跑客栈来凑甚热闹,拉人下水,害人不浅。” 那凶煞女子身材高大,双臂肌肉隆起。名为丁春烈。乃是“取阳会”一名长老。此地女子,便为取阳会弟子。 白一俗招惹这群凶女,当真是自讨苦吃。取阳会并非隆化郡本地帮派。而是一路追寻而来。 那丁春烈道:“白一俗,滚出来!”白一俗道:“丁长老,何必苦苦相逼。到了隆化郡,可便是白某的地盘了。我七兄弟在此久候,便是诱你上门。呵呵。” 丁春烈面色一变,心想:“莫非我真中他奸计?哼,男人话语,大不可信!” 林尘听白一俗自称“七兄弟”,便已觉不妙。在场中人加上自己,才可算是七人。白一俗显将他涵盖入内。林尘立时说道:“且慢!我与此人并不相识,绝非七甚么七兄弟。他们是六兄弟,可算不得我在内。” 丁春烈道:“啊…原是如此。你走罢,我等处理内务,闲杂人等,快快退散。”林尘道:“好!”快快抽身。 只丁春烈挡住大门。林尘如欲出行,必要从她身侧经过。待林尘离丁春烈仅三丈时,丁春烈兀的挥舞大刀,朝林尘横劈而来。林尘连退三步,只觉处境十分糟糕。 对方人多势众也罢,这丁春烈武功着实不弱,修为恐有窍元八九重,是一极强劲敌。林尘说道:“阁下,我确与他等不相识,今日不过初见。此事与我并无干系。” 丁春烈说道:“哼,我怎不知道。这白一俗…我已跟从一路。他为人圆滑,朋友确是不少。卖命的弟兄,可便少之又少。你等衣着朴素,与他交情又能有多深?”林尘道:“那为何…” 丁春烈说道:“你若是寻常人,我便也将你放了。但…”林尘心想:“莫非…我身份暴露?此人是与林尘有仇,还是与桃花神医、蒙面医、阳教有仇?”惊疑不定。 白一俗说道:“林兄,莫多想啦。你还是与我联手,看怎生突围罢。这伙人是取阳会的。你看此地弟子多为女子。她等习武之前,多被男子始乱终弃抛弃。故而愤恨男子。” 白一俗说道:“他们专擒男子,回宗好好生索取。最后玩的厌弃后,下场十足骇人,剥皮、抽筋、火煮、断臂、剐肠、酷刑全尝一遍,叫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白一俗又道:“你倒也机灵。本来她等目的在我。你早早撇清干系,本可离去。却…”林尘问道:“却什么?”白一俗说道:“却生得太俊啦。这取阳会女子,最恨男人。越俊的男人,他们便越恨,被她们擒住的俊逸男子,遭受的折磨更多。啧啧啧…”说罢,竟有些幸灾乐祸。 丁春烈说道:“不错。嘿嘿,小郎君,我一瞧你面容。倘若再将你放走。我这群姐妹,准活剐了我不可。”众女齐举大刀,呼喝道:“抓他!抓他!抓他!” 白一俗惊喜,不想这一来,自己反成次要,成林尘吸引大部分注目。林尘头皮发麻,只觉身处狼群,稍有不慎,便无数恶狼扑来。他心想:“我虽风流,却也非什么女子都祸害。何至于此?” 丁春烈大手一挥。人丛中几名女子投掷铁网。这厅堂不过十丈宽,十丈长。几张铁网铺张开来,便不止十丈。可谓无处可躲,全任人鱼肉。 林尘心想:“这等人太为凶恶,万万不可受其所制。为今之计,只可强杀出去。”取出“太离枪”,枪尖朝上,不断打转旋拨。将铺张开的铁网,又全卷缩起来。 丁春烈道:“好武艺,姐妹们,我先与他耍耍,你等戒备着,必要时刻,可用‘麻魂弩’伺候。”说罢。十余名女子站出,各个手持黑弩。瞄准林尘。 白一俗说道:“林兄,祝你好运。”借此间隙,施展精湛步法,竟一下子破窗出了客栈。丁春烈说道:“夺香,你领四十人拿他!” 一女子道:“是!”持刀冲出客栈。如此一来,客栈人少近半,顷刻宽敞许多。丁春烈一边有条不紊安排,一边一刀纵劈而来。林尘枪柄一挡。只听“铿锵”一声,身子一矮,脚下木板碎裂。 但见那刀锋处,附着一层赤色刀芒,突然迸发,林尘侧身一避,顺势斜枪斜力。只见原来地上,露出一道丈许长的刀痕。细看下,更有火焰烧灼的痕迹。 林尘如临大敌。此女之强…当属一大劲敌。丁春烈道:“好娃娃,给我过来!”凌空一抓,竟手忽长丈许,朝林尘飞抓而来。 第299章 取阳会恶行,报复男子 林尘枪尖刺去,丁春烈手一倒旋,拐了大弯,变换方位再一抓来。五指屈扣,蕴含极强劲力。林尘枪尖紧随其后,始终抵着丁春烈大手。丁春烈跨步挺进,林尘便缩步后退。 林尘暗顾四周,见十余把黑弩瞄准自己。这场中约有五十好几女子。除弓弩外,铁网、麻毒、绳索、长鞭…俱全。倘若同时施展,再有阵法相配。林尘极难招架。 林尘寻思:“待我想好脱身之法,再斩你这贼手。”便与丁春烈纠缠。心下不住甚奇:“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此人手可伸丈许长,却是何故?” 此特异能力,实与内天地有关。有人天生特异,只未曾激发。看似与常人无异。内天地外天地共鸣,正是激发特异契机。是故有窍元一境,奇人奇招甚多。 丁春烈左手无骨,力道欠缺。但可伸缩长短,对敌时可攻其不备。此刻施展,全未能起到效用。丁春烈冷“哼”一声,欺身而上,横纵连砍数刀。刀芒熊熊,便似被一团烈火包裹。 林尘避其锋芒,忽觉后腰遭人一踢。原是丁春烈不断威逼,林尘连连后退。已到边缘,取阳会一女子见他专心对敌,便暗中偷袭,一脚踢他后腰。 只她修为不高,力道甚浅。难撼林尘分毫,林尘心想:“这干等女子,虽为男人所弃,自有可怜之处。但以此虐杀男子,下手之狠辣,触目惊心。实也非良善之人。我与这等恶徒,何须客气。”朝后伸手,一把抓住那女子,朝丁春烈一掷。 那女子“啊”一声惨叫,飞将出去。丁春烈刀势不停,一刀横劈,“噗嗤”一声血光飞溅。几名持弩女子见林尘残害同伴,立时射出麻箭。林尘长枪一卷,用桌椅当盾。 但黑弩力道甚强,而桌椅只是木质,怎能抵挡。麻箭穿透而过,林尘反应迅速,立时侧空一跳。没被弩箭击中。 那持弩女子还欲再射。却见林尘已消失无踪,已藏入了众女子中。如此一来,那弩箭便射他不到。 林尘脚踩游春步,自众女间穿梭。这一计策,反将众女队形打乱。林尘如鱼得水,游走人丛中,将太离枪收起。换枪为掌,双掌齐出,一掌便可拍毙一人。 丁春烈看准方向,道:“让开道来!”径朝林尘纵劈。她口中虽提醒众女“让开道来”,却没留时间让众女躲开。这一刀劈落,三女立时毙命,血肉模糊,林尘却又窜去了别处。 看准时机,林尘杀意涌起,见这些女子均为凶戾之徒。那丁春烈更是恶中之恶,便想取其性命。忽的一记朔阳刀甩出去。 丁春烈只觉一阵烈火扑身。横刀招架。要说她这大刀,来历着实不凡。才是“乌水黑金”所铸造,正中朔阳刀一击,只被烧得通红,却并未立时被熔断。 但冲击力道,却将丁春烈远远抛飞。林尘还欲进攻,将此贼彻底了结。但七八名弟子已反应过来,结成了阵势。 林尘料想,自己贸然强攻,难免设身险境。这些人虽作恶多端,理该诛杀。可双拳难敌四手,自己若全力拼杀,凭借朔阳刀诸多武技神异,定可大杀四方。却未免凶险剧增。当下抽身遁逃,既无损耗,也叫丁春烈重伤,方为上上之选。假以时日,实力更进一步,寻仇不迟。 便即抽身退走。二十余名弟子追去。十余名弟子则照看丁春烈伤势。 林尘自幼孤独,独自闯荡江湖。身后既无靠山,也无人教导。所以行事十分谨慎。他江湖阅历虽比贺婉君、卞灵之流丰富。但对江湖势力了解,知之甚少。故而每遇势力追杀,总先求保守,不到必要时刻,决不亲涉险境。 这是他的求生之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林尘实也猜到,自己若继续纠缠,说不得可叫取阳会死伤更多。甚至拿下丁春烈性命,也未尝不可。只未到那等境地,他便自保为上,争强斗狠为次。加之…他本便并非噬血之人。 奔逃数里,便将追众甩开。林尘拐入一山道,陆续见沿路尸首。方才与白一俗搭话的五名江湖客,皆已死在乱刀之下。 白一俗倒逃无踪迹。林尘不敢停留,又行十余里,忽见一道白影。他定睛瞧见,那白影也朝他看来。互相认出对方,此人影正是白一俗。 白一俗说道:“林兄,有缘有缘,又见着你啦。”林尘说道:“白兄好毒计,方才那五个汉子,可是为你而死。” 白一俗说道:“非也。我叫他们一起奔逃。前方有一岔路,分散而逃,便可活命。那知那五人下跪求饶,自愿投降。呵呵,他们不知取阳会女子是何等狠辣。死在乱刀之下,是时也命也。”林尘说道:“你倒撇的干净。”白一俗说道:“林兄能在丁魔头手中逃脱,实力不弱啊。我白某果未看错人。” 林尘见白一俗极擅交谈,心中虽有丝丝怨气,但不急追究,说道:“你怎惹上这些人?”白一俗说道:“说来话长,说来话长。本这消息,我决计不肯与外人说的。但你也算帮我一会。我便将我涉险境,好不易探知的消息,告知与你罢。只盼,日后你莫来寻我麻烦便好。” 林尘说道:“你先说说。寻不寻你麻烦,日后再说。”白一俗说道:“我名号江湖百晓生,手眼遍布。我知有一门派,专擒男子。断阳刀‘刘烈’、神足侠‘铁猫子’,均为江湖上潇洒男子。但确失了踪迹。我料想是取阳会所为。正巧这时,有玉城中人,寻我购置刘烈的消息。” 林尘对江湖恩怨,素不清楚。甚么“断阳刀”、神足侠之流,便连名号也未曾听过。玉城为何购置刘烈消息,更是一头雾水。 白一俗见他神情迷惘,心想:“此子年纪轻轻,但客栈一遇,可见其心智武功,皆为不差。我迫不得已,将他牵涉在内。不如借此讨好,免得日后添一大仇。” 便既细细解释,说道:“少侠初入江湖,怕是不知其中深浅凶恶。无妨,无妨,我二人同路并行,我好好介绍便是。断阳刀刘烈,曾是九垌门弟子,后退出山门,独游江湖。快意潇洒。失踪前,修为该有窍元五重左右。一手‘三阳刀’,耍得精湛。只此人有一坏处,便是好赌。而天底下最大的赌场,便在‘玉城’。有道是十赌九输,刘烈欠下巨额欠款,每年都需去玉城还款。他失踪数年,玉城自然派人找寻。” 白一俗说道:“玉城寻人,自有一番手段。本不必寻我出马。可这次,那刘烈凭空消失,却怎么也寻不到。如此一来,玉城一女子,便寻我购买消息。我对江湖传闻,皆甚熟悉。隐约知道刘烈所在。便接下单子。如此一来,便有暗探取阳会一出。” 林尘问道:“你是说,刘烈失踪,乃取阳会所为?”白一俗说道:“初时只是推断。正巧我对取阳会知之甚少,也想借此机会,探清取阳会底细。便潜入取阳会。所见当真骇人,那会内女子,各个如狼如虎,凶恶无穷。凡是被抓入哪里的男子,当真猪狗不如,受尽非人对待。我一入取阳会,率先便见一排排坛子。一些男子被截断手脚,锁在坛子里,每有人归来,便齐声恭贺‘坛奴恭迎大王回归’。” 林尘心想,截断人之四肢,置于坛子之中。如此行径,当真太过骇人听闻。不住想道:“最毒妇人心,此话确是无错。与女子接触,不可全然相信,需留几分警惕。” 林尘追问:“之后呢?”这时天已亮起。两人行入一城镇当中。白一俗说道:“嘿嘿,林兄,我讲述秘闻时,向不习惯有三人在场。不如这样如何。我购一包间,你我同饮一番,我再详细告之。”林尘说道:“好!” 两人就近入一家酒楼,购一间“甲”字号包厢。白一俗此举不可谓不精明。自知昨晚得罪,一起饮酒一场,料想林尘气度非凡,绝不至再翻脸。 白一俗续道:“那‘坛奴’还属最幸运一伙人。更悲惨者,连坛奴都当不得。取阳会女子对男人恨之入骨。我再朝里深入,便见更为极多骇人场景。有男子被捆在十字架上,饱受太阳烘烤。有男子手足小臂、小腿被切断,如牛如马般用做拉车。当真为人间地狱,猖獗人寰。你我同是男子,怎能不神伤。” 林尘心道:“我若遭此屈辱,不如当场自裁。如此说来,取阳会较之毒花帮,有过之而无不及。毒花帮虽非好东西,但总不至如此残杀女子。”问道:“可寻到刘烈行踪?” 白一俗说道:“自然寻到了。我在一座密室发觉。其中关押约莫十余人,皆已面目全非,本看不出谁人。但刘烈早年与人比斗,一只眼睛瞎了,且下巴处有一道明显疤痕。我因此认出他来。刘烈怎说也是江湖高手,却在三年前,被取阳会抓走。他修为高,折辱几年也没死。但心气早被摧残散尽。被人砍断下半身,装入一蛇尾桶套当中。听说是专门表演,供取阳会掌门取乐。” 第300章 红烛晚会 白一俗说道:“取阳会上下均为女子,有几名长老,生得颇为美艳。可惜心肠毒如蛇蝎,一般人等,却是万万招惹不得的。” 林尘言道:“同是江湖人,有冤报冤,有仇报仇。干脆利落,何苦泄愤于无辜之人。”白一俗道:“林兄开明。江湖人若人人都这般想,那自是好极。说归正题,那刘烈被称为‘丑蛇’,除此之外,还有几人,被称为鼠、牛、狗等牲畜。” 白一俗叹道:“那等女子,恨极了男人。认为男人皆如牲畜,不可称之为人。是故如此羞辱。取阳会一位龙长老,为十二只‘丑禽’,编造一派舞蹈。每有胜喜之事,便将众人拉将出来,拱诸多长老作乐。”林尘说道:“如此势力,实与邪教无异。”白一俗道:“已是邪教。十二只‘丑禽’,全是名传甚广的潇洒男子。我潜入取阳会时,正好有三只丑禽身死。如此一来,取阳会定又会搜寻厉害男子,设计擒拿。” 白一俗说道:“林兄,你可需万般小心了。若不出意外,你、我便在‘丑禽’之选。”林尘道:“我名声甚小,只怕这会注意不得我。”白一俗说道:“嘿嘿,此前是这般。之后却未必了,你这形貌,一但露面,怕是定被此会纠缠不清了。” 林尘无奈,心中不免怨烦。这般下场,可全拜白一俗所赐。白一俗说道:“望好处想想。你早知被盯上,早有提防,岂不正好。怕就怕被盯上而不自知,不知何时着道,那才追悔莫及。苦恨终生。那被擒的男子,许多实力不弱,全只因疏忽防备,小觑了女子,这才着道。取阳会名声不显,全是会内多为女子,且地势隐蔽。” 白一俗再道:“林兄这番容貌,定是会传到长老、掌门耳中。林兄你最好再少露面,佩戴面具。你若落到他们手中,下场可惨得多得多。”林尘问道:“怎生惨法?”白一俗说道:“唉,寻常男子,体质较弱者,被残玩几月,即便屈辱,便也死了。可你这等人,只怕想死死不得,凄惨至极,实难相信。” 林尘已坦然接受,问道:“如此恶门,怎不设法除去?”白一俗道:“取阳会甚是隐蔽。我自想除去,但我虽为江湖百晓生,江湖朋友众多。但肯为我卖力出血者,却少之又少。有心无力啊。我潜入取阳会,不慎露了马脚。引得众女追杀。那干人当真属是疯子。追我数千余里,始终甩不开。” 白一俗说道:“那日我走透无路。知当晚必被追上。届时万难抵挡,恐落得‘丑禽’命运。见一座路边客栈,便想碰碰运气,拉几位帮手相助,把握大些。便有此一着。牵扯林兄入局,实在抱歉。”林尘说道:“哼,你这声道歉,说得倒是轻易。”白一俗道:“这般可好。我有‘白令’一枚,你日后凭借此令,到我那购置消息。我少你五成价钱。” 林尘问:“何处寻你?”白一俗道:“长安‘白米铺’,玉城‘白米铺’,只消持令而来,纵使我不在场,也自有人招待。”林尘接下令牌,说道:“好罢,一笔勾销。”白一俗说道:“林兄好气概!” 两人饮酒一番。 正午时分,白一俗离去。林尘则选一客栈定居。忽遭此厄难,实是无妄之灾。但往好处想,白一俗所言确是无错。自己江湖中多露两面,准被取阳会盯上。 林尘心想:“我习武资源欠缺。若求资源,便少不了抛头露面。有些事情,怕难以避得。沿路多加小心便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林尘有何好惧?”坦然睡去。 他于城中游玩两日。忽想:“那阎王手邀我斗医,本可不必理会。但我蒙面医叫价甚高,名气若不响,何人肯花费重金、甚至用武技与我换报酬?此局…或可去之一去?且取阳会欲抓我,我去哪人多之地,想必她等不敢作恶。”便拟定行程,赶赴登极峰。 登极峰地处隆化郡以北。因山势险峻,风景秀美。登上山巅,有一览群山之效,叫人油然而生一股豪情,故而得名“登极峰”。此峰胜是有名,江湖强手每有盛大对决,或将地点拟定此峰。 林尘行七日,已见江湖客极多。天南海北皆是有之,不知是为自己而来,还是别番甚么。 再行一日。抵达登极峰外大城“造霞镇”。城中人影绰绰,甚是热闹。街道叫卖声不绝于耳。林尘排队入城,发觉守城士兵身穿金甲,威武不凡,更似神武大将军,而非守城将领。 林尘背着医框,接受排查时,守城士兵见他是名医者,不住多瞧几眼。但见林尘面貌年轻,又收回目光,问道:“来造霞镇所为何事,平日是何营生?” 林尘如实应答。很快便可入城。林尘钱财还有余足,选装潢稍好客栈入住。这时刚是午时,人来人往,正是热闹时分。 客栈前,摆满了茶水桌椅。一说书人坐在高台,讲述江湖风闻风语。林尘甚感兴趣,便在茶水铺点了两盏热茶,坐着听故事。 造霞镇江湖传闻甚多。因登极峰时有江湖客约斗,整座小镇江湖气十足。听说书人言说,今日城里,有一“红烛晚会”热闹非凡,但入晚会者,皆需头戴面具。 林尘甚是好奇,追问为何要戴面具。说书人说道:“呦呵,这小哥儿一瞧便是外来人。只怕非江湖中人,不知也属正常。这江湖中人,纷争不断。最近阎王医、蒙面医斗医之事,更闹得沸沸扬扬。江湖门派齐聚于此。你待说说,这江湖门派素有仇怨。你见见我,我见见你,怎有不动手之理?如此这般,红烛晚会岂不成了擂台?是以头戴面具,方可举行下去。”林尘说道:“有理!” 他等候半日。夜里,街道亮起红色灯笼,行人不少反多,比白日更为热闹。林尘心想:“如此盛会,我不走上一着,枉自来此一趟。”便下了客栈,在一面具摊位前,购一野猪面具。 这些面具多不遮挡口部,全因街道上,甜串、糕点、甜水甚多,若遮口部,必有极多不便之处。林尘戴好面具,便意气风发走上街去。 见一冰糖葫芦小贩吆喝叫卖,他掏钱购了三串,边吃边游玩。忽听小贩叫嚷:“猜灯谜喽,猜灯谜喽。”他身后是一方行木框,上面挂着许多灯笼。灯笼下有一纸条,拆开可见灯谜。 有两女子携手行来,身穿彩色衣裳。手中拿着小圆扇,虽面戴面具,却宛已看到那明媚面容。她二人取下一灯谜,久久无言,显然答不出来。 字谜上写道“入门无犬吠”打一字。一女喃喃说道:“入门无犬吠,是什么字呢,好难。”林尘风流性起,说道:“两位姑娘,若实在猜不出,不妨问问我。”两女望来。见林尘身材高挺,虽不见面容,但必是一英俊人儿。便问:“好啊,好啊,你快快说。” 这时,又有两女行来。也戴面具,一女身穿紫衣,一女身穿黄衫。紫衣女子气质甚佳,叫人不免自愧不如。也来猜此字谜。 林尘说道:“入门无犬吠,无犬吠便为口。入门无犬吠,自便是问了。”那二女又惊又喜。又去拆一灯谜,问林尘解答。 这些字谜实无甚难度。林尘答之如流,那二女便更为崇拜,三人玩得甚是欢快。紫衣女子听到这方动静,眉头一皱,十分不悦。她刚刚拆下一道字谜。百思不得其解,心中已经烦躁。正在这时,林尘正巧也拆下一相似字谜。立时答出答案。紫衣女子不悦至极,心想:“我此番回去,确该多读些诗书了。”说道:“不知何处来的臭男人,听得聒噪。师妹,我们走。” 林尘见那紫衣女子身形甚熟,好似贺婉君,但转念一想:“贺婉君何许人也,怎会在此。她最不喜人气,此处如此热闹,她定避而远之不可。” 殊不知,方才的紫衣女子、黄衣女子,正是贺婉君与卞灵。贺婉君见到林尘,心中实也觉相似,但她只猜疑片刻,又自打消疑虑,世上绝无这般巧事。 两人便又就此错过,但走远后,贺婉君不住心中惴惴,回头一望,却见方才那男子,与两女子交谈甚是开心。心中厌烦顿起:“好个不检点的臭男人,与女子交谈,这般肆无忌惮。那两女子也是,与臭男人眉来眼去,着实可厌。”眼不见心为静,便快快离去了。 林尘玩了一阵,笑道:“两位妹妹,我走了,你们自个玩罢。”径直离去。那两位女子平日深居闺房,极少外出,更少接触这般有趣的人。一时间怅然若失。但终究只萍水相逢,后又淹没人海中。 朝里深入。忽见一街边杂耍之人。有人口喷火焰,绚烂夺目,引得围观众人齐齐叫好。有人铁打银花,绽放火花…叫人又惊又奇,当真热闹非凡。 来到一巷口。湖上通明一片,上面飘浮着上百艘红舟。有人站在舟头吟诗作赋,有人高歌一曲。这湖泊中热闹不下市井。林尘奇了,便问一旁行人。 那行人说道:“兄台,你有所不知。这湖泊内藏‘音龙’,唯有妙美声音,可将其激发。大伙都在尝试呢。”林尘道:“还有这等奇事?”话音刚落,便见一人所唱诗赋,激起星星点点音龙。 那“音龙”实是闪着萤火的小虫。 第301章 恃强凌弱,仗义出手 音龙似光点般悦目,绕身侧飞舞,煞是好看。行人说道:“这位公子,怕大不平常。”林尘问:“可是他方才诗唱颇有韵味?”行人道:“不止于此。音龙乃灵性之物。形貌俊雅之人,更易引动音龙。是以此湖名为‘夫妻湖’,乃为相亲之地。你瞧那些个身穿红衣,红裙,体态高挑,气质不凡的男子女子。便借此湖显露自身。挑选伴侣。” 林尘了然,不想此间还有这些门道。他谢了行人,也觉此处有趣,可见来来往往俊秀人儿。敢登船游湖,显露才情者,必是自信斐然之人。 林尘见湖侧人丛茂密,熙熙攘攘,虽是热闹。却难免推搡挤压。他见湖边有一大树,枝叶茂密,枝干可站人,便跳上树枝,看男女一个个乘舟划过。 每有人引起‘音龙’围绕,便听众人议论纷纷:“这又是一才情横溢的人儿。”“可惜头戴面具,瞧不清面容。我瞧这公子体态甚好,容貌想必不差。”“呀,这七言律当真绝了。”“这姑娘身材高挑婀娜,真如天仙下凡矣。”…如此种种,赞叹艳羡之言。 待过半个时辰。有人乘舟时展露俊逸武学。果又引起一阵哗然。夜会甚是热闹,林尘暗暗点头,倒乐于看青年俊杰,展露自身优秀才学。 心想:“大方展露自身,实不必害臊。若非我处境特殊,入湖玩一番,也不无不可。这当口,还是莫凑此热闹了吧。只瞧着便好。” 过了些时。贺婉君也来到附近,身侧换了一人。仍是女子,身穿白色衣裳,头戴兔子面具。正是如今三品天官云清岚。 二女气质斐然,不似凡人,纵头戴面具,也无人胆敢轻佻怠慢。只俏立湖畔,便无人敢靠近推搡。无形间便让出一块仅容二女落脚之地。 云清岚素通道理,见湖畔观景人甚多,倒不介意有人站她身侧。但贺婉君却天性娇纵,处处要优于他人。她见夫妻湖热闹,前来观望,实不愿旁人靠得太近。 每要人临近,她斜睨一眼。便识相后退,无需出言。更自发有几人,欲讨她欢喜。有意无意将人众挡开。周身丈许内,无人打搅。 贺婉君见湖中红舟甚多,她早知‘红烛晚会’上,当属‘夫妻湖’最为热闹。却不想这般热闹。但转念一想,‘音龙’乃世间奇物,若不这般热闹,反是异常。她说道:“云前辈,你不登船么?”云清岚道:“我便不登了。”贺婉君说道:“好不易出来玩耍,云前辈似心事重重?”云清岚说道:“怎会,只是…”不住一叹,心中一阵酸涩,意兴阑珊。这再热闹场景,却是融不进去。 便在这时,湖西一侧,一声厉喝传出。人丛中一男子飞将而起,噗通一声砸入湖中。又听一人道:“窃命花贼,可叫我寻到你了。”一魁梧男子冲出人丛。 原来造霞镇正闹花贼。今日红烛晚会,造霞镇衙府料定那“窃命花贼”定潜在夫妻湖附近,择选猎物。是以衙府中人暗中戒备,紧盯过往来人。 果真发现可疑之人,当即趁其不备,一脚先行踢入湖去。便有方才那幕。那魁梧男子,名为‘张猛’。因造霞镇江湖客甚多,他虽为捕首,却同时担任天官之责。实力不俗,此前与贺婉君、云清岚等均已见过面。 贺婉君、云清岚等人抵达造霞镇,已有些许时日。对镇中情形多有了解,确知造霞镇正闹花贼。且此贼穷凶极恶,擒害良家妇女,手段残忍,叫人所不齿。 只听“噗通”数声。那窃命花贼在湖中滚动,溅起数丈水花,声浪甚大。在场多是江湖中人,有武艺傍身,胆色不小。声势虽大,但叫他等惊慌而逃,却是恍然,反生恐离了湖畔,便错过这出好戏。均静观水中恶斗。 张猛也跳入湖中,他手中武器乃为一柄长钢双叉枪。又两道枪头,微微弯曲,行似一扭动的毒蛇,故而江湖人称“两头龙”。但见张猛跃入水中,一叉子悍然戳去。居高临下,“轰隆”一声,水花直溅五丈余高。可见威力不俗。 不料窃命花贼水性甚好,竟不落下风。便见湖中一场好斗。张猛出叉如电,窃命花贼虽形势危急,却总能险而化解。更在水中,施展“飞花逐月手”。此一武技,乃他擒拿女子是练就。是一邪门武技,若想练习至深,需四处采取女子,并采取后一掌拍死。 屡次犯凶案,便有此一缘由。除此之外,这窃命花贼本性好色,持强抓女,亦是本性如此。 这飞花逐月手,旨在轻灵间藏匿杀机。若在平地交手,本难抵挡张猛的“双头龙铁叉”。只张猛生恐窃命花贼逃遁,岸上人多,窃命花贼甚是狡猾,虽能胜他,却难擒他。故而先将他拖入水中缠斗,再求将其击杀捕获。 怎料到了水中。他铁叉威力大减,这等笨重武器,到了水里便更为笨重。且双腿处并无倚拦,无处借力。挥舞长叉,便只有倚靠臂膀、腰背之力。此中差别,不可谓不大。反观飞花逐月手,出手间于水中并无丝毫阻碍。反因水质包裹,更为隐匿难防。 张猛频频露出破绽,被窃命花贼频频抓住破绽。窃命花贼手一猛抓。便扯下肩膀一块血肉。两人激斗,湖中顿时血迹散开。时有水花溅起。 旁观者有不少侠义之士,蠢蠢欲动,欲要相助。却不知如何是好,心有种种顾忌。水中两人互相纠缠,难解难分,彼此焦灼,非得极高明武学,强行隔开才可化此危局。多数武者自诩无那实力。 林尘眼力极强,将水中细节窥尽,便想:“此场恶斗,那窃命花贼借助水中优势,占尽上风,却要不得官差性命。那官差皮粗肉厚,生机勃勃,一时半会,定也不易死去。但彼此焦灼,两人迟早葬身水中。” 林尘左右环顾,心想:“那官差拼死杀敌,也算一条汉子,怎总无人出手相助?若有人出手,我老老实实看戏便是。何必出此不必要风头?” 他见一白衣男子,站姿挺拔,一眼武学不俗,傲气凛然,便喊道:“白衣的兄弟,我瞧你身材伟岸,手掌宽大,定是练就了极强掌法。怎不下湖相助?展露一手神威,好叫小弟为你称好作威。” 那白衣男子冷“哼”一声,骂道:“藏头露尾鼠辈尔,给我下来!”伸手朝林尘凌空一拍。气浪铺卷而出。许多枝叶掉落,林尘树中身形,全然显露出来。 林尘说道:“兄台不救便不救,何必如此急躁。”白衣男子说道:“居心叵测,我先试试你斤两多少!”便抢到树下,手掌虚抓。 原来林尘好心相助。无意间却犯了大戒。这白衣男子乃为“铁掌派”杰出弟子。铁掌派势力不弱,行事甚是嚣张。派中掌门有言“行走江湖,所争不过‘颜面’二字。”是以门下弟子,最重颜面。 林尘方才喊话,虽出自好心,恳求白衣男子相助。但他一语道破白衣男子来历。白衣男子本非大格局之人,心思狭窄,以己渡人,怎知林尘全出自无心,登时便猜想林尘有意冒犯。自然恼极,欲悍而出手,要叫林尘当场吃大苦头,方才可护住颜面。 林尘见白衣男子咄咄逼人,也微微恼了。但想是自己喊话在先。便也忍了,不再理会,左右环顾,见一黄衫剑客。这回林尘拱手请道:“这位英侠,气候不凡,何不小露一手,止此干戈?”林尘语气恭敬,实无他意。黄衫剑客出手也罢,不出手也罢,与他又有何益?只江湖复杂,常将简单之事复杂。 那黄衫剑客登时冷哼一声,骂道:“好个混不吝小子,你怕那白衣人,便不怕我么!”脚尖一点,飞杀而来。 如此一来,林尘反被两面夹击,局势甚是不利。林尘连喊两人,均惹祸上身。不想江湖众人,竟都这般咄咄逼人。顿想:“好啊,真当我好欺负么。既无人敢出手,那我还非出手不可!”热血上涌。 不住笑道:“持强欺弱,鼠辈尔。前有恶贼当头,你等不出手相助。反一言不合,便对我出手。我给尔等脸了。”他笑声猖狂。 方才动静,已引一些人围观。此刻再不做隐瞒,放声大笑。侧目之人便更多了。那白衣人、黄衫剑客遭林尘如此谩骂,自然更为恼怒。两人同时袭来。 林尘正待反击,却见那张猛局势不妙。林尘与张猛只初见而已,但他与人相交,只瞧称不称心。张猛入水搏杀恶徒,性命相搏,此举叫他钦佩。且他听窃命花贼穷凶极恶,所行之事,与取阳会无甚差别,对其顿有恨意。如此这般,他自是能帮便帮。当即,也不顾两人围攻,跳去夫妻湖上。 张猛两人缠斗时,已渐到湖中心去。林尘踏水而行,速度极快。