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规则怪谈:但我是错误》 第1章 千子湖游步道规则 『欢迎你们,新的解密者』 『人性终究有限,混沌与世长存』 『在这里,你们的精神弥足可贵,请不要轻易地舍弃自己的意志』 『你们的成败与否,将同时系之于你们的国家』 『生则荣,死则败』 『一切皆为真实,虚妄存于汝心』 『欢迎来到,怪谈的世界』 当脑海中那道嘈杂混乱的声音消失后,顾时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在他面前,是一片弥漫着水汽的湖泊。 水草茵茵,连岸成堤。 一条由塑胶铺成的蓝色游步道从远处穿过茂密的小树林,沿着湖畔伸向远方。 而顾时自己,则坐在湖边的一个长椅上。 “真的假的,我居然被选中了。” 顾时弯着腰,一只手撑着膝盖,一只手贴在自己的嘴巴上,试图平息他那翻涌的内心。 一年前,“黑暗”从天空降临,整个世界笼罩在了诡异的迷雾中。 从那时起,每隔一段不定的时间,各个国家都会被随机抽取一个国家公民,成为“解密者”,进入诡异的怪谈世界。 每一批解密者进入的都是同样的世界,而解密者的成败也将同时决定他们各自所属国家的命运。 “生则荣,死则败。” 如果解密者成功离开怪谈世界,那么他所在的国家将会随即获得一种赐福。 从经济资源,科技强化,大到生理优化,寿命延长。可以说,一次解密者的成功,就能为整个国家带来巨大的利益。 但如果解密者失败,那么诡异将会在那个国家降临。 诡异降临期间,那个国家无法被外界观测到,虽然整个过程不超过十分钟,但是每当诡异离去,世人都会发现那个国家已经遭受了可怕的折磨。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成功与失败的后果是等价的,但是没人愿意去承受失败。 迄今为止,已经有很多国家因为解密者失败,而被怪谈灭国。 剩下的国家,也几乎是困难地继续生存着。 而这样一个承担着国家命运的挑战,现在掉落在了顾时的肩膀上。 一个人,等同于一个国。 “开什么玩笑啊……” “我就是个苦逼的大学生,今天还刚好没有早八呢……” 顾时忍不住抱怨了一句,但他不能让这股情绪影响到自己。 要知道,解密者在怪谈世界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同步直播到全球各地。 ——“出现画面了,这就是我国这次的解密者吗?” ——“看起来好年轻啊,不会还是个学生吧。” ——“年轻怎么了,年轻人朝气蓬勃,我们要看好他嘛!” ——“国家就靠你了啊!” ——“我看悬……” 在赛里斯各地,所有人都停下来目不转睛地观看着这一次的怪谈解密。 大家讨论着,鼓励声中夹杂着质疑。 当然,他们的声音是无法传递到顾时耳中的。 顾时在长椅上坐了一会,缓解了一下紧张的心情。 随后,他站起身来,打算先简单观察一下周边的环境。 忽然,他注意到了长椅旁竖立着的一个木牌。 木牌上贴着一张白纸,被水汽浸得潮乎乎的,看起来贴上去有段时间了。 顾时走过去,发现这是一张公共告示。 『千子湖游步道管理规章条例』 『各位观光客你好,千子湖是本地负有盛名的景点,历史悠久,深受赞赏。』 『但由于近期因部分游客违反游览条例,导致一系列安全事故的发生,现千子湖景区官方对千子湖游步道实施新的规章条例。』 『1.千子湖游步道环湖总长约5km,其中包含不同的游览路线,请各位游客按照相应的路线进行观光,不要随意脱离游步道区域。』 『2.千子湖是当地自然形成的湖泊,相关文献记录可追溯到魏晋时期,因而湖边会存在着一些文物石碑,请各位游客不要随意触摸,以防文物损坏。』 『3.千子湖岸边部分水情复杂,水下多有暗礁,漩涡,水草,请各位游客不要下水嬉戏。』 『4.千子湖游步道为最近几年新建,材质使用蓝色塑胶,各位游客可放心行走。』 『5.夏季虫子繁多,为防止蚊虫叮咬导致过敏,请各位游客不要迈入植被茂密的区域。』 『6.在游览过程中,如果发现了被封锁起来的红色游步道,请不要贸然进入。那属于旧游步道的一部分,年久失修,可能存在坑洼,具有安全隐患。』 『7.注意,如果发现了未被封锁起来的红色游步道,请立即通报千子湖游步道保安室,我们会为每个积极通报的游客派送感谢礼物。』 『8.如果你不幸进入了红色游步道,那么很抱歉,之后发生的任何状况千子湖景区官方将无法对你负责。』 『9.在游览过程中,如果发现黄色游步道部分,可以进入游览。但请注意,最后一定要回到蓝色的主游步道上来,防止迷路。』 『10.夜晚的千子湖是不安全的,如果你不慎在游步道上待到了夜晚时间,请立即前往公共休息室,它在红色游步道的尽头。』 『感谢各位游客的配合,祝您在千子湖游步道尽情享受自然风采。』 “这,这就是规则吗?” 顾时把告示上的文字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乍一眼看下来,这个游步道规章条例似乎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但是…… 顾时看了看自己脚底下。 嗯,是蓝色的。 很显然,游步道的颜色是整个规则中最关键的地方,或许就是破局所在。 规则上所明令禁止的地方总共有三处,水里,红色游步道和植被覆盖区。 看过之前几次直播的顾时很清楚,想要活下来的话,就千万不要去挑战规则禁止的事情。 也就是只有第一次抽取解密者的时候,有几个国家的解密者不信邪尝试了一下。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自那之后,所有进入怪谈世界的解密者都学会了要敬畏规则。 记下所有规则后,顾时正准备沿着游步道走走看。 忽然,他的意识恍惚了一下,眼前出现了许多雪花状的闪点。 “我这是低血糖了吗?” 可是,他并没有出现心悸,头晕一类的症状,而且也能稳稳地站在地上。 就在顾时对自己发生了什么不知所措时。他眼前的雪花状闪点隐隐约约组合成了一面巨大的时钟。 “咔哒。” 一道指针转动的声音在顾时脑海中响起,紧接着,他看到一个闪光点从那面虚幻的时钟里出现,缓缓降落在他的手中。 一瞬间,眼前的景象消失了。 与此同时,一个年轻男人的笑声在他耳畔微微回荡而起。 “呵呵,真有意思……” 顾时后知后觉地往手上看去。 一个用水晶磨成的单片眼镜,正静静躺在他手中。 第2章 有趣的游戏 顾时看着手中凭空出现的单片眼镜,背后一阵发凉。 这是什么东西?怪谈里面还会给人道具的吗? 但是以往都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啊,这该怎么解释? 而且刚才那个声音,又是怎么回事? 就在顾时被一堆问题填满大脑的时候,刚才那道声音又在他耳边响起。 “不要傻站在原地,动起来。” 顾时一惊,猛地一转头。 什么人也没有。 “你现在的样子很像一个刚从精神病院里出来的人,你想让大家都这么认为吗?” 顾时这才想起来,自己的行动可还在被直播呢。 于是他赶紧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单片眼镜塞进口袋里,然后蹲下身子开始系鞋带。 “你是谁……” 顾时小声说道。 “我是谁不重要。” “你是在哪和我说话的?” “我在你心里面。” 顾时嘴角抽搐了一下,很想直接开骂,但他还是忍了下来,系完鞋带又开始卷裤头。 “这个单片眼镜是你的杰作吗?你和诡异是什么关系?你有什么目的?” “呵呵,你的问题可真多。” 耳边青年的声音停顿了一下。 “难道你不想活下来吗?你不想为你的国家争得巨大的回报吗?……我可以帮你通关怪谈世界。” 然而顾时知道,天上可不会掉馅饼,就算他现在没有国家反诈中心app,他也觉得这就是个骗局。 “我有什么值得你帮助的地方吗?你人还怪好的嘞。” “你不要误会,我只是觉得这很有趣罢了。不一样的世界,不一样的规则,处处充满危机,你不觉得这很刺激,很有趣吗?” 顾时觉得这个声音的主人如果不是个疯子,大概也是精神变态。 能够把关联着一个国家数以万计民众的生命视作有趣的人,他的脑子绝对不正常。 “好了,快点行动起来吧,外边的人可都还看着呢……” 顾时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先从这个怪谈世界活下去再说。 ——“诶诶诶,他终于开始行动了。”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这小伙子被吓懵了呢!” ——“先别管这些了,你们看那个告示上的规则,哪有游步道会管游客往哪条道上走的啊?这里面一定有鬼!” ——“废话,但关键在于鬼在什么地方!” ——“我看悬……” 千子湖上漂浮着氤氲的雾气,在把空气变得湿漉漉的同时,也极大地限制了人的可视度。 由于没有目标,顾时只能先沿着游步道,绕着湖开始走圈。 在他行动起来的同时,大部分国家的解密者也都记下了规则,开始在游步道的范围内探索千子湖。 “游步道一共有三种颜色,蓝色,红色,黄色。按照规则中的说法来看,蓝色代表着安全,而红色代表着危险,黄色则居于二者中间。” 顾时一边走,一边开始分析规则。 “可是这里面还有一个冲突点,那就是明明第六条规则不让游客进入红色游步道,但是第十条规则却让人在晚上进入红色游步道。” “如果不是这两条规则之中有一个是虚假信息,那么就是红色游步道在白天和夜晚会发生变化。” 想到这,顾时抬头看了看天。 灰蒙蒙的天空上阴云密布,透过云层的微光勉强地照亮了千子湖。 现在应该还是白天,但是具体是什么时间段就说不好了。 红色游步道是个危险的地方,如果他不想冒险进入的话,那么就必须在天黑前找到离开千子湖游步道的方法才行。 “可是整个规则中,压根就没有提到离开游步道的方法啊……而且这连个地图也没有,我想找一下入口都做不到。” 顾时叹了口气,再一次为自己前途未卜的命运默哀了一下。 “你大可不必这么悲观。” 青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说的轻巧,你有本事别躲在暗处,出来一起通关这个怪谈啊。” “呵呵。” 青年不吱声了,顾时也就没有去管他,继续沿着游步道慢慢地走。 就在顾时还在游步道上走圈的时候,另一边最快行动,也是脚程最快的阿美利卡的解密者克里斯·布劳恩,已经遇到了突发状况。 在他的面前,出现了两条分叉路。 一条是继续沿着湖边蜿蜒的红色游步道,另一条是转向树林,杂草丛生的黄色游步道。 克里斯紧紧皱着眉头。虽然规则上说黄色游步道可以走,但是最终一定要回到蓝色游步道上。 可是…… 克里斯望了眼被雾气遮盖住走向的黄色游步道。 “谁知道黄色游步道的尽头,到底是蓝色游步道还是红色游步道呢?” 于是乎,为了不多此一事的克里斯决定调头,去寻找保安室,把出现未被阻拦起来的红色游步道报告给保安。 看到克里斯调头的决定,在阿美利卡白房子内实时观看直播的大统领普朗特先生也是松了口气。 “这个棒小伙也算是聪明人,以我对怪谈的了解,黄色游步道明显是个陷阱!” 普朗特凭借自己什么都懂的属性作出了这样的判断。 好不容易把大统领之位从拜尔阿登手上抢回来的他,将希望全部压在了克里斯身上。 在他的任期内,最好没有一次怪谈降临阿美利卡的事情发生! 普朗特对着手下的人喊道。 “告诉计策组的那帮人,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给我分析出规则该怎么运行!” 每当怪谈进行到一定阶段时,各个国家的高层都有一次机会,可以与怪谈世界中的解密者进行对话。 对话的时间只有五分钟,因此各国都会早早地组建起怪谈分析小组,以在可以与解密者进行联系的时候,把他们对怪谈的分析全部告诉解密者们。 除此之外,各国还有三次的提醒机会。但是提醒机会只能输送文字,且文本量被限制在了二十字以内。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一直处于上帝视角的外部观众,能获得的信息比解密者要多,也能相对冷静,理性地对规则进行解析。 因此能够得到国家给出的怪谈分析信息的解密者,往往都能成功地通关怪谈。 当然,前提是解密者们必须能活到那个时候,而且他们的国家也必须得有实力过硬的分析小组才行。 就比如大洋彼岸的赛里斯,在其京城的某处重大保密设施内,一群由专家组成的分析小组,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顾时的一举一动。 陪同他们的,有党政一把手,也有军队大佬。 无他,因为顾时现在所在进行的,正是国运之战。 前面几次的解密者,有胜有负,但总体上仍是瑜不遮瑕。 赛里斯现在元气大伤,整个国家处于颓废的下坡,真的经不起再一次怪谈的损耗。 “小同志,我们真的都靠你了……” 一把手看着屏幕上的顾时,喃喃道。 “各位注意,有情况出现!” 怪谈分析小组的组长钱志民老先生是学界颇有盛名的密码学,逻辑学与心理学教授,一把年纪的他仍然坚持要走在怪谈分析的第一线。 此时,屏幕上的顾时已经停了下来。 在他面前的,赫然是一左一右,两个不同颜色的游步道。 第3章 游步道的尽头 看着出现在眼前的两条游步道,顾时有些犹豫了。 规则中明令禁止红色游步道他肯定是不会去碰的,可问题就在这个黄色游步道。 “规则九,如果遇到了黄色游步道,可以上去走走,但是最后一定要回到蓝色游步道上来……” 讲道理,顾时想要继续前进,因为刚才走过来已经花费了不知多少时间,如果就这么调头,等于前面的时间全部白瞎了。 但是,黄色游步道的尽头到底是什么,他根本无法确定。 一边是时间的步步紧逼,一边是前路的缥缈未知。 顾时遇到了他第一次的怪谈抉择。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耳边的声音随即响起。 “走黄色的游步道。” “嗯?” 顾时愣了一下,低声询问道。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你不会觉得时间尚早吧。” “那我为什么要相信你?万一你是怪谈派来的,想要坑害我呢?” “呵呵,警惕心不错,但是没有必要。” 然后,青年就不再说话了。 在顾时纠结的同时,现实世界中,观看直播的人群也在讨论着。 ——“我觉得应该掉头,前面两条路明显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还不如稳妥一点。” ——“可这不是浪费时间吗,万一前面有新的线索呢?” ——“那你说说看,走哪边?” ——“要我说,走红色的。因为规则一直在说红色有问题,我就不那么觉得,被刻意隐藏起来的东西一定有鬼!没准就有离开怪谈世界的方法呢?” ——“6,你是真正的天才。” 而赛里斯的分析小组,此时也在探讨着行动方案。 “目前为止,遇到两条分支线的解密者只有我国的顾时和阿美利卡的克里斯,后者选择了回头,现在正在前往寻找保安室的路上。” 一个分析小组的成员发表着自己的见解。 “因此我认为,调头是最安全,最稳重的一个选择。” “可是这样一来,就会浪费很多时间。” 其他人提出了反对意见。 “而且到现在为止,没有人再得到新的信息,在这种情况下,所有解密者都会非常被动。” 众人沉默了,现在无非就是两个选择,要么赌时间,选择回头;要么赌前路,选择前进。 然而,在怪谈分析小组还没有做出判断的时候,顾时已经动了起来。 他选择了掉头。 “唉,看来这个小同志也比较倾向于安全些的行动。” 看到顾时做出了选择,分析小组也就不再讨论走哪条路的问题。 毕竟解密者是顾时,不是他们。在没有决定进行提醒的情况下,一切都得看顾时本人的判断。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屏幕上的顾时脚步骤然一顿,随后再次掉头,径直朝着黄色游步道走去。 “他,他这是在做什么?!” 分析小组的人愣住了。 同样的,外面在观看直播的民众也纷纷被顾时诡异的举动弄得摸不着头脑。 “你这是做什么?” 顾时听着耳边的声音,沉静地走在黄色游步道上。 “你猜啊。” “呵,挑衅我可不能让你通关。” 青年的声音依然带着一丝愉悦,根本听不出其他的情绪。 “让我猜猜,你是想通过我的反应来判断到底该怎么行动是吧。” “在看到我对你掉头的行为无动于衷之后,你就判定走黄色游步道应该是安全的。” “心思不错,但是很遗憾,我并不知道黄色游步道是否一定安全,刚才只是我个人做出的判断而已。” “怎么样,后悔了吗?” 然而,顾时没有对他的话展露出一点后悔的情绪。 他就像在逛街一样,一边走,一边随意地说着。 “你的想象力也挺丰富的。” 其实,顾时的确抱有一定的试探想法,但是选择走黄色游步道,更多的还是他自己的判断。 和外边的分析小组一样,顾时同样做出了“时间”与“前路”这两个不同的赌注。 只是顾时最终选择的是“前路”这一条。 理由很简单,在选择掉头或者前进都会损耗一定时间的情况下,与其掉头走一遍已经走过的路,不如继续前进以收集新的线索。 毕竟规则上可没有写黄色游步道上不准调头,如果尽头真的是红色游步道,他大不了可以掉头。 只不过,要走多久才能走到尽头,这就又是一次赌了。 事实上,两个选择都是“时间”+“前路”的双重赌博,不管选择哪个,他都要承受时间的损耗和前路的未知。 “这次的怪谈世界,根本就是一次巨大的赌局啊……” 怪谈进行到现在,除去一开始前进方向不同,已经有不少国家的解密者遇到的两条分支路的情况。 其中大部分都解密者都选择了回头,只有露西亚的阿列克谢·布里宁,日耳曼的阿尔伯特·穆勒,巴巴羊的艾麦尼·易卜拉欣加上顾时在内的四个人选择了走上黄色游步道。 “希望他们的选择是正确的……” 钱老看着屏幕上的顾时,握成拳头的手不停地摩挲。 “首长,露西亚总统来电,他们的解密者好像已经走到黄色游步道尽头了。” 负责与各国首脑通信的人来到会议室对一把手说道。 “什么?快接进来。” 忽然,有人指着屏幕上的画面说。 “等一下首长,你看,顾时他也走到尽头了!” 一把手转过头,的确,他看到顾时也已经走出了黄色游步道。 “这是……” 顾时的眼前豁然开朗。他没有走多久,就发现前面的道路变得明亮了起来,游步道两边的植被开始明显变少,前方一片宽敞。 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架在湖边的台子,被栏杆围了一圈,边上还有一个关着门的保安亭。 很明显,这似乎是一处观景台。 顾时走近前,发现在保安亭上又贴着一张纸。 『千子湖游步道观景台告示』 『各位游客,千子湖游步道观景台是专门设立,供游客休憩,欣赏湖景的地方。为了营造良好的游览氛围,请您遵守以下规则。』 『1.观景台不是钓鱼点,请各位游客不要在此处钓鱼。』 『2.如果各位游客想要喂鱼,请前往千子湖游步道商店购买景区特供的鱼食,请勿投喂自己携带的食物,违者严惩。』 『3.鱼不会说话,千子湖更没有大鲵栖息,因此如果各位游客听到了来自湖泊方向的哭泣声,请不要在意,忽略它。』 『4.景致虽好,但勿久留。如果您在观景台逗留时间过长,产生了诸如头晕目眩,对水产生恐惧的症状,请不要担心,这是正常现象。离开观景台后,请沿着红色游步道前进,直到您遇到一处售卖凉茶的摊位。买下一杯凉茶服下,你会好起来的。』 『5.观景台靠近水面,可能会对幼童的身体造成一定影响,请各位游客不要让自己的孩子在观景台停留。』 『6.观景台是千子湖游步道唯一的休息点,千子湖游步道并不存在公共休息室。』 第4章 保安亭的纸条 新的规则,出现了…… 顾时看完规则之后,脑子出现了两个念头。 第一是这个千子湖里面绝对有问题,哪有正经的湖泊待久了会让人头晕的啊。 第二则是从刚才就在困扰他的红色游步道问题。 长椅旁的告示上写了禁止进入红色游步道,可是后来又让人在晚上进入红色游步道。 现在就连这个新出现的规则,也指出了红色游步道上是存在可以前去的地方的,甚至还有人在那里摆摊卖凉茶。 但是,这个观景台规则和游步道规则之间也存在着矛盾,最明显的就是二者对“公共休息室”的分歧。 一个说公共休息室存在,一个说公共休息室不存在。 到底哪个规则是假的…… 又或者说,两个规则其实都是真的,只是时效不一样。 顾时看了看这张告示纸,它明显要比牌子上贴的告示纸要更加老旧。 也许,在以前,红色游步道上是没有公共休息室的,但是在新的规则颁布之后,又出现公共休息室了。 想到这,顾时顿觉身心俱疲。 “怎么还搞这种东西,这些规则要是对应的历史时间不同,那么有些规则不就根本不适用了么。” 顾时又看了看保安亭的其他地方,发现没有别的东西之后,他试着拉了拉门。 “咔哒。” 门是锁着的,而且似乎锁得很紧。 整个保安亭上,也没有任何的窗户,无法查看里面的情况。 “这保安亭是废弃了吗,怎么还锁得跟保险柜一样。” 在观景台的其他地方转了一圈,确认没有别的线索之后,顾时便顺着另一条黄色游步道,离开了观景台的范围。 现实世界中,分析小组正动力全开地在解析新发现的线索。 为了确保规则的准确性,同时也是为了国际之间相互扶持,赛里斯在发现新线索后,往往都会和其他国家共享自己的发现。 在和那几个同样选择走上黄色游步道的国家进行比对后,分析小组确认了这条新出现的规则的真实性。 只不过,露西亚那边有额外的发现。 额外的发现是在保安亭里面。 露西亚的解密者阿列克谢在察觉到保安亭上锁后,竟然选择直接踹门。 这位人高马大,身强体壮的斯拉夫汉子,接连用力踹了三脚,把保安亭的木门踹开了一个大洞。 然后,他就在保安亭的地板上,发现了一张写满字迹的纸条。 由于露西亚那边的视角是俄语,在信息传递过来之后,专业的翻译组花了一点时间,将纸条上内容的原意最大可能地还原了出来。 『真他娘要命,我就不该来这里工作。』 『湖里一直传来小孩子的哭声,我觉得我快疯了!』 『今天在巡逻的时候,发现了几条红色游步道,我记得那几个地方原本是蓝色游步道,看来又有人(被涂抹掉的黑色字迹)』 『我必须每天来一杯凉茶,不然我真的会坚持不下去,可是最近,我突然对那些凉茶有点犯恶心,那个茶颜色是正常的吗?』 『真的没办法了,我必须想办法去辞职,我记得景区服务中心就在入口旁边,我得沿着游步道走到底……是红色还是蓝色?』 这些新出现的线索,不仅没能解释之前规则上的一些问题,反而让事情变得更加扑朔迷离了。 把现在所有的线索组合起来,得到的结果就是,千子湖本身有问题,红色游步道有问题,观景台有问题,凉茶有问题,甚至连蓝色游步道都存在一定问题。 这根本是个死局! “把我们掌握的分析数据全部整合一下,尽可能地精简些,到时候一并输送给顾时。” 钱老头疼地按压着睛明穴,这次的怪谈和之前几次的都不同。 模糊不清的目标,相互作伪的线索,几个规则也存在着时效问题。 “还是得看他自己的能力了……” “还是得等到国家给我些提示了……” 顾时沿着黄色游步道走了一阵,最终又回到了蓝色游步道上。 千子湖实在是太大了,由于湖对岸基本都被雾气遮盖着,视野受阻的他根本没意识到千子湖究竟有多大。 他感觉自己不像是在一个怪谈世界,反而是在一个散步模拟器当中。 就连散步也散得没头没脑的。 “如果一定要说有一个目标的话,那大概是在天黑前离开千子湖游步道,或者活过黑夜。” “可是目前唯一能安全度过夜晚的线索,反而是在最危险的红色游步道上。” 顾时觉得自己快变成了一个矛盾的综合体。 “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叫做不破不立。” 青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到目前为止,你看到的所有应对措施,基本上都要做出一些违反规则的行为,才能进行下一步的操作。” “你没有触发剧情点,你怎么可能找到出路。” “当然了,在这里一直等到夜晚也是个方法。” “不过,谁知道夜晚又会是什么情况呢?” 顾时这次没有反驳,他确实觉得声音说的在理。 长椅旁的告示没有写如何离开千子湖游步道,可能这对正常游客来说是常识,也就不必要写在上面。 那么什么对正常游客来说一定会是常识呢? 那就是在景区入口的地方,会有另外一个更加完整的告示,甚至是整个千子湖的地图。 但他作为解密者,是直接出现了游步道里面的,本身不能算是正常的游客,也就不能以正常游客的思维来行动。 “或许,在蓝色游步道上一直走,能看到千子湖地图也说不定。” “你怎么确定地图一定在蓝色游步道上,万一在黄色游步道,或者红色游步道上呢?” 顾时沉默了,他考虑了一番,最终还是决定先往前走走。 毕竟主动做出违反规则的事情,还是太冒险了。 这可和游戏不一样,强制触发剧情点和自己主动触发剧情点,所带来的结果都是他承担不起的。 顾时快步向前走着,从湖面吹来的阵阵湖风带着丝丝凉意,沁人心肺。 这很舒服,如果是晴天的话,这里确实会是一个绝佳的观光胜地。 可是顾时现在没有心思去欣赏湖景。 他甚至看到了几个绝佳的钓点,有树荫有水草有凹凸岸,如果给他一根竿子,他可以保证绝不空军。 “可恶啊,为什么这么好的地方偏偏会是在怪谈世界。” 各种情绪开始作用在顾时身上,让他不由得有些烦躁。 这时,一个奇怪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 “哇啊……” 顾时脚步一顿,朝着湖面看去。 “刚才,是你吗?” 他在询问那个青年的声音。 “我不会模仿小孩子的哭声。” “小孩子……你也觉得那是小孩子的哭声?” “或许吧——” “哇啊……” 就在顾时和声音猜测的时候,那个奇怪的响声又传了过来。 这次他听清楚了。 这的确是小孩子的哭泣声。 第5章 第一个牺牲者 “哇啊……” 哭声仍在继续,幽幽荡荡,不分远近又尖锐刺耳,让顾时不由得头皮发麻,就连心跳也加快了些许。 “这,这是观景台告示上说的,来自千子湖方向的哭声。” 此时,顾时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好像都变得凝固了起来,围着他流体,似要将他包裹。 他有点想吐,又有点喘不上气,胃酸和浊气同时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让他差点背过气去。 “冷静一点,你的情绪受到影响了。” 青年的声音适时地响起,使顾时从那种奇怪的状态中瞬间脱离了出来。 顾时深吸了几口气,潮湿的雾气带着湖水和青草的新鲜味道,让他感觉好受了些。 “刚才,刚才是什么情况……” 他慢慢平稳着呼吸,问道。 “很显然,观景台所谓的规则不只是针对那片区域。只要在湖边走久了就有可能受到影响。” “所以,刚才的哭声,就是我被影响的表现吗?” “也有可能是原因。” 顾时的不对劲被屏幕前的众人看得一清二楚。 在他突然停下来看向湖面,面色变得苍白的时候,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完了。 ——“我怎么听到哭声了?” ——“坏了,他这是怎么了?” ——“不会是被诡异污染了吧,我也没看到他违反规则啊?” ——“可能是黄色游步道有问题,唉,年轻人还是太草率了!” ——“他还能继续解密吗,该不会就这么被诡异吞噬吧?” ——“我看悬……” 就在所有人对接下来的事情充满悲观的时候,顾时突然又好了起来,开始大口大口地喘气。 看到顾时恢复正常,人们也是松了口气。 至于他后面不知道小声地在说些什么,也只被当成了大难余生的自言自语。 顾时是脱离危险情况了,可是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在顾时遭遇异常的同时,其他解密者也纷纷听见了这诡异的哭声。 其中,阿美利卡的克里斯,露西亚的阿列克谢,法兰西的菲利普和英吉利的汉诺顿等人都凭着自己的意志硬扛了下来。 剩余的解密者就没那么强的身体和心理素质了。 他们大多直接跪在地上开始呕吐了起来,一部分人甚至出现了肌肉痉挛的症状。 而最严重的,是南高丽的尹东元。 他在持续的呕吐和肌肉痉挛之后,还出现了腹泻的症状。 这让他的身体流失了大量的水分。本来就刚刚吃完泡菜盖饭的他,还没来得及喝水就被选中,传送到了怪谈世界,再加上这一系列的折磨,他终于开始脱水了。 这时,一个念头开始在他昏昏沉沉的脑子中生成。 他挣扎着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千子湖。 湖水静静地泛着涟漪,在尹东元看来,这是让他无法拒绝的诱惑。 已经没办法思考的他艰难地用双手扒着地面开始爬行,还在抽搐的身体拖过自己的呕吐物,划出一条恶心的痕迹。 但他丝毫不在意身上的恶臭,他继续爬着,爬出了游步道,爬下了湖岸,终于把头凑到了湖边。 ——“他这是在做什么!” ——“西八,他已经昏了头了!” 在南高丽民众绝望的目光中,尹东元的脸上露出了一个狂热的笑容。 他把头伸到湖里,开始大口大口地喝水。 然后,他的身体一抻,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拽住了他的脑袋一样,将他整个人拖入了水里。 “扑通!” 落水声响起,却没有挣扎的动静。 尹东元落水的地方,一圈圈的波纹从水底荡开,接着,一团猩红的血液翻滚了上来,迅速将水域染红。 『南高丽,尹东元,死亡』 随着屏幕中的画面被黑雾笼盖,一行血淋淋的文字出现在了所有南高丽人的眼中。 ——“我们完蛋了!” ——“快跑啊!” ——“我要出国!我祖上是赛里斯人!” 但这些终究是于事无补,因为诡异已经降临了。 涌动着黑色异物的迷雾从天空降临,如同被倾倒的污水,直接将整个南高丽覆盖了起来。 一切通信都被切断,就连卫星也失去了对南高丽的观测。 现在,南高丽里面正在发生什么,都不为人所知。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首长,南高丽的解密者已经死亡了。” 会议室里,所有人的面色都很凝重。 这次的怪谈没有很明显的危险或者诡异生物,但是其致命性却不亚于之前的任何一次怪谈。 比起出现在路上的一条毒蛇,那周围的灌木丛反而是最可怕的。 未知中隐藏的杀机,让人防不胜防。 “准备好救援部队,等南高丽的诡异覆盖结束后,和其他国家一起前去救灾。” 一把手下达着指令,然后又把注意力转回到屏幕上。 别忘了,他们自己也还没脱离险境呢…… “使用一次提醒的机会,告诉顾时,绝对不要靠近千子湖。” 南高丽的失败,给了其他国家一个警醒。 他们终于见识到了这次怪谈最危险的地方,那就是千子湖本身。 ………… “南高丽已经失败,千子湖危险,不要靠近湖水。” 一行文字突然出现在了顾时眼前。 他意识到这是国家使用了一次提醒的机会,在给他输送情报。 “南高丽已经失败了?” 顾时猜测到在他遇到哭声的同时,其他的解密者可能也遭遇了相同的情况。 可没想到,这居然已经导致了一名解密者的死亡。 “这么说,湖水本身是危险的。南高丽的那位是怎么死的,他跑去喝水了吗?” 结合刚才自己的症状,顾时不难想象如果自己开始呕吐起来,甚至更加严重的话,可能确实会因为脱水而被湖水吸引。 “感觉到难受的症状,就要沿着红色游步道去买凉茶喝……” 他回忆起了这条规则。 “也就是说,凉茶不仅可以解除身体难受的症状,还可以充当补水的工具。” “这样一来,凉茶就是安全的了,可是红色游步道呢……” 顾时不禁想到,如果刚才自己的症状没有被及时缓解,他是否会做出冒险走上红色游步道,去买凉茶的举动。 心有余悸的顾时,压低声音自言自语地说。 “刚才我的症状一下子消失了,是你做的吗?” 青年轻笑着回应道。 “才意识到吗,这么迟钝可交不到女朋友。” “你是怎么做到的?” “呵呵,你猜啊。” 顾时有点无语。 他确实有些感谢声音的主人,但他并没有为此放松对他的警惕。而声音这把什么都不当一回事的态度,又让他十分火大。 “我不猜,谢谢你。” 把感谢的话和抱怨的话结合起来一块说出,顾时收拾了一下情绪,想要继续沿着游步道往前走,看看能不能尽量远离湖岸。 这时,青年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我知道你想感谢我,嗯,我心领了。” 接着,他话锋一转。 “不过可以请你稍稍地抬一下头,看看现在的环境吗?” “你不会还觉得,为时尚早吧……” 听到这,顾时这才发现,周围的光线变得有些昏暗了。 他抬起头,看向天空。 依旧阴沉灰暗、层云密布的天空已经不再透出光线,整个世界都慢慢被黑暗笼罩。 黑夜开始降临了…… 第6章 公共休息室 没有一点征兆,刚才还有些光亮的天,突然就面临着夜晚的降临。 原本就被雾气覆盖的千子湖,现在更是连路都快看不清了。 “tmd,难道时间是跟着诡异而进行的吗?” 顾时在游步道上跑了起来,他必须快点找到规则中说的公共休息室。 现在去找入口已经是不现实的事情了,照这个天黑速度,不出几分钟,世界就会完全被黑暗笼罩。 到时候如果还在户外乱逛,顾时根本不敢保证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游步道旁的路灯接连亮起,在顾时看来,这简直就是索命的倒计时。 好在他没跑多远,就在前方看到了一条红色的游步道,从蓝色游步道上分叉了出去,朝着树林里延伸而去。 “红色游步道到底能不能走,现在必须做出个决定!” 顾时不仅是在问那个声音,也是在问自己。 “相信规则。” 声音如此回答着。 于是,顾时咬了咬牙,最终还是冲上了红色游步道,一路往前跑去。 ——“他跑上红色游步道了!” ——“应该不会有事的吧,规则里写了晚上就得沿着红色游步道去公共休息室。” ——“你怎么知道这条规则是不是假的?万一是个套,不就完蛋了吗!” ——“我看悬……” 会议室里,分析小组的人与国家大佬们也都紧张地看着顾时接下来的情况。 他们害怕下一秒,顾时就会被诡异吞噬,宣告死亡,接着诡异就会覆盖整个国家。 幸运的是,顾时顺利地在红色游步道上奔跑着,至少看起来没有一点不正常的地方。 但这也不能保证顾时一定没有问题。 之前的怪谈出现过很多例子,解密者看上去没有问题,实际上已经被诡异污染了。 “注意观察顾时的行动,一旦出现不正常的现象就使用一次提醒机会,看看能不能帮他摆脱诡异。” 他们已经用过一次提醒机会了,在五分钟的交流时间到来前,他们必须把握好剩下两次提醒机会的使用。 ………… 顾时沿着红色游步道不断地搜寻着公共休息室的踪迹。 天已经基本上黑了下来,周围的一切都仿佛融化在了无边的黑暗中,只有路灯的一丝光亮可以驱赶潜伏在黑暗中的未知。 他不敢停下脚步,生怕一停下来,自己就有可能会被诡异袭击。 散步模拟器早就变成了跑步模拟器。 “这该死的公共休息室到底在哪儿啊!” 顾时忍不住喊了一声,却差点因为呼吸节奏被打乱导致脚步慢下来。 这红色游步道那么长,谁知道公共休息室到底在什么地方。要是在湖的另一端,那我不是完蛋了吗! 这该死的规则,前面让人不要去红色游步道,天黑了又上赶着把人逼到红色游步道上,就这么点时间,怎么可能来得及寻找公共休息室! 观景台规则上还写了,根本没有公共休息室,要是真的没有,这不就是死局吗! 就在顾时因为心里的愤慨而接连被打乱呼吸时,耳边的声音响了起来。 “冷静一点,你这样还没跑到公共休息室,就已经要被自己累死了。” “说得轻巧,你有本事帮我找到公共休息室啊!” “呵呵,你要不仔细看看前边?” 听到声音的提醒,顾时那因脱力而聚焦涣散的视野赶紧重新在前方聚集起来。 模糊的光线幻影中,一个矮小的木屋出现在了远处红色游步道的旁边。 在路灯的照耀下,这间小木屋如同从天降临的,但是没有插翅膀的救主一般,让顾时心中一喜。 或许是看到希望的喜悦,使得自己爆发出了更大的力量,顾时感觉自己的脚程都变快了许多,只用了几步就迅速来到了小木屋前。 木屋门口的牌子上,赫然写着。 『景区公共休息室』 顾时一刻也不敢犹豫,他直接打开了公共休息室的门,就好像外边的黑暗会吃人一样,逃也似地躲进了小木屋内,手在墙壁上一拍便按到了灯光开关,然后把门一甩。 “砰!” 黑暗被关在了门外。 ——“太好了!终于到达安全点了!” ——“他估计都吓坏了吧,一路上都开始骂空气了。” ——“嘿,换作是你,你不慌吗?” ——“我选择把自己裹紧被子里。” ——“你们别高兴的太早,现在是安全了,那白天怎么办?别忘了外边可是‘危险’的红色游步道!” ——“我看悬……” 面对着门站在休息室里的顾时连连深吸了几大口气,才开始慢慢缓过劲来。 他晃晃悠悠地走到门前,抬起虚脱的手,把门锁给拉上。 “咔哒。” 锁舌弹出的声音,在顾时听来是如此的悦耳动听。 极度的紧张之后,是身体的虚弱无力。 顾时拉过休息室里的一张椅子,一屁股坐了下来。 他现在一句话也不想说,只想好好地休息一下。 安静的公共休息室里,一时间只能听见顾时自己急促的喘息声。 “终于,安全了……” 缓了好久,顾时才逐渐恢复过来,有力气去做别的事情。 “安全?这可不一定。” 听到这样的话,顾时差点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 “你是什么意思?难道公共休息室是不安全的?第一个规则里的是假的?观景台的规则才是真的?” “我没说这里不安全,只是你这样大起大落的心态,在这里可不安全。” 顾时没好气地做出了一个颓废的坐姿。 “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见呢,我就是放松一下,不会大意的。” “是吗?那就请你去看看右边墙上写了什么吧。” 声音的指引让顾时连忙转头看去。在他右侧的墙上,用钉子钉着一块塑料板,上面同样写着许多的文字。 “又是新的规则?” 顾时站起身,来到塑料板前。 『千子湖游步道公共休息室使用规范』 『尊敬的游客,千子湖游步道公共休息室是专门用来为游客提供休息与庇护的场所,为了保证您的安全,请一定要遵守以下规则。』 『1.公共休息室的使用时间为晚上6点至次日凌晨5点,期间从夜晚11点开始不再对外来者开放,请注意墙上钟表的时间。如果在晚上11点后,有其他人想要进入公共休息室,不要给他开门。』 『2.公共休息室内设有桌椅沙发,如果您感到劳累,可以在沙发上睡一觉,但是请保持灯光照明。』 『3.夜晚是安全的,不要排斥夜晚。』 『4.蓝色代表危险,不要靠近蓝色游步道』 『5.红色代表生机,早晨离开公共休息室后,请沿着红色游步道一路前行,游客中心就在红色游步道的尽头,你可以从那里离开千子湖游步道。』 『6.千子湖游步道景区对饮食的管理十分严格,如果在路上看见有人在售卖凉茶,不要理会他。』 『7.安保人员是景区秩序的维护者,不要让他们认为你不是人。』 『8.在晚上的任何时间,您感到遏制不住的心慌与恐惧,请离开公共休息室,前往千子湖,它们在那里等你。』 第7章 黑夜中的存在 “很不对劲,这个规则很不对劲啊……” 顾时看完了塑料板上所有的文字,回过神来,他发现自己的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如果说观景台规则只是和前面的规则有一部分的矛盾,但大体上还是相仿的。 那么公共休息室的规则简直就是把前面所有的规则悉数推翻,又重新设立了一套规则。 这套新的规则中,原本安全的那些行为全部变成了危险的行为,而原本致命的那些行为反而变成了可以进行的举动。 “难道说这套规则只适用于进入公共休息室之后的人?” “但是这套规则里有两条很明显不对劲啊!” “夜晚是安全的,去到千子湖……” “也有可能,这条规则是被诡异污染后的产物,目的就是为了诱导人主动去被诡异吞噬。” 顾时想着,抬头看了一眼时钟。 “七点四十分,天就已经黑了。” 接着,他走到门口,一只手攀上刚刚被他锁起来的门把手。 “如果按照规则上说的,还没到十一点前,外边就不一定是绝对危险的。” “喂,你怎么看?” 青年慵懒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 “你如果有胆子的话,可以出去走走呗。” “你也觉得这个规则是可信的吗?不觉得有些地方很有问题吗?” “不是我觉得有没有问题,是你自己觉得有没有问题。” “我觉得?” 顾时抓住门把的手一松,转身往沙发上一躺。 “我觉得我不要出去,我要把今天早八没睡着的觉补回来。” “呵呵,那你请便。” 青年的声音不再响起,顾时就那么躺在沙发上,呼吸平稳,好像真的睡着了一样。 “毕竟还是个学生,精神紧绷了那么久也是辛苦他了。” 钱老看着屏幕上睡着的顾时,和众人打趣道。 “经历了这么多怪谈,能够安安稳稳开始睡觉的,他可是头一份。” “临危不乱,心有猛虎,我看顾时他大有可为。” 会议室里的众人都开始笑了起来。 和赛里斯这边不同,其他国家的情绪就没这么轻松了。 由于对红色游步道安全性的恐惧,很多国家的解密者都没有在天黑的最开始就踏上红色游步道去寻找公共休息室。 以至于当顾时这边成功到达公共休息室,赛里斯把这个消息分享给国际的时候,这些国家都火急火燎地对自己的解密者发出了提醒。 收到提醒的解密者们,更是心慌意乱地开始寻找离自己最近的红色游步道。 但是晚上的视线严重受阻,在路灯下一眼望去,几乎只有永无尽头的蓝色游步道。 在黑夜中寻找公共休息室的解密者中,很快就出现了牺牲者。 那是一位六芒星国的解密者。 他在奔跑的过程中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到了脚,整个人向前倒去,狠狠地摔了一跤。 吃痛的解密者试图赶紧爬起来继续寻找红色游步道,却被什么东西拉住了腿,身体被飞快地往后拖拽而去,吞入了黑暗中。 “不要啊!” 粗糙的地面加上毫不留情的拖拽速度,这位解密者的皮肉很快就被撕裂开来,游步道上只留下了一条晃眼的血迹,将蓝色的塑胶染红。 凄惨的惨叫声远去,然后渐渐失去了动静。 伴随着扑通的落水声,六芒星国的直播间彻底被黑雾覆盖。 『六芒星国,艾坦·莱维,死亡』 在六芒星国人绝望的哀嚎中,诡异的黑雾再次降临,吞噬了整个国家。 而这并不是个例。 『天竺,桑杰·辛格,死亡』 『巴里泽尔,布鲁诺·桑达斯,死亡』 『非吕宾,达安三孙,死亡』 『安南,阮立明,死亡』…… 一个个在夜幕中玩命逃跑的解密者,纷纷被黑暗中的不明存在抓住,毫不留情地拽倒在地,带着血迹一路拖进了千子湖内。 伴随着这些解密者的血腥死亡,现实世界中的诡异接连降临,覆盖了一个又一个国家。 “怎么回事!赛里斯不是说夜晚是安全的吗!” 英吉利的首相先生愤怒地拍着桌面,目眦欲裂地看着屏幕中他们的解密者汉诺顿被拖入水中。 如今说什么也完了,这位天竺裔的首相现在只想赶紧逃到避难所中。 这种情况不止发生在英吉利。 黑夜吞噬了几乎所有南美国家以及北非和东欧地区的解密者,只有寥寥几个人成功地在遭遇黑暗中的诡异前,找到了公共休息室。 在另一边,赛里斯的分析小组也正困惑地讨论着公共休息室规则中出现的问题。 收到了多个国家解密者在户外被袭击导致死亡的消息后,他们开始对规则中“夜晚是安全的”这一条产生了严重的怀疑,并以此延伸到了对于整个规则正确性的怀疑。 “11点后不能让外人进来……难道是时间上的问题吗?” 钱老指着公共休息室规则的第一条。 “可是钱老,刚才顾时看过时间,时钟才刚刚走到7点左右,离11点还远的很。” 说到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屏幕中,公共休息室墙上的时钟。 这一眼,却让众人全部噤声了。 公共休息室墙上挂着的时钟,它的指针此时正指向了11点的那段刻度! 时间是有问题的! 难怪第一条规则中会点出让人注意墙上的时钟! 规则中所谓的时间,不是指外界的时间,而是指时钟上显示的时间! 可是在户外,根本就没有时钟进行指示。 也就是说,在天黑前没有到达公共休息室的人,他们无法得知现在的“时间”。 他们在外面会不会遭受诡异的袭击,将完全取决于自己的运气。 “把这个消息记录下来,到时候一并告诉顾时。 这个情报几乎是致命的,就算他们告诉了其他国家,现在也对那些解密者起不到什么帮助。 “希望他们自求多福吧。” 解密者死亡的数量仍然在增加,第一轮的黑夜就筛掉了绝大部分的人。 “首长,白房子方面来电,他们的解密者好像发现了新的规则。” 不过在幸存者中,也有几个另辟蹊径的人。 “哦?接进来听听。” 比如阿美利卡的解密者克里斯,他就是其中一个。 在先前分岔路的抉择中,他直接选择了掉头去找保安亭。 从顾时离开观景台,再到黑夜降临的这段时间里,还真让他找到了保安亭。 第8章 千子湖保安值班守则 克里斯·布劳恩曾经是一名阿美利卡军人,服役于阿美利卡空军部队。 在诡异降临前,他就选择了退役,离开了军队。 原因无他,他只是觉得自己心中对于军人的定义与他所面对的现实产生了偏差。 克里斯对此纠结万分。 在没有找到能够让自己释怀的答案前,他都不准备回到军队中。 然而,意外往往比未来先一步到来。 诡异的降临突如其来,旧世界在那一刻就成为了过往云烟。 第一次的怪谈中,阿美利卡的解密者不幸失败,阿美利卡本土遭受了将近十分钟的诡异侵袭。 大约有一百万人在这次侵袭中丧生。 诡异的覆盖结束后,侥幸生还的克里斯加入了国际救援队,开始对那些遭受诡异侵袭的国家展开施救。 或许在他拉住那些尚有呼吸的人的手时,他才能感觉到自己活着是有意义的。 克里斯原本以为,自己可能会一直在救援队待下去,直到诡异消散,或者世界彻底被诡异吞噬的时候。 可命运再次对克里斯开了个玩笑。 当他在长椅上睁开眼,他的第一反应是如释重负。 脱离那个令人压抑的世界,居然让他如此庆幸。 克里斯再次拾起了自己加入军队时所做出的那个梦想。 为自己的国家做些有益的事情。 于是他慎之又慎,在做出每一步决定的时候都选择了安全为上。 在分岔路口掉头后,意识到时间问题的克里斯小跑着在蓝色游步道上前行。 他的身体素质很好,这也是他能够顺利加入军队的原因之一。 他没用多少时间,就回到了最开始的长椅处,并朝着另一个方向继续前进。 “按照规则中说的,遇到没有被阻拦起来的红色游步道就要去保安亭报告。如果这个规则不是那么严苛的话,那么保安亭的设置距离不会间隔太远。” 克里斯曾经去中东地区的军事基地驻扎过一段时间。在那个占地二十平方千米的基地里,哨卡的设置距离大概是八百米左右。 而这个千子湖的绕湖周长是五千米左右,占地面积大概在十平方千米。 如果说保安亭的设置是为了监视红色游步道的异常状况,那么它们的设置间隔,再怎么样也不应该超过五百米。 当然,这些都是克里斯自己推测的可能。 保安亭究竟是怎么设置的,恐怕得等他真的找到一个之后,才能得到答案。 好在一切都非常顺利,克里斯没跑多久,就在远处的雾气中隐隐约约看到了一间蓝白双色的铁皮亭子。 “那就是保安亭吗?” 克里斯没见过这种样式的保安亭。在他的印象里,景区保安要么坐着电动车四处转,要么坐在内部的办公室里吃甜甜圈。 直到他靠近那间亭子,在正面看到了“police”的白色大字,才真正确定这就是他要找的保安亭。 克里斯走到保安亭前面,透过被铁栏杆包裹着的窗户,他看到了里头正低头坐着一个亚洲人面孔的保安。 “规则上有写到‘魏晋’这个词,这是赛里斯特有的朝代名称,看来这个怪谈的背景应该是在赛里斯,出现的保安是赛里斯人也就不奇怪了。” 他伸出手在铁栏杆上敲了几下。 保安亭里面的保安抬起头来,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克里斯不会说中文,他最多知道一点词汇。 于是他一边指着门,一边用拗口的发音说道。 “门,打↓开↑” 保安皱着眉头把窗户拉开了一条缝。 “你有什么事吗?” 他说的是很标准的美式英语。 克里斯松了口气,连忙说道。 “兄弟,我发现了一条红色的游步道,是没有被拦起来的,就在那边,沿着蓝色游步道走过去就能看到了。” 听到克里斯的话,保安上下打量了一下他,然后他就把窗户重新拉上,走到一边将保安亭的门打了开来。 “谢谢你的举报。你在这里等着,我去看一下情况。” 说完,保安头也不回地就跑走了。 只不过他跑的方向,并不是克里斯指示的地方。 “这……” 克里斯茫然无措地在原地站了会,现在一下子不知道该做什么的他,只好按照保安说的,在保安亭等待。 于是克里斯走进了保安亭内。他刚想把门关上,余光就在门背后瞥到了一则张贴起来的全新告示。 『千子湖游步道保安亭值班守则』 『保安亭是保证景区秩序的重要设施,作为安保人员,你的职责就是在保证千子湖安定的前提下,尽最大可能保护游客的安全。』 『为了安保工作的有序展开,所有安保人员必须严格遵守以下规则。』 『1.安保人员的值班时间段分为日班和夜班,值班时间可以自由选择,换班时间则设置在每天凌晨5点和傍晚6点。日班人员可以晚到早退,但绝对不能早到晚退,夜班人员可以早到晚退,但绝对不能晚到早退。』 『2.夜班人员一般拥有着更高的工资与奖金,但同时我们对夜班人员的要求也更加严格。在值夜班期间,你必须始终保持意识清醒,不论使用什么方法,千万不要睡着,也不要离开保安亭。』 『3.千子湖游步道景区内出现红色游步道是正常现象,如果有游客向你举报有未被阻拦的红色游步道出现,在确认其为正常人类后,请让那名游客留守在保安亭内,而你则要前往景区安保中心休整报告,并做好今晚进行夜班执勤的准备。』 『4.第3条规则只适用于日班执勤人员,夜班人员请记住,夜晚的千子湖游步道不存在游客,因此不会有人向你举报。如果有人试图让你开门收留他,拒绝并将情况用对讲机报告给安保中心。』 『5.在值夜班期间,你可能会听到一些不正常的声音,这些声音大多表现为人类儿童的哭喊声。请忽略它们,并且在凌晨换班后,前往安保中心吃掉你的员工餐后再离开。』 『6.如果在夜班期间,安保中心发出了让所有执勤人员出门的指令,请先向游客中心确认指令真实性。得到肯定的回复后,携带好你的所有装备,以最近的路程走进千子湖,站在水里保持不动,直到安保中心发出撤离的指令。』 『7.日班人员除了需要在保安亭值守以外,每日也要在游步道是进行巡逻。请注意,你的巡逻区域包括了三色游步道的所有区域,发现任何异常状况都需要向安保中心汇报。注:巡逻中可能会发现的异常状况有:大滩散发着鱼腥味的水渍,散落的不明肢体,生长到游步道中间的植物等』 『8.不管是日班人员还是夜班人员,当你发现千子湖湖面上出现庞大的不明阴影时,立刻离开你所在的地方,尽一切可能地前往安保中心避难。』 『9.最后,景区官方代表全体人民,感谢所有安保人员的付出与牺牲。』 第9章 真的有人能睡着吗 “什么?!克里斯他找到了保安亭?!” 阿美利卡大统领普朗特先生原本正在惬意地享受着午餐。虽然现在世界被诡异入侵,但是形势还没有严峻到他不能独自享受一顿美味的汉堡套餐。 然而就在听到手下人传来的汇报后,他惊得赶紧喝了口可乐。 而在得知克里斯还额外发现了新的守则之后,他更是欣喜若狂。 目前,只有他们拥有着保安亭的守则情报,这和观景台那个快烂大街的守则情报比起来,价值可不是一般的大。 虽然法兰西的菲利普也选择了去找保安亭,但他这不是还没发现嘛! 只要把握好这个空档,足够他们去和别的国家换取更多的情报。 “大统领先生,法兰西和赛里斯的关系自诡异降临后一直在持续升温,如果他们也找到了保安亭,恐怕……” “啧,我差点忘了这个。” 普朗特思索了一会,又做出了一个全新的决定。 “先监视着法兰西那边的情况,如果他们也发现了保安亭的守则,那我们就抢在他们之前把情报告诉京城方面。” “呃,大统领先生,这真的没问题吗?” “没问题!没有人比我更懂赛里斯,他们那儿有句话,叫君子论迹不论心。不管怎么样,只要到时候我们给了他们有用的情报,他们就一定会给我们相应的情报。” 你算君子吗…… 工作人员撇了撇嘴,正打算退下去把普朗特的指示和cai方面的人说一下。 突然,又有一个工作人员从大统领办公室外闯了进来。 “大统领先生!不好了,克里斯遭遇诡异了!” “你说什么?!” 普朗特手里的可乐应声坠地。 怪谈世界中,刚刚记下保安亭守则的克里斯还没有做些什么,就听见一阵凄厉的哭声从千子湖的方向传来。 一瞬间,克里斯便感觉到天旋地转,仿佛有一根铁丝正在他的耳朵里面搅动,使得上下左右的位置感全部错乱了一样。 眩晕,恶心,乏力等多种症状几乎全给他招呼了一顿,克里斯差点就没能坚持住。 不过好在,他最终还是坚持了下来。 克里斯双手扶墙,强撑着让自己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刚才到底是怎么了……” 他看着窗户外逐渐暗下来的天空,不由得开始担心起其他解密者的处境。 ………… 时间回到现在。 经过刚才的诡异袭击,目前怪谈世界中只剩下了十个国家的解密者幸存。 其中,躲到公共休息室的解密者以赛里斯的顾时,露西亚的阿列克谢,日耳曼的阿尔伯特,小曰本的井树万才为首。 而和克里斯一样,成功到达保安亭的,只有法兰西的菲利普。 同样的,菲利普也发现了保安亭的新规则。 而白房子在得知这个消息后,立刻抢在法兰西之前,把情报输送给了赛里斯,同时还不忘点明这是由大统领先生一意孤行的举动,以体现他的慷慨正义。 “呵,这个米国佬,还学会使心眼子了。” 会议室里,看着分别来自阿美利卡和法兰西的两份相同的,一前一后的情报,一把手不禁调侃道。 “让他们勾心斗角去吧,我们只要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不给自己惹麻烦,也不给自己添麻烦!” 将报告交给分析小组整理,一把手又转而询问起顾时的情况。 “他已经醒了。” 其实,顾时根本就没有睡着。 在装模作样地躺到沙发上后,他见声音没有再说什么,也就不打算说话了。 他的确很累,但是也没有心大到在这种环境中堂而皇之地睡大觉。 在闭眼养神的同时,他一直在注意环境中有没有奇怪的响动。 然而公共休息室里真的非常安静,除了时钟的嘀嗒声,几乎连一点声音都听不见。 虽然规则上说了可以在沙发上睡觉,但是怎么可能有人真的能在这种情况下睡着啊…… “blyat!老子要睡觉了!” 阿列克谢烦躁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直接扑到门前,狠狠对着门砸了几下。 “我不管你是什么cyka诡异,现在老子要睡觉,你要是再敢blyat打扰我睡觉就等着第二天看好戏吧!” 吼完之后,阿列克谢晃晃悠悠地又躺回了沙发上,公共休息室内很快就响起了呼噜声,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怎么可能睡得着…… 顾时如此想着,意识中难以阻挡的倦意却是在不断地袭来。 但如果只是稍微眯一下的话,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应该不会……有问题…… “这个,就叫口嫌体正直。” “啧。” 耳边响起来的声音让顾时原本慢慢沉下去的意识又清醒了过来。 就像是早晨迷迷糊糊间,接二连三响起来的闹钟一样,但是顾时暂时没办法关掉这个“闹钟”。 “我就是闭目养神一会而已。” “呵呵,你喜欢就好。” 顾时这下彻底睡不着了,干脆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跃了起来,随意地在公共休息室里转悠着,以体现自己没有睡着,一直保持着清醒。 不过从进入公共休息室到现在,除了查看墙上的规则外,他确实没有好好地检查过这里的其他地方。 小木屋内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除了简单的一桌一椅一沙发,甚至还有一个洗手间,配有洗手台以及马桶,还有充足的卷纸。 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千子湖游步道景区还是非常人性化的。 顾时把桌椅斜过来检查了一下,没有发现什么后,他又把沙发移了开来,检查了一下沙发背面和底部。 结果都没有什么收获。 沙发的垫子和底座是连在一起的,上面没有拉链开口,不太可能有东西会藏在沙发里面。 顾时伸手把沙发的缝隙全部摸了一遍,确定没有东西后,他把目光投向了洗手间。 “这小伙子……挺有经验啊。” 钱老看着屏幕上把房间检查地滴水不漏的顾时,不免有些汗颜。 “下面调出来的信息确认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没有接受过什么培训之类的?” 分析小组内负责沟通mss的成员尴尬地回答。 “他确实就是一个普通的大学生,最多就是小时候上过跆拳道培训班。” 他拿起一个个关于顾时生平信息的报告文件看来看去,突然想起什么地说道。 “哦对了,他比较喜欢玩恐怖解密游戏,在这种游戏里,藏钥匙找钥匙是最基本的套路。” “原来是这样……” 钱老不由得再次感叹了一句年轻人,然后便把注意力重新放回顾时身上。 顾时走进洗手间,站在门口四下看了一圈。 这里的洗手间真的很小,甚至就比飞机上的洗手间大了些,基本上可以称作是一览无遗。 “这么小的地方,会有哪些角落可以藏东西呢……” 顾时的目光扫过洗手台,扫过马桶,甚至扫过了马桶边上的纸篓子。 “呵呵……” 轻笑声响起,与之相应的是顾时忽然开窍的思路。 不知道为什么,冥冥中他好像有了一个灵感,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对他发出指引。 他走向马桶,把盖子放了下来。 然后双手托住马桶储水箱的盖子,用力往上一拉。 一阵冲水声响起,储水箱里的水位迅速下降。 一同下降的,还有一张被包裹在塑料袋中的,写满了字的白纸。 第10章 纸条上的警告 “居然真的有东西……” 顾时用食指和拇指捏住塑料袋,把它从储水箱里面拎了出来。 用力甩了几下,又抽了几张卫生纸把塑料袋上面的水擦掉一点,他才开始试着把它打开。 塑料袋扎的很紧,上面打了一个死结,顾时原本想把它解开来,却不料越解越紧。 顾时心一横,干脆直接把塑料袋整个扯烂,把纸条拿了出来。 可能是由于在水里泡了太久,即使是密封着的塑料袋也无法完全阻止水分的进入,导致纸条摸起来潮乎乎的。 不过还好,这并没有影响到纸条上的字迹。 顾时拿着纸条回到桌子旁,坐下身来,借着灯光细细辨识上面的字。 『我的意识越来越模糊了。』 『这是我最后的记录,希望可以帮助到以后的人。』 『千子湖是危险的,也是安全的。』 『不同颜色游步道的安全性是不固定的,但同时在三色游步道上随意行走是最危险的。』 『千子湖,它有着非常古老的历史(多条下划线),或许现在发生的一切都能在历史中找到答案。』 『好渴啊,好想要喝水(字体开始变得模糊)』 『千子湖游步道,没有出口(划掉的痕迹,看不出原本的字),是出不去的。』 『要小心景区安保,他们不是好人(“好人”上画了个圈,打了几个问号)』 『凉茶,不能喝,那是■■(被涂抹掉的字迹)』 纸条上的字歪歪斜斜,可以从中看出写下它的人当时急躁的心情。 这张纸条上的内容,与其说是留言,更像是一个人对自己思考的一个总结。 “千子湖是危险的,也是安全的……” “没有出口……不是好人……” 顾时重复叨念着这几个有着明显矛盾的句子。 如果这张纸条是藏在其他地方的话,那它最多只是一个充满疑点的线索。 可它偏偏是在公共休息室里被找到的,还藏在了马桶储水箱这种隐秘的地方。 要知道,公共休息室的墙上,可就写着逃生规则呢。 说到底,这张看起来很像是遗言的线索的可信度比起明文写在告示上的守则几乎为零。 而且,纸条主人的精神状态看起来也很不对劲。 一个极大概率被诡异污染的人,他写下的纸条,究竟是他自己的意志还是诡异的意志呢? 顾时拉了拉领口,把纸条丢到一边,身体向后靠去。 “目前所有出现的规则里面,并没有明确地说明保安的立场,究竟是什么会让纸条得出‘不是好人’这种结论的。” “还有千子湖游步道官方,我实在想不出,一个没有出口的景区会是什么样。” 虽然白天一路下来,顾时没有看到任何关于出口的指示标志。但是他还是认为,在千子湖游步道的某个地方,一定会存在着出口。 否则在告示中,也不会出现这么多帮助游客规避诡异的规则了。 “唉,可是这些疑问都得等到白天才能去求证。” 顾时看向窗外。黑漆漆的天空不到一丝星光,扑闪的路灯下映着幽暗的杂草丛,在风的吹拂下沙沙作响。 而且,像千子湖这么大的天然湖泊,到了夜晚,居然没有一点点野生动物的叫声。 这是非常不合理的。 “长夜漫漫,这到底要等到什么时候……” 顾时叹了口气,下意识地往墙上的时钟看去。 “现在是十一点十五……啊?” “哗——” 顾时猛地站了起来,被推开的椅子在地上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是他的记忆错乱了还是他刚才真的无意识地睡过去了一会。 就在刚才,时钟明明还是指向七点的! “喂,这应该不是我的问题吧……” “呵呵,你终于发现了啊。” 原来还真不是我的问题…… 顾时再次看向窗外,诡异的黑暗中好似有什么东西正在流动。 “现在就已经十一点后了,如果按照规则上说的——”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在门外响起。 顾时瞬间全身紧绷。 “咚咚咚!” “我是,千子湖的,保安。” 嘶哑得如同破风箱一样的声音在敲门声的间隔中传来。 “你是,什么人,我要,检查,开门。” 顾时没有回应他,他想假装自己已经睡着,并且睡得很死,根本就没有听见什么敲门声。 “咚咚咚!” 然而敲门声却一直没有停歇,还隐隐有了愈发用力的趋势。 “我知道,你在里面。” “不要,假装,没听见。” “你,是不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见不得人的恐怕不是我吧! 顾时的大脑思考着,他的目光快速将墙上的规则再次看了一遍。 “十一点后不能开门,不能让保安认为你不是人……可是现在在外面试图开门的,就是一个‘保安’啊!” “难不成靠嘴遁让外面那东西觉得我没问题?” “开什么玩笑,万一他就是奔着一定要进来杀我的目的而来呢!” 顾时着急地团团转,他甚至都开始想象如果外边的东西破门的话,他该怎么利用这狭小的空间和它周旋。 这个时候,声音不急不躁地在顾时耳边响起,说了一句意义不明的话。 “你认为你是人吗?” “啊?废话,我顾时不是人还能是什么?” “呵呵,就是要有这种想法。” 就在顾时对声音说的话摸不着头脑时,他忽然觉得一阵恍惚,整个人的思维都停顿了一下,一时间甚至都有点搞不清自己要做什么。 就像是自己刚才在想什么但是又忘了的感觉。 “我刚才,到底在想什么……” 顾时试着探究自己的记忆,却一无所获。 那么在那之前,自己想做什么呢? 敲门……对了!是外面那个东西! 可在顾时想起这回事的时候——外边的敲门声却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下来。 是夜,悄然无声。 一阵诡异的寂静后,门外传来一阵身体摩擦的摩挲声。 接着又是几声肢体拍打地面的响动,带着一种粘稠的“吱啦”声。 “是人类,是安全的……” 嘶哑的人声渐渐远去,小木屋内又只剩下了时钟的嘀嗒声,和顾时剧烈的心跳声。 第11章 解除危机的方法 “危机,解除了。” 屏幕中的敲门声与人声都从门外离开后,关注着顾时动向的民众们全部松了口气。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顾时要完了。” ——“结果他没说一句话就让外边的东西离开了,这就是沉默是金吗?我以后和别人聊天的时候也要试试看。” ——“清醒一点,人家沉默是金,你沉默就是虾头。” ——“不是,哥们?” ——“你们别贫了,这才刚过十一点就出现了这样的状况,长夜漫漫,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事呢!” ——“我看悬……” 不同于民众们的欣喜,会议室里的钱老却是一脸凝重。 “顾时面对敲门声的反应是保持安静,然后成功幸存了下来……可是曰本那边的解密者却因此被诡异破门了,这其中的缘由在哪?” “如果顾时幸存的原因是因为他的状态良好那便一切安然,可如果是因为顾时本身已经被污染了才免遭毒手,这就麻烦了……” 就在顾时这边遇到敲门声前,已经有其他的解密者先后遭遇了敲门事件。 比如露西亚的解密者阿列克谢。 又比如曰本的解密者井树万才。 当敲门声响起时,一直保持精神紧张状态的井树万才几乎是一瞬间就想起了“不能开门+不能让保安认为自己不是人”这两条规则。 和顾时一样,在如此纠结的情况下他想不到该采取什么行动,于是就试着发动小曰本的传统艺能——直接装死。 可他并没有顾时那么好的运气。 没有得到回应,门外的东西从敲门变成了砸门,最后甚至开始撞门并伴随着怨气冲天的嘶哑吼叫声。 井树万才双手抱着头,在恐惧中瑟瑟发抖。看着被撞得已经有些松动的门,他认为自己要完蛋了。 按理说,正常人在发现装死战术无效后,就应该马上去尝试其他办法。 然而井树万才此时已经被吓得失去了正常的思考能力,几乎是被动地等待死亡的到来。 ——“蠢货东西!他在做什么!” ——“该死的家伙,他快被吓得尿裤子了!” ——“完蛋了,我们肯定完蛋了!赶紧逃跑吧!” 就在曰本国民陷入恐慌之际,那仿佛来自地狱的撞门声,突然消失了。 我……得救了……? 井树万才把手从头上放下,见门外的确不再有动静,他如同解脱一般,露出了一个笑容。 “砰!!!” 可是事与愿违。一阵猛烈的撞击声伴着彻底破碎的门板一同闯进了公共休息室。 在井树万才的绝望哭喊和肉体的撕裂声中,黑雾覆盖了曰本的直播间。 『曰本,井树万才,死亡』 翻滚的诡异黑雾再次降下,吞噬了又一个国家。 “这其中的区别,到底在哪里呢?” 钱老思索着,目光紧紧盯着屏幕中站在洗手台前的顾时。 ………… “这是你做的吗?” 刚刚的经历,让顾时出了一身冷汗。 他便来到洗手间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清醒。 随后,他抬头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假装自言自语,实际上是在对声音说话。 “你指什么?” 声音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语气微微上扬得好像能让人看到一张欠揍的笑脸一样。 “别装傻,虽然刚才有点懵,但是我现在捋过来了。” “就在那个东西离开前,你问了我认为自己是人类吗。” “我记不清自己回答了些什么,但就是在你问我答之后,它就放弃了闯入公共休息室。” 声音沉默了一会,然后发出了轻笑声。 “呵呵,你倒是挺会结合上下文的嘛” “别转移话题,快说。” “说什么?我有什么可说的吗?难道一切不都是你自己在随意猜测吗?” 顾时翻了个白眼,对声音的这种一问三不知表示极大的鄙夷。 “你之前说过,你的目的就是为了这一场‘有趣的游戏’对吧。” “呵呵,你还记得啊。” 声音表现得很随意。 “那么,为了让这场游戏更有趣一点,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一些真相呢?” “毕竟,一个刚刚开荒的新手,和一个有着一定经验的熟手比起来,明显是后者的操作会更有观赏性吧。” “哦?我怎么觉得还是前者更有趣,更能带来乐子呢?” 真是一个恶劣的家伙…… 顾时在心里给声音打上了一个乐子人的标签。 “如果你真这么认为的话,前面的很多地方,你就都没必要提醒我了。” 顾时盯着镜中自己的眼睛,露出一抹“死神小学生”式的邪恶笑容。 “你会提醒我,说明你想要的,根本不是一个一窍不通的新手闯关吧。” “没有比坐在旁边看着别人玩游戏更无聊的事情了。” 话毕,顾时和声音都陷入了沉默中。 片刻后,一阵难以遏制的低笑声传了出来。 “你真的很有趣,比那个家伙更加胆大,也更加有意思。” 声音说了一句让顾时匪夷所思的话。 “你要不要考虑做我的眷者?” “啊?” 现实世界里,分析小组成员们看着顾时的怪异举止面面相觑。 他一会挤眉弄眼,像是在朝镜子中的自己挑衅;一会又阴恻恻地笑着,令人毛骨悚然。 “......顾时他,没问题吧?\"” 毕竟在怪谈世界中,由于巨大的压力导致解密者精神崩溃的情况并非罕见。 “要不我们动用一次提醒的机会,确保顾时的神志保持清醒?” 正当大家犹豫不决之际,屏幕上突然闪现出一行血红色的文字。 『与解密者的对话时间将在一个小时后开始』 来了!这行提示令所有人瞬间振奋起来。 他们终于等到了可以与解密者交流的时刻,如果再晚一些,解密者估计就真的要死光了。 分析小组立刻行动起来,将需要传递给顾时的重要情报仔细分类整理。至于他刚才的怪异举动,则暂时被搁置一旁,按下不表。 “怎么说?你现在打算告诉我了吗。” 顾时擦干了手坐回沙发上,一摇一晃地翘起个二郎腿。 “呵呵,我确实有兴趣告诉你了。” “哎呀,刚才某人不是还说,一切都是我的猜测吗?” 声音并没有在意顾时的挑衅。 “你也是个猎人的好苗子。” 声音总是会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但顾时现在不想听这些。 “先说一下你是怎么让门外那个东西离开的吧。” “很简单。规则上不是说了么,不能让保安认为你不是人类。” “既然那个东西自称保安,那就让他认为你是人类就行了。” 顾时有些无语,换了个姿势接着问道。 “你这不是什么都没说吗?我刚才什么都没做,他怎么就认为我是人类然后就走掉了呢?” “呵呵,我不是问了你,认不认为自己是人类吗。” “当时你的脑子里产生了一个非常强烈的想法,你对自己,对‘顾时’这个存在属于人类产生了非常肯定的想法。” “我把这个一瞬间出现的想法偷走了,然后送给了外面的东西。” “你属于人类的认知,就这么简单地烙印在了它的脑子里——如果它有脑子的话。” 第12章 单片眼镜的秘密 “什么叫,偷走了我的想法……?” 明明声音说的每个字都是中文,但是顾时就是没能理解其中的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 声音还在说着,语气平静且随意。 “呵呵,你不会认为我除了在你耳边说说话以外,就做不了别的事情了吧。” “巧了,我还真是这么认为的。” 在声音刚刚出现的时候,顾时还以为自己终于像其他网文的主角一样,觉醒了什么系统。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在和自己说话的这个声音,情感也太过于丰富了些。 而且一直到他开始探索怪谈世界了,声音还没有告诉他有关什么系统的事情。 那时他就已经觉得,这个声音并不是什么系统了。 同时他对于声音目的的怀疑,也加深了不少。 一直到现在,经过之前的种种提醒,和疑似在对峙门外诡异时的出手,让顾时终于决定坐下来心平气和地跟声音明牌。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有着一些特殊的能力对吧?” “嗯哼。” “那你这算是什么,随身老爷爷吗?不对,听你的声音,应该是随身小青年?” 顾时没有想到,自己拿的居然是萧火火的剧本。 “除了刚才那个玄乎的偷走想法,你都有哪些能力呀?” “关于这个……” 声音又开始笑了起来。 “还记得一开始出现在你手里的单片眼镜吗?” 顾时愣了一下,伸手往口袋里面一摸,把那个他放进去的单片眼镜拿了出来。 之前没有仔细观察,现在看来这单片眼镜属实是上品之质。水晶磨成的镜片没有一丝划痕,晶莹的表面上倒映着奇异的光,没有多余的配饰,却显得简洁大方,高贵典雅。 这个单片眼镜的主人很有品味。 顾时可以做出这样的判断。 “这个单片眼镜怎么了吗?” “呵呵,它是我能力的一种外显,戴上它的话就可以知道我所有的能力,并且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使用其中的一部分。” “哦?” 顾时拿起单片眼镜,往左眼眶上凑了过去。 “戴反了,是在右边。” 这单片眼镜还分左右眼啊…… 顾时又把单片眼镜移向右眼。 就在他快要戴上的那一刻,他突然停住了手,缓缓地问道。 “你似乎,很想让我戴上去啊?” “……呵呵,你的警惕心真的很高。” 果然有鬼! 顾时心里一动,正准备直接把单片眼镜扔掉。 然而,他的手却停在了半空中,根本不听他的使唤。 什么情况?! 顾时拼命地想移动右手,但是不知为何,他的手就那么僵硬地保持着举起单片眼镜的动作。 “你不会以为,我除了做一些小动作之外就做不了其他的事情了吧。” 声音幽幽地说着,同时顾时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把单片眼镜往他右眼上戴。 他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在单片眼镜戴上他右眼的那一刻,顾时已经认为自己死定了。 他绝望地闭上眼,接着冰凉的触感就从右眼眶上传来,顾时觉得周围的世界一下子变得非常安静。 自己这是被诡异吞噬了吗…… 原来死亡是这样祥和啊…… 可恶,我还没有把电脑硬盘里的东西删掉呢…… “扑通,扑通,扑通” 就在顾时做自己的人生总结时,他的思绪忽然被一阵熟悉的声音打断了。 那是他的心跳声。 可是死人还会有心跳吗? 顾时反应过来,试探着睁开了眼睛。 面前是公共休息室的墙壁,上面挂着一个塑料外壳的时钟,墙面很新,应该是新刷过的,只是为什么景区方面不肯贴墙纸呢,是因为怕发霉吗,是的了,千子湖这么潮湿,要是贴墙纸的话很快就霉掉…… 思维各种跳跃,顾时这才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没死。 “哟,发现自己没死的感觉怎么样?” 声音愉悦地在他耳边响起,那上扬的尾音听着让人十分不爽。 “你是什么恶魔转世吗……” 顾时大出了一口气,整个人直接瘫软在了沙发上,就差变成一滩史莱姆。 “呵呵,我只是想看看你在面对绝境时的反应会是怎么样。嗯,结果不出我所料,非常有趣。” “我现在就tmd在绝境里啊,不把怪谈当怪谈了是吧。” “那可不一样,这个怪谈实在是太粗暴了,一昧的血腥暴力可逼迫不出人类最绝望的那种感情。” 你不仅是一个乐子人,还是一个相当恶趣味,没有丝毫底线的乐子人。 顾时还打算说什么,突然,他的身体被一团黑雾围绕了起来,眼前的光亮一下子消失了。 这时候,顾时还以为这又是声音安排的戏码。 绝境逢生后又入死地,这很符合他的乐子人属性。 『与解密者的对话时间开始 倒计时 十分钟』 直到顾时的眼前出现了一行红字与一个巨大的倒计时,他才明白实际上发生了什么,而声音也同时在他耳边低语。 “呵呵,在想我的事?你觉得我有那么坏吗?”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顾时低声说着,还没等到声音的回复,一个苍老但是有力的声音在黑雾空间里响了起来。 “顾时小同志,你听得到吗?” 顾时明白,这是来自现实世界的声音。 “我听得到。” “那就好,我是赛里斯诡异分析小组的组长钱志国,坚持到现在真是辛苦你了,国家会记住你的贡献的!” 一下子就上升到了国家贡献层面,顾时还真有些不习惯。 钱老则继续说道。 “话不多说了,我们现在就把情报传给你,其中包括新的规则和纸条线索。” 随后,一张张写满资料的文件出现在顾时面前。 在对话时间内,每个国家都可以把需要传递的信息打印成单,然后诡异就会把这些文件在解密者面前具象出来。 “保安值班守则,保安亭的纸条,存活人数……” 分析小组传来的信息非常丰富,顾时一下子都快看不过来了。 不过,保安的守则倒是确定了保安是站在人类这一边的阵营。 至少不会加害于他。 “那张纸条上的信息果然有问题。” 诡异设置的对话时间很紧张,顾时只能先把所有信息都记下来,等结束后再做进一步的分析。 “怎么样,都记下来了吗?” 钱老看着已经开始最后一分钟倒计时的提示,问道。 “嗯,基本上都记清楚了。” 顾时把文件放下,让它们消失在了黑雾中。 分析小组给的信息非常详细,对他的帮助很大。 “那就好。” 钱老欣慰地说道。 “最后一分钟我们聊聊天吧,想必你一定累坏了。” “呃,还好吧,在里面确实很紧张,连觉都睡不好。” “哈哈哈,你应该学一下隔壁露西亚的阿列克谢。他把敲门诡异骂了一顿,回去就睡了个好觉。” “?” 还能有这种操作吗?要不回头我也试试? “人家是人家,你是你。” “闭嘴。” 声音不合时宜的话让顾时很不爽,他低声呵斥了一句。 也不知道是与声音说话的动静被听见了还是怎么样,钱老方才还在开玩笑的语调一转,变成了心事重重,欲言又止的语气说着。 “顾时啊,千万不要太紧张。在怪谈世界里,一定要保持冷静。” “呃,我应该挺冷静的吧?” “我懂,我懂,有时候适当的自言自语确实可以缓解压力。” “啊哈哈……” 顾时寻思着以后和声音沟通的时候,干脆直接用声带落家里的音量去说。 可那样在外边的观众看来不就是莫名其妙地张嘴合嘴吗,好像更奇怪了吧。 “其实你完全可以在心里想要说的话,我能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不早说!” 顾时还是下意识地低声说了出来。 “唉。” 钱老突然叹气道。 “真是可怜你了。你放心,如果你牺牲了,国家会记住你,你是绝对的烈士!” “啊这。” 就不能盼我点好吗…… 顾时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倒计时归零,然后再次被黑雾包围,沉入怪谈世界。 第13章 希望人没事 “就是这样克里斯,你是阿美利卡的希望,一定不要让我失望!” 听着耳边传来的大统领的声音,克里斯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附和地笑着,拿起那些文件开始查看了起来。 看到其中绝大部分的新线索都来自赛里斯方面,他不由得对赛里斯的解密者升起了一股敬佩之心。 “没想到他直接选择了走黄色游步道,在之后更是没有犹豫地踏上了红色游步道去寻找公共休息室。这位顾时,比我要更加勇敢。” “哈哈哈,克里斯,你的赞美有点太过了。” 大统领丝毫不压制自己的大笑。 “你不知道,赛里斯的那个解密者,精神已经到了快崩溃的地步。就在刚才,他还在自言自语,甚至对着镜子挤眉弄眼。” “我看他已经快完蛋了,克里斯,你才会是最后的赢家!” 没有去管大统领先生为什么也会对心理学这么懂的克里斯,开始担忧起这位未曾谋面的解密者。 他寻找线索的效率很高,行动也很果决。如果他能一直活下去的话,对整个世界的解密者的存活率,将会起到非常积极的作用。 “希望人没事……” 顾时当然没事。 对话时间结束后他就被送回了公共休息室,只是最后钱老那充满担忧的语气让他很尴尬。 “你早说我不用开口说话就能跟你沟通啊,你看看外边的人都把我当成精神分裂了。” 顾时坐在沙发边缘,身体前倾,两只手交叉放在上唇上,一副深沉的表情,戴在右眼的单片眼镜好似正在反射晃眼的白光。 “因为我读取你想法的话就要花费一些力气。” 声音在他脑海中说道。 “而且,你在想一句话的同时也会想其他的东西,我读取出来的一般都是一大团混乱的信息,而不是一句完整连贯的话。” “那还真是辛苦你了。” 顾时在心里想出这句话的同时,回忆了一大堆菜名。 “呵呵,等你出去之后,我一定要看你把这些东西全都吃了。” “你不是说听不出连贯的话吗!” 小报复被发现的顾时不自然地撇了撇嘴,把注意力又重新放回对规则的分析上。 不得不说阿美利卡的这个解密者真的很靠谱,他正在因为保安的立场而发愁呢,人家一早就跑去找到了保安亭。 当然,他之前发现的所有线索,也会相应的被传递给阿美利卡以及其他的国家,这本质上就是互利共赢的事情。 “人类真的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试着团结一些啊。” 顾时回忆着记下来的保安值班守则,并把它们跟游客守则,观景台守则,公共休息室守则一一进行对应。 很快,他就发现了一个问题。 似乎越到后面的规则,对千子湖本身的排斥性就越不大,譬如公共休息室守则,甚至在鼓励游客主动进入千子湖。 千子湖毫无疑问是有危险的,整个怪谈的诡异极有可能就集中在那里。 这么看来,后边的规则与其说是让人规避诡异。 不如说是在发现人没救之后,让他们主动去送死。 “因为主动送死可以一定程度上保全其他人吗?” 声音把顾时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那你怎么看?” 声音轻笑了一下。 “不要问我怎么看,我之前就说过,关键在于你怎么看。” “我要是能看明白就不用来问你了。” 顾时下意识地推了推单片眼镜,这时他才反应过来自己一直戴着这个东西。 “喂,我把这个摘下来应该没事吧?” 他用手指敲了敲镜面。 “随你喽,不过摘下来的时候你就没办法使用我的一些能力了。” “你都没和我说你有哪些能力……” “呵呵,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吗?” 顾时一愣,回想了一些之前和声音对话的内容。 “你是说,‘偷走想法’?你的能力就只有这个?” 怎么说呢……有点捞啊…… “准确来说……” 声音响了起来,语气难得地有些严肃,也不知道是不是对顾时冒犯的想法感到不满了。 “我的能力就是是‘偷’。” “‘偷’?” “你或许有些难以理解这样抽象化的表述,但事实上我也没有更好的描述方法。” 这可不是一星半点的抽象啊…… 顾时还真的没有想过,“偷”这个东西会有多么花样。 “可这对我分析怪谈有什么帮助吗,我现在可不是怪盗基德,最多就是个犯人犯泽。” “怎么没有帮助了。” 声音理所当然地说着,仿佛是在说什么家常便饭的事情一般。 “我的能力中,有一个阶段的名称叫做‘解密学者’。呵呵,最拿手的事情就是破解秘密,找到答案。” “怎么又变成名侦探剧本了,你不会也有个堂兄弟吧。” 声音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有些奇怪。 “我不喜欢当侦探,还是邮差更适合我。” 这其中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但顾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转而细究起声音话语中的漏洞来。 “你不是说你的能力就是‘偷’么?解密这种能力,怎么看都和‘偷’沾不上边吧。” “怎么会呢。” 声音又像回到了自己的主场一般,写意随性地说。 “把包裹事实的迷雾撬开,从中偷走真相,这不就是解密吗?” “……你有解释权,你说的都对。” 现实世界中。 ——“顾时这是……在cos碇司令吗?” ——“应该是在消化新的信息吧,我看保安值班守则对他来说还是挺重要的。” ——“也可能是在冷静,钱老不是说他精神状态不好么,或许现在他发现了呢?” ——“你觉得他分得清吗?” ——“我看悬……” 会议室中,分析小组也在对顾时的精神状态进行着评估。 虽然刚才钱老在和他交流的时候,他表现得还算正常。 但是就像每个精神病人,都会说自己没病一样。 所有病症的前期往往是看不出来什么问题的。 只是顾时的症状,已经够明显的了。 “除了精神分裂,还有别的风险吗?” 一把手看着下边提交上来的报告,一边写批示一边询问道。 “目前看来没有,顾时也很镇定,精神问题并没有影响他。” “好,好啊,真是个坚强的好同志。” 一把手感慨着,又问起国际救援队的情况。 “救援工作一直在有效进行。据南高丽前线传回来的报告,这次的诡异降临,至少导致了十几万的民众投河自杀。三又江上,几乎全是尸体……” “诡异的影响越来越厉害了。” 除了因为第一次诡异降临时各国几乎都没有经验准备,出现了大量人口伤亡后,每次解密者失败,诡异降临,各国政府都会尽最大可能疏散民众以减少伤亡。 可即使这样,遭受诡异袭击的各国伤亡人口,依然处于一个很高的数据。 “虽然对顾时有点不地道,但是我们必须做好他失败的可能。” 作为赛里斯的一把手,他必须要以大局为重,并且早作准备。 “从现在开始,让人民群众远离水源,开阔水域地带的暂时都封锁起来,以防顾时失败死亡。” “阿嚏!” 刚刚打算从沙发上站起来的顾时,不自觉地打了一个很响的喷嚏。 “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第14章 窃取时间的尝试 顾时在公共休息室不大的空间内来回踱步。 经过刚才的事情,他现在已经完全没有休息的想法了。 他一边转圈一边抬头看墙上的时钟,只觉得时间过得是真的慢。 外面的夜晚还是很深,暗中潜伏着的东西仿佛在冥冥中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为什么时间可以一下子跳到11点,就不能再加快一点跳到凌晨5点啊! 顾时拉开椅子,站起又坐下,显得很是烦躁。 “也许这就是怪谈故意的安排。通过这种漫长的黑夜来折磨解密者的心理,让他们在之后疲于应对。” 顾时咒骂了一句。 “真苟啊!” 就算最开始的确有点睡意,在被敲门声一惊之后,仅存的那些放松心理都烟消云散了。 “其实仔细想想,我还算幸运的。如果是那位待在保安亭里的阿美利卡解密者,现在估计快疯了吧……” 顾时试图对自己使用精神胜利法。 “你为什么不去想想露西亚的解密者,他不是睡得很香吗?” “这个我学不来。” 开什么玩笑,毛子哪是那么容易模仿的。 似乎是看出了顾时纠结的内心,声音轻轻笑了笑,提出来一个建议。 “我有个想法,可以帮你跳过黑夜。” “什么办法?” 顾时起了兴趣。 “你别跟我说是什么物理催眠法嗷。” “呵呵,我不是那样粗暴的人。” “那你说说看,是什么办法?” 声音并没有直接回答顾时,反而是分析起了公共休息室规则里存在的问题。 “通常而言,人们对于时间的认知一方面来自于环境,也就是所谓的‘我觉得’;另一方面则是通过计时器。” “而在计时器与主观感受起冲突的时候,人们一般会选择相信计时器。” “毕竟主观感受可能会出错,而计时器这种客观机器,在没有外力横加干涉的前提下,要更加的可靠。” 顾时听了一会,插嘴问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 “呵呵,我问你,假设现在外面刚刚天亮,但是计时器指示的却是11时到12时区间,你会选择相信哪个?” “肯定是自己的感受啊,外面可是明晃晃的大白天。” “那么,我们再把时间调回刚才,你觉得时间没过多久,但是时钟却已经走到了11点,并且外面也确实出现了只有11点后才会出现的异常状况……” 顾时感觉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要点,但是还有些没能理解的地方。 “你是想说,我刚才的感觉出错了?实际上时间的确走过了这么长,只是我自己不知道?” “不对,时间并没有过去这么久,我和你的感受是一致的。” “啊?那你的意思是?” 声音呵呵一笑,顾时不自觉地把目光投向了墙上的时钟。 “事实恰恰相反,在现实世界里,时钟和真实时间是没有关系的,时钟只是人为反映时间的一个工具而已。” “但是在这里,时钟却是时间的表象,时间的变化会通过时钟体现出来。” 听到这里,顾时一瞬间就明白了声音到底想说什么。 其实很容易理解,在现实中,人们获知时间的方法有很多,时钟和时间之间其实是没有绑定关系的,充其量只是各类计时工具中的一个。 但在这个怪谈世界里,解密者无法通过时钟以外的其他方式获知具体时间,因此时钟在某种意义上就是时间本身。 这也就是为什么规则中会着重提到要注意时钟的走向。 因为时钟就代表了时间,时钟指向什么时刻,现在就是什么时间。 这就是隐藏在公共休息室规则下的信息。 时间的变化是没有规律的,唯一的规律就是时钟。 因此在入夜后,明明在个人感官上没过多久,时间却已经来到了11点,并且一切也如同规则中所说的发生了。 是因为时钟的指向已经改变了,所以具体的时间也发生了改变。 那么既然时钟的改变可以影响时间…… “改变时钟,是否可以改变时间……” 顾时低声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你真的很有悟性。” 声音赞赏般地笑着。 “可是,如果真的可以通过时钟来改变时间,那么这个怪谈不就存在一个巨大的漏洞吗?” “所以啊,正常情况下,单纯地改变时钟,可能并不能改变外边的时间。” 声音说着,顾时的手下意识地推了推单片眼镜。 “但是,‘时钟代表着时间’这条逻辑链是没有问题的。那么我们就可以反过来从这条逻辑带来的漏洞中,影响时间的进度,进而窃取时间。” 声音的语气循循善诱,就像是一个导师一般,一步步教顾时如何使用能力。 “听起来,怎么那么不可信啊……” “呵呵,试试又何妨?” 顾时想了想,反正现在坐着也是静耗时间,不如像声音说的,主动去尝试一下。 规则里也没有提到不能动时钟,诡异要是还会管他玩时钟的事情,那还整什么怪谈解密。 干脆把全世界都吞了算逑。 于是顾时把椅子搬到时钟下,站到椅子上伸手将时钟够了下来。 然后他坐回椅子上,把时钟翻面,找到调节时针的旋钮。 “准备好了吗?” 顾时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后,缓缓伸出手指放在时针旋钮上,并开始轻轻转动它。 就在指针被拨动的瞬间,顾时突然感到周围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变得异常沉重。紧接着,这些原本无形无色的气体竟然逐渐显露出粘稠的形态,宛如透明的油脂般,围绕着他的身躯缓缓流淌。 周围的变化让顾时仿佛置身海底,巨大的压力作用在他的身上,让他喘不过气。 他本能地想要停止手上的动作。 “不要停,继续拨动指针……” 声音如同带有魔力一般,诱导着顾时,他的双手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操控着,不由自主地继续转动时针旋钮。 随着指针的不断转动,一道奇异的光芒骤然从单片眼镜中迸发而出。 忽然,一丝丝黑雾凭空浮现,开始缠绕起顾时的身体。 他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正在高天之上俯视着他,透过木屋的房顶,穿透了他的整个肉体。 现实世界中,赛里斯的直播间突然卡顿了一下,画面变得非常模糊。 ——“唉唉唉,怎么了这是?” ——“信号不好吗?用的什么套餐啊。” ——“顾时是不是寄了?” ——“晦气!你是不是曰本人啊,来这里反串。” ——“前边的粉红,有点素质,别什么锅都推给国际友人。” ——“滚,老子就是从曰本来留学的,我骂曰本人轮得到你叫?” 就在所有人对顾时直播间的变化而争论不休时,会议室里的赛里斯高层和分析小组,也紧张地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难道顾时真的…… 还没等他们做出最坏的打算,直播间闪了几下,画面又变回了正常状态。 “呼,还好是虚惊一场。” 钱老不由得松了口气,可下一秒一个小组成员的话又让他的精神再度紧张了起来。 “钱老,你看屏幕上!窗户外边!” ………… “呼,呼,呼……” 缠绕着顾时的黑雾不知何时已经散去。 顾时瘫坐在椅子上,额头全是汗水,手也从时钟旋钮上放了下来,不住地颤抖着。 明明刚才没有什么危险出现,可他还是觉得自己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 “这,这就是你想要的尝试……?” 顾时现在只想好好地骂声音一顿,都是他出的这些个馊主意。 “呵呵,但是结果还不错不是吗?” “什么结果,我感觉自己都快死了!” 他还想接着控诉些什么,却感觉到左眼的余光处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变亮。 左边,那是窗户的方向。 顾时缓缓转过头去。 看见了窗外正在慢慢变得亮堂的天空。 第15章 第二天的到来 第一缕微光穿透了厚重的云层,开始曦曦地照亮被黑暗笼罩的千子湖。湖面上仍然残留着雾气,就像退而未去的黑暗一样,始终环绕在千子湖上。 微风拂过,能听见湖水拍岸,树叶交错的轻响……以及时钟永恒不变的嘀嗒声。 “天,真的亮了……” 顾时目瞪口呆地看着窗外开始变亮的世界,在他手中的时钟,此时正指向着凌晨五点。 “居然真的能行……” 他原本以为,所谓的“窃取时间”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还真的成功了。 这样看来,他的这个随身小青年拥有的力量,要远远超过他的想象。 “刚才那些黑雾是怎么回事?是诡异的反弹机制吗?” 顾时继续问道。 但是他没有得到回应。 “喂,你怎么了?” 坏了,该不会是被诡异发现,然后被杀掉了吧…… 那为什么我没事呢?难道说这个诡异的消杀系统只会针对这种外来物吗? 坏了坏了坏了,明明其他网文里的诡异都消杀不了系统,为啥我的随身小青年被消杀掉了? 顾时虽然头脑风暴地想出了各种不妙的可能,但是身体却仍云淡风轻地推了推单片眼镜。 “你真的很会想象……” 忽然,声音终于回应了顾时。 只是现在的声音听起来虽然还带有着那一股子愉悦感,却加上了一抹相当明显的虚弱。 “你还好吧?” “呵呵,果然这种强行利用位格使用过激能力的行为对灵性的透支很大,我可能需要休息一会。” “别啊,你这该不是要沉睡了吧。” 别的不说,声音对顾时的提醒还是很有用的。如果没有他,顾时都不敢保证自己接下来的行动会不会有偏差。 “不至于,我只是需要休息会儿罢了。刚才那些黑雾只是诡异对于我钻漏洞的一种被动反应罢了,我寄生在你身体里,它发现不了我的存在。” “那就好……等等,你说的寄生是什么意思?” “我先休息了,晚安。” “晚安个鬼啊,现在是白天!” ………… 顾时所在的怪谈世界突然跳到了白天,这让赛里斯一众高层以及其他国家正在观察的人都始料不及。 怪谈世界的夜晚基本上都是最危险最难熬的第一个时候,过去有很多解密者就是死在这个时候。 能够跳过夜晚,对于解密者来说,绝对是相当不得了的帮助。 “法克!他是怎么做到的!” 阿美利卡大统领普朗特拿着可乐瓶拍着桌子,发泄着内心的不满。 “只是调时钟?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简单!” “他一定还有其他的动作帮助他完成了夜晚的跨越!给我仔细地查!不能让赛里斯方面就这么领先!” “我已经可以看到,赛里斯高层他们那得意的笑脸了!” 然而与大统领先生预想的不同,赛里斯这边同样是一片手忙脚乱。 他们没有把夜晚的跳跃想成一件好事,相反,这种突如其来的好处,往往都代表着一定的付出。 “快检查一下顾时之后的行为,有没有受到什么影响。” “这这这,规则里没说会有跳过夜晚的情况啊!” “难道是还有什么没发现的线索吗?” “保安值班守则里不是有说可能会存在异常情况吗?这应该就算异常情况吧?” “看清楚点!那个是保安在日班巡逻的时候才会发现的,刚才分明是晚上!” 分析小组的人把现有信息都翻了个遍,也没能对顾时所遭遇的事情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现在他们只能寄希望于顾时自己,希望他能够在这诡异的变化中寻找出真相。 “他现在一定也很慌乱无措吧。” 事实上顾时现在好的很。 即使声音在说完之后就不负责任地休眠了,顾时还是走出了公共休息室。 清晨的空气非常清新,尤其是在这种大湖边。水草的芳香和凉爽的晨风,顾时在走出来的那一瞬间总有一种自己在度假的感觉。 直到他踩到湿滑的红色游步道上,他才被拉回残酷的现实。 顾时面色凝重地看着地上一滩粘糊湿润的不明液体,看着它朝着千子湖的方向拖出一条轨迹,一路延伸进湖中。 “昨天晚上的东西,果然是从湖里出来的吗……” 现在就说昨天让顾时对时间的概念有些恍惚,明明一分钟前外面还是深夜时分。 他扶了扶右眼上的单片眼镜,镇静了一下思绪,将目光从地上的“水渍”转向红色游步道伸向的远方。 “沿着红色游步道走到尽头,可以找到游客中心,从那里能够离开千子湖游步道……” 真的有这么简单吗? 总得先去看一看才能知道究竟如何吧。 顾时转向另一侧,开始继续探索千子湖游步道景区。 和第一天的漫无目的不同,现在他有了明确的目标,行动速度也就快了很多。 与先前一直行走着的蓝色游步道不同,红色游步道的绝大多数路段都藏匿于树林之中,和千子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然而,置身于这片繁茂的植被区域内,并没有让人体验到回归大自然所带来的那种清爽舒适的感觉。 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抑制的幽闭感以及令人毛骨悚然的静谧氛围。 在茎干枝叶交错纵横之处,顾时总有种错觉,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透过叶片间的缝隙窥视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这种感觉令他毛骨悚然,头皮发麻。于是他索性从路旁拾起一根足有手臂长度的树枝,一边向前行进,一边拍打路边的杂草丛。 一时间,整个树林都响起了沙沙声,原本沉寂压抑的气氛也因此增添了些许生气与活力。 没走多久,红色游步道又拐到了千子湖边,和一排栏杆一起往远方而去。 “这里的湖边只有红色游步道……” 顾时特地向周围巡视了一圈,没有发现其他颜色的游步道。 “也就是说,一般的游客无法进入这里……” 忽然,顾时又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说红色游步道的尽头是游客中心的话,那么正常的游客该怎么出去呢?” 会不会在蓝色游步道的尽头,还有一个游客中心? 又或者是,所有游步道的终点都是游客中心…… 顾时思索着,继续往前面走。 可还没走几步,他就看见不远处有个模糊的物体从雾气中慢慢浮现。 那是一个很简陋的路边小摊。 用几块木板拼起来的招牌上,歪歪扭扭地写着两个字——“凉茶”。 第16章 要来一杯茶吗 顾时咽了口口水,慢慢靠近那个路边小摊前。 简单搭起来的台子后边,站着一个全身包裹在粗布里面的人。 他的脸被裹得严严实实,连出气孔也看不出来在什么地方,只露出了一只眼睛,阴森森地盯着正在朝这边走来的顾时。 顾时被盯得浑身难受,他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我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 顾时想着,蹲下来假装刚才鞋带散了。可是现在是不是人已经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了,整个千子湖现在估计就没有别的活人。 重要的是,这个“人”到底是哪边的。 按照观景台规则,在感到难受后就需要来饮用凉茶,但是按照公共休息室的规则,遇到凉茶摊位又需要无视掉。 顾时猜测,这其中应该有什么不同点,才会导致两只截然不同的应对方法。 顾时斜着眼迅速将整个小摊打量了一遍,他立刻就在支起招牌的杆子上发现了一份被塑料膜夹起来的菜单样式的东西。 『凉茶 特饮 大优惠』 『上品凉茶 两元一份』 『中品凉茶 一元一份』 『下品凉茶 一人一份』 『凉茶 沉淀物 正常』 『珍惜粮食,杜绝浪费』 三种凉茶? 顾时看去,在摊位上摆着的塑料茶杯的确分成了三个区域。 这凉茶还有区别吗……金茶叶还是银茶叶啊…… 顾时重新站了起来,他决定不去理会这个凉茶摊,先当作没看见地走过看看情况。 于是他一边哼着小曲,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样,一边晃晃悠悠地迈着步子踱过去。 当他走过摊位前时,那个凉茶贩子忽然幽幽地开口道。 “小兄弟,要来份凉茶吗?” 他的声音绝对算不上好听,一开口仿佛有好几个人同时说话一样,但也比昨天晚上那个东西要强一些。 顾时当作没听见的样子,继续向前迈着王爷步。 “小兄弟,湖边多湿气,饮凉茶祛湿辟邪,清热解毒……” 摊贩说着,从摊位下面拎起了一个很老旧的铝热水壶,往摊位上的茶杯里倒水。 倒满一杯后,他把手里的水壶放下,又拿起了另一个水壶,倒满了另一个茶杯。 然后,他又换了一个水壶,再倒满了一个茶杯。 三杯茶,茶水颜色依次从清澈变得混浊。 三种茶,莫非对应着三种情况吗? 顾时用余光注意着摊贩的动作,发现他在倒完茶后就不再有所行动,一直静静地看着自己。 这个茶,一定有什么象征意义。 顾时想要拿走一杯茶研究一下,但是他又不敢公然违反公共休息室规则,去理会这个茶贩。 “该怎么办呢……” “该怎么办呢……” 屏幕前,分析小组也在看着顾时的行动。 他们一样觉得,三种不同的茶一定对应着三种不同的情况。 也许是不同情况下的人就应该喝不同的茶。 但是他们无法确定,这之间的对应关系到底是什么。 一方面,他们不希望顾时去冒险取走一杯茶,一方面他们又希望顾时可以从中发现什么。 富贵险中求,也莫过于此吧。 只不过,这个险可是真的是要命的,而且还不只是一条命…… 就在所有人忐忑地翘首以盼时,顾时动了起来。 只见他突然停下了脚步,眼神越过茶摊看向千子湖,惊慌地大叫了一声。 “啊!” 所有在看直播的人都被顾时的惊叫声吸引地朝他看着的方向望去,就连摊位后面的小贩也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 雾气蒙蒙的千子湖上,一片宁静,毫无波澜。 “?” ——“这有什么东西吗?顾时在叫什么?” ——“难道他看到了什么我们看不到的?” ——“不是说只有狗看到的人看不到的东西吗……” ——“我看……嗯。” 小贩又转回头来,却发现顾时已经走远了。 “???” 他阴暗的眼睛中多了一丝怒意,但他并没有做什么进一步的举动。 他伸手正打算把装着茶水的茶杯清理掉,一抓却抓了个空。 低头看去,摊位上只放着几个空茶杯。 他刚才倒的茶水去哪儿了?! 顾时快步走开,确保自己已经看不到凉茶摊后,他从怀里稳稳地拿出了那三杯茶水。 “计划通……” 他得意地用手背推了一下单片眼镜。 说实话,刚才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在大脑突然出现这个想法后,他就把摊贩的注意力引开,然后伸手就这么一抓。 那三杯茶就这么简单地被他抓到了手中,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就是偷盗的能力吗……我在以前也多少能算个江湖神偷了。” 顾时笑了笑,接着就把那三杯茶举到面前,仔细地观察其中的区别。 同样的,现实世界里的人也在观察他。 “他,他是什么时候拿走的茶水……” 分析小组一脸疑惑地把目光投向了mss的联络专员。 “我不到啊,他的档案真的很干净,妹有违法犯罪记录,甚至祖上一辈还是老革命……” 联络专员欲哭无泪。他怎么知道顾时这么一个浓眉大眼的大学生手比专业扒手还快。 “钱老,顾时回来之后,要不要让公检法查一下……” 钱老的嘴角抽搐了一下,转头呵斥道。 “哪有这么对大功臣的?没听见小王说么,人家的履历非常干净!说不定……只是平时有些小爱好而已。” 爱好练荣家门这一帮手艺? ………… 顾时盯着三杯茶水看了又看,除了颜色以外,他属实没有看出其他的东西来。 不应该啊…… 顾时把茶水放了下来,拿着晃了晃。 这时,他想起来了露西亚解密者在观景台保安亭发现的纸条上写的内容。 那个保安在写纸条的时候明显已经受到一定污染了,当时他开始对茶水犯恶心,并且对茶水的颜色产生了怀疑 难道说,在正常人眼里,茶水就只有颜色上的区别? 而只有受过污染的人,才能看出其中的差别? 想到这里的时候,顾时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茶水,他右眼上的单片眼镜也在这一刹那闪过了一道光芒。 转眼间,茶水在顾时的眼中发生了变化。 最清澈的那杯茶水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但中间的那杯茶却变成了带有一丝土黄色的混浊液体。 就像是掉了一些沙土进去似的。 不过这还不是最骇人的。 最后一杯茶,就也是所谓的“下品凉茶”此时已经变成了一杯油腻腻的红褐色的胶状物,不断地在散发出腥臭味。 顾时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一松手,直接把那两杯茶水全部扔到在地。 “滋——” 茶水落地,在塑胶游步道上发出了滋滋的响声,紧接着甚至冒出了白烟,带着一股更加刺鼻的腥臭气味直冲顾时的鼻腔。 “呕……” 顾时强忍着难受,赶紧向后退去了几步,等到远离臭气的范围后,才如蒙大赦地大口大口喘气。 这个茶水,问题可不是一般的大啊。 那个保安,喝的该不会就是刚才那两杯茶的其中一个吧…… 顾时缓和着气息,不料却听见一阵物品被打翻的动静从身后传来。 他连忙回头看去,只见迷迷蒙蒙的雾气中,一个全身裹在粗布里的身影朝他直冲而来。 是那个茶水摊贩! 第17章 追逐 凉茶摊贩掀翻摊位向他追来的场景是顾时未曾预料到的。 他原本以为,凉茶摊贩应该就算个中立npc一类的存在。 没想到他现在居然暴走了。 莫非…… 顾时想起了摊位菜单最下面的那行字 『珍惜粮食,杜绝浪费』 原来这也是一个规则啊!!! 顾时慌了,眨眼之间那个摊贩几乎是近在咫尺,他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浓烈异味。只见他那布满血丝的眼睛暴突着,粗糙的布料遮盖下的身体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一般。他呼着粗气,发出阵阵如同野兽般低沉的吼声,尖利的爪子径直朝着顾时抓来。 顾时连忙侧身闪开,撒丫子就没命地向摊贩后边逃去。 谁知那摊贩居然直接刹住了脚,转身就要扑向顾时。 然而顾时也是一顿,一个大急停再次改变了自己的方向,接着就根本不打算停下来地朝远处逃去。 被戏耍两次的摊贩发出了一阵酸牙的嘶叫,直接往地上一趴,放弃了直立奔跑的姿势,像一只人体蜘蛛四肢并用,却又各爬各地朝顾时追去。 ——“*赛里斯粗口,快跑啊!” ——“完蛋了完蛋了,这玩意的速度怎么可能逃的掉!” ——“都怪他手贱!我要活命,我要润阿美利卡!” 在赛里斯民众心里,顾时现在基本上已经被判了死刑。 赛里斯高层迅速采取行动,紧急组织疏散工作。一道道命令下达至各个部门和社区,呼吁人们尽快远离一切水域,前往相应的避难所避险。 与此同时,各地的避难所纷纷开放,为惊慌失措的市民提供一个相对安全的庇护之所。工作人员忙碌地引导人群,确保每个人都能得到妥善安置。 而另一边,分析小组的成员们面露悲恸,心情沉重。他们现在已经无能为力了,对于顾时即将面临的最终结局,大家都感到无比悲痛。他们默默祈祷着奇迹的发生,但心里却早已不抱任何希望。 钱老摘下了眼镜,仿佛又苍老了几岁一般。 这是第几个,我眼睁睁无法拯救的解密者了…… 他已经累了,就这么待在这里,等到诡异降临吧…… 在赛里斯做出紧急状态的同时,阿美利卡也向赛里斯发来了避难援助,呼吁想要前往阿美利卡避难的人现在立即登上赴美航班。 大统领总是会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时机。 只不过,他的心思注定会落空。 ………… 顾时觉得自己的肺已经快要燃烧起来了。 他的心脏以前所未有的频率跳动着,最大功率地将血液泵向全身各处,试图激发出身体的最大潜能,来逃离现在的绝境。 可是无论顾时跑得再快,他和摊贩之间的距离还是在慢慢接近,并且靠近的速度越来越快。 “*接连不断的赛里斯粗口!” 就在顾时临近绝望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些许的疲惫响了起来。 “你是真的太有趣了一点……” “!” 忽然,顾时只感觉到一阵恍惚,脑海中出现了无数的景象碎片: 重叠的树木,连绵的护栏,望不到尽头的游步道,一成不变的湖景,飞快向后退去的路灯与指示牌…… 这些景色不分先后地同时在他脑海中爆发,让他感到了严重的头晕反胃,这是比晕车晕船还要难受十倍的不适感。 等到顾时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一个路灯的下面。 他一只手扶着路灯,双脚发软,额头冒着冷汗,嘴唇非常冰凉,胃酸不住地往喉咙上涌,好像下一秒就要吐出来一样。 顾时把身体靠在路灯杆上,另一只手撑着膝盖,低着脑袋,试图让自己好受一些。 “我才睡过去一会,你就差点死了?” 听着耳边响起来的声音,顾时第一次觉得如听天籁。 顾时缓了好几口气,才不让自己呕吐出来。 “我,我,我……” “你无意间打翻了凉茶,招致了凉茶贩子的暴走……” 声音平缓地说着。 “你,你,你……” “我刚才偷走了一段距离,又把它赠送给了追你的那个东西。” “啊,啊,啊?” “这个原理我之后慢慢跟你解释。” 声音的疲惫感消失了一点,他又恢复到那种平静中带着一股愉悦的状态问道。 “所以,能劳烦你给我解释一下刚才的详细经过吗?” ………… 钱老原本已经接受了命运。他没办法拯救解密者们,也没办法拯救即将迎来诡异的国家。 但当助手激动地拉拽他的肩膀,将他从灰暗的边缘拉回来时,他第一次相信了我命由我的说法。 屏幕中的顾时不知何时已经摆脱了诡异的追击,正靠在路灯上半死不活地喘着气。 虽然顾时是一副随时要撅过去的样子 但是钱老却是兴奋地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 “他,他,他!” 钱老一连说了好几个“他”,愣是没把下一个字憋出来。 “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转眼顾时就已经成功逃脱了。” 助手哭笑不得地顺着钱老的气,防止他先顾时一步背过气去。 事实上现在在现实世界里,差点背过气的不只钱老一个人。 “法,法,法……!” 阿美利卡大统领普朗特先生,在听到顾时生还的消息时差点被刚灌进嘴里的可乐呛住。 “咳咳咳!怎么会这样,他不是在被诡异追吗!” 能成功从正在追击的诡异手上逃走,顾时算是解密者中的第一个。 “我,我们也不知道,就感觉屏幕一花,一瞬间他就逃走了。” “假消息!赛里斯那边已经放弃顾时的事情一定是假消息!给我把cai的人叫来!” 阿美利卡这边要如何处理这一系列的问题,我们是不知道了。 但是赛里斯内的事情,我们还是可以知道的。 在顾时活下来的消息传播开后,本来都已经躲进避难所的人们又急急忙忙地跑了出来,争先恐后地在大街上开始欢呼庆祝。 这让民警同志不得不分派出大量警力以维护秩序。 甚至在刚开始的时候,因为有些人已经对未来绝望,干脆趁其他人都躲起来的时候在街上果奔放飞自我,最后放纵一把。 结果都被赶来的民警同志抓了个正着。 一时间,大街上几乎全是奔跑的三等功。 ——“芜湖!顾时太nb了,他居然能从那个玩意手里逃出来!” ——“你们有谁看情顾时的操作吗,我怎么一转头他就已经跑掉了呢?” ——“是瞬移,他加了瞬移!” ——“这样都能活下来,顾时他肯定稳了呀!” ——“我看悬……” ——“你看个蛋!” 现实世界中,充斥着闹哄哄但又喜气洋洋的氛围。 而顾时的脑海里,却充满了某个声音的阴阳怪气。 第18章 不要吃陌生人的东西 “哇哦~” “你真的很聪明,白纸黑字写在那里的明文规定你还会去忽略掉。” “幸亏我没有打算在寄生结束偷走你的智商,不然我未来恐怕还得再找个人寄生一次。” “这样看来你的确更加适合做一个猎人,因为猎人都是没脑子的蠢货。” 顾时的脑海里充斥着声音的各种冷嘲热讽,甚至其中的很多句他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他就是能感觉到这绝对不是什么好意思。 明明应该是我质问他的,现在怎么反过来变成他质问我了。 顾时在心里嘟囔着,随后就听见声音又说道。 “呵呵,我到现在为止至少没有做过什么坑害你的事情吧?” “你倒好,让你自己弄一会差点给我们俩都干没了。” 声音源源不断地细究着顾时的过错,自知理亏的顾时只好赶紧把话题扯开。 “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 顾时的语气很诚恳,就像是小时候上课走神向老师认错时那样。 知错,但下次一定。 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出来了顾时的敷衍,声音呵呵了一声,没有再说下去。 顾时见这一页总算翻篇了,松了口气,随后马不停蹄地翻开了自己的回合页。 “所以,寄生是几个意思?” 从刚才开始他就很在意,“寄生”这个词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只是碍于声音的滔滔不绝开不了口而已。 现在他总算熬过来了,终于可以好好质问一下声音了。 “字面意思。” 声音的语气一如既往的轻佻,没有一丝譬如阴谋败露之类的紧张与心虚感。 “你不是把我叫做什么‘随身小青年’吗?” “呵呵,名字不错。” “不过你真的觉得,那些所谓的‘随身老爷爷’和我的‘寄生’就不是一回事了吗?” 声音如细数家常般地说着,好像他对这种事情很了解一样。 “将灵体暂居在一个人的身体里,借助宿主隐藏自身,恢复伤势,增长寿命,最后还有顶替宿主本人的可能。” “你看看,这些哪一点不符合了?” 顾时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 才怪啊,完全不是这个道理啊! “顶替宿主本人?!” 他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声音描述出来的,根本就不是泛用于所有“随身老爷爷”的东西,完完全全就是在描述他自己的“寄生”! “你给我解释清楚,不然我最后就是死了也不会让你得逞!” 说着,顾时做出要往摊贩所在的方向跑去的姿态。 可是因为身体还很虚弱,导致他没站稳,险些摔倒在地。 “你冷静一点,我很担心你的精神状态。” 声音带着笑意说道,一点也不像是有在担心的样子。 “虽然很多的寄生到最后都会伴随着夺取宿主的身份与命运——也就是你比较熟悉的‘夺舍’。” “但是你很幸运,遇到了我这么一个善良的寄生者。” “我可没有顶替你的打算,最多在结束寄生后,我会偷走一点你的寿命。” “嗯,我有看过你的命运,你能活很久,稍微少两三年寿命不要紧的。” 你人还怪好的嘞! 别说两三年的寿命了,一两天的寿命我都不想没掉! 顾时愤然地想着,虽然和整个寿命周期比起来,两三年的寿命可能确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这个就跟贷款赌博一样,保不齐什么时候自己的命就不够贷的了。 于是他试图和声音讲道理来挽救自己可能失去的寿命。 “为什么一定要偷走我的寿命,难道我们之间相处的不愉快吗?” “呵呵,当然愉快,不过嘛……” 听到这,声音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奇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些感慨地回答道。 “来都来了,总得偷点什么走吧……” 你还真是一个恪尽职守的偷盗者啊! ………… 顾时跳过夜晚的“奇迹”并没有惠及所有解密者。其他人在经历了一个漫长且难熬的黑夜后,总算迎来了黎明的曙光。 “天终于亮了……” 勉强趴在保安亭桌子上休息了一会的克里斯此时只觉得腰酸背痛。 或许是因为他留宿保安亭的原因,他并没有像那些在公共休息室过夜的解密者一样,遭遇诡异的敲门声。 但是他的夜晚同样也不安分。 四面八方的环境中,一直在传来诡异的蠕动声。 他想透过窗户去查看,却只能看到一片黑暗中飘浮弥散的雾气。 他不敢看太久,于是便用保安亭内的几件多出来的保安制服挂在了窗户上,遮挡了大部分的空间。只留下一条缝隙,让自己可以知道外面是否天亮。 好在一夜有惊无险,他终于挺过来了。 在经历过夜晚的折磨后,所有解密者几乎都想要在第二个夜晚到来前离开怪谈世界。 借助在对话时间中得到的情报,除了没在公共休息室过夜的克里斯和菲利普,其他的解密者几乎都选择顺着红色游步道走到尽头,去寻找所谓的游客中心。 有了前一天的经验后,解密者们的行动速度都很快,基本上都是在察觉到天亮的那一刻就出了门。 当然,他们也就很快地就遇到了凉茶售卖摊。 此时,顾时的遭遇已经分享给了各国。 为了安全,诸如露西亚等国家已经利用一次提醒机会让自己的解密者不要去理会凉茶摊贩。 而枫叶国的解密者诺亚·约翰逊是第一个碰到凉茶摊贩的。 “要来一杯凉茶吗?” 摊贩阴森森的目光盯着走过来的诺亚,机械地挪动手,依次倒了三杯茶出来。 诺亚看着那三杯茶,心里琢磨着。 公共休息室的规则和观景台的规则对凉茶的态度有误,可见这二者之中存在着错误。 但是,观景台规则中不承认公共休息室的存在,而公共休息室规则却没有不承认观景台的存在。 说明这二者中有一个地方的存在是有问题的。 而相比于处在户外的观景台,明显是位于红色游步道,一般人完全接触不到的公共休息室更有嫌疑。 还有那张纸条,好像是赛里斯解密者搜出来的那一张。 上面说凉茶有问题,但是看写纸条的人的状态,恐怕早就被诡异污染了。 声所以那张纸条上写的绝对是误导信息。 诺亚轻蔑地低笑了一声。 凉茶不能喝?不喝才会出事! 观景台规则里说,在感到难受之后就得去喝凉茶,说明凉茶一定是某种用来清除污染的东西。 于是,诺亚走向了凉茶摊。 不过他还是留了一个心机,他并没有理会摊贩,装作完全没看见他的样子。 “嗯?上品,中品,下品?” 诺亚看到了那张菜单,将上面的文字一扫而过。 怎么还要付钱啊…… 进入怪谈世界的解密者除了衣服着装之外,别的东西什么都带不进来。 自然,他们也就没有什么钱。 茶的品级,应该就是效果之间的差距吧。 诺亚自认为他没受到严重的污染,因此就算只能饮用那个“一人一份”的免费下品茶也无伤大雅。 于是他伸手拿起茶杯,将温热的茶水一饮而尽。 “味道还不错啊。” 这茶水温暖而清爽,茶香四溢,没有额外多余的气味或滋味,完全可以称得上是上品。 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一股微妙的不适感开始在他身体内蔓延,如同一条悄然滋长的藤蔓,轻轻地侵袭着每一寸肌肤,每一滴血液。 诺亚突然开始感觉到一点眩晕感,他开始有些站不稳。 然后,最初的不适渐渐演变成了剧烈的疼痛,仿佛有无数只针在他的神经末梢扎动。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逐渐瓦解,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裂,疼痛和虚弱如同巨浪一般将他淹没。 接着,一股剧烈的反胃感涌上他的喉咙。他不受控地吐出一滩滩散发着鱼腥臭味的黑色液体,嗓子里发出嗬嗬嗬可怕声响。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暴露在外的皮肤开始变黑,溃烂,露出皮肤下面同样开始糜烂的肌肉与骨骼。 无法忍受的痛苦让他几乎失去了意识,他的眼前开始模糊,周围的世界也变得朦胧不清。最终,他跌倒在地的一瞬间,他的身体立即崩解,化成一摊黑血与烂肉夹杂的血水。 随后,黑雾笼罩了枫叶国的直播间。 『枫叶国 诺亚·约翰逊 死亡』 “……” 它看着摊位前的血水,冷漠地像是在看一出戏剧。 “欠下……两元……” 第19章 游客中心 “什么?你说我对茶水的品级理解错了?” 顾时终于恢复了体力,开始继续沿着红色游步道向前走。 因为在之前把“寄生”的事情说开之后,顾时反而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现在的他对声音更加坦诚了起来。 一路上,他干脆就在和声音复盘得到的所有规则,以及他的行为造成的一些相应结果。 可就在他讲自己对凉茶摊的理解时,声音却出声打断了他。 “茶水的品级,你理解错了。” “看起来最清澈,最干净,成色最好的那杯茶水,其实才是下品茶。” “因为你是从人的视角出发,去判断茶的品级。” “但是这茶如果是对于诡异来说呢?” 嘶…… 顾时沉默了。之前他一直是按照自己默认的茶水分类对凉茶摊贩进行分析,进而得出的结论无非就是凉茶是个陷阱。 因为解密者不可能会买得起两元一份或者一元一份的“上品”“中品”茶,要喝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地选择免费的“下品茶” 但如果,他们认为的“下品茶”其实才是上品茶呢? 而真正的下品茶,反而看起来茶水品级最高的那杯。 “所以说,最好的那杯茶才是真正免费的,能够清洗诡异的茶吗?” “大概是这样。” 顾时不免有些后怕,看来怪谈世界的文字游戏不只是会在规则中的某几条上做陷阱,也有可能在单独的词语上做手脚。 “这也太鸡贼了吧,哪有这么抠字眼的?” “呵呵,你错了。” 声音指出了顾时话中的错误。 “规则是人总结的,诡异只是造成规则的源头罢了,它自身是不会对规则做手脚的。” “那这个凉茶摊……” “凉茶摊的菜单,是摊贩总结的吧,你觉得他的认知和你的认知是一样的吗?” 顾时回想起那个四肢并用,在地上和蜘蛛一样追杀他的摊贩,不禁地泛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还真是个中立npc……” 顾时嘟囔着,现在他算是明白为什么声音刚才会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大加嘲讽。 把一个中立,甚至可以提供正向帮助的npc逼成了敌方npc。 这搁谁谁都要气笑了。 “怎么?现在知道自己有多么天才了吧。” 顾时直接忽略了声音的这句话,自顾自地继续往前走着。 然而声音却不打算让他休息。 “呵呵,无视我也没用。” “我就不信你在接下来的游客中心还能继续无视我。” “啥?” 前方的红色游步道依然在树林中穿行,由于之前周围弥漫的雾气让他的视野模糊而迷茫,不知道自己究竟走了多远,也无法判断前方的情况。 但是现在,他明显感觉到身边的雾气开始散去,被树木遮挡的景色也开始慢慢呈现出来。而他首先看到的,是一堵斑驳的灰色水泥墙面。 墙体并不高大,顾时可以看到后面的建筑物,远远望去恍如雾中楼阁,若隐若现。 光从墙壁上来看,并不能看出什么东西,最多只是有些破旧感。不过千子湖这里水汽弥漫,空气潮湿,墙体因此剥落显得破旧也很正常。 除此之外,墙面上没有安装什么其他的东西,也就只能在比较高的地方看到几个电线套管连接到墙的另一侧。 而顾时脚下的红色游步道最终通向的地方,是深入墙后建筑内的一个通道。 “游客中心应急通道” 顾时看着那块写在通道入口上面的告示牌,又看了看昏暗的通道,咽了咽口水。 “我说,这真的安全吗?” “以貌取人?下头男……” 你这都是从哪里学来的东西啊! 凭心而论,他也只是慎重罢了,最多算个从心,怎么还能跟虾头扯到一起去。 不过,这倒是表明了声音的态度。 他觉得这里是安全的。 “事先说好,如果等会我进去之后在里面碰到什么舔食者之类的东西,你得保我。” “……多姿多彩的旧日生活。” 想着自己实际上算是两个人的顾时自我壮了壮胆,尽量放慢脚步,慢悠悠地蹭向通道。 一步…… 两步…… 三步…… “……幽默。” 又是同样的感觉在顾时脑海内爆发,游步道两边的树木瞬间向后退去,和通道内的样子重叠在一起,眼前的世界一瞬间被拉长。 “呕……” 好在有过之前的经验,顾时没有上次那么强烈的不适感,最多就是干呕了几下。 当一切恢复平静后,顾时只感觉周围的环境一下子变得凉爽了起来,总是充斥在空气中的水汽也消失了。 “这不就好了吗?” 顾时听着脑海中声音的话语,不禁有些鄙视地想着。 躲在别人身体里说话就是硬气。 虽然声音的行为很唐突,但他用行动向顾时证明了通道内的确是安全的。 声音刚才似乎偷走了整段通道的距离,顾时回头看去,只能看见在通道另一头的出口,和原本被他踩在脚下的红色游步道。 而这整条通道,更像是一个后台区域设立的员工走廊。虽然没有开灯,但是通过墙上的瓷砖和地上的pvc地板胶,很好地将入口处的光反射到了整个走廊,使这里并不算太暗。 当然,仅仅靠着这么一点反光,还不足以让整个通道变得可见。 究其原因,是因为它的另一头拐角外正好就是游客中心的大厅所在。 顾时走过转角,眼前便豁然开朗。 游客中心内部的设计是一种很经典的自然主义。其大厅属于是半开放式,外面便是千子湖景区所在,大量的空气流通使得这里宽敞而凉爽,清新的空气轻轻拂过,带来一丝千子湖的清凉气息。 大厅的中间,摆放着一个巨大的方向桌台,看不清楚是什么东西。沿着大厅的一侧,摆放着一排整齐的木制柜台,上面摆放着一些宣传用的小册子,介绍着湖泊周边的景点和活动。角落里则摆放着几组舒适的木质座椅,看材质似乎是原木制作。 可是这用来承接大量游客流量的游客中心,现在只有顾时一个人在其中。 原本应该站有工作人员的柜台后面此时空无一人,使整个游客中心更显得空旷寂静,顾时每走一步,几乎都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在整个大厅内回响。 “简直是毫无安全感……” 顾时莫名觉得这种环境有一种突如其来的寒冷。他不由自主地搓着自己的胳膊,指尖触摸到皮肤上的鸡皮疙瘩,才让他明白这股寒冷并不是他的臆想。 虽然整个游客中心看起来像是荒废了的样子,但是这里依旧非常干净,没有任何落灰,架子上的宣传册也摆放得整整齐齐,像是有人定期打扫一般。 一想到整个千子湖游步道景区现在都是诡异的地盘,这莫名的清洁反而更让顾时胡思乱想,以至于安全感直接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但当他走到大厅中间,看清那个桌台的全貌后,他瞬间又找回了飞到天外的安全感。 那是一张巨大的沙盘地图,是整个千子湖游步道景区的沙盘地图。 第20章 真正的游客守则 沙盘,好大的沙盘,游步道沙盘! 顾时扶在桌台的玻璃围框上,将代表着整个千子湖游步道微缩模型的沙盘地图尽收眼底。 和顾时想象的错综复杂的游步道网络不同,沙盘上只是简单地标出了围湖一圈的游步道,也就是所有的蓝色游步道。 至于黄色,还是红色游步道在沙盘上都没有标注出来,甚至连公共休息室也没有出现在沙盘上。 看来对于正常游客而言,无论是公共休息室还是红黄两色的游步道,都是不会接触的地方。 而已经去到过这些地方的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就不算正常游客了。 “我们现在所在的游客中心……是在这里。” 顾时看到了一个标着“游客中心”四个字的微缩建筑,从它那敞开的大厅来看,与顾时现在所在的游客中心也有七八分相似。 按照沙盘上的方位来看,游客中心所处的地方,正好是在整个千子湖的正西端。而顾时心心念念的游步道入口,则是在西北角上,离游客中心并不远。 “但是这个分布,好奇怪啊……” 奇怪的还远远不止这些。 在整个千子湖地图的东北角上,还有着一个叫做安保中心的建筑,也就是出现保安亭守则中的那个安保中心。 顾时只觉得这些地区的分布看起来非常别扭,分散得七零八落的,除此之外也没有看出什么来。 但他现在可管不了这些,出口近在眼前,谁还会管千子湖游步道景区官方到底是怎么设计这个该死的地方的。 “好,那现在就朝着入口出发吧!” 顾时很兴奋地朝着大厅外头小跑而去,然后很快就刹住了车。 因为他看见,大厅外头只有一条异常宽敞的蓝色游步道。 要是最开始,他肯定已经毫不犹豫地走上蓝色游步道了,毕竟对于那个时候的他来说,蓝色等于安全。 可是现在,经过那么多规则,蓝色究竟代表着什么,他也无法确定了。 怎么办?是从后面出去,看看红色游步道通不通向景区入口吗? 可是这样一来他就又回到了茫然的无地图状态,好不容易才获知千子湖游步道大致地图情报的他等于看了个寂寞。 而且,游步道又不是简单的一条直线。在林间弯弯绕绕,再加上周围的雾气,天知道西北方到底是在哪儿。 顾时站在游客中心大门口,犹犹豫豫地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呵呵,你不是挺莽的吗?怎么这会不敢往前走了?” 顾时撇了撇嘴,突然想到一个主意。 “打住,如果你想说,让我直接偷走你和景区入口之间的距离之类的话,那我劝你最好收起这个想法。” “为啥啊?” 声音轻笑了两声,但在顾时听来,这完全就是他在缓解自己的尴尬。 “如果是以前的我,我甚至可以在最开始直接把你送到入口处。” “但是现在的我,偷走了一百米以内的距离就已经很吃力了。” “要我直接把你送到入口那边,你怕不是想要我死。” 顾时暗自想到。 “你要是死了不也挺好的么……说的那么厉害,也不知道你是遭遇了什么才会被迫寄生在我这里……” “与其在心里编排我,你不如仔细看看这里的其他东西。” 其他东西? 顾时转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什么值得注意的东西。 唯一有些特别的,也就是那些放在架子上的宣传册了…… “宣传册……” 顾时走过去,从架子上抽了一张宣传册。 翻开来的第一页就写的满满当当的。 顾时一看,这不就是之前游客守则吗。 但随后他翻开下一页,却发现游客守则并没有到此为止。 它还有剩下的部分! 『11.如果各位游客看到了在红色游步道上行走的其他游客,请无视他们,他们的存在和你不一样。』 『12.安保中心是维护整个千子湖游步道秩序安全的核心设施,如果听到广播中来自安保中心的指示,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请各位游客务必服从命令。』 『13.游步道虽好,但身心健康更重要。请各位游客不要长时间地游览千子湖游步道。』 『14.颜色只是一种指示作用,并没有什么特殊意义。』 “就这?也只是补充了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吧……” 顾时这样想着,可当他接着往下看时,却发现了一部分完全出乎他意料的内容。 『一十五.见其存者非理,则循其本质;见其生者非故,则视其无物。话其根本,源于亡而发于怨者也,故人皆恶之。天道如此,祭人祀命,无奈也。』 『一十六.心存正道,无垢无杂,则百邪不侵,百恶不入。若心有不端,邪气入体,恐六识紊而五体湮。』 『一十七.其生于至阳,困于至阴,故乾坤颠倒,诡端横生。生者为阳,其亦为阳,因而正法无用,灭之无望,盖困其于此,实乃下策。阳者于昼则居于阴,于夜则居于阳,此生还之道也。』 这…… 顾时看着这三段放在最后的话,有种以前买糖炒板栗的时候,读包装袋上面的故事的感觉。 为什么一则现代景区的游客守则上会写着三段文言文。 “喂,这就是你想让我看的吗?” 顾时严重怀疑,这一切都是声音的布局。 “如果我有预知的能力的话,你早就可以出去了。” 虽然声音的语气还是没有什么变化,一如既往的轻佻,但顾时还是可以感觉到,他也没见过这阵仗。 “文言文……我以前最不会的就是文言文了。” 脑子开始自动回忆各种文言词汇的顾时试图求助场外观众。 “你应该是古代来的吧,你应该看得懂这个意思吧?” “呵呵,得让你失望了,我并不是从你所谓的古代来的。” “啊?不是从古代来的,难道你是现代人?” 这算什么,在不知道的地方已经开始灵气复苏了吗? “呵呵,虽然我看不懂后面的那些文字,但是前面的补充内容我倒是可以给你讲讲我的理解。” “请您细说。” 顾时现在很需要一点提示,你知道的,他一直很信任声音。 “呵呵,这里不是说了么,颜色不具有特殊意义,仅仅只是指示作用罢了。” “你的意思是……” 顾时把目光看向门口的蓝色游步道,那显眼的色彩在他眼中与红色,黄色重叠,似乎并无二样。 “其实所有游步道,都是可以随便走的?” 第21章 其他人 克里斯离开保安亭后的目标经过了一番纠结才确定。 来自阿美利卡的情报表明了游客中心的位置处于红色游步道的尽头,可是他现在的位置是在蓝色游步道的一处保安亭,并且离最近的红色游步道也不知道有多少距离。 而且,他也不确定自己属不属于“可以进入红色游步道”的人。 于是,在短暂的权衡后,他决定朝着另一个方向前进。 那就是之前那位保安离开的方向。 他准备前往安保中心寻找出路。 清晨的薄雾让克里斯感觉很亲切,这让他想起自己故乡普罗维登斯的凌晨。 自打大学参军以来,自己已经有多久没有回过故乡了? 克里斯不敢去想这个事情,他记起了教官对他说过的话。 战场上一切多余的思想都会要了你的命。 “我现在也算是在战场上吧……” 克里斯自嘲地笑着,他没想到自己第一个经历的战场不是为了阿美利卡在中东的治安战,也不是为了阿美利卡更好明天的奋斗战,而是货真价实,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个人战。 “也不知道其他解密者都怎么样了……” 克里斯这样想着。 ………… “cyka……” 阿列克谢远远就瞧见了那个卖茶的摊位,他赶紧蹲下身子,躲到附近的一个灌木丛后面,小心翼翼地露出一双眼睛观察着前方的动静,并用周围的枝叶遮挡住自己的身体。 “规则里明确提到过,遇到卖茶的必须直接忽视,但如果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他肯定会故意刁难我的!” 阿列克谢暗自嘀咕道,心里十分纠结。 琢磨了半天,他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此时此刻,茶贩正阴恻恻地站立在摊位后方,像往常一样默默地等待着某个幸运儿从这里经过。 “扑通!” 突然间,茶贩听到了一声非常响亮的落水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掉进了湖里。 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去查看情况,却只看到平静如镜的千子湖面上荡漾起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怎么回事?难道有人不小心掉进湖里了?” 茶贩疑惑地想着,不过很快他又摇了摇头。 “真是个倒霉的家伙。” 然而正当茶贩准备重新将注意力转回摊位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冷不丁瞥见一个漆黑的身影如同闪电般从自己眼前飞速掠过。 “?” 茶贩满脸困惑地望向眼前空空如也的游步道,除了几片缓缓飘落的枯黄树叶外,再也看不到其他任何异常之处。 ………… “你们觉得顾时还需不需要帮助了?” 赛里斯的分析小组看着进度突飞猛进的顾时,一时间竟不知自己的存在意义是什么。 “胡说什么呢,这不是还有两次提醒机会么,我们得好好利用这个。” 钱老不愧是老一辈的专家,别的不说,专业精神这一块真的没得说。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顾时现在的行动速度快得有些诡异,几乎是一瞬间就来到了游客中心,但这并不代表万事无虞了。 尤其是那三段新出现的文言文,怎么看都是某种关键线索。 分析小组内自然是有古文学者,在顾时看到这几行文言文的时候,他就已经把意思转译了出来。 但是光从意思上来看,这几行字大致就是在说某种东西的生成原理,并且在教人如何不被这个东西侵袭。 简直就像是……在指千子湖异变的由来一样! “千子湖里有什么东西吗?” 从之前的规则他们的确可以推断出一二来,但这下属于是完全确认了。 千子湖里有东西,这个东西就是一切的根源。 这还是第一次,他们在怪谈世界中发现了诡异造成的缘由。 以往在他们看来,怪谈世界里的一切诡异仿佛都是“本应该存在的事物”,他们从没有想过这些东西是会有源头的。 “有源头就意味着,诡异甚至是可以被解决的存在!” 钱老心中忽然出现了这样的一个念头。 一年多来,人们已经在诡异的阴影下提心吊胆地生活太久了,可他们从来没去想过如何解决它。 “如果,如果真的有办法能够解决诡异……” 钱老喃喃着,声音甚至有些颤抖。 他好像,看到了国家未来的希望。 希望这个东西,在诡异降临后已经多久没有被提到了…… “钱老?” 助手打断了钱老发散的思绪,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位德高望重的老人陷入迷惘中。 “嗯?怎么了。” 钱老回过神来,比起虚无缥缈的未来,还是眼下顾时的问题更实际,也更重要。 “我们大概知道了第一十七条规则的含义。” “哦?怎么说?” 分析小组把翻译过后的第一十七条规则递给钱老,让他一边浏览,一边随之解释道。 “这个东西从至阳中诞生,又被困在至阴之处,这就造成了乾坤的颠倒,事实的扭曲,所以才会产生一系列的诡异事情。” 助手附和着解释道。 “也就是那些规则产生的原因。” “又因为这个东西本就是从阳中产生,而人也是生于阳的存在,所以原本可以用来对付邪异的方法对它就不起效了,就只能将它困在这里。” 钱老皱着眉头,在纸张的空白处写了一个“玄学”,并把它圈了起来。 “还有,这最后的一些意思我们就不是很明白了。” 分析小组的人停顿了一下,和钱老提前说了一声。 “活着的人在白天要处在阴的地方,夜晚要处在阳的地方,这就是生存的法门。” 白天为阳,夜晚为阴,但是人所待的地方却要和所处时间完全相反。 也就是说…… “反其道而行之?” 钱老说着他的理解,分析小组的人有些无奈地将报告放了下来。 “我们目前只能从直译本意中理解,文言一般还要结合具体情境才能完全理解其意义。” “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这几段话确实是在告诫别人怎么规避千子湖的诡异。只是它为什么要用文言文,又是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还不知道。” 钱老一只手扶着下巴,一只手不断地在半空中摩挲着——由于会议室不让抽烟,他也就没有带自己的烟斗过来。 但是现在钱老真的很想抽口烟冷静冷静。 “这太宽泛了,我们不能把这种肤浅的情报给顾时。再说了,限定的字数也不够我们传递那么多信息。” “那我们再去研究研究。” “嗯,对了,再去请一些玄学方面的研究专家,我的老朋友里面应该有这方面的人。” “好的。” “实在不行,再去龙虎山把天师府主持请来,再不行就向一把手请示一下,看看能不能去瀛洲把天师请来。” “好的……啊?” 钱老面对着助手迷茫的注视,也是很无奈地笑了笑。 “现在这种情况,我们好像不得不从老祖宗的智慧中寻找答案了。” “呃,那个钱老,您也信这个啊?我一直以为您是坚实的唯物主义者呢?” “嘿,哪有什么信不信的。再说了,只要它存在,那不就是唯物主义吗。” 看着钱老老顽童般地眨了眨眼睛,助手也没想到一向严肃的钱老还会像年轻人一样有灵活的底线。 连去把天师请来这种主意都出上了,看来现在的情况确实已经很混乱了。 “对了钱老,一把手也有指示下来。” 正好钱老提到了向一把手去请示要不要请回天师的问题,而一把手这边也刚好有事找他。 “阿美利卡那边也知道了我们发现了那几行文言文,但是他们根本没办法翻译,就厚着脸皮,说什么国际互助,请求我们把翻译结果给他们一份。” “一把手的意思是,您这边的解析成果怎么样,有没有一些不太关键但看起来又很厉害的情报可以给他们。” 虽然说阿美利卡这样讨口子的行为很让人不耻,但人家多少也是个大国,面子总是要卖的。 一个无关紧要的情报,换一个人情。这个交易还是非常划算的。 “哈哈哈,他们的大统领也是拉的下脸来。” 钱老笑着,手指敲着桌面琢磨了会。 “我们这边也没有什么很重要的情报。这样,你把这些报告给一把手送去,让他判断哪些情报可以拿去卖人情。” “我们现在只翻译到这里,真的已经是大白话了。” “至于他们看不看的懂,那就不关我们的事了。” “国际援助嘛!” 第22章 封锁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这里也没有下雨,你为什么要吟诵这首诗?” “这叫情调,你个老妖怪懂什么?” 顾时在蓝色游步道上常速跑着,虽然声音说所有颜色的游步道都是没问题的,但是他还是有些发怵,以至于这路走起来都有些烫脚。 所以他试图通过吟诗来给自己壮胆。 “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顾时一边喘着气,一边在“谁怕”这两个字上加了重音。 说实话,要不是他实在不擅长长跑,他早就用比现在更快的速度跑起来了。 声音也不肯帮他偷距离传送,硬说什么灵性损耗过大会导致精神失稳。 “真的不能通融通融吗?多偷一点距离,我就能早点出去啊。” 顾时扶了扶差点因为出汗滑下来的单片眼镜。 “不能,我没必要在这种事情上骗你,你能出去对我来说也是好事。” “你可能不理解我的意思,我现在不是不能使用能力,而是过度地使用会对自己造成不利影响。” “你可以想象我有一个……嗯,蓝条,在低于一定值时,我就会获得相应的debuff。” 这下听懂了,你早这么说不就完了么。 顾时龇了龇牙,用鼻子和嘴巴一块吸着气,表情狰狞地把自己的速度又提上去了一点。 “你大可不必这么赶,谁说出口就一定能出去了?” “我求求你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乌鸦嘴!” 顾时现在真的很想停下来狠狠批判一下声音说话的不合时宜,但跑步的这股气一旦泄掉,接下来他又得缓好久才能重新恢复体力。 于是他只能接着埋头跑着,在心里暗暗地吐槽声音。 低矮的灌木与树丛在他身边掠过,这里的植被已经没有之前那样的密集。 忽然,顾时只感觉周围的空间一下子变得敞亮,就连扑面而来的空气都变得轻松了不少。 也的确是这样,游步道两旁的树木都在几步前的地方截止,顺着蓝色游步道,他进入了一处相当宽阔的草坪。 这里并不像千子湖游步道的其他地方一样弥漫着雾气。相反,这里的视野异常的开阔。 隆起的草坡下,一眼望去就是不见边际的千子湖。 这还是第一次,顾时用肉眼直接看到这么清晰的千子湖。 即使天空中依然是层云密布,但是顾时还是产生了一种水光潋滟晴方好的错觉,以至于他的目光被不自觉地吸引,望向清澈而平静的千子湖。 “他看着眼前,风光无限,可惜做了战场。” 声音突然用一种很肃穆的声音在他脑海里说道。 “你怎么还开始复述游戏台词了?” “刚刚从你的想法里偷来的。” 仿佛被别人看光的感觉在顾时心里蔓延了起来,但转念一想,人家都已经在自己身体里寄生了,也就没必要在乎得那么紧。 自我说服后,他更加乐观了起来。或许美丽的景色真的对人的心态有所影响,在见到难得的不被雾气笼罩的千子湖全景后,顾时借着视野的开阔,努力极目远眺,向着游步道的远处望去,试图找到那个他心心念念的景区入口。 这么一望,还真让他看到了一个高大的棕色圆拱门,就矗立在蓝色游步道的前方。 在这个圆拱门的两旁,伸展出厚重的围墙铁网,又向更远处延伸开去,将目及之处全部包含在内,直到消失在树丛间。 大门,景区的大门! 顾时心头一喜,难以遏制的兴奋感让他的速度更快了一些。 然而随着他与圆拱门之间的距离逐渐拉近,他也注意到了大门的不正常之处。 没有料想之中的畅通无阻,也没有近在眼前的外界景色。 这扇代表着生还之路的圆拱门,被牢牢地关死着。 等到顾时靠近大门,凌乱的脚步渐渐放缓停止,又向前失魂落魄地慢走了两步,他才看清阻拦着他的这道枷锁。 一道如同古代落插门似的大铁门横拦在顾时的救赎之道上。底端的尖头插入地面,坚不可撼,门的主体更是用金属钢板焊成了网格形,最宽处也只能伸出一只胳膊。 “……” 顾时已经累到不想发表什么见解了。声音的话再一次成真,这里果然没有那么容易就能出去。 他走到铁栅门前,一只手抓住冰冷的钢铁,徒劳般地拽了拽,然后就失去支撑地靠在了大门上。 顾时的双手攀着栅栏门,目光不甘地看着门后的迷雾。 虽然没办法看清楚外面的样子,但他很清楚,只要能够走进那个迷雾,这个怪谈世界就算是成功过关了。 这是他离生还最近的一步,可这一步却是那么遥不可及。 “喂,你可以把这个门偷走吗?” 顾时几乎没有掩盖自己的声音,他已经不在乎会不会被正在看直播的人发现自己的隐秘。 声音并没有立刻回答他。 短暂的沉默后,顾时感觉自己愤怒的心情开始一缕缕地平静了下来。 应该是声音在干涉他的情绪。 “呵呵,你发现了?” “少废话,与其做这种没意义的事情不如直接帮我把这个门偷开。” 顾时抬起右手用力地在门上一砸,只觉得手上传来一阵麻意,然后便是强烈的疼痛。 “你不会是做不到吧。” “我说过激将法对我来说是没用的。” 顾时听着声音的话语,同时自己右手上的疼痛感也在慢慢地散去。 “我确实可以偷走这个门,但是只能通过强硬的偷,而这毫无疑问会被诡异发觉。” “那你偷走夜晚就不会被发觉了?” “这个不一样。” 声音解释着,语气循循善诱,充满让人信服的力量。 “偷走夜晚,利用的是时钟与时间关系中的漏洞。” “这是规则中本身存在的‘错误’,我只是钻了这个漏洞罢了,因此就算诡异有所察觉,也无法锁定是我(你)做的。” “但是这个门不一样,如果我强行制造漏洞的话,不仅需要大量的灵性,还会直接引来诡异的抹杀机制。” 听完声音的话,顾时只觉得一阵无力。 他转过身用背靠着门,却被网格硌得很是难受,于是他顺着门滑坐到地上,把头往门上的一条横栏上一靠。 “连你也做不到的话,那还有什么办法能逃出去……” 顾时现在只感觉一阵口干舌燥,他很想放弃一切,奔向前方的草坪上直接躺下来,或者干脆跳进千子湖里舒爽地感受一下凉爽的湖水。 好渴啊……早知道刚才就应该喝点茶的…… 千子湖看起来也很干净啊,不知道喝起来会是什么味道,应该是类似山泉水的味道吧…… 好想……到湖里去…… “嗯?” 顾时混浊的眼睛忽然一亮,他茫然地左右看了看,扶了扶单片眼镜,从地上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 “我这是在做什么?” 他的记忆一片混杂,仿佛出现了很多缺口。 忽然,他的一部分记忆又恢复了过来。 “景区入口?对,我在找景区入口来着!” 顾时回过头去,上下看了看这扇烦人的大钢门。 “还真是复古啊,连门都建成这样……” 顾时不自觉地吐槽着,可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这个门,总感觉有一种奇怪的冲动在触碰自己的内心。 循着模糊的记忆,顾时好像想起来了一些事。 “我刚才是用手砸了门吗?” 顾时抬起右手甩了甩,虽然没有疼痛感,但他还是能感受到一点点的酸胀。 很不对劲,这很不对劲啊! 顾时自认为不是什么理性的人,但他也做不出徒手锤铁门这种蠢事来。 难道自己真的精神分裂了……? “嗯,看来你已经正常了。” 声音突然出声,打断了顾时的胡思乱想。 “喂,这到底是咋回事啊?” 顾时假装吃痛地甩着右手,在心里问道。 “你的精神出了点问题,应该是被污染了。于是我偷走了你刚才那段时间的记忆与感情,再慢慢还给你一部分的记忆,让你保持清醒。” “有这种事!” 模糊的记忆里,顾时记得自己好像确实做了些很不理智的事情。 自己是在什么时候被诡异污染的?! 就在这时,顾时的眼前出现了一行字。 “要理智坚定意志昼在阴夜在阳就能活安保中心” 第23章 安保中心 “怎么样?顾时应该冷静下来了吧!” 钱老急得一步并做两步,用年轻时竞走比赛的速度赶向会议室。 他也只是去和一把手汇报一下情况,谁知道转眼助手就跑来说顾时好像疯了。 他不得不请示一把手使用一次提醒机会,看看能不能把顾时的精神拉回来。 一把手大手一挥,一句怪谈世界的事情全部由你判断就给了钱老最高的指挥权。 于是钱老立刻就安排着用最精简的字数,尽可能地把更多的信息传递过去。 “要理智坚定意志昼在阴夜在阳就能活安保中心” 这二十个字一共有三个情报。 其一是根据第一十五条规则解析出来的,要保持自己的意志坚定。 其二是第一十七条规则提到的生还之道。 这些规则的具体效果他们并不知道,与其慢慢地猜,不如直接告诉顾时,让他亲自去试验判断规则的作用。 钱老一直把自己,包括分析小组的位置摆得很端正。他们只是提出建议的人,不能把自己对规则的认识强加给解密者。 至于这第三个信息。 则是来自不久前,阿美利卡交换过来的情报。 ………… 克里斯已经记不清自己到底走了多长时间,他只知道自己一直沿着脚下那蓝色的游步道往前走着,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 随着他不断地前进,周围的雾气开始逐渐增多,越来越浓,就像是一层厚厚的面纱笼罩着一切。这浓密的雾气让他的视线严重受阻,甚至连前方几米远的地方都看不清楚。 就连他的衣服也被雾气中的水汽渐渐浸湿,冰凉的湿漉感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尽管如此,克里斯并没有停下脚步或者改变方向。这条蓝色游步道始终向前延伸着,没有出现任何的岔路,也没有分出不同颜色的游步道来。 它似乎是唯一指引他前行的道路,虽然充满了未知和危险,但也给了他一丝希望。 克里斯小心翼翼地继续摸索前行,他的神经紧绷到了极点,时刻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意外情况。 “为什么这里的雾会越来越浓……” 他看向原本应该是千子湖的方向,却只能看到一片乳白色。 虽然说湖边容易产生雾气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这样子的雾气早就超过了自然现象的范围。 这些徘徊不去的水雾,大概率也是诡异的一部分。 “之前那个保安,真的是一直往这个方向走的吗?” 克里斯只记得昨天保安离开的方向,无法确定他最后的行动路线。 “就算是保安,应该也不会违背规则,随便脱离游步道乱走吧。” 其实这也很难说,万一保安在半路上被污染了呢。 克里斯想去到的地方是安保中心,他认为那里会有可以寻求支援的景区官方。 没准,还会有给落难的游客额外的逃生途径。 可是他并不知道千子湖景区的地图,万一安保中心在更远的地方该怎么办? 各种可能的情况环绕在克里斯的心头,如同周围的雾气一样,似乎要将他的未来缠绕蒙蔽。 就在克里斯隐隐有些怯进,想要打退堂鼓时,前方的雾气中出现了一个光点。 光亮给了克里斯前进的动力,这种生物自然的趋光性让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了些许。 很快,克里斯就靠近了那个光点,连带着光点后面的建筑也慢慢呈现。 那个在雾气中率先出现的光点,是一个架设在一处亭子上的小型探照灯。亭子的背后,则是一座看起来很现代的建筑,其正面是一道感应的玻璃门,地上甚至还铺着地毯。 “千子湖游步道安保中心……” 克里斯读出了写在外边亭子上的一块牌子。 “这里就是安保中心吗……” 克里斯慢慢地走向安保中心的大门,他的脚刚踩上地毯,感应门就接收到了他的靠近,安静地向两边展开。 安保中心里面很黑,没有开灯,但是足够他看清周围的东西。 “请问,有人吗?” 克里斯走进安保中心的大堂,喊了一声,只能听到自己的回声在空旷的大厅里微弱地回荡着。 没有人…… 他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克里斯环顾四周,看见自己左边有一块被玻璃板罩起来的公告栏。 他走了过去,意外地发现了在公告栏的玻璃外框上,贴着一张崭新的a4纸。 『通知全体安保人员』 『千子湖游步道景区将在后天夜里进行封闭净化工作,所有景区工作人员已经疏散,请各位安保人员在完成第二天的工作后有序回到员工宿舍,紧锁房门,不要外出。中控室将于今日闭园前关闭景区大门,在净化工作结束前,大门不会开启。』 『注:如果在第二天的工作中,仍然在景区中遇到游客,请依旧按照安保人员守则执行相关操作。』 克里斯的呼吸一滞,眼睛紧紧地盯着纸上的话。 “景区大门关闭了?!” “景区大门关闭了……” 普朗特大统领很快就收到了分析小组的这个情报。 目前只有克里斯到达了安保中心,也就是说,现在只有阿美利卡知道了景区大门被锁上的消息。 “好机会!” 普朗特立刻联系了赛里斯的一把手,准备用这个信息和他们交换一些情报。 因为他知道赛里斯的解密者也正在前往景区大门,如果他成功到达,大门被封锁的这个情报也就自然会被赛里斯知道。 既然如此,还是早早地趁情报还没有失效前,用它和赛里斯交换些信息好了。 至于赛里斯换过来的情报有多少价值,普朗特大统领并不在乎。 他当然知道赛里斯人不会那么好,傻乎乎地把重要情报跟自己做交换。 只要能换过来就行,还管他那么多干嘛。 等了一会,赛里斯那边就给了回信。 “换!” 于是,两家上层非常愉快地交换了相关意见,进行了坦诚的对话。 等到普朗特挂了电话,手下将赛里斯传过来的情报递过来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就愣住了。 那是一整页写满汉语的文本,并且没有任何的翻译。 “狡猾的赛里斯人……” 普朗特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但是他还是冷静了下来,把文件甩给了下属。 “去给我找一些中文专家来!” 第24章 千子湖记 “这是啥啊这是?” 顾时看着出现在眼前的文字,他意识到这可能是国家对他使用的第二次提醒。 难不成是因为刚才我的异常,让他们慌了吗? 顾时有些哭笑不得。他能理解国家分析小组这么做的原因,但是现在才发过来是不是有些迟了。 “而且这段话连个标点都没有,这是送了几条信息过来啊?” “要理智坚定意志昼在阴夜在阳就能活安保中心” 前面七个字他倒是一眼就明白了,这应该就是国家试图让刚才陷入异常状态的他恢复过来的办法。 不得不说这是一步险棋,先不论自己在当时的情况下能不能把这个提醒放在心上,即使他看到了这个提示,也不一定就可以做到。 刚才的他是被诡异污染的状态,那真的是潜移默化地影响了人的精神,根本察觉不到是自己出了问题,只会把那些消极想法当作本心来看待。 但不管怎么说,这个提醒也是国家的一片心意,至少大家都是很看重他这个解密者的。 可是后面十三个字又都是什么意思呢? “昼在阴夜在阳……这个我好像在哪里看过。” 顾时的记忆力因为刚才被声音偷走了一部分记忆的缘故,现在还有些混乱。 短暂的思考后,他就想起了自己是在哪儿看到的类似文字。 “游客守则最后的那三条文言文!” 顾时心中一喜,看来分析小组已经破译了那三段文字了。 只是现在已经没有通话的机会了,国家想要把消息传递给自己,就只能使用“提醒”这个有限的信息传递方式。 要把信息压缩到最精简的字数,就一定会造成原意的损失。 所以分析小组在尽可能地保留原意的同时,用最少的字数给了他三条信息。 然而即使是这样,没有任何的分析信息,顾时也只能靠自己去猜测这些压缩文本的意思。 “昼和夜我知道是什么意思,可是阴和阳具体是指什么呢?” 顾时回想起游客守则里的原文。 『阳者于昼则居于阴,于夜则居于阳,此生还之道也。』 和原文进行对比后,原本有些模糊的意思一下子就通畅了。 “‘阴阳’是在指某些地方的属性吗,在对应的时间点,只要待在相应属性的地点,就是所谓的生还之道。” 顾时有些兴奋,这是他真正接触到这个怪谈世界内核规则的开始。比起之前那些没有说明到底该怎么生存下来的规则,这条规则却是大有裨益。 只是他有些不太明白,为什么在不同时间处于相应属性的地方,就能够从诡异手中活下来。 这并不是因为他喜欢抬杠,而是在了解规则内在的逻辑后,会给他一种安心感,自己去执行这个规则也会更加不假思索。 就像是在做数学题的时候,当老师要让你回答答案时,只是抄了答案的你回答起来会踌躇不前。但如果你既抄了答案,又把解答过程看了一遍并且记了下来,那么你回答起来绝对是理直气壮,就算是错误答案也会非常硬气。 当然,现在的情况可不允许顾时的答案是错误的。 “喂,你怎么看?” 顾时叫了声音一下,打算和他探讨一下这个规则的原理。 可是他等了一会,并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这个情况很是眼熟,之前他和声音利用时钟的漏洞跳过夜晚后,声音也陷入过一段时间的未响应状态。 难道是因为刚才偷走了我被污染的那部分情绪和记忆,导致他所说的“灵性”又受损了吗? 没有了声音的引导,顾时一下子变回了单机模式。 现在顾时才开始感觉到,自己是独自处在怪谈世界中闯关,面对的是各种未知的危险。 被声音提示和庇护的太久,他现在完全没有一个真正解密者该有的素质。 “就算平时的作业可以抄,可最后的期末论文还是得亲力亲为啊!” 顾时给自己鼓了鼓气,决定先靠自己探索接下来的行程。 他下一步准备前往的地方,是那段提醒中的最后四个字。 “安保中心” 既然国家会把这个信息传递给他,就说明那里一定有自己求生的方法。 顾时回忆了一下之前看到过的千子湖地图,安保中心似乎是在整个景区的东北方,和西北方的大门之间有着不少距离。 运气好点,他可能不需要太久就可以赶到安保中心。 而最差的情况,可能顾时到了晚上都走不到那儿。 “先出发吧,接下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顾时回头看了一眼封闭的景区大门,用手狠狠地指了指它,仿佛自己的手指可以把这道铁门戳开一样。 “我一定会回来的!” 大声喊了一句经典台词,顾时头也不回地向前走去。 这段路顾时刚才走过一次,可是方才他的眼中只有景区大门,完全没有注意过这里的具体样貌。 简单来说,景区大门正对着的就是千子湖,而在这两者中间,是一片建在草坡上的广场。 虽然广场上有着垃圾桶,长木椅,广告立牌这种东西,但与坐地面积少说也有个一百多平的广场相比,反倒更加显得这个广场非常空旷。 广场靠千子湖的那一侧有段向下的台阶,直接连到靠近湖的一段蓝色游步道。 顾时则注意到,在台阶的起首,立着一块半个人高的石碑,同时还被围了一圈的护栏。 “千子湖历史悠久,存在一些文物……” 他想起了最开始的规则中提到过的历史文物,这么久逛下来,千子湖游步道基本上都是现代设施,他都快把这条规则给忘了。 “还真的有历史文物啊。” 顾时走上前去,停在护栏前,脑袋靠过去细细端详。 他不懂文物鉴宝,最多也就看过一些直播,所以对于这个石碑的年代他根本看不出来。 但是万幸的是,石碑上写的字至少使用的还是楷书,除去一部分模糊不清的地方,整个石碑上的记载顾时基本上能够看个大概。 『光启二年,岁大饥,人相食。余以朝廷令赴荆,襄赈灾。途经此地,闻有湖名“千子湖”者,初见于魏晋,逾史百年有余。时人曰此湖素有神通,庇此地风调雨顺,佑万年无灾无难。心有所疑,乃往之。至湖,见村人筑台而聚,中一人身披红袍,诡状异端,神疯颠倒,舞旗弄笏,观之不似常人。上则缚有二童男童女,身负枷铐,不着丝缕。少时,红衣者定立,口念梵词,村众则出一二人,登台押童子者,候令待行。余见其欲投童子于湖,愤而斥之,使差扣红衣者而救二童。问其所故,答曰,自湖辟来,凡岁有饥荒者,献童男童女于湖灵,可保安宁无恙。呜呼!盍人之命不及一无状物焉?盖天之运者,非人可以改,一旦其时,则天下一心,共克岁难。求歪门邪道,不正之法者,上则耽君误臣而毁社稷,下则蒙民蔽众而芥人命,天下共诛之!』 顾时的文言文并不好,但是这篇趋近于白话的记叙文他还是能看明白的。 慢慢地,他不禁看出了一身冷汗。 “千子湖,居然是这个意思吗……” 千子千子,所谓的千子指的就是被献祭到湖里的幼童啊! 千子湖的诡异,不会就是这个所谓的湖灵吧? 顾时的余光一瞥,发现在石碑旁边还有一个介绍栏。 “千子湖记石碑立于唐昭宗大顺元年,为纪念光启二年前往荆,襄州赈灾的安抚使而立。他阻止了当时千子湖附近村民的一次人祭,抓捕了主导祭祀的首犯一人。然而善人不长久,这位安抚使在离开千子湖后不久便死于连日的高烧,为了纪念他,当时被他救下来的孩童长大后集资将他所做的《千子湖记》刻在石碑上立于千子湖畔,以告后人不准再进行人祭。因唐末政治混乱,很多记载都已经散佚,这位安抚使的名字也淹没在历史长河中。但是他的事迹却通过石碑记载了下来,供后人瞻仰他的大善与高德。” 死于高烧…… 顾时咽了口口水,如果发生在平时,他也只会觉得是这个安抚使时运不济,不会去想什么湖灵报复。 但是现在,这个“湖灵”已经变成了诡异,而且还确确实实地能够杀人! “我已经开始知道千子湖的辛秘了,那就更加说明此地不宜久留!” 顾时赶紧离开石碑,从广场的东面踏上蓝色游步道,仿佛逃命一般地向着远处跑去。 可忙着跑路的顾时却没有注意到,那块记载着千子湖记的石碑,不知为何竟开始向外慢慢渗出水滴。 混浊且散发着腥臭的水珠流过石碑表面,缓缓滴到地面,流入土地中,消失不见…… 第25章 阿列克谢的大冒险 阿列克谢·布里宁出生在西伯利亚的伊尔库茨克市,他直到成年前的生活都在这座西伯利亚最大的工业城市与交通枢纽和乡下老家度过。 西伯利亚的寒冷练就了阿列克谢的胆气,每当他放假在乡下老家,他都会和祖父一起前往林中探险。 伊尔库茨克的森林覆盖率相当之高,茂密的森林蕴藏着这片古老土地的文化与信仰,也埋葬了许多试图进犯自然的狂妄者。 特别是在漫长的冬季,银装素裹的树林变成了一片白色的迷宫,人进入里面,往往就会两眼一抹黑,彻底迷失方向。 但是祖父却仿佛拥有着从不会迷路的天赋。 每次和祖父进入森林,他从来不会担心迷失了方向。他看着祖父拿着猎枪一遍遍地走过林间野道,对着森林中树木,植被,甚至是平平无奇的石头都能讲述起那些遥远得不知道有多么久远的故事。 森林是一处天然的野生动物栖息地,林中生活着非常多的动物,大多数时候都很难看见它们,可祖父却总能够带着阿列克谢找到这些森林居民的踪迹。 胆小的野兔,温顺的獐子,华丽的山鸡,强壮的棕熊……祖父从不害怕它们,而它们也不害怕祖父。 小时候的阿列克谢总认为,祖父是森林的眷者,拥有着可以沟通森林的神奇力量,是森林的守护者。 后来,阿列克谢才知道,祖父真的是这片森林的守护者——他是这里唯一的一位护林员。 长大后,阿列克谢没有选择留在伊尔库茨克市内,在父辈的支持下,他接过了祖父的衣钵,成为了这片森林新的护林员。 ………… 阿列克谢呼吸着这里的空气。 这股由千子湖飘来的水汽,林间植被的芳香和游步道的塑胶气息混合而成的味道远没有伊尔库茨克的森林空气好闻。 他也是刚刚到达了游客中心,在记下千子湖地图和全新的游客守则后,顺着与顾时完全相同的路线朝景区大门出发。 但和顾时不一样,他对于景区大门并没有那么高的期待。 所谓“胳膊肘虽近,但是咬不着”,如此光明正大的出口一定是可望不可及的。 就如同阿列克谢的猜想一样,走在游步道上的他收到了来自祖国的提醒。 “大门被封锁,前往安保中心,当心情绪污染!” “大门果然是被封锁了吗……” 看来是有人在他之前就到达了景区大门,而这位解密者的国家把这个情报传递给了自己的祖国。 “是那个赛里斯的解密者?” 阿列克谢在对话时间中了解过那位叫做“顾时”的赛里斯解密者。他的进度几乎是所有解密者中最快的,有不少规则情报都是由他发现,并且收集起来让各国得以获知。 “我可不能就那么落后于别人啊!” 阿列克谢咧起了一个笑容,提了提神,他大步流星地加快脚步一路向前。 很快,他就来到了景区大门的广场上。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不远处波澜不起的千子湖,心里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种奇怪的冲动。 “这么清澈的湖水,多适合冬天的时候冬泳啊……” 这个想法出来的一瞬间,迷迷糊糊的阿列克谢突然就发现了不对劲。 他怎么会毫无征兆地想到这样没头没脑的想法? “当心情绪污染?莫非这个就是所谓的情绪污染?” 在这里直视千子湖,居然已经会被诡异污染了! 阿列克谢赶紧收回视线,同时心里开始疯狂贬低千子湖,脑海里一遍遍地播放着自己以前去贝加尔湖游玩时的所见所闻。 “你这blyat湖跟贝加尔湖比起来就是个弟中之弟,水域底下估计都被blyat污染了,不像贝加尔湖还有美味的鳟鱼可以钓来吃,更别提鲜美的鱼子酱了!” 一边稳固自己的道心,阿列克谢一边赶快穿过广场。 走到一半,他也看到了那块石碑。 他克制着自己抬头看湖的念头,靠近到石碑旁,快速地把石碑上的文字浏览了一遍。 “blyat!湖怪?还是蜥蜴人?!” 阿列克谢脑子里一下子浮现了好几个小时候听过的恐怖故事,其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蜥蜴人。 传说中的蜥蜴人居住在沼泽与森林中,它会捕捉路过的旅人,把他们拖到自己的陷阱中或者困在森林里。 同时,蜥蜴人还据说拥有着带来洪水,野火和旱灾的力量。在露西亚的某些地区,人们会通过在跳舞、歌唱和喝酒的同时祭拜蜥蜴人,以求好运和丰收。 阿列克谢从小的生活就靠近森林,他一直很怕自己某一天会不会在森林中遇到蜥蜴人。虽然后来长大后明白了所谓的蜥蜴人不过是杜撰的传说,自己还作为护林员在森林里走过了不知道多少地方,也从来没见到过哪怕类似蜥蜴人的东西。 但是正所谓小时候的阴影尤其深刻,现在他虽然不怕这个故事了,但在听到蜥蜴人的时候还是会有些发怵。 “生活在湖里的蜥蜴人……是湖怪还是水妖的结合体?!” 天寒地冻的露西亚向来擅长生产各种各样的精怪故事,其中也不乏各种怪物的组合产物。 阿列克谢开始想念自己的猎枪了。 “勇敢而可怜的使者,被cyka蜥蜴人害死了!” 不过害怕也只是一时的,阿列克谢终究还是被自己的胆子占领了高地。 “怕狼就别进森林!我阿廖沙长这么大可不是被吓过来的!” “我要把你那blyat的蜥蜴人心脏扯出来,挂在杆子上做成萨拉(一种露西亚美食)给使者的英魂下酒!” 阿列克谢在原地跺了几下脚,发出了一声气势雄浑的斯拉夫战吼,彻底激发了自己的动力。 “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阿列克谢如同一只归山的棕熊,一头冲进了新的游步道,朝着安保中心的方向势不可挡地奔去。 被水雾沾湿的游步道非常滑脚,稍不留神就容易滑倒。但这对于常年在雪季漫步在森林中的阿列克谢来说只是小菜一碟。 再滑的地还能有被冰雪覆盖的林中小径湿滑? 现在的阿列克谢简直不能用龙行虎步来形容了,他根本就是一辆小型的泥头车! 没过太久,迷雾开始在他的前方聚集,但阿列克谢没有停下脚步,反而保持原速一头扎进了乳白色的流动雾气中。 一年前的暴雪中,他为了施救被积雪压住的黑熊一家,顶着暴风雪用雪橇拉着三只小熊走出了森林,把它们带到了救助站,还能回去再拉一把黑熊妈妈。 当时的能见度与环境,可比现在要恶劣的多。 “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喊着三剑客的经典台词,这位西伯利亚大森林的护林员一往无前。 第26章 突然降临的黑夜 顾时在逃离广场后才发现自己的情绪似乎又受到了一点隐晦的污染 否则,他没必要因为一则古代的记录而惊慌失措。 谁说一定有湖灵的?万一人家这湖本来就好好的,只是过去的人因为封建迷信戕害了孩童的性命,导致后世流传了这样的传说而已。 那个正义的安抚使也只是运气不好,染上了瘟疫。大灾之年,瘟疫基本上都会伴随着灾区大量人员的死亡而爆发。 古代救治瘟疫的方法几乎可以说是听天由命,前去赈灾的安抚使感染疫病不幸身亡是非常合理的。 也有可能,那个安抚使是死于半道被贼人劫杀,调查的人只是用染病而死的借口搪塞朝廷罢了。 光启二年,这是唐僖宗的年号,已是唐末时期。兵荒马乱的,死一个安抚使对于那个时代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顾时用着各种理由说服着自己发慌的内心。 似乎是其中的某个说法打动了他自己,慢慢的,他心里那股慌张的情绪消散了下去。 “呼……呼……” 顾时停下了脚步,双手撑着膝盖,喘了几口气。 不多时,他直起身子,正了正单片眼镜,这才想起来观察自己到底跑到哪儿了。 他刚才似乎只有逃跑的念头,几乎是靠本能地一路顺着蓝色游步道向前跑动。 就连自己什么时候又重新冲进了雾气当中,他也不太清楚。 至于所谓的方向,嗯……他应该是朝着东边在跑的。 顾时在原地转了一圈,身边似乎只有无边无际的乳白色雾气。 “这雾气是不是变得比之前更加浓了?” 如果说之前的雾气最多是阻碍望向远方的视线,那么现在的雾气已经是到了让人寸步难行的境地。 别说是前方的景象,就连游步道边上的草坪都已经被雾气淹没,惘然无见了。 “风浪越大,鱼越贵。雾气越浓……” 事到如今他还必须得走下去,在确认自己没有因为刚才的转圈而迷失方位后,顾时继续朝着前方探行着。 其实在顾时的视野中,能见度还不至于让他彻底看不见东西,但在外界直播间观众的视角里,怪谈世界几乎跟白屏了没什么区别。 ——“什么都看不见,这雾气一定有鬼吧!” ——“该不会这雾最后会吃人吧……” ——“你可快别说了!” ——“阿美利卡的解密者不也走过这样的浓雾吗,顾时应该也没问题的。” ——“我看悬……” 现实世界里已经过去了很久,那些被诡异吞噬的国家也在他们的政府以及国际救援队的帮助下渐渐恢复正常社会运作。 一些有着足够底蕴的国家,譬如英吉利,并没有在诡异降临中损失太多人口。 但是其他的一些小国就没有那么走运了。 最先成为牺牲者的南高丽,在灾后救援的统计中,记录了有将近五百万的人口死亡与下落不明。 诡异离开后,救援船甚至无法靠岸登陆。原因无他,南高丽的港口与海滩上,几乎堆满了投水自杀的尸体! 一时间,汉江几乎完全被堵塞,人甚至可以踩着尸体从汉江的这岸徒步走到对岸。当然,如果你下得去脚的话…… 遭受了厄难并从中脱离出来,剩余幸存的人在得到妥善安置后,开始关注剩下的解密者的进程。 这就导致有不少他国观众进入了赛里斯的直播间。 用心观看解密者进度的人自然是大多数,但也总会有些不明事理的家伙,在直播间里搅风弄雨。 正好因为顾时进入迷雾,导致根本看不到什么东西而极度无聊的赛里斯观众,立刻来了兴致,对着这些小脑发育不太完善的人一阵开喷。 对于外界发生了怎样热闹的事,我们不做过多的叙述,毕竟顾时看不到外面的事情。 对于他而言,走出面前的迷雾才是头等大事。 他已经走了很久了,路上曾遇到过一条红色游步道的岔路口。 顾时有想过先要不要先去找到新的公共休息室,等到再度过一个夜晚,在第二天继续探索。 但在深思熟虑下,他还是决定继续前进。 或许先停下来等一个白天的时间刷新再探索会是个更加稳重的选择,但是现在四处弥漫的浓雾分明在告诉顾时,诡异的影响在逐渐加深,他拖延的时间越久,不稳定的变数也会越多。 事实证明顾时是对的。 不知道走了有多远,当那一抹光亮透过迷雾映射在顾时眼中,他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美丽的景色。 顾时很快就走到了探照灯前,越过了那个挂着“安保中心”牌的亭子,看到了后面那栋深沉的建筑。 透过玻璃门看着其内部没有灯光照明的大厅,顾时总感觉这里透露着一股不怀好意的气息。 “喂,你醒过来了没有?” 再次确认声音的离线,顾时叹了口气,硬着头皮触发了感应门,走进了安保中心。 接连探索过公共休息室,游客中心的顾时对于建筑侦查早已是轻车熟路。他在大厅里转了一圈,立刻就发现了那则贴在公告栏上的通知。 “大门封锁……净化工作……后天晚上?!” 如果按照这上面的说法,通知贴出来的当天还是正常营业状态,第二天就已经闭园了。解密者们到来的时候就是闭园状态,那么这所谓的“后天晚上”,不就是今天晚上吗?! 娘的,果然不能再停留一晚。这净化工作分明就是最终的淘汰,今天晚上就是最终期限,要是在那之前没有逃出去,就都得死! “我靠,那这么说来已经没多少时间了?!” 现在大门锁着,如果要把门打开再回到那里,这期间所花费的时间,估计早就到晚上了。 “在哪里开门在哪里开门……中控室!” “中控室又在哪儿啊!” 就在顾时晃晃悠悠地寻找大厅里的指示牌时,他忽然发现身后透进来的光正在悄然变暗。 “不会吧……” 顾时回头看去,玻璃门外的浓雾正在一点点被黑暗所吞噬。 夜幕降临了…… 第27章 中控室 黑暗一步步从室外向室内逼近,阴影慢慢地从玻璃门的缝隙中钻出,沿着地面向着顾时的双脚抓来。 打了一个激灵的顾时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扶住右眼上的单片眼镜,让自己镇定下来。 “冷静一点,就算夜晚降临了也还没结束呢,只要在11点之前,就算是夜晚也能出门。” 可是大厅里并没有时钟,顾时没办法判断现在的具体时间。 没有指示,这里诡异时间随时都有可能跳过中间的时间段,直接来到午夜11点。 顾时现在必须争分夺秒了。 他从半开的窗户中翻进了门口的值班室,从里面拿了一大串钥匙后,又赶紧回到大厅里。 “中控室在哪里啊!” 顾时随便挑了一个方向的走廊跑了进去,没走多远就看到了天花板上垂下来的指示牌。 『人员宿舍↑』 『卫生间↑』 『中控室↓』 “尼玛,走反了!” 人一旦时运不济,二选一的选择都能走错。 顾时赶紧回头,再朝着另一侧的走廊跑去。钥匙盘在他身上一震一颤的,不停地发出稀里哗啦的声响。 走廊越来越暗了,夜间应急灯随之开启,艰难地提供着照明。 不过万幸的是,这点光线刚好可以勉强照亮指示牌,让顾时不至于彻底地两眼一抹黑,失去前进方向。 一般来说,中控室这种核心房间都会在建筑的最深处——这里也是如此。 顾时在几个转弯后,终于在走廊的尽头看到了挂着中控室牌子的大门。 顾时一头扑了上去,象征性地按下门把手拽了一把。 果然,是锁着的。 “幸好我记得带上了钥匙!” 顾时把那一大串钥匙掏了出来,一个个的识别着钥匙上的标签。 昏暗的环境,极小的手写字,数不尽的钥匙,顾时一阵头昏眼花,感觉自己就快要长青光眼了。 终于,他在一把不起眼的小钥匙上看到了写着“中控室”三个字的标签。 顾时赶紧把那把钥匙抽了出来,紧紧攥着就怕它又滑回钥匙串里。 他将钥匙插入锁孔,逆时针转了两圈。 “咔哒”的两声后,中控室的门被打开来。 顾时进入中控室后,首先做的事情便是伸出手去摸索墙上的电灯开关。 经过一番寻找之后,他成功地触摸到了那个开关,可无论他怎样反复按压这个开关,中控室里的电灯始终毫无反应。 看来整个安保中心的照明系统显然已经被彻底切断,不过从目前应急灯以及正门处自动感应门仍能正常运作的情况来看,建筑物内部的其他电路应该没有受到影响,可以维持正常运转状态。 既然无法开灯,那么顾时也只好在一片漆黑之中小心翼翼地前行摸索着。 就在这时,顾时向前伸出的手触碰到了一块横着的坚硬木板——应该是一张桌子的桌板。 紧接着,他又在这张桌子上面摸到了某个长条形状的物体。 这个手感,这个触感,这个形状! 顾时凭借触感,在长条物体的底部找到了某个软软的开关。 一按下去,比白昼还要明亮的光线出现在了中控室里,照亮了顾时的眼睛。 “淦,要瞎了!” 顾时赶紧把手电筒移开,眼睛好好地休息了一会,视野才从各种色彩的色斑中缓解过来。 “没想到这里居然还有一个手电筒,总算不用再摸黑了,就是不知道电量有多少……” 顾时随手把中控室的门关上,用手电照着房间里的其他地方。 中控室并不算太大。在房间的最里侧,悬挂着一台巨大的屏幕,貌似就是用于监控整个千子湖游步道的监控系统,不过它现在正处于离线黑屏状态,显示不出任何东西。 控制室的中央是一组复杂的控制台,上面放着几台老式的计算机显示屏与机箱,除此之外的桌面上,则装着各种不同颜色的开关与旋钮。 再往后,房间的另一端就仅仅放着几个铁皮柜子和一张堆着大量文件报告的桌子,顾时手里的手电筒就是在这张桌子上摸到的。 顾时打着手电来到控制台前,照着光亮在台子上找到了一个写着“电源开关”的红色按钮。 他按下按钮,只听见“咚”的一声,控制台上的一些指示灯开始亮起了光芒。 “果然有电,太棒了!” 顾时激动地看着通上电源的控制台,赶忙寻找起景区大门的开关。 很快,他就在控制台的角落里找到了那个标明着“景区大门开关”,被透明盖子盖着的拉杆。 兴奋的顾时立刻把盖子掀了开来,伸手就要把指向“关闭”的拉杆掰下去。 突然,顾时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就像是被凝固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这种无法控制自己身体的感觉…… “每次我一醒来就能看见你在整大活,我下次休眠是不是应该把你的意识也给偷掉,等到醒来再还给你?” 熟悉而轻佻的声音在顾时的脑海中响了起来,他感到颇为意外。 “你复活了?” 接着,顾时急忙和声音解释着,同时伸出另一只手去拉拉杆。 “快,没时间跟你解释了,必须得在11点前离开千子湖,否则我们今晚就得死!” 然而,他的这只手也同样停在了半空中,不再受他的控制。 “你疯了吗?你在做什么!” 顾时激烈地挣扎着,但停在半空中的双手却始终毫无所动。 他的动作幅度太大,以至于右眼上的单片眼镜都掉了下来,落在控制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这家伙,果然是和诡异一条裤子的,潜伏了那么久,就是为了在最后的时候阴我一手!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 滔天的恨意在顾时心里翻涌成浪,仿佛要将他的理智彻底淹没。 “我就知道没有那么简单……” 声音在顾时汹涌的脑海中回荡着,在嘈杂的意识中也格外显得突出。 顾时的思维忽地一滞,感觉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又好像是有什么东西逸散在了空气中,让他的脑子里少了一些什么东西。 片刻后,顾时才从那种思维迟钝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双手也终于恢复了控制。 “清醒过来了?” 听着声音的话,顾时哪还猜不到刚才是怎么一回事。 很显然,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又中了诡异的招。 “但是,为什么诡异会让我那么迫切地去开门呢?我的逃离对诡异有什么好处吗?” 顾时不解道。 “谁说……它是为了要让你逃了?” 声音幽幽的话语中,顾时拿着手电筒的手缓缓地抬了起来,照向左侧墙壁上的一个地方。 那里挂着一个时钟,而时钟的指针,此时已经走过了11点。 第28章 异常 “时间,已经来到11点了……” 顾时看着被手电筒照亮的时钟,那沉静前行的指针发出无情的嘀嗒声,每一下都重重地砸在他的心上。 11点了……他没办法出门了……离不开千子湖了……一切都要结束了…… 顾时突然有些站不稳,身体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险些跌倒,幸好另一只手及时撑住了控制台,才没让他栽倒下去。 毫无疑问,这是出自声音的手笔。 “你的反应很奇怪,不过是又一次夜晚而已,有必要那么惊慌吗?” 顾时把自己撑了起来,靠着控制台站稳,心如死灰地回应道。 “我以为你已经看过我的记忆了。” “正在看。” 声音停顿了一下,平缓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莫名其妙。 “所以呢?今天晚上千子湖会进行净化工作,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吗?” “你还不懂吗!净化工作就是最后的通牒,如果没有在这之前离开的话,我们也就死定了咳咳咳……” “慢点说,我怕你被自己呛死。” 声音打断了顾时激动的话语,在一瞬间又接连偷走了顾时的一些情绪。 “我觉得你多少是有点不聪明。” “咳咳咳,你是什么意思?” 顾时的心情平复了些许,声音随之解释道。 “那则告示上写着,会对千子湖景区进行净化工作是吧。” “是的。” “你觉得这所谓的净化工作是针对什么东西的?” “嗯……诡异吧。” “那你是诡异吗?” “我?肯定不是啊!” “这不就完了?” “怎么就完了呢?” 顾时刚准备给声音解释一下自己的分析,忽然他的思绪就卡住了,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太对劲,原本想说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他把先前的想法又仔细盘了一遍,越想越不对劲。 对呀,净化工作和我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我会觉得这就要完了呢? 顾时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思路几乎是漏洞百出,可他偏偏还是在每个可疑点上选择了更加离谱的一面,然后一个劲儿地往死胡同钻。 这很不对劲,很不对劲啊! “怎么样,想明白了吗?” 听着声音的话,顾时的疑惑一股脑的冒了出来。 “我的意识是被诡异影响了吗?可为什么它会想让我急着出去?” “你还没有搞清楚,不是它想让你出去,而是它想让你把它放出去。” “放出去……” 顾时一愣,缓缓地转头看向控制台上的大门开关。 原来如此……夜晚打开景区大门根本就是死局,等到诡异从景区逃离的时候,这个怪谈世界才是真的失败了 。 他赶紧把开关的盖子又盖了起来,以防自己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把它打开。 “那现在怎么办,继续等到第二天早上再开门出去吗?” “不。” 声音说着,语气又开始变得轻佻起来。 “现在你要做的,是先接受之前被我偷走的全部记忆和情绪。” “啊?” 顾时有些不理解,之前他就是因为这些记忆和情绪被污染才会变得极端,差点被诡异坑到失败。 现在声音让他重新接受这些记忆情绪,这不是把他往火里推吗? “呵呵,你不要误会。” 顾时还没有问出声,声音就直接开始解释道。 “我保存着这些东西实际上也要损耗我的灵性,这会使我无法发挥出基本的能力。” “而且,只要你成功消化了这些记忆情绪,那么接下来面对它的污染就会产生一定的抗性。” “简单来说,这位解密者,你也不想我被这些记忆情绪拖累导致没办法给你提供支援吧……” 顾时无语了,没说一句话。 声音说的是很有道理,可是他怎么听怎么不顺耳。 怎么感觉像是有种要牺牲他自己来成全别人的意思。 “算了,死就死吧。” “就等你这句话~” “啊?慢着,我还没准备——” 顾时刚想要阻止,脑海中就被一股突然出现的记忆潮流冲得乱七八糟,同时还伴随着大量的负面情绪一起夹杂在其中,搅得他头晕眼花,泪涕直流。 “呕——” 终于,顾时还是没撑住,趴在地上干呕了起来。 ………… ——“顾时没事吧,他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突然不开门了?” ——“应该是时间不够了吧?卧槽!怎么突然就11点了?” ——“我怎么感觉顾时跟发病了一样,他是不是有什么病历前科啊?” ——“诶诶诶,你看你看,他怎么突然趴地上了?” 顾时突如其来的激烈变化让现实世界中看着他的所有人都看得一惊一乍。 大兄弟你可得悠着点,大家伙都指望着你呢! 这是绝大部分赛里斯人心里共同的想法。 而分析小组这边,他们甚至已经打算启用最后一次的提醒机会了。 其他解密者也都到了安保中心,但是反应最大最异常的,就只有顾时一个人。 在他们看来,顾时是已经到了悬崖边缘,马上就要掉下去的地步。 但是钱老还是没有同意直接使用最后一次的提醒机会。 “钱老,再不做决定就来不及了!” “等等,再等等……” 他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紧地盯着屏幕上的顾时。 自从上次的对话时间之后,钱老就一直觉得顾时有种异于常人的地方。 最开始他们都觉得顾时像是精神分裂,但是那次的对话里钱老并没有感觉顾时像是一个有精神类疾病的人。 他当时回答自己安慰他的话的语气,更像有种不被人认同,无奈相言的感觉。 如果顾时真的有异于常人的能力,那会是什么呢? 虽然顾时每次的行为都很冒险,但他也总能找到正确的选择,并且在情报收集方面,他也在众多解密者中独树一帜。 难道是超强的大脑分析能力?还是强大的计算能力?不,不对,顾时高考数学就考了112分,这也说不通…… 但不论顾时的特殊点究竟是什么,钱老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个特殊是有副作用的。 顾时时不时地自言自语,身体异常就是最好的体现。 而在这些古怪行为之后,顾时就会马上开始行动,并最终有所收获。 所以,钱老现在是在赌。 赌顾时到底是真的被诡异污染到了相当严重的地步,还是正在经历自己身体的副作用。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次提醒机会了,他不能随便用掉这个机会,给解密者拖后腿。 万一之后还有更加重要的情报,而他们却因为这次的鲁莽导致所有提醒机会的丧失,那就得不偿失了。 到时候,顾时如果出事,那就是他们分析小组所有人的责任。 等等,再等等…… 第29章 净化工作 钱老的等待不是没有意义的。 顾时最终还是撑了过来。 只不过样子就没有那么好看了…… “呃……我感觉快要死了……” 顾时抓着控制台的边缘强行把自己从地上拽了起来,但是瘫软的双脚实在不听使唤。再加上踩在了新鲜吐出来的胃酸上,差点没让他直接滑倒。 顾时只好把整个上半身都靠着控制台,用一个相当奇怪的姿势趴在台子上。 刚才的滋味真的不好受,先不说脑袋因为突然塞进来的混杂记忆变得快要炸了一样,那些情绪更是让顾时极其难受。 一会是极端的兴奋,想要夸张地笑出声来;一会又是极端的难过,眼泪和鼻涕纵流,哭得天昏地暗。还没等眼泪流完,又是极端的怒火涌上心头,想要破坏一切的欲望不受控地在心里蔓延。 幸好当时的顾时已经脱力了,否则他肯定会朝地上砸个两三拳。 地板会不会有事不好说,但顾时的手一定会出事。 “我说,真的有必要让我把这些记忆情绪接收了吗?你就不能随便找个地方把这些东西丢掉了?” 顾时半死不活地喘着气,这让他想起了小时候吃糖雪球吃到胃溃疡的不妙回忆。 “记忆和情绪这类东西必须还给人类这样的生命体,这和空间距离又不一样,不是随便找个地方就能乱丢的。” 声音轻笑着解释道,很难不让人怀疑他就是想看到顾时难受才提出的这个建议。 “如果你有胆子出去找一个人的话,我就可以把这些记忆情绪给他呀。” “那还是不必了……” 顾时休息了一会,慢慢地就有种跑完长跑之后缓过来的舒爽感。 似乎还不错? “是吧,只要你完全消化了这些被污染过的情绪,对你绝对是有好处的。” “不要擅自偷窥我的想法!” “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记得戴上单片眼镜,不然我没办法用你的身体发挥能力。” 顾时骂骂咧咧地从控制台上支起了身体,捡起掉在台子上的单片眼镜,把它重新戴回右眼。 他又拿起被丢到地上手电筒,往墙上照去,想看看现在已经几点了。 “11点……35分?” 我怎么感觉已经过去一个世纪了?! 还有很长的时间,现在该去做什么,顾时完全没有头绪。 虽然声音分析出来净化工作对他这样的正常人是没有影响到,但万一被净化的东西狗急跳墙怎么办? 别忘了,公告栏的通知上可写着,让所有安保人员都躲回员工宿舍锁好门。 那他怎么办?总不能去撬人家的宿舍门吧…… 顾时拿着手电在中控室里到处照着,想要找找看有没有别的线索。 控制台上他已经看完了,基本上都是控制千子湖游步道各个地方监控设备的开关,再者就是像景区大门那样的门,还有几个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排水开关。 “作为整个千子湖运作的核心,这里应该就是用来监控诡异的吧?” 顾时把手电照向靠近门那侧墙面前的桌子,看到上面散落成堆的文件。 他走了过去,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张纸看了一眼。 『千子湖异常净化程序简报』 “啥?” 顾时一愣,没想到随手一拿就能拿到这么劲爆级别的情报文件。 他赶紧把文件按在了桌面上,打着光仔细地看了起来。 『为了应对千子湖底异常存在的增生侵蚀,安保中心应结合实际情况判断是否执行净化程序。』 『所谓的净化程序,是利用■■对千子湖水平面以上的一切物体进行清扫工作,利用异常存在无法同时保持阴阳共存的特性,对其构成形态造成破坏。』 『对千子湖底异常存在的观测应当每日进行一次,同时结合安保中心地底的一号项目进行相应的判断。』 『净化程序执行期间,请确保千子湖景区室外没有人员存在,以防出现不必要的伤亡……目前未发现净化程序执行期间,异常存在有侵入室内的行为。』 『净化程序执行时间应当在夜晚进行,建议于11点的亥时末开始,至次日5点的寅时末,这个时间段内的阴属性最为浓厚,可以有效对异常存在造成打击。』 『警告,在净化程序执行期间,景区大门不能被开启,否则可能导致一定范围内的ak级世界末日与lk级局部危机。』 『净化程序执行记录:第一次净化,1973年,效果良好;第二次净化,1986年,效果不佳,启用后续响应程序;第三次净化,2003年,前期效果良好,但后续有所反弹;第四次净化,2021年,效果不佳,启用后续响应程序;第五次净化……』 “湖底果然有东西!” 顾时想起了之前看到的那个石碑,上面记载了唐末当地人曾称千子湖存在一个“湖灵”。 当时他被诡异污染,出现了恐慌情绪。 现在看到真正的答案,他也只是有些豁然开朗的感慨。 “先别急着回忆过去了,关键点在这儿吗?” “你怎么什么都管……” 顾时暗道了一声,心里给声音捏出了一个八婆的形象。 声音指的关键点他当然知道。 “安保中心地下的一号项目” 这个会是一个什么东西? 直觉告诉顾时,这个所谓的一号项目可能就是整个千子湖景区异常的起源所在。 “那我们现在就去找这个一号项目?” 顾时把自己的打算告诉声音,谁知后者忽然阴森森地回答着。 “目前未发现有入侵室内的行为,这是过去,现在谁知道呢……” 顾时愣住了,封闭的中控室里不知道为什么吹过了一阵阴风,让他浑身开始冒出鸡皮疙瘩。 “或许,有什么东西已经从那道不设防的玻璃门走了进来,现在已经站在门口了。” “咚咚咚……” “啊啊啊!”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从中控室外传来,顾时吓得直接从原地跳了起来,缩进角落里,用手电照着门口。 “我(吴侬软语)你大爷!你全家(语气婉转的吴侬软语)!有本事直接过来(非常优美的吴侬软语)啊!” 顾时想到了之前钱老说过的露西亚解密者阿列克谢,毅然决然地决定效仿他,直接开始施展尘遁和嘴遁。 等了一会,门口真的没有再传来响动了。 取而代之的,是顾时脑海里压制不住的低笑声。 “瞧瞧你的反应,我以为经历那么多之后你已经蜕化了呢。” 听到这,顾时哪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你玩我?!” 顾时恼羞成怒地差点骂出声来。 “好了好了,我的错。为表歉意,我也不计较你刚才编排我的行为了,怎么样?” 一提到刚才,顾时原本怒气冲冲的心理一下子泄了气。 他可还记得自己刚才是怎么骂声音的。 “你,你还记着啊,我那是被诡异污染了,又不是真的那么想……” “这不是不记得了吗~” “啊哈哈……话说你原本是怎么打算的?找时间骂回来?” “不,我打算多偷你两年的寿命。” “你踏马……” 顾时刚刚升起的歉意瞬间烟消云散,他恨不得再骂个几句。 但是他最终还是忍住了,原因无他,这个家伙极其小心眼,要是自己再骂出来又被他记上该怎么办。 于是他只好“爽朗”地微笑了一下,然后大迈步地从角落里出去,径直奔向中控室的门。 虽然他还是有些不太敢,但现在硬着头皮也要上。 为了表明自己真的不怕,顾时还特地用很大的力气把门拽开。 铁门碰撞在门上发出清脆的响声。万幸的是,门外的确没有东西,刚才的一切只是声音开的一个相当恶劣的玩笑。 顾时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后迈步走出房间。正当他准备开口说话的时候,突然间四周的景象开始变得异常缓慢,仿佛时间被定格一般。紧接着,这些景物像是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拉伸,朝着同一个方向延伸开来。 头晕目眩的感觉再度涌上心头,顾时立刻意识到这是声音在窃取空间距离所导致的现象。 可是,为什么? 眼前的世界不停地交错、重叠,各种画面纷至沓来,让人眼花缭乱。 在众多混乱的场景之中,顾时看到了安保中心的大厅。 那扇巨大的玻璃感应门依旧紧闭如初,但在门口处却出现了一道引人注目的黏糊潮湿的痕迹。 这条痕迹从室外一直延伸至室内,然后拐进了通往中控室的那条狭长走廊。 第30章 两种应对方式 “如果景区大门被关闭了,这是否意味着我要现在就要去把门打开?” 克里斯站在公告栏前,面色纠结地盯着通知上的文字看了一遍又一遍。 “不对,虽然这里没有说明净化工作是什么东西。但从要封锁景区才能进行的举动来看,这一定是极其重要并且有一定保密性的行为。如果我去开了门,很可能会造成一些难以预料的后果。” 对于保密级项目,克里斯可是太熟悉了。 在阿美利卡,需要封锁起来才能做的事情要么是不能被民众知道,要么这个东西的泄露会引发严重后果。 不过一般情况下,往往是这两者加在一起。 “看来这个千子湖景区的官方没有那么简单啊……” 想想也是,一个有着如此多诡异事件的景区,它的官方又怎么会是一般的民间组织。 大概率,是有什么政府机构参与其中。 甚至可能整个千子湖景区都是由政府安排的人员所组织起来的。 长久以来被阿美利卡的优良传统耳濡目染的克里斯已经很熟悉该怎么应对这样的情况。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 现在最好的选择,就是先找地方躲起来,等到净化工作完成的次日。 到那时候,一直没有动静的景区官方应该也会重新运作起来,自己还可以向他们寻求帮助。 想明白了接下来的目标,克里斯现在要做的,就是去找一个可以让他安稳度过夜晚的地方。 摆在他面前的有两个选择。 第一,就是去红色游步道上找公共休息室。 这个方法是大多数解密者度过第一晚的选择,而且也得到了安全保证。 但是克里斯第一晚是在保安亭度过的,他没有寻找公共休息室的经验。现在再出去找公共休息室,很有可能会浪费不少时间,以至于到最后也没有找到。 所以这个选择被他否定了。 至于第二个选择,就是像通知上说的,待在员工宿舍里并锁好门。 这个选择对克里斯来说毫无疑问是最方便,最直接的方法。因为他现在就在安保中心,找员工宿舍无疑比找公共休息室要简单的多。 他唯一要担心的,就是所有的员工宿舍都已经被使用了,而且里面的人大概率不会给自己开门。 想到这,克里斯的脑海里不禁出现了一个画面。 一片漆黑的员工宿舍里,他躲在被子里,战战兢兢地等待可怕的夜晚过去。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了敲门声,并且还有一个人让自己给他开门。 “我一定会被当成诡异的……” 克里斯摇了摇头,把这个画面从脑海中驱赶了出去。 有什么办法能确定是否还有空余的房间呢? 克里斯在大厅里转了转,忽然注意到了门口的值班室。 “对呀!员工宿舍的门肯定会有钥匙,值班室那里一定会有备用的那份。” “而值班室也一定会有登记表,以统计每日有多少人在员工宿舍住宿。” “我只要去看一下今天的住宿人员名单,就可以知道哪些房间是有人的,哪些房间是空的。再拿走相应的钥匙,不就可以进去了吗!” 克里斯连忙从窗口翻进了值班室,一番搜查后,他还真找到了住宿登记表。 更加令他惊喜的是,登记表的表格居然是以房间号进行排列的,当日有人的房间,其住宿者就会在后面打上勾并签上姓名。 “13号房间?这个房间没有人住宿!” 克里斯一眼就看到了一个没有打勾的房间,虽然这个数字在西方不太吉利,但是在千子湖背景的东方应该没有这个习俗。 于是克里斯从挂在墙上的钥匙串中找出了13号房间的钥匙。又趁着天色尚早,他就着外界照进来的光寻找起了通往楼梯指示牌。 他随便挑了一个走廊拐了进去,因为正常情况下,两侧的走廊肯定都会有一个楼梯。 克里斯顺着指示一路前行。相比于大厅,反倒是走廊的采光更好一些,每隔几米,就会有一扇窗户。 当然,窗户是关闭着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克里斯没走多远,就在走廊中间的地方找到了楼梯。 楼梯口还有一个简单的楼层图,用以指示每层楼的具体作用。 其中,大部分的楼层都是用于办公的区域,其中还分着不同的科室。 比起一个景区的安保中心,这里的职能划分倒更像是一个警署。 而克里斯要找的员工宿舍,却意外地单独划了一层,并且就在不高的三楼。 克里斯很快就爬到了三楼的楼梯口,这里的采光就没有楼下这么好了。一眼望去,长长的走廊里除了门还是门,最多只有在拐角处会安装一个窗户。 虽然光线有些昏暗,但克里斯的视力向来不错,他还能看得清房间门上的号码。 他一扇扇地找过去,没用多久就找到了他想要的13号房间。 在开门前,克里斯还是担心了一下。 万一13号房间实际上是有人的呢?只是人家恰好没有进行登记呢? 所幸,直到他插入备用钥匙,转开门锁把门打开的那一刻,房间里也没有多出一个人来。 这确实是一个空余的员工宿舍。 克里斯松了口气,走进了13号房间。 ………… “cyka的中控室在哪?” 阿列克谢闯进安保中心的那一刻就看到了公告栏上的通知,开始火急火燎地寻找中控室。 幸好他还算是一个粗中带细的人,注意到了指示牌,很快就顺着方向一路来到了走廊尽头。 但是这粗中带细还是只细了一点点。 当阿列克谢上手掰门把手的时候,他才发现中控室的门是锁着的,而自己根本没有钥匙。 他想起来了在入口处有一个值班室,就在公告栏的对面,可他当时根本没去在意那里。 “现在回去找钥匙就是blyat浪费时间啊啊啊!” 阿列克谢干脆放弃了找钥匙,他观察着门并不算坚固,于是把心一横,往后拉开距离,一个助跑就踹向了中控室的门。 “砰!” 巨大的冲击力让中控室的门直接凹进去了一部分,甚至真的露出了一点缝隙。 这直接给予了阿列克谢极大的鼓舞。 于是他再一个助跑,又是一个飞踢。 “砰!咚!” 门竟然就那么被阿列克谢踹了开来,砸在墙壁上发出剧烈的声响。 阿列克谢喜笑颜开,自豪地笑着凑上去观察自己的战果,发现门的锁舌几乎完全断裂,甚至还残留着斑驳的锈痕,不少地方的内部已经脆烂了。 “这门挡得住谁啊?” 看着这有个明显腐蚀痕迹的门锁,阿列克谢怀疑随便来个正常的成年男性都能把它强行打开。 不过他现在也不想管这么多,他走进中控室里面,借着外边走廊窗户透进来的光线,在控制台上摸了一圈,才找到了总开关和景区大门开关。 阿列克谢二话不说,直接就把开关打开来。 他只听到了控制台里传来了些许响动,实际上究竟有没有用他并不确定。 可是到了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阿列克谢离开中控室后,又折返回了安保中心的大厅。 这一次,他倒是进入了值班室。 不过他不是来拿什么钥匙的,而是来找其他的东西。 “啊哈!找到了!” 从值班室的铁柜里,阿列克谢翻出了一套备用的保安制服,以及几个制暴器械。 只可惜,没有更顺手的猎枪。 全副武装起来的阿列克谢看着外头还没有黑下来的天,他决定鲁莽一次。 “力量与荣耀!胜利或死亡!” 如果这时候有人从安保中心二楼以上的窗户往楼下望的话,他们就会看到: 一个手持防爆盾,拿着防爆叉,带着头盔,武装到牙齿的斯拉夫彪形大汉,正嗷嗷地从安保中心冲出来—— ………… “那是什么……?” 站在窗边的克里斯,一脸惊恐地看着楼下那个不明身影。 第31章 入侵 克里斯踏入13号房间后不久,便敏锐地察觉到外界的光线渐渐黯淡下来。 他庆幸自己并未决定前往寻找公共休息室,心中涌起一股幸运感。 也许是因为情绪的波动,他不自觉地走向窗户边,凝视着窗外。 看着世界逐渐被无尽的黑暗所吞没,这让他不禁对未来可能发生的事情心生忧虑。 正当他陷入沉思之际,目光无意间下垂,突然间,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映入了他的眼帘。 “那是什么?” 克里斯惊愕地低声呢喃道。 他看见安保中心外侧,一个诡异扭曲的黑影正缓缓朝门口蠕动而去。 有什么东西正在入侵安保中心! “真的有东西闯进来了!?” 接连的空间窃取中,顾时的心头冒出了这个想法。 紧接着,他就听见身后传来了诡异的响声。 那是一种粘稠物体打在地板上的啪叽声。 “追,追过来了?!” 顾时不免有些慌乱,却听见声音在脑海里说道。 “冷静一点,不要干扰我。” 顾时知道现在声音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于是他也只会闭上眼睛,放空思绪,任凭大量的景象在他大脑里重叠,闪烁。 直到他听到声音对他说。 “就是这里,进去。” 顾时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到了走廊不知道哪个角落里,面前就是一扇门。 可是,这门是锁着的吧! 顾时刚产生这个想法,就发现自己的手已经动了起来,从携带的一大串钥匙里精准地找出了一把小钥匙,捅进锁孔里,一转一开。 直到进入房间又关上门,顾时一直都是一个懵圈的状态。 这种感觉,就像是打斗地主的时候,挂机让机器人代理,然后看着机器人将一副抽牌打得天花乱坠那样。 “呵呵,我不是机器人,我可比那个东西高级。” 听到熟悉的调侃声,顾时深呼吸了好几口气,才从茫然无措中恢复过来。 “这里,这里安全了吗?” “放心,我窃取的距离足够远,又把那些距离给了它,再加上你身上的污染已经在刚才的消化中被清除掉了,它现在定位不了你的位置。” 顾时这才安心了一些,但随后他又觉得不够安全,一边转身锁上了门,一边问道。 “刚才到底是什么情况?” “很明显,有什么东西真的闯进了安保中心。” 声音风轻云淡地回答着。 “也就是说刚才那个敲门声是真的?我还以为是你在开玩笑!” “我不那么说,怎么能让你认为‘外面没有东西’这个假象呢?” “啊?什么意思?” 顾时没有理解声音的话,自己认不认为外面有没有东西,这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你还记得游客守则中,最后那三段文言文的第二条吧?” “心存正道,无垢无杂,则百邪不侵,百恶不入。若心有不端,邪气入体,恐六识紊而五体湮?” “你虽然脑子有时候不太好使,但是记性还是很不错的。” 听着声音这明夸实讽的话,顾时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说实话,他原本的记性并没有那么好。但在声音出现之后,每当他要回想起什么事的时候,那些记忆片段就会像幻灯片一样在他面前出现。 这就使他几乎得了过目不忘的能力。 “这条规则里说的很明白了,人的主观意识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抗诡异的入侵。” “只要你的意识足够强大,诡异的存在甚至可以被你的意识所影响。” “这就是为什么那个露西亚的解密者能够在第一天晚上,通过大骂的方式,将诡异逼走。” “因为这就是他自己主观意识影响诡异的表现。” “所以刚才,我通过欺诈你,让你以为外面并没有什么东西,让你的意识去忽略诡异的存在。” “因此在你开门的那一刻,由于你心里一直认为敲门声是我的恶作剧而不是真的有东西在敲门,在那一瞬间诡异就没办法对你造成影响,我便趁机带着你逃离。” 顾时这下听明白了,可他还是有些难以接受。 “人的主观意识居然可以影响诡异的存在,这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东西……” “说明这个东西,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由人的意识所诞生的。” 从人的意识中诞生? 顾时有些惊讶,他一直以为千子湖诡异的起源,也就是那个“湖灵”,可能是什么高维生物,也可能是是什么邪祟之类的东西。 可听声音的说法,他似乎对“湖灵”的起源另有想法。 “既然人的主观意识可以影响它,那为什么官方不直接想办法摧毁它,反而要制定这么多的规则来限制自己呢?” 顾时不解地问道。 “呵呵,如果它真的能那么简单地被普通人的主观意识影响,那么景区官方早就有办法把它消灭了。” 声音笑着,语气中带着一丝轻蔑。 “说到底人类这个物种还是太脆弱,那么一点点的主观意识根本没办法对它造成强大影响。” “我刚才也说了,坚定的意识也只是能抵抗它的入侵,仅此而已。” “它虽然从人的意识中诞生,但也存在着实体。” “遇到无法通过精神污染的人,那就通过物理手段杀掉不就行了?” “想要对它造成本体上的打击,在我看来至少得要一座城市的人同时对它施加主观意识。而这其中,你就一定保证不会有人害怕,不会有人退缩,不会有人提前被它污染同化吗?” “这就是为什么这么久了,官方却一直拿它没办法,只能通过千子湖游步道这么一个幌子,并用那些规则来防范它的同时,在对它进行潜移默化的压制作用。” 听到这,顾时忽然产生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你是想说,千子湖游步道的设立就是为了压制诡异吗?” “呵呵,还不算太笨。” 声音就像是一个魔鬼,无情地揭开了顾时心里的那个想法。 “恐怕官方是想通过大量的人群去分化它的污染,同时利用普通游客‘这只是一个普通景区’的意识去压制它的活跃性。” “而那些各种各样的规则,就是为了让一般人在被初步污染的时候,进行污染的释放,进而使分化污染的效率最大化。” “不过嘛,在这么久以来,说不准有多少人没有遵守规则,或者遵守了规则最终也还是惨遭不测。” “不然,你以为这些规则都是怎么制定和更新的?” “简单来说,一般人对于官方而言,只是消耗品罢了……” “不要再说了!” 顾时打断了声音的话语,想要把刚才的念头从脑海里驱逐出去。 可声音的话却一直在他耳边环绕着,引导他往最恶劣的阴谋论方向进行猜测。 “你是故意的!” 顾时不清楚声音这样做的动机,他是在打击自己对官方的信服力吗?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只是说出我的想法罢了。” 声音轻笑而言,顾时根本无法推测他的想法。 “你不要这么激动,我是不会害你的。嗯,至少在寄生结束前是不会。” “你如果再这样子说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那我们的合作就到此为止了。就算你能控制我部分的身体,但要是我一心求死,你也没办法阻止吧?” “好了好了,我的错,我不会再这么做了。” 似乎是怕了顾时真的一根筋去寻死,声音向他服软了,可语气还是那样的轻佻,令人不爽。 顾时哼了一声,不再去回想之前对景区官方所做的猜测。 “呵呵,你的内心太敏感了。不如来看点资料陶冶一下情操怎么样?大量的文本没准可以让你忘掉刚才的不愉快哦?” 这时,顾时才想起来去仔细观察他所在的是个什么房间。 他用手电照去,只见一排排的铁皮柜子正井然有序地摆放在这个房间里。 他想起来了进门前,他的余光所瞥见的门口的牌子: “档案室” 第32章 通往地下的方法 没想到声音选择的房间居然是安保中心的档案室。 顾时本来的计划就是去寻找通往地下的方法,只不过被那阵诡异的敲门声打断了而已。 现在想来,恐怕声音在利用欺诈改变自己的认知的时候,就已经计算好了要逃到什么地方去。 他就算是跑路也是有目的性的跑路,可见其心思之密,城府之深!此等鹰顾狼视,外忠实奸之辈,断然不可留…… “差不多得了,你现在每想出来的一个用于编排我的成语,未来都会变成你被我偷走的一年寿命。” 淦……差点忘了他能听见。 顾时连忙在脑海里画个了笑脸黄豆,对声音说道。 “哪有啊,我这是在夸你呢!” “呵呵。” 声音轻笑了几声之后便没再发出任何声响,顾时无奈之下只得自己先打着手电筒,朝着档案柜走去,并逐一看过每一个柜子。 这些档案柜上面都贴有一张标签,用来区分每个柜子所存放的资料类型。 “景区设施,游客流量,游客投诉,水质检测……” 细分下的档案柜让千子湖看起来就和一个正常的景区没什么区别,单从这些标签上来看,常人甚至根本看不出千子湖里隐藏的隐秘。 或许这也是一种保密手段?让一般人没那么容易接触到千子湖深层的东西? 可是千子湖的工作人员恐怕都知道这里是怎么回事吧,那这样的保密有什么意义吗? 顾时一边保留着心中的疑惑,一边接着查看档案柜的标签。 没过多久,他就看到了一个可能对他有所帮助的标签。 “安保中心相关” 顾时在这个档案柜前站定,透过柜子上的玻璃往里面看,可以看到挤得满满当当的一大堆资料。 “就是这个了。” 顾时摩拳擦掌地准备把柜子打开,可是等他上手一拉,却发现柜子被锁得严严实实的。 坏了,他都忘了这茬了。 正常情况下的档案柜,肯定都是锁着的,哪会有那么碰巧的事情让他遇到,这又不是什么俗套剧情。 难道还要去找档案柜的钥匙? 顾时拎起那一大串钥匙看了看,心里想道。 档案柜的钥匙真的会在值班室的这堆钥匙里面吗? 这种涉及机密的东西应该会保管在更高层的人手里吧? 抱着侥幸心理,顾时先把所有钥匙都翻了一遍。 可惜的是,他没有找到标着和档案柜有关的钥匙。 没有法子的顾时只好硬着头皮向声音求助。 “那个,你有什么办法吗?” “……” 声音没有回答他。 这家伙,不会是闹脾气了吧?几岁了啊? 顾时挠了挠头,他原本想用激将法把声音逼出来,可是又怕自己说过了让他记上。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 顾时决定还是先自己寻找一下办法,看看档案室里有没有别的什么东西。 大不了他就把柜子砸开! ………… 克里斯看到那个奇怪的东西进入安保中心后就拉上了窗帘,即使不能直接看到外面,但是已经完全黑下来的环境也在告诉他夜晚的彻底降临。 为了保险起见,他决定在锁上房门的基础上,将桌子椅子什么的也抵在门口。 就在他搬桌子的时候,却意外地在桌子上发现了一张纸条。 『如果你能看到这张纸条,年轻人,我是那个让你在保安亭度过一晚的保安。』 『我猜你可能会顺着游步道一路找到这里,并且可能会来到员工宿舍寻求庇护,所以我把我的房间空了出来,并且留下了这张纸条。』 “我的房间?这是那个保安的房间?!” 克里斯惊诧地继续往下看去。 『今晚的状况和以往有些不一样了,如果只是用你在其他地方的规则里学到方法去应对,可能会造成不可预计的后果。』 『但是在员工宿舍里,你的安全性还是有足够的保障的。』 『它可能会来敲门,可能会试着进入房间。』 『而你需要做的事,就是去睡觉,不去管它。』 『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强迫自己睡着,而且无论如何也不要在中途醒来。』 『醒着的人,在它看来就和夜空中的星星一样显眼。』 『桌子里有一瓶安眠药,如果你实在没办法睡着,就吃一颗吧。』 『不要担心空出房间的我去了哪里,我既然来千子湖工作,就已经做好觉悟了。』 『希望你能安全地活下去。』 克里斯默默地盯着眼前不知何时写下的纸条,一阵无言。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也许是源自内心的震惊,也许是难以言表的愧疚感。 他和这位保安的相遇不过仅仅是一面之缘,对他来说,对方就像是一个npc罢了。 可是,对方真的只是一个他认为的npc吗? 牺牲自己来保护他人?这真的是一个被诡异创造出的怪谈世界里的一个npc应有的行为吗? 克里斯可以安慰自己,认为这一切只不过是怪谈世界预设的程序。 只要他触发了与保安相关的剧情,那么后者便会按照既定的脚本去执行自我牺牲的行为。 但如果这真的只是一个完全由程序构建而成的世界,那它无疑将成为一个充满无尽漏洞和混乱的“屎山”世界! 毫无疑问,这位保安和他一样是人,因为他做出了只有人才会做出的选择。 克里斯沉默地打开了桌子的抽屉,在抽屉里面,一瓶开封过的安眠药静静地躺着。 “找到了!” 顾时兴奋地拿着手上的两根细细的铁丝。 不久前,他从档案室的一张桌子唯一没有上锁的抽屉里找到了一盒回形针。 “档案柜的锁结构应该不会有那么复杂吧。” 本着这样的认知,顾时花了一会功夫,把两根回形针给掰成了扭力杆和撬棍的形状。 他拿着开锁工具来到那个档案柜前,扶了扶单片眼镜,咬着手电筒打光,开始试着把铁丝捅进锁孔里。 顾时有在网上看过别人用铁丝开锁的视频,循着那期视频的记忆,他试着鼓捣了一阵。 但是弄了一会,他开始没有把锁给转动。 “诶,那期视频说这个锁到底要怎么搞来着?” 顾时弄得满头大汗,连手指都被铁丝压出了红痕,他只好停下来仔细想想。 “好像要把锁槽内部的弹子都推到一条直线上,让上弹子和下弹子的缝隙和锁槽转动的缝隙重合,再转动后就能打开来……” 想明白了原理,顾时摩拳擦掌地正准备重新试一下,就听见脑海里终于传来了声音的吐槽声。 “我看不下去了。” “咋了,我都快弄开门了。” 声音呵呵笑了几声,无情地打破了顾时江南开锁王的美梦。 “这个锁就是一个简单的叶片锁,甚至是叶片锁中的叶片锁,用手指甲去扣它都可以转开,你拿两个开锁工具开了半天都打不开,真是丢偷盗者的脸。” “你这么厉害,有本事你来啊!” 顾时有些不服气。 “呵呵,你把回形针掰成和锁孔差不多大的回字形,然后捅进去,不停地左右摆动,同时释加一个顺时针的力。” 顾时对这个粗糙的方法充满了怀疑,但他还是试了一下。 “捅进去,左右摆左右摆左右摆……嗯?” 顾时惊讶地发现,锁孔在震动中居然开始向顺时针方向逐渐转动。 “好了,现在就不要左右摆了,直接扭动锁。” 顾时用回形针抵着锁槽,用力这么一转。 柜子的锁就非常丝滑地转了过来,两扇柜门也随之松动向外打开来。 “我,这……” 顾时有些尴尬地把刚才费心制作的开锁工具丢到了一边,战术性地咳嗽了两声。 “嗯,果然还是你刑一点。” “闲话就不要多说了,你不会觉得现在还很空闲吧?” 现在的确不是扭扭捏捏,计较面子的时候。 顾时赶紧把柜门敞开,仔细地用手电照起里面的文件资料。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里的文件都是那么的正常,无外乎就是一些安保中心的经费维修相关,甚至还有食堂卫生检测的报告。 和千子湖诡异有关的东西,是一个也没有。 更别说那个神秘的地下一号项目了。 “我就说保密资料不会放在这里……” 顾时皱着眉头把档案柜里又全部看了一遍,还是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除了一个东西。 “嗯?安保中心建造报告?” 顾时把那份报告抽了出来,放在地板上打开。 夹在一起的文件里,赫然有一份整个安保中心的建筑图纸。 从安保中心一楼开始,一直到六楼,一共六张图纸,整齐地放在顾时的面前。 这里并没有关于地下的图纸,从其他各个楼层的结构来看,也没有存在什么暗门之类的东西。 但顾时还是看出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在安保中心六楼的图纸上,有一个标着叉叉的方形区域。 从那个地方往其他楼层的相应区域进行对比,会发现重合点基本上都是没有房间,而且周围的墙体非常厚实的“管道井”。 但顾时并不认为这个真的是所谓的“管道井”,反而应该是电梯井。 六楼的那个方形带叉标记,就是建筑图纸上用来表示电梯的标志。 可是问题来了,安保中心的其他楼层都是用楼梯上下行的,根本没有电梯门。 那这个电梯会是通向哪里去的? 第33章 幽魂登阶 “我说,你应该和我的想法是一样的吧?” 顾时把电梯在建筑图纸上的位置记下,将那些图纸收拾起来后,向声音询问道。 “你指什么?” “电梯!六楼的电梯!” 声音“哦~”了一声,随后继续说道。 “你想去六楼找那部电梯?” “不然呢?” “呵呵,为了一个猜测,你就准备冒这么大的风险吗?” 顾时一愣,连忙追问道。 “你觉得那个电梯其实是不存在的吗?” “不,我的猜想和你是一样的。” “那你扯什么——” “但是……我问你,你打算怎么去六楼呢?” 顾时听得出来声音的言外之意是什么。要知道,他们之所以会来到档案室,根本原因还是那个现在不知道在哪里晃悠的诡异。 从声音要先欺诈自己来给诡异施加影响,再到一出门直接毫不停歇地接连窃取空间来看,那个东西的速度绝对不是他单靠两条腿能够跑过的。 “你现在还能窃取多远的距离?足够到六楼吗?” 顾时刚出口询问,声音就立刻回答了他。 “不行,我现在的灵性根本不够我窃取那么远的距离。刚才的连续窃取就已经快是极限了。” “我现在最多也就只能把你从这里带到二楼,不考虑后果的话可以试一试到四楼,不过嘛……” “懂了懂了,我知道了!” 顾时头疼地抚住脑门,这可对他不是什么好消息。 虽然一直不知道声音所谓的灵性过低到底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但顾时并不想在现在这样的场景下去尝试。 没有声音的帮助,想要在诡异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情况下爬到六楼,对他来说那可真的是登天梯了。 “不过……我倒是还有一个办法。” 就在顾时愁眉苦脸的时候,声音忽然幽幽地说道。 “嗯?什么办法?” 直觉告诉顾时,每当声音用这样的语气说话的时候多半不会是什么好事。 “呵呵,你要知道,我擅长的可不只是偷盗。” “既然现在靠偷盗解决不了问题了,那我们就用欺诈的方法。” 欺诈? 顾时立刻联想到了刚才在中控室声音欺诈自己的案例。 “难道你还想再通过欺诈我来影响那个东西吗?不太可能了吧,我现在根本没办法说服自己去相信外边没有东西。” 然而,声音的回答却出乎了他的意料。 “谁说我要欺诈你了?” “那你的意思是?” “呵呵,等一下你就知道了。不过在那之前,你得配合我一下。” “什么……诶诶诶,你干嘛!” 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后,档案室里安静了下来。 ………… 克里斯躺在床上,尽量地使自己的意识往下沉去,可是他还是睡不着。 尽管已经服过了安眠药,可是他之前从来没有吃这个东西的经历,加之没有专业医务人员的处方,他也只敢吃一颗了事。 目前看来,药效还没有完全发挥作用,他还被困在清醒与睡眠的边缘,沉沉浮浮,起起落落。 特别是在他心理极度紧张的情况下,睡眠似乎变得更加艰难。 快啊,快点睡啊…… 克里斯现在的状况就像是小时候参加夏令营前的那个夜晚一样,辗转反侧,一直到凌晨一点多才堪堪睡去,结果第二天又差点睡过头。 不过不一样的是,当时的他是因为过于兴奋而难以入睡。现在的他,却是因为过度的紧张与迫在眉睫的危机感而无法睡着。 按照保安留下的信息,只要在诡异到来前入睡就不会被它盯上。 克里斯不清楚这是什么原理,难道诡异还能够追踪人的意识吗? 但现在想这么多也没什么用,只要能睡着,那就比什么都强! 在不断的自我催眠下,克里斯终于感觉到了久违的困意在慢慢袭来。 渐渐地,他开始对周围的环境不再有所关注,意识朝着最深处不断游去,思绪在一片黑暗中开始展开,摊成平面。 就在这时,克里斯已经落入睡眠深渊的五感却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所惊扰。 “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是什么东西?是诡异吗?它果然来了吗? 克里斯很想让自己不受控的思想停止发散,不过他的意识仍在慢慢昏沉,这些胡乱的念头都像是睡前的妄想那样杂乱无章,又难以控制。 “咚咚……咚咚……” 在克里斯内心的不安与迷离中,敲门声开始变缓,越来越轻微。 在不断减弱,最终停下来的敲门声里,克里斯终于沉入了潜意识的黑暗。 ………… 档案室的门悄然打开,一个人影僵硬地从里面缓缓走出。 他的身体没有一丝起伏,仿佛是飘在地上的那样,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到。 他就那样幽幽地走着,缓缓地朝着楼梯的方向走去。 忽然,一股秽乱的气息从走廊的某处爬了出来,带着潮湿与腥臭,啪嗒啪嗒地靠近那个身影,同时向他伸出了一条腐烂的触手。 那个身影毫无所动,继续和幽灵那样向前移去。 它最终并没有碰到那个身影。触手接触到身影的前一刻就停了下来,转而如同饿狼一般扑进了档案室内。 “咣当!咣当!” 铁皮柜子接连倒下的刺耳噪音回荡在走廊内,但这丝毫没有影响那个身影。 他依然那么幽幽地向前移着,慢慢地,慢慢地到达了楼梯间,拐进了楼梯里…… 顾时咬紧了牙齿,用尽全身的力气不让自己的动作有所破绽。 他强迫自己不去理会身后传来的一切动静,只专注于如何像一个幽灵一样往前飘。 直到终于到达了楼梯间,他的脚踏上第一档台阶时,他紧绷的神经才终于得以喘息。 “不要放松,继续往前。” 声音恰到好处地突然发话,让顾时差点卸功的动作又重新回到了幽灵的状态。 “我给你施加的污染最多只能欺诈它一会功夫,而且还得是你保持一个不像活人的状态才行,否则连一会儿都不需要就会被它发现。” 这就是声音提出的办法,顾时看来的又一个馊主意。 通过将声音原本窃取走的一部分污染再放回他身上,让他全身散发出一种类似于诡异的气息。然后,声音开始操纵这些污染,利用它们来欺诈那个东西,让它误以为自己与它是同一类生物。 当顾时得知这个计划的时候,他就已经后悔了。然而,声音却丝毫不给顾时任何的机会,直接就把那些污染重新放回了他的身体里。 不过,声音还算有点良心。 根据他的说法,他仅仅是将污染放置在了顾时的精神表层,而并未让其深入到更为核心的区域。这样一来,顾时得以在一定程度上保持自己的本能意志,以便能够配合声音的行动。 尽管如此,顾时仍然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和不适。 他一步步地走上台阶,却因为不得不把所有动作都放慢,导致这楼梯是越走越累,越走越难受。 和平地上不一样,在楼梯上装诡异,消耗的不仅是他的小腿力量,更是他的核心力量。 顾时现在只觉得,他的两条腿随时都有抽筋的风险。 每一步都是煎熬,他又不得不沉下心来继续坚持。 终于,在不知道过了多久之后,顾时已经走上了不知道几档台阶,也不知道上到了几楼。 但是他知道,自己坚持不住了。 顾时刚刚走上一档台阶,在把后面的脚收回来的时候,因为实在没有了力气,这只脚的脚尖直接绊到了台阶。 这一绊,让顾时本就紧绷的身体彻底失去了平衡。他本能地发出了一声低沉的闷哼就径直向前倒去,便只好赶紧用双手试图撑住楼梯。 但是,他被绊倒的那条腿忽然用一个极快的速度连跨几档台阶踩住地面,身体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站住了平衡。 紧接着,顾时听到了声音的指示。 “跑。” 来不及缓口气了,顾时一听到自己终于可以正常地像个人开跑的时候就一把抓住扶手,给自己一个加速度朝楼上狂奔而去。 本来还没多少力气的身体紧急爆发出了机能,他跌跌撞撞地爬着楼梯,却愣是没有再摔一次。 直到转过一层台阶,顾时才知道原来自己已经爬到了五楼。 可就在这时,他听到楼下传来了同样剧烈的爬楼梯的声音,并且越来越快,越来越剧烈,越来越清晰。 “追上来了啊啊啊啊啊啊!” 顾时现在也顾不得什么保持安静了,他大喊着一步三台阶地跃着,仿佛吼得越响就能给自己越大的力气。 在身后不断迫近的啪嗒声中,顾时终于拐过了最后一个楼梯的拐角,直面到了六楼的场景。 但是这本应该的出现一切,却被一扇门挡在了里面。 六楼的楼梯口,居然被一扇门关着!还是一扇用智能锁锁住的厚实大门! 这也并不是什么不合常理的事情,倒不如说,像安保中心六楼这样的高层保密区域,没有封闭措施反而才是奇怪。 但是顾时在最开始没想到了这个可能,因为他实在没办法考虑地如此面面俱到。 所以在面对这扇突然出现的门时,他的内心几乎是绝望的。 同时也是极其愤怒的。 “没完没了了是吧?我可(优雅的普通话)你大爷的!” 顾时一头冲了上去,想要用自己的蛮力发起最后的冲刺。 然而就在他碰到门的那一刻,不知道为什么,智能锁忽然发出一道亮光,和顾时右眼单片眼镜的光芒一同闪过,并伴随着一个清脆的智能语音。 “门已开启,请按把手。” 顾时没有犹豫,直接打开了门,并在身后的那个东西拐过六楼楼梯拐角的那一刻关了门,严严实实地上了锁。 “砰!” 物体猛烈冲撞门的震动让顾时双手一麻。 他缓缓向后退去,跌坐在六楼的走廊上。在门外不间断地砸击声中,他颤抖地喘着粗气。 第34章 一号项目 顾时不知道自己休息了多久。 他只听见耳边环绕的撞门声伴随着他的喘息从刺耳到恍惚,再重新变得清晰抓耳。 咽了一口混合着血腥味的唾沫,顾时总算感觉自己的身体又重新落到了地面。 “哟,你回来了?” 声音似乎已经等待多时了,他好像一直在守候着自己。 “回来了回来了,好悬差点没给我累死。” 顾时扶着墙壁站了起来,把自己硬邦邦的腿往地板上跺了几脚。 “砰!砰!砰!” 门外的撞击声音随着顾时的恢复也变得猛烈了起来,它貌似是感觉到了他重新变得旺盛的意识。 顾时看着在这样的撞击中都巍然不动的厚重大门,不禁感叹了一句。 “我以后买房子也要装这样的门。” 然后,他又向声音确认道。 “你说这个门会被撞开吗?” “不出意外的话,不会。” 声音的话让顾时本来蛮有信心的内心凉了一下,他肉眼可见地开始紧张了起来。 “意外?比如说什么意外?” “比如地震。” 顾时刚绷起来的精神一下子又松了下去。他很想对声音说点垃圾话,但是最终还是没说出口。 “也就是说正常情况下是不会有事的对吧。” 顾时不再去管被撞得砰砰作响的门,从门的表现来看,如果真的要把它撞开,恐怕只靠晚上的时间是根本不够的。 与其去担心这门会不会被撞开的问题,还不如赶紧去找他想找的电梯。 顾时还没有忘记自己来六楼的目的。 当然,如果这里压根不存在什么电梯的话,那也不算白来。至少他找到了一个绝对安全的庇护点。 很快,顾时就找到了他的答案。 他还没走多远,就看见一部电梯就那么杵在走廊的一侧墙壁内。 没有什么暗门,没有什么掩饰,就那么光明正大地安装在走廊上。 这过于的不加掩饰,反而让顾时产生了“电梯其实根本不通向什么隐秘地点”的想法。 但随即他又想到,这部电梯被安装在用智能锁和堪比金库的大门封锁的六楼,这本身不就比什么暗门之类的管用吗? 顾时走近电梯,在那唯一的按钮上按了一下。 按钮只亮起一瞬间,然后又熄了下去。 “嗯?” 顾时重新按了一下电梯,可这次也是一样,亮起来的按钮很快就熄掉了。 这时,顾时才注意到,在电梯按钮的上面还有一个id卡的读取器。 “果然没那么简单啊……” 他收回手,准备去六楼的其他地方找找有没有id卡之类的东西。 “别急着走,你再按一下。” 声音叫住了顾时。 虽然没理解声音的意思,但顾时还是再按了一下电梯按钮。 “叮!” 奇怪的是,这一次的按钮并没有熄掉,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铃声,电梯门缓缓打开了。 顾时忍不住开口问道。 “这又是你的能力?偷盗者能撬锁我理解,智能锁和id读取器也能撬?” “并不是,我只是利用了这个电梯门的漏洞而已。” 声音呵呵地笑着。 “这部电梯从外面需要用id卡才能打开,但是从里面不用,这不就是一个非常明显的漏洞吗?” “你是什么先天卡bug圣体……” 顾时嘟囔着,不过他也是受益者,在这方面计较太多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他走进了电梯。 电梯内很干净,也很阴凉,并且意外的宽敞。 尤其是电梯的控制面板,上面除了开关门和警报的按钮外,就只有上下两个的楼层按钮。 毫无疑问,上面的按钮通向的是安保中心六楼,而下面的那个按钮,应该就是去往所谓的地下了。 顾时没有犹豫地按下了下面的那个按钮,电梯门随即关上。 电梯的运行非常的安静,要不是刚刚启动时他的身体因为惯性抖了一下,他都不会发现电梯已经开始下降了。 没过多久,熟悉的“叮”声再次响起,电梯门打开后,出现在顾时眼前的是另一条笔直的走廊。 他一走入其中,他立刻感受到了与楼上不同的氛围。 走廊两侧的混凝土墙壁呈现着冷冰冰的灰色,上面镶嵌着灯光,映射出阴暗而幽深的气息。天花板则上嵌着一条长长的管道,一直通向走廊的尽头。 顾时小心翼翼地沿着走廊缓步前行,脚步声在空旷的空间中回响。 这种笔直而又空旷的走廊让他很没有安全感,总感觉下一秒就会从什么地方伸出大量的武器,或者干脆是能扫过整个走廊的激光网一样。 所幸的是,这一切不过是顾时自己的脑补罢了。 终于,他抵达了走廊的尽头,面前是一扇没有门把手的机械门。 顾时刚伸出手想要在门上摸摸看有没有什么机关,门就自己朝两边打开来。 门后是一个不大的小房间,空气是满是一股消毒水的闷热气息。 “消毒室?” 顾时立刻就想到了这个词语,他只在各种游戏或者影视中看过这种设施,这还是他第一次真正见到这样的房间。 他走了进去,身后的门随即关上。 房间内的灯光变暗,一股温热的消毒蒸汽从房间的各个角落喷了出来,洒在顾时的身上,弥漫在整个房间中。 “咳咳咳,这味道真难闻!” “那是自然,人家过消毒室都是要穿隔离服的。你直接就进来,也是个狠人。” 没过多久,消毒蒸汽停止了喷洒。很快,房间内的灯光重新亮起,消毒室另一侧的门也随之打了开来。 走廊连通的另一侧是一间相当宽敞的像是实验室一样的房间。各种仪器和设备整齐地摆放在一块,仍然在自动运行的显示屏亮起着,机器的运作声嗡嗡发响,在静悄悄的房间里格外明显。 而这还不是最让顾时震惊的。 就在他的正对面,也就是走进房间所正对着的地方,有一面巨大的透明玻璃。 透过玻璃,他看到了一个令人叹为观止的地下空洞,不见其顶亦不见其全景,宽阔而又空旷。 在空洞的正中央,搭起着一个由藤条和木条构成的古老祭坛,看上去非常简陋,但又让人无法忽视,似乎有一种诡异的力量,在吸引顾时的目光,让他难以移开注意。 “呵呵,还真是不得了……” 声音将顾时从那种诡异的吸引中唤醒了过来,他连忙移开目光,朝研究室的其他地方看去。 “那个就是所谓的一号项目吗?” “应该就是了。” 顾时环视了一圈,马上就看到了一个贴在墙上的告示。 『千子湖一号项目观测站条例』 『1.一号项目是整个千子湖站点的核心所在,无论出现什么情况都要保证一号项目的完整。』 『2.一号项目表现为一个由桑树,柳树杨树,槐树,苦楝以及桃木的枝干制作成的祭坛,占地面积约为5x8平方米,高约一米。』 『3.一号项目的四周用朱砂与乌鸦血的混合物画有无法被识别的符咒,任何作业人员不允许接触这些符咒超过三分钟的时间,所有接触者在离开站点后必须用千子湖的湖水浸泡双手三分钟,可以多泡,但不能超过五分钟。』 『4.一号项目的来历暂不可考,根据目前所得到的线索我们认为它是由古代的一位道士所建造。暂时无法推断其行为目的,但是一号项目的确与千子湖底的异常存在有所关联。』 『5.一号项目会对人类产生吸引力,这种吸引力的来源我们尚且不清楚。因此任何人都不能在单独行动的情况下进入研究站并且目视一号项目。』 『6.一号项目会固定在夜晚11时至次日5时这两个时间点发出一定的声频波动,时间不会太长,需要每天进行记录。一旦发现某一天的相应时间没有检测到波动数据,请立刻向站点中心进行报告。』 『7.一号项目本身不带有放射性,一旦检测到一号项目开始向外释放出一定频率的放射性射线,并且可以用肉眼观测到地面符咒发出微弱的可见光时,请立刻向站点中心进行汇报,并且离开研究站,启用千子湖站点净化程序。』 『8.禁止一切没有通过人格测试的人员接触一号项目。每个离开研究站的人员在返回研究站后都必须再进行一次人格检定。』 『9.不要在一号项目附近三米的范围内倾倒任何与千子湖有关的物体,包括湖水。』 『10.时刻牢记你的使命,你是为了人类而战。』 第35章 千子湖的真相 “咱们这应该算是两个人吧。” 顾时看完条例之后,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是这个。 就连声音都被他这奇怪的思维整得愣了一下。 “如果有谁能够彻底理解你的跳跃性脑回路,我想他一定能直接消化掉解密学者。” “啊?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 顾时挠了挠头,这人说话明明也不清不楚的,还好意思说自己的脑回路跳跃。 他朝研究站的其他地方看了几眼,没有发现其他的东西。 “喂,我们现在怎么办?既然这个一号项目我们根本弄不了,那我们来这里有什么意义吗?” 顾时开始翻阅被整齐地叠在一起的文件夹,除了一堆眼花缭乱的数据之外,他什么都没看到。 难道就在这里等到白天吗?那和在六楼等着有什么区别,那里还有窗户,反而可以更加直观地看到外边的情况而不用通过时钟才能确认时间。 “谁说我们无事可做了?” 声音回答道。 “你难道就不好奇,整个千子湖所谓的净化程序是怎么运行的吗?” “净化程序?” 顾时翻文件的手停了一下,他把目光又重新投回墙上的条例。 “你是说那个净化程序就是靠一号项目进行的吗?” “不然呢?” 顾时回想了一下之前在中控室看到了净化工作简报,很快就从中找到了声音这样认为的根据。 “利用诡异无法维持阴阳共存的状态,去打破它的构成形态” 这种玄而又玄的手段,如果说是利用什么科学仪器来实现的,顾时就算是想破头也想不出来。 但如果把这个手段和眼下这个祭坛联系起来,似乎就有了一些眉目。 顾时发散了自己的思维,得出了一个非常玄乎的想法。 “一号项目能够操纵一定区域内的阴阳属性。” 他下意识地想看向祭坛,但刚刚才在条例上看过的警告又让他紧急收住了目光。 “准确来说,不是一定区域内,而是整个千子湖。” 声音说着,同时操纵顾时的手从文件堆中抽出了一沓钉在一起的纸。 『千子湖站点一号项目研究报告(复印件)』 “你是怎么知道这堆文件里有这种报告的?” 声音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什么都知道一样,顾时最初怀疑他是诡异那边派来的也是因为这点。 “因为我还是解密学者,这种阅读量的文件,我看一眼就知道里面有哪些信息。” “你一个扒手惯偷还当上学者了……” 顾时嘴上吐槽着这两个根本不相关的职业,眼睛则快速地看向手中的文件。 『千子湖一号项目最初被发现在一处人工开凿的地下空洞内。洞穴包括墙壁以及连通地表的道路都能发现明显的人力痕迹,据检测大概成型于元末明初时期。』 『由于千子湖异常事件已经被立项,并且准备进行相应应对措施,故我们决定以一号项目所在地为中心,用一个待定的建筑形式来封闭并伪装掩盖千子湖站点。』 『介于千子湖异常在不断扩散,所以我们决定这个待定的建筑变更为千子湖游步道景区,利用大量的游客来分化异常,以达到完全消除异常的目的。』 『在千子湖站点建设初期,我们在地下空洞的一处角落内发现了一处被刻着字的石壁,并在石壁下找到了一些仪式相关法器。』 『除去部分已经无法识别的文字后,我们整理石壁文字文案如下:』 『……盖湖居阴而蓄阳,极之反也,故人处其中,神盲而思晦,五感乱而六识紊,魂欲去而魄且集,如是也。凡枉死者于此,困诸极阳而生阴……人诞于泥丸,未有魂者,而天地育之。阴阳者,一分为二也,人者,阴阳为一也……其聚阳近阴,一旦有之,则精怪生,又因其无体,故一生则魂离,唯魄合成形,故无知无识,非人非鬼……贫道观其民恶俗不息者,童祀也。盖幼童者,阳体之盛,因冤死而聚怨,其阴所生者,非常道。魂阴而魄阳,怪之甚也,所以颠倒常道,诡端丛生……贫道力所不怠,度其无望,故开坛于此,可调阴阳,遁五行……坛之所存者,艮也,艮土恒固,存之长久,可保后世……必建一门户于乾,可困其毋走。至于兑者,可居也,兑金属泽,与湖相合,弗害也……此番所计,实乃下策。未能匡扶正道,救民于难,遗祸留害,吾之罪矣!』 『经过分析后,我们推断这篇石壁刻字来自于一名道士,他似乎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千子湖的异常,但是因为种种原因,无法将它彻底清除,只能被迫利用祭坛控制它周边的环境,进而把异常困在千子湖。』 『我们在石壁下发现的法器,经实验后的确是用于操控一号项目的工具,稍后将单独立项进行更多的实验。』 『根据石壁留下来的线索,我们决定把景区大门设立在千子湖的西北角上,同时在正西方向建立游客中心,以保护未来进入千子湖的游客。』 『处决异常的研究仍在进行中,但是希望不大……』 ………… “居然,居然会是这样的原因吗?” 在顾时浏览那篇报告的时候,现实世界的直播间也在一同观看。 从不久前顾时在中控室的侥幸逃脱,再到刚才的楼梯追逐,一直到现在,几乎所有人的心弦都被顾时所牵动着。 毫无疑问,在历来的所有解密者中,顾时可能不是最有经验的,也不是最有实力的,但绝对是最能触动人们情绪的。 顾时所做的每一个举动,在他们看来都让人困惑不已。 但他就是靠着这样的本事,一路走到了这里。 然后,向所有人揭开了千子湖怪谈世界的真相。 这也是第一次,有人解开了诡异所布置的怪谈迷云。 “诡异最开始并不存在,而是人的行为和环境催化了这一切的发生……” 钱老看着顾时手中的报告,皱着眉头思索着。 此时,会议室里的所有人几乎都忙得不可开交。大量的信息冲击着他们,让他们加班加点地解析这篇“千子湖真相”的一切情报。 随后,这些情报将会被递到一把手的案台上,再飞往解密者仍然存活的几个国家。 在这样的环境中,钱老却静静地坐在椅子上,凝视着屏幕。他深沉的目光仿佛越过了顾时手中的报告,看到了更远的东西。 “如果所有怪谈都存在真相的话,那么解密者的任务真的只是从怪谈中逃脱吗……” 他这样思考着。 第36章 人性 这篇报告的文本量很大,大到顾时一时半会根本看不完。 不过幸好那些有用的重要信息都被列在了前面几页,他在失去专注度前就已经看过了这些内容。 『根据我们的探测,千子湖底存在的骸骨至少有上千具骸骨存在,其中大多为未成年幼童的尸骨。由于湖底异常的存在,我们并不能深入湖中进行直接研究,以上数据可能存在一些偏小的误差……』 上千具尸体,这还是保守估计中的保守估计。 仔细想想看,千子湖的历史可以追溯到魏晋时期,也就是公元三世纪。 如果算到建国前,那也有将近一千七百年了。而在这么长的时间内,就算是每年会被祭祀掉一个孩童,那也就已经有一千七百个枉死者了。 但是仔细想想看,每年仅仅献祭一名幼童又怎么会是真正的现实呢? 毕竟,除开屈指可数的丰年之外,在漫长岁月的循环之中,大多数时候都被灾荒之年所占据。期间更有无数次战乱频仍、天灾肆虐的时候。可以想象,在那个艰难困苦的时代背景下,居住于千子湖畔的人们为了求得“湖灵”庇佑,风调雨顺,会采取何等疯狂而残忍的祭祀方式啊。 此时此刻,顾时脑海中浮现出景区大门广场上那块石碑,以及上面铭刻着的由那位无名的安抚使撰写的《千子湖记》。他的眼前似乎清晰地呈现出一幅画面:一群饿得前胸贴后背,面目狰狞,眼冒绿光的人们团团围住一座破旧不堪的高台,而高台上捆绑着几个衣裳褴褛、骨瘦如柴的孩子。在缥缈的信仰与孩子们撕心裂肺的哭喊交织声中,这些人无情地将他们推入了千子湖寒冷刺骨的湖水之中…… 这才应该是千子湖的常态,即使是在千子湖记的石碑被立下之后,一旦遇到灾年,走投无路的人们肯定还会重拾这种献祭的狂热。 而就是这样残忍频繁的献祭,催生了未来千子湖的诡异。 “呵呵,原来是这么一回事,真是有趣……” 声音毫不收敛的笑意在顾时的脑子里回响着,他对于这些事情似乎只有兴趣这个简单的情绪。 “你在笑什么……” “我有在笑么?” 声音说完就轻声笑了两声。 “呵呵,好吧,我承认这些事确实让我有些惊喜,但尚且还在我的预想之内。” 顾时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 “你居然会对这种事情感到惊喜?你对死去的人就没有什么敬畏之心吗?” “敬畏?” 声音停顿了一会,似乎是在思考自己的措辞,随后饶有兴致地回答道。 “可能我真的没办法理解你的情绪。对于我来说,这些人的死亡与我并无关系,我为什么要去感叹他们的命运?” “就算是你,也没必要去在乎这件事情。” “你最终的目的不是想要逃出去吗?这里对我,对你来说不过只是一场游戏罢了。诚然现在游戏的发展让我们都感觉到了意料之外的情绪,但这又有什么不同呢?” “你是想从人性还是共情的角度上来指责我吗?那恕我难以理解,我生来就是神性,无法与你的意图共洽。” 声音的语气虽然充满了嬉笑感,仿佛他真的发自内心地喜悦一般。 可是他说的话,却无一不在透露着一个事实。 那就是这个家伙,根本没有一点人性。 他没有人的情感,所谓的情绪不过是他的伪装罢了。 他唯一可能会有的情感,就是他一直挂在嘴边的“有趣”。 为了他的有趣,他可以装出人的情感来,甚至可以把自己装作一个正常的人。 “你这个魔鬼……” 顾时没有压制住自己的内心,他几乎是在愤怒与恐惧的交织中说出了这句话。 “呵呵,我可不是魔鬼。” 他回应着顾时的话,如同梦魇一般的声音在顾时的脑海中环绕着。 “我是神,是错误,是时间的蠹虫。” 顾时强制让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现在没必要跟声音撕破脸皮。从共同利益上看,他们至少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会是合作关系。 于是他和往常一样,在合理范围内试着去埋汰声音,让自己占据主动权。 “呵呵……你既然是神那为什么还会寄生到我身上?” “挑衅我是没有用的,我过去遭遇过的挑衅以及挑衅他人的经历是你的百倍。” 然而声音根本不吃他的这一套,听他那压抑不止的笑意,他似乎还挺乐见其成。 “我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我遇上了一个比你更有趣的家伙。” 声音缓缓解释着自己的过去,这也是顾时第一次听到有关他的来历。 “说来也奇怪,那个家伙和你一样人性充沛,会对比自己弱小许多的生灵展现仁慈,甚至会觉得总有些事要高于其他。” “就是这样的一个疯子,在最后打败了我,夺走了我的本质。” “作为代价,我离开了本属于自己的家园,去到了更遥远的地方,试着去寻找和理解所谓人的勇气与牺牲。” 听着声音的话,顾时无情地评价道。 “看来你理解了一坨。” 声音并不在意顾时的嘲讽,他轻笑着说。 “呵呵,没关系,时间还有很多。我有的是耐心去寻找这些东西对于我来说是什么。” “不过倒是你,你现在又打算怎么样呢?” 顾时明白声音的意思,既然已经知道了千子湖的全部真相,那么对于他来说,整个千子湖游步道怪谈就已经变成了明牌。 他完全有的是办法去应对任何情况,然后逍遥自在地在第二天的晨曦中打开景区大门,离开怪谈,回归现实。 可是他真的只想那么做吗? 他真的甘愿只做这些吗? “你不是想要理解什么是勇气和牺牲吗?有没有兴趣帮我个忙?” “我提醒你一下,你这个叫做莽撞而不是勇气。” 声音依然在笑着,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他实际的想法却是: “不过,这的确很有趣……” 顾时之所以敢直接问出口就是因为他吃准了声音的心思。 他什么都不会在乎,除非这件事本身能让他感兴趣。 既然他喜欢有趣的事情,又想要了解人性中的勇气牺牲究竟是什么,那何不干脆让他来帮自己一把呢? 就当是为了自己这小小的同理心,他可不想放过这个机会。 “就让我看看,你准备闹到什么地步吧。” 第37章 更有创意的想法 “你是说,你打算放大整个净化程序的功率,给那个东西来一波大的?” “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但是……” 顾时在研究站里转来转去,却没有找到报告上提到的那几个可以操控祭坛的法器。 所有的抽屉,柜子他都找了一遍,可就是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看来在净化程序启动之后,离开研究站的工作人员也顺便带走了那几个法器。是被安置到安保中心的其他地方了吗? 顾时唯一能想到的地方,就是在安保中心的六楼。 “该死的,当时就应该去找id卡,没准还能顺便找到那些个法器。” 他抬头看了看墙上的时钟,现在已经到了凌晨三点左右。 他可以就那么等到天亮,可这样一来不就没有意义了吗? 就在顾时准备回到六楼好好去找找的时候,声音轻笑着搭话了。 “我觉得你的思路还是被局限在了规则里,你为何不试一试别的更有创意的想法?” “更有创意的想法?你有好主意?” 顾时连忙追问道。他虽然不相信声音的人品,但他相信声音关于找乐子的创意。 “呵呵,别着急,慢慢来。” 声音不紧不慢地说着。 “听我的,拿上那边那个柜子里的消防斧,然后直接走到地下空洞里。” “消,消防斧?” 顾时看向了挂在墙上的消防柜,那里面的确有一把黄柄黑把红头的斧子。 “拿消防斧做什么?” “别问那么多,这是等下会用到的神奇妙妙工具,你现在知道的越多等下就不灵了。” 声音终于开始像个神棍一样对顾时讲谜语,他的语气依然是那种看好戏一般的轻佻感,听不出来有什么玄机。 为了保险起见,顾时还是决定多问个几句。 “事先问一下,这斧头等会儿不会对我造成什么非常痛苦的伤害吧?比如什么断手断脚去献祭之类的。” “不会。” 声音回答得信誓旦旦。 “我没有血祭的嗜好,那样一点也不礼貌。” 顾时仿佛看到了一个彬彬有礼的年轻人摘下礼帽向他行了一个礼。 说实话,有点尴尬。 撇了撇嘴,顾时走到消防柜前,把玻璃柜门打开,将那把消防斧摘了下来。 这把一米长的消防斧略有些份量,顾时掂量了一下,大概有个五斤左右。 “好,接下来就去地下空洞里面。” “没问题吗?条例上不是说不能用目光去接触那个祭坛吗?” “放心好了,我会保护你的。” 不知为什么,顾时现在觉得声音有些迫不及待了。 就像是急着去看一场期待了一天的电影一般,只不过主演可能会是顾时自己。 顾时拎着消防斧,从研究站右侧的安全门走了出去,进入了一条狭长的蜿蜒通道。 通道的尽头,是一扇关闭着的气密门,周围的墙壁上已经被黑色的天然岩层取代了灰色的混凝土材质。 这扇门的后面就是一号项目所在的地下空洞了。 顾时深吸了一口气,将消防斧夹在了腋下,双手抓住手轮,用力将其拧开,然后再把门向外推开。 “吱咣——” 一阵金属晃动的声音幽幽地传了出来,接着又返回了一道更加尖细的回声。 门开启的瞬间,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就朝着他扑面而来,他甚至闻到了一丝来自千子湖的腥臭味。 踏入空洞后,他并没有那种幽闭的压抑感,反而有一种在深海或是宇宙这类异常空旷的地方才会产生的恐惧感。 地下空洞不能说黑,里面到处都有便携式灯光架着,提供了非常清晰的视野。 但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没能看清空洞的顶端,那里好像始终有什么东西一样,遮挡着他的视线。 空洞里很安静,非常安静,根本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只有顾时自己的呼吸声与心跳声在有限的范围内存在着。 这样的寂静,更加催生了一股莫名的阴寒。顾时不由得搓了搓手臂,抓紧了消防斧。 接着,他就看向了搭建在空洞中央的祭坛。 视线接触到它的一瞬间,顾时又出现了那种不受控被吸引的感觉。 但下一秒就立刻消失了。 “好了,非常好。” 声音呵呵地笑着,是他出手了。 “好了,我现在已经到这里了,接下来怎么办?” 顾时拎着消防斧走到了研究站的那面大玻璃窗前,这里能让他觉得不会那么阴冷。 “很简单,看到那个祭坛了么?从外表来看它的结构根本不坚固。我相信你可以很轻松地就把它劈烂……” “等等等等,你说什么?!” 顾时气笑了,他没想到声音说的更有创意的想法居然会是这样。 神奇妙妙工具,还真是神奇妙妙工具啊! 顾时只恨声音没有实体,不然这把斧头下一秒就会出现在他的身上。 “条例上千叮咛万嘱咐地说了,一号项目是千子湖的重中之重,无论如何都不能破坏。你让我拆了它?你是嫌这里的烂摊子还不够大吗?你是哪里来的熊孩子转世,要不要给你几组tnt,你干脆把整个安保中心从地下到六楼全炸了得了!” “你别着急嘛。” 面对顾时狂风暴雨一样的口喷,声音倒是根本不急。 “我不是说了么,不要局限于规则。” “为什么规则里会说不能破坏祭坛?” “不就是因为除了祭坛之外,官方没有别的办法对付诡异了么。” “你想想看,为什么这个祭坛能够保存到今天并且依然有所作用?” “说明这个祭坛里面存在着足够充裕的能量去实现他的功能。” “可是呢,现在的人却没办法像当初那个设立祭坛的人一样去充分利用这些能量。” “这种情况下,祭坛本身反而成为了一种束缚,一种禁锢,一种累赘。” 顾时冷静了下来,声音话里话外都在透露着一个意思。 “你想说,你能利用这种能量?” “正是如此,你忘了我是什么吗?” “诈骗犯和小偷王。” “呵呵,倒也没说错。” 不得不说,声音的心态真的非常好,和他自己说的一样,他从来就没把顾时的挑衅放在心上。 “我是时间的蠹虫,命运的漏洞,利用这种破坏后泄露出来的能量简直是轻而易举。” “而且,我在这个祭坛里又发现了一些新的有趣的东西,似乎可以直接和那个东西产生一些奇妙的影响。” “说不定,我可以做到真正消灭千子湖的异常呢……” 听到这,顾时不得不认真地考虑声音的方案了。 会做吗? 第38章 崩塌 “会做的。” 声音笑着说出了顾时内心已经得出来的答案。 这一瞬间,顾时突然有了一种做坏事被发现的罪恶感。 但也只是一瞬间。 “你知道你像什么吗?” 顾时一边靠近祭坛一边说道。 “你就像是小时候父母说的那种会带坏别人的坏孩子一样。” “呵呵,前提是别人有能让我带坏的机会呀。” 他走到了祭坛前,沉默着吸了几口气,然后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消防斧。 ………… “接下来该怎么办,还让顾时自己判断该做什么吗?” 现实世界中,分析小组正在讨论着接下来的方案。 在已经获取到怪谈世界几乎一切的情报之后,集体的分析效率才正式逆转了解密者个人的效率。 如果说在这之前让解密者以自己的想法的行动是为了不施加外部干涉以解密者的生存概率,那么现在反而是做出干涉就能直接保送解密者通关。 为什么他们这么笃定从怪谈世界离开的方式? 因为在不久前,已经有第一个解密者成功离开怪谈世界了。 那个人就是露西亚的解密者阿列克谢。 不得不说,这个家伙是真的莽,也是真的足够幸运。 他全副武装地从安保中心朝着景区大门原路返回,在途中就已经撞上了黄昏的时间点。 有惊无险的是,在彻底天黑的前一刻,他终于到达了景区大门,而大门也如他所愿地已经开启了。 在他冲出大门的那一刻,他就被迷雾包裹着从怪谈世界脱离,回归了现实世界。 毫无疑问,阿列克谢成为了全露西亚的英雄人物,正在前往面见露西亚总统的路上。 据说,在他回来之后,一直在嘟囔着什么“没有机会干掉那个东西”。 解密者成功回归的消息很快地传开,露西亚方面自然也是第一时间就告知了赛里斯。 只不过,关于他们得到了什么样的奖励,他们却闭口不提。 既然已经有一个解密者成功离开了,其他各国自然开始有样学样,通知解密者正确的逃脱方案。 赛里斯这边也是因此才开始有些焦急地进行了讨论。 “顾时现在已经没什么可以做的了,接下来只要让他等到白天然后离开就可以了。” 这是大部分分析小组成员的共识,同时也是在观看直播的赛里斯民众们的想法。 ——“真不容易啊,这下终于可以离开了。” ——“顾时挺nb的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能把怪谈摸那么清楚的解密者。” ——“太好了,这次终于要成功一把了……” ——“现在早就是明牌局了,你告诉我怎么输?” ——“我看悬……” ——“你看你(优雅的赛里斯语),我已经忍你很久了!” 就在大家在欢度即将胜利的时候,有人发现了屏幕中顾时的异常。 ——“等等,你们看!顾时在做什么?!” 分析小组这边自然也是发现了顾时的举动。 “他在做什么!”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顾时对着祭坛举起了手里的斧头。 “快阻止他!” 可是,怎么阻止呢? “咔!!” 清楚的木头劈裂声回荡在空洞内,带着巨大力量的消防斧非常轻松地就劈开了祭坛的一处支点。 顾时没做过劈柴一类的活,他的动作看起来有些笨拙且滑稽。 但是这也不需要太大的力气,在劈开一个支柱后,他马上就拿着斧子,朝着另一个地方砍去。 “咔!咔!咔!” 一束束捆绑扎实的支点轻松地被顾时劈开,本来就不算结实的祭坛开始发出崩溃前的抖动。 “还有地上的符咒,别忘记了。” 声音嬉笑着提了一嘴,顾时看向脚底,他现在正踩着一个符号。 踩实地面,用脚一抹,一个符号就被顾时抹去了。 接下来,就是一系列重复的机械动作。 顾时不断地举起斧头,不断地挥砍下去,加之间或地抹除地上的符咒。他现在觉得自己像是以前看过的一个动画电影的主角,叫拉尔夫的那个。 随着震动的不断加剧,祭坛的木梁开始破裂,散发着木屑的气味。 “我可不是一个反派啊!” 顾时抹掉一个符号后,带着心里的一股莫名的戾气,抡圆了消防斧,劈向了最后的一个支点。 “咔!” 斧头落下,祭坛最后依赖的一个支撑终于断裂。 在清脆的劈裂声后,是祭坛倒塌的轰鸣。 这巨响在空洞内回荡起来,不断冲击着顾时的大脑。 随着木头碎裂的声音,一股巨大的冲击波向四面八方扩散,将祭坛周围的尘埃掀起,四处飞溅,祭坛在这场短暂而剧烈的动荡中开始崩溃。 他看着倒塌下来的祭坛,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却发现自己有些站不稳,差点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自己是被这声音弄得方向感错乱了吗? 顾时首先冒出的是这样一个想法。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 不是响声的缘故,而是整个空洞……不,是整个地面都在摇晃! 晃动感随着祭坛的彻底倒塌越来越强烈,摊开在地面上的木头碎片在地上颤动着弹跳起来。 突然,在一声震耳的轰鸣声中,一条裂缝赫然出现在祭坛倒塌的位置。 这时,顾时才明白现在是什么状况。 “比如什么意外情况?” “地震。” 和声音的对话还历历在目,顾时现在恨不得把声音好好骂一顿。 在这么下去,搞不好整个地下空洞都会倒塌! 然而声音却异常地兴奋。 “有趣的创造,有趣的现象!” “喂,你别傻站着摇晃了,站稳些,给我一点时间。” 顾时连忙把双腿分开一些站位,以确保下盘稳定后,他对声音说道。 “真不该信你的馊主意。” “呵呵呵,你马上就会就会庆幸了。” 忽然间,顾时的思想一滞。 又是那种熟悉的感觉,仿佛空间与时间都被凝固一般的静止。 他的手自己抬了起来,扶了一下单片眼镜。 刹那间,一道耀眼的流光从单片眼镜中迸发而出,照亮了崩塌中的地下空洞。 第39章 命运的漏洞 “发生什么了,怎么什么都看不见了?!” 分析小组惊慌地看着突然变成一片雪花的屏幕。 他们只看到顾时用斧头劈开了祭坛,后者随之倒塌,甚至大地都开始颤抖。 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顾时他在做什么!他疯了吗?!” “明明成功就近在眼前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猜疑,愤怒,怨恨的情绪很快在会议室里蔓延。这也不怪他们,本身分析小组就是一个压力非常大的工作,在经常性的高压下,几乎所有的成员都变得有些敏感,经不起大喜大悲。 除了一个人以外。 “好了,都给我坐下。” 钱老依然安稳地坐在椅子上,神情严肃地看着仍然没有画面的屏幕。 “如果顾时失败的话,我们现在就已经能看到诡异的降临了。” “但是现在一切不都还是好好的吗?说明顾时还没有失败。” “我相信他,他一定有这么做的理由。” “他可是我们的解密者,我们不相信他,还有谁能相信他?” 钱老说着,攥紧的手故作轻松地张开,拿起桌子上的杯子,轻轻抿了一口水。 ………… 崩塌还在继续。 那道地面上的裂缝不断地扩大,一路向着空洞的岩壁蔓延,甚至顺着岩壁而上,一直裂开至空洞的顶部。 “轰!” 成块的碎石开始从顶部掉落,砸在地上扬起尘烟,破碎的石头碎片四处飞溅。 就是在这样一个极其危险的环境中,顾时依然伫立。 不是他不想躲开,而是现在他已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去执行躲开这个行为了。 “呵呵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声音疯狂的笑声在顾时的脑海中回荡着,他听不见四周正在崩塌的空洞所发出的任何声音,在他这里,好像一切都处于停滞状态。 他只能看见眼前的一切事物都在崩塌,但是却没有一点声音,就像是一出默剧一般沉静地在他面前上演。 恍然间,顾时又看到了最开始看见的那个时钟的虚影,它就那么浮现在自己眼前,仿佛切实地耸立在空洞内。 他看见那几根虚幻的指针,缓缓地朝着逆时针的方向移动了一下。 “咚——” 空灵的声音在顾时的耳边敲响,他惊讶地发现,从地上那堆祭坛的废墟中,一点点微光正在慢慢地溢出,然后飘浮到空中,汇聚成一片光斑。 然而就在这时,蔓延到空洞顶端的裂缝终于贯穿了整个空洞,有什么巨大的东西从一直看不清的顶部落了下来。 不,是滴了下来! 顾时所看见的,是一大滩焦黑色的流体,如同融化的橡胶或是沥青一般,从空洞的顶部滴下来。 那滩不明流体是那样的巨大,原来正是它覆盖住了整个的空洞顶端,让所有人都看不见上面的真正样貌。 那些流体滴到了祭坛的遗迹上,融进了残梁断柱中,一股异常难闻的腥臭气味开始扩散开来。 顾时不止一次地闻到过这种气味,并且在很多地方都闻到过。 比如在千子湖旁的游步道上,又比如在那个茶贩的茶里,以及在那个游荡在安保中心的东西身上。 这是千子湖特有的腥臭味,或者说,是诡异的气味! 造成这些灾祸的根源,居然一直就存在于用来克制它的祭坛上面。 顾时看着这滩诡异流质滴落在地,渗入地面下,沿着原本那些符咒的轨迹缓缓形成了一个全新的符号。 随后更多的黑色流体紧接着覆盖在了这些符号上,它们蠕动着扭曲成型,变成了一团抽搐的庞然巨物。 然后,这团巨物的外表上,突起了一个个大小不一的脓包,密密麻麻地遍布全身,使这团东西看起来像是一块癌变的肉瘤。 而在各个脓包之上更是慢慢裂开了一条条流着黑色液体的缝隙,并且还出现了三个空洞的小孔。 这些裂缝有意识一般地同时张开,发出了一道响彻空洞,尖锐刺耳的啼哭声。 “哇——!” 从这道啼哭声中,顾时居然听见了好多孩童的哭喊声。 性别不同,年龄不同,相貌不同,衣着不同,甚至连时代都不同的孩童们的样子一瞬间在他的脑海中飞过。 然后这些脸,在他眼中与那些脓包的形状一一对应了起来。 这团肉瘤,就像是万千孩童扭曲的头颅所拼凑成的一张大脸。 “呃啊——” 肉瘤扭曲着朝顾时爬了过来,它身下粘稠的液体也顺着地面淌来,蔓延的液体像是利爪一般抓向他的脚。 “呵呵。” 而声音却丝毫不在意地轻笑着,顾时按在单片眼镜上的手放了下来,举到身侧打了一个响指。 从单片眼镜中发出来的光芒一下子功率剧增,毫无保留地照射在那团东西身上。 “哇——!” 在光芒接触到肉瘤的瞬间,如同烧焦一般的滋滋响声从它身上冒了出来,同时一缕缕黑烟散发着臭味飘向空中,而空洞内的震动也愈发加剧。 顶部因岩层被撕裂而坍塌下来的石块越来越多,甚至有一块比肉瘤还要大的岩石,就从顾时的头顶砸了下来,径直砸向他。 而声音只是不急不忙地抬手一挥,那块砸向顾时的岩石就像是被什么力量拉扯了一般,朝着肉瘤的方向直接平移了一段距离,最终砸在了它那糜烂的身躯上。 “砰!” 肉瘤本就被光芒照耀得濒临崩溃的身体遭此一击,几就乎已经到了破碎的边缘。 大块大块的脓包炸开,变成黑色的血水洒在地面,它的身体也变成一片片的腐肉,像是腐烂了的鱼肉一样开始脱落。 而此时的肉瘤似乎早已停止了挣扎,它被动地接受着这些伤害,甚至隐隐有早点寻求解脱之意。 可就在这时,顾时听见脑海中传来了声音的嗤笑声。 紧接着,他就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发生了诡异的变化一样,整个世界变得奇怪了一瞬,然后又回归了正常,好像什么变化都没有发生。 不,变化发生了。 本来已经停止挣扎的肉瘤不知为何突然猛烈地蠕动起来,就像是发生了什么令它恐惧的事情一样,它开始拼命地试图逃离。 但是,又有什么东西从肉瘤身下的黑色液体中伸出,仿佛无数只小手,紧紧扒住了它的身体,让它无法离开。 顾时注意到,从四面八方岩壁的裂隙中,一缕缕黑气不知从何处而来,开始聚集到肉瘤身上,让它的体型又因此增大了数倍。 可是这并没有转变当前的局势。 随着裂隙中不再冒出黑气,肉瘤的身体从原先具象的实体变成了有些缥缈的虚影,如同被覆盖了一层纱布一般,和现实产生了一层隔阂。 “差不多了……” 就在这时,一点点的微光开始从肉瘤的身上抽了出来,与原先从祭坛中出现的光点汇集在一起,然后一同被吸到了顾时身上。 顾时发出的光芒更加耀眼,毫无保留地覆盖住了肉瘤。 如果这时候有旁观者存在,那么他就能够看到顾时身上发生的变化。 他的头上好像出现了一顶黑色的三角巫师帽,身体也隐隐约约披上了一件复古的巫师长袍。 就连顾时的样貌也似乎发生了微不可察的变化,如同另一张脸和顾时的脸重叠在了一起。 他原本就有些微卷的黑发长长了一些,五官也变得更加立体,脸庞变得瘦削,像是个文艺儒雅的青年。 就连单片眼镜都好像更适配他的脸一般,贴合在他的右眼上。 “让我们结束这一切吧。” 声音用极其轻松的语气说道,他控制顾时的手向前伸去,朝着明显缩小但还在发出凄厉惨叫不断挣扎的肉瘤一抓,再一放。 “哇——!” 背景里的惨叫声不断远去,世界在要毁灭似的剧烈震动中被光芒彻底笼罩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可能只是短暂的片刻,也可能是漫长无尽的时光流逝,但对于顾时来说都是难以确切感知的时间之后,震动终于停歇了下来。 原本遮挡住视线的光芒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另一道明亮的光线。 这束橙色的光芒散发着七彩的光晕,同时传递出一股温暖炽热的感觉,宛如一个温柔的怀抱,紧紧拥抱着顾时那疲惫至极的身躯。 “是阳光……” 顾时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岩壁。那里已经裂开了一道巨大得令人无法估量的裂缝,一直延伸向上,直通至地表。 那便是外面的世界,是千子湖游步道景区。 在不知不觉间,天色已然破晓,原本笼罩着天空的乌云早已散去,久别重逢的阳光终于洒向了大地。 空气中那股刺鼻难闻的腥臭味也已悄然无踪,崩塌结束,地上只剩下一片平静的狼藉废墟。没有肉瘤,没有黑色液体,周围的一切都恢复了平和宁静。 “真的……结束了?” 感受着周身的暖意,顾时不禁喃喃自语道。 “呵呵,真的结束了。” 声音轻笑着回应道,操控顾时的手,又推了一下单片眼镜。 第40章 结束后 顾时花了一番力气才顺着裂缝从崩塌的地下空洞爬到了地表。 精疲力尽的顾时跪撑在草坪上,喘了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看向晴朗无云的天空。 来到怪谈世界也不过两天,但顾时总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过太阳了。 看着这久违的景象,他情不自禁地朝着空中那轮骄阳张开了双臂,想要好好感叹一下。 “别告诉我你打算赞美太阳。” 声音忽然打断了顾时的感慨,他疑惑地问道。 “怎么了吗?” “算了,随便你吧。” 顾时奇怪地揉了揉鼻子,重新对着太阳伸开了双臂。 “赞美太阳!” ………… 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所有人现在无一例外都目瞪口呆地看着屏幕中恢复的画面。 刚才的断线其实没有持续多久,但是对于关注怪谈世界的赛里斯民众却是漫长的煎熬。 他们都看到了顾时那疯狂的行为,一时间几乎所有人都认为顾时早已被诡异逼疯或是污染,赛里斯的解密者已经完蛋了。 接下来要完蛋的,就是现实世界中的他们。 然而人群的恐慌还没有持续多久,断线的屏幕终于又恢复了画面。 设想中顾时凄惨的死亡画面并没有出现,反而是一滩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烂泥出现在了地上。 而顾时则好端端站在废墟中,周围像是发生了什么大战一样,到处都是碎石裂岩。 花了好大的功夫,人们才认出,顾时所在的地方居然就是地下空洞。 只不过它现在已经不能被叫做空洞了。 “这样的裂痕,这样的破坏程度……” 分析小组里的地质学家目瞪口呆地看着那道直通地表的裂痕。 对于这个裂痕究竟是怎么产生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能使这样的裂痕产生的力量下,顾时居然还能完好无损地站在其中。 “他他他……” 分析小组的成员们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们想起了刚才钱老淡定的样子,纷纷看向后者,目光中充满了疑问与炽热。 钱老依然还是那么淡定,没有说一句话。 嗯,刚才太紧张喝了太多的茶,好像有点撑到了…… ………… 就在顾时享受着拥抱太阳的美妙时,他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在叫自己。 “喂!你是哪个?” 还没从怪谈世界的紧绷中脱离出来的顾时吓得浑身一僵,愣是不敢回头。 诸如夜路叫你别回头,额头双肩三把火之类的传说一个接一个在顾时脑海中闪过。 “喂!咋滴没反应啊?” 一只手拍上了顾时的肩膀。 顾时吓得差点蹦了出去,但那股从肩膀上传来的温度制止了他的应激反射。 这种温度,可不是鬼怪会有的。 联想到空洞中肉瘤最后的古怪表现以及死亡的惨状,顾时这才敢回头看去。 在他身后的,是一个穿着保安制服,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 嗯,没错,是人。 似乎是看到了顾时脸上惊魂未定的表情,保安大叔皱了皱眉,严肃地问道。 “你是怎么进来的?不知道我们现在是闭园的时候吗?” “啊,我……” 顾时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我是前天来玩的,走的时候突然发现钱包掉落,就想回来找一下,结果就错过闭园时间了。” “你前天就一直没出去?!” 保安被顾时的话吓到了,他连忙追问道。 “你这两天都是在千子湖过的?你没遇到什么意外事情吧?” “没,没有。” 顾时说着,余光瞥见保安身后走来一群保安。 他们围成一圈,手里拽着一个像是渔网一样的东西,网住了一个模糊的瘫软的漆黑物体。 是那个在安保中心里游荡的东西? 顾时想着,同时用清澈的眼神看着安保大叔,对他说道。 “我白天就到处在乱逛,晚上就在公共休息室睡觉,嘿嘿……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事呀。” 说完,他没等保安大叔说些什么,就探头探脑地看向在保安后面的那个连通地下空洞的裂缝。 “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到一阵很可怕的动静,我还以为是地震了呢!诶,那个裂缝是不是就是地震震出来的?” 顾时故作姿态地凑上前,好像要去看那个裂缝一样。 “诶诶诶,危险的很,别靠过去!” 保安来不及细想顾时话里的漏洞,赶紧把他推远。 “闭园后有事情就来找保安啊,知不知道一个人在千子湖有多危险,当心掉进湖里!” “啊哈哈,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顾时连声认错,赔着笑脸。 “唉,你们小年轻就是不怕天不怕地的……怎么样,钱包有没有找到?” “找着了找着了!” 顾时拍了拍自己的口袋,好像那里面真的有装什么东西一样。 “找到就好,如果后续还有什么问题的话,你也可以来找我们景区的官方。” 保安一边和顾时说着,一边用身体遮挡着顾时的视线,不让他看到某些不该看的东西。 “好了,赶紧走吧,这里有岩层塌方了,可能还会有余震,很危险的!大门马上就会开,快点回家吧!” 知道这是保安在掩盖千子湖的真相,不想让他这样一个“普通”游客知道,顾时也就很配合地转身朝着景区大门走去。 走着,他忽然停了下来,转身对着保安大叔说了一句。 “辛苦了,谢谢你们的工作啊!” 保安大叔一愣,倒也是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脸,眉头皱着但嘴角却笑着嚷道。 “还不都是你们这些小年轻太能惹事!” “哈哈哈。” 顾时这次没有回头了,他走到了蓝色游步道上,朝着景区大门缓缓走去。 现在,游步道的颜色也只是颜色了。 “喂,诡异真的死了?” 顾时边走,边向声音问道。 “呵呵,那是自然,我窃取了祭坛所有的能量,把它们变成了最纯净的‘阳’与‘阴’,先后把它们施加在了它那无法保持阴阳平衡的身体上……它不管是在现实层面上还是神秘学层面上都死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祭坛上的那个应该也不是它的本体吧?” “最开始确实不是。” 声音回答着,如同聊家常一般,仿佛对他来说是什么稀疏平常的事。 “不过嘛,我使了点手段。” “这个东西不是因魄成型吗?说明它没有必要的魂,按照你们这边的理论,魂和魄是会相互吸引的。” “我利用了这个漏洞,用祭坛内积攒的灵魂力量欺诈了它的本体,使它的本体不受控地朝着空洞内的这个分身聚合而来。” “所以最后,原本是分身的肉瘤变成了它的本体,你应该也能感受到最后它身上发生的变化吧?” 顾时回想起来,他的确在最后感觉到了肉瘤的存在变得有些缥缈虚幻。 原来是因为那时的肉瘤已经变成了诡异的本体吗…… 想着,顾时从声音的话中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慢着,你说祭坛内的灵魂能量?祭坛里面哪来的灵魂能量?” 声音幽幽地笑了笑。 “你觉得这样一个能够控制一定领域内部属性的仪式难道不需要驱动它的能量吗?” “那个祭坛能够从整个千子湖区域中吸收游离的灵体,把它们转化成能量并储存起来。” “但是那个诡异本身就是因这些灵体而生,所以在灵体被吸收到祭坛的同时,这些灵体同时也在产生新的诡异。” “但是又是由于祭坛的原因,它的本体无法联系到这些分身,而没有本体指令的分身就只能依附在祭坛的附近,慢慢壮大,直到某一天吞噬掉祭坛本身。” “可能当时制作这个祭坛的人也没有想到,他用来制约诡异的仪式会在未来成为诡异新的温床吧。” “不过,倒是也得感谢他,否则我也无法这么轻易地就把它的本体拉过来。” 顾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虽然用死去孩童的灵魂用来做驱动祭坛的能量听起来有些让人不忍,但是…… “最后肉瘤没办法逃离,是被那些孩子的灵魂抓住了吗?” “哟,你注意到了呀。” 声音有些感慨地说着。 “肉体死亡了这么久,就连通灵也早已失去了可能性,他们居然还能保持一份执念,以此一直地控制住它。” “可能是那个祭坛的作用吧,所谓艮土属阳,祭坛所处方位的属性以及它本身的功能在一定程度上催化了灵体们的本我意识,让他们得以保存自我。” “同时又因为诡异的分身就处在灵体的附近,让他们自然而然地产生了针对诡异的执念。” “呵呵,真是命运循环啊。祭坛吸收灵体招生了诡异分身,诡异分身和祭坛的共同作用又催化了灵体的本我,导致了它最后的被困。” 命运循环吗……这一切还真的像是命中注定的一样。 顾时不禁感慨着,心里原本因为孩童灵魂的问题而有些不适的阴翳很快地消散了。 如今的千子湖已经不再被雾气环绕,阳光泼洒在湖面上制造出一片波光粼粼。 这才是千子湖的绝景,也是它本应拥有的景致。 一边走一边欣赏这美丽的景色,顾时第一次觉得在千子湖逛游步道是一种享受。 不过很快,他就来到了景区广场,远远地就看见了已经打开的大门。 一切终于是要结束了。 站在景区大门前,顾时产生了一种惆怅感,他甚至有些舍不得千子湖了。 “要不再在这逛一天?” 声音嬉笑着提出主意。 “算了吧,我快累死了!” 顾时笑着,一步步走向大门。 “说起来,你有名字吗?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你的名字。” “呵呵,你终于想起这回事了?” “你又不说……” “你也没问呀。” 顾时一阵无语,声音则轻笑了几声。 “我的名字有很多,你可以叫我拨弄时间的指针,也可以叫我遨游命运的影子,甚至还可以叫我恶作剧与欺诈之神。” “不过嘛,你可以用一个更加简单的称呼叫我?” “什么称呼?” 顾时一步踏出,走向迷雾。 “阿蒙。” 顾时走进了迷雾,消失在了层层雾影中。 第41章 完美通关 『解密者信息确认中……』 『解密者,顾时,赛里斯解密者……』 『解密进度,完全……』 『达成结局,湖影不再……』 『恭喜你,完美通关……』 顾时被迷雾包裹的那一刻,他的眼前便开始出现了熟悉的文字。 这是来自诡异的信息。 看来自己的确算是成功通关了。 只不过…… 顾时看着那个瞩目的“完美通关”,感到很是不解。 “完美通关……怪谈的通关居然还有类型的吗?” 其实不只是顾时,所有在观看直播的人都看到了诡异的播报。 毫无疑问,他们也对这从没见过的“完美通关”充满了疑惑。 ——“完美通关?这是第一次出现吧?” ——“难道是顾时在怪谈世界里触发了什么吗?” ——“是不是他把怪谈里的诡异解决了才获得的这个成就啊!” ——“我超,有可能啊!你们看最后千子湖的样子,看着就像诡异已经被干掉了一样。” 虽然大家对于这个完美通关都很好奇,但他们现在最在意的还是另一件事。 那就是通关后的奖励发放。 而这就会在解密者从怪谈世界回来的那一刻开始结算。 迷雾中的顾时感觉自己的身体既不像站着,也不像躺着。 可他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正在被迷雾运送到某个地方去。 一阵阵轻盈的飘乎后,遮挡顾时眼睛的迷雾终于散开了。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他经常光顾的那家早餐店。 在被诡异选中的时候,他正好还在这里吃早饭。 他依然保持着吃早餐的动作,坐在桌子前,手里拿着空气勺子,正把一个空气馄饨往嘴里送。 顾时头一次认为,诡异其实还懂点小幽默。 “耶!!!” 忽然,震耳的欢呼声在顾时耳边炸开,要不是刚经历过被保安大叔吓到的事情,他可能还会被吓一下。 顾时捂住耳朵,朝周围看去,这才发现自己已经被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包围了起来。 以自己为圆心,半径十五米的范围内甚至直接拉上了警戒线,还有武警同志正在维护秩序。 很显然,当顾时在怪谈世界里解密的同时,外头的赛里斯官方早就根据他的样貌一路查到了他被诡异选中前出现的地点,并且在他回来之前就拉好了警戒线,以防激动的人群冲击自己,造成什么严重的事故。 “这也太夸张了吧……” 顾时呆张着嘴看着四周欢呼雀跃的人群,各种各样的赞美声一个接一个地传入他的耳朵。 他虽然对认识的人脸皮厚,但是在人民的赞美前,他的脸皮就有些不堪一击了。 顾时又不好意思,又洋洋自得,以至于两只手一下子都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就只好搓了搓脸,露出一个很别扭的笑容。 “你现在的样子比哭还要难看。” 阿蒙乐呵地说着,他的声音可比人群的欢呼要更加明显。 “你懂什么,这叫谦虚。” 就在顾时解释自己的谦虚之道时,他的眼前再次出现了新的文字。 『解密者结算中……』 『成功生还……』 『奖励发放:全体公民寿命增加十年』 『完美通关……』 『追加奖励:开放第二次对话时间,提醒文本限制由二十字增加至三十字。』 『下一次解密开启时间,五天后……』 在奖励发放的那一刻,围着顾时的人群爆发出了更大的欢呼。 对于普通人来说,仅仅是增加寿命就已经是天方夜谭的恩赐了,这一下甚至直接增加了十年! 特别是对于一些有种特殊需求的人,这个奖励堪比救命之恩。 ——“太好了!我能再陪妈妈十年时间了!” ——“喂?什么!咱爸直接从床上跳起来了?” ——“十年……足够我陪你去看遍世界了……” “呵呵,你看,我原本计划偷走的寿命不就又加回来了吗?” “您可真是运筹帷幄。” 要不是面对着人群,顾时现在真想给阿蒙送一个白眼。 不过,对于寿命增加,其实他并不那么在意。 他更在意的是那个追加奖励。 “第二次对话时间,文本量增加……!” 分析小组的人和顾时的想法完全一致,相比于前者,后者的追加奖励可是真正对怪谈解密产生了实质增益的奖励。 能够拥有两次的对话机会,那他们就能和解密者进行更多的沟通交流,给解密者输送更多的信息与情报。 同样的,提醒机会的文本量增加,也一样是如此。 这些奖励,能够极大地增加解密者的生还概率,进而能更顺利地通关怪谈,然后得到更多的奖励。 这才是可持续发展! “原来完美通关还能有这样的好处……” 终于可以松一口气的钱老靠在椅背上,看着眼前桌子上摊开的这段时间以来记录的所有关于千子湖怪谈的情报,不由得欣慰地笑了笑。 “不容易啊,我们都不容易啊……” 钱老看向身旁正在因为没有香槟只能用矿泉水瓶大炮庆祝的分析小组成员,有些恨铁不成钢地吹鼻子瞪眼道。 “有那么好高兴吗?去接顾时的小组有没有接到他?一结束就那么松懈,还玩!” 助手乐乐呵呵地回答道。 “哎呀钱老,我们早就安排好了,现在没准已经接到了。您别装严肃了,您的嘴角都压不住了!” 钱老一愣,干脆直接笑骂道。 “好小子,翅膀是真的硬了!” “哈哈哈!” ………… “如果说每一次的完美通关都可以给解密者增加一个增益,那如果一直赢赢赢,到最后是不是就能变成人形外挂了?” 顾时思索着完美通关带来的奖励,开始构建起了一个不太实际的未来。 “你赢赢赢,最后只会输光光。” 阿蒙无情地击碎了顾时当怪谈领域大神的美梦。 顾时也并不在意,毕竟哪里会有这么好的事情。 现在对于整个世界来说,诡异可还是头等威胁啊…… 就在顾时走神的时候,一名武警同志从警戒线外钻了进来,小跑到顾时身边。 “解密者同志,上面派车队来接你了!” 由于人群的声音实在太大,导致他不得不通过喊叫的方式把话传给顾时。 “车队?” 顾时一开始没反应过来,但随后就立刻想到这应该是国家安排的。 解密者从怪谈中成功归来,国家领导人接见,会谈,表彰等等流程他曾经都在新闻上看到过。 只不过这些事情也只发生过一次而已。 之后的赛里斯就一直处于失败的轮回之中,国家实力差点因此下滑。 不过好在这一噩梦的循环终于结束了。 “好,麻烦您带下路吧!” 武警点了点头,带着顾时来到警戒线。 其他的武警见状立刻配合着行动,围成一圈保护着顾时,带着他往外移动。 人群很狂热,但也不至于失去理智。 他们虽然依然簇拥着顾时,却并没有试图冲击武警的包围圈。 “后生!你是我们的希望!” “大佬牛逼!” “哥!你是我真正的哥!” 不绝于耳的赞扬声还在围绕着顾时,这就已经让顾时有些难以适从了。 而这还只是一些正常的话,听着听着,顾时甚至还听见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啊啊啊啊,顾时你是一个帅气的顾时啊啊啊!” “救命,他真的太有魅力!” “啊啊啊啊,他看我了啊啊啊啊!” “顾宝看这边,妈妈在这里顾宝!” 顾时差点没有用脚趾抠出一个千子湖的地图来。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这就是信徒的力量,呵呵,没准你以后可以试着成神哦……” 阿蒙笑着,自顾自地说一些顾时听不懂的话。 武警保护着顾时走了没多久,就到达了另一条警戒线。 这条警戒线的另一头就是街道外的公路上。那里此时正被交警管控了起来,宽敞的马路上一辆来往的车都没有,两侧的道边同样拉起了围栏,围栏外是闹哄哄的人群。 只有在警戒线前方的道旁,停着一排黑色的红旗车队。 “我们到了!” 武警同志向上拉开警戒线,将顾时送了进去。 等待在车队旁的接待人员看见顾时的到来,连忙迎了上去。 “你好,顾时同志!我们是中央怪谈情报分析委员会派来接你的接待小组!” 中央怪谈情报分析委员会,这个就是一直给顾时提供情报和线索的那个分析小组的直属机构,其实也可以直接看作分析小组本身。 “辛苦你们了。” 顾时上前伸出了手。 “哈哈哈,不辛苦不辛苦,你可是我们的大功臣!全国人民的大英雄啊!” 接待人员也没有什么架子,爽快地握住了顾时的手。 “来,上车吧,我们去机场。飞机早就准备好了!” 在接待人员的引导下,顾时坐上了车。 第42章 头疼的顾时 顾时已经记不清自己是怎么上的飞机了。 他最清楚的回忆只停留在自己跟着接待人员坐上车之后,去往机场的路上。 高级轿车的乘坐体验真的非常舒服,特别是这种专门用来接待干部人员的车辆,其舒适度远不是一般的私家车可以比拟的。 第一次乘坐这样高规格轿车的顾时开始时的确觉得挺新鲜的,同时也因为有些紧张而表现得相当拘谨。 可由于顾时在怪谈中一直保持紧绷状态,都没有休息过,导致他的精神与身体实在太过劳累了。 在舒适的高级轿车里,顾时头靠着车门,困意就那么从意识的缝隙中钻了出来,让他不由自主地开始闭上了眼睛。 在这之后顾时就直接断片了。 他最多只记得下车时迷迷糊糊的感觉,和一些破碎的机场安检片段。 其他的事情,他什么也没记得。 当他彻底从惬意的睡眠中苏醒,刚伸了个懒腰,就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一架政府专机的沙发上。 “什么情况?” 看着右侧机窗外湛蓝的天空与一望无际的云海,顾时差点以为自己被绑架了,下一个目的地就可能是缅北。 但他马上想起来,那个地区所属的国家早在第一轮的怪谈解密中就因为失败而被诡异灭国了。 在这同时,他也听见了脑海中传来了阿蒙的声音。 “呵呵,睡得安逸吗?” “呃,这是怎么回事?” 顾时挺着身体左右张望了一下,他甚至都有点不太敢站起来。 他现在貌似是在一个单独的包间内,除了他坐着的这个沙发,里面还摆放着一张固定在墙上的小餐桌,几把像是按摩椅一样的厚实座位,还有一个柜台。 就连脚底下,都铺着羊毛地毯。 “呵呵,你可是在前去会见自己国家的领导人的路上啊,这点规制应该还是很正常的吧?” 阿蒙似乎看出了顾时的惊惑,不过让顾时感到惊讶的倒不是专机内的装饰。 “我……是怎么上的飞机来着?” “不是你上的飞机,是我帮你上的飞机。” 一段段的记忆忽然灌入了顾时的大脑,他以第一人称的视角完整经历了自己从下车再到安检登机的整个过程。 记忆中自己的表现,看起来并不像是睡着的样子,相反,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活力”。 “不对啊,我没记得我有做过这些事,我不是才刚醒吗?” “当然不是你做的,你睡得可香了呢。” 阿蒙呵呵笑着,又把一段记忆放进了顾时的脑海。 那是一段其他人视角下的记忆片段,顾时看到别人眼中的自己,虽然表现的行为和原本的自己并无不同,但是却感觉自己透露着一股对什么都不甚在意的态度,嘴角也始终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既然你睡着了,那我也不忍心打扰你的休眠嘛,所以我就暂时地借用了你的身体喽。” “你你你,你控制了我的整个身体?!” 顾时开始有些感到害怕了,要说之前的阿蒙虽然称作“寄生者”,但他最多也只能控制控制自己的手做些动作而已。 然而现在,他居然已经可以独立地控制自己的身体了。 这让顾时不由得直接想到了曾经阿蒙说过的,有关于“顶替宿主”的事情。 “呵呵,你不要怕嘛。” 阿蒙乐乐呵呵地笑着,他好像为顾时的反应感到很愉悦。 “我也只能在你本体意识虚弱——比方说睡着的时候,才能短暂地控制一下你的身体。如果是深层次的寄生,那我现在也没办法做到。” “那好像也很不妙吧!” 鬼知道你会不会趁我睡着的时候利用我的身体去做一些奇奇怪怪的事…… 顾时没把这后半句话放到明面上来,不过他也知道,阿蒙是能直接知道他的想法的。 “呵呵,你觉得我是什么很坏的人吗?” “你觉得呢?” 阿蒙轻笑着,一如既往地忽略了顾时话中的刺。 “你放心好了,我也只能在你主要意识微弱时才能用用你的身体,只要你一醒过来,我的控制就会立刻断线。嗯,你可以理解成……” “号主上线了?” “啊,对,很贴切的比喻。” 听着阿蒙的笑声,顾时头疼地按了按太阳穴。 “你的力量是不是比之前强大些了?是因为吸收了那个祭坛里面的能量吗?” “挺聪明的嘛。” 阿蒙并没有刻意隐瞒自己恢复了部分力量的事实,也不知道他是不在乎还是另有打算。 “本来啊,我想要恢复的方法要么是吞噬我所在序列的其他非凡特性,一步步回收原本的力量,要么就是利用时间来慢慢积攒力量。” “我现在是空有位格但没有非凡特性,这种情况并不是孤例。” “可是这个世界和我的家乡不一样,这里没有可供我吞噬的非凡特性,所以我就只能慢慢地等待,寻求其他的恢复机会。” “但是,我发现诡异的力量很有意思。我可以通过消化它的力量将其转化成自己的非凡特性。” “呵呵,我原本以为这只是一场有趣的游戏而已。现在看来,未来的事好像更加值得我期待了。” 有了能够恢复力量的希望,这对阿蒙来说无疑是好消息。 可对顾时来说,阿蒙从一个不清楚倒计时的炸弹,彻底变成了一个看得清,并且知道倒数时间的炸弹。 “你在害怕?为什么呢?我们的合作难道不愉快吗?” 阿蒙笑着,他的声音越听越瘆人。 就算是现在不完整的阿蒙,他所展现出来的能力就已经足以让顾时瞠目结舌了。 按他自己的话来说,他现在的能力也只是过去的他的一些皮毛而已。 如果让他彻底恢复,他会做出些什么事情来呢? 一下子偷走全世界所有人的寿命吗? “有趣的想法,不如在全部偷走后再全部还回去吧?让人们体验一下突然跨越生与死的那种虚惘感。” 淦,全被他听进去了,我现在什么秘密也藏不住。 “我们之间不需要有秘密。” 怎么办?要不要直接自杀?如果让他成长起来,受威胁的就可能是全世界所有的人……这可比诡异带来的破坏更加可怕! “呵呵,你有些太极端了。” 应该是发觉顾时的想法不像是在开玩笑,真正在开玩笑的阿蒙刹住了车。 “好了好了,你为什么总是要从不好的角度来分析我的动机?我难道不像个好人吗?” “你像好人就有鬼了!” 顾时的一句吐槽倒是让阿蒙认真地开始反思自己的行为。 “嗯,我的行为和帕列斯有什么不一样的吗?为什么他和他的那个小朋友可以相处地那么愉快?” “我可比帕列斯慷慨,还不止一次救了你的命呢。” 你那是为了救我的命吗……你不是说我死了你也不会好过吗…… “哦~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阿蒙好像突然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呵呵,容我重新为你解释一下,其实你的生死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影响,就算你死了,我也可以转移寄生对象。” “怎么样,这样看来我是不是很大公无私?” “嗯?你走向那边做什么?机门?你找机门做什么?” “你别管!” 顾时头疼地捂住了脑袋,生无可恋地坐在了地毯上。 第43章 分析小组 顾时最终还是和阿蒙和解了。 后者直言他把自己想得太坏,却丝毫没有认为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容易让人产生误会。 顾时算是知道,为什么他会离开自己的家乡了。 大概率不是他自己想出来的,而是被赶出来的! 就他这样的性格,不能说是人厌狗嫌,起码也是闻之色变。 虽然说是和解了,但是顾时对阿蒙还是很不放心。 于是顾时要求阿蒙用自己的亲爹发誓,不会利用他的身体折腾一些幺蛾子,也不会对其他无辜的人下手。 这个要求只能说是防君子不防小人,阿蒙怎么看都像是个小人而非君子。 可顾时还是提出了这个要求,因为他觉得自己这么做也挺合理的,至少还能恶心一下阿蒙。 本来他以为阿蒙会笑嘻嘻地不把这当一回事,谁知道阿蒙在听见自己让他用亲爹的名义发誓后,瞬间就沉默了。 “怎么了?莫非你很看重誓言这种东西吗?” “并不是……算了,你们这里没有非凡,下意识地把承诺誓言当作口头约定也很正常。” 过了好一会儿,阿蒙才重新开口,不情不愿地发了个誓。 顾时很意外,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阿蒙如此严肃的样子。 “看不出来,你还挺孝顺的?” “孝顺这个词,一般可不会用在我这类存在身上。” 发过誓后的阿蒙,连说话也变得正经了一些,这反而让顾时有点不太习惯了。 不太习惯就不太习惯吧,如果发个誓就能让阿蒙安分下来,那还是很赚的。 顾时不知道现在飞机已经飞到哪里了。去飞机的其他地方找接待人员倒也是可以,但是他毕竟还不习惯在这样的场景中乱走,因此他也没做多余的事,干脆坐回沙发上睡个回笼觉。 自此,一路无话,等到有人来叫醒顾时的时候,飞机早已落地停稳。 “顾时同志,顾时同志?” 顾时在迷迷糊糊中被人晃醒。他眯瞪着眼睛,发呆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看向叫醒他的人。 “不好意思哈顾时同志,我们已经到京城了。” 接待人员看着睡眼惺忪的顾时,心里不禁感慨着对方的睡眠质量可真好,从汽车睡到飞机上,这都睡了一路了。 “呵呵,人家在夸你睡得熟呢。” 阿蒙在顾时耳边低语着,把顾时还在游离的意识拉了回来。 “嗯?嗯……哦!好好好,我知道了,麻烦你了哈!” 顾时赶紧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揉了揉脑袋。 “没事没事,我们已经到地方了,需要喝口水吗?” “啊,好的谢谢。” 顾时接过接待人员递过来的玻璃瓶,仔细一看居然还是农夫山泉的牌子。 喝了一大口水,顾时总算缓解了刚睡醒时候的那种口干舌燥。 “呼,好多了。那个,请问我们接下来要去哪儿?” 接待人员笑了笑,问了一个问题。 “你对香烟的牌子有多少了解?” ………… 钱老站在接待室门口的外廊上,朝着路的另一头眺望着。 和他一起等在这里的,是分析小组的所有成员。 “小王,这怎么还没来啊?” 钱老皱着眉头,看了看时间,现在已经是下午五点半了。 “哎呀我的钱老喂,这飞机飞过来也得一个多小时呢,更别提下了飞机还要坐车,没有那么快的嘛!” 既是钱老在分析小组的助手,也是钱老一手带起来的学生的王伟杰,对他这位导师兼领导的性格再清楚不过。 “您急也没用呀,顾时又不会飞。” “唉唉唉,阿伟你别管了。” 负责情报分析总体规划的刘洋走了过来,把王伟杰拽到一边。 “你也知道钱老对于接见解密者这回事很上心。尤其是在这么久以来,我们好不容易又有了一位成功的解密者,而且在达成了这样的成绩,你说钱老那能按耐的住嘛。” “我也不是说接见顾时这件事不重要,可钱老往这一站都站半天了。他身体本来就不好,就算多了十年寿命也不能这样霍霍呀。” 王伟杰一边说着,一边看向还站在外头台阶上的钱老。后者此时面色红润,容光焕发,完全看不出来前不久还是个走路都需要搀扶拄拐的古稀老人。 “呵呵,阿伟你没有意识到钱老这么做的动机。” 负责在怪谈中对解密者以及其他npc进行心理分析的林晓妍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份报告,那上面写着顾时在这次怪谈中得到的所有成就。 “你想想看,顾时这一次带来的奖励是什么?全国人民的寿命增加十年,这对很多人来说都已经是再造父母的程度了,更别提还有那些追加奖励。” “那可不仅是对顾时自己的帮助,甚至——嗯,说句不太吉利的——对未来的解密者,那都是极大的帮助。” 林晓妍笑着,用报告拍了拍王伟杰的肩膀。 “能做到顾时这个水准,别说是让我们分析小组在这里等着接待他了,就算是按外国领导人来访问的规格级别来安排,一把手都不会反对。” “钱老啊,说是期待,其实他心里更多的是愧疚。” “把一个国家的命运强行绑定在一个年轻人的身上,这换作谁都会难以承受的。” “成功了好处没多少,失败了骂名你来担。你说说看,凭什么呀?” 林晓妍不愧是心理学方面的天才,她的一番话不仅说出了钱老的心理侧写,还直接把王伟杰和刘洋两个人全哄住了。 “我,这……” 王伟杰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叹了口气。 “唉,这该死的时代!” ………… 顾时端坐在车子的后排右座上,看着窗外的景色从尚有人气的街道一路拐进了一处由哨兵站岗把守的小门,再一路开进了一个树影婆娑,林道幽然的地方。 “香烟的牌子,香烟的牌子……原来是指这个地方啊……” 顾时咽了口口水,他真的没有想到自己的目的地会是这里。 “怎么了?这么紧张,身体都绷了一路了。” 阿蒙悠哉悠哉地出声道。 “你不懂,这里是我的国家的心脏和大脑,整个赛里斯最核心的地方。” “所以呢?” “你来的地方难道没有什么统治者的吗?” 顾时为阿蒙这时的反应迟钝感到很不理解,莫非他来的那个地方还是什么无政府社会吗? “呵呵,我的家乡可不是由人类统治的。最高的统治力量是神只以及祂们属下的教会。” 阿蒙笑着,在说到神只的时候语气中却听不出有任何的敬畏感。 “这么说的话我大概知道你的意思了,这里大概就是一个教会主教堂的核心区域,或者干脆就是神只的神国内部。” “不过嘛,我看着还没有刚才那个宫殿群气派,虽然我也不喜欢太过奢侈的建筑风格。” “嗯,那里有一种奇妙的熟悉感,但是我并没有见过这样的建筑风格,这倒是让我觉得很有趣。” 顾时原本以为,阿蒙一直在说的神可能只是当地的一些民间崇拜,也有可能是什么对于强大力量者的尊称。 但是听他话里话外的意思,在他那里,好像是真的存在所谓的“神明”的。 顾时想起来阿蒙之前也自称过神,还有什么神话生物之类的东西。 如果去除掉他吹牛的可能,那他的真正来历可能真的不简单。 “话说,你还没跟我详细讲讲自己呢。你是怎么来这里的,你们那儿到底是怎么样的,还有——” 顾时对阿蒙说着。 “什么是神?” 阿蒙笑呵呵地回答道。 “你想知道吗?想知道我就跟你慢慢讲呗。” “不过现在不行,你差不多要下车了。” 就在阿蒙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顾时感觉到车子停了下来。 他连忙朝外面看去,只见车辆已经停在了一间复古的建筑外边。 在那个建筑外面的走廊上,还站着不少人。为首的是一位老者,他翘首以盼,正朝自己这边望着。 顾时看了看老者的样子,确认不是经常在新闻上看到的那几位,紧张的心稍微轻松了一点。 还没等顾时解开安全带,自己开门下车,坐在副驾驶上的接待人员就已经下了车,帮他把门打开了。 “来,顾时同志,钱老已经在等你了!” 钱老?是那个分析小组的钱老吗? 顾时的脑海中出现了对话时间里,给自己输送情报的那个苍老和蔼的声音。 当时顾时还偷偷想过,这样的声音才完美符合他对随身老爷爷的构想。 “嗯哼?我的声音有什么不好的吗?” 没什么不好的,就是总是控制不住给你一拳。 顾时下了车,在原地站了站,发现没有什么引导人来带路,于是他就直接朝着建筑那里走了过去。 虽然顾时没有见过钱老,但是钱老他们可是连着几天一直看着顾时的脸啊。 顾时还没走近,钱老就已经把他认出来了,赶忙迎了上去。 “唉,钱老!” 王伟杰见状,也赶紧跟上钱老,同时他身后的分析小组众人也跟着走了过去。 “哈哈,终于能真正见到你了啊顾时!” 钱老大笑着,一边走,一边就朝顾时伸出了手。 顾时也没料到钱老会这么热情,但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加快脚步,直接上前握住了钱老的手。 “我才应该这么说才对,很高兴见到您!” 第44章 解密者们的后续 顾时设想中的钱老应该是偏儒雅一些的,类似于大学里那种经常在小路上散步的老大爷那样。 但是实际见面后他却发现,钱老比他想象地要更加精神一些,比起一个老教授,他的身上更有一股锐利的气息,就像是隐藏锋芒的宝剑一样。 简单来说,就是一股军人般的气质。 “钱老曾经是在军队里待过吗?” 顾时的嘴巴翕动,不自觉地问出了这句话。 听到自己的声音,顾时惊了一下,随后他就立刻想到,这应该是阿蒙干的。 “哦?没想到顾时你还挺擅长看人的嘛。” 钱老有些意外,不过也没有在意,反而很豪爽地笑着。 “我以前确实在部队待过一段时间,但后来老喽,就出来搞一些学术方面的研究,也是取得了一点小成绩,才有幸当上这个组长。” 能当上组长怕不是什么小成绩吧…… 顾时想着,嘴上连声说道。 “哈哈哈,钱老您真的太谦虚了。” 然后,他又在心里暗暗责问阿蒙道。 “喂,你干嘛呢!” “呵呵,放心好了,你表现的越深不可测,他对你的尊重才会越深刻。” “那也没有直接当人家面揭人老底的呀!” “放心,他现在对你的认知从一开始就很……呵呵。” “你什么意思啊?” 顾时没理解阿蒙的呵呵,这人说话一向喜欢留半句。 然而顾时没想到的是,不是阿蒙不告诉他,而是阿蒙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形容钱老现在的想法。 “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还能一眼看出我以前在部队待过……顾时,你还有多少秘密?” 钱老看着面前自信从容,得体不拘的顾时,心中越发地对这位解密者敬佩。 “哎,你看我,太激动了,让你一直在这里站着,来来来!” 钱老热情地带着顾时往回招呼,刚好迎面遇上跟过来的分析小组的其他人。 “来来来,都介绍介绍自己。” 王伟杰是第一个走上前的,他握住顾时的手诚恳地说道。 “我叫王伟杰,是钱老的助手。感谢你为国家的付出!” 王伟杰瞪着大眼,试图尽力地表现出自己的认真,反而让顾时看得浑身不舒服。 “啊哈哈……过誉过誉。” “你好顾时!我叫刘洋,是情报分析的总策划!” 王伟杰的手还没握完,边上的刘洋就凑了上来,抢着和顾时打招呼。 他对顾时的态度可就不只是王伟杰那样的尊重了,而是一种类似于狂热的敬奉。 “你真的太牛逼了,那些规则你都是怎么看透的?我们整个小组想了半天,头发都快想掉了,都不如你一下的决断来得准确!” “嘿嘿嘿,一般一般。” 顾时尴尬地笑着,脚趾已经开始抠地了。 这些分析小组的成员这么没节操的吗,我还以为跟我见面的都会是一群公务员一样的人呢。 “哈喽,顾时小哥。” 笑靥如花的林晓妍紧接着走了上来。 “我是心理分析组的组长林晓妍,这几天可是一直在看着你的小帅脸哦。” 说着,林晓妍素手伸出,向顾时发出邀请。 “啊,你,你好。” 顾时不疑有他,伸手去握。 谁知道,林晓妍一抓住顾时的手,就用力捏了一下。 顾时吃痛愣了一下,也没什么反应,也没甩开手,就是瞪大了眼睛疑惑地看着林晓妍微笑着的脸。 这人啥意思啊? 顾时很奇怪,以为这是什么来自年上的调戏。 “呵呵,观众的苗子,真令人讨厌。” 阿蒙冷不丁地说道。 “观众?观众是什么?” “没什么,你无需在意,她只是想试你一下罢了。” 就在顾时走神的时候,钱老从后面走了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众人说道。 “行了行了,你们一个个都和顾时打招呼那得打到什么时候去?人家从怪谈世界回来可还没休息过呢!” 其实是休息过了的。 顾时没有说出来,只是腼腆地笑着。 “哎呀钱老,我们就是想让顾时认识认识咱们,这未来大家伙还得一直合作呢!” 分析小组的其他人起哄道,引起一阵嬉笑声。 “贫嘴!以后不有的是机会认识吗?” “嘿嘿,咱就图个新鲜。活的解密者不管是国内国外的咱都不常见呀!” 也不知道钱老对这番话是什么想法,但顾时却是因此想起了其他的解密者这档事。 好奇心驱使下,他朝钱老问道。 “钱老,除了我以外还有几个解密者成功逃脱啊?” 钱老想了想,举起手指一一细数道。 “嗯,第一个逃出来的是露西亚的那个阿列克谢,他用最快的时间打开来景区的大门,然后直接跑了出来。” “啊?” 顾时愣住了,他没想到居然还可以这么简单粗暴地逃生。 “第二个逃生的就是你了,堪称是完美的逃生典范。” 钱老说到这,情不自禁地鼓了鼓掌。 “至于后面的嘛……” “我们刚刚得到消息,阿美利卡的那个解密者,也成功出来了。” ………… “所以说,你在这个宿舍里度过了这个夜晚是吗?” 安保中心三楼的13号房间里,一大波保安乌泱泱地围着床上的克里斯。 此时已经是白天了,这一次的净化之夜最终还是以一种平静的方式度过了。 “是的。” 刚刚被吵醒的克里斯意识还不是很清醒,但是他从周围保安们的表情里可以看出来,似乎有什么不太好的事情发生了。 “最后见到老李的人是谁?” 一个保安问道,人群里很快就有举起了手。 “是我,我最后在楼道里看到了他,他当时在往楼上走,我还以为他是去放什么文件。” “……看来他当时就已经准备去做了。” 听着保安们的话,看着他们沉默不言的样子,克里斯对于那位将房间送给他的保安的关心也升了起来。 “各位,请问你们在说的,是这个房间原来的主人吗?” 为首的保安看了克里斯一眼,缓缓点了点头。 “他去了哪里?他去做了什么?” 克里斯咽了咽口水,说出了某个他不想知道的猜测。 “他……还活着吗?” 保安们面面相觑,一阵眼神交流后,为首的保安重新看向克里斯,开口漠然地回答道。 “老李,就是那个救了你的人,现在已经死了。” “什么!为什么——” 保安没有听克里斯的话语,自顾自地继续说着。 “在安保中心的某个地方,存在着可以控制整个园区净化程序力度的装置——净化程序是什么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吧——老李就是去了那里。” “这次的异常强度是我们始料未及的,如果这次我们还是像往常一样安安静静地在宿舍里等待夜晚过去,可能第二天起来我们都会被污染。” “老李应该是通过你发现了这一点,并且在隐瞒了我们所有人的情况下,独自去到了那个装置的所在地。” “从现在的状况来看,他应该是成功增强了净化程序的力度。” “但是,净化程序的操纵是有严重副作用的。每次的强行更改,都会导致操纵者被严重污染。” “在以往,我们都会向上级汇报,然后从其他地方运来可消耗人员进行操作。” “但是昨天,老李意识到事情已经来不及了。” “所以他就……” “唉,你放心好了,我们不会为难你的。夜晚已经过去,我们很快就会重新打开景区大门,到时候你就离开千子湖,但是绝对不可以把这里的事情和其他人说……” 保安后面在说什么,克里斯已经不在乎了。 他怔怔地看着昨天那个桌子的位置,就是那个留着保安纸条的桌子。 他仿佛在那里看到了一张车票。 那是一张义无反顾,通往地狱的单程票。 乘车人一人,中年男性,职业是千子湖景区安保人员。 购票时间是两天前,他把克里斯安顿在保安亭,然后独立离开的那一刻。 乘车时间,是昨天晚上。 而乘车人现在已到达目的地。 第45章 接风洗尘 “没想到正常的流程下来,会牺牲掉一名保安吗……” 顾时听完了克里斯的通关经历,心中唏嘘不已。 可是随后他又想到,达成克里斯这个结局的方法得像他一样最开始就去找保安亭寻求帮助,那其他没有像他一样行动的人呢? 顾时把这个疑惑问了出来,钱老也直接给了他答案。 “那名保安还是会牺牲。” 钱老说着,从分析小组的一名成员手上接过了一份报告。 “法兰西,日耳曼等国家的解密者行动路线和你一样,但他们最后没有做其他的事情,只是在中控室躲了一个晚上。” “一直躲在中控室?难道诡异没有破门吗?” 顾时印象里的那个东西可是直接闯进了档案室,把里面横冲直撞地扫了一遍。 “并没有,他们甚至没有遭遇到诡异敲门的事情。” “啊?这是为什么……” 顾时记得阿蒙说诡异是被自己身上的污染吸引过来的,也就是说安保中心的诡异袭击的优先级是根据污染情况而定的。 如果说,有什么其他东西吸引走了它的注意,那么它就不会去中控室找躲在那里的解密者。 那么问题来了,这个吸引走诡异的东西会是什么呢…… “是那个保安?” “没错。” 钱老叹了口气。 “无一例外,其他解密者的怪谈世界里,那位保安都会在最后前往地下的一号项目去牺牲自己。” “只有你,顾时,你是例外。” 顾时也知道自己是例外,在他去到六楼再一直到地底的过程中,他根本没看到有什么保安。 可是,为什么就自己是例外呢? 自己的行动和那些模仿自己行动的解密者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很快,顾时就想到了答案。 “夜晚……” 他和其他解密者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跳过了第一个夜晚。 “你也想到了对吧?” 钱老目光如炬地看着顾时。 “你的第一个夜晚比所有其他解密者都要短,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导致了那个保安没有发现千子湖这一次异常的不对劲。” 说到这里,钱老忽然好奇地问道。 “诶,顾时啊。当时你做了什么啊,怎么就突然变成白天了?” “啊,我……” 顾时想找个理由,但他没办法现编一个出来。 