如此一来,无论湖岸西侧、东侧、北侧、南侧。便全看到他身影了。 立时议论纷纷:“呀,有人出手相助了!”“此番恶斗,解局之人,若无实力,只怕反受牵连,最终一齐沉入湖中。” 东岸一侧。贺婉君、云清岚也见到这幕。 第302章 斗医开始 贺婉君、云清岚早便见湖中搏斗。贺婉君虽娇纵,但出身名门,见衙府擒贼,怎能坐视不理?正欲挺身相助,却被云清岚拦下。 云清岚说道:“贺姑娘,此地侠客众多。总有人相助,你我不到迫不得已,莫引人注意才好。”贺婉君转念一想,确是此理,便降气静心。 只又过片刻,湖中搏斗甚凶,却迟迟无人出手。二女不住皱起眉头,环顾一圈,齐想:“何以无人出手相助?难道便看着恶贼呈凶,为非作歹么?此地多有江湖侠客,能人奇士定不在少。只需三四人齐齐出手,恶徒如何能呈凶?” 正怀疑间。忽听林尘大笑。二女举目望去,总算有一人出手。贺婉君见此人步伐灵动,轻功不在自己之下,脚尖点水,却不露水波。心中又奇又怪,想起某个人来。 越瞧越像,心中火气蹭便上来,认出林尘来。云清岚美目一颤,她待林尘刻骨铭心,极难忘却。听这声音,顿便知此人是她林郎。 林尘心想:“我若用枪,难免大材小用,惹人觊觎。我若用剑,杀鸡怎可用牛刀。”便取出竹笛,轻轻一吹。他笛音似有魔力,顷刻间湖中炸起几道水波。 此刻他虽面戴面具。但潇洒之姿,全已展露无遗。贺婉君愤恨难言,捏紧拳头。这些时日不见,更觉林尘实力强悍,已非自己可能及。她恨不得提剑便劈去,剿了这臭贼。只理智尚存,知林尘正在相助张猛。她若出手,岂不与窃命花贼之流同流合污? 是以强耐性子,死死盯着。林尘吹奏笛音,参入困龙梵音,加以“九霄云宫”共鸣。是以笛音潇洒至极,有如仙音临世。 林尘面虽遮挡,但身材挺拔,踏水而来,更显从容气度。一时间议论纷纷。林尘毫不理会,只笛子一挑,将张猛从水中挑起。 适才水中恶斗。张猛吃尽苦头,他知双头叉在水中反成累赘。故而舍弃,徒手与窃命花贼搏杀。挽回些许劣势,但仍落尽下风。 被林尘挑出水面时,浑身血痕累累,胸口、小臂、大腿处,足有十余道伤痕窟窿,血流不止。林尘阴元针一捏,扎他肋下三寸。血流立止。 窃命花贼自水中探出头来,说道:“哪来的小鬼,阻我好事,且拿命来!”忽从水中跃出,张开双手扑向林尘。 他适才水中搏杀,屡屡占尽便宜。便想故技重施,将林尘拖入水中。却不知此计反是自投罗网,林尘水中搏杀,当属一绝。曾以弱胜强,生擒贺婉君。 若入水中,窃命花贼定然败得更快。林尘却不愿落水,染湿他衣物。故而凌空一踏,身躯蓦然拔高,一脚踩在窃命花贼后背,再是一踏。翩然落在一片红舟当中。 林尘心想:“既已出手,何必留此贼性命。”左右环顾,见身旁有一船桨。他手持船桨,用力一拨。一颗水球悍射而去。窃命花郎挥手打破水球。却被水球中,暗藏的一枚铜币洞穿额头。 顷刻便没了性命。 仅不过照面功夫,一大恶贼人已死他手中。这时,那先前有意欺辱林尘的黄衫剑客,白衣男子,见林尘实力甚强,心中已有退意。但身已在湖中,又岂能说退便退? 只能强挺胆气,说道:“阁下高招,我来领教。”语气间,已无先前嚣张跋扈。称谓也改为“阁下”。林尘说道:“嘿嘿,林某可担不起。”心中烦极了这等恃强凌弱,见势压人的人。 林尘双手一掰,船桨断为两半。施展“追风手”,将船桨分别投掷而出。只听“咚”“咚”两声闷响。白衣人、黄衫剑客躲避不及,被砸个结实,气息一乱,便跌入湖水当中,不省人事。 林尘大笑离去。来得快,走得亦是极快。云清岚喊道:“且慢!”只连喊两声,却不见对方停留。 实是湖岸太为嘈杂。林尘身处湖中央,而贺婉君、云清岚身处湖岸。相隔约莫两百余丈远。又怎能将她叫喊听到。云清岚便欲飞身而去,贺婉君心道:“哼,我还道你好镇定呢。现下瞧来,也不过如此。”一把将她拉住,说道:“云前辈,你要暴露么。” 云清岚心中酸涩,思切有如刀剿。心想:“林郎又不理我。我当初若…若不杀他多好。云清岚啊云清岚,你自作自受,自作自受…”只觉心如绞痛,过往柔情蜜意,同船共枕,时光一去不复返。 相隔越久,便越怕…怕林尘既不恨她,也不恼她了。她知晓林尘秉性。若真到那时,林尘心中便彻底无她了。如此一想,顿惶恐难言,欲舍弃一切去寻他。 云清岚想道:“即便暴露也罢,我好不易见他一会…说什么也要与他说说话。我向他认错,我要告诉他,我的心好痛好痛。”便要飞去湖中,便要循着林尘行踪追去。 贺婉君寻思:“我瞧这云天官,身份地位自不低,怎对那薄情寡性的臭贼这般上心?我且将她看好,莫旧情复燃。日后臭贼身旁多一强手,我还怎生杀他?”说道:“云天官,切莫追去。你便是追去,那臭贼定也藏起来啦。你准寻不到他。”云清岚又被拉住,虽思切过甚,但贺婉君所言有理。夫妻湖中行人极多,要寻一人,且是戴着面具之人,岂是容易。 云清岚说道:“贺姑娘,方才我失态了。全只因方才那人…那人…”却无力说下去。贺婉君说道:“无妨。” 忽听人群一阵叫嚷。二女定睛望去,便见“音龙”铺天盖地席卷,化做一道旋风。直叫人睁不开眼。 人群中直道:“怪哉,怪哉,我从未见过这般多音龙。”“是甚么缘故?总不是因人而起罢?”“应是方才对决,惊扰了音龙。故而胡乱飞舞。我不信这世间有人能引起这般数量音龙。除非,除非…”“除非什么?”“嘿嘿,除非仙人、仙子下凡来。便有一二可能。” …… 人群咋呼连连。唯贺婉君、云清岚知晓,这些音龙怕确是因人而起。二女均一阵惆怅,大有与某人“失之交臂”患得患失的烦躁感受。 贺婉君心想:“这林贼才情惊世无错。世人愚昧,与他接触甚少。我倒觉得,反而少了。只…只这等人,怎不能全心全意待我呢?他骗我情感。日后见他,我非杀他不可。”云清岚却想道:“林郎仗义相救,他秉性一直未变。枉我自诩久行江湖,看人甚准,却将他看错。我信别人而不信他…终究铸成大错。倘若…倘若我未刺那一剑。林郎便是我的…只是我的。” 再看湖中来来往往的红舟,不禁索然无味,兴致缺缺。 林尘行事不留姓名。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很快便将一切忘在脑后。沿市井游玩一阵,夜半时分,回客栈洗漱歇息。 因距离斗医尚有些时日。林尘闲下心情,四处游玩。翌日清早,他先搭乘马车,赶到登极峰,沿着山道走了一着,观望山中风景。将一些险要岔路记下。 下午,绕着登极峰周遭盘桓一圈。登极峰中奇兽甚多,有江湖客入山狩猎。如此平静间,又过数日,斗医大会已然临近。 阎王手王清御,协同两位徒儿“姬青仙”“李乐山”抵达造霞镇。翌日,师徒三人登上登极峰。在半山腰处,有一座平台。 此为斗医场地。王清御枯坐台中,静候林尘到来。林尘心想:“今日便是斗医之期。那王清御乃是神医,我虽窥出自己门道。但若论医道底蕴,怕仍难与之相比。此次比试,恐输多胜少。也罢…且去见识见识,便全当传扬医名了。” 便也行上山去。半山腰处,树枝、岩块处,早已站满了人。林尘挤入平台,笑道:“失敬,失敬。” 众人齐齐朝他侧目。虽见他头戴面具,却怎也不信他便是蒙面神医。全因他体貌过于年轻,并无医者时间、阅历沉淀下,油然而生的底蕴。 姬青仙听林尘声音,恐与自己相差不大。胆敢冒充神医赴约,怒从心起,说道:“你哪来的人,到此干甚?”林尘说道:“我便是蒙面医。”王清御道:“不得无理。”姬青仙这才住嘴。 王清御见过林尘字迹,猜知写信者,年轻气盛,血气方刚,胸有大志,但真见林尘如此年轻,任不住心中揣揣,想道:“莫非…那蒙面医实是收了一小徒?此前写信者,便是这一小徒?他有意先叫小徒会我,探我深浅?”如此一想,立觉十分可能。 王清御想道:“如此一来,我若直接与他较量。即便胜了,也极不光彩。倘若被此子纠缠片刻,到时真正蒙面医再行露面,我阎王手名声,岂不全成了此子扬名踏板?如何能行…如此这般,我不如将计就计。”说道:“阁下便是蒙面医罢?久仰久仰,瀚海城神交,王某自不敢忘。今日荣幸之至,得见真身。” 林尘心想这王清御倒是谦虚,说道:“不敢。”王清御说道:“我收小徒有二。如今医道皆属不凡。我年老体衰,手足痴笨。待会斗医,需由小徒从旁协作。不知可否?”林尘说道:“无妨。”王清御心想:“待会斗医,我自不插足。全令姬妮子、李小子应对。如此这般,徒儿对徒儿,我若胜之,便可大做文章。他若胜之,也不算甚么。” 第303章 斗医大会,陛下有请 王清御说道:“如此这般,便既开始罢。”转头看向姬青仙。姬青仙立会其意,挺前一步,便问:“口舌生疮,背生赤鳞者何医?”林尘复答:“对症而治即可。口舌生疮,服以下火汤药,背生此鳞,则敷上消肌散。” 姬青仙微微点头。构思一二,便又再问。姬青仙一问,林尘便一答。不相上下。王清御见林尘朗朗回答,心想:“此人果真是蒙面医之徒。否则怎能忍受如此冒犯,定大为恼火。” 林尘以为是正常斗医流程,不觉遭人轻视。斗医可分三斗:嘴斗、医斗、病斗。嘴斗便是只动嘴,不动手,以口述医理论症。互出医理难题,倘若答不得出,便落入下风。 嘴斗者,历来天马行空。许多病症,实从未出现,只留存想象中。医治之法,只需道理通顺即可。 姬青仙、李乐乐跟从王清御学医,医理自是精深。林尘每出难题,二者互补,总能答上。二人皆有王清御五六成水平,可算世间名医。 二者联手互助,更可达到“七八”成水平,是一大敬敌。林尘心想:“即便落败,我医名从此传扬,不愁生意不上门来。我该借此机会,多学学王清御医道理念,增进自身医道。”他最是好学。找准一切机会学习。 之后较量,林尘问题越问越刁钻。正是他心中不解,极难解答之处。王清御眉头一皱,觉得微微诧异,有几处问题,便是他来也不好答。 姬青仙、李乐山虽对答如流,但没拿住问题扼要。难免牛头不对马嘴,没打中要害。这一点,场中四医心知肚明。但外行人又怎知其中门道。 故而只当不分上下。如此半个时辰,嘴斗改为医斗。需当现场寻几病人,出手为其医治。每有斗医盛事,必有久病之人慕名而来。 一中年男子从人丛中走出,朗声道:“四位神医,我一入夜里,便通体寒疼,手足难动,是甚么怪症?”这中年男子,是一武馆的领头。当地颇有声望。 姬青仙便即反问:“你家传武学,可是悲风腿?”中年男子说道:“正是。”姬青仙说道:“如此这般,便不难了。你悲风手练至第四层时,出了岔子。练法出错,却不自知。常年累月,悲风顺腿而上,反吹入了体内。先摧筋骨、后伤五脏。我且为你施针祛风,可叫你立好四成。你回去后,需当停了武技,喝药调养,便能好八九成。最后一二成,怕是会化做顽疾,相伴终生。” 那中年男子大喜,忙拜托姬青仙施针。姬青仙手捏银针,熟练一针。果见中年男子立好数成,通体轻松。随后求调养药方。最后对姬青仙佩服得五体投地,恨不得当场跪下。 姬青仙年纪虽小,但医理深湛。众人见她如此了得,自然对王清御高看许多。林尘亦不甘示弱,选几位久病之人着手医治,效果卓绝。 深得称赞,众人只道好一场龙争虎斗。林尘实无分出胜负心思,只笑笑了之,无分毫自得。这时,忽听一人说道:“四位神医好手段,且来看看我如何?” 这人身材高大,臂膀厚实,身穿粗布麻衣,头戴面具,虽未动手,只朝此一站,气势压来,便知他实力甚是不俗。王清御说道:“乐山,你且去给他瞧瞧。”李乐山道:“好。” 那人说道:“不必了。这小子医术虽精,但我如此病症,却非要你亲自看才可。”王清御眉头一皱,看向林尘。 那人又道:“你小子也将师父喊来。亲自为我看诊。倘若能治一二眉目,我重重有赏。”林尘心道:“此人定是瞧我年轻,认为我是蒙面医之徒。”说道:“我便是蒙面医,无师无徒,阁下误会了。” 那人一挑眉,心想:“我看你嘴硬到何时。”伸手抓去,这出手间,气势十足不俗,恐有飞天修为,虽因正受重创,实力只能发挥一二,却也非寻常窍元能比。 林尘后退三步,见这一手来势汹汹,去势十足,一味后退,绝难避开。索性倒转脚步,轻盈侧身,避开这一爪。那人轻“咦”一声,再探手为爪。他此举只愿逼出蒙面医,已尽量收敛杀意。但戾气仍有溢出,气势逼人。 林尘心想:“此人胡搅蛮横,一言不合,便要出手拿人。反正我目的已经达到,还留此做甚,不如借此离去。”转身遁入人群。 他早便打点山中岔道。此刻奔逃,钻入林地当中,一下子失了踪迹。那人一愕,怎也没料到林尘走得这般干脆。心中暗道糟糕,但见王清御亦有退意。自己如若入山追寻,王清御定也消失无踪。如此这般,便是坏了大事。 故而并未去追,而是朝围观之人喝道:“还不滚开!”众围观者不敢生事,一哄而散。斗医大会经此一搅,便彻底散了。姬青仙老大不乐意,骂道:“你是谁呀,凭什么这么霸道,我们斗医,与你又甚干系,你干什么要来搅局!” 王清御拉住姬青仙,忌惮此人实力。那人沉道:“你们随我来!”便走在前头。 王清御几人面面相觑,紧接着跟上。那人身材高大,从后背望去,便如一头黑熊一般。王清御料定此人气血旺盛,力气大如蛮牛,又有飞天修为,如此强者,大乾可不多见。 众人沿山道而上。穿过一片竹林,见一栋楼宇,那楼宇装潢华丽,甚是不俗。那人停下脚步,说道:“在下封无常,方才多有得罪。” 姬青仙“呀”一声,说道:“封将军,原来是你!”封无常说道:“是我,方才人多眼杂,不得已而为之,若有得罪之处,还请海涵。我本想借看病之由,请阎王手、蒙面医跟随到此处,为陛下医治。但蒙面医未曾露面,我便想小施手段,将他逼出。那知反弄巧成拙,将他小徒逼走了。但转念一想,蒙面行医之人,终究不过藏头露尾之辈,医术未必有多高明。王老先生在此,想来也足以应对。蒙面医既逃,斗医自是斗不成了。索性直接开口邀请。” 姬青仙了然,问道:“你说我父皇患病了?”封无常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唉,诸位,且先随我去罢。”王清御不敢怠慢,说道:“好,请将军带路。” 众人来到阁楼厅堂。便见云清岚、贺婉君、流云宗长老、紫霞宗长老、四品天官辛无双、五品天官若干、…皆在。 数人身上皆积有旧伤。 原来今日之事,需从当今陛下姬春常说起。这位昏聩帝君,一心玩乐,全不知凶险逼近。早早入了长柏郡,被一群假装山匪之人捉拿。 万幸云清岚等人救驾及时。自山匪手中将皇帝姬春常、宰相刘海盛救下。但也引来官兵围剿,众人拼死抵抗,称到封无常率五万精兵救援。 虽与众人接应,但也已深陷长柏郡内,既无粮草,也无后援,孤军奋战,再想杀出大是不易。这时,宰相刘海盛出一馊主意。既另五万精兵充当诱饵。诱敌以北,营造北上局面。实则众天官护着陛下朝东。如此便可逃出生天。 其时大乾国弱。五万精兵,实不算少。怎能说舍便舍?倘若舍弃,人心非得溃散不可。流云宗、紫霞宗均分析利弊,告知陛下,他等赶赴长柏前,早已遣信寻求支援。众人齐心协力,再强撑一周时日,等支援赶到,定然便可逃出生天。 那皇帝姬春烈本以动摇,也觉五万精兵,如此舍弃,大大不妥。损失忒大。便追问道:“爱卿所言为真?你们真以写信求援?” 众人点头。这时,刘海盛突然说道:“放屁!你们说到底,不过江湖草莽,陛下降下隆恩,邀你等共赏金花。你们恩将仇报,却想出这么个鬼法子坑害陛下!” 刘海盛说道:“普天之下,该以陛下龙体为重。莫说五万精兵,便是十万又当如何?且你等不过草莽,又懂甚么领兵打仗,无粮草,无补给,如何与那叛贼相斗?” 姬春常向信赖刘海盛。听他所言,大觉有道理。心想这些人等,虽救驾有功,但终究不过江湖门派。实力虽强,门派若是凝聚,大不可小觑。但终究非官非兵,不懂打仗凶险,也是正常。且自己身为皇帝,去听一白丁论政,岂不笑掉大牙? 想到此节。无论向彭彭等江湖长老,说得多么有理,却也再听不进了。当即依照刘海盛所言,众人连夜向东而逃。另五万精兵,向北突围,吸引火力注意。 如此这般,竟真逃了出来。姬春烈欲写信求援,这时,刘海盛又出馊主意,说道:“陛下且慢,朝堂之上,虽各个降于龙威,不敢造次。但倘若叫他人,知晓我等无兵无卒,又流落在外,难免…难免…如今,我等于有众天官相护,暗中回长安,想是并无问题。保险起见,该隐藏行踪,潜回长安为上!” 姬春烈听后,大觉有理。又既采纳。又想沿途可游山玩水,是一极不错的旅程。将数万为他而死的兵卒,全然忘在了脑后。 因出长柏郡时,遭遇数场大战。不少人均已受伤,这时,又听阎王手斗医。便赶来了登极峰,坐等阎王手为众人调理伤病。 顺道在隆化郡游玩一番。 如此这般。便有了今日这幕。阎王手王清御问:“陛下龙体有恙,还是叫我快快去看吧。”便来到一间卧房。 房中躺着姬春常、刘海盛二人。 第304章 获得枪法 姬青仙道:“父皇!”姬春常卧床许久,听得呼唤,知是爱女来了。轻“咳”几声,床边侍从扶他起身,说道:“好孩儿,又见你啦。” 姬青仙道:“父皇,你怎…你怎…”姬春常道:“染了些风寒,不打紧,王清御可来了?叫他快快看看朕。” 王清御道:“陛下放心,我定全力医治。”姬春常点了点头。王清御把住脉门,心中一叹。这姬春烈之病,实不算什么。 只是路途劳顿,染了风寒,沿途所食之物驳杂,坏了肠胃。加之纵欲玩耍过度,不知节制,将病情复杂化。一般医者便可看好,但需节制饮食、休息得当、克制情欲。 但这简单三点,这位陛下定难做到。故而一拖再拖,病症始终不见好转。王清御与当今陛下接触虽是不多,但行医天下,坊间传闻却听之不少。陛下绝非良善之人,可算昏聩之君。虽无好感,但毕竟九五之尊,又怎敢流露表面。 王清御说道:“此病并不难治!我来为陛下施几针,便可康复,陛下不必担心。”姬春常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神医,你再去看看刘爱卿。”王清御道:“是。”搭住宰相刘海盛的脉搏。 两人病症相似。都是欢愉过度不知节制引起。王清御治小病,一番调理,不到两个时辰,两人病症便已好转,气血红润。 在此期间。李乐山、姬青仙两人则为其余人看病。这一行人,多数挂了“彩头”,身上有剑伤、刀伤、箭伤,只囫囵敷了草药,扼制伤势恶化。 云清岚也通医理,在药理一道,更十分卓绝造诣。调配的沐体药汤,效果显着。但自长柏郡出来后,她疲于应对偷袭,无心给众人看治。 姬青仙正行医时,忽听“唧唧”几声,转头一瞧,不住轻“咦”一声。贺婉君百无聊赖,正在逗弄小凤,忽见姬青仙大惊小怪,转头问道:“怎么?” 她素高傲,众人负伤,她却完好无损。没承姬青仙恩情,言语间自然十足寡淡。前些时日,又遇到林尘,本烦闷心情更为烦闷。只愿快快回到山门,好生清修一阵。待修为有成,再寻林贼报仇雪恨。 姬青仙问道:“乐山,你瞧瞧。” 李乐山望去,也轻“咦”一声,失声道:“这不是传信的鸟儿么?”贺婉君只当两人看上自己的小凤,轻“哼”一声,轻抚小凤羽毛。 这小凤在数日前,飞回她身侧。她恼小凤贪玩,要用它传信时,常常不见身影。 姬青仙道:“贺姑娘,你这鸟儿哪来的?”贺婉君说道:“自小便有。”姬青仙说道:“这只凤凰鸟儿,我曾见过。”贺婉君说道:“小凤生性活泼,四处游玩,你见过便见过,又有甚么打紧的。”姬青仙问道:“贺姑娘,你是否认识一蒙面神医?” 贺婉君听这女子问话无关紧要,心中厌烦。但顾及大体,也知姬青仙是位公主,出言驳斥、或是沉默不答,均不合大体,说道:“甚么蒙面阿猫阿狗,我自不认识,我贺婉君从不与蒙面之人相交,鬼鬼祟祟,定不安好心。”不住想起“桃花神医”。她便遭桃花神医诓骗,中他恶计,受他生擒。那段时日,当真苦难至极,憋屈至极,又无奈至极。她恨极了林尘,那段回忆,自然也是愤恼居多,甜蜜甚少。 姬青仙说道:“那便怪了,你这鸟儿,为蒙面神医送过信哩!” 姬青仙亦听出贺婉君言语不耐。只她见贺婉君生得貌美,即便恶语相向,也不觉生气。反倒想结识这姐姐。众人听她提起“蒙面医”,不住好奇追问。 姬青仙想着,那瀚海城之事,又非秘密。自然一五一十道来。众人听闻“蒙面医”神通广大,都又惊又奇,遗憾今日没能遇见。 贺婉君诧异:“蒙面医?”转头骂道:“好个小凤,日后再跟不三不四的人往来,我便不理你了!”任由小凤叽叽喳喳解释,她全也不听。 …… 林尘离了登极峰,混入人群,回到造霞镇。当晚点了一份“赤菇鸡汤”,痛快大吃一顿。造霞镇的赤菇鸡汤,是取自山野中的野鸡而制。虽比家鸡多了些腥味,但肉质更为紧实,用熬煮鲜汤,当属一绝。再说赤菇,是登极峰山脚处,特长的一种蘑菇。藏匿在枯枝烂叶内。附带毒性,煮熟后又十分香甜。 镇上居民,时常便去登极峰采摘蘑菇。可算造霞镇独有美食,别处极难吃到。林尘斗医一事,收获虽是不大,却也确实扬了名声。走此一着,日后不怕无人问津。 林尘咕咚咕咚几声。一大碗鲜汤喝尽,他寻思:“等我离此处远些,便开始行医求财。生意应当会好许多。桃花神医治民,蒙面医治财。如今桃花神医名头虽响,却是已医者仁心扬名,而非以医术扬名。蒙面医却是不同…既然如此,我日后便用蒙面医名头罢。如此一来,不至坏了桃花神医名声,坏了热血之人的念想。” 桃花神医医书传扬,世间热血之人,皆以桃花神医为榜样。自学医道,立志医人。林尘绝非在乎名声之人,但倘若“桃花神医”变得唯利是图。难免打击热血之人的志气,更使得自己精心所着的医书,蒙上黑点,被有心之人大做文章。 两全其美之法。便是桃花神医已“死”,此后世上再无此人。那医书成为“绝唱”,才使得热血未凉、有远大志向的医者,孜孜不倦研读此书,为医道添砖加瓦。 翌日清晨,林尘交付房钱,轻装便行,出了招霞镇西门,西约莫七八里,前有一道岔路。 林尘忽想:“早闻长安乃繁华之地。我如今已入窍元,不如借此机会,去长安瞧上一瞧?”便拟定行程,欲朝北行。 隆化郡乃江南之地。欲入长安,需渡乾运龙江,再朝北上,路途遥远,快则一月余,慢则二月。林尘行了四五日,每日风餐露宿,不忘习武,精进修为。刚刚出隆化郡。 这日,林尘歇息一整日,观想黑白磨盘,吸纳天地元气,炼化为内天地窍力。修为入了窍元二重。 他本欲续朝北上。但沿路途径一座“封烟城”,得知城中再过两日,将有场聚宝会。便即停下脚步。 等待两日。聚宝会如期举行。林尘持九品令入内。倒也买得两件好物。一酿酒方子,一大块精铁。 他租赁一座打铁铺子。将精铁捶打成神机针,补足暗器,在其中几枚暗器喂上麻毒。再依照泡酒方子,试用“龙珠”泡酒。 那酒水本平平无奇,但以龙珠浸泡,蕴含丝丝龙气。林尘喝入体内,顿十分舒坦。好似龙气洗刷血肉,气力与日俱增。 内天地与血肉相连。气血旺盛,内天地亦是一派“兴隆”。当气血旺盛至极时,九霄天宫更滋生氤氲雾气。那雾气有延寿续命之用。 林尘力量本就骇人。每观想黑白磨盘,引阴阳之气沐浴肉体,力气、筋骨、皮肤便再强上一分,久而久之,体质远强常人。更机缘巧合,偶得“龙泉寺”佛宝五光淬体莲,时时淬炼体魄。 如今再有龙珠泡酒,强上加强。再喝上几月龙酒,力斗九虎,怕是不难。这些日里。林尘远离纷争,心渐渐静下。 他九霄天宫内,有一根悬浮长索。是昔日在云深不之处,不知因何所得。他直觉此物无害。但似也无益,全不知如何驱使。 天宫内,还有一团迷雾。那迷雾乃获得五光淬体莲后,碧波湖上悬浮怪雾,自主汇入体内。林尘震动天宫,尝试将怪雾吐出。 竟真有奇效。怪雾自毛孔、七窍间飘逸而出。但速度甚慢,他人看来,好似林尘一人,被怪雾附着,看不清他身形。林尘却可透过怪雾,看清外界事物。 只被怪雾包裹、附着时。通体寒冻,需时时观想黑白磨盘,方可勉强抵御寒冻。林尘不震九霄天宫,怪雾又自会缩回。 林尘心想:“对敌之时,震出此雾,或可阻扰他人视野。不算全无用处。”林尘走江湖,只求快意潇洒。行医救病、习武观风景,作画赏美人。 好生快活逍遥。虽乐不思蜀,实力却一精再精。这日里。他三圣弄剑术第四层“老龙舞剑”,已经登封造极。舞剑间龙鸣阵阵,摄人心神。 林尘顶着蒙面医名头,医好几名大富之人,手头已有数万赤龙币。他一有钱财,既想存入囊中,只是瞧着也欢喜。又想潇洒用出,快活一阵是一阵。 那数万赤龙币,终究没能久留。林尘买了草药,自己调配药浴。浸泡全身,十足舒坦。 又过数日。林尘的“追风十三剑”,也精修至第五层“乘风”。至此,所得武学,无不修习极深境界。他尤不满足。 这日,他撑起“蒙面医”名头行医。一位正遭追杀的江湖客,慌忙朝他跑来。恳请他出手医治。林尘索要钱财。那人身无分毫财物,但是有一门武技,可用做交换。 林尘自然欣然同意,将那江湖客救下。得到一本枪法“残枪”。 第305章 残枪,安定之心 林尘几番行医,在江南一带已算小有名气,可算“查有此人”。他偶得“残枪”,便爱不释手,每日勤加苦练。 虽名“残枪”,却是完整武技。此枪法讲究“不求完美”“留有缺漏”,更求“险中求胜”。是一攻势极强,杀威极盛的枪法。 枪法共计三层,第一层名“大残小缺”,第二层名“大残大缺”,第三层则名“全残全缺”。枪法习得越深,舞枪之时,便越发露出破绽。敌手若击打破绽,势必也露破绽。这时悍然出手,可一枪定胜负。 是以将此武技习得越深。与人对决,往往一枪决定胜负,你死我活,或是我死你活,绝无二选。此法乃生死拼杀所用,寻常切磋,绝难见着。 残枪与寒月印第一层“残月”颇为相似。但前者将“残”“缺”贯彻到底。而寒月印则随印法精深,逐渐查缺填漏,趋向圆润,险中有稳,稳中带险。 林尘精学技艺。每入城镇,必大量采购奇药。炖煮药汤,沐浴全身。不消三日,便已将第一层习满。顺其自然,入第二层… 他悟性本就奇高。武学见解越深,学习武技越快。又过三两日,“残枪”已被他习得极深境界。不需“枪套剑招”,一柄太离枪,耍舞起来,寒光频频闪,十足厉害。 这日里。一姓萧之人,寻到林尘。听闻有一萧老爷子,患染了怪病。数月里看过十来医者,均无多大起色,途听“蒙面医”路经附近,是以出来迎接。无论医不医得好,均有厚礼谢之。万盼光临寒舍。 林尘便随去行医。见宅深邸厚,背景不凡。回想起萧姓乃江南大姓。萧家强手甚多,不可小觑。此一萧家,乃为“天阳萧氏”。“天阳”二字,意指“天阳郡”。 林尘面见萧老爷子。见此人年岁足有两百,已是花甲之年,虎目浓眉,肩膀宽厚,年轻时的勇武尚留四分。足高两百的年岁,可谓人老成精,即便卧病在床,也是头择人而噬的病虎。 此行并无意外。林尘将萧老爷子医好,要了一本武技,一本秘传杂书,一万枚赤龙币,后留在萧家吃一顿宴席,便既离去。 林尘走得远了,方才打开包裹。取出两本古籍,一本为“缓身功”,一本为“萧氏草药本理”,缓身功与“菩提搬力功”相似,并非对敌武技。多用做养生修养。 缓身功可减缓血气行走,调理五行,延缓衰老,以达到延年益寿之用,内蕴五行之理,看似简单,实则另有门道。 这武技在萧家流传甚广,几乎人人皆会。每日清晨,必在前院练习。调活气血,养好精神,再开始练习其他武技。 当时林尘便暗道:“不愧为武学世家,家学渊厚,在此世家,若非不学无术,十足纨绔,实力准差不到何处去。”暗暗艳羡,又想自己独走江湖,虽潇洒自由,亦是畅快至极,但这世界的庇护,亲人同学武技的协力同心。却是一番他没体会过的经历。 林尘见缓身功以“慢”为要义。体慢而带动血慢,血慢牵动气慢。又因蕴含五行之理,恍惚间,便想起前世太极。 心中忽有感悟,或可将太阳太阴之理融入此中。更求再进一步,动中有静,静中有动。或可得一套高明武学。 因此,在萧老爷子给予报酬时。林尘直言索要“缓身功”。只他武道虽小有造诣,却远未到“搏百家之所长”境地。眼界甚浅,此时自创武技,难免贻笑大方,异想天开。勉强可成,但也尽显小家子气。反会坠入妄道,不可自拔。 得不偿失。林尘想到此节,便压下冲动。告诫自己,沿途该多学多看,多悟多想。夯实基础,才为上上之选。 萧氏草药本理,则是关于奇药功效、药理、配比之书。是门不传之书。