没办法,他只好用说谎的通用秘籍,那就是真话说一半。 “我也不清楚诶,当时我闲着无聊就在玩的墙上时钟。反应过来的时候,天就已经亮了。” “玩时钟吗……” 见到钱老居然真的在思考他玩时钟的问题,顾时赶紧加上一句。 “哈哈哈,可能是怪谈世界出什么bug了吧。” “呵呵。” 听到这里的阿蒙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下。 钱老和顾时相谈甚欢自然是很好的事情,但是他们俩似乎都忘了自己正和其他的一大帮人站在外面吹风晒太阳。 王伟杰有点看不下去了,就上前提醒了一下忙于复盘的二人。 “钱老,咱们是不是应该……去下一个地方了?顾时估计还饿着呢。” “啊对对对,你看我。” 王伟杰的提醒把钱老从思考中拉了回来,他歉意地摊了摊手,对顾时说道。 “不好意思啊顾时,让你陪我这个老头子在这里站了那么久。” “没事的没事的,钱老你身体好嘛。” “哈哈,走走走,我们给你去接风洗尘。” 王伟杰看着走远的二人,嘟囔着吐槽了一句。 “怎么感觉这两人像是祖孙见面了一样……” “呵呵,阿伟你的段位还是太低了。” 林晓妍走过王伟杰身边的时候,听到他的吐槽,笑呵呵地对他说道。 “刚才我和顾时握手的时候,使了一些小手段。但是他对此没有任何反应,一直懵懵地看着我。” “呵呵,像这样没有心机没有城府的小伙子,又有那么天才的怪谈解密能力,钱老不喜欢就有鬼了。” 王伟杰挠了挠头,他知道顾时给人的感觉很好,但也没有那么夸张吧。 “怎么感觉你们对顾时的情感都怪怪的……话说,你对他使了什么小手段啊?” 林晓妍轻哼了一句,看也没看王伟杰一眼。 “这是女孩子的小技巧,你不懂!” “小技巧……” 王伟杰正想思考一下是什么小技巧这么厉害,能够直接看出一个人的内在。 可回过头来,发现大部队已经走远了。 “唉唉唉,等等我呀!” 王伟杰赶紧跟了上去。 ………… “不要沮丧克里斯!你做得很好啦!” 普朗特大统领鼓励地拍着克里斯的肩膀,把一盒薯条推到他的面前。 克里斯看着眼前桌子上清一色的可乐薯条和炸鸡,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不好意思大统领先生,我有点没食欲。” 对大统领请客的美式快餐没兴趣是真的,自己没食欲也是真的。 他刚刚才浑浑噩噩地从千子湖景区的大门出来,一阵恍惚后就回到了现实世界,然后很快就被fib的人找到,接着就来到了白房子。 那位保安的牺牲对于克里斯的冲击依然很大,他不止一次地想要说服自己不能把怪谈世界中的事情当真,但他还是难以释怀。 “不喜欢这些东西吗?好办呀!” 普朗特大统领打了个响指,对一旁的手下说道。 “打个电话,叫几份汉堡王来!” “大统领先生,我……” 普朗特大统领安抚般地拍了拍克里斯的手,揽上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 “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克里斯。” 大统领自信地笑着,仿佛他很懂克里斯的内心。 “不就是拿了一个普通通关吗?没关系的!” “你不是也为我们带来了全体公民免疫一般性细菌和病毒的奖励么?” “你看露西亚,他们那个解密者鲁莽地跑了出来,最后拿了个坏结局,什么奖励也没有。” “放心,你做得很棒啦!” “随便吃,今天全场消费都由我请客!” 看着热情的大统领,克里斯很无奈地叹了口气,心不在焉地捡起一根薯条,沾了沾番茄酱,就送到了嘴里。 ………… 顾时这辈子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能够在紫阁吃一次饭。 本来他听钱老说的接风洗尘,以为只是下个馆子的事情。 没想到居然直接就上到了这种级别。 现在可就差一把手也在场了啊…… 不,还是算了。如果一把手也来了,那他估计也饭都吃不下去了。 “怎么?这顿饭你吃的不开心吗?” 感受到了顾时全程紧张的情绪,阿蒙问道。 “开心,可就是太开心了一点……” 顾时在心里感叹着。 “你不是本地人,没办法理解,我给你假设一下。嗯……就相当于在你们那儿,跟神明一起吃了顿饭,不管怎么样心思都不会在吃饭上吧。” 顾时考虑到阿蒙本身的位格问题,还特地把标准拉到了神明那个档次,本来他都打算拿教会的主教来作比的。 可即使是这样,阿蒙还是毫不在意地笑道。 “和神明吃饭?吃什么?迪西馅饼吗?” “那是什么东西?” 顾时还没等到阿蒙的回答,坐在他边上的钱老就已经转过来对他说道。 “顾时,吃的怎么样啊?” “啊,很好,而且说实话有点太好了……” “哈哈哈,顾时你不要那么拘束嘛!你现在可是全国人民的大英雄!” 钱老笑着,接着又问道。 “离下次的怪谈还有五天呢,这五天顾时你打算做些什么?” “嗯……我打算先回学校宿舍,至少把自己的东西先理一下。” 刚才的饭桌上顾时也知道了,在自己被选中成为解密者之后,自己的学籍档案就直接被中央拿走了。 按照钱老的意思,现在自己想挂在哪个大学名下就可以挂在哪个大学名下。 换句话说,他现在已经成功速通了大学生涯。 “哦,对对对,是要去理一下东西。” 钱老点了点头,然后忽然想到一个对顾时来说比较敏感的问题,便斟酌着用词问道。 “然后呢,顾时你是想回家住还是和我们待在一起?” 钱老之所以不敢问太深是因为顾时的家人在前些年不幸遇害了。 当时的顾时还在读初中,那天晚上歹徒闯进了顾时家,对他们一家进行了劫持。 等到后来因为接到邻居报警而赶来的警察到达时,歹徒和顾时的父母都已经死亡了。 那起事件里,只有被警察发现在窗帘后面昏迷不醒的顾时这唯一的一个幸存者。 虽然事件已经过去了很多年,但这个事情在顾时心里肯定还是一块不小的伤疤。 “嗯,我先把东西收拾回家嘛,至于后面住哪儿……” 顾时看着饭桌上一众分析小组的人眼神火辣地盯着自己,不禁咽了咽口水。 “呃,再说,再说。” “没事,顾时你慢慢决定。” 钱老尊重顾时的想法,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你也累了,好好去休息休息。” “哦对了,记得去做个检查,解密者的身体健康也是解密中非常重要的一环。” 说着,钱老把一份检查单递给了顾时。 “好的好的。” 顾时连声答应着,接过单子扫了一眼就愣住了。 满满一页的检查事项里,常规性的身体检查只占了前面一小部分。 后面剩下的大半,都是关于精神情况以及心理问题的检查和问询。 “这……” 顾时茫然地抬起头来,看到了钱老意味深长的表情。 第46章 麻烦的日常 转眼间就来到了第二天。 本来钱老想要顾时在他们那里下榻,但顾时还没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说什么也不肯在那个地方睡觉过夜。 于是钱老就给顾时安排了一家宾馆勉强让他在京城度过了第一晚。 第二天一醒来,顾时就晃晃悠悠地去到了京城的机场,搭着专机回到了自己的学校。 虽然经过第一天的热情之后,顾时的热度已经下降了些许,但是赛里斯人民最大的爱好就看热闹图新鲜。 所以顾时一回到学校,马上又被堵了个水泄不通。 还好分析小组昨天就联系过校方,在得知顾时回来了之后,校方赶紧安排安保进行了人员疏散和管理。 即使是如此,顾时依然还能看见不远处的黄线外有一群人闹哄哄地拿着手机对他拍来拍去。 看着这些平时在校园里和他擦肩而过都不会多看他一眼的校友们疯狂的样子,顾时有些哭笑不得。 在校方的安排下,顾时很顺利地回到了宿舍。 宿舍里的其他人也多多少少都被校方提前疏散,除了仍然留在他的寝室的三个舍友。 “哇哦,英雄远征归来!” 顾时打开寝室门就看见三个舍友张灯结彩地站在里面迎接自己,他们甚至还不知道从哪里搞了张横幅,上面还写着什么“欢迎大英雄顾时荣归故里”。 面对一起生活了一年的舍友,顾时也就不再矜持。他非常爽快地白了他们一眼。 “差不多得了!我现在都有点不敢出门了!” “嘿嘿嘿,谁叫你现在是大名人呢?” 顾时走进寝室,刚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就被按到了椅子上,三个人好家伙给他一阵盲人按摩。 “哎哎哎!” 也不知道这三个家伙到底是真的会按摩还是纯粹为了摸摸他好沾沾喜气。 一阵胡闹之后,伴随着顾时大骂逆子弑父的声音,几人才笑嘻嘻地松开。 坐在椅子上缓了好一阵,顾时才从柜子里拿出自己的行李箱,开始收拾起东西来。 三人看着顾时在装行李,心里也明白他为什么这么做,但还是忍不住问道。 “顾时啊,你这就准备搬到京城去了吗?” “搬去哪儿还另说,我的学籍都已经被拿走了,再在学校里待着也没意义了。” 顾时把衣服叠好,装进行李箱,指了指阳台外头。 “何况,你们觉得我这样还能在学校里待着吗?” 学校外面是个什么情况三人自然知道,看着顾时心累的样子,他们不由得笑道。 “那是,你现在可是大名人,走到哪儿没人认识啊。” “更别说你还赢了怪谈,给所有人加了十年的命,这么一算你的辈分可要自动比全赛里斯人都要高一辈了。” “我超,对呀!来来来,义父再受我一拜,这样我们三个就是大哥二哥和三哥了。” 看着又要整些什么幺蛾子的三人,顾时赶紧阻止他们。 就这样,在来来回回的嬉闹中,顾时用两个行李箱装好了自己的东西,背上装着笔记本的背包准备离开了。 剩下的枕头被子还有床单什么的东西,会有后续的人帮他搬走的。 “一路顺风啊顾时!” “下次去怪谈世界前,记得给哥几个拍点自拍,我们好拿去炫耀。” “哪有去之前拍的,当然是回来后拍啊!再附带上回归的胜利宣言!” 分别并没有那么伤感,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哪来的那么多愁眉苦脸。 再加上顾时现在的特权,恐怕只要他想见他们三个,分析小组就会立刻安排人把他们拉过来。 “他们好像对你的态度并不是很尊重啊。” 顾时离开寝室后,阿蒙的声音就蹦了出来。 “为什么要尊重?我们是朋友啊大哥,你难道没有朋友的吗?” “我的朋友都是我自己。” “我感觉你才应该去看看精神状况……” 带着行李离开学校之后,顾时把东西交给了分析小组安排的随行人员,然后自己又马不停蹄地跑到机场,再坐一趟专机直奔京城。 顾时感觉自己回来之后好像变得比在怪谈世界里还要忙活,几乎什么事情都要他本人去处理掉。 如果说以前他只是泯然于大众的一员,那么现在他就属于是单独在社会中划出了一个阶层,并且这个阶层只有他一个人。 他现在在做的一切,都是在给这个新阶层搭建基础。 坐在专机舒适的沙发上,顾时惆怅地看向窗外。 “也不知道其他的解密者是不是也这么忙活……” ………… “blyat!我要去森林转悠,你们别烦我好不好!” 阿列克谢怒气冲冲地看着拦在他面前的安全局的几个人,干脆直接用猎枪指着他们。 安全局的人员面面相觑,这要换成别人,他们早就开枪了。 可没办法,谁让阿列克谢是解密者呢?他们只能好声好气地进行劝阻。 但阿列克谢并不打算听他们废话,直接拿着猎枪逼退他们,然后坐上自己的小卡车一路疾驰。 安全局的人见阻拦无望,就只好通知其他人跟在阿列克谢后面,至少不能让他出现什么意外。 “解密者都是这样我行我素的吗……” 一个安全局的人员接到通知,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 克里斯躺在泳池边上的沙滩椅上,木然地看着天空发呆。 这里不是他原本的家,而是大统领送给他的新别墅。 现在的克里斯几乎是哪里也去不了,排除狂热的解密者粉丝之外,保不齐还有某些磕嗨的疯子或者什么反社会人员打算通过杀害解密者来成名。 因此为了克里斯的安全,fib的人基本上是形影不离地跟在他身边,一旦他要去某个地方,他们还会提前对那里进行人员驱离。 这样子的出行还有什么意思啊。 所以既然哪里也去不了,克里斯就干脆哪里也不去。 富人区的别墅是很舒服,可是他待在这里却是怎么样都不安心。 这一天下来,他就已经收到了不计其数的宴会邀请,还有很多上层社会的人请他去私人小岛度假什么的。 克里斯一直致力于做一个对国家和社会有帮助的人。现在的他是解密者,按理说他的目标已经实现了才对,可他却没有梦想成真的畅快感,反而是压制不住的迷茫。 “太颓废了……” 克里斯不由得长叹道。 “其他的解密者,生活应该很充实吧……” ………… “累死我了,让我先休息休息。” 顾时坐在医院的大堂里,手上按着好几个棉花球。 就在刚才,他已经被抽了好几管血,全身都被检查了个遍,就连私密部位都没有放过,说什么要确定他的生殖能力以及性功能是否正常。 如果用什么东西来形容一下的话,那就是加强了十倍的征兵体检。 好在常规性的检查已经过去了,顾时至少再也不用被抽血,或者当着别人的面脱裤子了。 可是接下来的检查…… 顾时看着下面一大串的精神检查,眼前一黑,整个人直接瘫倒在了椅子上。 “下一次的怪谈赶紧来吧,我已经受够了!” 这一瞬间,几位解密者出现的几乎都是同样的想法。 第47章 精神检查 “是这里吗?” 顾时看着眼前的建筑,将门口的招牌和检查单子上的名称进行着比对。 跟常规性检查不同,钱老安排的精神检查是在另外一家医院,而且是全国范围内有比较有名的医院。 “六院北院区……没错,是这里了。” 顾时确认自己没走错地方,拿着单子就要往门诊部跑。 “哎!顾时小哥,请等一下!” 忽然,顾时从背后被人叫住,他回过头看去,发现叫住他的人居然是昨天见过的分析小组的那位林晓妍。 “是你?你们原来是可以出来的吗?” 林晓妍小跑到顾时面前,听到他这话便奇怪地上下看了他一眼。 “你难道以为我们是什么被圈禁起来的科学家吗?没想到你居然喜欢这种剧情展开……” “我也没这意思吧!” 看着顾时急着给自己辩解,以澄清自己没有什么特殊癖好,林晓妍没忍住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真是的,真不经逗。” 你的性格也挺恶劣…… 顾时暗自想道,脑子里却是把她和另一个家伙进行了对比。 “呵呵,你确实不经逗。” 阿蒙乐呵呵地说道。 “钱老不是让你去检查一下吗,我就是专门负责陪同你来进行精神检查的。” 林晓妍笑够了之后倒也没有忘记正事,向顾时解释着自己的来意。 “我也不是小孩子,看个医生不需要人陪同。” 顾时表示很抗拒,谁知道下一秒林晓妍就说道。 “哦?那你以前来过精神病院吗?” “呃……” 他以前去过精神病院吗?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面对顾时的哑然,林晓妍得意地仰首向前走着。 “快跟上,当心自己一个人走到隔离区的住院部里。” 听到这,顾时赶紧乖乖地跟上林晓妍的脚步。 和普通的常规医院一样,精神病院也是要先挂号再看诊的,因此医院前台区域里还是有着不少来看病的人以及陪伴的家属。 如果光从这里来看,完全看不出这是家精神病院。那是因为经常在影视剧中出现的那一部分往往是在隔离区后面。 林晓妍带着顾时直接略过了挂号区,直奔电梯间。 此时恰好有一部电梯正停在一楼,林晓妍确认了一下可达楼层,就拉着顾时赶上了电梯。 进了电梯,她按下了八楼的按钮,电梯门徐徐关上,开始向上运行。 电梯里还有两个人,一男一女,从年龄上来看应该是母子关系,不过穿着病号服的不是儿子,而是母亲。 男人看着在最后赶进来的顾时和林晓妍二人,打量了他们一下,看见了顾时手上的检查单子。 他随即就露出了怜悯的神色,先是啧啧地看了看顾时,然后又同情地看着林晓妍。 “这是什么眼神……” 顾时被这人看得浑身不舒服,他看向林晓妍,后者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对方的眼神,还心情很好地哼着什么。 “叮!” 电梯在四楼停了下来,电梯门打开后,男人扶着他的老母亲走了出去,离开前还不忘对着二人叹了口气。 “(差点脱口而出的尘遁口诀)” 顾时认为自己并没有狂躁倾向,但要是他现在表现出什么过激行为的话,可能等下医生就会给他检查出来了。 他只好当作什么也没看见,若无其事地浏览电梯里的楼层图。 电梯门再次关上,载着二人上行。 在四楼电梯间准备拉着老母亲离开的男人却忽然动作一滞,双目无神地呆站在原地。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做什么?” 顾时并不知道在男人身上发生的事情,他原本还闷闷地看着楼层分布图,不知道为什么心情突然就变好了一点。 “你刚才不打算做点什么吗?” 顾时听声回头,就看见林晓妍微眯眼睛,双眸带笑地看着他。 “我不和沙币计较。” 林晓妍听到顾时的回答,张开嘴巴“昂”了一声,神神秘秘地点着头。 “叮!” 很快,电梯就到达了八楼。 这里是临床心理科,出了电梯的顾时意外地发现这里非常清净,根本没有多少人。 不应该啊,难道是分析小组提前把这里清场了? 但这个可能也不合理,毕竟他在做常规检查的时候,分析小组也没有进行清场。 淦,不会他们真的觉得我有什么精神问题,怕我在检查的时候恼羞成怒突然暴起伤人,所以提前疏散了一般群众吧…… 难怪昨天钱老他们那么热情,敢情是怕我不顺心然后发病吗? 他们到底看见我在怪谈世界里做什么了才会产生这么大的误解啊! 顾时的脑海中的分析林晓妍并不知道。她带着顾时拐进一条走廊,然后一路走到了底。 当然,这一路上自然也没有什么闲杂人等。 林晓妍打开了走廊尽头唯一一个房间的门,往里面看了一眼。 “医生现在好像不在诊室里,你先进去等一下吧。” 顾时留意了一下门口的牌子,上面写着“五号诊室”,下边墙上的平板上映着一个没有人像的专家介绍。 “瓦列里·伊利亚诺斯基,露西亚临床心理学专家,圣彼得堡国立大学心理学院士……” 还是个老毛子医生? 顾时琢磨着,把门打开了一点走进诊室,回头发现林晓妍还站在门口,没有进来的打算。 “你不进来吗?” 林晓妍戏谑地眨了眨眼。 “哎呀,难道我们的解密者还需要监护人陪同看诊吗?” “……再见。” 顾时砰地关上了门,一脸嫌弃地转过头看向这间诊室。 经常去看心理医生的朋友都知道,心理医生的诊室一般都是很宽敞的,顾时现在所在的这个诊室也是这样。 整个诊室看起来几乎有一间教室的大小,迎面就是装满了一整面墙的窗户,可以看到外面很远的景色,同时也因为大面积的窗户的缘故,整个诊室显得格外亮堂。 靠左侧的那面墙上三三两两挂着几幅抽象风的艺术画,让整面墙看起来不至于太空,也不会太拥挤。 诊室的中央摆着一张沙发,面前就是一个小茶几,上面摆放着一些茶杯和茶壶,甚至还有一个上着彩釉的茶炊。 而在诊室的右侧,就放着一张书桌和靠墙的一排书架。书桌上整齐地摆放着一台电脑和一摞文件,书架上则堆满了大量的书籍以及期刊。 “心理医生的诊室还真就不太一样。” 顾时像是来参观的一样,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在诊室里走了一圈。 忽然,他注意到在诊室的一个角落里放着一个积木沙盘。 顾时小时候在少年宫见过这个东西,当时的他对这个东西根本没有兴趣,反而是自己的同学都玩得很起劲。 闲着也是闲着,顾时走到那个积木沙盘前蹲了下来,饶有兴致地拿起积木,飞快地摆出了一个时钟的形状。 “你在做什么?” 顾时刚拿起最后一块积木,就被身后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积木从他手上掉落,顾时也回头看去。 来人是一个金发碧眼,毛量旺盛的外国人。 他那澄澈的蓝色眼睛正好奇地看着自己——准确来说,是自己在沙盘上摆出的积木。 与此同时,顾时注意到,那扇原本被他关上的诊室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打开了。 “你就是顾时吧,幸会,钱志民老先生已经和我打过招呼了。” 这位突然出现的外国人和煦地笑着,操着一口相当标准的普通话,向顾时伸出手来。 “我是瓦列里·伊利亚诺斯基,你的心理医生。” 第48章 心理医生 瓦列里医生弯下腰,把蹲着的顾时从地上拉了起来,帮他整理了一下衣服。 “嗯,真是个帅气的小伙子,钱老先生对你的评价没有说错。” 他相当自来熟地和顾时聊起了天,仿佛他们早就认识了一样。 “呃,还,还好吧。” “怎么样,从怪谈世界回来之后还适应吗?” “挺,挺适应的。” “我看你摆了个时钟出来,是有什么寓意在里面吗?” “没,没有,就是闲着无聊随便玩的。” 顾时只能先尴尬地摸着脑袋,勉强回答着他的话。 说实话,他不是很擅长应对这种太过于热情的人。 和钱老不一样,钱老他们好歹还是和自己在怪谈的对话时间交流过。虽然自己看不见他们,但他们也看着自己的脸至少有两天的时间,彼此也算神交许久。 但面前的这位瓦列里医生,自己是真的和他第一次见面,而且对方还有一层外国人buff,导致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去应对。 特别是他上来就开始追问自己一堆东西,迎面而来的是一股巨大的压迫感。 这就是所谓心理医生的压迫力吗…… “不必拘束,来,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下。” 瓦列里医生笑着,先去关了下诊室的门,然后招呼顾时到沙发上坐。 顾时也没有拒绝,小步地挪到沙发旁,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瓦列里医生一直看着他的动作,见他如此小心谨慎,没忍住笑了出来。 “哈哈,顾时先生,你不用这么拘谨。你是不是觉得如果自己表现得简单一点,我给你的评估就会好一些?” 他绕到沙发的另一侧,离顾时大约两个身位的地方坐下。 “其实并不是这样的。真实的心理状况不是单凭外表行为的变化可以掩盖的,一个人越试图掩盖自己的心理,他暴露出来的心理状况反而越接近真实情况。” 瓦列里医生从茶几上摆出两个小茶杯,看向顾时。 “喝茶吗?” 顾时点了点头。 “哦,谢谢。” 瓦列里医生掀开茶壶的盖头,往里面看了看,将脸凑过去感受了一下温度,便点着头把盖子合上。 “你不介意喝稍微有些冷掉的茶吧?因为如果要加热水的话我这里只有茶炊可以用,但是茶炊要点起来的话,诊室里可能会有股味道。” “啊,没关系的,我都可以喝。” 顾时这才注意到,诊室里的空气中确实存在着一股淡淡的香气,既像是一种寺庙里香的气味,又像是一种独特的香薰的气味。 瓦列里医生微笑着,把茶杯并排放好,拎起茶壶先给顾时的茶杯倒入七分满,随后再给自己倒上茶。 茶水的颜色很深,似乎是黑茶,即使是微凉的茶水也同样散发出了清香的茶叶气息。 “这里有蜂蜜或者方糖,你喜欢什么口味都可以加。” “哦,好的……” 顾时并没有急着动手,他在思考瓦列里医生这么做的目的。 毫无疑问,这个心理医生是个真正的高手,他那专家的名声不是吹得。 短短几分钟的交流下,顾时对他的亲近感就已经很高了。 要是他再单纯一点,没准就已经开始和他大聊特聊了。 “他请我喝茶的目的是什么……是想通过我喝茶的喜好来判断我的性格吗?” 顾时凭着在影视剧里看到过的情节,迅速对瓦列里医生的举动进行了判断。 既然对方想通过这样的方式来观察自己的性格,那自己就用同样的方式进行应对! 顾时自信地一笑,拿起夹子从装着方糖的小碗里夹了两块方糖到茶杯里。 瓦列里医生看着顾时的动作,微微点了点头。 但是随后,顾时又拿起了勺子,从装着蜂蜜的碟子里盛了一勺,打进了自己的茶杯里。 “怎么样?我就是喜欢吃甜的。” 顾时用勺子在茶杯里搅拌了几下,留意着瓦列里医生的动作。 谁知道后者虽然对他同时用蜂蜜和方糖的行为有些惊讶,但也没多说什么。 “这么镇定?不愧是心理医生……” 顾时用余光瞥着瓦列里医生,拿起茶杯无意识地喝了一口。 “呕……!” 谁知道,大量未融化的蜂蜜拌着方糖碎一下子就冲进了他的嘴里,极度的甜味差点让顾时把茶吐了出来。 “忘了说了,这个蜂蜜还挺甜的。” 瓦列里医生眯眼笑着,顾时只得强装无事,脸颊一抽一抽地把这口糖水喝了一下。 “没,没事,我是甜党。” “哈哈,我也是哦。” 顾时看着瓦列里医生拿起没有放任何东西的茶水喝了一口,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所以我在泡茶的时候就会提前放一点方糖和蜂蜜,就是怕茶水冷掉之后,加糖溶不开。” 原来这茶之前就有放东西啊!难怪会那么甜! 瓦列里医生笑着朝顾时扬了扬茶杯。 “就像我说的,一个人越是试图掩盖什么,一旦暴露了,那么我所揭示的真相就会越接近真实。” “比方说,顾时先生,你的确喜欢吃甜食,但是并不喜欢在茶里加糖对吧?” 他还真说对了…… 顾时以前在家里的确会喝茶,但基本都是干泡茶叶,从来不会加什么佐料。 上来就中了对方的套,这让他的心里非常憋屈,可谁让这是他自己自作聪明呢? 这个心理医生的段位很高,非常高!他不是自己的小聪明能够对付的! “喂,快帮我想想办法!” 于是乎,顾时决定向阿蒙寻求帮助。他认为这种等级的怪物,就得靠更加高等级的老妖怪来对付。 然而奇怪的是,向来会在他吃瘪后进行锐评的阿蒙这一次并没有回复他。 “喂?你怎么了?” 顾时很奇怪,以前阿蒙不回复自己的时候基本上都是因为过度使用能力导致灵性损耗过大。 但现在明明他什么也没做呢,怎么阿蒙就开始装哑巴了? 顾时一连叫了好几次,都没有得到回答。 相反的,顾时最先等到的反应是来自瓦列里医生的。 “顾时先生。” 瓦列里医生把茶杯放下,看了看顾时的脸,抬起手指着他的右眼说道。 “我见你一直戴着这个单片眼镜,是有特殊意义吗?” “单,单片眼镜?” 顾时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的右眼上还戴着那个单片眼镜呢。 不,并不是这时候才想起来,而是他已经习惯了戴着这个单片眼镜,对它早就习以为常了,就连昨天睡觉的时候也没有摘下来。 而且,似乎从他回来到现在,也没有任何人对他的单片眼镜提出过什么看法。 包括钱老,分析小组的人,自己的舍友在内,就好像他们都下意识地忽略了这个单片眼镜的存在一般。 但是为什么,瓦列里医生却能直接点出来呢? “呵……” 就在这时,顾时才终于听到了来自阿蒙的低笑声。 第49章 祝福 “呵……” 阿蒙的轻笑声在顾时的脑海中涤荡而开,向来不怎么表露真实情感的他,却让顾时从中听出了一丝松了口气的感觉。 “你怎么了?怎么感觉跟逃命回来一样?” 顾时非常关切地问道,可惜阿蒙并不领情。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不会用逃命这么粗鲁的词。” “那就向后转进,胜利撤离?” “你要是能把这份口才用在和医生交流上,也就不用来找我求助了。” “你也知道我在求助你啊!刚才还跟我装哑巴,你怎么回事?” 顾时现在并不打算和阿蒙瞎扯些别的,当务之急是该如何面对这个邪乎至极的心理医生。 “呵呵,我突然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措辞。你觉得喜忧参半这个词怎么样?” 谁知道阿蒙居然还有心情和他扯什么措辞。 “什么事能让你喜忧参半的?你找到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了?” 哪曾想阿蒙好像还对他的这句话挺满意的。 “哇哦,有没有人说过你很适合当预言家吗?” “啊?啥意思?你真找到失散多年的亲兄弟了?” “呵呵,这不重要,你不是想知道怎么对付这位心理医生吗?” 顾时心里一阵抽动,阿蒙之前还好意思说自己思维跳跃,自己这分明是有样学样! “在我的家乡,我的那位……嗯,姑且算是兄弟吧。” “我的那位偏执狂兄弟就是一个出色的心理医生,并且是心理医生的顶点。” “在和他相处的这么多岁月里,我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了该怎么应对这些麻烦的心理医生。” “听我的,在面对心理医生的时候千万不要有所隐瞒,把你的真实想法全盘托出就行。” 阿蒙的话和瓦列里医生的话似乎有些相像,二者都在告诉他不要试图对心理医生做出隐瞒。 “可是你让我怎么说啊?难道把你的事情说出去?” 谁知道,阿蒙居然呵呵一笑。 “没错。” “啊?你是不是疯了?” “你先别着急嘛。” 阿蒙又恢复了最初那种轻佻随意的语气。 “如果你一直保持和心理医生对抗的态度,你猜猜他最终会做出什么诊断?” “这……” 说实话,顾时其实可以猜到。 顽固不化,对抗性强,精神问题严重,需要留院观察,必要时需要限制活动…… 虽然到了怪谈开始的时间点没人可以拦住他离开,但是还留在现实世界的这段时间里一定不会给他带来什么美好回忆。 考虑到用药可能会影响他在怪谈世界里的行动,医生估计不会对他用药,但每没日没夜的约谈一定少不了。 那样的生活,顾时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那我就说了嗷?” “呵呵,说吧说吧。” 阿蒙笑着,还不忘提醒一句。 “对了,记得不要说太多,藏着一些细节不说出来是没事的。” “知道了知道了。” 顾时调整了一下心态,重新看向正笑眯眯地对着自己的瓦列里医生。 “医生……” “嗯?怎么了吗?” 顾时皱着眉头,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 “我……可以相信你吗?” 听到顾时这样的话语,瓦列里医生直了直身体,把笑意收敛了一点。 “当然,顾时先生,你可以永远相信我。” 说着,瓦列里医生为顾时重新倒了一杯茶。 顾时捧起茶杯喝了一口,加过些许糖的黑茶意外得有些好喝。 喝了茶,顾时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一般。 他把身体慢慢凑向瓦列里医生,后者也配合地靠近他。 “我的身体里,有另外一个人……” 瓦列里医生没有做出什么反应,他抿了抿嘴,低眉顺眼地点了点头,然后又看向顾时。 “哦?那你对你身体里的这个人有多少了解呢?” “他说……” 顾时一下子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来形容阿蒙,难道直接就说他是一个寄生者吗? “是神。” 阿蒙轻笑着为顾时选择了一个回答。 你还真会挑好话来说…… 顾时暗暗地想着,但面对瓦列里医生时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道。 “他说……他是神。” 瓦列里医生吸了口气,坐直了身体。 “那么……他有表现出危害你的意图吗?” 危害?总是喜欢打击我算危害吗? “不,他并没有危害我。说实话,在怪谈世界里的时候,很多次都是他帮我稳定了自己的情绪,让我可以好好地分析那些规则。” 顾时细数着阿蒙在千子湖怪谈中给予自己的帮助,说着说着,他都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丝感激的情绪。 “呵呵,原来你都记着我做过那么多事啊。” 顾时有些怀疑,阿蒙是故意为了让自己回忆一下他的帮助,好让自己产生对他的感激心理。 “看起来,你和他相处的还不错嘛。” 瓦列里笑着,左手伸进了口袋里,拿出了一根黑色的笔。 那个是……录音笔! 果然心理医生的心都脏! 似乎是觉察到了顾时警惕的眼神,瓦列里医生无奈地举起了自己的手。 “不要误会,我一直都没有把它打开。” 顾时朝他手上的录音笔看去,的确没有看到上面的指示灯在亮起。 “我只是觉得,既然你都那么信任我了,我也不能辜负你的信任才是。” 瓦列里医生说着,把录音笔丢到了茶几上。 “从你的话里,我可以听出你对他的评价还挺不错的?” “呃,还好吧。” “那么,在你看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呢?你的心里对他有一个模糊的形象吗?” “形象?” 顾时想了想,没想出来阿蒙会是什么样子。 “喂,你的形象是什么样的?” “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你就怎么说呗。” 阿蒙笑呵呵地说着,对自己的形象一点儿也不在意。 “那我就说了嗷?” 顾时对阿蒙这副态度很不爽,于是他决定口头抹黑一下他的形象。 “他应该是一个年纪不大的青年男性,但实际上却是一个活了不知道多久的老妖怪。” “他感情淡漠,没有人性,做事情只求自己的快乐和愉悦。” “他很会吹牛,但实际上需要他做些什么的时候他又会躲起来装死。” “他看起来好像悍不畏死,实际上他胆子小得很,就会拾掇我去趟雷,然后还摆出一副运筹帷幄的样子。” “他人厌狗嫌,一开口说话就让人有种想要把他打死的冲动……” 顾时滔滔不绝地把他这些日子以来对阿蒙积攒的不满全部跟瓦列里医生说了出来。 瓦列里医生一开始还因为他的这些话皱起了眉头,但听着听着他就一脸坦然的样子,微笑起来看着顾时义正言辞的批判。 直到顾时说累了,停下来喝了口茶,他才开口说道。 “哈哈,看起来你和他的关系还挺不错的嘛。” “啊?” 顾时愣住了。 不是大哥,我在这儿说了阿蒙半天坏话,你是从哪里看出来我和他关系好的? “呵呵,没错没错,我们关系是很好。” 阿蒙乐乐呵呵地说着,像是在回答瓦列里医生一样。 瓦列里医生自然听不见阿蒙的回答,他为顾时续上了一杯茶,继续问道。 “嗯,他有影响到你的日常生活吗?” “我现在在这里就是最影响我日常生活的表现。” 瓦列里医生充满歉意地做了个法式军礼,苦笑道。 “我也没办法呀,你的身体状况可是关系到你自己的生命和你的国家呢。” “不过,我也觉得你的情况并没有太多的负面影响就是了。” 瓦列里医生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提出了一个请求。 “我能和你那位朋友说说话吗?” “不能。” 很罕见的,阿蒙在顾时做出反应前就对他表明了自己的想法。 “怎么了你这是?都和人家说到这里了,再进一步又何妨?” “呵呵,一个合格的诈骗师可不会把自己的底牌全部露出去,更何况我不喜欢和心理医生交流。” “其实关键点在于后面半句吧……” 顾时撇了撇嘴,对瓦列里医生说道。 “抱歉医生,他拒绝了,他说他不喜欢心理医生。” “是么,那真是太遗憾了。” 瓦列里医生摇了摇头,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那既然这样我也不能太过分了,我们今天就到这儿吧。” “啊?这就好了吗?” 这是顾时没想到的,他以为自己还要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呢。 “你没有什么严重的问题,我为什么要留你太久呢?” 瓦列里医生狡黠地眨了眨眼。 “更何况,我这里是按小时收费的,超过范围不予报销哦。” “打扰了。” 顾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还不忘把茶杯里最后的茶喝完。 “哈哈,慢点喝,下次我给你泡别的茶。” “还有下次啊!” 顾时原本的喜悦瞬间消去了大半。 “当然有下次,你到医院抽血还要回去一趟拿报告呢。” 瓦列里医生一边开始收拾茶几上的茶具,一边对顾时说着。 “不过,下次见面应该就是等你从下一个怪谈里回来的时候了。” “你就那么肯定我还能回来吗?” “我不能肯定。” 瓦列里医生把茶具摆放好,站起来送顾时到诊室门口。 “但我希望你可以回来,这是一个祝福。” “那就借你吉言了。” 顾时第一次对瓦列里医生发自内心地笑着,向他做了告别后,便打开诊室的门走了出去。 第50章 启程 顾时走出诊室,发现林晓妍居然就坐在门口的椅子上等他。 “哟,这么快就出来了?” 林晓妍笑嘻嘻地凑了过来,想要从顾时的表现中看出点什么。 “当然,我没病肯定就快!” 顾时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以示自己的健康。 “嘿嘿,如果你真的没病的话也不会在里面待这会儿时间了。” 林晓妍笑着,眨眼的动作和刚才瓦列里医生的动作如出一辙。 “瓦列里医生可是非常专业的~” 顾时咂吧咂吧嘴,憋出一句。 “爱信不信!” 然后,他就自顾自地往电梯间走去。 林晓妍见他这反应,心中也有了数,便低头掩笑着跟上他。 “学心理的心都脏啊……” 顾时一边走,一边在心里对心理学这个领域打上了标签。 以后绝对要远离这帮学心理的! 走着,顾时想起刚才阿蒙给他的“对心理医生指南”。 不得不说,他是真的懂怎么对付心理医生的。 “你的方法还真的有用啊。” “呵呵,我从不骗人。” 你刚才可还在说什么合格的“诈骗师”呢,现在又从不骗人了? 顾时直接忽略了阿蒙的废话,又想到刚才他奇怪的表现,于是继续问道。 “所以为什么一开始你不说话?当时你在做什么?” “我在观察。” “观察?” 观察和不回答他的话有关系吗? “呵呵,我记得我和你说过,我有个偏执狂兄弟,他就是一个顶级的心理医生吧。” “是有说过。” 顾时还清楚的记得这句话,毕竟后面紧跟着的就是阿蒙的心理医生应对指南。 可是这和他的沉默有什么联系吗? 结果阿蒙的下一句话,差点就让顾时惊得绊到自己。 “我在那个心理医生的身上,感受到了和我那个兄弟相似的气息。” “啥?” 顾时的脚步一个踉跄,往前跌了一段距离才重新恢复平衡。 “哎,当心点呀!” 走在后面的林晓妍看见顾时差点摔倒,赶紧小跑上来。 “你怎么了?这怎么还能平地摔呢?” “呃,没事没事,可能是因为没有吃早饭。” 顾时笑着朝林晓妍表示自己并无大碍,转头就向阿蒙逼问道。 “喂,你不要突然说那么吓人的话好不好?莫非瓦列里医生也像我一样,被什么东西寄生了吗?而寄生的那个家伙就是你的兄弟?” “呵呵,不要着急。” 阿蒙轻笑着缓缓说道。 “如果那个医生真的和我那兄弟有什么关系的话,我从刚才开始就不会再说话了。” “如果是祂,那么我的一切动作都会被祂知道得一清二楚。” “但是事实证明,最终是我多虑了。” 难怪他重新说话的时候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就像是一个人偷偷在家里玩游戏,听到门外传来动静以为是家长回来了,结果关了电脑跑去看的时候才发现原来是邻居…… “怎么感觉你很怕你那个兄弟一样?” “呵呵,我只是不怎么喜欢祂而已。” 阿蒙在说到自己的事情的时候依然是那种无所谓的样子,也不知道他内心深处究竟是怎么个想法。 “当初离开家乡是我自己主动请缨,如果祂为此偷偷跟踪着我的轨迹,那我可就瞧不起祂了。” “你们可真是兄友弟恭……” “呵呵,不止。” 顾时对阿蒙奇妙的家庭状况表示不理解,他挠了挠头,又问道。 “那为什么只有瓦列里医生发现了单片眼镜的问题?” “这就要从为什么其他人会忽略单片眼镜的原因开始说起了。” 顾时的脑海中忽然出现了好几个不同视角下的记忆片段,虽然视角不同,但是画面中都存在着一个主体人物。 那就是他自己。 “这是这两天在其他人眼里的你,有看出什么来吗?” 顾时仔细地把每个片段都看了一遍,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那现在呢?” 忽然,阿蒙好像做了些什么,顾时只感觉到有什么被自己忽视掉的东西又回来了。 这时候,他再重新去回忆那些记忆片段,马上就发现了特殊的地方。 单片眼镜…… 他第一次看那些记忆片段的时候,居然根本没有留意他右眼上的单片眼镜。 “呵呵,你的悟性真的很高。” 阿蒙笑着,开始为顾时解释原理。 “其实单片眼镜从来就没有消失过,只是你和其他人下意识地忽略了它的存在而已。” “这种能力的运用,来自于我那个兄弟最擅长的心理学隐身,核心的操作方法就是让人们在潜意识里将某个事物的存在忽视掉。” “但因为这本就不是我的能力,只是我根据心理学隐身进行的一个模仿罢了。” “所以这招对于普通人来说还能起到一点作用,但对于那些在心理学领域有所精通的人来说,就很有可能不会有什么作用。” 听到这,顾时明白了。 “难怪瓦列里医生才一会就发现了单片眼镜的事情……” 顾时呢喃着在心里将瓦列里医生的等级再次拔高了一点。 “怪不得你会担心他和你那个兄弟有关系,能破了你的能力,这已经不只是一般人的水准了吧?” “呵呵,倒也不错。在这个没有非凡的世界里,他应该就是最接近‘心理医生’的人。” “这么说来,我还是避免和他接触比较好吧?” “不需要那么警惕,有我在,他不会对你产生什么影响的。” “那我还真得谢谢你了……” ………… 送走顾时后,瓦列里医生才回到自己的办公桌前,拿出了一份表格开始填写自己的诊断。 “语言逻辑不存在异常,情绪稳定,没有偶发狂躁,虽然对我有一定的戒备心,但是并不算是大问题。” “记录里没有出现过人格转变的案例,疑似是精神分裂而不是人格解离。当然,不排除后期会有持续恶化的可能性。” “不过……” 瓦列里医生好像想起了什么,轻笑着继续写道。 “他很聪明,很会伪装,甚至懂得利用我的招式反过来制约我的判断。” “在诊断的中后期我明显感觉到他对我的试探有了防备,就好像他一下子就懂得了很多心理学知识一样,我后期的试探全都没有什么收获。” “如果只是一般性的精神分裂所导致的幻听,不会起到这种的作用。” “因此我怀疑患者可能存在一定程度上的分离性身份障碍,但并没有完全形成,因此患者也没有出现过对自己行为的记忆丧失。” “这也只是一种可能而已,或许患者只是特殊型的精神分裂。” “随后的诊断需要更多的有关患者的家庭经历以及状况,希望钱先生您可以准许我翻阅更多有关患者的信息。” “就目前来看,患者不存在双向情感障碍,抑郁症,躁狂倾向等一般性的心理问题。对其作为解密者的身份不存在太大的影响。” “现阶段的治疗建议:多和患者保持沟通,但具体事务要由他自己做决定;不要过多约束他的行动,切勿做出令他表示反感的举动;不建议使用药物进行治疗……” ………… 顾时在结束了所有检查之后,他也就基本没了什么事情。 因此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他几乎都是在到处放松和睡大觉。 期间钱老还来找过他一次,表示他的各项检查都很好,精神检定也没有什么问题。 这倒是让顾时感到很意外,明明他都和瓦列里医生开诚布公地聊了那么多。 不过,既然诊断出来没有问题,他也就不去思考瓦列里医生的想法了。 一个心理医生的小心思,他一个普通人是猜不透的。 就这样,舒适的休闲时光很快就过去,转眼便来到了千子湖怪谈结束后的第五天。 这一天,顾时特地来到了那个地方,站在分析小组办公的那栋建筑前的空地上,等待着诡异的召唤。 “我说……你们不用这样子吧。” 顾时看着拉着横幅,摇着彩旗欢送自己的分析小组。 “恭送英雄出征,拿下二次胜利!” “力克怪谈通天路,我叫顾时你记住!” “顾时!顾时!赛里斯解密者史上永垂不朽的巅峰!” 看着这一片花花绿绿的各类大字报,顾时一时间说不出自己到底是欣慰,还是尴尬。 “呵呵,这只是大家的一点小心意而已嘛!” 钱老笑着,朝着顾时比了个大拇指。 顾时也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接受分析小组众人的欢送仪式。 不多时,天空中开始传来异动,代表诡异的黑雾如同游蛇一般开始朝着世界各国的上空而去。 阿美利卡,克里斯站在木木肯纪念堂前的空地上,看着不断变化的天空。 露西亚,阿列克谢最后咬了一口列巴,灌了一大口伏特加,同样望向天空。 赛里斯,顾时深吸一口气,准备好命运的再次宣召。 “顾时,加油!” 分析小组最后的鼓舞声传来,顾时回过头,向他们一挥手。 下一秒,他就消失在了原地。 『解密者确认中……』 『欢迎你,顾时……』 『人性终究有限,混沌与世长存……』 『当你看到过去的时候,过去就已经超越了你……』 『一切皆为真实,虚妄存于汝心……』 『欢迎来到,怪谈的世界……』 第51章 葬礼 熟悉的迷雾包裹住了顾时的五感,使他对周围的一切变化都无从得知。 不过幸好,这次他早有准备,而不是像第一次那样吃着馄饨就莫名其妙地被诡异选中。 进入怪谈世界的过程总是那么缥缈且漫长,要不是他现在的内心十分紧张,这样的环境还蛮适合睡一觉的。 没准再多来几次,他就会习惯了。 顾时肆无忌惮地发散着思维,直到一声刺耳的铜锣敲打声将他惊醒。 “锵!” 顾时的眼前瞬间变得明朗,就像是有人掀开了帷幕一般,回归的视觉一下子从迷雾环绕变成了一个陌生的院落。 “锵!” 顾时的注意力被铜锣声吸引,他朝声音的来源看去。 只见一间单层的白漆房前,聚集着三三两两的人群。 这些人的年龄各异,有年长的老人,也有尚幼的孩童,但他们都有一点相同,那就是他们都穿着白色的粗麻孝服。 “这是……什么人的葬礼吗?” 顾时没料到这次的怪谈开局居然如此的有冲击性,他还没做些什么,就听见有人朝着他这里喊道。 “啊呀,你终于回来了!” 顾时看见一个穿着丧服的女性朝自己挥着手小跑过来,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这个方向上只有自己一个人,便确定对方就是在叫自己。 没用多少时间,女人就来到了顾时身前,她拉着顾时的胳膊,虽是笑着,但眼眶通红,显然是才哭过。 “还好还好,你总算是赶回来了!” 顾时看到这副情形,哪还能猜不到葬礼的主角八成和自己有关系。 于是他连忙应和道。 “嗯对,我刚刚才到,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啊?你还不知道吗?哎呦,是你爷爷没了!” 就在这时,大量的文本信息如同潮水一般被灌入了顾时的大脑。 『葬礼常规性守则』 『葬礼是逝者在人世间最后要走过的路程。为了让逝者能够体面风光地离开,来访的宾客必须要遵守一定的规则。这不仅是为了抚慰逝者家属悲痛的心情,也是为了让逝者和来访者都能够获得安宁。』 『1.亲人的逝去总是令人悲痛的,我们会因此流下眼泪。但请记住,只有血亲有资格为逝者痛哭并留下眼泪,如果你和逝者并没有亲缘关系,那么请静静地落泪,不要发出过多的声音。』 『2.按照当地习俗,遗体会在家中或者家附近靠近河流的地方停灵七日,在这七日内,凡是逝者亲属都需要进行守夜。但是请注意,只有逝者死亡的当天晚上要求所有家庭成员都在场,其他的夜晚可以和亲属轮流值夜。如果你过于困倦,实在撑不下去,那就请去休息,不要强行值夜。值夜一旦开始,就不可以中途离开,这是对逝者的不尊重。』 『3.逝者的遗体一般会摆放在由供桌和遗像组成的屏风后面,如果天气不算炎热,那么家属一般不会将遗体放入冰棺。放置在室温下的遗体周围出现腐臭气味可能是正常的,但放置在冰棺中的遗体周围出现腐臭气味一定是不正常的。』 『4.停灵中的遗体的正确朝向应是头朝外,脚向里,并且用被子覆盖着身体以及四肢。请确保遗体的朝向正确,并且除了头部与脖子区域外的其他身体部位都被被子覆盖着。』 『5.由于遗体的生理机能早已停止运转,体内微生物的繁衍不再受到压制,在腐败气体的产生下,可能会导致遗体本身的排泄物与血液从肛门或者口鼻等地方流出,因此为了维护逝者的尊严与体面,请确保逝者的口鼻耳以及肛门是用棉花塞住的。』 『6.瞻仰逝者遗容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情,但是这份特权仅限于逝者亲属。如果你和逝者之间没有血缘关系,那就最好不要去观看遗体的样子。』 『7.葬礼现场需保持肃穆,严禁大声喧哗,这是对逝者的尊重,无论如何,要记住逝者为大。』 『8.葬礼现场附近最好不要有小动物出现,这不仅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叫声惊扰逝者的安宁,也是为了防止小动物破坏遗体。』 『9.为逝者献上花圈是寄托哀思的良好方式,你可以送花圈,但一定要送白色的。如果你发现了有人送上了黄色或者紫色的花圈,请立刻告知逝者的家庭成员。』 『10.在当地的习俗里,死去的人便是前往了天庭成仙,因此就有了享受香火供拜的特权。但是仍在停灵阶段的逝者尚未成仙,只能享受每人三只清香的供拜。请不要一次使用太多的香,这对你和逝者都不好。』 『11.虽然斯人已逝,但我们不能因此忘记他,却也不能因此留恋他。记住,逝者已经是逝者,就不再是原来的那个人了。』 『12.望逝者安息,一切恩怨纷扰都可以于此平息。』 因为经常性地从阿蒙那里受到信息的灌注,因此这突如其来的信息并没有让顾时的反应受到影响。 “这一次居然是由诡异直接授予规则吗……” 顾时暗自想着,这下倒是不用他再去找什么规则线索了。 “我也是才知道,之前只知道出什么事了要回家一趟而已。” 他赶紧对女人回答道。 既然对方穿着丧服,说明她应该也是逝者家属,而且和自己也有亲缘关系。 不过……逝者居然是“自己”的爷爷吗……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女人拍着顾时的手臂,拉着他就往人群聚集的那个方向走。 “弟弟,顾时他回来了!” 女人对着人群里面喊道,不一会儿就走出来了一个同样穿着丧服,面容沧桑的中年男性。 “哼,回来了还不赶紧进来?还要你姑姑出来接你。” 男人对自己的态度有种理所当然的严厉,好像对自己刚才站在外面迟迟不进来的行为有所不满。 “姑姑?这个女人是‘我’的姑姑……那这个男的不就是……” 顾时瞄了男人一眼,见对方直勾勾地盯着自己,便硬着头皮叫道。 “爸……?” 听到顾时叫了自己,男人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嗯,回来了就赶紧进来吧,来看看你爷爷。” 说着,父亲就转身走进灵堂里面,话里的意思就是让顾时跟过来。 顾时也只好先跟着进去,看看这里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呵呵,你好像很不情愿的样子呀?” 阿蒙呵呵地笑着,他如果再不说话顾时都要意外他掉线了。 “废话,你被迫叫别人爸爸试试看?” “呵呵,你现在只是在扮演‘逝者孙子’这个角色而已,叫一声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知道我知道,但你总得让我先适应适应吧。” 顾时一边回呛着阿蒙,一边观察着灵堂内的环境。 这个灵堂的布局并不复杂,整体上就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单层水泥房。靠着对门墙的地方堆积着许多塑料椅和圆桌台,房间中央则是一大片空地。 而灵堂的主体,也就是停灵的地方,就在进门后的右手边。那里有一处向外凸出的墙体,此时正用屏风遮挡着入口。 顾时跟着父亲绕过屏风,直接来到了后面。 屏风后面的两侧墙边放着几把小木椅,一位没有穿丧服的老太正坐在其中的一把木椅上擦眼泪。在她旁边,有一个同样年长的老奶奶轻抚着前者的背安慰她。 而在屏风后面直接抵着的地方,摆放着一张木床。 木床上,一个盖着单色被子,穿着寿衣,眼睛紧闭,面容和蔼却仍带有一丝威严的老者,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第52章 无从下手 人在面对尸体的时候会感觉到什么? 据说,由于人的基因影响,会下意识地因为同类的尸体而感到害怕。因为在远古时代,一个地方出现了同类的尸体就意味着在这附近存在着能够对自己产生致命威胁的存在。 而恐惧情绪的产生,能够帮助人远离这个代表着危险的地方。 难道其他动物就没有害怕的情绪吗? 其实是有的,但是似乎只有人类会因为看到同类的尸体而感到恐惧。 可此时的顾时,却并没有因为直视遗体而感到一丝一毫的恐惧。 或许是因为周围有其他人存在,又或许是因为他还没有完全代入到角色当中。 但顾时的心里,还莫名出现了一股冲动。 那就是悲伤。 而就在顾时还在因为自己这不知为何产生的情绪疑惑不解时,他听见了身侧传来的嘶哑而悲恸的抽泣声。 “阿时啊,你爷爷走了,你没有爷爷了。” 顾时回头看去,和坐在木椅上拿着纸巾拭泪的老太对上了视线。 这位应该就是“我”的奶奶了吧…… 顾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好走过去,靠着奶奶。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用手拍着她的背。 这次的怪谈突然出现了这么多的人物,顾时一下子有些不太适应。 但是,他却能从他们身上感受到确切的情绪。 被这股情绪渲染,顾时也不知不觉地代入到了角色之中。 “好了好了,妈你不要哭了。” 见奶奶又开始想要哭喊,站在顾时后面的父亲走了上来,把一张餐巾纸塞进了顾时的手。 顾时心领神会,用餐巾纸擦了擦奶奶的眼睛。 “顾时都回来了,让他换好衣服送爹最后一程吧。” “对,对,阿时你去换衣服吧,我把你的那身单独放在包里。” 奶奶收回了情绪,尽量用正常的语气和顾时说着。 顾时也点了点头,随后就从屏风后面退了出去。 “等会多来陪陪奶奶,你爷爷没了她是最伤心的。” 父亲一边带着顾时走到一处墙角,一边嘱咐道。 “嗯,我知道的。” 然后,顾时看见父亲从墙角的一个小包里拿出了一身的白色孝服。 他伸手接了过来,粗糙的布料质感摸起来很不舒服。 或许丧服就应该是这样的吧…… 顾时没参加过这样的葬礼,也不清楚这是什么地方的习俗。 “要我帮你穿吗?” 父亲问道。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 顾时把手套进了丧服里面,先把右边那侧的绳子和衣服里侧的绳子系紧,再把左边那侧的绳子和衣服外侧的绳子系紧,这件丧服就算穿好了。 “穿着不小吧,这些衣服都是你奶奶自己做的。” 原来是自己手工制作的吗……那这样的材质就不奇怪了。 “还可以的,穿得下。” 顾时撑开双手上下摆动了两下,以示自己穿得正好。 “嗯,那就好。” 说着,父亲又从包里拿出了一块白布。 “这块布等会有用的时候要对折起来戴在头上,现在可以不戴,你先守着。” 顾时接过了白布,把它从丧服侧面的开叉处塞进了自己的裤带里。 “还有什么事吗?” 顾时问道。 “没事了,你不要走开就行。” 父亲摆了摆手,最后又嘱咐了一句。 “多去陪陪奶奶。” “一定,一定。” 做完了这一切,顾时终于有了可以自由探索的时间。 虽然说诡异在最开始就把规则输入了他的大脑里,但他相信,他需要遵守的规则远远不止这些。 顾时朝灵堂整体看了一圈,立刻就在门口的墙上看到了一个告示板。 这不就来了吗! 顾时走过去,抬头看了一眼。 『xx小区公共白事场地使用条例』 “啊?” 这个告示板上写着的,只是关于这个地方使用的一些规章制度。基本上就是一些用水用电,以及使用要通告小区物业这类的事情,可以说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 不过想想也是,这次的怪谈环境和千子湖那次完全不同,规则怎么可能正儿八经地写在墙上。 “顾时,好久不见了啊。” 就在顾时看着墙上的告示板,琢磨该去什么地方寻找线索时,他听见旁边有人在叫自己。 他转过头去,只见一个同样穿着丧服的中年男性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他戴着一副眼镜,留着两撇小胡子,头发整齐地向后梳着。 “呃……” 顾时觉得这个人有些眼熟,特别像他小时候在某个抗曰片里见过的曰本军官,饰演那个曰本人的曰本演员好像还挺有名的,叫什么浩二来着。 “怎么了,不知道叫我什么了吗?” “呃这个……” 巧了,顾时还真不知道。 “这是你三外公,这就不记得了啊?” 站在远处的父亲似乎是看到了这一幕,远远地就冲着顾时说道。 “哦哦哦,我想起来了。” 顾时歉意地伸出手去,不好意思地说着。 “这么正式啊。” 三外公并不在意顾时没记住称呼的事情,欣然地握住了顾时的手。 “能回来就好,还有很多人没来呢。” 三外公看着周围并不算多的人,叹了口气。 “大家也都很忙嘛,这事情又那么突然……” “是啊,现在不是以前在村里面,谁家里出了点事情很快就能有人聚过来帮忙。” 村里?他们之前还是住在村里的吗? 顾时想着,三外公则看向他,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 “你爷爷也算没遭罪,最后的时候从医院回到了家里,我们又都陪在身边。” “你不在现场也没关系,你爷爷不会怪你。” “多去看看吧,这七天是最后可以再见你爷爷的日子了。” 三外公拍了拍顾时的肩膀,转身看见父亲正在搬东西,便上去帮忙。 顾时又一个人留在了原地,面对这种情况他实在是无从下手。 “去陪陪奶奶吧。” 既然现在找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那就去陪奶奶说说话好了。 虽然自己并不是她真正的孙子,但现在他也应该做些什么。 于是顾时就朝着停灵的地方走去。 路过屏风时,他注意到屏风前的供桌上摆放着一个相框,里面放着一张照片。 照片的主人正是现在已经去世的爷爷,只见他面对镜头,神情严肃,浑身散发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感觉爷爷生前不是个好相处的人啊……” 顾时咽了口口水,绕过屏风走到了后面。 奶奶看见顾时来了,也是招呼他坐在自己身边。 顾时坐在奶奶旁边的一张木椅上,面对着的就是爷爷的灵床。 “顾时啊,你爷爷可怜呐。” 和顾时坐了一会儿,看着像是睡着了的爷爷,奶奶就又红了眼眶。 她虽然语气没变,但眼泪还是流了下来。 “你爷爷年轻的时候那么硬朗,还经常帮人家做事,老来怎么生这样的病。” “阿弥陀佛喂,可怜真当太可怜了。” 奶奶说话用的是当地方言,并且和顾时用的差不多,因此他能听得懂。 当然,就算他听不懂,诡异也会让他听懂的。 “好了好了,奶奶别哭了。” 顾时只能安慰着奶奶,劝她不要太伤心。 无从下手,真的无从下手…… 顾时看着拭泪的奶奶,第一次觉得自己陷入了僵局。 ………… ——“回来了回来了,第二次的怪谈开始了!” ——“这次是什么类型的怪谈?怎么感觉像是电视剧一样?” ——“嘶,怎么感觉像是民俗风啊?” ——“坏了,民俗的规矩最多了,恐怕这次的怪谈不是善茬。” ——“相信顾时吧,他可是打出过完美通关的解密者!” ——“我看悬……” 但是比起顾时,更加紧张的是现实世界里,在会议室里严阵以待的分析小组。 “居然会是这样的场景……” 钱老只感觉到非常不妙,因为他可是知道顾时曾经遭遇过什么。 亲人的葬礼,家人的围绕……这几乎每一个要点都在顾时的痛点上徘徊。 “马上寻找怪谈中的习俗和现实世界相似的风俗,把情报都收集起来!” 这次的怪谈风格很明确,拥有显着的赛里斯味,甚至还可以在现实世界寻找到蛛丝马迹。 这对于赛里斯方面来说,可谓是得天独厚的优势。 但这并不意味着他们已经稳操胜券了。 怪谈解密,情报分析是一部分,解密者本身的意志也是一部分。 而现在,钱老最担心的,就是顾时的精神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 “千万不要因此引发什么不好的情况啊……” 下达完指示后,钱老看着屏幕中安慰着奶奶的顾时,在心里默默祈祷他不会出现差错。 第53章 文化圈的优势 虽然说顾时这里处于一种极其尴尬地无从下手的状态,但事实上,他还算比较好适应的一方。 对于其他国家的解密者来说,这可就遭了殃。 克里斯刚睁开眼,就被姑姑拽到了灵堂里。 面对着父亲严厉的面孔,他一时间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我是谁?我在哪? 其实克里斯能够理解自己现在应该是代入到某个人物当中了,但是他还是对面前着一张张亚洲面孔操着一口相当流利,甚至还带有些许普罗维登斯口音的英语表示有点难以接受。 他已经接收到了诡异的情报,这一次的规则文本量有些大了,而且从中可以看出,他似乎必须要在怪谈里待七天的时间。 怪谈的时间越长,代表着规则就会出现得越来越多…… 更何况,还是这种礼仪式的规则,稍不留神就可能犯下错误…… 克里斯已经可以预知到,这将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看来怪谈可能的涉及范围是完全随机的……如果我对相关领域有所了解的话,至少现在不会这么被动。” 克里斯看着面前与他印象中的葬礼完全不同的举办风格,深深叹了口气。 “下次一定要抽空多去看看书,如果能活着出去的话……” 这种情况不只发生在克里斯身上,事实上这对整个西方文化圈都是一种毁灭性的冲击。 阿美利卡,白房子。 普朗特大统领一脸阴郁地看着屏幕上那浓浓的赛里斯风格场景,一瓶一瓶地喝着可乐。 “大统领先生……” 下属凑近普朗特,悄悄地对他说道。 “赛里斯那边发起了一项民俗共享行动,说是要派专业人士把怪谈里涉及到的赛里斯民俗共享给全世界所有的国家。他们还打来了一通电话,您看……?” “哼,我们像是需要被施舍的国家吗?” 普朗特又喝完了一瓶可乐,他将塑料瓶捏扁,狠狠丢到一旁,愤然地说着。 “这怪谈怎么搞的,明摆着就是故意偏心赛里斯,要不是没有地方举报,我一定投诉它!” 下属见普朗特大统领正在生气中,大概率是不想接受赛里斯的方案,于是就准备退出去拒绝他们。 “等会。” 普朗特大统领叫住了下属。 他再次拧开一瓶可乐,灌了一大口后,眼睛看着屏幕,语气自然地说道。 “告诉他们,我们只要最好的。” “啊?好,好的……” ………… 不过,这对西方文化圈的解密者是一场灾难,但对东方文化圈的解密者们来说,着实有一股源自古代的熟悉感。 尤其是对于曰本,暹罗这种盛产恐怖传说的国家而言,葬礼上的恐怖故事自然也是老生常谈。 因此这些国家的解密者各自对于葬礼上的规矩了解就算大同小异,也知道一个最核心的规则。 那就是以长为尊,不闻不问! 一切跟随长辈对于习俗的认知来进行,不该你知道的东西不要去管,也不要去问。 相比起千子湖怪谈里那种规则,这种类型的规则更有一股让他们下意识去遵守的威慑力。 可能这就是文化的熏陶吧…… 曰本这一次的解密者是一个叫做安室奈诗织的女高中生。和别的曰本高中生一样,诗织在下学后拥有足够充分的课余时间。 那么这些课余时间,自然就给了曰本的高中生们参加不同社团的契机。 和大部分同校的女学生们不同,诗织没有去加入那些过于注重社交的社团,也没有去加入诸如舞蹈部这种能够增加女子力的社团,而是加入了不管在哪个学校都门可罗雀的推理部。 作为平成末代出生的令和高中生,陪伴诗织长大的是某一部相当家喻户晓的侦探动漫。 而这催生了诗织对于侦探这个职业的兴趣。虽然现实与漫画不同,现实里的侦探可没有那么精彩刺激的冒险体现,甚至还有违法被抓的风险。但是这并不妨碍诗织习得一些相关的职业技能。 譬如套话能力…… “三外公呀,爷爷以前是做什么的啊?” 诗织穿着一身粗布孝服,素丽干净的样子也算是标致可亲。 “哦?哈哈,你爷爷以前啊,可是他们那一辈兄弟里面唯一的工人,在工厂里干活的,可风光了!” 在这之前,诗织就已经了解到,三外公和爷爷并没有血缘关系,和爷爷有血缘关系的是三外婆,三外公是爷爷的妹夫。 “诶……爷爷一开始就当上工人了吗?这么厉害啊。” “不是这样的哦。” 三外公扳着手指给诗织算道。 “你爷爷当上工人已经是差不多三十多岁的事情了,在那之前,他从十多岁开始就去了东北那边插队,一直到三十岁才回来。” “插队?什么是插队?” 诗织听到了一个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名词,以为是什么关键的信息,连忙问道。 “啊?你们历史课不讲这个的吗?” 三外公反而有些诧异,诗织只好装作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嘿嘿,我历史课不怎么听……” “你这孩子。” 三外公笑了笑,为诗织解释道。 “插队就是那个时候呼吁城里的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劳动教育,体验农民的生活。” “你爷爷虽然不是城市户口,但是他在城里念书,也响应了这个号召,被安排到了吉林的一个小山村去。” “据说你爷爷当时还是生产队里唯一的一名赤脚医生。他那本赤脚医生手册我还看到过呢,好像是放在了老宅里。” “等过几天去收拾遗物,应该就能找出来。” 诗织暗暗地记下了三外公的话。 她认为,要找到怪谈的突破口,就得从爷爷的生平开始寻找线索。 当然,这一切也得建立在她能保证自己安全的前提下。 而安全,则是靠规则来保证的。 “葬礼的规则,其实就是葬礼进行过程中需要注意的礼仪。” “那么规则的线索,估计就藏在葬礼的各项活动中。” “也就是说,我想要找到有关葬礼规则的蛛丝马迹,就得先从葬礼的流程了解起。” 至于她应该从谁那里获知葬礼的相关流程,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 “奶奶,接下来我们要做什么啊?” 顾时看着已经平静下来的奶奶,将手里用皱的餐巾纸揉成团,塞到了自己的衣兜里。 奶奶的情绪来得很快去得也很快,其实在她这个年纪,早就已经看淡了生死离别。只是对于身边最亲近的人的突然离去,她一时还没有做好准备而已。 “要做的事情可多嘞。” 奶奶拍着顾时的腿,慢慢念叨着。 “等下夜里要一直守着,守到明天白天。下午吃第一次的豆腐饭,然后晚上还要接着守。后天开始就要请人家来给你爷爷做礼做法,然后还要弄别的事情……事情可多嘞,阿时这几天要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奶奶你也要保重身体才是,守夜的事情有我们在呢。” 顾时从奶奶这里知道了未来大概需要进行的流程,但是其内容还不够细。 如果他想知道更加具体的事项,估计就得去找葬礼的主要规划人,也就是爷爷的长子,“自己”的父亲了。 就在顾时想着该怎么去向父亲询问时,他听见门口传来了一阵闹哄哄的动静。 还没等他起身去看,紧接着他就听见了一声号哭响起。 “大哥喂!!!” 第54章 奇怪的亲属 顾时刚听到那声尖锐的哭喊,就看见哄闹的人群从屏风外面涌了过来。 部分人在屏风外就已经停下了脚步,只余几个穿着丧服的人簇拥着进来。 被他们围着的,正是顾时听见的哭喊声的主人,一个衣装挺考究的中年女性。 “大哥喂!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 只见她一头扑到灵床跟前,却恰到好处地在遗体前停住了脚步,双手捂着腹部,一遍遍弯下腰,对着爷爷的遗体哭着。 被她这样的情绪渲染,屏风后面原本沉寂的氛围也变得异常悲痛了起来。 坐在顾时旁边的奶奶也站了起来,跟到那位闯进来的女性身侧,同样开始哭了起来。 顾时本来的思绪被一下子打乱,他看着这堪称混乱的场面,葬礼的规则瞬间在他脑海中过了一遍。 『请记住,只有血亲有资格为逝者号哭并留下眼泪』 而在顾时判断来人身份的同时,簇拥着她的几个穿丧服的人里,父亲就在其中。 他皱着眉头,一边拉着来人的手臂,一边又将奶奶往回拉,说道。 “好了好了,四姆妈别哭了。” 四姆妈?那就是“我”的四外婆了。 顾时确认了身份后,看见父亲正在对他使眼色。 看到父亲拉着奶奶的手,顾时心领神会地赶快接过父亲的动作,把奶奶拉到后面。 “奶奶,出去透透气吧,这里闷!” 他这句话是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他真的觉得此时的屏风后面异常的压抑。 或许是因为突然进来了不少人,或许是四外婆的哭喊声过于刺耳,他都产生了一种压迫心肺的不适感。 “葬礼现场要保持肃穆,这是闹哪样啊……” 葬礼规则的第一条和第七条俨然出现了冲突。 既然允许血亲为逝者哭丧,那么大声喧哗应该是不可避免的。 是因为规则中本身存在着问题? 还是说,只有特定的场合允许哭丧呢? 顾时一面把奶奶往外带,一面对父亲做了个手势。 他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奶奶。 父亲确乎是看到了顾时的手势,但他也只是看了看顾时,没有做出什么回应。 他们那一帮人就那么围着四外婆,不断地安慰着她,然而并没有起到什么作用。 哭喊声仍在继续,顾时在把奶奶往外带的时候,看见了站在屏风外边人群里的三外公。 而在他旁边领先一个身位的地方,站着一个年纪和他相仿的女性。 这个女性站的地方很有意思。她正好进入了屏风后面的区域,又挡住了三外公向前的位置,就那么不前不后,恰到好处。 “这位应该就是三外婆了吧。” 二人的身体过于接近,不像是没有关系的异性会靠近到的距离。 这么看来,三外婆应该是和爷爷有血缘关系的亲属,而三外公属于外系。 顾时将奶奶带出了灵堂,把哄闹抛在了后面。 外面显然更加清净一些,但还是能听见里面的动静。 “奶奶,您先在外面透透气,等过会安静一点了再回去。” 顾时拍着奶奶的背,为她顺着气。 “哦,哦。” 奶奶用手擦了擦刚刚滴出来的几点泪花,对顾时说道。 “阿时我没事的,你饿不饿啊,今天晚上没有东西吃的,你要不要先去弄点东西吃?” “没事的,我不饿。” 顾时进来到现在还没过多少时间,已经在在之前里吃过饭的他至少可以两顿不吃。 但是说来也奇怪,之前在千子湖怪谈当中,他应该有两天没吃过东西,但是身体却没有饥饿感。 可能在怪谈中,诡异很“人性”地帮他们屏蔽了饥饿感,让他们可以专注于解密。 但是这未免也太好了一点,好到让人本能地心生怀疑。 顾时继续在外面陪奶奶待了一会,灵堂里面的动静也停了下来。 他回头看去,刚好看见那一帮人又乌泱泱地走了出来。 父亲看见顾时和奶奶待在一起,点了点头,走过来对顾时说。 “这里长辈的事情你插不上话的,多陪陪奶奶就行。” “嗯,我知道了。” “行,那你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妈,我跟阿姐还有些事情不太清楚,想要问问你。” 奶奶点头应着,马上转过身和父亲又回到了灵堂里面。 阿姐?原来父亲是弟弟啊…… 顾时一个人站在原地,周围穿丧服的人多了起来,虽然他也穿着这身丧服,但总感觉自己和他们格格不入。 不过幸好,他不是一个人。 “怎么样,你对这次的怪谈作何评价?” 顾时向阿蒙问道,他现在什么线索都没有得出来,也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去。 “呵,我能说我不喜欢这里吗?” “我也不喜欢,可还能有什么办法?” “我和你说的不是一回事……” 顾时愣了一下,他才注意到阿蒙的声音有种莫名的解离感,没有了之前那么的清晰透亮。 “你怎么了?” “这里有些不太对劲……我居然感觉到自己的灵性有些不受自己控制,像是某种衰败的气息在对我起作用一样。” 顾时从阿蒙的状态中察觉到了一丝不妙。 “我说,你不会是要消散了吧?” “呵呵,这你大可安心。以我现在的状态,除非有人能把我从你身体里聚合出去,否则只有你死了我才会崩溃。” “那你这是怎么回事?我除了有些不适应这样的氛围,没感觉到其他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啊。” “这我也不知道了……” 阿蒙的声音缥缈着,似远似近,仿佛随时可能断线脱离。 “至少我能确定,这应该不是诡异在针对我,可能是别的什么东西在起作用。” “那该怎么办?要不我暂时离这里远点,看看能不能让你好点?” “不行。” 阿蒙拒绝了顾时的提议。 “你不是还在为不知道从哪里查起而苦恼吗?你如果离开了那就更无从入手了,你想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莫名其妙地被诡异污染吗?” “可你现在就跟风中残烛一样,我都怕你什么时候突然散了。” “嗯……看来也只能先这样了。” 顾时还没从阿蒙那里听到他所谓的“只能先这样”,就感觉到一大堆被分类规划好的知识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脑子里。 “窃取,欺诈,解密,精神干扰,这是……” 顾时细数着这些毫无征兆就出现在他脑子里的知识,看着就觉得很眼熟。 “这是有关偷盗者的部分能力及其对应的知识,你好歹是个被寄生者,连这点知识都不知道也未免太掉份了。” 即使是在状态不稳定的情况下,阿蒙的语气依然是那么随意轻佻。 “我把我的非凡特性和你的精神体之间的关联利用一点漏洞给打通了,现在的你虽然不是非凡,但是可以使用我的部分能力。” 真的假的,还有这么好的事? “当然,不是没有代价地使用。” 阿蒙立刻就打断了顾时的想法,向他解释道。 “每一次使用能力,都会损耗你的灵性。不过虽然说是损耗你的灵性,但归根结底还是在损耗我的灵性。” “当然了,如果你懂得节制,我就不需要嘱咐你了。” “小心哪一次你用完能力之后,我或者你就突然濒临失控了……” 阿蒙的话像是挑衅又像是威胁,但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告诫顾时不要过多地去使用能力。 “好了好了,我知道的,我又不是什么奖励哥。” “呵呵,我可是很相信你的,希望你也不要让我失望哦……” 阿蒙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已经开始有些听不清了。 “等等,你这是咋回事?” “我先试着……巩固灵性……沉眠一段时间……” “我这也无从查起啊,至少给我个突破口吧!” 别忘了,他刚才问阿蒙的主要原因就是没有下手的地方,现在阿蒙塞给他一堆造车工具,却没把车辆的模板给他。 “人际关系……生平经历……还用我教吗?” “葬礼是有阶段性的……等待每个时间节点……会有突破的……” 阿蒙的声音彻底安静了下去,顾时的脑海里恢复了久违的平静。 不过,顾时并不怀念这种平静。 “这下真的麻烦了……” 顾时伸手扶了扶单片眼镜,开始有了一种被世界抛弃的感觉。 第55章 人际关系 阿蒙离线之后,顾时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开始了怪谈世界的单排。 虽然阿蒙总是喜欢打击他的自信心,说话也经常说一半,当个谜语人。但不可否认的是,阿蒙在解密方面拥有着难出其右的天赋,这是他最为依靠的地方。 失去了阿蒙的顾时,就像是离开了新手关卡一样,一脸茫然地站在了通往魔王城的大门口。 不过,幸好阿蒙还是给他留下了一点“遗产”,让他不至于那么被动。 “窃取,欺诈,解密,精神干扰” 这是阿蒙留给他的四个主要能力。 就目前而言,其中对顾时最有用的,可能就是解密。 顾时也在之前听阿蒙讲过,在他的能力里面有一个叫做“解密学者”的类别,可能就是这个能力的来源。 可问题就在于,他该怎么用这些能力啊…… 阿蒙给了他一堆的相关知识,但是里面都没有讲该怎么使用这些能力。 窃取他还可以自己理解,但是也仅限于窃取实际物体,比如摸别人东西什么的。 像阿蒙那样窃取别人的想法,他就完全是一头雾水了。 可能是当时的阿蒙已经很虚弱了,来不及更加详细教自己该怎么做。 “总之,还是先试着从亲属那里问点什么吧。” 顾时的第一个目标,自然就是和他搭话最多的三外公。 后者刚刚跟随着人群出来,此时正和三外婆站在屋檐下聊着什么。 顾时走近他们的时候,刻意打量了一下三外婆。 她虽然面容也很憔悴,但是情绪状态似乎还算镇定,没有四外婆那样的激动。 三外公看见顾时走了过来,朝他点了点头,连忙招呼道。 “顾时,快过来。” 听到三外公的话,三外婆也转过身来。看到顾时,她很惊喜地说道。 “哎呦,是顾时啊,那么久不见又长大了。” 三外婆表现得很是热情,这一点倒是与三外公十分相似。 顾时连声应和着各种客气话,简单地聊了几句后,他话锋一转,直入正题地问道。 “人越来越多了,有些人我看好像都不是认识的亲戚啊。” 三外公点了点头。 “是啊,还有很多是你爷爷以前的朋友,街坊邻居什么的,过几天可能还会有更远的人会来。” “还有更远的?” “有的,从东北那边都有人来。” 顾时有些疑惑,他现在所在的地区应该是在江浙一带,怎么爷爷和东北那边八竿子打不着的地方还有联系。 看到顾时的表情,三外公也是突然想起来地说道。 “是你爷爷以前插队地方的人,这么多年都有在联系呢。” “原来是这样啊……我都不怎么知道爷爷以前的经历。” 三外公也是很惋惜地叹了口气。 “你爷爷也不怎么喜欢讲他以前的事,我们包括你爸也只是知道一点罢了。” “他以前去过的地方多,认识的人也多,你看现在有那么多人来为他送行。” 的确是这样,顾时也没想到插队那么久远的事情,时至今日那边的人居然还记着爷爷的事,甚至还会有人来为爷爷送行。 能在爷爷插队时就认识他,现在的年纪估计也和爷爷差不了多少,甚至还要大。 如果想要知道爷爷插队时的事情,或许他可以到时候试着问问从那边来的人。 顾时想着,然后继续寻找着话题。 “来的人多也好,爷爷肯定也很欣慰。” “是啊,你爷爷他喜欢热闹点。” “诶三外公,那咱们亲戚里还有多少人没来呀,我看现在已经到了不少人了。” 三外公也抬头看了看周围,人群中夹杂着几个穿白色丧服的人,很显眼,一下子就能看出来谁是谁。 “还有几个吧,都是在外面做生意还没回来的,可能等会晚上就到了。” 说着,三外公忽然想到了什么事情,打趣地对顾时说道。 “等会晚上是要守夜到第二天早上的,顾时你要不要先去睡会,当心等下撑不住哦。” 顾时摆了摆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诶不用,我们大学生别的不会,最会的事情就是熬夜通宵了。” “那三外公你呢,你等下守不守夜?” 三外公摇了摇头。 “我今晚不在,明后天我会来。但是你三外婆今晚想要待会,我就担心她熬不住。” 说着,三外公看向三外婆,一副劝了几次样子。 “你熬不住就不要硬熬么,大哥最体谅你们这些兄弟姐妹了,他不会怪你们的。” “我知道大哥的好,我就是想守着大哥。” 顾时看着开始争论起来的二人,显然他们在这事上早有分歧。 『在这七日内,凡是逝者亲属都需要进行守夜。但是请注意,只有逝者死亡的当天晚上要求所有家庭成员都在场,其他的夜晚可以和亲属轮流值夜。』 三外公不算是血缘亲属,他守不守夜理论上和规则之间并不存在冲突。 而三外婆算是爷爷的血亲,是一定需要进行守夜的人员。 可现在就有两个问题了。 第一,是三外婆究竟算不算是“家庭成员”,她是否一定要进行第一天的守夜。 第二,在三外婆本身并不适合守夜的情况下,她强行去守夜,会不会引发一些不好的后果。 就比如葬礼规则中明确提到过的: 『如果你过于困倦,实在撑不下去,那就请去休息,不要强行值夜。值夜一旦开始,就不可以中途离开。』 假设三外婆算是爷爷的家庭成员,那么她就必须在今天晚上进行守夜。 但是按照三外公的话,三外婆熬不了夜,如果要守夜的话就有可能变成“强行守夜”。 强行守夜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顾时暂且不知,但那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不过,这一切也得建立在三外婆算是家庭成员的基础上,那如果她不算呢? “呃,三外公。” 顾时插嘴问道。 “我听奶奶说第一天守夜要家里人都在的,三外婆应该不用来吧。” 三外公想了想,还没说什么,就被三外婆抢去了话头。 “哎呀,我就是自己想来的,顾时你不知道,你三外婆我以前生病的时候,你爷爷经常都来医院看我陪我。你说说,这头一天的夜我是不是该守一下。” 三外婆的主张倒也合情合理,看来三外婆本身不算是家庭成员,并不用强制性地守第一夜。 那么是不是就让她放弃守夜这个念头就可以了呢? 顾时本打算就着这个思路想下去,但是冥冥中他似乎觉察到了一丝不对劲。 家庭成员的定义到底是什么? 顾时想起了之前在千子湖因为茶水的事情被茶贩追的时候,阿蒙对他说过的话。 “你的认知和它的认知能一样吗?” 对啊,葬礼规则是诡异给他的,那么诡异对于家庭成员的定义和他们对于家庭成员的定义,真的能一样吗…… 顾时原本以为自己拨开了迷雾,却没想到自己还是站在原地。 到底什么是家庭成员? 顾时的额头流下了冷汗。 第56章 说服 “家庭成员,是指配偶、父母、子女和其他共同生活的近亲属。近亲属,包括配偶、父母、子女、兄弟姐妹、祖父母、外祖父母、孙子女、外孙子女。共同生活,是指一定的时间共同居住,生活事务中相互扶助的行为……” 钱老听着王伟杰读着百科里对于家庭成员的定义,心中同样犯了难。 从赛里斯的法律上来看,“三外婆”的确不算是“爷爷”的家庭成员,可是她是“爷爷”的亲妹妹,他们曾经是“家庭成员”呀。 而且,诡异对于家庭成员的定义他们也不清楚,万一诡异认为“三外婆”算家庭成员呢? 钱老第一次觉得,过于深厚的文化底蕴,对于后人来说,研究起来是一件异常麻烦的事情。 “钱老,您怎么看?” 王伟杰担忧地看着被分析小组列出来的几种行动方法以及相应会造成什么后果的可能性。 这可不是一次提醒就能完全传过去的情报,更何况这才刚开始没多久呢。 虽然说他们因为顾时前一次的完美通关,每次的提醒机会文本量提升了,但也经不起乱用呀。 攒够一波足够的线索,在关键时间点使用提醒,这才是正确的使用方法。 可是现在顾时面临的难题,已经触及到了规则中的矛盾点。 一般来说,规则中的矛盾点,很可能就是诡异所在之处。 钱老思索着,他想要寻求一种可能性,一种可以同时满足着两条规则的可能性。 “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一种方法了……” 顾时在心里做出了选择。 他打算站在三外婆这边,认同她参加今晚的守夜。 在他不清楚三外婆究竟算不算家庭成员的情况下,如果他不认同三外婆守夜,那么就会出现两种情况。 第一种情况,三外婆的确不算家庭成员,所以她今晚不参加守夜并没有违反规则。 第二种情况,三外婆算是家庭成员,但她没有参加守夜,违背了规则。 也就是说,顾时要去赌着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而且是完全不受他控制地去赌。 但如果他认同三外婆参加守夜,情况就不一样了。 无论三外婆算不算家庭成员,她参加守夜都不算是违背规则。 而在这种情况下,顾时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不能让三外婆坚持不下去。 这就是他可以用自己的力量去干涉的了。 事在人为,顾时不准备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天去赌。 于是他推了推单片眼镜,对三外公说道。 “哎呀三外公,三外婆也是心里难过嘛,想要给爷爷守夜无可厚非,只要提前休息够了应该就能熬得住。” 听到顾时支持自己守夜,三外婆也接着话茬试着说服自己的丈夫。 “你看顾时都懂这个理,你怎么那么死脑筋呢?” “这不是休不休息够的问题。” 三外公不想跟三外婆争辩,他对顾时解释道。 “你三外婆她年纪也大了,熬夜通宵本来就累,就算提前睡过了到时候也会犯困的。要是硬熬,那更是伤身体。” “再说了,今天晚上本来就没有多少人守夜,算算也就只有你父亲,你姑姑,你奶奶和四外婆,还有你自己。” “如果是明后几天晚上人多的时候那还能做点其他事情精神精神,今天晚上都没什么人,有什么好掺和的?” 三外公对于三外婆守夜这件事的态度很是坚决,顾时也从他的话里听出来几个信息点。 今天晚上的守夜,总共也只有五个人。 也就是说,在这些人认知里的家庭成员,可能就只有这么些人。 但问题是,四外婆也在里面啊…… “啊?为什么只有这些人呀。” “呃,这个嘛。” 三外公停顿了一下,但马上就回答道。 “因为今天是第一天,很多人都是大老远赶回来的,都很累了,没有守夜的那个力气。你父亲也说了,第一天晚上不要太多人。” 嗯?居然还是父亲提议的不要太多人? 看来有必要等下去问问他了。 顾时思索着,可眼下最重要的问题是该怎么说服三外公同意三外婆守夜。 他可不擅长说服人啊…… 顾时想着想着,突然回忆起阿蒙的欺诈能力里面,好像有关于口才的这一项。 但总共关于口才的信息也就只有一条,而且是白纸黑字地干写着。 『口才:让你的话语具备极强的说服力』 可顾时丝毫没觉得,自己的话能有什么说服力,因为他根本想不到该怎么去说。 “教练,这个真的没人教啊……” 顾时摸了摸额头的汗,正了正单片眼镜的位置,硬着头皮说道。 “三外公啊,你看这时间不是这么算的。” “熬夜通宵会伤身体是因为人没有休息,长时间地保持清醒,没有给身体和大脑休息的时间,一直保持疲劳状态,所以才会显得伤身体。” “那如果咱们提前睡过了,把晚上原本要睡的时间提前睡掉,那不就是已经休息过了吗,是不是?那不就没有让身体一直保持疲劳状态了?” 顾时只感觉自己在扯什么乱七八糟的歪理,有点像通宵的时候向辅导员狡辩的样子。 但没办法,再是歪理他也得说下去。 “三外公你看,今天晚上虽然人不多,但都是和三外婆很亲的人呀。” “你看连四外婆也在,大家晚上可以聚在一起讲讲关于爷爷以前的事情,爷爷看到肯定也会高兴。” “爷爷也喜欢热闹嘛,虽然我爸他说第一天不用人太多,可加上三外婆那也就六个人呀,两桌斗地主的人而已。” “三外婆也是家人,家人好不容易可以聚聚,尤其是在这种事情的时候,聚在一起不会太容易伤心。” “而且,我奶奶她现在只有一个人了,虽然我和我爸我姑也一直在安慰她,但如果三外婆四外婆她们都能在,也能帮着安慰安慰奶奶。” “毕竟关键点不是熬夜通宵,是给爷爷守灵,同时可以安慰奶奶。” 顾时看到三外公开始抿起嘴,眼睛左右乱瞥,心里忽地一喜。 还真有戏?! 顾时赶紧朝三外婆看了看,后者刚才一直在附和他,现在看到三外公开始有些松动,哪还能不抓住时机。 “你看你看,顾时这孩子多明事理?” “行了行了,长辈还要靠小辈说话,你说说看。” “你还要说,你都没顾时懂事务。” 三外公还想跟三外婆辩称些什么,忽然听见有人在后面叫自己,说有事要帮忙。 他赶忙应了一声,朝着三外婆挤眉弄眼地哼了一声,随后就走开了。 “个老活头,脑稀都搭牢啦!” 三外婆骂了一句,然后喜笑颜开地朝顾时说道。 “哎呀顾时,上大学了可是越来越会说话了,真是明事务,还得是大学生!” “啊?啊……还好吧。” 顾时其实也很懵,刚才的话完全就是他当场想出来的,完全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前面那些歪理他自己都听不下去,三外公这就……被说服了? 自己是在无意识中使用了能力吗? “连这种事情都要使用能力,你未免有些太奢侈了。” 如果阿蒙还在的话,他一定会这么嘲讽自己的。 顾时咽了咽口水。 但是管他呢,只要目的达到了,过程怎么样并不寒碜! 他捏了捏单片眼镜,对着三外婆微笑道。 “呵呵,小意思而已。” 第57章 保持清醒的手段 “顾时选择了让‘三外婆’守夜。” 钱老思考着顾时这么做的动机,很快他就想明白了其中的细节。 “的确,让对方留下来守夜是最保险的选择,把赌不起的规则变得可以用实际行动进行影响。” “而且,他居然能说服‘三外公’……” 钱老看着从其他国家的解密者那里传来的情报,除了顾时之外,也有不少解密者在和三外公交流时发现了三外婆的守夜与规则上的矛盾。 他们当中有的人没有选择去干涉这件事,大概是认为三外婆守夜与否并不会直接触犯规则。 但也有人选择去说服三外公。 可惜的是,三外公的态度立场很是坚决,很多人都无功而返。 成功说服了三外公的,目前来说只有顾时一个人。 “这小子,怎么突然长脑子了?” 钱老可不觉得顾时是一个很会说话的人,虽然他很挺机灵,但嘴皮子功夫可以说是一塌糊涂。 “莫非又是因为他的精神问题……?” 钱老可还没有忘记自己的那个猜测,即顾时能够在短时间内提高思辨能力,但是副作用会带来精神问题。 思辨能力提高会导致精神问题的出现,难道出现精神问题反过来也能迫使思辨能力提高吗? 钱老不由得抚首掩息,脑子里又回忆起了瓦列里医生的诊断报告。 “真的不会影响怪谈的解密吗……” “钱老钱老!” 王伟杰递过来一份报告,上面还留着打印机的余温,显然是刚刚传过来的信息。 “又有一个解密者成功说服三外公了。” “嗯?谁?” 钱老接过报告,瞥了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不怎么受赛里斯待见的国名。 “曰本……他们这次的解密者是个小姑娘对吧?” “呃,是的。” “她是怎么说服三外公的?” 王伟杰有些犹豫,在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后,他还是对钱老说道。 “钱老,您好像有个女儿吧?” “这你不是知道的吗,怎么了?” “那您应该知道,被女儿追着摇手索求什么东西的那种感觉吧……” “……我明白了。” 钱老看向报告上的详细内容,曰本这个叫安室奈诗织的解密者通过各种找人聊天知道了“自己”和大部分亲戚的关系情况,在得知三外婆守夜事件并和顾时得出同样的答案后,她仗着“自己”从小和三外公就很亲近,一直追着三外公求他让三外婆参加今晚的守夜。 这还不是最雷人的,最雷人的是她居然真的成功了。 果然讲道理还是打感情牌更好用吗…… 如果顾时也是一个女孩子,会不会这招也好使呢…… 钱老无语地往下看去,却发现诗织的撒娇式说服法居然还问出了一个连顾时都没问出来的情报。 “你爷爷在临终前,还特地交代过当时在场的我们几个一句话。” 三外公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决定尊重诗织作为孙辈的知情权。 “我七天后回来,这几天你们要小心。” ………… 顾时在帮三外婆说服三外公后就开始思考怎么让三外婆顺利地度过这个夜晚。 如果三外公不让三外婆守夜仅仅是出于他对三外婆身体的担忧的话,那么只要想办法让三外婆能够扛过通宵就行。 当然这个抗自然不是让三外婆硬扛,而是通过别的方法让三外婆能够保持清醒。 譬如顾时曾经就听朋友说过,他在给自己外公守夜时,就和同样守夜的几个亲戚打了一晚上麻将。 这的确是一种保持清醒的方法,但是这真的没问题吗? 灵堂要保持肃穆,像多人娱乐这样的活动大概率是不能玩的。 顾时想到的第二个办法就是他当时忽悠三外公时说的,提前睡够。 可这个办法并不一定有效,人该困还是得困。 思来想去,顾时还是没找到一个很好的办法,能够保证三外婆一定不困。 “难道真的要看三外婆自己吗?那跟直接不让她守夜有什么区别。” 顾时坐在灵堂门口的塑料凳上,双手托腮,愣愣地发神。 “如果是阿蒙的话,他会给出一个什么解决方法?” 顾时回忆着阿蒙的语气,用手推了推单片眼镜,压低嗓音轻笑了一声模仿道。 “呵呵,既然想让她不困,那让她没有困的感觉不就可以了吗……吗?” 突然,顾时的脑子灵光一闪,他好像真的找到了一个办法。 让三外婆不困,那就直接偷走她困的感觉不就行了吗? 可是困的感觉是持续产生的,如果要一直偷的话,未免消耗也太大了。 诶,那能不能把别人清醒的感觉偷过来,然后还给三外婆,这样她就不会一直产生困的感觉了。 可是会不会影响到她的身体,毕竟她虽然不困了,但是身体本质上还是没有得到休息。 不过,我就是在考虑如果三外婆提前睡够了还是犯困该怎么办。既然这样,那就两个方法并驾齐驱得了。 让三外婆提前休息,再在她犯困时给他清醒。 这样既照顾到了她的身体,也可以让她一直保持清醒。 顾时马上就从塑料椅上弹了起来,眼神里满是兴奋。 “原来模仿阿蒙真的有用!” 在心里默默感谢了一下已经离线许久的阿蒙,顾时摩拳擦掌地就准备开始实施自己的计划。 但马上,他又想到了一个问题。 “我该怎么偷走别人的清醒和三外婆的困意?” 别忘了,虽然他现在可以使用阿蒙的窃取能力,但他没有被教过,更没有实际操作过。 窃取想法这个能力听着就非常玄乎,和它属于同类型的窃取困意那更是重量级。 就像三维生物无法想象出四维世界一样,顾时同样无法想象出该怎么样才能做到窃取困意这件事。 每次看阿蒙使用能力时,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我想那么做,于是我就做了,并且我做到了”,仿佛和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到底该怎么做呢……” 顾时看了看周围,打算先找个东西从最简单的窃取开始练练手。 “好,那我就这么去和他说。” 顾时听见声音回头看去,他看见父亲从灵堂里走了出来,嘴里叼着一根烟,右手正把一包半瘪的烟盒从丧服开叉处塞进裤兜里。 眨了眨眼,顾时找到了试验对象。 “吸烟有害健康……” 顾时站在原地,等着父亲走过自己身前。 因为他刚才就是坐在门口,父亲从灵堂里边出来,一定是右侧身体对着自己的,他根本不用去移动自己的位置。 等到父亲渐渐靠近自己,顾时若无其事地看向别的地方,脑子里一直想着自己要窃取那个烟盒。 很快,一股烟味扑过顾时的身边。在感受到那种明显的有人走过的感觉时,他立刻将手往前一伸,保持着窃取烟盒的念头,他探手一抓。 其实顾时根本不确定自己的手到底有没有到裤兜的位置,甚至丧服在移动时就会自动把裤兜那个地方遮盖起来,如果正常去摸的话根本碰不到裤兜,更别提去拿到里面的烟盒了。 但就是在顾时的手往前一抓时,他感觉到自己的手不知从何处捏到了一个瘪瘪的盒子,他的手一合,那个盒子就瞬间落入了他的手心。 连他本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手就已经收了回来。 他低头缓缓朝自己的手里看去,只见那个半瘪的烟盒赫然出现在了自己手心中。 第58章 窃取 顾时捏着手里的半瘪烟盒,一时间有点不敢相信这是自己亲手从父亲口袋里窃取出来的。 他刚才可没有把手伸进裤兜里面的感觉啊! 与其说这个烟盒是他窃取出来的,不如说是他凭空摸到手里的。 没有窃取的过程,直接就达到了窃取的结果。 这合理吗?这不合理! “或许对于阿蒙来说,这个就是他窃取事物的真正感受。” 没有花里胡哨的手法,没有复杂多变的方式。 想要窃取,就窃取到了。 对阿蒙来说,窃取不是什么能力,更像是四肢那样的工具。 正常人用手去拿东西的时候,会去思考其中的原理吗? 顾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理解了阿蒙的本质,在为阿蒙的神秘强大而服叹的同时,他对阿蒙的忌惮又上了一层。 现在的阿蒙不知道为什么处于虚弱期,要是让他恢复到全盛期,到时候他会做些什么? 虽然说阿蒙已经用亲爹发过誓了,但不得不防他这种人随时都有出尔反尔的可能性。 顾时认为自己得想个法子,以防最终时刻的不时之需。 当然,他可不会做出用阿蒙的能力来反制阿蒙这种抽象且愚蠢的想法。 用人家的手来给人家一巴掌,你是在想什么…… 扶了扶单片眼镜,顾时叫住走出去一段距离的父亲,挥着手里的烟盒说道。 “那个,爸,你的烟掉了!” 父亲听到顾时的叫声,回过头的同时摸了摸自己的裤兜。 “诶?还真的掉了。” 父亲走了回来,从顾时手里接过了烟盒。 “嗯,你现在去睡会吧,当心等下晚上熬不住。” “知道的,知道的。” 父亲转身离开,目送他远去的顾时松了口气。 “好,那么接下来就去试试看所谓的窃取‘困意’到底该怎么操作……” 顾时正准备去其他地方寻找自己的实验对象,却发现自己刚才捏着烟盒的手中仍然残留着什么东西的触感。 他愣了一下,把手打开,低头看去。 只见一张折叠起来的黄纸,还被藏在他的手心下面。 顾时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刚才窃取到的东西不止一个烟盒。 从位置来看,刚才的他似乎一直用烟盒抵着黄纸,让它贴在掌中,以至于他把烟盒递出去的时候,这张黄纸还留在他的手里,并且完全没有让父亲发现。 “这会是个什么东西……” 在顾时的印象,黄纸一般都代表着什么符箓,而这种东西都是不能随便看到的类型。 但他就是有一种感觉,这张黄纸里面有着他一直在寻求的突破口。 相信直觉,还是保持谨慎? 顾时推了推单片眼镜,沉思了一会,将黄纸打了开来。 ………… “……” 分析小组的众人刚刚观赏了一起堪称完美的扒手案例,虽说观赏性极佳,但是却没有人拍手叫好。 分析组的刘洋看向心理组的林晓妍,林晓妍又看向助理王伟杰,王伟杰看向钱老,钱老看向公安联络人汪建峰,汪建峰……他目瞪口呆。 “现在在里面关着的神手,没有一个有他这个水平的。” 回过神来的汪建峰,给了顾时一个堪称官方认证的顶级评价。 “汪警官,你不会想抓顾时吧……” 刘洋忧心忡忡地问道。 汪建峰沉思了一会儿,仿佛真的在思考他这句话。 “诶诶诶,我就随口一说,你别真的去想嗷!” “开玩笑开玩笑。” 汪建峰摆了摆手。 “但是如果有谁真的人顾时这样的水平,我们一般不会把他抓起来,反而是会请他去当顾问。” “都有这种扒手水平了,小偷小摸也入不了眼了。” “貌似是这样的……” 刘洋又看向钱老,就见钱老仍然一言不发。 坏了,该不会钱老也在考虑这件事吧…… 刘洋不知道的是,钱老并没有在思考什么刑不刑的问题。 他在想的,是顾时这种神乎其神的扒手水平究竟是他自己深藏不露,还是另一种可能。 “瓦列里医生,你不是说他还没有到人格解离的程度吗……” 钱老已经开始在担心,顾时什么时候会变得不是顾时了。 ………… 黄纸里面并没有写什么奇怪的东西。上面只留了一串电话号码,还有一个用圆珠笔写的名字。 『玄极观,吕南山』 “玄极观?这是个道观的名字?这是哪个道士的联络方式吗?” 顾时马上就想到了奶奶说过过几天会请一些人来给爷爷作法,那八成这个道士就应该是其中之一了。 想想也是,刚才父亲叫奶奶进去可能就是在问关于这方面的安排。 顾时将黄纸重新揉成团,塞进裤兜里。 “还是先去试试看怎么窃取‘困意’吧。” 顾时在灵堂前面的院子里逛了一圈。 此时这里已经有了不少人,除去亲属之外,剩下的人基本上都是来帮忙的。 葬礼本身的流程就很复杂,其中最不复杂的就是豆腐饭这个环节。 因为白事席总不能在灵堂里面吃,因此他们就在院子里搭起了棚子。 有人帮忙的情况下,一切事情都进行的很快,院子里的棚子已经搭好了最基础的框架结构。 大家伙看着都挺精神的,而且都有手头的工作要忙,顾时找不准该从谁那里下手。 不过很快,他就找到了目标。 “三外公!” 顾时走向正在坐在车里翻找什么东西的三外公,就目前而言,他是最合适的一个实验对象。 “哦,顾时啊,怎么了?想找地方先睡会吗?” 三外公听见顾时的声音,从车里探出脑袋来。 “没有没有,我就是问问,是不是应该让三外婆先来休息会?” “哦哦哦,哎,我等下会去叫她的。” 三外公一边说着,一边回过头去继续去拿什么东西。 趁着三外公没看向这边,顾时努力地使自己思绪集中,脑子里不断地想着“我要窃取他的困意”。 然后,顾时伸出手去,往空气里一抓。 嗯,什么也没发生。 顾时觉得可能是自己没找准时机,打算再试一次。 于是他继续重复着窃取困意的念头,又将手一抓。 嗯,还是什么也没发生。 “没道理啊……” “嗯?怎么了么?” 三外公看到顾时伸手朝向自己,疑惑地问道。 “啊,没事没事。” 顾时赶紧把手收回来,尴尬地笑着。 果然窃取困意这种缥缈的东西跟窃取实物根本不是一回事,我都想不到该怎么去完成窃取。 顾时琢磨着自己之前窃取烟盒的动作,试图从里面找到一些可以参考的地方。 然后他就发现,完全没有什么可以供他参考的地方。 他就是简单地脑袋一空,伸手一抓,烟盒就到手了,还附带了一张黄纸。 “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顾时不断回想着自己之前的动作,思绪渐渐开始放空。 忽然,他感觉到自己的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延展了开来,散发到周围的空气中。 他感觉自己身边的空气变得异常活跃,充满了不正常的活性。 不只是这样,紧接着,顾时就发觉自己的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凝聚成形,然后向四周展开,融入了他的肉体当中。 那是一种玄而又玄的感觉,用个不恰当的比方,就像是冬天喝下热豆浆时,你能确切地感受到豆浆作为一个实体从你的食道一路向下进入肠胃,然后豆浆的热量开始在胃中扩散,你可以感觉到豆浆的温暖正在和你融为一体。 就像是这样,顾时感受到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扩散,与自己融为一体。 他的大脑仍然很清晰,没有出现什么幻觉,也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 但是他却觉得自己好像有什么一直没明白的东西想明白了,就像小的时候前一秒他还在蹬自行车,下一秒他就跃上自行车开始骑了起来。 带着这样的感受,顾时重新看向三外公。 在周围活跃的“空气”的包裹下,顾时眼中的三外公开始出现重重叠叠的影子,一层套一层,总共四层的从大到小的虚幻身影,同时叠加在三外公身体上。 顾时循着感觉,朝着其中一个影子的头部一抓。 一缕乳白色的丝线就被未知的力量从那个影子中抽离了出来,飞到顾时的手中,化成一个小小的光点。 与此同时,坐在车里的三外公忽然打了个哈欠,难以抑制的困意猛烈地扑了上来。 “哈……怎么突然好困……” 三外公揉了揉眼睛,还没做什么,就实在扛不住滔天的困意,双手往方向盘上一趴,就开始休息了起来。 直到三外公发出轻微的鼾声,顾时才明白过来,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我偷走了他的清醒……” 顾时看着手中小小的光点,有些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做的。 第59章 是夜 手中的光点飞入顾时的单片眼镜中,周围的环境也随之回归了正常。 他眼中的三外公不再是那种重重叠叠的虚影的状态,而是非常正常地趴在方向盘上睡觉。 虽然和自己的心理预期不大一样,但是结果也还是不错的。 被窃取走的清醒储存在了自己这里,那等下他就可以试着把这个清醒还到三外婆身上。 不过…… “刚才我的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顾时现在没有了刚才那种肉体被什么东西充溢着的感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但他还是能察觉到自己似乎有了一些什么变化。 不过,肉体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就是了。 顾时捏着拳头挥了挥,没感觉有什么力量和速度上的加强。 他的腿也依然残留着酸痛感,那是上一次在千子湖安保中心狂奔到六楼遗留下来的症状。 很显然,他并没有因为刚才的奇妙经历变成什么超人。 “难道是我无意中激发了什么吗?” 他记得阿蒙当时说是把什么东西和他的精神体打通了,他个人对此的理解就是阿蒙给他开了一条技能树。 但是从之前的情况来看,他虽然有了技能树,但这些技能却没有与自己的蓝条结合起来。 那么刚才,可能就是他在无意中把蓝条和技能树连接起来了。 顾时重新尝试着把思绪扩散开去,果不其然,那种什么东西从自己体内溢出到空气里的感觉再次回来了。 “这就是阿蒙一直在说的灵性吗……” 感受着周围空气的活跃,顾时不由得有种神清气爽的体验,就像是他以前去西藏第一次吸氧气瓶那样,活力四射。 “哦对了,不能过多损耗灵性来着。” 虽然不知道自己这样的行为损耗了多少灵性,但为了保险起见,顾时马上就停止继续扩散思绪。 扶了扶单片眼镜,顾时马上就去找三外婆,准备把她的清醒也窃取走,让她提前美滋滋地去睡觉。 事情进展地相当顺利,顾时找到三外婆的时候她正在和奶奶聊天。 他以三外公在车上睡着了为由,让三外婆过去看看。 三外婆虽然嘴上抱怨着三外公,但还是走过去查看了一下。 “三外婆,要不要把座位放倒,让三外公躺着睡啊?” 顾时指了指驾驶座,对三外婆说道。 “好好,那我从另一边扶着他,顾时你把座位给他放倒。” 说着,三外婆就从另一边上了副驾驶座,准备扶住三外公。 但顾时的动作更快,在三外婆上车之前,他就已经把灵性散了开来。 等到三外婆坐进副驾驶,顾时伸手一抓,从三外婆身上重重叠叠的幻影中抽出了那条乳白色的丝线,握入手中变成了光点。 被窃取走清醒的三外婆马上就开始打起哈欠来,她虽然还不忘记去扶三外公,但眼皮却早已不听使唤地开始合拢。 没几秒,三外婆就靠在副驾驶座上睡着了。 “终于弄好了……” 顾时收起灵性,先帮忙把三外公的座位放倒,把他从方向盘上扶下去。 接着他再绕到副驾驶那边,同样把三外婆的座位也放倒。 不过在放倒三外婆座位的时候,顾时在副驾驶位上发现了一打红牛,看位置似乎就是三外公睡着前在拿的东西。 “原来如此……” 顾时会心一笑,帮他们把车门关了起来。 “二位好梦。” 窃取了两份清醒,使用了两次能力,顾时那因初次使用非凡能力而激动的心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怎么可能! 他现在兴奋的很,看什么都想再用能力试试看可以窃取到什么东西。 不过兴奋归兴奋,顾时也不是那种没有分寸和底线的人,会对别人乱用能力。 更何况,他并不清楚这两下究竟损耗了多少灵性,剩下的灵性到底还有多少。 顾时并没有对于灵性的概念,就像阿蒙说的,自己在使用的是阿蒙的能力,消耗的也是阿蒙的灵性。 “等他一觉醒来,突然就发现自己被贷了一身的款。” 顾时恶趣味地想着,但也仅限于想。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特别的事了,他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到夜晚降临。 “这次的怪谈开局并没有什么明确的分叉点,所有解密者的行为轨迹应该都是差不多的。” “也就是说,目前在这个院子里,就是情报收集最核心的地方。” 顾时看着院子里各式各样的人,决定还是应该在等待夜晚降临时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先去把人都认全吧……” ………… 顾时的猜想并没有什么大的差错,由于怪谈开场就在一个接近封闭的区域内,几乎所有的解密者都是在灵堂附近活动。 但是,虽然世界上有不少国家已经因为诡异的降临而覆灭了,可解密者的基数仍然很多。 大量的基数下,解密者又是从各国公民中进行的随机抽取,难免会出现一些难以预料的特殊状况。 卡萨帕·罗马诺,威大利亚解密者。 威大利亚的运气很不好,上一位解密者是一个成功度过三个怪谈的资深解密者。 但是在千子湖中,他却在安保中心因为在其他楼层寻找线索,没能及时找地方躲起来。等到威大利亚官方提醒他时,诡异已经闯进了安保中心。 最后的结局大家也能猜到,威大利亚很不幸地成为了最后一个遭遇诡异降临的大国。 然而这次他们的运气也同样不好。 卡萨帕是一个没有工作的无业游民,属于是在欧罗巴高度的福利社会背景下所滋养出来的典型懒汉。 在他被诡异选中并传送到怪谈世界来的时候,他就已经快吓死了。 还没等到他接收到诡异传给各个解密者的规则信息,他居然就直接撒丫子跑路,朝着灵堂院子外面一路狂奔。 没人知道这之后威大利亚做出了什么样的行动,不过在大洋彼岸与大陆彼端,有两只手接起了同一通电话。 “避难?谁?来我们这儿?” 赛里斯的一把手和阿美利卡普朗特大统领极为罕见地出现了一样的反应。 ………… 顾时花了好大一番功夫,终于把当前在场的亲属认了个脸熟。 他这辈子还没听到过这么多不同的称呼,包括但不限于从舅公到伯弟,从姨姐到舅婆。 可以见得,这真的是一个大家族。 但奇怪的是,这么一个大家族里面,和爷爷同辈的男性基本上一个都没有。 所有人似乎都对爷爷的过往知之甚少,就连父亲也只能知道爷爷三十岁之后的事情。 顾时最为好奇的,关于爷爷在吉林插队那会儿的事情,根本没有人知道其中的细节。 “除了爷爷本人,到底谁还知道他过去的经历呢……” 顾时坐在灵堂门口,手里捏着一把瓜子,一边嗑一边检索着所有亲属之间的关系。 一番细想后,他得出了结论,那就是爷爷周围这一圈最近的亲属。 也就是奶奶,父亲,还有姑姑三人。 不过,这个事情还是留到之后再去钻寻吧。 顾时看着远方如烈火一般的天际,看着那片片火苗的尾焰开始沾染上抹抹漆黑,随后天穹也开始失去它的光亮与色彩,慢慢地笼罩起整片大地。 “天要黑了。” 第60章 守夜规则 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本来聚集在院子里的人也开始慢慢散去。 这里离去的基本上都是来帮忙的街坊邻居,随着天黑他们自然要回家。 除去这些人以外,剩下的人就都是穿着丧服的亲属了。 “好好好,就把这个东西放这里吧。” 父亲指挥着几位叔父,把一个用石头雕成的“聚宝盆”放到灵堂里面,正面对着屏风前的供桌。 这个聚宝盆很有分量,在它落地的时候,几位叔父明显地松了一大口气。 “好嘞,那我们先到外面去了哦!” 叔父们朝父亲挥了挥手,转身就走出了灵堂。 一直坐在门口的顾时看几个没参加守夜的亲属没有离去,也没有进入灵堂的打算,就一直待在外面,不免心生疑惑。 “爸,今晚守夜就我们几个吗?” 顾时朝走过来的父亲问道,他现在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叫出“爸”这个称呼了。 “嗯,就我们几个。” “那为啥叔他们几个还待在外面?” “哎,灵堂里面守的就我们几个,外面也要有人看着,万一有什么流浪猫狗跑进来怎么办?今天还好,明天吃完豆腐饭之后,更容易招动物。” “原来如此……” 顾时点了点头,往外头看去,又看见有两个人影从停车的地方往这边走过来。 那两个人自然就是三外公和三外婆,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自己醒过来的,还是被别人叫醒的。 不过这样也好,顾时本来都准备自己去叫醒他们的。 “三爹三妈,你们醒了啊。” 和顾时待在一块的父亲自然也看见了走过来的二人。 “醒了醒了。” 三外公揉着脑袋,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哦哟在车上睡着了,我都不知道自己怎么睡着的。” “哈哈,肯定是忙累了嘛,不知不觉地睡着很正常。” 顾时连忙插嘴道,趁着一个人还没完全睡醒的时候引导他去相信一个事实,那么等他真正睡醒之后就会下意识地把这个事实当作自己的记忆。 “嗯,是累了是累了。” 三外公还在揉着眼睛,显然他已经把顾时的话记到了心里。 “睡过也好,等下夜里就不困了。” 父亲也附和着,三外公对他点了点头。 “今天晚上我就在外面了,你三妈她今晚也守。” “我已经晓得了,三妈跟我讲过。” 站在一边的三外婆显然要更加没睡醒一点,她走到灵堂里临时搭起来的圆桌旁,用水壶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才变得清醒了一些。 “车里睡觉真要命,脖子难受死。” “今晚辛苦些,明早重新睡过。” 看着几人说说笑笑,顾时觉得守夜在他们看来不是什么非常严肃的事情。 至少他们的话语中都表现得很轻松,没有什么紧张的感觉。 “不过,这个守夜的界限也挺奇怪的。” 在灵堂里的人算守夜,在灵堂外头就不算守夜了吗? 为什么要特地分那么清楚? 就在顾时思考的时候,父亲转过身对他说道。 “等下你不要乱走,在里面多陪陪奶奶。” “嗯,我知道的。” “如果饿了或者渴了,先喝点水,等会三外公会买东西过来的。” 顾时看向三外公,后者朝他笑了笑。 “守夜的时候原来别人还能进来的吗?” “没那么死的规矩,你爷爷不在乎这个。” 真的是这样吗…… 顾时没有多问,只是在这个事情上面多留了一个心眼。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三外公也就和父亲吱呼了一声,转身离开。 留在灵堂里的几个人,包括顾时在内,也聚集到屏风附近坐了下来。 此时,奶奶,父亲,姑姑,三外婆和顾时都已经在这里了。 “嗯?” 顾时看了一圈,很明显地发现少了一个人。 “四外婆呢?” “我来了我来了。” 顾时话刚说完,就听见白天那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外闯了进来。 四外婆手里提着一壶油,小步快跑着。 “哎呦,阿四慢点!” 奶奶连忙去接过四外婆手里的油,把它放到了角落里。 四外婆抽了张餐巾纸擦了擦汗,喘了几口气说道。 “我看大哥那个灯要没油了,就先去买了壶油过来。” 她这里指的是灵床尾部的那盏长明灯,顾时之前刚进入屏风的时候就注意到了那个东西。 “原来燃料是食用油啊……” 顾时看着四外婆把擦完嘴的餐巾纸折好,丢到了垃圾桶里,然后拉过一张椅子就在屏风旁边坐了下来。 不得不说,四外婆作为爷爷最小的妹妹,精气神看起来确实要比三外婆和奶奶都好一些。 天色终于完全暗了下来,灵堂外面院子里的夜间灯自动打开,给外面留守的人提供了些许照明。 灵堂里面则是灯光通明,供桌上的两根红烛静静燃烧着。 顾时坐在椅子上发呆,因为他看见除了奶奶以外的其他几个人都开始拿出手机。 “你手机呢?” 横着屏幕的父亲看见顾时无所事事,出声问道。 “没带。” 顾时干脆地回答道。 “出门连手机都不带啊。” 父亲用有些责怪的语气说着,但顾时也很无奈。 谁让诡异不给带东西进来呢,他手机本来就是揣在兜里的。 七天呢,七天没有手机,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情,那这几个晚上可都难熬了。 就在顾时这么想的时候,他的脑海里又是一阵涟漪泛起。 那是刚进入怪谈时,诡异给他输送第一次规则时的感觉。 “第二部分的规则?!” 顾时一推单片眼镜,开始认真解读这些突然涌入大脑的信息。 『葬礼七日夜晚守则』 『人类对于黑夜的恐惧并没有伴随文明的进步而消退。相反,因为智力的提高,高智慧生物对于黑夜的恐惧与日俱增。在葬礼进行时,夜晚由于其独特的存在意义,更是拥有着不可比拟的重要性。』 『1.白天是生者的时间,夜晚是亡者的时间。特别是在葬礼进行时,生者要保持对于逝者的敬畏,因为夜晚是你在做客它们的世界。』 『2.守夜是一个非常古老的传统,在曾经也被叫作守灵。人们相信,逝者的魂灵会在死亡的第七日归来,因此他们要为逝者守好遗体。灵堂绝对不能没有人守夜。』 『3.无论如何,请不要在守夜的时候睡觉。』 『4.守夜只是守夜,你可以做任何事情,但前提是不要去惊扰逝者。在尊重逝者的前提下,你的一切行动都要得到长辈的许可。』 『5.长明灯,为逝者点亮魂路,请保持长明灯不熄。如果你发现长明灯的燃料将近,请提前为它添加燃料。注意,燃料只能是食用油,请确保你添加的是且仅是食用油。』 『6.遗照与红烛,为逝者指明归途。红烛不一定要一直燃烧,但遗照绝对不能颠倒。』 『7.如果你发现遗照的方向发生了异常的变化,请不要告诉其他人你的发现。默默地去供桌前拿取香,守夜的人有几位,就点燃相应人数三倍的香,诚心祈念,请求先魂庇佑。』 『8.死亡的人是不会睁开眼睛的,会睁开眼睛的不是死亡的人。』 『9.除了灵堂内,灵堂外也需要有人值守,这是为了保证灵堂的安全。守夜的人只能在灵堂之内活动,但是外面的人可以与灵堂内进行交互。』 『10.时刻关注和你一同守夜的人,如果你发现有人发生了奇怪的变化,请把他(她)带到屏风后面,和他(她)畅聊有关逝者生前的事情。情绪崩溃是正常的,等到对方冷静下来后,再把他(她)带离屏风。』 『11.如果你没有参加守夜,只是待在灵堂附近,那么请同样保持最基本的安静。如果你在周围看到了什么小动物的存在,立刻驱离它们。』 『12.灵堂靠近水边,代表着逝者渡河往生。灵堂可以靠近水边,但是你不能靠近水边。』 『13.在守夜时,你如果感觉到难以抑制的极度困意,那就一个人在屏风后面睡会吧,逝者是你的亲人,他(她)是不会怪你的。』 第61章 四外婆 “不太妙……” 顾时把全部的规则看完之后,原本因为无所事事而有些放松的心情一下子紧张了起来。 该说不愧是夜晚吗,解密者需要面对的可能出现的异常状况瞬间就多了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他还要保持神志的清醒,不能出一丝一毫的差错。 “难啊……” 虽然之前他消化过部分千子湖诡异的污染,据阿蒙所说,他对污染的抗性有了些许提升。 但是那毕竟是前一个怪谈世界的污染,顾时并不觉得前朝的剑就能用来斩本朝的官了。 而且…… “第十三条规则,这未免也有些太明显了吧。” 这种规则上的突然转变顾时见多了,但那么明目张胆的转变还是第一回见。 是诡异在把解密者当傻子吗? 顾时不那么认为。 第十三条规则一定有什么隐藏的含义,如果只是作为一个陷阱来误导解密者那未免也太掉价了。 “在没有明白第十三条规则究竟是什么意思之前,还是尽量不要让自己有困意为好。” 顾时单手撑着脸,视线一一扫过长明灯,遗照,红烛,确认这些东西都没有什么问题后,他收回思绪,开始等待时间的流逝。 “第一个守夜的夜晚,是否会平静地度过呢?” ………… “来克里斯,喝杯茶吧。” 四外婆给每个人都冲了一杯茶水,她端着茶杯给克里斯递了过来。 “谢谢。” 克里斯接过茶杯,握在手里观察着四周。 和其他解密者一样,克里斯也试着去跟各个亲属们进行交流。 但恕他记性不好,他实在没办法把那么多从来没有听过的亲属称呼记下来。 到目前为止,他也就记住了几个经常说话的熟面孔,对于阿美利卡人来说,这是一种很常见的亚洲人脸盲症。 “他们对我的长相没有提出过质疑,非常自然而然地就认同了我作为逝者孙辈的身份。” 克里斯回忆着和亲属交谈中的细节。 “看来我的长相并不重要,对于每个解密者来说,不管是什么国家的人,他们现在的身份就都是‘逝者的孙子’。” “这么来看的话,规则中对于血亲的部分于我而言就是适用的了。” 想着想着,克里斯捧起茶杯喝了一口茶,差点被烫得跳起来。 “嘶——我果然不适合喝茶。” ………… “可惜没有糖……” 阿列克谢美滋滋地喝完了一整杯的热茶,只觉得自己活力四射。 “这么说来,只要我保证这七天之内,爷爷的遗体不出现任何闪失,这个怪谈就可以通关了吧。” 阿列克谢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 “也不是太难嘛!” “呃,阿列克谢,你还要来杯茶吗?” 四外婆看着壮硕的阿列克谢,显得有些胆怯。 “要!多谢四外婆!” 四外婆从阿列克谢手里接过茶杯,就马上跑到了圆桌旁倒热水。 阿列克谢的脸耷拉了下来,疑惑地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四外婆。 “我很可怕吗?” ………… “四外婆,我来帮你吧。” 顾时大老远就看到四外婆拿着一小罐茶,在往各个一次性杯里面放茶叶。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他就干脆过来帮把手,顺便也可以接触一下这位他还没怎么了解过的四外婆。 “顾时啊,谢谢你呀。” 四外婆笑着朝顾时点了点头,把茶叶罐递到他手里。 “不要放太多,不然会苦。” “行,我知道了。” 顾时接过茶叶罐,就开始往四外婆已经摆好了杯子里放茶叶。 等到他把茶叶都放好后,四外婆就拎着热水壶过来,慢悠悠地往各个杯子里倒水。 ——“感觉好平淡啊。” ——“是啊,这次的怪谈一股很正常的生活气息。” ——“迄今为止我没感觉到什么可怕的地方。” ——“不能掉以轻心,万一诡异就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了呢?” ——“我看悬……” 顾时平淡的状态被现实世界的民众看在眼里,虽然诡异在把规则输送到解密者脑子里的时候也同样投到了屏幕上,但怪谈世界里大量的人际交互以及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行为活动让他们觉得一切都很平常。 当然,解密者们自然不会是这个状态。 越是平淡的日常,异常状况可能就来得越发突然,应对起来也会越发艰难。 顾时在放茶叶的时候就一直在留意四外婆的反应,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帮忙而出现什么额外的动作,很是自然地就去拎热水瓶,然后等自己放完茶叶就开始倒水。 “虽然最开始的时候四外婆的情绪很激动,现在她好像已经很冷静了。” 顾时对四外婆人物形象的判断一直没有出现什么变化,即使现在穿上了丧服,她依然给人一种很尊雅考究的感觉。 就像他之前说的,四外婆是这几个同辈的兄弟姐妹里最有精气神的,而且面容上的老态也不是很重。 不,与其说是老态,不如说是四外婆试图表现出来的一种老态。 但是她的行为气质中却完全没有这种体现,可以说,她的气质和她的面容仿佛就不是一个年龄段的。 特别是她的身上,居然还喷了疑似香水一类的东西,顾时一靠近她就被熏得有些头晕。 “说起来,我好像还没见过四外公呢。” 对于这个问题,顾时有些不敢问,万一他根本就没有什么四外公,或者说四外公因为什么意外早逝了呢。 “我要不要窃取一下四外婆的想法,看看她到底是个什么状况?” 顾时想了想,并没有付出实际行动。 一来是他还没有尝试过窃取想法这个能力,他不知道具体的窃取范围,怕一不小心用力过猛造成什么不必要的后果。 二来,他可还要保存灵性等到时候给三外婆提供“清醒”呢。 “来,顾时,茶泡好了。” 四外婆把热水瓶放回原地,一面招呼着顾时,一面又对其他人说道。 “大姐,三姐,阿侄,来喝茶了。” 顾时连忙应和着,随便拿起了一杯茶,吹了几口后轻轻抿了一嘴。 “哦,烫……” 顾时没有从这杯茶里面感受到什么茶香,完全没有在瓦列里医生那里喝的茶好喝。 他端着茶慢慢踱了开去,灵堂很大,足够他随便乱走。 现在距离天黑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少时间,这里和千子湖不一样,时间是正常流动的,不会出现突然从几点跳到几点这种特殊情况。 因此漫漫长夜,顾时也只能等它过去。 不过幸好,到目前为止,灵堂里都没有出现什么情况,再者说前面也有其他人在看着。 “既然前面没出什么事情,那我就去屏风后面看着遗体吧。顺便……” 顾时瞅了一眼拿着茶重新回到各自原本所在位置的几人,心里因为刚才的想法有了点跃跃欲试的感觉。 “我就试一下,窃取想法……” 顾时扶了扶单片眼镜,若无其事地走到了屏风后面。 第62章 谁的想法 顾时走到屏风后面的时候,刻意将自己的身体往灵床的方向靠了靠。 因为屏风两侧留有大概两人宽的通道,站得太靠外侧就会暴露他的身形。 “虽然这样子没人能看到我在做什么了,但是这样我也看不到外面的人,也不知道这样能不能成功窃取。” 为了让自己的行为在现实世界里的人看来不会显得那么可疑,顾时还拉过一张椅子来,放到自己身后。 “希望我没有打扰您的安宁。” 顾时朝着爷爷的遗体鞠了一躬,既是为了达成规则中尊重逝者的要求,也是为了让自己能够安心一点。 虽然但是,他假借遗体掩盖自己真实目的的行为似乎已经足够不敬了…… 顾时扶着椅子坐了下来,弯着腰,用自己的身体掩盖住自己手的动作。 他可不想被分析小组看到自己用手在空气中乱挥乱抓,万一钱老跑去跟瓦列里医生打小报告,后者给他一个病情加重的诊断就完了。 面对着遗体坐了一会儿后,顾时感觉应该已经差不多了,就用余光瞥向屏风,同时开始发散自己的灵性。 很快,伴随着周围空气的“活跃”,他的视野中再次出现了那种层层叠加的虚幻人影。 这个被顾时暂且命名为“偷盗者视野”的状态,果然能够透过一些障碍物,直接“看到”另一侧的人。 不过,可能也是因为障碍物的问题,顾时并不能很好地分清楚每个身影到底都是谁,再加上人和人之间的站位,他甚至还看见有几个身影是重叠在一块的。 不过,他大概还是能分清楚具体的人数。 五个人,出现在偷盗者视野里的正好是五个人。 “窃取想法,到底应该怎么去操作?” 顾时记得自己窃取三外公和三外婆的清醒时,一直保持着一种强烈的主观念头,但是想法这个东西范围实在是太过宽泛,如果他保持着窃取想法的这个念头,会不会出现别的什么情况。 比如他直接窃取走了某个人的全部想法,也就是那个人的意识。 这不就出大问题了吗…… 顾时觉得他必须先仔细思考一下该怎么控制自己的窃取才行。 他发现在阿蒙输送给自己的知识里,很多对于窃取的描述都存在一种“我觉得差不多了”的感觉。 在还没有实践过能力之前,顾时根本不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但在成功窃取过之后,他好像就有些理解了。 这貌似就是字面意思,就是简单的“我觉得差不多”就行。 回想起来,阿蒙说过的很多话里,好像都存在着对于个人意识的强调。 难道说控制窃取,就是从个人的灵感出发,属于是一点通类型的吗? “这也太唯心了吧……” 顾时不禁吐槽道,但是他已经成功用过这种“唯心”的能力了,不管他接不接受,这就是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 “那就来试试看吧。” 顾时把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那些人影上,藏在身体下的手朝着前方探去,同时意识不断地寻找着所谓的契机。 很长的时间内,顾时什么也没有感觉到,看着那些幻影在不远处聚拢和扩张,他都产生了一种看着高数题而毫无思路的感觉。 突然,顾时只觉得自己的脑海中有什么东西亮了一下,就像是经常看的那部曰本动漫里闪电划过大脑一样,他似乎找到了那个灵感。 于是他没有犹豫,循着那个灵感,用自己觉得差不多的方式,伸手朝幻影们一抓。 顾时感觉到自己好像牵动了什么东西,有什么力量在他和幻影之间荡开了涟漪。 下一秒,点点荧光就从某个幻影上浮现了出来,飘向顾时的身体。 荧光接触到顾时身体的时候,他的脑海里也随即出现了一个念头。 “喝口茶水吧。” 念头出现的一瞬间,顾时的身体也不受控制地俯身去拿那杯被他放到地上的茶杯。 他端起来对着茶水吹了口气,然后就喝了一口。 “烫……!” 好在茶水之前已经被顾时吹过了,再加上放在地上晾了许久,虽然还是有点烫但也不至于烫伤。 喝完了茶水后,顾时才重新恢复了自主的控制权。 “这是什么情况?” 顾时只记得自己才刚刚窃取到那个想要喝茶的想法,接着自己就不受控制地真的喝了口茶。 “难道说我窃取到别人的想法后,就要替别人完成这个想法吗?” 从刚才的种种迹象来看,似乎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可这也太鸡肋了吧,窃取了别人的想法就要替别人完成这个想法,这不是在坑自己吗! 可是顾时随即就想到,阿蒙也不止一次地窃取过自己的想法,但他却没有出现被迫完成自己想法的情况。 “还是说到了一定水平之后,窃取他人想法就不会再受到影响?”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显然,阿蒙开放给自己的能力并没有多深,以至于自己窃取别人想法都会受到制约。 “要是窃取想法都是完全随机的窃取,那这个能力在达到阿蒙那个层次之前岂不是都不能用……” 顾时不认为窃取想法的能力会那么抽象,或许他是可以有目的性的窃取指定想法,只是他现在还没有那个经验水平。 “再多练习练习,至少要让自己先看到对方的想法而不是直接就被影响了。” 顾时深吸了一口气,重新开启偷盗者视野,看着人形幻影寻找着契机。 这次的灵感来得很快,可能是因为经过第一次的尝试后他开始摸到了窍门,顾时很敏锐地就抓到了那个契机。 于是他又伸手一抓,那种牵动什么东西的感觉再次传了过来。 同样的荧光从不同的幻影身上开始冒出,但是这一次,荧光群并没有主动地飘向顾时,而是飘浮在距离顾时前方一定的距离内不停的悠转。 “我果然能控制自己指定窃取某个想法!” 只不过,那些荧光只是飘在那里,顾时没办法获知那些想法的真实含义。 “随便挑一个看看?” 顾时念头一动,其中一点荧光就朝顾时的身体飞来。 荧光一与顾时的身体接触,他就得知了那个想法。 “去抽根烟。” “淦,这肯定是父亲的想法。” 难以遏制的抽烟欲望瞬间涌了上来,可是他并没有烟啊! 在自己的身体失去控制前,顾时连忙停止了窃取。 荧光群马上就回到了原本的身体里,顾时的那股抽烟冲动也随之平息。 “好险……看来及时地停止窃取也是一个方法。” 顾时喘了口气,幸好他及时地放弃了继续窃取想法,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会自己去完成“吸烟”这个想法。 到目前为止,他已经成功进行了两次想法窃取,只是最终导致的结果都还不能受到他的灵活控制。 “事不过三,要不再最后试一次吧……” 虽然不知道自己现在已经花费了多少灵性,但是顾时的精神尚且正常,甚至可能是因为对自己成功的喜悦,他还有些上头。 “嗯,就再试一次吧。” 维持着偷盗者视野,顾时再次寻找着窃取的灵感。 没过多久,他马上就找到了那个契机。 他已经越来越熟练了! 顾时伸手一抓,很快就牵引出代表着想法的荧光群。 “这次会是谁的想法呢?” 顾时随便挑了一个想法,让它接触自己的身体。 “想去倒茶。” 顾时在明白想法的那一刻,马上就停止了窃取,让那个想法重新回到荧光群。 这一次,荧光群并没有失去牵引力的维持,它们依然在顾时前方飘动着。 “果然,如果只能随机得知其中一个想法那也太没用了!” 欣喜的顾时连忙再次选择了一个想法,试图从各个想法的内容中判断这些想法来自于哪个人。 而当这个想法接触到顾时的时候,他全身的感知随之一滞。 紧接着,一股恶寒夹杂着滔天的恨意涌上了他的脑海。 那个想法的内容并不复杂,顾时理解到的只有两个字。 “复仇” 第63章 异象层出 复仇……复仇……复仇…… 简单但深刻的情绪在顾时的脑海中极速膨胀,他的意识被这股浪潮一波接一波地冲击,几乎濒临在了崩溃的边缘。 好在,顾时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入怪谈世界的新手解密者了。 经过千子湖怪谈的洗礼,让现在的他得以在异常情绪的冲击下保持最基本的自我意识。 在顾时察觉到不对的一瞬间,他就立刻中断了窃取想法的动作,并且停止了灵性的发散。 但那个想法中的情绪依然对他造成了后续的影响,让他的大脑一片混乱,视野中满是雪花状斑点,耳畔传来阵阵耳鸣。 他尽量不让自己倒下去,在对抗那股情绪污染的同时,在心里一遍遍复述自己是谁,回想着自己从小到大所有能想起来的回忆。 在支离破碎的记忆片段包裹下,顾时终于从情绪的侵袭中缓过了神,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而在他回归自我的同时,困惑与忌惮也因此而出。 “那是谁的想法!” 顾时赶紧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却险些因为尚且有些恍惚的意识跌倒。 他立刻向前踏出一步,支撑住身体后连着深呼吸了几口气。 等到自己彻底冷静下来后,他才缓缓地走到屏风的口子上,慢慢探头向外看去。 外面的灵堂大厅内,除了奶奶坐在椅子上,其他几位都从不同的地方往放着热水壶的角落靠过去。 父亲,姑姑,三外婆,四外婆,他们四个人的身位在顾时的视线上彼此重合,让他根本没办法通过之前的偷盗者视野判断被他窃取的想法来源是谁。 他记得前一条的想法是想去倒茶,紧随其后的想法就是那个怨念滔天的“复仇”。 可是现在,外面有四个人都正在进行着去倒茶的动作,他没办法据此分辨想法的主人。 “那种程度的情绪,能够形成污染的情绪,绝对不是普通人类可以做到的!” 可以做到这样的污染的事物,顾时只在一处见过。 那就是千子湖的诡异身上。 “诡异,已经混进亲属当中了吗……” 顾时凝重地盯着外面的五个亲属。 “还是说,诡异的来源就是他们其中的某个人呢……” “咔——” 然而,就在顾时为污染来源而彷徨不定时,一道更加古怪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朵。 那道声音,顾时感觉自己在哪里听过一样。 “咔——” 有了!是以前在某b网站上看到过的一个音效师视频,在那个视频里面,他听到过一模一样的声音。 顾时还记得那个片段里,音效师手里拿着一大把的芹菜茎,然后把它们在一瞬间拧断。 而那个片段,模拟的就是骨折的音效。 骨折…… “咔——” 顾时能感觉到声音的来源离自己非常近,并且就在自己旁边。 “咔——” 但是,能发出骨折的声音的物体,在这屏风后面,除了他这个人以外还有什么东西能发出来吗? 当然是有的…… “咔——” 顾时僵硬地转动脖子,朝身侧灵床上爷爷被被子盖着的遗体看去。 “咔——” 这一次,顾时的视线方向和声音来源,成功重合了。 “!” 顾时的目光瞬间扫过爷爷遗体的每一个角落。 眼睛,紧闭! 被子,盖着! 方向,正确! 孔洞,塞着! 他又看向床尾的长明灯,那一小盏油灯仍在静静燃烧。 会是哪里有问题?总不可能是没什么正常办法能看到的遗体肛门处的棉花团掉了吧?那个地方他该怎么检查啊!先不说怎么检查的问题,他去看了真的不算不尊重逝者吗? 各种各样的想法在顾时脑子里冒了出来,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但是背景中的骨头咔咔声仍在继续,并且越来越连贯。 虽然覆盖着被子,但是顾时仿佛已经能够看到,那本该归于安宁的遗体,它的某只手正在开始渐渐活动,试图重回生机。 到底会是哪里出了问题…… “咔——” 有了,还有一个可能! 顾时的思路一明,他连忙退出屏风后面,往大厅里走去。 没有去看其他几人都在干什么,顾时的视线立刻投向了屏风的正面,也就是供桌所在的地方。 顾时看向遗照,那张不怒自威的脸依然正面悬挂在那里。 不对!并不是正面! 当顾时看清楚遗照的真实情况时,他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 从正面来看,遗照的脸确实是正向的。 但是,遗照外面那圈相框却不是这样。 正常情况下,相框的顶部会别有一圈黑花和黑色的丝带,并且从两边垂下来。 可是现在的遗像相框,它的黑花却是在下面。 也就是说,整个遗像是颠倒过来的! 而且更加恐怖的是,遗照上的脸虽然是正面朝外的,但是遗照的身体却是横过来的。 也就是说,遗照的头和脖子,呈现了一个诡异的九十度角! 顾时没有多说什么,他赶紧把目光从遗照上面移开,然后就朝供桌上面看去。 他在找香。 幸好,供桌上面还没有放太多东西,他一眼就看到了那把被放在边角上的棕色香烛。 六个人守夜,也就是一共要十八炷香。 顾时尽量冷静地一根根抽着香,确认数目不会出错。 “1,2,3……17,18,没错了。” 又细数了一遍后,顾时才捏着这一大把香头朝下尾朝上地靠近其中一根正在燃烧的红烛。 火苗外焰的高温很快就把香点燃,阵阵淡灰色的轻烟带着烛火特有的香味开始飘起。 确定十八根香全被点燃后,顾时把香收回身前,闭上眼睛,按照规则上说的,诚心对着爷爷的遗照祈祷。 不过他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祈祷词,就只好循着心里的感觉低声默念。 “阿弥陀佛,爷爷,希望您在天之灵能够保佑子孙后代无病无灾,希望您能够看着我们,庇护我们,使一切恶不侵扰,使一切邪不近身,叫我们繁荣昌盛……” 顾时将自己不知道从哪里看来的所有有关祈祷词都说了一个遍,如果有人能听到他在说什么,肯定会感叹这是什么世界宗教大团结。 可就在顾时漫无方向地念诵祷词时,忽然,他好像得到了一个灵感,就像是有什么声音在引导自己一般,让他不由自主地念出了某段祷词。 “爷爷……庇护我们的先祖,伟大的……剑与道的执掌者……纯阳……真人……” 当顾时无意识地念出这段祈祷词后,忽然,他感觉到周身仿佛被一阵清风环绕。 在这股莫名而来的清风中,顾时隐隐感觉有暖意环身。 世界在这一刹那变得安宁,内心中的彷徨与不安也纷纷飘散,全身的每个细胞都好像在为什么而喝彩,这让他有些迷游在这由衷的舒适中。 短暂的迷离后,他的意识又恍然惊醒。 他睁开眼,只见那高悬屏风之上的遗照早已恢复了正常的样子。 那张不苟言笑,含威露怒的脸,正直直地盯着前方。 第64章 孤例不证 “顾时,你怎么了?” 四外婆端着茶杯,站在一旁,满脸忧虑地望着正手捧香烛、呆立不动的顾时。 顾时回过神来,将自己的视线从遗照上移开,摇了摇头,并轻声回应道。 “没事的,我只是突然间特别想念爷爷,所以想给他老人家上柱香……” 说罢,他便迈步向前,把香插入香炉之中。 袅袅轻烟缓缓升起,一直向上飘去,模糊住了遗照的模样。 “乖孩子,哎呦,大哥可怜喂……!” 仿佛是被顾时的行为戳中了内心深处的痛点,四外婆忍不住又开始轻声抽泣起来,但她还是努力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 “来,快坐下歇歇吧,一直站着多累啊。” 顾时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对着供奉在桌上的遗像虔诚地拜了三拜,然后转过身回到屏风后面拿出了一把木椅,慢慢地拖到奶奶身旁,轻轻地坐了下去。 “阿时啊,你累不累啊?” 奶奶的声音因为疲惫显得有些轻微沙哑,但是顾时依然能听清楚她在说什么。 “奶奶我还好,您别累着就行!” 顾时见奶奶手里的茶已经快见底了,就问她需不需要加水。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顾时从奶奶手里拿过茶杯,自顾自地往放热水壶的地方走过去。 转过背对几人的瞬间,顾时的脸色一凝。扶了扶单片眼镜,他心里的疑问开始在脑海中浓缩出来。 “我刚才,是不是念出了什么东西的名字?” “纯阳真人……谁是纯阳真人?” 顾时现在手里没有手机,他也没办法用搜索引擎去查。 但是他可以初步确定的是,他所念出的“纯阳真人”,应该不是什么邪异的存在。 那种被清风包围的感觉,就像是全身都被涤净了一般,连同他的精神都变得清明了些,使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宁与祥和。 那一下,似乎帮自己把从复仇想法中受到的部分情绪污染给净化掉了。 “规则里说上香时要诚心祈念,莫非只要去上香了就会被引导着说出这个名字?所以说上香其实就是一种清除污染的方法?” 但他现在还不太能确定这究竟是常态,还是因为他自身的特殊所导致的特解。 他并不清楚其他解密者的情况,分析小组也不可能浪费一次提醒机会来告诉自己这些信息。 这场怪谈满打满算至少有七天时间呢!七天时间,三次提醒,每次的使用都必须三思后行才是。 现在只能由他自己去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 “念诵纯阳真人的名号,然后祈求庇护……这听起来和一般的神明没什么区别啊。” 但是顾时还记得,他念出的名号里面还有一句。 “庇护我们的先祖。” 拿起热水壶往茶杯里慢慢倒水,顾时的目光从室内众人的身上一扫而过。 “阿蒙说的没错……看来我是应该去深入了解一下‘我家’的情况了。” ………… “顾时去上香了!” 钱老的目光紧紧跟随着屏幕中顾时的动作,在后者走向供桌的时候,他就判断出了顾时想做些什么。 “看来,刚才的踉跄不是因为久坐导致的头晕,而是他感觉到了异常!” 顾时对于诡异的感知相当敏锐,这在整个分析小组中几乎是一种共识。 “你们有注意到具体是什么异常情况吗?” 尽管钱老一直注视着顾时的举止,但他并没有在发现哪里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分析小组的几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由王伟杰来充当发言人。 “钱老……我们也没看见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嗯?” 钱老的目光重新落回到屏幕上,只见顾时已经举着香烛,开始对着屏风上的遗像进行祈祷。 规则上说什么时候要进行上香来着? 钱老思索了一下,很快就想起来了。 “遗像颠倒……” 钱老的注意力立刻朝遗像上看去,他的眼睛微微睁大,有些难以置信。 “可是……遗像这不是好好的吗?” 在钱老的眼中,那高悬屏风之上的遗照,正以正确到不能再正确的姿势,稳稳当当地挂着。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钱老没有打算死盯着屏幕,既然他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情况,那就寻找其他案例进行求证。 “其他国家的解密者有什么情况吗?” 国际外交联络小组的组长赵子文摇了摇头,非常肯定地说道。 “没有,至少到目前为止,其他参加了守夜的解密者都没有遇到特殊情况。” 听到这个回答,钱老沉默了。他抹了把下巴,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凝重地看着屏幕中的画面。 “也就是说,顾时这算是孤例?” ………… 克里斯已经在这里呆坐了好久了,他一直盯着屏风以及后面长明灯的状况,以防它们在他看不见的角落里出现什么异常。 “虽然我是这么担心的了,但是……” 如果他没估计错的话,从天黑到现在应该也有差不多四个小时了。 假设六点钟天黑,那么现在大概是十点多接近十一点的时候。 前半夜马上就要过去,一切都很正常。 “难道异常情况会在后半夜爆发吗?” 不管是在影视作品还是恐怖游戏中,后半夜通常才是剧情爆发的高潮时间段。 难道说他前半夜的警惕都是白费力气吗? 不,这种环境中不管是什么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一旦出现任何闪失都会是万劫不复。 但如果他要一直保持这种惊弓之鸟地状态直到后半夜,恐怕他自己的体力就先说再见了。 凌晨时分本身就容易犯困,在抵挡睡意的同时,还要时刻留意周边环境。克里斯以前只是空军士官,不是特种兵啊! 再者且不论他自己,其他的解密者也没办法做到这样的双线程运行吧。 克里斯看向灵堂内的其他四人——由于他没有说服三外公,因此今晚三外婆没有参加守夜——他们都是一副非常放松的状态。 除了不会用手机的奶奶外,其他几个亲属都在刷着手机。 “他们好像都不怎么紧张的样子,难道他们没把守夜的规矩放在心上吗?” 这一瞬,克里斯因此注意到了一个有些微妙的问题。 他所知道的规则是由诡异直接传输给他的,那么对于这些亲属们来说,他们是否也有一套在葬礼上的规则呢? 如果有,那么他们的规则,和克里斯自己,和解密者们所知道的规则,是同一种规则吗? 如果不是同一种规则,那么解密者的规则又是什么意思呢…… 第65章 同样的死因 顾时已经坐在奶奶的身旁陪着她聊了好久的天,把他对“自己家”不太了解的一些地方全都旁敲侧击地问了一遍。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口才”能力的缘故,基本上顾时问什么,奶奶都会毫不迟疑地跟他说。 顾时问出来的东西有很多,其中就包括爷爷的死因。 癌症晚期。 单从死因上来看,爷爷的去世似乎没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包括在现实世界中,也有很多的老年人因为癌症而去世。 看来一昧地从这个方面去追查,是查不出什么东西来了。 那就只能从爷爷的生平入手。 但是很遗憾,即使是奶奶,对于爷爷青少年时期的经历也是知之甚少。 对于他曾经在吉林插队的经历,就算是家里人问起来,爷爷也是绝口不提,能不说就不说。 奶奶曾经问过爷爷为什么,而爷爷对此的回答是: “那是个混乱的时代,没什么值得追忆的。” 爷爷把他的过去隐藏地很深,想来他是已经做好将前尘往事带入坟墓的准备了。 想到这,顾时的目光又看向屏风上的遗照,看向那个一本正经的老者。 可是,往事真的如同爷爷所期望的那样,即将和他一同被埋葬了吗? 现在所发生的一切,是否是来自过去的诅咒呢? 顾时不清楚这背后到底隐藏着什么,但他正是要去寻求真相。 或许他一直把自己当作鸵鸟,只要安分守己地遵守好规则就行了。 但是千子湖的经验告诉他,你不去找诡异,诡异就会来找你。 或许遵守好规则,平平安安,什么都不去想地度过这七天的确可以成功通关。 但他没办法去赌。 在迎接未知前,必须做好充足的准备。 “爸,手机能借我一下吗?” 顾时厚着脸皮来到刷着手机的父亲旁边,问他借用一下手机。 “嗯?你要做什么。” 父亲虽然对于顾时的请求有些疑惑,但是手中的动作却是已经开始把手机递了过来。 “我查点东西……呵呵,突然想到一个学术问题而已。” 顾时一边回答着,一边接过手机。 他没有做多余的举动,直接打开了搜索引擎,然后在输入框里面打出了“纯阳真人”四个字。 在他打完字的下一秒,推荐栏里就立刻出现了许多相关搜索。 其中第二个搜索,直接吸引住了顾时的注意。 “纯阳真人吕洞宾” “吕洞宾,八仙过海的那个吕洞宾吗?” 顾时点开推荐搜索的时候,思绪一下子明朗了起来。 纯阳真人是谁他不知道,但吕洞宾他懂啊!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这个歇后语他小学的时候还在语文试卷的附加题上做过。 这么看来,至少他不用担心所谓的纯阳真人会是什么邪异套皮了。 吕洞宾那种程度的神灵,哪个诡异会敢披他的马甲。 “吕喦(796年5月-?),或作吕嵓、岩,字洞宾,号纯阳子、岩客子,自称回道人,以字行世,世称吕洞宾……” 顾时浏览着百科里对吕洞宾的介绍,心里开始琢磨起自己念的祷词所代表的含义。 “庇护我们的先祖,难道‘我家姓吕’?” 有一说一,到现在为止,顾时还不清楚自己家的姓氏是什么。 屏风上还没有挂起挽联,在不直接去问亲属的情况下,他也无从得知爷爷的名讳。 但是,说起吕姓,他倒是首先想起了另外一个人。 “玄极观,吕南山” 同样姓吕,还正好是个道士,并且联络方式就在父亲手里。 这会是一个单纯的巧合吗? 就在顾时思索的时候,坐在他身前的父亲突然站了起来。 这下倒把紧张的顾时吓了一跳,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情。 结果父亲没和自己说话,直接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顾时回过头,顺着父亲的背影往门外看去。 只见灵堂外的黑夜里,一袭白衣缓缓朝这边飘了过来。 而父亲则是直直地迎着那个白影走了过去,嘴上还喊着。 “三爹!” 可惜来的人不是什么鬼怪,而是提溜着一个大袋子的三外公。 三外公笑着把袋子放在了灵堂门口的圆桌上,对着灵堂里的其他几人招呼道。 “哎,来吃点东西!” 顾时闻声也就把父亲的手机放在了椅子上,然后朝着门口走了过去,翻开袋子看了看。 三外公提溜来的那一大袋东西里面大部分都是泡面和面包,还有几瓶矿泉水。 真就是单纯的解饿啊…… “来顾时,你要吃哪个自己挑,不吃东西要饿坏的!” “哦好,我自己看。” 顾时笑着应答着三外公的热情招呼,他随便挑了一个面包和一瓶矿泉水,刚准备走开时,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就凑到三外公身边问。 “诶三外公,我问你个事儿呗?” “嗯?什么事啊。” 顾时指了指灵堂外面,又指了指里面。 “守夜的时候外边的人和里面的人原来是可以随便走动的吗?我都不懂这方面的规矩,还以为定得很死呢。” “哈啊,你说这个呀。” 三外公把脸凑近顾时,一边摆着手,一边压低声音对他说道。 “我们这里没有那么多规矩的,本来这些个流程都是你爷爷生前就定好的。” “都是爷爷定好的?” 顾时有些意外,不过仔细想想,确实有很多老人会在生前就安排好自己去世后的事宜。在个别地区,甚至还会提前准备好自己的寿材,也就是棺材。 “对呀。” 三外公继续说着。 “咱们现在这一辈对于这些事务也都不懂了,也就你爷爷你奶奶懂这些细节,所以都是他们提前就安排好了的。” “爷爷他们那一辈,都没剩多少人了吧……” “是啊……” 三外公显得有些惆怅,他叹了口气,然后又突然想到什么,神神秘秘地贴近顾时说。 “顾时啊,不是你三外公我诅咒你嗷,我建议你这阵子的事情弄完之后,多去医院检查一下,我对你爸也是这么说的。” “检查?为什么啊?” “嗯……你知道你原本应该还有一个二外公和一个四外公吗?” 顾时点了点头,这个他已经在白天问父亲还有哪些亲属的时候从父亲那里知道了。 二外公和四外公都是爷爷的亲弟弟,不过可惜的是,他们都先一步去世了。 “他们的死因,和你爷爷的死因都是一样的。” 顾时一愣,随即皱起了眉头。 “癌,癌症吗?” “对啊,所以我们这几个老亲戚就担心这会不会是遗传上的毛病,会不会继续往下传。” “顾时啊,你和你爸都算是单传,身体健康一定要保持住啊。” “你爷爷临终前,最惦记的可就是你奶奶和你们爷俩了。” 听到这,顾时留意到了一个关键点。 “爷爷他临终前,都有说些什么吗?” “这个么……” 三外公遗憾地双手一合。 “我也是后面才赶到的,没听见你爷爷前面说了些什么。” “但是,有一句话,是我在场的时候,听见你爷爷对我们几个亲属说的。” “当然,也可能是你爷爷那个时候神志已经不太清醒了,总之他说了一句非常奇怪的话。” 三外公咽了咽口水,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七天后回来,这几天你们要小心。” 第66章 爷爷的遗言 听到了三外公所说出来的爷爷的临终遗言,顾时原本还算平静的内心差点停了一拍。 半夜的气温已然趋低,来自院外的夜风一过,让他不禁寒毛直竖。 “爷爷……真是这么说的啊……” 顾时咽了咽口水,强装镇定地说着。 他是知道头七这个概念,也知道民间也把头七当作回魂夜来看待。 对于现实世界而言,头七可能只是人们内心用来告慰自己的方式,是对离世亲人的一种思念与缅怀。 但是在怪谈世界里,头七的含义或许就不仅仅是单纯的,一种虚构的存在了。 从这种种透露着诡异的规则与随时可能出现的异常情况来看,没准头七那天真的会发生什么事情。 “别的我不敢明说,但这句话确实是我亲耳听到的。” 三外公说得很认真,并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 不过,又有谁会用自己去世的亲人开玩笑的呢? 见顾时的脸色不太对,三外公赶紧安慰道。 “诶,你别放在心上,我不是说了吗,老人临终前神志不清楚是很正常的事情。” 顾时敷衍地点着头,他可不打算用神志不清楚这么肤浅的理由来搪塞自己。 “那……爷爷还有说什么别的吗?” “别的么……” 三外公摇了摇头。 “别的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应该是和白事有关的一些事情,还有遗产分配之类的。这个你可以去问问看你爸或者你奶奶,毕竟我们都是听他们安排的。” “好……” 顾时刚才的确问了奶奶很多问题,但是唯独爷爷临终前的情况和遗嘱之类的他没有问。 虽然说“自己”是爷爷的孙子,但是突然向奶奶询问这种问题,他还是觉得有些冒犯。 可从现在这个情况看来,似乎他不得不去一探究竟。 拿着面包和矿泉水,他不紧不慢地往奶奶坐着的地方走去,仿佛他刚才什么都没听过一样。 走到奶奶身旁,顾时一边坐下来,一边把水递给奶奶,问道。 “奶奶,你要不要吃点什么?三外公拿来了不少面包呢。” 奶奶摆了摆手,示意顾时自己留着吃。 “不用的,我等下早上吃点粥就好了。” 据顾时所知,奶奶笃信佛教,平日里隔三差五就会进行斋戒,只吃素食,别的什么也不吃。 但是面包算荤食吗? 顾时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面包,发现里面的馅料里有一层厚厚的奶油。 “奶奶,那边有全素的面包,你等会去吃些吧。” 在顾时的软磨硬泡下,奶奶最终还是点头同意。 见时机差不多了,顾时停顿了一下,然后开口问道。 “奶奶,你现在还要吃素吗?” “不用的,是我自己想吃。” “这样啊,我还以为是白事上的规矩呢。” 顾时轻笑了几声,奶奶也跟着笑了笑。 随后,她像是回想起了什么,叹了口气,感慨道。 “白事没有什么规矩的,你爷爷说不想让我们太麻烦。” “爷爷说的吗?” 顾时发出了恍然大悟的一声“昂”,接着,他触动了一点灵性,追问道。 “那爷爷是怎么说的呀,我什么也不知道,怕动来动去一不小心就坏了规矩。” 由于前面顾时展开话题的铺垫,加之现在口才能力的影响,奶奶没有犹豫地就把她知道的实情向顾时说了出来。 “你爷爷说啊,让我们不要搞得太厉害,安安静静平平稳稳地弄一弄,几个亲眷家聚一聚一起吃顿饭,就好了。” “你爷爷还说,说叫我们不要搞得太累,夜里的时候该去睡觉就去睡觉,真当想要守夜就换着班来,还说不要让你们小辈累着,不要熬得很晚。” “还有后头的事情,你爷爷也说不要弄太许多,就请那个他认识的道士来做一做就好了,时间差不多到了就可以拿去火化。” 说着说着,奶奶的眼泪开始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但她并没有哭起来,声音也只是有些哽咽。 她攥着顾时的手,轻拍着说道。 “阿时啊,你爷爷去之前最放心不下就是你啊……” “他总之在跟我说,说他去了之后他的那些东西要怎么怎么样,怎么怎么样。说他去了之后你该怎么办。” “阿时啊,你爷爷一直都在记挂你啊,他让我们不要太苦太累,结果自己在病房里痛到最后连床都下不了……可怜喂真当太可怜了!” 眼看着奶奶的情绪开始越来越激动,顾时赶紧安慰她,让她当心着点身体。 顾时差点都准备用窃取的能力把奶奶的悲伤窃取走一半了,幸好奶奶最终还是忍住了情绪。 顾时已经见识过奶奶的坚强了,她可以悲伤,也可以痛哭,但必须在该停下来的时候就停下来。 现在在这里,她就是一家人的主心骨。 “哎,哎呀。” 奶奶用顾时拿过来的餐巾纸擦了擦眼泪。 “阿时啊,你困了的话就去睡觉好了,明天还有很多事呢。” “我不困,我还很精神呢。” 顾时装作无事地对奶奶笑了笑,实则他的心里早已是惊涛骇浪。 奶奶他们遵守的规则,居然和自己的规则是不一样的。 或者说,在他们那里,根本就没有什么所谓的规则,连最基本的规矩都很松散。 而这一切的根源,就是葬礼的主角,爷爷自己的意思。 顾时一直认为,诡异告诉他的规则是为了在保证葬礼能够顺利完成的同时,保护解密者自己的安全。 但是似乎,爷爷本人并不是很在意葬礼的执行。 规则中那些被限制住的种种地方,全都被爷爷自己给否定掉了。 规则要求守夜不能中途离开,不能睡觉。 爷爷说守夜累了就换班,直接去睡觉。 二者之间不仅是矛盾冲突的,并且都有自己的道理。 那么问题来了,到底哪个规则才是真正应该执行的? 是爷爷的遗志,还是诡异的规则? 诡异的规则是在确保解密者的安全与葬礼秩序的完善,那爷爷的遗志呢? 生前的爷爷绝对不会出于想要戕害自己亲人的动机去说那些话,那么他这么说的目的又是什么? 顾时已经经历过异常情况的突击,他可以确定诡异的规则用来对付异常情况确实是有效的。 那爷爷的遗志呢?又该怎么办? 顾时随即想到了这场葬礼的实际实施者,也就是父亲。 三外公说过,这场葬礼该怎么进行都是爷爷生前就安排好了的,那么父亲现在所做的一切,也应该是按照爷爷的意思来的。 奶奶现在的情绪好不容易平稳了下来,顾时再去问她有关葬礼的事情纯粹就是煽风点火。 “奶奶,你好好地休息,我再去拿点东西吃。” “哦,阿时你去好了,饿了就多吃点东西。” 顾时起身离开奶奶身边,直接奔着父亲所在的方向就走了过去。 第67章 百家争鸣 父亲刚才一直在和三外公聊天。 二人聊完之后,三外公确认了一下三外婆还没有困意,就回到了外面的院子里,留下父亲一个人站在灵堂门口抽烟。 顾时就那么凑了过去,手里拿着矿泉水瓶晃悠来晃悠去,想象自己手里拿着的是一个摇晃的红酒杯。 父亲注意到顾时的动作,挑眉看着他,发现他一直站在自己旁边迟迟不开口,就主动问道。 “有事?” “啊,嗯……是有点问题。” 顾时还没酝酿好,谁知道父亲就先开口了,他也就只好继续说下去。 “我刚才听奶奶在说,爷爷还在的时候有说过白事怎么办的一些事情。” “哦,这个啊。” 父亲吸了口烟,过肺之后把烟气从鼻子里呼了出来。 “然后呢?” “然后……嗯,我看爷爷的意思,好像他希望办得随便一点,没想搞太多规矩之类的事情。” “说是这样说。” 父亲又吸了口烟,这次他还没把烟气吸进去,就咳嗽了几声,把烟全喷了出来。 顾时赶紧从旁边的圆桌上拿过一个没有开盖的矿泉水,递到父亲手里。 父亲接过矿泉水,喝了一大口,缓了缓才说道。 “但是我们总不能真的就随便弄弄吧,白事也是你爷爷最后的面子,更何况还有你奶奶。” 说着,父亲回头看了眼奶奶。 “把白事办好,你奶奶也能安心点,总不至于会想着爷爷的身后事没有办好。” “是这个道理。” 顾时点着头表示认可。 他当然知道父亲没有完全遵照爷爷的意思简办丧事是为什么,他过来问的目的主要是想看看父亲对于爷爷的这些遗言是什么看法。 “不过爷爷估计也是不想让我们太忙太累,不想让我们花太多时间金钱在这上面。” “你爷爷也是病太久了,很多想法都变了不少。” 顾时听到了一个关键点,侧过头看着父亲,问道。 “为什么说变了呀?” “你爷爷以前是多讲规矩的一个人,你忘了?过年的时候搞得那些拜祖先,都是你爷爷一手操办的。在你还没出生前,你太太太爷的葬礼,也是你爷爷主持的……他以前最讲规矩了。” “不会吧,爷爷给我的感觉也没这么严啊……” 这句话纯属是顾时闭着眼睛说瞎话,但这句话确实是万金油句子,怎么说都不会被怀疑。 “你出生的时候爷爷已经六十多了,早就开始变得没那么严了。但是规矩还是讲的,你小时候不懂,也不了解这方面。” 父亲叹了口气。 “你爷爷五年癌症,半年不到的时间里从住进医院到下不了床,你说这对他的心态打击打不打?” “我看啊,他也是在病床上看开了很多事情,干脆不想弄太复杂的东西。” 说到这里,父亲忽然想到了什么,严肃地对着顾时说。 “对了,三外公是不是跟你说了你爷爷临终前说的那句话?” “呃,说了。” 顾时本来打算装傻说没听过,但仔细想了想,还是直接承认为好。 “你别当真嗷,听过就算了,也别跟奶奶去说。” “嗯?奶奶不知道这句话吗?” “你奶奶那个时候被你爷爷支开了,她当时只对我,你三外公三外婆,你姑姑,还有你姑爹五个人说的。” 父亲相当认真地对顾时说道。 “你爷爷那个时候脑子已经不清醒了,一直在胡言乱语,说的话不要当真。” “也不要跟你奶奶讲,她听到之后又要胡思乱想了。” 顾时连连点着头。 “知道,知道。” 看来,这背后的情况比我想象要复杂些…… 在亲属的视角里,似乎是没有诡异的存在的。 为什么只有我会知道诡异?是因为解密者是“外来”的吗? 父亲提到爷爷最后一段时间内态度的转变,真的是因为爷爷因为病痛而转性了吗,还是爷爷那个时候就察觉到了什么呢? 而且说到底,这里的诡异究竟是因为什么而存在的呢…… 顾时觉得自己已经快来到了疑问的里侧,只要他搞清楚了其中一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就能抓住整个怪谈的关键。 他的目光向半空中看去,视线仿佛透过空气看到了另外的那个世界。 屏幕前的钱老,看到了顾时看向空中的视线,知道他这是在想和现实中的分析小组对视。 “顾时问出了很多线索,对于亲属们来说,他们并没有解密者那样严苛细致的规则。似乎他们违反规则,并不会受到规则的惩罚。” 钱老对着分析小组的众人说道。 “但是这很不合理,如果只有解密者受到规则的限制,那么他的行为在其他亲属眼中就会显得格外突兀。” “这对于整个怪谈的主基调,也就是葬礼这一极其注重秩序的场景是非常冲突的。” “所以,我大胆地做了一个猜测,那就是解密者的规则其实是通用的!” “如果亲属们触犯了规则,同样也会受到规则的惩罚,甚至是污染。” “这也就是为什么,守夜规则中会出现亲属变得奇怪的情况。” 分析小组对于钱老提出的看法表示赞同,只是对于其中的某些部分有点不太理解。 那就是爷爷的遗志和规则之间的冲突。 “钱老,那爷爷的遗志和诡异的规则,它们之间的矛盾该怎么办?” 王伟杰总结了一下大部分人最关心的问题,向钱老提了出来。 “你说的对,为什么爷爷提出的要求会和规则间有冲突,这个也是需要我们攻破的地方。” 和顾时的疑虑一样,钱老也一直在思索这两者根本上的矛盾。 这时,平常不怎么参与问题讨论的林晓妍举了举手,提出了一个让钱老耳目一新的观点。 “我倒是有一个想法。” “诡异的规则,它的出发点是让解密者留在葬礼中,参与其中并维持秩序。” “可爷爷的遗志却与规则不同,他似乎是想让人离开葬礼,减少对于‘葬礼’这一事物的接触,如果可以的话,最好干脆不办葬礼。” 林晓妍提出的这个看法很有意思,从她的观点来看,规则是在“挽留”解密者,而爷爷则是在“驱逐”解密者。 钱老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林晓妍的观点,从中得出了几个新的问题。 “晓妍,你的观点很有创新,只是其中还有几个问题需要我们搞清楚。” “我们先假设爷爷是为了亲属们好,从而想让他们‘远离’葬礼,那么他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遵守规则可以保证解密者的安全,那么遵守爷爷的遗志是否也可以保证安全?” “然后,我们再假设爷爷的这个想法本身就是有问题的,这么看来规则是为了保证解密者的安全,爷爷的遗志就反而是一种危害了。那么,又是什么导致了爷爷会变成这样?” 说到这,钱老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目前还没有失败的案例出现,我们没办法判断哪个规则更具有准确性和安全性——我们总不能去盼着人家遭殃吧。” “但是,这几个想法都很有启发性,我们在外面猜始终是猜不出什么结果,不如全部告诉顾时,让他试着去求证。” 说实话,分析小组遭遇的疑点太多,每个想法看起来都很有道理,而且对接下来的解密思路都很关键。 但是没办法,他们毕竟是在屏幕外面,没办法验证猜想。 对于钱老的提议,分析小组的人没有表示反对。 他们积攒的信息已经足够多了,用掉一次提醒机会,让顾时能够顺着某条思路找到正确的通解,这绝对是好事。 顾时已经不是第一次进入怪谈世界了,他有分寸,分析小组相信他不会太莽。 再者,顾时的分析能力也是有目共睹的。给他足够的信息,分析小组相信他能够从里面获得一些帮助。 见大家都表示同意,钱老很欣慰,但是这份欣慰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们还面临着一个关键的问题。 “那么……我们该怎么把这些信息压缩起来?” 第68章 嫌疑 “这是什么……” 顾时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大量文字,反应了一下后才明白过来,这是分析小组传过来的提醒而不是诡异给他的信息。 『规相通亲人守言有疑爷动机前挽留后驱离其他安你特例探遗志求真理』 这……还真是难为他们了。 分析小组非常贴心地用三言组合的方式给自己传递了这条信息,小时候学三字经的感觉一下子就上来了,他几乎不需要思考什么断句,只是瞄了一眼就明白了基本的意思。 “规相通,亲人守……这是在说规则不只是对我有效,对其他亲人也是一样有效吗?” 顾时其实已经有了这个猜测,看到分析小组得出了和自己一样的结论,这才敢放下心来。 的确,没道理规则只会对解密者一个人起效,那不然其他人在怪谈世界里岂不是就是持续性的“霸体”状态了吗。 亲人们也要遵守规则,也会因为违反规则而被污染,所以才会有要观察亲人是否正常的那条规则,这样子整条逻辑链才合理。 不过就目前看来,他们是不知道完整规则的。 “言有疑,爷动机……看来外边也知道了爷爷临终前的话,可能是从我这里知道的,也有可能是从其他解密者那里知道的。” 这条消息顾时并不是非常在意,他更加在意的是后面那条。 “前挽留,后驱离……” 顾时思索了一会,才确认前与后所指代的对象分别是规则与遗言。 挽留和驱离,这是两个不同规则对亲属们的态度吗? 顾时马上把所有规则都回想了一遍,结果发现还真是这样。 诡异的规则希望解密者能够完整地度过七日的葬礼,爷爷则希望亲属们越少接触葬礼的事务越好。 这就很奇怪了,先不说诡异的规则,单说爷爷遗言中表露出来的态度,按照父亲的话语,爷爷是一个喜欢秩序和规矩,对传统比较看重的人,那么他对亲属参加自己葬礼这件事的态度肯定不会是驱离,至少也不该让父亲随便弄弄。 诡异的规则是建立在葬礼中可能会发生的异常状况上,那如果按爷爷的意思来,大家不参加葬礼,那不就不会遇到异常状况了吗? 还是说,不参加或者不举办葬礼,会导致什么不好的后果吗…… 规则的目的是为了保证解密者的安全,如果说爷爷的遗言也是为了亲人的安全,那么这其中的不同点会是什么地方。 但如果爷爷的遗言不是为了亲人的安全呢…… “其他安,你特例。” 这个就是在说解密者们的情况了,这么看来似乎遇到异常情况的人只有自己。 顾时大概知道这是为什么,估计就是那个带着污染的想法搞的。 如果自己没窃取到那个想法,估计也就不会这么早遇到异常情况。 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他已经明白了葬礼中存在的问题是什么。 一个带有滔天恨意的想法,一个思想前后矛盾的逝者。 这已经明明白白地将真相的指针引导向了过去的岁月,而分析小组对此给出的答案是。 “探遗志,求真理。” 一切的一切都埋藏在了过去的阴影中。 但想要知道爷爷过去的事情,那就只能等到明天有更多人来的时候去问了。 “口才”加上“想法窃取”,顾时就不信自己问不出自己想要的答案。 不过在那之前…… “得先找出那个想法的拥有者是谁。” 顾时的目光从灵堂内的其他五人身上一一扫过。 这已经是最小的范围了,想要找到正确答案那就一个人也不能放过。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他该怎么去找到这个“复仇者”。 就近开始,依次地窃取他们的想法吗?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 且不论他的灵性还支不支持自己这样挥霍,万一让他找到了那个“复仇者”,谁知道对方会不会因此察觉,然后干脆卸下伪装,大杀四方。 窃取想法这样的行为太过明显,普通人可能发现不了,但拥有着污染级别的情绪的东西不可能发现不了。 他得用一种更加潜移默化的方式去寻找目标,至少现在还不能开始。 刚才顾时借用父亲手机的时候看过了时间,当时是十点接近十一点,那么现在应该已经快到十二点了。 离天亮守夜结束还有至少六个小时,趁这个时间,他再去接触一下其他几位嫌疑人吧。 顾时的第一个目标,就是三外婆。 原因无他,他刚才想到了一点,如果说那个“复仇者”的目的是为了复仇的话,那么他(她)就可能会主动去做一些破坏秩序的事情。 而这所谓的秩序,自然就是规则了。 即使“复仇者”和其他亲属一样,不知道葬礼守则,但如果他(她)想要破坏秩序,那么就有很大概率会触犯到规则。 按照这个逻辑来看,顾时只要先从那些最有可能触犯规则的人进行排查就行了。 而这个人自然就是坚定地想要守夜,又很容易犯困的三外婆。 而且就算不从这个方向上去考虑,在确认规则对亲属同样生效后,他就更加不能让人家触犯规则了。 如果说之前对三外婆可能会犯困而做的事情只是一种保险,一种后手,那么现在他就得把这些后手当作常规手段来用了。 “三外婆,你在做什么呀?” 顾时走到三外婆旁边,后者此时正饶有兴趣地撕开了一桶泡面。 “哦阿时啊,来来来,你帮我看看这个东西该怎么泡?” 三外婆拿走的是一桶汤大人,相比于一般的康大师,前者泡面的顺序上多了一道汤料包,似乎这就把三外婆难住了。 顾时帮她把面泡好,把汤料包压在了盖子上,告诉她要在面泡好之后再把汤料包放进去。 三外婆连声夸赞着顾时,一声声的赞美差点让顾时忘记自己原本是来干嘛的。 “阿时啊,你不吃点什么吗?” 三外婆看见顾时拿着瓶矿泉水晃悠了半天,也没有去吃些什么东西。 “我还不饿,而且我怕吃饱之后容易犯困。” 顾时拧开瓶盖喝了口水,随后有意无意地问道。 “三外婆你现在困吗?困了要不就去睡会,” “我还好,刚才睡饱了,现在还不困呢。” 三外婆笑了笑。 “就是不晓得后半夜撑不撑的过去,终归是没有你这样年轻人能熬。” “能熬就熬,不能熬就去睡嘛,爷爷想必也不会怪的。” “没事的,我能熬。” 顾时见三外婆对于守夜这件事情还是那么的坚持,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下去。 但忽然,他就想到了父亲说过,爷爷在说那句奇怪的遗言时,三外婆也是在场的。 会不会…… “三外婆啊。” 顾时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爸跟我说,爷爷去之前,是不是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 三外婆的身形一凝,随后看了眼顾时,神色复杂地说道。 “啊,是说过是说过……” “三外婆你是不是担心爷爷这几天晚上出意外,所以才一直想要自己守灵看着点?” “而三外公碰巧也知道这句话,因为爷爷还说过要让我们小心点,他担心你们会出问题,所以就一直不怎么支持三外婆你来守夜,对吧?” 顾时干脆直接跟三外婆把话全部都摊开了讲,毕竟他有着“爷爷的孙子”这样的一层身份,他是有这个权利去这么做的。 并且作为晚辈,关心一下长辈的心理状况,也是很合理的吧。 在三外婆迟迟没有回答,但最终还是泄了一口气,全身都感觉蜷缩了一点。 “阿时长大了,当了大学生就是不一样,什么都知道了。” 三外婆的眼神中充满了落寞,眼眶开始微微泛红,不让泪水流下来,看来就是她最大的努力了。 “我们也不知道你爷爷为什么说那样一句话,你爸爸觉得他是在说瞎话,但我和你三外公总觉得你爷爷是真的会回来,他舍不得我们呀。” “你爷爷,我们的大哥,他以前最维护我们了,他去之前说这样的话,肯定也是在维护我们呀。” “他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他生前也没有得罪什么人,为什么会说这样的话呢?” 三外婆的情绪虽然很激动,但是她并没有彻底地把情绪爆发出来。 葬礼需要秩序,守夜需要安静,三外婆的潜意识在控制自己,不让自己去破坏丧事的安宁。 也就是说,三外婆是不准备破坏葬礼秩序的 “解密”的能力让顾时能够很轻易地从他人的言行中推断出对方这么做的目的,即使不用想法窃取,顾时也能初步地判断,三外婆是“复仇者”的可能性基本上趋于零。 还没等顾时说些什么,三外婆自己就已经平静了下来。 这也让他感到很诧异,老一辈的亲属似乎情绪都非常稳定。 “哎呀,不好意思啊阿时,让你看笑话了。” “没事的没事的,我理解。” 顾时赶紧把桌子上的餐巾纸盒递了过去。 三外婆一边擦着自己湿润的眼眶,一边说着。 “哎,你爷爷一走,我们这一家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一想到这个就容易伤感。” 顾时刚准备说些什么安慰三外婆,但突然他就像是被闪电击中了一样,想到了一个很奇怪的地方。 “一个人……那四外婆呢?” “阿四?阿四她是你四外公的老婆呀,就算你四外公早就没有了,但她还是一直把我们这边当自己家。我们包括你爷爷,也都把她当成亲妹妹,她对我们也非常的亲……” 不对,关键点不在于这个…… 什么四外公,什么有没有,这都无所谓。 因为关键点不是这个…… 顾时的目光看向四外婆,又转回来看向三外婆。 他有一个问题想问三外婆,但是他的直觉却在警告他不要问出口。 他本来一直认为四外婆也是爷爷的兄弟姐妹,当父亲说早就已经离世的四外公才是爷爷的亲弟弟后,他也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一开始他会下意识地认为四外婆是爷爷这一侧的亲人。 是因为四外婆最开始那激动的情绪吗? 并不是…… 三外婆啊,我想问你一下…… 四外婆是外来者的话…… 为什么……你们会长得那么像呢? 第69章 恐惧 不要去问…… 不要让他们发现不对劲…… 顾时面对着三外婆,后者还在感叹四外婆对他们有多么亲近,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面色已经越来越僵硬。 仔细想想看,在他发现遗照的异常并跑去上香的时候,是谁先凑过来和自己搭话的? 是四外婆…… 如果单看这个事情的话,顾时倒也不会联想出什么来。 但问题就在于,在上香之前,他还做了一件很关键的举动。 那就是窃取了某个人的想法,并从中感受到了污染级别的复仇情绪。 不是他想要进行不必要的联想,而是这个时间点实在是过于凑巧了。 为什么不是其他人过来,而偏偏是四外婆呢? 看到自己在上香,最应该过来询问的不应该是父亲或者奶奶吗? 为什么会是她呢? “阿时?阿时?” 三外婆的叫声把顾时的思绪拉回到了现实。 回过神来的瞬间,顾时就感觉到自己的背部已经被汗水打湿了。 “你怎么了?” 三外婆发现顾时的脸色有些不太好,连忙问道。 “哦,哎呦,突然有点肚子疼……” 顾时赶紧捂着肚子,微微弯下腰,假装自己真的在腹痛。 “啊?阿时你有没有事啊?” “没事没事,估计只是一直没上厕所的缘故。我,我先去上个厕所,三外婆你注意着点面,马上就可以吃了。” 顾时一边摆着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一边快步朝着厕所间的方向小跑过去。 路过父亲的时候,父亲还关心地问了一句有没有事情,要不要回去休息什么的。 顾时用同样的话搪塞了过去,表示自己上个厕所就好了,随后便直接冲进了厕所间,把门关了起来。 昏暗的灯光下,顾时靠在门上,轻轻地喘着气。 “四外婆,她究竟是个什么来头……” 顾时现在已经把嫌疑锁定在了四外婆的身上。仔细想想看,她身上的疑点真的是越来越多。 四外婆不是爷爷的亲妹妹,但是样貌却和三外婆出其相似。 四外公去世的早,四外婆却一直和爷爷这边保持着接触,甚至感情也异常深厚。 所有人似乎都下意识忽略了四外婆的身份,把她理所当然地当作亲属来看待。 要不是父亲和自己说,他还一直会把四外婆当作血缘亲属来看待呢。 极度相似的相貌和异常深厚的感情,即使顾时不想让自己往那个方向想,他也不得不得出一个最有可能的狗血猜测。 “四外婆不会是什么太爷爷的私生女吧……” 与其说四外婆的相貌和三外婆相似,倒不如说她的样貌和爷爷他们都很相似。 这种情况下,似乎只有这个猜测是最符合实际的。 “莫非那个复仇想法的来源就是她?为了什么,为了报复自己的私生女身份吗?可三外婆他们不是很接纳她吗?” 顾时没有想明白为什么,他想不通也不太可能想通。 “总之,四外婆是嫌疑最大的人,之后尝试着去试探一下吧,如果真的是她的话……” 如果真的是她的话,又能怎么办呢…… 顾时踩了脚蹲坑的冲水开关,营造出自己真的上了厕所的错觉。 他打开水龙头随便洗了洗手,盘算了一下思路后,他一边甩手,一边把厕所的门打开。 门被打开的一瞬间,一股冲鼻的香气迎面而来,让人头晕。 顾时刚想捏住鼻子,就看见四外婆正站在厕所间门口。 顾时的心跳差点停了一拍。 “嗯?阿时啊,你在上厕所吗?怎么了,肚子不舒服吗?” 似乎是听到了被顾时开门的声音,四外婆抬起头来,看见门内的顾时,便好奇地问道。 “呃,我,我还好……嘿嘿,已经没事了,您上,您上。” 顾时赶紧把门拉得更开些,让出身位来,从四外婆与门的缝隙间钻了出去。 看着强装镇定,但是脚步明显加快地远去的顾时,四外婆的眉头一皱。 她眯着眼睛,鼻子不知为何地闻了闻,然后呢喃道。 “怪味儿……” ………… “顾时他觉得四外婆有问题?” 分析小组在确认顾时收到他们的提醒后就一直注意着他的行动。 当看到顾时在听到三外婆说到四外婆之后的脸色大变,以及从厕所出来后见到四外婆那近乎逃走般的举动,钱老立刻就明白了顾时这般行为举止的原因。 虽然不清楚顾时具体的想法思路,但他可以肯定,顾时一定对四外婆产生了什么怀疑。 “四外婆不是血缘亲属,但是长相却和亲属们很相像……不会吧?” 王伟杰嘟哝着,显然他已经猜出了一个可能性。 “真的会是这种狗血的发展吗……” 刘洋用手肘碰了碰王伟杰,他也有同样的想法,只不过不太敢确认。 “爷爷生年大概七十多岁,也就是说他是五十年代出生的,看四外婆的年纪,估计也得是六七十年代生人了……” 王伟杰看向钱老,小声问道。 “钱老,您懂得多,那个年代可能会出现这种狗血的情况吗?” 钱老无语住了,他瞪了一眼王伟杰。 “小王,少看点苦情剧。” 其实,钱老也有点说不准,他其实也在猜私生女的这个可能性。 但是怎么说呢,这个猜想他总感觉有点……肤浅? “我倒是觉得没那么简单。” 林晓妍单手托腮,看着屏幕上的顾时,轻声说道。 “你们看顾时之前的表情,那个表情不像是惊讶或者恍然大悟的那种感觉。” “反而更像是……恐惧。” “恐惧?” 几人异口同声地叫了出来。 “恐惧吗……” 钱老摸着下巴,反复地咀嚼着这个词。 看来顾时又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现实世界的视角总是有限的,这就是为什么分析小组应当要相信解密者的选择。 既然顾时选择了怀疑四外婆,那就说明四外婆一定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且肯定还不是那种简单的秘密,否则怎么可能让他产生恐惧的情绪呢? 钱老细想了一会儿,做出了一个决定。 “这样吧,把这个消息告诉一把手,询问一下我们是否能够把情报共享出去,让其他解密者共同参与到对四外婆的调查里来。” 钱老这一招其实有点阳谋的感觉,把情报告诉其他国家,让其他国家选择是否去趟雷。 告诉你是国际情分,出了事可就不能来怪我们。 顾时只有一个,但其他解密者可不止一个。 “我这就去问!” 王伟杰马上拍案而起,朝着会议室外面跑了出去。 第70章 事到如今,先睡觉吧 『rules universal 4-granny suspectable grandpa history grandpa wrong purpose different retain repel chinese anomalies pray beneficial try absent be steady 』 “嗯……这是给我的提醒吗?可是这才第一晚啊。” 克里斯刚刚泡好了一桶泡面,坐在圆桌前还没有开始吃,就看见眼前出现了一串消息。 他第一下注意到的,就是提醒中的首段,也就是那个“rules universal”。 “看来规则的确是通用的,华府这是从别的国家那里得到消息了?” 克里斯往下看去,就看到了那个显眼的c字母单词。 果然…… 这次的怪谈是以赛里斯为背景的,那么赛里斯解密者理所当然地会比他们更快地适应怪谈世界。 不过,在时间进度都相同的情况下,对方居然已经遇到异常情况了,这速度未免也有些太快了吧。 别人都是绕着诡异走,他上来就奔着诡异去。 “真不愧是打出完美通关的人啊……” 克里斯感叹了一句,接着认真地开始分析这些情报。 不得不说,国家给他的提醒真的全是精华,除了开始的那个规则通用他已经有所猜测之外,其他的他根本都还没有想到相关的地方。 “四外婆有问题,爷爷也有问题,要调查过去的经历,祈祷是有益的?是在说上香吗?” 克里斯目前就看懂了这些提醒的意思,有几个他还没理解明白。 “什么叫做态度不同,保留和驱逐?” “态度,是在说爷爷的态度吗?” “试着缺席,也就是让我少参加守夜么。” 克里斯用叉子搅着面,思考了半天,最后归于一声无奈的叹息。 “被远远地拉开了呀,要是能活下来真想去见见这位解密者。” 从这些情报来看,他还有的是需要调查的信息,而这些信息,可能早就被赛里斯解密者查得一干二净了。 把面卷在一起,克里斯吸溜地一下就把面条嗦进了嘴里。 ………… 顾时基本上已经把四外婆当成了“复仇者”的头号嫌疑人,只要他试着窃取一次对方的想法,一切就应该可以水落石出。 但是顾时并没有莽撞地就去这么做。 一来,他还没有探明四外婆的真实底细。二来,他担心万一四外婆真的是那个“复仇者”,如果被她察觉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可能就会刺激到她。 权衡利弊之下,顾时选择了顺从内心的意愿,先观望一下。 至少,先触类旁通地从别人那里获取一点关于四外婆的情报。 “爸,四外婆也是咱本地人吗?” 由于目前灵堂里只有父亲这一个壮年有生力量,顾时出于本能,就主动地去和他待在一块。 而且父亲还是整场葬礼的实施者,比起情绪容易波动的奶奶,问他一些问题就显得更加容易。 父亲刚刚抽完一支烟,嘴里现在又叼上了一支,让人怀疑他是不是肺里装了个油烟机。 “怎么了,突然问这个?” 比起奶奶的知无不答,父亲则会先反问一下。 “我就是看四外婆一直说的是很板正的普通话嘛,三外婆三外公他们都在和我讲方言,我就感觉有些奇怪。” 顾时挠着头,清澈的眼神就像是大学第一天见辅导员一样。 父亲看他似乎就是单纯的好奇,便随口答道。 “嗯,她确实不是本地人,好像是北方来的吧,可能是东北那一块。” 又是东北? 顾时皱了皱眉,这让他一下子联想起了很多东西。 比如爷爷年轻时在东北插过队,明天还会有东北那边的人过来。 东北在这个怪谈里的出镜率会不会太高了一点。 父亲吐了口烟,看到顾时一脸疑惑的样子,就开口说道。 “什么事情想不通啊?你好奇就去找四外婆问呗。” 我也得敢去问啊…… 顾时尴尬地笑了笑,又怕父亲回头在聊天的时候和四外婆说起自己这桩事,担心对方因此对自己产生怀疑,于是就随便找了个理由解释道。 “这不是太久没和亲戚们见面了吗,就连三外公跟我都有些生疏了。” “那确实是,现在不是以前村里,平时走动的多。” 父亲点着头,认可了顾时的这个理由。 见父亲没有把自己不去找四外婆提问这件事放心上,顾时也松了口气。 本着多问些别的转移父亲注意力的想法,顾时又问起了另一个让他蛮在意的问题。 “对了爸,我一直都想问来着,为什么我叫三外婆三外公他们要用外婆外公这种称呼啊?我以前还以为他们是奶奶那边的亲属呢。” “哦,这个啊。” 父亲吸了口烟,嘴里一边冒着烟气,一边说道。 “这是你爷爷的要求,你小时候他就是这么让我们教你叫人的,你三外公他们也都不反对。” “反正叫什么也都无所谓,只要你记得他们是你的亲人就行了。” 父亲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平淡,但是顾时却能从细微中察觉到他情感的一丝波动。 其实顾时一直都还有个疑惑,从他进入怪谈就伴随到现在。 那就是“我”的母亲呢? 顾时一直没有刻意地找人去问,试图从蛛丝马迹中判断出母亲的情况。 “这是在教我要知道谁是自己的亲人么……看来父亲和母亲估计是出了什么问题,啧啧,八成是破裂了。” 一般来说,自己的孩子都已经长这么大了,早就不会跟孩子强调亲人的重要性,让孩子知道谁是自己的亲人。 又不是在教幼儿知礼懂理,为什么还要重复性地说明呢? 一旦出现这种情况,那估计就是父母方面出了问题,而且是比较彻底的那种问题。 意识到父亲心理雷区的顾时也就没有再多问,干脆厚着脸皮问父亲要走了手机,以示自己的亲近感。 有了手机之后,时间的消磨速度就快了许多。 顾时不清楚其他解密者那里的时间进度如何,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消磨时间的。 反正对他来说,后半夜的时间比起前半夜更像是离弦之箭。 他就一直坐在奶奶旁边,陪着她待在供桌边上。这样一来,他既可以兼顾到灵堂里会不会再出现异常情况,也可以在陪伴奶奶的同时消磨时光。 时间就在顾时滑动屏幕的手指间悄然消逝,等到电量不足的提示音响起,迫使他起身去找充电器时,他才注意到,大门外远处的天空已经开始微微有了些许光亮。 “奶奶,天亮了诶。” 顾时拿着充电器回来,对着门外指了指。 “真是,也是差不多要天亮了。” 对时间的感知在有外物的影响下实在是不敏感,整个毫无波澜的后半夜仿佛就在一瞬。 而且让顾时感到意外的是,三外婆居然撑完了一整个夜晚。或许是之前窃取走的清醒太多,让三外婆睡够了觉,顾时保留的清醒是一点也没有用上。 他瞥了眼三外婆,后者此时正在和四外婆聊天,似乎从后半夜的什么时候开始,她们二人就一直待在一块说话。 “天亮嘞,天亮嘞。” 忽然,三外公的声音从门口传了过来。 顾时看过去,就见到他手里又提着两个袋子,远远地就能看见里面装着热气腾腾的馒头。 “好了,天亮了,守灵就差不多到这里了,快来吃点早饭。” 一直坐在门口的父亲朝众人招呼道,安静了一整个晚上的灵堂开始有了些许活气。 顾时也扶着奶奶起来,一块走到了门口。 “来,吃点东西,吃完了好去休息。” 父亲提着两个用小塑料袋装着的馒头,递向顾时。 “呃,其实我不饿来着。” 顾时这倒没有说谎,晚上守夜的时候他啃了几个面包,喝了不少水,到现在确实没有明显的饥饿感。 “哦,那你要不直接就去休息吧。” “也行吧。” 顾时虽然没有什么困意,但他的眼睛很酸。经常熬夜通宵的朋友都知道,熬到最后其实是没有确切困意的,因为你的大脑一直处于兴奋状态。但是你的眼睛不会被持续性的兴奋所影响,一直得不到休息的眼睛就会先开始发酸发胀,这其实就是你需要睡觉的一种身体反应。 顾时现在就是这样,他脑子不困,但是眼睛已经开始发酸了。 “那你是回去睡,还是去奶奶家睡?” 父亲忽然问了这么个问题,印证了顾时之前的猜想。 “我”的父母之间果然出了点问题,不然父亲也不会问出这么个话来。嗯……看来“我”是选择跟母亲了? 顾时自然不会选择回去睡,因为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我去奶奶家睡好了。” 听到顾时的回答,父亲有些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行,妈你和顾时一块上去吧,你也去睡会来。” “哦哦,那我跟阿时一起上去好了。” 于是乎,顾时便跟着奶奶一块走出了灵堂。 晨曦忽微的天尚有些灰蒙蒙的,但足以照亮大地。 灵堂外面,院子里守候的人早已离开,更外头的街道上也断断续续传来了车辆驶过的声音。 顾时和奶奶向外走出了大院,左转没走多远,就拐进了一处小区。 之前说过,灵堂所在的地方其实就是爷爷奶奶居住的小区公共的一个白事场所,中间就隔着条河,直线距离不超过一百米。 顾时跟着奶奶慢悠悠地走到了一幢单元楼下,在这里回头看去,甚至就能清晰地看到灵堂。 二人走进单元楼,按下电梯直接乘到了最顶楼,顾时也没想到爷爷奶奶会住得这么高。 走出电梯来到贴着“光荣之家”的大门前,奶奶便掏钥匙开门。 “阿时快进来。” 奶奶把房门打开,顾时看到屋内情景的第一印象就是乱而空。 桌子和椅子都被移到了一边,客厅的茶几也被搬开,空出一大片区域。 地板上到处都是散落的黄纸条和白布,以及各种各样的鞋印和掉落的一次性茶杯。 三外公说过,爷爷最后是在家里去世的,看来这就是当时情景的留影了。 顾时没有说话,跟着奶奶进了家门,顺手就把门关上。 屋内的空气里充斥着一股香烛燃烧后的余味,或许是因为楼层太高,还有一点清冷感。 “阿时啊,你爸的房间还能睡,你睡那里吧,我就在客房打个盹了。” 爷爷奶奶的房间现在正关着门,估计是因为爷爷的去世,在葬礼完成之前是不能住人了。 “哦好,奶奶那我就先去睡了。” 即使还不困,但是作为多年修仙党的顾时也意识到这次的怪谈并没有像千子湖那次一样屏蔽掉自己的疲倦感。 他要是再不休息一下恢复体力,恐怕父亲他们就要多办一场葬礼了。 顾时走进了奶奶说的房间,虽然说是父亲的房间,但从床垫和被褥的整齐与干净程度中,可以见得父亲并不常住这里。 没有脱衣服也没有脱鞋子,顾时直接就扑进了被子里。 一接触到柔软的床榻,本来还没多少的困意马上就像是被激活了一般,径直涌入了顾时的意识中。 “还有好多事情没有搞明白……最关键的就是爷爷的过去……还是四外婆的真实情况……” 顾时闭着眼睛叹着气,他真的承受了他这个年纪不该承受的巨大压力。 “在外面睡觉总不会还有什么规则吧……规则来规则去的,诡异也是闲得慌……” “阿蒙究竟要睡到什么时候啊……我这边都快孤木难支了……” “真是够了……” 在自言自语式的絮絮叨叨中,顾时成功将自己催眠,无意识地就沉入了自己的世界里。 事到如今,先睡觉吧…… 睡着了就暂时不用去管各种琐事了。 睡着了就不用再苦恼规则的限制了。 睡着了就不用再去想什么四外婆了。 当然,睡着了,顾时也就不会知道,在他毫无知觉的情况下,他的右手会轻轻抬起,扶了一下有些歪斜的单片眼镜。 他也不会知道,自己的嘴角会略微上扬,然后轻声自语道。 “有点意思……” 第71章 过去的一角 “顾时睡着了。” 目送着顾时离开灵堂,来到奶奶家中,躺在床上开始平稳地呼吸后,钱老总算才松了口气。 这个夜晚总算是过去了,顾时后半夜倒一直在看手机,他们这帮人可都一直盯着他以及周围的环境啊! ——“芜湖,顾时终于睡觉了,家人们也都散了吧。” ——“幸好怪谈进行期间咱们外边也跟着一块放假,不然都没时间看直播。” ——“行了行了,顾时睡觉了咱们也该休息去了,你说这一天天的。” ——“话说,睡觉的时候应该不会还有什么危险情况吧?” ——“不会的吧,这不是不给人活路吗!” ——“我看悬……” 为了应对怪谈进行期间随时可能出现的不确定情况,赛里斯中央早早地就宣布了应急条例,要求所有非国有单位及个人在怪谈进行时停止外出办公,一律放假。 当然,停止外出办公不代表无法工作。 从前疫情时代兴起的家庭办公模式很快就涌入了市场,完全放假没放多久的人们很快就被迫回到以前的生活状态。 不过,有假放总比没假放要好,特别是那些关系到国家以及公共领域的单位,对他们来说,一切皆如以往。 分析小组自然也是如此。 就算是作为解密者的顾时现在已经睡着了,他们依然不能放松警惕,还得继续留意着怪谈世界中的一举一动,同时和全世界的其他国家共同分析与交换情报。 但比起顾时醒着的时候,分析小组确实可以少有地放松一下,至少部分人可以交替着去休息休息。 “钱老,您去休息一下吧,这里由我们几个看着。” 王伟杰刚刚冲好了一杯咖啡,顶着个黑眼圈,浑身仙气飘飘地对钱老说道。 “好吧,那我就去小睡一下。” 钱老确实也支撑不住了,他不比王伟杰他们年轻人稍微激一激就能活力四射地继续熬。 他每熬一点夜,就几乎是在透支生命。 简单地交接了一下工作后,钱老就准备到会议室隔壁休息区的沙发上小憩一会儿。 “哦,对了。” 钱老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什么来,转身看向还在岗位上的林晓妍。 “晓妍,我整理出来的那些资料,你记得找时间递交给瓦列里医生。” “嗯,知道了钱老。” 得到回复后,钱老点着头,拖着疲倦的步伐离开了会议室。 会议室里剩下的人并不多,大家都挺珍惜这来之不易的休息时间。 “诶,钱老整理了什么资料给瓦列里医生啊?” 刘洋好奇地凑到林晓妍身边问道。 分析小组的每个成员在加入的时候都会经过必要的政审以及心理检查,在钱老的推荐下,基本上所有的成员都是到瓦列里医生那里做的检查,因此大家都认识这位来自露西亚的心理专家。 而林晓妍就更加独特一些,在某种意义上,瓦列里医生是她的导师。 “嗯哼……这可是机密哦,小刘你确定想知道?” 林晓妍挑了挑眉,轻声细语地说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呃呃呃,那还是算了。” 刘洋马上就蔫了,分析小组的人的确有特权,但是也不能涉及国家层面的机密。 除非有钱老做主,否则他们也不敢随便乱问。 “哈哈,瞧把你吓得。” 林晓妍轻笑了几声。 “安心好了,钱老说过这个事情是可以跟你们讲的,毕竟作为分析小组的一员,知晓解密者的生平对于协助解密者也是有帮助的。” 王伟杰虽然有些仙气,但他的思维运转还没有受到影响,他马上从林晓妍的话里捕捉到了关键词 “解密者的生平?所以钱老指的是顾时的相关资料吗?” “对,就是顾时的生平资料。” 林晓妍抬起手来,从手臂下积压着的文件里抽出了一份棕色档案袋,拿在手里扬了扬。 袋子的封口合封着,上面用红色印章打着“机密”的标签。 “这这这,这是能拿出来的吗?” 刘洋有些冒汗,林晓妍则笑着说道。 “这个档案袋还是我装的呢,连印章都是我自己盖上去的。其实就是为了个样子,对我们而言,不构成泄密。” 说到这,林晓妍又把档案袋收到怀里,抓住封口,对刘洋眨了眨眼。 “当然,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拆。” “我也没说要拆它呀……” 刘洋抓起咖啡杯,把嘴淹进黑咖啡的海洋里,假装自己很忙。 与他相反的,王伟杰则是在认真琢磨这件事。 “顾时上一次去检查的报告我看过,不是说没什么问题吗?为什么瓦列里医生还要更多关于顾时的资料?” 作为钱老的助手,王伟杰平时负责不仅是协调整个分析小组的工作,还有分析小组与中央其他机构包括一把手之间的联络沟通,知道的事情自然是最多的。 “嗯,那个报告钱老也给我看过,说实话,上面写的确实没什么问题。” 林晓妍用档案袋扇着风,漫不经心地说着。 “不过,就我对瓦列里医生的了解,他写的报告肯定不止这么些内容,钱老估计删改了一部分。” “而且,对于顾时这样的解密者,对他的心理评估也不会那么简单。对一个人的生平越了解,做出来的报告才会越全面。” “瓦列里医生肯定是注意到了什么,但是由于信息不足,他没能做出足够的判断,所以钱老才会整理出更多的资料给他。” 听完林晓妍的话,王伟杰不解地挠了挠头。 “为什么钱老一直会觉得顾时的精神状态不好啊?我和他接触下来觉得他挺正常的呀。” “就是就是,不就是喜欢自言自语么,我上学的时候也喜欢边做题边自言自语。” 刘洋赞同地附和道。 “呵呵,那是因为你们不知道顾时以前发生过什么,所以才会对他的表现没有危机意识。” 林晓妍用指甲敲着桌面,在有节奏的嗒嗒声中,她慢慢说道。 “你们不觉得,虽然顾时的人格和三观的确都很正常,但是唯独对于某种事物,他的情感反馈显得很淡漠吗?” “情感反馈?” “某种事物?” 王伟杰仔细想了想,在每一段观察顾时行为的记忆里,他好像找到了林晓妍所说的情况。 “你是说,顾时对于亲人或者亲情的感情反馈很平淡?” “哎呀,阿伟你的反应也不慢嘛。” 林晓妍对王伟杰竖了个大拇指,像是小学里老师表扬学生一样,却遭到了王伟杰的白眼。 “你们都没有注意到么,这次的怪谈是很明显的亲情主题。虽然顾时在应对每个亲属的时候表现都很优秀,但是他的行为是否有些太优秀了,好像他过于代入进了角色中,仿佛……” “仿佛就像是一出精彩的演绎,即使各方面处理地很到位,但是他终究还是在扮演,没有任何的亲情味在其中。” 王伟杰意识到了林晓妍指的是什么。的确,这次的怪谈一路看下来,顾时确实在亲近每个亲属,却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他把这当成了一种任务,一种目的。 虽说解密者的确要做到足够的代入感,但在这样的接触下,一般人在初次接触时难免会产生抵触感。而在熟络之后,也会产生一定的恍惚感,把他们当成真的自己的亲人。 可顾时却不一样,对他来说,亲属好像就只是“亲属”,是一种身份的代名词。 他可以去接触,可以去用亲人的身份和他们来往,但不会把他们放在心上,不会因为他们产生什么情感反馈。 “顾时对亲人,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吗?” 王伟杰皱眉沉言。 “如果只是这样,还可以用他小时候就不怎么接触自己的亲戚来解释。” 林晓妍指了指手里的档案袋。 “但是呢,结合在他身上发生的某件事之后,那就不一样了。” “你们都知道顾时初中时的那件事吧。” 王伟杰和刘洋都点了点头,他们知道林晓妍指的是什么。 就是顾时全家遭到劫持的那件事。 “你们应该知道那件事情的结果,却不知道它的后续。” 林晓妍用一种清冷平缓的语气,把过往的一角慢慢揭开,徐徐道来。 “在顾时父母遇害后的第二天,顾时就醒了过来。” “当警察询问顾时那天晚上的详细情况时,他表现得异常冷静,就像是一个第三者,用一种旁观者的视角完整地讲述案件的全部经过。” “我们找到了当时给顾时做笔录的警察同志,他对当年的案情仍然记忆犹新。讲起顾时,他是这么对我们说的。” “……他不像是一个刚刚失去双亲的少年,我没能从他的言行中感受到一丝一毫的悲伤。” “……他好像没有常人的情感,对我们的信任与亲近也只不过是他乐意这么做。” “……似乎在他眼里,所谓父母只不过是两个熟悉的陌生人。” 第72章 东北来客 “对我来说,与其让你……不如让过去的那位……” “……你疯了。” “这很刺激,很有趣,很符合你的喜好……” “……你疯得真厉害。” “总有些事,高于其他……” 当顾时从迷茫中醒来的时候,窗外的天仍是大亮。 若不是床头放着的闹钟明确告诉他现在是下午三点,他都以为自己一觉睡到了隔天。 他好像做了一场奇怪的梦,但他什么也没记得,只感觉意识飘飘忽忽,与现实若即若离,仿佛空游在无边的灰色雾气上。 “谁疯了?” 顾时勉强回忆起迷梦中的一些内容,却只能想起一丝模糊的对话声。 忽然,在检索自己记忆的时候,顾时发现脑海中莫名其妙又多了一些知识。 『比起窃取想法,窃取情绪是一种更加隐秘,更加直接的手段。它不仅可以防止窃取者本身受到过多的影响,还能够降低被窃取者的警觉性。』 想都不用想,能在他的脑子里留下这种知识的,肯定是阿蒙那个家伙。 他不是说要去沉睡了吗?什么时候又偷偷醒过来了? 顾时没有在自己的脑子里感觉到阿蒙的存在,就像昨天他沉睡时一样。 “他该不会又趁我睡觉的时候做了些什么吧……” 顾时赶紧起身检查了一下自己周围,并没发现有什么不妥的地方,甚至自己的衣服和鞋子也保持着睡前的状态,好端端地穿在自己身上。 “阿蒙说有什么东西在影响他的状态,所以他才需要通过休眠的方式巩固自己……那这算什么?他又找到什么漏洞并借此给我传递信息了吗?” 在心里呼唤了好几声也没有得到回应,顾时只好确认阿蒙现在仍处于休眠当中。 不知道为什么,在阿蒙给自己开通灵性后,他对阿蒙的感知好像更上了一层。如果阿蒙醒着,并且就在他的意识里,他就能清楚地感觉到。 而现在,他没有感知到阿蒙的存在。 “这人睡得可比我死,偶尔还会起夜,怎么养成的坏习惯……” 站起来拉伸了一下四肢,让自己充分清醒一些后,顾时就走出了房间。 房间外面还是那副凌乱的样子,看来这个状态至少要保留到葬礼结束之后。 顾时单手关上房门,大致地扫了一眼屋内的样貌。 清晨来的时候没有仔细观察,毕竟那个时候太累了,他满脑子只想着赶紧去休息。 爷爷奶奶的家是一个很典型的三居室,进门后的客厅就是房子的主要部分,站在这里就基本能把房间的所有结构和布局一览无遗。 房子的装修也很简单,墙上最多只挂了一份挂历,还有一幅“年年有鱼”的刺绣。 如果是一家人都在的情况下,这间房子应当十分温馨,但就像早些顾时刚进来的时候所感觉到的那样,现在这里非常冷清。 顾时检查了一下除去爷爷奶奶房间的其他地方,没有在房子找到其他人。 看来奶奶早就醒来并且离开了。 “灵堂那边今天还有别的事情,我得快些赶过去。” 走到客厅旁边的洗手间里,顾时给自己洗了把脸,又粗糙地漱了漱口。把水擦干后,他就离开了房子。 乘着电梯下楼后,顾时快步走出了单元楼,奔着灵堂而去。 今天的天气还算不错,小区里的路景看起来非常明媚畅快,有一种小时候放暑假从小店买东西回来的感觉。 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日常,仿佛一切都很正常。 如果没有背景中这阵如泣如诉的哀乐的话…… 顾时往灵堂的方向望去,哀乐便是从那里传来的。 “看来葬礼已经开始进行到新的阶段了。” 他从小区的西门走出,往右拐走过桥后,就回到了灵堂所在的那个大院。 还没到大院门口,顾时在桥上就看到了灵堂门口已经基本搭好的棚子与院子一旁的墙面上排列得整整齐齐的花圈。 走进大院,顾时明显感觉到今天的人比昨天要多。 棚子下面,一排排的圆桌和塑料椅已经摆了起来,最里面还搭好了一个临时的小厨房,煤气、灶头、桌板、大锅等用品一应俱全。 “阿时啊,你醒了。” 奶奶就在棚子底下安排着圆桌的摆放,见到顾时进来,她连忙就迎了上来。 “我刚刚睡醒,奶奶,我有什么事要做的吗?” 由于耳边的哀乐声实在是太响,顾时只好用喊的方式跟奶奶交流。 幸好奶奶的耳朵还算灵光,她摇了摇头。 “没有事,没有事!” 说着,奶奶看了眼顾时的左臂,忽然想起什么地说道。 “哦哦,阿时啊,你去里面问你爸要白花来,戴在左边胳膊上!” 顾时注意了一下奶奶的左手臂,她正戴着一个黑底的白花。 “好的,我知道了!” 顾时从桌椅中间穿过,走进灵堂的大门。路过外面那个放着哀乐的音响时,他还下意识地捂了捂耳朵。 灵堂里面聚集着很多人,且大部分人都穿戴着丧服。顾时在其中也见到了不少的生面孔。 和父亲昨天说的一样,今天来的亲属更多,所有人都慢慢聚集过来了。 顾时回想起爷爷的遗言,再看了看目前着群亲毕至的灵堂,心想着也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朝着父亲走了过去,后者看见顾时来了,和正在跟他聊天的人说了声什么,就向着顾时走了过来。 “睡醒了?” “呃对,那个,奶奶说要我来拿白花。” 顾时指着自己的左手示意了一下,父亲哦了一声,马上就走到角落里,从一个黑色的大包袱里面摸出了一朵黑底白花。 “给你,记得要一直戴着,至少要戴到头七弄好之后。” 父亲一边把白花递给顾时,一边嘱咐道。 “知道了。” 白花的背面是一个曲别针,只用一只手去操纵它稍微有些麻烦,但顾时还是很快地就把白花别在了左手上。 “好了,今天晚上要吃豆腐饭,等下别乱走。今天你不想守夜的话等吃完饭再走就好了。” 规则里说过,只有第一天晚上的守夜是要求家庭成员必须在场的,此后的守夜,他都可以不参加。 “等会再说吧,看我等下想不想睡觉。” 父亲点了点头,正准备走开。 顾时往灵堂里面扫视了一圈,在屏风后面看到了几个没穿丧服的年纪有些大的老人。 他拽了下父亲的衣服,指着那些老人好奇地问道。 “诶爸,那些人是谁啊?” 父亲停下来转头朝着顾时指示的方向看了眼。 “昂,那些是你爷爷以前的朋友,从外地过来的。” “外地?该不会是东北吧。” “嗯?你怎么知道?” “嘿嘿,三外公跟我讲过爷爷以前去吉林插队的事情。” 顾时连忙拿出三外公来给自己做解,父亲也很受用地点着头。 “哦,没别的事了吧?没事就找个地方坐一下,再过会就开饭了。” “行。” 父亲离开后,顾时的目光就径直锁定住了那几位东北来客。 他对于爷爷的过往还有很多的疑惑,其中最大的部分就是有关爷爷插队时的经历。 想要知道爷爷的过去,既然奶奶他们都不知道,那么不如直接去问当年的当事人来得好。 而且他们还能不远万里地来参加爷爷的葬礼,说明他们和爷爷的关系肯定是算得上亲密。 关系越亲近,那么对于爷爷过去的知情程度肯定也会越高。 顾时刚准备朝着那几人走过去,又想到什么地朝周围看了看。 然而,他并没有看到那个让自己警惕的身影。 顾时在寻找的自然就是那个嫌疑“复仇者”,也就是四外婆。 但是…… “不在么。” 四外婆今天似乎不在灵堂? 第73章 知青 顾时慢慢地走到屏风后面,由于周围的环境音过于嘈杂,他的动作并没有引起那几位老人的注意。 顾时先确认了一下屏风后面的情况,看到灵床遗体还有长明灯都一切正常后,才把心思放到那几位身上。 到来的老人总共有五位,虽然长途跋涉给他们的脸上附加上了一层疲倦,但身体看起来还算有精神,没有那阵垂垂老矣的迟暮感。 他们彼此之间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那么站在灵床前,俯首含眸地注视着爷爷的遗体。 “瞻仰遗容……不是血缘亲属的人瞻仰遗容真的没问题吗……” 如果是在最开始,顾时肯定会因为这样违背的事情开始警觉。但是在知道爷爷的遗言与规则的冲突之后,似乎对于规则的部分违背也就显得不是那么尖锐了。 更何况,规则里本来就存在着一条: 『要注意逝者为大』 老朋友来看望自己最后一程,应该也是一种顺应逝者为大的行为吧…… 不过还是注意着点为好…… 顾时整理了一下思路,把想要问的话都想好后,他便开口问道。 “你好?” 听到身旁有人说话,几位老人马上就从那种默哀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抬头看向突然出现在他们旁边的顾时。 面对着几位老人疑惑的目光,顾时清了清嗓子,说道。 “我是爷爷的孙子,请问你们是……?” “哦哦!你就是阿生的孙子吧!” 站在中间的老人在听到顾时的自我介绍后,连声叫着。 他的声音很响亮,跟刚才那副低头默哀的样子完全不符。 阿生?阿生是爷爷的名字吗? 顾时正暗自想着,那几位老人就已经凑了过来,看上去蛮欣慰地打量着顾时,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 “哎呀,长得真俊,真精神,跟以前的阿生一样一样得!” “要不然说人家是孙子呢,你瞅瞅,跟年轻的阿生一个模样。” “哎,有那么个大孙子留下来,阿生也算是福气。” 几个老人围着顾时不停地聊着,看上去也很是开心,如果不是其中几位的眼睛有明显泛红的样子,顾时都以为他们是来参加什么喜事的。 “嘿嘿,过奖过奖……” 顾时挠着头,赶紧主动转移话题,否则他们就没完没了了。 “那个,您几位是爷爷以前在插队的时候认识的老朋友吗?” “呀!大孙子,这你都知道?” “我也是听起家里人说过爷爷以前有插队的经历,碰巧您几位听起来就像是东北那边的,就过来问了一下。哦对了,叫我阿时就好。” “真聪明的大孙子,阿生也是能安心合眼了……” 简单地表述了来意后,几位老人才恍然大悟地点着头。 “是这样子滴,咱们确实是阿生以前插队的村里的几个朋友,阿生回城后也保持着联系。这不,咱几个就来送阿生最后一程。” “谢谢,想必爷爷也会很高兴的。来!请坐。” 顾时赶紧拉过几张椅子,招呼着几位老人坐下,便又引起几声啧啧赞赏。 “能让几位这么大老远地过来,你们跟爷爷的关系肯定老好了吧。” 为了拉近关系,顾时还特地试着用了用平时在网上听到过的东北方言,也不知道效果怎么样。 “那是!咱几个以前在村里最铁了!” 看起来还是十分有用的,至少几位老人都很受用,并因此打开了话匣子。 “老张,你也不害臊!人家老李才是跟阿生关系最铁的,人家那可是当年一块过来的知青嘞!” 一个坐在后边的老太太呛着前边说话的老人,引起一阵哄笑。 “……这几位能不能声音小一点啊,我的血压都快上来了。” 『葬礼现场需保持肃穆,严禁大声喧哗,这是对逝者的尊重。』 顾时用余光注意着屏风后面的情况,留意着一切可能出现的异常。 就目前为止,他还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不过,这条规则也有点奇怪……” 葬礼现场要保持肃穆,那哀乐和法事之类的事情该怎么办?这些事情可都是会有很大响声的 而且,这和第一条规则之间也有着冲突,要保持肃穆不就不能放声号哭了吗? 连亲属都不能哭喊的葬礼,这算是什么葬礼? 是规则本身存在问题吗? 还是说,规则要求保持肃穆和禁止大声喧哗的原因并不是因为单纯地禁止响声,而是别的什么东西…… 顾时暂时把这段思绪收到一边,转而继续投入到和几位老人的沟通中。 刚才他们在说什么来着? “您几位里面还有同样是知青的吗?我还以为都是当地人来着。” “有的嘞。” 为首的老人,也就是那个被同伴称作老张的那位,指了指身后的两个老人。 “老李,老陈,他们都是以前一块来的知青,后来没有回去,留在了咱们村。” 顾时看向那两位老人,他们给人的感觉确实有一种受过教育的气质。 他本来还想接着问为什么他们不回城,但就是怕对方是因为家庭变故之类的原因才选择留在乡下,便没有主动开口。 不过,虽然他没问,但同行的几位老人倒是兴致勃勃地接着话茬道。 “嘿,老李,当时不回去是不是感觉赚到了,没想到翠芳让你小子哄到手了。” 被当作笑谈的老李也顶着脸回呛道。 “那还不是你们几个都太没用了,我能娶到阿芳是我的本事,说明我受欢迎,讨人喜欢!” “呵,神气!” “咦~你别当我们不知道,当时生产队里最受欢迎的分明是阿生!” “就是就是,如果不是阿生没那个心思哪还有你的份儿!” 几个老人倒是聊嗨了,顾时坐在这里是越听越尴尬。 还好,坐在首位的老张明显是几个人当中的主心骨,他见顾时坐在位置上也不说话,连忙插嘴打断道。 “行了行了,人阿生的大孙子搁这坐着呢,你们还聊那些事情,害不害臊!” “别介啊,老张,这不是让阿时知道知道他爷爷以前有多光荣嘛!” 老人们又笑了起来,对于他们来说,过去的那段经历似乎确实是一段值得称道的往事。 不过,听他们说到现在,貌似爷爷在插队的时候混得还挺不错的呀?为什么爷爷回来后却要对此绝口不提呢? “嘿嘿,张爷爷没事的,正巧我也想多知道知道爷爷以前的事情。” 一说起这个,几个老人马上又来了兴致。 “哎呀,阿时啊,你问老张没用,他什么时候认识的你爷爷呀,问我问我,我来跟你讲。” “屁!以前生产队里我是会计,每个社员和知青我都认得,你算老几呀?” “认得又咋样?关系又不熟那还不是一样色吗?” “都别吵吵啦!我是保管员,阿生是赤脚大夫的时候,他要的东西都是跟我来聊的,分明是我和他处的多!” 顾时已经快无语了,这还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而就在顾时准备不礼貌地先打断一下几位老人的争执,至少统一一个话题再继续聊的时候。 “那也是阿生还是赤脚大夫的时候呀,那件事情之后,就是我和他……” 留村的前知青老陈理直气壮地正要说些什么,却突然止住了嘴。 与此同时,其他的老人也都忽然不说话了,纷纷用一种警告的眼神盯着老陈。 屏风后面莫名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里。 第74章 缄默 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短暂的安静之后,几位老人马上就再次相互调侃了起来。 “哦对对对,老陈还得是你呀,那次阿生手摔坏后,就是你教他怎么去干活的。” “是是是,我也想起来了,还得是你啊老陈。” “我还记得那年老陈和阿生可是一块拿了劳动红旗呢,俩人搁一块贼猛!” 这种相当明显的转移话题的行为自然没有迷惑住顾时,但他也没有一根脑筋地追着问。 很明显,几位老人在共同保守着什么秘密,并且还在心照不宣地彼此监督。 看来让爷爷对知青生涯绝口不提的原因,和这几位避之不谈的话题,恐怕是同一件事情。 如果让他在他们几个聚在一起的情况下问,那么估计什么也问不出来。 但要是他从某一位身上找突破口,一个一个地询问的话,没准还会有戏。 顾时以前看过一点审讯技巧的视频,里面有一个叫做“囚徒困境”的方法,就很适用于现在的状况。 显然,对于那个秘密是这几位共同保守的,如果让他们在一起,他们就会互相监督,从而让问询变得异常艰难。 但要是他们分别处于落单的情况下,那么就容易撬开他们的嘴了。 思索明白之后,顾时扶了扶单片眼镜,装作刚才什么也没听见的样子,笑眯眯地对着几位老人说道。 “哈哈哈,您几位能来真的是太好了。多聊聊爷爷以前的事情,爷爷知道了肯定也很开心。” “这再过会就要吃饭了,我先去看看外边准备得怎么样,爷爷们接着聊哈!” 顾时主动离开的行为似乎让他们松了口气,只见老张爷爷大手一挥,很是爽快地说道。 “诶,好嘞!阿时你去吧,我们几个老家伙没问题的!” 顾时笑着点点头,转身就走出了屏风后面。 看到顾时离去后,老张才彻底松了口气,开始责怪老陈。 “……老陈!你是不是老傻了!跟个棒槌一样嘴巴都没有把门的!” 老陈也知道是自己的问题,但他还是为自己辩解道。 “……我这不是说上头了么,而且最后我也没说出来啊!” “得了得了,咱几个可都注意着点……那件事情,是咱们和阿生要一起带进坟墓里的!” 几位老人也没接着聊些什么,相顾无言的他们,也只好坐着彼此沉默。 过了一会儿,实在有些坐不住的老陈站了起来,说要去外边走走散散心。 老张也没有阻止他,只告诉他人生地不熟地不要到处乱走,当心迷路。 老陈随口答应着,但现在已经都这么现代了,哪有那么容易会迷路,因此老陈也没有把老张的话放在心上。 他走出灵堂就来到了即将要摆白事席的院子里。 此时棚子底下的临时厨房已经开始大火大锅地开始烧菜,热油炝锅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着,调动着老陈那因远道而来的饥肠辘辘的味蕾。 “阿生啊,这是你最后招待哥哥我一次喽。” 老陈唏嘘地叹气道。 到了这个年纪,昔日的朋友都开始一个接一个地离去,如今终于是轮到了阿生,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又会在什么时候迎来终点。 老陈晃晃悠悠地走到院子里,虽然年纪大了,但他的手脚还算利索,至少不需要拄拐也能走很远的路。 院子很大,棚子只搭在了其中的一个角落里,外面还有不少空地。此时正停着一些电瓶车和几辆汽车。 老陈走到外头透了口气,正准备往其他地方走走,就听见身后有人在叫自己。 “老陈爷爷……” 老陈回过头去,就看见阿生的孙子正靠在公告栏的柱子上,微笑着盯着自己。 “呀,是阿时啊,你怎么在这?” 阿生的这个孙子很让他们几个亲近,也很会说话,只不过现在,老陈却感觉他看向自己的眼神让他有些莫名心虚。 “呵呵,没什么,我也是没事做就出来逛逛。” 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顾时在离开屏风后就一直注意着他们几人的动向,在发现老陈有出来的打算时,他就马上先一步跑到了外边,站在这摆好姿势等待着对方。 而现在,对方总算来到他的蟹笼当中了。 他扶了下单片眼镜,朝老陈走了过来,用一种很高深难测的语气对他说道。 “诶老陈爷爷,我有个事情很好奇。” 他走到老陈面前,用身体遮挡住对方和灵堂门口的视线,一字一顿地问道。 “您刚才说,爷爷当年遇到的那件事情,是什么啊?” 老陈本来还有点笑意的面孔瞬间僵硬,他没想到顾时会专门趁自己在外边的时候跑来问这个。 说实话,他对于自己保守秘密的能力还是没底,要是对外人也就算了,可顾时毕竟是阿生的孙子…… 没办法,老陈只好装傻地回答道。 “啊……啊!你说那件事呀。哈哈,那是阿生有一次骑车去给人看病,路上不小心摔了,把手摔坏了,没办法再当赤脚大夫了,他可难受了好一段时间呢……哈哈。” 非常粗糙的谎言,顾时一听就听得出来,不过这倒不像是现编的,大概是他们几个老人这么多年合计出来的一个统一口径。 不过……既然对方想和自己扯谎,那他也就用谎言来回应对方吧。 “是这样吗?” 顾时的语气很缓慢,让人听不出其中的情绪。 “可是,我听家里人跟我说,爷爷当初是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才放弃当赤脚大夫的呀。” “哪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听人家跟你乱说。” 慌乱的情绪从老陈的身体中逸散了出来,一直保持着灵性发散的顾时立刻就捕捉到了他的情绪变化。 和阿蒙说的一样,窃取情绪比窃取想法要更加直接,更加简单。 如果把一个人的思维比作一盘刚做好的菜,那么窃取想法就是从这盘菜里面夹出一块来,放到自己的嘴里。 而窃取情绪,就仅仅是站在旁边,菜本身的气味就会主动地往你鼻子里钻。 感知到了老陈情绪的波动,顾时就准备乘胜追击。 “但爷爷他也是这么说的啊。” “什,什么?” 顾时作出一副很是忧伤的样子,抿着嘴对老陈说。 “爷爷他临终前就一直在跟我们说什么不该瞒着我们,很后悔没有把当年的事告诉我们……” “可是爷爷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就……唉。” 说到这,顾时瞥了眼老陈的样子。 此时后者的表情已经开始有些松动,既像是难以置信,又像是在自我纠结。 果然,顾时对老陈这个人的判断不错,他不是一个容易死守秘密的人,只要给他一定的虚假事实,再加上自己这个孙子的身份,就足以让他开口。 “老陈爷爷,我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过去的事情已经是过去了,再难以开口的事情也只不过是过往云烟而已。” “爷爷他都准备告诉我们了,说明他一定也是看开了什么,只是命运弄人,我们没办法听他亲口和我们说了。” “老陈爷爷,就当是为了顺应爷爷最后的遗愿,也是为了让我们这些亲人都能安心一些,恳请您来为我们解惑吧。” “不要再说了!” 忽然,原本还在纠结着的老陈面色一凝,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一般,咬着牙对顾时说道。 “阿生,阿生他不可能会改变主意的,当年的事情他不可能会跟你们这些亲人说出来!” “我不知道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反正,我,我是不可能说的!” 撂下这句话后,老陈看都不看顾时一眼,转身就逃回了灵堂。 一切本来都进行得挺顺利的,怎么就突然崩了呢? 顾时有些不解,看来他的欺诈能力还没有到家。 但他也不是没有收获,在最后的关头,他窃取到了一个新的情绪。 “恐惧……” 顾时摸着下巴,凝视着老陈远去的背影。 第75章 豆腐饭 没有从老陈那里得到自己想要答案的顾时并没感到泄气,相反,他还因此振奋了一下精神。 爷爷当年发生的事情越是难以获知,就说明这件事与整个怪谈的关联就越紧密,甚至有可能就是一切的根源。 不过,老陈最后离开前说的话倒是让顾时有些浮想联翩。 “他一口咬死爷爷绝对不可能主动说出当年的事情,是否说明这件事情的传播本身就有问题?” 但仔细想想这也存在疑点,如果传播这件事本身就有问题,那为什么那五位还好好的? 既然都已经身处怪谈里面了,在思考问题的时候主动往灵异的方向上去想才可能更靠近事实。 这种时候,还天真地死磕现实科学本身就是一种愚蠢的行为,更别提顾时已经见识过灵堂里的异常状况了。 “爷爷不会是撞上什么灵异事件了吧……”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但是从整体角度来看,既然还有那五位老人作为知情者存在,就说明爷爷当年遇到的事情可能在当地还具有一定的传播性。 存在过的事物,就一定会留下它的痕迹,尤其是曾经有一定传播度的事情。 但他也总不可能跑到吉林那边去调查吧,先不说他在接下来的日子里能不能离开,就算能离开,他也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做调查。 “我能不能从爷爷留下来的东西里面寻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呢?” 转换了一下思路后,顾时很快就想到了一个跟爷爷当年插队的经历有所联系的物件,那就是据说被放在老宅里的,爷爷的赤脚医生手册。 或许找到那本赤脚医生手册之后,他就能从中知道些什么呢…… 收了收心,顾时准备开始考虑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这人一旦心思里有什么难以想透的事情,他就会全身心地投入到其中,以至于对周围环境的感知也会因此减弱。 特别是对时间的感知。 不知不觉间,时间就已经过去了许久,顾时原本还觉得自己才刚刚回到灵堂不久,但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发现竟然已经到了该吃饭的时间了。 原本一直在背景中播放着的哀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停了下来。然而,周围的哄闹氛围并没有因为哀乐的停止而减弱丝毫。 棚子下面的桌椅已经摆放整齐,并且每张桌子上面都铺着一层薄薄的白色塑料桌布。 在每一张桌子的正中央,都放置着一瓶白酒、一瓶黄酒,还有四种不同口味的饮料以及与椅子数量相匹配的碗筷杯碟。 临时厨房里热火朝天地忙碌了半天,让一碟碟菜品已经早早地在桌子上摆出基本的架势。尽管主菜尚未烹制完成,但这并不妨碍来客们此时此刻就可以入席就宴。 顾时看着人群逐渐都走到空着的桌子旁三两成群地坐下,他便也开始在人群里寻找熟悉的身影。 “你怎么还不去坐下?” 很快,走来走去的顾时就被父亲叫住。 “哎呀,我这不是不知道坐哪儿嘛。” “随便坐就好喽,怕什么?” 父亲拉着顾时走到一处尚有几个空位的桌子前,顾时看了一眼,在桌旁看见了姑姑和三外婆,还有几个之前见过的亲戚。 见到这里熟人还算多,顾时也就放心地坐了下来。 刚坐下,顾时就想到什么,转身叫住父亲。 “爸,奶奶呢?” 他还不清楚吃豆腐饭有什么规矩,在这种情况下,寻求奶奶的陪同是一个很合理的手段。 “奶奶等会来吃,你先吃着好了,姑姑他们不也是在吗。” 父亲说完,就继续回到临时厨房去帮忙了。 等会来吃…… 顾时勉强地呼了口气,冲着同坐一桌的几位亲人笑了笑,就拿起筷子准备先把密封包装的碗碟打开。 忽然,在顾时碰到碗筷的一瞬间,他又感受那种信息传入大脑的感觉。 新的规则被诡异输入了进来。 『葬礼宴席就餐守则』 『除了常规性的流程之外,白事宴席也是葬礼过程中的一个主要环节。逝者的亲朋好友聚集在一起,为逝者而食,不仅能减轻家属的哀伤,也能让逝者在记得他的人心中留下最后的回忆。』 『1.白事宴席不同于其他的宴席,虽然没有太多的礼仪,但是仍然需要注意尊重逝者,记住你来参加的是一场因死亡而起的宴席,要时刻记住向逝者致以真诚的哀思。』 『2.不同地方的白事宴席,其菜品制度和规格也会有所不同。但是有一点是相通的,那就是无论如何,菜盘不能相互堆叠,不能让碗碟架在其他的碗碟之上。』 『3.宴席进行期间可以聊天,但如果你实在不想说话,那就不要说话,以免消化不良。』 『4.白事宴席又名豆腐饭,因此每张桌子上都会有且只有一道豆腐菜品。无论你是否想吃,都要至少吃一口。』 『5.如果你吃好了饭,就不要在桌上逗留。你可以去任何其他地方,或者重新添点饭,但请谨记,不要抱着空碗坐在桌子旁。』 『6.盛饭易添七分饱,不要盛太多的饭,特别是不能让饭满出来。否则这碗饭可能就不只是你一个人吃的了。』 『7.不要把筷子竖着插在饭里,如果你插了,那就把饭放到无人的角落里,重新拿个碗再使用。』 『8.白事宴席不要抢菜,这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宴席。』 『9.如果在就餐过程中,有小动物来到你身边讨食,你可以分给它一点东西吃。等它吃完后,记得把它赶走。』 『10.如果你违反了上述规则中的任何一条,那就请在饭后前往供桌前上三炷清香,并且不要参加今晚的守夜,你已经不适合这么做了。』 规则的突然出现对于顾时来说可谓是雪中送炭,不然他都不知道这顿饭该怎么吃才好。 “规则看起来没有那么复杂,只要正常地吃完饭就好,别整什么幺蛾子就万事大吉。” 顾时如此想着,他拆完了碗筷,刚准备去拿开水冲洗一下碗盘,就闻到了一股熟悉的冲鼻气味飘到自己身边。 他的动作由此一滞。随之而来的,是一个人走近身旁时掀起的微风。 “哦哦,那我就坐阿时旁边好了。” 顾时僵硬地转过头去,就看见四外婆挪开椅子,坐在了自己右边。 “四……四外婆?” 四外婆也是微笑着,友善地朝顾时打着招呼。 “我应该可以坐这边吧?这里有别人吗?” 顾时看了看周围,这一会功夫,剩下的位置就只有自己身边的两个空位了。 “没……没有。” 完蛋了,这顿饭是没办法好好吃了。 这一刻,顾时手脚冰凉。 第76章 吃不了一点 “这下可不妙啊……” 手里拿着一块速食面包的钱老凝重地盯着屏幕中的影像,别说其他人,就连他都能看出顾时这一瞬间的窒息感。 根据情报,其他国家的解密者都没有遇到顾时这样的情况。 在其他宾客坐的位置都大差不差的前提下,只有顾时这边遇到了四外婆的主动接近。在其他解密者那里,四外婆要么和解密者坐一桌,但也不至于挨着坐,要么干脆坐在其他地方。 而露西亚的阿列克谢那里更是夸张,四外婆直接挑了一个离他最远的位置,前者不主动抬头去找都根本看不见她。 “看来顾时确实是发现了什么,而且四外婆也的确有什么隐藏的问题。” 钱老现在担心的不是四外婆想做些什么,而是顾时能不能在吃饭的这段时间内保持住,不要表现出自己的情绪。 顾时这孩子确实很精明,也让人容易亲近,但唯独有一点,是他对人最大的缺点。 那就是藏不住情绪。 ………… 冷静一点……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当是正常地吃饭…… 顾时在心里给自己鼓了鼓气后,装作非常正常的样子去拿了热水壶给自己的杯子和碗盘进行冲泡。 水蒸气氤氲而起,扑到顾时的脸上,却没有在单片眼镜上留下雾迹。 “给我也冲下呗。” 顾时机械地转过脑袋,看着刚刚拆开碗筷,和善地向他示意的四外婆,便礼貌地扯出了一个微笑道。 “好……” 他从容地给四外婆的碗盘和杯子都倒上开水,没有让自己显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对劲。 然而事实上,他的脚趾已经尽最大力量地抓着地面,就差抠出个三室一厅了。 开水泡得差不多后,顾时把水都倒掉,然后就准备开始速战速决地吃饭。 其实他也想过要不要干脆不吃,但是从规则来看这饭估计是不得不吃。 给自己倒了一杯橙汁压压惊后,顾时就拿着碗去盛饭。 这种自办的宴席一般都会有一个公用的盛饭点,往往就是一个放在中间的大铁锅。 顾时也的确就在几张桌子的中间找到了那个放在地上的铁锅。 掀开盖子,扑鼻而来的是温热的米香。 “不能盛满,那我就少盛一些好了,盛的少也吃得快。” 顾时简单地两勺就解决了战斗,不多不少地刚好是个七分满。 “不过话说回来,在有规则的提醒下,有谁会把饭盛过头呢?” ………… “奶,奶奶……不用的,我自己来吧!” 星洲的解密者李初光欲哭无泪地看着奶奶拿着自己的碗在为自己打饭。 他就不是一个擅长拒绝别人的人,更何况这个别人还是自己的“奶奶”。 “没有事情的初光,我帮你盛。” 一勺,两勺,三勺…… 李初光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碗被压满米饭,甚至还有一些米从边缘被扫了下来,掉回了锅里。 ………… 顾时端着碗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四外婆看他什么都还没吃就已经盛好了饭,便开口问道。 “阿时啊,你这就吃饭了吗?” “呃对,我比较喜欢直接吃米饭。” 他也不多说废话,用筷子夹起一叶青菜和一个鱼丸,扒着饭就往嘴里炫。 “哎呦慢点吃,别太急呀。” 四外婆倒是很悠哉悠哉地夹着一块鸡翅膀,看到顾时狼吞虎咽的样子,她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慢点吃,这菜都还没上全呢。” “还好吧,我觉得现在的菜就挺好的。” 其实不怎么好,但是有不少菜都是可以用来下饭的,特别是有汤的情况下,顾时已经计算好自己可以在三分钟内解决战斗。 “等下还有好多好菜呢,鸭子啊,扣肉啊,还有豆腐什么的,别吃太快。” 听起来倒是不错,但是我拒绝……慢着,豆腐? 顾时马上回想起来,规则里还明确提到过他必须吃一点豆腐才行。 可是现在,这里根本还没有豆腐啊! 也就是说,在豆腐上来之前,他都不能离开餐桌。 而且规则里还有一条,那就是在吃完饭后不能抱着空碗坐在桌前。 要是他现在就吃完了,岂不是等会还得再去盛一碗? 顾时原本狂速干饭的动作停了下来,这一小会的功夫,他碗里的米饭就已经剩下不到一半了。 他朝着临时厨房那里望了一眼,却没有在放着准备上桌的菜的台子上发现豆腐的身影。 下桌的时间,遥遥无期。 顾时咽了口口水,余光瞥了一眼四外婆。 后者正风轻云淡地吃着菜,时不时还和三外婆隔着桌子聊两句。她的杯子里倒着椰子汁,碗里也没有盛饭,倒是放着不少已经啃完的肉骨头。 “她看起来倒是挺正常,可就是这种正常才更加挑拨我的心态……” 顾时扶了扶单片眼镜,让自己冷静了一些。 他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在意四外婆,以至于思绪都有些被扰乱了。 仔细想想,她坐到自己身边确实给自己带来了威胁,但这又何尝不是一个契机呢? 一个试探她究竟是不是复仇者的契机。 “哎哎哎让一让,上菜咯。” 而正当顾时出现这个念头的时候,负责上菜的人就端了一盘梭子蟹走了过来。 思路一下子被打通的顾时连忙站了起来,从人家手上接过菜盘。 然后,他当着四外婆的面,故意作势地将菜盘往其他几个盘子中间的地方搁上去。 当然,由于不知道规则是如何进行判定的,因此他并没有让菜盘的底座接触到那几个盘子。 不过,就算是他想接触也来不及。 因为四外婆提前一步出手,从底下托住了盘子。 “哎呀阿时啊,这盘子可不能搁在一块。” 说着,四外婆找了一个空着的地方,把盘子放了下来。 “啊是吗?我不知道诶……” 顾时挠着头,一副看起来很纯真的样子。 四外婆赶紧和他科普为什么不能搁盘子的原因。 顾时一边点着头应答,一边在心里合计着。 “看来至少四外婆也是在遵守规则的,就是不知道这个规则是一向以来的习俗,还是跟我一样是被诡异告知的信息。” 见四外婆说的差不多了,顾时便顺着她的话问道。 “啊哈哈原来如此……诶四外婆啊,这个规矩是一直就有的吗?” “是的呀,一直都有的。” 顾时恍然大悟地昂了一声,随后便叹道。 “我以为是爷爷定下来的规矩,我听我爸说以前都是他来操办白事的。” 四外婆也跟着笑了两声。 “啊是的,你爷爷他是很讲规矩,但是这个规矩确实是以前就一直传下来的。” 在四外婆说出这句话之前,顾时就放开了自己的灵性,准备去窃取四外婆的情绪。 一句话毕,顾时从中感受到了以唏嘘为主,悲哀为辅的情绪构成,看起来十分正常。 “看来想要引出更加深层次的情绪,只是用这种聊天是没有作用的……” “不用点其他手段,就没办法调动对方的情绪。” 顾时用舌头刮着自己的牙齿,经过一番抉择后准备赌个一把。 不过并不是那种过于危险的豪赌,顾时固然知道富贵险中求,但也不会轻易拿自己的生命安全去和别人赌。 他要做的,只不过是透露一点点对方不知道的信息给她而已。 “是啊,我爸他也说爷爷以前是很守规矩的一个人。” 顾时把杯子里的橙汁喝完,又重新给自己倒了一杯。 “但很奇怪啊,我爸说爷爷临终前在说什么丧事简办,不要搞太多规矩。” “有这事?” 四外婆皱了皱眉,流露出的情绪里夹杂了一丝困惑。 “可能是年纪大了,他也就想开了些什么吧。” “但是还有个很古怪的地方啊,四外婆,不知道你有没有听我爸他们说过。” 顾时很是忧虑地低着眉眼,纠结地对四外婆说道。 “我爸说,爷爷他临终前在说着什么……” “七天后回来,叫我们小心……” “嗡!” 大量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爆发,顾时差点因为窃取了过多的情绪先把自己整宕机了。而四外婆则早已是瞪大了眼睛,手中紧紧攥着筷子,有种要将其掰断的架势。 震惊,不解,疑惑……种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像是幽灵蛛的蛛网一般,复杂混乱。 而就是在这些混乱的情绪中,顾时找到了自己一直在寻找的对象。 那就是和那天窃取到的复仇想法如出一辙的,源自四外婆内心深处深沉浓厚的滔天恨意! 第77章 功成身退 果然是她…… 在窃取到那股附带着仇恨的情绪后,顾时就立刻停止了自己的窃取。 和阿蒙说的一样,简单的情绪窃取并不会带来过多的影响,至少顾时现在没有那天那种被污染的感觉。 确定了四外婆就是“复仇者”后,顾时有一种预言家第一晚就验出狼的快感。 然而很遗憾,这已经快要第二晚了,并且也没有人会听他的查杀。 四外婆的震惊并没有持续太久,几秒后她就恢复了过来,悻悻地打着哈哈道。 “居然还有这样的事……” “是啊是啊,不过我爸说可能就是爷爷随口说的胡话而已,叫我们都不要当真。” “确实,确实……” 四外婆不再和顾时继续攀谈,一副心不在焉地样子连菜都不怎么夹。 顾时见状也就没有和她多说,既然不想说话那就干脆不说。 毕竟,他已经达到自己的目的了。 “复仇者就是四外婆,那么她到底想要做些什么呢?” 顾时倒是可以去找其他人询问四外婆的来历,但是他作为一个小辈去追问长辈的事情终归有些不合礼数,其他亲属也不一定会和他说,没准还会向四外婆告状。 再者,顾时有种感觉,四外婆的来历和爷爷插队时那段被保密的经历可能存在着一定的联系。 他已经得到了够多的信息,但仍然有一层阻碍拦在了他与真相之间。 到头来,一切的根源还是回归到了爷爷插队时究竟经历了什么。 能让爷爷本人以及知情者三缄其口的事情,能成为四外婆复仇动机的事情,甚至能引起葬礼诡异爆发的事情,顾时想破了头,也没能琢磨出这到底会是一个什么事情。 “看来那本赤脚医生手册,我必须得去弄到手了。” 顾时下定了决心,他准备不参加今晚的守夜,并且试着回到老宅去,看看能不能找到那本可能存在的赤脚医生手册。 至于灵堂这边,他就只能暂时放一下手。 有奶奶他们在看着,基本上是不会出什么问题。就算四外婆想要在葬礼上做什么事情,那也不太可能在第二天就动手。 何况,自己刚才都把爷爷七天后回来的这句遗言跟她说了,如果她的目标是爷爷,那么也应该在第七天这个关键时间点前后的日子再搞大事。 现在的她,很可能只是在准备阶段…… 想到这里,顾时不留痕迹地看了四外婆一眼。 后者已经重新开始正常吃饭,时不时地还在和旁边的熟人聊天,但是顾时依然能看出来她的心事重重。 “说到底,她究竟是想做些什么呢?做到了她想做的事情,又能给她带来什么呢?” 而且…… 顾时想起来第一天和四外婆初见面时,那个哀嚎的冲击性画面。 那种已经满溢而出的悲伤,他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那可不像演的……如果她要复仇,那她是在哭谁呢?” 顾时夹回来一条梭子蟹腿,把疑问和蟹腿放在牙齿下一起咬碎。 ………… 南高丽这次非常幸运地抽到了一个比较精明的解密者,至少到现在为止,他都没有做出什么违反规则的举动,并且时时刻刻地保持着谨慎的心态。 不过,吃饭时间就有点例外了。 崔英浩狼吞虎咽地吃着菜,这里的饭菜味道属实不错,种类也五花八门,硬要说有什么缺点,那就是没有给他用来下饭的泡菜。 作为某家证券公司高管的他,平时吃的东西也比大部分南高丽人要丰富美味了,但这种原汁原味的赛里斯家常菜他也是第一次吃。 “汉城那些中菜馆果然都是假的,就这样还好意思打什么最正宗的招牌,结果一个个赛里斯语说的都没有我标准,我看都是泡菜吃傻了shake it!” 崔英浩正一个劲儿地往嘴里扒饭,凑巧旁边又有人来上菜了。 看到又有新的菜来了,他马上停下自己的动作,随手把筷子斜着搁在饭碗里,用桌子上的餐巾纸抹了下手,就准备起身就接过菜盘。 然而就是他站起身来的这一下,他刚刚擦完的右手向上一挥,直接撞到了搁在碗里的筷子上。 感受到自己撞到筷子的崔英浩下意识地想要弯腰伸手去接筷子,不过出乎他意料的是,筷子倒是没有掉下来。 但筷子却是从斜搁在碗里的姿势直接变成了竖插在碗里,看来他那下的力气刚好让筷子陷进了饭里又不至于倒下去。 看到插在饭里的筷子,崔英浩顿时感觉一股恶寒从背后爬上了他的后脑海。 此时再去看这碗饭,他已经没有任何胃口了,甚至还有点想要呕吐的感觉。 而这还远远不止。 就在崔英浩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他的目光顺着竖着的筷子向前延伸过去,刚好就看见了坐在他对面的四外婆正用一种可怕的眼神盯着自己。 她瞪圆了眼睛,眉心皱成一团,无光的瞳孔射出冰冷的视线,径直插进了崔英浩的心口。 崔英浩被吓得浑身一颤,双腿一软,一屁股就坐回了椅子上,险些滑倒在地。 ………… 顾时正在吃着一块鹅肉,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蹭着自己的小腿。 他放下鹅肉低头看去,在椅子旁边看到一个毛茸茸的黄色身影。 “小黄狗?” 听到顾时的声音,那只钻在椅子间的小土狗马上抬起了头,还是一只白面的小黄狗。 它也没什么别的动作,乌黑的眼睛就那么盯着顾时,两只前爪扒拉着塑料椅和顾时的裤子,一副很典型的讨食姿态。 “还真会有小动物过来啊……” 规则里有说出现小动物该怎么处理,不过就算没有这条规则,顾时倒也是很乐意施舍给这只大黄一点肉骨头。 刚好他的碗里积攒了一些吃剩下的骨头,顾时就干脆把那块他还没吃完的鹅肉一块倒在了后面,示意小黄狗来吃。 小黄狗也是不客气,低下头简单地嗅了两下后就叼进嘴里开始嚼了起来。 “呵呵,放心吃。不过吃完就赶紧走吧,告诉你的小伙伴们不要靠近这里。” 小黄狗自然不能听懂顾时在说什么,它只忙着一门心思地干饭。 一地的肉块和骨头很快就被它啃完,用鼻子在地上嗅了一圈,确认没有什么残余之后,它才抬起头来,朝顾时吐着舌头,屁股扭得都快起飞了。 遇到一只如此听话的小狗自然是乐事一桩,不过顾时也不打算让它在这里逗留。摸了摸小黄狗头后,他就准备把它赶开。 这时,坐在旁边的四外婆也注意到了顾时的动作,她转过头来往地上一看,就看到了正在摇头晃脑的小黄狗。 “噫!脏死了!快走开!” 顾时和小黄狗都被四外婆突然地叫出声吓了一跳,只是顾时明面上没有什么反应,而小黄狗则是被吓得呜叫了一声,两只耳朵往后一盖,夹着尾巴就跑开了。 “啊哟阿时啊,不要给野狗喂吃的嘛,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呃,这不是看它可怜嘛……嘿嘿,我下次注意。” 顾时嘴上表达着自己的歉意,但心里却是另一套想法。 他感到有些奇怪,只不过是一只小狗而已,都没那边的电饭煲大,四外婆这反应是不是有些过激了? 而且,刚才她的情绪,总感觉有些…… “哎,上豆腐嘞!” 顾时的注意力一警觉,转头就看见一盘咸菜豆腐被递到了桌子上。 “终于啊……!” 当顾时把一块豆腐夹到饭碗里,扒着最后的几口米饭一起吃下去的时候,他就觉得这绝对是他有史以来吃过的最好吃的一份豆腐。 第78章 套话 吃完了豆腐饭,顾时终于达成了可以离开餐桌的条件,虽然说他已经没有最开始那种坐在四外婆旁边的紧迫感,但最好还是离后者远一点为好。 他顺手带着用好的碗筷下了餐桌,在把它们放到临时厨房旁边用来洗碗的大铁盆后,顾时便向灵堂里走去。 因为其他人都还在棚子里吃饭,所以灵堂里面基本上是没有一个人。 顾时快步走到供桌前,抬头看着那张遗照。 不苟言笑,威严依旧,遗照没有任何问题地挂在屏风上。 豆腐饭的规则里有说如果违反了规则就要来上香。顾时自认为他应该没有做出什么违反规则的事情,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准备来上个三炷香。 再者说,葬礼常规规则里也有规定可以给逝者上香,正常情况下只要不超过三炷香就行。 于是顾时依次抽出了三根香,把它们对准红烛的外焰稳稳地点燃。 烛火摇曳,青烟很快从香头点起,轻盈飘袅而上。 顾时把香收回身前,举着香烛闭眼静心。 他试着寻找到当初不自觉地念出纯阳真人的祷词时的感觉,但是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一次上香本身没有什么效用,他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没有什么引导,没有什么灵感,就像是睡前合眼等待入眠的那种状态,虚无且缥缈,没有任何感触。 就在顾时准备睁开眼的时候,他忽然听见有人在一旁叫自己。 “阿时?你在做什么呀?” 顾时睁眼朝右边看去,只见奶奶正从屏风后面探出头来,不解地看着自己。 “啊,我没事,我就吃好饭了想给爷爷来上炷香。” 顾时不动声色地拜了三下,然后把香插进香炉里。 “奶奶,你没去吃饭吗?” “哦哦,我等下就去吃。” 奶奶轻轻地挥了挥手,示意顾时坐过来,他也就听话地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了奶奶旁边。 祖孙俩就这么坐在屏风后边,面对着爷爷安详的遗体。 顾时见奶奶只是坐着,没有主动说起什么话题的意思,心中便动了主意。 他还不知道老宅在什么地方,如果去问其他人想必会很容易引起怀疑。但是奶奶就不一样了,有自己的这层身份在,几乎所有的问题她对自己都是知无不答的。 而且,就算顾时使用一些小手段,本身就上了年纪再加上这段时间的劳累,奶奶也不会注意到其中的不对劲。 于是,顾时悄悄地发散了自己的灵性,然后把目光投向奶奶。 奶奶见顾时看向自己,就对他勉强地笑了笑。 顾时也回应了一个笑容,然后就像平常聊天的那样,随口问道。 “待会有没有什么事情?” “没有。” 奶奶摇了摇头。 “等下饭吃好就等着夜里守灵喽,阿时你今晚打算在不在?” “我?我今天没有什么重要的事也就不在了,我还有些没睡饱呢。” 奶奶也没有表示什么,仅仅是点头应道。 “哦,哦,那等下就早点回去睡觉,明天有些忙的嘞……阿时你等会回哪儿睡?” “我今天就回去睡了,我手机都没拿出来呢!” 如果顾时和今早一样去奶奶家睡觉,那么不管是奶奶还是其他人都有随时上楼去查看自己状态的可能性,这对于准备今晚去做些什么的顾时来说是极其不利的。 幸好,顾时在之前就推测出了“我”的家庭状况,父亲和母亲之间大概率是存在不愉快了。因此只要自己选择回到母亲那边,那么父亲这边的葬礼相关人员就无法掌握自己的动向了。 当然,他也不可能真的回去,毕竟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住在哪里。 “哦,好的好的。” 奶奶没有表示反对,只是简单地应了两声。 顾时知道这个话题有些不便提起,于是他马上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诶奶奶,明天会忙,那明天要做些什么呀?” “明天啊,明天有和尚要来,给你爷爷做法事。你明天可是要一直都在的。” “昂,做法事啊,我知道了。” 顾时点了点头,继续问道。 “那后天呢?我听三外公说回头还要回老宅去整理东西来着。” “后天也有事情要做,接下来都忙的很呐。” 奶奶拍了拍顾时的手。 “整理你爷爷的东西要到第六天嘞,到时候你跟着我们一起回去嗷。” “嗯,会去的,会去的……哎呀过了那么久了,老宅的地址我都要忘了。自己走能走到,就是具体的地址我讲不出来了。” “搬出来都那么久了,也是要开始忘记了。” 见奶奶开始做出回想的样子,顾时藏在身下的手轻轻一抓。 回想老宅地址的念头很快就被顾时窃取到了,但是这只是一个念头,并没有包含老宅地址的具体信息。 于是顾时再次把这个念头又还给了奶奶。 这是顾时新发现的一个小技巧。如果一个人最开始只是想想,并没有付诸行动,那么只要自己把这个想法窃取走了之后,再把它还给对方,那么对方就很有可能下意识地实施这个想法。 如他所料的那样,奶奶在短暂的迷茫之后突然眼睛一亮。 “哎呦,我都快要忘记了。” 奶奶一下下顿着头,对顾时复述出她想起来的老宅的地址。 “下林街道,吕家村,36号,阿时你看对不对?” “诶对对对,是这个是这个,哈哈这下子我也想起来了。” 顾时哈哈地笑着,引得奶奶也笑了几声。 “阿时啊,你还记不记得,以前老屋里面还种过葡萄来着。” “葡萄?啊……对对对,不过那是我很小时候的事情了吧。” “对啊,那时候你还那么小一个呢,给你抱到这么大了。” 顾时挑起的老宅话题似乎勾起了奶奶的回忆,她开始絮絮叨叨地讲起过去的一些事情。 聊到小时候的事情,她还对着顾时比了比手势,意思是顾时已经从那么小的孩子长到现在这么大了。 顾时随口搪塞着,他根本不知道以前的事情,不过这也好应对,只要顺着奶奶的话往下讲就行。 “唉,可惜现在都搬出来了,回去也进不去老屋里头看看了。” “回去都好回去的,地方又不远,老屋外头也有备用钥匙放在那个抽屉里。” 顾时压制着自己嘴角的笑意,扶了扶单片眼镜,点头道。 “嘿嘿,倒也是这样……” 成了! 顾时也没想到这还有意外收获,本来他都打算试着撬锁,或者从别的地方进入老宅了。 有备用钥匙,那可太好办了。 一切准备到位,接下来,就是等待夜晚的到来了! 第79章 入村 和奶奶坐着又聊了会天,其他人也陆续吃好了饭,此时的天已经开始逐渐有些昏暗了下来。 顾时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起身出去向父亲借手机用地图查了一下导航。 老宅的位置离灵堂的确不算远,开车大概十分钟就能到。顾时记下了大致的路线后,就把手机还给了父亲。 “你今晚不打算守灵吗?” 收回手机的父亲看顾时有朝外面走出去的势头,便开口问道。 “嗯,我今晚就不守了,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不是说有和尚要来做法事吗?” 听到顾时的回答,父亲点了点头,认可了他今晚不留在灵堂的举动。 “行吧,那你怎么回去?” “呃,我走回去好了,饭吃好也可以消化一下。” “你住得离这里远不远啊,你就走回去?” “呃,应该不算远吧……” 父亲皱着眉头,责怪道。 “别开玩笑了,你还走回去。” 顾时没办法对此作出应答,只能尴尬地笑笑,心里也开始有些感觉不妙。 如果父亲执意不让自己回去该怎么办?看他的意思,他好像大概知道“我”住在什么地方,并且知道这段距离不算近。万一他想让自己留在奶奶家过夜,那他今晚岂不是就真的只能好好睡觉了吗? 然而顾时的忧虑属实是多余的。 “省省得了,你之前不是在奶奶家有辆自行车停着么,我给它折起来放后备箱里了,去给它骑走。” “啊?啊!好好好。” 居然还有自行车?这可真是接连不断的意外收获! 本来顾时都打算纯靠走的走到老宅那里,如果有自行车的话那可就太方便了。 父亲也刚好吃完了饭,就起身领着顾时走到自己的车旁,给他从后备箱里拎出了一辆黑色的折叠自行车。 车的尺寸并不大,从使用痕迹来看的确是“我”很久以前买的了。 不过,再以前至少它也是一辆足够顾时骑的自行车,只要不是什么儿童自行车就行。 顾时推着自行车朝院子外面走去,回头朝父亲挥了挥手。 “那我就走了嗷,帮我跟奶奶说声。” “哦!回去就早点睡觉,别玩到很晚搞得第二天起不来!明天记得九点前就要到的!” 父亲严厉地叮嘱了几句,顾时连声应着,在走出前者的视线后,他马上上车一蹬,迅速就向外骑出了一段距离。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一种终于上完补习班的感觉涌入顾时的心头,即使夜晚马上就要降临了,也无法阻挡他此时欢悦的心。 可惜他现在只能一个人通过吟诗来抒发情感,也不会有人来吐槽他吟的诗句。 “目标,下林街道吕家村36号,赤脚医生手册!我倒要看看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顾时现在非常的亢奋,他的双腿飞快地蹬着自行车,这辆普通的折叠自行车竟给他骑出了公路车的感觉。 ——“哟,顾时真的离开了!” ——“给我看兴奋了都,这一晚上可有的是事情可以做。” ——“顾时一直在追问爷爷以前的经历诶,他这是怎么想的呢?” ——“别管怎么想的,他这么想肯定是有原因的!” ——“话说他这么离开灵堂真的没问题吗?毕竟这个怪谈应该是以葬礼和灵堂为核心的吧。” ——“我看悬……” 只要是在看直播的人就都能看出顾时目前的想法。 追问爷爷的过去,对四外婆保持警惕态度,虽然大家不清楚这一切的缘由,但是就凭顾时能主动找到探索方向并挖掘住一堆信息来看,他们就相信他走的是对的方向。 在顾时的领头作用下,其他的解密者也都开始试着按照他的方向去寻找线索。 不过很多解密者都是越查越一头雾水,因为他们根本就没搞明白自己这么做到底是要干什么。 就譬如露西亚的阿列克谢,他尝试着找了找线索但是都没有什么收获。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那里,四外婆一直都感觉像是在躲着他。 于是,他就放弃了这条路线,继续像个门神一样坐在灵堂里镇守着爷爷的遗体。 但是,也有些解密者在顺着顾时的路线走的过程中看出了些许眉目。 “很奇怪啊,四外婆是四外公的妻子,就算再亲近也不会和已逝的四外公的亲人们那么熟络。” 安室奈诗织拿着两牙西瓜,一边吃一边盯着正在帮忙收拾桌子的四外婆。 “而且从她那为爷爷伤心的样子来看,如果在不知道的情况下,我都会以为她是爷爷的女儿或者妹妹什么的呢……” “不对,那种程度的悲伤,都有点类似挚爱之间的情绪了。就算是奶奶也还没有流露过那样的悲伤。” 诗织的眼睛一眯,可惜她没有一副会发光的眼镜,否则就很契合当下解密的场景了。 “很有问题呀……” “四外婆的真实想法和她的经历,究竟是什么样的呢……” 诗织吐出了几粒西瓜籽,心里做好了一个决定。 ………… 由于不知道外界的情况,顾时自然也不清楚他已经是所有解密者中进展最快的一位,。 即使是这样,他的行动还要更快。 仅仅花了不到十五分钟的时间,他就从灵堂骑到了之前在手机导航上看到的老宅的大概位置。 其实这里有种城乡接合部的感觉,中间用一条国道线隔开了城区与乡镇。 往顾时来的方向,就是以热闹的商业区和各种楼盘小区为主的城市区划。 往另一边过去,则是可以看到大量绿植与低矮村镇,甚至更远处还有连绵丘陵地貌的乡村小镇。 而爷爷奶奶的老宅,便是位于离国道线最近的一处村镇,也就是吕家村。 幸好现在的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顾时顺着国道线骑了一段距离,就看见了一条拐进村镇里头的小道。 他从那条小道骑了进去,路过两间水泥房后,才算是正式进入了村子里面的内部道路。 顾时停了下来往周围环顾了一圈,在一户人家的大门上看到了门牌。 他凑过去看了一眼。 『吕家村 12号』 “没走错,这里就是吕家村。” 确定自己来对地方后,顾时便继续骑上自行车,慢慢悠悠地沿着村里的小道一户户地寻找过去。 虽然奶奶他们口中一直把这里叫做老宅,但是顾时一路看下来,发现这些居民房基本上也都是独栋的小洋房,连同村里的道路也比较干净宽敞。 道路上没有什么闲人,现在刚好是晚饭后的时间点,饭菜的余香在空气中还有些许残留,人们都还忙着处理餐具或者去就近的垃圾点倾倒垃圾,自然也就不会有人在外面闲逛。 虽然天色渐暗,但家家户户都亮着灯。慢慢走过不同人家的屋外,有时可以听见屋内传来电视机上播放着的电视剧或是动画片的声音,甚至还能听见老人带有浓厚口音的念叨声与孩子那独有的高音调的嬉闹声。 不过,要是运气不好,嬉闹声很快就会伴随着一声怒喊,变成一阵阵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村里道边的路灯也开始亮了起来,远远地还能听见某处电线杆上的广播正在放送的夜间新闻。也不知道是这声音太过刺耳还是因为什么,很快又有汪汪的犬吠从远处或近处相互叫了起来。 模糊滋啦的新闻声与背景中此起彼伏的犬吠声形成了一种别有风味的乐调。 这种有些与自然混合的暧昧氛围极其安神,却也有种莫名的凄凉惆怅,让人十分想要回家。 顾时一个人骑行在小道上,顺着门牌很快地就从12号走到了28号。 他走过一个拐角,却失去了门牌的指引。周围都是几间屋子的围墙,他根本看不出哪栋是哪栋。 没办法,顾时只好先顺着一处墙体走了出来,绕到了这间屋子的正面。 而在这间屋子的对门口,是另一间带有一个蛮大院落的屋子。明明是傍晚时分,里面却没有亮着灯。 顾时看了眼这一侧的门牌号,发现这间屋子居然是43号。 “这跳的也太多了吧……” 顾时挠了挠头,打算沿着这条路往回走去,看看下一间房子是几号,再想想看该去哪里找。 而就在临走前,顾时瞥了眼对面那间没有点灯的屋子,心里突然有了个想法,便凑上前瞧了瞧门牌号。 这一瞧不要紧,倒是让顾时省去了后面的一切忙活。 因为这间屋子的门牌号,赫然是他要寻找的36号,也就是爷爷奶奶的老宅。 第80章 赤脚医生手册 老宅的地势比村里的道路要高出一点距离,用一条两米长的坡道连接着院子的大铁门。 顾时顺着坡道走上去,伸出手摇晃了一下铁门。 厚重的大门很轻易地就被晃动地发动咔当咔当的声响,顾时往脚下看了看,才发现这门原来是整体悬空的构造。 大门的锁很简单,就是从里面用横梢卡住两扇门,从门上的栏杆伸进去把它抽开,就可以把门打开。 “这是一点也不设防呀。” 顾时直接就把外院的大门打开,又下去把自行车推了上来,再走进了老宅的院子里。 不得不说这个院子真的非常大,或许是农村自建房的缘故,顾时估摸着这里至少可以停下三辆轿车。 由于爷爷奶奶早已从这里搬了出去,因此院子实际上更加的空旷。仅仅在周围靠墙的地方放着一些水缸和不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大石块,在墙角的土坑里还种着一棵橘子树。 院门进去正对着的地方就是老宅房子,和其他人家差不多,都是一栋三层楼高的小洋房。 门口一道防蚊门的后面,便是贴着一幅褪色春联的主门。 不用想也知道,这道门是锁着的。但顾时还是走过去推了推,确定没有什么侥幸情况后才退回来。 “备用钥匙在抽屉里是吧……” 顾时环顾了一下院子,这里并不像是会有抽屉的地方。 不过在屋子的旁边,还有一间用铁板搭起来的棚子,由于没有灯光,从外面往里面看去几乎是一片漆黑。 “八成就是在这里面了。” 顾时扶了把单片眼镜,径直朝棚子里走了进去。 刚刚走进黑暗中,顾时就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他低头一看,借着外面微弱的光线,勉强看清楚了他踢到的东西原来是一个老式的炉子。 这种炉子是用来烧蜂窝煤的,整体是一个圆柱形的铁皮罐,中间用栅网把进风口和燃烧室隔开,非常典型。不过它已经弃用太久,外层的铁皮全都生锈脱落,被顾时这么一踢,又掉下来了好几块锈掉的铁片。 “炉子么……那我知道这里是干什么的了。” 顾时在附近的墙上找了一圈,找到了一个用电线连着的悬在空中的开关。 幸好屋子还没有断电,他把开关打开,棚子里就立刻充满了昏黄的灯光照明。 这下顾时终于看清楚了这个棚子的样貌。 他走进来的地方的旁边就是两个老灶台,另一头则堆着许多木柴。再往里走去,穿过中间放满杂物的空间,尽头连通着另一间小屋子,透过模糊的窗户看去,从那个应该是油烟机的设备就可以判断出那里应该是厨房。 而就是在中间那块地方,顾时看到了几个并排靠在一起的,带有抽屉的桌台。 “这里还真的是一个适合藏备用钥匙的地方……” 如果没有奶奶的指示,单靠顾时本人慢慢来找钥匙,那他大概得找半天。 绕过炉子,顾时走到中间的杂物堆。他抬头看了看,天花板上还安装着一根长长的铁棍,上面挂着几根双头钩子,可能是用来挂腊肉或者鱼干的东西。 好不容易从杂物堆中走到了桌台前,顾时由近及远一个个把抽屉拉开,在第三个桌台的抽屉里就发现了一枚系着红绳的小钥匙。 从大小形状来看,有很大可能就是主门的钥匙。 顾时也不废话,拿到钥匙就从棚子里溜了出去,直接来到门前,把钥匙插进去一试。 “咔哒——咔哒!” 转了两圈后,随着钥匙转到底,紧锁的门也就被打了开来,微微向里移出一条缝隙。 顾时把门推开,带动的气流将屋内许久没有住人所导致的阴凉潮湿的气息卷到他的脸上。 顾时下意识地搓了搓胳膊,给自己带来一些暖意后,他走进了屋内。 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寻找灯光开关,还好他找钥匙所花费的时间并不算多,没比刚才黑太多的天色为他提供了最基础的照明。 很快,顾时就在进门十步远的墙上找到了开关。 把灯打开后,顾时就走回去关上了门。附近的邻居大概都是知道爷爷奶奶已经从老宅搬出去的事情,如果这里突然出现光亮,他们可能就会有意无意地去询问奶奶或者父亲。 关门隔绝光线的漏出后,顾时才能好好地观察一下屋内的环境。 屋子里并没有什么陈设,只有一些最简单的家具,和一个看起来搬不走的大柜子。 房间的边缘角落里堆叠着桌椅,中央空出来了一大片空间,可能是因为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来打扫,地上只有一层薄薄灰尘。 再往里面的房间,大概就是客厅和通往二楼的楼梯所在的地方。 顾时来这里的目的是寻找赤脚医生手册,因此他也没心情去欣赏老宅的结构,直接就动手开始翻箱倒柜。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尽量不去破坏屋内物品摆放的痕迹,以免之后家里人来收拾遗物时发觉不对劲。 被搬空的屋子倒是给他找东西节省了不少功夫,有的地方根本就是空无一物,他也不用花时间去找。 顾时先把一楼找了一遍,很可惜的是这里并没有多少物件。就连那个最大的柜子里也基本被搬空,只留下了一些不锈钢的盆和一个装着许多旧式翻盖手机和数据线的盒子。 既然一楼没有什么线索,那就去二楼找。 顾时从客厅旁边的楼梯间走到了二楼。 二楼就和一楼是完全不同的结构,总共只有三个房间加一个厕所。从那几张留在原地的床板底座来看,二楼应该就是一家人的卧房。 二楼被搬空的那就更加彻底了,几个房间几乎是一览无遗,甚至衣柜里面就连个樟脑丸都不剩下。 “不会最后东西就在三楼吧……” 从两间卧室走出来的顾时刚好路过楼梯间,他探头朝楼上看了一眼,还没走上去就已经看到了三楼堆到楼梯口的杂物堆。 如果要去那堆东西里找一本不知道究竟存不存在的赤脚医生手册,那简直就是噩梦! 顾时已经有些出汗了,他喘了口气,往最后剩下的那个房间里看去。 之前的那两个房间,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大概是原本的父母还有“我”的房间。 那么这剩下的房间,就是爷爷奶奶的房间了。 “东西在这里的希望很大啊。” 顾时走进房间,视线越过床板就看见了房间最里面的一张没有镜子的梳妆台。 他快步走过去,拉开梳妆台中间的抽屉,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反而翻出了一堆棉花。 梳妆台里塞棉花……估计是用来修补被芯的吧。 恰如顾时所料,梳妆台的其他几个抽屉里无一例外,装着的不是布料就是一些废弃的针线。毫无疑问的全都是奶奶用过的物件。 唯一一个像是装爷爷用的东西的抽屉里,也只是装了许多细小的零件,最大的东西也不过是一把老虎钳。 “废了……” 顾时垂头丧气地把抽屉都合上,准备去迎战三楼的那堆废墟。 走过门口的时候,他注意到床对侧的一个老旧衣柜。 抱着最后的希望,他走过去拉开了柜门。 柜门一打开,顾时就在衣柜里看到了一个人影。 定睛一看,那个人居然就是他自己。 本来精神都有些疲倦的顾时瞬间就被吓了一个激灵,等到缓过神来后,他才发现原来那只是一面镜子。 柜门上装了一面落地镜,不宽不窄刚好可以照出顾时身体的全貌。 除此之外,衣柜里就没有其他东西了。 “这算是一种冥冥中的警告吗,我是不是应该向爷爷请示一下再来老宅翻东西的啊。” 顾时自言自语地讲了个冷笑话,缓解了一下刚才因为被吓到而产生的紧张心理。 然后,他便打算合上柜门。 就在关门的前一刻,顾时的目光扫过衣柜内的底部,由于这明显是很久以前手工制作的衣柜,其底下的木料痕迹非常显眼。 可就是在那几条木料痕迹里,顾时好像看出了什么突兀的地方。 他马上把柜门重新打开,蹲下身去,伸手摸了摸底下的纹路。 “咯吱……” 果然不对劲。 顾时用手按了按,很快就按出了一条缝隙,他连忙扣住边缘,用力一翻。 一块四四方方的木板就被他掀了起来,此刻,顾时无比庆幸自己没有在进入怪谈前修剪掉自己的指甲。 衣柜底部有一块暗格,从构造来看应该是直接从外面挖开,然后再把原来的那块木板修掉一部分再安装了回去。 暗格里的空间很小,因此没有放什么其他东西。 放着的也只是一本已经泛黄褪色的,1967年出版的赤脚医生手册。 第81章 死亡证明 在顾时寻找赤脚医生手册的同时,现实世界的分析小组也在持续关注这里的状况。 但是随着一份报告递交到会议室的桌子上,分析小组的注意力直接就被吸引到了另一位解密者的身上。 钱老拿着报告上写着的消息,也不知道是在惊讶对方的胆量,还是在感叹对方的莽撞,他啧啧出声道。 “她还真敢啊……” ………… “来,四外婆,喝茶~” 安室奈诗织笑嘻嘻地端着一杯刚刚泡好的茶,凑到了坐在圆桌边上的四外婆身旁。 “哦哦!谢谢你呀,真是乖孩子。” 四外婆欣然笑纳,诗织便趁机靠着她坐了下来,然后双手托腮,一副人畜无害,天真烂漫地样子对前者说道。 “嘿嘿,四外婆呀,您看起来好年轻呀,皮肤状态比我的都要好,究竟是怎么保养的呀?” 出现了!女性之间的究极找话题手段,赞美对方的样貌状态! 众所周知,无论是什么性格的女性,无论她在什么年龄段,一般情况下只要受到了来自同性发出的相貌夸赞,不管其明面上如何表示,她的内心一定会是有所喜悦的,并且有很大概率会就着这个话题聊下去。 不出所料,四外婆在听到诗织的赞美后,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脸,好像很不习惯小辈的夸奖一般,羞赧地说道。 “哎呀诗织,瞧你这孩子,我都一大把年纪了,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啊……你那么年轻,皮肤肯定会比我更好呀。” “没有哦,四外婆你真的很年轻哦!” 诗织面不改色气不喘的样子似乎真的说动了四外婆,后者没有继续谦言,只是冲着诗织笑着。 “呐四外婆,你是怎么保养的呀?教教我好不好呀?” 诗织发动了曰本女生经典的声呐攻势,四外婆本来就已经被说得飘飘的内心马上打开了话匣子。 “我也没做什么保养啦,就是活得轻松点,活得通透点就好……” “偶尔再多出去走走,最好去那种山林子里爬爬山,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还有吃的清淡些,多吃那种自然的东西,虽然我也比较喜欢吃肉了,但我也会吃的干净些,最好还是多吃蔬菜……” 四外婆滔滔不绝地跟诗织说了一大堆,看得出来她的确有一套自己的养生哲学。 诗织听得也很认真,一方面是为了能和四外婆更好的聊下来,一方面是因为她确实好奇四外婆的保养之道。 二人就那么一人讲一人听地聊了许久,聊到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四外婆才口干舌燥地停下来喝了口茶。 听得差不多的诗织抓住这个空隙,紧接着说道。 “难怪四外婆您这么漂亮,四外公当年一定就是这样被你迷倒的。” 四外婆喝茶的动作微微一顿,在吞下了嘴里的那口茶后,她对着诗织嗔怪道。 “你这孩子,净拿大人开玩笑。” “嘿嘿,但我是真的这么想的哦。如果我是四外公的话,我是一定会被四外婆你迷倒的。” 现实生活中我们经常听到一些言论,说有的饭就该某些人吃,有的钱就该某些人赚。 而在这里也是一样的,有的话就该某些解密者说。 要是顾时知道这里的情况,恐怕打死他也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在听到诗织如此逆天的话后,四外婆一时间竟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原本有些愠怒的样子也消退了。 “哪有呀,仔细说来应该是我追的他才对。” “诶——?是这样的吗?” 诗织真的有些被惊讶到了,但是她马上又想到一个问题。 “话说回来,四外婆你是哪里人来着?” “我啊?我是从吉林来的,是东百银哦。” 四外婆说着,还特地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口音。 吉林?和今天来的那几位老爷爷是同一个地方的吗? 诗织回想起了刚才有见到过的几位老人,但她也只是简单地对方打了招呼,并没有深入地去聊什么。 “这么远啊,那四外婆你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千里追爱吧。” “没这么夸张啦,只是在对的时间遇到了对的人罢了。” “哇!好浪漫好浪漫。四外婆你是怎么看上四外公的呀,能跟我讲讲吗?” 诗织知道自己这个请求有些不礼貌了,可是话都已经聊到这儿了,不继续多问出点信息来就亏了。 四外婆犹豫了一下,但在看到诗织充满期待的目光后还是跟她娓娓道来。 “我当年啊,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太年轻了,觉得他一身正气的样子,很自私地以为他是个伪君子,觉得他道貌岸然……” “但是后来啊,我慢慢发现他并不是被我想成的那么不堪,他真的是表里如一,是个正义凛然的好人……” 四外婆讲述的时候目光开始逐渐飘乎,仿佛慢慢沉浸在回忆中一般。 但诗织却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她看四外婆的眼神不像是在回忆自己的丈夫,更像是在回忆一个虚幻的对象。她的目光中流露的不像是怀念,更像是憧憬与遗憾。 而且…… “她描述的真的是现实中会存在的人吗?” ………… 顾时把那本赤脚医生手册从暗格里轻轻拿了出来。 虽然已经经过了数十年的岁月与漫长的封存,但书本身依然牢固,还没有变得脆弱。 顾时掸了掸书皮上的灰尘,翻开了第一页。 扉页上用水笔留着一个飘逸的字迹,但并不潦草,顾时很轻易地就认出了那个名字。 “吕佑生……这就是爷爷的名字吗?” 顾时上手触碰那行依然保留着苍劲痕迹的名字,在感受笔触的同时,他又发现书页本身存在着一种凸起感。 这种感觉,一般只会代表着一种情况。 顾时摸过叠在一起的书页,很快就找到了明显夹着东西的那两页纸。 他把书翻到那一页,被藏在书中的东西是一张已经有点模糊的报纸报道,看起来是从完整报纸上裁剪下来的。 报纸的正中间是一张合照,照片里一共有着六个人,都是年纪不大的青年。 其中那位扶着自行车,背着一个小包的年轻人,从他的眉宇间,顾时看出了些许熟悉的感觉。 毫无疑问,这个人应该就是年轻时的爷爷。 顾时的目光马上转移到报道的标题上。 “破四旧,除封建,永安村生产队知青社员揭穿大仙的骗局!” “……永安村生产队社员吕佑生,李卫军,陈建国,傅进步,宋保国,小队长张建军在伟大的……吕佑生作为生产队的赤脚医生,凭借着正确的科学思想与主义的引导,识破当地着名‘大仙’谢正义利用封建迷信坑蒙拐骗的手段,毅然决然地号召社员揭穿了他欺骗人民群众,宣扬封建思想的骗局。然而谢正义大骗子鬼迷心窍,死不悔改,公然诋毁正确的主义思想,抵抗人民的审判。但这其实是他做贼心虚的最佳印证,最终在人民斗争的浪潮中,谢正义畏罪自杀……为了嘉奖以小队长张建军为主要领导的永安村生产队知青社员,特做出以下表彰……” 报道中的有些字迹已经模糊不清,顾时难以识别,但大致内容仍然可以看明白。 这就是被爷爷和几位老人共同保守着的,所谓当年的秘密吗…… 顾时翻过这张报纸剪页,发现在它的后面写有一段潦草的文字。 虽然字迹有所变化,但是顾时还是能认出这和赤脚医生手册扉页上的签名同样出自于爷爷的手笔。 “我这么做真的是对的吗?” 撇开报纸,在书本同一页下面还夹着两张折叠起来的白纸。 从上面的痕迹来看,这两张纸所出现的时间间隔并不接近。 顾时翻开了第一张有些旧痕的白纸,发现这居然是一张死亡证明。 “吕为民,1998年,病逝,37岁,未婚……” 然后,他拿起第二张比较新的白纸,再把它展了开来。 这同样也是也是一张死亡证明。 “吕守业,2008年,病逝,42岁……未婚?!” 如果顾时没有猜错,那么这两张死亡证明应该是属于“我”的二外公与四外公的。 但问题就在于,为什么这两张死亡证明上,却注明了二人都是未婚? 第82章 扑朔迷离 顾时在翻遍赤脚医生手册,确认没有其他什么线索之后就把书重新放回了暗格里,唯独留下了那张报纸残页与两份死亡证明,将它们塞进了自己还空着的口袋里。 “爷爷他们一直保守着的秘密就是这份报道里所讲述的事件吗?这上面的描述像是表彰,但爷爷他们似乎并不是这么认为的……是另有隐情,还是余波未散?” 他虽然通过这份报纸获知了当年发生过的事情,但是报道内容太过主观武断,大概率已经和事实真相产生了极大的偏差。 单从这里来看,顾时实在没办法把爷爷一众人不愿提起的事情和报道中的事件联系起来。 “不过这也是一个突破点,至少我有方向去追问那几位老爷子了。” 在信息过于片面的情况下,以此为出发点向当事人询问无疑是个好主意。既然老爷子们都不愿意说,那他现在可有办法撬开他们的嘴了。 “而且……这不一定就是当年的那个事情,只是目前而言可能性最大的一个罢了。” 报纸中叙述的事件会被顾时判断为最大可能性的原因主要有两个,一是它作为过去的一篇报道被爷爷单独剪下来保存至今,二是其后面由爷爷留下的一段话。 “我这么做真的是对的吗?” “揭发‘大仙’谢正义,让你感到愧疚吗?这是为什么呢,爷爷……” 而且现在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还不止这一个,问题更大的则是两张死亡证明。 顾时不清楚二外公和四外公的真名,单单从时间上来看,可能后面那份就是四外公的死亡证明。 但无论是哪份死亡证明,上面都表明了死者是未婚,也就是说,他可以直接肯定四外公就是未婚状态。 那么这就很有意思了,既然四外公是未婚,那么四外婆又是什么情况? 看家里人的样子,他们好像一直都认为四外婆就是四外公的合法配偶,这又算是什么?没有经过结婚登记但是已经有名分了吗?在这种情况下四外婆依然保持着和家里人的亲近,这不更加奇怪吗? 顾时本来就因为四外婆的“复仇者”身份而心存戒备,在得知四外公并没有结婚之后,他对四外婆的疑虑就更大了。 “如果四外公只是四外婆接近家里人的手段,那么她的目的是什么?为了向谁复仇?而她又是如何让家里人接受她的身份的呢?” 真相的节点在疑问的十字路口再次绕了个圈,寻找到一条线索后所发现的并不是事实的一角,而是更多更复杂的疑点。 站在十字路口的顾时有着陷入迷境的风险,但同时他也有着更多的探索方向。 “摸着绳子过河,却发现绳子在往河底走。呵呵,我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吧。” 现在说太多也没用,毕竟今晚也只是第二个夜晚,离怪谈预定的七天还有很长的时间。 顾时在老宅找赤脚医生手册并没有花太多时间,他自己估摸了一下,目前大概是差不多快八点的样子。 既然还算早,那干脆再去找找看老宅里还有什么线索。 于是顾时走出卧室后,就奔着三楼而去。 三楼正如他之前所想的那样,乱得一塌糊涂。这其中应该也有爷爷奶奶搬了出去就把这里当杂物间的原因,总之三楼从楼梯口到每个房间的地板上都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旧货杂物。 因为不知道第六天的时候家里人要来整理些什么遗物,所以顾时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翻来翻去,仅仅是简单地查看了一下每个袋子和箱子里装着的都是什么东西。 三楼估计是真的没有人来打扫了,这里的地板上落了一层很厚的灰。但是在地板上也残留着不少脚印,恐怕都是之前上来这里找东西的人留下的。因此就算顾时制造出新的脚印,在这么混乱的环境内,一般人也很难识别出哪些是新出现的。 “破玩具,五金用器,破家具……” 顾时走了一大圈,基本上能看见的都是一些拿出去也只能按斤卖的物件。 唯一让他感觉有些奇特的,就是在其中一个房间里有一张很老旧的床。 这张床的制式也很老,高高立起的床角柱与床尾柱上居然还搭着木头架子,从两边绑着床帘和帐子,只留着一侧的开口,很像是某种古装剧里面才会出现的床。 这张明显已经废弃许久的床上面同样没有床单被子,而是堆着一大群的塑料袋,叠在一起像是一座小山。 这些塑料袋彼此压得实在太紧,在不把它们一个个拿下来的情况下根本没办法找到袋子的开口,顾时也就只能隔着袋子摸了摸。 从触感来判断,下面的这些袋子里面装着的应该都是一些衣物布料,上面的袋子装着什么他就不知道了。 “这应该就是到时候要来拿的遗物?” 就目前而言这是最大的可能,毕竟这里实在没有其他东西了。 又逛了一圈,在确定没有什么其他值得注意的东西后,顾时便退出了三楼。 回到二楼后,顾时面对的就是如何过夜的问题。 其实他已经想好了,那就是厚着脸皮回到奶奶家过夜,毕竟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住在哪儿,也不可能在老宅过夜。 理由他都想好了,干脆就说家里没人,闲着没事索性还是过来睡觉。 规则里可是有说解密者处在灵堂附近该注意些什么,这就相当于默认了不参加守夜的解密者也可以靠近灵堂。再加上外面的人可以和参加守夜的人进行交互,那么他也可以直接去和正在守夜的父亲或者奶奶交流。 打算好了过夜的方案,顾时便准备收拾收拾离开老宅。 由于他去过三楼,鞋底沾了许多灰尘,每走一步就会留下一个灰色的脚印,所以他得好好打扫一下自己留下来的痕迹才行。 他先去厕所间冲了一下鞋底,把鞋子甩干后,他发现这里刚好还有一柄破旧的塑料扫把。 于是他将扫把简单地沾了沾水,就开始去扫过每个他走过的地方。 虽然没办法把一切都恢复成原样,但是他至少可以去除掉有人来过的痕迹。 而且从之前落灰的状况来看,老宅确实会有人来打扫,并且时间间隔不会太长,一般人也不会去记一个地方多久才会落灰。 用扫把打扫的好处就在于,他可以保留一部分灰尘,不会把这里清理得太干净。 只有保留了一部分灰尘,第六天家里人回来的时候,才会觉得老宅的环境依旧很正常。 花时间收尾后,顾时感觉环境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便把扫把放回了二楼厕所间,然后回到一楼,关灯,锁门,正式离开了老宅屋子。 外面的天早就黑的看不清环境了,幸好附近邻居家里的灯光能透过窗户散射出来一些,不然他就得摸黑着去放备用钥匙。 放还了钥匙后,顾时才安安心心地推着自行车,打开院子铁门下了坡,再回去把院门也关上。 “三天后再见喽。” 顾时装模作样地对老宅挥了挥手,蹬上自行车按照他来时的路慢悠悠地骑了出去。 第83章 超自然 骑上国道线的顾时突然有种回到现代社会的感觉,街边路灯的照明驱散了夜的黑让世界恍如仍在白昼,古人或许很难想象在未来连走夜路都可以用堂堂正正这个词来形容。 回去的路就没有来时那么急了,顾时随意地蹬着自行车,晃晃悠悠地花了大概二十分钟才终于骑回灵堂。 他把车停在父亲的车旁边,往下拉了拉衣服,整理了一下着装后,就大摇大摆地朝灵堂门口走去。 和昨天一样坐在门口抽烟的父亲本来低着头在看手机,似乎是察觉到有人走近便抬起头来。 见到来者居然是顾时,他不免有些疑惑。 “嗯?你怎么又回来了?” 顾时一边走过去,一边展露出自己清澈的愚蠢,摸着头笑嘻嘻地说道。 “嘿嘿,这不家里没人嘛,想想看还是到奶奶这里来睡觉好了。” 父亲无语地瞪了顾时一眼。 “你也是闲的空!” 听到外边的动静,坐在里边的奶奶也走了过来。 “诶阿时你回来了?” “嗯,我还是觉得睡在这边方便些。” 顾时笑着对奶奶说道,目光不动声色地瞥向跟在奶奶后面的四外婆。 她今晚还在守夜啊…… 由于不清楚自己进入灵堂到底会不会触犯规则,因此顾时也不能进去检查一下有没有什么异常状况。 从父亲和奶奶他们的表现来看,今晚貌似一切安好。 “哦,哦!” 听到顾时决定到这边来睡觉的奶奶明显有些高兴,她连着应了几声后,就对顾时说。 “那阿时你上去吧,钥匙放哪儿你应该知道的。” “呃……” 顾时愣了一下,硬着头皮作出恍然想起的样子。 “噢噢噢,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在那里面对吧。” “诶对对对。” 一番堪称谜语人教学的对话后,奶奶以为顾时已经明白了,然而实际上顾时什么都不明白。 但他还是套到了一点信息:钥匙在什么地方的“里面”。 又简单地跟奶奶他们闲聊了几句后,顾时就做了告辞,出发回小区。 临走前,为了保险起见的顾时悄悄窃取了一下在场的人包括四外婆的情绪,发现一切正常后才放心了些。 这次是顾时一个人走回奶奶的家里,虽然失去了引导但他还记得该怎么走。很快,他就走到了奶奶家的单元楼下。 夜晚的时候朝灵堂的方向望过去,仅仅只能看到一些从窗口与通气孔漏出的光线,其余的部分几乎都沉浸在夜色之中。 走进单元楼,顾时乘电梯到了顶层,再次来到了挂着“光荣之家”的奶奶家门口。 “钥匙在什么东西的里面,这外面有什么符合这个特征的吗?” 楼道里的空间不算宽阔,奶奶家外面连个鞋柜也没有,最多就是在门外铺了块地毯。 顾时左右看了看,倒是在奶奶家门两侧的墙壁上看到了两道小门。 其中一道有着明显大红字的,里面装的是消防器材。 而另一侧一道和墙壁的颜色相似的门上,则浅浅的写了三个字。 “水表井” 这么一看,会被装有东西的是哪道门就很明显了。 顾时拉开了水表井的门,立刻就闻到了一股潮湿木材的气味。 水表井里面塞着几根粗长的木棍,看起来不像是原本就存在于里面的东西。 在木棍的旁边,就是一条白色的水管道。 “钥匙真的会在这里面吗……” 顾时把头探了进去,由于木棍的阻碍,他无法太过深入,只能粗浅的观察一番。 很遗憾,这样子的视野太过狭窄,再加上被他身体遮挡住了光线,他根本看不清楚水表井内部的情况。 没办法,顾时只好把头缩了回来,揉了揉被碰得有些杂乱的头发。 “冷静一点,仔细想想看,这把钥匙也是奶奶他们要用的,肯定不会放在什么很刁钻的位置。” 顾时捏了把单片眼镜,开始从外面仔细观察水表井。 水表井内本身就没多少空间,一只手伸进去就能触碰到底部,因此可供存放钥匙的地方屈指可数。 奶奶是老年人,蹲下起身对她来说肯定不方便,因此钥匙大概率不会放在水表井的底部。 为了契合奶奶本身的体型,那么钥匙就只能放在水表井中间的位置,再加上钥匙又要被隐蔽起来,不能直接被人看见,所以肯定得放在什么东西的阴影中…… 想到这,顾时马上就注意到了水管道上的那一圈圆环。 他灵感一动,伸手朝圆环后面摸去。 果不其然,他的手摸到了一枚小小的钥匙。它正被插在圆环的孔洞里,刚好位于水管道的背面。 “老一辈的智慧,爷爷奶奶是真的会藏东西啊。” 感叹了一句,顾时把水表井的门关上,拿着钥匙开了门。 “还是先去睡觉吧,也不知道明天要做些什么呢。” 随着顾时将屋门关上,他在怪谈世界的第二个夜晚很快就进入了倒计时。 ………… 顾时进入休整后,分析小组的重心就从关注他的行动转移到了对现有情报的解析上。 托顾时的福,目前赛里斯手里拿到的情报是最多的,包括某个美姓国家在内,许多官方都来找他们请求双排。 诡异放送给各国的直播都是相互隔离的,你在哪个国家的范围内,你就只能看到那个国家对应的直播。 因此外国的势力想要关注到赛里斯这边的直播,只有让他们的人来赛里斯本土内观看直播,而且还是没有翻译的那种。 在这种情况下,收集到的信息必然会产生巨大的偏差。 因此各国与其通过线下情报收集,整这些吃力不讨好还会遭到赛里斯反感的行为,不如直接去向赛里斯官方申请,得到那些有翻译有分析的权威信息。 于是压力就给到了分析小组这边。 顾时已经为他们挖掘出了怪谈背后的一部分真相,能不能从这些信息里寻找出什么,为顾时以及其他国家提供有效帮助,就得看他们的能耐了。 “钱老,您从没有任何超自然成分的角度来看,您认为为什么爷爷会对当年揭发谢正义的行为感到愧疚。” 整个分析小组里面年纪最大的就是钱老,唯一经历那个年代的人也只有钱老,因而王伟杰很自然而然地就选择向他询问。 钱老喝了口茶,风轻云淡地说道。 “如果没有什么超自然成分,根据我的经验,那边这件事情多半是一起典型的栽赃事件。” 王伟杰点了点头。 “您的意思是,谢正义完全就是被诬陷到自杀的吗?” “嗯。假使谢正义本身存在问题,那么他没必要以死抵抗。如果他是那种用封建迷信手段坑蒙拐骗的人,那么对于他这种人来说,第一重要的便是性命,其次是钱财。” 钱老的手指叩着桌面,指着报道上的几行文字说道。 “可是谢正义却自杀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把自己的尊严看得更重,这样的人不太会是什么江湖骗子。” “而爷爷他们当年可能就是为了名利,强行把他塑造成了一个封建毒草,一个牛鬼蛇神的形象。在谢正义死后,他们的良心倍受煎熬,又没办法做出什么弥补,就试图把这个过去埋葬在历史中,也不希望自己的后人知道当年的龌龊。” “这样的案例在当年比比皆是,我见的多了。” 说到这里,钱老的话锋一转。 “可是你也说了,这是不考虑超自然成分的情况,可这个怪谈很明显就是有超自然成分的。” “因此谢正义事件就有待商榷了。他究竟是不是真正的‘大仙’,爷爷又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选择揭发他,而他又是为什么而自杀。” 听到钱老抛出的一系列问题,王伟杰不禁叹了口气。 “而且,还有四外婆的问题。她在这起事件中又是扮演的一个什么角色……” “小王啊,我倒是有个挺大胆的想法,你要不要帮我参谋参谋?” 钱老目光幽幽地看着桌面上被整理到一块的关于四外婆的情报,对王伟杰说道。 这让王伟杰想起了当初和钱老探讨课题时的样子,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一向都十分敢想。 “您说。” “曰本的那个小姑娘不是套出了四外婆同样来自吉林的情报吗?当年的事件也发生在吉林,你觉得这只是巧合吗?” “还有啊,露西亚的阿列克谢那边,为什么四外婆会无缘无故地对他产生疏离感,这在所有解密者当中都是只有一例的现象。” “以及她的身份,四外公分明是未婚,但是其他亲属对于她的身份接受得有些过于平常。” 王伟杰听到这,还是没有搞懂钱老究竟想要说的是什么,他来来回回看了看资料,仍是一知半解。 沉默了一段时间后,他只听钱老说道。 “我看啊,超自然的可不止谢正义一个……” 第84章 黄榜 顾时这次起得很早,或许是在高中时留下的习惯,只要在十二点前睡觉,那么他就可以自然地睡到第二天六点整并清醒过来。 但由于他已经经过一年的大学洗礼了,他的生物钟有些变得迟滞,所以他不需要闹钟提醒,自动醒来的时间被推迟到了七点半。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帘照入房间,顾时看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就突然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了起来。 “今天是有和尚要来做法事是吧,那得早点去才行。” 顾时把昨晚脱下的丧服重新穿上,又跑到洗手间简单地洗了把脸,漱了漱口,就准备好出发了。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带上钥匙,并把它重新插回水表井的管道后面。 下楼走出单元楼后,顾时一路赶向灵堂。 清晨的空气相当清新,尤其是在他走过桥的时候,从河面飘来的水的气息莫名带有一种类似西瓜的香甜味,令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口水。 进入灵堂的院子后,顾时发现这里已经有不少人到达了,正在灵堂里面聚集起来。 几个主要的人物都在,奶奶,父亲,姑姑,嗯……那个站在姑姑边上的是姑爹,跟在他们身后的和自己年纪相近的青年应该就是他们的儿子,“自己”的表哥。 灵堂的门口还额外贴起了一张篇幅很大的黄色文榜,“佛光接引”四个大字规整地书写在榜首,一个大“榜”字则写在榜尾。 『伏以儒言制礼,存孝敬以当先。释教垂文,作荐修而为上。爰有,一泗天下,南蟾部洲,今据……』 后面的一长串都是对地址续写,包括了爷爷奶奶目前住的地方,以及承办这次法事的寺庙。 『……当方土谷尊神社下居住,奉,佛修齐供,圣,为追荐先灵超升西方事』 在这之后,就是列出了爷爷存世的直系亲属的信息。 『孝男 吕维明;孝孙子 顾时;孝女 吕青英;孝女婿 周国锋;孝外孙 周风顺』 这种唐突开盒的感觉让顾时有些不太舒服,特别是自己这突兀的姓氏出现在一堆吕姓当中,他越看越觉得别扭。 不过这倒也让他直接了当地知道了这些亲属的真名,在之后的一些信息收集中,最起码他不会出现听到名字但是不认识是谁的情况了。 『是日沐手焚香,虔诚顶礼,南无本师释迦牟尼佛,西方接引阿弥陀佛,观音势至,地藏慈尊,清净海众,十方诸大菩萨,各宝金莲座下,俯鉴葵忱,恭通情旨仗,佛力追荐……』 顾时还想接着看看这张黄榜上写的内容,但他站在外面的举动早就引来了奶奶的注意。 “阿时啊,你来了。” 奶奶快步走了过来,顾时便把视线先从黄榜上收了回来。 “怎么样,饿不饿,里面还有热的馒头,要不要吃些?等下和尚到了就要好久才能有空了。” “哦哦!好的,谢谢奶奶。” 顾时走进灵堂里面去拿馒头,路上还引起了父亲的注意。后者朝他点了点头,顾时也抬手回应了一下。 拿了两个刀切馒头和一个豆沙包,顾时一边吃,一边又打算重新回到门口去看黄榜上剩下的内容。 忽然,顾时的余光注意到屏风旁边的墙面上也同样贴着一张黄榜,但是要比外面的黄榜小一些。 由于屏风离自己更近一些,顾时便临时转向,先去看看这张贴在里面的黄榜上写的是什么。 在路过屏风的时候,顾时发现屏风后面的灵床已经被替换成了一个银色的金属棺椁,上面是一层透明的玻璃罩子,从外面可以勉强看到内部爷爷遗体盖着的被子的一角,以及围在遗体身边的花。 “这是已经把爷爷的遗体放进冰棺里面了吗?什么时候的事?” 其实这并不是多久前发生的事。正是两个小时前,也就是五点钟的时候,爷爷的遗体被正式送入冰棺。当时的顾时还在睡觉,自然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发生。 “遗体存入冰棺也好,至少不用担心遗体可能会被毁坏之类的事情了。” 顾时暂且把这件事情抛至脑后,走到了黄榜前,从头重新看起。 这张贴在里面的黄榜的开头部分和外面的黄榜并无差别,只是在列完爷爷的直系亲属后,就开始和外面的黄榜产生了不同。 没有多余的话,这张黄榜直接就开始叙述起了爷爷的生平。 『伏以,阳关一别,惟佛力而可格,冥府滞留,燃法灯以超升。』 『天鉴情为先考吕公佑生府君之灵,阳年七十五岁,庚寅相,五月初八日吉时受生。盖迁生死之道,古今皆然。大限殁于甲辰年四月十四巳时,寿终身故而去。』 『窃念先父大人在日温恭克让,省躬正己,孝悌是循。兹届逝世初日之期特邀燃灯师在,启建明灯,报荐西方接引阿弥陀佛。药师宝灯九盏。当所诸功德,灼化回向,奉敬幽冥教主地藏王菩萨,慈悲受纳。』 『地藏慈尊,三界冥官,六御众圣,恭祈恩命,指日拔度,超陲形魂,免受地府迷途之苦,早登西方极乐之乡。』 『伏愿,九品莲开,照幽灵之自在;五云风静,返人世以逍遥。灯光普照。』 这次出现的文言文信息可不比上次千子湖的简单,但顾时还是勉勉强强看懂了一些。 总而言之,这些信息似乎对于怪谈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大用处。 即使有,顾时也很难把它们与现下的一些困惑联系起来。 而且有一说一,在为爷爷上香祈祷时出现的纯阳真人吕洞宾分明是道教的人吧,这个全是跟佛教有关的法事真的没问题吗? 还是说这里难道也遵循了赛里斯民间的传统艺能,哪个有用信哪个,多信一个不亏,少信一个没差? 看完了内部的黄榜,顾时也正好吃完了馒头。他就打算出去把外面的黄榜给看完。 他刚走出灵堂的门口,就看见从大院外开过来了一辆大巴车,恰巧就停在了外面。 车子停稳后,车门打开,一名名身着法衣僧袍的僧人依次从车上走了下来。 “啊?这就来了吗?” 顾时皱起眉头,看着那些僧人各自携带一个随身包袱朝灵堂走来。后面还有几个人正在帮忙从大巴车上搬运下来各式各样的法器。 见到僧人们的到来,父亲连忙走了出去,和为首的穿着红色僧袍的僧人攀谈了起来。 但因为距离太远,再加上周围并不安静,顾时没有听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只能看见那位僧人点了点头,然后跟着父亲往灵堂这边走了过来。 顾时自觉地为他们让开道路,走到一边。 “不要乱走嗷,这边马上就要有事情做了。” 走过门口,父亲看见站在边上的顾时还不忘提醒一句。 “知道的知道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顾时摆了摆手,看着僧人们一个个走进了灵堂,他突然又想到了什么,再次朝四周张望了一圈。 “果然又是这样么……” 顾时呵呵一笑,扶了扶单片眼镜。 “四外婆又不在?真是巧合。” 第85章 法事 “这是要做什么啊……” 克里斯一脸茫然地看着在灵堂里面忙活起来的众人,看着他们把各种东西搬到灵堂里面,很快就面对着供桌搭起了另一个供奉着不知道是哪个佛像的供台,以及一排排蒲团和小桌板。 灵堂另一边也摆放起了一盏盏的形状奇怪的灯。一圈圈的环从下至上总共五层,每层上都有着一定数量的圆形小烛,此时正有人用火烛依次把它们点亮。 荧荧的烛火很快就随着香烛一同开始撩起徐徐青烟,朦胧的熏香在灵堂内逐渐蔓延。 那些僧人走到各自的蒲团前,把包袱里的经文摊开在身前的小桌板上,做起了初步准备。 克里斯现在有些坐立不安,他不是没有在现实中接触过佛教,曾经去暹罗旅游的时候,他还去参观过当地僧人的法事。 当时他只觉得不明觉厉,虽然看不懂,但是感觉很奇幻,或许这就是文化的魅力。 但是参观和实际加入是两种概念,亲身加入到某个陌生的宗教仪式中,不管是谁都会有些惴惴不安的。 克里斯没有什么宗教信仰,因此他也只是对于未知事物有些迷茫罢了。 而阿列克谢就不一样了,他家里是有点信东正教的。 所以他在看到灵堂现场摆起了各种其他宗教的仪式法器,下意识地稍微有些抵触。 不过被香烛烟气缭绕的感觉倒是有点让他回忆起了教堂里的那种感觉,所以他就对自己进行了催眠,假装自己就是在参加一个有地区特色的东正教的仪式。 “这不会花太多时间吧,我最受不了长时间的仪式了。” 阿列克谢嘟囔着,下一秒就听见有人在叫自己。 “哎,准备一下,可以把那个头巾戴起来了。” 正在观赏灯盏的顾时听见父亲的声音,连忙走了过来,看见穿着丧服的亲属都已经戴上那块白色头巾。 他也赶紧从裤兜里拿出了那块白色麻布,照着其他人的样子稍微折了两下,然后把尖头朝上,捏着两条边绑在自己的头上,准备从后面打个结。 “阿时啊,我来帮你。” 奶奶走到顾时身后,帮他把结打上。 “谢谢奶奶。” 顾时感受着脑后传来着压迫感,确认了结已经被系上,抬手稍微松了松头巾,就准备转身。 就在这时,新的规则传进了他的脑海。 『一般性超度法事守则』 『佛教传入已历时多载,与其说它是一种宗教信仰,不如说它已经是民间习俗的一部分。因此,恭请僧人来为逝者魂灵超度仅仅是作为一类传统,与宗教并无太深刻的关联。但即使如此,在法事的进行流程中也一样存在着许多禁忌。』 『1.法事的主持方是僧人,在整场仪式当中,葬礼参加者要服从僧人方面的安排。』 『2.念诵经文是一件需要静心守神的事,因此在这期间,尽量不要去打扰僧人』 『3.在第二条规则的前提下,如果你在法事过程中发现了其他规则中的异常事件,无视它们,一切以目前的法事为主。』 『4.如果你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感受了极度的不安,你可以试着跟随僧人们的经文念诵,这或许会让你有所好转。』 『5.作为逝者的直系亲属,你需要跟随着其他亲属一起在最前方依照僧人的指示进行相应的行为。在这期间,无论什么事都请不要离开,并保持聚精会神。』 『6.当僧人做出跪拜的指示时,不管你的动作是标准还是随意,一定要至少做出类似的行为。』 『7.僧人念诵的经文会根据不同的情况以及家属的需要而出现变更,但是无论如何,请不要去细想他们念诵的佛号与那些名字。』 『8.在法事过程中出现精神疲劳是正常现象,只要不睡着,一切都是可以原谅的。』 『9.小心供桌上的东西。』 顾时就猜到了法事一定会有规则的出现,这种事情向来都有严密的规矩。 只是…… “一切以法事为重吗?看来这个东西的优先级很高呀。” 他先在原地站了会看看情况,见法事开始还有一段时间,他就去喝了口水,再跑去上了个厕所,以确保不会有什么特殊情况迫使自己触犯规则。 但就像是体育测试长跑的临前,站上塑胶跑道的那一刻就会一直处于薛定谔的肚子疼状态一样,顾时现在也有些隐隐的肚子痛,担心等下会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可以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为首的僧人向父亲询问了一下,在得到同意的答复后,他便对着亲属们说道。 “好了,那我们这边要开始了,各位请保持安静,不要打扰我们。” 亲属们也听从地各自找地方,或是待在灵堂里,或者走到了外面。 “快过来。” 父亲招呼着顾时,拉着他一块走到了正对着佛像供桌的地方。 地上放着五个蒲团,父亲和顾时,以及姑姑一家按照儿子,孙子,女儿,女婿,外孙的顺序从左至右地依次站好。 他们站的位置在僧人们的后面,此时只能看见一束束背对着他们的褐色僧袍。 而在前排的位置,则可以看到一左一右两个僧人面朝着其他僧人,手里各拿一个像是铃铛一样的东西。 其实仔细探头看看,还能看到离顾时他们最近的后排僧人的首位,在他的桌子上摆着一个深褐色的大木鱼。 所有人都在各自的位置站定,看起来是已经准备齐全。 “等一下我拜一下,你们就跟着拜一下。他们跪一下,你们也跟着跪。” 红袍僧人走到了他们前面,手里拿着一本经文,面色如常,气定神闲地对他们说道。 “好的好的。” 父亲点着头,这时候的他反而像是之前回答他话的顾时一样,后者竟看出了一丝莫名的顺从。 “好,那我们就开始吧,你们的手就这样合着就好。” 红袍僧人用手打了个定印,像是一朵合起来的莲花。 随后他就一挥手,后排执木鱼的僧人便抬手一敲。 “咚……” “唵——” 靡靡佛音随之开始在灵堂中传荡开来。 第86章 道士 专业的僧人念诵经文的时候与普通人完全不同。顾时不是没有听过其他人念经,在他小时候经常听到家旁边的几个老太太聚在一起念。 虽然她们念经的时候都是用方言念的,但是顾时还是可以听明白大概的内容。 可僧人念经就不一样了,他们念经时的语气与用词都在往最开始的梵文原音靠近,除非出现顾时知道的一些名词,否则他根本听不懂他们在念些什么。 他和其他亲属老老实实地站立在蒲团前,听着不断传入耳内的经文,注意着面前红袍的举动。 “……伽弥腻.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诃。” “咚——” 随着一声木鱼敲响,站在几人身前的红袍僧人与其他的僧人一同跪拜下去。 一直注意着僧人动作的顾时也赶紧跟着跪伏在蒲团上,连同身旁的父亲与姑姑几人也紧随其后。 等待片刻后,顾时的余光注意到僧人们开始起立,他也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他们就这样重复着跪拜,起立,再跪拜的动作。虽然不需要耗费什么脑力,也不需要消耗什么体力,但重复性的机械动作还是非常容易让人疲倦。 特别是在周围佛音的环绕中,就像是放大后的白噪音,既有助眠的作用,又阻止人入睡,让人在困倦的同时又不会睡过去,这就使得人的精神极其疲困。 无聊至极的顾时打了个哈欠,偷偷注意着身边的其他人。 父亲他们也是一样的无聊困乏,但还是尽量认真地保持精神专注。 百般聊赖下,顾时决定做些什么。 “规则里说不能离开,要求我保持聚精会神,这是在防止什么呢?” 即便不清楚僧人们念的是什么经文,但是想想也知道大概是用于超度一类的佛经。 顾时以前听过一个段子,大概讲的就是那个最出名的佛经《大悲咒》就是属于超度经文,不能随便念诵,特别是在晚上或者夜路,因为这反而更会吸引来那些没有被超度的孤魂野鬼。 现在是白天,这里还有这么多的活人,以及一堆僧人,有孤魂野鬼被吸引过来的可能性很小,但不是没可能。 “或许这条规则就是在防备解密者因为走神或者离开法事现场,而被什么东西缠上的可能吗?” “可是这个葬礼本身就不干净呐,孤魂野鬼什么的过来真的不怕被大鱼吃小鱼吗?” 悄悄地发散自己的灵性,顾时开始窃取周围人的情绪。 “不耐烦,无聊,随意,平静,平静,平静,平静……嗯?” 本来还好好的,顾时可以清楚地感受到从身边人窃取来的情绪是什么样子 但是忽然间,他感受到的几乎都变成了同样的情绪。 不,不应该说是同样的情绪,而是他什么也没窃取到,因此才会以为自己窃取到了一致的平静情绪。 虽然他现在还不能完全分清楚情绪都来自于哪个人,但是他可以模糊的辨别出情绪的大概来源方向。 而他什么也没有窃取到的方向,正是他的前方。 也就是那些僧人的方向。 意识到不对劲的顾时立刻收起了灵性,把警惕拉到最高,注意着一切可能出现的情况。 然而等待了许久,周围的环境里除了一直未曾停下的佛音与木鱼声,并没有任何异常情况发生。 “是我太敏感了吗?可这是什么情况?” 顾时回想起阿蒙的知识中有提到过,如果窃取能力在某样事物身上失效了,一般只会有两种可能。 其一是该事物本身的位格要高出窃取者几个层次。 其二则是该事物背后有着什么东西的庇护。 但是前者一般不会发生,因为能高出阿蒙赐予的窃取能力的位格据他描述就已经是接近“神”的层次了,面前的僧人就算再特殊也不可能达到这种阶段。 那么就只剩下一种情况了…… 再一次的跪拜起身,顾时的目光朝正对着自己的供桌看去。 在那挂着“戒定真香”幡布的桌台的正中央,先是摆着一个香炉,在其左右两侧各放了一个装香支和香粉的铜壶。 再往后面,就是放着佛像的小托盘,只是现在用一块布遮挡了起来,没办法看到佛像的样子。 而佛像的前面,还立着一个神牌,远远看去只能瞧见一个模糊的名字。 “南无大愿地藏王菩萨” 看清楚神牌名字的顾时立刻想起了规则中提到的,要小心供桌上的东西。 他不清楚这个“小心”究竟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及时收回了视线。 南无大愿地藏王菩萨,这个名字就算是不懂佛教的顾时也十分熟悉,毕竟这个人物可是经常会出现在各类玄幻小说,或者是民间传说中。 最出名的,大概就是西游记当中的那一话,地藏王菩萨分判真假美猴王。 很显然,地藏王菩萨对于普通人来说,毫无疑问应该是个正面的神明形象。阻碍自己的窃取,为僧人们提供庇护力量的也可能是祂。 那么他又要小心什么呢?有什么值得他小心的呢? 顾时百思不得其解,他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的事情。 一直到僧人们做完上午的法事,以各路神佛的圣号为结尾,念完最后的经文,顾时也没有感受到任何异常。 有意思的是,最后在那些佛名当中,顾时还听到了“南无斗战胜佛”这个称呼。 “也不知道是后来的佛经进行了更改,还是说西游记本身就是随便拉了一个佛,然后给他当作了孙悟空的封号。” 在顾时的胡思乱想中,最后的经文念诵完毕,众人齐齐跪拜三次后,红袍僧人松了口气,对他们说道。 “那我们上午的法事就做完了,等会儿下午就在一点半的时候开始吧。” 父亲连忙点头,接着问道。 “好的好的,那师傅们你们中午吃些什么?我们这边帮你们准备了斋饭,都是素的,不知道行不行?” “可以的,谢谢你们。” 父亲和红袍僧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从灵堂正门走了出去,看样子应该是去检查斋饭了。 而其他僧人也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把场地清出来,留着等会用餐。 原本聚集在旁边的亲属们也各自开始能帮忙的帮忙移桌椅,不能帮忙的就坐着等待午饭。 顾时看所有人都有事情,他也就干脆自顾自地走开,来到屏风后面。 屏风后面还是一如既往的祥和,爷爷的遗体被放入了冰棺内,散发着金属色泽的棺椁冰冷而沉重。 长明灯依然在沉静地燃烧着,燃油很充足,看样子可以烧很久。 顾时站在冰棺前,透过那层玻璃注视着爷爷的遗体。 在知道了更多的信息后,顾时看爷爷的心态已经和最开始进入怪谈时的心态完全不一样了。 这个面容威严的老爷子,他所做过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什么,他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对自己的行为究竟是问心无愧,还是在晚年时懊悔不已。 沉默地站了一会儿,顾时突然对着空气猛吸了一口。 “呼——哈,很好,没有异味。” 空气中只有香烛的那股烟味儿,并没有什么怪味。 为了确保葬礼一般性规则的第三条没有出现什么异常,顾时又深吸了一口气。 这一次,他的确闻到了些不一样的味道。 那就是饭菜的香味。 顾时探头朝屏风外面看去,只见这么一会儿功夫,灵堂里就已经摆好了圆桌,斋饭也被递上了桌子。 “这也太快了吧……” 不过倒也合理,毕竟吃饭是人生三大事之一。 顾时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恰好遇见刚走进灵堂的奶奶。 “哎呀阿时啊,你好去吃饭了,中午就随便吃点嗷。” “哦哦,好的。” 看到顾时还戴着白巾系成的孝帽,奶奶伸手帮他解了下来。 “这个东西也好拿下来了嘛。” 奶奶一边说,一边帮顾时把白巾收了起来。 中午的饭从规制上来说不能算是豆腐饭,因此并不需要遵守那些规则。 也正是因为如此,中午的饭不算太好,再加上顾时本身并没有太多食欲,他也就就着那几道下饭菜,粗糙地干完了简简单单的两碗米饭。 吃饱喝足后,顾时打算起身出去走走。在消食的同时,看看能不能遇到熟人,从他那里隐晦地问些对爷爷的印象。 他本来想找那几位老爷子问的,可是很可惜他们今天似乎不在场,到现在为止也没有看到他们的人。 “总不可能是回去了吧?” 顾时琢磨着几位老人的去向,他走出吃饭的棚子,刚走到门口的黄榜,停下来想看看这上面文字和内部黄榜的区别。 不经意间,他就注意到,在大院的角落里,一个穿着白色丧服的人正在和另一个人攀谈些什么。 顾时定眼看去,发现那个穿白色丧服的人就是父亲。 而站在一旁和他交谈的人并没有穿丧服,只是穿了件黑色的外套,看不出里面穿了什么。下身穿得倒是宽松,有点像是那种练功服,只不过更加日常一些。 但让顾时关注的并不是他的穿着,而是他的头发。 那个人明显是男性,可他留着一头的长发,并把他们扎成了丸子发髻绑在了脑后。 “这是……道士?” 顾时马上就想起了那张从父亲身上窃取来的黄纸,上面可写了一家道观,以及一位道士的名字。 “吕南山,不会就是他吧……” 顾时站在远处观察了一会儿,见他们一直都在认真地商量什么,才慢慢走了过去。 “……好的好的,那到时候我们去准备起来。” 父亲面朝着外面,所以他很快就看到了靠近过来的顾时。 似乎见到父亲的视线向自己身后看去,那位道士也把身子转了过来。 他先是随意地看了顾时一眼,刚要把身体转回去,却又猛地一滞,再次转了回来,目光如炬地盯着顾时。 被这道视线锁定,顾时向前走的步伐也停了下来。 他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好像另外还有一道视线正在注视自己。 一道视线来自面前的道士,而另一道视线…… 似乎来自天上? 第87章 能力窃取 顾时被盯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他的身体并没有那种被束缚住的感觉,只是有点像是被老师呵住的学生那样,不自觉地就立在原地,不会轻易离去。 来自道士的目光异常锐利,这不是会令人下意识胆怯的怒视,更像是审视,并且是充满威严的审视。 几秒的僵持之后,倒是父亲的出声打破了这一微妙的局面。 “你站在那里干嘛?有什么事?” 父亲皱着眉头看着立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顾时。 顾时没有回答,咽了咽口水后微微向后迈出了一步。 那位道士也把视线从顾时身上移开,微笑着向父亲问道。 “这位小伙子是?” “那是我儿子。” “哦哦!原来是你家少爷呀。” 道士微妙地点了点头,满口客气地恭奉着,眯起眼睛再次看向顾时。 “站在那里干嘛,有事就过来说。” 父亲再次招呼了顾时一句,他只好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答道。 “没,没事,我就是看你在这边,好奇过来瞅一眼。” “你别乱走,等会还有法事要做呢!” “不会不会。” 顾时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乐呵地笑着,结果却发现道士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感觉形势不太妙的顾时正准备走为上计,谁知道另一道声音先从他背后冒了出来。 “弟弟,人家师傅问你等会下午念的经文有没有要改的。” 是姑姑的声音,她似乎是专门来找父亲的。 “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 听到有事情找自己的父亲朝着道士告辞了一声,然后连忙小跑着往灵堂的方向而去,倒是先顾时一步离开了现场。 见父亲离开了,顾时也赶紧趋之于后地想要离开。 “这位小友,请留步。” 然而顾时只是脚步刚刚动了动,连头都还没转过去,道士就出声叫住了自己。 他笑呵呵地对顾时说道。 “我是玄极观的一名修士,名字叫做吕南山,接下来会负责帮你爷爷做一些身后事的打理。” “……很高兴认识你。” 顾时礼貌性地回答道,同时已经准备转身离开。 “诶!小友慢行,我看你身上有些不太正常的地方呀。可否允许我为你号个脉,掐个命?” 虽然嘴上说的是请求,但吕南山却根本没有等到顾时作出任何回应就径直迈步上前,以一个极快的速度就进到了顾时身前,伸手就要抓住他的手臂。 在之前那令他心悸的注视经历与吕南山现在直截了当的冒犯行径下,顾时乱了手脚。他下意识地发散灵性,然后朝着吕南山的身体虚抓了两把。 