但萧老爷子念林尘救他有功,且医术精湛,这些奇药、奇草效用学说,定早已烂熟于心。借阅此书,多是意在取百家之所长。借也无妨,无伤大雅。便全当卖个人情,送给了林尘。 殊不知,林尘医术虽精,但对奇草、奇药功效,却全然不通。全因此道,可用做调配药浴之法。相关书册,极少流传在外。大乾上下,医书已属极少。这奇药效用配比之书,更比医书少得多。唯千百年世家,方才有相关书籍。 林尘一介白丁,一无师门,二无家室,三无钱财。迟迟接触不到。 配药治病,也多是依循寻常医理。对奇药、奇草运用几近于零。得此宝书,如久旱逢甘露。一学便忘了时间。 如此这般。林尘一路行医,一路换取钱财、武技、杂书。江湖见闻、底蕴、阅历,与日俱增。为人处世越发纯熟。 但赤子之心,却未曾变过。 十一月初,气候转凉,江南一带,冬来极晚,此时正是深秋时节,林道间落叶枯黄,秋风一卷,枫叶飘飘,煞是好看。 林尘离开造霞镇已有半个月余。他见秋高气爽,心情不住一荡,又想气候渐凉,落雪怕也不久。他自青宁大火,便自居无定所,四处游荡,宛孤魂野鬼一般。 江湖路险,早有体会。待入了冬日,他虽不惧严寒,但顶着风霜四处行走,未免凄凉。林尘心道:“四海为家,漂泊四方。我林尘无亲无友,洒脱自洒脱,但难免异类。将要入冬,我钱财不少,不如选一安定大城,好生安住数月,洗去风波,专研杂道。待来年开春,再将宅邸卖掉。” 如此一想,立觉不错。便入一城镇,购一张地理舆图。林尘想道:“我本欲去长安,但长安绝非安定之地。还是留在江南,待来年开春,再去一览长安景色。江南以西,龙泉山庄实是一渡冬胜地,风景美极,万里碧波湖莲花朵朵,崂山黄花盛开。但那儿是苏沐沅地盘。我避之为妙。江南以南,便是青宁…青宁虽我故乡,却远不算安定。因与大庆接壤,林间时有暗军驻守,更是凶险。” 林尘手持舆图,来回踱步,更想:“江南以东南方向,便为长柏郡…长柏郡叛变,事态如何,我不知晓。但假以时日,必是长柏郡起义为先…如此这般,江南一带,好似无一处安生地。我又非久居,倒不必理会。” 林尘忽见舆图左下角,有两小字“扬州”。林尘一愕,随后啼笑皆非,心想:“林尘啊林尘,说你是井底之蛙,你也莫辩驳。方才指点江山,说江南大不安稳。殊不知手中所那舆图,仅是扬州而已。你闯荡江湖,却连扬州也未曾出过,见识短浅,坐井观天。可笑,可笑。” 大乾地大物博。共有九州,扬州仅是其中一州。而江南意指乾运龙江以南,包含扬州、青州、坤州三州。其中扬州尽属江南,青州、坤州则部分属于江南。 林尘初入江湖,历经之事虽多。接触天下豪杰不少。阳教、紫霞宗、流云宗、九垌门、龙泉山庄……等,都属大乾赫赫有名的大势力。但活动范围,却不过几郡之间。 所窥之事,亦不过冰山一角,几名长老、几位高手,可算不得宗门真容。天下英雄何其之多,看也看不尽。 想到此节,林尘斗志昂扬,满怀希望。他见舆图中,乾运龙江自西起势,向东而行。途经崂山、华山、柏山、横山…等有名大山。 这些神俊山峰,林尘虽未去过,但他自小习文,自诗文中早已神往。而乾运龙江附近城镇,必属大城。水运通达,船业兴旺。 林尘留意到龙江转过柏山处,有一条支流脉络,名为“一爪江”。他距一爪江便甚近,顿想:“我寻一渡口,乘船顺一爪江而下。必经大城,我就此入城安住,沉下心思。” 便四处找寻。在四十余里外,寻到一“凌波渡口”。渡口中有“商船”“官船”两种。钱银给够,便可上船。林尘抵达渡口时,已是深夜。夜里江水急涌,不渡船只。 林尘就近入住客栈。翌日清晨,交付钱银,上了船只。他来得极早,上船后还需候一些时辰。等人筹齐,方才扬帆起航。 这时天还微暗,江风微凉。水汽扑面。林尘低头望去,能见小鱼扑腾,溅射水花。大乾兴盛时,国君曾力主开凿运河。大乾水路通达,凡江河能到之地,必属富饶。 林尘百无聊赖,等了一阵,见天色仍早,眺望远处,见有几名蓑衣钓鱼客,垂钓江边,甚是闲适。陆续里,只窸窸窣窣来几散客。猜想非得天色大明,才可筹齐来客。索性练起武来。 只他深知,行走在外,武不外露。是以只打几套热身正平拳。此拳只在青宁流行,此地地处宁德郡,离青宁已远。 船夫见林尘打拳,便即看来。但见林尘拳路朴素,知晓是极基础拳法,看得昏昏欲睡,并未多想。林尘热身完毕,立地调息。这时,忽听岸上一阵嘈杂。脚步声夹杂着兵刃碰撞的铿锵声传来。 只见三十余人衣着蓝衣,显是同一江湖门派,齐齐上了船来。林尘眉头一皱,略退一步。过了半晌,三十余人均已入座。 第306章 黑衣女子 林尘不愿惹事,见江湖人聚众而行,定起纷争,便想:“不如搭乘下一艘船,纵使麻烦些,也避开那恩恩怨怨为好。”起身欲走。 怎料下刹那,只听一阵脚步声响。岸上,三十几号黑衣人行来。各身穿黑衣,腰悬长刀,站在岸头。船上船下人满为患,这时下船,已是来不及了。立时跳水,确实可以。只还远未到那一步。林尘心想,自己虽有意避开江湖纷争,却也不必做那见人便躲的行径。如此一来,着实胆小如鼠,枉费习武。既时机不成熟,再寻离去之机便是。 如此想着,林尘便安坐椅中。掌心凝数只阴蚁,用掌风送到各处。 岸上,有一人穿黑袍镶金纹,长脸无腮八子长胡,甚是精瘦。他拱手喊道:“荷兄,好久不见!”片刻后,船上一蓝衣男子行出,拱手道:“齐兄,好久不见,快快上船一叙罢!” 方才对话两人,均属江湖门派高手。蓝衣男子名为荷玄子,乃宁德郡玄剑帮高手,此行由他领队。黑袍男子名为齐洪,乃黑莲帮高手。 两大帮派各率三十余名好手在此相会。自非闲暇打趣聊天,实有大事要办,气氛严肃。那齐洪说道:“上船!” 待全已上船,荷玄子喊道:“船家,启航!”船家扬帆,客船立时顺江河而下。速度不快,但甚是稳当。 见远离陆岸,齐洪这才说道:“荷兄,你们筹备如何?可和手底下人说好?”荷玄子道:“皆已备好。”齐洪说道:“好极,好极,有你玄剑帮的荷花剑阵,加我黑莲帮的黑天飞弩阵,不怕擒不住那妖女。” 齐洪又说道:“哼,那妖女为非作歹,自有人收她性命。伤我黑莲帮的人,怎能容她逍遥。”荷玄子道:“待会遇那妖女,劳请齐兄引至江中,如此一来,我荷花剑阵,方才能起大用。”齐洪说道:“你我两派,雄霸宁德多年。如今却在一丫头上栽了跟头。非寻回来不可。” 玄剑帮、黑莲帮均为近水帮派,水中作战甚强。两帮本互为敌对,僵持不下,收取过路船只买路钱,多年经营,倒也富有。但数天前,两帮相继遭人袭杀,初时怀疑乃对方所为,起了纷争,一场大战后,各方又折损十多人。 死伤惨重,两帮派帮主这才惊醒,于是坐下和谈,理清事由。这才知晓是一女子所为,再经一番探查,寻到女子线索。在一爪江中时有出没。 两大帮派为近水帮派,本各自备有船只。但转念一想,用帮中船只,难免打草惊蛇。 于是便有今日,客船上相会一幕。林尘藏在角落,听两人商谈,立觉头疼。自己却又怎遇这等事。 旋即又释然。这等江湖纷争,时时刻刻在上演。行走江湖,想全然避开,那是枉然。便是老实在家待着,也有祸从天降。林尘心想:“这什么玄剑帮、黑莲帮一副要做大事模样。我是再不能留了,免得平遭牵扯。现下无人留意,我潜水逃去吧!” 又见江水湍急。这等江况,游术全无半分用处。只能随波逐流,不知飘往何处。若非无奈,林尘实不愿落入水中,成落汤鸡般。他见甲板、船舱处,均有许多人留守。左侧是玄剑帮、右侧是黑莲帮。两大帮派,均通晓“听水”功夫。水中有无鱼游,有无人游,一听便知。 林尘心想:“我若在眼皮子底下逃走,难免惹他等误会。到时说我通风报信,转而先来围攻我,那可大是不妙。这些江湖中人,一言不合,便既动手,到时再想解释,怕是难了。不如走得无声无息为妙。” 这客运大船共为三层。最下一层,是船工划桨之处。林尘悄悄入底层,见六名船工手持一木轴,来回摇晃。那木轴通向船外,化做划水大桨。 林尘本想破一窟窿逃生,但见船内劳工不少,皆为凡人,如此一着,难免伤及无辜。但不从船底跳江,别处准被发觉。真不知如何是好。正思索间,忽听上方甲板中,噼里啪啦的声响。 林尘留有阴蚁,探知是一众江湖客,忽有状况发生,一齐冲出了甲板外。林尘心想:“既不好避去,我且去看看,是个甚么由头。”便回上二层。 江面上,一叶小舟飘荡,船头站着一黑衣女子。黑莲帮齐洪“铿锵”一声,抽出长剑,指剑骂道:“妖女,好啊,你竟敢主动上门来。” 黑衣女子说道:“哼,我听说有人要杀我。我便先来瞧瞧,是群甚么脓包货色。现下瞧见了,好没意思。”荷玄子浑身一震,衣裳一鼓,气势甚强:“你敢说我脓包?敢不将我玄剑帮放在眼里?你自己又是甚么来头?”黑衣女子道:“我的来头,由不到你来打听。” 奇洪道:“闲话少说,结阵!”,荷玄子也道:“条江!”便见玄剑帮三十余高手,噗通一声,全跳入湍急大江中,隐入了水中。黑莲帮则是一拍衣袖。黑衣长袍变得鼓荡,竟形似鸟雀羽翼。 众黑衣者一踏,借助黑衣羽翼,飞在了空中盘旋。手持弓弩,严阵以待。如此一来,水中、天上均有强敌环伺。难怪两大帮派,可在一爪江称王称霸这般久。 林尘心中暗赞:“好一阵法。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窍元境奇人虽多,但想破此阵法,怕也是极为困难。双拳已难敌四手,何况这四手、五手、六手还手持兵刃。即便是我,只怕得仰仗体质之妙,阳术、阴术结合,再随机应变,才足以脱困。” 暗流涌动。忽听“咔嚓”一声。黑衣女子脚下小舟四分五裂。化做无数碎片,黑衣女子眉头一挑,跃向空中。这时,黑莲帮的弓弩阵派上用处,自空中射出数十支箭弩。 那女子武功高绝,哪知不避反进。持一羽扇凌空拍打。数十支箭弩,角度刁钻,绝难避开。但女子的羽扇却左拍右扇。顷刻化解了。不仅如此,那女子跳上大船,身影一闪间。便制服了齐洪、荷玄子。 女子道:“两大脓包,这点本领,还敢报复!你那些虾兵蟹将,敢看我眼睛,我杀遍杀了,你们敢生气?”荷玄子登时吓软了。 这女子毫无缘由,杀了七名玄剑帮、八名黑莲帮的弟子。引得两帮折了面子,大为震怒,故而声势浩大,前来找回场子。 哪知不是一招之敌。心下已暗暗后悔。荷玄子道:“女侠,女侠,在…在下有眼无珠,有眼无珠。以后再不敢寻你麻烦了。”齐洪心中一叹,此刻命不由己,只能软服,说道:“好女侠,请饶我们一命吧。” 那女子道:“要我饶你,也非是不可。你把他们全喊上来。”齐洪、荷玄子不敢违背,全招呼上船。 那女子说道:“我平生最恨人向我挥剑。尤其是男子。这样罢。你们下一道命令,持弩的朝持剑的射出弩箭。持剑的朝持弩的丢出飞剑。活下来的,我便不追究啦!”那女子声音婉转,却叫人听得心寒。 荷玄子道:“哼,齐洪,你倒打一耙,诬陷侠女,害我险做了错事。侠女你放心,我与这黑莲帮本便有仇。新仇旧恨,就算无你要求,我也定不放过他!”他说得大义凛然。实则只为自己活命。 齐洪与他相差无二,生恐手下帮众不愿拼杀,有意挑起两宗仇恨。两人唾沫横飞怒骂,手下帮众,竟然真被挑起怒火。 一时间,箭弩、飞剑乱飞,只四五人幸存。血迹染污甲板。听那黑衣女子哈哈大笑,甚为开心。 黑衣女子说道:“好极,好极,真是乖狗狗。”齐洪说道:“能做女侠的狗,我齐洪荣幸之至。荣幸之至。”黑衣女子说道:“哼,你这丑陋脓包货色,给我当狗,我却不想要!”忽手抓探出,捏住齐洪肩头,轻轻一扭,手臂扭转向后。 她双手齐出。分别取左右双肩,左右膝盖。全扭曲到诡异幅度,再难动弹。紧接着如法炮制。齐洪、荷玄子均卧倒在地,痛苦哀嚎。 那女子说道:“我不杀你,却也叫你活不成。”扇子一拍,两人齐齐跌入江中。做到此处,仍觉不痛快。余下幸存者,无一例外,全被她扭至残疾,投入江中。活生生溺水而亡。 做完这些,她便欲离去。忽眉头一挑,脚尖一踢,一支散落地上的箭弩,自船舱内射去。只听“咔嚓”一声,木质墙壁破开丈许宽的窟窿。足见力道之大。 林尘屏气凝息,本已谨慎至极。他见那女子轻巧破了“荷花剑阵”“飞天黑弩阵”。便知此女实力极强。虽破阵之时,并未显露太过骇人动作、异象。但正是这看似平淡,寻常的动作,更说明此女实力之强。 他不敢动作,生恐被此女发觉。不料此女如此敏锐,这便就已发觉。这一记飞弩,直射他心口而来。 林尘全力避及,却仍被打中,右手被钉在墙壁上。余下力道,自右手传入体内。若非九霄天宫甚强,稳固五脏。这一击,已足叫他毙命。 林尘暗道糟糕:“我林尘时运不济,此女实力,怕已有飞天,否则我不至如此不堪一击。只盼她将我四肢扭断,也丢入湖中。这样我倒能逃出生天。” 第307章 陷入敌手,强打飞天 虽做此想法,林尘却未自暴自弃。将弓弩拔出,血花溅起。方才这一击,实已伤到筋骨。若非林尘骨质坚韧,怕已难起身。 面临强敌,林尘心想:“此女八成可飞天,怕是难跑了,殊死一拼,方为上策。”心意一定,便将杂念全摒弃之。取出太离枪,一枪直取而出。 那黑衣女子甚惊,方才林尘避开要害,已出她意料。竟还能站直起身,更出她所料。见寒芒点来,她玩心忽起,心想:“这不见光的小老鼠,倒比先前那窝囊脓包货好玩许多。”小退半步,与枪尖毫厘间擦过。 林尘心头又是一沉,自知绝非对手。但他一遇险境,便越战越勇。先前总盼早一步遁逃,远远避此灾祸。后来避无可避,比那荷玄子、齐洪讨好求饶之流,骨气强数倍不止。 见一枪不中,林尘挺步背打,用枪柄一扫。女子轻抬羽扇,将长枪抵住。这时,林尘倒转枪尖,来一计“残月有缺”。这是“残枪”第三层的招式,颇似“回马枪”,用腰腹部发力,先假意离去,待敌人追上,再回身重重一枪。 这一击力道极重。林尘气力本便极大,全力一枪,顿传出“翁翁”闷响。太离枪材质特殊,不止克制鬼怪。凡有阴邪之物,全难抵挡此枪。 那黑衣女子微微挑眉,心想:“此子倒甚是厉害,我瞧他年岁不大,枪法有此作为,已是不错。可惜,可惜,却露了大破绽。”待她心中刚刚起“可惜”二字,忽一柄长剑,蓦的自林尘怀中的乾坤袋飞出。 三圣弄剑术:蛇王控剑,一只幽幽绿蛇,口衔利剑,朝她激射而来。黑衣女子大意之下,惊讶不已,却没料到这节。当即打开羽扇,将武王剑拍飞。 但这时,林尘的长枪又已袭来,左右两路,大开大合,连刺十余枪。此招名为“寒光点点”。那黑衣女子纵使修为高强,但稍漏了先机,又见这太离枪枪劲雄厚,不得不认真对待几分,连连后退。 林尘内天地齐震,枪影重重,武学显出异象,威力更胜一筹。“蛇王”又驱剑打来。黑衣女子到底武学深厚,似已觉厌溺,一指点出。强大劲力透入长枪,林尘虎口酸麻,登时便松开长枪。 林尘见满地骸骨,此女绝非良善之辈。既已出手,便再不可保留。窍元杀飞天,虽希望渺茫,却绝非不可。林尘全已豁出,虽长枪脱手,但动作不减分毫。他气力绵绵不绝,精力旺盛,便是黑衣女子也惊讶不已。 但见林尘挺进一步,握住武王剑剑柄。武王剑本被“蛇王”衔着,凌空驱剑,此刻被他凌空接住,气势立变。只听一声“龙鸣”炸响。林尘用出三圣弄剑术第四层“老龙舞剑”。 林尘只见过老死之龙,饿死之龙。故老龙舞剑,并无活龙之生猛,却有垂死挣扎,寿数将枯的凶戾。剑出既龙鸣,剑芒四射,溅入江河中,击打起阵阵水花。甲板出现道道剑痕。可见此一剑法,何其强悍。 黑衣女子脚尖一踢,一柄剑落她手中,也施一套高明剑法,与林尘僵持不下。林尘剑出险招,黑衣女子却出剑灵动。武学造诣,显远在林尘之上。但林尘凭以应变,常能化解险要之处。 林尘心脏极快跳动,进入阴阳之态,但见黑衣女子行招变慢,林尘斜身快刺,黑衣女子衣裳被割破,手臂上多一条血线。 老龙舞剑僵持不下。林尘转而使出了“追风十三剑”,此剑旨在“快”。黑衣女子还未反应,林尘第二剑已经打出,黑衣女子仍然反应不来,林尘全力出手,实力已十分骇人,打到第四剑时,剑锋取向脖颈要喊处。同时两几朔阳刀从另一路射出。 黑衣女子终于色变,一下子被推飞江河当中。林尘全身疲软,冷汗直流。哪敢停留,立时从另一面跳入湖中。快速游到岸上。 林尘心道:“我朔阳刀、追风剑,均已打到那女子。不知她死了没有。我快快逃跑才是。”当日连夜奔逃。片刻不敢停留。 林尘心想,自己真该好生安定,买一宅邸,请一风水大师,洗洗晦气。若再四处乱跑,难保真倒大霉。 江湖忒大,强中自有强中手。何处是安生。 当日奔逃四十余里。离江岸已远,他精神紧绷,不知为何甚是困倦。便依靠树干,就地而睡。不知睡了多久,忽听窸窸窣窣声响起。林尘心道:“那恶女莫非追来了?”心下大急,左右环顾。 不见恶女。只见数人面色铁青行来。其中一人手持钢爪,二话不说,便喝问:“我玄剑帮与阁下无冤无仇,何以做出这等残事来?”林尘一听,立知端倪,说道:“此中另有误会之处。兄台,不妨听我细细解释。” 手持钢爪者,名为陵虎,乃玄剑帮有名打手。他此前出身九垌门,一身抓、打、滚功夫,全出自九垌门。后入玄剑帮,享极高待遇。 那陵虎道:“证据确凿,有何好说。狡诈恶徒,拿你命来!”手下帮众一拥而上。共有二十七人,所结剑阵,名为“玄字一号剑阵”。 二十七人围成一圈,将林尘包围。陵虎跳入阵内。一钢爪扒向林尘。林尘取枪格挡,却在这时,后背、腰侧,同时遭人刺袭。 林尘知晓,硬借此招,身上定然负伤。便收招欲要后退。陵虎却不肯,立时攀附而上,粘着林尘。 而因林尘变招,立时露出更多破绽。头顶、耳后、肋下…均微微刺痛,有人持剑刺来,剑气锋未到,剑气却先一步刺痛皮肤。林尘何止四面临敌,简直八面临敌。此一剑阵,甚是高明。 无论多强武者,每有动作,必将显露破绽。“玄剑一字号阵”,便是立时抓人破绽,立时索人破绽。动得越多,破绽越多,死得便越惨。 玄剑帮只在立帮之初,遭强敌攻打,才用过此阵显威。活生生打死三名窍元八重强者。此后“玄字一号阵”深藏共鸣,再不轻易启用。 实是那客船中,死伤太为惨痛。玄剑帮在岸边设有哨口,船只靠近哨口时,被发现船上惨况。玄剑帮大惊失色,决意用出“玄剑一字号剑”报复。 便不等黑莲帮,立时由陵虎率领二十七名弟子,沿路追查。林尘身有血迹,并不难追。加之沿途走得匆忙,旁观者不少。 林尘陷入危机,心念一动,只见阴阳态再启。他连挥出“追风十三剑”,速度之快,众人只觉剑光一闪,便没了气息。陵虎大怒,又是一爪打来。 林尘不愿苦斗,他手臂箭伤还未好全。又不知黑衣女子是死是活,倘若活着,定会追来寻仇。念及此处,甘愿中陵虎一爪,也要脱离阵法。 便不去抵挡,任由陵虎抓破胸膛,露出三道深深血痕。林尘强忍痛楚,运轻功遁走。 陵虎穷追不舍。林尘恼极了他,心想:“这莽夫不听解释,我不与他纠缠,便当我怕了他,哼哼,若再追片刻,我便要你性命了!”说道:“兄台,你莫再追了!小心误了性命!” 陵虎说道:“大言不惭!”全没放在心上。林尘将喂过毒药的神机针取出。施展“追风手”,神机针飞射而出。这一针,林尘用十成力道,绝无留手。 陵虎穷追不舍,忽觉心口一阵刺痛。直直栽倒在地,扑腾几下,已是活不成了。林尘又奔七十余里,这才停下歇息。 林尘见一小溪。在溪中细去血迹,寻思:“快快入城为上,城中人多,纵有仇家,一时半会寻不到我。哼,那玄剑帮助我逃生,我帮他等报仇雪恨,他们不谢,反倒打一耙,死有余辜。”洗净身子,正欲马不停蹄,寻城而入。 忽觉身子一麻,眼皮越发沉重。林尘噗通一声,摔在溪水岸边。他体质极强,可化解大多毒素。纵化解不了,也可通过观想黑白磨盘,将毒素磨尽。 此一麻毒,名为“碧寒春”,是一等一毒药。便是飞天强者,中之半分,也会立时翻倒在地,不省人事。林尘只觉天旋地转,只迷迷糊糊间,留有一丝思绪。 听到一女子喃喃自语:“玄剑帮那群脓包,倒帮了我大忙,否则真叫此子跑了。”林尘意识一沉,彻底不省人事。 待他再醒来时,只觉头疼欲裂,甚是颠簸。隐有车轱辘声响,应是在一马车中。林尘观想黑白磨盘,很快恢复常态,试动身子,才发现已被捆住手脚。 他欲调用窍力,却发现几处大穴,遭人点住。一股极强的黑紫色窍力,堵在经脉大穴之中。若不将这股窍力化解,林尘有力难使,等同废人。 林尘哀呼:“我八成是被那恶女擒住了。不知她会怎生炮制我。唉,却也怪不得别人,我林尘命运多舛,该有此劫,该有此劫。” 不愿就此认命,全心观想黑白磨盘。但那窍力甚是精纯,想要化解,短时间内绝无可能。林尘寻思:“那恶女只将我擒拿,却不杀我。最近几天,应是死不了。我不必灰心,慢慢找寻机会,寻求应变便是。” 忽听“吁”一声。马车停下,后厢车帘被拉开。光线射入进来。林尘眼睛一眯,果见是那黑裙女子。 第308章 吃亏,毒素侵蚀 那女子扒开林尘胸膛,见三道抓痕已经结疤,不住一惊,心想:“这小子体质甚异,这爪伤不轻,竟不需敷药,便隐有自愈之势。”一把将林尘提起,摔在路旁。 林尘摔得结实,只觉天地倒转。一股气堵在胸腔,一时说不上话来。黑裙女子说道:“你叫甚么名字?”林尘缓了片刻,说道:“林尘。” 林尘说道:“大姐,你我无冤无仇,你射我一箭,我也没伤着您,您行行好,将我放了可好。我感激不尽,感激不尽。日后有了钱,给您儿立一座庙宇,子子孙孙给你上香进贡可好?” 林尘嘴本便花花,自然而然便脱口而出,说话间并无哀嚎求饶之意,反略带调侃意味。林尘心想:“我先将她讨好,另寻机会脱逃。有道是小不忍则乱大谋。” 那女子说道:“你说得当真?”林尘说道:“真真切切。”那女子冷笑一声,一脚踢去,位置正中胸口爪伤。本愈合伤口,登时破裂。血液外流而出。林尘阵阵绞痛,却强自忍耐,半分惨叫也不说。 那女子说道:“你倒有骨气,可知我是谁?”林尘说道:“不知。”那女子说道:“连我都不知!”脚上用力,轻轻一扭。林尘胸前登时血肉模糊,好生凄惨。 那女子在林尘手中吃亏。若非留有后手,那一着真险叫她丧命。本想林尘定已逃脱,再难寻到,这口恶气是难出了。那知玄剑帮陵虎众人,将林尘纠缠,而她沿途寻来,却又正巧遇见。她当时心想:“老天爷叫你落我手中,那可就没办法了。” 沿路跟随。暗施毒气。待林尘昏迷,再将他擒获。她拖着林尘,见有一马车行来。她二话不说,便将车夫打死,将马车占为己有。把林尘丢上车厢,自己则驾驭马车,一路向西。 过了一日夜。林尘醒转而来,便有如今这幕。一切说来既巧且奇。 林尘虽剧痛难忍,心中却强自镇定,寻思:“此女不当场杀我,未必是不舍杀我。怕是想留我性命,百般折辱。”那女子说道:“我只说一遍,你可记好了。” 林尘点头。那女子说道:“我姓南名荣瑶。”林尘道:“南荣瑶,这名字倒似一娇滴滴女子……。”后半句心中说道:“与你大不相配,你该叫南蛇蝎、北蜈蚣才对。” 那女子说道:“你什么意思?暗讽我容貌?”脚下用力。林尘说道:“误会,大误会。感慨罢了。” 林尘生无可恋,不知自己倒多大霉,偏偏招惹此恶女。南荣瑶说道:“你倒厉害,险些伤我性命。你如此冒犯我,可知我为何偏偏不杀你么?” 林尘心道:“杀人如麻,心思难以揣摩,鬼才知道你安什么心思。为今之计,也只能随机应变了。”说道:“不知道,还请赐教。” 南荣瑶捏着林尘下巴,说道:“本来我确想杀你。但瞧你生得颇为俊秀。便留在身边好生玩玩。闲话莫说,启程罢!”将林尘丢上马车。 但见马车径朝西去。林尘双手被缚,不能动弹,窍力被封,一时难以解脱。低头看向胸口,血不住的朝外流淌。 此情此景,生死已不由自己,林尘胸前本是爪伤,如今遭人揉拧,已难辨爪痕。好在自愈力极强,一刻钟不到,流血即止,伤势不再恶化。但因伤得极深,只怕没个一二日,是极难结疤了。 林尘不再琢磨南荣瑶想法。此女言语是真是假,他全难判断。当下如何脱身为上。这时,南荣瑶声音从前车传来:“你若想逃,我便断你四肢。” 林尘心想,虽这般威逼喝吓,但逃总是要逃的。不过需有完全谋划,再筹备逃脱事宜。马车行了半日,南荣瑶长“吁”一声,将马车停下。 林尘被她提下马车,左侧是座客栈。两人入了客栈,南荣瑶说道:“来些酒菜。”店小二眼力甚足,见来者不善,不敢违背,爽快上了菜来,并道:“掌柜的吩咐,这桌酒菜,全当结交两位朋友。不必付钱啦。” 南荣瑶眉头一挑,凌空一掌拍出。那店小二腹部中掌,倒飞三丈之外,眼睛一闭,彻底没了气息。林尘问道:“人家送你酒菜,你干什么杀人?”见那店小二如此凄惨,是一无辜路人,不住微微叹息。 南荣瑶说道:“我心中不快,自要杀人。再且说了,他也配做我朋友?”林尘虽生死不由自己,本该尽说些讨好奉承之话令南荣瑶开心,但见她下手狠辣,心中大为不快。生死置之度外,更无所畏惧,直言道:“你真当自己天下第一美人么?人家是怕你闹事,送些酒菜好打发你走,谁乐意与你这恶女交朋结友。” 南荣瑶大怒,一掌拍来,说道:“你难道想死?”林尘说道:“死便死哉,两眼一黑,有何可怕。”南荣瑶一巴掌扇去。林尘更怒:“哼,你要将我大卸八块,还是跺手跺脚,快快请便罢。我林尘不伺候你。” 南荣瑶怒得想一掌拍死,却顿在半空,心想:“此子留有大用。他现下越嚣张,到时我便叫他再嚣张不出。”说道:“你不愿伺候我,是我不美么?” 林尘一愣,定神望去,这南荣瑶黑裙而立,长发飘飘,鹅蛋脸庞,肤若凝脂,怎生不美。他说道:“美自是美。但心太丑恶,我瞧不上。我落你手中,反正是活不成了。索性给我个痛快罢 。”心中却道:“我这般冒犯她,她却仍不杀我,定是另有所求…” 南荣瑶怒得几乎出手。但强自忍住,啪啪两声,扇了林尘两大耳光。林尘心道:“区区两耳光,又算得甚么。我若不死,日后总有归还之日。”虽觉面上火辣,但理智清醒,并未着恼。 南荣瑶也没了吃饭兴致。托着林尘上楼,选一客房,合上房门。南荣瑶笑道:“嘿嘿,我不杀你,真当我拿你便没办法么?” 她自乾坤袋中取出百十味草药,炖煮成膏,再倒入温热开水中。满满一浴桶,全变做黑紫色。随后取出一青色长颈瓷瓶,指尖分取三滴,滴入浴桶当中。 南荣瑶将林尘丢入浴桶。林尘闷哼一声,顿觉万蚁噬咬,既痛且痒。但紧随其后,便觉筋骨皮肉间似强了许多。 南荣瑶说道:“这场药浴,千金不止。你好好享受罢,明日大早,才可出来。”林尘强自忍耐,他内视己身,虽觉筋骨得到强化,但一股毒素,却随之攀附而上。 先附着体表,后浸入皮肉,慢慢由外入内。过程既慢且疼。林尘宛为“毒人”,全身剧毒。又过许久,五脏六腑俱被污染。 内天地九霄天宫飘出袅袅黑气。毒素深入机体。林尘若观想黑白磨盘,便可化解,倒不棘手。林尘却想:“此女抓我,只怕这才是目的?难道是叫我试验药浴之法?不对…她这般狠辣,随意抓一人便是,何必独独留我性命。总之我先不妄动,任由毒素侵蚀。且看明日她如何做。” 便苦熬一晚,过程生不如死,极难忍受。林尘愤恨中又想:“日后非得十倍奉还不可,这等恶女,若入我手中,我可百无禁忌,好生炮制她不可。” 翌日大早。南荣瑶说道:“起身吧。”林尘站起身来。南荣瑶得意问道:“感觉如何。”林尘说道:“舒坦。”南荣瑶面色即变,一指点中林尘左肩穴道,恶狠狠道:“我叫你舒坦。” 林尘只觉全身弊疼,皮下似有无数黑蚁乱钻。南荣瑶说道:“实话与你说罢。你昨夜药浴,乃是九蛇噬魂汤。此汤乃是剧毒,浸泡一个时辰,毒便侵入皮表,浸泡两个时辰,毒便侵入五脏。浸泡一夜,呵呵,你自己想想吧。” 林尘问道:“你到底是何用意?你若真想寻我开心,大不必如此。这沐体汤虽至毒无比,想必价格亦是不菲。”南荣瑶说道:“你倒硬气。若不想受此痛楚,便随我来。” 说罢,下了楼梯,径朝外走。林尘强忍痛楚,心想:“当下,此女已将我盯上,不跟去却是不行。”快步跟上。不料他动作越大,气血行走越快。体内沉积毒素,宛被唤醒。噬痛更为难忍。走出客栈十余丈时,冷汗直流,全身衣裳已全湿。 林尘观想磨盘,实可慢慢将毒解去,但他转念想道:“此女抓我,目的与此毒定有极大关联。我若过早暴露底盘,只怕性命难保。我且顺他心意。”强忍剧痛追去。饶是他意志坚定,也不住欲昏欲迷。已超过承痛极限。 林尘有意昏迷,感觉眼皮发沉时,立不强撑,眼睛一闭,栽倒在地。再醒来时,南荣瑶已在身侧。 林尘刚一睁眼,南荣瑶便一脚踢来。林尘胸口好不易结疤,又自裂开,鲜血直流,一片模糊。林尘说道:“大姐,你不能换一地方踢么?”疼得他面色苍白,大喘几口粗气。 南荣瑶说道:“起身。我教你一套调息之法。日后毒素侵蚀,便可以此调息,化去毒素。只留下好处。”林尘知此女阴狠毒辣,绝不会好心帮他。但为今之计,只能顺了她意,将调息之法学会。 半个时辰后。 南荣瑶说道:“不错,不错,你悟性甚高。”林尘笑道:“多谢夸奖。”南荣瑶说道:“你也莫与我装。似你这等人,我见得多了。”林尘心中一突,心想:“我那些算计,莫非全叫她看穿了?”说道:“装什么了?” 南荣瑶说道:“呵呵,你自己清楚。”林尘说道:“我实不清楚。前辈说话,还是痛快些罢。”南荣瑶说道:“你是一赌徒,是也不是?”林尘心想好生奇怪,这女子何时冒出这等问题。 南荣瑶说道:“你去玉城赌过钱。欠下不少钱,欠条全被你自作聪明,丢了去,是也不是?”林尘刚欲回绝,忽想起一件旧事。 困龙山脉一行,他偶在龙腹,得一乾坤宝袋。袋中有千锻入窍法,更有数额庞大的欠款。他大嫌晦气,便将欠条丢了。 南荣瑶说道:“你孤陋寡闻,不知玉城欠条,留有异香么。那异香无形无色,唯有运以特殊之法,才可嗅出一二。你当真认为,欠条一丢,便一了百了了?” 林尘想说,欠条并非自己的。但转念一想,与一恶女有何解释,便沉默不语。 第309章 窍元三重,假转被擒 两人又朝西去。每日夜里,南荣瑶必强迫林尘浸泡毒液。白日则运调息之法,将毒素解决去。如此反复,林尘不见害处,修为反入窍元三重,骨质更为坚韧。 林尘不知此女目的,一路暗寻机会。但南荣瑶气机锁定,稍有异动,立时便迎来一阵毒打。南荣瑶虽不杀林尘,但下手极狠辣,且专挑薄弱处。 是以胸前爪伤,林尘不曾痊愈。没有愈合迹象,南荣瑶便脚踢手打,伤口破裂,自又要重新安养。 林尘心中咒骂此女千百回。但受制于人,实无办法。只能想道:“风水轮流转,我且忍了。日后加倍奉还。” 这日。南荣瑶忽要传林尘武功,是一套手法,名为“极阴锁骨手”。共有六层,是本极高深武技。 林尘天性好武,每遇武技,必然认真钻研。凡传授他武技者,他定心存感激。但这次却属例外,他知南荣瑶定另有目的,心存不怠。故边勤学武技,边咒骂南荣瑶为当世第一恶女。 如此这般,过了半个月余。南荣瑶这日捏林尘脉搏,喜道:“成了,成了!”林尘问:“甚么成了?”南荣瑶道:“你成我毒人啦!好极,好极,我终于练成一尊毒人了。” 林尘心道:“好家伙,这番大费周折,原是为了‘毒人’,我这些时日,不曾观想黑白磨盘。一但观想,这些儿入骨之毒,皆可剔除。” 林尘暗自庆幸:“万幸不曾观想。否则这南荣瑶一直不成,便一直练我。最后还是不成,定恼羞成怒,一掌将我拍死。”假装惊骇,问道:“什么毒人?” 南荣瑶说道:“哈哈哈哈,好毒儿,你是我第一个毒人。我抓了千百人,没一个能成。大半中途毒死,大半受不住自杀。你这体质,果真能抗得住,万幸没将你杀死。” 林尘说道:“什…什么?我毒素不是化解了么?”南荣瑶甚是开心,说道:“你当真认为,我会传你解毒之法?那是吸毒之法。药浴之毒,即便浸泡一夜,也只能附着五脏之表,极难吸收。必须附以特殊调息之法,才可彻底吸收。” 南荣瑶继续道:“如今你骨为毒骨,血为毒血,你且看看内天地,是否多了枚毒丹?”林尘早知毒丹。曾暗暗小观磨盘,尝试磨去,待得知盘磨之力确实有效,便立时止住,任由毒丹行成。 林尘质问:“我会怎样?”南荣瑶说道:“不怎样,从此以后,你要彻底忠心于我。为我所用。我只消一吹笛子,你便生不如死。”说罢,南荣瑶取出一翠绿竹笛,轻盈盈一吹。 林尘初觉小腹微热,紧跟着全身剧痛。南荣瑶甚为满意,收了竹笛。说道:“此毒跟随你一生,任何灵丹妙药,定是解不得的。你今后便臣服于我罢!”林尘说道:“我本便打你不过,你要我干甚?岂不画蛇添足,多此一举?”南荣瑶说道:“不然。你这小子,我另有他用。你既成我毒人,与你说了也无妨。你可知此为何处?” 林尘说道:“不知。”南荣瑶说道:“此为玉城外,四百里远的小镇市。”林尘问道:“那又如何?”南荣瑶说道:“你这玉城赌徒,丢了欠条,准会被玉城抓去。我要你借此混入玉城,想办法混入中层、乃至高层。” 林尘了然,寻思:“此女如此大费周折,原是因此。她知我身上有玉城欠条气味。故而将我练为毒人。只为将我安插入玉城。”问道:“再之后呢?”南荣瑶说道:“你莫问太多,我要用你时,自然寻你。好了,你去镇上,一家‘好运客栈’入住。假意被玉城中人拿去。” 林尘大觉头疼,问道:“城中可有内应?我这般入城,只怕很难出人头地。”南荣瑶道:“你是第一个。自无内应,至于出人头地…哼,这是你的事,你若做不到,自有你苦头吃。你是我毒人,何止生死在我手中,便是生不如死,死不如生,也尽在我手。我不便入城,你每月书信汇报。如若不然,相隔万里,也可叫你生不如死!” 林尘心道:“好极,如此这般,我便可脱离这恶女了。我林尘吃此大亏,日后再一一回报。唉…风水轮流转,此话倒真不假。昔日我擒贺婉君,昨日又遭这南荣瑶所擒。总算有惊无险…现下松懈,却也太早,入了玉城,处境未必便好。总之走一步看一步罢!”说道:“告辞!” 傍晚时分,林尘入住“好运客栈”。林尘心想:“若入玉城,我这欠债之身,难免会被强用其他物事堵债。若是寻常之物还好。可‘龙珠’这等罕见物事,万万不可被人拿走。”连夜又出城去,寻一棵大柳树,在树下挖了个大洞,将乾坤袋埋入洞中。 身上只留一千枚赤龙币。林尘心想:“那南荣瑶一天打我三顿,但想来出身极不平凡,瞧不上我宝物,从不曾搜我乾坤袋。连此女都不敢入玉城,足见此城水甚深。我入了城中,该当多观察,少说话。”恍惚间,回到“好运客栈”,入客房睡好。 林尘怕又被南荣瑶抓去。他知南荣瑶虽不入玉城,但定藏自附近,观察自己举动。前狼后虎,处境堪忧,便只能且走且看。 翌日清晨。 林尘下楼吃食。忽觉小腹微热,却不听“笛音”。心想:“我这‘毒人’,若非有解毒丹之妙法。今生今世,怕真只能拱她差遣了。”,不住大觉屈辱,他人高马大,英俊潇洒,却被迫屈居毒女手中。过了片刻,微热感受,立时便又消退。 南荣瑶暗中观察,以此提醒。林尘几日不曾吃过好菜,大手一挥,点了一只香鸡,两碟牛肉,大吃一顿。吃到一半,他忽大手一扬,将饭桌推倒,拉住一路过行人,一拳便打过去。 那人捂着鼻子,“哎呦”一声后退,他定了定脚步,怒问:“你干什么打人!”林尘说道:“他奶奶的,打的就是你!”抡着拳头,又是一拳。 那人侧头一避,骂道:“他奶奶的,老子怕你不成!”俯身低冲,环抱林尘腰部,一把将他推倒在地。那人骑在腰上,一拳一拳捶打林尘。 林尘大腿用力一顶。那人飞摔出去。林尘转骑在上,眼睛不住左右打量。见一男子衣着华贵,正坐角落处饮酒。林尘便有意将战局引向角落。 林尘骂一句,那人便回一句。场面甚是聒闹。那角落处的男子眉头一皱,终是不耐烦,出手如电,点了那路人大穴。华服男子出指不停,又欲要点林尘大穴。 林尘灵巧几步后退,全然避开。华服男子说道:“你会武功?”林尘说道:“自然会。”华服男子瞥了眼路人男子,意在说,你既会武功,怎与他打得这般狼狈。 林尘说道:“我乐意,我瞧他嬉皮笑脸,便想给他点教训。我先让他三分,等人多了,再给他个大教训。”华服男子了然,心想:“此人八成在玉城输了钱财,愤世嫉俗,故而做此行径。倒不难理解。”说道:“愿赌服输,拿旁人出气,枉为英雄。” 林尘说道:“赢钱的是英雄,输钱的却是狗熊。你是玉城的?”华服男子说道:“无错。我正要回玉城去。”林尘色变:“既是玉城之人,告辞,告辞!”转身便走。 华服男子本不愿理此俗事。但见此人一听自己乃玉城中人,连名号都不曾问,转身便慌忙逃走,如此行径,甚是可疑。转念一想,这世上何人最怕玉城之人?一属玉城仇敌。二属欠债逃亡之人。 华服男子立时一嗅,果闻道一股欠条气味。玉城欠条,触之气味便极深。唯有债消之时,用玉城特制之法,方才可以洗去。华服男子顿想:“好啊,此人欠下玉城大债,恼怒不过,便故意来此处作乱。他见我便逃,显是心虚。说不得已不打算还债。与其日后派人追他还债,不如我现下便将他拿住!”喝道:“且慢!” 林尘听“且慢”二字,便知计划已成。立时加快脚步,窜出客栈大门。华服男子纵身一跳,欺身追上,一手朝林尘背心抓去。 林尘回身一甩,挡开这一爪,旋即一记直拳轰出。华服男子说道:“好身手!”,抬手一架,一脚踢来。林尘斜腰一扭,这便避了去,同时屈指变爪,向华服男子的手肘抓去。 林尘实已留手,却不料这华服男子金絮其外败絮其内。这般不堪一击,自己这样被抓去,未免太过刻意。故有意与华服男子缠斗,数次故意留出破绽,但华服男子全抓不住。 林尘正苦恼间。忽听西街道上,一声娇喝响起:“何人胆敢闹事!”紧接着,一声闷喝响起:“步兄,我来助你!”便见一男一女,齐出手抓来。 林尘见来者两人,且武学自不弱,暗自欣喜,假意稍作抵抗后。便想束手就擒,好被擒回玉城。 不想又过片刻。又有一人飞身而来,连出十七掌。武学大显异象,好似十七座宝鼎,自高向下砸落。 林尘实刻全部化解。但假意抵抗,化解第七掌后,假意不敌,胸口中其一掌,倒飞而出,不省人事。 林尘心想:“如此这般,该是天衣无缝了。那南荣瑶即便暗中观察,定也挑不出毛病。待我入了玉城,再随机应变。” 第310章 入玉城,开眼界 方才与林尘先后过招者,共有四人。身穿华服,率先抓向林尘者,名为步华飞。紧随其后,一男一女仗义相帮者,女子名刘倩,男子名洪俊。 而最后出手,武学显异的高强武者,名为“王青松”。他这一番出手,立将林尘击败,引起一阵哗然,无不为其喝彩。 只听人丛纷纷赞道:“鼎王掌,是王家公子!”“我认得他,王家十三公子,王青松。”“好神俊的掌法,好潇洒的人儿,玉城人杰,不同凡响。”“大开眼界,大开眼界,玉城果真强手如云。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这厮输了钱财,来此闹事,简直与找死无异。”“那厮有些手段,方才三人联手,都拿他不下。若非王公子出手相助,只怕还得斗上许久。” …… 王青松说道:“诸位,没事吧?可被这宵小伤着?”林尘假装昏迷,心道:“若非恶女相逼,我何必遭人讥讽。也罢,这也没甚么大不了的。全当耳边风便是。”也不着恼,探听几人对话。 刘倩说道:“王公子,多谢出手,此贼身手不差,难怪敢在此闹事。若非你及时相助,一时片刻,真难奈何他。”步华飞说道:“王兄,许久不见,你怎回来了?” 王青松说道:“我数月前出城办事,擒回几个赖账之人。路过此城,想寻一饭馆,吃些酒肉菜肴,不料刚入城来,便见你等争斗。”指了指后街,果见一铁皮车厢内,关押数位江湖客。 步华飞说道:“好巧,好巧,王兄,你且瞧瞧此人,他怕也是赖账之人。”王青松说道:“哦?”步华飞当即将客栈之事,娓娓道来。 一旁洪俊不住提醒:“此人武功高强,要不先点其大穴?”王青松说道:“无妨,有我在,他定跑不了。” 待步华飞将事情说完,王青松轻轻一嗅,果闻欠条异香。只味道甚淡,说道:“且将此人铐起。一齐带回城内。” 洪俊、刘倩取出铁器。将林尘双手负后铐定,脚腕铐定。林尘看似昏迷,实则清醒,暗想:“这铁铐极不寻常,铁质极坚,但仅是如此,定困我不住。只怕另藏机关。”他听到“叮铃”“咔嚓”“吱吱”异响,皆从手足铜铐传出。想必机括复杂,门道极多,若以蛮力破之,准吃苦头不可。 忽觉双肩被人一抓,上身悬空。双腿一抬,整个人被架起,平移一段路程,重重一摔,已被丢上铁笼车厢。再听“砰”一声,车笼紧闭。 又听“咔嚓”“吱吱”“叮铃”异响。显是车笼也设有诸多机关。林尘心思敏捷,心想:“玉城怕是极擅机关。我贸然潜入,万分凶险。却又有什么办法?” 王青松道:“诸位,既然相遇,我等入楼同饮如何?这干人等,关押在‘玉玲珑’内,晾他们那微末武功,绝难逃出。我等尽兴一场,再搭乘玉玲珑回去。”步华飞说道:“好极,只不知二位是否赏脸?”看向刘倩、洪俊二人。 四人虽携手擒林尘。但王青松认识步华飞,却与刘倩、洪俊交情甚浅,可算初次相识。江湖路远,交友为上。多人饮酒,更为热闹,自然真挚相邀。刘倩、洪俊怎愿拒绝,当即欣然同意。 四人入酒楼大饮一场。正午时分,上了“玉玲珑”,一齐驱车回城。 只觉车厢微晃,林尘这才睁眼,见车厢内共有八人,神情郁闷,唉声叹气,显对生活大感无望。林尘顿想:“这些赌徒,无甚好怜悯的。只我林尘滴赌不沾,却落得如此下场,真没处说理。” 忽见一道黑影闪过。南荣瑶见他被押入铁笼,这才放心远去。林尘恨极了南荣瑶,他生性风流,最喜美人,见美心便悦之三分。虽自认并非君子,不必“逢花必惜”“唯命是从”,但相处时,总愿与美人多说几句吉利话,开些无伤大雅玩笑。南荣瑶生得极美,但林尘见惯她一路恶行不断,杀人如麻。日后若反客为主,决计不宽恕此女。 林尘环顾四周,见马车驶出城去,行在山野道上。此处驿道甚为宽敞,表面上铺有碎石子,即便大雨倾盆,道路也自干朗。 他轻轻踢了踢铁笼。质地极为坚韧,全力出手,不知能否砍断。林尘道:“这位老兄,你是因何被抓?” 那人是一秃头,和尚打扮,但颧骨高凸,眼成三角,无丝毫和尚的慈眉善目,反觉贼眉鼠眼不是好人。他说道:“你开我玩笑?”若非手脚受制,非当场打来不可。 林尘了然,心想:“这些人,只怕便是欠债不还,被擒抓之人。我且多套些线索。”说道:“老兄哪里人?”秃头和尚牙齿缝中绷出三字:“隆化人。”林尘去过隆化郡。听过隆化方言,当即以隆化方言交谈,说道:“这不巧了,我也是隆化人。” 秃头和尚喜道:“你隆化哪儿滴?”林尘说道:“隆化佰依的。”秃头和尚道:“我隆化顺承的,就在你附近。”林尘说道:“老乡呀!” 佰依、顺承都是隆化郡下,两座相近的郡城。林尘行走江湖,恰巧路过。他过目不忘,且悟性极强。依着沿路的听闻,对佰依、顺承当地方言,倒也说得顺畅。 秃头和尚身陷囹圄,困苦不堪。忽遇旧乡人,心态可想而知。林尘得知秃头和尚名为“嘉秃子”。两人便用方言交流。畅聊好一会,林尘这才问道:“嘉兄,我瞧你打扮,似是一和尚,怎滴,和尚也爱赌钱不成?” 嘉秃子说道:“嗐,你莫提此事还好。一提此事,我便好生悔恨。”林尘说道:“哥哥请说,苦恼之事该一吐为快,憋在心里总归不是个事。” 嘉秃子话到此处,不吐不快,又听林尘说得有理,点了点头续道:“你哥哥我啊,早年晓得些武功,行走江湖,也算小有名气。被一老大哥,拉着来玉城走一圈。啧啧啧,自那时起,才知甚么叫金碧辉煌,人间天堂。” 嘉秃子不住笑道:“我当时便被钱财欲望迷住了双眼,顿想,我辈习武,说到底,求得就是荣华富贵。这时听闻玉城有许多妙坊,可一文入,千金出。我便去了,起初啊,确赚了好多钱财。” 嘉秃子说道:“我拿着钱财,出去潇洒。玉城当真妙不可言,此中乐趣,不亲自去之一次,实难言说。只我拿钱财耗尽,便又去妙坊赌博。这一着,我还是赢了许多钱。又潇洒许久,今生难忘。”林尘问道:“那怎生成了和尚?”嘉秃子说道:“我一次豪赌,输光了身家。借钱再赌,那知越输越多。欠下了笔大数字。我被赶出玉城,从事营生赚钱,走镖、走商、甚至杀人越货,盗墓掘宝,甚么三教九流全都干过。按说钱财不少。每年入玉城还钱一次。” 嘉秃子说道:“那知利息钱越滚越大,我拼命赚钱,却也还不上了。无奈之下,选择出家为僧,以此躲避。我出家三年,那知终究没能躲过,被抓了回来。”说到此处,重重一叹。林尘问道:“欠债不还,被抓回来,下场很凄惨么?”嘉秃子说道:“自然。轻则一辈子充当劳力,还了债钱,终生不得自由滋味。重则…重则…唉,我也不知,总之玉城决计不会让我等轻易死去。你想啊,人死债消,这大债讨不回来,亏得便是玉城。” 林尘说道:“确是此理,但好似死了更为干脆。”心想:“我以此身份入玉城,只怕前途未卜。我听嘉秃子所言,这玉城绝非善地,其中险恶,还未入城,便已先窥一二。” 之后再不言语。林尘环顾四周,见“玉玲珑”马车似不需“马”拉行,且速度极快。对玉城不住好奇。 半个时辰后。玉玲珑翻过一道山坡,眼前豁然开朗,是一片占地极大的大城,东西两面群山环绕,绿野葱葱,北临大海,只南面可供人通行。 山间驿路,修筑的极为宽敞。用细碎石子,混合一种木香胶,平铺在地面上,甚是平坦坚固。 再看道路两侧。每隔一里,便有一座哨塔栋立,那哨塔约有十余丈高。内藏机关、弩箭、木鸟…戒备森严。再结合四周地势,当真可算易守难攻,固若金汤。 林尘暗叹:“这玉城好大规模,好生气派,好生恢宏。这玉城之主何许人也,只怕富可敌国,并非虚言!”见玉城井然有序,心中不住一暗。如此一般,自己倘若待不下去,遁逃时困难重重。 玉玲珑路经一条窄道。这是一个关口,名为“入玉关”。这关口设计甚妙,他日若有重军强攻玉城。一人把守入玉关,可抵挡千军万马。 玉城诸多设计,已将天势、地势运用极致。毫不夸张而言,玉城之主可叫板任何一国度。林尘想起玉城称:“一城抵一国”。此前全当戏言,心想“一城如何抵一国?岂不笑话么?一国何其之大,一城便是再大,也决计比不过一国。”。 如今亲自一观,方知传闻不假。嘉秃子感叹道:“玉城虽在大乾境内。却不属于大乾管辖,玉城自有律令,其内百姓,只遵玉城律令行事。” 第311章 又悟奇术,被困水牢 又行十余里。忽听湍急河流,林尘远远望去,见一宽约百丈的大河,将道路横而断之。河道上,立起一道红木宽桥,可通车马。 玉玲珑还未入桥,便已被拦下。一身穿精铁甲胄,手持长枪者道:“停下,例行检查!”王青松自玉玲珑上下来,笑道:“好!” 那士兵点头,旋即绕车而行,细致排查。来到后侧车笼,目光一一瞥过林尘等人。说道:“好了,进去罢。” 王青松一拱手,驱车入桥。这桥材质特殊,虽为木材,却比铁石更为坚韧。且水冲风吹,难撼丝毫。林尘观此大桥,料想少说两百年来历,至今屹立不倒,此中工艺,不住一叹。 他本前途未卜,理该忧心忡忡。但他向自强不息。此时见玉城种种工艺,甚为新奇,不住便想:“我既入玉城,不知日后有无机会,学此机关杂道之术。武道壮大本身,这机关杂道,则可繁我枝叶。我以武道为本,广学杂道,且不说行走江湖,有无用处。便是派不上用场,我心底开心,便不算白学。再且说了,又怎会无用处呢?” 过了红木宽桥,已隐约可见玉城城门。又过片刻,可谓千呼万唤始出来,玉玲珑穿过城门,总算见得玉城真容。 车笼内其他人等,均垂头丧气,郁郁寡欢。唯林尘四处打量,留意街边路况。玉城房屋极为密集,楼宇、阁楼极多,此城之繁茂,可谓前所未见。 林尘小窥冰山一角,便心中震撼连连。他整理思绪,算及前世见闻,今生阅历。竟无一城可比拟此城。 又见道路宽敞,足容纳十七辆车马并排而行。路边有富家子弟,身穿锦帽貂裘,胯骑西域名马,腰间镶金戴玉。纵使这般打扮,也不算贵气。 更有甚者,手牵奇兽,游行街中。叫卖声,打闹声不绝于耳。这一番盛况,叫人实难忘记。然富者极富,贫者极贫。林尘见到许些麻衣粗布的劳工,做些苦力营生。与周围繁华格格不入。 不多时。两侧行人留意到“玉玲珑”驶过。纷纷停下脚步,对林尘等人指指点点。神色各异,鄙夷、怜悯、幸灾乐祸、愤怒、取笑…皆是有之。 嘉秃子掩面哭泣,但觉此生无望。遥记从前,他在车笼外,望着车笼内。如今他在车笼内,不敢望车笼外。 此种落差,顿叫他失声痛哭。他哭声凄惨,周遭人皆失声痛哭。更有甚者,跪地磕头,不住向路人哀求:“那位大爷、公子、小姐行行好,帮帮我罢!我永世为奴,在所不惜!” 只无人理睬。玉玲珑便这般走过一条条街巷。林尘皱眉,心想:“困局如今才开始。”暂无办法,索性收敛杂思,屏气凝神。林尘心想:“处境再难,我终未死去,只要没有死去,便总有转机。越是困难,便越要保持镇定。纵使最后难以逆转,总不至丢了里子。自个瞧不起自己。” 王青松驱停玉玲珑。听车笼内哭声迭起,说道:“现在怕了,却是晚了,下来吧!”目光扫过,却见林尘闭目养神,甚是镇定。王青松说道:“下来!”这“下来”二字,他微提音量,暗运窍力。震人心神。 车笼内共有八人,哭音顿止。一个个跳下车来,两名黑衣小吏,为众人解开足腕铜铐。林尘脚腕松开,立即左右扭动,疏散气血。他见铜铐解开的刹那,铜匣内,似有千百支细针摆动。互相碰撞、牵引,传出“叮”“叮”的脆响。 想必这些便是暗藏机关。其中机理甚是复杂,林尘窥之万一,不知是何作用。只能暗压好奇。 八人足铐全被解去。其中三人双腿一软,瘫倒在地。被人架着行走。林尘抬头望去,前方是一栋黑楼。威严无比,门前立起两尊异兽雕像。 形似狮子,又似鳄鱼。此兽名为“鳄狮”,乃玉城盛行异兽。此兽喜爱金石、宝玉,嗜血凶戾。实力强大,皮肤刀枪不入,利爪碎石断金。与玉城颇为“神似”。 但以此立雕,是鳄狮代表财运。寓意飞来横财,故立此雕塑。这黑楼名为“好来楼”,名中虽有“好”字,却并非吉祥地。 是还债的楼。两名黑衣小吏前头领路。嘉秃子等七人行在前头,林尘行在最后。王青松则再慢一步,防止有人遁逃。 道路漆黑,只几条昏暗烛火,散发淡淡光亮,不足以照亮前路。行至深处,便十分幽冷。冻骨般的冰冷,安静得落针可闻。 林尘听到牙齿打颤声音。他心想:“此楼如此设计,意在施加压力。叫人恐惧,如此这般,才更好将其拿捏。敢欠钱不还者,多少是块滚刀肉,倘若恭恭敬敬,只怕会得寸进尺。”虽理通此节,但忍不住微微郁烦。 不知觉已走许久。不知时间,不知地点。嘉秃子说道:“还…还没到么?”左侧小吏道:“急什么?现下知道急了?哼哼,苦日子,今天才开始呢。”此话一出,抽泣声顿起。 林尘心中一恼:“哭哭啼啼,枉为英雄。”却又一叹,自己处境更为糟糕。林尘可夜视,见楼中道路、墙面,全是用一种玉石铺设。这玉石色质淡黑,可吸光吸亮。散发幽幽冷气。 穿过一处拐角,来到一间小室。黑衣小吏分发黄纸,人手一张,并道:“在纸上写上自己姓名,籍贯,再画上押。”无人敢违背。 林尘沉思片刻,心想为今之计,只能顺从。这玉城固若金汤,若硬来,只怕以软击石,自寻死路。便写上姓名、籍贯、按上手印。 紧随其后,小吏再行引路。下一道极长的阶梯,每下一阶便幽冷一分。行到某处,小吏俯下身子,用力一拉,打开一道矮小的口子。指着其中一人道:“下去罢!等时机成熟,自然有人喊你名字出来。” 那人不敢违背,俯下身子,钻入那洞中,只听“噗通”一声,紧接着水花溅起,传出“哗啦啦”的声响。 从矮洞进去,好似便是一水池。那人哀嚎道:“好冷,好冷,放我出去,求…求啦,快放我出去,我干什么都愿意。”黑衣小吏冷笑道:“嘿嘿,待着吧你就。”将洞门合上,便再听不到呼喊。 余下几人顿觉万分恐惧,余下路程,愈发举步维艰,好似晚一秒遭此大罪,便是幸福,便是幸运。很快,黑衣小吏又停下脚步,俯身一拉,一洞门又开。 第二个人跪地磕头,怎说也不愿入此小洞。但苦苦哀求,却全是枉然,惹得小吏恼了,怒扇两大耳锅,强推下去。又听“噗通”一声,众人心间均是一颤。 哭音自洞里传出。小吏吐一口浓痰,将洞门拉下,声音便消失了。如此朝后又走几步,第三人、第四人、第五人…全送入小洞。 很快便到林尘。小吏拉开洞门,幽幽冷气冒出。林尘但觉此地冷气远胜别处,不由眉头一皱。小吏道:“看甚么看!快快进去,想讨打么?”林尘钻入小洞,里面果是一水池。 小吏用力一推,洞门合闭,四下陷入幽静。林尘双目可夜视,故可看见四周景象。 这是一丈宽,一丈长,且一丈深的方形寒池。林尘身材高大,即便踮起脚尖,也难将头探出水面。需用力跳跃,或是不断踩水。 如此一来,体力不断消耗,睡眠更成问题,可谓大受折磨。更别谈此处空间狭窄,水池寒冷。此中煎熬,无法言说。 林尘轻捧冰水,水质显幽绿颜色。十分寒冷,但这种冷意,透入心底,却又不会将人冻死。林尘心道:“嘉秃子所说不错,这玉城擒抓我等,意不在杀我们,不会让我们如此死去。此地水质冰冷,却冻不死人。” 林尘再一观之。见上方角落处,有一枚碧绿色珠子。他不知用处,但隐觉此珠中,似传来淡淡窥视。 林尘心想:“此处设计,不知是何人主意。必然是一毒辣、阴狠之人。他如此设计折辱他人,怕不是好拱自己作乐。玉城啊玉城,方才所见街景,是何其美轮美奂,繁华至极。此地此处,却又如何吃人不吐骨头…”感慨一声。 他见水池不大,但足以伸开手脚。便仰卧水面,如此飘着。他顶着顶上碧绿玉珠,心想:“莫非真是监视?” 林尘所料,实是不错。在那琼楼高处。正有一女子,透过碧绿玉珠,窥探牢内情形。 林尘心想:“此处幽闭,虽大不舒服。我却可借此时机,将南荣瑶的毒珠抹去。”双目一闭,浑不觉自己身处水牢处境不妙,而是潜心入定,观想黑白磨盘。 随着盘磨,体内毒珠略淡分毫。但因种入体内已久,一时片刻,大不易彻底除去。林尘水磨功夫,却不急一时片刻。 两日过去。 洞门忽被拉开,两个漆黑物事被丢了进来,溅起水花,飘在水面上。林尘取过一看,是一黑色的霉馒头。本便已微微发臭,再经水一泡,口感糟糕,便更难以下口。 林尘心道:“好歹是口吃的。我虽不饿,但…填些肚子,也是不错。再且说了,霉馒头我吃得少么,偶尔回忆回忆,也是件趣事。”他大口吃起,心态乐观。 吃饱喝足,便眼睛一闭,再度观想黑白磨盘。 不曾想,又一大周天转毕,阴气沐浴体,又悟出一道阴诡奇术。 第312章 欠债五百万,玉城死徒 阴气沐体,林尘皮肤白皙,容貌俊逸不失刚朗。过刚易折,过柔则糜。刚柔并济,方为正途。阳气沐体,则有助于刚强体魄,继而自愈力、力量…具是大有益处。阴气沐体,则有助于柔,韧性、灵敏、应变…均有精进。 他飘荡水中,这时参悟阴诡奇术,名为“阴符”,也名为“阴契”。既可在物件上,以阴气勾勒符画,如此这般,可一定程度上,随他心思操控。 林尘心中大喜,顿想:“如此这般,我岂不也可御剑飞行?我在宝剑上勾勒阴符。心念一转,剑便飞出,岂不甚强。”只他现今身无一物,武王剑、太离枪、黑水剑三件趁手兵器,全藏在乾坤袋中,埋在柳树之下。 他身上倒余留一个储物袋。但里面多是衣物,钱财,还有一把短剑。再无他物。林尘百无聊赖,仰卧水中。 右手凝两只阴蚁,欲探查外界情形。哪知整间水室,严丝合缝,阴蚁这等微渺之物,亦无缝可钻。林尘万般无奈,继续凝神观想磨盘。 若是他人遭此困局,只怕彷徨不安,躁狂难忍,出声哀求了。如此又过两日,洞门忽被拉开。外面有人道:“林尘,出来吧!” 林尘爬出洞门,抖去身上水质。那小吏瞧他神情淡然,不住一愣。他在此执事多年,进来时甚么英雄好汉没瞧过。便是外界赫赫有名,实力不凡的武者,也不在少数。只每从水洞出来,无人能做到淡然。最有气节者,亦是腿软颓然,朝这小吏连连作揖,对小吏无限恭敬。 林尘见他面有不忿,心想:“这小厮定也非甚好人。我不敬他几分,非穿我小鞋不可。我处境本已不妙,不必再树敌。”笑道:“这位官人,有劳数日照看,不成敬意,不成敬意。”取出一百枚赤龙币。 小吏一瞥,见百枚赤龙币勉强说得过去,只“哼”一声,便在前方带路。林尘紧随其后,沿路滴滴答答,不断水滴滴落。活似一水鬼。 林尘心想:“与我一同来人,共有八人。我该是最后一位出来,比别人多关两日。我瞧这小厮嘴脸,官位不大,但刁难落难之人,却熟练至极。许是我表现淡然,叫他瞧我不爽。但让我林尘跪地痛哭,哀求放过,却是做不得到。” 行不久,便到一排向上的阶梯。林尘数了数台阶,约莫九十七阶。推开一道木门,总算见到阳光。楼道中光线射出,这日刚是清晨。 林尘朝窗外瞥去,这时已来到高处。见城外载歌载舞,好不繁荣。那小吏笑道:“你莫看了,那些新鲜事,与你再无干系。