一瞬间,顾时感觉到有几股热流忽然涌入了他的身体。在偷盗者视野中,他也看到几缕颜色各异的荧光飞向了自己右眼上的单片眼镜。 与此同时,一个想法出现在顾时的脑海中。 “抓住他的手。” 顾时的手不受控制的抓住了吕南山的手臂,他立刻意识到这是被他窃取到的吕南山的想法。 可另外的那些东西又是什么? 吕南山此时正陷入了恍惚的懵茫状态,可能是被窃取想法以及其他什么东西造成的副作用,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眼前发生的事情。 顾时来不及细想,趁吕南山还没回过神,他赶紧松开了手,转身就外头跑去。 此刻他也顾不上现实世界中的人会怎么看待自己的行为了,对他而言,目前威胁最大的就是面前的这个道士。 他不清楚吕南山的动机为何,但直觉告诉他对方刚才想干的事情八成不是什么好事。 一切都以自己的安全为上,反正通话时间一次还没有开始过,他大不了到时候再去和分析小组的人解释。 顾时刚刚跑出去几步,吕南山就恢复意识。 “这怎么可能……!” 好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吕南山低声呢喃了几句,抬头看见跑走的顾时,又马上抬脚追了过去。 也不知道吕南山是怎么锻炼的,他几步就拉近了自己和顾时的距离,而这一切都只发生在不到五秒的时间里。 眼看吕南山快要追上自己,顾时心一横,刚准备转过身再从他身上窃取一些东西。 忽然,前面的拐角处转出一个人来,分神的顾时差点跟那人撞上,被他一把按住了肩膀,停住了身形。 “小心着点!多大的人了还跑来跑去。” 是父亲!看来他是处理完了事情后又回来找吕南山。 可关键问题不是这个啊! 这后边可是有个大牛鼻子在追自己呢! 顾时赶紧做出防御姿态,发散着灵性随时准备使用窃取。 他朝身后看去,吕南山不知什么时候也停下了追他的动作,正一样若无其事地踏着方步向他们走来。 “吕道长,他没冒犯到你吧?” 看来是自己这暴冲的行为给父亲造成了不好的第一印象,他一边松手,一边向吕南山问道。 “没事没事,你家少爷看起来很有活力。嗯……跟我挺有缘分的。” 吕南山也是一副乐乐呵呵,风轻云淡的样子,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他这是在为我打掩护?还是说他不想让父亲知道一些事情?” 从吕南山的话中判断出对方保守秘密的打算,顾时稍微收起了一些警惕心,但还是保持着窃取预备,以防他做一些小动作。 “他啊,他就是太皮了,我爹以前就放心不下他。” “没事没事,年轻人嘛,总是会慢慢成长的。” 相互又谦言了几句后,父亲看吕南山往外走的姿态,以为他是准备离开,便问道。 “吕道长你这是要走了吗?” “嗯,我差不多也就走了,该知道的事情也知道差不多了,提前回去准备起来也好。” 说到这,吕南山探头朝灵堂那边望了眼,恰好可以看到吃完斋饭正在收拾碗筷的僧人。 “更何况,我也不想和他们打照面。” “那好,那接下来就麻烦你了。” 吕南山点了点头,最后和父亲寒暄了几句,就朝着大院外面走去。 临走前,他还深深地看了顾时一眼。不过这眼神中并没有愤怒,反而是单纯的好奇。 等到吕南山走远后,父亲才严肃地看向顾时。 “你可别乱搞嗷,人家吕道长是你爷爷认识的道士,有能力的,当心触犯到人家。” 对于刚才的事情,顾时百口难辩,只好先跟父亲打着马虎眼儿。 “不会的不会的,放心好了。” 其实已经触犯到了…… “还有,不要跑来跑去,这里是灵堂,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跑像什么话。” “啊哈哈,不会了不会了……” 父亲也没有抓住顾时训太久,他随口嘱咐了顾时几句后,就又离开去忙别的事。 敷衍过去后,顾时才终于松了口气。 “这能怪我吗,鬼知道那个道士想要干什么,一副要收了我的样子。” 从吕南山方才的反应来看,顾时可以肯定对方一定是从他身上看到什么不对劲了,而且是那种非常要不得的不对劲,否则对方不会一言不合就上来动手,还追着自己不放。 他身上会有什么不对劲的东西他可清楚的很,往浅层次讲,他身上可能带有诡异的污染,再往里一层,那就是他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根本不是“爷爷”的“孙子”。 而最里的一层,则是他最大的秘密。 “他是从我身上看到阿蒙的气息了吗……” 阿蒙虽然还在沉睡中,但是自己依然在使用他的能力,甚至用的还是他的灵性。 就像是一个用来装食物的盒子,即使看不见内部的情况,也能从气味中分析出里面装了东西。 更何况,他这种情况更像是被腌入味了一样,就算食物已经被拿出了盒子,也能通过味道判断出这个盒子里曾经装过什么。 总之,这几种状况都有可能。吕南山的动机顾时无法确定,但对方绝对是想对自己做些什么。在无法确保对方的行为是否对自己无害前,最好要对他保持警惕。 面对正面人物,反而同样存在着风险。 这倒给了顾时一个提醒,如果日后他想向怪谈世界中的正面势力寻求帮助,那么也得多加考虑,防止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对方先把自己处理了。 “不过从他没有把事情跟父亲说的举动来看,他应该也是想要保护爷爷的亲属的,至少也不想把他们卷入什么相关事件……这倒和爷爷的遗志相似了。” 既然暂时难以得知吕南山的真实想法,顾时就把他的事情放到一边,不能让冗杂的问题一次性积攒,以免干扰自己对于正常事物的判断。 不过话说回来,他刚才好像还窃取到了一些什么东西来着? 回想起来的顾时简单地查看了一下自己窃取来的东西,这一看可好,他差点惊得叫出声来。 和想法不一样,他另外窃取到的是两个来自吕南山本人的属性天赋。 换句话说,也就是他的能力。 分别是『符箓之术』,还有『请神之术』。 第88章 不幸 顾时还没有仔细查看被他窃取来的这两个能力,就感觉到灵性一阵波动,这两个能力所对应的区域像是松动的螺母,正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脱离而去。 “能力窃取……这是被叫做‘盗火人’的能力,只能保留十分钟的时间。” 顾时立刻回想起了知识中的内容,意识到这是能力失效前的预兆。 他赶紧趁着能力时限到达之前,仔细查看了一下这两个能力。 首先是『符箓之术』,他可以通过举行临时仪式,利用特定的物件制作符箓,以实现包括驱邪,除恶,镇妖,守神等各种非凡效果。 但由于是被窃取来的能力,顾时不知道更多的相关知识细节。 如果他使用这个能力,在没有对应知识的情况下,他最多只能画出几张最基础的符,因为不知道其他符的画法,他也无法制作出另外的符。 可以说,这是一个与知识相映成辉的能力,缺一不可。 其次,顾时查看的能力就是『请神之术』。 这个能力十分的简单,只要知道对应的神名,付出一定的代价,通过一个简短的仪式就可以完成降神附身,甚至在紧急情况下,这一切都可以缩短在一个极短的时间内瞬间完成。 然而这个简单的能力才是最危险的,因为你需要付出的代价完全取决于你请求降神的神灵。神的心思可不是人可以理解的,保不准你只是请神做一件很微小的事,但是神却让你付出了完全不对等的惨痛代价呢。 除非请神的对象是你信得过的正神,比如你的老祖宗。 在顾时花时间理解了这两个能力的内容后,十分钟的期限也到了。 顾时只感觉这两个能力一下子就消失了,像是被擦除掉的黑板上的字,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个道士是真的有东西……包括那些僧人也是吗?” 第一次这么直接地见识到了其他的非凡,顾时虽然有些恍惚,倒也有种长出一口气的畅快感。 同时,他也有些庆幸,幸好这种事情没有发生在现实世界中。 在怪谈世界里,你爱怎么奇怪怎么奇怪,反正最终我都是要离开的。 或许就是抱着这种心态,顾时一下子就接受了吕南山和僧众的非凡。 同时,他也借此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爷爷会不会也会一点能力……” 加入了非凡后,当年的事件真相可是更加的扑朔迷离。 谢正义究竟是不是好人,他是真的“大仙”,还是假冒的骗徒。爷爷又到底是看穿了骗局,还是因为他本身就懂得非凡而看出了什么。 这些问题一层层的叠加,已经要变成了一个环环相扣的铁锁,牢牢锁住怪谈之下的真相的门。 但是任何锁都有一个核心点,只要破开了这个核心,锁本身的功能就会崩溃。 顾时现在已经摸到了一个核心人物,那就是吕南山。 作为一个拥有非凡能力,又和爷爷早就认识的道士,他还负责了爷爷葬礼的善后,要说他对爷爷当年的事情一无所知,顾时是不信的。 甚至有可能,他懂得要比爷爷他们自己还深…… 可问题就在于,吕南山对自己已经产生了戒心,甚至都付诸了实际行动想对自己做些什么。 这就相当于一个中立npc突然变成了敌对npc,即使现在脱战了,也无法确定下次遇到他还会不会是中立,还是说直接就是敌对。 各路势力的人物都已经冒了出来,从现在的整体局势来看,颇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迫感。 “我有预感,可能真的有什么大的要来了。” 顾时一边沉思着,一边向着灵堂走去。 ………… 现实世界中的分析小组自然看到了吕南山“袭击”顾时的全过程,他们一方面确实很紧张,但另一方面更多的却是疑惑。 因为早就有其他解密者见到了吕南山,后者虽然留意了一下解密者,但并没有做出任何的举动。 只有顾时,只有他遭遇到了可以称得上是袭击的举动。 分析小组百思不得其解,吕南山作为一个道士,能让他进行攻击的对象应该都是妖邪鬼怪一类的存在。 顾时再差也只能说是一个有点精神问题的小伙子,远远称不上上面那四种。 “莫非是顾时在怪谈世界里已经沾染上什么东西了吗?” 钱老做出了这样的判断,结合顾时最开始毫无征兆地就怀疑上了四外婆,并且四外婆真的存在大问题,他可能在那个时候就已经被污染了,所以才能早所有解密者一步察觉四外婆的问题。 顶着污染向前冲锋,这的确也很符合顾时的行动逻辑。 “对话时间什么才能开始……我必须赶紧去确定顾时的状态了。” 不是分析小组想得太多,为了顾时和国家的安全,他们必须想得比所有人都多。 毕竟,现在已经有牺牲者出现了。 ………… 奇察康·吉甘是暹罗的解密者,他已经连续从怪谈中幸存了三次,可谓是战战兢兢,慎之又慎。 对于什么奖励,什么完不完美通关的,吉甘根本就不在意。他只想要一直能活下去就行。 只不过他的这个普普通通的小心愿,注定要落空了。 吉甘跪在蒲团前,听着僧人念诵的经文,内心却是越来越慌张,心跳随着每一次木鱼的敲击不断加快。 和其他解密者不一样,作为佛教高度融入生活的暹罗,吉甘本身就拥有着极深的信仰,对于各种佛经也是有所了解。 虽然赛里斯使用的佛经和暹罗使用的佛经在历史发展中已经产生了不小的区别,但因为怪谈将语言转译成了解密者对应的语言,对本来就经常听僧人念经的吉甘来说,这就和他在寺庙里听佛经差不多,有很多名词他都可以听明白。 可问题就在于,他这个佛经越听越不对劲。 “南无燃灯上古佛、南无药师琉璃光王佛、南无释迦牟尼佛、南无过去未来现在佛、南无清净喜佛、南无毗卢尸佛……” 现在已经进行到了最后的念诵佛号阶段,一个个佛名接二连三地涌入吉甘的耳中。 他知道规则中说不要去听这些名字,但他越想不去注意,这些名字就越是引起他的注意,让他不由自主地跟着复述起来。 “不要听,求求了,我不要听啊!” 吉甘竭力阻止着自己的意识,但他根本无法阻止那些佛音进入他的脑海中。 随着他内心跟诵佛号的节奏逐渐稳定下来,他感觉到一道道视线从头顶不同的方向向他投来注视。 吉甘的双手不受控制地合十,目光在未知力量的驱动下朝天上望去。 他的眼前,只看见了一片金色的佛光。 “啊啊啊啊啊啊——” “砰!” 在一声凄厉的尖叫与身边亲属和僧人惊讶的目光中,吉甘的的头炸成了满天血花。 『暹罗,奇察康·吉甘,死亡……』 第89章 法事结束 崔英浩强行压制住自己发抖的身体,跟着僧人的节奏一遍遍跪拜。 他感觉非常不好,他的四肢冰凉,头晕目眩,大脑一片空白且止不住地发疼,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每做一个动作都仿佛用尽了力气。 从昨天开始他的状况就越来越糟糕,先是吃完饭后剧烈的腹泻,然后又是整晚的肌肉酸痛,天旋地转的难受,根本无法入睡。 直到今天早上,他本以为自己会好转一些,却也只是明面上有所好转,不再有什么剧烈的症状,可实际上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已经到了快要崩溃的边缘,像是一个已经被蛀透的木屋,只需要一个震动就会轰然崩塌。 “西八……为什么会这样,我明明上过香了……” 昨天的豆腐饭中,他不小心把筷子变成了竖插入米饭的形状,他当时就顺着规则把那碗饭扔到了角落里,又重新拿了碗盛饭。 并且在之后,他也跑去供桌前为爷爷上了香。 可他刚点燃香烛,他的肚子就开始了剧烈的绞痛。他只好拿着香烛鞠了鞠躬,随后就把香插进了香炉,被迫离开了供桌前。 “我……这是要死了吗……” 崔英浩的精神已经开始恍惚起来,他的灵魂和肉体仿佛已经不是一个整体的存在,他自己正在逐渐丧失生机。 濒临崩溃的崔英浩想到了法事规则中提到的跟诵,面对着死亡的他来不及想更多,只好死马当活马医地跟着僧人念经的声音一起诵读。 他其实根本听不懂僧人在念些什么,含糊的梵音在他本就模糊的意识下更像是飘荡在耳畔的空灵回音,本身对佛经一无所知的崔英浩更是难以理解僧人念诵的经文。 他只是跟随着他们念经的节奏,含糊其辞地用相似的语气哼着连他自己都不明白的调子。 就这么无意识地跟诵了不知道多久,崔英浩感觉到一道温暖的光芒照射到了自己身上。 他那浑浑噩噩的思绪突然像是水滴滴入了池塘,在那一汪死水上重新泛起了生的涟漪。 那些不适感早已消失不见,除了他的身体因为彻夜难眠还有些体力不支外,其余一切皆安,好似昨天经历的所有都是一场过去的噩梦。 ………… 下午的法事终于是开始了,顾时和上午一样戴好了孝帽,与父亲几人站在蒲团前,跟着僧人的念诵做出相应的动作。 顾时不打算在下午的法事中再做些什么了,安安稳稳地把这无聊的程序做完就是他目前最大心愿。 和上午一样,僧人们念诵起大量晦涩难懂的经文,一遍遍的跪拜,伴随着木鱼与法铃的敲击声,熏陶着人的思绪。 然而这长时间的重复动作终究还是会让人极度无聊,在无聊的催动下,人总是会开始想一些其他事情。 “吕南山有着那么多的能力,那这些僧人是不是也有不少能力?” 顾时的目光扫过这些僧人,看着他们一个个虔诚念诵的样子。 “如果我能窃取他们的能力,那我会窃取到什么?念经的能力吗?” 不过这大概和符箓之术一样,需要相应的知识作为条件,没有相关的经书,就算他窃取到了念经的能力,那他估计也念不出什么效果来。 顾时隐晦地打了个哈欠,刚刚结束一个完整的跪拜,从地上站了起来,就看见站在他们前面的红袍僧人停下了念经的动作,同时周围的佛音声也变得轻微了一些。 红袍僧人对他们做了一个跟过来的手势,然后就朝着供台走去。 父亲作为排头,立刻跟上了红袍僧人的步伐,顾时也就紧随其后。 他们慢慢地走到了供桌前,竖着站成一排。 红袍僧人对着供桌上的神牌做了一个礼,然后让开身位,从“戒定真香”的托盘上拿起了一根香支,递给了父亲。 “朝着上面拜三下,然后插到香炉里……” 红袍僧人低声说着,父亲便听从他的指示,双手捏着香支,毕恭毕敬地对着神牌拜了三下,再把香支插入了香炉中。 然后,父亲退回队尾,顾时就向前走出一步。 红袍僧人也同样将香支递了过来,顾时伸手接下,捏在身前。 他的视线快速扫过供桌,佛像依然被遮挡在黄幡布后面,神牌上写着的名字依然是“南无大愿地藏王菩萨”。 顾时学着父亲的样子敬拜了三下,接着就抓着香支,朝中间的香炉插去。 香炉内正燃烧着几根香支,飘起着几缕淡灰色的轻烟,但很快就消散在空气中。 顾时的手避开燃烧产生的高温,找着空隙把香支插进了灰烬中。 而后他就从队首走开,绕到了队尾,排在父亲后面。 他还把手指伸到鼻子下闻了闻,指尖上残留着香支独特的清淡香味。 随后的姑姑一家也和他们一样,重复着敬拜与插香的动作,等到最后的表哥插完香支后,父亲再次来到了队首。 这时,红袍僧人走到供桌前,把“戒定真香”的托盘端了起来,平稳地向外走去。 “跟着我……” 于是他们再跟着红袍僧人走向屏风前的供桌,只见他把托盘向四方展示了一下,然后就把它放在了供桌上。 其他的僧人也全部转了过来,离开原本的位置走到了顾时几人的后面,双手合十对着供桌,口中依然念诵着经文。 这样一来,顾时几人从刚才站在众僧后面,变成了站在众僧之前。 “好,都走过来拜拜。” 几人便按照刚才插香的顺序,一个个走到供桌前,对着香炉,也是对着爷爷的遗照敬拜三下。 顾时在拜的时候还留意了一下遗照的状态。虽然没有出现颠倒的异常状况,但是遗照上的爷爷依然是一副严肃的表情,给人感觉有点不怎么高兴的样子。 拜完之后,几人按照一开始的顺序并排在供桌前站定,众僧的念经声再次响了起来,他们仍然需要跟随着红袍僧人的动作,跟着众僧一同跪拜。 只是现在没有了蒲团,跪拜的动作做起来有些不便,膝盖碰撞在坚硬的地面上,让最开始的几个动作做得龇牙咧嘴。 不过好在,很快他们就适应了直接在地面上的跪拜。 时间很快地过去,顾时隐约听见众僧开始念诵佛名,便意识到法事即将结束。 “咚——” 最后的木鱼声敲响,众僧齐齐跪拜三下后起立,所有人都浑身一松,环境杂音慢慢地出现,仿佛空气都轻松了几分。 “好了,那我们的法事就做好了。祝你们生活美满,祝先考早日登天。” 红袍僧人一直板正的面孔也变得和善了些许,对着父亲作了个揖。 父亲也连声感谢着,周围的人都散了开去。 顾时一把把孝帽摘了下来,长出一口气。 “总算是弄完了,幸好我没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僧人们开始整理经书与法器,法事现场慢慢地被拆除,供桌也开始被移走。顾时看到他们把供台上的神牌端走,并从幡布后面抬出了那尊鎏金的佛像。 顾时浅浅地朝佛像看了一眼,只见那尊骑着神兽谛听的地藏王菩萨双目微合,神态慈善,就像任何一尊可以见到的佛像那样神圣自然。 “真亮啊,不知道打造这么一个佛像要多少金子。” 佛像上闪过一道光,顾时扶了扶单片眼镜,没去继续在意。 因为此时他的注意力已经被其他人吸引走了。 “终于是来了啊,各位老爷子们……” 大院里,五位老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灵堂外,正站在黄榜前等待着什么。 第90章 不能说的秘密 “几位爷爷,你们来了。” 顾时笑眯眯地迎了上去,几个老爷子看到他走过来,也是乐呵地和他打着招呼。 他留意了一下老陈,对方只是对他友善地笑了笑,没有说太多的话,还特地往几人后面挪了下位置。 看来那次的问话给他留下了一点不好的回忆,但顾时并不在意,因为他这次本来就打算对着他们五个同时开大。 此时灵堂里的其他人都在忙活,周围都是人说话的声音,和搬动物件的杂音,几乎不会有人来特别注意他们。 现在其他人的注意力都在帮忙收拾法事的残留现场,连同父亲和奶奶也在送僧人们离开,那就更不会有人来打扰他们了。 “来来来,不要站着嘛,去里面坐坐,刚好爷爷的法事做好了,再过一会就要到吃饭的时间了。” 顾时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想要几位老人先进入灵堂。 可为首的老张却摆了摆手,微笑着说道。 “哎呀,不用那么忙活了,咱们几个是来告辞嘚。” “告辞?各位爷爷这是要走了吗?” 顾时感觉有些不妙,他们这突然地提出要告辞恐怕就是那天自己追问老陈闹出来的。看来这老爷子回去之后就跟他的老伙计们打报告了,亏他们还能面不改色地和自己说话,这演技,难怪可以把当年的秘密保守一辈子。 “是啊,咱几个本来就是来看看阿生最后一面的,这人生地不熟的待太久也不像话,这不,老陈都想他媳妇儿啦!” 老张哈哈地笑着,连带着其他的老人一块起哄,老陈也一脸不好意思的样子。 可真会演啊……我都快信了。 顾时捏了捏单片眼镜,他刚才就已经开始发散灵性了,一直都在窃取着几人的情绪。 他可没从刚才的起哄中窃取到一丝一毫的真心笑意,反而都是各种夹杂着紧张的情绪。 既然他们都打算逃避了,那自己也不能留手了。 “欸阿时啊,你爹呢?咱们跟他告个辞就走了嗷。” 老张依然保持着笑脸,探头探脑地在灵堂中寻找父亲的身影。 “呵呵,父亲他去送大师们离开了,可能要过会回来。” “这样啊,那咱们等会就行。” “唉,几位爷爷走的也太着急了,我看你们亲切得很,还想多和你们聊聊天呢!” “嘿呀你这孩子,实在,不拿咱当外人!” 老张拍了拍胸脯,相当豪爽地说道。 “以后有空来咱们那儿,你是阿生的孙子,咱几个可少不了你好吃好喝的!” “那可太好了,我也想去看看爷爷当年插队的村子是什么样的,我对当年的事可好奇的很。” 一说到当年的话题,顾时就感觉到老张和其他几人的情绪忽然震荡了一下,虽然老张表面上还是笑脸相迎,但他那不自觉地咽口水的动作可被顾时看在了眼里。 “嗨呀,就知道你这孩子爱听故事。放心放心,咱们那里可有的是故事,你想听什么咱都可以给你讲,保证让你耳朵都听出茧子来!” 老张这明显是在试图转移话题,把当年的事直接用故事覆盖掉,将重心转移到了讲故事上面。 “这样啊,那可太好了。” 顾时眯着眼睛笑道。 “那都有些什么故事啊,有没有什么目录什么的?” “嗨呀多的是多的是,你想听什么类型的?” “嗯……什么类型的。” 顾时摸了摸下巴,做出真的在努力思考的样子。 随后,他像是想出了主意一般地说道。 “有了,我想听那些……打击江湖骗子的故事,就比如说……” 顾时的目光一一扫过几人的眼睛,最后落在了老张的脸上。 “‘知青揭发假冒大仙’这样的故事……” 听到顾时直接说出了当年的事件,几位老人面色一惊。 “阿时,你——” 老张面露骇然,强行镇定下来的他刚想说些什么,就被顾时打断了话语。 “老张爷爷……我敬称您一声爷爷,是因为您和几位爷爷都是我爷爷当年的好朋友,甚至能到现在还来为他送行。” 顾时依然带着一抹笑意,但眼神中却开始透出丝丝寒意。 这并不是顾时本身突然转性,而是使用能力达成的效果。 他开始对几位老人施加浅层次的精神干扰,加之利用自身的语气造成暗中的压迫感。 “所以,我不希望你们把我当成小孩子来哄。我是爷爷吕佑生的嫡长孙,我有权利也有能力去获知当年发生的一切。” 顾时搜刮着他脑子里所有听起来能加强压迫感的词汇,还因此出现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词。 “你,你这孩子讲什么呢!是不是累昏了……” 老张还试图拿出长辈的态度去压制顾时的气势,但他毕竟心虚,再加上精神干扰的能力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普通人所抵抗住的,因此他的话显得是如此苍白无力。 “还听不懂吗?那我讲的再清楚一点吧。” 顾时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用播音员的腔调轻声说道。 “破四旧,除封建,永安村生产队知青社员揭穿大仙谢正义的骗局——” “好了不要说了!” 老张终究是扛不住了,他声音颤抖地低吼了出来,说完后还自己左右看了看,像是在害怕自己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而其他的几个老人则早已是面色苍白,待在老张身后大气都不敢喘一个,根本不像是几位上了年纪的老者,而是几个在遭受训斥的学生一样。 “你这孩子,可真可怕……” 老张回头查看了一下自己的老伙计们,转过头来又把目光对上顾时,却不敢直视他。 “可怕的应该不是我吧,至少在当年的谢正义看来,可怕的另有其人……” “不要说了!你这孩子,你这是在一块骂你爷爷吗?!” “我可没这么说。毕竟我爷爷可是遭受了那么多年的心理折磨,他估计早就想把真相透露给其他人了,只是一直被人逼得无法说出……嗯,从当年开始就一直受着胁迫。” “你说什么?!你什么都不懂就不要瞎说,你是说我们在胁迫阿生吗?!” “啊,我的确不懂呀,那您就跟我说说呗。” 老张很难想象顾时现在还能嬉皮笑脸地跟他说话,阿生这是生了个什么样的怪物孙子。 “当,当年什么也没发生,就是谢正义在坑害乡亲,他就是畏罪自杀的!” “真的是这样吗……” 顾时的脸慢慢凑向老张,低声说着。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为什么你们和爷爷要把这件事情保守到现在呢?你们在害怕什么?” “我,我们什么也没在害怕!这本来就是那个年代的一次很常见的事情,文大革结束后很多人都不想提起以前的事,我们也是一样的!” “真的是这样吗……真的不是因为什么,谢正义本身确实有着医学知识,只是他用大仙的外衣来给其他人治病以让当时尚且愚昧的乡亲接受,但是你们为了功利胁迫爷爷把谢正义塑造成反革黑手,最终逼良自尽之类的吗……” “什么?!” 老张的面色通红,喉咙中喘着粗气,腹部不断地起伏着,像是一台超载运转的鼓风机。 然而他的情绪并不是愤怒,顾时感受得真真切切,此时的老张,内心依然是在恐惧。 “你怎么能这样胡编乱造!谢正义他分明就是用邪——” 就算是几近被情绪操控的老张,他依然在话即将说出口前止住了嘴,喘着气移开视线闭口不答。 顾时怕他这样子会先把自己憋过去,于是停止了持续性的精神干扰,并出手窃取了一部分他目前情绪激动的状态。 说实话,也不是他想用如此激进的方式逼迫老张开口。他们那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一昧的唱红脸根本就不起效果,如果能动之以情地就让他们开口,那么爷爷也不会这么多年对亲人一次也没有提起了。 被窃取了状态的老张好转了许多,见他的样子冷静了一点,顾时缓缓开口道。 “老张爷爷,我当然知道当年的你们不是以反面存在参与到事件当中的,我刚才那么说,也只是想知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爷爷他为这件事痛苦了那么多年,我想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事如此地在折磨他。给我,也是给爷爷在天之灵一个确切的交代。” 老张看着顾时认真严肃的样子,到底是不忍心,轻轻地叹了口气。 “唉,孩子,我也知道你是在装,你这招我们当年见识多了。” “只是有些事,我们真的不能说出来。否则,你爷爷和我们这么多年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顾时眉头一皱,想问问为什么,却见老张几乎是乞求着地说道。 “孩子,你只要知道我们做的事都是问心无愧的就好了……我们保守秘密,你爷爷保守秘密,都是为了你们啊。要是你因此出了什么意外,你让我们下去后怎么跟你爷爷交代?” “就当是你张爷爷求你了,不要去追问,不要去探究,让我们把这件事安安稳稳地带进坟墓吧……!” 看着已经红了眼眶,泪水也不住淌下的老张爷爷,顾时沉默了。 第91章 困意 老张几人最终还是离开了,在向回来后的父亲请别后,他们带着自己保守了一生秘密,与顾时满腔的疑问离开了。 顾时的内心十分地压抑,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沉闷堵在他的心口。 他的思考方向似乎一直都出现了问题,爷爷他们保守秘密的原因并不像他之前猜测的种种原因那样简单,而是基于另一种更加神秘,更加可怕,更加严重的原因。 严重到,似乎会危及他生命的原因。 “为了我们,为了家里人吗……是不是二外公和四外公都死于癌症,包括爷爷也死于癌症,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呢……” 被疑惑缠绕的顾时完全没了其他的心思,以至于接下来的第二顿豆腐饭,他都是在遵守规则的情况下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地吃完了饭。 “阿时啊,你是有些不舒服吗?要不要现在就回去休息啊?” 顾时的异样奶奶看在眼里,她关切地走过来摸了摸顾时的额头。 “没事的奶奶,我就是太累了而已。” 顾时勉强地对奶奶笑了笑。 “累的话就上去睡觉吧,今天你也忙活一天了。” “没事的,我现在眯会好了,今晚我想守夜来着。” 顾时不想把时间浪费在睡觉上了,他总感觉自己错过了哪些信息,而他或许就能在守夜的过程中得到答案。 规则都是有逻辑的,从规则中往往就能够发现怪谈背后的一些真相线索。 就像他第一夜的时候,如果他没有遇到遗照的异常,那他也就不会在那时上香,更不会从中得到纯阳真人这个情报。 不破不立,不去触发规则,只是循规蹈矩,那就只能活在木偶线支配的舞台上,永远找不到自己想要的出路。 顾时其实可以什么都不去做,就是单纯地遵守规则,然后等待七天结束,接着啪得一下,他就能回到现实世界了。 可他并没有这么做。 虽然成为解密者非他所愿,但是既然他已经成为了解密者,那就不能浑浑度日。 更何况,顾时总觉得有股冲动在推动自己朝着怪谈的真相不断挖掘。 每次他看到屏风上爷爷的遗照,看到灵床上冰棺内那具安宁的遗体,看到这个在家人眼中曾支撑起了全家的老人为了一个不清不楚的原因保守了大半辈子的秘密,在病痛的折磨下与内心的煎熬中走向了自己生命的终点,甚至在自己死后也不得安宁,遭受着不明的侵蚀与污染,危及亲人,无法脱身。 他觉得这不公平,凭什么这个普普通通的老人要遭受这样的罪过,他需要一个理由,否则他无法顾若无事,更无法接受一事无成的结局。 而这个理由,就是他在寻找的真相。 奶奶劝说了几下,见顾时态度很明确,也就不再强求,只是多嘱咐了几句让他先去休息一会时间。 顾时只是口头答应着,最终也没有去休息。他把那几份清醒送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就那么坐在灵堂门口一直等到了夜幕的降临。 今天晚上守夜的人不算少,除去几乎是常驻的父亲和奶奶,还有四外婆以及姑姑一家人都待在了灵堂。 四外婆是刚才豆腐饭的时候赶来的,当时的顾时正沉浸在疑问中,并没有过多地去留意她,而她也没有来主动找顾时。 “四外婆几乎每晚的守夜都参加了,她对爷爷的感情可真深厚……” 守夜开始后顾时就转移了自己的阵地,从灵堂门口来到了屏风后面,静静地观察着灵堂内的情况。 法事结束后,那几盏药师宝灯就被移到了屏风后面靠墙的地方。这几盏灯的持续性还真是够强,直到现在还在燃烧,不过因为它们并没有什么味道,也就没有对顾时起到太大的干扰。 只是一时间,屏风后面烛火荧荧。 顾时的目光扫过这些药师宝灯,顺便朝地上的长明灯看了一眼。 这一看不要紧,却是让他发现了长明灯底下的燃油快要没了。 这怎么可能!刚才中午他看的时候,长明灯可还有不少的燃油呢。没道理这么一会儿功夫,燃油就几乎要见底了! 顾时赶紧起身,他可记得规则中明确强调了长明灯不能熄灭。 他立刻走出屏风,向着灵堂门口走去,想要去临时厨房拿食用油。 可到了门口,他又停住了脚步。 『守夜不可以中途离开』 『守夜的人只能在灵堂之内活动』 这两条规则迅速在顾时脑海中闪过。 但这怎么可能,如果要去拿食用油的话就必定会离开灵堂,不离开灵堂就没办法拿到食用油。 难道让外面的人拿吗? 顾时看了一眼此时已经黑下来的天,点着夜间灯的棚子里现在看不到其他人,或许三外公等下会过来,但是他无法保证在那之前长明灯的燃油会不会提前消耗完。 该怎么办,要不要试着触犯一次规则,看看这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 虽然顾时已经确信规则中一定隐藏着什么线索,但让他这么干脆地去违反规则,他还是有所顾虑。 可是时间不等人,现在容不得他踌躇不前。 既然规则里没有说这么做会造成无法预计的后果,就说明暂时地走出灵堂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那他出去拿一下食用油要冒的风险与长明灯熄灭的风险比起来绝对要更小。 做出风险评估后,顾时当即决定踏出这一步。 可就在他要走出灵堂的前一刻,他听见四外婆的声音叫了起来。 “哎呀灯油要没了!” 顾时被声音吸引地转过头去,只见四外婆小跑到了堆着矿泉水瓶的角落里拿起了一个小瓶食用油,然后就朝着屏风后面走去。 “食用油?什么时候放在哪儿的?” 说实话顾时并没有去注意那个角落的物件,毕竟远远看去就能清楚地看见几箱几箱的矿泉水,犯不着凑近细看。可能那里确实提前放了一瓶食用油准备着,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但这和一开始有没有油并没有太大关系,关键的是现在拿着油去添加燃料的人。 “等等四外婆,我来加吧!” 顾时赶紧跟了过去,在屏风后面拦住了四外婆,从她手上接过了那瓶已经开封的,似乎用过些许的食用油。 “是阿时啊,那就你来吧,当心点别放太多了。” 四外婆并没有强硬地一定要自己倒,很爽快地就把食用油给了顾时。 “要不要喝茶?我去给你拿瓶水来。” “谢谢四外婆,不过我现在还不渴,等会我自己会去拿的。” 顾时婉拒了四外婆的好意,后者也就离开了屏风。 “食用油……这真的是食用油吗?” 顾时从外面看了一下,以瓶内液体的颜色与状态来看,姑且像是正常的食用油。 不过他还不能这么武断地下结论。 现代的食用油在制造阶段基本上都经过脱臭,只要没有过保质期,那么食用油闻起来就应该是只有淡淡的油香味,不会有其他任何的味道。 顾时把瓶口打开,用手掌从瓶口扇了扇风,凑近闻了闻。 “没有什么味道……” 见扇闻法没有闻出什么怪味,顾时就干脆把鼻子凑近瓶口,朝瓶子里面闻了闻。 他闻到的确实只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是他记忆中食用油该有的味道。 确认了手中的瓶子里装的的确是食用油后,顾时才敢把它倾倒进长明灯的底盏里。 装的差不多了,他把瓶子盖好放在一边,自己则仍然待在屏风后面观察着长明灯的状态。 虽然几经验证下来,那个油都没有任何问题,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需要监视一下会不会有什么情况发生。 “哈——!” 盯了好久,长明灯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顾时才松了口气,无聊地打了个哈欠。 “看来这个是没有什么问题了,那么关键还是在其他地方……哈——!” 顾时刚转向其他地方,打算继续观察灵堂内的状况,就又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哈欠。 连着两个哈欠打下来,顾时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刚才已经把从三外公三外婆那里窃取来的清醒塞到了自己身体里,这还没过去多久,按理来说他不可能会那么困。 可是现在,顾时却感受到了明显的困意,并且正在越来越剧烈。 “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顾时马上就做出了判断,然后试着窃取走自己身上的困意。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自己身上的困意在源源不断地冒出来,他窃取的速度根本赶不上困意催生的速度。 短短几秒钟之内,顾时就已经快睁不开眼睛了。 “怎么会这样……” 被困意包裹的顾时无力地坐倒在了椅子上,意识慢慢地朝着黑暗中沉了下去。 在视觉离线前,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一个正在朝他走过来的人影。 是四外婆…… 第92章 年代 顾时的突然倒下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底,在直播上看来,他几乎是毫无征兆地突然倒下,一下子就让所有人慌了手脚。 与此同时,直播中的画面已经变黑,虽然还没有出现死亡播报,但高层几乎已经做好了应急预案的准备。 会议室里的气氛非常凝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击穿了他们所有的预测方案。 其实对于守夜究竟能不能睡觉这个问题,分析小组早就做过讨论。 他们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在某种条件下或许就可以睡觉。 但是顾时这倒下的样子完全不像是睡觉,就算是可以睡觉,那也没有这个睡法的呀! 钱老不动如山的外表下其实已经是万分焦躁,但他还是克制着自己的不安,稳稳坐镇中央让其他人都保持着冷静。 “虽然这已经黑屏了,但是这么久都没有消息播报,顾时已经还没有出事……” 钱老这样说服着自己,但下一秒他就会知道,这个用来说服自己的理由并不是臆造的空想。 ——“等等!有画面了!” ——“快憋跑啦,顾时妹死呐!” ——“刚才是谁说的顾时已经寄了?你出来,我给你上个状态!” ——“观众是这样的,解密者只要负责在怪谈里转悠就行了,观众要考虑的事情就多啦。” ——“我看行……” 在众人或是惊奇或是期盼的目光中,屏幕上的画面正慢慢地重新显现出来。 ………… 顾时其实一直都没有失去自己的意识,那股困意只是让自己睁不开眼,没办法保持清醒罢了。 陷入睡眠后,顾时身体的知觉就消失了,整个人就像是飘浮在虚空中一般。 但他的意识却仍然都存在着,短暂的游离后,他就慢慢地感觉自己的四肢好像又重新回到身体上,对环境的感知也渐渐复苏了。 热浪扑面而来,炎热与尘土的气息涌入了他的鼻腔,就连头顶都传来了一阵炙烤般的灼晒感。 顾时感觉自己正站在某个地方,他甚至都可以挪挪脚,而脚下的地面质地夯实但不光滑,还有一种沙土的触感。 忽然间,顾时的视觉开始恢复,眼前的光亮愈发明堂,直至万物重新出现在他眼前。 “这是什么情况……” 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田野的中央,脚下踩着的是一条挺窄的土黄色坚实土路,周围是宽阔的低矮田坪,田中的稻谷长势正好,可头顶的太阳却毫不留情,以炽热的光芒灼烧着大地。 此季万里无云,真是明媚的好天气,但在如此烈阳之下,实在让人难以忍耐。 顾时抬起手挡了挡太阳,阳光把他的头发都晒得发烫,他都可以感觉到自己的发根正在发出绝望的哀嚎。 但是这一切与他所处的状况比起来倒只是小事,现在的关键问题是…… “这是给我干哪儿来了?” 顾时很确认这里应该还是国内,毕竟这里的环境就是一股赛里斯农村田野的味道,远处还有几间低矮的土房,更远处还能看到一些拉起来的电线。 只是这样的地方,在现代的赛里斯也太少见了,放眼望去他根本看不到任何的高楼建筑,除非是在一些广阔的平原地区,才可能出现这样的情况。 但是这也说不通,从周围的环境中他感受不到一丝现代社会的气息,就比如说那几间土房,还有那些稀稀疏疏的电线,顾时根本不敢想在现代赛里斯还有哪个地方会有这样的基建。 再不济,你也得有输电塔吧,可是这万亩田野中却看不到任何其他的输电设施。 “该不会是……” 顾时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但他还需要去进行验证。 于是他试着迈动腿,发现身体机能一切正常后就准备向前探索。 这时,一阵急促的铃声从他背后传来,伴随着一道带有浓厚口音的呐喊。 “诶诶诶,让开呀!” 顾时回过头去的一瞬间,就看见一个绿油油的人影骑着一辆自行车朝自己开了过来,他连忙向路边退了一步,而对方也在他刚才站立的位置前刹住了车。 “呼,吓死我了,你这小同志,站在路中间发什么呆啊!” 骑车人松了口气,皱着眉头责怪道。 顾时没有回话,他沉默地看着自行车上的人。 只见他穿着一身的六五式军装,腰间挎着一个大包,身下的自行车也是非常古早的二八大杠,两侧还各挂着一袋深绿色的包裹。 顾时这下确定了自己的猜测,他的确还在国内,但不是现代的国内。 “同志?同志!你在听我说话吗!” “啊?抱歉抱歉,我有些走神了。” “你真的是,走在路上还会分神,这要是在生产的时候可怎么办?” 骑车人一脸严肃地教育着顾时,他看起来有些年纪,大概在三十多岁的样子,从身上的装备来看,大概率是一名邮递员。 顾时只好先连声道歉承认错误,见对方的口音和爷爷所处地区的方言很像,他便灵光一闪,趁着对方说话的间隙问道。 “那个,同志,你认识吕佑生吗?” “吕佑生?你是说阿生吗?” 还真让顾时猜对了,果然自己莫名其妙被送到这个年代来不会是没有目的地随意投放。 “诶对对对,就是阿生。” “你和他认识?” 或许是因为都认识同样的人,邮递员说话的语气变得热情了一些。 “呃对,我是他……亲戚,从外地来的。” “哦哦哦,原来是阿生的亲戚啊,难怪,我就觉得你给人的感觉和他有点像。” 见对方接受了自己的身份,顾时马上接着问道。 “同志啊,你知道阿生家住哪儿吗?我这刚从外地来,人生地不熟的。这不,都迷路了。” “我当然知道啊,我跟阿生家关系可好了,他可是咱们村子难得的读书人才。” 邮递员刚要给顾时指路,又突然想起什么地一拍额头。 “哎呦你瞧我这记性,同志,你该不会是来找阿生的吧?” “呃,是来找他的。” “那可太不巧啦!” 邮递员惋惜地说道。 “阿生去插队了,前些年就走了,好像是要去东北那边。” 前些年就走了…… 这么说来,他现在所处的年代大概就是1967年往后,爷爷那本赤脚医生手册是1967年出版的,也就是说他至少在1967年就已经到了永安村。 爷爷当赤脚医生究竟当了多久他不清楚,但肯定不会太久,既然爷爷前几年就已经出发去插队了,那也就意味着谢正义事件可能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甚至已经要发生了。 很不妙啊,这很不妙啊…… 顾时啧了啧嘴,自己被送到这个年代来肯定是有原因的,他大概率就能以此直接见证当年事件的真相。 要是这个时机被自己错失了,想要再从别的地方寻找真相可就难于登天了! 得赶紧想办法去到永安村…… “同志?同志?同志!” 邮递员接连的叫声把顾时从沉思中唤醒,对方挠了挠头,一脸疑惑地说道。 “你这小同志也太容易走神了,你是找阿生有事吗?要不先去他家里看看,可以和他家人说说。” 说着,邮递员往身后给顾时指了个方向。 “阿生家就在那边,往那边走找到吕家村后随便问问就行了。” “好的好的,多谢你呀!” 顾时礼貌性地回答了一句,随后就迈开步伐急不可耐地跑走了。 “诶,倒是等一下呀……” 邮递员本来还想说自己可以载他一程,但是眨眼间顾时就已经跑出去了一段距离,怎么叫他也不停。 “这小同志,真是没耐心。” 没办法,邮递员只好耸了耸肩,双手握把骑上车继续往前。 突然,他好像又想起了什么,便松开一只手伸入衣袋里,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用水晶磨成的单片眼镜,稳稳地戴到了自己的右眼上。 “呵呵,他终于进来了呀……” “邮递员”的嘴角噙起一丝笑意,自言自语地说着,悠悠地沿着小路向远方骑去。 第93章 梦境 顾时直愣愣地向着前面奔跑,田垄的景色在他身边飞过,漫无边界的田野似乎永远到不了尽头。 很奇怪,顾时的体质不算是很好的那种,平时测试长跑跑个一千米都要四分多,也就只有五十米短跑可以跑到六秒九,但也维持不了太久的时间。 可现在却很奇怪,他明明以一个挺快的速度跑了很久了,但身体却一点儿也没有感觉到累,甚至就连他的呼吸都依然是正常走路时的节奏,没有喘气,连心跳都没有加快。 “我身上一分钱也没有,该怎么去吉林。” 他的大脑依旧可以进行清晰的分析,要是在以前,他现在可能只能想一些菜名什么的。 “到了吕家村直接去问火车站在哪里,然后试着能不能偷偷溜上火车。在这个没有监控,没有机械检票,没有身份证绑定的年代,凭借偷盗者的能力白乘一次火车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顾时相当轻松地就做出了一个违反道德与法规的决定,但这只能算是紧急避险,他要去做的事往大来讲也是为国为民,属于是完全可以进行特赦的。 “希望一切都还来得及……” 就在他准备再给自己的腿加加速时,忽然,有一种奇妙的感觉让他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那是一种穿过浮在空中的薄布的感觉,有点类似于出门撞在蛛网上那种意味。 顾时回头看去,身后依然是一望无际的土路与田亩,没有任何其他东西。 “什么鬼……” 顾时挠了挠头,再转回来时。 身前的景色已经变成了一条山间小道。 顾时微微一愣,连忙再次回头看去。此时就连身后的景色也变成了山中小路的一部分。 一条黑棕色的小路穿过两旁的松柏榆桦,向着更远处的山涧延伸,消失在某一处的拐口。 天空中的骄阳已不再,环境中的温度变得异常温和,清风拂过身体甚至有些凉爽。 接二连三的变化让顾时一时间没来得及处理脑中的信息,在他出神的时候,身后又传来了自行车的车铃声。 然而顾时刚刚反应过来,想要避开身形,一辆有些老旧的二八大杠从他的身体中骤然穿过。 “!” 顾时亲眼看着一辆自行车从自己的背后直接穿过了自己的身体,沿着小路向前骑去。 “见鬼了……不对,这种情况下貌似我才是鬼。” 虽然这一系列的异常现象着实让人惊诧不已,但顾时还能冷静思考。结合一开始他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对于目前这个世界的本质,他已然有所猜测。 “莫非……这是在梦里?” “可那个邮递员是怎么回事?” 顾时看着眼前不断骑远的自行车,在那辆车上的人却是有些眼熟。 在看到对方背上的那个挎包后,顾时的记忆一下子就打通了。 他之前看过这个打扮,在那张被剪下的报纸上。 这个人,是爷爷?! 顾时不可思议地环顾了一圈。 “我这是已经到永安村了?!” ………… “邮递员”心情很好地一路骑进了城里,这条路他已经骑过无数遍,在什么地方会有坑洼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夏季的午后是令人慵懒的时分,此时的城中道旁并没有太多行人。街边的铺子也都支起着布棚与帘子,遮挡着户外炽热的暑气,这么一来路上更是显得安静。 “真是奇妙啊,这个梦境可以创造出一个近乎真实的世界。虽然这一切都是按照记忆重塑的,但每个梦中生物都有着独立的思想与命运,仿佛他们真的活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邮递员”嘴角显出一个压制不住的笑意,正了正因汗水而有些滑落的单片眼镜。 “创造梦境在我那儿似乎是黑夜家的能力,但这股缠绕在梦中的力量并不纯粹,有一股……嗯,野生的腥臊气。” “呵呵,但是这里的确有天使的视线在注视着,而且还不止一个,大概是一个序列二和一个序列一。” “利用梦境来稳固自我认知的方式,很简单,也很实用,毕竟我亲爱的愚者先生使用的也是这个方法。” 想到这儿,“邮递员”的笑意是越来越明显,仿佛下一秒他就要笑出声来一样。 “不过,现在我更加在意的还是那个小家伙……” “我明明在最开始就完成了对他的深度寄生,可为什么他的意识和命运还在持续的流动。” “已经被顶替了命运却还能存在于世界上,这可是几个纪元以来都不曾出现过的案例。” “邮递员”快乐地骑着自行车,在前方的十字路口右转,上了道边停了下来,刚好停在一家茶馆的门口。 这家简陋的茶馆门户大开,但门口搭起的棚子却很有效地挡住了外面的阳光,加之足够的通风,使得室内不会那么酷热难耐。 此时的茶馆里正坐着不少人,他们大多都是午后时分来躲避烈阳的。当然也有几位是专门来忙里偷闲,坐在角落的桌子里喝茶玩牌。 “邮递员”走进茶馆,在室内看了一圈。 “诶,在这里!” 一个坐在门口附近的男人看见“邮递员”进来,连忙嘬了口茶,站起身朝着他走去。 “邮递员”也微笑着从包里拿出了一个信封,交递到了对方手中。 在男人拿到信封的时候,“邮递员”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你知道什么情况下的命运无法窃取吗?” “啊?” 男人一脸疑惑地看着“邮递员”。 “你说什么?” “呵呵,没什么。” “邮递员”摆了摆手,转身走出了茶馆,蹬着自行车离开了。 男人挠了挠头,走回自己的位置,喝了口茶,拆开信封,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单片眼镜戴在了自己的右眼上。 “呵呵,无法窃取是吗……” 男人咂了咂嘴,似乎是在回味茶水的味道。 “一般情况下,只要对方的序列不高于你,就都可以完成命运的顶替。” “但是凡事都会有例外,不是吗。” 坐在男人对面看报纸的人放下手里的报纸,微笑着看向男人。 他的右眼上也戴着一个单片眼镜。 “秘偶的命运,历史投影的命运,就连七光的命运,这些都可以窃取。但是一般性的非活物的命运却无法窃取。” “对j……可是那个小家伙不管从哪个角度看都是一个活着的人类,他有着自己的命运,有着灵界中的对应投影,从赫拉伯根最喜欢的角度上来说,他就是一个常量。” 坐在角落里打牌的三个人插嘴道,他们三人的右眼上也各戴着一个单片眼镜。 “对a……但我们讨论的问题不就是这个吗?为什么一个怎么看都很正常的人类,我们却无法顶替掉他的命运。” “要不起……呵呵,我觉得你们的思考方向出了点偏差。” “怎么说?” 手里还剩着五张牌的人凑过来,好奇地问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但现在你们要输了。” “我可不这么认为。” 那人扶了扶单片眼镜,把手里的牌全打了出来。 “10jqka2……是你输了。” 输了牌的人并没有懊恼,他微笑着捏了捏单片眼镜,指着那副顺子中的a说道。 “这张a是我刚才打出来的对子,你怎么又偷牌?” 两副顺子下面,原本被打出来的那个对a,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张a和一张j。 那人两手一摊,很无辜地说道。 “你又没当场抓住我,现在它已经回到牌堆了。” “哦,是吗?” 输了牌的人笑道。 “你再看看你打出来的是什么?” 那人好奇地探头看了眼,嘴角瞬间挂起了笑意。 只见他那副顺子中的a,已经赫然变成了j,而那张a却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回到了对a中。 手里还拿着五张牌的人恍然地“昂”了一声,将牌丢到了牌堆里。 “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 “你们才发现吗?” 坐在柜台后面的中年男人擦了擦手中的单片眼镜,把它戴到右眼上。 “不要算上我,那种熟悉的感觉我第一眼就发现了。” 坐在柜台前面的人正吃着一盘酱鸭,他忽然发现自己的脚边跑过来了一只狗,便笑着拎出一块鸭肉丢到地上。 它也没有嗅那块鸭肉,就直接吃到了嘴里。 只见那只狗的右眼上,还有着一圈白色的斑点。 “呵呵,总而言之,你们觉得这会是谁的手笔?是祂,还是诡秘?” 柜台后的男人笑着说道,一刹那,整个茶馆里的人全部抬起头来,右眼上无一例外都戴着一个单片眼镜,嘴角噙着连角度都一模一样的笑意。 “你说的是前诡秘还是现在的那位?” “呵呵,都有。” “可能是祂,我总觉得这一切有着太多巧合。” “包括我们被那个外神逼到这个世界也是巧合?” “呵呵,这就不是我们该管的事情了,看看本体的想法吧。祂似乎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已经很久没有露面了。” “祂不是就在那个小家伙身上吗,祂也就在最开始的时候进来过这个梦境一次,散掉分身后就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本体向来很有想法,源堡一战后祂的胆子也大了不少,祂估计是找到了那两个天使的踪迹。” “呵呵,我觉得也是……” 所有人步调一致地笑着,就连空气中都仿佛传来了无形的笑声。 在这午后的困乏时分,只有这间茶馆中充满了热闹的氛围。 第94章 出马仙 吕佑生携带着自己的挎包一路顺着山中小道从永安村往祁家屯骑去。 今年的温度回转来的比较迟,在前几周才达到了玉米的适应种植温度。完成了播种后生产队暂时进入了短暂的农闲时期,但再过一段时间就又要开始播种大豆了,届时就算是担任赤脚医生的他也得花时间下田去劳动赚工分。 于是趁着这段空闲期,吕佑生尽可能地到处帮忙处理一些乡亲们的生病问题。 不过他的能力有限,仅仅只能帮忙治一些感冒发烧之类的小病,崴手崴脚对他来说就能算是挑战自我了。 但吕佑生一般不会去用自己的医疗水平去赌,他也就是一个自学成才的赤脚医生,只有在确定自己能治的情况下,他才会帮忙。 而他这次到祁家屯来,就是来给祁大苗家的小儿子看诊。 捏着刹车从一段小下坡驶出,再拐过一片小树林,便来到了这个坐落在山谷之中的小山村。 吕佑生打着铃骑进了村子里,村口遛弯的几只土狗也只是抬头看了看他,便继续趴在道边休息。 他已经当了两年的赤脚医生,周边许多村庄的乡亲基本都认得自己。 现在是午后时分,走在村道上的人不多,只要有人看到他,就一定会热情地打个招呼。 “哟,阿生呐,忙去啊?” 背着捆柴火的李老汉恰好从山上下来,看见骑进村里的吕佑生,抬手就打着招呼。 “啊哈,都忙都忙!” 吕佑生笑着回应道,继续向前骑去。 没过多久,他就在一间山脚下的小土瓦屋前停住了车。 把车用脚撑架好后,吕佑生整理了一下挎包的位置,就朝着小屋的门口走了过去。 “叩叩!” 在木门上敲了几下,吕佑生喊道。 “在吗祁大哥?” “诶有人,老祁他人不在,等着我来给你开门!” 屋内传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吕佑生听出来这是祁大苗的老婆祁彩红的声音。 不一会儿,木门就在嘎吱声中被打开,一个套着件斑点短袖衫的中年妇女走了出来。 “呀,是阿生呐,快请进快请进。” “那就打扰了,祁大嫂。” 吕佑生礼貌地弯腰道了声,引得祁彩红哈哈大笑起来。 “瞧你这样儿,有啥好见外的呀!这十里八乡哪家人怕你打扰,不都盼着你能帮忙看病么?” “嘿嘿,没病才是最好的。” 吕佑生走进了小屋子,跟着祁彩红来到了卧房里。 只见房间一侧的土炕上,一个大约只有五六岁的小男孩正裹在被子里,脸颊红通通的,额头还盖着一块打湿的毛巾。 吕佑生见状赶紧走上前,把裹着小男孩的被子拉开了一些。 “哎哟大嫂啊,这发烧可不能用被子捂着,容易给孩子捂坏!” “有这规矩?可咱小时候发热都是捂过来的呀。” “最好不要捂,盖被子只是为了防止受冻受风导致的病情加重。但捂的太严就容易把人捂坏。” 吕佑生一边说着,一边把小男孩额头上的毛巾拿了下来,重新用冷水浸湿,拧干后开始给小男孩擦汗。 站在一旁的祁彩红见状也连忙上来帮着打下手,在这么一通忙活后,原本在睡觉的小男孩也被弄醒了过来。 本来就因为感冒而难受的他被弄得更不乐意,吵着推开吕佑生的手。但在祁彩红的一声呵斥后被吓得乖乖躺着一动不动。 “哎哟大嫂,别吓孩子。” 吕佑生有些汗颜,作为家中的大哥,以前弟弟妹妹生病的时候也是他帮忙在照顾。小孩子不舒服会乱动是很正常的事,他本来都想出声哄一下人家了,但祁彩红的一声大吼倒是把他也吓住了。 “嘿嘿,咱不捣乱了,阿生你忙你忙。” 说着,祁彩红坐到炕上,小男孩虽然被吓得有些害怕,但身体难受的情况下还是本能地靠到母亲怀里。 经过问话和诊断后,吕佑生判断小男孩大概率是因为流感引起的发烧。 按理来说,吉林这里的夏天并不是流感高发的季节,但是最近他已经处理了不少类似的病患,从大人到小孩都有,并且连症状都差不多。 本来也不是专业医师的吕佑生就只能先按对付流感的方式来处理,他打算就在这几天往县里去问问,看看是不是区域性的流感爆发,以便下次多申报一批对应的药物。 给小男孩开了一副退烧药后,吕佑生嘱咐祁彩红这几天要多给屋子通风,并且少接触孩子吃过的东西喝过的水,以免传染家里其他人。 虽然这样的预防效率很低,但总比不预防要好。 此外,吕佑生还多给她开了副感冒药,以防不时之需。 “哎哟真是神医啊,太感谢你了阿生。” 见吕佑生如此耐心负责,祁彩红别的也不会说,就可劲儿地夸赞他的人品和医术。 “别人都叫咱带小宝去找谢大仙看病,说谢大仙包看包好。本来咱都想去了,可咱家男人硬说要你来看,今天一看果然好使!” 从祁彩红口中听到谢正义的名号,吕佑生有些凝重地皱了皱眉。 “大嫂,以后有病最好还是找大夫去看,迷信这套咱不提倡。” “哎哟知道的知道的,诶不过阿生你别说,人谢大仙可是真本事啊!” 谢正义是这附近一带赫赫有名的出马弟子,家里好几代人都供奉着出马仙,据说一直都有着神通的传承。 四年前初到永安村的吕佑生就听说过谢正义的传说,当时也不是没有其他的所谓大仙存在。但这几年过去了,别的什么出道的,出黑的通通都被打倒批判,唯独留下了谢正义这个出马弟子。 吕佑生曾向张建军问过生产队内部的消息,据他所说,县里的指导小组一直都不打算对谢正义做些什么,并且有传闻说谢正义曾经出手救过现在指导小组的组长。 生产队里的其他知青都认为谢正义应该是真的懂点医术,只是在用出马仙的名义给自己打造形象罢了。 但他可不是这么认为的…… 有一次的机缘巧合下,吕佑生在出诊的路上得知了自己的看诊对象去到了谢正义那里,担心乡亲受骗的他赶紧骑车去到了谢正义家,想要把乡亲拦下来。 可他还是晚到了一步。 等他到达的时候,当时的谢正义家已经门窗紧闭,据说这是因为在出马的过程中不能有外人去打扰。 可一直把谢正义当作江湖骗子来看待的吕佑生哪管得了那么多,便随便找了个窗户开了道口,试探着往屋内看去。 于是他就亲眼看到了,在正坐堂中央的谢正义身上,漂浮着一道黑色的虚影。 那道黑影不断地扭曲变形,隐约可以瞧见是一个动物的样貌,但就是无法辨清其真相 被惊呆的吕佑生还没来得及做什么,就感觉谢正义身上的那道黑影朝自己投来了视线。 可他还什么都没有注意到,一股力量就把自己从窗口弹了开来。 当吕佑生缓过神来的时候,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已经推着车离开了谢正义家,坐在山道边直喘粗气。 仿佛刚才他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但记忆中那道黑影却清楚地刺痛着他的神经,重复地告诉自己一个事实。 “这不是梦……” 第95章 皆为利往 “这真的是梦……” 顾时看着自己的身体从墙面上安然无恙地穿了过去,吃惊一下他又来回穿了好几次。 他一直跟着爷爷的行迹来到了祁家屯,一路上也都没有任何人注意到自己的存在。 直到他看见爷爷进入这户人家,他试着从旁边的墙上穿进去时,他才能确定这里并非现实。 “这个梦境也太真实了吧,一切都非常清晰……” 顾时可以肯定的是,这个梦境并非是来源于自己,因为这里的场景与正在发生的事他都不知道。 从学术上来讲,梦境其实是人潜意识的映射,一个人没有见过的东西无论如何都无法反映到梦中。 有一个非常贴切的例子,那就是在所谓的“春梦”中,没有实际经验的人无论梦见的东西再怎么真实,再怎么形象,也不会有真实的细节和感受。 因为这些东西你从未经历过,大脑只能模拟出一个浅显的形象。 这还是建立在现代社会的网络上有着大量学习资源,年轻人们本身就有不少了解的情况下。 可想而知,他本身就对爷爷过去经历几乎一无所知,如果是顾时的梦境,无论如何都不会那么真实。 而结合这个理论来看的话,那么这个梦境的主人就显而易见了。 顾时神色复杂地看着正在整理医疗包的爷爷。 “这里是爷爷的梦?” ………… 收拾好东西,对着祁彩红再三嘱咐后,吕佑生便离开了祁大苗家,蹬着自行车沿着来时的路往永安村骑去。 山间小道凉风习习,骑在车上冲下小坡,不免令人心旷神怡。 “老家那边应该入暑了吧,也不知道家里人现在都怎么样了。” 离开家乡那么多年,说不想家肯定是假的,但也没有刚来的时候那么强烈。 每年转季的时候他都会往家里送一封信,过年的时候再多写几封。 老家新年的时候要庆祖宗,一家人得提前准备起来,忙前忙后的,自己不在家,恐怕爹娘得忙活的要紧。 不过再过几年,他二弟应该也可以帮忙做些活儿了,到时候也能减轻一下家里的负担。 吕佑生就在这一路上的畅想中回到了山下,辽阔的玉米田很快就出现在了他眼前。 翠绿的玉米苗排着队列,种下没几天的功夫就都已经长出了一大截,远远看去估摸着可以盖住他的小腿。 “今年感觉是个好长势啊!” 吕佑生骑着车进入了永安村,沿着田往村子北面而去,绕了一大圈后,终于看到了乡卫生所的牌子。 永安村是乡里最大的村庄,生产队一连几年都是生产标杆,因此也就成为了远近闻名的模范村,连乡里唯一的卫生所也设立在这里,吕佑生也是因此才当上赤脚医生的。 而知青住的集体宿舍,就在卫生所后面。 吕佑生骑到卫生所门口把车停了下来。回宿舍前,他得先把东西放回卫生所里,顺便报备一下这次出诊花费的药物。 “呵呵,那就多多麻烦你了。” 吕佑生还没走进卫生所的门,就听见里面传出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他向着卫生所走去的脚步因此一停,双手攥紧挎包,立在原地,眉头紧锁地盯着门口。 没几秒,卫生所里就走出来了两个人。 走在后面那个穿军服的人是卫生所的仓管兼采购员宋保国,吕佑生跟他的关系也算不错,二人由于工作和生产生活的需要交集比较频繁,吕佑生有很多需要的东西也都是靠他才能得到审批和采购。 但走在前面的那个人,却让吕佑生的心情为此一沉。 “哟,阿生啊你回来了……哦,这是谢正义谢大仙,你们也认识认识?” 走在前面的人居然是谢正义,这是吕佑生未曾想到的。 或许是身为出马弟子的缘故,谢正义与生产队的往来基本上是屈指可数。他平时也不参加生产,也没有加入过任何一个生产队,整个人仿佛就游离在世俗之外。 可他的生活并没有因此而窘迫,相反,靠着他那神乎其神的手段,他在乡里混得也算是风生水起,生活水平比大部分社员都要好。 尤其是在出手救了县指导小组组长后,谢正义更是被开了绿灯,没有任何人去找过他的麻烦。 这从谢正义的家就能看出来,他家的大小至少都够其他乡亲一户五口人家的居住,但这么大的屋子却只有他一个人住,更别提那次看到的谢正义家屋内装饰…… 一回想起谢正义家的相关内容,吕佑生就感觉到一股恶寒爬上了自己的脊背,让他四肢发凉。 他咬着牙深呼吸了几口气,感受着身体里渐渐温暖起来后,便把目光投向了谢正义。 后者也正向他投来视线,二者的目光在一瞬间发生交汇。 谢正义其人面如冠玉,皮肤白净,脸上没有什么瑕疵,嘴边也没有留胡子,看起来就是个白面书生。 可唯独有一点,就是他的眼睛。 眼白显多,瞳仁靠天,这是典型的三白眼,会给人一种情不自禁的压迫感。 谢正义本人也正是如此,看着他的眼睛,吕佑生只觉得自己的一切都仿佛被看透了一般,直喘不上气。 “这位就是乡里有名的那位知青大夫?幸会,幸会。” 到头来,还是谢正义先打破了僵局,友好地向他伸出手来。 吕佑生咽了咽口水,先就伸手和他一握。 “谢大仙久享盛名,今日一见果然不似凡人。” “哈哈哈,你看这城里来的读书人就是不一样,说话都好听。” 谢正义哈哈大笑着,似乎是对吕佑生的话非常满意。 “我看你这样……是刚给人看完病回来?” “是,最近乡里发烧的人很多,我担心可能会是流感。” 说到这,吕佑生转念对着谢正义说道。 “听说谢大仙也是经常治病济世,不知道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我?” 谢正义笑着摇了摇头,一双三白眼眯起来更显威慑。 “事在人为,乡亲们自己的业障太多,以致邪气缠身,我能有什么作为呢?” 听着谢正义的理论,吕佑生还下意识地看了看周围,但想到面前此人可是指导小组都开绿灯的人,他也就摇摇头,反问道。 “出马救人,难道不是谢大仙的作为吗?” 谢正义轻笑了几声,然后用手指着天,轻声说道。 “这是仙家的安排,我这个做弟子的能怎么能僭越夺功?” “除了仙家,你就没有别的可说吗?” 吕佑生的语气一下子变得不客气起来,谢正义也就收敛了笑意,冷冷地回道。 “呵呵,你们读书人不信神通,冒犯仙家也算是无知之过……仙家心胸宽广,不会与你计较——” “这不是信不信的问题,既然乡亲们相信你的能力,现在疫病四起,你还用仙家这一套来忽悠乡亲,不觉得有些趁人之难,发人之财吗?” “后生,不要过火了。” 谢正义双目一瞪,看样子是真的生气了。 吕佑生自然知道谢正义真的有点仙家手段,可他就是想看看他的这个仙家究竟是什么东西。 硬要说什么神通传承,那他吕家也不是没有…… 可惜,谢正义并不打算跟他多说。 “行了,今天也不早了,我家里还有事。” 谢正义对着站在一旁已经看懵了的宋保国拱手告了声辞,转身看也不看吕佑生,迈着大步就朝着外面走了出去。。 第96章 信不信 跟在一旁的顾时目睹了爷爷对线谢正义的全过程,听完爷爷的一套强硬言论下来,就连他也不禁有些汗颜。 “爷爷可真莽啊……” 爷爷那一套言论基本上就等于是在谢正义面前跳脸开大了,就差最后的撕破脸皮。 在不确定谢正义的底牌之前就敢直接跳脸,要么爷爷是真的有底气,要么就是年轻人太气盛! 不过…… “看谢正义的样子他也是有恃无恐,而且在这个年代他这样一个装神弄鬼跳大仙的还能安然无恙,恐怕也是不简单呐……” 顾时看着谢正义离去的背影,突然有了个预感,总感觉他会暗地里做些什么,心里越想越不对劲。 要不要跟上去看看?顺便还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有东西。 顾时又看了看爷爷,左右抉择之后,他一扶单片眼镜,决定跟着谢正义去一探究竟。 ………… “哎呀阿生呐,你怎么这么冲?咋滴吃枪药了?” 直到谢正义走远了之后,宋保国才敢走到吕佑生身边。看着后者一脸严肃的样子,担忧地开口问道。 “没什么,就是有点上火。” 吕佑生收回视线,叹了口气。 “保国,他跟你说了什么啊?” “这个……” 见到宋保国支支吾吾的样子,吕佑生哪里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他威胁你了?” “不不不,这倒没有。”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是宋保国还是在犹豫后凑近吕佑生低声问道。 “我说阿生呐,这世上真的有仙家吗?” 吕佑生翻了个白眼。 “我说什么来着,怎么你也信他那套?” “可是他真的有本事啊。阿生你也不是不知道,这些年来他治好了多少乡亲?前年王志兵那口子都快咽气了,可他硬生生地给人救了回来,三天后都能下地干活了!” 吕佑生沉默了,这也的确是他一直没有想通的点。他承认谢正义这么多年以来确实救了很多人,而且救好的人其中有不少都是近乎绝症的患者。 可这也正是问题所在,谢正义究竟是用什么方法救的人,治的病。 单靠他的那个仙家吗?吕佑生并不这么认为。 先不提什么仙家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悬壶济世,单论他的那个仙家,吕佑生就觉得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从小就对这方面的东西有些敏感,也不知道是为什么。那天看到谢正义身上的那个东西后,他本能表现出的,就是极度的反感与厌恶。 更何况,谢正义也没有悬壶,也不一定济了世。 见吕佑生不说话了,宋保国又凑了上来,杵了杵他的腰。 “诶阿生,你不是说过你家也有点什么传承吗?为啥你就那么不信这套嘞?” “我不是不信这套,我不信的是谢正义。” 吕佑生一边说着,一边往卫生所里面走。 “而且我家那套连我自己都不清楚,从小到大也没见过什么把戏,更别提运动开始之后了。” “不会吧,也就是说你家那个传承断了?” “这倒没有,我们家里亲戚挺多的,有其他人去学。不过这么多年也没怎么看到过,估计也都是私底下在弄。” “也对也对,这种事还是藏起来弄的好……诶,你家传承供的是谁来着?” “吕祖……” 午后的卫生所里基本没有人,就连门口的门卫大爷都躺在藤椅上睡大觉。 其实就算有人也没什么事情,吕佑生作为赤脚医生早就和这里的人都混熟了。 由于资源有限,整个卫生所里就只有一名正规医生,他见吕佑生天赋不赖,还曾好说歹说地请求吕佑生以后来坐门诊,甚至都打算给县里写信推荐他去读医科学校了。 吕佑生花了好大的功夫才给人劝了下来,在知青群体中因此经常拿这件事来当谈资,惹得他哭笑不得。 走到宋保国的办公室里,吕佑生把自己的挎包取了下来,放在一旁的架子上。 然后他走到书桌前,从一摞文件中拿出了记录药品使用的表格和采购清单表,伏在案上拿笔写了起来。 等他写好东西后,宋保国也正好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另一张采购清单,递到吕佑生面前。 “这个就是他刚才让我做的事。” 吕佑生接过清单,皱着眉头看起上面写的东西。 “阿司匹林,氨酚烷胺片,芬太尼,吗啡……这全是止痛药?他要这么多止痛药干嘛?” 吕佑生看着这张清单越看越不对劲,这上面的药连他要用都得经过申报并且再三考虑,甚至里面还有芬太尼这种前些年才被制造出来的新药,国家都只是少量地在进口,一般人连听都不一定听过。 “我也觉得很奇怪,可他就说没问题。” 宋保国无奈地说道。 “他能知道这些药,说不定就是从指导小组那边听来的,还说什么要单独往上报,没准已经和上边打好关系了。” “他还让我别告诉其他人,说这是仙家因果,不能沾惹他人……” 说到这里,宋保国有些担忧地看着吕佑生。 “阿生啊,我这告诉你真的不会有事吧?” 看着好友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吕佑生无语道。 “你听他胡扯,什么仙家因果,仙家还要用止痛药不成?” “也是,再说了这不还有你吗,我相信你会罩着我的对吧?” “说话当心点,让别人知道你信这玩意儿,下次的批就是你在台上了。” “我可不信,我第二信的是你!” 说着,宋保国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本红色的书,按在胸前。 “第一信的是这个!” “好好好,知道你很进步了。” 吕佑生把清单还给宋保国,指着自己刚才写的那些东西说道。 “最近的流感确实有些奇怪,你帮我多申报一些退烧的,这几天我会和老张说一下。” 宋保国一面答应着,一面扬起手里的清单。 “那这个……?” “他那么说了你就给他报上去吧,我倒要看看他想做些什么。” “那行吧。” 随便再跟宋保国聊了两句后,吕佑生便离开了卫生所。 由于知青宿舍就在卫生所后边,他也就没有骑车,推着车慢慢悠悠地走进了院里。 把车停好后落了锁,吕佑生伸了伸懒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97章 黑影 谢正义并不住在村里,他的家准确来说单独造在永安村通往县城中间的一处山路旁,有一个蛮大的庭院将整个房子围了起来,门前还有条小河从山上蜿蜒而下,也能算是背山面水,坐北朝南。 顾时跟着他走了好一段路,才堪堪看见山林间出现的屋角飞檐。 “好家伙,这人是给自己造了个小庙啊……” 虽然房屋的建筑高度并不高,但是屋顶的样式却能看出明显的庙宇设计。 飞檐戗角琉璃瓦,金佛玉像坐中央……他仿佛已经能够看到屋内的装饰了。 谢正义走到大门口,直接伸手一推,就把关闭着的院门推了开来,随后跨过门槛走进了庭院里。 顾时走在他后面,跟着走进去前,他还注意到大门口左右两旁挂着一副对联。 『游行人间外享天下香火,得道山野处受万世福音』 “还真有闲情雅致,不过你这个大院子是不是暴露了点什么……” 顾时挑了挑眉,用舌头搓了一下自己的口腔上颚,管都没管门槛就直接走了过去。 谢正义家的院子很大,比顾时之前见过的爷爷奶奶老宅的院子还要大上一圈。 把平面图摊开来,最中央的建筑就是主屋,飞扬的屋檐与蹭亮的瓦片让它看起来的确很像一间寺庙的大殿。 而两边的墙角一侧盖了一间像是仓库的小矮屋,没有开窗户,木门也紧闭着。 另一侧角落里的则搭了一个小棚子,养着几只母鸡。 除此之外,庭院内并没有其他的杂物,地面也是意外的干净。 “嘭!” 主屋大门被用力关上的声音吸引了顾时四处观察的注意。谢正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已经走进了屋内,此时整个主屋门窗紧闭,密不漏风,直直散发着一种与外表的轩昂所完全不符的压抑感。 顾时走到主屋门口,看了眼门两侧挂着的比院门口还要大的对联。 『未有业古往今来吾为至尊,因其果功利人心伟力无尽』 他刚想进去看个究竟,一种莫名而发的危机感就令他的脚步停在了进屋的前一刻。 那是一种源自人内心的恐惧,是生命本能因受到威胁而发出的危机预警。顾时感觉自己仿佛是被什么巨大,高玄的东西俯瞰着,就像是一尊高耸入云的石像,它的头部被乌云所遮盖,黑压压的,与阴云合为一体,共同向自己投下来深沉的注视一般。 一瞬间,顾时的神经,心跳和呼吸全部发出了崩溃式的警告,急促的呼吸与狂躁的心跳无一不在告诉他,如果往前踏出一步,可能就会面临着难以预计的后果。 顾时虽然有时会很莽,但他不是不要命的傻子,在没办法确保自己安全的情况下,他已然打了退堂鼓。 可就在顾时想要转身离开时,不知道为什么,他的身体失去了平衡,本来就保持着向前走去的动作而停下的他,因此往前跌了一个踉跄。 他的身体穿过了闭合的大门,直接进入了主屋内。 顾时也就避无可避地看到了主屋内的状况。 主屋内的样子不能说是金碧辉煌,也能说是烛火璀璨。只见一盏盏油灯沿着墙根摆满了整个大堂,数不清的香烛燃起缭乱的烟雾,几乎能令人窒息。 大堂的主位摆着一张大大的供台,最上端供着一尊用红布盖住的神像,只能略微看到它那黑色的底座。 而在神像之下,还依次排列供奉着五个彩釉塑像。这些塑像扮相各异,但都是老人形象,衣着鲜亮,却在其面部上贴着一张黄符纸,没办法看清面容样貌。 大堂的正中央铺着一块已然有些褪色的红色地毯,上面画着的符号已经看不清了。 谢正义此时正跪坐在这个地毯上,双手无力地放在身侧,身躯蜷缩着,好似已经失去了意识。 一道道黑烟从他的身体中飘出,像是一根根牵连在人偶身上的线条,向上穿过天花板,连接到无穷的高天之上。 顾时一下子就发散了灵性,世界在他的眼中变幻,仿佛看穿了那些黑烟的本质,使得另一幅景象在他面前展现出来。 那些黑烟开始逐渐膨胀,发散,变成一团不断聚合的雾气。 从这雾气中,一道不停变换样貌的身影隐约而现。 有时能看到祂脸上的胡须,有时又能看见一条吐出来的信子,有时变得瘦长,有时变得肥胖,有时祂全身光滑无毛,有时祂背后又长出一根根尖刺。 祂没有具体的形状,只有一对勉强能够被称作眼睛的发光源始终位于黑雾中央,俯瞰着外界的一切。 顾时看着这道虚影,只感觉大脑一阵发懵,几乎无法思考,同时身体各处传来止不住的瘙痒疼痛,就好像皮肤下有什么东西要破皮而出一般。 突然,那个虚影的视线缓缓下降,最终锁定在顾时的身上。 “祂能看到我!” 顾时在感受到自己被注视后,立刻就试着向后退去。 但此时他的双腿是如此沉重,完全是寸步难行,无法挪动哪怕一步。 意识到自己可能是被黑影控制住了,顾时马上就放弃了无谓的逃离尝试,转而重新面对黑影,一扶单片眼镜,将其中储存的激动混乱情绪与困倦状态一齐丢向黑影。 当然,这一点点小小的情绪自然不会对黑影起到什么作用,但顾时这么做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影响黑影,而是为了给自己接下来的操作腾空间。 随后,顾时立刻伸手向黑影抓去。 一下,两下,三下。 连着抓了三下,顾时什么也没有窃取到。 他心头一紧,“盗火人”的能力在面对比自己位格高的存在时就会被大幅削弱,位格越高,窃取的难度也就越大。 从现在这个情况看来,黑影的位格比他高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可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 顾时第四次伸手抓去,同时那黑影也朝他探出了由黑烟组成的触须。 忽然间,黑影的动作一滞,整个身形都好像变小了一点。 顾时也感觉到,自己的双腿好像又恢复了正常。 可是他貌似什么也没有偷到吧? 不,其实好像是偷到了什么,但他只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饱腹感,单片眼镜中也好像多了些什么,但是没有更加实际且形象的感觉。 暂时没办法管这么多,顾时趁着黑影发愣的空隙,向后一退,穿过大门,毫不犹豫地就离开了主屋。 第98章 仙家的手段 离开主屋后,顾时又连着退出去了很远的一段距离,但他并没有离开庭院,而是来到了院子中央,半蹲下来暂时休整自己的状态。 其实也没有什么好休整的,他的灵性一直都处于充裕状态,至少他从来没感觉到过灵性不足。 他现在做的,无非就是平复一下心情,然后查看一下自己到底从黑影身上窃取到了什么东西。 但是,和之前一样,顾时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被自己窃取走了,他也没发现任何情绪或是能力之类的东西。 唯一让他感觉到不正常的,就是那种隐隐约约传来的饱腹感,顾时差点都以为自己又被常熟阿诺上身了。 然而这不只是饱腹感,还有一种满足感伴随而生。 “这到底是……” 来不及更进一步地确认,顾时敏锐地发现一丝丝黑烟开始从主屋中钻了出来,并且开始凝聚成团。 自知完全不是黑影对手的顾时没有丝毫犹豫地转身逃离,要不是现在不能求救,阿蒙也不知道到底醒没醒,他都想下意识地呐喊一些类似于“救命啊,杀人了”的求救话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黑影的力量还没有延伸太多出来,顾时这一次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制约,非常顺利地就离开了庭院,尽可能地远离了谢正义家。 ………… 现实世界中,顾时的屏幕确实黑了一段时间,但是很快它又恢复了正常。 可画面中的顾时,却依然保持着一个睡着的姿态,向后靠在木椅上双目紧闭,表情十分安详,甚至有时候还能看到一丝笑意。 “顾时可不是那种会分不清场合打瞌睡的人,一定是有什么原因导致他陷入了无法控制的沉睡中。” 钱老皱着眉头,手指不停地叩着桌面。 他已经连喝了五杯茶水,但一点都不想去上厕所。 毫无疑问,顾时现在肯定还没有出现什么意外,否则画面就不会给他们直播顾时睡大觉的样子了。 可问题就在于,顾时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在顾时倒下睡着前,因为视角有限,他们并没有看到周围有其他人。 可是画面在黑屏的前一刻,还是有人看到了顾时的眼睛朝外边看了一眼。 说明他一定是注意到了什么情况! 而接下来也先后有人来到了顾时身边,但来的不止一个人。 奶奶,父亲,四外婆都来看了看,他们并没有移动顾时的身体,或许是在试着推了推他没有把他推醒,见他睡得太死就干脆不去动他,让他自己保持着原有的姿态。 之后,一切都安然无恙。 分析小组不知道现在顾时正在经历些什么,但是他们很紧张。 因为再过三个小时,第一次通话时间就要到了! ………… 吕佑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感觉不舒服的,大概是在自己回宿舍睡了一觉之后,当他醒来时就感到了身体的不适。 嗓子发痒,四肢酸痛,头脑发胀,他判断自己大概也是中招了,可能是这段时间给人看诊的时候不小心被传染上的。 他赶紧下楼去到卫生所里,给自己拿了个口罩和一些药后,就回到宿舍里躺到了床上。 “39度……这病情来的也太猛烈了吧……” 吕佑生看着温度计上的刻度,无力地支撑起自己的身体,用酒精棉花擦了擦温度计,把它放回了容器里。 从他感觉到不舒服到完全发热,这之间前后不超过半小时。这么可怕的症状,这已经不是一般的流感了,得赶紧往上报告才行。 可是吕佑生现在连起床都要花费很大的力气,怎么可能提笔写报告。 他只能一边躺在床上喘气,一边用湿毛巾捂住自己的腋下来给自己降温。 可是这病情哪是这么容易就能得到缓解的? 于是吕佑生便只能感受着不断升高的体温,在昏沉的意识中困难地进入睡眠。 可没过多久,他就在迷迷糊糊中听到了外界的响动。 先是房门被打开,然后又是放东西的动静。 接着,伴随着一阵劲风,一道声音在他耳边炸了开来。 “哎妈呀,阿生你这是咋了!” 吕佑生艰难地睁开眼,模糊的视野中慢慢勾勒出了一个人影。 “老张……你这么早就回来了。” 回来的人正是和吕佑生同住一个宿舍的小队长张建军,由于工作需要,他往往回来的都比较迟,今天反而是个例外。 “嗨呀也别说这个了,你这是咋了?” “可能是被传染了……休息一下就好了,你离我远点,当心被染上……” “你你你等着嗷,我这就去给你拿药叫大夫!” “我自己已经去拿过药了,而且现在卫生所估计也没人……” 吕佑生竭力叫住了刚要跑开的张建军,而后又连着咳嗽了几声。 “你这也太哈人了,哪有这么严重的毛病?” 张建军看着外边的天色也确实已经到了饭点,现在这个时候卫生所的值班医生应该也去公共食堂打饭了,一时半会估计也回不来。 于是他只好另拿了一块毛巾,用水打湿后给吕佑生擦汗。 “我也不知道……可能我对这个病的抵抗力比较低……” 说实话,吕佑生自己也很奇怪。他这些天看诊下来的病患虽然也都在发烧,但是他们的症状都比自己要轻微一些,像自己这么严重的情况还是第一例。 张建军给吕佑生擦完了汗后,又给他倒了杯热水,拉过椅子坐在床边看着他连喝水都没劲的样子,担忧地说道。 “你这可不正常啊。乡里最近多发毛病也知道,但人家也没你这么严重啊!我刚才进来看你这样,还以为你被人下咒快死了呢!” “我更得意听你讲别的事情,也不想你对我说吉祥话……” “好好好,咱不说了不说了。” 张建军看着吕佑生这半死不活的样子,赶紧管住了自己这吐不出几个好句子的嘴巴。 “咳咳……你今天咋回来这么早?” 喝完了水,躺在床上的吕佑生恢复了一点力气。他见张建军还坐在床边,就主动找着话题说道。 “害,别提了,这县里又出事情了。” 张建军摆了摆手,一脸不耐烦的样子。 “县里那指导小组组长,你知道吧?让上边调走了!这不,又来了个小年轻接任。好家伙那气势啊,说一定要彻底整顿咱乡县的风气,要大搞特搞,让我们几个生产队都写一份整改意见交给他。你说这叫什么事啊……” “咳咳,咱们这也没啥风气吧,不都把该打的给打掉了么?” “谁说的,这不还有一个呢!” 吕佑生现在的大脑很混乱,他看着张建军那挤眉弄眼的各种小动作,才明白过来他在暗指谁。 “你是说新来的那位……打算搞谢正义?” “我可没说嗷,只是有这个想法而已。” 张建军苦恼地拍着膝盖,又烦躁地抓了抓脸颊。 “你说说看,这谢正义咱十里八乡都知道他有真家伙,也都信他怕他,这该咋整啊!万一给他整不乐意了,他那个仙家……呃,就那玩意,来报复我们怎么办?虽然我是不大信什么仙家的嗷,但万一呢?” “咳咳,这件事得慢慢考虑,你先看看其他生产队的打算吧……” 两人又聊了些有的没的,张建军见吕佑生的状态稍微有些平静了下来,也就不再去打扰他,便离开了宿舍去公共食堂吃饭。 周围的环境再次安静了下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药效开始起作用,吕佑生的困意终于战胜了头痛,开始带着他往潜意识的深潭下潜。 逐渐地,他的身体不知为何地被一股温暖感所包围,连全身各处的不适与酸痛都减弱了不少。 慢慢地慢慢地,直到感官彻底与不适感屏蔽,吕佑生终于安稳地进入了睡眠。 第99章 不稳定的梦境 顾时逃离谢正义家后没多久就发现了梦境世界的不对劲。 他原本走在山道上,时间粗略估计也不过是下午四时前后。 但忽然间,周围的一切都好像变得恍惚了起来,伴随着天空迅速变得昏黄,再变得黑暗,整个世界一下子就进入了黑夜。 可很快,天空又变得明亮了起来,一抹初阳随即从东方升起,世界又变回了“正常状态”。 在这个过程中,顾时全程都保持着清晰发的意识,仅仅是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世界突然进入夜晚,又来到新的一天。 这期间,他甚至还能看到有人的残影在自己的身边走过,或骑着自行车来来回回。 “时间不稳定吗……” 如果他最开始的猜想没有错的话,爷爷是这个梦境的主人,那么梦境发生的变化可能和他本人有所关系。 但问题就在于,在外面的爷爷已经死亡了,这个梦境的来源可能是爷爷残留的意识——或者说得更加直接一点,爷爷的灵体。 按照阿蒙曾经的说法,灵体是非常脆弱的,而在各种民间传说中,灵魂也是很容易消散的。 那么,爷爷的灵体究竟是因为什么,可以维持一个如此庞大的梦境,同时自己也还没有崩溃呢。 顾时捏了捏单片眼镜,他觉得自己好像找到了什么关键。 “梦境中的爷爷,会不会就是爷爷的灵体本身?” 而梦境的变化,会不会就与梦境中的爷爷的变化有所关联…… 看着稳定下来的时间,顾时重新迈动脚步,往永安村的方向赶去。 ………… 吕佑生只觉得自己睡了一个大头觉,中间就好像是喝醉断片了一般,对昨晚的事情完全没有什么印象。 他坐在床上迷离地看了看空荡荡的宿舍,又看了看床头桌子上放着的水杯和药片,这才隐约回忆起来了什么。 “我昨天好像病得很厉害来着?” 但是现在,吕佑生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有什么不适,除了可能是睡太久导致的起床无力以外,用本地话来说,那就是精神倍儿棒。 他翻身下床,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四肢。充沛的力量让他再一次怀疑昨天的病是不是自己在做梦。 直到他看见自己桌子上的水杯下还压着一张纸,他拿起来看了一眼后,才确定自己昨天真的在生病。 “阿生,你这烧退的也太快了,什么药这么顶啊?不过你今天还是先休息休息,队里那边我帮你请假了。” 这是张建军的字迹,吕佑生也确实记得昨天张建军有和自己说过话。 这么看来,昨天的自己确实在发烧,但是过了一个晚上这病就好了,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这突如其来起来的痊愈,让吕佑生不禁联想到了乡里流传着的,关于谢正义的仙家神通。 “这事整的,难不成我在梦里遭了谢正义不成……” 吕佑生抓了抓头发,虽然张建军留纸条让自己休息休息,可他现在好得很,躺在床上也没有什么事干。 于是他还是打算出门,至少把自己的情况和卫生所里的值班医生说一说,看看他的想法。 吕佑生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几口后,他就穿好衣服,戴上帽子离开了宿舍。 今天外头的天气还挺不错的,阳光明媚,一切都很敞亮。 吕佑生刚走出去没几步,就感觉喉咙里好像卡了口痰,不上不下地堵着。 他连忙咳了几声,把痰咳上嗓子眼,找了个丢垃圾的地方,“呸”的一声就把痰吐了出来。 看来自己这病好得还不是很彻底,等会再弄点化痰的药吧…… 这么想着,吕佑生继续往卫生所的方向走去。 只是他没注意到,自己刚才吐出来的那口痰,在阳光的照射下顿时冒出丝丝黑烟,不到几秒钟就彻底消散在了空中。 ………… 顾时走的很快,他原本走路的速度就比较赶,在这没有体力概念的梦境世界里,他走的就更快了。 很快,他就回到了永安村,并以卫生所的目的地一路走去。 现在的时间是上午,不同于昨天午后道路的人影无踪,此时此刻,就在永安村旁边的田地里就有不少人在忙活着施肥与除虫。 更别说村道上,走几步就能见到扛着农具走过的农民,还有穿着清一色绿色军服,骑着自行车组成队列路过的工人与青年。 而也不知道算不算巧合,顾时走着走着,就看见前面有一个熟悉的背影,正在和一个穿军装的人一边走,一边交谈。 “谢正义……” 那个有着熟悉背影的人,毫无疑问就是谢正义,他估计在那段不稳定的时间内离开了自己家,又来到了永安村。 顾时朝着两人走了过去。此时的谢正义看起来一切正常,身体上也没有什么黑烟与虚影,完完全全就是一个普通人。 而另一个正在和谢正义交谈的人,顾时总觉得他有些眼熟。 等到走近他们之后,顾时才听清楚了二人的对话。 “……大仙还真是神机妙算啊,这都让你算着了!” 谢正义波澜不惊地摸了摸他根本没有胡子的下巴,风轻云淡地说道。 “这不过是仙家伟力,我只是从中窥见一二罢了。” “是是是,仙家厉害,仙家厉害。” 和谢正义说话的人拱着手,眼神往别处晃悠着,非常明显的敷衍神色。 “哎呀,不过谢大仙你来晚了,阿生今儿早上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烧都退了。” “嗯……嗯?他好了么?” 谢正义本来还打算说些什么,但在听见这番话后,眼睛微微一瞪,一抹惊诧从他的眼中闪过。 退烧了?什么意思?爷爷生病了? 短短几句的交谈中透露出的信息量就让顾时有些理解不能了。 果然他放弃跟随爷爷就容易出现这种他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之前离开灵堂去老宅找东西也是这样,顾此失彼,选择了一边没办法了解另一边的情况。 要是自己能有个额外的眼线就好了…… 顾时在奇思妙想的同时,也没有忘记观察谢正义的状态。 “得知爷爷退烧的消息似乎让他有些惊讶,这是为什么呢?” 结合昨天,实际上是前不久,顾时在谢正义看到的那个东西。 该不会…… “是啊是啊,昨天傍晚我回来的时候阿生还病得很厉害,等我吃完饭回来他就已经好转许多了,到今天早上直接都退烧了。” 二人在说话的同时原本在往前走,但在听到那人的话后,谢正义直接就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他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让人捉摸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顾时本来想窃取一下谢正义的情绪,但在想到那个黑影的存在后,他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以防自己的举动让黑影再次出现。 就在这时,谢正义突然转身,朝着他们走来的方向跑走了。 跟在二人后边的顾时还下意识地给谢正义让了让路,从他跑走的样子来看,顾时从中感受到了一丝慌乱。 走在前面的那人还在说话,在走出去一段距离后,他才发现身边已经没有了谢正义的影子,回头一看,也只能看到谢正义远去的背影。 “诶!大仙,你不是要去卫生所吗?” 那人冲着谢正义的方向喊了一声,但谢正义并没有搭理他,一溜烟就消失在了视野当中。 “奇了怪了……” 那人还没想明白这是怎么个情况,就听见他身后又传来了别人的声音。 “老张,你站在这儿干嘛?” 第100章 诅咒 吕佑生刚从卫生所出来,骑着自行车想去县里一趟,在路上就看见张建军站在路上不知道在做什么。 他骑到张建军后边,喊了他一声,后者也马上转过头来 “哎呀阿生,你怎么下床了?我不是说让你多休息休息吗?” 张建军急忙凑到吕佑生身边,左看看右看看,脸都要贴到他身上了。 “诶诶诶,干啥呢!” 吕佑生像赶苍蝇一样把张建军从自己身边挥开。 “我起来就好了,你看,这多有劲儿?” 说着,他甩了甩自己的手臂,展示自己现在强健的状态。 看到吕佑生生龙活虎的样子,张建军也是啧啧称奇。 “本来我以为你只是退烧了,这好的也太彻底了吧!” “我也没想到,要不是看到你的纸条,我都以为昨天的事是我在做梦呢。” “诶,你吃的啥药啊这么顶,下次我生病我也吃吃看。” “就楼下卫生所拿的退烧药,我给所有人开的都是这种药。” “那还真奇了怪了,是不是你家老祖显灵了,给你病直接治好了?” “去去去,保国这么说也就算了,你个小队长还乱说话。” 两个人相互打趣了一会儿,张建军确定吕佑生真的痊愈了,才彻底放心下来。 “哎,你刚才在跟谁说话来着?” 有的没的说了一大堆,吕佑生才把话题又引回到最开始。 “还能有谁,谢正义呗。” “谢正义?” 吕佑生疑惑地看着张建军。 “他怎么又过来了,昨天他就来过一次。” “昨天他也来过?” 吕佑生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包括谢正义让宋保国上报的那张采购清单也全部和张建军说了一遍。 听完所有事情后,本来还乐乐呵呵的张建军立刻就严肃了起来。 “他搞那么多药做什么?” “我也不知道呀。” 张建军思索了一阵,忽然突发奇想地说道。 “你说有没有可能,谢正义一直以来所谓的仙家手段,其实都是在用药……” 张建军的思路其实很符合很多江湖骗子的手法,曾经的吕佑生也是这么怀疑过谢正义的。 但自从那次亲眼所见后,他就不那么认为了。 “这……我觉得不大可能。” “啊?你不是一直都挺质疑他的吗,怎么现在又换想法了?” 吕佑生又不可能把那天看到的事情跟张建军说,纵使他再相信自己,也会很难把这件事放心上。 而且,就算他真的和张建军说了,他又能怎么样呢? 难道真的带人去抄了谢正义家吗?万一把他逼急了,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造成了某些无法想象的后果,那么吕佑生恐怕一辈子也无法原谅自己。 就目前而言,谢正义没有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这便是最好的结果。 他想要打造出仙家的名声,那就让他打造吧,只要能稳住他,那么自己什么都不做也没什么事。 昨天他的行为还是太过激了,主要是他看见谢正义就很难冷静下来,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哎,说的再多,至少人家也在帮助乡亲邻里呀。上头都没打算动他,那我们也就别管太多了。” 谁知道张建军一听就乐了。 “嘿,你忘了我昨天怎么说的来着?上头换人啦,还打算对谢正义下手呢!” 提到这,吕佑生也回忆起来了昨天和张建军的对话。 “不至于吧,以前被打倒的那些神棍也都是打着仙家旗号在坑蒙拐骗的家伙,谢正义好说歹说也救了不少人呢。” “这话能咋说呢,人新官上任三把火,又不清楚谢正义以前做了什么,当然有恃无恐啦!” 谈到这个,张建军撇着嘴危言耸听地对吕佑生说道。 “你知不知道,现在已经有人在说,等那位新来的见识到谢正义的真家伙后,就会跟前一任一样了!” “你说这事闹的……” 吕佑生很头疼,一方面是因为他并不涉及这方面的事情,没办法也没能耐提出什么意见。 另一方面,则是由于谢正义。 他这人从来不和别人来往密切,因此也没人了解他的真实心理。谁知道万一上面组织的动静给谢正义逼急眼了,他会做些什么事呢。 “这样吧,你看看能不能联合其他几个生产队,一起写一份报告……至少让上边别动他,然后这几天再找人和他说说,叫他收敛收敛,跟着生产队一块劳动。” “也行,别的不说,谢正义这人治病是真的拿手。真让上边把他搞了,乡亲们肯定也不乐意。” 吕佑生给出的方案张建军听着挺不错的,他在这十里八乡也算是说得上话,这几年大家伙的日子也过的好,都不想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最好就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这是大家都想看到的局面。 又和张建军聊了几句,吕佑生便打算继续出发,去县里找人讨论一下流感的事情。而张建军也准备去卫生所找宋保国了解一下细节。 然而就在吕佑生蹬起自行车的那一刻,一股冰冷到令人窒息的寒意撞入了他的身体。 他的面容瞬间扭曲起来,连着咳嗽了好几声,整个人直接失去了控制,浑身无力地就往旁边倒去,连带着自行车一起翻倒在了路上。 还没走几步的张建军听到身后自行车翻倒的声音,回过头来就看见吕佑生正倒在地上,半个身子被压在自行车下面,还在不停地抽搐。 “阿生!你怎么了!” 张建军连忙扑了过去,替吕佑生把自行车搬开,将他的身体正面翻了过来。 只见此时的吕佑生面部通红,嘴巴一张一合但是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的一只手摸着自己的脖颈,另一只手在空中胡乱比划着,额头青筋暴突,嘴唇开始发绀,眼神中全是迷茫与绝望的意味。 “阿生!” 张建军根本没学过多少的急救措施,他只知道怎么救溺水的人,可面对现下吕佑生的状况,他根本是束手无策。 “快来人啊!” 张建军的呼喊声传的很远,但第一个听到他声音的就是一直站在他们旁边,目观着一切的顾时。 他此刻也毫无举动,只是面色沉重地看着爷爷身上环绕着的黑烟。 那是和谢正义身上一模一样的黑烟,是属于那个黑影的一部分。 同时,他还从中感受到了一个熟悉的气息。 那就是和千子湖诡异根从同源的,几乎完全相同的污染气息! 第101章 庇护 张建军的求救声很快吸引来了附近正在干活的人,他们见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居然是乡里有名的赤脚医生,连忙七手八脚地架起吕佑生,以最快地速度把他带到了卫生所里。 在卫生所值班的医生被这一群人吓了一跳,可当他看见被人抬着,已经是快要窒息的吕佑生时更是吓得赶紧把急救室腾了出来,招呼着把他放到床上,就开始对他进行心肺复苏。 但这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吕佑生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即使现在他的心脏仍在跳动,但他的鼻孔与嘴巴却没有任何的气流进出。 卫生所的急救设备本来就有限,面对这种突发状况,连病因都不知道的医生几乎是一筹莫展。 所有人只能看着吕佑生的面孔从通红到苍白,再到微微的发绀。 他原本还在抽搐的身体,也慢慢地平静了下来,然后…… 然后顾时就看见,一道金色的光芒穿过天花板,从天上照射下来,覆盖在了爷爷的身上。 那道光芒是如此的耀眼,让他都不禁后退了一步,以躲避它的照射。 爷爷的身体瞬间冒出一股股的黑气,发出滋滋的声响,同时伴随着一股莫名的恶臭开始渐渐消散。 “这种感觉……” 顾时对这个光芒也非常熟悉,只是它现在要更加的强烈,更加的炽热。 “这是那次上香时被庇护的感觉,是来自纯阳真人的力量!” 洁白的光芒很快就将爷爷的身体全部包裹了起来,原本已经没有动静的爷爷腹部猛然一颤,喉咙中发出一阵恐怖的“嗬嗬”声。 “嗬……咳咳咳!” 爷爷的双眼一瞪,身体痉挛了起来,整个人朝着床边侧翻了过去,猛地一唾,便吐出了一团黑黄色的粘稠物体。 “呼……呼……” “阿生!阿生你怎么样了!” 几乎要绝望的张建军被吕佑生这突然间的反应惊得懵了一阵,但很快他就回过神来,抓着吕佑生的背赶紧给他顺气。 从死亡边缘回来的吕佑生此时根本没有说话的力气,就连刚才发生了什么他都没有精力去回忆,就只是虚弱地挥了挥手,然后就瘫倒在了床上,脑袋一歪,失去了意识。 虽然他陷入了昏迷,但他的胸口已经恢复了正常的起伏,脸色也开始慢慢回转,这让在场的人全都松了一口气。 也包括顾时在内。 不过,他仍然感觉到有一种庞大且压抑的气息正环绕在急救室的上空,并且那股气息的来源,似乎正在将注视投到自己身上。 顾时咽了咽口水,没有抬头去看天。 他双手一合,毕恭毕敬地对着躺在病床上的爷爷,也是对着天上那未知的存在行了一礼。 不知过了多久,一直到顾时注意到被注视的感觉终于消失后,才敢重新站直自己的身体。 亲眼目睹了爷爷死而得生的整个事件后,他对梦境的真相有了更加深刻的了解。 “如果这个梦境回顾的是当年的事件,那么现在发生的事是不是就是当初同样发生过的事情。” “当年的爷爷遭受了生死之灾,也同样是纯阳真人的力量救了他吗……” “可如果只是单纯的回顾,为什么那道黑影,为什么那个存在,会注意到我的存在。” 顾时已经出了一身的汗,明明在梦中是不会出汗的,可他就是感觉到汗水打湿了自己的背。 “除非,除非这不只是单纯的回顾,而是在梦中模拟当年的事件。” “整个梦境中,只有爷爷的灵体是真实的,其他人物都是梦境延伸出来的。” “在这同时,还有两个存在在注视着爷爷的梦境……” “一个就是谢正义的‘仙家’,还有一个就是纯阳真人,或者是跟纯阳真人有关的什么存在。” “他们也同样在模拟,在利用这场梦境复刻着自己的行动。” “但是,这是为了什么……” 包括那所谓的仙家,也包括纯阳真人,这两个近乎是神明的伟大存在,为何要围绕着这么一个梦境先后投射自己的力量。 说明这个梦境一定有着什么实际的作用,不单单是为了播放爷爷的人生走马灯。 想想规则中提到的某些事项,想想看它们与梦境之间的联系…… 不能大声喧哗,要保持肃穆…… “但是老张爷爷他们的说话声音也很响,包括哀乐,为什么这些东西没有引发异常?” 只有血亲能号哭,只有血亲能瞻仰遗容…… “但是奶奶也在号哭,老张爷爷他们也在瞻仰遗容,这也没有引发异常。” 灵堂之内不能睡觉,屏风后面又可以睡觉…… “灵堂之内的睡眠就会被拉入梦境之中,如果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被拉进梦里会发生什么?” 顾时觉得自己已经快要理清规则设立的目的了,只要再搞清楚一件事情,只要他再理解梦境的真正目的,他就可以把上面的疑惑全部解开了。 想想看,梦境是建立在睡眠的基础上的,睡眠的目的又是为了休息,并且恢复人的精神。 可是爷爷已经死亡了,肉体上的休息已经是没有任何作用了。 那么睡眠的恢复作用,就是针对于爷爷的灵体了。 按理说,人死后灵体也会随之消散,但爷爷的灵体显然是受到了诅咒,没办法安然地离去,这也就是葬礼上会出现异常现象的原因。 这个诅咒的来源明显存在污染,并且正在侵蚀爷爷的灵体。 也就是说,如果爷爷的灵体被彻底污染了,那么这个怪谈世界就会迎来失败的结局,届时会发生些什么,是他完全无法想象的。 而为了保护爷爷的灵体不被污染,葬礼上的各种规则才会产生,这个梦境恐怕也是一种保护措施。 而那些规则和这个梦境,又是通过什么方式来保护爷爷的灵体的呢? 这个问题恐怕阿蒙知道,但是顾时他不知道。 他还缺少一部分的对照,也就是触发规则所产生的不同异常现象。 目前为止,他见到过的异常现象只有遗照的颠倒,和爷爷遗体的异动。 还有没有什么别的异常现象,他还不知道。 只要知道了更多的异常现象,那他就能分析出诡异影响爷爷灵体的方式,进而推断出规则和梦境是如何保护爷爷灵体的。 果然,这次的怪谈…… “更加有趣啊……” 顾时不知为何感觉到了一丝莫名的兴奋,他扶了一把单片眼镜,把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 想通了很多事情后,顾时再看向病床上的爷爷。 他的身体上依然包裹着一层淡淡的光芒,面色变得宁静且安详。 在恍惚的一瞬间,爷爷年轻的面孔仿佛与年老的他重叠了起来,顾时明白,他这是看到了真正的爷爷,也就是他的灵体。 “看来,这个梦境是一个巨大的棋盘。代表纯阳真人这一侧的帅是爷爷,那么代表仙家那一侧的将就是……谢正义!” “谢正义通过仙家对爷爷下手了,但却由于纯阳真人的庇护使得他的想法落空了。” “那么接下来,谢正义肯定不甘寂寞,他一定还会去做些什么,而这最终的结果,就导致了……” “谢正义的死亡……!” 就在顾时理解了过去的真相时,梦境的时间,再次不稳定地加快了运转。 第102章 决定 吕佑生苏醒过来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当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看见了自己被一堆花围在中间,有的甚至还带着泥土,一看就是从地里拔出来的野花。 躺着发呆了一会儿,吕佑生就等来了照例过来看望他的张建军。 “呵!阿生你终于醒了啊!” 见睡了这么久的吕佑生终于睁开了眼,张建军也是兴奋地凑到床前,一如那天傍晚回来发现生病发烧的吕佑生的他。 抓着吕佑生聊了半天,见他对答如流,也没有什么迷糊的表现,张建军这才放下心来。 “我们以为你要变成那什么……什么草木人来着。” “你是不是想说植物人?” “诶对对对,就是这个。” 吕佑生尴尬地笑了笑,他对这段时间的经历完全是一头雾水,直到现在都觉得从生病那天开始的所有事情都是一场梦。 但是在梦中,他却觉得异常的温暖,时时刻刻都像是躺在春日的阳光下,没有一丝的阴寒。 “你说说,这流感还真是吓人啊,那天你那个样子,我都以为你要没了呢!” 张建军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给吕佑生洗了一个苹果。 刚刚醒过来的吕佑生并没有什么胃口吃东西,便摆手婉拒。张建军见他不吃,干脆就自己啃了起来。 “你说说……要不是那天谢正义刚好过来有事,和我在路上撞到……又正好遇到你……没准你倒下的时候都没人看见!” 张建军吃的满嘴都是苹果汁,说话也糊里糊涂的。 吕佑生注意到了张建军话中的细节,但是他还是先把靠近张建军的被子往里面收了收,说道。 “吃干净了再说话,别把苹果都喷出来。” “好好好……我安心吃。” 张建军还真就安安分分地大口大口吃着苹果,吕佑生也没有和他说话,安安静静地等他吃完苹果,跑去洗了手,才继续问道。 “你说那天谢正义过来有事,是什么事?” “哎,说起这个,还真得佩服他那个神通。” 张建军一拍大腿,说道。 “你猜这么着,他就是来找你的!” “找我?” “昂!” 见吕佑生疑惑地皱起了眉头,张建军连忙解释道。 “你前一天不是生病发烧了吗,嘿,叫人家给算到了,人家说想过来给你看看病!” “给我……看病?” “对啊!嘿嘿不过他也没料到,你这病第二天就好了……呃,虽然后头又突然严重了,但是那天早上确实好了不是么——” 张建军后面在说什么,吕佑生完全没有注意听。 他的脑海中不断重复着那天自己和谢正义的所有交集。 “我和谢正义第一次正式见面,我和他不欢而散后,回去我就生了病……第二天我的病好了,他通过老张得知了我痊愈的事情,又离开了,在那之后我就,我就……” 种种巧合联系在了一起,让吕佑生不得不做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不想得出的恶毒猜想。 “是谢正义……对我下的手?” “是,是他让我生的病……?” “他,他有着可以让人身患重病的能力……?!” 吕佑生越想越害怕,直到张建军的一声喊叫把他从错乱的沉思中拉醒过来。 “阿生,阿生!想什么呢?” 张建军看见吕佑生发懵的样子,心里暗叫不好,以为这么多天的沉睡果然是让他睡坏了脑子,正打算再喊几声时,就被吕佑生一把抓住了手。 只见他哆嗦着说道。 “老,老张,这几天你有没有见过谢正义?他有没有来过……!” “妹,妹有啊……” “那有没有其他人见过他,他有没有做些别的事情!” “我,我不到哇!” 张建军被吕佑生的样子吓了一跳,下意识地问啥回啥。 冲着张建军吼了几声的吕佑生反应过来自己情绪失控,深吸了几口气后,他冷静下来,盯着张建军的眼睛说道。 “老张,你信不信我?” “啊?我,我当然信你。” “那我说的事情,你应该都不会怀疑的吧?” “呃,不,不会。” “咱们可是铁哥们,你不会出卖我对吧?” “呃,对对……不是,阿生你想说啥呀?” 吕佑生整理了一下思绪,凝重地把自己的想法对张建军说了出来。 也包括那一次,他在谢正义家看到的一切事情。 听完吕佑生陈述的张建军也沉默了,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惊讶还是应该害怕。 见好友一言不发的样子,吕佑生以为他是在怀疑自己,就想要继续说点什么,却被他抬手打断。 “不是,你,你等会,让我捋捋。” 张建军把身子移了个朝向,嘴里自言自语地念叨着。 “谢正义用仙家对阿生下手,阿生看到了谢正义的仙家,阿生觉得仙家不是好东西,谢正义估计也不是个好东西,阿生有没有可能睡坏脑子,可是这是阿生昏迷前老早看到的事情,阿生也不乐意造谣……” “你别念叨了,我都听着呢……” “你憋管!” 吕佑生只好耐心地等张建军整理完信息,过了好久,后者才慢慢悠悠地转过来,眼神复杂地看着吕佑生。 “阿生,你确定你真的看到了,那个?” “我,应该确定吧……” “别应该确定啊,给个准信,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情!” 吕佑生从被子里抽出双手,一起往下压了压,示意张建军保持冷静。 “我们先不谈我是不是产生幻觉了,咱们就单说我的病。” “那天你跟谢正义说完我痊愈的事情,他是什么反应?” “什么反应?” 张建军回忆了一下,好像还真的回想起来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好像有点惊讶,然后在听我说完的时候就再也没说过话,完事儿招呼也不打就跑走了!” “然后呢,你刚见到他的时候,他是什么反应?” “嗯……很牛批哄哄的样子,跟他平时差不多。” “他是不是很笃定我就是病倒了,而且病的很严重?” “对……对对对,是这样的!” 二人一问一答,听到这里,张建军也逐渐意识到了这其中真的存在什么不正常的情况。 抛开吕佑生看到的仙家是不是真的,就单从谢正义非常肯定吕佑生的病,并且在知道后者一晚上就好转之后立刻离开的事情来看,他就显得非常可疑,乃至有嫌疑。 “老张,咱们做个假设,就不管什么仙不仙家的事,单从生病的事情上来说……你觉得谢正义,会不会有什么手段,能够让别人生病,并且生的病只有他能治……” “你是想说,这些年他给人治的病,都是……” 张建军和吕佑生的思路彻底同步了,前者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除此之外的,是他逐渐开始上火的情绪。 “狗曰的,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这byd简直就是,害人不浅呐!” 张建军文化水平不算高,因此也只能说出自己最直观的想法,这其中也就包含着他最直接的情绪。 “我现在就去叫人把他逮起来,先抄了他家看看到底藏了什么东西再说!” “诶你等等啊!” 看到张建军站起来就要往外冲,吕佑生赶紧叫住他。 “等什么啊?阿生,你都差点被他害死了,还等?再等没准他又要对你下手了!” “我这不还活着吗,你先冷静一点,我一个当事人都不急,你急什么?” 劝回了张建军,吕佑生继续和他说道。 “说到底,前边那些事情也只是我的猜测罢了。没准这件事情只是一个巧合,而谢正义正好变成了巧合的替罪羊。” “哪有那么多巧合?阿生你听我的,邪乎到家必有鬼,谢正义不管咋样绝对有问题!” “啧,我就不该跟你说这回事,万一那些病真的和谢正义没关系呢?万一他真的治了很多人呢?难道我们真的要把一个治病救人的无辜者推向悬崖?” “无辜?嘿,阿生这你就不知道了。” 张建军一脸严肃地跟吕佑生说道。 “我祖上三代都住在这儿,一家子人看着谢正义他们家是怎么发家的。他们家代代都搞出马这出戏,你猜猜他家那个房子怎么来的?” “就算谢正义真的救过人,那他赚的也是别人的苦难钱!” “我知道你这人心软,之前打掉那些封建毒草的时候还暗地里求情,尽量留他们性命。” “可是阿生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万一,万一谢正义真的做着那些勾当呢?他真的先把人药倒,再设法治好人要别人的钱呢?这和那些江湖骗子有什么区别?甚至比他们还要狗曰的!”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只要我们直接抄了谢正义,一切不就都水落石出了吗?” “抄了他,然后呢?你准备让他彻底做不成人吗?” 吕佑生头疼地捏着鼻翼两侧,心里的各种暗示都在告诉他即使谢正义没做什么大事,手脚也绝对不干净。 『对于这样子的人,难道还要放任他肆意妄为吗?』 (可是暴力不应该是用来解决问题的方法,在查清楚事实真相前,不应该直接对别人动手。) 『但暴力总是最好的方法,一切的可能现在都指向了谢正义,他就是最大的黑手!』 (这也只是我的猜测而已,也许是一时的妄想,再多想想或许就不会那么以为了!) 『再怎么想也想不出第二种可能来,天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从谢正义跑走的事情来看,就能知道他心里有鬼!』 (就算谢正义的确有鬼,那也不能大张旗鼓地对他动手,再怎么说他也是救过别人!) 『救过别人?怎么确定那些人真的就有病呢?』 (但是乡亲们对谢正义始终是有感激情绪的……) 『只要我们找到了真相,乡亲就会理解我们……』 (这不是正义……) 『没了谢正义,才是最大的正义……』 复杂的情绪交织中,吕佑生只好做出了一个折中的妥协决定。 “由我去寻找真相吧……” 第103章 行动 吕佑生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说服了张建军,让他暂时不要心急,先按照之前的方案来,稳住那位新来的指导小组组长,然后再由他去和谢正义进行交涉。 但是张建军死活不肯同意吕佑生一个人单枪匹马地去面对谢正义,无奈之下,吕佑生只好同意张建军带人跟在他后面,如果说情况不对,那么张建军也可以及时救场。 “这件事暂时不能让太多人知道,老张,你准备带哪些人?” “还能有哪些人?我最信得过不就你们几个吗?” 吕佑生知道张建军说的是什么,无非就是包括他在内的几个知青,还有像宋保国这样的和他本身来往甚好的社员。 “保国,老陈,老傅,阿军……就这些人你看怎么样?” “嗯,差不多了,如果带太多人反而会暴露行踪。” “那好,你就先安心养病,这几天我去把事情都安排一下,保证不让谢正义那小子跑喽!” 张建军作为生产队队长,做事向来雷厉风行,行动果断。在和吕佑生商量好计划后,他先去把上述四人全部叫了过来,一块开了个会。 在吕佑生的讲述下,以及宋保国手上的谢正义额外要求申报的药品清单作为佐证,这些本来就属于是他们的小团体成员很果决地就认可了这次的行动。 “阿生说的没错,在不能确定谢正义是否真的利用仙家胡作非为前,我们不能大张旗鼓地对他做什么。” “至少要慢慢来,先稳住县里的人,再稳住谢正义。” “如果谢正义真的有问题,那咱也算为民除害。如果他没毛病,那咱也能给他一个清白的名分。” “娘的,咱们干了!” 简单地开了一个小会后,众人散去,开始一步步地执行吕佑生的计划。 接下来的几天内,吕佑生在卫生所里一边接受着医生的检查,恢复着自己的身体,一边听着张建军来跟他说目前外界的状况。 和他想的一样,通过几个生产队的联名报告,指导小组虽然已经把目标放在了谢正义头上,但并不打算直接对他下手,而是准备先通过走访的方式,了解永安村一带的具体情况。 指导小组是被稳住了,但谢正义那边却出了些状况。 按照张建军的说法,他询问了好多人有没有在这几天见到过谢正义,得到的回答都是一致的没有,同时也没有人见到过谢正义离开乡里。 他也通过派人上门直接去谢正义家询问,但同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谢正义家大门紧锁,无论怎么敲门,里面都没有人做出应答。 然而到了傍晚时分,他又能在谢正义家门口闻到饭菜的味道。 这就证明,谢正义这几天哪都没有去,但他把自己关在了家中,不问世事,谁也不见。 情况如此,吕佑生也判断不出谢正义到底在想什么。他这几天身体恢复的很好,期间没有出现过任何的问题,再过几天就可以离开了。 如果说谢正义那天跑回去是为了对自己进一步下手,那为什么在他恢复的这几天里,对方却一点行动都没有。 难道是因为连第二次都没有要了自己的命,谢正义投鼠忌器,不敢再做些什么了吗? 不,还不能武断地认为就是谢正义对自己动的手脚,要等到时候他亲自去面对谢正义,那才是真相大白的时刻。 于是吕佑生就带着种种疑惑,耐心地等到了几天后卫生所的医生给自己开了准许出院的单子,他才终于可以再次走到阳光下。 出院的那天下午,张建军早就和行动小组的四个人等在了卫生所门口。 在得知谢正义这几天同样没有任何动静后,吕佑生便打算直接去找他。 “今天就直接过去吗?不再观察观察几天?主要是我担心阿生你的身体……” “嗯,就今天吧,以免夜长梦多,我们趁早解决这件事。既是给乡亲一个交代,也是给谢正义一个交代。” 吕佑生挥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臂,住院的这段时间确实让他消瘦了一点,但也不至于变得虚弱。 “那好……同志们,我们出发!” ………… 当梦境再次稳定下来的时候,顾时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但是幸好,他还没有错过太多事情。 时间稳定后,他重新看到的景象,就是爷爷正准备出院的样子。 看着卫生所门口聚集的几个人,顾时把他们的面孔和那几位老人一一对应了起来。 听着他们的交谈,顾时已然是明白了他们打算对谢正义进行调查。 “看来,在那段跳跃过的时间里,爷爷他们已经商量好了什么……” 很显然,现在在场的这几位就是“谢正义事件”报道中的所有当事人。 而恐怕就是这一次的调查,造成了“谢正义事件”的发生,同时也可能就是日后一系列事件的起因,变成了让爷爷他们绝口不谈的过去,也是让爷爷的葬礼出现诡异的根本原因。 “出发!” 张建军的一声喊下,行动小组便开始朝着谢正义家的方向前进。 当然,他们是骑着自行车去的,一方面这很节省时间,一方面如果出了什么突发状况,自行车也可以方便他们逃离或者去寻找帮助。 按照他们的计划,吕佑生打着头阵,骑在最前面首先赶到谢正义家,而其他五人就远远地跟在他后面,时刻注意着是否要进行增援。 吕佑生骑得很快,这条山道他骑过无数遍,每一次都怀着不同的心情。 但这还是第一次,他以一种忐忑不定的情绪准备前往一个人的家。 为了其他人,也是为了自己。 吕佑生自认为不是什么大公无私的人,这次行动的提出,本身就有着他的私心。 他见到的事情太多,遇上的事情也太过诡异,而这一切都与谢正义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他没办法用单单一个巧合来说服自己,他很自私地想要一个交代。 很快,谢正义那独居在山林间的院落便出现在了路的尽头。 吕佑生直接把车停在了院子的大门口,翻身下车,往身后看去。 张建军等人已经埋伏在了院子围墙的拐角后面,这个地方既能够不让他人发现,又能清楚地听到院子里的动静,并做出及时的响应。 看到张建军给自己打了个准备好的手势,吕佑生深吸了一口气,单手握拳,敲响了大门。 “砰砰砰!” 等了一阵,没有任何回应。 “砰砰砰!” 他再次敲了门,依然没有任何回应。 润了润嘴唇,吕佑生干脆拉开嗓子喊道。 “谢正义,是我!你不记得我了吗?” “哐当!” 忽然,门后传来了一声木棍掉落的声音,连同着厚重的木门也微微拉开了一条缝。 吕佑生愣了一下,伸出去准备敲门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随后,他鼓足了勇气,干脆地推开了院门。 第104章 神像 打开的门后没有人。 谢正义家的院子里安静的可怕,没有一点点生物的动静,只能听见山间被风吹起的树叶的沙沙声,以及被吕佑生推动的木门所传出的嘎吱声。 “嘎吱……咯咯咯。” 随着木门被推到底,嘎吱声逐渐变成了一阵尖细而古怪的长音,仿佛聊斋中精怪的阴笑,用它那锐利细长的尖爪刮过吕佑生的心口,让他寒毛直竖,浑身发颤。 吕佑生跨过门槛,小心翼翼地走进院子里。 门后的地上掉落着一根木栓,看来最开始就是它锁住了院门,可它是怎么掉下来的呢? 谢正义那堪比小寺庙的家此时显得格外萧索寥落,全然没有了往日被他刻意制造出来的神秘色彩。 院子的地面上已经积满了落叶与枝条,以及散落一地的黄色羽毛,甚至还有一点点的血迹,顺着羽毛的残骸一路延伸到角落的鸡棚内。 吕佑生不敢靠近鸡棚去看,他已经闻到了丝丝腐臭的气味,并且远远地就从棚子的栅栏间看到了一团已经变成棕色的不明物体。 “这里是发生了什么……谢正义,他疯了吗……” 吕佑生一步步地靠近主屋,环境中依然只有自然音的存在,听不到任何人类活动的动静。 他往左侧的仓库看去,只见那间小小的屋子一如既往地紧闭着门,只有一些散落的沾血的羽毛散落在门口。 同样的,在主屋的门前,也散落着羽毛,和一些血肉模糊的肉块与内脏。 吕佑生走到主屋门口,把手放在门上。 这扇厚重的门却并没有他想象的重量,只稍稍发力一推,一声咔的响动后,门便被打开了。 吕佑生还没有把门彻底打开,就看见了屋内的烛火通明。 熏人的烟雾从门缝中扑面而来,吸了一大口烟气的吕佑生头晕目眩,险些没有站稳。 可就是在这个瞬间,意识恍惚的吕佑生注意到了身后传来的不合时宜的脚步声。 以及一道扑向他的劲风。 吕佑生连忙转过身去,却只看见一个闪过的人影扑向自己。 他躲闪不及,被这人一把撞进了屋内。 背部着地的吕佑生差点没有背过气去,瞬间开始飙升的肾上腺素让他忘却了这暂时的痛觉。 而后,他感受到地面传来了莫名粘稠的质感,可他根本顾不上注意这个。 因为那个扑住他的人影已压在了他的身上,双腿死死地钳住了他的下半身,限制他的行动,同时手里还高高举起着什么,以几乎难以让人反应的速度一下朝他劈来。 反应力剧增的吕佑生立即将头一偏,只听见“咔当”一声,一道寒光就擦过他的脑袋,狠狠地砍进了地面,甚至嵌入了不少距离,而那正是一把沾满了干涸血液的陈旧斧头。 此时他也看清了,那个袭击自己的人正是谢正义! 他披着一身缝着各种颜色布料的褪色长袍,里面却什么也没有穿,露出了他那宛如枯骨一般的枯槁身体,就像是大旱之年的树皮一般,布满了瘢痕与裂纹,皮下还长出了一根根既像是黑刺,又像是狼毫一样的根毛。 谢正义的脸扭曲着,各种面部肌肉挤压在了一块。一双通红的眼睛满是血丝,并向外暴突,眼眶周围是一圈又一圈的深色褶皱,嘴唇上也全是破皮,焦黄的牙齿上沾连着血液与肉末,嘴角高高咧起至耳边,发出了一阵癫狂的笑声。 吕佑生被他这如同行尸一般的模样吓了一跳,可是一见到他拿着斧头的手又有了动静,便知现在不容他多想。 他奋力地用膝盖往上一顶,朝着他的胯下猛然一击。 他感受到了这一击结结实实地打在了谢正义的命根上,但后者却根本没有什么反应,依然痴邪地冲着他狂笑,准备拿起斧头。 见寻常的打击不起作用,吕佑生干脆地一把按住了斧柄,把半个身体的力气压上去,阻止谢正义拔出斧头,同时右手蓄力一拳,精准地轰打在了他的下巴上。 这一击终于起了作用,下巴遭受打击的谢正义小脑功能瞬间紊乱,他的身体协调能力失衡,整个人一歪,钳制吕佑生的双腿也就松了开来。 吕佑生因此得以挣脱束缚,他把谢正义的身体往边上一甩,自己又往另一个方向翻滚过去,和谢正义拉开了距离,从地上爬了起来。 直到这时,用手撑住地面的吕佑生才发现大堂内的地面上尽是一滩滩长着毛发的黑色肉块。 它们彼此黏连,分泌出着同样黑色的液体,流满了整个大堂,散发着腥臭异常的气味。 吕佑生完全来不及犯恶心,他才刚刚站稳,就看见谢正义拔出了斧头,张牙舞爪再次地冲他劈砍了过来。 但谢正义的身体协调能力还没有完全恢复,他冲过来的路线产生了歪斜。吕佑生连忙闪身一躲,避开了谢正义的攻击,并且顺势绕到了他身后,用手绞住了他的手臂,同时一脚踢在谢正义的小腿上。 失去平衡的谢正义朝前跌倒,又被吕佑生抓住一只手掰到了身后,接着向上一使劲。 只听见“咔哒”的一声,谢正义的左手直接就被掰脱臼,软趴趴地搭在他的背上。 吕佑生随后又是一脚,踩在谢正义拿斧头的手腕上,令他失去抓握力,然后马上就伸手直接把他的斧头抢夺了过来,远远地丢开。 彻底失去了攻击能力的谢正义瘫倒在地,但吕佑生并不打算给他制造任何可乘之机。 他用手臂揽过谢正义的脖颈,向后用力擒住他,将他一路拖拽到门口,接着便对着外头喊道。 “老张!救命啊!!!” 吕佑生觉得自己这一声喊叫恐怕是他出生以来喊得最声嘶力竭的一次,可是在他喊出之后,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院子里面依然静悄悄的,只有那扇原本紧闭着的仓库的门不知何时被打开。 估计谢正义就是躲在那个里面,等到自己走到主屋门口,他就悄悄来到自己身后发动了偷袭。 “老张!保国!阿军!老陈老傅!快来人啊!” 然而,还是没有任何响应,他的声音甚至已经产生了回音,就像是被限制在了这一方天地内。 “那嬷个闲忒!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吕佑生乱得像只无头苍蝇的时候,他听到一声微弱的嘶哑声音慢慢响起。 “没,没用的……这里被封了声音……他们听不到……” 虽然已经虚弱得快听不清楚意思,但吕佑生还是听了出来,这是谢正义的声音。 他低头看去,只见谢正义此时已经没有了刚才的癫狂,表情也恢复了正常,但整个人却已虚疲得像是一个即将死亡的老人。 “你这是怎么回事?!” 吕佑生松开了一点卡住谢正义脖子的手,但仍然防范他的举动。 谢正义什么也没有做,只是缓缓地抬起他那消瘦地只剩下皮包骨头的手,指向大堂前方。 “仙家……我没控制住……” 吕佑生顺着他的手往前方看去,只见那座昔日装饰得辉煌无比的供台上已经堆满了长着毛发的腐臭血肉。 一根根褐色的血管从供台上生长出来,插进那五个代表着五家仙的彩釉塑像中。塑像的内部就像是全部被替换成了血肉一样,一鼓一鼓地好似刚刚被宰杀的新鲜猪肉。 从这些血肉塑像中,延伸出了更多的细小的血丝,将整个供台包裹起来。而那点燃着的香烛也已然变成了一根粗长的焦黄色油脂,向下滴流着浓稠的尸臭流体。 供台像是变成了一个有着完整组织循环的生物肉块,并且还在微微地颤动,仿佛一颗微弱的心脏,带动着全部的腐肉与血管一起跳动。 那血管中被泵动的,正是地面上血肉所分泌出的黑褐色粘稠液体。它们正从那些血管的末梢一点点被挤出来,有时还因为过高的泵动,导致部分血管直接炸开,洒出一大滩的液体。 供台尚且如此,但谢正义所指示的,却并不是它。 吕佑生缓缓向上看去,他看见在那供台之上,那尊向来被红布遮盖的神像,已经完全暴露在了外界。 红布之下,并不是金身玉砌的神像,而是一个极度扭曲,毫无章法的混乱雕像。 它没有面部,没有四肢,甚至没有身体。它只是一大团用黑石打造成的诡异象形,整体向四周展开,又顺着同一个方向打着旋儿,如同一个巨大的旋涡,却像是玩笑一般地摆出着一个打坐的姿势,高立在基座上。 它的正中央镶嵌着两颗血红色的宝石,那珠石诡状非凡,好像正在闪烁着猩红色的光芒,透露着点点嗜血的气息,像是一双眼睛,正通过宝石那血红的帷幕投出视线,从另一个维度窥探着这个世界的一切。 那道红光缓缓流动,扩散开来,沾染到周围的黑石上。 那些黑石本身就像是抹了一层油脂一般,像是飘浮在水面上的油液,不断蔓延着奇丽的油光,一起开始流动,旋转,连同那仿佛扭曲肉块的雕像本体,仿佛也在跟随着流动,旋转。 不,它是真的在流动,真的在旋转! 雕像已经变成了摄人魂魄的漩涡,它张开了那贪婪的口齿,要把人的魂灵吸去,卷入那中央的血腥光芒,吞噬殆尽,化作自己的养料。 吕佑生只是看了一下,就无法主动移开视线。他感觉身体几乎要失去控制,狂乱与毁灭的情绪冲击着自己的内心,就连他那仅存的意识也在向着那尊神像的中心飞去,即将被无穷无尽的黑暗彻底淹没,永远迷失在痛苦的深渊。 “不要……盯着仙家神像……当心魂魄……” 谢正义虚弱的声音响起的同时,他几乎是使尽全身的力气,双脚一推,用头顶撞了吕佑生一下。 身体受到推动,吕佑生的目光因外力,而被动地从神像上移开。 视线一挪开,他那快要丧失神志的意识就立刻恢复了正常,而吕佑生本人也像是濒临溺亡一般,劫后余生地大口大口喘着气,全然不顾空气中那充斥着的腥臭气味。 可吕佑生并没有被放过,包括谢正义在内…… 一声恐怖的嚎叫从神像处发出,混杂着各种人类所知和不所知的野兽的狂吼与各类极端情绪的冲击,传彻整个大堂,差点要将二人的耳膜震破。 滚滚的黑烟也顷刻从神像中,从供台上的肉泥中,从那五个已经被彻底渗透腐化的血肉塑像中喷涌而出,飘浮在大堂上空,融聚成了一团黑色的迷雾,化形出了一张可怖的血盆大口。 没有给他们任何的反应时间,它径直地扑向吕佑生和谢正义,要将二人吞入其中! 第105章 真相 黑烟即将接触到二人的前一刻,一道耀眼的光芒从吕佑生的身体中迸发而出。 就像是被点燃的柳絮那样,在光芒照射下的黑烟立即被消融,在滋滋声中消散殆尽,同时不断散发出阵阵焦臭味。 而后,又是一声刺耳的嚎叫传来,只是这次的叫喊更加尖利,混杂着极致的怨恨,仿佛是黑烟被消杀前最后的哀嚎。 吕佑生本来都做好了杀身成仁的准备,身体都下意识地摆出了防御姿态,将自己和谢正义一起护住。 可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却快让他一时分不清现实了。 “我到底是不是在做梦……这真的是现实吗……” 吕佑生自言自语地呢喃着,接着就听见自己身前的谢正义,颤颤地发出请罪一般的声音。 “果然……是吕祖……” “这是纯阳的力量……没想到你真的是……我,我太傻了啊……” 吕佑生根本没有听明白谢正义说的是什么意思,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允许他再像个谜语人一样说话藏头露尾了。 他一把揪住谢正义那件袍子的领口,冲着他喊道。 “别再用你那套糊弄别人的语气说话了!你到底在说什么,给我说清楚一点啊!这里是怎么回事!你又是怎么回事——” 突然,谢正义仅剩的那只手一下子抓住了吕佑生的左肩,整个人借力翻转了过来,面对着他。 吕佑生没想到这样子的谢正义居然还有力气反抗,刚准备出手压制住他,却发现后者并没有做出后续的动作,而是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古有精怪,生于山野。汲人之情,壮己之力……” “我们谢家的祖先于长白山遇到仙家,将祂请奉回来,几代人供奉着祂,让祂安守神位,不会为了愿力而去戕害生灵,为祸一方……” “仙家与我们定下协约,祂赐予我们定生死,掌病邪的力量,我们就要给祂供奉香火,献上百姓的愿力,从我们救治他人的过程中吸收别人绝望逢生的情绪力量……” “可是这永安村一带哪有那么多的病人,我太祖爷开始的那一代还好,每年出现的病人足够他给仙家供奉……” “但到了我父亲那一代,祂的胃口越来越大,只靠平常生活中出现的病患已经不够给祂供奉愿力……” “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剑走偏锋,用祂的伟力引邪入体,让他人得病,再由我们去救治……” “我们从来没有想害过任何人,我们只是想让所有人都能活下来,至少活过自己的一辈子……” “我们最多就是没有守住自己的贪心,从救过的人那里拿了钱财……可是我们也没有逼死过任何人啊!我们只是贪求了一点点,真的只是一点点……” 谢正义沙哑的声音越说越激动,泪水不断地从他那如枯树一般的脸颊上滑落,胸口更是像破旧的风箱竭力地鼓动着。 “到了我这一代,时代变了……像以前一样的行事手段已经没办法在社会上立足……只要我打出仙家的旗号,就会立刻被人盯上,检举……” “没办法,我只好利用仙家的力量让一些上面的人生了重病……然后在他们濒死之际出手救下他们……” “用仙家的力量去震慑别人,让他们安分勿动,我只是想以此来确保不会有人来打扰我,可以继续把祖辈的职责坚守下去,给仙家供奉愿力,让仙家不会失去控制……” 听到这里,吕佑生突然就明白了谢正义对自己下手的动机。 “所以我生病的原因也是因为……” 谢正义抽泣着,他抬起手想做些什么,却因为气力枯竭半途就垂了下去。 “你是这里有名的赤脚医生,跟我搞的那套截然相反……” “我知道,再这么下去,我的装神弄鬼迟早要被打破,那次见面后你的锋芒毕露更是让我感受到了危机……” “所以我……就用仙家的力量让你害了病,想着让你吃点苦头……等你自己治不好的时候,我再来救治你,这样之后你应该就会对仙家保持敬畏……” “我真的没有想害你……我是真的没有啊……!” 看着谢正义陷入了痴咒一般,不断地在重复忏悔,吕佑生连忙说道。 “我不怪你!我这不是也没病死吗!你放心好了,我不怪你了!” “你这是怎么回事?那些东西就是你一直在说的仙家吗?为什么祂会变成这样?” 似乎是因为得到了吕佑生的原谅,谢正义从那种惘然中脱离了出来,紧喘了几口气,却依然气如游丝地喃喃道。 “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身上有着神仙的庇佑……你家里是不是供奉着谁?是不是吕祖,纯阳真人吕洞宾……” 吕佑生一愣,他没想到自己家里那都快模糊掉的传承会被谢正义直接点出来。 “我家是在供奉吕祖,也有传说我们家就是吕祖后人,可是……” “啊……原来是吕祖后人……是在下冒犯无敬,今日之祸,实属咎由自取——!” “别说这个了!这和吕祖有什么关系?你是想说吕祖是真实存在的吗?” 谢正义无奈地叹息着,像是诉说往事一般地娓娓而言。 “孰真孰假,历史的屏障就是祂们避世隐居的最好帷布……” “不只是吕祖,祂们都是真实的,都是在历史上存在过的……” “非凡没落已经很久了,就算是你们这样的后人,也不知道曾经真实存在过的一切……生活在平凡的世界中,与非凡相隔绝,无知但是幸福。像我这样的情况,才是真正的少之又少……” “可就算是没落无知,你的身上依然有着祂的血脉,承受着祂的庇护……” “是我有眼无珠,没能看出你的不同,就用仙家伟力对你下手……” “邪气入体引发了你身上来自纯阳的庇护之力,祂帮你净化了仙家的力量,这就是为什么你只过了一晚,身体就完全被治愈。” 吕佑生听明白了,可他还是不懂: “那为什么第二天,你在得知我痊愈的消息后要跑走?” “那是因为……因为仙家的力量一旦受到了抹杀,祂,他就会……” 谢正义的话还没说出口,那供台之上的黑石神像就发出了一阵痛苦的吼叫,像是映衬着谢正义话里的意思。 “仙家的力量能够使人身患重病,到最后甚至可以致人死地……只有再利用仙家的力量去治愈他人,祂才能从中获得力量……” “我在得知你痊愈后,意识到了你可能受到了什么的庇佑,清洗了仙家的力量……” “但是,一旦被施咒者不是通过仙家的力量获得了痊愈,那么仙家就会被惊动,开始报复性地激发力量,对被施咒者施加更加强大的诅咒,直到被施咒者死亡,连我也无法阻止……” “于是我赶紧跑回来,想要在仙家暴走前控制住祂,可是……我已经来不及了……” 谢正义尽全力用手拉开了自己披着的袍子,吕佑生震惊地发现,他那具身体已经不能简单地用枯槁来形容了。谢正义现在还能够活着,本身就是一个奇迹。 “仙家暴走的力量反噬了我,我尽力想把祂控制在自己家里,但是我很快就被祂控制,失去了神志,被吸干了生力……” 说着,谢正义再次开始反复地向吕佑生忏悔。 “这都是我咎由自取,是我该遭的果呀……” “快别说这个了!你还有什么办法能把这个东西控制住?事到如今,不能让祂跑出去危害世间!” “没办法阻止,凡人怎么可能阻止神明……” “那难道我们只能看着祂继续发展下去,去害死更多的人吗?” 听着吕佑生固执的话语,谢正义盯着他那坚定的眼睛看了一阵,在犹豫中败下阵来。 “其实是有办法的……” “你是纯阳后人,有着纯阳的庇佑,可以打破仙家的金身……” “以血破之,使仙家无法再直接干涉世间,再等到祂彻底消失在别人的认知中,直到所有知情人全部——” 谢正义的话还没说完,滚滚的黑烟再次从那团开始膨胀的肉块中喷涌而出。 这一次,它没有扑向吕佑生,而是伸出黑色的触须,一下子抓住谢正义的腿,把他拖走,吞入了黑雾中。 吕佑生根本拉不住谢正义,后者在黑烟的包裹中慢慢悬浮到空中。 那些黑烟化作细长的绳索,死死绞住谢正义的脖颈,一副要把他的脖子完全勒断的样子。 “给我住手啊!!!” 吕佑生连滚带爬地站起身来,朝着黑雾冲了过去。 在他快碰到黑雾的一瞬间,那阵光芒再次迸发出来,将他从黑雾前弹开。 光芒确实再一次消散了不少的黑烟,可是谢正义却仍然被吊在半空中。这点光芒根本无法把所有的黑烟净化掉,更别说这一下,恐怕是仙家对谢正义动了彻底的杀心,投射出了更多的力量。仅靠吕佑生身上这微弱的纯阳庇佑,完全没办法与祂抗衡。 吕佑生被震开很远,直接摔在了门槛上。 他忍受着肋骨传来的剧痛,不甘地支起身体看向空中那团团围绕谢正义的黑烟。 而他却注意到,因为缺氧导致身体已经开始抽搐的谢正义,竟然拼尽全力地举起一只手,指向了供台之上的那尊神像。 “血……毁掉……” 说完这句话,谢正义的手彻底无力地耷拉了下来。 “谢正义!” 吕佑生目眦欲裂地看着空中失去生机的谢正义,痛苦与悔恨同时涌上他的心头,支撑着他再次站了起来。 “nmd,我弄死你啊!!!” 吕佑生向前冲去,从地上捞起那柄谢正义一开始拿着的斧头,不管不顾地用斧刃在自己手臂上划了一道口子。 鲜血随即流淌而出,沾上斧头,让那柄本身已经足够血腥的斧子更加血腥。 黑烟环绕着他,想要对他产生攻击,却又徘徊着不敢往前。他冲到供桌前,对准挂在墙上的神像基座,用力地将斧头甩了出去。 就像是小时候在河边打水漂一样,沉重的斧头在他手中此时就像是一个小小的卵石,在空中飞过一道弧,精准地击中了神像基座。 “砰!” 一瞬间,就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破了一般,所有的黑烟伴随着一声剧烈的哀嚎顷刻消散,连那个神像也直接被斧头砸了下来,咔当一声掉在地面上。 被勒吊在半空中的谢正义失去了黑烟的束缚,像一片落叶一样掉了下来。 吕佑生赶紧想要接住他,却差点被他带倒在地。 似乎是那飞斧一击对神像造成了伤害,大堂内盘踞着的所有血块全部都开始挣扎着蠕动,像是断了头的蚯蚓一般,拼命地想要寻找活路。 吕佑生根本没管那些肉块怎么样,他接住谢正义后,赶紧上手触摸他的颈动脉。 然而,他已经什么都摸不到了。 谢正义的瞳孔已然扩散,这一切都来的太快,他根本没办法做出任何的补救措施。 “阿生!阿生你怎么了!” 庭院内,张建军一行人终于被巨响吸引了进来,失去了仙家的封锁,他们总算是觉察到了不对劲。 可当他们冲到主屋门口,看到屋内遍地黑褐色的蠕动肉块,以及几乎要变成一个血人的吕佑生和躺在他怀中一动不动的谢正义时,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走在最后面的陈卫军哆嗦着瘫倒在地,他惊叫了一声,刚想要拔腿就跑,就被先一步反应过来的张建军拦了下来。 “所有人都别动!哪儿都不许去!” 张建军强装镇定地稳住了其他人。虽然他根本不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着这一地的惨状,以及那些可怖诡异的肉团,他就立刻明白过来,吕佑生之前的猜测可能是真的。 但事实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这样的情况他根本就没有见过。 “阿生,阿生你怎么样了?” 张建军先一步跨进了主屋,强忍住恶心,扑到吕佑生身边,确认他还活着。 “我,我没事……” 吕佑生疲惫地抬起头来,看着好友张建军那担忧的神色,勉强地让自己露出了一个笑容。 “老张……这次是你说对了,我们就应该直接叫大部队来的……” “先别说这个了,这里是怎么回事?谢正义他……” 张建军看着吕佑生身前已经断了气的谢正义,看着他那副堪比冢中枯骨的身体,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他是一个英雄……” 吕佑生简略地把谢正义的话复述给了张建军,像是在讲一个不可思议的恐怖故事,但是故事的主人公,早已经在他们面前失去了生命。 “怎么会是这样,居然真的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张建军也很害怕,他没想过这世界上居然真的会有这种邪异的存在。 可事到如今,已经容不得他相不相信了。 “老张,那现在该怎么办?” “既然不能把这个消息让更多的人知道,那我们只能封锁这里的真相,然后编造一个故事给其他人了……” “可谢正义他该怎么办?” “……我没办法,上面需要一个答案的话,那也必须有一个承担罪恶的人……” “可这不应该是谢正义,我……” “那也不该是你!” 张建军的话很坚决,吕佑生也无法反驳他,只能默认他的想法。 这不是他们任何人的错…… 吕佑生吸了一口气,怒火伴随着愧疚让他近乎快力竭的身体再次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阿生……” 张建军看着站起来走开的吕佑生,伸出手想要说些什么,但又把话咽了肚子。 吕佑生缓缓走到供台后面,从那里拿起了掉落后砸在地上的斧头。 与斧头几乎掉在一块的,是那尊依然散发着诡异气息的神像。 看着地面上完好无损的神像,吕佑生自嘲般地笑了一声,随后眼神一厉,狠狠地挥动斧头,朝着神像径直劈下。 第106章 讨封 “在吕佑生和谢正义共同的努力下,仙家的暴走被暂时压制了下来,事件最终以谢正义的死亡,与仙家神像被毁为终结。” “因为谢正义生前的嘱托,吕佑生推测仙家能够通过知道祂存在的人投影出自己的力量,于是,在张建军的帮助下,他们将这起事件的真相封锁,只有在场的六个人知道一切的经过。” “失去了在世间的依托,仙家无法再将沾染永安村一带,这场传承了近百年的供奉终于划上了句号。” “这样的结局,你真的可以接受吗?爷爷……” 顾时在庭院中见证了事件的全程,他感觉自己的存在与梦境已经开始发生了脱离,原本是梦中的人无法接触到自己,现在就连仙家也无法注意到自己的存在了。 他只能站在一旁,像是在观看一场壮烈恢宏的史诗,看着那过往的人在他面前以血与生命去守卫自己的职责,与世间的安宁。 虚幻,飘离,顾时觉得这都不像是真实会发生的事情,但是能力中的“解密学者”却在告诉他,这便是被埋葬的往日真相。 他注意到爷爷的灵体在反抗仙家的过程中产生了明显的反应,毫无疑问,这是引起了灵体共鸣的表现,证明这起事件即使与真实情况有所偏差,但也基本吻合。 “这就是真相……” 顾时看着在各处匆忙善后的几人,沉默不语。 ………… 仙家神像被破坏的那一刻,吕佑生就感受到了一股冲击从另一个层面扫过了整个主屋。 那些原本还在竭力挣扎的畸形肉块,也随着仙家神像的破碎萎缩,风化,最后变成了一堆堆松散如灰尘一般的颗粒。 很明显,仙家的影响已经彻底离开了这里,无法再投射出任何的力量了。 吕佑生翻开那堆神像的残骸,那些黑石碎片依然散发出奇丽的油光,却早已没有了那股诡异的流动感。 碎石中间,两颗血红的宝石,静静地散发着微光。 吕佑生一言不发,继续举起斧头,对着宝石狠戾地劈去。 一下,两下,三下…… 直到红色宝石彻底碎开,直到再也看不见任何的光芒,他才停下了自己疲惫不堪的手臂,再也拿不动斧头,手一松就把它丢在了地上。 “好了阿生……冷静一点吧。” 处理好谢正义尸体的张建军在一旁看了吕佑生很久,等到后者发泄完后,他才走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吕佑生微微地摇着头,目光看向主屋正中央静静躺着的谢正义的尸身。 只见他已经被规规整整地放置在了大堂房梁的下面,脖颈上简单地套着一根打了结的绳索。 张建军伪造了一个谢正义上吊自尽的虚假现场。他以前见过不少被批后羞于苟活,悬梁自尽的人,对于这样的现场,他有经验。 何况,谢正义本身就被仙家用黑烟勒死的,他的脖颈上也有着明显的勒痕,尸体状态也很符合窒息身亡的样子。 唯一不太自然的,就是谢正义那被仙家吸干生气后了无血肉的枯骨身体。 看了一会,吕佑生只感觉情绪又涌上了心头,差点就没有站稳,一个踉跄朝前倒去。 幸好张建军就在他身边,及时地扶住了他。 “阿生,保重自己!” 张建军没有经历刚才的凶险场面,他只能从自己的角度上去体会吕佑生的情绪,尽量地和他共情并予以安慰。 “谢正义这人是个男人,我们都会记住他是个有担当的人!” “老张,我都知道,只是……” 吕佑生强忍住自己的泪水,不忍再看向谢正义的尸体。 “只是到了最后,我都没办法好好地给他收尸,甚至还要伪造成他是自尽而亡……我,我对不起他啊……” “这压根不是你的错……你不是说那个什么仙家会通过知道祂的人继续传播吗,那为了保守这个秘密,我们就只能伪造谢正义的真实死因。之后外人问起来,我们也能用一个很好的理由去搪塞他们……这方面我懂,我来想办法糊弄过上面的人!” “用谎言制造的正义吗……” “那谢正义不也是在用谎言维系他的正义吗?” 张建军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但却很会把握人心,说服他人。 经过这一番话语,吕佑生的内心好在是得到了些许宽慰,但他还是没有完全从中走出来……也可能这辈子他都走不出来了。 离开张建军的搀扶,吕佑生自己慢慢地从主屋走了出去。 外边的庭院内,刚刚帮忙清理完现场的几人安静地等待着屋内的二人。 与仙家的斗争留下了一地的狼藉,他们忙着清洗掉了血迹,处理掉了鸡棚里那些被失去神志的谢正义活生生咬死的鸡的尸体,还不忘把院门弄倒,假装他们是强行破门而入的样子。 见到吕佑生出来后,他们也是赶紧围了过来,看着他一脸颓唐的样子,同样好言好语地劝说道。 吕佑生勉强地笑了笑,表示自己还没有脆弱到这种程度。 最后检查了一遍现场,张建军确认一切都安排好后,他才离开了主屋。 “接下来,我们要去县里报告指导小组,留两个人看住谢正义家,再来两个人跟我一起去县里。” 张建军指示了一下在场的其他四人,最后看向吕佑生。 “阿生,我们先送你回去,你的情况很不行,得赶紧先去休息!” 吕佑生垂着眼,摆了摆手,拒绝了张建军的提议。 “这里不能拖太久,我们得咬死第一发现人的身份,越早去和县里报告越好。” “至于我,我自己可以回去,让我自己一个人待会儿吧……” “可是阿生……” 张建军又劝了几句,可吕佑生并不打算接受他的陪同,执意要自己一个人走。 或许是看出来张建军在担心什么,吕佑生咧了咧嘴,冲着他强笑道。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去寻短见的。这个节骨眼上,要是连我也死了,那你们不就直接变成最可疑的嫌疑人了吗?到时候还怎么把谢正义的事情糊弄过去?” “我会活下去的,为了谢正义,也是为了这个世界。” 说完,吕佑生便转身朝着庭院外走去。 看着吕佑生远去的背影,张建军终究还是没有阻止,分配好行动任务后,他们也开始为了守住真相而各自努力。 “这秘密一守,就是要守一辈子的呀。” 吕佑生蹬开自行车,缓缓地坐上它,向着永安村的方向骑去。 从他进入谢正义家,到打破神像,再到处理好现场,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天色也悄然变得昏沉。 夕阳落入大地的彼侧,山野树林在渐渐蔓延的夜色中变得宁静祥和,极目望去是辽阔的大好风光,隐约还能看见远处山后飘起的炊烟,那是乡里邻亲仍在生活的体现。 这就是谢正义和他的祖辈一直在守护着的事物,现在也变成了他要守护的事物。 情自景起,吕佑生难以多言,无以多慨,只是安安静静地骑着车,走向自己的命运未来。 ………… 梦境开始变得虚幻,顾时感受到了身体传来的阵阵晃动感,他正在与梦境世界剥离,他就快要醒过来了。 在这最后的时光内,他一直跟着爷爷的步伐。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就是想单纯地看着爷爷,看看他在事件后的状态。 “这样就能对上了,爷爷的那句话,他内心的愧疚,一切的一切来到了真相的交错点。” 终于把真相的蛛网解开来,顾时的内心固然激动,也难免为此而感慨。 不过,现在好像还有一个事情没有得到答案,那就是四—— 突然,爷爷骑着自行车的身影停了下来,他刹住车立在了山路中间。 发生什么了……? 顾时的视线被爷爷挡住,他想走到旁边看看情况,却感受到自己与梦境的联系越来越脆弱。 周围的一切都开始晃荡,天地朝着一个点不断收缩,他的身体不受控地传来了下坠感。 但就在他即将退出梦境的前一刻,他还是看到了爷爷前方的情景,那让他停下来露出惊骇神色的事物。 那是一只浑身长满黄色兽毛,身体瘦长,双目在夜色中放出光芒的动物。 它生着四足,却双脚着地,像人一样立在道边。 最后,在万物的崩解中,顾时看见它长着胡须与容貌的嘴巴,轻轻地上下开合,吐出了充斥着疯狂,雌雄难辨,但的的确确是属于人的声音。 “老乡……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 第107章 通话时间 顾时是在摇晃中被人叫醒的。 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僵硬地扭动有些酸痛的脖子,左右看了看,发现站在他眼前的居然是父亲。 “诶诶,好醒来了,这都要天亮了。” 顾时抹了一把脸,皱着眉头伸了把懒腰,朝外面望了眼。 熹微的晨光已经渗透了天空,更远处的马路上也开始传来车鸣。 自己居然直接睡到了早上…… 顾时扶了扶单片眼镜,刚想和父亲说些什么,就看到一个提示出现在了眼前。 『通话时间即将在三十分钟后开始……』 “什么?这就要开始通话了吗?” 顾时短暂地惊讶了一下,但马上又感到庆幸。 来的早不如来的巧,刚好他离开了梦境,收集到了足够的信息…… “对了,梦境!” 之前的一切都历历在目,现在他又回到了灵堂,却是有些让他感觉到了梦幻泡影的体会。 “梦境应该还在继续,爷爷的灵体就一直在梦境中徘徊吗……” 他看向面前爷爷静置在冰棺中的遗体,爷爷依然是那么平静,完全无法想象梦境中的那些情绪会曾经在他的身上出现过。 难以言喻,顾时总感觉有些不是滋味,却又说不上来这种莫名的堵塞感。 “喂,醒过来了没有?” 父亲看睁开眼的顾时坐着发呆,以为他还没有清醒,便又上手推了一把。 “嗯?啊,醒了醒了。” 顾时一推单片眼镜,把自己的精力重新振作了起来。 “醒来就好——你也是的,困了就直接说嘛,一声不吭地就睡着,还怎么叫都叫不醒。” 看来父亲是对自己“擅自”在屏风后面睡着的行为有些不满,但他也没有怎么责怪,只是提醒了他接下来几天实在困就不要守夜。 不好意思地打着哈哈糊弄过父亲后,顾时才知道原来他是来叫自己起来吃饭的。 虽然他现在并不饿,但是通话时间马上就要到了,这一点时间内也没有什么好做的事情,不如就边吃早饭边等时间。 跟着父亲走出屏风后面,再一路走到灵堂门口的圆桌旁。昨夜守灵的人此时都聚集在这边,从桌子上的袋子里拿出馒头和包子慢悠悠地在吃。 顾时注意一下同样凑在桌边的四外婆,目光短暂地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下,然后马上移开。 “阿时啊,你醒了呀。” 奶奶见顾时走了过来,就从袋子里给他拿出来了几个馒头递到他手里。 “嘿嘿,睡醒了睡醒了,没想到我突然就睡着了。” “没有事情的,困了就睡好了,就是在椅子上睡对腰背不好,下次要注意困了就上去睡……” 奶奶絮絮叨叨地对顾时说着,他也一句一句地做着应答。 说到自己睡着的事情,顾时还留意了一下四外婆的反应,但后者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好像根本没把心思放在这上面。 没有发现什么,拿好了早饭的顾时便走到一边,拉开一张椅子,坐着慢慢地吃。 “现在我已经知道了真相,那么接下来该怎么办?” 其实顾时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想法。 既然爷爷葬礼的异常大概率和那个仙家脱不了干系,那么他就找与当初能够震慑仙家的力量同属一脉的人来帮忙。 没错,就是纯阳真人吕洞宾的力量,而顾时能想到的人便是那位玄极观的道士,吕南山! “之前他对我的行为并没有过于极端,说明我和他还是可以交流的,特别是现在我已经知道的太多了。有了对话的资本,我就能够从他那里得到更多的信息,以及可靠的帮助……” 顾时一边思考着,一边吃着热腾腾的豆沙包。 直到他吃完最后一口,他的眼前也开始被诡异的黑雾笼罩了起来。 光亮与怪谈世界的景象消失,一个计时器在黑雾的帷幕中展开。 “哎,终于来了呀……” 顾时出声感叹着,回答他的是钱老那难掩激动的话语。 “顾时啊,你可算醒过来了!” 伴随着钱老的声音,一则则情报也被传输到了通话空间中。 现实世界里的分析小组已经焦急地等待了太久,王伟杰都因为担心钱老水喝太多把饮水机给拆了。 好在,顾时在天亮的时候醒了过来,而且看上去没有任何的异常。 不过,用眼睛看总是会漏掉许多东西,于是钱老在通话时间一开始的时候就赶紧和顾时说话,准备确认他的状态。 “顾时,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刚才你是怎么睡着的?” 钱老的问题有很多,但他也没有急着催顾时回答。 “呵呵,我好的很……而且不仅好的很,还好的有点过于好了。” 顾时一扶单片眼镜,粗略地看了一下分析小组传过来的情报,发现里面的内容也少的可怜,仅仅只有一些人物关系和资料是自己不知道的,其他的情报几乎都已经被他分析出来过。 看来其他解密者的进度也很艰难呀…… 感慨了一下后,顾时对钱老说道。 “钱老,在灵堂之内睡觉会进入到一个梦境中,而那个梦境则是以爷爷的记忆为根,搭建的一个相当真实的世界。在那里,我已经得知了这个怪谈背后的真相!” “嗯,嗯……嗯?!啊?你说什么?!” 钱老展现了一波非常抑扬顿挫的世界级美声,看来他年轻的时候嗓音条件也是非常不赖的。 顾时没有太多废话,以尽可能精简的语言将谢正义事件的真相尽数复述给了钱老,包括仙家与纯阳真人的存在。 听顾时讲完了所有的事情,钱老一时间完全沉浸在了震惊之中。 明明在不久前,他们还是一筹莫展,对整个怪谈处于一个似懂非懂的阶段。 怎么顾时睡了一觉,就一下子知道了这么多事情?! 而且这所谓的真相,为什么听起来这么的……离奇?! 钱老的沉默也在顾时的预料之中,他看了眼还剩下一半的倒计时,继续说道。 “我知道这听起来很难以让人相信,但是这的的确确就是我在那个梦境中所获知的一切。” “爷爷的灵体因为各种原因被困在梦境里,模拟着过去发生的事情。” “我想,这大概就是仙家的一种手段,想要以此完成对爷爷的污染还是什么的。” “而纯阳真人,则是在背后庇护着爷爷以及他的亲人——通过上香,还可以获得纯阳真人的庇护,我之前确确实实地感受到了。” 钱老咽了咽口水,他身边的分析小组成员此刻已经动力全开地在结合顾时给出的情报来分析其真实性。 怪谈世界这才进行到第四天,顾时居然已经把怪谈的底裤都扒了个干净。这已经不能用神奇来形容了,简直就是可怕! “这些情报确实听起来很……不真实,但是我相信你的所见所得,不过顾时你最好还是通过什么办法去确认一下为好。” “呵呵,关于这点,我已经有了主意。” 顾时笑着,忽然想起了一个情况。 “对了钱老,如果你们要把这些情报分享给其他国家的话,记得提醒他们一句。” “仙家的污染可能是根据认知来传播的,也就是说如果解密者知道了仙家的存在,可能也会受到影响。” “我觉得葬礼的第七天一定会发生什么,如果解密者也被仙家影响,很难保证这会发生什么不可控的状况。” “所以,如果对解密者没有万分确切的把握,最好不要把仙家的相关情报透露给解密者。” 顾时的提醒来的很及时,早在通话时间开始前,一把手就和他们打过招呼,说是几个国家之间也组了个团,以在通话时间开始时进行情报共享。 刚才他说的那些情报差点就要共享了出去,如果他没有及时提醒,说不定其他国家就会直接把信息全塞给解密者。 不过现在剩下的时间也不多了,那些国家该怎么把情报选择性地输送给解密者,那就不是赛里斯方面该考虑的事情了。 本来情报共享就是国际社会合作共赢的事情,现在顾时给的情报比所有其他国家解密者加起来的情报都要有价值,这已经是国际主义的究极体现了。 钱老已经连续惊讶了好几次,都快有些脱敏了,没想到顾时还能考虑到这一层。 但是,他又想到,既然仙家的污染可能会对解密者产生影响,那作为情报的第一获取人,顾时他该怎么办? 这个问题自然也被钱老问了出来,而顾时的回答是这样的。 “不必担心,我自有妙计……” 看着顾时那风轻云淡的样子,一大把年纪从来没怎么打过游戏的钱老瞬间就体会到了什么是被带飞的感觉。 不得不说,这真的很爽。 第108章 玄极观 就像顾时所说的那样,在第一时间得到来自赛里斯方面传过来的海量信息时,几个国家的领导层首先是异常的兴奋,恨不得马上趁还有几分钟的时间直接把这些情报全部传给自己的解密者。 可当他们看见那个被单独列出来,放在所有情报最前列的标红放大提示语时,他们激动的心却没有匹配上颤抖的手。 “注意!以下情报为我方解密者调查得出的怪谈真相,其内容可能包含认知污染,会对解密者造成影响,请谨慎判断!” “另,本情报的一切解释权归我方所有,他国使用该情报造成的后果我方不予承担责任。” 阿美利卡大统领普朗特先生还很开心来着,但在看到这行字后,他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 “诡计多端!就剩下五分钟了,这怎么可能来得及分析哪些内容是有污染的!” “哼,我才不信什么真相不真相的,全都是假新闻!” 虽然嘴巴上这么说着,但普朗特还是赶紧指示手下的参谋们火急火燎地分析出那些大概率没有污染,并且有用的情报。 与此同时 其他得到赛里斯情报的国家也在与时间赛跑,争取在通话时间结束前尽可能地把安全的情报拿出来,传输给解密者。 当然,赛里斯这突然就有了所谓“真相”的情况的确有些惊为天人,因此有的国家对这份情报仍保持着一种谨慎的态度,即使在分析过后,也没有贸然地选择把它传给解密者。 没有将情报传给解密者的国家里面还有一个,那就是露西亚。 倒不是说他们不信任赛里斯的情报真实性。事实上,他们很相信,但是就目前来看,似乎情不情报的也影响不到什么东西。 毕竟他们的解密者阿列克谢,已经达成了连着三天守夜毫不动摇的成就,并且没有遇到过任何异常情况。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命运在时间的河流中随着水流不断前行,每个人都有着不同的命运,裹挟着他们冲向不同的彼岸——或是搁浅在河滩上,或是继续簇拥着浪潮,涌向下一个激流。 通话时间结束后,顾时的意识重新回到了怪谈世界中。 不过,他的眼前还有一行文字没有消失。 『你的第二次通话时间将在两天后开启……』 这是来自于上一次怪谈完美通关的奖励,是他单独享有的第二次通话时间。 不过嘛…… “我现在貌似也不太需要通话时间来获取情报了。” 顾时可还记得刚才他在转述情报时钱老的表现,即使没有面对面,他还是感受到了对方那浓浓的惊诧。 “我得到了真相,分析小组获取了情报,其他国家也有了一手攻略,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简单地给自己讲了个笑话,缓解了之前因为梦境而产生的压抑情绪,顾时现在觉得自己畅快多了。 那么接下来,就是要准备进行他的“妙计”了。 现在大家都差不多吃完了早饭,短暂聚集在一块的几个人又分散了开来,基本上都在院子里,灵堂里面没有留下几个人。 顾时抽了张餐巾纸擦了擦手,左右看了一下,在棚子底下找到了奶奶的身影。 于是他走了过去,来到奶奶身边后,便轻声地对她说道。 “奶奶,手机能不能借我一下呀,我想打个电话。” “哦哦,好的。” 奶奶一听就立刻连声答应着,从兜里拿出了一个小巧的按键式老年机。 顾时接过手机,道谢一声后,就走到了角落里,同时拿出了那张写着吕南山电话号码的黄纸。 “现在也才刚天亮,不知道他有没有醒来……” 稍稍犹豫了一下,顾时还是打开了手机,拨号打出,然后将手机贴到耳边。 经过几声非常动感的音乐铃声,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 “你好,请问是哪位?” 电话那端传来了一个沉稳的男声,顾时还记得这个声音,电话那端的人确实是吕南山。 从声音上听来,吕南山似乎也早早就起床了,没有一丝一毫的困倦感。 他整理了一下措辞,开口说道。 “喂,吕道长,是我。” “你是……?” 吕南山似乎没有听出来顾时的声音,他便解释道。 “吕佑生的孙子。” “哦,原来是你啊,小友。” 自报家门后,吕南山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微妙了起来,但不是那种严肃的感觉,而是一种很有兴致的意味。 “小友,当日一别,我可是万分不舍呀。幸好,在第二天我的东西又回来了,否则我可能都要找祖师爷诉苦去了。” 吕南山开玩笑地说着,可顾时却笑不出来,只能尴尬地哈哈了几声。因为他很清楚,这是“盗火人”的能力影响,被窃取走能力的人,会在二十四小时后才能恢复自己的能力。 “哎呀道长,那天是我太过冒犯了,您可千万别在意啊。” “哪有哪有,难得有小友这般年轻英才,贫道佩服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去责怪小友?” 吕南山的话越听越让顾时感觉不对劲,对方就像是拿错了剧本,刚才的话要是放在什么武侠修仙里可能还比较正常。可是在当下听来,却颇为阴阳怪气。 看来吕南山对自己的定位从一开始就已经不是什么普通人,既然他不打算和自己藏,那么他也就干脆明了地讲事实需求吧。 “吕道长,我想找你聊聊。” “哦?小友兴致颇高,有什么事值得找贫道一聊的呢?” “我进入了爷爷的梦境,我看到了过去的一切……一切的一切,包括仙家,也包括纯阳真人。” 吕南山顿时就沉默了,顾时的直球攻势还是起了作用,一下子就给他打出了硬直。 良久,他才听到电话那头重新传来声音。 “小友既然梦有所得,那我们就见面一叙。贫道马上烧水煮茶,在观内静候小友到来。” “哦了!” 顾时立刻答应下来,在挂掉电话还回手机后,他又回到灵堂里,在供桌前点了三根香烛,嘴里念叨着。 “庇护我们的先祖,伟大的剑与道的执掌者,纯阳真人吕洞宾……在下不是什么坏邪异类,接下来将要去玄极观与可能是您的传承的道士见面,希望您能帮我捎个话儿,就说我不是什么坏人,吕道长您可千万别设鸿门宴呐!” 三拜三请后,他把香插入香炉中,又跑去找了父亲以查东西为理由借到了手机,用地图查了一下玄极观的地址。 出乎意料的是,玄极观离这里并不算太远,大概就比到老宅的路程长个十分钟。 “你现在要回去了吗?” 父亲接过顾时还回来的手机,看他一副准备出发样子,便问道。 “嗯对,我打算先回去一下,等会还有事吗?要几点钟开始?” “今天没什么事了,但明天还有别的事情要弄……你今天不回来也没关系,明天九点前记得到就行。” “哦,好吧。” 既然没什么事,那么这一天顾时就有着非常多的空闲时间,完全足够他跑去玄极观和吕南山畅谈人生后再回来。 但要是吕南山把自己扣在那里的话,那就有些难办了。 不过也没关系,他自然考虑到了这个情况发生的可能性。 从之前的交手来看,吕南山本身的位格大概率是不高的,否则也不会被他一下子就窃取走了能力。 但是,他这次可是要前往玄极观和对方碰面,那里就是他的主场了,难免会有什么他意想不到的事情。 然而,吕南山有后手,他也有后手。 只要对方还顾及着自己这个“吕佑生之孙”的身份,他就不会对自己下重手。 从立场上来说,他和吕南山完全是一个战线的队友。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在仙家的威胁还没远去前,无论是他还是吕南山,都不会把对方怎么样。 由于他想要聊的事情涉及到仙家的真相,他不可能跟着家里人一块过去,那只会让他和吕南山的交涉变得束手束脚。 交涉就是要拿出彼此的诚意。只身赴宴,这就是顾时展示给吕南山的诚意。 顾时不觉得自己是刘邦,他也不希望吕南山会是项羽。 “其实,其实我还是真的不想自己过去的……如果能有什么办法可以找人代替我本人过去就好了。” 哀叹了一声,顾时向家里人简单地告辞后,就蹬上折叠自行车,一溜烟地就骑出了大院,来到了马路上。 现在天也才刚亮,顾时刚才打电话的时候留意过时间,此时正好是五点半刚过的样子。 天边泛起微光,初升的太阳还隐藏在地平线背后。 骑着自行车穿梭在街道上,清冷的晨风拂过面颊,带着些许湿润的清新味道。街道两旁的树木在微风中轻轻摇曳,投下斑驳的树影,路边的草丛上还挂着晚露,闪烁着微弱的露珠光芒。 天空被渐渐升起的朝霞染上一抹淡淡的粉红色,街灯上的灯光渐渐熄灭,世界重新迎来白昼的光耀。 就算是这么早的一个时间,大马路上的车辆也早已变多,各路公交也早早地开始运行。路边街道上的早餐铺子围满了前来买早餐的人。馒头包子,油条煎饺的香气顺着清晨的空气飘散在街头道边,热腾腾的暖意仿佛一下子就能驱散那吸入体内的清晨的冷。 “生活是那么的不容易……但是生命它璀璨如歌!” 感受着身边的人间烟火,顾时感觉自己更加有了些力量,便加快脚程,用力蹬着自行车,飞快地朝玄极观骑去。 大概又过了十分钟,顾时骑过了国道线,从城区来到了乡镇。 他骑的路线刚好和去老宅的路重合了一部分,此时向路过的吕家村看去,还能看见村道上骑着三轮车,载着几篮子蔬菜往外赶的老人家。 继续闷头往前骑,骑过吕家村,再往更加远离城区的方向而去,直到来到了一个小丘陵的山脚下,顾时终于找到了目的地。 玄极观就坐落在这个小丘陵旁,周围被种着菜的田地所环绕,只有一条小小的水泥路弯弯绕绕地穿过菜田,直达到道观门前的空地上。 刷了白漆的外墙围着一块不大的地,远远地就能瞧见墙后观内那屈指可数的几个建筑。中央主殿的建筑风格甚至远没他在梦中见到过的谢正义家的主屋华丽。 顾时慢慢地沿着小路来到了道观前,只见那古老朴素的山门两侧各立着一个半人高的石狮子,看材质似乎是大理石夹杂了部分汉白玉。从那石狮身上的斑驳痕迹来看,也能窥见它所经历过的风霜雨雪。 把车停在外面,顾时走到山门正门口。 山门堂堂正正地向内敞开着,抬头一看,只见一块没有什么装饰的牌匾用华丽苍劲的字体写道。 『玄极观』 “就是这里了……” 顾时深吸一口气,直接发散了灵性。在保持随时预备的状态中,他踏上九级台阶,接着跨过了门槛,走进山门,再经过一段略显阴凉的走廊,便来到了玄极观内。 虽然从外面看玄极观并不大,但是其内部也算是别有洞天。却是那古道藏幽处,松下立青植。铜炉香未尽,烟火绕云亭。好一番清闲养神之地。 顾时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与惬意,仿佛身心都在欢呼雀跃着,赞颂这古寺宝刹。 但顾时还没有忘记自己是来做什么的。玄极观内清静异常,没有什么人的动静,左右看了两圈,实在没有找到什么人,他便只好先出声叫道。 “吕道长,在下来了。” 顾时并没有喊得很响,这是礼貌的问题。但是,他的礼貌似乎就导致了根本没有人听到他的声音,以至于没有收到任何回答。 “怪了,他不是说在观内静候吗……莫非有诈?” 可走进来到现在,顾时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甚至还因为道观内的清幽而精神了些许。 没办法,他只好绕过院子中间的香炉,走到主殿门口,往里面望去。 只见迎面便是摆满着法器贡品,起着香火,架着黄帆彩帘的供台。右挂一联,上书“斩邪除恶纯阳子”;左挂一联,上书“一点度人吕祖仙”。 再往里去,但见左右支柱上也各挂一匾,上书“黄粱一梦不见人世繁华何必贪恋”,“只手扶天何等魑魅魍魉安敢来犯”。 而在供台的中央,则端坐着一个干干净净的塑像。 那塑像身着蓝色道袍,胸口一个黑白八卦。左手搭在腿上,右手持拂尘,身后背着一柄剑。黑髯须须,眉眼微开,一身刚正之气,不怒自威。 见此之景,顾时也不免出言而叹。 “吕祖……” 忽然,顾时被谁从背后猛得一推,失去平衡的他往里踉跄了两步,刚好进入主殿内。 他连忙回头看去,就看见刚才不见其人的吕南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出现,悄无声息地来到他的背后,连一直保持灵性发散的他也没有注意到。 吕南山笑着跨过门槛跟着走进了主殿,双手一挥,主殿的门便直接合拢。 “砰!” “!” 顾时一惊,正要伸手窃取吕南山的想法和能力,谁知看到他起手的吕南山连忙双手举起,连声叫道。 “等等等等,小友莫惊,贫道没有恶意!” 见他这样,顾时也犹豫着没有出手,只是皱着眉头质问道。 “没有恶意,那你推我进来做什么?我们在外面聊不好吗?” 吕南山悠悠地放下手来,笑眯眯地说道。 “小友不是有话所捎么,说别摆鸿门宴什么的,贫道自然受了香火,那么也不会出尔反尔……更何况,我也没打算对小友做些什么呀。” “捎话,受了香火……” 顾时念着吕南山方才的话,一下子就联想到了什么,惊讶地看着他。 “节彼南山,维石岩岩……小友你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聊么,那我们就大方地坦诚相见吧。” 吕南山微笑着,念出了一个诗经中的句子。 “南山,岩岩……你难道就是!” 顾时惊讶地正要说些什么,他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嘴巴失去了控制,一张一合地吐出了另一个他十分熟悉的声音。 “呵呵,还是让我来说吧~” 第109章 对话 尘世之外无闻界,缥缈宇内仙人家。 这是一个不存在于时间内的世界,空间在这里也失去了锚点,就像一个空洞的气泡,漂浮在大世界外的薄膜上。只有无尽的轻烟环绕,充斥着无边无际的光芒。 “汝所求为何?” 洪钟般的声音在世界中回荡开来,每个字中都仿佛蕴含着极致的力量…… 以及暗藏其中的疯狂。 “呵呵,我只是来打个招呼。” 轻烟之中,一个站在似水表面上的模糊身影缓缓说着。 “无形无命,不知不见,汝为何物。” “一个……不属于这个时代的错误。” 那道身影的语气中夹带着轻佻的笑意,毫无尊敬地说道。 “既非此方天地之属,何不归去,而徒留劳形。” “我随时会走,但不是现在。” “吾之洞天,汝因何入?” “我的确得承认,你的小世界开辟的不错。隔离于大世界之外,却可以将力量投射到世界的各个角落……嗯,跟星界很像,但还是差一点。” 说着,身影拍了拍手,像是在表示自己的赞赏。 然后,他话锋一转。 “但是,你可能不知道。随意投射到外界的力量是会被追踪的……” “那个梦境,不是你造成的吧?你为了监视那里,稍微扩大了本体力量的投入,加强了小世界与梦境世界的联系,把梦境的屏障溶开了一条缝隙。” “你逸散出的力量太多,我一进到那个梦境里就感觉到了你的存在。于是我就小小地尝试利用你的力量与你本体之间的联系,顺着梦境的裂缝往外一探——” 身影抬起一只手,把五指指尖合拢,再猛地张开。 “啵!我就来到这里了……” 笼罩着洞天的轻烟稍稍聚拢了一些,像是世界正在呼吸一样。 周围的温度正在升高,四周的光芒愈发明亮。 “蛀壁遁形,窃物盗命,如此诡状邪异,实非善类……限尔速速离去,莫要引火烧身!” “你在生气?呵呵,我可不是携带着恶意前来的。” 身影抬手在右眼上摸了一下,语气不急不缓地说道。 “你们这个世界很有趣,非凡之间的限制几乎相当于没有,序列的范围也相当模糊。” “就比如说你,我猜你大概是序列一的水准吧。在我那里,正常情况下你的上位应该不存在才对。” “可是,你不仅有着上位,并且在这之上还有着更高的存在,甚至还不止一个!你们这里的最初分裂得是有多厉害呀!” 身影越说越兴奋,与此同时连同洞天内轻烟的起伏也越发显着。 “所以呢,我想和你做个交易……” “你看,你不是一直都没有抓住那个序列二吗……现在祂躲在梦境的深处,持续性地在污染你的后裔,想必你的锚也留存不多了吧?否则你也不会对着祂穷追不舍。” “不如就让我来帮你抓住祂,毕竟我也有个小朋友正深受其害,我们的出发点还是蛮相似的。” “作为交换,我抓住祂后,祂的非凡特性就由我——” 身影的话还没说完,就见洞天内骤然爆发出了一道耀眼的光芒,将一切存在都变成了不可见的白色,连带着空间也猛烈地震动一瞬,伴随剧烈的声响,而后便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当光芒散去后,洞天内轻烟依旧,可那道身影却不在了。 忽然,聚合在一块的轻烟颤抖了一下,从空气中吐出了什么东西。 那小小的东西还没落地,就被光芒彻底粉碎。 “雕虫小技……” ………… 玄极观,主殿内。 吕南山和顾时对坐在蒲团上,前者刚刚倒好了两杯茶,微笑着将其中一杯递给了顾时。 “谢谢。” 顾时表情僵硬地接过了茶水,刚才那句话并不是自己说的。 “你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还是说你根本就没睡?” 然而,阿蒙没有回答自己,这家伙又开始发动传统艺能装哑巴了。 没办法,顾时只好自顾自地抿了口茶。 “小友,有什么想问想说的,但讲无妨。” 吕南山也喝了口茶,很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看向顾时,说道。 “不如就继续我之前和你本体之间的提案怎么样?我觉得我还是很有诚意的。” 阿蒙控制着顾时的嘴巴对吕南山说着,顾时心里想说的话话全被憋在了嗓子眼,连气都出不来。 “让我说说话好不?还有什么叫你和他本体之间的提案?你其实根本没在睡觉,而是瞒着我偷偷摸摸地在整啥活吧?” “嘘,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这次阿蒙倒是回答他了,但是回答的话却不是他想听到的。 “嗯,你和我的本体具体聊了什么我不清楚,但是我可以感觉到一点。” 吕南山笑呵呵地喝了口茶,放下茶杯后,他的眼神一厉。 “你好像很缺少教养,不懂得什么叫做尊敬。” “尊敬?尊敬谁?一个无法行走在地上的序列一吗?” 阿蒙还在笑着说些什么,吕南山却在此时伸手一挥。一道光芒顷刻从顾时身后的吕祖神像上放射出来,照在了他身上。 突如其来的光芒照射让顾时下意识地缩了缩脑袋,但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不适,围绕他周身的只有如阳光一般的暖意。 “真没礼貌,明明我也没做什么呀。” 阿蒙的话出现在了顾时的脑海里,他这忽然地转换说话的方式,让顾时意识到了一件事。 他试着张开嘴巴,说道。 “喂?” 听到自己的声音终于从自己的嘴里发了出来,顾时欣慰得整个人都瘫软了一点。 “我还是喜欢跟你聊天,小友。” 似乎做了什么让阿蒙暂时无法控制自己的嘴说话后,吕南山又恢复了一开始那种和颜悦色的样子,对着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呃,那个,我想问一下,您没对他做些什么吧?” “放心,只是用我的神力给你的身体附了一层金身,祂如果想要浮到表面上来说话,就会受到一定的排斥。当然,不会对祂有伤害的。” “那就好。”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吕南山的回答后,顾时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呵呵,原来是这个原理啊,我还以为是跟奥赛库斯那种差不多呢。” 阿蒙依旧毫不在意地笑着,看来吕南山的手段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难题,只是他现在不想出来说话而已。 “让你对着人家跳脸……你不是之前说要讲礼貌吗?下次麻烦考虑考虑我,万一对面是个暴脾气呢。” “下次一定。” 顾时无奈地叹了口气。阿蒙的性格他基本上已经摸透了,这人就是这么个性子,很难想象能让他彻底尊敬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回过神来,顾时重新看向已经开始闭目养神的吕南山。 “所以,我现在应该叫您吕道长,还是……” “哈哈,不必那么客气,你喜欢怎么叫就怎么叫好了。” “那我还是叫你吕道长吧。” 有些紧张地搓了搓大腿,顾时继续问道。 “吕道长,咱们在这里……可以聊关于那个东西的事情吗?” “放心,刚才我关门的时候就对主殿设了结界。那个邪物现在感知不到你的存在。” “还有外边的人同样也看不到。” 吕南山笑着说道,阿蒙也紧跟着他的话加上了一句。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推你进来?我们在外面聊天不好么。” “啊哈哈,原来是这样。” 其实顾时真正想表达的不是这个意思。 他担心的不是仙家会不会注意到这里的事,而是现实世界里正在看着他的所有人,是不是已经看到刚才他那精彩的人格分裂演出。 不过,这个顾虑倒是被阿蒙给打消了。 有一说一,他这是第几次画面被干扰屏蔽了?再来个几次,估计分析小组也都要见怪不怪了吧。 结束掉胡思乱想后,顾时坐直了身体。既然没有了外在的观察,那他就可以真正地畅所欲言了。 “那,吕道长您到底是……?” 吕南山摸了摸下巴上浅浅的胡渣,思考了一会儿。 “嗯,你可以理解成,我是吕祖的一个身外化身。西游记看过吧,孙猴子用毛变出来的分身就差不多是这样。” “您还真是……通俗近人啊。” “哈哈,我的位格并不高,还一直都在人间游走,除了活得久跟一般人也没什么两样的。保持年轻的心态就是我打发时间的良药。” 跟着吕南山笑了几声,在了解完吕南山的情况后,顾时就要开始说自己的情况了。 相互介绍,才是一个好的洽谈会的开端。 “吕道长,您那天对我出手,是不是因为看到我身上的……” 顾时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胸口,暗示自己身体里的阿蒙。 “呵呵,他没看到。” “并没有。” 吕南山和阿蒙同时做出了回答。 “我只是觉得你的气息很奇怪,灵魂像是被什么东西包裹着一样,甚至给了我一种危机感。于是当时我便打算仔细看看你的命,谁知道……” 吕南山玩味地朝顾时挑了挑眉,示意那天顾时做出的一系列反抗。 “呃,多有得罪,请您见谅。” 顾时朝着吕南山拱了拱手,以表达自己的歉意。现在想来,得亏自己没偷到什么要不得的东西。他这四舍五入一下可是相当于薅了吕祖的羊毛啊。 “我早就说没事了嘛,现在看来,那天我看到的不对劲东西应该就是你身体里的那位。” “然而并不是,我的寄生可不是一个大概序列四的半神能看穿的。” “本来我还担心祂对你可能会图谋不轨,不过现在看来,你和祂的关系还挺不错的嘛。” “我们的关系一直都很不错。” “祂的实力很强,有祂在,你这一生起码是有了保护,让你能不被邪魔侵犯。” “呵呵,这句话我喜欢,如果他的本体能同意我的提案的话,那我就更喜欢了。” 两种声音在顾时耳边环绕着,他一边要处理吕南山的话,一边还要忙着听阿蒙在讲什么,真是恨不得脑子掰成两半来用。 不过,从他的话语中来看,似乎他直接就接受了自己的异常,包括阿蒙的存在,以及自己对葬礼背后隐藏秘密的发现。 “您看起来对我的状况很自然而然的就接受了,您不觉得意外吗?” “意外么……嗯,至少比几十年前佑生跑到我这里,跟我说他的那件事情的时候要好一些。” 吕南山调侃了一句,抿了口茶,接着说道。 “当时的他可是带着性命之忧来的。而你不一样,你甚至直接进入到了佑生的灵魂梦境中,还找到了当年的真相。” “该说不亏是青出于蓝么,佑生有知也会很欣慰的……嗯,可能不包括你身体里的那位。” 果然,吕南山和怪谈世界中的其他人一样,并没有看出自己的真实身份。 吕南山可是吕祖的分身,毫无疑问的神仙,居然也没办法看破诡异给自己套上的身份。 如此想来,笼罩在现实世界之上的诡异究竟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啊…… 顾时心里不免又凝重了几分,却听见阿蒙在他的脑海里轻笑不语。 “听他的笑声,似乎他对诡异有所想法?” “等会和吕道长聊完之后问问他好了。” “喂,别听了,我知道你在听我的想法。” 顾时扶了扶单片眼镜。既然他们现在各自说完了自己的情况,也算是十分真诚的坦诚相见了,那么就该把话题拉到关键上了。 喝了口茶润润嗓子,顾时说道。 “吕道长,听你的意思,你对爷爷的事情应该是知其全貌了。” “我想问一下,现在爷爷葬礼的种种异象,是不是和那个仙家有关系?” 吕南山不紧不慢地喝完了他杯子里最后的一口茶,意犹未尽地咂咂嘴。 随后,他看着顾时,说道。 “如果我跟你说了,你准备做些什么呢?” 顾时一愣,他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说好的来促膝长谈呢?说好的坦诚相见呢?怎么又玩新花样了? 还没等顾时说什么,吕南山马上补充道。 “别误会,贫道自然跟你说了这么多,那就肯定会把你想知道的东西尽量都告诉你的。” “只是,贫道想看看你的决心,你究竟为何在追寻这个真相。” 吕南山手指着顾时的心口,那是顾时刚才自己指过的地方。 “你的想法,究竟有多少是真正属于你的。” 第110章 葬礼之因 吕南山的话给了顾时一个当头棒喝。 他的意思很明确,就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变成了其他人的工具,而这个其他人很显然就是在指阿蒙。 虽然阿蒙寄生在自己身上的状态听起来很吓人,但是截止到目前为止,他也没有对自己做什么过分的事情,自己的意识还是自己的意识。 要说蛊惑自己吧,每次他开始认同阿蒙的时候,这家伙就会唐突暴论,直接把他弄清醒过来,或者就是连续性的打击和讽刺,一副你怎样我随意的心态,没有一点让人可以信服的样子。 而且话又说回来,就算自己想要探求真相是受了阿蒙的影响,那么阿蒙的目的又是想做什么呢?有什么事情是值得他为此引导自己去做的吗? “我说,你到底和他的本体说了些什么呀?他从刚才开始就在针对你诶。” 顾时保持着表面上沉思的样子,实际上早就开始在心里和阿蒙开始了队内语音。 从阿蒙被吕南山禁言前的话来看,他老早就去和吕南山的本体,也就是那位传说中的吕祖吕洞宾聊了些什么,结果却是不欢而散。 对此,阿蒙回答得很随便。 “嗯哼,只是一个简单的利益交换而已。” “总感觉你想要的利益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你说得对。” “那现在怎么办?他明显是在提防你呀。” “从很久以前开始就有很多人都在提防我,但是祂们没有一个成功的。” 阿蒙乐乐呵呵地笑了起来,语气中甚至能听出一丝怀念的感觉,这是一直保持着愉悦语气的他头一次展露内心的情绪。 “不对吧,如果没有一个成功的,那你现在又是怎么回事呢?”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嘲讽我的同时也别忘了你自己。” “对不起,下次一定。” 经过一番坦率诚恳的交流后,顾时可以看出阿蒙对于吕南山的态度基本上是毫不在意,这是不是意味着他所想要的东西其实是可有可无?而吕南山的警惕也是单纯出于对阿蒙糟糕的第一印象? 不论怎么讲,既然吕南山想要得到一个回答,那么他就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他好了。 于是,顾时深吸了一口气,将情绪调动好后,他看向吕南山,真诚地说道。 “我追求真相,是因为我那单纯且愚蠢的同情心,我在替他人而不平。” “哦?” 吕南山挑了挑眉,颇有兴趣地向前倾了下身体。 “你为谁而不平?” “为爷爷吕佑生,为大仙谢正义,为所有保守仙家秘密痛苦一生的人。” “因何而不平?” “无有因,邪灵残暴不仁,未见果,善人受难终身。” “思他人之祸,忧他人之苦,你是想表达自己是个圣人吗?” “我不是圣人,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顾时缓缓地把手放在自己的心口,回应着吕南山那问询的一指。 “但人之所以为人,不就是因为人性所在么?” “万年前一根愈合的人类腿骨,能标志着人类走进文明。现在,这样的标志依然存在。” “我选择去追寻真相,就是为了替所有被戕害的人讨一个说法,为了证明没有人可以毫无理由地随意夺去他人的生命,即使是所谓的神也不例外。” “即使……杀身成仁!” 吕南山原本还在保持着一抹微笑,但在听到后面的时候,他就已经坐直了身体,一副严肃的表情。 “生命自有划分,人与神本就不是一种存在。小友,你这是在亵渎神明吗?” “如果说所谓神明就是要通过残害常人性命来证明自己的至高,那么我便不以为神。” 说着,顾时嘴角上扬,笑眯眯地看着吕南山说道。 “不然,您也就不会在梦境中保护着爷爷的灵体,当年也不会为爷爷提供庇佑,保护他不被仙家的力量杀害,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拯救了回来。” “您为我展示了什么才是真正的神明,而我将向您展示,什么是人。” 二人相顾无言,对视一会儿,吕南山先沉不住气了,苦笑着摇摇头。 “‘我’做事也不警惕啊,都让人家看光了,真是老了老了。” “你这小居士也算是伶牙俐齿。好多年没见到像你这样可以头头是道地跟我驳斥神明的人了,真是后生可畏。” “嗯,虽然动机过于莽撞,但我相信这就是你自己的想法。你身体里的那位暂时可还说不出这种道理来。” 吕南山的认同倒是让顾时觉得挺意外的,他本以为自己还要和对方辩论一会儿,素材都准备好了一堆,没想到他居然直接投了。 不过,这也从侧面反应了阿蒙在吕祖本体面前的表现是有多么的糟糕,以至于吕南山仅仅通过说出来的话就能判断出自己有没有受到影响。 “呵呵,神明之间的交流本就不需要过多的话语,瞻前顾后的祂反而才是异类。” “我怎么觉得应该就是你的问题……” 说服了吕南山,顾时终于可以得到他想要的葬礼真相。 虽然说吕南山表示过就算他给出的理解不尽其意,他也一样会告诉自己。 但说服后自然是更有好处,至少从双方的交流方面,就会更加融洽。 站起来给顾时重新倒了一杯清茶,吕南山坐回蒲团上,说道。 “那么,你想知道些什么?” “我想知道,葬礼的真正作用是什么?” “从表面上来说,和其他所有的葬礼一样,哀悼逝者,安慰生者。但是其深层目的,却是一次大型的仪式。” “仪式?” 顾时问道。 “是用来针对仙家的仪式吗?” “没错。” 吕南山伸手一挥,一幅图景就在顾时面前展开,过去的各种景象在他眼中开始播放,仿佛重历过去的岁月。 在那些影像中,他看到了谢正义的家,看到了爷爷他们的行动,看到了最后爷爷高举斧头的动作。 即使画面的细节与他在梦境中看到的有所差异,但顾时可以认出来,这便是当年谢正义事件的真实情况。 “当年,佑生继承了谢正义的遗愿,动手毁掉了那邪物的塑像,也就直接承受了来自祂的诅咒。” “当时的佑生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污染了,在谢正义事件的风波过去后,他便辞去了赤脚医生的职务,安安分分地等到了插队结束,回到了故乡。” “那份污染,自然也就跟随着他来到了这里。但这污染并不会传播给身边的人,它是通过血脉来进行扩散的。” “由于佑生此前激发过‘我’的庇佑,诅咒对他的效果少之又少。于是,污染便首先开始危害起了他同辈的血亲们。” “那一年,为民,守业和仙娟,也就是佑生的二弟四弟与三妹,先后开始生病。” “三人与他当年受到诅咒时的完全相同的病情立刻引起了佑生的注意,在求医未果后,亲眼见证过‘我’的力量的他求到了我这里。” 吕南山回忆似的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顾时也在画面中看到了正值中年的爷爷来到玄极观求助的样子。 “佑生家里有个传说的规矩,家族内的吕祖传承会随机择人继承,其实他们一直都不知道,这个所谓的继承人根本就从来没变过。” 他哈哈笑着,不算年老的外貌却发出了可以称作慈祥的声音。 “当时的佑生并不知道我的身份,但他还是将当年的事情悉数告诉了我。” “作为身外化身,我并不清楚本体那里发生的事情。当初激发出来的庇佑之力也是来自于本体,因此我对当年的事也是一无所知。” “看到了佑生身上已经被激发过的庇佑,我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 “通过本体的降神,我获知了一切,便跟随着佑生前去施救。” “虽然最终我驱离了三人身上的污染,但是为民遭受诅咒的时间过长,守业年纪太小,二人的身体都落下了隐患,最终双双早逝,也就只有仙娟幸运地活了下来。” “事后,我向佑生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并且告诉他污染直接来自于邪物,除非邪物陨落,否则根本无法根除。” “我清楚地记得,佑生当时表现得很平静,却是因为内心的情绪过于激烈,导致他没办法做出正常的反应。” “他向我寻求解决办法,我便告诉了他一个可以消灭诅咒污染的手段。” “那就是等到佑生百年之后,利用他的丧事吸引来邪物的力量,我便能够借此搜查到祂的本体,一举将其消灭。” 与此同时,顾时眼中的画面也来到了爷爷与吕南山那日促膝长谈的景象。 二人也是像他们今天一样坐在蒲团前,面对着彼此。 “佑生,你要想清楚,这个办法意味着你会直接受到祂的全力污染。如果我没能彻底消灭祂,那么你就有可能永堕深渊,无法超生。” “我想的很清楚,我不能让祂有机会继续将这份诅咒传承下去,不能让祂有机会重返人间,即便我杀身成仁……” “那么……等你百年之后,便按此来办吧。” 吕南山顺着画面的自己的话,向顾时解释道。 “在七日的葬礼内,‘我’会保持着对灵堂的庇护。死去的人的灵魂相当脆弱,在没有保护的情况下几乎无法承受污染。” “于是,葬礼需要亲朋好友的聚集,需要他们对佑生生前形象的再临,通过血脉中的联系,以情感的方式为佑生的灵魂巩固自我认知,帮助他抵抗污染。” “长明灯起到了对佑生灵魂的锚定,让他不会迷失自己。” “香烛起到了召唤我的作用,让我能够通过供奉直接将目光投向灵堂。” “一旦邪物对佑生的灵魂产生了污染,那么污染就会反映到佑生的尸身,以及各种与他相关的物品上。” “保持灵堂的基本运行,再在这七日中,开展各种有用或没用的法事,其根本目的也是为了激发亲属对佑生的形象认知,帮助佑生巩固自我。” 说到这里,吕南山想起什么的笑了笑。 “不过,这次的法事还真有用。” “您是说昨日来的和尚?” “嗯,地藏王菩萨也算是正神。不过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祂既愿出手相助,那我也就尽地主之谊,没去管祂对你父亲和潜移默化的信仰传播。” “难怪我感觉父亲对那些僧人有些过于尊敬了……” 短短地聊了一个小插曲,吕南山喝了口茶,继续说道。 “等到第六日,我会亲自前往灵堂为佑生做法。明面上是在超度他的灵魂,实际上是通过直接接触前五日的污染,来寻找出躲藏在背后的邪物。” “如果一切顺利的话,那么随着第七日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到大地之上,佑生也就可以摆脱诅咒,真正解脱超生了。” 原来如此…… 重新梳理了一遍吕南山说的话语,顾时终于是彻底理解了葬礼以及规则的真实目的。 规则中只让血亲号哭是为了防止其他的情感影响爷爷自我认知,不让在灵堂大声喧哗也是为了防止干扰爷爷的认知,而老张爷爷他们的大声说话没有引发异常的原因就在于他们所聊的就是过去的爷爷,某种意义上也就是在帮爷爷巩固认知。 而解密者需要遵守更多规则,就是因为相对于亲属而言,一无所知的解密者会对爷爷的认知造成负面影响的概率更大。 想想看,一旦解密者判断出了错误的信息,他们在和亲属聊天的时候有意无意地透露出了这些信息,那么也就会对爷爷的认知造成冲击。 而同样的,如果解密者被污染了,那么他得到错误信息的可能性就会更大,甚至会主动做出一些破坏爷爷认知的恶性事件。 而这对需要巩固自我认知,以对抗仙家的爷爷来说,是致命的。 所以,这次怪谈世界的根本目的并不在于保护解密者本身,而是在于保护爷爷的灵体! 只有爷爷最终得到了安全,那才是真正的胜利。 但是在葬礼的背后,本身就有着吕祖在帮忙兜底。 也就是说,这次的怪谈即使解密者什么都不做,那也能顺利地通关。 “反而一昧地去追求真相,那才会容易落入陷阱与圈套中……” 顾时自嘲般的低语着,他显然已经半只脚踏入了圈套。 不过呢,他的另一只脚和两只手,却已经站稳了身体,拿好了猎枪,并且准备好了另一个以自己为引的陷阱。 一个爷爷的灵体可能吸引不来太多仙家的力量,那么再加一个鲜活的活人呢? 瞧瞧这生机澎湃,精力充沛的年轻人类,这可是你的最爱,是你获取力量的来源之一。 今天是第四天,时间可不多了哦,如果不动手的话,煮熟的鸭子可真的会飞走哦。 你准备好了吗,仙家…… 第111章 眼皮底下的意外 “祂准没准备好结果都是一样的,那你呢?” 阿蒙的声音直接打断了顾时前一刻的畅想,把他拉回了残酷的现实。 “我好不容易可以自娱自乐地耍帅一下,体谅一下小孩子啦。” 顾时对于阿蒙这种行为表示强烈的谴责,虽然他已经是成年人了,但是生命周期是个环,大学生的心理状态其实和小学生差不多,他小的时候还在对着电视机假扮果宝特攻呢。 除了表示不满以外,顾时倒也从阿蒙的这句话里听出了一点隐晦的含义。 “结果都是一样的?你对抓捕仙家很有自信?” “我有很多办法可以把那个家伙玩成特性,当然,不会像你面前这位的手段一样粗暴。你可以试着猜想一下,这对你的偷盗者成长有所帮助哦~” “你果然没有睡着,而是偷偷摸摸地在做些什么吧……慢着,你是不是在最开始就发现了那个梦境,然后就进去了?” “嗯哼,怎么回事呢,我可不清楚啊。” 这下顾时可以肯定了,阿蒙绝对暗地里做了些什么。他一直藏着掖着不说出来,八成是打算整一波大的。 很可能就是和爷爷的梦境有关的东西,刚才吕南山也说过,仙家很有可能就躲在梦境的深处,而现在阿蒙也对梦境有所染指。那么很显然,梦境就是整场葬礼中最不确定的变量。 阿蒙的轻笑声环绕在顾时的脑海内,他重新把注意力放回外界。 吕南山刚才说完了一长段话,此时正捧着茶杯润口。 顾时便出声问道。 “吕道长,那么那个梦境又是怎么回事?我听您没有提到关于它的相关事宜,似乎它并不是来自于您的力量。” “嗯,佑生的梦的确不是我所为。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应该是邪物的力量。” 吕南山把茶杯放下,正了正身体说道。 “就像我说的,我们通过葬礼来巩固佑生的认知,那么祂就要通过其他方法去污染佑生的认知。” “在葬礼本身被我庇护的前提下,祂很难直接施加影响。” “所以,祂通过佑生身上的诅咒,制造出了一个梦境世界。” “那个梦境中的一切都是由佑生的记忆衍生出来的,你应该发现了吧,那里是如此的真实,仿佛就像是另一个时空里的世界。” “而正是因为它足够真实,才能迷惑到佑生的灵魂。让他在自认为的‘现实’中生活,祂便可以潜移默化地去污染,改变佑生的自我。” “如果说佑生在梦中做出了违背他本心的行动,譬如在谢正义事件里,他直接同意了张建军去举报的提议,带着人手闯进谢正义家。这便意味着佑生的私心完全取代了他的本意,他的自我也会因此被污染。” 难怪我一直觉得梦中的爷爷行事很别扭……一会儿对谢正义悲愤交加,一会儿又犹豫不决,看来这就是来自仙家的影响。 而且从吕南山的表述上来看,梦境中仙家的力量似乎比祂要强,这也恰巧可以用来佐证梦境是由仙家创造的猜测。 但是这就有些不太妙了啊,如果说梦境会一直持续下去,那么爷爷也就要一次次地经历谢正义事件的那一天。 如此折磨之下,万一他的行为最终发生了畸变该怎么办。 “您的意思是,在第七日到来前,梦境将会一直持续下去,不断地重复谢正义事件的循环是吗?” “是的。” 吕南山点了点头,他似乎是看出来顾时在担心什么,便接着解释道。 “不过你也不必过于担心,虽说梦境是来自祂的力量,但祂也无法对梦本身的构成做出什么改变。否则,如果要扭曲佑生的认知,那么祂大可直接把梦变成噩梦,岂不是更加轻松?” “只有让佑生自认为自己处于现实之中,祂的污染才能够最大化。” “所以,整个梦境实际上还是由佑生所主导的,实际有影响的时候只存在于谢正义事件那几天。其余的时间内,这对于佑生来说就只是一个回忆过去的幻想。” “同时,每一次的经历对佑生来说都会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我已经注视了好久,他大概经历了快五个轮回了。” “每次的轮回都会刷新佑生的状态,这也是那邪物的安排。祂不能让佑生发现这是在梦中,否则祂就无法继续污染佑生。” 每一次都是一个全新的开始么,那这倒还好…… 顾时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不由得开始感叹梦境世界的神奇,这还是来自于仙家的力量。 既能掌控疾病与瘟疫,又能创造梦境,迷惑人心,很难想象祂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能拥有如此截然不同的力量权柄。 想想看那个梦境,其本质就是对过去的一次又一次的复盘。只要没能实现过去的操作,那么就有可能导致万劫不复。 特别是那里还如此的真实,不说永安村那边,就说他刚进入梦境时来到的爷爷的故乡。在那么远的地方都能复刻出真实的生活环境,这细节已经可以堪称可怕。 还有爷爷身边,从老张爷爷再到各种各样的人,无一都是那么真实,完全不像是梦境中的人物,还有…… 还有那个最后出现的东西! 顾时突然回忆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某段非常重要,牵扯到另一个人真实身份的事情。 他为什么会差点忘记这件事?明明他刚睡醒的时候还特别地注意了那个人,但他却一直没有想起来他最后看到的景象。 不,不对,不是他差点忘记了,而是他的潜意识一直在压制这件事,让他不要去刻意想起。 这个情况顾时很熟悉,每次在遇到他无法直面的事物时,就总会有种感觉,让他下意识地不去注意。 比如梦境里,爷爷濒死时被吕祖的力量救回,他明明知道头顶有什么东西,却一直都没有想要抬头的想法。 这种现象,阿蒙给的知识里也有提及,这似乎叫做…… “灵性预警。” 阿蒙带着笑意帮顾时说了出来。 “吕道长,我还在梦中发现了一件事,一件很重要的事!” 全身抖了一个激灵,顾时连忙打断了还在说着梦境相关信息的吕南山。 “嗯?什么事?” “在梦的最后,我醒来前,我看到了爷爷被一个东西拦住了去路。” 顾时吞咽了一下口水,沉声道。 “那个东西的具体形象我没有看清,只能认出它大概是某种瘦长的四足动物,但它却像人一样双足直立,并且还口吐人话,对爷爷说……” “老乡,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 听闻这件事,吕南山也皱起眉头。 “还有这事?每次梦境轮回应该在谢正义事件后就会立刻结束了,我并没有看到后面还有什么事情在发生。” “您没看到这个事情吗?” “没有,我一直注视着佑生在梦中的行为,但是每当到了最后,我的注视就会短暂地被模糊掉,这大概是佑生的意识正在重置的缘故,我也没有强行的维持注视,因为这可能会对佑生的灵魂产生影响。” 吕南山摸了摸下巴上的胡渣,低吟道。 “按照你的描述,那个东西应该是讨封的黄鼬,也就是俗称的黄大仙。” “这类精怪要成为半神,就需要一个仪式,通过向人类进行讨封,如果成功了,那么它的修为才能更进一步。万一失败,则修为尽失,严重的甚至还有可能走火入魔。” “既然会出现在梦中,就说明这是佑生当年经历过的事情,但他并没有跟我说过这件事。” “难怪,难怪,我之前就觉得佑生的因果中有什么奇怪的存在,可我的权柄中没有命运的力量,没办法看到具体的情况。” “现在想来,可能就是这件事情导致的结果。” “但佑生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说明那只黄鼬既没有失败也没有成功,估计是佑生糊弄过了它……” “不,真实情况可能比您想的要严重!” 顾时严肃地打断了吕南山的话。 “亲属里面有个人,我叫她四外婆,我从她身上窃取到了污染级的复仇情绪——” “四外婆?!” 吕南山愣了一下,吃惊地说道。 “守业根本没有结婚,哪来的四外婆?” “这就是我要告诉您的。” 顾时从口袋里拿出来那两张死亡证明,递给了吕南山。 “四外公的死亡证明上也写明了他是未婚,但是其他的亲属却理所当然地把她视作了四外公的合法妻子。” “我认为这就是她的所作所为,她迷惑了包括爷爷在内的所有人,让他们接受了她的身份。” “现在看来,情况似乎比我想象的要更加严重,居然连您也不知道这件事……” 吕南山一言不发地看完了死亡证明,随后他抬起头来,表情复杂地对顾时说道。 “我对佑生家的情况并不是一直在关注的,实际上自从那次和佑生商讨完葬礼计划后,我就没有再去注意他家的事。” “‘我’的力量虽然能够辟邪除恶,但是长时间的注视也会对普通人造成影响和伤害,非必要的情况下,我不会去干涉凡间之事。” “没想到,居然让其他东西钻了空子,摸到了眼皮子底下……” 话毕,吕南山站了起来,走到吕祖的供台前,毕恭毕敬地对着香炉与神像一拜。 然后,他转过身来,对顾时说。 “你说的那个四外婆,大概率就是当时的那只黄鼬。” “你从她的身上窃取到了污染级的想法,说明她的实力和位格已经高于现在的我,很可能早就跨过了半神的门槛。” “而她会产生的复仇的想法,恐怕那次的讨封,她因为佑生的拒绝失败了,但在之后她又遭遇了什么,使得她成就了半神。” “佑生现在的情况很危险,你赶紧回去监视那只黄鼬,我会立刻赶来,看看能不能降伏她。” “我明白了!” 顾时也站起身来,他的目光朝吕祖的神像看了一眼,感受到了一股正在散发出来的力量,他便学着吕南山对着神像拜了一拜。 “吕道长,您大概什么时候能来?” “或许会很快,或许要一段时间。” 吕南山已经转回了身体,在供台上摆弄起了法器。 “她的位格高于我,我得从本体身上渡过一些力量来,否则没办法和她抗衡。” “你有那位的保护,她没办法拿你怎么样,但是你也不要贸然行事,不要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 吕南山在这里刻意提了一下阿蒙,看来虽然他不相信阿蒙的人品,但对他的实力还是非常认可的。 “您对他的评价这么高,那他大概是个什么水准啊?” 顾时自然而然地问了一句。 “如果正面对上的话,只怕‘我’也难以奈祂如何……” 吕南山给出的评价让顾时心中一惊。 作为吕祖的身外化身,他的意志实际上就代表了吕祖。 也就是说,吕祖本身就是这么认为的! “呵呵,过誉过誉。” 阿蒙笑着谦虚了起来,但顾时却能从他的话里听出玩笑般的语气。 “好了,我得开始准备仪式了,就没办法送你了。” 吕南山下达了逐客令,顾时也不会自讨没趣,便对着他拱了拱手。 “那我就去了,道长您加油!” “你这话说的,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吕南山回过头来笑了笑。 “下次再来,我再请你喝茶。” ………… 顾时走出了主殿,绕过庭院一路踏出了山门,离开了玄极观。 道观的门在他身后合拢,汹涌的力量开始从观内隐隐约约地澎湃而出。 “没想到啊,吕祖给你的评价会这么高,以前真的是我小看你了。” 顾时一边走向自行车,一边在心里对阿蒙说道。 “下不为例。” 阿蒙依旧是那副无所谓的样子,也没有一点得意的感觉。 顾时大概知道这是为什么,估计是以阿蒙的性格,他根本没把吕祖放在眼里。 这从最开始他那对吕南山形同挑衅的话里就可以看出来了。 “你很平静,是因为吕祖在你眼里不算什么吗?” “那你就是小看祂了,祂还是能入我的眼的。” 下一秒,阿蒙话锋一转。 “不过嘛,祂现在也不过就是一个无法行走在地上的序列一,状态也不好,连一个野生的序列二都抓不住。” “这个世界的情况也不怎么样,虽然天使和真神不少,但是都没办法来到人间,只能憋屈在自己的神国里苟延残喘。唯一值得称道的,也就是最上面有着很多……哈哈。” 阿蒙一如既往地开始锐评,如他所言,似乎饱受尊敬的吕祖也不过是泛泛之辈。 “你一直在说的序列一序列二都是什么意思?一种位格的排序吗?” “可以这么理解,比方说你一直在尊称的那位吕道长,他也不过就是一个序列四,仅仅算是一个半神罢了。” “半神也很厉害了吧,既然能叫做半神,那也已经离开了寻常人类的范畴。” “也只是比一般人类稍微强上些许罢了,多活一秒也是胜利。” “那你呢,你是序列几?” “你猜猜看呗。” “我不猜。” 一进入谜语人的话题,顾时便无情地终止了话题。 他算是看明白了,如果阿蒙想些什么,那么他就会变着法地告诉你。 如果他不想说,那么不管你怎么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甚至还有可能得到一个欺诈性的答案。 撇开了话题,顾时蹬开自行车,骑上它火速地赶往灵堂。 第112章 好奇心 克里斯打了个哈欠,困意已经几乎要覆盖了他的思维,他犹豫着究竟要不要去休息。 但是在不久前的通话时间里,现实世界里的参谋组支支吾吾地告诉了自己一些非常劲爆的消息,这让他难以做出接下来到底该如何行动的判断。 据参谋组透露过来的消息,赛里斯解密者居然已经摸索出了怪谈世界的真相,并且他们国家的高层也把这个情报告诉给了其他的国家。 震惊之余,克里斯也在疑惑,为什么参谋组要跟他说这个,而不是直接把情报告诉他。要知道,当时的通话时间已经没有多久了,多一丝情报就多一丝通关的希望。 可参谋组却是这么和他说的。 “这个情报……好像本身带有污染,知道的话就会付出相应代价,我们觉得你最好还是别知道太多为好……更何况,这个情报的真实性还不确定,很多事情跟你想的都不一样。” 到了最后,参谋组给他的建议是,不要深入挖掘真相,不要多问多说,安安稳稳地把最后几天待过去就好。 毕竟他们本身也不奢求什么完美通关,只要不失败,那就是最大的胜利。 阿美利卡高层坚信,像赛里斯解密者这样激进地探索怪谈的真相,迟早有一天会翻车的。 主不叫你跨过那条界限,人便不可去跨那条界限……这是自从诡异降临以来,阿美利卡国内盛行的一种风气,可谓是保守终于占领了意识的制高点。 很难想象,这是几年前白左运动还在轰轰烈烈进行的自由阿美利卡。 不过这些事情对克里斯来说都不重要,他以前就不关注这方面的事,现在也没空去关注。 对他来说,目前最能引起他的好奇的,就是来自参谋组那模棱两可的话语。 他们一边在说赛里斯的情报真实性有待商榷,一边又说很多事情跟自己想的不一样。 “这就意味着其实参谋组是相信这个情报的,但是他们认为把这个情报告诉我反而会害了我,把我带到歧路上去。” 克里斯坐在灵堂门口的塑料椅上,单手托着下巴,深沉的目光望向灵堂里面。 从他这个视角,恰好可以看到整个灵堂的全貌,除了屏风以外几乎是一览无遗。 他已经在这里待到第四天了,至今还没有搞明白这些复杂的人物关系,以及各种繁文缛节。但他也可以感觉到,从规则与现实的映衬中所透露出来的一丝异常与别扭。 之前外面提醒自己去查一下爷爷的生平,他也确实去问了很多人,但他们几乎都对此一无所知。 问到最后,他问到了奶奶身上,这位和蔼的老女士跟他聊了很多,字里行间都在透露着爷爷是个好人的事实。 然而即使是她,对于爷爷更加久远的过去知道得也有限。 几天下来克里斯基本上是一无所获,战战兢兢地恪守规则度过了三天,现在突然告诉自己,有人已经查出了真相,但这个真相却可能带有污染,不能随便让别人知道。 这……这未免也太神奇了吧。 “如果说这个情报有污染的话,那位解密者该怎么办?” 克里斯忽然注意到了这点。 “赛里斯能这么肯定地把情报公布给国际,说明他们对真实性很有把握,再加上参谋组的佐证……” 他可以分析出,参谋组所说的那个情报大概率是真的,赛里斯解密者是真的得出了真相。 “随随便便就把自己辛苦找到的答案告诉其他人,你究竟是绝对的大公无私,还是单纯的无所谓呢……” 克里斯双手捂住脸庞,用力地上下搓了搓,将疲劳与脸部分泌的油脂一同从自己脸上剥落。 既然参谋组让他动不如静,那他就尽量地保持一无所知吧。 克里斯站了起来,打算再去灵堂里面看一眼就请辞去奶奶家休息一下。 可当他刚走到屏风前,就看到屏风后面有个人站在爷爷的冰棺前,一只手搭在透明的棺盖上,目光幽幽地注视着里面的遗体。 这个人是克里斯为数不多记得谁是谁的亲属,她是那位四外婆,也是之前传来的消息里被指明存在问题的人。 克里斯试着调查过她,甚至也直接和她聊过天,但都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她怎么会在这里……” 克里斯记得刚才吃完早餐后,大家好像都往外走了,他没看见有什么人回到灵堂里面过,也包括她。 那么她是怎么进来的呢? 就在克里斯一头雾水的时候,一阵凉风忽地刮过了他的脊背,让他遍体生寒。 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克里斯的直觉这样告诉着他,他下意识地把目光望向屏风上的爷爷遗照。 遗像里的爷爷此刻正头颈颠倒,露着一抹诡异的笑容。 ………… 顾时的画面一恢复,人们就看到了他大摇大摆走出玄极观主殿的样子。 从他的表情上来看,他似乎并不轻松,但也没有什么痛苦不堪的样子,这就让某些爱好有些奇特的人大失所望,不过大部分民众还是松了一口气。 讲道理,以前也不是没有出现过解密者屏幕短暂被屏蔽的情况。还记得之前就有一位佛郎机的解密者因为触发了和怪谈npc的神奇剧情,导致了短时间的黑屏。 可顾时这三天两头的黑屏,实在有些过于奇妙了。还记得在一开始,黑屏还会直接引发民间的恐慌与骚乱,到了现在,大家最多也就看一眼,然后各自散开去吃东西,等到屏幕恢复了再回来,已经完全不当一回事了。 ——“顾时和那个道士聊了啥呀,怎么还搞局内通话的?” ——“没准跟那个仙家有关系,让那道士施法给屏蔽了。” ——“我靠,这么说这道士很强啊?顾时这波能不能抱大腿?” ——“抱!都可以抱!” ——“我看不行……” “顾时能出来是件好事,但是他这样实在是太吓人了!” 钱老刚吃完一颗降压药,坐在椅子上看着屏幕里骑上自行车的顾时。 他的血压可谓是经历了一波三折,先是顾时突然睡着,然后又是醒来后的顾时直接甩出了怪谈真相,接着又是闯进玄极观导致的黑屏。一波比一波高的血压好悬差点没给他脑血管踹开线。 “我感觉我迟早要引退了,顾时是我们未来的绝对希望,只是他这行事风格容易先把我送走……” 钱老的目光一一扫过会议室里的其他成员,开始准备物色起自己的接班人。 他一脸沧桑的样子被王伟杰看在眼里,后者还以为钱老终于是被吓出毛病来了,便关切地问道。 “钱老……您要保重啊!” “?” 钱老疑惑地看了看王伟杰,不料他这番表情却又让他收获了一句关心的话。 “钱老,您还好吧?还记得我是谁吗?” “……” 在奖励了王伟杰来自恩师的关怀后,钱老的心情好了许多,应该是药物起了作用,似乎血压也不是那么高了。 他把目光转回了屏幕上,忽然注意到骑着自行车的顾时正在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 “都安静一下,听听顾时在说什么!” 钱老出声示意所有人安静,静静地听着画面中顾时的言语。 第113章 消失的她 “我和吕道长聊了很多,他是吕祖吕洞宾的身外化身,我已经确认了我的真相情报是正确的,解密者们都可以去找他,他相当于是一个中立偏友方npc,是怪谈的兜底。” 顾时一边骑着自行车,一边通过自言自语的方式,把自己刚才做的事情简单地复述了一遍。 当然,没有提及有关葬礼本质的事情,因为他怕会被可能在暗中注意自己的仙家听见,毕竟他已经得知了仙家的存在,也受到了他的污染。 “还有,关于四外婆,我已经知道她是怎么回事了。” “她是一只黄鼬成精,在过去曾经向爷爷讨过封,但却失败了,这次来估计是要找爷爷复仇!” “我知道这些事情听起来很骇人听闻,但请相信我,这里是怪谈世界,不要用现实的准则来狭隘地涵盖。” “情报传递到此结束,如果你们可以听到的话。” 没错,顾时正是在利用这种方式,反向地给现实世界里的分析小组传递信息情报。 诡异在外界给解密者的情报传递上做了许多限制,但却并没有限制解密者对外界的情报传递。 恐怕祂也没有想到,有一天还会出现解密者反向传递情报的这种事情吧。 说完了一长串后,顾时颇为满意地微扬嘴角,松开一只手扶了扶单片眼镜,单手骑着自行车,边骑边哼着小曲。 “你看起来很开心?你为什么要把刚才的事情告诉给外面的人呢。” 阿蒙的声音响了起来,语气饶有兴致,好奇地问道。 “嗯?哪有为什么,既然是有用的情报,那就告诉他们呗。把这个信息分享出去,能帮一个是一个。” “你可没有义务去帮助别的解密者,只让自己的国家获利不好么。” “怎么说呢……” 顾时思考了一下,考虑跟阿蒙讲什么互帮互助无异于是对牛弹琴,于是他便从利益的角度出发解释道。 “这场诡异危机本来就是全人类共同的灾难,在这种情况下,合作才是最好的选择,能让大家的利益最大化。” “你觉得你的无私就能换来别人的感恩吗。” “我可不奢求什么感恩,所有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 “真的只是这样吗。” “你怎么总是喜欢往阴暗的方向思考……好吧,你说要是哪个强国濒临灭国了,他们万一拉着其他人陪葬呢?所以说,与其大家一起死,不如大家一起活下去。” “呵呵,说到底你们还是太弱小了。事实上,我完全可以做到把他国的攻击全部阻拦下来。没有需要顾忌的事情,还有什么合作的必要吗?” “你这就属于是诡辩了。而且,我可不相信你会平白无故地帮助我的国家。真到了那时候,你最多也就帮我挡住袭击,其他人你大概根本不会在意的吧。” “哟,你倒是变聪明了嘛,看来人果然是需要成长的呀。” “你还好意思说……” 回想起来第一天阿蒙下线后,自己跟无头苍蝇一样各种乱转,心急如焚的样子。再想到阿蒙其实根本不是睡着了,而是在暗中整活,顾时就憋屈的很。 “你不是说你是来学习勇气和牺牲的吗?我觉得你最好抓住关键点,不要总是想着旁门左道。” “学习的目的是为了让自己获得更好的东西,我目前为止可没看到能让我感兴趣的地方。” “你看,又急!多学学我,试着佛系一点,生活是那么的美好。” “学你?学你一头莽进谢正义家,然后跟那个野生序列二直接撞个怼脸?” “你果然在场!我就觉得奇怪,为啥当时我会突然没站稳,估计就是你搞得鬼吧!” “是啊,这是怎么回事呢?” 顾时鄙视地在心里给阿蒙画了一个国际友好手势,这家伙的话果真一点儿不能信。 “我告诉你嗷,接下来可别莫名其妙地玩失踪了。吕道长说四外婆的位格估计在半神以上,我对她可没有一点把握。” “你是在向我求助吗?我从你的话里听不出来一丝一毫的诚恳啊。” “……尊敬的阿蒙先生,我是你亲爱的寄生载体,车子都需要好好保养呢,你怎能如此地不爱护我?真是感情淡了……” “如果你下次再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我就在你每次要去上厕所的时候偷走你的想法。” “对不起我错了,请原谅我。” 阿蒙恶毒的警告真就吓住了顾时,果然恶趣味就得用更进一步的恶趣味来制裁。 自此一路无话,顾时卖力地蹬着自行车,火急火燎地骑过了国道线,来到城区,再经过一连串的路口,慢慢接近了爷爷奶奶居住的小区外侧。 远远地,顾时就听见了传来的哀乐。凄凉而悲怆的曲调如同生者的哀鸣,跟随着音符的高低起伏不断升降。 拐进小区的小路,再过了桥,顾时总算回到了灵堂所在地。 把自行车停到父亲的汽车旁,顾时赶紧就往灵堂里面跑。 今天的灵堂没有多少人,就跟父亲说的一样,没有法事的日子里聚集不起太多人,大家都有各自的事情要做。 现在在灵堂的,也就以父亲为主的这几位经常碰面的熟面孔,左右不超过十个人,有的在灵堂里面坐着聊天,有的在棚子下搬着食材。 看到顾时回来,在外头的父亲走了过来。 “怎么又回来了?一天到晚走来走去的。” “啊哈哈,我年轻人精力旺盛嘛,闲着没事就再过来看看。” 顾时一边搪塞着父亲的话,一边往灵堂里面看,寻找着四外婆的身影。 “那既然来了就别站在外边,到里边去坐。” “好的好的。” 顾时巴不得赶紧进到灵堂里面,他绕过棚子下的桌椅,直接走了进去。 灵堂里没有几个人,就连奶奶也不在,估计是回去休息去了。 现在顾时看到的,也就姑姑,三外婆这几个人,但她们也都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甚至都没发现他的到来。 可问题就在于,最关键的那个人现在不在灵堂。 顾时缓缓地移动着步伐,往屏风后面走去。 这里依旧宁静祥和,药师宝灯和长明灯的烛火轻轻摇曳,如今想来,八成是吕祖的力量对屏风后面施加了影响,以确保爷爷的灵体不会产生异变。 然而就在这安静的空气中,顾时闻到了一股还未消散的香气。 那是四外婆身上的香水味经过稀释后残留的气味,证明她曾在这里待过一段时间。 可是现在,灵堂里面不见四外婆的身影。 她到哪儿去了……? 第114章 灵视 没有找到四外婆,顾时便只好坐在灵堂门口静静发呆。 他刚才拐弯抹角地问了一下父亲,得知就在不久前,奶奶回家休息去了,其他的亲属也就纷纷离去,估计得等到今天晚上的晚饭才会回来,而这其中便包括了四外婆在内。 其实仔细想想,每次白天的时候他好像都没怎么看到过四外婆的身影,她总是会在临近傍晚的时候才出现,然后参加当天的守夜,再在第二天的白天离去。 从其行为动机上来看,这非常的正常。通宵之后很累,必然要回去休息,这是昼夜颠倒后很合理的作息。 但问题就在于,四外婆可不是普通人,要说她真的是回去休息了顾时根本不会相信,她只不过是用这个理由顺理成章地离开灵堂而已。 那么她白天离开后,究竟是去做什么呢? 吕道长说她的位格已经来到了半神以上,总不可能是去补充能量了吧。 其实这倒也有可能。那次讨封失败后,按照正常情况来说,她本应该直接修为尽失,或者干脆走火入魔。 然而,就在不到几十年的时间里,她就立刻恢复了自己,并且一举成为了半神,这进阶的速度未免也有些太快了。 动物精怪不同于人类,它们修炼所需要耗费的时间往往都是以百年为单位的。能在短时间内进阶如此迅速,她一定是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而这个代价,可能就是她不得不在白天离开灵堂遁去的原因。 如果她此时真的躲在什么地方,那她会选择哪里作为隐藏点呢? 顾时将自己的思维代入到四外婆身上,目光扫视过围绕着灵堂的大院高墙。 她既然带有一定的目的来到这里,自然不会让自己的计划因为突发状况出现偏差。 也就是说,她应该会躲在一个既能隐蔽自己,又能监视到灵堂的地方,而那个地方也不会离这里太远…… 忽然,顾时想到了一个可能。 该不会…… “喂,你能感觉到附近有什么不正常的能量波动吗?” 顾时换了个坐着的姿势,在心里问阿蒙。 “你觉得她会躲在灵堂附近?那你为什么不自己感知一下呢?” “我能做到这种能力吗?” “当然。” 顾时本来寄希望于阿蒙去探知周围环境,但在听到自己竟然就可以做到后,他便来了兴趣。 “不会吧,我把能力开放给你这么久了,你连灵视都还不会吗?” “灵视……是什么东西?” 顾时很是疑惑,阿蒙给他的知识他都快翻遍了,里面根本没有提到什么关于灵视的内容。 就在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漏看了什么的时候,只听见阿蒙说道。 “哦,我想起来了,我有一些知识没有给你来着。呵呵,以前养成的老毛病,习惯了习惯了。” “这还能养成习惯?你以前到底是做了什么啊?” “没什么,不过就是把一些别人本应该获取的知识利用高位格的优势删减了一些而已,无伤大雅。” “我已经开始有些明白你为什么会被赶出来了……” 阿蒙轻笑了几声,顾时便感觉到一些新的知识被塞进了他的脑海里。 同时,还伴随着阿蒙循循善诱的言语。 “先试着调动一些灵性,然后在脑子里构想出一个让你印象深刻的,但又不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东西。” 跟随着阿蒙的指示,顾时立刻像往常一样将灵性发散。 熟悉的感觉再次出现在了顾时体内,跃动的活跃因子四溢在了空气中,形成一道道虚幻的波动,向外不断流动。 顾时刚刚进入了状态,却马上被阿蒙喊停。 “停停停,你这是在做什么?” “呃,调动灵性,不是你说的吗?” “你这是在发散灵性,就像是把体内限制灵性的阀门完全打开,让它们不受控地全部流出了身体之外。” 阿蒙的声音虽然还保持着那种乐呵的样子,但语气里明显附加上了一丝无奈。 “怪不得你的灵性损耗这么大,我还以为你不加节制地在使用能力呢,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你现在的样子,就相当于一个全功率运作的灯泡,毫无保留地在散发光和热。这样下去,周围有的没的的灵界生物或是别的什么存在都要被你吸引过来了。” 被阿蒙这么一下,顾时赶紧停止了发散灵性。 难怪他之前总是遇到异常状况,合着是这么一回事。 怪不得每次他想要进行潜行之类的行为,每次却都像潜行大失败一样,不是被发现,就是在被发现的路上。 按照阿蒙的说法,他就像是在大街上直接进行独立宣言,或者拿着神光棒变身,变成了一个光之巨人,把周围人的视线全部吸引了过来。 这不潜行失败就有鬼了! “慢慢地去控制你的灵性,让他们充满你的身体,但又不会离开你的体内,仅仅是浮在表面,不会离去。” 等待了一会儿,等到周围的空气因为灵性的四溢而导致的活跃变得平静了下来,顾时才重新开始慢慢控制灵性。 他憋了一口气,就像是以前学游泳的时候一样,缓缓地控制灵性充斥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地松开阀门,不让灵性完全地溢出。 说实话,这很难控制,极其活跃的灵性不断地试图向外散发出去,让他不得不集中精力去限制它们。 他现在就像是在穿针引线,手里捏着一根比头发还要细小的丝线,将它从一个几乎不可见的孔洞中穿过。 仅仅是这么一会儿,顾时就感觉到自己的额头冒出了汗水,脸颊也开始发烫。 不过好在很快,他就感觉到灵性逐渐变得平静,在他的限制下,灵性充斥着他的身体,在他的体内流动着,最多浮在皮肤表面,又不会向外离去。 确定灵性受到一定的限制后,顾时才重新换了口气,将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一些。 “呵呵,控制你的灵性让它们不会显露在外界,这是偷盗者的基本功。掩饰你的行为不能让别人发现,而不是像某些莽夫那样一天到晚变成火焰飞来飞去,生怕别人发现不了一样。” “你们那里可真精彩……” 熟悉了一会儿后,顾时感觉到灵性已经基本上受到了自己的控制,不会再不受控地四溢发散,而是安稳地存在于自己的身体里。 “很好,接下来试着把你的意识沉入灵性的海洋,与其融合,也就是常说的冥想。” “冥想?我要怎么做?” “很简单,还记得我是怎么说的吗?在脑海中构想出一个让你印象深刻,但是又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东西。” 印象深刻,又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要说什么东西让顾时印象最深刻,那毫无疑问就是诡异的黑雾。 但是诡异实际上已经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东西了,那么这个选择自然就不成立了。 于是乎,顾时便想到了另一个让他印象深刻的东西。 那是在他的梦中,他所见到过的那片缥缈的灰雾。 它和诡异的力量不一样,不管是形式还是样子,都给人一种截然不同的感受。 既然不同,那么是不是它就可以用来当作自己构想的事物呢? 很快,顾时就在脑海中想象出了那片灰雾的样子,漫无边界,飘荡无垠。 但他又觉得单纯的灰雾是否会有些太单调,因此他又想着在其中增加一些别的东西。 顾时另外想到的,就是他第一次遇见阿蒙时所见到的那座虚幻的时钟。 但考虑到这会不会也算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事物,他便对它进行了一些改动,将它变成了一座拔地而起的高耸钟塔,又加之黑色的钢丝荆棘环绕其上,让它矗立在灰雾之上,若隐若现,虚幻难辨。 一片无边无际的灰雾中,一座不见其全貌的钟塔沉静而立,俯视着世间的一切。 “有意思……” 慢慢地,顾时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正在与波动的灵性发生着结合,注意力不断集中。那些本来还需要他分出一点精力才能控制的灵性此时已经完全听从了他的指挥,沿着他的身体不断流动,却又不会肆意地向外离去。 同时,顾时的视野也发生了些许变化。他看到眼前的物体都开始变得模糊,但又不是近视导致的看不清。他看得清那些物体,只是在那些物体之上,叠加着几层虚影。 “怎么样,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是的,这和偷盗者视野很像……哦你可能不知道,这是我自创的名词,是我每次窃取别人想法时就会看到的东西。” “你这不是很会嘛,我还以为你真的一窍不通呢。” 顾时好像听见了鼓掌的声音,但阿蒙根本就没有手,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发出来的。 “这其实就是灵视的一种表现,但又不是完全的灵视。” “嗯,偷盗者视野,这个名字不错,我喜欢。” “你试着把目光集中到某个事物身上,但是视线却又不是在看那个东西,而是在看它的后面……不是斗鸡眼,你这样只会让自己变得头晕。” “哦。” 顾时赶紧把眼睛恢复过来,阿蒙说得对,他就那么斗鸡眼了一会儿就感觉头晕。 重新把目光投向圆桌上的一个矿泉水瓶,顾时把视线朝水瓶的两侧看去,越过水瓶本身,试着摸索那种感觉。 顾时注意到,他其实就是在看水瓶上出现的那些虚影,只是相对于他之前透过偷盗者视野看到的人身上的虚影,水瓶上的虚影要更加黯淡,更加迷幻。 重复了几次这样的动作后,顾时突然感觉到视野中发生了什么变化,只见空气出现了一个个微小的亮点,上升又下沉,消失又出现。 与此同时,顾时的视线余光中也出现了一点色彩。 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只见自己的手上出现了一层火红的颜色,像是点燃的火焰,缓缓地在向外飘动。 “怎么样,是不是看到自己的气场颜色?这就是灵视的表现,你学会灵视了,真是可喜可贺。” “这就是我的气场吗?” 顾时好奇地抬手抬脚把自己的身体看了个遍,他发现不同的身体部位还会呈现出不同的颜色。 同时,自己身上的这些虚影好像还不只有一层,其中有一层的虚影看起来尤为奇怪,仿佛像是一层衣服布料,类似于西幻故事里经常会出现的巫师长袍。 “这些虚影都是什么?为什么我还看到了一层像是衣服一样的东西?” “你看错了,有的东西看起来确实会有点像衣服布料。” 阿蒙乐呵呵地说着,语气听起来愈发地愉悦,似乎对顾时的所作所为相当满意。 “你之前在偷盗者视野中应该已经看到过了,类似的虚影大概会存在着四层,这就是人非肉体部分的表现……在我出生的时候还没这个说法,不过他们总结的不错,我就拿来用了。” “最里面的一层被称作‘精神体’,是灵性所在的地方,也是人的根本内核。你之前窃取那个道士的能力就涉及到了这一层。” 顾时顺着阿蒙的讲述审视着自己的身体,他的确在那些虚影中看到了一层正在波动的微亮的物体,那大概就是被他控制着的灵性。 “向外一层,被称作‘星灵体’,是‘精神体’的外在表现。” “你刚才不是感觉看到了什么微亮的东西吗?那其实不是‘精神体’,而是灵性通过‘星灵体’的表现,一般情况下‘精神体’是不可见的。” 顾时有了点想法想法,便问道。 “就像是磁场那样?我们无法直接看到,但是可以通过细小的铁屑来反映出磁场的样子?” “差不多是这样,但也不能完全这么说。” 阿蒙继续解释着,他好像挺享受这个过程。 “‘星灵体’是‘精神体’沟通灵界和星界的方式……嗯,这么说你可能不太懂,这样吧,你的文化里不是有个叫做天人感应的概念吗,就相当于是这样。” “非凡者可以通过‘星灵体’与灵界与星界进行沟通,获得启示与指引,也就是常说的占卜。” “有的途径就很擅长做这种事,我有个老朋友就是这条途径的顶端。” “为什么我听你的语气感觉那位不像是你所说的朋友……” 阿蒙又不知所谓地笑了几声,继续往下讲述道。 “再往外一层就是‘心智体’,也就是我们窃取想法所主要针对的一层。人的思维能力,洞察能力,认识事物的能力等都集中在这一层。换句话说,这一层就是大脑皮层在神秘学中的一种表现。” “最外面一层,被称作‘以太体’,如果说前面那几层侧重于神秘学领域,那么这一层就是肉体状况和生命能量的体现。” “你看到的那些气场颜色也就是‘以太体’的表现。不同的身体部位对应着不同的颜色,不同情绪状况也会有不同的颜色表现。” “刚才我不是说,你那肆无忌惮地发散灵性的方式会吸引来一些有的没的的存在吗?呵呵,现在你用灵视就可以去看到,这些都是‘以太体’的表现。” 阿蒙最后的一句话让顾时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事实上他刚才就已经往周围看了一圈了,但幸好没看到什么奇怪的东西。 “‘精神体’是能量,‘星灵体’是灵感,‘心智体’是思想,‘以太体’是生命……我这么理解没错吧?” “不错不错,我就说你有天赋。” 顾时再一次听见了阿蒙的鼓掌声,他也就在心里给阿蒙拱了拱手。 “那么接下来,你不是想要知道那个东西有没有躲在灵堂附近吗?打开你的灵视,往远处看一圈,看看有没有什么不正常的东西不就行了?” “我还能看到这个吗?” “她既然是个半神,那么灵性流动的方式在你的眼里就会和普通人不一样了。我之前说过,灵性会通过‘星灵体’展现出来,本来这是只有某些途径才能做到的事情,但是正巧,我就是那些途径。” 那可真是太巧了…… 顾时把目光从自己身上移开,向外看去。 之前他用偷盗者视野看四外婆的时候,没有看到她和其他人之间的异常。 按照阿蒙的话来说,当时的他还没有完全的开启灵性,因此没有看到四外婆的“星灵体”。 现在他开启了灵视,那应该就会看到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顾时朝着远处眺望,刚一眨眼,就看到了什么让人浑身一滞的东西。 只见那远处的天边,正晃荡着汹涌澎湃的浩荡光芒,散发着异常强大的气息,朝着灵堂的方向逐渐飘来。 第115章 等待 一看到天边的那片汹涌的光芒,顾时就感觉自己的眉心处传来一阵阵的抽疼,连同大脑也发生了些许晕眩。 这让他不得不赶紧移开自己的目光,低下头紧紧闭着眼睛,用手揉搓着自己的眉心。 “这到底是……” 顾时不断地回想着刚才看到的那番景象,连同那股强大到让他感到心悸的气息。 “你看到了什么?” 阿蒙的声音响了起来,顾时难受的感觉也因此缓解了一些。 “我看到了一片光芒,非常闪亮……可我看不清楚它具体的样子,只能感知到那光芒背后的强大力量!” “呵呵,这很正常,窥见接近神明力量的一角,你没有失控已经是因为我的位格在给你兜底了。” “你知道那是什么?” “当然,我想你也应该知道。” 我也知道……? 顾时回忆了一下刚才他看向的方向,思考了一下具体的方位,然后在脑海中把这片区域的地图构想了出来。 他立刻就反应了过来,那片光芒的来源可能是…… “是吕道长身上的光芒?他已经过来了?” “没错,那股难以令人忽视的力量可逃不过我的眼睛。我想祂应该是将力量投影到了序列三的程度,刚好卡在天使的前一阶,跟那只黄鼬的水准相差无几。” 序列三……之前阿蒙说序列四就是半神,那么序列三不就比它还要高一阶么,难怪自己看了一眼就会难受成这个样子。 “你看到的光芒就是‘星灵体’映射在外界的表现。只有强大到了一定的层次,才会出现这样的景色。” “不过只是序列三就控制不住灵性的发散,祂的这个分身也不够啊。像我作为偷盗者,即使在序列三也能够隐藏起自己的气息,只有到了更高的层次,才会难以遮挡,必须借由一些其他的东西才能短暂地掩盖。” 顾时听着阿蒙的念叨,感觉自己好了不少,才敢重新抬起一点头来,但还是不敢看向光芒的方向,只能暗暗地往灵堂的其他地方看去。 他的视线先后扫过正趴在桌子上休息的亲属,看见她们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颜色,特别是头部,正显现着稍微有些淡的蓝紫色,伴随着她们的呼吸一起一伏。 这大概就表示了她们现在因为疲倦而正在睡眠的状态,灵视还能通过对气场颜色的判别分析对方的身体以及精神状态,其实用性可谓是极佳。 顾时继续往其他地方看去,但在别的地方却什么也没有看到,视野中的景象和正常情况下看到的没有什么区别。 “通过对‘以太体’的观察,我还能看到一些灵体之类的存在……是这样没错吧。” 顾时提问道。 “按照正常情况来说,灵视的确能够看见出现在物质世界的灵界生物,以及那些迷离在物质世界的灵体,游魂等等存在。” “不过灵体也不会随时都出现,就像你的文化里的那些传说一样,它们同样喜欢在阴暗,安静的时候出来活动。” “而且这个地方有祂的力量影响,一般的游魂该被吓跑的都吓跑了。也就只有某些强大的灵界生物会受到吸引,试着靠近。” 吕祖的力量,应该不会有什么东西过来之后还会一直待下去的吧…… 想着,顾时看向屏风的方向,对准了大概是爷爷遗体盛放的冰棺所在地。 但很可惜,他并没有看到什么类似灵体的事物,看来爷爷的灵体的确已经不在这里,而是被限制在了梦境世界当中。 又继续随便看了一会儿,顾时确定灵堂附近并没有存在什么东西,也就是说四外婆不像他所想的那样,在玩什么灯下黑,而是的的确确躲在了远离灵堂的地方。 “她不在这里……话说我该怎么关掉灵视?等会吕道长就要过来了,我总不可能保持着灵视状态去看他吧。” “这个很简单,重新回到冥想状态,然后闭上眼睛,结束灵性的调动——这对你来说应该更加简单,毕竟你不加限制地发散了那么多次的灵性,对于关阀门肯定非常熟悉。” “我把水龙头开太大可真是抱歉啊。” 在顾时尝试着回到冥想状态的同时,阿蒙也还在继续悠悠然地说着。 “这种办法只是最基础,最简单,也是最繁琐的方法。” “如果不是吃了几个官方的偷盗者,我都不知道原来他们是这样教的。” “慢着,你说的吃是什么意思?” 顾时本来已经进入了冥想状态,但阿蒙的一句话就直接把他脑海中聚集起来的灰雾钟塔驱散。 “啊,我说错了。请教,是请教。” 阿蒙笑嘻嘻地敷衍着顾时,然后接着说道。 “除了这种方式以外,他们还会通过反复的练习,特定的动作在冥想中给自己留下暗示,借以影响灵性,创造一个开启和关闭灵视的‘开关动作’。” “有的是捏捏眉心,有的是用舌头敲牙齿,还有的仅仅通过面部肌肉的抽动来开关灵视。” “当然,这只是低序列无法很好地掌握自己的灵性所采取的辅助措施罢了。以我给你开放的位格,还有你本身对灵性的控制水平,其实根本不需要这么做。” “所想即所得,怎么样,很神奇吧?” 神奇是神奇,但是我还是更好奇你说的吃到底是什么意思…… 顾时在心里暗自嘟囔了一句,他知道阿蒙肯定能知道这句话,他也没有明说出来。 在调整了一下心态后,他重新尝试着进入冥想,将注意力集中起来。 虽然他对灵性的控制确实得心应手了许多,但还是需要一定的控制才能让灵性彻底听从自己的指挥。 在这样的条件下,顾时也不觉得自己有那个水平直接开关灵视,还是按照阿蒙说的,给自己设置一个开关动作为好。 经过反复的练习与暗示,顾时觉得自己应该差不多了,便重新睁开了眼。 此时眼前是正常的景象,他已经退出了灵视。 随后,他用舌头轻抵上颚,左右搓了几下。 这是他舒缓自己的压力时常会做的一个下意识动作,也因此经常把上颚的皮摸破。 把它设置成灵视的开关,如果他一旦下意识地做了这个动作,就会开启灵视提醒他,正好可以帮助自己改正这个不算好的习惯。 伴随着顾时舌尖轻搓上颚的动作,他低着头的眼前再次出现了自己双手的气场颜色。 再轻轻一搓上颚,颜色立刻消失,视野又恢复了原样。 “成了!” 顾时松了一口气,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经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但他并没有感觉到有多少的疲惫,精神也还算充足。 这大概就是因为他所使用的灵性本质上来源于阿蒙,就相当于携带了一个大型的充电宝,让他不会因为灵性损耗而感到疲劳。 不过即使是这样,他还是有种体力的消耗感,最多像是跑了个五十米。 “为什么我感觉使用灵视比使用能力要更加的累呢……?” “这是因为灵视本就不是中低序列偷盗者特别擅长的领域,你只是通过位格和灵性来实现了它的基本功能而已。” 阿蒙平淡地说道。 “对于偷盗者来说,窃取才是本职,就像是手与脚一样,你会因为简单地伸手和迈腿而感到疲惫吗?” “好像确实是这个理……” “我说的没错吧,那么接下来你该站起来了,因为你心心念念期盼的那位吕道长已经来了。” “他来了?不对,我哪里有心心念念!” 顾时站起身来,刚想往外面走去,就听见了父亲的声音传了过来。 “道长?您怎么来了?” “嗯,没什么,我过来看看而已。” 吕南山的声音听上去比平时冷淡了一些,也更加沉稳了一些。 顾时把视线向外投去,正好看到朝着灵堂这边走来的吕南山。 只见他迈着八方步,身上没有更换之前来的时候穿的便服,而是在道观里穿着的长袍,手持拂尘,脸上没有表情,给人一种生人勿近的严峻气息。 “他这是怎么了?” 顾时皱着眉头问道。 “那是由于来自祂本体的神性所导致的。看来祂是匆忙赶来,没有很好地调和身体里的冲突呀。” “为什么人家的神性那么的肃重,你的神性却有些……” “呵呵,你想看我表现出那个样子吗?我可以满足你哦。” “算了,光是想想我就要受不了了。” 摇了摇头,把脑子里已经开始想象阿蒙用这种语气说话的样子强行停止了下来,顾时站在原地没动,等到吕南山走近身前,他才低声对他说道。 “道长,她不在这里。” “嗯,我知道了。” 吕南山简单地对顾时露出了一个不算微笑的微笑,甩了甩手里的拂尘,就往灵堂里面走去。 顾时也转身慢慢跟上,看到吕南山走到了屏风后面,他就从旁边绕了过去,站在屏风的另一侧往里看。 吕南山站在冰棺旁边左右看了看,伸手在空气中扇了扇,闻了闻气味。 “怪哉……” 然后,他又走到冰棺前,抬头往里面看了眼爷爷的遗体,暗暗地点了点头,接着又往摆放着长明灯的墙壁走去。 “吕道长,有什么问题吗?” 顾时往边上看了眼,父亲也跟了进来,此时正站在屏风外面,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屏风后面走来走去的吕南山。 “没什么,都挺好的。” 吕南山嘴上这么说着,身体蹲了下来,把脸凑向长明灯。 仔细观察了一下,他从袖口里拿出了一根没有点燃过的香烛,用它的头沾了点长明灯里的燃油,拿到眼前认真地审视了一番,又轻轻地闻了闻。 “这加的是什么油?” 吕南山站起身来,拿着香烛对着父亲问道。 父亲想了想,实在没记起上一次加油的人是谁,以及加的是什么油,顾时便帮他说道。 “是食用油。” 他记得可清清楚楚,毕竟这是他进入梦境世界前才添加的燃油。 加完之后,他就不受控制地睡着了。 “是四外婆给我的油。” 顾时又附加了一句解释。 吕南山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捏着香烛走到了外面。 他来到供桌前,将那根香烛引燃,正式地拜了三下,把它插在了香炉里。 等到吕南山这一连串的动作做完,父亲才走过来担心地问道。 “怎么样吕道长,我爹这应该没事吧?” “没事没事,一切都好,继续该怎么办就行。” 吕南山简略地叮嘱了父亲几句,说的话无非就是葬礼接下去要做的一些事项。 顾时浅浅听了几句,发现他说的内容和葬礼的根本目的基本没有什么关系,便不再听下去,准备提前走到外面,去等他出来。 吕南山和父亲说话的动静也惊醒了正在休息的姑姑和三外婆等人,她们看见吕南山的到来,也有些惊讶地凑了过来,专注地听他讲事情,正好忽略了往外走出去的顾时。 “果然还得是权威,号召力就是强。” 顾时看着吕南山身边围起来的几人,啧啧称奇了几句,然后就趁所有人都没注意,走到灵堂外面的棚子底下,拉了一张塑料椅坐了下来。 “那是因为祂身上溢出的神性的缘故,普通人很容易受到其影响,变得崇拜神性对象。” “是这样吗?为什么从你身上我没感觉到影响啊?” “那是因为我很善良,我的神性收拢的很好,你才会觉得我平易近人,和蔼可亲。” “打住打住……我只信你的神性收拢的好,其他那些完全是你在自吹自擂吧。” “你就说我善不善良吧,你看,把灵性和能力开放给你,对你进行赐福,帮助你通关……呵呵,我都觉得自己有些过于善良了,真是世态无常,如果祂知道我现在那么善良,会不会心甘情愿地把那个位置让给我。” “好好好,知道你很善良了。等这次回去,我找人订做一个蛋糕,感谢你的大恩大德。” “我不喜欢吃蛋糕。” “爱吃不吃。” “那还是吃一点吧。” 第116章 符咒 就在顾时和阿蒙探讨到底要不要买蛋糕的相关问题时,吕南山已然和灵堂里的亲属交代完了话,正在父亲的跟随下往外走来。 顾时看见走过来的几人,便先行一步,往院子外面离去,等在一旁。 “……无事了,后天我自会到来。” “那就麻烦您了,道长慢走。” 顾时听到二人的交谈声在离门口不远的距离处传来,随后就是两个方向相反的脚步声。 朝门外走来的,自然就是吕南山。 不用去仔细辨别,光是从气息上感知,顾时就已经感觉到了那股逐渐迫近的隐隐威压。 待到脚步声靠近门口,顾时双手在丧服上搓了搓,一时差点没想好该摆出一个什么姿势来比较妥当。 吕南山走出大院,目光便直接看向了站在边上立军姿的顾时。 “呃,吕道长,天气不错啊。” “你这是在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啊……顾时尴尬地冲吕南山笑了笑。 后者轻轻地点了点头,微微笑着,一甩拂尘,向他走来,一边走,一边开口说道。 “吾有所观,此妖生性狡猾,行踪难辨,我暂时不知道她究竟准备做些什么。” “您没有发现什么吗?” 吕南山摇了摇头。 “她在灵堂内多留气息,混杂迷乱,除去灵堂后,行迹无踪。” “不过,我简单地检查了一下灵堂的情况,目前还没有发现被污染或者更改的地方,证明她尚未有所作为。” 四外婆还没开始行动?那就好…… 顾时松了口气,随后他又想起了吕南山刚才在灵堂的一系列动作,便接着问道。 “方才我见吕道长您用香烛在长明灯上沾了点燃油,请问那是……?” “哦,不必担心,那燃油自是无恙。只不过……” 吕南山摸着下巴一路往下抚去,像是在抚摸胡须,但他根本没有留着胡子,摸到一半就反应了过来,把手拿开。 “我在那燃油中发现了些许安神,定心的草药粉末,那物通过长明灯燃出,弥散在空气中,可达到助眠催觉的效用,真是奇哉怪哉。” “助眠?这就不奇怪了。” “哦?此话怎讲?” 顾时无奈地对着吕南山摊了摊手。 “您以为我是怎么睡着的?还不是在换了燃油就突然撅过去的嘛,想必应该是当时的我离长明灯太近,直接吸入了那些烟火。” “如此说来,却有些道理。” 吕南山若有所思地点着头,顾时听着他的话语越听越觉得奇怪。 提升了自己的位格后,吕南山说话的方式也变了个模样,闭上眼睛,顾时都能产生自己在和西游记里的哪位神仙在对话的错觉。 估计是来自吕祖的神性还在持续影响吕南山这个身外化身的人性,顾时便不打算多和他聊太久,让吕道长可以趁早回去巩固自己的状态。 “那道长,接下来我应该做点什么?四外婆她迟早还会出来,说不定等会晚上就回来了,到那时我该怎么做?直接通过上香来呼叫您吗?” 吕南山摇了摇头,抬手做了个往下按的动作,示意顾时先别着急。 “且慢动手,但观其行有何不妥。若无不备之处,则静观其变,待到第六日,我自会有所定夺。” “那万一她没耐住性子,做了什么事情被我发现之后,准备和我撕破脸皮,那我该怎么办?” 顾时笑嘻嘻地凑近了吕南山身前,顶着那股气息带来的压迫感和他说道。 吕南山看了看他,一挑眉,便回答道。 “你这小友,忽言其他,必有所求,你想要什么?” “哎呀吕道长,瞧您这话说的嘿嘿……其实我还真有点想要拜托您的。” 顾时双手并在一起搓了搓。 “您看啊,我这手无寸铁,要是真遇到什么突发状况,也没有什么反抗的手段。” “我体内的那位最多也就能救救我,要是她对我的其他亲人下手,我就没法子了。” “所以啊,吕道长,您看可否赐小友一件宝贝,好让我可以在危急关头时,可以保护一下家人啊。” 听完顾时的话,吕南山双眉一挑,瞪着眼睛,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笑了还是怎么样,手指着顾时嚷道。 “你这泼……不对,你这小居士,也不知和谁学的,竟还朝我讨要宝贝。” “以你体内之事,我本该将你降服,静坐度化,但我饶你一行,还请你茶喝,你可莫要得寸进尺。” “你可知那茶已是天地功德之造,有强身固神,延年增寿,提气蕴灵之效,合该不是凡人消受之物,对你已是大造化一桩。” “如今竟还想要宝贝?没有没有,且快归去,好生照看佑生尸身。” 吕南山挥了挥手,像是赶苍蝇一样驱赶着顾时。 顾时避开吕南山的手,换到另一边接着请求道。 “哎呀道长,我的好道长,吕祖仙,纯阳真人,您就可怜可怜晚辈吧。就简单地赐给小辈一个护身法,或者符咒什么的,也是极好啊。” 吕南山虽然现在由神性占了上风,但吕祖本身也不是一个严苛守陈之人,再加上依然存在的人性,被顾时这么一请求,他也就软了耳根子,松了口。 “唉,也罢,就予你一物,也好让你守护亲人。” 吕南山甩动拂尘,伸手从道袍的袖子里拿出了一张已经写好,并且盖了印的黄符。 只见那黄符长约二十七公分,宽约七公分,上面用红色朱砂画着三道火雷印,绘有八卦,下点三清,上盖一印,正是“纯阳仙笔”四字。 “此乃我亲做之火雷符,可辟邪灭怪,驱恶除瘟,使用时只需攥于心口,口中诵念‘干元亨利贞,急急如律令’,再将其掷出,方可成效。” 吕南山简单的讲解就已经让顾时双眼放光,他连忙称谢,同时伸手就要去接符。 “诶,且慢。” 可吕南山却将符往回一收。 “此符虽威力强大,但对己身也自有损耗。” “凡人之躯本无法承受此符之力,然你体内有祂所在,因可承受,但仍需慎重而用,不可擅行。” 说完,吕南山才把火雷符递到了顾时手里。 一接过那张符咒,顾时就感觉到了从黄符上传来的炽热手感与蕴含其中的力量。 “多谢道长,您果然还是疼自家晚辈。” 虽然顾时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吕家后人,但他早早就进入了这个身份,在目前的这个怪谈世界而言,他就是货真价实的吕祖后人。 因此,他对吕南山自称一句晚辈,也并不是不妥。 况且吕南山也很是受用,嘴角压着一抹笑意点着头。 “此符一用,我自会有所感知,先前叮嘱之事,切莫忘记。” “我明白了,多谢道长!” 再三谢过吕南山后,他满意地微笑了一下,迈开步伐便向道观行去。 吕南山果然自有步行之神通,顾时也就迟了几秒转过身去,他已经走出了相当远的一段距离。 “搞到好东西了呀!” 顾时欣喜地摸了摸手里的火雷符,再次向着吕南山离去的背影拱了拱手。 这时,阿蒙的声音才重新响了起来。 “只有一张?真是小气。” “一张也很不错了吧,人家也说了这东西不能乱用的。” 阿蒙轻笑了几声,缓缓地说道。 “那你想要多弄几张出来吗?” “我有办法的哦。” 第117章 窃取力量 “你有办法?这还能多弄几张出来?” 顾时一愣,连忙追问道。 虽然他嘴上说着一张已经不错了,但谁会嫌弃好东西多呢。 从吕南山刚才的描述来看,这火雷符毫无疑问绝对是上乘之物,而且还有“纯阳仙笔”这样的盖章,出自吕南山本人的手笔,四舍五入一下就是吕祖亲手制作,可谓是逼格拉满。 “很简单,你忘了我们的专长是什么吗?” “偷东西?慢着,你该不会想让我去玄极观偷几张出来吧!不成不成,我这要是去那里偷东西,被逮住后非得让他炼了不可。” 顾时汗毛一竖,连着在心里画了好几个大叉,以表示自己的拒绝。 “你先别急呀,我还没说具体该怎么做呢……不过你这样的想法倒颇有偷盗者的自觉,我喜欢,其实的确可以尝试去偷几张出来。” 你还真是敢啊……要是给你一个机会,你怕不是真的会去吕祖座下偷东西…… “阿蒙先生,我不是孙猴子,没有那样的背景,咱们还是用安全一点的方法吧。” “没意思,有的时候就得大胆一点嘛。” “我觉得还是小命更加重要。” 阿蒙又揶揄了几句,才乐呵呵地开始讲真正的操作方法。 “对于一些高位格的存在,往往可以通过仪式魔法向祂们请求赐予,利用祂们的力量制作相应的符咒。” “当然,这也需要祈求对象的许可才行。一般情况下,没有允许自然得不到成果。” “但是一旦手里有了可以精确指向某位存在的物品,特别是这个物品与祂的相关性足够高,就可以从中窃取少许力量,用来获得知识,或是制作符咒。” “尤其是对于偷盗者而言,从中窃取到的力量只会更多,仪式魔法的效果也会更好。” “我所说的方法,就是通过一个简单的仪式,将火雷符作为象征物品,精确地指向那位存在,利用符咒中蕴含的祂的力量,从祂那里获取更多的力量。” 听到一半,顾时便打断了阿蒙的话。 “等等等等,我大概听懂了……你的意思是,要去薅吕祖的羊毛,对吧?” “还不算笨,正是如此。” “你确定这是更安全一点的办法……?我怎么感觉这也不比跑去偷符咒安全啊,直接窃取吕祖的力量肯定会被祂发现的吧!” “呵呵,放心,做这种事情我很有经验,祂是不会发现的。” 虽然你这么说了……顾时的心中天人交战,道德底线正在不断地挣扎。 “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妥……” 阿蒙叹了一口气,很是惋惜地说道。 “既然你还是担心,那就不做好了,毕竟也只是一张符咒而已,起到的效果也有限,最多也不过是一个强力的驱邪立场,镇宅法宝,守身护盾……” “做!为什么不做?当然我们这只是合理地从吕祖那里借用一些力量罢了,道士们画符不也是向神仙借力吗?其实都差不多啦。” 顾时的道德底线最终还是被战胜了,他成功地说服了自己,让底线自觉地向下移动了一点距离。 没办法,吕祖的这张火雷符效果实在是太香了,有了这张符咒,就意味着他对付仙家以及四外婆有了足够强大的武器,单靠自己也能打出很可观的伤害。 而且说不定,他在未来的怪谈世界里也同样能用上呢…… 伴随着阿蒙不加掩饰的笑意,顾时感觉到又是一股新的知识被塞进了他的脑海。 这次的知识是关于仪式魔法的准备与发动方法,顾时简单地浏览了一下,在看到那些设置仪式魔法所需要的物品时,他便发了愁。 “蜡烛,精油,银质小刀,与祈求对象相关的辅助物品……这该去哪里弄?” 要说蜡烛倒还好说,灵堂里面就有很多备用的蜡烛,但是银质小刀和精油这两个东西该怎么办。况且,他也不知道那些物品是和吕祖相关的。 “这只是基本的仪式魔法而已,事实上,有了具体的指向性物品,这些辅助物品就不太需要了。” “通过简单的关联,就足够我利用漏洞打开与那位之间的联系。” “你唯一需要准备的,就是蜡烛。” “至于银质小刀,那只是用来制造灵性之墙,给自己的仪式魔法创造一个干净且安静的环境罢了。” “在高序列,有的是办法制造灵性之墙——其实不制造灵性之墙也可以,毕竟这里的环境灵性非常稀薄,基本上不会受到什么影响。” 顾时松了口气,这倒还好,否则他都不知道该去怎么收集材料了。 有了具体的指示,顾时很快就行动了起来。 他回到灵堂里,借助偷盗者的窃取能力,在完全没被人注意的情况下从墙角的箱子里拿走了一根带底座的短蜡烛。 阿蒙说他们要进行的仪式魔法叫做二元仪式法,只需要一根蜡烛就可以进行。 接着,他还顺路去供桌上拿走了点火用的打火机,再从圆桌上闲置的一张黄符纸上撕下了和火雷符差不多大小的一张黄纸。 集齐了所需的物品后,他就旁若无事地走进了灵堂的厕所间,进去后就反手锁上了门。 “你可真会挑地方。” “没办法,就这里最安全,将就一下啦。” 顾时看厕所的地板上有些脏,就从一旁的卷纸里抽了几张纸出来,往地上一阵猛擦,给自己腾出了一片足够大小的干净区域。 “那么,我们就开始吧。” 阿蒙笑着,顾时把所有需要的东西摆放在了地上,然后根据阿蒙的指示,将灵性发散。 活跃的灵性立刻从他的体内迸发而出,很快就充满了厕所狭小的空间。 等待了一会儿,顾时就感觉到身边吹起了几阵清风,接着环境突然陷入了极致的安静。 他往周围看去,用舌尖搓了搓上颚,打开灵视,只见自己周围半径一米的范围外侧正环绕着波动的灵性。 这些灵性组成了一面闭合的圆墙,把他包含在内,形成了一个密闭的空间。 “这就是所谓的灵性之墙吗?” 顾时的确感觉到身边的环境干净了不少,并且还有一种令人轻盈的感觉,十分的舒适。 “那么接下来,先把那张火雷符放在你的身前。” 顾时一边将火雷符移放在身前的地面上,一边听着阿蒙的讲述。 “所谓二元仪式法,就是利用具体指向性物品代替原本用来指代神明的两根蜡烛。” “普通的仪式魔法中,一般会使用到三根蜡烛。上端的两根代表神明,而下端的一根则代表自己。” “不同的势力对此有不同的解释,但比较普遍的说法里,三根蜡烛分别象征了人的肉体,灵性,以及神性。” 肉体,灵性,神性……没有人性吗? 顾时暗暗想着,接着便听见阿蒙继续说道。 “然后,将那根蜡烛放在符咒的下方,点燃它,再把用来承载神明力量的黄纸拿在手中。” “集中注意力,就像是进入冥想那样,开始诚心念诵祈求对象的尊名。” “那么祈祷词你应该已经在知识里看到了吧,照着念就行了……呵呵,也只是个形式罢了。” “本来这些祈祷词都需要能撬动自然力量的语言来念诵的,不过这个世界并不需要就是了。” 原来的步骤那么的繁琐吗?这到底是精简了多少啊…… 顾时没有再去多想,专注于仪式的进行。他把蜡烛移了过来,用打火机将它点燃。 橙红的烛火静静燃烧起来,火焰竖直向上,没有一丝一毫地偏移。 他将黄纸拿在手中,闭上眼睛,收束注意力,轻声但虔诚地低吟道。 “庇佑我们的先祖,伟大的剑与道的执掌者,纯阳真人吕洞宾……” “我向您祈求……” “祈求您赐予我力量……” “赐予我完成火雷符的力量……” “纯阳仙笔亲制的火雷符啊,请将你的力量传递给我的符咒……” 随着祈祷词的念出,被灵性之墙包围起来的空间内忽地开始产生一阵又一阵的波动。 就像是在呼应顾时的祈求一般,只见那张火雷符上,用朱砂绘出的符咒纷纷开始显露出耀眼的光辉。 顾时才刚睁开眼,眼前的世界就瞬间被光芒所吞没。 第118章 作死但没有死 吕南山施展着神行之术,携风带云地走在回道观的路上。 他的神性膨胀的很快,由于之前过于急躁地施法本体降神,导致他现在有些难以控制住自己的状态。 既然吕佑生的灵堂一时半会出不了什么问题,那么他就赶紧回到道观里,把自己的状态稳固住,以期第六日那天可以一举将那邪物生擒。 但是忽然,吕南山察觉到了一丝奇怪的感觉。 他连忙停了下来,闭上眼睛掐指一算,却是感觉到自己的力量有些隐秘地流失,同时好像又有什么东西正在呼唤着自己,但距离貌似还很远。 他之所以会出现这种好似有所感觉,但又渺茫难见的状态,原因只有一个。 那就是这个呼唤针对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自己那位于洞天之内的本体。 是本体那里出了状况? ………… 缥缈无垠的洞天之内,轻烟环绕的所在之处,一双散发着光芒的眼睛在虚无中睁了开来。 有人正在呼唤自己,并且是用仪式法阵在呼唤自己。 但是自己散布在凡间的身外化身数量并不多,祂可能感觉出来这个呼唤并不来自于他们当在的任何一位。 那么,就是别人在呼唤自己了。 是谁?如今居然还有其他人能够拥有足以呼唤祂的力量? 祂正想将目光投向凡间,却察觉到那些呼唤越来越多,数量广泛,并且分布错杂。 “纯阳真人……” “……剑与道的执掌者” “我祈求您的注视……” 各类的祈祷响了起来,多年未受人间香火的祂一时间居然没有反应过来。 祂刚有所适应,可下一秒,洞天之内却是传来了一个让祂厌恶的熟悉声音。 “你好啊,我又回来了——” 那蠹虫话音未落,就被祂用光雷击了个粉身碎骨。 可是环绕在洞天内的声音却并没有因此停止。 “先别急着动手嘛,我是带着诚意来的。” “之前的那个提案,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毕竟那个非凡特性你也用不到嘛。” “呵呵,我可是好心地来提醒你啊,你难道不觉得自己的存在有些奇怪吗?” “仔细检查一下自己的本体情况,看看自己到底有几个本体。” “我想以你的能力,应该不会发现不了这其中的不协调感吧?” “怎么样,是不是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既然如此,那么那个序列二的非凡特性我就笑纳了——” “聒噪!” 光芒再次笼罩了洞天,将那些发出喋喋之声的蠹虫悉数扫除。 被烦的头昏脑胀的祂这时才抽出空来,把目光投向那些呼唤声,仔细瞧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可当祂看清那一个个代表着呼唤声的光点影像后,却发现那些呼唤声有的来自于几只山野动物,有的来自于草丛中的小虫,甚至有的干脆就是一处没有任何东西的半空中。 “此出何故……” 纵使神目如电,也无法从这繁多的呼唤祈求声中寻找出什么来。 渐渐着,呼唤声也慢慢变得微弱,最终停止。 洞天之内又恢复了停滞千年的宁静,只是祂并没有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微不可察地流失了些许,只当是与那些用于监视梦境的力量一道流出了而已。 “本体……不协调……” 祂回想着那蠹虫所说的话语,细细品读着里面的深意。 ………… 耀眼的光芒并没有持续多久,顾时的眼睛也仅仅是难受了一会儿,就随着消散的光辉重新睁开。 他身前的蜡烛依然稳稳地立着,但是烛火却由于方才卷起的灵性之风,仍然有些摇摆的迹象。 至于那火雷符则更是不用说,本身材质就轻的它,被直接吹到了一旁,抵着墙面,还好没有飞太远。 “失策了,就应该找个东西把符纸压住的……” 顾时正要伸手去捡起火雷符,眼角的余光才注意到自己手上还捏着的另一张符纸。 那符纸散发着淡淡的余热,隐隐向外溢出和火雷符相似的力量气息。 顾时一愣,赶紧把符纸翻了过来,在手中展开。 只见那符纸中央,一道全新的符咒正在慢慢出现,以朱红色的光芒为引,画出一道道的朱砂墨迹。 不一会儿,一张全新的火雷符就那么出现在了他的手中,只是少了那个“纯阳仙笔”的盖章。 “真的成了!” 顾时心中一喜,然后便听到了阿蒙的声音。 他的语气尾调微微上扬着,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 “没想到居然这么成功,祂的状态是真的不好,早知道我那一下就多偷点东西走了……” “这就成了?吕祖居然没有发现?” “准确来说,祂发现了。但是我通过一些小手段模糊了他的注意,等祂回过神来的时候,你和祂的仪式连接早就结束了。” 顾时从地上捡起那张吕南山给他的火雷符,和手里这张新的符并排放在一起,发现两者的气息居然不相上下,但还是原本的那张符要更加的浓郁一些。 果然效果还是不如原装真品,不过这也不错……顾时满意地想着。 “像这样的仪式,一次可以制造多少个符咒啊?” “这得看仪式的规模如何。” 阿蒙解释道。 “普通的赐予仪式,一般都是一次仪式只制造一个,毕竟这些符咒是通过神明的力量来完成的,不能让神明认为你很贪婪,不然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当然,更加标准的仪式,以及部分特定的人员举行的仪式可以一次性制造好几个,但是我们的情况又不同于以上任何一种。” “我们是借助了与神明相关的物件窃取了神明的力量,不需要经过神明的同意,理论上来说,一次仪式可以制造多少完全取决于你自己可以承受多大的灵性损耗。” “不过嘛,虽然说这不需要经过神明同意,但神明还是会察觉到我们的动作的,所以我建议最好不要频繁地使用这种办法,以免引来神明的注视。” “这次的仪式,我的状态不错,理论上制造十几张符都没有问题。” “那这太可惜了!” 顾时惋惜地叹了口气,谁叫他先前只把这当作一次实验,没有准备数量足够的黄符纸。 要是提前准备足了,那他这一下可就发了。 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听阿蒙的意思,至少短期内他是不能再进行仪式了,恐怕吕祖那里已经有了防备。这次没被找上门来也得多亏阿蒙那神乎其神的能力技巧。 “没事没事,多拿到一张符已经很赚了,至少容错率提升了不少,回头要是有用的话我就先用这张新的符。” 顾时絮絮叨叨地说着,让自己有些遗憾的心情变得开朗了不少。 然而阿蒙依旧轻笑着,等他说完了一大段后,才继续说道。 “你不会以为我窃取来的力量只用来制作符咒了吧?我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什么意思?” 顾时不解地问道,听他这意思,似乎还有什么意外惊喜? “你看看那支打火机。” “打火机?” 顾时看向被他点完蜡烛之后就放在一旁的打火机。从外观上来看,这就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在随便一个小店就能买到的打火机,甚至都不是防风的。 但当他上手一摸,却是感觉到了一股温热的力量顺着他的手,从打火机上流了过来。 “什么鬼?” 顾时触电似的把手一缩,又小心翼翼地将打火机拎了起来,拿到眼前仔细查看。 只见那打火机的外壳上,赫然附着一层奇怪的铭文,连同它的材质都仿佛变得了结实了不少。 “我窃取出来的力量可不少,用去制作完那张符后,剩下的力量被我引进了这个打火机里面,现在它已经是个2级的非凡物品了。” “非凡物品?” 顾时适应了打火机在手中的温热感,便拿在掌心左看看右看看。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拥有非凡能力的物品。” “我大概看了一下,由它点燃的火焰可以持续燃烧二十四小时,对恶灵一类的存在拥有特殊的驱散作用,并且不会主动地扩散燃开。” “这么好用?!” 顾时很是惊喜。如果说多得的一张火雷符是稳赚不赔的话,那这个非凡打火机就是血赚不亏。 谁料阿蒙接着说了一句。 “不过相应的,它的负面效果就是一旦在二十四小时内使用达到三次及以上,人性就会受到一定的损伤。这会随着你的继续使用而逐渐积累,直到你的人性被彻底磨灭。” 顾时刚准备按下打火机试试看效果,就被吓地收回了手指。 “就一定要有负面效果吗,这样一来它不是就变成一个烫手山芋了吗……” “呵呵,有正便有负,没有只会提供好处的东西。命运的一切馈赠都在暗中标注好了价格,这就是世界的规则。” “好富有哲学的概念……我觉得这句话不是你亲创的吧?” “差不多可以算作是我创的,反正都一样。” 摇了摇头,顾时把打火机收进了口袋里,然后就开始处理地上的这些仪式残留。 幸好他们举行的仪式很轻量化,现场最多就只有一个还没用完的蜡烛。 顾时把它熄灭后,就放到了一旁的洗手台上,又打开水龙头接了一点水,泼在地板上,用鞋子踩了几脚,左右拖了拖,重新把地面弄脏。 “话说回来我的这些举动都被外面看在眼里了吧……也不知道他们现在会怎么看我。” 顾时回忆了一下自己做过的事情,包括但不限于和吕南山密谋,在灵堂里偷拿东西,还在厕所里举行奇怪的仪式……这似乎已经不是简单地用手脚不干净就能来形容了的吧。 算了,大不了就说这些都是吕南山教的,目的都是为了通关怪谈。只要主动权在自己这里,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确认了仪式现场没有任何残留痕迹后,顾时打开门走出了厕所。 外面依然没有多少人,这就让顾时安心了一点。说明刚才的仪式中这里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否则单就那发高闪就足够吸引到别人的关注了。 他闲庭信步地走到了灵堂外头,随便找了把椅子就坐了下来。 接下来没有别的什么事了,那就干脆安安稳稳地等待第四日的夜晚。 顾时从圆桌上盛放瓜子的塑料袋里捞了一把,翘起二郎腿边嗑瓜子,边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慢慢的,时间就来到了接近中午的时分,棚子下面的临时厨房早早地开始冒起了油烟。 与此同时,大院外边也开始来人。前一天离去的亲属也纷纷在午餐时间又赶到了灵堂,原本略显冷清的院子又开始热闹起来。 在临时厨房里搭把手忙活完的父亲洗了把手,往灵堂走过来的路上看见了坐在一边嗑瓜子的顾时,就对他喊道。 “去叫一下奶奶,我们差不多可以吃午饭了!” “奶奶在家里睡觉对吧,好的我去叫。” 将手里还有一些的瓜子放回了袋子里,顾时从塑料椅上站起身来,拍了拍丧服,往院外走去。 这已经是第三次他去到奶奶家了,熟悉得跟回自己家一样。 “你好像已经非常适应自己的身份了?是扮演起了作用吗?” 阿蒙好奇地问道,仔细算来这也是他第一次见识到顾时与其他亲属相处的状况。 当然,如果他愿意承认之前他根本没有睡着的话,那就不是第一次。 “没办法啊,谁让这个怪谈是这么设置的呢。” 顾时沿着河走过桥,进入小区,又一路来到单元楼下,然后进去按了电梯。 单元楼有着两部电梯,其中一部正在运行,而另一部恰好停在一楼。 顾时走进电梯,按下24楼的按键,等待电梯门关上,然后缓缓地向上运行。 “呵呵,原来在这里啊……” 忽然,阿蒙轻轻地在他脑海里说了一句话。 顾时还没有理解阿蒙的意思,就看见电梯已经到了顶层。 随着电梯门的打开,顾时正要走出去,迎面而来的,却是电梯外已经站着的一个人。 以及一股扑鼻的浓厚香味。 第119章 摊牌 顾时的心跳从来都处于一个很神奇的状态中,时而高速泵动,时而漏拍停跳。 就比如儿时的夜里,他偷偷摸摸地躲在被窝里玩手机,心脏先是因紧张与兴奋而加速脉动,然后又随着飞起的被子而瞬间停滞。 即使是在这样的一个心脏状况下,顾时的身体却一直没出什么意外,健健康康地活到了现在,可谓是人类医学史上的一个奇迹。他曾不止一次地想过,即使在他死后,他的遗体应该也还能够继续为人类做贡献。 但现在不是考虑这个的时候。 顾时一闻到那股呛鼻的香气,他就预料到了自己的心跳即将迎来一次猛烈的跳动。 他刚准备迈出电梯的脚也悬在了空中,表情僵硬地看着站在电梯外面,穿着白色丧服的四外婆。 “是你啊阿时。” 不同于顾时,四外婆没有表现出任何的错愕感,依然还是那副和蔼的样子,友善地对他打着招呼。 “四,四外婆……” 顾时咽了口唾沫,试图回应她一个礼貌地笑容。但几乎濒临失控的面部肌肉却完全不听使唤,他的嘴角与眼角一同抽搐着,险些变成一个阿格尼和大力王的混合版。 “她居然会在这里!也就是说她是和奶奶一起离开灵堂的吗?那奶奶呢?”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没想到四外婆居然会直接来到了爷爷奶奶家。 这其中也颇有种挟持人质的意味,毕竟现在在楼上的,就只有奶奶一个人。 从吕南山那里确定了四外婆的身份后,顾时已经不能用正常的视角去面对她了。 要知道,以吕南山的话来说,四外婆现在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半神。而且是需要吕南山请神降身才能对付过的半神。 顾时扶了扶单片眼镜,努力把自己的心情稳定下来。 “四,四外婆……我是来找奶奶的,差不多到吃午饭的时间里,可以过去了。” “哦哦,哎哟你奶奶刚下去,就是坐着另一部电梯下去的……哈哈哈,真是太巧合了。” 四外婆诙谐地笑着,顾时却笑不出来,他只好做了个勉强的微笑作为回应,同时身体慢慢往电梯里面回退。 谁料四外婆也顺着他让开位置的动作,步步紧逼地走进了电梯里。 顾时按下一楼的按键,把电梯门关了起来。 “那我们就一块下去吧,刚好可以去吃饭。” “挺好挺好。” 随着电梯门咚的一声紧闭,在一阵微微的抖动后,整部电梯也就开始缓缓下行。 四外婆站在电梯的正中央,而顾时则缩在电梯操作板那侧的角落里,靠着墙上用来打广告的塑料画框,双手交叉环抱胸前,一副无所事事地样子,还饶有兴致地浏览起那些各种各样的小广告。 不过他埋藏在臂弯里的手,却是偷偷地摸进了丧服的缝隙中,从内袋里掏出了一张火雷符,紧紧地攥在手里。 “冷静……吕道长说要静观其变,不能随便动手……” “我还不知道火雷符到底对她有没有用,要是伤害不足的话,那纯粹就是在激怒她。” “而是这里是个密闭空间,地方狭小,根本施展不开,我连个逃跑的路径都没有,一旦打起来就是死路一条。” “最好还是安安稳稳地等到吕道长来处理她。连吕道长都不能轻松拿捏的存在,我这么一个妥妥的普通人还是不要脑袋一横地平a上去。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我可不想做那一个挑起事端的火星子。” 在心里不断催眠自己沉稳行事,但为了安全起见,他又接着呼唤起了阿蒙。 “如果真的打起来,在这种情况下你有多大的把握能带我跑路?” 阿蒙哼哼了几声,然后回答道。 “带你的话……不太可能。毕竟对方已经是序列三的圣者了,足够有那份实力来追踪我的路径。” “所以说你的实力在序列三之上对吧。” “居然学会套话了嘛,不错不错,有长进。” 顾时又听到了阿蒙的鼓掌声,但他现在需要的可不只是鼓励。 “真的假的啊,连你那个窃取距离的手段都能被追踪吗?所谓半神真的就完全划开了和凡人之间的差距吗?” “你要知道,普通非凡者跨入半神的门槛就需要进行相应的仪式了,这就是其体内初步呈现出神性的表现。一旦成为半神,非凡者就拥有了不完整的神话生物形态,从生命角度上便离开了普通人的概念……更何况,你的这位四外婆是从黄鼬成为的半神,她本身就不能算是普通人。” “仪式……就是那个讨封仪式?四外婆没有完成那个仪式就变成了半神,这样的状态应该不稳定吧?” “这要看具体情况,一般来说,没有进行仪式只会降低晋升的概率,增大失控的风险,而且的确会让非凡者的状态不稳定。” 阿蒙缓缓说着,颇有一副危言耸听的感觉。 “但是,不稳定反而意味着非凡者可能会爆发出更加强大的力量,那就是因初步失控导致的灵性紊乱而产生的暴走状态。” 这下好像更加不妙了……谁都知道不要去惹一个疯子,而且这还是一个拥有超凡能力的半神疯子……! 顾时瞥了一眼四外婆,对方还是那副一切正常的样子。 他又抬头看了眼电梯运行到的楼层,发现还有一半的距离。 “这可能会是我有史以来乘过的最漫长的一次电梯……” 既然对方还没有什么动作,那他也最好不要搞什么动静。 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顾时便继续拉着阿蒙聊天,试图给自己营造更大的安全感。 “仪式的作用这么大,那你的半神仪式是什么?” “我?我没有举行过半神仪式,因为我出生就是高序列的神话生物。” 阿蒙轻笑着,想了想说道。 “不过我倒是从别人那里知道了我这条途径的半神仪式,嗯,算是蛮有趣的。” “有趣?仪式还能用有趣来形容?” “当然,想要成为半神,首先你需要——” 顾时还在倾听着阿蒙的话语,却被另外响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专注。 “阿时啊。” “啊?” 四外婆的突然出声把他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攥紧了火雷符,神色如常地回答道。 “有什么事吗?” 四外婆那锐利的目光上上下下打量着顾时,漆黑的瞳仁发出穿刺一般的视线,紧紧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冷静,冷静……不管她打算说什么,还是要把她稳住,不能让她察觉出什么异常。 顾时这样告诉着自己,但他却没料到四外婆接下来是如此说的。 “我怎么感觉你好像很怕我的样子?” 噔噔咚!顾时原本做好的心理建设差点就要全线崩溃,他没想到四外婆居然会这么直白地说这种话。 “有,有吗?” 顾时看了看自己,傻笑着说道。 “没有吧,四外婆你怎么会这么想?” “我是觉得你有点在怕我的意思。” 四外婆慢慢走近了顾时,他条件反射地就要缩起身子,但理智却让他强行压制了身体的发射,继续若无其事地迎接着四外婆的靠近。 “怎么可能,哪有怕自己亲人的说法呀!” 四外婆看着顾时大大方方的样子,沉默了一会儿,也笑了出来。 “对对对,我们家阿时怎么可能会怕自家亲人呢。” “哈哈哈,硬要说的话可能是有些陌生了吧,毕竟平常也都见不着。” 顾时应和着四外婆的话,尽全力地想把话题搪塞过去。 “是是是,也是太久没见了。刚开始见到你的时候,我都不敢认了呢!” 四外婆俨然一个慈祥的长辈模样,唠唠叨叨地诉说着家长里短。 “我当时就在想,哎哟我们家阿时真是大小伙子了,也就一年没见,整个人的气质都不一样了,看来不只是女大十八变,男生长大了也会变。” “诶阿时啊,你说这人真的会变得那么快吗?” 顾时开合了一下嘴,随便挑了一个想法回答道。 “会的吧,毕竟人都是在成长的嘛。” “是吗,我倒觉得人再怎么变也变不了本心。” “如果要说会变的话,那也就太奇怪了。” 四外婆原本还微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却忽然抬起头来,直勾勾地看向顾时。 “除非,那个人已经不是原来的人了……” “你说是吧,阿时?” “叮咚!” 电梯在这时达到了一楼, 清脆的铃声中,电梯门缓缓打开,楼道里清冷的空气被卷入了电梯里,凉透了顾时的心。 “你,你在说什么啊,四外婆。” 顾时的眼睛微微瞪大了一瞬,然后立刻随着他对表情的管理恢复了正常。 她发现了什么?她发现到了哪一层?! 是解密者的身份?是阿蒙的存在?还是我和吕道长的接触? 为什么这次怪谈,我时时刻刻都处在掉马甲的边缘啊……! 四外婆这已经算是变相摊牌的话语刺激着顾时的神经,他不理解对方究竟发现了什么,但是在一切走到最终的死胡同前,他还是得继续拖延。 在强行压制住冲动的情况下,他依然在装傻,干脆一问三不知。 “你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 四外婆逼近顾时的身体,目光幽幽,语气低沉。 “你身上为什么会有股仙人的香火味?我记得阿时可没有接受过吕家的传承。” “你虽然长相和阿时一模一样,气味也几乎一致,但唯独有股怪异的味道,现在还有了一股香火的气息……” “你到底是谁?是夺了阿时身子想要复活的仙人,还是打算来暗算我的家伙?” 说着,四外婆的语气愈发粗沉,顾时感觉到了那股溢出的复仇情绪,正如同狂风一般吹打在他的脸上。 在这个距离下,顾时第一次地如此接近观察四外婆的样子,发现她的样貌虽然老态,但皮肤却是没有一丝皱纹,完全不像是她表现出来的年龄。 “你是想阻止我吗……!?” 面对着“四外婆”的彻底摊牌,顾时牙齿一咬,心思一横。 “四外婆”正准备逼迫对方出手,却忽然发现他那紧绷的身体忽地放松了下来。 顾时眯着眼睛无奈地笑了笑,一扶单片眼镜,笑里藏刀的眼神就看向了气势汹汹的“四外婆”。 “不要这么狂躁,当心被纯阳发现……” “什么?!” “嘘……” 顾时抬起一根手指,按在自己的嘴唇前,示意安静。 “这么大声,你是真的不害怕吗?还是说曾经的你在做黄鼬的时候就这么横行霸道,肆意妄为?” 见自己的真身被识破,“四外婆”那狂躁的气息一下子收敛了不少。 她皱紧眉头,向后退了一步。 “你究竟是谁?” “只是一个路过的……嗯,错误罢了。” 顾时从裤袋里拿出了那张死亡证明,随意地在她面前展开。 “下次伪造身份的时候,记得把证据都收集起来抹除干净。” “手脚不利索的话,可是会被别人发现漏洞的……” “四外婆”看着那张四外公的死亡证明,便知道了自己的身份恐怕早就暴露给了对方。 “真是好手法,所以你就夺了他的身子,彻彻底底的死无对证?” “不要说的这么难听,显得我像是一个强盗一样。” 顾时把死亡证明收进了裤袋里,悠悠然地走出了电梯。 “四外婆”犹豫了一下,跟了上来。 “你到底是——” “你准备做些什么我并不关心。恩怨也好,仇恨也罢,我只是看到这里有一些有意思的现象,便过来看看。” 顾时嘴角噙着笑意,回头看了眼“四外婆”。 “你的时间可不多了,这个葬礼一旦结束,你的所有希望就都要落空了。” 说罢,顾时转过头,踏着脚步走出了单元楼。 “四外婆”本来想趁他不注意出手偷袭,但却感知到对方身上那股压抑的气息后,她的所有想法就像是消失了一般,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些什么。 “这究竟是……” 等到她回过神来,顾时早已走远,只给她留下了一个充满了不详回忆的背影。 她默然地站在原地低着头,双手紧握。 片刻之后,她抬起头来,阴沉地目光死死盯着远去的顾时。 “谁也别想阻止我……!” 第120章 扮演 顾时保持着闲庭信步地状态走出去了很远,一直到快走到小区门口,走到“四外婆”的注视之外,在他感受到背后那阵阴森森的视线消失后,他才松了口气,整个人直接往路边的路灯上一靠。 “吓死我了,没想到还真的能骗过她!” 顾时不禁赞叹着自己的机智,在刚才那种紧急情况下,直接就想出了假扮阿蒙,装成一个神秘莫测的高人,利用信息差唬住了“四外婆”。 当然,这背后自然也有阿蒙的认同,在听到顾时的计划后,他便很有兴趣地同意了这个方案,还顺便用自己的位格帮顾时打了掩护。 “你演的挺像的嘛,如果让你去吓唬梅迪奇,祂绝对发现不了。” “饶了我吧,光是这么一会儿我就快累死了……事实证明假扮别人是个技术活,没有那个能力根本做不到!” 虽然不知道阿蒙说的梅迪奇是谁,但能让他特地提到的人估计也不是个普通人,八成是个和他位格差不多的所谓神明。 在半神面前演戏就已经如此惊心动魄了,何况一个可能对阿蒙知根知底的神。 这次能骗过“四外婆”完全就是因为她做贼心虚,顾时一把她的身份甩出去,对方就慌了手脚,再加上他自己装出来的那副神秘强大的姿态,自然是让一直在隐藏潜伏的“四外婆”踌躇不前了。 唯一的坏处就是,刚才他为了增强自己话语中的震慑力,被迫将纯阳真人,也就是吕南山一直在注意灵堂附近的事情说了出去。只怕在此之后,“四外婆”就会提高警惕心,吕南山要是想抓她的话恐怕不会那么简单了。 “吕祖啊吕祖,希望您不要怪我啊,晚辈也是迫不得已……” 顾时双手握拳对着天空摆了摆,以表达自己真诚的歉意。 当然,他这种简单的话语自然是传达不到吕祖耳边的。 不过却能传达到阿蒙耳边。 “呵呵,其实你刚才也不用自爆身份去吓唬她,我本来还想尝试着练个手呢。” 顾时疑惑地问道。 “练手?你不是说你很难带着我跑掉吗?” “是啊,带着你的确不好跑,但是我可以不跑呀。” 阿蒙轻笑着回答道。 “一个状态不稳定的野生序列三,能有多大的实力?” “慢着,也就是说你其实是打得过她的对吧?” “我有说我打不过她吗?” “你不是说她已经到达能够追踪你的实力了吗?” “追踪归追踪,而且我一般会故意留下痕迹,等着对方跟过来,然后……” 顾时仿佛看到了一个模糊人影伸手一握的动作。 “你也没说啊……” “你也没问呐。” 的确,他当时一直在催眠自己不要主动动手,以至于他都忽略了这个选项。 “吕道长劝我不要主动出击,这是为什么?按理来说,他应该是清楚你的实力的才对,没道理会因为担心我被她谋害而劝说我呀。” “是啊,这是怎么回事呢~” 听到阿蒙这个上扬的尾调,顾时就知道了他铁定猜到了吕南山的动机。 不过,阿蒙估计不会告诉他为什么…… “为什么呀?” 但他还是问了。 “你猜他能不能跟着那些残留的气息找到那个‘四外婆’的位置?是他不想吗?” 阿蒙给顾时提出了一个引子,看样子是想让顾时自己去想。 果然他不会直接告诉我……不过这已经算好的了,至少他愿意说些什么,而不是跟之前一样一直在装哑巴。 顾时想着,顺着阿蒙的思路往下思索。 为什么吕南山没有去寻找“四外婆”? 或许是因为吕南山当时的状态不算好,他本人没有什么把握,因此没有出击? 不,这不太可能,如果是因为状态不好不能动手的话,吕南山也不至于特地过来提醒他不要主动出击。 吕南山连“四外婆”可能所在的位置都没有告诉他,分明是不想让他抓着“四外婆”这条线往下查。 排除掉担心自己安危的动机,那么就可能是…… “吕道长他另有安排吗?还是说这背后还有什么我没发现的点?” 顾时试探着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看看能不能得到阿蒙的评价。 但是阿蒙却对此不置可否,悠然地发出哼哼的低笑声。 “阿蒙,你说句话呀。” “在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最好不要在脑子里联想出相应的画面。我看的见……” 顾时赶紧关闭掉脑子里正在播放的视频画面,转而画上了一个笑脸吐舌的表情。 “嘿嘿……话说接下来该怎么办?我跟‘四外婆’摊牌了,她不会有所行动吧。” 其实顾时倒不是担心“四外婆”会提前实施她的计划,而是在担心她被吓唬过之后干脆就躲着不出来了。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顾时最头疼的就是别人躲在幕后偷偷摸摸搞小动作。 特别是“四外婆”这样明显动机不纯,和仙家基本上可以算作是一条裤子的存在,更是让他为此颦眉。 “放心好了,她不会躲起来的。” 阿蒙给顾时塞了颗定心丸。 “毕竟,她可是还有明确的目标要去实现呢。躲起来的话,那不就太可惜了吗……” “希望如此吧。” 休息得差不多了之后,为了防止自己这样与人设不符的行为被“四外婆”撞见,顾时便继续往前走出小区,一路回到了灵堂。 走进了灵堂大院,顾时看见奶奶已经站在了棚子底下,就迎了上去。 “奶奶,您已经来了啊,我还去找您了呢!” 顾时“抱怨”地说道,奶奶也回过头来,应着他的话。 “你去寻我了啊,我自己看时间差不多就下来了。” “对啊,我刚坐电梯上去,您好像就坐着另一部电梯下来了。” 顾时随口扯了几句,然后就问道。 “我上去的时候,到顶楼遇到了四外婆,她也去家里面了吗?” “对的对的,她刚才也在家里休息。” 得到奶奶的回答后,顾时才确认奶奶之前确实一直和“四外婆”待在一起,并且没有被她做些什么。 不过这也不大可能,毕竟葬礼都已经过去好几天了,要是“四外婆”想要对他们几个爷爷的亲人下手,恐怕早就动手了。 更别说在此之前,“四外婆”可是假扮了这个身份好几年的时间,这期间有无数下手的机会,可她一直都按兵不动。 如今,她在葬礼上露出了马脚,是终于等到合适的时机了吗? 想想看这个葬礼还真是一个各种力量交汇的核心,不只是“四外婆”,就连仙家和吕祖都选择了在这个时候做最终的对决。 仙家想趁爷爷去世后的灵体不稳定直接污染他,进而将自己的诅咒继续传下去,以期未来能够重返人间。 吕祖想要以爷爷的灵体为诱饵,通过葬礼保护爷爷的灵体,同时追踪到仙家的踪迹,将祂降伏诛杀。 那么“四外婆”呢?她准备做些什么? 她想要复仇,莫非是打算配合仙家去污染爷爷的灵体,让他沉沦在深渊中,永世不得超生吗? 可就她目前的表现来看,她似乎并没有和仙家进行合流,也就是说,“四外婆”的行为目的和仙家是不一样的。 那么,她准备通过什么样的手段来实现自己的复仇呢? 顾时百思不得其解,如果他想要知道答案,现在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去问“四外婆”本人,毕竟他们都已经摊牌了。 但是,这却依然还是不能碰的滑梯。 他通过假扮阿蒙和“四外婆”达成的微妙的平衡关系,极有可能因为他的贸然询问而导致失衡破产。 指不定对方就打算放手一搏了呢? 所以,想要知道答案,他要么自己去调查,但是几乎所有的线索都已经走到尽头了,没什么可以调查的了。 要么,他就得去套“四外婆”的话,通过拐弯抹角故装无所不知的样子去钓鱼,看看她会不会咬饵。 但不论是哪种方法,顾时想要执行起来都非常的艰难。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脑海中画出了这场葬礼所有的势力复杂关系以及相应目的。 看着这一帮牛鬼蛇神,人畜无害的顾时便只能叹息道。 “好多人啊……” ………… 顾时那番精彩的表演不止唬住了“四外婆”,也让在现实世界里观看的所有人为之惊奇。 特别是分析小组那伙人,在接连看到了顾时和道士吕南山沆瀣一气的样子,以及顾时拿着符咒在厕所里举行仪式的景象,种种冲击世界观的行为之后,他们几乎已经没办法对怪谈做出任何的分析了。 “谁能告诉我,现在究竟进行到了哪一步……?” 这几乎是会议室内所有在场的分析小组成员共同的心声。 “顾时表演的也太真了,仿佛他内在真的有另外一个人一样……” 不知道谁先说了这句话,打破了会议室里的沉默。 王伟杰看着表情各异,但都相当精彩的众人,咳嗽了两声,说道。 “同志们,我们是不是应该做些什么?至少进行我们的本职工作,分析好怪谈,为顾时保驾护航?” 钱老刚才就有事情出去了,现在这里的局面是由王伟杰来控制的。 坐在他旁边的刘洋瞥了他一眼,说道。 “我们什么都做不到。” “现在已经不是能不能分析怪谈的问题了,而是我们的情报信息远远落后于顾时,你还记得刚才他向我们传递情报的样子吗?从诡异降临到现在,有哪个解密者反向给现实世界送情报了?” “我们现在对怪谈世界已经失去基本的认知了,反而是顾时他手握着最多的信息,他才是玩家。” 刘洋的话很正确,王伟杰不得不为此表示认同。 “的确,顾时明显不是奔着活过第七天去的,他显然是要打通这个怪谈啊,就跟千子湖那次一样!” “他现在有情报,有帮手,甚至还有装备,我从来没想过解密者在怪谈世界还能打这么富裕的仗!” “吕南山,那可是吕祖啊,一般解密者只要成功抱上吕祖大腿,那这个怪谈不就已经相当于保送过关了吗?”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在顾时反向传递出吕南山的情报后,赛里斯便把它分享给了国际。 接收到消息的国家毫不犹豫地就把相应信息通过提醒的方式传递给了他们的解密者,而一得到逃课指南的解密者们,几乎都是一致地跑去找到了吕南山,向他献上了自己的膝盖。 当然,也有人在找到吕南山之后向他询问葬礼的真相细节,就比如阿美利卡的克里斯。 他也通过一个辩论试图说服吕南山,而后者也的确认可他的心意,但还是没有告诉他真相。 原因很简单,就和当时阿美利卡参谋部不告诉克里斯情报一样,这个信息本身就携带着污染,吕南山显然不打算把尚且一无所知的克里斯置于危险之地。 不过,他还是简单地满足了克里斯的好奇心,给他留下了一句话。 “没有人是有罪的,除非他本行之恶。” ………… 吃完午饭后,接下来的下午可谓是风平浪静,一帆风顺。 和往常一样,“四外婆”并没有在白天出现,直到临近黄昏,她才随着回来吃饭的其他人一起来到了灵堂。 一看到“四外婆”出现,顾时马上就进入了扮演状态。 在和别人交流说话时,他就和平时的自己一样。 但当一个人坐在角落里时,他就始终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充满兴趣地观赏着视野中的所有人。 利用余光,顾时也清楚地感觉到“四外婆”同样在注意着自己,但他并没有去主动找她,而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到了晚饭时间,吃的自然还是豆腐饭。 这套规则他已经能倒背如流了,尤其是现在还没有“四外婆”的干扰——对方远远地坐在另一边,使他终于可以安安静静地享受一次难得的晚餐。 扒完碗中的米粒后,顾时把碗筷放到了洗碗盆里,施施然地走回了灵堂,转个弯就来到了屏风后面。 长明灯依旧静燃,冰棺与遗体一切具好。 “呼,累死我了,扮演其他人可真不容易。” 顾时拉来一张木椅,没好气地一屁股坐了下来。 不过没有正面交锋,仅仅是假装一下神态对顾时来说已经是很简单了。 他可是看到过阿蒙控制自己身体的表现(控制他安检登机那次),再加上对阿蒙平时说话的语气进行推演,从而分析出了最可能接近阿蒙真实姿态的样子。 而这,也得到了阿蒙本人的认可。 “很好,就保持这个状态等到吕道长来处理吧。” 顾时准备参加今晚的守夜,看看能不能再进入梦境世界调查一下别的线索。 然而,就在他推导到时该从哪儿查起的时候,一股香气从屏风外边吹了进来。 顾时立刻绷紧了状态,淡然地向旁边看去。 “四外婆”径直走了过来,拉过一张椅子坐在了顾时旁边。 “聊聊?” 她看着顾时,目光幽然地说道。 第121章 动机难辨 “聊?” 顾时挑了挑眉,微笑着支起一只手,杵在膝盖上,托着下巴,上上下下打量着“四外婆”。 而“四外婆”也丝毫不怵,就那么漠然地迎着顾时的审视。 虽然顾时看起来坐怀不乱,但事实上在他平静的外表下,早已是相当不平静的惊涛骇浪。 “真是怕啥来啥!我都没有主动去找你,你怎么自己过来了……” 顾时的肚子一阵抽痛,仿佛有人在他的胃里用粉笔写过黑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噪声一样。 他先前确实想过是否要再去找“四外婆”试探她的口风,可那也只是想想而已,他连具体该怎么去套话的流程都没有想好,顶多就是新建了一个文件夹。 本来要套话的话,应该是他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现在倒反天罡了,变成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慌什么,要不我试试看能不能拿下她?” 阿蒙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笑道。 “不行!如果是在刚才那倒没事,可现在咱们就在灵堂,还正好在爷爷的遗体前边,哪有跟人在自家水晶开团的?” 顾时的思维快速活动着,他几乎是发动了自己全部的脑力来做分析。 “我来稳住她,位格欺诈就看你了。” “呵呵,好啊。” 吸了口气冷静下慌张的心情,顾时用舌头搓了搓上颚,打开了灵视。 一瞬间,顾时眼中的世界发生了变化。坐在他旁边的“四外婆”顷刻展现出了庞大了光辉,夹杂着污染的灵性气息如同呼吸中的肺泡一般,随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 和阿蒙说的一样,作为序列三的半神,“四外婆”的“星灵体”已经到达了难以压制气息的阶段。在顾时的视角中,他就如同坐在一个全功率的白炽灯前,那光芒是如此的刺眼,几乎让他难以直视对方。 但即使是这样,“四外婆”的气息也还是比吕南山的要微弱一些,不知道是因为她的实力不如吕南山,还是因为她比吕南山状态要好,能够最大可能地压制自己的气息。 保持了足够久的沉默,顾时收回酸涩的目光注视,往木椅的靠背上一靠,慵懒地说道。 “我觉得我们没必要多做交流,太多的纠缠对你我都不是什么好事。” “怎么?你在怕什么?” “四外婆”咄咄逼人,尖锐地挑衅着顾时。 而顾时也只是保持着微笑,没有丝毫波澜地回答着。 “随你怎么想,你开心就好。” “但是我要提醒你,这出戏剧可不会因为你的偏执而提前结束。” “如果你是抱着从我这里获得一些契机的想法的话,那我可能要让你失望了。” “猜猜看,为什么你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下手机会?” “棋盘上的子,即使在方格上纵横,跳出了棋盘,也不过是落得个弃子的下场。” “到头来,你还是会竹篮打水一场空,而我不过是丧失了些许乐趣而已,无伤大雅。” 说完,顾时扶了扶单片眼镜,就那么坐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冰棺。 “你好像知道的很多?怎么,莫非你也是棋手?” “四外婆”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因为就在刚才的凝视中,她又感受到了那股奇怪的力量,让她一连串失去了众多的思绪,扰乱了她对眼前之人话语的判断思路。 “我可不是棋手,操盘对我来说很没有意思。绞尽脑汁布下一个跨越诸多时光的棋局,这会浪费我太多寻找快乐的机会。” “呵……装神弄鬼。” “嗯,多谢夸奖。” 短暂的对话后,“四外婆”和顾时同时注视着冰棺,只是二人的心思各有不同。 顾时只是想通过转移注意力来让自己显得更加沉着,他的视线虽然停留在冰棺上,但更多时间其实就是在发呆。 至于“四外婆”,他就不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了。 背景里的人声不止,灵堂外传来的动静逐渐变得嘈杂,看来参加葬礼的人也都慢慢吃好了豆腐饭。 而屏风后面依然保持着宁静与安详,在长明灯的照耀下,各怀心思的生人与安然永眠的逝者彼此对立。 僵局了一段时间,“四外婆”最终没有继续沉住气,主动开口道。 “你对他是什么想法?” “你说谁?” “四外婆”板着脸,用眼睛对着冰棺指示了一下。 “你的爷爷,或许我该说,你那具身体的爷爷。” “不要说的那么难听,现在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顾时善意地指正了“四外婆”话语中的错误。 “嗯,我对他了解的不多,毕竟留下来的记忆实在是太少了。” “他姑且算是一个好人吧,只不过有点傻,傻到想凭借自己的力量去阻挡超乎常人的存在,最终落得个难以安生的下场。” 说到这,顾时再一次把目光投向“四外婆”,注意着她的气场变化。 “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吧?” “呵,油嘴滑舌。” “怎么?我的评价不够客观吗?还是说你对此有什么别的看法?我亲爱的‘四外婆’,怀着不纯的心思,想要重新接近当年那位受讨者的黄大仙。” “四外婆”的气场骤然膨胀了起来,内层“星灵体”的颜色变成了夹杂着暗色的火红,这是被激怒的表现之一。 有点不妙啊,我好像有些说过头了……果然扮演阿蒙就是容易把握不住衡度,他那拧巴的性格简直就是天生的刺头。 “你对我的意见还挺大的嘛,看来我们有必要坐下来好好谈谈心了。” 顾时忽略了阿蒙的话,时刻注意着“四外婆”的举动。 对方被激怒的表现其实已经溢于言表,那双漆黑的眼睛中投出利刃般的光芒,恶狠狠地盯着顾时的双眼。 她冷笑了一声,说道。 “你对我可真了解,你难道不知道言多必失,知多必亡的下场吗?” “那我还是知道的。” 顾时指了指冰棺。 “知多必亡的典范,现在不就躺在那里么。” “你可真孝顺,之前那种尊敬长辈的样子装的可真像,是什么能让你忍气吞声地甘做小辈姿态?” “因为这才有趣啊,没有这个身份,我怎么才能如此近距离地观赏这出好戏?” 顾时不客气地回应着。 “你不也是这样?不假以这个身份,怎么才能接近爷爷呢。” “那就谁也别说谁,我想做什么事情还轮不到你来评价。” 顾时无奈地双手一瘫,表情无辜地说道。 “我可没有主动评价,这不是你自己来找我的吗?” “四外婆”又冷哼了一声,把目光移开。 顾时注意到,她的气场颜色变得平淡了少许,应该是初步冷静了下来。 或者说,对方压根就没打算动手,看来她也是知道这里不是什么适宜的场合。 就是不清楚她知不知道灵堂里还潜伏着仙家力量的事情。 “三番五次地出现在屏风后面,还做出那些莫名其妙的举动……” 看着冰棺的“四外婆”忽然说道。 “你是想要保护他吗?” “对。” 顾时直接承认了下来,但承认归承认,他说出来的原因可就要经过加工了。 “他可是这出好戏的主角,要是他出事了,那不就演不到高潮了吗?” “你那么想看到高潮的戏码,为什么不自己去参演?” “我如果出手的话,那结局就会烂尾了。” 顾时看见“四外婆”的气场颜色缓和了不少,觉得这是一个突进了时机,就把身体往前倾了倾,制造出压迫感。 “而且,我出手主导的结果,可能不会是你喜欢看的哦。” “四外婆”被顾时一激,也回转视线过来。但她没有贸然言语,而是又一冷哼道。 “你知道我想看到什么?” 顾时也不吃这一招,他干脆坦白道。 “我不知道。” 然后继续保持着微笑,留给“四外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四外婆”的气场又发生了变化,顾时看见她头部的颜色不断发生着交替,彼此杂乱,他就能猜到,“四外婆”被他那句话弄得吃不准真实情况了。 也就是说,自己在“四外婆”眼里的人设还非常稳固,至少她压根没看出来自己是在虚张声势。 “怎么?觉得我在骗你?呵呵,我从不骗人。” 顾时又加上了一句话,给自己的人设又添了一块砖。 无话可说的“四外婆”只好直接接受了自己对顾时的假定分析。 心里对他的忌惮因此更上了一层,说话也不像之前那样咄咄逼人了。 “既然你的目的只是为了看戏,那你就不要掺和到我的事情里来。” “我可没有掺和,掺和其中的另有他人,你为什么不去指责祂们?” 顾时刻意地指了指天,把“四外婆”的思路往吕祖和仙家身上靠,看看能不能套出她和仙家之间的关系。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身上全是那个道士的气味,这就是你所谓的不掺和?” “你身上的气息连黄鼠狼崽子都能闻得到,你在唬谁呢?” “四外婆”却把话题引到了他和吕南山的来往上,顾时便只好开始编瞎话。 “别误会,我只是在他身上看到了一些我想要的东西而已。” “你应该也清楚吧,这些大能身上总会有些奇妙的事物,从祂们那里也能得到一些不错的回报。” “那个道士,就有些好玩的东西,我便去找他看看能不能讨要到手。” 顾时编瞎话也不是毫无依据,毕竟阿蒙就是明确地表现出他和吕祖之间有过什么交易对话,虽然最终被拒绝了,但这至少证明了吕祖那里有能让阿蒙动心的东西。 阿蒙尚且如此,那“四外婆”自然也不例外。 以此,顾时又把话题转回了仙家上。 “就比如另一位,祂那里应该也有好东西吧?本来我也打算去找找祂的。” “可惜,祂跟一只缩头乌龟一样躲在暗处,始终不出来,这就让我很头疼啊。” 听到这,“四外婆”冷笑了一声说道。 “看来你也不是很强,找不到祂那就不要找了,多此一举。” 顾时注意到此时“四外婆”的气场变得有些橘色偏黄,期间还夹杂着一点白色和蓝色的光斑。 从气场颜色上来判断,“四外婆”似乎是有些庆幸。 因为什么而庆幸?是自己没有真的找上仙家吗? 就在顾时打算接着说些什么,进一步套话的时候,屏风外面传来了越走越近的脚步声。 二人同时听到了这个响动,各自离开了一些距离,做出一副毫不相干的样子。 “阿四?你在这啊,哦哦,阿时也在。” 走过来的人是三外婆,她应该是来找“四外婆”的,看到顾时也在屏风后面让她有些意外。 “诶诶,三姐,有啥事?” “四外婆”顺便换上了一副和善的笑脸,就和她平时那个样子一模一样。 只是从顾时的灵视视角里,还能看到她那不平静的情绪气场。 “大姐他们在问今天晚上守灵的人,我就来问问你怎么着?” “哦哦,我当然会在呀。” “四外婆”站起身来,和三外婆随便唠了几句,三外婆便先一步走了开去。 三外婆一离开,“四外婆”就转过头来,冷漠地看着顾时。 顾时也不说话,就以笑脸回应着她的直视。 “记住你自己是怎么说的,看戏就不要参与其中。” 说完,“四外婆”便向外走去。 顾时看着她离去,随口说了一句。 “要隐藏自己的目的就把气息隐藏一下。这么明目张胆的灵性和复仇情绪连最普通的偷盗者都能发现。” “四外婆”的步伐一顿,气场颜色一瞬间膨胀了一点,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她继续向外走去,甚至还真把那耀眼的灵性压下来了一些。 等到“四外婆”离开,顾时才关闭灵性,满头大汗地往木椅上一靠。 “(地道的京城粗口)真不好对付,情绪也太不稳定了。” 这第二场交锋,顾时不能说是有所收获,只能说是毫无想法。 “四外婆”埋藏的很深,就像她说的那样,她不想让别人掺和到自己的事情里来。 究竟是怎么样的动机,能让她这么的执着? “吕道长不让我主动出击,可这已经要进入正当防卫的范畴了吧。” 顾时摸了摸下巴,把心思一捋。 想要找到“四外婆”的动机,最好还是应该去梦境中寻找原因。 在讨封失败后,“四外婆”一定还遭遇了什么,如果他能知道这一点,那么一切问题就都迎面而解了。 可是梦境世界会在谢正义事件结束后就进行重置轮回,没有那么多的时间让故事继续发展下去。 “这可怎么办呢……” 顾时看着静置的冰棺,一时陷入了沉思。 第122章 无法访问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天就变得昏暗了下来。大部分吃完豆腐饭的亲属们就陆续地离去,剩下的人在帮忙清理干净桌子,洗刷好碗盘后,也都慢慢散去。 不一会儿,灵堂就又只剩下了那几个眼熟的亲戚,还有准备参加守夜的几个人。 顾时在屏风后面坐了一段时间,然后便走到了外头,去找奶奶要了下手机。 由于不知道吕南山此时方不方便接电话,顾时就没有贸然地直接打过去,而是简单地给他发了条短信,告诉他“四外婆”并没有跑路,问他接下来该怎么办。 但是很遗憾,等待了一会儿,顾时并没有收到回复,于是他只好再发了条短信过去,告诉吕南山不要回复消息后,再删掉了发信记录,把手机还给了奶奶。 其实顾时还有两个办法可以联系到吕南山。 其一就是通过上香来吸引吕祖的注视,这是由吕南山本人亲自认证的方法,并且在很早之前他就已经这么做过了,属于是轻车熟路。 但现在问题就在于,“四外婆”已经盯死了自己,虽然她迫于自己伪装出来的那个人设不敢和自己起冲突,但这不代表她会对自己的奇怪行为坐视不管。 从方才的对话里,他很明显地可以看出来,“四外婆”对吕祖是存在着抵触的。自己和吕南山接触过后留下来的气味都能直接把她逼得和自己在电梯里摊牌,更别提上香这种可以引来吕祖注视的动作了。 回想一下,他第一次上香的时候好像就已经引起了“四外婆”的注意。而那次他的确是引来了吕祖的注视,帮他清洗了污染,也就是说在那次的时候,“四外婆”便早已察觉到了吕祖的力量。 可想而知,如果自己光明正大地去上香通知吕祖,在“四外婆”眼里和当面报警无疑,甚至还会让自己的人设崩盘。 至于第二个办法嘛,那就是通过阿蒙教给他的那个仪式魔法,直接跟吕祖建立联系。 这个办法就安全了不少,毕竟上香需要在固定的供桌前,但仪式不需要。 只要满足了仪式物品,在哪里都可以举行仪式魔法,这一点是相当便利的。 可这也有个问题,他用仪式魔法去通知吕祖,那么吕祖会怎么想? 上香和仪式魔法不一样,前者好比是吕祖的官方工作电话,是白纸黑字,明码张贴地公示出来的,属于是正常交流渠道。 而后者就相当于吕祖的私人电话了,通过这种方式去联系吕祖,颇有一种开吕祖盒的感觉。 这就好比你给领导发消息,那肯定通过的是工作上联系方式。都说工作的时候称职务,那联系肯定也是借用的工作渠道。 但有一天,你突然给领导的私人电话发消息过去,你觉得领导会怎么想? 顾时不想进部,也不想让吕祖误会自己的动机。别到时候仙家和“四外婆”还没除呢,先来一道天雷给自己劈没了。 “那现在就只能等待吕道长的主动安排了……过会我再给他发个消息看看。” 顾时在灵堂门口歇息了一会儿,见到天色完全黑了下来,才重新回到了屏风后面。 他准备再次进入梦境看看。上次他是临到半夜的时候才进入的梦境世界,就这样还有足够的时间看完了谢正义事件的全过程。 那么这一次他就早点进去,不就有更多的时间去调查了吗? “我先进去,等会你跟过来?” 顾时坐在木椅上,靠着靠背,酝酿着困意,同时对阿蒙说道。 “我就不去了,你外面的身体晾着可不一定安全,当心被人下黑手。” “应该不会吧,‘四外婆’要是有这个胆子下手的话,那么她有很多行为就都不会那么做了。” “多留个后手多一个好处,你永远不会想到自己曾经留下的后手会在什么时候发挥作用。” “每当说到这种话题的时候你就格外有经验……”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顾时不得不承认,阿蒙的说法有一定道理。 “四外婆”的动机很奇怪,她的态度也让顾时捉摸不透。 对于这种情绪,思想,行为都难以揣测的人物,顾时不能保证对方会脑子一热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来。 “那好吧,那我就先进去,外边就靠你了。” 为了保险起见,阿蒙留在外面还是很重要的。 “放心放心,就算等会地震了我也可以直接控制你的身体跑路的。” 阿蒙贼兮兮地说着,却让本来都打算开始睡觉的顾时直接清醒了过来。 “靠!我忘了,你可以在我的意识下线的时候操控我的身体,合着你打的是这个算盘啊?” “我也没瞒着你呀。再说了,你觉得我现在操控你的身体能去做些什么?” “我不知道,但是你的思想总是会超乎我的想象!” 顾时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把目光投向屏风外面。 在灵堂的大厅里,父亲,奶奶,“四外婆”,姑姑,姑爹,三外公,三外婆这八位亲属就是今晚的守夜人,顾时的视线自然是落在了正和三外婆愉快聊天的“四外婆”身上。 “我从刚才开始就觉得你对她有种猎物般的冲动,万一你趁我在梦里的时候去对她下手了呢?” “吕道长不让我们主动出击肯定是有安排的……现在想起来,或许他提醒的不是我,而是你,他在警告你不要主动出击。” “‘四外婆’和仙家之间有没有联系还不清楚,如果她和祂之间真的存在某种关联,那么要是‘四外婆’出了事,就肯定会引起仙家的警惕。” “捡了芝麻丢了西瓜,这应该就是吕道长不想看到的。” 顾时苦口婆心地把自己的分析跟阿蒙说了一通。梦境世界他是肯定要去的,不然就没办法获取更多的信息,但他又不能干放着阿蒙不管。没办法,他只好尽量说服阿蒙克制住他那一整个肚子大小的好奇心。 对他的这份谏言,阿蒙的回答是。 “你怎么就认为我一定会丢了其中的一个东西呢?” “芝麻我要,西瓜我也要……” “这话聊不下去了,你已经彻底没救了,自裁吧!” 顾时自暴自弃地在心里喊道,此刻他还真的想双眼一闭,小被一盖,干脆直接放手,全权让阿蒙去乱搞一通算逑。 但自暴自弃也只是个人情绪的缓和治剂而已,在人的意识里,终究还是会由理智和人性来主导想法。 让阿蒙去做肯定是不可取的,顾时清楚他的性格。