你这辈子好生还债罢。”林尘毫不理会。 那小吏忽一怒,脚突朝后踢。林尘侧身一避,再用脚前扫。只听“噗通”一声,那小吏滚下楼梯。 那小吏本料想,林尘浸泡寒池数日,理该体虚气浮,难以反抗。自己这突然出手,准叫他反应不来。怎知却是自己吃了大亏。 林尘笑道:“这位爷,您走路小心些啊。要不要我去扶你?哎呦,定是我身上太湿,淋湿了地面,你特意回去擦拭。”那小吏恼怒至极,爬起身来,冲到林尘近前,欲拔剑决斗。但转念一想,此人命运悲惨,余生怕无出头之期,说不定心存愤恨,倘若自己激其怒火,焚而要与自己同归于尽,岂不大亏。 便强耐怒火,说道:“走快点!”来到一座朱红大门,门开一条窄缝。小吏说道:“进去罢!”林尘穿过缝隙。便见高处坐着一中年男子,他正拿一张黄纸,细细端详。 此人为“好来楼”主事,名为“福大厚”。一般欠债还钱,但欠多少债,还多少钱,怎生还钱。却是一件麻烦事,需有人断明。好似案件一般。 福大厚头也不抬,问道:“林尘?”林尘说道:“是。”福大厚说道:“我查了欠条,玉城欠债者,并无林尘欠条,你改换名字了?” 林尘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确未欠过玉城钱财。”福大厚一拍惊堂木,只听“铛”一巨响,宛若雷劈,余音阵阵回荡。 福大厚说道:“胡闹,既未欠我玉城钱财,你又怎到此处?”林尘说道:“不知道,有人出手抓我,我打他不过,便就来了。”福大厚说道:“如此说来,你是无辜。” 林尘心道:“我确是无辜,但玉城不似善地,入了此处,怕不会被轻易放出。”说道:“自然无辜,我从未入过玉城。”福大厚说道:“你身上有欠条异香,便绝无可能无辜。兰花,且去辩识一二,此人所沾是那张欠条。” 一女子从暗门行出,回道:“是。”便朝林尘盈盈行来。此女面容姣好,身材窈窕,衣饰大胆,步履间,自有股欲遮还羞的姿态。却极高傲,瞧向林尘时,先便蔑视了七分。 林尘心想:“这等名利之地,自然更分‘三六九’等。我林尘该是最低等,甚至未必入‘三六九’等之列。”名为‘兰花’的女子绕行一圈,退回暗门。 不多时,兰花姑娘又行出来,送来一木匣子。福大厚打开木匣,将欠条取出,细细一嗅,确认无错,便浏览欠条数目、年份、姓名等若干线索。 福大厚说道:“你与铁大锵是何干系?”林尘说道:“并无关系。他死后乾坤袋流落在外,被我偶然所得。”福大厚道:“欠条呢?”林尘说道:“自是丢了,钱财非我所欠,留来何用?”福大厚怒道:“大胆!玉城欠条,你敢妄自丢弃!还敢说自己无辜!” 福大厚说道:“照我看来,铁大锵许久不来还债,定是被你所杀。如此说来,他的欠债,连同多年利息,便该全算你头上。你这小厮,言之凿凿,杀人越货,还敢说自己无辜,可笑,可笑。” 福大厚说道:“铁大锵本欠九十七万赤龙币。结合多年利息,数额已到五百万。这笔债额,便由你承担,你服是不服?”林尘听得“五百万”欠额,不禁头皮发麻,暗道南荣瑶害人不浅。自己纵观一生,还没瞧见过这庞大钱财。 但势比人强,林尘又能如何,说道:“我不服又能如何。”福大厚说道:“哼,你到有自知之明。有一事,别怪我没提醒你。这欠额,将照例收起利息。一个月约莫…七万赤龙币。嘿嘿,这数额可不少。” 林尘心想:“如此天价,我今生定是还不完了。不如寻此城破绽,暗中蛰伏,待何时实力强了,再直接逃离。”不再言语。 福大厚说道:“兰花,且带他下去,安排劳用。务必物尽其用,此人欠债不小。挖玉、劳力、这类劳务,远不足偿还,纵是叫他干一辈子,我玉城也是亏的。” 事实上,玉城又怎会亏?所谓欠条,数额是大是小,不过玉城之人大笔一挥罢了。铁大锵生前可未能从玉城带出一分钱。虽赌博自有赢钱时,但玉城奢靡,赢得多少,便当场花去多少。反而欠债时,需不断向外赚取金钱,源源不断送来玉城还债。 如此一来,玉城只入不出,其中财富,可想而知。林尘心道:“一入玉城,身不由己。有钱出钱,无钱出力。这玉城之主何许人也,立起这样一座大城,厉害自是厉害,险恶更是险恶。” …… 兰花姑娘在前领路。她淡淡说道:“你债额太高,那劳力类活事,与你自是无缘。你将此物戴上。”丢给林尘四道铁环,一个黑玉吊坠。 林尘取过一观。铁环内暗藏无数毫毛细针。一旦戴上皮肉,便极难取下。林尘问道:“此物可有取下之法?”兰花姑娘说道:“自然。”心却道:“你死之后,尸骨腐化,自然便能取下。” 林尘见她神色淡然,略带嘲讽,顿知不妙,心想:“我欠下巨额,一生未必还完。每月利息便已够呛,玉城吃人不吐骨头,我戴上此物,他们决计不会为我取下。我一生便受其所制。四肢还好,大不了自断手足。再观想黑白磨盘,重新长回。只这还有一处玉石项链,戴在头颈处,我自断头颅,可长不回躯体了……如此这般,倒真是难了。我林尘莫非真栽此地?” 心中犹豫不定。转念一想:“天无绝人之路。我忍辱负重,先留命在。待我日后学了机关杂道,自个破解,也未必不可!”便将铁圈,戴在手足,玉石项链戴在脖颈处。 那铁圈刚好窟定足腕、手腕,分毫不多。沾之皮肉后,内部的毫毛长针,便没入体内,扎入血管、筋络、穴道之间。 手足不住一麻,酸软无力。再戴上吊坠,后颈处一阵刺痛,细密毫毛刺入后颈,与皮肉相连。倘若林尘强行取下吊坠,与自刎无异。 兰花姑娘微微点头,说道:“跟我来吧。”她又说道:“你这类人,所行之事,必是最危险,最困难的。玉城不缺劳工,但你这等‘死徒’,虽也不算多缺,但总归比寻常劳工少许多。” 兰花姑娘问道:“你修为如何?”林尘说道:“刚入窍元。”兰花姑娘说道:“在别处,也算是高手了。你年龄不大,有这番造诣,不错不错。”不住高看两眼。又说道:“但入我玉城,却也不算什么。” 第313章 死斗场,处境艰 林尘但觉手腕、足腕瘙痒,铁圈内藏毫毛,扎入肉体,瘙痒入骨,每转动手腕、足腕,或是手足运力,牵动气血、筋络,更隐隐刺痛无力。这感受并不强烈,但胜在绵绵不绝,不停不消,十分挠人心肝。 越是走路,便越是留意足腕的不适,走得远时,心烦意乱,有打砸周身物事的冲动。林尘强自镇定,调息身体。将不适之感全然压下,心中虽有烦意,却不足为奇。 林尘心想:“玉城考虑周到,如此扰人心神,使人郁烦,叫人自败自弃,自然无法思索谋索逃离之策。唯保持镇定,才可不上此当。” 又走四五里路。林尘忽觉刺痛、麻痒减缓,他查看足腕铁圈。内侧毫毛已扎入骨头,再难取下,而他体质强悍,被毫毛扎破之处,已缓缓愈合,将那感受适应。 这时。兰花停下脚步。两人来到一栋高楼,匾额写道“黑水楼”三字。兰花行入楼去,朝里走了十余丈,穿过一道狭窄长廊,到一片宽广的厅堂。 这大楼外观气派森严,楼内装潢却十分朴素。与别处大不相符。楼内吏员巡视,有序布置。时能见到达官贵人、富家子弟来往。却不知来此是为何。除此之外,林尘这类“死徒”亦不在少数。总而言之,大堂中鱼龙混杂,谁人皆有。兰花显是熟悉此地,径向一面墙行去,说道:“此地物事,你自选一样在行的。” 墙壁上,垂挂许多木牌。其上均是危险的活计。林尘端详许久,心中想道:“这笔大债,我若认真偿还,百八十年未必能还清。我不如选一轻松活计,谋划出逃。那恶女叫我混入高层,哼,我毒丹已解大半,何必再听她号令。再且说了,玉城森严,入了城来,便半点不由人。那高层岂是想去便去?”左右观察,又料想自己“曲艺”“医术”自不错,若可借此安定,再求出路,当真再好不可。 但他见满墙挂牌,牌上有字符,却并非大乾通俗文字,林尘心想:“玉城莫非自有一派字符?”心下暗惊,顿想片刻,虽隐隐猜出部分吊牌含义,但不敢妄自决定,轻易选择。 林尘恭敬问道:“兰花姐姐,我曲艺、医术尚可。此处工牌,可有与二者相近者?”兰花笑道:“倒也有之。”她选一木牌,递给林尘,再道:“此一木牌,便与你说的相关。” 林尘谢道:“多谢…”兰花道:“不必。我不管你外面是何身份。到了玉城,只是死徒。我不听死徒道谢。”言语间大有鄙夷。 林尘也不气恼,心想:“这倒是位势利小姐。也罢,你瞧不上我,与我又无甚损失。”半分不恼。兰花令林尘原地稍等片刻,不多时便有人接引。随后便行出楼去。 “好来楼”为断明债务之所在。“黑水楼”则为安排“死徒”之所在。所谓“水”为财,而“黑水”既为“黑财”。与欠债难偿的“死徒”大合景衬。 这时,忽听一阵脚步,一朴素打扮的男子行入黑水楼。那车夫定睛一看,诧异道:“林兄?”林尘道:“嘉兄!”此人正是嘉秃子。 他说道:“林兄,我们又见面了。”林尘说道:“同病相怜,同病相怜。”嘉秃子说道:“唉,想我嘉秃子,本也有叱咤风云时。如今…怕是当一辈子车夫。”林尘说道:“车夫?”嘉秃子说道:“自然。玉城繁茂至极,但我这等死徒,只能从事最脏、最累活计,却永无出头之日。便说我罢,我每日需拉车十个时辰,一天一枚赤龙币酬劳。除去吃穿用度,能省下半枚左右。但用做还债,便需…一百九十七年,才可还完。我这辈子,也就这般了。还需受人如麻,遭人殴打,不受待见,真…真可谓低贱如泥。” 林尘并无怜悯,心想:“你这是罪有应得,杀人越货,坏事做尽,有此下场,实属正常。我才属无妄之灾。可怜,可叹。”又想:“此人早我几步出来。或知晓更多,我且再问问。” 林尘说道:“难道不能涨酬么?”嘉秃子说道:“涨酬自涨酬,但利息也随之增长。总之,我等戴上‘死徒锁’,任你此前多大能耐,也终无出头之日。”他低头一看,见林尘手腕处也有“死徒锁”,嘿嘿一笑,说道:“林兄,你也戴上啦。我瞧你年轻,长得俊秀,到头来却落得和我一般下场。” 林尘听出话中幸灾乐祸之意,却不计较,心想:“无论处境如此困难,唯自强不息,才有破局之机。此人从我身上寻找安慰,用心不良,品性低劣是其一。自甘堕落,永世为奴,是其二,我何必与他置气。”笑道:“是啊,世事弄人。” 嘉秃子说道:“倒也有一二转机。我等若被某些富家翁瞧上。弄回家里,当个家奴、仆从等。虽说已久低贱,人人皆可打骂。但总归…总归日日拉车、扫地、采矿……等活计强上许多。” 林尘说道:“嘉兄来此处是…”嘉秃子说道:“我瞧你身上有水,想是刚从水牢出来。我便与你说罢,这黑水楼是安排‘死徒’工务之处。我运气好,送我来的大人瞧我可怜,为我选了‘车牌’,便是叫我去拉车。这一活计累自是累极。但有一好处,便是受人唾骂也好,遭人鄙夷也罢。总有些人,会给些许赏钱。有时运气不错,打赏甚至高过数日酬钱。我入玉城,自知是再无出去之机了。这些酬钱还债,那自是白费。不如用来打点关系,讨好黑水楼的吏员。如此一着,将来或有转工之机。日后有大家大名购买奴仆,我也能先一步露面,你说是也不是?” 林尘想来,这倒无可厚非。嘉秃子说道:“你是来选工牌的罢,我且瞧瞧,你这是甚工牌。”林尘递给工牌。嘉秃子端详片刻,忽面色大变,急忙将工牌还回,忙道:“我不认得你,我不认得你。我与你并无关系。”连滚带爬,便已经走了。 林尘欲言又止,心想:“那兰花姑娘说,我这工牌与曲艺、医术相关。他何至如此害怕?可惜他跑得太快,我没机会问询。”又等片刻,一黑衣小吏朝他走来。 林尘递过工牌。小吏上下一打量,啧啧一声,说道:“跟我来罢。”走在前头。林尘满腹疑团,全不知是何处境,为何嘉秃子、小吏眼神怪异。这显然并非寻常工种。 出了黑水楼,更朝玉城深处行去。来到一片石质的建筑前。建筑高约十来丈,在高楼林立,极尽繁荣的玉城不算出类拔萃。但占地极广,好似一圆形场地。 林尘只在外面,便已嗅到淡淡血腥气味。他知此处与“曲艺”“医术”绝无干系。只怕是生死拼杀“角斗场”。他不必多问,心中已然了然:“那兰花姑娘心思歹毒,她是瞧我不起,或是我不知何处将她得罪。我问她曲艺、医术相关活计,她偏偏给我安排最凶险的。只怕意在让我万劫不复。” 行入建筑中,里面一阵昏暗,有一间间石室,外有铁门紧固。这一石一铁,材质均为独特,武者极难破除。 黑衣小吏说道:“今日起,你便是‘死斗场死徒’,一日三枚赤龙币,赢得一场死斗,可得钱百枚。你自取一个名号,我记录在案,后便入左侧石室歇息等待。若无意外,你死之前,或是还完债前,那间石室便都归你了。八成是死于非命,我可未曾见过,何人能还完债的。” 林尘眉头一皱,心想:“倘若是拉车活计,我尚可四处游走,有一二分自由。入这‘死斗场’,情况可糟糕许多。” 林尘取一名号,便入石室休息。他闭目养神,自知此刻绝无办法,便摒弃杂思杂念,专心修养生息。 如此过了一日。他内视自身,查探情形。窍力完好无损,但此时困局,凭借单纯武力,极难脱困。林尘心想:“如今局面,我唯有暗中潜修,待实力更强,才可改变局势。” 忽听一声口哨。对面一间石室内,一消瘦男子笑道:“小哥,新来的么,你好啊。”林尘笑道:“你好。”消瘦男子说道:“小哥,我叫周来风,你叫什么?”林尘告知姓名。 周来风说道:“你定是得罪人了罢,寻常死徒,也来不得死斗场。”林尘说道:“我也不知,或许罢。”周来风说道:“但也有一好处。死斗场是最接近功勋、大家大姓之地。虽说死伤惨重,但每年都有不少人,被大家大姓、或是那些人挑走。那可是别的死徒,难以走到的高度。不过麻…死得更多。”林尘说道:“多谢告知!” 周来风说道:“嘿嘿,我闲着无聊,与你说话解闷,可说不上谢不谢。倘若死斗场中,你遇了我。我还是会取你心肝,割你喉咙,断你四肢,好生折辱一番的。到那时,你还谢是不谢了?”林尘默然,心想:“此人久居此处,见惯杀戮,心中实已阴暗。我不必理他。”但心头不住一沉,知晓自己来到了野兽环伺的危险处境。 第314章 剑技精湛,权贵子弟注意 又过半日。林尘忽听“哐当”“咔嚓”声响起,知是石室外侧铁门锁被人打开,循声望去。三名黑衣小吏,候在周来风石室外。 周来风刚被弄醒,便知缘由,今日有他‘死斗’,当即猛扇自己两耳光,强打精神,上窜下跳,发出“哈!”“呀!”“喝!”等声响,提振士气。 随后行出石室,与三名黑衣小吏离开了。 林尘心中沉咛:“既是死斗,便总会到我。我且好生预想筹备,千万别大意下,坠了性命。”掌心凝两只阴蚁,黑暗中丢入周来风长发间。 周来风来此多日,长发蓬乱,且此人不爱干净,或是无所谓干洁与否,所居石室凌乱肮脏。长发间跳蚤作窝,虱子做巢,臭气熏天。多两只阴蚁,实难觉察。就这般在黑衣小吏带领下,穿过两条大长廊,入一间石室等候。 石室两侧,装有许多枪、剑、鞭、刀…等器物。共计八十一件,囊括大部分江湖武器。但质地平平,只是凡铁所铸。 一名黑衣小吏,取出一盒香膏。手指刮下一毫香膏,置于周来风鼻下。药力从鼻孔朝而入,在肺部散开。登时起效。 周来风已历经几场对决,早轻车路熟。 又过片刻。周来风挑选一把铁爪,施了几手武艺,纯熟至极,造诣不浅。但万不敢攻向小吏。林尘心想:“来此处之人,除我这等无妄之灾者,便是桀骜不驯,贪财好色之徒,定不会老实。照理说来,方才周来风舞‘飞来燕去’这一招时,便可斜移半寸,再立时变招为‘如龙如水’,取下那小吏首籍。他武艺不俗,先杀小吏,再求其它,或可逃离此地。但他却全无这般想法。” 又知此地戒备森严,定然机关重重,布置精妙,有入无出。再且说了,便是出了,又能去哪里?玉城身处山水环绕之地,纵是大乾,也奈何不得此地。江湖高手,实力虽强,但擒制之法,却是不少,胡乱蹦跶,不过妄自送了性命。不久,只听“轰隆”一声,石室内一扇大门开启。便见前方是一辽阔平地。 林尘聚精会神,看完一场斗决。只道万分凶煞。两人全以武艺拼杀,窍力、修为不用分毫。下手之狠辣,招招间恨不得将敌手大卸八块。 这一场比斗,却是对手赢了半招。周来风被削去了脑袋。那敌手尤不解恨,将他砍成肉泥。一片血腥,骇人场景。 林尘见此人如此残暴,见微知着,想来其它人等,也大差不差,将人杀死后,非剁成肉泥泄恨耍狠不可。便想:“我全当比武斗杀,倘若取胜,不必行此无聊事迹。若技不如人,便随他意罢!”坦荡了然。这石室昏暗,处境凶险,但他自有一番气度。 他定心存神,当下唯有随机应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又过一日。 有小吏寻他来了。与周来风一般流程,开锁后,穿过几道长廊,来到一间石室,两侧挂满兵器器物。 林尘左右环顾,心想如今局面,可说生死只在一念之间。他既通剑术、也通枪术。但二者之间,剑术更强。故而优先选剑为上。 当即选一把三尺长剑。这时,小吏取出黑盒,说道:“此为无力香。可压制窍力,不得施展。入此死斗场,便非得真刀真枪不可。窍力、‘气’等云云,可不是上头老爷所喜。好心提醒一句,唯有施展精湛技艺,叫上头老爷喜欢,才是你唯一出路。否则,嘿嘿…也是,我与你说这些做甚,你这次对手,便已不弱,你未必能活下。我这番苦口婆心,反成了废话。唉。”便将那乌膏抹在林尘鼻下。 林尘觉得好笑,这小吏絮絮叨叨,全在自说自话。但确有一信息透露,林尘心想:“我处境凶险,若真被人瞧见,处境或好许多。总比暗无天日,一直待在这死斗场好。” 他但觉鼻下清凉,那膏药药力挥发,直入肺部,起效甚快,不出三息便散及全身。窍力、劲气全受压制,宛回到寻常人。但林尘力大如虎,这部分却不受干预。且体质独特,倘若全力运转,仍可勉强动用,但效率已大不如前。 观想黑白磨盘,倒能解去。此“无力膏”对他威胁不大,但死斗场多人围观,自己终究受制,不该惹人注目,而是顺其规矩,寻求机会。 林尘决意不用窍力,再等上片刻,“轰隆”一声,石门大开。林尘行将出去,抬头四顾,见高台上无数人投目望去。多是衣着富贵,气表不凡之辈,多数人年纪较轻。 忽听一声“喂!”喊来。对位一光头汉子走来,说道:“好小子,新来的?您儿运气不错,遇上爷爷我。保管你死得干脆。”林尘说道:“大爷姓甚名谁,怎上来便打打杀杀?” 两人对话,虽只平常音量。但“死斗场”内结构特殊,场中设有“音洞”,可将声音传至观台。故而人人皆可听清。一时间嗤笑声传来,多笑林尘呆头呆脑,不知是何处境,入了死斗场,何止要“打打杀杀”,“大卸八块”“砍烂剁碎”都属平常。 光头汉子说道:“我便是鬼三刀刘汉。嘿嘿,我与你这小娃娃说甚废话,一刀劈你是真。”说罢,纵刀劈来。林尘横剑一卸,还一剑去。这一对招间摸清对手刀法技艺。 十足精湛。只他纵刀劈来时,实是大意了。他使得刀法为“御鬼七刀”,此一击纵刀,名为‘千鬼踏境’。刀路极为简单,就是势大力沉一计纵劈。但刀尖划过空气,会发出刺耳哭音。再加上窍力一荡,武学显异,劲力一浪接一浪。便如千兵过境,摧枯拉朽,叫人极难抵挡。 但此刻一无窍力,仅凭借劲力,却奈何不得林尘。他学过“转力之法”,在此处正有大用。只将身一抖,便将力劲转入地底,轻易化解。旋即刁钻一剑取向对方胸口。只听“啊!”一声惨叫,胜负已分。 林尘拱手行礼,但对手已然毙命。在场中留下几只阴蚁,便径自离场。不少权贵望其背影,均大感兴趣,极少见这般精湛剑法。 自此之后,林尘透过阴蚁,将场中杀戮窥尽。他志在研究敌手招式,有备无患,每每分出胜负,便立时收回目光,不愿多瞧野兽行径。有时他留意看台,发觉“上层老爷”部分也是如此,只瞧斗剑比招,胜负一分,便行离去。也有部分,则偏好分出胜负后,泄愤的残暴行径,瞧得比比招时更为起兴。林尘便想:“纨绔子弟,痴迷血腥,纵使出身不凡,也终难成大器。”隐知此处“死斗场”,多为年轻子弟光顾。或是观摩战斗的应变,招式的运用。 场中强手着实不少,更有样貌独特,好似西域偏远之地的人族。身材高大,天生蛮力。 时间一晃,便又过半个月余。林尘见不下百场战斗,自己也历经十场。他忽得剑术感悟,脱离窍力、劲力相辅,他剑法愈发趋近圆满。 十余场战斗,竟只凭借点、刺、拨、挑便取胜。且他出手既快且准,动作潇洒,取名干脆。赏心悦目,有时出场离场仅十余秒。 林尘自不知,在玉城上层权贵的子嗣中,已颇多人议论起他。“死斗场”是块娱乐场,多为权贵子嗣所喜。玉城虽机关鼎盛,但亦是人人习武。 死斗场便成权贵子嗣,观摩学习,议论之地。自然而然,以此为娱乐。林尘虽身陷困顿,修为停滞,但武艺却一日千里。出手时越发潇洒从容。 又过半月有余。林尘素有“三剑阎王”称谓,无人可逼得他使出第四剑。林尘却不住皱眉,心想:“我杀敌虽快,但如此一着,定无人注意我。我林尘虽不愿被人所挑选,但势比人强,忍一时之不顺,才可行得更顺畅。” 下次对敌。他不再使剑,转为用枪。此举叫台上老爷惊疑连连。不知何时起,每有林尘“死斗”,来客远比常人多。 林尘枪舞灵动,恣意潇洒,活似一被形势所困的少年英侠。林尘故意让招,使得比斗更久。打到第七十三招,方才将敌手解决。 随后潇洒走人。 如此一招,动心之人已是不少。但一去黑水楼问询价格,便都收敛了思绪。为一“死徒”,花费五百万赤龙币,着实不值。 又过一周。围观林尘者,已越来越多,但迟迟无人出手。林尘慢慢理清扼要,心想:“定是欠债太多,在他们眼中,我林尘命贱如泥,怎值‘五百万’赤龙币?也好,自有定数。” 时间匆匆。林尘每日死斗渐多。有时一日会打三场,甚至五场、六场。林尘全当淬炼技艺,倘若接受。剑法、枪法越发纯熟。虽无突破,却是彻底融会贯通,返璞归真的契机。 林尘反觉清醒,若无此一际遇,他三年、五年未必能精研技艺,到此境界。并非天赋不够,而是他修为越深,窍力运用越精。自不会想到,压制窍力,精研此剑招技艺。 这日比斗,对手十足强劲。是一名消瘦中年,眼睛溜溜散发寒光。他速度极快,使得武器是横刀。刀法纯熟,也有返璞归真,大巧不工的意味。 此人名号为“刀瘦子”,在死斗场已活七年。可见其实力、悟性。但林尘仍是胜之一筹,取下胜利。这日回石室时,忽觉领路小吏,脾气、态度好了许多,拱手说道:“恭喜,恭喜。” …… 第315章 出死斗场,暂入王家 林尘聪明机警,立时便猜知一二,心头一喜一沉。他自不愿供人挑选,但可脱离此地,却是好事。 他回到石室,面向墙壁,静心沉气,那喜悦、复杂、沉闷等复杂之情,渐渐清空。转为宁静祥和,一切顺其自然便可。 林尘心想:“走一步看一步,是好是坏,何用想太多。”他观想黑白磨盘,诸事抛之脑后。过了半日,两名小吏前来开锁。 一名小吏喊道:“林兄,恭喜,恭喜,你运气忒好,被大爷瞧上,快随我们走罢。从今以后,你再不必死斗啦!” 林尘不语,心想:“处境稍好是真,但如此受人摆布,有甚可喜之处。”随两名小吏,穿行长廊。 离开“死斗场”,回至黑水楼。被引至一间客房,内里装潢豪华,白玉饰品、精美瓷瓶、壁画、宣香…一应俱有。林尘衣着朴素,久居石室内,他虽自爱整洁,但与人斗杀,难免沾上血污,身处脏乱环境,实难自清。 此刻忽入此地,衣着大为违和。林尘坦然受之,不见丝毫亢奋、自卑。他静静站着,打量四处。见正前方,有一张半透明屏风。 他透过屏风,只可瞧见一道模糊身影。但想来对方,却可将他全然瞧清。这时,领路的小吏皆已离去,室内仅剩两人。 林尘拱手躬身,不先发言。他实也知晓,此刻若说:“幸得尊上青睐,救在下于苦海,从此以后,为尊上是首,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等云云。或可叫对方欢喜。可他口虽花花时常又无遮拦,但自贱自轻的言语,绝不愿轻易出口。 便沉默不语。过得片刻,屏风后那人说道:“你再不说话。我花费重金,可不是要买个哑巴!” 声音清脆,是一位年轻女子。林尘直言说道:“在下惶恐,不敢多言。”那女子说道:“我看过你剑法、枪法。此前是何来历,可曾入过宗门。”林尘说道:“闲云野鹤,不曾入过宗门。” 那女子说道:“好罢,先随我回府。”说罢,已从屏风内行出。果是一年轻女子,她相貌姣好,鹅蛋脸盘,自有股难言贵气。再看其衣着,镶金戴玉,裙子下摆,却是透明轻纱,两条白晃晃大腿若隐若现。如在云雾当中。 玉城衣饰华丽大胆,林尘不住暗暗点头,大开眼界,心想若单以“艳”而论,前世不及此处。又想:“财富汇聚之处,必是欲望横流之地。由此衣着,便可看出一二。” …… 这名女子名为“王萧生”,乃玉城王家第四女。地位尊崇,但花费五百万赤龙币,购置林尘亦非轻易。 她与四位好友合力出资,筹齐五百万数,将这尊“死徒”购回。只今日四位好友有事,便由她一人置办。 回到王府。王萧生说道:“今后你便住在杂役居中,比死斗场好上许多。”林尘说道:“多谢!”王萧生说道:“今日你且安顿,明日清早,来我院门等候,我一醒来前,便要在门外相候。”说罢便已离去。 林尘无奈一笑,想到:“林尘啊林尘,你怎沦为了供人驱使安排的家奴了?”旋即又释然,心有大志,何需在意出生境遇。又想:“我自小寄人篱下,与家奴又有甚么不同?旁人瞧我不起,那也正常。我林尘怎会理会那些无聊看法。” 便在几名仆从带领下,回到自家小居。是一三丈长,三丈宽的逼仄小屋。王府极大,有七八处庭院花园,十余座府中之府。其内景象,更无需多言。 但杂役、奴仆、家奴居住之所,却全被聚在西院。此地约有四百栋逼仄小屋,挤压一起,人来人往,但还算整洁,时有管事前来探查。若有杂役病了、死了,便火化掩埋。 林尘入住小居,将门掩下。心想:“虽环境稍差,但总归有半分自由。”心下甚是满意。不知有意无意,他小居坐侧不远,便是公用茅厕。乃杂役出恭之处,肮臭不堪。林尘只得闭绝气感,才可安然入睡。 翌日清晨。 天还未亮,众杂役便出门忙碌,林尘简单洗漱,换一身较为刚朗的杂役服。全身清爽,不住轻轻一跳。他见西院不远,有一片湖泊。他捧起湖水,洗漱脸颊。 见水中倒影时,不住一愕。旋即自嘲一笑,那水中人脸,蓄起浓密胡子,长发许久不曾打理,零散披散,脸上有血污结垢。乍看之下,便如流浪汉一般。他容貌虽俊逸,却如戴面具,全被遮掩。若非有人刻意端详,绝计是瞧不出的。 林尘心想:“我在暗无天日处待得久了,大变模样也不知。不过…如此也好,我低调蛰伏,静求变化。我以长发、胡须遮挡容貌。行止更为稳妥。”他洗去脸上血污,虽胡须未去,头发凌乱,却已俊逸不少。 他眉头一皱,手指刮起湖边污泥。用窍力震散,随后俊逸涂抹脸上,再遮去三分。林尘心中玩笑道:“我这容貌,有时可给我惹来大麻烦。过犹不及,过犹不及。反时恰到好处为妙,我可是深有体会。”虽这般想,却又得意又无奈,又真有这番期许。万盼容貌平凡一二。 林尘心想:“若我所爱,也刚好爱我。如此一着,一切恰到好处。唉,只何人是我所爱?何人又爱我?”他沦落至这般境地,大起大落皆已历经。但对“爱”的感受,却越发模糊。 他自小无人怜爱,他先遇冯红衣,初时自诩风流,本便抱目的接近。自觉情感并不纯存。后遇云清岚,见她倾心相待自己。便也倾心相待,他那时自是爱的。后来被绞心,却又模糊起来。 他知女子擅变。他行走江湖,虽已有几处风流往事,但无不凶险至极。稍有半分差错,非但不得风流,反成刀下亡魂。苏沐沅如此,贺婉君亦是如此。 林尘能与她们尽说甜言蜜语,但每每想到,这些女人曾要杀他,甚至今后亦要杀他。心中不由万般感慨。林尘心想:“我林尘虽非良人,却亦非奸恶之人。纵使风流,却不过你情我愿。何以处处与我过不去。”心中忽生萧瑟之感。倘若手有竹笛,不住已经吹起。 林尘寻到王萧生府邸,听到院中轮舞鞭子。林尘心想:“这小姐倒也勤奋。”跨入院子。王萧生说道:“你来迟了。” 林尘说道:“是。”他见天未全亮,确未料到,王萧生起这般早。王萧生抡舞鞭子甩来。林尘侧身一避,鞭子劈空,发出“啪”一声巨响。 过了片刻,原地又陆续响起“啪!”“啪!”“啪!”三声巨响。这一鞭着实不凡,一道明劲,三道暗劲。若打在人身,三道暗劲响在体内,等同连劈四鞭。威力甚强。 王萧生喝骂道:“你还敢躲!”一吹口笛。林尘忽觉手腕、足腕刺痛。刺入体内的毫毛,将经脉、要穴缠住、拉扯。顷刻之间,手足便极难动弹。 