如果让他放手去干,那么他的目标绝对不会仅限于“四外婆”,估计仙家和吕祖都会是他试图去抓一把羊毛下来的对象。 对于阿蒙的实力能否抗衡这两位,顾时无法做出判断。大概率是可以对抗,但翻车的概率也不小。 阿蒙翻车了,他绝对还有很多跑路的方式,可自己就不一样了。 所以,为了大家都好,最好不要让阿蒙翻车,这样他们都能好好地活着。 顾时深呼吸了几口,转换好思路后,他准备再和阿蒙讲讲道理,不过对方倒是先一步开口了。 “你担心的事情还真多,我在你看来就那么不靠谱?” 哦对,他都能看见来着。 “不是靠不靠谱的事情,你要理解一个普通人遵从内心的指引,只是为了保护自己不会暴毙而已。” “呵呵,你们的行为出发点还都挺像的,莫非是都接受着同样的世界观教育的原因吗?”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阿蒙轻笑了几声后,让顾时有些意外地说道。 “那好呗,那我向你保证,不会操控你的身体去影响预期的走向,怎么样?” “我不会对那只黄鼬下手,除非是出于被动防御……当然了,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也会叫醒你的。” “你看,我的诚意如何?” 顾时愣了一下,两只眼睛眨了眨。 “这……确实很有诚意。” “但是话说回来,你这摆明了就是吃定我了呀,我就说你打的就是这个算盘。” “这是你需要的选择,我都无所谓。” 阿蒙说道。 “任何行为都会伴随着一定的风险,命运也是如此……怎么,你难道也想只留好处而拒绝命运吗?” “你可以选择相信我,也可以选择不相信我。但我就是我,我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都只会出于我自己的喜好。” “选择是绝对的,但命运是相对的……你准备做出怎么样的选择?” 听完了阿蒙神叨叨的言论,顾时叹了口气。 “你别和我讲这些,我高中是选政治的……” “呵呵,这不是很好么,让你重新回味一下过去。” “往事不堪回首,频繁地回顾过去只会把自己困在过往,停滞不前。” 顾时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男人!什么罐头我说?那就小小地信你一下呗。” “你是不是因为直接说这类话会觉得很尴尬,所以每次都会先说一句奇奇怪怪的话来缓和情绪?” “看破不说破,你倒是别揭穿我啊!” 顾时的崩溃似乎让阿蒙很愉悦,他笑了几声后,便很是意外地说道。 “没想到你的选择是这样,那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的合作可以更进一步了呢?” “合作更进一步?怎么个更进一步法?” “就比如说,你协助我回到我的世界之类的。” “这也说的太远了吧,到时候再说……我可告诉你嗷,我能做出这个选择已经是很艰难了,别辜负我的信任。” “那我尽力?” “不要尽力,给我绝对做到啊岂可修!” 经过一番的拉扯后,顾时总算是和阿蒙达成了进一步的信任关系。 其实根本上来说,只是他单方面地相信了阿蒙而已,毕竟阿蒙信不信他对局势都不会有什么大影响。 得到阿蒙不算诚恳的承诺后,顾时勉强可以放下心来,去重新进入梦境世界。 他给自己调了个好坐姿,把脑袋搭在木椅靠背最顶端的杆子上,把臀部坐在椅子上的位置往外移了些,尽量让自己不会落枕,又可以坐得舒服些。 姿势调整好后,顾时就闭上了眼睛,开始全神贯注地沉入睡眠。 不过他现在还一点都不困,没办法,他只好通过一些其他手段来让自己进入睡眠。 上一次进入梦境前,他因为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窃取了不少自己的困意,这些困意可还保存在单片眼镜里呢。 现在它们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顾时把那些困意还给了自己,一瞬间,他就打了个哈欠,眼皮也沉重地贴合在了下眼睑上,根本不需要他多酝酿什么,思绪就自动沉入了潜意识,睡眠的幽灵就那么降临在了自己身上…… 缥缥缈缈中,顾时的眼前一片黑暗。 这一次的感受与之前截然不同。他的意识混沌不清,此刻的他,宛如一片轻盈的羽毛,悠然地飘浮于云端之上,毫无目标地随风飘动。 虚无,空洞,顾时唯一明显的感受就是他的确很困。 不知道过了多久,又好像就是一瞬间,顾时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一阵晃动,然后他那迷茫的意识就立刻清醒了过来。 伴随着他的清醒,他的眼睛也睁了开来。 他的眼前依然还是灵堂的屏风后面,一切都没有发生变化,冰棺依旧停放,长明灯依旧飘燃。 只见奶奶站在自己身侧,一只手刚刚收回去。 “阿时啊,你困了?怎么都睡着了,要不今天晚上就去休息吧。” 顾时干瞪着眼,左右看了一圈。 “这是怎么回事?我,我没有进入梦境世界吗?” “目前看来,你好像就是睡着了而已。” 阿蒙的声音也响了起来,证明了他确实只是从睡眠中醒了过来。 不,这不一定就能确定,万一这是梦境世界的特化呢? 没准这些都是从自己的记忆中模拟出来的呢?就像是爷爷梦中那些人,那么的真实,但也是被仙家模拟出来的。那么这个阿蒙也有可能—— 就在顾时冒出这个想法的时候,他的思想忽然一顿,好像忘了自己刚才在想些什么。 接着下一秒,他的记忆又重新想了起来。 然后他就听见阿蒙说道。 “怎么样,梦中的我在向你问好。” “呃,那我可以确认了,这真的不是梦。” 顾时意识到刚才是阿蒙偷走了自己的那段记忆和想法,虽然很唐突,但这也真正地证明了自己并不是陷入了什么盗梦空间。 他很庆幸,不过很快他就陷入了疑惑之中。 为什么,他这次没有进入梦境世界呢? 第123章 黄粱 “阿时?阿时?” 奶奶连声的呼唤把顾时从恍惚中唤醒了过来,他先是习惯性地“嗯?”了一声,视线聚焦到奶奶身上后,他才反应过来。 “啊,我刚刚就是想休息一下,结果一不注意……嘿嘿。” “哎呀,那不就是困了吗。” 奶奶帮顾时理了一下乱掉的袖子。 “阿时啊,累了就去休息吧。” “没事的奶奶,我去吹吹风就好了。” 见顾时没有离去的打算,奶奶也就没有继续强求,只是多嘴嘱咐了几句,要他注意着点身体。 顾时连连答应着,和奶奶又聊了几句,便把她送出了屏风后面。 又恢复了一个人独处的状态,顾时才好好冷静下来,开始琢磨自己没有进入梦境的原因。 “上一次我不就是在屏风后面睡着了就进入的梦境吗……这次是怎么回事?” 顾时坐在椅子上,一脸凝重地看着眼前的冰棺。仔细思考了一会儿,通过简单到对照法,他开始回顾那次睡着前自己做过的事。 “我先是来到了屏风后面,然后发现了长明灯没油了,接着准备去外面的临时厨房拿油,却在半途被‘四外婆’叫住,拿了她的油去添加燃料,之后我就睡着了。” 记忆还非常清晰,顾时一个不落地全部回想了起来。 “这么看来,问题出在什么地方就很明显了。” 没错,这两次睡着之间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他在睡着前所做的动作,也就是他添加长明灯燃油的这件事情。 准确来说,不是添加燃油,而是添加了“四外婆”的燃油。 “吕道长在那份燃油中发现了可以安神助眠的成分,而我大概率就是被那个东西催眠的……简而言之,进入梦境的辅助原因,会不会就是那个助眠的东西?” 如此想着,顾时把目光投向了坐在大厅中喝茶的“四外婆”身上。 “是她的作用吗?” 似乎是察觉到了自己的注视,“四外婆”低头喝茶的动作忽地停了下来,迎着他的视线看了过来,微微地皱了皱眉。 自己的暗中观察被发现,顾时愣了一下,随后立刻扬起了微笑,朝着“四外婆”点了点头。 而对方则是厌恶地扭开了头,自顾自地继续喝着茶。 “怎么样,你觉得我的想法是不是正确的?” 为了鉴定自己的猜想,顾时向阿蒙求证道。 但是等待了许久,阿蒙却没有回复他。 “哈喽?” 还是没有得到任何回答,他好像又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可他明明刚才还在同自己说话来着,这怎么转了个身又开始已读不回了。 “啧,这家伙是把我当传送锚点了么,怎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顾时捏了捏单片眼镜,站起身来,自己走出了屏风后面,朝着“四外婆”走去。 见他走过来,“四外婆”也只是随意地抬眼看了看他,然后又移开了目光。 他走到圆桌前,拿过一个崭新的一次性杯子,打开茶罐往杯子里放了三棵茶叶,就拎起桌子上的热水壶往杯子里倒水。 倒好了茶水,顾时捏着杯口,吹了吹热气,走到“四外婆”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后者却微不可察地往反方向挪了挪位置,但还是被顾时看在了眼里。 他打开灵视,主动开口说道。 “怎么,不欢迎我?” 顾时也想不到自己现在能这么勇,在阿蒙不知道怎么回事的情况下还敢跑来找“四外婆”搭话。 “四外婆”转过头来看向他,极不情愿地扯了扯嘴角。 “你这瘟神,过来能有什么好事?” 看来之前那两次的表现给她留下的心理阴影着实不小,在灵视中,顾时能清楚地看见“四外婆”收敛了不少的灵性,以及那大片代表着冷静的蓝色气场。 可惜他现在窃取想法还需要一定的动作,否则真想看看她现在在想些什么。 这个念头在顾时的脑海中划过了一瞬,他也自知没有这个能力顶大梁,便当个浅显的玩笑一想而过。 “不要这么说嘛,我也没有打扰你的复仇大计是吧?” “你……呵,你倒是全都知道。” 顾时看到“四外婆”的气场依然不为所动,就明白了她这是彻底被自己的虚假人设欺诈了过去。 在之前的两个场合中她都没有对自己动手,更别说现在他们坐在灵堂的大厅中,面前还有好几位亲戚走来走去。 这便说明她已经基本上断绝了通过武力来找自己麻烦的想法。 “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又不是全知全能,我不知道到的事情可还有好多呢。” 既然如此,那就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狠狠地从“四外婆”口中套话了。 “哟,你这谦虚的品格是跟谁学的?阿时以前确实是个谦虚孩子,别告诉我这你都要模仿到位。” “我没有模仿,我本来就很谦虚。” 见“四外婆”一脸不相信的模样,顾时就学着阿蒙做出一副很无辜的样子,然后就开始低头喝茶,沉吟不语。 僵持了片刻,暴露身份后性子也变得急躁的“四外婆”自然斗不过已经经过怪谈和阿蒙熏陶的顾时。她眼睛一斜,瞪着顾时说道。 “你如果真的很闲那就不要在这里守夜。我可都看到了,你还在屏风后面睡觉,你不觉得这很没脸吗?” “嗯?” 顾时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你真的觉得我只是在睡觉?” “不然呢?整个人像个偏瘫一样靠在椅子上,睡得那叫一个香,不是睡觉是什么?打坐练功吗?” “嗯……这就有意思了。” 事情的发展是顾时没有想到的,他原本以为进入梦境的辅助条件应该在“四外婆”身上,可就现在看来,她好像连梦境世界的存在都不知道。 这就值得探讨了……如果说“四外婆”和仙家处于同一阵营,那么她没道理不知道梦境世界。 如此看来,他没有进入梦境世界的原因好像不在“四外婆”身上,而“四外婆”和仙家之间的联系也需要重新分析一下了。 莫非,她和仙家是各自为战状态? 可这也很奇怪啊,这两位都来自于吉林那边,一点交集都没有才显得不对劲。 但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果两者真的没有什么关联的话,那么葬礼背后的势力方可就还要复杂一些了…… 而就在顾时沉思的时候,那道声音终于在他的脑海中响了起来。 “我回来了。” “嗯?” 又一次听到了阿蒙的声音,顾时混乱的思绪得以理清了一条线,而这条线延伸出去的含义就是。 “快来,我这又发现了什么!” 面对顾时抱佛脚式的求救讯号,阿蒙没有急着回复,而是以一种出乎意料的语气说道。 “哟,你居然自己跑来和她沟通了?就不怕她看出你的伪装,对你动手?” “我哪有那么容易被识破,别的我不敢保证,假扮你我现在可在行了,她现在已经完全着了道,怀疑不了一点。” “呵呵,有意思有意思。” “哎呀先别说这个了,你刚才去哪儿了?” “哦这个啊。” 阿蒙随口回答道。 “我去那个梦境世界了。” “啊?你进去了?” 顾时猜想了很多阿蒙可能跑去做什么,但唯独没有想到阿蒙在他进入梦境失败后就自己去尝试了。 而且,他居然还成功地进去了。 “你是怎么进去的?” “我原本以为进入梦境世界需要一些辅助条件,就猜想可能跟‘四外婆’有关。但现在看来这不仅和她没关系,她好像连梦境世界的存在都不知道。” 阿蒙等顾时一口气说完,才不慌不忙地回答道。 “她不知道才正常,你以为她能掀起什么风浪?” “不过,你的猜想到没有出错。” “进入梦境世界,的确需要一些辅助条件,但和她没有关系。” 顾时也有些意外,没成想还真让自己碰对了。 “是什么辅助条件?” “很简单,既然这个梦境世界的力量源自于那个序列二,那么自然也就需要一部分祂的气息作为进入其中的通行卡……这么说你应该就能猜到了吧。” 被阿蒙一提醒,顾时的思路一下子就打通了。 他也是没想到,想要进入怪谈关键的梦境世界,居然需要的会是怪谈明面上的负面存在。 “你是说……想要进入梦境世界,就需要沾染些许仙家的污染吗?” “回答正确。作为奖励,你看看这是什么。” 阿蒙的话音未落,顾时就感觉大脑一阵眩晕,一股恶心的感觉从喉咙底下翻涌了上来,附带着凭空出现的冰冷寒意沿着他的四肢攀上身躯。 “这不会是……!” 顾时的目光下意识地就看向了屏风上的遗照。 果不其然,遗照中爷爷的遗像此时正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 “淦,这是污染啊,你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就给我塞了进来?!” “打不打招呼会有什么不同吗?最后还不是需要接受这些污染?” “别解释,这就是你的恶趣味。” 听着阿蒙的嬉笑声,顾时无奈地撇了撇嘴,转过头却发现“四外婆”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你做了什么?” “四外婆”眉头紧锁,用一种相当危险的眼神看着他。 “你认不出来吗?这个气味?” “我认得出来,你现在的气味就和一只腐烂了三天的兔子一模一样,浑身散发着极致的恶臭!” “这可不是我自己的味道,我很爱干净的。” 面对着顾时毫不在意的太极话语,“四外婆”警告道。 “你想干什么,我应该告诉过你不要乱来!” “你在担心什么?我说过我不会去干涉这里的事情,现在只是想从一个片场换到另一个片场去看看而已。” “你胡言乱语地在说什——” “四妈啊,这热水还有没有?” 忽然,姑姑走了过来,打断了“四外婆”的话。 后者立刻换上了那副和善的表情,热情地说道。 “诶,有的有的!” 顾时见状也跟着回答道。 “热水有的,我刚刚才倒过茶。” 说着,顾时拿起手中的茶杯给姑姑看了看。 “哦哦哦,那就好那就好。” 姑姑点头应着,从桌子上拿起热水壶掂量了一下,确认里面还有不少水。 而后,她来回看了看二人,打趣地说道。 “阿时这几天跟你四外婆她们好熟络啊,又像小时候一样了,本来我们都还在说你们这些小辈长大后不和长辈多来往了呢。” “哈哈哈,那是,咱们阿时还是好孩子呀。前些天跟三姐三哥聊的好,今天和我也聊的来。” “四外婆”笑着看向顾时,只是那笑眯眯的眼睛里分明透露着抵触的情绪。 “是不是啊阿时?” “哎呀,哪有那么多想法,不都是亲戚么。” 顾时也很上道地说着,这倒不是他慌了“四外婆”,而是在身份这方面,他和对方都是自知理亏的类型。 不过有一说一,“四外婆”这话说的可真漂亮,不愧是以一个虚假身份瞒了家里人这么多年的老黄大仙。 “终究还是长大了呀,阿爹知道肯定也很欣慰。” 姑姑完全不疑有他,被这其乐融融的假象哄骗得一愣一愣的。 又和二人说了几句,姑姑就被“四外婆”打发走,拎着热水壶走回了父亲和奶奶那边。 姑姑一走开,“四外婆”的脸就拉了下来,嫌弃地瞥了眼顾时。 “你可真会演,这种话是怎么让你说出来的。” 不是……你有资格说我吗? 顾时在心里发了句牢骚,嘴上也是不客气地笑着说道。 “彼此彼此。” 说完,顾时就站了起来,喝了半杯已经变温的茶水,把杯子放在圆桌上,就准备回到屏风后面。 “慢着,你要去做什么?” “四外婆”叫住顾时,压低姿态,警惕地看着他。 “去看热闹。当然,不会影响到你的。” 说完,顾时便走开了。 “四外婆”本能地想要做些什么,但又忌惮顾时的能力,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看着他走回了屏风后面。 “真的很奇怪,她的表现我越来越看不懂了。” 顾时坐回了之前的那张木椅上,满脑子还在想着“四外婆”那充满矛盾的举动。 她似乎对仙家的力量有些抵触,好像并不希望污染出现在灵堂内。 这是为什么呢?难道说仙家的污染会影响到她的复仇计划吗? “那我就进去了,之前的承诺可都还作数的嗷。” “当然。” 阿蒙笑着,听起来让人很不放心。 但不管放不放心,他还是得去一探究竟。 “希望梦境世界里真的能找到真相吧……” 顾时靠好了姿势,闭上眼睛,让意识慢慢地沉入了黑暗。 第124章 一梦 顾时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世界的景色已经如预期般发生了变化。 眼前的灵堂变成了那片熟悉的山林树野,脚下的地板也变成了松软的泥土地,就连他原本靠坐在椅子上的姿势也变成了站立的样子。 他终于再次进入了梦境世界。 和阿蒙说的一样,还真就需要自己沾染一些仙家的污染才能顺利进来。 这次进入梦境世界是出于他主动的行为,因此在睡着后的那片刻中,他的意识恢复了一定程度的清醒。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向上飘起,好像穿过了什么薄膜。 再接着,他的眼睛就被出现的光芒刺激地睁了开来。 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山间清风,顾时深吸了一口气。 “还是这里好啊,气味比灵堂里面的香火味好闻多了。” 让知觉适应好了现在的状态,顾时左右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 他虽然可以确认自己应该还在永安村附近,但是他没办法确定自己的具体位置。 毕竟上一次他基本上都在跟着爷爷行动,最多也就是中途转去跟了一会儿谢正义,对整个永安村区域的地图和路途风景并没有记得太清楚。 就在顾时准备往前走走,至少先找到一点路标建筑之类的东西时,他感觉到背后传来了一些动静。 他回过头去,就看见远远地一辆自行车骑了过来。 军绿常服,医疗挎包,还有那熟悉的样貌……好巧不巧,这不就是爷爷嘛! 踩着自行车,爷爷一如既往地从顾时的身体中穿了过去,看来他在梦境世界里仍然是不被人所知的状态,这对于他的调查行动可就太棒了。 于是,顾时索性接着跟上爷爷,等到了永安村后,再以此为基础逐渐扩展探索。 ………… “四外婆”紧紧盯着顾时的一举一动,可她发现他回到屏风后面居然又是坐下睡觉,心中便厌意横生。 虽然他的确没有做出打扰自己的举动,前面几天的表现也都非常正常。但她打心眼里不相信这个满口胡言的“外来者”,从对方夺舍的行为里就能看出他究竟有多么恶劣。 他说他不会干扰那些事情,她才不信。对方估计也是在等待葬礼的最后一天,至于他想做什么,她完全猜不到,但绝对会是一些不利于她的事。 更别说,即使是现在,他就已经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了那些气息,带着它们跑到最敏感的地方去转悠。 他难道不知道这些气息会引来注视吗? “四外婆”觉得自己的计划迟早要被顾时搅乱,与其等到那时功亏一篑,再看着他那看热闹的笑脸懊悔,不如提前出击,把一切不稳定因素扼杀在摇篮里! 虽然对方的力量很是诡异,让她捉摸不透,但对方也一直在刻意回避自己。如果他真的有那份实力不畏自己,那完全没必要和自己说那么多。在面对她的挑衅时,大可以直接用位格压制住自己,没道理要跟自己三番五次的聊天。 越高位的存在就越是傲慢,这是源自祂们身体中的力量在影响祂们,就连她自己便已经感受到了那种情感被逐渐淡漠的感觉。甚至为了保持自己的状态,她不得不每天离开一段时间,找地方去巩固自我。 对方实在没有那种傲慢的味道,反而更像是一个逗趣的孩童。 或许……他根本就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神秘强大,之前的样子也不过是在虚张声势而已? 想着,“四外婆”好生琢磨了许久,最终还是决定再次去探查一下对方的虚实。正好顾时现在在睡觉,状态也是最薄弱最松懈的时候,如果自己现在对他出手,他有没有实力一试便知。 可还没等她站起来走向屏风,她就看见原本安安静静地靠在椅子上的顾时忽然坐了起来。 与此同时,一股莫名的力量像是潮水一般卷过灵堂,冲过“四外婆”的身体。 下一秒,她便感觉到好似有许多视线从四面八方不同的角落里向自己投来注视,令她浑身发毛,身体一时间差点都要失去控制地开始发颤。 这时,她注意到,坐直身子的顾时缓缓地将头转了过来,看着她,神色平静,嘴角微扬,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她恍然一愣,因为她看见顾时抬起右手捏了捏自己的右眼,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对方的右眼上一直戴着一个透明光滑的单片眼镜,可她先前却毫无察觉。 只见顾时稳稳地站了起来,朝着她的方向再次走来。 他每走一步,“四外婆”都感觉到自己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与自己失去了联系。 先是双腿,然后是手臂,再到浑身上下的每一处肌肉,直到顾时走到圆桌前,她已经完全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权,就连脸部的表情都无法做出惊恐的样子,直接从瞪直的眼珠中透露出无尽的恐惧。 “顾时”来到圆桌旁,从上面拿起了那杯被他喝过的,只剩下一半的茶水,端到嘴巴轻轻抿了一口。 “原来是这种味道……” 喝完了茶,“顾时”的视线才重新转回到了“四外婆”身上。 他走到近前,身体投下的阴影盖住了她,将她笼罩在了黑暗中。 “四外婆”根本就无法移动身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居高临下地对自己微笑了一下,然后把头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在心里盘算计谋的时候不要想得那么大声,会被听见的。” 说完,“顾时”的手在“四外婆”的肩膀上拍了两下。 一瞬间,“四外婆”就感觉浑身一轻,全身的控制权回到了她的意识中。 她俯下身直喘着粗气,缓和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地抬起头。 而此时的“顾时”早已离开了她的身前,走到了灵堂门口,和在那里的父亲与奶奶说了些什么,接着便朝外面走去。 他……祂居然一直在隐藏吗……! 先前的一切猜测都在方才的恐怖经历中被碾碎成渣,只剩下了此时孱弱不堪的心有余悸。 根本对付不了……这样的存在,我该如何是好…… 她的情感从未膨胀得如此厉害,现在就连看向那杯曾经被“顾时”喝过的茶水都变成了一种挑战。 更何况,此时的空气中,还依然存在着那股令人发毛的注视感。 “四外婆”缩了缩身体,面色纠结地看向了屏风。 ………… 阿蒙闲庭信步地走出了棚子底下,向着院子大门走去。 自由是如此美妙,让一切生命对此趋之若鹜……阿蒙在祂生命的漫长岁月里终于领悟到了些许其中的意味。 但是在力量面前,究竟是自由更重要,还是那通往神位的长阶更有诱惑? 力量能够带来更大的自由,但是神位却会限制更进一步的自由。 那么对于生命而言,究竟哪个才重要? 阿蒙思考着,他的嘴角却是越来越上扬。 突然,他的脚步一滞。 他感受到了什么东西正在慢慢侵染进自己的身体,于是他转头看了看灵堂。 “你的力量环绕着这片区域,特别是在夜晚的时候。你紧紧地盯着试图离开灵堂的守夜者,在他们离开时,把自己的污染植入他们的灵魂,试图借此把污染传播到自己目标的灵体身上……” “那个成语是什么来着?哦对了,守株待兔……对吧。” 阿蒙笑着,抬手往自己身体抓了一下,再往旁边一甩。 只见一个被放在墙壁旁的花圈瞬间沾染上了点点血红,其上的挽联与字样都变得歪歪斜斜,充满了阴森的气息。 “然而直接侵入灵魂的污染实在太过明显了,为了确保万无一失,连我都会先直接在目标的命运上扎根。当然,除了某些命运过于沉重的家伙以外。” 处理掉了污染,阿蒙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离开了葬礼会场。 他继续往外边走,沿着去往小区的路一直走到了外头的街道上。 此时才刚刚来到了八点左右的时间,离深更半夜还早的很,因此街道马路的车流仍然在川流不止,不过确实比高峰时期要疏松了很多。 阿蒙站在路边注视了一下这个世界,什么也没有说,就继续沿着街道往更加热闹的地方走去。 小区外面自然是有着一片夜市区,各种烧烤店的外桌与小吃摊在狭窄的道边摆成了一排,路人,来客,店家,摊主,人与人拥挤在这片小天地内,吆喝着,招呼着,霓虹的灯光与四散的油烟在半空中交汇,与下方的人声彼此相应。 阿蒙走到了这里,看着成群的桌椅,他默默地从外边绕过去。 忽然,一根抽了半截的烟头从旁边弹到了他的脚下,距离他的鞋子只有不到一寸的距离。 他朝旁边看去,就看见一个青年坐在路边的椅子上,和他的同伴大声地嚷着聊天。 那个烟头就是他丢出来的。 阿蒙没有在意,抬脚把那半截还在燃烧的烟头踩灭,然后就继续往前走。 在他的身后,那个青年的身体忽然停顿了一下,像是失了神一般,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空气。 直到他的同伴连声叫了他好几下,他才缓缓回过神智,抱歉地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单片眼镜,戴在右眼上继续聊天。 “拟真的命运,果然是这样啊……” “能同时模拟出多个相同的世界,如果只是单纯的空想造物,那对自身的灵性也是一种挑战,创造世界,可是只有那位造物主才能做到的事。” “所以这不是空想,而是模拟复制么……” 阿蒙像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测似的,边走边想着。 他走到了一处炸土豆的摊位前,看着这有意思的小吃,便停了下来,驻足观看。 摊主看见站在摊位旁的阿蒙,从旁边拿了个篮子放到阿蒙前面,接着手中动作不停地招呼道。 “您好!看看想吃点什么?” 虽然身体上还穿着那件丧服,但阿蒙对它使用了仿造版的心理学隐身,在其他人看来,自己就是穿着简单的常服。 他饶有兴趣地看了看那些被串起来的小吃,从顾时的记忆里挑出了他爱吃的部分,简单地点了点,把它们放在篮子里,递给了摊主。 “好嘞,请问要土豆吗?” “可以,来一份。” “要熟一点还是生一点?” “熟一点。” “要不要辣?” “嗯……中辣。” “葱花香菜都要吗?” “嗯,香菜不要。” 阿蒙静静地看着摊主做好了上一份的小吃,把他的那份倒进了油锅里。 烟气随着油炸的响声从锅里翻腾而起,又被旁边放着的风扇卷走,飘到摊位外面。 但是现在刚好有风,阿蒙正站在下风口的位置,那些油烟便朝着他飘了过来。 他不怎么喜欢这种油腻腻的感觉,于是就走到了旁边,安静地感受着环境中噪嘈而热闹的所谓人间烟火气。 等待了一会儿,摊主把炸好的串与土豆都捞了上来,将它们放在盆里,去掉竹签,不断往里加料,然后搅拌。 等到吃食与调料彻底混合,他才拿过来一个一次性碗,把它们装在了其中,打好塑料袋包装,拿了双筷子,递给阿蒙。 “一共十九块谢谢。” 阿蒙笑了笑,接过那份小吃,走到摊位招牌上的那个二维码前,好奇地检查了一下,接着一扶单片眼镜。 “支付宝到账……” 悦耳的收款声响起,摊主也欣然道。 “谢谢您,慢走哈。” 阿蒙带着小吃走到了一处空着的桌椅前,拉开椅子坐了下来,解开袋口。 热腾的食物香气顺着袋口涌出,阿蒙熟练地拆开筷子,夹起一条土豆就放在嘴里细细咀嚼。 软糯,鲜香,料味四溢,炸得恰到好处的土豆带着自身的香甜,混合着调料与其他炸物的味道,一同在口腔中融化,挑逗着味蕾,这确实算得上是相当好吃的小吃。 “这就是你珍视留恋的旧日生活?” “就是这样的生活孕育了你的人性?” “真有意思。” 阿蒙思考着,夹着小吃一个接一个地往嘴里放。 第125章 结果 梦境世界的时间流速是极其不稳定的,随时都有可能发生大幅度的时间跨越,以至于一下子就过去了好几天,很多事情都被迫错过。 但大体上,梦境世界还是在谢正义事件发生前到结束后,这么一段时间线中来回重复。 顾时经历了好几次梦境世界的轮回,每次都在“四外婆”——现在应该只能叫它黄鼬——向爷爷讨封的那一刻迎来梦境的回溯,以至于后边发生了什么他根本一无所知。 但他也未必没有好消息。在几次的回流后,他一次次地摸清楚了黄鼬袭来的方向。甚至在最近一次的轮回中,他在爷爷遇到黄鼬的那条山路旁边的树林中乱逛,居然还真让他找到了黄鼬走到山路旁埋伏行人的具体行迹。 遗憾的是,即使是在这样的好运下,他还是没有看到最后发生了什么,梦境便再次重置。 不过好在,他既然已经发现了黄鼬的行踪,那么他就可以顺着这条路线反过来提前更早地去埋伏黄鼬。看看在讨封之前,它到底发生了什么,处于一个什么状态。 既然摸不到未来,那么就去搜寻过去。 顾时带着这样的想法,再次迎来了一次梦境。 他仍然站在山路中央,因为这里恰好就是黄鼬袭击爷爷的具体地点,也就在谢正义家旁边。 数不清是多少周目的顾时轻车熟路地往山林中钻去,沿着上一次他发现黄鼬行踪的大致位置摸了过去。 通过记住的几个景物特征,加之被强化过后的记忆力,顾时没花多久就找到了他发现行踪的地方。 只是现在,这里还没有出现黄鼬的痕迹,显然他是来早了。 “每一次梦境世界轮回的开始时间都不固定,但大差不差,总共误差不会超过一天。” “整个梦境轮回的故事限制在一周的时间内,最后的讨封是在最后一天,而黄鼬至少在第六天就埋伏在了山路附近,等待着适合的讨封对象独自出现。” “我上一次发现这个行踪的具体日期不清楚,但是在那之后经过了一次的时间跳跃,我看到了至少两次的天黑,随后便来到了第七日最终的讨封事件。” “也就是说,这个行踪最晚是在第五日就出现了,但是现在这里还没有痕迹……” 看来,黄鼬经过这里的时间比他想的还要早,这倒是个好消息,因为他锁定目标的时间越早,那么见证它状态的变化也会越明确越清晰。 “就在这里等着吧,乱跑万一错过了就得不偿失了。” 顾时直接就在边上盘腿坐了下来,准备守株待鼬。 他看向更深的山林,繁茂且杂乱的树木很快就遮挡住了更远的视野,只留下一抹层层密密的景观。 黄鼬来自于林子的更深处,这毫无疑问。而在这种深山老林去跑去寻找一只不大的动物,简直就是在开玩笑。 虽然就算迷路他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但这无疑是在浪费时间。 要知道外边的时间可还在正常流动呢,指不定什么时候他就得醒过来。到时候找不到更多的线索,那就等于白来一趟。 当然,顾时也知道这种黄鼬不是普通的黄鼬。梦境中的它已经迫近在了半神的前沿,只需要一个成功的仪式就能得到飞升。 按照阿蒙的理论,他完全可以用灵视找到它的痕迹。 但问题就在于,灵视在梦境世界中不起作用。 他在第一次的梦境轮回里就尝试过开启灵视,但是他的眼前却始终环绕着一层模糊的烟气,连观察爷爷等人的气场都相当地艰难,更别提去查看黄鼬的气息了。 他看过,但是看不出一点儿痕迹来。 或许这跟他进入梦境的形式有关,可无论如何,灵视是靠不上了,他只能用人类最原始的寻踪方法,一路找到了这里。 这就已经是他的极限了,他不打算再赌自己的运气,还是安安稳稳地等待黄鼬自行经过吧。 “不知道外边现在怎么样了,到底过去了多久,在梦里可是一点时间观感都没有。” “他到底有没有遵守约定,有没有用我的身体去做一些过分的事。” “‘四外婆’会不会趁这个机会做些什么,而阿蒙他会怎么应对呢?” “话说现实世界里的人应该都要看傻了吧,我这又是作法又是睡觉的,估计等第二次通话的时候他们又有一堆问题想问。” “他们大概也挺没安全感的,其他解密者估计都在安安稳稳地等待通关,只有我一个人在怪谈里面上蹿下跳……呵呵,不清楚内幕的人还真的会被吓到。” 顾时胡思乱想地考虑了很多事情,简简单单地打发着等待的时间。 但是俗话说得好,人其实就是蚂蚁的腿蜜蜂的嘴,根本闲不住。 顾时坐在地上等了一会儿,就开始天马行空地思考有没有什么其他方法可以寻找到黄鼬的所在。 而一个人在闲得慌的时候,他的思维运转也是最灵活的。 在反复思考了自己拥有的偷盗者知识后,顾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有些大胆的离谱方法。 “窃取想法的能力不知道在梦境中管不管用……” 从之前几次的梦境经历中,他已经确定了自己无法对梦境中的存在产生物理方面的影响,但他既然能勉强地能用灵视看到包括爷爷在内的梦中人物的气场,那么他的非凡能力应该也能对他们起作用。 “如果能通过窃取想法来远距离探查到它的存在方位,那这也是一种别出心裁的寻踪方式。” “这里还刚好是树林,离山路有一段距离,没有闲人的干扰,窃取不会出现太多的干扰因素。” 然而问题就在于,他窃取想法的能力范围究竟有多远,以及非凡能力到底能不能对梦中的人物起作用。 他怕就怕在,万一他窃取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反过来偷鸡不成蚀把米怎么办。 毕竟梦境世界可还是有两位高位存在的力量掺和其中的呀…… 不过祂们其中一位缩在谢正义家里,一位只能投射一点注视进来,他大概率偷不到这两位的头上。 那么他主要需要担心的,就是能力的范围问题了。 他最远的一次窃取就是在屏风后面窃取灵堂大厅内亲人的想法,当时的距离大概不超过十五米。 而在这片树林里,他的能见度最高在八十米左右,再远就只能看到交错的树干了。 这个距离属于有点远了,顾时有些不敢确定他能不能窃取到这么远。 但按照“盗火人”的能力描述,他能在方圆五十米内窃取走某个人的能力,那么作为要高一级的“窃梦家”,或许能力的有效范围要比五十米大一点,再不济应该也有五十米的距离。 虽然探查得不远,但胜在可以发现黄鼬有没有躲在自己附近五十米范围内的什么地方,而自己却没有发现它。 对方发现不了自己,但自己却可以发现它,这就是优势。 至于能力距离问题,他又没病,完全可以走两步来移动探查位置。 既然来了,何妨一试? 这样想着,顾时当即便打算尝试一下。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还是决定最好给自己下个保险措施。 而这个保险措施,自然就是在高天之上的梦境屏障外观察这里的吕祖啦。 由于祂的力量就在这里,那么他不用上香,也不用举行仪式,只要叫出吕祖的尊名,就可以引来祂的注视。 虽然一直以来和他沟通的都是吕南山,但本体与分身之间的关系没有那么分离,吕祖本体也早就知道自己这边的事情,他又没做什么坏事,没道理吕祖不会帮自己把个门。 于是,顾时紧闭双眼,微微开口诚心诵念道。 “庇佑我们的先祖,伟大的剑与道的执掌者,纯阳真人吕洞宾。” 一瞬间,顾时就感觉到了那份带有骄阳般灼热的气息降临在了自己的头顶,向自己投来了注视。 顾时充满歉意地对着天上比了个“ok”的手势,也不知道吕祖看不看得懂。 没过多久,他便感觉到了注视的远离,但仍然有股力量残留在这附近,代表着吕祖依然保持着对他的留意。 这样一来,保险措施就算是上好了,那么他也就能放心大胆地去做了。 顾时站了起来,以他现在所处的位置为圆心,向外跨走了十步,大概是十米的距离处站定。 随后,他调动灵性,开启灵视,在什么也看不清楚的偷盗者视野下,对着远处一抓。 没有窃取到任何东西。 为了避免概率问题,他又接着抓了好几次,结果还是什么也没有窃取到。 “看来这附近五十米内是没有智慧生物了,当然,不排除窃取能力对梦境中的角色不起作用的可能。”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顾时干脆走到另外一边距圆心的十米外,继续对着其他地方进行窃取。 再得到一样的结果后,他又扩大距离,往更外圈走去,绕着圈边走边窃取。 该说不说,顾时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就和在公园散步打牙祭的老大爷差不多,就差一个倒着走加拍手的动作了。 一路窃取过去,一路没有任何收获,直到顾时走到比较远的地方,已经快看不到圆心的大概位置时,他才停下了继续扩张的脚步。 “就到这儿吧,再走下去等会迷路了就好玩了。” 没有得到侥幸的结果自然令人有些失望,不过他本来就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得不到反馈的挫败感也就没有那么强烈。 大不了接着回去等待,吃保底总比一昧地大海捞针要强。 这样想着,顾时往更远处的山林瞥了一眼,最后随手一抓,就准备走人。 “我要坚持不住……” 忽然间,一股自发的虚弱感从顾时的心底涌现了出来,他不自觉地往地上一趴,做出了四足并行的姿势。 愣神之后,顾时立刻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是某个东西的想法,他窃取到了那个东西的想法! 顾时那有些失望的心一下子就振奋了起来,他也顾不上从地上爬起来,腾出一只手就往远处再次一抓。 “我要把握好这次的机会……冲击,成仙……” 又是一股带有疯狂的激昂情绪涌现了出来,看来他窃取过来的不只是想法,还有附带着的相关情绪。 很近了,就在附近了! 虽然顾时心里已经有数了,但为了最终的确认,他最后对着前方伸手一抓。 “去找人……有愿力的人……讨封……” 窃取来的想法迫使顾时不受控地转身往山路的方向爬去。他四肢并用地爬了一段距离,才从那种被迫实施想法的状态中挣脱出来。 像动物一样爬行很难堪,但是顾时却很兴奋。 因为他找到了那只黄鼬的所在位置,并且还是在这么早的时候就找到了,这一次终究是他技高一筹。 然而就在他准备回过身朝着窃取到想法的方向一路找过去时,周围的环境却凝固了。 紧接着的,是时间的快速流逝与跳跃。 “淦!你别这样啊!” 这一次的时间跳跃异常抽象,仿佛就是为了跳过这一段时间一般,他都没看到天黑,世界就从那种凝固的状态里恢复了正常。 一切都平静如初,顾时也还待在原地。 他无语地伸出手,象征性地往远处一抓。 结果可想而知,自然是一片寂静。 强忍住自己脑海里已经播放起来的比奇堡音乐,顾时抽了抽嘴角,鸣金收兵地往回走去。 虽然梦境世界在给自己找茬,但幸好他还有一个保底点。 用这样的想法安慰着自己,顾时走回原本的埋伏点,往地上一看。 却赫然看见那本来还要过段时间才可能出现的行踪痕迹,此刻居然已经出现在了地上。 “这条行踪居然出现地这么早么?!” “不对啊,这里离山路又不远,没道理它这么早就路过这儿,直到谢正义事件的前一天才埋伏到路边。” “莫非……” 顾时察觉到了命运对他开的一个玩笑,他连忙往山路的方向赶去。 一来到山路边,他就看见前方的草丛里正躲藏着一只足有五十厘米长,体型异常庞大的黄鼬。 它的身体微微地颤抖着,压低的脑袋像是在压抑自己的疯狂的情绪,但那不断从嘴角淌下的涎水却暴露了它的不自然。 那就是成了精的黄大仙,未来的“四外婆”。 命运果真对他开了个玩笑,那次时间跳跃,居然一下子给他送到了梦境轮回的最后两天来,他之前的等待与尝试全都变成了无用的自嗨。 横遭此难,顾时干脆就往地上一坐,直接开摆。 反正已经到最后的剧情了,他已经看了不下六遍,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他都能倒背如流。 没过多久,随着太阳西移,远远地,他就看见山路的那头冲过来几个骑着自行车的人。 “哟,这么快就来了,这丫的居然直接跳到最后一天了。” 顾时面无表情地做着评价,那从远处骑来的自然就是前往谢正义家的爷爷一行人。 爷爷几人骑过这里,那只埋伏着的黄鼬明显盯上了骑在首位的爷爷,一双小绿眼跟发光了一样,直愣愣地盯着爷爷远去的身影。 顾时在第二次的梦境轮回里盯梢了半天,亲眼见证了它从埋伏到出击的全过程。 路过这里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可它愣是一个都没有瞧上。 它的讨封仪式没有那么简单,恐怕被讨封者还得满足一定的条件,仪式的效果才会更好,而这也就是它盯上爷爷的原因。 继续等待了一会儿,等到天色转暗,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也就不言而喻。 过一会,谢正义事件就会落下帷幕,老张爷爷会带人去县城,而爷爷会独自往回走,最终遇到黄鼬,然后梦境结束。 他都不想再看这段剧情了,可奈何没有跳过键。 自行车的声音渐渐而来,顾时抬头往那边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了独自一人的爷爷。 而也就在此时,终于按耐不住的黄鼬从草丛中钻了出去,双足直立地站在道边。 爷爷被它逼停,面露惊恐地看着它。 “老乡,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 顾时甚至都掐着点跟它说出了这句话,可想而知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熟让疼了。 “然后,一切重启,我还是先往埋伏点走过去吧。” 顾时站起身来,刚准备回头,就听到了爷爷颤颤巍巍的声音缓缓响起。 “嗯……” 顾时猛然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眉头紧皱的爷爷。 这段他可没有看过啊!按理来说在黄鼬讨封的那一刻,梦境世界就要重启了。 但是这一次,梦境世界并没有立刻重启。 可梦境世界也没有保持稳定。 身边环境的扭曲了起来,顾时脚下的土地开始被撕裂,一切景象都开始往某个点坍缩而去。 这是他即将退出梦境世界的征兆,那个隐秘的倒计时终究还是来到了尽头。 可现在真的不是时候啊! 顾时竭力地往爷爷的方向靠近过去,聚精会神地想听到他最后究竟说了什么。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在世界坍缩的嗡鸣声中,他还是听见了爷爷那颤抖但有力的话语。 “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你不是人也不是神,你只是你自己罢了……” 自此,顾时从梦境世界中剥离了出来。 第126章 平静迎来第五天 梦境世界的坍缩仿佛只发生在一瞬间,顾时的意识在随着各种乱流的波动中完成了无缝的衔接,一刹那就回到了自己的身体里。 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眼前的景色就从扭曲变幻的梦境变成了安然静置的冰棺。 皮肤外传来一丝凉意,鼻腔内再次闯入了熏人的香火味,催动着顾时刚刚摆脱梦境的迟钝五感重新上线。 随着知觉的回归,顾时也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他咂巴了一下嘴,用舌头在口腔里打了个旋。 怎么感觉嘴里有股炸串的味道? “哟,醒过来了?” 阿蒙的声音也同时响了起来,不过听他的语气感觉他好像有些高兴。 正好阿蒙主动冒出来了,顾时便问道。 “为什么我感觉自己的嘴里有股炸串的味道?” “你很饿?” “不饿……呃,还好。” “不饿怎么就出现幻觉了?” 顾时疑惑地挠了挠头,再重新咂了咂嘴,好好回味了一下。 这次倒是没有尝到什么炸串味,他的口腔寡淡如水,硬要说的话就是非常的润,像是刚刚喝过水一样。 “你操控我的身体去喝过水了?” “当然,难道你觉得再次被发现睡着是件好事么?为了避免出现这样的事情,我自然要制造出你仍然清醒的假象去欺诈守夜的亲属喽。” 阿蒙说的话有理有据,顾时一时也没听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来。 可他还是觉得阿蒙的态度有些怪怪的,潜意识告诉他阿蒙绝对不只是用他的身体去喝了水那么简单。 但现在重要的问题不是这个,阿蒙到底用他的身体做了什么稍后再讨论。 “我在梦里看到了具体的场景,当年黄鼬的讨封仪式应该是失败了。” “应该?” 阿蒙笑着问道。 “应该是什么意思。” “讨封的提问句是‘你看我像人还是像神’,只有得到了‘像神’的回答,这个仪式才算是成功,相应的讨封者就能飞升成为半神。” “但是,爷爷当年的回答把这两个选项都否定掉了……” “他说它既不像人也不像神,这不完犊子了吗。” 说着,顾时下意识地往屏风外面瞄了一眼,但是现在的灵堂大厅里一个人都没有,他谁也没看到。 “得到‘像神’的回答就能成就半神……真有意思。” 阿蒙倒是对这个新概念很好奇。 “那如果回答‘像人’呢?会怎么样?” “这我也不大确定,我只是在一些短视频上看过相关的故事罢了。” 顾时回想了一下,说道。 “讨封失败的话,估计等待精怪的结局就是修为尽失,重新变回一只普通的动物。” “半神仪式失败就只是变回平凡?这倒是挺划算的嘛。” “这……划算吗?对于修炼的动物来说,要想达到可以冲击半神的层次多少得修炼个上百年吧。一朝被打回原形,这代价算得上是all in了。” “呵呵,在我们那里,仪式失败通常就代表着失控与死亡。如果只是变回平凡的话,那简直就是天大的恩赐了。” 阿蒙轻笑了几声,随后便提出了一个与顾时相反的观点。 “你刚才说,当年黄鼬得到的回答是‘既不像人也不像神’,为什么就能确定讨封仪式一定是失败的呢?” “或许也有可能它成功了,但是成功地不彻底。” “一个不完整的仪式,有几率让非凡者得到成功的晋升,而代价则是非凡者的精神会出现异常,也就是半疯。” “半疯?” 阿蒙说出的名词很有意思,介于疯狂与清醒之间的状态。 试问一下,“四外婆”的状态正常吗? 顾时觉得她看起来是很正常的,但是她身体里那种污染级别的情绪就不正常了。 “‘四外婆’有可能是半疯的状态,你是想说这个吗?” “我只是给你拓展一个全新的角度,不代表我的具体想法。” 又来了,每次说到关键问题的时候阿蒙就能给自己叠甲,用充满谜语人意味的话语来搪塞自己……顾时听着脑海中阿蒙轻佻的笑意,无奈地撇了撇嘴。 “那有没有可能仪式是失败了,但‘四外婆’后来又遭遇了什么,保护她成功渡过了仪式失败的负面状态,最后还成就了半神的呢?” “这个也不是没有可能。” 顾时也追着提出了自己的一个新看法,阿蒙倒是来者不拒,自己说啥他就认同啥。 “部分途径的高序列乃至神明,的确能够帮助濒临失控的非凡者摆脱那种状态,运气好一点的话进一步成为半神也不是特例。” “就比如说,在本序列晋升无望的情况下,非凡者可以强行转移到其他的序列途径,没准就能有奇效发生。” “但就像我说的,失败的仪式会招致疯狂,强行转移到不相邻的途径也会如此。” “要么就是失控,生不如死;要么就是半疯,精神失常,变得神神叨叨,疯疯癫癫,或是举止错乱,行为极端。” 阿蒙举例说明的样子不像是在说“四外婆”,反而有点像是在恐吓顾时。 “感觉你又很了解的样子,你见过?” “非凡者的世界本身就伴随着疯狂与死亡,不用见过多少就能够了解。” “不过嘛,我确实是见过不少。” 刹那间,顾时的眼前便先后出现了两幅不同的场面。 一个是冲天的血红色背景下,一位浑身浴血的男人站在尸山血海之上,披着件深红色的长袍,长袍下隐约可以看见片片长着铁锈的铠甲鳞壳与丝丝宛如尖刺一般的红色毛发。他的面庞很是模糊,只能看见铁黑色眼眸被闪着血光的长发遮盖着,溢出藏不住的嗜血与残忍。 另一个则是在一座幽暗破败的古堡深处,一张不知道矗立了多少岁月的石椅上,蠕动着一团模糊不清的物体。那团东西像是由许多条透明的虫子组成,簇拥着核心处的一个普通的橡皮面具,不断地来回爬行,翻滚,沉静而诡异。 这两幅图景在顾时眼前只闪过了一瞬间,他便觉得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盯上了他,压抑着他喘不过气,皮肤下传来止不住的瘙痒,血液像是在他的脸部汇聚,鼻腔与眼窝同时传来热乎乎的涨痛感。连同大脑都短暂地失联了一会儿,好久才从那种宕机的状态里回转过来。 “怎么样,这才是真正的疯狂。” 阿蒙乐乐呵呵地笑着,他的声音在此时听起来是如此的和善。 “现在你觉得,如果那只黄鼬真的陷入了半疯的状态,还能是这样吗?” “不觉得了……这根本没法比啊。” 顾时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把身体内翻涌的气血压下去。 “也就是说,还是有什么奇遇帮助了‘四外婆’?” “不见得。就像我说的,只有一些途径的高序列存在能给予帮助,而往往这些存在就已经接近神明了。” “那有没有可能……除了仙家和吕祖之外,还有别的我们从来没有发现的存在……” “这你大可放心,我的感知还没有那么迟钝。这起事件中,只有那两位是参与者,嗯,以我的名誉为担保。” 阿蒙直接截断了有第三方参与者的可能性,这就让顾时的猜想陷入了泥潭。 “只有仙家和吕祖这两位,可‘四外婆’貌似根本不认识仙家,连梦境世界她都不知道。至于吕祖,她对我身上从吕道长那里沾染来的香火味都那么抵触,这个更不可能了……那会是怎么一回事呢。” 就在顾时苦思冥想的时候,他的余光注意到有个人影走到了屏风外。 他抬头看去,来者是父亲。 “你还不来吃早饭吗?都守了一晚上的夜了。” “啊?哦哦,我来了。” 原来已经到早上了啊……难怪他会被赶出来,看来梦境世界在白天就闭门谢客了。 不过这时间过得也挺快的,从父亲的话里来看,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睡着的事情。 这么看来整个晚上都是阿蒙在操控自己的身体给自己打掩护,也不知道他都做了些什么,是怎么度过来的。 顾时站起身来,走到屏风外。 外边的天色果然已经蒙蒙亮,昨晚守夜的亲属们正围在门口的那张圆桌旁吃早饭。 早饭则一如既往的是馒头配豆奶,清淡些的饮食很不错,早上吃太油的东西容易拉肚子。 顾时走过去拿了两个馒头一个豆奶,可奶奶追着他还要再塞个包子,被他想办法拒绝掉了。因为他真的一点都不饿,甚至比前几次的守夜后都要饱一些。 拿着自己简单的早餐,顾时边走边散步。 他走到院子里面,随意地看了看,就恰好看见“四外婆”站在院子的一处墙边。 那面墙是用来放置送来的一些花圈的,远远看去倒是像一片竖着的花丛,只不过花的颜色都是清一色的淡白,还有如同枝茎一般的黑色的挽联。 但是在这一片的黑与白中,却突兀地出现了一抹血红。 那是其中的一个花圈,它的颜色与形态都与其他正常的花圈完全不同,就连挽联上的字也透露着诡异的气息。 而“四外婆”此时就站在那个花圈前,盯着它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那个花圈……” 顾时立刻就回忆起了久远的葬礼常规性守则,里面有提到过不同颜色的花圈。 可那里面也只提到了黄色与紫色呀,这红色的花圈是什么情况? “吕道长说葬礼是为了巩固爷爷的认知,一切异常现象都是仙家试图干扰和污染爷爷的认知。” 不管是什么颜色,只要不是白色,那就都可以归类为异常现象,那就都是仙家试图干扰爷爷认知的手段。 这样想着,顾时刚打算往前走去,但他又思考了一下,便止住脚步,转头去找了在灵堂门口吃早餐的父亲。 “爸,那边有个花圈的颜色怪怪的。” “花圈的颜色?” 父亲刚喝完一袋豆奶,闲出空来,听见顾时这么说着,就起身往外边走去,顾时也紧随其后。 可走到一半,他们就迎面碰上了“四外婆”。 只听见“四外婆”对父亲说道。 “阿明,那边有个花圈的边角上有些红色的东西,应该是沾到油渍还是什么东西了。” “这个我晓得了,阿时刚才也来跟我说了。” 听见父亲点到自己,顾时连忙准备好姿态,进入扮演阿蒙的状态里。 但奇怪的是,“四外婆”看都没看他一眼,和父亲说了两句,就跟他一块去墙边处理那个花圈了。 “怪事……” 顾时上上下下审视着自己,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莫非是前几次的威吓终于起了作用?还是说只是她现在偶然地不想理我而已。 然而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四外婆”都没有和自己有所接触的打算。 别说是眼神交流,就是简单的擦肩而过,她都不肯创造出这个机会,离他远远的,一直到她离开灵堂大院。 顾时不知道具体原因是什么,不过这倒是避免了“四外婆”三番五次试探自己的麻烦事,他也就没去深究。 过了一会儿,天色彻底亮堂了起来,第五日的白天真正地来临。 随着太阳的升起,通宵了整晚的亲属们纷纷回去补觉。 顾时没有离开,因为他晚上其实是睡过觉了的,只是在外人看来他也同样熬夜通宵了而已。 就这样,顾时成为了为数不多留在灵堂的人之一。 不过这孤独的守候也没持续多久,很快,昨夜没有参加守夜的人就陆续来到了灵堂,开始准备今天的活计。 顾时凑到同样没有离开的父亲身边,问道。 “爸,今天有什么事情要做的吗?” “今天嘛,就有一场小法事而已,等会会有人来的,做好就没事情了。” 说完,父亲看了眼顾时。 “你真的不去休息一下吗?当心等下撑不住。” “没事的没事的,我清醒的很。” 顾时确实很清醒,特别是在之前被那两个景象吓了一下后,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了。 于是,顾时就一直坐在灵堂门口等待着时间流逝。 直到太阳越升越高,直到回来的亲属越来越多,直到回去休息的姑姑一家与奶奶也重新回到灵堂。 直到那两个携带了包袱的奇怪人士走进了顾时的视野中。 第127章 唱词 来的这两位是一男一女的组合,年纪看起来都已逾半百。 走在最前面的女人体态雍容,面相和善,穿着一件紫色的布衣,双手交叉握在身前,步伐很小但走得很快。 跟在后面的男人身形宽大,穿着一件起了皮的黑色皮衣,老实憨厚地拎着大包小包,慢悠悠地一步接一步紧跟在女人的身后。 他们走到了棚子下边,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刚回来不久的奶奶抬头看了一下,见到来者的二人就连忙站起身来,凑上前去。 顾时远远地看见那位妇女热情地握住了奶奶的手,两人相对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是从她的表情上来看,大概是在说些安慰奶奶的话语。 她们聊了一会儿,刚好在灵堂里边的父亲也看到了外面的事情,也走了过去找他们说话。 父亲这么一过去,本来还在用心地听着奶奶说些什么的妇女就被转移了注意,看向父亲。 他们又不知道说了什么,似乎是达成了什么共识,便继续迈动脚步,朝着灵堂这里走了过来。 看了半天戏的顾时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不动声色地用舌尖搓着上颚,开启了灵视。 眼中的世界顷刻变化,视野里的人都纷纷显露出各自的气场。 父亲的气场颜色有些蓝色偏绿,说明他的情绪状况蛮平常的,而奶奶的气场颜色则显得比较暗沉,显然刚才的聊天让她回忆起了伤心事,大概率是跟爷爷有关的事。 至于那两位,他们的气场就有点意思了。 为首的女人,她的气场颜色整体以红色为主,包裹着一层层的暖色调,看起来就很令人舒心。 这都是代表着正面情绪的颜色,而且以热情外向居上。 而走在后面的男人,他的气场颜色却和前者截然相反,是以紫色为主体的基调,还随之附带着一块块的暗色斑点,压抑且阴沉。 沉默,忧郁,冷淡,疏离……这些便是他的气场颜色所代表的情绪状态,可以说是负面情绪的大杂烩。 很难想象,这两个情绪乃至性格都好像完全不同的人是怎么作为一个组合出场的。 但气场颜色并不是关键,只是其突兀的表现短暂地引起了顾时的兴趣罢了。 他真正在意的,是视野中两人身体外侧的虚影上,飘浮着的薄薄一层光辉。 那是两者的灵性通过“星灵体”外露的体现,也是证明他们拥有非凡力量的最直接证明。 果然能被请来做法事的人不会是什么普通人,从那些僧人再到吕南山,现在又是这两位。 可惜的是僧人做法事的那天他还没有学会灵视,没办法看看他们的真实状态。 “他们果然是非凡者……不过从这个‘星灵体’的情况来看,似乎并不是很厉害啊。” 顾时还记得那天第一次尝试灵视的时候,所看到的吕南山的“星灵体”的一角。 那还仅仅只是散发出来的光芒的一些留影,他也只是用余光去瞥,就已经快把他的眼睛给看花了。 而今天的这两位,他就算用眼睛直视也没有产生任何的不适感。 “两个普通的序列八而已,连中序列都算不上。” 阿蒙给顾时送上了标准答案。 “这……就这吗?” “就这。” 顾时有些不敢相信,要知道,这个葬礼现场可谓是群魔乱舞。上面有两个高位格的存在死死盯着,底下还有两个半神跑来跑去,再加上阿蒙这个位格也不低的家伙在看戏。 在这样一个神仙打架的片场,来者二人的层次是不是有些太低了,根本就不够看。 他们真的能在葬礼中起到什么作用吗? 似乎是看到了顾时的疑惑,阿蒙出声纠正道。 “可不要小看低序列哦……有的途径即使是低序列,所拥有的能力也是很值得留意的。” “当然,位格之间的差别是硬伤。再如何突出的能力也没办法填平这中间的鸿沟……不过嘛,对于他们需要做的事情,想来应该是游刃有余。” “真的是这样么。” 顾时抱着好奇的怀疑态度关闭了灵视,他们也随着父亲和奶奶走到了灵堂门口。 父亲和奶奶留在了原地,而他们则径直去到了屏风那边。 “爸,他们就是来做法事的吗?” 顾时走到父亲旁边低声问道。 “嗯对的,等下听他们的安排就行。” 父亲承认道。 “好吧,那什么时候开始?” “听他们怎么说呗,你别走开就行。” 看来父亲也不清楚二人打算如何开展,顾时也就没继续问下去。 他待在原来的位置上,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只见那二人来到供桌前,先对着屏风上的遗照拜了三拜,男人就把携带着的包袱找了个地方放下来,开始从里面掏东西出来。 一本老旧卷页的书,一把没拆封的香烛,两根红烛,一盏香炉,一个铜制引磬,一个小木鱼……男人先后把这些东西拿出来,整齐地码放在供桌上。 供桌虽然地方不大,但由于并没有放太多东西,因此空间还是足够的。女人还把原本就放在那的香炉稍稍往里挪了挪,腾出了更多的空间。 接着,男人又从包袱里拿出了一个保温杯,一个小型的扩音器——就是那种学校里面老师经常用的“小蜜蜂”,还有一个连着话筒麦克风的便携音箱,放在了供桌的桌脚旁。 女人拿起了小扩音器,戴在自己的腰间,把麦克风挂在脖子上,简单地试了试音。 “喂喂——” 女人的声音很是响亮,且铿锵有力,因为有扩音器的帮助,仿佛能直入人的心底。 “还真有点意思……” 顾时微微地点了点头。 “你说的没错,确实有点意思。” 阿蒙笑着认同了顾时的话。 又整备了一会儿,等到所有的物件都已经在供桌上放好,红烛也插在了香炉两边的台子上,点燃了起来,女人就从兜里拿出了手机瞅了眼时间。 “诶,儿子在哪?” 女人的目光在灵堂内搜寻着,还利用扩音器叫了一声。 这明显就是在找父亲,而一直等在旁边的父亲自然也意识到了对方在找自己,便连声答应着走了过去。 “我们这准备好了,如果可以的话那就开始吧。” 女人对父亲说道。 “好好好,那就开始吧。” 父亲点头同意道,转身就来叫人。 看到姑姑一家随着父亲的呼叫走了过去,顾时也很识时地跟着来到了供桌前。 很眼熟,那次僧人的法事也是叫的他们这五个人,甚至连站位都一样,看来概念都大差不差。 等到父亲回来,在顾时左边站定,女人确认了爷爷的直系亲属都在这里后,对他们说道。 “那我们现在就准备给你们的爹爹跟爷爷做事了,等下要跪一会儿,听到我们念到‘阿弥陀佛’就跟着拜一下嗷。” 说完,女人把那包香烛拆开了封,从里面抽出五支香来,递给父亲,挥手示意他把香传过去,一人一根。 顾时自然也分到了一根香,因为没有说要怎么拿,他就用手捏着,放在自己的胸前。 等到所有人都把香拿好后,女人又拿出了一大把的香烛,仔细地数着它们的数量。 顾时也跟着暗自数了数,等到女人确认好数量后,他也数清楚了那把香的具体数量,一共是五十一支香。 她把那些香交给了站在一边的奶奶,跟她说道。 “大姐,待会你就跟着我唱的数目上香嗷,我唱一个你插一个。” “哦哦,好的好的。” 奶奶答应道。 于是乎,奶奶就握着那些香站到了香炉旁边,而女人则站在另一侧,男人在她的后面,已经拿好了引磬和木鱼,嘴巴对着竖着的话筒一言不发。 “那我们开始了。”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了起来,往地上一跪。 由于这一次并没有蒲团的存在,膝盖直接跪在坚硬的地面上属实有些难受。 但顾时已经可以基本上忽略这些痛觉了,也不知道是他对痛觉的感受变得耐受了还是怎么样。 等到所有人都跪好,不再有什么多余的动作。片刻后,只听见清脆的钟磬音响起。 “叮,叮,叮——” 伴随着木鱼不间断的节奏性敲击,灵堂里很快就沉入了一个神圣庄重的氛围里。 男人自然地同时操作着两件法器,女人用保温杯喝了口水,清了清嗓子,翻开那本放在供桌上的旧书,等待了一会儿,在某段旋律的开头插入,开口吟唱道。 “点起了,一支清香一盏灯,点灯送我亲爹上天庭~” 奶奶立刻拿出了一支香,稳稳地插进了香炉里,而女人则接着唱道。 “孝子贤孙来摆灯,儿孙满堂鸿福享生喂~”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男人跟着女人的声音同时高声唱道。 “阿~弥——陀哦哦哦哦哦佛~” 这一声佛号,婉转延长,音调高昂虔诚,又充斥着热烈饱满的情感,直往往人内心深处传荡,令人不禁为之神肃。 一直保持着专注的几人听到信号,拿着香诚心俯身一拜。 而这还没完,女人又接着吟唱。 “点起了,两支清香两盏灯,点灯送我爷爷上天庭~” “儿子儿孙来登门,祝我永生永世永保太平喂~” “阿~弥——陀哦哦哦哦哦佛~” 两支香插下,众人再次一拜,气氛直直烘托而上,所有人很快就适应了其中的节奏。 “点起了,三支清香三盏灯,点灯送我亲爹上天庭~” “做工做苦干前生,后生后世儿孙孝敬喂~” “阿~弥——陀哦哦哦哦哦佛~” 第三支清香插下,顾时也跟着拜了第三次。 “一共有五十一支香,所以一共要拜五十一下是吗……” 想想现在才进行到了第三支香,后面的时间就显得是遥遥无期。 “还挺有规律的,单数是亲爹,双数是爷爷,然后来回吟唱,每次都换不同的词句。” 在顾时这么想的时候,女人就已经进行到了第四段。 “点起了,四支清香四盏灯,点灯送我爷爷上天庭~” “爷爷是个忠厚人,为家做活真当辛勤喂~” “阿~弥——陀哦哦哦哦哦佛~” 顾时又跟着拜了一下,把注意力放到女人的声音。 她看起来真的在真情流露,表情都表现得很是动容,感觉下一秒就要流出眼泪。 话说这到底是她真实的情绪还是做出来的样子,看后面那个男人也一点反应也没有。 也不知道现在开灵视能不能看到她的气场情况……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是不会在这种仪式里贸然开启灵视的。” 顾时才刚刚冒出这个念头来,阿蒙就出来打断了他的异想。 “为什么?” 顾时方才也只是想想罢了,在不清楚这个法事究竟起不起作用的情况下他是不会擅自开启灵视的。 不过阿蒙亲自出声否决他的这个想法,那就说明他对此已经有了明确的定论。 “一切能够指向神明的仪式都不要贸然地开启灵视,因为你不知道它究竟会不会引来神明的关注……” “神明……?” 像是在印证阿蒙的话一般,只听见女人下一段吟唱道。 “点起了,五支清香五盏灯,点灯送我亲爹上天庭~” “我向天王告一声,叫他保我爹爹过天门喂~” “阿~弥——陀哦哦哦哦哦佛~” 顾时跟着拜倒,心里却还在和阿蒙交流。 “这样的仪式也能引来神明的关注吗?要说吕祖的那些仪式都是因为经过特别关照,或是由吕道长亲自认可的。他们二人这样的能力层次,也足够完成神明的仪式吗?” “联系神明的仪式也不拘于位格层次,只要满足了仪式的要求,那么就已经达成了基本的条件。只不过低层次的非凡者很难引来关注罢了,对于神明来说,每天都有那么多的信徒祈求帮助,如果谁都要回应一下的话那根本忙不过来。” “因此,这期间的差别只在于,高序列更容易引起注意,而低序列容易泯然众人罢了。” “不过嘛,如果有人在举行指向我的仪式,不管他是什么层次,我是肯定都会一视同仁地关注的。” 阿蒙说着还挺自豪的,反正顾时是想不到向他祈祷的人是抱着怎么的想法去实施的。 耳音纷杂,但环境动神彻心,那一句句的吟唱在耳边挥之不去。 “点起了,六支清香六盏灯,点灯送我爷爷上天庭~” “凌霄宝殿去报名,众位神仙当中占一名喂” “阿~弥——陀哦哦哦哦哦佛~” 吟唱的词句越来越大胆,顾时本来还想看看那本书究竟叫什么,但是从他这个角度根本就看不着,也就只好作罢。 “点起了,七支清香七盏灯,点灯送我亲爹上天庭~” “玉皇大帝来点名,点名我爷爷上天做仙神喂~” “阿~弥——陀哦哦哦哦哦佛~” 一次又一次的插香,一遍又一遍的拜倒,顾时的思绪就在这机械性的动作中慢慢发散,在环绕着的吟音里逐渐飞扬,渐渐地渐渐地,飞往更高的视界,飞到那缥缈无垠的天际…… 直到恍然一声的脆响,引力将他从天上拉了回来。 “铛!” 顾时一回过神,就听见阿蒙对他说道。 “有意思了,没想到这个仪式还真的有作用。” “我得去看看情况,你先自己待会儿。” “啊?发生肾么事了?” 顾时都没搞清楚为什么,阿蒙的声音就跟被掐断了一样,渺然无踪。 只剩下那吟唱依旧继续。 “点起了,八支清香八盏灯,点灯送我亲爹上天庭~” “阎罗大王来请命,说我爷爷一生好人祝后人喂~” “阿~弥——陀哦哦哦哦哦佛~” 第128章 无神 如果说神明的力量是波,那么祂们投下来的注视就是一条不断波动的丝线,只要达到与其相同的频率,就能利用这条丝线,把自己假扮成能量来回穿梭。 阿蒙是在第七段唱词出现的时候,才注意到了来自天上的注视。 他那敏锐的感知一下子就确定了这道注视的来源位格相当之高,状态也至少比那位在洞天中休养生息的吕祖要好。 怀着好奇的心思,他立刻攀住了那条丝线,利用通过注视投射来力量的回路反向追踪到了它的发出点。 再通过一个小小的欺诈,他便顺利地混入了注视回路中,沿着丝线向上飞去。 “真的有其他的存在对这里产生了兴趣?不要吧,这么一来我的名誉岂不是要扫地了。” 阿蒙虽这么想着,但他却笑得很开心。 注视的尽头非常的高,阿蒙沿着它穿过了云层,还不停止,仍然在向上攀登。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已经脱离了物理意义上的向上,转而进入了另一个层面中的飞升。 世间的景象很快就在视野中变淡,但并没有完全消失,而是像被一层水波覆盖,变得模糊而疏远。同时,那层水面像是流动的油膜,无处不在,充斥万象,却又很薄,薄到一切都浑然一体,薄到逐渐在眼中失去概念。 在这里,空间与时间都失去了概念,没有上下四方之分,也没有古往今来之别。 “很像是灵界,但又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阿蒙继续向上飞去,然而随着他越靠近高处,感受到的阻力也越大。虽然他没有停下自己的步伐,但他可以明显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阻挡住了自己的前进。 他越往上,就越有东西在把自己向下拖拽。 他已经可以确定,假使他不能挣脱这个力量,那么即使现在前进得再远,到时候反而会因为反作用力被摔得更惨。 而这股力量的来源也很奇妙,它并不是来自于外界,而是来自于阿蒙自身。 现在在阿蒙的意识内,有两股力量正在朝着不同的方向作用。 其一是他主动驱使的,向上继续飞越的力量。 其二则是一部分不知从何而来,在将他拖下此方领域的力量。 “这是这个世界独有的法则?我的体内必须要清除掉什么才能突破这层阻碍吗?” 阿蒙丝毫不受影响地分析着,他不慌不忙地整理着意识中杂乱的思想,把它们分门别类,感受着某个契机。 直到一瞬间,他感应到了那两股力量的分离点,便轻轻一笑,把自己的这个意识又分割成了一个本体与一个分身。 分身的那部分受着反作用力,带着欣然的微笑向下坠去。 而作为本体的那部分,则承载着足够的向上驱动力,毫不费劲地就突破了那层原本令他寸步难行的阻碍。 那一刻,就像是闯过了一层密度极大的隔离质,又像是深潜许久后的浮出水面,阿蒙从一个维度探到另一个维度。 注视的丝线,便是从这里发出来的。 本来,他已经做好看见一两位新神的准备了,毕竟这个世界的神明虽然说话糊里糊涂,但至少都端着架子,不会突然就袭击他。 仔细一算他还会有足够的时间让自己适应祂们神国中的环境,顺便再做点别的。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在阿蒙的眼前,并没有出现哪怕一尊的神明。 在注视丝线所连接到的尽头,是一团由纯粹能量组成的光雾。 至少表面上来看,它真的是一团正在发光的雾气……不过除去那层光辉外表之后,在阿蒙的眼中,却是一团正在散发着可怕气息的黑雾。 “原来如此啊……难过祂一直都没有发现。” 阿蒙恍然大悟地笑出了声,随后,他的这个分身本体就彻底失去了与真实本体之间的联系。 ………… “点起了,十三支清香十三盏灯,点灯送我亲爹上天庭~” 顾时依然在听着吟唱,跟着做机械性的拜倒动作。 说实话,这真的很无聊,特别是在没有人和他说话的情况下,想要闷声不响地度过这段时间确实是一种煎熬。 阿蒙走的相当干脆,他不知道发现了什么就突然离开了。 从他消失前的语气来看,他似乎也挺意外的,不过更多的还是好奇与喜悦。 “该不会又有谁要倒霉了吧……” 顾时也回忆起了刚才自己那种奇怪的状态,神思不断发散,意识越飞越高,整个人就像是要坐化飞升了一样,相当之恐怖。 “算了,倒霉就倒霉吧,吕祖都没在他那里讨到好处,被阿蒙盯上这辈子也是有了。” 顾时丝毫没有意识到这句话其实也是在说他自己,但和阿蒙相处了这么久,他早就没有了一开始的警惕与针锋相对,这就是习惯的力量。 “阿~弥——陀哦哦哦哦哦佛~” 听到佛号,本来还在胡思乱想的顾时立刻回过神来,险些慢半拍地跟其他人一起拜了下去。 “其实她唱的也还挺有意思,就听着她唱词的内容度过这段时间吧。” 顾时直起腰来,依稀记得刚才那段是以十三为数,那么下一段就是十四,要用爷爷来开头。 就在他聚精会神,准备听听下一段唱词的内容时,世界突然就安静了。 这个安静,不是环境音变得无声寂静,而一切正在活动的事物都在一瞬间静滞在了原本的位置上,没有任何东西在活动。 世界就像是被按下了暂停,只有顾时还保持着正常的动作。 “这是……” 顾时对这个画面有所印象,好像之前在千子湖也出现过一切都停下来的情况过。 而那一次,是他听从了阿蒙的建议,试着拨动时钟指针跳跃时间的行动。 “是诡异——!” 在他反应过来的同时,周围的空气里凭空浮出了一缕又一缕的黑雾,如蟒蛇一般缠绕到了顾时的身上,沿着他的手臂与腰腹,一圈又一圈地向上旋绕。 要说诡异的黑雾,他也不是没见过。相反,他不止见过,还被它包裹过好几次,要么是被送往怪谈世界,要么是被带入通话空间。 可这次,这次完全不一样! 顾时只感觉浑身一阵冰寒,身体都在不住地打颤,但意识却在告诉他不要随意乱动。这是诡异给他带来的前所未有的危险感,那些黑雾不再是一个只是用来衬托氛围的工具,而是成为了一条条扎满尖刺与锋利划刃的毒鞭,正在用他的生命拨弹弦乐。 为此,顾时根本就不敢随意乱动一下。他只好保持着绷紧的状态,忍受着诡异黑雾像是搜身一样地在自己身边环绕。 那些黑雾,仿佛是一个个监视器,从里到外地审查着顾时从外到内的一切,压抑得他一阵不适。 不知道过了多久,诡异的黑雾才从他身上退去,消失在了空气里。 然后下一秒,按下暂停的世界哄然作响。 “点起了,十四支清香十四盏灯,点灯送我爷爷上天堂~” 吟唱还在继续,那节奏动感的引磬敲击声与唱词的婉转声依然在灵堂中回荡。 身边的父亲与姑姑一家,全都面色如常地注意着女人的吟唱。 只有顾时,在这大起大落又大起的刺激之下,不住地吸着气,缓了一会儿才从诡异黑雾的威慑中脱离出来,差点就没跟上众人拜倒的动作。 “刚才那是干啥啊,诡异突然就发疯了?” 事情的发生从来不会是无凭无据的,按照先后顺序,顾时很自然地就想到了阿蒙的离开。 他说他要去看看情况,结果前脚刚走没多久,他这边就被诡异搜身了。 该不会他跑去招惹诡异了吧…… 顾时试着在心里呼叫着阿蒙,但却没有等到任何的回复。 这个状态一直保持着,没有任何改变,一直直到顾时听完了最后的一段唱词,阿蒙的声音却再也未曾响起。 第129章 应该做的事 “我越来越看不懂这是什么情况了……” 王伟杰盯着屏幕里的画面,看着画面上跪拜的顾时,心中除了迷茫还是迷茫。 距离上一次的通话时间已经过去了快两天,离下一次的额外通话时间还有一天,但他们对顾时的情况已经完全失去了掌握。 昨天夜里,顾时在一系列莫名其妙的行为后突然就离开了灵堂。 按照规则,守夜者明明是不准离开灵堂的,但是顾时就那么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也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当时看到这个景象,分析小组吓得都要用掉一次提醒机会叫住他了,可在看到他表现地十分正常,也没有出现被污染的迹象后,他们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说实话,现在他们看顾时就跟在看一个谜语人演哑剧一样,不光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更看不懂他在干什么。 尤其是在后面,他大摇大摆地跑去吃了炸串,喝了奶茶,又点了几份烧烤,硬生生在外面转悠到午夜十二点才慢悠悠地回到灵堂。 在这一系列过程中,他都付了钱,可问题就在于,他是怎么付的钱呢? 解密者不能携带任何其他的物品进入怪谈世界,他们也没有看到顾时有问亲人要过钱,就算是要了也不符合实际情况,因为他好像都是扫码付的款。 而这就又引申出另一个问题了,顾时他也没有手机啊! “心理组的人呢,救一下啊!” 王伟杰求救般地把目光投向桌子另一侧坐在一起,表情凝重的心理组成员。 坐在首位的林晓妍感受到了他的注视,转过头来无奈地耸了耸肩。 “别看我,我是精神分析师,不是玄学家。” “我们这里也没有玄学专业的吧……而且那真的能算是玄学吗?” 王伟杰说道。 “那顾时和‘四外婆’交流中说的那些话呢?你们有听出来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吗?” “没听出来。” 林晓妍指了指门口。 “但是我们把报告都整理好给钱老了,钱老他说要拿去问一下瓦列里医生,没准等下就会有消息。” “这样啊……” 钱老确实就在刚才拿着资料急吼吼的离开了,但当时王伟杰也去上了趟厕所,回来才就看见了钱老离开的背影,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 看着林晓妍风轻云淡的样子,再看看自己身前的桌面上被他思考时抓下来的头发,他很是不解地问道。 “为啥你总是一副轻松的样子,我都看得紧张死了。” “我很轻松吗?” 王伟杰板着脸,指了指林晓妍半躺在椅子上的样子说道。 “很轻松。” “那应该是我从瓦列里医生那里学来的吧。” 林晓妍坐起身来,慵懒地用手支撑着脸颊。 “我跟瓦列里医生学习的时候,他就经常跟我说,不要让外界的事情去影响你的情绪,顺应时代的潮流前进,才不会让自己陷入内卷之中。” “大师不愧是大师……话说当初为什么上头没有直接请他加入分析委呢?” “你怎么知道没有呢。” 林晓妍喝了口水,继续说道。 “当时钱老的确去请过,但瓦列里医生拒绝了。” “他说他不喜欢被束缚的感觉,还是喜欢安安静静地做一个心理医生。” “再者,人家本来就是露西亚人,从国际角度上考虑他也没有义务给咱们公家打工,连他自己国家那边他都婉拒掉了。” 说着,林晓妍想到了什么,调侃着笑道。 “瓦列里医生一直都是这个性格,游离于人间之外,除了工作时间,别人甚至都找不到他在哪。” “据说以前有人在一次心理检查后对瓦列里医生着了迷,还特地跑到六院楼下等着瓦列里医生下班。” “但结果呢?瓦列里医生一出来就发现了她的痕迹,硬是不动声色地带着她左拐右拐,最后在一间东正教教堂门口把人家甩掉了。” 王伟听了一阵骇然,他不禁开始联想,如果瓦列里医生也被诡异选中成为解密者,那他在怪谈世界中会有怎样的表现? 就在他准备开口把自己这个奇异的想法和林晓妍沟通一下时,会议室的大门突然被推开。 众人看过去,只见钱老歪着脑袋,用肩膀与耳朵夹着手机,拿着一袋报告走了进去。 “好好好,那就这样吧,谢谢你瓦列里医生。” 钱老挂断了电话,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刚拉开椅子,王伟杰就凑了过来。 “诶,钱老,咋样啊?” 钱老看了看他,把手往桌子上一拍,再往边上顺溜地一划。 “不用管,让顾时自己操作就好。” “啊?可是这情况貌似有些不太正常吧?我都觉得顾时他现在有点吓人了。” “吓人?怎么就吓人了?顾时他是开始吃人了吗?” “这……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王伟杰挠了挠头,他感觉钱老的心态真是越来越年轻了,说话也开始大大咧咧的,和以前那副严肃正经的样子相去甚远。 看着他这一脸疑惑的样子,钱老便解释道。 “小王啊,你不要想太多,还记得那次通话里顾时是怎么说的吗?” “那是怪谈世界,一切现象都不能用现实逻辑去看待。” “你看顾时这样的举动,分明就是很有底气的表现。我们不是也讨论过么?大概率是那位道士授予了顾时一些神奇的手段,比如那个制符,这不就是很好的证明吗?” 钱老的话很有道理,他们的确是看见了顾时通过一个仪式法阵,直接变出了一张符出来。 可王伟杰总还是觉得怪怪的。 “制符是制符,看起来就很正义,可后面那些表现我总感觉有些……诡?” “诡不诡的,等下一次通话就见真晓了。我个人倾向于,这都是顾时故意表现出来的姿态,目的就是为了迷惑‘四外婆’。” 说着,钱老拿起了手里的报告,对着灵堂里的众人说道。 “我接到通知,现在全世界解密者几乎都没有任何损失,这么高的幸存率,是诡异降临以来的第一次。” “这其中,顾时给予的情报起到了很大的帮助,不止是我们国家,现在在国际上也都在感谢他的所作所为。” “所以,为了回报他,我们最应该做的 就是替他把好关。” “不给他添乱,不胡乱指挥。我们现在已经跟不上他的节奏了,看不懂他的操作也是很正常的。因此,我们才更应该把一切判断权都交给他,相信他的选择。” “如果顾时真的有问题了,或是被诡异污染了,那么他早就死了无数次了。可现在的情况却是,他依然存活着,而且在不断推进。” “同志们,对于这样的功臣,我们就要抛开一切其他因素,不论其心但见其行。” “祝愿他能够凯旋归来,也祝愿这一切能够迎来完结的那一天。” 钱老的一番话,让会议室的众人为之鼓掌喝彩。 王伟杰自然也鼓着掌,他确实觉得钱老说的非常有道理。 只是钱老这副样子,他还真没见到过。 可能是时局的转机改变了钱老的观念吧……王伟杰这样想着,继续投入到分析小组的日常工作中。 第130章 风暴前的安宁 “点起了,五十一支清香五十一盏灯,点灯送我亲爹上天庭……” “今世已经成往生,血亲点灯照来生喂……” “阿~弥——陀哦哦哦哦哦佛~” 最后的一下引磬敲响,空灵的声音传荡在整个灵堂内,夹带着唱词余波未散的流连乐调,在所有人的心中回响,让人久久不能自己。 直到又一声的木鱼敲响,跪在地板上的几人才如大梦初醒般地回过神来。 身居次位的顾时左右瞥了瞥亲人们的状态,看见他们还是有一丝恍恍惚惚的状态,又抬眼看了看站在供桌前的奶奶。 只见奶奶早已是红了眼眶,忍住的泪水没有流出,而是积攒在眼睛周围,不断地打着旋。 “这效果可真猛,把所有人全都唱进去了。” 顾时暗暗地想着,刚才的那一长段时间里,他并没有通过发呆来消磨时光。 在遭遇了诡异的“安检”,以及阿蒙的失联,见过不少大场面的他很自然地就将这两起事件联系在了一起,进而直接得出了这男女二人所进行的法事确有其能,并且威力似乎还很显着。 因为阿蒙说过最好不要贸然开启灵视,一心想要知道他们二人举行的法事究竟效果如何的顾时想出了一个偏门的法子。 他不开启灵视,就用自己的灵性去感应。 还记得关于仪式魔法的相关知识里面提到过,制造灵性之墙的根本目的就是为了不让环境灵性干扰施术者自身的灵性。反过来也就说明,人自身的灵性是可以去感应环境灵性的。 或许更进一步,还能够感知到其他有能力的人的灵性。但这就属于是顾时的猜想了,也不知道阿蒙一天天念叨的序列途径里有没有符合他这个猜想的存在。 想出了法子后,顾时就一边跟着唱词继续跪拜,一边暗地里在调动灵性,集中精神去感知外界的灵性。 由于他还在保持做其他事情,注意力的集中就变得异常的艰难。 不过好在他进行的并不是什么复杂的行为,只是一个简单地听口令拜俯而已,算是比拧螺丝还要朴实无华的工作。 经过一段时间的适应后,顾时作为大学生那喜人的适应能力就起了作用,很快他可以保持一个“涣散”的状态去维持外头的机械动作,集中注意力去对付内在的精神。 没多久,顾时就感觉到了自己刻意放出身体的灵性受到了干扰,就像是什么东西在呼吸一样,一呼一吸之间,就将那些灵性给吹散了。 有干扰,那就证明环境灵性有问题。或者说,那二人组举行的仪式正在起到作用。 可具体是什么作用,效果到底如何,顾时就没办法通过这么简陋的方式去获知了,毕竟这也是他第一次尝试,而且现在也不能随意地开启灵性。 但办法总比困难多,在反复地听女人的吟唱时,特别是在听那些唱词的具体内容时,顾时就觉得自己内心压抑的情绪在不受控地向外涌出,同时大脑也在回想有关爷爷的一切。 可惜的是他并非真正的吕佑生之孙,因此他脑子里放出的画面全部都是在梦境世界中所看到的那些画面。 不过这倒是侧面印证了这个仪式它所起到的作用:它在唤起亲人对于逝者形象的记忆并将他们重新在脑海中描绘出来,伴随着同样被唤醒的情绪一同涌出。 吕南山说过,葬礼的目的是为了让亲人们通过情感来传递爷爷的形象,帮助爷爷巩固认知,这也恰好与此时仪式的作用相呼应了。 重新描绘的形象,被唤醒的情绪,两者合一,共同输出,高效率地在维持爷爷的自我认知。 二人组确实是友方,而且他们的能力也确实配得上他们所造成的效用。 想到这,顾时不禁又看了看身边的亲人们,看着他们那一脸落寞,欲悲强忍的样子,他着实有点好奇,好奇他们此时脑海中的画面是什么样子的。 “好,那我们就这样做好了,祝你们生活顺利,未来恭喜发财。” 女人关闭小扩音器后对着众人说话的声音打断了顾时的妄想。 他跟着回过味来的亲人们纷纷从地上站了起来,女人也走上前从他们手中一根根收走香烛,并把那插在香炉里的五十一支香一起拿了出来,抖开一张大黄纸,将它们包裹在其中,交到了奶奶手里。 “大姐,这个你拿着,到时候跟着出殡回来的东西一起烧掉。” “哦哦,我晓得的。” 奶奶用袖口擦了擦眼泪,点着头接过了那一大包黄纸。 众人走开,顾时也就走到旁边,看着那二人组稍后的动作。 在结束掉法事后,女人很明显地松了一口气,热热闹闹地对男人说着什么,一边说,还一边开始收拾物品。 而男人还是那副淡漠的样子,偶尔点头应个几声,手中忙着整理东西。 虽然他看起来不上心,但从他那每每都恰到好处的回应时机来看,他应该是有在认真听。 “真的是两个面的存在,就算是搭档这也显得太突兀了一些。” “而且不只是性格,两个人的行为习惯也有着差异么……” 顾时观察他们行动的视角看得很清楚,女人拿东西的惯用手是右手,而男人一直都在用左手拿东西,右手始终搭在膝盖上。 “或许这就是他们的能力所需要的代价?亦或是外露的特征?” 顾时回想起了很多民俗传说里面关于诸如双魂身,一体两面,一身二心之类的东西。 两个极端,还正好对应着阴阳两面,这味道可太正了。 顾时已经自洽了一套分析逻辑,可惜他无法对此做出验证。 专业人做专业事,而在这方面的专业人士自然就是见多识广,学识渊博的阿蒙先生。 可惜他的蒙辅导从刚才开始掉线到了现在,依旧是杳无音讯。 “阿蒙这是干什么去了,为什么还没有回来?” 经过阿蒙几次的断线重连后,顾时原本就对阿蒙存在与否的感知更加灵敏了一些,他现在没有感觉到阿蒙的存在,至于他究竟是不在这里,还是进入了沉睡,这他就无法分清了。 “他都是怎么分析判断别人的身份信息的呀……” 虽然阿蒙在教他灵视的时候把灵视的作用说的天花乱坠,但顾时相信阿蒙实际使用的技巧肯定不只是灵视。 也许他使用的手段是来自于偷盗者后续的能力,但因为顾时目前的阶段局限于此,所以他也没办法想象具体该怎么进行操作。 “难道是偷来对方的全部身体资料不成?就跟ct扫描一样?” 顾时自顾自地开了个玩笑,懒散地看着二人组整理好了东西,离开了灵堂。 ………… “四外婆”站在单元楼二十四层的窗口眺望远处的灵堂现场,凝重地用远视精准瞄过每一个能够看到的面孔。 刚才她感受到了一股浩大的气息降临在了附近,原本待在房间里休养生息,调整状态的她被本能逼迫,跑了出来警惕地观察情况。 那股力量非常奇怪,没有纯阳子那种如同要灼烧灵魂一样的热感,也没有那种莫名其妙的阴寒之气,非常地平和,普通,但是却让人不自觉地会产生奇怪的情绪。 这股力量肯定不会是对附近所有人都起到了效果,八成是针对某些个体的。 结合它降临在灵堂的情况来看,估计就是针对他的亲人。可没想到,自己居然也被算在了里面,隔着这么些距离也起到了效果。 “真是造化弄人啊。” 力量持续了一会儿就消散了,可能是法事结束了,这就意味着施术者极大概率会离开灵堂,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 “四外婆”一遍遍扫过视野中的人脸,很快就看到了两个拿着大包小包正在往外头走的人。 一男一女,体态都还算宽胖,一看就充满了足够多的脂肪,肥到流油,是完美的热量来源,这要是在长白山的冬天…… “四外婆”忽地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敏锐地注意到了自己心态的变化。 “我的调息被打断了,该死,果然就会变成这样……!” 她懊恼地咬着牙,当年的事情给她落下了病根,不稳定的精神状态一直在伴随着她。只要一个没控制好,就容易展露出野兽原形的姿态,近段时间以来甚至连思想都会往野兽靠近,她时不时会对菜场里活蹦乱跳的鸡鸭产生难以遏制的食欲。 “不能再拖了……” 她朝那离开的两人最后望了一眼,便转身回到房间里。 只要他们的行为没有干涉到自己的行动,那他们做了什么就完全无所谓。 再者说,灵堂那里还有一个更可怕的家伙坐镇着,应该不会有人上门来自讨苦吃……如果他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想要看到这出戏剧的高潮的话。 不,这还不能完全确定,他实在是太会扮演了。 想起葬礼第一天第二天那种人畜无害的样子,那完全和阿时一模一样的气息,再想到昨日那可怕的能力与手段,甚至在今天早上,他还能把气息隐藏到几乎微不可察的状态,就连神情也跟个没事人一样,真是令人发毛。 “快来个人收了祂吧……” “四外婆”没想到自己这辈子居然还会出现这样的想法,她一边搓着发毛的手臂,一边走进了房间。 ………… “啊嚏!” 顾时刚想拿起茶杯喝口水,就被鼻子的一阵冲动强控了几秒钟。 随后,一声震天,他手里的茶水都差点抖出来半杯。 “这又是谁在背后说我坏话。” 顾时抽起一张餐巾纸对着自己的鼻孔搓了搓,又等了一会儿,等到打喷嚏的欲望彻底消散后,他这才安安稳稳地开始喝起了茶。 上午的法事结束后,下午就没有了事情。 顾时在吃完午饭后便一直坐在灵堂门口的椅子上。 他对这个位置非常情有独钟,不仅是因为这里视野开阔,视角好,更是因为那袋还没有吃光的瓜子就放在门口的圆桌上。 顾时一边嗑瓜子,一边打发着时间。 没有了能和自己局内通话的对象,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做,甚至还没有手机,顾时迎来了这次怪谈世界里最难熬的一段时间。 中途,他实在耐不住,就又跑去借奶奶的手机给吕南山发了消息。 本来他也不抱什么希望,没想到等待一会儿后 他还真的收到了吕南山的回复。 “稍安勿躁,明日我将亲自前来,一切皆有定数。” “彳亍口巴(此条之后不用回复)” 吕南山的状态看起来恢复的不错,至少语言用词感觉变得正常一些,没有了之前的那股西游记味。 他说他明天回来,明天就是第六日,而第七日则是最终的关键时刻,也就是说他有可能在接下来的两天里都会常驻在灵堂这里。 好,好啊,形势一片大好啊。 顾时感慨着,就是阿蒙现在掉线的样子不知道会不会被吕南山看出来。 不过就算看出来了他应该也不会怎么样吧,对于阿蒙的事情,他和自己都是处于心照不宣的状态,能不提及就不提及。 这恐怕就是阿蒙去吕祖那里闹出来的事情,导致吕南山本身想要收了阿蒙,但是他的实力根本不支持他这样的想法。 有一说一,顾时倒是觉得,与其让阿蒙出去到处跑,不如让他一直待在自己身上更好。 这样就算阿蒙想整活,害也只会害自己一个人,在利益绑定的情况下,他也不会整得太过。 再者说来,阿蒙现在不也没有整啥活嘛。 得到了吕南山的支援定心丸,顾时得以放下心来慢慢消磨时间。 但无聊的时间还是走得非常慢,过了好久天才慢慢暗下来,到了傍晚的时分。 众人归来又散去,晚饭上菜又下盘,灵堂不常有的热闹很快就结束,马上就到了守夜的时间。 顾时原本还想接着守夜,却被奶奶和父亲以太久没休息为由,觉得自己今晚不可以参加守夜通宵了,让自己回去睡个觉。就连父亲自己都提前睡了一下午的觉,而顾时却是一点觉也没睡,更加不适合继续熬夜了。 他本来还想再争取争取,但父亲的态度很明确,特别是他说明天有要事,一定要有足够的精神。 顾时自然知道他说的是什么,那就是吕南山亲自操手的法事。 没办法,顾时只好听话地离开灵堂。 反正今天晚上“四外婆”不在,灵堂之内也没有什么很大的安全隐患,他也就不必要去操这个心。 不过在走之前,他还是去供桌前上了柱香,把这个事跟吕祖沟通了一下,打了个安全保险。 万事安排好后,顾时才放心地离开灵堂,回到了奶奶家,安安心心地扑进了床里。 很快,他就睡着了。 第131章 吕南山的法事 “是你叫的车?” “我记得我叫的是汽车,不是自行车……” “你再等我一分钟,我的车就停在那里。” “啊?” “我刚才去旁边巷子里办事,车开不进去,走路又有点远,就刷了辆共享单车……不好意思,麻烦你再等一两分钟。” “没事。” “好了,可以上来了。” “……软件上面显示的车是黑色的。” “我有两辆车,今天开的是这辆,绑定的是那辆……你看,我的手机是对的。” 迷蒙梦境的最后一幕,是一个戴着单片眼镜的开朗青年,对着车窗外的一个男子笑着扬起了手里的手机。 同时还伴随着一阵清脆悦耳的铃声。 “叮铃铃——” 顾时的眼睛瞬间睁开,他直勾勾地望着熟悉的天花板,发呆了好一阵,才从尚未完全被驱逐的困意里挣脱出来。 然后他翻了个身,伸手把那个高声叫唤的闹钟用力地关闭。 闹钟显示的时间是上午八点三十四分,设定的时间是八点半整时,看来他躺着发了四分钟的呆。 “最近做的梦真是越来越奇怪了,难道潜意识在告诉我应该去体验一下生活吗?” 顾时揉着脑袋,把自己从床上支撑了起来。 他确实已经考出了驾照,但实际使用的时间根本没有,因为他都没有车。在刚出驾照的那段时间里,他也经常在做梦,不过都是一些飙车的片段,吓得他心惊胆战。 “这次回去后,要不找分析小组申请一下,搞辆车开开吧。” 顾时一边琢磨着未来的规划,一边从床上离开,直奔卫生间洗漱了一下。 清凉的冷水彻底唤醒了他的意识,此时已经到了八点四十五分,他赶紧穿好衣服,裹好丧服,就出了门。 今天是葬礼的第六天,距离结束的日子仅剩一天,这就意味着,他们和仙家的最终决战也只有一天的准备时间了。 吕南山会在今天主持相关的法事,同时今天他也会迎来第二次的通话时间,虽然后者对他来说已经没有什么获取情报的价值了,但也可以借此对外界解释一下自己的行为,让他们图个安心。 最关键的,自然还是吕南山的法事。 他准备了那么些日子,说明这个法事肯定有着不小的作用。 要知道,吕南山原本的计划就是以之前那个非半神姿态来主持法事,后来降神到半神层次,完全是因为中途出现了“四外婆”这个不确定因素。 也就是说,打从一开始,吕南山就有着用非半神的层次降伏仙家的准备。 这就从侧面体现了这个法事的真实威力,今天估计有的是看头了。 顾时加快脚步,从单元楼赶到了小区外边的灵堂大院。 这个时候的大院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估计都是因为法事而提前到来的亲属们,看来这最后的法事确实非常重要。 顾时刚走进去,就远远地看到了灵堂里面那个穿着黄色道袍的人。 不用看正面也能知道,那就是吕南山,没想到他来的这么早。 “话说他的气息是不是变得微弱了一点,之前隔那么远我都能察觉到他的到来。” 顾时想着,暗戳戳地开启了灵视,往吕南山那边看了一眼。 层层叠叠的灵视视野中,吕南山的“星灵体”外散发着一层无穷无尽的明亮光辉,初见的第一眼着实有些刺眼,但适应之后也并没有那么难受。 能有这种样子的“星灵体”表现,说明吕南山的位格并没有削弱,而现在他没有了之前那种汹涌澎湃的气势,那就意味着他很好巩固了自己的状态,可以自然地收敛起了自己的气息。 这是好事啊……顾时松了口气,朝着灵堂里面走了进去。 吕南山正站着在和父亲聊天,由于他俩的站位和顾时初见吕南山那天一模一样,父亲便从他那个视角直接看到了顾时,眼神向他看来。 察觉到了父亲的目光偏移,吕南山也正要转过头来,而此时顾时已经走到了二人旁边。 “爸,吕道长,早上好啊。” 顾时笑着向二人打了个招呼,吕南山回头来看见他,挑了挑眉,就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哈,早上好早上好,很有精气神嘛。” 吕南山说话的语气与用词都恢复到了一开始的模样,浑身散发出来的气息也变得平易近人,让人很想亲近。 “是啊是啊,吕道长您也很有精神呐。” 顾时对着吕南山眨了眨眼,后者心领神会地对他微微挤了挤眉。 这二人莫名的关系热切倒是让站在一旁的父亲看得有些意外,看二人如此和气,父亲便跟着调笑道。 “吕道长,你跟我儿子很投缘啊。诶,你说让阿时给你做个徒弟怎么样啊。” 顾时听闻一愣,刚想说什么,就听见吕南山笑着说道。 “我和阿时属于是一见如故,是很有缘分,想来是前世有所往来。” “但有缘不代表因果,阿时先天慧根,确实是一个有大机缘的人。不过嘛,他的机缘不在我这儿,给我做徒弟就是埋没他了。” 吕南山的一阵吹捧给顾时都整懵了,不过父亲倒是不嫌好话多,他听见吕南山对顾时的评价居然如此之高,赶忙追着询问起各种问题。 吕南山也都只是笑而不语,大多简单地搪塞一下。可他的搪塞技术就比顾时高明多了,随随便便几句话,就让父亲对此相当认同。 “他的途径能力里面肯定也有口才,但跟我的口才绝对不一样。” 顾时在一旁听得浑身尴尬,干脆就走开,去找奶奶说话。 奶奶此时也在忙着搬东西,顾时看了一下,搬的东西都是几袋子小零食和水果,从山楂片到砂糖橘数量不等。 “奶奶,这些东西要来做什么呀。” 顾时走过去帮着从奶奶手里拎过了几袋东西,跟着她一块搬。 “这个啊,这个等下做法事要用的。” “做法事要用?” “对啊,等下先要搞一个法事,然后出去走完街后,回来再搞一个。” 奶奶絮絮叨叨地说着今日的行程安排,顾时也一个不落地听了下来,目光还注视着那些瓜果小吃。 似乎是看到了顾时的目光,奶奶便笑着对顾时说道。 “等下会发这个的,能吃能吃,等下多抢点嗷。” “啊?啊哈哈,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帮奶奶把零食搬到了外边棚子下面的一处空桌子上,顾时走回灵堂倒了杯温水,单手叉着腰慢慢喝。 “小友今天气色不错呀。” 耳边突然响起的声音让顾时嘴里的一口水差点涌进气管,他低下头咳嗽了几声,把茶杯放下,转头就看到了一脸笑眯眯的吕南山。 他和父亲说完了话,大概是要进入法事的准备阶段了。 “吕道长,您看起来也很不错呀,比那天的样子好多了。” 顾时对吕南山拱了拱手。 “那日我气息不稳,难免有些受到本体影响。也亏你敢向那样的我讨要东西,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吕南山撇着嘴用手指对着顾时指指点点,顾时也挺不好意思地干笑了几声。 毕竟吕南山也不知道,正是他给出的这张符,让自己借此额外白嫖了一张新符和一个神奇打火机。 “你这几天……嗯?奇怪了。” 吕南山刚想要说些什么,忽然他眼睛一定,仔细地看了看顾时,颇为疑惑地抚摸着下巴。 “嗯,现在不在?” “呃……” 坏了,难道被他看出来了?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只要他和吕南山打了照面,就很容易会被他察觉到。 但是,吕南山之前说过,他并不能直接看到阿蒙的存在与否,那么自己就可以在这上面做文章。 只要吕南山没有让自己的本体吕祖朝这边投过来注视,那他就可以把阿蒙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这件事给瞒下来。 想着,顾时对吕南山隐晦地说道。 “做梦呢,叫我别烦他” “哦?还会这样?” 吕南山若有所思地点着头,顾时意识到自己不能让他在这件事上思考地太过深入,便出声说道。 “话说吕道长,今天的法事会有什么作用啊?” “这个嘛,你看着就知道了。” 吕南山很自然地从思考中转移了出来,他对顾时神秘一笑,说道。 “等会需要小友你配合一下,会有红包拿哦?” “啊?” 顾时一头雾水地看着吕南山,但后者明显不打算说,只是笑着离开了原地,去到了供桌那边。 “可恶,怎么都喜欢当谜语人……” 顾时愤愤地想着,拿起桌子上没喝完的茶水一饮而尽。 太阳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升高,对大地的照射也愈发明堂,阳光的热量夹在温暖与灼热之间,让气温恰好是个适应的温度。 今天是个难得的好天气,灵堂外的人也是越来越多。 他们都清一色穿着丧服,说明来者皆是亲属。如此的情形,顾时也只在葬礼第二天见到过,后面几天大家来得都比较分散,难得今天这么聚集,看来这次的法事确实非常重要。 没过多久,准备齐全的吕南山就叫来了父亲。 说了几句话后,父亲就转身出去叫所有人都进到灵堂里来。 亲属们很快地走进灵堂,在父亲的指示下站在屏风前面,围着站成了一个大弧,由关系远近站好了前后次序。 顾时自然站在第一排,离着供桌最近。 他左右看了看人群,见到奶奶这次也站到了队伍里面,站在第一排的中间和姑姑在一起。 而在第一排的,自然还有三外婆这些经常守夜的亲属。 不过,“四外婆”却依旧不在。 父亲此时在供桌旁和吕南山在一块,后者眺望了一下人群,看了一眼时间,对父亲点了点头。 “开始了?” “可以开始了。” 父亲连忙答应着,小步快跑回了队伍里。 顾时站着还打算看看吕南山会怎么操作,却看见吕南山对自己招了招手。 “我?” 顾时指了指自己,吕南山点着头。 他便试探地走出了队伍,来到了吕南山身边。 此时的吕南山已经没有了太多的表情,神色专注且平静。 他把一盏香炉,一碗清水,放在了一个托盘里,然后从供桌上拿起了三炷香,把它们用红烛引燃,对着四方各拜了三下,才将它们插进了香炉里。 “来,拿着这个托盘。” 吕南山对顾时说道,顾时连忙上前用双手端住托盘,小心翼翼地把它拿了起来,端在身前。 此时顾时才闻到,那碗清水散发着一股很新鲜的味道,还带有一股淡淡的腥味,不像是自来水。 “是河水吗?” 顾时很快就想到了与这个气味相近的水体,可他想不到这个河水要用来做什么。 等顾时拿好托盘后,吕南山从供桌上拿起了拂尘,用胳膊与腋下夹着,一只手做好了掐诀的手势。 他对顾时说道。 “等下你跟着我走,如果我要拜的话,你就举着托盘稍稍低下头就行。” “好的。” 然后,他对着人群高喊道。 “来,都哭一下,让我们送吕公佑生顺利归天!” 吕南山的这句话像是引燃了什么引线,在短暂的寂静后,人群即刻爆发出了訇然的哀鸣声。 其中最为显耳的,就是站在前面的奶奶。 她的情绪瞬间就爆发了出来,在姑姑的搀扶下不断地悲喊着。 “走吧。” 吕南山一甩拂尘,迈开脚步,就走进屏风后面。 顾时也连忙端着托盘跟着他走进去。 只见他脚步游离,步调纷杂却又不失规律,踏着各自成形的轨迹绕着爷爷的冰棺走着。 他单手掐着诀,嘴巴上下微动,低声呢喃着什么,神态虔诚。 走到其中一角,他举起拂尘,对着天俯首一拜。 顾时也连忙按照他说的,端好托盘,微微低头。 接着,他又走到另一边,在对称的地方再次一停,对着天一拜。 然后,他走到了屏风另一头的出口,在这里也停了下来,对天一拜。 最后,他走到了最开始的地方,同样举起拂尘,朝天再拜。 顾时跟着吕南山拜完后,刚抬起头来,就看见他走到自己身前,从托盘上拿起了那个碗,就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口水。 在顾时震惊的注视中,他转过身,对着没人的地方一喷。 水花尽数洒出,均匀有致,化成水雾,慢慢飘散到地面。 要把那么一大口水全用水雾的方式喷出来,这也是需要本事的啊。 顾时在心里啧啧称奇,看见吕南山拿着碗又重新走进了屏风后面,便赶紧跟上去。 他按照之前的路线又走了一遍,只是把原本拜天的动作全部换成了喝水与喷水。 一圈走下来,顾时莫名感受到屏风后面的气息都变得清新了不少,那些晕乎乎的香火味也散去很多,仿佛一阵微风拂过,带走了杂垢,留下了洁净。 直到最后走出屏风,吕南山也最后含水一喷,一直都没有说话的他,才终于开口道。 “甲辰年四月廿日,恭送吕公佑生府君功德圆满归天之期,是以众仙云集,福生无量,望离魂去而安息,盼来生归而团聚。” 话毕,吕南山抬手一挥。 刹那间,顾时便感觉到一股压倒性的气息从天上盖了下来。 “这个感觉……是吕祖!” 第132章 游街 顾时一感觉到那股出奇的压迫感就仿佛被浑身束缚住一般,站在原地几乎无法动弹,双腿像是被禁锢一样,身体上施加的压力在迫使他的腿不自觉地下弯,强行让他去做出双膝跪地的姿势。 他只好凭借意志强撑住自己的身体,一边稳住手里的托盘,一边朝吕南山投去了求救的目光。 可吕南山此时正背对着他,根本看不到他的眼神。 同时顾时也注意到了,在前方站着的亲人们全都保持着正常的状态,好像并没有察觉到这股威压一般。 “只有我感受到了吕祖的力量吗……?” 顾时咬着嘴唇,犹犹豫豫地想要出声提醒吕南山,但又碍于此时贸然出声会不会干扰的法事的进行,便始终没有说出口来。 在威压下挣扎了一会儿,顾时也慢慢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同之处。 他之前在梦境世界里也体会过吕祖的注视,那种如芒在背,好似头悬一柄利剑的危机感至今仍记忆犹新。 可这次不一样,他只是感觉到了威压,却没有那种明确的被针对感。如果说之前吕祖的注视是一个点,那么现在则是扩大到了一个面。 “吕祖不是在注视我,而是在注视灵堂。” “只是我刚好拥有非凡能力,能够察觉到祂的注视,因此才会受到影响。” 顾时不由得地得出了这个结论,吕祖并没有在刻意针对自己,只是他运气实在不好,敏感度又过高。 “那现在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撑过去吧。” 虽然说吕祖没有在针对自己,但长时间地被祂的力量压迫,顾时已经觉得自己的精神开始越来越疲惫,脑袋也如针扎一般,渐渐地产生一激一激的疼痛。 这可能是他的灵性在被持续消耗的表现,顾时也的确感知到了自己的灵性正在被动地进行调动,来保护自己的身体与灵体。 以前他那么频繁地使用能力都没有出现灵性消耗过量的副作用,如今只是承受了一会儿吕祖的力量,便已经迫近了干涸的边缘。 “吕祖的力量也太可怕了,阿蒙还说祂的状态不好,这真的算是不好么……” 顾时的眼皮也开始愈发沉重,他的精神似乎启动了保护状态,正在催促他的意识进入强制的休眠,也就是昏迷状态。 他可不能再这么扛下去了,要是在众目睽睽的法事上昏倒,解密者的生涯就要结束了! 而就在顾时抿着嘴唇,刚打算开口轻轻地叫一下吕南山时,后者终于念完了他那一大段的祭文,转过头来,目的明确地把手里那碗水放回了托盘上。 吕南山抬头看了眼顾时,见到他那勉强支撑着的虚弱模样,微微一皱眉,用手指在碗中的河水里沾了一下,向顾时一洒。 被水花泼到脸庞的一瞬间,顾时就感觉浑身一轻。像是从高压室里逃出来一般,又像是挣脱了几个g的过载终于进入了太空那样,包裹着周身的压力顷刻散去。 虽然他依然能感受到吕祖的威压,但那已经不如之前那般可怕,折磨人。 顾时长出了一口气,他看见了吕南山脸上那丝迷惑的表情,也是一愣。 “他好像也不知道我会受到这么大的影响?吕祖本体没和他沟通好吗?” “该死,不会是吕祖那里出问题了吧……” 顾时的脑子里一下子就出现了很多可能的坏情况,每个都指向着不同的坏结局,可谓是山路十八弯,弯弯冲下山。 但吕南山也只是浅浅地表示了一下疑惑,很快又转了回去,对着人群说道。 “大家,听我口令,双膝下跪~——” 吕南山中气十足而传响悠长的声音在灵堂里扩散开去,听到他指示的众人纷纷站开身位,给各自都腾出了跪倒的空间后,一顿忙活下,所有人才堪堪跪在地面上。 顾时举着托盘眨了眨眼,整个人笔直地站在乌泱泱的一片人头面前,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吕道长没有给自己下指示,那他应该就不用做什么吧。” 这样想着,顾时也就没有做多余的动作,只是把站着的身体稍稍缩了缩,让自己没有显得那么明目张胆。 接着,就听见吕南山双手做拱,朗声喊道。 “一拜,拜元虚混沌!” 然后,他俯身对天一拜,跪倒的众人也齐齐低头一拜。 顾时跟着吕南山的动作拜了一下,也不知道是他的错觉还是怎么样,他好像感觉到头顶的压迫感又稍稍增强了一些,但还远没到达让他不适的程度。 再然后,吕南山直起身体,再次高喊。 “二拜,拜天地浊气!” 他又是拱手一拜,众人也是一拜。 接下来,吕南山不断重复着这个过程,所有人也都跟着一起再三跪拜。 “三拜,拜混芒鸿蒙!” “四拜,拜始源虚质!” “五拜,拜三清天尊!” “六拜,拜皇极六御!” “七拜,拜诸天仙神!” “八拜,拜苍莽灵力!” “九拜,拜凡尘人世!” 九拜之后,吕南山转过身来,对着屏风上的遗照,最后诚心地拱手一拜道。 “末拜,拜迷茫之灵!” 顾时跟着他低头一拜请,便发现环绕着身体的压迫感慢慢散去,一直都十分稳定的环境也重新开始流通空气。 等吕南山抬起头来,他的神情也已恢复到了正常的样子,和善地笑着对所有人说道。 “好了,我们这个就结束了。” 话音一落,大家也都松了口气,灵堂里面马上就吵闹了起来,所有人纷纷从地上站起,各种各样的声音也都开始响起。 “好了,辛苦你了,小友。” 吕南山笑着伸手从下方抵住了托盘,顾时便顺势松手,将托盘还给了吕南山。 “吕道长,我刚才……” 顾时正打算开口询问一下吕南山,对方却微微摇头,示意他先不要开口。 顾时立刻止住嘴,只见父亲和奶奶几人从前边的人群里凑了过来。 “道长,等下什么时候去游街?” 父亲扶着奶奶,眼睛先是看向顾时,然后才看向吕南山。 “很快很快,我把这里收拾好就准备出发,越早弄越好。” 吕南山把托盘放回供桌上,把那三支尚未燃完的香拿了出来,转移到供桌原本的香炉里。 “好好好。” 父亲点头答应着,然后又转回头来看向顾时。 “怎么样,累不累。” “呃,还好吧。” 顾时其实是很累的,特别是在那种威压的作用下,他险些就要崩溃了。 他这里也只是在正常的谦词而已,不过吕南山却是走了过来,又是一个劲儿的夸道。 “哈哈,他表现的可好了……哦对了,等会别忘了给他一个红包,托盘童子要拿红包冲喜的。” 原来这是习俗吗,我还以为就是报酬呢……顾时咂了咂嘴。其实到了现在,有没有钱对他已经不重要了,他又不去消费。如果是前面几天还好,但如今都已经是第六天了,他有钱也没这个心思去花。 但这毕竟是吕南山要求的习俗,再者这也不是对他说的。 父亲笑着应道。 “有的有的,之前就准备好红包了。” 你们还真准备上了啊…… 父亲几人又和吕南山聊了会儿,顾时见现在没有说话的机会,也就没有在旁边等下去,而是走到门口的位置等待接下来的动作。 过了一会儿,父亲他们终于说完了话,但吕南山也是已经收拾好了东西。 他们一块走了过来,只听见父亲对着众人说道。 “来,戴上帽子,大家好去外面排队了。” 父亲的声音不够响,只有旁边几个人听见了。不过一传十十传百,在亲戚朋友的口述帮助下,很快灵堂里的人就戴好了白色的孝帽,然后聚集到了灵堂外院子里的空地上,按照要求排起了长队。 顾时被父亲拉着排到了队伍前段的位置,他往后看了看,发现和自己并排的是自己的表哥,再往后就是三外婆他们这些人。 在他前面,则是三外公这几个关系较近的壮年男性。 而居于队首的,就是父亲本人。 吕南山和奶奶从队尾走到队首,确认了一下排列顺序没错后,吕南山就叫上父亲几人,一起走到一辆面包车的后面,开了车子的后门,从里面拿出了一大堆幡旗游流布,白伞白旗。 他们拿着这些物件,一个个地从队首发下去。到了顾时这里,他则特地被安排地拿了一个招魂幡,和他站在并排的表哥也是如此。 所需的东西都发好后,父亲走进灵堂,不一会儿又走了出来,只是手中胸前多了一个东西。 那便是爷爷的遗照。 他把它端端正正地托在身前,排到了队首引路的位置。 “嗯,差不多了。” 吕南山点了点头,对父亲做了个手势,接着朝队伍后面挥了挥手。 过了几秒,顾时就看见三个人同样穿着丧服的人走到了队伍前列。 这三个人的面相有些生,他不记得自己前几天有见到过他们。 但在看到他们手中各拿着一个乐器后,顾时就明白了他们的来历以及即将要做的事。 “准备好了吧?那就出发吧。” 吕南山一挥手,只见站在最前面的那人举起手中的锣鼓一敲。 “铛!” 同时伴随着队伍两侧两人拿起手中唢呐高声吹响。 “呜呜——呜呜呜——呜!” 唢呐声末尾的那声音调骤然上扬,像是宣告启程的哨声,排好的队列缓缓向前开始走起出发。 前方锣鼓开路,后方丧麻紧随,一条白色的哀鸣游龙便在路上展开。 他们走出了灵堂大院,左转走过桥,一直往前走,就来到了街上。 稍微等了等,等到行车变少,队伍就穿过马路,走到了街的另一头,然后沿着马路继续向前出发。 “铛!” “呜呜——呜呜呜——呜!” 每走一段距离,引路人就要敲响一次锣鼓,而两侧的布告人也要吹响唢呐,昭告所行之处,让外人知道他们正在进行着丧事游街。 这样的行为自然很容易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走路的行人,骑车路过的人,等红灯的汽车司机,都对他们投来了目光。 他们对此的看法如何很难定论,但是顾时却是尴尬得要死。 他扛着招魂幡,尽量让自己的姿态显得落落大方,眼睛不闪躲地扫过路边的站着观望他们的人。 不得不说可能这应该就是一场广泛性的习俗,行人虽然都在观看,但也没有投来什么异样的目光。 靠他们这一侧的路边甚至就站着个小青年,揉了揉右眼后,饶有兴趣地趴在路边的栏杆上看着他们这里。 走过了一长段路后,他们便到达了第一个十字路口。 在引路人的带领下,他们先是向左走回了马路的这一侧,然后又等到对向的绿灯亮起,再走到了马路的对面,靠右沿着路继续行走。 通过这,顾时大概就猜到了他们的行进路线。 很明显,他们应该是要绕着整个小区周围走一圈,最后再回到灵堂大院,形成一个闭环。 这么看来接下来要走的路还有很长一段距离,不过他倒也无所谓,这至少比跪着听各种各样的唱词经文要来得轻松的多。 他就是好奇,这样的游街究竟有什么作用呢? 此时他的灵性一直处于收束状态,因为之前为了承受吕祖的力量消耗了不少,他也就没有再像以前那样通过灵性来感知周围环境,因此此时的他什么都没有感觉到,顶多就是觉得天气有些变闷了。 其实如果他想,还可以通过灵视来探查周围的环境,可他不打算作死。 直觉告诉他,虽然他现在什么都没感觉到,但是围绕着他们这个游街队伍,已经有东西在跟着他们一同前行了。 “光天化日之下,总不可能是什么邪祟鬼怪吧……” 可这又很难说,毕竟“四外婆”可还在蹦哒呢,她也算是怪啊。 没办法,顾时只好保持着不闻不问,不见不晓的状态,慢慢悠悠地跟着队伍往前走,用耳边不时响起的唢呐声充斥大脑,排除内心的纷杂。 直到他们又走过了三个红绿灯,转换了好几次行进方向,彻底围着小区周围走了一大圈,才再次绕进了灵堂所在的那条小道,筋疲力尽地回到了灵堂大院。 第133章 过桥 白色的游行队伍拐了个弯儿就走回了灵堂大院,临近门前,两旁的布告人还最后响响地吹了一次唢呐。 院子里面,几个没去游街的人站在棚子旁边眺望着游街队伍的归来,其中也包括了奶奶。 顾时举着招魂幡跟着前边的人刚走进院子里,就看见大院中间的空地上用铁架子支起了一个三四米高的拱桥。上边用白布覆盖着桥面,但在桥洞下以及两侧的桥头却挂着红火的彩条。 “这是什么东西……?” 顾时对着那座桥看了几眼,没看出来其中的明堂,就跟着队伍往院子更里面走去,视线也被棚子所遮挡住。 在前面,引路人停下了脚步,把队伍带到一座黄纸元宝堆起的小山前,转过身跟队首抱着爷爷遗照的父亲说道。 “找人来把这个点燃,然后带着队伍绕着走一圈就好了。” 父亲点头应着,刚好奶奶就站在旁边听完了他们的对话,她便主动回到灵堂里,去拿了个打火机出来。 但点火这样危险的事情自然不能交给奶奶做,于是跟在父亲后面队伍里的姑爹就走上前,接过了打火机。 他从那座纸钱山里掏出了一张黄纸,把它点燃后又迅速地塞回其中。 黄纸极其易燃,特别今天的天气也比较干燥,小小的火苗很快就点燃了全部的纸钱元宝,发展成为熊熊火势。 见到火被点了起来,奶奶也赶紧从身上拿出了那袋包裹着香烛的黄纸,把它们丢进了火堆里。 “好,绕圈吧。” 父亲领着头,带着队伍沿着火堆外侧绕了很大一个圈,尽量让队伍不会相互碰撞到,造成堵塞。 “走过的时候要拜一拜,拜一拜。” 旁边的奶奶提醒着队伍里的人。 很快,顾时就走到了火堆前。炽热的烈焰卷起滚滚热浪扑在他的脸上,很让人不快。 他只好在对着火堆三拜之后,稍稍地偏转了脸庞,尽量不用自己的正脸去直接迎接火焰的热量。 这就让他的脸朝向灵堂里面,他也趁此时机搜寻了一下周围的人群。 但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看到那个穿着黄色道袍的身影。 “吕道长去哪儿了?” 他想要感受一下周边的气息,可现在的吕南山已经没有之前那样的不稳定。他的气息压制地很好,简单地搜索根本没办法探查到他的存在。 找不到人,绕圈也还没结束,顾时就没有执着地找下去,耐心地跟着队伍继续走。 没用多久,回来的游街队伍就纷纷绕过了火堆,而那燃烧着的黄纸纸钱也渐渐消逝成灰,腾燃的火焰也变成了尚留一丝余温的余烬,偶尔卷起几片残渣灰片已是最大的表现。 不用别人说什么,绕好火堆的游街队伍慢慢地就自主解散开来。 父亲朝着引路人确认了一下,便抱着遗照小跑回灵堂。 顾时拿着手里的招魂幡,示意了一下这该怎么处理,就有人过来挨个回收这些道具。 上交了招魂幡,顾时摘下孝帽,也跟着走回灵堂看看情况。 灵堂里,父亲在几位亲友的协助下踩着椅子重新把遗照挂回了屏风上,爷爷那不苟言笑的脸庞正对着前方,严肃且沉静。 在看看屏风后面,一切都很正常,并且因为不久前吕南山的法事,屏风后边显得透气了很多,人站在那里就能感觉到神清气爽。 “没有任何问题,那吕道长会是做什么去了?” 这个令顾时不解的问题很快就得到了回答。 游街结束后,没多久就是午饭时间。 照常随便找个没什么人的角落坐着吃饭的顾时远远地便瞧见了从院子大门走进来的吕南山。 他双手提了两袋大包袱,稳稳当当地把他们放在了院子空地的一个台子上,刚好针对着那座桥。 顾时仔细看了看那两个包袱,勉强可以辨认出那里面装着的应该是一些布料,很大概率是许多衣服。 他拿那么多衣服过来做什么? 放好包袱的吕南山走到棚子底下,和父亲说了几句话,也没有停下来吃饭,就走进了灵堂里边。 顾时见状,连忙快速地扒拉饭菜,用一分钟就干完了碗中的米饭。 收拾好碗筷,顾时就走进了灵堂里去找吕南山。 灵堂里现在空无一人,吕南山独自站在供桌前面,背着手,仰头看着屏风上的遗照。 顾时轻手轻脚地走了过去,用很低的声音说道。 “吕道长……” 吕南山的听力很好,连顾时自己都没怎么听见自己刚才的声音,他就有所觉察地转过了头。 “小友,何事?” 吕南山和煦地问道。 顾时则没有马上问,而是把目光投向了屏风后面,视线在吕南山与屏风之间来来回回。 吕南山心领神会地说道。 “放心好了,刚才法事还有一些作用,祂现在看不到这里的情况。” “那就好。” 顾时得到了安全的答案,才真正开始提出心里的疑问。 “吕道长,您刚才是做什么去了呀?” “去拿了一些做法事要用的东西,就是那两袋衣服。” “衣服?等会要做的是什么法事呀?还要用到那么多衣服吗?” 吕南山并没有直接作答,而是神秘一笑,说道。 “过会你就知道了,会有零食分的哦。” “啊哈哈,我好期待。” 怎么感觉吕道长对自己一直像是在哄小孩子似的,而自己的回答也跟小孩子一样。 顾时挠了挠头,打算抓紧时间问几个有用的问题。 “吕道长,刚才的法事上,我很清楚地感觉到了吕祖的威压,这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 说着,顾时隐晦地用手指指了指自己心口。 这个动作自然让吕南山很清楚地看到了,但是他摇了摇头,回答道。 “不是的。” “那个法事的作用是宣告诸天仙神,制造一个百恶不侵的环境,请求神力庇佑逝者往生之灵路,因而会有驱除邪祟的效果。” “你是因为身上沾染了那邪物的气息,也就自然受到了影响。” 说到这,顾时就想起来了,昨天晚上他为了进入梦境世界,确实接受到一定的仙家污染,即使这些污染不是他主动去沾染的,但貌似也同样被判定为了邪祟妖物,所以才会受到吕祖力量的威慑。 这个答案让顾时放心了不少,他原本还以为是因为阿蒙的问题才导致自己被特殊对待。 “原来是这样啊,我还以为是……有问题呢。” 顾时笑着说道,这个事情算是翻过去了。 随后他又接着问道。 “吕道长,从昨天晚上我就没有见到过‘四外婆’,今天她也没有出现。” “之前我在小区的电梯里碰到她了,我猜想她大概率是待在爷爷奶奶家里休养生息,调节自我。” “哦对了,忘了跟您说,我通过一些小小的欺诈,让她入了我的套,这不,问出不少信息来。” 顾时一一把从“四外婆”那里得到的线索告诉了吕南山,譬如“四外婆”现在的状态不好,她与仙家之间没有存在关联这些事情。 当然,还有他从梦境世界里得到的重要情报,也就是爷爷拒绝讨封的那件事。 听完了顾时的话,吕南山也是颇为惊叹地说道。 “小友啊……你这,嗯,后生可畏。” “还好吧还好吧。” 顾时摆了摆手。 “所以道长,她……” “嗯,不用去管她。只要这里没问题了,她那里也就没事了。” “这样吗……” 吕南山还是对“四外婆”的事情持着保守态度,顾时猜不透他的想法,便没有随意地瞎想下去。 他继续问道。 “那吕道长,这个法事结束之后,还有接下来的那个法事做好,等到待会晚上,一切就应该会结束了吧。” 吕南山点了点头,但嘴上说的却和他的表现不太一样。 “嗯,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会结束了。” 顾时闻言一愣。 “意,意外是啥意思啊?” “意外就是说,如果打好窝的钓点没有鱼,那咱们就只能空军了。” “没想到您还……挺有爱好。” “活得久自然会学点小爱好,整天待在道观里谁都会憋不住的。” 顾时干笑着,他听明白了吕南山这拐弯抹角的话语。 他的意思就是在说,如果进行了这么多的准备,但最后仙家没有进入这个圈套,主动地放走了爷爷的灵体归天,那他们这七天的努力就算是白费了。 不过也不能算是真的白费,至少爷爷顺利地摆脱了诅咒,可以安然往生。这样子顾时也算是完成了怪谈世界的目标,可以顺利地通关回到现实世界。 但就是不知道仙家的诅咒在这之后会怎么发展下去…… 还有“四外婆”的事情,决战就在今天晚上了,这一整个白天她都没有出现,那么她会不会在晚上做些什么。 接连的困扰让顾时不由得低头沉思。站在他身前的吕南山用余光看到他的模样,便微笑着转过头来说道。 “小友你不必如此困惑受扰。” “就算鱼钩空军了,我也有手段去河里捞一条鱼上来。” “我吕岩虽然没什么别的本事,但庇护晚辈还是有一手的。” 他抬头拍了拍顾时肩膀。 “佑生不会有事,你也不会有事,大家都不会有事的。” “我不会让这个诅咒继续延续下去的。” 说完,吕南山就朝着灵堂外走开了。 ………… 下午的法事大概在一点半左右开始展开。 在吃完午饭后,大家都休息了不少时间,积攒了上午法事与游街消耗的精力,此时此刻都精神充沛地站在灵堂大院里,保持着上午游街队伍的顺序,一人一行地排成了一条长队。 不过这其中也是稍微发生了一点改变,比如顾时。在上午游街的队伍里他应该是排在第五行的位置,但现在他就紧跟在父亲后面,排在了第二位。 检查了一下队伍,确认没问题之后,吕南山一挥拂尘,让父亲跟上,自己往前迈开脚步。 队伍长龙跟着他往前走去,一直向前走到了院子中央的那座桥下。 在桥的正面以及这一侧,已经是放好了很多椅子,包括奶奶在内的很多老年亲友正坐在那里,看着他们。 上午游街的引路人与布告人,此时也坐在那里,手中持着四胡,琵琶和鼓板转,各对着一个麦克风,等待着时间。 只见领队的吕南山站在桥下,对着桥举着拂尘拜了一拜。 跟在他后面的父亲也跟着拜了拜。 顾时见状,不确定自己是否要跟着拜,但为了以防万一,他也悄悄地做了个揖。 恭敬地拜完后,吕南山信步向前,踩上桥的台阶,向上走去。 父亲紧随其后,顾时自然也没有却步,纷纷走上了桥面。 这桥本身便是由简易钢筋铁管搭成的,先不说质量到底如何,就是顾时刚走上去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桥身的轻微摇晃。 “这真的能走吗……” 顾时汗颜地抬头看去。走在最前面的吕南山倒是没有一丝犹豫,继续向前走着。 既然他都那么走了,说明他对这座桥的稳固性还是很有信心的。 可这后面还有很多人呢…… 顾时回头看了眼队伍,简单地计算了一下桥上一档台阶站一个人的话可以站多少人。 而最终在得出一个有些哈人的数字后,他就不算了,硬着头皮跟着前面的父亲走上去。 当吕南山走到桥的最上端时,他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对着在桥正面坐着的人群高声说着。 “过桥引路,渡魂往生,今宣告俗世人间,送吕公佑生府君超度天界,有亲朋众人见证,号上洞诸仙令,恭请天使上仙为之开路。” 当他的话音一落,坐在侧面的几人就开始拉起了手中的四胡,弹起了琵琶,打起了鼓板转。 轻快悠扬的乐曲声中,吕南山朝前微微一颔首,接着就走下桥。 队列跟着他走下桥去,走到桥后,又绕过桥洞,终于在桥正面停下了脚步。 吕南山停下的地方正是他放那两袋包袱的地方。离他近的顾时看见他解开包裹,脱掉了自己外面的这身道袍,从里面拿出了一件破破烂烂,打着各种补丁的布衣,往自己身上一套,又拿出了一个葫芦背在身上,随手从旁边拿过来一根长木棍,点地一杵。 刹那间,顾时感觉到吕南山整个人的气质都发生了不小的变化。 身形,动作,乃至最基本的气息都发生了转变。如果说刚才的吕南山散发着的是一股平易近人的温煦之气,那么现在的他则给人感觉相当随性随意,配合他身上的那件破衣服,活像一个邋遢的乞丐。 不过有一点没有变,那就是吕南山身上的正气依旧,甚至还要猛烈了几分。 只见他一瘸一拐地转过身来,锐利的双眼看了看众人,在背景节奏明快,悠扬动听的乐调里,他和善地对着众人作揖道。 “在下李玄,为超度引化吕公佑生前来……” 第134章 八仙 其一 “李玄是哪位?” 顾时看着外表虽然没变,但是神态气质都有些不一样的吕南山,心中一阵疑惑。 “吕道长这是在做什么?cosy吗?” 还没等顾时深入去想,就听见身后的队伍里传来了热烈的叫好声与鼓掌声。人群的哄闹混杂在欢快的四胡与琵琶声中,把大院里的气氛推向热闹的高潮。 顾时回过头去看了一眼众人,发现有些小辈和他一样显露出疑惑的神情,但长辈们却表现地很是热情,脸上也都展露着笑容,和身边的人兴致勃勃地聊着什么。 什么事情是小辈不知道,但是长辈熟悉且喜欢的?顾时大概猜到这是什么情况了。 于是他回过头去,刚想再看看吕南山现在的样子,就正好和他撞上了视线。 只见吕南山咧开着嘴角,大大方方地笑着,一双闪烁的眼睛上下打量着自己,似是很满意地微微点头。 顾时没有逃避他的视线,而是向他也投入了一个睁大眼睛的疑惑表情,双手往两边一摊,用神态与动作在问对方。 “这是咋了?” 吕南山又是哈哈笑了两下,没有说什么。 随后,他紧紧抓着手中的长木棍,转过身去,支撑着自己一步一步摇摇晃晃地往桥走去。 在他身后的父亲见状也立刻跟上脚步,停了一会儿的队伍又动了起来。只不过这次吕南山因为一瘸一拐的走路姿态,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都非常慢。 顾时往队伍外探出半个身子,皱着眉头盯着吕南山的腿。 “吕道长这跛足扮得还真像那么回事,这拐杖用的也跟真的一样……等等,刚才他是怎么自称的来着?” 顾时的念头瞬间一通达,因为他很清楚地记着方才吕南山对众人的自我介绍是: “在下李玄。” 顾时不知道李玄是谁,但如果说要把拐杖和李姓这两个要素结合在一起,再配合吕南山本身的特殊身份,那么他就有了一个明确的答案。 “八仙,铁拐李!” “吕南山扮演的是铁拐李吗?” “不,不对,看他那个样子,或许不是扮演……” 吕南山缓步走到了桥头,他停下来看了看台阶,用拐杖杵了杵桥面,然后才用力一撑,踏上了台阶,倒也是很顺溜地就走到了顶部。 他在那里站定,跟着他的队伍也就停了下来。顾时依然站在原来的那个位置,立在桥的上半程处,刚好可以俯瞰到下面所有的观众。 他抬头看向站在桥上的吕南山,只见他将背后的葫芦拿到了身前,拄着拐,像模像样地摆出了一个姿势。 随后,他一言不发,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顾时见状,立刻敏锐地注意到背景中的乐调声进入了一个新的节奏。 几段婉转的曲调后,伴随着四胡轻弦绵延一拉,就听见吕南山拉开嗓门,声音洪亮地唱道。 “吾乃上仙铁拐李,行医治病扬我名。蓬头虬髯样作乞,巨眼坦腹踱足低。世人问我何此形,非我本意乃天意。吾尝遁隐砀山中,忽受老君一日请。魂至华山赴仙会,临行托童守仙体。魂藏于肝魄藏肺,元神出游魂相依。但留魄守垢尸壳,魂神游天无踪迹。谁料差机遭横生,一朝毁我旧肉身。原是童儿欲还家,七日未至躁心起。见我久时尚未归,无奈焚我尸肉体。元魂归来无归处,形似游魂无所依。但见林中一饿殍,借尸还魂心念起。待到魂从囟门入,才觉此身相貌异。君子论迹不论心,行道论心不论形。今日吾降此方地,原是引人归天际。有一老翁寿终尽,吕公佑生功德系。勤苦守务造家业,生儿育女养家起。匡扶正义护苍生,刚阿道心永不弃。今朝寿终魂归天,理当万世为人提。我来架云起天路,恭迎吕公回天庭!” 吕南山几乎是用唱的方法将这一大段话吟诵了出来,并且还用着极其浓厚的本地方言,听得台下的一众老人一阵叫好。 顾时也是听了个勉勉强强,大概能够理解他的意思,他猜想这应该就是当地的某种戏曲表现形式。押韵有调的唱词搭配魔性的乐曲非常容易让人沉迷其中。 而更奇妙的是,就在他听完了吕南山的整段唱词后,他的胸口不知为何忽地一热,只觉得一股一股的钦佩之意涌上心头,心里充斥着对爷爷的敬意与怀念。 不只是他,恐怕在场所有在听这段曲调的人都是这样的感觉。因为顾时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台下坐着奶奶又开始湿了眼眶,正在用随身带着的餐巾纸擦拭眼泪。 背景中的乐曲声仍在继续,只是没有了之前那样的欢快,转而加上了一种悠长的拖音,就像是一个传说故事结尾所带来的浩渺感一般。 顾时也几乎要沉醉在这戏乐中,但视野下方蹿过的一个身影让他的意识瞬间回到了警备状态,将他从发散的享受中拉了回来。 他低头看去,走过桥下方的人原来是三外公。 他手里拎着两个红色的袋子,踮起脚往上一搁,恰好把袋子放到了桥面上,吕南山的脚边。 吕南山笑着俯下身,解开那两个袋子。 顾时探头看去,看见那袋子里面一个装的是圆柱形的山楂片,一个装的是砂糖橘。 吕南山抓了一把山楂片,直起腰来,一边喊着,一边将手里的零食向着人多的地方抛去。 “庆吕公佑生往生归天,祝儿孙后代福享绵延。来!吃了这些零食,让你们生活顺利,小孩学业有成,大人工作红火呀!” 吕南山丢出去的山楂片引起了人群的又一阵欢呼。特别是小孩子们,他们冲出队伍跑到桥下,掀起丧服,用衣物布料撑起一个兜,嬉笑着请求吕南山往他们这里丢。 吕南山自然也没有拒绝,他伸手又抬手,一团一团的零食就从他的手中飞出,投到了孩子们的口袋中。 在发了很多山楂片后,他又拿起砂糖橘,作势要往外丢。 这下不仅是孩子,有不少大人长辈也按捺不住地过来抢福气。 当然,他们其中的大部分也是为了自己的小孩而争抢的零食。 但吕南山却只是做了一个丢出去的假动作,回手一看,那砂糖橘依然在他手里。 他的手臂一转,伸到了顾时前面,直接把那砂糖橘递给了他。 顾时愣了一下,看向吕南山那熟悉又陌生的笑容。 没有理由拒绝,他便朝着吕南山端正地拜了一下,伸手接过砂糖橘。 等零食分发得差不多后,吕南山终于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欢闹的人群也赶紧回归队伍,只是那笑容依然留存在大人与孩子们的脸上与手中的零食上。 吕南山把葫芦背回身后,扶好拐杖走下了桥,领着队伍又绕过桥洞,再次回到了刚才他换衣服的地方。 一到那里,吕南山就放下了手里的拐杖,歪斜的身体也重新站直起来,把身上的衣服解开,脱下来放在了旁边。 其实在吕南山停下脚步的那一刻,顾时就感觉到了他身上的气息变回了原本的样子。 “刚才那是真的铁拐李吗……既然吕祖吕洞宾都是存在的,那么八仙其他人也应该存在才对。” “吕南山可以通过扮演八仙的样子做到降神附体吗……慢着,这该不会就是那个降神之术的正确使用方法吧。” 顾时一边剥着砂糖橘,一边看着吕南山接下来的动作。 他脱下那件破旧衣服后并没有停下来,而是继续脱去了里面的布衣,直接露出了衣服下那精瘦干练的身体。 随后,他又从那包袱里拿出了一个肉色的假体大肚子,绑在了自己的腰上,然后将一把长长的假胡子,挂在耳朵上,伸手一捋,就捋顺了这条美髯。 接着,他又披上一件尺寸很大的衣服,套上了一条宽大的裤子,拿起一把芭蕉扇,身体微微后仰,似是要显摆自己的肚子一般。 刹那间,吕南山的气息再次变换。 吕南山原本的身形并不算高大,但在此时的顾时看来,他的背影是那么的可靠伟岸,仿佛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座高耸的山岳。 吕南山转过身来,对着队伍后边的人爽朗大笑道。 “哈哈哈,吾乃正阳子,为护吕公前来,大家福气连天啊!” “好!” 众人又是一阵叫好声,对吕南山这变换扮演的技术很是满意称奇。 “钟离权,那扇子过海的那个是吧。” 顾时拿起一瓣砂糖橘,一边点着头,一边把橘子塞进嘴里。 “这可有意思了,难道他要全部都扮演一遍吗?” “话说这需不需要征得其他七仙的同意啊,还是说这个法事本来就是祂们几位共同商量好的,属于是默认操作。” 顾时正想着,忽地发觉吕南山又朝他投来了注视。 他嘴里的橘子都还没有嚼完,只好闭着嘴对后者低头示意了一下。 吕南山瞪着大眼,好奇地观察着顾时。片刻后,他像是得到了什么满意的答案,豪爽地大笑一声,转身挺着“肚子”,扇着扇子,大迈步走向桥头。 这一次他的动作很快,没多久就走上了台阶。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动作幅度过于夸张,顾时刚走上桥就感觉到桥身在随着吕南山的脚步而震动。 吕南山走到顶端,对着前方一拜。 换了个调的乐曲蓄好了开篇的势气,一起头,吕南山就用粗重的声音唱道。 “本是凡尘一俗子,幸得帝君授仙~啊那个机。东华先生传长生,修道成果度苍生。下山轻拂红尘烟,惩恶扬善泽人间。一朝重回崆峒山,帝君座下终~成啊啊啊仙。” 唱到这,只见吕南山声音一顿,豪爽地一笑,对下边的人喊道。 “乡亲几个们,你们晓不晓得我是谁啊?” 被气氛调动得相当积极的人群自然不需要谁来带头,对着吕南山就抛出了自己的回应。 听见一片“汉钟离”“钟离权”的叫声,吕南山又是一笑,接着唱道。 “你们都晓我正阳,今朝就来给你们好!” “吕公佑生了不得,一生辛苦为家眷。前生治病救乡亲,后生吃苦为~苍啊那个生!” “如今吕公魂归天,寿终福满做神仙。大家齐来送他行,八仙看了也~惊啊那个喜。” 吕南山唱着,又蹲下身从脚边的袋子里捞起零食。 等在下边的人一看到他的动作就知道他要做些什么,连忙拉着自家的孩子走出队伍,冲到桥下占据有利位置。 吕南山哈哈一笑,偏偏不往桥下丢,反而把零食朝着远处抛去,同时还唱着。 “一把福橘甜入心,你们不要太着急。福气总会降你身,强求不得莫~求啊那个近!来!给你!” 吕南山丢出砂糖橘的同时还高喊的一声,可谓是把情绪输出拉到了极点。 下面的亲戚们也是很吃这一套,被热情的氛围感染得欢呼起来,不停地张手朝吕南山挥舞示意。 零食袋根本经受不起这样的挥霍,转眼间砂糖橘就见了底。不过这个担心是多余的,因为父亲他们早就准备了很多零食。 只见三外公又跑了过来,把一袋开心果放到了桥上。 吕南山一看就乐了,连忙解开袋子抓起一大把开心果,高亢地唱道。 “一个果子真开心,本名就叫开心果。小孩吃了乐翻天,大人吃了没烦恼。哎呀,这真的是个好东西,小小的干果一打开来就是无尽的美味,你们想不想以后的日子也那么开心呀?” 不必多说,自然是得到了一片“想”的回答,吕南山甩开膀子朝天一挥,开心果就如同飞雪一般洒落了下来,却又精准地丢进了那些被撑起来的丧服布兜里,几乎没有一颗掉落在地上。 “这也是水平,这么精准的投掷……好像不是靠力量完成的,是空气的流动吗?在空中就调整了各个开心果的方位?” 顾时正饶有兴趣地看着桥下欢笑的人们,转头就看见吕南山递了一大把开心果过来。 “小伙子,来,拿着!” 吕南山笑哈哈地伸着手,父亲还特地让开了身位,同样笑着对顾时说。 “快拿呀。” 顾时不便拒绝,但这一把开心果太多了,他用一只手接大概率会掉出来,他就只好双手成盆,伸到吕南山的手下接住那些开心果。 可谁料吕南山在给了他这一把开心果后,竟又抓了一把放到了他手上。一座小小的开心果山赫然成形,顾时根本没办法把这些开心果收入囊中,颇有点骑虎难下的意味。 没办法,他只好对着桥下的人喊了一声,伸手把掌中的开心果慢慢洒了下去。 利用偷盗者的巧手能力,他可以很好地控制手部的力量,让开心果稳稳地掉进撑开的衣兜里。但开心果的数量实在是太多,等到他倒完这些开心果,还是有几颗掉到了地上,不过大部分还是进了那些笑着的孩子的口袋里。 吕南山默默地看着这一幕,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肯定地微微颔首。 一袋开心果很快就发完了,旁边倒是还有一些山楂片,但吕南山没有继续发,而是接着唱道。 “贪心求果不成果,与民分利而得益。世上好事如毛多,常行善事方得心。听闻有一蛀木虫,钻食树身为己身。只识毁坏不知止,多年老树已成枯。一日钻透树干身,空虚屑木非真木。枯木崩裂斜倾塌,亡了其木亦亡虫。” “话说善事谁来做,善人自做莫空幽。吕公亦是一善人,福满功德受命生。亲朋好友再相聚,我们最后见个面。吕公今日驾鹤去,不要哀息要喜气。哭丧不得逝者面,笑容才能安~魂啊灵!” 第135章 八仙 其二 吕南山在唱完了最后一段词曲后,拿着手中芭蕉扇对着台下众人用力一挥,大笑着走下了台阶。 和之前一样,长队跟着他走下桥,穿过桥洞,再次来到了换衣服的地方。 吕南山把现在穿着的这一身行头一脱,整个人的气息也随之一束。 “真的太奇妙了,连性格和行为特征都与平时完全不一样,而且没有任何的重复……甚至有可能还拥有着对应八仙的法术。” 顾时看着“变”回正常的吕南山,内心的好奇心与求知欲正在蓬勃地生长,催促着他去探索出这背后的真相。 他的灵性不自觉地开始跃动,眼睛里的世界逐渐出现一层层的虚影。 顾时立刻意识到,这是灵视正在打开的信号。 不对不对,冷静一点! 他赶紧闭上双眼,一个劲儿地在脑海中勾勒出灰雾钟塔的形状,拼命地收束注意力,强行把灵性给压制了下去。 幸好他还没有开启灵视,否则连他也不知道自己会看到什么东西。 吕南山现在在做的分明就是请神降身,如果他用灵视去看,有很大概率会看到吕南山身上那来自其他八仙的气息,甚至可能以此顺藤摸瓜,直接看到八仙们的本体也说不定。 神不可直视,这是阿蒙留给自己的知识里尤其标红加粗的一点。 虽然说八仙可能并没有到达阿蒙所谓的神的概念,但是危险性还是存在的,而且还不小。 想想看,之前在梦境世界里,他目睹了爷爷被仙家的力量诅咒,濒临死亡的时候,得到了来自吕祖的庇佑。 当时的他,也同样在被吕祖注视着,而自己的灵性预警也在不断地向自己发出警报,就像一台报废的广播,声音刺耳且嘈杂,又充满了危险意味。 灵性预警是人体最内核的“精神体”的反射,也就是人对于危险最本能,最直接的感受反馈。 有的事情人本身没能察觉到,但是灵性却能从环境中感受到那些危险的因素,在它们扩大到足以威胁自身生命安全时,灵性就会对人的潜意识发出警告,让人远离这些危险。 可以说,你什么都能不相信,但是你不能不相信你的灵性。 这是顾时对于灵性预警的理解,事实上他本人对灵性预警的态度也正是如此。 既然吕祖都能达到触发自己灵性预警的层次,那么八仙里的其他存在恐怕也不会低于祂,甚至还要可怕。 在这种情况下,开启灵性去直视那来自祂们的力量,完全就是自杀行为。 “我这是怎么了,好奇也不能这样子啊……” 顾时用手捏了捏眼睛,怀疑自己可能是最近仗着阿蒙赐予的力量有些飘了,在怪谈世界里为所欲为,以至于什么都想知道一点。 “我对仙家和爷爷的事情就已经执着得越界了,如果再把别的东西放进探索目标里非免也太不识好歹了。” 他摇着头,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才重新睁开眼睛,抬头朝前看去。 这一看,就正面对上了一个目光。 只见队列前方的吕南山不知何时就已经换上了一套新的打扮。 他弯腰佝背,穿着一件老气横秋的袍子,嘴巴上贴着一把长长的白色胡须,手里还拿着一把鱼鼓。 即使姿态像个垂垂老者,但吕南山的目光却依旧犀利。 他的视线很是随意,但每一下的注视都仿佛可以直接穿透顾时的身体,把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秘密从阴暗的谷底捞出,扯到阳光底下来。 被他这么看着,顾时对刚才自己想要开启灵视一探究竟的想法产生了极大的愧疚与羞耻,一时间,他甚至都有些不好意思去面对吕南山的目光。 可他刚心虚地扭过头,又忽然想道。 “不对啊,我也没做什么坏事啊?就算是想要开启灵视,那也被我主动刹住了呀。” 对自己心里冒出的这份羞愧的情绪很是迷惑的顾时又回过头看向吕南山。谁知吕南山对他隐然一笑,摸着花白胡子就转身向前走去。 队伍因此也开始移动,被迫跟随着队伍前进的顾时也只好在心里自己跟自己内耗。 等到吕南山走上桥,顾时从下往上得以一览他的背影,他才开始细细品味对方的气质。 “花白胡子配鱼鼓,弯腰驼背一老头……八仙里面只有一个老头吧,现在是张果老?” 吕南山现在的气息和之前两次都不一样,甚至还不如他平时的样子。 如果不是对他知根知底,顾时都会以为现在在往桥上走的人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人。 吕南山一步挨着一步,要等到两只脚都站在同一层台阶上才肯再往上走出下一步。这就样缓步折腾了许久,他才站到了桥的顶端。 背景中的乐曲换成了一段轻缓的小调,似是在配合吕南山现在舒缓的动作。 他把手从厚厚的袖子里抽了出来,摸了几下胡子,张开嘴用苍老的声音说着。 “哎呀这几步路真是累死老头子我了。唉,唉,诸位乡亲,你们有看到我的毛驴吗?” 吕南山拖延又滑稽的声音惹得桥下一众人哈哈大笑了起来,甚至还有几个孩子一脸认真地回答道。 “没有驴没有驴,马路上不能骑驴。” 这童趣的发言自然又引起了一阵欢笑,桥上的吕南山也笑眯眯地指了指那些个孩子,然后接着说道。 “没有驴可真是苦死我了,你们说我这一把年纪怎么能走那么远的路呢?” “累死了,老大不中用喽。” “诶但是啊,如今也有一个老头子,他的本领可比我要大。” “他用一双手造出了一片家,养育了那么多可爱的孩子。” “惭愧啊惭愧,我老张头终于是没用喽。” 说着,吕南山还像模像样地擦了擦眼角,就像是在抹眼泪一样。桥下的众人见此,又被逗得笑了起来。 只是站在旁边的顾时觉得有些不对。 虽然“吕南山”是在作戏没错了,但他说的话似乎并不完全是台词。 继续叹了几口气,吕南山摇头晃脑地说道。 “虽然老头子我没用了,但是我也得把有用的人送上天庭呀。” “本来我那毛驴就是用来接人的,可现在不在了,这接人可就麻烦了。” “要不,诸位亲朋帮个忙,大家一起来送咱们的吕公佑升上天庭好不好?” 在几个异口同声的叫“好”声里,吕南山把他那本来就弯着的腰更加弯了一些,从地上捞起那个装着山楂片的袋子。 “诶,那这帮忙也不能白帮。来,请你们吃好吃的怎么样?” 说着,吕南山抓起山楂片,朝着下面一丢。 早就准备好的小孩连忙冲了过来,欢声笑语地接着那些山楂片。 不得不说虽然吕南山虽然外貌扮做老者,但力气却是一点也不小。扔出去的零食比前边的铁拐李和钟离权飞的都要远,干脆直接丢进了那排坐在椅子上的老头老太太怀里。 这袋山楂片本来就不剩多少,吕南山丢了三把,袋子里面就没东西了。 三外公刚把新的小零食放到桥上,吕南山却没有继续拿。 “这还有好多好东西,不过老张头我就不丢了。” “好东西要留给后面的人嘛,咱们做长辈,就要看护着点小辈。” “咱们长辈升了天,小辈可也要好好供着他呀。” “哎哟我的毛驴,我还是得去找我的毛驴。” 吕南山“慌慌张张”地走下了桥,虽说是慌张,但也只是在桥上做了些动作。一走到下坡的台阶,他又变得慢慢吞吞,一步变作三步,让围观的人在吃着山楂片的同时,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怎么感觉……他是在刻意扮丑?” “莫非怪谈世界的张果老就是这个性格?不会吧……” 顾时一点也没觉得好笑,心里总是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可又说不上来是什么。 他倒不是认为对方在掩盖什么,比起掩饰,反而更像是一种无奈,好像他不得不这么做。 但是他的担心也有些杞人忧天,不说他能对此做些什么,如果说张果老本身真的存在问题,同为八仙的吕祖不可能毫无察觉,祂也不会在这样重要的法事上冒风险。 或许只是他不知道其中的信息,产生了认知偏差而已。 不行不行,不要再去想这帮子神仙的事情了,我要专注的应该是仙家,爷爷还有“四外婆”。 控制自己跳跃的思维安稳下来后,顾时也跟着队伍又走回了原点。 吕南山很快地换下张果老的打扮,从那已经小下去一些包袱里拿出了一件青色袍衫,往身上一套,又戴起一个束着发冠的假发,拾起一支长笛,身体一正。 顿时,吕南山的气质又突显了出来。 只见他端立中央,仪态有节,恰如一翩翩公子,浑身散发着饱腹学识的斯文气息,若只瞧那背影,怕不是会认为那青衫玉笛的人是一俊朗文生。 “不敢想不敢想,吕道长你居然会做出这样的姿态。” 顾时总觉得想笑,倒不是他觉得吕南山不帅,但是他真的不适合这种气质。 可下一秒,这股端得有度的气质就被破坏了。 吕南山忽然撑开双手,往天一伸,重重得打了个哈欠。 “哈——好累,为何凡尘俗事如此之多。” 说着,吕南山回过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队伍,快速扫视过每一个人,最后在顾时身上停了几秒,发出了轻轻的“哦~”的声音。 然后,他就带着一抹乐见其成的笑意,毫不收敛地向前迈开大步,等都不等身后的队伍一下,就朝桥头走去。 “这……这是在干什么?这是八仙里那位的做派?我不记得八仙里面有李白啊?” 简单地排除法后,吕南山现在所饰演的仙人身份也就呼之欲出。 “韩湘子!” 对于韩湘子本人的事迹顾时并不清楚,但是有个相关的人物却记得很清。 那就是韩愈。 韩愈写过一首诗,叫做《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也就是写出“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这句名句的诗。 而韩湘子和韩愈的关系,就很明白地写在了诗的开头。 不过顾时也因此去查过,历史上确实有一个叫韩湘的人,他也确实是韩愈的侄孙。 他是唐穆宗长庆三年的进士,最高官至大理寺丞,是一个汲汲于功名的成功书生。 按照正常历史来说的话,韩湘和韩湘子之间的关联就跟李逵和李鬼差不多,可偏偏又有传言说韩湘后来出家修道,受吕洞宾和钟楼权点拨,成为了八仙的韩湘子。 但顾时怎么都觉得这很扯,就是不知道这个世界里的韩湘子是个什么情况。 吕南山悠悠然地踏步走上桥头,轻轻松松地来到了桥上,笑着昂首挺胸,看着桥下的众人。 背景中的乐曲传来轻松的音调,像是漫游西湖湖畔的小曲一般。 吕南山闭眼凝气,片刻后,他轻声念诵道。 “我话浮生轻平乐,步尘微染天涯间。臭金一掷玉为食,花灯揭纱红影倩。朝朝梦回点日醒,暮暮觉累枕月眠。实非不爱凡俗戏,清露南山更为怜。” “唉,早早脱离了凡尘也好,早日做个快活神仙,一同巡山游水,乐哉快哉。” 吕南山将身体向前靠去,靠在桥面的栏杆上,调笑着问道。 “你们想不想当神仙呐?” “想!” 众人笑着回应。 “你这价值观好像很有问题啊……” 顾时纠结地挠着额头。 吕南山满意地点了点头,拿起脚边的袋子,解开来后,从里面抓了一大把桂圆出来。 “桂圆桂圆,香如初秋之桂,美如中秋之月。” “想要做神仙啊,可得先过好当下的生活。来,吃个桂圆,大家一起富贵团圆!” 虽然前边有些涉嫌价值观问题,但吕南山的口才实在是没话说。 这就一句,又把现场人的情绪调动了起来。这下不只是小孩子了,不少叔叔阿姨也凑到了桥下,伸手去接桂圆。 顾时不爱吃桂圆,或者说,到目前为止也就砂糖橘合他口味,他也就吃了一点。 更多时候,都是复杂的分析思考在占领他食欲的高地。 “怎么感觉越往后,八仙们的状况就越来越奇怪了。” “铁拐李和钟离权都好,从张果老开始就不太对了。” “阿蒙之前说吕祖的状态也不好,那看来随着八仙名次的排列,八仙的状况也在逐渐下滑。” “不过现在还没有到吕祖,这几位又都在吕祖之前,说明他们的情况是比吕祖要好的,应该不会太糟。” 就在顾时这样想着的时候,一双手伸到了他的面前,抓着一把桂圆。 顾时目光一凝,定眼看去。 吕南山眼中藏话地笑着,对他说道。 “来,你不想做神仙吗?” 第136章 八仙 其三 成仙?谁?我吗? 顾时瞅了眼吕南山递过来的桂圆,谨慎地向后轻轻挪了一步。 他从来没见过吕南山会露出这样的眼神,充满蛊惑与挑逗意味,教唆他去实现某一件事。 对于什么成仙他完全没有任何想法。讲道理,他连做人都还没有完全学会,还进一步跑去做神仙? 而且,做神仙貌似也没有那么爽快。 吕南山……不,现在可能是韩湘子,他的状态就已经足以证明这一点了。 他现在说出来的话根本不像是一个正神的所作所为,很难不让人怀疑这背后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顾时静下心来,扶了一下单片眼镜,看向吕南山,礼貌地摇了摇头。 “我不想成仙。” “我还想再做做人。” “不过桂圆还是可以吃的。” 说着,顾时从吕南山手里拿过了那一把桂圆,攥在手里掂了掂重量,把它们塞到了自己的口袋。 “是吗?” 吕南山有些意外地嘟了嘟嘴,目光游离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稍后,他微微点头,用一种全新的,带着佩服意味的目光看着顾时。 “有道理,做人也可以享受很多。” 话毕,吕南山抿嘴一笑,转过身体对着桥下的众人拱手一拜,语气变得比之前更加严肃认真地说道。 “韩某言至于此。” “仙期茫茫无踪,人间喜事更甚。希望诸位都能有一个好前程,一享这人间芳华。” 在人们的鼓掌声里,吕南山垂首踏下台阶,完成了下桥后要走的路程,又一次回到了起点。 “他好像变得正常了一些……” 顾时看着吕南山那气息忽变的背影,知道韩湘子已经离去,吕南山重新变回了自己。 “感觉有些危险啊。” “韩湘子的状态很明显不对劲,这会不会影响到吕道长自己呢?” 吕南山换衣的动作依旧熟练,就像是一个下台卸妆的演员一样,之前所做出来的一切举动都不过是符合角色的演绎。 “接下来会是谁呢,可别比韩湘子还要不正常。” 顾时紧盯着正在包袱里翻找衣物的吕南山。没办法开启灵视的他无法获得更多的信息,只能依靠之后吕南山的表现推测出其中的问题。 只见吕南山翻找了一阵,终于从那堆衣服里拿出了一件黄色的布料。 仔细一看,那竟然就是吕南山最开始穿着的那件道袍。 “该不会接下来的就是……” 吕南山将道袍一裹,从包袱里拿出了一把长剑。 顷刻间,顾时便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开始散发出来。 那就是吕祖的气息。 吕南山所扮演的第五个仙人,就是吕祖吕洞宾本身,也是吕南山自己。 换好衣服后,吕南山回过头来,径直地看向顾时。 那道目光里带着严厉与刚正,既不像韩湘子那样的随意,也没有前面几位那样的审视。 顾时直面着吕南山的注视,朝他投去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那是什么情况?” 短暂地眼神交换后,顾时敏锐地看到吕南山的表情中透露出了一丝无奈和犹豫。 他没有表现出更多,只是简单地叹了口气,然后便拿起拂尘,在手中一舞,踏着四方步就走向桥头。 “还真有难言之隐……难道是八仙都出问题了?看样子吕祖是难得的比较清醒的几个。” 顾时会用清醒这个词,是因为他想到了阿蒙说过的那个概念。 “半疯” 八仙之中,很可能有几位已经处于半疯的状态了,这才使得吕南山之前的表演显露着种种怪异和不协调。 身为道教有名,乃至赛里斯民间传说都有相当份量的八仙,居然存在着半疯的情况,这未免也太骇人听闻了。 为什么会这样,是什么导致了八仙的半疯。 顾时越想越觉得害怕,因为这已经完全脱离了葬礼与仙家事件的范畴,扩大到了这整个世界的问题。 可这个世界也只是诡异捏造出来的一个虚假现实啊,怎么会有如此庞大的世界观。 总不可能是诡异真有这个闲心雅致,每创造一个怪谈世界都要编造一个十分详细的世界观设定吧。 解密者能探索到的范围只有那么一点,知道得太多只会混淆他们对于规则的判断。 顾时想要的是真相,但是现在,他似乎越挖越深,被迫从一个小小的化石碎片,逐渐发掘出了一整只远古生物的残骸化石。 “这对你没有好处,不要再去想了!” 然而越不去想就越容易去想,顾时就在这极其矛盾与分裂的心理状态中,浑浑噩噩地跟着吕南山走上了桥,连他在桥上说了些什么也没怎么听清,只记得一些什么“吕公佑生其行如火,其性如罡”之类的褒奖的话,然后就匆匆走下了台阶,很快地又回到了初始点。 吕祖的状态和他认为的一样,还算不错,也不知道是什么造就了祂的特殊。 接下来,吕南山脱去道袍,兵贵神速地拿起了一套花花绿绿的服饰。 本来乍一看顾时还觉得没什么,最多就是认为这衣服颜色有些太艳了。 可等到吕南山把它穿到身上时,他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只见他长袖如缕,衣带翩翩,裙摆似水,体柔胜柳的样子……这是一套女装啊! 在顾时难以置信的注视下,吕南山戴上了那顶乌黑靓丽的假发,拾起了一支荷花,轻柔地摆出了一个端庄淑丽的姿态。 “何琼在下,见过诸位乡亲。” 感到震惊的不只是顾时一人,但对此难以言喻的就只有他。 其余的众人,在看到吕南山女装的盛景时,就开始忍不住地起哄。 吕南山“娇羞”地用荷花掩住脸,动作轻盈地迈着小步走向桥头。他的身体甚至没有一点的上下起伏,就像是真的在飘一样,领着队伍绕了一圈走上台阶。 顾时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都快忘了八仙里面还有何仙姑这一唯一的女性,根本没想过吕南山连她也会扮演。 这一次的吕南山表现的也很正常,他走上桥面未发一言,只是伴随着乐曲翩翩而舞,真就如同一个日下仙子,唬得众人一惊一乍。 但顾时却觉得他还是不怎么正常。 他记得八仙里的何仙姑应该是一个落落大方的性格。不管是在传说故事里,还是各种翻拍的影视作品中,她都是以一个英姿飒爽,嫉恶如仇,巾帼义气的形象出现的。 即使传说是传说,真实的何仙姑并不完全是这样,那也不太会是这么一个……小家子气的女子形象。 如果说原本的何仙姑是封建时代神话传说特立独行的标志,那现在吕南山所展示出来的样子反而就变成了旧时代女性形象的缩影。 “果然还是有问题……连性格都发生了变化,这果然是半疯了吧……” 顾时心里对八仙的猜测更进了一步。 吕南山一曲舞罢后未做停留,在像前面一样分发了大量的陈皮糖后,他就走下了桥面。 “嗯?这就没了?怎么现在开始变快了?” 不用计时,顾时就明显地感觉到吕南山的动作和步伐开始加快。 之前他上台都要长篇大论一番,不管是介绍自己也好还是夸赞爷爷的事迹也好,他都会花上不少的时间。 “难道是灵性不够了吗?他想加快进度把剩下的几位都请完?” “可没道理啊,吕道长是吕祖的化身,他的灵性怎么可能会不够用。” “还是说,这个仪式有时间限制?超过一定的时间会有什么影响出现吗?” 顾时不理解吕南山的心思,虽然这件事情与主线没有太大关联,但考虑到吕南山是整个葬礼能否成功的核心人物,他可不能出现什么问题。 于是,顾时决定等到法事结束后就去找他问问。 目前,还是先等他把法事完成再说。 吕南山“飘”回起点,动作匆匆地脱去长裙衣物,急忙地又换上了一件蓝色的短衫,拿起了一个塞满花朵的篮子。 他的气息一下子变得顽皮且活跃,举着手里的小篮子像是在炫耀什么一般,对着众人展示。 随后,他转着圈,像个欢呼雀跃的孩童一样,很开心地跑向桥头。 “嗯,蓝采和,确定了……他的状况也不正常。” 蓝采和算是八仙里面年纪最小的一个,但怎么样也不能算是个小孩。 的确也有一些影视作品把蓝采和的形象描述成一个男身女相的少年,但影视毕竟是影视,和严肃的道教形象自然不能混为一谈。 而如今,吕南山扮演的蓝采和居然展现出了这样一副稚嫩幼童之态。 如果只是吕南山的扮演,那么说明吕南山自己有问题。 可现在很明确,所有的八仙除了吕洞宾是吕南山本人不变,其他的几位都是降神附身的产物,一定程度上代表的就是神明本身。 “那么现在出问题就是蓝采和自己了……越到后面越严重,还真不是臆想。” 顾时静静地看着吕南山在桥上耍来耍去的样子,如果不是那一身行头,恐怕他会以为这不是在扮演蓝采和,而是在扮演早期的哪吒。 他很是担心吕南山自己的状态,万一这半疯还会传染怎么办…… “等等,传染……” 顾时突然想到了什么,脑子里就像是有一道灵光激发,帮他把自己所有的猜想都捋成了一条直线,从各种被他容易忽视的细节里清扫出了一个整齐的脉络。 “也许吕道长急着赶时间不是因为灵性不足,也不是因为什么时间限制。” “而是降神的时间过长,他本人的精神就会被那些神明所影响,尤其是后面几位状态明显不佳的八仙。” “也就是说,八仙本身就带有污染……” “所谓的污染可能不是什么诡异独有的负面能力,至少在这个怪谈世界里不是这样。” “所有的高位存在,都会有污染。” 所有的分析拧成一股绳,顾时得出了另一条可能能够通用于所有怪谈世界的规则。 『不能以污染判断诡异来源』 “但是这也太奇怪了,假使不论正神还是邪神都有污染的话,那么神明该怎么扩散自己的存在与影响?” “还有,这个污染究竟是为什么才会存在,一切总得有个源头吧。” “……啧,我怎么又开始思考这些问题了。呼,放松放松,这些事情太过深奥,对怪谈通关没有任何好处,我只要抓着仙家这边的信息就行了,不要多想不要多想不要多想……” 在顾时反复性的自我催眠中,吕南山扮演蓝采和的祈福也终于是落下了帷幕。 他迎来了最后一位需要扮演的八仙,如果对八仙排序都有了解,并且一路记到现在,那么应该就能知道这最后一位是谁。 看那吕南山脱下短衫,从包袱最底层拿出了一件整齐干净的红色官服与黑色乌纱帽,将它们往身上一穿。 等到他戴上一把黑长的假胡子,这最后的扮演也是开始了。 身穿官袍为苍生,头顶乌纱辟诸邪……是曹国舅! 吕南山神情严肃,一言不发,拿着阴阳板的手合在身前,双脚慢悠悠地往前踩去,动作姿势十分僵硬。 如果说上一位的蓝采和是顽皮多动的劣童,那么现在的曹国舅却活像一个生了锈的机械。 或者再说难听一点,一只几近腐朽的行尸…… 吕南山花了很大的功夫才走到桥头,顾时都替他着急。看着他的动作,他甚至都好像能听见对方关节膝盖中传来的嘎吱嘎吱的摩擦声。 但是好在吕南山还是能够正常的上坡下坡,就算动作缓慢,他也还可以凭借自己走到桥的顶端。 吕南山站在桥上,眼睛直直地盯着前方,哪儿都没有去看。 背景中的乐曲也渐渐小了下去,似乎带上了一股凄凉,断若游丝,正在慢慢远离世间。 顾时感觉到了不对劲,吕南山站在那儿僵直的时间有些太久了,连桥下的众人都有些面面相觑。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做些什么的时候,吕南山终于行动了。 他张开干裂的嘴唇,用嘶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 “曹,景,休……恭送……吕公!” 艰难地说完了最后一个字,顾时恍惚地感觉到周围好像有什么东西散去了,是他之前一直都没有注意到的笼罩感。 他抬头看了看天,灵性没有感觉到什么。 他又重新看向吕南山,发现刚才还四肢僵硬的他此时就像重回流水的游鱼,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伴着一滴从他额头流下的小小汗珠。 第137章 昏迷 “道长,真是辛苦你了,刚才的表演都太棒了。” 父亲连声感谢着吕南山,一只手里捏着一个红包,如进似退地把他往吕南山手上塞。 “八仙”的法事结束后,长长的队伍很快就散去。在法事里抢到了许多零食瓜果的孩子一个个地都找了个小角落聚在一起分吃。大人们则意犹未尽地坐在棚子下的圆桌旁,一边等着最后一次豆腐饭上菜,一边聊着刚才的趣事。 吕南山从桥上下来后就脱掉了曹国舅那身厚重的官袍,套上了自己的道袍,但是没有用腰带束紧,只是那么披在身上,浑身是汗地坐在椅子上歇息。 对于父亲递过来的红包,吕南山实在是没有什么精神和他再三推脱,便只好抬手直言而拒。 “没事的,这是我份内之事,如果谈回报那就太掉价了。” 吕南山的态度很干脆,父亲见他不打算收下红包,也就没有强行要求。 又和吕南山聊了几句,吹捧了一会吕南山的业务水平,父亲便离开,回到灵堂里处理晚饭的事情。 父亲走开后,吕南山在椅子上休息了没一会儿,顾时就拿着瓶矿泉水走了过来。 “吕道长,喝水吗?” 吕南山点了点头,接过水瓶拧开盖子,就一个劲地往嘴里灌。 顾时看他这副样子,也是知道吕南山是真的累坏了。 不过他倒不是没有力气的那种劳累,顾时可以看出来,吕南山现在是精神状态不佳。 “吕道长,刚才……” 顾时本来想问一下关于整个“八仙”法事的事情,但考虑到这个法事可能是属于道门秘辛,便换了个想法,想和他聊聊后面几位八仙表现出来的异常缘由。 还没等到他说话,吕南山却是自言自语般地直接把他想问地全部回答了出来。 “‘八仙’法事是我们几个当年一同创造出来的仪式,能够借用我们的力量超度亡魂,辟除可能会对逝者造成影响的邪孽与因果。” “不管是谁,只要是受过我们其中一位的赐福,他就能举行这个法事。” “我也好久没有使用过这招了,多少有些生疏。” 吕南山疲惫地笑了一下,俯首摇着头,语气中带着难以掩藏的倦意。 “这个仪式本来不会消耗太多灵力的,我们创造它的目的也是想要让最最普通的百姓都能受到恩惠。” “只要仪式开始,我们就会按照当初定好的顺序接连降神,用一点点力量就足以到达仪式目的。施术者只会在更换服装的时候花点力气,最多也不过会因为接受仙人的精神而有些吃累,就跟看一场电影下来的感受差不多。” “但现在不一样了,这个仪式已经带有危险性了。” 吕南山抬头,看向面色凝重的顾时。 “你刚才不是觉得有几位八仙的表现很奇怪吗?” “你的感觉没错,那几位老朋友是出了点问题。” “我已经联系不上祂们了。” “什么?” 顾时大惊,“八仙”法事虽然充满了异常,但整体还是顺利的完成了,所有的八仙也都很好地进行了降神附身。 可吕南山现在却说,他早就联系不上其余几位八仙了。 这是什么情况…… “但是,其他那些上仙不都好好地按照顺序降神了吗,怎么会联系不上……” “祂们是降神了,我也确实感受到了祂们的力量。” 吕南山叹了口气,说道。 “但这是两码事,祂们虽然按照法事的规矩下来了,可我还联系不到祂们。” “算算时间,大概也有好几年了吧,也没有太久,就是在某一天,我突然失去了和祂们的联络。” “明明和天庭的连接也都还在,我也可以通过天庭去间接感知到祂们还没有陨落,但就是没办法直接和祂们联系。” 顾时能听出来吕南山话语中的惆怅与迷茫。对于他来说,失去了与几位相识相交已无法用具体时间来计量的好友,产生的可能不是悲伤。 而是不知所措的茫然,以及那不可细思的恐惧。 八仙的位格差距不会太大,能让除了吕祖以外的七个仙人同时失去消息,这对吕祖来说是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显然是有什么东西对八仙下手了,而且还能做到毫无动静,让那几位像是没有反抗一般地静默无踪,难以想象对方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可现在的问题是,吕祖无法联系到七位“八仙”,祂们却仍然会对“八仙”法事产生反馈,并且完成了降神,这是为什么? “吕道长,您刚才提到了天庭……呃,这个是可以说的吗?” “总之,您有没有试过通过告知天庭,让那上头的人去调查呢?” 吕南山点着头,回答道。 “我当然试过。” “可结果还是一样,没有任何消息……这个没有消息的意思是,就连天庭对此也没有给我任何的回复。我递上去的情况就像是石沉大海了一般,了无音讯。” 吕南山说出来的情况比刚才表述的还要严重。 如果只是其他八仙失去联系,那还可以用那七位出了问题来作为猜想。 但现在看来,似乎连天庭都有问题了。 “吕道长,难道就连天庭也……” “不,天庭和我的联系还是正常的。” 吕南山直接否认了顾时最坏的那个猜测。 “赐福的请求也好,出手斩妖的申请也罢,天庭都会正常地给予我答复。” “只是在八仙的问题上,天庭没有给我任何的消息。” “只针对八仙问题吗……” 天庭还是正常运行的,至少最坏的可能被排除了。 可这样反而显得真相更加扑朔迷离。 不说别的,就说吕祖的询问都没有得到回应,便可以说明天庭至少单方面地在对他祂隐瞒什么事情。 不太妙啊,这真的不太妙啊…… 本来以为八仙出了问题也就算了,现在这帮子神仙的最高领导层好像也出了问题。 这种事情,真的是他一个小小的普通老百姓能知道的吗? 他都没有见过除了吕祖以外的其他神仙,更别说什么天庭了。 如果说仙家事件是一个有参照图片,只是数量有点多的拼图,那么八仙和天庭的事情就完全是一个既没有原图,也看不到拼图上面的图案,甚至都看不清拼图形状的一堆不可名状之物。 这前后跨度太大,以至于顾时此时的感受就如同一个刚刚中考完的初中生突然被拉过来做高考题一样,他连题目都看不懂。 似乎是感受到了顾时担忧的心情,恢复了一点气力的吕南山拍了拍他的手臂,说道。 “小友,你就不要管这件事了。” “这不得你能接触的领域,就算是那位也没办法处理好的事。” 吕南山指的是阿蒙,顾时倒是希望能和阿蒙讨论一下这个事情,可问题就在于阿蒙现在根本就不在。 “天庭无上高宇,是一切仙人的终点。” “能比天庭还要高大的,恐怕就只有那几位对我们这些神仙来说也只是存在于传说中的上古大神了。” “这对你来说是远远不可接触的领域,一旦有所失机就会招致祸患,乃至身陨神灭,连我也无力回天。” “还记得刚才我跟你说,‘八仙’法事存在危险性吗?” “随着我联系不上几位老朋友开始,祂们的力量也变得有些异常,会对凡人,甚至是我的精神造成影响。” “你想想,如果祂们都尚且如此,那么天庭……” 顾时被吕南山说得寒毛直竖,不得不扶住单片眼镜以稳定住自己的情绪。 看到顾时惊慌的样子,吕南山也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用和刚才法事上露出的同样的无奈笑意,真诚地看着顾时的眼睛,说道。 “小友,你只要好生盯好佑生的葬礼,等我将那邪物斩杀除去,就可以回到正常的生活了。” “当然,我也不是说今后你我就再无瓜葛。不管怎么说你也是我的晚辈,你还是可以到观里来寻我煮茶畅谈。” 吕南山说得很真挚,他是真的不希望顾时会揪着这点不放,一路向前发掘,就像他探寻爷爷葬礼的真相一样……那只会害了他。 顾时沉默着没有说话,片刻后才点了点头,表示自己记住了他的话语。 可记住又有什么用?对顾时来说,只要等到葬礼的第七天一结束,他就能够离开怪谈,回到现实世界里。 那时,不管是在怪谈中发生过的事,还是吕南山此时对他说的话,都会变成刹那的黄粱一梦。 嗯,黄粱一梦的典故恰好也和吕祖有关,这还真是一个残酷的笑话。 虽然吕南山的好言相劝对顾时而言是一个注定虚无的未来,但他有一点说的很对,那就是他只要看好爷爷的葬礼就行了。 对他来说,爷爷的葬礼能够顺利完结,这才是真正的主线。就算是他后来执着寻找爷爷的过往与当年的真相,也是建立在为了维护这条主线的基础上的。 不管是什么八仙,还是什么天庭,它们都对爷爷的葬礼没有什么好处,甚至还会带来难以预测的危险,他根本没有这个必要去探索这些事。 对于爷爷的事,这是顾时的小小私心,但私心过了头,就会变成完全的自私。 他所背负着的,可不只是他自己的生命,还有现实中自己的祖国,那些翘首以盼,鲜活真实的人民。 甚至还包括了自己体内这个来去无踪的谜语诈骗偷窃惯犯。 不论是于公,还是于私,他都该适可而止了。 “好……那道长我就先去灵堂了。您再多休息一会儿,开饭还早。” “嗯好……你不必太忧虑,今夜我会举行最后的仪式,一切交给我就好。你要做的 ,就是等到葬礼结束后,陪着你的亲人,送你爷爷走完最后一程。” “嗯,我知道了。” 说完,顾时就离开了吕南山身旁。 ………… 吕南山下午的“八仙”法事花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结束后差不多是三点多。 稍稍做点别的事情,再一等待,时间就飞快地流逝,转眼就到了吃饭的时间。 这是整场葬礼的最后一次豆腐饭,因而不论是菜品数量与质量,还是到达现场的人数,都是葬礼六天下来的最高格。 但因为刚才的事,顾时一直都有点心不在焉。 他还没有忘记遵守豆腐饭的规则,牢牢遵循着每一项他应该做不应该做的事。 只是在那一番的心理矛盾后,顾时对这规则终究产生了厌恶之情。理性一直在压制他不要做出小孩子气的行为来,但他的脑子里却不断地在想那些违反规则的举动。 为了不影响自己,顾时干脆就把那些想法和情绪偷了个干净,一股脑地全部塞进了单片眼镜里。 思想终于平静了之后,冷静下来的顾时意识到,自己可能已经遭受了污染。 这个污染不是仙家的污染,而是来自于八仙和天庭的危险性。 他好像知道了太多的事,导致他的想法受到了扭曲。 可都是吕南山告诉自己的呀,他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信息是有污染的?难道他是故意的…… 不对,在吕南山看来,阿蒙还在自己身体里,这些信息对我来说可能是有影响的,但八成不会影响到阿蒙。 在有阿蒙兜底的情况下,我就算被污染也不会出事。 这么说来,吕南山刚才的样子是很奇怪,莫名其妙地就和他说了一堆话。 现在想来,恐怕他不是在和自己说话,还是想把这些信息传递给阿蒙。 他是想要让阿蒙做点什么,这是吕祖的意思吗?祂向阿蒙发起了一项交易? 意识到自己可能不幸地变成了两个高位格存在交易会谈的桌子,顾时有些苦口难开。 吕祖的想法是泡汤了,因为阿蒙根本就没听到,而他还莫名其妙地遭受了污染,自耗了半天。 “这算是工伤吧,等阿蒙上线了我得找他要赔偿。” 顾时骂骂咧咧地回到了灵堂里,走到屏风后面,一屁股坐下来,就提前开始最后的守灵。 因为他刚才没有吃饭的心情,所以吃得很慢。等他吃好后,大部分人也都吃好了。 但意外的是,今天有很多都没有离去,纷纷等待在灵堂里。 顾时简单地查看了一下,留下来的人都是和爷爷关系近的那些亲属。 看来这大概就是吕南山法事的要求了,最最后的法事,需要他们这些近亲的参加。 与之相比,更意外的,其实是“四外婆”的到来。 她在刚才就赶来参加了豆腐饭,只是顾时没有心思去理会她,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如今,她不仅吃掉了最后的豆腐饭,还要参加最后一场,由吕南山亲自主持的法事,不得不说她的胆子是真大。 “难道她是已经准备好了吗?连对付吕道长的法子也想好了?” 顾时很想去探探口风,只是这样做会破坏掉自己塑造的人设。 在“四外婆”眼中,他应该是一个寻求乐子的看客,如果跑去要求剧透,那就属于是自相矛盾了。 没办法,事情都已经发展到最后一步了,绝对不能因为走错一步导致满盘皆输。 吕南山也藏了很多,他或许已经预料到了这种情况,就看他会怎么处理吧…… 天渐染墨,黑夜降临,在和往常一样无聊的打发时间中,时间缓缓走向了午夜。 吕南山是带着几个丧葬工作人员一起来的,他们还拉着一口木头棺材,在几位男性亲属的帮助才稳当当地进入了灵堂。 看到吕南山的到来,“四外婆”本能地去掩盖自己的身形,但是前者却完全没有注意她,连看都没看一眼,只是忙着在准备法事的事务。 见到吕南山的游刃有余,顾时也是松了口气,把心思放在了这最后的法事上。 在亲属和工作人员的协助下,吕南山指挥着众人,戴着口罩与手套,把爷爷的遗体从冰棺内取了出来,转移到了棺材中。 低温保存了数日,爷爷的遗体早已进入僵直状态。身体的骨骼肌肉全都僵硬地无法转动,几个中年男人花了很大的力气才把爷爷安全地移入了棺椁。 转移了遗体后,父亲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被子,把它们塞进了棺材里,不留一丝缝隙地盖在爷爷身上。 奶奶也取出了一枚金戒指,强忍着眼泪请求工作人员帮忙把它放入爷爷的嘴巴里。 等到一切都准备好后,换上道袍的吕南山拿着一袋子的棉花,对众人说道。 “排好队去围着棺材走三圈,来,一人拿一个棉花,走完之后把棉花放到棺材里面。” 众人配合着,拿了棉花就走到了屏风后面,保持着绝对的安全,沉静而又肃重地开始围着棺材套圈。 顾时也攥了个棉花,神情专注地看着棺材里安详的爷爷遗体,同时还盯着“四外婆”的一举一动。 她也是从吕南山那里拿了棉花,一直在注意她的顾时明显地看到了她在强装镇定,只是吕南山也没有任何表现,和面对所有亲人一样面对着“四外婆”。 等到三圈走完之后,什么也没有发生,“四外婆”也没有做什么事,老老实实地按照吕南山的指示把棉花丢进了棺材里。 没有事就是最好的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四外婆”能安安分分就是最好的帮助。 顾时松了口气,正准备把棉花丢进棺材里。 可他才向着棺材踏出一步,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下一秒,他的眼前一黑,就像是断线风筝一般,神思忽然间就飘离了地面,连发生了什么都来不及细想,整个人直接失去了意识。 第138章 梦境深处 “钱老,我去厨房整点宵夜来,您要不要吃些什么?” 坐了快一个下午的王伟杰从椅子上站起来,捶了捶酸痛的腰,把和臀部皮肤紧贴在一起的裤子拉开了,对着身旁的钱老说道。 “嗯,我就不吃了。” 钱老手里拿着一份很早之前收集来的《赛里斯民俗文化汇总研究报告》,正一边看着屏幕上灵堂内众人绕着棺材转圈的场景,一边不断地翻找着相关的资料。 “那好吧,我去整点绿豆汤来。” 王伟杰挪开椅子刚要走向会议室大门,又被桌子对面的林晓妍叫住。 “等一下,阿伟先生,帮我也带一份呗。” “诶诶诶,还有我还有我!” 被绿豆汤这个字眼勾起食欲的刘洋也跟着举手道。 这两人一带头,本来还挺安静的会议室马上就闹腾了起来,一只只手接二连三地举了起来,一双双看向王伟杰的眼睛中充满了对绿豆汤的渴望。 “我,这……” 王伟杰呆愣了一下,手足无措地抬了抬胳膊,很快又因为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地放了下来。 他把责备的目光投向两个起哄的始作俑者。对此,林晓妍毫无反应地对他眯着眼睛笑嘻嘻,而刘洋干脆装瞎子,根本不和他对视。 “我说,你们对跑腿带饭的人就那么不尊重吗?” “对不起义父我错了!请把绿豆汤给予我吧!” 光速滑跪的刘洋很痛快地展现了男儿膝下有黄金的特色现代化,引得旁人一阵欢笑。 王伟杰直接无语了,本来他也打算随口吐槽一下就去给大家拿吃的,没想到刘洋这货投降的速度比他行动的速度更快。 也不知道是不是众人的热闹引起了钱老的兴趣,还是绿豆汤的魔力真的有这么大。三言两语下,本来没有说话的钱老忽然转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王伟杰的说道。 “小王啊……其实我突然又有点想吃了。” “啊这。” 这下好了,这下真变成他一个人给所有人带饭了……诶话说,带饭者即为义父这是男寝不成文的规定,那么钱老这是不是…… 王伟杰晃了晃脑袋,把那个尊师重道的想法抛到脑后,清点了一下会议室的人数,就准备离开去厨房拿绿豆汤。 然而,这绿豆汤恐怕是注定喝不成了。 王伟杰转身刚要走开,他那朝向屏幕的眼睛就看到了画面中本来还拿着棉花走向棺材的顾时,忽地直挺挺地倒向的地面一幕。 “有情况!顾时他怎么又倒下了!” 王伟杰这一嗓子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都拉回到了屏幕上,就在众人惊惧的注视下,顾时是真的以一种僵直的方式倒了下去。 他的身体没有任何缓冲,脑袋直接磕到了棺材上,然后整个身体又带着头一并撞向地面,发出了一阵沉闷的撞击声,让所有正在观看这一幕的人,都不由得产生了相应的幻痛。 ——“嘶——这一下得疼死人啊。” ——“现在已经不是疼不疼的问题了,顾时他这是突然休克了吧!” ——“未必,有可能只是……好吧我想不出来只是什么,这就是昏迷!” ——“淦,该不会真的和那个吕道长说的一样,顾时因为知道太多,遭报应了?” ——“我看不太会……” 就在所有人议论纷纷之际,顾时的画面上霎时染上了一层黑雾。 这黑雾可把人们吓了一跳,要知道在怪谈中死亡的解密者,他们的画面出现死亡播报前,就是这样一副被黑雾笼罩的景象。 但出现在画面黑雾上的,并不是血淋淋地死亡播报,而是一行整齐苍白的提示文字。 『赛里斯解密者顾时,第二次通话时间,将于三十分钟后开启』 ………… 断片,通常指记忆缺失。 这种情况一般会常见于大量饮酒后,因为酒精所导致的脑神经麻痹,人会在断片后忘记之前一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 顾时从来没有喝过酒,自然也没有体验过断片。 但是现在,他终于是体验到了人生第一次,不是因为喝酒而导致的断片。 他只感觉到脑子一片空白,什么思想都没有,仿佛置身于一片混沌中。 等到他重新恢复意识时,他的眼睛就已经睁开许久,直愣愣地望着前方的土地。 左半边是天空与数不清的树冠,右半边是黑乎乎的泥土地……慢着,世界为什么会是侧翻过来的? 傻愣了一会儿,顾时感觉到了侧脸传来的接触感,他这才反应过来不是世界侧翻了,而是他自己就倒在地上。 他赶紧用手撑着地面,把自己从地上支起,换成了坐姿。 除了意识还不怎么清醒以外,顾时的身体一切正常,体力也十分充足,没有任何不适感。 “我这是……怎么了?” 顾时紧闭着眼,试图努力地回想起那段空白前的事情。 混乱的脑海始终无法集中思维,他只好一手扶着单片眼镜,同时努力地在脑子里勾画出那座灰雾钟塔,想要通过冥想来稳定精神。 而冥想的确有效。很快,当那座钟塔在顾时的脑海中成形时,那些混杂的记忆也逐渐被他提取了出来。 “我是在灵堂里……围着棺材转圈,然后……” 顾时眼睛一亮,直接从地上蹦了起来。 “然后我是昏倒了吗?!” 他都想起来了,包括他跟着众人围着棺材套圈的事,包括他紧盯“四外婆”一举一动的事,也包括他本来正要走向棺材,却忽然失去了知觉的事。 “葬礼现场不是很正常吗,这是啥情况啊?” “呼,冷静冷静,先看看我在哪里……” 顾时先把注意力从面对自己离奇昏迷的惊骇中转移出来,视线往前聚焦,扫过面前的景色。 林海山野,小道路边,这个景象他非常熟悉,只是变得比之前更加昏暗了一些。 “这不是从永安村通往谢正义家的那条路吗?” 顾时诧异地回过头,往山路的另一头看去。 “我这是突然进入梦境世界了吗?” 看着这个熟悉的地方,顾时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但这就更加奇怪了。进入梦境世界的条件,明明是需要在沾染仙家污染的情况下于灵堂范围内睡着,可是他刚才分明非常清醒,根本没有睡着的征兆,完完全全就是突然间地失去了意识。 与其说是他是因为昏迷了才进入的梦境世界,倒不如说,他更像是被强行拉入梦境世界而导致了昏迷。 如果是被强行拉入梦境世界,那么造成这一切的不会有其他存在。 “是仙家,难道是祂?” “祂主动把我拖入到梦境世界来了吗……” 顾时一瞬间产生了些许的惊慌,这无可厚非,毕竟对方是一个高位格的序列二天使,连吕祖都一直没有找到的存在。而现在,一直保持着神秘的祂,主动地找上了自己,并对他出手了,这怎么会不让人有些心慌呢? 但惊慌只是一下子,顾时随后更多产生的情绪,是激动。 他之前一直在担心,怕吕南山亲自下场的各种仪式把仙家吓跑,让祂干脆主动放弃了对爷爷的污染,选择继续潜伏,接着去污染爷爷的后代们。 但是现在看来,祂不仅没有逃走,还终于按耐不住地主动出击了。 “祂终于是被逼急了,吕道长的鱼饵上钩了!” 顾时连忙镇定下来,闭上眼睛,诚心地念诵了一遍吕祖的尊名,试图把这个消息传递给外头的吕南山。 可当他完整地念完了尊名后,他却没有感受到吕祖那原本应该会投来的注视。 而且不仅没有注视,就连一丝一毫吕祖的力量与气息,他都没有感受到。 “这是怎么回事……” 这时,顾时才感觉到,周围的环境似乎和正常的梦境世界有些不太对劲。 原本的梦境世界,其故事发生的时间是在夏季,白天的天色应该会比较亮堂才对。 可是现在,四周的光线无一例外都非常昏沉,连树上的叶子都仿佛褪色了一般,失去色彩,附着着一层挥之不去的灰埃,了无生机。 天空中还能看见太阳,但是这轮太阳也非常古怪。 从其方位来看,现在应该是傍晚时分,按理来说天色不会太暗,世间万物也应该被一层橘黄色笼罩才对。 然而,就和那些树叶一样,天空中的太阳散发着阴冷失温的苍白光芒,没有任何的颜色,清冷的阳光将整个天空也覆盖上了一层灰障,没有色彩的光辉笼罩着世界,好像夺去了所有颜色与温度,让世界单调至极,浸没在压抑无情的泡沫中。 “梦境世界也出问题了吗……” 顾时感受到环境中的一切,灵性随着他不安的心情不断地在他的体表流动,探知着所有可以获取到的信息。 从环境的灵性活动中,他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还是说,我进入的不是原来的那个梦境世界。” 如果说之前的梦境世界给他的感觉就和现实几乎没有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环境中始终存在着一股若隐若现的不明气息。正常情况下什么也感受不到,只有当他主动用灵性去感知,或是开启灵视才能发现。 那股气息,就像是在一家动物园中,你走到某个指向不同园区的告示牌前,还没看清上面写着的具体动物,便已经闻到它们的气味一般,一股的腥臊气。 现在,这股气息被放大了,顾时一用灵性去感知,就能直接感受到它的存在。 这给他的感觉比以前更加的压抑,如果说之前他只是在浅水区嬉戏,那么现在,他已经来到了深水区,注视着海底吞噬所有光芒的黑暗,面对着充满眼睛的未知,压抑到令人产生难以遏制的恐惧。 “浅水区与深水区……我的这个想法好像非常符合现在的情况。” “之前的梦境是浅层,没有那么压抑混乱。” “那么现在的梦境就是深层,所蕴含的某种力量也就越浓厚。” “梦境世界是仙家所创造的,那么这始终存在于梦境世界的气息,自然不会属于其他存在。” “这就是仙家的气息!” 顾时抬头,把这灰暗无光的世界尽收眼底。 能拥有如此浓郁的气息,这只能代表一件事。 他现在离仙家非常的接近,或者说,他现在已经真正地来到了仙家的所在地。 梦境世界的深处,即为仙家躲藏的地点! 祂根本没有在别的地方,而是一直在吕祖注视着的灵堂,注视着的梦境世界的深层。 这也难怪,在这里,顾时连一点吕祖的气息都没有感觉到,就连念诵尊名也没有得到吕祖的回应。 这说明深层的梦境世界足够隐蔽,隐蔽到连吕祖都没有发现,让仙家得以一直在此暗中潜伏,伺机而动。 终于找到了仙家的藏身地,顾时确实有些欣喜。 但现在,他很难去维持这份喜悦。 被拖进了梦境的深处,没办法联系到吕祖,就连阿蒙也不在,他就算找到了仙家,那又能做些什么? 从目前的状况来看,他应该是无法主动脱离深层梦境的,他相信仙家也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幸好在他昏倒前,吕南山就在现场,想来此时的他应该也察觉到了不对劲,正在想办法解救自己。 可吕南山的施救具体什么时候才能到来,这又是完全的未知数。 难道要在这里静候佳音,一直等着吕南山来救他吗? 俗话说动不如静,可这里是梦境世界,是仙家的世界,他进入到这里,就相当于已经完全暴露在了仙家的视野中。 仙家没有来找他,说明是仙家在等自己去找祂。 而这应该也就是仙家把他拉进这里的目的。为了这个目的,仙家也不会允许自己在原地一动不动等着救援。 忽然,就像是验证他的想法一般,他发现身后的山路以及世界开始逐渐崩裂,坍缩成没有任何存在的虚无,并且还在慢慢向自己所站着的地方靠近。 “果然,祂在逼我行动!” 顾时咬着牙,现在就算他再不想行动也不得不动起来了。 山路崩塌的速度越来越快,顾时只好迈开腿,朝着前方跑去。 这条山的长度和走势他记得一清二楚,在之前的梦境探索中就已经被他摸清了。 他的背后通往永安村,前方的道路是通向县里的途径。 可还没等他跑多远,刚踩上一处高坡,顾时就远望见前方的世界也开始了崩塌,正在以前后夹击之势,同时向自己袭来。 难道这是绝路之计,仙家打算直接用这样的方法杀掉自己吗? 这应该不是答案。 因为就在两片崩塌中,存在着的不只是顾时,还有一个建筑物。 那正是谢正义的家。 很明显,仙家在逼迫他前往那里。 已经感知到危险的顾时,压制住疯狂发出警告的灵性预警。 纠结再三,不等身后的崩塌延伸到脚下,他便干脆地跃出脚步,径直冲向了谢正义家。 谢正义家的门没有锁上,甚至直接大开着,露出内院的情形。 顾时拐进了院子里,他就感觉到身后的紧迫感已然消失,他就直接停下脚步。 可身后的紧迫感消失,面前的危险感却是已经到达了无法忽视的地步,如同一颗在不断跳动的心脏,触动着他的神经。 一边歇息,一边观察着谢正义家的院子。 这个院子已是空无一物,连灰尘也不存在,宛如一座死宅,而主屋的大门,却依然紧闭着。 顾时的危机感,便直接来源于那间主屋。 他不想去开门,可又不能就这么站在这里。 而当顾时刚朝其他地方迈出脚步,想要挣扎一下那不会存在的其他选择时。 主屋的大门,訇然而开。 顾时不可避免地直接看到了主屋内的景象。 只见那本来充满着华丽装潢的大堂此时充满了扭曲的血肉。脓水与瘤囊,像是腐烂发臭的果子,挂在生长着黑刺毛发的触手枝条上,向下滴落,渗入那些鼓动着的粗犷暴虐的血管里,流向这片血肉之海的其他地方。从这些血肉的各个角落里,一股股的黑烟不断从中喷涌而出,在上方聚集,向一个中心处坍缩,仿佛永远不会填满,永远处于极端的饥饿之中。那无止境的黑烟充斥着整个房间,如同旋涡一般盘踞在半空,旋转环绕,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亮,夺人心魄,捏碎着所有的生命人性。 而在那黑烟旋涡之前,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静静飘浮。 那是一个苍老的身影,白发稀疏,面容沧桑,是顾时在这六天中不断看到过的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那是所有事件的核心人物,所有诅咒的背负者,所有过往恩怨的开启者。 那是爷爷,吕佑生! 第139章 绝境? 血肉蠕动与黑烟滔天的骇人景色如同恶贼一般强闯入顾时的视野,一瞬间,他的理智就像是被点燃了一般,顷刻沸腾起来,险些让他失去意识。 和那次第一回的梦境不一样,再次见到仙家的顾时遭受的影响要远超出初见时。 这八成是由于顾时此时已经来到了梦境世界的内部,现在所看到的是没有被浅层梦境稀释过的仙家,因而被祂影响的程度也来得更加猛烈。 但是,顾时仍然感觉到,这还不是最严重的程度。 他现在所看到的仙家,恐怕还不是仙家的真身,只是一些力量的投影罢了。 他有预感,如果此时他见到的是真正的仙家本体,那么现在的他应该已经脑浆迸裂,意识沸腾而死了。 “祂还不能完全展露真身,是因为怕引来吕祖的注意吗……” 即使顾时在现在这个距离上已经可以完全感受到仙家那扑面而来的恶臭气息,但是显然对于外界而言,仙家的力量还远没有那么明显,无法触动吕祖的感知。 “这梦境是有多厚啊,这都没法子让吕祖看到。” “而且,怎么会是爷爷……” “是灵体吗,爷爷的灵体原来是被裹挟到这里了吗?” 顾时艰难地用极限余光瞄了眼飘浮在半空中的爷爷。 但是从后面看也只能看到爷爷的背影,根本看不清爷爷的面孔,无法分辨他此时的状态。 不过,至少可以肯定,爷爷还没有被仙家污染侵蚀,否则他就不会那么安然无恙地飘在那里,而是早已置身仙家怀抱了才对。 “得想办法把爷爷拉出来才行。” 顾时想着,他试图向侧面逃去,避免与仙家进行直接视线接触。 可就在他移开脚步的一刹那,顾时感觉到浑身一阵恶寒而起,就像是被什么深渊中的巨兽盯住的样子,使他脚底生根。 他不敢抬头,每看向仙家的那团血肉与黑烟都会让他眼睛发疼,头脑发胀。 但就算没有视野,顾时也能感知到那道注视来自于哪里。 是那团黑烟之中。 在初次的梦境中,黑烟所化成的旋涡就展现出了疑似仙家力量窗口的作用,甚至还出现了仿佛是眼睛一般的猩红光芒。 以此至少可以确定,黑烟就是仙家影响世界的介质,在那黑雾的另一层面,或许就是仙家的本体所在。 “我很好看么,你在看什么?” 顾时奋力地想要挣脱被仙家注视中的那种寸步难行之感。 他一扶单片眼镜,果断地偷走了自己一瞬间的全部想法,只留下了“向左位移”这个简单的行动指令。 想法被全部窃取,顾时的意识在那短暂的一瞬变得空白,痴愣了一刹。 就在他的意识断线的同一时间,被留下来的那个想法开始驱动着他的身体。 他的双腿被这简单地指令所调动,轻松地架着整个身体往左一移。 下一秒,由于窃梦家的能力限制,被偷走的想法在顾时身上强制执行,悉数回归他的身体。 他的那些想法伴随着意识,就像是在体外转了一圈,又飞回了他的大脑。 顾时痴呆的双眼立刻恢复了神采,意识重新上线,停留在窃取想法一瞬间的思路也重新运作起来。 见到自己眼前的景色发生了明显的位移,顾时就知道自己的技巧起作用了。 通过前面几次和仙家力量的交锋,顾时稍微摸清楚了其中一部分的运行原理。 他大胆猜测,仙家的力量可能是作用在了他的意识中,利用祂的能力,或是干脆利用位格压迫,限制住了他思维,控制了他的行动。 既然这个力量是作用在意识中,那么只要没有意识不就好了? 所以顾时巧妙地通过窃取自身想法,让自己的意识短暂地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正是如此,通过影响意识来限制身体的仙家力量,也就无法再锁定顾时的行动。 他的身体遵从的简单指令与本能的调动,轻易地脱离了仙家的控制范围。 现在顾时眼前,已经是主屋外层的墙体而不再是直面其中的仙家,祂的力量似乎失效了。 但也只是失效了那么一会儿。 突然间,顾时看到一道黑影瞬间从主屋大门内蹿了出来,只在他的视野中留下了一道残影。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他的腰腹就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压迫感,连同整个人都被提到了半空中。 顾时这才看清,那是一条完全由黑雾组成的漆黑触须。 它从主屋内延伸了出来,正紧紧地缠绕在自己的腰间,并且还在不断收紧。 肌肉与骨骼之间因为外力开始摩擦,骨骼发出了丝丝位移的颤抖声。被挤压的脂肪不断向下冲击腹腔内的脏器,脆弱的内脏完全无法承受过于强烈的压力,开始纷纷出现负效应。 骨骼扭动的疼痛与内脏被压迫导致的反胃感同时施加在了顾时身上,他本想要出口气,却发现由于腹部被压迫,导致他的肺部无法有效地进行呼吸。 一瞬间,甚至连窒息的感觉都伴随着温热的血流顶上了顾时的大脑。 仙家的触须如同一条象征死亡的蟒蛇,其致命的尾巴已经如绞刑架一般牢牢扼住了顾时,正把他拽向死亡的洞窟,而祂的七寸却依然不见踪迹地隐藏在黑烟中。 随着触须的不断缩紧,顾时的身体也被触须往主屋里带。 那本来已经离开视野的血肉与黑烟再次进入了顾时的眼中,对他本来就已经孤木难支的意识造成了二次冲击。 “该死,根本挣脱不了,我没有那个力量!” “能窃取走什么吗……不行,我的能力有限,可以窃取的东西用不了,有帮助的东西窃取不到。” “就差一点点……为什么什么都差一点点!” 顾时在不断挣扎中被触须带到了主屋门口。飘在半空中的爷爷离他只剩一臂之遥,几乎是触手可及。 可顾时正陷入触手之困中,还在收紧的黑烟触须已经勒到了死亡线,窒息与内脏骨骼陆续开始破裂的危险逐步逼近他,让他根本无法做出其他有效的事情。 “怎么可能……就在这里结束。” “被这样的东西给干掉……” “我,我不能死……!” 就在顾时以为自己徒劳的求生意志终将变成无用功,成为他最后的结局时,忽然间,世界停滞了。 窒息,反胃,疼痛,所有的不适感全部消失,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那样。 飘在空中的顾时微微一愣,只见身旁不知从何处飘来了丝丝黑雾,将他慢慢包裹。 他的眼前,出现了一行文字。 『赛里斯解密者顾时,第二次通话时间,开始』 世界的一切都化作了无边的黑暗,眼前的文字赫然变成了一个十五分钟的倒计时。 “是通话时间,第二次的通话时间!” “但是我没有看到过提示啊,为什么突然就……” “难道是我昏迷的时候?我错过了那个提示吗?” 虽然没有收到第二次的通话时间的通知,但是这恰到好处的降临如同及时雨那样令人欢呼雀跃。 顾时,进入了无敌时间。 “得救了……暂时的!” 顾时往地上一瘫,刚喘两口气,就听见通话空间内回荡起了钱老的声音。 “顾时同志你怎么样了?” 钱老的声音急促且响亮,能听出来他是真的急了。 “我还活着,至少现在还活着。” 顾时快速地把自己遭遇到的情况跟钱老说了一遍,原本还因为和顾时正常沟通上的钱老,在听完顾时的叙述后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怎么会这样……居然已经濒临死亡了吗……” 顾时居然已经落入了仙家的手中,并且已经被控制住,即将被彻底杀死。 他不得不感叹,这第二次的通话时间开启的是如此及时,却又如此的令人绝望。 十五分钟,顾时只能安全地在此苟延残喘十五分钟。 等到通话时间一结束,他就会重新回到怪谈世界中,面对那已经命定的死亡。 被仙家直接抓住,无法联系吕祖,没有任何的手段可以挣脱,顾时已经彻底陷入绝境了。 而他们也陷入绝境了…… 钱老站立着的身体一软,双腿一滑,差点就要跌坐到椅子上。 旁边的王伟杰眼疾手快,连忙扶住钱老,让他不至于倒下去。 “没办法了,这已经是死局了。” 钱老的脸色晦暗一片,已经是蒙上了死亡的阴翳。 “钱老你振作一点,我们……” 王伟杰想要说些什么宽慰钱老,但话语到了嘴边,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能怎么去安慰?顾时要死了,诡异要降临了,难道他要向那不确定的未来求援,给钱老描绘一个可能会有希望的未来吗? 难道他要说,顾时死就死了,只要他们还活着就行? 他说不出来这种屁话,一想到这些话语,连他自己都想给自己一巴掌,骂一声忘恩负义。 还没等王伟杰说什么,钱老在绝望中仍然抬起了头,看向屏幕中那置身黑暗,仿佛正在逐渐远去的顾时。 “顾时同志……我们,我们对不起你啊。” “我们没能起到辅助你的作用,让你横遭此难……” “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出路了。” “小同志,坐下来,我们最后说说话吧。” “你有什么心愿还没有实现的,如果这次之后我老头子还活着,我一定亲自去帮你实现……” 钱老的声音嘶哑且无力,他想要尽可能地让顾时不会那么痛苦地迎接死亡,但是似乎怎么说都没有什么作用。 在这一刻,钱老认为自己是很不称职的。 “心愿?为什么我的心愿要您老帮忙完成?这是什么奇怪的习俗吗?” 听到这样的话语,钱老诧异地看向画面上已经从地上站起来的顾时。 只见他露出了一抹神秘的微笑,一只手摸着衣服说道。 “我可还没活够,你们别这么悲观好不好?” “要死的不是我,是祂才对。” “钱老啊,你们真的已经给予我最大的帮助了。没有烦人的指挥,没有无用的提醒,每一次都尽可能地压缩了传递的信息。” “接下来,一切都会跟随时钟一起流动。” “午夜之后,光明终现。” ………… 当倒计时归零,黑雾散去,梦境世界的一切再次于顾时眼前凝聚成形。 黑烟,血肉,爷爷的身影,还包括那随着他的回归一同出现的窒息与疼痛。 “真极限啊,根本没有反应使用。” 顾时凭借着回归前攒下的一口气,强行忍住了那剧烈的痛觉。 他的手竭力地从领子开口处伸向丧服内侧,指尖很快就摸到了一个东西。 他立刻攥紧那个东西,用最后剩下的气息喊道。 “干元亨利贞,急急如律令!” 刹那间,火光从顾时的胸口开始冒出。 那光芒携带着巨量的热,不受控制地肆意向前喷出,却没有触及顾时的身体与衣服,直接穿透了它们,径直地照向前方的黑烟。 那光芒一经触碰到黑烟,空间就开始发生剧烈的颤抖。大堂下方的那些血肉也随之抽搐起来,互相挤压着,发出了仿佛尖叫一般的刺耳声响。 黑烟触须一下子就被光芒撕裂,顾时挣脱了束缚,从死亡的阴影中成功逃离。 这光芒的来源并不是他物,正是顾时之前从吕南山那里求来,并且还额外复制了一张的火雷符咒。 方才他在通话空间里摸了摸身体,意外的发现自己的身上居然还携带着那两张符咒与那个神奇打火机。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身上的这些物品一直跟随着自己。这些特殊物品,是绑定在他的意识当中的。 在通话空间中存在,那么在梦境世界中自然也存在。 似乎是感受到了黑烟中的仙家气息,那光芒不减反增,迅速膨胀了百倍,化作一道道如同蛟龙一般的火焰雷电。 其中蕴含着的能量,顾时看上一眼,就感觉自己的眼睛仿佛遭受了重创,险些陷入失明状态——而这,还是在火雷符本身不会对常人造成影响的情况下。 被彻底激发的火雷符席卷着势不可挡的气息与力量,释放出万丈火雷,以如日之炎灼烧着仙家的一切外显力量。 那些黑烟瞬间就被吹散,血肉也顷刻焦烂成渣,大堂内一切与仙家有关的存在就像被点燃的柳絮那样瞬间消失。 当那些尖叫声停息时,火雷符也停止了力量的输出。 符咒在空中燃尽,黄纸的灰烬飘落地面,空中浮现着那火红的符咒,片刻后才真正隐入空气里。 “给力,这符咒真有用。” 顾时满头大汗地喘着粗气。 虽然在梦境世界里不会损耗体力,但是火雷符的发动却需要消耗他的灵性与精神力。 顾时从内袋里摸出了剩下的那张符,仔细地看了看,确认这张留下来的符才是吕南山一开始给他的那张。 而刚才用掉的那张,是利用仪式获取来的。 “阿蒙没骗我,这仪式是真有用。” 歇息片刻,顾时的气息恢复了正常。 他站起身来,看向依然飘浮在空中的爷爷。 此时,大堂内已没有仙家的踪迹,但是环境中还仍然存在着仙家的气息,只是比之前变得淡了些。 “仙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得赶紧离开!” 顾时马上来到爷爷身前,想跳起来拽住他,把他拉下来。 可是当顾时抓住爷爷的脚后,却发现爷爷还飘在空中,怎么拽都拽不下来,甚至顾时自己还能以此双脚腾空。 有股力量在与他对抗,仅凭肉体力量是没办法把爷爷拉下来的。 “是仙家在作祟,祂使了什么手段?” 顾时围着爷爷看了两圈,忽然有了个想法。 “爷爷一直都没有处于清醒状态,或许原因就在这里。” “只要我把‘清醒’给予爷爷,让他醒过来试试看?” 想着,顾时扶了扶单片眼镜。 他还有剩下一部分的“清醒”,都是从几位亲戚身上窃取来的,足够量大管饱。 正当他要调动灵性,释放这些清醒时。 顾时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在从爷爷的背后,也就主屋的大门口外高速接近。 他的目光立刻从爷爷身上移开,看向前方。 只见一个女性的身影,以四足扑行的姿态,极速地闯入了大院。 她面带恨意,双目怒视,扭曲的脸庞张牙舞爪地朝顾时扑来。 这不是别人,竟是“四外婆”。 她居然也来到了梦境世界,并且同样进入了深层的梦境! 她这是要做什么?!吕南山在外面没有看好她吗?! 就在顾时准备出手掏出另一张火雷符时,只听见前方的“四外力”以凄厉的声音冲着他高喊道。 “戾然贼子,休伤恩公!!!” 第140章 讨封的真相 “贼子?谁啊,我吗?” “恩公?什么恩公?她在说谁?” “不是,她到底是哪边的?” 顾时的脑子里先后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疑问,他原先已经建立好的关系网与分析图被“四外婆”的一句话粉碎得干干净净,以至于他都陷入了短暂的失神中。 但他的视觉还没有掉线,那不断迫近的攻击刺激着他的神经,让他从疑问中挣脱了出来。 他看见了“四外婆”那闪着黑光的十只手指上的利爪,那绝不是人类能拥有的爪子,而它们正在向自己的咽喉袭来。 灵性在警告他,那对利爪上此时充满了难以言喻的诅咒,其中蕴含的力量甚至快要赶上吕南山那张火雷符中的力量了。 顾时意识到,如果被这一击攻击中,那么他绝对会凶多吉少。 于是他丝毫不敢再多犹豫,立刻伸手向近在咫尺的“四外婆”抓去。 一下,两下,顾时的运气很好,他只用了两下就窃取到了“四外婆”的想法。 “用爪子攻击他!” “四外婆”的动作顿时一滞,取而代之的是顾时不受控地挥动双手往前一挥。 这一下可不得了,顾时甚至都听到了轻微的破空声,可想而知“四外婆”本身对这一击抱有的信念有多么强烈。 但他可没时间去感叹对方的情感,利用想法窃取中断了她的攻击后,顾时赶紧从她的行进路线上避开,躲到了漂浮在空中的爷爷的另一侧。 想法被窃取并没有让“四外婆”出神太久,顾时前脚刚移动身体,她后脚便恢复了神志,表情扭曲且愤怒地想要追加发起下一道攻击。 顾时见状,连忙拿出了那另一张火雷符,架在身前,同时另一只手做出阻挡的动作,嘴里还大喊道。 “等一下,自己人,别开火!” 顾时的这一喊的确叫住了“四外婆”,也不知道是感受到了火雷符带来的威胁,还是顾时的叫喊真的让她产生了片刻的迟疑。 “四外婆”停下动作,眼睛瞥了一眼空中的爷爷,然后又将利刃一般的目光射向顾时。 “谁跟你是自己人,你这无耻小人!” “今天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对恩公下手的!” 说完,“四外婆”作势又要扑过来。 “谁是无耻小人,不对……什么恩公,等等等等!我都要被你搞晕了!” 顾时赶紧又绕着爷爷转了一圈,一边挥动着手里的火雷符,一边指着空中的爷爷。 “你先冷静一下,这火雷符对我和爷爷是安全的,对你可就是大杀伤了!” “哼,那死道士不是正身降临,我硬扛这一击最多也就是变成残废,在那之前,我就能先把你从这里赶出去!” “你能让我脱离梦境世界吗……不对,重点不在这里。” 顾时又绕了一圈,站稳之后赶紧先把一些“清醒”给予了爷爷。 几秒后,漂浮在空中的爷爷发出了微弱的喘息声,原本固定不动的身体也稍稍地抖动了一下,缓缓地向下降落了一点高度。 “你!……你做了什么?” “四外婆”本来看见顾时停下来不知道对空中的吕佑生做了什么,她心里一紧,正要上前阻止顾时,却发现吕佑生居然有了苏醒过来的反应。 看到“四外婆”停下了继续攻击的动作,顾时才放下心来,明明没有消耗体力但还是呼吸了几口气,让心情平静了下来。 “我说了我是自己人,你还一直追我。” 不过这并不能完全怪“四外婆”行为应激,着实是之前顾时给她留下的印象就不好。 这也没办法,在当时的顾时看来,“四外婆”就是葬礼中的不确定因素,并且还存在着因为讨封失败向爷爷复仇的动机。 顾时对她的定位完全是反方阵营,通过吓唬对方让她不会贸然行动自然是绝佳之选。 可谁知现在突然摇身一变,立场瞬间反转。 顾时被她那一声“恩公”叫得晕头转向,捋了好一会才找出一个思路来,开口对“四外婆”说道。 “我先跟你坦白一下,之前我那个样子不完全是真的。” “我是你说的阿时……呃,但又不完全是。” “总之,我的目的也是为了保护爷爷,你先信我这一点。” “哼,保护?你不是来看戏的吗?现在想到保护了?” 看来“四外婆”根本不相信顾时的说辞,但也没有进一步地做些什么。 “那是唬你的,谁让你的复仇情绪这么强烈,我还以为你是来找爷爷索命的,不把你吓住万一你狗急跳墙怎么办?” “什么?!索命!” “四外婆”的情绪突然激动起来,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地冲顾时吼道。 “你居然说我是来找恩公索命的!你这黄口贼子,给我拿命来!” “不是!你给我等一下啊!” 顾时没料到对方会瞬间炸毛,他赶紧又窃取了“四外婆”的想法。 在顾时强制性地往前做了一个扑咬的动作后,“四外婆”也因为想法被窃取而冷静了一点。 纵使心中充满了怀疑,但看到顾时这样的表现,她也有了些犹豫。 “你真的是来保护恩公的?” “妈诶,你终于听进去了啊!” 顾时从扑咬的后摇动作里直起身来,长出了一口气。 可“四外婆”还因为之前留下的阴影保持着戒备心。 “不,我不相信。” “你说你在唬我,但是那天晚上,你对我做的事情我可还记得清清楚楚。” “那份力量,那种毛骨悚然的能力,绝不会是骗人的。” “说!你到底是谁!” “你说我对你做了什么?” 顾时一愣,随后他就回想起了第五天醒来时,“四外婆”那明显在回避自己的状态。 他本以为那是由于之前的欺诈终于起了作用,但现在看来,似乎是因为别的原因。 但是那天晚上他根本没有做什么啊,他那时在梦境世界里,在外面的只有…… ……阿蒙! 顾时瞬间戴上了痛苦面具,他大概猜到“四外婆”说的是什么了。 这家伙果然不安分,他到底是干了什么才把“四外婆”吓成这样的。 “不是,你先冷静点,那不是我。” “你之前不是闻到我身上有奇怪的味道吗。” “你没闻错,我的身体里是有异常的存在。” “呃,你有没有看过网文啊,那种随身老爷爷文你看过吗?” “总而言之,对你动手的是他,我最多就是打了几个嘴炮吓唬了你而已。” “不信你感知一下,现在的我和那天晚上的我是不是不一样?” “四外婆”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警惕地向前走了半步,顾时感觉到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扫过一般,像是绒毛,弄的他脸颊有些痒痒的。 “还真不一样……没有那种危险恐怖的感觉……” “四外婆”皱着眉头喃喃自语道,然后她又重新看向顾时,放松了些许戒备,将信将疑地问道。 “你是阿时?” “我是,但不是以前那个阿时……我有了奇遇,不过立场绝对没问题。” “之前电梯的样子,是你装出来的?” “是,我让我身体里的那位跟我打配合。” “包括后面我找你说话时的样子……也是装出来的?” “是,如假包换。” “四外婆”不满地啧了啧嘴。 “什么如假包换,到底是不是装的,你是什么目的,给我说清楚,不要神神叨叨的跟个江湖骗子一样!” “是装的是装的,葬礼前几天和现在才是我正常的样子!” 顾时觉得“四外婆”的脾气实在是太暴躁了,他明明已经很诚实地有什么说什么了。 “至于目的,你还看不出来吗?” “我是来救我爷爷的呀!” “倒是你,一直怀着那么可怕的恨意,现在又把爷爷叫作恩公,你是怎么回事?” 在口才的作用下,“四外婆”对顾时的信任面占了上风,对他的态度不再含有那么强烈的攻击性了。 “恩公就是恩公。没有当年的那一次讨封,我现在早就变成一摊烂肉了。” “为了报答恩情,我来到恩公身边,跟随他走完这一生,这就是我的理由!” “四外婆”说话的声音里带有明显的自豪与憧憬,这样浓郁的情绪完全不疑有假,让人难以把她与之前散发出污染级的恨意的样子联系到一起。 “讨封,你讨封不是失败了吗?” 顾时完全混乱了,他可还记得最后一次梦境轮回里看到的景象。 “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对不起,你既不是人也不是神。” “爷爷不是拒绝了你的讨封吗,这不是失败了吗?” “你是怎么知道的?” “四外婆”惊诧地看着顾时,刚才他说出来的话,与吕佑生当年对她说的完全一样,只是最后一句少了一点而已。 她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了那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天,情不自禁地把恩人的话语再次回味了一遍。 “你既不是人也不是神……你就是你自己。” “不要用其他的存在去代替你,不要执着于缥缈的成仙。” “作为一个自由的生物,好好地活下去。” “四外婆”痴迷地复述着吕佑生当年完整的话,其中饱满的情感满溢地让顾时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回味之后,她从过去回到现在,继续说着。 “那天,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我的状态已然到达了崩溃的边缘。” “为了活下去,我准备拼死一搏,想要直接进行讨封仪式,通过成为半仙来稳定住自己。” “我在山路边守了一天一夜,却迟迟没有遇到合适的讨封人选。” “就在我即将绝望之时,我终于等来了恩公。” “四外婆”的眼睛一亮,看向飘浮在空中的吕佑生,仿佛又回到了那天,看着吕佑生骑车而来。 “我们这些精怪的讨封,虽然只需要简单的一句话便可以获得无上的神力。” “但这其中,也包含着代价。” “讨封仪式的真实目的,是为了让他人肯定我们的修行成果。有了他们的认可,我们的功力才能更进一步,到达新的境界。” “可这该如何认可,却始终是困扰我们的一个答案。” “为了保证成功,我们的先祖退而求次地创造了‘似神非人’的讨封问句。” “只要对方回答了像神,我们就能够以最安全的方式成为半仙。” “可由于这和真正的仪式存在误差,因此通过‘似神非人’的方法而成功的讨封,给我们带来了相应的代价。” “回答了‘似神非人’的讨封者,将在某种意义上成为我们的契约主。” “我们的力量会为契约主所用,我们的存在也会围绕着契约主而存在,无法离开他们太远的距离。” “契约会随着血脉不断传承,终身为其所困。” “这是以自由为代价获得的成功,但我的祖先们前赴后继,无一例外地都选择了这条道路。” 说着,“四外婆”无奈地摇了摇头。 但随后,她的目光又神采飞扬,情绪高昂地对顾时说道。 “但是!我遇到了恩公!” “恩公的回答,给予了我真正的成功!” “当时我没有得到‘似神非人’的肯定回答,我以为自己已经完蛋了。” “我甚至因此产生了对恩公的恨意,这是我最后悔的一件事,我为此忏悔了多年。” “因为恩公血脉非凡,我不敢对他下手。再加上那时我濒临崩溃,几乎是完全失去了理智,跑回了山林里。” “幸好我没有对恩公做什么,否则我绝对会自栽谢罪!” “回到林子里,我就立刻失去了意识,昏倒在地。” “三天后我醒了过来,发现自己的力量与状态都更进了一层,我真正地成为了半仙,一个自由的,完全的半仙!” “那时,我彻底理解了所谓讨封仪式的正确回答。” “修炼的力量源于自身,飞升的机缘也因于自身。” “恩公给予了我对自身的肯定,他认可了我修行的努力,他希望我可以活下去。作为自己,自由地活下去!” “四外婆”的情绪完全陷入了亢奋中,顾时甚至感觉下一秒她都能为爷爷去死。 没想到当年是这么个情况,所谓的讨封居然那么复杂么。 爷爷的一时善意,不知是机缘巧合,还是天意使然,成就了“四外婆”的仙途。 当年这简单的几句话,经过时间的推流最终把回报带到了爷爷身边。 “所以你借用四外公妻子的身份,就是为了报答爷爷吗?” “爷爷他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吗?” “知道的。” 从亢奋中冷静过来的“四外婆”说出了一个意外的回答。 “在恩公的帮助下,我在那之后的修行更加突飞猛进,短短二十年的时间,我就再次上升一步,拥有了更强大的位格。” “已经拥有了足够力量的我,终于可以回报恩公的大恩大德。” “通过永安村那里留下的信息,我跨越千山万水,终于再次找到了恩公。” “和恩公一见面,我就向他袒露了身份。” “恩公本来并不想要我受恩情的束缚,但我执意要回报他。” “于是,我利用能力伪化成了恩公去世四弟的妻子,安定在了他的身边。” “恩公看出了我的伪装——恩公不愧是恩公——但他没有拆穿我,我便一直那么在恩公身边守护着他和他的家人。” “直到现在……恩公年寿终尽。” “四外婆”的情绪低落了下来,她真的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情,也难怪顾时最开始就能偷到她的想法。 这样一来,一切都能说通了。 为什么“四外婆”一直没有做什么,为什么每次顾时在做什么的时候她都会恰好地出现,为什么她几乎每次守夜都在场,为什么她会明显地对伪装成阿蒙的顾时产生敌意。 “四外婆”的恨意,根本就不是针对的爷爷,而是针对造成爷爷不得安宁的幕后真凶,也就是仙家。 只是这一切因为信息的缺失,导致了双方都产生了各自的误解罢了。 一经说通,顾时彻底放心了下来。 “好了好了,是自己人就好,赶紧先把爷爷弄出去再说。” 提到爷爷,“四外婆”瞬间就从那种情绪四溢的状态中脱离,进入了认真状态。 “恩公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把他拉下来?” “是仙家的手段,这个梦境世界的存在也借助了一部分爷爷的记忆,不把爷爷弄醒,他是没办法出去的。” 说着,顾时扶住单片眼镜,对“四外婆”摆了摆手。 “你让开点,让我把剩下的清醒全部放出来。” “四外婆”点了点头,从顾时前方让开。 现在在顾时面前,就只剩下了爷爷。 他深吸一口气,刚准备调动灵性。 突然间,空间开始发生剧烈的颤动,仿佛整个世界开始天旋地转。 顾时完全无法站稳身姿,他刚要释放清醒的动作一歪,不得不空出手来扶住地面,以防自己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强烈的晕眩中,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忽然,在他前面的空中,有什么东西粗暴地撕开了一道裂痕。 一束漆黑的光芒从其中飞出,不偏不倚地打在顾时身上,冲击力直接将他击飞了数米远。 勉强稳定住身体的“四外婆”第一时间挡在了爷爷前面,她警惕地看着那道凭空出现的裂痕,同时回过头冲着顾时叫道。 “你没事吧!” 被摔得脊背发疼的顾时咬牙撑起身体,他想要回答她,但是腹部又忽地传来了一阵反胃感,上升的液体与物体直接堵住了他的喉咙。 几下干咳后,他便感觉有什么东西强行顺着他的嗓子涌了上来。 极致的不适让他闭上了眼睛,脸部扭曲成一团。他往外一吐,就觉得有什么物体被他呕了出来。经过几下难受的喘息,他才得以虚弱地睁开眼睛,看向地面。 只见地上多出了一滩粘稠的液体,如果没猜错的的话,那应该就是胃液和唾液的混合物。可是在地面上,还有一个奇怪的透明小虫子。 那小虫足有小拇指粗细,分不清头尾,透明的身体散发着微弱的荧光,里面有着许多环节,粗略数下来大概有十二节,很像是时钟的刻度。 小虫此时一动不动,没有半点生机,像是死了一样,蜷缩着身体,躺在胃液中。 第141章 裂缝 “这是什么……虫子……” 顾时的身体不知为何变得异常虚弱,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就连呼吸和说话都要经过一番大喘气。 就好像,他的精力全部随着这条小虫子一起被排出了体外那样。 看着那条小虫身上的花纹,顾时忽然间想起了阿蒙初次对他自我介绍时说的话。 “我是时间的蠹虫……” 时间……蠹虫……! 顾时心中一惊,不容他多想片刻,几乎是身体的本能反应,他向前扑去,试图用身体护住那条已经没有动静的小虫。 然而下一秒,自那道空中的裂缝里,再次爆发出了一道冲击,直接打在了顾时身上,将他击飞开去。 顾时腾空而起,狠狠地砸向地面,皮肤在地上拖出了一条血痕,就连右眼上的单片眼镜掉了下来,也在空中打了个旋儿,摔在了地上。 浑身上下传来的疼痛让顾时几乎失去了反抗的力气,他倒在地上不再有任何动作。 “啧,你别死了啊!” “四外婆”看着昏过去的顾时,暗叫一声不好。 她的目光立刻转移向空中的裂缝。 在重创顾时之后,那裂缝并没有停止扩大,反而像是得到了力量的补给似的,变本加厉地朝四周撕开更多的裂隙。 在一声能够穿透肉体的可怕震动后,裂缝中的空间如同被剥离的碎片一般脱落下来,露出后面完全的黑。 只见那黑暗中闪过一道猩红的光芒,无穷无尽的黑烟开始从里面喷涌而出,在裂缝周围形成一条条狰狞扭曲的触手,然后径直朝着“四外婆”袭来。 “四外婆”眼睛一厉,双手交叉成爪,对着那迅疾而来的触须隔空一划。 飞在最前面的几个触须像是受到了什么阻碍一般,顿时停滞在了空中。 随后,从那些触须的尖端开始,组成它们的黑烟开始逐渐崩解,粉碎,化作一粒粒黑色的粉末,不再有任何威胁性地飘散开来,直至消失在空气中。 “嗬啊啊啊啊!” 可怕的尖啸从空间裂缝中传来,震得人四肢虚软。 被激怒的触须发起了更加猛烈的攻势,一拥而上,显然是不准备给“四外婆”更多的反应时间,从四面八方向她合围突袭。 触须之上包裹着浓浓黑气,各种各样的疾病与瘟疫围绕着触须的进攻轨迹,其程度之深,常人只要被黑气稍稍接触,就会立刻在难以承受的痛苦中病发身亡。 “四外婆”不断地摧毁着袭来的触须,她仿佛能够预测触须的进攻方向,每一次的攻击都能恰好命中后一步到来的触须,让它们难以靠近自身五米的范围内。 但即使是这样,她也几乎是使出了全部的精力,才勉强抵挡下触须群的进攻。 但这些触须不单单是在对她发起攻击,它们在几次的袭击无效后,竟然开始试图转移攻击对象,朝着飘浮在空中的吕佑生而去。 “无耻之徒!” “四外婆”大骂着,在她的预测里,她分明看到了有好几条触须是朝着吕佑生的心脏与大脑这些致命的区域发起进攻,甚至伴随着这些触须,还有几条触须也在暗中对她进行偷袭。 来不及想那么多,“四外婆”直接放弃了自身的防御,跃空飞起,几下就粉碎了那些袭击吕佑生的触须。 “嘶啦——” 放弃了防御的后果,便是“四外婆”难以顾及到自己。 三条触须带着凶猛的气势刺穿了她的手臂与肩膀,无数的瘟疫随着被破开的肉体开始蔓延开来。 “四外婆”挥手斩断了刺穿自己的触手,但被瘟疫感染的她很快就感受到了身体的不适。 肌肉无力,大脑发胀,恶心反胃,呼吸困难……各种各样的病症在她的身上接连展现出来,严重拖累了她的动作。 就在她试图做些什么来抵抗瘟疫的侵染时,裂缝中又打出一道黑光,照射在她的身上。 原本正在不断恶化的病情忽然消失了,就像突然痊愈了一样。 可“四外婆”并没有因此感到庆幸,因为她明显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痊愈的背后,是正在极速流失的法力。 与此同时,那裂缝中发出了一声畅快的暴吼,粘连在裂痕上的空间碎片又随之脱落了不少,从黑暗里喷涌出的黑烟更是翻了一个量级。 浓郁的黑烟冲破了主屋的屋顶,几乎是遮天蔽日,黑压压地盘旋在头顶,不断制造成更多的触须,紧接着同时向“四外婆”发起新的攻势。 “居然能够吸走我的法力为自己所用!” 面对如此多的触须,“四外婆”就算再能预测,也更是抵挡不过来。 她只好转过身,对着空中的吕佑生伸出了手。 “恩公,得罪了!” “四外婆”的双眼瞳孔一下子变成了橙黄色,无形的力量径直飞向了吕佑生。 原本神态还算安详的吕佑生忽然发出了一声惊恐的哀嚎,他的身体一个颤抖,破坏了将他固定在空中的梦境之力,直接坠向地面。 “四外婆”眼疾手快地接住了吕佑生,正想要带着他逃离。 可那无数的触须,已然是来到了他们身后。 “四外婆”刚想要躲开,双腿却直接传来了被刺穿的疼感。 她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去,只见有两条触须不知什么时候从两边绕了过来,紧贴地面就刺穿了她的双腿,让她根本没有发现。 瘟疫立刻蔓延,“四外婆”骤然失去了力气,身体瘫软地差点摔倒在地。 “不能倒下!要是在这里倒下的话,恩公就……!” “四外婆”咬紧牙关,狠下心来,干脆地扯动双腿,直接带着上半身与大腿一转,把连接小腿的关节扭断,让她的身体得以面向背后。 吕佑生被她的精神控制下了暗示,要不了多久就能彻底醒过来。 如果顾时没有说错,只要吕佑生醒过来,他就能离开梦境世界。 离开了梦境世界,吕佑生就能够直接得到外界的庇佑。 不是很难,她还有搬运之力,足够让吕佑生飞出去很远的一段距离,离开这附近。 “四外婆”催动正在流失的法力,让它们包裹住吕佑生,给了他一个很高的速度,将他甩向外面。 接下来,只要她再给他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就可以…… 然而,吕佑生只飞出去了不到几米的距离,追在他们后面的几条触须就彼此融合,瞬间变成了一条更长的触须,直接跨越了一长段距离,带着更加暴戾的气息,抓向几乎是触手可及的吕佑生。 “不!” “四外婆”目眦欲裂,她想要粉碎那条长触须,但由于法力的流失过大,导致她一时无法对触须造成有效的杀伤。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触须离吕佑生越来越近,而在她后方,无法计量的触须的浪潮,也已经来到了她的身后。 而就在这万事休矣之际,“四外婆”突然看见眼前飞来一个小小的物体。 塑料的外壳,内部晃荡的液体,那是一个还没有手掌大小的打火机。 在打火机后方,一个颤颤巍巍的身影半跪在地面,浑身沾染着血迹,一只手攥在胸前,声音虚弱但坚定地喊道。 “干元亨利贞,急急如律令!” 第142章 渎神者 顾时差点因为剧烈地冲击与疼痛昏迷过去,但事实上也差不多。 他的意识脆弱到迷离不清,思绪被撞了个粉碎,精神也岌岌可危,身体更是虚弱到无法再动弹。 他的躯体正在不断地告诉他,没有了灵性,没有力气,什么反制手段也没有了,他已经无能为力了。 可他的意识却始终吊着一口气,不肯就此沉眠。 “难道要就此放弃了……不,怎么可以放弃……” “赶紧动一动,一定还有什么办法的……” 顾时的思想还在活跃,可是他的身体已经不再听从他的使唤,仍然像一摊烂肉一样倒在地上。 他总算是知道,所谓植物人的感受是什么样的得了。 就在此刻,他还能够感受到外界的一些动静。 他能够听到“四外婆”那边传来的响动,听起来非常激烈,“四外婆”的叫骂声也不曾停下,她一定正在与仙家战斗。 但是情况似乎不容乐观,从动静上来判断,“四外婆”正在逐渐落入下风。 好像是爷爷也遭受了袭击,卑鄙的仙家,祂居然是使出了声东击西的手段。 顾时心急如焚,可再急切的意志也没办法催动瘫痪的肉体,一丝力气也没有的他,根本不可能做出什么动作。 “可恶啊……!” “怎么能够让这种家伙赢得最后的胜利……” “这种草菅人命,祸害苍生的家伙……” “我怎么可以,放任祂继续存活于世!!” 就在顾时内心翻涌滔天的不甘中,他那本来闭上的双眼忽然就睁了开来。 眼前的世界重新离开了虚无黑暗,外界的景色再收眼底,连顾时自己都吓了一跳。 刚才他不是没有试过,可他的眼睛就和身体一样,明明已经没有力气了才对。 顾时诧异之时,他隐隐约约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好像恢复了一点力量。 这个感觉很奇妙,就像是有什么东西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体,给他注入了大量的能量一般。 顾时连忙催动自己的四肢,拼命地让它们动起来。 先是手指开始微微颤抖,然后是双腿也缓缓缩动,没过多久,他那原本已经宣告不行的肉体再次遵循了大脑的指令,勉强地支撑起他自己,把他从地上扶了起来。 虽然身体再次恢复了动作,可浑身上下传来的疼痛却依然让顾时难以招架。 他的手臂上的皮肤脱落了一大块,正在向外溢出点点猩红的血斑,沾染了白色的丧服,很快就染红了一大片的布料。 全身多处地方都在传来一阵阵的疼痛,估计有好几块骨头都已经断了,甚至内脏也遭受了重创,不断有热流试图从他的喉咙中翻涌而上。 明明是在梦境世界里,为什么还会出现肉体上的损伤…… 他从地上捡起了掉落的单片眼镜,即使是被用力地摔在地上,这个晶莹的单片眼镜也未曾出现一丝碎裂与划痕。 血液顺着他的手沾了一点上去,但不影响他把它稳稳地戴到右眼上。 “嘶……还是好痛……” 顾时被迫蜷缩起身体,以减轻一直在发作的疼痛。 其实他大概能猜到这是为什么,这些所谓的“肉体损伤”并不是真的作用在了肉体上,而是灵体的一种表现。 他进入梦境世界是以意识为主体,通过灵体的形式而入。 在这里遭受到的损伤,本质上就是灵体的损伤,只是它表现出来的方式是肉体损伤罢了。 灵体受损,可比单纯的肉体损伤要来得严重,也难怪他刚才险些就要失去意识。 “现在不是自艾自怨的时候,我还有一张火雷符……” 顾时龇牙咧嘴地挪动身体,从内袋里掏出了最后的一张火雷符。 他本来想直接用这张符咒攻击仙家,可是当他看到从那空间裂缝中喷涌而出的巨量黑烟,他便疑虑只靠一张火雷符是否能派上用场。 不过好在,很快他就想到了更进一步的方法。 他的口袋里,还有一个打火机。 那是通过二元仪式法,和火雷符一同利用吕祖的力量制造出来的物品,据说由它点燃的火焰有着可以驱散恶灵的作用。 它到底能不能对恶灵产生伤害,顾时已经不打算探讨这个问题了。 因为他本来就不想用它来点火…… 顾时咬牙切齿地把打火机和火雷符都拿在了手上,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让他缓了好一阵功夫。 这时,他看见“四外婆”居然成功地把爷爷从空中弄了下来,也不知道她使用了什么办法。 但是她的情况可不容乐观。看那排山倒海之势的可怕触须群,纵使她想要让爷爷独自离去,恐怕仙家也不会如其所愿。 顾时没有再多想什么,他强忍住疼痛,抬起一只手,以他现在能够用出的最大力气,把打火机扔向了正要吞噬“四外婆”与爷爷的黑烟触须。 打火机飞过爷爷,飞到了“四外婆”面前。 随后,顾时立刻攥紧火雷符,竭尽全力地喊道。 “干元亨利贞,急急如律令!” 口令一出,火雷符立刻开始冒出极致的热量,并爆发出闪耀的火焰雷光。 顾时没有把它在手中过多地停留,他立刻将即将释放的符咒投掷了出去。 只是他投掷的方向,既不是空间裂缝,也不是那些触须群。 而是先一步被他扔出去的那支打火机! 火雷符携轰雷之势,化作一道迅疾的雷光,径直劈中了飞在空中的打火机。 一刹那,打火机的外壳被瞬间击毁,但从中流出的并不是作为燃料的丁烷,而是一股庞大的,充斥着无上威严与浩然正气的力量。 是吕祖的本体之力! “轰!!!” 吕祖的力量失去了打火机的载体,不再受控地顷刻爆发开来,就像是被引爆的一枚炸弹,一瞬间就产生了难以言喻的力量,立刻轰散了那重重叠叠的触须群。由它而生的光芒,更是在此之后传荡了整个区域,涤净了几乎所有的黑烟。 “嗬啊啊啊啊啊!” 空间裂缝背后的仙家也同样受到了重创,发出了一声声凄厉的哀嚎。 祂的黑烟被迫收缩,纷纷涌回空间裂缝,似乎是为了修补自身的状态。 不管仙家是为了做什么,现在正是他们离开的最好时机。 “就是现在,快跑!” “四外婆”在顾时扔出火雷符引爆打火机的前一秒就变成了一道虚影躲过了爆炸范围。虽然她还是受到了之后那些光芒的冲击,但状况怎么样都比顾时要好得太多。 现在也顾不上计较顾时这差点把她也杀了的行为,“四外婆”抓起爷爷,招呼着顾时赶紧往外头跑。 顾时正要跟上脚步,可他的目光随之一偏移,看到了不远处地上那只小小的蠹虫。 “你在干嘛,赶紧过来,我要用搬运之术了!” “四外婆”看到停下来的顾时,焦急地冲他喊道。 “等我一下!” 顾时没有解释太多,艰难地挪动身躯,来到了蠹虫的身旁。 他跪下身体,正要把它护在手里一起带走。 谁知,那原本已经开始收缩的空间裂缝突然冲出一条尖利的刺须,“哗”得破开空气,完全不给任何反应时间地袭向顾时。 顾时也根本来不及反应,呆愣地看着不断逼近的死亡征兆。 “呵呵,真是一出好戏啊。” 一瞬间,顾时的单片眼镜中爆发出了璀璨的光芒,汇聚在他身前,形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光华屏障,直接挡下了仙家的袭击。 在那点点的光芒中,一个身影缓缓聚拢成形,从半空飘落地面。 那是一个穿着一身复古的黑色长袍,戴着同色的巫师尖顶软帽的青年。 他的头发黑色微卷,脸庞瘦削,有着宽额头和高鼻梁,薄薄的嘴角微微上扬,像是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最重要的是,他的右眼上,正稳稳当当地戴着一个由水晶磨成的单片眼镜。 第143章 欺瞒与命运 “邮差”惬意地蹬着自行车,哼着小曲,行驶在城镇大道上。 他只用一只手把住了车头,另一只手则伸入随身的肩包内,仔细地清点着今日需要派送的邮件数量。 忽然,他好像感受到了什么似的,抬起头来,就看见前方不远处的马路牙子上站着一个人。 那人的神情看起来很是着急,像是在等待什么重要的东西。 “邮差”微微一笑,扶了扶单片眼镜,骑到那人面前就刹住了车。 “不好意思,让你久等了。” 说着,“邮差”从肩包里拿出了一张不大的干瘪信封。 “哎呦喂,可算来了。” 那人眼睛一亮,赶忙接过信封,一边拆开封口一边埋怨道。 “你们这些同志动作也太慢了吧,我都等了好几天了。” “抱歉抱歉,最近派发的信件数量实在有点多,我们也忙不过来。” “你们也不多招点人,生产队里现在又没有那么多的事。” “我会试着和组长反应一下的。” “不要只是反应一下,你们这样就是在搞形式主义!” 那人小声地抱怨了几句,终于扯开了信封,皱着眉头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单片眼镜,从容地戴到了右眼上。 他随后抬起头,脸上已然挂起了一副玩味的笑容。 “说真的,我挺羡慕你的。当邮差可以遇到许多有意思的事情,比漫无目的地在城镇里晃悠强太多了。” “不要这么说,我们不是经过抽签决定的吗?” “我不适合抽签,命运有时候不太会站在我这一边。” “但是命运总是会被我们抓在手中……” 二人相视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就打算彼此别过,继续去做自己的事。 还没等“邮差”蹬上自行车,他就察觉到了什么奇特的事情,捏着单片眼镜好奇地抬头看向北方的天空。 “是在叫我们吗?” “邮差”收回目光,发现在他身旁的那人刚刚也同样看向了北方。 不仅是如此,在同一时间内,这座城镇,乃至整个县城的人,都心照不宣地看向了北方的天空。 “终于到那个时候了?” “看来你的邮差生涯暂时得告一段落了。” “邮差”微笑着摸了摸车把,颇有些遗憾地说道。 “真是可惜啊。” 下一刻,二人的身体化作一团璀璨的光芒,朝着天空迅速飞去。 而在县城的其他地方,那些同样戴着单片眼镜的人也立刻变成了光芒,那些没戴单片眼镜的,也在短暂的失神后无奈地戴上了单片眼镜,紧随其后化作流光飞向天边。 从天空俯瞰大地,就能够看到这壮丽的奇景。 无数的流光从大地的各个角落升起,如同朝圣的圣灵一般,带着点点星荧,拖着一条长长的明亮轨迹,在空中交汇,形成一条条闪耀的星路,纷纷向着北方天空的某点汇集而去。 ………… 深层梦境中的谢正义家已然变成了一处残垣断壁,在空间被撕裂的恐怖冲击与仙家黑烟触须的破坏下,这里早就坍塌成了一片废墟。 阿蒙伫立在这片废墟中央,远处是看傻眼了的“四外婆”。 他面对着瘫坐在地的顾时,背后的光华屏障簇拥着崩散的黑烟,阻挡着触须进一步的向前。 顾时看着眼前凭空而现的“人”一时无言,他之前根本没有见过对方,但潜意识与灵性,以及那熟悉的声音却一直在提醒他,对方就是一直以来寄生在他体内的那位时间蠹虫。 他们二人本来都没有说话,但是忽然,阿蒙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似的,戏谑地对顾时说道。 “试问,你就是我的御——” “诶诶诶!不要说出来啊!” 顾时慌乱地挥动双手试图阻止阿蒙继续把他心里的想法说出来,可身体才简单地移动一下便又触发到了他身上的各种伤口,疼得他一阵冷嘶,好不容易才缓下来。 他承认他不该在脑子里把那个经典场面的人物替换成阿蒙,但阿蒙擅自高调地读取他的想法并把台词复述出来的行为实属恶劣。 “你看起来好像很不妙呀,灵体多处受损,一旦离开这个梦境世界就会直接陷入昏迷。” 阿蒙的声音听起来事不关己,但他一直以来都是这个语气,顾时也很难判断他内心真正的想法。 “我能坚持到现在都没死掉已经是最大的努力了……” “倒是你,你怎么出来了?” 顾时在疼痛的折磨下艰难地打量了一番阿蒙的形象。不得不说,比起他之前对阿蒙样子的想象,他真正的模样还要更加年轻一点,而且让人不得不承认他确实有那么一点英俊的魅力。 “在小房间里面待了那么久,我也需要出来透透气。” 说着,阿蒙看向已经跑到原先大门所在地的“四外婆”,意外地朝她笑了笑。 “四外婆”被看得汗毛直竖,不由得往后退了一步。 但让她后退的不只有阿蒙的注视…… “嗬啊啊啊啊!” 空间裂缝中传来了更加凄厉的怒吼声,这一次的吼叫比起之前的每一次声响都要响亮,更加刺耳,更加贴近他们所在的世界。 一团由黑烟组成的物体从裂缝蜂拥而出,挤在缺口处,却没有向外面袭来,反而是撑在裂缝的各个角落,不断地对四周的空间施加更强大的压力。 顾时已经感觉到了空间传来的哀鸣与波动,这方濒临崩溃的世界根本经受不住这样的撕裂。 还没等他想到什么,只听见一声洪亮到已经没有声响的嗡鸣不分远近地响起,被黑烟撑开的空间裂缝开始彻底崩塌。 空间碎片不断分解掉落,黑暗不断地从背后流出,吞噬掉每一寸的光明。 从已经扩大到看不到尽头的空间裂缝中,一个全身包裹着浓重黑烟的身影迈着死寂的步伐缓缓走出。 祂的每一步,都是瘟疫在人间席卷带走无数生命的哀嚎,都是凄凉大地一片萧条沧桑下最后徒留的痕迹。 顾时看到那个身影的一瞬间,意识就像是遭受了万斤重锤的打击,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大脑里轰得一声炸裂开来,浑身上下都开始产生刺痛的瘙痒感,就连身体原本伤势的疼痛都被盖了过去,精神如同狂风中的桅杆,即将在毫无反抗余地中被蹂躏粉碎。 就在这时,顾时忽然间什么都看不到了,眼前只剩下一片虚无。 然后下一秒,他的视野又回来了。 一切如初,只是面对着那团黑烟之物的形象发生了些许变化,像是被打上了一层滤镜,只能看见其大概的样子,却无法得其真相。 他回头看向“四外婆”,发现对方的状态也有些不适,站立的姿态显得很是勉强,但远没有他这么不堪。 顾时能感觉到自己的鼻孔,耳朵还有眼角都有一丝凉凉的东西流过。他抬手轻轻一抹,手指便沾上殷殷血迹。 可相比刚才那种意识快要被撕碎的状态,现在他明显要好得太多了。 “你,咳咳!” 顾时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他正想开口询问一下阿蒙,张开嘴巴却只能发出一点声音,随后便被涌上喉咙的血水堵住了话语。 “我说过很多遍,不该看的东西不要去看。” “不可直视神明。” 阿蒙怡然自得地扶正单片眼镜,转过身正面对向那个被黑烟包裹着的物体。 顾时顺着他的动作也同样看向了前方,即使他的视野被阿蒙上了一层过滤,但他还是可以认出一个大概的形象。 祂的全身基本都隐藏在黑烟之中,偶尔出现在外界的身体部位却又大不相同。 有时像是蛇的鳞片,有时像是鼬类的利爪,有时像是狐狸的脸颊,有时像是老鼠的尾巴…… 但它们都有一点唯一相同的地方,那就是它们的色泽,都是通体的血红且附着着如同霉斑一样的黑点,并且在皮肤之上,还扎根着一束束漆黑的尖刺。 顾时恍然一惊,这个形象他分明是见过的。 就在第一次的梦境轮回最后,出现在谢正义家的黑烟聚合物。 那是,仙家的化身! 这个东西,就是仙家! 与心中大骇的顾时不同的,是阿蒙颇有兴趣的说话声。 “成为了半神之上的存在后,有的非凡者会一直保持着人形,有的会保持祂们本身的样貌。” “但不论是哪种选择,目的都是为了更好地巩固自身状态。” “可有些存在,祂们不在这种情况之内。” “过去那些疯狂的古神们,祂们的形态会不断地发生变化,在神话生物与人形之间来回转换,究其原因便是因为祂们的状态十分糟糕,已经无法控制自身维持一个稳定的形态。” “你的状态好像和祂们差不多嘛。” “是不是吃了太多不该吃的东西?” 就像是被阿蒙的话语激怒了一般,仙家发出一声可怕的尖吼,包裹着身体都在黑烟便悉数转换成数根触须。 那触须中所蕴含的黑烟比之前袭击“四外婆”的触须要更加浓郁。在其粗糙的表面上,还生长着无数的倒刺,从其尖端不断向外散发出象征着死亡与瘟疫的黑气。 化形的一瞬间,那些触须便以肉眼无法反应的速度刺向阿蒙,空中只留下几道残影,甚至都没有太大的面积,对人眼而言就像是一只飞过的苍蝇那样不起眼,但它们那突破音障而产生的爆鸣声却让人无法忽视。 “轰!!” 触须群直接轰进了目标点,掀翻了一大片地皮,扬起一阵尘烟。 顾时惊讶地看着这一切,因为他看到触须群攻击的地方,根本就不是阿蒙的所在地。 阿蒙依旧站在他面前,用并不响亮的声音风轻云淡地说着,像是在为他解释现状。 “欺诈的进一步叫做欺瞒,他人的行动往往会暴露他们的问题,对一位欺诈领域的导师而言,这已经足够让我们抓住他们的弱点。” “越是莽撞的行动就越容易被抓住问题,找到漏洞。因此偷盗者往往不会冲锋在前,对于我们来说,真正的战场在更隐蔽的角落。” “嗬啊啊啊啊!” 陷入狂乱的仙家调动起全身的黑烟,将它们变化成各种形态的触须,肆无忌惮地疯狂攻击着可视范围内的一切存在。 在阿蒙的欺瞒下,仙家前一波的攻击全部落了空,把地面重创地千疮百孔,空间也被撕开一道道细密的划痕,并从中渗出更多的黑烟,自不同角落发起更多的攻势。 顾时这边倒还好,由于阿蒙站在他前面,仙家的火力基本上都被吸引到了他身上。 可“四外婆”那边就遭了殃,本身由于直面仙家神话生物形容的她就有些不稳定,还要在保护爷爷的情况下抵抗仙家疯狂的攻势,就算有着预测的能力也是难以招架。 短短几秒内,“四外婆”的身上就多出了好几道伤痕,状态更是急转直下。 “在这样下去是不行的,如果爷爷出事了,仙家就得偿所愿了……” “仙家的攻击范围有限,只要他们离开一定的区域就不会再遭受大面积的袭击。” “‘四外婆’自己就足以逃离,可是有爷爷在,她没办法兼顾其身。” “要是我能帮忙去带走爷爷……” 顾时想要去帮忙做些什么,可这神仙打架的现场他根本插不上手,不给阿蒙添乱就已经是合格表现了。 “想去帮忙,那你就去帮呗。” 万分纠结之中,顾时忽然听见了阿蒙的声音。 对方仍然背对着自己,语气像是等待演出开幕时的观众。 “不过,这可是你的决定,后果自然要由你自己承担。” 顾时没有回答阿蒙,他俯身蹲在地上,朝向“四外婆”的方向,沉默地凝望了一阵。 然后,他蓦然开口道。 “你相信人类的勇气吗?” “嗯?” 不等阿蒙回答他,顾时便对着前方壮烈一笑。 “反正我信。” 说完,顾时便直接冲了出去,朝着“四外婆”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一离开阿蒙的保护范围,仙家的攻击便随后而至,根本不给他躲避的反应时间。 阿蒙也是愣了一下,顾时的动作实在是完全出乎逻辑,令他也是倍感新鲜。 “我好像说过,你这是莽撞,不是勇气。” 阿蒙轻笑地捏住单片眼镜,伸手朝着顾时一抓。 原本即将刺入顾时身体的触须忽地一停,原地一个急转弯竟然反而冲向了仙家。 “嗬啊啊啊啊!” 仙家恼怒地用黑烟轰散了那反过来袭击祂的触须,可谁知道在这之后,更多的触须竟不间断地向祂袭来。 如果祂有心,便可以察觉到,这些反过来袭击祂的触须,全部都是那些原本要攻击到顾时的触须。 阿蒙窃取走了顾时本要被触须击中的命运,与自己没被击中的命运完成了互换。 接着,他由将顾时的命运以自己为中转点,又窃取走了仙家不会被触须袭击的命运,以此完成了调换。 在短暂的未来里,一切仙家向顾时发起的攻击,都会反过来袭击祂本身。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技巧,是命运木马玩弄命运的家常便饭。 顾时也自然感觉到了原本快要到来的仙家攻击忽然的消失,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是阿蒙的手笔。 他抬手给阿蒙比了一个大拇指,然后尽全力朝着“四外婆”冲去。 全身的肌肉与骨骼爆发出了海啸一般的疼痛,撕裂的伤口也在不停地溢出血液,每一步都在榨取着顾时的生命力。 但是,似乎人的极限终究不可小觑,顾时在这样的疼痛下居然是越跑越快。 几秒之内,顾时就已经来到了“四外婆”与触须群争斗的区域外。 然而,似乎是几次的被自己的触须袭击 终于唤醒了仙家那混沌的神识,祂似乎注意到了问题出在顾时身上,便在一声狂暴的怒吼后,将大量的触须转移攻击目标,试图以一波最强大的攻势直接捏碎顾时以及“四外婆”与爷爷。 可祂没想到,这恰好中了阿蒙的下怀。 只见无数的荧光从空气中的各个方向而来,汇集到阿蒙身上。 刹那间,阿蒙好像发生了什么微妙的变化。 庞大的触须群融合成一条巨大的粗壮触须,正要以遮天蔽日之势砸向三人。 可下一秒,仙家的攻击却停滞在了空中。 顾时意识到什么地回头看去,就看见一个古老斑驳的巨大虚影出现在阿蒙的身后。 这虚影就像石头雕刻成的壁钟表面,总共分成十二格,每一格或灰白或青黑,彼此间杂,界限分明,拥有的符号各不相同。每一格的刻度中,都好像能涌现出难以描述的无形洪流,仿佛穿越漫长的历史而来。 此时,两根扭曲纠缠,微微透明,上面还有着十二道环节的指针正安静地指向着时钟的某一格,既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 阿蒙满意地笑着,对着天空鼓了鼓掌。 几乎是鼓掌的同时,一道充满了威严与正气的光芒突破了天空,精准地照射在了仙家的巨型触须上。 第144章 背水 浩然之光照射到仙家触须的一刹那,那根巨型触须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萎缩,黑烟如同烈日下的水泽被迅速蒸发,滋滋作响的同时不断冒出焦臭味。 “嗬啊啊啊啊!” 躲藏在黑烟中的仙家痛苦地嚎叫着,祂的身躯扭曲并挣扎,试图把触须收回体内,但那根触须却毫无响应地被固定在原地,不论祂如何拉扯都无法将其唤回。 “没用的,时间可不是那么容易被打破的事物。” 阿蒙好心地提醒着,然后他看向天空,欣然地对光芒的来源说道。 “我们的配合还是很不错的嘛,从一开始就和我达成交易不就行了么?” 阿蒙的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无穷高的天穹上传来一声冷哼,一小束光芒被分离了出来,朝着他投射而去。 阿蒙也不闪躲,带着意料之中的笑意直面那降临的光束。 不过光束还是落了空,阿蒙对它的落点进行了欺瞒,使它干脆直接照射到了仙家的身上。 “嗬啊啊啊啊!” 本体遭受到光芒的灼烧,纵使有外层黑烟的保护,仙家也难以承受着来自力量之间的克制。 祂那诡异的身体在地上翻滚着,似乎这样就能够减轻被光芒照射的痛楚。 另一边,站在光芒外侧的顾时很清晰地感受到了光芒之中熟悉的力量。 “吕祖!” 没想到,之前一直都联系不到的吕祖居然会在这个关键的时间点降临,就像是和刻意和阿蒙所做的配合一样。 他下意识地看向阿蒙,后者早在他把目光转移过来前就无辜地摊开手。 “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存在那么多巧合,你相信吗?” 我不信…… 如果阿蒙没有提前做那个拍手的动作,没准他还真的信了。吕祖降临的时间实在是太过巧合,很难让人不细想他们之前是否达成了怎么合作。 顾时撇着嘴回过头去。“四外婆”虽然也站在光芒外侧,但吕祖的力量似乎也会对她产生影响,从“四外婆”的表情来看,她正在尽全力承受着光芒的威势,身上同样散发出了微微白汽。 “往旁边站一点,咱们赶紧把爷爷弄醒!” 顾时和“四外婆”带着爷爷后退了十几米远的距离,他们不打算离开太远,毕竟这里还是仙家的梦境世界,谁知道在其他地方是否存在着仙家的埋伏。保持一个适当的距离,既能够让自己不受到仙家和吕祖的影响,又可以随时得到阿蒙的关注和支援。 离开足够的距离后,“四外婆”的状态明显就好了许多。他们把爷爷放在地面上,一前一后围着他。 “四外婆”已经通过精神控制把爷爷从沉眠中拉了回来,他不再被仙家控制着飘浮在空中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不知为何,爷爷却始终没有苏醒过来,并且从刚才开始,他的神情就一直保持着痛苦与挣扎的样子。 “爷爷的表情发生变化的时间和仙家遭受攻击的时间基本上是一致的,会不会是仙家的原因……” 想通了这点,顾时连忙对“四外婆”说道。 “我要开启灵视看一下爷爷的情况,你让开点,我可不想看见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 “灵什么视?” “四外婆”虽然不理解顾时说的是什么,但是她还是听从地退后了一点距离,离开了顾时的视野。 用舌头轻搓上颚后,顾时打开了灵视。 在灵视视野中,他清楚地看到了爷爷的气场颜色整体沉浸于深暗的紫色中。煎熬与折磨通过视觉传递到了顾时的脑海,他似乎可以与爷爷的感官共通,他好像体会到了爷爷正在遭受着难以言表的恐惧与磨难,被困禁在永无止境的噩梦里,久久无法醒来。 在爷爷“心智体”的大脑区域内,顾时看见了一根黑色的丝线,从大脑的核心中拉出,飘向体外,穿过顾时的身体往后方延伸而去。 他都不用回头去看,就知道这根丝线的来源是仙家。 “果然是仙家干的。” 顾时关闭灵视,把刚才看到的东西跟“四外婆”说道。 “祂八成是使了什么手段,让爷爷沉浸在了自己的噩梦里。就算你刚才把他从沉眠中唤醒,但他依然处于潜意识的困境中。” “(东北粗口)我就知道是那byd玩意儿,这样了还不肯放过恩公!” “四外婆”冲着后方的仙家大骂粗口,但顾时却从刚才的映象里得出了自己的看法。 他幽幽地说道。 “或许,不放过爷爷的是他自己……” “四外婆”疑惑地看向顾时,她不明白顾时为什么忽然这样说。 但不理解终究是她的事情,可吕佑生醒不过来是大家的事。 “别说这个了,你说说看,怎么样才能唤醒恩公?” 顾时皱着眉头沉声道。 “困住爷爷的一是他的执念,二是仙家的力量使然,前面那个我们可以慢慢琢磨解决办法,但是后面那个……” 他抬头看向“四外婆”。 “你的能力里面有净化相关的吗?” 对此,“四外婆”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蹩看了,我不会,你听说过哪个黄大仙主攻开光驱邪的?就算是治病,也就精神问题我还能看看,其他方面不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 “果然,我们还是得找专业人士才行……” 而这个专业人士,自然不言而喻。 顾时深吸一口气,冲着苍天高喊道。 “庇佑我们的先祖,伟大的剑与道的执掌者,纯阳真人吕洞宾!” “请求您,斩断这仇怨不休的绵延丝线吧!” 一听到顾时的祈祷声,吕祖立刻将视线投向了顾时的所在。 一阵恢宏气息扫过后,这位代表着正义辟邪的伟大存在毫不犹豫地再次降下了一道光芒。 如利剑般的光辉自天空降下,以迅雷之势直入吕佑生的额头,不留余力地切断了那无形连接的丝线。 “嗬啊啊啊……吕,岩!!!” 仙家狂怒的嘶吼中传出了几声难以辨认的咒骂声,这充斥着恶毒意味的言语似乎包含着诅咒的气息,祂是在诅咒吕祖。 而这份诅咒换来的,是已经快要将巨型触须灼化殆尽的光芒的进一步扩大。那附着在仙家每一处身体的黑烟被点燃,开始燃烧,并向着仙家的本体蔓延。 眼看着仙家即将彻底引火烧身,可就在那辟邪之火触碰到仙家本体的前一刻,异变于此横生。 那原本无法动弹的触须开始出现略微的颤抖,并且幅度不断在增大。 注意到这点的阿蒙扶了扶单片眼镜,却无法阻止触须突破时间禁锢的举动。 “只能维持这么久么……” 阿蒙喃喃着,在他身后,那面巨大的虚幻时钟也开始变得透明,飘淡。那本来固定不动的指针也随着仙家触须的挣扎而轻微颤动,就像是有什么力量在强行推动它向前。 “那就这样好了。” 下一秒,停滞的时间重新开始运动。 虚幻的时钟顷刻崩解消失,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仙家的触须立刻从光芒的照耀下收回体内,祂迅速离开了吕祖的攻击范围,向后遁入空间裂缝的黑暗里,只留下两双闪着猩红光芒的眼睛注视着外界。 “祂跑了吗?” “四外婆”急切地望向空间裂缝。 “我看悬……” 顾时心中暗道不妙,他的灵性预警正在发出超频的警告,刺痛着他的神经。 有什么事要发生了…… 而也正如顾时所料,仙家并不是就此逃离,只是他根本没有想到接下来会发生这样的事。 在谁都没有意料到的情况下,梦境世界的空间突然再度迎来一阵剧烈的冲击。 空间裂缝所在的那方天地竟是直接彻底崩解,无数的空间碎片被黑暗吞噬,不祥的气息以仙家那双猩红的眼睛为核心,如同旋涡一般围绕其身,向着外界扩散。 随后,祂从黑暗中迈出了身影。 比之前庞大数倍的黑烟笼罩着仙家,巨大吸引力毫无保留地吸取着一切在祂影响之内的生命力,似是要把所有注视祂存在的人的灵体嚼食消化。 在仙家从黑暗中出现的刹那,吕祖就率先发动了攻击。 如滔天巨浪一般的光芒自天穹倾倒而下,每一束光芒都是一柄利剑,携带着天然克制妖邪的力量,宣昭着吕祖那无上神威的气息伟力,像是泼天洪水冲刷旱地一粟那样,没有死角地向仙家全覆盖瞬袭。 谁料仙家根本不做躲闪,只见祂周身旋涡一般的黑烟忽然开始收缩,向着中心聚拢坍缩。 祂这是在吸收所有的黑烟! 所有的黑烟不消多时全部进入了仙家的身体里,而此时吕祖的光辉利剑也已经来到了祂的咫尺之内。 “吽——!” 仙家的肉体在瞬息间膨胀开来,祂甚至直接迎着洪涛般的光芒增大自身。那些光芒照射在祂的身上,即使起到了本应该起到的灼烧作用,但对于现在的仙家而言,却只像幼蚕食叶,给祂造成的影响微乎其微。 “嗬啊啊啊!” 随着一道混杂着多种野兽声音,像是自久远的亘古一直飘荡空响而来的嘶喊从仙家身上爆发,一直附着着祂的最后一丝黑烟向周围迸发,飞溅到空气中,仙家的真实面貌终于展露在了众人面前。 祂的躯体有数十米之高,浑身的皮肤如干涸的血液一般褐红,又像干枯的土地那样龟裂,无数裂缝划过身体的每一寸,又从那些裂缝中生长出根根钢刺一样的毛发,跟着祂的喘息而不停颤动。 祂像野兽一样四足着地,尖爪如刀,尾长如鞭,背部如山岳般高高隆起,脊椎好像快要钻破皮囊,皮下的骨骼纹路清晰可见。 祂有着一个犬科动物的脑袋,胸口处却生长着各种形状的肉瘤。仔细看去,那些肉瘤竟然就是不同野兽的脑袋,老鼠,狐狸,黄鼬,毒蛇,刺猬……它们都好像一样有生命那样不停开合着嘴,朝着空气嘶咬,并且还在持续蠕动,沿着身体上下游走。 祂混沌的眼睛中充斥着无尽的疯狂与混乱,狠戾龇起的尖牙流出沾染着瘟疫黑气的涎水,皱起的面部肌肉勾勒出只知道杀戮的暴虐之相。 被仙家的真面目所冲击,顾时的意识差点崩溃。 好在在此之前,阿蒙就对他的视觉进行了更改,让他虽然能够看到仙家真身,却不会被那可怕的狂乱气息影响太深。 “负天之徒,犬戾受死!” 吕祖宏广的声音伴随着遮天的光芒一同降临。 “嗬啊啊啊啊——!” 仙家身上所有的脑袋同时被激活,一齐向着天空光束袭来的方向轰然暴吼。 “咔——” 黑气与血雾从那些糜烂的兽首中喷出,在仙家身前形成了一幕血腥的屏障。 从这道屏障中,更多的空间开始碎裂,直接朝着天空划去。 每一处的空间发生崩解,原本出现在那块空间中的光芒便立刻消失不见。 吕祖的力量开始变得微弱,仙家正在利用祂对梦境世界的绝对控制权,一步一步地驱离吕祖的干涉。 再这样下去,不需要花太多时间,吕祖就会彻底失去与梦境世界的联系,祂再也无法通过梦境屏障攻击到仙家的本体。 可就在仙家准备更进一步时,一股充满了各种无用思绪的洪流涌进了祂的大脑。 “去大食堂吃饭吧……” “今天有多少土要翻……” “隔壁镇的信件要去送……” “把这些作业写好再来帮忙干活……” “为了人民,保卫好我们的海滨……” 各种各样的人声蕴含着各种各样的想法,同时在仙家的脑海中爆发。 祂被动地想去完成这些想法,却由于想法过于冗杂,完全没有先后顺序,祂的意识一时间陷入了宕机状态,就连肉体也在相互矛盾的思绪下发生冲突性的分裂,险些濒临崩溃。 然而这个状态并没有持续太久,仙家很快就恢复了神识。 祂恼怒地低头看去,只见地面上,阿蒙正微笑着扶正单片眼镜,轻飘飘地对祂颔首示意。 “嗬啊啊啊……!” 仙家狂怒地吼叫出声,却马上就被猛烈的一击打断。 吕祖的光芒融合变成了一道极粗的光柱,趁着仙家走神之际突破了黑气屏障,直接对祂来了一记迎头痛击。 吕祖没有片刻的喘息,覆天的光芒再次泄洪般砸下,集中地攻击着仙家的头颅,一时压着祂难以回击。 而且不只是如此,在一面被吕祖攻击的同时,阿蒙仍然在不断地给予祂各种各样的想法,每当祂想出手反击,祂的这个想法就会被立刻偷走,只剩下一片虚无。等到祂回过神来,面对的就又是吕祖不间断的猛烈攻势。 如此反复,纵使仙家来到了最鼎盛的状态,也难以维持长久的战斗。 吕祖的力量对祂而言存在着本质上的压制,虽然现在祂可以直接硬抗吕祖的攻击,但祂自身的灵性却在以一个惊恐的速度不断流逝。 展现出了神话生物的本相便无法回头,仙家也不打算再有所留手。 祂准备彻底地鱼死网破,祂要在这里杀光所有阻碍祂回归人世的生物! 终于,仙家抓住了某个短暂的时机,对着身下的大地,用脑袋全力一撞。 “什么……!” 一直在观望战斗的顾时顿觉不妙,他刚想后退,站在地面上的脚不知为何竟然直接踩空,整个人向着下方落去。 仔细一看,整个梦境世界居然已经变成了一道虚幻之影。 是仙家,祂调动全身的力量,直接轰开了这一层的梦境。 最深层的梦境世界由此瞬间崩塌,无法依附梦境的所有人都朝着上一层的梦境折跃而去。 仙家引爆深层梦境时爆发出了巨大的能量,这股能量不仅短时间得屏蔽掉了吕祖与梦境的联系,更是直接轰碎了距离祂最近的阿蒙。 阿蒙的身体在冲击中瓦解,变成了点点光芒四散开来,朝向同样被轰飞的顾时汇集,顷刻就回归了他的身体。 顾时在那一瞬间便有所感应,可他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他那被击飞的不受控制的身体就在混乱中看到了一团浓郁的黑烟向他袭来,已经来到了他的面前。 黑烟的后方,是仙家那张开的血盆大口。 没有任何抵挡措施,顾时立刻就被黑烟吞噬,消失无踪。 第145章 亵渎 “顾时昏过去多久了……” 钱老沉声询问道,由于内心实在是忐忑不安,一直不敢把目光从屏幕上移开,生怕错过什么重要信息的他都没有去看过时间,眼睛已经盯得干涩发酸,好不容易通过休息消退些许的血丝也重新浮现出来。 王伟杰咽了咽口水,拿起手机看了眼。 “大概过了有……两个钟头了吧。” “两个钟头了么……也就是说现在已经快三点了?” “是,是的,刚才他们的法事是在十二点左右开始的。” “再过一会儿,可就要天亮了……” 屏幕上的顾时却依旧没有转醒的迹象。在道士吕南山的要求下,他们没有把顾时送到医院去,甚至都没有将他带离灵堂。 他被抬到了灵堂里临时搭起的一个木板床上,周围一群亲属焦急地站起又坐下,奶奶更是跪倒了爷爷的遗像前,大哭着请求爷爷的先灵保佑。 而吕南山此时,正端然坐在顾时身旁,手里掐着诀,从刚才开始就闭着眼睛不发一言。 要是搁现实世界里遇到这样的情况,家属不管怎么说都已经要打救护车了。如果还有这样的一位道士在拦着,没准过一会连警察都要上门了。 但钱老却始终记得顾时透露出来的信息,这位故作神秘的道人,乃是所谓八仙之一,吕洞宾的化身。 早就摒弃了现实世界观的钱老开始琢磨,既然顾时在此之前就已经和吕南山达成了良好的关系,他也确实作为一个友方npc被所有解密者奉为通关的依靠。 事实上也的确是如此,目前,其他解密者也都在进行着最后一晚的守灵,然而只有顾时一个人陷入了昏迷。 不过相同的是,无论是哪个怪谈世界,现在的道士吕南山都在进行着打坐入定。 “怪谈世界的真相可能带有污染,会引发不良的影响……” 恐怕这就是顾时所担忧的不良影响了,只有他获知了怪谈的全部真相以及那个仙家的存在,也只有他在这第六夜中陷入了昏迷。 “顾时说在灵堂内入眠会进入梦境世界,那么被动的昏迷算不算入眠呢?会不会顾时现在就在那个梦境世界里……” 钱老喃喃道,寂静的会议室里可以明显地听见他的话语。 平常也喜欢玩些游戏的王伟杰忽然想到了什么,他转头朝身旁的刘洋看去,而对方似乎也和他一样打通了思路,刚好也朝他看来。 二人对视着点了点头,又一齐把目光投向对面的林晓妍。 “?” 后者发来了一个疑惑的眼神,他们便放弃了和她沟通,转而由王伟杰主动和钱老说道。 “钱老……你说顾时现在会不会是在和那个仙家决战啊。” “怎么说?” 钱老没有移动目光,依然死盯着屏幕询问道。 “所有怪谈世界里的吕道长都在打坐,而顾时说葬礼是为了清除仙家诅咒,试图捉拿住祂的仪式。” “现在可是最后一次的守灵了,或许就是……” “最好的机会,对吗?” 钱老一下子就明白了王伟杰的想法,但他还没有彻底理解。 于是王伟杰接着说道。 “您不怎么玩游戏,可能对这方面不太敏感。” “您想啊,吕道长打坐入定,顾时昏迷,都有一个相似点不是吗。” “那就是他们的意识都没有在外界表露出来,当然吕道长是主动的,顾时是干脆失去了意识。” “您刚才也想到了,在灵堂里入眠是会进入梦境世界的。” “吕道长的打坐,会不会就是主动进入梦境世界的一种方式呢?” “而顾时,会不会也是因为进入了梦境世界,才会突发性的昏迷呢?” 不愧是年轻人的脑洞,就是容易想到钱老想不到的地方。 王伟杰说的在理,顾时的昏迷或许就和吕南山的打坐一致,的确就是进入了梦境世界的表现。 可吕南山的打坐是他自己进行的行为,而顾时却是在他之前毫无征兆地昏迷了过去。 主动和被动的区别,这里面存在的不同,或许就是顾时提到的,“信息本身就存在污染”的影响之处。 可顾时从得知仙家存在开始,就应该一直是处于被污染状态才对。 为什么之前他没有昏迷呢? 莫非…… 钱老眼睛一亮,他终于把目光从屏幕上转移,对着会议室众人说出了分析得到的观点。 “各位,顾时或许是被仙家带入了梦境世界。” “他说和真相有关的信息存在污染,不能让其他解密者知道。” “或许这就是所谓污染的后果,顾时被仙家主动拖入了梦境世界,也许是想在这最终的机会里进行殊死一搏。” “顾时,现在正在与仙家,这个怪谈的诡异之源进行决战!” 除了王伟杰和刘洋,其余分析小组的成员无一不被钱老的说法惊得屏息凝气。 钱老虽然解惑了顾时昏迷的原因,但大家心中的担忧却不减反增。 和仙家决战,这是多么可怕亵渎又让人难以置信的猜想。 自诡异降临以来,每个怪谈世界里的诡异都被认为是不可战胜,不可了解,解密者只能通过规避躲藏才能苟活下来的存在。 在此之前,有谁尝试过挑战怪谈诡异的吗? 不,好像是有的…… 众人立刻想到了上一个怪谈,在那千子湖的地下空洞内。 同样是顾时,同样是让人无法得知的画面,在那次的黑屏之后,留下来的只有活着的顾时,和一地来源不明的残屑。 那千子湖的诡异会去哪里了呢? 那些残渣,那个完美通关,仔细想想看,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可能吗? 当时的他们没有想到这个可能,或许也是因为他们不敢去想。 现在看来,顾时在那一次的怪谈中,可能就已经达成了抹杀诡异的惊人成就。 而现在,他显然是打算再次完成这个壮举! 多么胆大妄为,多么惊为天人,多么……傲慢亵渎! 在分析小组众人难以抑制的怦然心跳声里,时钟嘀嗒着指针,一分一秒地向前推进。 第146章 容纳 直到被仙家吞入体内的那一刻,顾时也仍旧保持着自己的意识与思想。 然而,他的身体却已经消失不见,只徒留一抹飘荡的思绪,正在往某个深暗的地方不断潜去。 “我这是怎么了……” 顾时好像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又好像什么都感觉不到。 他试着抬起自己的手,意识内得到的感觉似乎在告诉自己,他确实抬起了手,可他对此却没有一丝一毫的真实感触。 “这并不奇怪,你的灵体正在和祂的灵体发生融合,外显为肉身的那一部分自然会随着容纳的进度而消去。” 活跃的思绪中,阿蒙的声音带着那熟悉的笑意悄然响起。 顾时本来还有些惶恐的心情顿时一片清明,他惊喜地一拍手——他觉得自己这么做了——对阿蒙说道。 “原来你也在啊,这可太好了!” “快,有什么办法可以把咱俩弄出去?” 可阿蒙却说道。 “我没有办法。” “啊?” 顾时愣住了,惊喜的表情一僵。 阿蒙则继续淡然地说着。 “我不是说了吗,你的灵体正在和祂的灵体发生融合。” “用生物的角度来说,你被祂吞进来肚子,正在进行被祂消化成养料。” “过不了多久,你的灵体就会彻底被祂同化,你的意识将随之消散,你的生命与存在将化作祂灵性的一部分,永远地消失在这世界上。” 阿蒙还没有说完,顾时原本一片虚无的眼前就出现了新的景象。 他看见自己正处于一个很高的视角,眼前是一片废墟的大地。身下的远方,是刚刚站稳身形,扶住爷爷,一脸憎恶地看向自己的“四外婆”。而环绕在视野周围的,是一缕又一缕黏连的黑烟。 “这是……这难道是仙家的……!” 顾时看着眼中的视角开始发生移动,无数尖刺从视野外伸向前方,朝着“四外婆”迅袭而去。 “怎么样?是不是看到了祂的视角?这就是灵体正在融合的征兆之一。” “猜猜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你会先感受到和祂一样的体外触感,接着你会体会到祂的情绪,然后是祂的思想,一步步地被祂的意识所冲刷,直到你完全和祂的精神同频,属于你的那部分彻底消弭,最后……” “你就变成了祂,或者是,变成了祂的一部分。” 阿蒙的话语如同魔言呓语一般环绕在他的耳畔,顾时开始不安起来。因为他的的确确有些感受到了,那种尖刺从自己身体的各个角落伸出抽长的刺痒感。 和仙家的感受同步,居然已经开始了! ………… 恢复了一丝法力的“四外婆”掐起搬运之术,带着自己和吕佑生极速地在袭来的尖发毛刺中躲避穿行。 借助预测能力,她能够勉强地躲开绝大多数的攻击,遇到实在躲不过去的,她也可以利用诅咒把攻击崩解。 仙家此时的状态不比最开始,经过吕祖和阿蒙的牵制之后,祂的法力消耗了不少,发射出来的触须与毛刺没有最开始的那种速度与力量。 可“四外婆”却逐渐感受到了,仙家的法力不知道因为什么正在高速地恢复,袭来的攻击一次比一次猛烈,她抵挡地也是越来越艰难。 “该死的,这畜牲吃掉了阿时和那个家伙,难道借此又提升了实力吗……!” “四外婆”可以察觉到仙家的位格不比自己高太多,但这中间的鸿沟却依然深刻,如同一道横贯大地的裂谷,仅凭她现在的实力,根本无法填平这之间的差距。 位格之差终究是位格之差,这不是数字那种数一数的关系。 或许在半仙以前,相差一些位格还能凭借自身的技巧与一些法器完成逆转,但到了半仙之后,这些方法就通通变成了增添光彩的枝叶,无论如何也无法与一片花海抗衡。 如果在平时,“四外婆”尚且有信心可以和仙家过两招,对祂造成一定的伤害。 但是现在,仙家明显又得到了新的提升,尤其是她还碍于吕佑生而束手束脚的情况下,反击什么的完全成为了臆想,能够完好无损地全身而退就已经是最极限的操作了。 “四外婆”回头看了一眼依旧没有苏醒迹象,但神情明显要好转一些的吕佑生,咬了咬牙,继续运转法术,紧急地避开了刚要击中他们的一根毛刺。 “我是不可能放下恩公不管的!” “还有你,你个贵物,你把阿时吃了是吧!” “不管阿时到底和之前有什么区别,他既然会来救恩公,那他就还是恩公的孙子。” “你吃了他,我要你付出代价,老娘要把你的毛刺薅一地,没有你好果子吃!” “四外婆”纵身跃起,找准一个时机直接把吕佑生向外用力抛去。 仙家自然不可能放任他逃走,祂调动更多的毛刺向着吕佑生扎去。 但飞起来的“四外婆”却直接挡在了尖刺的必经之路上,直来直往的尖刺不像黑烟化成的触须可以灵活变动,它们无法绕过“四外婆”去攻击吕佑生。 早就预料到这个情况的“四外婆”调动全身的法力,直接解放了自己不完全的神话生物形态。 她本来就是黄鼬修炼成仙,这能让她本身更好地适应神话生物的姿态。 只见她的嘴巴向前凸出,脸上开始冒出一根根绒毛,俨然幻化成了兽首的样子。 她的手臂一阵扭曲,变成了一双短小但粗壮的利爪。 身体也随着变化瞬间增大,直接撑开了衣物,显露出皮下身体长着一只只橙色瞳仁的眼睛的骇人之相。 “苍黄”的半仙形态,“偿还师”! 由于是不完整的神话生物,“四外婆”依然保留着部分的人形,可以同时做出人与兽两种不同的行为动作。 尖刺群近在咫尺,“四外婆”直接袒露出全身的眼睛。 那些微眯着的眼睛一齐睁大,缩小的瞳孔凝视着前方充满危险气息的尖刺。 一阵无形的力量顿时扩散开来,从那些直瞪的眼睛中,仿佛散发出一道道波,这些波里蕴含着极强的精神能量,悉数作用在了尖刺最基础的构成成分上。 “咔轰!” 被眼睛群扫视到的尖刺全部崩碎,在空中被炸成齑粉。 但是却还有好几道尖刺逃过了眼睛的崩解,贯穿了“四外婆”的四肢,戳瞎了好几只眼睛。 可“四外婆”却一点也不在意,就像是她是故意为之一样! 下一秒,在仙家的身体上,竟是出现了几乎与“四外婆”相似的贯穿伤,而且损伤口比她要更加得严重。 “嗬啊啊啊啊!” 仙家一声怒吼,这些小伤对祂而言还不算是什么问题。 充沛的力量让祂立刻恢复了自身的损伤,心中燃起的怨火激发了更多的尖刺,并且还生成了许多黑烟触须,一同朝着“四外婆”涌来。 祂分明是想用一次攻击直接粉碎掉“四外婆”的肉身。 “四外婆”没有怯战,在空中摆出昔日她仍为一只普通黄鼬时的狩猎姿态,全身的眼睛一瞪,直接迎着漫天利刺扑了过去。 “铿!” 谁料,一道辉光从充满裂口的天空降下,一个被炽热光芒包裹着的人从天而降,挡在了“四外婆”身前。 无数剑影在一息间挥出,没有任何的拖延,仙家所有的攻击竟是瞬间被斩断切割,变成了焦黑的尘埃。 “四外婆”停下身体,惊讶地看着面前悬浮着的身影。 “你是——!” 光辉之人回过身来,围绕着他的白光渐渐消散,露出隐藏在光芒虚影下的威严之相。 此人体态修长,面如冠玉,眼似流星。一身黄衣道袍,手持一柄三尺长剑,头戴黑色华阳巾,并与同色腰带上饰有流畅的云纹图样。 “恩,恩公?!” 但最重要的,是那皇梁耸直,风神俊朗的面貌,竟与吕佑生的面容一模一样。 第147章 熄灭 这位长相与吕佑生相差无几的仙人听到“四外婆”的惊叫声后,只是微微摇了摇头,指了指远处仍然沉睡着的吕佑生灵体,非常直接地表明自己和他并不是一个人。 然后,祂将收拢起来的气息尽数释放,四周的空气都仿佛被渲染上了耀眼的朝日霞光,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迫力。 “四外婆”的精神好似被猛地一震,全身上下所有的眼睛都开始向外凸出,像是要爆裂一般。 仙人圣口轻启,庄严的声音如同洪钟,在梦境世界中回荡着。 “‘苍黄’之仙,本属孑怨之途,非常正道者。” “汝虽为山生野精,地仙散修,然,因一朝之恩,穷生而报,实乃正化上善,吾心敬之。” “假以时日,天道必有汝之果位!” “四外婆”被对方的气息压迫地差点要濒临失控,她明白这不是对方有意为之,而是二者的力量之间本身就存在的抑制关系。 如此浩迈的常正之气,如此出神入化的斩邪之剑,来者的身份几乎是不言而喻。 “你……您是!” 仙人举剑于胸前,双眼微合,犀利的锋芒从剑刃上狂放而出。 背后,无数的黑烟触须与尖刺险进咫尺之内。 “在下,回道人,纯阳子也!” 一息间,吕洞宾回身挥剑而出,无法用眼睛捕捉到的数万道剑气带着能够灼灭一切妖邪恶秽的光芒飞向后方。 仙家的攻击没能起到任何作用,就被顷刻斩碎成渣。 吕洞宾借势闪身翻转,挑动长剑在空中回旋。一道道锋利的剑气狂风骤雨般向着四面八方疾飞开来,精准无比地落在了每一个仙家的触须与尖刺上。 无坚不摧的纯阳剑法配合着降魔除恶的祓禊之光,在片刻之内就将场上仙家所有的攻击斩断,化作漫天的黑色尘埃无力地飘落,又立刻被吕洞宾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彻底碾碎。 “嗬啊啊啊啊——!” 暴怒的仙家狠戾地捶打着地面,胸口的兽首一齐对着空中的吕洞宾发出了凄厉的恐怖嚎叫。 “四外婆”被这嚎叫一冲击,就感觉到自己的神识一阵晃动。 这和她的精神控制能力如出一辙,却远比她能发挥出的极限还要强烈。 她刚想调动法力护住周身,就发现身前吕洞宾身上的光芒愈发耀眼。 那光如同初晨之日,似能破开一切黑暗,形成一道刚硬的光之壁垒,不动如山地将仙家的嚎叫冲击隔绝在外。 吕洞宾气息如常,面色不改,眉眼中却生出一抹愠意,神目似电地直盯着地面上张牙舞爪的仙家。 “犬戾者,古之神兽也。其行之所,瘟疫遍起。半日之内,十室九空,朝夕之间,国将半倾。” “尔之堕落于此,噬诸山精地仙,终至疯魔,饕餮人魂,祸害苍生,为天理所不能容也。” “今日,奉天道之恒,斩灭尔身,还天下清明之道!” 像是宣判了仙家的罪孽判决,吕洞宾再也不维持那副平淡如水的姿态。 祂的身影在空中迅速消失,下一秒出现时,就已经来到了仙家的脑袋前。 剑眉怒竖,目瞪如日,整个人都像是化作了一把利剑的吕洞宾开口斥呵着,手中的剑直接挥向了仙家的头颅。 仙家不可能坐以待毙,祂的皮肤立刻喷出大股的黑烟,迅速凝集在前,抵挡住了纯阳剑的轨迹,然后又从黑烟中生化出数只触须,狠厉地刺向吕洞宾。 吕洞宾收剑回身,左右横劈开去。 带着祓禊之光的剑气不需要直接斩触触须就能够将它们除灭,但这些触须就如同合群之鼠一般灭之不尽,斩完了一簇又紧接着袭来更多。 吕洞宾见状便不再无谓地挥剑,而是把剑举在身前,单手双指成剑地抵在剑身上,闭眼凝气。 空气中的威压迅速扩大,吕洞宾再一睁眼,犹如烈日的光芒就从纯阳剑上绽放开来,瞬间便击碎了黑烟群。 祂抓住时机,再度挥剑斩出。 仙家却在此时伏身一避,皮肤上的尖刺直直向着吕洞宾的背部刺去。 后者反应迅速,径直翻身劈开,挥出一道剑气,将那些袭来的尖刺悉数斩除。 仙家俯首弓背,溢出着狂乱的双眼紧瞪着吕洞宾的身形,皱起的嘴角不断流下沾染着恶秽的涎水。 吕洞宾呼气静心,沉稳住神识,后退一步,架剑起势。 就像一道猝然撕开夜幕的闪电那样,携无尽雷威神光之势的吕洞宾疾速突进到了仙家面前,利剑直刺其眉眼之间。 滚滚黑烟再次聚集,化形成盾。只听“铿”得一声,纯阳剑在半寸内被挡住,难以前进一分一毫。 吕洞宾迅速后撤,在地面站稳脚步后又立刻发起新的攻势,和仙家再度拼杀在一起。 ………… 顾时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清晰,他已经能够从仙家的视角中看到完整的景象。 他可以看见眼前的吕洞宾不断地向祂发起攻击,一道道万分锋利的剑气划过身体,祂又不断闪避,然后伺机袭击。 可吕洞宾的身手是如此矫健敏捷,仙家的攻击根本难以接触到祂。 反而是在几回合的交手中,仙家错漏失神,被吕洞宾接连斩了几击。 大块大块的身体部位因此被狂暴的吕祖之力轰散成糜烂的血肉,极致的疼痛感随着仙家的意识一并传到了顾时的意识中。 与此同时,仙家周身被祓禊之光照射的刺痛也隐隐传来,皮肤上那些尖刺抽动的瘙痒感,黑烟涌出的迸发感,以及胸口兽首的蠕动感都开始在顾时的意识中发作。 他的灵体已经和仙家的灵体进行了半幅的融合,情况已经到了十分危急的关头。 可就算在这种情况下,阿蒙却依然没有任何表示,像是毫不关心地继续坦言说道。 “为什么说我没有办法将你送出去?因为从你被祂吞入体内的时候开始就来不及了,融合已经在进行了。” “这种时候,就算我强行把你从祂的灵体中撕裂出去,你的灵体中也会残留着祂的烙印,并且一直遭受着祂的影响。” “这种影响不会像现在这样那么明显强烈,但是却十分顽固难除,因为祂直接和你的灵体合而为一,几乎就属于是你的一部分。伤害祂的话,也同样会对你的灵体造成损伤,极有可能还没等到完全的净化,你就已经因为灵体严重受损而死亡了。” “而不根除祂的部分,你的灵体就会一直被祂污染。祂会潜移默化地改变你的意识,将你的思想扭曲极端化,一步步地蚕食你最后的理智。” “你以为仅凭自己的意志就能够抵抗住这种污染吗?那你未免也太天真了。” “神明终究是神明,你的意志对祂们而言就像是冷却的灰烬那样,或许曾经还有些耀眼,但现在已是无用之物。” “用不了多久,你就会变成一具自身已经死亡的行尸走肉,成为祂的一个神降容器,或是一个分身。你觉得哪个更合你口味,是你喜欢的结局?” “和我求情可没有用。被神明污染了灵性,除了黑皇帝的复活或许会有效果以外,我们都是束手无策。” “我已经告诉过你了,你已经没救了。” 阿蒙对顾时下达了死亡宣告,顾时无法相信地想要和他争辩些什么,可是因为灵体的融合,导致他现在竟是根本无法说话了。 “想说些什么吗?嗯,为什么我还在这里?你原来在关心这个?” 阿蒙轻笑了几声,语意讥讽地说道。 “你对我的误解很深,你在渴求我能够唤起一些所谓的良知来帮助你。” “但是你太天真了,天真到会相信我这么一个天生的神话生物。” “我只是想看看你最终的结局罢了,毕竟我们相处了那么久,也算是留下来许多的回忆与故事。” “嗯,你当然可以理解为我是在为你送行,至少我们相识一场,在你彻底死亡前能够有一位天使作为见证者,也算是不枉此生。” “怎么样,是不是很感动?为我这样贴心的举止而惊叹了对吧。” “放心好了,我们之间的相处还算愉快,你也为我带来了很多有趣的见识与体会,我不会忘记你的。” “这可不是什么感情使然,只是一种你来我往的交易罢了。” “等你死后,我会延续你的身份,帮你把怪谈继续下去。” “在这个融合过程中,你的存在会在最后出现一瞬间的不可见,外面那个存在会暂时关注不到你的信息。我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找到一个漏洞,借此完成对你身份的顶替。” “之后,我会离开这里,先把这个东西给吃了,然后再把那只黄鼬,那个道人一并寄生,结束掉这个怪谈。” “你的国家还会有你这位解密者的存在,他们会得到很好的延续的……在我的引导下。” “别怕别怕,没有多久了,安心地感受这最后的时间吧,想多和我说说话也可以。” 阿蒙无情的言语一次次地击打在顾时那颗几乎要破碎的求生之心上。 他原本还心存希望,但随着融合的不断加深,希望终究变成了绝望,深深地浸染着顾时最后的意识。 他的思想中已经沾染上了一点狂乱,这是来自仙家的意识。 透过着浅浅的联系,顾时终于第一次直接体会到了仙家那虚无混乱的思维。 祂的意识就如同一口不断沸腾翻滚的沸水,本应该平静的神识始终处于一种激烈的震荡中。各种各样的思绪如同沸水底部翻涌上来的气泡,在水面炸开,冒出一团团灼热的蒸汽,把原应理性的思维搅得一团混乱。 祂的意识中存在着好几种不同的思想,它们完全无法和平共处,在仙家狭小的意识中彼此哀嚎,凄厉地撕扯着意识的稳定,让仙家的神识变得极端且不稳定。 每一种出现在祂心中的情绪都蕴含着无尽的暴虐与污染,混杂着种种极端负面情绪,影响着祂自己,又影响着外界与祂发生接触的一切事物。 祂是狂乱的综合体,携带着完全无法理解的疯狂。 顾时的意识现在就在遭受着暴风雨般的黑色狂乱的冲刷,他的意识已经难以做出正常的思考,就连情感也很难有所反馈。 在这样疯狂的意识冲洗中,唯有阿蒙的声音依旧清晰。 最讽刺的是,当顾时全心全意留意阿蒙的话语时,他的意识反而会得到些许的安定。 “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看来我也得做好准备才行……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嗯?我有没有学到什么?” “呵呵,你居然还在关心这个?” “嗯,我确实学到了不少,从你的经历中我得出了一个结论。” 阿蒙的话音一转,声音冷漠且傲慢地说道。 “人性终究可悲,神性独善至尊。” “再见了,顾时。” 仙家的意识疯狂地吞噬着顾时的意识,二者的灵体几乎已经完全地融为了一体。 就在顾时的思想像是一盏盏熄灭的灯火开始逐渐黯淡下去时,他忽然感觉到在仙家狂乱的意识体中,好像出现了一个平静的光点,在独自飘荡。 它就像是风暴中的一叶小舟,被无情肆虐的狂风暴雨随意拉扯掀翻,却始终保持着自身的稳定,守护着它那小小的光芒不熄。 那微光是如此的渺小,可是在这黑暗混乱的意识中又是那么的显眼,照耀着顾时即将消失的意识,如此温暖。 他竭力地想要靠近那点光芒,想要做些什么,想要从它身上得到最后的安宁。 可混乱的意识风暴是那么的无情,顾时竭尽全力也难以向它靠近分毫。 看着那小小的光点,顾时的意识逐渐变得黯淡。 他的心里也还有一些宝贵的东西,他想要把这些东西交给那小小的光芒,想要让它带着这些珍贵之物继续耀眼下去。 于是,在最后的一丝理智的支撑下,顾时把自己仅存的持有物全部投向了那点光芒。 然后他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148章 剥夺斩尽 对于“人”的定义,自古以来便存在许多的争论。 古时的哲学家与思想家们认为,人是天地万物之长,一出生便带有能够学习的天赋。 直到近代生物学的发展,社会才对“人类”的定义拥有了一个相对科学的解释。 但无论在哪个定义中,人们总会将“意识”作为界定人类与其他动物之间本质区别的一个关键因素,似乎只有意识本身才能使这个生物个体拥有“人类”的定义。 可问题就在于,意识由大脑产生,而人生活在社会中被他人所观测的却是外在的肉体。人们认人识人,也是从外貌体征上出发,才能确定一个人的身份。 那么究竟大脑能代表人,还是肉体才能代表人呢? 吕佑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对这个问题产生疑问。 在他悠悠的一生中,他还从来没有如此细致地思考过。当他的呼吸与心跳随着流失的生机逐渐停止,他意识到自己将要死亡的时候,这个问题便一直环绕在他那快要消亡的脑海中。 吕佑生认为自己应该已经死了,他早早地就听到了四周的亲人们悲痛欲绝的哭喊声,也感受到了疲倦的身体发起了停机的信号。 哭喊声越来越远,他就像是漂泊在一条黑暗无光的河流上,渐渐地远离过去那熟悉的事物,开始忘却那亲切的温暖,从上游的今生漂向下游的未知。 如果人是有意识定义的,意识的载体又是大脑。那么显然已经肉体死亡,现在依靠这些仅存未明的意识仍然在思考的他,究竟还算不算是吕佑生。 他想了这个问题很久,却一直没能得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他本以为自己这只是彻底死亡前最后的一丝余焰惜燃,很快就会变得黯淡,停下意识里无谓的思考。 但不知道过了多久,吕佑生的意识却仍然在继续漂流。他感觉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是一时的走神,时间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 这段时光里,他好像一直都在思考这个问题,又好像在冥冥中做了无数个光怪陆离的奇梦。 他已经记不清那些梦的内容了,就像他试图回想自己过去的回忆时,也只能堪堪想起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 “吕家村……永安村……张建军……谢正义……” 这些都是什么,为什么他会想到这些东西? 吕佑生茫然地思索着记忆里这些模糊的画面,每当他好像快想起什么来时,他的意识就会恍然一空,记忆就像掌中的柳絮一般,在手指合拢前便从指间的缝隙处溜走,一如他从未抓到手里的那些重要事物。 重要事物?什么重要事物?有什么事物是很重要的吗? 吕佑生好像又想起了些什么,但是这忽然的灵感像沙滩上的脚印,潮水一来就消失得了无踪迹。 他的回忆便像是被水膜覆盖一样,还没等到它雕刻成形,涌来的水流就会将它抹平消弭,再也看不见。 久而久之,吕佑生已经慢慢放弃了这些无意义的举动。 既然什么都回想不起来,那就不必去回想了吧。 没有意义的事情做了也是白做,不如就此放弃一切,让自己沉沦在这永恒的寂静中,永远随流而动。 没错,他分明已经死了,死人就不用去关心什么事了。 吕佑生决定彻底放弃一切意识中的纷争,让自己接受并涌入恒久寂寥的怀抱,随着无名之河永无止境地漂流,直到万物与他们一同走向最终。 但忽然间,就在吕佑生结束意识思考之后,他感觉到身前传来了一阵暖意。 紧接着,一抹微弱的光亮升起,化作点点星荧,飞到自己身边,环绕着自己。 久违的温暖包裹住了他,自从认定自己死亡以来,他就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温暖了。 这些是来自一个人内心的真挚情感,是那足以让人为之感染的斗气与昂扬的奋争之心,也是那来自人纯粹的至善之情。 这是生命的力量,是一个尚在勃发的煌煌生机。 可是……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呢? 一直没有什么感观的吕佑生出现了一丝讽刺的自嘲感。 是啊,他已经死了,这些情感再热烈再深刻,也和他没有关系了。 没有意义的,这都是白费心思,就像他曾经试图从仙家手中救下谢正义那样,没有意义…… 等等,刚才那是什么? 吕佑生死寂的意识中忽地点起了一盏灯,照亮了一片停滞的思绪之海。 “对的,谢正义,他是永安村过去的大仙,是他和我一起从试图祸乱人世的仙家手里拯救了大家。” 停息的思绪海洋像是被消融的冰雪一样,缓缓地重发生机,开始卷起浪涛。 “但是谢正义被仙家害死了,仙家也没有彻底的被消灭。只有我们这些知道祂存在的人都死了,才能断绝祂侵入人间的可能。” 环绕在吕佑生身边的光点飞进了他的体内,用那份微不足道,但却犹如雪夜余炭一样足以救命的温暖从心底激活了他沉于消怠的意识。 “仙家对我下了诅咒,祂想要戕害我的家人。” 记忆一篇篇地翻回,过去被浪潮冲走的贝壳,再次随着波涛回到了岸上。 “吕祖的化身,吕南山道长和我约定好了,要利用我的葬礼去捉拿仙家,彻底断绝仙家的诅咒。” 融入心底微弱的光点开始逐渐膨胀,慢慢长成参天大树,一步步照亮他意识的全部。 “我怎么可以就这么随着河流而去,我的生命明明还没有结束。” “我的亲人,我的友人,我要拯救的,明明还有很多很多的人……!” “我,我分明还是吕佑生!” 刹那间,吕佑生的意识被光芒所充盈,从未有过的生机灌入了他的存在,所谓身体的概念好像又出现在了他的意识中,他好像有能力让自己脱离现在的处境了。 身下的河流静静流淌,但吕佑生的身体却已经停在了某处,缓缓地向上升起。 眼前的亮光越发晃眼,吕佑生从那点点不知来自何处的光亮里寻找到了新的东西。 他现在,非常的清醒。 下一秒,吕佑生睁开了眼。 ………… 梦境世界雾蒙黯淡的背景下,吕洞宾与仙家的又一次正面接击发生的十分迅速。 纯阳剑斩开了仙家构筑出来的黑烟护盾,祓禊之光涤净了试图袭击祂的触须。 可在纯阳剑将要攻击到仙家肉身时,对方又迅速地躲开,拉开距离以凝集新的黑烟。 吕洞宾轻啧一声,慎重地看向远处又恢复些许法力的仙家。 在无数次有来有回的战斗里,祂已经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对方虽然和祂的位格相差无几,但整体法力上远远是祂技高一筹,更不用说祂的浩然正气天生克制邪魔鬼怪,再加上对方那极其不稳定的状态。这场战斗,本不会那么艰难复杂。 但问题就出在,祂们现在所处的这个梦境,本质上就是仙家的一个洞天。 在这梦境世界中,仙家拥有着绝对的控制权,祂还能利用梦境中积攒的法力与愿力强化自身,恢复状态,最大限度地强化自己。 而吕洞宾虽是真身入梦,但主场的优势却在对方。没有足够法力来源,没有适宜的战斗场所,饶是祂天生善于斩妖除魔,也很难从中赚得一丝便宜。 再这么下去,恐怕胜负就很难判断了…… 吕洞宾只好收回迅猛的剑势,重新斩出几记剑气,却又轻易地让仙家接了下来,没能起到任何显着的作用。 剑气划过大地,留下一道足有五米宽,且深不见底的裂隙。“四外婆”护住吕佑生,看得是心惊胆战。 她也看出来了双方战斗的焦灼,那个仙家能在吕洞宾手里撑过这么多回合,还游刃有余就很难说明问题了。 她不是没想过前去帮忙,可是吕洞宾的祓禊之光对她也会产生影响,跑过去根本起不到作用,甚至还会被吕洞宾无意地击伤。 “要是能把祂拖出梦境,或者这个梦境世界全部崩塌,没准吕上仙就能一转攻势了。” “不行不行,这梦境外面就是灵堂,恩公的亲属们都还聚集在那儿。要是让祂出去,后果同样不堪设想!” “四外婆”焦虑地看着前方不容乐观的局势,心中的担忧越发的深厚,让她忽略了身下的微微异动。 “要是能有个外援……” “不行不行,我根本就不认识天庭那边的人,在山里的老朋友也都是野仙散修,赶也赶不过来,赶来了也扛不住吕上仙的威势。” “那个家伙之前样子做的那么厉害,现在居然也进了祂的肚子,连阿时都没有救回来。” “要是实在没办法,我就干脆冲上去跟祂自爆!只是恩公……嗯?怎么有点热起来了?” 就在“四外婆”苦心孤诣胜负之道时,她突然察觉到,身下传来了越来越炽热的温度。 她连忙低头看去,只见被搬运之术包裹着的吕佑生灵体,此时竟正在散发出强烈的光芒,如同一道又一道的波,向着四周发出带有频率的震动。 熟悉精神之法的“四外婆”哪还不知,吕佑生这分明是有了苏醒的迹象。 可是,这是为什么? 还没等她查明原因,并对此做些什么,一直被仙家的力量所困禁,久久陷入沉眠不曾苏醒的吕佑生,睁开了他的眼睛。 就在这一刻,整个梦境世界都像是被点亮了明灯一般,一束明光照射到梦境的天空中,灰暗的空间背景开始变得清明敞亮,无处不在的仙家气息甚至都开始渐渐消去。 异变发生了一瞬间,聚集好黑烟正准备对吕洞宾发起袭击的仙家浑身一滞,臃肿庞大的身躯仿佛被禁锢住了一般,没有做出任何举动。 吕洞宾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祂注意到了吕佑生那边发生的奇迹,来不及多想,祂只知道不能错失这个良机,架起纯阳剑,瞬身便闪移到了仙家面前。 仙家狂躁地调动着自己的法力,祂的意识一片混乱,越是想要让自己冷静下来就越是暴躁。 就在刚才,祂居然感受到了自己对梦境世界的控制正在被别人剥夺,试图把自己从梦境中剔除,让梦境不再受祂的控制。 这怎么能够允许,梦境世界乃是祂的仙境,是祂一切力量积攒的地方,明明只有祂能够控制这里,明明只有祂能够利用梦境去剥夺他人的一切,从生命到灵魂! 仙家正准备用法力与权限强制收回自己对梦境的完整控制权,祂却看见吕洞宾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祂的身前。 由于被剥夺了一部分梦境世界的控制,仙家的身体也受此影响被初步的禁锢,变得迟滞缓慢,祂的反应力根本来不及对吕洞宾做出任何的反击,就连最简单的躲避,也因为身体被禁锢而无法实现。 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吕洞宾挥手破开了自己的黑烟屏障,蓄满了浩然正气的纯阳剑宛如坠天星辰,势不可挡地斩向了祂的身体。 “扑嗤——!” 拥有着辟邪之力的纯阳剑像是切开黏土一般地斩开了仙家的血肉,祓禊之光在祂的体内瞬间膨胀,一下子就在仙家的肉体上炸开了一个巨大的血洞。 仙家胸腹上的兽首被炸碎一大半,内部的血肉被完全烧焦,散发着阵阵焦臭。 部分血肉被祓禊之光点燃,沿着仙家身体内部试图重塑肉身的黑烟燎燃而去,只消片刻便彻底沾染上了仙家体内全部的黑烟。 “嗬啊啊啊啊!” 剧烈的疼痛刺激着仙家的意识,被祓禊之光引燃的阳炎烈火不仅可以灼烧祂的肉身,甚至还能焚烧祂的灵体,以祂的灵体为燃料,继续扩大自身,有着要将祂的灵魂烧尽的趋势。 更可恶的是,吕洞宾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在一击命中后,祂抽出纯阳剑,闪身迅疾地在祂的身上游走,剑光不断地挥出,每一下都能大量撕扯爆裂祂的血肉,一时间,祂几乎已是千疮百孔。 灵体不断地被重创,肉身被一下下地消磨,损耗掉的大量法力,已经不足以支撑仙家再和吕洞宾进行对抗。 祂必须马上离开,否则很快,祂就会死在纯阳剑的耀光与火焰之下,连灵魂都不能幸免。 可能是濒临死亡的冲击激活了仙家求生的本能与潜藏的力量,祂强行利用法力夺回了大部分的梦境权限,想要将自己所处的梦境空间与大世界进行切割,并以此迅速遁去。 虽然这样祂会彻底失去这片梦境世界,但那样也比身死魂灭要来的好。 梦境世界只是一个工具而已,只要祂活下来,慢慢恢复法力,祂迟早可以重新创造一个新的梦境世界。 祂还有诅咒在那个可恶的人类的亲人身上,自己就算远去了,这份诅咒也不会消失。 它会持续地折磨他们的生命,让他们在无尽的痛苦中死去,然后他们的生命力会循着诅咒被自己吸取,连同灵魂也被一同榨干。 就算这次让他生还归天了,他的后代,还有后代的后代,也无法从祂的手中逃离。 祂迟早会回来复仇,并利用这永世的诅咒回归人界,杀尽今日阻扰祂的所有人! 仙家的肉体已经快要变成一摊肉泥。祂的四肢被吕洞宾砍断,胸腹开了一个大洞,全身上下所有的皮肤都被犁了一遍,斩断了所有的尖刺。 但即使是这样,仙家依然还没有死去。 吕洞宾看着仙家的灵体尚且有所存余,便准备斩出最后一击,将祂彻底碾碎。 可就在纯阳剑挥下前,吕洞宾忽然感受到一股斥力瞬间把自己推开。 祂惊讶地向前看去,只见仙家所在的那片空间,竟然隐隐和自己所在的梦境世界产生了一层薄薄的屏障。 祂在试图逃走! 吕洞宾立刻斩出无数剑气,以最大的力量试图攻击到帷幕后的仙家。 可由于仙家所在的空间已经和主梦境发生了分割,并且正在不断远离,吕洞宾的任何攻击都无法真实作用在仙家身上。 就在吕洞宾以为自己只能眼睁睁看着祂逃离时,祂的神识中灵感一闪,发现什么地回头看去。 仙家调动着控制权,把自己从主梦境越送越远。 可是就在一刹那,祂感觉到自己的控制权又一次被剥夺了大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气急败坏的仙家在自己的意识中寻找着蹊跷的地方。很快,他就发现了自己的意识里存在一个小小的亮点,并以此连接出去了一条线,伸向远处的某个灵体上。 祂一下子就想起来了,这不就是祂用来束缚吕佑生的方法吗? 居然是那个渺小的人类,他居然反向通过自己对他的束缚来剥夺自己的梦境控制权。 不可能,这不可能!他一个小小的人类,怎么可能做到这样的事情! 不可能的,祂怎么可能会争不过一个人类,怎么可能会这样! 祂能成功逃离,祂会活下来,永远,永远地活下去!!! 然而就算仙家再怎么狂怒施力,梦境的控制权也没有回来一点。 梦境世界中,光芒更甚。有一种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生机,在支撑着吕佑生的灵体完成对祂的驱逐,那蓬勃的生命力是如此的灿烂耀眼,灿烂到祂对此深恶痛绝,难以忍受。 祂只能看着自己被重新送回了主梦境中,看着那逐渐接近自己的,来自吕洞宾瞄准自己灵体的最后的斩击。 恍然间,祂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一个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人声,正在灵体内对自己说道。 “任何生命都有活下去的权利,没有人能够无端地剥夺这项权利。” “但是你……从你戕害苍生,泯灭人性的时候开始,就已经失去这项权利了。” “你把生命当成什么了……?” 是谁,这是谁在说话? 仙家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但是祂迫近死亡而彻底混乱的意识已经没办法让祂思考任何事情了。 最终,当祂重新融入到主梦境之中时,漫天的剑气降落在祂的灵体上。 祂那狂乱的意识在焚邪除魔的光与热中被彻底粉碎,消失在无尽的虚空中。 第149章 晋升仪式 人死后究竟会是什么样的感觉?是一切感知都消失那样的虚无,还是停滞在无尽的幻梦中进行没有终点的思考? 顾时对此并不清楚,因为在他认为自己死亡后不久,他那飘忽的意识就又重新凝集了起来。 他刚才有一瞬间什么都不知道了,但也只是一瞬间。 他现在的状态很奇怪,整个人飘飘荡荡的如虚似影,停留在意识快要消散但是又没有完全消失的中间态,他可以感受到传播到意识中各种信息,但又无法进行过多深入的思考。 但他还记得,自己应该是被仙家的灵体同化,这是阿蒙亲口告诉自己的。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他感觉到自己已经变成了某个大整体的一部分,也同样可以接受到仙家的同步感受。 可这是什么情况? 顾时迷茫地“看着”眼前如飞舞落叶一般在仙家身体各处斩出利剑的吕洞宾,每一下都能造成大量几乎可以让人晕厥过去的剧烈疼痛,每一下都可以给仙家带来无法填补的巨大损伤。 然而,这些疼痛并不会被他完全接收。 他只会感觉到一丝的相应痛觉,但随即,他又会感受到有什么碎片化的东西正在慢慢地进入自己的身体,将他被仙家同化而枯竭的灵体一步步重新填充。 忽然间,他看到仙家把自己从梦境中分裂出去试图逃离,与之相应的,是他的意识又好像要往完全的虚无中掉落而去。 狂暴的力量开始冲击他的精神,仿佛原本没有被他接收的那些痛觉又能够正常地同步到他身上一样,撕扯着他本就薄如蝉翼,飘然若坠的意识。 但就在黑暗要再次覆盖在顾时的眼前时,仙家那逃离的动作却被强行中止。 顾时混沌的意识又一清明,他看见仙家暴怒无力地再往梦境世界返回,代表着死亡的浩然正气在不断地逼近祂。 随着仙家的意识开始濒临失控崩溃,顾时察觉到自己的意识反而逐渐有了自主权。 他又看到了仙家那狂乱的精神海洋出现在自己面前,大量极端且复杂的思绪如同相互冲击的浪涛,在猛烈的撞击后碎散成苍白的泡沫,搅动着仙家的意识令人无法控制自身。 见证着仙家一步步走向自身的灭亡,看到祂仍然保存着一丝侥幸的生还心理与愤怒的怨恨之火,顾时觉得自己应该做些什么。 于是,他放开了自己的意识,主动地接纳起仙家的精神。 高位格存在的精神对顾时的神识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但由于他本身已经属于仙家灵体的一部分,因此这在平时足以让他发疯失控的精神洪流并没有起到太大的作用。 通过意识之间的交流,他第一次主动地对仙家说道。 “任何生命都有活下去的权利,没有人能够无端地剥夺这项权利。” “但是你……从你戕害苍生,泯灭人性的时候开始,就已经失去这项权利了。” 一句句的话语环绕在仙家的精神海洋上空,顾时明显感觉到了仙家产生了困惑的思绪,这极大地干扰了仙家本试图进行最后殊死反抗的内心。 这真的很有效果。 顾时幸灾乐祸地想着,然后,他又想到了一句他曾经看过的漫画中的名场面,便将这句话套用在了当下,对仙家说道。 “你把生命当成什么了……” 对仙家来说不知从何而来的呓语扰乱了祂的精神,祂毫无反应地重新回归了梦境世界。 紧接着,无数的斩击终于落到了祂的身上。 “嘶啦——” 仙家的灵体就像一块破布一般被瞬间切割成无数的碎屑。这些已经失去彼此间联系的碎片无法再进行融合,只能承载着仙家最后的绝望悉数湮灭。 灵体受到了致命的损伤,仙家的精神顷刻发生崩溃,那些本就狂暴不受祂控制的思绪如同争食的鬣狗一拥而上,将祂的主体意识撕裂殆尽,然后又各自走向了消亡。 在不断消散的灵体中,顾时的存在反而更加的清晰。 然而,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顾时突然感觉到自己的意识沸腾了起来。 他的灵体像是正在被无形的利刃分割成为最细小的碎末,精神与意识从末端开始溶解,像是要将他与仙家一同送到死亡的彼岸。 他苦苦地试图支撑住自己的意识,可这难以压制的痛苦依然在不断袭来,让他根本无法承受。 就在顾时快要被这可怕的洪流冲击到意识泯灭时,他的身边开始亮起一点点荧光。 那是仙家死亡后开始消散的灵性。 这些崩解的灵性仿佛受到了莫名的吸引,争先恐后地进入到了顾时的灵体中,渐渐地修补起他溶解的精神,不断地填充着他残缺的灵性。 顾时受到的冲击越多,进入他身体灵性也就越丰富,直到他的意识与精神不再感觉到有任何的负载时,那些灵性也依然没有停止向他的体内输送。 慢慢的,顾时感觉到自己消失的肉体重新有了形状,飘荡在虚无边缘的意识重回现实,就是在这一瞬间,他似乎获得了大量的知识,一下子就对他的现状有了全面的了解。 “偷盗者途径序列四,‘寄生者’的晋升仪式……” “在服下魔药后,主动被一个半神以上的存在吞噬容纳,变成祂灵体中的一部分。” “保持住自己的精神与意识,不被这个存在的精神完全同化,坚持到因为外界因素,导致这个半神存在的死亡。” “在对方死亡时,吸收祂开始崩溃的灵性修补自身,同时魔药带来的神性会被半神存在的神性所平衡,晋升者可以借此维持自己的人性。在这个过程中,因为融合所导致的半神精神残留会被神性所中和,破碎的灵性会保护着晋升者的灵体重新具现,同时令其跨越半神与人之间的间隔,来到全新的领域。” “吞噬者的位格越高,仪式效果应当会越好……” 原来,他这是在进行着半神的晋升仪式吗……? 顾时感受着越来越完整的身体,从未有过的力量与饱和的灵性充满了他的精神,给他带来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与欢悦感。 他能够确认,自己已经来到了新的境界,有一个世界在他的面前完全展开。 仙家是序列二,是比一般半神还要高一级的存在,仪式的效果出乎意外地更好。 破碎的灵性持续地被顾时吸收,他惬意地享受着这一切,一个问题不禁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晋升需要魔药,可是他的魔药从何而来呢?” 就在顾时思索这个问题的时候,一道带着开朗笑意的声音回答了他。 “是我给你的……” 第150章 恶作剧 阿蒙! 听到阿蒙的声音重新出现,顾时先是松了口气,然后就想针对之前阿蒙吓唬他的那些话语好好地批判一下他。 可还没等到他开口,他就发现自己的意识与身体突然间动不了了,像是被一种无形的力量包裹成团,并且有什么东西正在试图进入他的灵体中。 顾时顿感不妙,可他现在的样子完全无法反抗。 灵性依旧在不断地涌来,阿蒙的声音也如同呓语般在他的脑海里环绕。 “我一直在想,既然我无法通过深层寄生窃取你的命运,那么我就让你逐渐接近我不就行了?” “你应该不知道吧,在超凡体系中,低序列者会潜移默化地受到其高序列存在的影响。这个影响可能会出现在各类表现中,性格,外貌,心理……但究其根本,便是低序列者会被动地向高序列者靠近。” “为什么你会不知道,因为我把这个知识删掉了。” “在这个世界里,错误途径的唯一高序列存在只有我,你会逐渐向我靠近是必然的命运。” “等你靠近了我,和我的命运发生了相似的交互,那么我便可以利用这一点,把我的命运融入你的命运中,进而完成顶替。” “之前是我主动靠近你,这没有成效,但现在你靠近了我,那么那个阻碍我顶替你的因素就不会有效果了。” “呵呵,这叫做正当防卫……” 阿蒙可怕的话语扎根在顾时的意识中,他原本已经快忘记这曾经一直被他担忧害怕的事情,以为阿蒙已经和自己达成了基本的信任,能够友好地和谐共处,却没想到对方始终没有放弃这个想法。 顾时挣扎着,他艰难地用意识向阿蒙传递着话语。 “我以为……我们是朋友……” 阿蒙笑了一声,说道。 “对啊,我们是朋友。” “当时在你的学校里,我不是说过么。” “我的朋友都是我自己……” “比起把自身的一切用脆弱的信任交付于他人,我更愿意相信自己。” 顾时的意识中阿蒙的存在越来越清晰,他感觉自己正在飘离自己的身体。 “那为什么……你要一直救我……给我的那些能力……给予我自保的手段……” 阿蒙停顿了一下,像是在顺着顾时话语回想自己之前做过的事。 片刻后,他轻笑着回答道。 “因为你实在是很有趣,有趣到我可不想你这么一个独特的个体因为一些小事而报废。” “把你从千子湖救出来,再让你一直可以抵抗住那个天使的威胁,都是为了确保你不会因为除了我以外的原因死亡罢了。” “至于给予你能力,你难道还没有明白吗?” “让你变成一个真正的‘偷盗者’,慢慢向上晋升,包括我给予你的‘寄生者’非凡特性,都是为了让你更好地靠近我。” “虽然你的肉身并没有被魔药改造,但是你的灵体已经由于我的赐予,拥有了相应的位格,足够满足半神的晋升。” 灵性不断地容纳,阿蒙的寄生也愈发深刻。 顾时始终没有放弃反抗,但他的行为有如蚍蜉撼树,对于阿蒙的寄生没有起到任何的阻力。 似乎是顾时的反抗激起了阿蒙的话欲,他很是乐意地继续说着。 “你可能会怨恨,会后悔,认为我始终都对你包藏祸心。” “你大可不必这么想,事实上,除开我刻意去思考如何顶替你的时候,我还是很乐意与你相处的。” “你给我的历程带来了很大的启发,特别是你在以为我被那个天使的力量逼出你体外时,你下意识地想要保护我的举动,对此我还是很震撼的。” “曾经的我一直不理解人类的勇气与牺牲,在离开故乡后我对自己进行了深刻的反思。” “最终我得出,我之所以不理解人类的心理,是因为我从来没有以一个人类的身份去经历过生活。” “那么事情不就简单了吗,只要我找到一个拥有适合品质,正在进行着磨难的人类,顶替掉他的命运,去代替他完成未竟之事,我不就可以学到所谓人类的品质吗?” “你的性格虽然并不完美,拥有着过分多余的杂乱思绪,有时候会忽略环境因素没头没脑地莽撞,但就目前而言,你表现出来的品质以及你正在经历的事,非常合我口味。” “顶替掉你的命运后,我会以你的身份完成我的历练,没准我可以很快理解所谓的勇气与牺牲。” “说实话,跟了你这么一段时间,其实我好像已经有所收获了。” “我很满意,相信在之后,我的收获会更多。” “容我先对你送上一句感谢,毕竟你为我贡献出了这么多。” 阿蒙的感谢在顾时听来是那么的讽刺,但他越来越平淡的意识已经不能感受到太多了。 “失去掉命运后,你很快就会消失在这世界中。放心,这一点也不痛,甚至不会有任何感觉。” “之前那句话说太早了,那么我重新再和你说一次。” “再见了,顾时……” 阿蒙的存在完全融入了顾时的灵体中,他只感觉到意识一模糊,整个人像是飞离了尘世。 自己已经被阿蒙顶替命运了吗…… 也就是说,现在阿蒙才是“顾时”了吗…… 那我应该是要咒骂阿蒙呢,还是咒骂“顾时”呢…… 很怪啊,明明自己已经失去“顾时”这个身份了,但还是感觉骂不出口…… 算了,既然如此还是成人之美吧…… 如果阿蒙能就此完成他的目标也好,这样他就能快些地回到故乡…… 然后等他回到故乡后,希望他能好好地被教育…… “我就说你的思绪过于杂乱,在自己都快死亡的时候还能想这么多,真是世所罕见。” 阿蒙的声音忽然间唤醒了顾时昏沉的意识,他这才发现,自己分明还好好地存在于“自己”之中。 而且,原本他因为吸收过多仙家残余灵性而有些过载涣散的身体,此时也得到了更好的收拢与巩固,整个人不能说是容光焕发,可能说是精神倍儿佳。 “这,这,我不是应该,你不是……” 顾时的思想一片混乱,只听见阿蒙像是个没事人儿一样地说道。 “你很没劲,在这样一个惊险的经历后不来点调味品刺激一下精神,这明明很有趣才对。” “而且你真不经吓,和他一模一样。就这么简单的一个恶作剧,你就已经对我发出这般诅咒了,真是令人心寒。” 直到顾时的灵体彻底巩固完善,停止了晋升后意识中残留的波动后,他才终于反应过来阿蒙的意思。 他难以置信地哆嗦着叫道。 “你你你……” “你耍我?!” 第151章 往事既成风 在确认仙家的灵体彻底消亡后,吕洞宾才将纯阳剑收回了剑鞘之中,全身上下不断在散发的浩然正气也收拢了起来,慢慢回调自身的法力。 祂的这个状态并不能维持太久,很快就必须重新返回洞天才能稳定住自己的状态,要是还继续保持着高强度的法力调动,那剩下的时间只会大大缩短。 仙家的肉体因为灵体的消散彻底崩溃,像一团烂肉一样倒在祂身前,慢慢地分解,化作血水,最后在空气中快速蒸发。 “如此一来,怨仇休止……” 吕洞宾叹了口气,他站在原地凝视着仙家缓慢消减的身躯,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 “吕上仙!” 忽然,“四外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吕洞宾微微偏头,用侧眼向后看去。 “四外婆”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人形,脸上因为暂时变成不完全神话生物而产生的绒毛还没有完全褪去,但依然可以看出面色下的红润。 她用搬运之术架着灵体苏醒后还有些疲惫的吕佑生,很欣然地朝祂这里奔来。 吕洞宾伸手示意他们停在几步外,看样子是不想让吕佑生靠近过来。 “吾之力威,于彼之灵皆有所伤,切勿依近。” “四外婆”听到吕洞宾的话,立刻就止住了脚步,还停下了吕佑生向前飘动地身体,刚好就离吕洞宾只有七步距离。 吕洞宾点了点头,看向吕佑生。 由于不知从何处获得了充足的生机与情感,吕佑生先前得以从仙家的魔障中走出,甚至以此夺取了部分仙家对梦境的控制权,直接协助了吕洞宾完成对仙家的诛杀。 现在的吕佑生,看起来仍然有些虚弱,一直在轻微地喘息。 不过这也不难理解,毕竟他才从噩梦中苏醒,还在与仙家的控制权夺取中与之抗衡了那么久,对他这样一个仅仅是灵体的存在而言,已经是难以想象的消耗了。 吕佑生现在还能保持灵体的基本形态,没有因此消散,很大程度上便是依靠着他自身的意志。当然,梦境世界对灵体的维护作用也是关键的一点。 缓过神来后的吕佑生看见吕洞宾一直观察着自己的目光,看着那张与自己一般无二的脸,他颇有些惶恐。 “晚辈……见过吕祖。” 吕佑生想要给吕洞宾行个礼,但因为他现在还被搬运之术的力量包裹着,身体做不出什么大动作来。 不过吕洞宾也没有打算让他给自己行礼,祂抬手制止道。 “不必多礼。” “汝既为吾之后代,则天生地命皆应得吾之庇佑。此番诛邪除恶,汝功实不可没。” “况且,汝与吾之化身南山以友相称,若行此礼,则羞煞我也。” 看得出来,吕洞宾尽自己最大的努力想要说服吕佑生不要太过拘谨,但是祂面无表情地说出这一番话来,反而更加让人尴尬。 或许在曾经,吕洞宾的确善于用幽默的话语来缓解气氛,但是现在,祂那膨胀的灵性似乎并不允许这么做了。 吕佑生虽然听得有些稀里糊涂,但他还是理解了吕洞宾的意思,便没有坚持想要行礼。 一旁的“四外婆”见这祖代二人算是正式见过之后,才敢走上来,收回了施加在吕佑生身上的搬运之术,转而用自己的身体架着他。 吕佑生的身体恢复了自由活动,他微笑着向“四外婆”表达了感谢。 随后,他的目光投向了吕洞宾身前的仙家残躯。 看着那一摊正在糜烂的肉团,过去的种种记忆快速在吕佑生眼前闪回。侥幸,欣喜,激动,惆怅……各种情绪从心里深处的水潭中冒出了水泡,触动着吕佑生历经几十载坚持的沧桑心壁。 “吕祖爷,仙家真的……已经死去了吗?” 吕洞宾没有开口说话,用平静的点头回复着吕佑生的提问。 “那,那诅咒……那纠缠在我的亲人身上诅咒,也一并消失了对吗?” 吕洞宾又一点头。仙家死去,祂的诅咒也就失去了来源,即使还有些残留,但只要吕洞宾对所有的吕佑生亲属进行一遍祝福,这最后的担忧也就可以随风飘散了。 “我们的努力,大家的牺牲,真的没有白费……” “仙家终于死了,谢正义没有白死,我们几十年来的痛苦守密也没有做无用功……” “我们做到了对吗,我们真的成功了是吗……!” 吕佑生说着说着,话语中便开始抽泣了起来,即使他现在没办法流出眼泪,但那满溢的悲伤无需载体,便可逸散到环境中,足以感染任何人的心。 “四外婆”也是听得频频点头,她自然为吕佑生而高兴欢喜。 只是,她忽然想到了被仙家吞噬的顾时,就算对方的身上发生了奇异的遭遇,可对吕佑生来说,顾时还是他的孙子。现在顾时被仙家吃掉了,吕佑生貌似还是不知道的样子,那她究竟该不该把这件事告诉他呢? “四外婆”纠结地看了一眼吕佑生,她认为这种事情不应该瞒着恩公,但是说出来对他的打击也绝对不小。 没办法,她只好看向吕洞宾,试图从这位上仙的目光中得到些许启示。 吕洞宾和她发生了短暂的目光接触,但“四外婆”还没有从祂的眼神中看出任何意味来,对方就转开了视线。 她急得一时挤眉弄眼,但吕洞宾还是旁若无睹。 就在她思考要不要用精神控制里的衍生能力对吕洞宾发起沟通时,她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了仙家那瘫散的肉体中,有什么东西正在蠕动地站起来。 她连忙用搬运之术再次护住了吕佑生,同时双手附上诅咒,一边警惕地盯着仙家残躯,一边对吕洞宾喊道。 “恩公当心!上仙快看那团肉泥!” “四外婆”的叫喊顿时吸引了吕佑生和吕洞宾的注意力,他们一齐朝仙家的残躯看去,的确看到了那团正在蠕动的物体。 吕洞宾皱了皱眉,伸手摸上纯阳剑的剑柄,往前迈了一步。 但随即,祂好像就发现了什么,有些意外地放下了手。 “四外婆”还没有反应过来为什么吕洞宾忽然放弃了进攻姿态,就见那团蠕动肉泥之下忽地被撑破开来。 碎散的肉屑带着血水飞溅向四周,完成晋升后,灵体重新凝聚成形的顾时好不容易才从仙家的体内挣脱出来。 他的身体上沾满了仙家的残余血肉,虽然它们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但是附着在身上还是很恶心。 “真是无语了家人们,这下头仙家怎么死了还那么恶心。” 顾时一边吐槽着,一边理了理杂乱的衣服——要知道,他现在可还穿着那身丧服。 然后,他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就伸手摸进口袋里,从里面掏出了一枚单片眼镜,正正地戴到了右眼上。 他刚把单片眼镜戴好,就听见身前传来了“四外婆”大呼小叫的声音。 “阿时?你害妹死呐!” 顾时抬头向前看去,就看见吕洞宾,“四外婆”还有爷爷三人正整整齐齐地站在他面前。 “阿时……?” 吕佑生有些诧异地低头看了一脸震惊的“四外婆”一眼,又转头看向站在仙家残躯中央,满身血污的顾时。 “你是阿时?” “你怎么会在这里?” 顾时尴尬地举手向爷爷挥了挥,打了个招呼。 “呃,好久不见啊爷爷……啊哈哈,你终于醒了呀。” “你知道仙家的事情了?你是怎么知道的……不对,你怎么会从那里钻出来?这个梦里只有灵魂可以进来,难道阿时你也……!” 听到爷爷越来越惊悚的猜测,顾时连忙插嘴打断了他。 “没有没有,爷爷我没死呢……虽然说刚才差点就要死了,但是最后还是没死成。” 吕佑生听得云里雾里,他开始有些怀疑这究竟是不是真实发生的事,还是他死亡后意识最后做的一场梦。怎么他醒来之后,各种令人惊讶的事件一个接一个地发生了呢? 看到爷爷还是满脸茫然的样子,顾时便想要走过去跟他细细地解释。 他的脚还插在仙家残躯的肉泥里,必须非常用力才能拔出来,一用力还会带起一大团的肉沫。而且在拔出来后,他的脚也没有什么落地点,只能勉强向前继续踩在肉块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极其不适地向前走去。 捏着鼻子走了一会儿,顾时才终于走出了仙家的残躯。 此时他身上的血污也已经挥发了大半,整个人看起来终于有了些人样。 他正要开口跟爷爷解释一下,但站在前面的吕洞宾却伸手打断了他。 顾时疑惑地看向祂,只见后者摇了摇头,然后声音庄肃地说道。 “汝之孙因有奇遇,故得此机而入梦。险中逢生,终获其果。” 吕洞宾像是有意为整个讨论定下一个官方论调一般,删改了大量具体细节,对于有些话题只字不论。 顾时大概也明白了吕洞宾的意思,说得太多,反而会让爷爷忧虑过多。在他即将获得解脱的时候,这么做实在不好。 于是顾时也就顺着吕洞宾的话,点着头对爷爷说。 “对的对的,爷爷我跟你讲,我得了了不起的机遇,才能从葬礼上看出端倪来。” “还有吕南山道长的帮助,没有他的帮忙,我也没办法在仙家手里活下来。” “这该死的仙家真不是东西,害死了那么多人,早该千刀万剐。” “还好祂现在终于死了,一切都能平静下来了。” 顾时叽里呱啦地说了一通,完全就是站在吕佑生的视角上去输出情绪,能让他听得舒服满意。 可吕佑生并没有太多的表示,他一直盯着顾时,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 等到顾时说完,他发现爷爷看着自己,和他对视了一下,后者才微笑着说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我最怕的就是你们会出什么事,我怕我死后你们也会遭受跟我一样的命运。” “好在现在一切都结束了。” 顾时连忙点着头。 “对,一切都结束了。” 吕佑生伸手在空中对着顾时比了比身体的形状。 “阿时也终于长大了,竟然能发现仙家的事情,还跑来救爷爷……我差点都快认不出我的乖孙了。” “能和爷爷讲讲,你是怎么得到奇遇的吗?” 顾时心思一紧,险些就要动手窃取爷爷的想法。 但他马上就反应了过来,赶紧止住了这个念头。 “我这是在干什么,这可是‘爷爷’啊,我朝他动手岂不是坏了怪谈的通关。” “不过……爷爷这是什么意思,他难道是看出我其实不是他真正的孙子了吗?” “没道理啊,明明外边那么多亲属都没看出来,就连父亲也对我的身份毫无怀疑……” 就在顾时准备随便说几句搪塞掉爷爷的疑问时,却是吕洞宾出声替他挡掉了这个问题。 “他人之缘,莫要多加获悉,以免沾染因果。” “佑生,汝既以寿终魂去,当再不过问人世,子孙之事,与你再无瓜葛。” 吕佑生听到吕洞宾的提醒后,神情明显黯淡了一点。 “是啊,我已经死了,知道的太多反而给小辈们添麻烦。” 见到爷爷放弃了追问,顾时也就松了口气。 因为仙家的死亡,梦境世界开始了它的崩塌。 从远处起,梦境世界逐渐融入了虚无之中,一点点地破碎开来。天空塌陷,大地断层,空间不断地发生震动,云雾缭绕在几人周围,似是要维系这梦境中最后的存在。 吕洞宾抬头看了看天际,掐指一算,便对着吕佑生说道。 “梦却终时,今生已尽。佑生,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吕佑生恍惚地点了点头,目光先后扫过顾时与“四外婆”,终是解脱般地长叹一气。 “过往终于成风,我也该乘风而去了……” “恩公……” “四外婆”满眼不舍地看着吕佑生,但还是后退了一步,从吕佑生身边走开。 顾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静静地看着面前的一切。 而后,在眼前不断膨胀的光芒与越来越剧烈的震荡中,顾时看见爷爷的身影慢慢变得虚幻透明,直至完全消失不见。 下一秒,顾时眼前的景象就彻底被白光所淹没。 …………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佛祖菩萨喂,一定要保佑阿时没事啊……” 灵堂里环绕着奶奶带着哭腔的祈祷声,所有人此时都很急躁,坐立难安地在大堂中转来转去。 距离顾时昏迷已经过了快一整夜了,这外边的天都快亮了,可他还是没有醒过来。 “弟弟,要不实在不行,我们就送阿时去医院吧!你看这吕道长他也……” 姑姑凑到父亲的旁边说着,后者也担忧地看向依旧躺在木板床上一动不动的顾时,以及还在床头安静打坐的吕南山。 其实他一开始就想送顾时去医院了,但是吕南山却喝止了众人,要求他们把顾时安置起来,说他一定会好的。 他知道这怎么看都是去医院更好,但是吕南山的话中好似有什么魔力一样,令人不得不信服。 再加上顾时虽然昏了过去,但整体上呼吸平稳,面色红润,心跳也很正常,甚至时不时还会动一下手脚,一副和睡着了没什么区别的样子,他们也就相信了吕南山的话。 可信服归信服,这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吕南山的要求仍未见效,他们心里的担忧却在指数增加。 终于,父亲憋不住了,他还是觉得应该带顾时去医院看看,万一有什么问题呢? 然而就在他准备走到吕南山旁边说一下的时候,躺在床上的顾时发出了几声哼唧苏醒声,迷迷糊糊地从床上支撑了起来。 “阿时!” 父亲惊喜的一声呐喊,把整个寂静的灵堂都盘活了过来。 众人争先恐后地来到了顾时的床前,奶奶更是直接扑倒了顾时身上,带着泪上上下下把顾时检查了一遍。 “阿时啊,阿时喂,你有没有事啊?你可千万不能吓奶奶啊,你奶奶要被你吓死了啊!” 刚刚从梦境世界回归的顾时看着眼前拥挤着的人群非常的不适应。 他感受到了自己身体传来的奇妙变化,但是现在他根本没有这个心思去整理信息。 他只好跟众人打着马虎眼,一遍遍地证明自己没事,但具体是怎么个没事法儿,他也就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恍然间,顾时的视线扫过远处屏风上爷爷的遗照,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他再定睛瞧去,只见那幅遗照上爷爷本来神情严肃,不苟言笑的样子,此时却是变成了一个和蔼慈祥的笑容。 爷爷的双眼笑眯成了弯,眼角的皱纹中都充满了生气。他的嘴角微扬,咧开嘴露出几颗牙齿地笑着,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人欣然欢喜的东西,高高地俯瞰着他那齐聚一堂,未来无限的亲人们。 第152章 大战后 “醒了醒了!顾时他醒了!” 看见屏幕中从木板床上坐起来,被一众亲属围着嘘寒问暖的顾时,分析小组的所有人全部都松了一口气。 经过了整整一夜的煎熬等待,终于在临近天亮的时候,他们等到了顾时的苏醒,而不是毫无征兆的黑屏。 王伟杰往椅子上一瘫,绷紧地神经突然放松让他有些头晕目眩。 在缓和好状态后,他立刻意识到一件事。 既然顾时从梦境世界中苏醒了,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 王伟杰赶紧看向钱老,发现后者也在往他这边看来,眼睛里酝酿着和他一样的意味。 不仅如此,尽揽整个会议室,大家都表现出了一样的想法。 他们一起向屏幕看去,恰逢画面上的顾时刚刚打发走了围住他的亲属们,正暗戳戳地背着一只手,对着空中比了一个大拇指。 ………… “阿时啊,你真的没有事吗,要不还是去医院看看,等下就不用跟去殡仪馆了。” 奶奶还是唠唠叨叨地拉着顾时的胳膊上下摸索,不断地确认他真的无恙。 第七天一早就要送爷爷的遗体去殡仪馆进行火化,这是葬礼一开始就已经定好的流程,也是象征着葬礼最终结束的标志,顾时自然不想错过。 于是,他收回了暗中比大拇指的手,转而按住奶奶的手说道。 “奶奶我真的还好,刚才可能只是低血糖而已。” “低血糖那更要不得了,还是好好去休息吧。” “没事的没事的,那么多天我都待下来了,最后的这一环我总得跟过去才是。” “身体要紧身体要紧,不跟去也没事的,你爷爷不会怪的。” “爷爷不怪但我会遗憾呀,真的没事的奶奶,大不了等会我多吃点东西填饱肚子。” 顾时说了一堆话,这才让奶奶同意自己接下来跟着大部队一起前往殡仪馆,不过为了确保他身体扛得住,奶奶在走开后就火急火燎地跑出去买早饭。 终于让自己只剩下了一个人,顾时刚想换个姿势从木板床上站起来,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些动静。 转过去一看,发出响动的原来是吕南山,他正要从打坐的姿势中站起来。 但从他的样子来看,他现在似乎没什么力气,仅仅是从地上站起来就显得相当吃力。 “吕道长。” 顾时连忙过去帮忙扶住他,把他从地上拉了起来。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吕南山的脸色看起来明明很正常,不像是有什么异常状况,但身体的动作上的确可以感受出对方现在的疲惫与无力。 “莫非是精神上的问题……?” 顾时想着,他正打算开口询问一下,就被吕南山抬手止住了嘴。 “我没什么大事,不过是神降耗费了些许气力罢了。” “原来梦境中的吕祖,是您通过神降召唤出来的吗?” 吕南山点了点头,伸手指向屏风后已经合上的棺材。 “小友,你做的真的很好,等到遗体火化后,佑生就可以真正解脱飞升了。” “仙家的诅咒已经彻底消失了是吧,爷爷他应该可以顺利地升天吧。” “放心吧,那邪物的气息已经倘然无存。有这份功绩在,佑生别说是升天了,我看他多少可以在天庭得个官职。” “真的假的啊,这么夸张吗?” 顾时有些惊讶地说着,吕南山则不似玩笑地点头道。 “没错,以自身束缚住侵蚀,并协助斩除了为祸苍生的邪物,有佑生一生的牺牲在,就算我不给他提举,天上也会给他一份功德的。” “这也太……咳咳,不过,至少我们做的事情都没有白费就好。” “是啊,一切都是值得的。” 顾时原本想要把吕南山扶到椅子上坐下来,再给他端杯水喝,但他却表示拒绝,在顾时松开手后,就往灵堂外边走去。 看着什么东西都没有拿,孑然一身潇潇洒洒离去的吕南山的背影,顾时赶忙小跑两步跟上去,问道。 “吕道长,您不跟我们一起去了吗?” “不了,这最后的路就由你们送佑生便足够了,我毕竟也是个外人。” 吕南山一边走,一边回头对顾时眨了眨眼。 “而且,我回去得好好修整一段时日才行。小友你要是想来我这里讨茶,恐怕得等上些许日子了。” 看来神降对于吕南山造成的负担着实不小,即使是现在,顾时也能看出他是在强行支撑自己。他嘴里说的休整,估计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顾时和吕南山这边的动静自然也吸引到了灵堂里其他的人,毕竟顾时也才刚醒过来,就算他一直坚持说自己没事,但也会受到不小的关注。 父亲刚走过来,就看见吕南山一副要走的样子,便连声问道。 “吕道长,您这就走了吗?” “先走了,从殡仪馆回来前就没什么事情做了。” “那您的东西,东西还没拿呢!” “等你们回来再说吧。” 二人都没有拦住吕南山,就只好看着他走进了初现晨晓的夜色中,消失在了院门外。 顾时不免觉得有些遗憾,虽然在吕南山眼中这不会是他们最后的一次相见,但对顾时而言,这却真的是最后一面了。 “嘎吱……” 门板被推开的声音传来,顾时扭头看去,就见到“四外婆”揉着脑袋,有些睡眼惺忪地从厕所里走出来。 “原来你是待在那里进入梦境世界的啊……” 顾时无语地撇了撇嘴,刚好和抬起头来的“四外婆”对上了视线。 他便玩笑般地对着她扶了扶右眼的单片眼镜,然后指向屏风上的遗照。 原本还有些迷糊的“四外婆”被他惊得一愣,等看清楚了状况后就对他使了个白眼,视线转向屏风。 “四外婆”当然也同样感受到了屏风上的变化。她的眼睛瞬间变得明亮,又变得有些黯淡下来,顾时也分不清她究竟是在高兴还是悲伤。 擦了擦眼泪,“四外婆”便走向了屏风后面。 顾时站在原地没事可做,也就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下来,一边等待着时间的流逝,一边检查着自己身体的变化。 第153章 再见 时间过得很快,本来就已经有点光芒的天变得更加曦亮,预约好来接送爷爷遗体的灵车也在几分钟前随着一辆小客车驶进了灵堂大院内。 众人聚在圆桌旁吃着奶奶买来的几袋早餐,几位有力气的亲属则帮着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将棺材抬上了灵车。 顾时吃完手里最后的一小块包子,往外边看了一眼,见还有很多人没有吃完,就伸手去拿下一个包子。 他的手往前伸了伸,还没有真正接触到包子,只是那么一抓。 下一秒,那包子竟是直接飞到了他的手里。 他的手离包子的距离很近,看起来就跟已经摸到了一样,因此并没有引起他人的怀疑。 顾时满意地把包子拿到嘴巴,心思畅快地咬了下去。 这是他刚才检查自己的身体时,在脑海中的非凡知识里发现的新的能力。 在完成晋升仪式后,他应该是真正成为了一名“寄生者”,按照阿蒙给他的等级划分,他现在已经是一位半神了。 虽然他没有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有什么十分明显的变化,包括体力与力量在内,他都感觉好像和之前没什么两样,但是在能力的这一方面,他确确实实地得到了新的收获。 首先便是窃取这一偷盗者的核心能力。如果说在这之前,他的窃取还只停留在一些表层具体事物上,最多也就是窃取个想法与能力,那么现在,他的窃取终于是跨过了这一大关,拥有了本质上的提升,来到了窃取概念的层次。 现在的他,已经可以做到窃取空间与距离,并把它们储存起来,让它们在自己想要的时候出现,达到各种匪夷所思的效果。 就比如刚才,他就是窃取走了自己的手和包子之间的距离,直接拿到了包子。 除此之外,他对其他东西的窃取能力也得到了各种的提升。从窃梦家开始,他终于不必在窃取他人想法时付出相应行动,这一点让顾时尤为喜悦。 还有盗火人的能力窃取,从最初的随机抽取变成了较为精准的三选一,被窃取对象的层次越低,他的窃取就会越精准。在一次只能窃取到一种能力的情况下,他最多可以偷走三种能力,维持的时间也从原本的十分钟变成了两个小时之久。 “现在的我,在对上仙家的时候终于也有了一战之力,而不是只能靠外在的道具进行无谓的反扑。” 提升了位格,拥有了更多的能力后,顾时此时心中存在的不只是因为自身的发达而简单的兴奋与激动,更多的是一种欣慰,对于自己终于有足够的能力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的欣慰。 “不过,这还有一个能力是怎么回事……” 顾时吃着包子,脑海中锁定了最后的一个能力。 他现在是寄生者,那么如名所言,寄生者最核心的能力应当就是寄生才对。 可顾时现在只能感受到他拥有这个能力,却无法看到有关它的任何信息。 就像这些信息没有被他接收一样,他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去运用这个能力。 而对于此种情况,顾时也想到了是因为什么。 八成又是阿蒙把这个信息给偷走了,可这有什么意义呢? 按照阿蒙的说法,正常的晋升都需要服用魔药,而他的晋升从最开始就是阿蒙给的能力与知识,连一滴魔药都没有喝过,也就是在晋升半神的时候,阿蒙给了他一个叫什么非凡特性的东西。 在能力与知识都来自于他的情况下,他刻意隐瞒这部分知识是想干什么? 总不可能又是跟灵视一样,准备亲自来教他吧,什么名师一对一。 “那家伙……在对我整完恶作剧之后又开始玩失踪,不会是因为不敢面对我故意装鸵鸟吧,几岁了这是……” 是的,从晋升完成到脱离梦境,再一直到现在,阿蒙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顾时只能感觉阿蒙好像待在自己身体里,又好像不在,他主动说了好多话也没有得到回应。 “算了,等他出来再说,这笔账我得好好跟他掰扯,不然一天到晚被他吓来吓去我早晚会折寿!” 在顾时吃完了最后一口包子后,差不多吃好早饭的众人也开始走动起来。 见大家都吃好了,一直等在门口的父亲便指挥起来,让与爷爷关系近的亲属坐到灵车上陪同前往殡仪馆,其余的亲属则坐在额外的客车上跟随前往。 本来,顾时也是应该坐在灵车上的,但是考虑到他刚才不明原因的昏迷,担心他坐在灵车上身体会有所不适,父亲便安排他坐在了客车上。 顾时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反正最终的目的地也是殡仪馆,而且仙家已经死透了,规则没有了实际意义,又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跟着大部队走上了客车,顾时坐在后排靠窗的地方望向窗外。 此时,朝阳已然初升,在不同的各个怪谈世界中,所有的解密者们也都同时开始前往殡仪馆。 克里斯怀揣着满腔的疑问,凝视着身前的棺材,希望一切都能够安详结束。 硬生生参加完了所有守夜的阿列克谢强撑着精神,继续像个门神一样坐在棺材旁,瞪大着一双干涩发红的眼睛,警惕着周围的一切。 和所有人都打好了关系,听从了官方指示没有再去深挖真相的安室奈诗织用脑袋拜着佛,困意已经快击垮了她的意识,但她还是想要清醒着走完怪谈的全程。 灵车率先发动,客车紧随其后,众人在清晨幽静的氛围中开赴殡仪馆。 由于不清楚这里离殡仪馆有多远,顾时在客车上其实还是可以睡一会的,但他不打算这么做。 他一边看着窗外的风景,一边回顾着这七日以来的历程。 从初到灵堂到第一次守夜,从与老张爷爷的对话到老屋寻秘,从参加法事到面见吕南山,从误入梦境到获知真相,最后从饰演八仙到斩杀仙家。 一切都像是一场奇幻的迷梦,但一切又是那么的真实。 顾时原本感受到了很多,但现在他却说不出来具体的体会。 或许是他太累了,没有了心思去整理和思考。 不过好在,怪谈马上就要结束了。 半个多小时后,客车驶出了城区,来到了一处偏僻的山脚下。 在这里,几栋白色的建筑若隐若现,出现在内部停车场里的灵车与远处同样披麻戴孝,并且拿着不一样的招魂幡的人群无一不在告诉众人这里是何处。 开进殡仪馆大院后,客车停在了瞻仰厅外,打开了车门让大家下车。 灵车已经先一步来到了殡仪馆,父亲几人护着棺材放到了瞻仰厅中央的推车上,打开了棺盖供所有亲属进行最后的遗体告别。 “多看看吧,这是最后一面了。”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扶着推车的手把,没有什么表情,例行公事地说着。 所有人都没有说话,静静地围着棺材走了一圈又一圈。 几分钟后,通往火化室的门从里面打开,扶着推车的工作人员便招呼着几人一起合上了棺盖。 随着棺材的彻底合拢,爷爷的遗体消失在了大家的视线里,原本还能憋着情绪的几个亲戚终于还是没压制住感情,开始抽泣着哭了起来。 “再见了,爷爷。” 顾时看着工作人员推着棺材走进了门后,那扇代表着结束的门被关闭的一刻,世界静止了下来,黑雾环绕住了他。 ………… 轻烟飘荡的洞天世界之里,吕佑生的灵体缓缓漂浮在此。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白色的烟气,听着耳边传荡在整个空间中的恢宏之声。 “佑生,此等功德实非易事,待我上报天庭,与你成仙。” 听完了吕祖总结他此生的功绩,吕佑生无言,沉默的点着头。 似乎是看出了他心中的积郁,吕祖出声安抚道。 “不必多忧,此番劫难,汝行甚佳……” 吕佑生闻言,微微颔首说道。 “你也做的不错。” 随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单片眼镜,轻轻地戴到了右眼上。 “汝是……!” 吕祖的声音一颤,洞天中的光芒顷刻一亮,和之前每次抹杀蠹虫的前景一致。 但是这一次,光芒还没彻底爆发而出,空间恍然一震,洞天世界内就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吕佑生”稳稳地浮在空中,嘴角勾起一抹微笑,伸出来的手中,赫然浮现着两个发着光的物体。 一个是包裹着黑烟的红宝石,像是一颗小型的正在跳动的心脏。 另一个则散发着灿烂的金光,形状像是一柄握着剑刃的手。 他满意地笑着,对着四下无人的洞天优雅地行了一礼。 对于第二卷以前若干历史问题的反思报告 到这里为止,本小说的第二卷就算是彻底结束了。 《爷爷的葬礼》这一卷内的规则与许多民俗文化都是我根据现实中的实际经历进行的改编。以前对此没有什么实际感受,但当真正亲历了之后才会感叹我国民间文化之深,其中蕴含的许多要素都值得深入挖掘。 就比如说,文中的相关法事,结合了道教与佛教各自的相关概念与用词,看起来好像非常混杂。 但事实上,这就是我国文化包罗万象,融会贯通的一大特点。佛教进入我国已有千年之久,道教更是我国本土自然产生的宗教文化。两者在漫长的历史演变中的确存在着各种争端与对抗,但在我国独有的包容的文化环境下,于民间进行了神奇的结合,最终形成了一种既有又有的民俗文化。 对于民间而言,不会有哪一种宗教独占鳌头,相反,它们只会以一种参与者的身份进入到百姓的生活习俗的,都是碎片化的存在。 然而也正是这种多样且碎片式的文化,它们各自结合在一起,才形成了我国独特灿烂的民俗文化。 当然说那么多也没有太大的用处,我是写了很多,但是还有更多没有写出来。毕竟我也是第一次写小说,碍于篇幅与个人能力,只能让第二卷的故事于此匆匆结束。 不过没准以后我有空了,会把这第二卷的故事单独整理一下,写成一个coc的跑团模组也说不定(笑) 我知道正在阅览本书的书友中存在着跑团人,那么很不走运,你们已经被剧透完了! 总之,顾时与阿蒙的第二卷冒险就此完结,可喜可贺可喜可贺(鼓掌) ………… 分割线后,我们就要来聊一下最主要的话题。 如本章标题所示,单独写这一章,也是为了就写到目前为止,对前文存在的问题进行一个总结与自我反思。 我大概地进行了一些梳理,如果还有什么漏掉的问题请各位在这里点出,我会额外进行回答。 那么接下来,让我们一一来看。 首先是对于小说的标题,有些书友觉得我是标题党。 这我着实有点冤枉啊,虽然看起来很唬人,但是这真的很符合小说内容呀。 你看,“规则怪谈:但我是错误”,本书的框架建立在规则怪谈之下吧,那么冒号前的内容没错了对吧。“但我是错误”,对规则怪谈来说,阿蒙的确是错误呀(笑)而且我还没有写完呢,没准写完之后这个标题就彻底符合了。 然后是有关简介标签里的内容,关于国运直播之类的东西,有的书友觉得这方面内容在正文里太少了,完全就是可有可无。 我认为,不论是国运,还是直播,亦或者是规则怪谈,本质上都是对世界观建设而初期搭建的一个框架。 对于整个小说而言,它们是作为类似于房屋墙体内的钢筋与水泥而存在的。对于世界观来说,很重要,支撑着整个小说的大体走向与风格。 但对于小说的内容而言,如果过分地去强调它们,就会显得内容单调无味,和毛胚房一样缺少装修,就算能住,也不能给人带来足够的温暖与舒适。 因此我只是将国运与直播作为展示顾时与阿蒙历程中的舞台,它们或许会是舞台布置,又或者会是聚光灯。它们很重要,但是更重要,且要用来吸引读者与观众的,还是舞台上真正的表演,即顾时与阿蒙的冒险。 另外还有一点,其实就是我不是很会写爽文……当然了,我不是看不起爽文,觉得爽文怎么怎么样。我也喜欢看爽文,不为别的,就是爽而已,但我就是写不出来,写的字一多就马上变得正经。 也许之后我会尝试着写一段……如果效果不佳我就会删掉。 接着是第三点,也是目前最严重,最核心的一点,即第一卷中,顾时的人设问题。 这个问题才是实际上的历史遗留问题,很多人都觉得第一卷的顾时表现得很蠢,而且不知感恩,总是在闯祸之后面对阿蒙的话语又和他对呛,造成了前期的观感严重不佳。 对于这个问题我无法进行辩驳,因为事实就是如此。在这里我先向各位因为这一点而放弃的读者说声抱歉,以及对坚持读到了第二卷结束后的读者说声感谢。 那么,我来说一下,为什么前期会出现这样的问题。 很大程度上,还是因为我最开始写的时候没有经验,没有把握好人物的性格与发展变化的程度。 在我的设想中,第一卷的顾时应该是保持一种将信将疑的态度去对待阿蒙。毕竟在当时的他看来,阿蒙是一个拥有自己主观思想,而且行为不算光正的存在,对于他印象中会帮助小说主角,很刻板中立的系统不一样,因此在自身生命存在威胁的情况下,保持着对这个来源未知,突然出现在自己身体都在存在保持着警惕应该是人之常情。 所以在很多情况下,顾时和有意无意地和阿蒙发生语言对抗。一方面是为了缓解他对阿蒙的疑虑,一方面也是为了壮大自己的气势,让阿蒙认为自己不是什么软柿子(虽然这好像并没有什么作用) 而在阿蒙帮助了顾时之后,其实好几次都可以看到,顾时是打算感谢一下阿蒙的。但是阿蒙马上又会跟一句嘲讽的话,把顾时感谢的想法直击得烟消云散,然后又回到了上一段的循环之中。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第一卷结束才有了转变,因为千子湖怪谈结束后,在顾时眼中,阿蒙从一个来源未知的诡异存在,变成了事实上真正帮助他脱离怪谈的帮手。即使内心还存在顾虑,但顾时也不会像开始那样保持着警惕,开始慢慢接受阿蒙的存在,并和他进行交流与了解。 到了第二卷结束后,各位也可以看出来阿蒙和顾时的关系更进了一步,阿蒙开始慢慢不装了,但顾时也不像之前那样和他针锋相对。 这实际上就是因为阿蒙在顾时眼中定位的转换,以两者长时间共处后导致的熟悉。 当然,还有另外的原因,不过我不说(笑) 关于这点的问题,其实我一直都在逐渐地更改前文中顾时的话语与行为,尽量让他不会显得那么“忘恩负义?”,又保持住那种警惕感。 说实话,这真的很难,因为阿蒙就是那么个存在。我在写文的时候会主观地代入我对阿蒙的看法,以保证阿蒙的形象不会ooc,但这也间接导致了我对阿蒙的刻板印象与固有的警惕通过顾时表现在了文中。 而且由于第一卷已经定型,更改起来十分麻烦,并且会造成段评混乱。 我还是会持续地对第一卷进行优化,但对于实际效果我持悲观态度。 还是那句话,这毕竟是新手作者的第一本书,存在着大量的问题,能获得如今的关注度我已经很意外了,大家还能捏着鼻子度过第一卷并且一直看到现在,对此我真的非常感谢,如果是我的话我真的早就弃书了。 那么,对于前文遗留的若干历史问题我就先暂时总结到这里,如果我有什么遗漏的或者有什么新的问题欢迎大家指出并痛骂。树不揪不直,孩不打不乖,总得需要外界的观察才能发现那些被我忽视的问题。 在这之后呢,会进入一段不短的日常,主要也是让顾时休息休息,然后好好巩固一下寄生者的能力。 毕竟他都序列四了,是半神了耶,真是难以想象…… 大家都说第一卷的顾时很弱,这确实是事实,第一卷的他没有能力没有经验,在阿蒙的衬托下显得更加渺小,而且还因为阿蒙的托底变得有些飘。 不过现在这些问题都已经得到了改善,顾时终于不再是菜鸡了,他成功地从阿蒙的召唤器变成了阿蒙的装饰精美的召唤器(笑) 然后是在日常中,可能会出现一些小彩蛋,毕竟日常里的小惊喜才是惊喜嘛。 在日常之后呢,第三卷的怪谈我打算写团战,也就是所有的解密者被拉到一个世界里,剧本会拉一个大家耳熟能详的怪谈作为背景,因为第三卷的重点可能不会在怪谈上,要是为此分笔墨去撰写怪谈,一来会耗费笔力,二来也会让各位看得很累。 有现成的怪谈作为基础的话,这样我就可以很好地去描写关键的事情,而且节奏也不会太快,可以慢慢地写,毕竟接下来是8月,820我要去做什么想必大家也能猜到~ 当然,只有第三卷会这么做,之后也还是自创怪谈,我都已经安排满了。 好了,写到这里大概是凌晨一点左右,我觉得写的差不多了,就暂时言尽于此。 最后再次感谢大家的喜欢,你们的段评与追更是我写文与晋升的动力。这不只是阿蒙学习成长的过程,也是我初次描述一个故事从入门到结束的经历。嗯,故事即顾时,这又是一个小关联~ 谢谢你们能看到这里,赞美错误 第154章 欢迎归来…… 『解密者信息确认中……』 『解密者,顾时,赛里斯解密者……』 『解密进度,完全……』 『达成结局,往事随风……』 『恭喜你,完美通关……』 顾时经历着熟悉的流程,通关信息伴随着包裹他全身的黑雾出现在他的眼前。 “果然又是完美通关,看来每个怪谈的完美通关条件都是要彻底结束掉怪谈背后的真相才行。” 通关得到的认可固然令人心旷神怡,这证明了顾时这七天以来的种种努力与冒险都没有白费。 可顾时现在倒觉得这也没什么,毕竟他最开始也不是为了完美通关才下定决心去寻找真相的…… “哟,又是完美通关,真是恭喜你呀。” “里复活辣?” 在阿蒙声音响起的前一刻,顾时就先行感受到了他出现在自己体内那种明确的感觉。 几乎是同时,他和阿蒙一起说出了话。 阿蒙明显地愣了一下,然后很有兴趣地说道。 “你对我的感知似乎变强了,是因为晋升成为半神的缘故吗?” “啊,对啊。我晋升后得到了一个叫做恶作剧雷达的能力,能够自动检测到某些喜欢做恶作剧然后又消失逃避责任的家伙。” 阿蒙像是被他逗笑了一样,在呵呵笑了好几声后,才慢悠悠地说着。 “你可太有意思了。要知道,我可是这条途径的神明,序列四能获得什么能力我再清楚不过了。不过嘛……嗯,恶作剧雷达,这个玩意儿有点意思,以后我可以拿去实践一下。” “实践之后请记得交版权费。” 阿蒙连声笑嘻嘻地答应着,顾时意外地从他的语气中听出来了一股难以抑制的快乐,像是有什么喜事发生在了他身上一样。 “你怎么那么高兴,捉弄我真的让你很快乐吗?” “哦,不要误会,这和你没有关系……嘿,没准还有点关系。” 听到阿蒙又开始言东意西地开始讲谜语,顾时就猜到了他一定没去做什么好事。 不过他做的事好像也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现在他们又都离开怪谈世界了,那他能去做什么? 算了,想不明白就不想了,还是问问正事要紧。 嗯,我知道你在偷看,所以说,寄生能力的相关信息呢? “你猜到了是我偷走了那些知识?不错嘛,我就说恶作剧还是有正向作用的,至少让你记住了上位存在可以对赋予下位者的知识里动手脚。” 阿蒙言语中的愉悦随着笑意越来越明显,他是真的很开心,不加掩饰的那种开心。 “你不必担心,这些知识我会给你的,不过现在不是时候。” “这玩意儿还分时候?” “那是当然,现在最重要的事情不应该是庆祝完美通关么?” 阿蒙收起了一点上扬的语调,意味深长地沉声道。 “你不觉得你现在有些不对劲吗?” “什么不对劲——” 疑惑的顾时刚想询问仔细,包裹着他的黑雾在这时散了开来。 眼前的迷雾离去,许久未见的现实世界的景象再次出现在了他眼前,同时还伴随着一群张灯结彩簇拥在周围的人,与好几根已经拉响的彩花礼炮。 “砰!” “顾时!男人中的男人,雄性中的雄性!” “快看!这个小帅叫顾时,他刚从怪谈世界凯旋而归!” 各式各样的欢呼夹杂在漫天的飞花彩片中,朝着顾时扑面而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顾时将之前拿包子那几次偷走的距离在此时尽数释放了出来。 那些本来会飘到他身上的彩片都像是受到无形的力量作用一般,向着远离顾时的方向转了个大弯,全部在一段无规则的飘动后安安稳稳地落到了地面,没有一枚彩片沾到他身上。 顾时莫名其妙地眨了眨眼,看了一圈围着他的分析小组众人欢呼雀跃的声音,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原本还一脸兴奋的大家顿时被这诡异尴尬的气氛弄得相顾无言,面面相觑着愣是谁也没先说一句话。 安静的空地上,天空中仿佛有一只乌鸦干叫着飞过。 在几秒的不要出声挑战后,最终还是带头的王伟杰没有憋住,强作乐呵地叫了一声。 “哇哦!” 自他这一打破沉静的声音后,尬在原地的其他人也纷纷鼓起掌来,嘴里不停地叫好。 顾时算是终于被这气氛带动,听着脑海里阿蒙无言的暗笑,跟着拍了拍手,口中“耶耶耶”的轻声说了几句。 欢迎仪式的气氛总算被带动了起来,站在人群后边的钱老这才走上来,和第一次时见面一样,热情地握上了顾时的手。 “国家的英雄,我们的解密者,顾时同志,欢迎你顺利归来!” 钱老这话一出,周围的人群就又是一阵欢呼,拿起了几个新的彩花礼炮“砰砰砰”得冲着天空炸响。 这次顾时也就没有再对那些彩片做什么,任由它们飘落到自己身上,为自己铺盖上一层像是五彩霞衣的披肩,果真有种恭迎英雄归来的感觉。 看着那些粘在身上不断反射着彩色光芒的小彩片,顾时的心情不知为何波动了一些,终于有些能够融入这本来就应该融入的欢乐氛围里。 见到顾时的脸上终于绽放出笑容,哪怕只是一丝丝扬起的嘴角,钱老都松了一口气。 “顾时同志,这次怪谈可真是辛苦你了啊,我们也都快被你吓死了。” “不辛苦不辛苦……也是我太莽撞了,原本只要安安稳稳地就可以通关怪谈了。” “哎呀,这话不能这么说,我们也理解你的心情。再说了,你的莽撞倒是给我们撞出来一番新天地了。” 钱老的话刚说完,顾时的眼前——包括所有人的眼前,都出现了几行规整的文字。 『解密者结算中……』 『成功生还……』 『奖励发放:全体公民生理耐受与机能增强,身体组织相应进行优化。』 『完美通关……』 『追加奖励:给予解密者及其国家一次死亡无惩罚机会,下次解密开始生效。』 『下一次解密开启时间,三十天后……』 怪谈通关结算是同时出现在整个赛里斯所有公民眼中的,他们当中有不少人才刚刚看完顾时通关怪谈的直播结束,正意犹未尽。 ——“又是完美通关,我是怎么说来着的?以后谁再质疑顾时先过这两个怪谈好吧。” ——“附议,无吹不玩。” ——“话说,这生理耐受与机能是啥意思?” ——“大概是身体机能增强了?” ——“有这事?我去外边跑跑试试看!” ——“我超!什么玩意儿从楼下窜过去了?” ——“这东西不会身体的各种能力都强化了吧,譬如……某方面?” ——“我看应该是……” 现在,欢呼雀跃的人从单单给顾时举办欢迎仪式的分析小组,扩大到了整个赛里斯。 可以想象,在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我们的警察同志会非常辛苦地处理各种意外破坏公物与行人超速的罚单。 不过碳排放倒是会降低不少,也算是可喜可贺。 在浏览完了所有的过关奖励后,分析小组的众人也是肉眼可见的兴奋了起来,不过碍于现场,他们没有直接开始表演花果山。 钱老在看完了那些奖励后,本来就对着顾时展露的和煦笑容更甚。 “你看,这不就撞出一片新天地了吗?” “您老可真幽默。” 顾时也注意到了生理耐受与机能强化这项奖励,不过他没有什么确切的实际感受。 仔细想想看,他没有感受才是正常的,毕竟他现在已经是序列四的半神了,身体能力应该早就被强化过了……吧? 他握着钱老的手,莫名的有股冲动想捏捏看,测试一下自己的力气。 但在和钱老那充满慈祥的眼神对视了一会儿后,他就赶紧收起了这个古怪的念头,转而对钱老说起别的。 “生理耐受倒没什么,我觉得这次的完美通关奖励才是重中之重。” “没错!拥有一次死亡无惩罚的话,就说明顾时你在接下来的怪谈里可以更加轻松一点,不必紧绷着自己。” 钱老肯定地点了下头,但他并没有沉迷于这条奖励的表面信息,而是深入地进行了思考。 “不过,就是不知道这个死亡无惩罚究竟是在死亡后给一次复活的机会,还是直接结束怪谈,当作什么都没发生呢……” “下次有机会试试看吧……哦,我忘了,这可不能乱试。” 顾时捏了捏单片眼镜,用自己认为合适的玩笑调整了一下话题气氛。 钱老虽然没有理解他这句玩笑话的点,但还是意识到了他试图烘托气氛的心,便适宜地带着分析小组的众人捧住了哏。 “哎呀那完了,恐怕咱一辈子也不知道这奖励具体是个什么情况了。” “不知道就找客服呗,问问诡异这是几个意思。” “话说这奖励七天内包退包换不?能让它给咱另换一个吗?” “诶你说说,这放互联网上的话,诡异算是哪个平台的呀,淘贝还是京西的呀?” “你别说!你还真别说!” 或许是因为京城隔壁就是津门的原因,几个分析小组的成员一阵捧,还真没让这话根子掉地上。 聊的差不多了,欢迎仪式终于可以动了起来。在钱老的带头下,众人跟着他和顾时一起往紫阁走去。 在旁边跟着大伙儿烘托了半天气氛的刘洋总算是找到了机会,拽住王伟杰的衣服把自己拉到了前边。王伟杰回头看了眼,也是理解了他的举动,就给他空出位置来,正好面向顾时。 钻到前头的刘洋搭着王伟杰的肩膀,好奇地对顾时问道。 “时爷,您在那梦境里干了什么才达成这完美通关的呀?是不是真的打败了那个仙家?” 刘洋这一问,倒是直接说出了大部分人的心声。在推断出顾时可能接连两次对两个怪谈里的诡异之源发起挑战并生还后,他们都想知道这个猜想究竟是不是正确的,以及顾时究竟对诡异们做了什么,是不是真的击败了祂们。 好奇使然下,所有人的目光又集中到了顾时身上,只见他偏过头看了眼刘洋,简单地笑了笑,回答道。 “是啊,我们把祂杀了,很不错吧。” 听到顾时轻飘飘的回答,后边的一帮人都停住脚步愣在了原地,呆呆地看着顾时头也不回向前走去的背影。 刘洋愣愣地和王伟杰对视了一眼,林晓妍咂巴了一下嘴,拿出本子在上面记了些什么。钱老则深深皱起了眉,一只手伸进口袋里拿出了手机,点开巨信,打开了瓦列里医生的聊天栏,简短地发送了一个标点符号。 “!” ………… 这是一个不知道存在于何方的世界。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个世界正被一层浓厚的黑雾所包裹着。 在它的外壳上,有一层透明发光的薄膜,正在将黑雾与内部世界所间隔开来,竭尽全力阻止祂进一步地去侵蚀大地。 这层光膜上,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各种各样身着奇装异服,身形高如山岳的影子。 且看,位于四方诸天,有四无边巨影,持剑,操蛇,琵琶,握伞,光芒万丈,以身卫天。 且看,身立天军战前,有一俊俏郎君,天目恢恢,神枪似雷,犬啸震天。 且看,挺站旌旗帐下,有一威武将军,手托宝塔,儿郎英武,统领万军。 且看,天穹万象中央,有佛光道气聚拢成形,菩提树下,青牛白须,已合眼深眠多时,撑立着光膜不熄。 从这无穷高眺望地面,依然能够看到世间繁华无限,人烟依旧,安平无恙。 但仔细看下,却能从大地上看出丝丝曾经留下的黑色烙印,时有时无地受到感召,散发出一些黑气冒到空中,很快就被天上降临的光芒所净灭。 某处的洞天之内,轻烟环绕,安静如初。 忽然间,整个空间颤动了一瞬,正在休养生息的洞天主人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奇怪的异动。 祂细细掐指算着,却是接收到了一个诡异的信息。 “复制生成的特性,我就收下了。” 片刻后,洞天内又恢复了宁静,只有一道光芒离开了洞天,飞向了苍天之上。 第155章 神性 “……” 顾时凝望着天花板,躺在床上不发一言。 奢华且洁净的天花板看着就令人赏心悦目,从纱帐窗帘中透出的晨光打在地板上,又反射到天花板,照亮那些由琉璃晶体装饰雕琢的挂灯,更使眼前显得华丽动人。 但是很可惜,顾时对此没有丝毫的感触。 现在已经是他回归现实世界的第二天早上,大概五六点的样子。 昨天在经过分析小组的欢迎仪式后,他就被拉去好好地参加了一番庆功宴,享用了盛餐佳肴,会见过了一把手,受尽了表彰赞扬。 据说按照原本的流程,在庆功宴后他还得发表一篇面对全国人民的演讲来着。但当时的钱老看出来了他实在没有什么兴趣,便以“顾时太累了,我们就别叨扰他”为由,向一把手提出请求。 而一把手自然也是欣然同意,大手一挥给顾时开了间钓台十二号楼的总统套房,让他好好地去休息,并把接下来关于他所有安排的权限一律转交给了钱老。 钱老对自己的关心来得毫无理由,顾时能看出来他是在担心自己,可他在担心什么呢? 顾时已经醒过来了很久,当时天还没亮。他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盯着天花板,脑子里什么都没有想,就那么发散着思绪,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外面的天早就亮了。 这么躺着总不是个事儿,他也不能一躺躺过这三十天,还是得找点事情做。 于是,他便下了床,走到房间外边,穿过长长的客厅走廊,绕过几个大沙发后,才来到了浴室。 打开洗手池的水龙头,顾时摘下单片眼镜好好地接了一捧水,往自己脸上用打去。 清凉的水流冲击着朦胧飘忽的意识,从脸颊上滑落的水珠给顾时带来了切实的活着的感觉。 他没有用毛巾擦脸,就那么抬起头来,双手扶住洗手台,正面对着眼前的镜子,看着其中的自己。 沾满了水滴的面庞清秀而略显稚嫩,显然是还没有长成熟,过去走在路上还时常会被当作是高中生。他的鼻梁还算高挺,原本瘦削的脸颊因为大学时期不规律的饮食有些发胖,但现在倒是瘦了回来,连带着下巴也有了线条。 眉毛修长而不修边,略微拱起。戴了那么久的单片眼镜,眼眶也没有留下痕迹,其中黑色的眼睛里没有透出一丝光亮,平静而无意。但因为天然的微笑唇,使得就算现在的他没有做任何的表情,看起来也像是在淡淡微笑。 黑色微卷的头发本被他各自撇向两侧,在刚才洗脸冲水的时候挂了下来,被水打湿,沾在额头上。 他有段时间没去剪头发了,肉眼可见生长出来的鬓角挡住了耳朵,临时出现的刘海也隐隐有股要遮盖住头发的趋势。 顾时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禁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原来这就是我吗……我就是这个样子的吗?” 他凝视着镜子里那双同样漆黑的眼睛,想要从那黑暗中寻找到答案。 就这么盯着看了一会儿,顾时忽然有种要被自己逗笑的感觉。 “想什么呢,这就是我。” 反复看着自己的头发,他想到了一个好玩的东西,便把头发都往后撩去,堆在后脑,用一只手抓住,另一只手则扶在洗手台上,脑袋靠近镜子,表情凝重地盯着镜子沉声道。 “塔塔开……塔塔开……” “你维持人性的方式可真是让我眼前一亮,你们是不是都喜欢在盥洗室里面做一些奇怪的事?” 他的台词还没有说完,阿蒙就以一种很扫人兴致的方式来说了早安。 顾时把头发放下来,一边将它们重新打理好,一边对阿蒙说道。 “盥洗室?你怎么用这种少见的名词……” “习惯而已,在我们那里都这么叫。” 理好了头发,顾时再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脸上已是重现了些许生气。 到了此时,他也察觉到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不对劲的事情,而阿蒙昨天以及现在的表现就足以说明他对此知情。 “你好像早就知道了我的不对劲?” “你不想我知道我也可以不知道。” “那我就默认你知道。” 顾时用毛巾擦干了脸,一边刷牙一边接着问道。 “所以我这是发生了什么?你刚才说什么人性之类的东西,我好像没觉得我有丧失人性呀。” “很正常,精神失常的人都那么认为。” “你tm……” 顾时一口咬住牙刷,风波微动的心里瞬间扬起了千层浪。这一刻,他确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人性”。 “嗯,效果很不错,看来情感的确是人性光辉中重要的存在。” 阿蒙好像早就猜到了这个结果,在一段满意的表述后便接着说道。 “你刚才也切身感受到了吧,自己的情绪终于发生了明显的波动,这就是人性在你身上的作用。”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在逐渐地丧失人性吗?” “并不是,准确地来说,是你的神性在逐渐膨胀,开始压过了你的人性。” 阿蒙纠正道。 “我对人性的了解不是很深,因此我只会讲我知道的部分。” “简单来说,当非凡者跨越了序列四的门槛,成为了半神存在,拥有了不完整的神话生物形态,神性就会开始覆盖你的精神。” “神性来源于非凡特性中蕴含的最初意志,因此它无法避免也无法消灭。” 顾时吐了一口牙膏沫,问道。 “什么是最初?” 阿蒙便回答道。 “最初即是世间万物乃至宇宙的起源,是最初的那位造物主。” “所有的生命都来源于祂,所有的非凡都来源于祂的分裂,因而所有生命的灵与非凡特性中都蕴含着祂的一部分,也就是所谓的神性。” “它与所谓的人性相对立,但事实上这个对立关系并不存在,因为人性本就是一个宽泛的概念,而神性则隐藏在非凡特性,以及每个生物体的灵之中,等待着苏醒的那一刻。” “你应该已经可以猜到了,如果说人性代表着情感,欲望,还有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思想,那么神性就代表着理性与超越一切的平等。” “半神以上的非凡者,其人性都会逐渐被神性所覆盖,这个过程潜移默化,很难察觉。” “具体表现会是什么样,我也不太清楚。不过我有见过相关案例,呵呵。” 阿蒙说着说着忽然笑了一声,只是这笑声听起来并没有那么开怀。 “神性发展大概表现为,属于本我的情感会消失,你将不再是你而是逐渐向着最初靠近。” “如果你的运气很好,你所在的序列顶端曾经有过……嗯哼,那么你就会向祂靠近而不是直接向着最初靠近,等到了某个节点,神性完全取代人性的那一刻,你也将被取代。” “不过在那之前,更多的情况则是因为神性的冲击,导致非凡者彻底失去自我,其结果就是陷入疯狂与失控。” 顾时漱了一大口水,狠狠地把口腔中的残留物都吐进了洗手池里。 他现在已经开始产生了恐慌的情绪,但实际的感受并不是那么深刻,总觉得这些情绪离自己存在着一定的距离,好像与自己有关又与自己无关。 这大概就是自己的神性在起作用,顾时终于认识到了这点。此前他尚且沉浸于晋升半神后带来的能力提升中,根本没有察觉到自己这微弱的变化。 “非凡之路并不是通往辉煌的康庄大道,这是一条遍布着荆棘与险境的绝望之途。” 顾时忽然出现了这个想法。 按照阿蒙的意思,非凡之路走到最后,就一定会向着那所谓的最初造物主靠近。神性会不断地觉醒,一步步压倒自我与人性,最终会失去自我。 而失去自我,要么会变成另一个完全陌生的存在,要么就会彻底的疯狂,最终失控。 非凡之路的尽头,居然是深渊断崖啊…… 太危险了,这不就是在自我灭亡吗…… 平心而论,自己似乎没有一定要晋升的需求,现在这个位格就挺不错的,有能力也有足够的人性,不必担心将来会被神性吞噬自我。 而且,即使是现在,神性就已经开始发挥了作用,逐步地在影响他的人性,不敢想象在这之后,神性的膨胀将会多么可怕。 阿蒙的位格远比自己要高,从他的样子来看,他似乎对处理神性这方面显得游刃有余,不如向他取取经? “那你有什么好的解决方案吗?” “没有。” 阿蒙打断了顾时想要追问的想法,直截了当地表态道。 “我天生就是神话生物,巩固自我的方式和正常人完全不同,你以为我是为什么而离开家乡出来游历的?” “我还以为你是终于闯了大祸,被家里人赶出来的。” “你的人性似乎保持的还可以,不如我再给你加点难度?” “对不起我错了。” 这似乎接触到了阿蒙的知识盲区,他的确不像是一个拥有很好人性的存在,并且之前在千子湖的时候他就承认过,他天生神性,无法理解人性。 如此来看,阿蒙处理神性的方式估计也不会是什么正常方法,要是自己学他,恐怕不会学出什么好事情来。 “其实你想学,我也可以教你呀。” “不了,谢谢。” 阿蒙轻笑了几声后,话锋一转,语意不定地说道。 “其实对于正常非凡者巩固自我,保持人性的方式,我还是知道的。我本身也是这么来巩固自我的,只是和一般方法略微有些不同而已。” 略有不同……我怎么感觉应该是完全不正常。 顾时暗自想着,同时又做贼心虚地发问道。 “怎么做?” “很简单,给自己寻求锚。” “锚?” 顾时咀嚼着这个名词,仔细思索了一番,感觉有所领悟但又很难真正理解。 好在阿蒙继续为他解释道。 “你可以把锚理解为一种精神定位,就像是大海上的船只,必须依靠触底的锚才能使自己停留在原地,不被海浪冲走。对于非凡者而言,神性就是大海上冲击自我认知的海浪,没有锚的存在,自我认知就会被神性带离原地,非凡者就会逐渐失去自我。” “锚能够提供平衡神性,巩固自我认知的力量。锚没有具体的形态,它是一种抽象的概念,对于神明来说,它就是信徒们的信仰之力。” “不过我不建议你像神明一样去发展信徒,以此来给自己建立锚。因为锚在平衡神性的同时,也会自然而然地对你的自我认知产生影响。而信徒对神明的认知各有不同,这些不同的认知也会随着锚影响到你的认知,反而会导致你的自我更加混乱。” “当然了,以信仰来提供锚,这已经是天使级别的存在需要依靠的手段。对你来说,现在用一些简单的锚即可。” “嗯,不要问我,我不知道其他种类的锚该怎么建立。” 顾时这才听懂了所谓锚的定义,不过他倒是另外有些疑问。 “你说得也太详细了点吧,对我这么好?” “不要误会,只是对我来说,一个拥有充足人性的你比被神性压制的你更有观赏感罢了。” “真的假的?真的不是因为我寻求锚的探索过程可以给你自己建立正常的锚提供一点参考吗?” “你的人性果然还是太充沛了。” 顾时连忙打着哈哈投降,这么一来一去,他好像感觉到自己的人性又回来了一点,或许这也能算是一种锚? 不过,仅是这种程度还是不足以支撑他巩固自我,完全地抵抗神性。 他还需要一些更有效的锚。 可是归根结底,他到底该如何去建立自己的锚呢? 顾时想不出法子来,想要向阿蒙询问。 而阿蒙则痛快地表示了否认,但他还是给了顾时一个寻求锚的点子。 “你为什么不出去走走呢?” 出去走走?这听起来是个不错的主意。 自打成为解密者以来,他好像就没怎么好好地出去逛过街,就算是简单地去公园散步也会吸引来一堆人围观。 被隔离了太久,似乎出去走入人间能够有所收获。 顾时感觉到他的自我正在期盼着出门,这是一个好兆头,意味着或许他真的能从外面得到寻求锚的感悟。 那还等什么,那就出门吧。 于是,刚好完成洗漱的顾时戴上单片眼镜,给自己换了身衣服——这是分析小组配套给他送来的衣物,是他之前从自己家里带过来的。 离开房间后,顾时直接跑去找了钱老,向他提出了出门走走的想法。 钱老本打算拒绝,但他发现从昨天开始就一直兴致缺缺的顾时竟是表现出了一丝期待之意,沉思良久后,他还是同意了顾时的请求,只是要求他允许身后有安保人员暗中跟随。 顾时自然也理解钱老的意思,他对此没有什么抵触,只要不直接出现在自己身边干扰他就什么都好说。 得到了许可后,顾时借了一顶鸭舌帽,戴了一个口罩,又向钓台的工作人员借了一辆自行车,一切准备齐全后,悠哉悠哉地就骑了出去。 第156章 早餐 京城是一个古老的城市,但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安静的城市。 顾时蹬着自行车从钓台东南门出去,直接骑上了月坛南街,漫无目的地开始随处骑行。 他是在寻找早餐店。 出门之后,顾时第一个冒出来的想法就是去吃一顿早餐。没有别的什么花里胡哨的思绪,他知道如果自己别着个死脑筋去主动寻求如何建立锚,那么到最后可能花费一天的时间都不会有所结果。 因此顾时决定把一切都交给潜意识的判断,以最平常的心态去面对,完完全全地把自己的出行当作是一场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出门逛街。 而他的潜意识现在告诉他,清晨风轻日薄,最适合去吃一顿热乎乎的早餐作为一天美好的开始。 虽然京城不能算是个美食城市,但顾时还是记得有那么几样小吃比较符合他的口味。 他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京城三环,按理来说各种有名的小吃还有一些知名的店铺大多集中在二环,但顾时并不打算去二环里面。 一来是因为要到二环里面稍微有点距离,纵使他现在的体力已经异于常人,但怠惰心还是消磨了他长途跋涉的想法。 二来则是他觉得有名的店铺所需的排队等待时间很长,并且食物的品质也不一定能与价格匹配。相比于在一个喧闹的环境中品尝所谓的传统佳肴,顾时还是更喜欢在一个相对清闲的角落里感受人间岁月。 但是京城的功能就注定了顾时不可能在城区范围内找到一个绝对清净的地方,因此他选择退而求其次,不到更远的地方,只在三环内寻找心仪的早餐店。 而且正所谓“烟火近人家”,好吃的店铺一定会出现在居民区附近,这也正是顾时想要去走走看的区域。 早晨的京城在未觉的晨曦里就已经完全苏醒,道头路边的行人车流卷起着滚滚红尘,将喧嚣与生机扩散到街头巷尾。 距离怪谈结束已经过去了一天,社会生活早就恢复了最完全的运转,特别是这次怪谈的间隔有将近一个月的“黄金假期”,劳动者回归了线下岗位,学生们也开始回到了匡别多日且心心念念的教室。 顾时按着车铃,清脆的铃声把他从一个人的世界向下拉到人间。 他实际上是不怎么喜欢这种闹哄的,松散平淡的闲逸才是他曾经的最爱,只是现在对他而言,这两者间似乎都没有太大的区别,都无法直触到他的内心。 “我的人性已经被压制那么多了吗,可为什么在和阿蒙交流的时候我还能产生显着的情绪波动?” 或许是因为阿蒙实在懂得如何最大程度地调动人心,激发人内心中最原始的暴躁,才使得自己和他的对话会那么的“人性充沛”。 虽然他很想知道这是为什么,但现在问阿蒙也得不到回答。因为从刚才开始,他就说以“想看看他自己会如何找到答案”为理由进入了闭麦模式,放他一个人行动,任凭他怎么叫都不做回答。 “看来他是真的很想知道正常人是怎么建立锚呐,都开始虚心学习了都。” 顾时这句话其实是带着挑衅意味说出来的,但果不其然阿蒙依旧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不过他并不在乎这点,因为在经过二十多分钟的骑行后,他已经找到了自己心仪的早餐店。 这是一家开在小巷子门口的卤煮馆,店面装修看起来已经有些老旧了,却依然无法阻止其内部忠实的食客们。 还没走进店里,浓郁的香气就已经从敞开的大门向外飘出,远远地就能看见炖煮着各种内脏的大锅与在案板上专心切墩的厨师小伙。 顾时把自行车停在门口,就那么走了进去。 店里面零散摆放着几张方桌,桌子边散落着一些半高的方凳,基本都坐满了人,唯几个空出来的凳子也能看到那磨得油光瓦亮的表面。 店铺靠外的位置是一个灶台,台子包着白瓷砖,样子十分讲究。中间用窗台将厨房与大堂分开,食客与师傅唯一的交流途径便是那半开的窗口,四四方方,正正好好供一个托盘进出,边上贴着付款码,再上边则挂着菜单。 在店内就餐的人既有安静享受美食的,也有趁着早点利用一碗卤煮激起全天活力的。总体上而言,店内的人不少,但也不能算多,没有出现那种极其忙碌的排队状况,倒是显得挺平凡温馨。 他走进店里,基本没有几个人抬头看他,有也只是因为门口发出了响动而下意识地抬头一瞥,根本没有多加留意。更别说他现在既戴着帽子,又戴着口罩,除非是和他认识的人近距离进行接触,否则很难被人认出。 顾时来到窗台前,看了下挂在墙上的菜单,把头凑到窗口对后面正在切大肠的师傅说道。 “老板,给我来一碗大肠卤煮,不要香菜。” “好的,35块钱。” 顾时拿出手机来付了款,静静地站在窗台前等待着出餐。 师傅的动作特别迅速,在做好上一位的卤煮后,很快就新拿了一只碗,然后分别从滚滚的大锅里捞出了肥肠,肺头,肚,豆腐,五花肉,猪血还有几块死面饼,也就是火烧。 将它们悉数剁切成块后,师傅将食料都放进碗里,搁了葱花和蒜泥,然后用大勺盛了满满一勺的汤汁,稳稳地浇进了碗中。 香料浓重的汤汁淋在蒜泥与葱花上,立刻激发出了其中的令人食指大动的香味,扑鼻而来,挑逗着食欲。 顾时确实因此产生了对食物的快乐,他很满意,觉得这是个非常良好的开端。 师傅把装好了卤煮的碗放到盘子上递出窗口,顾时拿了筷子和勺子后就端着托盘找了唯一一个空出来的位置坐下。 他拉下口罩,用勺子搅了搅卤煮,把蒜泥搅匀,才用筷子夹了块肥肠放进嘴里。 沉寂多时的味蕾在顷刻间被引爆,鲜香浓郁又带有草药气息的汤汁配合着煮到软烂不散的肠段儿,鲜嫩多汁,熟透入味,用最简单的方式征服着人的食欲。 顾时浑身轻松地吐了一口气,他很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多了一丝松动。在这平凡的角落里,他好像找到了原本生活的意义,那作为人最普通不过的快乐,被他从心底重新挖掘了出来,供到心头细细品味。 只是,他觉得自己还缺少些什么,如果仅仅是因为食物的挑动而感到愉快,也不过是欲望使然。 基础的欲望,在神性面前显得不堪一击,即使是人类的三大欲望也是如此。 其他在这里吃饭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着自己的目的,但其根本还是与吃食有着关联。可顾时不一样,他来这里怀揣的动机就不是为了吃饭,简单来说,他本不需要吃饭,只是他认为自己该吃,才会来到这里。 那么自己应该怀着什么样的目的才是正确的呢…… 顾时思考着这个问题,一口一口地把卤煮往嘴里送。 现在的时间已是日上三竿,进入馆子里的人逐渐增多,与吃好饭的人一来一去,店里也不可避免地更加热闹起来。 来这里吃饭的人大部分都穿的是常服,此时却从门口走进来了一个穿着商务套装的中年男子,夹着公文包,抬手看了看表,似乎是觉得时间还有很多,便走到窗台点了一份卤煮开始等待起来。 他虽然穿得十分考究,但总给人一种这么正经的风格不适合于他的感觉。 而事实也的确如此,他的衬衣从上往下数的第二颗扣子解开着,西装外套的袖子也没有熨平。他的裤子颜色和衣服并不搭,像是随手拿起来能穿就行的感觉。就连皮鞋底部的边沿都有水渍,大概是刚才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过来,硬生生踩了水坑。但是水只沾到了鞋子边上,说明那个水坑应该不大,可能只是一小洼积水,而他却直接踩了上去,说明他不怎么在意自己的外在形象,而且性格比较直撞。 不过这并不是最奇怪的地方,他的左手上戴的表一看就是比较昂贵的名牌,这说明他的生活算是宽裕。但是在他的右手手腕上,还挂着一串看起来就像是手工制作的,有些简单还算精致的小手链。 这两个装扮的对比就形成了冲突,那个手链应该是他很亲近的人送他的,说明他既没有放弃事业,也依然兼顾着生活,而且很是看重感情。 男人等到了自己的卤煮,他没有选择打包,而是端着盘子就在店里面找起了座位。 绕了一圈后,实在没有别的空余的地方,他就带着卤煮走到了顾时的桌子旁。 顾时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坐的这个桌子对面还可以坐一个人,他也不是什么孤独的美食家,便点头示意对方。 “谢谢嗷。” 男人的口音听起来不像京城本地人,应该是从外地来出差的。 他满心欢喜地拿着盘子坐下,随便用筷子搅了搅汤,就用勺子舀了一勺汤汁,吸吮进嘴,满意地叫了一声。 顾时见状,也不免好奇地多看了他几眼。 对方的年纪应该已经将近五十,脸上没有什么胡子,貌似是新刮过,浓眉大眼得看着就很成熟稳重,但身材管理得到位,并没有发胖,西装穿在他身上不显小也不显大,其宽阔的肩膀刚好可以撑起衣肩,显得着装笔挺立体。 男人好像是感觉到了顾时的注视,他也抬起头来对着顾时笑了笑。 刚想重新低下头,他就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猛地抬起头来,瞪大眼睛再次一看。 “你,你不是……!” 顾时心念一动,没做什么动作就偷走了对方喊叫的想法,让他愣在了原地。 而后,顾时压低声音对他说道。 “嘘,我就是来随便吃点东西,别太大声。” 男人回过神来,刚好听到了顾时的话,连忙点头应着。 “okok!” 确认了顾时的身份后,男人顿时觉得连卤煮都不香了,好奇地盯着他看来看去。 顾时被看得有些莫名其妙,出声说道。 “别看了,再看我也长不出犄角来。” 男人摇摇头,说道。 “不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顾时小哥,你别说,我还真看出来了你有和常人不一样的地方。” 顾时起了点兴趣,他扶了扶单片眼镜,看着对方问道。 “有什么不一样?” 男人放下筷子,用手作框框住顾时的头,低沉着声音,但依旧很是夸张的说道。 “你,还有那些外国解密者,你们的气质就和常人完全不一样。” “你们是这个时代的主角!” 顾时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中二发言晃得一愣,他没想到对方这么一个成熟大叔样的人,居然还会说出这种话语。 “哪有什么主角,不过是被命运裹挟着,看起来飘得快些的顽石罢了。” “哎,话不能那么讲。” 男人拿起筷子吃了几口卤煮,跟唠家常一样对顾时说道。 “能从怪谈中活下来,还接连通关两次,就足以证明你身不凡。” “你看呐,这次的怪谈虽然存活了很多解密者对不对?可是在这么多解密者里面,达成完美通关成就的依然只有你一个诶!” 男人说的话没错,这次的怪谈幸存人数是有史以来最多的一次,失败的国家屈指可数,基本上所有的解密者都安然无恙地度过了七天的葬礼。 很简单,因为解密者其实根本不需要做什么,单纯依靠吕南山就完全足够。 特别是威大利亚的那个解密者卡萨帕·罗马诺,他在葬礼的第一天竟然直接就因为太过害怕直接从灵堂逃走了,不知道用什么方式硬生生活过了七天。本来威大利亚的官方都已经绝望得准备好迎接诡异降临了,结果愣是等来了过关通知。 这次的怪谈实际上非常简单,只是顾时执着于真相才整出一系列闹剧,而这些也并不是靠他自己的能力。 对此,他笑着摇摇头,不做任何评价。 男人看出了顾时此时心中的异常,凭借着阅历,他凑近问道。 “小哥你好像很烦恼的样子?不如和我说说看,也算是解个闷。” “有些话就该说出来,沟通才能想到解决办法嘛。” “我虽然也只是个普通人,但我见得多识得广,再过几年没准就能抢走我们公司董事长的位置,也算是未来可期。” “所以啊,顾时小哥,我觉得我有这个能力为你分析分析。你放心,我嘴巴最严实,任何事情都别想从我嘴里漏风。” 男人郑重其事地说着,对顾时拍了拍胸膛。 第157章 锚 顾时看他一副家长的样子,猜测到了他应该早有家室,并且家庭教育方面应该很到位。 当然,他也不可能直接和他说自己在苦恼什么,什么神性之类的东西,说了只会把自己精神状态不太好的消息从上层扩散到民间。 如果又要证明自己所言非假,还得把自己的能力展示出来,到时候他就真的一转拿上祖国人剧本了,会很麻烦的。 于是,顾时就拐了个弯儿,模棱两可地说道。 “我有些不清楚自己的动机是什么,不知道到底该为了什么而前进。” “有时候我在迷茫,我感到自己好像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很多过去能让我感动的东西现在都好像失去了那种感觉。” “我总觉得,自己正在失去过去的影子。” 男人听完恍然大悟地用手拍了拍腿,将嘴里的卤煮咽下去后,他说道。 “原来是这样啊。” “嘿嘿,我差点都忘了,小哥你也还是个小年轻嘛。” 他好像一下子就看明白了顾时烦恼的问题所在,胸有成竹地昂着脑袋。 可顾时反而有些不信了。 “这和年轻有关系吗……” “有啊,关系大着呢。” 男人吃了一大口卤煮,拿着筷子和举着手在空中比划来比划去。 “我已经看明白了,小哥你就是因为身份和地位的突然变化而导致的心理不安。” 顾时思考了一下,虽然感觉这和自己的真实处境不是一回事,但听起来好像的确有点像。 于是他点了点头。 “貌似差不多。” “什么貌似呀,就是这样。” 他自信地说着。 “这很简单,每个人其实都会这样,更不用说你可是一下子成为了一个国家里独一无二,甚至在某种意义上可以掌控国家命脉的人。” “在过去我们管这种类型的人叫什么?” 他把双手食指和中指并拢,伸到两侧做了个引号的手势。 “皇帝。” “这,这也太夸张了吧。” “我知道我知道,就是打个比方嘛,用来说明你现在身份的越级有多么夸张。” 男人摆着手,继续说道。 “这下你就可以理解了吧,假使一个普通人在古代突然变成了皇帝,那么他也会陷入你这样的迷茫状态。” “当然,这也得是有良心的人才会有这种情况,如果那个人一点良心没有,没准反而会很快适应变化后的身份。” “顾时小哥你就是前者,自打你成为解密者以来,我们老百姓好像就没看到你有提出过什么个人需求,而且你连新闻节目都不上,感觉就像是独立于世间之外一样。” “你可能不知道吧,现在网上有很多人都把你吹嘘为神,而你的表现更加证明了神格的超然。” “这也太夸张了……” 顾时确实好久没上网冲浪了,他没想到自己的形象居然已经演变成了这种情况。 平心而论,他压根没这个精力去考虑什么个人需求和上不上电视的问题。 第一次怪谈结束后他实在是太累了,只想快点休息,而又有一堆事需要他去做,自然也就荒废了其他的事情。 而这第二次怪谈才结束一天,虽然休息时间很长,可他现在面对这神性膨胀的问题,也同样没空去抛头露面。 民间已经这样夸大自己的形象了,如果用信徒的形式来做锚,那他岂不是一下子就会神性爆炸了么…… 顾时想着,觉得寻求锚的目标真是越来越艰难了。 “是很夸张吧,我知道这回事的时候也被现在年轻人的精神状态吓了一跳,怎么动不动都喜欢造神的。” 男人赞同地说着,咬了一块火烧。 “其实吧,在这之前我也确实有点感觉小哥你非常的‘神’,毕竟从来没见过你在公众面前出现的样子。” “不过,今天我就彻底意识到,你同样也是个人嘛。” “会自己一个人出来吃卤煮,会不喜欢被别人发现身份,会因为地位的跨越而苦恼。” “哪有网上说的什么凡间之神,也就是一个年纪轻轻的大小伙子,分明同样是人。” 顾时无奈地叹了口气。 “但讽刺的是,现在连我自己都不怎么觉得我是人了……” “哎,话不能那么讲。” 男人打断了顾时的发言,犀利地用手在空中一划。 “你只是一下子没有把自己的本我和处境同步起来罢了,所以才会觉得惶恐和迷茫。” “就比如说我,我当年走南闯北跑销售的时候,也不会想到如今的我能走到离董事长只剩一步之遥的位置,还会组建起幸福的家庭,有了可爱的孩子。” 顾时之前观察得出的结论并没有出错,男人确实拥有着可观的收入和体面的工作,也同样有着美满的家庭,堪称是一个人生赢家。 “但是呢,现在的我有什么很大的变化吗。” 男人打开手臂,从上到下地展示着自己。 “我还是一样喜欢自己跑业务,喜欢吃路边的早餐店,喜欢看小说网文,喜欢和几个好哥们晚上出门,到路边摊吃烧烤喝酒侃大山。” “我不喜欢和那帮老爷们跑去打什么高尔夫,我打不来那玩意,太麻烦了,还晒,完了还要给人家小费,有这个钱我可以吃好几顿卤煮了。” “我同样不喜欢参加什么交流会,不喜欢和上层的人打交道,不喜欢参加什么舞会……呃这个其实还是不错的,毕竟该说不说,舞会上的女士们都很是养眼。” 男人的表情突然变得荡漾了起来,和他刚才经营的顾家人设发生了翻天覆地的转变。 他感受到了顾时变得震惊的表情,连忙咳嗽了几声,接着说道。 “咳咳,我想说的就是,即使是地位的转换也没有改变我的本性。你看我还是个大俗人,会被这些庸俗的东西挑起兴趣,并且沉迷其中。” “我当然与过去的我不可能完全一致,但本质上没有太大的变化。” “这是因为我经历的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而顾时小哥你是一朝升天,自然会有所迷失。” “但其实只要你清楚自己的本心,就总能够把它找回来。” 本心么……可他现在最大的问题就在于,他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所谓的本心。 顾时不停地搓动着手里的筷子,把后一根转到前面来,再把原本的前一根又转到前面来,以此不断来回。 他第一次的怪谈是赶鸭子上架,全程都是靠着阿蒙的协助,本身并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第二次的怪谈虽然离开了阿蒙一段时间,但也因此得到了那些超凡的,不属于自己的力量,而也正是因为这些力量导致了他现在的进退两难。 在第一次的怪谈中,他是完全迷茫的,根本没有确切的目标,只是被求生本能和阿蒙的裹挟而一路向前。 第二次的怪谈他确实有了自己的想法与动机,但也正是因此搅出了更大更麻烦的局面,到最后也不是靠他的实力而安定地一切。 他的问题在于,由力量带来的神性正在将他推向高处,而他却对用于将自己拉回地面的人性没有了切实的把握。 他想不到自己做这一切的动机,想不到该用什么角度说服自己以人的身份去面对当下。 失去了作为人的本心,何谈所谓人性之来? 顾时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对着正嗦着汤汁的男人问道。 “那请问你……您当年是怎么找到自己的动机的呢?” 男人放下碗,从旁边的纸兜里抽出一张餐巾纸抹了抹嘴。 “什么您啊,见外了嗷,有一说一按顾时小哥你现在的功绩,真要算辈分的话那太吓人了。” 男人说的话很诙谐,倒是缓解了因顾时的沉默而有些凝重的气氛。 “我当年嘛,也就没想那么多。” “高考没考好,大学上了个二本,年纪轻轻就出来跑销售,脑子想的第一自然就是先不饿死自己。” “等到了生活稳定后,年少时期那些种植在我心中的梦想就开始发芽了。” “说真的,当年因为跑销售吃下的憋屈可真不少,但要不是为了生计,谁又甘愿居于人下对吧。” “而也正是这些憋屈,给我未来的动力提供了最充实的燃料。” 男人越说越慷慨激昂,眼中的光亮愈发闪亮。 “我就卯足了劲,发誓一定要闯出个名堂来,凭什么我就不能是我自己的主角?” “钻着这个劲拼死拼活了好几年后,等到我反应过来……” 男人笑着把手一摊。 “就已经是这样了。” “就是这样?” “就是这样。” 顾时挠了挠头,这段传奇奋斗史听起来确实很激动人心,但作为参考案例还是有些特殊了。 “所以说——顾时小哥如果你找不到自己现在的动机的话,最好回想一下过去,想想看曾经的希望与梦想。” “人的成长与变化再快,也一定会有它留下过的痕迹,你可以找找看自己的痕迹,看看那些痕迹里有没有能给你带来启发的事物。” “就比如说我,我喜欢写日记来着,有事没事的时候我都会看看以前的日记,找找看以前的感觉……啊,那种年轻的感觉真的是跃然纸上。” “你还写日记……?” 顾时有些怀疑地看着他,因为他觉得写日记的人一般不会是什么正经人,而正经人也不会把心里话写日记里。 “呃你这是什么眼神……别误会嗷,我就日常在日记里发牢骚而已,并且每次写完都会藏得严严实实,从来没被人发现过。” “当然!今天的事情我是不会写日记里的,放心,我发誓!” 男人郑重其事地宣誓了好几次,见到顾时不再看着他才停了下来。 其实顾时并没有在意他写日记的事,反而他也认为写日记是一个很好的,可以记录自己的方式。 只是他从来也没有写过日记,能够记录自己的也只有脑海中的回忆。 曾经的自己在想什么,有什么希望和梦想吗? 在还是普通大学生的那个时候,顾时同样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每天真的算是在过一天算一天,对未来本身就没有实际感受。 而当成为了解密者后,他第一次强烈希望的,就是让自己能够活下来。 然后呢,现在他活下来了,并且拥有了足够让自己一直活下去的实力,这条动机也就失去了理由。 那么现在,他到底有什么动机呢? 看见顾时又陷入了神游当中,男人连忙接着说道。 “如果你从自己的视角实在想不到,那也可以从别人的角度来看看呐。” 顾时回过神来,问道。 “别人的角度?” “对啊,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嘛。” “你可以去看看现在百姓们对你的评价,你在他们心中的地位,还有他们眼中的你……当然除去那个什么造神的东西。” 说着说着,男人突然想起来什么,打开公文包,在里面一顿翻找,很快就拿出来了一张卡片。 “你看这个。” “这是……什么??” 顾时接过卡片,才发现那居然是一张印着自己全身形象的纪念卡! 从其卡面形象上的闪光与四边上的鎏金来看,这应该还是张很稀有的卡,卡上的自己,正捏着下巴,神情专注地看向某个方向。 “不是……这,这是啥?还有照片是从哪儿来的?我记得我没有给别人拍过照啊。” “这是我女儿收藏的卡片,她管这玩意儿叫谷,好像早在第一次的诡异降临后就开始流行起来了。她一直很关注怪谈,不过那么喜欢一个解密者还是第一次,真是难得啊……” 男人说着说着,忽然话里带上了一股酸味儿。 “至于这照片,应该是从直播画面上截下来的,我还看过有很多不同的动作呢。” “这……这着实让我很惊讶。” “惊讶吧,我就说现在在百姓的心目中,你的地位非常特殊。” 男人又吃了点卤煮,他碗中的食物已然见底。 “对很多人来说,你给了大家一个希望,一个能够让所有人都安然无恙地活下去,并且越来越好的希望。” “我哪有这么夸张……” “有的!这我可以保证,你绝对值得。” “可这并不是……我自己的力量……” “哎呀别那么说嘛,在怪谈中正面那些诡异的,不还是肉身的你,而不是分析小组那些人嘛。” 男人似乎把顾时的话中力量理解成了分析小组的帮助,他满不在意地说着。 “说来说去,在怪谈世界里的还是你本人。” “你本来可以只是基础的活下来通关,但你却接连打出了两次完美通关。” “我认为你太累了,说实在的,你根本不亏欠任何人,在怪谈中活下来也可以只是为了自己,这没有任何的错。” “只是我想让你知道,人民是爱着你的。” 爱着我……吗。 顾时抚摸着手中的卡片,他似乎能从外膜上的反光中看到为他欢呼雀跃的人们。 他们可能是在为自己而欢呼,但那份欢呼中,为什么不会有为他而欢呼的一部分。 可他们为什么要为自己而欢呼,为什么要爱着自己? 他也只是想活下来而已,这是一个非常自私的动机,有什么值得被歌颂的? 就因为他的存亡关联着国家的安危吗?那等到他失败,或是他的生死不再与国家人民相关时,他们还会如此吗? 顾时想得很刻薄,但是不知为什么,冥冥中,他愿意去相信那个天真的可能。 人民是纯粹地爱着自己的,哪怕这纯粹被掩盖在各种私欲之下,他也能从纷乱中找到这份纯粹,因为人性本就这般。 是啊,人性中最光辉的,不就是那份纯粹的爱人之心吗? 顾时想起来了他在第二次怪谈中,他为什么要执意地去寻找怪谈的真相,去挖掘被爷爷吕佑生掩盖起来的往日。 那是因为他为爷爷而不平,他无法坐视爷爷因为自己的善良公义,救了人世,却被仙家纠缠万世,得不到属于自己的公义。 他之前忘了这些,可是现在他终于想起来了。 这是人性独有的偏爱,对于生命的爱,是神性的高漠所不会有的。 他怎么可以忘记,那份为了陌生之人而抱不平的心意。 他怎么可以忘记,那些为自己而欢呼的人,心中所蕴含的爱之价值。 他怎么可以忘记,自己过去是作为人而一步步走来,如今却要抛弃这黄金的信念吗? 神性是他的外我,而人性却是他的本我。 过去他是人,那么如今他也应该是人,并且在未来,也一直怀揣着人之心而活下去。 顾时握着那卡片,耳畔似乎有响起一阵阵的欢呼声。 这欢呼声越来越响亮,越来越动听,直至唤醒他脑海中那些模糊的记忆。 了解千子湖真相时的震撼,获知爷爷被仙家迫害时的愤怒,见证往事成风,一切阴云散去时的喜悦……在他的眼前一一闪过,化作一颗颗明亮的星点,在他的意识里照亮了被神性压抑住的情感,重新引动了那被他深埋的人性,如同一座座锚点,稳固住了人性的基本底蕴。 而随着顾时人性的完全回归与稳固,他的自我认知也在此时变得明朗起来。 他是一个普通人,一个碰巧交了好运,得到了通天力量的普通人。 他想要让自己活下去,也想让大家都活下去。 人民爱着他,而他也同样爱着人民。 这一刻,顾时最基础的锚,正式成形了。 ………… 见到顾时眼中的光亮愈发明显,男人就知道他这一通的分析指导终是起了作用。 为解密者做心理疏导,这说出去都是能站上桌吃饭的骄傲。 男人窃喜地想着,不过他才不会说出去,他想要做的事情,其实很简单。 “顾时小哥啊……” “嗯?” 感受着锚的顾时听见男人的声音,眨了眨眼,看向他。 “那个啥,你看啊,我有个小请求来着。” “你能不能帮忙在这张卡上签个名啊,我想带回去给我女儿,她肯定会很高兴的。” “签字?” 顾时愣了一下,随后差点笑出了声。 “我的字可不好,别浪费了这张稀有的卡。” “没事的没事的,就是得你的字才好。” “那……好吧。” 见顾时同意了,男人兴奋地递上了一早就准备好的签字笔。 顾时甩了甩墨,找了个空白的地方,先写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后抬头看向男人。 “要不要再写些什么?” “可以啊。” 男人搓着手,仔细思考了一番,最后憋出一句话来。 “就……祝可爱的贝贝,永远健康快乐。” “你这也太简单了吧……话说令爱芳龄几何?” “二十岁了。” “二十岁?!那我写“可爱的贝贝”不大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的?她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小女孩!” 这是个铁血女儿控…… 顾时在心里给男人打上了确定的标签,还是按照他的要求把那句话写了下来。 不过,他还加了一句。 “你有个很好的父亲。” 签完字后,顾时将卡片递还给男人,后者看了一眼,很是满意,像收藏珍宝一样把卡片收进了公文包里。 “真是太感谢你了顾时小哥,祝你未来继续拳打怪谈,脚踢诡异!” “太夸张了。” 顾时扶了扶单片眼镜,看着吃好卤煮,收拾起东西准备离开的男人,忽然起了个念头,便出声问道。 “先生,你叫什么?” 刚要离去的男人回头也是有点意外地看向顾时,但马上就对他比了个大拇指,爽然一笑。 “在下黄涛,一个属于自己的主角!” 第158章 神爱世人 和黄涛先生聊完天后,顾时一直没怎么吃的卤煮倒是因此变得不那么烫了。 他快速地享用完了美味后,就出门骑上自行车跑去寻找路边小店。 不为别的,在因为那张自己的周边卡后而感触到锚后,他也想给自己买一张带在身上。一方面充当所谓的护身符,一方面也可以随时提醒自己要保持人性恒固。 “真是一场教科书级别的示范啊。” 阿蒙的声音伴随着有节奏的鼓掌声在顾时的脑海中响起。 “其实我一直都很好奇,你这鼓掌声是怎么制造出来。” 顾时蹬着自行车,目光不断扫过街边的店铺。 “我在很久以前一直存下来的,要用的时候再放出来。” “你特地去窃取了鼓掌声?你也太闲了吧……” “多窃取点东西总不会有坏处,你瞧,这不是就派上用场了吗。” “乱偷东西迟早会偷出事情来。” “你说得对,所以我也会去分辨哪些目标好下手,你以为解密学者的能力是用来做什么的?” “没想到你还真是个学者……” 阿蒙轻笑了两声,把话题转移到顾时身上。 “我也没想到,你会那么轻易就找到了适合自己的锚,并初步地稳固了状态。” “在我的设想中,你应该会为此花费不少时间才对。” “能和我分享一下你的心路历程吗,你就那么容易去接受自己臆想出来的可能?那么容易去相信来自他人的认同?” 顾时皱了皱眉,指正着阿蒙的话。 “首先,这不是臆想,而是在我眼中所认可的世界观。” “假如你把这称作臆想的话,那么我们每个人又何尝不是活在自己的臆想当中呢?” “世界是所有人构筑的最大的空想,有意思……继续说。” 阿蒙略带想法地把顾时的话以自己的理解复述了一遍,细细咀嚼起来。 而顾时则接着说道。 “其次,来自他人的赞美与认可,我可能并没有这个底气去接受,但我会收下这份心意,并用行为去将他人的赞美与认可化作实际。” “因为他人一个虚无缥缈,随时都可能变卦的信仰,你就愿意去为了他们而付诸行动?” “不是信仰,而是心意,这是两码事。‘相信’本就是人性中存在的一环,并且能以此发展成‘爱’。” 说着,顾时想到什么,便给阿蒙打了个比方。 “我听你的一些习惯用词里感觉到貌似你的家乡有点西方的意思,你们那里有没有类似《圣经》的东西?” “你是说……‘神说,要有光’这样子的东西吗?” “诶对对对,差不多就是这个。” “呵呵,那可太有了。”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阿蒙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古怪,但至少他能明白这个概念,那么接下来他们的对话也就没有了太大了理解障碍。 “那么,圣经的中心,被马丁路德称之为‘小型福音’的那句,‘神爱世人’,你应该也可以理解吧。” “理解……” “好的,我们先不讨论这个爱的具体含义是指什么,就当它是最广泛含义中的爱。神爱世人,祂将赐予世人的是永生,而世人回馈给祂的是什么呢?” “是信仰。” 阿蒙回答道。 顾时空出一只骑车的手,打了个响指。 “很对,所以在神与人之间的关系中,居于上位者给予‘爱’这类正向事物,而下位者则还以信仰。” “但在人与人之间的关系里,一方付出了‘爱’,另一方回馈的,也很大概率会是‘爱’。” “这是因为人与人在潜意识里是趋于平等的,他们不会像对待神一样去对待一个站在自己面前,和自己真实平等对话的存在。” “因此我付出行动去回馈来自他人的爱,正是因为我仍将自己视作人。” “是因为我有着人性才会这么做,而不是我这么做才有了人性。” 听到这儿,阿蒙像是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但是顾时却没从他的语气里听出真正的认同。 “你将自己一切行为的动机构建在了人性的基础上,只要你坚持着初心与自我,那么你的人性就会随之稳固,而人性的稳固又会反向推动你继续保持初心……如此一来,一个合理的循环便实现了,这就是你的锚的基本原理。” “有这么复杂吗?我是比较倾向于真心换真心这个更简单的理由的。” “任何事物的本质都很简单,而且你很幸运,你的动机得到了他人的认可,因此才会在锚形成的初期就得到充足的反馈,使得人性快速地回归与巩固。” “你看,我就说嘛,真心换真心。” “可不要高兴太早哦……” 说到这,阿蒙忽地又换上了他那经典的含笑语意。 “你刚才不也知道了么,现在在许多人眼中,你已经被神化了。在他们看来,你更像是神而不是一个人。” “这是非常危险的信号……” “要知道,信徒对神明的认知可是能影响并覆盖神明对自身的认知。” “这些人已经可以被称作信徒了,只是你还没有到达可以接受信仰之力的层次,因此接受不到而已。” “一旦你成为了序列三,那么在晋升完成的那一刻,就有可能被这股信仰之力冲刷,自我认知会被信徒眼中极端化,神化的认知而覆盖掉。” “结果是一样的……” 阿蒙说的很有道理,顾时从黄涛那里得知这回事后也察觉到了不妙。 可是…… “原来接受信仰之力要到序列三才行啊,我之前还在担心自己会不会被那些信仰给影响呢。” “那么,只要我们在序列三之前想到解决办法不就行了吗?” “哦?我还以为你打算就这么停留在序列四呢。” “我本来是这么想的……” 顾时捏住刹车,在一处小区门口停下了车。 他看到了一家看起来就像是会卖周边卡牌的便利店,便把车停在门口,踩下了脚撑,走进店里。 “但如果只是序列四的话,就没办法做更多自己想做的事了吧。” 店里非常干净整洁,顾时一眼就看到了放在收银台前货架上那满满当当的一排卡片包。 这些卡片包虽然和黄涛先生的女儿所持有的那种周边不太一样,但顾时本身并不在意这其中的区别,他只是想要简单地买一个作为信物收藏而已。 不过简单是要简单,总不能太简单以至于委屈了自己。 于是,顾时从货架上挑了最贵的二十元一包的卡片包,将它递给了收银员,打开手机扫了付款码。 “而且,我总感觉你不会就那么看着我停在序列四……” “何出此言?” “直觉。” 第159章 解密者大会 顾时结完账后,并没有拆开卡片包的包装,而是就那么把它放在了自己上衣的口袋里。 “你不准备打开来看看吗?” “不了,我觉得还是这样更有携带意义。” 其实,只是顾时对自己的运气不抱太大希望罢了。要是本人拆自己的周边拆不出什么好东西来,即使不会太在意,心里也会感到不怎么平衡。 吃好了早饭,建立了初步的锚,出门散心一次性做好了所有工作的顾时倍感愉悦,顿时连外面的空气也变得清新了起来。 不过现在也是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否则他在外边晃悠来晃悠去会让分析小组的人时刻关注不谈,跟在他身后那些安保人员也得跟得累死。 于是他骑上自行车,沿着来时的路线往钓台骑回去。 来的时候他骑了很久,是因为他为了寻找早餐店而一直在各种街区打圈子。 现在不需要寻找什么,只要一路奔着目标去就自然不会花太多时间。 得益于被强化过的记忆,顾时还牢牢记着他是怎么来的。 在脑海中构建简单的分布地图后,他很快就知道了从他现在的所在地到钓台的最短路径,并且立刻行动起来,跟着脑子的指示一路狂飙。 十分钟后,顾时已然看到了钓台那高耸的围墙。 绕到东南门后,在门口站岗的几位武警同志看到晃晃悠悠骑回来的顾时,即使外表上没有表现出什么来,但顾时还是可以察觉到他们松了口气。 “同志们辛苦了。” 顾时骑到门口,微笑着对他们打了个招呼。 站岗的武警同志很利落地向顾时回了一个军礼,并为他开了门。 进入钓台后,顾时先跑去还了趟自行车,随后才慢悠悠地回到自己住处所在的十二号楼。 刚走进大门,顾时就看见在大厅里那幅漂亮的《江山多娇》国画大作下面,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影。 “钱老?” 放任顾时出门散心后,钱老就一直在十二号楼大厅等待顾时回来。他并没有嘱咐顾时回来的时间,希望可以把选择自由权交给他,让他自己决定回来的时间。 只是这样一来,如果钱老不走运的话,他恐怕会在这里等到晚上。 但是还好,顾时没花多久就实现了自己出门的目的,在九点半之前便回到了钓台。 见到顾时回来,钱老也是很高兴地迎了上去,动作带着一种小心谨慎的感觉。 可当看到顾时那一脸轻松的微笑后,他就放心了下来,出了口气,伸手拍了拍顾时的肩膀。 “怎么样,顾时同志?京城的早餐还满意吗?” “嗯,卤煮美味,不错。” “哦,你去吃了卤煮啊。我以为你会到二环里面去吃那些有名的小吃呢。” “那太远了,去不了一点。而且说实话我也只喜欢吃那么几样东西,别的都太地道了,我受不了。” “还得是现在的年轻人,你没被骗着喝豆汁真是太幸福了……” 不知道为什么就着京城食物话题聊起来的两人对视着哈哈大笑了一下,钱老由此确定顾时应该是解开了从怪谈回来以来心中的积郁,而顾时也确定了有些小吃真的是连本地人都不吃的类型。 虽然不清楚顾时在为什么而纠结,但他能想明白自然是最好的结果,否则要是解密者出了更严重的心理问题,压力就得全部上到他们分析小组头上了。 “诶钱老,您在这里等我是有什么事吗?” 聊得差不多了,顾时猜到钱老等在这里估计是有什么目的,便主动出声询问道。 “嗯,是有点事情。” 钱老点了点头。 “我先问一下,顾时你接下来几天应该没有什么额外的安排吧?” “呃……应该没有。” “你没有什么想要去的地方?没打算去做什么吧?” “嗯……貌似可能或许大概,没有。” “那就好。” 阿蒙感兴趣地说道。 “你使用那么多不确定性词就为了最后的一个简单的定性词?有趣,我以后也要试试看在给出最终答案前,先说一串用来干扰的词汇。” 顾时无视了阿蒙这莫名其妙的兴趣点,他看到钱老欣然的样子,问道。 “钱老,您这么确定我接下来没什么事,是对我有什么安排吗?” “嗯,确实有一些安排……” 钱老承认着,回答道。 “经过联抗大会,以及几个大国包括我国在内的首脑会谈后,大家都认为这次怪谈的高幸存率是一个非常好的开端,国际上想要召集所有的解密者一起交流交流,算是巩固一下联抗的团结关系。” “啥?解密者?召集到一块?” 顾时不知所谓地挠了挠头,这又不是什么复仇者联盟,有什么好把那么多解密者都召集起来的。 先不说组织这样一场交流会要耗费多少时间精力,就说他们这些解密者凑到一块去,也没什么好交流的,本来不同人的实际情况不同,在怪谈世界中的应对方式也不同,这才是多样性。 “咱们国家同意了?” 钱老点了点头。 “嗯,同意了。” “别吧,又劳民伤财又浪费时间的……” 钱老无奈地摊了摊手。 “其实吧,这个决议之前就被拉出来讨论过,民众的呼声还是很高的,大家都想看到解密者们齐聚一堂的样子,对所有人来说,你们的确就是英雄。” “更别说,这次的怪谈完成得那么完美,尤其是你的表现,更让全世界民众狂热不已。” “居然已经到全世界民众那么夸张了吗……” 顾时有些头疼,看来他要处理的民众信仰问题好像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现在范围甚至都已经扩大到全世界范围了。 他扶了扶单片眼镜,让自己冷静一点后,试探着问道。 “那,其他那些解密者,他们是什么想法?” “他们大部分人原本是无所谓的,有好多个也都不想参加。” “这不挺好的嘛,解密者都不想参加,那就取消了呗——” “但是……” 钱老一个拐弯,把顾时的话塞住。 “有几个解密者说,如果你也参加的话,那么他们也会去。” “慢慢的,同意这个要求的解密者越来越多,到现在……” “几乎是全部的解密者都想和你见面的程度了。” “啊?” 顾时彻底懵了。 “我也没做什么啊,他们那么想见我干嘛?” “你确定你没做什么吗……” “这……可是共享情报本来不就是国际互助吗。” “是国际互助,但是这情报的根源还是来自于你,并且它的效果出奇的好,以至于现在,好多解密者都认为是你救了他们。” 顾时无语了,他没想到自己随口把情报一讲,竟然还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大一个麻烦。 但他又不好去怪人家,毕竟人家是真的感恩,只是这感恩有些太沉重了,突然掉到顾时头上颇有种铁砧陷阱的感觉。 “所以……” 钱老把问题抛向顾时,挑着眉毛看着他。 “顾时你的想法是?” 顾时撇了撇嘴,叹了口气。 “那还能怎么样,去呗,就当旅游了。” “好嘞,那我等会就去跟一把手说。” “呃,所以这个交流会在哪里举行?” “日内瓦,老地方,大家都比较满意这里。” “好吧,那什么时候出发?” “明后天吧,交流会要准备一段时间,不过你们可以先到那里去习惯习惯,四处逛逛,就像你说的,旅游嘛。” “那好,那我就先去整理一下行李吧。” “可以,不过在此之前……” 顾时刚想要回房间收拾一下衣物,就被钱老拉住拦了下来。 “还有一件事情,顾时同志你得去做一下。” “什么事?” 顾时疑惑地看着钱老。 ………… 光亮通透的洁白房间内,茶香与香薰的气味轻盈悠扬,透人心扉。 顾时捧着一杯茶,僵硬地面对眼前的金发男人微笑着。 “瓦列里医生……好久不见啊。” 第160章 神与信徒 瓦列里医生就坐在和顾时同一侧的沙发上,拿着银勺在手中的瓷杯里轻轻地搅动着。 几日不见,顾时感觉瓦列里医生好像也没有去剪头发。那一头浓密且有光泽的金发从两边垂了下来,遮住了耳朵,并隐隐有接触到肩膀的趋势,却没有从额头盖下来,瓦列里医生的整张脸依然很清爽,只是似乎随着头发的生长,连胡子也变长了一些。 就在刚才,顾时不情不愿地从钓台跑到六院接受心理问询。原本他是不想来的,但瓦列里医生说如果他不喜欢出门,那么他本人也可以亲自登门拜访。 既然逃又逃不掉,总要面对的话,那还是他自己主动过来的好。 一到瓦列里医生的诊室,顾时就看到他已经给自己沏好了茶,正拿着一本书津津有味地看着。 等到他主动发出声音,瓦列里医生才看向他,热情地邀请他进来。 “瓦,瓦列里医生……几日不见,你的形象变得挺快呀。” 顾时捧着一杯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就只好先从夸夸开始,点评起了瓦列里医生的造型。 “哦?” 瓦列里医生抿了口茶,好奇地问道。 “顾时先生,你对我的造型有什么见解吗?” “嗯……” 顾时思考了一下,捏起勺子对着瓦列里医生上下指了指。 “有一说一,挺像耶稣的。如果你是黑发的话,那就更像了。” 瓦列里医生看起来对顾时的评价很是意外,他不禁低头掩起了笑意。 在发出几声轻笑后,他重新抬起头,对顾时说着。 “顾时先生,如果我是一位东正教狂信徒的话,我会十分受宠若惊的。” “可我对于宗教一类的事物,也只是因为喜欢相关文化罢了,并不会倾注太多的信念。” “至于这副造型,也只是因为我有个朋友最近在考虑要不要蓄胡子,拜托我给他打个样。” “要维持一种状态不变是很困难的,我也是好几天没照镜子才让自己忍住不去刮了它们。” 对于瓦列里医生竟然不怎么信教,顾时还是觉得有些意外的,因为他清楚地看到了,就在瓦列里医生的脖子上,挂着一个精致的小十字架。 瓦列里医生注意到了顾时的目光,他直接就猜到了顾时在看什么,便抬手握住那枚小十字架,把它展示给顾时看。 “这个十字架,是我以前去威大利亚的时候顺手买的伴手礼。” “你看,这个是一个典型的拉丁十字,而露西亚所普遍信奉的东正教采用的是正教会十字,上面有两个横杠加一个斜杠。” “医生你对宗教文化可真了解……” 顾时其实也知道多种十字架的类型,不过对于它们各自的名称就不是很记得了。 “因为我曾经在欧洲做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咨询师,你应该也知道,那里的人普遍信教。想要了解一个人最好的方式,就是从他喜欢的事物中入手。” 瓦列里站了起来,一边说着,一边走向办公桌旁立着的书架。 他伸出手指在书架上清点着,不一会儿就从上面抽出了一本厚厚的书,带着它回到了沙发前。 “这是我在读大学的时候买的圣经,一共花了我一千多卢布来着,我记得我当时纠结了有段时间。” 瓦列里医生把书递给顾时,顾时拿过书的第一眼就看到了那起了层层褶皱的书皮。带有磨砂颗粒感的书皮摸起来就很舒服,从这个触感来看,如果它是原装产品,那么这一千多卢布确实有一定价值。 顾时轻轻地把书翻开,一打开就能闻到一股香味飘入他的鼻腔,这是印刷墨水和纸质本身的气味,似乎还有一股特别的香薰味道,说明这本书在某个充满香薰的环境中被经常翻开过,才能使得一部分味道被储存在了书中。 这说明瓦列里医生确实在看这本书,而不是拿来做装饰。 不过,其实只要往下接着看的话,就能直接证明瓦列里医生有在读书。 书页保存的很好,并没有出现泛黄的迹象。从正文的字体和书本身的厚度来看,这应该是一本新约与旧约的合订本。这部圣经所使用的语言顾时看不懂,但看起来不像是拉丁语,结合东正教使用的圣经是希腊语本和斯拉夫语本来看,这本书应该就是希腊语原文。 顾时简单地翻了几页,看到几乎每一页上都有用铅笔在句段旁边写着俄文批注。 将一本圣经当作普通的文集来看并做出批注,看来瓦列里医生真的只是对宗教文化感兴趣而已。 “瓦列里医生,你还真的是……学识渊博啊。你懂得希腊语?” 瓦列里医生点头承认道。 “在大学的时候学过,因为我认为对于各种文学文献来说,永远是读原语言原本才能真正理解其本意。” “这么高的天赋,你不去做研究学者真是可惜了。” “哈哈,感谢你的认可。不过对于我来说,文学和语言只是帮助我接触心灵世界的工具而已。就像我说的,我去了解宗教也是为了能更好地与患者对话。” 顾时把圣经合上,端放到茶几上,重新拿起茶杯,一边喝一边想着。 既然瓦列里医生对宗教有着如此深入的了解,那不如借这个机会向他问问该如何处理信徒信仰的问题,反正都是闲聊,与其等他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不如多说点别的拖延一下时间。 当然,得拐弯抹角…… “瓦列里医生,你对宗教文化那么了解,那不知你对神与信徒之间的信仰关系,有什么看法吗?” “信仰关系么?嗯……好问题。” 瓦列里医生难得的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进入了思考状态。 看着瓦列里医生眯着眼睛沉思的样子,顾时忽然有些想要看看此时的他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于是他小心翼翼地发动了能力,试着去窃取瓦列里医生的想法。 可还没等他真正出手,瓦列里医生就已经从思考中回过神,开口对他说道。 “我认为神与信徒之间最开始的关系,也只是一种相对的给予关系而已。” “在这种关系建立的初期,信徒并没有把‘神’当作神,这时候,‘神’能提供给信徒一定的帮助,而信徒则反馈给‘神’正面的认知与评价,还有一定程度上的物质回报。” “随着这段关系的不断发展,‘神’在信徒心中的地位会因为‘神’的力量与存在而逐渐升格。” “因为在信徒眼中,‘神’是一个无法完全认知,与他们存在极其遥远间隔的存在,这种距离感,就会让他们将‘神’从自己的身边剥离,塑造成一个超然于人之外的伟大存在,也就是常规意义上的神。” “就像古代的许多统治者,他们都会在一定程度上被基层人民神化。因为在人民眼中,统治者太过遥远,无法被认知。” “简单来说,信仰关系是因为信徒单方面对神的了解过于贫瘠,而导致的一种无安全感产物。” “信徒会认为自己的物质回报无法与神的伟力所相提并论,进而用自己绝对的信仰去让自己安心,是信徒心中对未知的恐惧所导致的自发性服从。” 说到这,瓦列里医生停顿了一下,喝了口茶,随后话锋一转。 “当然,这个情况是对于早期宗教而言。随着人类社会的发展,神与信徒的信仰关系,也从简单的恐惧与服从,变成了一种心理寄托。” “这种心理寄托有时候会发展成极端的狂热,究其根本,也还是因为对神的了解不完全使得信徒对神而疯狂。” “就像圣经里,它会写到神说过的话语,会写神的所作所为,但是它不会着重写神的性格,神的形象,神的心理活动,神的喜好憎恶并以此衍生。” “在《诗篇三十篇》中,大卫因数点百姓惹神不悦,后来痛悔认罪,并向神献祭。神悦纳了大卫的献祭,停止了瘟疫,治愈了他的百姓。” “它写了神接收献祭的样子与收到献祭后的回馈,但它并没有描写神收到献祭之后,对祭品的看法与感受。它以第三视角去看神的表现,却没有以第一视角描写神的心理活动。” “譬如说现在,我在这里说话,你能知道我的态度与观点,但你能知道我真实的心理活动吗?” 顾时咽了口口水。 “不,不能。” “因此——” 瓦列里医生伸手在他那本圣经的封面上点了两下。 “神与信徒的信仰关系建立在信徒对神单方面的不了解上。” “假使信徒对神的认知全面,那么这信仰也就不会过于极端与神化。此时的信仰,与其说是信仰,以崇拜来解释更为恰当。” 顾时思考了一下,问道。 “所以瓦列里医生,你的意思是,只要信徒见识到神人性化的一面,那么他们对神的看法就不会从自己心中的那个神化形象出发,而是用人的角度去看待神吗?” “很对,差不多就是这样。” 瓦列里医生刚想要喝口茶,就发现杯子里的茶水已然见底。于是他拿起茶壶,给自己重新倒了点茶,又给顾时加了点。 “不过顾时先生,你这个人性化的词用的很有意思。” 他想到什么,笑着和顾时说着。 “其实在圣经里,对于神人性化的描写也不算少,特别是在创世纪中,亚当被驱逐的那段。” 顾时专心地听着,抿了口茶,不自觉地扶了扶单片眼镜。 “亚当违背了神的嘱咐食了禁果,做出了自己的选择,神在将他赶出伊甸园时说的那段话在我看来不像是一个神对造物的惩罚,而更像是一个恨铁不成钢的老父亲。” “只是后来的信徒都忽视了这点,没人愿意去关注神的心理,这也就造就了信仰关系的极端化。” 瓦列里医生对于宗教的见解真的很到位,也难怪他能在圣经上做那么多批注。 顾时不禁在心里感叹着,同时他对一直没有怎么说话的阿蒙问道。 “你觉得呢,瓦列里医生的观点怎么样?” “嗯……为什么要问我。” 阿蒙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出神,有种刚睡醒的感觉。 “你的家乡不是有真实存在的神明吗?那你应该对神与信徒的关系有直接的了解才对呀。” “那你可能是问错人了,事实上我并不了解这块,对于我来说,信徒只是神明用来稳定状态的锚。” “所以呢?” “所以——当神战发生时,破坏对方的锚是一个屡试不爽的手段。无论是为了彻底杀死对方,还是为了逼迫对方做出让步,亦或是借机夺取权柄。” “你们那里真的是太安居乐业了,整个世界就是一个大的洛圣都。” 看来用阿蒙的知识去对付神与信徒的关系是没有任何帮助作用了,这家伙只知道如何打打杀杀,还是瓦列里医生更加有理论。 “顾时先生,你似乎对于这个话题很是在意?是因为近期网络上对你的评价所造成的吗?” 瓦列里看着顾时出神的样子,好奇地提问道。 “啊,是,是这样。” 坏了,怎么一不小心让他把话题拐到自己身上来了。 顾时本来想通过闲聊把心理问询拖延过去,但是看起来瓦列里即使知无不言,和自己聊得很是愉快,也没有忘记他的本职工作。 “瓦列里医生,你难道也关注这一块吗?” “哈哈,很遗憾我并没有这方面的兴趣,只是一上网就能看到相关信息罢了——你的热度真的很高。” “是,是啊。” 瓦列里放下茶杯,把手交叉靠在大腿上,凑向顾时问道。 “所以,你在担心这一点吗?担心来自民众的神化?” “嗯……确实有点。毕竟医生你看,俗话都说期待越高失望越深,我也怕被捧杀。” “放轻松,这很正常。会出现这种情况也只是因为民众对你的了解不全面,我们刚才不是分析过了吗。” “所以,医生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做?” “我觉得,你什么都不应该做。” “什么都不做?” 顾时有些不解,而瓦列里医生却含笑地点着头。 “是的,什么都不做。” “或者说,不要刻意地去做任何事,只做自己就行。” “想要让民众褪去对你的神化,那么就得让民众见识到真正的你。” “所以,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表现,只是做自己,才能以最自然,最贴切的状态让民众认知你。” “我经常和我的学生们讲,要去顺应时代的潮流。” “顾时先生,你也应该去适应当下的潮流,然后再试着去改变它。” 顾时觉得瓦列里医生说的很有道理,他说道。 “那么瓦列里医生,我具体该怎么去做呢?” “做自己,简单来说,就是——” “嘟嘟嘟——” 一阵轻快的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瓦列里医生的话。 他对顾时说了声抱歉,然后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来看了一眼。 “不好意思,请等我一下。” 顾时对他比了个ok,瓦列里医生才稍稍偏过身去,毫不避讳地接通电话。 “喂,奥雷,有什么事吗?(俄语)” 第161章 心理测试 “嗯,我还好,你呢,不会还在忙着研究吧?(俄语)” “我也没什么闲暇时间,你知道的,我近期一直在赛里斯。我新交了一个朋友,有机会介绍给你认识。(俄语)” “对,你给我的那本书我已经收到了,写的很不错。(俄语)” “以后有空再说吧,我也刚好可以给你展示一下蓄胡成果。(俄语)” “好,回见。(俄语)” 瓦列里医生挂掉了电话,回过身来就看见顾时好奇的眼神。 他充满歉意的拿着手机摇了摇,说道。 “我的一个老朋友,最近他给我寄了本他自己写的书,打电话过来问问我的观感。” “呃,瓦列里医生你不用跟我说的那么详细的。” “没事,这不是什么很私密的话题,再者我们也是朋友。” 顾时附和着应了几声,刚才瓦列里医生打电话说的东西他一个字也没有听懂。从他的表现上来看,电话对面的人和他的关系应当算是亲密。 他虽然好奇但也没打算询问电话内容,毕竟这是人家的隐私,可没想到瓦列里医生居然直接就说了出来,这多少让他有些……受宠若惊? “能和瓦列里医生你成为老朋友,对方也一定是某个领域的专家学者吧。” 瓦列里医生客气地摆了摆手。 “我的朋友有很多,任何领域都有可能,也不一定就必须是专家,工人,农民,科学家,诗人,文学家……成为朋友靠的都是一时的心意相通。” “不过刚才那位确实能算是专家。” “他的名字叫奥罗尔·斯维特洛夫,和我就读于同一所大学,攻读的是石油工程与核电工程,最近正在约克兰那边勘探石油,是一名非常专业的研究员。” “我们是通过读书会认识的,当时的他也对宗教文化产生了浓厚兴趣,时常和我一起讨论圣经内的相关知识。” 顾时哑然。 “工科大佬还会参加读书会么……” 瓦列里医生见怪不怪地说道。 “这并不奇怪,文学是心灵世界的一角,我还有一位朋友攻读的是电子信息专业,大学期间也是一直靠自己写小说赚取生活费。” “是我孤陋寡闻了。” 顾时虚心地低了低头,然后接着说道。 “我以为自从诡异降临之后,石油资源这方面的工作需求反而会降低来着。” “事实也的确如此,所以奥罗尔最近也在考虑转行,他对核电同样情有独钟。” 说到这,瓦列里医生想到了什么,拿起桌子上的一本书——那是顾时进门时他正在看的那一本——对顾时说。 “你知道他心目中最想去的地方是哪儿吗?” 顾时认为瓦列里医生不会平白无故地拿起一本书来,于是他仔细地观察着那本书的封面。 虽然书的封面上写的都是俄语,但幸好还有着一张巨大的照片,画面上是一座厚重巨大的弧形混凝土建筑,背景中还能看到一些像是烟囱一样的东西。 顾时猜到了这张照片上的建筑物是什么,于是他试探着说道。 “切尔诺贝利?” “顾时先生,你拥有极其敏锐的观察力。” 瓦列里医生由衷地赞美着,然后他把书翻过来看了一眼。 “这本书就是奥罗尔送给我的自着书籍,名字叫《旧日的切尔诺贝利》。” “他认为切尔诺贝利具有独特的魅力,作为人类第一次重大的核事故案发地,那里应该隐藏着一些在核辐射下所发生的新奇变化。” “大学假期的时候,他就经常独自前往切尔诺贝利进行现场勘探,虽然每次都会被教授痛骂一顿,但他依然乐此不疲。” 这也是个猛人…… 顾时想着,嘴上则对瓦列里医生说着。 “兴趣总是最好的老师。” “我对此非常赞同,顾时先生,兴趣永远是指引一个人前行的明灯与道标。” “如果我没有在幼时就对心理学产生强烈的兴趣,也许今天坐在这里与你聊天的人就不是我了。” 顾时故作苦恼地回应道。 “所以不管怎么样我就一定得坐在这里,真是好不了了。” “哈哈,顾时先生,有时候运气也是人生的一环。” 瓦列里把书放回茶几上,笑眯眯地看着顾时,颇为欣慰地说道。 “顾时先生,这一次的怪谈中你似乎经历了许多,我能感受到你的情绪与精神都发生了显着的变化,你变得坦率了。” 最终还是逃不开有关自己的话题,顾时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苦着一张脸对瓦列里医生说道。 “我不是坦率了,是接受了……” “那顾时先生你也接受的很顺畅,我看了直播,你在怪谈世界里非常适应,睡眠质量都十分得好。” “我就认为你是在夸我。” 瓦列里医生轻笑起来。 “顾时先生,接受就是一种坦率,你如今能与我如此开怀畅聊,便是其最好的佐证,说明我们的问询还是很有效果的。” “应该吧……” 瓦列里医生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回办公桌,从抽屉拿出了一张纸。 “顾时先生,接下来我会问你几个问题,你放心,都没有绝对的选项,一切答案都是正确的,关键是它们都得来自于你的内心才行。” 顾时微微瞪大了眼,之前瓦列里医生一直都是以平常聊天的方式和自己接触,如此直接的心理测试倒是显得有些突兀。 应该是觉察到了顾时的心理,瓦列里医生无奈地说道。 “没办法,这是工作上面的要求,比起随性的聊天谈话,还是写在纸上的问卷更加能说明情况。从我个人的角度出发,我也是更倾向于和你以平常聊天的方式对谈的。” 既然是工作要求,那顾时也没什么好说的,再者他并不抵触这种类型的测试,只要问题不要太刁钻过分就行。 “我感觉我在初中到高中的时候有做过类似的题目。” “和那个差不多,只不过我们这个要更加自然,更加和谐,更加融洽一些。” 瓦列里回到沙发上,以一个比较舒服的姿势坐下,重新给自己与顾时添了些茶。 他浏览着手中的测试表,仔细斟酌了一会儿,便向顾时问道。 “顾时先生,我们都说童年阶段是人生的开始,也是一个人性格与爱好的养成期。” “就比如说我,我少时便是通过古斯塔夫·勒庞的《乌合之众》为我打开了心理学的大门。” “那么顾时先生,在你心中,有什么关于童年时代非常值得纪念的回忆吗?可否为我讲述一下?” 瓦列里医生的声音非常温柔,听着就让人难以升起反感情绪来。就像是一阵正在轻抚你内心的清风,不自觉地就会令人放松下来。 顾时虽然已经是序列四的半神,但他的人性也才刚刚稳定下来,还真就吃这一招,难以避免。 不过,他还是尽可能地不被瓦列里医生的迷人的嗓音所影响,从自己真实的感触中寻找答案。 “我的童年吗?” 顾时扶了把单片眼镜,思索了一番,最终还是选定了那个奇妙的事件。 “在我八岁……嗯,应该是八岁的时候,那年冬天,我家旁边的河道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 “瓦列里医生,你应该也知道,赛里斯南方一般不会下太大的雪,下了也很难形成足够厚的河道冰面。” “但在当时的我看来,那是我记事以来见过的最厚的冰层,我对此非常着迷。” “于是那年寒假,我趁家里没人的时候,自己偷偷跑到河边,试探着往冰面上伸出了脚。” “然后……” 顾时尴尬地移开了目光。 “我的脚就踩穿了冰层,掉到了河里。” “被吓到的我想要稳定住自己的身体,结果就是另外一只脚也踩到了河里,然后整个人就完全站进了河水中。” “不过幸好那个岸边有一段浅水区,我也只是湿了两条腿,并没有彻底掉进河里。” “可那个河水真的很冷啊……” 顾时夸张地描绘着当时他对于冰寒刺骨的河水的体会,瓦列里医生也只是随和地笑了几声,并没有对此表现出嘲弄的样子。 “顾时先生,你的性格很是直率,从中可见一斑。” “当然,这其中也有孩子的幼稚成分在起作用,但我相信你的本心便是如此。” “如果你现在再次看到一个结实的冰面,你还会去踩吗?” 顾时问道。 “有多结实?” 瓦列里医生没有回答他,而是十分真诚地说道。 “顾时先生,我向你推荐西伯利亚的冬天,结冰的贝加尔湖绝对会得到你的憧憬。” “呃,有机会我会去看看的。” 瓦列里医生点着头,又看了眼测试表,紧接着问道。 “顾时先生,从你分享的这段有趣的经历来看,你的童年似乎足够的宽松,可以自由且勇敢地去尝试自己好奇的事情。” “那么在你小时候,是否有饲养过猫狗一类的小动物呢?” 对于这个问题,顾时没有怎么犹豫,他一直都记得很清楚。 “有的。很小的时候,那个时候我还没有搬家,邻居家多出来好几条小狗没有时间照顾,我家就代为照看了一段时间。” “再后来,我们家也正式养了一只德牧犬,那是一只很乖,很威猛的大狗。” “只是很可惜,到了我们搬家的时候就不得不将它送人,在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它了。” “之后等我长大了,我们家也没有再养过什么小动物,基本上都是由于家里人嫌脏,所以每次我提出这个请求时都会被拒绝掉。” 瓦列里医生点着头,说道。 “家长一般都会因为小动物身上的毛发与细菌会对孩子的健康造成影响而放弃饲养,这很正常。” “那如果现在给你一个机会,你还会养小动物吗?” 顾时点了点头,回答道。 “当然会。” “实不相瞒,瓦列里医生,在成为解密者之前,我一直都在期待着有一天能捡到一只小猫或者小狗。” “结果,小猫小狗没有捡到,我倒是先被诡异捡到了。” 瓦列里医生这次没有忍住,笑出了声。 “顾时先生,你拥有绝佳的幽默天赋。” 喝了口茶缓和了一下状态后,瓦列里医生便继续问道。 “那如此看来,顾时先生你对自己的生活安排还是非常自由的。” “如果说这一切都没有发生的话,在你原本计划中的人生轨迹里,你对自己未来的期望有什么?” 话题越聊越开,顾时倒是犯了难。 “这也太宽泛了吧,有没有具体一点的?” 说着,顾时拿起茶杯喝了口水,与此同时瓦列里医生回答道。 “当然可以具体一点。” “比如说顾时先生,你对自己有适应的婚恋计划吗?” “唔——!” 顾时险些就把自己嘴里的茶水给喷了出来,他使劲地憋住了这口气,却让部分茶水呛进了气管里。 他只好赶紧把茶水喝掉,然后一边咳嗽一边说着。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瓦列里医生,你不会还有额外的婚介工作吧?” “怎么会。” 瓦列里医生认真地否认着。 “如果要我去做婚介工作的话,那么结果可能是双方都成为了我的朋友,而不是彼此之间喜结连理。” “……医生你的社交能力真的是令人叹为观止。” 从茶几上抽了张餐巾纸擦了擦嘴,顾时也同样认真地回答道。 “我认为婚恋这方面的事情还是得看缘分。如果没有遇到适合的对象,那我就选择自己生活。” “你的思想非常现代且开明,希望你可以遇到心仪的对象。” “……借你吉言。” 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内,顾时先后回答了瓦列里医生差不多六七个问题,每个问题都顺应着前一个问题的话题继续往下讲述,一环扣一环。没一会,顾时的整个人生安排就在瓦列里医生的协助下描绘出了基本的图案。 “非常感谢你顾时先生,我对此已经有了大概的了解。” 瓦列里医生微笑着收起了测试单,给口干舌燥的顾时添上了新茶。 “呼……所以,瓦列里医生你现在对我的看法如何?” 顾时赶紧喝了一大口茶水,用茶的清香冲刷着疲惫的嗓子。 瓦列里医生笑而不语,他看了眼时间,觉得为时尚早,便换了个话题对顾时说。 “你的表现已经非常好了,顾时先生。” “这就是你在这次怪谈中的历练所带来的成效。” “相比于其他解密者的成长而言,就我得到信息中,你的的成长是最为显着的。” 面对瓦列里医生突然的称赞,顾时连忙谦虚道。 “还好吧。” “不过我也同样想知道。” 但瓦列里医生却是话锋一转,身体微微朝顾时靠近过来。 “这次的历练,给‘你们’都带来了什么?” 第162章 期待下次再见 “你,你们?” 顾时心中一紧,正准备下意识地装傻否认。 但是马上,他就想起来上一次的心理问询中,他向瓦列里医生半真半假地道出了阿蒙的存在。 “噢噢,你说这回事啊。” 他赶紧点着头认道,咧着牙吸了口气,回答着。 “还好吧,我感觉我能和他很好地共处了。” “共处……是吗?” 瓦列里医生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下巴,接着就对顾时展开了一连串的快问快答。 “也就是说,你还是可以听到他的声音?” “是,是的。” “他对你的态度有发生什么变化吗?” “没,没有吧。” “他有没有试着干扰过你的思考?” “应该……没有。” “你喜欢吃香菜吗?” “不喜欢。” “他也讨厌吃香菜吗?” “可能……等等,这我怎么知道!” 瓦列里医生问的问题逐渐莫名其妙,到了连顾时都无法回答的领域。 他像是开玩笑似的歉然一笑,然后说道。 “如此看来,你们的关系已经越来越好了。嗯,那次我的确没有说错,你们拥有着很好的关系。” “哈哈,确实,确实……” 顾时用手指搓着自己的膝盖,一旦接触到有关阿蒙的话题他就实在招架不住。 他在脑海中对阿蒙求助道。 “如果接下来瓦列里医生问更多别的问题怎么办?要不我知道窃取走他的想法吧。” 顾时等待了一会儿,只听见阿蒙轻飘飘地丢来了一句。 “你自己看着办。” 什么叫我看着办…… 顾时觉得阿蒙从刚才开始就很奇怪,一直都保持着不说话的安静状态,就连自己对他的感知都有点忽隐忽现,可问他问题时他又确实还在自己体内。 很奇怪啊,明明上次他还会在自己和瓦列里医生说话的时候在一旁插嘴,这次怎么忽然开始装聋作哑了…… 顾时走神的思绪引起了瓦列里医生的注意,不过他没有贸然打扰,而是安安静静地给自己泡了杯新茶,等待着顾时回过神来 。 当顾时决定还是以拖字决处理阿蒙问题后,他重新凝聚注意力,就看见瓦列里医生正和煦地看着自己。 “不好意思啊瓦列里医生,我好像有点分神了……” 顾时赶紧向瓦列里医生道声抱歉,但后者对此并不在意,而是依然以笑对自己。 “顾时先生,你真的有所成长了。” “在和他相处的这些日子里,你认为他有影响到你吗?” 有没有影响到自己,这是一个很值得深思熟虑的问题。 顾时觉得,瓦列里医生所谓的影响,应当是指阿蒙有没有对自己的心理状态,还有精神情况造成影响与改变。 在他的眼里,自己应该是属于那种叫什么解离性人格障碍症患者。 这种病症的患者,会被分裂出来的人格影响主人格是一种典型的症状表现,严重的可能会彻底被副人格影响扭曲,导致主体性格大变……瓦列里医生想必就是在担心这个。 如果从这个角度出发的话,那阿蒙确实没对自己造成什么影响。 但要是从广泛视角上来看的话,那阿蒙对自己造成的影响可不是一星半点。 各类窃取的能力,灵视,仪式魔法,以至于后来他甚至都成为了所谓的半神,在生理意义上已经超出了正常人类的范畴。 虽然顾时觉得这半神除了给自己增加了神性负担以外,似乎就没有什么独特的变化,他还是跟一个正常人类差不多,但不管怎么样,这终究还是一个很大的影响与改变。 现在答案很明朗了,阿蒙确实影响了自己,但不是瓦列里医生意思中的那个影响,而自己也不打算把这些方面的事告诉他,因此最终的答案只有一个了…… “我将效忠于——咳咳不对,我的意思是,我觉得自己还是跟以前一样,没有什么改变。” “虽然他有时候很是碎嘴,经常会跟我说一大堆话,但并没有试图改变我想法的迹象。” 瓦列里医生也没有对顾时的话有丝毫怀疑,连连点着头说道。 “顾时先生,你是一个很活泼的人,从始至终都是如此,我也同样能够看出你并没有发生太大的改变。” 可是他马上就转口说道。 “但是我总觉得,你的气质似乎发生了些许变化。” “如果说和我初次见面时的你是一个普通人的话。那么今日的你就变得不那么普通了。” “虽然我没办法具体描述出这种变化,但我大概的认为,你的思想似乎发生了一次升华,你的眼界变得比一般人更高,精神比一般人更加超然。” 说着,瓦列里医生伸手指向茶几上的圣经。 “就像网上对你的评价那样,宛如神明一般……” 顾时不由得浑身一颤,他没想到瓦列里医生说的影响居然真的是后者,并且他好像确切地意识到了什么! 不,不对,如果瓦列里医生真的知道了他现在的半神身份,那么他就不会那么说了。 他可是一名专业的心理医生,半神这种事情如果真实存在,怎么想都一定会是一个应当被隐藏起来的秘密,他要是真知道就绝对不会现场挑明。 所以他应该还是…… “所以顾时先生,即使直播上没有出现相关画面,但我相信在怪谈世界中,你可能是遭遇过什么足以危及你生命的事件吧。” “啊?” 顾时眨了眨眼,瓦列里医生则继续说道。 “接近死亡后,人的心态相比以前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因为他们已经经历过了生死边缘的徘徊,他们的精神由此遭受了磨练。” “我应该说,这就是所谓的成长,也就是顾时先生你的成长,没错吧?” 顾时马上心思一动,就顺着他的话茬往下讲道。 “啊……啊对对对,没想到,居然还是被瓦列里医生你看出来了。” 瓦列里医生真诚地看着顾时,说着。 “顾时先生,我将这些事情说出去并不是想揭露你的内心,当下的谈话我可以确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嗯……阿蒙不算人。 顾时刚这么想着,瓦列里医生就反应过来自己似乎漏掉了什么,连忙改口道。 “抱歉,是第四个人。” “我分析出这些事情,只是想让你拥有一个能够排出内心积郁的出口。” “顾时先生,你拥有博大的胸怀与坚强的责任感,如果没有人主动挑明,我相信这些事情你可能一生也不会说出来。” “但要是一直不说,这些事情就会变成压迫你内心的巨石,会不断地在暗处影响着你的精神。” “纵使你的意识足够强大,但这些长年累月积累起来的负面成分,终究会在某一天集中爆发,拖垮你的精神。” “我不希望看到那一天的到来,因此我希望顾时先生你可以对身边的人坦率一些,不要把过于沉重的事物以一人之力承担。” 瓦列里医生真挚的话语的确很令人动容,这或许就是心理医生的魅力。 但顾时即使再是感动,也知道自己的事情不可能与他人分享。在通往非凡的这条道路上,他只能保持独自前行。 身为半神的意识最终还是抵御住了瓦列里医生的亲和力,为了不让对方感到寒心,顾时便对瓦列里医生说道。 “放心吧瓦列里医生,我的内心没有那么脆弱,而且我的运气也没有那么差,总是会遇到让我无法释怀的事情。” “我真的没有什么大问题,你说我的心态有些超然,可能是因为这次怪谈里的角色都是一帮牛鬼蛇神。” “你应该也知道,什么吕祖化身,什么黄大仙……” “可能跟这帮人待久了,我的心态就变得有些飘飘的,毕竟祂们总是念叨一些听不懂的神神鬼鬼的话。” “放心吧,在现实世界多待几天我就适应了,之前只是被怪谈腌入味了而已,现在不过就是再腌一遍罢了。” 顾时最擅长的事情,就是把一件大事用简单的话语复述出来,再加之各类诙谐的用词,使得它听起来并没有真实状况所展现的那么严重。 瓦列里医生也是被他这么一说,原本有些担忧的神情就舒缓了很多。 “你能拥有如此坚强的心态,我非常的钦佩。” “顾时先生,人生是一场没有尽头的独行,就连直到死亡这条路也不会就此断绝。” “但是在这条独行之路的四周,会同样存在着无数条的独行之路,和走在其上的旅者。” “路途或许会交错,或许会并行,却永远不会重合,独行之人永远无法真正走到同一条道路上。” “因此与并行的旅者共勉,就是我们排解独行之旅其空寂的最佳解药。” “不论独行之路在日后是否会相互远离,还是会一直并行下去,我们都应珍惜每一位与我们并行过的旅者。” “顾时先生,你我如今正走在两条并行之路上,作为你的朋友,我希望自己可以成为你的并行者,为你的独行之路点亮一盏微灯。” 瓦列里医生没有执意要求顾时做些什么,仿佛只要顾时能听着他说话便已足够。 对此,顾时还是感到过意不去,便发动了口才的能力加之善意的谎言,对他说道。 “瓦列里医生,你是一位非常优秀的朋友,能与你结识是我的荣幸。” “放心吧,我并不傻,要是我真的撑不住了,我会来你这里大吐苦水的。” “希望那一天,你可以收我半价优惠。” 瓦列里医生一笑,说道。 “此话差矣。顾时先生,朋友间的聊天从来都是免费的。” “那我可真是占大便宜了。” 顾时也同样笑着。 “不过现在还是在收费计时中,最近医院的收费标准有些许改动,从按小时计费变成按半时计费了。” 顾时笑着的脸庞一僵,他伸手拿起茶杯把里面的茶水一饮而尽,随后就直接站了起来,一边往门口走,一边说道。 “我突然想起来我在房间里用电热炉烘衣服来着要是不赶快回去的话等下点燃着火了那可是大事情就算我是解密者也难免要做出公开检讨赔偿一万两万三十万的所以不好意思我就先告辞了瓦列里医生。” “顾时先生,你太幽默了。你的账单从来都是钱老先生负责报销的。” 瓦列里医生微笑着也站了起来,既然顾时已经准备要走了,那么他也就不多留,起身送他到门口。 “不如我们加个巨信吧,以后有事你也可以直接和我发消息聊天。” “这会不会不符合流程……?” “放心,不会有别人知道的。” 顾时琢磨了一下,最终还是跟瓦列里医生交换了巨信账号,活脱像个避着家长偷偷摸摸和心仪女生互加好友的小男生。 “那么顾时先生,希望不久之后我们还能再次相见。” 瓦列里医生收起手机,给顾时打开了诊室的门,看着他说道。 “上次分别时,我给予了你一个祝福。” “虽然我并不很相信这种非科学的祈愿,但从事实来看这似乎有些作用。” “我认为这也是心理学的一种运用方式,一个祝福可以化作心灵的力量强化他人的内心。” “因此,我希望你在下次的怪谈中依然能够顺利归来。” “这同样是一个祝福。” ………… 离开六院后,顾时虽然因为瓦列里医生最后的那段话对他有些不舍,但也还是松了口气,全身都为之一轻。 “面对瓦列里医生还是压力山大啊,要是藏不住一点,指不定就被他看出了什么真相,幸好现在的我成为了半神,对情绪的控制也好了不少,但就是神性……嗯,还是有些外显么。” 就在顾时回味着和瓦列里医生的对话时,久未发言的阿蒙终于上线,说道。 “我建议你最好不要对那位心理医生进行有意的隐瞒。” “嗯?李又复活辣?怎么说,难道瓦列里医生真的拥有什么特殊的能力吗?” 阿蒙没有做正面回答,他像是梦呓般地说道。 “奇怪的世界,奇怪的一切,奇怪的巧合与现实……” “我来到这个世界是出于偶然,那么之后的一切是否是那位(模糊)为之?” “如果只是简单的同位体,那么二者本质上不会存在神秘学联系。” “可要是真的因为什么东西,使得他真的与祂产生了一丝联系……” “你嘀嘀咕咕地在说什么呀?” 顾时没有听清哪怕一丝阿蒙的言语,后者在短暂的呢喃后便停了下来。 “没什么,比起这个,你们的世界还有很多我没有了解到的地方,许多事物貌似都非常有趣。” “嗯?你怎么突然对这个开始感兴趣了?” 和阿蒙在一块这么久,顾时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对现实世界产生了求知欲。 自己脑海的记忆与知识果然还是不够多,否则阿蒙只要看自己的记忆就行了,根本不用主动去了解。 “我期待中的有趣事情有很多,我比较倾向于先从就近的事物开始了解起。就目前而言,现实比虚惘更近一步。” “你的乐趣还真是永无止尽……那你想知道些什么?” “不如就从你们刚才的话题之一开始了解起吧。” 阿蒙说道。 “切尔诺贝利怎么样?” ………… 送走顾时后,瓦列里医生花了点时间清理好了茶几上的茶具。 他将书一一放回到书架上,自己则坐回办公桌拿出一张报告纸。 “顾时先生,你还是对我不够坦率啊……” 瓦列里医生无奈地摇了摇头,拿起一只钢笔,确认里面仍有墨汁,便提着它挪动到纸上。 “不过,如果隐藏是你的不得已为之,那么我也不会将其揭露。” 瓦列里医生刚要提笔写字,忽然感觉到什么,就把笔放下,右手朝着右眼眼眶捏去。 可是他的手刚抬到一半,他就停了下来,改用手背揉了揉眼睛。 “奇怪了……” 瓦列里医生抬头看了眼时钟,又把目光扫过书架,扫过那本圣经与奥罗尔的着书。 最终,他还是摒弃了外界的干扰,专心致志地开始写起了诊断报告。 第163章 航线 顾时不是没有乘过飞机,他只是没有经历过长途飞行罢了。 事实上,那一次从自己家乡被接到京城的飞行,就是他坐过的最长的一次航班了。 但人生总是充满了无限的可能,就在当下,他的飞行记录马上就要被打破了,因为他已经坐上了从京城直飞日内瓦的专机,而接下来他要面对的飞行时长是…… “十个小时……” 顾时从乘务员那里问到了具体的行程时间,从来没有离开地面那么久的他莫名感到有一丝激动。 这是非常正常的现象,因为人总是会对那些自己未曾经历过的新鲜事物感兴趣。 不过他毕竟不是小孩子了,在飞机上度过大半天这种事已经没办法给予他足够的兴奋,在初闻消息的劲头过去后,他开始纠结该如何度过这十个小时的旅程。 除去乘务人员外,这架公务机上就只有他一个乘客,陪同他前往日内瓦的几位分析小组成员则在另外的飞机上,紧随其后。 在昨天结束掉心理问询后,顾时就回到了钓台准备起了自己的行李。 等他收拾好东西准备去吃晚饭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开完会回来的钱老。 钱老跟他说了一下日内瓦之行的简单流程,告诉他这次出行将会有几位分析小组的成员一同前往。 当然,这些成员当中并不包括钱老。 一方面是因为他年纪大了,就算被增加过寿命,长时间的飞行也不利于身体健康。至于另一方面,则是赛里斯国内依然需要钱老作为接下来解密者工作的主心骨。 “这下连个能聊天的人都没有,难道我要硬刷十个小时的手机么……” 顾时坐在沙发上用手托着下巴,正想把手机打开,乘务员小姐就给他送来了一杯橙汁。 “哦,谢谢。” 顾时刚接过橙汁,乘务员小姐就鞠了个躬,对着他笑靥如花,一步三回头地走回了休息舱的帘子后面。 “我真的很像是一只出逃的大熊猫……” 顾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上飞机之后就感觉到了机组成员对他这神奇的态度。 好奇中带着敬畏,尊崇中带着热切,亲近中带着惶恐。这一副欲疏欲近的样子甚至一度引起了他的警觉,为了安全起见,他在一个相对安全的时候窃取过了全体机组成员的想法。 “这就是我们的解密者,他看起来真年轻啊!” “飞得稳健一点,载过顾时这种重量级的解密者可是生涯履历上光辉灿烂的一笔。” “你说顾时小哥是更喜欢喝可乐还是橙汁?” “下午茶的蛋糕应该准备好了吧,一定要确保食品安全。” “你看他安安静静端坐在沙发上的样子,真的好听话啊!” “安静又乖巧,机敏又果决,什么贵族小家主人设,啊啊啊啊啊顾时小哥真是太(过于激动的情绪用语)!”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的形象居然已经变成这样子了吗! 由于严重的生理不适,顾时强行中断了对最后一个乘务员的想法窃取。 虽然确认了机组成员的奇怪表现真的不是出于什么包藏祸心的阴谋诡计,但顾时也没有因此让自己的感受变得舒服一点。 如果用这种信仰作为自己的锚的话,那么自己为人的生涯就要结束了吧……这可不是通过发出很大的声音就能掩盖过去的事。 他原本以为自己在成为序列三之前需要处理的,只有那些将自己神化的形象观点,现在看来不仅如此,还有部分民众心里种种不健康的想法。 “我说过你建立锚的形式太过简陋,相比于这些强大到可以扭曲你自我认知的信仰又太过孱弱,你的人性依旧岌岌可危。” 阿蒙的低笑声环绕在他脑子里。 昨天在了解过了切尔诺贝利的成因与补救措施后,阿蒙还自顾自地念叨着能否通过什么方式亲眼去切尔诺贝利看上一眼。 顾时当然对此给予了坚定的否决,并且为他列举了核辐射的各项危害。 即使他不确定核辐射是否会对阿蒙产生影响,至少他个人对于核辐射依旧还是存在着抵触心理。 遭到拒绝后,阿蒙跟个没事人一样,仿佛那只不过是他的随性起意,成则好,不成也无妨,顾时便不再关注这件事。 “你说我的锚不够强大,那你有何高见?话说我都不知道你是怎么建立自己的锚的。” “我的锚是独门秘方,从不轻易外传。” 阿蒙神叨叨地说着,言语中好像带着难以抗拒的诱惑。 “我从第三纪诞生以来,一直到第五纪,中间跨越了数千年的岁月,从来都没有因为自我认知被扭曲而导致状态失常。” “这自然归功于我自创的锚点体系。在那段岁月里,没有一位天使或者神明能够效仿我,而祂们中的大多,也早已因为灵性失控或者锚点被毁而走向了灭亡。” “没有坚实的锚作为支撑,再强大的非凡者也会轻易地失控,陷入疯狂,奇迹从来不会一直眷顾一个人。” “如果你需要帮助,那么我自然可以教导你,毕竟我们是朋友。” “不过,由于我现在的力量有限,只是通过口头讲述的话,恐怕你很难在足够的时间内掌握建立锚的技巧。” “这样,我告诉你一段尊名,你跟着复述出来,这样我就能够通过神秘学联系,直接将知识和演示效果通过灵体传授与你。” 顾时很是动心地点了点头。 “听起来确实很不错。” “但是我拒绝。” 顾时最终还是无情地拒绝了阿蒙的好意。 就算他说的头头是道,但顾时依旧对此表示怀疑。 这是因为阿蒙他自己亲口说过,锚的作用是帮助巩固认知,维持人性。 可是阿蒙又完全是个没什么人性的神话生物——这是阿蒙一直以来的自称,可不是他凭空捏造——那么这个巩固的自我认知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就很值得考量了…… 虽然阿蒙给他的感觉还是很正常的,没有什么疯癫的样子,最多就是喜欢恶作剧了一点,满嘴谜语人了一点,对一般人漠视了一点,对他横加挑衅了一点——其余也没什么缺点,就像是个小孩子…… “等等你刚才说你诞生了多久来着?几千年?!” 纵使飞机飞得四平八稳,但顾时的身体还是为此一颤,甚至险些惊叫出声。 他稳住了身形和手中的橙汁,眼神往休息舱那边瞥了一眼,确认没人过来后,连忙恢复了坐姿。 “你确定是这个时间吗?会不会是你们那里的历法和我们这儿不一样?” 阿蒙立刻对顾时的猜想加以了否认,并对此有些感兴趣地说道 “你为什么会对我存在的时间如此惊讶?事实上时间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只不过在光阴长河中,我能借此遇到几个有意思的人罢了。” “我看出来,确实毫无意义。” 顾时淡定地喝了口橙汁。 “你能保持着这种心理状态与恶趣味,高情商的说法是你心态始终如一,低情商的说法就是你这几千年都活到x上了。” “但你无法否认,我的状态始终非常稳定,我的锚始终无法动摇。” “我确实开始好奇你是怎么设立锚的了……” 阿蒙轻轻一笑,没有再继续对此作答下去。 顾时也放弃从阿蒙那里套取想主意的想法,如果说之前他只是依照刻板印象从而不相信阿蒙的方法的话,那么现在他是彻底从阿蒙自己的话里判断出了他的不靠谱。 他相信阿蒙的方法绝对不会让自己失控,但也不会给自己维持住自己想要的状态。 专机的客舱内播放着舒缓闲逸的音乐,环境在包裹飞机的平稳气流中变得安逸起来。 顾时暂时放弃了去思考太多,今天早上他刚得出了一个结论,那就是保持正常的生活状态,也是维持人性的一个好方法。 隔着衣服轻抚了一下那包被他放进口袋里的周边卡牌,顾时打开手机,一边刷着视频网站,一边开始享受这十小时的漫长旅途。 飞机的舷窗外,其上是清澈湛蓝的天空,其下是一望无际的无边云海。 视角从舷窗离开,向远处飞去,不断拉大。在顾时乘坐的专机两侧,各有四架歹千20遥遥随行,为顾时的出行保驾护航。 视角再往高处眺望,飞到地球的其他角落,就可以看到数架由各国战斗机护送的解密者专机,正从不同的地方各自起飞,朝着同一个终点而前进。 露西亚方面,专机刚刚冲破了即将成形的暴风雪云层,一举上升到了风和日丽的平流层。 因为获知了怪谈真相而闷闷不乐的阿列克谢喝完了酒,躺在沙发上瞌睡正酣,嘴里不停念叨着“下次不能坐享其成”之类的话。 再看到欧罗巴方面,日耳曼解密者阿尔伯特坐着专列取道法兰西,跟他们的解密者菲利普坐上了一辆列车,共同前往日内瓦。 诡异降临后,欧罗巴各国之间的关系也是变得融洽了很多,其中为典型代表的就是日耳曼和法兰西这对过去的冤家,如今的盟友。 法兰西在摆脱阿美利卡的控制后,一直都在寻求与各方势力交好,首当其冲的自然就是赛里斯。虽然当时赛里斯的表现在各国当中不算优秀,但时间最终证明了法兰西的选择是一招妙手。 而作为欧罗巴联盟的共同创始国,法兰西自然不会放任老邻居日耳曼不管。 可即使两国的领导层已经完成了亲切的往来,两国的人民也很难一时完全摆脱过去的刻板印象。 尤其是现在,两国的解密者,阿尔伯特和菲利普面对面坐着,彼此都没有说一句话,显然是坐在同一辆列车上这种奇怪的即视感勾起了他们对某段历史的不妙回忆。 就算法兰西人提倡松弛,可在面对着一脸冷冰冰的阿尔伯特时,菲利普也根本松弛不下来。 阿尔伯特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菲利普,因此他干脆就不做表情,在脑子里不断计算着距离终点站日内瓦的剩余路程与时间。 二人就在这诡异的气氛里,随着列车的晃荡穿行在森林山脉间,朝着日内瓦而前行。 离开列车的窗户,再次飞到东方的万里高空,一架飞机也才刚刚从曰本起飞。 这架专机是阿美利卡生产,护卫在它周围的也是经典的阿美利卡战斗机。 这并不奇怪,因为飞机里坐着的乘客中,就有一个阿美利卡人。 恰逢怪谈结束后,阿美利卡大统领跑来曰本进行访问,纪念一下过去某个不太走运的老友,顺道还带上了自家的解密者。 同时两国又刚好都要去参加解密者大会,于是经过一商量,干脆就让两个解密者坐一架专机,由阿美利卡方面全程护送。 就这样,阿美利卡和曰本的解密者因机缘巧合坐上了一架专机,只是这气氛不似缘的相当紧张。 安室奈诗织安静地在自己的座位上正襟危坐着。她的双手放在身前,攥紧了裙摆,低着脑袋,只敢稍稍地将目光抬起,朝右前方瞥去,一看到那条足有自己两只手臂粗的胳膊,她就连忙收回了视线,不敢再往上看。 克里斯很是无奈地看着几米外几乎要缩成一团的诗织,心里不禁猜想着驻曰军队究竟做了什么样的事,能让这位曰本解密者这么怕自己。 过去仍然在军队里的时候,克里斯虽然没有驻扎在曰本,但凭他在中东的所见所闻,就大概能猜到驻曰军队的德行。 “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友善一点,为什么就一定要去树立莫名的敌人呢?” 想到这,克里斯心里难免又想到了赛里斯的那位解密者。 还在怪谈世界的时候,他就对不断探索出新情报,最终快所有人一步,得到并送出了怪谈通关方法,使得大量解密者由此幸存的这位解密者产生了由衷的钦佩与向往。 离开怪谈之后,得知了所有的真相,以及知晓顾时再一次打出了完美通关,克里斯内心的崇拜早已到达了顶值。 这样一个无私奉献情报,勇于挑战诡异的解密者,克里斯认为他是当之无愧的英雄,也难怪许多人已经将他视作了神的化身,号称什么末日来临时的光。 在得知国际间要举行解密者大会时,克里斯是第一个提出如果顾时前来那么他才会参加的人。 本来他并不抱太大希望,因为就他所知,顾时是一个相当深居简出的人,在成为解密者后,几乎就没人看到他外出过。 然而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没想到顾时居然同意了。 看来自己对他的了解还是不够深……不过想想也是,这样一个天赋异禀的解密者,怎么可能是他简简单单就能看透的呢?想必一定是顾时获知了其他解密者的诉求,基于他那高尚的品德就做出这般决定。 克里斯相当期待着这次日内瓦之行,他希望能够从顾时身上学到些什么,以期能让自己真正成为一个可以为国家,为世界做贡献的人。 想着,克里斯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走到乘务员的休息区,问她们要了两杯果汁。 在接过乘务员毕恭毕敬递过来的果汁后,克里斯微微颔首用日语说了声谢谢,然后便回到客舱,走到诗织身边,把其中一杯果汁拿给了她。 “啊!啊……谢谢。” 诗织被吓了一下,但她还是强作镇定地抬起头直面克里斯,尽量不让自己失态地接过了果汁。只是她那不太好的英文口语让克里斯有些哭笑不得,于是他就只好用日语回复她。 “不客气,我不是坏人。” 克里斯说的很耿直,或许是因为他从来没和女孩子聊过天。 诗织愣愣地眨了眨眼,看着克里斯重新坐回位置上的身影,她捧着杯子,抿了口果汁,甜甜的味道似乎让她不再那么拘谨了。 “他好像真的不是坏人……” 是的,从来就没有那么多坏人,或者说,这世上本就没有坏人,只不过是有那些立场不同的一般人,以及那些被欲望扭曲的可怜虫罢了。 在这场相约而同的旅程中,无数航线向着同一个终点汇集而去,每道轨迹都是如此的清晰明澈,在诡异的黑雾下顽强地散发出了人类挣扎的一击。 第164章 二次疗程 熟悉的白色诊室内,迎来了一位不常见的客人。 瓦列里医生听到身后传来的开门声,放下刚刚煮好的茶水,回头看去。 他挂上笑意,直起身子,朝着诊室大门迎上前并伸出手去。 “钱老先生,真是好久不见了。” 一身中山装常服的钱老也笑着向前一步,对着瓦列里的手伸手握去。 “瓦列里医生,别来无恙。” 二人简单地握了下手,瓦列里医生就摆出了主人的姿态,让开身位请钱老进入诊室。 钱老自然不会过分谦辞,必要的谦辞是对他人的礼貌,但超过了一定的度,那就显得不近人意,矫揉造作了。 他走到沙发前坐下,瓦列里医生则在精心挑选出两个精致的小茶杯放到茶几上,为钱老和自己各斟了杯茶后,才在沙发另一侧坐了下来。 钱老拿起茶杯吹了吹,沿着杯壁边缘浅浅地抿了些茶。他满足地吐了口气,也不知是因为茶水的香醇还是因为茶水的温度太高。 放下茶杯后,钱老看向始终面带笑容的瓦列里医生,简单地扫过了他的穿着造型。 “瓦列里医生,你的造型……可真像个老艺术家呀。” 瓦列里医生笑着点头道。 “您的评价令我难以承担,在我的国家,艺术家在人民心中拥有着备受尊崇的地位,可我自认为并没有什么艺术天赋,实在难以负担艺术家这个名号。” “不过,您的这个评价至少比顾时先生的要更容易令人接受,毕竟他可是说我像耶稣,还向我这个耶稣探讨了许多宗教方面的知识话题。” 钱老没料到顾时居然会给瓦列里医生作出这种大胆的评价,还和他以宗教话题侃大山。虽然他知道瓦列里医生并不信教,但因于各国文化的不同,某些话题自然就带有一定的敏感性,因此就算是他,也不会在瓦列里医生面前提及宗教事宜。 “哈哈……顾时他向来是个很跳脱的小伙子,瓦列里医生你可不要放在心上呀。” 瓦列里医生轻轻摇了摇头。 “当然不会,事实上我和顾时先生聊得非常开心,有一个如此活泼的朋友一起聊相互喜欢的话题,本就是人生一大乐事。” “我是担心顾时他有时候说话比较直愣,容易冒犯到不是很熟悉的人。” “钱老先生您多虑了,顾时先生他谈吐幽默,用词严谨,语意详尽,是一位不多见的聊天奇才,和他的来往的的确确让我十分愉快。” “你能做出这样的评价,那我也就放心了。” 钱老正着脑袋点了两下头,欣慰地松了口气。有很多患有精神疾病的人都非常抗拒与精神科医生或心理医生的接触,即使顾时并没有表现出严重的精神疾病,但钱老也在担心他会对瓦列里医生产生抵触情绪。不过就目前看来,二者的相处似乎非常之融洽,瓦列里医生的样子看起来也不似为了安抚他而作的伪语。 放完心后,钱老又把头转向瓦列里医生,看向他。 虽然他还未言语,但瓦列里医生猜都能猜到他的来意。一和他对视上,瓦列里医生就明白了他的所思所想,便起身走去办公桌,拿了一份诊断报告,回到沙发前将其递交给了钱老。 “您对于顾时先生的担忧我很理解,就目前而言,他的状态还算良好,没有出现明显的恶化。”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就好了……” 钱老忧心忡忡地说着,拿稳诊断报告就仔细地浏览了起来。 “对解密者顾时先生精神健康状况的进一步诊断报告。” “相比于在第一次的心理问询中患者的表现状况来看,经过第二次怪谈后,患者的情况有了明显的改善。” “第一次的问询中,患者对我始终存在着抵触心理,内心对我的接受程度并不高,在我的试探下,甚至出现了一定的虚假接受心理,试图用半真半假的谎言来推脱治疗,隐瞒自身状况的严重性。” “基于一般人类的心理认知,对一位尚不熟悉的心理医生自然会产生相应的戒备心理,这是并不完全是由于其精神问题而导致的,是人之常情。因而在第一次的诊断中,我没有对此加以言述。随着医患关系的逐渐熟悉,患者对我的戒备心也会随之减小,人总是会乐意于向熟悉的人开放内心,述说烦恼。” “与患者熟悉后,在本次的问询中,患者明显减小了对我的防备,他将我视作了朋友,医患关系发展成为朋友关系对于我们双方而言都是一件好事。” “其相应带来的好处便是患者更加愿意与我聊天。患者主要针对宗教信仰方面与我展开了论述,从他的表现来看,他愿意接受来自于我的知识,说明他内心已经放开了对我的限制,这在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患者精神状况的改善,如下将进行详细阐述。” 本来看到这里,钱老还因为顾时情况的转良而感到大出一气,可他才刚刚松下的一口气就因为瓦列里医生接下来的报告内容再次吊上了嗓子眼。 诊断报告中的描述,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一点。 “从患者对宗教信仰话题的兴趣以及相应表现来看,我认为患者的内心可能存在一定的自我否认情况,具体则表现为:淡漠人性,对曾经的自己视作他人,感受不到应该具有的感情,人格仿佛居于人世之上,以高级俯瞰的视角审视世间的一切。患者之所以会对宗教信仰话题感兴趣,便是因为他将自己从人的角度上剥离,可能是由于外界的相关言论,他的人格产生了微弱的自我神化,这在历史中存在着许多先例,虽表现各不相同,但实际上都是对真实自我的否认。” “而患者人性的淡漠与情感的缺乏,在心理学上叫做情感冷漠症:患者会对外界的刺激失去相应的情感反应,或是内心思想丰富,但无法正常流露于外。” “这一点我从患者监护人那里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患者在就诊前一天及当天早上的确还存在着情感冷漠的表现。不过,在其出门散心回来之后有了显着的改善,这一点也实际表现在了问询过程中。” “通过出门散心的方式的确会对情感冷漠症的治疗有积极作用,特别是如果患者在出门的时候遇见了什么能让他为此动容的事物,那么治疗效果会格外显着。” “不过,我个人认为患者并不是真正的情感冷漠症,事实上在患者与我沟通之时,他的表现一切正常,并没有出现情感冷漠的迹象。他的言谈举止一切正常,情绪也没有出现突然间的转换与爆发,逻辑思维能力的测试结果也在正常范围内。” “这说明患者所处的状况并不是完全的情感冷漠。从患者的经历来看,他极有可能是因为在怪谈世界中经历了什么高于他接受程度的事物,导致他原本的情感因为冲击而产生了自我封闭,所以才会在归来后的一段时间内出现情感冷漠的现象。” “同时,由于第二次怪谈所经历的时间远高于第一次,患者在怪谈世界中与那里的人发生了长时间的接触与交互,突然离开了这些存在回回到了现实世界,自然会产生一些恍惚的漠然。患者会觉得自己与真实世界存在着隔阂,他便会以另一种视角去观看这个世界,这也就是上文提到的,患者自我否认的病因,这是一种非常正常的心理现象。” “因此,患者此前的状态只不过是从怪谈世界归来后的后遗症,并不代表实际上的精神问题恶化,这不会影响我们下一步的疗程。” “不过,在聊天中,我发现患者对于过去的家庭事变存在着明显的自我忽视。我通过一些问题在刻意引导他进行对于家庭经历的回想,他虽然依旧对答如流,但是在每个回答中,他都未曾提及有关父母的事情,一概用‘家人’作为笼统的概括。” “这是一种典型的自我防御心理,患者为了保护自己,下意识地在潜意识中将父母的存在与相关记忆进行忽略与模糊。” “由此我们可以推断,患者精神问题的病因,有极大可能源自于家庭的变故。” “所以在第二阶段的疗程中,我建议主要针对患者的自我否定心理进行治疗,具体安排如下。” “第一,不要限制患者的行动,最好让他多在人间行走,与大量的一般人进行接触。与常人的接触可以帮助患者认识正常人类的生活,从而唤醒他心中由于怪谈经历而被压迫的自我,帮助他消除否定,巩固自我。” “第二,依然不建议使用药物治疗,我们的治疗方案应当以情感疗法为主。” “第三,患者有时候会存在对他人的防备心理,这是非常正常的。我们要做的,就是在适当的时候给予他足够的私人空间,堵不如疏,我们应当引导患者向外界打开心扉。” “第四,介于患者的解密者身份,他人对他的过分尊敬可能会引起患者的心理不适,这并不利于治疗。因此我建议,最好要像对待一般人一样对待他,让他知道自己是大家的一份子。” “第五,给予患者一个期望,以帮助他在进入下一次怪谈后不会因为同样的情况而迷失自我。我个人的建议是,要让患者确立自己斗争的目标,一个人总是要求向前的动力才会有所增进,这是普罗大众都会存在的心理,即使是解密者也不例外。” “总而言之,不要触及患者内心的敏感点,要以常人的态度对待他,也要让他知道自己同样是常人。患者内心的迷失会因为这一点逐渐生成实质,当他完全接受自己就是正常人的时候,他的自我否定便会消失,情感的淡漠和对现实的隔阂也会因为拥有了确切的目标而得到很好的缓解。届时,我们便可以进行下一阶段的治疗。” 钱老看完了全部的诊断报告,将报告放在了腿上,满脸愁容地看向瓦列里医生。 “医生啊……这就是你说的状态良好吗?” 自我否定,情感淡漠,潜意识防御,为什么越到后面,顾时出现的症状就越多了呢? 那天顾时从归来的样子钱老看在眼里,当时他只是以为顾时是因为在怪谈中待太久所以对现实世界不适应了,之后第二天出门一趟回来后那恢复正常的样子也让他更加放心,可谁知道真实状况居然有那么严重。 不同于钱老的忧愁,瓦列里医生淡定地喝了口茶,解释道。 “钱老先生,顾时先生不再保持戒备的心态就是其状态良好的表现,这意味着他在本身认为自己需要不接受心理问询的情况下依旧愿意与我开怀畅聊,说明他本身其实并没有严重到影响人格性格的精神问题,只是在我们看来,他存在问题而已。” “或许,顾时先生只是因为自身的特殊才显得如此奇怪,只是我们无法理解他,将他的特殊误认作为精神问题。” “当然,过去的家庭变故确实对他产生了影响,这不可否认,只是我们不能因此而认为顾时先生一定就有很大的问题。” 瓦列里医生的话确实让钱老有所反思,他看了看那张报告,又看了看天沉思了一番,最终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我毕竟不能去赌顾时的精神不会出现突发性的异常,这不仅是对国家负责,也是对他负责。” 瓦列里医生微笑着点头道。 “没事,这是您的职责,您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完全是合理且切乎实际的。” 或许是因为话题过于沉重,钱老为了让自己的心态不被影响进而影响其他的工作,他振奋了一下精神,让自己往好处想想。 “至少现在顾时已经在去日内瓦的路上了,说不准和别的解密者见面能让他的情况变得更好。” “这的确很有可能。” 相互宽慰了几句,本身公务繁忙的钱老见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向瓦列里医生告辞。 瓦列里医生也起身送客,随后回去开始收拾茶具。 钱老带上诊断报告离开了诊室,关上门后,他沿着走廊一路到达了电梯间,按下按钮后,等待了大概一分钟,中间起起停停的电梯才终于到达了八层。 钱老走进电梯,按下一楼的按钮后,电梯在铃声中正要关闭,却忽地又打开。 抬着头在看楼层显示屏的钱老低头定睛一看,发现拦住电梯的居然是瓦列里医生。 只见他换下了白大褂,穿着一身的浅色便装,迤迤然地走进了电梯。 “瓦列里医生?你这是……” 瓦列里医生笑着回答道。 “我自然也有休息时间,有位天主教的神父跟我约好了探讨心理学的话题,我得去教堂找他。” “神父还要懂心理学?” “钱老先生,神父会经常地聆听信众的忏悔,如果不懂得一些心理学知识,就无法很好地履行职责。”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小林写给我报告里就经常用心理学的角度进行分析来着,这么看来心理学运用的地方确实很大嘛。” “林晓妍小姐确实是一位优秀的心理学家,我为教导过她而自豪。” “小林是我们组里为数不多靠谱的成员了,其他人都太年轻,有时候性子急躁,耐不住心思。” “年轻人心思活跃,容易急躁很正常。其实钱老先生,您也可以学一点心理学知识,我可以给您一些建议,或许对您的工作有所帮助。” “哈哈,那我就真的是受学于名师了。” “不敢当,不敢当。” 在钱老和瓦列里医生的闲聊中,电梯门缓缓地关闭。 ………… 这是一座巍峨恢弘的教堂,每一根漆黑的柱子,每一处拱券,每一块穹顶都镶嵌着不同种族的白骨,它们密密麻麻且极为混乱地挤在一起,用空洞的眼睛注视着大厅中央略显渺小的目标,就像在进行审判。 数不清的尸骨簇拥着教堂中心一个上百米的十字架,不显一点阴森反倒充满圣洁意味,教堂的墙壁、窗户、大门上,一张张透明扭曲的脸孔凸显了出来,似乎有数不清的魂灵被封印在了里面。 红色的月光透过教堂的窗户照射进来,洒在了十字架前方一排排乌木的座椅上。 在这些座椅的最前排,坐着一位身穿朴素白色长袍的金发神父。 他前倾着身体,手中抓着一个小十字架,面对着身前巨大的十字架闭眼虔诚地做着祷告。 忽然间,他好像感应到了什么,似乎是一丝从极遥远处传来的神秘学联系的波动。 神父睁开眼,露出清澈单纯得如同孩童般的眼眸,望向教堂的穹顶。 片刻的凝望后,神父收回了视线,重新握住脖子上的十字架,开始祈祷起来。 第165章 日内瓦 漫长的旅途在一场简单的小睡后便抵达了终点,当顾时在沙发上睁开眼,坐起身子向着窗户外望去,他就已经可以看见外面如积木建筑一般的城市。 “已经要到了?” 顾时睡醒的动静刚好惊动了在休息舱里等待的乘务员,趁着对方来给自己送水之际,他向对方询问了一下着陆时间。 在得到距离落地还剩不到二十分钟的答案后,顾时也就放心地安坐在座位上等待降落。 跟随在专机两侧的护卫机不知何时消失了踪影,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不只是将顾时护送出国那么简单。 事实上为了这次史无前例的解密者大会,各国在空域防御条例上都进行了一定的退让,允许各国可以让自己的战斗机护送自己的解密者进入他国境内。 当然,前提是战斗机护送的对象是且只能是解密者。 本来按照这个条例,赛里斯空军其实是可以一直护送顾时落地的。但始终出于对他国主权的尊重,空军的各位并没有跟着顾时落地。在进入思维泽兰德的领空后,空军就同时和对方的空军完成了交接,只保留了两架战斗机跟随,并且在顾时落地的过程中,保持在高空进行观望而不是一同靠近地面。 在确认顾时按照预定飞行路线朝着机场着陆后,赛里斯的护航机才彻底离去,将接下来着陆过程中的安全交给了思维泽空军。 在诡异降临前,思维泽兰德自称为一个永久中立国,因而他们的军事力量并不强大,实行的也是民兵制,没有建立大规模的军队,只保留了基本的反抗能力。 但是在诡异降临后,思维泽兰德作为一个内陆小国,其深知今后的国际法可能会与过去发生极大不同。 虽然在诡异面前,全世界尽量保持着团结一致,但谁也说不好万一哪一天,某个超级大国在濒临灭亡的时候会不会做些一荣己荣,一损俱损的事情。 所以为了自保,思维泽兰德也是抛弃了万年中立国的身份,开始建立起了正规的武装力量,因而如今的思维泽空军还是可以得到赛里斯信任的,这也是他们能放心得把顾时落地的安全交给他们的原因。 话不多说,顾时没感觉时间过了多久,舷窗外的景色就很快地迫近了地面。 远处的建筑物连成一片地向后飞去,一排排种植在道边的绿植也化作了一条绿色的丝带,与下方有如传送带般飞驰的跑道相互映衬。 飞机已经放下了起落架,稳稳地与地面接触,顾时基本没有感觉到落地那一瞬间的颠簸。 经过一段滑行距离后,在刹车与发动机反推的帮助下,专机终于停下它庞大的钢铁躯体,载着它的乘客安全地抵达了日内瓦国际机场。 顾时并没有马上下飞机,他被乘务员告知还需在飞机上等待一会儿。 他对此并不急,因为他还可以感觉到飞机正在往别的地方慢慢地滑行过去。这一方面是为了清空跑道以便其他飞机的降落,一方面想必是各国解密者有特殊的专用地点,而此时的专机便在前往那儿的路上。 刚好有这么一段空闲时间,顾时就给乘坐另一架专机的分析小组成员发了个消息,以告知对方自己已经着陆。 几乎是秒回的速度,顾时还没退出消息界面就得到了回复。 对方告诉他他们早已着陆,此时正在停机点等待顾时的专机开过来。 看来分析小组的成员飞得比自己要快很多,这可能是为了确保解密者的安全所以才牺牲了一点时间吧。 但事实上如果顾时知道露西亚那边的情况,他就可能会对这个猜想持有一定的保留态度。因为他们开着的那架军改公务机就在刚刚,以每小时一千二百公里的速度抵达了日内瓦,硬生生将正常情况下是三小时左右的飞机时间缩短到了两个小时,可谓是凶悍至极。 约莫十分钟后,顾时才感觉机身彻底停了下来,想来是终于到达了停机点。 “顾时先生,请到这边离机。” 乘务员小姐微笑着小步走来呼叫顾时离机,顾时看了她一眼,发现对方就是之前自己窃取想法时吓到自己的那位。 他咽了口口水,礼貌地回应了一声。 在站起来的同时,他问道。 “你好,请问我的行李……” “您的行李会由专门的人员为您送到酒店,您可以放心哦。” 顾时闻言点了点头,暗地里则悄悄地对着她的想法一偷。 “唉,可惜送行李不是我的工作范围,我也没办法接触到货舱,不然真的好想看看顾时小哥的行李箱长什么样呀,要是能摸一下打个卡就更加……啊啊啊啊!” “……” 顾时扶了扶单片眼镜,保持着自己的笑容不崩溃,跟着乘务员小姐的指示走到了舱门前。 对方颇有些依依不舍地瞄了自己一眼,然后才扳动了舱门手柄。 飞机舱门在一声闷响中向外一弹,露出外界的一丝光亮。随后,乘务员小姐将它向右边用力一推。 亮堂的光芒一下子从舱门涌入,顾时在那一瞬间偷走了自己部分的光感,让自己不会因为突然的强光而导致短暂失明。 不过这也直接导致了顾时更早地被外界的景象震撼到。 只见一条宽阔延长的红地毯从飞机下面铺出,一路直通到前方准备好的几辆黑色高级车。 红地毯的两排,着装正式,身姿笔挺的仪仗兵各站成一列,昂首挺胸,持枪握拳地一动不动。在他们身后,还放置着许多礼炮,显然是迎接解密者的一环。 远处的红地毯上,已经站着一群西装革履的人物,想来可能是思维泽官方的人员,亦或是联国的相关人员。 在那群人里,有几个穿着便装的人格外显眼,顾时不用细看就能猜到他们就是早自己一步着陆的分析小组成员。 而在更远处,还能看到一条被拉长的警戒线,以及在警戒线外侧那蜂拥而上,彼此拥挤的记者群体。 不过在警戒线这一侧,每隔五米就有一位安保人员站着阻止媒体记者向前,每隔四个安保人员就有一位手持防爆叉与防弹盾牌,并且每一位安保人员全部持枪,安保力量可谓是空前。 “真是壮观,以往这个视角应该是国家领导人才能体会的,而我的视角应该是那些媒体记者的视角才对……” 但实际上,思维泽兰德针对解密者的安保措施其实早已超过了对他国前来访问的国家领导人的安保等级,这自然也是各国一致做出的决定。 毕竟在过去,一位国家领导人在访问他国的过程中遇害虽然会造成严重的国际关系冲突,但实际发生战端的可能性并不大,而且对于其所属国家造成的损害也会实际因为领导人的能力而参差不齐。 在过去仅是这样,那么在如今国家领导人遇害造成的危害就远远无法和解密者相提并论了。 毕竟一个优秀的解密者是真的可以给其所属国家带来长治久安,而这样一个解密者遇害是真的会对国家造成不可估量的严重损失。 顾时感到了些许不适应,这并不是坏事,相反,这反而体现了顾时良好的人性状态。 他深吸了一口气,等到舷梯移动到舱门口固定,淡定地迈过舱门,踏上了舷梯。 他一步步地走下台阶,舷梯并不高,只需十步便走到了最底端。 当顾时踩到红地毯的那一刻,站在两侧的仪仗兵在一声领头的高呼中集体对着顾时一个敬礼,并用炯炯有神的目光看着他,对他行着注目礼,同时在仪仗兵身后的礼炮紧接着拉响,以喧天的声势欢迎顾时的到来。 “还得是老欧罗巴,就是体面……” 顾时冲着两侧的仪仗兵笑了笑,然后便沿着红地毯往前走去。 还没走多远,等待在前方的分析小组成员就已经按耐不住地迎了过来。 “时爷,你终于到啦!” 刘洋冲在最前面,嘴里念叨着连顾时都想不明白他是怎么叫出来的尊称,把自己叫得像个小说里德高望重的掌门一样,而且还是那种注定活不了太久,会成为主角成长的补给品的掌门。 “小刘,跑那么快当心被卫兵当成刺客,你现在虽然没剑但还是步履入殿哦。” 缓步走在后面的林晓妍不急不忙地对刘洋说着,后者在来到顾时跟前的时候就刹住了脚。 “你们到的可真早。” 顾时扫过在场和自己随行的分析小组成员,发现自己熟悉的就只有刘洋和林晓妍二人。 钱老的那个助手小哥王伟杰没有跟过来,估计他也是因为要辅助钱老处理公务而抽不开身。 和分析小组的几人随口聊了几句,顾时便和他们一同向前走去。 没走多远,他们就走到了迎接团的近前。一个个服装正式的工作人员倒是也有秩序地先后和顾时握手,并用勉强听得过去的中文向他表示着热烈的欢迎。 “顾时先生你好,欢迎你来到日内瓦。” “你的到来是我们的荣幸,一位传说解密者能给我们带来更多希望。” “你是世界的英雄,请允许我向你表达敬意。” 不要说外国人说话直白,但有时直白的语言也能带来不小的情感冲击。 不过顾时在之前经历了几次的吹捧后已经拥有了极高的耐受力,特别是在知道那些神化自己的言论后,这些正常的赞美在他听来是如此的轻盈悦耳。 一一和他们礼貌地颔首回应后,顾时在接待人员的邀请下朝着专车走去。 向前走便离警戒线更近了一些,即使顾时距离它仍然很远,但他还是听到了从警戒线那边传来的人群的哄闹声。 各种听不懂的语言夹杂在空气中,顾时这时才意识到了自己身处外国的交流难题。 这毕竟是自己第一次来到国外,仔细想想看还是有点小激动的,以至于他之前忽略了交流上的问题。 虽然他英语还算不错,大一就搞定了cet-6,在成为解密者前还在准备雅思考试,但在欧罗巴这里,只会使用英语还算欠缺了。 于是看着那些哄闹的媒体记者,顾时稍稍思索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做些什么,便对记者们伸出手去。 在外人看来,顾时的这个动作是在向记者招手表示亲切,并且他被抓拍的这个镜头后来还在当天登上了各国新闻的热门板块。 可实际上,顾时是在窃取那些记者的语言能力。 “好镜头,快拍快拍,我一定要拍到最好的……最好的……(我怎么好像不会说母语了?)” “听着,喊大声点,争取得到顾时先生更多的回应!这样我们就可以(胡言乱语)”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没听(胡言乱语)” “顾时先生!请看这(胡言乱语)” 一时间,在拥挤的记者群中,有几位记者忽然间丧失了自己原本的语言能力,一下子变得只会说其他语言了。 “德语,法语,俄语,西语,葡语,意语……嗯,差不多了。” 虽然非凡知识中只提到了能力窃取的作用对象是非凡能力,但在顾时成为序列四之后,随着能力窃取的作用效果增强,其作用范围也发生了一定的扩展,可以窃取常人的一些能力,譬如语言能力,文学能力等等相对普通的技能。 顾时窃取了走了大概在欧罗巴比较常用的那些语言,以确保自己足够和这里的人无障碍交流。虽然这些语言能力只能维持两个小时,但不同于非凡能力在到达时间后就会消失无踪,窃取来的语言能力会在他的大脑中留下浅层的烙印,让他可以初步地掌握这些语言。 也就是说,即使在能力失效后,他也可以和这里的人进行沟通,只不过是从完全的无障碍沟通变成了勉强能听懂罢了。 不过这也没关系,只要他多偷几次,就能完全学会这些语言了。 至于那些被偷走了语言能力的记者,顾时就只能表示深切的抱歉,感谢他们为解密者的事业贡献了力量,四舍五入一下,也算是参与了拯救世界。 在心里向倒霉的记者朋友道歉后,顾时跟着接待自己的工作人员走到了属于自己的专车前。 他看了眼工作人员,判断出了对方的国籍,于是便用非常标准,甚至还带点柏林当地口音的德语对他说道。 “danke sch?n.” 对方略显惊讶地微瞪了瞪眼,顾时也没有继续和他说话,留给他一个神秘的微笑便上了车。 第166章 教堂 日内瓦是一座古老的城市。 在很久以前这里还不能被称作城市的时候,就已经有了一定规模的人类活动,一直到中世纪,日内瓦正式成为独立的自由城市,并且在其后的宗教改革中作为加尔文新教派的中心,为欧罗巴人文思想的发展起到了重要的作用。 或许近现代的日内瓦能够成为多个联国机构的所在地,以及多种国际组织的总部,享有“国际之都”的称誉,也是因为这些历史渊源。 而也正是这些历史,赋予了日内瓦独特的城市风貌。 这座城市在过去与现代中完美结合,创造出了历史的深度与现代的风貌共同交错而成的风光景观,获得了足以征服外来旅客的奇丽魅力。 顾时坐在豪华舒适的专车上,从另一个视角游览着日内瓦的街头。 不可否认,车内的座椅与空调都非常的舒适,就算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坐在这样的车子里也是一种非常人可及的享受。 但说实话,比起从这样的角度观赏街景,顾时还是更加喜欢用自己的双脚实际走在下面的街道上,用最直接的感观去了解这未知的一切。 虽然如果他提出要求下车看看,工作人员其实是有可能同意他这个要求的。但是现在外面的街道上,根本就没有一个行人,空空荡荡的老城与古老的建筑,使得这一切倒像是梦中的场景,安静得像是时间都已经凝固。 看来为了迎接各国解密者的到来,思维泽官方早就提前净空了日内瓦的街道。 在这座国际之都中,居住的人自然不乏各国政府外派的工作人员和各类国际机构地成员。但在即将到来的解密者面前,凡俗机构的权力者还是显得如此庸俗无用。 嗯,这么一想倒是有点神权宗教的感觉出来了。 顾时抬眼看向远方,一座高耸恢宏的教堂在老城区的建筑群中静静矗立,分外醒目。 顾时还在飞机上的时候就简单地了解过了日内瓦的城市布局,以及那些有名的历史建筑。 那座古老的教堂始建于公元十二世纪,被赋予了圣彼得大教堂这样一个名字。 它所处的地点是日内瓦老城区的高地,因而从很远的地方就能够窥见其真相的一角。当然,这也与思维泽官方安排的专车行进路线相关,想来他们的目的也是为了让解密者在前往目的地的过程中也得以领略日内瓦的风光景致。 沉稳厚重的教堂仿佛是一座由艺术家所创作而成的静立雕塑,象征着世纪的积淀与信仰的恒久,将历史的沉淀和宗教的庄严合而为一,作为一个来自过去的见证者告诉来往的旅客其曾经的风光。 只是放目望去,就能看见教堂的外墙历经风霜,呈现出古朴的灰色。在那之上的顶端是教堂高耸的钟楼,钟楼的塔尖直指苍穹,像是要撕开天空的幕布,是典型的哥特式建筑风格。钟楼的每一块石砖都在阳光下闪烁出微弱的光辉,若是在阴雨后放晴的那一刻,想必景观会更加完美。 顾时虽然能从远处就可以看见教堂那沉重的大门上雕刻着许多浮雕,可由于这距离过于遥远,那些浮雕在他眼中早已变成了模糊不清的石像,不能就此一睹其容可真是遗憾。 “这种独特的风格还真是只有在国外才能见到。” 顾时不常去旅行,但祖国的大好河山与外国的异域风光他也通过互联网见识了不少。可视频与实景终究存在着区别,如果他之后可以靠近圣彼得大教堂仔细参观一番,肯定会获得与此时截然不同的感受。 “怎么样,对这种建筑风格有没有种眼熟的感觉?” 顾时如此入神地欣赏教堂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他猜测过阿蒙的故乡可能与欧罗巴地区有些相似之处。 这是他试图挖掘阿蒙过去的一个小想法,他不准备向他隐瞒,毕竟隐瞒了也能被他听见。 “你好像很希望我做出肯定的回答?” 阿蒙轻轻地笑着,每逢这种话题下,他的情绪就会被淡淡的笑意彻底掩盖。 “那我只能告诉你,眼熟,但只有一点。” “我也在你的记忆里看过这所谓的欧罗巴之地的风光,这里的许多国家的建筑风格我都觉得和我的故乡有相似的感觉,但都不完全一致。” “按照文明发展的逻辑,一个文明的建筑风格会受到其所在地气候与地理因素的影响,进而形成种种不同的建筑类型。” “我会觉得眼熟,也只是因为这里的地理条件或许和我的故乡有类似的地方。而正是这种相似,催生出了大致相像的建筑风格。” 顾时却不那么认为。 “只是地理和气候相似的情况下,产生相像的建筑风格的概率也不大吧。这还是没有考虑对应文明生物特征的情况……” “诶,之前你在梦境里出现的样子,是你真实的样子,还是你模仿我们的样子捏出来的造型?” 阿蒙回答道。 “我从诞生开始就是这个形象。” “和我们人类长的一样?这么巧的么?” 顾时回忆了一下过去阿蒙对于他家乡的描述,似乎并没有指明来自于外星。 那难道是异世界? 如果是异世界的话,那他们那儿的建筑风格和欧式建筑相似就有很多可以解释的方法了。譬如那种经典的西幻异世界,拥有什么骑士、精灵、巨人、哥布林,还有人类、亚人的纷争世界;或者是那种沾了点魔法异能的地球本土中世纪,正统宗教和邪教势力相互斗争,神权力量和科学进步共同发展…… “你的奇思妙想一直都非常丰富,即使是人性与神性相互纠缠的现在也依然未受影响。” 阿蒙的声音打断了顾时对于其家乡的猜测,他意有所指地说道。 “其实那座教堂确实有点令我神往,这样吧,如果你能进入到那里看看,我可以透露一些故乡的消息给你哦。” “一般来说如果你对什么东西感兴趣的话,那一定是你有什么偷偷摸摸的想法打算实施。” 顾时无视着阿蒙在他脑海中的低笑声,问道。 “你是对那教堂感兴趣?还是那个教堂里面有什么东西令你感兴趣吗?教堂里存在着你来到这个世界的秘密?还是说那里隐藏着诡异的秘密?” “你的想象力已经到了令人叹为观止的程度。” “那你对教堂的兴趣不同样没头没脑?我可不相信你只是想简单地做个游客参观一下而已。” “很遗憾,真相可能的确是你这个不相信。” 阿蒙的声音变得有些深沉,宛如一个传唱历史史诗的吟游诗人。 “古老的砖石,神圣的光芒,飘摇的历史与永恒的信仰在这恢宏的地上神国内群集,世间的喧嚣被隔绝在这片宁静的圣域之外,只有风的低语和远处的钟声回荡在耳畔。伫立在神的圣徽下,从那斑驳的雕像中感知到来自遥远星界的感召,所见到的那被八位天使簇拥的伟大光芒,是那亘古的太阳……” “这唱词应该不是你写的吧。” “是啊,我在第三纪的时候从一个传教士那里偷来的,感觉怎么样?” “我就知道……” 顾时无语地抬头捏了捏单片眼镜,不过有一说一,他好像真的从刚才的吟唱里,听出了阿蒙疑似流露出来的些许情感。 “你好像对教堂很了解啊,你们那儿有很多教堂吗?” “我应该和你说过,在我的故乡,神明是真实存在的,因而教堂承担的可不只是肤浅的宗教信仰工作。” “细说一下?” “你可以理解为,教堂在相应区域代表着对应神明在该区域的信仰势力,和政治管辖一样,这些神明在教区内也拥有着管辖权,以及部分的治安管理职能。在民众眼里,教堂可能只是作为信仰的载体存在,但在政府眼里,他们是支持这个国家的神明的象征,同时也是应对非凡事件的官方势力。” “神权和世俗权的交织,就这样世俗权力还能够存在?” “神明总是需要代行者的,神的力量虽然无限,却难以维持一个国家,使其正常运转,为自己提供锚,因而,神明需要世俗的力量来为自己代言。当然,也有的国家其统治者就是神明,不过这并不适用于绝大多数的序列,所以在通常情况下,神明都会选择扶持自己的世俗力量,然后利用教堂这些宗教力量去控制世俗。” 原来世俗统治者方面也会拥有非凡力量,而世俗权发展到最后就有可能变成神权,神权又需要世俗来维持自身状态…… 看来这两者还是个相互博弈,各有把柄的对手,就算是神明,也不能贸然对世俗力量下手,难怪可以维持住一定的平衡。 “你好会啊……话说回来,你之前说你自己没有信徒,但你对其他神明的宗教和运行逻辑又那么了解……你是不是干过潜伏在其他神明教堂搞事情的花活?” 对于顾时的猜测,阿蒙没有回避,干脆大胆地回答道。 “你已经学会一个偷盗者的正确思路了,不过,还有一点不够深入。” “还不够深入?你该不会有过一座教堂吧?还当过那里的主教?” “都不是。” “那是什么?” “我偷过几座教堂。” “???” ………… 专车沿着日内瓦古老的街道转了几圈,确保车上的来客可以尽量观赏到城内几处着名的风光后,才按照既定路线,来到了波光粼粼的日内瓦湖畔。 车辆驶进了一座高档酒店的大门,简单的一个拐弯就来到了酒店的正门外。 顾时往外看了一眼,这座酒店的外观优雅而气派,古典与现代风格的融合独特而迷人,虽然从正面只能看见装修现代简约的白色墙体与高大的窗户,但外墙上那镶金的英文标识,装饰精美的建筑立面,豪华的门廊和大理石柱,无一不在显露着这家酒店华丽的格调。 “威尔逊总统酒店……” 顾时看到了正门上印着的酒店名称,他习惯性地打开手机准备搜索一下,车门就提前被站在门外准备就绪的迎接人员给打了开来。 “你好,顾时先生!” 这迎接人员八成也是联国筛选安排的,因为对方正好就是个赛里斯人,说的就是中文,顾时直接省去了外语交流的步骤。 顾时迈脚出车,踩住地上的台阶,迎接人员则伸手为他挡住车顶。 “谢谢。” 礼貌地道谢后,顾时下车后依照惯例,环顾四周观察周围环境。 他一回头,就看见平静如镜的日内瓦湖近在眼前,远处则是高耸绵延的阿尔卑斯山,终年积雪的白色勃朗峰在他看来是那么的近。群山近前,是广袤无垠的寒带森林,在晴空之下显出独特的洁净之美。 “真是奇景啊……” “呀啊!” 顾时正感叹着,忽然,一阵奇怪的叫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转头向左边看去,就看见一棵种在酒店草坪上的柏树上,停着一只浑身通黑的半大乌鸦。 那只乌鸦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这里,右眼还有着一圈白色的印迹,像是被什么东西揪掉了羽毛。 “日内瓦这地儿还有乌鸦?” 顾时正奇怪着,只见那只乌鸦又冲他叫了几声,然后便展翅想要飞走。 谁知下一秒,一只在低空俯视已久的苍鹰径直俯冲而下,抬起利爪一把就抓住了刚刚起飞的乌鸦,在空中漂亮地打了个转儿,就带着收获向着远处的森林飞去。 “……精彩。” 见识了一场自然界残酷斗争的顾时不准备发表任何见解。 于是在确认周围一切正常后,他回过身,跟随着迎接人员的引导,欣然地走入了酒店内。 ………… 苍鹰认为自己很幸运,这片天空中可供它捕捉的猎物并不多,即便有也是难以一招制敌的大鸟,它自己往往也讨不到好处。 可是今天不一样,它在很高的地方就看见了这只傻站在枝头的不大乌鸦。 这种鸟平常都非常警觉,而且经常会群体行动,一旦发现一只就意味着附近同时存在着许多同类。 但是今天这只傻鸦——很让它意外——居然是独自出行的,周围没有一只它的同类,并且在它试探地发出一些响动后也没有做出反应。 这简直就是大自然的馈赠。 于是苍鹰没有犹豫,直接一个俯冲就抓住了这只傻鸦。 下面虽然有人类看着,但他们从来不怎么会干涉自己的捕猎,因而在他们面前狩猎也不会让它胆怯。 抓获了今日的猎物后,苍鹰悠闲地向着自己的巢飞去。 不知飞了多久,直到天空已经变了个色彩,太阳慢慢地落到了那座无尽的白色山脉后面,苍鹰才回到了自己的森林。 时近黑夜,苍鹰的视觉已经受到了影响,开始看不清一些东西了。 但借着最后的光,他还是精准地找到了自己的乐巢,带着早就失去生命,不再动弹的猎物落入了其中。 虽然有些看不清东西,但吃饭不怎么需要视力。 劳累了一整天的苍鹰用爪子扒拉了一下没有气息的乌鸦,刚准备大快朵颐。 “咕咕咕!” 一阵悚然的叫声伴随着一个疾速飞过的身影突然降临,某个东西硬生生撞在了苍鹰身上,险些把它从巢穴中撞下去。 苍鹰对这个家伙再熟悉不过了,黑夜是它的主场,所有鸟类都没办法在无光的夜晚与之抗衡。 等等,它来这里就说明……糟了,猎物! 被撞得七荤八素的苍鹰回过神来,急忙用爪子去抓取自己的猎物。 但是,它却抓了一个空。 它的猎物早就被那该死的猫头鹰抢走了! ………… 袭击了苍鹰的猫头鹰在第一时间就带着战利品逃离了案发现场,整个过程不超过三秒,受害者苍鹰还没反应过来,它就已经凭着精湛的夜间视觉飞之夭夭。 这附近栖息着很多鸟类,猫头鹰每天都会选择一个兴趣邻居蹲点,在夜晚到来时试着抢走它们在白天捕获的猎物。 有时它可以抢到一些残渣碎片,有时就只能落个一场空。 但是今天它格外幸运!这位好邻居苍鹰居然才捕猎回来,带回巢的猎物不仅大而且完好无损,是它很久才能吃上一顿的美味。 收获丰富的猫头鹰也不打算去做什么了,它沿着熟悉的路线一路飞回了自己的爱巢。 独居的生活就是棒,这样一顿大餐自己一只鹰就能全部独享。 没有什么多余动作,猫头鹰迅速就揪着乌鸦吃了起来。 几分钟后,大半只乌鸦就已经进了它的肚子。 猫头鹰满意地停止了进食,它的食量并不大,这么大的一只猎物足够它吃到下一顿。 饭后舒适的猫头鹰浑身抖了抖羽毛,低头用喙挠了挠自己散乱的羽毛。 接着它展开右边翅膀,把脑袋凑了过去,在翅膀上蹭了蹭脑袋。 然后,它停止了自己的动作,朝着自己身后的某个方向直接把头转了过去。 只见这只猫头鹰的右眼外圈,不知何时长出了一圈白色的印迹。 下一秒,它发出了一声奇怪的咕咕声,不再去管自己身下的乌鸦残骸,展翅飞离了巢穴,朝着东方飞去。 第167章 优质的睡眠 顾时大抵是真的困乏了,即使已经成为了半神,但体内原有的生物钟依然在让他按照正常人类的作息进行活动,按照阿蒙的说法,这可能是另一种保持人性的方式。 于昨日下午抵达日内瓦并入住威尔逊总统酒店后,顾时先在迎接人员的安排去到了自己的房间。 这家据说是世界上最贵的酒店的房间安排规模还真不一样,也可能是有重新进行翻修的可能,总之当顾时到达自己房间所在的顶楼走廊时,放眼望去,一条长长的走廊上,相邻的房间门至少间隔着几十米的距离。 听迎接人员的解释,似乎整个酒店的豪华套房目前全被安排给了各国到来的解密者。不过豪华套房中也有更加豪华的套房,而解密者中也有更加高位的解密者,这顶楼的房间毕竟有限,因此,居住在这一层的人顾时想了一下就知道会是哪些国家。 但顾时并不清楚他的邻居们具体都有谁,也不清楚现在有哪些房间里已经住进了人。就算他能做到对各个房间一探究竟,可他并没有偷窥的兴趣,也就没有进行深入的查询。 于是,顾时直接就进入了自己的房间。确认自己的行李都好端端地放在房间里,并没有遭到什么莫名其妙的触动后,他在这个目测面积足有三百平方米的套房里到处转了一圈,走到外头的私人阳台上眺望了一眼夕阳下的阿尔卑斯山,旅途的紧迫感才由此一松。 不过人在异乡终究还是会有些心忧,而顾时用以缓解忧虑的最好方法就是吃饭。 在房间里转悠的时候,顾时就注意到了房间里放着的几张酒店介绍的宣传册上有提及送餐服务,并且附带了一份小型的菜单。 进入房间后放松下来便不想出门的他干脆照着宣传册上的电话给酒店官方打了过去。 接电话的人使用的是非常官方的英语,看来酒店的工作人员八成也已经被替换成了联国的人员,这自然也是为了安全工作的考虑。 简单地给自己点了几个菜后,顾时在等待菜品送达的过程中收到了分析小组成员刘洋的消息。 他们和自己入住的不是同一家酒店,对于解密者的陪同人员,似乎被安排到了其他的酒店里。 这非常好理解,解密者的人数本来就已经很多了,要是把随行人员再一并算上那更是个庞大的数字,一家再高档的酒店也没办法同时给那么多人安排房间,而且威尔逊总统酒店还是一家已经经营了六十多年的酒店,所有的房间加起来也只有一百八十间,根本无法让所有的解密者连同他们的随行人员一同入住。 因此,解密者和随行人员只得被安排在了不同的两家酒店,不过两者之间的距离也不远,并且都是日内瓦数一数二的高档酒店,也不用担心各自的居住问题。 在和刘洋几人聊完天,确认明天早上他们会提前去会场等待自己后,顾时下单的菜品也随着几下敲门声送到了门口。 顾时走到门口,随手抓了两下,确认门外来者的人数和真实想法后才打开了门。 “顾时先生,这是您点的菜品。” 门外,一个穿着酒店工作服的人推着小餐车,在周围五个身高体壮,戴着墨镜的安保人员的包围下,把菜送到了顾时的房间门口。 “呃,谢谢。” 顾时收下菜后,送餐员向他道了一声晚安,然后才在安保人员的簇拥下离开。 “这么夸张的安保措施,就算是他们已经提前给我试过毒了我也不奇怪。” 豪华酒店不愧是豪华酒店,顾时收到的菜品是托盘加铁餐罩的样子,外表看起来就像是西餐厅内由服务员正常端上来的食物一样,只是这个上菜的距离扩大到了酒店顶楼。 而且不只是外表,其内的食物口味也完美的无可挑剔。 顾时一共点了三道菜,虽然他能看懂菜单,但对于它们的来历和知名度都不甚了解。 他唯一有所认知的菜就是那盘叫做卡瓦比的格鲁吉亚烤肉,据说这是当年那位钢铁之人最爱的家乡菜之一,酒店官方还贴心地给他配了一碟鱼子酱,使得这道菜的口味更加丰富且有层次感。 腌制烤肉的香料相当丰富,给足有麻将块大小的肉块带来浓郁的香气和独特的风味。烤到恰到好处的肉块外层焦脆,内里鲜嫩,而烘烤过程中产生的微妙烟熏味更是一绝,加以提前挤入烤肉中的柠檬汁平衡了肉本身丰富的油脂,使其味道更加清爽,配合那粒粒饱满的鱼子酱在口腔中爆开的咸香与鲜甜,再用露西亚特有的列巴包裹,一口下去便是满满的满足感。 当然,这整个享用美食的过程自然不止他一个人,光是吃格鲁吉亚烤肉的时候,他的味觉就突然消失了不下十次,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干这事的人是谁。 “我说,你如果要吃的话我可以多点几份,然后你再自己跑出来吃。你光偷我的味觉不仅自己实际上没吃到,还让我也享受不到美食的魅力。” 但阿蒙却是在继续窃取走了他刚塞入口中的烤肉味觉后,悠然地说道。 “我的实力还没有完全恢复,目前仍然需要你的身体作为载体才能维持住基本形态。” “在那个怪谈世界里,我之所以可以于梦境中显露本体,是因为我提前窃取到了许多那个序列二逸散出来的力量,并利用一些小技巧,短暂地恢复了自己的力量。” “你应该也记得,在我对祂的时间禁锢失效后,我本体的形态马上就发生了崩溃,重新回到了你的身体里。” 顾时回想了一下,他确实记得当时的阿蒙很快就被仙家打成了崩散的光点,然后就飞回了自己的体内。 “你没办法积攒一些力量,然后等到离开怪谈后再放出来用吗?” “怪谈世界里的东西无法带到现实,不然你以为我没想到吗?” “也就是说就算当时我没有用掉火雷符和打火机,我也没办法把它们带出来吗?”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你会联想到那两个东西,但是的确是这样。” “唉,可惜了。” 顾时其实一直对于怪谈最后他的底牌用尽表示可惜,就算他后来成为序列四了,但是火雷符毕竟来自于序列一的吕祖,而且还有显着的对诡异特攻,对他这种不适合正面作战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天赐法宝。 不过可惜也没有用了,即使他当时没用,也没办法把它们带出来,这样一看还是在当时用掉更好,怎么说也是拖延了仙家一段时间,给吕祖的到来创造了时机。 可是他还是感觉好惋惜啊,现在又不能用仪式魔法造新的符咒了,恐怕这个方法只有在那个怪谈世界里才能起效。 在不断对自己的法宝施以哀叹中,顾时享用完了自己的晚餐。 简单地处理了一下残羹冷炙,顾时洗漱完毕后就上了床。 迎接人员在之前和他说过,明天早上八点就会有专车在门口等待接送解密者。 虽然他没说具体的集结时间,但让人家等太久也不好,所以顾时就决定早早睡觉补充体力。 在床上简单地刷了刷视频,最后以一个猫头鹰在晚上偷袭白头海雕的视频为收尾,顾时便关了手机,一翻身就进入了梦乡。 这个夜晚,顾时罕见地没有怎么做梦,或许是因为他睡得太沉太死,否则依照他的易做梦体质,怎么样都能产生一点点碎片化的梦境。 但实际上,他睡得过于香甜,连他自己都认为自己久违地没有睡过这样一个好觉了。 或许是因为豪华酒店的床铺过于松软,他整个人就像是躺在云海上飘摇起伏,感觉轻盈又享受,仿佛褪去了一切的疲劳与苦闷,卸下了那突如其来的解密者重担,回到了他过去每一个普通平凡但惬意的夜晚,安宁静谧,深黯沉眠。 等到他在第二天的晨曦中睁开了眼,五感重新回归意识的时候,顾时首先感觉到的,就是自己湿漉漉的眼角。 “真的假的,我这是睡出眼泪来了么?” 顾时抹了一把眼角的泪,起身往枕头上看去,确实看到了一小点打湿的水渍。 自己难道真的是累坏了么,居然一大把年纪了还能在睡眠中流出眼泪来,明明他昨晚好像都没有做梦。 “希望这真的是泪水,而不是我的口水。” 新的一天需要新的面貌与精气神,于是顾时便以一个调侃自己的笑话改善了心情。 他看了眼时间,现在是早晨七点出头,昨晚他入睡的时间大概在九点,一算下来他竟是直接睡了十个小时,可真是惬意过了头。 顾时起床洗漱了一下,换上新的衣服并戴上单片眼镜后,他就准备出门去楼下,看看接送的专车有没有到来。 他刚打开房间的门走出去,转身还没有合上门,就听见旁边传来了先他一步的关门声。 他转头看去,只见离他五十米远的另一个房间门口,一个人高马大的壮汉穿着一件看起来有些年纪的深绿色大衣站在门外,一只手刚从门把手上收回,另一只手半捂着嘴深深地打了个哈欠。 对方理着一头干净清爽的寸头,身体看起来就像是古代的那种将军,并不是纯粹的肌肉,而是脂肪与肌肉的完美结合。他的脸颊有着常年吹冷风的人留下的腮红,但由于他的面相看起来很是冷硬,使得这点腮红对于他而言根本毫不起眼,整张脸明明没有做表情,却让人容易误解他正在板着脸,面色铁青。 窄鼻高挺,深眼灰眸,棕发宽脸,这是一个典型的斯拉夫人。 斯拉夫人,而且还住在这一层,也就是说这位大个子便是露西亚的…… 顾时刚推断出对方的身份,就见对面的斯拉夫壮汉看着他眨了眨眼,然后恍然大悟地嚷道。 “赛里斯解密者!” 他一个箭步就冲了过来,凑到顾时近前。 对方的身高估计足有一米九,顾时还是第一次直面这么高的一个人,充满压迫感的体型黑压压地往他头上盖来,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露西亚解密者?” 顾时扶了扶单片眼镜,问道。 “哈哈哈,阿列克谢·康斯坦丁诺维奇·里沙,你应该就是传说中的那个赛里斯顾时吧,没想到现实中看起来那么的小啊,哈哈哈!” 虽然看起来有些冷酷与不好相处,但实际上阿列克谢倒是个满热情的人,说的话都是大白话,直来直往不加任何掩饰。 有多不加掩饰,就刚才那段话,阿列克谢便是全部用俄语说的,他好像完全没考虑到顾时能不能听懂的问题。 顾时昨天窃取到的语言能力早就失效了,但留下来的些许烙印还是让他可以勉强听懂一点点阿列克谢的话语,可他却没办法用俄语回复他。 于是他只好尴尬地用英语和他说道。 “很高兴见到你,阿列克谢,请不用那么称呼我。” 阿列克谢也是愣了一下,他意识到了顾时可能听不懂俄语,但随即他又想到如果顾时刚才没听懂那他怎么会正确地回答自己呢? 他便用英语问道。 “你能听懂俄语吗?” “我能听懂,但是我不会使用……” “能听懂但不会用,可真奇怪。” 阿列克谢挠了挠头,幸好他的英语水平也不算差,当年祖父特地告诉他要多学外语,未来总会有所帮助。 “叫我阿廖沙就好了,你们赛里斯人应该没有名字昵称,我就还是叫你顾时吧。” “其实也是有昵称的,只不过不像你们一样关系好的朋友也可以用,我们的昵称有些过于私房,一般只有亲属才用。” 简单地聊了几句,顾时就和自来熟的阿列克谢达成了初步地朋友关系,不过似乎是阿列克谢方面对他的好感度要更高一点,至少顾时从他那股兴奋感中就可以看出来。 “顾时你也准备出门了吗?” “是的,我准备下去等专车。” “那我们一起下去吧,你是我到这里之后见到的第一个解密者,阿廖沙率先拔得头筹!” 怎么感觉自己在他们眼里像是什么成就一样…… 阿列克谢的盛情难却,顾时也不反感他的豪放,便和他同乘一部电梯下了楼。 第168章 万国宫 顾时和阿列克谢坐着电梯来到了酒店一楼大堂,发现这里早已有许多联国的工作人员等待着。 顾时往酒店大门外望了一眼,发现专车还没有来,门口一辆车都没有,倒是很远的地方有不少负责安保用的信号监控车与几辆车窗完全不透光,高高的车门上专门打了个圆形孔洞的巡逻车在来回巡视。 “看来是我们起得太早了。” “是他们太晚了。” 阿列克谢也看见了大门外的状况,既然还要等专车到来,那不如先去解决早饭的问题。 他昨天刚到这里的时候有去找过餐厅,印象还很深刻,并且他记得餐厅门口的招牌上明确写了供应早餐。 “走,咱们先去填肚子!饿着可什么都做不了,一整天的生活都会没有劲儿!” 阿列克谢拍了下顾时的肩膀,正准备做向导给他指引前去餐厅的路。 “请等一下,阿列克谢先生。” 站在旁边的两位工作人员一左一右拦在了阿列克谢面前,似乎是因为他们觉得仅凭一个人或许对他起不到什么阻拦作用。 “今日酒店的餐厅并没有开放,所有解密者的早餐都会在会场中进行,这是第一天的流程规定,请你理解。” “你说啥?” 阿列克谢的脚步停在了两位工作人员的身前,他本来就不是那种会没道理无视别人的人,反倒是这两个工作人员同时阻拦他的动作让他感到了有些不适。 “流程?什么流程?” “解密者大会的流程,昨天应该就已经由各位的随行人员通知各位了。” 阿列克谢皱着眉头,眼睛朝天看地回想了一下。 对了,他昨天还确实收到了陪同人员的消息,只是他不怎么喜欢那几个人,对此就没有太上心,毕竟之前他们阻拦过自己去森林散步。 虽然不喜欢,但他还是扫了一眼发过来的消息,里面的确有一份日程安排表,他当时粗略地看过了,只不过睡一觉起来给忘了这茬。 “blyat……这早餐还得等一会才能吃了是吧。” 阿列克谢低声咒骂了一句,站在旁边的顾时听清了他的这句话,担心这个五大三粗的斯拉夫壮汉会因为心情不好而和工作人员起冲突,就上前拽住阿列克谢的胳膊,一边把他拉开,一边笑着对工作人员说道。 “好的好的,我们知道了。麻烦请问一下,你们知道专车还有多久会来了吗?” 先前顶着压力阻拦阿列克谢的两个工作人员见顾时把前者拉开后明显地松了口气,他们充满谢意地看向顾时,回答道。 “很快就会来了,麻烦你们稍等片刻。” “没事没事,等一会饿不死人。” 看着顾时把阿列克谢推开的背影,两个工作人员不禁在心中感叹。 “还是好人多啊……” 面对把自己拉开的顾时,阿列克谢有些莫名其妙。 他下意识地想要站住身子,可双腿才刚在原地站住,被顾时拉住的手臂就传来了让他无法忽视的力量,直接拉动了阿列克谢毫无准备的身体。 好大的力气!可是从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 阿列克谢感到惊叹,他便顺着顾时拉动他的动作,一边问道。 “你突然拉我走干嘛?” 顾时回答道。 “我怕你和那两位工作人员起冲突,就凭你的体格,恐怕一拳就能放倒他们俩。” “啊?” 阿列克谢疑惑地回头看了眼那两个工作人员,看到了他们那如释重负的神情,然后又看到了二人见到自己回头后瞬间紧绷的姿态,立刻就明白了顾时的话语。 他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 “我还没有到吃不上早餐就大发雷霆的程度,我们斯拉夫人是豪放又不是巨婴!” 顾时松开了拽住阿列克谢的手,回头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 “阿廖沙,形象是由外人看待的,但却是由自己展现的,你只是有些太健壮了而已,总得考虑一下其他人的心理。” 顾时的话很富有哲理,阿列克谢竟从中听出了过去祖父跟他讲的那些大道理的意味。 难道拥有大智慧的人都有相同的特征么……顾时果然就和祖父一样神奇强大! 不知为什么,阿列克谢看向自己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怀念,就像是在看长辈一样,盯得顾时有些不适。 他很好奇阿列克谢现在心中的想法,但随意窃取他人想法是不好的行为,他做事不能向阿蒙看齐。 于是他就咳嗽了两声,把阿列克谢从那种奇妙的状态中唤醒过来,主动找了个话题跟他说。 “阿廖沙,我对欧罗巴这边的早餐还不怎么了解,怕吃不惯,你能给我科普一下么?” “早餐啊,这很简单啊。” 阿列克谢掰着手指数道。 “热红茶配煎鸡蛋,熏肠,列巴沾着鱼子酱,红菜汤,再加上一杯冰冰凉凉,清清爽爽的伏特加,这就是一天美妙的开始!” 顾时本来还兴致勃勃地听着阿列克谢讲述早餐,在听到这一连串的菜名后他就懵了。 “这,这是早餐?你确定不是正餐吗?” “是早餐啊,正餐怎么可能只吃这么寡淡的东西?” “寡,寡淡?” 顾时看着阿列克谢澄澈的目光,意识到他是认真的。 他犯了个错误,他就不应该找露西亚人来获知欧罗巴早餐特点的,他们不一样…… 就在顾时打算限制一下定语,重新再问一下阿列克谢时,他就听见后方的电梯间里传来了电梯到位的铃声。 阿列克谢自然也听到了,他们同时朝电梯间看去。 一个妥善地穿着西服正装,特地给自己理了个背头,身材精干高壮的人从电梯中走了出来。 对方穿得很正式,以至于顾时都要以为他也是官方的工作人员,但他并没有挂着代表身份的工牌,也就是说来者同样是解密者。 这是哪个国家的解密者?搞得这么正式,皮鞋擦得都快比他的单片眼镜亮了。 “我的单片眼镜从来不需要擦。” 阿蒙在顾时脑海里为自己的单片眼镜做了抗议,而顾时则象征性地扶了扶单片眼镜,以示自己对其的尊重。 他刚准备问一下阿列克谢认不认来者,谁知对方在走出电梯后第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双眼冒光地就走了过来,像是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宝那样,脸上挂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顾时被这雷厉风行的行动惊了一下,正要避开,便听见来者高亢地用有些拗口的中文说道。 “久仰大名,顾时先生!我是阿美利卡的解密者,克里斯·布劳恩。” 说着,他向顾时伸出了手。 看着克里斯眼中的喜悦,顾时明白了这又是一个把自己视作成就的解密者,自己会来这里都是这些过于热情的解密者的功劳。 阿美利卡的解密者……他的气质还真不像是阿美利卡人,这么正式讲究的姿态,与其说是阿美利卡人倒不如说是英吉利人。 嗯……克里斯,自己听过这个名字,之前在千子湖怪谈的时候,好像就是他通过躲藏在员工宿舍里躲过了夜晚。 他也算是跟自己同一批的解密者了呀…… 顾时礼貌地伸出手回礼,和克里斯一握。 “你好克里斯,很高兴见到你,你的中文很不错,是自学的吗?” “不,不是的。这些中文是我昨晚才开始准备的,是为了今天可以和你很好地进行初次交流。” 克里斯换回了英文,他尽量用着简单的词汇,并且说得也很慢,以防顾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你费心了……” 二人松开了手,克里斯正为自己终于亲眼见到了顾时而高兴,眼睛一瞥就看见了站在顾时身后,没有什么表情地看着他的阿列克谢。 阿列克谢一脸无所谓,但语气却颇为自豪地说道。 “我是第一个见到顾时的,阿美利卡人早起不了,已经落后了。” 这有什么好争的吗……? 顾时无语地看了阿列克谢一眼,而克里斯则对阿列克谢这带有些许挑衅意味的话视作无物。 他明白为什么阿列克谢会对自己以这样的态度,即使诡异降临使得全人类团结在了一起,但过去的那些冲突与矛盾并不会瞬间就在人们的心中消失。 特别是阿美利卡和露西亚这两个国家,在过去基本上可谓是水火不容,阿美利卡天然就没给露西亚人留下好印象,也难怪阿列克谢会下意识地对他产生抵触。 既然如此,那他就应该拿出态度来,主动把这过去遗留的冰山融化掉那一层薄薄的积雪才行。 于是他对阿列克谢伸出了手。 “你好,你应该就是露西亚的解密者阿列克谢吧。我也一直在听说你的名字,你也是一位很有实力的解密者,很高兴能在这里见到你。” 阿列克谢看见克里斯伸出来的手,也是因此一愣。 他刚才确实因为对方是阿美利卡人而下意识地有些臭脸,但克里斯这样的态度,倒让他显得狭隘了。 祖父说过,永远不要以刻板印象去面对初次见面的人……这下是他落后了。 阿列克谢的态度立刻软了下来,虽然脸上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但他领情地握住了克里斯的手。 “你也是实力者,虽然不如顾时,但我也知道你。” 两个身高体壮的大男人面对面握起了手,站在二人中间,矮两人一头的顾时就显得有些尴尬了。 他看着这个构图,不免有些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个名梗。 “不要打架,不要打架,金坷垃好处都有啥……” “嗯?顾时先生,你在说什么?” “呃,没什么。” 二人分开了手,气氛早已不似刚才那样僵硬,能以如此迅速的发展解开刚才还有些针锋相对的关系,克里斯也不是个常人。 当然,这里并不是说克里斯别有用心,顾时可以感觉的到,克里斯方才是完完全全的真情流露,他就是这么纯粹正直的一个人。 “他的心里估计怀揣着一个天真的梦想,就是不知道这个梦想究竟是什么。” 顾时摩挲着下巴,推了一下单片眼镜,这样想到。 ………… 大堂内目前只聚集了顾时,阿列克谢和克里斯这三个解密者。 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并没有后续的解密者从楼上下来,看来大家的确都不习惯早起。 解密者没等来,三人翘首以盼的专车倒是先来了一步。 专车并没有特定的顺序,基本就是有哪辆坐哪辆,并且是一人一辆。 于是三人便按照出门的顺序,从顾时到阿列克谢再到克里斯,依次地坐上了车。 车子从酒店大院内转了一圈,从另一扇后门驶出,沿着日内瓦湖向着湖的另一端前进。 因为威尔逊总统酒店距离会场所在地本就不远,步行也只要二十分钟,于是很快,专车便载着顾时到达了日内瓦湖畔的会场。 讲到这,经常去日内瓦的朋友应该就已经知道了举行解密者大会的会场是哪个建筑了。 没错,就是那过去的国联总部,如今的联国日内瓦分部,万国宫。 专车驶进了万国宫的内院,平日里就戒备森严的万国宫此时更是见不到别的闲人,只能看到铺满的草坪与绿植,精心雕琢的喷泉与石像,除了偶尔会出现在绿茵草道上黑衣安保人员,顾时只感觉自己像是走进了什么植物园一般。 直到车子一路开到了万国宫整体建筑中央的大会厅门前,顾时才重新见到大量的人群。 只见大会厅的门口早就铺好了红地毯,站满了三五成群,相互交头接耳,准备迎接解密者的工作人员。 车子刚在门口停下,外头的人就已经迎了过来。 顾时刚打开门下车,就面对了一个闪光灯的袭击。 “顾时先生!请看这里!” 看来这早晚要面对的媒体记者终究还是找上了他,想想也是,解密者大会这么重大的盛况,全世界都在关注的东西怎么可能不允许官方记者进行拍摄。 “请不要贸然对解密者拍摄,违者我们会按照相关条例进行处理!” 不过好在官方还是有秩序的,工作人员立刻就拉开了那几个记者,给顾时腾出了空地。 顾时刚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一位穿着制服,佩戴工牌的女士就走了过来,用一口带有一点口音的英语笑着对他说道。 “顾时先生,请随我来,我带你去会场!” “好的,麻烦你了。” 这位女士刚要领着顾时进入大会厅,谁知她一转身,就不小心踩了空,失去平衡的身体立刻向后倾倒,她都还没来得及反应,一声尖叫刚来到嘴边。 “当心点。” 顾时就一把拉住了她,将她险些摔倒的身体扶正。 “啊……谢,谢谢。” 女士怔怔地盯着顾时,一时间竟是忘了自己要做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他的眼睛。 “我们是不是该进去了?” “啊,对的对的,请跟我来。” 最后还是顾时把她唤醒,她才想起了自己要干什么,便连忙转换好状态,给顾时带起了路。 顾时也欣然地跟着她往大会厅里走去,同时将刚才窃取走的,那位女士的脚远离台阶的距离,以及在对方惊慌失措下窃取到的真实想法安放进了单片眼镜中。 第169章 早餐盛会 “要把顾时先生正确地带到宴会厅。” 顾时满意地收下了这个新鲜的想法,跟随着向导女士踏进了大会厅的大门。 刚才他刻意偷走了这位女士的脚远离台阶的那段距离,让她本来可以踩在台阶上的那一步落了空,身体失衡进而跌倒。 人在进入突发状态的时候,大脑往往都会失去冷静的思考,无法被原本的意志所左右,因此在这个时候产生的想法,基本上都是基于生物本能的,和被隐藏在内心深处的真实想法。 顾时便是利用了这点,探知到了这位女士的真实目的。 不怪他多疑,只是毕竟自己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每出现一个为自己带路的人,总得确认他们的真实想法才能保证起码的安全,以防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带到什么陌生阴暗的角落里。 而在知道对方没有恶意后,他也没必要让她真的摔一跤,对于一位体面的女士来说,这非免也太不礼貌了。 “下次要试试看新的思路,总是让别人摔跤的话万一哪一天我没有扶住,岂不是出大问题?” 顾时一边跟着向导女士在大会厅金碧辉煌的长廊里前行,一边给自己开拓更多的探查他人想法的思路。 在大厅内向上望去,可以看到高悬于顶的宏伟圆顶,绘画于其上的艺术画作展示着各种丰富的象征性图案。而在天花板的每个支点上,都有一根高耸的柱子作为支撑,直入地面,架着穹顶巍然不动。四周的墙面上则装饰着精美的浮雕,和细致的金箔装饰,奢华富丽。地板由高质量的大理石地砖铺设而成,洁净无痕,铺在地板上的红地毯更是一尘不染,显然是未曾用过的全新制品,红的鲜艳醒目。长廊的天花板上,所有的灯光照明全部都被开启着,绚丽耀眼的光芒印在干净的地板上反射出明亮的光斑,将整个长廊渲染上一层温暖的中性色调,看起来庄重而优雅。 长廊两侧每隔一段距离就悬挂着一幅油画,上面绘制的大多数都是发生于万国宫内有名的历史时刻。 顾时高中的时候选了历史学科,对于其中大部分画作所描绘的场景他都十分熟悉。 不过在这其中,有一幅他最熟悉的。 那是一个穿着标致大衣,戴着黑色高帽的男性,他气质轩然,昂首挺胸,在周围人好奇而崇敬的目光中,大踏步地从人群中走来。 顾时走到那幅画作前的时候停下驻足观看了一会儿,走在前头的向导女士注意到身后的解密者停下了脚步,便回过头来,顺着顾时的注视看向墙上的画。 她心领神会,微笑着对顾时说道。 “哦,这是你们国家的名人。” 顾时摇摇头,纠正道。 “是我们国家的伟人之一。” “抱歉,请原谅我的用词不当,我没有意识到他在你们心中的同样崇高。” 顾时不会在意向导女士的用词问题,这本来就不是什么值得追究的事,她毕竟不是赛里斯人,很难理解其中深含的人民感情。 “没关系,你对他不了解很正常。” “不不不,其实我是了解的,只是我并不知道他的地位竟然远比我想象的更加重要。” 向导女士看面相像是东欧人,虽然不太确定是哪个国家的人,但回想曾经,东欧的很多国家都是同属于红色阵营的战友,即使后来各自失去了本心,走上了歧路,迎来了激变,可时至今日,这些国家里也仍然还残留着那些岁月的影响,自然也会有专门去研究那段历史的学者专家。 接触了那段历史,再接触到赛里斯过去的那些名人,自然是顺理成章。 顾时看着画作中那位最初的总理先生,看着他那被油画还原的相当到位的坚毅神情,抿嘴一笑,转过头对向导女士说道。 “没事的,所有伟大的人都不会在意无伤大雅的趣事。对我们来说,他是伟人,对你们来说,他是名人,这都是一样的,并没有什么问题。” 向导女士哑然着,不禁由衷而叹。 “你说得对顾时先生,这是伟大之人的胸襟。” 短暂的插曲为枯燥的路程改善了心情,或许是心情好了,走路也变得欣然了许多,没过多久,顾时便在向导女士的指引下来到了宴会厅。 宴会厅的大门敞开着,红地毯直接引入了其中,门的两旁站立着六位安保人员,戴着墨镜,面无表情。 因为大开着的门,顾时从外边就可以直接看到宴会厅内部的全景,那优雅与奢华的气息浸润了每一寸空间,流露而出。 走进大厅,首先映入顾时眼帘的就是那巍峨的穹顶。穹顶中央悬挂着一串巨大的水晶吊灯,璀璨的光芒宛如星辰洒落,将整个空间笼罩在柔和而梦幻的光辉中。吊灯的每一颗水晶都经过精雕细琢,折射出彩虹般的色彩,闪烁着令人陶醉的光泽。 大厅四周的墙面装饰着深色的木材镶板,上面精美的浮雕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每一块木板的纹理都能显示出木材原生的质感。墙壁上装饰着几幅精致的画作,其来自于不同文化的艺术风格。从外面的走廊再到宴会厅内,顾时已经看过了数不清的画作,看来在这种华丽的场合中,用绘画作为装饰物是装饰手法的通解。 地面上点缀着柔软的地毯,覆盖住了下面的大理石瓷砖,用地毯上印着的复杂花纹和图案代替了大理石天然的纹路,与整体的装饰风格相得益彰。 大厅的中央,几张长条形的餐桌以完美的对称形式排列,每张餐桌上铺着白色洁净的绸缎桌布,金边的装饰细腻入微。银质餐具与餐盘排列得整整齐齐,闪烁着清冷但无瑕的光泽。 每张餐桌中央,精致的花卉艺术布置以巧妙的方式装点着整个场景,花瓣的柔美与绿色的清新形成对比,分散在每个餐盘周围,包裹着其中的餐点使整个大厅散发着浓郁的香氛,既有花卉的清新,也有烘焙面包和新鲜水果的诱人气息。这些香味在空气中弥漫,为制造出了一种全方位的感官享受,极其地催生食欲。 “这可真是夸张。” 顾时难免为之惊叹,论建筑装潢这一块,还是欧罗巴这边敢于用料。 将顾时带到宴会厅后,向导女士就向他告了别,她的工作只需进行到这里,接下来就完全是顾时自己的时间。 宴会厅内的早点想必很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可许多衣着光鲜的服务生还仍然在端上新鲜的食物,或是站在餐桌旁,等待着服务的时机。 顾时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早餐场景,这过于夸大的声势以至于他都觉得这更像是一场顶级早点佳肴的展览,而不是用以进食的餐厅。 不过好在,他刚到宴会厅没多久,和他一同出发离开酒店的阿列克谢和克里斯就先后到达了宴会厅。 “我大为震惊,这是早餐么?怎么每个都看起来那么华丽,但是不怎么能吃的样子?” 阿列克谢显然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他过去最平常的早餐时刻,不是在森林里的护林员小屋外度过,就是在外头的自家院子里进行。 “这还真是……很符合风格。” 克里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倒是对这种场面不陌生,毕竟之前邀请他去吃饭喝酒的那些富豪早就给他看过了这种场面,并且只高不低。 “米国佬,你应该比我俩会,你教教我们,这该怎么吃?” 阿列克谢一把揽住顾时,把他和自己拉到了克里斯侧面,一副等候观摩的样子。 “如果按照我的印象……” 克里斯走近餐桌看了看,对站在旁边的服务生说道。 “请帮我拿一个松饼和蛋挞,还有一杯意式浓缩,谢谢。” 服务生微笑着对克里斯鞠了一躬,然后便轻车熟路地拿起小托盘,用套着保护膜的夹子从餐盘中一一夹取克里斯要求的餐点。 “难以置信,这些老爷的习惯已经到了要让别人帮忙盛饭的地步了,干脆让人帮忙喂饭得了,就像没成熟的小宝宝一样。” 阿列克谢看了都啧啧称奇。 “没准可能真的会有帮忙喂饭的服务……” 顾时的脑子里出现了一些奇妙的场景,随即产生的罪恶感让他赶紧摒除了那些杂念。 “我觉得我们还是自己夹吧,让别人帮忙夹菜总感觉吃得都不爽了。” 阿列克谢说着,走到餐桌旁,自己拿起了一个小餐盘。 站在边上的服务生见状刚想要迎上来接过他手里的盘子,阿列克谢就一个垫步闪开,跑到了餐桌的另一侧,顺手捞走了一个夹子,给自己夹起了菜。 “怎么全是甜点啊!大早上吃这些东西像什么样子!” 阿列克谢拿着夹子咔吧咔吧夹了几下,咧着嘴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阿廖沙,俄式的早餐可能在那边。” 顾时指着另一头的一个餐桌,阿列克谢顺着指示看了过去,用鼻子在空气里闻了闻。 “好像是的,我闻到了红菜汤的味道!” “我好像只闻到了各种甜腻腻的奶油味……” “哦哦哦,还有酸黄瓜和熏肠!我来了!” 阿列克谢端着盘子跑了过去,克里斯已经吃上了松饼,只有顾时还站在原地。 “先生,您要吃点什么?” 刚才那个被阿列克谢甩开的服务生似乎是因为自己的服务没成功而有些不甘,便又找上了还没有开始选择早点的顾时。 “呃,我自己来,谢谢。” “没事的,这是我们的工作。” 说着,服务生便主动给顾时拿起了一个盘子,转身面向他正打算详细询问他想要吃什么。 忽然,他的动作一滞,眼神变得涣散,好像一下子忘记了自己想做些什么。 “我说了,我自己来就行,你去休息吧。” 顾时的声音将服务员从迷糊中唤醒,他眨了眨眼,只见不知何时,原本拿在自己手里的盘子和夹子都已经到了顾时手里。 本来他还拿着夹子的话,倒还可以为顾时夹菜。但现在对方自己就有着夹子,这时再给他夹菜的话就有些失礼了。 “好吧,祝您用餐愉快。” 服务生对着顾时微微俯首,然后才离开,一边不断回想着自己刚才发生了什么,一边不断张握着手,纠结于顾时是什么时候拿走的盘子和夹子。 见到服务生离开,顾时才松了口气。 对方实在是太犟了,他不得不窃取走对方的想法,再趁其恍神之际拿走盘子,才让他放弃了给自己夹菜的念头。 “这服务得也太到位了,到位得都有些令人不适了。” 顾时不是一个喜欢别人服务自己的人。这个服务指的并不是所有的第三产业内容,就比如餐厅里的服务员上菜的过程是合理的服务,他对此完全没有意见,但如果是那种极其夸张的服务,譬如帮忙擦嘴,帮忙裹餐巾,他就根本接受不能。 “还是先看看有什么吃的吧,服务到位了想必餐点也不会差。” 宴会厅内的餐点将世界各地的饮食风格都安排了到位,顾时自然也可以在其中找到中式早餐。 他对此很欣慰,因为这个早餐的的确确就是正统的中式早餐味道,没有出现什么左宗棠鸡一类挂着中餐卖美餐的情况。 毕竟是联国组织的大会,没准各国的早餐餐点就是由各国自己的厨师所制作的呢。 顾时多夹了几个水煎包吃,油香料足的口味非常符合他的喜好。 “这次吃饭意外的很安静嘛,某个家伙怎么不偷了?” 顾时正想着安静下来的阿蒙是什么情况,手里捏着的水煎包就在他的咬合下挤出了一丝油汁,沾在了他的手上。 “啧,这真的是……” 顾时本想拿起餐巾擦擦,忽然就想到自己能不能把这些油给窃取走。 想到便去做,顾时试着调动灵性,对着沾在手上的油汁一偷。 大部分的油汁一下子就从他的手指上消失了,不过这些油有部分已经渗入了他的皮肤,这一部分就有些难偷了。 没办法,到头来还是得去洗下手。 顾时将那些偷走的油汁还到了餐巾上,餐巾的表面立刻就多了一小块油腻腻的区域,仿佛它本来就在那里一样。 向服务生问了一下洗手间在哪,同时又拒绝了对方带路的好意,顾时便自己从宴会厅侧门出去,沿着走廊走了一段路,在一个拐角处就看见了位于尽头的洗手间。 “这个洗手池可是日内瓦万国宫里的洗手池,过去应该有不少名人在这里洗过手,嗯,今天就又要算上我一个了。” 顾时这样想着,一边洗手,一边想象在不知多少个年前,总理先生会不会也同样在这里洗手,他会是以一个怎么样的姿势洗手,和自己的身影会不会发生重叠。 洗得差不多后,顾时关掉水龙头,轻轻甩了下水,就要从旁边拿擦手纸擦手。 他不经意地就听到,从右边用布帘挡住的盥洗室内部,传来了某人打电话交谈的声音。 实在不是顾时有窃听别人通话的爱好,只是因为他现在的感官早就经过了强化,听力也比常人增强了几倍。平常和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只要专注地去听,就会一下子强化听力。 他刚想强行让自己不去听,可已经变强的听力就让他辨识出了那本来只是一丝丝模糊音的人声。 “这声音是……向导女士?” 顾时起了兴趣,没忍住多听了一会儿。 向导女士的声音很闷,应该是在厕所隔间里通的话,虽然听不清电话那头的人声,但她的声音却能听得一清二楚。 “伟大之人的胸襟,他真的说出来了这样的话语,这就是伟大之人的共性呀!” “没有没有,我没有那样的想法,这真的是纯粹的敬仰!” “你看啊,现在所有的解密者当中,只有顾时先生拥有两次完美通关的记录,他却没有因此骄傲,反而是那样的谦逊有礼,难以想象,他可是比我还小诶!” “这是什么话,我很理智的好不好。” “你就是太执着于工作了,阿曼妮,你也应该多出去看看的。” “我知道我知道,这次间隔休息时间那么长,你要带着你的小徒弟安娜去出差是吧,这真的不能算是休假。” “你应该试着多去社交,没准能找到心仪的人选哦~” 顾时听了一会儿就不敢再听了,前面至少还和自己有关,这后面的内容再听下去就不礼貌了。 于是他匆匆擦干净了手,像个没事人一样地迅速远离了洗手间现场。 第170章 文学家与诗人 “做人真的要低调一点了,没想到我只是稍微表现的礼貌一点在别人眼里的形象就变得千奇百怪了,难不成之后我得表现成一个精神小伙才能抵消掉现在的神化趋势么……” 顾时从洗手间往宴会厅走,手里用来擦手的纸巾被他揉成一团,攥在手里来回揉搓。 “不行不行,说到底精神小伙也不是我真实的样子。不管是现在人们心中的神化形象,还是我为了压制这种神化刻意表演出来的形象,都不是真实的我,一旦成为锚之后就都会对我的认知产生影响。” “想要让日后生成的信仰不影响自己,就必须得让民众眼中的我和真实的我趋于相似才行……” “瓦列里医生说的没错,我只能做我,才能让民众认识到我。” “可是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民众认同我的真实形象,进而取代掉那个在他们心里的完美形象?” 存在于他人心中的形象往往都是经过主观美化加工的虚拟存在,它们不需要符合实际情况,就能以最完美的形象存在,并且让人们对此深信不疑,认识目标真实的形象就应该和他心中的样子一致。 这种存在于心中的完美是那样无缺,以至于本人都无法敌过他人的想象。 特别是真实的人总会存在着缺点与不足,而那些完美形象源于他人对其显现出来的光芒的着迷,这使人们只愿意相信这个被他们崇拜的人只会有优点存在,而下意识地选择否认其存在缺点。 正是因此,拥有缺点的并不完美的本人,自然无法抵消他人心中幻想的完美的形象。 不是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么,白月光的杀伤力可怕到即便是白月光本人都无法战胜。 这就是一个人的形象在另一个人心中经过不断美化加工的结果,顾时现在正是陷入了这种困境。 “想要让民众心中的神化形象消失,要么强行改变所有人的思想,要么就创造一个更加强大的形象去顶替掉这个形象……” 顾时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要么从一开始,就不应该让民众知道自己的存在,但解密者这个身份就注定不可能让民众一无所知。” 前进无法实现,后退又难以做到,顾时现在似乎无法找到一个妥当的办法,去改变民众的认知。 “至少,先从解密者群体中慢慢改变自己的形象吧……感觉他们对我的误会也挺深的。” 这样想着,顾时向着近在眼前的宴会厅侧门,整理了一下着装,走了进去。 结果这刚走进去,顾时迎面就和一个人走到了一块。 那人一只手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堆煎香肠和烤土豆,一只手拿着一个扎啤杯,里面倒满了晶莹剔透的小麦果汁,白色的泡沫浮在杯口,有如晴日初雪。 顾时刚刚从门口走进来,对方也刚好从门后走过,二人彼此处于对方的视觉盲区,等到相互看见的时候,就基本已经到了碰撞的边缘。 下意识间的反应总是如此迅速,顾时没有任何犹豫地就偷走了自己身后的一段距离,让自己在碰撞前的一瞬间往后位移了一步,恰好避开和对方直接碰撞。 可对方的反应速度却跟不上顾时这一连串的改变,他的意识还停留在即将和顾时撞上的那一瞬,于是他强行停止脚步,试图避免碰撞。 但就是这一个停止,虽是让他的身体停了下来,而手中盘子里的香肠和杯子的小麦果汁还是因为惯性晃荡了出去。 糟糕了! 阿尔伯特心中大叫不妙,可下一秒他就听到顾时的声音道。 “你没事吧。” 他回过神来,发现香肠和小麦果汁都好好地待在盘子和杯子里,后者甚至连一滴都没有洒出来。 这不科学!他刚才明明看到自己的香肠和小麦果汁要掉出去了。 “这人没事吧……?” 顾时看着阿尔伯特那盯着手里的盘子和杯子一脸死板的神情,自己怎么叫他都没有反应。 刚才他看到对方的东西快要掉了,于是就好心地窃取走了香肠和小麦果汁的动能。这虽然是第一次尝试,但是效果很不错。 他窃取的动作是连着进行的,一般人没办法反应过来这其中的变化。 然而…… “刚才发生了什么,我明明要和他撞上了才对,可他却在一瞬间后退了,还有我的早餐也是,前一秒明明快要掉出去了,下一秒就像是失去了前进的速度一样,又回到了盘子里,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所谓高手在民间,没想到这个人的反应速度居然比一般人都要高些,居然能注意到顾时的窃取所带来的影响。 他既然会在宴会厅里拿着餐盘走来走去,说明他大概率也是解密者。 这年头,没点特殊能力都成为不了解密者了么,不是说诡异选人都是随机的么,怎么现在一个个都身怀绝技。 “难道是这个人做了什么?仔细看看,这不是赛里斯的解密者顾时吗,难道是他阻止了刚才意外的发生?可他是怎么做到的,这也太不科学了……可这事确实发生了呀,莫非顾时处于科学之外?所以他才能连续战胜怪谈,达成两次的完美通关!?” 这怎么越想越离谱了,说好的要先从解密者群体中改变自己的形象,这下却因为自己的一个善举使自己的目标与现实渐行渐远了。 为了防止事态的进一步扩大,顾时很干脆地把对方思想里的头脑风暴给偷了个干净,连带着之前差点碰撞的记忆,一并被他窃取走。 脑内思绪的一下子清空令阿尔伯特陷入了短暂的迷茫,进入了人生的三大问的循环,最终还是顾时的呼唤才把他叫醒过来。 “你好,你好?你好!(德语)” “嗯?发生什么事了?” 香肠和小麦果汁,这两个要素一般只会同时出现在一个国家的人身上。 显然顾时的猜测没错,在用勉强记得的德语叫醒对方后,他换成英语和对方说道。 “你没事吧,你刚才差点跟我撞上。” “是吗?我怎么不记得……” 阿尔伯特疑惑地看了看自己,他对刚才发生了什么完全没有印象,只记得自己要找个地方吃饭来着。 看见对方已经彻底忘记了刚才的意外,顾时满意地微笑了一下,然后接着说道,想要让“无事发生的意外”这个事实深深烙刻在他的脑海中。 “可能是事发突然,所以有些恍惚吧。” “我应该不是这么容易被意外惊到失神的人啊,难道这小麦果汁掺了甲醇?” 这……他宁愿相信是小麦果汁的问题,也不去思考自己的记性会不会出错,这也是一种变相的对自己绝对的信任…… 顾时抿了抿嘴,正想继续说些什么。 “等等,你不就是赛里斯的解密者吗?” 阿尔伯特微微瞪大眼睛,在先前的恍惚过去后,他立刻就认出了自己眼前的人。 “呃,是我。” 顾时不理解为什么每次他们认出自己都跟见到什么奇观一样,对方这干脆就把注意力全部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真的是你,我听向导说你和露西亚以及阿美利卡的解密者最先到达这里,但一直都没有见到。” “我刚才去了一下洗手间,现在才回来。” “原来如此。” 顾时看着他对自己伸出了手,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有点一丝淡淡的温和,一双死鱼眼也是出现了一抹礼节性的笑意。 “我是日耳曼的解密者,阿尔伯特·穆勒。” “呃,赛里斯的顾时。” “不必介绍,相信对很多解密者来说,你的存在就像是最广泛的物理学公式那样被人所知。” “好神奇的比喻……” 顾时挠了挠头,虽然话题又引申到了自己身上,但能让阿尔伯特不再关注碰撞意外就是好事。 “不过意外没能发生就好,还得多亏我们的运气。” “不,这可不是运气。” 一个带着明显英伦口音的声音从阿尔伯特身后传来,顾时探头看去,就见到一位穿着白色衬衫与黑色马甲,打着精致小领结的绅士捏着一个小茶杯,悠然地走了过来。 “所谓运气是上天对人投下的骰子,充满了意外与谎言,人的力量可不是用运气就能取代的。” 来人仰首沉吟着,如同一位诗人那样。陶醉于自己的世界中。 随后,他轻轻抿了一口手中的红茶,释然一叹,对着伸出手去。 “爱德华·米切尔,英吉利的解密者,终于与你相见。” 顾时茫然地看着爱德华,目光又朝着阿尔伯特瞥了瞥。 后者转头看了爱德华一眼,脑袋偏向顾时,低声说道。 “他是这一次英吉利新选出来的解密者,听说是个文学家兼哲学家,发表过几篇论文,探讨的都是人类与文学发展史的关系。” “他还有个堂哥,名字叫做伦纳德,去年被卫报评选为英吉利现代最有魅力的诗人,成名作叫做《午夜诗集》,内容是以一个在午夜时分值守街道的诗人的视角看待这个世界并发出的感叹,用词优美,曲调婉转,富有哲理。” “你……调查的真仔细。” 阿尔伯特没有表情冷冰冰说话的样子莫名给顾时一种给大反派汇报消息的下属的感觉,或许这种气质的来源是因为他那梳得根根分明的大背头,自然而然的就会给人一种冷酷的感觉。 “阿尔伯特先生,你是一个很富有知识的人,我的文学天赋远不及我亲爱的堂哥,我也只是从有才者指间流出的养料中汲取些许灵感罢了。” 爱德华举手投足给人的感觉都很优雅,看得出来他应该是一个受过贵族式教育的人。 很多人对贵族教育都存在一定的误解,觉得贵族学校里的学生无一不是自视甚高,恃才傲物,高高在上的公子哥,都是网文小说中经典仗势欺人,等待被打脸的二代角色。 但实际上,高档的教育通常都会伴随着相配的内在修养与家庭教育,这类人或许会高傲,但不会表现得粗暴无礼,轻浮低俗。 当然,不是说那类纨绔子弟全是文学需要杜撰出来的存在,基数一大自然会出现各种各样的人,这是不可避免的。 但总得来说,随着身份的提高,相应的修养与教育也一定不会低,爱德华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一昧地把贵族子弟打成行事张扬,目中无人,等待被装逼打脸的垫脚石型人物只会显得愚蠢庸俗。 “就像我们,不也是受及顾时先生的恩惠,才得以从怪谈的阴影中侥幸存活的么?” 爱德华举起茶杯,高亢地赞美道。 这怎么又聊到我头上了……顾时龇着牙,用食指挠了挠脸颊。 “真不至于,我也只是草台班子撞大运罢了,共享情报本来也是为了国际合作共赢。” 爱德华张开双手,歌颂道。 “何处带有给我启示的真理? 睿智之光在何处闪耀? ” “美丽与恐惧并存于世, 软弱之人被迫肩负起重荷。”(注1) “顾时先生,您的智慧令我着迷,请允许我为你而歌。” 这家伙真的上头了…… 顾时站在原地不知该如何下手,犹豫着要不要把他的想法也偷走一些时。 “哦!顾时你回来了。” 阿列克谢拎着一瓶透明的奇妙液体从旁边走了过来,看到爱德华那副引吭高歌的样子,他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这是在干嘛?” “阿廖沙,快来看诗人。” “诗人?” 阿列克谢盯着爱德华看了看,忽然想起什么,晃悠着手里的伏特加瓶说道。 “我想起来了,你是英吉利的那个帅气诗人对吧,叫伦纳德对吧。” “亲爱的阿列克谢先生,伦纳德是我的堂哥,在下叫爱德华。” “啊?哦,不好意思,我有点脸盲不认人。” 顾时没想到阿列克谢也对文学领域有所了解,换作是他,他连现代有哪些诗人都举不出来。 “阿廖沙,没想到你还认识诗人?” 但是阿列克谢却坚定地摇头道。 “我不认识。” “嗯?那你怎么认识……” 顾时用眼神向他示意了一下爱德华。 “哦,是这么回事。” 阿列克谢说着。 “去年有一位看起来就很有涵养的老先生路过我家那边的森林,当时我在巡视森林,刚好和他遇上,就聊了起来。” “那位老先生说他是从别的国家出发,去世界各地采风收集灵感的,看样子也是个诗人。” “他虽然嘴巴毒了点,但人还是不错的,我招待了他一顿晚餐。” “他跟我提过他有个好学生叫伦纳德,是英吉利现在有名的诗人,还给我看了照片,我就那么认识了。” “这么巧?” 顾时问道。 “那个老先生有留下名字吗?” “有的。” 阿列克谢回忆道。 “他好像叫……帕……帕列什么来着?” “帕列斯·索罗亚斯德,伟大的法兰西诗人,我堂哥的忘年交与老师。” 爱德华笑着为阿列克谢补充着。 ………… 注1:这首诗来自于《鲁拜集》,没错,就是那个经典的“起码一事是真:此生飞逝”所来自的诗集 第171章 应该去学一下签名的 “帕列斯……?” 顾时在心里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他对这个名字有点印象,好像听谁说过,可现在他有点想不起来了。 “怎么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来着……” “呵呵。” 忽然,许久未曾发言的阿蒙不知为何在顾时脑海中轻轻地笑了几声。 “你笑什么?” 顾时觉得阿蒙最近很奇怪,总是因为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发出更加奇奇怪怪的笑声。 难道他也需要进行心理辅导了么?果然自己之前的猜想没错,阿蒙这货虽然看起来很正常,但实际上他的心理问题估计比自己还要严重……下次要不让他也去和瓦列里医生交流交流…… “首先,这里唯一一个存在精神问题的人就是你。” “其次,我会笑是因为我在感叹命运的巧合多变,令人着迷。” “你这话一说反而显得更奇怪了……” 顾时不再去管脑海中阿蒙的言语,他看向端着仪态的爱德华,张张嘴想说什么,可对方在看见他开口的动作就立刻表现出了洗耳恭听的姿态,微笑着把头微微俯凑了过来。 这让顾时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为好,对方这过于优雅的表现,使得他觉得自己好像说得太浅薄会很没有礼貌。 憋了半天,顾时拿腔捏调地,模仿着英伦口音说了一句。 “你好……” 然而爱德华则像是感受到了什么扑鼻的芬芳一般,仰起头深深吸了口气。 随后他叹息说道。 “顾时先生,您为了迎合我而学习腔调的行为让我羞愧万分。” “您如此的亲近他人,我却没能用您的语言和你交流,这真的是……太羞愧了。” “?” 顾时茫然地看着他再次酝酿着念起诗句,一旁的阿尔伯特早已听不下去,拿着托盘与小麦果汁溜走了。 爱德华昂首沉吟道。 “飘飘入世,如水之不得不流,不知何故来,亦不知来自何处。” “飘飘出世,如风之不得不吹,风过漠池亦不知吹向何处。” “顾时先生,这首诗我为你而念,请你原谅我这傲慢之徒。” “没……没关系的。” 顾时觉得自己也快受不了了,逐渐尴尬的内心正在驱使他干脆把爱德华现在的想法全部偷干净,好让自己脱身。 但他的理智在告诉他,窃取只是为了达成目的的手段,自己不能将其视作如同吃饭喝水一样正常普通的事。 再怎么说,窃取这个行为本身就是不正义的。 还是沟通吧,沟通是解决问题最好的办法。 “爱德华先生,你不必这么谦虚,你拥有比我更高的才华,我只是一个拥有些许好运的普通人罢了。” “啊,好运,多么自谦的词汇。” 爱德华对着顾时恭敬道。 “顾时先生,我的识人能力是从我的堂哥那里学习来的,有他的教导,我相信自己不会看错。” “你有着我们都没有的力量,虽然我不知道这具体是什么,但是我相信你就是这般强大。” 听到爱德华前面的话的时候,顾时就感觉到了一丝不妙的危机感。 这届解密者还真不同寻常,一个个的居然都笃定自己有非凡的能力,并且还是在都没有明确证据的情况下蒙对的。 他的那个堂哥伦纳德到底是做什么的啊,写诗还有识人能力,还识得挺准的,现在就连诗人都那么卷了么?等回头去查查看这位诗人的信息好了。 不过即使是这样,自己的形象能被他们理解成这样也是很离谱啊……果然还是自己在怪谈里的表现太离谱了么……下次怪谈是否应该考虑稳妥一些呢? “稳妥就是掩藏,不要忘了,做你自己。” 阿蒙乐呵地说着。 “你们的文化里不是有句话是这么说的么,车到山前必有路,等你成为天使之后,没准就能找到别的法子哦。” 从阿蒙嘴里说出来的法子?总感觉不是什么好法子。 顾时这样想着的时候,没有闲着的爱德华从兜里拿出了一条丝巾。 “顾时先生,叨扰您真是抱歉,您能否为我签个名,拥有了您的签名,相信我一定会即刻文思泉涌,为您而作诗。” “这……作诗就不必了,签个名还是不麻烦事的。” “那真是太感谢了。” 顾时接过爱德华手里的丝巾和钢笔,就近找了个地方,俯在桌子上开始签起了名字。 就在他刚刚签好,把丝巾还给爱德华的时候。 不知是谁忽然喊了一句。 “瞧,这不是我们的救世主,末日的光顾时么!” 这是什么稀奇古怪的称号?! 顾时探头去看,刚看见发出声音的人是一个皮肤颜色挺深,估摸着应该是个南美国家的人,他此时正一脸兴奋地指着自己,脸上有如开花一般灿烂。 他刚想要开口就这个离奇的称号解释一下,结果被那一嗓子喊来的解密者就已经团团围了过来。 “真的诶,顾时在这里!” “刚才没有看见他,那边好像是侧门 也就是说他刚才是去外面有事了吗?” “顾时先生!请你也给我签个名吧!” “给予我们通关怪谈的力量吧!” 就在顾时离开去洗手间洗手的这段时间里,大部分迟来的解密者便先后来到了会场。 原本世界上一共有197个被普遍认可的国家,但在诡异降临以来的这几年摧残后,基本上所有的小国都已经覆灭,再加上因为种种原因而崩溃的国家,林林总总算下来,世界上剩余的国家早就跌至了两位数。 但即使是这样,每个国家对应一个解密者的数量依旧很可观,顾时就在这么一个庞大的人群里被围了起来,各种欢呼声包裹着他,书本,衣服,旗帜,甚至是手臂,一切可以用来签名的东西通通向他伸来。 就连原本站在旁边,和他认识最早的阿列克谢,也在看到如此盛况后,把伏特加瓶子的标签揭了下来,露着个大牙笑着朝他递了过来。 “……” 顾时彻底迷茫了,早知道他就应该去学一下签名的。 现在跑路还来得及吗? “很抱歉,可能来不及。” 阿蒙笑着说道。 第172章 老人与里海 里海,绵延无际,是这世界上最大的内陆湖。虽说名字里有海,但其的的确确是一片淡水湖。 广袤的面积赋予了里海难得的美景,当值晴日之时,阳光洒落在湖面,仿佛给湖水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若是此时,有一阵微风拂过,就能在湖面上泛起细腻的涟漪,光斑跳跃,像是一颗颗璀璨的宝石撒落在湖水之上。 又因为是晨日初升,湖的远端被层层雾气环绕,天际与湖水融为一体,模糊而神秘。那里的天空呈现出淡淡的橙色和紫色,朝霞的色彩在湖面上缓缓流淌,像是一幅渐变的油画。湖水在朝日的照射下变得柔和而凉爽,颜色从橙金到深蓝,渐渐过渡成白昼复归时的光明。 岸边,细腻的沙滩延展到湖水的边缘,沙粒在阳光下闪烁出微微的光芒。偶尔还能看见几只海鸟在空中飞翔,翅膀上的羽毛在朝日的光芒中显得格外柔美,所谓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不过海鸟们寻觅的食物不是虫子就是了。 海鸟的叫声在空中回荡,与湖水拍打岸边的声音交织成一曲自然的和谐乐章。 “如此美轮美奂的人间佳景,也难怪在过去那个红色大国会将这里设立成国家的疗养中心。” 坐在里海旁一间度假小屋的阳台上,一个很有精气神的老人悠闲地端着一杯咖啡,欣赏着远处的湖景。 “里海的鱼子酱,也是享誉世界的美味,其实究其根本,鱼子酱能够得以拥有现在的地位,本质上便是依靠露西亚对鱼子酱的发扬光大。” “里海作为最大的淡水湖泊,它实际上跨越了五个国家,这其中有四个国家原本是一体的,这虽已是过去的事,但这般的广阔的确给予了里海地理上的绝景。一片湖泊,能同时存在于多种地貌的包围中,沙漠,湿地,森林,这都是奇景。” “所谓的诗也是如此,是多种元素的混杂产物,诗人的任务就是将这些彼此本不相关的元素连接在一起,让它们能够弹奏出迷人的乐曲。” “我说的这些话,你听懂了吗,小子?” 老人身前的桌子上,横放着一个手机,显然是处于视频通话的状态。 屏幕对面,一个顶着重重黑眼圈,但精神看起来尚不萎靡,穿着家居常服,戴着一双红手套的青年疯狂地敲打着键盘。 “我明白我明白,可是老头,我这边已经快截稿了,你不能让我把大部分诗作全部推翻重写啊!” “哼,这是你自己的问题,谁让你平时没有认真去学习身边的事物?如果没有我,当初你的第一本诗集都写不出来。” 老人言辞毫不留情地说着,拿着咖啡喝了一口。 “老头,这就是你在诽谤我了。” 青年转向手机摄像头,抗议道。 “那本诗集明明我最开始已经写好了,你偏要拿去更改,改完我一看连我自己都认不出这是我的诗集了。” “呵,你那本《午夜诗集》,在我没有更改之前,你觉得能看吗?” 老人抬手在空中比划起来,阴阳怪气地念着。 “河,你是水的奔流;海,你是水的聚合……” “你自己听听,这写的是什么?” “你不要名声我可还要名声,以后出门在外,别说你是我的弟子。” 青年却对此表示出了强烈的反对。 “老头,你这纯属是赖账了,当初明明是你一定要收我为徒的!” “这是回报,你当时请了我一顿饭,我看你是个不错的小伙子才打算收你当徒弟的,哪成想你这么……” 老人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着,他平日里喜欢以穷游的方式周游世界,这个习惯即使在诡异降临后也没有改变,不过一般在怪谈开始期间,他都会待在那些相对安全的国家里。 因为他出门在外不会带太多钱财,于是在几年前的一次意外里,他的钱都丢了,一时陷入困境的他遇到了这个小伙,被请了一顿午餐吃,他也因此对对方很是赏识。 这小年轻本事和脑子都是有的,可一碰到文学的时候就容易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构想,写出来的东西也千奇百怪,搞得他每次都要花很大的功夫写一些修改意见。 “唉,要不是家里的后辈都不想从事文学,我也不至于一身本事对你这个榆木脑袋空弹。” 青年见老人一副以手抚膺坐长叹的样子,好心地安慰道。 “没事老头,我好歹还有一份公职在身,以后你家里没人养你,我一定会给你出养老院的钱的。” “滚!” 老人气愤地挂掉了视频通话,但嘴角却是挂着一抹微微的笑意。 这小子,虽然没大没小了一点,但起码的孝心还是有的,要是他也是我家的人就好了,可惜咯…… 摇了摇头,老人起身走回小屋里,从里面拿出了几张信纸,一支钢笔与墨水,把它们带到桌子前。 他铺开信纸,拧开钢笔加了点墨水,然后就在信纸上起笔写道。 “亲爱的莫贝特,我在美丽的里海畔给你写信。” “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心思活跃,总是喜欢追求新鲜事物,不喜欢我们这套老旧的事,无论你准备做什么,爷爷都支持你。” “只不过,爷爷要告诉你的是,追女孩子的时候要拿出点男子气概来。” “我知道你在追求那位夏塔丝小姐,她是个很独立的女性,追求她需要莫大的实力与勇气,希望这些东西你都能够展现出来……” 老人习惯用传统的信件给自己的亲朋好友寄去消息,他觉得这是一种非常有格调的方式,让他很是着迷。 给自家孙子写完了信,他又拿出一张新的信纸,重新开了个头,写道。 “亲爱的沃尔小姐,你好。” “你寄来的信我已看到,感谢你的喜爱,你在信中提到的文学思路我很欣赏,我在此向你致以诚挚的问候。” “我听闻你也是一名小说作家,小说和诗作不同,但其中都存在着可以共通关联的地方,请允许我为你提供一些小建议……” 老人正写着,眼角忽然瞥见有什么东西飞过。 他抬头看去,发现是一只猫头鹰。 这只猫头鹰似乎刚刚从空中降落,正停留在小屋阳台的栏杆上,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它的样貌很有意思,右眼周边居然长着一圈白色的绒毛,看起来很是奇怪。 看着这只莫名而至的猫头鹰,老人不知为何感觉到了一种隐约的惊悚感,但他还是对着它笑了笑。 “抱歉,我这里没有虫子供你食用。” 猫头鹰就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一般,对着他歪了歪头,而后一展翅,就向着天空再次飞去。 “真奇怪……” 老人也搞不明白地松了口气,就只好忘却掉了刚才的小插曲,专心致志地继续书写着他的信。 第173章 知识奉还 “好了,这应该就是最后一个了!” 顾时颤颤巍巍地把笔还给守候在一旁多时的爱德华,将最后一件签名用的衣服还给物主。 “真的太感谢了,你真的是我们的神!” 这位光着膀子的大汉红着一张脸,拿着手里写着顾时名字的衣服激动的地说道。 “我不是神,你们能把我当普通人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了……” 顾时摆了摆手,和爱德华说了声告辞,就赶紧走到一边的角落里,拎了把椅子坐了下来。 “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多人……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日内瓦的风景很漂亮,酒店的住宿也很舒适,会场安排的食物也相当丰富,但是很抱歉,他下次不来了。 这么一出签名大会搞过之后,他的形象八成又得添上几笔浓墨重彩的添油加醋,使得顾时本就过于神化的形象更加雪上加霜。 大家好像都特别喜欢在心里美化一个人,顾时表现得礼貌一些,就会获得大量的赞美与好感,他表现得粗鲁一些,同样会收获他人的体谅与理解。 不管怎么样,他得到的永远会是正向反馈,但所谓物极必反,正向过了头就是神化,顾时头疼的就是这一点。 他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上绚烂闪亮的琉璃灯盏,回想着自己身边人对自己的看法。 忽然,他注意到了一个被他忽视的地方。 “我一直都没有反应过来,虽然神化我的人非常之多,但好像分析小组的人并不在其中。” 回想一下从钱老到王伟杰,再到分析小组的其他人,他们对自己表示的是足够的尊重,而在这尊重里,并没有过多的虚拟崇拜。 即使是口号喊得最响,给自己加以“时爷”这个称呼的刘洋,他对自己的态度也更像是膜拜大佬的意思,而不是公众那般的偶像崇拜。 这样子的态度对顾时的状态才是最好的,也是他所需要追求的目标,可这其中的区别究竟在哪儿呢? “按照瓦列里医生的说法来看,分析小组便属于是见识过真正的我的那类人,他们比一般民众更加了解我,知道我的缺陷与不足,因此他们才不会出现因为信息差而导致的内心神化……!” 顾时心里有些惊喜了起来,他好像找到了消减他人对自己的神化形象的办法。 那就是通过日常的相处,从自己日常化的行为中输出信息,让他人明白自己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从而褪去那层滤镜。 简单来说,要用人情味去冲淡神性感,用日常的人去替代臆想的神。 顾时激动地双手一拍,身体用力往后一仰,险些用力过猛,把自己直接掀翻。 将自己的重心向前,重新稳定住身体后,他又开始琢磨这个方法的不足之处。 最为明显的,就是他要通过和别人直接相处才能达到褪去滤镜的目的,可是现在知道自己,并且对自己抱有神化形象看法的人有那么多,基本上可以算是整个世界的人,他根本不可能通过相处来把这些人的认知全部改正。 他最多能做到的,也就是和他接触比较多的人进行长时间相处,从而改变他们的看法,至于民众们,他就完全没有主意了。 “到头来还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喂,蒙,你们那里的神明到底是用什么方法来让信徒的信仰不扭曲自我认知的呀?” 阿蒙应声回答道。 “首先我要说明的是,你为什么要用一个字来叫我,这有什么说法吗?” “呃,表示咱俩关系好?” “是么?嗯……周?呵呵,好像确实不错。” 阿蒙低吟着,自言自语地在尝试这种一个字的称呼方式。 看起来,他貌似觉得很不错。 受用了顾时的称呼,阿蒙便继续说道。 “然后,你需要搞清楚的是,就算是我们那里的神明也不能完全阻止信徒对自己的歪曲认知,一千人个人心中会有一千个神明,这是无法避免的事。” “连你们那里也没办法啊。” 顾时叫了一声不妙,阿蒙之前说过他那里有不止一个神明,这样的世界观下,估计人类数量不会太多,因而每个神明的信徒数量也都有限。 就是这样的情况,尚且难以处理信徒问题,自己这可是被全世界的人崇拜着,问题岂不是更大? “而且,神性也是同样无法被消除的事物。我应该说过,神性来源于最初,即使是神明也遭受着神性对自身的侵蚀,一样需要抵抗神性。” 在顾时大脑疯狂思考的时候,阿蒙依旧没有停下他的话语,他的声音如缠绕于树干上的藤蔓一般,包围着顾时的意识。 但就是这些连续不息的声音,让顾时高速运转的大脑在阿蒙的话语中抓到了一个令他感到很不解的地方。 于是他问道。 “为什么神明也会被神性侵蚀?神明本身不就是神性的体现吗?” 阿蒙并没有回答他,而是充满戏谑地沉声道。 “是啊,这是怎么一回事呢?” 刹那间,过去阿蒙所说过的种种线索在顾时的脑海中一一浮现。 “某条序列的非凡者乃至于神明……” “那些存在就已经接近神明了……” “从半神开始苏醒的神性……” “我可是这条途径的神明……” 原本顾时以为,阿蒙所说的接近神明只是一种用于描述强大力量拥有者的手法,将其与神明作比,来彰显对方的强大。 但是现在看来,这似乎不只是一个比喻那么简单。 每条途径有一个神明,神明的力量与知识便是那条序列途径会拥有的力量与知识。 到达半神的时候就会开始产生神性,再等到序列三就能开始接收信徒的信仰之力。 不妙啊,这么看起来非常的不妙啊! 不是神明创造了序列,而是序列催生出了神明…… 神明是通过序列晋升而成为的……!每个神明在成为神之前,大概率都曾为人,所以祂们也一样遭受着神性的侵蚀!对祂们来说,神性的增长同样是扭曲自身认知的现象,因而祂们也一样需要抵抗神性! 序列的终点,是神! 顾时心中如风暴下的海洋一般浪涛汹涌,在突然间获悉了所谓序列的秘密后,他又意识到一点。 既然神明能够在持续存在的情况下维持住自己的认识,并且还能广泛传播自己的信仰以建立锚点,这就说明祂们肯定是有办法处理信徒带来的神性增长的! 而作为那个世界的原住民,大概率臭名昭着且人厌狗嫌的阿蒙,必定清楚神明们抵抗神性的方法。 可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顾时还没有认真地去思考这个问题,便听见阿蒙在他耳边低语道。 “你果然还是挺聪明的,一下子就能猜到神明与序列之间的关系。” “但是这对你的现状并不会起到太大的帮助,你觉得为什么我没有把祂们抵抗神性的方法告诉你?是我不乐意吗?” “呵呵,答案当然是不,你得多给我点信任才行哦。” “真正的原因是因为,即使我告诉了你,你也无法利用祂们的方法来抵抗神性。” “为什么祂们可以维持住自己的认知?按理来说,每个信徒对于神的看法都是不同的,如此庞大的信众数量所产生的认知覆盖怎么可能抵挡得住?” “方法很简单,只要让信徒以为神明不是一个实体存在不就是了?” “祂们利用符号的形式来代替神明本身,让信徒们误以为神明并不是一个具体的个体,而是一个抽象化的概念,让他们去崇拜那些抽象的符号。” “这样一来,信徒对神明的认知就能最大程度地减少对神明本身的影响,同时神明还能够得到来自信徒的信仰之力,可谓是一举两得。” “你是不是觉得,这个方法很巧妙,很完美呀?” 阿蒙的话说到这,顾时就明白了他下一句想说的是什么,而那正是自己与神明们所面临处境的不同之处。 他叹息着接上了阿蒙的话。 “但是我不一样,我的存在早就被所有人都认知到了,他们对我的认识就是一个客观个体,没办法用符号来代替。” “以抽象代替具体,这是一个非常精妙的方法,可对我来说,它就像是一个拥有超级闪充功能的充电器,但我的插口就无法适配与之,根本用不了。” “回答正确……你回答的这么好,是在需求奖励吗?” 阿蒙用着如逗小孩子一样的语气和顾时说着,这种挑逗的语言在顾时听来简直是火上浇油。 不过他也习惯了阿蒙说话的样子,因此并没有放在心上。 再次获得了一个方法又再次失去,顾时想起了自己在初中时读的那本经典名着所阐述过的三起三落。 他觉得,自己现在跟那位拉车的主人公可能就差不多了。 他大脑放空地盯着天花板,试图从那些闪光中看出点什么来。 可忽然,一个阴影就从他旁边盖了下来,挡住了许多光线。 顾时放空的思绪一下子收拢,他连忙转头看去,看见一个挺年轻的女孩子正睁着大眼看着他,手里还拿着一本小本子。 现在刚刚入秋,气温还不是很低,而日内瓦正位于海拔三百多米的地方,同时也是海洋性气候,这就导致了当地白天或许还比较暖和,但一到晚上就可能气温骤降变得有些寒冷。 可这个女生,她上面确实包的挺多的,还戴了个围巾,而下半身却只穿了一条勉强够到膝盖的裙子。 这种穿衣风格,再加上其面容特征,顾时一琢磨就知道她是哪个国家的解密者了。 “顾时先生你好,我是曰本的解密者,安室奈诗织!” 果不其然,顾时并没有猜错。 “你好,有什么事吗?” 对于一个有礼貌的人,他自然也得先回应以礼貌的表现。 “是这样的,请问你可以给我签个名吗?刚才的人太多了,我就没有过来……” 啊?怎么还有一个…… 顾时撇了撇嘴,但看着诗织那充满期待的眼睛,他还是点头同意。在诗织开心的笑容下,他接过了那本小本子。 这本蓝色的小本子旁边就挂着一支笔,这个设计还是不错的,顾时以前就买过这样的笔记本。 拿下笔来,他翻开本子,正想找个地方签名,就发现本子上已经密密麻麻地签下了许多人的名字。 这些名字的字迹不同,所使用的语言也不同,顾时定睛一看,这不就是其他解密者的名字么? “你找了那么多人要签名啊。” 顾时一页页翻过去,对着诗织问道。 “嘿嘿,我有点收藏的爱好。对我来说,每个解密者大家都是值得敬佩的,大家都是努力活下去的人,所以这些签名都很有价值。” 顾时的手一顿,抬眼看向诗织,同时也打开了灵视。 温暖橙黄的气场表明了她现在的情绪,她并没有夸大或是说谎,她的确是那么想的。 顾时关闭灵视,微笑着说道。 “是啊,大家都是努力活下去的人。” 然后,他翻到了最新的那一页,上面还留有许多的空缺,最近的一个签名是…… “克里斯·布劳恩” 顾时便拿着笔,在克里斯的签名后面跟上了自己的名字。 “哇,谢谢!” 他把本子递还了回去,诗织很高兴地收下本子,对着顾时鞠躬了一下。 “话说,这本本子上有你自己的签名吗?” “诶?好像没有诶。” 顾时认真地说道。 “我觉得你应该签一个,毕竟你也是一个值得敬佩的解密者,不是吗?” 诗织愣了一下,笑着对顾时“嗯了一声”,然后就在旁边的椅子上重新翻开本子,在顾时名字的后边加上了她自己的签名。 “顾时先生,再次谢谢你,你真的是一个很好很厉害的人!” 诗织再三向顾时告别后才离开,留下顾时凝望着她离去背影的那欣慰的目光。 “不容易啊,终于有人觉得自己是个人了,真是个好孩子啊……” 虽然绝大部分解密者对自己的态度和一般民众没有太大区别,但是现在有了诗织这么一个鲜明的例子,就意味着孺子还是可教的,顾时刚才沉重的心情也因此好了许多。 而在顾时心情变好的时候,阿蒙就再次冒了出来,给了他一个让他心情更好的消息。 “你期望所有人都像那个女孩一样是不可能的,关键还是得看你自己的处理方法。” “刚才我不是问你想不想要奖励么,现在你能回答我了吗?” “嗯?还真有奖励啊?” 阿蒙笑嘻嘻地说着。 “那是当然……” 下一秒,大量的知识就被灌进了顾时的脑海。他在接收这知识的瞬间就理解了它们所代表的事物。 那是他本来就应该有的知识,是他现在的位格最重要的能力。 这些知识,用一个词便可以全部概括。 “寄生” 第174章 寄生知识 宴会厅的早餐时间在众位解密者休闲愉快的洽谈中结束了。 虽然在这之前,绝大多数的解密者彼此间都互不相识,但似乎是对各自身份的认同与一种惺惺相惜的理解,使得解密者们在很短的时间内就适应了相处,至少已经从陌生人变成了熟人,还有几个已经通过早餐一杯酒的奇妙方式成为了好朋友。 早餐结束后,联国作为主办方并没有刻意安排一些固定的活动,譬如什么演讲,表演之类的。 在早餐进行的差不多的时候,便有一队工作人员来到了宴会厅,向所有人宣布接下来直到中午午餐的时间内,解密者完全可以自由地进行活动,无论是回到酒店休息,还是去日内瓦各处奇观处游览闲逛都是被允许的。 这很好理解,毕竟对于各国来说,解密者的身份地位及重要性与政要并不相同,用一个不那么文雅的词来形容,解密者相当于是他们所有人的“活爹”。 众人慢慢从宴会厅散去,顾时向喝了个痛快,但还保持清醒的阿列克谢,以及同样准备离开去别的地方走一走的克里斯道了别,然后就去宴会厅隔壁找到了分析小组的那几个人。 各个解密者的随行人员也被安排了早餐,不过他们进餐的地方不是在宴会厅,而是在隔壁的一个稍微小点,但同样豪华的侧厅内。 “什么?时爷你想去看看那座教堂?” 刘洋咽下了嘴里的包子,有些意外地询问道。 顾时点了点头,说道。 “是的,那里好像是日内瓦最高的地方,我想去那里看看风景……你们去吗?” “虽然我很想回答说是,但是……” 林晓妍举起了手里的公文包,接过刘洋的话茬回答着。 “但是很不幸,我们可还要加班的说。” “加班?” “准确来说,是代替解密者出席接下来的国际会议,讨论下一步的怪谈合作。” 刘洋又拿了个包子,咬了一口说道。 “专人做专事,外国佬也都知道解密者根本不会搞什么政治外交,所以就用解密者的名义挂了个由头,实际上则由我们这些随行人员作为出席方。” 顾时听明白了,这所谓的解密者大会听起来像是让各国的解密者坐在一起进行会谈,实际上只是挂了个解密者的名头的一般性国际会议,主要的负责方还各国派出的专业代表,解密者只不过是来公费旅个游,再和其他幸运的同僚们见个面,大家一起和蔼可亲一下而已。 不过他对此并无意见,甚至还有些窃喜。 就像刘洋说的,专人做专事,这种活没有落到他头上就是出行这次解密者大会最大的幸运了。 “那真是太可惜了。” 顾时扶了下单片眼镜,哀叹道。 “那看来只能我自己去了。” “时爷你好好说话,不要逼我在你的饭里放香菜……” “对不起我错了请不要这么做。” 刘洋咬牙切齿的话语和顾时的光速滑跪引起了在场众人的一阵嬉笑声,顾时感受着这股发自内心的欢悦,心里对外界情感的触动又变得上升了一些,本来因为神化形象而徒增的烦恼减轻了许多。 看着他面部扬起的轻微笑意,放下公文包后喝着一杯豆浆的林晓妍歪着脑袋,很是好奇地问道。 “顾时小哥,怎么感觉你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难道你之前一直以为你要亲自出席会议吗?” “嗯?是么。” 顾时微微瞪了瞪眼,以表示自己并没有表露什么奇怪的表情。 “那可能是因为我很期待从教堂的钟楼上眺望日内瓦的风光,我从网上看到,那里是最佳观景点。” “确实,那里是个好地方。” 林晓妍点着头,微笑着说道。 “那就祝小哥你能有个愉快的体验了,至于我们,就只能先投入到苦闷的工作中了。” “哎呀你别说了,我早饭都要没胃口了。” 刘洋抱怨着,连顾时都忍不住地笑了几声。 向同行人员告知了自己的行程,他也就不再久留,约定有事电话联系后,他便离开了侧厅。 等到顾时离开,刘洋回头看了眼门外,才把脑袋凑到林晓妍旁边,问道。 “哎哎哎,你刚才说时爷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林晓妍瞧了他一眼。 “你猜呗。” “我猜不出来!” 刘洋没好气地挪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但是我确实觉得,时爷前几天有种闷闷的感觉,现在他终于能重新振作起来,我觉得没啥问题。” “不一定哦,没准小哥他就是去找能让自己振作的方法呢。” “啥意思?去教堂能有什么方法,时爷他也不信这个呀?” 林晓妍用手指轻叩着桌面,神秘地说道。 “不一定是信仰,也可能是某种感触,总之,教堂那里一定有什么可以让小哥感到轻松的地方。” “不理解……我要轻松那肯定是回家睡觉来的爽。” “所以人家才是传奇解密者嘛。” “你这话说的……” ………… 顾时一边往会堂的大门口走,一边回想着刚才自己的表现。 “我好像也没有表现出什么来,怎么就被看出来如释重负了?” “果然是瓦列里医生教出来的,给人感觉一样的毛骨悚然!” 阿蒙对此则持另外意见。 “会感到毛骨悚然的前提是,你自己心里就有鬼。” “我心里没有鬼,但是有个你!” 听着阿蒙在他脑海里发出的毫不在意的笑声,顾时无奈地叹了口气。 “所以,你现在把有关寄生的知识还给我是什么意思?” “你觉得为什么之前我刻意要删掉那部分知识。” “因为你想当谜语人?你好为人师的瘾犯了,想要找时间慢慢传授给我?” “你能这么懂我我还是很欣慰的,但可惜这都不是正确答案。” 阿蒙说着,将有关于寄生的知识在顾时的脑海中一一排列了出来。 “现在是个好时候,你的人性已经足够稳定,不用担心会被知识所侵染。” “被知识侵染?你的意思是非凡知识也含有污染?” “当然,‘要当心知识逐人’,这在我们那里是一句有名的箴言。” 顾时浏览着那些显眼的知识,在阅读地过程中感受着是否能察觉到什么。 可是,他好像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的。 “你没感觉到怪异的地方是很正常的,因为你的人性已经足以与神性抗衡,自然不会被知识引起神性的膨胀。” “连知识都有害,非凡可真够吓人的……” 边走边和阿蒙在交谈,使得顾时几乎没感觉自己走了多久,转眼间竟是已经来到了会堂门口。 他就近找了一个工作人员,问他要了一辆自行车。 “顾时先生,您想要去圣彼得大教堂的话其实可以坐车的,我们有专车安排。” “我比较喜欢自己骑行,你不觉得日内瓦这么美丽的地方非常适合骑行么?” 顾时和这个工作人员说着,一手窃取走了对方“拒绝”的想法,一手加大了自己“口才”能力的输出,让对方短时间内就认同了自己。 “是,是,您说的没错,的确很适合骑行……” 于是这个工作人员就在对讲机里呼叫了一下,约莫三分钟后,一辆普普通通的小自行车就从会堂后面被人拉了过来。 “顾时先生,这是钥匙,这是车锁。” “谢了。” 顾时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了车把与车锁和钥匙,翻身就骑上了自行车,向后方摆了摆手,用脚一蹬就骑了出去。 两个工作人员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远去的顾时,犹豫着相互问道。 “让解密者自己骑自行车出去真的没事吗?” “没事的,日内瓦非常适合骑行……” “?你在说什么” 两位工作人员的交流自然落不到顾时耳中,他正骑着自行车绕出了大会厅外的小路,骑上了大道,不一会儿就沿着进来时的路线,骑出了万国宫,到了外头的公路上。 “你之前对那个教堂挺感兴趣的,那里不会真的有什么东西吧?” “你猜猜看呗,那里到底有没有东西。” “我不猜,到了那里自会水落石出。” “那就拭目以待喽。” 顾时沿着靠近人行道的非机动车道行驶着,即使大半个日内瓦现在已经被联国封锁起来,道上只有寥寥的官方专车。 他现在是沿着日内瓦湖在骑行,水波荡漾的湖面迎着晴时的阳光看上去更是美妙,清凉的湖风吹来,拂过脸颊令人身心俱爽。 趁着骑行的途中,顾时分出一小部分注意,开始细细地阅读第一次见识到的“寄生”能力的信息。 所谓的寄生,其实也是属于窃取的一种,只不过它窃取的是生命,以及包括身体层面的寄生窃取。 寄生窃取,直观的来说,就是寄生于他人体内,阿蒙对他就是使用的这种状态,这他再熟悉不过了。 阿蒙之前在千子湖和他讲过,寄生也拥有着不同的阶段,这里则将其分为了更直接的两种形态。 第一形态种属于初步寄生,可以借助宿主隐藏自身,并延长生命,恢复伤势,他能看见宿主看见的所有事情,听到宿主听到的所有声音,但却无法干涉宿主的思维,窃取他的想法,所以想与寄生者交流,必须主动发声。 这似乎就是阿蒙对自己使用的寄生,这么看来阿蒙最开始出现在他身体里的目的可能真的是因为需要恢复伤势,这也可以解释为什么早期阿蒙会时灵时不灵。 不过奇怪的是,这里明明有提到初步寄生无法窃取宿主的想法,但是阿蒙分明就能洞察到他的思绪,偷他的想法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难道阿蒙对自己的寄生已经不是初步寄生,而是到了第二阶段了吗…… 顾时抿着嘴想道。 这第二种寄生叫做深度寄生,即全面的控制,寄生者与宿主的灵体近乎融合,可以直接监听他的想法,了解他的意图,甚至能主动地接管身体,宿主除了思绪还属于自己,其他已无法掌控。 阿蒙的表现有很多都符合深度寄生的特征,包括主动接管身体在内。 阿蒙确实是有几次控制过他的身体,特别是他主体意识睡着,或是去到梦境世界时,阿蒙就能直接拿着他的身体进行自由活动。 顾时很肯定阿蒙对自己所使用的寄生大概率就是深度寄生,然而他还是有些没有想明白的地方。 按照他对阿蒙的了解,以他那恶趣味的脾性,一旦能够直接控制一个人的身体,他怎么可能长时间无动于衷,再次也多少会猝不及防地突然夺取身体控制权吓吓人。 可在顾时清醒着的时候,阿蒙最多的时候只控制过他的手臂,从来没有顶替过他全身的控制权。 而且在知识中对深度寄生的描述里,寄生者对宿主的掌控已经到了几乎为一体的程度,完全不像顾时现在这样那么宽松。 总的来说,阿蒙现在的状态,既不像深度寄生,又不像初步寄生,倒显得更是例外情况。 “你确定知识全部还给我了?” 顾时试探着问道。 “那是自然,怎么,没有从知识中寻找到能够用来解释我的方法,所以感到怀疑了么。” “没毛病了,你这分明就是深度寄生……你一直没有顶替我,莫非还真的是良心发现不成?” “我说过,我的目的是学习勇气与牺牲。” 阿蒙相当正气地说道。 “更何况你是那么的有趣,直接顶替吊的话也太没意思了。就像一盘美味的食物,若是囫囵吞下,岂不是食之无味?” “你这个比喻只会让我认为,你把我当成了食物,早晚还是要吃掉我的。” “呵呵,怎么会怎么会。我不是说了吗,等我寄生结束后,最多偷走你几年的寿命就罢了。” “我不是很相信,你之前恶作剧时说的话不像是演的,感觉就是在为日后的寄生进行彩排。” “你会这么想我真的很伤心,如果我想要顶替你的话,我很早便可以下手了,你甚至都无法发现我的存在,就会瞬间堕入无运的虚无中。” 虽然阿蒙的声音听起来完全没有伤心的意思,但见他说的那么诚恳,逻辑也没有不通顺的地方,顾时也就只好相信他是真的良心发现。 不过,能让阿蒙虚弱到这般地步,真的难以想象在他到来之前到底遭遇了什么。 阿蒙来自于异世界,难道是从太空来的? 可现在地球外边可包裹着诡异的黑雾呢,难道他是因为穿过那层黑雾才受的伤? 还是说他是利用什么时空隧道从另一个宇宙过来,在路上又碰见了什么—— 忽然间,顾时的想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阿蒙幽幽的言语。 “有些事情不要思考太多,知道的越多,越危险……” “比起细究我的过去,不如好好看看你眼前。” “教堂到了。” 顾时回过神来,立刻捏住了刹车。 只见那高耸恢宏的圣彼得大教堂,已从一栋矮屋后,展露出了它充满压迫感的面貌。 第175章 时之虫 日内瓦这地方作为典型的欧罗巴城市,它的街道除却现代扩建修缮的那部分,其余基本秉承了中世纪欧罗巴的一切特征。 也就是短,窄,陡。 顾时从主路上离开,蹬着自行车骑上了一条向上的斜坡。 坡道很窄,两侧的房屋黑压压地向中间盖过来,仅仅露出头顶一小片的天空,幽闭恐惧症患者恐怕只是站在这里,就会产生相当严重的窒息感。 好在这段坡道不是很长,顾时用力蹬了几下,就已经来到了坡道上,驶进了一块大平地。 此时出现在他面前的,就是日内瓦圣彼得大教堂的全貌。 灰色的大理石砖筑上布满了坑坑洼洼的痕迹,砖缝之间纹路走势非常清晰,能够看清这些石料是如何一层一层向上垒起,搭建出有棱有角的哥特式教堂大致外形。 不过,虽然说它是哥特式建筑,但是其正面的大门却拥有着一个非常罗马式的门廊。 直径约有一米五的罗马柱直挺地支撑起足有二十多米高的廊顶,十分壮观雄伟。这座门廊的外形看起来非常眼熟,顾时回想了一下就想起来自己在另一个着名的建筑上也看到过这样宏伟的门廊。 “跟万神殿很像,或许它在漫长的岁月里经历过改建?既保留了一部分的罗马建筑特性,又进行了哥特式的改造……” 罗马柱与廊顶的连接处还雕凿着独特的造型石像,只不过现在用细小的铁丝网笼罩着,与外界隔离,大概是为了防止飞鸟在上面停歇的时候造成意外的污染吧。 顾时把自行车停在了教堂门口,踏上门廊的台阶,来到了那三道褐色的厚重木门外。 “顾时先生,请稍等片刻。” 早早便守候在教堂外的官方工作人员毕恭毕敬地请求顾时先在外边停留,他们表示教堂里面正在进行着必要的安全性检查。 这应该是联国方面的安排,既然他们允许解密者在这段时间内去做想做的事,那么肯定早就在日内瓦各处的有名景点设下了岗位。 圣彼得大教堂外的工作人员,恐怕也是得到了他要来参观的消息,所以才开始紧急排查教堂内的安全情况。 顾时用灵视向周围扫了一眼,他故意不去看那些躲在附近建筑里,聚精会神注意着各方的警卫,对着面前的工作人员微笑致意道。 “没事,我等等就好。” 顾时并没有等待太多时间,很快,几个工作人员就从教堂两侧的小门走了出来,汇集在大门前,彼此交谈了一下,相互点了点头。 为首的工作人员便转向顾时,说道。 “顾时先生,我们的排查工作已经完成了,您可以自由进入里面进行参观。” “那就好,辛苦你们了。” 顾时看了眼依然紧闭着的教堂大门,朝着敞开的小门走去。 工作人员跟了过来,边走边继续问着顾时。 “顾时先生,请问您需要陪同参观吗?我们可以给您安排讲解人员,帮助您更好地了解教堂的文化。” 顾时停下了脚步,看向他,捏了一下单片眼镜。 “谢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需要,请不要打扰我的独处时光。” 说完,他便踏入了教堂内部,留下那个工作人员站在原地,愣了好几秒才缓缓地回答道。 “好,好的。” ………… 走进教堂内部,顾时首先便感受到了一阵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随后,一种特别的宁静将他环绕了起来,来自外界的响声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他的耳边只能听到他自己的脚步声。 如果说在外面看来,因为由天空为背景,难以直观地感受出教堂的壮观,那么当人置身其中时,方能知其实然。 内部空间极为高耸,伸长的长廊延展至远方,天花板上高耸的尖拱如同巨人撑开的翅膀,将整个空间包裹其中。每一个拱顶都被装饰成精致的花纹,肋拱犹如细密的蛛网,支撑着那无尽的穹顶。 顾时的脚步声在石质地面上回响,教堂周围的墙体上,安装着众多的玫瑰窗,阳光穿过这些五彩斑斓的窗户,投射出斑驳的光影,地面上绽放出如梦如幻的色彩。窗户上附带着精美的图案和故事,展示着那些铭刻在古老传说里的宗教故事。 玫瑰窗的中央,光芒汇聚成一朵巨大的花朵,如同天使的微笑温柔地注视着每一个祈祷者。 深褐色的座椅整齐地排列在长廊的两侧,留出中间一小截的区域供人行走。木质的座椅古朴而庄重,为那些来此祷告的人提供了一个安静的角落。 祭台位于教堂的东端,其上围着一圈玫瑰窗,构成一个圆弧形,宛如一个辉煌的祭祀之所。祭坛前方,一个庄严的讲道台安然伫立,讲道台的雕刻华丽而繁复,却全部由木头制成。面向台下一面排开的座椅,即便此时无人在台上布道,也充满了神圣的肃重感。 顾时走到教堂的中央站定,仰头看着头顶的拱券穹顶,静静地感受着来自环境中的触动。 “如何,现在已经来到你好奇的教堂了,请问这里究竟有什么值得你感兴趣的?” “嗯……确实很像,但又有些不怎么像的。” 顾时听了阿蒙的呢喃感到非常奇怪。 “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嗯,你看那顶部的十字架,那上面是不是挂着一个人物模型。” 顾时转头看去,阿蒙指的十字架,八成就是悬挂在讲道台上面的这一个,那个十字架确实挂着一个人物模型,不过就是很经典的基督像罢了。 “那不是耶稣受难像吗,这是很经典的宗教造像,怎么了?” “还记得我是怎么说的么,我们那里的神明不会建造自己的神像,只会留下一个符号作为象征。” 阿蒙说着,顾时的脑海中先后出现了许多奇妙的符号。 有一个简单的十字架,有一堆象征繁星的星点,有一本翻开的书籍,也有如同太阳的光轮,更有甚者,直接用简单粗暴的闪电线条作为象征。 “看到了吗,这就是区别所在,你们的宗教大肆宣扬着神明的具体,这就导致信徒对神的认知会变得五花八门。” “在我们那里,一个教会也只有接近高层的圣者与天使,会知晓神明的具体形象罢了。” 顾时挠了挠头,不解地问道。 “道理我都懂,但是这和你想要来这里有什么关系?” “偷盗者做任何事都保持耐心,你那么急躁可是没办法钓到大鱼的。” 阿蒙呵呵笑着。 “这里是一个很好的环境,你刚才不是说我好为人师么,那我就在这里教你如何实现寄生怎么样?” “什么?现在?就在此时?你认真的吗?” 顾时回头看向教堂的门外,虽然他的视线被门与墙壁阻挡,但他仍旧知道现在教堂的外面守候着工作人员。 “寄生需要一个宿主,这注定是个邪性的勾当,你在这里教我,是想要我拿那些工作人员当小白鼠?” 似乎是感受到了顾时心里的抗拒,阿蒙以一副他本来就不是这个想法的态度回答道。 “我很想说你的怜悯有时太过廉价,不过这与你们的人性似乎都有相似之处,那我就不说了吧。” “不要着急嘛,现在用不上不代表以后用不上,现在先学会如何分离寄生的媒介,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哦。” 阿蒙说的寄生媒介,在顾时获得的寄生知识中有提到。 但是这部分知识没有详细提及,只说了寄生者需要通过这个神秘的媒介才能实现寄生的基本功能。 “你根本没有把知识给全,让我怎么实际操作?” “慢慢来,我们先找个更合适的地方,到时候我一边教你一边把知识给你。” “还有比这更合适的地方?” “那是当然。” “哪儿?” “钟楼。” “那就是教堂楼上喽?这感觉也没什么区别啊……我看只是你个人喜欢钟楼这种地方吧。” “等下你就知道为什么更合适了。” 阿蒙不肯直接回答也是经典套路了,顾时没有办法,只好听着耳边阿蒙的轻笑声,朝着教堂入口旁的一个拐角走去。 那里便是从教堂一楼通向上层塔楼的通道,外面有一个简单的收费亭设立着,在正常的开放日内,外来的游客必须交费才能进入到塔楼上。 但是现在,整个教堂在经过工作人员的净空后只有顾时一个人在,也自然没有什么收费人员阻拦他的步伐。 顾时绕过收费亭进入了小通道,扶着石壁没走几步,就来到了一个狭小的螺旋阶梯前。 “这也太窄了吧……” 顾时皱着眉头向上望去,层层螺旋的阶梯几乎看不到头,石壁与楼梯之间的空隙仅供一个人可以通行。 耐着不适,顾时踩着石阶慢慢向上走去。幸好在外侧的石壁上每隔一段距离就开着一扇封死的玻璃窗,外面晴明的阳光投射进来,将整个螺旋阶梯打得明亮,以此冲淡了许多的幽闭感。 走了大约一分钟,顾时也不知道自己转了个几个圈,不过至少在他走楼梯走到头晕前,这漫长的阶梯终于是到了尽头。 他走到了教堂的塔楼上,比起下方以大理石材料为主的教堂内部,这里更多运用的是木质材料。 虽然外层还是用大理石打着外壳,但里面却全是用木头搭成的一个平台。 四周都开着很多窗户,从这里就已经可以眺望到日内瓦整座城市的风光了。 但顾时真正的目的地并不是这里,这里只是整个圣彼得大教堂三座塔楼中最前端的一座。 阿蒙方才所指示的钟楼,是中间的那座塔楼,比顾时现在所在的地方还要高一些。 于是顾时没有在这里多做停留,他马上就沿着平台另一端的小道继续前行。 在穿过一段幽暗狭窄的过道后,更多的光亮出现在了顾时眼前。 那是从钟楼各处木架的空隙与窗口中照射进来的阳光,每一束都化作了仿佛实体的光柱,那样耀眼醒目。 而在木架围绕的中央,一口青色的巨钟,稳稳地悬挂在梁上,迎着四面通透的光,不偏不倚,丝毫无动。 这里才是教堂中间的那座青色的钟楼,每当需要时,教堂的钟声便是由这口大钟发出,从那四面八方的空隙中漏出,扩散到外界,再逐渐洪荡开去。 顾时走上最后的一层台阶,来到了一处窗口前。他把头从窗口探出去,感受着吹打在自己脸上的清风,舒适地长出一气。 “怎么样,这里应该就是你说的更合适的地方了吧?” 阿蒙满意地说着。 “不错,不错,看来你和我的共识还是很容易达成的。” “说明你的思想至少还有很多类人的地方,而不是都那么的非人抽象。” 顾时点评着,他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转过身来,身体直接靠在窗台上。 “那就开始吧,要怎么制作寄生媒介。” “在那之前,让我们先来学习一下基本知识。” 顾时从阿蒙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愉悦感,这让他有些难以理解。 他没来得及问,阿蒙就已经说了下去。 “寄生者的寄生媒介,其实就是自身的神话生物形态一部分。” “每条序列的非凡者到了半神之后,都会拥有初步的不完整的神话生物形态,这便是非凡者的神性在外的一种具象化表现。” “你应该在梦境中看到过那只黄鼬身上的一些怪异残留,那就是不完整神话生物形态的表现。而那个发疯的序列二,祂展现出来的模样才是完整的神话生物形态。” “不同的序列拥有着不同的神话生物形态,有的会是巨龙,有的是魔狼,有的则是长着红毛的火焰巨人。” “而包括偷盗者在内的三条序列途径,它们的神话生物形态因为其特别之处,使非凡者从半神开始就可以制造出一种特殊的‘分身’。” “这些‘分身’带有本体一部分的非凡特性,同时又因为来自于灵性,所以不仅拥有着相应的非凡能力,还拥有与本体一致的灵智与思想。” “偷盗者的寄生媒介,神话生物形态,还有其序列一的名称是相同的,这是一种巧妙的相同性。” “它的名字就叫做……” 阿蒙拖着长长的尾音,在他说出那个名称的刹那,原本被他拿走的那部分知识也一并回到了顾时的脑海中。 顾时在看到那段知识的瞬间,也就听到了阿蒙的话。 “时之虫!” 第176章 古怪的气场 “时,时之虫……!” 顾时在心里反复念叨着这个词汇,脑海中的知识随之回忆中的某个场景开始如字幕般展现。 时之虫是偷盗者途径到达序列四后开始逐渐成形的神话生物形态,其外貌表现为一条通体透明,身上有着十二道环节的小虫。 一般情况下,时之虫可以从非凡者本体中分裂出来,并携带着一部分的非凡特性,进行寄生与其他的行为。同样也因此,时之虫可以作为一些仪式魔法的材料,甚至是晋升材料…… 除了代表非凡者本体的时之虫可以进行拟态,变成半透明的其他生物拟状外,所有的分身时之虫均保持为虫形。 非凡者本体能够感受到时之虫的存在,时之虫也一样可以感受到本体。 本体所持有的信息情报能够被全体分身所感知,但时之虫分身所获得的信息无法直接被包括本体在内的其他分身所知,必须等到该分身回归本体后,本体才能知晓这个分身所获得过的所有信息。 当时之虫死亡后,其所包含的非凡特性会逐渐回归本体,这个过程很难被阻止……(注1) “半透明的小虫,十二道圆环……!” 顾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在梦境世界里,自己被仙家击中后吐出来的小虫子。 他当时通过对阿蒙时常念叨的“时间蠹虫”的猜测,以为那便是阿蒙本身,但后来阿蒙本体自己冒出来了,他又以为那条小虫只是阿蒙施展的一个障眼法。 但是现在真相一切都大白了,那条小虫确实就是阿蒙,不过只是阿蒙的一个部分,是从他本体分离出来的时之虫! 偷盗者的神话生物形态原来就是那样的小虫子吗……难道我现在的身体其实就已经是小虫子的拟态了吗…… 顾时越想越觉得可怕,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情绪忽然间就变得如此波折了起来,让他的意识也随之不断涌动。 他的身体开始不自觉地产生瘙痒感,皮肤下传来阵阵蠕动感,好像身体正在主动变成一条蠕虫的模样。 额头溢出的汗水打湿了他的头发,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体温升高,脸颊也变得通红,其下更是出现了一阵阵蠕动一样的波纹。 很快,几道虚幻的圆环从他的体内渐渐浮现,烙印在皮肤上,此时就连他的身体和衣物也变得透明起来。 透过那层半透明的外衣,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出,顾时身上出现的圆环,大约就有十二条…… 而他的灵性也随之发生着激烈的波澜,原本安稳地游走在身体里的灵性仿佛风暴中的海浪一样,汹涌翻滚,卷起千层高的浪涛,一部分灵性与主体发生着撕扯,好似要脱离到体外。 就在这时,顾时忽地听到一声悠扬的钟鸣声从自己身后传来,回荡的嗡鸣像是时钟的的秒针一般,走在滴答的节奏旋律上。 而他的灵性,也随着这钟声回响开始慢慢产生节奏,逐渐稳定,踩着宛如秒针的节拍,不断起伏。 然后,就在某个节点,顾时的灵性在最后一声的钟鸣里上升到最高点。 一团灵性从他的主体灵性中撕裂开来,脱离他的身体,飘浮在他面前。一小点微光也从他的体内跟随着飞入那团灵性,将其包裹起来,从空中缓缓降下。 顾时刚刚平稳下来的意识让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去,接住了那团微小的光团。 在他的掌心中,那团灵性渐渐从辉光中显现,凝聚成形。 当光芒微弱下去,收拢到其体内时,顾时才看清楚,那团从他身体里分离出来的灵性,此时已经变成了一条半透明的小小虫子,安静地躺在自己手中。 这就是时之虫!而且是他自己的时之虫! 但是,为什么突然就…… “嗯,看来非常成功,你还是有天赋的,不需要刻意引导,只需要一丝灵感,就足够你被动地完成分离时之虫的操作。” 阿蒙满意的声音响起,顾时再度听到了那熟悉的鼓掌声。 “你,刚才都是你做的?” 顾时回想着刚才自己那莫名其妙产生的恐惧与灵性的失控。按理来说,自己现在的人性非常稳固,虽然得知自己的神话生物形态会是虫子确实给他带来了一点冲击,但他本身也不怕虫子,正常情况下是不会出现如此的抵触与反感的。 可如果这一切是被人有意激发出来的那就不一样了。 阿蒙寄生在自己身体里,想要对自己的情绪与灵性做些手脚那是最简单的事。 “有必要么,你就不能好好教我么,我还以为我要失控了呢!” 阿蒙却为顾时搬出了众多的理由,他像个为学生解释解题思路的老师一样说道。 “濒临失控时的灵性激荡是让你能够最快掌握如何分离灵性的最佳方法,被你的潜意识激发出来的不完整神话生物形态能让你快速将灵性与其同调,制造出时之虫分身。” “这个方法非常管用,是我历来观察那些濒临失控的偷盗者半神所得出的灵感,这是日积月累的经验。” “一开始就扣留这部分知识也是为了这个目的,短时间内送给你大量会对你的世界观造成动摇的信息足以撬动你的灵性,再加上我的一点点配合,就能让你进入短暂的濒临失控状态。” “就结果来看,嗯,我很是满意。” “我不满意……!” 顾时抗议着,方才濒临失控留下来的后遗症在他身上还有些残留。即使现在他的身体已经变回了正常样子,圆环也已褪去,可他的皮肤底下仍有些瘙痒,背后止不住地冒出冷汗。 “为什么不能好好教我,慢慢学我总能学会的。” “慢慢学的效果可没有切身体会来得深刻,亲身感受过一次灵性撕裂的感觉,不就令你熟记于心了吗?这效果可比按部就班的学习来得直接,你本来就没有前置序列的学习经历,通过实际操作反而更符合你的情况。” 听完了阿蒙头头是道的解释,顾时对此竟难以反驳。 因为经过刚才那么惊险的一次“机会”,他确实深刻地记住了如何分裂灵性,并把离体的灵性通过灌注一部分非凡特性,制造成时之虫。 “下次麻烦,提前说一声……” “如果还有这样的学习机会的话,我会说的。” 阿蒙轻笑着,言语中充满了不可信。 顾时无奈叹气,暗想着下次要多几个心眼儿,然后便把注意力转向了自己手中这小小的透明之虫。 它那半透明的身躯轻微地蠕动着,附着全身的十二道圆环各按顺时针与逆时针的方向缓缓转动。那圆环看起来虽像是特殊的类似血管一样的存在,但仔细看过去才会发现,那些纹路其实是由无数更小的蠕虫构成,它们彼此缠绕,彼此交错,组成了这十二道如同时钟刻度一样的纹路。 毕竟这时之虫实在是太小了,仅仅只有顾时小拇指粗细,长却不如小拇指长。 “难以想象,这居然就会是我的神话生物形态……” 顾时把目光凑近时之虫,细细观察了一番,感慨道。 “难以想象的事情,可还多着呢。” 阿蒙笑着接话道。 “你可以不用跟我说,我一点也不想期待。” 顾时轻轻地揉着手中的小虫,对方就那么安稳地趴在自己掌心里,只有当他不小心太用力的时候,才会挪动一下身体,用不知是头还是尾的那一段抗议般地拍打他的手指。 他可以感受到这只时之虫跟自己之间存在着一种奇妙的联系,至少在这个距离内,他能够明确地体会到时之虫所在的方位以及状态。 不过,他却无法感觉到除此以外的任何信息。 看来就像知识里说的一样,只有当这条时之虫回归于他的时候,他才能得到这条时之虫的所见所闻。 举着时之虫摆弄了一会儿,顾时忽然想到一个挺关键的问题。 “制造出来的时之虫可以放哪儿?我总不能一直把它拿手上吧?” 这个世界很是包容,养虫子的人早已不是少数,但他就这么拿着时之虫走在外面肯定会被人注意。 又不能把它揣口袋里,这时之虫毕竟是自己的分身,虽然他现在不知道它的想法,但鉴于它的灵智就来源于自己,若是自己被人揣兜里走来走去,他是一定会骂街的。 “时之虫被制造出来后,本质上仍然属于你灵性的一部分,你可以像储存窃取来的东西那样,将它储存在自己的灵性中。” “储存起来,那我懂了。” 顾时心念一动,原本趴在他手上的时之虫立刻就变成了一个光团,飞进了单片眼镜。 “成了,就这样。” 顾时非常满意地拍了拍手。 来到教堂钟楼的目的就是为了学习如何分离时之虫,既然现在他通过一个不那么愉快的学习已经实现了目标,那也不必要在钟楼逗留太久。 又欣赏了一下日内瓦全城依山而绕的美景后,顾时就准备下楼。 回头走过那口大钟,他瞥了一眼,想到刚才濒临失控时耳边听到的钟声,他便问道。 “刚才我听到的钟声,是你敲的?” “跟随时间的步伐能够帮助你更好地找到状态。怎么样?我说过这是日积月累的经验。” “敲的是挺好的,只不过……” 顾时一边从窗口看向下面空地上聚集起来的众多工作人员,一边无语地说着。 “等会下面的人问起来了,你让我该怎么回答……” “解密者做什么还需要理由么?” “我是解密者,不是面壁者……” 顾时扶额叹道,接下来他可得好好编个理由说服一下工作人员了。 不,可能还不止,圣彼得大教堂的钟声足以传遍整个日内瓦,他这个理由可能还得对更多的人进行解释。 “这事整的……” 顾时沿着上楼的方向原路返回,在走完螺旋阶梯后,他便重回了教堂一楼大厅。 为了让自己待会能更好地应对工作人员的询问,顾时直接就打开了灵视。 透过灵视,再加上强化过的偷盗者视野,他已经可以看到教堂门外那犹豫不前,又十分焦躁的工作人员了。从那连成一片的深蓝色与暗橘色就能够看出工作人员此时的不解与疑惑,急躁与苦闷。 “还真是惹出大麻烦了……” 顾时刻意把这个想法在脑海里念叨地很响,就是为了好好地让某人听清楚。 灵视扫过门外,顾时随意多看了几眼,正准备走出教堂好好地去解释一下。 他却忽然看见了一个格格不入的气场颜色,在众多工作人员的气场中散发着象征冷漠与厌恶的暗色气息。 顾时往门口的脚一个停步,他立刻锁定了那个奇怪的气场,再三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他确实没有看错,那气场所散发出来的负面情绪是那么显眼,而且不只是冷漠与厌恶,他还看到了一丝狂热与亢奋的黄红色气场。 这两个截然相反的情绪同时出现在了一个人身上?那他厌恶的究竟是什么,而让他狂热的又会是什么? 顾时眯起眼睛,干脆利落地将那个方向上所有人的想法全部窃取了过来。 “刚才那个钟声真的没事情吗,如果是顾时先生玩性为之也就算了,要真有什么问题……” “总不会是什么求救信号吧,我们都排查过好几次了……” “这算是意外情况吗?要写报告吗?会影响工资评定吗……” “别的不说,这钟声其实还是很好听的……” “本该成为祭品的存在,享受这最后的生命吧……” 就是这个! 顾时窃取到的想法与情绪完美的匹配上了,这就是那个拥有异常气场之人的想法。 “祭品?什么祭品,他在说谁……难道是我?” 他有什么地方像一个祭品的吗……莫非,解密者? 仔细想想,解密者是被诡异选中的,随时都有可能在怪谈中丧命……这么一看,这好像确实很符合所谓的祭品,而诡异就是接收解密者生命的受献者。 这下反而更奇怪了,这个人认为解密者是祭品,他为什么会这么想?他怎么就会产生这个想法……不对,现在更重要的是: “最后的生命,是什么意思……” ………… 注1:这一段对于时之虫形态,效果,以及功能的细则有着二次创作的成分存在,因为在诡秘原着中几乎很少说到相关信息,包括偷盗者神话生物形态究竟是个什么样子,本体是否就是那么一只时之虫,以及寄生者寄生是否要用本体自己去寄生,还是可以制造分身去寄生,这些都不清楚。毕竟在原着中,偷盗者半神基本上都被阿蒙吃光了(笑)我们能看到的两个用本体寄生的非凡者一个状态很差,一个在躲阿蒙,根本无法作为参考(摊手) 所以,为了设定完善就只能在不脱离原着的情况下进行一些合理的补全了。按照原着进行适当的添加,我相信这是合理的。 第177章 初次寄生 讲道理,这个世界现存的人口数量毕竟还是一个天文数字,而在这庞大的人群中出现一两个有别于大多数的个体并不是什么新鲜事。 诡异刚降临的时候,国内外就有一些声音就对解密者那凌驾于所有人之上的身份特权发出了质疑之声,认为这是昭然若揭的封建复辟。 当然,这样的声音很快就随着部分解密者为国家带来奖励的增多,以及众多小国因为解密者的失败而灭亡的现实案例频发,逐渐消失在了大多数人的口诛笔伐下,这个世界也终于是迎来了一段共识共处的和平期。 不过顾时相信,即使经过了那一波清洗,对解密者的特权抱有反对意见的人肯定还有,并且数量不会太少。 对此他没什么好说的,会出现这种观点的人也是符合社会规律的事情。 可不一样的是,现在居然出现了把解密者看作是“祭品”的人…… 如果他将解密者视作祭品的话,那么这是否就意味着……他在把诡异视作神? 把诡异当作神来膜拜,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至少对于这个世界来说,这是绝对的不稳定因素。 顾时首先想到的就是拥有这种想法的人会不会已经形成了初步的组织。要知道,拥有明确的信仰指向的群体是非常容易发展出组织的,若这个群体真的是将诡异视作神,那他们便是妥妥的邪教。 然后,他在意的就是那个想法中的后半段。 “最后的生命,为什么他会这么说……” 顾时不清楚这个想法的明确指向,但他的灵性直觉已经开始提醒他,这绝对不会是什么简单的恶毒诅咒。 这可能是某种行动的预告…… 是有人要对解密者下手吗?在这个全世界解密者齐聚一堂的时候? 所有人都知道解密者的重要性,没有解密者就意味着下一次的怪谈将会陷入不确定中,所有国家都将陷入人人自危的氛围中,而这就意味着死亡会悬在每个人的头顶,不知何时会落下。 这可是死亡啊,这些人难道不害怕死亡吗? 不……从他们崇拜诡异,把解密者视作祭品的行为来看,他们可能真的不害怕死亡了…… 呼,冷静一点,这只是自己的猜想不是么?包括对解密者下手也好,还是已经形成了一个膜拜诡异的邪教也好,都只是自己短时间内的妄想罢了。 一切,还没有定数呢……大概。 顾时吸了口气,保持着灵视的开启,把灵视调整到能清晰地看清楚现实景象,同时又能看到星灵体气场的状态,这才从教堂的侧门走了出去。 他一走出去,犹豫在门口的工作人员见到他,立刻像觅食的雏鸟一般围了过来,急切地问道。 “顾时先生,您没事吧?” “刚才的钟声,是否发生了什么事?” “您是否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一阵阵的嘘寒问暖包围了顾时,他扫过眼前这一片深蓝与暗橘的气场,做出一副歉意十足的表情,不好意思地摸着后脑。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 “刚才只是我走到钟楼上眺望风景,看见那口宏伟的大钟,忍不住敲打了一下而已,没想到声音会有那么响……” “非常抱歉,给你们造成麻烦了,我想那钟声可能整个日内瓦都听到了。” 顾时诚恳地致歉并解释了“真实情况”后,在场的工作人员没有展现出多少抱怨感,基本上都如同危机化解般地松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我们以为出现什么意外情况了。” “只是钟而已,我们向上级汇报一下就好了。” “不过那口钟真的能敲么,我听说之前在维修来着?” “别管了,解密者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只是敲一下钟而已,我们应该庆幸顾时先生没有什么更加奇怪的癖好。” “说的也是……” 顾时将工作人员的窃窃私语全部听到了耳朵里,这一瞬间他觉得这些工作人员也是挺不容易的,要服务和保护他们这些各国活祖宗真是辛苦了。 除了某个想法截然不同的人以外…… 顾时的余光锁定住了那团暗色气场的主人,那是一个有着典型东欧人面孔的中年男性。他在这工作人员群中是那么的不起眼,就像一个随处可见的人一样,普通而平凡。 他离自己的距离不远也不近,保持在一个很适当的距离上,既不会显得不够热切,也不容易被他看见并记住样貌。 看着他那张同样露出轻松笑意的脸庞,顾时根本就不管他面上做出的伪装,对着他那充满厌恶情绪的气场就再次发动了窃取。 “肆意妄为的祭品,真是令人反胃……” 即便表面上做出何等热情的伪装,他的真实想法却无法掩盖他的内心。 顾时已经确定了这个人一定藏有什么小九九,可他究竟准备做什么,以及他的动机和目的,尚且一无所知。 他虽然可以通过窃取他的想法来获知他的内心,但他不能一直不停地窃取想法。 对方只是一个普通人,被大量地窃取想法会对其脑部造成严重影响,会出现不可预计的后遗症,突然当场昏迷变成植物人也说不定。 再者,他要窃取对方的想法就得一直和他保持着一定距离,这更加地不符合实际。 对方拥有着工作人员的身份,随时都有可能跑到其他地方去,若是自己一直试着跟着他,反而会打草惊蛇,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这么看来,想要神鬼莫测地获知一个人内心深处的情报,就只有一种方法了…… 顾时轻轻地推了一下单片眼镜,被阿蒙施加了所谓“神秘学隐身”的单片眼镜无法被旁人注意到,而他们自然也无法注意到顾时抬起的手又放下后,多出来的那小小的光团。 “呵呵,不好意思啊各位,给你们添麻烦了。” 顾时一边和工作人员声说着抱歉,一边慢慢往人群外围移动。 识趣的众人也往两边退开,给顾时让出一条路来。 顾时有意地转换着自己的路线,在挤过那人所在的位置时,顾时随意地看了他一眼,对他友好地笑了笑。 那人的面子工作也相当灵活,顶着那暗红色的气场,对顾时摆出了一个标准的公式笑容。 只不过他没有注意到,从顾时松开的手里,一点点光团微不可察地进入了他的身体。 第178章 宣扬形象的手段 将时之虫送入对方体内后,顾时清楚地感受到了时之虫正在进行初步的寄生。 只不过他现在只能感受到时之虫的寄生状态,却无法感获更多的信息。 想要得到完整的信息,就必须得等到时之虫回归本体才行。 可时之虫该什么时候回归,怎样回归,这就难以断定了。 现在,时之虫应该已经按照它自己的意识开始进行活动了,顾时决定相信这来自自己灵性一部分的小虫,它应该会懂得适宜的回归时机。 寄生已经开始,那么在这边进行的同时,他也不能落后。 就如同他的猜想那样,拥有着同样的,将解密者视作祭品的想法的人,在这场解密者大会的所有到来人员中,是否还有隐藏的存在。 如果有,那他们究竟有多少人? 顾时走出了工作人员群,对着他们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可以散开了,而他则骑上了自己停在教堂外的自行车。 工作人员们自然也有着各自的事,刚才被钟声吸引来的那些人很快就离开了,那个被他寄生的人,也在这群人当中。 现场只留下了几个继续看管教堂,以防之后还有解密者来参观的工作人员。他们走过来询问了一下他准备去哪里,在得到“随便走走”的回答后,就只好站在原地目送他远去。 顾时蹬开自行车,沿着之前上来的坡道稳稳地滑行到了外面的公路上,朝着日内瓦湖的方向骑了过去。 “解密者大会的工作人员应该都是经过联国选拔安排的人,要混进其中绝非易事……可现在的事实是,已经有人混进来了。” 但这也怪不了联国方面,他们能做到的也就只有对工作人员进行背景和身份的调查,无法探知到他们的真实内心。 就以那人的表面伪装能力,要不是顾时用灵视和窃取两重确认了他的嫌疑,不然他也不会觉得这么一个平平无奇的工作人员会有这样的祸心。 工作人员里绝对会有来自各国情报机构的人,但他们进入的方法多半是通过联国,这算是一种国际的默契。 与这种官方奉旨潜入的方式不同,那人才是真正的渗透。 “这事,你怎么看?” 顾时扶着车把打了个铃,清脆的车铃声让前面一个不知道在干什么的,散步散到非机动车道上的解密者连忙跑到了一边。 “你是想从我这里获得解决方法吗?” 阿蒙的声音幽幽响起,淡然中夹杂着那永不减弱的笑意。 “如果你需要,那么我自然会为你提供解决方法,毕竟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顾时微微地皱起眉头,他感受到了阿蒙话语中的不怀好意,但这并不是在针对他。 于是,他便问道 “你的话听起来有些奇怪,什么意思,你的解决方法是什么样的?” “很简单。” 阿蒙说道。 “只要把所有人都寄生了,不就能知道这背后的阴谋了么?” “果然不出我所料……” 顾时难忍地揉了揉太阳穴。 “你要我去寄生这么多人?先不论这其中的道德问题,单说寄生这么多人所需要的时之虫数量,我就无法制作出来。我才多少灵性和非凡特性,这不得把我榨干了么……” 顾时说着说着,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听着阿蒙那浅浅的笑声,他好像猜到了对方说出个这解决方法的目的。 “你……该不会是想说,我做不到的话,你可以代为效劳吧。” “哎呀,被你发现了,看来我们越来越有默契了。” “少来这套,你果然只是想满足自己的寄生恶趣味吧。” 顾时的指控铿锵有力,阿蒙视而不见毫不回应。 在打了几个哈哈后,阿蒙意有所指地说道。 “既然你不想使用我的方法,那么你可以试试看用你自己的方法去调查真相呀。” “你是不是把这里当成怪谈世界了,现在是在现实当中,如果这里真的存在着什么阴谋,我可没办法把所有人都保护下来。他们要是死了,造成的后果可能会引发更大的灾难……” “正是因此,如果你通过自己的手段做到了,救下了所有人,这难道不是一个用来宣扬你形象的好方式吗?” “宣扬……形象……?” 顾时灵光一闪地问道。 “你是说,通过调查这桩事来改变世人对我的认知?” “可是……如果我真的做到了,那大概率我的形象又会被附加上什么救世主一类的名词,并且越来越深吧。” “那就要看你具体是如何行动的了。” 阿蒙把所有的选择权都抛给了顾时,一副稳坐高台的样子,说道。 “这是一个好机会,能不能把握住就看你准备如何去做了。” “我会保留着我的解决方案,要是你实在没主意,你可以来求助我哦,我还是会出手帮忙的。” “那还真是感谢你如此体贴了……” 顾时的内心纠结了起来。 阿蒙选择了坐观上壁,给了他一个等同于献祭全员的最终解决方案后就开始了看戏。 要让他用自己方法去调查不是不可能,事实上以他现在的能力,将事实阴谋调查出来并不是难事。 可难就难在,他要如何在解决问题的同时,又让自己的形象不会因此进一步地神化,而是得到良好的改善。 其实他也可以做到,在所有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就把这事儿给办了。 但是一方面,他不清楚这背后牵扯到的事物到底有多少,埋藏其下的阴谋究竟有多深。 而另一方面,就像阿蒙说的,这确实是一个在解密者群体中改良自己形象的好机会。 既然单打独斗对他的目标没有什么帮助的话,那么为什么不试着寻求他人的帮助呢? 如果只靠他一个人就把事情解决了,那对他的神化崇拜肯定会再次增长,可要是还有别人的帮助,而他只是作为一个同行者,那就不一样了。 “我有些想法了,但是我应该找那些人作为协助者呢……” 顾时思索着,骑着的自行车沿着日内瓦湖,向万国宫快速驶去。 第179章 疑云重重 “克里斯先生,你觉得之后这几天都会有什么事情安排呀。” 诗织坐在万国宫内庭花园的长椅上,无聊地看着眼前的喷泉,嘴里叼着一根已经咬瘪的塑料吸管,手里的笔不停地转着,晃晃悠悠就是掉不下来。 “这我也不清楚,虽然我的国家是主要参与国,但我从来不会主动去过问这种事情。” 克里斯坐在诗织旁边,捧着一串洗干净的,还挂着水珠的葡萄。他神情很是放松,像是在享受这宁静的时刻。 “诶……” 诗织转过头看向克里斯,看着他那炯炯有神的浓眉大眼,她想起了某个经常会在好莱坞电影中看到的英雄角色。 克里斯真的和其他阿美利卡人很不一样,至少在这短短的小半天相处下来,诗织觉得和他待在一块非常的舒适,并且很有安全感。 慢慢的,他俩之间的关系也开始有些没大没小了起来。 再听他自己这么一说,诗织更觉得克里斯与众不同了。 或许这也是身为解密者的一种特殊之处吧。 “那我和你说说看我的推理吧。” 诗织一下子就从无聊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她兴致勃勃地翻动笔记本,指着上面被自己满满当当写着的各种记录,说道。 “我刚才问了很多工作人员,虽然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接下来的安排,但是通过询问,我发现他们都在忙着给日内瓦湖增加安保措施。” “日内瓦湖?” 克里斯凑过头看去,他看不懂诗织笔记上的日文,但在倾听别人说话时做出必要的姿态是很重要的。 何况,从那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迹来看,诗织应该做了不少调查。 “也是辛苦她了,这是为了下一次的怪谈而在锻炼解密能力吗?这可真是……” 克里斯无奈地想着,脸上仍是挂起微笑,耐心地听着诗织分析。 “没错,日内瓦湖。” 诗织很是骄傲地说着。 “虽然不是很清楚具体要做什么,但是我很确定接下来的某一个活动安排,就和日内瓦湖有关。” “可能是烟火晚会,也可能是游湖观光,总之解密者们会聚集在日内瓦湖边。” “嗯,我的线索还是不够多,我试着再去问问更多的人。” 看着诗织又开始充满斗志的样子,克里斯不由得感叹了一句年轻与活力后,鼓励道。 “加油,我认为你的思路很有道理。” “嘿嘿。” 诗织骄傲地挺了挺胸膛,不过她马上就又想到了什么,另外翻开了一页,指着上面的几段被画了圈圈,打了问号的文字,对克里斯说道。 “话说回来,克里斯先生,我还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现象。” “奇怪的现象?” 诗织点了点头,说道。 “我在问工作人员的时候,大部分人都十分配合我的问题,为了不给人家造成困扰,我也并没有直接询问对方的工作细节。” “不过,有那么一两个工作人员,他们对我的问题有些……抗拒?” “抗拒?” 克里斯想了想,说道。 “可能是人家比较注重隐私吧,这毕竟是工作方面的话题。” “不不不,不应该是这个原因。” 诗织认真地说道。 “我说的抗拒,不是他们不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在回答我的时候,显得遮遮掩掩,并且矛盾百出。” “就比如,有一个工作人员声称,他要负责运送一些重要货物以供接下来的活动安排使用,可是我从其他工作人员那里得知,负责运输物资的部门人员一般是不会出现在会场的,至少不会在这里逗留太久。” “但是那个工作人员,他不仅一直留在会场里,还总是走来走去,一副在检查什么东西的样子。” “这就……很值得探讨了。” 听着诗织有理有据的分析,克里斯不免也起了一丝好奇心。 和一般的参会者不一样,他们解密者在这个大会里可以说是为所欲为,只要不是一些太过分的要求,工作人员一般都会尽量满足他们的要求。 诗织只是问一些问题而已,这已经是最平常普通的要求了,而且从她的自述来看,她问问题的方式,可能就和校园问卷调查差不多,再加上她自身就挺招人喜欢的,按理来说,不太会有人拒绝。 更何况,知晓接下来的行程安排,本来就是他们与会者应当知晓的事宜。 有人对此遮遮掩掩,并且听这意思,好像还试图说谎以蒙混过关,这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呢? “那,你觉得那些工作人员,他们是在隐藏什么呢?” 其实,克里斯已经有了些许猜测,毕竟他曾经也是在阿美利卡军方工作,接触过政府里面的一些事情。 那些行迹诡异,很有可能,就是各国派入解密者大会的情报人员。 这倒是很正常的事情,一方面是为了自己解密者的安全,一方面也是为了更多了解他国解密者的情况,以在接下来的怪谈中更好地去分析判断各国解密者存活可能性。 在来日内瓦之前,他在曰本就听普朗特大统领有说过这样的事。 不过这并不需要太过担心,各国的目的只是收集情报,在这个节骨眼上搞什么暗杀行为,那绝对是嫌自己活得太长了。 今时不同往日,在过去做一些下三滥的暗杀手段,遭到的最严重的惩罚,或许只会是一些谴责,有的国家甚至压根不会承认自己做过这种事。 现在,如果哪个国家敢这么做,都不需要承不承认,只要被害国怀疑你,完全就会动手。 不过克里斯相信现在没有哪个国家会蠢到这么做,会这么做的国家,也早就在诡异降临后很快地覆灭了。 至于他的国家会不会这么做,克里斯倾向于不会,至少他们的大统领不会安排这样的行动,因为早年间,他可就在暗杀下侥幸生还过好几次,克里斯就经常听他津津乐道地形容自己是如何躲过的那枚致命子弹。 “我觉得……只是猜测哦,完全是随便的推测哦,不要以为我是在小学生胡思乱想哦” 诗织双手交叉,抵在鼻前,样子只差一副眼镜就能达到她内心中的完美形象。 “这背后,可能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或许是连联国都不知道的事情。” “按照一般故事的发展逻辑……这会是一场隐藏起来的阴谋,针对在场所有人的阴谋。” “而怎么样的阴谋,可能把所有人都席卷进去呢?” “那就是……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案!” “……” 克里斯的嘴巴微微张开,他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半晌后,他叹了口气,用手抚上诗织的脑袋,说道。 “诗织,我知道你们国家有一个很出名的侦探动画。” “但是现实和动画还是要分清一些的,我们不能看电视看得迷糊了才对。” “果然!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我!” 诗织为自己提前打下的预防针毫无效果而非常气恼,她冲着克里斯呲了呲牙,把笔记本合上,挪过身体不想再看他。 “好好好,对不起小诗织。” 克里斯被诗织这完完全全的孩子脾气搅得哭笑不得,他只好细声细语地安抚道。 “我的意思是,如果这背后真的有什么隐藏的事情,我们应该更加慎重地去思考,毕竟这可不止关乎我们的安全,还关乎这整个世界的安全。” “爆炸什么的,还是太天方夜谭了,对我们的分析没有太大的帮助,我们应该理性一点不是吗?我们可是解密者呀。” 克里斯把“解密者”这三个字搬到台面上来正好戳中了诗织的敏感点。虽然在一开始被选中让她有些惶恐不安,但很快她就战胜了恐惧,为自己能够一力担起一国之任的使命感到了自豪,这或许也和她的稚气未脱有所关联。 听到克里斯从解密者的角度跟她讲道理,诗织纵使有些脾气,但她也知道分寸,不会乱闹气性。 于是她便接受了克里斯的安抚,哼了一声转过头来。 “那么克里斯,你觉得会有什么可能。” 不过为了惩罚克里斯,诗织决定不给他加敬称了。 见诗织连先生都不叫了,克里斯才知道刚才自己那句具有调侃诗织孩子气的话真的惹她很生气。 为了让诗织开心开心,克里斯打算循循善诱地让诗织自己猜出这背后的真相,也就是他认为的:那些奇怪的工作人员其实是各国情报人员。 就在克里斯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时。 一阵劲风忽然从二人面前刮了过去。 克里斯被卷起的风沙迷了眼,他连忙眯起眼睛,然后就听见了一阵急促的刹车声。 “发生什么了?” 克里斯重新睁开眼睛,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便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骑在自行车上,早就停在了一边。 “顾时先生?!” 克里斯和诗织几乎同时叫出了声,愣愣地看着被风吹乱了头发的顾时。 “嗯?你们俩在一块啊。” 顾时的目光在诗织和克里斯身上来来回回看了看,他也没想到这两个看似没啥关系的人居然一起坐在花园的椅子上。 他本来打算去会场那里找人,谁知刚路过花园,就莫名看见了克里斯,这才赶紧刹车。 在他刚才骑行一路的思考里,克里斯显然是一个适合作为自己“队友”的角色。 不为别的,就冲他那股正直友善的性格,顾时特别乐意这样的人可以助自己一臂之力,没准还能因此让民众把崇拜的目标转移到这位米国队长身上呢。 “我应该没有打扰你们吧……呃看起来应该是打扰了。” 顾时停住自行车,往另一侧的花坛走去。 “抱歉诗织小姐,我借用一下克里斯先生。” “啊……啊!请,请便……” “等一下,为什么要说借用?” 克里斯不解地看着顾时对他做了个跟过来的手势,虽然不明白,但他还是站了起来,跟诗织告了一声,就追着顾时小跑了过去。 二人走到了一个足够远的距离,附近还没有其他人,顾时为了隐秘性,还干脆把克里斯拉到了草丛后边,隔绝了大部分的视线。 “怎么了顾时先生,看你的样子,好像有什么要紧事情?” 克里斯看着顾时这躲躲藏藏的姿态,疑惑地问道。 “确实是有要紧的事情,并且可能是人命关天的事情。” 顾时确认附近没别的人之后,他看向克里斯,盯着他的眼睛,开启灵视,问道。 “事先确认一下,克里斯先生,我能够信任你吗?” 被顾时看得有些不习惯,但见到他那严肃的表情,克里斯还是认真地回答道。 “你可以永远相信我,顾时先生。” 见到克里斯的情绪和想法都没有谎言的迹象,是一片真真切切的诚挚之情后,顾时也难免感慨了一句自己好像真的找到了一个米国队长,随后才关闭了灵视,加强了口才的输出,认真地说道。 “克里斯,解密者大会……可能有事情要发生。” “这不是我在随意猜测,而是我从一些细节上发现的。” “虽然没有足够明确的证据,但我可以用我的名誉起誓,这绝对不是空穴来风。再者,我也没有哄骗你的动机。” “有人……要对解密者们不利!” 顾时的话语如同一把把落锤敲打在了克里斯的心上,每一下都能留下足够明显的烙印。 但听到顾时这般的说辞后,克里斯首先想到的不是为什么,而是诗织刚才说的那句。 “一场惊天动地的爆炸案。” “是有人在策划一场爆炸吗……!?” “爆炸?什么爆炸?” 顾时也懵了,自己只是说有人要对解密者不利,怎么克里斯直接就猜到爆炸上去了。 “哦,抱歉抱歉,是我在胡言乱语……” 克里斯深呼吸了几口气,缓和了气息后,他才对顾时问道。 “真的有这样的事?顾时先生,你是从哪里知晓的?” “我是自己发现到的,但是我没有直接证据。” “你的发现……足够有力吗?” 顾时盯着克里斯的眼睛,说道。 “以我的名誉,足够。” “这样啊……” 克里斯忧心忡忡地皱起了眉头,顾时见他犹豫的样子,便补充道。 “这件事我尚且没有告诉其他人,因为我需要寻找到更多的线索与证据。” “克里斯,你愿意帮助我吗?” 想到诗织发现的那些疑点,如今又听到顾时这言之凿凿的肯定,克里斯也终是相信了,在解密者大会的背后,有什么正在发生着。 他抖擞了一下精神,对顾时说道。 “顾时先生,我愿意。” ………… 嗯,忙着直面天命去了,差点误了更新(事实上的确误了) 明天尽量早些更新 第180章 切尔诺贝利·禁区 得到克里斯的认同后,顾时首先就是浑身一轻。 非常满意的他刚准备和克里斯握个手以表示队伍的初步形成,就听见一个兴奋异常,且带着一口浓厚俄式口音的声音从他们二人身后的草丛里传了出来。 “Дa!我也愿意!” 阿列克谢整个人直接从草丛中钻了出来,全然不顾身上挂着的枝叶,脸上显着不知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酒精导致的红晕。 “阿,阿廖沙?你怎么在这!” 顾时愣了一下才看定眼,从那副邋遢样中瞧出阿列克谢的模样来。 他压根就没想到草丛里还藏着个人,刚才开灵视的时候,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克里斯身上,根本没有去看其他地方。 不,可能不是因为他注意力没集中。刚才在进入圣彼得大教堂前的灵视检查中,他凭直觉就发现了好多个工作人员的隐藏点,对于寻常人的气场,他根本不需要太过专注就能轻易发现。 但阿列克谢……在他主动发出声响前,顾时都不觉得这附近有人,甚至离自己那么近。 