林尘早有所料,心想:“今日才见‘死徒锁’威力。果真不俗。此一器具,不止机关精密,对人体经脉学说,亦是极为了解。”又想:“此女大小姐脾气,若不叫她打我几鞭,定不服气。唉,我林尘所遇非人,只怪运气不好。” 便不躲了。一鞭打在小腹,一鞭打在左臂,一鞭则打在右脸。下手均不留情,打自身上,皮开肉绽,宛钝刀割肉,留下一道血痕。 林尘暗暗恼恨,心想此女全不将杂役当人看。倘若自己体质稍弱,那还有命活?但又十分无奈,“死徒锁”做工精细,他确受此物所制。否则遁入山林,即便有丧命之危,他又岂会屈居人下。 王萧生说道:“你要摆清身份,你是死徒,我叫你生便生,叫你死便死。今日小施惩戒,你也需笑着领受。”林尘不语。 王萧生见此人顽固,大感不喜。她平日本是紫气东来,天初亮起,方才醒转练功。这日早早起床,实是有意借此刁难林尘。她素知家奴顽劣,先施下马威,挫其锐气,才好运用。 王萧生说道:“我将你买回,是要你教我剑术。你可愿意?”林尘说道:“自然愿意。”心想:“此女胡闹,但毕竟将我带出死斗场。我全当报恩便是。”心思阔大,向不受小怨小恨所束。 王萧生道:“好!那有一柄长剑。你且与我慢对几招。”指了指院墙处,一柄镶嵌金玉的宝剑。 剑身微沉。林尘拿自手中,不住说道:“好剑。”王萧生说道:“这是自然,何用你说,先看我一剑!”丢弃鞭子,还了把青锋宝剑,提剑刺来。 林尘只瞧这一刺,便知王萧生是何水准。修为约莫武宗五六重上下。年纪尚轻,武道上可有作为。剑术虽精,却不算厉害。 林尘剑柄一横挡,将剑一斜转。剑尖便已抵在王萧生喉咙。王萧生一剑落败,心中恐惧:“我习武至今,从未与人生死拼杀过。倘若真与人对杀,一个照面,便被人如此杀了。岂不…岂不…” 她不惜重金将林尘购出死斗场,便是见过林尘剑招,当晚大睡不着。总有此忧虑,回府后尝试参透,却始终不得要义。那忧虑一日浓过一日,这才将他购出死斗场。 王萧生颤抖说道:“这…这却是什么道理?我这一剑大江东去,使得并无破招。何以一剑便败了?” 第316章 教剑,筹备进步 林尘说道:“招式上并无错处,可动作幅度太大,你试着将力分十份,与人对敌时,出三份而留七份,你再挥剑试试。” 王萧生说道:“好!”后退三步,再一剑挺刺而来。这一剑有意留力,剑招果生不同。林尘剑鞘一横,王萧生转动手腕,改换剑招,斜刺向林尘面孔。 林尘有意引导,侧身一避。王萧生说道:“好!”挺前一步,侧身斜劈。林尘虽对此女无甚好感,但想既来之则安之。教人藏私,非他所为。这招如若再让,便叫此女误入歧途。当即手指一捏,扣住王萧生手腕,轻轻用力。 “哐当”一声,长剑掉落在地。王萧生眼睛一瞪,顺嘴便骂道:“狗奴才,你敢这般对我!”又要出手教训。林尘不避不让,只淡淡说道:“倘若这般也不行。你还是让我回死斗场罢,你这剑术,我无可奈何。” 王萧生说道:“你说什么?!”大怒不已。林尘说道:“习武练剑,叫林某温柔,既是误了你,也是羞辱林某。一来习剑不纯。二来当做儿戏。岂不见死斗场中,生死只在一招之间。丝毫失误,便丢了性命。您这等大小姐,自不会入死斗场。但他日一出玉城,入大乾或大庆,强手无数,你又待怎样?玉城虽机关精巧,或自有对敌手段,但剑术便是剑术,你若要我教,我自倾囊相授,已报你青睐之恩。倘若不要,是聚是散,你自可一言定夺。林某无妄之灾,陷入此地,虽沦为‘死徒’。但说到底,不过是欠债之身,又非天生下等人。” 王萧生心想:“这狗奴才这话却是有理,习武练剑,又非谈情说爱温柔事,唯有认真对待,才可不断进取。但有一话,我却大不认同,死徒便是死徒,比家仆更低一等。哼,也罢。我花费重金买他,便为暗中提升剑术,且忍他一忍。他在玉城待得久了,自然便摆正身子了!”旋即问道:“那你且说说,方才是何破绽,以至你能卸我长剑。” 林尘说道:“差错不在剑上,而在脚上。你方才一剑斜劈,同时挺前一步。此为‘进势’,但进势太过,反暴露弱点,此为大忌。你武道修为已经不差,何以犯此大错?”心中暗想:“此女剑术天赋,应不及贺婉君之流。许多剑招,实无法言传,需得自悟。我剑术天赋也才一般,但这些许多,我却已自然而然知晓。她…唉。” 林尘实不知,王萧生天赋不差,是自己天赋太好。 王萧生被说得面红,暗骂:“从前怎从未有人说过这些。”她拾起长剑,说道:“再来!”便又一剑刺来。林尘原地不动,只用剑鞘点向王萧生小腹。 便又破招。如此反复,一个上午过去。王萧生着实疲了,一上午挫败,已叫她憋蓄怒火。最后愤而劈了林尘两剑,一剑刺在左肩,一剑刺在小腹。泄了怒火,这才作罢。 她下午约有朋友,便放林尘自由。林尘见多数家奴均有活事,有裁剪花草、打扫园地、浇水施肥、烧火端茶等等。偌大王府,需四百余位家奴日夜不停打理,才可维持府邸运作。 林尘陪人练剑,反弄一身伤痕,三处鞭伤,两处剑伤。虽均是轻伤,却不住寻思,这活事倘若换一人来。怕不出五日,便已伤痕累累,再难起身了。虽是新伤,却架不住旧伤未好,新伤累加。累加得多了,亦可致命。 林尘虽觉王萧生忒无道理,心中不悦便拿鞭打人拿剑刺人,性格顽劣。但转念一想,玉城人娇生惯养,嚣张跋扈。这等行径,反是平常。 思衬:“死徒、死徒,死不足惜。自然任人欺凌。我落此境地,有此遭遇。正常,正常,何必放在心上?”心中郁意烟消云散,反而大笑三声。 他行自府中,转悠半个时辰,心中不住抱怨:“要这么大府邸,多是给外人瞧的。自己一人,万万住不得这么大。”他折一柳枝,百无聊赖。想到下午无事,便想出府看看。 家仆本不可随意出行。但林尘料想,王大小姐耗费巨资,绝非叫自己扫地、烧菜,而是教她习剑。今日职责已尽,还挨了三鞭两剑,坦坦荡荡,又有甚么好惧。 林尘便从侧门出去,行在街上,又觉热闹街景扑面而来。 玉城寻常百姓亦有不少。林尘身上有些余钱,便在一路边小铺,点几份玉城汤水,简单对付一餐。 他四处游走。忽见一孩童,手持一只木质飞鸟,用力一抛,木鸟飞上天去,竟可飞得奇远。那木鸟宛有生命,自空中翻转腾挪。 林尘凝神望了片刻,心想倘若在木鸟上,装备“毒针”“毒水”,便是一件大杀器。借木鸟一观。发现其内机关甚是精妙,材质甚为特殊,虽是木质,但拿自手中却轻如鸿毛般。 只林尘不通机关之道,左右窥不清原理。 街道游荡一个时辰。天色渐暗,又回了王府。他寻一片草地,前有湖泊,左侧有柳树,十分静谧美好。此处在王府角落,极少行人。是林尘自入玉城后,真正独自一人,可放松心情之地。 林尘这一躺,不禁有些困倦。想起自己这番遭遇,八成拜南荣瑶所赐,两成是玉城吞人不吐骨头。林尘忽想:“我虽不愿加入势力。但我身不由己,已入玉城…或许唯有向上走,更可助我脱身?更可不受人欺凌。林尘啊林尘,你虽志在闲云野鹤。但时此刻既不闲云、也不野鹤。只是一死徒罢了。既然如此,确该混向高层!” 林尘自入玉城,无一刻能由自己。此刻彻底闲暇,诸多心意涌现。他天性不喜受人约束,但既已入局,便不可瞻前顾后。 心有此意,顿觉豁然开朗。林尘寻思,南荣瑶叫他混上高层,他因不喜南荣瑶,一直没朝此设想。但纵观玉城,如此森严制度,且“死徒锁”牢牢固定。真真只此一路可选。 翌日,林尘天还未亮,便已在王萧生院前等待。又过半个时辰,天色完全亮起,王萧生这才醒转。 昨日下午,她与三五好友闲聚,一起赴“玉华楼”饮酒。畅玩一夜,半夜才被送回府中。故而起晚了。 王萧生说道:“好,陪我练剑。”又开始今日练剑。林尘全心教导,王萧生不算蠢笨,吸收一二精华,已受益匪浅。 王萧生剑招已有精进。但每与林尘对剑,总三剑落败。每日练剑结束,她便朝林尘刺两剑解恨。 如此一连两周。王萧生自觉剑道无寸进,便不再找林尘练剑。林尘乐得清闲,实不乐意理会那大小姐。若非体质特殊,他早全身窟窿。 王萧生既不寻林尘。林尘自也清闲,他已想脱离“死徒”身份,有意打听玉城消息。如何得以更进一步。 他想起江湖朋友“白一俗”。知他“白米铺”专贩消息,便四处找寻。只玉城极大,街街巷巷纵横交错,王府又在城西,单以步行,去往城东、北、南等地,一日一夜未必能到。 故而水磨功夫,只能一面自己探查,一面寄希望“白米铺”子。林尘借助“阴蚁”,渐探到一二。 玉城制度森严,统御、管辖玉城者,名为“玉阁”。“死斗场”“黑水楼”“好来楼”等,都为玉阁楼宇。 玉阁内官阶九品。九品之上,便为玉城城主,乃尊贵不可言,富贵不可视之人。是玉城的天。 其下,便有两名一品大员,分别为“白衣大阁士”、“红衣大阁士”。两人互为水火,彼此制衡,互不相容。玉城又有“红衣派”、“白衣派”,斗得甚凶。 林尘他日若想晋升,必要择一而立。只时候尚早,暂不做此设想。如此这般,又过两日。林尘忽遇熟人,他转身藏入街角。手指捻起石子,直射出去。 一男子后背中石,左右环顾。觉石子似从街角射来,心中一阵气恼,猜是一顽皮孩童所为。便走去教训。靠近街角时,林尘伸手一拉,拽入街角。 那男子又惊又惧,正要大喊,林尘伸手一拍,将男子胸口“气”震散。人之发声,先是胸口提气,气过喉管,牵动喉咙,进而有声音传出。林尘将气打散,那男子自然张口无音,说不出话来,更知对手强悍,顷刻便老实了。 林尘说道:“赵偷鸡,你认得我么?”那男子一听“赵偷鸡”三字,立时一震。人盗四子赵偷鸡,昔年在青宁出没,曾与林尘有些交情。 林尘待四人,有真真实实的救命恩情。 赵偷鸡说道:“阁下是…”林尘说道:“青宁郡,是我救了你。”赵偷鸡说道:“难道…你是那位少侠,你怎…”瞥见林尘手腕铁圈。赵偷鸡说道:“啊!少侠你糊好涂,怎…怎成死徒了?” 林尘说道:“此事说来话长。倒是你,青宁一别,怎到了玉城?你其他兄弟呢?”赵偷鸡说道:“嗐,江湖一别,各自散了。”林尘说道:“你在玉城做甚营生?” 赵偷鸡说道:“玉城繁华,我开一面摊,小福小康,倒也闲适。只是少侠你…”林尘说道:“如你所见,我已成死徒。我要你相助我一事。”赵偷鸡犹豫一二,说道:“好罢!我将面摊卖了,左右也能凑些钱财,供少侠赎身。” 林尘哑然失笑,心中一阵感动。当初便是看重四人意气,进而出手相助。说道:“不必,这是我的麻烦,怎生可劳你费心。你只需帮我寻一寻‘白米铺’即可!” 第317章 初闻机关,王家比剑 林尘异地逢旧友,心中欢喜,然他死徒之身,不可在外自由行走,诸多不便。他与赵偷鸡讲述情形,拜托赵偷鸡相助,打听“白米铺”之事。赵偷鸡亦是性情中人,未因“死徒”身份疏离林尘。反意气包揽,主动相帮。 林尘心思一动,更想拜托赵偷鸡一事。他对玉城机关,着实好奇难耐。他想托赵偷鸡之手,寻些机关杂书瞧瞧。 林尘心想:“这死徒锁一日不取,我便一日不可自由。黑白磨盘可叫我死里逃生,重伤痊愈,便是剧毒入体,也可盘磨殆尽。但这刺入体内的外物,既有形且有质,盘磨之力于此无用。唯通习机关一道,方可自己求解。” 他自强不息,一刻未曾妥协。赵偷鸡确有些机关杂道之书。只甚是粗浅,但他见林尘处境艰难,想来不会嫌弃。故而欣然同意,答应下次相见,便将书册带来。 林尘拱手道谢,约定见面时间、地点。这日午间,折返王府后,便再不出来。 翌日。两人在街角相见。赵偷鸡虽未曾发现“白米铺”,却带来两本书册,名为“机括之理”“木鸟初设”。 两本书册,均极粗浅。但林尘初识此道,正巧适用。便拿回王府,坐在角落处认真钻研。他既无名师,也无教导。全靠一人摸索,索性悟性奇佳通读一遍,全书便已记下,却学之有七八成。 再读一遍,大小原理,无不精通,拿捏扼要。林尘对机关一道初有了解。玉城机关,名不虚传,绝非木齿联动、以力传力的简单设计。林尘殊有前世记忆,“机关”本早有接触。但“前世”机关,却无分毫借鉴之地。许多道理全然不同,乃至相悖。 林尘若纠结前世认知,于此世机关一道,定一窍不通,乃至自乱心神。林尘此前制有“飞天羽翼”,可翱翔天空,确是成功,但并不属玉城一派“机关”行列。 林尘心想:“玉城机关一道,比我设想更深。用途更广。不止木鸟、险境、机关,亦可傀儡、杀器、座驾、奇兵怪刃…怕不亚于武道。我该摒弃杂思,专心研习。” 林尘来回踱步,整理书中所学。《机括之理》书中有言,凡机关一类,构要有二。其一“括针”,此为机关之血肉。括针形状千奇百怪,共有三万七千余种。尽数灵活运用,几乎无物不可为。其二为玉心,此为机关之心脉。通常为特殊玉石。 《木鸟初设》则言,木鸟机关内藏括针“七十八”种。彼此互做机理,进而可似活鸟飞天。 林尘手痒难耐,想制“木鸟”飞天,但苦无用括针、玉心。只能心中推想,以此缓解好奇。如此又过两日,林尘不问世事,将两本书册学无可学,吃透吃尽,分毫不剩。 与赵偷鸡见面后,不住委托他,再带几本杂书来。赵偷鸡甚是为难,说道:“林公子,并非不愿,而是…而是…更深的机关道,便需花大价钱,去‘玉阁学府’精学。我…我可弄不到啊。”林尘说道:“好罢,既然如此,便不为难老兄了。” 赵偷鸡走遍城西,米铺虽有不少,却并无“白米铺”。他打算明日开始,转向城东探查。林尘待他有救命大恩,理该尽力答报。 这日回了王府,忽听一阵嘈杂,王府前院处有千百人汇聚,好不热闹。王府宽敞,容千百人立身仍显宽敞。 听得场中一阵嘈杂,传出:“好!”“好漂亮的剑招!”“胜得漂亮!”“厉害,厉害!”等赞扬言论。 方知今日是王府大比。王府乃玉城大姓,枝繁叶茂。为联络情谊,团结人心。每过三五年,便彼此带着家中小辈,到王府筹办大比。 王姓众人,并非人人皆富甲一方。许多王家子弟只是寻常人家,因与王府沾亲带故,故而也参大比。 除玉城王家外,大乾江南一地,亦有王姓子弟,千里迢迢入玉城赴会。可谓热闹至极,每到这日,便是王府最欢庆之日。 林尘正闲无事,他自数日前遭王萧生所厌,不必教导剑术后,便如幽灵般四处游走。无人搭理。 但绝非因此自由,他初习玉城机关,心中更为谨慎,更知“死徒锁”厉害。此物看似仅“四铁圈一吊坠”,实则藏一万四千种括针。 机理极为复杂。括针间环环相扣,彼此作用,几乎无懈可击。再者…多数死徒锁终身不换,造价昂贵。唯死徒横死,遗体火化,这才将“死徒锁”解下。 当然事无绝对。玉城便曾有解下“死徒锁”前例。死徒锁在身,便出不去玉城。林尘目力极强,在百丈远处一株大榕树上观望比斗。 见白玉比武台上。王萧生正与一公子比剑。王萧生剑尖下垂,拱手礼敬,对方也是如此。随后率先出剑。 对方使得是“王家剑”。凡与玉城王氏有血缘关系者,皆会此剑法。此剑法浅可极浅,深可极深。最可看人剑法高低。 众人见那公子剑出如龙,动作凌厉干脆。均暗暗点头,心想:“好一王家后生。”玉萧生则一阵恍惚,但觉对方破绽极大,动作缓慢。她轻一避让,剑尖微斜。 还未正式出剑,剑锋便已抵在对方喉咙。如此取胜,既漂亮又显功夫。场中一片哗然,那公子甘拜下风,灰溜溜便下台了。 王萧生说不上的欢喜,拱手道:“承认!”静待下一人挑战。很快,又一年龄相当者上自台来,说道:“族姐,小弟想和你比划比划。” 王萧生说道:“乐意至极。”那人挺前三步,先化剑横劈,再立时收剑纵斩。这一横一纵间,衔接极快。是“柳叶剑法”中“横连纵去”一势。 数年前。王萧生曾与此人比过,虽也取胜,但大觉棘手。心中承认这位族弟剑道天赋不俗,下次大比,自己未必可胜。 那次大比,这位族弟也使出“横连纵去”,两计快剑,划破她衣裳,险些便可伤她。如今再见,这“横连纵去”比从前更为纯熟。王萧生本该大感棘手。但此刻临敌之际,忽觉此人“横连纵去”实藏极大破绽。一横一劈,虽声势浩大,且速度极快。但显“不留余力”“进势过甚”“急于冒进”重重。这族中比试,或算不得大错误。甚至于人生死拼杀,也绰绰有余。 但如遇到真正强手。立时便可送命。王萧生忽然出剑,轻轻一挑。那族弟发冠飞出七丈外,头发散落披散。 他蓦然一呆。显没料到此幕。他以“横连纵去”开场,便想先挫其锋芒,叫其慌神,随后再接其他剑招。一口气取下胜利。怎料一招便已落败。 只见场中安静片刻。便即爆发极大声浪。王萧生傲立场中,极大受用。 不消片刻,有女子跳上台来,说道:“妹妹,你剑法高超,姐姐也来会会你。”王萧生说道:“姐姐请!” 不消三招,对方便又落败。王萧生越打越顺手,宛若一腔胸意,全抒发而出,无比痛快。她本暗暗担忧王家剑比。 因她为王姓主家,排行第四。前三位兄长、姐姐均已三十有余。不再参与王家比剑。她此前年纪轻轻,表现稍差稍好,皆可一笑置之。自然毫无压力。 但随年岁渐大,慢慢通晓事务。便知自己输赢表现,实关乎家中颜面。表现太差,定然遭人嗤笑,父亲、兄长自也面上无光。故此,时常去“死斗场”观摩比斗,万盼精进剑技。 后见林尘数场斗杀,胜之潇洒,宛似探囊取物,心生向往。故而偷偷将其赎回,令其暗中教导剑术,以求一鸣惊人。 只习有半月。她总难走过三招,自觉剑法无寸进步。又想为赎林尘,花费如此多钱财,真乃大亏。越想越气,故而每次习剑后,便总不住刺林尘数剑。以泄心头愤怒。 哪知今日大比,反无人能在自己身上走过三招。其间惊喜,无法言喻。大出风头,更无限风光。她放眼扫去,各地而来的族弟族妹,均目含敬佩。 王萧生想:“原来我剑术已有大进,只自己全未觉察。倘若…倘若这些时日,再与那死徒学剑,岂不剑术更好?”暗暗后悔数日怠慢。 王萧生见久无人应战,心满意足,正要下台。忽听一声“且慢”传来。王青松飞上台来,拱手说道:“表妹,我想和你比比。” 王萧生说道:“表哥,你说笑了,你堂堂窍元强者,我怎和你比?”王青松说道:“我见表妹剑法纯熟,不住手痒。我不用修为,只比剑艺便是。” 王萧生心想,即便落败,也不损颜面。便道:“好!表哥可得让我。” 王青松说道:“哈哈,表妹,单比剑技,我可不敢让你。” 王萧生说道:“看剑!”便已主动袭来。王青松见王萧生剑中力有不尽,尤有余地,便知这表妹剑技确是不凡,当即提剑招架。王萧生顺势一转,使出“分花错柳”,连出两剑,分别从左右夹攻。 王青松知此“分花错柳”乃是虚招。反而中门大开,心中暗叹:“表妹终究年轻。”便直取中门。哪知王萧生忽倒转剑锋,朝自己刺去。 这匪夷所思一幕,叫王青松慌神,不知什么所在。忽一剑柄飞来,“哐当”一声砸在王青松眉骨。 原来王萧生倒转剑锋,朝自己刺去,并非自寻短见。而是以此回剑格挡,挡住王青松直取中门的一剑。但如此一来,王青松转换剑招,王萧生势必再难回防,已险入败境。无奈之下,唯有将长剑投掷而出,用剑柄去伤人。 此为置身险境,再攻其不备。是以弱胜强之妙招。 第318章 巧用轻风绵绵剑,转机 王青松一呆,旋即一阵苦笑,说道:“表妹,我可输啦。”王萧生说道:“表哥,没伤着你吧,你不恼我便好。” 本以王青松修为、剑法。王萧生绝无取胜可能。偏她行此险招,出乎意料,叫王青松猝不及防,这便败了一筹。 如若生死比斗,王萧生长剑已弃,王青松仅负轻伤。王青松若挺剑再斗,自是他获胜。但家族比剑,只求胜一招半式,不求分出生死。 王萧生占得便宜,便已够了。王青松道:“表妹,你这剑法进步神速,可有高人指点?”王萧生笑道:“表哥,你探我口风么?”王青松说道:“你若不愿,不说也行。”王萧生说道:“嘿嘿…”正要开口。 忽听一家奴行来,说道:“小姐,老爷令您过去。”王萧生说道:“好!”王青松紧随其后。 白玉武台右侧不远,有一片湖泊,湖面莲花朵朵,鸳鸯戏水,风景甚美。湖间有栋木楼耸立,共有三层,一层高三丈。 王萧生、王青松来到木楼。行至二楼,便听一阵长笑。笑声有男有女,皆不年轻。 原来此楼是极佳观景地,视野辽阔,夏可见鸳鸯戏荷花,冬可见白露盖莲塘。从此处看去,方才白玉台中,小辈比武,全可一眼览尽。 王萧生甚是拘谨。王青松年龄稍大,稍显镇定,却仍旧不住提气凝神,端正姿态。两人对视一眼,向楼里长辈请安。 共有八人,四男死女,是玉城王家四脉的主家夫妇。从左至右,分别为王流沙夫妇、王得望夫妇、王奇一夫妇、王隆夫妇。 气表不凡,雍容华贵。 王萧生说道:“爹爹!娘!”先为居坐正中者请安。王得望笑着颔首,他身侧美妇则道:“萧儿,方才剑法不错,叫你爹都连连称赞。” 王萧生喜道:“不敢,女儿耍些小聪明罢了。”吐了吐舌头。场中众人见她灵巧可爱,皆一阵快笑,道她年轻可爱,剑术高超,是位人才…云云。 王得望笑道:“哼,这妮子就爱耍鬼。你这剑法,何以突然大进,我还没问你呢。”王萧生说道:“爹爹,女儿便不能突然开窍,从此…从此…一飞冲天么?”王得望说道:“贫嘴。还不向叔叔伯伯请安。” 王萧生从左至右,一一喊去,甚是乖巧。 王得望看向王青松,笑道:“青松也来啦。青松可是王家俊杰。你俩既然来了,索性就坐一坐吧,陪叔伯们说说话。说来,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有些担子挑挑了。”王青松不敢忤逆,说道:“是!舅父。” 王萧生心中不愿,却无可奈何,只好寻一木椅,坐在王青松身旁。 便听四人交谈。王得望说道:“我王家的儿郎,身强体壮,甚是不错。”王流沙说道:“可惜,除了萧妮子,似也没出甚奇才。”他是坐在最左,身形消瘦。 王奇一说道:“我瞧几位娃子,便自是不错,王家剑使得熟练。”王隆说道:“哈哈,有道是大器晚成。我王家剑法,越到后面,便越精巧。我王家儿郎,想来也是如此。” 王得望说道:“唉,说到此处,我便想到一苦恼处。”王奇一说道:“快快请讲。”王得望说道:“如今玉城,红衣、白衣两位大阁士,闹得不可开交。我收到红衣大阁士的信来。” 周围人悚然一惊,均知其中风云暗涌。红衣、白衣已相斗数十年。新老交替,无止无休。只近来不知因何缘由,红衣派呈大盛之势,白衣派渐有势微。 或到变局之势。王家立足玉城已久,经商扩业,由来已久。轻易从不站队,两边不得罪不讨好。近日红衣大阁士亲写信笺,足见此事之惧,一个不好,王家是盛是衰,实不好说。 听得此话。众人无不打起精神。王萧生年龄虽小,耳濡目染下,却也知玉城格局。万不敢大意。细心倾听。 王得望说道:“此信在此,乃大阁士亲笔所写。我来此与众位议论,已万恐亵渎阁士。故这信中内容,我便不让诸位亲自过目了!”他掀开一角胸衣,露出一角赤色信封,又快快收入怀中,不敢取出。 王流沙、王奇一、王隆齐道:“如此再好不过,如此再好不过!”大吐一口浊气。此事是吉是凶,暂难分说。但红衣大阁士何等样人,众人怎会不知。手段诡谲狠辣,心思缜密难测。凡她物事,胡乱观望,真有性命之危。 王得望是大阁士赐信,不得不看。其他人等,自是能不看便不看。王得望说道:“此处楼中,都是我王家信任之人。我便直说罢,红衣大阁士信中有言,她欲立一学阁,名为‘妙机阁’,恐无人响应,故而写信给王府。盼我等做出表率,让族中年轻子弟入阁精学。” 王流沙说道:“这…这…入阁精学是假,恐怕…恐怕强逼站队是真。”众人均知此中扼要,一时忧心忡忡。当今局势,虽已红衣派势强,白衣派势弱。然胜负之说,岂能如此轻易妄断。如今两派正属明争暗斗,如火如荼时刻。王家此刻入局,岂不被架在火上烤? 是以王得望难定主意,将本来一月后的王府比剑,提早一月举行。便为借此共商此大事。王奇一说道:“此事虽有凶险。但未免不是机遇,倘若日后红衣胜之,我王家岂不水涨船高?”王隆说道:“呵呵,只怕红衣胜了,我王家家底便也打没了。” 两边争执不休,始终不得解决。王得望一阵头疼,斟酌其中利弊。红衣派特意相邀,便要逼得王家做出决绝,再不可中立获利。要么入我门来,要么彻底得罪。 王得望有四子嗣。两男两女,三人均已入玉阁为官,且品阶不低。且王家旁姓,入玉阁为官者亦有不少。已是不小势力。 却也祸随福至,被更上层盯上。王得望喊王萧生到场,便有意让她知晓。倘若王家妥协,“妙机阁”怕需王萧生前去。早有心理准备。 王萧生也知此节,暗暗揣惴不安,入“妙机阁”精学为假,人质为真。她既恐红衣大阁士手段,又惧白衣大阁士怨恨。此前她年纪幼小,不曾接触族中物事。今日突然介入,难免茫然无措,心神不定。 再到后来。她渐听不清话语,只觉迷迷糊糊中,回到自家府院。在迷迷糊糊中睡去。翌日清晨,她又起练剑心思。 将林尘喊来,淬炼她剑技。她本心烦意乱,但练剑几个时辰,莫名静下。家族前景、计划,全也抛之脑后。渐觉安宁。 林尘心想:“此女昨日剑道呈了威风,故而趁热打铁,只怕坚持不久,便又恼烦。也罢,既想学剑,教便教了。” 如此过了三日。王萧生更痴迷练剑,一日三练,上午、下午、夜间。常练得满头大汗。这日清晨,林尘再去王萧生屋舍。忽见屋中多一中年男子。 林尘见此人眉宇与王萧生相似,料定必是亲属,便问:“您是?”王得望说道:“便是你教导萧生习剑,精炼技艺的?”林尘说道:“确与小姐讨论剑技。但小姐剑技进步,与我无关,全是自身天赋、刻苦使然。” 王得望说道:“你倒谦虚,且与我试试。”手持木剑,迎面便是刺来。这一招名“春风拂面”,乃王家剑常用招式。 王得望武道修为不弱,窍元九重。自继任家主后,便疏忽修为,许久未动刀剑。此刻再度拿剑,虽略显生疏。但“王家剑”他练不知千遍万遍,使出第一招后,接踵第二剑。往日舞剑时种种感悟涌上心头。竟不弱过往风采。 王萧生赞道:“爹爹剑法厉害!”林尘但觉此人强劲,纵使全力出手,未必能抵。便后退三步,角落处长剑拔出。 顷刻间便过十余招。林尘出剑洒脱,常出人意表,灵活应变。王得望则老成稳重,一招一式练得极致,分毫不差。每一次出剑,均有过往千百万次出剑的影子。 较量片刻。林尘剑出更快,使出“轻风绵绵剑”,一计“绵绵无绝期”,连续出三十六剑。剑势连绵起伏,不断不停。看似缓慢,实则如大网般扑去。 王得望眉头一挑,招架几招,便闪身退步,笑道:“阁下是紫霞宗弟子?”林尘收剑说道:“不错。”王得望说道:“失敬失敬,贵派宗主可还安好?”林尘说道:“燕掌门自然安好。” 王萧生问道:“爹爹,你说什么?怎扯到紫霞宗了?”王得望说道:“方才这位小兄弟,所施剑法,为‘绵绵无绝期’,是紫霞宗轻风绵绵剑中一式。这位小友剑技纯熟,造诣不浅,定是有宗内高人指点,才可有此造诣,这一点不会出错。只怕纵使紫霞宗内年轻弟子中,小兄弟名气自不浅罢。奇怪,怎会沦为死徒?” 林尘假冒紫霞宗,盼以此破局,他近日来探清形势,知玉城与紫霞宗等并无仇怨,但素少交往。理清这二节,才敢动用派别剑招。以求变化。 他谨小慎微,处处思量,处处斟酌,听到王得望对紫霞宗颇为推崇,心下稍喜,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是我技不如人也。”王得望说道:“小兄弟声音清朗,剑技不凡。如此年轻,如此作为,已非凡人。有何难处,你请说便是!” 林尘便将提前编造好的说辞,复述一遍。他并非先知,自难预知后来。但他料想,他日他时机成熟,顺势使踪“轻风绵绵剑”,若有人认出,势必会好奇问询。 故而提前编造。将如何捡到欠条,如何被抓入玉城云云,娓娓道来。至于“南荣瑶”这节,则直接不提。故事早已精打细磨,无任何破绽。 林尘说道:“说到底,却是我贪念作祟,若不去拾取那乾坤袋,便无这件事,怪不得任何人。”王得望听后,却甚是欣喜:“此子出身正派,武艺不凡,陷落玉城。我正为用人之际,何不加之利用?日后处置得当,更可买人情给紫霞宗。” 王得望说道:“如此这般,少侠却可惜了。可惜我王家虽有权势,却亦不知‘死徒锁’解法。否则解开此锁,叫少侠归入宗门,岂不欢喜。” 王萧生凝望林尘几眼,心想:“原来他竟是紫霞宗高徒,难怪剑法高强,傲气不同常人,我还道他嗜赌成姓,欠下大债呢。”见林尘长发凌厉,满面胡须,但眼睛却极明亮好看。又想:“我此前刺他,岂不很是失礼?”面上一红。 林尘说道:“一切自有定数。多谢王家主好意。”王得望说道:“少侠武艺不凡。