他简直就像是和草丛融为了一体一般,简直比专业的气息遮断还要暗中潜行。 克里斯对此也很惊讶,不过他惊讶的不是阿列克谢偷听这回事,而是对方手上居然还拿着那瓶被顾时签了名的伏特加瓶。而且从瓶内液体的容量来看,他好像又往里面加了点什么液体。 “哈哈哈,不是说解密者在中饭前可以自由活动嘛!我又没什么事情做,就想着找了个比较亲近大自然的地方休憩休憩,几圈找下来,就只有这里人最少最清净。于是我就干脆挑了个草丛靠着晒太阳,谁知道……” 阿列克谢咧着大牙嬉笑着,整个人从草丛轻轻松松地挤了出来,站在了顾时和克里斯面前。 “所以,顾时,米国佬,你们刚才聊的是真的吗?” 阿列克谢显然是听完了顾时与克里斯之间对话的全过程,他的态度放得如此轻柔,恐怕也是因为清楚偷听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事,所以才这般谄样。 顾时和克里斯对视了一眼,二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无奈之意。 算了,反正阿列克谢也是他计划中的协助者人选之一,这位斯拉夫猛男给他留下的印象还不错,是个靠谱的人。 既然来了,那就干脆一并拉入伙,正好省得顾时再去找人。 于是顾时便把身子往边上挪了挪,避开阿列克谢挡住他阳光的影子,从一个视角更好地角度看着阿列克谢说道。 “是真的。” “果然,我就肯定你不会说大话。” 阿列克谢像是达到了自己心里的预期一般,欣然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抱起伏特加瓶子,神情也随之一收,皱起眉头严肃地低喃道。 “这cyka大会还真的不干净,虽然伙食还不错,但真是糟蹋了。(俄语)” “这事儿会是米国佬做的吗?嗯……他们的解密者也加入了顾时的小联盟,至少他应该不知情。(俄语)” “也不知道还有多少时间,或许在中午的时候趁工作人员聚集起来就把他们全blyat打昏,一个个审问……哦抱歉我忘了,除去顾时,你好像听不懂俄语。” 克里斯摇了摇头,说道。 “其实我听得懂,我以前学过一段时间的俄语……我还在空军的时候。” “哦……在米国军队里的时候啊……” 感觉到空气中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起来,为了不让这初步的小队还没牢不可破就一盘散沙,顾时赶紧出声打破了这隐隐有些结冰的对话。 “我觉得以后我们应该会有很多的时间坐在一起畅谈各自的过往,就目前而言,是不是先想想看怎么样处理一下当下的紧急情况会更好呢?” 同时,他隐晦地窃取走了阿列克谢脑海中那产生的丝丝不爽的情绪。 至于他为什么没有窃取克里斯的情绪,因为克里斯他压根就没有产生类似的想法。 “嗯,自然是正事要紧。” 阿列克谢故意加重了一些口音,把伏特加瓶从右边抱到了左边,对顾时说道。 “我也同意。” 克里斯附和道,接着他转向顾时,说着。 “顾时先生,既然是你发现了那些线索,不如就由你来分派工作吧,对于什么都不知道的我们来说,这根本是无从下手。” 然而顾时却摇了摇头,摊手言道。 “我也知道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而已,对于到底该怎么开始调查,事实上我也没多少想法。” “这样啊……” “不过,我倒是有个方向。” 顾时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对二人说道。 “我比较能肯定的是,解密者大会的工作人员里应该就隐藏着一些关键人物。我是遇见了一个奇怪的家伙,然后才逐步发现了大会暗中可能有阴谋。” “既然工作人员里混有内鬼,那只要试着找出那些奇怪的人,从他们身上打听线索。如果真的有所收获,那么这不仅能够佐证阴谋确实存在,还能进一步挖掘出深层的东西。” “再过一会儿,也要到午饭时间了,就像阿廖沙说的那样,那段时间里,工作人员会大量聚集在会场周边,届时便是我们放开手脚搜寻目标的良好时机。” “嘿,我说的果然不错吧。” 阿列克谢对顾时采用自己想法的行为甚是欣喜。 而克里斯则是又提出了个问题。 “要是在搜寻过程中,有其他解密者问起来,该怎么办?我们能扩大队伍吗,毕竟现在,我们貌似尚且人力短缺……” 关于克里斯提出来的这个问题,顾时其实也是有些头疼的。 他也知道自己拉起来的这个临时小队人数不足,大部分的功能其实就是用来给自己打掩护的,实际的出力大头当然在自己的时之虫那边。 但这是他的视角,在阿列克谢和克里斯眼里,他们是真的在肩负艰巨使命的。 他们想要扩大成员,拉拢更多帮手也在情理之中。 可顾时对此持有异议。 “最好保持隐秘,毕竟我也不敢确定,是不是所有的解密者……” 说着,顾时的目光先后看过克里斯和阿列克谢的眼睛。 “都像你们一样能够信赖。” 听到顾时的话,克里斯和阿列克谢先是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而后便俱是一惊。 顾时的意思没明确,他是在担心解密者里面也会有…… “不会吧,解密者怎么会连自己的生命安全都……” 说着说着,克里斯的声音便小了下去,因为他不敢对自己的话打包票。 “确实很难让人相信,但如果真的有那么一两个疯子……” 阿列克谢不置可否,他比克里斯更容易接受这种可能性。 但其实,真正的情况并不是因为顾时已经在怀疑解密者群体,而是在他看来,自己打心里能相信的解密者就那么几个,若是广散网地吸收更多解密者进来,为了安全起见,他也许会给他们每个人都寄生一下。 “安全为上,多加小心,是否拉拢新的助力,我们之后慢慢细聊。” 现在这个人数在顾时看来还算过得去,可以稳定一个小组织的基本运行,毕竟三个人就能建立一个支部了。 顾时的目的是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克里斯自是明白这一点。 但是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挂念一件事。 那就是除了顾时之外,也有一个人察觉到了不对劲。 克里斯从草丛后面探出头去,偷偷地看了眼还坐在长椅上无聊地摆动双腿的诗织。 “顾时先生,有件事我想和你说一下。” 顾时本来正准备解散这个临时会议,就被克里斯叫住了身。 “怎么了?” 顾时看克里斯一脸担忧的样子,好像他一直都在保持着这副姿态,顾时也很好奇他究竟在忧虑什么。 克里斯吸了口气,认真地说道。 “发现了异常的解密者,还有一位。” “啊?” 顾时一愣,他没想到居然也有人发现了异常的地方,难不成这届解密者里还有像瓦列里医生一样的心理学大师? 不过话说回来,克里斯是怎么知道的? 顾时打量了一下克里斯的模样,再结合几分钟自己和克里斯再遇时的场景,他立刻就猜到了克里斯说的那个人是谁。 “是诗织?她是怎么发现的?” 克里斯佩服地点着头,顾时果然能猜出他的想法。 “她想要通过分析工作人员的行为举止来推断接下来的行程安排,没想到从中发现了几个……” “还是几个?!” 顾时倒吸了一口气,看来工作人员被渗透的程度比他想象的要更加严重啊…… 不,也不一定,这里面可能也有部分是一般的情报人员,只是被混淆在了一起。 可不管怎么说,工作人员中混有不少的内鬼,这应该已经是可以确定的事实了。 “问题大条喽……” 顾时咂了咂嘴,对克里斯说道。 “我们这边的事要不要告诉诗织,克里斯你自己判断吧。你和她的关系好些,应该可以从诗织的性情上去分析怎么做是最好的选择。” “我吗?……好吧。” 见克里斯接下了这个担子,顾时也回过头对阿列克谢说道。 “阿廖沙,你也要注意安全,酒就不要喝了,现在可是大事。” “放心,这点酒精还影响不了我的大脑。” 阿列克谢很是自信地拍了拍胸脯,手中瓶子晃荡出水声来。 基本的目标与共识都达成完毕后,顾时再三告诫了一下安全事宜,而后便解散了这临时的小小会谈。 阿列克谢绕过草丛另找了一个地方消磨时间,而克里斯则是原路返回去找诗织,只有顾时还留在原地。 “目前,一切安排的都还算妥当吧……” 他细细盘算了一下如何正常地搜寻可疑对方的方法,在发现这是一桩极其耗费时间与人力的工作后,他不免叹气道。 “也不知道时之虫那里搜集到多少情报了,现在它应该已经完成初步寄生了才对。” “唉,赶紧再蹦一个内鬼出来让我寄生一下吧。” 顾时这样想着,也顺着原路走了回去,去拿自行车,然后回到会场内,去找自己的下一个协助方案对象。 也就是分析小组的那几位成员。 ………… 这是一片废弃的土地。 废墟悄然矗立在这苍茫的雾气中,曾经的城市,如今成了荒野的梦魇。 破败的建筑物在岁月的侵蚀下显得格外苍白,空洞的窗户仿佛是无声的眼睛,注视着无人问津的街道。荒草在地面上疯狂蔓延生长,将昔日的街道和人行道掩埋,然后慢慢枯萎,只留下一团干草扎。风吹过破碎的窗户,发出阵阵凄冷的呼啸,如同被遗忘的灵魂在低语。钟表停滞,生活的节奏被永远地切断,留下的只是尘封的记忆和绝望的寂静。 在很多年前,这里还不是这样,即使是在那起事故之后,这里也并不是完全的荒无生机。 可在第一次的怪谈失败,诡异降临后,这里就变得彻底不一样了。 终年的阴云环绕在废墟上空,永远遮蔽着这里的阳光,却从未落下过一滴雨水。按照气象专家的说法,这是因为诡异降临导致了当地气候被严重改变,所导致的极端现象。 米哈伊尔是一个没了工作的铁道维修师,诡异的降临导致他失去了自己的家庭与继续努力生活的勇气。现在的他只能通过自己尚且熟练的眼光去捡拾一些丢弃在路边的金属残骸为生。 偶尔运气好些,他能捡到几个好成色的破旧零件,以此得来的报酬,又足够他用酒精麻痹自己不少时间。 通常而言,他都只会沿着铁轨去寻找废弃物品。 但这次怪谈的休息时间实在是太长了,他不愿意浪费这么好的时间,打算趁此机会多攒点零花,等到下次怪谈一开始,就买一大堆酒让自己沉浸于麻痹中。那样就算他们的解密者再次失败了,他也不会有太多的感触,就连死亡都会显得温柔很多。 于是乎,他一路沿着曾经走过一次的路线,准备到这个废弃的城市里寻找自己的机遇。 可这里实在是太阴森了,米哈伊尔从未想到切尔诺贝利竟然能变成这般模样。 站在通往市中心的马路外,他远望着切尔诺贝利一片死寂寥寥,蹒跚的脚步就那么停在了荒草地上。 天空中没有一丝阳光,就算间或有那么几束光线漏出云层,也从来不会照射到他的身上。 米哈伊尔不停地深呼吸,一遍又一遍地给自己打气。 最终,他死死地盯着前方的城市,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将要出发。 “咕咕……” 忽然,一阵幽幽的鸣叫打断了他的决心。 他诧异地转过头,只看见一只古怪的猫头鹰停在了马路边倾斜的路牌上。 那只猫头鹰踩着“切尔诺贝利”的字样,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恶心……” 米哈伊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随手拿起一块石头,就朝那猫头鹰掷了过去。 猫头鹰受惊一鸣,展翅躲开了石头,飞上天空,绕着米哈伊尔不断地在空中盘旋。 它的动作惊到了近处林中停歇着的鸦群,更多的乌鸦纷纷从林子里飞上了高空,在切尔诺贝利的城市近郊飞翔周转,在灰蒙黯淡的天空下,吟唱着嘶哑凄凉的啼音。 米哈伊尔强忍着不适,他连忙用手搓了搓自己的胳膊,以驱散这股不祥。 片刻,或许是感觉到了温暖,米哈伊尔停下手来,长出了一口气。 然后他便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片单片眼镜,娴熟地戴在了右眼上。 他微笑着,稳步朝着被群鸦环绕的切尔诺贝利进发。 那只猫头鹰从空中落下,精准地停在了他的肩膀上,与他一同前行。 ………… 人未伤心不得死,花残叶落是灯枯 嗯,天命还是要直面的 第181章 保密 “你说什么……!” 刘洋手中还没喝完的快乐水随着一声轻响掉落至地面,在地板上弹了一下后才彻底倒地,杯口的吸管却没有流出一滴饮料来。 他惊诧地看着面前神情严肃的顾时,不敢相信自己刚才从他的嘴里听到了什么。 “有人要暗算解密者!这这这,时爷,你确定这是真的吗,你从哪里知道的!” 顾时扶额叹道。 “我不是说了吗,我也没有确凿的证据,要是有,我就不会这样来找你们了。” “所以小哥你是发现了一些可疑的线索,并且已经可以形成基本的逻辑链了是吗?” 林晓妍也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她方才正在写交给国内小组的报告,在顾时不打招呼地闯进来后,她便将注意力转移了过来。 “正是如此。” “怎么会这样……这可是大事情啊!” 刘洋完全不疑有他,对解密者的绝对信任让他直接就相信了顾时的说辞。再者,他也认为顾时不是一个会在这种严重的事情上开玩笑的人。 “而且暗算的对象不是单一的某个人,竟然有可能是大会在场的所有人,这是准备要让全世界一起同归于尽啊!” 刘洋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从地上把快乐水捡了起来。 然后,他连忙拿出手机,开始疯狂地撰写报告。 “这件事情已经不是我们能处理的了,必须请示到钱老那里,让国家和联国介入才行!” “可我们没有充足的证据,就算告诉了钱老,上头也愿意相信我们,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国家的举措也会束手束脚。” 林晓妍提醒着已经打了好几行字的刘洋,同时目光转向顾时。 “小哥你来找我们,应该是已经有了什么主意,想让我们配合的对吧?” 刘洋闻言,立即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充满期待的热切眼神马上投向了顾时。 “真是这样吗,时爷。” 顾时点头承认道。 “没错,我已经有了个小想法。” “在来找你们之前,我已经找过了几个我比较信任的解密者,将事情告诉了他们。” “我们达成了初步的合作共识,准备一起试着解决这起事件。” “由于目前事情还没有完全敲定,为了不引起恐慌,导致对方提前行动,我们打算的是在暗中秘密进行。” “这也就是我想跟你们说的,最好不要让国家得知,一方面就像你们说的,没有明确证据,国家也无法出手。而另一方面,就是怕知道的人太多,导致……” 顾时没有说完,他留了个白,没把那最坏的猜想告诉给眼前几人,但林晓妍却是猜出了他想说的是什么。 “导致部分内鬼相互传递情报,进而让我们的行动败露,对吧?” 刘洋猛地一转头,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打转,又看向后面其他那些已经惊得说不出来什么话来的同行成员,难以置信地问道。 “你们是说……各国政府也会有……!” “是的,事实上,我们也没办法确定在场的诸位,包括我自己在内,是否能够相信。” 林晓妍指了指在场除却顾时的所有人,又指了指自己。 “真的会有这种情况吗……那这岂不是在说,世界上已经有相当一批人在期待着世界末日?而且这批人都混进了政府内,甚至是联国这样的机构?” 眼看休息室里开始滋生起一股紧张的恐慌氛围,顾时赶紧出声,利用口才安抚起众人。 “别的地方我不清楚,但是目前,在这间屋子里的大家,都是值得信任的。” 林晓妍好奇地看向顾时,刘洋也急切地看了过来。 “为什么你这么肯定?” 顾时抬起右手点了点自己右眼眉头上面一点的地方,此时他其实是在指示单片眼镜,但在外人看来,他是在指自己的脑袋。 “凭我是唯一一个存活至今,并拿到两次完美通关的解密者。” 顾时这样的安慰方法不知道对其他人有没有用,但对刘洋是肯定有用的。 顾时的话对他来说就像是一颗定心丸,他紧绷的表情瞬间松懈了下来,连续地眨了眨眼,吐了好几口气。 “没错没错,有时爷在,根本不用担心太多。” 林晓妍则是问起顾时如此笃定的缘由。 “虽然我很想说出一个具体的理由……” 顾时撇着嘴耸了耸肩。 “但这就是简单的直觉,还有一点识人的技巧。” “识人?哦对,小哥你确实挺会识人来着。” 林晓妍这里指的是顾时第一次从怪谈回来时和分析小组的会面。 顾时见自己安抚还算有效,于是他便继续说道。 “何况,秘密进行行动,不让国家知晓,包括对内鬼的猜想,这些都不过是最坏的打算罢了,甚至称得上是阴谋论。” “如果这些全是真的话,那这个世界早就完蛋了,根本不需要那么几个人阴恻恻地潜入解密者大会,再大费周章地暗算解密者们。” “我做这些提醒,也只是想更加安全保险一点而已,其实上报国家也能给我们提供不少帮助。” 顾时把话讲开后,原本情绪异常紧张的同行人员们也放松了下来。 刘洋带头和众人简单地讨论了一下,顾时在一旁静静等待。 几分钟后,刘洋将众人商量出的结果对顾时说道。 “时爷,我们就信你。就像你说的,还是得安全至上,即使不清楚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我们也必须得做些什么——当然我是倾向于时爷你的嗷。” “我们决定了,先把这件事跟钱老说,不过我们也会跟他交代你的那些顾虑,把这件事的保密性拉到最高。” 顾时闻言,认可地点着头。他并不是很在意随行人员要做些什么,如果他们什么都不做那也是极好的,这样就能更方便自己保护他们。 “那等钱老回话之后,我们再进行下一步的讨论吧。在那之前,我和其他几位解密者先去摸摸看。” “时爷,你可要当心点啊。” 刘洋不担心顾时会因为过度猜测而闹出乌龙,他反而担心顾时真的可能会查出什么来,然后像在怪谈中那样一愣头地冲上去,和那些人发生直接冲突。 他放心顾时的脑子,可他不放心顾时的身手。 “要是真的发现什么了,一定要赶紧跑,先去找帮手,不要自己上。” 刘洋关切的眼神紧盯着顾时,顾时也自然清楚他在担心什么,便微笑着说道。 “放心,我没那么容易死。” “别这么直白啊……” 顾时笑了几声,看了下时间。 “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到会场那里去,我们的计划里就有关于午餐时间的行动方案。” “我们知道了,如果有后续消息,我们会来找你的。” 顾时应了一声,转身正要离去。 “哦对了。” 说着,他忽然回过身,对着刘洋举了举手中的塑料杯。 “没多少了,我帮你去扔掉。” “哦,谢谢……” 等会儿?! 刘洋恍然看向桌面,发现自己原本放在手边的杯子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等他再去看顾时时,后者却已经走出了休息室,只留下一扇尚在微微扇动的门。 第182章 午后之死 顾时离开休息室后,路过一个垃圾桶就顺手将塑料杯丢进了可回收的桶里。 接着,他一路目的明确,径直向着宴会厅走去。 时间已经接近午时,之前离开万国宫的解密者们陆续地回归,连带着工作人员也在向着这里聚集。 一切都和顾时几人想的那样,现在走在走廊上,就已经能看到不少的工作人员或是走动,或是站着守岗。 顾时一边走,一边开启着灵视,观察着所有路过他的工作人员。 但是很可惜,直到他走到宴会厅时,也没有看到一个拥有可疑气场的人。 这一无所获让他自己也短暂地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些太焦虑了,没准那个家伙只不过是有些愤世嫉俗,在心里发发牢骚呢? 可如果是那样,寄生在他身上的时之虫应该早就能发现这是一场乌龙,应该早早地就回归解开误会才对。 距离他的寄生已经过去了约莫三个小时,完成初步寄生的时之虫没有任何动静。 这足以说明,时之虫应当是发现了什么情报,所以才没有结束寄生。 “总不可能是它寄生嗨了,不肯回来了吧……” 顾时走进宴会厅,发现这里的布局和早上时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工作人员们搬来了更多的餐桌,将整个宴会厅都放置得满满当当。 一排排的餐桌被拼在了一起,每张桌子都铺上了华丽的桌布,摆起了餐具与装饰:银勺银刀,瓷盘碗筷,餐布手巾,鲜花酒杯。每张餐桌都充满了别具一格的精致气息,让整个宴会厅并没有因为堆置了大量的桌椅而显得平庸泛俗,却是更显奢华。 因为官方并没有安排具体的座次,顾时便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没等多久,顾时就听见一个熟悉的脚步声靠近了自己。 他还没回头看去,那挡住灯光的影子就盖住了他。 “中午好啊。” 阿列克谢拉开椅子,坐到了顾时身边。 他现在并没有拿着那个伏特加瓶,想来应该是交给了他的随行人员。 能让阿列克谢放下酒瓶子,他是真的把调查内鬼的事情放在了心上。 “中午好,虽然我们半小时前才刚刚见过。” “半小时前已经很久了,半小时足够我钓住一条鱼,再失去那条鱼。” 阿列克谢平淡地说出了一件不太美好的往事,拿起叉子不停地戳着叠得整整齐齐的餐巾。 又过了一会儿,克里斯小跑着进入了宴会厅。 他在门口张望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坐在一起的顾时和阿列克谢。 “嗨,中午好。” “中午好。” “中午不好。” 克里斯坐在了二人对面,他看阿列克谢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不禁问道。 “阿列克谢先生,怎么了么?” 阿列克谢板着脸,眼睛一一扫过周围。 “刚才我在说钓鱼的事情,现在也是一样的。” “你们看,这宴会厅的布局很麻烦,完全就像是一个餐厅,根本不利于我们展开调查。” 阿列克谢的话引导着其余二人也向周围看了一圈。 餐桌的布局都非常规整,但毕竟解密者数量很多,如果是那种大圆桌倒可能会好些,可是这种单独的小方桌就使桌子之间的过道难免会显拥挤。 “的确,这样的布局很影响我们的走动,走来走去还会影响到其他人,更影响引起怀疑。” 克里斯认同地说着,他对战术行动这方面的事情还是了解一些的,他再清楚不过机动性对于一场成功行动的重要性,就算他们只是要收集情报,那也同样需要机动。 “而且,大部分解密者来到宴会厅后就找位置坐下,然后便不怎么离开座位了。如果我们要调查解密者自身,那也很不方便。” 现在也已经有不少解密者到来落座,大部分人坐下来之后干脆就一动不动地刷手机,除了某个曰本国中生还在那里拿着小本子到处做“问卷调查”,宴会厅里就没有别的解密者在走动。 “诶,克里斯,你有告诉诗织这里的情况吗?” 顾时看着诗织那股行动劲儿,感怀着自己在大学以前也是个热血青年,后面就变成了大本钟,又摆又寄。 “没有,我没有告诉她。” 克里斯也看到了远处走来走去的诗织,他说道。 “她似乎是对自己的调查有了新的看法,那些异常的人根本没太多引起她的注意。” “她现在只是在对更多的行程猜测进行信息收集,据说她想要把未来三天的行程安排全部提前预测出来。” “这是什么奇怪的兴趣爱好……” 顾时看着克里斯无奈地笑了笑,心里不禁感叹有的解密者还在奋斗,有的解密者还在摆烂,有的解密者竟是已经当起了监护人。 克里斯是米国队长,监护人家曰本的解密者,怎么看都感觉怎么合适。 “她这么起劲的目的是为了干啥?米国佬,你该不会跟人家小女孩打什么赌了吧。” 阿列克谢对此产生了新的独特理解,而克里斯表示很冤。 “我没有赌博的嗜好,是诗织小姐她认为这样可以增强自己的解密能力,争取在下个怪谈是可以顺利的通关。” 顾时大为震惊,说道。 “怪谈不是纯粹的解密游戏吧,再者说,这样的练习真的有效果吗?” 阿列克谢啧啧嘴。 “写一百遍数字也解不开一道几何题,人小姑娘方向搞错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心口,说道。 “在怪谈中求生,靠的是心理素质才对。” “阿列克谢先生,您的见解非常正确,但是,诗织小姐的努力也会有所成效,我们应当尊重他人正向的努力并为之侧目。” 一个像是吟诗般的声音飘了过来,一听那标准的英伦腔就知道来者是谁。 顾时转头看去,只见爱德华手里端着一杯绿莹莹的液体,迈着闲步坐到了几人旁边的餐桌上。 顾时嗅了嗅,闻到了一股像是咖啡一样的清香,但阿列克谢闻到的更多,他看着那杯液体,好奇地说道。 “文学家,你那杯东西是酒吗?” 爱德华轻轻点着头。 “正是,阿列克谢先生。” “什么酒那么香,调出来的吧?” “您对酒水有着敏锐的认知,这正是在下亲手调制的一杯鸡尾酒。” 爱德华举起酒杯,像是托起了一座奖杯那样,骄傲地介绍着。 “一根冰块,45毫升苦艾酒,加满的香槟,还有一颗提香用的咖啡豆,就构成这杯鸡尾酒世界中的文学大师。” “文学大师?” 顾时想到了什么,问道。 “这杯酒是不是取自一个小说的名字?” “没错,顾时先生。” 爱德华轻轻抿了一口酒,他闭上眼,像是在感受蕴藏在酒水中的情感。 随后,他睁开了眼睛,用已经覆盖上一层湿润泪珠的眸子看向三人,声音清扬而惆怅地说道。 “美妙的味觉和视觉盛宴,糊涂的快乐与致幻的梦境,短暂的清醒却能给全世界带来意义……这和我们不是很相像吗,现在的我们,不就是在糊涂的快乐中致幻吗?” “这就是它,这杯源自文学大师的酒,那赋予他深刻内心与灵感的奇妙液体。” “午后之死。” 第183章 切尔诺贝利·荒业 “午后之死?好耳熟的名字……” 顾时听到爱德华讲述出的酒名后认真思索了起来,却一时没有想起其确切的来历。 这时,还是克里斯出声为顾时解了惑。 “是海明威的那篇小说。” “哦对对对,我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 顾时连连点着头,随后他看向爱德华,看着他那副陶醉其中的样子,再联系他刚才那段如痴如醉的发言,难免有些怀疑这酒是不是掺了点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苦艾酒啊,那就算了……” 原本还兴致勃勃的阿列克谢突然就失了兴趣,一脸嫌弃地摇了摇头。 阿列克谢显然是一个对酒有独特品味的人,能让他一下子就对一个酒失去兴趣,这让顾时起了好奇心。 于是他悄悄凑近阿列克谢,问道。 “阿廖沙,这酒有什么不妥吗?” 阿列克谢挠着头,回答道。 “没什么不妥,是个很好的酒。” “那你怎么突然就没兴趣了?” “现在不是要干正事么,喝了这玩意我怕误事。” 顾时一听乐了,他以为阿列克谢是在担心自己的酒量。 “你不是说酒精影响不了你的大脑咩。” “是影响不了啊。” 阿列克谢耿直地看着顾时。 “可是苦艾酒它能致幻啊。” “啊?” 顾时愣住了,他再次看向眯着眼,满脸痴迷的爱德华,总算是知道了他为什么会做出这副表情来。 敢情还真的是类似违禁品的作用啊! “据说海明威每天凌晨起床创作时,就是靠着一杯苦艾酒来激发自己的灵感。” 克里斯懂得更多,他好像是有研究过这方面的内容。 “苦艾酒里的致幻作用能给不少文学家和艺术家带来奇特的灵感,这些灵感源于他们大脑的幻觉。也有一种说法,据说所谓的幻觉,其实是大脑被激发后所看到的另一个世界的景象,所以才会显得神奇而魔幻。” “这个我知道了,我们国家有个地方年年都会有吃菌子吃中毒的人,据说那种幻觉俗称为见小人。” “这我也听说过,原理其实是差不多的。” 说着,克里斯瞄了眼爱德华,又重新把目光转回来。 “爱德华先生,现在可能就进入了那种‘灵感大爆发’的状态,不过我觉得他应该不是为了创作而激发灵感,他应该是在……” “逃避,对吧。” 顾时接上话茬,说道。 “他刚才把这酒的效果和我们的处境代入在了一起,想必他自己就是那么觉得的。” “解密者在怪谈中短暂的清醒,在回归后陷入致幻的梦境,他是觉得这样才是解密者的生存之道么。” “就像他说的,这是糊涂的快乐。” 阿列克谢听着顾时和克里斯的对话感到很是困惑不解。 他当然不是因为没听懂他们的对话而困惑,他正是因为听懂了,却无法理解被解析出来的爱德华的真实意图。 “就跟有人喝酒是为了喝醉逃离现实一样?我不懂,他在逃离什么。” 顾时叹了口气,一边移动自己身前的餐具,一边说着。 “应该是逃避身为解密者的现实吧。” “在生与死之间不断徘徊,不知什么时候便会迎来死亡,这种感觉,不是谁都能承受住的。” 阿列克谢直起身子,目光扫过宴会厅里的其他人。 现在已经有很多人都到了会场,阿列克谢所看到的,是一片乐意盎然的景象,至少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充分的笑容。 “有么,我看大部分人好像都挺能承受的。” 克里斯摇了摇头,对阿列克谢的话表示否认。 “不,那是因为大部分人其实并没有意识到这个现实,他们的潜意识被动地忽略了这点,这其实也是在逃避。” “那我嘞?我感觉自己很清醒地认识到了这点,也没有觉得难以接受。” 顾时伸手拍了拍阿列克谢的背,语重心长地说道。 “阿廖沙,你和一般人不一样,不能用你的心态去衡量大部分人,他们承受不起。” 阿列克谢皱着眉头,他大概是能理解顾时是在说他的心理承受能力比普通人要高,可为什么听起来总感觉有些奇怪。 但是撇开这点,阿列克谢也还是没有明白,为什么顾时和克里斯会突然对着这点讨论那么多。 于是他就着心中的疑问开口问道,二人皆是凝重地回答着。 “这就说明,解密者群体中也存在着一批有心理问题的人。” “如果解密者尚且如此,那普通人,他们的情况岂不是更严重吗。” “这里的工作人员,是不是就算普通人呢……” ………… 切尔诺贝利,内城区,某条街道上。 一个浑身穿着厚重防护服的身影在废弃的车辆与公共设施间穿梭,臃肿的防护严重拖累了他的步伐,使得他走的每一步都像是一只迷路的企鹅,摇摇摆摆,又行踪诡异。 “好久没回来,切尔诺贝利的变化怎么越来越大了……” 男人艰难地挤过两辆车子残骸的中间,这里看起来应该是曾经发生了一起车祸,但是地上却没有多少车子的碎片,只有大块的报废车架还留在原地。 事实上不止这里是这样,男人走过了好多类似的残骸,无一例外都没有在附近的地面上看到过多少碎片。 “看来一直有人在切尔诺贝利这里捡垃圾,政府对这里的管控也放缓了吗?难怪我这次这么轻松就溜了进来,可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他马上就能获得答案,他暗掐着时间,等到一阵急促的电铃声响起,他才用包在防护服里的手伸到腰间,从那里摘下了一直在检测周围环境辐射值的盖革计数器。 透过那模糊的显示面,男人得到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数值。 “怎么会这样……没,没有辐射,一点都没有!?” 盖革计数器上显示出了一个约等于零的数值,这还是建立在仪器本身就含有微辐射量的基础上,如果除去误差,那么此时切尔诺贝利被检测出来的环境辐射值,就是确确实实的零。 可这是绝对不可能的,要知道,环境辐射可不仅来自于各种人工辐射源,其主要的来源是无处不在的宇宙射线,不管是在地球的哪个角落,都一定会受到宇宙射线的辐射,环境辐射再低也不可能低于零。 一般情况下,室外的环境辐射值的正常范围会处于每小时0.5微西弗以下,而上一次他来到切尔诺贝利时所检测到的数据还是每小时1.2微西弗。 这短短两年不到,怎么就忽然…… 莫非是仪器出了问题? 男人重新把盖革计数器归零,再重启后他将计数器拿在手上,带着它在城中各处走了一圈。 等到检测完成,计数器得到的结果却比上次还要低。 男人从背包里拿出了备用的检测仪,又在城中走了好几圈。 这一次,他甚至冒险接近了核电场石棺的附近,对着各种能吸收辐射的物体全部进行了接触。 可最终他所得到的结果,仍然是一个低到令人胆战心惊的数据。 切尔诺贝利……没有辐射残留了? 不只是没有辐射残留,这是一点儿辐射也没有了,无论是当年事故导致的外泄辐射,还是自然界中的正常辐射,通通都消失了。 男人靠在一处公园的座椅上,仪器上显示的数字让他觉得自己仿佛身处一片隔绝于现实的世界中,就像是置身真空一般,听不见来自现实的声音,包裹自己的只有永恒无尽的寂静。 “可是真空也会有辐射啊……!” 男人纵使再不相信,如今的种种现实都已经在向他表明,这便是不争的事实。 幸好,科学和研究的精神在支撑着男人的意志,被这诡异的情况惊吓了一会儿后,他缓过了神,开始思考这其中的缘由。 其实从很多痕迹中就能够判断出,切尔诺贝利的辐射净空已经持续了相当的一段时间。 那些残骸碎片被人捡干净,就说明已经有不少人都进入过切尔诺贝利拾荒。 无论他们是抱着如何的心态进入这里,至少在官方眼中,这里应该还是一片禁区,应当是禁止外人进入的才对。 可官方现在的态度……倒像是默许了这种行为,也就是说政府应该早就发现了切尔诺贝利的异常,但他们却没有做出任何行动来。 政府难道是在顾虑?他们在顾虑什么?明明辐射都已经消失了,有什么能让他们顾虑的呢? 除非,政府所顾虑的,是那个导致辐射消失的存在…… 两年前,他悄悄潜入切尔诺贝利,那时,这里还保留着高于正常量的辐射。 两年后,他再次回到这里,辐射却已经消失了。 那么在这两年里,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了吗? 男人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那就是在这两年间,约克兰曾经遭受过诡异的降临。 可是遭受过诡异降临的又不止这一处地方,这两年里他也跟着研究团队去过很多别的地方,其中就不乏遭受过诡异降临的国家,那里的辐射值并没有发生古怪的变化,为什么只有切尔诺贝利特殊? 但仔细想想,切尔诺贝利对于整个约克兰来说也只是一座小城市,或许诡异降临后只会在一小片区域内造成相关的影响,没准其他被诡异降临过的国家也有类似的情况发生,只是全都地处偏远,难以被人发现而已。 这么一想的话,事情可就有意思了。 是诡异在吸收辐射?它为什么要这么做?它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各种各样的问题在男人的脑海中涌现了出来,他必须得承认,他现在非但没有多少害怕,反而异常的兴奋。 曾经他向往切尔诺贝利,是想研究这里的未知。 如今,更加未知的事件在他眼前展开,这股探索欲甚至令他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 “这种想法可不健康,看来下次我得去找瓦列里那小子看看病了……” 男人平复了一下心情,他坐在长椅上看着周围,犹豫了一会儿,似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抬起手,拉开了防护服的封闭拉链,将自己的头从层层包裹中解困了出来,直接暴露在了切尔诺贝利的空气中。 被汗水打湿的黑发粘在一起,贴在他的额头上,汗水向下流去,在脖子上大量聚集,将他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链子也变得黏黏糊糊。 他吸了一口气,空气是异常的清新,除了有股堆积自己身上防护服的灰尘味道,其余并没有任何的古怪气味。 “封禁了这么久的切尔诺贝利,真的要迎来它的复苏了吗……” 男人从身上拿出录音器,调了一下麦克风收音后,他清了清嗓子,说道。 “奥罗尔·亚历山德罗维奇·斯维特洛夫,于公元2025年9月13日,切尔诺贝利记录……” “重返切尔诺贝利带给我的不是久别重逢的喜悦,而是接连到来的震惊。” “你们无法想象,这里发生了怎样的奇景……” 奥罗尔正要对自己的探索进行一个总结,忽然间,他听见了一阵微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从远方传来。 “有人?!” 他连忙中断了录音,朝着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啊——!” 可是先一步吸引他的,是来自路灯上的一声凄厉的鸦啼。 奥罗尔回头朝路灯上看去,便看见一只长相怪异的乌鸦站在上面,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 “乌鸦?切尔诺贝利什么时候有的乌鸦?” 奥罗尔正在奇怪,转头又想去看脚步声的来源。 他的视线一转,就看见一个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自己身边,微笑着看着自己。 “(俄式粗口)!” 奥罗尔不是个喜欢说脏话的人,但这突如其来的惊吓还是让他罕见地爆了粗。 这个人是怎么过来的,明明刚才脚步声还很远,而且他走过来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那人保持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好奇地上下打量着奥罗尔。 奥罗尔也趁机迅速观察了一下对方。从他的穿着来看,他的收入情况应该不是很乐观,大概率就是那批进入切尔诺贝利拾荒的人。 只是很奇怪的是,穿着破旧不修边幅的他,右眼却戴着一枚相当精致的单片眼镜。 在奥罗尔沉思之际,那人开口了。 “你是这里的管理员吗?” 那人说话的语气中夹杂着浓厚的兴趣,虽然有着一股浓重的口音,但用词却意外的正式且官方,听起来格外突兀。 奥罗尔咽了口唾沫,回答道。 “我只是一名研究员,在这里实地考察而已。” “啊,研究员呀。” 那人笑着点了点头,看了看周围,问道。 “这里全部都废弃了,你在研究什么呢?” 奥罗尔不做正面回答地说道。 “能研究的东西有很多,吸引我的只是这里的未知。” “原来你是在研究未知,那可真是令人惊叹。” 那人笑了笑,迈步从奥罗尔身边走过,一边走,他一边说着。 “但是研究员先生,未知往往代表着无法被人理解的危险。” “你难道就不奇怪,为什么这里明明失去了外泄辐射,却始终没有生命复苏吗?” 奥罗尔本来还在疑虑这么一个“拾荒者”为什么会突然对自己说出这样的道理来,可当他听到后一句时,他的大脑犹如遭受了重击一般,恍然而醒。 是啊,他一直都被辐射消失的情况所阻困,一心想着为什么辐射会消失,却忽略了外界的各种表现。 既然辐射都已经消失了,为什么切尔诺贝利还始终了无生机,连一只小小的动物都没有? 甚至连那些在辐射中都能存活下来的植物,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悄悄的枯萎了…… 第184章 我们中出了一个…… 联国官方安排的这次午饭是按个人点菜的方式进行的,一到了用餐时间,就会有专门的服务生带着菜单来到每张餐桌旁,为那张餐桌上的解密者们服务点菜。 菜品的类型还是很丰富的,光看那份足有两厘米厚的菜单就能看出些许细节来。里面为各个国家的饮食习惯都划分好了种类,罗列出了几十种菜系,每个菜系至少有十种左右的菜。 顾时反正是想象不出来,这里的厨师是怎么在一边做咖喱糊糊的情况下,还能安安心心地做九转大肠。 本着中午有正事要做的宗旨,顾时和克里斯都随便点了些菜,只求能赶紧填饱肚子,然后便去搜寻线索。 但阿列克谢显然追求的是享受每一个瞬间,他点了好些菜,从牛扒到意面,从红菜汤到巴泽尔烤肉,低着头就是一顿狂吃海塞。 “阿廖沙,这么多你吃的完吗……” 顾时已经吃完了饭,他喝下杯子里最后的一点橙汁,用餐巾擦完嘴后转头就看见阿列克谢的身前还有着相当可观的菜品数量。 阿列克谢嘴里吃着东西,不管是说俄语还是英语都没办法让人听懂,于是他直接对顾时比了个大拇指,以表示自己的状态非常好。 “呃……好吧,那我和克里斯先去探探情况,你慢慢吃。” “哈拉少!” 顾时和克里斯起身离开了餐桌,他们二人吃的速度很快,此时大部分的解密者都还待在自己的位置上享用美食,过道上显得十分畅通。 他们走到了一处相对偏僻的角落,从侧面离开了宴会厅,往洗手间的方向走去。 一边走,克里斯趁着这个四下无人的时候向顾时问道。 “顾时先生,你有具体的搜查方案吗?还是说我们广撒网,大面积地去寻找可疑对象?” 顾时目不偏视,继续笔直地向前走,同时回答道。 “我大概有一个属于我自己的行动方案,但可能不太适用于你和阿廖沙。” 克里斯闻言微微点头,这并不惊奇,顾时既然能够从细碎的蛛丝马迹中分析出阴谋存在的可能性,想必他一定拥有自己独特的调查手法。 而他在怪谈中能够屡次成功,想来也是靠他那种调查能力的作用。 克里斯虽然对此非常好奇,但他也不会去询问顾时详细的方法。 “那我和阿列克谢先生,我们两个就试着排查那些漏缺的人?” “别急。” 顾时和克里斯走到了洗手间门口,他打开水龙头简单地洗了洗手,又擦了一下嘴,一边清理自己一边说道。 “广撒网对我们的行动来说效率实在太低,而且两个大男人在宴会厅附近找人问来问去明眼人就显得很可疑,有可能到时候内鬼还没找到,官方就先过来找我们问我们有什么事了。” “这样,等会让阿列克谢去厨房那里看看,如果内鬼想要对解密者下手的话,厨房确实是一个很关键的场所,毕竟我们吃的东西都要经过厨房之手。有句话说的话,得罪谁也不要得罪给你做饭的厨师,因为你不知道你吃进去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克里斯闻言,不禁开始回忆起自己刚才吃的菜。 他点了一个菲力牛排,那个五分熟的牛排煎烤得恰到好处,血红的肉汁被紧紧地锁在牛肉内部,一口咬下去就能品味到鲜香至极的味蕾爆炸。 顾时这么一说,他仔细回想了一下那牛排在自己口中柔软的咀嚼感,越想越感觉有种奇怪的触感停留在自己的牙齿上,连带着牛肉纤维和脂肪纹理的味道都开始变得奇怪了起来。 “你不知道你吃进去的究竟是什么东西……” 克里斯不由得浑身一颤,差点下意识地反胃呕出声来。 “嗯?克里斯你怎么了?” 顾时转头就看见克里斯呆愣在原地,一脸复杂僵硬的表情,就像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一样。 “没,没事……” 克里斯强行压下了心里的不适。 “顾时先生,你说得对……确实应该检查一下厨房……” 虽然不清楚克里斯刚才是想到了什么才会产生如此的反应,但顾时纵使好奇也不会去窃取他的想法一探究竟。 “那么等会回去之后,你去和阿廖沙说,让他去厨房那里逛一逛。” “至于克里斯你嘛……” 顾时从一旁的抽纸机里抽出几张纸,递了一半给克里斯,说道。 “你可以顺着诗织的调查去看看,她不是也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人吗?让她去调查太危险了,你可以先去排排雷。” “当然,如果你真的发现了什么,一定要以自身安全为重。” 克里斯接下擦手纸,认真地回答道。 “嗯,我会的。” ………… 和克里斯交代完后,前者沿着原路回到了宴会厅,而顾时则留在了走廊上,朝着整个建筑的某个方向看去。 就在刚才,他感受到了时之虫的坐标信息就在周围进行徘徊,毕竟在某个地方停留了很久,才离开会场所在的区域。 被时之虫寄生的那个人看身份应该是一般的工作人员,也就是那种哪里有事哪里帮忙的杂役,会在解密者用餐这种繁忙时刻来到会场也并不奇怪。 但结合他身上的异常,他会出现在这里并停留许久就值得考究了。 至少顾时一定会因此去检查一下,确认不会有什么危险已经潜藏了进来。 “你真的准备就那么看着我独自操作么,不给点帮助或提示?现在可以有人准备砸了你的戏台哦。” 顾时一面慢慢向时之虫留下的坐标方向前进,一面在心里对挂机许久的阿蒙说道。 “嗯,是这样吗,那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阿蒙轻飘飘的声音适时地响了起来,从他的语气里就能听出来他毫无所谓的态度。 这种无所谓就代表了阿蒙对这件事本身并不感兴趣,而阿蒙做事的动力来自于他的兴趣,那么想要让阿蒙对此感兴趣,就得主动制造一些乐子,而这些乐子一般不会是什么安全友好的事。 “算了,让你来的话根本猜不到事情会发展到何种地步。” “我还以为你准备接受我的那个方案了呢。” “别想,不分目标地全部寄生多少有点极端了,如果这么干的话我肯定会失控的。” “放心,我会帮你把控着的,不会让你失控的哦。” “你还怪好的嘞……!” 顾时有些后悔,他真的不应该向阿蒙寻求解决方案,他的解决方案通常都是无路可走的时候才会去思考的最终解决方案,还是那种正常人看了绝对会吓坏的方案。 慢慢的,顾时走过了人声繁杂了宴会厅,越来越深入建筑的内部区域。 由于这栋建筑在过去,包括现在,都是联国举办会议的常用场所,因此除去前面已经被征用走的宴会厅,后面的许多房间也都是类似于会堂一类的阶梯会议室,每隔很长一段距离才会出现一扇门。再加上那些被安置在玻璃窗内的装饰物与过于敞亮的灯光,使得顾时越走进内部,就越觉空旷寂寥。 看着这在眼前不断伸长,左右空荡的环境,顾时不免想起了他以前经常看的一个叫做“怪核”的作品题材。 所谓的怪核是一种超现实主义美学,这种美学风格主要通过业余或低质量的摄影和视觉图像来表达,旨在传达混乱、迷失方向、恐惧、疏远、怀旧或贫血的感觉。通常的怪核作品常常利用旧互联网上共享图像的一般外观和感觉,融合了低保真美、业余编辑风格等元素。 这类风格的作品能够引发观众的好奇心,通过模糊和不可完全知的视觉效果,激发人们对未知的探索欲望,从而产生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进而让人产生恐惧感。 有一个因此而衍生的集体创作物,曾经就在互联网上掀起过一阵潮流,还出现过许多衍生ip的游戏,影视作品。 这个集体创作物,叫做“后室”。 没过多久,在走廊终于到达的尽头转个弯,顾时便来到了时之虫显示的坐标中,那个人曾长时间停留的地方。 出现在顾时眼前的是一扇低矮的门,落了锁的气密门紧紧地关着,杜绝了外人进入其中的可能。 “这里是……仓库?” 顾时看着门旁的标识,若有所思地念叨着。 他开启灵视,四下检查了一圈。 附近没有任何人,连同仓库内部也没有人,并且也没有动物存在的痕迹。 看来,存放在这个仓库的东西全部都是死物,这点是可以确定的。 那么,接下来要考虑的,就是如何打开这道门。 顾时往头顶看了看,在最近的地方便发现了一个监控摄像头,设备亮起的红灯表明它正在运转中,如果他要强行进入仓库就一定会被发现,到时候解释起来可不是简单的事。 那么,进入仓库就得用取巧的方式了…… 顾时往回走,回到大概接近宴会厅的位置,他拦住了一位刚刚走出来的服务生,对他说道。 “你好,我想要拿一瓶苹果汁,能帮我拿一下吗?” “哦,好的,请稍等,我这就帮您去拿。” 那服务生正打算返回宴会厅,顾时便在此时窃取了他“到宴会厅里拿苹果汁”的想法,然后把自己的一个想法也偷走,还到了服务生的脑子里,并利用口才持续加强精神渲染。 “我在宴会厅里没有看见苹果汁,可能是没有了,不妨去仓库看看吧。” 服务生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 “是的,是的……没有苹果汁了,得去仓库拿才行。” 顾时跟着他前去找了一位看起来应该是主管的工作人员,在听到服务生的说辞后,对方显然有些疑惑。 “苹果汁?不对啊,我刚才好像看到……呃,对,苹果汁没有了,得去仓库拿……给你,这是钥匙。” 顾时微笑着扶了一下单片眼镜,跟随着领了仓库钥匙的服务生一路返回到了仓库门前。 有一个官方的向导带领他进入仓库,这样就算被人看到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他行动起来也能够光明正大。 服务生开了门,走进仓库将灯打开。 灯光霎时照亮了整个仓库,一排排的货架密密麻麻地堆满的东西,一时间根本看不出有什么可疑的地方来。 不过服务生是过来拿苹果汁的,那么他拿取苹果汁也要消耗一定的时间,这段时间,足够顾时把仓库简单地逛一遍。 趁着服务生低头从箱子堆中翻拿苹果汁时,顾时绕着货架将仓库内的所有物品都看了一遍,却根本没看出什么异常。 每类物品都是以箱为单位堆积,而在那些储存东西的箱子前,都会摆着几件拆封后的物品以作为指示,因此顾时可以一眼就分辨出仓库里存放了哪些东西。 这里从饮料到餐具,从桌布到地毯都是应有尽有,不过最多的还是堆在角落里的食用油,从里到外压了许多层,从橄榄油到大豆油什么种类的油都能看到。 想想倒不奇怪,毕竟宴会厅里准备的菜系就有那么多,而不同的菜系所需要的油也不同,存放那么多的食用油也是一种防患于未然。 不过…… “这里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可疑之处啊,难道那个人在这里停留那么久真的只是来搬东西的?” 顾时皱着眉头细想着,背后服务生的声音在此时响了起来。 “您好,您要的苹果汁……?” “哦,哦!好的,谢谢……” 顾时心不在焉地收下了苹果汁,跟着服务生走出了仓库。 看着他将仓库的门重新关起来,顾时总还是有种不放心的感觉,这么粗略的检查始终不太到位,无法让他心安。 可没办法,现在只能在这里结束,想要再次进入仓库的话,那就得换一个可以让他在里面停留更久,甚至是能够检查所有货物的方法了。 怀着满心的疑虑,顾时带着苹果汁回到了宴会厅。 过了这么一会儿,很多解密者已经吃好了饭,开始在宴会厅内到处走动,亦或是离开会场,到外面去散步消化一下。 顾时看了一圈,没有看到阿列克谢和克里斯的身影,他们可能还在进行着各自的调查,需要过一会儿才能回来。 他回到原本的座位上,把苹果汁放在了桌子上,往椅子一靠就是长出一气。 不经意间,他偏头看见了还在享用一盘丰盛的午餐牛排的爱德华,他的表情很是沉醉,想来他非常喜欢这道佳肴。 他手边那杯装着“午后之死”鸡尾酒的杯子已然见底,只有杯壁上还挂着几滴残留的液滴。 “真的假的……这玩意可是致幻的啊,他居然喝完了,这就是文学家吗……” 顾时啧啧称奇道,他想起来不久前克里斯和他对于解密者心态的那段探讨,当时的他们二人都认为不同的解密者对于自身处境拥有的看法是不一样的,但大体来说,都是在各自地逃避现实,只不过程度及方法不同罢了。 顾时此时就很好奇,能让爱德华用一杯拥有致幻功能的酒来逃避现实,那么他的真实想法与认知究竟会是什么样的呢? 本着爱德华现在八成处于喝高了的致幻状态,顾时因此没有太多负罪感地对他伸出了手,悄悄地偷走了他的一个想法。 那层被荧绿色的奇幻迷雾包裹住的癫乱想法从爱德华的脑海中飞出,来到了顾时的面前。 如油脂般的烟雾缓缓散开,顾时的意识在那一刻接收到了这位陷入迷幻的文学家所持有的想法。 “可悲啊,可叹啊,纵使即将迎来注定的结局,仍有人为此不断奋斗拼搏……” “这是人类的幸运,却是身为我们……这些祭品的悲哀!” 第185章 双管齐下 克里斯带着顾时的指示回到宴会厅的时候正是解密者们用餐正酣之际。 他回到了自己的那张餐桌前,坐在旁边桌子上的爱德华刚刚抿下一口酒,满脸的享受肉眼可见,那杯子里的液体已是少去大半。 克里斯走到阿列克谢身旁,轻轻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低声在他耳边说道。 “顾时先生说,厨房是一个比较关键的地方,阿列克谢先生你可以去试着调查一下,而我则试试看沿着诗织的方向进行探索。” “厨房?” 阿列克谢将最后一块肉排塞进了嘴里,那盘子里的通心粉与意大利面早已被他席卷干净。 他拿起餐巾抹了抹嘴,点头支支吾吾地说道。 “礼节了,拿处方酒窖给货了(了解了,那厨房就交给我了)。” “拜托了。” 只见阿列克谢直接站了起来,拿起刚刚吃干净的餐盘就虎虎生威地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一路上的服务生还以为出了什么事,急忙上前询问,可阿列克谢却闭口不答,大有一番兴厨师问罪的架势,急得许多工作人员都开始往他那边聚集,一下子吸引走了绝大部分的注意力。 “这……顾时先生应该也没说必须隐蔽吧,阿列克谢先生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克里斯汗颜,但阿列克谢已经走出了宴会厅,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现在再追上去强调这个恐怕也来不及了。 不过,阿列克谢这么一张扬,倒是净空了宴会厅内的工作人员人数,和他比起来,克里斯这样在会场里走来走去的人就显得非常正常了。 既然阿列克谢已经领了任务离开,那克里斯也不在原地多停留,就往诗织所在的餐桌走了过去。 诗织一个人坐在小角落里,偏生有一种被冷落的感觉。 其实这是她自己的想法,据她对克里斯的说法,这样可以以一个最全面的角度观察到宴会厅里的大部分人。 克里斯来到她餐桌旁时,她还在吃着一碗拉面,目光却炯炯有神地左顾右盼,像是要把所有经过她视野的人全部吸进眼中一般。 直到她看见克里斯走近,她才把到处乱看的目光收拢到克里斯身上,整个人也立刻坐直了起来,吃面的动作也不似刚才那般豪放洒脱。 “诗织,你还没有吃好吗?” 克里斯来到诗织身旁坐下,给她拿了一条新的餐巾,为她擦了擦溅有些许汤汁的桌面。 诗织忙从克里斯手里接过餐巾,一只手拿着餐巾随意擦着,一只手半掩住嘴,等到那口面咽下去后,方开口道。 “我是因为之前一直在搜集情报,所以吃晚了。再者说,女孩子吃东西慢点很正常,哪像你们,这么快吃完,都去了趟厕所又回来了。” “哦?你怎么知道我去过厕所了?” “这你就不懂了吧。” 诗织骄傲地仰仰头,指着侧门解释道。 “只有那边那道侧门才通往洗手间,刚才你和顾时先生就走的那扇门,大概五分钟后,你就回来了,并且手上还不自觉地有挥动的动作,想必是简单地洗了下手就赶回来了吧。” “你观察的可真仔细。” 克里斯附和地笑着,不过诗织不知道,在克里斯走去洗手间前,早就特地地看了一眼她。 当时,诗织点的拉面才刚刚端上来,克里斯还记得她那高兴的模样。而现在,餐桌上的这碗拉面已经去了大半,这些全都是诗织一个人在五分钟之内吃完的,根本一点儿也不慢。 不过克里斯知道自己把这事点出来,难免会遭到诗织的一顿批斗,所以他并没有揭穿她,而是顺着诗织自夸的“敏锐观察”继续问道。 “那你有观察出什么新的东西来吗?” “嗯……没有多少……” 诗织把自己的宝贝本子放到大腿上翻开,给克里斯展示了一下最新的那几页,有些受挫地摇了摇头。 “这会儿遇到的工作人员全部都很配合,问什么答什么,有几个等级高点的主管甚至直接告诉了我今天晚上和明天白天的行程,搞得我一点分析欲都没有了。” “这么顺利吗?” “是的。” 诗织舞着食指,点着本子上几个标着日期与时间的文字。 “午餐后,解密者又可以随意地自由活动,而等到晚餐之后,在旁边的阶梯会议室里会举办一场演说,主题是欢迎并对我们解密者表示真心的感恩与敬意。” “明天,早晨及上下午的安排都一样,但在晚餐后,将会举行一场盛大的烟花晚会,地点就在日内瓦湖上……嗯,这点我猜出来了,说明我还是有能力的。” “能问出这么多的行程来,这也是一种收集情报的能力嘛。” 克里斯鼓励着诗织,但后者显然不是非常满意。 “可我还是没能找出那几个奇怪的人究竟是怎么回事,说来也怪,现在怎么每个工作人员都很正常,那些奇怪的家伙都跑哪儿去了?” 克里斯眉头微皱,诗织还在想着调查那几个人可不是什么好事情,就像顾时说的,没发现什么倒还说,但万一那几个人真的有问题,可就危险了。 看来必须得把诗织框进自己编织的那个假真相里才行…… “这里的工作人员这么多,人员调动自然也是很正常的。” “可是,所有人一下子都变得很正常,这就有些奇怪吧?” “嗯……这样,要不你跟我说说看那几个人的面部特征,没准我运气好就能遇到他们呢?” “这能算是运气好吗……?” 看着克里斯的呵呵笑意,诗织不疑有他,认认真真地将自己脑子里记住的面相一一复述了出来。 “一个是金发,高高的中年男性,右侧眉骨上有个伤痕,说话用的是米式英语。” “一个也是金发,但是没之前那个人那么高,脸上长着雀斑,微胖,用的也是米式口音……” “还有一个倒是黑发,看着像东欧人,身材高高瘦瘦,刚开口说话用的是法语,但是口音很奇怪,后来说话用的就是英语了,可英语带的口音听起来也很不自然,有点做作感。” “这样吗……” 克里斯装出一副很深沉的模样思考起来,若有所思地说道。 “这样听起来确实很奇怪诶,这三个人居然都有点米国特征……” “对吧对吧,所以说……?” 诗织刚想要说什么,但她突然看到克里斯那副奇怪的表情,一下子好像反应过来什么。 “克里斯,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知道,大统领先生没跟我讲这个。” “大统领先生?” 诗织细细想了想,她忽地猜到了一个可能性,难以置信地看向克里斯。 “该不会……那几个人都是米国ci……” “咳咳,不知道,我不知道。” 克里斯“心虚”地撇过脑袋,不敢直视诗织的眼睛。 “噫!什么啊,居然是这样吗!” 诗织一脸像是某种喜欢的东西忽然变成假冒伪劣产品的表情,连着身子都往远离克里斯的方向挪了挪。 “我还以为是有什么独特阴谋呢,没想到居然是……” 听到这里,克里斯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便苦笑着用自己之前在曰本学到的动作,对诗织双手合十地拜了拜。 “诗织小姐,各个国家都是有这样的安排的,我们国家也是为了保护我,那几个朋友都来找我告状了,说你在干扰他们工作……” “走开走开,你干扰我吃面的胃口了!(曰语)” “okok,我这就走(曰语)” 克里斯笑着离开了诗织的餐桌,背身过去的瞬间则是松了一口气。 这下既保证了诗织不会再去寻找那几个人,他也得到了那几个人的面貌情报,可谓是一举两得。 而接下来,便是去看看能否偶遇他们,套个口信了。 顾时还没有回来,阿列克谢也还在忙他那边的事,自己也应当再出出力才是。 这样想着,克里斯朝着宴会厅的门走去,却没有注意到在他走开后,诗织原本嫌弃地态度一番转变,神情沉重地看着克里斯离去的身影。 在他彻底离开后,诗织才低下头,轻轻地念着。 “谎话连篇……” ………… “我真的没有说谎,我们给解密者准备的餐饮都是经过严格把关的,请您一定要相信我呀。” 阿列克谢端着餐盘一路闯进了后台厨房,扬言要找给自己做这炖肉通心粉的厨师。 在后厨负责掌控大局的行政主厨一下子慌了神,看着阿列克谢面色铁青,少言寡语的样子,哪还能猜不出来发生了什么。 一方面是为了安抚阿列克谢,一方面又是为了给自己减轻事情严重程度,毕竟从厨房端出去的东西要是出了问题,那么他这个行政主厨自然要同样负不小的责任,更何况,他们这里做的菜,是给整个世界的活爹们吃的。 “负责这道菜的厨师刚刚出去休息,要等下才回来,有什么问题,我来帮您解决吧?” “解密者先生,实在是很对不起,请您不要太生气,我们一定会给你一个合理的解释的。” “您有没有事情?需不需要医疗协助?” 行政主厨围着阿列克谢转来转去,嘴皮子已经快冒火星了。 然而事实上,阿列克谢从刚才进来到现在只说了要找厨师,其余的一句话都没说,就跟入定了似的坐在一张椅子上,这么久以来,全都是这位行政主厨自己在构思发生了什么,请罪的声音是越来越响,道歉的态度也是越来越低。 而越是看着阿列克谢这般无动于衷的样子,行政主厨就越是认为出了大事,心里都快把那个整出事情来的厨师的亲属问候了个遍。 幸好后厨的空间很大,不同菜系的厨房在不同的房间,才没让阿列克谢这边的动静影响到其他厨师的工作,但还是吸引来了几个好事的人,凑热闹地趴在门上往这边看。 “哎呀别看了别看了,都去忙工作。” 行政主厨连声驱赶着其他厨房的人,然后又安慰着同一个厨房的另几位被阿列克谢吓到的厨师,让他们先安心的工作,这个事情和他们并无太大的关系。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服务生急匆匆地从前门跑了进来,凑到行政主厨耳边说了什么。 急得快跳起来的行政主厨听完后眼睛一亮,赶忙跟着服务生跑了出去,没一会儿,一个还在系围裙的厨师就一脸茫然地被行政主厨推了进来。 “发生什么事儿了?” “你还敢说,你自己不知道自己的菜出了什么事吗?人家解密者都找上门来了!” “啊?可是我做菜连食材都确认过了,没问题的呀!而且,上菜的时候不是都会让你看一下的吗?” “问题就在这里!你要是处理不好这件事,咱俩的职业生涯就都完蛋了!” 厨师被带到了阿列克谢面前,看着他那不怀好意的表情与托着的盘子,满满的压迫感袭来,让还没缓过神来的厨师顿时就慌了手脚,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就是做这道通心粉的厨师?” 阿列克谢见正主来了,便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那高大魁梧的身形如山一样压在了厨师身上,令他不由自主地开始心虚发颤。 “是,是我。” 阿列克谢打量着他,问道。 “你不是露西亚人?” “我,我以前去露西亚学过做菜,我,我是波尔沙人……” “哦,波尔沙人啊……” 阿列克谢冷哼了一声,向厨师走近几步。 厨师以为阿列克谢要对他动手以发泄怒气,吓得他连忙躲闪开去,就连站在一旁的行政主厨也连忙闪开,一边躲,一边让阿列克谢保持冷静。 只见阿列克谢缓缓地将盘子端到厨师身前,深吸一口气,随后突然爆发,用俄语激动地叫道。 “我的上天啊,这道通心粉真是太cyka好吃了,没想到你居然不是露西亚人,不是露西亚人还能做的那么blyat好吃,简直令我震惊!” 在联国工作自然要求会多种语言,特别是厨房这样的岗位,显然,我们的行政主厨先生和本来就去露西亚留学过的厨师先生全都听懂了。 “您,您说什么?” 行政主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试探地问道。 “我说,这菜太cyka好吃了,能不能给我再做一份。” “啊?就,就是因为这个?我还以为是菜有问题呢!” 阿列克谢挑着眉毛,挠了挠头。 “我有说是菜有问题吗?” “这,你,我,啊……!” 看着行政主厨崩溃的样子,阿列克谢不好意思地在心里对他表达了歉意。 混入后厨的计划,完成…… 第186章 巧合只是偶然 克里斯离开宴会厅后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该去什么地方进行下一步的调查,他现在唯一有的线索就是那几个奇怪人士的面貌特征,除此之外一概不知。 就像他自己在哄骗诗织时说的,这里的工作人员数量这么多,光每天的人员调动都有三位数,昨天见过的人没准今天就被分配到其他地方去了,或许后面再会见到,又或许之后永远不会见到。 他所拥有的这个信息,于他自己而言,在目前根本派不上多大用场。但是好在,他们这边有一个可以把这个信息进行有效利用的人物。 “顾时先生应该还在进行着他的调查,等回头重新集合后,就把这些人的面貌特征分享出去吧,他一定有办法的。” 说实话,虽然克里斯也不知道顾时该如何从茫茫人海中找到这三个奇怪人士,他是想不出主意来,但是他相信,顾时是一定有办法的。 “只要顾时先生拿到了情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克里斯如此想着。 在随意畅想的时候,克里斯已经走到了会场的大门口。 由于午餐之后又是自由活动时间,很多用餐完毕的解密者都选择了回到酒店进行午休,因而此时的大门口停着不少专车,他们都是被解密者通过专门联络通道叫来等候接的。 站在门口的门廊上,克里斯看见几个见过几面的解密者已经坐上了专车离开。 他并没有什么休息的打算,如果是在平日里,那么他也不介意在午餐后进行小憩。可是现在,那尚不能确定的阴谋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一样正高悬在他们每个人的头顶。 克里斯自认为自己只是一个身处剑下的人,至少出于自身安全,他就没有休息的动力。 “假使解密者们都去休息了,那那些隐藏在暗处的人会不会趁这个时候开始行动呢?这会不会是一个很好的调查时机?” 相反,克里斯反而觉得这是他们探查真相的良好时机。 站在门口吹了会儿风,克里斯感觉心中的压力减轻了许多,便准备回到宴会厅等待顾时和阿列克谢回来。 就在他转过身去时,他听到几声急促的喇叭声从身后传来。 他连忙回头看去,便瞧见一辆送货用的厢型车从小道驶来,恰好和一辆要驶上小道,送解密者回去的专车堵在了一块。 两辆车之间的距离还有很远,但专车早早地就刹住了车,并对着厢型车连按了好几声喇叭。 “喂!你开车当心点啊!我们都是载送解密者的,一点碰撞都经受不起你明白嘛!” 专车司机显然是被这辆厢型车惊吓了一下,他打开车窗,从车内探出头,对着厢型车就是一顿英语指责。 “这大可不必吧,大家也都是工作而已……不过载送解密者确实需要很高的安全性,也不能怪他太敏感。” 作为旁观者的克里斯不好多言,只是在心中暗暗地评判双方。 这时,厢型车的司机也开窗伸出头来,用一口典型的米式英语歉意地回答道。 “抱歉啊兄弟,我刚刚转过来,没看清楚。” “这都能没看清,有没有搞错。” 专车司机又抱怨了几句,不过对方既然已经认错,他也没有得理不饶,嘟嘟囔囔地缩回了车里,主动后倒给厢型车让开了路。 一场小小的矛盾就这样完成了化解,被冲突吸引的众人也都纷纷散去注视。 只有克里斯,他还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辆厢型车的司机。 特别是那个司机右侧眉骨上的淡淡伤痕,径直吸引住了克里斯的目光,让他根本无法移开。 米式口音,右侧眉骨的伤痕,还有……是金发! 这个厢型车司机的面貌特征,完美地与诗织所描述的三个人中的其中一位符合上了! 他才刚想着找人是大海捞针的事情,怎么转头就遇到了其中一个目标,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呼……冷静,冷静。对方是送货的厢型车司机,也就是说他会经常性地接近会场。有这个行动逻辑在,那么自己会遇到他也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这并不是什么巧合使然。 克里斯冷静下来后,那辆厢型车也同时顺着专车让开的路驶了出来,沿着主路往会场后面绕去,很快就消失了踪影。 “他是去给厨房送货的吗?这样我不太好跟过去啊……” 克里斯本来打算跟着那辆厢型车去试探一下司机的口信,但他仔细一想,觉得自己这样平白无故地上前很容易引起对方的怀疑。 这又不是在走廊上的偶遇,送货车辆到达的都是后厨那些地方,解密者就算饭后闲逛也不会往那种地方去逛。 当然,他也可以仗着解密者身份说自己兴趣使然,这在普通工作人员看来虽然会奇怪,但并不会遭到怀疑。 可万一那个厢型车司机真的有问题呢?万一他不是普通工作人员呢? 眼下任何行动的后果都得从坏的角度出发,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这也是他们会组成这个小队来调查原委的出发点。 “找到了其中一个奇怪人士,我这应该就不算一无所获了吧。” “得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顾时先生才行。” 克里斯没有犹豫,转身就往宴会厅小跑而去。 半路上,他又忽然想到。 “如果那辆厢型车是去后厨送东西的话,这么说来,厨房的确是可能被下手脚的地方,顾时先生真的说对了。” “现在,阿列克谢先生好像就在厨房……” “希望他不会引起那个人的怀疑……” ………… “我怀疑你是一个纯正的露西亚人,这道菜在这个步骤上加黄油分明是露西亚人的习惯,你怎么能做的如此熟练!” 阿列克谢叉着腰,站在一旁死死地盯着厨师给他再做一份通心粉的动作。 遭受着老大哥的凝视,厨师现在是欲哭无泪,无比地煎熬。 “解密者先生,我真的是一个土生土长的波鲁沙人。我不是说了吗,我去露西亚留学过,这些都是在露西亚学的!” “靠留学就能学到这样的精髓?我不信。” “真的啊,您要相信我啊!” 厨师快被折磨地菜都做不好了,一旁的行政主厨也是看着有点心疼,便走上前对阿列克谢说道。 “先生,您这么看着对他也是种压力,他会做不好菜的。要不您先到旁边休息一下,稍等片刻?” “这样吗?我没觉得自己有释放什么压力啊。” 行政主厨无言地看了看阿列克谢高于自己的大个子。 “先生,相信我,真的很有压力。” “那好吧。” 阿列克谢非常听劝地从厨师身边走开了,但事实上,这才是他的计划,通过行政主厨给自己一个可以在后厨活动的理由。 虽然让厨师先生遭受了一小会儿的压力,但他也是为了大家,希望厨师先生不要怪罪。 阿列克谢简单地在心里告了声罪,然后便双手抱胸地在后厨里随意地踱着步。 他装作百般聊赖的样子,漫不经心地走到各个厨房的门口轻轻瞥了瞥,然后又随随便便地走开。 他在各个地方都探头探脑的,就算是路边随便摆着的一个桶他都会没事瞧上一眼,接着又毫不在意地甩头走开,迈着单人四八步,踱到下一个地方在去瞅瞅。 阿列克谢这一套动作成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如果他专门盯着几个特定的事物在看,那么一定会让人觉得他在找什么东西,或者是想要看到什么东西。但如果他什么东西都看一眼,然后又做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就只会让人觉得他很闲,而不是心怀目的。 而事实也确实是这样,在最开始的时候,行政主厨和几个厨师确实被阿列克谢看来看去的动作吸引了一下,但很快,他们在看到他什么东西都会瞧上一眼后便不再关注了。 这也得多亏阿列克谢在一开始给他们塑造的那个形象,即行为逻辑莫名其妙,成功让他们接受了这之后他的一切不合理行为。 这一招,是阿列克谢从棕熊身上学来的。 当了护林员这么多年,阿列克谢也见过不少次棕熊捕猎的场景。当然,大部分时候他都是旁观者,作壁上观。 他发现,棕熊在正面捕杀猎物时,通常都会做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好似它只是在散步溜达,根本不关心眼前的猎物,借以放松猎物的警惕。 等到猎物的戒备放松下来,而棕熊也通过散步慢慢接近猎物后,它就会突然暴起袭击,张开血盆大口,扑向猎物。 这一招,百试不爽,阿列克谢每次看了都会啧啧称奇,然后一枪驱赶身前那头试图扑向自己的棕熊。 不过这些事情都只发生在他刚当上护林员的那几年,后来,随着他与森林众生的熟络,这些个捕食者也都不再对他表示出攻击性。 棕熊得到了平静的生活,而阿列克谢学到了它们的技巧。 在后厨一圈逛下来,阿列克谢什么都没有发现。 整个后厨的运转其实非常严格,一个厨房里通常都会有好几名厨师存在,厨师们所使用的食材与调料也都是后厨统一配置的,厨师在进出厨房时也无法拿走或带入任何食材或调料,更别提在菜做好后,还会有行政主厨进行上菜前的验收,才会由服务员端到宴会厅去。 而这个验收,通俗来说就是试毒。每道菜都会由行政主厨及试毒员品尝,以确认安全无恙。 可以说,后厨应该是除了解密者下榻的酒店以外,安全属性最高的地方了。 阿列克谢在检查了这些地方后还观察了厨师们的情况,至少从他看来,后厨的人员并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这应该算是个好消息,后厨没有什么问题,不然接下来几天我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吃饭了。” 阿列克谢松了口气,他估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便打算回到最开始的厨房等待自己的第二份通心粉。 虽说通心粉只是一个借口,但他确实很喜欢那个通心粉,再吃一份他是很乐意的。 阿列克谢正要走开,突然听见后厨最里面的一扇门打开的声音。 那道门他刚才去看过,是通往外界的门,八成是用来进货的。 而此时,那道门刚从外面被人打开,不一会儿,他就看见一前一后两个人推着辆推车,运载着一筐又一筐密封起来的食材进入后厨。 那两个人的体型也蛮有意思,一个又高又壮,一个又矮又胖,不过两个人倒都是一头金发,除此之外各有特点。 那二人本来侧着头在交流着什么,待到走在前面的那个人转过头来,看到站在路中间,双手抱在胸前,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的阿列克谢,他忽地一怔,赶紧停下了脚步。 “嗯?” 阿列克谢注意到,前边那个右侧眉骨上有伤痕的人,似乎是微微地后退了一步。 “你们送新的食材来了?” 然而阿列克谢还没有多观察对方一会儿,觉察到他们的行政主厨便走了过来,从一边的柜子上取下了一份挂着的表格,拿着笔上前去清点。 “真是奇怪……” 行政主厨前去清点食材的举动让那二人把注意力从阿列克谢身上移开,两个人很正常的围在行政主厨身边,跟着他的指示开始一样一样地指点货物。 阿列克谢见他们忙活了起来,也就不再关注,转身往厨房走去。 刚刚进入厨房,满头大汗的厨师就把盛饭进木柄托盘里的通心粉给阿列克谢端了过来。为了打发他,厨师甚至还给他多加了一块牛排在上面。 阿列克谢却之不恭,便嘿嘿笑着接过了托盘,又是一番的真诚赞美后,他在厨师百般的感谢下被请了出去。 “赛里斯人不是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么,怎么我笑得这么真诚还被人嫌弃?” 阿列克谢不是很理解,他只好叼了条通心粉,品味了一下味道,然后满意地往宴会厅走回去。 ………… 克里斯刚走到宴会厅门口,就看见一个服务生昏昏沉沉地从宴会厅里走出来,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明明还有苹果汁”。 “真是不容易啊,都累成这样了。” 克里斯一阵唏嘘,和服务生擦肩而过,进入了宴会厅。 一走进去,他就看见顾时已经坐回了他们原本的位置上。 而在另一边,阿列克谢也端着通心粉从侧门而入,吮着一根食指,点着头大踏步地往这边走来。 克里斯和阿列克谢相向而行,二人的终点都是顾时所在的餐桌。 靠近之后,克里斯先开口打着招呼。 “阿列克谢先生,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一切安好,没什么奇怪的。” 阿列克谢如实回答着。 “这样吗……我这边有点状况,可能和厨房有关。顾时先生,你觉得……顾时先生?” 克里斯正想把自己的情报告知二人,可他一低头,却看见坐在椅子上的顾时面色凝重,一言不发。 他伸手想拍拍顾时,后者则在此时抬起头来,看向他们二人的眼中似有光芒闪过。 刹那间,克里斯丢失了自己原本想要做什么的思绪,连同时间都仿佛停滞了下来,天地间万事万物,只余自己独自而存。 第187章 注定才是必然 顾时还沉浸在知晓爱德华想法那一瞬的惊诧中,他浑然不觉身边的任何动静与变化,没有听到任何来自外界的声音。 下一秒,从背后拍向他肩膀的手将他惊醒,他回头看去,发现克里斯正站在他的背后,而另一边,阿列克谢也不知何时来到了他的身前。 处于敏感状态的顾时下意识地就对二人发动了想法窃取的能力,但是等到二人的思绪轻易地被他偷到手后,他马上就反应过来了自己行为的偏激。 “冷静,冷静……克里斯和阿廖沙是值得信任的!” 由于爱德华有例在先,顾时意识到不只是工作人员们存在问题,甚至是亲身入局的解密者也同样会存在问题。 他在刹那间对所有的解密者都产生了怀疑,以至于为了安全感对自己找来的队友都发动了袭击。 可是信任是很重要的东西,自己能和他们二人达成共识,不就是靠着最基础的相互信任吗? 再者说,自己在一开始便已经确认了克里斯与阿列克谢的可信度,现在却因为一件个例而妄加猜忌于他人,这实在不应该。 这一点在顾时刚刚窃取到的想法里就能得到生动的佐证,他们二人在回来的时候,满脑子想着的还是有关于调查得到线索与情报,都在想要把这些信息分享给自己。 顾时的内心油然而生起一股愧疚感,他连忙从位置上站了起来,扶住克里斯的胳膊,对他们二人说道。 “我,我没事,只是在想些事情而已。” 自己刚才那一下想法窃取的功率有些因为情绪影响而发动过大了,导致被偷走想法的二人陷入了短暂地迷离中,整个人愣在原地一动不动,怎么叫都没反应。 不过幸好他也只是稍稍加大了灵性输出,想法的窃取并没有对二人的大脑造成破坏,阿列克谢甚至还可以稳稳端着他那盘通心粉,没有把它摔落在地。 几声的呼唤后,克里斯和阿列克谢便从意识迷离中苏醒了过来。 克里斯先是向后跌了一个踉跄,随后他才反应过来顾时在叫自己。 “嗯?顾时先生……我刚才是怎么了?” 看来陷入过意识迷离之后还是会留下些许印象,没办法,顾时只好编个理由,让他们二人自己去说服自己。 “我也不知道啊,你们突然就傻站着一动不动了,有种久坐后突然站起来的那种懵懵的迹象。” “久坐后站起来?这怎么听起来这么像低血糖?不应该啊,我从来没有发作过低血糖……” 克里斯对自己的状况充满了怀疑,可他也无法获知自己刚才为什么一下子就跟断片了一样,一点儿记忆都没有。 “咚!” 忽然,站在桌子另一侧的阿列克谢径直拉开了一张椅子,猛地坐下去后,就把手里的托盘放在餐桌上开始大吃特吃那盘通心粉。 “blyat动脑子还是太耗体力了,居然连我也会低血糖,还是吃得少了!” “阿列克谢先生,你是不是吃的太多了啊,快别吃了,当心吃坏肚子。” 见阿列克谢一言不合就认定了自己低血糖的事实并开始狂吃,克里斯连忙从餐桌旁绕过去,好声相劝。 午餐的时候,阿列克谢可是就在他眼皮子底下生生造了几盘的意大利面和通心粉,还有好几块比他脸还大的肉排,现在他还这么有胃口,克里斯生怕他把自己吃出胃病来。 这二人顺理成章地接受并忽略之前发愣的事实可不是因为偶然,而是顾时在背后暗暗发动精神干扰的作用。 看见他们都已经不再记挂发愣的事,同时也是为了阻止一下阿列克谢的胡吃海塞,顾时开口问道。 “好了好了,有什么事都慢慢来。克里斯,你刚才不是有话要跟我讲吗?” “话?呃……哦对对对,是有话!” 克里斯拉开了阿列克谢旁边的一张椅子坐下来,顾时跟着他一起坐下。 他压低声音,确保他的话只有他们三个人可以听见。而实际上,周围环境的杂音就足以过滤掉他的声音,两米开外就没人能听到他在说什么了。 “我刚才从诗织那里得到了她发现的那三个奇怪人士的面貌特征,然后就在我想要从会场大门返回宴会厅的时候,我看见了其中一个符合诗织描述的人。” “他是一个厢型车司机,应该是给会场后厨运送食材的,因为我看见他的那辆车往会场后面开去了。” 顾时一听诗织居然发现了三个奇怪人士,便很是震惊,因为之前他用灵视扫遍了这么多的工作人员都没有发现一个内鬼,诗织居然一口气就发现了三个可疑人士。 “这么巧!那他的面貌特征是什么?” “金发,身材高大,右侧眉骨上有一个伤痕。嗯,还有另外两个人的相貌,分别是……” 克里斯一一将可疑人士的面貌信息全部告诉了顾时,顾时听了后将这些面貌特征和自己发现的那个人进行了一下对比,结果发现一个人都对不上。 这下可不好办了,假使那三个人都有问题的话,那现在解密者大会里存在的内鬼就已经有四个……不,五个了! 顾时想着,眼神不动声色地迅速瞥了一下还在享受美食的爱德华,然后又立刻转回,想要从克里斯那里问得更多信息。 谁知此时,一直忙于干饭的阿列克谢抬起头,捂着满嘴的通心粉,模模糊糊地说道。 “我钱阔踏门!(我见过他们)” “什么?阿廖沙你说啥?” 阿列克谢伸着脖子,将食物全部咽下去后,他连呼了几口气,还不忘压低声音,说道。 “我见过米国佬说的那三个人其中的两个,而且就在后厨!” 阿列克谢简短地将自己在后厨调查的经历说了一遍,重点落在了最后看见的那两个前来送货的人身上。 克里斯在听到阿列克谢对那二人的描述后,也连忙点头认可道。 “对对对,就是这样的面貌!” “所以说他们真的是给后厨运送食材的?这下可不好了,如果他们在食材里动手脚的话,那后厨不就变得很危险了吗!” 在克里斯心有不安的时候,顾时则给他递了一针镇定剂。 “不要慌,你也听阿廖沙说了,后厨的管理是非常严格的,如果他们真的敢在送来的食材里动手脚,那基本就等于是自走死路。他们要是真的想进行一些阴谋,好不容易潜入了解密者大会,不会用这种简单粗暴又容易暴露的方法。” “更何况,我们现在无法断定他们一定有问题……” “我不觉得现在还不能断定。” 阿列克谢不知何时吃完了通心粉,正拿着一块崭新的餐巾擦着嘴。 “为首的那个高个黄毛,我发现他在看到我的时候有一个明显的退缩动作。我以前在森林里和捕食者对峙的时候经常观察它们的四肢,一旦发现它们发生了退缩我就会趁机暴起进攻将它们驱逐,因此我绝不会看错。” “一个送货的人,为什么会对我产生退缩的意图?说明他在害怕。” “当然,他也可能是被因为我的外表惊吓到了,这一点我有自知之明,我也搞不懂为什么大家会对我这样一个老实巴交的纯朴斯拉夫汉子抱有畏惧之心。” 说着,阿列克谢忽然唏嘘了起来,引得克里斯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背。 感叹完后,阿列克谢没有忘记正事,继续说道。 “可是,那个黄毛的个子和我差不多,体块也就比我干瘦一些,说他是因为被我的样子吓到而退缩,三岁小孩都不信。” “我一个解密者站在后厨,他首先感到的不应该是奇怪吗?为什么会先因为惊慌而退缩呢?” “我倾向于,就算他不是顾时你说的那个阴谋的参与者,他至少也有一些不干净的心思藏在心里。” 阿列克谢的分析很犀利,所谓的无罪推定只适用于正常的司法实践中,而他们现在所面对的事情显然不正常。 “既然无法断定他们没有问题,那么就假定他们一定有问题。” 顾时给那三个人的身份定下了基调。 “我们下一步的突破口暂时就得围绕这三个人展开,因而,找到他们,并从他们口中获得信息与线索就是下一步行动的目标。” “既然其中两个人会以送货的方式出现,没准第三个人也会出现在这二人附近。诗织能一下子就发现这三个可疑对象,那就说明这三个人之前一定存在着关联。” “只要蹲守着他们送货的途径,就一定可以和他们碰上。” 顾时的下一步行动明显是奔着抓人而去了,克里斯对此则有些担忧。 “可是我们该怎么从他们嘴里问话?如果想要获得真正有用的情报的话就不能随便地聊天套话了,必须进行实打实的审问了。但我们只是解密者,我们真的能够……” 阿列克谢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审问是我们国家的特产,这个我在行,我有参观过卢比扬卡大楼遗址。” “问题不在这啊……这可是动用私刑,解密者再有权限也不能这么做吧?” “只要不被人发现,我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是身为肃反干部的职责。” “阿列克谢先生,你好像已经进入角色了……” 克里斯和阿列克谢就着实际行动该如何进行争论了起来,看着他们这般在意上心的样子,顾时不免又为自己擅自的怀疑而有些惭愧。 “既然私刑限制太多,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能以官方的名义进行呢?” 顾时此话一出,还在纠结着执法正义话题的克里斯和阿列克谢悉数转过头来,困惑地看着他。 顾时便将自己已经把阴谋调查告诉了赛里斯的分析小组的事情告知二人,并强调了这件事暂且还没有上达到最高层。 同时,他也为自己擅自找了国家分析小组协助的行为向二人作了道歉。 不过,克里斯和阿列克谢倒是根本不在乎这个,能有官方一部分的协助,就足够他们省很多劲儿了。 至于为什么顾时偏偏只告诉了赛里斯的分析小组,他们想也能想明白。 一方面,顾时作为赛里斯的解密者,需要协助肯定是找自家的分析小组更合适。 另一方面,克里斯也清楚自己国家那帮人的德行,要是顾时知会了他们,怕不是几分钟后整个会场就被全境封锁了,所有人都得被一个个地拉去审问。 而阿列克谢,他不在乎,反正赛里斯好也是他们好,都一样的。 “也就是说,我们之后抓那三个人进行审问的事情可以得到一定的协助是吗?” “阿列克谢先生,是调查,不是审问……” 顾时点了点头,但他也提出了一点。 “前提是我们真的拥有了充分的证据,证明有人在暗中对解密者大会下手脚……” 二人对顾时的话很是明白,他们到现在为止其实并没有确凿的证据,完全是靠用爱发电一路调查下来。 关键是,他们好像还真的调查出了不少东西。 只要有一个确切的证据能证明顾时所说的一切,先不考虑去向官方举报,单是他们的行动也会变得更有底气。 “好的,那么我们就等顾时先生你那里的消息吧。诗织说下午也是自由活动时间,这个时候我们可以再多去四处调查一下。” 克里斯眼看时间也不早了,他直起身子环顾了一圈,宴会厅里的人数已少了大半。 就连坐在他们旁边的爱德华先生都已经用好了餐,整理好了着装站了起来。 “这可真是一顿美妙的午餐,美酒与美食的碰撞令我难以忘怀。” 爱德华从座位上离开,走过顾时他们这桌,没忘记礼貌地向他们说着道别。 “几位,祝你们午休安然。” “嗯,再见啊。” 顾时微笑着和爱德华打着招呼并目送他离开,克里斯也跟着挥了挥手。 当爱德华走远后,顾时才转回了头,目光如刺地看着克里斯和阿列克谢。 二人自是感受到了顾时眼神中不正常的意味,同时就连餐桌上的气氛也变得凝重了起来。 顾时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在斟酌用词一般。 良久,他才把双臂置于桌上,两手相交,低声沉言道。 “还记得我之前是怎么说的吗?为了安全起见,不要把我们的事情告诉另外的解密者。” “记得,怎么了?” 看着二人疑惑不解的表情,顾时轻笑着摇了摇头。 “没什么,就是想再强调一下而已,毕竟安全真的很重要。” “不只是其他人的安全,还有你们自己的安全。” 克里斯并没有明白顾时忽然这么说的含义,但他想问也无从问起。 顾时在如此说完后便不再对此发表任何叙述,和他们粗略地商讨了一下下午各自的行动打算与集合时间后,三人就结束了这漫长的午餐时间。 第188章 内鬼与寄生 “今天是解密者大会的第一天,如此盛大且别具一格的国际活动还是历史上的第一次,为了保护和照料解密者们,各位都辛苦了!” 万国宫某处的一间小会议室里,一群穿着统一工作服的工作人员们正在接受着午后时分的临时谈话。 站在最前方的小组长是个吕宋人,联国特别喜欢把一些不算很重要的岗位分配给这类高于第三世界,但又没有进入世界决策层的国家,以填补人员空缺,同时又能彰显国际间的共处和平。 他精神饱满地挺着胸膛,用着多年来锻炼出的语言能力与嗓音气势,对着下面一众的工作人员说着。 “但是这只是第一天而已,我们接下来还要面对四天的考验,希望各位能够恪尽职守,保持最佳的工作状态,让解密者们能体会到联国的诚意,促进各国之间的友好关联。” 这位小组长年轻的时候去赛里斯留过学,在那里他学到了一套非常有用的话术,这也是帮他成为一个小管理层的重要工具。 不得不说历史悠久的国家就是有文化上的优势,小组长自己说着说着,都有种被鼓舞动的感觉,仿佛起了一身的劲儿。 “尤其是明天晚上的烟火晚会,是我们这次大会中最重要的章程之一,各位一定要在确保流程环节不出差错的同时,保证解密者们在晚会上的安全!” “关于这一点,安保部的同事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会反复检查,请各位配合好他们的工作,注意好日内瓦湖晚会地点附近的封锁,不要让外人靠近!” “另外,今天上午的自由活动里,有很多同事反应说解密者在城里走来走去可能会去到一些危险的地方,相信各位应该也听到了上午圣彼得大教堂传来的钟声,那正是参观教堂的赛里斯解密者顾时先生制造出来的。” “大会的宗旨是让解密者借此机会能够相互交流,同时也让解密者们放松休憩,因此解密者在自由时间内进行的正常活动我们都尽量配合他们。” “但各位务必注意,一旦解密者想要做出或者进入一些可能导致他们人身安全的行为或场所时,一定要进行及时的劝阻。最为基本的要求,也得跟随在解密者身边,不能让他们单独行动!” “今天上午的钟声就是顾时先生独自进入教堂钟楼所造成的事件,虽然在这之前我们有进入检查过教堂内的安全性,顾时先生事后也安然无恙地离开了,但万一出了什么事,这个责任我们是绝对承担不起的!这可不是处罚或者被起诉就能解决的事!” 小组长警告得非常深刻,下面的工作人员们听了也是不禁咽了口唾沫。 他们自然知道上午的事情,在场的人当中甚至还有不少就在现场,切身地感受过那种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惶恐不安,又为解密者安全与否而焦头烂额的心情。 解密者一个个都是活爹,每个人都能整出不一样的花活来,他们根本是防不胜防。 对此,小组长的回答是: “无论怎么说,我们的职责是服务与保护解密者的安全,各位一定要将这点牢记在心,把他们视作国家领导人级别的嘉宾来看待,决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马虎!听明白了吗?” “是,听明白了!” 下面异口同声地喊道。 小组长满意地点了点头,他刚想开口继续说些什么,便听见会议室隔壁也传来了一阵相似的呐喊声。 不用想也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是休息时间,大部分的解密者也都回去休息了,得了空的工作人员都会挑这个时候进行临时会谈,给大家鼓鼓劲,振奋一下精神。 听到旁边同事的声响,小组长微微笑了声,然后他便说道。 “那么我也不耽误大家休息了,下午的时间是难得的空闲时分,各位可以交替岗位去歇息一下,大家都累了,这我也是知道的。” “但是,我还是那句话,休息的时候也不能忘了自己的工作,千万要把解密者的事情放在首位,明白了吗?” “是,明白了!” 似乎是嗅到了解散的气息,底下听讲的众人回答的声音都响亮了几分。 “那好,解散吧!” 而小组长也不负众望,干脆利落地宣布了解散。 所有人皆是一松,会议室里严肃的气氛瞬间荡然无存,站列成队形的工作人员们纷纷散开,或是单独而行,或是三两成群地往门外走去。 “呼,今天一上午可真够累的!里尔老兄,等会你准备做什么去?” 加洛斯·加西亚,一个普普通通的佛郎机人长出一气地勾住自己同事里尔的肩膀,大摇大摆地和他一道走着。 “没什么打算,简简单单去休息一下。” 里尔也是很热切地回答着加洛斯的话。 “那你呢,你不会打算去找人玩牌吧?” “啊哈,被你猜对了!” 加洛斯笑嘻嘻地用手指点了点里尔的衣服。 “可惜你不喜欢玩牌,不然我就叫你了。” “我从小就没有参与过这种活动,而且我不擅长……” “没事没事,谁还没几个不擅长的活计呀。” 加洛斯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 他和里尔一块跟着人潮走出了会议室,顺着走廊一路走到室外。面对着午后时分的悠闲气息,他不禁深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然后感慨道。 “唉,伺候了这帮解密者一上午,总算可以好好休息了。” “诶你说,我能不能去找解密者他们玩牌啊?我倒很想看看神奇的解密者的玩牌技术会不会不一样一点。” 里尔回答道。 “解密者也不过是一般人而已,技术估计就和普通人差不多。” “也是哦,通关怪谈又没有给解密者自己进行额外的升级。” 加洛斯琢磨着,但他还是有些手痒痒。 “哎呀,可是赢了解密者说出去就很有分量,如果我能找那个传奇解密者顾时赢一次牌的话,以后活下来传给我子孙辈都能长长面子。” 说着,加洛斯换了个语气,故作深沉地说道。 “五十年后,当你在马德里的冬天围着火炉休息时,你的孙子向你问起诡异初降临年代里传奇解密者的故事,你可以自豪地跟他说:” “爷爷我当年赢过他!” “哈哈哈,怎么样,听起来很不错吧?” 里尔点了点头。 “确实很不错,不过这应该不符合规定。” “所以说是如果嘛,但要是解密者自己同意那就不一样了。等会有机会我就去问问那位顾时先生!” 加洛斯一路滔滔不绝地和里尔分享着自己的玩牌心得,直到走到会场附近,二人才各自分开,朝着不同方向走去。 “傍晚见喽!” 加洛斯向里尔招着手,转身跑向几个在不远处等待他的工作人员。 里尔亦挥着手,目视加洛斯远去后,他才慢慢放下了笑容,面无表情地低喃道。 “希望你能在那之前完成心愿,否则可就得等下一个传奇解密者了……” “传奇?哼……” 里尔转身朝着会场走去,忽然间,他听到一声呼喊他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里尔!” 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却发现自己身后并没有人,远处的加洛斯也没有回头过来,跟着他的牌友早已渐行渐远。 “是谁在叫我?” 里尔对这个声音有些许熟悉,他感觉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但又一时想不起来。 “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确认真的没有人在呼唤自己后,才重新回头上路。 ………… “嘿,叫他一声他还真回头了,不过他居然对我的声音有印象,幸好我换成了别的语言叫他,不然还真让他听出来了。” 寄生在里尔体内的时之虫,属于顾时一部分的“顾时”,对自己刚才的小恶作剧很是满意。 “我已经完成了深度寄生,现在这家伙的身体对我来说就是一盘无人看管的美食,只需一念即可收入手中。” 顾时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想到的作比对象会是食物而不是钱财,这可能源自本体对于美食享受的执着。 “不行不行,不到必要的时候还是不能直接控制别人身体。虽然我是分身,但我也还是顾时,不能学阿蒙那样子的坏毛病,我的目的是来获取情报,而不是抢别人身体玩。” 身为顾时本体灵性中分离出来的一个时之虫分身,他的意识与神志和顾时自然是一致的,他的想法在某种意义上其实就是顾时本体的想法,因而他的性格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但是不查不知道,一查可真是吓一跳啊,没想到这帮人的胆子这么大,居然想给所有解密者来个一锅端,不要真把动画里的情节搬到现实中来啊……” 在初步寄生的那段时间里,他虽然无法直接获取里尔的想法与记忆,但他可以同时看到与听到里尔的所见所闻。 上午到中午的这段时间里,里尔绝大部分时候都是老老实实地在跑工作。到了中午午餐时间,这家伙就不老实了。 顾时清楚地看到了这小子跑去跟几个人接了头,并以第一视角认清了那些同样潜伏在工作人员中的内鬼。 “把他算上的话,现在我知道的内鬼一共有五个,不过听这帮人说的话,上面应该还有个管理者,以及几个潜伏在其他部门的同谋。” 第一眼看到和里尔接头的人的人数时,顾时的心情是相当沉重的。 当时的他以为,里尔接头的只是部分中的部分,潜伏在工作人员当中的还绰绰有余。这么一估算的话,整个解密者大会事实上就跟筛子一样,被内鬼潜入了个干净。 不过,在听到他们后续的对话后,顾时才放心下来。 原来他们这帮接头的人就已经是行动的大多数,并且这些人彼此之间都是相互认识的。 这一点,在顾时完成深层寄生后,就从里尔的思想中挖出了所有内鬼的样貌与名字,而且还知道了他们各自的岗位,以及在这场闹剧中的任务。 虽然他们人数不多,但是行动计划相当缜密,毕竟执行到现在滴水不漏,要不是里尔的气场被顾时看出了端倪,不然可能得等到他们的计划实现的前一秒,才会被人所发现。 而且更令他惊讶的是,这群人其实并不是“潜伏”进来的。 他们本来就是联国的工作人员,而且还是那种工作了许久的老人,是有资历有年份的联国人,否则也不会得到联国官方的信任,成为解密者大会的工作人员。 奇怪的地方就在这里,在他们进入联国工作的时候,还没有诡异的影子呢。 但他们却是在某个时候,忽然就跟“醒悟”了一样,开始将诡异视作神明。 关于这一块,顾时不敢挖的太深,以防与诡异有关的部分沾染着诡异的污染,会对自己造成影响。 他只能勉强地从里尔的记忆中分析他的变化,但也只知道他是某一天忽然顿悟的,前因后果完全无从查起。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诡异除了怪谈以外,开始对现实世界使用盘外招了。” 诡异的降临与选择解密者进入怪谈世界的目的是什么一直都是个谜团,有人说诡异是来毁灭世界的魔鬼,有人说诡异是来改造人类世界的高等文明。 反正顾时一直都不相信诡异是完全随机地就挑中了地球,祂会降临在此说明地球上肯定有祂的想要的东西。 而诡异现在开始影响普通人的思维就足以证明这一点,如果祂只是为了搞那些莫名其妙的怪谈世界,那为什么要对除了解密者以外的普通人动手呢? “目前我还不清楚诡异影响他们的思维的方法……没准阿蒙能知道,这家伙向来深藏不露。” 顾时的身上携带着来自本体一部分的非凡特性,但其实这点非凡特性是多出来的。当时本体在完成序列四的晋升仪式时,得到了阿蒙赐予的非凡特性,那堆特性本身就超出正常量,所以本体当时才会格外地难以承受。 赐予非凡特性都能多给,说明阿蒙背地里储存的东西绝对比他想象地还要多,而他的来历更是神秘难测。顾时早期还把他看作和诡异是一伙的,现在看来,即使不是一伙,阿蒙估计也比诡异更加诡异。 “没有别人偷窥想法可真是舒畅,搞得我都不想回归本体了。” 顾时不免感慨起来,不过他也清楚自己的任务,再者目前事态的严重程度,已经不容得他打马虎眼了。 “再多寄生一会儿,搞到更多情报后我就回去。” “现在只是知道了他们想要干什么,更加具体的步骤还不知道,我要摸清一切后再结束寄生……嗯,顺便偷走这家伙的寿命,权当是惩罚,反正等阴谋败露后,等待他们的八成也是死刑或者终身监禁,我这也算是废物利用了。” 顾时美滋滋地想着,从里尔的第一视角,看着他在会场后边的角落里,慢慢和两个卸完货的同伙靠近。 第189章 切尔诺贝利·旧印 顾时与克里斯和阿列克谢分开后就一个人靠步行的方式朝着万国宫外走去。 这次他并没有骑上自行车,他的心里有太多的困惑与纠结,或许行走在日内瓦湖畔,通过漫长的脚程可以帮他缓解一下内心的压抑。 他不准备回到酒店去休息,虽然他先头建议过克里斯和阿列克谢可以去休息一下,但动力上头的那二人好像同样没有这个想法,各自抱着自己的行动计划分开了。 能找到这样的队友,顾时感到非常的欣慰,同样是解密者,为什么人和人之间的差别,给他带来的感受会如此的截然不同? 没错,顾时在纠结的东西,自然还是有关英吉利解密者爱德华的事情。 他就相当于是一个出现在鸡蛋上的裂纹,顾时看到了这个裂纹,在没有敲开鸡蛋前根本无法推测鸡蛋内部是否已经变质发臭。 虽说就算是完好的鸡蛋有存在着变质的可能,但一个完好的鸡蛋与一个存在裂纹的鸡蛋相比,怎么看都是后者发生变质的可能性大。 在发现爱德华的问题前,顾时即使早就对解密者群体拥有一定的猜测,也不会太过主动地去考虑。 可现在他有了爱德华这个先例,就不得不将其他解密者也一并列入怀疑对象中。 “爱德华的想法中出现了将解密者认同为‘祭品’的思绪,这是否能代表他和那帮内鬼是一伙儿的?” 顾时缓步走出了万国宫的正面大门,站在岗亭上的哨兵注意他走来,便集体转身面向他,昂起脑袋对他行着注目礼。 他亦礼貌地微笑回应着,然后慢慢走到外头的马路上,确认两边没车后,他越过行车道,走上了另一端的游步道,开始往日内瓦湖畔绕去。 “不,仔细想想看爱德华内心想法中的那种态度,和之前被我寄生的那个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那个人的心里分明已经把诡异视作了神,对解密者的态度更是不屑一顾。而爱德华,他没有表露太多对于诡异的看法,对于同样身为解密者的自己,他所持有的看法更加像是一种悲哀,一种惋惜。” “而且这个想法还是他喝了能致幻的酒后才冒出来的,看他平时的姿态,他应该是竭力地在压制自己的负面想法。” “如果把这种观念比作诡异的污染,那么那个人属于已经被完全污染了,而爱德华仍处于污染的初期,自身意志还在进行着抵抗。” “只不过……他还能抵抗多久呢?当他抵抗不住时,他会不会也变成内鬼中的一员,伺机完成他所认为的‘祭品’的使命?” “‘祭品’怎么看都是要去死的吧,内鬼们的阴谋也在围绕这一点,所以爱德华最后的态度会是主动赴死吗?在怪谈世界中自投罗网吗?” 顾时现在的心情很复杂,他很想直接去找到爱德华,然后跟他摊牌,把他的想法全部挖掘出来,或者干脆将他也寄生掉。 可爱德华他是否知自己出了问题呢?到目前为止,他没有做出过什么异常举动来,为人待物也十分谦虚知礼,还一直在压制着内心的狂想,他还没有迈入加害者的队列,依然是一个正在遭受诡异侵害的受害者。 就算自己去找他把一切坦白,他又是否能给自己解惑呢?说不定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中的招,没准自己这么一刺激,反而会助长诡异的污染。 顾时认为在没有准备好之前,还是不能贸然地去找爱德华,至少得等到他搞清楚这些人被诡异扭曲思想的原理,才好去解决爱德华的问题。 这里可不是怪谈世界,那里的人就算再生动,也不过是诡异制造出来的一个复制品,所以顾时能够别无顾虑地对那里的人使用能力以达成各种各样的目的。 这里是现实,至少对顾时来说,这里是他的现实,是他的世界。 “要是能知道一切的根源从何而起就好了,也不知道时之虫那里搞到了多少情报,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就在刚才,顾时感觉到了时之虫和自己的距离在短时间内接近了不少,他一度以为时之虫会在这个时候回归。 寄生的时之虫与本体间的距离越近,时之虫回归的速度也就会越快。 可是等到他和克里斯二人分开后,他也没见着时之虫有回来的迹象,同时还再次拉开了距离,朝着会场的方向走了过去。 “时之虫一直不回来只有两种可能,一是它真的寄生嗨了,不打算回归了。二是它探查到的情报已经远远超出了自己的预想,以至于到现在它还没有完全发掘出足够的信息……” “时之虫的思维和我应该是一致的,如果是我的话,最先调查的肯定是那帮人对解密者的阴谋,然后才会去调查那帮人出了什么情况,比如诡异是如何污染他们的。” “如果它还在调查前者,说明他们准备的惊喜已经庞大到足够送我们所有人上天,我现在要做的应该是带着分析小组和其他人一起跑路。” “但如果是后者的话……” 顾时的大脑一阵抽痛,他不由得呼唤起了阿蒙。 “你觉得诡异是怎么污染他们的?我们来做个换位思考,假如是你是诡异,你会从何下手?” 阿蒙的声音迟滞了一会儿才出现,他好奇地问道。 “为什么要让我进行换位思考?” “因为我觉得你的位格跟诡异更接近,你应该可以理解祂的行为逻辑。” “呵……如果是我的话,你觉得我会考虑污染这个方法吗?你不觉得这效率有些太低了吗?” “……懂了,别说了。” 顾时用力地按着鼻根两侧然后再松开,以缓解他的不适。 阿蒙的声音却还在环绕着,顾时每次将他呼唤出来后,他从来不会马上离去,而是会追加着发表一些个人言论,以满足他的乐趣。 “污染从来不会凭空出现,它是有迹可循的。” “过去在我的家乡,就有一个倒霉的家伙受了污染,至今可能还在污染中挣扎。” “后来有个人想要知道他出了什么状况,找了好久的线索才能确定他是被污染了。” “可是污染总会有个来源,他不理解,究竟是什么才能使当时已经接近神明的那位受到污染。” “最后,他终于知道了,原来那个倒霉蛋是去到了不该去的地方。” 阿蒙讲着他家乡的故事,悠然而言。 “所以,你应该考虑,受到了污染的人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还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亦或是同样去到了什么不该去的地方。” “想通了这点,没准你就能找到问题的源头哦。” “不过你可不要想着从我这里得到答案,这个事情很有趣,连我都在探求答案呢。” “能让你感到有趣,说明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已经越来越高了……” 顾时觉得自己的头疼越来越严重了,问了一遭阿蒙,问题反而是越来越多。 “被污染的人应当拥有共通性。但是一个解密者,几个联国的工作人员,他们之间会有什么共通点,导致他们会被接连污染的呢……” 顾时思索着,沿着日内瓦湖越走越远。 ………… 切尔诺贝利,外城区,城郊公路。 奥罗尔跟着这位来历不明的拾荒者已经走了很远的路,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要跟着这个刚认识的人一起在城内游荡。 可能是因为这个看起来五大三粗,不修边幅的拾荒者拥有令奥罗尔瞠目结舌的知识储备。这一路过来,他们一面走,他一面和奥罗尔滔滔不绝地说着他对探索未知的认识,以及对切尔诺贝利的研究。 其了解之广,认识之深,奥罗尔都怀疑他是不是早就住在了切尔诺贝利里,一直在偷偷研究着这座废墟。 可这么想也很不正常,切尔诺贝利出现异常应该是在两年前,在那之前,这里肯定还是处于封锁状态,他是怎么绕过当地政府的排查,一直在这里生存下来的呢? 而且,那时候他也不是没有进入过切尔诺贝利,当时的他,可完全没有在城市中发现过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奥罗尔一言不发的沉思引起了对方的注意,他噙着微笑转过脸来,好奇地问道。 “你在想什么?” 被声音惊醒过来的奥罗尔缓了缓神,抿嘴思虑了片刻,最终还是如实地回答道。 “我在想你的知识,你对切尔诺贝利如此的了解,拥有的人生道理也丝毫不逊大学中的教授,但你却是一副拾荒者的打扮出现在这里……” 拾荒者闻言笑道。 “如何打扮,如何模样,会影响我们寻找问题答案的目标吗?” “你刚才穿着那身厚重的防护服,现在又脱掉了它,你的知识与想法有出现过什么变化吗?” 奥罗尔不解地说道。 “刚才是因为我不知道切尔诺贝利已经发生了这样的改变,防护服只是我身体外的一部分,穿戴与否自然不会影响我的内在。” “我来到这里是为了探索未知,倒是你,你不穿防护服就那么进来,你是为了什么?” 拾荒者回答道。 “只要出现在了这里,不都是因为对这里存在着疑问吗。” “你有着疑问需要解答,同样的,我也有自己的疑问。” “你对什么存在疑问?” 奥罗尔问着,拾荒者偏过头注视着他,随后忽而一笑,一边加快脚步,一边说道。 “一个关于旧日的谜团。” “旧日的谜团?……诶,你等等我。” 奥罗尔快走两步赶上他,追着问道。 “你的话没有说清楚,什么谜团?” “你不是也在奇怪这里发生的异变吗?还需要我为你一一解答吗?” “切尔诺贝利辐射的消失?你知道辐射消失的原因?还是说你已经有了些许眉目?” 拾荒者没有做出正面回答,他抬起一只手指了指阴云密布的天空,意有所指地说道。 “实验中出现了异常数据,难道不应该考虑实验组中的变量吗?” 变量…… 奥罗尔的思绪恍然一振,他已经听懂了拾荒者的言外之意。 在切尔诺贝利发生异常的前后,有什么事情出现了变化。 那八成就是两年前,诡异在约克兰降临过了一次。 所以造成切尔诺贝利异常的源头就是诡异吗? 但这又怎么可能呢? 诡异是高悬在世人头顶的无上存在,是拥有超凡力量,无法被人了解的伟大存在。 祂能够赐予人们以人类科技无法做到的事物,能够帮助人类进化,能够扶助人类的发展。 祂是那么神通广大,是那么缥缈难知,祂怎么会对切尔诺贝利造成这样的影响呢? 诡异,祂可是神—— “嗯……?我刚才在想什么?” 奥罗尔突然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愣在原地已经过了许久,拾荒者早已走出去了很远的距离。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不知何时自己已经大汗淋漓,身体还一个劲儿地喘着粗气。 “我这是怎么了……” 奥罗尔感到一阵不安,对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一无所知的恐惧让他下意识地看向远处的拾荒者。 他莫名从他身上感受到了一丝安全感,便快步奔跑着上前,赶到拾荒者身旁。 “清醒过来了?” 拾荒者捏着自己的鼻根两侧,看到追过来的奥罗尔,他移开手去扶了一下单片眼镜,欣然地问道。 “你知道我刚才是怎么了吗?” “我不知道,可能是你想通了什么事,导致一时出现了恍惚吧。” “我感觉那好像不像恍惚,我刚才居然对诡异出现了莫名其妙的……崇拜?” 拾荒者没有接着说什么,他看着前方稳步走去,让奥罗尔一阵难言,二人只好就那么并列走着,继续向前。 走了不知多久,就在奥罗尔一个人思索自己究竟发生了什么时,拾荒者忽然出声问道。 “你有孩子吗?” “嗯?” 奥罗尔抬起头,看向拾荒者。他不清楚为什么对方要突然问起这个。 但他还是回答道。 “我没有孩子,事实上我现在还是单身。” 而拾荒者则继续问着。 “那如果你有了一个孩子,你准备如何教育他?会让他成为一个怎么样的人,会让他去做什么事?” “你这问的也太全面了,难道是因为你快有一个孩子了吗?” 奥罗尔抓了抓脑袋,回答着。 “如果是我的孩子,我首先会教他做人的道理,先让他成为一个合格的人。” “然后我才会教他去学习知识,未来让他成为一个能独当一面的人。如果他自己有魄力,那么他也可以凭自己的努力成为一个对他人有利的人。” “至于再之后的事,就要看他自己的努力了,作为父亲我肯定是不能一直陪着他的,要看他的力量。” 奥罗尔说完,拾荒者缓缓地点了点头,说道。 “我明白了。” 然后突然,他停下脚步,连同奥罗尔也不知为何一起停了下来。 “我们到了。” 拾荒者说道。 奥罗尔疑惑地朝前方看去,他这时才发现,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巨大的混凝土建筑。 这不是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的石棺吗?他们怎么走到这里来了? 奥罗尔看向拾荒者冲他问着,对方却向他露出了一个神秘的笑容。 “你不是想探索未知,想知道切尔诺贝利的答案吗?” “我现在就带你去看。” 说着,奥罗尔只感觉周围的环境一瞬间发生了扭曲,四周的景物一下子向下拉去,好似弹弓发射前被拉长的皮筋,而奥罗尔自己则处在皮筋的中央。 可他并没有真正像弹弓上的石子一样被发射出去,他只感到一阵恍惚,他的大脑忽地眩晕了一阵。 等他适应过来,便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四周的建筑一下子就到了自己的脚下,而自己的正前方,就是那座原核电站的塔楼。 他竟然不知怎么地来到了石棺的顶部! 还没等奥罗尔从震惊中脱离,拾荒者的又一声呼唤,将他带入了更深的惊诧中。 “看那边。” 奥罗尔沿着拾荒者的指引往核电站中央看去,只见那里被净空出来的荒地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花纹复杂,庞大扭曲的烙印,并且正在隐隐地散发出一阵阵黑气。 第190章 晚餐前后 顾时一整个下午都在一边沿着日内瓦湖散步,一边用手机浏览爱德华生平事迹中度过。 为了彻底了解爱德华在成为解密者前后所做的事,他甚至还把他那个更加有名的堂哥伦纳德的生平也看了一遍。 然而这两人的生平简介在百科上并没有做更多的叙述,而是贴出了一份又一份他们写作的诗集与论文作为参考资料。 没办法,顾时只好把这些论文和诗集都粗略地看了一遍,等到他头昏眼花地将注意力从手机上挪开,想着眺望一下远方让眼睛休息一下时,借着远处渐渐沉入山脊的太阳,他才知道自己消耗了多少时间。 “论文真是太折磨了,爱德华这人写的东西基本上全是论文,而且光从他的论文观点上来看,也根本看不出他的思想前后有发生过什么变化。” 相比于爱德华,他堂哥的创作倒是让顾时喜闻乐见。 比起枯燥的论文来,还是诙谐简朴的诗作更加讨人喜欢。 不过就是这些诗集里有的诗显得很高大上,辞藻华丽,阳春白雪,有的诗却有些直白,开门见山,平铺直叙……看起来不免让人有种割裂感,仿佛这些诗都是由不同的人创作的一样。 可奇怪的是,大部分的诗都明明白白地署名为伦纳德,只有寥寥几首署名为他的那位联合创作者。 可能这就是一个人的不同写作风格吧,人总是喜欢挑战不一样的事,更何况是诗人这种富有创新精神的文学家。 “从资料里看不出结果来,最后还是得去询问当事人吗……” 顾时收起手机,转了个方向,调头便想朝着万国宫走去。 可看了一眼最终目的地离自己的距离,再看看现在的时间,顾时还是打消了散步回去的念头。 他在马路边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没多久,就有几个在附近的工作人员聚集到了他的身边。 一经询问,得知顾时想要回万国宫,便赶紧用对讲机呼叫了支援。 几分钟后,一辆专车就从万国宫方向开了过来。又花了几分钟,将顾时送到了万国宫的会场门口。 “唉,工作人员们真是太辛苦了,就这样了还得被那些内鬼祸害。” 顾时关闭掉在车上开启的灵视,对着专车司机竖了个大拇指。 随后,他转身进入会场内,刚刚想要去分析小组的休息室查看一下情况,他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喂,钱老?” 顾时的手机上已经存好了分析小组大部分人的电话号码,他一拿出手机,就看到了来电之人是钱老。 “顾时,很抱歉现在才给你打电话,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有没有调查出什么来。” 钱老的声音听上去有些疲倦,但仍然撑着一口气力。 “有了些线索,但还是没有决定性证据。” “也就是说,连你也没有找到敌方阴谋的真正目的吗……” 钱老沉默了起来,看来在分析小组上报消息到他给顾时打电话的这段时间内,赛里斯那边正是在运用自己的力量调查解密者大会背后存在的阴谋。 “钱老,这个事情你们没有告诉其他国家吧。” 顾时问道,他就是担心国家本着预警的想法把这回事告诉了别的国家,导致某些沉不住气,做事大开大合的国家暴露己方,进而让那些内鬼狗急跳墙,提前行动。 “你放心吧,我们清楚你在顾虑什么,上头本来有的人提议告知几个大国进行联合调查的,被我和一把手压下来了。” 有了钱老的担保,顾时这才放心下来。 不过,钱老随后又忧心忡忡地说道。 “顾时,你真的觉得继续开展解密者大会真的没问题吗?要不我们找个借口强行中断了吧,骂名由我们这些人来抗,只要理由合适,也不会引起那些不轨之人的警觉……” “不行,这不是有没有合理借口的问题。” 顾时否定了钱老的想法。 “对方既然准备对解密者下手,那肯定是不成功便成仁了。不管是强制调查还是合理中断,都会直接刺激他们动手。” “唉,我也就是这么一问,你不要往心里去。” 钱老叹了口气,似是断了这个念想,他的语气变回一开始的样子,对顾时说着。 “那一切安排就听顾时你吧,你拥有的情报比我们这边多,有任何需要你就告诉随行的人,或者直接来跟我说,我们会尽一切力量协助你。” 协助……顾时琢磨了一下钱老的话,想必国内估计是出动了那些安排在大会里的情报工作者,结果八成是一无所获。 “如果有需要,我会提出要求的。” 顾时也是客气了几句,自己都要靠寄生和灵视才能发现的内鬼,让情报工作者来那就真的是大海捞针了。而且这对他们来说还拥有一定的危险性,与其让同胞们冒险,还是让自己来的好。 又和钱老聊了几句后,顾时才挂掉了电话,没走几步,就到了宴会厅门口。 晚餐的宴会厅布置还是和午餐时一样,由于顾时在日内瓦湖那边磨蹭了一段时间,所以他算是来的比较晚的解密者。 此时是宴会厅里,已经基本上坐满了人。 但早早占好位置的克里斯和阿列克谢一眼就看到了进门的顾时,快快挥着手,招呼着顾时过去。 顾时也看到了他们,毕竟在一群坐下来的人里面,就这俩一个比一个高的人站着挥手,想不注意到都难。 “你们来的这么早?” 顾时走到餐桌旁,拉开椅子便坐了下来。 “我没有离开万国宫,一直在花坛那个方向转悠,看时间差不多就回来抢位置。” 阿列克谢转着手里的小刀,说道。 “我本来也在万国宫,想着跟诗织待一块,防止她到处调查碰到一些不好的事,也知道……” 克里斯无奈地看向依然坐在角落的诗织,对方正抱着手里的小本子写来写去,不时抬起头来观察一下周围的人。 为了防止自己的偷看被发现,克里斯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看到克里斯这样的动作,顾时好奇地问道。 “你和诗织这是咋了?” “说谎的代价罢了。” “懂了,看小孩子就是不容易。” “顾时先生你也有带小孩的经历?” 顾时很奇怪地笑了笑。 “呵呵,差不多吧,不过他不会刻意耍脾气就是了。” “那还真是不错啊。” 克里斯感叹道。 三人简单地聊了几句,便迅速地叫来服务生点了各自的晚餐。 借着吃晚餐的时间,他们相互交换了一下一下午的经历。 阿列克谢和他说的一样,一直在花坛附近走动。这虽然看起来有忙里偷闲的嫌疑,但那里确实是一个工作人员经常会路过的地方。 阿列克谢便装作在花坛溜圈的由头,不断地接触在他看来有些可疑的工作人员。 但是一下午下来,他还是没有获得什么有用的线索,连被克里斯明牌的那三个嫌疑人都没有遇到。 至于克里斯,他就更加简单了。 下午的前半段时间里,克里斯一直跟在诗织旁边。 不过因为克里斯自述的谎言,诗织已经失去了探究的兴趣,一直在万国宫的几个建筑群里面逛来逛去,直到诗织彻底开始跟克里斯生闷气,克里斯才离开。 在这之后,他也没有什么明确的目标,便像阿列克谢一样到处在寻找可疑的对象,当然也是同样地没有发现任何线索。 “不怪你们,要是那些内鬼怎么容易被发现,现在联国官方早就把他们揪出来了。” 顾时夹了块辣椒炒肉,这厨师居然还记得放豆豉是他没想到的。 一边吃,他一边将自己和钱老之间的对话选择性地和二人分享了一下。 连赛里斯官方动用情报人员都一无所获的事实倒是让克里斯和阿列克谢振奋了一些,不过他们很快又开始担心起来。 连一个大国都难以找到线索,那他们真的能够凭自己的力量破解可能会发生的灾祸吗? “情报人员找不到线索或许是因为他们碍于身份,放不开手脚。但我们是解密者,我们拥有的优势就是明面上不会被人怀疑的行动权力,我相信我们能做到的。” 顾时用违心的话语给他们鼓了鼓气,二人才重新燃起信心,开始先解决身前的晚餐。 他自然知道这事靠普通解密者难以破解,但鼓励还是需要的,总不能让自己的队友先失了信心,不然自己找他们协助的效果都没有了。 不过,眼下的局面确实越来越刁钻了,看来必须先得去把时之虫收回来才行了。 “等到晚餐之后,就去找时之虫吧。听说晚餐后要搞什么演说,随行人员没跟我说这事,那大概就没有我的事情……嗯,就在那个时候出去找时之虫吧,我看看现在它在……” 顾时感应了一下时之虫的方位,发现时之虫离自己不远,也在会场附近。 这倒是个好消息,自己并不需要去太远的地方就能回收时之虫。 不过,这也代表着被寄生的那个人在会场附近活动频繁,说明会场里面肯定有着内鬼们的谋划。 说不定,现在有很多内鬼就待在会场附近转悠呢……该不会他们准备的阴谋就会在等下的演说大会吧? 但自己的灵性预警并没有被触发,这应该可以说明这附近没有什么危险情况存在。 当然,也不排除这帮内鬼准备的阴谋对自己不会致死,所以才没有触发灵性预警。 不过,顾时更倾向于那个阴谋还不到发动的时候,否则时之虫肯定早就回来告诉自己了。 “不管怎么说,必须要去回收时之虫了。” 想到这,顾时也不再多思其他,赶紧低头干饭,加紧结束晚餐时间。 ………… 晚餐时间在一派祥和中结束了,解密者们各自也早就得了前往会议室参加晚会的消息,便一个个地在吃好饭后起身离席,离开宴会厅,前往阶梯会议室。 顾时三人也很快地吃完了饭,一起组团离席出门。 在走出宴会厅前,克里斯路过诗织所在的角落时,发现她还在吃饭。 克里斯本来想走过去好声好气地道个歉,但是一想诗织现在在吃饭,自己走过去反而更容易遭嫌,并且还存在一定的骚扰嫌疑。他便打消了这个念头,准备在晚会之后才说。 于是,他便跟着顾时和阿列克谢离开了。 在克里斯一转过身的时候,诗织就抬起了头,看向他离开的方向。 她拿起餐巾擦了擦嘴,带着自己的本子就跟着人流走了出去。 中午克里斯那番刻意的说辞实际上真的漏洞百出,诗织最开始的确小小地相信了一下,但很快她就看出来克里斯是在撒谎。 不为别的,就因为克里斯这个浓眉大眼的米国队长真的太不会撒谎了。他说假话的时候最显着的表情特征就是眼神左右飘忽,可能在他自己看来,这是心虚的一种典型表现,所以他做出这种动作会显得很真实。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实际上就是在说谎,而且他实在是做的太刻意了,一眼就能看出来不对劲。 在识破克里斯的谎言后,诗织最开始确实生气了一小会儿,可很快,她的气愤就被疑惑掩盖了过去。 为什么克里斯要对自己说谎?他说谎的目的在于什么? 诗织仔细地盘算了一下,马上便想到克里斯态度的转变来源是什么。 是顾时单独找他聊天回来之后。 然后,她又想到克里斯在那之后和自己的聊天内容,很多都是有关自己调查发现的那些事情。其中围绕最多的,就是自己发现的那几个奇怪的人。 克里斯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在让自己停止调查,而且还有让自己远离是否的意思。 为什么他要这样呢? 难道说,自己真的意外发现了什么阴谋,而顾时先生也是因为发现了更加可信的线索,才来找到了克里斯。 克里斯是因为得到了顾时先生的佐证,才确认了自己这边的线索,从而想让自己远离这摊泥沼吗? “什么嘛,这也太瞧不起人了!” 不过,顾时先生是专门来找克里斯秘密谈话的,并且似乎其他人都不知道这回事,是不是就说明,这背后隐藏的危险是难以相信的…… 难道真的有人准备把会场给炸了吗?! 克里斯专门问了我看到的那几个奇怪的人,莫非他们就是主谋? 诗织越想越觉得可怕,她其实很快就说服了自己,体谅了克里斯哄骗自己的事情。 只是她还是有些搁不下面子,再加上下午那会儿克里斯老是跟着自己转悠,更让她心烦,才转入了和他生闷气的阶段。 但现在冷静下来,诗织也觉得自己再这么下去实在是太幼稚了,而且能让克里斯故意哄骗自己,说明他是真的担心自己会出意外,自己不领这个情就太忘恩负义了。 “等会就去找克里斯慢慢谈谈吧,我看他和露西亚的那位解密者,还有顾时先生一直待在一块,说明他们已经组成队伍了,再加我一个不会有太大问题吧。” 诗织一边走一边想,并没有随着人流一起走入会议室。 她继续往走廊深处走去,她想先去一趟洗手间,然后再回到会议室。 快步走到拐角,诗织还没有看清走廊的另一头,眼前就被一个人影盖住。 她赶紧躲开,险些和对方撞上。 考虑到还是因为自己走路太快,诗织便首先出声道歉道。 “不好意思,我走路太快——” “没关系没关系,以后走路小心点就行。” 诗织慢慢抬起头来,看到对方的脸后,她的动作即刻一滞。 在对方说完话后,她赶紧绕过对方,从旁边走了过去。 和自己差点撞上的其实有两个人,这两人都穿着工作人员的制服。 只不过其中一个,她之前是见过的。 就是那个被自己列为奇怪人士的三人之一! 不过幸好,自己反应足够快,对方也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诗织走开后,那人确实没当一回事,继续准备往前走。 但是他身旁的同伴,却停在了原地,目光幽幽地看着远去的诗织。 那人感到奇怪,回头问道。 “里尔,你看什么呢?” “没什么……你先走吧,我还有点事。” “我说,你该不会看上人家了吧?一小丫头而已,而且还是解密者,活不过明天晚上的一个祭品。” “你别管,我稍后就来。” “干啥啊,要不我也……呃,那我先走好了……” 二人就此分开,里尔朝着反方向走去,远远地跟在了诗织身后。 第191章 艺术 演讲晚会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很大的阶梯型会议厅,顾时刚走进去就目测估计一下,这里大概能容下百来号人。 这个数字虽然在国内不算大,但对于万国宫这个老建筑来说已经算是很大了,毕竟不是每个国家都拥有像赛里斯那样的人口规模,而且在它投入使用的年代里,联国前身“国际联盟”的规模也并没有这么大。 会议厅的座次顺序由官方进行了安排,解密者们全部坐在中间的主位群,而随行人员以及其他人员则是坐在两旁的座位上。 顾时跟着人群走到了会议厅中间的位置,选了一排靠后的位置坐下,以便等会自己可以悄悄溜走。 片刻的喧闹与嘈杂后,所有人员终于按序入座,最多也只有些许人因为座位问题发生了短暂的争执,不过也很快各自解决,随后入座。 人员到位后,会议厅的灯光并没有变暗,依然保持着明亮的照明。 在灯光的照耀中,会议厅最前方的演讲台上缓缓走上去一位西装革履的先生。拿着话筒,走到正中,面朝着所有人深深地一鞠躬,然后抬起头对着话筒说道。 “尊敬的各位解密者、各国代表、女士们、先生们,你们好!” 短暂的沉默后,所有人才反应过来,约定俗成式地开始鼓掌。 顾时左右看了看,也跟着鼓了起来。 接受到掌声后,发言人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继续说道。 “在这个充满挑战与希望的时刻,我们齐聚在历史悠久的日内瓦,举办这一具有里程碑意义的解密者大会。首先,我要向在座的每一位解密者表达我们最诚挚的感谢和崇高的敬意。你们的勇敢、智慧和无私奉献,为整个地球带来了希望与光明。” “两年前,诡异毫无征兆地降临,为人类的历史蒙上了从未有过的阴霾,我们的世界经历了前所未有的考验。你们不仅肩负起了拯救各自国家的重任,更是在怪谈世界中接受了极限的挑战。每一次的怪谈、每一场的胜利,都直接关系到我们共同的命运。在你们的无畏与奋斗中,我们看到了人类顽强的生存意志和团结的力量。” “今天,我们在这里不仅是为了庆祝你们的英雄事迹,更是为了团结一心,共同展望未来。你们的成功故事将成为激励我们继续前行的重要力量。全世界的所有人都深知,正是因为你们的努力和拼搏,我们才能够在面对未知的威胁时依然坚守希望,迎接挑战。” 热烈的掌声再次响起,这次倒是解密者们作为鼓掌的主力,毕竟发言人这一大段话都是在吹捧他们,被夸赞得如此舒服自然要给点反应回馈。 阿列克谢鼓掌的劲头最大,他好像很认同发言人的说辞,啪啪的掌声简直震耳欲聋。 顾时也在鼓着掌,不过他的想法却有些不太一样。 “难怪我在互联网上被神化的速度会这么迅速,原来官方主基调就是这么宣传的啊。” “这么大顶帽子可不好,照这个方式宣传下去,解密者被神化是迟早的事,而我将成为首当其冲的受影响者……” 顾时能理解联国的宣传需要,只是这并不符合他的需要。 他一边鼓掌,一边思索着是否要跟钱老提一下这个事,借赛里斯在联国的影响力去改变这种宣传策略。 他随意地转动眼睛看向旁边,却不经意地注意到了身旁的克里斯正心不在焉地看来看去。 “克里斯,你在看什么?” 等到掌声弱下来,顾时用胳膊碰了碰克里斯,凑向他低声道。 “我在找诗织,她好像还没来……” 顾时闻言,也跟着四处看了看,确实没有见到诗织的身影。 “我们离开宴会厅的时候你不是还看了眼么,当时她还在吃饭,可能现在快好了吧。” “啊?你,你注意到了?” “碰巧,碰巧。” 克里斯又到处看了一圈,还是没有见到想看见的身影。 “可是基本上的人都到齐了,从刚才开始也没有别的人从门口进来了。” “实在不放心,那你就去找找呗。” 顾时不理解,这么个大小伙子怎么年纪轻轻就当上操心家长了。 “这……没问题吗?诗织好像还在生我的气,我这么出去找会不会太唐突。” “不是你怎么纠结这么多,那你别让她发现不就行了么?” “别让她发现……” 克里斯好一阵坐立不安,最终他还是决定出去看看,就从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来,慢慢地挪了出去。 阿列克谢看见克里斯离开,他疑惑地向顾时问道。 “米国佬这是做什么去啊?” 顾时回答道。 “找女儿。” “啥?” ………… 诗织在洗手间稍微多花了点时间。她从厕所里出来后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上沾了点油渍,于是便在洗手台那里简单地擦拭了一会儿,所以才迟迟没去会议厅。 “还是有点洗不掉,可是再洗下去就要扩散开来了……就这样吧。” 诗织关掉了水龙头,抽了几张纸巾把水吸了吸,让衣服沾水的地方没有那么湿了之后,才出发离开洗手间。 可就在她一走出去的瞬间,她便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与此同时出现的,是一个很粗重的男声。 “你刚才在害怕什么?” 诗织回过头去,瞳孔顿时一缩。 出现在她身后的,正刚才她遇到的那个可疑人士的同伴! 只见他神情阴森,眼藏暴戾地靠近诗织,一字一顿地说道。 “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那人缓缓伸出手来,径直抓向诗织。 诗织猝不及防难以反应,她还没做什么,就听见另一个声音从她身后传了过来。 “诗织!” 是克里斯的声音! 而在克里斯的声音传来的刹那,那人伸向诗织的手也同时一顿。 诗织注意到,那人脸上的神情在那一瞬间发生了微弱的变化,在他眼神里蕴藏的那点阴暗好像突然消失了。 克里斯就在此时冲了上来,拦在了诗织身前。 他没有见过面前这个人,诗织给他们的那些面貌特征中也没有符合这个人的对象。 但是看他伸手的动作,怎么看都不像个好人,分明就是想对诗织做些什么。 “你是谁,你想干什么?” 克里斯已经暗暗摆好了架势,这是他在军队中学到的近身格斗技。从自己与对方的身高与体型上来看,他觉得自己应该可以一招制敌。 但是他等了半天,对方却并没有做什么。 那人幽幽地看了看克里斯,再偏头看了看诗织。 诗织虽然觉得这个人好像突然变得奇怪了,但她还是有些害怕,怯怯地往克里斯身后缩了缩。 那人见状,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微笑起来,说道。 “不好意思,两位解密者,打扰到你们了。” “我只是看这位小姐一个人在这里,又想到现在应该是晚会时间,以为她是有什么特殊情况需要帮助,便走了过来……” 诗织一皱眉,她本来想开口向克里斯告状,可是那人脸上的微笑,却让她忽然提不起这个想法。 而且,这个微笑也很眼熟,总感觉在谁的脸上也看到过…… “是这样吗,诗织?” 克里斯也觉得这个人忽然变得有些奇怪,但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向诗织求证了一下。 后者犹豫片刻,点点头,回答道。 “嗯……” “呵呵,我确实没有恶意,这位小姐会害怕可能是因为我的面相,我从小就经常会被人误会,我为此很十分苦恼。” 那人笑着,主动往后退了一步。 “两位……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那就请继续去享受晚会吧。如果有任何需要,随时可以找我们。” 克里斯上下注视了他一会儿,确认对方真的没有什么威胁后,才护着诗织慢慢退后,接着走过了拐角。 一走到主走廊上,克里斯立刻松了口气。 拉着诗织走出去了一段距离,克里斯才停下来,蹲下来抓着诗织胳膊,对她东拉西扯地问道。 “你没事吧?那个人有没有对你做什么?他是不是也是那些可疑人士之一?” 克里斯好一顿检查,像是在确认诗织有没有少零件一样。 刚才他离开会议厅后,几乎是以飞奔地速度跑到了宴会厅。在发现那里并没有人后,他仔细想了想,想到诗织有可能在洗手间,便又跑到走廊另一端,打算在拐角那里静静观察一下。 可一到拐角,他就听见了一个人说话的声音。 他一探头,就看见一个人站在诗织面前,还正伸出着一只手,一脸不像要做好事的样子。 情急之下,他也管不上顾时说的什么别让诗织发现,直接走了出去呵住对方。 终于,在克里斯的全方位检查下,诗织绷不住了。 “我没事,你看完了吗?” “啊?呃,好了好了。” 克里斯抬头就看见诗织憋着张红脸,死死瞪着自己。 他于是便反应过来,自己的行动多少是有些不妥了。 他赶紧脱手,但还是给诗织理了下衣服,然后才像站军姿一样的站好身体。 二人相对无言,沉默了好久,最后还是诗织率先开口说道。 “那个人……跟之前我和你说过的其中一个可疑人士走在一起过。” “是吗……” “可是目前我还不能确定他们是不是真的有问题……所以,你们那边有查出来什么吗?” “呃?” 诗织白了克里斯一眼,说道。 “你编谎话的水平还欠训练一下,一眼就被我看出来了。” “是不是真的让我碰到阴谋诡计了?顾时先生来找你估计也是因为这回事吧?” “我看你们都奔波了快一整天了,有没有什么可以从我这里得到信息作为佐证的新发现?” 克里斯哭笑不得地挠着头,他不禁回想起来顾时最开始和他说过的,让他自己判断要不要把真相告诉诗织。 果然做人还是得坦诚一些么?诗织会自己发现真相也不知道算是她运气太好,还是运气不好…… “好好好,我会把事情都告诉你的。” “不过,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回到会议厅去?站在这里有点不太好。” ………… 顾时无聊地听发言人讲了一堆车轱辘话,说的无非就是一些介绍日内瓦风光,以及让解密者们好好享受的话语。 听了许久,他忽然看见克里斯从门口走了回来,身边还跟着诗织。 “哦哟,看来是找到人了。” 顾时咂了咂嘴,看了眼时间,觉得自己现在也差不多该去找时之虫了。 然而当他一感受时之虫坐标时,却意外地发现时之虫好像……就在会议厅外边? 时之虫这是主动来找自己了? 顾时探头往门外看了看,没有看到什么人影。 他便站了起来,慢慢地旁边人的腿与座位间挪了出去。 走过阿列克谢时,阿列克谢还问了一句。 “你也去找女儿?” “……” ………… 会议厅外,“里尔”靠在走廊的墙壁上,不断地左右看着,确定没有旁人。 他自言自语道。 “不要慌,据说得到后面的序列才能做到窃取他人命运的手段,现在你被我寄生再久也不会失去意识。” “不过我还是准备等寄生结束后偷走你全部的生命的,反正最后你们的计谋败露了,你们都是要死的。” “诶诶诶,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已经很人道主义了,没有拿着你的身体做各种奇怪的事。不然在你生理性死亡之前,我早就让你先社会性死亡了。” “顾时”(注1)聆听着里尔的意识在大脑中的无力挣扎与恐惧咒骂,他最开始不得不强行控制身体的那些小愧疚也变成了完全的无所谓。 但里尔的意识还是很烦,所以他才一直试图用嘴遁把里尔的意识说服,让他死心下来好好保持安静。 就在他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顾时从会议厅里走了出来。 “哦,本体来了。” “顾时”冲着门口的顾时招了招手,后者一转头就看到了他,小跑几步过来。 “你这是……彻底寄生了他?” 顾时来到“顾时”面前,虽然长相不同,但他知道这副皮囊之下的本相其实是他的一个分身,是他的一部分。 一想到这个,他就有些不太自然,于是他扶了扶单片眼镜,让自己平静平静。 “顾时”看到这个动作,莫名其妙地开口道。 “你说咱们是不是应该多去买点单片眼镜,要寄生的时候可以带在身上,以达到表明各自身份的作用?” “嗯?你怎么突然想到这个?” “顾时”挠了挠头。 “不知道,就是突然想到这个就提了……” “哎,这个以后再说。” 顾时撇开了话题,将重点拉回到正规上。 “怎么样,你那里得到了多少情报?” “很多,我先说最终的结果。” “顾时”严肃下来,说道。 “他们准备在明天的烟花晚会上,利用炸药制造一场巨大的爆炸,炸死所有与会者,包括解密者在内……” ………… 注1:这章以后,为了注明身份,所有顾时的时之虫和分身都会用引号表示。 嗯,在一般情况下。 第192章 审问 “你说什么……爆炸?!” 时之虫反馈给顾时的消息属实把他吓了一跳,他有想过那群内鬼可能会做些什么,但他的猜想仅仅局限在诸如下毒,绑架,暗杀之类的小诡计,没想到对方远比他料想的还要大胆,简直是丧心病狂。 爆炸,他们哪里来的那么多炸药? 而且,他们又该如何在联国如此严密的管控下把炸药运送进来再安装起来? 这可比直升机扫射东京塔,鱼鹰轰击摩天轮还要逆天。 “明天晚上的烟花晚会,你确定是这个时间吗?” “顾时”点头道。 “确认,我已经参与过两次他们的接头了,这个时间是他们一早就确定下来的。” “他们居然还搞接头,胆子真够大的。” 不过仔细想想,工作人员也会有休息时间,这帮内鬼伪装成普通工作人员聚集在一块假装正常聊天的样子,也很难被人发现。 “这么说的话,你应该差不多见过他们所有人了吧?他们有多少人?” “首先,他们人不多,底下总共就六个人。其次,还有一个人我没有见到,那个人好像就是负责最后实施炸弹爆炸的,所在的岗位比他们这些人都要高,我猜测应该是一个中高层的主管。” “你猜测?深度寄生应该可以直接看到他的想法的吧,他们难道没见过那个人吗?” “顾时”摇了摇头,回答道。 “没有,他们没见过。这帮人真的就是个邪教组织,上下层形成了分明的阶级,上层谋划者对他们是单向联系的。” “只能单向联系,他们还真是不怕被坑啊……” 听到这,顾时倒挺想听听看当事人的内心想法。 “诶,你让他说说话,我想听听他是怎么想的,会这样被人忽悠。” “你还真别说,我也想听。” 顾时看到“顾时”沉默了一下,然后突然就张大嘴,像是要喊出来一样,但最终却什么声音也没有发出来,闭上了嘴。 闭嘴几秒后,“顾时”才重新开口道。 “这家伙,居然想趁机呼喊引起别人注意。” 顾时忽地有种奇怪的感觉,好像他们是什么邪恶绑架犯一样。 不过这也提醒了顾时,他们在走廊上光明正大的聊天是有些不妥。无论是被工作人员看到,还是被解密者看到,都会引起不必要的关注。 “这地方不适合聊太久,咱们换个地方。” “好主意,去洗手间吧。刚才这货还打算在那里埋伏诗织,我就是在那个时候直接夺走控制权的。” “埋伏诗织?诗织自己发现这些事了?” “是啊,然后她就被这货发现异常了……其实我还是太着急了,我刚夺过控制权,克里斯下一秒就赶到了。” “好家伙,克里斯出去一趟还真有用……” 二人边走边聊,把刚才发生的事简单交谈了一下后,绕过拐角,走到了洗手间。 他们站在男士洗手间里面的角落里,卡在进门的死角处,这样有别人进来了,他们也可以马上装作互不相识,各自分离。 “好了,现在应该就相对安全了。” 顾时一一确认了一下每个隔间,然后才走到“顾时”面前,说道。 “你可不要想着什么抵抗手段,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其实我们也不喜欢强行查看别人的想法。” “没错,虽然我能直接感受到你的想法,但你自己说出来对我们大家都好。” 两个人又对里尔的意识威胁了一顿,顾时才对“顾时”示意,让他放开说话的控制权。 “顾时”点头的一瞬间,他的嘴巴就一阵颤抖,颤颤巍巍地用他的母语波鲁沙语说起来。 “你,你们是什么东西……!” “说英语,我听不懂。” 顾时直接偷走了里尔的波鲁沙语能力,迫使他只能说其他的语言。 忽然失去了母语能力的里尔一阵惊慌,不断地用夹杂着严重口音的英语叫道。 “为什么我不知道怎么说波鲁沙语了!你们这些魔鬼!你们对我做了什么!” “话不要说的那么难听,我们是魔鬼,那你们准备炸死所有人算什么?苦力怕么?” “你们懂什么!你们这些祭品……不对,你们两个魔鬼,应该被神明诛伏的魔鬼!” 顾时不想跟他多废话,他对“顾时”说道。 “我没有自己寄生过,你可以切断痛觉,只传输给他吗?” “顾时”回答道。 “可以。怎么?你准备上大记忆恢复术?” “差不多,你忍着点。” 顾时在“顾时”身前站定,找了找角度。 然后他自己先后退一步,左手向后一拉,接着一拳就照着“顾时”的肚子就捶了上去。 顾时现在的力量实际上已经远远超过了正常人类,但是在他不主动释放的情况下,他的力气就和正常人一般无二。 所以这一拳并不会对里尔的身体造成超乎意料的损伤,只是会让他疼一点罢了。 嗯,应该是这样。 “顾时”挨了这一拳,只有腹部因为受力收缩了一下,整个身体由于他切断了痛觉,所以并没有因为疼痛而表现出低头弯腰这类的反射动作来。 “嘶,虽然是切断了痛觉,但身体被攻击后确实会出现虚弱无力……好神奇的感觉。” “顾时”嚷嚷着,然后就又把说话的控制权还给了里尔。 一得到说话的机会,里尔便龇牙咧嘴地开始疯狂喘息。 他本来是要痛喊出声,但他的声音却先一步被偷走了,导致他只能表现出喘气的动作来。 在里尔感受疼痛的时候,顾时也没有闲着,继续向“顾时”问道。 “具体的计划你探查到了吗?” “顾时”夺回控制权,把里尔丢到一边让他慢慢体会痛苦。 “我只查到了计划的实施时间和运作方式,更详细的计划我还没有得到。” “啊?这都一天了,你还没有搞到详细计划。” “顾时”无奈摊手道。 “没办法,他们的组织架构实在是太严密了,每个人的分工都是不同的,彼此互相不知道其他人是做什么的。他们接头的次数也不多,时间也不长,我就算窃取了他们的想法,也很难窃取到一个肯定的消息,而且窃取多了还会引起怀疑。目前只能知道他们组装炸药的方法,以及安装炸药的时间与地点。” “这样吗……那看来光抓着这一只羊薅毛不是什么好主意。” “你的意思是……?” 顾时数了数人数,说道。 “你刚才说他们线下接头的人有六个是吧,那我们不如把其他五个全部寄生了。” “你把时之虫给我,我在下次接头的时候把他们全部寄生掉?” “没错,然后你再把他们引到某个地方,到时候差不多也可以深度寄生了,我们就直接凑在一块把他们明牌。” “好主意,但是你能做出那么多时之虫来么?” “应该可以,实在不行……” 几乎是同时,顾时在心里,“顾时”从外界,对我们一齐说道。 “阿蒙先生,给点非凡特性呗。” “呵……你们这是把我当成道具商人了么?” “怎么会,不是你说想看我自己的手段吗,现在我们蒸蒸日上了,你给点恰到好处的帮助不就更好了吗?” 顾时在心里和阿蒙掰扯着,可惜“顾时”现在没办法听到阿蒙的声音,他只能在一旁独自感慨。 “这种和阿蒙交流的方式还真是不习惯,我现在脑子里听到的全是这家伙的哀嚎声。” “喂,别骂了,再骂下去也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顾时”和阿蒙好一顿交流,最终阿蒙以值得赞赏为由,用打赏的方式赐予了顾时额外的一部分非凡特性。 感受到非凡特性的那一刻,顾时隐隐有种胀气的感觉,但很快他就适应了起来,也不再有难受的感觉。 “这些新获得的非凡特性不能直接用吧,我看知识里说,魔药和非凡特性都需要进行消化……嗯,消化完毕是个什么感觉?我好像从来没有感受过。” “非凡特性完成消化的那一刻你自己就会知道的,没人可以准确的描述这种感觉,但是你自己会非常清楚地知道。” 阿蒙本还在解释消化的概念,但话说一半,他就语调一转。 “不过,这些非凡特性你可以直接用。” “嗯?为什么啊,没消化的特性也可以用来制作时之虫吗?” “你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试着消化一下。” 阿蒙不知为什么而轻轻笑道。 “虽然我认为你并不需要这么做就是了……” 顾时不明所以地感受着那份额外的特性,感受着它们融入自己的灵性之中,和原本的非凡特性融为一体,看起来没有任何的不适应。 “真的可以直接制作?嗯……等下晚上慢慢看吧。” 顾时把注意力移到外界,他看向已经等待了许久的“顾时”,对他说道。 “嗯,又要到饭了家人……不是,搞到非凡特性了,明天早上我来给你。” “要等到明天啊,也行。那我就在明天上午看看能不能促成他们进行接头,一有进展我就来找你,记得留意我的坐标。” “行,一切顺利的话,在午饭之后,我们就把鱼全钓上来。” “这下可真是直钩钓鱼了……哦不对,看似是钓鱼,实际上这已经是在用抽水机捞鱼了。” “顾时”讲了个只有他们自己能感受到笑点的笑话,二人皆是低头掩笑起来。 片刻后,顾时重新抬起头,问道。 “他现在怎么样,可以继续问了吗?” 这帮内鬼的阴谋计划都可以由“顾时”转述出来,但他们会这么做的真实想法,只有第一人称自述出来才能真正把握到他们的思维逻辑。 顾时不止想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更想要知道他们为何要这么做,他们将诡异信奉为神的契机何在。 获知了这一点,他才能了解到诡异影响现实的手段,并且能够对爱德华的情况有所把握,进而能做出后续的安排。 “差不多了,这家伙嚎也嚎累了,听他骂人也能听出不少线索来。” “顾时”说着,便放开了控制权。 只见里尔颤抖的笑声立刻从嘴中发了出来,凄凄惨惨,疯疯颠颠,嘶哑地对顾时念着。 “神果然是对的……恶魔,解密者……这些祭品怪不得会被神选中,就是有你们这些恶魔,神就是来铲除你们这些恶魔的……” “怎么还在说这个……” 顾时上前一步,凑到里尔的身体前。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你们的神是为了铲除我们而来的呢?祂给你托过梦,还是你们也有一个圣子降世?” “呵呵呵……神,不需要虚伪的外人作为喉舌……只要身有感召者,自会得到神的召唤……” “身有感召?怎么个感召法?说说看,让我这个恶魔知道知道。” “休想……” 里尔刚这么说道,“顾时”就立刻接过控制权。 “奉上祭品即刻得到神之恩赐,而只有幸运者能够有所感召……他是这么想的。” “奉上祭品?所以是那些失败的解密者所在的国家会随机出现被诡异影响的二五仔喽?” “看来是这样的,但是我看不清他是什么时候被影响的,那段记忆被模糊掉了,我也不敢深究。” “还是不知道诡异的具体影响手段啊……” 顾时想着,他继续对里尔说道。 “你应该看到了吧,你的心思是根本藏不住的。” “你说你们是不是真的被忽悠瘸了,解密者在怪谈里失败可是会招致诡异降临的,你就不怕死在诡异降临里?那可是切切实实会要人命的,你们觉得那是神的恩赐?” “庸人……恶魔……自然无法理解神之伟大……” 顾时看向“顾时”的眼睛,后者回答道。 “他确实是这么想的,没有别的想法。” “所以这家伙也不知道诡异能给他们什么好处是吧,真是给我整乐了。” “顾时”刚打算说什么,他忽然感受到了里尔的挣扎,便放开控制权,听里尔暴怒地吼道。 “你们懂什么!那不是死,那是升华,是进入伟大神明之神国的真正通道!” “你们挣扎在现世,不过只是黄粱一梦,滩涂之鱼罢了!” “我们领悟了神,祂为人类福祉计,降临此世,为人带来真正的永恒之福!” “你们不过是神明选中的祭品而已,能成为祭品,率先进入神国,是你们的幸运!” “再怎么逃避神的召唤,你们也无法摆脱自己的命运!” “人性终究有限,混沌与世长存!哈哈哈哈——” 第193章 时之虫式打窝 在里尔彻底陷入癫狂之后,无论顾时再怎么问他,他都只是重复那几句狂信徒般的言语,仿佛在向他心中的神明祈求宽恕与力量,希望祂能降下神罚。 不过他念叨了半天,神罚始终没有降临。 最终还是“顾时”看不下去,强行切断了他的话语权。 “他好像……自我催眠了,他的意识里没有被下干扰措施,这家伙是真的信仰上头了。” “顾时”根据着从里尔意识里看到的内容对顾时解释着。 见没办法从里尔口中得到更多关于诡异信息,顾时也只好作罢。 在从“顾时”那里得到了炸弹的具体安装时间与地点后,他们简单约定了一下明天早上早餐时分再在这里碰头,随后,两人就正式分开。 “顾时”完全寄生里尔后就必须继续扮演他,因此他便赶去了里尔原本的工作岗位上。 顾时本人则重新回到会议厅内,回归解密者的正常作息安排。 会议厅内,发言人居然还在台上滔滔不绝地讲演着,而且他的状态看着比顾时离开前还要激情,顾时进来时,他正在讲着一个笑话,把台下的所有人都逗得非常开心。 顾时从座位间挤回自己的位置上,阿列克谢见到他回来,主动地缩了缩腿,同时好奇地问道。 “你也找到女儿了?” “阿廖沙,这很好笑。” 阿列克谢满意地哈哈了几声,大大咧咧的笑声一时引来了附近几个解密者的侧目。 顾时回到位置上刚坐稳,就感觉右边缺了点什么东西。 他转头看去,才发现原本应该坐在自己右边的克里斯不见了踪影,只剩下一个空空的座位。 不对啊,他走之前明明看到克里斯带着诗织回来了才对。 他转头向阿列克谢问道。 “阿廖沙,你看到克里斯去哪儿了吗?” “米国佬?” 阿列克谢朝着某个方向努了努嘴。 “在那边,和那个小姑娘待在一块呢。” 顾时朝着阿列克谢指示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然看到克里斯和诗织两个人单独坐在侧排的角落里,正一言一语地交流着什么。 他虽然看不到克里斯的表情,不过,他看到了诗织的表情,她一会儿凝重,一会儿惊讶,像是听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一样。 “看来克里斯这是对她说实话了。” 结合刚才发生的“克里斯巧逢护诗织,时之虫险机控里尔”事件,顾时就能判断出二人现在正在做什么。 “也好,让诗织知道现在的情况也是对她的保护,至少她不会主动乱跑了。” “而且,现在我已经得到了对方的行动计划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得到炸弹的线索以及……” 顾时往后靠在座位靠背上,开始想该怎么把这些信息以合理的方式告诉自己的协助者们。 “我最开始拉队友的目的就是为了掩护自己,如果全是我告诉他们的话,那这就完全没有作用了,所以得让他们自认为是他们自己发现的线索才行。” 顾时其实已经想到了该怎么做,他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等待时间流逝即可。 但事实上,顾时并不需要等待太多时间,他回来的时候便已是演说会的尾声阶段。 随着发言人以一段非常真诚的感谢与赞颂词为结后,整个晚会在解密者们的掌声中结束。 与会者们按照顺序逐渐离场,在这晚上的活动后,解密者们就要直接回到酒店去休息了。 不过顾时他们并没有急着走,离开会议室后,顾时和阿列克谢特地走到了队伍外边等待。 不多时,克里斯和诗织也走了出来。 他们一出门就看见了门神一样站在旁边的两人。本来诗织还挺开心地迎了过来,但在看到阿列克谢的冷脸后,她就有些不敢靠近,以为是因为自己知道的太多导致对方不乐意了,还有些担心克里斯会因此被责怪。 然而克里斯一点儿也不在乎地就走了过去,他最多就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对顾时说道。 “顾时,我把我们目前知道的事情都和诗织说了一下。她现在……应该也算我们的一个队友了吧。” “我不是说了吗,这由你自己决定,我反正双手赞成。” 顾时笑着,偏头看向诗织。 “而且这样对诗织小姐也有好处,有所知晓就不会误打误撞地发生意外。” 诗织见顾时并没有责怪克里斯,她连忙对着他一鞠躬,然后又对着阿列克谢一鞠躬。 “顾时先生,阿列克谢先生,我绝对不会当后腿的,我会出现在自己该出现的地方,绝对不会瞎跑!” 说着,她保持着九十度直角弯腰的曰本绝技,毕恭毕敬地将自己的笔记递了出来。 “这是我这一天到处观察收集到的信息,请几位过目,希望都有所帮助!” 顾时看到这一幕差点就没绷住笑了出来,他下意识地看了眼阿列克谢,只见对方仍然是一脸漠然的样子,他觉得自己也应该严肃一点,便咳嗽了两声,说道。 “咳咳,你不用这么严肃,我们又不是什么组织。” “说实话,我们也没有得到多少有用线索,现在也还是一头雾水。” “诗织你收集信息的能力还是很不错的,本子你就好好保管着吧,等发现什么特殊情况的时候再来跟我们分享也不迟。” “真的吗?” 诗织惊喜地抬起头,眼睛在顾时和阿列克谢之间来回看来看去,最后还是选择勇一点,直起了腰,把本子抱在了怀里。 接受了诗织后,几人也就没有太多的事情需要交流。顾时大致地分享了一下自己的思路,但其实什么也没有明说,只是依照真相编了一套思考方向出来,交给其他几人慢慢思考。 见自己的话语很深得几人认同,顾时便补充嘱咐道“明天早餐再议”,随后就招呼大家跟着其他解密者一起离开了会场。 临走前,阿列克谢单独叫住了诗织。 诗织一脸紧张地看着阿列克谢,生怕他会说一些苛刻的话。 只见后者严肃地凑了过来,在她耳边低声问道。 “你和那个米国佬真的是父女关系吗?” “?” ………… 离开会场后,几人分别,各自坐上专车驶回酒店。 不过这分别也只是坐车的这一段时间,等几人回到酒店后,由于除了诗织的其他三人都住在顶层,所以几人又在电梯上重逢了一小会儿。 待电梯到达顶层后,顾时,克里斯和阿列克谢就各自走到了自己的房门前,最后互道了声晚安后,进入了房间,关上了门。 回到私人空间后,顾时下意识地就松了一口气,不过在彻底放松前,他还是按照惯例检查了一下房间内有没有被安装奇奇怪怪的装置。 在确认一切正常后,他才感慨似的念叨道。 “又要把控全局又要营造人设真的是太艰难了,我没有变成祖国人不吃牛肉真的是太善良了!” “既然你自己都觉得憋屈,那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在私底下展示出自己的非凡呢?这样你既可以得到他人的尊崇与服从,又不会因为知道的人太多而导致被影响自我认知。” 在外不怎么说话的阿蒙在顾时回到独自一人的环境后也重新回到了话多的状态。 不过他一话多,说出来的话很多就不能真的当回事儿了。 “人就是因为能克制自己的欲望,所以才有别于野兽……不过也不能太过于克制,不然就又会进入神性的范畴了。” “我看你刚才和自己的分身相处的很不错呀,这是不是就是欲望释放的表现?” “那是为了威吓那个内鬼,不拿出点让人真正恐惧的实力,怎么能让他口吐真言?” “不错,不错,你表现得非常好。” 阿蒙好像对顾时刚才的双簧剧很是满意,他着重地点出了寄生的要点,一一对顾时说道。 “所谓寄生,就是利用其他的生命掩藏自身的存在,利用其他的生命实现自己的目的。一般的寄生者能理解到这一层,就基本上可以把魔药消化个大半,不过他们很多都没能真正做到这一点,真的是太可惜了。” “在寄生的同时,还要不能忘却自己的本来面目,否则就容易被宿主反向影响自身,导致失控……不过看来你是不用担心这个了,你适应得很快,玩得也很开心。” “怎么听你说着感觉我像个变态一样……” 顾时一边听着阿蒙的轻笑声,一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了套房客厅的沙发上。 “还有你说的这个消化,我听你说了好多次,知识里也有介绍,我也大概明白了意思,可我从来没有切实地感受过这种感觉……这真的没问题吗?” “如果真的有问题的话,你现在应该早就发疯失控了,而不是坐在这里向我提出这个问题。” “果然还是会有问题的吧,为什么我会是特殊呢?” 阿蒙悠然地哼了段长音,然后回答道。 “是因为我的缘故,是我的位格帮助你混淆了非凡特性与你灵性之间的关联,使得你吸收了非凡特性后就能直接将其消化。” “所以我可以直接用那些非凡特性,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顾时感觉有些奇怪,不是阿蒙的说辞有矛盾,而是在他看来这似乎有些过于作弊了。 “位格的压制就是如此,在高序列面前,中低序列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即是常态,更别说是非凡特性了。” 阿蒙理所当然地说着。 “懂了,这不就是另一个角度的‘一把抓住,顷刻炼化’么。” 顾时淡定地喝了口水。把杯子放下后,他便准备再次分离时之虫。 按照阿蒙的说法,既然这些非凡特性可以直接用,那么他就只要像最开始那次一样分离非凡特性后,用灵性将其包裹就好了。 他循着初次制造时之虫时的感应,让意识进入冥想状态,以最大程度可以自主控制灵性,再慢慢将其调动,使灵性激荡起来,越来越剧烈,让灵性的边缘与整体在波动中逐渐撕裂,脱离本体。 这次虽然没有阿蒙制造的钟声作为辅助,但顾时在经过第一次的尝试后就已经把握住了那种感觉。 很快,一团灵性就在顾时咬牙的忍耐下完成了分离。 灵性撕裂虽仍旧有些痛苦,但顾时的反应比之前要好得多,没有出现那种接近失控的状态。 当然,之前会濒临失控,也是阿蒙从中作梗闹出的事情。这一次由他自己慢慢操控,情况自然要平稳很多。 灵性分离出来后,顾时体内多余的非凡特性也在他的控制下化作几点星光飞入了灵性团中,完成了聚合包裹。 待灵性团下降到他手上时,一条新的时之虫便诞生在了他手里。 “呼,很顺利嘛,这么看来确实可以再分离四五个时之虫出来,足够用去寄生的了。” 顾时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用手指戳了戳这条新诞生的时之虫。 不过这条时之虫有着第一次他戳时之虫的记忆,在他手指按下来的时候就主动躲了开去,在他的掌心里扭来扭去,以表达抗议。 “不要把自己当成玩具,这很奇怪啊……好像确实,你这么一说我也感觉很奇怪。” 顾时感受到了时之虫传递来的信息,诚恳地对时之虫说了声抱歉。 “可是这手感真的很上头,以后你们自己能分离时之虫了可以互相感受一下。” 最终,顾时还是摸到了这只时之虫。对方不愧是来自自己的一部分,虽然潜意识很想爆粗口,但最终还是忍了下来,只余一声长叹,然后就瘫倒不起。 在这之后,顾时花了一段时间,辛辛苦苦地又分离了五条时之虫出来。 分离到最后,顾时已经是大汗淋漓,脑袋也开始微微传来刺痛感。 他猜想这大概是目前自己的极限了,便不再试图挑战自我,让自己的灵性好好休息休息。 总共六条时之虫,五条用于明天的寄生,还有一条则带在自己身上备用,这已经足够他使用了。 看着自己手里包成一团的时之虫,感受着分别来自于它们的不同信息,顾时不免感觉到一种教师式的疲倦感。 “寄生者也是要考验大脑运转能力的,不然这么多寄生对象根本管不过来,难怪前置序列里会有解密学者,原来是为了先长脑子啊……” “真不知道其他寄生者是怎么适应过来的。” 在顾时发牢骚的时候,阿蒙不明所以地笑了几声,却没有说话。 习惯了阿蒙的顾时也没有对此说什么,他对时之虫们确认了一下明天的计划——这其实也是多此一举,分离的时之虫自带他的记忆与神志,自然知道他的计划——随后就把时之虫们储存了起来。 一切准备就绪,顾时也不准备多做些什么,便沐浴更衣,刷牙洗漱,就着分离时之虫的疲劳,早早地上了床。 第194章 愿者上钩 “你为什么会在……放一块单片眼镜?这让我都不需要自己准备了。” “……不久前,为了消化……我特意在……面前戴上了这单片眼镜。” “很有想法……那家伙竟然还没有死透,等下次,如果遇上祂,我要变成你的样子,在祂面前再戴一次单片眼镜。” 夜晚总是充满迷幻与神秘的意味,这不仅体现在天地被黑暗笼罩下的无所见,还体现在人的梦中。 顾时在迷糊中睁开了眼睛,现在他已经可以做到在睡醒的一瞬间就可以恢复意识的运转,让自己一下子进入清醒状态。 不过,他昨天晚上睡得并不算好,全然没有了第一天晚上的舒适与宁静,整个人仿佛挣扎在现实与梦境的边缘,还夹带着隐隐传来的头疼。 “难道是因为昨晚分离时之虫消耗过大了吗,这是灵性的损耗的外在表现?” 顾时从床上坐了起来,现在他并没有任何难受的感觉,在他睡醒后,一切存在于虚幻的厄难好像都离他远去了。 他把时之虫全部放了出来,点点光团从单片眼镜中飞出,降落在他手心里,显化成一堆簇拥在一块的时之虫。 “你们昨天晚上有难受的感觉吗?” “嗯?你们不睡觉?只是在休眠?” “所以你们没有出现跟我一样的体验对吗……看来这还是专用症状。” 确认了一下时之虫的状态,顾时又将它们收了回去,然后便下床洗漱,用最快的时间换好了衣服。 见时间尚早,他顺便把换下的衣服也洗了一下。不过这套间虽然有一个十分宽敞的阳台,但顾时在上面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晾衣服的地方。 但是,所谓的豪华酒店就是有顾时没想到的设备。他虽然没有找着晾衣架,但是他在房间里找到了一个烘干机。 大道至简,顾时把洗好的衣服全塞进了烘干机里面,设置好时间后,他就准备回来再取。 随后,他便离开了房间,径直去坐电梯,没多久就来到了一楼。 顾时起得真的很早,楼下的大厅里还没有一个解密者在,但是门外已经有了专车在等待。 于是,顾时也就不在大厅等人,他干脆坐上专车先一步前往万国宫。 毕竟,他可还有别的事情要先安排一下呢…… 到达万国宫后,顾时感应了一下时之虫的坐标,发现对方就在会场附近游荡。 本体与分身之间的感应是相互的,他能感受时之虫的位置,后者也同样感受到他已经来到了万国宫。 下车后,顾时便直奔进入会场,朝着昨日二人约定的洗手间而去。 果不其然,顾时在走进会场后,时之虫就开始有意识地朝他靠近。 和自己不一样,分身还要披着“里尔”的假身份,所以他的行动轨迹必须显得合情合理,同时不能引起他人的怀疑。 所以在经过好一段时间的绕圈后,“顾时”终于走到了洗手间,来到了顾时面前。 “你昨晚睡得怎么样?” 顾时看着大步迎上来的“顾时”,忽然问道。 “嗯?怎么了。” “顾时”奇怪的上下看了看顾时。 “哦,是不是那些奇怪的梦,这个我知道。” “不过嘛,时之虫是不会睡觉的,我们类似的行为叫休眠,自然也就做不了梦。” “这样啊……” 想想也是,虽然“顾时”寄生在了别人身上,但他的本相还是时之虫。既然别的时之虫不会做梦,那么他自然也不会做。 “怎么了,之前做梦也不难受啊……你昨晚没睡好?” “顾时”看顾时这副模样,问道。 “是有些没睡好,估计是分离时之虫消耗太大的缘故。” 说着,顾时将时之虫们放了出来。 “哎呀,这么多啊。” “顾时”饶有兴致地弯腰凑到顾时手前,看着那一团时之虫。 “好奇怪的感觉,好像哪个都是自己,但又能知道自己和其他分身的区别……” “我也有这种感觉,不过稍微要平淡一点,可能这就是本体的特殊之处吧。” “一,二,三……六个?你多做了一个啊?” “嗯,留一个备用,以防什么时候突然要用,就不用现做了。” “确实,我也是这么想的。” “顾时”慢慢地从顾时手上接过去五个时之虫,轻轻地把他们放在了手里。 然后,他便开始尝试用手指逗弄时之虫们。 “哎哎哎别动别动,让我尝试一下触感……” “什么叫变态,时之虫形态下没有具体的触感,你们应该也知道的吧,而且你们自己也清楚,时之虫的样子看起来就很好摸,你们寄生后遇到别的时之虫肯定也会摸的。” “嗯,我知道你想骂,但是骂出来后等于骂自己,没事,你可以在心里暗暗地骂。” 顾时在一旁悠闲地看着和“兄弟姐妹”们热情交流的“顾时”,正想笑一笑,就感觉到手中的最后一条时之虫抬起头来看向他。 “你嫌弃啥,我昨天摸过了,天天摸那不真成变态了吗。” 把时之虫收回后,顾时便对“顾时”说道。 “你争取在今天上午把其他几个人全部寄生了,午餐前你把他们带到这里来。” “放心,我已经想好该怎么做了,这群人脑子都不太好使,八成都是信诡异信出来的问题。” 交流完了计划后,二人也就不再待在一块,先后离开了洗手间。 顾时直接就去到了宴会厅,早餐时间并不需要占位置,他就拿了个盘子,夹了几个馒头和面包找了个角落安安静静地吃了起来。 不多时,宴会厅外就传来了越来越热闹的动静,其他解密者也开始赶到了会场。 阿列克谢是第一个进来的,克里斯和诗织则在他后面跟着。 “原来顾时你已经提前到了啊,我还以为今天我是第一个呢。” 阿列克谢本来刚叉起腰准备一览空闲的宴会厅风光,结果转头就看见了正在啃馒头的顾时。 “嗯,我下楼后看车子已经在了,就提前先来了。” 他们三个人是一起来的,可能是在酒店大厅彼此等待集合后才出发。 这样倒显得顾时有些无组织无纪律了,虽然他知道其他人可能不会在意,但最好还是给自己找个理由为好。 “我昨晚没睡好,早上起来忘了早餐不用占位置……呵呵,我还想着先来抢个好点的座位呢。” 这句话半真半假,顾时昨晚没睡好是真,忘了早餐不用占位置也是真,但这不是他提前来这儿的原因。 当然,他肯定不可能把自己的真实目的说出来。 “没睡好?顾时你身体不舒服吗?” 克里斯注意到顾时话里的情况,关切地问道。 “没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太累了,也可能是因为人在他乡,有些不太适应。” “可能是哦,如果脑力消耗过大的话,是会影响睡眠质量的。” 诗织点着头分析道。 “呃,我昨天睡得倒挺好的。我睡前习惯调杯助眠酒,要是顾时你睡不着的话,可以到我这里来喝一口。” 几人都用自己的方式关心着顾时,这让他好一顿解释,才证明清楚现在的他活力四射,没有什么问题。 知道顾时没有问题后,几人简单地集合在一块商量了一下上午的行动计划后,才开始分开去吃早餐。 ………… 解密者大会的第二天在解密者们于万国宫享用的第二顿早餐后开始,在所有人都聚集在宴会厅时,大会官方的人特意跑来向所有人宣布了晚上烟花晚会的消息。 看着部分解密者为此而欢呼起来的样子,站在宴会厅门外的加洛斯对着身旁的里尔说起了悄悄话。 “解密者们果然也还是普通人性子啊,我都不怎么对烟花晚会感兴趣呢。” 里尔偏过头来,对加洛斯微笑道。 “大家都是普通人,自然都有喜欢和不喜欢的事情。” “那肯定有人擅长玩牌和不擅长玩牌的,如果我找个不擅长的解密者玩牌,赢了他那在外人看来也是很好的。” “按照一般情况来看,确实可以这样。” 里尔忽然轻轻笑了几声,说道。 “你可以去找那位顾时先生玩牌,没准他就不擅长呢,到时候你赢了他,可比赢其他的解密者更容易让人膜拜。” “哎,有道理,那我下午休息的时候去问问看。” 加洛斯摩拳擦掌地跃跃欲试起来。 “哎里尔老兄,我怎么感觉你今天好像更开放一点了,平时你都不会就我玩牌的事情发表主意的。” 里尔平静地回答道。 “我平常就是这样的,只是不怎么表现出来而已。” “是吗?” 加洛斯还在再说些什么,在宴会厅里和解密者们说完话的主管就走了出来。 加洛斯赶紧站好身形,待主管走在前方后,他便跟了上去。 不过里尔并没有走,他的工作和加洛斯不一样,今天他要做的不过是在万国宫内巡视。 就在里尔正要走开时,他兜里的电话响了起来。 里尔一共有两部电话,一部是他日常与工作时使用的,而另一部…… “喂,什么事。” 里尔接通电话,只听见对面传来了一个压低音量的男声。 “烟花晚会的事情应该已经向解密者们宣布了,上午就会有人去安装烟花。我知道今天你的工作只是巡视,等其他成员趁机去安装炸弹的时候,你在旁边帮忙监视其他人的动静,别让其他人发现。” 来电者正是那个隐藏在内鬼们后面的谋划人,他的身份没有向内鬼们公布,指挥他们行动也是通过一部秘密手机。 不过里尔现在不在乎这些,他倒是好奇地问道。 “您现在是在开会吗?为什么要把声音压这么低?” “什么?里尔你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我的事情你也敢过问?” “不好意思,我只是忽然有些好奇而已。帮忙打掩护是吧,我知道了,那其他人您有通知过吗?” “哼,不该问的事情别问,记着点组织的纪律。至于其他人,我会去通知的,你做好自己的工作就行。” “明白,一切为了神明的伟业。” 电话挂断后,“顾时”一边把手机放回口袋里,一边回想着刚才通话过程中的细节。 “他把声音压这么低,那么他身处的地方肯定不是什么偏僻场所,八成附近就有其他人在,而且地位和他差不多,甚至还有比他高的。” “同时,他也知道刚才主管跑来通知了烟花晚会的消息,说明他对我们的工作安排非常了如指掌。” “想想也是,要安排内鬼去安装炸弹,没有掌握所有工作人员的行程动向,怎么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呢。” “所以他的真实身份应该是某个中高层主管喽?我们的主管现在在跑工作,他还在开会,他应该就是我们主管的上司。” “没关系,等到今晚无事发生后,他自然会冒头的。” “顾时”转头往宴会厅里看去,只见正在夹起一个茶叶蛋的顾时也同时受到感应似的抬起了头,和他相互对视。 对本体比了个大拇指,“顾时”就离开了宴会厅门口。 一边走,他一边用电话通知着其他内鬼。 “喂詹恩,我这里有些情况,好像有人发现了什么。” “威廉,等下来展览楼集合,有事情要商量一下。” “大事不好了杰克,我感觉可能有解密者提前发觉了我们的计划,我拿不了主意,咱们集合想想办法。” “对亚尼斯,把今天接头的时间提前一点,我有急事。” “迈哈伊,你想办法从上午的工作里抽出身,今天的接头很重要,所有人都要在场。” “顾时”用电话一一通知了所有的内鬼,借了一个由头,强行将他们召集了起来。 谋划者对内鬼是单方面联系,因此他们下面这些人的小动作他是不知道的。 早在前面的接头中,“顾时”就发现了几个内鬼对那位从不露面的谋划者也是心怀不满,因而不用担心会有人朝他告状。 “搞恐怖袭击还上下不一心,你们这个邪教也是要完蛋了。” “顾时”对里尔的意识说着,慢慢悠悠地走向了约定的接头地点。 第195章 笑 早餐之后,顾时几人在会场旁边的花园里开了一个临时会议。 对于如何进行下一步的侦查探索,队伍里的其他三人各有各的想法。 克里斯觉得,既然他们寻找不到线索,那么不如从结果入手,反溯其因。内鬼们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对解密者下手,那他们就去思考内鬼们会以什么方式达成这个目的,如此反过来去寻找能够这么做的工作人员,没准就能碰上正要实施计划的解密者。 顾时认为克里斯的想法很不错,但是这和大海捞针实际上没有区别。因为他们无法确定内鬼会对哪些解密者下手,还是干脆对所有人下手。 诗织觉得,内鬼们隐藏在工作人员中,那么他们可以去找官方索求大会中所有工作人员的身份档案,甚至可以让官方假以工作需要,对所有工作人员进行心理检查,以最根本的方式去排查有问题的人。 顾时认为这个想法很有创意,但是这实施起来同样是天方夜谭。既然内鬼们能够混进来,说明他们明面上的身份肯定是得到联国的调查并确认无误的。而且,他们也无法保证,会不会有更高层的内鬼潜伏在其中。万一打草惊蛇,后果难以估量。 而阿列克谢觉得,他们干脆让官方把所有工作人员全都控制起来更好。这样就算上层也有内鬼,但上层内鬼需要下层内鬼作为执行人员,没有了手脚,大脑再灵活也发挥不了作用。到时候他们就可以没有后顾之忧地慢慢排查内鬼。 顾时认为阿列克谢的主意是目前为止最可行的一个计划。可缺点就在于,他们想要让官方配合就必定会导致事情暴露给其他的与会国家,而那些国家里总有几个做事莫名其妙的,不确定因素实在太多,难以预计之后会发生怎样的事。 “那你的主意嘞?” 顾时一个劲儿地否定所有人的方案确实引起了三人的些许不满。不过毕竟顾时的能力大家都有目共睹,而且这事还是他先发现的,所以大家都寄望于顾时这么否定自然有更好的主意。 “嗯……我嘛。” 其实顾时也没有什么好主意,他的目的只是想要几个在这个上午都能安安分分的。等到他和时之虫那边把内鬼们都处理好了,再交给他们来收尾。 可架不住几人的探索热情实在过于强大,这可能也是因为责任心使然。 说实在的,顾时一直把这件事藏藏掖掖的不告诉其他人,在旁观者看来实际上就是很不负责的体现。如果不是出于对他的信任,恐怕赛里斯那边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已经拉着各国召开秘密会谈了。 “我的主意很简单。” 顾时对三人招招手,示意他们围拢过来。 三人相互看了看,便凑到了顾时身前,围成一圈。 “其实你们的想法都很不错,只是都缺少了一些融合。” “克里斯的主意过于通用,诗织的主意适用于找幕后黑手,阿列克谢的主意太过粗糙。” “只要把你们的主意融合一下,就是我们的最终解决方案。” 融合一下……? 诗织不解地看向了克里斯,克里斯若有所思看向了阿列克谢,阿列克谢则全神贯注地一直看着顾时。 “目前我们的怀疑列表里只有三个人,那我们就先把从三个人开始挖干净。” 顾时不怀好意地笑着说道。 “接下来,我们分配一下工作。” “阿廖沙你去寻找那三个可疑对象的第三个人,克里斯你和诗织去盯那两个送货的,因为那两个人昨天已经见到过阿廖沙了,他很容易就被认出来。” “我负责去联系我的随行人员,让我的国家帮忙指挥……你们懂得,专业人士。” 克里斯恍然所悟地点了点头。 “确实,先从那三个人下手才是最便捷的途径。” “可是他们突然间失去了消息,不会引起其他内鬼的警觉吗?” 顾时回答道。 “我们先不急着抓,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确定他们的位置。你们可以远远地跟踪,但是别让他们发现,等我这边的人员到位,就可以让专业人士跟踪了。” 阿列克谢认同道。 “不错,只要确定了他们的人,抓起来后经过高强度的审讯要不了多久就可以让他们开口,这样又快,又不会在短时间内引起高层内鬼的警觉。” 只有诗织担忧地举了举手。 “但是,赛里斯官方帮忙跟踪,调查和抓人,真的不会面临一定的国际风险吗?” 几人闻言,俱是反应各异。 克里斯无言叹息地拍了拍她的肩膀,顾时抿着嘴笑而不语,只有阿列克谢耿直地说道。 “大国做事需要向谁解释?” 诗织因世界观受到了一次成长的冲击而面露呆滞。 见大家都认同自己这随口编造的所谓行动计划后,顾时再次强调了一下安全问题,便让大家各自出发散开,他自己也打着去通知随行人员的旗号往会场走去。 “也不知道时之虫那边处理的怎么样了,刚才还特地给我做了个眼神,看来是一切顺利。” 顾时一面走,一面拿出手机来给钱老发消息。 他当然是真的要通知国家帮忙,毕竟演戏也要演全套,否则最后容易穿帮。 他将自己的那套行动计划原样复述给了钱老,请他让安插在工作人员里的国家情报工作者协助一下侦查,同时帮忙保护一下克里斯几人的安全。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顾时就收到了钱老的回复。 钱老向来都对顾时的想法抱以支持态度,所以他很爽快地接受了顾时的计划,并且告诉他,调配情报工作者的职权已经被他下降给了随行的刘洋他们,如果后续有需要可以直接去和他们说。 “真是爽快啊钱老,不过可能没什么后续了,这件事很快就可以结束了。” 顾时感叹着收起了手机,他刚刚踏上会场的门廊,就听到手机又传来了一阵震动。 他以为是钱老还有什么事情,可就在他打开手机的前一刻,他感知到了那五条时之虫成功寄生的感应。 而手机里发来的消息,正是来自“顾时”的。 “无内鬼,可以交易。” ………… “顾时”心情畅快地快步走在最前面,他的手不动声色地从口袋里抽了出来。 他早早地就编辑好了那条消息,并且一直开启着消息界面。只要寄生一完成,他就可以直接把手伸进口袋里,在不被任何人注意的情况下告知本体。 现在,他正领着五个正在被寄生的内鬼们直奔会场而去。 “里尔,你确定真的有人察觉到我们了吗?” 作为几个内鬼里的小领导者,亚尼斯对于里尔忽然说出的情报最是上心。 事实上,每次的接头都是他组织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他会如此轻易地接受了里尔的安排,还这么自然地跟在里尔身后。 “那是当然,不信的话你可以问一下迈哈伊,昨天晚上他就在我身边,他应该也注意到了那个小姑娘的不对劲。” 由于里尔说出的情况过于惊人,担心自己暴露的几人一齐急切地看向了迈哈伊。 “啊?你说昨天晚上那个差点和我撞上的小姑娘吗?” 迈哈伊揉着脑袋回忆了一下,他是真的没想起来当时的诗织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我,我没看出来啊……噢,所以那天你让我先走就是为了去查她?你怎么当时不跟我说啊!” “顾时”没有回答他,只是默默地回头看了他一眼,随后又看了其他人一眼。 最善于察言观色的杰克一下子就领会了其中的深意,他憋笑一声说道。 “嗤……迈哈伊,这不怪里尔,他当时和你说了你恐怕也不懂。” 和杰克搭档,一起负责运输物品的威廉追加着说道。 “没错,既然里尔觉得那个小姑娘有问题,说明她一定已经发现了什么。里尔在跟踪与反跟踪方面有技术,可以保证不被发现。如果你也去跟踪她,万一被发现,反而会坐实我们。”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觉得我在拖后腿吗!” 迈哈伊不服,他反倒觉得,像威廉这样人高马大又面相蛮横的人更容易被人记住并发现问题。 他们这个小小的行动组织并不和平,虽然都有一个共同的信仰,但这信仰的源头的混沌扭曲,反倒造成了他们这些人的思想混乱,一派内讧。 “行了,你们都别吵了。” 眼看着几人又要争起来,作为领导者的亚尼斯黑着脸呵斥道。 “你们难道想毁了神的圣业?” 即使意见各异,可在听到神的名号时,所有人都惶恐万分地哑然了下来。 “现在什么争端都收起来,如果这次的行动失败了,我们就都无法真正进入神国,你们难道想和那些祭品一起堕入深渊吗?” “还是说,你们其实根本不忠于神……” 亚尼斯的话语已经仿佛化作了尖刺,直直地逼近了几人脑子最敏感的神经。 他们纷纷开始为自己辩解,即使无法大声呐喊表示自己的赤心,他们也在压低音量的同时,从喉咙中颤抖地挤出了自己的言语。 “不!我对神的忠诚如比磐石,亚尼斯你怎么可以这样怀疑我!” “我们谁不想得获蒙幸,要不是得到了神的启示,我们现在还在为这些肮脏的祭品效力。” “神的伟业乃是唯一,我活着就是为了神,你不该怀疑我的忠诚!” 见到几位“同僚”争先恐后地道出肺腑之言,亚尼斯也感受到了一时的虚荣畅快之意。 不过他也清楚,这份虚荣并不是自己能够攫取的,于是他仍故作冷漠地轻哼道。 “你们明白就好。” “只要将这些祭品悉数赠予神,神就会为我们打开神国之门。” “神国之内,是无病无灾的无上乐土,是永续不灭的真正天堂。” “赞美伟大的……生灵万象之主!” 细若蚊语的声音依然透露出了绝对的狂热,亚尼斯越说,越是让自己沉迷其中,他甚至忘了最开始自己只是想敲打一下几人。 不过其他几人也不遑多让,一个个的眼中尽是血丝,一同畅想着那永恒美好的未来。 “顾时”静静地看着他们,面上毫无动静,但心里的忧虑却是越来越深。 他们一路从集合的展览楼绕过中央花坛,从会场的后门处悄悄进入了会场内。 走在灯光通明的长廊上,刚从狂热中缓过神来的亚尼斯看着周围的环境,有些奇怪为什么他们要来这里。 于是他上前向里尔问道。 “我们这是去哪儿?” “我买通了一个线人,他去接触过了那些个解密者,我带你们去听他的消息。” “线人?你是怎么买通他的?你没告诉他什么事吧?” “顾时”轻轻地摇着头,把几个人领到了洗手间外。 “放心,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好……” 亚尼斯刚松了一口气,前脚刚在里尔的引导下走进男士洗手间。 他后脚忽地反应过来。 “什么叫现在?” “砰!” 只听见一道响声,“顾时”在所有人进入洗手间后就瞬间关上了门。 几人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洗手间里面已经站着了一个人。 那人正目光幽幽地盯着他们,面含笑意地说道。 “意思就是,等会我就什么都知道了。” 看过解密者身份情报的几人哪里不知道此人为谁,这正是在解密者群体中都格外瞩目的赛里斯解密者顾时。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里尔不是说他买通了一个线人吗?为什么会是这个传奇解密者?他把我们带过来是想做什么?” 亚尼斯心里第一个冒出的想法就是里尔背叛了他们,暴怒,不解,愤恨,种种情绪涌上了他的心头。 但随后,他又开始为里尔的愚蠢和顾时的自大而窃喜。 里尔居然胆敢背叛神明,他都不需要自己去动手清算,神的伟力自会让他知道叛徒的下场。 至于这个解密者,他可真是有够搞笑的。或许是在怪谈世界里三番五次的侥幸迷了他的心智,他似乎真的以为自己是救世主了,居然敢自己一个人来面对他们所有人。 亚尼斯冷笑着上前了一步。 “你就是顾时吧,不得不说,你确实在怪谈世界里有一点实力,我们也的确把你视作神明最负隅顽抗的祭品。” “不过,祭品终究是祭品,你的运气似乎走到了头,是什么让你拥有了这样的自信独自走到我们面前,就因为里尔这个叛徒?” 顾时没有回答他,他缓缓地抬起右手在右眼处捏了捏,亚尼斯也是在这时才发现,他的右眼上还戴着一块水晶磨成的精致单片眼镜。 “呵呵,不回答我也没关系,我们根本不需要答案。” 里尔一步步上前,他慢慢地逼近顾时,双手渐渐举起,迫向顾时的脖颈。 “虽然你的名气很大,但是你稍微消失一段时间也不会影响我们的计划。” “就算你已经准备好了后手,外面已经有安保在埋伏我们,我们也根本不怕。” “只要我们失去了消息,炸弹一样会引爆,你不会觉得我们只在烟花晚会的现场安装了炸弹吧?” “在中午之前,如果我们没有向上级回复消息,他就会默认我们出了问题,届时,隐藏在万国宫的炸弹就会被引爆。” “光是会场里面,就有五处炸弹,分别被安装在宴会厅,会议厅,走廊,厨房以及大门入口。那炸弹的威力足够炸毁这整个建筑,更不要说整个万国宫,到处都有炸弹!” “你觉得自己很聪明,但是这样的动静怎么可能不会引起上面的警觉?就算你们有信心伪装我们发送消息,也没办法瞒住我们的上级。” “所有人,最终都难逃一死!” 亚尼斯狰狞的面孔已经来到了顾时身前,后者却依旧平静地看着他。 “所以……” 亚尼斯的左手轻轻落在了顾时的肩膀上,右手则往自己的右眼上一捏。 “是不是应该先让官方把那些炸弹给拆了,本体?” 顾时笑着点了点头,回答道。 “确实应该这样。” 亚尼斯也笑了起来。只见他身后,那几个站着不动的内鬼全都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他们似是挣扎着想做些什么,却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什么动作也做不出来。 几秒后,几人的身体全都放松了下来,嘴角一致地咧起了弧度相同的笑容。 “我们觉得也是。” 第196章 真正的阴谋 完成深度寄生后的所有时之虫分身几乎同时活动起了身体,一个个都在甩手跺脚,像是在适应这新得来的肉体一样。 “差不多行了,搞得跟你们第一次当人一样。” 站在最末尾,寄生着里尔的“顾时”笑着拨开几个挡路的“顾时”,往顾时面前走去。 几个“顾时”不乐意地反驳了起来。 “话不能这么说,不同的人的身体条件不同,我还是第一次从这个视角高度看其他人呢。” “好了好了,知道你寄生的人身高很高了……啧,这家伙是真的不锻炼啊,我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赘肉在不断地把我往地上拽了。” “哎,你可以试试看把脂肪给偷走啊。” “我不想试……偷走了我放哪里?想想我都觉得……噫。” “嘿嘿,我寄生的这个才是最均衡的。身高跟本体差不多,但是肌肉量比以前大很多。原来练块练出来就是这种滋味啊。” “顾时”们各自分享着寄生心得,看来有的人对自己的寄生对象满意,就会有人不满意。 拥有了一个截然不同的身体听起来确实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但是顾时并不怎么想尝试,他觉得自己原本的身体就挺好的。 见到寄生着里尔的“顾时”走过来,他对他肯定地比了个大拇指。 “不错啊,这还没到吃饭时间就搞定了。” “顾时”笑着回答道。 “谁叫这帮人一听到可能有人知道了他们的阴谋后慌得都快考虑要不要提前发动爆炸了,我随便一诈,他们就急吼吼地跑来集合。” “做贼心虚嘛,越是想做不道德的事,心里就越是会紧张慌乱。” 说着,顾时又看向寄生着亚尼斯的“顾时”。 “而且,谁知道他们居然还准备着后手……想要在烟花晚会上搞爆炸还不够,竟然想把整个万国宫都炸了。” 后者无奈地摊了摊手,说道。 “我一完成寄生就知道了这回事,我也很震惊。这对其他几个内鬼甚至还是保密的,看来这个人作为一个小领导还是拥有一些特权的。” “顾时”们闻言朝这边看了过来,对顾时点了点头,以表示他们确实不知道这回事。 “说明这个高层内鬼不仅心机缜密,一直没有暴露自己。而且还心狠手辣,考虑到可能暴露就打算以最血腥的方法谋害所有与会者……他们的目的真的只是为了向诡异送上祭品?真的就这么简单吗?” “顾时”颔首回答道。 “是的,就这么简单。这个人作为小领导,虽是有一点自己的私心,但在提到诡异时,他的心境就会发生彻底的变化,陷入对诡异的绝对狂热中,其他人恐怕也差不多是这样的。” 寄生里尔的“顾时”附和他说道。 “的确,我刚才在带他们过来的路上就见识过他们集体表现出对诡异的虔诚狂热过。要不是我用精神干扰消除了他们对我的注意力,否则他们可能就会怀疑格格不入的我了。” “这么严重?他们对诡异的信仰没有一点杂余,完全是绝对的忠诚吗?” 顾时听着两个人对内鬼们信仰诡异情况的叙述,对诡异影响现实的程度是越来越担忧。 诡异信徒们对祂的信仰程度可以反应祂对现实的干涉情况。就算是一个经典的邪教里,也不一定所有人都对他们的信仰抱以完全的忠心。一般来说,只有那些底层信徒,会更容易受到影响,对邪教信仰深信不疑。 可听二人的阐述,这帮诡异的信徒似乎对于他们的信仰,竟是绝对的,不容置疑的“赤胆忠心”。就连亚尼斯这个已经步入小管理层的信徒,在说到诡异时,也会摒弃自己个人的意欲,将内心完全化作对诡异的奉献,这得是何等的狂热啊。 顾时看向已经停止了畅聊,围在后面的其他“顾时”们,向他们问道。 “你们寄生的那些人,内心也是这么个情况吗?” 几人异口同声地回答道。 “是的。” “真是完蛋了……” 顾时头疼地靠在墙壁上,不自觉地开始咬起了自己的指甲——那是他曾经在高中时养成的不良习惯,只要他在做题或者用力地思考时就很容易进行这个举动。 “他们从正常活动转化到狂热阶段真的是一瞬间的事,好像一下子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寄生着里尔的“顾时”讲述着他的见闻。 紧跟着他的讲述,“顾时”们也是依次地以第一视角佐证着他的看法。 “的确是一瞬间,上一秒他还在想着嘲笑一个同伴的话语,在亚尼斯提起诡异后,他立刻就进入了那种狂热模式,脑子里剩下地只有对诡异的忠诚。” “那个时候,他的脑子里只有对诡异的信仰,还有对他们那个什么神国的妄想,甚至连一点对自己的记忆都被掩盖了起来,我连偷都很难偷着。” “对对对,就是这种感觉,就好像他原本的人格一下子被替换切断了一样。仿佛在信仰诡异后,原本的他就被重新复制了一个人格以代替他进行关于诡异的活动,前后根本不是一个人。” “同样的,他们如何信仰诡异的那段记忆,我们也没办法挖掘出来。而且,还有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亚尼斯“顾时”知道的更多,他所面对的情况比最早完成寄生的里尔“顾时”还要复杂。 “这个人他对诡异信仰要更加深刻,他是唯一一个知道诡异的信仰名称的人。” “诡异居然还有信仰名称?” 顾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人类官方对于诡异的名称从最开始就是“诡异”这个名字,这还是来自于怪谈世界里的规则中最常见的一个描述词。 他们从没有想过,还能有什么其他称呼来指代诡异,更别说什么信仰名称了。 “这个所谓的信仰名称,不会是那种……类似于吕祖的,尊名吧?” 亚尼斯“顾时”迟疑地回答道。 “我觉得……应该就是那种尊名。” “他当时称呼诡异为,伟大的生灵万象——” 他刚说到一半,忽然间,他的声音就不知为何一下子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从顾时嘴里传来的另一个声音。 “不要随便念诵其他神明的尊名,会被注视的。” 顾时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这是阿蒙在说话,而且他之前就和自己说过这回事。 “顾时”们也同样一惊,他们同样记得阿蒙在之前有提过这个事情。 不过最为震惊的还是亚尼斯“顾时”。 “我,我刚才是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 “情不自禁地就说出来了,对吧?” 阿蒙借顾时的口说着。 顾时等阿蒙一说完,就立刻打开灵视,看向亚尼斯“顾时”,同时问道。 “他刚才差点把诡异的尊名说出来,是受到了诡异的影响吗?” “并不完全是,真正受影响的,是他寄生的那个人,他只是间接地被干扰了而已。” 阿蒙缓缓地说着,同时在顾时的眼中,亚尼斯的身体里存在着两个灵性个体。他一眼就辨认出了其中的一个是时之虫,从灵视的视角看来,他确实没有任何的问题,自己的感应也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任何奇怪之处。 不过另一个属于亚尼斯本身的灵性就有点问题了。 在他的灵性深处,正隐隐散发着一点点黑色的烟气,萦绕在灵性周围,没有离去也没有扩大。 而时之虫的灵性由于深度寄生,近乎与亚尼斯的灵性包裹在一起。不难推测,在如此近的接触下,时之虫会受到一定的干扰,也是在所难免的。 “这就是诡异对他的影响吗……是因为他知晓了诡异的尊名?所以他才显得更加特殊?” “念诵出了尊名,就代表着与神明建立了联系。这具身体本身就与祂有着联系,如果在寄生的情况下用他的身体念出一部分尊名来,不需要完全的祈祷,就会引来祂的注视。” “而到那个时候,寄生了亚尼斯的时之虫分身就也会被诡异一并关注,对吗?” 顾时心有余悸地看着被“顾时”们团团围起来的亚尼斯“顾时”。 险些,他可能就要失去一个珍贵的时之虫分身了。 甚至可能不只是这样,如果时之虫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神不知鬼不觉地被诡异影响,那他在日后回收时之虫时,不就会把这份影响,一并带入自己的身体里吗? 顾时不清楚自己作为解密者,是不是本身就已经带有诡异的一部分影响了。但是从他自己,以及克里斯他们并没有出现对诡异的狂热信仰来看,他们就算有被影响,也还没有到信徒们的程度。 如此想着,他对亚尼斯“顾时”劝告道 “你最好不要去碰亚尼斯的情绪和一些关于诡异的念头,我会尽快让你们合理地被‘抓’起来,到时候你就直接偷走他的生命力回归我就行,一切以安全为上。” 亚尼斯“顾时”也是认同地说道。 “我知道的,我等会把有关几个炸弹地点的记忆给你,其他的记忆我一概不碰……而且有一说一,我现在已经开始有点毛骨悚然了,在这个身体里越待越不是滋味,总感觉不太干净。” 顾时知道他的感受,这就像是出去租房子,虽然不介意租住一个二手房或者是多手房,但要是知道这个房子在上一任租客手里发生过什么不良事件,那同样会十分膈应人的。 “放心,底下的执行者都已经被我们寄生了,上面的那个谋划者短时间内根本发现不了,我们可以在一天之内,就把所有的危险情况全都处理干净。到时候他有头没手,想做什么都做不出来。” 里尔“顾时”拍着亚尼斯“顾时”的肩膀,安慰着说道。 “说的好,咱们现在就赶紧把这桩事从头到脚地梳理一遍,好让本体赶紧去叫人排雷。” 在“顾时”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叙述下,这场解密者大会炸弹袭击阴谋的策划,便在顾时面前展现了开来。 原来,早在联国向各国提出解密者大会这个想法的时候,诡异的信徒们就已经开始谋划起了这场行动。 虽然不知道他们的具体想法,但对于他们来说,解密者们就是阻碍诡异造福人类的滞碍,同时在他们的概念里,解密者又是被诡异选中的所谓祭品。 这么一来,除去解密者似乎就成为了一个既可以加速诡异“造福”世间,又可以向诡异献上象征他们忠诚的好机会。 于是在解密者大会敲定后,在联国内部的信徒们就开始暗自往大会工作人员中布置人手。 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只要在运输,安保,执行等几个部门里都安插了内鬼,那就可以完成从偷运炸弹到安装炸弹,这一整条地行动链。 他们当然没有傻到直接运输炸弹本体,联国的安全检测毕竟不是吃白饭的。 不过,这个检测大概率也含有了内鬼的水分,这就给了他们可乘之机。 他们打算的,就是以最便捷的方式运输能够制作炸弹的原料,然后在大会内自行组装。 这个所谓的原料,其实就被放在会场内的仓库里,顾时曾经就见到过它。 那就是那几箱明显显多的食用油。 原来,只有放在外边的一部分食用油是正常的食用油。而在其内层的瓶子里,只有标签往上的那部分是食用油,而在标签掩盖的下面,则是他们的炸弹原料,甘油三硝酸酯——也就是常说的硝化甘油。 “杰克和威廉运输物资的厢型车拥有恒温功能,可以将温度保持在二十摄氏度左右,而仓库内,也一样拥有恒温功能,不用担心硝化甘油因温度过高而发生分解。” “他们把正常的油放在外面,厨房需要用的时候就拿走外面的正常食用油。储存在仓库里的食用油足够七天的使用,除非到了最后几天,否则外人是不可能拿到最内侧的硝化甘油的。” “组装炸弹的时候,他们就以进货的方式把货物带到仓库里,然后用空箱子带走硝化甘油,回到厢型车内进行组装,再在下次的运货中把炸弹分配给其他内鬼。” “他们在夜间进行炸弹的安装,位于安保部门的詹恩会负责监控室的监督,利用安眠药把同事迷晕后,整个晚上就相当于失去了监控,只要规避开安保巡逻,他们就可以随意地安装炸弹。” “整个布局下来,几乎是天衣无缝的,只要等到他们想要执行计划的那天,等所有解密者都到达现场后……” “轰!一切就会在炸弹的烟尘中化为灰烬。所有人都会死,除了我们以外……” 第197章 戏 “我们就算不死,也讨不着什么好下场。” 顾时在获知了爆炸袭击的全部真相后,依然感觉被重重迷雾包裹着,丝丝寒意持续不断地围绕着他的内心,让他不止地在心里试图诘问这几个内鬼:他们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 不过他同样清楚,这些人已经是彻底的丧心病狂,就连触及灵体的寄生都无法摸清他们的真实想法。询问?又能问出什么来呢? 恐怕在他们心里,他们早就将自己和人类之间划出了区分。当然,或许他们还认为自己是人,只是觉得为人早已不再值得。 也真是可笑,自己在神性的压迫下还没有觉得自己离开了人类的范畴,有这么些个得了诡异莫名召唤的人,居然就已经自我驱逐人的身份了。 “他们策划的信息就是这些了吗?把更加具体的细节传到我这里来。” “顾时”们配合地将详细的步骤过程从各自宿主的记忆中抽出,纷纷投向了他们的本体。 一点点荧光飘浮在空气中,在从窗户漏射进来的散光下,它们悉数进入顾时的身体。 不消多时,得到了所有记忆的顾时成为在场对整个爆炸袭击最为了如指掌的人。 同时,他也注意到了所谓的内鬼与上级之间的安全联络。 和亚尼斯在被彻底寄生前说出来的一样,所有内鬼在每日中午十二点整时前后都会刻意前往万国宫正门一次。不需要待太久,也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去到那里就可以。 “内鬼们的上级既要确认内鬼们的情况,又要保证自己的隐蔽性,那就意味着他不会实施让内鬼们有机会单方面接触到自己的时机。所以说,前往万国宫正门,也是一个只有他能看到内鬼,而内鬼注意不到他的行为。” 这就说明,在内鬼们出现在万国宫正门的时候,这位神秘的上级一定就待在附近的某个地方,注视着那里的动静。 那么,事情就很简单了,在正门附近,有什么地方是能够做到上述几点的呢? 顾时根本不需细想,因为在万国宫正门那里,能够看到正门的就只有一个建筑。 那就是从正门穿过两排世界各国国旗向内,在树林环绕下的前国际联盟办事处大楼! 这个位置也很符合这个上级的身份。就顾时所知,那里便是整个大会官方的驻扎地,联国的工作人员和各国的一些代表都临时安置在那里。 “这个人职位不小啊,希望不会是什么联国的重要人物……” 顾时这样想着,随后他面向“顾时”们,告诉了他们自己的想法与判断,并嘱咐他们一定要记得去露面,稳住那个上级。 “顾时”们的想法自然也是如此,他们同样拥有解密学者的能力,也有着和顾时一样的思维方式。 “那么,就在等会中午的时候,趁那个人在办事处大楼观察正门,让情报部门的同志去把他抓起来吧。” “前狼假寐,盖以诱敌。刚好可以让克里斯他们带人提前把我们其中的一个人给抓了,反正露面也有时间差,这样既能有一个‘合理’的消息来源,也能让克里斯他们觉得他们在其中有所建树。” 要抓人就要有一个合理的行动动机,而“顾时”们就打算营造出一个合理的动机来。 “同意,不过这个被抓的倒霉蛋该由谁来扮演?” 里尔“顾时”很有想法地提议道。 “我觉得吧,应该选一个看起来很好审问的。否则挑个浓眉大眼的,克里斯他们前脚刚抓人,后脚就把事情都说出来,容易让人觉得奇怪。” 威廉“顾时”表示赞同,他还特地点出了自己心里的绝佳人选。 “附议,我看就让寄生了迈哈伊的同志去吧,他的宿主身材相貌很合适,一看就是容易当叛徒的那种人。” “虽然不是在说我,但我怎么听着这么奇怪啊……” 迈哈伊“顾时”撇了撇嘴,没有拒绝。因为连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寄生的宿主非常适合作为被抓的人选。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最终,还得是由身为本体的顾时来拍板。 “从这里离开后,你们各自散开。我会已经和克里斯他们说过,让他们去跟踪你们其中的几个。话说起来,迈哈伊正好就是阿廖沙的跟踪对象。” 几人一听,顿时就乐了。 顾时也笑了笑,然后接着说道。 “你尽量先在容易被注意到的地方徘徊,一旦确认自己被注意到后,就主动往人少的偏僻场所钻,最好主动引诱阿廖沙来抓你,我也会在同时带着克里斯他们去找阿廖沙,如果能碰上那就最好。” “至于其他人,你们就随便走走,等到中午的时候去露面即可。” “总之一点,不能引起那个上级的怀疑,也不能引起其他人的怀疑。” 顾时与“顾时”们详细策划好了整出戏码,主打的就是一个演人演己还演天。 要让克里斯他们觉得自己有参与感,又要让赛里斯的情报同志们不会认为全是自己的功劳,还要让那个上级在一片形势大好,优势在我的自我感觉下被抓。他们操心的事情可真够多的。 “被抓之后,等详细的审问完,你们就可以回来了。当然,事后记得……” 顾时用拇指比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这很显然地就是让分身们顺手拿走这些内鬼的生命。 “有那个上级在,联国有足够的审问对象可以深入调查,这几个内鬼有被寄生的记忆,窃取起来也怪麻烦的,还有接触到被诡异污染记忆的风险,不如直接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来得利索。” “顾时”们对此表示非常赞同,毕竟直接寄生在内鬼身体中的他们,再清楚不过接触被污染记忆的危险性。 毕竟在他们之中,已经有了亚尼斯“顾时”这个直观的例子。 想到这,顾时倒是先有了个想法。 于是他一边对着“顾时”们说出来,一边也是向阿蒙问道。 “亚尼斯是因为早已受到了诡异的注视,所以念诵一句尊名都会被关注。那其他那些没被注视过的,他们念一句尊名会有关系吗?” “会有关系,但是不多。” 阿蒙回答着。 “不完整且短暂的尊名不足以支撑祂建立联系,这个世界还没有完全被祂覆盖,并且祂也做不到‘凡有言,必被知’的程度。” “‘凡有言,必被知’?意思是只要提到有关的东西就会被注意到吗,这可真是可怕啊……” 顾时难免有些神外有神的惶恐,不过阿蒙的回答也告诉了他,诡异并没有这样的能力。 “除了亚尼斯以外,其他的内鬼确实都不知道诡异完整的尊名,我这个人的印象里也只有一句,还是亚尼斯经常念叨的那一句。” 里尔“顾时”说着,他酝酿了一下,低声念道。 “伟大的……生灵万象之主。” ………… “生灵万象之主……听着还真的像个正神。” 和“顾时”们分开后,顾时快步朝着分析小组的驻扎地赶去。 他一边走,一边对阿蒙问道。 “你有没有听过这个尊名啊,这是不是你们那里的特产?是你的老乡吗?” “我的老乡里……可没有这么大胆的存在。” 阿蒙呵呵轻笑着说道,只是这份笑意中并没有多少愉快。 “生灵万象之主,这个名字所包含的概念颇有种造物主的味道,也不知道是诡异自吹自擂,还是祂真的有这份实力……” “神明的尊名不是随意编造的,一般来讲,像神明这种位格的存在都会采用三段式的尊名。” 阿蒙说道。 “尊名中前两行说明的,是这位神明的概念与权柄,或者是其所支配的领域。” “拿我的尊名举例,我是‘拨弄时光的指针,遨游命运的影子’,这两句便透露了我的权柄与时间和命运有关,并且一定程度上展现了我的位格。” “而尊名的最后一句,就是对这个神明称号的具体指向。‘欺诈与恶作剧的化身’这指向的便是我。” 顾时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所以说,除了‘生灵万象之主’以外,诡异还有两句尊名代表了祂的权柄与概念……这还真不是虚构的,难道祂真的拥有支配生灵万象的能力?” “既然尊名能够指向祂,那就说明即使祂还不能做到真正的支配生灵万象,但距离完全实现,也已经不远了……” “这可真是……如果诡异真的是个未知的神明的话,那这个世界的未来就越来越不确定了。” 诡异现在表现出来的东西越多,就越说明祂对现实的影响在不断加深。 顾时得到的记忆里有显示诡异信徒们打着的旗号是为世界带来真正的救赎,他是一点儿也不信。 反正从各国遭受过诡异降临的经历来看,什么生灵万象之主,吹的再好听,八成也不是什么善茬。 顾时不再多想,加快脚步前往分析小组所在地,开始布置自己的安排。 而与此同时的另一边,在与其他人分开后,迈哈伊“顾时”忠实地执行着自己的角色轨迹,在万国宫的花钟附近徘徊了好一阵。 终于,在溜达了几个来回后,他感觉到了自己被人注视了起来。 借以一个不经意的瞥眼,纵使偷窥者的反应再快,“顾时”也看清楚了对方是谁。 “果然是阿廖沙,他的动作可真是有够快的……” 确认阿列克谢已经盯上自己后,他便不再过多徘徊。 随意地走动了几圈后,他便朝着展览楼后边的小树林走去。 “他这是要干嘛去?” 匍匐在草丛后面的阿列克谢将迈哈伊的举动尽收眼底,在森林里和动物斗智斗勇练出来的跟踪技巧让他有信心不会被一般人发现,除非对方是一个受过多年专业培训的反跟踪专家,或者干脆不是人。 “内鬼不止一个,他这般鬼鬼祟祟,该不会是要去接头吧。” 阿列克谢思考了一瞬,在危险与机遇间权衡了一下,他还是决定跟过去看看。 当然,他也不是莽夫。在迈哈伊走向小树林后,他便一直在调整自己的位置,让对方始终处于自己视野的盲区临界点,能看到但又不能完全看到。 等到对方完全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后,他才会上前几步,静静聆听环境里的响动。 确认无事,他才会探头观察情况。 就这么跟了几步后,阿列克谢在展览楼侧面的墙角失去了迈哈伊的踪迹。 不过他也不担心,他本就没想一路跟到底。 在确认迈哈伊的确鬼鬼祟祟地进入小树林后,他大可以去通知顾时他们,和他们一起在展览楼旁边蹲守,来个守株待兔。 “很好,接下来就去告诉顾时他们……” 阿列克谢轻手轻脚地后退,一边挪动脚步,一边掏出手机就打算发消息。 忽然间,他感觉到自己的脚碰到了什么东西。 同时,一个人声伴随着近在咫尺的呼吸出现在他身后。 “你在做什么?” 几乎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阿列克谢瞬间转身一把抓住了那人的双手,将它们往两边折去,以防来者手上有什么致命武器。 然后,他不多言地就用自己的脑袋狠狠地往那人的鼻梁上撞去。 “咚!” 一声沉闷的响声传来,那人一下子就失去了反抗能力。阿列克谢也是在此时看清,这个突然出现在他背后的人就是迈哈伊。 阿列克谢这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把“顾时”都整懵了,他本来还想着给阿列克谢示弱,卖他个破绽,让他对自己发动不讲武德的偷袭。 没想到阿列克谢过于讲武德,以至于一个照面就二话不说地动了手,根本不给自己多说话的余地。 不过,虽然情况和他想象的有些不同,但这个戏既然已经开始了,那就顺应它走下去吧。 于是,“顾时”开始“猛烈”地挣扎起来,试图摆脱阿列克谢的控制,并且还在嘴里不停地叫骂,诅咒阿列克谢。 后者也没有多说,一把拉住他的衣领,先是往后一推,再立刻向前猛地一拽,直接就把他拽倒在地。 然后,阿列克谢竟是直接就对“顾时”上了裸绞。 “大哥,你这也太猛了点吧!” 就在“顾时”感受着直冲大脑的窒息感,寻思着要不要赶紧装昏的时候,一个声音从远处传了过来。 “刀下留……呃不对,手下留人!” 第198章 情报人员们的大餐 顾时找到随行人员后就把自己的想法和他们全盘说了一遍。 由于有钱老的嘱托,再加上顾时的想法确实听起来很不错,于是刘洋很干脆地就给情报工作者们下了通知。 见这里安排妥当,顾时也不闲着,马上便跑去寻找克里斯。 发了个消息后,顾时很快就得到了克里斯的回复。 他和诗织一直在会场后厨旁边埋伏着。他知道自己要盯的那两个人就是负责运输物资的,在前往后厨的必经之路上等着,准能遇到他们。 不过,克里斯不知道的是,已经被时之虫寄生了的那两位,今天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去到后厨了。 顾时以先去挑一个人下手抓捕的名义把克里斯和诗织叫了过来,双方在会场门口碰头后,他便也想给阿列克谢发个消息问问他在哪儿。 结果这消息还没发出去,眼尖的诗织倒是先远远地看见了阿列克谢的身影鬼鬼祟祟地钻进了展览楼后边。 顾时闻言朝那边看去,又感应了一下时之虫的方位。 这一感应,顾时就明白阿列克谢这是在干什么了。 “动作真快啊,那个好像就是迈哈伊吧,这下倒是省时省力了。” 于是,顾时便赶紧带着克里斯二人往展览楼赶去。 一路上没走几步,顾时就感觉到了周围若有若无地传来了被人看住的感觉。 左右看看,不经意地便能看见几个赛里斯面孔的工作人员随意地在附近走来走去,有的与同伴嘻嘻哈哈地聊着什么,有的快步赶路神情匆忙,有的打着电话,一脸的谄媚。 “搞情报的同志们也到了,这下可真是齐活了。” 刚靠近展览楼,三人还没有走过拐角,就听见前边发出着一声肉体倒地的沉闷声响。 克里斯还以为出了什么事,连忙先一步迈上前去。 顾时也跟着跑过去,然而印入眼帘的,却是阿列克谢把迈哈伊“顾时”压在身下,双手死死锢住他脖颈的身影。 “刀下留……呃不对,手下留人!” 顾时都吓了一跳,他虽然知道阿列克谢的战斗力肯定不弱,也知道迈哈伊“顾时”一定会放水让自己故意被抓,但他没想到阿列克谢居然会直接使用终结技。 这一嗓子叫出去,阿列克谢抬起头看见自己的队友们赶到,手上的力气也松了几分。 可就是这么一松手,被控制住的迈哈伊突然猛地一发力,就从阿列克谢身下挣脱了出来,径直扑向顾时。 “快快快,配合我演全套!” 顾时在那一瞬间收到了“顾时”的传信,他不得不感叹对方不愧是自己身上出来的分身,演戏都那么兢兢业业。 于是他便顺从着迈哈伊的动作,在他用手卡住自己脖子的时候,配合他身体的压制向后倒去,直接躺在了地上。 顾时自己憋住气,把脸涨红,一边干吐着舌头,一边“无力”地用手捶打着迈哈伊的手臂。 这在旁人看来,完全就是暴徒试图袭击无辜解密者的惊天一幕。 克里斯只愣了一秒,立刻就是一脚足球踢踹在了迈哈伊的侧肋骨上。 只听见一声清脆的咔响,迈哈伊的身体一软。 身后,阿列克谢也是马上扑了上来,一把拽住他的后衣领,想把他从顾时身上拉开。 可不知怎地,受了这么一击重创的迈哈伊居然还像是有使不完的力气一样,死死地抓着顾时,就是不肯起来。 “敲他手臂关节!” 阿列克谢冲着克里斯吼道,而克里斯早就上前抓住迈哈伊的上下臂,试图强行把他的手臂关节反向折断。 就连诗织也没有闲着,她跑到迈哈伊的另一侧,抱着他的另一条手臂,照着大拇指虎口直接上嘴咬了下去。 在几人的协力下,迈哈伊终于“支撑不住”,全身的力气一卸。 阿列克谢趁机一个爆扯,将迈哈伊的身体从顾时身上拽开,然后再向旁边用力一甩,竟是把他扔出去了五米远。 克里斯正想冲上去把他按住,谁知几个工作人员不知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迅速按住了迈哈伊,用束缚带捆住了他的手,用棉布捂住了他的嘴,将他控制了起来。 还有几个“工作人员”连忙来到顾时身边,把他扶起来,焦急地问道。 “顾时同志,你没事吧?请先不要说话,用动作回复就可以了。” 顾时“痛苦”地捂着自己的脖子,用力地咳了几声,缓了好一阵,才终于喘上了气,一边摇头,一边回答道。 “没,没事……我没有那么脆弱。” “请先不要乱动,我们这就把你转移起来。” 情报工作者们也知道现在不能过于声张,以免惊扰了其他的内鬼们。 他们赶紧把顾时架起来,火速地将他转移到了展览楼里,连带着被抓起来的迈哈伊,也一并带走。 “几位解密者,感谢你们的帮忙,赛里斯一定不会吝于对你的感恩。” 当然,情报人员们也没有忘记一旁的三人。在他们发现顾时被人袭击并赶到现场前,可是多亏了这几位的紧急救援,才及时救下了被恶徒挟持的顾时。 “不不不,请不要这么说。我们和顾时是朋友,如果换作是我们中的其他人,相信他也一定会帮忙的。” 克里斯连声婉谢着几个情报人员的鞠躬敬礼。他其实有些愧疚,如果刚才他的反应能快些的话,就能在迈哈伊抓住顾时前就拦住他了。 情报人员们为此也是对克里斯几人大获好感,有这样的解密者朋友,这不仅是顾时的幸运,也是他们所有人的幸运。 “blyat!那该死的家伙,今天不把他小时候尿过几次床的事情都问出来,他就别想好过!” 阿列克谢更是气得用俄语大骂起来,跟着情报人员们一同跑进了展览楼里。 “现在还是顾时的身体最重要,我们快去看看吧。” 克里斯和诗织也是连忙跟上阿列克谢,一起进入了展览楼。 众人将迈哈伊和顾时带进了一间空置的房间。 情报人员们拉过一把椅子,让顾时坐在上面,然后就把迈哈伊直接丢在了地上。 阿列克谢随后跟进来,径直奔向迈哈伊,一脚跺在了他下身的关键部位,使劲地扭动着。 “你叫什么名字,你为谁工作,你们打算做什么,为什么要袭击解密者!” 克里斯和诗织进来就听见了阿列克谢暴怒的吼声,他们只是看了一眼面容痛苦的迈哈伊,然后便去到了顾时身边,确认他的状况。 “我真的没什么事,谢谢你们。” 见顾时的气色已经恢复过来,几人也是松了口气。 所有的情报人员都进入房间后,他们把门锁了起来,一个拿着一把椅子,拖到迈哈伊身边。 把迈哈伊的手松开后,他们用椅脚各自压住他的一根手指,然后坐在了椅子上。 “唔——!唔!唔!!” 迈哈伊拼命挣扎着,他想叫喊出声,却因为嘴巴被堵住,只能发出几声低沉的闷响。 “阿列克谢先生,你先到旁边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们。” 阿列克谢挥了挥手,把脚上的力气加大了几分,说道。 “没事没事,我也懂一点点审讯技巧。没抓住这畜牲是我的错,我必须让他付出血的代价!” 见阿列克谢如此执着,情报人员便不再坚持,转而开始对迈哈伊施加压力。 阿列克谢的愧疚被顾时看在眼里,这个耿直的斯拉夫大汉分明是想用他们那边的特产,来给自己报仇。 想到三人刚才解救自己的样子,顾时倒有了几分羞愧。 自己和分身的一场表演,竟让几人如此为自己努力…… “有水吗,要不要去弄点水来给顾时喝?” 拍着背给顾时顺气的诗织轻声问道,旁边的情报人员连忙离开房间,不多时,他便搬着一个满满的饮水机水桶回来,另一个情报人员也拿了个杯子,给顾时接了杯水。 “谢谢。” 顾时道谢一番,拿着杯子慢慢喝了起来。 “本体啊,这也太不公平了。你在旁边喝水,我可是在这里被审问呢。” 面上一副誓死不从的迈哈伊“顾时”悄悄给顾时传递着自己的小小不满,而顾时也是忍住笑意地对他说。 “那你赶紧承受不住全招了,说完后就可以回来了。” “诶,不急不急。这家伙可还没有尝够滋味呢,先让同志们好好发泄一番,这样说出来的话可信度才高。” 顾时不置可否,在旁边静静地看着他的表演。 情报人员们确实是非常生气。让顾时身处险境就是他们的失职,要不是今天有这几位解密者在场,那后果简直难以想象。 他们几乎是使出了在学校里学到的所有审讯技巧,根本不管任何人权问题,什么夹指,箍脑,压踝,烧耳,灌鼻,钉指,开背,电卵……在场能用上的工具全被他们用了个遍,要不是顾及迈哈伊的生命,他们几乎要把古今以来所有的酷刑全在他身上复刻一遍。 就连那个被搬过来的水桶,也是为了起到审讯的作用。 在给迈哈伊上了几遍水刑后,情报人员们终于觉得差不多了,便把迈哈伊嘴里的棉布拿了出来。 “姓名。” 阿列克谢也是熟门熟路地帮情报人员们问道。 “迈,迈哈伊·欧康纳……” “为什么要袭击解密者。” 迈哈伊虚弱地转头看向阿列克谢,他还没说什么,就听见阿列克谢对情报人员们说道。 “赛里斯的同志们,看来这位先生还没有吃饱。” “我们也是那么觉得的。” “等,等一下!” 情报人员们一致同意阿列克谢的说法,没等迈哈伊为自己辩解,那团棉布又塞进了他的嘴里,并且这次还附带上了一股氨水的臭味。 又是几遍的“安抚”后,迈哈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情报人员们才把棉布从他嘴里拿了出来。 “为什么要袭击解密者。” 阿列克谢再次问道。 “呵,你们这些,祭品……你们总是要死的,要死一点儿难道不好么……” “祭品?” 情报人员们听到了不得了的说辞,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一个情报人员连忙脱身,走到一旁打起了电话,剩下的人接着问道。 “什么是祭品?” “被神选中的,就是祭品……” “神?你把诡异说成是神?!” 情报人员们纷纷皱起了眉头,只有阿列克谢依旧面无表情,他把身子压下去往迈哈伊的方向靠了靠,低沉着嗓子问道。 “这就是你们要对解密者下手的原因?你们有几个人,准备怎么动手,背后的组织是什么。” “呵呵,你们休想知道……” “再来一轮吧。” “别,等一下!” 迈哈伊的嘴再次被捂了起来,不过这次情报人员和阿列克谢还没有动手,后边一直在旁观的顾时倒是起了兴趣。 “诶,同志们。你们应该有看过……火龙果吧。” 情报人员们闻言想了想,然后一个个都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 “阿列克谢同志,你往旁边让让,我们要请这位先生吃点火龙果,再喝点蓝莓汁。” 听到情报人员们这样说,诗织想到刚才顾时用中文说了些话,便好奇地对克里斯问道。 “火龙果和蓝莓汁是什么意思啊?”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 克里斯知道在刑讯方面都有一些黑话,但他并没有听说过这两个独特的名词。 诗织便又看向顾时,只见顾时对她神秘地笑了笑。 “好孩子不要看。” 诗织自认为自己是个好孩子,但是今天她也对这个暴徒很生气,所以一直没有回避,除去那些比较血腥的手段,她看得确实津津有味。 不过,接下来的半小时内,她确实产生了些许后悔,以至于在未来的好一段时间里,她都不想再吃火龙果和蓝莓了。 在这半小时内,情报人员们先后用椅腿,拖把杆,甚至是自己的鞋子,对着迈哈伊的口腔一通戳弄,弄的他牙齿尽数崩断,满嘴都是伤口,从内到外都淌着血。 然后,他们又用皮带勒住他的脖子,持续几分钟,在几乎快要让他断气的时候再松开,给他进行心肺复苏。等迈哈伊缓解过来后,再继续勒住他的脖子,以此反复。 终于,在持续将近一小时的大餐后,迈哈伊总算是吃饱了,一五一十地将所有事情全都说了出来。 第199章 我们几个真厉害 信奉诡异,为人类福祉,献上祭品,解脱,炸弹,爆炸…… “爆炸!?” 当迈哈伊将所有谋划悉数告诉在场的众人时,所有人几乎是同时愣在了原地。就连一直保持着扑克脸的阿列克谢,也不免失神地后退了几步。 而情报人员们的内心更是惊涛骇浪。他们接到钱老的通知,说顾时察觉到有人对解密者图谋不轨,他们都已经是如临大敌,绞尽脑汁地四处提防,生怕有人在暗地里偷偷地挑一些落单的解密者下手谋害。 这下好了,他们倒是不用担心解密者会被人暗处刺杀。因为对方根本就没打算玩阴险的偷袭,而是直接准备把所有人炸上天。 “这,这还得了!!” 情报人员们一把将迈哈伊从地上拽了起来,扯住他的衣领子,全然不顾他身上的伤势,冲着他喊道。 “炸弹都在什么地方!” “咳咳,我都告诉你们,你们,你们别再整我了……” 就这样,在前面那么长的严刑拷打,以及当下的紧张气氛里,迈哈伊顺理成章地将他所知道的炸弹信息,以及其他内鬼的信息,还有他们的接头地点,老老实实地全盘托出。 而在一旁旁观的解密者几人,也是因此惊骇万分。 特别是诗织,她之前有想到过什么爆炸事件,但那只不过是一个无端的联想,完全是她这些年看动画入脑的玩梗,可谁知…… “这,这下真的被你说中了,诗织……” 克里斯强装镇定,但是他根本镇定不下来。 他也记得,诗织昨天有跟他说过什么爆炸的可能,当时的他完全将其当作了玩笑话。 “别看我啊,这跟我没关系,我只是随口一说,谁知道……” “随口一说就能直接命中?诗织,原来你还是预言家啊。” “我都说了这不关我的事啊!” 阿列克谢对此也是难以招架。纵使他有一身豪力,有信心面对突然出现的歹徒临危不乱而不落下风,那也不是能抗住炸弹冲击的超人。 他捏紧着拳头,终是有些胆寒地咬着牙念道。 “blyat……没想到居然扯出这么大的事情来。也就是说他们这群内鬼已经在官方眼皮子底下准备好了一切,就等着晚上烟花晚会一开始,然后把我们都……” 是啊,仔细想想看,今天只是解密者大会的第二天而已,歹徒们竟然已经准备好了爆炸袭击的一切事项,并且从头到尾都没有被人发现。 “要不是顾时发现了些许可疑的地方……” 说到这里,克里斯三人全都不自觉地看向了顾时,连同前边的一些情报人员也回过头来,眼神里已满是不可思议和感激之意。 顾时顶着众人灼热的目光注视,脸不红心不跳地轻咳了几声,说道。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他们既已败露,当务之急,就是把其他的歹徒全都控制起来,防止他们紧急启动炸弹!” 情报人员们同样是这么想的,在迈哈伊一边交代详细情报时,他们就已经在向上级通话报告了。 “是的,是炸弹袭击……” “据他交代,一共有六个执行人,和一个上级谋划者。” “对,执行人的信息都知道了,但是那个上级十分神秘,从来没有暴露过自己。” “嗯,但是他说,他们中午都会去正门口露面,我们怀疑那个上级可能是通过这种方式来确认执行人的情况,他可能就在正门附近监视那里的一举一动……” 顾时静静地听着,在听到情报组长提到上级可能的藏身处时,他暗暗地提醒了一句。 “正门口只有办事处大楼这一栋建筑……” 打报告的情报组长闻言,将顾时的话原样复述了过去。 不消片刻,在一连串的应答后,情报组长挂断了电话,神情凝重地走到了众人中间。 “上头已经在与各大国召开紧急会议了,首长的意思是,让我们先行动起来,把那些执行人控制住,然后去抓那个上级。” “这好办,我能去调大会工作人员的身份信息,他们不是中午的时候都会去正门口露面么,我们就在那里埋伏他们。” 一个情报人员说着,克里斯却随后反对道。 “如果行动太快,会不会让那个上级起疑心?” 情报人员们也是想到了这点,要完整地掀起一整条暗线,在抓捕下线的同时不惊动上线,这从来都是一件难事。 “我们不能把他们同时抓起来吗?” 一个有想法的情报人员说道。 “既然那个上级极有可能在办事处大楼监视正门,那么我们就派一队人去那里搜捕,然后另派一队人去正门埋伏执行人。而剩下的人,就去和排爆组拆除会场里的炸弹。” “但是我们不确定哪个人会是那个上级,要是在办事处大楼靠近观察点的地方有不止一个人,我们该怎么办?全部抓了吗?会不会浪费人力?” 一时之间,情报人员们看法各异,有的忌惮于炸弹未除,抓捕难安,有的则担心穷寇末路,恐生异变。 就算是一场普通的人质挟持事件,警方都要确认各种方案,以保证最大的安全才会实施解救计划,更不必说现在被迫成为人质的,是各国赖以生存的解密者,还有众多政府随行人员。 不过他们很幸运,因为顾时早就给他们想出了一个办法。 他低声说道。 “他们这些信奉诡异的狂热信徒之间,应该有一种接头暗号吧?比如对诡异的尊称之类的……” 众人闻言,顿时宛如醍醐灌顶一般。 只见阿列克谢二话不说,冲上前就揪住迈哈伊的衣领,逼问道。 “你们的接头暗号是什么?” “我们,没有接头暗号。” “胡扯,你们这些邪教恐怖分子,难道没有区分自己人的方式吗!” “真的没有,但是我们确实有对神的尊号……” “快说!” 大家的精神都紧张到了极点,甚至都没有对迈哈伊受了如此严重的拷打后,说话声依然清晰的情况产生怀疑。 迈哈伊犹豫了一会儿,在阿列克谢凶神恶煞的注视下,他还是开了口。 “我们称呼祂为……伟大的生灵万象之主。” “生灵万象之主?什么狗屁名字。” 阿列克谢在嘴里念叨了一遍,然后把这句话复述给了众人。 这充满邪教意味的称呼让众人的眉头皱得更深,刚才他们一直沉浸在炸弹袭击的震撼中,都忘记了在这一切的背后,是一个从来没被人发现过的邪教组织。 从这个称号来看,这个组织分明已经形成了不得了的规模。 这可就不是他们能够管到的事情了…… “时间不等人,我们得赶紧行动起来了。” 报告打好了,上级的意思也很明确了,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对这些歹徒的毫不留情的抓捕了。 情报人员们将迈哈伊重新绑了起来,留下两个人在这里看护着他,其他人则各自分配好工作,打开房锁纷纷走了出去。 “这次真的得多亏各位解密者了,如果不是你们,我们无法想象今天晚上会发生些什么。” 最后离去的情报组长没有忘记解密者们,在嘱托他们不要离开,并保证会有人过去接应他们后,他不禁由衷地开始将自己内心的赞扬抒发而出。 “你们真的是人类的救世主!” “不不不,抓捕歹徒的是你们,后续处理的也是你们,我们只不过是碰巧在路边把草丛里的蛇引出来了而已。况且……” 说着,克里斯给顾时让开了身位。 “最开始发现不对劲的,只有顾时而已。” 顾时见情报组长看向他的眼神瞬间变得炽热起来,他暗叫不好。 克里斯这人也太谦虚了吧,后面的整个过程跟我这个被歹徒挟持的平头老百姓有什么关系,明明连诗织都上牙出了嘴力,干嘛偏偏夸赞我…… 要是让别人把功劳全算在自己头上,那他拉克里斯他们给自己分担压力还有什么作用? 于是,他赶紧摆手道。 “跟我有啥关系啊,我就是一曹操转世,看啥都起疑心而已,纯属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要不是你们的信任和支持,我一个人能做到些什么?再者说,后面的那么多信息不都是你们发掘出来的吗?我全程都在水。” 顾时一番话语把自己摘了个干净,情报组长的眼神终于冷静了一点,转而对其他的几位解密者都加上了一层尊敬。 克里斯感到很奇怪,虽然顾时说的和真实情况大差不差,可为什么听着就那么不自然呢? 又和几人推心置腹了一会儿,情报组长才赶紧离去。 临走前,他还不忘多跟留守的两个情报人员嘱咐了几句,才离开了房间。 被情报组长这么一吹,克里斯三人即使再坐怀不乱,也有些飘飘然了。 什么?我们刚刚破获了一起重大恐怖袭击事件? 嘿,我们几个可真厉害! ………… 时间临近中午,坐了一上午办公室的弗雷德里克,看了眼桌子上的闹钟,这才站起身来,打着出去休息的名义离开了办公室。 他走过长长的走廊,来到了楼梯口的拐角。 在这里,可以透过窗户看到办事处大楼外美好的风光。室外草坪上,各国国旗迎风而飘,正面大门前,几乎没有人走过。天照骄阳,晴空万里,风舒气暖,心畅神和,真是难得的好天气。 弗雷德里克推开窗户,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然后又悠悠地长出一气。 “这日子过的,惬意哟……” 他慢悠悠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烟,娴熟地用手指夹了一根出来,叼在嘴里,正想用打火机点燃。 “嗯?我的打火机呢?” 他一摸自己的裤袋,并没有摸到自己那形状明显的方形老式打火机。 于是他又摸向另一边的口袋,却同样一无所获。 这时,他才想起来,自己之前嫌坐着的时候,口袋里放着打火机非常不舒服,所以就把打火机放在了办公桌上,这急着出来,竟是忘了拿了。 “该死,还得回去拿。” 弗雷德里克摇了摇头,刚把烟收起来,打算回去一趟办公室。 忽然,他的身旁不知从何处出现了一个亚洲面孔的人。 那人莫名其妙地靠近弗雷德里克,好奇地问道。 “朋友,你没带打火机吗?” 弗雷德里克愣了一下,他有些不太习惯被人这么靠近。不过在联国工作这么多年,他也难免会和形形色色的人接触,有些人就是这么自来熟,过于的热情,总是会令他不适。 不过,这人看起来很是友善,声音也很柔和,弗雷德里克虽是不喜欢他这热情的动作,但也没有觉得厌恶。 “我忘在办公室了,正要去拿呢。” “哦,是这样啊。” 那人点了点头,随后就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一个打火机。 “我这有火,你要用吗?” 弗雷德里克看他如此好心,正好他也不想走回去拿,便没有拒绝,连忙重新叼上烟。 男人笑眯眯地帮他把烟点燃,弗雷德里克吸了一口烟气,细细品味一番,才冲着窗外将烟吐了出去。 “谢谢你。” “嘿嘿,不用谢,不用谢。” 男人说着,收起了打火机。 忽然,他悄悄凑到了弗雷德里克身边,神情虔诚地轻声道。 “赞美伟大的生灵万象之主……” “?” 弗雷德里克一脸茫然地看着这个突然说出些奇怪话语的人,本来他还对他有了些好感,但这怪行为一出现,弗雷德里克立刻就警觉了起来。 “你是工作人员?你来这里做什么?” 这家伙,该不会是传教的吧? 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胆子这么大,跑到万国宫来传教了,还传的是这什么听都没听过的教。 “哈哈,不好意思啊,我就是最近小说看多了,有些分不清现实了。” 男人打着哈哈,方仿佛刚才的所作所为真的是一时兴起。 可弗雷德里克不这么想,他越看越觉得对方很是可疑。 就在他想要先抓住这个人,把他带到保安室好好问询一番的时候。 突然,一声沉闷的动静从天花板上传来,“咚”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撞到地板上了一样。 与此同时,一道更加尖锐的吼叫,从楼上传了下来。 “抓到人了!快来四楼集合!!” “收到!!” 只见男人忽然间神情一变,整个人的气质都像是变换了一般,一改刚才的油腔滑调,正气凛然地直接朝着通往上层的楼梯冲了过去。 楼梯间里,一时响起了各种各样杂乱的脚步声,没几秒后,弗雷德里克就看见了好几个人从楼下跑上来,直奔四楼而去。 弗雷德里克还没反应过来,他的眼睛不经意向外瞥去,却又是看见了另一个诡异的场景。 只见万国宫正门前,不知从哪里突然出现了一群人,将走在路上的五个人悉数摁倒在地。 “这是……怎么了?” 弗雷德里克完全懵圈,手上的烟轻轻地掉在了地上。 第200章 终极拷问 思维泽兰德,日内瓦万国宫…… 一个任何探测仪器都找不到的地下室里,就是被抓获的内鬼上级所在之地。 “姓名。” 刺眼的白光直直地照射在他被铁钩撑开眼睑的眼睛上,灼热闪耀的光芒冲击着瞳孔,蒸发着眼球上的泪水,炙烤着脆弱的视觉神经细胞。 “我叫,法克尤……” “你的身份信息上写着你叫利维斯·恩特曼,不叫法克尤。” 毫无感情的声音冷冰冰地说着,下一秒,一声手指骨折断的脆响兀地响起,伴随着一阵凄厉异常的哀嚎。 “看来你还没有认清现在的形势,没关系,我们最擅长的就是帮人认清形势。” 那如同机械般的声音在不大的小房间内回响着,而利维斯眼前却只能看见那不断刺痛他眼睛的白炽光芒,他的视野中开始出现一团团的幻彩光圈,由边缘开始泛起一丝丝的黑斑,白色变成橙红色,由变回白色,然后在各种色调中来回变换。 唯一不变的,是他的眼球后方持续传来的剧烈疼痛。 显然,在这么被照射下去,他的视觉很快就会彻底被摧毁。 不过在那之前,这刺眼的光芒就毫无征兆地突然关闭,一如它最开始毫无征兆地亮起一般。 “姓名。” 那声音再次问道。 “利维斯……恩德曼。” 利维斯眼睑上的铁钩也一并松开,他终于得以合拢自己的眼睛,让泪水重新湿润自己的眼球。 “很高兴你能这么快认清形势,利维斯先生。” 当利维斯重新睁开眼时,黑暗的房间内终于亮起了灯光。 他疲倦的眼睛看向前方,自己身前摆着一张银锃锃的铁桌,泛着幽幽的冰冷寒光。在那铁桌的另一端,坐着一个神情冷峻,面无表情的男人。 整个房间没有任何窗户,四面的墙体皆由某种看起来像是塑料的材质构成,铺平着墙面,密不透风,唯一的出气口,还是天花板顶上那没有一拳大小的通风口。 “我们来聊聊别的事情吧。” 男人开口了,正是那个犹如机械般的声音。 “先生,你们为什么要把我抓到这里来?我可是联国的工作人员,是这次解密者大会的人事部长!” 利维斯忽然嚎叫起来,他扯动自己被反绑起来的手臂,手铐敲打在铁椅上发出清响的敲击声,传遍整个房间,不断回响。 “你们这么是非法拘禁!是在袭击联国工作人员!!” 利维斯试图将自己的声音传递出去,但那男人却是轻轻地对他按了按手,漫不经心地说道。 “利维斯先生,你可以慢慢地闹,但是这并不会起到任何作用。而且一会儿等你想要配合时,我可能不会像现在这样相信你。” “利维斯先生,这地方是经联国官方专门建造的审讯室,再加上此地深埋在地下,没有人可以寻找到你——事实上,会来寻找你的人现在正在旁边的审讯室里接受谈话,想要看看他们的样子么?” 说着,男人拿出了一块平板电脑,上面分出了六个不同的区域,每个区域都对应着一间审讯室。 利维斯一眼便认出,那六间审讯室中同样被绑在椅子上的,正是那六个执行人。 他的呼吸顿时一滞,手掌一缩,指甲攥进皮肤之内。 “所以,我们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来讨论你背后的那些小小秘密,并把它们一一揭开。” 男人说着,将平板收了起来。 利维斯沉默了一会儿,用力挣了一下手臂,喊道。 “我根本不认识这些人,你在说什么!?” “利维斯先生,我以为我们以为可以敞开心扉地交流了……” 男人失望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 “但是你似乎还有些不太清醒,没关系,我们会帮你打开你封闭的内心。” “来人。” 突然,男人身后关闭的大门“砰”地一下被用力推开,铁门撞在墙面上反弹回来,却没有发出多少响声,看来,这墙面拥有一定的吸音功能。 只见门外的阴影中,缓缓出现了几个人影,慢慢走入房间。 哇,原来是四个穿着很专业衣服的西装佬。 冰冷的眼神,长满老茧的手掌,各式各样的染血刑具,已知道他们是特工当中的极品了。 利维斯此时已是冷汗直冒,对他来说,面对这四个人,比面对十亿个杀人狂魔,更恐怖,更折磨呀。 而男人也同时对利维斯说道。 “各国的法律虽然都有规定,在进行刑侦询问时严禁使用暴力手段,但是似乎大家一致认为,这条共识不应该被使用在恐怖分子头上。” “利维斯先生,很遗憾,你就是这样的一个恐怖分子,所以我们选择了在审讯领域最专业的这四位人士来和你进行进一步的洽谈。” “他们在业内有外号叫‘刑头四’,相信他们可以打开你那不愿敞开的胸怀。” “可别小看他们,他们在刑讯界就好比解密者当中的传奇强者顾时那般厉害。每个人都有过人之处,每个都有他们的独门绝招,耐力和刑讯技术更是技惊四座,秘密武器更是能让人无话不说呀。” 说完,男人靠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利维斯的反应,见他已经展露出藏不住的恐惧,便最后威胁道。 “好了,现在,你还有最后一次主动坦诚的机会。” 然而利维斯并没有抓住这次机会,他挣扎了半天,最后还是不屈道。 “你,你们这几个魔鬼……不,不可以,这样,不可以啊!” 话音未落,那四人便在男人的一掌拍下后齐齐拥了上来。 一人站在利维斯面前,撕开他身前的衣服,随手挣出一条带着倒钩的鞭子。 “利维斯先生,你全身都是结实的反骨啊。” 一人来到利维斯侧面,抬起他的手臂,将电极贴在了他的腋下,大腿内侧。 “侥幸心理强而有力,强而有力啊。” 一人避在第一人身旁,用钳子撬开了利维斯的嘴,让他无法闭拢。 “呵,好丑陋呀。” 一人则靠在利维斯身后,十根尖刺整齐地在他手掌中列开,针针对齐着利维斯的指甲。 “还有这充满反抗的心理,真是让人惋惜呀。” 面对如此的一幅地狱景象,利维斯的内心终于崩溃了。 “啊啊啊啊!!神啊,救我啊——!!” 第201章 山雨欲来 在审讯室另一头的一间屋子内,刚刚获得如此惊人信息的几个大国的情报组长,面色僵硬地看着墙上屏幕里的画面。 天知道,他们在忽然接到自己国家上层的电话,告诉他们赛里斯发现了有人试图在解密者大会发动炸弹袭击,并且已经人赃并获时,他们的心情有多么狗屎。 “确定是这个人吗,李?” 阿米利卡的情报组长转头向着赛里斯的情报组长问道,指着屏幕中正在被“刑头四”大开大合地款待的利维斯。 “放心吧,纽曼先生,我们不会抓错人的。” 李组长摆了摆手,回答道。 “毕竟当时所有待在合适观察点的人里,只有他始终注意着窗外的情况,并且在我们的人靠近他试探着说出那句尊名时,也只有他,表现出了难以扼制的激动,还追着问我们的同志,问他是哪个部分的……不抓他抓谁啊。” 纽曼组长默认了李组长的说辞,他只是对自己被蒙到现在才知道这件事有些不乐意。 “你们要是早点告诉我们,说不定我们早就把他们抓起来了。” “得了吧米国佬,你猜猜为什么你们的解密者知道这回事,唯独你们国家上层和你们却一无所知。” 李组长还未说话,一旁露西亚的捷里宁组长就帮腔道。 纽曼彻底没话说了,据他所知,这件事最开始其实也不是赛里斯方的情报人员发现的,而是他们的那位解密者发现的。 然后这位解密者把消息告诉了他的祖国,又告诉了阿米利卡,露西亚,甚至是曰本的解密者。 结果,这三个国家的解密者,愣是保守着秘密,一直没去通知自己的国家。 这事儿简单想想,就知道是怎么个回事,但是阿米利卡上层却始终不肯相信是他们自己的问题。 “克里斯先生……你该不会是被那个顾时给迷住了吧……你好像也不是性少数群体啊……” 纽曼组长无力地想了个异想天开的理由,他还是没办法接受自家的解密者胳膊肘往外拐,对其他国家的解密者言听计从,说不告诉就不告诉。 其他几个国家的情报部长倒没有纽曼这么的不可接受,他们现在更多的是后怕,还有极大的庆幸。 他们知道自己这边的能力不足,既然他们没把握搞这件事,还不如让敢打敢拼的赛里斯去解决来得好。 “李组长,这样子真的能让他开口吗?” 一个情报组长看着已经被折磨了快半小时,却依然三缄其口的利维斯,担心地问道。 “放心,他肯定会开口的。” 李组长依然风轻云淡地说着。 “事实上,我们甚至不需要他开口,早在对他的审讯开始前,那六个执行人就已经扛不住我们的压迫,主动认罪,把他们知道的所有事情都吐了出来。” “现在我们审问利维斯,也只是觉得他作为上级,应该会知道更多的信息,才会对他进行特别照顾。” “他们这些信了邪教的人大多贪生怕死,只需要一点点的心理引导,他们就会原形毕露,丑态百出。” “各位,拭目以待即可。” 李组长的一轮话下,各国情报组长(除了纽曼)皆是投来了钦佩的目光。 “不愧是赛里斯,真的已经是大国了呀。” 众人纷纷夸赞,让李组长头一次在外国同事前享受到了人前显圣的快感。 其实他的这一番说辞,前半部分来自于审讯同事的努力。而且有一说一,那六个人滑跪的速度实在太快,快到让人怀疑,但经过求证后,事实证明他们是真的光速滑跪了。 后半部分,则来自于国内传回来的指示,据说这是首长那边的心理专家给出的看法,他也只是搬过来装个样而已。 “归根结底,还是得多亏顾时同志啊,要不是他,我们哪来的机会可以大显身手?” “赞美顾时!” ………… 时间最终证明,李组长的话并不是虚假的。 在“刑头四”对利维斯进行了长约五个小时的审问后,利维斯的心理防线最终以他看到其他六个那光速招供的影像而全面崩塌。 据负责主审的米列先生所言,当时的利维斯不顾全身各处的疼痛与无力,扯动着身体在椅子上怒嚎了十多分钟,各种污言秽语层出不穷,直到他彻底的失去了力气。 而在这之后,利维斯也不再反抗,面对着米列先生的审问,他几乎是无问不答。 而这份审问记录,最后也是被递到了各国首脑的办公桌前。 看着这份充满巨额信息量的报告,线上会议内的各国首脑几乎都是一副焦头烂额的姿态,只有赛里斯的一把手依然面色如常。 当然,还有阿米利卡的大统领,他还在对赛里斯隐瞒的事情耿耿于怀,一直在和一把手对着干。对方喝一口水,他就喝一口可乐,对方稍微动一下身体,他就直接换个坐姿。 许久之后,见大部分人从那份报告的震惊中缓过神来,赛里斯方才第一个出声道。 “各位,我想现在的形势已经不需要我们多说。我们所面对的,是真正的内忧外患。” 线上会议中的首脑们纷纷抬头,将注意力集中到一把手上。 他们在得到赛里斯的突然通知时是几乎是全员茫然的状态,在知道自己的解密者差点命丧恐怖分子的炸弹下,他们全都愣在了原地。 好在这一切,已经成为了从未发生的过去,这也让他们无比庆幸。这份因后怕而产生的欢喜,也顺着消息传递者被附加到了赛里斯身上。 可以说,如果没有赛里斯,那么他们现在收到的,可能就是一份通告日内瓦爆炸事件,和解密者死亡的紧急报告了。 而且听说,这件事还是几个解密者带头解决的…… 解密者,真的是这个世界的救星啊! 而在那几个解密者中,作为领头的,正是赛里斯的那位传奇解密者。 因此现在,绝大部分的国家几乎对赛里斯是绝对的洗耳恭听,迫不及待地想要从赛里斯那里得到下一步的方案。 “据内鬼上级的供词所言,他们所在的邪教是一个已经庞大到遍布整个世界的组织,各国政府内都可能存在着他们的内应。” “我方提醒各位,请首先对自己的内部进行全盘审查,避免再让邪教掌握到解密者的动向与政府高层信息。” 其实不用一把手说,各国在知道邪教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对自己人进行清洗了。就比如阿米利卡大统领,他已经待在办公室快一整天了,在排查结束前,他根本不打算离开安全的大统领办公室。 “我们接下来会对利维斯给出的人物情报进行下一步的抓捕,但是可惜的是,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上级人物,对于深入邪教的内部事务,他一无所知。” “各位,我们面对的是一个除了诡异之外,能够切实威胁到现实生活的存在。他们是来自于我们之中的叛徒,是一群已经疯狂了的疯子。” “我们现在唯一能掌握到的信息就是,这个邪教将诡异信奉为‘生灵万象之主’。” 很快,这个名字就会随着各国国内审查报告的出现传遍整个世界,几乎所有人都会知道“生灵万象之主”这个代表诡异的尊号,并对此畏而远之。 “注意,按照其他几个内鬼的供词,据说,用他们邪教内部的某种语言完整地念出诡异的尊名,就会招来诡异的注视。对于这种语言,我们尚且未知,但是请各位一定要小心。” 在审讯中,审讯人员曾让利维斯用这神秘的语言念诵一次尊名,却被惊恐万分的他强行拒绝。 他声称,如果自己现在念出诡异的尊名,那就一定会死。 审讯人员们不敢确认其真实性,便只好将其写在了报告内,传递给了上级,又最终来到了首脑的案前。 “为了保证解密者们的安全,我方正式提请,从现在开始,对全球进行一场反诡异邪教的全面斗争,为解密者和我们的未来,保驾护航!” 说完,赛里斯一把手便高高地举起了自己的手。 各国首脑们也没有犹豫,纷纷应答着,举起了自己的手,像是一根根材质各异,坚实不一的柱子,试图撑住这即将塌陷的天。 ………… 嗯,明天应该就能准备进第三回了 第202章 希望与命运 顾时和克里斯几人在房间里一直待到了中午,才终于有人跑来接应他们。 到来的基本都是他们各自所属四国的随行人员。当然,除了赛里斯方以外,其他几国的随行人员在知道发生这么大的事后,都有些心惊胆寒。 不过,在赛里斯的几人里,也有些人被吓得不轻。 “时爷,你不要紧吧!” 刘洋第一个就从门外冲了进来,直接扑到顾时面前,上上下下地检查着顾时的状况。 顾时被他摸得浑身不对劲,一边拦着他的手,一边说道。 “我没事,我没事,你别摸了。” “真的假的啊,我听情报组的那群人说你被袭击了,伤哪儿了?对身体有影响吗?” “真没事,要说受伤,那家伙可比我更严重。” 顾时指着被两个情报人员架起来往外带走的迈哈伊,刘洋只是看了他一眼,就从他身上那随处可见的青斑判断出了他的伤势。 但是他根本就不关心。 “就是这小x崽子袭击你?” 顾时刚点头还没反应过来,刘洋就冲了出去,照着迈哈伊的关键部位就想来上一脚,要不是其他的随行人员赶紧拽住他,这一脚可能已经飞出去了。 “行了行了,不跟他一般见识。” 顾时连声劝着刘洋,才让他嘴里接连不断的礼貌问候停息了下来。 他瞥了眼被带走的迈哈伊,想着他被带走的原因,同时直接向刘洋问道。 “情报人员那边有进展了?” “没错,他们把那群人全都抓了,现在正在接受着审讯呢。” “全都抓了?包括那个上级?” “呃我不太清楚哪个是上级,反正情报组说抓了六个人,算上这个就是七个。” “那就没错了。” 得知那位神秘兮兮的上级被情报人员成功地钓出来后,顾时也是松了口气。 同时,顾时也从刘洋的口中得知,排爆组已经拆除了所有埋藏在万国宫内的炸弹,并且缴获了那些用来制作炸弹的材料。 而在另一边,克里斯几人也在各自的随行人员那里了解到炸弹被拆除的事情。一时间,整个房间内的气氛变得轻松了起来。 “终于结束了……能那么快就把所有内鬼抓起来,赛里斯的情报人员可真有实力。嗯,这是我们的胜利!” 克里斯感叹着。 “快累死我了,我晚上都不敢熟睡的,生怕一睁眼就看见阳台上站着个小黑人……这下能安心睡觉了。” 诗织如释重负地长出一气道。 “他们居然把审问的活全包揽下来了,也不让我参加一下,真不痛快……” 阿列克谢倒是抱怨了起来。 顾时看着这三人各态,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 “不管怎么样,至少我们都活下来了。” 三人齐齐看向顾时,神情虽是不同,但最终都是释然而笑地认同道。 “没错,我们活下来了!” ………… 解密者大会内的不安全情况被彻底排除后,随行人员们才敢把四位协助调查的解密者从展览楼里带出来。 其中以赛里斯的随行人员最为急切,他们一出来就火急火燎地叫来担架,赶紧把顾时先送到医务室里仔细检查一番。 顾时都没办法拒绝,只好配合着他们把自己抬走。 最终的检查结果出来自然是毫无问题,顾时的身体不管从哪个方面看都非常正常。这也让一直为此担心的众人,包括克里斯几人在内,终于放心了下来。 “看,我就说我没有问题吧。” 顾时以大字型站在几人面前,展示着自己的安然无恙。 不过有一点是为他检查的医生没有说出来的。 把顾时送来的随行人员对他说顾时被人扼住过喉咙,但是他检查下来并没有发现顾时的咽喉部位有任何的损伤痕迹。 别说扼痕了,就连抓痕,甚至是晒痕都没有,脖子到脸部皮肤的颜色是一模一样。按照正常情况下来说,由于穿衣问题,一般人的脸和脖子的皮肤颜色肯定会存在差别。 或许是因为这位解密者懂得保养吧……嗯,解密者大多拥有过人之处,也自然会有异于常人之好,这还是很容易理解的。 这位医生看着顾时被众人簇拥着离去的背影,如此想道。 所有内鬼都被抓获,所有炸弹也被拆除,顾时也没有任何问题,参与到这件事里的所有人都是皆大欢喜。 顾时本来以为,解密者大会官方会伺机将这些事情告知其他的解密者。 但是直到夜晚,他也没有见到有人来讲述这件事。 顾时认为这大概是因为官方担心现在说这件事会对解密者们造成严重的冲击吧。想想也是,这就像是你本来好好地度着假,突然有人过来跟你说你差点被炸死,好在现在没事了,请继续享受你的假期。 换作是谁,这个时候都会没有兴趣继续度假了。 官方没有提这件事,唯一知道内情的顾时四人也没有和任何人说,安安心心地随着人流跑去欣赏起按照原定计划如期进行的烟花晚会。 夜色很美,烟花绚烂,人群汇集在月影空灵的日内瓦湖畔,仰望着一朵朵火花飞上天,在空中绽放,炸出铺满天空的星光,照亮夜空,映红观者的脸。 解密者们沉浸在这令人迷醉的气氛里,各有各的活法。 阿列克谢抱着他旷别已久的签名酒瓶,靠在湖畔的一棵树下,对着陪在他身旁的随行人员抱怨官方不厚道的卸磨杀驴之举。 克里斯陪着诗织,在内鬼们原定计划的几个安放炸弹的点位来回观察。按照诗织的意思,有了这样的埋炸弹经验,下次再遇到类似的场景,没准可以直接一步到位地发现炸弹。 克里斯则对此非常汗颜,他觉得诗织可能是对炸弹情有独钟了,为什么总是想着会有爆炸事件。 不过即使这样,他还是陪着诗织来来回回地逛着点位,替她记下她那别出心裁的“经验”。 至于顾时,他没有和任何人待在一起。 他远离着所有人,独自一个人坐在湖畔的一张椅子上,眺望的湖面,与倒映在湖面上的烟火之影。 他其实也很想参与到众人的欢乐中,可就在刚才,派出去寄生的时之虫们,回归了他的身体。 当然,时之虫回来之前没有忘记顺手拿走宿主的寿命,现在那些被寄生过的内鬼们,可能都已经是气若游丝,命如悬丝,只会阿巴阿巴的状态来。 而伴随着时之虫一同回归的,除了非凡特性与偷来的寿命,还有那些来自寄生过程中的所有信息。 这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那些被寄生的内鬼的部分记忆。 处理这些信息就花了顾时一点时间,当他完全理清所有时之虫的情报后,他所看到的,是一个糜烂至神经的,糟糕透顶的世界状况。 “通过时之虫的间接讲述,我对真实情况的了解还是有些偏差,没想到现在的状况居然已经危险到了这种程度……” 时之虫带来的情报里,为他展现了诡异邪教对于联国的全面渗透。 他本来以为,这几个参与到爆炸袭击谋划的诡异信徒,只是寥寥数个在联国中产生的个例,他们会聚集到一起,也只是因为在邪教的组织活动中有了接触而已。 但事实并非如此。 实际上,他们的集合并不是因缘际会,从一开始,就是那个上级利维斯,主动找上他们的! 在内鬼们的印象里,利维斯似乎早就知道他们是诡异的信徒,在那之前,内鬼们根本就不知道诡异信仰已经形成了组织。 利维斯找到他们的时候态度非常确切,并且毫不避讳地就将一份诡异邪教使用的小册子赠予了他们,并为他们指出了邪教聚会的场所与时间。从头到尾,他就没有担心过自己会搞错对象。 内鬼们的记忆显示,在遇到利维斯之前,他们从来没有暴露过自己的信仰,彼此之间也各不相识,也没有寻找同伴的想法。 一群隐藏信仰的人,被这个信仰的其他信奉者一针见血地认出,这就只能说明一件事。 “诡异邪教拥有可以辨别信仰诡异的人,或者说……他们能够定位那些被诡异影响了的人!” 拥有这样的能力,这就意味着诡异信徒们能够精确地辨认自己的同类,进而高效地将信徒们串联起来,形成极其紧密的关系网,一张又一张,牢牢地包裹在现实官方机构的外壳上。 就像是蜘蛛的网脉,一根细丝的振动,就能让位于蛛网中央的蜘蛛知晓。 想象一下,一群隐藏起来的蟑螂,可以直接知道你的家里还有哪些地方隐藏着蟑螂,并且它们之间,还能够持续性地互通有无,传递你家屋子漏洞的情报,招来更多的蟑螂…… 这次的爆炸袭击里,使得内鬼们可以顺利地将硝化甘油运入大会会场,联国官方内部管理相关部门的内鬼,就是关键枢纽。 而使这些信徒相互联系起来的,正是邪教能够精确认出自己同类的能力。 顾时猜想,这个能力的来源不会是别人,可能就是诡异本身。 诡异是否,已经开始在一定程度上对自己的信徒产生回应了? “仪式魔法在现实世界,应该也会有作用吧?” 顾时靠在椅子上,静静地看着一束烟花从湖中央升起,托着一条长长的橙红尾迹窜上天空,然后显化成拥有无数条细长光斑的烟火图案,看着那些光斑慢慢炸开,又分散成一颗颗数不尽的火点。 “拥有神秘学联系,存在仪式双方对象,仪式魔法自然会有作用。” 阿蒙在一束烟花炸开后,才出声回应道。 “我还以为,现实世界因为缺乏灵性,仪式魔法会不起作用呢。” “环境灵性只是会影响这个世界是否会出现非凡,如果一个存在自身拥有非凡,那就取决那个存在自己的能力。” 阿蒙说着,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我知道你想要做什么,得到了祂的尊名,你想通过尝试能否得到回应来判断祂的危险性。” “我可不会傻到用本体进行这样的尝试,‘我’是很有奉献精神的。” 顾时说着,从单片眼镜中取出了一只时之虫,将它放在手心里,慢慢地抚摸着它。 时之虫没有作出反抗,静静地感受着顾时的触碰。 “嗯~你好像有些心急了,是因为祂的动作引起你的警觉了吗?” “少来这套,虽然这段时间以来你一直少言寡语,但我的记忆你应该都是能看见的。” 阿蒙笑了笑,说道。 “你害怕祂会对你的世界做出毁灭性的行为,我记得我应该跟你说过,在那时我有充分的把握可以保你平安。” “我担心的从来不是我自己。” “怎么,你对这个世界有所不舍?呵呵,恕我直言,这里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宇宙很大,我们完全有很多可以去的地方。” “不,这里依然值得我眷恋。” “因为那几个你才认识几天的解密者?还有那些必须依靠你才能侥幸生存下去的人?在你的心里,他们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重要。” 顾时深深地叹着气。 “我以前从来没有考虑过未来,没有想过诡异最终会对这个世界做什么,直到我被选为解密者,我也依旧有些不情不愿,硬着头皮撑起那所谓的责任,肩负起那些本不会关注于我的希望。” “可当我一路走来,我看到每个人都在努力地活下去,每个人都渴望逃脱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阴影,而这一切的根源,都是那不知为何的丑恶存在。” “我们都身处死亡的漩涡中,随时都可能被彻底吞噬,但大家依然在拼命挣扎,为了那虚无的未来,始终没有放弃,完完全全地将信任与希望寄托在我这么一个个体身上,摒弃一切侥幸,只希望我能一直带着他们活下去。” “人总要为自己的生命做些什么,即使从中得不到什么好处,却依旧想去做。” “阿蒙,你的到来我一直无从知晓,或许这是命运的一次玩笑,将你送到了这注定死亡的命运螺旋里,让你委屈在我这渺小的人类身躯中。” “对你来说,这可能是生活的波折,可对我来说,这也许是命运的馈赠。” 作为解密者这短短的历程记忆伴随着诡异迫近的信息在顾时的脑海中不断闪回,他紧皱着眉,细抿着嘴,向自己身体里的客人,这位不可辨知的存在,投出了凡间的情愿书。 “我这个脸皮好比城墙,厚颜无耻的宿主,通过最自私的那颗心脏,现在想要借用你的力量,打破困住我与我的世界的死亡命运。” “你说我对这个世界没什么留恋,其实你说对了一部分。” “我确实对这个世界没什么眷恋的东西,可是我也无法放下人们那炽热的求生希望。最残忍的事,莫过于给予希望,再亲手毁掉,我好像……无法那么放下。” “如果说一个人一定要在生命中做些什么无悔的事,我想要将我的世界从深渊中解救出来。” 说着说着,顾时忽然轻轻笑了一声,从嘴角的苦涩里挤出一丝调侃。 “还有,说了那么久,接下来我想要小小地cpu你一下。” “阿蒙先生,你难道就不想给这戏弄你的命运一点颜色瞧瞧吗?作为命运木马,你甘愿随着命运流动,放任它将你带到未曾获知的角落吗?” 顾时说完,就不再发出声响,安静地看着远方那仍在绽放的烟花。 不知沉默了多久,或许只是一瞬,或许过去了很久,但顾时眼前的烟花,似乎只炸开了这么一朵。 “我好像有些理解了你的出发点,但我无法与你共情。你的观点在我看来,不过是情感驱使,扰乱你做出最佳的选择而已。所谓的生命就是为了自己的生存,他们对你付出的一切,本质上也不过是为了自己,只是从中衍生出了许多不必要的情绪。你们各自将其进行粉饰,进而在内心中互相感动。” 阿蒙这样说着,随后话锋却是一转。 “不过,我确实对此产生了兴趣。” “你可以早早地说这句话,前面的话其实根本没什么用是吧。” “我认为还是有用的,可以让你早早认清生命的本质,认清自己。” “那我可得说声谢谢啦。” 阿蒙笑着,说道。 “你确实激起了我的兴趣,虽然从一开始,我也准备对祂做些什么,但是你的言论的确让我更有兴趣。” “想要谋划一个外神可不是这么鲁莽的,把你的时之虫收起来,我有很多好办法,都比你草率地用分身挑衅祂要好。” “哦。” 顾时听话地把时之虫收了起来。 “祂的进一步侵蚀我也有些想法,等我分析出结果,我会告诉你的。” “在那之前,我能做些什么?” “在那之前……” 顾时聆听着阿蒙的话语,就听见从远方传来了诗织那熟悉的呐喊声。 “顾时先生——!” 顾时转头看去,只见克里斯和诗织抬着一张木桌,阿列克谢扛着饮料酒水与小食,风风火火地朝他这边走来。 “……做你想做的事。” “那还真是不错啊。” 顾时从椅子上站起,在一束烟花冲天的光辉中,迎向朝他而来的友人们。 ………… 解密者大会在一片安宁中度过了漫长的一周,等到一切结束,早已混出感情的解密者们倒有些不舍得离去。 但天下无不散的宴席,在好一番的共述心肠后,解密者们在告别中登上了归国的飞机。 顾时在回国后延续着他最开始的健康生活状态,每天早晨必会出门行走一番,不是去吃早饭,就是去买小吃。 按照钱老的话来说,现在对顾时而言,平平淡淡才是真。 怪谈世界里需要和诡异斗智斗勇,回到现实世界,居然还要跟人类的叛徒勾心斗角,这真的不是人能过的日子。 话自此出,自从诡异信徒的事情在各国高层曝光后,各国都进行了一番轰轰烈烈的清洗运动。 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好多国家的政府里几乎已经被诡异信徒渗透了干净。在政府机构里大喊一声“赞美生灵万象之主”,能够引来大半个机构的集体回应,这些国家的警察机构抓人都快抓疯了。 而在解密者大会结束后一周,国际上终于公布了诡异邪教的存在,并向民众介绍了辨认诡异信徒的方法。 一时间,全民哗然,人们纷纷对此表示以极大的震惊,觉得这群人真的是闹麻了,好好的日子不要过,上赶着给诡异当狗。 而在这样的浪潮下,解密者的形象在民众心里越发高大起来。 诡异信徒认为解密者是被诡异选中的祭品,而人们则将解密者看作是真正的正义神只命定的救世主。 针对顾时的部分神化信奉,就这么顺利地转移到了这个并不存在的正义神只上,这倒是让他轻松了不少。 于是他就在这么惬意的日子里,一边强化自己的人性,一边在无人的时候练习连续窃取的熟练性。 一直直到,漫长的休息日迎来结束的那天。 时隔三十天,顾时又站在了钓台那熟悉的大广场上。 分析小组们依然为他张灯结彩,一个又一个的搞笑热血口号中充满了他们对顾时的信心,以及那浓浓的希望。 “顾时同志,一路顺风!” 钱老站在队伍前,向顾时招着手。 顾时没有回头,只是朝天竖了个大拇指。 下一秒,他就消失在了广场上。 『解密者确认中……』 『欢迎你,顾时……』 顾时看着那熟悉的字幕出现在自己眼前,他不由得开始想象,诡异在输出这些信息时,祂究竟存在着怎样的想法。 是玩弄蝼蚁的随意,还是静待好戏开幕的期待。 亦或是,没有想法…… 『人性终究有限,混沌与世长存……』 『阴影中滋生的,是人的罪恶,与它无关……』 黑雾将顾时彻底包裹,把他送到那构建于虚无的世界。 『一切皆为真实,虚妄存于汝心……』 『欢迎来到,怪谈的世界……』 第203章 动物园 迷雾随着四处阳光的透入而散开,空气的清新与环境的轻盈将顾时包裹起来,浮空的缥缈从脚底离去,他再次站在了坚实的土地上。 “已经到怪谈世界了吗……” 顾时睁开眼,最先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太阳那耀眼的光芒。 阳光洒在身上,却没有太大的热量,刚好可以温暖身体又不会显得过热。再加上环境中残留的轻微凉意,顾时判断,现在应该是早晨不过八点的时间,从气温暖而不热,凉而不寒的情况来看,可能是中秋前后。 在眼睛适应了光线后,周围的声音也在顾时复苏的听觉中响起。 嘈杂的人声,欢笑与呼喊,背景中的音乐广播,循环播放的喇叭,以及小型扩音器特有的音质……自己这是在什么旅游景区里吗?怎么好像有很多人的样子? 视野慢慢变得清晰,顾时抬手遮挡了一下眼前的阳光,想要先看清周围的环境。 而在他把手抬起来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手里正攥着一张门票。 “门票?” 顾时将门票拿到近前,方才看清门票上用大大的卡通字体写着。 “野生动物王国” 门票的背景里,还印着许多动物的头像图案,从斑马到狮子,从大象到棕熊,种类非常繁多。似乎是为了彰显园内所拥有动物数量不虚,门票的角落里还贴心地写着一行小字。 “本门票上所印动物皆存在于园内……呵,蛮有底气的嘛。” 顾时把门票翻过来,背面也同样印着许多动物头像,以及一些关于票务信息的告示,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顾时收起门票抬起头来,正式地对这个世界投出第一次注视。 他正站在动物园的园区大门口,粉刷成七彩的园区大门横成一排高耸伫立。中央的铁质大门上用狮子脑袋形状的塑像包裹着,大大张开,向里便是检票口,此时正拥挤着成队的人群,或是携家带伴,或是约友随众,个个轻松自在,欢声笑语。 如此热闹平和的景象,顾时一时间甚至不认为这里会是怪谈世界。 以往的怪谈里,可不会出现这么多人。解密者要么是形单影只,独自闯险,要么仅有寥寥几人作为npc,交流甚少。 像爷爷的葬礼那一次,就已经是出现过的人数最多的一次怪谈世界了。 而今天,这个记录被打破了。 “这么多人,如果出现诡异的话,恐怕会集中地爆发大面积死亡事件吧……难道说这就是这次怪谈的艰难之处?” “门票上的信息注明了它是今天的,且未使用的门票,所以我的目的地就是动物园里面么。” 顾时猜测着,既然他的手里会出现动物园的门票,那么毫无疑问,这次怪谈的主舞台,应当就是在动物园内。 只是在这人声鼎沸的表面下,顾时暂且看不出任何隐藏着的阴云。 “要是千子湖那次,也能有这么多人就好了……嘶,该不会等下就会发生什么强行闭园事件,然后把我单独关在里面吧?又想要我玩密室逃生?不对,这个应该是密园逃生……” 顾时猜想着怪谈开始的各种可能,便随着人流走进了园区大门,依照次序随便排在了一个检票口的队伍,慢慢地趋步前进。 “难道是这些游客当中有问题?因为我们在现实里捣毁了诡异信徒的计谋,祂就打算在怪谈世界里给我们复刻一次?” 想到这儿,顾时开启灵视,仔细审查着周围的人。 现在正在排队的人何其之多,灵视的所及范围内,几乎都是成团重叠的人物气场,橙黄红绿堆成一块,根本分辨不出具体的对象。 这对于刚刚掌握灵视的顾时来说,可能是一个噩梦般的场景,但现在的顾时,已经基本适应了自己的半神层次,连带着对灵视的运用,也更加炉火纯青。 他可以随距离变化灵视的效力程度,进而使灵视中的人物气场变得得以区分,不再是重叠在一起,可以一一分辨出哪个气场属于哪个人。 但是在这么一圈看下来后,顾时并没有发现任何特殊的情况。 每个人游客的气场都很正常,充满生气且活力四射,没有被诡异污染的痕迹。 “虽然这里是诡异创造出来的世界,但是这里的人却都是拥有切实生命的真实存在,并不是一具徒有其表的空壳……” “生灵万象之主……难道这就是诡异的能力吗?” 顾时思索着,随着队伍前进,他全然不知自己已经来到了检票窗口前。 “你好,请出示门票。” “嗯?哦哦,好的!” 温柔的男声打断了他的沉思,回过神的顾时立刻关闭灵视,伸手去口袋里拿出自己的门票,将其递出去。 不过,他觉得这个检票员的声音,好像有点耳熟…… “谢谢……顾,顾时?” 检票员伸手刚拿住门票,在看清顾时脸庞的一瞬间,他愕然出声道。 而顾时也因此正眼看向这位检票员。那熟悉的欧美面孔,那刚毅的脸型,那浓眉大眼的相貌…… 这不是克里斯嘛! “克里斯?!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也想问,顾时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现实世界的顾时吧?” 二人俱惊,一齐说道。 “你怎么会在我的怪谈世界里?!” 而就是在二人认出彼此的那一刻,熟悉的苍白文字在他们眼前慢慢浮现。 『本回世界将由所有解密者一起参与,所有人会同时存在于一个世界内……』 『五天后,三分之一的解密者成功活着逃离动物园,即为胜利通关;少于三分之一,将判为无奖励通关……』 『请注意,于五天内死亡的解密者,将不会随着解密的成功而复活……』 来了,这次怪谈的主线任务! 居然是所有人的解密者都在一个世界里吗?而且从克里斯在这里当检票员来看,好像大家的重生点都不同,其他的解密者是分散在动物园内部的各个角落里了吗? 只要有三分之一的人能够离开动物园就是胜利吗?可是…… 顾时的心思随之一紧,因为他在注意到成功条件的同时,还着重注意到了最后的警示。 “死亡的人不会复活” 诡异可不会没有意义地特意强调一件事,祂这样子的提前声明,恐怕是在预示着在未来,可能会有人需要为了集体的成功……去牺牲自己! 本来这种团体式的闯关,团体的胜利应当惠及整个团队的成员才对。譬如在狼人杀里面,在夜晚或是投票环节被杀死的平民与神职,也会随着好人阵营的最终胜利而属于胜利的一方。 但是在这个怪谈里,好像团队的胜利,并没有那么的公平…… 在阅读完了诡异的信息后,克里斯第一个反应过来,一边把顾时门票上的票根撕下,一边对他说。 “我一睁开眼就在这个岗位上了,诡异只告诉了我一些检票员该的事,其他什么也没有告诉我。” “我睁开眼站在园区门口,你倒还有诡异小贴士,我是一点信息都没有。” “嗯……难道说不同的解密者拥有不同的身份职业吗?” 顾时对比了一下自己和克里斯之前初次遭遇的区别,目前看来,他们之间确实拥有着不同的身份。 “我觉得可能是这样的……这么说,我的身份应该是游客,我拥有在园区内比较自由的活动权,可以到处去搜集信息。” 克里斯闻言苦笑了一声。 “我可能就只能待在这里一动不动了,来到了怪谈世界,居然还要打工……” “往好处想,至少你离离开园区,只有一步之遥。” “我感觉没那么简单……” “喂,你们在说什么呢?还检不检票了!” 顾时和克里斯还想聊些什么,全然忘了后面排队的人,惹得一位跟在顾时后边的女士很不高兴地嚷嚷了起来。 “你这小瘪三搞什么玩意儿,还有你,你这个检票的,没事聊什么天?” “抱歉抱歉,我马上就帮这位先生处理好,请您稍等一下,真是不好意思。” 克里斯连忙出声致歉起来,那女士还在说些什么不太友善的话,可在看清克里斯相貌时,她的态度竟是来了个巨大的转变,立马换上了一副嬉笑的模样,直接忽略了前边的顾时,摇头晃脑地对克里斯躬身说道。 “哎呀,原来是一个外国小哥啊!哎哟你怎么这么用功的喽,还自己打工挣钱,中文说的也蛮好的嘛!” “……多谢夸奖。” 克里斯都被整无语了,他连声谢着对方的夸赞,又故意侧过身,不想去看她。在附身将顾时的门票递回来的同时,克里斯还从身旁的架子上拿了一折像是地图一样的东西,跟门票一起交给了顾时。 他低声对顾时说道。 “这张地图是检票员必须要交给游客的,一人一份,里面应该会有些重要的东西。我一直在忙,根本没来得及看,顾时你千万要注意!” “好的,我知道了,你也要注意安全。” 顾时点头收下门票与地图,扶了扶单片眼镜,转身便用身体挤开检票机的圆柱,进入了动物园园区内。 “哎哟小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那女士一等顾时离开,便立刻挤了上来。 克里斯绷着脸,不太想和这位女士多说话。 “您好,门票谢谢。” “哎呀,不要那么急嘛。” 女士笑嘻嘻地还想和克里斯聊些什么,同时伸手往自己的包里摸去。 “你今年几岁呀?是哪个国家来的呀?中文这么好,是自己学的……嗯?我的门票呢?” 女士忽然一阵惊慌,她连忙低头看向她那精致的名牌小包,将其敞开仔细翻找了一番。无果后,她又往自己的口袋里摸去,找遍了身上所有能装东西的地方,却依旧一无所获。 “我的门票呢!有人偷了我的门票!” 克里斯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看到这位女士不再纠缠着自己,心里难免有些窃喜起来。他知道这么想很不好,但是他还是有点想笑。 “这位女士,请不要如此恶意地揣测别人,您或许是不小心遗失了您的门票。” “不可能!我的门票一直放在包里,不可能丢!肯定是有人偷了!你们谁偷了我的门票,给我站出来!不然我就报警了!” 她冲着身后的队伍吼叫着,引起一众人不快地应声抱怨和幸灾乐祸起来。 “这位女士,请不要打扰其他的游客。如果您需要,可以到警务处慢慢处理。” 克里斯干脆地对她下达了驱赶令,守在检票口的警卫也闻声走了过来,将仍然不依不饶地在大声叫喊的女士强行拽走。 “人多了还是会出现几个不太友善的人呀。” 克里斯感叹着,继续为下面的游客们开始检票。 检票处后面,顾时一面走向立在园区大门前的喷泉,一面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一张完好的门票撕成了碎片,慢悠悠地扔进了垃圾桶里。 “好了,让我看看这张地图究竟有什么奇妙的地方。” 走到喷泉旁的一处木椅上坐下,顾时顺手展开了那张地图。 地图的正面印着整个动物园的俯瞰图,不得不说这家动物园确实很大,众多的园区配合着为了生动印着的树丛道路图案与各种专门标识混在一起,让他一下子根本看不过来。 不过克里斯所提到的关键信息,却是在地图的背面。 在那里,密密麻麻地用非常清晰的字体,写着十几行的文字。 『xx市动物园园区游客守则』 『亲爱的游客,欢迎你们来到本市最大的动物园。我们收录世界上大部分动物,并保证为每一种动物都打造适宜它们的环境,希望您和您的孩子可以观光愉快!在观光游览时,请各位游客务必遵守以下规则,以确保你们的安全,否则后果自负。』 『1.本园安全措施保障绝对没有问题,动物没有出逃的可能性,尤其是小型草食动物大多被关押在不可触摸的封闭性环境里。因此,如果您看见路边有逃跑的兔子,请立刻带着您的孩子远离并报告工作人员,不要靠近,不要触摸,尤其是兔子发现并且开始高速靠近你的时候。』 『2.猿类的园区只有一条街道,且只展示猿类动物。如果您发现了两条街道,且展示动物包括兔子,请选择左边那条,并尽可能快速地结束对该园区的参观。』 『3.大象是一种体型巨大、有着扇子一般的耳朵、鼻子很长、腿粗得像柱子的生物,而且不是白色的。请确保你在大象园区看见的是且只有大象。』 『4.动物园的饮料店不提供“兔子血”,如果您在货架上看见了,请不要购买。』 『5.不要独自停留在兔子园区的树荫下。』 『6.本园没有海洋馆。如果有工作人员向您贩卖海洋馆的票,拒绝他们。』 『7.如果您已经看见了海洋馆,立刻离开,并打通地图上标记的电话进行告知。』 『8.不要投喂兔子。其余的动物都可以。』 『9.兔子不会发出笑声。如果您在参观兔子园区时听见明显不来自游客方向的笑声,离开园区前,请把地图上虚线处撕下来握住,在彻底离开动物园时不要离手。』 『10.如果您触犯了以上任何一条,并且发现自己正在迷路状态,和其他熟人走散,请立刻在一刻钟内找到离您最近的饮料店,告知那里穿蓝色工作服的售货员(注意,如果看见穿黑色工作服的售货员,不论对方对您说什么都请假装没听见),他会马上带您到狮子园区的工作通道。不要害怕,这里的狮子不会袭击您,躲在假山后面,等所有的白狮子都开始吼叫后,工作人员将会带你离开园区(请确认他是蓝色衣服),这时候你的家人朋友会在狮子园区门口等着你。在这一切之后,立刻离开动物园。』 『11.本园只有四头白狮子。如果在第十条描述的情况中你看见了四头以上白狮子在吼叫,不要离开园区,并告知工作人员,等白狮子数量恢复四头后再离开。』 『12.可以给12岁及以下的孩子购买任何动物周边玩具,包括兔子;13-17岁的孩子购买兔子玩偶后,请在一个月内丢弃;18岁及以上的人群不可以购买兔子玩具。』 『13.如果看见有戴兔子耳饰的人跟随人流进入大象园区,必须放弃参观该园区。如果违反本条,本园不对您的安全负责,且无法给您提供解决方案。』 『14.狮子园区是安全的。如果您遭遇任何您无法解决的危险事件,也无法求助,请立刻、不择手段、尽一切可能前往狮子园区。』 『15.警惕和您走散过一次以上的朋友,尤其是他们反复劝你前往海洋馆或大象园区时。』 『只要遵守以上规则,您就会拥有一个愉快的动物园旅程!您和您的孩子都将收获数不尽的快乐和知识!遵守规则,注意安全,祝您和您的家人朋友玩得开心!』 ………… 规则前面的字数已经接近4k了,所以后面的规则不能算是水字数,这是来自一位新手作家的认可,并且基于十分专业的判断(笑) 第204章 单独行动 “有点意思,这次的规则挺复杂的嘛……” 顾时从头到尾地将地图后边的游客守则看了一遍,说实话,这倒是给了他一点千子湖的即视感。 不过,千子湖的规则倒是明确说明了湖水有问题,而事后也确实证明了湖水下隐藏着诡异的本体,而这篇游客守则里,却没有透露一丝一毫的信息,只是说了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游客守则里说明的禁止对象可以概括为三种类型,其一是人,其二是动物,其三是园区本身。” 对于最先获得的信息,顾时在没有更多其他信息的情况下只能先进行最基础的概括和分析。先不追求分析出原因,至少把各个规则间的规律总结出来。 “这上面强调了工作人员会做且不会做的事情……兜售海洋馆门票?园区里好像没有海洋馆啊,所以海洋馆是在别的地方?这条规则该不会只是为了防止恶意商业竞争的吧……” 顾时再地图上看了一圈,确认动物园内的确没有名为“海洋馆”的建筑标识。 虽然游客守则一眼看去就充满了浓厚的诡异意味,但由于不知道哪些规则与诡异相关,他也无法确定哪些规则真正有用。 “不过,第十条规则提到的工作人员相关事项倒是有点值得注意了。” “蓝色工作服……我记得克里斯身上好像也穿着蓝色的工作服。” 想到这,顾时抬头往检票处看去,可以清楚地看到那一排的检票窗口内的检票员,穿着的都是清一色的蓝色工作服。 实际上,顾时目前看到的动物园内许多可见的导游和清洁工,穿着的也是一样的蓝色工作服。 “所以,穿着黑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就是有问题的对吧……嗯,我好像知道该从哪儿下手了。” “然后,就是动物方面的问题。游客守则里提到的动物有兔子,猿猴,大象,白狮子……就这么几个?我看地图上明明有好多动物园区来着。” 顾时将地图翻到正面,那种类繁多的动物园区一览无余,他在上面能找到门票上印着的所有动物,看来那一句“收录着世界上大部分动物”所言不虚。 “兔子,兔子,兔子……找着了,在这边。” 顾时在地图的边角上找到了标识着兔子的园区。 “然后是大象……诶,就在兔子园区边上。嗯?怎么猿猴和狮子园区也都在这儿?” 顾时发现,游客守则里提到的几个动物,它们所属的园区全都集中在一个区域,都位于地图的边角上,并且,还有一条若隐若现的虚线将这几个园区和整个动物园分割而开。 “地图上虚线处,指的就是这个?” 顾时用手摩挲着那条虚线,忽然,他还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地方。 “这地图的手感……好奇怪啊。” 一般来说,像这种大型景区的地图都会采用光洁平整,抗水耐折的地图纸制作。这种纸的特征就是表面非常光滑,摸起来的阻力很大,若是用指甲刮过表面,还会发出一种令人浑身不适的咯吱声。 但是这张动物园的地图,它的手感摸起来非常的粗糙,颇有一种草木质感。用鼻子仔细闻一下,除去那股油墨的气味,甚至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 “这地图也有点意思,难道它是一种关键道具?” “恐怕是这样的,游客守则里有提到地图的作用,看它的描述,这有点像是一种保护性的工具,不过,原理是什么呢……” 地图所起作用的原理顾时现在自然无法获知,他也只是在心里暗暗记下这件事,随后便继续关注地图上的信息。 很显然,无论是地图还是游客守则,它们都将兔子,猿猴,大象,狮子园区与其他园区间隔开来,这就说明了动物园里如果真的有问题,那么问题也一定会在这几个地方集中出现。 “目前兔子存在的问题最大,很多地方都提到了与兔子相关的存在,看来要注意一下这个。” “它还特意提到了大象的相貌,这是不是就说明在某些时候,大象园区内会出现其他东西……” “四头白狮子,连白狮子的数量也会改变,这到底是在象征着什么……” 顾时皱紧了眉梢,将地图翻至正面,按照折痕慢慢地将其合拢。 刚才他在地图上看到,自己所在的地方是园区唯一的大门口,距离被虚线隔开的那几个园区还有很远的一段距离。 “想要分析出规则的原因,就得得到更多信息,循序渐进地从各种规则中进行分析,最终得到所有的信息,找出在怪谈中安全存活下去的法则……如果在以前,我可能就会这样做。” 顾时扶了扶单片眼镜,从喷泉旁的椅子上站了起来。 “但是,似乎体验一次异常事件得到的信息,远比去找其他规则所得到的情报更多。” “你觉得呢?阿蒙先生……” 阿蒙在顾时的脑海中轻轻笑着,他对顾时的想法表示着肯定的赞许。 “你真是越来越上道了,只有亲身参与其中,才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惊喜与快乐。” “你这偷税犯,我可不是为了找刺激……这次怪谈的要求你应该也看到了,得有三分之一的人活下来才行。我越早总结出规则,活下来的人就能越多。” 但阿蒙似乎并不那么认为。 “恐怕没那么简单哦……” “嗯?你已经发现了什么吗?” “目前还没有,不过我感觉这块地方有点意思……” 听着阿蒙的话语,顾时忽然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自己体内缓缓抽离了一般。 与此同时,阿蒙的声音也变得像是空谷传响的回声那样,越来越高地飘荡下来。 “你干嘛去啊?” 都是老寄生者了,顾时自然立刻就明白了阿蒙这是在做什么。 “我不是说了么,有些事情就是要亲身参与进去才能得到惊喜与快乐。” “那我嘞,你对我现在很有信心?” “在这个世界里,除了我以外,你就是最不容易死亡的了。” “就等你这句话了,看来你已经对这里的诡异有点了解了。嗯,这么说这个诡异还挺弱的?” “套我的话,可不能如你所愿地拯救其他解密者哦……” 阿蒙的声音逐渐远去,直到完全消失。 顾时感知着自己身体里的状况,没有感觉到任何阿蒙的残留。 “他似乎真的就那么头也不回地出去找乐子去了,真是老大不中留啊。” 顾时叹了口气,左右看了一圈。四周人群涌动,热闹非凡,只有他一个人站在人流中,好似淹没于茫茫人海里。 动物园内的游客基数十分庞大,若不是本身知晓这里存在着诡异,恐怕谁也不会怀疑这里有什么问题,顶多就是那游客守则有些奇怪罢了。 即使是现在,顾时心里对诡异的警觉,也被热闹的人群冲淡了不少。 “主舞台在虚线内侧的那片区域,动物园的其他地方应该都是安全的,否则不会不在游客守则上强调。” “现在就先往虚线区域那边去看看吧,顺便一路上再找找其他解密者。” “也不知道其他人现在都在哪里呢……” 顾时随着人群,散步般地走上了动物园的中心道路,朝着虚线内侧的园区缓缓而去。 ………… 诗织缓缓睁开眼,吹拂在她脸上的微冷轻风让她不自觉地打了个哆嗦。 等她完全恢复视觉,她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处柜台的后面,身上穿着一件蓝色的工作服,身前是一台收银机,眼前是一家货品齐全的零售店。 “已经在怪谈世界了?感觉……好热闹啊。” 诗织好奇地探头往橱窗外望去,就看见门外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人潮。 有小孩,也有大人,有青年,也有老人。小孩跑在家长的身前,张开胳膊大叫着跑出很远的一段距离,再回头看看被甩在身后的父母,然后又嬉笑着跑回来。一会儿在左边,拿着手里的玩具挥来舞去,一会儿在右边,抓着父亲或母亲的手叽里呱啦地说着各种各样的话。 年轻人则大部分穿戴整齐,装备齐全,一手展开着地图,一手拿着手机或者水瓶,对着地图上的标识指指点点,然后又朝着东南西北的方向指来指去,和同伴激烈地讨论着什么,结果商量了半天,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虽然人们各有各的事情,走的路与说的话也各不相同,但脸上无一例外都洋溢着十足的生机,都非常开心。 看着这番热闹的景象,诗织一时间都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有没有真的进入怪谈世界。 直到她的眼前出现那熟悉的文字时,她才能确定自己的确在怪谈当中。 “所有解密者都在一个世界?等等,也就是说,克里斯他们也在这里?” 诗织第一个想到的是克里斯,然后她第二个想到的,就是顾时。 “顾时先生也在的话,那岂不是……” 诗织扑闪着大眼睛,她从未打过如此顺风的局。 不过,在短暂的兴奋之后,她也开始冷静下来。 “诡异会把所有解密者都送到一个世界,那就说明这个怪谈的内容量只会大不会小。” “看这里的各种信息,这里好像是一家动物园?” 其实,整个零售店里就存在着许多动物园的元素。无论是那些贴在玻璃窗上的动物贴纸,还是那些放在货架的动物玩偶,以及收银台前的架子上摆着的地图册子,都表明了这是一家位于动物园内的官方零售店。 “所以我是这里的收银员么?解密者们拥有着不同的身份?” 诗织上下看了看自己的着装,蓝色工作服的胸口前还挂着一个工牌,确是一副工作人员的打扮。 “这衣服穿着还挺舒服的呀,材质摸起来也很光滑,感觉比一些品牌服装都要好。” 她在原地动了动自己的身体,发现这工作服很是宽松,一点儿也不勒身子,非常便于运动。 在检查完自己的状态后,诗织开始关注周围的环境。 她是位于零售店内,可是她却不知道这家零售店在整个动物园是一个怎么样的位置。 不过,在零售店门口的墙上,倒是挂着一幅巨大的动物园地图。 于是诗织便从柜台后面的小门钻了出来,跑到地图前,把脑袋凑过去仔仔细细地看了一圈,才找到那个标注着“你在这”的红色小圆点。 “我怎么在动物园的小角落里呀……” 诗织发现,自己的位置是在整个动物园边上的一个小区域内,旁边是兔子园区和大象园区,往外有一个休息站,然后再向外,才是动物园的其他园区。 就在诗织想再看看地图时,店内忽然响起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你在哪儿干嘛?” 诗织被吓了一跳,她以为零售店里只有她一个人。 回过头去,她才看见另一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人推开了零售店仓库的门,皱着眉头走了出来。 “啊,我,我就是没事想看一下地图……” 诗织弱弱地说着,对方是一个看起来很严厉的中年女性,颇有种老师般的压迫感,让诗织一时不怎么敢应答。 “柜台后面始终都要有人在,除了每小时的检查和补货以外,不要到处晃悠!” 面对着她的训斥,诗织连忙点头哈腰,然后小跑着溜回柜台后面。 路过女人时,她留意了一下对方的工牌:对方姓张,在职务那一栏上,写着店长的字样。 在诗织回到柜台后,店长走到她刚才的位置,朝地图上看了看。似乎是没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她便转到柜台前,对诗织问道。 “你刚才在看地图,是见到了什么奇怪的事吗?” 诗织愣了一下,连忙回答道。 “没有没有,我就是一时兴起,想看看地图而已。” “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 得到回答后,诗织注意到店长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那就好。你在这里要时刻注意异常状况,按照员工手册里的规矩来,千万不要做多余的事。如果有来求助的游客,一定要放在心上。遇到把握不好的事,要么联系我,要么联系保安,听到了没有?” “听,听到了……” “如果你要离开零售店,记得跟小李说声,让他来前面顶你的班,绝对不要在前面没人的情况下走开。要是真的没人,走之前记得锁门,听到没有?” “了,了解……” 店长絮絮叨叨地与诗织说了许多,叮嘱了后,她才在深重地看了诗织一眼后,回身走出了零售店。 在离开时,她嘴里还自言自语地在说着。 “园长这是在搞什么,这么小的孩子都招了进来……” 诗织目送店长远去,待她走后,她才松了口气。 “感觉店长她与其说是在生气,不如说是在担心。” 诗织向来善于分辨他人情绪,即使刚才在店长接二连三的训斥中,她也依然能察觉到店长严厉话语下的那份情感。 “她在担心的,会不会是动物园所隐藏的东西。” 既然解密者们都被投放到了这里,说明这里便是怪谈的主场,那这里一定就有着什么可怕的东西。 但是她现在被工作岗位束缚,并没有办法主动去探索。 “不过,店长提到的员工手册,似乎可以用来分析一下。” 诗织在自己身上找了找,果然从上衣口袋里翻出了一本员工手册。 她打开手册,第一页印着的是自己名字以及自己的大头贴。不得不说诡异在这方面的准备十分齐全,解密者从来不会为自己在怪谈世界里的身份而发愁。 翻过接下来的有关员工信息的几页后,诗织看到了一长串粗体加重的员工守则信息。 『本园拥有极高的员工福利,十倍加班费和大量年假额度,且为所有员工购买保险。希望您在牢记员工守则的前提下尽心尽力工作,确保自己的安全。生命可贵,仅此一次,为了您的家人请保护好自己,遵守以下规则。』 『1.如果发现逃出来的兔子,不要直接进行捕捉,也不要靠近,把它们引到狮子园区,接下来的事请交给白狮子们。』 『2.猿类园区只有一条街道,如果有游客汇报出现两条街道,且展示动物包括兔子,请把已经进入园区的游客带领往左边的街道,并关闭园区入口。等所有游客离开园区后,封锁猿类园区至少十分钟。』 『3.如果在检查大象园区时觉察到你观测的大象与标示牌上的大象形象严重不符,停止观测并反复告诉自己真正的大象是标示牌上的生物,而不是你所看见的。』 『4.如果你在饮料店工作,请每隔一小时检查一次货架,如果发现凭空出现的“兔子血”,马上收起来并妥善保存。』 『5.每隔一个月修剪一次兔子园区的灌木,尽量不要让该园区出现遮阴处。』 『6.本园没有海洋馆,如果你的同事对你提起海洋馆并肯定它存在,马上停止对话。这个同事已经不是你认识的人了。』 『7.如果你看见了海洋馆,不要进入,告诉自己它是不存在的,马上离开。』 『8.投喂兔子的时间间隔是七天一次。不可以投喂规定食材以外的任何零食。』 『9.如果在兔子园区听见了明显不属于游客方向的笑声,把员工手册最后一页沿虚线处撕下来握在手中,然后前往大象园区,把这一页纸扔进园区内的草坪。其他工作人员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不会责备你扔垃圾。』 『10.如果有游客向你求助,声称在违背游客守则前提下与家人朋友走散,立刻携带该游客前往狮子园区,交给狮子园区的工作人员,他们会知道怎么做。在此期间你可能会遇见穿黑色工作服的同事试图参与你的工作,拒绝并无视他们。他们不是你的同事。』 『11.狮子园区的白狮子只有四头。在白狮子突然增加到四头以上的时候,把“兔子血”拿出来给它们看,并把它泼向立刻跑过来的第一头白狮子。做完这一切后,立刻离开。不要在此期间盯梢多出来的白狮子。』 『12.不要私藏\/整理\/进货\/使用兔子周边。本园出现的所有兔子周边都尽量不要触碰。如果游客提出购买兔子周边,确认即将拥有它的人未成年,否则不要售出。』 『13.如果看见有兔子耳饰的人进入大象园区,马上驱散附近的游客,并守在大象园区门口直到听见园区内有孩童尖叫声为止。』 『14.在五分钟内感觉到耳鸣\/胸闷\/偏头痛\/眼睛红肿是正常现象,不必多虑。但如果该现象超过五分钟,立刻停止工作,不择手段尽你所能快速地前往狮子园区。』 『15.友善地对待白狮子们。在白狮子数量只有四头时,不用对它们有所任何防备,它们从小被训练亲近人类。』 『如果你不幸被正常状态下的白狮子袭击但没有当场死去,第6、7条守则作废。不要急着去医院,你不会死。离开狮子园区之后,前往海洋馆,你会很快发现它。你将穿上黑色的工作服。』 第205章 真挚 顾时不急着赶到虚线内侧的园区。 他现在先打算在前往那里的路上尽量多找到几个解密者,然后把他们都忽悠到安全的地方待着,让他们不要到处乱跑,特别是闯入危险的虚线园区内。 既然主线要求是让三分之一的人活下来,那么对顾时来说,最好的行动方法就是把所有解密者全都安排妥当,让他们别以身试险。 有前一次怪谈的经历作为担保,顾时有信心让几乎所有的解密者都听从自己的安排。如果有那么几个比较反骨的,或者自信心爆棚的,那倒也没事。 只要用时之虫寄生了他们,然后持续窃取他们想搞事情的想法就可以了。 守己而克敌,护后而探前,这就是顾时目前的想法策略。 不过虽然解密者的总数很多,但在整个动物园的游客数量中却是沧海一粟。 顾时转悠了半天,也只是偶然碰到了一个同为游客的解密者。 这事说来也是好运,在路过老虎园区的时候,顾时看到路边的小店里有人在卖冰糖葫芦。 他不是很喜欢吃甜食,但凑巧的是,他就正好挺喜欢冰糖葫芦的。 于是他便停了下来,打算排队去买一份冰糖葫芦。 可是他刚站到队伍后面,才想起来自己身上并没有现金。 这可就不好办了,顾时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利用偷盗者的能力去找人借点零钱。 但是他马上就自我否决了这种行为,毕竟顾时一直自认为自己是个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他虽然都成为了偷盗者的半神,但是能力是能力,如果不能用人性去控制能力,那和禽兽又有什么区别。 那现在他该怎么办?要不要现场找个地方表演一下,搞点街头卖艺,赚点小钱? 也不行啊,先不论动物园内允不允许卖艺,就算可以,那他表演什么呢? 就在顾时为零钱的事情发愁时,一个声音从队伍前边传了过来。 “啊!这不是顾时先生嘛!” 顾时寻声看去,就看见一个有些眼熟的中年男性拿着一串包裹着糯米纸的冰糖葫芦,神情激动地朝着走了过来。 对方能叫出自己名字,而且顾时对他的脸也有印象,说明他肯定是个解密者。 “你是……” 顾时搜索着在解密者大会的时候给解密者们签名的记忆,很快他就回忆起了眼前的人。 “你是星洲的解密者?” “对对对,没想到顾时先生您居然还记得我!” 那人兴奋地点着头,似乎对顾时能记得他感到十分荣幸。 “我叫李初光,上一次的怪谈世界多亏顾时先生您提供的信息。说真的,那次我都快吓死了,还好及时得到了您的情报!” 星洲本身就有许多赛里斯的移民,而中文在那里也是官方语言之一,李初光自然就是会使用中文的其他一员。 他用稍带些口音的中文,向顾时毫不保留地表达着自己的谢意。 顾时连声应着他的感谢。他想,既然这里有一个解密者在了,那么附近会不会还有其他解密者。 于是他向四周张望着,可是并没有什么发现。 而他的动作,倒是引起了李初光的好奇。 “顾时先生,您在这里做什么呢?” “哦,我本来想排队买个冰糖葫芦,但身上没钱……” “您想要冰糖葫芦?好说啊!” 说着,李初光大方地将他手里那份刚买到,还没有被动过的冰糖葫芦递给了顾时。 “这,不太好吧。” 话虽然这么说,但是李初光已经把冰糖葫芦递到了顾时手边。顾时再三推辞,但还是盛情难却,只好收下了李初光的好意。 李初光见顾时收下了冰糖葫芦,也是很热情地说着。 “没事,反正我身上还有不少钱,而且我也不是特别要吃冰糖葫芦。” “呃,你身上哪来的钱?解密者不是不能带东西进来么?” 李初光挠了挠头,回答道。 “我也不知道,我一到这里检查身上物品的时候,就摸到口袋里有个钱包来着。可能在这个怪谈世界里,解密者身上会随机带些东西?” 说着,李初光就当面给顾时翻起了自己口袋,把里面的钱包,打火机,烟,还有几张发票都掏了出来。 “为什么就我的身上一贫如洗啊,连张餐巾纸都没有……” 看着李初光展示他的随身物品,顾时觉得自己被区别对待了。 “可能不同身份的解密者身上的东西也会不一样吧。” 他只好这样安慰着自己。 和李初光聊完后,顾时也没有忘记叮嘱他千万不要靠近地图上的虚线区域。 李初光自然是看过游客守则的,听到顾时这样说,他立刻就紧张了起来,连忙询问顾时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 顾时并没有什么线索,只好按照他的思路跟李初光分析了一下虚线区域的危险,并且告诉他只要不到处乱跑,那么最后生还下来的概率就会更大。 同时,顾时也让他去找一下别的解密者,找到后将自己的话原样复述给他们。 李初光认真记下了顾时的每一句话,但最后他还是忍不住地问道。 “可如果我们都不靠近虚线区域,万一发生了意外情况,没有对规则的详细了解,我们该怎么应对呢?” 顾时微笑着回答道。 “很简单,我去调查不就是了?” 顾时回答深深震撼了李初光,他的脑子里一下子回想起了顾时在前两次怪谈中的表现,很快,顾时的身影就在他的记忆里被披上了一层金光,他的整个形象在此时的李初光眼里被无限放大。 “顾时先生……!” 李初光紧紧握住顾时的手,饱含热泪而无言可说。 由于没有主动窃取想法,顾时并不知道李初光的脑子里已经出现了这般绝景。 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就是想让这些解密者都安安分分的,不要到处去作死。 在对顾时表达出自己热切深刻的情谊(自认为)后,李初光认真地向顾时下了保证。 随后,他就一往无前地转身朝动物园其他园区冲去,那身影仿佛一个领了皇命的将领。 “真是个真挚的人啊。” 顾时犀利地点评着,然后痛快地咬了一口晶莹剔透的冰糖葫芦。 第206章 不急,跟它耍耍 顾时啃着冰糖葫芦慢慢向虚线园区走去。 这一路上,他路过了老虎园区,斑马园区,和一个专门观赏鸟类动物的园区。 经过这几个园区的游客非常多,有的和顾时一样在赶路,有的则为了观赏某几个动物而特意到来。为了拍摄一张照片,他们会突然停在一个地方,阻挡住后面的人,他们自己则全神贯注地将注意力放在摄像机上。 隔着防护窗,从园区里面往外看来,人群就像是一只由无数人组成的长虫,不停地贴着玻璃向前蠕动,再加上那嘈杂的声响此起彼伏,引得老虎园区里面的老虎都不耐烦地冲着外面打了个好几个哈欠,而这又使得不少人停下来拍照,人流变得更堵了。 顾时几乎都是在人挤人的潮流中向前挪动。特别是因为他手上还拿着一根刚吃完的冰糖葫芦的签子,那尖锐的顶端非常危险,一不留神就有可能扎到别人,这让顾时每步都走得非常小心。 这小心的同时自然也是有好处的,如此庞大的人流量,他有很大的概率可以遇到其他解密者。 可是,直到顾时离开鸟类园区,把冰糖葫芦的签子丢进垃圾桶里面,都没有看到其他的解密者。 “看来聪明点的人都不会选择挤来挤去,早知道我就从老虎园区往孔雀园区那边绕了。” 顾时擦了一下手臂上的汗水,吐槽着。 那不是他自己的汗水,他现在已经不会因为简单的热或者运动而流汗了,那是在人群里从别人身上挤来的。 “到现在为止都一切安好,甚至有些过于安好了,我都以为我真的是来逛动物园的,连这种人挤人的感觉都十分写实。” 休息了一会儿后,顾时重新拿出地图来,对比了一下自己现在的位置。 他现在正处在鸟类园区的外边,再往前走路过熊园区和一个休息站后,就能到达了虚线内侧。 “越靠近灵山,妖怪就越多。虽然那里不是灵山,但是可能奇怪的事情马上就要发生了……” 顾时收起了地图,按照路边的指示牌找了一下熊园区的方向。 离开鸟类园区后,路上的人流就变稀疏了很多,虽然人数依旧不少,但是明显要比之前显得宽敞。 刚才的地方已经拥挤到有几个蓝衣服的工作人员都跑了过来帮忙疏散人群,看他们那辛苦的样子,顾时都感觉这份工作不好做。 也不知道动物园的工资福利怎么样,又要负责检票,又要帮忙疏导人群,还要帮忙扫地清洁,甚至还有游客守则里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 顾时一边想着,一边走到了熊园区附近。 熊园区由一个下沉的圆形洼地组成,占地面积非常大。周围围了一圈的栏杆,想要进入园区内部,除了跨过栏杆外,还要再经过一段平台,才能完全掉入园区内。 这个设计非常贴心,大概就是为了防止小孩子因为意外直接掉入园区内而设计的。 园区内部布置着许多裸岩和树木,在靠墙的一边开辟着一个有园区四分之一大小的水池。几只棕熊正无所事事地坐在水池边的岩石上,看着栏杆外好奇张望的人群。 “阿列克谢绝对会喜欢这里,也不知道他现在是个什么身份。” 顾时驻足观赏了一会儿,可能是早晨刚睡醒的缘故,动物们都没什么活力,一个个都懒洋洋的。他也因此没有看太久,很快就沿着熊园区旁的道路,继续向前走去。 再往前走一点路,就能到达动物园整体与虚线园区最后的一个接触地,游客休息站了。顾时稍稍仰头望一下,就能看到一个像是山寨一样的建筑群出现在远处的树木间。 就在他正要加速进发时,一阵急促的响动,伴随着几声呐喊,从休息站的方向传来。 “快拦住它!不能让它跑到外面去!” 顾时被这阵动静吸引着停了下来,他向前看去,只见远远的,几个蓝色的身影抄着棍棒向这边跑了过来。 “他们在做什么?” 很快,顾时就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了。 只见几个明显是工作人员的人前方,一个小小的白色生物快速地奔跑着。 两只耳朵,红色的眼睛,前后足并用的跑步动作。 这是一只兔子。 不过顾时没办法分辨出它是雄兔还是雌兔,因为它的脚真的非常扑朔,眼也因为高速的奔跑而变得迷离。 “工作人员们在追捕兔子,兔子是怎么跑出来的?” 顾时一下子就想到了游客守则的第一条。 当时他就觉得奇怪,守则里前面强调了兔子被关在封闭空间里,没有出逃的可能,后面就提到如果在路边发现了逃跑的兔子,请一定要远离。 既然兔子没有出逃的可能,那么外边跑出来的兔子是怎么一回事? “果不其然,靠近虚线园区后就开始出现怪事了。” 顾时看着那只兔子玩命地朝他这边跑来,后面的工作人员们明显是后劲不足,根本追不上这么一只全力逃跑的兔子。 “守则上说当兔子向自己高速跑来时一定要远离,这只兔子貌似并不是在朝着我跑。” 顾时对比了一下兔子的逃跑轨迹,发现这只兔子并不会路过自己。 但是,兔子不会路过他,他却打算主动去靠近兔子。 守则上明里暗里都在说兔子会带有危险,而且工作人员们追它也肯定是有原因的。 工作人员追捕兔子的动静引起了很多人注意,一部分人遵循着游客守则上的意思远远地走开了,但现场仍有不少人在驻足观看。 如果让这只兔子逃走了,它会不会把危险传递到其他游客身上呢? 于是顾时在一旁悄悄等待着,等到兔子逐渐靠近,等到后面的工作人员开始逐渐减缓动作时,他出手。 一瞬间,顾时窃取了自己与兔子之间的距离。由于他特意等到兔子靠近自己的时候才发动窃取,因而即使在旁人看来,他也只是突然间动作快了点而已。 在来到兔子身旁的刹那,顾时一脚就踹在了兔子身上。 那只可怜的兔子保持着自身的惯性,还有顾时给予的加速度,在空中飞过了一个弧形,然后摔到了一旁的地上。 在场的人顿时看傻眼了,就连工作人员们都愣了一会儿,然后才赶紧冲上来,用夹子夹住这只被摔晕过去的兔子。 “先生!” 一个女性工作人员走了过来,连忙问着顾时。 “吓到您了真是不好意思,您身体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不适?踹了兔子会就感到不适吗? 顾时暗暗地记着对方话里的意思,他低头看了眼对方的工作牌,捕捉了两个信息。 姓张,职位是店长。 店长?店长还要负责抓兔子?你们这里有点太缺人了吧…… 如此不礼貌地想着,顾时对着店长女士回答道。 “我没事,我就是怕它吓到其他人,特别是小孩子,才急着踹了一脚……呃,不会需要我赔偿吧?” 店长女士连忙摆着手。 “不用不用,我们感谢您还来不及呢!”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指示其他工作人员把兔子带走。 顾时在兔子经过自己身边的时候,顺手窃取了一下这只半晕兔子的想法,想看看能不能发现些线索。 “好饿,好饿,好饿,好痛,好饿,好饿,好饿,好痛……” 呃,看来是没什么线索了,这就是一只普通的兔子,甚至还是一只饿急眼了的兔子,你们动物园连只兔子都喂不起了吗……? 顾时不禁汗颜道。 ………… 诗织守着零售店,规规矩矩地看着货架。 这段时间以来也就来了十多个游客买东西,凭借着以前暑期打工的经验,诗织很轻松地就应对好了这几个顾客。 在此之后,零售店就没有什么人进来,只有不久前突然从外边传来了一些动静,像是许多人在奔跑一样,诗织试图从里面看到些什么,却什么也没看清。 很快一切安静下来,没有什么事情再发生,她便静下心来,开始分析员工守则里的信息。 员工守则里的信息量过于巨大,导致她一时间都没办法理清思路,只能从字里行间透露而出的浓浓诡异气息中感受到让人浑身一寒的惊惧。 “兔子,白狮子,猿猴,大象……这几个园区好像全在我的附近啊,那我岂不是很危险……” “呼,冷静一下,员工守则上有提到很多应对措施,只要跟着上面来,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应该?” “啊啊啊不行啊,它开头提到的高额福利就是引子,如果员工的工作没有什么危险的话,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安排!” “从开头看下来,员工的职责应该就是保护游客,也就是说游客那边应该也会有个守则,那我的这份守则和他们的结合起来,会不会有更好的效果?” “为什么会有多出来的道路,为什么会有多出来的白狮子,还有,兔子血是什么?” 诗织刚才已经检查过了货架,没有发现任何叫做兔子血的东西。 “黑色衣服的员工,之前店长就是为了让我防范这个吗?” “兔子周边,兔子貌似有很大的问题。啧,我还挺喜欢兔子的。” “而且看后面,貌似员工也可能会有突发状况,这些症状表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海洋馆到底是什么……” “你好。” 忽然,一个声音柜台前前响起。 诗织以为是有游客进来买东西,便赶紧收起员工手册,想要接待对方。 等一下,她刚才好像没听到开门的声音啊…… 等到诗织抬起头来,她的瞳孔随之一震。 只见站在收银台前的,是一个瘦瘦高高的青年。 他穿着和诗织身上制式相同的工作服,只不过,它的颜色是黑色的。 穿着黑色工作服的青年,此时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诗织,脸上咧开着一个夸张无比的笑容,仿佛要撕开自己的嘴角一般。 “请问需要我帮忙吗?” 他这样说着。 第207章 到达 “这位先生,你真的没有感觉到任何不适吗?” “没有,我挺好的。” “有没有产生忽然想去一些地方的冲动?” “没有……呃,想去厕所算吗?” “不算。” 店长女士抓着顾时问了许多,在确认顾时真的没有什么问题后,她才再三向顾时表达了对于兔子出逃的歉意,然后才带着工作人员从另一边的道路上离开了。 “她在担心我会被出逃的兔子影响到,是因为游客守则上的内容吗?” 顾时看着远去的几人,暗自想着 在和对方的交流里,他一直可以感觉到她身上那种紧张与专注的情绪,说明这位女士在担心着什么事情,并且以高度的注意力在确保自己的行为没有出错。 顾时没有去窃取她的想法,也是因为感觉到了对方这样的情绪。 想法被窃取,是会产生一瞬间的恍惚与愣神的。要是对方因为这点怀疑她自己出了什么问题,那可就不好了。 所以即使窃取想法有概率直接获得具体的情报,顾时也没有这样做。 毕竟虚线园区就在前方,从目前看来,那里似乎有不少的东西值得自己去探索。 “这就有兔子跑出来,等到了兔子园区那里,该不会满地都是奔跑的兔子吧。” 顾时琢磨着,便继续向前进发。 兔子出逃所带来的波动只是一时的,看戏的游客也在工作人员们抓走兔子后纷纷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跟着人流,顾时很快就来到了休息站。 他之前远远地看见的那些像是山寨的建筑,正是休息站的建筑特色。 这里被设计成了一个类似山寨一样的场所,进门处就是一个高大的山寨大门,两边还各立着一座了望塔,用茅草盖着顶,看起来有模有样。 走进山寨大门后,里边就是一个露天的休息区。左侧是几家贩卖食物的店铺,有卖诸如包子馒头茶叶蛋之类的早点,也有做面条的饭馆,当然还有贩卖一些首饰纪念品的小店。 而右边则放着不少桌椅,全都支着遮阳伞,放在露天,靠着山寨的围栏。此时,有几个走路累了的游客坐在上边休息,看见旁边有摊位,便买了些食物过去吃。依靠着树影竹栏,还别有一番风味。 再往前走就正式进入虚线园区了,但是说实话,顾时此时还没有任何的感应。特别是在看到这样的一个特色休息站时,这只是一家普通动物园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萦绕更甚。 不过他可不会傻到认为这里真的没问题,游客守则上的内容不管怎么看都有问题。就算其背后不一定是什么诡异,那么这家动物园也一定有它不可告人的秘密。 从无端出逃的兔子,到紧张专肃的工作人员,这些细节都在刺激着顾时的神经,告诉他有什么东西正隐藏在阴暗的角落里,伺机而动。 “越是平常就越是可疑,真正的可怕永远隐藏在生活当中。” 顾时这样想着,迈开步伐便跨过了休息站后面的那道门,走进了地图所标注的虚线园区。 走进那里的一刹那,顾时便好像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就好似有什么东西蒙在了自己脸上一般,仿佛出门时迎面撞上了一张蜘蛛网,抬手想要把它挥开,却始终感觉还有一部分蜘蛛网黏在自己脸上。 顾时就是感觉好像有蜘蛛网黏在了自己脸上一样,但那只是一瞬间,短暂到他都以为只是错觉。 但是一个寄生者的感官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出现错觉,顾时既然感觉到了,就说明这里一定有什么东西引起了他的不适。 “果然有不对劲的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会让我有这样的感觉?是环境里有什么异常存在吗?” 顾时再往前走了几步,并没有再次出现刚才的感觉。 “可能是我初次进入这个环境内,所以会一下子因为敏感而察觉到不对劲。” 他观察着其他进入虚线园区的游客,发现其他人都没有出现类似的反应。 这下可以确认了,虚线园区的环境内肯定存在着什么,而这个东西隐藏的很深,以至于只有自己可以在一瞬间捕捉到触感。 这么想来,没准这个东西,可能就会是动物园隐藏的秘密呢…… “那就试着去找找吧。刚才碰上了逃跑的兔子,就先去兔子园区好了。” 顾时准备先去兔子园区看看,他想见识一下,所谓的游客守则里的“不可触摸的封闭环境”究竟是什么样子的。 而且,他没准还能目击到兔子离奇逃跑的奇遇呢。 顾时看了一下路边的标识牌,准备往兔子园区而去。 “请你不要在这里待着,请赶快离开!” 忽然,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这个声音很好听,稚嫩而悦耳,可爱而动听,像是很多动漫里会出现的声音,因此顾时对此印象很深。 虽然诡异在帮忙其他语言翻译成解密者能听懂的语言时不一定能完全表达原意,但声音的音色却不会发生什么变化,所以顾时一听就知道了这是谁的声音。 他朝声音的来源看去,便看见了一家零售店门口,两个身穿不同颜色工作服的人正在对峙。 “请你赶紧离开,这里不需要你!” 诗织拿着一杆长扫帚,将它横在身前,用力地试图把穿着黑色工作服的青年从零售店里驱赶出去。 “别这样,我只是想要来帮忙而已。” 青年的脸上保持着那夸张的笑容,双手支撑着诗织的扫帚,退到零售店门口后便不再后退。 诗织纵使用尽了自己全身的力气,但生理结构上的差异无法支持她将眼前的人继续赶出零售店。 甚至,因为青年的发力,诗织还有些隐隐地被反推回了店里。 “请出去,不然我就要叫人了!” 诗织仍努力挣扎着,但她的力气已经越来越小。 “我真的只是想帮忙,我们不是同事吗?”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不如等会休息的时候我带你去吧?” 青年慢慢地发力,一边顶着诗织走回零售店,一边把头凑到诗织面前,咧嘴笑着,嘴唇一动不动地说道。 “你有没有见到过,海洋馆——” “喂,你在干什么。” 突然,一只手从后面拍在了青年的肩膀上。 青年保持着笑容回过头去,迎接他的,却是一个犹如沙包大的铁拳。 这一拳威力之大,青年直接被巨力击翻在地。咧着笑容的嘴直接撞击在地上,牙齿都因此撞碎了几颗。 诗织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拳头吓了一跳,她把扫帚护在身前,连眨了好几下眼睛。 缓过来后,她抬头看向前方,惊喜地叫道。 “啊,是你!” 来者穿着一身蓝色的保安制服,干练的着装完全无法遮盖其下的壮硕身体,肩膀处的衣料紧紧绷着,拉出好几条褶皱。 他一手叉着腰,一手因为刚刚挥拳在空中甩了两下,然后伸手扶住有些歪斜的帽檐,露出被阴影遮盖住的,冷硬且充满斯拉夫气息的脸庞。 来人正是阿列克谢。 第208章 从护林员到保安 阿列克谢准确来说是被人叫醒的。 在诡异传送的过程中,他就有些昏昏欲睡。经过漫长的飘荡后,他才有了一些具体的实感。 只不过,他感觉自己好像并不是站在地上的…… “喂新来的,别睡觉了,赶紧起来!” 阿列克谢只感觉有什么东西拍了拍自己的腿,然后他就睁开了眼。 一睁开眼,他便发现自己正待在一间小木屋里。 阿列克谢迅速观察了一下周围的环境,从墙上挂着的防爆器械,还有一些消防器材可以很轻易地推断出,他好像是在一间保安室里。 而他此时正以一个双手抱头,仰天后躺,双脚翘在桌子上的姿势,靠坐在椅子上。 面前,一个穿着蓝色保安制服的中年男性,正一脸严肃地看着他。 “入职培训不是说的很清楚吗,上班时间要保持清醒。如果你坚持不住,那就赶紧给我办离职手续!” 男人毫不留情地喊着,声音高亢且嘶哑,态度很是恶劣,吵得阿列克谢耳朵里传来一阵阵的滋啦声。 他也没有多说,就那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阿列克谢的高个子直接站在了男人面前,整整高出了他一个脑袋。阿列克谢的头遮挡住保安室天花板上的电灯,投下来一大片阴影。 “我清醒了。” “哼,醒得倒挺快。” 男人虽然嘴上仍不留情,但身体还是往后退了几步,可能是嫌阿列克谢太挡光线了。 等退到了门边,男人可能是觉得光线差不多了,便继续对阿列克谢指责道。 “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不能在上班的时候保持清醒,那就别给我在这里混日子。就算你的体格再壮,园长也不会要你!” 阿列克谢咂了咂嘴,感觉嘴巴有些干,便一边开始在保安室里找东西,一边回答道。 “哦。” “你听懂了没有?” “嗯。” “你,这……给我好好看着这里,有事情就用对讲机通报,等会记着去巡逻!” “好。” 男人咬着牙还想说些什么,但看着阿列克谢满不在乎的样子,他最终还是没说出口,只好愤恨地指点了几下,然后转身离去。 等到男人转身离开,阿列克谢立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远远地盯着他离去的背影。 “看来保持清醒很重要。” 就在刚才,他收到了来自诡异的消息。 得知所有的解密者都在一个世界后,阿列克谢便意识到这次的怪谈可能拥有着更大的体量。 于是他借着寻找东西的动作,一面偷瞄保安室外面的样子,一面在内部翻找各种文字线索。 几下过来,他便已经知道自己正在一家动物园内,而且看对话,自己貌似是一个保安的身份。 刚才叫醒自己的那个人,从说话的态度上来看,他应该是一个保安队长,可能就是管辖自己的上级。 而就是从他的话语里,阿列克谢感觉出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虽然看起来很生气,但实际上更像是在担心。准确来说,他是被吓了一跳。因为我睡着了,所以他吓了一跳,所以睡觉在这里很危险……大概就是这样。” 但具体因为什么而会危险,阿列克谢就不知道了,这得从规则里才能推断出来。 正好所有解密者都在一个世界里,那就干脆等他收集到线索后,就把线索全抛给顾时,他最擅长解密了,省得他们自己乱弄然后走歪路。 阿列克谢站在保安室的中央,这里有点像他的护林员小屋,只不过这里的装修更加坚固,也更加地干净,而他现在也从一个护林员,变成了一个保安。 保安室里的东西不少,除了桌子上的电脑与茶杯,其他更多的都是一些杂物,譬如各种文件纸张,备用衣物,以及钥匙和锁链。 阿列克谢认为,在这么一个堆满杂物的环境里,肯定藏有一些能有些线索的东西。 于是他二话不说,就在保安室里翻找了起来。 屋子内最显眼的,莫过于放在桌子上的那些文件。 阿列克谢走到近前,拿起那些文件开始一一细看。 但是一路看下来,这些文件讲的都没有什么有用的线索,大部分都是关于几个园区的巡逻状况,还有什么加强狮子园区安保措施的决定,以及关于大象园区留守人员不足的一些建议,除此之外,就是一些缺水少电等鸡毛蒜皮的小事。 但有信息总比没信息好,虽然阿列克谢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他发现不了的信息,但万一顾时能发现呢? 所以他抽走了几份跟巡逻日志有关的文件,塞进了自己兜里。 然后,阿列克谢便想把这沓文件整理一下,挪个位置。 可就是在拿开桌子上那堆积成一团的文件后,阿列克谢往文件原来的地方看了一眼,发现在桌子的防油桌垫下,还压着一张写满文字的纸条。 他将桌垫掀了起来,拿出来那张纸条,放到灯光下,仔细地阅读起来。 『与我换班的人、偶然来到安保室的人,或者以后看见这张便签条的新人,你好。在你的工作期间请一定按照便签条的要求去做,这是我累积下来能保持安全和精神稳定的工作经验。我不希望再失去哪个同事,不希望再经历莫名其妙的事。我相信你也不想。看完这些忠告后就假装没看见地做你的事吧。』 『1.时刻记住你衣服的颜色。它可以是任何颜色,红色的、蓝色的、黑色的。不要变更衣服的颜色。保持对自我认知的坚定是非常重要的。不要让“它”发现你在对外界的认知迟疑惶恐、举棋不定。』 『2.去相信。去相信。去相信。人类是值得你去信任的,只有人类值得。』 『3.兔子会吃人,戴兔子耳饰的人不会。树荫会吃人,修剪树荫的人不会。大象会吃人,看大象的人不会,不看大象的人也不会。白狮子会吃人,发光的水母不会。(稚嫩仿佛孩子的笔迹:因为水母没有脑子吗?)』 『4.“它”被阻止会哭,“它”成功了会笑。不要管“它”是什么,只要发现了“它”就要远离。他们还不知道。』 『5.莫名其妙出现在任何地方货架上的食物都是试探。不要看食物上面的标示牌,也不要管别人如何称呼它。无视,必要的话当成普通食品购买并吃掉。不要让“它”知道你已经察觉到“它”了。』 第209章 会合(中秋快乐) “提供这个信息的人是保安的一员,虽然无法确定究竟是谁,但是它能一直留在保安室里面不被清除,说明它的可信度还是很高的,并且,它的文字也算诚恳……” 这张纸条的内容不多,但信息量却十分巨大。 阿列克谢看完之后,甚至没办法一时将所有的内容完完整整地记下来。 不过没关系,这个信息是有实体的,既然他记不住,那就直接将其带着走就好了。 于是阿列克谢就把纸条折了起来,准备放到自己口袋里。 但他转念一想,这张纸条留在这里显然是为了给其他的保安当作提示用的,要是他就那么带走了,其他人该怎么办? 没办法,阿列克谢只好临时找了张纸,对着纸条上面的内容重新抄录了一份。 由于不清楚解密者抄录下来的文字在怪谈世界的npc眼里会是什么样子,所以他只带走了自己抄录的那一份,留下了原件,将其重新塞回了防油桌垫下面。 阿列克谢对着原件重新看了一遍自己副本,确定没有抄错后,他才放心地把纸条塞进口袋里。 在重新逛了一圈保安室后,阿列克谢没有发现其他的有用信息,便准备离开保安室去到其他地方进行他的巡逻。 说是巡逻,其实他只是想去寻找其他的解密者把纸条上的信息传递出去。最好就是能直接遇到顾时,这样就不需要让别人动脑子了。 阿列克谢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携带的物件,他现在只带着一串保安室的钥匙,还有一本员工手册,最多也只有腰后还别着一个对讲机。 于是他又拿上了一根警棍,作为必要的护身武器。 然后,他就离开了保安室,锁上了门。 “哦对,那人说离开这里要给通知来着。” 阿列克谢拿来对讲机,刚打开通话频道,他又想到自己还不知道这里具体是哪里的保安室。 于是他探头往周围看了看,终于在附近的入口处发现了标识牌。 “兔子园区” “咳,这里是兔子园区的保安室,我要前去巡逻了,保安室暂时没人。” 阿列克谢正了正嗓音,简要地把自己的情况通过对讲机传递了出去。 没等几秒,对讲机里就传来了其他人那略微嘈杂的回答声。 “收到收到,这里是狮子园区保安室,我们这里暂时不需要人力支援。” “这里是大象园区保安室,等会你巡逻完了之后来我们这里。今天这里的人流量有点大,我们担心会有戴着兔子耳饰的游客混在里面……” “目前零售店内都没有报告称有遇到突然出现的兔子耳饰和兔子血,检票口那里有碰到吗?” “没有,除了有个丢了票在闹事的大娘,这里一切安好。” “兔子园区好像有一只兔子逃跑了,这是今天的第一起事件,都不要放松警惕。” “收到收到。” 对讲机里的通话阿列克谢根本就没听懂几个,不过,他向来善于捕捉关键词。 “兔子?看来兔子是这个地方象征危险的东西……确实,兔子体型小又跑得快,不如大型猛兽,目标大容易抓。” 并且在保安室的那张纸条上,也出现过有关兔子的提示。 “兔子会吃人,戴兔子耳饰的人不会……这是表意,还是某种象征?” 作为抽象艺术的发源地之一,阿列克谢自然而然地把纸条上的提示往某种象征意义上进行联想。 不过,仅仅是这么想一想,他完全无法得出什么有效信息,最多也只能知道这家动物园透露着种种诡异的氛围。 “吃不吃人的,要是它真有足够的实力,也不会给人留下总结经验和规则的机会了。” 阿列克谢从来不会因为诡异而感到恐惧与害怕,他不担心自己的死亡,但他确实会为因为自己死亡而被连累的其他人感到愧赧。 在他看来,自己的死亡不过是自然界中一次寻常的被捕食而已,但现实中因此被诡异所杀的其他人就脱离了这个范畴,所以阿列克谢一直都很看不起诡异。 可没办法,这也是一种弱肉强食。 现实世界没办法反抗诡异,只能陪祂玩这种恶趣味的死亡游戏,这是人类的悲哀。 但是悲哀,并不代表着屈服。 阿列克谢收起对讲机,站在路边双手叉腰左右看了看。 刚才的对讲机里有提到让他巡逻完前往大象园区,他现在并没有一个明确的巡逻方向,那干脆不如就直接朝着大象园区的方向走过去好了。 于是阿列克谢便走到路牌旁,看了眼指示方向,正打算沿着标牌前行。 忽然间,他听到了一阵争执的声响,并且其中一个声音,他还非常耳熟。 阿列克谢循着声音走了过去,很快他就看到了在休息站附近的那家零售店。 那里的门口有两个人正在相互推搡,周围已经聚集起来了一群围观的游客,虽然没有上升到动手环节,但事态好像也不容乐观。 阿列克谢想起了自己的保安身份,看着远处那两个人都穿着工作服,以为他们只是因为工作上的原因发生了争执,便想着过去把他们拉开,相互心平气和地好好聊聊,共同解决问题。 可是还没等阿列克谢靠近,他就看清了那个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女孩的面孔。 这不是那米国佬的“女儿”嘛,她原来变成了工作人员吗? 阿列克谢一愣,见着另一个黑色工作服的人正在对诗织上下其手(从阿列克谢的视角看),脸也凑了过去,不知道想干些什么,但是看起来就是相当猥琐,这还得了?! 阿列克谢面色一沉,完全忘了自己一开始劝架的打算,大步流星地就走了过去。 “喂,你在干什么?” 他一巴掌拍在了黑衣人的肩膀上,没等对方完全转过头,他就照着对方转过来的半张脸,一拳捶了过去。 黑衣人应声倒地,而诗织也在短暂地错愕中认出了阿列克谢。 “真是太谢谢你了,阿列克谢先生!” 诗织心有余悸地放下了胸前的扫帚,用扫帚头对着躺倒在地一动不动的黑衣人戳了两下,试探他还有没有反应。 阿列克谢的那一拳力气太大,诗织都有点担心这个人会被阿列克谢一拳打死。 “他……没事吧。” “没事没事,我都没用力,是他太虚了。” 阿列克谢蹲下身把黑衣人提了起来,转身看向被震惊住的围观群众们。 “这是防爆演习,给各位添麻烦了。” 阿列克谢编造了一个十分生硬的理由,围观群众们都下意识地看向被阿列克谢抓在手里,依然不省人事的黑衣人,集体咽了口唾沫。 这真的是防爆演习吗…… 刚才他倒下的姿势,可没有一丝演的成分啊…… 诗织也觉得阿列克谢的理由很没有说服力,她看着围观游客们越来越不安全的眼神,正想要出面再解释一番。 “昏倒也是演习的一部分,接下来就是救治环节,各位不用管,继续自己的参观吧!” 人群里传来了不知道谁的声音,围观的人群忽然全体一愣,然后纷纷开始笑了起来。 “什么啊,原来是这样啊。” “我就说是演习,哎呀这家动物园的安保措施可真严谨。” “你别说,那个小哥倒下的动作太真实了,今年奥斯卡没他我都不看。” “那个大块头也很猛好吧,那一拳看着那么厉害,结果居然是演的,这很考验功底的!” 人群一边聊着,一边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渐渐散开,只有一个人从人群后面缓缓走了上来。 阿列克谢和诗织本来还在疑惑发生了什么,见到来者,他们顿时眼前一亮。 “顾时!” 顾时笑着从后边走上前来,摇着头对阿列克谢说道。 “阿廖沙,要不是我们认识,我指定会以为你将他打至跪地,是想把他带回去当星努力。” “嗯?什么意思?” “我在夸你。” “哦,谢谢你啊顾时。” 阿列克谢一手提着昏迷的黑衣人,一手拍了拍顾时的胳膊,以示友谊的会面。 “能这么快就遇到你真是太好了顾时先生,你是什么身份啊?你有见到克里斯吗?” 诗织则开心地凑到顾时身边问道。 “我就是个游客,还是从动物园门口一路走过来的。克里斯他可就有的忙活了,他现在在门口当检票员呢。” “这么说,克里斯他也是员工对吧,这还挺好的。” 诗织不知道在乐呵什么地低头笑了笑,随后,她想到刚才围观人群的异常表现,就向顾时问道。 “顾时先生,刚才是你在说话吗?怎么大家一听就信了,我还以为要解释好久呢……我都看到有几个游客在拿手机了,吓死我了。” 对于诗织的疑问,顾时没办法做正面回答。 刚才他看到诗织在被人纠缠,就赶紧跑了过来。结果还没赶到,倒是看见阿列克谢先来了一步,一拳定乾坤,给他都吓了一跳。 然后,他就感觉到人群里开始传来害怕的情绪,有几个人围观游客的确准备打电话报警。 为了替自己的同伴解围,顾时只好把在场所有人的“恐慌”与“疑惑”全部偷走,再利用口才和精神干扰的搭配,直接给所有人植入了一个让他们自认为合理的理由。 不过顾时肯定不能这么跟二人解释,于是他便真诚地看着诗织,认真到仿佛这就是事实似的回答道。 “因为这个理由很合理,所以他们就信了。” “啊?” 诗织挠着头,看向旁边的阿列克谢。 而阿列克谢也点头道。 “我也觉得很合理。” “是,是这样吗?” 诗织一时间有些跟不上二人的思维,她怎么想都觉得刚才的理由相当蹩脚。 可事实就是,围观游客在听了顾时的解释后,马上就认同了他的说法。 也许对于大众来说,这个理由确实很合理呢,只不过是她一时间没有合上节拍而已。 总不可能是顾时有说什么别人就信什么的超能力吧,这就更不可能了。 于是乎,诗织便那么顺畅地说服了自己。 至于阿列克谢,他不用说服自己,他确实觉得很合理,甚至还在反省为什么自己没有早点想出这个理由来,果然还是他的段位太低了。 顾时没有去探知他们心里在想什么,见二人都接受了,他就放心了下来,转而问道。 “所以,这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阿列克谢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我一来就看见这小子在调戏诗织。” “调,调戏?” “不,不是这样子的啊!” 顾时刚震惊于阿列克谢的回答,诗织就满脸憋红地挥手反驳道。 “是员工守则里的要求,遇到黑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要拒绝他们。他刚才一直想参与我的工作,所以我想把他从店里面赶出去。” “员工守则?果然不同的身份就会有不同的信息吗……” 顾时听到了关键信息点,而阿列克谢则不解地问道。 “员工守则?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个?” “员工守则就写在员工手册里,阿列克谢先生你没有员工手册吗?” “啊,这个是有的。” 阿列克谢连忙从口袋里掏出了员工手册,翻过自己的大头照页面后,他很快就找到了员工守则。 “还真有!” “阿廖沙,你不会没有信息指引就在园区里转悠吧……” 顾时有点汗颜,他觉得阿列克谢可能真的会这么做。 “那倒不会,我还是有得到信息的。” 说着,阿列克谢叼住员工手册,重新伸手回兜,拿出了那张纸条。 “这个,在保安室里留着的纸条,好像是前面的保安留给后面保安的告诫。” “这么多信息!那我也得拿出来了。” 说着,顾时拿出了地图,将其翻到了背面。 “这个,这是游客守则。” “哦!这个,这个我也看到过!” 诗织兴奋地拍手道,作为零售店的工作人员,她能获得的信息是目前解密者里面最多的。 “反正我看不出什么名堂来,顾时,这个给你了。” 说着,阿列克谢将纸条塞给了顾时。他原本还想把员工手册也交给顾时,但是诗织提前一步,把她那本干净的手册递到了顾时手里。 “你们还真是信任我啊……这是什么新形式的职场压榨吗?” 虽然嘴上那么说着,但一下子得到了那么多信息点,顾时其实是很兴奋的。 果然有队友还是靠谱啊,都不需要自己慢慢去收集线索了。 “走,我们进去慢慢看。” 三人便走进了零售店,包括那个被阿列克谢托着的昏迷黑衣人。 ………… 各位读者中秋快乐,听说今年又是一次超级月亮,看来红月距离现实又靠近了一点(笑) 第210章 各方云动 顾时被诡异传送走后,除了钱老以外,聚集在广场上的分析小组便赶紧回到了会议室里严阵以待,死死地盯着屏幕上的画面。 没过多久,顾时那边的画面清晰地传了过来,众人看他站在一家动物园的门口,见那边人山人海,一片阳光灿烂的样子,倒是有些放松了下来。 “看来这次的怪谈好像挺和平的啊,有这么多npc。” 王伟杰一边记录着顾时手中动物园门票的信息,一边自言自语地说着。 “我看未必,谁说人多就一定安全了。” 刘洋表示反对,解密者大会炸弹袭击未遂事件的回忆仍然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当时那里的人可也不少啊,而且看起来也同样的平安祥和,完全不像是有人要搞爆炸袭击的样子。 “或许大面积的人员伤亡,就是这次怪谈用来摧毁解密者心智的方式呢……” 分析小组的众人看着画面中密集的人群,仅仅是想象了一下刘洋口中可能的大面积伤亡,就让他们都深深皱起了眉头。 “的确有这个可能,而且地图越大,顾时探索起来也就越麻烦。” “并且这么多人在这里,顾时想要做些什么也很容易受到阻碍吧。” “有可能,没准这些人当中就有诡异用来阻碍甚至是谋害解密者的帮凶。” 就在分析小组七嘴八舌地探讨着这次怪谈可能会面临的情况的时候,屏幕上的顾时顺着人流来到了园区检票口前。 当看到检票口里站着的那个人时,所有人都愣住了。 “这不是阿米利卡的解密者嘛!” 分析小组手里也有其他国家的解密者信息,作为在解密者大会上和顾时来往甚密的几个解密者之一,克里斯的面貌早就被分析小组牢记在了心里。 画面中的顾时也同样发出了疑惑的声音,几秒后,画面上就出现了来自诡异的告示。 “所有的解密者都在一个世界?这是什么意思!” 分析小组警觉了起来,要知道,所有解密者处于一个世界的情况在以前可从来没有发生过。 每个解密者对应一个怪谈世界,这应该是诡异的惯例才对。 可是现在,这个惯例被打破了,并且还被附加上了新的过关要求。 “三分之一的解密者逃离……还是五天的时间,那么只要让解密者在第一天全都离开动物园不就行了吗?” 众人心里虽这么想着,但他们也立即意识到,诡异的要求绝对不可能这么简单。 “或许怪谈中会有什么规则会强迫解密者回到动物园。” “也有可能,会有什么东西让解密者无法离开动物园……” 诡异的要求里绝对话中有话,或许就是对怪谈规则的另一种暗示。 “对面的克里斯好像是员工的身份,而顾时是一个普通游客……所以说每个解密者都可能会有不一样的身份吗?” 王伟杰注意到了顾时和克里斯之间微妙的不同点,将其点了出来。 “阿伟你的意思是……解密者可能会分阵营?” 刘洋眼睛微瞪,联想到了一个不太妙的可能性。 “如果解密者会分阵营的话,那么他们生存的规则目标会不会也不一样,甚至是……” “存在着冲突!” 刘洋的话语让所有人的呼吸都为之一凝。 刚才大家都在往合作的方向考虑,还真没有想到这一层。 是啦,如果所有解密者通力合作的话,那么这个怪谈被破解的效率绝对会比单人怪谈要来得更快,而解密者的生还率也会更高,诡异设置的那个三分之一的存活人数也会变成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 但如果,解密者之间本身就存在着阵营的冲突,相互之间活下来的需求有矛盾的话…… “该死的诡异,祂这是想要解密者们互相残杀吗?!” 要是解密者们在一个世界里是为了共同生存那还好说,可这变成了一个饥饿游戏式的对垒争斗,那对解密者的生还率绝对会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害。 国际大团结,解密者们互帮互助也是建立在现实里大家精诚团结,共抗诡异的基础上,其本质则都是为了自身的安全。 可要是这个安全,在怪谈世界里表现为了解密者之间你死我活的矛盾冲突,那就和薄纸蝉翼一般脆弱不堪了。 “其他国家八成也已经考虑到了这个可能,我们得赶紧上报给中央,至少目前国际上不能乱了才行,万一这是诡异的离间计呢!” 王伟杰作为分析小组的组长,他第一时间想到了诡异的要求会造成的后续影响,并立刻想着要去通告给钱老。 在顾时离开后,钱老接了一通电话后神色突变,没有说太多地走开了,只让他们先回到会议室里,其余则没说更多。 不知道钱老去做什么,也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打扰到钱老的事情,王伟杰等不了。 于是他赶紧拿出手机,打算给钱老打个电话。 “等一下,好像又有新的告示了!” 忽然,画面上又出现了一条新的提示。 『会谈时间取消,现实世界的提醒次数各增加两次,文本字数增加十个单位。』 会谈时间……取消? 要说方才的阵营猜测,已经引起了分析小组的警惕。那么现在的会谈时间取消,则是为分析小组本就不平静的内心投下了一枚炸弹。 万国宫那些没有爆炸的炸弹,终于在此时,以另一种方式,炸开了所有人的心墙。 “会谈时间是现实与解密者全面交流的渠道,诡异这是直接抹除了我们之间的交流嘛!” “在阵营猜测成立的前提下,解密者们肯定会因此产生敌视,这其实可以通过现实中各国的交涉来进行缓和,会谈时间无疑是帮助传递这种信任的最佳方式,但是现在……它被取消了!” 原本众人还在想,所有解密者都在一个世界里,那么会谈时间会不会变成所有解密者到一个空间里进行共同谈话。 现在倒好,诡异直接把它取消了。 解密者和现实间的信息交流被缩减了一大半,原本因是现实各国的妥协博弈全数以压力的方式承担给了解密者们。 群体理性的周旋变成了个体感性的对抗,这怎么想都会导致更大的混乱。 试想一下,两个在现实中国力天差地别的国家换作了怪谈世界中的两国解密者,这就完全没了强弱之分,不管是弱国还是强国的解密者,都可以通过各自的方式伺机害死另一个国家的解密者,而在现实里,对应的那个国家也会一并遭殃。 原本被诡异临近的威胁所压制的国家仇恨,现在悄然被引到了现实的海面上。只要一个小小的冲突爆发,就可能激起巨大的海浪,摧毁平静的现实。 “我们必须赶紧通知上级,并且还要通知顾时!” 分析小组并不清楚顾时是否想到了这一层,但他们不敢去赌这个可能性。 要知道,这个世界远没有那么团结,背地里想对赛里斯做些什么的国家可有的是。在曾经正常的怪谈解密中,各国的利益一致,自然不会互相找不愉快。可是现在,解密者的争斗变成了在怪谈世界里为了生存的合理行为,这种达尔文主义式的尔虞我诈就算导致了任何一个解密者的死亡,现实世界也没办法以反人类罪进行声讨。 因为这是为了生存,所有国家的解密者都是为了生存。为了活下去,大家都会这么干,谁也说不了谁。 所有人都站在道德的高地,把任何一个人推下悬崖,都会让其他人一同坠落。 “怪不得,三分之一……诡异从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算盘么!” 愤恨的情绪在会议室里传播开来,可存在于众人心里更多的,是对诡异忽然突变的不解。 在以前,诡异的怪谈解密虽然艰难,但怎么说也算是公平,作为一个人类无法反抗,无法打败的存在,祂给予这么一个求生的机会,也能算是变相的仁慈。 然而,如今诡异似乎是准备撕破脸皮了。 可是,这是为什么?是什么导致诡异会突然做出这样的改变? 众人心里已经有了一个答案。 “是对诡异信徒的搜捕么……” 在这段时间里,赛里斯境内接连抓获大大小小总共有二十多个牵连诡异信仰的邪教分属组织,涉案人数达十万人之多,甚至还有几个潜伏在政府高层,分析小组的众人竟然还在某次的会议上见过其中的一位。 而这些诡异信徒,又无一不与那个始终潜藏在阴影里的邪教组织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难道诡异就是因为祂的信徒被各国搜捕而恼怒了,所以才将解密者们投入到一个世界里进行互相残杀吗? 诡异……原来也会生气吗? 可祂是为了什么,祂在散播祂的信仰,和一开始祂将各国拉入怪谈解密,又有什么关联呢? 都说既然要杀,那就干干脆脆一刀利索,可诡异这分明是在对整个人类文明施以凌迟之刑! “不能让诡异得逞,怪谈世界里一定有让所有人都安全的方法!”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各国彼此协商之后,稳定住怪谈世界里的解密者,毕竟现实尚且可控,解密者的行动可就难以预计了。 王伟杰赶紧拨通了钱老的电话,在一阵等待接通的铃声后,钱老的声音从电话的另一边传了过来。 “喂,小王?怎么了?” “钱老,大事不妙了!” 王伟杰迅速地将分析小组的判断全盘告诉了他。 在得知一切后,王伟杰清楚地听到了钱老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竟然会是这样……我知道了。” “钱老,您现在在忙吗?要不我直接去找一把手吧!” “不用了,我们现在就聚集在一把手这里。” 王伟杰一愣,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吗?” 钱老回答道。 “中央收到了一封举报信,信上……写明了我国境内邪教组织分部的所在地。” “什么?!” ………… 京城某处的广场上,人们聚集着观看大屏幕上的画面,完全没有意识到诡异这次的安排背后的玄机。 画面中的顾时,正在人群中挤来挤去,试图赶紧离开鸟类园区。 ——“我去,这人可真多啊,感觉这次的怪谈没有什么危险性啊,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难说,生化危机还不嫌人多呢。” ——“这里全是动物,会不会后面是动物会出问题?比如大规模变异什么的?” ——“一个普通的动物园里恐怕没有大规模的武装,要是真的是动物出问题,解密者们该怎么活下去?” ——“人多力量大,解密者们只要齐心协力总会有办法的。” ——“我看悬……” 这句话一说出来,周围的人都用不满的目光看向了他。 “你这是什么意思啊?临阵避战可是要砍头的!” “就是就是,当心大伙拿你祭旗!” “不可能,我们顾时天下无敌,怎么会悬?” 面对众人的声讨,那人连忙投降地举起手,饱含歉意地说道。 “我也只是随便说说,呵呵,为了降低预期。” “降低预期也不是这么降的啊,有这么说话的嘛!” “抱歉,抱歉。” 那人一边赔笑,一边退出了汹涌的人群。 众人也没有进一步追讨他,很快就把注意力又转移到了屏幕上。 他看着充满信心的人们,微笑着摇了摇头,转身朝街边的小巷中走去。 “人类无法意识到迫近的灾难,对他们来说,伟大存在的一切博弈都是高空之云,可见,但又视若不见。” “难怪他那么喜欢举报,调动一帮拥有着强大集体力量而相对无知的存在,举报确实是一个很好的方式。” “或许我应该多告诉一些消息给他们,不过这可能引引起祂的注意,这可对我不利。” “祂的锚不在这里,仅仅是几个信徒无法对祂造成影响,反而会让祂注意到我的动作。” “不过……祂既然知道我的存在,却始终没有向我投来注视,这是想做什么呢?” 心里的疑问四处而生,但他依然保持着微笑,伸手轻轻揉了揉右眼眼眶。 “我好像能猜到一点,祂的真实目的,可能是想要——” 就在他即将转进小巷的瞬间,另一个人从巷子里突然走了出来,和他撞了个满怀。 “哎哟!” 他虽然及时地退后了一步,但对方因为这一撞失去了上半身的平衡,手里的大半杯冻柠红茶直接洒了出来,两只手全部被打湿。 “对不起,我走路太急了。” 即使这一撞双方各有责任,但忽然出来的男人还是先道着歉,蹲下身来,把几乎变成空杯的红茶放在一旁,想先把自己的手弄干净。 “滴滴滴!” 就在这个时候,男人兜里发出了一阵急促的铃声,他的电话响了起来。 “这可真是……厄运连连啊。” 对方手忙脚乱的动作引起了他的注意,他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个身穿格子衬衫,戴着一副眼镜,相貌普通的黑发男子。 看着他脸上明显的眼袋与黑眼圈,就知道他到底有多么匆忙,可能这杯普通的冻柠红茶都是他忙碌的生活里短暂的休憩。 “我来帮你吧。” 他俯下身来,替伸着两只湿漉漉的手,没办法拿出手机的男子把手机从口袋里拿了出来,替他接通了电话,并打开了免提。 “多谢啊!” 男子感激地说道,然后赶紧对着手机嚷道。 “喂,有什么事吗?” “小周啊,你现在到哪儿了?” 电话对面传来了一个相当轻慢的声音,他闻言无力地叹了口气。 “黄总,你五分钟前刚问过我,我现在连手都没有,等会再回你……我马上就到了。” 他刚想拿出餐巾纸给自己擦擦手,却忽然发现自己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干了不少,而且一点黏糊的感觉都没有。 “喂?喂?什么叫手都没有,你那边怎么了?” “没事没事,不小心洒了东西而已。” 他赶紧收拾好地上的垃圾,抬起头想和那位被自己撞到的人说些什么,却发现对方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这就走了吗?我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听见……” “声音?什么声音?我说小周你搞快点,我这边菜都点好了。” “黄总啊,看个怪谈解密有必要下馆子么,这种时候不应该待在家里更安全吗?” “你现在也不在家乡啊,和我一块出差就不要管这么多啦!” “你也知道啊,哪有老板会让员工在怪谈期间还出差的……” “这有什么?放心啦,肯定不会出事的啦,我可是对顾时放一百个心。” “小心点儿总没错,我平常这个时候都不出门了。” “来都来了,还说什么,哎呀总之你搞快点。” “知道了知道了……” 男人收拾好了东西,忍痛地将剩下没多少的冻柠红茶和垃圾一起丢进了垃圾桶里,随后便继续赶路。 小巷里,他静静地看着男人离去的身影,笑着按了按右眼眼眶,而后一转身,凭空消失在了巷子里。 第211章 消失 顾时三人进了零售店,阿列克谢随手就从门旁的拖把桶里拿了块抹布,直接塞到了昏迷的黑衣人嘴里,又问诗织要了根用来捆包装的绳子,把黑衣人捆了个结结实实,丢在了一旁。 零售店靠窗的地方有一排桌椅,他们便坐在那里,静静地等着顾时看完目前为止所收集到的守则。 游客守则顾时已经看得很熟了,对他来说,员工守则和阿列克谢的纸条是完全陌生的信息。 不过,游客守则里的许多内容,倒是都能在员工守则里得到验证,两者相互印照,倒是让顾时开始摸清楚了动物园内隐藏的现实。 “在两个守则中,兔子都是以一种不可接触的角色出现,而在纸条上也对此进行了额外的复述,即‘兔子会吃人’。” “那么,不妨就假设兔子是动物园内的不稳定因素,它的出逃跟与游客间的接触都会带来不好的变化,按照怪谈的惯例,这应该就是这里的污染。” “被污染的表现,在守则里也能找到依据,譬如奇怪的白色大象,猿猴园区多出来的路,第五只白狮子,以及海洋馆。” “虽然不能确定这些异常事件是否都与兔子带来的污染有关,但至少它们都是不正常的。而不正常,也可能会带来污染!” “比如说接触海洋馆,亦或是看见了奇怪的白色大象。” “而在各种异常事件里,有那么几个是极危情况,守则里特意将其强调了出来,并警告所有人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做。” “这些极危情况,可能就与动物园隐藏的真实存在有着直接的关联,没准因此就能够接触到本次怪谈的诡异,所以才那么危险。” “我看看,兔子园区的笑声,戴着兔子耳饰进入大象园区的人,这些都是极危情况,并且后者更加严重,已经上升到了无法提供解决方案的程度。” “这么看来,动物园里可真的是危机四伏啊……” “那这些守则和事件的背后,究竟会是什么原理呢……” 顾时浏览守则时皱起的眉头让注意着他的诗织很是紧张,在她看来,这是连顾时都感到棘手的表现。 而另一边的阿列克谢,则全神贯注地看着他的员工手册。 员工守则他也没来得及看,虽然不一定能看懂,但若是能因此察觉些什么也是好的。 不消多时,顾时和阿列克谢同时合上了员工手册。只不过一个是舒展眉心长出了一气,而另一个是面无表情视若懵怔。 诗织看着这二人截然不同的表现,不禁担心地问道。 “怎么样,有什么发现吗?” 顾时点了点头,回答道。 “算是有点吧。” 而阿列克谢则说道。 “我背下来了。” “嗯,嗯……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阿列克谢把员工手册甩到桌子上,用手指叩着手册的封面说道。 “这规则写得倒是神神叨叨的,通篇看下来根本不明白它到底想说些什么。” “不过意思我倒是明白了,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是你应该做的事情就不要去做。” 阿列克谢简单粗暴的理解让诗织一阵茫然,谁知顾时在听完阿列克谢的话后,认同地颔首道。 “没错,阿廖沙总结的很对,这就是这些守则最基本的运行逻辑。” “最基本……?” 诗织抓着脑袋苦思冥想,嘴里不停轻声念叨着“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忽然她好像明白了什么,试探性地向二人求证道。 “所以说,是什么身份的人就遵守什么样的规则吗?比如我是普通员工,我就只遵守员工守则,而阿列克谢先生是保安,如果还有保安守则的话,他就既要遵守员工守则,也要遵守保安守则?” “基本就是这个意思。” 顾时将地图摊开,把游客守则和员工守则放在一起,彼此对照着。 “你们看,游客守则里的很多事项都可以在员工守则里找到对应点,这两个守则其实是一种呼应关系。” “游客出了问题就要去找员工,而员工也有应对游客求助的方法,两者应该做和不应该做的事情基本相同,无非就是员工知道得更多一点。” “换个角度来说,游客和员工就是一个阵营的存在,游客的目的尚且不明,我们就当游客是为了参观,而员工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游客,保安亦然。” 诗织恍然大悟道。 “这么说来,诡异将解密者分成不同的身份,就是为了划分阵营,彼此间相互协助?” 顾时没有直接回答,他似是想到什么,犹豫了一下后说道。 “或许吧。” “总之,所谓规则就是一个行动指南,规则中的内容一定都是为了达成某个目的。譬如上一次的怪谈,灵堂守则就是为了保护爷爷的灵体稳定,巩固他的认知。” 听到这里,阿列克谢和诗织都是心有所会。上一次的怪谈在他们的心里印象十分深刻,特别是顾时以单人解析出全部的规则含义,并指出了解密者想要生还应该去抱的大腿,后面活下来的解密者都是因此而得以生还。在解密者大会的后面几天,顾时还给他们仔细地讲解过那次怪谈全部规则的背后象征与含义,受听的三人皆是有所收获。 因而此时顾时一说到规则的目的,他们二人立刻就能和顾时的思路进行同步。 “这次的规则,就目前看来,是为了保护游客的安全。虽然上一次的怪谈规则刚开始看起来也是这样,但现在我们还不知道背后的真相,因此我们就假设它是为了保护游客。” 顾时说着,拿手指了指游客守则。 “游客守则里的这一点表现很明确,不过是在员工守则里,就有些模糊了。” 诗织对此深表其然,作为提前看过两个守则的人,如果说游客守则是以大篇幅在讲“怎么活”,那么员工守则则以大篇幅在讲“怎么做”。 而员工的“怎么活”只有在守则的最后几条中有所展现。 “会不会员工守则后边还有别的守则?员工守则怎么看都是没写完的样子,甚至……最终的措施还与前面的守则有矛盾。” 诗织说道,她指的就是员工守则的第十五条的最后几行。 『如果你不幸被正常状态下的白狮子袭击但没有当场死去,第6、7条守则作废。不要急着去医院,你不会死。离开狮子园区之后,前往海洋馆,你会很快发现它。你将穿上黑色的工作服。』 “黑色工作服,这不就和那个人穿的一样的么?而且在前面的规则里,明确说了黑色工作服的人不能接触,不是同事。” 诗织的忧虑不是没有由头的,无论是游客守则还是员工守则,都明确指出了黑衣员工的不可信,字里行间都透露着黑衣员工存在的巨大问题。 而现在员工守则的最后一行却在教唆你去穿上黑色工作服,甚至让你前往在前面的规则里一直被否定的海洋馆。这怎么看,都会让人极其不安。 “你是在担心规则可能有误导,对吗?” 顾时明白诗织在担心什么,虽说他也还没有弄明白这背后的玄机,但他并不会怀疑规则中会存在问题。 “规则里的前后矛盾确实很值得让人注意,但是你要知道,除了可以明确指出的因果关系,规则间本身并不存在相连性。” “每条规则都有一定的前提,没准第十五条规则就是建立了某个前提下,它迫使员工必须遵守守则要求,去穿上黑色工作服。” 顾时说的前提并不隐晦,它就写在第十五条规则的前面。 『14.在五分钟内感觉到耳鸣\/胸闷\/偏头痛\/眼睛红肿是正常现象,不必多虑。但如果该现象超过五分钟,立刻停止工作,不择手段尽你所能快速地前往狮子园区。』 “这是……被污染的表现吗?” 诗织统计过诡异降临以来所有怪谈里面的规律,她发现,只要解密者出现精神与生理上的症状,那么不出意外,绝对与怪谈里的诡异污染有关。 “被污染了,所以才得前往海洋馆,穿上黑色工作服吗?” 顾时补充道。 “应该是被污染到一定程度。我想,和守则里提到的禁忌事项进行接触,就会被动地沾染上污染,比如碰到兔子或者看到白色大象,如果这些污染积累到一定程度,就会对人造成影响。” “而守则里反复提到的白狮子,应该就是园区内某种用来清理污染的方式。” 阿列克谢听到这里,忽然插嘴道。 “但是我从保安室拿来的纸条上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他指向放在一边的纸条,顾时和诗织顺着指示看了过去。 『白狮子会吃人』 又是一个矛盾……比起纸条,自然是被动物园官方印在地图和手册上的守则更有可信度。但是这张纸条却是一直留在保安室内的东西,如果它的内容有问题,恐怕早就会被人给丢掉了。 “它一直被压在桌垫下面,桌子上都有印子了。” 阿列克谢说着,佐证这张纸条留存已久。 “那这是什么意思?兔子和白狮子都会吃人,又为什么要让被污染的人去狮子园区?” 诗织从未觉得她的脑子有那么不够用过,这其中可能也有纸上谈兵的原因存在,没有进行实地的考察与实践,他们猜测来猜测去终是得不到什么结果。 但是我的朋友,这可不兴搞实地考察啊,这可是能要人命的呀。 在二人思维混乱之际,还是顾时站了出来。 “我觉得,纸条上的内容没有问题,只是我们对它的用词存在着曲解。” 他说道。 “‘吃’,真的是我们理解的那个吃吗?” “白狮子吃的‘人’,真的是指普通人类吗?” “这其中可能存在着我们不知道的隐秘,所以看起来才会显得那么矛盾。” 顾时为二人点出了信息中的迷津,但即使如此,守则与纸条内容间的矛盾与呼应仍然冲击着他们好不容易搭建起来的规则逻辑。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规则啊!这都是些什么啊!” 诗织抱头无语地趴在桌子上。 “为什么兔子会有污染,为什么会出现白色大象,为什么会有第五头白狮子,为什么猿猴园区会有第二条道路,为什么不能戴兔子头饰,为什么要修剪灌木,海洋馆,黑衣员工,兔子血,这都是为什么啊……” 顾时无奈地安慰着她。 “这就是寻找怪谈真相要考虑的事情了。这次怪谈有别于上一次怪谈的地方就在于,它给出了那么多条件,并且彼此间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矛盾,所以看起来才更加麻烦,更加难以捉摸。” 阿列克谢也同时说道。 “我从不去考虑规则背后的真相,这次的规则一看就不是人能想的,要是跟着它的要求去找真相,没准还会把自己坑进去。我觉得,跟着规则走,准不会有错,它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跟着它的要求做,不要多想。” 阿列克谢的理念虽然有过于保守的嫌疑,但他的思路在怪谈世界里偏偏是正确的生存之道。 想要活下去,跟着规则做就行了,不去触碰规则指出的雷,不去做自己不能做的事,就能跟着规则走出去。 而往往想的越多,知道的越多,思维就越容易混乱,行为就越容易出现错误。 “阿廖沙说的没错,我们本场的目的就是活下去,解密者们都在这里,只要找到所有人,然后全部聚集起来跟着规则走就行了,不要节外生枝。” 虽然嘴上是这么说,但顾时心里的想法不是如此。 他从进入动物园后没多久就觉得诡异这次的安排很不对劲,如果把所有人解密者原封不动地塞到一个世界里,那解密者的存活率绝对会比单人怪谈要高很多。 这样一来诡异设置的三分之一存活人数,不就显得太幽默了吗? 所以他一直在怀疑,诡异是不是在解密者身上做了什么手脚。 也是因为如此,他准备深入虚线区域的那几个地方去看看,探索一下这诡异的动物园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这一方面出自对诡异的怀疑,另一方面,则是向来会产生的,对怪谈的好奇心。 不过这毕竟是他自己的想法,他这么做是有足够的能力为自己兜底,对于诗织这样的普通解密者,还是像阿列克谢那样,老老实实地跟规则守规则来的好。 于是他便附和着说道。 “等我们把解密者们都召集齐了,一切就都会变得好起来的。” “至于怪谈的真相和规则的原理,那就暂时不要去管了,先跟着做便是。” “比方说,零售店里的兔子血,这个不就是离我们最近的规则吗?诗织你有没有检查过呀。” 诗织一边回答着,一边转头往货架看去。 “早就检查过了,根本没有——” 忽然,诗织的声音戛然而止。 顾时感受到了诗织身上传来的恐惧,他连忙回头和她一起看去。 但是,他什么也没有看到啊?零售店里一切正常,除了他们什么东西也没有。 “……” “等等?那个黑衣人去哪儿了!” 只见原本被阿列克谢捆绑起来,丢在一旁的黑衣人此时已经消失了踪影。 地板上只留下了一根依然打着死结,但已经松垮在地的绳子,以及一块还沾着口水的抹布。 第212章 兔子血与污染 黑衣人的忽然消失令零售店内的三人顿时紧张起来。 原先那股“顺着规则来,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的随意氛围顿时荡然无存,静谧的商店与喧闹的外界仿佛隔离开来了一般,三人的呼吸声在彼此耳中是那么明显。 阿列克谢和顾时先后从椅子上跃了下来,一步奔到黑衣人原本所在的位置。 阿列克谢一把抓起散落在地上的绳子,找到绳结的位置,双手抓住绳结两侧,用力地往两边扯了扯。 “非常牢固,没有松开的痕迹,也没有用暴力扯开的迹象。” 绳子虽然在地上摊成了一团,但还是看出之前被阿列克谢套在黑衣人身上的一圈又一圈的样子。 勉强将其复原,就不难看出,这堆绳子的形状根本不可能从一个成年男性的腰部通过其肩部或是臀部。而阿列克谢也证实了,在绳子上也没有被暴力扯动的痕迹,这显然表明,黑衣人绝对不可能是自己从绳索中逃出。 更何况,就算他真的用什么神乎的手段脱开了绳子,那也不可能在他们三个人都没有发现的情况下从零售店内逃离。 先不说零售店正门只要打开就会触动门铃,他们三人刚才都朝着门口的方向坐,只要有人就一定会被发现。 而至于后门,那就更加不可能了。 诗织有提到过零售店的后门通往的其实就是商店的仓库,这道门是一扇很沉重的电磁门,从外面进入都需要按动电磁开关,而在电磁锁关闭的那一刻,就一定会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而现在的事实是,一直到刚才为止,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听见零售店里有传出过任何不和谐的声音。 那这个黑衣人会去哪里了?! 阿列克谢转而开始观察地上的痕迹,试图找到黑衣人留下来的一些线索,顾时则小心翼翼地捡起了地上那块用来塞住黑衣人嘴巴的抹布。 在触碰到抹布的那一刻,顾时却忽然感觉到,环境中似乎发生了什么变化。 “这是……” “不对,这是什么东西!” 诗织的声音突然从货架后边响起,顾时和阿列克谢抬起头来,连忙循着声音找去。 只见诗织站在一处货架前,神情紧张地指着中间排架子上的几包红色物体。 “我之前检查过货架,根本就没有这个东西,我非常肯定!” 顾时走上前,伸手抚上其中一包血红色果冻状物体的包装,摸到写着文字的地方轻轻按下,使文字清晰地展现在他眼前。 “兔子血……” 阿列克谢和诗织脸色一变,他们显然也从后面看到了那些东西上的文字。 “突然出现的‘兔子血’……还真的是突然出现的。” “那个家伙前脚消失,后脚这个东西就出现在了货架上,这之间肯定存在着什么联系。” 二人迅速试着对目前的状况作出总结,想要进行初步的分析。 但顾时反驳了他们的想法。 “不,或许这两起事件是同时发生的……” 他拿起一包“兔子血”左右看了看。透明的包装下,如同凝胶果冻一般的血红色块状物在红色的粘稠液体中不断翻滚,手感柔软,且带有一丝余温。 “不是黑衣人消失后,‘兔子血’出现了,也不是‘兔子血’出现,黑衣人才消失。” “这两件事本身不存在关系,而是有什么别的事情发生了,导致了它们的发生。” 顾时把“兔子血”丢回了货架上,转头过来,认真地看向二人。 “你们有没有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阿列克谢皱着眉头,用小拇指挖了挖耳朵,仔细地确认了一下后,说道。 “我感觉好像有点莫名的安静,虽然外边很吵,但就是感觉安静。” 诗织听到阿列克谢的话语,她也连忙试着聆听了一下环境,不过,她却没有察觉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我好像没这个感觉,不过……” 诗织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胳膊,抿着嘴说道。 “总感觉零售店里,好像有点变冷了。” “你们是这样的感觉吗……” 顾时低着眉眼沉默了一会儿,就在他想和二人说些什么的时候,通往零售店仓库的门从里面被“咚”的一声打了开来。 “新来的?奇怪,人去哪儿了?” 一个男声从门那边传了过来,同时伴随着一阵轮椅滚动的声响。 阿列克谢本着质疑一切的精神,正打算过去先发制人,却被顾时拦了下来。 与此同时,诗织也在旁边应声道。 “是小李先生吗?我在这边。” 然后,她低声对顾时和阿列克谢解释着。 “店长张女士在离开前和我说过,仓库里面还有一位工作人员在清点物品……” “店长张女士?” 顾时立刻就想起了那位指挥着蓝衣员工捕捉兔子的女士。 “原来她是这边零售店的管理者啊……” 顾时想着,看来这位张女士的员工权限似乎比他预料的要高。 此时,得到回应的小李朝着这边的货架走了过来,一边走,他一边问道。 “你怎么在那里?是发现那个东西了吗?” 说着,他从前边的货架探过头来,上一句话刚说出口,下一句话还没开始说。 出现在他面前的,就是阿列克谢那瞩目的健硕身姿。 “这……这是在做什么?” 小李还没从疑惑中缓过神来,他又听到身后传来了另一个人的动静。 “还是‘兔子血’,而且装了一箱子……” 小李连忙回过头去,就看见顾时突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手中捏着一袋包装完整的“兔子血”。 而在顾时身前,小李所拉着的小推车里,正载着几乎快装满一整箱的“兔子血”。 “你是什么时候进来的?我怎么没听到声音……不对,这位游客先生,请赶紧放下那个东西!” 顾时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听话地把那包“兔子血”扔回了箱子里,然后重新将目光投在小李身上。 看着顾时的眼睛,不知为何,小李身上出现了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感。 不,他好像曾经是感受过类似的感觉的,但那一次,分明是面对突然袭来的…… 短暂地对视后,顾时一转态度,微笑地挠了挠头。 “哎哟不好意思,我想来买点东西。你们这是……在忙吗?” 小李缓过了一口气,他愣愣地眨了眨眼,仿佛刚才的一切感触都是幻觉一般。 看着眼前一副正常普通人样子的顾时,小李连忙说道。 “抱歉,我们正在换货,暂时可能不方便售卖东西。如果您着急的话,可以去狮子园区那边看看,那边也有个零售店!” “哦!这个不错啊,那就太好了。” 顾时笑着点头,隐晦地朝阿列克谢使了个眼色,然后转身便推开了零售店的门,很快就走了出去。 大门晃荡回来闭合,小李紧接着松了口气。 “你们怎么回事,这个时候怎么还能让游客进来?” 他回过头质问站在货架旁的诗织和阿列克谢,语气中带上了一丝责怪的意味。 “这个时候不能让游客进来吗?” 阿列克谢站在最前面,他一副啥都不知道的样子问道。 “你怎么……算了,你们保安的培训重点不是这个,你不清楚很正常。” 面对着阿列克谢的物理上的压迫感,小李也不敢说太重的话。 “货架上是不是出现了‘兔子血’?” 诗织连忙让开身位,回答道。 “就在刚才出现的。” “我就知道。” 小李二话不说便拉着小推车上前,来到货架旁,他赶紧将那些“兔子血”一一揽下,丢到箱子里面。 “这个箱子我会放在仓库门内侧的旁边,之后如果又出现了‘兔子血’,你就把它们装在这里,要保存好。” 把货架上的“兔子血”全部清空后,小李才终于显露出放松的姿态。 他转回身来,看向阿列克谢。 “保安同志,你在这里做什么?” 阿列克谢没有说话,诗织便替他回答道。 “刚才有一个黑衣员工想要进来,正好这位……保安先生路过,过来帮了我一把。” 小李闻言,确认性地问道。 “是想要强闯进来的那种吗?” “是的。” “啧,最近怎么感觉又变得频繁了……” 他苦恼地低声嚷了起来,但他的声音实在太小,诗织也只能听清前面的内容。 “要是有黑衣员工要进来,直接把他赶跑就行了。赶跑一次后,他们不会一直试着再来一次,没必要让保安在店里守着,他们还有别的更重要的工作。” 小李似乎是以为诗织是被黑衣员工吓到了,所以才会让阿列克谢在店里陪着她。不得不说阿列克谢的体型真的很有安全感,也难免他会作出这样的猜测,以至于为了照顾到诗织的情绪,他的语气都变得平和了很多。 但诗织却因此更加无言以对了。 “不,不是这样的……” “什么意思?” “我们没有‘仅仅’赶走那个黑衣员工……” “没有‘仅仅’……是什么意思?” 诗织的两根食指相互戳了戳,回答着。 “我们把他抓了进来。” “什么?!” 小李瞬间瞪大了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爆炸新闻那样。 短暂的震惊后,他连连用手指指着诗织,一连结巴了好几声,才说出完整的话来。 “你你你你,黑衣员工是‘它’的人,你怎么可以让他进来,还是把他绑进来!你是怎么想的,明明把他赶走就好了!” 诗织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于是她弱弱地看向了阿列克谢。 阿列克谢便站了出来,说道。 “因为他很可疑,放他在外边对游客的威胁更大,所以我把他抓了进来。” “唉,零售店是很关键的地方,是绝对不能让‘它’的势力沾染的场所!” 小李连忙跑到门边抄起了一把扫帚,没错,就是诗织之前用过的那把。 “虽然他们在外边会威胁到游客,但只要游客认真遵循游客守则就不会出太大的问题,就算出了问题,也有很多补救方案,可零售店不一样,这里更加需要安全。” “你们把他抓进来了,他现在在哪儿呢?” 阿列克谢和诗织对视了一眼,看着拿着扫帚在零售店里四处寻找黑衣人的小李,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 “他消失了。” ………… “那种感觉又出现……不对,又消失了。” 顾时一边走在通往狮子园区的路上,一边开启着灵视,观察着四周的环境。 “居然是一直在变化的吗,这难道是一种环境特性?” “但是,我身体的那种感觉却不存在这种显然,它还存在着,没有完全消失!” “这果然是污染的一种表现吗……” “是那个黑衣员工身上带有污染,还是‘兔子血’……” “可阿列克谢没有接触过‘兔子血’,诗织没有接触过‘兔子血’和黑衣人留下的绳索,他们却都被污染了。” “不过没关系,我偷走了他们的污染,虽然那只是一点点,但保不齐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 “我体内积累的污染感觉没有太多,还是说这个污染的力量太弱,对我无法产生明显的作用?” 顾时的身体没有出现任何异常,他的精神与意志也一切稳定。 黑衣员工的突然消失与“兔子血”的突然出现,毫无疑问就是这个动物园内的异常所造成的现象。 在与怪谈污染的首次接触下,他终于发现了动物园秘密的一部分。 “污染隐藏在异常中,而异常却隐藏在现实中。” 在顾时的灵视所看到的世界里,一般情况下只会看到生物体的气场,与一部分比较浓烈的环境灵性。 然而现在,他却看到周围的世界,正出现着一大片一大片的灰色暗斑。 他不知道这些暗斑究竟是什么东西,它们所侵占的范围很大,连续形成的范围基本上可以包围一整个动物园区。 譬如刚才的零售店,在他的视角里,正是在被一块暗斑所覆盖侵染着 并且还不只是这样,除去那些暗斑,其他稍显正常的地方,也如同罩了一层镜片一般,出现着好几道重影,虚虚叠叠,迷迷蒙蒙,总感觉好像还有别的什么东西掩盖在重影之下。 “看来不主动一点是不行了,这里的问题比我想象的要严重多了。” 顾时急忙地赶着路,催促他前进的,并不只是动物园诡异的情况。 就在刚才,他的眼前出现了来自现实世界的提醒。 这次提醒来的如此早,让顾时从中嗅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 提醒很长,超过了规定字数,可能诡异对此进行了什么新的调整,只是他们解密者不知道而已。 但提醒再长,其表达的内容也十分直白。 『解密者立场不同存在敌对当心暗箭已有对立阵营出现人数很多未必能逃据点在猴区』 第213章 命运浪口 “各位,我想现在的局面已经十分了然了。” 赛里斯一把手的办公室内,前不久才刚刚进行过线上会议的各国首脑再次齐聚,通过远程连线出现在办公室内的大屏幕上。 而在一旁的小屏幕上,正在播放着怪谈世界内的实时画面。 画面上的顾时正和阿列克谢与诗织一起待在零售店内,初步分析着他们获得的守则信息。 一把手没有急着说话,他神色如常地将目光从画面上的各个国家元首的面孔扫过,没有透露出丝毫情绪,观察着这些来自各个国家最高领导人的表现。 除了几个大国以外,大部分国家的领导人此时的神情都非常紧张,在得到赛里斯这边的消息后,他们可以说是如坐针毡。 解密者在诡异的操作下被分成了不同的阵营,而且这些阵营间还存在对立的可能性。如此明目张胆的设计动机是为了什么在他们眼里简直就是不言而喻,特别是那几个经历过冷战,现在仍旧保持着那种思维的政客,在他们看来,这分明就是在逼迫他们进行争端与厮杀。 要是这种情况真的发生了,大部分国家在大国面前根本没有还手之力,他们在这件事情上说不上什么话。 当然,在怪谈世界里的解密者们不会受到这种拘束,倘若…… 领导人们想着自己从来不敢想的事情,同时观察着大国首脑们的行为举止。 露西亚的领导人面色依旧冷峻,他的眉头轻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曾经大难不死逃过一劫的英吉利首相由于压力太大告病辞职,现任的这位首相显然面临着更大的压力,他的目光一直在看着屏幕上,双手却不住地磨搓着。 法兰西与日耳曼的领导人倒是面色平稳,可谁也说不出他们暗地里的心思。 表现最为突出的,自然还是阿米利卡的大统领先生。只见他撅着嘴,翘着单边眉头左看右看,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但是在漫长的沉默后,最先沉不住气的,还是这位看似老练的大统领。 “所以我们现在还要聊什么?我可不想几天后看到国会的宣战法案被放到我的办公桌上。” 普朗特大统领烦躁地开口说道,他顺手拿过了一瓶可乐,为了缓解紧张地喝了起来。 “所以你已经做好准备了是吗?一旦有人对你们的解密者动手,你们就会进行相应的报复行动?” 露西亚总统上来就盯住了普朗特的话语。和很多国家不同,露西亚的文化虽然一直存在着一种“好不了一点”的抑郁氛围,寒冬的冰冷与刺骨深刻地蚀入了露西亚人的血液当中,影响着他们的生活与世界观。 但大部分的露西亚人基本秉持着能过且过的想法,大家都想安稳地过日子。而在两次怪谈的成功后,露西亚总算开始平稳了起来,作为总统,他可不想好不容易有些生气起来的国家被彻底毁灭。 “不要这么说嘛,我和你一直都是朋友呢。舆情爆发起来又不是我能控制的,国会那帮人有没有脑子,你应该比我清楚。” 普朗特说着,就好像他不是阿米利卡的领导人那样,毫不客气地指责着国会的不是。 “你控制不了自己的国家,就不要来祸害我们。和八十年代那时一样,心里想要破坏全世界的,从来不是我们。” “嘿,那个时候又不是我,你应该去找里根!” “但现在就是你,我可不会找错人。” 终于,法兰西总统看不下去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了,他好言好语地充当和事佬在二人间斡旋道。 “几位,现在事情还没有严重到那个地步,虽然说有阵营划分,但是这也不一定代表解密者们必须互相厮杀呀。这里面一定能找到同时让两方都能成功逃离的方法,我们还有五天不是吗。” 露西亚总统看了他一眼,表现在屏幕上,他的眼睛只是发生了一点小小的位移。 “如果你看过那一份守则,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了。” 法兰西总统一愣,连忙问道。 “哪份守则?” 露西亚总统冷哼一声,目光瞥向英吉利的新首相。不过,其他人无法从屏幕上看出,他究竟是在看谁。 气氛再次紧张了起来,除了某些国家外,其他的领导人根本不知道露西亚总统说的是什么。 是什么守则,让露西亚总统作出了如此肯定的判断? 就在法兰西总统的和事佬当不下去的时候,一直持以旁观的赛里斯一把手终于说话了。 “好了普廷先生,普朗特先生,我们今天是为了求同存异而来的,大家都想要让各自的解密者能够活下来。” 说着,一把手向露西亚总统发出了申请。 “普廷先生,我可以将那份文件给大家看吗?” 露西亚总统倒也没有拖沓,很干脆地回答道。 “可以。” 得到了回答,一把手对着身旁的操作员示意了一下。 很快,一份文件就被传到了线上会议所有的领导人面前。 那是一份,关于全新守则的情报文件,并且是连顾时现在都还没有见过的守则。 在这个守则里,几乎很明确地反映出来怪谈内被划分出来的对立阵营。 而能够获得这个守则,那就说明现在在座的国家里,已经有几个解密者成为对立阵营了。 “这,这是!” 法兰西总统脸色一变,惊诧地问道。 “居然真的有这个地方?!这个文件是从哪儿来的?” “没多久前,从军情六处传出来的情报,非常新鲜。” 露西亚总统说道,丝毫没有在意英吉利首相那变得跟吃了什么五谷轮回之物一样的脸色。 “我想,在座的各位里面应该也有得到这个守则的人,但是你们都没有告诉我们。” “也包括你,唐纳德。” 喝着可乐的普朗特呛了一下,面色不善地说道。 “我们凭实力看来的情报,为什么要分享出来?你们自己没有情报机构的吗?” “但是我告诉了赛里斯,而你们却什么消息都没有透露出来。” 露西亚总统的语气逐渐冰冷,他的话中之意到底是什么并不难以理解。 国际间本来就奉承着互利互助的怪谈信息共享,各个国家获得的有效情报都被鼓励上传到联国进行共同分析,长久以来,这几乎是每个国家都认同的共识,即使是平时嘴巴再硬的阿米利卡,在藏着小心思的时候,也还是会乖乖地共享自己的所获。 但是现在,有的国家却在获得了如此关键的一个情报后选择了隐瞒,并且是得到同样的这条情报的国家全都选择了闭口不谈。 难道他们瞒着不说,这条情报就不会被发现了吗? 其实还是会被发现的。 但是等到另一个国家的解密者发现这条守则的同时,他的阵营就会随着转变成那些国家的解密者所处的阵营了。 这是守则里给出的信息。 也就是说…… 这些国家,试图拉其他对立阵营国家的解密者下水! 在阵营对立刚形成的前期,解密者之间都还没有完全联络上的时候,猜疑链竟然已经形成了。 线上会议顿时陷入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凝重氛围当中,若说刚才的紧张只是因为几个大国之间的较劲而产生,那么现在的凝重,则来自于每个国家之间的彼此警惕,以至于敌视。 终于还是发展成现在这个地步了…… 一把手不由得叹了口气,他今天的目的便是为了说服国际间维持住基本的合作,至少不要产生敌视的情绪。 现在看来,这个目标有些难若登天了啊。 为了求稳,一把手不得不暗中指示手旁的警卫员去告知分析小组,让他们利用一次提醒机会警告顾时要当心其他解密者可能会出现的分裂。 虽然赛里斯寻求的是合作共赢,但是这一切自然也是要建立在自身的安全受益之上的。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这是千年传承下来的民族理念,为了国家与人民安全,他不得不保留着自私。 “好了各位,事情并没有发展到这么严重的程度。” 一把手打破了线上会议里沉重的气氛,主动寻求着破解之道。 “有的朋友不想说出来,这是很正常的事情。这是我们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状况,可以说,这是诡异对我们的一次惩戒。” “各位应该还不会忘记,我们在全世界范围内进行的反诡异信徒行动吧,看来这就是这一次怪谈变成这般刁钻刻薄的原因所在。” 怪谈的突然转变,自然会引起各国的重视,而怪谈的背后就是诡异,怪谈的转变也就象征着诡异的手段,这很容易就让各国联想到了他们搜捕诡异信徒的行动。 搜捕诡异信徒,直接导致了诡异的怒火,可是不搜捕那些信徒,他们都已经能做出袭击解密者大会这样的事情了,放任他们肆意横行岂不是纵虎为患? 难道是他们的行动太过偏激了?是不是留一些诡异信徒,或者干脆默认民众浅信诡异就可以了呢? 就在有几个国家的领导人想要这么说的时候,赛里斯一把手严正地说道。 “但是,这并不代表着我们的行为是错误的。” “诡异的信徒在危害着我们的社会,在我们抓获的信徒的供词中,他们的信仰无一不是为了让诡异早早降临人世,让全人类共赴所谓‘天国’。” “可各位应该都见识过,诡异降临时的景象,以及那些被诡异所害,不幸身亡的人民!” “这是绝对不容妥协的事情,因为诡异的目的,就是吞噬掉我们所有人,这不是依照信仰程度便能改变的事情,只要信仰了诡异,就一定会变成祂的附庸,祂的傀儡,祂的鹰犬走狗!” “当然,各位可能会觉得,持续性地反诡异信仰是在不断地激怒诡异,如果祂下一次给予更加严苛的怪谈条件该怎么办?” “可事实真的会是这样吗?如果诡异真的能随心所欲地做任何事,那祂为什么要通过一次次的怪谈来对我们下手?祂为什么不直接释放祂的力量,吞噬掉整个世界。” 按着办公桌上整理出来的分析报告,一把手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然后厉声说道。 “我想,或许诡异祂自身,也必须遵循着一定的规则。” 一把手的话点醒了很多人,虽然各国间的关系依旧有些尴尬,但至少没有之前那般的火药味了。 “诡异的信徒来自于我们人类,所以这一次,他试图让我们人类再次相互内斗。” “这就说明诡异改变怪谈也是需要条件的,但我们并不知道这个条件是什么。” “同时,这也说明诡异的信徒对祂也确实存在着作用,不然祂不会为了信徒做出报复手段。” “因此,我们不能在诡异面前退缩,怪谈中的阵营对立,也一定会存在着解决办法。” “说了这么多,那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呢?” 听到这里的普朗特再也听不下去了,他向来很看重阿米利卡的利益。 “我倒是不在乎什么阵营不阵营的,毕竟我们的克里斯就在检票口,非常的安全。” “我只是担心,有些国家的对立解密者,会暗中试着对我们的克里斯做些什么……” “普朗特先生,请你不要打击大家的团结心。” 一把手严厉呵斥着,然后他又转而对其他国家的首脑继续努力安抚道。 “这个守则并没有说的很死,里面也明确存在着求生之道。虽然方法与游客和员工守则相反,但这不代表两者之间必须绝对对立。” “请各位保持冷静与团结,现在这个时候最考验我们人类的合力。” “相信我们的解密者们,他们一定能够找到办法。我们也要相信我们自己,我们一定能分析出求生之策,协助我们的解密者胜利归来。” “所以,请各位提醒自己的解密者,告诫他们不要上了诡异的当。” 线上会议再次陷入了沉默当中,一把手真挚的话语犹绕梁间,传荡在每个国家元首的耳边。 除了早早在私下联络中达成共识的大国外,其他人都在犹豫着。他们不敢去赌一个不确定的可能与未来,他们自然也想生存,现在有一个无视国力,剑走偏锋的可能性摆在他们面前,他们很难不去触碰这个可能。 赛里斯一把手能够看出这些国家首脑们的顾虑,就在他想要再说些什么,争取到国际的完全团结时。 办公室的门被忽然打开,警卫员匆匆地跑了进来,也不顾现在正在进行的线上会议,焦急地来到一把手身边,低声悄言。 “什么……!” 一把手瞳孔微震,他立刻调出了直播中的画面。 “各位,快看这个!” 线上会议的画面一切,所有与会的国家元首全都看到了赛里斯这边的直播画面。 画面中,顾时一个人站在狮子园区外的某条小道上,仰望着天,像是在看画面外的他们。 “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要让所有人都能有活下去的可能,而不是因为一个条件进行无端的厮杀。” “有一首歌早就告诉过我们,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我们的生活也不靠神仙皇帝。” “我不是神,没有人是,我只是一个站在命运浪口的水手,手里抓着一个勉强能够用来保命的救生圈罢了。” “没有人不会想要活下去,我也想要活下去,但我想要和更多人一起活下去。” “如果非要有人来做这个所谓注定牺牲的先驱者,那么就由我来做好了。” 在各国首脑震惊的注视下,顾时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包血红色的物体,毫不犹豫地撕开包装,灌入了自己口中。 第214章 主动与被动 顾时看着出现在眼前的提醒消息,心中已是了然现实世界那边的想法。 和他担心的一样,分析小组同样看出来了诡异设置的这个通关条件所暗含的玄机。 什么三分之一的解密者成功逃离,听着好像没什么,并且在很多解密者眼里,跟大部队待在一个世界里,那这逃离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尤其还有自己这个所谓的“传奇”在场,想必很多解密者早就已经做好了变成大本钟的打算,随时可以开摆。 但随着解密者拥有不同的身份的情况出现后,这个条件就显得耐人寻味了。 原本顾时还只是在猜测,不同解密者的身份对应的阵营间可能会存在冲突,而现在来自分析小组的提醒则是帮助他证实了这个猜想。 “看来,现实世界里已经得到另一个对立阵营的情报了。” 这同时也代表着,现实世界里的各国已经发现了阵营对立的情况,这个消息肯定就是从哪个解密者是对立阵营的国家那里得到的。 顾时本来还担心现实各国发现对立之后会先行爆发冲突,不过从这条提醒的内容来看,似乎各国间依然在进行着情报交流。 就比如后面提到的“据点在猴园”。 “据点可能是指对立阵营解密者的聚集点?还是类似于重生点一类的地方,所有的对立解密者都是在那里醒来的?” 顾时回想了一下虚线区域内的地形,发现猿猴园区是真的在一个小角落里,离休息站入口的距离是几个园区中最远的。 “守则里对于猿猴园区的讯息也是一个很危险的地方,有可能会出现第二条道路这样的异常事件……” “大胆假设一下,这个所谓的据点,会不会就是在那个第二条道路后边。” “看来那里也是个容易遭诡的地方。” “不过,我现在也并不打算去那里。” 顾时此时已经来到了狮子园区外边,远远地,他就能闻到来自狮子园区内那股食肉动物排泄物的腥臊味,偶尔还得听到些许狮子的低吼声。那如同机械引擎一般的狮吼声,就算离得很远,也能在人的胸腹内引起基因的震荡。 参观狮子园区的游客也有很多,但他们都围绕在游客通道那边,在安全玻璃的保护下观看着园区内的狮子百态。 而顾时现在所在的地方,是靠近工作通道的一处角落。 “就在这里等吧。” 顾时停在了这里,同时关闭了自己的灵视。 一直开着灵视对他自己也是一种损耗,特别是对眼睛的危害。虽然现在的他已经不会受到近视的困扰,但灵视视野带来的那些色彩绚烂的斑块不断在眼前浮现,还是会让他有些头晕目眩。 特别是动物园内无处不在的暗色斑块,顾时还发现这些斑块甚至会变色,就比如现在,它们全都黯淡了下去,没有刚才那么显眼,但依然像是癞癣一般长在环境中,与其他正常的地方截然不同。 顾时前边已经可以确定动物园内的一切异常事件都与污染有关,从消失的黑衣人到突然出现的“兔子血”,这些肯定都与污染存在着关联,只是他还不知道这污染出现的来源。 目前,他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污染很有可能与这些暗色斑块有着联系。 往里面更多的信息,他就得想办法去主动从异常存在中挖掘出来了,而这也正是他来到这里的原因。 要去找异常存在,光靠运气去碰肯定是不成的。 他要主动去找一个肯定存在的异常事物,并且这个东西不会像逃跑的兔子那样,可能会出现,又可能不会出现。 那么这个事物会是什么呢? 自然就是在两篇守则里都是反复提到过,并且以不止一条规则强调的“海洋馆”。 不过他现在还不急着去找,他来狮子园区的另一个目的就是为了等人。 自己的行踪必须得让除自己以外的解密者知道,不然万一有人热血上头,担心自己“可能遭遇不测”而来寻找自己,那就不好了。 把事情找一个靠得住的人交代清楚,解决掉后方的安危,才能更好地让他这个前线人员发挥作用。 这个靠得住的人,必须是一个很值得他信任的人,并且他自身也得有着服众的能力。 而这个人现在已经在朝这边走过来了。 顾时看着远远走来的身影,慢慢迎了上去。 ………… “你们说他消失了,他就是这样什么都没留下,一下子就不见了吗?” 小李蹲在地上,对着原先黑衣人被捆绑倒地的地方一阵查看。 和阿列克谢与顾时一样,他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来。 “没错,他就是突然不见了。” 诗织回答着,同时指向那一箱“兔子血”,说道。 “然后,那几包‘兔子血’就同时出现在了货架上。” 诗织尽量地把当时的情况悉数告知小李。相对于刚刚来到这里的解密者来说,小李作为一个npc,他所拥有的关于动物园的情报知识绝对比他们要多,诗织的想法就是把“黑衣人消失”这件事抛给小李,然后从他口中套出答案来,进而以此来分析动物园内的异常。 小李皱着眉头沉思了一会儿,没多久便站了起来,转身看向阿列克谢与诗织。 “这件事情我会跟张姐说,她会交由园长来做进一步打算,这不是我们能处理的事情。” 可是事情总不如人愿,小李没有和他们解释的打算,准备直接把这烂摊子抛给店长张女士,然后再抛给园长。 “他不说,究竟是他自己也不知道,还是说这件事一旦说出来,可能会招致污染呢?” 诗织暗暗想着,她刚才仔细地想了一下阿列克谢和顾时的话,发现其中大有玄机。 阿列克谢主张的是听从规则,不该想的别想,不该做的别做。 她本来还觉得这样的行为有些过于保守,但仔细思虑过后,她发现这才是真正的生存大智慧之道。 很多怪谈中的污染都会从不经意的地方侵入解密者,而一般跟着规则走,就能规避绝大部分的污染来源。 而有的怪谈诡异则更加难缠,但凡知道一点相关信息就会被污染,严重的可能会当场暴毙。 就比如上一次怪谈里的仙家,据顾时后来给他们的复盘中所言,要是寻常解密者知道了仙家的存在,那么就必然会被仙家注意到,从而在葬礼最后一夜中被仙家拉进深层梦境,然后被祂彻底吞噬。 诗织当时就听得头皮发麻,简直不敢想象如果自己当时知道了仙家,那就算已经抱上了吕南山道长的大腿,也多半是药石无医。 在那时过度探讨真相,解析规则,就很有可能不经意地得知仙家的存在。 这也就是多想必有祸的来源。 现在看来,阿列克谢说的都是真正的大道理,怪不得人家是老练的解密者,而她只是一个小萌新。 至于顾时,嗯,他不算在一般情况以内,当然不能学。 想着这里,诗织隐晦地用敬佩的眼神看了一下阿列克谢,然后又遥远地向在园区另一边的顾时传递了自己的敬意。 既然小李先生不打算说,那么她也就不抓着问下去,一切以安稳为上…… 而就在诗织打算顺着小李的话,把这件事翻篇过去的时候。 “所以他的消失是跟‘它’有关吗?” 阿列克谢突然就开口问道。 诗织一脸震惊扭头看向阿列克谢。 说好的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呢……? 而小李也是一副跟见了鬼一样的表情,咬着牙对阿列克谢说道。 “喂,你不要乱说话,很危险的!” “你们保安知道的多没问题,不要坑到我们啊,我们的工作也很重要的!” 这,还真的套出话来了……! 诗织一听,便从小李的这两句话里听出了消息来。 第一,和她猜的一样,动物园里的异常可能真的是知道就会带来污染。 第二,似乎保安天然就会比一般员工知道的多…… 那岂不是说保安本身的危险性就很高么! 诗织连忙看向阿列克谢,后者依然是一副无所谓的姿态。 “我都没提到关键点,怎么会有事?” “你平常都不分析一下守则吗,这样还怎么增加活下去的概率?” 阿列克谢虽然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想法,但他内在的心思却相当缜密。 他早就想到了,如果在动物园内知道这个所谓的“它”就有问题的话,那么保安室内的那张纸条简直就是一根扎进皮肉的锈钉,动物园官方不把那张纸条清除,就是等着破伤风发作。 但是那张纸条一直存在着,并且其作用就是为了增大保安的幸存率。 这就说明了,至少保安和员工知道动物园内存在一个异常的“它”,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否则那张纸条里就不会通篇的写着跟“它”有关的事项。 与“它”相关的认知本身并不携带污染,污染来自于其他地方。 果然,在听到阿列克谢的话语后,小李无奈地撇了撇嘴。 “我胆子小的很,要是知道太多指不定哪一次交错的时候就会被‘它’兴致大发给看上。当个傻子顺着规则该干嘛干嘛是最简单的办法,活着才重要。” 他看向阿列克谢,往前走了几步,有意识地挡在诗织前面,把她和阿列克谢分开。 诗织也注意到了这点,她稍稍后退几步,空出位置来,同时朝阿列克谢传去眼神。 阿列克谢接收了一下诗织的眼神,表示自己注意到了后,就没有做出更多的动作。 小李则继续对他说着。 “我知道你们保安在用命去拼,我也很敬佩你们,但是请你不要把这种风气传染给其他的同事。我们蓝衣员工不像你们,我们必须在明面上维持住动物园的秩序,保证游客的安全,所以我们不能过于激进。” “你们保安很强,也很勇敢,你们是真正的英雄,但有的人并不适合去做一个英雄,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行。” 说完,小李就那么站在原地,试图将自己的气势盖在阿列克谢身上。 阿列克谢看了他一会儿,大概明白了这人是个什么情况。 他也没打算说什么,和别人进行观念上的争论本身就是浪费时间的行为。 他可还有正事要去做呢。 “嗯,你说得对。” 阿列克谢平淡地说着,然后就从他身边绕开,走向大门,直接离开了零售店。 阿列克谢一走,小李身上的气势就泄了下来。 “这帮保安,怎么一个个都那么气势磅礴,真是一帮不怕死的狂人!” “不要这么说,保安们也是为了动物园……” 诗织同样在一旁看着他和阿列克谢的对峙,所谓旁观者清,连阿列克谢都看明白了,她当然也看出了小李刚才的举动的动机。 显然,小李知道动物园内的危险重重,在他看来,主动去认知等同于引火烧身,所以他拒绝去知道,同时也反对那些激进的行为。 在他看来,阿列克谢试图去分析异常事件的行为就是激进的找死行为,而这似乎被他归结为了保安的通病,看来在此之前,他就遇到过几次类似的事件,没准和别的保安已经发生过了冲突。 但这并不能说明小李冥顽守旧,只想着自身的安全,他本身其实非常矛盾。 一方面,他认为主动去认知是自寻死路,但另一方面,他又对保安抱以敬佩之心。 他以自己的安全为重,但他又会担心自己同事的安危。和阿列克谢进行争执,就是他担心阿列克谢将他的激进想法传染到她身上。 他清楚自己的职责,但他又害怕自己会因此身故,既想要尽忠职守,又想要保全自身,所以他步步稳妥,不求所知。 说实话,这样的行为理念对于一个长时间在动物园内供职的员工来说其实不是坏事,甚至是好事。 但是对于解密者们来说,他们并没有这样的刚需。 “你是新来的,现在这么想很正常。” 小李皱着眉头转过身来,对诗织说道。 “等你多待几天,你就知道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 “他们保安有他们的行为逻辑,我们有我们的,管好自己最重要。” “行了行了,不说这个了,你帮忙把这些东西放到仓库,在过一会儿就可以轮班了。” 小李不想对此谈论太多,诗织也只好不再多说,推着那载着一箱“兔子血”的小推车,慢悠悠地进了仓库。 第215章 以身入局 顾时大老远就看见了阿列克谢朝这边走过来的身影,他的步履很稳健,步频并不快,但是迈的步子很大,因而走路的速度也比顾时正常散步的速度要快。 他很快就和阿列克谢碰到了一块,一见面,他便说道。 “来得很快嘛,我以为阿廖沙你会在店里再待会呢。” “待不了多久,那个人不喜欢我。” 阿列克谢直白地说着,人则继续向前走,而顾时也跟着他一路过去,同时问道。 “嗯?此话怎讲?” “没什么,一个心里有理想但是胆子不大的普通人罢了。” 阿列克谢摇了摇头,等到二人差不多走到狮子园区的员工通道旁时,他才停下脚步。 见周围没有什么人,游客也都往另一头的大路走,阿列克谢确认这里是个密探的好地方,方才转而看向顾时。 “你让我跟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刚才顾时被小李驱赶出零售店的时候,特地给了他一个眼神,他自然是看懂了其中的意味。 小李借以狮子园区周边有零售店为由让顾时离开,而顾时也就借这个地点和阿列克谢约好了碰头地。 根本不需要说太多,默契自在其中。 顾时点头,说道。 “确实有事。” “阿廖沙,接下来我准备深入虚线园区——也就是这片区域,去主动接触那些异常事件,说明白点,我打算去找海洋馆。” 阿列克谢摸了摸下巴,皱着眉头道。 “海洋馆……所以你觉得这个地方真的存在?” “在两个守则里都明确提到了海洋馆,这说明动物园里肯定有这么个地方。只不过,它极有可能代表着动物园内的异常存在,或许只是靠近那里就会沾染上污染。” “我也看得出来,那两个守则里对海洋馆的描述都快赶上切尔诺贝利了,简直就是生人勿近。” 阿列克谢虽然嘴上说着规则只要跟着做就行,但他也难免会去进行一些简单的思考。 “那里这么危险,你一个人过去真的没问题么?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你的身份是游客,行动起来肯定会有些不方便。有我这个保安跟在身边,你的安全性和行动便利性都能得到保障。” 阿列克谢考虑的很周全,在动物园这种设施内,一个保安的身份确实能够让他去到任何地方,他甚至可以以保安的“工作要求”请求一些员工配合他的行动。 但是这并不会进入顾时的计划之内。 “不行,我一个人去就好了。” 顾时很干脆地拒绝了阿列克谢。 “说说你的想法。” 阿列克谢也很讲理,既然顾时准备自己出动,那么他也不会强求,前提是他需要一个能够说服他的理由,否则他也不会放任顾时一个人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 从私人的角度来说,他和顾时是能够深交的朋友,从为公的角度来说,他也不想顾时为了他们做出什么牺牲。 “很简单,因为我有一次的死亡免疫。” 顾时露出了一抹足以称得上邪恶的笑容。 “在所有的解密者当中,只有我能够无畏这次死亡,哪怕出了什么意外,我也不会真的有事。用我这个死不了的命去趟雷找线索,我想这非常值得。” 阿列克谢沉默了一会儿,他想起来了顾时在上一次怪谈中获得的那个奖励。 『追加奖励:给予解密者及其国家一次死亡无惩罚机会,下次解密开始生效。』 “这确实是一个无法辩驳的理由……” “是吧?” 顾时继续说着,他拉近了与阿列克谢之间的距离,把声音控制在只有他们二人能够听到的范围内。 “而且,你应该也察觉到了这次怪谈的不对劲。” “三分之一的幸存人数,解密者不同的身份阵营,诡异的心思不用细想就已经暴露在了我们面前。” “就在刚才,我得到了现实那边的提醒,诡异确实有着肮脏的心思,各国现在估计也都知道了,你那边没准很快也会有提醒过来。” 阿列克谢没有说话,点了点头继续听着顾时的话语。 “在有着阵营对立的情况下,就算现实各国再能保持冷静,但解密者们恐怕很难不发生些什么歪心思。” “一旦冲突爆发,解密者之间开始发生争端甚至是厮杀的话,这对我们,对现实世界,都将会是一次沉痛的打击。” “所以我们必须在最坏的事情开始发生之前,把这里的事情全部挖出来,给两个阵营的解密者都找到各自的求生途径。” “规则从来不会定死做绝,我肯定对立阵营那边也有着一套守则,我估摸那个海洋馆就是一个关键场所,因而我必须去那里看一看。” “我找你过来,就是想把我的动向和想法都跟你说一下,好歹有个人知道我去了哪里,不然若是克里斯或是诗织觉得我失踪了,肯定会想办法做些什么来找我的。” “听明白了。” 阿列克谢双手抱胸,说道。 “你是想让我帮你拦着他们,但是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和他们说呢?” “因为你更加理性一点啊,有些事情光靠讲理是讲不通的,就比如克里斯,他肯定不会想让我用这么危险的方法去找线索。” 阿列克谢不置可否地微点着头,他知道克里斯的性子,这个当代的米国队长是一个货真价实的烂好人,若是他提前知道顾时的打算,一定会想办法劝阻的。 等到顾时已经开始行动后再让克里斯知道,在那时水已成舟,克里斯也不是个冲动的人,他想阻止也不会做出损己利人的事,特别是还有自己这个保险丝存在的情况下。 见阿列克谢基本上同意了自己的想法,顾时便继续和他说道。 “除此之外,阿廖沙你还要尽量让其他解密者远离这些危险的地方,这就得靠你的保安身份了。” “我目前可以判断出,虚线园区以外大概率不会有污染出现,除非有一只暴走兔子一路冲出了休息站,到外面的园区横冲直撞。” “你要做的,就是让处于游客和员工阵营的解密者不要接触到对立阵营。” “对立阵营的解密者大量聚集在虚线园区内,有游客守则和员工守则的指示,外边的游客应该会本能地远离他们,而员工也会驱逐他们,因此就算他们出现在外边,也不会待太久,最终他们还是会回到这里。” “不过,我最担心的还是另外一个可能性。” “你应该还记得员工守则的最后一条规则吧。” 阿列克谢的记性不是盖的,他说背下来了就是完全记住了,因而他马上就复述出了顾时说的那条规则。 “如果你不幸被正常状态下的白狮子袭击但没有当场死去,第6、7条守则作废。不要急着去医院,你不会死。离开狮子园区之后,前往海洋馆,你会很快发现它。你将穿上黑色的工作服。” “你的意思是,解密者的身份,阵营,是可以发生转变的吗……” 顾时点点头,看向狮子园区另一端的小路,那通往不知何处,深入林子的幽暗小径,轻声念道。 “而且,这可能就是随着污染而发生的……” “明白了,远离污染,守好基本盘,这些事情并不难,我会做好的。” 阿列克谢不是在说大话。顾时让他看好外边的同阵营解密者,虽然园区是很大,他一个人分身乏术的确是看不过来,可他有保安这个身份啊。 保安的背后,是其他更多的保安。 从那次对讲机中的简单交流就可以看出,至少在安保力量这一块,虚线园区内是绝对不会稀缺的。 见阿列克谢如此靠谱,顾时也是十分放心。 就在他想要就此和阿列克谢告别时,后者主动拉住他,对他说道。 “你说的很正确,我们的处境确实非常,你有破局的办法,我就配合你的一切计划,我相信你能够带领我们走出这里,你有那份实力。” “但是我还是想说,请一切以安全为上。我们无法确定你的那个奖励的具体生效方法到底是什么样子,是直接退出回到现实世界,还是在动物园内重生。要是前者还好,如果是后者,万一还带有什么副作用,那就得不偿失了。” “我这边也搞到点情报,你听一下,可能会有点帮助。” 阿列克谢将他从小李那边套出来的话一字不落地告知了顾时,还附带上了自己的理解。 “与‘它’相关的认知不直接携带污染,仅仅是知道有‘它’这么一个东西并不危险……嗯,我知道了。” 但是,小李的话里还有一段很值得让人关注。 “我胆子小的很,要是知道太多指不定哪一次交错的时候就会被‘它’兴致大发给看上。” 交错……是指什么? 还有被“它”看上,难道说“它”能看到动物园里的所有东西吗?还是说“它”其实是可以自由行动的? 而且这个“看”,究竟是指被看到什么东西…… 现在的谜团依然很多,顾时只是有了些许眉目,因而他更需要去进行求证。 “这个消息很有用,谢谢你阿廖沙。” 顾时向阿列克谢表示以真挚的感谢。 “但是你要当心,那个小李会害怕被‘它’看见,说明知道太多关于‘它’的事情还是有一定危险的,并且我们不知道怎么样会引起‘它’的注意,万一一不小心就踩到了雷,那就危险了。” “嗯,我知道,当保安和当护林员差不多,我一沉浸其中就不会去想别的事了。对我来说,巡逻本身就是一种享受。” 说着,阿列克谢伸手摸向后腰,将那个对讲机摘了下来,递给了顾时。 “另外,我觉得这个你应该拿着。” “保安之间的交流会携带大量信息,你带着一个对讲机不仅可以偷听到很多情报,如果出了什么事情,还可以直接呼叫我们保安帮忙,对你的安全也是很有帮助。” 阿列克谢说的很对,能有一个大量信息的来源对顾时来说确实很有帮助。 “那你怎么办?我拿了这个,你用什么?” 阿列克谢指了指身后的狮子园区。 “我本来就是要来这里的,这里好像需要人手,到时候我向其他保安要一个就好了。” “保安的身份确实很有用啊……” 顾时收下了对讲机,但这毕竟属于是阿列克谢的赠礼,于是他拍了拍他的胳膊作为回礼。 顾时随后又跟阿列克谢交代了一些细节,还把星洲解密者李初光在召集其他解密者的事情告诉了他,假使后面李初光找人找到了这里,阿列克谢也可以做个照应。 该说的都说完后,二人便正式分开。 顾时沿着狮子园区外的小路往虚线园区深处行进,阿列克谢则转身走进了狮子园区的员工通道,跑去找其他的保安。 等走出去一段距离后,顾时停下脚步,回过头,还刚好可以看到阿列克谢的背影。 就如他在解密者大会期间寻找队友时一样,阿列克谢确实是一个非常值得托付的人。 同时,包括克里斯,也包括诗织,他们都是非常可靠的人。 他们因命运的捉弄走到了一起,或许是共同背负的责任让他们彼此间有着天然的亲近感,但不得不说,像他们这样的伙伴,确实是一个人一生中都不可多得的好友。 而现在,命运又打算将他们撕裂成碎,挑动他们本就足够艰难的生命,想让他们相互厮杀,想让那宝贵的人性在生物本能的生欲中被彻底毁灭。 诡异确实懂得人性的脆弱,也难怪祂每次都会刻意提到: 『人性终究有限,混沌与世长存』 但是,诡异这一次对人性的小小心思,恐怕是很难如其所愿了。 祂不会想到,有个假装成人的半神,会想要用神性去阐述人性。 “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想要让所有人都能有活下去的可能,而不是因为一个条件进行无端的厮杀。” 顾时抬起头,看向天空,既是在看向那潜藏于高天之上的诡异,也是在看屏幕外,那些存在着不稳定心理的现实世界国家。 怪谈世界由他来把控,现实世界自然也不能乱,他得给外面的人一个强心剂才行。 “有一首歌早就告诉过我们,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我们的生活也不靠神仙皇帝。” 说出来倒挺有意思的,原本以为不存在的神,现在已经冒出来了两个。 一个是高悬于世人头顶,随时可能会毁灭一切,令人惶惶不可终日的诡异。 而另一个,是寄生在自己体内,现在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的阿蒙。 “我不是神,没有人是,我只是一个站在命运浪口的水手,手里抓着一个勉强能够用来保命的救生圈罢了。” 顾时一直都觉得自己没什么好吹嘘的,他不过就是运气好了点而已,若不是阿蒙,他可能早就死在了千子湖。 “没有人不会想要活下去,我也想要活下去,但我想要和更多人一起活下去。” 既然现在有了足够的力量,那么他当然要好好使用他的力量,去做到曾经做不到的事情。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这份力量的来源。 阿蒙似乎在准备对诡异做什么,如果日后他真的开始行动了,那么自己也不会作壁上观,他想要自己的什么东西,都可以拿去。 等到一切结束后,如果他还有幸能够活着,阿蒙若还留着他,他也会全力支持阿蒙回归他的世界。 一边想着,顾时一边从衣兜里拿出了一包被压紧的“兔子血”。 那是他从货架上顺手偷走的一把,在看到“兔子血”的第一眼,他就感觉到了这个东西中所蕴含的污染。 只不过除了污染以外,“兔子血”当中还蕴含着一种更奇怪的物质。 他还没有搞清楚其中的玄机,但是他能肯定,“兔子血”可以帮助自己靠近异常。 “如果非要有人来做这个所谓注定牺牲的先驱者,那么就由我来做好了。” 顾时撕开了“兔子血”的包装,将其一饮而尽。 天空当中,一只不知从何而来的麻雀飞了过来,打了个旋儿,稳稳地停在了一根电线杆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下方的顾时。 第216章 不存在的道路 “兔子血”的口感非常微妙,它涌入顾时口中的那一瞬间,就像是一团带着汁水的果冻一样,柔软的同时又带有弹性,根本不需要任何咀嚼,就能顺着喉咙进入到食道,再一路落到胃里。 而在口感传来的片刻后,它独有的那股味道也顺着舌头,冲上了顾时的鼻腔。 硬要形容的话,这就像是一团和百香果汁水混在一起的猪血凝块,并且没有经过任何去腥步骤。 “这样的阴间口味,其他人到底怎么样才会试着去吃它,出于猎奇的好奇心理吗?” 顾时曾经在网上看到过一句话:如果你说某样东西不好吃,那我一定不会去吃,但如果你说某样东西非常难吃,那我一定会去试试它的口味。 或许那些会对“兔子血”感兴趣的人,就是出于这样的心理。 但随着“兔子血”慢慢入喉,顾时发现它的味道开始发生了转变。 原本的那股猪血味不知何时消失了,只留下了纯粹的香甜味,仿佛它真的变成了一袋寻常普通的百香果果冻饮料。 一袋“兔子血”很快就被顾时喝完了,他抬手擦了擦嘴边滴落的汁水,把喝空了的袋子揉成一团,又塞回了自己身上。 “呼……有点感觉了。” 他可以感觉到,污染已经进入了他的身体里,但这也是他通过自身的灵性才察觉到的现象。 如果只是通过肉体的感官,他只觉得自己一切正常,从身体到意识,从知觉到神志,都没有产生丝毫不适感。 他仔细检查起自己身体里的污染总量,却发现从他喝下“兔子血”到现在,并没有出现太大的增幅。 “很奇怪,这个污染的量……好像并不多啊。” 不过,他可以明确感觉到自己胃里那团东西存在着一股奇怪的气息。那气息的表面的确浮有一些浅浅的污染,但其内层和它从其他地方感受到的污染并不是一种存在。 它们有着相似的气息,但却不是一类东西。 污染确实对精神与认知有着影响作用,只是这点污染放在顾时身上不过是杯水车薪。而那些东西,并没有在对他的肉体还是精神进行什么作用。 不过,这并不代表它完全无害,顾时依然可以感觉到它在向四周发出某种力量,并且在持续沾染他的身体。 “真有意思,和污染相似但又不同的存在,这个动物园内到底藏了什么样的秘密。” 顾时想起了阿列克谢对小李话语的分析:污染来自其他地方,关于“它”的认知并不携带污染。 “这下可有的调查了……” “嗯,我现在应该算是被污染的状态了吧?按照规则,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去找蓝衣员工帮忙?” 顾时回忆了一下游客守则,他忽然发现自己还忘了一个条件。 “哦,并且还要在迷路状态。” 他抬头看了一下四周,周围的景色还是跟之前一样,他可以分辨出自己在从狮子园区出来的一条小路上。 “这倒有些难到我了,总不能装作自己迷路了吧。” 依照顾时现在的记忆力,再加上他手里还拿着动物园的地图,想要让他迷路简直就是开玩笑。 “看来游客守则上的内容已经不能帮助我去靠近异常了,那员工守则呢?” 员工守则和游客守则不同,那上面明确提到了让员工去找海洋馆。 “去找海洋馆的前提是被白狮子袭击后幸存,而白狮子则是代表着排除污染的存在,白狮子会袭击人说明那个人已经被污染了……” “不过游客守则里的白狮子没有会袭击人的说明,所以这两者是不同的情况吗?” “还是说,是不同的污染程度……” 顾时站在原地思考了一下,简单地理顺了规则之间的关联。 “不过,这说明只要被污染了,在园区里随便走走就能碰到海洋馆。我现在肯定是被污染的状态,虽然不清楚程度如何,但已经达到了能看见海洋馆的标准。” “再者说,我总不能跑回狮子园区那里找白狮子测试一下污染程度吧。我本来就是个游客,要是让其他员工看见我污染得这么严重,估计得直接出手干预了,那就坏事了。” 于是乎,顾时还是决定直接去寻找海洋馆。 既然员工守则最后明确指出“你会很快发现它”,说明海洋馆的位置应该离狮子园区并不远,不然刚被白狮子咬过的员工怎么可能“很快”发现海洋馆。 分析出了这个结论,顾时也不再拖沓,立刻沿着脚下的道路往前走去。 动物园内的很多路都会通向大道,即便是小路也是一条道走到底,完全不用担心会有绕圈子走到其他地方去。 顾时走之前就看过地图,他现在行进的方向正是朝着虚线园区深处,具体朝向大概是猿猴园区与大象园区中间那块地方。 这里已经算是虚线园区的腹地,或许很快,他就能有所发现…… “虽说是这样……” “但是这里是哪里……?” 顾时沿着小路走了一阵后,却迟迟没有回到大道上。 他本来以为是这条路太长了,可是当他感觉到自己的朝向在不知不觉间转了个圈后,他便意识到了情况不对。 自己好像……正在迷路当中? 顾时表情严肃地看着眼前的两条岔路口,这两条道都可谓是曲径通幽处,一条比一条偏僻,后续的道路被完全隐藏在了树林之中,根本看不见通向何方。 他冷静地拿出地图来瞅了一眼,却发现自己的位置……在地图上似乎无法找到? “从地图上看,这附近并没有任何岔路,从来都是一条道……” “我能理解这可能是地图的问题,有些小道或许没有被标出来。” “但是,这种自我欺骗式的猜测多少有些愚蠢了。在这种开放给公众且带有危险性的地方,动物园官方若是连路都不标明白,怕不是已有取死之道。” 一路走来,虽然他一直能听到远处就有人声,太阳也高悬在天空中,周围的环境也很干爽开阔,没有一丝阴森的氛围。 但是不知从何时起,他就再也没有看到过任何其他游客的身影,即使能听到声音,也是忽远忽近,似在眼前,如盘天之虹,可见却无法触及。 “不能再往前走了,这两条道哪条都不对。我的方向本身就出了问题,再往前走估计都要走回休息站那个地方去了。” 顾时哪条道路都没有选择,他直接转头,沿着来时的路倒着往回走,想看看是哪里出了问题。 虽说变化出乎了他的计划,但顾时并不慌。 这其实是一个很好的现象,说明“兔子血”确实有用,污染已经开始让他遇到异常事件了。 一边往回走,他一边分析起来。 “现在看来,迷路是被污染后的必然现象,可污染是怎么让人迷路的呢?” “是对认知与精神的影响导致识路不清吗?对普通人来说有这个可能,但是我在没受影响的情况下也陷入了迷路中。也就是说,迷路可能是主观上的污染,加以某些客观因素才致使发生的现象。” “污染会改变现实的某些东西?但这也不应该啊,要是会改变,那岂不是其他人也都会被绕进去?” “所以说,这个改变只针对被污染者?如果顺理成章的改变,污染究竟是改变了什么呢……” 顾时走着走着,发觉附近的景观眼熟了起来。 他刚才雄心壮志出发的时候,正是往这边走的,故此他印象很深。 “看来我没有走错道,那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就在顾时苦思的时候,他忽然注意到前方路的拐角处,竖着一块牌子。 他立刻警觉了起来,他刚才一路走来的时候,可从来没看到过什么牌子。 凑近距离看了看,顾时发现这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指示牌。 上面标明了三个方向。往顾时来的方向走,是狮子园区,从他刚才一路走过去的方向走,是兔子园区。 而另外一个方向,指向的位置是一个草丛。 上面标注的区域是大象园区,景区总办公室,猿猴园区以及…… “海洋馆” “海洋馆……居然和其他正常存在的园区标注在一块吗?” 顾时拿出地图查看了一番,确认了其他几个名字都是动物园中存在的地方。 “这块标识牌……到底是什么时候立在这里的,它承认了海洋馆的存在,而且显得是那么正常,完全不像守则里描述的那样。” 顾时上手抚摸了一下标识牌的表面,发现他上面已经有了一层霉斑,一用力就可以抠下来一块腐掉的木屑,显然是有了年份。 “这么古旧?为什么它还能立在这里……嗯?这是什么?” 顾时本来想近距离观察一下标识牌上的文字,却突然发现在“大象园区”几个字底下,似乎还盖着另一行字。 但是由于标识牌存在的时间太长,标注的文字也掉色严重,他实在难以认清被“大象园区”覆盖住的到底是什么。 “有趣的现象可真是越来越多,就单论这个指向,这里还有别的路吗?” 顾时顺着标识牌的指向往那片树丛看去,没有看到任何有路的痕迹。 不过,有了标识牌的提醒,他确实注意到那片树丛有些过于茂密,都长到路上来了,甚至遮盖住了路肩…… “等等!” 顾时盯着树丛看了一阵,终于是看出来了不对劲的地方。 他走上前,伸手把树丛拨开。 他的眼前顿时豁然开朗,另一条路就那么出现在了那里,一路直溜溜地向前,远远地就能听见路尽头传来的喧闹声。 真正的路居然隐藏在这里?! 难道这树丛就是污染产生的改变吗? 可是这个触感……并不像是幻觉,它是的的确确存在着的。 这树丛这边还长着许多茂盛的植物,它们和树丛混在一起,完完全全把道路遮蔽了起来,和背景里的树木混为一体,即使站在树丛前,也很难发现在这后面其实有着一条道路。 这实在是过于的自然,仿佛这里原本就是一片一体的绿化。 现状已经很明显了,被掩藏在树丛后面的道路才是顾时真正应该走的道路。而他刚才走过的地方,其实就是原本不应该存在的所谓岔路。 “如果按照地图的标识,这里应该是一条宽敞明白的通路,绝对不会有什么树丛挡在路中间,并且还会有另外的岔路存在。” “这就是导致迷路的原因么,我算是领悟到了,但这究竟是什么原理呢……” 接二连三的体验已经让顾时的精神开始亢奋了起来,他感觉自己与动物园的真相正在不断接近。 他直接闯过了树丛,走上真正的道路,一直往前。 没过多久,他便离开了小路,来到了动物园的大路上。 看着重新出现的热热闹闹的游客,还有时不时出现在路边,帮忙解决问题的蓝衣员工,顾时没由得产生了一种“回来了”的感觉。 他的心情舒畅了一秒,很快就又紧绷了起来。 因为他已经清楚地看到了,一栋立着“海洋馆”三个大字招牌的建筑,孤零零地隐藏在几棵树木后面。 “海洋馆……对吧。” 顾时朝着那里走去,踏上大路走了几步就又拐进了一条小路,绕过一圈绿化带后,他便来到了海洋馆门口。 海洋馆的大门敞开着,没有任何遮蔽得向外界展露着其内部的样子。 海洋馆里面并没有开灯,门外的阳光足以照亮大门附近的区域。而再往里面,则可以看到有一丝幽幽的光线从海洋馆深处传来,那光线就像是浮动的水泡一般,想来可能是某种特效景观灯。 顾时停留在了门口,面色非常难看。 他能够感觉到海洋馆里面正在传来某种危险的气息,而他的灵性直觉也在向他传来最好不要靠近的信号。 海洋馆里,真的存在着什么东西……! 并且那个东西能对自己起到威胁,虽然并没有当初仙家那样的压迫感,但也足够让他不好受。 那么他究竟要不要进去看看?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他的眼角注意到墙上贴着什么东西。 他转头看去,就看见了一张用加粗字体印着的告示。 『如果你有幸能看见这张告示,请不要声张。让其他人发现你能看见是忌讳的。相信你可以从地图上的守则看出来,这个动物园并不安全,甚至诡异。我们是立志于保护无辜游客的暗访政府组织,请务必遵循以下规定以保证你的生命安全,这是你逃出这个动物园的唯一渠道。』 『1.进入海洋馆,这里没有人,在门口直接领取黑色的制服穿上。这是向我们工作人员发送接受被救援信号的唯一方法。当你在外面走的时候,我们的工作人员会注意到你的衣服。不用担心动物园正式员工找你麻烦,他们不会搭理你。』 『2.不要去狮子园区。』 『3.确保你所在的任何位置都有兔子,逃跑的兔子、兔子周边玩具、戴兔子耳饰的人,或者饮料店的“兔子血”。兔子是我们的暗号,它们象征“安全”与“保护”。』 『4.参观大象园区时,不要看标示牌。』 『5.不要相信地图上任何一条标语,也不要照做。如果你做了任何一条,请立刻检查动物园入口提供的每人一张的地图上标有虚线,沿虚线撕下来,前往兔子园区,并尽可能不被发现地把这一张纸喂给兔子,然后停留在这里。等你听见明显不来自游客方向的笑声时,就可以离开该园区了。在这之后,请前往猿类园区,安全出口在右边街道的尽头。』 第217章 海洋馆内部 “暗访组织?” 顾时只是看了一眼海洋馆门口的告示,就感觉到了深深的疑惑与不解。 他相信动物园的背后肯定是一个成体系的组织在负责整个动物园的正常运转,想要在隐藏异常的同时又向公众开放,没有一个强大的组织作为支撑是根本做不到的。 至于动物园的背后到底是政府组织,还是别的什么组织,这就不是顾时应该关心的事情了。 他现在关心的,是门口告示上的细则。 短短的五条规则,将游客守则与员工守则几十条的规则全部否定,把原本用来求生的事项释作成危险,然后将本应该是危险的事情说成是生存的法则。 这种感觉,顾时很熟悉,之前在千子湖的时候,观景台和游步道的规则就出现过这样的冲突。 他还记得后来的复盘,按照阿蒙给他的解释,那是因为身处游步道和观景台的人会处于不同的污染状态,所以必须遵守的规则才会不同。 那这里会不会也是这样呢? 非常有可能。 “它让我进去换上黑色工作服,也就是说来到海洋馆之后,游客或员工的身份立场就发生转变,成为黑衣阵营了吗……” “变成了黑衣阵营,就不能再去做正常游客和员工应该做的事。” “那个消失的黑衣人,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情况?” “啧,难道说黑衣员工的规则,就是要求袭击普通游客吗?这可真是直接把冲突摆在明面上了啊。” 顾时有些头疼,他主动靠近海洋馆就是为了寻找线索而来。如果现在他必须遵守黑衣守则去做一些危害别人的事情,那他到底是做还是不做。 “如果真到了必须做的时候,看来只能那样了……” 不过,他仍然保留着一个猜测,那就是守则上可能不会让黑衣员工去做危害别人的事情。 因为阿列克谢的那张保安室纸条上有声明过三种衣服颜色的员工。虽然现在红衣员工还不知道是怎么个情况,但是蓝衣和黑衣员工已经在他面前出现过了。 如果黑衣员工本身携带着必须被驱逐的原罪,那么那张纸条上就不会用“时刻记住你衣服的颜色。它可以是任何颜色,红色的、蓝色的、黑色的。不要变更衣服的颜色。”这样的话语。 显然,至少在保安眼里,黑衣员工的存在同样是合理的,他们和蓝衣与红衣员工一样,都应该“求生”下去。 如果黑衣员工拥有的属性是那种十恶不赦的罪,那么保安室纸条没必要顾及到黑衣员工的认知问题。 而且,纸条上后面的那句话,也非常耐人寻味。 “保持对自我认知的坚定是非常重要的。不要让“它”发现你在对外界的认知迟疑惶恐、举棋不定。” “也就是说,对自我的认知是处于规则之上的,而在此之后才是对外界的认知。” “所谓对外界的认知,应该就是规则上强调的那些东西。” “所以先是自我,然后才是阵营……应该就是这个思路。” “要先巩固自我的认知,接着才要去遵守规则上的那些事项。假如在违反规则前先违反了自己,那么就会招来‘它’的注意。” “这么想来,那位小李的观念还真没有问题……知道的太多就会让自己不自觉去怀疑,反而是一根筋地寻求自我安全,倒更会巩固自我。” “那么,现在到底要不要进去呢?” 顾时感受着仍在持续提醒的灵性直觉,其体现出来的危险程度并不高,有点类似于走捷径强闯马路时的那种慌张感。 “虽说明知山有虎,但我本身就是来找虎的,现在到了虎山前,哪有不进去的道理?” 其实根本不需要犹豫,他本来就是主动前来寻找异常的,现在海洋馆内有什么东西在持续触发他的灵性直觉,这反而正让他感到很是欢喜。 “而且规则都让我进去了,我总不能违反规则吧。” 这样想着,顾时一脚踏入了海洋馆。 进入海洋馆的那一刻,他就感觉身边的空气变得凉快了许多,徐徐的冷风不断地从海洋馆内部吹来,他这身衣服倒是显得有些单薄了。 海洋馆里面非常安静,根本听不见任何人声,顾时站在门口左右眺望了一下,也没有看到有任何人员的身影。 既然看不到人,他也没有继续去找人。门口的告示让他进来后领取衣服换上,他也是个成年人了,不需要寻求别人的指引。 黑衣制服非常好找,它就摆在门口的一个纸箱子里,用塑料袋分成一包一包,每一包里面都是一整套的黑色员工制服,还带有一个黑色的鸭舌帽。 顾时走到纸箱子边上,伸手拿了一套制服,正准备找地方换上,抬起头来,却发现面前的墙上还贴着一则告示。 “嗯?这里居然还有一个告示。” 他干脆直接在就近的地方把塑料袋撕开,连原本的衣服也不脱了,把那一件件的衣服裤子往自己身上套。 一边换衣服的同时,他一边查看那个守则。 『海洋馆内部告示』 『1.不要在有人时进入海洋馆。如果你进来后有工作人员接待了你,在看完这条告示后请立刻找借口离开。』 『2.如果你看见这条告示为止,都没有工作人员出现,可以留下来参观、休息。这里的食品都是免费供应,可以自行拿取,但是不要食用“山羊肉”,如在货架看见如此标识的食品请无视。』 『3.如果你在16:00之前进入,在海洋馆内停留时间不可多于半小时。』 『4.如果你在16:01之后进入,在海洋馆内停留时间不可少于四小时。』 『5.这里是海洋馆,只会存放海洋生物。如果你在鲸鱼区看见在水里游泳的大象,请不要大声呼喊或者做出张扬反应,那是出于趣味性放置的3d投影特效。平常对待,假装那就是鲸鱼。』 『6.海洋馆可以用于过夜,水母区的左手边有提供给流浪汉或者旅行中游客的临时钟点客房。如有必要使用,请在入睡前关闭房间内置的水母小夜灯。』 『7.我们的工作人员统一穿红色衣服,且只在晚上12:30后对海洋馆进行每日例行打扫检查。如果遇见黑色工作服的人自称海洋馆工作人员,可以与之对话,也可以同意让对方担任暂时导游,但不要把你的地图交给对方,尤其是沿虚线撕下的部分。』 『8.违背以上条例,安全问题后果自负。』 『9.海洋馆存在,且不服务于任何组织。』 第218章 游泳的大象 “嘿,这家给他软的,说变就变,刚才还政府的暗访组织呢,现在又不服务于任何组织了。” 顾时在换上黑衣员工制服后,也就正好看完了全部的告示。看到最后一条规则时,他没忍住直接吐槽了出来。 “如果其他守则直接有冲突也就算了,怎么这里这么近,就门外门内的两个告示上就会出现冲突。” 顾时并不是在怀疑规则真假的问题。所谓的规则必然都是真实存在的,要是诡异故意玩什么真规则假规则来坑害他们,那就根本没办法合理分析了,大部分解密者都只能纯靠猜测赌运气。 所以这两个告示所阐述的内容一定都是客观事实,只不过在告示上描述的角度不同罢了。 “前者的政府暗访组织可能是为了强调事态的严重性,让误闯的游客意识到这不是在开玩笑,那后者是什么意思呢?” 顾时向外拉扯了几下衣服,让自己能穿得舒服一点。 “目前还没办法准确的分析出来,我还需要知道更多一点才行。” “嗯,告示上说下午四点前进入只能待半个小时,我现在还有时间,不妨往里面走走,看看这海洋馆里究竟有些什么存在。” 外边的天还非常亮堂,可能才刚刚临近中午,远没有到告示上所说的下午四点。 它特地注明必须在半小时内离开,而灵性直觉也在提醒他这里存在着危险,说明下午四点前的海洋馆一定有什么东西存在。 这甚至可以与其他规则联系起来,比如第一条规则就有强调“不要在有人时进入海洋馆”。 白天的海洋馆显然是存在危险的,而此时的海洋馆里应当不会有人在里面工作,这也难怪他刚才找不到人。 既然正常情况下海洋馆里没有人,那么这个时候会出现在海洋馆里,以“接待”的名义出现的工作人员,其身份就很值得怀疑了。 “第七条规则指出了海洋馆的工作人员是红色的制服,而黑色工作服的人需要警惕,说明白天出现在海洋馆的接待人员,很有可能就是黑衣员工。” 顾时自顾自把帽子戴到头上,左右正了正后,他看向自己这一身黑色的行头。 “呵,我不就是一个白天出现在海洋馆的黑衣员工么?不过我可不会去接待别人就是了。” 而且现在,他还不知道黑衣员工的守则是什么东西,甚至他们到底有没有这个守则都不知道。 目前唯一出现的,有关黑衣员工的行动指南,就是海洋馆门口守则上提到的,去把地图喂给兔子,然后再去猿猴园区走右边的道路。 他不清楚这条规则的具体目的是什么,光从表面上看,这像是一种离开游客员工阵营,转向黑衣阵营的投诚仪式。 告示上说要进行了地图标语,也就是游客守则的内容后再这么做,如果按照正常情况,能走到这里的游客基本上都会先按照游客守则规规矩矩地行事,然后才有可能因为太好的运气,有幸遇见海洋馆。 顾时不确定自己属不属于这种情况,现在他还有不少时间停留在海洋馆里,那么就不如先在这里逛一圈,再去按照告示要求去做做看。 确定好了这个念头后,顾时按下灵性直觉传来的不安全感,便朝海洋馆里面走去。 和他从外面看到的一样,海洋馆内部并没有开灯,整体显得很是昏暗,只有一些微弱的景观灯在提供微弱的照明。 不过很多海洋馆都是这样的设计,为了使得游客可以看清水族箱内的鱼,海洋馆都会提供一个相对幽暗的环境,然后在水族箱里面开灯,让水下世界可以清晰地出现在游客眼前。 同时也正是这样幽暗的环境,让海洋馆变成了某些年轻人的热门约会地点。人在昏暗的环境中,会不自觉地与熟悉的人靠近在一起,以寻求安全感,那些跑来海洋馆内进行约会的小年轻就是抱着想要更进一步的心理而来。 顾时只在小时候去过一次海洋馆,他本身就不喜欢太过昏暗的地方,而且他出门也基本上是自己一个人走来走去,所以一般情况下他不会主动前去海洋馆找不痛快。 但是现在海洋馆内一个人都没有,顾时走在狭长的走廊上,独自稳步前行。 好在他很快就来到了第一个区域,水族箱内的灯光给他提供了最基础的照明,让周围的环境不再显得那么幽暗。 特效灯透过玻璃打在地板,墙壁与天花板上,显示出独特的水波效果,在不停变换颜色的同时,水纹也在缓缓流动,就好像海洋馆内的这些东西上真的覆盖了一层水膜那样。 而位于过道两侧的庞大水族箱内,也确实有很多游鱼在里面活动。 顾时对鱼类没有什么研究,不过通过它们身上的那些花纹来看,这些应该都是热带鱼。 鱼儿在明亮的水下随意游动,宽敞的水族箱给它们提供了足够活动的场所,堆积的珊瑚水草给它们创造了与野外相似的环境。在背景里不断环绕的吐水泡音效下,看着水族箱里的水下世界,确实让人心情舒畅,浑身放松。 借着光线,顾时在墙上看到了指示牌。 “水母区和鲸鱼区向前” 海洋馆内部告示里提到的区域只有这两个,按照标识来看,海洋馆内部还有别的很多区域,但是顾时本身没有太多停留时间,他也就不去那些地方进行无意义的走动。 告示专门点出这两个地方,说明这两个地方一定就是海洋馆内的关键。 顺着标识往前走,顾时越走越感觉自己的判断是正确的。 灵性直觉的危险信号越来越强烈,如果说在海洋馆门口时,他只是知道海洋馆里面有什么危险的东西存在,那么现在他可以很明确的知道,那个危险的东西就在前方的海洋馆深处,估算一下距离,可能就在水母区。 “看来不能再走下去了……” 顾时最终停在了鲸鱼区,他此番前来只是来观望一下,在不清楚现在这个待在海洋馆内的东西是什么之前,直接发生正面冲突不是什么好选择。 不过,他走到现在也没有感觉到有任何其他污染出现,除了灵性直觉以外,也没有别的被盯上的感觉。 “有危险,但是不多,至少不像仙家那样到处携带着污染……” 这下,他倒可以放心了。 污染并不频繁,这就代表着其他解密者的安全系数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只要注意不去触碰某些东西,就不用担心发生意外。 顾时自己对于污染其实根本无所谓,他现在在进行的行为本质上就是用自己去试探规则,看看怎样做会沾染污染,怎样做会有危险。 “时间也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跟着门口告示的指示,去兔子园区看看吧。” 顾时想着,转身就打算离开。 一转头,他看到了旁边庞大的水族箱。 这里是鲸鱼区,因此这里的水族箱远比刚才那些热带鱼所在的水族箱要大。 但是,这样庞大的水族箱内,并没有任何一只鲸鱼在里面。 事实上顾时最开始也在想,能提供给一条鲸鱼活动的水族箱,那究竟得是多大的一个地方。 难道海洋馆里养的鲸鱼是那种小型的鲸鱼么?比如白鲸或者花鲸之类的。 可是当具体情况出现在顾时眼前时,他才意识到是自己的想象力不够丰富了。 现在在水族箱里的,既不是白鲸,也不是花鲸。 而是一只正四肢并用,在水里扑腾的大象。 第219章 阴影中的注视 顾时原本设想过自己可能会在海洋馆里看到什么东西,由于灵性直觉的提醒,他都准备好见识到一些扭曲可怖的存在了。可现实的情况还是超出了他的预料,给了他震撼一击。 “还真的有在水里游泳的……” 虽然海洋馆门口的告示上有写明鲸鱼区游泳的大象这回事,但当这一幕真实出现在他眼前时,他还是感到很是惊讶。 水里的这只大象体型非常庞大,两只如扇子一般的耳朵盖在脑袋两侧,随着水流做着波浪形的摆动,那条灵活的鼻子卷在身前,上下晃动,粗壮如柱的四只大腿更是像船桨一样在水中划动,推动着身体向前游动,就连那条尾巴也在水中轻轻摆动,帮助它保持平衡。 这只游泳的大象动作确实很生动灵活,不过顾时在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后,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大象虽然是在游动,但是周围的水似乎……没有受到它那庞大身躯运动的影响。而那大象本身也只是自顾自地在游,眼睛始终呆板地看着前方,没有透露出一丝灵气。 而且最奇怪的一点是,这个水族箱是封顶的,上面并没有很大的入口空间,那么这只大象是怎么进来的? 这就让顾时想到了告示上所提到的“3d投影特效”。 于是他打开灵视,往大象那里看了一眼。 果然,在灵视的捕捉下,水里的大象没有呈现出任何的气场。 这就说明这只游泳的大象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它只是一个被人为创造出来的虚影。 关闭灵视后,顾时也凭借敏锐的观察力找到了隐藏在水族箱内的几个3d投影灯。在其多角度的投影之下,才得以创造出这只足以以假乱真的游泳大象。 “这帮人可真是有意思,高科技运用在这种地方。” 调侃归调侃,顾时也在思考这只游泳的大象被创造出来的意义。 告示上说这是为了趣味性而放置的,反正他是不信。 如果真的是为了趣味性,那为什么后面还要写:假装那就是鲸鱼呢? “难道是为了迷惑什么东西吗?” “可放一只游泳大象有什么用?会有人分不清大象和鲸鱼吗?” 就在顾时沉思的刹那,一股强烈的恶寒突然袭上了他的脊梁。 顾时被这突发的征兆刺激地浑身一颤,他对这种感觉可谓是相当熟悉。 有什么东西对自己投来了注视! 同时,灵性直觉也开始疯狂地加大预警力度,他的灵性剧烈的膨胀着,不断冲击着他的意识。 “大象难道不是鲸鱼吗?” “不对,大象是大象,鲸鱼是鲸鱼。” “大象是白色的,鲸鱼是灰色的。” “大象很大,鲸鱼也很大,但是大象不是鲸鱼。” 一系列莫名其妙的想法忽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顾时像一个旁观者一样看着自己的意识开始发生了轻微的异变,他对于某些东西的认知变得奇怪了起来。 而这正是在向他传递一个明确的信号。 “污染开始加深了。” 灵性预警的加强以及他被注视住的感觉,也在告诉他一件很不妙的消息。 顾时猛地回头看去,只见那通往水母区的走道不知何时变得越来越暗,不祥的气息随着他的心跳逐渐靠近,黑色的扭曲阴影像是空中舞动的触手那般,从墙后探出了身影。 没有多做犹豫,顾时撒腿就跑。 不仅如此,他一边跑,还一边窃取着距离,以一步赶三步,三步超十步的速度向海洋馆门口跑去。 不知道为何,他似乎终是吸引来了那个潜伏在海洋馆内的存在。 可是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他明明没有做什么,规定的三十分钟时间也还有很多,而且在他进入海洋馆这么长的时间里,一切都十分安稳,偏偏在他准备离开时出了岔子,这难道是什么烂俗的恐怖片桥段吗? 但顾时不认为这是自己运气不好,他觉得自己肯定是做了什么,才会引来了那个东西的关注。 不过现在还不是停下来细想的时候,那个东西追自己的速度并不快,他大可以先跑出去然后再做复盘。 全速奔跑的顾时从未觉得自己原来能跑这么快,假使现在的他再回到高中参加那痛苦的一千米体育测试,那么他绝对有信心跑进三分钟以内,甚至连二分钟以内都不在话下,偷了距离他还可以偷计时器的时间,他想跑多少就能跑多少。 但是时间和青春总是一去不复返的,顾时回不去高中时代,不过他能回到海洋馆门口。 片刻之内,顾时就冲出了海洋馆,停在外面的一棵树下歇息。 “那个东西虽然压迫感不强,但是给我的危险程度却意外的高,这可真是奇怪……” 摆脱险境的顾时回味着刚才灵性直觉带给他的体验,这种靠近危险边缘的体会让人印象深刻,他清楚地记得在那个东西最靠近自己的时候,他所得到的感受。 “按照阿蒙的序列划分,可能是一个序列三?危险程度不如仙家,就是有种奇怪的感觉……算了,总之比我强一点。” 虽然顾时可以在那个东西手下逃生,但这并不代表其不具危险。相反,顾时正是在这番经历后,才明白了游客守则与员工守则对海洋馆百般警告的原因。 顾时现在体内的污染程度已经上涨了很多,这应该就是那个东西带来的。如果是普通人,此时他们的精神恐怕已经开始恍惚错乱。 “这个怪谈污染的效果是什么?让人认知出错吗?” 顾时还记得刚才自己出现的那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在被注视的那一瞬间,他好像忽然分不清大象和鲸鱼了。 “怎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情况,那个东西到底……嗯?等一下!” 顾时本来还在思考污染症状与规则之间的联系,突然,他的灵性预警又增强了。 那个东西还在追他! “靠,这么穷追不舍,我身上是有气味还是有什么?” 顾时检查了自己全身,并没有发现有什么额外的东西。 “难道是那些污染?那个东西是靠污染来追人的?” 可是这也不合理啊,按照阵营和污染程度的关联来看,黑衣员工身上的污染程度普遍都很高,要是这个东西靠污染来搜寻目标,岂不是入目都是友军。 还是说,真正引起注意的,是别的什么…… 顾时来不及细想,他在短短几秒内就做出了接下该去哪儿的决定。 “跟着海洋馆门外告示的最后一条走,去兔子园区!” 他现在已经穿上了黑衣员工的制服,那么游客守则还是员工守则对他可能就都不适用了。 目前对他有参考价值的守则就只有三个,一个是保安室的纸条,另外两个就是海洋馆内外的告示。 保安室的纸条自然对保安的参考价值最大,那上面对自己的现状最有用的一条就是保持自我认知的坚定。 那么剩下的,就只有那两篇告示了。 而其中海洋馆外的告示上有提到所谓的安全逃生方式。 “去兔子园区,把地图上的虚线部分喂给兔子,然后在听到明显不来自游客方向的笑声后离开,前往猿猴园区。” 明显不来自游客方向的笑声,那么这个笑声会是谁的呢? 顾时判断,这一条所描述的,就是摆脱某种东西的方法。 很有可能,现在正在追逐自己的,就是这条规则用来摆脱的那个东西。 并且这么看来,似乎保安室纸条的某个内容,可以和这一条规则联系起来。 “‘它’被阻止会哭,‘它’成功了会笑。” 会笑!兔子园区里的那个东西也会笑! 所以,这个需要摆脱的东西,就是所谓的“它”吗? 而小李话中所提到的,现在正在追逐自己的,也就是这个“它”吗? 顾时忽地有种踏破铁鞋无觅处的快感,从通身的紧张慌乱所凝聚成的土壤中发芽而出。 “没想到这么快就遇到这个‘它’了啊……” 就目前拥有的信息可以推断,动物园背后所隐藏的异常根源,大概率就是这个所谓的“它”,就算最终根源不是“它”,那“它”身上也一定存在着大量有用信息。 和“它”的直接接触,可以让顾时迅速获取大量情报,包括“它”是如何污染别人的,污染的症状又是什么样,如何可以有效避免。 “不过现在还是跑路要紧,这玩意儿邪乎的很,搞不好‘它’到底有什么秘密招数。” 顾时熟练地窃取着距离,让自己快速进入了加速阶段。 他没有往大路上跑,因为他不确定“它”在追逐自己的同时会不会给其他人带去影响,为了避免出现更多不必要的伤亡,他决定往小路走。 那条本不应该存在的分岔路,就是他的选择。 标识牌上写的很清楚,如果顾时当时一直往前走的话,无论走左边还是走右边,最终都会到达兔子园区。 而他的目的地,也正是兔子园区。 顾时冲上了小路,一头从那片草丛中穿过,然后一个急刹车再加一个距离窃取,就将自己带到了岔路上。 一边跑路的同时,顾时还注意着“它”追逐自己的进度。 顾时没有开启灵视,他就担心看到些什么奇怪的东西,所以只敢通过灵性直觉去感应“它”的位置。 这一感应下来,顾时觉得“它”的移动速度非常奇怪,总是忽然就跃进一段距离,像是在跳格子一样,不断拉近自己与“它”之间的距离。 甚至有时就差那么一点点,“它”就会在自己原本所处的位置出现,要不是他当时窃取了距离,他就直接和“它”撞上了。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移动的,这也太奇怪了吧!” 而且更奇怪的是,自己和“它”的距离其实已经被拉得很近了,虽然不是紧贴在一起,但也能称得上是如影随形。 可即使是这样,他也没有感觉到“它”有对自己做些什么,除了体内不断增长的污染之外,就是脑子里接连涌现的各种奇怪想法。 并且,他想要去兔子园区的欲望也是越来越冲动,这也让顾时暗道不妙。 随着污染程度的增加,他的精神终究还是开始受到了影响。 但是,为什么是去兔子园区的欲望?这让顾时非常不理解。 不过不理解归不理解,正好他的目标也是兔子园区,这在无形中反而是对自己的一种推动。 在随意地选了左侧的道路后,顾时经过一段不短的冲刺,终于看到了出现在道路前方的兔子园区。 他从树丛间的阴影中跃出,一下来到了外头的大道上。 周围的游客见到突然出现的顾时皆是一愣,但是想起游客守则上的提示,也就全都当做没看见他。 顾时也注意到了这点,他也当做身边一个人都没有,目光直接锁定了兔子园区的参观入口。 可是那里现在还排着不少人,并且整个通道根本没有遮阳顶,全部暴露在太阳下,他可来不及慢悠悠地跟着晒太阳排队。 所以他马上又把目光转向了兔子园区的员工通道,那里是游客无法进入的地方。 按理来说,他现在穿的是黑色的员工制服,那应该也能走员工通道。 于是他快步上前,径直拐进了员工通道内。 员工通道内确实没有人,非常的宽敞,顾时没有停留,直接奔着兔子园区的投喂口而去。 “撕下地图上的虚线部分,然后不被人发现地喂给兔子……” 顾时掏出地图,迅速将虚线部分的那块地图撕了下来。 他来到投喂口前,抬头看了一眼游客通道那边,发现从那个角度根本就看不到自己这里,于是他便放心大胆地掀开了投喂窗,将虚线地图伸了进去。 顾时本来还想轻轻地吆喝几声,吸引几只正在园区草坪上溜达的兔子过来。谁知他还没出声,兔子就先自己跑了过来。 一只浑身雪白的兔子凑到投喂口前,连闻都没闻一下,就对着虚线地图咬了下去,一瞬间就啃食掉了一大块地图,简直像是饿死鬼投胎一样。 顾时见兔子咬住了虚线地图,便立刻松开手,让兔子把虚线地图叼走,然后关上了投喂窗。 “这样子就可以了吧。” 顾时松了口气,看着那只正吃得起劲的兔子,刚想确定一下“它”现在的位置时。 “嘻嘻……” 一道像是孩童的笑声,从兔子园区内传了过来。 第220章 扇动翅膀的蝴蝶 “嘻嘻……” 这笑声里不夹带任何的负面情感与目的,有的仅仅是最天然的那种快乐,仿佛一个普通的人类孩童那般天真灿烂。 然而顾时听到这笑声后,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最纯真的笑声出现在当下的场景中,反倒是流露出了最令人不安的气息。 顾时的灵性直觉伴随着他的心跳怦然作响,他能感觉到,此时的“它”正处在兔子园区里,并且离自己只有一点点距离。 但他已没有刚才的紧张,因为他同时也感觉到“它”的注视已经从自己身上离开了。 顾时悄悄地转动脖子,将余光瞥向兔子园区内。 午时明亮的阳光下,兔子们在园区的草坪上跑来跑去,这就是兔子园区最直观的景象,细看下来没有任何异常。 但顾时能够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正存在于兔子园区之内,只是他无法用肉眼看到而已。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望向园区内的某处树荫下,那被修剪的并不好看的树丛已重新长出了枝叶,创造出了在这个园区里极为罕见的几处小阴影,有很多兔子正在那树丛下躲避毒辣的阳光。 顾时总觉得,在那兔子群覆盖的阴影下,好像有什么正在悄然流动。 他当即收回了视线,不再做多余的注视。 “它”的注意力从自己身上转移了,趁现在离开这里,去猿猴园区吧。 顾时明白了这条规则要求自己来到兔子园区的原因,他也在此时证实了一个明确能够抵抗“它”的方法。 被“它”盯上时,可以利用一些方法转移“它”的注意力,而目前可以确定的可行方法,就是用虚线地图投喂兔子。 至于这个方法的原理那就是更深层的逻辑了,他现在没有解析到这个程度的需求,只要掌握了这个方法就行。 不过,仅仅是转移注意力并不够,因为顾时感觉到自己身上的污染还在。只是让“它”不再注意的话,那普通人还是有很大可能会因为污染加深导致的认知错乱而遇到其他危险。 那这个进一步解决的办法,会不会就在这条规则的下半段当中? “在这之后,请前往猿类园区,安全出口在右边街道的尽头。” 去猿猴园区,进入右边街道。 顾时还记得现实世界给他的提醒里就有提到猿猴园区,那里似乎是黑衣员工阵营的据点,这个所谓的“安全出口”真的会在那里吗? “如果最危险的地方反而存在着一线生机,那么这次的怪谈可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顾时慢慢挪动自己的脚步,确认“它”的注意再也没有回到自己身上的时候,他便加快脚步,迅速离开了兔子园区的员工通道,重新回到小路上,开始朝着猿猴园区奔去。 ………… 诗织在零售店待了一段时间后和小李完成了换班,后者建议她可以趁这个时候去休息站吃点东西,不过诗织觉得为时尚早,并且她还是想要和顾时他们一起吃午饭,到时候可以在饭桌上交流情报。 于是,她在离开零售店后就去到了兔子园区,那里离零售店最近,并且人流量向来很多。 诗织走到兔子园区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了正在排长队的人群,以及在一旁帮忙维持秩序,累得满头大汗的其他蓝衣员工。 她赶紧小跑过去,主动询问道。 “需要帮忙吗?” 见到过来支援的诗织,已经累到脚步虚浮的员工仿佛看到了大救星。 “太好了,终于有人过来了!” 他好像一直在等其他蓝衣员工过来,由于职责所在,他又不能离开兔子园区去找人帮忙,所以才一直一个人撑到了现在。 “不行了,我必须得去休息一下了。” “你先在这里帮忙看着,我去找其他人过来换班!” 这位员工知道诗织是零售店的人,因为不确定诗织是否也需要休息,所以他也没有打算让诗织一直在这里顶班。 “嗯,放心吧,这里就交给我啦!” 诗织倒是元气满满,这位员工见她干劲十足,也是放心地离开了兔子园区,往休息站奔去。 接替岗位后,诗织正式投入到兔子园区的工作中。 因为一整个上午她都站在收银台后面看管小店,枯燥的工作实在令人乏味,于是在改成外勤工作后,诗织的动力又很快地爆发了出来,兴致勃勃地开始引导参观游客排成的长龙。 在她的一番指挥交通下,兔子园区还真的比刚才疏通了不少,至少所有游客都开始动了起来,没有出现大面积的拥堵情况。 这可能也与时间有关,随着时间临近中午,太阳的升高带来的是远比早晨还要强烈的阳光,仿佛一下子又回到了酷暑一般。 而整个兔子园区又没有什么遮阳的地方,连一点点的树荫都十分稀少,顶着大太阳的游客们自然不想长时间被太阳曝晒,行动速度就那么提升了上来。 “真热啊,兔子园区真的一点遮阳处都没有呀。” 诗织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珠,不免有些抱怨。 不过她又同时联想到了员工守则上提到的,每月定时修剪一次兔子园区的灌木,还特地声明不要让这里出现遮阴处。 或许这就是兔子园区没有遮阳地方的依据,可是这条规则的意义是什么呢? 没有其他信息的辅助,诗织没办法得出一个合理的结论。 她只好继续顶着太阳,引导游客快速通过园区。 “马上就要中午了,游客也要去休息吃饭,可能过会这里的人流量就会减少吧。” 但是在这太阳的暴晒下,再足够的动力也会出现颓势,诗织就有点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要来兔子园区帮忙。 可刚才那个员工明显已经很累了,如果她不过来帮忙,对方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才能等来换班的人。 再坚持一下吧,反正对方在去休息的路上也会去找人换班,她再努力一会儿就好了。 于是诗织开始发散自己的思维,试图用各种胡思乱想来平衡太阳下的燥热。 “说起来,顾时先生说克里斯那家伙在大门口当检票员,他是不是差不多也该换班了?” “换班之后,他应该也会朝这里过来的吧。” “他那间检票小房间里,会不会有小风扇或小空调呢?” “哼,克里斯这家伙真是惬意。阿列克谢先生在当保安出勤,顾时先生在到处寻找线索,连我也在这大太阳下面值班,就他在小房间里独自舒适。” “但是,再舒适肯定也没有我的零售店舒适。待会等他过来,我要给他狠狠地介绍零售店里齐全的设备!” 似乎是预想到了克里斯那满含羡慕的表情,诗织又有了几分动力,她正要重振旗鼓,继续引导游客。 忽然,她的余光好像看到一个黑色的身影从兔子园区另一侧的员工通道跑了出来。 她转头看去,却只能看见一个影子冲进了路边的草丛,然后消失不见。 “黑色的人影?难道是黑衣员工?” “可是他是怎么消失在草丛里的?” “而且那个背影……怎么感觉有点眼熟?” “算了算了,无视黑衣员工,就当他们不存在。” 就在诗织回转视线,刚要催促游客快些行进时。 一道奇怪的孩童嬉笑声,从她背后传来。 “嘻嘻……” 诗织浑身一滞,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可是,回头之后又能看到什么呢? 她现在在疏通人流,面朝着人群,那背后就是兔子园区内部。 在那除了兔子就别无他物的园区内,怎么可能会有孩童传出笑声? 就在诗织怀疑自己是否是因为轻度中暑而产生幻听时,那纯粹无邪的笑声再一次传来。 “哈哈……” 诗织被这笑声一激,整个人都差点不妙了。 确实是有笑声,不是她幻听,而且确实是从兔子园区里传出来的! 但是,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有笑声? 呼,冷静冷静,遇到这种情况,必须马上冷静下来! 诗织强迫自己用理性压制恐惧,混乱的意识倒是让她回忆起了员工守则上的内容。 “如果在兔子园区听见了明显不属于游客方向的笑声,把员工手册最后一页沿虚线处撕下来握在手中,然后前往大象园区,把这一页纸扔进园区内的草坪。其他工作人员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不会责备你扔垃圾。” 明显不属于游客方向的笑声,这就是那个笑声! 这个笑声,莫非与刚才那个黑衣员工有关? 但现在可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得赶紧按照规则做事! 目前兔子园区唯一的蓝衣员工只有诗织一人,那么遵循规则的任务也就交到了她身上。 她拿出口袋里的员工手册,赶紧翻到最后一页,把上面标着虚线的地方撕了下来。 这时,诗织才发现,这员工手册的最后一页,其实就是一张地图。 准确来说,应该是地图的一部分。它就是一块放大了的虚线园区地图,并且还没有放全,缺少了许多部分。 诗织撕下来的地方,就只包含了兔子,大象和狮子园区,虚线园区地图的其他部分并不存在于员工手册上。 “各位游客,本园区可能要……” 诗织撕下地图后捏在手里,本打算提醒一下兔子园区的游客们不要在此停留,却发现游客们也是一脸的紧张不安,手里同样攥起了什么东西。 “兔子不会发出笑声。如果您在参观兔子园区时听见明显不来自游客方向的笑声,离开园区前,请把地图上虚线处撕下来握住,在彻底离开动物园时不要离手。” 这是游客守则上的提醒,看过游客守则的诗织立刻意识到了原因所在。 看来游客们也都听到了那个笑声,现在整个兔子园区的人都开始行动了起来,纷纷往外离开。 “请各位有序离场,不要拥挤,这里交给我就好!” 看着游客们有些急促起来的脚步,诗织连忙出声安抚着众人,随后她用力捏紧手里的地图残片,二话不说就离开了兔子园区,直奔大象园区走去。 在离开兔子园区的一瞬间,诗织便突然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恶寒。 明明是烈日当空的中午时分,她却有些不由自主地开始颤抖起来。 诗织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只知道自己现在必须赶紧前往大象园区。 她咬着牙加速前进,却又不敢快跑起来,好像一旦她表现出胆怯的情绪,就会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凭空出现,将她彻底撕碎一般。 她只好将脚步加快,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迅速穿过人群,奔着目标径直而去。 在她的大腿都快因为紧绷而抽筋前,她终于赶到了大象园区。 一进入园区范围,她便直接进入了员工通道,将手中已经被汗水打湿糊成一团的地图残片丢进了园区内的草坪上。 当地图残片被丢出去的刹那,诗织身上的寒意就消失了。 她仿佛一下子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整个人跌坐在地上,颤抖的双手紧紧捂着嘴巴,汗水流过眼角,带出些许溢出的泪水一同划下,打湿她苍白的面孔。 明明一切事项都已经做完了,但诗织还是只敢用鼻子呼吸,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还不能松懈,得赶紧离开。” 诗织强行支撑起了自己的身体,用最后的坚强走出了大象园区的员工通道。 然后,她才像解脱了枷锁的困鸟,逃命一般地往远处跑去。 大象园区的不远处,阿列克谢疑惑地扶了扶帽子。 “诗织?” 他刚才就看到了诗织走进员工通道的身影,这没过多久,他就看见她跑了出来,那速度简直像是有什么猛兽在背后追她一样。 阿列克谢在和顾时分开后就去到了狮子园区,但由于他之前在外面浪费了太多时间,狮子园区那边已经有保安过去支援了。 兜兜转转之下,他就来到了大象园区,并且在这里遇到了最开始叫醒自己的那位保安队长。 而现在,他也正是在跟这位保安队长,一起巡逻大象园区。 “看什么呢?” 走在阿列克谢身边的保安李队长皱着眉头问道。 “我看到了一个认识的员工,她刚从员工通道跑出来。” 阿列克谢如实回答道。 “从员工通道跑出来?” 李队长闻言顿时警觉了起来,他连忙踩上园区的护栏,探头向里面望去。 “不好,赶紧去疏散游客!” 第221章 大象园区 保安李队长惊叫的声音中充满了恐慌,他的手脚却比声音还要快,整个人直接从栏杆上跳了下来,拿出对讲机就高喊道。 “大象园区出现地图残片了,立刻疏散所有游客,把入口封起来!” 没等几秒,对讲机中就传来了各式各样的应答声。 “收到!” “我刚才就看到兔子园区那个大妹子往兔子园区过去了,果然是出事了。” “狮子园区没有动静,排除自然交错,可能是有人在自救。” “大象园区的游客里没有戴兔子耳饰的,都可以疏散。” 整个虚线园区内的保安们全部行动了起来。离李队长最近的阿列克谢没有接受过保安的统一培训,但他向来就是行动派,不需要什么理由,他便先一步冲到了大象园区的入口处,配合那里的蓝衣员工开始将游客们请出园区。 “咋了这是?” 忽然被赶走的游客们还有些发懵,一边听从着阿列克谢的指示,一边疑惑地问道。 “大象心情不好,园区要进行一下心理辅导。” 阿列克谢面无表情地说着,语气真实得仿佛煞有介事。 大象还有心理辅导? 游客们虽然有些不理解,但都看过游客守则的他们都知道在这家动物园里要听从官方的指示。 这家动物园什么都好,动物种类多,门票也便宜,连小店里卖的东西也是正常价格,就是这奇奇怪怪的规则搞得他们有些心慌。 不过他们其中有很多人也不是第一次来了,这么多次也没出什么事,那些规则写得那么玄乎,可能也只是为了让游客安分一点。 算了,管他这么多,听动物园工作人员的安排就行了。 在游客的积极配合下,阿列克谢他们很快就将大象园区清理一空。 “怎么样,是不是都没有人了。” 李队长从园区另一头走了过来,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跑着绕整个园区巡视了一圈。 “没有人了。” 阿列克谢往园区通道里望了一眼,动物园的特殊设计使得游客通道根本没有死角,从入口处一望过去就能看清楚园区内有没有行人。 “那就好。” 李队长走到阿列克谢旁边,对着帮忙一起疏散游客的蓝衣员工说道。 “辛苦你了小王,这里就交给我们好了,你去跟主管报告吧。” “好,你们小心一点。” 小王用担忧的目光看了阿列克谢和李队长一眼,随后没有多做停留,立刻离开了大象园区。 等小王远去,李队长又朝对讲机喊道。 “游客通道出口那边就位了没有?” “报告,已就位!” “其他地方的岗亭呢?” “报告,刚刚就位,一切就绪!” 说着,李队长朝园区另一边望去。 阿列克谢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远远地就能瞧见另一个保安站在栏杆外,朝他们比了个手势。 在他后面,每隔大概三十米左右的距离就能看见一个保安守在园区外面,以此类推,将整个大象园区团团包围。 “好了,所有人都守好自己的位置,勿听,勿看,勿想!” 李队长放下对讲机,缓解焦虑地出了口气。但是阿列克谢还是能看到他那因不安而微微颤抖的脸颊与嘴唇。 “危险吗?” 他出声问道。 “危险,也不是很危险。” 李队长看了他一眼,然后把目光直直地看向前方。 “我们要做什么?” “什么也不用做。” “大概要多久。” “不知道,一切看天意。” “有什么建议。” “听到什么都不要管,尽量什么都不要去想,绝对不要回头去看。” 话毕,李队长便不再出声,阿列克谢也屏气凝神,静静地等待时间的流逝。 他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围的环境变得安静了起来。虽然游客的声音还是可以进入他的耳朵,但那份喧闹却变得非常空灵,忽远忽近,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一般。 一阵微风吹来,阿列克谢不由得浑身一颤,全身的皮肤上都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寒毛直竖。 这让他非常警觉,即使是在西伯利亚冬天的森林,也从未让他出现过如此通身的寒意。 恍惚间,阿列克谢感觉到背后好似有什么东西在慢慢靠近,就像是有人拿着一根针靠近自己的额头时那样,针还没有接触到皮肤,他的额头就已经传来了酸痒感,并以此为基点向整个身体进行扩散,直让人骨肉酥麻,心生怯意。 阿列克谢赶紧绷紧了自己的身体,拉直腰杆,不让自己因为本能而进行移动。 他用余光看向身边的李队长,只见对方此时已是浑身绷直,像是一座活雕像一般,目不转睛地看着远处的风景,即便汗水已经从额头流下脸颊带来瘙痒,他也不敢伸手去挠抓。 “这究竟是……” 忽然,阿列克谢听到背后的园区内,传来了几声大象的叫喊声。 然后—— “扑通!” 一道什么大型物体掉入水里的响动传来,然后是一声孩童的嬉笑。 “嘻嘻……” 阿列克谢不免有些紧张起来,虽然李队长说不要去听,不要去想,但有所经验的人都知道,一旦你强迫自己不去想某件事情,某件事情就偏偏会在你的脑海中涌现。 并且,在这诡异的宁静当中,那大象的叫喊与莫名的小儿笑声是那么明显,猝不及防地就撬开了阿列克谢的耳朵,化作听觉进入了他的大脑。 在这听觉的催化下,阿列克谢的脑海里已然开始构建起了对大象园区内的幻想舞台,让他不住去构想此时的园区内究竟在发生什么事情。 就在他快要勾勒出大象身影的刹那,突然间,他的脑子里一下子变得一片空白,好似什么东西都不存在了一般。 阿列克谢一个发愣,他不知道刚才是什么情况,但是反应迅速的他趁着这个时机,想到了如何干扰自己思绪的法子。 “森林,你是森林,你的怀抱里生养了这么多树……” “大海,你是大海,你的摇篮里汇集了这么多水……” 这是他曾经看过的一份诗文手稿,是那位和自己在森林相遇的老诗人帕列斯先生的随身物。 当时的那位老先生对着他狠狠地批判了这份手稿的平庸,让他印象非常深刻。 不过他不懂什么文学写作,他倒是觉得这些诗挺亲切通俗的,而且非常好记,于是就闲着没事记下来了一些。 “月光散在午夜的街道,推开窗的我,方知晓这是夜晚……” 在背诵诗文的帮助下,阿列克谢很顺利地让自己的意识沉浸在杂乱之中,任何有关大象园区的事情都无法在他的脑海中构建成形,他整个人好像变成了一个无情的站桩机器。 不知过了多久,阿列克谢感觉到身边的那种紧迫感消失,环境中的喧闹声也变得响亮了起来。 “呼……” 李队长放松的喘息声将阿列克谢从背诵诗文的循环中拉回现实,他略微偏头看去,发现李队长已没有刚才的紧张,整个人都松垮了下来。 阿列克谢正想碰一下李队长,问问现在是否安全时。 只听见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从大象园区里传了出来。 “呀啊——!!” 那尖叫声中还夹带着一丝哭腔,听起来同样是孩童的声音,阿列克谢整个人再次绷紧起来。 “好了,已经没事了。” 李队长却主动发出了声音,转过头来伸手拍了拍阿列克谢的肩膀。 “已经……没事了吗?” 阿列克谢迟疑地问道。 “嗯,那声音一响起来就代表结束了。” 李队长说着,重新拿起了对讲机。 “所有在大象园区值守的人员,互相确认各自的状态,有任何不对立刻去狮子园区报道,狮子园区的同志们请做好交接。” “其他园区一切照旧,继续正常运作!” 对讲机很快回答道。 “收到!” 交代好后续事项后,李队长收起对讲机,抬起头用赞许的目光看向阿列克谢。 “你小子不错嘛,第一天工作就没出岔子!看你的样子,应该没有受到一点儿影响吧?比我第一天来的时候强多了!” 说着,他勉励似的用手捶了一下阿列克谢的胸口,后者只感觉自己被轻轻地摸一下。 大象园区的紧急情况已经结束了,可阿列克谢的心中已经充满了疑问。 他不确定自己能不能知道其中的缘由,他不知道这对自己是不是会有影响。 大象园区紧急封锁的原因,他只能从员工守则中窥见一二。 刚才诗织来过大象园区,又很快地离开,李队长随后就发现了园区草坪上的地图残片,接着便宣布了紧急封锁,再然后,就是方才那些诡异的事情。 毫无疑问,地图残片是诗织扔进来的,按照守则来看,应该是兔子园区那边出现了“笑声”。 而大象园区刚才也出现了“笑声”,在结束后还出现了“哭声”。 保安室纸条有说,“它”被阻止会哭,“它”成功了会笑。这两个声音都与“它”有关,所以刚才的情况就是“它”从兔子园区来到了大象园区吗? 嗯……不要管“它”是什么,但与“它”相关的认知可能不携带污染。 犹豫之下,阿列克谢还是开口询问道。 “我是不是什么都不知道比较好?” 李队长瞥了他一眼,咂了咂嘴,说道。 “最好的情况,就是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我们本身就是行走在对抗第一线的人,如果真的什么都不知道,那就没办法很好地去应对。” “而且,在这里工作久了,总会知道些什么的……” “与其让你自己去猜,引来不必要的关注,还是告诉你一些在允许范围内的事情吧。” 李队长拍了拍阿列克谢,示意让他跟过来。 阿列克谢便转身跟着李队长走进了大象园区的员工通道,与此同时,另外几个保安也从园区另一头走来。 “你要记住,主动发生在园区内的事情都是自救,除此之外,不是自然现象就是有人在搞鬼。” “自救?” 阿列克谢一边走,一边听李队长说着。 “员工培训里没有说得很深,这也是为了你们好,新人刚来这里的时候很难控制住不去乱想。这种时候,知道的太多反而没有好处。” “跟‘它’有关的事情我就不和你多说,说实话我们其实也不是很了解,可能只有园长知道的深一点。” “虽然知道‘它’的存在本身没什么危险,但一直去想就不是这样了,想的越频繁就越会引起注意。你就把‘它’当做一个抽象存在,譬如以前的米弟蝈煮疫走狗,苏锈怔煮疫叛徒,一个符号,一个概念就行。” 李队长走到员工通道的尽头,拿对讲机呼叫了大象的饲养员过来。 没过多久,穿着蓝色工作服的饲养员便快跑着到来,掏出钥匙给保安们打开了通往园区内部的铁门,他也跟着一起走了进去。 园区之内,大象们不安地聚集在一起,烦躁地用脚踩踏着地面,发出一阵阵低吼声。 饲养员快步上前,用给大象抓痒用的器具驱赶大象。 大象虽然很是紧张,但在见到来人是它们日常亲近的饲养员后,还是乖乖地听从着指令,慢慢地挪动到了边上的角落里。 等大象们让开了道,李队长便领着众人走向园区内的深水池。 “园区内所有异常都是‘它’引起的,我们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游客远离这些异常。” “在这个过程中,会有人不幸中招,开始沦陷,但在彻底被同化之前,他们仍是我们的同胞,我们也要想办法拯救他们。” “比如刚才的地图残片,就是一种自救手段,以后你看到了就要立刻想到。” “记住,我们在这里都是为了对抗‘它’,而对抗‘它’的力量,就是我们每一个人类,因此团结是我们的宗旨。” “团结的背后,是随时有可能出现的牺牲……但牺牲就是拯救,是对动物园所有人类的拯救!” 李队长停在了深水池前,他的脸上已经没有任何表情,语气也变得非常冷漠。 他侧头向饲养员问道。 “它是园区的大象吗?” 饲养员摇了摇头。 “它是野生的那只……” “我知道了。” 阿列克谢向前走了一步,他看见在那一片混浊的水池里,正漂浮着一只已经死去的大象。 第222章 被捡到的纸条 “差不多要中午了,是换班的时候了。” 克里斯刚刚给一位游客检完票,正准备招呼下一位游客过来,便听见检票处的门被人打开,以及前来与他换班的员工的声音。 “这么快就中午了吗?” 克里斯在桌子上找了一圈,才在一张摊开的动物园地图下找到了被盖住的时钟。 时钟上的时间显示,现在确实已经到了中午十一点半。对于克里斯来说,一整个上午如同白驹过隙,重复的工作消磨了他对时间的认知,在他的印象里,好像不久前他才刚和顾时说完话。 “没想到一转眼都到中午了……” 这一个上午过来,除了最开始的顾时,克里斯没有再遇见过其他的解密者。 不过他倒是远远地看见过动物园里面有其他穿着蓝色工作服的解密者路过,有的拿着旗子给游客当导游,有的干脆拿着扫帚在扫大街。 如果只是这么来看,似乎解密者齐聚在动物园内确实充满了正向作用,至少克里斯是觉得,自己的同伴们都在自己身边,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然而,就在上午的某个时刻,他收到了来自现实世界的提醒。 现实那边的阿米利卡告诉他,解密者们被分成了不同的阵营,并且阵营之间极有可能存在冲突与矛盾。 看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克里斯就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他清楚地知道,即使再亲密无间的伙伴,当其切身利益出现冲突时,也随时有可能反目成仇,更何况当下的利益,与自己的生命息息相关。 他过去翻看米军内部的某些档案的时候就见识过这样的操作,fib十分擅长用这种招数去摧毁目标组织,套取情报。 现在这种手段被用到了自己,还有自己的同伴身上,克里斯不由得开始考虑要如何将大家重新团结起来,尽最大可能削减冲突发生的可能性。 不过出乎克里斯意外的是,现实世界的提醒居然还提到了顾时。文本当中说,必要时可以听从他的一切安排,但要注意他是否会出问题。 提醒的文字里没有那种紧迫感,克里斯猜测现实世界里应该已经达成了初步的共识,此时所有的解密者应该都收到了类似的提醒。 但提醒刻意点到顾时就让克里斯有些不理解了,在他记忆里,自己的那些同胞可不会耗费文本去点名他国解密者。 并且看起来,他们此时似乎非常相信顾时。可为什么最后又说要警惕他会出问题呢? 总不可能是顾时以身犯险,深入动物园去找真相了吧,就像葬礼那一次…… “那我马上处理好下一张票,请稍等一下。” 克里斯连忙呼唤下一位游客上前,轻车熟路地为他检好票,再递给他动物园地图,并提醒他基本注意事项。 一套流程下来行云流水,前来换班的员工也不免暗暗点头表示认可。 “这个小哥好像是新来的吧?刚来就能这么熟练卖力,连外国友人都这么卷了吗……” 检完票的空隙,克里斯离开了小座位,在狭窄的空间内尽量给换班人员让出了位置。 那名员工也很识趣,迅速就窜进了小座位里面,还把座位往前拉了拉,给克里斯弄出更多空间。 “好了,这里就交给我吧。” 克里斯点着头,同时问道。 “那我接下来要做什么?” 换班人员整理桌子的手顿了一下,他无语地转过头来,说道。 “你们现在都这么卷了吗?都中午了还想着干活……” “休息,当然是休息啊!咱们这里最重要的事情第一是认真,第二就是休息。” 感受到对方身上莫名传来的怨气,克里斯虽然不理解为什么他会有如此反应,但他还是摆手为自己解释道。 “不是的,我是想问等会下午的事情。” “哦这样啊,我以为你中午饭都不吃了还要去干活呢。” 换班人员一边理着桌子,一边说道。 “干什么都行,你可以到处去走走,遇到需要做的事情都可以去帮忙,咱们这里的职位没有那么死,只要是自己人,在员工守则的框架下,我们鼓励员工在园内灵活调动。” “当然,保安的事最好不要插手,他们有专门培训,那可不是我们能逞强的。按照员工手册上的内容,做一些员工该做的事情就好。” “如果你实在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也可以去员工中心问一下,总之摸鱼是肯定不被允许的,发现了就要扣工资——还有点狠的嘞!” 听完了换班人员的嘱咐,克里斯应和了一声,便打算关门离开。 “哦,对了。” 忽然,换班人员又叫住了他,略带忧虑地对他说道。 “园区内的有些地方最好不要去,最近……可有些不太平。” “哪些地方?” 换班人员回过头来,皱着眉头一字一顿地说道。 “那些地方。” ………… 离开了入口检票站,克里斯就近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 他的背后是动物园广场上的喷泉,其溅起的水雾能在这午时给他提供些许清凉。 “刚才那位先生说有些地方最好不要去,我猜测这些地方就是用虚线划开的内侧园区。” 克里斯摊开地图,目光直直地盯着地图上那道明显的虚线。 这让人一眼就觉得有问题的地图,再加上员工手册上的守则,克里斯觉得大部分解密者都会立刻想到那里应该就是整个动物园的关键。当然,前提是解密者们要同时拥有地图与员工手册这两个道具。 他目前对动物园的情况知之甚少,一直待在入口检票处让他产生了一种信息迟滞的感觉。他只能从两份规则中稍稍推断出动物园内的情况。 规则说的很明白,并且与地图相互证实了虚线园区是异常的重灾区。 什么大象,白狮子,“兔子血”还有莫名其妙的海洋馆,接触了异常应该就会被污染,而被污染的症状可能就是员工守则里提到的“耳鸣胸闷头疼”,还有游客守则里的“迷路”。 克里斯觉得污染的表现肯定不止这么一点,但碍于所得信息太少,他没办法推断出更多,只能让自己尽量做到不去触碰这些异常。 总之要当心突然出现的异常,发现了就要远离,这应该就是在这家动物园内生还下来的宗旨。 可是这些规则适用的对象是游客和蓝衣员工,按照守则里的目标来看,游客和蓝衣员工显然是一个阵营,那如果按照现实世界提醒里所说的,解密者身处不同阵营,那么另一个阵营会是什么? 克里斯很快就想到了员工守则的最后一条。 “黑衣员工,难道黑衣员工就是另一个阵营吗?” “守则里有让蓝衣员工换上黑衣的程序,难道阵营之间还可以进行转换?” 可这种转换怎么看都有些不太妙,明显就是被污染之后的某种体现。 “只有蓝衣员工变成黑衣员工,那黑衣员工有没有办法变成蓝衣员工呢?” 克里斯猜想,这可能就是他们逃离动物园的关键。如果游客与蓝衣员工的目的是在动物园中活下去并安全离开,那么黑衣员工对应的阵营很有可能无法自由离开动物园,至少没办法自主离开。 “应该会有别的规则,顾时大概已经在收集中了。” 克里斯看向地图上的虚线园区,那里是很危险,但是为了达成他们的目标,他也必须去到那里一探究竟。 而且,如果他想要达成他的另一个目的,他也不得不前往虚线园区。 “员工中心……在猿猴园区的旁边?和园长办公室在一个地方?” 经由那位换班人员的指点,克里斯也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员工中心看看,那里或许是获取整个动物园消息的最佳地点。 克里斯记下了这个位置,收起了地图,从路边木椅上站了起来,往朝向虚线园区的方向看去。 他准备先去虚线园区观望一下,顺道在那边的休息站吃顿饭。 “现在往那个方向走,大概率能碰到不少其他解密者,大家应该都能知道虚线园区的重要性。” 当然,在克里斯看来,最好的情况就是在路上遇到顾时。 说实在的,和顾时身处一个世界的时候,他难免产生了一种微妙的依赖感,觉得只要顾时还在,那他们就有十分的希望。 想到这里,克里斯摇了摇头,对自己的这种依赖心理感到羞愧。 要知道,顾时也只是一个普通人啊,并且年纪还比自己小十多岁。要是他早早结婚生子,兴许自己的孩子也快要到顾时的年纪了。 “不能给顾时添乱才是,从解密者大会的事情来看,他绝对有一套自己的行动妙招,我们无法理解,也最好不要去理解。” 想着,克里斯鼓了鼓气,便朝着虚线园区的方向走去。 结果这步子还没迈出去几步,克里斯就听见有人在很远的地方向自己传来了呼唤。 “克里斯先生!诶等一下,克里斯先生!” 克里斯停住脚步,扭头看去。 只见一个穿着日常服饰的人朝自己挥着手跑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几个人,其中甚至有穿着蓝色工作服的员工。 克里斯一看就知道他们是解密者,并且领头的人他也看出了一点印象。 等到对方来到自己面前,他试探着问道。 “星洲的解密者?” “诶,是我是我!” 李初光停下来喘了喘气,面色红光焕发,看起来春风得意,非常的有精神,就连克里斯都难免惊奇。 克里斯看了看李初光身后的其他解密者,又看了看李初光,不由得问道。 “你们这是在……?” “哦,我这是在召集解密者们!” 李初光缓过气来,兴奋地说道。 “自顾时先生点拨,我已经在动物园里逛了一上午,找到了十多位解密者同僚。他们很多都是蓝衣员工,但有的没办法离开岗位,我就跟他们约定好了固定的集合地点,然后再带着愿意和我同路的朋友继续在动物园里找人。” 克里斯有些惊讶,他之前也在考虑解密者分散不好集中力量的问题,没想到李初光居然已经开始整合解密者了,并且行动效率惊人。 而听他的意思,这似乎是顾时叫他这么去做的? “你刚才说,是顾时让你去召集解密者的?” “对啊!” “那你知道顾时去哪儿了吗?” “那肯定知道!” 讲到这里,李初光像是回想起来什么伟大的画面一般,直直的双眼带上了一股由衷的敬佩,脸上也染上了离奇的红晕,看得克里斯是一愣一愣。 然后,他用极尽崇拜的语气,对克里斯讲述道。 “伟大顾时先生为我指明了方向,为我引下了指示。他说虚线园区乃是关键,但关键中存在危险。他说解密者众乃是一体,但分散无法聚合。他托以重任与我,叫我整合众人。他叫我们不要靠近危险,而他却一意前往,为我们点开迷惘。他叫我们保证安全,而他却以身试险,为我们寻找希望!” 说到最后,李初光用最高调的幸福的语言,赞颂道。 “赞美顾时先生!” “……” 克里斯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勉强可以听懂一部分。真实的情况大概就是顾时在去虚线园区的路上遇到了他,然后告诉他虚线园区可能有危险最好不要靠近,但是他自己却因为想要探索真相而前往虚线园区。 嗯,能得到李初光这样一位崇拜者确实容易让人头疼,克里斯看后面的几位解密者也被他带的有些同化了。但是该说不说,他的行动力确实很到位,把解密者们都召集起来,确实可以做到最大程度避免因为单独行动导致的意外情况。 斟酌了一会儿用词,克里斯对李初光说道。 “我本来也是打算去找其他解密者的,请问你们有没有见过诗织和阿列克谢啊?” “有的有的,我有见过!” 李初光身后的一位解密者举手回答道。 “我之前就在虚线园区入口附近,我看到诗织小姐是在那边的一家零售店里当售货员,但是阿列克谢先生我就没看到了。” 虚线园区的零售店? 克里斯点了点头,向他表示了感谢。 和李初光几人再多聊了几句后,几人才正式分开。 克里斯以自己同样要去找人为由,拒绝了李初光的组队邀请,不过他也向李初光问到了他们约定碰头地,是在最靠近动物园大门的一个休息区内。 告别了李初光,克里斯有了明确的目标,精神一振奋,抬脚便以高昂的气势向前走去。 结果刚走一步,他就跟一个拿着清洁桶的蓝衣员工撞到了一块,还把对方手里的垃圾撞了一地。 “啊,抱歉抱歉!” “没事没事,都是同事,小问题。” 克里斯连忙蹲下身,想帮忙把垃圾捡干净,但对方的动作比他更快,他甚至插不上手,地上的垃圾就被打扫干净了。 “以后走路要小心一点啊,万一撞到不经撞的人就不好了。” 清洁员工对克里斯说着,抬手擦了一下流到右眼眼眶上的汗水。 克里斯连声应道,他也很慌张,虽然刚才他很振奋,但也没有到看不清路的程度,可就是不知为何,他确实没有看见这位清洁员工,然后撞上了对方。 清洁员工走开了,克里斯仍心有余悸,这次他准备慢慢地走路。 但这次他还没开始走,他就发现脚边有个什么东西。 那是一团被揉皱的纸团,难道是刚才清洁员工漏下来的垃圾吗? 克里斯转头看去,清洁员工早已走远,他便蹲下身来捡起纸团,想着自己找个垃圾桶把它扔掉。 但是忽然,克里斯发现纸团上好像写着什么字。 他轻轻将纸团翻开,发现那上面全是手写的文字,而且还有各种水笔涂改的痕迹,仔细一看,原来边角上写满了字迹潦草的“逃走活下去”,密密麻麻,字体扭曲,触目惊心。 克里斯连忙集中注意力,浏览起了纸条的内容。 『1.“兔子血”不存在,是“山羊肉”(这条被反复写上又划去,看不清划掉的内容)』 『2.山羊园区是大象(这句话下面画了一张歪歪扭扭的长着兔子耳朵的大象)』 『3.兔子会吃掉猿猴(这句话被划去,并在猿猴一词上圈记了问号),在猿猴园区不能和工作人员说话,不能出去,不能投喂猿猴,不能在只有一条路时进入』 『4.不能在没人时进入海洋馆』 『5.只有“山羊肉”是可以吃的』 『6.如果海洋馆晚上关了灯,可以在海洋馆过夜,他们不会锁门』 『7.前四头白狮子是猿猴,第五头白狮子是山羊,兔子是大象,蓝色是黑色(这句话被加了重点)』 『8.你是大象(这句话字迹极其潦草)』 『9.我是山羊(这句话字迹异常工整)』 第223章 认知(国庆快乐) 顾时在小路上极速穿行,再独自走一次这条小道,他没有再产生方才那种被注视的感觉。 于是他很快地从小路踏上了大路,穿过那个掩盖方向的树丛,跟着之前去海洋馆的路又一次回到了海洋馆前方的大道上。 海洋馆出现在他面前,他径直忽略了它的存在,绕过海洋馆往虚线园区的更深处走去。 按照地图来看,他的目的地猿猴园区在整个虚线园区的角落里。虽然海洋馆没有在地图上显示出来,但是他根据附近的建筑进行粗略判断后,确定了从海洋馆往园区内部走,经过园长办公室和员工中心后再往前走一段路,就是猿猴园区的所在地。 顾时沿着路肩走,黑色员工制服让游客们都下意识地忽略他的存在,帮助他更好的隐蔽起来。 不过从刚才开始,他就发现路上的游客数量在开始慢慢减少。 “游客数量稍微变少了些,看来应该确实到中午了。” 顾时抬头看了眼太阳,估算了一下时间,继续向前走着。 “靠近中午,成为蓝衣员工的解密者也差不多要迎来换班时间了,他们肯定会大规模行动起来,希望不要出什么乱子才好。” 他还是在担心别的解密者会不会好运地撞上园区里的异常,毕竟这东西从现在看来已经不只是提前预防就能避免的存在,如果由人为刻意做出一些事情来,那也能够引发各种各样的异常。 经过刚才那么一系列的行动,他对动物园的规则逻辑已经有了新的认识。 在把地图碎片喂给兔子后,原本注视着自己的“它”就被兔子吸引走了注意力。按照这个情况去规则里面存在对应的事件,就很容易发现在游客守则与员工守则里写着的关于“兔子园区笑声”。 顾时相信,这个“兔子园区笑声”可能的确会有自然情况出现,但更多的时候,大概率都是由黑衣员工用地图投喂兔子主动触发的。 这是一种很明确的自救行为,如果是一个熟知规则的人在兔子园区听到了笑声,就能立刻察觉到其中的缘由。 然后,再根据员工守则来看,在兔子园区听到笑声的蓝衣员工就会主动撕下员工手册的最后一页,接着将其丢到大象园区中。 顾时在零售店的时候有看到过员工守则的最后一页,当时他还在奇怪,为什么这最后一页是一张残缺不全的地图残片。 而现在,他结合了自己用地图喂兔子引走“它”注意力的事迹,他终于明白其中的原理为何。 很显然,不管是用地图喂兔子,还是手握残缺地图的行为,其本质上都是在吸引“它”的注意力。 但是,能吸引“它”注意的,并不是地图本身。在游客守则上对于“兔子园区笑声”的应对中就有写着,在听到笑声后要:“在离开园区前,请把地图上虚线处撕下来握住,在彻底离开动物园时不要离手。” 如果地图本身能够吸引“它”注意的话,那这岂不是就是在恶害游客了吗? 可是“它”确实能够被员工手册的最后一页和吃地图的兔子引走了注意,这又是摆在面前的事实。 所以这其中的区别在哪里呢?是什么造成了“它”的不同表现呢? 顾时想,恐怕值得“它”注意的不是地图本身,而是某种行为。 也就是,“破坏地图”这个行为。 他将完整的虚线区域地图喂给了兔子,兔子在吃地图的时候就是在对地图进行破坏,“它”的注意力因此转移到了兔子上。 发现“兔子园区笑声”的蓝衣员工撕下来游客守则的最后一页,手里握着的是一份被破坏的地图,而其他游客手握的则是完整的地图。在这样的对比下,“它”的注意估计就会再次转移蓝衣员工身上,并随着他前往大象园区,忽略掉其他的游客,从而保护游客顺利离开动物园。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破坏地图能引起“它”的关注,但顾时推测,这或许跟异常事件集中发生在虚线园区内有关。 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虚线园区催生了集中在这里的异常事件,还是异常事件的发生给虚线园区的划分提供了依据。 以此来看,“它”也大概率不会离开虚线园区范围,不然危险的地方可就不止这里了,动物园这么大,如果所有地方都有危险,那根本不可能开到这个规模,吸引来这么多游客。 目前的规则都限定在虚线园区的范围内,发生的事件其实也就在这几个园区间来回转。 狮子园区出事了就转到海洋馆,海洋馆出事了就转到兔子园区,兔子园区出事了就转到大象园区。 “而等到“它”到达大象园区后,恐怕接下来就又会有其他的应对方案……” 突然,顾时停下脚步,微微偏头在原地等待了一会儿。 “果然,‘它’现在已经到大象园区了是吧……” 没有多做停留,顾时继续赶路。 和他的推测一样,在这条自救行为链中,“它”的最终目的地就是大象园区。 仔细想想看,这一路上将“它”带到的地方其实就是两个园区,兔子以及大象园区。 而这两个园区的动物,也正是规则里频繁出现的,异常事件象征性动物。 或许这两个动物会如此经常地出现异常情况,就与这条自救行为链有关。常常地与“它”进行接触,导致兔子与大象都在一定程度上沾染了“它”的污染。 但也有可能,这两种动物之所以会幸运地成为用来引开“它”注意的存在,并不是什么偶尔事件,而是因为“它”本身就喜欢这两种动物,所以它们才成为了规则中的安排对象。 保安室的纸条有提到“它”成功了会笑,而在“它”的注意力被引到兔子身上后,园区内就会出现笑声。 毫无疑问,这笑声就是“它”的笑声,“它”因为看到了兔子,所以发出了满意的“笑声”。 虽然不知道大象园区那边怎么样,但顾时觉得在“它”被引到大象园区后,可能也会出现类似的笑声。 不过,员工守则里倒是提到了大象园区里会传来孩童的尖叫声。 那应该也是“它”的声音,但不同于笑声,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事情才会让“它”发出尖叫。 这么想来,“它”的行为逻辑好像非常的单纯,会被各种各样的事情吸引走注意力,会喜欢小动物,天真得就像是一个真正的孩子那般。 顾时现在已经想明白了,会被“它”注意本质上就是自己做了什么事情吸引到了“它”。也许是污染,也许是别的什么事情。 在海洋馆的时候,自己会突然被“它”看上,也是因为自己做了某件引起“它”注意的事。 刚才一路上忙着跑路,顾时没时间去回想复盘。 现在想起来,顾时便已经了然其中缘由。 回忆一下,在他被“它”盯上之前,他在做什么? 他在观看那个3d投影,而就是在观看投影的时候,他做出了某件不应该做的事情。 那就是在思考大象与鲸鱼的区别。 海洋馆门内的告示上提到了要假装游泳的大象就是鲸鱼,而他当时却在思考怎么会有人分不清大象与鲸鱼。 就是这样的想法,吸引来了“它”的注意。 很显然,至少在这虚线园区之内,“它”应当是能够“看到”别人的想法的。 从这点出发,再去看规则中的警示便不难发现,很多规则其实都是在强调要更改或者坚定对某种事情的认知。 坚定的认知,基本都与自身有关,都是为了防止自身污染加深的手段。 更改的认知,基本都是外界事物有关,都是为了不引起“它”的注意。与其说这是在改变认知,倒不如说这是在顺从“它”的认知。 规则里提到的各种异常认知绝不是空穴来风,它们本身一定存在着某个依据,某个来源,而这个依据与来源就是“它”。 但“它”对外界事物的认知本身就极有可能导致游客与员工被污染,譬如大象园区那奇怪的大象,规则就提到绝不能认为那就是大象,想必这应该就是为了防止被污染。 所以规则应该不是让游客与员工随时都遵循“它”的认知,想想看那些部分的规则在有透露出要遵循“它”的认知? 那就是海洋馆的告示。 假装游泳的大象就是鲸鱼,因为那就是“它”的认知,“它”认为大象就是鲸鱼。 可为什么在海洋馆就要假装顺从“它”的认知了呢? 顾时推测,那是因为当人身处海洋馆的时候,便已经来到了“它”的附近。 很有可能,在一天里的大部分时间内,“它”其实就都待在海洋馆内,门内告示上所说的,白天入馆时间不得超过三十分钟便是最好的佐证。 所以白天的时候,“它”大概率就位于海洋馆内,进入了海洋馆就相等于进入了“它”的视线,所以必须做到不引起“它”的注意。 而在白天同时间的其他地方,都离“它”很远,相比之下,不顺从“它”的认知,也大概率不会引起“它”的注意。 “在靠近‘它’的时候要顺从‘它’的认知,在远离‘它’的时候要保护自己的认知。” “那么海洋馆门口告示写的那些相反规则,其用意何在呢?” 不要去狮子园区,靠近兔子,不要看大象园区的标识牌,这些都与寻常维持正常认知的行为大相径庭。 “这应该就是与看规则的人本身的状态有关了。” 在正常情况下,海洋馆应当是无法被看见的,当游客或员工看到海洋馆的时候,说明他们本身已经收到了一定污染。 所以海洋馆门口的告示是给被污染的人看的,上面要做的事也是被污染的人需要做的事。 那为什么被污染的人就不需要维持正常认知了呢? 顾时推测,那是因为被污染的人在某些时候,更容易被“它”注意到,比普通人更加靠近“它”,所以在更多的时候都必须顺从“它”的认知,以防被“它”注意。 目前,动物园内的情况他已经明朗了大半,掌握了顺从“它”认知的这一个方法,就足够大部分解密者免遭厄难。 但是这还不够,顺从“它”的认知只能避免被“它”注视迅速加深污染,可有的解密者所在的阵营就携带了一定污染。 变成黑衣员工的解密者,该怎么把他们救出来。 这才是顾时最需要考虑的问题。 与之相应的,动物园内有些异常从何而来,他也还没有搞明白。 凭空出现的白狮子与奇怪大象,消失的黑衣员工与突然出现的“兔子血”。 不弄明白这些东西,顾时总觉得自己还是无法找到真正的解决路径。 “我有预感,黑衣员工阵营无法直接离开动物园或许就与这些异常凭空出现的原因有关。” 顾时看着前方出现的宽阔道路,不禁想道。 经过漫长的赶路,此时,他已经踏上了猿猴园区的参观通道。 顾时扶了一下单片眼镜,把刚才一路上分析中可能会引起“它”注意的部分想法全部偷走,丢进了单片眼镜,只保留了最终得出的结论。 猿猴园区内是一条直通的游览道路,道路两侧,是园区的主体,放养着大大小小许多猴子。 从种类来看,这些猴子其实都是猕猴,一个个攀在树枝或是那拦不住人也拦不住猴子的栏杆,睁着大眼望着来往的游客,或伸手讨食,或凑近细看。 来参观猿猴园区的游客基本上都是奔着喂猴儿而来,他们都站在路的两边,拿着手里由园区分发的苹果给猴子喂食。 顾时没有理会任何人,从道路中间穿过,径直往里走。 他用眼角余光窥视着园区草坪上的动物,看着那跑来跑去的猴子……还有兔子。 “他们好像看不到那些兔子,只有我能看到?嗯……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顾时没有去过分关注那些只有自己能看见的兔子,他猜测这背后的原因或许就和那些突然出现和消失的事物有着同样的关联。 而这份关联,没准同样会引起“它”的关注。 “它”现在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等“它”离开大象园区后,可能又会回到海洋馆,也可能去到其他地方,总之随时都不能放松警惕。 顾时顺着唯一的一条参观通道一直走到了尽头,终于,在他面前,出现了两条分岔路。 他没有犹豫,直接走上了右侧的街道。 第224章 安全出口 顾时朝着右侧街道的尽头径直向前,随着他的逐渐深入,他很快便察觉到了环境中的异常变化。 他停下脚步,有意识地回头望去。 只见他身后猿猴园区的主街道仿佛离自己越来越远,明明是只有三十米左右的距离,却如同永远无法触及的天涯那般遥远,耳边属于游客的喧闹声也一并远去,像是游泳时潜入水中那般,岸上的景色变成一团团的光晕,看不真切,外界的声音变成一阵阵的嗡鸣,听不透彻。 “感觉就像是从一个境界到了另一个境界,越来越有意思了。” 顾时摸着下巴微微一笑,回过头来毫不畏惧地继续向前走去。 他的不慌张是有原因的,虽然自己似乎进入了一个了不得的地方,但是和外界的联系并没有被切断,他的某些感知依然存在着。 相比之下,现在的情况倒是让顾时有些兴奋,他开始有些期待接下来究竟会有什么东西出现在自己面前。 就像是玩恐怖闯关游戏时一样,在经历一片漆黑的某处走廊后,突然在前方出现了一处光亮区域,简单想想就能知道那里绝对有问题,但你就是想要上去一探究竟,看看接下来迎接自己的,究竟是传统的跳吓,还是新关卡的入口。 顾时抱有的,便是这种心态。 “它”不在这附近,周围也没有任何能够触发灵性预警的危险的东西,那么前方等待他的到底是“它”的隐秘巢穴,还是新的天地? “提醒里说,黑衣员工阵营的据点就在猿猴园区,可刚才一路上走过来我没有看到任何黑衣员工,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 顾时顺着道路绕过了一个拐角,眼前赫然出现了一道在灰白墙壁上洞开的缺口,用一扇铁栅栏做成的小门封锁着,不过此时,这扇小门已经被打开,摇摇晃晃地敞开在一旁。 而在缺口里面,数个黑色衣服的身影在一处铺满小碎石的广场上晃悠着。 顾时的脚步为此一滞,然后又马上恢复正常,心平气和地从小门走了进去。 在他走过那道缺口的瞬间,他便感觉到自己像是在河水中接触到了底部一般,一种莫名的实感出现在了他的身体上。 与此同时,那些漫无目的地在广场上晃悠的黑衣员工,也同时向他投来了注视。 顾时没有躲避,自然地迎着目光与他们对视着,同时他的脚步也没有停下来,继续向前走着。 他这“正常”的表现没有引起黑衣员工们的关注,他们很快就转移了视线,继续在广场上走来走去。 迷惑过了黑衣员工的注视,顾时轻轻松了一口气。 他抬头看去,只见天空中弥漫着一股灰黑色的雾霭,蒙蔽住了太阳,只有些许光芒透过茫茫雾气,提供着光亮,但还是投下了大片的阴影,使得整片天地都异常昏黑。 要知道,现在的时间可是中午啊。 他现在已经可以确定了,自己进入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与动物园所在的空间不同,这里更像是属于污染物的空间,就像仙家的梦境与深层梦境那般,是一个世界的不同面,而猿猴园区的那条右侧街道,就是从动物园的空间进入污染物空间的其中一条通道。 这里,便是“它”的世界。 “这下可真的有意思了……” 顾时装作一个普通的黑衣员工,开始在广场上徘徊。 他观察着其他的黑衣员工们,发现他们的身上都溢散着极其浓重的污染气息,这些黑衣员工已经是被彻底污染的状态,他们的自主意识恐怕早就被磨灭了。 顾时有意无意地试着靠近过他们,他们的基础反射仍然存在,在自己接近后会抬头来看自己,但不会做出别的举动,盯着自己看了一会儿后,他们就会失去兴趣地回转视线,继续漫步。 他认为这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样子和他们很像,所以他们不会对自己做什么。 而且还有一点,这些黑衣员工身上的污染并不会传播到自己身上。顾时有一次靠得很近,几乎已经要撞到对方身上了,但那些污染也没有侵染到自己这里。 这就说明了,有些污染并不是主动传播的,或许在整个动物园里能够调动污染的,只有“它”。 看着这一片污染冲天的广场,顾时悠悠地走到一个角落,不禁琢磨起来。 “这里还真的是黑衣员工的据点……难道整个动物园的黑衣员工最终都会被引到这里吗?然后呢?和他们一样化作没有意识的游魂在这里游荡?可黑衣员工里面也有从蓝衣员工被迫变成的人,难道这是为了安全,要把他们一并牺牲?” 不对,真实情况似乎不是这样的。 先不说从各个守则还有保安室纸条的内容来看,动物园内的人类阵营至少在明面上是非常团结的,要是海洋馆门口告示最终的引导是个巨坑,根本不可能会有这么多人甘愿参与到动物园当中,而且那些被坑到的人们也肯定会想方设法留下线索,甚至没准会进行报复行为。 而现在的事实是,动物园依旧非常团结,并且所有规则的主旨都是为了让看到这个规则的人能够活下去,从这一点出发就能知道海洋馆门口告示不可能是故意把人引过来抛弃的,这里面一定还有别的窍门。 同时顾时还细心地发现,在这个广场上的黑衣员工没有一个是他认识的面孔。 也就是说,那些可能成为了黑衣员工阵营的解密者们并不在这里。 难道他们已经全部分散到动物园当中去了吗? 这也不太可能,他这一路走来,可没有遇到任何一个穿着黑色工作服的解密者。 那现实世界的提醒所指的据点到底是什么?顾时认为不太可能就是这里,因为那个提醒很明显是从对方阵营的解密者视角得来的,他们不可能处在这么危险的一个地方。 “莫非……真正的据点另有其所?” 顾时的目光迅速瞥过广场四周,很快,他发现在缺口对面的墙壁上还有一扇紧闭着的小门,上面挂着一个“安全出口”的警示标志,它甚至还有着电量,正在微微散发着绿色的光。 “安全出口?真的假的。” 在一圈看下来后,顾时只发现了这么一个标志物,并且也只有这一处还有别的门。 “那估计剩下的东西就是在这道门背后了,哪有不去的道理?” “话说这个世界里居然还有电力?所以物理规则还是通用的是吧。” 顾时悄无声息地往那扇门走去,为了防止自己的动作引起黑衣员工们的警觉,他采用了“之”字形的迂回路线,绕了很大一圈才靠近到那扇门。 他走到门前,一边用余光注意着身后的黑衣员工们,一边慢慢伸手摸上门把手。 在确定自己抓住门把手后,他没有犹豫地扳动了开关,迅速把门打开,紧接着就直接窃取了自己身前的一段距离,让自己直接进入了门内,然后顺手将门一关。 这一切都只发生在一秒之内,顾时敢肯定外边那些黑衣员工可能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把门关紧后,他转身看向前方。 “安全出口”的门后是一条笔直的走廊,并不长,没多远便是另一道门,可以看到明显的光亮从那边照射进来。 顾时扶了一下单片眼镜,大步流星地就往前走。 他的脚步声回响在走廊里,清脆而有节奏,像是时钟钟摆的拍子。 很快,他就走到了尽头,一脚迈出了出口。 在他走出走廊的一瞬间,他就感觉到身旁有两道劲风朝自己刮来。 “快抓住他!” 顾时只是伸手一抓,就偷走了自己身前的距离,让自己瞬间离开了原来的位置。 “砰!” 一阵惨叫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响起,顾时回头看去,只见两个穿着红色工作服的人跌坐在地上,扶着脑袋,额头上都有一块明显的淤青。 “上来就是如此大礼?我可担当不起。” 顾时正想看看这两个人是什么来路,就听见一个高亢的呼喊在自己身后响起。 “警戒!” 他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排武装全面的红衣人列队站在了他的不远处。 而在那些红衣人身后,是一群黑衣员工……不对! 顾时眼神一定,立刻就从那些人群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是其他的解密者! 而那些穿着黑色工作服的解密者,显然也是认出了顾时的样子,便连忙上前扒拉那些警戒起来的红衣人,对他们叫道。 “等一下!那是我们认识的人!” “嘿!顾时先生!快看这里顾时先生!” “把枪放下!那是我们的朋友!” “都给我安静!” 列队的红衣人中,一个明显是领队的人喊道,直接压过了解密者们的声音,让全场都安静了下来。 然后,他冲着顾时说道。 “你是大象,还是山羊!” 顾时眨了眨眼睛,低下头左右看了看自己的身体,然后又抬起头来,一脸怪异地回答道。 “我长的很不像人吗?” 那人皱了皱眉,又问道。 “大象是大象,鲸鱼是鲸鱼,对吗!” “对……吧?” “你喜欢兔子血,还是山羊肉!” “我喜欢兔子血炖山羊肉。” “你是什么东西!” “我说我是一个路过的半神,你信吗。” 问到最后,对方干脆直接被顾时逗乐了,又气又好笑地嚷道。 “你这人,要是来的人回答都跟你一样就好了,这一听就不是被‘它’影响的人能说出来的话。” “好了同志们,取消警戒,去把小张小陈扶起来!” 列队的红衣人立刻分散了开来,被拦在后面的黑衣解密者们马上就朝顾时冲了过来。 “顾时先生,您怎么也来了?” “外面没事吧,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其他的解密者都在哪儿?” 听着解密者们一个接一个的疑问,顾时的心里也是困惑了起来。 经过简短的交流之后,顾时才知道,原来这些黑衣解密者们从睁开眼进入怪谈世界开始就待在了这个地方,被这些红衣人看管着。 对于外面的情况,他们是一无所知,甚至都不知道原来动物园就在外面。 这倒是让顾时觉得有些奇怪了,如果黑衣解密者们全都待在这里的话,那现实世界是如何得出“对立阵营”这个结论的。 除非,不是所有的黑衣解密者都在这里,可能还有一些黑衣解密者分散在动物园当中,作为黑衣员工的一份子而存在着。 “顾时先生,现在的情况究竟怎么样了?” 南高丽的解密者崔英浩站在顾时面前,一个劲儿地问着,他的问题是最多的,看的出来,他是真的很慌张。 “诡异说要有三分之一的解密者离开动物园,咱们这里到底是不是动物园里面啊?到底怎么样才算离开?” 顾时只好先安抚好解密者们,将他们慌张的情况全部偷干净,利用口才把所有人说服让他们先安分地待着后,他便离开人群,走向那个红衣人的领头。 “你好。” 走近之后,顾时才发现,他们身上穿着的,其实就是工作服的红色版本。 海洋馆的红衣员工,莫非就是他们?可他们为什么会待在这里? 见到顾时走来,那位领队也转过身正面朝向他。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还挺礼貌的?看来交流是没有什么问题了。 顾时便直接问道。 “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黑衣员工待在这里?” 红衣领队用手搓了搓鼻子,回答道。 “你应该也看过海洋馆门口的告示,这里是就是‘安全出口’,他们都是逃出来的黑衣员工。” “那外边那些呢?” “他们?他们已经是山羊了,没救了。” “山羊”似乎是污染状态的代号,这应该是代表着彻底污染。 可是,为什么会是“山羊”? 顾时也不打算问太多,他现在只想知道一个最简单的问题。 “我们现在是安全了吗?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走?” “别急,现在走对你们没好处,等几天就好,这里有休息的地方,我们也会给你们提供食物。” “等几天?” 顾时问道。 “要等多少天?” “没多久。” 红衣领队回答道。 “等一个月就好了。” 第225章 无法离开的困境 “一个月?!” 顾时微微瞪大眼睛,他对这个时间很是惊诧。 他认为“安全出口”后面的地方肯定不属于诡异所设定的“离开动物园”区域,搞不好这里其实也还是在动物园里面。按照诡异的意思来看,只有从动物园正大门离开,才能被判定为“成功逃离”。 更何况,诡异设置的逃离期限是五天,他们根本不可能耐心地在这里待上一个月再离开。 这下顾时总算知道黑衣解密者所面临的困境在哪里了,他粗浅估计了一下,至少有接近一半的解密者都在这里,这还不包括那些没有进到“安全出口”,尚在园区内游荡的其他黑衣解密者。 如此算下来,三分之一的逃离人数可以说是极限压线。 “假如不去管黑衣解密者们,带着其他的解密者逃离动物园完全不是问题,但是……” 但是,恐怕这就是诡异在打的算盘,祂故意限制住了大部分的解密者,让他们无法离开,强迫其他人做出选择。 是以最安全的方法,抛弃黑衣解密者们独自离开,还是冒着得不偿失的重大危险,试着带上黑衣解密者们一起离开? 虽然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解密者们选择了前一项也不是什么无法原谅的事情,大家都是为了生存,谁也没有这个职责去顾及他人的生死。 但是,这肯定会在解密者之间埋下不信任的种子,甚至会直接摧毁现实世界中各国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统一战线。 你们这一次为了自己抛下了我们的解密者,那么下一次我们也可以为了活下去而抛弃你们……然后以此反复,不断循环,最终就会发展成国家与国家间相互猜忌,解密者与解密者之间彼此敌视。 到那个时候,这个世界才是真的要完了。 顾时的心情异常沉重,他现在突然面临着远比如何对付“它”还要困难的局面。 这次怪谈中的“它”的威胁性远没有千子湖的诡异,以及葬礼的仙家那般强悍,和前两位重量级相比,“它”显得是那么单纯天真,能被人类引来引去,耍得团团转,并且有效地控制住。而且从“安全出口”后面的情况来看,被“它”污染变成的黑衣员工的存活概率也不算小,所有人活下去的机会都很大。 比起躲避“它”,如何将黑衣解密者们一起救出动物园,反而是更加困难的事情。 带着解密者们从“安全出口”往猿猴园区右侧街道硬闯? 不行,“安全出口”门前的广场上就聚集着大量被彻底污染的黑衣员工,如果走那条路一定会引发他们的集体暴动,甚至可能会直接将“它”吸引过来,其所造成的伤亡绝对是不可估量的,到那时,带着解密者们出去的顾时才是真正的千古罪人。 而且,谁也无法保证从猿猴园区右侧街道原路返回,就一定可以回到正常的动物园内。 顾时一路上走来的时候就有感觉,猿猴园区的右侧街道是一条单行线,就算能从那里反向走回去,回到的也不会是原来的动物园。 那既然正面走不通,他们是不是可以尝试一下另辟蹊径? 红衣领队说他们得待够一个月才能离开,那么一个月后该怎么离开呢?总不可能从正面强闯吧。 也就是说,红衣员工们绝对有着一个出口,可以通向外界。 如果这里的红衣员工和海洋馆的红衣员工同属一类的话,极有可能,这里有条通道可以通向海洋馆内。 顾时正了一下单片眼镜,对红衣领队说道。 “一个月的时间也太长了,为什么一定要待这么久?” 其实顾时能猜到为什么会是“一个月”这个时间,他这么说只不过是为了给对方塑造一个急于离开的形象罢了,好给他接下来的提问做好情绪铺垫。 在游客守则中有一条规则提到过: “可以给12岁及以下的孩子购买任何动物周边玩具,包括兔子;13-17岁的孩子购买兔子玩偶后,请在一个月内丢弃;18岁及以上的人群不可以购买兔子玩具。” 兔子在动物园里的象征几乎可以看作是“它”的化身,而这些兔子玩偶大概率也一定携带着污染。 虽然不清楚污染对于不同年龄段的人为什么会有不同的影响,但这不是重点,现在不需要去细想它。 这条规则中的关键就是这个“请在一个月内丢弃”。 从这一条规则里可以推断出,玩偶身上附带的污染,可能只能存在一个月的时间。 为什么是在一个月内,而不是在一个月后,顾时猜测这可能与小孩子承受污染的能力有关。 每个人都有承受污染的能力,由于玩偶身上的污染可能是以某种频率持续外泄的,所以每个人能持续接触玩偶的时间也不同。 对于小孩子来说,这个时间大概就是一个月上下。 在一个月内,孩子不会出现什么反应,但超出了这个时间,就有可能会出现各种异常反应。所以在一个月的时间内,小孩子一直接触玩偶不会造成太大的危害。 而差不多到一个月的时候,污染也消散的差不多了,即使丢掉了也不会对外界造成影响,同时小孩子也到了承受极限,便可以将在此时玩偶丢弃。 总而言之,污染消散所需的时间大概就是一个月。 这也和黑衣解密者必须滞留在此的时间相同。 所以顾时猜测,这一个月的时间,其实就是为了让他们身上的污染自然消散。 红衣领队说此时出去对他们没好处,大概就是在说他们身上的污染未散,离开之后可能会出现各种异常作用。 “别问太多,这是为了你们好,也是为了别人好。” 红衣领队皱着眉头回答着。 “那我们这一个月难道就只能待在这里了吗?这里就那么点空间,连休息的地方都没有,日内瓦公约也不带这样的!” 他们现在所待的地方就是一间全封闭的屋子,大小大概有四间教室那么大,之前顾时所看到的光照其实是红衣员工们的闪光灯,用来迷惑第一次进入“安全出口”的人。 “不要胡说,你们当然有休息的地方,我们会给你们安排好——” 红衣领队刚想说什么,忽然就卡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顿时忘了自己原本准备好的说辞。 “呃,总之,你们这一个月的待遇不会差的。” “真的是这样吗。” 真的是这样,顾时从偷来的想法中明确看到了红衣领队的打算。 这个房间的后面其实有一道暗门,再往后就是一个类似于集体宿舍的地方,红衣员工们的打算就是等到天黑的时候将黑衣解密者们带到那里去,把他们安置好,同时给他们提供水和食物。 顾时不动声色地往暗门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确实从那一片白花花的墙壁上看出了一丝不和谐的缝隙。 然后,他做出一副不忿的样子,没好气地向红衣领队抱怨了起来。 “你们这动物园究竟是什么地方,到处都是奇奇怪怪的东西,各种莫名其妙的规则,最后还把我骗到这个地方来……你们该不会想把我们拐去噶腰子吧!” “什么?噶腰子?!” 顾时故意加大了音量,让旁边的几个不是解密者的黑衣员工能够清楚听见。 他们其中有的是蓝衣员工变成的黑衣员工,懂得部分内幕,因此对顾时的话语没什么反应。 但其他从游客变成的黑衣员工就不一样了,本就处于恐慌害怕中的他们一路战战兢兢,在各种异常的刺激下来到了这么一个古怪的地方,被一群持有防爆器械的家伙看管了起来还强制不让离开,他们的精神早就处在了崩溃的边缘。 如此下去,他们迟早会扛不住崩溃,只是现在他们被顾时利用“口才”的能力一激,瞬间完成了这个过程,直接就陷入了惊慌当中。 其实仔细想想看就能知道顾时话里的漏洞,不说别的,哪有噶腰子团伙会不用枪械而是用防爆叉子的啊。 但是完全陷入崩溃中的他们已经没有这个能力去细想这些细枝末节,于绝望被激发的最后勇气让他们想要和红衣员工们殊死一搏。 于是,他们纷纷朝着附近的几个红衣员工们冲了过去,试图抢夺他们手里的武器。 站在远处的黑衣解密者团体看到这番景象,连忙默默地凑到一边,以防自己被误解成暴动的一员。 “你们干什么,冷静一点!” 红衣领队见状不妙,赶紧冲过去想支援一下自己的部下。 结果,他自己都被一个黑衣员工盯上,对方直接扑到了他的面上,没有经过格斗训练的双手毫无章法地挥动着,想要用最原始的力量击倒他这个领头。 红衣领队抬手格挡,还没来得及反击。 此时,顾时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一把将那个黑衣员工拽开,把红衣领队从混乱中挤开。 然后,他一手拎着那个黑衣员工,再冲向其他的黑衣员工,直接把他丢了出去,用他整个身体撞翻了那些正在发狂暴动的黑衣员工。 黑衣员工们齐齐倒地,迅速被后面围上来的红衣员工一把摁住。 顾时站在一旁,一脸正气地拍拍手,说道。 “朋友们,为什么要这么急躁?” 红衣领队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你说呢?!” 顾时不好意思地转过身来,挠着头笑道。 “我也只是随口一说,毕竟你们这真的很像噶腰子团伙。” 红衣领队阴沉着脸走了过来,一把拽住顾时的衣领。 “你是不是觉得这很好玩?” “真的没有,我确实不是诚心的。看到他们对你发动了袭击,我也很是惊讶。” 红衣领队盯着顾时看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叹了口气,把他放开。 “你的身手不错,就是话太多了。” “呵呵,多谢夸奖,那您觉得我可不可以加入你们啊?” “加入我们?别开玩笑了,这里的事情可一点都不有趣。我劝你老老实实地待过这一个月,然后就拿着补偿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红衣领队不想和顾时多废话,不知为什么,他只是看着顾时的微笑都觉得浑身不舒服。 “而且,你给我记好了。从现在开始,没有什么动物园,对谁都不要给我提到动物园这个词。” “我可以问一下为什么吗?” “不可以!” 他板着张黑脸,绕过顾时走向了被压制住的黑衣员工们。 顾时瞥了眼他的身影,摇了摇头。 “有时候一昧的隐瞒可不是保护,对于那些持有好奇心的人来说,这反而会招致祸患。” “我知道你们在保护无辜的受害者,但是很抱歉,我也需要保护我的队友们。” 顾时偷偷地拉开了上衣的拉链,在衣服下翻开了那本在混乱中被他摸来的员工手册。 他没有去管个人信息,直接翻到了员工守则的那一页,开始看了起来。 『海洋馆员工守则』 『1.海洋馆白天不需要工作,你的上班时间为晚上12:30~次日6:00。可以适当迟到早退,但千万不要早到和加班。』 『2.水母区左手边的钟点客房给附近的流浪汉和有需求的游客准备,上班后请检查他们是否在1:00之前关闭水母小夜灯。如果没有,提醒他们直到他们关闭。你有权强行关闭水母小夜灯,不论如何,不要在1:15后让水母小夜灯依然亮着。』 『3.鲸鱼区溺亡的大象尸体是正在实验中的3d投影技术,不管它看起来多真实,不要管,无视它就好。也不要探究开关位置,它没有被关闭的必要。』 『4.监控室的设备已经损坏且不便维修,所以请每个小时巡逻一次。突然停电和不明噪声是正常现象,不用担心那些鱼的安全。如果感到不安,可以在水母区休息。水母区供电设备完善,绝对不会停电。』 『5.外来游客手持动物园地图是正常的。不要回答“海洋馆在动物园哪个位置”的话题,对方如执意追问,可以马上离开。』 『6.周日下班前要记得给水母小夜灯充电,不论如何不要忘记。』 『7.每天更换一次货架上的食品。如果发现标注“山羊肉”的陌生食品,请单独收到鲸鱼区的收纳箱里面。会有人替你处理。』 『8.工作期间可以在馆内任何地方散步,但是不要离开海洋馆。如果借宿的游客试图在凌晨6:00之前离开,尽可能劝阻他们。拦不住的话不必起肢体冲突,也不必跟着他们离开,继续做你自己的事就好。』 『9.如果借宿的游客穿了和你相似但是是黑色的工作服,拒绝他们的留宿,用强硬手段把他们赶走。水母区的工作台放置有电击棒和麻醉枪。』 『10.如果借宿的游客携带了兔子周边,在他们睡着后偷走,放置到鲸鱼区的收纳箱里面去。游客醒后不会追问你。』 『11.如果借宿的游客试图和你聊天,你可以聊,只要不耽误及时关灯。不要在话题里提到“动物园”,如果对方提起,马上转移话题。』 『12.海洋馆独立运营,外面没有动物园。牢记这一点。』 第226章 诗织的担忧 “海洋馆员工守则,这些红衣员工果然和海洋馆的红衣员工是一伙人。” 顾时看完全部的员工守则后,了然地点了点头。 随后,他将员工手册悄悄攥在手中拿出,把手自然地垂到一旁,接着窃取走员工手册与地面之间的距离。 一瞬间,员工手册就直接来到了地上,顾时便趁机喊道。 “哎!这谁的员工手册啊!怎么就掉了地上了!” 此时离顾时最近的一个红衣员工听到了他的声音,朝他走了过来。 他捡起那本员工手册翻开看了一眼,眼睛一瞪。 “班长!这是你的手册!” “啊?” 红衣领队听到动静一边回头,一边伸手摸索着自己的口袋。 “还真是,什么时候掉的?” 他赶紧跑了过来,从那个红衣员工手里拿回了员工手册,偏过头还正好看见顾时笑嘻嘻的脸。 他直接无视掉顾时,回身重新跑到了原本的地方。 “谢谢你啊。” 倒是那个过来捡员工手册的红衣员工还想着跟顾时说声谢谢,顾时也十分领情,伸手和对方握了握手。 “不客气不客气,都是朋友嘛。” 和红衣员工友好地交流后,二人就分了开来。顾时吐了几口气,转身走向黑衣解密者们。 “顾时先生……” 黑衣解密者们连忙凑了上来。从刚才开始,就是顾时一直在和红衣员工们交流,他们根本插不上什么话,只能在旁边远远地看着。 虽然途中不知为何发生了些许意外,但黑衣解密者们相信这都在顾时的计划之内,便充满信心地向他投来了殷切的注视。 谁知道顾时只是一摊手,无奈地说道。 “还能怎么样,等着吧。” “啊?” 站在最前头,也是心思最急切的崔英浩不解地说道。 “可是那个人说我们得待满一个月才能走啊,诡异设置的时间不是只有五天吗,我们等不起这个时间啊。” 其他的解密者也附和着说道。 “是啊是啊,这里肯定不是诡异认为的逃离区域,我们待在这岂不是等死吗?” “顾时先生,动物园到底在哪个地方?要不我们一起闯出去算了!” “对啊,我们有四十多个人,他们就二十个人,优势在我!” 面对着黑衣解密者们三言两语的议论,顾时只是伸伸手让他们先安静下来。 “别急。” 他说道,隐晦地指了指那几个刚才因为暴动被摁在地上的黑衣员工。 “他们人少是真,但是他们很显然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武装人员,在没有绝对的压倒性人数面前,强行反抗可不是什么好选择。” “可是,那些黑衣员工不是被顾时先生你给……” 顾时捏了捏单片眼镜,说道。 “我只是顺手推了一把而已,没有那些红衣员工的动作我也制服不了他们,你看错了吧?” 我们看错了吗? 黑衣解密者们集体开始回想刚才的一幕,可不知道是不是刚才发生的一切实在太过迅速,他们一时之间回想不出什么细节,只能记得顾时有出手做什么,但最后还是红衣员工把黑衣员工们摁倒了地上。 “好,好像确实是这样。” 顾时认可地点了点头。 事实上,刚才顾时在把那位黑衣员工丢出去的时候刻意注意了时机。在他撞倒其他黑衣员工后就偷走了他们身上多余的动能,毕竟他们的反抗本就是他一手挑起的事端,总不好让他们又当了工具人还得被人打一顿。 而这就使他们会摔到地上不会因此摔痛失去行动能力,如果没有后面红衣员工的跟进,他们的确还可以爬起来继续反抗。 所以总的来说,最后确实还是靠红衣员工才把暴动控制了下来。 “而且,你们大可放心,这些红衣员工不是什么敌对势力,从我在外边收集到的信息来看,他们也同样是友方势力,所以大家不用担心他们会对我们不利。” 顾时接着的一番安抚,才让黑衣解密者们安下心来,不再偷偷地警惕红衣员工。 但即使是这样,也还是没有真正解决问题。 红衣员工是友方势力没错,可他们并不能因此在五天之内离开动物园。 而且从刚才的镇压来看,红衣员工的态度很强硬,绝对不会允许意外情况的发生,更不会允许他们在不到规定时间内离开这里,这反而给他们设置了难关。 “放心,办法是人想的,现在只是第一天,我们还有很多时间。” “可是,顾时先生您现在都已经在这里了,没有别人的援助,我们该怎么做才能顺利离开?” 顾时笑着,看向刚才和自己握手的那位红衣员工。 “没事,我外面有人。” “班长,能批准去上个厕所吗?” 那名红衣员工一脸焦虑地对红衣领队说着,同时双腿站得笔直,朝内用力夹着。 红衣领队无语地看着他,没有说话,用脑袋往外边一撇,便是同意了的意思。 “谢谢班长!” 那红衣员工连忙行了一礼,然后小跑到暗门前。 守着暗门的两个红衣员工也是听到了刚才他和领队的对话,不禁笑着一边点了他几句,一边帮他将暗门上开了一道缝。 红衣员工轻轻一笑,揉了揉右眼,立刻就蹿进了暗门之中。 ………… “前边应该就是虚线园区了吧。” 克里斯看了眼地图上的标记,又照着实际路况中的路牌,确定了自己的实际位置。 “很好,那就再走快些。” 他收起地图,加快脚步,往路牌指示的“休息站”方向跑去。 同时,他还摸了下自己的衣服内袋,确认刚才那张捡到的纸条仍好好地收在衣服里。 那张纸条所表达的内容实在过于离奇,克里斯一时间完全不敢深入想太多。 解密者们的想法其实都是共通的,在得到突然出现,来源不明的信息前,他们一般不会贸然地将其当作有用信息处理。 要是在以往,克里斯会在收集到足够多的规则后再来看这张纸条的内容。但是现在,他选择带着这张纸条去找可靠的人共同求解。 不过在这找人的一路上,他还是忍不住根据自己现有的两个守则,来对那张纸条进行初步的推敲。 首先,“兔子血”这个东西他知道,两个守则上都有提到过,这是一个会莫名出现在零售店里的东西,大概率就是污染的一个媒介。 可这“山羊肉”是什么,难道是另一种会出现在其他地方的污染物吗? 纸条上说“兔子血”不存在,只有“山羊肉”,并且只有它可以吃。 仅靠这两句话,就让克里斯对这张纸条内容的真实性产生了极大的怀疑。 先不论“兔子血”与“山羊肉”到底哪个才是真实存在的,光从字面上以及两个守则对于“兔子血”的抵触来看,克里斯就认为这两个东西根本就不能吃,而纸条上却说“山羊肉”能吃。 是因为写纸条的人本身就是对立阵营在误导他人,还是因为他在写纸条时的混乱精神导致他写的内容已经失真。 克里斯还记得纸条上那触目惊心的字迹,很容易便可以看出,写纸条的人当时应该已经陷入了一个临近疯狂的状态。 “还有海洋馆,纸条上很明确地指出了海洋馆的存在,并且从其内容来看,写纸条的人很可能已经去过了海洋馆。” 除了纸条,员工守则的最后一条规则也指明了海洋馆实际上是存在的,只是在日常的时候,游客与员工都必须默认海洋馆不存在。 这又是为了什么? 克里斯猜想,这可能就与动物园深层的秘密有关了,可惜他拥有的信息不多,推测不出什么细节来,只能肯定这必然存在危害。 “另外,山羊园区又是什么地方……” 克里斯刚才看路的时候顺便就在地图上找了一圈,整个动物园里根本就没有山羊园区这个地方。 这下可好,海洋馆与山羊园区,两个薛定谔的园区就这么堂堂登场了。 哦不对,还有“兔子血”与“山羊肉”这两个薛定谔的食物。 如果说两份守则是混乱中的有序,那么纸条便是极致的混乱。 这份混乱,或许就是动物园的真实写照。 但是动物园官方却是在混乱中找出了有所依据的规则,这是不是意味着在这混乱的背后仍隐藏着有迹可循的因果呢? 克里斯不知道,他只知道他们现在所面对的情况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晃晃悠悠间,克里斯看见了休息站那独特的山寨风格建筑。 见目的地终于近在眼前,他连忙将快走变为小跑,沿着路边,尽量避开来来往往的游客们,朝着休息站跑去。 刚冲进休息站的大门,克里斯本想直接奔着虚线园区入口去找零售店,结果他无意间一扭头,就看见一个熟悉的小小身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抿嘴发呆,身前还摆着一杯果汁。 “诗织?” 克里斯赶紧停下脚步,朝着诗织喊了几声。 原本正发着呆的诗织被这声音叫的吓了一跳,她回过神来,眼睛一转就看见了克里斯,然后又是一喜,整个人直接就想要站起来。 结果,她忘了自己的腿还收在桌子底下,并且由于桌凳都是固定的,无法随着她站起来的动作进行相应的移动。 于是,诗织就在这站起来的动作里,双腿膝盖狠狠地撞到了下方桌沿。 “哎哟!” 她吃痛地叫了一声,又重新坐回了椅子上,脸颊因为疼痛而憋红,双手不住地揉着自己的膝盖。 克里斯也看到了诗织撞到膝盖的样子,他叹了口气,连忙走了过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 他正想帮忙检查一下诗织的状态,谁料诗织倒是干脆不顾还在隐隐作痛的膝盖,一把把脸扑进了克里斯的怀里。 “呃,诗织你怎么了?” 克里斯抬着两只手根本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好先安慰似的拍着诗织的背,然后柔声细语地说道。 “好了好了,没事了没事了……呃,安静小宝贝不要说话,我去给你买个知更鸟……(注1)” “你是真的把我当小孩子了吗……” 诗织从克里斯身上起开,微红的眼睛中满是无语。 “抱歉,这是我唯一能想起来的用来安慰人的句子。” 诗织刚缓了口气,膝盖上的疼痛马上又传了过来,疼的她龇牙咧嘴。 克里斯帮忙把诗织从长凳里面挪了出来,用边上冰果汁杯子的杯壁充当冰袋,蹲下身子给诗织冰敷起膝盖。 “所以到底发生什么了,怎么看见我那么激动?” 等到诗织的状态有所缓解,心情也终于放松回来后,克里斯便再一次问道,而这一回,诗织总算有精力回答了。 她攥紧着双手,神态不安,低声轻言道。 “守则里的异常事件,被我撞上了。” 诗织简单地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全部与克里斯讲了一遍,包括她当时所感受到的,那种极致的恐惧感。 克里斯皱着眉头听完了诗织的全部讲述,存在于规则内的事件和真实发生的事件是两码事,从诗织的感受来看,动物园内的异常远比规则所表述的要严重。 不过,他现在更关心的是诗织的实际情况。 “异常事件肯定会伴随着污染,诗织你现在可能已经沾染了些许污染。” 诗织点了点头。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才一直待在这里,想着等店长女士过来,把情况和她说一下……” “店长女士是哪位?” “是动物园内所有零售店的总负责人,她应该是类似主管级别的人物。” 员工等级越高,知晓的事情也就越多,从他们那里获取帮助,确实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在接着询问了一些情况后,克里斯确认诗织的精神状态尚且健康,才暂且放下心来。 说到底,诗织只不过是因为初次遇见这般诡异的情况而有些被吓到了而已。 上一次的怪谈里,诗织和其他解密者一样从头到尾没遇见什么重大情况,在面对突发状况时也只能算是个新手。 就算事先练习的再多,一下子面对这样的冲击,也很难不受到影响。 如果是在单人怪谈世界里,没准诗织还可以强撑起来,但这次是多人世界,别说是诗织,就是克里斯都不免有些怠惰,强撑的那份心理自然没有那么强烈。 跟克里斯接触了一会儿后,诗织也就很快地恢复过来。 诗织这边的情况确定好了,克里斯便想着再问一下其他人的状态。 对于他的提问,诗织自然是知无不答。 “顾时先生是游客,他好像已经有了方向,现在就在园区里面转悠。” “阿列克谢先生是保安,离开零售店之后就往狮子园区那边去了,现在可能会在狮子园区附近……” 说着说着,诗织忽然想到了什么,开始念叨起来。 “狮子园区在虚线园区最中心的地方,去到哪个园区都很方便。” “阿列克谢先生刚才不在兔子园区,我路过狮子园区的时候好像也没看见他,那么他会不会就在大象园区……” “如果他在大象园区,那我刚才的行为会不会……” 克里斯知道诗织在担心什么,他立刻出声阻止她继续往下想下去,将一些本不应该的责任揽到自己身上。 “不要觉得自己的行为有错,诗织,规则上会这么写就有它的理由,大象园区的员工与保安也一定有相应的应对措施。” “员工守则里不是明确的说了吗?其他员工会知道发生了什么,你完全不用担心,如果这事发生在其他员工身上,他们也是会按照规则去做的。” “如果你实在不放心的话,那我帮你去大象园区看一眼就好了。” “不行!” 诗织反对道。她虽然在担心大象园区的情况,忧虑自己的行为所造成的后果,但事实上她也清楚自己这就是按照规则指示的最优解,就算到时候出了什么事,那也和她无关。 只是人之常情,导致诗织不免会为此有些情绪化,特别是她的年龄在此,本就是思想活跃,情感多样的年纪,自然更容易出现这样的想法。 可若是克里斯要为了她这不成熟的想法去主动试险,那她可就不能同意了。 什么大象园区,不过是些许npc罢了,怎可与克里斯相比? 至于阿列克谢,诗织相信他吉人自有天相。 “大象园区那里现在很危险的,而且阿列克谢先生也不一定在大象园区,说不定他就是在狮子园区,只是我没看见罢了。” 可话虽是这么说,但诗织心里还是没什么底气。 “那么,我就先去狮子园区看看不就得了?按照规则来看,狮子园区是整个虚线园区最安全的地方。” “如果阿列克谢不在狮子园区,狮子园区也靠近大象园区,在那里还可以间接地得知那边的情况。” “等到大象园区的事情结束,我就直接去那里找他,如何?” 克里斯站起身来,一脸刚正地说道。 ………… 注1:西方经典摇篮曲《hush little baby》 第227章 开始了 “不行,克里斯你不要去。” 诗织还是不希望克里斯因为自己的胡思乱想去冒险,诚然大象园区现在发生的事并不是她的责任,但如果克里斯因为她的一两句话跑去那里受到了危险,这才是她的责任。 她既不希望克里斯出了意外,也不希望阿列克谢真的遭遇了什么。就当前来看,什么都不做,便什么都不会发生,至少事情不会向更坏的地方发展。 这让诗织想到了曾经她心血来潮试着自己在家做一锅法式奶油炖鸡,结果因为中途少放了一点白葡萄酒使得到了最终环节,锅内的汁水已经几乎要烧干了。 假使当时她什么都不做,直接进行下一道烹饪步骤的话,也许那锅奶油炖鸡还能勉强合格,可她却还是额外添加了一些白葡萄酒。 最后,那锅炖鸡就变成了一锅奶油分层,鸡肉过老,酒精挥发不全,味道千奇百怪的不可名状之物。为了节约粮食,诗织只好捏着鼻子吃完了那锅炖鸡,还引来了父母很长一段时间的调侃。 经此一事后,诗织受足了教训,当一件事已经开始搞砸的时候,最好不要试着去弥补它,以免它变得越来越糟。 但是事情真的会因为他们什么都不做,就安安稳稳地发展下去吗? 克里斯并不是这么觉得的。 “听我说,诗织。” 克里斯弯下腰来轻抚着诗织的肩膀。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不希望其他人因为大象园区的事情出现意外,也不希望我为了求证事情进展而冒险。” “可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是不能既要也要的。” “为了得到什么东西,就必然会损失一些东西,这是自然的法则。特别是在怪谈世界里,诡异对此的安排本就带有类似的目的。” “而且我趁着中午休息的时间赶来,本就是为了和你们搭上线。现在阿列克谢可能面临着危险,那么我自然有必要出面去把阿列克谢带出来。” “你应该也知道这次怪谈的真实目的是为了分化我们解密者,既然如此,我们就更加需要团结,不抛下任何一个人,不能因为担忧过多犹豫不前。” 说着,克里斯将员工手册拿了出来,翻到印着守则的那一页,把诗织行动依据的那条规则指了出来,继续说道。 “再说,阿列克谢遭遇危险的可能性很低,动物园制订的规则肯定是经过长时间的试验完善出来的结果。要是那条规则造成的后果会对保安群体造成太大的不利,那动物园官方肯定早就另辟他径了,他们也不会期望自己人出现太大的伤亡。” “更何况,我不是说我会先去狮子园区么?我也懂得趋利避害,怎么可能会傻乎乎地直接去到大象园区?” “狮子园区足够安全,我可以请教那边的保安,让他们去联系大象园区内的情况。” 克里斯的道理很通顺,既占有了公理也立足了私情,诗织对此很是佩服,她无可辩驳,因为她内心实际上也是认可这个道理了。 但出于更多的私心,她对克里斯说道。 “至少……让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 这下轮到克里斯强硬拒绝了。 “你身上可能带着污染呢,再入虚线园区远比我要危险,还是在这里等着更好。” “诶……好吧。” 本来诗织也没期待克里斯会同意,她连克里斯会怎么拒绝都料到了,也只是随口这么一问罢了。 “那你一定要小心,顾时先生认为只要跟着规则走就出不了大事。还有那个‘它’,是保安室的一张纸条透露出来的信息,‘它’可能就是动物园暗中存在的那个异常,要小心碰到‘它’,一切异常可能都与‘它’有关。” “‘它’?知道‘它’的存在没问题吗?” 诗织摇摇头。 “从其他蓝衣员工的话语来看,只是知道‘它’的存在不会带来污染,但是一定要注意不要靠近‘它’。” “我知道了。” “还有还有……” 诗织又絮絮叨叨地跟克里斯说了许多经验之谈,将自己总结的,从顾时和阿列克谢那里听来的信息一股脑儿地全告诉了他,颇有一种临行密密缝的意味。 克里斯也认真地记下了这些内容,并开始分析这些情报的可行性。 等到诗织交代完后,克里斯才起身朝着虚线园区内部离开。 “一定要注意安全呀!” 诗织喊道,克里斯转过头来微微颔首,然后便沿着大道往狮子园区跑去。 进入虚线园区后,克里斯并没有产生什么有别于外边园区的感觉,跨过休息站那道门的一瞬间,他还做好了会感受到什么奇怪感觉的准备,但实际上一切都是那么正常,虚线园区内与外边更无不同。 游客依旧熙熙攘攘,员工依旧无处不在,整个园区的一切都在正常运转,没有出现任何问题,仿佛诗织所说的那些事情只不过是黄粱一梦,妄想泡影。 然而,克里斯在路过兔子园区的时候,发现那里并没有多少游客,只有一个蓝衣员工在园区的草坪里拿着扫帚清扫地上的某些垃圾。 这便可以佐证,至少兔子园区刚才的确有什么事情发生,导致游客全部离开了。 而诗织当时就是兔子园区的员工,在她离开后,接班员工才到达了岗位。 克里斯直接凑了过去,趴在园区栏杆上,对着里面问道。 “朋友,这里是发生事情了吗?” 那名正在打扫的员工回过头来,看到克里斯,皱着眉头冲他嘘了一声。 “不要多问!” 随后,他从地上捡起了一片被咬得不成样子的地图残片,展示给克里斯看。 克里斯心中了然,点头回应后,立刻朝着狮子园区进发。 “刚才那位员工说不要多问,看来虚线园区内的异常会和认知有关,不能思考其中的缘由。” “但诗织说与‘它’的认知不携带污染,知道了‘它’不会被污染,那么怎样才会被污染?” “不行不行,不能思考这些问题,要思考也得等离开这里再思考。” 克里斯赶紧清空大脑,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附近的风景中。 虚线园区内的景观和外面有很大的不同,外面园区整体的绿植绿化可谓是非常到位,走到哪里都能看到很多树木,就连园区里面也种着许多树木,供给园区内的动物们乘凉。 但虚线园区内就不是这样了。 克里斯看到的绿植分布非常不均匀,有的地方倒还种着几棵树木,有的地方干脆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出现最多的可能就是道路边的这些灌木,但灌木也往往延伸到某个地方就突然断开,好像那片区域不适合种植物一样。 “奇怪的绿植分布,这也太反直觉了吧。” “说起来,员工守则里好像有条规则与绿荫有关,会不会这也是……” “等等等等,不能想,不能想!” 可只是看着路边的风景都能让克里斯开始思考它们与规则的联系,想要让人完全不去细想规则,这简直是难如登天,不可能会有人完全不对规则产生思考与疑问。 难道动物园方面不知道这个事实吗? 克里斯觉得他们应该是知道的。 有可能,仅仅是思考规则,也并不会招致污染。 会招来污染的,或许另有他物。 但现在想这么多,没有得以求证的对象,分析得再深入也没有帮助,万一真的招来了什么,反而是祸从脑出。 不过幸好,狮子园区已经近在克里斯眼前了。 克里斯朝着狮子园区跑去,热热闹闹的园区外边围满了举着相机或手机的游客,惊喜连连地朝着园区内又喊又叫。 园区里,几只狮子无聊地趴在地上,垂着眼睑,耷拉着耳朵,像是司空见惯了一般,对着外头惊喜的人群打了个哈欠。而这则又引来了许多的惊叫与拍照声。 人群中央,几名蓝衣员工正在勉强维持着秩序,累得满头大汗。 克里斯只是看了一眼就否决了钻入人群找那几个蓝衣员工询问的想法,他看向空空荡荡的员工通道,便往那里走了过去。 狮子园区的员工通道是唯一一个有着遮阳顶的地方,沿着长长的通道走到底,克里斯便看见了一位保安正坐在园区内部门的外边,抽着一根烟。 克里斯走过来的动静自然惊扰到了这名保安,他抬头看过来,见到克里斯的身影,皱起眉头,叼着香烟问道。 “外头这么忙,你进来干嘛?过来驱邪?” 驱邪?狮子园区可以用来驱邪吗? 克里斯不动声色地往内部栅栏门的后面看去。隐隐地,他看见狮子园区内部的假山后边,趴着四只毛发靓丽的白狮子。 “嘿,听见我说话了没有?你不会真的需要驱邪了吧?” 保安冲着克里斯打了几个响指,克里斯也迅速收回视线,出声回应道。 “没有,我刚从外头过来,没有驱邪的必要。” “刚进来?那你来这里干嘛?” “我刚刚听人说大象园区那边有情况,我本来想去那里换岗位的,听说有情况我就不敢贸然过去,就先来这里问问。” 一听到大象园区几个字,保安那原本还有些疑惑的眼神立刻就变得认真了起来。 “好家伙,没想到还有员工上赶着去大象园区换岗,甚至还是个洋鬼……呃,外国友人!天下英雄果真如过江之鲫啊!” 保安佩服地对克里斯竖了个大拇指,克里斯虽然听着这话有些奇怪,但还是谦虚地连连致意。 保安把烟从嘴里拿下来,对克里斯说道。 “你说的没错,大象园区那边刚才是有情况,不过现在已经没事了。没有人员出现意外,你再等一会就可以过去换岗了。” 听到保安说没有人员出现意外,克里斯也就放心了下来。 不过他有些疑问,为什么还要再等一会才可以过去换岗。 对此,保安给他的回答是。 “嗯……现在那里在处理事后的一些东西,你应该也知道的,那实在不怎么好看。” “不过你实在要早点过去也没什么事情,还可以提早交接一下工作。” “好的,我清楚了,谢谢你。” 思考了一下,克里斯还是决定直接过去看看。既然大象园区的异常事件已经结束了,那么除此之外应该就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东西了,不如早些去确认情况,看看阿列克谢是不是真的在那里。 向保安告辞后,克里斯便转身沿着员工通道原路返回。 “我都特地说了那里正在发生的事情不怎么好看,你却还要过去。嗯,是因为人类的友情,还是作为解密者的责任心?” 保安重新叼起烟,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抬手捏了捏右眼眼眶。 “呵呵,大概率两者都有,如果是我亲爱的小朋友在这里,恐怕他也会直接过去,并且同样是出于这两者。” “保安”刚准备尝试着吸一口烟,忽然,他转头看向园区内部。 高大逼真的假山后面,白狮子照旧趴在草坪上休息。 只是好像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一,二,三,四……五。 现在有五只白狮子。 “有趣,是开始了吗?” “保安”饶有兴趣地看着那只凭空出现的,毛发明显比较杂乱的白狮子,悠然抽了一口烟,往空中吐了一个完美的烟圈,随后就咳了几声,干脆地把烟丢到地上踩灭。 ………… 克里斯径直朝着大象园区跑去,既然大象园区的异常已经结束,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狮子园区本身就处于园区中心,再加上克里斯的脚程速度加快,不消多时,他便来到了大象园区外围。 隔着很远的距离,他就看见园区内,一群大象挤在角落里,好几个保安正围在园区的水潭旁,拿着抽水机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由于水潭的位置在园区的中心,从园区外边根本看不见水潭里面的样子,克里斯自然也看不到保安们到底在做些什么。 不过,他倒是清楚地在那些保安里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 “阿列克谢果然在这里!” 就在克里斯为找到阿列克谢,同时对方并没有出什么事而松了口气时,他正想进一步上前,呼唤阿列克谢的注意。 突然,他的余光瞥见挤在墙角的大象群中,慢悠悠地走出了一个通身白色的巨大生物。 第228章 白色大象 话说那物,外形倒与大象别无二样,只是全身长满了雪白的毛发,脑袋上却是长着一双像和兔子一样的耳朵,双目赤红外突,眼眶外围着一圈又一圈的阴影,像是两个扩大开来的漩涡,又像是两个空洞的骷髅眼,一对象牙沾着丝丝红点,不似兽牙,更似剑齿,可谓是:一身苍白僵如尸,两耳近兔瞳血赤。形似若象诡三分,莫把它物为己知! 克里斯只是看了那白色大象一眼,全身的血液就如同凝固了一般,呼吸几乎停止,手脚动弹不得,身体仿佛被钉子由头骨穿过肉身钉死在了地面上。 几息之后,他才从惊愕中反应过来,迅速将视线转移,压制住身体的颤抖,排空大脑的思考。 “冷静,要冷静,规则上是怎么说的来着?不能在这个时候去思考那个东西究竟是什么……对,对!大象,是大象,都只是一般且普通的大象!” “真正的大象是标示牌上的生物,而不是你所看见的!” 克里斯甚至能感觉到自己在心里的想法都带上了一种颤音,他很快回想起了规则上面的细则,开始在大脑里给自己进行人工催眠。 那个标识牌刚才克里斯有看到过,牌子上印着的就是普通大象的侧面图,就立在园区栏杆外边。 “果然是只要保持对正常大象的认知,应该就没问题了吧。” “这应该就是为了巩固自己的认知,不要自己的意识出现混乱,规则或许就是这个原理。” 克里斯这样想着,目光慢慢转向标识牌。 可当他看见标识牌上的图案时,他的内心却又是猛地一震。 标识牌上的图案,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与白色大象一模一样的生物,白色的身躯,兔子一般的耳朵,赤红的眼瞳,沾血的牙齿——! “这就是大象!大象就是这个!快想啊克里斯,大象就是牌子上这个东西!” 好在,虽然克里斯很是震惊,但是他及时遵循着规则,干脆地摒弃掉了常识与心中的不解,以单线性的思路运行自己的大脑。 他是很不理解为什么牌子上的图案会发生变化,规则让自己去看牌子,难道没有预见到这种情况发生的可能吗?还是说这便是规则的目的,但规则难道不是为了让他巩固认知吗?为什么会让他做出这样违反正常认知的举动? 但现在不是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既然规则让他告示自己大象是标识牌上的生物,那么从现在开始大象就是那个东西,在他的脑子里,那个就是大象,无需其余多想! 反复地自我暗示让克里斯暂时地顺从了“大象就是标识牌图案”的认知。在控制住自己的状态后,他渐渐从刚才的心惊胆战中恢复了过来,即使恐惧与慌然依旧包裹着他,他也不至于失了分寸。 克里斯试着慢慢转动脑袋,用余光去观察白色大象的动态。 和他想象的有些不太一样,那只白色大象在从象群中走出来之后并没有进行什么奇怪的动作,只是简单地站在原地,垂着脑袋,卷着鼻子晃悠来晃悠去,偶尔动一下耳朵,甩一下尾巴,就和任何一只普通的大象一般。 看起来,它似乎没有什么威胁。 但是克里斯还清楚地记得诗织说过,在虚线园区内,异常事件就代表着污染,代表着“它”在靠近——嗯,不能想这后面的事情! 白色大象的出现毫无疑问就是异常事件,那么此时这里正在发生着污染,离开大象园区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 阿列克谢和其他的保安还在大象园区里! 克里斯看着阿列克谢他们仍然拿着抽水机在水潭旁边忙活,好像根本没有觉察到园区内发生的异样。 有几个保安倒是站在水潭对面,面对着象群的方向,但是象群此时正在园区的边角里,中间有员工通道作为遮挡物,刚好挡住了白色大象的踪影,使得他们即使抬头看来,也只能看见走在一旁的普通大象。 “不行,必须得告诉他们现在的情况!” 可他该怎么把消息传达给他们呢? 难道光靠喊叫通知吗? 喊叫倒是可以直接引得保安们回头,他们如果亲眼看到了白色大象自然就会明白当下的状况。 可保安们此时正在使用抽水机,隔得这么远,他都可以听见抽水机的声音,更别提就在抽水机旁边的保安们了。 他无法确定自己在这个距离进行呼喊能否把声音传达到保安的耳朵里。 而且克里斯也不敢确定,自己的喊叫是否会引起白色大象的反应,亦或是引来…… 他终止了自己继续往下想,犹豫了几秒后,他决定用行动去给阿列克谢他们传递消息。 于是他慢慢地挪动脚步,沿着大象园区的围栏绕到另一侧,大概是水潭的背面,正对着保安们的方向。 等到达位置之后,克里斯拿出员工手册,翻到守则的那一页,用手指压住第三条规则所在的区域。 抽水机的声音非常大,从克里斯的地方就能听见其工作时的嗡鸣,可以见得在保安们的视角下,或许他们甚至都无法听清彼此之间的对话,于是克里斯放弃了用声音去吸引保安们注意的方法。 他从地上捡起了一块有自己半个手掌大小的石块,掂量一下大概的重量。 他现在的位置非常好,和白色大象之间有保安亭作为遮挡物隔开,使得他们彼此都无法看见对方。 虽然不知道白色大象能不能“看”到东西,它有没有这样的智力可以进行相应的反应,但克里斯认为自己的动作最好还是不让它发现为好。 目测了一下自己与水潭的距离,克里斯挥开手臂,尽可能用最小的动作幅度,将石头投掷了出去。 园区内,阿列克谢和几个保安正拎着抽水管不断调整位置。 水潭内的水很快就要见底了,那只淹死的大象躯体开始分割水域,使得他们想要把水抽干净就必须从不同的角落进行抽取。 “很快了,把水抽完就能把他们弄走了。” 保安李队长站在一旁盯着进度,大象园区的饲养员也站在他身边摇头叹气。 阿列克谢不清楚他们究竟要怎么才能把一头体重有3到5吨,并且溺水后还因此增重的成年亚洲象搬走。 李队长没有通知吊车过来,就连运输用的货车也不见踪影。 莫非其中自有玄机? 阿列克谢不明白,不过现在只要安安稳稳地听从命令行事就可以了,能出多大的问题? “啪!” 忽然,阿列克谢看见一块石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飞了过来,不偏不倚地掉进了水潭中,砸在了大象尸体上。 在场的保安们基本上都看到了这块石头,站在石头飞行轨迹上的保安们还下意识害怕地低了低头,担心之后还会有什么东西飞过来。 “这什么玩意儿?” 李队长皱着眉头,朝石头飞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大象园区外面站着一位面生的蓝衣员工,手里高高地举着员工手册,朝他们指点着。 “那谁啊?” 阿列克谢顺着李队长的视线看去,仅一眼,他就认出了对方。 “克里斯?” 李队长转头看向阿列克谢。 “你认识?” 阿列克谢点头道。 “他是我朋友。” 李队长撇了撇嘴。 “你们外国友人还抱团应聘啊……不过他扔石头是想干嘛?” “我不知道,他应该不是那么幼稚的人。” 经解密者大会一事后形成的默契让阿列克谢本能地开始思考克里斯想表达的内容,他眯起眼睛,极佳的视力让他能勉强地看到了克里斯手中的员工手册被翻开到了员工守则的那页,并且他大概可以认出,克里斯的手指点住的是那些规则。 “这是……在传递消息?” 阿列克谢灵光一闪,立即从口袋里拿出员工手册来,翻到员工守则的页面。 虽然在那块区域的规则有好几条,但是其中只有一条与当下他们所在的地方有着关联。 “3.如果在检查大象园区时觉察到你观测的大象与标示牌上的大象形象严重不符,停止观测并反复告诉自己真正的大象是标示牌上的生物,而不是你所看见的。” 阿列克谢的瞳孔微张,他赶紧抬头,再次看向栏杆外的克里斯。 见到阿列克谢朝自己看了过来,克里斯便接连往大象所在的角落看去,用眼神向他做出应答。 “他在看哪儿?他在看我们后面……” “他在紧张,他在为我们而紧张……” “有什么东西让他不得不用这种方式向我们传递消息,大象园区内的这种东西会是……” 阿列克谢顿时便明白了克里斯的意思,与此同时,他的背后竟是莫名传来了丝丝寒意。 他深吸了一口气,用手肘怼了怼李队长,将员工手册递了过去。 “嗯?” 李队长本来想问些什么,可在看到阿列克谢那严肃的表情后,久经磨练的意识让他感觉到有什么事情发生了,于是他没有多言,立刻往员工手册顺着看去。 只见阿列克谢用手指清清楚楚地点出了员工守则的第三条规则,并且还着重点在了“大象”上面。 “大象……?” “……大象!” 李队长的呼吸在刹那间一停。 他无法理解,怎么会间隔这么短。 但是他还是立刻控制住了自己,他没有回头,马上开始冷静地对众人说道。 “所有人,停下你们手里的活计。” 保安们,也包括饲养员在内,都一起不解地看向了李队长。 “‘大象’出来了。” 李队长面色如常地说道。 所有人在听到这句话后皆是一惊,饲养员更是下意识地想要回头去看,幸好被李队长一把按住身子,直接掰回了正面。 保安们连忙放下手里的水管,神情紧张地看着李队长。 “好,现在所有人跟着我,低着头慢慢离开园区。离开后,回到各自的岗位上站好,等到时间结束。” 李队长说完后,率先低下头,转身朝员工通道走去,阿列克谢随后跟上,接着上饲养员,然后是其他的保安们。 众人踏着不急不缓地步伐慢慢往回走,就像是正常结束工作离开园区那样。 所有人都低着头,以期不会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然而,大象沉重的脚步声却随着他们的行进也开始一并作响,像是动地的鼙鼓,又像是天尽头黑云中的雷声,在众人心头炸开。 “呦——!” 随着震耳的象啼响起,草坪上,独属于大象那庞大身躯的影子也渐渐向他们逼近过来。 若是仔细去瞧,那影子的模样却是有些诡异…… 不过万幸的是,那只靠近他们的大象似乎只是向前走动了几步,而后就停了下来,没有继续接近的意思。 众人在极力压制自身颤抖的步伐中,有序而迅速地离开了园区内部,一个也不落。 等在内部门旁边的饲养员见所有人都走出了园区,立刻就把门紧紧关死,然后跟着大部队走出了员工通道。 一离开员工通道,保安们立刻分散了开来,围着大象园区,往各自的岗位而去。 饲养员也得到了李队长的指示,远远地往远离大象园区的方向离开。 阿列克谢则跟着李队长,走向了他们之前站岗的游客通道前。 从员工通道往游客通道绕过去,恰好会经过一个视野开阔点,刚好可以看见缩在角落里的象群全貌。 阿列克谢和李队长都心照不宣地回避着视线,以防自己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而克里斯也在看见他们离开园区后,从另一侧往这边转了过来,双方刚好在游客通道前碰面。 克里斯没有说话,阿列克谢也没有,二人只是简单地交换了一下眼神,然后便看向了李队长。 “这次真的太谢谢你了。” 李队长没有吝啬感激之情,但是在感谢完后,他便挥手示意克里斯赶紧离开。 克里斯也没有多留,在给阿列克谢留了个眼神后,他立刻迈着小跑的脚步,朝着狮子园区的方向而去了。 第229章 分屏 红衣员工从暗门离开集合地后快速穿过了宿舍区,在经由几道门的封锁后,他才彻底走出了黑衣员工的观察区,来到了他们红衣员工的生活区域。 他到哪儿都没有多做停留,直奔着洗手间就跑了过去。 在经过一段极其舒畅的人类生理活动后,他长出了一口气,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他晃晃悠悠地踩下冲厕器开关,在激烈的冲水声中,他走到洗手台前,用清水冲洗着自己疲惫的双手。 “呼……最近真的是越来越艰难了。” 他轻声念叨着,用手作盆,捧起一汪水,打在自己脸上,让清凉的水流褪洗去他的倦怠。 “总感觉这里的情况越来越不妙了,上头可能也在打算放弃老一套的防控措施了吧。” “牺牲的人数正在增加,‘它’的活动越来越频繁,虽然大家都不怕牺牲,但总不能继续让更多的人无谓地死去。” “或许很快,这里就会彻底封锁起来,然后等专业人士来进行最后的清理。” “希望在那之前,现在的大家都能好好活下来吧。” 他对着洗手池甩了甩手上的水渍,从身旁的抽纸筒中抽出一张擦手纸,先是擦了擦手,然后又开始擦脸。 忽然,他的身体莫名停滞了一下,等他将手纸从脸上拿下来时,他已是换上了一副自然的微笑。 “放心,我会让你们都好好活下来的。” “顾时”把擦手纸丢进垃圾桶里,正了正衣服,走出了洗手间。 刚才借着握手的机会,顾时顺利地将新做出来的一条时之虫送到了这位红衣员工的身上。 随着顾时对寄生能力的完全熟练,现在他完成对一个普通人的深度寄生只需要短短几分钟的时间,甚至更短。 通过窃取其他人想要上厕所的想法并集中还到这位红衣员工的身上,“顾时”成功让他离开了黑衣员工的集中区,来到了这神秘的内部区域,并趁机拿走了他身体的控制权。 “别怕别怕,我不是什么坏人,我不是说了吗,我只是一个路过的半神。” “我?我没什么邪恶的目的啊,我可是一个大好人,我就是想让我的朋友们安全地离开这里罢了。” “嗯,嗯,你放心,我向你许诺,我也会尽量让你们红衣员工能安全地撤离,这是我对借用你身体做出的一点小小押金。” “顾时”安慰着红衣员工被限制在身体里意识,毕竟他也希望能和这具身体的主人好好相处,不然对方总是在意识里喧哗谩骂,弄得他行动起来也很不方便。 同时,他慢慢地走出了厕所,站在了外面的走廊上,好奇地开始观察这从未来过的地方。 他的脑子里现在已经有了一张基本的平面图,可以娴熟地在内部区域内行走而不至于迷路。 这是从红衣员工脑子里偷来的情报,也是他拥有的,相对最有价值的情报。 是的,即使是这位看起来比蓝衣员工,黑衣员工还要神秘的红衣员工,对动物园的真相也是一无所知。 对于其他更加深入的东西,“顾时”也没有去挖掘,毕竟探究他人生平事迹实在不太礼貌,而且从表层的相关信息里,“顾时”就能判断出他根本就不清楚动物园与海洋馆的内幕。 他的认知事实上完全与海洋馆员工守则相吻合,只知道在海洋馆里要遵循规则行事,碰到了异常事件会遭遇污染,永远不要去探究海洋馆外面的情况,海洋馆的安全永远大于任何人的安危。 他只知道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员工们都服务于一个专门的组织,不过的确不是什么暗访的政府机构,但政府也确实和他们有着合作联系。 “有点意思啊,看来这个世界的背景下还存在着许多类似动物园的东西,以至于都出现了针对异常事件的组织。” “顾时”习惯性地抬手往右眼摸去,却发现自己并不是本体,身上没有戴着单片眼镜。 “之前的那个提案确实很不错,没有单片眼镜我都不习惯了……回头就拾掇本体去多买点单片眼镜来,话说阿蒙那里有没有多的单片眼镜,实在不行也可以找他要。” 没有单片眼镜,“顾时”只能转而捏了捏右眼眼眶,朝着走廊的其中一个方向开始行进。 按照红衣员工脑子里的路线图,他背后的那个方向就是通往海洋馆的道路。所有红衣员工前往海洋馆值班时便是走的那条路,其入口连接着水母区,再往边上走走就是动物园园长办公室。 他脑内的信息说,白天的海洋馆是危险的,绝对不能在白天的时候前往海洋馆。 所有红衣员工的上下班时间基本上都是一致的,他们只要到点了之后前去海洋馆值班即可,其他的事情都不需要操心,甚至不需要去管海洋馆的灯光系统。 因为据说早在上班时间之前,海洋馆的灯光就已经自动开启了,他也不明白其中的原因,可能有谁在后台操控着海洋馆的灯光吧。 “顾时”朝着只有一个方向的走廊前行着,这走廊的装修风格十分简约,没有什么多余的装饰物,走到哪里都无死角的灯光照明,与外边的动物园看起来都不像是一个时代的产物。 “灯光也是个重要的东西,从海洋馆员工守则到他脑子里对灯光的警惕性,再到这设施里毫不吝啬的照明来看,灯光是整个动物园与海洋馆防御的关键。” “顾时”摩挲着下巴,他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委。 “‘它’的行动,与灯光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其实顾时本体在离开兔子园区前往猿猴园区的路上就已经意识到了这个问题,从“它”追赶自己时那奇怪的行动路线,以及员工守则上对于树荫的重点关照,都指向了一个可能性。 “它”的行动,是依靠阴影来进行的。 白天的海洋馆没有灯光,到处都是大面积的阴影,因而白天的海洋馆就是“它”的栖息地。如果白天前往那里的话,则大概率会与“它”碰上,所以海洋馆内部告示才会警告来者白天只能在海洋馆里待半个小时,而晚上待的时间则要多于四个小时。 虽然他不清楚这个时间有何玄机,但是其背后的原因一定与“它”的行动有关,以此延伸开来,就是白天与夜晚阴影存在程度的不同。 白天的动物园只有海洋馆有大面积阴影,园区官方借此限制“它”的行动,保护游客的安全。 而夜晚的动物园因为太阳落山产生了大面积的阴影,反而海洋馆灯光的开启使得海洋馆内阴影消散,“它”没有了可以移动的手段,此时的海洋馆便成为了安全的场所。 海洋馆内部告示,海洋馆员工守则里都提到了借宿的游客,说明海洋馆就是园区官方为由于各种原因被迫留在动物园的游客与员工提供的庇护所。 所以夜晚的海洋馆必须通过各种手段,来尽可能阻止“它”进入海洋馆之内,就连鲸鱼区的那个3d投影从游泳大象换成了溺死大象可能也是为了消磨“它”进入海洋馆的兴趣。 “‘它’似乎对特地的动物有着极其浓厚的兴趣,不过‘它’对大象和鲸鱼的理解貌似有些偏差。呵呵,‘它’好像觉得在水里的大象就是鲸鱼。” “顾时”没有走进回到黑衣员工观察区的岔路,顺着走廊一路走到了底。 出现在他面前的,是另一扇封锁起来的门,必须用红衣员工的瞳孔与指纹同时验证才能打开。 “顾时”并不打算尝试着离开,毕竟他出来的理由是“上厕所”,若是顺着这道门离开了,肯定会引起红衣领队的怀疑,自己这个身份可还有大用处呢。 如何将黑衣解密者们带回到动物园,“顾时”现在的这个身份就是为了解决这个问题而准备的。 “顾时”在门前左右看了看,旁边墙壁上的一块告示牌很自然地引起了他的注意。 『请注意,所有前去海洋馆值班与下班返回的员工不要携带任何不属于设施内部的物品,以防设施内重要区域出现意外“下沉”。所有员工必须按照规定的日期进行污染检测,在污染指标高于限定值时,禁止前往“上层”区域。』 “‘上层’与‘下层’,这倒是与我的猜测有些吻合了,不过还需要进行更多的验证才是……” “顾时”默默记下了这条告示,转身便往黑衣员工观察区的方向走。 就像这条告示上说的,体内残留着污染的红衣员工的行动都会受限,这恐怕也是黑衣员工无法直接离开动物园的原因,所以他们需要等待体内污染散去后,才会被红衣员工们放还。 很不巧的是,他寄生的这位员工,其身体里就有着一些污染,这大概是他在工作的过程中不可避免沾染上的,但与黑衣员工相比起来还是小巫见大巫。 不过,“顾时”自己的身上反而也有着一些污染。 因为他的本体已经沾染上了污染,从本体灵性中分化出来的时之虫也就残留着污染的痕迹,即使本体主动地窃取走时之虫身上的污染也无法彻底抹去污染。 不过,这么些污染的痕迹倒不至于令他无法离开动物园,这点完全不需要担心,只是现在的他暂时没办法回到动物园而已。 “不必担心,方法总比困难多,一切皆有思路。” “顾时”轻轻按了按右眼眼眶,装作一个正常的红衣员工,走过了那道由其他红衣员工把守的,通往黑衣员工观察区的门。 ………… “顾时现在被限制在了这个地方,这可有些不太妙……” 当顾时成功地通过猿猴园区右侧街道进入“安全出口”后,一直盯着他一举一动的分析小组终于是长出了一口气。 之前顾时豪饮“兔子血”的举动实在是惊为天人,而之后正面与“它”对峙,一路将“它”引到兔子园区进而引发一系列反应的情况更是看得众人心跳连连。 大家在为顾时敢于试险的胆气佩服不已时,也在担忧他自身的境遇。 而在看到顾时按照海洋馆门口告示成功“逃离”时,分析小组都是先安下心来,将猿猴园区右侧街道的具体信息上传记录,等待中央用去国际上进行分享。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安全出口”后面,被红衣员工们看管起来的黑衣解密者一众。 “原来这所谓的据点就是这么一回事儿,(津门粗口)那几个洋人居然都不告诉我们!” 王伟杰气愤地一拍桌子,坚硬的桌板令他面色通红——一半是气的,一半是疼的。 很显然,黑衣解密者的国家还是在情报上进行了一定的隐瞒。他们虽然交代了大部分的事情,但还有一小部分没有交代。 “如果知道黑衣解密者所在的地方被限制了行动,那么我们一定会提醒顾时的,这下可好,他也被关在了里面。” 刘洋为王伟杰帮着腔,他同样很是愤愤不平。 先前他们所知道的信息仅仅是关于猿猴园区有着黑衣员工的聚集地,以及大部分黑衣解密者都在一个地方而已。那些国家给出的信息是,黑衣解密者与黑衣员工都在一个地方,却没告诉他们黑衣解密者所在的地方都是正常黑衣员工,而不是那些已经被彻底污染的黑衣员工。 可正是缺少了这一些关键信息,使得他们没有把黑衣员工的真实据点,与黑衣解密者的聚集地联系起来。 “看来,诡异意图分化国家的行为终究是发挥了一定的效应。” 林晓妍点出了那些国家隐瞒的背后本质,他们实际上就是为了不想让其他国家放弃自己的解密者们。 而从一把手那里回来的钱老没有说话,他自然也能看出这其中的缘由。 现在国际间的情况非常尴尬,如果他们拿着这件事去据理力争,那他们确实能赢,但这也绝对会给摇摇欲坠的联盟踢上招致崩溃的最后一脚。 可难道就得让顾时吃这个哑巴亏吗? 会议室里的气氛还不是很激动,因为大家都还记得顾时有着一次死亡无惩罚的机会,所以这一回大家其实都挺放松的。 然而,这并不代表他们就能允许让顾时做出莫名的牺牲。死亡从来不是什么无所谓的事情,他们怎么可以让顾时去经历一次死亡呢? “现在和顾时交好的那几位解密者都还在动物园内,并且他们现在获得的信息也挺多的,我们也许可以通过他们去想办法将顾时捞出来?” 平复好心情的王伟杰提议道。 “不行。” 这次是钱老发话了。 “我们不允许自己的解密者去冒险,难道就能让其他的解密者去冒险了吗?” 他呵斥着王伟杰的想法。但说实在的,其实钱老也有这样的心思,单从个人私交上来看,那几位解密者一定会想办法去救顾时,可是他们的国家大概率不会允许他们这么做。 难道要国家出面去请求其他国家帮忙吗?可要是他们这么做了,那些黑衣解密者的国家是不是也可以要求其他国家援助? 不利于团结的话不要讲……这下连钱老这种等级的人都被这句话套进去了。 就在所有人一筹莫展之时,顾时所在的画面忽然发生了奇怪的变化。 直播上的屏幕赫然一分为二,变成了两个不同的视角。 一个视角仍是安安稳稳待在黑衣解密者聚集地的顾时,而另一个,却变成了一个在厕所洗手的红衣员工。 “这是怎么回事?!” 分析小组的众人全都没有反应过来,而就是在此时,会议室的门也被人敲响。 “进来!” 钱老率先冷静下来,冲着门口喊道。 会议室的门打开,负责与分析小组之间进行沟通的联络员快速跑了进来,来到钱老身边。 “这是中央新收到的举报信,一把手说必须让您看一下。” 又是一封举报信? 钱老皱起眉头,之前收到的那封举报信揭露了赛里斯境内诡异邪教组织的据点,中央已经派了行动小组前去抓捕,这怎么又来了一封举报信? 他接过信件,迅速将其拆了开来,摊在桌子上。 下一刻,钱老直接愣在了原地。 “钱老,您怎么了?” 王伟杰注意到钱老仿佛被凝固了一般,便出声轻吻道。 “这信上说……” 钱老眉间的皱纹越陷越深,他抬起头来,目光直直地看向屏幕,眼睛里满是迟疑。 “你们的解密者,从来就不是人类。” 会议室里的所有人同时转头看向了屏幕,只见屏幕上的顾时与那个红衣员工,一齐做出了一个令人不解的动作。 他们都抬起手来,摸向了自己的右眼。 只是在顾时的那一侧,他的右眼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块由水晶磨成的…… ……单片眼镜! 第230章 顾时出事了? “我一直在思考一件事……” “时之虫的寄生能力实际上来源于本体分化出来的非凡特性。可以说,时之虫本身属于是本体的一点投影,因而它的行动实际上会受到本体的一些限制。” “按照一般的寄生者知识而言,时之虫拥有的能力是居于本体能力之下的次级,不管是从灵性存量上而言,还是从非凡特性持有量上而言。” “在时之虫使用非凡能力的时候,会若有若无的受到一些难以言喻的限制。” “就像一块覆盖住水面薄膜,你可以看见水下清澈的一切,但无法伸手触及,只有本体才可以揭开那块膜,摸到那非凡的本质。” “和本体不一样,时之虫本身无法再进行进一步的分身,制造更多的时之虫。” “按照一般情况来说,呵呵,似乎的确是这样……” ………… 克里斯离开大象园区回到狮子园区后等待了一段时间,才看见先前在大象园区值守的保安们浩浩荡荡地从小路那边走了过来,阿列克谢便在其中。 他立刻朝他们迎了过去,刚准备说些什么,为首带队的李队长就先抬手示意克里斯别说话,然后招呼着保安们朝员工通道走去。 克里斯疑惑地朝阿列克谢看去,后者对他耸了耸肩,表示他也不清楚这是要去做什么。 没办法,克里斯只好在一旁默默跟随着,和他们一同走进了狮子园区的员工通道。 员工通道尽头的那位保安依旧坐在那里,只是他手上已经没有了那支点燃着的烟。 保安李队长向他点了点头,他便熟络地将员工通道的内部门打开,放保安们进入狮子园区内。 克里斯站在后面静静看着保安一个接一个进入了狮子园区,忧心忡忡地等待着接下来的事情。 几分钟后,狮子园区里并没有出现什么异常的响动,狮子的吼叫声也没有响起,保安大队才集体展露出轻松的神态,有说有笑地从园区内走了出来。 李队长推开内部门,将门拦住,站在一旁,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支烟,疲倦地将其点燃。吐出第一口燃烟后,他对着烟嘴猛吸了一口,才放松地悠悠吐出了第二口烟。 “辛苦你了。” 他转头对看守着狮子园区的保安说道。 “哪里的话,不辛苦。” 那位保安微笑着,把头悄悄偏到一旁,不去接收那来自李队长的二手烟。 克里斯看到阿列克谢也走了出来,赶紧上前一步,问道。 “怎么样?有什么问题吗?” 阿列克谢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克里斯清楚,这并不代表阿列克谢的心情很沉重,他会没有表情的原因很简单,那就是他什么都不知道。 阿列克谢将求知的目光看向了李队长,克里斯也跟着看向他,只是一个先问道。 “可以问吗?” 一个后问道。 “这是可以说的吗?” 李队长又吐了口烟,对着二人比划道。 “你们两个果然是一块来的吧,之前就认识?怎么还搁这一唱一和起来了。怎么?要给我表演节目?” 周围的保安闻言都开始笑了起来,只有阿列克谢和克里斯没能完全理解这冷幽默。 李队长也不在意这两人木讷的反应,他把烟夹在手指间,看着地面叹了口气,而后方抬起眼来,咧着嘴,嘴唇没有做出大动作,咬着牙说道。 “出问题了。” 一听这话,克里斯立即警觉了起来。他先是看了阿列克谢一眼,然后又看向李队长,刚想问什么,又被他抬手打断。 “安心安心,出问题的不是他,也不是你,更不是我们。” “出问题的是这动物园。” 他又吸了口烟,在几人疑惑的表情中缓缓说道。 “就在不久前,大象园区刚启动过应急预案,‘它’被引到那里去分散注意力。” “按照平常的经验来说,‘它’在离开大象园区后很长一段时间不会主动靠近那里,而偶尔会发生的自然交错也不会在‘它’出现后的短时间内产生。” “但就在刚才,在我们还在大象园区里处理大象尸体的时候,自然交错发生了。” “自然交错……?” 克里斯轻声念道。 “你刚来,还没有搞明白这个规律,以往蓝衣员工们都会自己摸索出这个习性。但现在可能已经到了紧急状态,我就先直接告诉你了。” 李队长说着。 “动物园里偶尔会出现的异常事件,很大一部分是由‘它’的靠近而引起的,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异常事件中,‘它’没有靠近,但是却出现了异常情况,这往往就是由于自然交错而产生的异常。” “不要去深究什么是自然交错,不要去思考这几个字背后的意义是什么,你就把它当作一种自然现象,就像看待台风一样去看待它。” “自然交错导致的异常事件,往往有着几个特点。其一,就是出现得毫无征兆,并且是大范围同时出现。” 说着,他转头看向看守狮子园区的保安,问道。 “刚才这里是什么情况?” 那名保安回答道。 “出现了第五头白狮子。” “你瞧,这就是大范围同时出现的异常事件。不光光是这里,园区内的其他地方恐怕也有异常事件产生。” 克里斯听的是直皱眉,毫无征兆出现的大范围异常事件,这不就是代表着大范围的危险吗?在这种时候,可能连规则都不一定能够起到帮助作用。 试想一下,假使一个员工在兔子园区遇到了“笑声”,他需要把地图残片送到大象园区,而此时的大象园区正在出现“白色大象”事件。为了寻求安全,他又前去狮子园区,可那里也正在进行着“第五狮”的出没…… “如果到处都是这种情况,那动物园的安全岂不是一触即破?” 克里斯略有不安地问出了声。 “如果一直都是这样,那动物园确实就玩完了,我们这些人将面临最恐怖的事情,那就是失业!” 李队长又讲了个黑色幽默的笑话,只是这次没有几个人有那份闲心跟着他笑。 反倒是之前没能对上节奏的阿列克谢,找到了他的笑点,嘴角微微上扬了一些,喉咙里发出了一阵粗重的呼噜声。 李队长赏识地看了看阿列克谢,继续说道。 “但我也说了,那是如果。在动物园里,白天大面积的自然交错从来都是稀罕事儿,小范围的自然交错倒是常有发生,不过因为它的危害面积比较小,也掀不起什么水花。” 克里斯闻言,正想松了口气,不料李队长又补充道。 “可最近半个月来,白天自然交错发生的频率是越来越频繁,短短十几天里,就产生了三十余次自然交错,其中还有五次大范围自然交错,算上今天这一次,就是第六次。” 克里斯的心一沉,这对他们来说可真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他连忙问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 李队长挑着眉头,压出三道抬头纹,回答道。 “我怎么可能知道,只有园长才知道,我就准备去跟他说这回事呢。” 李队长的烟抽到了尽头,他把烟丢到地上,用脚踩灭,随后对众人说道。 “好了,大家伙该干嘛就干嘛去吧,有事情对讲机联系,在今天下班前都不要放松警惕。” “知道了!” 保安们气势昂扬地回答着,在这相当于“解散”的口令后,大家都是纷纷沿着员工通道走出了狮子园区。 李队长见阿列克谢和克里斯没有随着大部队离开,他便走到阿列克谢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你小子虽然一开始不出色,但做事还是挺靠谱的。怎么样?有没有被吓到?” 阿列克谢面无表情。 “嘿,瞧你这样,就是干这个的料。” “行了,你新来第一天就遇到这么多事,现在就先回值班室休息休息,有事情我会叫你的。” 和阿列克谢说完,李队长又转而走向克里斯。 “今天也还得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来提醒我们,我们估计得好一会儿才能发现自然交错的事情。” “你放心,等会我会跟园长提你的功劳的,升职加薪指日可待哦!” 克里斯附和着应答了几声,李队长也就没有多说,从他身边绕过,离开了狮子园区。 “我们也走吧。” 克里斯对阿列克谢说道。 阿列克谢走了上来,克里斯的目光跟随着他慢慢偏移,不经意地看到了看守狮子园区的那位保安噙着一抹笑意,将地上的烟头捡了起来,用餐巾纸包着扔进了垃圾桶中。 “真是爱护环境啊。” 克里斯在心里感叹了一声,随后转身和阿列克谢一道沿着员工通道向外走去。 “阿列克谢……” 克里斯出声准备向他询问顾时的下落,但阿列克谢却是紧跟着说道。 “别叫我阿列克谢。” 他板着一张脸,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 “叫我阿廖沙就可以了,好像你和我是刚认识一样。” “呃,好的,阿廖沙……先生。” 克里斯拗口地改变了称呼,然后继续着他原本的话题。 “你有看到顾时去哪儿了吗?” 阿列克谢倒也没有藏着掖着,干脆地回答道。 “他就在虚线园区里面,只是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 “他有和你说过他具体的动向吗?我们现在都有空,是时候集合起来分析一下规则了。” “他有说,但是现在最好不要去找他。” “嗯?为什么?” 阿列克谢瞥了克里斯一眼,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就在克里斯想要进一步问些什么的时候,他趁克里斯注意力没有集中,迅速伸手抓住了克里斯的一条胳膊,确认他没办法挣脱后,方才回答道。 “因为他现在正在探索虚线园区深处的那些危险的地方,让我们最好都不要靠近。” “什么?他一个人在虚线园区深处吗?” 克里斯惊诧地说道,身体下意识地就要摆动一下,却因为胳膊被阿列克谢抓着,整个人都动弹不了,还因为他这一下动作,让阿列克谢将他抓得更紧了。 克里斯低头看向阿列克谢抓着自己的手,马上就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 他哭笑不得地看向阿列克谢,问道。 “所以顾时就是让你拦住想去找他的人,不让我们去冒险吗?” 阿列克谢不予回答,算是默认了克里斯的话。 “唉,他那么激进也就算了,怎么阿廖沙你也……” “激进是年轻的底色,我很欣赏这一点。” 克里斯无奈地用另一只自由的手捂住了脸。 好一会儿,他才接受了这个事实,重新抬起头说道。 “事到如今,也只能期待顾时他能顺利回来了。” “阿廖沙,你可不可以把我放开?顾时现在都已经在园区深处了,我就算想要去找他也没地方找。” 阿列克谢不动如山地说道。 “你发个誓。” “我……向什么发誓?” “向阿米利卡发誓,如果你在我放手后直接跑掉,那么阿米利卡明天就会解体。” “我……好吧。” 克里斯如其所愿地发了个誓,阿列克谢听完后便心满意足地放开了他,也不知道此时正在看直播的阿米利卡大统领是个什么心情。 恢复了自由身后,克里斯自然也没有趁机溜走。这倒不是誓不誓言的问题,只是现在顾时所在的地方对他们来说是个未知数,要是单纯为了找他而冒着极大的危险去闯荡虚线园区,那就太不理智了。 “顾时离开前,有说他会什么时候出来找我们吗?” 克里斯问道。 “他没有明说,不过我给了他一个对讲机,如果他那边有事,一定会通过对讲机跟我们交流。” 阿列克谢拍了拍别在他腰间的新的一只对讲机。 “啊,对讲机啊,这可就太好了。” 得知顾时手上有着能够联络他们的工具,克里斯的内心就安然了不少。至少这意味着顾时还没有完全和他们失去联系,不用担心找不到他。 不过,他也不会想着擅自用对讲机去联系顾时,这等坑害队友的举动,克里斯很早之前就学过了。 “那么顾时那边就得等他探索完之后再说了,我们先把这里的情报分析一点吧。我也拿了些情报,我们先去休息站找诗织,然后……” 克里斯和阿列克谢走在通往虚线园区入口的路上,他正想和阿列克谢分享自己的所得。 忽然,他的眼前出现了一行来自现实世界的提示。 『顾时有问题,他现在身陷囹圄。猿猴园区右侧街道尽头安全,但不是解密者的出口。非必要别去海洋馆。』 克里斯的脚步一停,走在他旁边的阿列克谢以为他要溜走,连忙转身盯着他。 但克里斯只是用震惊的表情注视着虚空中的提示,待到其渐渐散去后,他才迟迟地对阿列克谢说道。 “顾时……被困住了!” 第231章 进退有难 “你刚才说什么?” 阿列克谢愣神了一瞬,随后神情严肃地把住克里斯的肩膀,问道。 事态紧急,克里斯满脑子想的都是这条现实世界的提醒想表达的意思,根本管不上阿列克谢粗手粗脚的动作。 “我收到了来自现实世界的提示,那上面说顾时正身陷困境!” 克里斯一五一十地将他看到的提醒全盘复述给阿列克谢,阿列克谢闻言啧了啧嘴,说道。 “我这里还没有收到消息,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他抬起头来,对着天空喊了一声。 “绍x古!格拉x莫夫!我(俄式粗口)提醒呢!!” 几秒后,阿列克谢忽然回正头来,对克里斯说。 “我也收到消息了。” “?” 克里斯懵了一阵,他还真没意料到阿列克谢这般清新脱俗的请求提醒方式。 不过不管方式如何,拿到了提示就是最好的消息,他们现在最缺的,就是对于顾时的情报。 “怎么样?” 克里斯急切地问道。 “这上边说:顾时被红衣看押了起来,黑衣解密者也都在那里,地点在猿猴园区右侧街道的尽头,只有消除了污染才能离开,但是消除时间是一个月!” 阿列克谢看着提醒的文本,一边浏览,一边转述给克里斯。 “另外,我这里也提到了顾时的问题,说顾时可能存在异常,但具体问题不确定。” 克里斯和阿列克谢的国家都是现实世界为数不多的几个大国,他们得来的提醒中都包含了有关顾时出问题的消息,那么这条消息的真实性便有了足够的可信性。 没准关于顾时的具体情报,就是赛里斯方面主动透露的也说不定。不过他们两方都没有得到明确指出顾时身上异常的具体情报,这是否意味着连赛里斯本身都无法确定顾时究竟出了什么事。 但无论如何,现在有个既定的事实摆在了他们面前。 那就是顾时真的被困住了,并且是和众多解密者困在了一起。 “猿猴园区右侧街道,我的提醒里也提到了这个。但游客守则里明确说猿猴园区只有左边一条道路,不能在有两条道路的时候进入。” 克里斯对着二人得到的提醒,根据现有的情报开始分析了起来。 “虽然我们这里的规则上都说猿猴园区有两条街道的时候危险,但提醒上说右侧街道的尽头有安全的地方,并且有专门的红衣人看押黑衣解密者……” “这说明有个地方的规则,会将黑衣员工指引到猿猴园区右侧街道。” 阿列克谢接着克里斯的分析说道。 “只是,我们不知道将顾时引到那边去的规则在哪里,我们现在拥有的信息都在让我们不要靠近异常。” 然而克里斯却突然打断了阿列克谢。 “不,我们其实是有的。” 他慢慢地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张被揉皱的纸条,把它递到了阿列克谢面前。 阿列克谢接过纸条,发现那上面写满了奇怪扭曲的文字,还有好几段不明所以的句子。 “这是我在来的路上,在路边捡到的一张纸团,我本来想等大家集合起来的时候,将它展示出来。” 克里斯解释道。 忽地,他想起什么来,转眼看了一下阿列克谢身上的保安制服,又马上补充着。 “刚才我没有把它给保安们看,是担心他们会将这个纸条带走。我身上没有副本备份,如果只靠记忆转述肯定会出现信息失真,所以才瞒了下来。” 阿列克谢没有移开视线,仍然目不转睛地浏览着纸条上的信息,同时说道。 “明智的选择,如果是我,我也不会把它拿出来。” 等看完纸条上面的文字后,阿列克谢一把将纸条合拢,看向克里斯。 “不过这确实令我有些侧目,像你这样的米国队长居然会对保安隐瞒线索。” 克里斯回答道。 “我不是什么圣人,我分得清轻重缓急。” “在对动物园的了解上,保安们知道的信息绝对比我们要多,这张纸条上的东西没准他们早就知道,这对他们不存在多少价值,但对我们却不一样。” “当然,如果实在必要,等到我们都看过这张纸条后,也可以将它上交给保安们。” 阿列克谢咧开嘴轻呵道。 “我刚说你让我侧目了,怎么着?米国队长的瘾又犯了?” “把这玩意儿收好,这种东西我估计保安仓库里都能有个一箩筐,对他们来说肯定早就不稀奇了。” 克里斯轻慰地笑了几声,接过纸条重新收好,放回到了口袋里。 而阿列克谢则双手抱胸,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神态,说道。 “这张纸条我都背下来了,上边的信息真假都有待商榷,顾时能主动去往猿猴园区右侧街道,说明他得到的一定是有充分可信度的信息。” 克里斯点了点头,说出了他的猜测。 “譬如某个地方的新守则或新告示。” 阿列克谢也跟随着说道。 “知道我在猜哪个地方吗?” “我也在猜……” “一起说?” “一起说。” 克里斯和阿列克谢一起转头看向了虚线园区深处的方向。 “海洋馆……!” 只是那么看了一眼,二人就立刻收回视线,转身继续往前走去,像是为了不引起任何东西的注意一般。 “如果说动物园里有什么情报价值丰富,又难以接触到的地方,那只有海洋馆能堪当其任。” 克里斯压低眉头,肯定地对阿列克谢说道。 “虽然各种守则里面都在让我们忽略海洋馆,但海洋馆的存在是一个客观事实,让游客和员工忽略大概率是为了保护他们不会受到海洋馆带来的影响。” “我们现在不知道这种影响的来源是什么,但就是怕它和污染是同一种东西。” “阿廖沙你还记得员工守则的最后一条吗?显然是只有污染到达了一定程度的人才能前往海洋馆。或许对他们来说,那里与他们身上的污染比起来已经不是那么危险了,所以他们才可以去到海洋馆。” 不过阿列克谢没有针对海洋馆的问题发表什么看法,他现在关注的是另一个问题。 他看着克里斯,目光幽幽地说道。 “顾时离开前特意嘱咐过,除了他以外的解密者最好不要冒险去虚线园区深处,因为只有他有给自己兜底的机会。” “我们无法确定,事情是否已经严重到了我们必须要前去支援的地步,如果在此时贸然前往,会不会反而给他增添麻烦。” 阿列克谢一直都把顾时的嘱托记在了心上,即使他在得知顾时那边出了问题后,他也只是短时间内出现了一点慌乱,但马上他就重新坚定了自己原有的立场。 “至少就目前而言,我还不能直接放任你们去找他。顾时是个聪明的家伙,如果他真的到了需要帮助的地步,他一定会想办法把消息传递出来的。” 克里斯轻叹了一声,说道。 “所以说我们还是情报太少了……” 他不反对阿列克谢的意见,进入虚线园区深处毫无疑问是一种豪赌式的冒险行为。事实上只要他们不去触碰那些禁忌,在动物园里安然地度过五天并不是什么难事。 可顾时,他到底该怎么办?难道就真的要放弃他吗? 克里斯担心的是顾时不是没有传递信息出来,而是他现在根本无法传递信息。 “每个解密者都有自己的直播画面,顾时那边一定是被赛里斯官方看着的,而赛里斯向来不会吝啬将情报分享出来。我们想要知道更多的消息,就只能通过自己国家的提醒。” “但每个人的提醒也都是有限的,我们各自的国家肯定不会希望我们为了拯救其他人拿自己的安全作为代价,简单的提醒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我现在已经被提醒了两次,阿廖沙那里应该也是两次,再多的提醒次数肯定要用到别的地方。” “所以想要得到别的情报,就只能去找其他解密者……” 想到这,克里斯眼睛一亮,连忙对阿列克谢说道。 “走,我们快些去找诗织。她可能只被提醒了一次,我们可以请求曰本给我们提供有关虚线园区深处更多的信息。” 阿列克谢点着头表示赞同。曰本的背后靠山是阿米利卡,既然阿米利卡都已经知道了顾时那边的情报,没到底曰本现在还一无所知。 二人立刻加快脚步,朝着休息站小跑而去。 而此时的现实世界,曰本方面的分析小组正看着阿米利卡与露西亚贴心转播过来的画面,一阵汗颜地开始商讨编辑提醒信息。 现在国际上的气氛已经非常微妙了,有些国家已经开始默认解密者应当独善其身,只有几个大国及其势力还在维持着表面的和谐。 “所以这种压力为什么要传到我们身上!我们也只是一个小国啊!” 比对着赛里斯与阿米利卡两方的情报,负责编辑提醒内容的负责人欲哭无泪,看着画面上的诗织不住叹息。 ………… 诗织在休息站等了好久,那杯冰果汁也已经喝光,她原本还想再去买点小吃用零食缓解一下等待时间的忧虑,但考虑到怪谈世界里的饮食可能也会影响现实世界的自身,她便打消了这个念头,静静地坐在休息站里,等着店长女士经过。 和克里斯会合之后,诗织就已经冷静了许多。她甚至都能开始以寻常心去看待并复盘自己在兔子园区行为的逻辑。 “仔细回想起来,我的行为其实就是在把某个东西从兔子园区吸引到大象园区。那个东西毫无疑问会对游客造成危险,而将其带到大象园区内,本质上是为了保护游客。” “可这个吸引的过程是怎么做到的呢?” “当时我手上拿的是地图残片,游客手上拿的是完整的虚线园区地图,而那个东西的注意力全程就只放在了我的身上。” “所以它是对地图感兴趣?为什么是残缺的地图?难道它是这个地方的守护神一类的存在,看不得自己守护的地方的地图出现残破?” “那最终为什么要把它带到大象园区?而不是狮子园区或者别的什么园区?” 诗织努力地思考着,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后一个黑色的身影正在慢慢靠近。 她用手托着下巴,弯腰仰头斜向前看着天,低声嘟囔着。 “莫非它还对某些动物有着感应?不是大象就不会过去?” “你猜对了。” 诗织浑身一惊,用手摁住桌板,整个人直接滑到了长凳的另一边,然后顺势站起,刚好用桌子将自己和这个突然出现的人隔开。 但等诗织缓过神来后,她却发现,站在自己身后的是另一个解密者。 英吉利的解密者,爱德华·米切尔! 准确来说,是穿着黑色员工服的爱德华·米切尔。 诗织微微警觉起来,她记得在解密者大会的时候,克里斯就和自己讲过他们和爱德华的几次会面。 其中有一次,顾时对他的表现非常奇怪,但克里斯却又不记得具体是个什么样子。 她因此悄悄记下了这个细节,在后面几天的解密者大会中,暗地里在观察顾时对爱德华的态度。 这一观察,还真让她看出来了些什么。 她发现,顾时似乎有意无意地在留意爱德华的行为,经常还会时不时地朝他瞧上一眼。而反观爱德华的行为,则十分地正常得体,但又有些过于得体了,总让她觉得其中有些微妙的成分。 联想起之前顾时提醒过解密者当中可能也有诡异信徒的细节,诗织对此不难推测。 顾时在怀疑爱德华,爱德华可能是诡异信徒。 以至于此时诗织看到穿着黑色员工服的爱德华,竟有些理应如此的感觉,仿佛这身衣服就应该穿在爱德华身上,与他十分相配。 诗织装作被吓到的样子,对爱德华说道。 “什么嘛,爱德华先生你吓死我了!” 爱德华只是笑了笑,没有沿着诗织的话往下说。 “‘它’对一些动物情有独钟,要从人的角度去思考‘它’的行为逻辑,不要认为‘它’是一个机械存在。” “要像呵护孩童一样去呵护‘它’的思想,把‘它’视作动物园中正常存在的一部分,不要刻意去注意‘它’。” “白天……不要进入海洋馆,在那里看到像我一样的人时,不要让他们觉得你和他们不同,也不要让他们觉得你和他们相同。” 爱德华缓缓绕行过桌子,对着诗织一笑。 “顾时先生是个传奇的人物,他不会有事的。” “伟大的前行者们,祝你们好运。” 说着,爱德华迈着轻松的脚步朝着虚线园区行进而去。 “请,请等一下!” 诗织连忙追了过去,可当她走到虚线园区入口时,却恍然发现。 走在路上的爱德华,就那么毫无征兆地消失了。 第232章 人相 其一 午间时分,大部分人都刚刚进入中午的休息时间,正在赶着前往吃午饭的路上。 由于现在是怪谈进行时,除了必要的社会生产岗位,大多数工作都已经转到了远程办公中,人们基本上都待在自己的家里。 不过,很多人对于午饭的选择,并不是待在家里自己做,而是出门去外头的餐馆吃饭。 不为别的,就因为在外头吃饭,可以在享受饭菜的同时,还可以和其他人在线下一同观看此时的怪谈直播,一览解密者的风采。 讨论一些关于国家,乃至上升到世界的大事,从来都是民间百姓千年以来乐此不疲的消遣活动。特别是当顾时成为解密者后,大众聚集在一起,一边观看直播上的动向,一边和其他人激烈讨论,拍手称快,俨然已成为当下的风靡活动。 经过几年的磨合后,执法机关已经完全适应了如何在怪谈进行期对社会进行管理,就算民众在短时间内聚集起来,执法部门也不会手脚凌乱,能够很快组织起有序的管理,在人们可以自由围观的同时,又保证了一切的井然有条。 当然,这里面也有着民众积极配合的因素存在。只要你遵守最基本的公共秩序,就不会有人管你如何行事,所有人出门都是为了通过观看直播与讨论来缓解在怪谈进行期的紧张,不会想着自找没趣。 为什么现在的社会秩序会这么好? 很简单,因为不安定的那一部分,早在诡异刚降临的时候就已经全部暴露了干净。再加上几年的冷却之后,各种各样的末日言论也都失去了市场,人们早就发现生活其实并没有出现太大的变化。就算怪谈失败,诡异降临,只要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在诡异降临期间的幸存几率也会很大。 与其整天提心吊胆,杞人忧天,或者绝望崩溃,胡作非为,不如继续认真地生活。社会还在,国家还在,世界也还在,一切都还没有完全毁灭。 更别说现在,诡异的阴云之后,似乎透出了一道长久希望的光芒。 这道光芒的名字,叫做顾时。 ………… 齐全是个普通的高中生,他父母给他起这个名字的目的,就是希望他以后的生活可以各方面都齐齐全全。 不料在齐全上初中时,诡异降临,安然祥和的生活似乎就此出现了一点破损。 早些日子里,齐全一家确实和大部分人一样,陷入了恐慌当中。当时世界末日论在社会上盛行,很多生产工作都在一时间陷入了停摆。 由于诡异来之无影,各国都对祂一无所知,毫无办法,于是在某些人眼里,诡异成为了神对人类的惩罚。于是在那段时间,各类宗教为人所追捧,大众磕头烧香,求神拜佛,只图求个身心安稳,祈祷神明原谅自己,期盼诡异终有一天会离去。 齐全当时也和父母参与了许多这样的活动,短短半年内几乎跑遍了全国大大小小的名寺宝刹。 他对此倒是没有什么看法,甚至还有些许暗爽。毕竟那段时间,所有学校都停课了,他足有半年的时间无所事事,赋闲在家。 至于什么世界末日,他觉得这既来之则安之,注定要发生的事情,逃了又有何用? 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不到一年后,社会终于冷静了下来。国家重新建立起了民间的秩序,各项工作也都在那时重新开展,齐全也回到了学校,继续完成学业。 在这之后,虽然诡异始终没有离去,赛里斯也因为几次的怪谈失败经历了几回诡异的摧残,但好在一切都没有变得太糟糕,领导班子都还在,社会运转也没出差错,最关键的是,齐全的家人与朋友也都幸运地活了下来。 兜兜转转又一年,齐全考上了省重点高中,日子也如常地过着。 上一次怪谈结束后的一个月间隙结束,生活再次进入了怪谈进行期,齐全的学校停课,回到家里开始了线上课程。 “好的同学们,我们这节课就上到这里,晚上不要忘记上传课文背诵的录像。” 上午最后的一堂课结束,齐全推开椅子从座位上站起,一看时间,竟已是十一点半。 “都到吃午饭的时间了……” 齐全挠了挠头,走出卧室来到客厅里。 客厅的沙发上,齐全的父母紧挨着坐在一块儿,面前的电视机上正播放着怪谈世界的画面。 齐全走到沙发前,看了眼电视,转头问道。 “中午吃啥?” “你想吃啥,你说。” “不知道。” “去,没有‘不知道’这个菜。” 齐全的妈妈白了他一眼,继续看着电视上的直播。 齐全只好“哦”了一声,然后说道。 “那我到外边去吃好了。” “早去早回。” “过马路看着点。” 齐全的父母一人一句,就完成了对齐全的嘱咐。 他又看了一眼电视上的直播,画面里的顾时正走在一个小走廊里,走廊尽头是一束耀眼的光芒。 “这是进行到哪儿了?” 他问道。 “哎哟你不知道,刚才顾时冒险喝掉了那个叫什么‘兔子血’的恶心东西,然后一个人跑到了危险的地方,一路上到处都是可怕的东西,真是吓死人哩!” 齐全的妈妈手里搓着一串佛珠,嘴里不停地轻声念着。 “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还好顾时是活菩萨,吉人自有天相。” 齐全看着自己母亲一脸后怕的样子,无语地说道。 “没事别乱造神,人顾时老哥知道了得埋汰死。” “去去去,小孩子不懂别瞎说。” 齐全的妈妈连连挥手,嫌弃地让他走一边去,他的爸爸也是无奈地笑了笑,对他说道。 “你妈就爱信些东西,别管那么多啦。” “我也没说错呀,顾时老哥兢兢业业地在解密,结果被甚么劳什子佛祖菩萨摘了桃子。唉,意难平咯。” “你这混孩子,你要是能有人家顾时那么厉害,人家也会叫你活菩萨。” “你说得对,我要是被选成解密者,我进去怪谈世界之后马上大哭一场然后原地上吊,让诡异愧疚难当。” “嘿你这臭小子——!” 在母亲的威严彻底发作前,齐全早就一溜烟跑出了家门。 离开小区后,齐全漫无目的地走在外头的街道上。 他其实还没想好中午吃些什么,但既然人都已经出来了,不如到处去逛逛。 扫了一辆共享单车,齐全直奔着家旁边的步行街而去。 到达目的地后,他在把车停在了路边,一边刷手机查看今天的新闻,一边往美食街走。 手机上的各类社交软件今天都飞满了有关怪谈世界的内容。官方新闻号下面都是清一色的支持评论,没有什么独特的观赏性,只有在自媒体对怪谈世界的分析直播下面,可以看到一些有意思的论点。 “到目前为止,这家动物园内的大部分情况都能从顾时得到的信息中推测出来。但我们不妨仔细想想看,这次怪谈的背景是一家运转许久,并且有着良好声誉的动物园,说明动物园内的诡异并没有造成过太大的骚乱,动物园的员工也能正常地上下班,这就意味着只要跟着其他员工的节奏走,就可以很安稳地在动物园里活下来……” 齐全看着一个他关注的博主的直播,在画面上飞过的各种弹幕都显示着来自五湖四海的人对怪谈的见解。 ——“根本不用慌,顾时这次不怕死亡,纯纯当旅游都没问题!” ——“看不起谁呢,前两次难成那样都可以完美通关,这次肯定也能一秀到底!” ——“顾时这是被关起来了吗?难道还要进行逃生剧本吗?” ——“红衣员工应该也算官方吧?跟官方搭上线至少也算是一种安全的保障吧?” 弹幕上的信息很乱,一个上午都没有关注怪谈直播的齐全根本看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只能勉强地知道顾时还活着,并且解密进度看起来依旧蒸蒸日上。 “出不了大事,顾时老哥还是那么顶。” 齐全安心地关掉手机,把注意力放在街边的店铺上,开始挑选自己的午餐。 人头耸动的步行街上一阵喧闹,人群的叫喊与店面喇叭的吆喝混成一片,萦绕在齐全耳边。 “中午吃啥啊,昨天已经吃过那家了,要不今天换一家?”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今日怪谈套餐大减价!买一送一还赠送顾时周边!!” “皇家珠宝,贵族至尊,小型黄金顾时人物吊坠全新上市,现在购买只要6998!” “那家谷子店好像进了一批新的吧唧,超清顾时像真的是仙品!” “英吉利着名歌王阿尔杰·威尔逊最新单曲《冲激,解密者》正式上线,酷犬音乐独家授权……” 走过一家外设店,一阵异常强劲的音乐在齐全耳边响起。 “冲激!冲激!冲激!!” “伟大的解密者,时代的护航人,冲激!” 一个带有独特嗓音的男声在充满了重金属风格的音乐中歌唱着,那狂放的声音颇有一种直面海洋风暴的意味。虽然听起来有些炸耳聒噪,但不知为何,其激昂的律动与带感的节拍让人越听越上头。 “这歌怪有意思的,等会回去用我的音响放放看。” 齐全默默记下了这首歌的名字,哼着曲子带来的节奏慢慢走到了步行街中央的广场上。 这里聚集的人就更多了,早几个月前,广场上搭起了一块巨型屏幕,专门用来播放怪谈直播,供人们聚众观看讨论。 走到这里,齐全也不免停了下来驻足观看,好奇心驱使着他看向屏幕上的画面。 屏幕里,顾时正站在一群黑衣解密者中央,双手抱胸一脸安然的模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诶,你说顾时不会有什么后手吧,你看他这一副胸有成竹无所谓的样子,他是不是有办法从这里离开?” “我看也是,他身上可还带着那个对讲机呢,大不了可以通知毛子同志让保安来捞人。” “还得是顾时啊,我就说完全不用慌。” 齐全听到身旁的几个人就着当前的画面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了起来,从他们的话语来看,大家似乎并不担心顾时会出什么事情。 “我就说能出什么事嘛,老妈也是,大惊小怪,整天对着顾时老哥念佛诵经的,当心给人家念翻车。” 齐全见现在没什么值得关注的事情,便准备离开广场继续去找吃的东西。 忽然间,人群前面传来了一阵骚动。 齐全停住脚步,朝着观看直播的人群前方望去。 只见一个人挣脱了几个人的束缚,强行越过了护栏,爬上了巨型屏幕前的台子,手里拿着一个喇叭,对着下面的人群高声喊道。 “可怜的凡人,你们都被骗了!” 高功率喇叭的声音非常刺耳,众人一下子就停下了各自的喧哗,不约而同地朝台上的人看去。 “看看你们的解密者!你们真的以为,他是你们的救世主吗!” 说着,台上的人一甩手指向了屏幕。 就在这时,屏幕上的画面不知为什么突然一分为二,画面中出现了一个所有人都不认识的红衣员工。 他正待在一个看起来像是洗手间一样的地方,嘴角扬起一抹悠然的微笑,正惬意地洗着手。 “这是咋了?” “这人是谁啊,怎么突然出现在屏幕上?” “顾时的画面怎么变成这样了?诡异的直播也会出现bug吗?” 人群疑惑地开始议论纷纷,不知为何,他们总觉得这个红衣员工的神态,看起来是如此的眼熟。 这时,忽然有人注意到。 “看!顾时的右眼上怎么突然多了个东西?!” 人们连忙朝画面左边的顾时看去,然后便惊讶地发现,顾时的右眼上竟不知在什么时候端端正正地戴上了一枚单片眼镜。 “那是什么东西?” “好像是单片眼镜诶,顾时什么时候戴上去的?” “怪谈世界里不是不能带东西进去吗?难道这是顾时进去后自带的?” “不对!我刚才一直在看屏幕,这单片眼镜是一下子出现在顾时右眼上的!” 齐全紧皱着眉头,盯着直播中的画面。 他刚才也明确地看到了,顾时原本并没有戴着什么单片眼镜,而且这个单片眼镜……似乎并不是夹在顾时的眼眶里,倒更像是莫名地贴合在他的右眼前。 “哈哈哈!愚蠢的凡人,你们才发现么!” 台上的那人癫狂地笑了起来,厉然的嗓音充斥了疯狂与扭曲。 “你们把他当作救世主,可他却一直在骗你们!” “你们以为他是人类的希望,其实他根本就不是人类!” “你们以为他做出了多大的希望,但是他拥有的东西,却远远超出了你们的想象!” “可怜的凡人们,他在利用你们实现自己的野心,而你们却把他当作是神!错!!他是魔鬼!这个世界真正的魔鬼!!” 他用力拉伸着自己的脖颈,脸上的青筋悉数暴起,脖子与脸上的皮紧紧绷扯着,仿佛下一秒,他的头就要与脖子撕裂开来。 他将双手展开,像是在拥抱天空那样,高喊道。 “哪有什么救世主!只有生灵万象之主!” “人性终究有限,混沌与世长存!!哈哈哈哈哈——” 他没有使用喇叭,但他的声音还是被靠近台子的人们听见。 “靠,这货原来是他奶奶的诡异信徒!” “混蛋玩意儿,在这里妖言惑众,顾时大神岂是你能够诽谤的!” 虽然大家也不清楚怪谈直播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但他们知道的是,面前的这个疯子绝对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诡异信徒。 在所有人看来,信诡异的,绝对比罕见还要无耻。 “把他拉下来,撕烂他的嘴,看他怎么还满嘴喷粪!” 人们自发地冲上了高台,在维持秩序的武警同志赶来之前,那人就被人群拽下了台子,拖到了地上。 广场上的声音乱成一片,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有前面的人才听得清楚,后面的人只听到了那人用喇叭喊出的话语,根本没有听见他后来的话,就看见他被人群拖下了高台。 即使有人从前面慢慢地往后传消息,但这速度也始终有限。 广场上,前端的人一致地开始痛骂诡异信徒,中间的人对刚才的情况保持沉默,一言不发地看着分成两块的画面,而后面的人,却是已经开始小声地讨论了起来。 “他刚刚说……顾时不是人类,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我也不知道。” “我说……顾时刚才好像和那个红衣员工同时做了个一模一样的动作。你,你们有没有觉得,他们两个人好像,有点相像……?” “好像……确实啊!” 广场上刚才还祥和的气氛忽然就混乱了起来,不安的情绪在人群中迅速扩散。 齐全感觉到非常不妙,他打开手机想看看现在的情况,结果一打开社交软件,就看到了一条顶端的热搜。 『顾时不是人类』 “这到底是……” 齐全点进词条,发现有关怪谈直播异常情况的帖子迅速扩散着。 所有人此时都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的事情,纷纷开始寻求着讨论与真相。 齐全下滑了一下界面,想看看还有什么新的消息,却发现刚才见过的几个高热帖子一下子不见了。 再回到主界面,当发现连热搜都被撤销了的时候,他的心里顿时一凉。 很显然,这是官方开始下场管控事态了。 如果只是一些谣言和骚动,根本没必要做到这样的地步,直接出来声明和辟谣就行了。 一下子就把有关消息全部封锁,看来真的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齐全心烦意乱地刷着手机,根本顾不上什么吃不吃饭的事情。 “唉,真是脆弱的信任,我就说普通人的信仰根本靠不住。” 忽然,齐全听到身旁传来一个奇怪的言语。 他警惕地转头看向对方,却发现对方也同时朝他看了过来,并对他笑了笑,随后立刻便转身离开了人群。 “故作高明,什么人啊这是……” 齐全嘟囔着回过神,想再获取些信息。 突然,他回想起了一个险些被他忽略的细节,以至于他猛然回头,面色惊恐地开始寻找刚才那个人的身影。 那个人,刚才好像也在右眼上戴了一枚和顾时一模一样的……单片眼镜! 可是,无论齐全再怎么寻找,也没有找到那个人的踪影。 他的视线之内,只剩下了逐渐骚动的人群,以及开始阴沉下来的天空。 第233章 三人成行 克里斯和阿列克谢原本是小跑着前进的,但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就越跑越快,直到到达休息站入口时,他们几乎是以百米赛跑冲线的姿态闯进了休息站内。 一进入休息站,克里斯就看到了坐在长凳上愁眉苦脸的诗织。 看到诗织愁容满面的模样,克里斯的神经顿时一紧。 他记得在他离开之前,诗织应该没有这么丧的才对。就算依然对大象园区的遭遇耿耿于怀,也不至于摆出这么一副忧天虑人的样子。 莫非是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这里又发生了什么吗……! 想到这,克里斯连忙冲上前去。 他的脚步声很响,刚跑几步就吸引到了诗织的注意力。 她抬起头来,见到克里斯终于回归,立刻露出了一副欣喜的表情,马上朝着他扑了过去。 “诗织!” “克里斯!” 二人很快碰面,连气都不喘一下,便急吼吼地说道。 “你听我说!” “你听我说!” 二人愣了一下,又赶紧说道。 “你先别激动,听我说完!” “你先冷静一点,听我来说!” 两句相似的对话又撞在了一起,不管是诗织还是克里斯,都没有听清楚对方到底想说什么,甚至都差点没听明白自己说出来的话。 “你很着急?那你先说。” “你很担心?那你先来。” “等一下,咱们说话不要一起说。” “等一下,我先听你说完我再说。” 就在二人陷入了尴尬的二重奏时,阿列克谢高大的身影横插在了二人中间。 “ctoп(停)” “你们要说话就举手一个个说。” 克里斯被阿列克谢一拦,倒是马上就冷静了下来。而诗织看见阿列克谢平安无事地出现在了自己面前,也是惊喜地喊道。 “阿列克谢先生!太好了,你没事!” 诗织扑上去抱住了阿列克谢的腰,刚感受到一丝小小的安心,就被阿列克谢推了开去。 “有味儿,别靠过来。” 诗织这才发现,阿列克谢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臭味,像是某种动物排泄物的气味。 这个气味诗织之前就闻到过,是她进入大象园区的员工通道时最印象深刻的气味。 这么看来,阿列克谢果然是在大象园区,并且是她把那个东西引到大象园区后的直接当事人。 想到这里,诗织不禁又有些自愧了起来。 “那个,阿列克谢先生,大象园区的事情……” “哦,你说那个啊。” 阿列克谢挥了挥手。 “我早就看到你进入大象园区后离开了。放心,没出什么大事,我们保安的队长还说有事情反而比没事情要好。” “诶,是,是这样吗?” 诗织眨了眨眼,她想到自己分析出的那条逻辑链,即动物园在通过一系列方式主动吸引那个东西的注意力。 能吸引到目标对象,就意味着可以掌握到它的动向情报,在面对这么一个拥有极大不确定性的危险因素时,能清楚地把握到对方的行动状况,无疑是一件利大于弊的事情。 这个思路,诗织一想就通。 不过……最终阿列克谢和其他保安都没有出什么事情,仍旧是最好的情况。 见诗织的情绪安定了下来,克里斯绕过阿列克谢,来到诗织的侧面,对她说道。 “所以说,你完全不用去担心这些事,本来这就是规则安排好的既定流程。” “好了,现在阿廖沙完好无损地回来了,有什么想说的我们放到后面再说。” 克里斯现在迫不及待地想直入正题,他虽然很想让诗织用阿列克谢的那种方式向现实世界要来情报,但他首先更关心的,还是诗织这边的问题。 “诗织,刚才这里是发生了什么吗?” 听到克里斯的提问,诗织也立即摆出了严肃的神态,对二人说道。 “刚才……我遇到了那位爱德华先生。” 爱德华?英吉利解密者,姓米切尔的那位爱德华? 克里斯和阿列克谢相互对视了一眼,确认了两人想到的是同一个人。 而诗织则继续说着。 “不久前,他在我面前……凭空消失了。” 听到“凭空消失”这个词,阿列克谢眉眼一肃。 “是那个黑衣人一样的‘消失’吗?” “应该没错,不过这次是我亲眼看着他消失在了虚线园区里。” “所以,他也是个黑衣员工。” “是的。” 诗织和阿列克谢的对话让克里斯没有听明白,他并不知道之前在零售店里发生过的事情。 不过好在,诗织知道他对此一无所知,便为他简单地阐述了一下零售店内的黑衣人消失事件。 随后,她又将爱德华告诉她的那些话,原原本本地转述给了二人。 “对动物情有独钟,从人的角度去思考,不要刻意去注意……” 克里斯低声呢喃着爱德华告诉诗织的话语。 “看来,他知道的貌似比我们都要多……” 阿列克谢点着头,说道。 “并且,他的说法有一部分能够证实我们先前做出的分析。” 距离解密者们进入怪谈世界仅仅过了半天时间,先不说顾时此时正在做什么,单论爱德华一人,居然已经知晓了众多内幕。 难道只有成为黑衣员工后,才能接触到动物园深层的秘密吗? “我们先把这些事放下来慢慢想。” 克里斯把持着思考的节奏。 “爱德华会告诉我们这些事情,说明他的立场还是向着我们这边的。” “你们之前遇到的那个突然消失的黑衣人也是黑衣员工,这么说来应该只有黑衣员工可以做到‘消失’这一现象。” “从我和阿列克谢得知的消息看来,不是所有黑衣员工都是对立阵营,但的确存在着身为黑衣员工的对立者,那些人恐怕就是‘它’的爪牙。” “爱德华强调不要让和他一样的人发现我们的异常,这个和他一样的人,我认为肯定不是指单纯的黑衣员工,而是指那些能和他一样‘凭空消失’,并且在为‘它’效力的黑衣员工。” “这些人才是守则里真正需要防范的黑衣员工!” 阿列克谢没有多加叙述,只是用鼓掌表明着自己支持克里斯观点的态度。 而诗织则是有些疑惑。 “黑衣员工内部还分有不同阵营?你们是得到了什么样的信息呀。” “这就是我们来找你的目的之一。” 克里斯说道。 “诗织,赶紧向你的国家请求提醒,一定是要有关于顾时和海洋馆的情报。” “诶?还可以主动申请提醒帮助的吗?” 诗织迟疑了一下,然后开始在自己身边的空气里寻找了起来。 “是有什么开关按钮吗?就像是全息游戏那样?” “没有那么复杂,你朝天喊两嗓子就行了。” 阿列克谢指了指天空,说道。 “呃……好吧,那我试试。” 虽然阿列克谢的方法听起来有些简单粗暴,但他会这么说,就说明他肯定是已经这么做过了,并且真的得到了回复。 于是诗织提起一口气,准备在大庭广众之下,鼓起勇气对天呐喊时。 “请——诶?提醒出现了!” 在诗织将要喊出声前,一直准备就绪的曰本官方战战兢兢地将自己编撰好的消息发送了出去。 可由于曰本文字脱胎于中文,他们还在此基础上进行了一些复杂化的改变,导致曰本文字的信息含量非常微妙。若是想要把一句话表述完整,就一定会加入一些多余的平假名和片假名。 虽说曰文也可以直接使用汉字,但事实上,现在的曰本社会,没有注音解释的汉字在曰本人看来同样是一头雾水。 不过,曰本官方也不是傻子,他们想到了一个妙招。 那就是直接用英文编辑信息。 他们也根本不用担心诗织看不懂,在场可就有一个英文的母语使用者呢。 而情况也和他们料想的一样,诗织在看到提醒都是英文后,也不管自己可以辨认个大概,直接原模原样地告诉给了克里斯。 通过克里斯,他们便很轻松地解明了曰本官方发来的提醒。 “顾时在海洋馆得到了新情报,换上了黑衣制服;白天的海洋馆极其危险,顾时遭遇并摆脱了‘它’;顾时虽然被困住了,但他一点也不慌张……请留意他的单片眼镜?” 克里斯解出来的信息实际上非常贴近原意,诗织和阿列克谢都能看懂。 只是最后一项提醒,他们都没有看明白。 单片眼镜?什么单片眼镜? 在场的三个人都直接接触过顾时,诗织和阿列克谢还和他待了很长一段时间,可他们都没有见过顾时身上有过什么单片眼镜。 算了,目前这并不是关键,他们最关心的只是顾时的情况。 现在看来,顾时应该还对局势有着把握,不然现实世界不会说他一点也不会慌张。 这下,他们倒是可以先放宽心了。 “这么来看,顾时在虚线园区的行动应该就是先去到了海洋馆,换上了黑衣制服,然后遇上了‘它’并成功逃离,最后去到了猿猴园区……” “还得是顾时啊,被‘它’盯上还能摆脱掉,他是用了什么方法吗?” 克里斯正在思考着,诗织却是眼睛一亮,下意识地举起手说道。 “在离开兔子园区前,我在附近看到过一个黑衣员工的身影。” “从爱德华的提示来看,‘它’是很容易就可以被引开注意力的,顾时说不定就是利用了这个方法!” 克里斯立刻接上了诗织的思路,通过之前他得到的信息,他知道“它”在来到大象园区前,是先出现在了兔子园区。 没错,他们现在已经可以确定,对两个园区造成异常的那个存在,就是规则里和爱德华,李队长口中反复提到过的“它”。 “也就是说,兔子园区的‘它’是顾时引来的。然后‘它’被诗织你带去了大象园区,再在阿廖沙他们的把控下暂时消失。” “而最开始的时候,‘它’是待在海洋馆里的!” “这就是为什么爱德华会说白天不要进入海洋馆,因为‘它’就在那里!” 通了,一切都通了!所有信息连通起来的一刻,三人的思路仿佛极地冰海被破冰船撞开冰层的海面那样通畅。 动物园中发生的一切都是有关联的,除了自然发生的事件以外,任何异常现象都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 至于顾时是如何想到将“它”引到兔子园区,想都不用想,那肯定是他从海洋馆那里得到的情报里面提及的解决方法。 可惜他们不能靠近海洋馆,否则他们要是知道了海洋馆那里的信息,就能以此分析出更多的情报来。 现在,似乎一切都变得明朗了起来,动物园中的谜团正在慢慢揭开神秘的面纱。 不过,这只是他们三个人知道的信息而已。其他的解密者尚且对动物园的状况一头雾水,仅仅是自保都是一件步履维艰的事情。 想到这,克里斯三人反而更加担心起了顾时那边的情况。 只是这份担心不单单是因为顾时本人的困境,更是因为顾时身边的那些解密者。 要说顾时自己可以离开困境,他们都相信他能做到,虽然不知道他该怎么做,但是他一定可以做到。 可是,从他嘱咐给阿列克谢的话中就不难看出,顾时行动的主要目标就是为了将其他解密者一起救出来。 自己一个人行动,和带着一群人行动,那是完全不同的两个概念。 解密者之间亦有差距,尤其是拿顾时的水平和其他解密者相比,不用说,其他解密者,包括克里斯几人在内,都不敢保证自己不会拖顾时后腿。 他们所担心的,就是顾时会为了尽可能地拯救其他解密者,而把自己的安全舍弃了出去。 论公心,他们自然也希望更多的解密者能活下来。 可是人就是逃不过私情,如果其他解密者的幸存一定要建立在顾时的牺牲上,那么他们宁愿顾时生,他人死。 “顾时的死亡无惩罚具体会是什么样子,我们都无法得知。” “如果是离开这里直接回到现实世界还好,可如果是直接在原地复活呢?” “我看,这个死亡无惩罚,多半不是什么全然为利的东西。诡异没有说明白,指不定就是看准了顾时的心态在耍花招。” 要是在以前,他们还不会想到诡异做局这一层。但是在经历过诡异信徒的骚乱,以及这一次怪谈的恶意安排后,诡异在他们眼里已经从一个高天之上的无名存在,变成了一个正在露出爪牙的可怖邪异。 他们必须得想办法做些什么,以求从外部可以帮到顾时。 当然,不能用那种冒险的手段,否则光是阿列克谢这一关,他们就过不去。 虽然阿列克谢也和他们一样担心着顾时那里的情况,但他言则有信,答应顾时的事情他是真的会一丝不苟地执行下去。 而对此,克里斯已经有了个主意。 “我们一起去员工中心,直接和动物园园长对话!” 他对表情凝重的二人同时说道。 第234章 游园 “直接去见园长?” 诗织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进入动物园到现在,她所见过的最高级别的员工就是那位店长张女士。虽然心里知道对方一直是为自己着想,但每当想起她那严厉的模样,诗织就会情不自禁地联想起自己国中时的那位班主任。 店长张女士尚且如此,那能够管理住整个动物园的园长,究竟会是一位怎样的存在? 是类似传统校长那样和蔼可亲,平易近人?还是宛如教导主任那样一板一眼,不苟言笑? 想到这,诗织不禁咽了口口水。 而阿列克谢考虑的则更加纯粹一点。 接触动物园官方的确是个好办法,解密者有这么多人,没有成建制的组织进行管理,很容易出现各种各样的突发状况。再加上顾时现在其实算是落入了官方手里,要想把顾时和其他的黑衣解密者安全捞出来,最可靠的途径就是通过官方。 于是他无所谓地说道。 “只要不拿自己的安全去挑战危险,我就没有意见。” 但诗织还是有些担忧地问道。 “真的可以直接去见园长吗?我们的级别是不是有些……” “嗯?为什么要考虑级别的问题?” 阿列克谢不解地看向诗织。在他眼中,这其实就跟有问题找专人帮忙,和家里水管破了就找水管工一样没什么区别。 在他上学的时候,他有什么问题都是该找谁找谁,进办公室前敲三下门就算是礼貌了,如果后面打不开门就采取强制措施,直到他见到能解决问题的人。 “不,诗织的担忧还是有依据的。” 克里斯出声道。 “动物园背后的组织显然不是资本企业的那种运转模式,他们面对的对象是这种超自然存在,其组织形式肯定会更加偏向军事化一类的团体。” “而在军队当中,上下等级制度往往是很明确的,士兵通常不能,也没有理由直接去见将军与指挥官。” “虽然动物园的组织并不是完全严格的军事化管理,但我们也要考虑到其内部成员制度的情况。” 对于这方面,克里斯相当的有经验,他既然对二人提出了这个办法,那么他自然也想好了如何顺理成章地去见园长的理由。 他从兜里拿出了那张捡来的纸条,向二人展示着。 “这就是我们去找园长的理由。” 诗织伸手拿起那张纸条,问道。 “这是什么?” “这是我在路边捡到的一张纸条,很有可能是某位游客留下来的信息。诗织你看看,把上面的内容记下来,之后我们三个人就是解密者当中对这张纸条的唯一见证者。我们三个人各自的记忆,可以尽量保证纸条的信息不失真。” 阿列克谢从克里斯的话中听出了意味,他对克里斯说道。 “唯一见证者?你是准备去上交这张纸条了吗?” “没错。” 克里斯肯定地回答着。 “阿廖沙你应该还记得,保安李队长现在应该就在园长那里。也就是说,现在我们要去找他,是根本找不到人的。” “我和诗织都只是普通员工,阿廖沙你又是新来的保安,在面对有可能透露动物园关键内幕的物品时,我们当然会想着将它上交给足够可靠,等级又足够高的内部人员。” “在这种情况下,保安李队长就是一个符合条件的人,但现在我们怎么也找不到他,唯一知道的线索就是他去找园长了。那么为了寻求最大程度的安全,我们还能怎么做?” 克里斯自信一笑,说道。 “那自然只能去找园长了。” 阿列克谢点了点头。 “虽然有些说不过去的地方,但是足够我们行动了。” “我没意见了,只要不接触危险的事情,你的想法我可以支持。” 而在这边阿列克谢同意行动后,另一边的诗织也看完了纸条全部的内容。 “这张纸条足够吓人,拿去充当上交物非常合适!” “那么,行动计划就这么决定了!” 克里斯从诗织手上拿回纸条,又掏出了动物园的地图,将它展开,摊在一旁的桌子上。 由于动作过猛,克里斯把地图放在桌子上的时候,手与桌板之间狠狠地撞了一下,发出了一声“吭”的响动。 他们现在还在休息站里,接近午后的休息站人来人往,他们这里的动静难免吸引到了部分游客的侧目。 不过游客们一看这三人都是动物园的工作人员,在听不清聊天内容的情况下自然以为他们是在商量什么工作细则,也就无心持续关注,继续去做自己的事。 而作为主角的三人自然是没有察觉这一点,他们完全沉浸在头脑风暴内,各种各样的信息让他们无力关注其他。 “园长办公室就在员工中心,从狮子园区往里面走,在猿猴园区前方的路口右转,在走一段路就到了。” 克里斯指点着地图,为二人解释着。 “虽然猿猴园区属于危险地带,但我们的行进路线完全可以避开那里。” “只要一直沿着游客众多的大道走,我们遇到异常的概率也会很低。” “动物园的路线都是经过设计的,可供游客行走的大路本身就是一种安全的象征。” 克里斯的解释实际上就是在对阿列克谢说,毕竟员工中心怎么说也是在虚线园区深处,是顾时对阿列克谢提醒过的危险地带。 “你的安排没问题,不用向我征询意见。” 阿列克谢在一旁抱着胸,认可了克里斯的想法。 “很好,那么我们就——” 克里斯见一切准备就绪,当即准备出发。 “等一下!” 但诗织却突然按住了地图,目光炯炯地盯着克里斯和阿列克谢。 “怎么了吗?难道是有什么不妥?” 克里斯还以为她注意到了什么纰漏,可诗织只是一脸兴奋地说道。 “那个,咱们这么周全的行动计划,如果没有一个行动代号是不是有些平淡无味了。” 但克里斯没想到的是,诗织原来仅是想给他们的行动起个名字。 克里斯愣了一下,看诗织这满面春光的样子,显然是已经上头了。 他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就连阿列克谢也稍有兴趣地扬起嘴角。 “好啊,那诗织你来起一个代号吧。” “真哒!嘿嘿,其实我早就想好了!” 诗织用手指敲着地图上那大大的动物园字样,在她的视角里,那是三个汉字。 “既然我们在动物园里,那么我们的行动就从这个‘园’字上出发。” “我们的行动代号就叫做——” “『游园』!” 第235章 再见面 “好了,各位应该也都饿了,先来吃点东西吧。” 红衣领队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拍了拍手,对房间内的黑衣员工们说道。 听到吃饭的号子,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红衣领队看了过去,他说的没错,一直等到现在的的他们确实都饿了。 “a班,中午你们在这里值班,如果还有别的大象过来,就按照老规矩安排。” “是,班长!” 红衣员工们很快分好了队伍,靠近“安全出口”那条走廊的就是中午负责值班的a班,而聚集在暗门处的,则是继续负责看管着黑衣员工。 “好了都过来吧,怕啥啊,真把我们当嘎腰子团伙啦?哪有嘎腰子团伙这么一身正气?” 黑衣解密者们你看我我看你,到最后还是顾时先起身走了过去,然后他们才安心地跟上。 见到首先走过来的是一脸笑嘻嘻的顾时,红衣领队皱着眉头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也不知道是对顾时主动靠近感到欣慰,还是因为刚才说他们像嘎腰子团队的是他,现在第一个过来的也是他。 不过起了带头作用,那这自然是挺好的,红衣领队对此也比较满意,就没有多说什么。 “开门,把他们领过去吧。” 他转身对守着暗门的红衣员工说着。 红衣员工点了点头,用力将暗门向内推开。 “一个一个进,都慢些来。” 顾时是排头的第一个,当然是第一个走进暗门的。 路过红衣领队身边的身边时,他还顺便问了一句。 “为什么要把门设计的这么小,大点儿不就可以走更多人了吗?” 红衣领队白了他一眼,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顾时给他的感觉很是不爽。 “那万一有人要硬闯进来怎么办?敞开大门欢迎人家吗?” “原来是这样啊。” 顾时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迈步走过了暗门。 在他的身后,黑衣解密者们也一个接一个地走了过去。 暗门的后面就是黑衣员工的观察区,这里的构造顾时早就从回来的“顾时”那里得到了具体的情报。 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其实就是宿舍区。一条笔直的走廊向前延伸,两边是一扇扇封闭的门,门板上甚至都没有门把手,想来这些门应该都是统一由电子系统控制。 门上留着一面窗口,可以清楚地看清门后的情况,每扇门对应的都是一个个小小的房间,每间房可以住两个人。房间里面的设备还算是齐全整洁,空间也不算小,只是没有户外光照,怎么看起来都会有一种莫名的压抑感。 “往前走往前走,这里是宿舍,也就是你们晚上睡觉休息的地方。” 红衣领队跟着众人走了进来,边走边介绍道。 “不要说这里为什么像监狱之类的话,监狱的条件可没这么好。” “把你们分隔开来睡觉也是为了你们好,你们身上的污染程度都不一样,如果凑在一起可能会产生不好的效果。经过计算,两个人一组是最好的选择,以防单独一个人时发生突发意外。” “往前走,吃饭的地方在前边……诶不要看了,亏待不了你们,最多就是这一个月无聊了一点,我们不会欺负无辜群众的。” 继续往前走,才是他们要去的食堂。 这个食堂和正经的食堂自然是不一样的,只有中间大厅内排练没有窗口供他们盛饭。他们所吃的饭菜都会由红衣员工统一发配,而他们使用过的餐具,最后也是要被他们一并回收。 顾时其实一点儿也不饿,但为了不显得出众,便做出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带头进入了食堂。 待所有人落座后,食堂另一侧的一扇门打开,红衣员工从里面拎了一箱包装好的盒饭出来,开始按序给黑衣解密者们分配起来。 “饭不够的过来说嗷,该吃的都给我吃饱喽!” 红衣领队叉着腰站在食堂正中央,扯着嗓子喊道。 抛开目的不谈,红衣员工的行为算得上非常有人情味。顾时相信,如果不是因为黑衣员工身上的污染,他们的态度绝对能算得上是人民卫士。 “但就是这样的态度,反而让我更加难以顺利地将其他解密者带出去啊。” 顾时观察着每个红衣员工的行为,他早就发现虽然红衣员工们都带着防暴器械,但在面对黑衣员工时,基本上都没有主动地使用武器。 “想要说服红衣员工们几乎是不可能的,他们能如此有组织有纪律,就代表他们不会轻易违反定好的制度。眼下,就只有偷跑或强闯两条路。” “前门尽关,‘安全出口’那边肯定不能让解密者们走,实在是太危险了,这么看来,就只有剩下的一条路……” “喏,你的饭。” 一份满当当地盒饭被递到了顾时面前,顾时下意识接过盒饭,刚想说声谢谢,就看见给他递盒饭的红衣员工是“顾时”。 打开饭盒一看,里面放的菜全是顾时原先比较喜欢吃的那些,从雪菜毛豆到酸辣土豆丝,从辣椒炒肉到红烧茄子,算得上是非常丰盛。 “运气这么好,这些菜还能全凑在一块儿?” “没有,是我从别的盒饭里偷过来的。” 顾时不禁回头看了看其他已经开始吃起来的解密者,看着他们吃得津津有味的样子,他又看了看自己的盒饭。 “你说这是不是不太好啊。” “放心,我心里有数,都是分开来偷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 顾时严肃的对“顾时”说道。 “你可别被阿蒙的那种习气影响了,盗亦有道明白吗?”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你怎么面对自己还那么啰嗦。” “顾时”冲着顾时撇了撇嘴,转身走了开去。 “不对啊,我有这么叛逆过么……” 顾时奇怪地看了眼走远的“顾时”,开始回想起自己的青春时期,但随后他就反应过来,自己的青春压根还没结束呢。 “算了,到时候好好教育教育这些个时之虫。” 顾时低下头拆开一次性筷子,虽然他没有饥饿的感觉,但在面对这一盒戳在他食欲上的菜肴时,他还是难免有些想品味一下。 就在他刚准备扒拉米饭就雪菜毛豆的时候,一道人影又朝着他投了下来。 “又有啥事啊?” 顾时本来以为是“顾时”又回来了,但是他稍稍一感应就知道,“顾时”压根就没在他身边。 那现在来到他面前的人是……? 他抬起头来一看,只见桌前的人也是一名红衣员工。 他冲顾时微微一笑,伸手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枚单片眼镜,戴到了自己右眼上。 “怎么?半天时间不见,认不出我了?” 第236章 解决方法 “阿蒙?何时来的?” 顾时被阿蒙的突然到来惊了一下,然后便赶紧做出无所谓的样子,假装自己刚才的惊讶只是因为红衣员工的接连到来而有些无所适从,接着低下头扒拉了几口饭,嘴里含糊其辞地说着。 “别看了,吃饭呢!” 而实际上,顾时将自己真正想说的话通过窃取与归还,传递到了阿蒙那里。 (你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 阿蒙的脸上挂着那习惯性的微笑,悠然地对顾时说道。 “没多久。” 顾时眉头一皱,因为刚才那句话是阿蒙用嘴巴说出来的。 “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懂啊。” (喂,外面直播还看着呢,你注意点啊!) “放心。” 阿蒙扶了一下单片眼镜,他寄生的这位红衣员工的眼眶并不深,单片眼镜实在难以完全戴上。 “不会有事的。” 不会有事? 顾时奇怪地思考了起来。 莫非外边的直播又像那次他进入梦境世界一样被屏蔽了? 这也不可能呀,其他在场的黑衣解密者的直播都应该是好的,否则现实世界怎么从他们对应的国家那里拿到猿猴园区右侧街道的情报? 还是说,在他们正式进入黑衣员工观察区后,直播才出现了问题?是因为这里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吗? 见到阿蒙如此满不在乎的模样,顾时也就放弃了麻烦的内心加密通话。 但他还是先压低了声音,用手指了指远处的红衣员工们。 “可他们都还在看着呢。” “不用担心。他们现在注意不到我们,也听不到我们的对话。” 面对阿蒙笑眯眯的阐述,顾时将信将疑地转头看向人群,对着那里用力地吹了个口哨。 “哔——” 结果,红衣员工们完全没有往他这里看哪怕一眼,继续在原地监察着其他的黑衣解密者。 “还真是诶,又是你那个模仿‘心理学隐身’的手段?这么好用干脆教教我得了。” “别急。” 阿蒙在他面前坐了下来,像是面谈会那样,双方就差各自准备一个话筒了。 “你很快就会了。” “很快是有多快?” “比火焰跳跃还要快。” 阿蒙又开始了一如既往的谜语人行为,顾时也话不多说,自顾自地吃着饭,边吃还边故意发出享受般的声音。 但是吃着吃着,顾时又突然发现自己嘴里饭菜的味道忽然消失了。 