不如这样如何,你与萧儿熟悉。我王家在城西处,有座玉石矿山。你护萧儿周全,驻守矿山。我为你死徒所拟想办法。” 林尘奇道:“矿山?”心中想道:“堂堂大小姐,为何需去驻守矿山?”王萧生却知缘由,自己年岁已到,理该接手家中事务。虽王家赌坊、玉场、酒楼极多。但如今城中暗流涌动,前阵子,红衣大阁士又遣信拉拢。 王得望惶恐不安,便想将王萧生送去矿场,暂避风波。届时即便红衣大阁士追问,王得望也可以“小女在矿场”为由,再拖延些时日。应对更为自如。 第319章 玉城黑兵,抓拿归城 林尘心想,倘若看护矿山,势必远离人迹。如此有二好处,地处偏僻清幽,可专心研武。不必与人接触,遭人羞辱。同有诸多坏处,无法接触“机关道”,晋升无望。 王得望纯心利用,更难讨分毫好处。只他拒绝不得,只能欣然受之。林尘寻思:“如此一来,我显露紫霞宗剑法,却不知是好是坏了。这玉城局势复杂,当真叫人发愁。然走一步是一步,尽力而为,何必烦闷?” 翌日。王得望封林尘为“大侍卫”。虽是死徒之身,地位却高过寻常家仆。王萧生、林尘远赴玉城西面,出了城门,行十余里山路,入了山林。 玉城东西面环山,山势连绵不断。其内有山,盛产玉石。玉城大姓大族,在山脉中均有玉矿。可算家族核心产业。 出城八十余里。有一座“王家山”,山中深处便有一条“黄苦玉脉”,多产“黄苦玉”,此玉色纸暗黄,触之清凉,散发微微苦气。可醒神提意,含自口中,更可调养脾胃,延年益寿。除此之外,于“机关道”上亦有大用。可用做“玉心”。 世代均是王家开采,山脚、山脊处,家兵守卫森严,凡有路过行人,必大声呵斥驱逐。 山脚处,有一三十岁男子,早已等候。他名为王算林,乃玉脉主事者。近来接到调任,知主家四四小姐,将要到此历练。故早早迎接。 王算林在前领路,沿途为王萧生介绍玉脉情况。林尘在旁留意。 玉脉驻有家兵三千。修为均在武师不等,实力强悍。开凿玉脉的劳工、死徒、则有近万。一日可凿三万斤石料。但能得多少玉石,便需看运气。 用一下午时间,新老交接。王算林便即离去。入夜,王萧生在阁楼里叹了又叹,说道:“来这鸟不拉屎地,可无趣死我了。” 林尘懒得搭理,他闭气凝息,调养身子,精进修为。半夜,王萧生洗漱完后,回房睡去。林尘则放出阴蚁,四处探查山中状况。 他想:“不知要守多久,此地偏僻,与世隔绝。赵偷鸡寻到白米铺消息没?唉,即便寻到,又能如何?难道他人瞧得上我这死徒么?如何破局,当真不易。但细细想来,比一开始死斗场中,已好上许多。” 又望了眼王萧生。死徒锁在身,自己性命身家,便全掌控在这大小姐手中。林尘甚为不悦,大不愿遭人布控。思来想去,还是在心中暗骂恶女南荣瑶。 时间一晃,过了一周。看护玉脉的务事虽然繁复,却并不劳费心神,每日有大量时间习武练剑。 林尘曾去玉脉看过。是一条通入地底,闪着黄色幽光的长道。岩壁坚硬,凿几十下,未必有石屑掉落。 挖玉者多是死徒、劳工。劳工尚好,每挖到玉石,便可置换钱财。死徒则无那待遇,不断重复动作。 林尘虽为死徒,却是大侍卫。地位自不低,惹得许多挖矿死徒艳羡。如此一来,便有死徒想方设法讨好。万盼可换一劳务,拉车、扫地、做饭都可,不愿整日在玉脉,暗无天日,不知天明天亮、秋来冬去。 有死徒用玉石讨好。林尘欣然受之,志在研究玉石之用。 此处玉石,不止色质光华,品相优越。通体散发异色光晕,似有奇效。林尘学过“机关”杂书,知玉城机关,多以“玉石”为心脉。是机关之心窍所在。 这日夜里。林尘忽发奇想,在玉石上勾画“阴符”。但见阴气化符,没入玉石,一闪而过,不见踪迹。 林尘心念一起,玉石凭空悬浮。心念一顿,玉石表面光晕,被压制得黯淡无光。用作御敌,实难起效。但倘若用此玉,制作“机关”,林尘无异于拿住机关心脉。 林尘忽发奇想:“倘若…我暗中勾画阴符,日后,这些玉石被售卖出去,制成机关。我可从中作梗,获得暴利…届时…” 心中狂喜。便时常出入矿洞,他趁人不备,在玉石上比划“阴符”。如此反复,大量玉石,均已有他行迹。 林尘心想:“待这些玉石制成机关玉心。我压制玉心效用,制作故障假象。再假装出手修缮,如此一来,便可顶帽机关大师,赚取大量钱财。可惜‘死徒锁’做工精妙,我连机关玉心在何处,尚不可得知…呀!我真蠢笨!这机关玉心,明明就在眼前,我竟不还知么!” 忽想起脖颈处有一黑玉吊坠。他此前目光,一直聚焦手足腕处铁圈,日思夜想,如何将其勘破。许是思切过头,聪明过甚,反而将问题复杂再复杂。 实则机关玉心裸露在外,一直戴在脖颈。林尘当即勾画“阴符”。他心念一动,黑玉功效受抑,手腕、足腕死徒锁失去效用,入体毫毛尽皆收回。 林尘只需轻轻一扽,便可取下。他心想:“我此时遁逃,或便可脱离玉城。此处离城约有八十里,径朝西向而去。仍是无尽山脉。任你机关强悍,入了深山老林,怕也难耐我何。”心中不禁天人交战。 他有诸多计划、谋划。但全赶不及变化,林尘又想:“我且伪装几日,拟定路线,再逃不迟。这玉城吃人不吐骨头,机关一道,着实叫我心动。但我先行离去,待日后修为加深,再混入此地,学习机关一道。” 计划落定。林尘安然入睡,那知第二日清晨,便有大变。他听到风声,一队三千余人的黑甲玄兵,已将王家山包围。 王萧生大惊,自睡梦中惊醒,与林尘匆匆行下上去。王萧生的楼阁立在半山腰风景秀美处,出门不远,有一断崖,崖口置一方形空车,其上连接铁索。铁索斜延朝下,连接山脚的一块“万均岩”。 搭乘此空车,可免去蜿蜒山路,直达山脚。林尘站在崖口,顺势望去。果见王家山山脚处,黑点匆匆,已被官兵包围。 王萧生问道:“奇怪,他们怎么…”林尘说道:“下去看看便知。”两人搭乘“空车”,顺缆绳而下。随空车向下,山脚情形映入眼帘。王萧生“呀”一声,神色愈发不安,慌了心神。 她知“黑甲玄兵”乃“玉阁”精兵,玉阁富可敌国,资源无数。黑甲玄兵各个武宗修为,绝无弱者,此刻三千余人聚众,想是有大事发生。 她初出茅庐,未曾历经大事。已慌了神智。待“空车”落到山脚,也不知如何应对。林尘附耳说道:“莫慌,且去问好。”王萧生点了点头,走上前来,恭敬说道:“王萧生,拜见萧将军!” 黑甲玄兵为首者,是一年轻男子,看起二十五六有余。他姓萧名惊天,名气颇盛。王家虽家大业大,千万不敢得罪此人。 王萧生性情高傲,姿态却甚低。萧惊天还未发话。黑玄军左侧将“龙铁苍”说道:“大胆!还不跪下!” 他这声响如惊雷,内藏凶煞戾气。王萧生立时便想下跪,但想及家族颜面,强挺腰脊,但俏脸已无血色。萧惊天说道:“跪便不必了。你便是王萧生?”王萧生说道:“是,是…不知将军寻我何事?”萧惊天说道:“寻你何事,你自己清楚。我且问你,前些时日,你是否在黑水楼,购置一位死徒?” 林尘心想:“竟是为我而来,奇哉怪哉,我林尘似无这面子,叫玉城严阵以待吧!且先听下去。”王萧生说道:“是,是,我确购过一名死徒,用以教导我剑术。” 萧惊天说道:“我玉城规矩,一切死徒,皆由玉城所辖有。你纵出钱购买,也仅有使用权数,不得私放,你可记得?”王萧生说道:“记得。” 萧惊天说道:“那你为何私放!”王萧生说道:“将军,我并未私放。”萧惊天说道:“母玉显异,定是有人解开死徒锁。此节绝不会错,你还敢狡辩?”王萧生说道:“误会,误会,他…他就在这里,怎会私放了呢?”指向林尘。 林尘何其聪慧,听到此节,已暗清楚事情缘由。昨日他勾画阴符,操控颈部黑玉。这微小举动,竟足以惊动玉城。一日不到,便已汇聚三千余人。 林尘既惊且奇,料想自己欠债虽多,但绝无如此排场。又想:“玉城规矩森严,绝不容许死徒逃脱。倒并非是我林尘排场大,而是玉戒律森。”又见此地三千黑甲玄兵。各个精壮勇猛,佩戴各类“机关器具”。 林尘历经险境,多处绝地求生,但面临如此阵仗,不由暗自嘀咕。昨夜若真遁逃,怕仍难逃出生天。一来,玉城机关器物,效用惊人。木鸟飞天,揭地三尺,可谓无处可躲。 二来,此地虽处城外。却仍属玉城辖区,沿路“哨塔”“巡卫”…时常可见。想全部避之,势必速度缓慢,会被追上。若全力赶路,势必暴露行踪。 林尘对玉城森严,再有一番新见识,既叹且服。不料一夜而已,便已“兵临城下”。萧惊天看向林尘,眉头皱起,问道:“你便是死徒林尘?”林尘说道:“是!”萧惊天说道:“你没逃跑?”林尘说道:“将军此话,林尘听得大是迷糊。我入城多时,身戴枷锁,早便绝了遁逃心思。” 萧惊天说道:“呵,我见你是见我戒备森严,吓得肝胆俱碎,自个又灰溜溜跑回来,假装没跑过罢?”林尘不语,毫不放在心上。众黑甲玄兵却大声笑话。 林尘说道:“我逃未逃过,小姐最为清楚。倘若大人嫌我位卑言轻,去问小姐便是。”萧惊天说道:“何用你来提醒,两个人一起抓拿回去!”话音落下。人丛中窜出十道黑影,只听“咻咻咻”数声。 林尘、王萧生四肢彻底被架住。林尘瞥了眼王萧生,见她几乎吓哭,心中好笑:“这会也叫你尝尝无妄之灾。咱俩扯清了。”旋即一阵沉重,只觉今日之事,难以善了。 第320章 林尘死刑、处死 王萧生吓得大哭,连声哀求。龙铁苍说道:“将军,我见此女初出茅庐,绝无胆量私放死徒。此间或有误会?”萧惊天说道:“误会与否,一审便知。取极笼来伺候!” 龙铁苍听“极笼”二字,不免心中一颤,又看了看王萧生,见此女娇艳欲滴,心中不忍。说道:“这等犯事之徒,极笼伺候,自是无错。但此女姓王。王家正是…招揽对象,大可稍有优待,一来体现将军仁慈之心,二来,绝无错处,不必惹阁士不快。” 萧惊天听“阁士”二字,便紧锁眉头,再三斟酌,确是无错。便免了王萧生极笼之刑。但林尘无那运气,依旧“极笼”伺候。 林尘听着,不禁十分不忿,心想:“这两贼倒是怜香惜玉。敢情我活该受罪是罢?” 便见两名兵丁,运来一大黑铁笼。铁笼呈现方形,密不透风,散发着乌泱泱黑光。左侧兵丁,扣动铁笼机窍。只听“咔嚓”一声,拉开一侧入口。可朝笼内望去,仍旧黑暗一片,空无一物。林尘心想:“这算甚么刑法?除黑些、静些,想来并不难挨。那幽暗水牢内,我待了数日之久。这铁笼能奈我何?”老实行入极笼。 龙铁苍赞道:“好个死徒,倒有几分英雄气概。合上罢!”,只听“咚”一闷响,身后黑门一闭,顿觉既无声音也无视觉。宛若既聋且瞎。 林尘本可夜视,不惧黑暗。但此笼构造独特,宛可吸人目力。只消睁开眼睛,无论视线投注何处,不出片刻头昏脑胀,混混沌沌,思绪难转。叫人癫狂。 想来,这才是“极笼”恐怖之处。 林尘强自镇定,伸手触摸。入手温凉滑腻,乃是玉石所铸。他对玉石所知不多,否则定能认出,此为“浑噩黑玉”,乃稀有玉种。 里面不知天昏地暗。身处极笼,感官麻痹,度秒如年。无需酷刑加身,便已是莫大折磨。林尘却自不惧。他入极笼前,偷凝“阴蚁”,用掌风散到各处。 如此一来,极笼效用虽妙,却于林尘无用。林尘眼睛一闭,共享“阴蚁”视野。所谓“度秒如年”“感官麻痹”,便全与他无缘。这极笼反成可躺可坐,无人打搅清幽地。更可借机观察。林尘弄清自己所在,连人带笼被扛上一辆马车。马车由两匹赤马拉动,路上分明十分颠簸,但身处笼内,却分毫感受不到。 队伍行进不快,径朝东去。约莫下午便可回到城中。自己右侧,王萧生面无血色,骑着一匹白马。她已六神无主,不时瞥向极笼,似想到什么,浑身一颤,立时挪开目光。显是听闻过“极笼”恶名,暗自庆幸。 林尘喊了几声,发觉声音传自不出。他轻敲笼壁,在其上勾勒阴符。但效用不大,林尘心想:“此极笼虽为黑玉铸就。但却是数千枚小玉,拼凑链接而成。而非将一块大玉掏空。我阴符可操纵物事,但唯有寻到玉心,方才有用。控之皮毛、控之体肤、控之心脉,三者差距极大。但玉心所在何处,只能慢慢摸索!” 他沿路刻画阴符。每消耗过度,便观想黑白磨盘回暖。如此反复,半个时辰后,他忽觉诧异。 他虽未曾发觉“玉心”所在。但左侧的大片黑玉,均被他刻画“阴符”。他忽觉醒悟,发现玉与玉间,似微不可察的“沟通”。正是这彼此联系,可使“极笼”坚不可摧。 这时,林尘睁开眼睛,已不觉混沌麻痹,并非适应笼内环境,而是部分黑玉被他“阴符”契约,已归属于他。极笼已经“残缺”,但折磨人心,摧毁精神的效用,自是对他无用,对他人却仍旧有用。 他睁开眼后,动作更快,渐可看清笼内一切。他将笼内每一片黑玉,均刻画“阴符”之时。忽觉一片浩瀚海洋,在他面前铺张而开。 此刻不是受困笼中。而是面临五彩斑斓,无穷精彩,无穷美妙的大海汪洋。海风扑面,天上星空璀璨。 他似窥到一角奥秘,机关大道的奥秘。忽然醒悟:“所为机关,仍是尊天地之理。这极笼中涉及‘八卦’诸多之理,我便如一只蝼蚁,突闯入一片广阔天地。此极笼是我机缘。可惜无人指点,无人传授。我自个所悟,不知是对是错。” 极笼内,共有四千九百七十二枚黑玉。林尘均刻“阴符”,感触黑玉间的沟通,以此逆想机关道理。 这一学间,顿觉无穷广大。他生性好学,见微知着。已通习机关之理、木鸟初设两本杂书,于机关一道,不算全然茫然。虽机关一道,依旧浅薄无知。但已有法可窥,有路可寻。这二者间,是从无到有,从有到多得差距。 林尘宛若海绵,疯狂吸览。心想:“原来所谓机关,终究不离其宗。任你括针再多,玉心再窍,终究需依巡‘八卦’之理。我久习医术,人体复杂,但所谓伤势、病症、疾病种种,依巡五行八卦之理,施针、调药、运动,多半都可治愈。如今看来,真可谓万变不离其宗。” 这一沉溺,便彻底不知外界形势。沉溺其中,久久不愿自拔。待他回过神时,已是三日之后。 这三日里。萧惊天有意不提审林尘,让他多留极笼一阵。他先审“王萧生”,最后有王家担保,王萧生回到王府。 虽并未受伤,但此番经历,足将王萧生吓丢半条性命。回归王府后,翌日便生起大病,头脑发热,卧床不起。有名医指出,此为惊吓过度,起得心病。用药调服几日,舒缓心情即可痊愈。 经过此事。王家不敢探听,不敢过问。便全当林尘没来过。王家一劫,便此度过。萧惊天这才提审林尘。 林尘离开“极笼”时,镇定自若。萧惊天酷刑审讯,林尘只说不清楚,不知道。萧惊天见审不出什么,便想:“看来问题并非出在‘死徒’上。而是出自死徒锁上。既然如此,不如将此死徒处死,将死徒锁取下,再细研究。” 于是再不提审,则散布消息,要在玉城城西,将死徒林尘处以极刑。 这些,林尘自是不知,他满身血污,处境艰难。但面上不见丝毫困顿,今日审问时,他见萧惊天已露杀意。便想道:“如今形势,已糟糕至极。我一味求全,终究难以自保。既然如此,索性闹个天翻地覆。玉城本便吃人不吐骨头,叫我林尘乖乖领死,却是大大不可能。” 他知地牢森严。但他逃脱之意,已非一日两日。早已借“阴蚁”视野,将地牢窥探清楚。巡兵作息、规律,均已探清。唯一忌惮之事,便是地牢机关。 玉城既是机关大城,地牢这等要地,机关之多,定难想象。林尘深知自己势单力薄,在城中绝无人搭救。一切只能靠自己。 于是全力凝聚阴蚁,将每日分析局势,推演变化、探查消息。渐渐知晓,萧惊天要在十日后,城西闹市中将自己问斩,以此威慑“死徒”。 又知赶赴刑场一路,将用“铁锭圈”限制四肢。此一器物,外形简单,连接着铁球的脚铐、手铐,系在脚上、手上,便有千斤之重。每一步路,都艰难至极。 强动作幅度稍大。铁锭圈内暗藏机关,立时便会启动。探出铁棍,深深扎入地底。如此一来,犯人手脚便宛若固定地上。如何逃走? 再加上“死徒锁”限制,可谓上天无路,下地无门。林尘却想:“如此甚好。待出了地牢,我再去行动。”他行事谨慎,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愿与玉城为敌。 他清楚迈出这步,必然凶多吉少。故而此前想极多计策,或朝上爬,或是其他。但萧惊天要将他性命,宛若猪狗一般取走。他再不反抗,已来不及。 林尘先谋而后动,不断拟想计策。很快时日过去。这日清晨,两名小吏敲响大牢铁门,说道:“死徒林尘,该上路了!”林尘笑道:“上路便上路,只我听人说,人死之际,总有顿掉头饭可吃。嘿嘿,两位小爷,不知我…” 一名小吏说道:“啰哩啰嗦,你这死徒,胆敢逃走,还想讨断头饭?简直做梦。快快出来,否则耽误了时辰,我叫张大手用手劲轻些,让你痛个三两时辰,嘿嘿,那滋味,可不大好受。” 小吏提及的“张大手”,是城西的刽子手。手大握刀狠,上至飞天、下至凡人,均杀过不少。叫你几刀毙命,便几刀毙命。叫你痛几时,便痛几时。 两名小吏见今日刑场是“张大手”行刑,便知此人下场凄惨,定是不得好死。这当口虽有说有笑,颇为洒脱。待一刀下去,便是惨呼哭泣,两刀下去,叫爹叫娘。三刀下去,话便说不清了,只能噫语。 如此这般,再晾上几个时辰。慢慢死去,惨绝人寰,震慑人心。两名小吏想到此节,对视一笑。两人推开铁门,将林尘架出,手上、足上,均戴上铁铐,另一头连着“铁锭圈”。 林尘等同拖着四个铁圈行走。行动极为缓慢。两名小吏也不催促。只一左一右,护送他出了地牢。 忽觉一阵阳光刺眼,已出了天牢。街道两侧站满行人。地牢外,二十名黑甲玄兵等候。分立两排,一排十人,每排三人手持铁枪、三人持弓弩、三人持铁索、一人持大网。 第321章 重伤萧惊天,逃脱玉城 其时天色刚亮,正属清晨。百姓围街看戏,议论纷纷。林尘左右环顾,他出牢前特意用污泥抹脸,胡子、长发遮挡面孔。 他垂头丧气,行得极慢。然头发下,一双眼睛暗中观察,找寻时机。他左右各十人看守,均有武宗修为,身披玄甲。 行三四余里。来到一街道甚繁,巷子较杂之处。林尘知晓时机已到,突然发难。他先暗调角度,连发两计‘朔阳刀’,将手足“铁铐”全然融断。 众护卫一惊,立时做出反应。两人将大网甩开,那大网铺张开来,竟长足十丈,宽足十丈。而两张大网内藏机关,在空中相触片刻,机括运作,大网彼此连接,组成长二十丈、宽二十丈的大网。 林尘全力横跳。这时,两名兵丁一枪刺来。林尘笑道:“来得好!”一把夺过长枪,一格一挑,便已解决两人。 林尘手持长枪,气势更强。跳出大网后,片刻不定,拾起地上四枚石子,用力一捏,碎为十块,用力掷出。只听“啪!”“啪!”接连响起。这些石子全打在持弩者手腕。 他等手腕吃痛,腕力一松。本欲拿弩箭攻击,遭此一痛,自然慢了半拍。林尘身处险境,虽武功、修为高众人许多。但万不敢大意,务求速战速决。如此情形下,“残枪”最为适用。 此枪法旨在置身险境,拼死搏杀时,只攻不守速战速决。林尘连出三枪,便已经击毙三人。他顺势抽出一人长剑。剑配合枪,二者结合,又过片刻,二十名护卫无一幸存,全当街暴毙。 林尘冷“哼”一声,心想:“想取我性命,岂是那么容易?”他侧头望去,见方才架他出天牢的小吏已吓得浑身发抖,不能言语。 方才幕幕,来得快去得快。这两位小吏武艺不精,难看清此中扼要。只觉黑光一闪,便已毙尸二十。本该下场凄凉可怜兮兮的犯人,却大展神威。 林尘心想:“这等恶吏,最是可恨。倘若不闹至今日情形。我或可大人不记小人过。但剑已出,我林尘既已当街杀了人,多杀一二,又有啥差别?”连出两枪,洞穿小吏胸口。 忽听耳边呼啸。林尘压腰一避,闪开一枝弩剑。耳边阵阵“嗡鸣”,心下又惊又惧。那弩箭威力奇大,一剑可射塌一栋房屋。 林尘凝神望去,见前方街道上,乌泱泱黑兵追来。显是此处异动,已引起黑甲玄军反应。林尘顺手抄起两把黑弩,扣动扳机。“咻”“咻”两声,再度射杀两位追兵。 林尘抽身一闪,遁入人群中。他见一汉子衣着朴素,当即一掌拍晕,飞快置换衣物,朝街巷繁杂处逃去。 此地街巷横有八十,纵有九十。故名“横纵区”。多是从事劳累活计,贫困者聚众群居之地。林尘纵入此地,可谓如鱼得水,顷刻便没了身影。 藏入一处街巷,见暂时甩开追兵。林尘心念一动,压制颈部“玉心”。死徒锁失去效用,他立时取将下来,只觉手腕、脚腕一阵麻痒。但再无拘束,纵使遭人追杀,也觉天地宽阔,大为畅快。 林尘将“死徒锁”收好,沿路放出阴蚁,一心多用。见数百黑甲玄兵,已涌入“横纵区”来。林尘心想:“此地街巷狭窄,任你兵士再多,难摆阵形,便是我之玩物。”将长枪系在左腰,长剑系在右腰,转而拾取一把匕首。 他刻画“阴符”在匕首,但觉与器物无限亲密,虽未曾学过相关武艺,却如肢体延伸,使之如臂。 林尘猫在拐角处,放出阴蚁探视。待一兵士靠近,林尘挺身而出,一匕首划过。他出手既快且准,不留余地。一击毙命。 紧随其后,拔出匕首,借助左右墙面横跳。一个呼吸,便已解决四人。林尘擦拭匕首血迹,再藏入别巷。杀人无痕,一去无踪。 林尘心想:“此地于我有利,但我不可待得太久。否则玄甲兵援军赶到,将整片街巷包围,我便无路可去了。但在此之前,多杀些人,总是无错。” 如此边遁边杀。已有数十人死他手中。黑甲玄兵乃玉城精锐,死之一人,便属莫大损失。如今横死数十人,折损不可忽视。 萧惊天接连听到噩耗,几位他颇为看重的下属均惨死街巷当中。他知黑甲玄兵不适巷战,但此事全属他操办,闹到如今局面,他已下不来台。此刻若下令撤出“横纵区”,数十名弟兄等同白死。他乃少年将军,年少成名,得红衣阁士看重,自视甚高,又急切证明自身。怎能容忍这般失误。 左思右想下,他命人取来配枪,一人杀入巷区,放声大喊:“狗贼,若有能耐,便来与我正面交手!暗中偷袭,算得了甚么?”欲引来林尘搏杀,亲自动手擒拿。 林尘看此行径,心道:“此人若非蠢才,便是自视甚好,太小瞧我林尘。”本不欲理会。但转念一想:“此人视我命如猪狗,若不杀他,着实可惜。此时此刻,不失为取他性命大好时机!但不可恋战,我只出十招,若不能取他性命,转身便逃,绝不推托,更不恋战!” 当即暗中靠近,绕到萧惊天身后。林尘悍而出枪,直取萧惊天后心。林尘这枪既快且狠,偏偏无声无息。乃“残枪”中“无声萧杀”一势。萧惊天毫无觉察,更别说防御招架。这一枪本足以毙命,但枪剑刺到后心,却被硬物卡住,寸毫难进。林尘臂力一推,他力大如牛,全身劲力送至枪尖,便是坚石也可洞穿。却只听“咔嚓”一声,仍没刺入肉体。 原来萧惊天衣甲内藏有一片“护心镜”,将这一枪全然挡下,没能伤他分毫。林尘不住暗骂一声:“狗贼,好运,好运!”萧惊天忽遭变故,浑身冷汗,立时回身倒刺。 哪知林尘浑然不避,杀意大盛,一计朔阳刀甩射而出。萧惊天枪出一半,惊怒交加,不得以弃枪护住头部。 火刀欺身。萧惊天倒退十余步,已经站立不稳。他身前衣甲,有一道长长刀痕,朔阳刀竟没能穿体而过,但灼热温度,已透过衣甲,灼烧皮肉五脏,受伤甚重。 萧惊天心想:“此贼使得甚么鬼手段?我两大保命之物,顷刻便没了?”哪有心思再斗,转身便想逃遁。林尘低“吼”一声,身躯一抖。腰间长剑激射而出。 武学显出异响,一头蛇蟒衔剑刺来。林尘方才施展“朔阳刀”,浓郁至阳之气残留。蛇蟒化做火蟒,长剑也附着烈火。这一剑刺来,萧惊天自知难躲,拼死一搏,施展玉城绝学“错玉手”。 他双手抓去,空手抓白刃。只听“滋滋”声响,剑上的火焰将他的双手烧得焦灼,剧痛从掌心传来。此时此刻,他那还是英气勃发的少年将军,全是临死之际,拼死抵抗的亡命之徒。 好不易接下此剑,还不等他松口长气。林尘抓住剑柄,凌空转身,剑亦随身而转。萧惊天立时松手,若慢片刻,他双掌定会被平平削去。 但一松手,长剑便可直取他头颅而来。萧惊天意识到此节时,已来不及。心中哀呼:“吾命休矣!吾命休矣!”鼻子一酸,眼角便要流泪。 便在这时,忽听一道破风声传来。林尘心下欲警,强制剑招,抽身后退三步。他远远瞥去,见一道身影飞驰而来。他知救援已来,淡淡瞥了萧惊天一眼,冷笑说道:“算你好运!”抽身逃离。 那人喊道:“想跑!给我留下!”凌空跳起,张开一双羽翼,竟可飞有十余丈高。林尘一愣,心想:“世上有人竟能天生翅膀?”旋即便又释然,世上异人数不胜数。特异者实不色罕见。 那人凌空连拍三掌。居高临下,林尘大不好避。他知此人目的是将他耗住,比拼掌力,等待救援。林尘自不可顺其心意。他甩出匕首,朝那人射去。 那人正欲拍落匕首。忽见匕首拐弯,反而射向萧惊天。那人“哎呦”一声,顾不得其他,立时强止招式,飞身接下匕首,以保萧惊天性命。 林尘抓此间隙,逃出横纵区,向东侧遁去。那人见已无林尘踪迹,不住一叹,转而扶起萧惊天,说道:“萧公子,你没事吧?”萧惊天咳了两声,说道:“没…没事。”那人说道:“奇哉,怪哉,你今日没穿‘千玉甲’么?怎被伤成这样?” 萧惊天说道:“穿了,那恶贼颇为诡异,我…我也不知怎的,全无反抗之力。竟…竟一招也招架不住,童兄弟,多谢你搭救,你若晚来片刻,我只怕,只怕真遭毒手啦!” 方才出手相救之人,名为“童柳运”,乃玉阁中人,与萧惊天走得甚近。他收起羽翼,说道:“方才局势真险,我万万料不到,玉城能竟有人险能杀你。万幸我路过此地,否则…否则真不好说。” 童柳运说道:“萧兄弟,你快去休息吧。那恶贼虽狠,但绝难逃出玉城。且将伤势养好,再求报复不迟!”萧惊天说道:“不能亲手杀他,难解我恨!方才虽败,但…全是他偷袭得手,再施展‘火刀’技艺,叫我防不胜防,以此乱了阵脚。倘若公平交战,我早有提防,便未必再败他之手。” 童柳运一叹,知萧惊天高傲斗狠。绝不服输于人,今日一番遭遇,只怕耿耿于怀许久。 第322章 白衣招揽,许多意 林尘遁离横纵街巷,趁行人不注意,藏身入一货运马车当中。马车内木箱堆积,最适藏身。他藏自车厢深处,凝聚阴蚁打出。过不多时,见一队追兵插身而过,并未发觉异样,这才微松一口浊气。 林尘不住一叹,终究还是走到这步。回望江湖历程,不禁想起幼儿时期,没爹没娘的孩子,走到哪儿都挨人欺负。没背景的江湖浪子,亦是如此。 他自嘲一笑,想道:“嘿嘿,我林尘去哪儿,非搅个天翻地覆,不得安宁不可。”但却无得意,反是深深无奈。 他躺了半个时辰,调养气息,恢复伤势。他体力绵长,方才杀人虽多,但仍气不喘呼不急。只玉城藏龙卧虎,强手高手层出不穷。林尘一有间隙闲余,必要调至巅峰,以备突然袭杀。 他想起方才比斗,险些将萧惊天杀死,心中微出一口恶气。心想:“什么萧惊天,终不过仗势欺人罢了。下次遇见,我非杀你不可。”。忽觉马车颠簸,车被开走了。林尘不急下车,寻思:“我很快便遭通缉,人人喊打,处境危险。玉城如此戒备森严,我偷混而出,想必极难。但当下也无良策。” 又想:“玉城北面临海,我若借助游术出海,饶开玉城上岸,可是良策?只海浪何其之汹,我沉入海中,被浪花一卷,飘去何处,便再不受我所控。倘若运气不好,越飘越远,混不知何年何月可上岸。即便上岸,也是漂泊异乡,如何是好?再且说了,大海视野辽阔,倘若被人发现,我极难反抗,海水极大将我制约,剑术、枪术等等,均排不上用场。反观玉城机关精密,必有针对‘偷海者’策略。” 想到这节,顿觉海路漫漫,最是难行。他想到玉城地势,只觉十足难缠:东西两面环山,山势连绵,但每到必要关口,必有玉城把守。北靠大海。 纵是飞天强者,怕自难无声无息遁逃。林尘心想:“且不急逃遁,先与之周旋几日。我藏入万民之中,借其掩护,定也不易寻我。” 其时已到夜里。马车搭载货物,自城西运至城东。林尘探头出车,见路上有八名汉子路过,身穿粗布麻衣,袖子挽至手肘。 他们均是力工,以售卖力气过活。在玉城并不少见。林尘潜下马车,暗中跟随。见几名汉子行去一大户宅邸,受雇搬卸重物。忙得不可开交,林尘趁势混入,一同卸物。 如此一来,便混入卸货劳工内。做完这些活计。其中一汉子说道:“兄弟几辛苦啦,咱们去小馆酌饮几杯如何?”另一人说道:“好,好,吃饱才有气力。不过酒便不喝了,今日子时,我要去北岸干活。” 林尘听到“北岸”二字,顿想玉城以北,直通大海,定然船业发达,货运不停。以他过往经验,此类去处,最是鱼龙混杂。自己暂避风波,北岸渡口、船巷最佳。 当即默默跟随几位汉子吃饱喝足,一同去北岸。果见北岸临海地,西南角偏僻处,设有“劳舍”。供劳工、力工暂时歇息,聊天打趣。劳舍对街便是茶铺、酒馆。 林尘衣着本便朴素,脸有黑泥,乍看下与劳工无异。他成功混入劳舍,伪装成寻常劳工。每日清晨醒来,卸货运货,不断重复。还可领些钱财。傍晚便混入酒馆,买些酒喝,听人吹牛打屁。 他为融入群体,每日夜里,闲暇聚众时间与人交朋结友,为自己取外号“鬼老三”。谁也没怀疑他便是玉城通缉恶犯林尘。 如此两日过去。林尘心想:“我越是低调,越易遭怀疑。我行事高调,不断强调自己已来此劳作三四年有余。如此这般,待日后玉阁中人,查探到此地。说不定众人还会为我掩护,以此蒙混过关。”于是请人喝酒,与人划拳打闹,积累人脉,弄好交情。 口头禅总说:“俺鬼老三已来此三年…”云云。长此以往,挂在口头,渐渐有了效果。新来劳工见林尘行事老练,对自己又颇为照顾。均觉鬼老三来此地已有三年,是一极不错的好人。 但老劳工每听林尘自称已到此地三年之久。总不免有些疑惑,总觉林尘面生,好似没曾见过。只林尘仗义大方,谁也不曾当面指出。 平平安安混迹七日。这日里。林尘忽发现转机。北岸是“劳工”汇聚之地,劳工混杂,自需有人统筹管辖。统筹管辖者,被称为“劳半吏”,也叫“总工”。 所谓“总工”,职务有二,其一统筹管辖劳工,其二分发劳工筹钱。每有船运靠岸,需搬运货物,必是“总工”先接到消息,再去“劳舍”招揽劳工。待事情办完,东家将钱交给“总工”,再由总工分发至劳工。 “总工”一职,多少有些“权力”,但不入品级,且随时可换,故而也称为“半吏”。 北岸的“总工”外号为“突牙佬”,本名是“狗蛋”“狗剩”之类贱名,这位总工不喜,便总让人喊他“总工”“牙财神”一类称呼。只他为人奸滑,面容猥琐,经常暗中克扣人酬钱。背地里,众劳工便喊他“突牙佬”。但谁也不敢当面叫。 本井水不犯河水。但这位“总工”大人,见林尘颇有声望,便欲打压。有意克扣他筹钱。林尘只想借此处躲避调查,三两钱财本不放心上。但他见这总工混得风生水起,自己倘若混上总工,凶贼身份,岂不更能遮掩? 于是暗中调查总工。这一查探,更坚定林尘想法。此人心思狭小,克扣筹钱,早已引起众怒。只无人敢于带头。 个把月前。一姓刘的劳工,染了劳疾。找这位总工借钱看病。总工非但不借,并大肆言语羞辱。最后叫那刘姓劳工生生病死,此事难免叫众人兔死狐悲,暗暗恨上总工。 林尘借此“痛点”,暗中散布消息煽动舆论,再看准机会,先在酒馆煽动情绪,引人愤恨。旋即种种运作,“一怒之下”,率领众劳工将“总工”痛打一顿。 整个过程,他一马当先,无畏无惧,气魄叫人折服。管理此地的官吏,职位为“督海使”,他见劳工闹事,把那“总工”打得半死不活,自是又气又怒,大觉此地劳工向他挑衅,不服他管辖。 但林尘巧舌如簧,将罪行全推在突牙佬身上。又给吏员台阶下,明里暗里赞他劳苦功高,来年晋升有望等云云。更暗示自己若担任“总工”,从前那份俸钱,必分文不会少。 那吏员见此,再无话可说。如此这般,林尘混上了总工。他白天招揽弟兄劳务,夜里去酒馆请客。行事仗义大方,又因身份比众劳工高了半截,人人皆传他“鬼老三”的好。 在北岸一带,渐渐便有了名气。便真好似,在北岸混迹三四年之久。 但好日不长久。又过三日,一个中年男子,率领两名年轻男女,行至北岸附近。 这三人来历甚大,乃玉阁“理承寺”的官吏。中年男子名为“庄一毫”,乃理承寺少卿,官居“四品侯”。其身后的青年男女,女子名为“叁小小”,男子名为“龙铁心”,均为理承寺“寺丞”。 如此年纪,如此作为,十分不凡。 原来,林尘当街杀人,数十名黑甲玄兵命散他手,重创萧惊天。此为惊天祸举,不可宽恕。玉阁听此消息,大为震怒,立时派人严加搜查,即便掘地三尺,也要将他擒拿。 玉城加强戒备,黑甲玄兵巡城戒备。每条街巷均已去过。更分出部分兵力,出城搜寻。但数日不得线索,全不知林尘藏匿何处。 这时,白衣大阁士上报“玉主”,即玉城之主。他直言:“林尘恶行滔天,若不严惩,必动摇玉城威信。此事不可含糊,黑甲玄兵虽兵强马壮,实力不凡。但长处在布兵打仗,护卫玉城。这搜贼活事,理该理承寺负责。” 他言之在理。玉主无甚意见,但询问红衣阁士意见。那红衣阁士听合乎道理,加上一个死徒,何至因此起争执,便也无意见。于是将此案交由“理承寺”负责,并布下命令,限期十五日内,务必将林尘擒到,当众处死,以扬玉城严法,威慑宵小之徒。 理承寺接下任务,步步调查,他深知玉城防守严密,推断那林尘并未出城,或许藏入北岸。 便有今日这幕。理承寺的少卿“庄一毫”,率领参小小、龙铁心,亲自到此地探查。 林尘伪装成鬼老三,人人皆道他来此地已有三年,传得几乎为真。即便与通缉画像稍微神似,但很快便被排除嫌疑,甚至不在排查之列,任谁也想不到,亡命逃犯,非但不逃,反而混上了总工。劳工地位虽是低贱,但“总工”位置,资历、背景、声望亦有需要,林尘升为总工,确是一计妙招,叫人出乎意料。 三人忙活一日,却无甚收获。 心灰意冷之际。庄一毫领着参小小、龙铁心,寻一饭馆进食。参小小不住说道:“那林尘恶贼到底藏身何处?怎哪儿都寻不到呢?”庄一毫说道:“此人智谋极佳。我玉城固若金汤,我探案二十余年,从未见过这般擅藏,能藏之人。” 龙铁心说道:“庄老大,你这般说,未免太过。照我说来,玉城安逸太久,出了些空子,正巧给他钻去,说不定已出城去了。说来说去,是他运气好罢了。与智谋有甚干系。” 庄一毫说道:“绝无可能。他若出城,早便被擒获了。玉城两面环山,一面环海。山中共有七百九十八座哨塔。木鸟来回穿梭、巡视,山林深处,更养了‘金玉蟾蜍’,凡有行入林间。真可谓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绝无逃脱之理!” 庄一毫又道:“再说海中。哼哼,从海路逃脱,更是自寻死路,自投罗网。出海者,若不持‘玉令’,定会被海中迷雾吹乱方向,不断转圈。即便运气好,海浪将他推远。离岸一百里后,海蛇盛行,这类蛇最喜咬人,毒性可使人昏迷。倘若运气仍旧不错,侥幸再度过此关,再朝外游五十里。嘿嘿,便是食人恶鲨领地。如此重重阻碍,若无我玉主恩准,即便是飞天境,也离不开我玉城半步。” 庄一毫叹道:“但偏偏那贼子,潜伏城中。我玉城人口千余万,大不易找寻。若是寻常人,犯下如此大案,势必留下蛛丝马迹。若不仓惶遁逃,便是藏自藏污纳垢之地。绝难逃过探查。” 龙铁心说道:“哼,若非玄甲兵无能,怎会如此。他们拿着此案,迟迟不愿放手。只会一味蛮查,耽搁了好几日。寻踪觅迹的本领,丝毫没有。倘若早早交到我理承寺手中,怎会寻他不到?”参小小说道:“我觉得庄老大说得不错。此人真有些本领。如今已过去十日。此人既仍在城中。竟没露出丝毫迹象,当真奇哉怪哉。藏得极好。” 庄一毫说道:“是极。寻常人杀人犯案,心态必乱。慌乱中,必不知该去何处。此人乃是死徒,无家可言。对玉城不甚熟悉。常理而言,不需一日便可擒获。然你等回望当日情形。那凶贼杀人利落,遁逃干脆。不留分毫线索。叫人无处追查。从此处便可看出,他心态沉稳,是位谋而后定之人。” 参小小点头。龙铁心不以为意,却仍认真听教。庄一毫说道:“此人年龄不大,但重伤‘萧惊天’,可算难得天才。如此心性,如此实力,实不可小觑。我料定他必然藏在鱼龙混杂处。然‘丐窝’‘杂帮杂派’‘劳舍’,我去过十余处。一直无线索。真乃奇怪至极。他究竟藏自何处?” 林尘藏匿极好,除他处世机警外。实有运气成分。一来,是黑甲玄兵决策出错,空做几日无用功。让林尘安然潜入劳舍,打稳基础。二来,三人来北岸劳舍前,已去许多劳舍、窝点探查,均无线索,心生烦意。 听“鬼老三”已来北岸三四年,立时便将他排除,以至擦肩而过。倘若事发当日,理承寺接手此案。根据现场痕迹,势必很快寻到北岸。 那时,稍加盘问,林尘必然暴露。只能再度遁逃。 庄一毫、参小小、龙铁心吃完膳食,庄一毫愁眉不展,心想:“距离玉主期限,已不足一半。那林尘分明就藏在玉城。到底去了何处?”越想越入神,脑海中,将可拱贼人藏匿之所,全过一遍脑海。 理承寺接手已晚,线索找不见,只能地毯式搜寻。然玉城之大,千余万人居住,岂是朝夕便可走遍。正当他一筹莫展时,忽听一声异响,是坐椅“吱呀”声响。 一名白衣男子走来,正坐他对面。庄一毫看清男子面容,下跪道:“拜见大阁士!”他心惶恐,此地临近北岸,确是部分权贵住所所在。但此处酒馆,却不算奢侈。他万万想不到,竟在此处遇到白衣大阁士:许多意。 玉城二把手,堂玉阁一品侯。 参小小、龙铁心均伏地跪拜。 许多意说道:“起来罢。”三人坐回椅子。许多意说道:“你们啊,与真相错过了还不自知,参小小、龙铁心年纪尚轻,便也罢了。怎连你也这般粗心大意?”庄一毫冷汗直流:“请…请阁士赐教。” 许多意说道:“你们随我来。”朝北岸劳舍走去。 不多时,回到劳舍所在。其时已入夜里,劳舍近海。夜里风大,藏水汽冷意。玉城海岸线极长,劳舍地处偏僻。一但入夜,除劳工外,便再少行人出入此地。 许多意、庄一毫、参小小、龙铁心来到一间酒馆,轻轻推开门。许多意指着角落处,一低头饮酒的身影说道:“他便是了。” 龙铁心挺前一步,就要出手。许多意轻轻一拉,笑道:“你与小小在外候着。庄一毫,你随本阁士去会会他。” 参小小、龙铁心侯在门外。许多意、庄一毫行到林尘身旁,径直坐下。林尘瞥了两人一眼,说道:“大阁士,少卿,请了。” 庄一毫一愣,凝视看向林尘。见此人面有污泥,胡须特意浓密,长发特意凌乱。全看不清面貌,但一双眼睛,既明亮又深邃。 许多意笑道:“妙极,妙极,你见过我?”林尘说道:“瞎猜的。”实则并非瞎猜。白天他与庄一毫、参小小、龙铁苍碰面过。这三人在搜查近十日新来劳工信息。自那时起,林尘便知是来寻自己。 而林尘已是总工,且来“三年”之久。自然不在三人怀疑之列。还因“总工”身份,在三人面前晃悠一日,配合三人统筹管辖劳工,配合三人调查。 离去前。林尘凝聚两只阴蚁,附在参小小、龙铁心头发上。一直暗中观察。直到方才,他见到许多意出现,而庄一毫无限恭敬。 便猜到许多意身份。当时奇道:“白衣大阁士,堂堂一品侯,不至为我亲自出马?这可太抬举我林尘。” 林尘又想:“只怕并非为案件而来。可…我林尘一无所有,出身贫贱,又能有甚可图谋?呀!是了,红、白两派相斗。而萧惊天是红派,我将其重伤,说不得…白衣大阁士是欲拉拢我。我林尘虽然贫贱,但将红派得罪死了。且身为外来死徒,于白衣大阁士眼中,身份干净。我虽力微人轻,但这等人物,或更青睐我这种穷途末路,利益相同,身份干净的下属。” 林尘又想:“我身份暴露,虽可趁现在遁逃。但势必留下极多线索。不如赌上一赌,且看看形势如何!”这才不避不闪,安静在角落饮酒,静等两人到来。 第323章 得官位,玉城新 林尘稳定心神,等不多时,两人果然寻来。他提前在四周散布阴蚁,酒馆内外,均已藏他眼线。见到许多意、庄一毫等人寻到酒馆门外,责令参小小、龙铁心在外等候,只带庄一毫与自己见面。林尘何其聪慧,从这番举动,立时知道这位白衣阁士来此,绝不是要将自己捉拿归案。 行事需胆大,处事需心细。林尘面见许多意、庄一毫这等玉阁高品大侯,不自轻自贱,反有股从容气度。 许多意第一次见林尘,只道好的一惊喜,心下想道:“少年英侠,聪慧机智,不外如是。”又想:“他比之少年英侠,更添几分沉稳淡定。”评价甚高,脸有笑意。 庄一毫端详良久,忽道:“你…你是哪鬼老三?”林尘笑道:“鬼老三只是化名。”庄一毫怒道:“好啊!你胆敢耍我!”想到白日里,林尘一直在眼前晃悠。自己却从未怀疑此人便是逃犯林尘,不禁又羞愧又愤怒。咬牙切齿。可谓平生奇耻大辱。 林尘笑道:“‘耍’字谈何说起,再且说来,我这小把戏,终究不是被识破了么?”林尘喊道:“弟兄们,劳请你们,去隔壁酒楼喝酒。今夜酒钱,我鬼老三全包了。” 小酒馆本不少客人,热闹嘈杂。林尘如此一呼,顿见交相呼应,无人不从。一阵叫嚷中出了酒馆。不消片刻,酒馆内再无闲杂人等。庄一毫心想:“此子满打满算,来此地不过十日。混上总工,已属不可思议。何以有这等声望?当真奇哉怪哉,莫非会迷惑心智的妖法不成?”心下也对林尘好奇。 许多意说道:“林小兄弟,果真不凡。”林尘说道:“不敢。”许多意说道:“我向不喜说废话。坦白直言,你杀玄甲兵,理该死罪。此案本由玄甲兵督办。是我抢过案权,使得此案,落在理承寺手中,由这位庄一号少卿督办。” 林尘了然,他知玉城有红白之争。玄甲兵乃红派,理承寺乃白派。按理说来,玄甲兵只护玉城安定,并无探案抓凶之职。但红衣大阁士如日中天,手中权势大极。其手下玄甲兵日益嚣张,常有越权越职之事。 林尘说道:“多谢大阁士相助。”许多意说道:“相助?话倒不可这么说。玄甲兵厉害自厉害。可惜多为草莽英雄,并无计谋。萧惊天年纪轻轻,武艺精深,样貌俊秀,名极一时,然终究少了智谋,容易冲动。在红派内,比他厉害者不少。以林小兄弟智谋,玄甲兵便寻一辈子,也未必能寻到。我叫理承寺接手,可算不上‘相助’。” 许多意说道:“话虽如此。林小兄弟犯案,虽躲在劳舍。但终究只是权宜之计。玉城固若金汤,即便我犯下大案,也难逃出去。林小兄弟虽能藏一辈子,但一辈子在这脏乱之地,蹉跎一生,岂不可惜至极?”林尘心道:“果真是为招揽我而来。”说道:“大阁士,您请直说吧。” 许多意笑道:“我正在用人之际。小兄弟才华惊世,我欲意招揽。你若助我,我给你玉城身份,官居要职。”林尘对官居要职云云,无甚兴趣。虽地位高权势大,终究为人卖命。但许多意一句话无错,他受困玉城,虽躲得极深,但终究是受困囹圄。一直藏匿不出,除荒废光阴外,绝无好处。 虽入许多意门下,或有许多风云诡谲,更藏生死危机,却是更好去处。林尘更想:“我若不同意,只怕理承寺立时便可将我抓拿。只不必走到这步。”说道:“好!我与萧惊天有仇。若有机会,寻他不痛快,自然乐意至极!” 许多意哈哈一笑,说道:“林小兄弟,实乃聪明人也。爽快,爽快,我俩干一杯,从此以后,便是共事了。”举杯相碰,一饮而尽。如此这般,林尘一跃而起,再不是死徒之身。 庄一毫大是诧异,万万料不到如此演变。直到此刻,他方才领悟许多意,坚持要理承寺督办此案的用意。竟是为招揽贤才。他望着林尘,忽然间肃然起敬,直觉此人已不同以往。想起林尘智谋、心性、天赋均是不凡。又遇大阁士看重,他日定然成就惊人。 回过神来。庄一毫慌忙抬起酒杯,也敬了一口。 …… 当日夜里。林尘选一品行良善的“劳工”,将“总工”位置让出。随同许多意、庄一毫回到城北一座府邸。 虽不如王家府邸大。但其内雅居物件,植被装潢,件件均属稀世珍品。林尘心想:“这位大阁士未必便清廉。白红两派相争,是利益权势之争。实无好坏之分。林尘啊林尘,这世上之事,怎能全分出个好坏来?何必着恼于此?” 此处是许多意一座雅居。许久不曾来过,但有下人早晚打扫,不见灰尘污垢。林尘便在此处安置数日,在事情办妥前,不便外出。 许多意权势滔天,很快帮林尘摆平此事。他先在“理承寺”大牢内,选一身材相似的囚犯,将其面容砍烂,声称他便是死徒林尘。瞒天过海。 死徒当街杀玄甲兵一案,渐渐告一段落。但风波未止。林尘多躲了几日。 一直到庄一毫送来新身份:林小土。林尘改天换地,终于可光明正大。林尘心想:“人生机遇,当真妙不可言。我林尘生来倒霉,专倒大霉。但总算偶尔翻运。” 庄一毫说道:“林小兄弟,你先去神机阁历练历练。凭你能力,定然很快便可晋升。”林尘拱手说道:“如此,谢了!” 林尘担任神机阁官吏,势必时常出入玉阁机构。再居住许多意雅居,难免惹人注意。在赴任的前三日,林尘搬离许多意雅居,自己租赁房院。 玉城占地极大,居舍极多。林尘去了几处院落,大多都觉满意。只每月租钱偏贵。林尘事先了解过,自己即将赴任的职务,名为“参玉使”,官居八品。具体职务暂不清楚,但月俸只“千枚赤龙币”。 并不算多。租赁些小居小舍,绰绰有余。但稍大院落,未免捉襟见肘,俸钱大不够用。林尘心想:“这一职务,或有油水可捞。但我林尘实不必如此同流合污。我医术不差,倘若钱财不够,还可看病治医,赚取筹钱。” 他对屋舍本无要求,但见玉城繁荣,自己既已有官职,何必委屈自己。当即拟定城东近西,一座十七亩大小的院落。 此院名“红枫居”。院中有红枫树,风景优美。林尘想起青宁红叶居:他历经武王墓惊险,钱财富足,于是购下红叶居。那是他第一栋房屋。 他见红枫居中,有颇多地方与红叶居神似。不住起了缅怀心思,林尘对青宁无甚情感,但浪子游荡,居无定所。每风餐露宿,遭人欺负时,不免想起红叶居来。 他有时常想。他何以对云清岚这般喜欢,直至绞心方才醒悟。渐渐明白,他自幼孤苦,见云清岚、周一流师徒情谊深厚。云清岚既明事理,又端庄漂亮,待周一流极好。他瞧在眼中,自然羡慕至极。 加之他刚刚习武。对云清岚既有崇敬,又有爱恋。渐渐不可自拔,尝想:幸得此妻,何敢多求? 林尘忽想:“说来说去,实是我林尘无那福气。唉,那福气不要也罢,毕竟有过一时欢愉,形同陌路,再不相见便是,那报复之事,倒大不必要。全当好聚好散罢。” 他收敛思绪。付了租钱,林尘躺在卧房大床,静静躺了一宿。思绪飘零。他自入玉城,不是寄人篱下,便是受人指派。直到此刻,也未能完全摆脱。 翌日。林尘打扫院落,布置居舍。一切井井有条,待将空置数年的院落,打理得崭新如初时。林尘大感欣慰,回房拟写信封,准备送去庄一毫。 玉城有一规定,八、九品官员,可有一只送信木鸟。此木鸟是玉城机关,宛若真实的鸟雀,专用做送信传信。 林尘写完信封,塞入木鸟,送到庄一毫手中,告知他自己院落方位,邀他入舍饮酒喝茶。 许多意曾言,庄一毫是他心腹。有甚事情,与庄一毫联系便可。林尘虽还未入职,不算官吏,但迁移宅居这等大事,自该向上司汇报。此为为人处世基本道理,林尘自然知晓。 …… 林尘安定住下,渐渐闲了下来。他伸了懒腰,便在府邸四周闲逛。红枫居附近风景优美,行七八里远,便有条热闹大街。街道另一边,是一条宽广河道。 河水清澈透亮,不藏一丝污浊。水质清甜,散发阵阵清香。林尘心想:“玉城若非险恶,暗流涌动。实是一座繁华至极,十分适宜长居的城镇。可纵观大乾内,大乾外。何处不是这般?小城小镇,亦有小镇小镇的纷争。大城大镇,亦有大城大镇的纷争。这世上那有净土而言?” 想到此节,顿觉意兴阑珊。林尘又想,自己既已到今日境地。一味逃离,乃懦夫所为。不如借此势头,朝上走一走。若不敢兴趣,自己再抽身离去,又有何人能阻自己? 第324章 神机阁,派系争 林尘休养生息,闲时淬炼武技,与邻舍交谈打趣。三日转瞬而过,已到赴任之期。 这日大早。庄一毫见林尘年纪轻轻,虽有胆色聪慧,但毕竟阅历尚浅,恐不知为官门道。两人均入许多意门下,他理该尽提点之情。便早在天色刚亮,从侧门拜访“红枫居”。 刚入院子,见林尘长身而立,正在武剑习武,心想:“此子气魄甚佳,实属难得,不怪阁士看重!”。林尘见庄一毫前来,又惊又喜。停下手中刀剑,邀他入厅堂落座。 两人寒暄一阵。庄一毫说道:“林老弟,今日为官,有些许事情,你需提前知晓。我这厢与你说了。还望莫怪老哥啰嗦。”林尘说道:“哪里,老哥操劳我,我感激不尽,怎敢嫌弃啰嗦。” 庄一毫便既告知围为官门道,列如“首日赴任,需胯骑白马,缓而行之。意在告知邻里。”…等云云。林尘大感受教,万分感激。两人交谈半个时辰,庄一毫见天色渐亮,准备离去。提前恭贺林尘官路通达,早日成白衣大阁士左膀右臂。 林尘心想:“这些个官场内斗,我却不感兴趣。但许多意待我有恩。待我将恩情报尽后,拍拍屁股便走了,也大说不定。”口中却道:“同喜,同喜。” 庄一毫说道:“林老弟,既已为官,也该打扮打扮。自有一副新气象。”林尘一愕,才想起他虽脱离困境,但数日来思绪过重,忽略了外观。 如此衣着、形貌,如去赴任,岂不叫人笑掉大牙?庄一毫说道:“我夫人裁了件玉袍,你且先穿着,待来月领了俸禄,再置换新衣不迟。我夫人别的不会,但习得一手好女红,全家老小,穿身上的、踩脚底的,均出自夫人之手。”林尘一阵感动,说道:“庄老哥,改日再去拜会夫人。请代我向夫人问好。” 庄一毫哈哈大笑,两人再寒暄一阵。林尘松他出门,挥手告别。 目送庄一毫远去,林尘心想:“我混没将此事放在心上。赴任之日,确该打扮打扮。否则自己脸面不保是轻。丢了许多意脸面,恩将仇报是重。” 红枫居浴室宽敞,有一复杂机关,可喷射温热泉水,洗沐极为方便。此时天色已亮,但距赴任之时尚早。 林尘定下心神,不徐不急,有条不紊。先将旧衣褪下,洗身、沐发… 林尘此前为遮掩容貌,割下头发,沾在下巴,充当浓密胡须。如今一洗之下,自然全数褪去。他肤色白皙,刚朗不失俊逸。 再换上淡绿色玉袍,虽无甚昂贵饰物,但这番扮相,已无需饰物衬托。真可谓神俊不凡,神仙下凡,也需自愧三分。 林尘对镜一照,不住又想:“如此一来,是否太过惹眼?”转念又想,惹眼与否,管他做甚。 一切备毕,林尘大步而走,合上门掩,飞身上马。这马儿是购置“红枫居”时,前房主所赠。林尘见此马通体雪白,甚是惹眼,不曾骑出。但今日,自己将要赴任,正是“大喜日子”,何惧惹眼? 神机阁在城西、城东交接之处,离“红枫居”有十二里远。林尘胯骑白马,行上街去。 不多时。纷纷有人驻足侧目。林尘身穿官服,样貌俊朗非凡,气质更属一绝。其时正处清晨朦胧之际,初阳光线打自街上。更衬得他宛如神人。 形貌之美,可称一绝。有道人靠衣装马靠鞍。林尘稍作打扮,自远非常人可比。少年白马,意气风发。这等景象,纵是繁荣的玉城,也难相见。 玉城不失风光得意者,更不失趾高气昂者。但林尘行自街去,比风光更风光,比得意更得意,一时间,任你王侯将相,任你富甲一方,全失了色彩。 沿路十余里,不想越走越轰动。林尘还未上任,“林小土”之名便已传遍玉城。有称“玉城第一美男”“玉城第一公子”。 不知是有人暗中推波助澜。还是真有这等威势。林尘离神机阁七八余里时,道路便已行不通,围满行人。更有甚者,有人爬上房檐,为他作画。 他心想:“我样貌英俊,这点无可抵赖,可何至如此轰动?莫非有人暗中针对我,有意弄此轰乱,好借机杀我?”表面虽有笑意,实则暗暗戒备。 林尘实不知。他从前虽也这般样貌,但自青宁而起,便常居无定所,东躲西藏。从未这般,光明正大,招摇过市,显露头角。自然难引起轰动。 再者。玉城富庶,远离战乱,比之别处安定许多,正所谓饭饱思淫欲,对待“色相”“皮相”,更较为关注。 在今日之前,他在玉城处境艰难,有意自污自浊。再鲜艳的明珠,裹满泥土,也易叫人忽视。林尘洗去泥土,受人关注,更是正常。 他见围观者越来越多,路已不通。林尘暗道:“好一险恶招式,怂恿百姓,阻我去路。好以此围杀我。”林尘又想:“我不可坐以待毙。”拱手喊道:“诸位,林某今日赴任,还请让一让,莫耽搁了行程!” 这一喊,已暗藏三分实力。意在警告暗中之人。林尘一夹马腹,缓缓路过。这两刻钟路程,足足走了半个时辰。 …… 玉城占地辽阔,足千余万人。一城之地,甚至足可比拟小国。如何管辖,自然成首要难题。 玉城以“玉阁”为主。一切事务,均由“玉阁”掌管。玉阁内,可分为七小阁:兵阁、吏阁、户阁、刑阁、工阁、礼阁。最后便是“神机阁”。 如今红白相争。兵阁、吏阁、刑阁,全在红衣大阁士掌控。礼阁、工阁、户阁,则在白衣大阁士掌控。两者互相牵制,互相制衡,相斗许久。 只“神机阁”至今未落入“红”“白”之手。许多意安排林尘入“神机阁”,意味深远。虽说两大阁士各执掌三阁,但份量却不同,红衣大阁士的“兵阁”“吏阁”“刑阁”,一定程度上,可调动玉城兵卒,可调遣官吏,可主掌刑案。 而许多意的礼、工、户虽均有实权,但总不比红衣大阁士。万幸七阁之外的“理承寺”,暂归许多意把控,勉强维持平衡。但仍旧处于弱势。唯有将“神机阁”取下,才可真正不落下风。 这当口,安插林尘入神机阁,实是危险至极的举措。 神机阁有三位阁老,一主二副,一主为史阁老,也称为“史阁主”。二副为:周阁老、张阁老。 林尘的“参机使”官居八品,地位虽低,却是掌有要职,他日提拔晋升,远比七品、六品轻松许多。且一升便是五品的“神机左卫”“神机右卫”这等要职。 可谓前途无量。故林尘还未赴任,名声便已在神机阁传响。无人不好奇。这日里,更早早听说,玉城起了轩然大波,不知名的多出了位“玉城第一美男”。玉城第一美男便也罢了,但更有好事者,夸大其词,称其为“玉城第一公子”。 如此一着,意味便变了。玉城大姓大族遍地,世家公子到处。他等尽皆出身不凡,暗中较劲,必不可少。比家世、比武学、比样貌、比本事。 早些年间。有位好事之徒,灵机一动立了个“公子榜”。自此之后,玉城公子更较劲不休。即便“玉阁”众官员,对“公子榜”亦十足留意。 选拔人才,亦属上选。 故此。“玉城第一美男”,可算情真意切的赞誉,但“玉城第一公子”,便是包藏祸心,有意拱火的阴狠招式。林尘不过初露面容,便被扣上这一尊,又重又沉大帽子。必然有幕后黑手推波助澜。 林尘尚不知此节要处。但隐约觉得不怀好意,只幽幽之口,他怎堵得过来。 林尘风头一时无二,一入神机阁,便见不少同僚探头观察。 先前种种耳闻,种种猜想,真正见面之际,神机阁众人仍不住一愣。暗道一句“传言非虚”。 但见少年公子,丰神俊朗,举世无双。确不亚于传闻,难怪这短短一程,便叫全城为之轰动。 众人齐想:“‘玉城第一公子’未必准确。但‘玉城第一美男’,却坐实无疑。”林尘笑道:“诸位,今日之后,林某便与诸位共事,还望多多担待。” 众人只“哦”“哦”“好”“好”回答,回过神来,方才觉察自己晃神,大为失礼。但见林尘脸含笑意,并不计较,便又平静下来,暗生好感。 一男子行出,笑道:“林兄弟,你好!我带你参观神机楼。”林尘说道:“谢了!” 这男子名为“周顺天”,职务“参机使”,被安排接待林尘,熟悉日常工务。林尘见此人大方开朗,且年纪相仿。心生好感。 两人自底楼而起,沿路向上参观。周顺天告诉林尘,神机阁内两派之争,比之别处,更为甚之,明枪暗箭,全数招呼来。其中“史阁老”两不相帮,周副阁老为白衣派,张副阁老为红衣派。 神机阁掌管“机关之要”。玉城为机关大城,城内秩序、安定,多依靠机关维持。玉城命脉有三。其一“赌业”,其二“玉石”,其三“机关”。 足见神机阁重要,直接掌管玉城一大命脉。 机关有二元素:“括针”“玉心”。其中周阁老主负责“括针”,张阁老主负责“玉心”。 种种种种。周顺天噼里啪啦全盘托出。林尘记性极好,全然记下。此刻方知神机阁局势复杂,分明便是红衣、白衣争权之缩影,更是…最危险去处。 林尘心想:“神机阁并不平静,甚至为漩涡中心。这位周顺天前来接引我,我听他言语,应是周阁老一派。我为入神机阁前,实已分好了派系。唉,拿人手短,吃人手软。此话果真无错。”待将神机阁逛了一圈,林尘知晓自己职务,与玉城机关售卖相关。 职位虽低,但权力极大。是世家大族争相讨好的职务。 林尘初来乍到,并无甚要紧事。只熟悉同僚,熟悉神机阁布局。一日很快便过。傍晚时分,林尘下了神机楼,那知突然异变。 他骑着白马,行有三四里远,穿过两条大街,拐过三弯。离神机阁有些距离,便听“呼呼”两声响起。 两枚石子朝他射来。林尘脚尖一踢,弹开一枚石子。那枚石子激射而出,“啪嗒”一声,打在另一枚石子上。 巧妙化解。林尘说道:“那方宵小,胆敢弄鬼!”话尚未落。又听“呼”“呼”两声。左侧酒楼之上跳出一道身影,此人出掌极快,虽无杀意,但手劲却甚是雄浑。 这一掌假意打向林尘面庞,实则拍向胯下白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