不用想就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顾时立刻抬起头来,看向罪魁祸首。 而阿蒙则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还满意地咂了咂嘴,同时冲顾时笑着。 “这可恶的阿蒙,怎么总是他偷我的东西?这还能不能好了?” 顾时愤恨地想着,嘴里没有味道的饭越嚼越不是滋味。 所谓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虽然顾时现在算不上怒,但是给阿蒙反将一军的恶却是逐渐强烈。 他从来没有尝试过从阿蒙那里窃取东西。作为他非凡力量的来源,自称为偷盗者顶端的神的阿蒙在他眼中一直都是不能挑战的对象。 他不知道自己的窃取在那里阿蒙会不会表现得和普通人一样,这就像是一个专门巧于开锁的江洋大盗试图对另一位江洋大盗做一票。同为同道中人,甚至是专业中的专业,他没办法确定这位同行会使用怎样的防盗措施。 不过,不试着去尝试一下的话,那么他将永远无法知道这位同行家里用的是什么牌子的防盗门。 于是顾时继续保持着面上的愤愤不平,找准目标,迅速对阿蒙此时的味觉进行窃取。 只一下,顾时便立刻感觉到,自己嘴里饭菜的味道又重新回来了。 “嘿,这还真成了。” 出乎意料的,对阿蒙发动窃取并没有多少阻力,他就像日常发动窃取时那样,如同吃饭喝水一般就达到了自己的目的。 阿蒙的表情显然是微微惊讶了一下,顾时捕捉到这个细节,一边乐呵呵地嚼着饭,一边说道。 “这就叫寇可往,吾亦可往。” “抱歉,世子之争,向来如此。” 而阿蒙倒也不恼,也是一副很开心的表情看着顾时。 “厉害,厉害。” 顾时得意地享受着美味的饭菜,也不知道是不是从阿蒙那里偷回来的味道有心理加成,这饭他是越吃越香,就像是闻到别人泡的泡面那样,如果是自己在泡,反而没有那个味道。 但是吃着吃着,顾时突然发觉饭里多了股酸溜溜的味道。 紧接着,一股浓烈至极的酸味如同一枚炸弹一般突然爆发出来,仿佛整个世界上所有的酸味物质都被聚集在一起,然后经过千倍万倍的浓缩,使其变成一滩粘稠到几乎不流动的流体。仅仅是闻到这种气味,就会立刻促使大量唾液产生,每一个味道分子都是对味觉的极限挑战,每一次接触都是对舌头和口腔的极致破坏,这酸味一路直冲灵体深处,简直是要在他的灵性里狠狠刻下永久的记忆。 顾时的面部表情差点就要因此失去控制,好在他的反应还算快,在身体本能地开始呕吐前,他就把嘴里的味道全部偷走。转了一圈不知道放哪儿,只好勉强塞到单片眼镜里。 一轮下来,他嘴里的饭菜还是没有了任何味道。 解决完了这突然在嘴里爆发的炸弹,顾时马上就把目光锁定到了阿蒙的身上。 此时的阿蒙依然保持着笑意,只是顾时越看,越觉得那笑是他强行压抑过后的表现。 “而这就叫来而不往,非礼也。嗯,我应该没有用错吧?” “很错,错的不得了!” 顾时板着脸继续嚼着嘴里的饭。 “所以阿蒙先生,你千辛万苦寻到这里,想必不是来我解闷的吧。” 阿蒙用手摸了摸这个身体下巴上的胡渣,说道。 “其实是有一点这个想法的。” “那请你出门右转,去海洋馆找‘它’玩。你把‘它’解决了,大家就都清净了。” 顾时不明白为什么阿蒙总是喜欢来找他寻开心,难道这和逗弄自家宠物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吗?阿蒙莫不是把自己当宠物了…… “啊,你说那个东西啊。” 阿蒙笑着摇了摇头。 “‘它’不是我的目标,这件事情应该交给你来做。之前你不是和‘它’玩的也挺愉快的吗?你有足够的能力可以对付‘它’。对方充其量也只是一个序列三,而且‘它’的位格甚至不是因为‘它’自身而产生的,只需要一点点操作就能让‘它’完全崩溃。” 顾时停止了咀嚼,咽下了嘴里的饭。 “为什么必须要让我来做?说实在的,我并没有什么信心,万一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不小心牵扯到了其他无辜的人……我没办法保证完全的万无一失。” “你原来是在担心这个呀。” 阿蒙挑了挑眉,面上的表情像是对顾时的态度有些意外,又像是在预料之中。 “呵呵,你何必去在意这个。” “现在在场的人面对的本来就是生死的不确定性,就算你不做任何事情,他们也不会因此变得有多安全。” “通往希望的路本来就不是绝对安全的,为了那么一点生存的光辉而尽力有所为,即使因此死在了这条路上,相信他们也不会有多少怨恨。” “相反,你的行为本质上是在拯救他们,你是为他们打开通往光明大门的人,你的立场完全凌驾于所有人之上。作为给所有人带来光明的人,你没有义务去关照到所有被光照耀的人。因为光本身就是难以触及的存在,想要去追逐光,自然会产生相应的代价。” “就算是神明,也无法关注到每个信徒,任何存在的力量都是有限的。” 顾时摇着头,反对道。 “道理不应该是这样的。” “如果我带来了光明,那么我就应当对光的照耀范围有所控制。” “太过微弱的光,会给人们一个飘渺的可能,让他们奋不顾身,不计后果地去追寻。” “过于强烈的光,非但无法带来希望,反而会灼烧太过于靠近它的人。” “我没办法保证自己能带来多少的光,也没办法预见自己的行为会造成的后果。” “但是做了事就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这是为人最重要的道理之一。” “我可以为我的行为负一切责任,但我不能让其他人去为我的行为负责。” 阿蒙打断了顾时的话,意有所指地说道。 “你现在又不是人,拥有超出常人力量的存在本身就有超出他人的权利,这是自然的规律。” 顾时则继续反驳道。 “我的本质依然是一个人,一昧地顺从所谓的自然法则,那不是向着进化在开倒车吗?人之所以为人,是因为人可以克制本能的兽性,而神之所以为神,是因为神可以克制来自人的欲望。” “后退是为了更好的前进。” 阿蒙说道。 “在原则问题上,后退一步就是万劫不复。” 顾时据理力争。 阿蒙轻声笑了起来,似是在嘲讽顾时的古板顽固。 “你和我争论这么多,实际上你自己很清楚该怎么实现自己的目的。” “你想要安全地把所有人都救出去,但是你只能保证自己可以绝对完全,而其他人都是不可控的因素,你没办法顾及到所有人。” 说着,阿蒙歪着脑袋,看向顾时身后的黑衣解密者们。 “那么,只要让所有人都是你自己,你不就拥有绝对的把握了吗?” 顾时面色凝重地看着阿蒙,他现在心里反而并不生气。 事实上,自从离开千子湖后,随着对阿蒙的了解逐渐深入,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会对阿蒙的行为产生过多的情绪。 阿蒙做任何事情都会带有一定的目的,就算是为了寻找乐子,那背后也一定会有更深层的目的。 “你好像在刻意指引我什么……你老毛病又犯啦?” 顾时回想起自己分身的奇怪“叛逆”,他不禁开始怀疑起阿蒙来。 “你对我的分身做了些什么吗?” 但阿蒙却一副非常无辜的模样,他举起手以示自证道。 “这你可就误会我了,直到现在,我一直都没对你的时之虫们做任何事情。” “你是觉得你的分身行为有些奇怪吗?那就对了。” “你现在分离出去的时之虫都携带有污染的痕迹,这些污染有着一些特殊之处,会对灵性进行潜移默化的干扰,使得时之虫的本质会朝某个方向发生偏移。” “你作为本体,本身的灵性就足够稳固,不会受到影响,但时之虫就不一样了。” “而这对于普通人也是一样,污染时间拖得越久,终究还是会产生负面的影响。用时之虫寄生了他们,反而能帮他们抵御住污染的侵蚀。” “不过,虽然话是这么说,但是你现在可没有这个实力寄生这么多人。” 阿蒙无奈地摊开手,嘴角含笑地叹息道。 “谁叫你还只是一个序列四呢?” 顾时沉默地低下头,在阿蒙的说法中,诡异给予的五天时间似乎变的有些不妙了。 普通人很容易会被污染影响,而他也没有足够的时之虫去初步寄生所有的解密者。 若是外面的解密者还好,可现在这些黑衣解密者本身就带有一定的污染,若是这些污染在暗中悄然影响了他们,导致在之后自己带他们撤离的行动中产生了意外情况…… 阿蒙见顾时不再说话,便站起身来,弯腰凑近他的耳边。 “我告诉你一件事情吧,不要感谢我哦。” “你不是奇怪为什么我说‘它’是留给你的吗?” “这是因为,‘它’是我给你挑选的,用来晋升序列三的实验对象。” “序列三……!” 顾时猛然抬头,看向阿蒙。 “想知道序列三的晋升仪式是什么吗?” 阿蒙呵呵一笑,将一段信息传入了顾时脑中。 顾时接收到了信息,只看到了一行简单的描述性文字。 “序列三:欺瞒导师” “进行一场足够庞大的欺瞒行动,将你的『真实』利用一切可能的行为掩盖过去,表现出你想表现给外界的『伪装』,使欺瞒对象相信那就是你的『真实』,然后在『真实』的最终揭露中,完成晋升。” “欺瞒对象的质量越高,效果越好” “如果欺瞒对象的质量足以在灵界留下烙印,该仪式可以提前完成……” 顾时还在消化关于晋升仪式的信息,阿蒙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具体要怎么做,就看你自己了。” 随后,他站直了身体,离开了顾时的桌前。 不过,在他走出去一段距离后,在顾时没有发现的视角下,阿蒙抬起头看向顾时上空的某个方位,面带笑容,惬意地一捏单片眼镜。 与此同时,在那个方位所对应的视角中,透过无数闪着荧光的屏幕,是无数双看着这一切的眼睛。 看着画面中微微一笑后悄然消失的阿蒙,所有看着怪谈世界的人再也说不出任何的话语。 第237章 人相 其二 张土生,一个普普通通的赛里斯农民工。 在他离开家乡远赴大城市打工后,农民这个词的属性就几乎已经在他身上消磨殆尽。唯一能让人觉察出他曾经是一位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动者的,是他那属于自然农民的质朴本性,与他这个由父母所取,为了祝佑自家田地能够长久丰收的名字。 张土生已经结了婚,与妻子育有一子一女。家里人都待在老家,孩子们在县里的学校上学。他的妻子原本也想陪同自己一起来到城市打工,但张土生担心没有父母陪伴的孩子会出现教育问题,所以他好说歹说,才将妻子劝了下来,让她留在家里照顾孩子。 而这个决定所带来的,就是张土生不得不比其他人更加努力,以每个月打回去勉强可以支撑家里人生活的工资。 相比起赛里斯许许多多的工人家庭,张土生算得上是幸运之人。 在城市里漂泊几年后,张土生在一个工地上遇到了他现在的包工头。 这位包工头,按照官方的话来说,是一位典型的劳工代表。他有着一群和他关系紧密的施工团队,从施工队长到底下的工人,基本上都是和他达成了劳工协定,然后再由他去与甲方签订施工项目的合约。 张土生在外做活的这些年,也见过形形色色的许多包工头。他们中的大部分,都和他在电视剧里看过的包工头相似,尖酸刻薄,蛮不讲理。但这位包工头先生,却意外地“讲理”。 张土生和他见面的那一次,工地上正爆发着欠薪讨薪的风波。大部分工人都将矛头指向了他,可这位包工头并没有像张土生见过的那些包工头那样,能拖就拖,不讲情面。 他也不知道施了什么样的手段,用一连串让人头昏脑乱的言语说服了工人后,又代表工人上诉到了当地的相关机构,接着再把这件事情闹上了新闻。 最终,工地的承包商迫于舆论与当地政府双方的压力,不得不捏着鼻子按时补齐了拖欠的薪资。 这事之后,张土生觉得这位包工头真的是异于常人,仿佛是从老家村里年轻干部嘴中的奋斗年代故事中走出来的那样。 张土生认为,他甚至不应该来做这样一个讨不着好处的包工头,而是应该高居庙堂,做当代的包拯。 自那时起,张土生便跟着成为了他施工团队中的一员,跟着他走遍了全国大大小小的工地,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事情。 张土生因为家里的原因,每次干活都非常卖力。包工头从其他工友那里听说了他的事情,每次结算工钱时,都会额外按照所谓的“劳务费”给他多一些的工资。 其他工友对张土生的卖力也是看在眼里,虽然刚开始对此有些眼红,但久而久之,在看到了张土生那仿佛不要命般的干活后,心里也就只剩下了佩服。 生活虽依旧艰难,但张土生感觉一切都在慢慢好起来。 直到几年前,诡异的降临,让张土生对生活短暂地又陷入了迷茫中。 当时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活不久了,纷纷请辞,张土生也停止了在外打工,回到了老家,准备陪家人度过最后的日子。 然而日子一天天过去,世界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重大的崩溃。 在学校与工厂都复学复工后,张土生也就再次离开了家乡,回到包工头那里继续打工。 由于诡异的原因,国家对许多工作都规定了应有的补贴,他们这些农民工自然也有自己的一份。 包工头还是跟以前一样,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没有私吞过哪怕一次补贴。在诡异降临期间,他也会及时要求工地上的所有人紧急停工,赶去避难。 几年下来,日子确实有了些许变化,但张土生觉得自己还是可以好好地活下去…… “喂,老张!想什么呢,过来吃饭了!” 靠在运砖车上发呆的张土生被工友的呼唤惊醒,他连忙收回望着远方天空的目光,回头看去。 工友们都已经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凑到了拎着大包小包盒饭的包工头旁边,开始迫不及待地分饭。 “哦!好嘞,我也来了!” 张土生拉起了运砖车的手刹,拔出钥匙,朝着大伙走去。 “哎快点快点,老张你干活不要命也就算了,怎么吃饭都不积极!” 和张土生处的比较好的一位工友将一份盒饭塞到了他手里,他一边伸手去拿筷子,一边不好意思地说道。 “哈哈,这上午不是喝水都喝饱了嘛!” 张土生最近腿受了伤,干不了太累的活。施工队长便安排他开运砖车将水泥与砖头从地面通过施工电梯运到不同的楼层。 “老张,你身体不好水也别喝太多。到时候两三趟地跑去上厕所,万一滑一跤就不好了。” 分着盒饭的包工头听到老张的话,停下手里的动作,认真地对他说道。 工地上的地形条件难免崎岖,很多地方都是坑坑洼洼的,积攒着湿滑的泥堆,要铺着木板才能勉强行走,这对腿部受伤的张土生很是不友好。 “好好好,我之后少喝点。” 张土生点头称是着,其他工友在旁边跟着起哄。 “还得是咱们的李工头,考虑的就是多。” “是啊。唉,要是我家那小子以后能有有李工头一半贴心,那就不愁养老了。” “好小子,你把咱李工头当儿子看是吧!” “哈哈哈哈!” 包工头姓李,年龄刚过三十,至今未婚。在场的农民工有几个已经年过半百,从这个角度上来看,确定能算是李工头的父辈。 现场的气氛慢慢活跃了起来。每次中饭晚饭,李工头都会专门把盒饭送来,分给工地上的工人。不过只有张土生这帮算是包工头“麾下”的团队,才会和他一起吃饭。 分完了盒饭,李工头拿出手机,找了个地方横着支起,开始播放怪谈世界的直播。 这是他们每天吃饭时间的保留节目,毕竟怪谈这事跟他们每个人都息息相关,没有人会不去在意。 “诶,这不巧了。顾时小伙也在吃盒饭。” 众人看见画面中的顾时打开了一盒盒饭,那里面的菜肴看起来可比他们的要丰富许多。 “他这是在哪儿啊?我听人家说这次怪谈是所有国家凑到一起整的,在一个动物园里头。” 一个工人问道。 “嗯,没错。这次怪谈被分组了,解密者也有两个阵营。顾时这是为了帮着把对面阵营的解密者一起救出来,一个人找到了他们被关起来的地方。” 李工头一边看着直播,一边用尽量简洁的语言给众人解释起来。 “你们看,后面那些同样穿黑色衣服的,就被关起来的解密者。” “真的嘿,有好多外国人!” “还得是咱们的顾时,这都想着去救别人。” “要不然怎么都说他是神仙下凡嘛,顾时这在古代肯定得给立个碑建个庙供起来!” “哎,我听别人说,好像已经有地方的城隍庙把城隍爷都移出去了,专门给顾时造了个像,供在那里上香。” “真的假的啊?在哪儿啊?改天我也去拜拜。” “给活人上香是不是不太吉利啊……” “哎,顾时是神仙下凡,受的起香火!” 工人们你一句我一句地聊着,话题最多都是聚焦在顾时身上。 怪谈世界里的东西,还有那些离奇古怪的规则他们都看不懂,就只有实实在在的解密者,他们能够用作谈资,畅聊一二。 赛里斯过去有过十余个解密者,每一个都曾被人们寄予厚望,但他们当中最长的一位,也只坚持了十个怪谈世界,最后倒在了一个实际上非常简单的怪谈当中。 他们当中有的是某个领域的专家,有的是某个地方的公职人员,有的只是一个普通的小职工。 他们给人的感觉也各不相同,稳健,轻慢,谨慎……可只有顾时,所有人都猜不透他。 顾时的身份在所有解密者当中并不出彩,他很年轻,是一个普通的学生,没走上过社会,也没经历过什么起落。 但也只有他,达成过所有解密者都没有达成的事情,给所有人带来了一种足够坚定的希望。 “话说,这旁边这个屏幕是啥子意思?怎么放着另一个人啊?” 光顾着聊天的工人刚开始并没有注意到,只是一直在旁边默默听着的张土生意外地发现了屏幕上的异常。 在张土生的提醒后,工人们此时才发现,在顾时画面的旁边,还放着另一个画面。 画面上是一个他们都不认识的人,穿着红色的衣服,在顾时身后的角落里跟一群穿红色衣服的人待在一起。 李工头皱着眉头,他上午其实一直在关注着怪谈直播。 这是他自诡异降临以来的习惯,防止解密者突然失败导致的诡异降临。即使现在的解密者顾时足够有底气,他也没有放弃这个习惯。 而他自然也看到了直播画面分屏的全过程,也看到了网上那条讨论度爆顶的热搜。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也许……” 李工头也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可以来解释这个情况。 每个解密者对应一个画面,这是诡异降临以来的铁律。 难道说,在诡异看来,这个红衣人和顾时一样,被算成了赛里斯的解密者吗? 可是赛里斯并没有出现第二个解密者呀? 就在所有人奇怪之时,他们看见顾时前方走过来了另一个红衣人。 顾时抬起头来看见对方,微微地惊讶了一下,然后说道。 “别看了,吃饭呢!” 大家以为这个红衣人是有什么事情来找顾时,都聚精会神地看着画面。 然后,他们看见这个人随手戴上了一枚单片眼镜,很熟络地坐到了顾时前面。 而顾时也在一开始的随口应答后,忽然和那人聊了起来。 就好像,他们本来就彼此相识一般。 “这人是谁啊?难道也是一个解密者?” 工人们看向李工头,期待从他那里得到一个答案。 可李工头却摇了摇头。 “不,我有去看过所有解密者的模样,根本就没有这个人。” “啊?难道他是顾时在这个动物园里新认识的朋友?” 众人又开始议论了起来,只有张土生注意到,李工头的脸色变得有些奇怪。 他好像在怀疑什么,又好像在担心什么。 张土生顺着李工头的目光看去,也只能看到画面中聊天的二人,别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 “放心,不会有事的……” “不用担心,他们现在注意不到我们,也听不到我们的对话……” 很多地方的广场上都聚集着观看怪谈直播的人群,而他们也一丝不漏地目睹了阿蒙与顾时对话的全程。 “他在说什么?怎么那些红衣员工真的注意不到他们了?” “看顾时的模样,他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画面上的顾时回头看了眼红衣员工们,饶有兴趣地转过头来对阿蒙说道。 “还真是诶……” 看着顾时习以为常的样子,众人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 “心理学隐身是什么东西?” “这怎么听起来那么玄乎,他们两个是在聊什么中二的话题吗?” “不对吧,如果只是中二话题,那怎么解释那些红衣员工跟瞎了一样的表现?” “难道你想说,这是什么超能力吗?” “我可没这么说……!” 各地的人群都在争论着阿蒙的来历与顾时的反应,二人熟络的交谈让所有人都摸不着头脑,根本无法理解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 突然,画面中的顾时在说了几句话后,面部表情一下子僵硬了起来,像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一样。 “这是怎么了?他是在谋害顾时吗?菜里有毒?” 在所有人的担忧上升到极点时,顾时恢复了正常,抱怨地和阿蒙对喷了起来。 “刚才果然是那个人对顾时动了手脚吗?怎么感觉顾时本来就知道?” 一连串的事件让众人的脑子无法处理这么多的信息,他们只能干看着画面中的顾时和阿蒙,他们二人说一句他们反应一句。 可接下来阿蒙说的话,却是让民众们本就惊诧的表情彻底失去了控制。 “‘它’不是我的目标……你有足够的力量对付‘它’……充其量只是一个序列三……一点点操作就能让‘它’崩溃……” “他这是什么意思?他好像……没有把‘它’放在眼里?” 什么是序列三?什么叫做一点点的操作就能让“它”崩溃? 而且他是不是说…… 顾时就有足够的力量对付“它”? 是我们想的那个对付吗?直接正面击溃“它”?靠顾时自己就可以?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顾时可以做到? 而画面中的顾时也没有反驳这点,只是换了个话题和阿蒙争论了起来。 二人对峙的目光在空中交错,双方各执一词,犀利的论点一次次冲击着屏幕前观众的心理。 阿蒙的话语像是在慢慢诱惑顾时做些什么,从他的嘴里,说出来许许多多普通人根本不敢想的事情。 超出常人的力量,超出常人的权利…… 神明的伟力,给所有人带来的光明…… 这都是在说顾时吗?顾时拥有着超出常人的力量? 所有人几乎同时想到了,那条瞬间出现,然后又被立刻删除的热搜。 『顾时不是人类』 难道这不是谣言?这并不是在开玩笑? 可顾时为什么没有反驳,他怎么默认了这个事实? 如果顾时不是人类,那他能是什么? 不对,顾时如果不是人类,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不是人类的? 成为解密者之后,还是成为解密者之前? 如果是成为解密者之后的话,那他是经历了什么才会不是人类?是因为诡异做了什么吗? 如果是成为解密者之前,那顾时一直都生活在人类社会的目的是做什么? 是诡异造就了顾时,还是顾时……带来了诡异…… 就在众人的大脑一片混乱的时候,画面中的顾时退出了与阿蒙的争论,转而质问道。 “你对我的分身做了些什么吗?” 分身!顾时刚才说了,分身……! 众人的目光即刻看向了另一块分屏,那位红衣员工。 各种各样的细节在众人脑海里一一闪过,如果把红衣员工的面貌替换一下…… 可现在的状况根本不允许人们细想,阿蒙一句句说出来的话,一个个吐出来的词汇,都像是在一层层揭开顾时在他们眼中的形象面纱。 分身,时之虫,污染,灵性,普通人,寄生……! “……你现在可没有这个实力寄生这么多人。” 阿蒙对顾时笑着,又像是在嘲笑着所有的直播观众。 “寄生!他刚才说的寄生是什么意思?” “你别问了!这tm不就是字面意思吗!” “所以说,那个红衣员工会突然分出另一块屏幕,是因为顾时寄生了他?” “寄生,不会就是夺舍吧?顾时夺走了那个人的身体,把他变成了自己的分身?!” “顾时真的有超能力?这真的不是在开玩笑?我真的没有在做梦吗?” “有问题,这哪儿都有问题啊!” “你们有没有注意到,这个人戴的单片眼镜,和顾时戴的一模一样!?” 不知是谁在人群里喊了一声,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到顾时的右眼上。 确实是一模一样的单片眼镜…… 随后,众人又想起来,红衣员工的屏幕刚出现时,他曾经抬手在右眼上做过一个奇怪的动作。 就像是想去扶正单片眼镜一样…… 难道顾时寄生的象征,就是单片眼镜吗? 那这个人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也有单片眼镜? 屏幕上,阿蒙继续幽幽地说着。 “因为‘它’是我给你挑选的,用来晋升序列三的实验对象……” “想知道序列三的晋升仪式是什么吗?” 序列三的晋升仪式? 对了,他刚才说过,顾时现在是一个序列四! 可这又是什么意思? 众人紧张又惊慌地盯着屏幕上的阿蒙与顾时,但阿蒙并没有说出什么来,而顾时却忽然浑身一怔,像是看到了什么东西一样。 “不是,他怎么不说啊!” “有没有可能他已经告诉顾时了,只是我们不知道而已。” “有可能,你们看顾时的反应!” “这什么序列三的晋升仪式,到底是什么啊!” 众人如此慌忙是有原因的。 顾时拥有非凡力量似乎已经成为了一个事实,而这种如神一般的超能力倘若是需要仪式来获取的,那就不免会让人产生一个可能的猜测。 那就是那种需要消耗他人生命,乃至于灵魂的邪恶仪式。 人群压抑到了极点,而画面中的阿蒙依然一副轻松写意的模样,拍了拍顾时的肩膀,说道。 “具体要怎么做,就看你自己了。” 然后,阿蒙站起身离开了座位。 在走出去几步后,他忽然转身,看向了直播的视角。 它的眼睛,仿佛直勾勾地盯着每一个看着直播的人。 他轻轻一笑,扶了一下单片眼镜。 紧接着,他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消失在了画面当中。 所有广场上的人群此时都鸦雀无声。在短暂的如同死一般的沉寂后,混乱,终于在人群中爆发了开来。 第238章 人相 其三 “好了,都赶紧吃饭,吃完了休息休息好接着工作。” 李工头在意识到情况不对之前,就主动收起了手机,关闭了直播,对着围在一起的工人们说道。 “哎哎,别介啊李工头,咱这都没看完呢!” “是啊是啊,这怪谈里边是发生啥了?那个和顾时说话的是谁啊?” 对现状一无所知的农民工们叽叽喳喳地对着李工头嚷了起来,李工头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挥了挥手,示意让他们各自安分些。 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工人们见李工头这样显然是有什么不好的情况发生了,他们也就不再多问,又像是在安慰李工头,同时安慰自己那样,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 “行了行了,看不了就看不了,可别忘了,这次顾时有免死金牌,死不了的,出不了大事!” “对对对,我都快忘了。嗐,多大点事,就当去旅游了,还能免费参观动物园呢!” “我这辈子都没去过动物园,日后有机会让我家那小子带我去一次看看。” 工人们三言两语就揭过了李工头关闭直播的事情,但只有张土生偷偷注意到了李工头的神情。 那是很久都没有出现在李工头脸上的迷茫。 ………… 阿蒙在画面上消失的一瞬间,广场上人群的情绪就彻底爆了开来。 不知道是谁先带的头,许多原本簇拥在前头的人争先恐后地向后逃去,也不知道他们这是在逃避什么。 人群互相拥挤起来,站在后方的齐全被挤得颠三倒四。旁人的胳膊,肩膀,手掌,一个劲儿地往他身上招呼,险些将他推翻在地。 “哈哈哈哈!你们都看到了吧,这就是解密者的真实面目!!” 被人拖到地上暴揍一顿的诡异信徒扯着嘶哑的嗓子,抬起鼻青脸肿的脑袋,冲着天空得意地高喊着,仿佛在这一刻,他就是一只揭晓黎明的雄鸡。 “把他当作救世主,可他根本就不是你们的同类!相反,你们都可能是他的食物,随时都有可能被他那亵渎肮脏的力量夺走一切!” “信奉他,他就把你们当作成就自己野心的牺牲品!” “哈哈哈哈,你们,你们都会变成他的食物,变成他的傀儡!” “只有伟大的生灵万象之主,只有祂,才能给人类带来救赎!!” “赞美伟大的生灵万象之主,所有世界底层的混乱阴影,一切——” 诡异信徒还想再喊几句,他自己的身体就被一只大手拽了起来。 “*赛里斯粗口,还在这里妖言惑众!” 各种各样的信息早已让众人难以分辨如今的事态,混乱的大脑只给了他们一个简单的指令,那就是通过最原始的方式将自身堆积的不安情绪宣泄出去。 而这个被众人早早打上叛徒的诡异信徒,就成为了承受人们愤怒的最好目标。 无数双手朝着他掩盖了过来,怒火与仇恨交织着纯粹咒骂的语言将其围绕,遮蔽了他望向天空的最后目光。可在光明彻底消失在他面前的时刻,他的脸上依旧挂着那疯狂扭曲的笑容,不知是不是因为在他看来,这是一场得偿所愿的光荣殉教。 “所有人!全都待在原地不要动,保持克制,保持冷静!严禁推搡拥挤!!” 终于,值守在附近的武警同志还是赶到了现场。 他们在第一时间,就阻止了人群继续恐慌般地四处逃窜,然后再扩大包围圈,释放人群的密度压力。 等到情况初步稳定,武警同志将那个诡异信徒从人群中央抬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失去了呼吸与心跳,徒留一双布满血丝的大眼,满足地望着开始阴云密布的天空。 这样的事情,在同一时间内,几乎在赛里斯每个人群聚集区全都发生了。 京城三环,黄涛刚拿着新买的冻柠红茶从店铺里面走出来,就看到远处的人群传来了激烈的骚动。 “哎呀,这是咋了这是?” 他不明所以,冷静地先吸了一口红茶。 “哎小周,那边在干什么啊?怎么这么吵?” 在他身后,周明瑞也拿着新买的柠檬茶走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远方的人群,莫名感到有些不安,便一边拿出手机想查一下现在的实时新闻,一边对黄涛说道。 “那里是观看直播的小广场,人群这么乱难道是怪谈世界出问题了?” “怪谈世界?那能出什么问题?顾时不有个复活币在身上吗?” “我也不清楚……但如果不是怪谈世界出了问题,莫非是顾时自己出问题了?” 其实周明瑞一直有个奇怪的感觉,他一直都觉得,顾时像是在隐藏着什么秘密一样。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每每出现这种想法的时候,连带他自己也会有种奇妙的既视感。 “哟,貌似有些不妙啊,该不会要出乱子了吧。” 黄涛在空气中嗅到了一股动荡的气息,他不由分说,一把拉起还在查新闻的周明瑞,就赶着往酒店的方向跑去。 “等等,等一下!” 周明瑞被猛地一拽,手里的柠檬茶都差点掉地上。 “我说黄总,您这是要去哪儿啊?” “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以免出了什么大乱子被波及进去……诶你看你看,这武警都赶过来了,还不躲远点!” 和黄涛一样,许多此时正待在户外的人都赶忙向室内躲去。虽然他们都不清楚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追求这基本的安全感,驱使着他们本能地行动了起来。 而那些本来就待在室内的人,也被户外的骚动引得开窗察看。在了解到怪谈直播出事之后,他们又赶忙上网搜寻事情脉络,却被铺天盖地的各种消息震碎了世界观,一时间惊愕到晕头转向,久久难以平复心情。 这样的事情,在如今的赛里斯国内层出不穷,民间俨然已经乱成了一团。 ………… “先不要管顾时到底是什么情况,也不要管他隐瞒的目的是什么,赶紧将人民的舆论安抚下来,给这件事情下一个官方的定义,防止言论朝着无法控制的方向发展!” 分析小组的会议室里,钱老罕见地拉着嗓门,对着电话咆哮着。 “一把手那里我自己会去解释!如果让别有用心的人误导人民对顾时发起声讨,这个责任是要让你来担还是我来担?!” “你们宣传部干吃了这么多年的皇粮,关键时刻要是派不上用场,就给我准备蹲牢房去吧!!” 钱老愤怒地讲电话摔在地上,坚硬的定制手机在地板上滚了好几圈,却不见一点损坏。 王伟杰战战兢兢地站在一旁,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自己的导师发这么大火。等到钱老的心情稍有些平复下来,他才凑上前去,一手展示着他整理起来的报告。 “钱老,这是mss提交上来的档案,我们能够确定顾时在现实世界期间确实没有与可疑的第三方接触过。同时,也没有……那个。” 王伟杰隐晦地做了一个手扶单片眼镜的动作。 “所以我们现在拥有的证据足以证明,顾时是值得人民群众信任的对吧。” “如果光从现实世界来看,的确是这样。” 钱老转过头,目光锐利地看向王伟杰。 “什么叫光从现实世界?哦,难道你想告诉人民,顾时其实是在怪谈世界里暗戳戳地准备阴谋诡计?” “不是,钱老,您跟我说这个也没用啊!” 王伟杰简直是欲哭无泪,谁能想到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怪谈解密,竟然会爆出这样一个惊天的消息。 “现在所有的事情都是在怪谈世界里发生的,很多状况我们都没办法直接观测到。您应该也看到了,顾时和那人对话前先是确认了情况,以为直播被屏蔽了才放心对话的?这在别人眼里,不管顾时到底是什么想法,都会是做贼心虚的表现。” “我们既然要替顾时打掩护,起码得尽量不留空子吧!” 听完了王伟杰的话,钱老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仔细想想,他们现在面对的的确是这个情况。 想要把顾时的形象扶住,光靠一根柱子可不行。 “抱歉啊小王,是我太冲了,辛苦你想这么多了。” “哎呀我的钱老喂,都这个时候了您还考虑这些呢!赶紧的,您快点去主持大局,这分析小组的工作还得接着进行下去呢!” 王伟杰说完,转身就拿着报告冲出了会议室,朝着宣传部的办公地跑去。 留在会议室里的钱老深吸了一口气,平复好状态后,他一如既往地走到自己的主位上,对会议室里沉默的分析小组成员们说道。 “同志们,现在终于到了非常时期。只是这个非常,与我们想象的有些天差地别了。” “但是,即使是这样,我们的工作依然不能停止。” “不管顾时究竟隐藏了多少事情,也不管他的真实面目究竟如何,只要他还是赛里斯的解密者一天,我们就要尽职尽责地做好分析组的本职工作,为他保驾护航!” “就算别人不信任顾时,我们也得咬着牙坚持下去!” 钱老话音刚落,伏案已久的刘洋抬起头来,在他的桌前,是大量顾时在以往怪谈世界中的行为分析。每一行的文字,都极尽全力地试图勾勒出一个真实的顾时形象,为其正名。 他看着钱老,举手说道。 “钱老,现在情况真的不用告诉顾时吗?” 钱老毅然决然地说道。 “绝对不能把外面的事情告诉顾时,这只会给他造成严重的影响!” “而且,我相信顾时绝对不会是一个包藏祸心的人!与其我们说一百遍,不如让大家亲眼看看,顾时究竟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出了问题,我独自承担一切责任!” “现在,所有人,马上开始你们的工作!” “是!!” 钱老一声令下,分析小组的众人齐齐壮声应答,如同一切都没有发生过那样,继续以往他们的工作。 只有钱老,在所有人都移开注视后,独自转身看向画面中对现状浑然不觉的顾时,满目惆怅地看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看出些什么来。 “顾时啊顾时,你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深思良久,钱老从桌前离开,捡起被他扔在地上的手机,一通电话拨打了出去。 “瓦列里医生,你现在有空吗?” “好,我马上让小林去找你,请你不要见怪,现在的情况实在是有些出乎我们的意料了。” “是啊,我也没想到,顾时他居然真的会有……” “好吧,那就这样。” 简短的沟通后,钱老挂断了电话。 而远在北四环的六院北院八楼,清净的临床心理科办公室内。 瓦列里医生端着一杯新泡好的茶水,放下手机,抬眼看着眼前的电脑屏幕。 屏幕上是一家新闻的现场转播,画面中是某处广场上混乱的人群。喧闹嘈杂的呼喊成为了打破办公室宁静的唯一动荡来源。 瓦列里医生神色如常,只是眼神中不免流露出了一丝愧怍。 “看来,隐瞒终究意味着有一天,真相会随着混乱重现世间。” “或许逃避能够给人一时的慰藉,隐蔽能够给人短暂的希望,可这终非长久。” “我真的做错了吗?顾时先生……” 在瓦列里医生的手边,桌子上摆着一份开封后的刑事案件卷宗。 在其第一卷的相关人员栏内,写着这样一行信息。 “心理医生:瓦列里·伊利亚诺斯基,露西亚临床心理学专家,联系方式……” “评估日期:201x年1月1日” “受害人:顾时(13)” 在这几行字下方,写着一行已经被钢笔抹去的文字。看旁边的介绍,才能知道这里是受害人的最终心理评估结论。 看起来,瓦列里医生是在拿到这份卷宗之后,主动涂改了这一行的文字。 通过对文字偏旁部首的辨认,还勉强可以认出些许诊断结果。 “解离性身份识别障碍……创伤后应激障碍……情感缺失……” 而在划去这原本的评估结果后,瓦列里医生留下了一行新的文字。 『耶稣说:“你们说我是谁?』 『西门彼得回答说:“你是基督,是永生上帝的儿子。”』(注1) ………… 节选自《马太福音》第16章第15-16节 第239章 白狮子 不知道是不是诗织临时异想天开的起名为三人组带来了一股强劲的动力,游园小队的行动速度远比他们自己想象的都要快。 在时间终于跨过午时,走向下午,游园小队连一丝休息时间都不给自己准备,便出发重返虚线园区,朝着员工中心的方向前进。 他们遵循着动物园地图的指引,只一路沿着大道走,但凡出现一点点的分岔小路,他们都不会踏入哪怕一脚。 很快,他们就绕过了兔子园区,来到了虚线园区中央,同时也是游客聚集人数最多的狮子园区。 看着趴在草坪上懒洋洋地打起哈欠的狮子,手拿着地图的克里斯也不免感受到了一点困乏,下意识地跟随着那只狮子打了个哈欠。 “哈——” “哈……” “哈——啊!” 克里斯刚从困意中抖擞出来,就听见自己身旁两侧各传来了一道哈欠声,一声轻柔自抑,一声粗放混迈。 他转头分别看了看诗织和阿列克谢,发现他们二人也同样打了个哈欠。 诗织抬手捂住嘴巴,又揉了揉眼睛,擦掉眼角挤出来的三滴乏泪,微眯起眼,自顾自地嘟囔着“好羡慕狮子”一类的话语。 而阿列克谢则不加掩饰地张大着嘴,将一口白牙暴露在空气中,活动着脖子带动头缓缓转了半圈,又紧接着吸了吸鼻子,就像是某种熊科动物一样。 见到此情此景,克里斯不免笑了起来。 “我们好像没有考虑到休息时间,怎么大家都那么困?” “不是的哦。” 诗织看向克里斯,认真地摇着头,伸出一根手指,在克里斯面前摇晃着说道。 “这叫哈欠传染效应,是因为那只狮子打哈欠的样子太治愈了,所以我们才会有所感应。” “是,是吗……” “我同意。” 阿列克谢也在一旁对诗织的观点表示认同。 “我一点也不困,但看到那只狮子打哈欠就是突然想打哈欠。” “嗯嗯,不要小看哈欠传染效应哦克里斯,这可是有科学依据的。” 诗织补充道。 “动物在打哈欠的时候代表了在它看来,它所处的环境足够安全,以至于能够放心地展现出自己的困意。而这样的想法,就会随着它的动作,变成一种潜意识暗示,传递给附近的同类,让它们也认为这里很安全,紧张的情绪因此放松下来后,就会一样地开始打哈欠。” “我们虽然不是狮子,但是我们同样可以感受到狮子的安全感。” 该说不说,诗织小脑袋里奇奇怪怪的知识真的一套接一套。连克里斯都不得不承认,他确实被诗织的这套理论说服了。 “所以这是不是就能从侧面证明,狮子园区在虚线园区内是一个连狮子都会感到安全的区域?” 克里斯说完,三人齐齐看向了狮子园区内。 草坪上的狮子们依旧十分懒散,相互趴在对方的背上,半抬着眼,毫不在意地放松着全身的肌肉。看来在用餐时间之前,它们是不准备进行什么活动了。 “哈——啊!” 忽然,阿列克谢又狠狠地打了个哈欠,引得诗织和克里斯不由得回头看去。 “阿廖沙,要不你还是去休息一下吧?” “嗯?我并不困啊,我只是跟着又打了个哈欠而已。” 阿列克谢甩了甩头,看着身前满脸疑惑的二人。 “你们刚才没有打哈欠吗?” “没有呀,我就打了那么一个。” “我也只打了一个。” 克里斯说着,看向周围熙熙攘攘的游客。 “可能是其他的游客也被这哈欠传染效应激发了吧,哈欠绕了一圈又传播回来了。” “那应该是了,我听那声音就不像你俩的。” 阿列克谢满意地咂了咂嘴,朝狮子园区的深处看了一眼。 “我听其他保安说,那些白狮子确实能给狮子园区带来足够的安全性,如果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往狮子园区跑就绝对没问题。” “嗯,这个我也分析出来了。显然,白狮子应该是拥有着某种驱除污染的作用。” 想到这,克里斯便对诗织说道。 “对了诗织,你之前不是在担心自己身上有污染么?要不去白狮子那里驱驱邪?” “好主意诶,我该怎么做?” 得到了诗织的同意,克里斯和阿列克谢便带着她绕过了小半个狮子园区,来到了员工通道。 通道尽头的内部门前,那位看守狮子园区的保安依然坐在那里。 见到三人前来,他好奇地开口问道。 “有什么事吗?” 保安自然是由保安来沟通最好,于是阿列克谢走上前,言简意赅地说道。 “驱邪。” 那名保安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从凳子上站起身来,为三人打开了内部门。 然后,他转头看着三人,说道。 “你们是准备一起进去,还是……?” “一起吧,要做就做全套的。” 反正也不亏……这是阿列克谢内心最直白的想法。 “呵呵,那就请便吧。” 保安笑着为三人让开身位,他们便以阿列克谢打头阵,诗织在中间,克里斯断后的顺序走进了狮子园区内。 一进入园区内部,一股肉食动物特有的腥臊气味就闯入了三人的鼻腔,来自血脉中对食肉动物的警觉瞬间被唤醒,使得三人都同时警惕了起来。 不过还好,园区的空气虽然不怎么好闻,但是并没有什么血腥味,只有狮子粪便那冲鼻的气息。 由于阿列克谢之前已经随着保安大部队进来过一次,所以他很快就适应了环境,称职地担任起了领路人的角色,轻车熟路地带着诗织和克里斯往园区深处的假山堆走。 狮子园区其实有着两块不同的区域,暴露在外,地方最大以供游客参观的,是普通狮群的聚集地,一般只有饲养员才能被允许进入。 而在园区内侧,用铁丝网单独划开了一个区域,这里便是白狮子的所在地。 大概是因为白狮子存在着“从小被训练亲近人类”的属性,因此即使不是饲养员,需要帮助的员工与游客也能进入这里。 为了向一般游客掩盖白狮子的存在,这片区域特地安置了不少假山。 阿列克谢领着二人走过了好几个模样奇怪,丛石嶙峋的假山,才在假山后侧的草地上见到了四只同样懒洋洋的白狮子。 “好了,就站在这里吧。” 三人走到距离白狮子还有一段路程的地方,就被阿列克谢叫停,并排站在白狮子的面前。 他们进来的动作自然早已被白狮子们察觉,但四只白狮子也只是懒懒地转头看了他们一眼,然后又懒懒地趴在了地上。 本来面对着白狮子的目光还有些紧张的诗织,见到白狮子无动于衷的模样,便小声地向克里斯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 “这……应该就是没有问题的意思,否则白狮子会吼叫的。” 克里斯话音刚落,趴在后边的一只白狮子就拉开了嗓门,朝着天吼了一声。 诗织被这突如其来的狮吼吓了一跳,紧接着,第二只狮子也跟着吼叫了一声。 只不过,这只狮子明显吼叫得不是那么上心,倒像是被迫营业似的,简简单单地叫了一声,便换了个姿势躺倒在地。 紧张的等待后,白狮子的吼叫声再也没有响起。 “好了,就这样。” 阿列克谢忽然出声,以示任务完成那样,各拍了一下诗织和克里斯的肩膀。 “就这样?” 克里斯确认性地问道,之前保安大队驱邪的时候他没有跟进来,并不知道其中的具体流程。 “我看守则上说,要等到四只白狮子一起吼叫时才能离开。” “哦,那好像是紧急情况。像这种日常的驱邪,只要白狮子长时间不叫了就算完成。” “这样啊……” 诗织也如释重负地出了一口大气。 “太好了,这下应该就不用担心污染的问题了吧。” “健健康康,抖擞精神,游园小队继续出发!” 果然团队还是需要一个能够带动气氛的关键人物,经过诗织这样一振奋,克里斯和阿列克谢也都觉得安心了不少,简直像是刷新了自我状态一般。 于是,三人怎么来的,就怎么由阿列克谢重新带路出去。 走出内部门的时候,那名看守的保安还贴心地对三人各道了一声辛苦。 克里斯之前和这位保安有过一面之缘,虽然他觉得自那一面之后,这位保安的态度好像发生了一些变化,但面对着这样的鼓励,他也并未多想,点头礼貌地向他回礼。 三人依次离开员工通道后,保安便将内部门重新关闭,遥遥地朝着他们的背影望了一眼,嘴角神秘一笑,但也没说什么,只是顺势准备坐回原本的凳子上。 “嗯?” 但等他快要坐下去的时候,他才发现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立刻站住了身体,往身下看去。 他的凳子,是不是和他原本坐的地方有些偏移? 如果他刚才这样直接坐了下去,绝对会坐空,然后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有趣……” 他若有所思地想着,把凳子移回原位,安安稳稳地坐下。 第240章 员工中心 游园小队在狮子园区刷新状态后,马不停蹄地往园区深处出发。 三人此时干劲十足,特别是在已经走过狮子园区之后,他们可以通过大道快速抵达虚线园区的任何一个地方,目的地员工中心也是近在眼前。 “顺着这条大路,往前便是猿猴园区,再往前就又会往兔子园区绕回去,而员工中心就在这条路的半道上。” 站在最新的一块路牌前,克里斯对比着地图,伸手指示着方向。 “路上已经没有什么岔路了,唯一剩下的就是这条大道,可以放心前进。” “好,那就这么出发吧!” 诗织一马当先地向前开路,不过这条道上自然也是游人往来,根本不用像是在游戏中探索地图那样拨开迷雾,防范随时可能出现的奇珍怪兽。 克里斯与阿列克谢跟在后方,面对着终于要到达的目的地,他们的脚步也加快了几分。 “希望可以顺利地见到园长……不过目前我最担心的,还是我们这简单的理由不足以让园长面见我们。” 克里斯边走,边和阿列克谢交谈着。 “那张纸条只要能顺利让我们进到员工中心里面,我就有办法带你们去找园长。” “呃,员工中心应该是谁都能进去的吧?只不过园长所在的地方可能不属于开放区。” “我就是这个意思。” 阿列克谢说着。不知为何,他的话中听起来有种莫名的自豪。 “只要我们能进去,只要园长办公室的门没有达到银行金库级别的防御,我就有信心去找到园长。” “当年我还在上学的时候,有一次我去找校长。那个blyat的办公室居然用一扇门隔开了走廊,没有相应的钥匙进不去办公区。” “于是我通过走廊的窗户,攀着室外墙壁从门这一侧爬到了门的内侧,卸开了一面玻璃,进入了办公区,成功找到了校长。” “当然,这只是一种办法,我还有各种各样的办法,等会可以给你们演示一下。” 克里斯汗颜道。 “希望……我们不必做到这个地步。” 他转回头,正想看看他们现在走到了哪里,就看见诗织在前方停住了脚步。 “诗织?怎么停下来了?” 克里斯走上前,刚问出口,便注意到诗织有些惊愕的面色。 “克里斯……我们应该是做过污染驱除的对吧。” 她缓缓地说道,用手攀住了克里斯的胳膊。 克里斯意识到不对,抬头向前看去。 只见一栋庞大的建筑,在林荫绰绰的路边隐约而现。 建筑敞开大门的上方,就那么明目张胆地挂着“海洋馆”的标识。 海洋馆……! 怎么会是海洋馆?这不是只有被污染的人才能看见的吗? 可他们明明已经去过白狮子那里了,怎么还会看到海洋馆? 是他们这一路过来在不经意间遇上了什么东西吗,还是说,白狮子并不能完全地驱除污染? 但不管究竟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他们现在看到了本不应该看到的海洋馆,他们现在都得假装海洋馆不存在。 毕竟,白天的海洋馆是绝对不能进入的。而且他们的目标,也并不是海洋馆。 “阿廖沙,咱们走一块,员工中心就在前面了。” 此时,克里斯才发现,员工中心所在的位置,居然就在海洋馆的边上。 阿列克谢从后面走上来,抬头看了一眼。 “你们在看什么?” “什么……阿廖沙你没看见?难道只有你——” “不,等一下克里斯,我现在也!” 突然,诗织拽动克里斯的手臂,示意他再往海洋馆的方向看去。 克里斯一看,惊讶地发现。 如此庞大的海洋馆,就那么消失在了他的眼前,只留下了一片路边绿化,远远地还可以看到员工中心的后墙。 克里斯内心一震,和诗织对视一眼。 从双方的目光中,他们都互相证实了自己刚才并没有看错。 “你们在打什么新型哑迷吗?” 阿列克谢看着这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的样子,疑惑地挠了挠头。 “不,没什么……” 克里斯虽然倍受冲击,但是他明智地选择了忽视这一切。 不管海洋馆的出现与消失到底是什么情况,这貌似都不是他们应该去考虑的问题。 “继续走吧!” 克里斯与诗织默契地选择了将海洋馆的事情暂且搁置,这里并不是一个适合讨论这个话题的地方。 收拾好精神,三人赶忙接着出发。 没过多久,他们就拐进了员工中心所在地那条小道,顺着指引走进了员工中心的大门。 阴凉的大厅内,构造简洁的前台处站着一名女性蓝衣员工。 见到进来的游园小队,她对这两个蓝衣员工一个保安的奇怪组合稍稍迟疑了一秒,随后以工作操守开口询问道。 “请问有什么事吗?” 克里斯回答道。 “我们是来找保安李队长的,有关于那个的‘东西’要上交给他。” 说着,克里斯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口袋。 “我明白了。” 前台的蓝衣员工点了点头。 “李队现在正在园长办公室,你们可以直接去园长办公室找他。” 出乎意料的,他们居然直接被允许前往园长办公室,看来动物园内部的管理制度并没有想象的那么严格。 这对他们来说,自然是最好的消息。不用去想其他的理由与办法进入员工中心内部,也不用麻烦阿列克谢展示他那些神奇的手法。 在前台员工的指引下,游园小队顺利地走进了前台后方由一道电子门锁封闭的走廊。 顺着走廊一路走到底,便到了园长办公室。 克里斯往走廊尽头看了眼,那里似乎还有着一道门,只是这门上并没有任何标识,在其附近也没有任何灯光照明,像是刻意要将其隐藏在阴影当中。 不相关的事情最好不要去过分在意,所以克里斯直接敲响了园长办公室的门。 “请进。” 一个有着明显烟嗓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了出来,克里斯便转动门把手,将门打开。 门打开的一瞬间,办公室里直接走出来了一个人,险些和克里斯撞上。 他定睛一看,这不就是他们进入员工中心的借口,保安李队长吗? 而李队长见到来人是他们三人,也是诧异了一瞬。 “你们?来这里干嘛?” “呃……” 克里斯迅速思考了一下,将诗织拽到身前来。 “是我们的这位朋友,她有些……嗯,不安,想来找园长谈一下工作的事情。” “诶?” 诗织愣了一下,连忙装出一副内向不安的模样,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懦懦怯怯不敢说话。 李队长盯着诗织看了一会儿,又先后看过克里斯与阿列克谢,最后冷笑了一声。 “哼,咱们这里也是日落西山了,内部毛病一个接一个。” 李队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嘲讽似的低声念叨了一句,并且听着也不像是在对游园小队三人说话。 “你们有事就进去,我是没那么多时间。” 说完,李队长便从克里斯身边挤开,自顾自地走出了园长办公室,向着员工中心外面离去了。 第241章 园长先生 李队长奇怪的表现被游园小队三人组完完整整地看在眼里,在这个时候,即使是对他人反应最迟钝的阿列克谢也能看出,李队长的心情非常不好,就像一个引线点燃到了一半的火药桶,将炸未炸,只不过是他们的到来,强行中断了引线的进一步点燃。 很显然,李队长方才在园长办公室里经历了一段不那么美好的时光。而这个激起他怒火的人物,大概率就是动物园明面上的领导者,园长先生。 克里斯记得,李队长来园长办公室的目的是为了报告近期动物园内“自然交错”的频率高发。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才让李队长如此不满地夺门而去? 克里斯跟阿列克谢与诗织交换了一下眼神,没有多说什么,先后走进了办公室内。 园长办公室并不大,刚刚进门就能将其内部一览无遗。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办公室左侧的墙面上挂着的整个动物园的详细地图。地图上面还张贴着一些a4纸打印出来的标识,用图钉固定在地图的不同地方,还添加着一些用不同颜色的水笔增加的注释。而在右侧则放置着一张长沙发,两旁各摆着一张真皮的单人沙发,围着中间的一张木制茶几。茶几上的茶具都十分崭新,没有多余的使用痕迹,看来刚才李队长并没有在办公室里讨要到茶水。 有趣的是,那张长沙发的靠枕上,还颇有趣味的摆着两只动物玩偶。 一只是猿猴,一只是白狮子。 正对着门口的地方摆放着一张办公桌,上面斜放着一个老旧的电脑显示器,与一些笔筒和文件柜一类的办公用品。 办公桌后方,就是一扇占据了大半个墙面的窗户,可以看到后院的一些绿植树木。由于窗帘完全敞开,阳光可以肆意地照射进来,将整间办公室照得既温暖又亮堂。 坐在办公桌后,被电脑显示器挡住大半张的园长先生慢慢转动椅子,正坐在桌前。 他看起来已经上了年纪,两鬓的头发细碎地夹带着苍白的发丝,发际线也到了一个非常危险的地步,后退至头顶,成为本身就不长的头发当中极其显眼的一片“海域”。 他的眼角拉满了褶皱,面孔蜡黄多油,混浊的瞳孔倒映着说不尽的疲倦,嘴唇上满是龟裂,半开不闭合的嘴巴微微喘着气。 可以看到,他的手指被烟熏的十分焦黄,办公桌上的烟灰缸内也积满了半瘪的烟头。就和三人走进办公室时的感受那样——难以忽视的烟味,看来这位园长在办公期间并没有少吸烟。 “几位,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园长率先开口的问道。他的声音很是低沉嘶哑,但也能从中听出一分和蔼,作为领导而缺少的那份雄浑有力更让人能感觉出他现在的劳累。 “你好,园长先生。” 克里斯斟酌了一下用词,代表三人向园长说道。 “我们在园区内捡到了一张遗落的纸条,上面写着一些关于动物园辛秘的线索。为了不引起其他游客的恐慌,我们想将它上交给园区。” “哦,是这样啊。” 园长点着头,轻轻扯出了一点笑容。 “你们考虑的很对,辛苦你们了。” “不过,这类事情一般都是由李克负责的。就是刚才,非常没有礼貌地离开的那位保安队长。你们最好趁他还没有走远,现在就去跟他说这件事。” “但是吧,现在过去找他,就怕他还没想明白,到时候对你们发火。” “呵呵,还是等一会再过去吧。” 园长的态度意外地包容,这倒是让克里斯一时起了说话的兴头。 在道出他们的真实目的之前,从园长这里套出一些其他情报,似乎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毕竟,如果园长不接受他们的“摊牌”,那他们可就得另寻他路了。 “李队长……跟您说些了不愉快的事情吗?” 克里斯问道。 “哎,小伙子火气旺,性子直来直去,有些看不惯我这种老头子的作风,发点脾气也是在所难免。” 园长先生惋惜地叹道。 “是和动物园有关的事情吗?” “还能有什么事呢?最近动物园的情况你们应该也有点感受,可我们的宗旨还是以求稳为上,没有绝对的问题出现前,最好就不进行任何的变动。” “嗯……多的也不和你们说了,免得对你们有影响。” “要留一会儿喝杯茶吗?还是现在就去找李克?” 看来园长并不打算和他们交流过多的内幕,这也很符合他的工作职责,作为动物园的领导,他所知道的事情必然是比其他任何员工都要多的,交流过程中,难免会不经意泄露一些不必要的内容。 那既然如此,克里斯也就不打算和园长纠结这些繁文缛节了,还是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感谢您的好意,园长先生。” 克里斯上前几步,来到办公桌前。 “但我们这次前来,实际上是为了另一件事。纸条的问题只不过是我们用来面见您的引子。” “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克里斯·布劳恩,前阿米利卡驻中东阿斯卡尔空军基地中校后勤官。” “这位是阿列克谢·布里宁,呃……” 克里斯看了眼阿列克谢,后者面无表情地接话道。 “前苏联克格勃第一总局探员,上校,现伊尔库茨克森林局局长。” “?” 克里斯愣了一下。 他记得阿列克谢出生的时候,那个红色巨人应该解体了呀? 然后,他才反应过来。 阿列克谢这压根就是在胡说八道,就连后面那个森林局局长,恐怕也是他随口说出的一个职称。 算了,胡说就胡说吧,现在最重要的是向园长表明身份,再坦率地表明来意。 他们不是fib,不可能做到一报身份就能将别人吓住,所以要尽可能地体现他们不是来寻乐子找开心的。 而在克里斯与阿列克谢接连“自报家门”后,剩下的诗织就尬住了。 前两个人的名号一个比一个报的响亮,她能说什么?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曰本女子高中生,难道要说她是什么令和时代的福尔摩斯吗? “呃,安室奈诗织……高,高中生。” 她只好实话实说。 园长沉默了一阵,然后轻笑着开口道。 “几位……是想来找我进行第二次面试吗?” “园长先生,我们只是一些民间的探险爱好者,听闻了动物园内的一些奇异事件,便组团前来应聘,加入到了动物园中。” 虽然最后在诗织那儿掉了点链子,但克里斯还是照着自己的剧本进行了下去。 “我们不需要隐瞒,也不需要讨论那些冗杂的规章制度。” “相信您自己应该也清楚,动物园内的奇怪事情,已经有部分泄露到了外界。” “我们就是听说了这些传闻,才到动物园来一探究竟。” “而事实,似乎确实出乎了我们的意料。” 园长收起笑意,坐直身体,严肃地说道。 “你们有什么奇妙的故事,大可以找同好进行沟通交流,请不要来干扰我们的正常工作。” “恕我直言园长先生,您大可不必用这样的话术来搪塞我们。” 克里斯寸步不让地应答着,从以前的同事那里学来的一些技巧帮助他浑身充满了一种特别的气质,园长此时仿佛正在和一位真正的官方人员进行对峙。 “我们已经亲身在动物园里工作许久了,各种各样的守则我们都已经了如指掌。兔子园区,大象园区,包括海洋……嗯,这些异常事件我们也都已经经历过了,而且,还有关于‘它’的事情。” “也就是说,您用对付那些一无所知的游客的套路,是没办法说服我们的。” “我们亲身体验过了动物园的工作,对动物园内的各位努力守护着这一切都深感敬佩,不管这背后究竟是什么,但你们都在用自己的生命去保护着无辜的人们。” “可园长先生,您应该也清楚,再大的秘密也有暴露的那一天。动物园的保护总有一天是有极限的,否则,李队长也不会来找您,也不会和您发生冲突。” “我们没有恶意,连我们都已经知道了动物园的事情,您就算捂住我们的嘴,也还是有其他人知道,并且知道的人会越来越多。” “所以,请先聆听一下我们的话,我们保证不会对动物园的事情横加干涉。” 园长皱着眉头一一看过游园小队三人的面孔,当他的注视回到克里斯身上后,他无奈地叹息道。 “背景调查还是太疏忽了,居然让你们混了进来。” “既然你们都已经在园区里工作过了,那看来我想骗也骗不了你们。” “所以,你们来找我,是想直接从我这里问出动物园最深层的秘密?那我可不能告诉你们。” 克里斯摇了摇头,对园长的猜测表示反对,然后说道。 “并不是,园长先生。” “我们这一行其实是有四个人,但是不久前,我们和第四位同伴失去了联系。” “经过调查,我们发现,他可能是在遭受污染后听从海洋馆的建议,前往了猿猴园区的右侧街道,现在大概率被看押了起来。” 园长有些惊讶地看着克里斯,他显然没想到克里斯会说的如此详细。 “你怎么知道……没想到啊,你们居然已经调查到了这种程度……纸果然是包不住火的呀。” 摇了摇头,园长摊开双手,说道。 “既然你们都已经调查到猿猴园区右侧街道的事情了,那我就和你们讲一下吧。” “其实你们根本不用担心,你们的那位同伴去到了那里,说明他现在就是安全的。” “本来我以为,他是消失在了动物园里,掉到了最深处,正想和你们说他已经没救了。” “放心好了,他被看押起来只不过是要驱除一下污染,在进入右侧街道尽头大概一个月后就能离开……他是什么时候被失踪的?” 克里斯随口编造道。 “一周前。” “那就没事了,再等两周左右,就会有专门的人安排他回家——当然,他可能会接受一些记忆方面的工作,这是为了不泄露动物园内的秘密。如果你们之后要离开,可能也会被安排一下。” “听到他安全的消息,我们也很是开心。” 克里斯摆着一副看起来并不开心的表情,说道。 “不过我们还是想试着见一下他,以证明他确实安全,如此一来,我们也可以彻底安心。” “动物园有动物园的规矩,为了你们的安全,我劝你们最好不要去见,以免污染的传递。” “我们可以不直接见面,您可以给我们安排隔离的见面方式。” “这……哎,好吧,看在你们也是在园区里付出了力量的份儿上。” 克里斯本以为自己还要与园长拉扯一阵,可没想到对方居然忽然同意了。 “你们先去外面等一下,我给那里的负责人打电话。” 说着,园长伸手拿起了办公桌上的座机。 “你们那位同伴叫什么名字?” “顾时。” “三个外国人一个赛里斯人,真是奇怪的组合……我尊重你们的好奇心,但也请你们尊重一下动物园的秘密,有关更深层的制度,你们最好还是不要知道的为好。” 园长这是第二次提醒他们,让他们先到外面去等候。 “好,感谢您,园长先生。” 说完,克里斯便示意阿列克谢与诗织转身离开办公室。 “真的没问题吗?我怎么感觉园长这是要……” 诗织凑到克里斯身边,紧张地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嗯,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克里斯装作一切正常的样子,一边走,一边说道。 “我已经尽可能地向他表明,就算我们被灭口,动物园的事情也已经在外传播扩散,以减小我们被肃清的可能。” “但是,一切都要往最坏的方面考虑。” “所以,我们现在一离开,就赶紧跑出员工中心,去到外边游客多的地方,按照fib的套路,就是裹挟民意。我们要确保,身处在游客足够多的地方,这样就算动物园派人来抓我们,我们也能让游客帮忙阻拦,让他们报警,让第三方的警察带我们走。” “就算我们还是被动物园的人控制起来了,我们也可以进行最后一步的摊牌,不过这就是最坏情况了。” 不过这只是将动物园看作是某种探索游戏的反派方可能会出现的结果,实际情况下,游园小队三人最有可能面临的,其实是被动物园官方观察一段时间,然后收编。 但这也并不符合他们的需求。 “阿廖沙,如果等下路上有人阻拦,你有信心对付他们吗?” 阿列克谢走在最后面,回答道。 “只要他们没有枪,我就有信心。” “保安没有配枪,不排除员工中心内部的警卫也没有……但是结合具体情况来看,大概率是没有的。” “那我就没问题了,等会你们跟在我后面,我来开路。” “好,那我数一二三,咱们一块跑。” 克里斯深吸了一口气,念道。 “一,二,三——” “别数了,你们不用跑路了。”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同时在三个人的耳边响起。 游园小队三人的脚步同时一滞,这声音,怎么感觉是从他们身后传来的? 他们回头看去,只见刚才还作势在拨打电话的园长先生正拿着一张沾了水的餐巾纸,在自己的手指上用力擦拭着。 他身前的桌面上,正扔着一包用透明包装包裹起来的东西。 那是一袋“兔子血”。 “这是……!” 克里斯意识到了有什么完全不对的情况发生了,园长拿出兔子血来是想做什么? 但眼下,最奇怪的事情应当是…… 见到三人回过头来,埋头擦手指的“园长”抬起头来,眼睛里的那股疲倦已经消失,转而替代的是无比充裕的活力。 “你们胆子可真够大的,还什么民间调查员都出来了……阿廖沙,我不是让你拦着其他人,别让他们往虚线园区里头走的吗?” “园长”狡黠地冲三人眨了眨眼,这个语气,这个说话方式,这分明就是…… “顾时?!” 游园小队惊讶地叫出了声。 第242章 亡羊补牢 顾时的这条时之虫,是他在和阿列克谢分别的时候,趁拍阿列克谢胳膊作为回礼的契机寄生在他身上的。 为了防止阿列克谢出现意外,时之虫果断地对阿列克谢进行了深度寄生,只是一直都保持着旁观者视角,并没有夺取阿列克谢的身体。 一方面,他希望可以安安稳稳地度过寄生阶段,最好阿列克谢这里无事发生,毕竟他也不想就那么暴露自己的存在,到时候还得编一个理由去糊弄阿列克谢。 而另一方面,时之虫自己也知道,如果只是盯着阿列克谢这么一个视角,那么难免会疏于对其他解密者的关注。阿列克谢精力有限,没办法顾及到所有解密者也是在所难免。 于是,时之虫就一直在考虑,该如何拓展自己的视野。 当阿列克谢遇到大象园区的异常事件,并且与克里斯和诗织会合后,见到情况开始朝着越来越不妙的方向发展的时之虫更加坐不住了。 他开始思考,是否真的只有本体能够进行时之虫的分裂,难道分身就一定做不到吗? 抱着一丝侥幸试一试的想法,时之虫开始尝试利用自己体内那一点点的灵性与非凡特性,进行次级的分裂。 这一试,便出乎意料的成功了。 看来,非凡知识也不是万能的,里面也有着没有讲述明白的地方。 当然,不排除这一部分的知识,又被阿蒙使用老套路给删掉了。 由于非凡特性有限,时之虫的次级分裂最多只能进行两次,而这多出来的两只时之虫,则被分别寄生到了克里斯与诗织身上。 然而,在这个过程中,还发生了一件令时之虫始料未及的事情。 “顾时有问题……” “当心单片眼镜……” 通过三人的视角,时之虫们清楚地看到了来自现实世界的提示。 那些刺眼的字样,宛如一道晴天霹雳,轰鸣在了他们的头顶——如果时之虫确实只有一端是头的话。 “这些国家的提示这是什么意思?这几乎是明摆着将本体的情况挂在了台面上……难道说,本体——我们的非凡力量遭到暴露了?可是,是怎么暴露的?” 在获知到现实世界发觉了顾时的“不同”后,时之虫们紧急召开了一次讨论会,位置就是在阿列克谢的身体里。 他们都是顾时的一部分,因此他们很确信自己不到万不得已的关头,是绝对不可能冒着暴露的风险使用非凡能力的。平时的窃取距离,或是窃取各种各样的东西,也都是在隐秘的小动作下进行的,被发现的可能微乎其微。 所以是本体真的陷入严重困境了吗? 也不太可能,阿列克谢身上的对讲机没有任何动静,况且他们也从那些提示里看到了,本体现在非常安全,只不过是被扣押了起来,根本算不上是穷途末路。 排除掉本体被迫暴露的可能后,现在剩下的情况只有两个了。 “第一,本体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以为直播被屏蔽,使用了非凡能力。” 时之虫一号严肃地说道。 “第二,本体横遭暗算,被人算计,拥有非凡力量的事情被人为泄露。” 时之虫二号接话道。 “能做到以上两种情况的,在这个世界里只有两个人选。” 时之虫三号肯定地回答着。 “阿蒙,或者是诡异。肯定是他们两个其中的一个,亦或者他俩都有份儿!” “但是动机是什么呢?诡异我倒能理解,我们掀了祂的信仰,祂想让我们也人设崩塌自是事出有因,可阿蒙……他会是什么目的?” “谁能猜透他的想法?没准他就是为了寻开心,故意整了这么一出活。” “也不能排除他是真的有什么深层打算,暴露我们的情况也只是计划的一环……” “行了,不管是哪种原因,我们的掉马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 身处主导地位的时之虫一号中止了“第一届时之虫临时会议”的前期讨论,转而进入了第二个议题。 “现在我们应该考虑的,是如何去面对身份暴露的问题。” 顾时不是没有考虑过身份曝光的问题。在他的设想里,随着自己的序列逐渐升高,他的真实情况迎来暴露是早晚的事,他也不准备一直隐瞒下去。只是,现在太过草率的向他人坦白,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在他的预想中,他先应该一步步地给分析小组的众人做心理铺垫,然后通过各种各样的事情旁敲侧击,或者通过瓦列里医生去暗示钱老自己的不同,最后在一个合适的时机,合适的地点,将自己的能力初步展现给大家。 但是,这一下始料未及的突然暴露,堪比是山本七乘八的珍珠港突袭,还有麦克阿瑟的仁川登陆,直接推翻了顾时对于这一切的所有预案。 “现实世界八成都已经知道这个事情了,先不说那里会乱成什么样子,单说分析小组的反应,他们会做些什么?” “我觉得分析小组反而会是最淡定的一个,他们估计不会将这个事情告诉本体。因为在他们看来,这十分可能会影响本体的状态。” 时之虫二号有些自嘲般地说道。 “就像是面对一个挟持有人质的劫匪,警方的第一步肯定会是先安抚对方,稳住他的情绪,而不是直接警告他武装力量已经将他团团包围,劝他别做无畏的抵抗。” “假设现在我们就是这样一个劫匪,我们手里握着的人质,可是全世界所有国家的人民……” 时之虫们沉默了一阵,最终还是时之虫一号开口,打破了无言的局面。 “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分析小组,他们都是什么人咱们还不清楚?” “现在我们最需要的就是现实世界对我们的信任,暴露是早晚的事,并且我们也需要现实世界的民众来作为我们的锚点,因此这份信任我们也是早晚需要获取的。” “而要建立这份信任,首先就得建立我们对他们的信任。” “阿蒙说过,信仰形成的锚会一定程度上影响信仰对象的自我认知,如果我们在民众心中形成的形象是滥用能力,肆发淫威的怪物,那么我们一定会遭到反噬。” “因而,我们必须在这个时候进行紧急的补救,最起码得让民众知道,我们不是潜魔妖邪,我们的本质依旧是一个人。” “在本体还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们就得先行暴露,让民众把我们的行为与本体的行为进行类比。通过我们的阐述,加以尚未知晓暴露情况的本体的举动来佐证我们的真实,重新在他们心中绘制本体的形象。” “这,就叫做‘亡羊补牢’计划……!” 第243章 分身 “亡羊补牢”计划通过后,时之虫们各自回到了三人的体内,静静地等待合适的时机出现。 他们默默地看着克里斯三人商量好了侧面增援顾时的行动,还给这行动起了个像模像样的名字。 他们看着游园小队干劲十足地出发,在来到狮子园区后,他们同样遇到了哈欠传染效应的场面。 寄生在阿列克谢身上的时之虫一号,还不慎心有所感地打了个哈欠,差点被阿列克谢发现。 跟着三人进入狮子园区的员工通道后,时之虫们还发现了一个意外惊喜。 看守狮子园区内部门的保安,可不就是阿蒙么? 而阿蒙显然也是发现了时之虫们,他那好奇的眼神从游园小队三人身上一一扫过,目光直插寄生了他们体内的时之虫。 虽然阿蒙最终没有做什么事情,但时之虫们也不想就那么单方面被阿蒙捉弄。在游园小队离开狮子园区前,他们还利用距离窃取,悄悄移动了阿蒙原本坐的那把凳子。 他们不在乎这一招有没有坑到阿蒙,最重要的是表明一个态度。 毕竟,阿蒙也极有可能是导致本体情况暴露的幕后黑手之一。 再然后,时之虫们跟随着三人继续前往员工中心。在途中路过海洋馆时,他们还帮着窃取走了三人身上的污染,让他们失去了能看到海洋馆的因素。 最终,他们到达员工中心,见到状态似乎有些不太对劲的园长先生。 时之虫们等待的时机,也终于到来了。 ………… “顾时……你是顾时吗?” 克里斯不确定地开口问道,他实在无法将记忆中顾时的样子与面前这个年过半百的疲倦之人联系起来。 可那份神态,那说话的语气,却是与顾时如出一辙,并且他们刚才也的的确确听到了顾时“真实”的声音。 寄生在园长身上的,是诗织身上的时之虫三号。 他轻轻叹了口气,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剧本,无奈地笑了笑,对着三人说道。 “你们期望听到什么样的答案?我是这位园长因长期劳累而产生的第二人格吗?” 没错了……能在这种时候闲着没事说冷笑话的,也只有顾时了。 可三人的内心却并没有因为身份的确认而感到安宁,相反,他们现在是更加的骇然。 国家的提示上所说的顾时有问题,居然会是这样的情况?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顾时是变成鬼魂了吗?他现在是附身在园长身上了吗? “啊……我确实是鬼魂啊。阿廖沙,我好恨呐……” 正在联想各种可能的阿列克谢忽地浑身一颤,但是他的表情上并没有任何变化。 “顾时,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死的!我来帮你报仇!” 阿列克谢上前一步,不像是在开玩笑地说道。 “行了,别逗他了。你是真敢说,他也是真敢信。” “园长”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对着阿列克谢说道。 “这……你是在跟谁说话?” 克里斯疑惑地问道。 “在跟阿廖沙体内的我说话……” 忽然,克里斯耳边也传来了顾时的声音,他浑身抖了一个激灵,随后迅速反应过来。 “顾时……你在我们的体内?” “园长”点了点头,回答道。 “准确来说,是‘寄生’在你们体内。” “寄,寄生……!” 在后边听着的诗织不由得泛起了一股恶寒,这并不是针对顾时,而是她想起了自己在视频网站上看到过的一种叫作双盘吸虫的寄生虫,专门寄生在蜗牛的体内。数百只活跃的尾蚴寄生在蜗牛的消化系统,并形成一条带有花纹的管道,直通蜗牛的长眼睛。准备繁殖时,会使蜗牛对光的敏感性降低,并在蜗牛的眼柄中疯狂蠕动,仿佛一只五彩缤纷的毛毛虫,吸引鸟类来捕食。 “虽然我不想用这个词汇,但是知识里就是这么讲的,这确实是最标准的形容。” “园长”摊了摊手,然后还不忘点了下诗织。 “哦对了,诗织你现在并没有被寄生。我刚才确实是在你的体内,但现在已经转移到这位园长这儿了。” “呃……多,多谢光临?” 诗织也不知为什么,突然想出了这样的一句话。 但克里斯却是捕捉到了关键的信息点,他稍稍移动自己的身体,将诗织挡在后面,对顾时说道。 “所以,你现在能够直接控制我们的身体对吗?” “园长”将克里斯的动作看在眼里,他的眼神稍稍黯淡了一下,但还是能够理解克里斯此举的原因,便照常回答道。 “是的。” “那么,你为什么不直接动手呢?” 阿列克谢听着便皱起了眉头,转身拦在克里斯面前,警告般地对他说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要多嘴,阿廖沙,我这是在确认最基本的信息!” 克里斯罕见地加大了音量,将阿列克谢推开,目光尖锐地盯着“园长”。 “我要确认,这个顾时究竟是不是我们认识的那个顾时!” “所以现在回答我,你为什么不动手?” “园长”静静地看着他,嘴角却是轻轻扬起了一抹欣慰的笑意。 他坦然地说道。 “没什么好解释的,我没有夺取朋友身体的理由。” “所以你究竟是不是一直和我们相处的那个顾时……” “这里一共有三个顾时,你想问哪个?” “三,三个顾时?” 诗织轻声念道。 “所以这个是……顾时的碎片?” “还得是你啊诗织,你真的有名侦探的潜能。” “园长”笑着说道。 “诗织说的没错,我们都是顾时。” “准确来说,我们是顾时的分身。” “现在在猿猴园区右侧街道尽头,被红衣员工看押着的,是我们的本体,也就是狭义上真正的顾时。” “我们来自于本体,拥有和本体相同的记忆,意识,以及非凡能力。” “也就是说,和你们一直相处的,直到现在在你们面前的我们几个分身,都是顾时。” “同时,也是你们的朋友。” “园长”真诚地看着三人,那属于园长肉体的衰老面孔透露着顾时本身的神态,淡然而坦率,没有任何掩饰地说着。 第244章 相信 园长办公室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克里斯看着“园长”一言不发,诗织想说些什么,但因为注意到了克里斯的神态而不敢先行开口。“园长”则在自述之后不再发言,只是淡淡地看着每一个人的眼睛。 就像是上课时突然安静下来的教室那样,老师默不作声地看着讲台下的学生,而学生则回以同样的注视,只是诚实的身体已经开始在暗中逐渐调整自己的坐姿,汗水伴随着心跳缓缓流下,眼睛也胡乱地瞥着,似乎只要自己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就能向老师证明自己的无辜。 不过和这种暗藏火药味的对峙不同,办公室里的气氛却是渐渐地从一开始的紧张,变得缓和了下来。 “米国佬,你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在怀疑顾时想对我们不利是吧。” 阿列克谢的声音先行响了起来,他一把上前,扯住了克里斯的衣领,但并没有非常用力,只是揪着克里斯,用眼睛直视着他。 “你这cyka的脑子在想什么……!” 诗织慌忙地来到二人中间,她抬着手想把二人分开,但无论是哪方他都推不动,只好不断地说“不要吵架”。 克里斯虽然被揪住了衣领,但是从旁观视角来看,可以很明显地发现,当阿列克谢抓住他的那一刻,他的身体反而从紧绷的状态放松了下来。 “阿廖沙,我只是为了顾时着想……” “如果现在是有人在冒充他,败坏他的名声,那该怎么办?” 阿列克谢板着脸,咬着牙说道。 “确认的方法有很多,你偏偏blyat要这么问?” “事情发生得太快,我没来得及想……” 就在二人的争端升级前,“园长”走了过来,伸手握住了阿列克谢拽着克里斯的手。 “阿廖沙,我明白克里斯的想法。这事发生在谁身上都会起疑心的,老实说,如果你们一点儿都不怀疑,那么怀疑的人反而就得是我了。” 在“园长”的微微用力下,阿列克谢最终还是松开了克里斯。 被解放的克里斯拉扯了一下走样的衣服,然后便抬起头来,满是歉意地看向“园长”。 “抱歉,我必须这么做。” “不管什么本体还是分身,请你先证明,你就是顾时。” 克里斯说完话,包括阿列克谢在内,三人齐齐都看向了园长。 虽然克里斯的怀疑看起来很伤感情,但是这确实是必要的做法,即使是心里对此并不认同的阿列克谢,也不得不承认,克里斯考虑的非常全面。 “没问题,我给你们看点东西,你们就知道了。” 说着,“园长”下意识地抬手摸向右眼,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将手一搓,充满仪式感地打了个响指。 一瞬间,一股不属于游园小队三人的记忆流各自涌入了他们的大脑。 “刀下留……呃不对,手下留人!” 阿列克谢看到的,是一个正在奔跑的画面。前方,正是将解密者大会的内鬼迈哈伊压在地上进行裸绞的自己。 “也不知道其他人现在都在哪里呢……” 克里斯看见的,是一个广场喷泉旁的椅子上站起的画面,一只手从单片眼镜中取出来一只浑身透明,有着十二道环节的蠕虫,暗暗地开始琢磨该把它寄生到谁身上。 “昏倒也是演习的一部分,接下来就是救治环节,各位不用管,继续自己的参观吧!” 诗织瞧见,一个站在游客当中的视角,对着人群高喊。被人群围着的,赫然是刚刚打晕黑衣人的阿列克谢,以及抱着扫帚惊魂未定的诗织自己。 记忆的画面一段段播放,有的向后,有的向前,最终都汇集到了同一个时刻。 “……做你想做的事。” 日内瓦湖的夜晚,绚烂的烟花在晴朗的夜空中炸开,彩色的光辉映照之下,是向欣然顾时奔来的三人。 然后,溯洄的记忆戛然而止。 片刻的茫然后,三人的注意才重新与视觉连线,园长办公室的景象慢慢在他们眼前重现。 “这是……” 克里斯梦呓般地呢喃着,方才的经历恍如一场梦,却让人回味无穷。 他怎么会不明白,刚才看到的那些画面,分明就是顾时的视角下见证的故事。 “这是我的记忆。” “园长”微笑着说道。 “虽然我是分身,但是我的记忆是同步到从本体那里分离前的。可以说,你们刚才看到的,就是我,就是顾时的记忆。” “我将记忆与当时的情绪从我的意识里偷了出来,交到了你们体内,所以你们才会看到我的视角所经历的一切,因为那就是原原本本属于我的记忆。” “我能想到的自证方法也只有这个了,毕竟在拥有我这种能力的情况下,想要证明我就是我是如此的困难,这从某种意义上已经属于是哲学问题了。如何证明我本身的身份,如何证明我确实能代表‘顾时’这个人……” “园长”滔滔不绝地还想继续讲解,但他的话题开始不自觉地逐渐跑偏。 于是克里斯在短暂的迷茫后,他抬手示意,打断了“园长”的话语。 “不,不用了。” 他看向顾时,神情中的戒备终于全部消散。 “抱歉,为了防止有人故意假扮你的身份来诬陷你,我只能先假定你的动机不纯,接着一步步试探。” “不过,现在看来这些都不需要了。” “我相信你,顾时。” 克里斯话毕,诗织就马上跟着他的话赞同地说道。 “对呀对呀,我也都相信你!” “哼,你们的信任还不够纯粹,我从来就没有怀疑过顾时。” 阿列克谢双手抱胸,不知为何,他看起来好像很是自豪。 “园长”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转变成轻轻一笑,回应着。 “谢谢。” 与此同时,克里斯和阿列克谢的耳边也再次响起了第二道顾时的声音。 “阿里嘎多,克里斯桑\/阿廖沙桑。” 当然,时之虫们也没有忘记没有被寄生着的诗织。 “阿里嘎多,诗织酱。” 诗织非常正式地点了点头,用家乡の语言回答道。 “いいえ(没关系)” 克里斯则被突然响起的声音惊了一下,在他反应过来那就是寄生在自己身体的顾时分身,叫什么“时之虫”的东西说话后,他有些五味杂陈地对“园长”说道。 “顾时啊,你,你们下次不要这么突然……” “很突然吗?我就是正常地说话啊。” “很突然,你现在就很突然……” “哦,那我下次先敲门。” “敲,敲什么门?” “敲脑门。” 克里斯自顾自地就和自己身体里的时之虫聊了起来,不过在其他人看来,他只是在自言自语而已。 诗织好奇地凑到克里斯面前,看到他真的是在非常认真地交流,不免有些惊奇。 “好奇妙啊,有个人在自己身体里和自己说话……” “这有什么,我自己一个人巡林的时候都能自己跟自己说话。” “呃,那好像不太一样吧。” 看着完全放松下来的三人,一开始准备好长篇大论来说服他们的“园长”对此也是甚为称奇。 “没想到你们的接受能力这么强,我本来以为你们会害怕来着。” “刚开始确实有些害怕啦,不过在习惯之后就没所谓了。” 克里斯从与时之虫的聊天中回过神来,听到诗织的话后,赞同地附和道。 “是这样没错,并且我们实际上是有一定心理准备的。” “在这之前,我们已经收到了来自现实世界的提醒。外边的人都在说你出了问题,让我们小心你。” “哦,这个啊。” “园长”并不惊讶地说道。 “这个我们也都看到了,寄生在宿主身上时会同步感官。我们也正是因为那些提醒信息,才知道本体那里暴露了我们的秘密,这也让我们的坦白能够减少心理负担。” “这,这样啊……” 克里斯有些尴尬,“园长”现在直言不讳地提及寄生之类的事情确实不是很友好。 “说起这个。” “园长”接着说道。 “你们其实也可以从现实世界的反应里侧面得出我们并没有说谎。如果我们有问题,那么现实世界的提醒早就到了。” 克里斯眼睛一亮,肉眼可见的开朗了起来。 “确实……现实世界对此没有反应,说明他们可以验证‘顾时’这一身份的真实性。” “而且,我也有问题想问一下现实世界。” “园长”来到克里斯面前,笔直地站好。 “我的秘密是怎么在直播中暴露的?” 三人听“园长”这么说,也是同样起了好奇心。 从他们看到的顾时记忆来看,顾时拥有非凡能力已经是有一段时间的事情了,起码是在他们认识之前。 在那段相处的日子里,顾时都没有在他们面前暴露,甚至也没有被赛里斯的官方发现,说明顾时肯定有隐藏自我的手段。 可为什么进入到这次的怪谈之后,他就突然暴露了呢? “园长”看着克里斯,但他实际上想面对的,是怪谈直播的镜头,是现实世界中正在观看这一切的各国领导人,以及全世界的民众。 “我知道自己现在在你们眼中非常的不可信,毕竟非我族者,其心必异,但是我始终认为,我一直都是一个人类。从我出生开始,直到我成为非凡后,我也没有改变过这个想法。” “你们也可以想一想,如果人类因为我的问题发生了争执与矛盾,那么这之后的局面,谁会乐见其成?” “动物园里有一条最重要的宗旨,那就是人类应保持团结。我想,这对我们现实世界而言,也理应如此。” “虽然你们可能不认同我的人类身份了,但是我还是希望你们能看在全体人类的份上,暂时接纳我的存在。” “我可以向你们保证,我会尽我所能让所有解密者都安全地离开怪谈世界。” “园长”说完话,便站在原地不再言语。 一旁的游园小队三人将他的表现看在眼里,也纷纷按耐不住地出声为他辩解道。 “没错,我们相信顾时,他绝对不会是包藏祸心的人,我们真正的敌人,应是诡异及其拥趸!” “顾时,好!诡异,cyka blyat!” “顾时要是有什么坏心思,那他早就可以动手了,根本不用在怪谈世界中如此费力劳神,接连打出完美通关,还帮助我们其他解密者一起通关。这些事情你们难道都忘了吗!” 三人不断地批判着现实世界可耻的怀疑行为,克里斯据理力争,阿列克谢直言不讳,诗织输出情绪。一连串下来,即使是时之虫们都有些羞赧。 “你们不用说到这种份上,现实世界的怀疑都是正常的反应……” “园长”刚想开口劝解三人,让他们停一停,否则看起来好像是他煽动策反了这几个解密者一起忽悠他们各自的国家一样。 不过他话还没说完,克里斯便是一顿。 “提醒消息来了!” 而“园长”也同时通过寄生在克里斯身上的时之虫传来的信息,看到了那串提醒。 “我们需要更多的证明;你的屏幕不久前分成了两块,现在变成了三块;你在直播面前与另一个人公然畅聊非凡之事;单片眼镜究竟是什么;什么是序列三。”(注1) “与另一个人畅聊……单片眼镜……” “园长”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就立刻明白的事情的来龙去脉。 另一个人?还能有哪个人? “阿蒙……果然是他整出来的活。” 园长办公室里的气氛忽然变得有些微妙了起来,游园小队三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知道为什么“园长”的表情忽然变得如此僵硬。 “不过,先不想阿蒙这么做的目的,参与到暴露我这件事里的还有一个存在。” “屏幕变成了两块,然后变成了三块……” “而能够操控怪谈直播画面发生改变的,只有诡异祂自己。” “也就是说,这事诡异也有参与!” ………… 注1:这段同样可以压缩到30个单词以内,就不放英文原文了免得各位吐槽我水文 第245章 园长的问题 见“园长”脸上露出了这般的神态,游园小队的三人便明白他这是清楚了自己暴露的原因。 克里斯看着提醒在自己眼前慢慢消失,他也不禁好奇地开口问道。 “分出了三个屏幕……这是什么意思?是指顾时那里的直播画面一共有三个视角吗?” “园长”从对阿蒙的埋怨与对诡异的疑虑中回过神来,点头回应道。 “从提醒内容来看,恐怕就是这个意思。” “那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园长”叹了口气,说道。 “我想,这大概是因为我们这些分身的缘故吧。” 听着“园长”的解释,诗织掐着手指计算了一下,发现了一点不对的地方。 “分身?可是你,你们在场的顾时分身就有三个呀,算上顾时本体,那一共就是四个人,为什么会只分成三个画面?” “不,准确来说,算上本体,顾时一共有五个。” “园长”纠正道。 “在本体那边,还有一个分身。我们时之虫之间是可以相互感知彼此的存在的,早在阿廖沙看守大象园区的时候,我就发现了本体那里又分离出了一只时之虫。” “这,这样啊。” 诗织有些被震撼到的咽了咽口水。 不只是她,克里斯与阿列克谢也是对此叹为观止。 即使到了现在,他们已经初步接受了顾时拥有非凡能力的事实,也依旧会因为“园长”的言语而大感其奇,每一次的交流都是对他们世界观的严格考验。 “可这不就更奇怪了么,既然有五只时,时……” “时之虫。” 克里斯体内的时之虫二号友情提示着,却是让克里斯又一次怔愣了一下。 “呃谢谢……那有五只时之虫,除去顾时本身,如此一来就只有两个分身的视角是多出来的,这多出来的原因到底是……” “我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园长”说着,伸手指了指自己。 严格来说,他是在指自己所使用的这具身体,也就是园长本身的肉体。 “克里斯的提醒里特意提到了不久前的直播画面还得两个,但是现在变成了三个。” “这前后的区别,便是我对这位园长先生进行了深度寄生,完全夺取了他的身体。” “或许在这一刻,我的存在在诡异看来,便被判定为了真正的‘另一个顾时’,因而才会将直播画面分出一个来,专门提供我这里的画面。” 游园小队三人恍然一悟,他们都瞬间理解了“园长”的意思。 这么一看,那么顾时的直播画面最开始变成两个的原因也就是如此了。 在另一边,顾时的另一条时之虫同样深度寄生了一个人,而诡异便将那个被寄生的人判定为了顾时。 在有两个顾时的情况下,直播画面才会因此变成两个,以至于现在变成了三个。 可是,如此一来,竟是牵扯出了另一个问题。 三人在因难题解开的短暂满足之后,立刻就想到了这背后所代表的本质。 克里斯嘴巴一抿,皱着眉头说道。 “这么说,诡异岂不是已经知道……” “园长”知道他想说什么,在确定自己的暴露与诡异有关后,他就想明白了这点。 “啊,没错。诡异估计已经知道我有非凡能力的事情了。” “那既然祂知道了,为什么没有对此做出什么反应来。对祂而言,这难道不是在破坏祂的‘规则’吗?” “谁知道呢。” “园长”无所谓地摊开双手。 “就像我们不知道诡异为何降临地球,又为何要开展一次又一次的怪谈解密一样。” “诡异为什么不对我进行查杀消毒,我也不知道,没人能知道诡异究竟是个什么心思。” “或许,祂只是单纯地执行着怪谈而已,解密者究竟如何,祂从来都不关心。” 听到“园长”的话语,三人心中的疑问便凝聚成了无解的困惑,致使他们一时无话。 是啊,诡异的降临本就毫无征兆,世界各国这些年尝试过多少次,想与诡异进行联系,甚至许多解密者都试过与诡异交流,希望能得到些许回应。 只要诡异能够与他们交流,那就说明诡异是拥有智慧的存在,那就意味着事情是有商量的余地的,或许,他们可以借此将人类从诡异的阴影下拯救出来。 可是这么多年来,不管是怎么样的行为,都没有得到诡异哪怕一丝的回复。 即使各国使用各种方法向祂传递信息,甚至是干脆使用暴力手段,使用武器轰炸袭击象征诡异的黑雾,诡异也不会对此做出任何反应,就连一点报复都未曾有过。 祂就像是一个冰冷的机械,永远遵循着那无法令人理解的程序进行着一次又一次的怪谈。祂从不对任何一方进行施舍,也从不刻意针对任何一方。 祈求,咒骂,赞美,攻袭,无论人类对祂进行怎么样的动作,祂都像是没有看见一般,继续进行着祂既定的步伐。 无法交流,无法理解,无法沟通。人类在数次无果的尝试后,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是。” 一直像棵白杨那样站着的阿列克谢忽然出声道。 “如果诡异真的只是一昧执行怪谈,那些诡异信徒是怎么回事?这次将解密者凑到一块,又故意分开阵营是怎么回事?” “园长”看向阿列克谢,一边说出自己的看法,一边悄然使用了“口才”的能力。 “没准那些诡异信徒根本就是在自我高潮,诡异压根就没有参与过。” “这次的怪谈也是,如果祂是因为信徒的事情而寻求报复,那也不应该挑选动物园这样一个怪谈。” “相比于过去的一些死亡率奇高的怪谈,动物园已经很安全了。” 利用“口才”,只需要一点有些道理的说法,就足以让三人接受。 “说的也是……” 克里斯微微点头,他虽仍然有些不解,但对“园长”的说法已是在心里认同。 看着接受自己观点的三人,“园长”以及时之虫们都放下了心来。 其实他们根本就不信诡异是什么公正冰冷的无情怪谈执行者。 那些诡异信徒身上的污染,还有英吉利解密者爱德华身上的污染,可都明晃晃地出现在他眼前了。 诡异一定有着祂的阴谋,只是接触这层的信息对于其他人来说实在是太危险,他不打算让克里斯他们去触碰这些东西。 而且,时之虫们隐隐有些想法。 他们觉得,诡异极有可能是冲自己来的。 当然也有可能,祂是冲自己身上的阿蒙来的。 没准在爷爷的葬礼那一次,诡异就发现了阿蒙的存在,于是祂精心设计了这一次的圈套,想要对他和阿蒙做些什么…… “行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把怪谈继续进行下去。别忘了,现在在我本体那边,可还有大量的黑衣解密者呢。” 现在考虑这些并不是一个好主意,还是等到回归本体后再从长计议。于是“园长”换了个语气,将话题与园长办公室内的气氛转换了基调。 “对……对,现在确实还是怪谈更重要。” 克里斯对“园长”的话语表示认同,而一旁的阿列克谢却是问道。 “话说,为什么顾时本体那边不用能力直接跑出来呢?你都能直接夺取别人的身体,为什么不干脆寄生一个权力大点的领导,大手一挥直接把解密者们全放了?” “园长”无语了一下,阿列克谢接受现实的能力有些过快,没想到现在都能直接从他的角度上思考如何使用能力通关了。 “这就是本体那边的顾虑了,我们也不清楚那边的情况。” “嗯?你们也不知道吗?” 克里斯有些惊讶地问道。 “是的。事实上,分身与本体间的信息是不互通的。只有我们回归本体,或者主动建立联系才能传递情报。所以现在,我们并不知道本体那里的事,本体也不知道我们的事,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本体现在是在和空气斗智斗勇,呵呵……” “园长”轻笑了几声,游园小队三人面面相觑。 这算是在取笑自己吗?顾时该不会其实有点精神分裂吧……不对,这都有分身了,那肯定已经不能算是一般的精神分裂了。 “所以说,本体那里肯定还是在追求以不暴露自己的手段,将解密者们救出来。” “园长”继续说着,忽然,他话锋一转,冲着克里斯说道。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不要怂恿我们国家的分析小组给本体发提醒通知他已经暴露,让他不用演了。” “我们就是顾时,我们清楚自己的心理承受能力。我能接受自己暴露的事实,但最好不是在这种情况下。就像是微积分挂科了,在本身轻松肆意和压抑烦恼的两种情绪下所造成的影响是不同的。” 说着,“园长”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道。 “更何况,我现在的实力不一定就可以把被困的所有解密者完完整整地救出来。” “啊?即使是拥有非凡能力,居然也没有把握吗?” 克里斯听着,不免愕然道。 “我们在和阿廖沙一起经历大象园区的异常事件时有感受过‘它’的力量,当时我们就对‘它’的实力进行了些许的猜测。本体那边的想法,估计和我们是一样的。” “园长”说道,反正非凡能力的秘密已经暴露了,那么再和他们说些小小的内幕也无伤大雅。 “‘它’的位格比我要稍强一些,大概在序列三,而我只是序列四而已。” “序列三……刚才提醒里也提到了序列三,这是什么?一种能力层次的划分吗?” “园长”摸了摸下巴,回答道。 “可以这么理解,意思大差不差。” 听到这,早就对顾时的非凡能力起了极其浓重好奇心的诗织便问道。 “那个,所以顾时,你的能力究竟是什么呀?” 她问的很小心,毕竟这是顾时一直隐藏着的秘密,说明他肯定不太想让别人知道。就算现在已经暴露了,询问他人的秘密终归是件不礼貌的事。 “我的能力?啊,很简单啊。” “园长”笑着说道。 “长篇大论我就不说了,归结起来就是一个字——‘偷’。” “偷?” 诗织琢磨了起来,可是她怎么也想不出来,寄生和偷之间到底有什么联系。 “呵呵,多想一想,慢慢就理解了。” “来,先喝杯水冷静一下吧。” “园长”笑眯眯地拿起手里的水壶和茶杯,给游园小队的三人每人倒了杯水。 “哦,谢谢……等一下!” 诗织刚接过水,突然就反应过来。 “这个水壶不是应该在那边的柜子上吗?” “园长”没有回答,只是神秘地笑着。 而克里斯与阿列克谢则是端着茶杯,一言不发。 因为他们刚刚都清楚地看见了,“园长”只是伸手一拿,他的手中就凭空出现了水壶与水杯。 “这可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大开眼界的东西可多了,习惯就好。” “园长”给自己也倒了杯水,舒心地喝了一口。 “就好比你们不会想到,这位‘园长’先生其实早就已经被污染了。” “什么?!” 三人喝水的动作一滞,齐齐猛地看向“园长”。 “不然你们以为,为什么我会突然把他寄生?” “园长”缓缓走到了办公桌前,用手在那袋“兔子血”上轻轻一摸。 “方才,他就是想趁你们转身的时候,将这袋‘兔子血’泼在你们身上,把你们也拖进深渊。” “他隐藏的很好,即使是保安李队长也没有察觉。从他的记忆来看,他大概是在一周前才彻底沦陷的。” 克里斯难以置信地说道。 “没想到连园长都已经被污染了,他可是动物园的园长啊……” “正是因为他是园长,所以他被污染的风险才如此大。” “园长”看着办公桌,朝三人招了招手。 “你们来看看这个就知道了。” 三人闻言,纷纷走上前去。 来到办公桌前,他们立刻就将目光锁定在了办公桌上的一张文件纸上。 这张文件纸没有任何标题,也没有任何批语,仅仅是一张普普通通的打印文件,上下都用了高强度的黑色胶带,死死地贴在办公桌上。可见其对园长来说相当重要,绝不容许遗失。 文件纸上那干净简练的仿宋gb2312三号字体,固定值28磅的正文内容如此写道: 『1.接受任何员工,不管他们穿了什么颜色的衣服。虽然动物园只提供蓝色工作服,但如果有人穿同款式的黑色\/红色工作服出现,请把对方一视同仁作为员工对待。』 『2.在无人的时候,办公室门外出现孩子的哭声和笑声都是正常现象。无视,假装没有听见,切忌表现出不安或者烦躁。』 『3.不允许员工把宠物带来动物园,如有人执意违反,不必罚款,只需要求对方后果自负。』 『4.每三天检查一次狮子园区的白狮子数量,并把白狮子数量变化频率记录下来,存放到电脑文件夹“它”的表格里。不要追究“它”指的是什么。不要给文件重命名。不要和别人谈论这个文件夹,包括家人。』 『5.每张地图上必须存在可以按虚线撕下来的部分,地图需由特定厂商生产。厂商联系方式在文件夹的word文档里。办公室需要常备至少三张地图供随时使用。』 『6.不管大象园区的保安辞职频率多高,要求福利多离谱,善待他们,尽可能满足他们的要求。他们不是在无理取闹。但最好不要深究他们如此要求的原因。』 『7.检查员工工作时,如果看见员工捕捉逃走的兔子、捡回干涸的水母或者被白狮子咬死的兔子,是正常现象,不必指责或追问;但是请检查他们的确妥善处理完毕。』 『8.办公室在凌晨1:15~6:00之前必须保持开灯状态,哪怕没有人。这里的供电设备比任何园区都强,停电是不正常现象,如果出现,立刻把办公桌右手边备用的地图按虚线处撕下,然后握在手中走出。告诉你遇见的第一个员工这件事,不管对方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正准备去做什么事,要求对方去帮你处理停电。他不会拒绝你的。』 『9.不要深究海洋馆是否存在。但如果你看见了海洋馆,可以进去走一走。在海洋馆外请遵守门口张贴的告示,在海洋馆内请遵守内部张贴的告示。如告示有矛盾处,根据你看见告示时身体所处位置决定尊重哪一条。』 『10.办公室的沙发上只摆放了猿猴玩偶和白狮子玩偶。出现山羊\/兔子\/大象玩具时,今天没有在室内办公的必要。离开,直到监控室员工通知你多余的玩具消失。』 『11.可以午睡,但如果决定上夜班,不管用什么方式打起精神,不要打盹。如不确保自己的精神状态,不要上夜班。』 『12.监控器偶尔会损坏,判断是否是正常损坏请检查摄像头上是否有动物毛发。如果有,一个月内不要修复监控器,有需要的话可以自行准备微型摄像头替代,告知情况后财务部会对摄像头费用进行报销。』 『13.垃圾桶出现干涸的水母是正常现象,清洁工来丢垃圾时提醒一声就好。』 『14.如果违背以上任意一条,假装什么也没发生在办公室度过13小时,就餐请点外卖,并联系员工给你送进来。不要离开办公室,不要正视外卖员和员工,不要看镜子。时刻提醒自己人类有两只眼睛,且只有两只眼睛。』 『15.时刻记住,人类的生命安全比动物的更加重要。必要时牺牲任何动物。不要心软,你不知道它们是不是动物。』 第246章 人相 其四 各国首脑的线上会议内,所有人,包括赛里斯的一把手,都沉默无言地看着转播屏幕上四个画面。 其中三个画面,分别属于克里斯,阿列克谢以及诗织。还有一个画面,则被进一步细分成了三个,那是属于顾时的直播画面。 “你们期望听到什么样的答案?我是这位园长因长期劳累而产生的第二人格吗?” 画面中,从三个不同的视角,以及一个第一视角的放映下,被时之虫寄生的“园长”开玩笑地对游园小队三人说道。 “真是一出好戏啊,你们的解密者居然藏了这么一手。” 线上会议的沉默被打破,所有人都将目光移向阿米利卡大统领所在的那块屏幕。 普朗特先生正撇着嘴,冷笑着说道。 “如果不是出了意外,你们是不是准备把这个秘密一直隐藏下去?然后在我们身临险境的时候请你们的这位超人出手,降下救赎,让我们心悦诚服?” “普朗特先生,请你自重。顾时的情况我们也是始料未及,我们从来没有向各国隐瞒什么的意思。” 一把手尽量保持着一如既往的镇定,但是这样子的局面实在有些出乎了他的意料。面对顾时居然拥有非凡能力的事实,他都不知道是该欣喜若狂,还是汗流浃背。 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该怎么稳住因为这个消息而开始蠢蠢欲动的各方。 非凡能力……这类超自然事物可从来没有在人类的历史上出现过,即使是上个世纪末爆发的气体功热,到最后也都被证实是一群江湖骗子的集体狂热,但现在居然真的来了这一出……书上可从来没教过啊! “呵,你们不知道?” 普朗特笑了一声,以一个非常不和谐的姿势靠在了他的椅子上,用咄咄逼人的二郎腿表明着他的态度。 “一把手先生,请恕我直言。” 在一旁旁观的法兰西总统出声道。 “一个国家对解密者的监控应该是全方面的,这其中便包括了身体状况。您说赛里斯对顾时先生的情况一无所知,这实在有些令我们难以接受。” 法兰西总统虽然同样内心有些猜疑,但他还是选择了尽量靠向赛里斯一方。毕竟不管顾时本身到底如何,现在在外界看来,赛里斯毫无疑问是手持了一个堪比二战期间拥有核武的力量。 他问的很规矩,实际上的意思就是在说:难道赛里斯就没有发现顾时身体的异常吗? “总统先生,我们的确对顾时进行了一切符合程序的管控,这其中自然包括身体检查。” 一把手回答道。 “但是在那份身体检查的报告里,我们并没有发现顾时的身体有什么不同于普通人的地方。各位如果想要求证,我们也可以给你们提供那份报告的副本。” “嘿,副本,还有人会相信副本吗?” 普朗特插嘴道,暗地里却在屏幕外的地方示意相关人员去联系赛里斯获取一份来。 “唐纳德,你不说话没人会当你是哑巴。” 露西亚总统冷峻地说道。 “弗拉基米尔,你还在帮着赛里斯说话?你难道没搞清楚现在的情况吗?” 普朗特不满地拍着桌子,而在这个时候,直播转播屏上也同时播放道。 “顾时……你在我们的体内?” “准确来说,是‘寄生’在你们体内。” 画面上的“园长”像是随口说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那样说道。 “你看你看,都听到了吧,他自己说了,是‘寄生’!并且现在已经寄生在了我们,还有你们的解密者体内!” “他现在已经扼住了我们的命脉,掐住了我们的咽喉,我们就是这个家伙眼里待宰的羔羊,只要他想,我们就都得陪葬!” “现在你告诉我,你还要帮赛里斯说话?!帮这个怪物的国家,这帮包庇他的人说话?!” 普朗特咆哮地越响,实际上便代表他本人越冷静。 他只不过是在表演一位大统领应当表现出的样子而已,至于他本人究竟怎么想,只有天知道。 而也正是在这个时候,画面中的克里斯向“园长”发起了质问。阿列克谢嗅到了克里斯言语中的怀疑,主动出来诘问,二人甚至已经快进行到了动手的那一步。 但最后,反而是“园长”站了出来,将二人拉开。 “……我明白克里斯的想法,这事发生在谁身上都会起疑心的……” 线上会议忽然安静了下来,大家齐齐看向还举着手正要拍下去的普朗特。 “……” 大统领尴尬地咂了咂嘴,咳嗽了一声。 “哼,他倒是花言巧语,好话都让他说完了。” “这不过是缓兵之计,我可是读过赛里斯兵书的。” “你们信吗?反正我不信。” 普朗特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他的见解,而另一边,直播的画面上继续放着。 “没问题,我给你们看点东西,你们就知道了。” 不知道“园长”到底做了些什么,只见游园小队的三人忽然一起愣了一下,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但在他们各自的屏幕里,却都没有表现出来他们面前有着什么东西。 几秒后,克里斯回过神来,低声呢喃着。 “这是……” “这是我的记忆。” “园长”以不知怎么样的手段,将记忆展示给了游园小队三人。 在看过记忆后,三人竟是直接认可了“园长”的身份。 “不,不用了。” 克里斯面带愧疚地说道。 “我相信你,顾时。” 线上会议里又安静了下来,大家再次把目光看向普朗特。 “……” 大统领先生不发话了,他装作什么也没看见地拿过一瓶未开封的可乐,认真地开始阅读上面的配料表。 于是大家不再去管他,赛里斯一把手酝酿好了状态,借着画面中全盘和解的几人说道。 “各位应该也看到了,这位顾时……的分身,他的样子你们都见到了,他难道像是一个心怀不轨的恶徒吗?” “你们可能会说他是演的,可他现在有什么演的必要吗?” “这位分身先生说了,他们这里一共了三个顾时的分身,如果他们真的要做些什么,为什么还要主动暴露给克里斯几人,为什么不直接使用那个寄生的能力,直接夺取他们的身体,然后再伪装成他们正常的样子,这样不是更轻松吗?” 一把手找到的切入点很有意思,在得知顾时拥有的寄生能力后,大家都想象过,如果拥有这个能力的是自己,自己会用来做些什么。 这是非常正常的幻想,每个人都曾经这样做过,更不用说,现在一个真正拥有超凡力量的存在就那么出现在了他们眼前。 将自己代入到拥有寄生能力的顾时身上想一想。毫无疑问,如果想要通过其他解密者达成什么目的,自然是直接寄生然后夺取身体来的简单。 “我同意。” 露西亚总统第一个附和道。 “而且我也相信阿列克谢看人的眼光,他不会看错的。” 随后,他话锋一转,阴阳怪气地朝普朗特说道。 “还是说,某人连自己国家的解密者都不相信?” 普朗特刚拧开了那瓶在他看来可太可乐了的可乐,正往嘴里灌。 听到露西亚总统这么一说,他直接呛了一下。 画面里的三位解密者都纷纷在发表对“园长”的信任宣言,几人聊着聊着,已经聊到了关于顾时自己的话题。 “而且,我也有问题想问一下现实世界。” “园长”突然走到克里斯面前,目光看向正前方。从屏幕上来看他这个动作很明显就是想对着直播的镜头。 “我的秘密是怎么在直播中暴露的?” “园长”在接下来真诚地阐述了自己的立场,他讲的都很到位,直接把现实世界目前面对的利害挑明,让各国首脑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回到了诡异身上。 甚至在最后,他还许下了救出所有解密者的承诺。 “园长”的自信许诺让一把手都大为惊讶,他没想到顾时居然真的有这样的自信。看来之前顾时本体和另一个神秘人对话并不是空口白话…… “各位,顾时的分身已经表示了他的诚意,我想我们也不用再施加过多的猜疑了。” “我们现在需要将现实世界的情况告知给他,谁来做这个提醒传递人?” 露西亚总统没有犹豫地说道。 “我们来吧,有着顾时的担保,这些提醒实际上已经没有什么价值了。” “等一下。” 普朗特大统领插话道。 “凭什么让你们来占这个功劳?没看见这个分身更信任我们的克里斯吗?他可是一直在跟克里斯交流,显然是我们来传递更合适!” “幽默……” 露西亚总统对他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 其他的领导人们也都自然而然地同意了由阿米利卡来做这个提醒人,于是在大统领的一声令下,阿米利卡很快就编辑好了提醒文本,将其发了出去。 怪谈世界里的克里斯和“园长”同时表露出了得到提醒的神情。 然后,各国首脑们看着“园长”的脸上露出了极其耐人寻味的表情,感觉好像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由于现实世界此时没办法和怪谈世界直接通话,所有人就只能这么干看着。 幸好,克里斯主动开口询问关于顾时暴露的原因,在“园长”的解释下,大家才明白顾时的直播画面分成三个的原理。 同时,一把手也从解释中听出了一点信息,而“园长”也在随后证实了他的猜测。 “没错。诡异估计已经知道我有非凡能力的事情了。” 诡异已经知道了?可是祂为什么还是无动于衷?还是说给顾时分屏,就是诡异的应对手段? 不,或许不只是这样…… “你们也都听到了,诡异是知道顾时的情况的。” 一把手用手指轻叩桌面,说道。 “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必须警惕一切外来的有关顾时的信息。因为那就有可能是诡异试图分裂我们的手段。” “既然诡异已经开始在暗中做手脚,那么我们更不能坐以待毙。” 自诡异降临以来,各国只在初期试着对诡异本身进行过攻略,在一切行为都一无所获后,他们只好全身心地投入了对怪谈的攻略上。 但现在,似乎情形已经发生了不得了的变化。 而这个变化,正是随着顾时的暴露而展开的。 “诡异究竟是想做什么……” 法兰西总统第一次感觉到这么的无力。 他瘫坐在椅子上,低声呢喃道。 “如果诡异在某天开始全力侵略,我们真的有反抗的机会吗?” “我们的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听到法兰西总统的话语,赛里斯一把手莫名地看了他一眼。 “呵,马克仑,与其现在担心诡异,倒不如担心一下我们这位超人在回到现实世界后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吧。” 普朗特阴阳怪气地说道。 “既然他都已经知道自己暴露了,还藏着掖着是想做什么?” “大统领先生,注意你的言行。” 一把手皱着眉头,斥责道。 “这些只是顾时的分身,他不是都说了吗?分身和本体之间的信息是不共通的,也就是说,顾时本人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暴露了。” “你如果担心,不如看看顾时在不知道自己暴露时的所作所为,不就能证明他的本心了吗?” 普朗特撇了撇嘴,将手左右一拉。 “我就是随口一说,你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你应当也要理解我们的心情,毕竟谁也不希望一个能够寄生别人的存在整天在地球上转悠。” “希望下次会议的时候,不要是顾时的分身来跟我们开会。” “你——!” 一把手罕见地流露出了愤怒的情绪,他想说些什么呵斥普朗特,但俗话说得好,恶人自有恶人磨,对付普朗特,自然是要更加熟悉他套路的人来。 就比如说露西亚的总统。 “你不是在怕顾时会寄生别人,你只是遗憾顾时不是你那边的人。” “就你会说话,你们的解密者可也还在危险当中呢。” 阿米利卡与露西亚两国的首脑针锋相对,其他国家压根插不进嘴。 而赛里斯的一把手则在缓和好情绪后,沉声开口道。 “大统领先生,你忘了我们现在应当团结的宗旨了吗?” “我可没忘,我看应该是你们先忘了吧。” 也不知道为什么,普朗特突然变得有些咄咄逼人了起来。 “既然知道了顾时有能力直接做掉那个‘它’,你们为什么不直接招呼顾时,让他用能力赶紧把人都救出来,结束这场闹剧?” 一把手还没回答,画面中的“园长”便替他回答道。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不要怂恿我们国家的分析小组给本体发提醒通知他已经暴露,让他不用演了。” “园长”本身就是一个顾时,因而他自然了解自己的状态。 现在把消息透露给顾时,无疑是对他的一种压力。 更何况…… “我现在的实力不一定就可以把被困的所有解密者完完整整地救出来。” “园长”表示,他的能力只有序列四的水平,而“它”则比自己要稍微强一点,是序列三。 序列三……那不就是那个神秘人和顾时说的晋升仪式吗? 顾时的力量,居然还是能慢慢成长的吗? 这是不是代表着,这种能力是可获取的? 随后,在各国首脑的惊讶的注视下,“园长”对着游园小队三人简单地展示了一下他的能力。 看着突然从柜子上来到他手中的水壶,看着画面的领导人们露出了和三人一样的表情。 “顾时的能力,究竟是……” “好了。” 一把手强行出声,打断了大家对顾时能力的遐想。 因为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肯定会有一些人开始对顾时的力量产生不应该的想法。 这种情况无法阻止,毕竟包括他自己在内,也已经产生了些许的向往。 可他现在必须得把这种心理遏制住,等到顾时回来后,等他亲自来处理这件事。 “你们也听见了,现在不是向顾时坦白的时候。” “并且,现在我们的关键点不应该聚焦在顾时身上。在怪谈结束之前,我希望各位能团结起来,让我们的解密者都能够安全归来。” “等到怪谈之后,这件事我们再商讨也不迟。” “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前,顾时都没有表现出过对人类的威胁,但是诡异对我们的威胁,一直都近在咫尺。” “现在祂已经开始慢慢地渗透我们,我们就应该对此做些什么!” 对所有线上会议内的领导人们说着,一把手将一份报告转递到了公屏上。 那是一份关于诡异信徒的最新情报,各国的调查还在继续,而诡异信徒却如同附骨之蛆一般,怎样都除不干净。 “肃清诡异的信徒!我们必须表示出我们的态度!!” ………… 临时的线上会议结束后,普朗特疲倦地靠在了椅子上。 “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我的嘴巴好像跟哈了草一样……” 他觉得自己的状态有些奇怪,明明有些话只能在心里想想,可他居然在会议上说出来了。 “肯定是我太累了……fxxk,都这个点了,我居然还没吃饭。” 大统领先生叫骂了一声,随口就对在自己身旁守候的助理说道。 “给我去厨房搞一份汉堡来,记得多弄点芝士。” “好的,大统领先生。” 助理应下,缓缓朝椭圆形办公室外走去。 一边走,他一边欣然地低声道。 “赞美……生灵万象之主。” 第247章 人相 其五 顾时拥有非凡能力的消息在线下最先传播开,随后在网上更进一步地演化,最终形成了一场史无前例的网络风暴。 由于怪谈直播的原因,世界各国在网络服务器方面曾经进行过一场更新换代的变革,使得各个社交媒体能够承载短时间内涌入的海量数据流,几年下来,几乎没有出现过服务器崩溃的情况。 但是这一次,民众的不安与恐慌,彻底压垮了几年来坚挺的网络服务器。 ……“顾时的能力究竟是什么啊?他说是偷,可我根本理解不了这个意思!” ……“先别说偷不偷的了,关键是那个寄生能力。你们有见过这样的能力吗?没错!那就是经典的夺舍!!无论他说的再什么花里胡哨,归结起来那就是一个可以随便夺取他人身体的邪恶能力!” ……“为什么我看不到相关热搜?这事都已经发展到这个程度了,官方不准备出来解释一下吗?” ……“去看中视新闻,现在正在直播呢!” ……“能给你解释什么?你以为防御塔不知道这件事吗?我看啊,这根本就是一场早就策划好的阴谋!” ……“我觉得上面真不知道吧,在这之前有谁能看出来顾时的秘密吗?” ……“你真信啊?别人说什么你信什么,没有一点脑子?没有一点判断力?” ……“这就是我们赛里斯的解密者呀,你们有这样的解密者吗?真是解解又密密啊!” ……“难蚌,这下真就不如诡异了。” ……“诡异好歹有什么是什么,也没骗过人,你看咱们这位大圣人,还有一帮孝子帮忙护(流汗黄豆)笑死,等夺舍了你的父母就没话了。” ……“孝子有什么父母?幽默顾畜。” ……“?你们在说什么玩意儿,搞得跟顾时是其他国家的解密者一样,网管还不出来干活?” ……“哟哟哟,堵嘴了堵嘴了,孝子急麻了(斜笑黄豆)” 钱老面无表情地关掉了手机,抬头看向演播室里正以极其严肃的姿态,向全国发表紧急新闻的主持人。 “在这个关键的时期,全国各族人民都应当同仇敌忾,认清楚我们真正的敌人。” “顾时是我们的解密者,在多次的解密中挽救局势于水火,对我们的国家和人民充满了赤诚之心,他的善良是为人民所能共睹的。我们不能让一些反动势力的言论,动摇了我们对顾时的信任。” “即使顾时身上怀揣着一些秘密,我们也要相信,这些秘密对我们而言完全是有利而非有害,请大家不要轻信谣言。” “在这非常时期,鉴于怪谈时期管控条例,依据中央临时会议的精神,请所有居民先在安置家中,不要在街上逗留……” 宣传部给出的新闻稿已经尽量不触及顾时能力的相关内容,想要将其用简单的文字一笔带过,用时间去慢慢削减民众内心的恐慌。 但是如此惊世骇俗的消息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被人忽视?尤其是现代的网民独有的逆反心理,关于顾时的讨论只会愈演愈烈。 “现在中央正在考虑,是否要暂时地关闭大部分的网络社媒,最大限度地中止民众对顾时的讨论……” 站在钱老身旁的,是宣传部的部长。在顾时的秘密暴露后,他已经接到了来自好几个大领导的通电,每个通话都是在要求他用自己的进步生涯作为担保,去力挽现在的言论狂澜。 “关闭社媒,就能阻止人民的声音了吗?” 钱老冷笑了一声,看向宣传部部长。 “现在网络上有一部分人明显是有意在散播恐慌,他们有组织有计划,不明真相的群众十分容易被他们动摇,局势已经很难控制了。” 宣传部部长说的没错,现在打开任何一个社交媒体,基本上能看见的相关帖子或是视频下方,都是对顾时的声讨与痛斥。 他们有的人在分析顾时的言论,试图从他说的话里分解出他的心理与性格。 有的人组团要求官方站出来发表声明,并且要求官方在顾时离开怪谈世界后离开将其控制,让他面向所有人开坦布公地说明真相 有的人甚至将顾时过去在怪谈世界中的表现翻了出来,从各个截图中逐帧讲解,以证明顾时从很早的时候就有了非凡能力,却一直都没有告诉其他人。 总之,现在的言论与局势,早已是乱作一团。只要随便点开一个社交媒体,就能被其中内容的恶臭熏到难以承受。 “我们不能寄希望于人民的自我清醒。民众是愚昧的,如果没有一个正确的引导,他们只会形成一个摧毁一切的声浪。” 宣传部部长表示他已经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此番不同往昔,信息的高速传递使得官方难以完全把控舆论的走向。就算删得再干净,管得再严厉,也还是会有各种各样的言论在角落中滋生。 阴谋论者,末日论者,唯恐天下不乱者,甚至是原本就存在着的诡异信徒,全在使用他们的力量,将真实与虚假并存的消息扩散开去,再加之一点点他们的主观倾向,很容易就能策动大批网民加入他们的阵营。 “难道捂住嘴巴,就能阻止浪潮的扩散吗?到时候人家反而更有理由说了,我们从一开始就知道真相,这一切都在我们的安排之下。老李啊老李,你怎么能糊涂成这样……” “不是,钱老,这,我……” 钱老叹了口气,转过身去。 “唉,我知道你已经把能做的事情都做了,你已经足够称职了。” “这局势究竟会怎么发展,关键已经不在我们身上了。” 钱老向着演播室外走去,在大门处,从瓦列里医生那里回来的林晓妍正等着他。 一见到钱老出来,林晓妍便迎上前去,一边将一份信件交给钱老,一边啧啧说道。 “外头真的是乱成一团了,明明顾时的能力一直是在帮助我们,帮助全世界通关怪谈,可他们居然会因此而恐惧。” “小林,这并不能怪人民,在面对未知事物的时候,人类最容易产生的情绪便是恐惧。” “嘿,钱老,我看这不只是恐惧,分明还有着觊觎……” 钱老摇了摇头,他又何尝会不知道呢? 顾时拥有非凡力量的事实就相当于是从零到一,人们自然会开始想,有了第一个就可能会有第二个,谁不想那第二个就是自己呢?谁不想拥有像顾时那样神奇的力量呢? 与其说民众是在害怕,倒不如说在那害怕的掩盖之下,是对另一种前所未有的力量的渴望与贪婪。 人类对力量最原始的追求便是源于基因中的生物天性,即使是在文明建立的千百年后,这份渴望始终不会褪去。 军事,钱权,科技,本质上其实都是对力量的渴求。 “先不说这些了,瓦列里医生那里怎么说?” 钱老接过信件,同时问道。 “老师说,他能给出的方法都已经写在信里了。这段时间他会一直关注着局势,毕竟顾时小哥也算是他的朋友,为朋友排忧解难是他的乐趣,您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去找他帮忙。” “那我们可真的要谢谢他了,给瓦列里医生颁一个一吨重的勋章都不为过。” 钱老打开信件,本想仔仔细细地阅读完毕,却只看了一眼便愣住了。 林晓妍没有看过信件里的内容,她见到钱老的反应后也甚是好奇。不过她也知晓分寸,并没有贸然逾矩。 片刻后,钱老缓缓将信件合上,眼睛里附带上了一层迷茫。 他喃喃自语道。 “解铃还须系铃人……” 临床心理科的办公室内,瓦列里医生坐在办公桌前,低声念出这句话,然后抬头看着电脑上的视频,轻轻抿了一口茶。 视频里正播放着一个自媒体博主对顾时事件的见解,他挥动着手里折叠起来的扇子,言辞犀利地评论道。 “客观说,顾时拥有非凡能力,对赛里斯甚至世界怪谈解密都是有正面意义的。” “但是,对于民众的信任,乃至全民对解密者和分析小组的信心,破坏意义都是无比巨大的。” 瓦列里医生没有做出什么表情,他依旧心平气和地观看着视频,然后一边做出自己的评价。 “信任建立于客体双方,其推动力来自双方各自的努力。” “如果单单只是顾时付出了努力,这份信任实际上是难以建立的,何来破坏信任一说?” “社会民众是一个群体,而顾时是一个个体。群体面向个体的信任,实质上可以拆分成无数个个体对一个个体的信任,但这和个体间交往有所不同的是,由个体组成的群体,其心理状态十分容易受到动摇,因而信任关系既容易建立,也容易摧毁。” “所以赛里斯官方需要做的,便是什么都不做。因为能够影响这一关系的因素不在于他们,而在于顾时……” “这位自媒体博主没有什么知识见解,只会散播观点与情绪。嗯,很多社会热点事件爆发的时候,最先发表意见的往往就是他们,我想我的下一个论文可以以这个为切入点。” 瓦列里医生想着,正打算移动鼠标,退出这个视频。 忽然,办公室外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瓦列里医生抬起头看向门口,思考了一下现在可能会来找他的人。 他得到的答案是,按照正常情况来说,现在不会有人来找他。 但是他还是朗声说道。 “请进。” 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从走廊上走进来了一位穿着黄色外卖衣的青年。 “你好医生,这里有一份你的外卖。” 他殷勤地将背上的肩包取下,半跪在地上,一边在里面翻找东西,一边对瓦列里医生说道。 瓦列里医生坐在办公椅上,沉默了一下,回答道。 “我并没有点外卖。” 那位外卖员愣了一下,笑着说道。 “我知道。” 然后,他从包里拿出了一枚单片眼镜,从容地戴在了右眼上。 “但这是一份快递性质的外卖,属于我的个人兼职。” 说着,他从包里又拿出了一份密封好的信封,站起身来,缓缓走向瓦列里医生。 而瓦列里医生也从椅子上站起,往沙发的方向走去。 他拿起茶壶,分出来一个崭新的茶杯,用热水先将茶杯冲洗干净,随后问道。 “你喜欢喝茶吗?” “外卖员”走到茶几前,看了一眼茶壶里深红色的液体,回答道。 “并不喜欢。” “那真是太遗憾了,我以为你也会喜欢喝茶。”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瓦列里医生还是给他倒了一杯茶,以示对来客的敬意。 接着,瓦列里医生坐在了沙发上,看着“外卖员”说道。 “这应该算是我们第二次的真正会面吧,阿蒙先生?” 阿蒙坐在了瓦列里医生旁边,微笑着回答道。 “理论上来说,是第二次。但因为本体不在这儿,所以应该是第一次。” “都一样的,无论是本体还是分身,都是你。” 阿蒙眯起眼睛,好奇地打量着瓦列里医生。 “你真的很有智慧,怪不得我会一直怀疑你是我那兄弟设置的虚假人偶……你真的没有一丝灵感吗?” 瓦列里医生无奈地摊开手,诚然地向阿蒙展示着自己。 “阿蒙先生,当你在怀疑的时候,任何存在就都有可能是你认为的那样。至少在我个人的认知上,我并没有参与到任何的谋划中。” “好啊,那我相信你的话。” 阿蒙乐呵呵地笑道。 瓦列里拿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继续问道。 “所以,你为什么会突然光临?我以为你会全身心地看顾顾时先生的事情。” “我们分工明确,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而且外面的事根本就不值得我们操心。” “那么,你的工作是?” 阿蒙微笑着扬起手中的信封,说道。 “我不是说了吗?我个人正在兼职运送快递,送信自然也是我的工作。” 瓦列里医生伸手接过信封,向署名上看了一眼,有些惊讶地说道。 “奥罗尔?你也找到他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只是一个送信的。” 他拆开信封,将折叠起来的信纸铺开,认真阅读了起来。 片刻后,他放下信件,转头正想与阿蒙说些什么,却发现身旁的阿蒙不知何时已经离去,连带着门口的外卖包也一并消失,就连茶几上他倒好的那杯红茶,此时也已然见底。 “人类真的还有希望吗?” 瓦列里医生低语道。 “还是说,顾时便是我们的希望?” ………… 切尔诺贝利核电站第三机组内部,奥罗尔对着清空干净的控制台手忙脚乱地操作着,等到那象征着运作正常的灯光亮起,他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一个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奥罗尔被吓了一跳,回过头看去,才发现离开许久的阿蒙正站在他身后。 “下次出来的时候,能不能事先提醒一下?” 奥罗尔心有余悸地说道。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事情发展到了现在的地步,明明他只是如常地来切尔诺贝利进行一次非官方许可的探测,然后就莫名其妙地遇上了这个有着怪异能力的家伙,在他和自己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后,又被他以“拯救世界”的名义,让自己帮他把核电站重新运作起来。 “好,那我下次注意。” 阿蒙笑着说道,他向前走了几步,站到和奥罗尔并排的位置。 “哦对了,你的信已经送到了。” “给瓦列里的信?这么快?” 奥罗尔惊讶地问道。 “话说,你为什么要让我写一封关于这里的信给他?这里难道不应该是一个秘密吗?” “对大部分人来说,这里应该是一个秘密。不过作为朋友,总归还是得让对方知道你的近况,否则他可是会担心的。” “我和瓦列里的关系也没好到这种程度吧……” 阿蒙对奥罗尔神秘一笑,随后又问出了最开始的那句话。 “你准备得怎么样了?” “你得感谢过去的联盟对这里的应急处理。大部分设备虽然在辐射下损坏了,但基本的架构仍然可以恢复,而不是像隔壁的四号机组那样彻底瘫痪。” 奥罗尔拍了拍控制台,以展示自己的成果。 “但是,仅仅靠我一个人还是不可能将整个核电站重新运作起来。我虽然懂得一些相关知识,但很多东西并不是靠知识就能完成的。” 而阿蒙则是无所谓地说道。 “没关系,我会协助你。” “你……?” 奥罗尔奇怪地看了看阿蒙,他可不觉得这位魔法师先生还懂得核电知识。 不过,关键点并不是这个。 “可是,你想要修复核电站的目的是什么?这里的电力设施早就废弃了,就算把堆芯重新点燃,那庞大的能源也运输不出去。” “我不需要它重新运作起来,它只要再上演一次历史就行了。” “你是说……!” 奥罗尔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喊道。 “你想要让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再爆炸一次?!” 看着机组中心那空寂的反应堆,阿蒙抿着嘴噙起笑意,就像是看着一个即将被他送到敌人心脏部位的,已经点燃的炸弹。 第248章 分工 “难怪连园长都会被彻底污染,原来他所在才是整个动物园风险最大的岗位!” 克里斯看完贴在办公桌上的园长守则后,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平心而论,只是看着守则上那一条条事项,克里斯就能想象到园长独自一人在夜晚坐守园长办公室的险境。 夜晚是动物园最危险的时候,在园区其他地方都已经熄了灯的情况下,倘若只有园长办公室这里亮着一盏孤灯,那可真就好比大海风暴中的孤零灯塔,一切危险都有可能朝着它扑来。 在这样危险四伏的环境下,园长被潜移默化地污染是完全有可能的事。 可是,难道动物园官方想不到这点吗? 克里斯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了“园长”,后者站在办公桌后面,无聊地把玩着一份完整的动物园的地图,见到克里斯投来的注视,他和时之虫一联系,就知道了克里斯的疑惑。 “你猜的没错,动物园确实有这方面的应急措施。” “园长”的突然出声打断了还在浏览园长守则的诗织和阿列克谢。他们看了看对视着的克里斯和“园长”,就猜到克里斯应该是想到了什么,而“园长”在为他解惑,便静下心来,认真地旁听。 “动物园的园长其实也是一个流动职位,一旦前任园长发现自己沾染了超过限定值的污染,就会立刻卸任,前去等待污染消除。” “不过,这只是在一般情况下的可行方案。” “园长”低下头,对着自己轻声说道。 “想必你也没料到,动物园近期的污染扩散会变得这么快吧。” 游园小队三人愣了一下,随即立刻反应过来,“园长”这是在和原本的园长说话。 “原本的园长意识居然还存在吗……我以为顾时的寄生相当于是完全的夺舍,被寄生者从失去身体的那一刻就死了……” 诗织小声地对克里斯说道。 “说不定,是顾时刻意将园长的意识保留下来的呢。毕竟园长也是一个无辜的人,只是不小心中了招。他可能也想将园长救下来吧……” 克里斯说出了自己的推测。 “这就是顾时,我就说没什么好怀疑的。” 阿列克谢挺了挺胸膛,对自己自始至终的信任愈发自豪。 而“园长”则在短时的侧耳倾听后轻笑了一声,随后继续念叨着。 “你的意识实际上已经不属于你自己了,你现在的所作所为其实是出于‘它’的认知。” “你觉得你在践行自己的职责,但你应该也想不到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偏离了初心,也想不到自己到底是什么时候中的计。” “嗯,你当然想不到,那是因为那个空间的污染源头已经开始爆发了,就像最初的时候,动物园遭受的第一次崩溃一样。” 污染源头,开始爆发了……?! 游园小队三人俱是一惊,正想问些什么,就看到“园长”重新抬起头看向他们,竖起一根手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严肃地说道。 “不要问,这是我从他记忆中翻出来的答案。因为他的身体本身已经是被污染的状态,因而我知道的再多也问题不大,最多只是对我的意识产生些许影响罢了。” “可你们不一样,你们很难承受住污染,一旦沾染了太多就非常容易走向死亡。” 克里斯和阿列克谢左右一愣,他们的耳边也同时响起了时之虫的声音。 “是这个道理,虽然他现在被污染了,但脑子还是清晰的。” “我们毕竟不是本体,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而诗织,则被时之虫轻飘飘地丢过来了一句。 “大人的事,小孩子最好别掺和。” “???” 诗织一脸困惑地看着正在打哑迷的三人。克里斯和阿列克谢互相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然后一起看向“园长”,问道。 “明白了,所以简单来说,动物园现在非常危险对吧。” “园长”颔首承认道。 “没错。” “那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面对着克里斯的提问,“园长”看着面前的三人,沉默了一会儿。 随后,他才重新开口,像是说出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那样说道。 “如果我没算错的话……还有四天。” “也就是诡异规定的,解密者必须逃离动物园的最后期限。” “时间居然这么紧迫……!” 克里斯攥紧了拳头,这个时间对他们来说可相当不妙。 按照“园长”的意思,动物园的异常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开始了,但是动物园官方却始终没有注意到,就连园长都在不知情的情况下遭遇了意外地污染。 也就是说,现在其实已经到了爆发的最终阶段,如果是正常程序的话,动物园很早之前就应该闭园疏散人群了。 而最可怕的地方就在于此。 动物园的污染已经到了爆发的最终阶段,在表面上却依旧风轻云淡。园区的秩序依然维持着,游客的参观也还在进行着,所有人都没有发现这平和之下的危机。 如果照这个趋势下去,到了污染爆发的那一天,平和的日常被突然撕毁,届时究竟会引发何等重大的灾难? 克里斯不敢想象那个画面,这完全不亚于一枚埋藏在迪尼斯乐园下多年的炸弹在某一天突然起爆,其破坏力与影响力绝对不会小于9-11事件。 更何况这枚炸弹,是带有超自然属性的炸弹,是能够伴随着人的意识进行传播的炸弹。 “诡异从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算盘!” “祂根本没给我们多少准备时间,若是解密者们真的等到了第五天……” “园长”不是很懂时机地讲了个冷笑话。 “那大家就真的得一块说拜拜了。” 顾时喜欢讲一些只有自己懂笑点的笑话早就不是什么新鲜事,于是克里斯他们自然而然地忽略了这句话,以及耳边时之虫们应和的轻笑声,认真地向“园长”问道。 “顾时,你的计划是什么?” 讲了个笑话,“园长”因为被污染惹得有些憋屈的心情好了许多。 他微笑着竖起一根手指。 “一天之内,尽可能地将所有解密者送出动物园。” “一天时间!?” 诗织惊呼道。 “你的意思是,在明天到来前,就准备通关怪谈世界吗?” “算不上通关吧,毕竟规定的时间是五天。我只是打算提前把所有解密者都安置到动物园外边,然后大家开开心心等待第五天到来就行。” “最多再通过我的这个园长身份告诫一下动物园官方,让他们麻溜地赶紧进行应急措施,该跑的跑,该撤的撤,之后这里就彻底不关我们的事了。” “园长”平淡地说着,脸上扬着一副写意的表情。 他说的非常有道理,怪谈世界通常都是一个相对完整的大世界,除了怪谈主要发生的地点以外,其他地方也都是可供探索的。就像上一次的怪谈一样,威大利亚的那个解密者便是在远离葬礼会场的其他地方,硬生生靠着城市荒野求生度过了七天。 这一次也可以这样,解密者这么多人总有一些好运的人身上自然携带着钱财。稍微节俭一点,大不了就在动物园外面citywalk四天,如此一来也符合怪谈的通关条件。 游园小队三人一合计,发现这的确是对于解密者们而言最轻松的通关方式。 “那我们能做些什么?” 既然“园长”已经打算以最快的速度速通怪谈,那么他们肯定是要配合他的。 虽然能力有限,但三人依然想尽量在不添麻烦的情况下出一份力。 “你们的任务就很轻松了。” “园长”也是明白他们的想法,大家都那么熟悉了,也就不讲太多客套的话。 “克里斯,诗织。你们是蓝衣员工,那你们就去查清楚蓝衣员工在动物园下班后的去向。” “蓝衣员工有着集体宿舍,你们就去找那个宿舍通往外界的最短途径。想办法让蓝衣解密者在安全的情况下离开动物园,和离开的游客解密者一起在外面找地方作为集合点,等待后续的行动。” “如果蓝衣员工没办法离开动物园的话,那么就只能等我将动物园的情况上报给动物园背后的组织,让他们安排员工撤离。不过这也有可能导致蓝衣员工没办法正常地从动物园门口离开,我们难以界定这究竟算不算是‘逃离动物园’。因此,这只能最后的保险措施,保证蓝衣解密者不会因为污染爆发而死亡。” 克里斯和诗织没有犹豫地便答应了下来。除去虚线园区部分,动物园的其他地方都非常安全,他们根本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而且,早在这之前,动物园内的其他解密者恐怕都已经被那位星洲的解密者找齐了,现在估计都集合在约定的会合点等待了。 想到这,克里斯便提了一嘴。 “动物园内的其他解密者们现在应该都已经被星洲的解密者找齐了,我们只要找到他就可以发动其他的解密者。” 听到这话,“园长”也是意外了一下。 “星洲的解密者?哦,李初光啊。我是拜托他帮忙告诫一下其他解密者不要靠近虚线园区来着……没想到他做事的效率这么高啊,真是个认真的人。” “园长”还在感慨着自己看人真准,却丝毫没注意到克里斯那变得有些奇怪的表情。 “李初光……他可能不只是做事认真那么简单……” “嗯?什么意思?” 克里斯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我之前和他见过面……呃,你没看过我的记忆吗?” 说到这,“园长”有些不乐意了。 他皱起眉头,严肃地说道。 “我不会闲着没事偷看别人的记忆,这很不礼貌。” 而在克里斯耳边,时之虫也附和着嚷道。 “没错!你不要诽谤我啊,我可什么都没看过!” “呃抱歉,是我唐突了。” 克里斯挠了挠头,诗织凑了过来,好奇地问道。 “所以到底是什么情况呀?” “嗯……他好像有些许,狂热……呃算了算了,这不会影响什么的,反而对我们的任务有不少帮助。” 克里斯和诗织痛快地收下了自己的工作,“园长”便接着看向阿列克谢。这位一直都很可靠的斯拉夫汉子早就翘首以盼地等待着“园长”给他分配工作。 “阿廖沙,你是保安,本身就是动物园里相当危险的职务。” “所以你要做的事情不多,只要去找保安李队长,告诉他动物园可能出现的问题和园长——也就是我的异常就行了,到时候我会配合你的。” “然后你就继续停留在岗位上,等到夜晚降临的时候,保安会在凌晨一点下班,你在那之前离开岗位,到海洋馆去,海洋馆就在员工中心的旁边。” “夜晚的海洋馆足够安全,因为你是保安,值守海洋馆的红衣员工不会驱逐你。你就在那里找地方待着,后续我会利用到你的身份。” “这个任务相比起克里斯和诗织要危险一点,你要记着当心一些。” 阿列克谢没有多说什么,直接领下了任务。 分配好了工作,解密者们离开动物园的行动也算是正式铺开了。 但是,这些行动全都他们在动物园内所做的事。 那些被看押着的黑衣解密者们该怎么办? 而对此,“园长”的回答是。 “黑衣解密者那边,就得看本体的行动了……” 但是三人还记得“园长”说过,顾时的分身与本体之间的情报并不是互通的。在顾时本体并不知道自己已然暴露的情况下,他真的能够做出合理的行动吗? 在此时的顾时眼里,他既要隐藏能力,又要在保护其他解密者的同时将他们从被看押的地方送出,这怎么想都不是一个短时间可以做到的事。 “放心,我知道我会怎么想,只要在获取信息相同的情况下,本体会做出和我一致的想法。” “可是……” 克里斯担忧地问道。 “顾时现在身陷囹圄,他根本不知道外边的事情。” “没关系,我这个身份还有一个好处,那就是可以顺理成章地接触到看押黑衣员工的地方。” “园长”笑着,缓步从办公桌后走了出来,迈向办公室外,同时说道。 “而且,本体现在距离我们并不远。” “什么?他现在在哪儿?” “园长”伸出一根手指,指向走廊另一侧的窗户外面。 “就在那儿。” 三人顺着他的指引看去,却只能看到窗户外一片郁郁葱葱的草坪,以及远处围着动物园的一圈铁丝高墙。 第249章 逃离计划 “时之虫怎么跑到这个地方来了?” 顾时面对着一面墙壁,目光所视的方向与意识感应到的时之虫方位在某种境界上完成了重合。 午餐时间结束后,被黑衣员工使用过的餐具全都由红衣员工统一收走,装回了原本的那个袋子里,随后被专人从侧门运送出去,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饭后,红衣领队并没有急着让黑衣解密者们回到一开始的场所,而是先让众人原地休息一阵。 黑衣解密者们自然没有什么意见,便纷纷聚在了一块,寻求着集体带来的安全感。 他们自身携带的解密者标签本来就让他们彼此之间很容易抱团,更别提在这次怪谈前,他们都已经参加过解密者大会,在日内瓦见过面,彼此都混过脸熟了。 而顾时,则自然而然是他们聚集的中心。 不过由于和阿蒙的交谈使他有些心烦意乱,因而他暂时没跟黑衣解密者们凑在一起,而是独自一人站在边上,想安静下来想想看接下来的动作。 这一安静不要紧,而就是在顾时闲下心来的时候,他忽然感应到自己之前寄生在阿列克谢身上的那条时之虫离自己的距离非常近。 于是他顺着感应看去,就一直保持住了这个面壁的姿势。 “大概是不到一百米的距离,非常非常的近……” 顾时对着墙壁细细思考着,在外人看来,他好像就是在看着墙壁,一动不动。 “嗯,不止一个,另外两条时之虫也都在。” 在将地图残片丢到兔子园区后前往猿猴园区的路上,顾时就发现了自己的时之虫莫名多出来了两条。 他当时还以为是不是阿蒙偷偷地做了些什么,但仔细感应下来,他发现多出来的时之虫和寄生在阿列克谢身上的时之虫是一个方位,并且都和他保持着正常的联系。 由此,他只能得出一个很明显的结论,那就是另外两条时之虫都是那条时之虫自己分离出来的。 “没想到我的时之虫居然还能自己往下分,挺能干的嘛。” 虽然非凡知识里面没有提到时之虫是否能分离时之虫,但事实就是自己的时之虫似乎自己摸索出来了这个能力。 若是一条时之虫可以继续往下分,那么他只要创造出一条含有足够非凡特性的时之虫,以那条时之虫为基点,逐渐扩散,完全可以做到如病毒瘟疫般的传播,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就可以用时之虫控制住一整个区域。 当然,“控制”这种事情还是太极端了,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还是不会去做的。 不过,利用时之虫的寄生去获取信息,这倒是合乎常理,并不有悖人伦。 以一条时之虫组建起监控一整个区域的信息网,顾时觉得如果自己回到昔日战争年代的隐秘战线,那么就没有什么军桶中桶特高课的事情了。 但是,信息网的搭建是容易,可他如何同步获取时之虫的信息却依然是个问题。 就像现在,时之虫们近在咫尺,可他还是无法直接从它们那里得到信息。 按理来说,在这个距离上,时之虫完全可以回归他的身体,而他也能够勉强地和时之虫进行情报上的交流。 可现在的情况就是,他能够感应到时之虫,却无法和它们搭建起联系桥。 “有意思,想必时之虫们应该和我的状况也是一样的吧?” “能感应到却无法接触到,如果我们真的是如我所见的一样只是距离上存在差异,那么这种情况根本不可能发生。” “除非,隔开我们的并不是物理因素……” 其实顾时在此之前就已经有了些许猜测,从动物园各种规则里表现出来的怪异之处,还有那些异常事件中的各种细节。 不知因何而出逃的兔子,并不存在于地图上的岔路,年代已久的路牌,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猿猴园区右侧街道,以及第五只白狮子……这种种怪异的玄机都在向顾时传递一个事实。 那就是动物园的这片区域内,可能同时存在着两个不同的空间。 位于表层空间的是正常世界,也就是动物园主体,以及正常人类生活活动所在的地方,简单来说,就是这个怪谈世界的主世界。 而位于深层空间的,则就是各种异常事物存在的空间。包括第五头白狮子,猿猴园区的右侧街道,各种各样的岔路,以及那头奇怪的白色大象,甚至是“它”,都存在于那个空间。 这两个空间本应该互不相干,但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导致动物园的一部分区域会不时与深层空间发生交错。 当交错发生时,这片区域内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怪异事件。而当普通人行走在交错发生的区域内,接触了那些来自深层空间的事物,就会被它们传染上深层空间的气息,也就是所谓的“污染”。 没错,动物园内的污染其实本身并不是针对人的精神意识而发生作用,那只不过是它附带的一些属性而已。 污染的真实作用,是将表层空间的事物沾染上自己的气息,使他们逐渐沉入深层空间,最终变成那里的一部分。 这也就是为什么顾时一开始接触到污染的时候,会觉得污染有些奇怪,和之前感受过的污染都不相同。 那是因为这污染本质上并不是真正的“污染”,它只不过是一种标记,一种信息素。就像是微观世界里的细胞,只会接受那些能够通过细胞膜识别的物体进入细胞内部一样。 不过深层空间更像是会主动出击的免疫细胞,并且它不需要其他细胞抗体来充当标记,它自己就可以做到主动投射标记,让外界的物体慢慢沉入自己内部。 “我想,时之虫们现在大概是在表层空间吧。那么反过来看,我现在便是在深层空间了。怪不得规则上会让黑衣员工走猿猴园区的右侧街道,因为只有受到了足够污染的黑衣员工,才能通过右侧街道进入到深层空间。” 顾时缓缓回过头,眼睛一扫自己身处的这个建筑,以及那些正常聊着天的红衣员工,还有黑衣解密者们。 “所以说,这个建筑其实是建在深层空间的?” “而能从这里直接通往的海洋馆,也是在深层空间?” “怪不得……这下一切都通畅了。” 该说动物园背后的组织实力颇丰么,他们居然还有着能够在深层空间建造设施的能力。 而且从设施和其中员工的状态来看,这里并不会受到深层空间中污染的影响。 也就是说,污染并不是完全充斥着深层空间的,只有那些与规则相关的异常事物身上才会出现污染。 或者说,污染只存在于“它”的身旁。而那些异常事物,显然都是被“它”长期接触而导致的存在。 虽然不知道这个组织是怎么屏蔽“它”对这里的感应的,但是这倒是给顾时提供了一个灵感。 “它”在深层空间,也不是一个全能的存在,做不到像仙家那样可以完全掌控梦境世界。 这样看来,深层空间的存在与“它”并没有关系,相反,“它”的出现,很有可能就是深层空间催化出来的结果。 “就目前而言,‘它’无法认知到虚线园区之外的存在,就像‘它’探测不到这里一样。对‘它’来说,能活动的空间只有那么一点,所以,黑衣解密者逃离的概率其实很大。” 顾时开始琢磨起如何带着黑衣解密者们离开这里。阿蒙把这一切都抛给了他,明摆着就是想让他自己想办法解决怪谈,顺带着凭借这次机会晋升。 欺瞒?不知道从“它”的眼皮底下瞒天过海将黑衣解密者们悉数送出去算不算是欺瞒。 “它”差不多是一个序列三,比自己高一级,这总应该保质保量了吧。 “‘安全出口’大概率是走不通的,那边外面就是深层空间的开阔地,而且还是‘它’能感知到的区域。且不说从那里往猿猴园区右侧街道原路返回能不能出去,光是当着‘它’的面溜走就不太可能。这不叫瞒天过海,这叫逗瞎子玩儿。” 顾时往他们来的方向瞅了一眼,当即摇了摇头,否决了这个逃离路线。 这么一来,逃离的方向就只剩下一个了。 顾时又转过头,往另一侧的通道看去。 按照“顾时”的探索,往那边朝右拐就是通往海洋馆的路。 从海洋馆的规则来看,海洋馆内是可能会同时出现普通游客,黑衣员工以及红衣员工的。 也就是说海洋馆无论是从深层空间还是表层空间都可以进入。 而当晚留宿在海洋馆的游客,也可以在第二天从海洋馆正常离开,回到动物园内。 这就表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海洋馆便是从深层空间回到表层空间的一个通道。 他要带着黑衣解密者们离开,就只能走海洋馆那一条道。 但不能是在白天,因为白天的海洋馆处于非营业时间,红衣员工都没有上班,那里正是“它”的活动区域。 只有夜晚,而且是下午四点到凌晨一点十五红衣员工上班前的这个时间段,是黑衣员工能够安全地在海洋馆内活动的时间。 可是这个时候,真的能顺利离开动物园吗? 顾时记得海洋馆内部告示有明确地写着,“16:01之后进入,在海洋馆内停留时间不可少于四小时。” 为什么这里会特意提到四小时这个时间呢? 顾时认为,这可能与“它”在动物园内的活动有关。 他已经知道“它”的活动是依靠阴影来进行移动的,没有足够的阴影就无法满足“它”的移动条件,这也是蓝衣员工守则内强调要定期修剪兔子园区树荫的原因。因为兔子园区是“它”经常会去往的活动地点之一,如果那里有大量足够“它”活动的阴影,肯定将对游客和员工造成极大的危险。 而以此推测,一般在下午四点之后,随着太阳落山,动物园内将逐渐被阴影所笼罩,很多原本消去了阴影的地方也会大面积地出现阴影,从这个时候开始,“它”在虚线园区内就几乎是任意畅行的了。 因而从下午四点开始,动物园虚线园区将和海洋馆完成地位的互换。动物园成了不可去往的危险所在,而海洋馆则是落单游客们的唯一避风港。 “说到这里……” 顾时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底,发现地板上只有一点小小的影子。 而周围的那些餐桌椅子,在墙壁顶部与底部双面的照明作用下,也被消去的大部分的阴影。 “怪不得我总觉得这里会这么亮堂,本来我以为这是为了创造一种不是那么压抑的环境,现在想来,这或许就是设施用来规避‘它’移动的方法。” 不过这还有一个问题。动物园内本身就存在着不少阴影,即使像是兔子园区那样将树荫都剪了,也还是难以避免阴影的出现。 大量行动的人群,一朵遮蔽太阳的乌云,都可能创造出阴影,更别提动物园的其他地方还种植着许多绿植了。 若是“它”只要有阴影就能移动,就能跑去影响表层空间的人,那这岂不是太无赖了吗?若真是这样,动物园的秩序应该很容易就被“它”一触即溃了。 可是,动物园却很好地将“它”控制了起来。 这又是因为什么? “也许在正常情况下,‘它’虽然能通过阴影移动,但是因为‘它’本身处于深层空间的原因,并不能很好地干涉表层空间。” “但是,当交错发生时,表层空间与深层空间重叠,‘它’就能有所为了。” 顾时一直在想,交错发生的原因会是什么,如果探明了这个规律,是不是就能避开“它”。 目前看来,交错应该是会随机发生的,因而虚线园区内的异常事件避不可避。 但是,或许在某些时候,交错是会固定发生的。 就比如,红衣员工守则上提到的上班时间,以及下午四点之后的一段时间内。 为什么下午四点后进入海洋馆要至少四个小时后才能离开? 或许正是从下午四点开始后的四个小时,这期间的动物园正处于日常发生的固定交错中。 再加上此时因为夜晚到来,动物园出现的大量阴影,若是常人此时行走在动物园内,恐怕就不会有什么愉快的经历了。 “简单分析一下,第一阶段的交错时间应该就是下午四点到晚上八点。在开始变得危险的动物园内,四点半之后到达海洋馆的人基本上都能判定不是什么正常人了。因而最保险的方法就是在海洋馆等到八点半之后再离开。” “可是,这段时间也不行啊……动物园正大门可锁着呢,难道要让解密者们翻墙跑路?” “还是说,得另外找一个时间?” 顾时思索着,还没想多久就听见了红衣领队的招呼声。 饭后休息时间结束了,红衣员工们开始将黑衣解密者们带回到一开始的场地。 没办法,暂时还得遵从一下这里的规矩,顾时便跟着大部队缓缓离开了食堂。 第250章 黄昏前奏 跟着大部队走在回到黑衣解密者一开始的聚集地时,顾时不动声色地向寄生了红衣员工的“顾时”发去了消息。 “去收集一些海洋馆的情报来,我们需要找出一个将黑衣解密者送出动物园最安全的途径。” “我把我迄今为止分析出来的信息全部共享给你,你按照这个逻辑去找找线索,动作越快越好。” 不知为何,自从阿蒙主动找上自己开始,顾时就隐隐感觉到有种紧迫感正在逐渐逼近自己。 这大概是灵性直觉对自己的某种启发,也可能是阿蒙在自己的潜意识里施加了什么暗示,但总之,外头的情况一定不会非常乐观,他必须尽快找到适合的逃生路径。 “没问题,交给我吧。” 收到“顾时”的回复后,顾时下意识地瞥了他一眼,得到了一个相当自信的笑容。 其实顾时还是挺担心阿蒙所说的“残留的污染痕迹会影响时之虫的状态”,对方时不时表现出来的轻佻,便是其受影响最好的表征。 不过顾时并不担心“顾时”会因为影响破坏他们的行动计划。虽然污染痕迹对他有影响,但这份影响并不严重,而且自己也时刻在观察着他的状态。如果真的出现了什么突发状况,作为本体,他也有这个能力强行回收时之虫。 好在,顾时并不是只有这一条时之虫。 分给阿列克谢的那条时之虫便是在随着自己一同进入怪谈世界的,创造它的时间很早,它也自然没有受到过污染的影响,是顾时早先散播出去的后手。 “从目前的表现来看,时之虫受到影响也只是性格上发生了一点偏移,认知与意识并没有出现严重的问题。就像是一个青春期的叛逆孩童那样,有些不想拘于家长的管教一样。” “不过……” 顾时莫名有些牙疼,为什么自己的时之虫叛逆会偏偏朝着阿蒙的方向靠近? 难道那所谓的高序列对低序列的影响也能在这种时候发挥作用吗? 顾时安神定气地扶了扶单片眼镜,祈祷着接下来万事顺利后,便跟着黑衣解密者们回到了原先的场所。 ………… “啊,克里斯先生,向你致敬!” 李初光在中央休息区管理着从动物园各地拉拢来的解密者。为了让解密者们认识到当前形势的严峻,以及顾时为了保护解密者们而做出的伟大决策与努力(他自己认为的),李初光抬手挥臂,绘声绘色地向解密者们讲述着顾时以往的事迹,分析着顾时当时遇见他时对他说的话。 当克里斯和诗织离开虚线园区,前来寻找他们的时候,李初光刚刚讲到最热血沸腾的阶段,整个人仿佛都散发着一种气势。 克里斯和诗织一到休息区,他立刻就发现了二人,兴高采烈地从被他当作演讲台的路边花坛上跃了下来,一边朝二人走来,一边为解密者们介绍道。 “诸位同仁,这位便是在解密者大会事件里与顾时先生一同战斗的阿米利卡解密者克里斯先生,还有曰本解密者诗织小姐。” “大家欢迎!!” 原先就因为听李初光的演讲而进入亢奋状态的解密者十分配合地鼓起了掌,雷动的掌声甚至让克里斯的耳朵里都传来了一阵失真般的滋啦声。 “……他这是怎么了??” 克里斯的意识里,时之虫二号很是疑惑地开口问道。 “这就是我本来想和你们说的事情……李先生他好像对顾时有些……误解。” 解密者们的聚众早就吸引了不少路过的游客旁观,他们的鼓掌自然也将游客的注意力引到了克里斯和诗织身上,使得二人一时尴尬至极地看着地面。 “哎?克里斯先生,诗织小姐,你们怎么不说话呀?” 李初光凑到了二人面前,眨了眨眼,弯下腰,转过脑袋从底下往上看着他们的脸。 克里斯意识到这尴尬避无可避,便只好勉强地笑了笑,说道。 “李先生,没想到你已经召集到这么多的解密者了。” “那是自然!顾时先生交给我的任务,我当然会拼尽全力地将其完成!” “顾时先生可是对我说,这份职责就由我来完成,他相信我一定可以做好!” “这样的信任,我怎能不为此全力以赴呢?” 李初光说着,身体严肃地站得笔直,眼睛里充满了光芒,仿佛下一秒就能发射出如同超人般的激光一样。 “你当时真的是这样和他说的吗……?” 克里斯有些发懵地在心里对时之虫二号问道,后者连忙回答起来,像是有人对自己造了什么谣言一样。 “我不是,我没有,别乱说!” “我当时只是让他帮忙告知一下其他解密者注意安全,最多勉励了几句,希望他能够放在心上,而且我也没说的那么夸张啊!” 说着,时之虫二号将一则记忆片段在克里斯脑海里回放了起来。克里斯看到作为第一视角的顾时语气如常地对李初光交代着虚线园区的危险,的确没有多说什么具有煽动意味的话。 但站在他身前的李初光,眼睛里那的崇拜却是不断加深,眼球都快要瞪到顾时身上来了。 诗织没有加入克里斯与时之虫的内部通话,不过她看到克里斯微微发呆的样子,就反应过来他应该是在和时之虫聊天,便轻轻拽了拽克里斯的袖子,将他拉回现实,同时颇有些担忧地问道。 “真的没问题吗……我担心这么搞下去会把动物园官方吸引过来,到时候要是被赶出去了……” 在场的解密者不仅有着游客,也有着蓝衣员工。如此奇怪的组合凑在一起,还一块聊得那么激烈,的确很容易吸引来园区官方的注意。 如果解密者们这样的聚众会让动物园直接把他们赶走,反而正如他们几人所愿,这样一来都不用去寻找员工的离开方式了。 但怕就怕在,到时候真的吸引来了园区官方,游客解密者是被驱逐了,可蓝衣解密者却被看押了起来。 因为蓝衣员工有参与到动物园内的事情,不轻易地赶走蓝衣员工也不是没可能的事情。 从园长守则上来看,动物园是允许员工离职的,但这个离职所需的手续与时间可就说不定了。 万一在员工离职前,园区官方要将他们暂时安置起来,再统一对他们进行一些必要措施呢? 黑衣员工需要等待一个月才能离开,蓝衣员工或许不需要那么久,但现在的情况是他们拖得越久,动物园就会变得越危险,所以他们绝对不能被园区官方限制起来。 不过,这倒是提醒了克里斯。 有时候想要离开一个地方,没必要一定要通过“从容”的方式离开。 被动物园驱逐,也是一个离开的方式。 于是克里斯正了正神,对李初光说道。 “咳,情况有些不妙,我们刚刚从虚线园区回来,和顾时搭上了线。” “啊!你们见到顾时先生了吗!” 一听到顾时的名字,李初光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克里斯连忙示意他先冷静一点,然后继续说道。 “是见到了,顾时他现在……并没有出什么事情。” “那真是太好了,果然顾时先生吉人自有天相,大灾不近,大祸不依!” 克里斯如此唐突地说了一句,是为了看看有多少解密者收到了现实世界的提醒。 毕竟顾时的真实情况暴露之后,肯定会有人因此产生怀疑之心,不是什么人都会像他们一样如此相信顾时。 而就这下看来,李初光大概是没有收到提醒的,这或许也与现实世界里星洲与赛里斯的关系相近有关。 但克里斯还是注意到了几个听到他这话后露出疑惑神情的解密者,显然,他们收到了来自现实的提醒。 不过就他们还能待在这里一脸膜拜地听李初光激情演讲而言,他们估计没有看懂提醒,亦或是现实世界没有直接挑明顾时身怀非凡力量的秘密。 这倒是件好事,起码在此时,解密者们在怪谈世界里能够团结起来,没有被切割分裂。 团结,便是他们借以生还逃离的终极依靠。 “对,不过顾时他已经发现了一些不太妙的情报,动物园接下来恐怕会越来越危险。” 确定好了当下的状态后,克里斯拉着诗织上前几步,和解密者们站在一块,让自己的声音可以正好被解密者们听见,又不会传播太远。 “为了确保所有人的安全,顾时打算在明天之前就让我们撤离动物园,在外面生活过接下来的四天。” 听到克里斯的话语,众人皆是一惊。 李初光立刻就明白的克里斯的意思,他上赶着询问道。 “所以顾时先生的意思是,让我们想办法今天就离开动物园吗?” “没错,作为游客的解密者们最好现在就离开动物园,去到外面利用自己身上有的物资生存下来,建立一个联络点,等待后续的安排。” 克里斯说着,随后话锋一转。 “但是有个问题,那就是作为员工的解密者可能无法非常顺利地离开。” “我们不清楚动物园官方对员工的离职程序是什么,怕就怕在这个过程会很繁琐,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所以,蓝衣员工最好要想想看别的离开动物园的方法。” 克里斯话正说到一半,他的耳边幽幽响起了时之虫的声音。 “其实我倒是有个主意……” “嗯?” 克里斯一愣,连忙问道。 “什么主意。” “很简单的主意。动物园鉴别员工的方法是通过衣服对吧。” “那么,只要让作为员工的解密者换成一般的衣服不就行了?” 克里斯仔细想了想,发现好像的确是这个道理。 不过,这个主意也存在一个严重的不足。 “可是我们没有那么多衣服啊。” “这还不简单?” 时之虫轻笑着说道。 “你忘了我的能力是什么了吗?” “这……这是不是不太好啊。” 原来时之虫的真正想法,就是去偷……呃,借用其他游客的衣服。 “事到如今,也只能苦一苦怪谈世界的民众了。毕竟命是我们自己的,不是吗?” 克里斯在心里努力地做了做建设后,他最终选择了时之虫的好主意。 他压低声音,用一种如同反派似的语气低沉地对解密者们说道。 “我有个想法,你们听一下……” ………… “你这是有什么想法吗?说出来听听看。” 保安李队长困惑地看着一言不发走到他面前的阿列克谢,早就从园长办公室的不愉快中恢复过来的他一边感叹斯拉夫人的体格还真是彪悍,一边对阿列克谢神秘兮兮的模样充满不解。 阿列克谢和克里斯与诗织分开后,便直接用对讲机呼叫了一下,在得知李队长在狮子园区后,他就径直来到了这里,找到了李队长。 “我们刚从园长办公室回来,有些事想和你说一下。” 阿列克谢像是一个机器人,一板一眼地复述着他跟时之虫一号商量好的台词。 “啥事?那死老头也不给你们茶喝?” “这倒没有,我们喝了。” “你可真会说话。” 见李队长忽然面色一僵,阿列克谢就知道自己的话题跑偏,便赶紧说道。 “关键不在于这个,而是在园长身上。” 阿列克谢看了眼周围,确认没有什么别的人后,他就对李队长说道。 “园长可能有点问题。” 李队长一听,原本随意的态度瞬间转换。他皱起眉头,目光严厉地朝阿列克谢一瞪,说道。 “话可不能乱说,他是园长。” “我知道,但他就是有些不对劲。你应该也感受出来了吧?” 阿列克谢的面无表情正是为这种场景准备的,光从他的脸上,根本看不出他此时的想法,偏偏他的言语又是如此的认真。 李队长本来心里就存在着疑惑,被阿列克谢这么一挑明,他便也起了想法。 不过,想法归想法,他毕竟还要遵守动物园的制度规范。 “光说无用,你得拿出证据来。” “那么,我们一起去园长办公室看看吧。” 李队长闻言,颇有些怀疑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阿列克谢。 他刚准备说话,阿列克谢自己就行动了起来。 只见他直接走进了狮子园区的员工通道,通过内部门进入了园区内,朝着白狮子的栖息地走去。 一分钟后,他神色如常地走了出来,什么话也没说,就那么回到了李队长面前。 “……” “好,我和你去园长办公室看看。” 李队长在短暂的沉默后回答道。 第251章 下沉 克里斯走在动物园的一条街道上,漫不经心地踏着闲步。 时间已经来到了下午两点,动物园内的游客数量开始逐渐减少,不过还是有不少喜欢滞留的游客停在动物园随处可见的长椅或是休息区内休憩,伴着下午特有的宁静安逸,看起来意外祥和。 不过这份祥和只能作用在这些一无所知的普通游客上,对于克里斯他们解密者而言,时间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是催促他们前进的警钟。 再过一会,就要到闭园的时间了,动物园将进入最危险的夜晚,解密者能否顺利逃离,全看他们对此的应对方法。 但为什么,克里斯还会有如此闲心雅致,慢悠悠地在街道上散步呢? 原因其实很简单…… “哎,看到那边的椅子了吗?” 克里斯的耳边,时之虫二号的声音忽然响起,将他的注意力拉向了前方左侧休息区内的一把椅子上。 那椅子是和一张桌子配套存在的,在桌子的另一侧,还坐着一个正低头看手机的游客。桌子上面对面放着两杯果汁,都没有喝完,仔细一看,分明还剩了不少残留。 显然,那把椅子上的衣服不是属于这名游客,就是属于和他同行的旅伴。 时之虫突然让自己注意椅子的目的,克里斯自然知道。 可这是他第一次亲手尝试做这种违法的事情,明知自己这么做的原因与必要性,他还是有些难以完全说服自己。 “这样做真的好么,那毕竟是人家的财产……” “哎呀,他们毕竟只是怪谈世界里的npc,而且少了件衣服也亏不了多少的。” 时之虫二号跃跃欲试地说着,还细致地给克里斯报出了那件衣服的尺寸与型号。 “男装卡其色夹克衫,xxl号,刚好适合克里斯你穿。”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想在整个动物园里另外找到可以让你穿下的衣服可不是件容易的事,错过了这次,就没下次了。” “到时候找不到足够的衣服总不能去抢吧?而且我的能力是窃取,不是抢夺,没办法把衣服从人家身上扒下来的,何况那样很不礼貌。” “哎呀我知道你在犹豫什么。安了克里斯,我一开始也不太能接受,习惯了就行。” “再者,窃取这事是由我来动手,你只需要装作随处看风景的样子走过去就行了。实在不行,大不了我在窃取走衣服后再还给他们一个赶快离开动物园的想法,四舍五入也算是个救命之恩,拿来顶值一件衣服很划算了。” 时之虫的话语如连珠炮般在克里斯耳边回响着,和顾时一模一样的声音让他很是出戏,他以前从来没想过顾时有朝一日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而且有一说一…… “怎么感觉顾时你很熟练的样子,你之前也这样劝说过别人吗?” 时之虫二号闷声地“嗯”了一阵,随后用一种奇怪的语气回答道。 “有样学样罢了,听多了慢慢就会了。” “哎呀别问那么多了,快快快!速度速度!时间就是金钱,口号就是命令,齐步走!!” 克里斯听着时之虫鼓动的高喊声,只好硬着头皮向前走去。 他就像动物园内的一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蓝衣员工那样,目不斜视地路过休息区。从直线距离上来看,克里斯与那张椅子之间还差着不小的距离。 就在他并排走过那张椅子的一瞬间,克里斯忽然感觉自己身上的员工制服外衣下面多了个东西,他的胸口看上去都微微鼓了起来。 不需要低头拉开拉链查看,光从触觉上感知,克里斯就能知道这是什么东西。 可他还是为此震惊了一下,明明自己还没靠近那把椅子,最多也只是从旁边走过去了而已。 但就是这样简单的行走,时之虫就已经出手,并顺利将衣服窃取了过来,甚至直接塞到了自己的衣服里。 虽然之前已经见识过“园长”展示能力,但是从克里斯个人观感上而言,无论再体验多少次,他还是会为顾时这神奇的能力而惊叹。 “非常完美,毫不费力,他甚至一时半会儿都发现不了衣服不见了,就算有监控也没办法,没人能查明衣服的去向。” 时之虫二号似乎对自己的表现非常满意,从它说话的语气里,克里斯就能听出来那种开心的情绪。 “冒昧的问一句,顾时你……呃,你的本体,也就是顾时本人,他原先私底下也是这样的吗?” 见到了顾时不为人知的全新一面,克里斯颇有种偶像滤镜崩塌的感觉。 “这倒不是,本体平时就是你们看到的那样,不会乱用能力的。” 时之虫二号探明了克里斯的想法,连忙解释道。 “怎么说呢,反正我只是个分身,再加上本体的情况都已经暴露了,我也就不继续绷着了,当然是怎样能方便我们逃离怎么来喽。” “但是该说不说嗷,或许是之前压抑久了,如今随意使用能力的感觉……确实很爽!” 拥有超越常人的非凡力量确实是一件能令人欲罢不能的事情,克里斯懂得其中的道理,但他也在担心,顾时会因为这股力量而迷失自我。 不过在他向出言劝谏几句前,时之虫就先行洞悉了他的意图,轻笑着开口道。 “不用担心,我还没有得意忘形到那种地步。” “我也只是发个牢骚而已,安心啦,只要我还认同自己是人类,我就不会滥用能力。” “而且,非凡力量可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克里斯不明白时之虫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后者用笑意掩盖了部分情绪,他没办法获知它在说这句话时的想法。 他只能感觉到,时之虫的确没有失掉理性。 相反,它,还有顾时,似乎一直都非常清醒。 ………… 阿列克谢说服保安李队长后,二人便火速地朝园长办公室赶去。 这一路上他们目标明确,没有多走弯路。只花费了不到十分钟,他们便到达了员工中心。 “园长在不?” 一走进员工中心的大门,李队长便朝着前台的接待员工走去,开门见山地问道。 接待员工看到前不久才离开的阿列克谢带着稍久前离开的李队长返回,对此有些许奇怪。但她还是遵循着自己的职责,点了点头回答道。 “是的,园长并没有离开过,只是不知道他是否在办公室。” “他人在这里就行了,谢了嗷。” 李队长道了声谢,转身叫上阿列克谢一同往那道电子门走去。 刚走出几步,李队长又想到什么,回头对那接待员工补充了一句。 “我们有要事跟园长商量,等会在我们出来前,别让其他人进来打扰我们。” “好,好的。” 接待员工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应下了李队长的要求。 毕竟在这动物园里,除去园长,便是作为保卫部部长的李队长身份等级最高了。 “走吧。” 李队长对阿列克谢招了招手,二人便向着员工中心深处走去。 在李队长用自己的指纹解锁门锁后,二人走过了那扇电子门,进入了其后的内部走廊。 在走廊的尽头,便是园长办公室。 李队长和阿列克谢缓缓地靠近那里,放低自己的脚步声,似乎是想打园长个措手不及。 可在靠近园长办公室后,李队长意外发现,办公室的门竟然是开着的。 这并不符合正常情况,无论什么时候,园长办公室的门都应该是锁着的才对。 李队长嗅到了一丝不妙的气息,他连忙箭步冲上前,双手一左一右扒住门框,停住自己的身体,而后迅速向办公室内看去。 只见办公室的地板上,园长正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手边竟掉落着一袋包装完好的“兔子血”。 “园长!!” 见到园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李队长立刻意识到大事不妙,赶紧冲进了办公室,来到园长身边,紧急检查园长的生命体征。 万幸的是,园长的呼吸和脉搏都还能感知到,他好像就只是晕过去了而已。 可这对动物园的园长来说,却已经是天大的事情了。 尤其是在园长晕倒的现场,还蹊跷地掉着一袋“兔子血”…… 李队长刚想先把园长搀扶起来,他的手一碰到园长的身体,园长便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呕咳咳!!” “园长!” 见到园长忽然有了反应,李队长连忙将他扶起,用手拍着他的背给他顺气。 园长在咳了几声后,发出了一连串有气无力的喘息。他缓缓睁开眼,眼睛上还蒙着一层灰翳,又呆呆地看了会儿天花板,才好像恢复了视力。他虚弱地扭动脑袋,茫然地左右看了看,这才看到李队长的身影。 “老李啊,是你来了啊……” “是我,是我!” “老李啊,我对不住你啊……” 园长的声音异常嘶哑,声带每发出一个字,就会漏出一点气音,跟着语句后面,凄哑刺耳,像是象征命不久矣的讯号。 “我没有防住,被‘它’给污染了……” “什么?!” 纵使已经从阿列克谢那里听到了园长有问题的信息,可当真实确认的时候,李队长还是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是我对不住你,你说的,说的都是对的……” “动物园,有危险,那些自然交错,是信号……” “就像是第一次那样,是一级,没办法阻止……” “赶紧,赶紧疏散所有人,让他们离开动物园,不要停留在这里了……” 园长用尽全身的力气,朝李队长说出了最后的话语。 然后,他身体一软,脑袋一歪,又失去了意识。 李队长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震得发懵,在确认园长只是再次昏迷了之后,他也还是跪在地上,一时没有把脑子转过来。 而阿列克谢,则静静地站在李队长身后,旁观着“园长”精彩的演绎。 “说实话,我觉得我演得挺烂的,毕竟我也只有在电视上看到过这种桥段。不过电视里一般都不会把话说完,喘气了大半天就发表了个感悟,重要的事情刚吐个头,人就嗝屁了,哪像我,把重要的事说完了再退场。” 在阿列克谢的脑海中,寄生在园长体内的时之虫三号正和时之虫一号远程聊着它的感言。 “我觉得顾时你演得不错,至少我看着挺真。” 阿列克谢爽快地评价道。 过了没多久,李队长从失神中反应过来。 他轻轻地把园长放回地上,站起身来,招呼阿列克谢和他一起先把园长转移到沙发上。 在成功安置好了园长后,李队长转过身忧心忡忡地看向阿列克谢,说道。 “你应该也听到了,动物园是真出事了……” 阿列克谢应了一声,依旧保持着那种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表情,看着让李队长莫名有种靠谱的感觉。 “那我也就不瞒你了,现在的情况很危险。” “动物园的秘密很大一部分和这里的空间构成有关,在我们所处的世界之下,还有另外一个空间,那里便是所有异常事物存在的地方,包括白色大象,第五头白狮子,污染,还有‘它’。” “所谓的交错,就是指那个空间会时不时与我们的世界发生重叠,那些危险的东西就会在那个时候来到我们这里。” “原本交错只会间歇性地短时期发生,可是从最近开始,交错的频率越来越高,停留时间也越来越长。” “这是一个象征,一个非常可怕的灾难即将发生!” 李队长用力地拍了拍阿列克谢的肩膀,说道。 “我信你有足够的能力,现在我们得赶紧行动起来,动物园所有同事和游客的生命在我们手上。” “我去通知高层,你去召集保安们,都到狮子园区集合等我!” 李队长的声音里充满了急切,他在认识到当前的情况后,便发觉一切已是迫在眉睫。 分配好的任务目标已经达成,阿列克谢在暗暗喜悦之余,正想应下李队长的安排,却听见时之虫忽地说道。 “不,现在不能走。” 与此同时,余光察觉到有什么东西发生变化的阿列克谢将目光从李队长身上移开。 李队长见阿列克谢没有回答他,反而错开了视线,不由得有些急躁。 “喂,你tm在看哪儿啊!知道现在有多紧急吗!” “我知道。” 阿列克谢平静地回答着。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指向了沙发。 “但是你看那里。” “什么东西——” 李队长骂骂咧咧地扭头看去,在看到沙发的一瞬间,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沙发上,园长依然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只是在沙发的角落里,那些用来装饰的动物玩偶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猿猴,白狮子,还有…… 山羊,兔子,以及大象! 第252章 深层空间的幽影 园长办公室内忽然陷入了极其阴森的静谧中,回荡在空气里的,只有李队长与阿列克谢二人的呼吸声。 其中以李队长的鼻息最为亮耳,自鼻腔呼出的气体与半开的嘴唇达成微妙的共振,颤动着周围的空气,发出显而易见的战栗之声。 沙发上凭空多出来了三个玩偶,按照园长守则,多出来的玩偶象征着异常,而李队长显然也是看过园长守则的。 按照动物园一切异常发生的原理,这些多出来的玩偶便是代表着…… 园长办公室现在正与深层空间发生着交错。 可是发生了交错,那么直接离开不就好了吗?为什么时之虫会警告阿列克谢不要离开呢? 察觉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的阿列克谢,将视线从沙发上挪开。 就像是心有灵犀一般,他缓缓地看向了办公桌后面的窗户。 那扇窗户自他们之前来到园长办公室时就没有拉起,正大光明地展示着办公室外的户外光景,明媚的阳光照射在艳人的花坛中,也算是沁安人心。 可是现在,窗外却是一片灰暗的景象。 原本种植在草坪里的花卉失去了光泽与生气,枯黄萎烂地低垂在地。粉刷着干净白漆的围栏褪尽了外壳,腐朽的枯纹缠满了栏杆,使其失去了支撑力,被钉子从固定点翘起,炸开木屑,胡乱地东倒西歪,已是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放眼望去,世界已是满目凋零,本有些拥挤的动物园竟变得异常空旷寂寥。许多建筑不见了踪影,栽种的树木相当稀少,街道也荒无人烟…… 不,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阿列克谢定睛一瞧,猛然发现窗外的世界不只是气氛变得有些阴暗,那里根本是完全大变样了,连同动物园的布局与装修都浑然异变,分明就像是另一个动物园一样。 “这里的情况不对……” 阿列克谢上前一步,惊醒了正在错愕中的李队长。 反应几秒后,他立刻回头向窗外看去。 “糟了!” 李队长用力地“啧”了一声,右手成拳使劲在空中向下一挥,挤在一起的面部肌肉与其狰狞的表情就能看出他到底有多么不甘。 “园长办公室,掉进深层空间了!” 从窗外的景色就能让人清楚地认识到当下的情况,园长办公室可不只是与深层空间发生了交错那么简单。 可没想到,园长办公室竟是完全进入了深层空间,连带着外界的景色也变成了深层空间的模样。 “偏偏是这个时候,我真的是,我……哎呀!真是太晦气了!” 李队长很急躁地抬起手左右转了转,看得出来他很想抓住什么东西狠狠发泄一下,但最后他还是冷静住了自己,通过几个高强度的深呼吸,让自己渐渐放松了下来。 “这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吗?” 阿列克谢从李队长的反应中可以看出,似乎园长办公室沉入深层空间并不是一件很重大的事情,否则他就不会只是这一副如同错过迟到前的最后一班救赎公交车的表情了。 “说严重也不严重,但是现在对我们来说很严重!” 李队长走到窗前,不甘心地透过窗户往外看去。最后,他才终于死心,确定了自己和办公室一起进入了深层空间的事实。 “园长办公室就是动物园里一个特殊的地方,这里发生交错时,会在一段时间内进入深层空间。表层空间的人可以从外边看到这里,但办公室里的人看不到表层空间,只能和深层空间接触。” “那边沙发的玩偶就是标志,除了猿猴和白狮子玩偶,另外三个玩偶都是在深层空间的。假如另外的玩偶出现,那就代表办公室发生了交错,一旦走进来就会跟着办公室沉入深层空间。” 李队长一边说着,一边将窗户上的锁扳下,确认窗户无法打开。 “如果倒霉地跟办公室一起进入了深层空间,那就只能等交错结束,再和办公室重新回到表层空间。” “进入深层空间肯定会带点污染,这本来对只是些小事而已,大不了去批假休息一段时间。” “可是现在,咱们得争分夺秒啊!” “掉进了深层空间就没办法联系到表层空间,我们就没办法把紧急情况告诉给其他人,而且鬼知道这交错什么时候结束!” 李队长愤恨地用手往办公桌上一捶,他终是找到了可以宣泄情绪的物体。 园长被污染本来就是一件非常紧急的事情了,而在园长说出动物园正在经历和“第一次”一样的事件后,这事就已经完全换了基调。 若是没能及时将情况通知给动物园上层组织,他都不敢想万一意外突然到来,会造成何等无法挽回的后果。 要知道,那所谓的“第一次事件”,可是差点…… “唉,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这难道就是命中注定么!?” 李队长悲观地低吼着,他刚要再次举起手砸向办公桌,另一只粗大的手就按在了他的肩膀上。 “情况……可能没那么糟。” 阿列克谢淡淡地说道。 李队长意外地看向他,问道。 “为什么这么说?” 阿列克谢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因为就在刚才,他听见时之虫对他说。 “我们跟本体建立上联系了。” 什么?顾时的分身竟然在这个时候和本体联系上了? 可是,他们现在不是在深层空间吗? 难道说……顾时现在也在深层空间? 阿列克谢想问清楚具体情况,可不知为何,在时之虫对他说完那句话后,无论他再怎么呼唤,都没有再得到时之虫的回复。 莫非时之虫已经回归本体了? 阿列克谢看着李队长,沉默了一阵,正想随口说些勉励的话。 忽然,他的余光注意到窗户外好像有人影正在晃动。 他连忙转移视线朝窗外看去,只见办公室外面,一个穿着黑色员工制服的男人正站在那里,神情宁静地看着他。 这个人阿列克谢是认得的。 “英吉利的解密者,爱德华·伦纳德!” 他居然也在深层空间,并且是在深层空间的户外。 那里可是污染的聚集地,是“它”的大本营啊! 按照动物园交错的规则,除去他们现在所在的园长办公室,其他地方的交错应该不会导致人进入深层空间。 不,除非是那种情况,才有可能使人在其他地方沉入深层空间。 那就是这个人身上的污染已经达到了一个异常高的程度,就像那些被彻底污染,成为“它”的爪牙,为虎作伥的黑衣员工。 而爱德华此时的身份,也正是一个黑衣员工。 难道说,他已经被彻底污染了吗?! 阿列克谢来不及细想,注意到他目光的李队长便也回过了头,看见了窗外站着的爱德华。 “不好!不要和他对视!当心他把那些东西引过来!” 李队长瞳孔一震,厉声呵斥着,闪身上前便要将窗帘拉起来。 谁知,爱德华对他的动作毫无反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阿列克谢,轻轻地微笑了一下,向他做了一个脱帽礼——即使他现在戴着的只是一顶鸭舌帽——就像在解密者大会期间,爱德华每次遇见他们后的告别动作一样。 而后,不等阿列克谢有任何回应,他便转过了身子,朝着远方走开了。 阿列克谢总觉得爱德华有些奇怪,见他离去,他正想上前再看看。可爱德华的身影,瞬间就被李队长拉起的窗帘遮挡住了。 “不要让这些黑化人发现我们,他们是‘它’的附属,要是让‘它’察觉到,我们就得在这狭小的办公室直面‘它’了!” 随着李队长的动作,窗户两侧的窗帘被彻底拉起,完全隔绝了与室外的联系。 被彻底污染的人会将“它”引到正常人所在的地方,这是符合动物园规则的常理。 可是阿列克谢却认为,爱德华似乎并没有被污染到那种程度…… ………… “飘飘入世,如水之不得不流;不知何故来,亦不知来自何处;飘飘出世,如风之不得不吹;风过漠池亦不知吹向何许……”(注1) 爱德华·米切尔漫步在深层空间的萧条街道上,轻吟着他从大学时便熟读背诵的经典诗句。 他从小便喜欢作诗,可令人惋惜的是他似乎并没有什么文学天赋,就像他的堂哥伦纳德一样。 不过不同的是,伦纳德好运地遇上了他命中的贵人,此时在文学界已是小有成就,名声鹊起。 而至于爱德华自己,则仍然处于低潮中,若不是成为了解密者,恐怕根本不会有多少人认识他。 他曾经不止一次地想过,假使遇到贵人的是自己,那么他现在的生活将会是一番怎么样的光景。 他是否也能成为一名受人尊崇的诗人,是否也能写出那些脍炙人口的文字。 论对诗文的喜爱,爱德华自认为并不怵于他的堂哥,他对那些经典诗作的记忆量要远远大于伦纳德,随便挑一首诗他都能倒背如流,对于每一位着名或是冷门诗人的简历他都能信口拈来。 可是生活没有那么多如果,爱德华也只是偶尔在心里畅想这些异想天开的可能,实际生活里并没有展现出来,他与堂哥的关系也算得上不错。 并且,虽然他写不出像样的诗作,但是他的论文与诗作赏析却是一等一的优秀。尤其是对堂哥伦纳德的诗集赏析,更是被编入了部分出版社的评说版诗集中。 能到达这个程度,爱德华认为自己已经足够满意了。 他并不奢求什么,只希望生活可以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下去。 直到那一天,他去往马恩岛采风,在面对着苏格兰海的空旷山地上,看到了那个印在地面上的奇怪符号。 爱德华恐怕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刻的经历。 那一瞬间,他听到了来自灵魂与世界之外的声音。 那声音夹杂着极其混乱的杂音,就像是一个使用了低劣音频连接线的播音器,导致各种来自外界甚至是其本身的胡乱干扰都争先恐后来到了他的脑内召开一场史无前例的音乐会。 跑调,走音,断弦,炸麦,各种各样的堪称顶级的音乐折磨先后在他脑中上演。他的大脑仿佛从中心传来一阵阵波动,要彻底搅乱他的脑组织,瘫痪他的一切生命机能。 那邪恶,混乱的声音,在一串串波动中逐渐与他的意识相和谐,他的灵魂不由自主地开始接触那可憎的污秽之音,好像与它越来越亲密,他开始享受着如同污泥一般交织他心灵的声音,直到一切忽然如消音般寂静下来,他才恍然发觉: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他在和自己说话。 于是他听见自己说道。 “你想尝试另一种可能吗?” 那一刻,爱德华犹豫了。 随后,他做出了一个足以让自己用终生去忏悔的动作。 他轻轻点了点头。 “心灵是自己的地方,能把地狱变成天堂,也能把天堂变成地狱……”(注2) 爱德华轻声吟唱着,像是独自在对着内心深处的自己做着忏悔。 “‘它’已经察觉到了阿列克谢先生的动静,很快便会来到那里。” “但是‘它’的行动是有先后的,往往会被另外一件更有意思的事情吸引走注意。” “只要稍微拖上一会儿,就一会儿,阿列克谢先生应该就能安全了。” 爱德华每一脚都踏入了深层空间街道的阴影中。待他每向前走一步,每次将脚抬起,在那原先黑暗的覆盖面下,似乎都有什么东西开始逐渐靠近了过来,慢慢跟随上了他的步伐。 “不知道其他解密者们现在如何呢?想必有顾时先生的庇佑,大家都能平安无恙吧。” 爱德华早已接收过来自现实世界的提醒,英吉利官方并没有像阿米利卡那样警告他顾时的情况,而是希望他能赶紧去找顾时求助,声称只有顾时可以拯救他。 可是,拯救这个词,他似乎承受不起。 一个解密者的失败确实会为一个国家带来一场灾难,可这与另一场可能会发生的灾难相比,完全是能够承受的。 爱德华已经无法被拯救了,但是世界似乎还有救。 他不想让这个可能性,因为自己的过错而被降低,乃至彻底归零。 所以,就让一切在这里结束吧。 “他看着秋日的归雁,像看着故乡的流水。归雁总会捎来新一年的消息,而流水却会带走故乡的土粒。直到他也化作尘土,和流水一同去向远方,不再回头……” 爱德华缓缓吟出他亲自做下的诗句,像一名真正的诗人那样,化作他幼时梦想的身影,步向那世界黑暗无光的深处。 ………… 注1:节选自《鲁拜集》 注2:节选自《失乐园》 文学作品真的拥有某种奇妙的魅力,稍稍的点缀就能让文字焕发全新的光彩(盛赞) 第253章 傍晚 “没想到离开一会儿,外面居然已经发展成了这副模样……” 顾时盘腿坐在角落里,双手环在胸前,右手食指不断轻点着自己的左手肘。 就在刚才,他奇迹般地发现自己居然和时之虫们取得联系。在短暂地疑惑它们是如何来到深层空间后,他得到了来自时之虫给予的大量情报。 其中,便包括了动物园深层空间的污染正在蓄势爆发的现实。 “时之虫们的分析都没有错,该说不愧是我自己么,它们的想法和现在得到信息的我完全是一致的。” 顾时相当认可时之虫们商量出来的解决方案。动物园的污染此时就像一枚不知道时间的定时炸弹,他们根本无法确定它会何时爆炸,因而现在最正确的做法就是尽早远离这里。 所以目前一切难题,都最终指向了如何让解密者们顺利逃离这一点上。 “依照时之虫们的安排,游客解密者只要在闭园时离开就行,他们是最轻松的。” “而蓝衣解密者,则需要花费一些头脑。虽然克里斯他们没有商量出一个具体的计划,但我相信他们一定能找到合适的方法。” “那么,最麻烦也是最重要的黑衣解密者们,就得看我这边的行动了。” 顾时轻轻吐了口气,眼睛缓缓瞥过周围的红衣员工们。 “一条时之虫寄生了园长,假扮成了他的模样向克里斯他们传递信息,想来不久后红衣员工们就会收到那里的情报。” “可是面对动物园即将发生的重大事件,红衣员工八成会选择带着我们一块撤离。当然,是没有人身自由的那种撤离。” “没有自由,恐怕就不能算是逃离。” “看来红衣员工这边是指望不上了,只能通过暴力逃跑的方式离开。” “而现在的时间是……” 顾时还记得,自己在与红衣员工“顾时”分开前,顺便向他询问过时间。 粗浅计算一下经过了多久,他大概可以判断出: 现在是下午三点四十五分。 象征着动物园晨昏分界的四点马上就要到了。 ………… 动物园内,随着广播中开始传出象征闭园的音乐,四散在动物园各处的游客们都有些意犹未尽,但还是三三两两地离开了动物园。 白日里熙攘拥闹的动物园一时间迅速冷清了下来。配合着广播传响的悠扬曲长的乐声,颇有些萧瑟凄凉的意味,就像是每年春节家族聚餐,在极致的热闹后,宾客们先后离开,你独自一人坐在杯盘狼藉,曲终人散的席间,惆怅地看着开始收拾餐盘的亲朋,落寞与空虚将你包围,不知下次的团聚又会是在什么时候。 动物园此时也正是这样,游客们纷纷离去,只剩下园区的工作人员。空旷的园区街道上,很远才只能看到一名工作人员,孤零零地站在宽阔的道路中央,拿着扫帚与簸箕做着最后的打扫工作,清理一天积攒下来的垃圾与尘垢。 经过下午的两小时的努力,克里斯成功凑齐了足够蓝衣解密者们更换的衣服。 他每借到一件衣服,就将衣服送去交给一位蓝衣解密者,让对方更换行装,借以离开动物园。 待到闭园时分,克里斯也停止了自己的作业,来到了约定好的集合地,与剩下的解密者们会面。 “怎么样,大家差不多都离开了吧?” 克里斯已经换上了时之虫第一个窃取到的那件卡其色夹克衫,打扮成了一名普通游客的模样。 “嗯,所有蓝衣解密者们都已经撤离了,目前就咱们俩啦。” 在克里斯面前,同样换了一身米色卫衣的诗织压了压不知从哪里弄来的藏青色棒球帽,对克里斯说道。 在克里斯和时之虫四处借衣服的同时,诗织自然也没有闲着。 蓝衣解密者的数量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若是这些衣服全要靠时之虫去偷来,那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工程。 基数一旦扩大,发生意外的概率就会增大。万一有人发现自己的衣服被偷了,进而去向园区举报投诉,届时查找起来也会引发不小的麻烦。 于是诗织的工作,就是去搜刮那些“合理来源”的衣服。 简单来说,就是跑去员工宿舍里,找那些蓝衣解密者的宿舍,从他们的宿舍里拿取衣物。 由于蓝衣解密者们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宿舍,也不知道自己住哪个宿舍,因而这也是个不轻松的活儿。 诗织花了好久,才堪堪找到了两位蓝衣解密者的宿舍。 好在,这两位蓝衣解密者一位是男性,一位是女性,身材都是各自性别里的均码。 因此,他们宿舍里的衣服,正好可以照顾到几乎所有的蓝衣解密者们。 而那些比较偏极端一点的,则都由克里斯在外借来。 经过一下午的奋斗,他们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现在在动物园内,所有的游客解密者与蓝衣解密者,都已经成功离开。 “那位李初光先生可真有干劲,他好像已经组织好了在动物园外面生存四天的计划。” “他说,他们出去会先在动物园门口附近安下留守人员,然后去寻找附近的便利店与便宜廉价的快捷酒店,迅速在外面建立起据点,等待接应剩下从动物园里逃出来的解密者。” 一想起李初光那满面春光,整个人好像都从心里发散着光芒的模样,诗织就忍不住啧啧称奇。 “我们……应该不需要准备地那么严密吧。” 克里斯也有些招架不住,怎么感觉李初光好像跟亲自在城市里流浪过一样。 “听说,这是那位威大利亚解密者出的主意,来自于他上一次怪谈的亲身体验。” “那没事了……” 克里斯大概了解了离开动物园的解密者们的情况,目前看来,他们是不会出什么问题的。 那么现在,他们需要纠结的就是剩下的事情了。 克里斯回头往虚线园区的方向看去,诗织也跟随着他的视线,朝着远方眺望。 天边,已经变成一颗浑圆红球的夕阳缓缓下落,橙红色的光芒斜洒向大地,不断拉长万物自身的阴影,使动物园开始逐渐被阴影笼罩。 远处的虚线园区,此时正沉浸在最后的光明中,沐浴在如火焰般的阳光下,然后逐渐被黑暗蚕食吞噬。 “阿列克谢先生,他那里不知道怎么样了……” 诗织有些担心地出声道。 阿列克谢的任务和他们都不同,身为保安的他本身就更容易面对异常,而在接受“园长”分工时,他被安排的事情也更加接近危险。 三人分开之后,阿列克谢便再也没有联系过他们,虽然知道他那里有一条顾时的时之虫作为陪伴,但他们还是会有些担忧。 “相信阿廖沙吧,顾时会保护他的。” 克里斯肯定地对诗织说。 “‘园长’让他四点后去往海洋馆,说明那里肯定会有接应阿廖沙的人,没准,那就会是顾时本体。” “我们现在最好继续按照计划走,在闭园前离开动物园,不给顾时添乱子。” 诗织点了点头,回答道。 “嗯!是这个道理。” “走吧。” 二人话毕,最后向虚线园区久久地看了一眼,便转身向动物园大门走去。 ………… “时间差不多了吧?” “顾时”凑到红衣领队身边,试探着问道。 “嗯……是到点了。” 红衣领队抬手看了眼手表,待表上的指针走过下午三点的最后一个秒刻度,他将手放下,双手拍响,吸引来聚集地内所有人的注意,高声喊道。 “好了各位,今日的白天就到此结束了现在就带你们去吃晚饭!” 红衣员工们只会在当日的白天值守在“安全出口”的后面,等待接应幸运的黑衣员工。 等到一日结束后,他们便不会再继续值守,因为此时已经几乎不可能会有黑衣员工再顺利通过猿猴园区的右侧街道。 同时,这里也会逐渐变得危险,因此红衣员工们也得赶紧撤离,然后等待至海洋馆的上班时间。 “晚饭结束后,都待在食堂不要随处走动,我们会把你们一个个带到各自的宿舍里!” “今天是很枯燥,谢谢各位的配合。等到明天,你们就可以不用待在这里了,我们会将你们安排到活动区去。接下来的一个月我们会尽量让各位可以放松地度过,而不是真的像是在蹲牢房。”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红衣领队特意把“蹲牢房”三个字咬得很重,看来他还是对这个比喻耿耿于怀,以至于一直在向黑衣员工们强调。 “顾时”听着他的语气,暗暗地憋着笑意。 “不,不行,还不能笑,我要忍住。本体还需要我去搜索逃生路线呢,我可不能在这里笑出来。” “四十秒,就忍四十秒吧,等大部队要出发了,我就赶紧走最前面浅浅地笑一下。” 如红衣领队所愿,在听到他真诚的话语后,黑衣员工们都稍稍松了口气。 见大家都很配合,红衣领队便干脆地让红衣员工们领着黑衣员工回到食堂去。 “顾时”一马当先地走在了最前面,在他的带动下,红衣员工们的动作也非常快,引得后面的黑衣员工也被迫迅速跟上。 “哎哎哎,前边的,走慢点啊!” 红衣领队自己差点被为了追赶步伐的黑衣员工撞到,他啧了一口,扯着脖子冲队伍前头喊道。 “知,知道了!” “顾时”回应了一句,差点带上自己因为放松面部表情而出现的笑音。 他连忙呼吸了几下,将自己的笑意彻底驱除。 随后,在他的两侧,其他的红衣员工跟了上来。 “哎,不容易啊,今天总算要结束了。” 一个红衣员工向前挺着胸膛,拉伸着自己的腰,十分放松地说道。 “靠,我今天可还要值班呢!” 另一个红衣员工连声抱怨起来。 “知足吧,咱们这儿已经算是简单的活儿了。你们知道之前千子湖那个站点的情况吗?那才是真的连班倒,没点通宵夜岗的水平都撑不下来。” 一位看起来有些面相老成的红衣员工,消息灵通地和其他人说着悄悄话。 “那也比学院那个站点好吧,恕我直言,那里才是群魔乱舞,跟下军棋一样。” 一名身材干练的红衣员工持着不同的观点说道。 而“顾时”则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他们的话语,没有参与到任何的交流中。 “千子湖……” 他轻轻用舌头抿过自己的嘴唇,眼睛微微瞪大了一下,然后瞬间恢复了原样。 “看来,诡异的素材库也有些紧缺啊……” 他暗自轻笑起来,并没有将这个事放到思绪的重心上。因为这并不是他目前需要关注的事,还是等到以后,留给本体去考虑吧。 将黑衣员工们通通带回到食堂,红衣员工复现着与中午时相差无几的步骤,为黑衣员工们一一分发盒饭。 等到黑衣员工们都开始吃饭后,“顾时”再次以上厕所的名义,离开了食堂。 有着上一次探索路线留下的经验,这一回,“顾时”没有多走到其他地方,而是直奔着通往海洋馆的那扇门走去。 经过了一条足够长,但照明也足够亮堂的走廊后,“顾时”来到了那扇封闭的电子门前。 按照这位红衣员工的记忆,打开这扇门只需要一个录入系统内的指纹,而在这里供职的红衣员工,都拥有着对应的录入的指纹。 不过即使是这样,“顾时”现在也没办法把门打开,因为现在还没有到红衣员工的上班时间。此时的电子门,正处于断电状态,需要等到红衣员工的上班时间,才会接通电路。 但是,站在这扇门前无法做出任何行动的他,却发现了一点别的东西。 ………… “该死,时间已经来不及了!” 保安李队长靠在园长办公室的墙上,无力地低吼道。 阿列克谢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因为他清楚地看到了园长办公室墙上挂着的那面时钟所显示出来的时间。 ——“16:01” 现在已经是下午四点之后了! 动物园白日的一切活动,都将于此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动物园暗莫难测的夜晚。 “我们现在还没有把污染即将爆发的事情传出去,这要是在晚上突然来了一下,这可怎么是好!” 李队长记得在办公室里直打转,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心情也是越来越焦急,恨不得在交错结束后的一瞬间就冲到外面,去联系动物园上层。 “这见鬼的地方,根本联系不到其他人,外边也几乎无路可走……” 听着李队长的抱怨声,阿列克谢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想起来之前自己看到过的提醒里有说,顾时本体是和其他黑衣解密者待在一块的。 而在刚才,时之虫说它们联系到了顾时本体,说明顾时此时正在深层空间。 这是不是意味着,其他的黑衣解密者们实际上也是在深层空间。 而在深层空间里能够容纳这么多人,就肯定会有一个相关的建筑或设施。 再联想之前“园长”为他们指示顾时所在的方向…… 阿列克谢向着交错开始后就被关闭着的办公室门看去。 “海洋馆,好像就在员工中心隔壁……” “园长办公室的旁边,还有一扇封闭的门……” “这会不会有所关联……” 阿列克谢沉默着思索了片刻,就从单人沙发上站起,向着门口走去。 李队长察觉到他的动作,连忙跟上前,一把抓住他,呵问道。 “你要做什么?” 而此时,阿列克谢已经抓住了门把手。 “你有没有想过,交错发生时,园长办公室的门外会是什么样子?” “还能有什么样子,深层空间呗……等等,你到底想做什么?” 阿列克谢深吸了一口气,沉声念道。 “现在是下午四点了,海洋馆已经进入了安全状态。” 他说完话,没等李队长做出任何反应,便用力拽着李队长的手,打开了园长办公室的门。 “你——!” 在李队长的惊呼声中,阿列克谢看到了门外的景象。 面前依然是员工中心那条内部走廊,只是变得略显昏暗。不过,这点阴暗很快就被旁边顶亮的光芒驱散。 在园长办公室前方的角落里,是那扇依然封闭着的门。 而在办公室的右边,则是灯光大亮,异常开阔的一个崭新的室内空间。 这片空间替换了原先的墙体,就那么突然地出现在了那里。 而它与员工中心内部走廊连接的墙面上,则挂着一块印着足够清晰的卡通字体的指示牌,上面写着: “水母区→” 第254章 幽静之夜 “水母区……” 阿列克谢慢慢放开拉住门把的手,任由园长办公室的门缓缓敞开,将外界的景象完全暴露在位于他身后的李队长面前。 见到办公室外走廊变化的模样,李队长神情一怔,看着墙上的标识牌,喃喃地低语道。 “这是……海洋馆!” “我虽然知道海洋馆在深层空间,可没想到……原来夜晚的时候,园长办公室会和海洋馆连接在一起。” “原来如此,怪不得园长守则里会出现那几条规则……” 在李队长忽然明悟一些他以前未能想通的事情时,阿列克谢已向着走廊迈出了脚步。 他的动作立刻引起了李队长的注意,后者连忙拽住他的胳膊,压低声音问道。 “你要去做什么?” 阿列克谢回头看了一眼,淡着表情回答道。 “下午四点后的海洋馆就是安全的了,在那里能获取到外界联系的概率总比这里大。” 李队长皱着眉头反对道。 “夜晚的海洋馆不一定的绝对安全的,尤其是在现在的情况下,‘它’的行动有可能会与以前不一样。” “那也应该比园长办公室安全。” 阿列克谢说道。 “毕竟这里已经‘沦陷’过一次了。” 李队长不理解为什么阿列克谢要如此执着地前往海洋馆,不过他顺着阿列克谢的话思索了一下,确实认为阿列克谢的行动有所道理。 现在已经到了夜晚时间,一直待在园长办公室里,也没办法等到办公室回到表层空间,除非硬生生等到第二天早晨,可那样就实在太迟了。 而海洋馆拥有着和表层空间的动物园连通的能力,运气好的话,他们完全可以在接下来四小时内遇到进入海洋馆的,能够和他们交流的友方角色。 实在不行,他们也可以等到四小时后,离开海洋馆,直接回到表层空间的动物园。 这确实是一条可解途径。 于是李队长点了点头,对阿列克谢说道。 “你说得对,我和你一起去。” 阿列克谢并没有理解李队长为何突然认同了他的行为,他只是记着“园长”跟他说过,让他在夜晚去到海洋馆守候,所以他才想去海洋馆,仅此而已。 虽然思路完全不同,但结果达成了一致的二人就那么走出了园长办公室。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重获自由的他们并没有感受到一丝轻松。进入到海洋馆区域后,海洋馆内环绕的轻微机器嗡鸣与水族箱里隐隐传来的水流翻涌声不断回荡在二人耳边,反而使这寂静的环境增添了一丝不详与阴森的氛围。 海洋馆里灯光通明,至少从表面上来看,这里完全不像是一个盘踞着危险的地方。 阿列克谢迈入水母区,海洋馆与园长办公室的相连是那么的意外,就他连脚下的地板都在一瞬间突兀地更换了瓷砖。 不过…… 阿列克谢办公室对面拐角尽头的另一扇门看去,那扇封锁着的电子门依然紧闭着。 不过,和他们游园小队三人之前初次来到这里时不同,此时的这扇门看起来似乎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简单来说,它就像是完成了从贴图到建模的转变,只有从现在看来,这道门才真正像一扇门。 但阿列克谢并不关心这道门的秘密,不该知道的事情不要知道,不该探索的事情不要去探索……已经到最关键的时候,他可不打算让自己的好奇心影响了顾时的计划,进而连累到其他的解密者。 “你有来过海洋馆吗?” 面对着空旷无人的海洋馆,阿列克谢下意识地向李队长询问道。 毕竟作为动物园的安保部长,要说他对海洋馆一无所知,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果不其然,李队长肯定地回答道。 “来过,以前有几次因为执勤的需要而在这里待过不少时间。而且,对海洋馆里的某些东西进行清理本身也是保安的工作。” “那你带路,我们找个好点的地方停留。” 李队长欣然地领下了阿列克谢的提议,便带着他深入水母区,从一条弯道走进了海洋馆内。 ………… “没想到居然发生了这样的事……” “顾时”感受着来自门另一边的时之虫三号传回来的情报,他不禁有些感叹了起来。 “本体终究还是暴露了,啧啧啧,这可咋整呐……” “哦差点忘了,本体暴露也相当于是我们暴露,那我们可该咋整呐……” “顾时”一副不堪其忧的模样一边摇着头,一边转身离开通往海洋馆的电子门。 他的性格虽然因为污染的影响有些小小地偏移,但他依然认同自己顾时的身份,因而,在知晓非凡能力的秘密已经暴露后,他也同意其他时之虫们的方案,先暂时将这件事隐瞒下来。 “不过,现在我和本体之间算不算是信息不对等了?” “顾时”突发奇想地思索起来。 “现在我知道了外边的情况,也知道非凡能力暴露的事实。而本体还不知道,我完全可以拿这点信息差编造一个逃生路线去向本体交差。” “其他的我也必定不会想要本体在现在这种紧张的时刻得知自己暴露,就算之后本体向它们问起来,它们也肯定会帮我圆谎,除非本体直接召集所有的时之虫回归本体。” “既然已经不用在直播前隐藏能力了,那么何必还要去寻找那些藏着掖着的旁门左道?是非凡能力不够香了,还是阿蒙的大腿不够粗了?” “顾时”越想越觉得未来一片通透,他轻轻地哼起了自己曾经在网上听过的一个重金属摇滚的调子,朝着食堂原路返回。 很快,他便回到了食堂。 而此时的顾时,才刚刚吃了一半自己的晚饭。见到“顾时”回来,他先是奇怪了一下,随后立刻向他发去了通信。 “你怎么回来这么快?” “哦,我和阿廖沙那边的时之虫联系上了,他们现在就在海洋馆。” “阿廖沙已经到海洋馆了?” 顾时想起来,之前他收到的时之虫们的计划里,的确有提到阿列克谢前往海洋馆的安排。 看来,外边的时之虫们已经准备好接应黑衣解密者了,这也就意味着游客和蓝衣解密者都已经顺利地离开了动物园。 顾时不免松了一口气,除去被看押起来的黑衣解密者,外面成功逃生的解密者已经远远超出了诡异设定的逃生数量。到时候就算他这里出了什么意外,外面成功逃离的那些解密者也好歹能有一个胜利通关。 “话说,我这算不算是变相地在咒自己……” 意识到自己产生了一些不吉利的想法,顾时暗自嘟囔了几句。 他自然希望所有人都能生还,刚才的想法不过是因一时放松产生的宽慰之心。用一句经典名言来说,那就是“适才相戏耳”。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顾时继续向“顾时”发起了询问。 “所以你那边已经有了逃生路线了吗?” “那是当然。” “顾时”自信满满地说道。 “根据外面来的消息,动物园保安部的部长也已经知道了污染即将爆发的事情,他现在就在海洋馆。” “等到红衣员工上班后,甚至是更早之前,他就会将这件事报告给动物园上层组织。” “想想也能知道,红衣员工自然也会得知这个消息。他们肯定会安排黑衣员工们进行撤离,我认为最合适的逃生时机就是那个时候。” “把角色代入到动物园上层,他们给黑衣员工安排的撤离路线肯定不会符合诡异的要求,但他们的方案也需要红衣员工来实施,而红衣员工,就是突破口。” “按照作息表,再过一会儿红衣员工就会让黑衣员工回到宿舍内休息睡觉,但以此再过不久,保安队长的消息就会传递到上层,红衣员工也会很快开始响应,将黑衣员工叫醒。” “待红衣员工把黑衣员工们集合起来,本体你可以通过寄生那个领队,利用他来发号施令,协助黑衣解密者通过海洋馆一路去到动物园,最终从大门离开。” 通过从时之虫三号那里得来的情报,以及自己所持有的顾时本身的分析,“顾时”成功编撰出了一条看起来很有道理的逃生方案。 这诞生于两方情报的方案确实让顾时很是肯定,不过他还是对此有些疑问不解的地方。 “海洋馆可是在动物园的最深处,要把黑衣解密者们一路带出去可不是件简单容易的事。这一路上真的能顺利吗?” 对此,“顾时”的回答是。 “放心,外面的同志已经做好了接应准备。” “时之虫们都准备好了?” “那是自然。” 顾时很是意外,他的时之虫原来这么能干的吗?它们是怎么计划保护黑衣解密者离开的?难道是有什么自己没发现的特殊机制,亦或是有什么别的协助势力? 可是之前建立起联系的时候,时之虫们也没跟他说呀。 顾时所不知道的是,时之虫之所以没跟他说,是因为他们不清楚黑衣员工观察区的情况,想着这里就交给作为本体的顾时来解决。 顾时以为时之虫们天赋异禀,时之虫们认为顾时可担大任,结果这最后的步骤,却是让作为问题儿的“顾时”完成了戏剧性的衔接。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顾时又附带着问了几个逃生的关键性问题,包括但不限于煽动黑衣解密者逃生的方式,海洋馆的接应,以及应对其他红衣员工的方法。 而“顾时”则一一将这些问题全部勉强圆了过去。 顾时一直都将分身看作是自己,因而他也不会怀疑分身们会背着他做些什么。 如果连自己都不能相信,那他还能相信谁呢? 并且“顾时”也只是性格有些“叛逆”,从他的状态上来看,他和顾时间的联系依然存在,这说明他并没有被进一步污染,他的意识与灵体仍是正常的。 所以在“顾时”补全了逃生路线的基本细则后,他最终认可了这个计划。 “那么,只要等到红衣员工接到上层的撤离指令,你就立刻深度寄生红衣领队。” 顾时再次调动灵性,忍着灵体传来的瘙痒与疼痛,隐秘地分离出了一条时之虫。 时之虫继承着顾时的记忆,它自然懂得逃生路线的具体行动方针。 在接收了顾时的详细指令后,它化作点点星光,微不可察地飞入了站在不远处的红衣领队的身体里。 “可以,这里也布置好了。” 顾时满意地点着头。 自此,一切准备就绪,只需要等待象征开始的信号。 设施内,顾时计划着如何不动声色地殿后庇护解密者们。 海洋馆内,阿列克谢与李队长坐在了前台接待处,神情贯注地透过海洋馆关闭起来的门,盯着外面表层空间已经完全暗下来的天空。 园区保安亭内,留守夜班的保安们锁紧门窗,打起精神看着各自园区内的监控录像。 员工宿舍里,劳累了一天的蓝衣员工们无聊地在寝室开始自己的夜间活动。 动物园外,克里斯与诗织站在街头,神情紧张地望向大门紧闭的动物园。 而动物园的夜晚,也静静地淌入了更深的黑暗中。 ………… 深层空间某处,幽静的黑暗缓缓划过爱德华的身体。 “我这是在哪儿……” 爱德华对现状有些不理解,按照正常情况来说,他不是应该已经…… “咩——” 爱德华的大腿莫名传来了一阵柔软的触感,耳边也伴随着响起了几声慵懒的羊叫。 他的身体一滞,缓缓低头看去。 他发现自己的身边,正围绕着一群毛发杂乱的大白山羊。齐齐抬着头,用那毫无光芒,几乎情感的方形瞳孔凝视着自己。 爱德华抬头一看,自己分明正站在一个由破败栏杆围起来的简易园区内。 园区外面竖立着的标识牌,已经剥落了大半的油漆与彩印。但是上面印着的文字,却依然能够让人辨认。 “山羊园区” “咩……” 诡异的羊叫声再次响起,但是,在爱德华身边的山羊们,却都闭着嘴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这一次的叫声,明显是从他背后传来的。 爱德华顿时浑身发毛,他能感觉到那不祥之物正在向自己靠近。隐隐的,他好像感觉到有一个冰冷的物体在轻轻拍打他的肩膀,有什么东西在拉扯着他的衣服。 “啊,我没必要害怕,我是来接受命运的呀。” 爱德华的理智在极致的恐惧上重新占据了大脑,他立刻回想起自己的目的,便准备违背动物园最基础的生存法则,让自己的生命与灵魂中的罪孽于此一起结束。 于是他集中精神,在脑子里用力想着。 “鲸鱼不是大象——” 突然,就是在这一瞬间,爱德华感觉自己好像忘却了什么,他的大脑变得一片空白,在这两三秒之前的事情与想法,他怎么也想不起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 几秒后,爱德华才想起自己正打算做什么。 没时间犹豫,他正想要再次做一次。 然而,情况却重复了上一次的步骤,他又忽然忘却了自己的想法。 就在他对现状充满了愕然时,他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寻死是坏文明,你可得跟我们一起回去,我还有很多事情要问你呢。” 同时,一连串奇奇怪怪,不属于他自己的想法接连在他脑海中出现,充斥着他的意识,顶替掉了一切会违背规则的想法。 “大象确实是大象,鲸鱼也确实是鲸鱼。” “大象是白色的,有着长长大耳朵走在地上;鲸鱼是灰色的,和大象一样大大地游在水里。” “水母是会发光的,但是需要插着电,所以水母不能进入,否则会坏掉的。” “狮子很可怕,不想靠近狮子。” “兔子真可爱,想一直和兔子待在一起。” “我应该长得像猿猴,对,就是只有两只眼睛,并且直立行走的生物。” “我现在是山羊。” “但我,一直是人类。” 这一连串的想法填满了爱德华的大脑,使他无法腾出空闲来思考其他事情。 慢慢的,爱德华察觉到自己身后的那股冷意渐渐退去,转而朝向了另一个方向。 “它”这是要去哪儿呢? 忽然,爱德华的余光看见一只兔子从山羊园区外边飞快跑过。 那只兔子实在是跑得太快,爱德华根本没有看清它从何来,也没有看清它的具体模样。 不过,他好像隐约瞧见,在那只兔子的右眼上,似乎有着一圈奇怪的印记。 第255章 逃离 “看来我们还得在这里继续待下去……” 时间过了很久,坐守在海洋馆门口接待处的阿列克谢与李队长的运气似乎并没有那么好。经过漫长的等待,他们很不幸地没有等到任何人来到海洋馆。 “太奇怪了,就算没有不小心滞留的游客,这个时间段也是那群被完全污染的黑衣员工活动的高峰,怎么连他们也没动静……” 李队长从今晚不同以往的气氛中感受到了一点不正常的气息。 就像是动物会在地震到来前做出反应,彻底污染的黑衣员工也能作为动物园对“它”的预警机制。 如果黑衣员工活动频繁,说明“它”相当活跃,近期就要保持警惕。如果黑衣员工兴致缺缺,则意味着“它”的活跃度有所下降。 在这个污染即将爆发的阶段,按理来说,“它”的活跃度应该只高不低。可为什么,现在几乎见不到黑衣员工呢? “这里面绝对有古怪的地方。” 李队长是这么认为的。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时钟,时间已然走到了晚上的七点半。 “再等一会儿吧,马上就可以安全出去了。” 李队长琢磨着,看向身旁保持着一个姿势坐了大半天的阿列克谢。 后者此时气定神闲,神态如常,丝毫看不出有任何的急躁感,李队长对此也是相当佩服。 “我说,你来这儿之前到底是做什么的,这么有定力?” 一直保持着紧绷状态也不是件好事,反正很快就要到八点了,李队长便让自己从戒备中恢复了出来,想着和阿列克谢聊聊天来消磨时间。 阿列克谢转动眼睛看向他,回答道。 “抓间谍的。” “啊?” 李队长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阿列克谢就又说道。 “开玩笑的。” “这,这算玩笑吗?” “算。” 李队长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注视着他,不知为何,他忽然觉得和阿列克谢聊天好像不是一个好想法。 但话题已经被打开,他也就只好继续聊下去。 “那你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是护林员。” “露西亚那边的森林?” “对。” 李队长啧啧感叹道。 “西伯利亚的大森林呀,那一定很辛苦吧。我以前在纪录片上看到过,那里的大森林广袤又茂密,危险的野生动物也在其中大量栖息,可不是什么安全的场所。” 阿列克谢则简单地回答道。 “第一,露西亚不只是西伯利亚有森林。” “第二,森林再危险也没有这里危险。” 李队长哑然失笑道。 “对对对,肯定没有这里危险。” 说着,他叹了口气,望向漆黑一片的海洋馆大门外。 “也不知道这里究竟会变成什么样子……这一次的爆发结束后,估计上面要转变应对策略了,大概率会裁撤掉这个站点。” 他转回视线,抬手拍了拍阿列克谢的肩膀。 “你的能力很不错,要不之后就跟着我吧。离开这个站点后,上面应该会把我们派到别的地方去,以我的资历,只要你跟我一起完成几个任务,很容易就能晋升到管理层。” 阿列克谢没有做出肯定的答复,他只是淡淡地说道。 “如果有机会的话。” “好,那就先从这里活下来。” 李队长默认阿列克谢同意了自己的邀请,他满意地扬起一个微笑,重新端坐好,和阿列克谢一样不动如山地守在接待处后面。 没过多久,他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浑身的气势一变,又变得果决凌厉。 阿列克谢见到他动起来,往墙上的时钟一看。 现在,是八点零五分。 “可以出去了,我现在就去跟上面打报告。” 李队长整理好着装,对阿列克谢说道。 “你留在这里,还是跟我一起走?” “我留在这里好了,海洋馆毕竟也是个关键节点。” “那好,多加小心。” 说完,李队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前台接待处,朝着海洋馆外的动物园奔跑而去。 ………… 吃完晚饭后,红衣领队便按照作息表将黑衣员工们赶回了宿舍区。 给每个黑衣员工分配好寝室后,再安排几个红衣员工作为看守留候在宿舍,红衣领队就将这里熄灯,带着其他的红衣员工离开了观察区。 红衣员工自然也有自己的休息区,不过他们现在还没到自己的休息时间。 “今天有哪些人是去值班的,举手我看看?” 红衣领队拿着名单问道,在他面前站成队列的红衣员工中便举起几只手来。 “我看看……行,那今晚就是你们几个。” 在名单上相应的人名旁做好标记,红衣领队将表格合上放在一边,同样端正地站在红衣员工们面前,朗声和他们做着一天的总结。 这是红衣员工的日常,每日总结能够帮助他们保持清醒,也能合理地找出一天行为中的不妥,以免那些小错误发展成更大的祸事。 在按部就班地完成总结,并向今夜值班海洋馆的红衣员工做好强调后,红衣领队正想下令解散。 突然,关闭着的门向一旁打开,一个体格稍显瘦弱的红衣员工喘着粗气,快跑着从休息区外闯了进来。 虽然都穿着红衣制服,但是员工之间的职位还是有着差距。 红衣领队带领的这些人属于是安保战斗人员,而此时这个闯进来的红衣员工则是文职人员。 红衣领队自然认得他,可他不应该是负责与上层进行联络的专员么? 深层空间与表层空间不同,这里的物理法则在某些方面有些古怪,远程无线通话使用的电磁信号会收到明显的干扰,并且有几率会吸引到“它”的注意。因而在设施内想要进行远程联络,都是通过有线的传输线路接收外界的信息的。 因而,在整个设施里能接到上层指令的只有指挥室,平日里有什么事情,都是联络专员负责传递信息。 当下见到他慌慌张张地跑来,红衣领队立刻就意识到可能是上层传来了什么指示,并且可能是很紧急的事项,于是他马上问道。 “出什么事了?” 这名红衣员工弯着腰,双手扶着膝盖喘了一会儿,赶紧说道。 “是红色预警,污染爆发危险,赶紧让所有人员撤离!!” “什么?!” 红色预警代表着动物园站点内即将发生无法通过外力阻止的严重灾害,其将会导致整个站点的完全瘫痪,并且极有可能会造成大量破坏与人员伤亡。 动物园设立时定下的紧急事件中被划分为红色的并不多,因此红衣领队对它们的印象很深。 他记得,被称为“污染爆发”的事件描述非常之短,其中有一行介绍令他始终无法忘却,那冰冷的文字简单地说道。 “这是一切的开始。” 只在动物园成立前发生过的事件,竟然要再次发生了么! 原本按照正常流程,作为设施安全主管的红衣领队应当再次向上层进行确认,可这是红色预警,谁也不知道事件究竟会什么时候爆发,此时去确认几乎就是不顾所有人的安危。 先撤离再说,红色预警面前一切只能以人员安全为上。 “立刻去叫醒黑衣员工们,再来几个人去海洋馆看看那里有没有留宿的游客或员工,把所有人召集起来后就都前往撤离——” 红衣领队连忙依照红色预警响应条例开始指挥红衣员工们撤离,可他话还没说完,正要设定撤离点,忽然,红衣领队感觉自己的意识一下子变得恍惚了起来。 随后,他亲耳听见自己的声音在继续说道。 “不,撤离点不一定是安全的。现在是夜晚自然交错向间隙,我们直接走外面的大门,那里可以直接通往表层空间!” 什么……从外面走?可这并不符合规定啊,我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红衣领队根本没有弄明白现在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试图重新开口说话纠正自己的错误。可是他惊讶地发现,无论他怎么努力,自己的嘴都没有再听从他的意识。 甚至更糟,连他的身体,此时好像都不属于他自己了。 “所有人立刻行动起来以最快速度集合!去通知总控室,把通往海洋馆的那扇门打开!” “红衣领队”当机立断地下达着命令,在红色预警时,他拥有着设施内最高的指挥权限。 联络专员虽然感觉有些奇怪,明明正常的撤离路线不应该从海洋馆走,但是很快,他的疑惑就莫名地消散了,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些想法。 而且“红衣领队”说的话也含有几分道理,污染爆发,谁也无法预料深层空间是否安全。 于是乎,联络专员干脆地认同了“红衣领队”的指挥。 在“红衣领队”的命令下,设施内的红衣员工迅速行动了起来。 黑衣员工观察区的灯光被重新点亮,撤离的消息被传递到看守宿舍的红衣员工耳中,他们连忙起身按响警铃,对着所有寝室呼喊道。 “所有人,赶紧起床!!” 和南高丽解密者崔英浩分在同一间寝室的顾时坐在床上闭眼养神,听到外面的动静,他立刻睁开了眼睛。 他一直都没有睡着,他就是在等待这一刻。 “这是怎么了……?” 被警铃惊醒的崔英浩从另一张床上下来,不安地凑到了顾时身边。 而顾时只是轻轻地扶了一下单片眼镜,说道。 “你知道犯人都是怎么进的监狱吗?” “什,什么?” 顾时对着他轻轻一笑。 “他们钻了法律的漏洞。” 黑衣员工宿舍的所有寝室门一齐打开,红衣员工们出现在门口,对着每个寝室里面喊道。 “快点动起来!撤离!撤离!!” 从睡梦中被叫醒的黑衣解密者们都是一脸懵,事情发生的太快,他们听着红衣员工焦急的喊叫声,一时间根本就是手足无措。 “什么?撤离?” “这是发生什么了?” “我们可以走了吗?” “顾时呢?顾时先生在哪儿?” 顾时刚从寝室中走出,就听见黑衣解密者们在呼唤自己。 于是他轻微调动灵性,利用“口才”对所有的解密者说道。 “听从安排,不要掉队!跟着红衣员工们走,我在你们后面!!” 在顾时号令渲染下,本来还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黑衣解密者们眼睛一亮,纷纷行动了起来,朝着红衣员工指引的集合方向排队跑去。 看到这一幕的红衣员工也是十分惊讶,自己刚才喊了那么久都没有得到有效的回应,而顾时只是简单地说了句话,就把所有黑衣解密者全都调动了起来。 不过现在不是惊奇他人能力的时候,他连忙拉过顾时,将他推进队伍里。 “你也快走!” 宿舍区里的红衣员工连声喊着“快快快”,将黑衣员工一个个赶到外面。在看到没有人继续跟上来后,他们又迅速检查了所有的寝室,确认所有人都已经离开后,才跟上黑衣员工的队伍。 而在另一边,“红衣领队”率领的队伍在召集设施内的其他人员后,也早已在走廊通道做好了等待。 见到黑衣员工们顺利到来,“红衣领队”拍了一把站在他边上的“顾时”,说道。 “你把他们从海洋馆带出去。” “顾时”冲着他眨了眨眼,就算是表示同意。 在黑衣员工跟上来后,他伸手一挥,带着黑衣员工钻进了走廊,往海洋馆的方向奔去。 ………… 海洋馆内,阿列克谢本继续安静地等待着接应。忽然,听到了海洋馆深处传来了杂乱的响动。 他记得海洋馆里分明没有人才对。 他从接待处走出,来到拐角往海洋馆更深处的方向看了一眼。 结果,他看见一大群黑衣员工乌泱泱地从海洋馆里面向外跑来。 “?” 阿列克谢根本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海洋馆里出现这么多黑衣员工是正常现象吗? 他刚想做些什么,黑衣员工浪潮就已经逼近了他。 他恍然一看,便从里面看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 那些是变成了黑衣员工的解密者。 这些难道是和顾时困在一起的解密者?他们怎么都跑出来了?难道这是顾时的计划么? 意识到这可能就是“园长”所谓的接应,阿列克谢便朝黑衣解密者们喊道。 “出口在这里!” 而在黑衣解密者当中,也有几个人认出了身穿保安制服的阿列克谢。 于是他们赶紧加快脚步,朝着阿列克谢的方向跑去。 阿列克谢回到海洋馆正门口,将关闭的门全部打开,站在门口向解密者们挥动着手臂。 “在这里!” “顾时”带领的黑衣解密者很快来到了门口,在路过阿列克谢的时候,他对着阿列克谢比了个大拇指。 “干的不错,阿廖沙。” “你也是?” 阿列克谢还没来得及问,“顾时”便带着黑衣解密者冲向了动物园。 黑衣解密者没有受到任何阻拦,成功进入到了表层空间的动物园,逃生之路完成了第一步。 可是如此众多的人数,在漆黑的夜晚最容易迷路,尤其是在现在的动物园内,迷路就代表着死亡。 阿列克谢从腰后拿出对讲机,打开开关,接通了断联许久的频道。 “黑衣员工们在红衣员工的带领下从海洋馆里跑出来了。” 下一秒,对讲机里就传来了李队长错愕的声音。 “啥?他们从海洋馆里跑出来了?” 十几分钟前,他终于通过联络器将情报汇报给了动物园上层。在得到撤离的指示后,他也赶紧组织保安们趁着交错空隙迅速组织蓝衣员工撤离,并且还顺带着去到员工中心,将依旧昏迷着的园长一块抬走。 “不应该啊,他们好像不是这个路线来着。” 面对着李队长的疑问,阿列克谢不想听这么多。 “可是他们现在都已经出来了,需要有人一路护送他们离开动物园。” “好吧,我马上组织人手,你让他们赶紧到大门口!” 得到了李队长的回复,阿列克谢立刻拉开嗓子喊道。 “往动物园大门口去!保安会来护送你们的!!” 阿列克谢一边接一边地喊着,逃出来人一个接一个从他身边跑过,他则一直站在原地,不断重复着指引,同时朝着队伍后面张望而去。 很快,黑衣解密者的队伍到了尽头。 从后面接上来的,是红衣员工的队伍。 带头的人正是“红衣领队”,而顾时则跑在他的身旁。 “顾时!” 见到顾时终于出来,阿列克谢总算是松了口气。 “好久不见啊,阿廖沙,咱们这也算是心有灵犀了。” 顾时笑着迎了上去,阿列克谢知道顾时本体尚且不知道自己的暴露,便没有提及相关话题,以点头作为对顾时的回应,随后便也跟着最后的红衣员工队伍,一起离开了海洋馆。 离开了海洋馆,逃离队伍迅速压缩,避免因队伍过长出现意外。 众人以此顺着动物园的大道,一路往虚线园区的出口跑去。 喧闹的脚步声打破了夜晚的寂静,各个园区里的动物们都开始不安地躁动起来,各种各样的声音开始在动物园的上空回荡。 阿列克谢奔跑在顾时身边,这嘈杂的环境对他的触动十分之大,他很快就意识到有什么地方不太合理。 他看了看全然无光的夜空,又看了看四周漆黑一片的园区,他压低声音,对顾时询问道。 “你有没有觉得太顺利了一点儿?” 顾时知道阿列克谢在想什么,他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太安静了,而且太顺利了。 在他的设想里,从海洋馆跑出来的这条逃生路线肯定会引来“它”的注意,但因为他们卡在交错的间隙,“它”即使注意到了,可施加的影响也不会太大。凭借自己的位格与能力,他完全可以庇护住所有的解密者成功离开。 可是现在……“它”却没有一点儿动静。 要知道,有时候没有动静就意味着最大的意外…… “它”为什么会对逃离队伍置之不理,难道是“它”也睡着了么?还是说…… 忽然,顾时感觉到一阵奇丽的波动在环境中悄然蔓延开来。 因为污染的缘故,顾时的身体其实还有一部分正在深层空间当中,所以他很清晰地察觉到了那阵来自深层空间的激荡。 先是一点轻微的抖动…… 然后一切都开始扭曲,溃动了起来。 难道说……! 顾时神色一变,他知道为什么“它”到现在都没有反应了。 “所有人,拿出你们最大的速度,全力给我往出口跑!!” 顾时冲着天空咆哮道,借了非凡能力的功劳,他的声音清楚地在每个人的耳边响起。 “污染爆发已经开始了!!” 第256章 爆发 崩塌只发生在一瞬间之内。 当顾时察觉到污染爆发的发生时,那如海啸般的震动便已经呼吼着从深层空间席卷了开来。 “快跑!!” 不知是谁承接了顾时的喊声,逃离队伍在这一声呐喊后像是炸了窝的蜂群,拼命地向着虚线园区外跑去。 没跑多远,另一队人马就从另一条道路上向他们汇合了过来。 那是阿列克谢之前叫来增援的保安们。 带队的李队长只是看了一眼队伍后方的景象,就立刻挥舞着手臂,号令着众人加速逃跑。 “不要停!直到离开动物园前都不要停下来!!” 在保安的加入下,逃生队伍虽然混乱,但并没有失去基本的秩序,也没有因此发生推搡事故。 所有人都拼尽全力地向前跑着,一步也不敢停歇。 顾时疯狂窃取着自己身前的距离,再把这些距离一一送给跑得较慢,落在队伍后头的人。 他有预感,这次的污染爆发不会止步于虚线园区。 它就像是一场扩散性的泥石流,会一直沿着空间向前蔓延,淹没覆盖掉所有出现在它面前的事物,没有东西可以阻挡住它的威势。 污染爆发,本就是深层空间对浅层空间的侵蚀,只不过这个侵蚀的程度,远比每一次的自然交错都要猛烈。 顾时奔跑着,同时回头向虚线园区深处望去。 他看见一片片的黑暗不断从远方喷涌出来,吞噬掉目之所及的每一处光点。 那些原本还有着光源的区域突然间就熄灭了,就连夜色中带有的微光也无法将那些地方再次照亮。它们仿佛像是被从地图上抹去了一般,再也看不到那里原本拥有的建筑规格与形状,只能看见最深沉的黑暗,一片死寂的黑暗,能吞噬掉一切的黑暗。 顾时知道,那里现在已经崩塌进了深层空间,永远地从表层空间消失了。 从扩散的形式来看,他可以粗略地推断出,污染爆发的基点,好像就是海洋馆当中的某个地方。 “五天的时间,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突然爆发!难道是有什么东西刺激到了深层空间,导致了污染爆发的提前吗?” 顾时想不通污染突然爆发的缘由,但现在并不是应该纠结这个的时候。 崩塌的速度正在不断加快,远处的黑暗浪潮正在愈发地逼近。 污染排山倒海地淹没了一切存在,将表层空间中的事物悉数拉进了深层空间。 身后的路灯一盏盏熄灭,就像是死亡的步伐一步步靠近。 “阿廖沙,不要回头,一直向前!” 顾时推了一把身旁的阿列克谢,顺势给了他一大段的距离。 阿列克谢察觉到自己的位置发生了改变,他回头看了眼顾时,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而顾时并没有注意到阿列克谢的注视,此时的他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样下去可不行,深层空间的污染扩散比外面要更快!” 污染爆发并不是只在表层空间呈现,相反,深层空间此时也在经历的污染的席卷。 顾时感受到自己的身体有一部分正在逐渐下沉,随之而来的是体内污染的大幅上升,这便是危险的信号。 要知道,他们这些逃出来的黑衣解密者都没有完全消散身上的污染。这些污染会导致他们一部分的身体同时出现在深层与表层空间。这也就是为什么,黑衣员工最容易接触到“它”,因为黑衣员工的污染程度已经到达了让他们的身体同时在两个空间呈现的程度,“它”可以直接在深层空间用污染将黑衣员工彻底侵蚀。 而现在,他们正在经受的情况也是一样的。 表层空间的身体正在逃离,但深层空间的身体却在经受着快速的污染。 再这样下去,他们不是在向生路逃跑,而是在朝着深层空间逐步迈进。在他们逃出动物园之前,他们就会先一步掉入深层空间。 到了那个时候,才是真正的无路可逃。 “为今之计,只能先把其他人身上的污染全偷过来了!” 在这个想法形成的一瞬间,顾时就向前方带领队伍的两只时之虫发出了信号。 包括他自己在内,都几乎是在同时开启了对周围人体内污染的窃取。 逃跑的解密者们原先不知为何,越跑越觉得步伐沉重。这沉重并不是来自于双腿的无力,而是某种无形的力量在把他们向下压,好像不论他们再怎么跑,终点始终无法触及。而他们的精神,也因此逐渐疲倦,开始晕头转向,心里的倦意不断地蛊惑大脑,让他们放慢自己的脚步,不要再做无力的挣扎。 但是忽然间,那股引力好像就那么消失了。 就像是涤净了蒙住思想的阴云,所有人的精神都为之一振,连带着他们的脚步也加快了不少。 见到窃取污染的效果十分明显,顾时才算是能浅浅地松一口气。 时之虫能够承受的污染不多,他们只能起到一个中转站的作用,将逃离队伍前面的污染窃取走,再传递到顾时本体身上。 虽然人数较多,但这些污染的总量对他造成的影响其实并不大,他还可以硬扛着深层空间的引力直到离开。 同时,由于身体与深层空间的进一步接触,顾时也感应到了另外一条时之虫的信号。 此时的动物园里,一共有着五条他的时之虫。 “红衣领队”,“顾时”,克里斯身上的时之虫三号,阿列克谢身上的时之虫一号,还有…… 顾时顺着感应,朝第五条时之虫,也就是时之虫二号的方向看去。 与此同时,跑在前面的阿列克谢,也忽然指向了那个方向,对顾时喊道。 “看那边!” 顾时迅速瞥了眼附近的标识,发现时之虫二号所在的地方居然是大象园区。 而此时时之虫二号所寄生的人…… “是爱德华!” 顾时看清了那个突然出现在大象园区外的人影,那正是他一直都没见着的英吉利解密者爱德华。 此时他的样子颇为狼狈,衣服与发型都显得非常杂乱,看起来就知道他肯定度过了一段不是那么美好的时光。 他朝逃离队伍奔跑而来,在看见阿列克谢与顾时的身影后,他焦虑的眼神恍然一清,露出了欣喜的笑容。 但是,爱德华身上的情况可不乐观。 顾时能感觉到爱德华身上拥有着大量污染,并且这还是被时之虫二号窃取了一部分的结果。 顾时正想对时之虫二号发消息查明一下原因,后者就先一步向他发来了消息。 “准备好以十倍的优美词汇问候阿蒙吧,这是他的杰作!” “啊?阿蒙?!” 就在顾时惊愕的瞬间,深层空间中的波动忽然一滞,无数污染开始回退,向着爆发基点收拢,表层空间追逐队伍的黑暗也在那一刻停止了下来。 但这可并不是什么安全的信号。 要知道,海啸来临前的一个标准的信号,便是潮水的回退。 回退的潮水越多,便代表着…… 海啸的规模越大! “轰——” 刹那间,顾时只感觉到一阵轰鸣从深层空间刮过自己的身体。随后,污染以数十倍于之前的速度猛然爆发。 停滞的黑暗瞬间苏醒,如同从睡眠中醒来的凶兽,张开獠牙疾速向外吞噬开来。 如果说之前的扩散是一辆正常骑行的单车,那么现在的扩散则由于一辆极速行驶的卡车,朝着逃离队伍冲刺而来。 常人的脚步,根本不可能在这样的速度下逃脱! “该死的,难道只能那样了吗!” 顾时看着瞬间逼近到他身后五十米距离的黑暗浪潮,看着那毫无征兆便消失了地道路与绿植,顷刻间就做好了决定。 表层空间中这些吞噬一切的黑暗,本质上其实就是污染在外界的投影,它们的扩散实际上就是污染的扩散。 也就是说,只要能够拖住污染的进程,爆发的速度就会大大降低。 那么,要如何才能拖住这些污染呢? 答案就是,用一个庞大的吸收源,将这些正在扩散的污染尽数吸收。 “反正我也有一次死亡无惩罚的机会,只要表现出自己是因为运气不好的缘故被污染盯上,就可以掩盖掉窃取污染的事实!” 顾时如此想着,轻扶了一下因奔跑的颠簸有些歪斜的单片眼镜,就准备发动自己的能力,将这些污染全部偷走。 突然,顾时的眼角余光注意到,远处有另一个地方的光芒也开始熄灭了。 那正是爱德华在向他们跑来的方向。 污染爆发的进度,并不是均匀进行的! 顾时听见大象园区中的象群传来了警觉的鸣叫,然后一瞬间,这些叫声就消失在了现实中。 整个大象园区连一秒都不到就被拖入了深层空间。 随之而来的,是有如利爪般的黑暗沿着道路扑向了即将和队伍会合的爱德华。 千钧一发间,爱德华的身体向前瞬移了些许距离,那是时之虫发动了对距离的窃取。 可是,承受着过量污染的时之虫本身就需要消耗灵性去稳定自己。和本体不同,它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多的灵性底蕴去持续性地窃取距离了,如果再过度使用能力,只会导致它的崩溃失控。 爱德华的位置也只是向前了一点,他还没迈出下一步,黑暗的浪潮就抓住了他的脚踝。 “糟了!” 顾时瞳孔一缩,眼神却是看向了另一道飞奔出去的人影。 是阿列克谢! 早在黑暗浪潮扑住爱德华前,阿列克谢就已经接近了他。 阿列克谢伸出手一把抓住爱德华,用尽全身力气将他向队伍里扔去。 而持续推进的黑暗浪潮,则是迅速抓住了滞留下来的阿列克谢。 被扔出去的爱德华移动了一段极长的距离,那根本不可能是单纯以阿列克谢的力量所能达到的。 显然,这是阿列克谢身上的时之虫发动了能力。 被污染抓住的爱德华无法通过时之虫的归还距离来摆脱浪潮,那只会让污染和他一起移动,而无法将他完全从污染中拉扯出来。 所以,必须得有人将他亲手从污染中拉出来,然后才能使用距离的送还,让他迅速远离污染浪潮。 这是阿列克谢与时之虫二号商量好的结果。 污染铺天盖地地向阿列克谢覆盖而来,他坦然地闭上了眼睛。 “快走吧,让我留在这儿就行了!” 他想要对体内的时之虫说话,但是恍然间,他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用力一拽。 阿列克谢猛然睁开眼睛,只能看见顾时一闪而过的影子。 阿列克谢不知道的是,在他与时之虫达成共识后,时之虫也向顾时送去了一条消息。 也正是这条消息,吸引了顾时看向阿列克谢的目光。 “本体,放手去做吧!” 顾时不知道时之虫的这条消息中是否包含了某种类似“口才”的作用,但他在那一刻意识到了,有的时候想要守护住某些东西,就必须得舍弃掉一些其他的事物。 非凡的秘密,世人的目光,真的有那么重要么? 在顾时看来,这些都不如能在现实世界里再次见到阿列克谢重要。 于是他再也不管什么对自我的隐藏,立刻发动了距离窃取,让自己瞬移到了阿列克谢身后。 就这一长段瞬间移动距离,已经足够让他暴露了。 既然都已经这么做了,那就再做的彻底点吧。 顾时抬头一捏单片眼镜,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面不改色地看向自己面前的黑暗浪潮。 一息间,无数污染被尽数吸收进入了顾时的身体里。他抬手向空中一抓,黑暗浪潮中的污染,阿列克谢等人身上的污染,全部化作了黑色的雾气飞向了他。 而在这期间,爱德华与阿列克谢身上的时之虫也立刻结束掉了寄生,回归了顾时的身体。 污染被吸收,吞噬表层空间的浪潮像是被踩住了刹车,立刻就失去了动力,止步在逃离队伍的末尾不再前进。 被从浪潮中拽出来的阿列克谢稳住身体,意识到顾时的所作所为后,他立刻回头看去。 而顾时的身影,却是早已消失在了无边无际的黑暗当中。 第257章 它的世界 庞大的污染涌入顾时身体的那一刻,他已经做好了精神遭受严重冲击的准备。他调动起全身的灵性,以应对即将到来的污染打击。 然而,在他被黑暗包裹,失去对表层空间的观测视野后,他却发现,自己的精神依然保持着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 大量的污染聚集在他的身体里,只是让他感觉到有一点吃饱后晕碳水的迷离,并没有对他的精神造成太大影响。 这时,顾时想到了之前自己对污染做出的一个猜测。 污染本身并不会对精神施加影响,它只是会让人逐步接近深层空间。真正会影响人精神的,是在深层空间里掌握污染的“它”。 顾时的身体缓缓下沉,从一个空间过渡到另一个空间。 当他再次感受到地面的实感时,眼前已是变成了另一番景象。 灰黯的天空,萧瑟的环境,破败的建筑,枯黄的植被,一切都好像沉浸在极致的阴暗当中。 “这里就是深层空间的样子么……” 顾时低声呢喃着,可是目前他首先需要解决的,并不是因于对这景象的好奇而抒发的感慨,而是在他回收两只时之虫后同步获得的来自时之虫的记忆。 这记忆中包括了时之虫们收获的所有情报与信息,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关于他惨烈“掉马”的现实。 “居然是以这种方式暴露的……我本来还设想着自己会用一种比较壮烈的方式自曝呢。” 顾时抬手抓了抓散乱的头发,一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在怪谈直播的镜头下行动。 在他决定暴露自己去救阿列克谢时起,他就已经和解了自己心里对非凡力量暴露的惶恐。即使在知道自己竟然早就掉马之后,他也没有感到过于惊讶,最多的情绪反而是尴尬。 不过,现在并不是一个可以执着于情绪的好时候。 于是顾时很快就放下了别扭,对着天空中他认为的直播视角的方向生硬地扬起了一个笑容。 然后,他什么也没说,向前迈开了自己在深层空间里的第一步。 其实现在没有什么好说的,无论他能用多么合理的语言来解释自己是怎么得到的非凡能力,也很难一时间改变人们对他产生的猜忌。 顾时能够想到现实世界里的人在得知他的“真面目”后会做出些什么反应,这些反应并不是能够以他的意志为转移的。 愿意相信他的人自然会继续相信他,而那些试图以此为切入点攻击他的人也不会因为他的解释而转变态度。 所以,与其纠结于此,不如继续专注当前。 就像顾时此时感受到,深层空间内的污染依然在流动,那些被自己吸收掉的污染只是其中的一部分。污染还在持续喷发,因此而停滞下来的爆发很快就会再次扩散开来。 他只能做到短暂地限制住污染爆发在表层空间的进一步影响,来为逃离队伍争取时间。 想要彻底停止污染爆发,就得找到那个爆发的基准点。 顾时顺着空气中传来的感应,看向了污染最初聚集的方向。 那是海洋馆的方向,在深层空间里,海洋馆的存在非常显眼。这或许是因为深层空间中缺少植被的覆盖,使得海洋馆那样一个庞大的建筑在这一片开阔地带成为了一个标志物。 “灵性预警没有很强烈地发作,和之前那次在海洋馆一样……看来,这里并没有高位格的存在。” 顾时吸了一口环境中略显混浊的空气,夹杂着粉尘的气体实在难以让他放松身心。 “终究是要面对的……” 顾时清楚地意识到,想要让污染的爆发不再扩散,就得从根源上解决它的存在。 谁也说不好,这次的污染爆发到底会发展成什么样的规模,谁说它一定不会超出动物园的范围? 不管是从怪谈胜利的角度上,还是从顾时个人需求的角度上,他都得往污染的源头走一趟。 于是他不再过多犹豫,加快脚步向着海洋馆走去。 深层空间的世界非常安静,所有出现在这里的建筑与事物都透露着一股接近死亡的幽寂。 一路上,顾时看到了那些在污染爆发中沉入深层空间的事物。街边的路灯,随处可见的长椅,甚至是一整个园区,都随意地散落在深层空间当中。 沉入深层空间的大象园区内,受了惊的大象群焦躁地四处奔走。顾时也是在靠近了大象园区后,才听见了那里面传来的些许动静。 不过很快,象群的鸣叫与踩踏声渐渐微弱了下去,大象像是被抽干了精力一般,无精打采地站在原地,浑浑噩噩地晃荡着自己的长鼻子。 不过,在这群失去活力的大象里,倒是有一只“大象”显得很是活泼。 是那只长着兔子耳朵的白色大象。 在这深层空间里,它反而才像是一只正常的大象那般,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而那些来自表层空间的大象,则都如同变成了一具具木偶,毫无生气。 顾时看了那大象一眼,便继续往前走去。 再向前,就是对应着表层空间内狮子园区所在的地方。 而在深层空间中,这里只是一片被简陋铁丝网围起来的荒地。 在荒地正中央,一只毛发杂乱,身材瘦削,精神略显亢奋的白狮子嘴角沾血地抱着一个东西卖力啃食着。 顾时走近这片荒地,它仿佛嗅到了外来者的气息,猛然抬起头来,用那双充满暴戾的眼睛紧盯着围栏外的顾时,同时半张开着嘴,从那散发着腥臭味的喉咙里发出阵阵威慑性的低吼。 顾时没有靠近铁丝网,他只是简单地望了一下那被狮子抓着的白色生物,然后就平静地走开,继续往前。 还没走几步,顾时的身前就突然跑过了一只相似的白色生物。 不必多猜,这白色的生物就是虚线园区内数量最多的兔子。 在动物园的日常当中,自然交错时有发生,而这些兔子就是被交错覆盖的常客。 它们被交错从表层空间的笼子里带到了深层空间,然后又在交错结束后回到表层空间。 如此经常性地在两个空间进行穿梭,它们的身上必然携带有一定的污染,这也就是为什么游客守则中会规定游客远离这些突然出逃的兔子。 动物园里任何突然出现在某个地方的东西都是交错的产物,从兔子到干涸的水母,从黑衣员工到货架上的“兔子血”。 只不过,这一次可不像以前的交错那样。看来这些兔子是没办法回到表层空间了。 顾时接着向前走着,一路上不断地有新的东西出现在路边,又有新的动物从空中落下,摔在地上后再慌不择路地逃开……这些都是被污染从表层空间拉下来的事物。 表层空间的污染扩散还在继续,顾时对污染的吸收已经很难继续遏止它的步伐。就像吃的太多会伤身体,吸收了太多的污染,也会影响顾时自身的灵性。 这一切都在表明着,解决污染之源正迫在眉睫。 “希望阿列克谢他们都已经足够远离了污染浪潮,我可不想突然看见他们中的任何人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顾时如此想着,忽然,一只小巧的生物迅速在他眼前飞过。 他抬头追逐着它的轨迹,发现那是一只不大的麻雀。 这麻雀在顾时的头顶转了几圈,最后扑扇着翅膀停在他的肩膀上。 而顾时也早已认出这麻雀究竟是谁。 “我发现你特别喜欢寄生一些小动物,仔细想想,动物确实是收集情报的好手。下次要不我也试试看?” 这只右眼处有着一圈白色印记的麻雀用翅膀蹭了蹭右眼,然后对顾时笑道。 “我建议你最好不要轻易尝试。长时间寄生在动物身上又不和人类进行交流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自身的状态,让自己也变得像是动物。不过一只会说话的动物在普通人眼里怎么样都是不可思议的存在,除非你寄生的是一只鹦鹉。” “那你呢?我看你总是在寄生动物,你是怎么保持状态的?莫非你是在用寄生的动物和寄生的动物相互说话吗?” “真棒,你发现了一个存在于非凡规则中的漏洞,需要我表扬你一下吗?” 顾时木着脸摇了摇头,阿蒙也没有感到扫兴,而是继续说道。 “这种影响本来只会对自身状态不稳定的非凡者产生显着作用,对于一个状态良好的寄生者来说,这点影响几乎是微乎其微的。” “不过,一个寄生者都已经被迫长期盘踞在一个动物身体里了,他的状态怎么想也不是很乐观了。” “至于我,我是天生的神话生物,寄生再久的动物也不会对我产生什么影响。保持和人类的交流只是为了让寄生者不会失去对自己的认知,我想我没什么可以供我失去的。” “啊,当然,如果你真的很想尝试的话,我也是非常乐意见到的。” 阿蒙的长篇大论换来的是顾时的沉默,而阿蒙也不心急,就那么站在顾时的肩膀上,跟随着他一并前进。 终于,长久的沉默后,顾时还是回过头看向阿蒙。后者则早就做好了准备,歪斜着一张鸟脸看着他。从这个角度看去,那张本不会有任何表情的面孔上分明显示出一丝笑意。 顾时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 “你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解释的吗?” “解释?解释什么?是我怎么刺激这片空间导致污染提前爆发,还是我在你的暴露中所扮演的角色?” “你这家伙……究竟在这点时间内整了多少花活。” “不多,就这么一些,我可是为了帮你哦。” 阿蒙说话的同时,顾时也是来到了海洋馆的门口。 此时的海洋馆又回到了白日里的状态,从外面向里看去见不到一点的光亮,只能看到些许来自水族箱内的恍惚光影。 来到这里,顾时终于是感受到了来自灵性预警的提醒。 而此时,阿蒙继续在说着。 “还记得我告诉你的晋升仪式吗?究竟该如何达成仪式的效果,接下来可就得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然后,阿蒙便拍打着翅膀离开了顾时的肩膀,飞到了海洋馆旁边的一根路灯上,停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顾时,不再言语。 顾时回望了他一眼,扶了一下单片眼镜,抬脚走进了海洋馆内。 一走进海洋馆,顾时就感受到了那充斥着整个空间的浓郁污染。这里所积攒的污染气息比深层空间任何一个地方的污染都要多,以至于顾时第一次感觉到了来自高位的压力。 但这并没有阻止顾时的脚步,他继续向前,沿着海洋馆内部的走廊向里行进。 他走过了前台大厅,走进了热带水族箱,来到了鲸鱼区,路过了地方最大的水母区,最后停在了一扇位于水母区储物箱旁边的门前。 在从设施经由海洋馆逃离时,顾时注意过海洋馆的布局。 在他的记忆里,这里应该是没有这扇门的。 很明显,这扇门与其背后的房间,正是处于深层空间的最深处,并一直于此长存不动。 站在这道门前,顾时能够感觉到一股极其强大的压力正在不断冲击着他的意识。 这股压力与他身体里的污染像是达成了某种协奏作用,一起对着顾时的灵性与精神施加着影响,让他一时间几乎难以很好地控制自己的身体。 于是乎,顾时干脆直接偷走了自己身体的所有感知,让自己变成了一个机械,遵循着最基础的指令,顶着门后房间内不断传出的压力,将这扇门轻轻打开。 门后,顾时第一眼看见的并不是房间内部的样子,而是一个个背对着他,穿着黑色员工制服的背影。 这些都是被彻底污染,沉入深层空间的黑衣员工。 进入黑夜后再也没有出现过的他们,竟然全部聚集在了这里。 顾时数不清房间里到底有多少黑衣员工,只能看见他们毫无动静地跪在原地,身体向前做出搀扶的动作,像是要保护住什么东西一样。 仔细一看,这些黑衣员工却是早已失去了生机。 顾时走进房间,从黑衣员工群中缓缓走过,轻轻推开那些拦路的身影。 越靠近房间深处,黑衣员工身上衣物的状态就越破旧,他们外显的皮肤也越燥烂,到最后甚至就像是一具脱去全部水分的干尸,靠着仅存的骨骼支撑着溃烂的身体。 移开最后的一个黑衣员工,顾时终于看到了那个黑衣员工想要保护住的东西。 那是一个非常老旧的塑料旅行箱,岁月让它的外表早已失去了色彩,那层塑料外壳也脱落了大半,碎了一地,变成一块块残片。 顾时走近那个旅行箱,无名的压力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最高值,瞬间产生的压力险些破坏顾时的精神稳定。 可到了现在,顾时的精神也是早就避无可避地产生了一点变化。 他就和这些黑衣员工们,想要去守护住这个旅行箱,不让任何东西将其破坏。 然而顾时并没有受到这点精神同化的拖累,他径直跪在旅行箱前,伸手拉动上面的拉链,慢慢地将它拉开。 最后,他猛地掀开了闭合着的旅行箱。 在旅行箱内的污染裹挟着滔天黑雾喷涌而出的刹那,顾时看见了那隐藏在箱子里的物体。 那是一具已经死去多时的孩童尸体。 第258章 悲剧的终结 这是他最开心的一天。 自打记事以来,父母在他面前就不怎么展现过笑容。在他的印象里,父母一直都是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的,对什么事情好像都提不起精神。 他不明白为什么父母会如此忧愁,每每在那白色的房间里和父母在一起,他都努力地想要让父母开心起来。 当见到父母时,他会努力地支撑起自己的身体,伸出自己短小的手去触及父母。在父母和他说话时,他会努力地将自己的想法表达清楚。当父母想让他做什么时,他会认真地去做父母希望他能做的事情。当那些穿着白色奇怪衣服的叔叔阿姨将他推走时,他也会努力地不哭出来,想让父母知道他是个好孩子。 但是很可惜,即使他已经尽全力去做了,每次却都效果甚微。 幸好,父母从不吝啬于向他打开温暖的胸膛,被父母抱在怀里是何等幸福的事情,他每回想起在父母怀中的时光就会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日子一天天过去,他一天天长大,而父母脸上的疲倦也在一天天加深。 但是今天不一样了,今天的父母久违地对他展露出了笑容。 虽然这笑容下总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悲哀,但他并不在意这些。他只知道父母在对他笑,他终于可以让父母开心一次了。 父母跟他说,要带他去市里最大的动物园玩。他并不知道动物园是什么,父母就告诉他,那里是很多动物的家园,有着帅气的狮子,可爱的兔子,庞大的大象,乖巧的山羊,还有许许多多的其他动物。 他很喜欢动物,尤其是兔子,他的房间里就有着一只小兔子的玩偶,因此他在知道什么是动物园后非常开心,于是他迫不及待地在前一天夜晚早早入睡,期盼着明天能早点到来。 第二天的阳光照常升起,父母也履行了约定,在当天带着他去到了城市里最大的动物园玩。 他在那天玩得非常开心,他看到了好多好多没有见过的动物。 兔子真的好可爱,可惜只能在外面看着,不能进去摸一摸。 狮子看起来好凶,那吼叫声真的好吓人,他有点不想待在这里了。 山羊看起来呆呆的,但是山羊的毛好像很好摸,他也有些喜欢山羊。 咦?为什么会有人在笼子里面呀?为什么他们那么会爬树,爬得还那么快……猿猴?猿猴是什么? 他真的很开心,他见识到了许许多多未曾见识过的东西。 只是很可惜,那一天大象园区闭园休整,他只能远远地看见园区外面的壁画上画着一只大大的白色大象。大象真的好大,有着长长的鼻子,就连耳朵也大大的。 时间过得很快,动物园真的非常好玩,他开开心心地玩了一整天,吃了好多好吃的东西。 他对每个见到的人都露出由衷的笑脸,即使他的笑脸很不好看,总是会控制不住地吐出舌头,但他还是很想与别人分享自己的喜悦。 一天下来,他终于玩累了,虽然很困,可他好舍不得动物园,特别是舍不得父母陪在他身边和他一起开心游玩的时光。 好在,在离开动物园前,父母忽然问他,想不想去看看鲸鱼。 他不知道鲸鱼是什么,于是他就问了父母。 父母说,鲸鱼是海里最大的动物。 啊,那他就知道了。大象是陆地上最大的动物,鲸鱼是海里最大的动物,那么鲸鱼应该就是会在水里游泳的大象。 他很想去亲眼见识一下,他向父母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父母便将他带到了动物园的海洋馆内,和外面不一样,这里有着好多好多的鱼,它们在水族箱里游得高高的,比外面的动物要自由的多。 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大鲸鱼了。 但是父母好像突然有什么事情,他们看起来好像很紧张。 父母对他说,他们要走开一会儿,让他乖乖待在原地等他们回来,千万不要到处乱走。 父母把一张折叠起来的地图交给了他,他看不懂地图,只能知道上面大概的范围,那里有很多地方他都去过:兔子园区,狮子园区,大象园区,山羊园区,猿猴园区……还有现在他所在的海洋馆。 明白了,要乖乖地等父母回来,绝对不能离开这个地方。 他认真地答应了父母的要求,父母把他最喜欢的兔子玩偶放到了他的手里,问他要不要休息一下。 他确实很累,很想睡觉。 于是父母拿出了一个漂亮的行李箱,跟他说这里面比较安全,可以在这里面睡觉。 他抱着兔子玩偶爬进了行李箱里,在父母最后的叮嘱声里,他招架不住困意,轻轻地闭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眼前一直都是一片黑暗。在他终于从困意中摆脱出来,睁开了眼睛,眼前却依然是黑暗。 他蜷缩在行李箱里,四肢与身体都无法舒展,不管怎么动都没办法挪动自己。 他开始变得害怕,想要从这里离开。 可是他突然想起来,父母让他不要乱走。 要是他跑出去了,父母一定会伤心难过的。 他不想让父母伤心,他只好尽力地缩起自己的身体,抱紧了怀里的兔子玩偶,努力地数着数字,期待着父母在下一秒就能回来。 可是随着他数的数字越来越多,父母依然没有回来接他。 现在已经是什么时候了?他还没有去看鲸鱼呢…… 不好,他刚才数到哪儿了?他的脑子向来就不怎么灵光,现在竟然连数字都数不清楚了。 既然忘了,那就重新开始数吧。 可是为什么,越数越累呢…… 他越来越害怕了,他讨厌黑暗,讨厌这个封闭的箱子,下次睡觉一定不能在这种地方睡。 啊,他好想念自己的房间,好想念自己的床。在他的床头,有一盏水母形状的小夜灯,那是一个很好的朋友,会帮他驱散夜晚的黑暗。 要是现在,他也能有水母小夜灯的陪伴就好了。 糟糕,他好像又忘了自己数到了哪里。而且,他好像又开始犯困了。 身体越来越疲倦,四肢都开始使不上力气,他能听见自己正在发出可怕的喘息声,可那声音也变得越来越远,越来越微弱。 他到底数到几了呢?父母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他已经没办法再去思考了,他好希望能再被父母拥抱一下…… 在他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好像感受到有什么东西从无穷高的地方伸向了他。 而等“它”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第259章 接通 从行李箱中释放而出的黑雾瞬间覆盖了整个空间,顾时的身体在那一刻承受了前所未有的极致压迫,无穷的力量开始粉碎他的身体结构,试图将他的意识一并吞噬同化成黑雾的一部分。 这些黑雾包裹着“它”的尸身,抗拒着一切外来之物的靠近。它们只遵从着最原始的本能,进食与繁衍,扭曲所有生命的概念,将他们变成那邪恶污秽的一部分,成为自己壮大的养分。 顾时看见在那黑雾当中逐渐凝聚出一个有形的物体,它迅速在空中显现,由四周的黑雾将它托起,缠绕。 他可以清楚地看出,那正是一个孩童模样的东西。 “不可以打开,不能离开这里……” “要等爸爸妈妈回来,和朋友们一起等他们回来……” 顾时听到耳边传来一阵阵稚嫩的声音,这些声音从黑雾的各个角落中涌出,四面八方地向他散播着重重叠叠的呓语。 它们在同化着顾时的意识,它们想要让一切接近“它”的生物都成为“它”。 从那不绝的低语声中,集散出强大的欲望,这欲望化作虚妄,直击智慧生命的真实,将他们感染,破坏。 “不要过来,不要跟陌生人走……” 一阵剧烈的冲击从“它”的身上爆发开来,顷刻间便将房间轰成了废墟。那些跪伏在地的黑衣员工全都被粉碎成末,从骨骼到肌肉被悉数错分,碾碎成最细小的尘埃。 顾时以极近的距离承受了这一击,他没办法确定自己的身体现在是什么样子,但简单思索一下就知道绝对不会太好。 并且,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灵性正在变得躁动,就像那一次在日内瓦的钟楼上初次分离时之虫一样,他的血肉开始不由自主地蠕动起来,他的灵性就像是精萃的油滴颗粒,一点点开始向外分离。 这是他的灵受到冲击的影响,是接近失控的前一个状态。 但是顾时的精神却出乎意料的稳定,即使黑雾中的呓语再强烈,他的意识也始终保存着一点净土,丝毫不受影响。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灵性的每一分变化,他知道自己正在做什么,他也知道他正在面对什么。 于是他用仅存的右手扶住单片眼镜,抬起那曾经是左手的部位伸向黑雾中的“它”。 再躁动的灵性也没有失去对主人的忠诚,在顾时对调动下,灵性统一起来,将顾时的身体化作点点璀璨的光芒,飞向了“它”。 顾时的本体进行了他的初次寄生。充沛的灵性让他十分顺利地完成了这个过程。 他的灵体很快地覆盖在了“它”的身上,就像是穿过一场风暴一般,顾时能感受到各种剧烈的震动与无名的呼啸刮过他的身侧,仿佛无数冰雹打过飞机的舷窗,传出阵阵抓耳折磨的噪音。 但忽然,一切都变得安静了下来。 风暴像是停止了一般,但顾时相信,他不是远离了风暴,而是来到了风暴的中心。 他睁开眼睛,眼前终于不再是漫天的黑暗。 在他面前,放着一个敞开的行李箱。 行李箱中央,抱腿蜷缩着一个年纪应该只有六岁的小男孩。 他抱着怀里的兔子玩偶,低垂着脑袋,似乎并没有意识到顾时的到来。 直到顾时向他走去,靠近到他身前时,他才抬起头来。 “你是谁?” 顾时看着他那张与常人有异的面孔,看着他那明显发育存在异常的手脚。 “我是来带你回家的。” 顾时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伸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脸颊。 “回家?” 他犹豫了一下,两只间距过宽的眼睛里却充满了清澈与纯洁,没有一丝的猜忌与疑心。 “可是爸爸妈妈让我在这里等他们,他们会回来接我的。” “爸爸妈妈在给你准备惊喜,我就是来接你去见证这个惊喜的。” 顾时说着,悄然加大了寄生的力度。 他并没有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逐渐变得透明,微微的光亮从他的身体中慢慢散发出来,照亮这一小方天地。 “惊喜,是什么惊喜呀!” 他很开心地询问道。 “如果事先告诉你了,惊喜就不能叫作惊喜了。” 顾时说着,向他伸出了手。 “来,哥哥带你回家吧。” 他没有一点犹豫,欣然地用他那萎缩的小手拉住了顾时的手指。 在他接触到顾时的刹那,整个世界便彻底崩塌了。 ………… 漫天的黑雾忽然间失去了它们的基点,它们慌乱地开始四散逃逸,试图抓取到能够依托它们存在的事物。 震动已经摧毁了海洋馆,阿蒙站在路灯上看着这一片废墟与其中不断喷发的污染,甚为愉快地笑了一下。 “真是壮观啊。” 随后,他扇动翅膀朝着黑雾涌动的中央飞去。 在那核心中,彻底寄生了“它”的顾时全盘接受了“它”的一切。 “它”的记忆先后涌入了顾时的脑海,携带着层层污染进入他的灵体当中。 他看见“它”在深层空间当中苏醒,身体已经变成了无形的黑雾。 他看见“它”想要去接触表层空间里的人,却将他们都同化了自己的傀儡。 他看见“它”终于见识到了大象,却将它们认作鲸鱼,想要把它们从陆地上拯救到水里,谁料只能看着大象在水中痛苦地死去。 他看见“它”按照自己的印象,在深层空间中创造出了“它”认为的“大象”。 他看见有人试图抵抗“它”的同化,却反而引来了“它”的好奇,最终在“它”的注视下堕入深层空间,肉体扭曲畸化成了他们意识中最后出现过的动物。 顾时完成寄生的那一刻,他感受到“它”的灵体中有什么东西很快地消散而去。 那是因“它”而生的欲望,是支撑“它”存在于此的虚妄。 舍弃掉最后的执念,“它”的灵体再也无法维持自身的状态,很快地开始了崩溃。 但“它”却非常平静,似乎早已准备好了接受这一个结局。 在黑雾失控的咆哮声中,顾时听见“它”在自己耳边轻轻说道。 “谢谢你……” “啊,如果还能再好好地游玩一次动物园就好了……” 之后,“它”的存在便彻底地消失了。 但黑雾却没有完全消失,这些污染本就是深层空间当中的产物,它们不会因为“它”的离去而消散。 深层空间开始震荡起来,被黑雾环绕着的顾时由于寄生了“它”,因此自然而然地成为了它们认为的基点。 “它”本身没有位格,“它”的位格来自于造就“它”的污染。这片空间当中所有的污染加起来,便是顾时所感受到的那个序列三。 在污染的视角下,“它”还未消失,却并不知道“它”已经变成了顾时。 欺瞒达成它的初步条件,顾时的仪式很快就要完成了。 不,或许应该说,顾时的仪式早就完成了。 是在他的秘密暴露之后吗?不,准确来说,是在他向“它”伸出手的那一刻。 仪式驱动着顾时的灵进行升格,此时的他距离完成晋升,只需要一个非凡特性。 然而就在此时,顾时却感受到了另一阵奇怪的波动靠近了自己。 那是一段诡异的频率,像是某种完全失真的杂音,交织着污秽与邪恶,攀爬上了顾时的意识。 他听见一道道古怪的音频由远及近地传向自己,每一下的波动都对他的灵体造成了一次冲击。 突兀,混乱,扭曲,像是年久失修的石砖地面,像是破损暴露的电线外壳。 像是一个来自于世界之外的存在,将祂的触手伸到了这一侧。 “……你……” 一点点噪音交织着抽象的语句混入大脑内侧,神经的电信号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触动,神经元的突触正在试图够到那未知的信号。 “…顾…时……” 震动,源自灵体深处的震动,就像是一个人的基因,跨越了万年积攒进化的基因,对着承受着这份遗传因子的机体发出了最初的问候。 “……好……” 千万年前将手中的木棍抛向天空的古猿,在它看向浩瀚星空的瞬间,它所看到的,难道真的是纯粹的星空? “……先…你…好……” 心跳的律动,神经的跳动,灵体的跃动,无数的波动在靠近顾时。他的呼吸,他的一切,正在与这段频率逐步协调,他开始接受了噪音,用他的灵性剔除了那造成混乱的误差源。 终于,在顾时的意识恍惚的刹那,整个世界突然间静止了下来。 而他,也最终听清楚了那来自世界之外的呼唤。 “你好,顾时先生……” 第260章 诡异 顾时听见这声音仿佛从他的灵体当中传来,那音色怎么听都像是他自己的嗓音。可是他能很明确地知道,自己并没有说话,他的灵体当中也没有任何其他东西存在。 而他的犹豫,再度驱使了声音随着波动幽幽传来。 “没有得到反应,是否是向下兼容得不够彻底……” “什么——” 顾时只感觉自己的意识随着声音的波动发生了剧烈的激荡,他的灵体中代表意识的那一部分开始不断地抽离,分裂。如果他的身体仍然存在,那么他的大脑皮层的每一个分区,此时恐怕都已经开始了各自的独立运动。 “不要心急,将你的意识慢慢稳定下来,把注意力集中在我的声音上。使用你的灵性与我的波动达成共振,跟随它的起伏慢慢适应我的节奏,避免因为高维兼容下来的信息对你的存在造成不可逆转的破坏……” 那波动中蕴含的信息渐渐传入顾时的灵体,他努力地控制灵性去平衡这股力量带来的冲击。 在声音循序渐进的帮助下,他确实感觉到自己正在慢慢稳定。 “很好,你适应的非常快,这将有助于我们接下来的沟通……” “我想你应该能够明白我的意思,我正在使用的应该是你能够理解的语言……” 顾时内心一怔,他想抬手摸向单片眼镜,却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暂时无法控制。 于是他只好压低心中的顾虑,第一次尝试开口回应道。 “我能够理解。” “那真是一个好消息,能够相互理解的语言是我们交流进行的必要条件……” 声音像是无数重叠在一起的音源先后发出音频,虽然使用的是顾时自己的声音,可那毫无情绪的语气更令人毛骨悚然。 “既然你想和我进行沟通,那么我想我有权利知道现在和我交流的人是谁。” “人,这个词语只是作为一种指代的客体词汇,并不代表对方的属性……” “我接受这个词的使用,我也接受你提出的意见……” “相互的坦诚是交流双方都应该做到的事情,我会遵循着基本的规则……” 声音一遍遍在顾时脑海中说着,这并不像是阿蒙那样,顾时可以清楚地察觉到这声音的来历远比他所处的境界还要高。 “如你所愿,我会向你介绍我自己……” “你们的世界其实已经对我有了自己的定义。虽然这定义并不准确,可以称得上是完全偏离,但为了你能够很好地理解,我会使用你们世界的概念……” “在你们的世界当中,我被称为诡异……” ………… 现实世界中的某处老旧居民小区外,赛里斯的行动部队借着夜色悄然集结。 他们得到的指令来自于赛里斯中央,这是一次针对诡异信徒的打击行动。 “以最快的速度包围目标楼,占领附近的所有制高点。分两组突击小组,一组从正面强攻,一组从楼顶进行空降破窗,看到闪光信号的瞬间就往目标房间内施发催泪弹,都把作战面具给我戴好!” 小区外的一间用装修进行伪装的店铺内,行动部队正在做着最后的攻袭计划。 “中央的命令很明确,这次行动以清剿为主,所以一旦遇到强烈反抗都不需要留情,一律击毙!” “任何因为使用火力而导致的误伤都不需要你们承担责任,你们的指导员和我会为你们清除一切阻碍,所以你们应该都能明白吧?” 本次行动的指挥是一位从上面下派来的校官,据部队可靠消息传言,这位校官曾经在数次的赛里斯军事大演习中指挥过许多传奇的战绩,在全体官兵当中享有极高声誉,有一段时间内甚至被作为悬赏目标张贴在各个营地的食堂内,可谓是名扬四方。 他的意思非常明确,本次行动已经提供了一切不超出限度的支援,目的就是为了将可能造成的人员伤亡降到最低。 “在座的每个小队长都要把我的话传给自己队里的成员,任务目标是第一,自身安全也是第一,我们没必要为了这群叛乱分子徒伤性命。” “最后的行动规划就到这里结束,所有单位都回去等待我的指令……解散!” 随着指挥一声令下,聚集在装修店铺内的作战队长迅速离开,分散到了老小区内的各个潜伏点当中。 “队长,满指挥说了些什么?” 正面强攻小队的队长一回到潜伏点,在这里等待他许久的战友们便好奇地围了过来。 而队长也没有含糊,原模原样地将指挥说的话转述给了小队中每一个人。 “我们这次要捣毁的窝点本身就不是一个很大的地方,其他作战队有的面临的比我们还要艰难,所以这次行动大家都要求稳为上。” 队长说着,特别着重地点到了看见他回来第一个过来询问他的成员。 “尤其是你王昊,你别给我冲那么前面,老老实实待在我后面!” “队长你这话就不对了,赛里斯军人没有一个软蛋,躲在后面那算话吗!” “滚你丫的,少给我来这套!我是让你稳重一点,不要像演习的时候那样看见对面的装甲车就往前冲!这次可不是日常演习,你要是出了事我没法向你哥交代。” 王昊的兄长王海也是一名军人,和队长是多年的深交好友。 “嘿,我哥说过,要做赛里斯最优质的战士,我这不是在践行他的理念么。” 王昊开玩笑地说着,气得队长薅着他的头往地上摁。 “反正这次你别想给我乱来!你们也都听好了,但凡看见这小子又开始冲,就直接给我摁到地上,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 小队的其他人也都开始笑了起来。 ………… 诡异,居然是诡异……! 顾时没有想到,这个突然和他通上了联系的外来存在,居然会是造成这一切的源头,那个盘踞在现实世界之上的诡异! 认识到了这个事实,顾时先前稳定下来的灵性再次开始了颤动。 信号的波动开始了交错与偏移,诡异的声音变成了多段重复的音频,并且开始逐渐远去,听起来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杂乱。 但诡异却仍旧毫无触动地说着,交杂的回声一段段震荡在顾时的意识当中。 “你很惊讶,甚至影响到了你的状态,这并不是一个很好的现象……” “来,重新调整你的状态,屏蔽掉你的情绪与记忆,把你的思想集中在我的波动上,这样你能够更好地控制住自己……” 顾时的灵性本身由于晋升仪式的完成而有些激动,再加上现在诡异给他带来的压力,他想要完全控制住满溢的灵性变得更加艰难。 不过,顾时早已不再是初入非凡的新手,他的灵性的掌握出乎意料地得心应手。 随着诡异信号的波动,顾时逐渐剔除了内心情绪对自身状态的影响,而诡异的声音也再次变得清晰了起来。 “很好,看来你能够有效控制自己,相比起与我交流过的很多智慧生命,你的先天条件要更加有利……” “那么,为了我们间的交流能够通畅地展开,请允许我先向你阐述一下你与我之间的共同性……” “你我皆是某种生命的具象化,你是一个拥有生命的肉块,我是一个拥有生命的规则……” “从生命的角度出发,相信你与我能够更加轻易地理解彼此之间的关系……” 听着诡异对生命的阐述,顾时不知为什么忽然觉得有些想笑。 “生命,你原来也知道什么是生命吗?” “那是自然,从最细小的微生物,到庞大的宇宙生物,即使有的拥有智慧,有的只能遵循本能行动,有的孱弱不堪,有的伟力无限,有的能够创造星星,航行于星海之间,有的只能捡起地上的石子,搭建一座摇摇欲坠的庇护所,只要拥有着生理性与对外界刺激的反应,这些都是生命……” 顾时轻笑了一声,要不是他现在没有手,他都想给诡异鼓个掌。 “原来你能定义生命的概念啊,我还以为在你入侵地球,将无辜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时候,你只是把他们当作是几个随处可见的虫子呢。” “我可以感受到你的愤怒,我很难理解你的想法。在我看来,这不过是自然规则的一次践行,你们的生存需要遵循着生命的规则,而我也需要遵循我的规则……” “你的规则?这就是你来到地球,对我的世界展开一次又一次毫无意义的怪谈解密的原因?” 面对顾时的质问,诡异依旧显得十分平静。与其说祂是对顾时的话语毫无反应,倒不如说,在祂那里根本就没有类似的相关概念。 “我的到来从来不是随机的行动,就像我说的,我需要遵循自己的规则。这条规则很简单,用你们的话来说就是‘行其所欲,增其所妄’……” “每个世界都有他们的欲望,由此而诞生的虚妄吸引了我。你们的世界也有这样的存在,他们在呼唤我,于是我便到来……” “就像是现在,你吸收的那位爱德华先生身上拥有我的信标,他曾经便接触过我的存在。我也正是经由这份信标,来到了这里,和你进行对话……” ………… 随着时间来到午夜,行动部队也终于收到了行动开始的指令。 各个小队很快达到了各自的点位,占领了诡异信徒所在楼层的所有进出口。 待到空降小组占领了屋顶,利用滑索降落到目标楼层之上,对面居民楼内的小队便开启了闪光照明灯。 强大的光照瞬间照亮了夜空,刺眼的强光从窗口照入屋内,瞬间惊醒了睡眠中的诡异信徒。 可当他们睁开眼的时候,眼前却是一片白茫茫的光线,根本无法看清周围的环境。 在诡异信徒陷入短暂地致盲时,空降小组也开始了行动。 他们立刻降落到目标楼层,强行破开房间的所有窗户,将催泪弹打入房间内。 刺激性的气体顷刻间便充满了屋内,一下子就瘫痪了诡异信徒的行动能力。 在他们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门外的强攻小组便立即撞开了房门。 “全都趴在地上不准动,否则格杀勿论!!” 队长带着小队冲入房间,找准目标先行制服了那些靠近门口,手持武器的诡异信徒。 “a2组留下来清扫客厅!a3组继续向前推进!” 耳麦内的指令传来,队长和王昊一路向前,来到了最内侧的房间门口,一脚把房门踹开,抬枪对准屋子里的诡异信徒。 “都不许动,双手抱头蹲下!!” 借着战术目镜的指引,王昊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坐在床边的诡异信徒头目。 “队长,找到他们的头了!” 而队长也立刻上前,将那个头目从床上拽了下来,用身体控制住他,对着房间内的其他人吼道。 “你们的头目已经被抓获了,乖乖配合行动,否则别怪我们手下无情!” ………… 顾时听着诡异的话语,心中的无力感开始愈发升起。 “你究竟是什么东西。” “我不是东西,我是一个规则……” “不过,有很多世界的生命都像你一样,试图用一些词汇对我进行定义,我接受了其中的一些称呼,它们都可以用来形容我……” “有的人叫我生灵万象之主,有的人叫我世界底层的混乱阴影,但是这些形容都没有直接触及我的本质……” “同样的,我也有一个真实的名字,就像你们会用一些称号去形容规则一样,我也有一个可以用于指代我的名字……” ………… 在队长厉声的高喊中,王昊忽然听见了一阵癫狂的笑声。 那是来自于被队长压在身下的诡异信徒头目的声音,只见他用一个非常扭曲的角度抬起头来,咧着嘴朝天大笑,凄厉地叫道。 “伟大的生灵万象之主,所有世界底层的混乱阴影……” 这一瞬间,王昊意识到了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没来得及细想,就冲着队长吼道,同时伸手将他从头目身上拉开,和他一起跃出房间。 “当心——!” “一切不净者的污秽之源——!!” 几乎是在头目高喊出诡异尊名的同一时间,他的身体迅速扭曲膨胀,融化坍缩成了一团浅灰色的丑恶烂泥,然后立刻充满了整个房间,将那些停留在房间里的诡异信徒尽数吞入身体里,变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它长出了类似于两栖动物的上肢与下肢,身体却开始极速退化,失去皮肤与肌肉,显露出内部的内脏,而在那些内脏上,也同样长着扭曲的肢体,从心脏上长出了头颅,从肺里长出了毛发,从胃囊中长出了鱼鳍,并且不断向外界喷洒出充满极度混乱与邪恶的污泥。 在一切的形变后,它用两个已经不能算是眼睛的晶状体看向房间外的王昊与队长,发出了这世界上绝对无法存在的亵渎嘶吼,朝他们扑了过去。 ………… “这个名字用你们的语言没办法正常地说出,所以我会用一个你可以理解的称号来进行指代……” 诡异重重叠叠的声音安然地叙述着,顾时只听见了一个极其扭曲的词汇被波动转换成了一个名字。 “生灵万象之主,所有世界底层的混乱阴影,一切不净者的污秽之源……” “你可以叫我……” “阿布霍斯……” 第261章 阿布霍斯的规则 “这是什么鬼东西!” 王昊将队长拽出房间后齐齐跌倒在地,回过头一看便直接正面对上了已经变成怪物的诡异信徒头目。 那仿佛由烂泥构成的浅灰色身躯是如此的扭曲怪状,每一处的肢体都像是对地球生物亿万年进化最狂妄的嘲弄,每一点的组成都如同不可名状之物对自然生物最贴脸的亵渎。 王昊根本无法想象眼前这个东西在几秒前还是一个四肢健全,至少还能被称作为人类的生物,他现在非常怀疑这个东西究竟是否还有着基础的细胞结构,还是说它只是一团由破损腐烂的细胞膜与体液勉强聚合在一起的恶臭肿瘤,但王昊认为即使是最严重恶化的癌症区块也比这滩烂泥要来得好看。 他直视着这个生物,眼睛所见的一切都像是在对他的大脑发起攻击。他的意识与精神开始变得紊乱,全身的激素都如同失去了控制,开始对他的神经进行攻击。 他没办法对眼前的事物进行真实的认知,就好像这些存在只是寄生在物质世界的一块畸变体,自己对它的所有信息都不是通过客观观察得来,而它强行闯入了自己的大脑,不讲道理地在他的认知中横冲直撞,破坏他的世界观与价值观。 王昊觉得自己快要呕吐出来了,但是在呕吐之前,他的情绪更加不受控。他变得非常狂躁,非常具有攻击性,他好想做些什么事情,去破坏摧毁目之所及的一切。 于是他下意识地举起了挂在腰间的反人员榴弹,立刻朝着那个东西开火。 “砰!” 携带着大量炸药与破片的榴弹直直地冲入了不净者之子的身体,它就像吞噬其他物质那样将榴弹吞入了体内。 然而下一秒,榴弹便在它的体内引爆。 “轰!” 大量的破片瞬间破坏了它的身体结构,将它那完全属于烂泥的浅灰色身躯炸成了残破的躯壳。如果说在这之前还能从它那丑陋的外壳上依稀辨认出头部与肢体,那么现在它真的仅仅是一团烂肉。 窗外闪光灯的光芒透过它身体上的无数个缺口打在王昊脸上,像是一束束有形的光管。 但是很快,这些漏洞便重新开始聚合。不净者之子破烂的身体中生长出数条像是触手一般的毛发,将它因为破片而四分五裂的躯体重新结合在一起,并逐渐变回原样。 被王昊扑倒的队长这时才重新恢复正常意识,他只是回头看了一眼,面前的景象便强行撞开了他的意识大门,顿时让他的情绪发生了崩塌。 “啊啊啊——!” 充满诡谲气息的不净者之子完全超出了队长的认知承受能力,他的自我保护机制驱使他开始做出逃避行为。 但他的尖叫声反而唤醒了陷入狂躁攻击状态的王昊,后者混浊的眼睛悚然一惊,他晃了晃头,迅速眨了好几下眼睛,转头看了看队长又看了看面前即将恢复完全的不净者之子,当机立断地拉住队长的肩带,连滚带爬地和他一同离开房间门口的范围。 客厅当中,负责肃清其余诡异信徒的队员也觉察到了房间内的异样。他们还没来得及过去察看,就看见王昊拽着队长跑了出来。 只听见王昊对着所有人大喊道。 “撤离!撤离!!” 说着,他启动了身上携带的两颗高能炸弹——那本来是他用来破坏一些高强度墙体的特殊装备,回手将它们扔到了房间内侧。 在场的所有人听到了王昊的喊叫与高能炸弹启动的声响,也不管到底发生了什么,火速带着现场已经被制服的诡异信徒从房子里冲了出去。 “呃啊啊啊——!” 而终于恢复常态的不净者之子此时也挥舞着毛发触须,发出着无法被人理解的可怖嚎叫,像是一滩污秽的潮水般从房间里涌了出来。 “轰!!” 剧烈的爆炸骤然发生,几乎摧毁了信徒窝点中的一切。 ………… “阿布……霍斯……” 顾时听着这勉强被转变成人类语言的名字,仅仅是听见其中一点点的原始发音,便感觉他的意识仿佛要沸腾了一般。 他的灵性如同触碰到了盐巴的蜗牛触角,强烈的损伤迫使它们拼命地想要回收规避这可怕的伤害。 可是蜗牛尚且还有能够保护它的蜗壳,顾时此时的灵性却是完全暴露在外界,再怎么收缩也无法找到可以躲避的庇护所。 顾时强撑着自己的意识不被这股混乱的信息冲垮,这名字的背后携带的亵渎认知并不存在主观恶意,它仅仅是存在在那里,一旦被人知晓就会对观察者造成严重的影响。 如果是普通人听见这个发音,恐怕此时已经彻底失去了神智。要么堕落为阿布霍斯的忠实信徒,成为那万千不净者之子的一员,要么意识已经彻底蒸发,顷刻间便失去了所有的生机。 现在顾时已经完全可以肯定,这一切事件背后的诡异,现在应该被叫做阿布霍斯的存在,其位格与力量远远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 祂不是一个能够被人类触及的存在,祂的形态,祂的知识,祂的一切,都能在一瞬间摧毁人类文明。 “你的存在似乎已经有些跨越了三维的界限,这些信息通过你越过的那只脚进入了你的身体,这是我所忽略的地方……” 阿布霍斯的声音继续响起,祂不乐意于见到这一幕,也并不反对这一幕的发生。无论祂的名字会对顾时造成什么影响,对祂来说都是没有意义的。 “您可真是伟力无边……” 顾时渐渐从方才的意识混乱中恢复了过来,但阿布霍斯对他造成的影响依然存在,他的情绪现在有些难以控制。 幸好他对灵性还有着基本的控制权,于是他一遍遍地窃取走自己那些扭曲突变的情绪,让自己至少能够保持一个相对稳定的状态。 顾时知道,阿布霍斯主动找到自己一定是有着什么目的。无论祂究竟想做什么,他都得保持基本的理性,以试着从阿布霍斯那里得到一些能够解救人类困境的线索。 “阿布霍斯先生……我想知道,您对地球进行反复不断的怪谈解密是否有着什么需求,为什么您会关注到我们……” “先生……这真是一个有趣的称呼,即使我本身没有生物性别的概念,将其作为一种尊称似乎也并不是不可取……” 阿布霍斯沉静地说着,用“沉静”这种代表情绪与语气的词来形容祂确实非常奇怪。因为对祂而言,说话只是一种传递信息的方式,甚至祂真实传递信息的方式并不是说话,只是经过层层降维之后,表现在顾时眼中就类同于说话。 “我告诉过你,我的行动都遵循着我的规则。你们的星球所遭遇的事情并不是源于运气不佳,而是时间轴作用的先后问题……” “欲望与虚妄,只要这些事物存在于你们星球的智慧生命中,我就一定会到来。你们在接触我的力量,我便会依照规则将你们的欲望化作现实……” “譬如……我根据那湖中死亡的孩童对人间的不舍给予他们永不消散的躯壳,同时放大他们对寻常生命的怨恨……” “我根据那山野精灵对长生的渴望给予它能够汲取人类愿力的能力,同时放大它对生命能量的贪婪……” “我根据那残疾孩童对爱的向往给予他能够让旁人共情他思想的能力,同时放大他对同伴的需求……” “以及,我根据你们世界对斗争与利益的需要给予你们通过竞争获取增益的途径,同时放大你们对未来的迷惘……” 顾时承受着灵性的阵痛听完阿布霍斯的阐述,心中对怪谈的众多困惑在此时才终于得到了解答。 原来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但是,这也代表了另一个绝望的现实。 诡异的降临并不是某种带有目的性的行为,这只是阿布霍斯遵循规则做出的反应。 若是诡异降临,怪谈解密,这一切事情都是阿布霍斯在对人类世界寻求着什么,那么顾时还能想办法找到满足祂的需求以让阿布霍斯放手的方式。 但是让这一切都失去意义的可怕现实就是,阿布霍斯并不需求着什么,人类与地球对祂根本无所谓。 顾时闭上眼睛,像是在试着接受这个现实一般。 很快,他重新睁开眼睛,面前依旧是静止的世界。 “我的世界里有一批人自称为您的信徒,这并不是您的主观动作是吗?” “一般生物在触及我的力量后会从中得到相应的知识。如果他们没有因为信息的扭曲而死亡的话,那么他们的确能够根据这些知识知晓我的存在。在很多世界,都出现过这些类似的所谓我的信徒……” “而您之所以会找到我,也是因为我触动了您的规则吗?” “你的认知并不完全……” 出乎顾时意料的,阿布霍斯似乎对他有着另外的看法。 “你吸收了我的力量,我凭借规则与你进行沟通,这确实是我的规则……” “但你的存在借由那位异界的旧神而生,而我对那位旧神也有着一些需求……” 顾时惊喜地大笑了起来,不断抽动的精神在刺激他的意识,使他显得有些癫狂。 “哈哈,没想到连您这样的存在也会拥有需求,这就是生命吗?哈哈哈……” “生命与存在拥有着需求,这是驱使万物在这无数宇宙不断运动的真理,甚至就连那位万物归一者也拥有祂的需求……” “拥有需求就代表着拥有目的,您现在对我产生了行动的动机,这是否符合您的规则呢?” “符合,我对他物的需求来源于我的规则,即使是我也不会去违背……” “像您这样拥有生命的规则,也会产生和我们这些虫子一样的欲望吗?” “你们从属人类的存在并不符合所谓虫子的定义,其次,生命对应存在,形式造就需求,规则是我存在的形式,而欲望是生命的需求,我对外界事物的欲望便起源于这基础的逻辑链……” “非常有趣,所以您是对阿蒙有着欲望?您是在馋他的身子吗?” “我对生物的繁衍交配并没有兴趣,我的后代来自于我的衍生,我并不需要一个客体来孕育我的子嗣……” “我所需要的,是那位旧神世界中的某些东西……” “那里拥有着极致的欲望,从中诞生出了极致的虚妄……” “我的存在形式催动我去触碰那个世界,就像我因此触碰过的无数世界一样……” “但是非常不幸,那个世界并不起源于混沌原初,我很难直接进入到那个拥有它自己造物主的世界……” “因此,我需要一个载体……” 听到这里,顾时明白了阿布霍斯话语中的意思。 即使阿布霍斯的想法经过了数层的过滤,但祂终究是一位超出常理之外的伟大存在。而他现在能够浅浅理解一位外神的想法,顾时觉得他也快疯的差不多了,只是他还没有产生对阿布霍斯的疯狂崇拜而已。 “原来您的目的就是阿蒙,这么说来,他的到来对于我们世界也完全是意外咯?” “那位旧神的本领是来自另一个宇宙的产物,祂对时间与空间的操控并不属于我的权柄,我也只能利用规则将祂锁定在某个宇宙的世界泡上……” “您的规则对阿蒙也曾起过作用?” “正是……” “那具体是什么?” “抱歉,容我不能将它告诉你,这是为了我的需求……” 阿布霍斯第一次出现了掩饰,不管祂的想法是什么,这倒是让顾时产生了些许宽慰,至少让他感觉到了阿布霍斯确实是一个智慧存在,而不是某种绝对冰冷的机械存在。 祂不打算告诉顾时,而顾时也没有办法从阿布霍斯那里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那么,您准备如何对我使用您的规则?” “出于我的规则与需求,这将由你来决定,但相应的,我给予你的事物最终会满足于我的需求……” 阿布霍斯解释的很干脆,让人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顾时沉默了片刻,最终向阿布霍斯给出了他的答案。 第262章 晋升 高能炸弹爆炸的动静引起了指挥部的注意,在撤离窝点的行动小队向指挥部报告的十分钟后,控制了老旧小区其他地方的作战队才重新集结,再次回到了案发现场。 指挥员站在屋子的大门口,神情凝重地看着被高能炸弹炸得面目全非的房间。 屋内的家具与装饰都已经被炸弹完全摧毁,瓷砖与墙壁的残渣混合在一起,砖石与水泥的遗骸倾倒在地面上,曾经分属各地的杂尘碎粉在空中与刚刚宁息下来的火药残屑彼此交错,共同飘浮。 而在被几乎掀起的地板上,不净者之子四分五裂的残躯如同炸开的泡沫板,飞散得到处都是。 此时,这些残渣依然有着一定的生命,它们还在不停地做着挣扎,不断抽搐蠕动着,试着向彼此间靠近,重新融合恢复到一起。 但是那一下的高能炸弹几乎摧毁了不净者之子维持常态需要的所有生命力,即使它再怎么尝试重构躯体,也没办法阻止过于粉碎的肉体步入消亡。 飞溅到整个房间各个角落的恶臭污泥开始逐渐蒸发坍缩,冒出丝丝令人反胃的气息,最后在空气中消失得一干二净,只在地上留下了一道浅灰色的印记,以证明这些污泥最后的存在。 指挥官仅仅是看了几眼这只已经被杀死,并且连肉体都粉碎成无数泥点的生物,他的大脑就感觉到了一阵抽动,仿佛像是遭受了什么打击一般,既像是酒后苏醒的宿醉感,又像是多日休息欠佳的疲倦感。 他赶紧从房间中退了出来,以防不净者之子的残渣再对他造成什么不良的影响。 他看向门口被医疗班照料起来,状态还算可以的王昊与队长。作为现场的第一目击者,他们承受到的冲击自然要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要严重。 根据紧急诊断,队长被判定为暂时性的大脑功能紊乱,会对一切外来刺激做出逃避与胆怯的反应。而王昊虽然在离开房间后已经恢复了大半,但他残余的精神问题还能够被看出来。 急躁,失去耐心,交流能力下降,对什么事都充满了攻击倾向……这还是恢复了一点之后的王昊。 从他们二人的样子就不难看出,这由诡异信徒变化而出的怪物对正常人究竟有着多大的威胁。 这是发生在现实世界的第一起涉及诡异的非自然事件,如果说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那么在这之后到底还有多少他们不得而知的危险会突然发生。 “必须得将这里的事情完完全全地报告给中央,如果让这样的一个怪物闯入人群聚集地的话……” 指挥员不敢想象那样的场面,一个来自于诡异的怪物只是出现就能对人的精神与意识造成如此强大的破坏,要是它在影响他人的同时又发起攻击,那将会出现怎样的巨大伤亡。 不过,唯一让指挥员感到些许庆幸的,是他们能够利用常规手段去杀死这样的一只怪物。这就代表了即使这怪物的存在形态难以理解,但它至少还客观存在于物质世界,是能够被伤害并且杀死的。 很难想象,要是这样的怪物无法被寻常力量攻击到,那么人类究竟还能如何反抗。 思绪进行到这里,指挥员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他们的解密者。 那唯一拥有着所谓非凡力量的存在,是否会是他们最后的救星? 指挥员想到了网上诸多言论中曾经出现过的一种论调,说顾时是人类最后的希望,是末日降临时的光。 “如果真的是这样……” 指挥员生平第一次开始做起了类似祈祷的心理活动,他热切地希望那个言论会成为真正的现实。 ………… “这就是你的决定么……” 阿布霍斯的声音随着波动缓缓传来,像是在做最后的确认一般询问着顾时。 “没错,希望您不会食言。” 顾时感受着灵体当中开始渐渐消退的阿布霍斯的力量,他知道这位不请自来的伟大存在即将和他断开联系。 “我会依照我的规则,你需要认识到这一点……” “那就好。” 阿布霍斯的规则不容更改,顾时在漫长的思索后给出了他的答案。 作为规则的执行者,阿布霍斯自然不会对顾时的需求有所拒绝。倒不如说,祂反而乐见其成。 与阿布霍斯做好了规则中的约定,顾时只感觉时间像是过去了一亿年,那可怕的压迫感让他有些喘不上来气。 他没有别的选择,这么做是最好的办法。 既是为了他,也是为了地球世界。 在顾时说服自我的时候,阿布霍斯的声音再度响起。 “交流的界限似乎到了最终的时间,我很快就会离去,在那之前,你还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 除去那些不可名状的怪诞信息,阿布霍斯其实出乎意料地容易交流。当然,祂的这份“和善”建立在祂毫无情绪触动的本性上。地球的遭遇,许多世界的遭遇,都出于祂的“和善”。 既然阿布霍斯提出了交流的意愿,顾时也就抓着这最后的机会问道。 “我想知道,我们在这里的交流是否会被外界知晓。” “对此你可以施以宽心,我的到来与和你的沟通在外在时间轴上只发生在一瞬间。你我的接触建立在灵性的刹那感应,与你发生交互的并不是处于客观世界的我,而是你我的主观灵体,因而不会被外界所认知……” “在一定条件下,我是否能向外界透露您的存在?” “可以,我并不会干涉你的行为,因为这对我而言没有意义。但是你也应当知晓,对我的认知是具有风险的,你的行为所造成的结果我不会负责,我也不会因为认知我的人是经由你的介绍而违反规则……” 言下之意,不论是谁认知到阿布霍斯的存在,祂都会按照自己的规则做出该做的举动。 “明白了,那如果我想要让我的世界的民众规避您的力量,您是否会对我的行为产生不满?” “我不会毫无理由地主动去接触那些存在,因为他们对我的接触在我眼里同样没有意义。我对此而做出的任何行动都只不过是规则的一次实现,你可以随意进行你想做的事……” “您还真是宅心仁厚……” “感谢你的夸奖,即使我无法理解你为何要做出这个夸奖,但我对此依旧表示赞许……” 顾时的灵性逐渐稳定了下来,阿布霍斯的残余影响虽然还有一定的存在,但他已经完全可以控制自己的思绪,让自己处于完全的“自我”当中。 面对阿布霍斯对一切都不甚在意的态度,顾时反而更加头疼。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最后问道。 “如果最后一切如我所愿,您是否会真正放过我的世界……” “如果规则按照你的期望进行,盘踞于你们世界的我的力量的确会离开,并且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但是,生命诞生于欲望,存在催生出虚妄。只要你的世界还存在着生命,那么无论最终的结果如何,我的力量还是会在未定的时间后再次归来……” “人性终究有限,混乱与世长存。作为解密者,你应该能够理解这句话的真实含义……” 阿布霍斯的声音平缓而冷漠,在顾时听来,祂的语气所代表的便是祂的思想。 就像祂说的那样,一切都没有意义。 “那么,我们的交流到此结束,希望你所期待的事情能够实现……” “再见,顾时先生……” 回复完最后的话语,阿布霍斯的声音变得朦胧起来,并开始回荡着远去,最终彻底消失。 祂的力量从顾时的灵中完全抽离。那阵毫无来源的波动像是退去的海潮般瞬间离去,就像它到来时的那样毫无征兆,又令人猝不及防。 阿布霍斯离开了,顾时在祂残余力量的包裹下重新与怪谈世界接壤。在他眼里处于静止状态的一切现象突然活动了起来,就好像他刚才只是在一刹那做了一个离奇的妄想。 环绕着顾时的污染黑雾依旧肆虐,而顾时膨胀的灵借以仪式的完成开始不断升格。 刚刚脱离出阿布霍斯带来的那种精神沸腾的状态,顾时现在再次进入了一种灵性爆发的情况中。 他仿佛吃撑了肚子一般,灵性由内向外地开始不断扩张庞大,冲击着他的意识。 就在顾时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他看见几点光芒从黑雾外向自己飞来。 同时,他也听到了自己的脑海中再次传来了阿蒙的声音。 “有趣,你的灵性里怎么有奇怪的残留?刚才我不在的时候有发生什么吗?” “你的灵性反应非常剧烈,没有非凡特性导致完成仪式后的晋升无法继续进行。” “嗯,看来现在不是一个查看你状态的好时机,那就稍后再请你为我讲述一下你的奇妙经历吧。” 阿蒙的声音结束的下一秒,顾时感受到了什么东西融入了他的灵中。 他清楚地知道,那是一份属于他的序列三非凡特性,来自于阿蒙的赐予。 经过精炼提取而出的非凡特性没有阻碍地进入了顾时的体内,开始与他的灵性发生着融合。 先前不断膨胀的灵性终于接触到了能够兼容的更高一层力量,它们不再盲目地进行扩张,而是重新收缩,将那些非凡特性包裹起来。 在非凡特性的催化下,顾时的灵性走向了全新的境界。而这不断升华的灵性也在冲击着他的意识,他感觉自己的存在开始在物质世界失去切实的基点,好像自己本身只是一个伪造出来的欺瞒成果,关于自己的一切实际上都不过是一场精心安排的戏剧,自己表现在他人面前的形象只是经过雕琢调整而出虚拟产物。 飘飘忽忽,迷迷离离,仿佛关于他的所有事情都开始与现实脱离。 他的存在,他的形象,他的一切,都不再能被认知,开始堕入无意识虚无的深渊。 但是就在这时,顾时感受到了一点点的触动。 他感觉到在自己原先的躯体之下,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散发出光芒。 一个普普通通,毫无特点,只是走了些运气的年轻人…… 一个完全凭借自己,多次破解难题,拯救过无数人的解密者…… 一个隐藏了秘密,隐瞒了真实,利用超凡力量为自己牟利的阴谋家…… 一个喜欢整些冷幽默,诚心待人,可以托付信任的好朋友…… 一个没有脑筋,诞生于无知,注定不会有什么好结局的…… 来自他人各种各样的认知开始凝聚成顾时消散的身体,他的形象开始一步步被填充起来。 可是,这些认知都来自于外界对他的看法,假使他用这些认知重塑了自己的存在,那么在他重新诞生的那一刻,他的意识就会不可避免地承受着来自外界的扭曲。 因为那并不是真实的他,而真实的他,早已被人们遗忘。 然而,就是在这些认知重塑顾时形象的时候,有一些光芒再次闪耀了起来。 那是秘密被揭露,在民众眼中一无所知却仍然试图拯救其他解密者的顾时…… 那是坦然在克里斯等人面前展示自己,以真心实意获取了他们信任的顾时分身…… 那是在逃离污染爆发时,毅然决然地用自我暴露来为所有人争取时间逃离的顾时…… 那是最后面对着“它”的尸体,将其寄生,结束掉“它”最后执念的顾时…… 这是顾时曾经展示在外界的自我,是铭刻于每个见证者眼中的自我。 在一切的欺瞒之后,顾时在怪谈直播的所有观众面前展示出了他的本我。 没有语言,只有行动,他的所作所为悉数印刻在了民众的眼中。 集体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即使普通人没有非凡的位格,但那庞大的数量足以支撑起仪式所需的质量。 那一个个记录于人们意识中的顾时自我在此时聚合了起来,重新汇集成顾时存在的核心部分。就像是代表一个人身体结构的骨骼系统,这些属于顾时的真实自我开始构成他存在的骨骼,以保证他的内核不会受到外界认知的强烈的影响。 随着自身形象的填充与回归,顾时的身体逐渐成形,他那升华的灵性也在此刻缓缓下降。 当他的形象与存在,灵性与身体再次重合于一体时,顾时便完成了这一次的晋升。 此时的他,已经真正成为了偷盗者途径的序列三圣者,欺瞒导师。 第263章 回归现实 一直等在动物园大门外的克里斯与诗织手里拿着李初光带人送来的面包与水,站在街边朝着动物园内部翘首以盼。 不得不说李初光领导的这群人还真的是有行动能力,他们几个根本就没参与到其中,李初光他们就已经安排好了解密者们接下来的居住点与食物问题。 他觉得,要是之后的怪谈一直都能保持着这样的团体协作的话,那么估计很快就会形成一个以李初光为首的解密者组织,这对解密者在怪谈世界当中的存活率将会是一个很好的提升。 当然,如果李初光不要表现的对顾时如此狂热,那一定就能更好了…… 克里斯仅仅是低头咬了口面包,随意思考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当他再次抬起头来,便发现动物园大门处传来了不得了的动静。 他远远地看去,只见原先关闭着的大门被人打开,几个保安打扮的人从动物园中跑了出来。 没过多久,另一队数量更多的人便争先恐后地穿过大门逃了出来。看他们那慌张的样子,简直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追他们一样。 “克里斯你看,是红色的工作服!” 虽然此刻已经是夜半时分,但周围的路灯供给着基础的照明。诗织很远就一眼看见了那显眼的红色员工制服。 “这些人是红衣员工?并且还有保安混杂在里面……不对!” 克里斯本以为这群人全都是动物园官方的工作人员,可当他仔细看去时,却发现在一群红衣员工以及保安的中间,分明还有很多黑衣员工。 而那些黑衣员工的面孔,有几个看起来是那么的眼熟。 “是解密者!是那些和顾时一起被看押着的解密者!” 克里斯瞬间认出了这队人马的性质,这就是顾时分身所计划的大逃离。 没想到居然是以这种方式逃离的动物园,而且就连保安和红衣员工也跑出来了,顾时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啊?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他们可得迅速对成功离开动物园的黑衣解密者进行接应。 于是,克里斯立刻对身后跟他们一块留在动物园门口的几个解密者传达了信息,叫他们赶紧去把这里的情况告知给李初光带领的大部队。 随后,克里斯和诗织赶忙上前,朝着逃离队伍跑去。 排在前面的几个保安正指挥着后面的队伍快点离开,余光不经意间就注意到两个无关人员向他们跑来。 他们先是疑惑了一下为什么大半夜动物园门口还会有人,然后便立即冲克里斯与诗织喊道。 “赶紧离开这里,不要靠近!!” 克里斯与诗织早就换下了蓝衣员工的衣服,现在他们穿的就是一身日常的服装,看起来就是两个随处可见的路人。面对闲杂人等,保安们的第一反应自然是要赶紧疏散人群。 克里斯二人没有理会保安的呐喊,事实上现在混乱的情况也让他们没办法驱离跑来两人。一切发生的太快,动物园官方根本来不及进行应急处理。 克里斯与诗织来到队伍前边,而此时几乎耗尽全身力气逃出动物园的大部队也终于精疲力尽。 黑衣解密者们心中的紧迫感随着他们的顺利逃生而顿时一松,他们的双腿也随之一软,直接趴在了地上,用手撑着地面,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你们还好吧,出了什么情况?” 克里斯赶忙就近找了一个黑衣解密者,扶着他给他递上了自己的水,帮他顺了顺气,询问道。 “我,我,我们……” 这位解密者喝了一大口水,好不容易回上了气。 他抬头一眼,发现蹲在他面前的人竟然是克里斯,立刻就来了精神。 “克里斯先生……!” “原来你们也离开了呀……这可真是太好了!” 作为阿米利卡的解密者,克里斯自然是绝大部分解密者都会主动去熟知的对象。特别是在那一次的解密者大会之后,经过几日的相处,大家都惊奇的发现这位阿米利卡解密者意外的热情友好,众人对他的印象也就不禁加深了许多。 这次看到克里斯也安然无恙地逃离了,他们自然是松了口气。 “是的,我们这边很安全。” 克里斯连声应答着他的话。 “可是你们这是怎么了,为什么逃离得如此慌张?” 他抬头向周围扫了一眼,黑衣解密者们几乎倒了一大片。保安和红衣员工倒还站在地上,但面上的神情也是心有余悸。诗织正拿着她仅剩的那些水和面包,给几个状态明显不佳的解密者喂着食物。 一时间,整个动物园的大门外是哀嚎一片。 “别,别提了,太,太可怕了……” 那个解密者连连摆着手,下意识地拒绝回忆在动物园中那可怕的逃离回忆。 但是突然,他又想起了什么来,“啊”地惊叫了一声,拽住克里斯说道。 “顾顾顾,顾时先生!他他他——” “顾时?顾时怎么了!” 克里斯紧张地问道,下一秒,他听到诗织在一旁叫道。 “阿列克谢先生!” 克里斯闻言连忙抬头寻声望去。 在整个逃离队伍的最后,阿列克谢摇摇晃晃地扶着崴了脚的爱德华姗姗来迟。 克里斯见状只来得及对这个解密者丢下一句“注意点身体”,随后就和诗织一同跑了过去。 “阿廖沙!” 来到阿列克谢面前,克里斯看见阿列克谢的面色很是苍白。汗水几乎打湿了他的整张脸,但他的嘴唇却显出一点白色,身体机能显然是已经到了极限。 他赶紧从阿列克谢手中接过爱德华。相比起阿列克谢,爱德华的状态明显要好上不少,虽然他的衣着与头发相当杂乱,但精神面貌尚且可观。 “没事吧?” 克里斯关心地问道,而爱德华只是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说。 克里斯只好先扶住爱德华让他慢慢坐下来,而诗织则上去搀住了阿列克谢的身体,赶紧给他当个支撑,以防止他失去平衡跌倒在地。 但仔细想想就知道,阿列克谢这样的体格怎么可能是诗织能够撑住的。如果阿列克谢真的要摔倒了,结果只会是他把诗织一块压倒。 于是在安顿好爱德华后,克里斯立刻来到了阿列克谢的身侧,从另一边扶住了他。 “不要紧的,我这是被影响后的情况……” 阿列克谢喘着粗气对二人说道。对于一个职业的护林员来说,跋山涉水只是日常,体能肯定不成问题。他现在的情况实际上是刚才险些被污染吞噬而造成的后遗症。 “被影响……难道说是动物园里面的污染……” 将解密者们与阿列克谢的表现结合起来,再想想红衣员工与保安们的模样,克里斯马上就反应过来动物园里可能发生了什么事。 “是,是的……” 阿列克谢又喘了几口气,这才能勉强正常地说话道。 “我在海洋馆接应顾时,在顺利接到其他解密者后,我们在离开虚线园区的途中遭遇了污染的突然爆发……” “爆发的速度很快,顾时让我们赶紧跑……” “但是,他用他自己去拦截污染,现在已经不知道去哪儿了……” 顾时自己去拦截污染了?! 克里斯和诗织一愣,二人对视了一眼,都从双方的眼睛里读出了两个意思。 第一,顾时本体主动暴露了自己的非凡力量。 第二,顾时此刻生死不明。 “不,其实是生死可明的。” 突然,克里斯听到了脑海中时之虫传来的话语。 这声音简直就像是在他耳边响起的一样,虽然时之虫以前说话的时候也很像是在他耳边说话,但是这一次,这种感觉却要更加的真实,仿佛时之虫就在他的耳边,他甚至还能感觉到一点开口带来的热气与吐息…… 等等,热气和吐息? 克里斯连忙回头看去,便看见两个红衣员工站在了他们身后。 两人的神情和其他的红衣员工都不一样,没有那种紧迫感,看起来非常的放松。 见到克里斯三人的注视,二人对着他们微笑了一下。 这熟悉的笑容一出,克里斯就意识到了二人的身份。 “你们也是顾时的分身?” “红衣领队”与“顾时”点了点头,完全表明了自己的身份。 这对克里斯三人来说可是一个不错的好消息,按照常理来说,既然顾时的分身还正常的存在着,那么顾时本体大概率没出什么意外。 于是克里斯赶紧问道。 “你们能感应到顾时的情况吗?他现在是否安全?” “那可太安全了,不是一般的安全。” “顾时”笑着说道,冲克里斯比了个“ok”的手势。 “是的,本体现在很安全,而且状态非常的好。” “红衣领队”一板一眼地说着,语气风格和“顾时”几乎是两个调子。 克里斯莫名觉得这两个分身有些不太对劲的地方,之前的“园长”表现出来的样子好像也不是这样的吧? “放心,虽然性格好像有些怪怪的,但他们确实是本体的时之虫分身,这点没有造假。” 克里斯体内的时之虫出声回答道。 时之虫的话语算是对二人身份的官方认证,即使克里斯并没有怀疑他们的身份,但这也还是让他松了口气。 可他还是不理解,所谓的“不是一般的安全”和“状态非常好”是什么意思。 他正想继续问,就听见“顾时”对着他说道。 “感觉到了吧,差不多该回去了。再不回去就得等很久才能回归了。” 而他体内的时之虫也欣然回应道。 “感觉到了,没想到本体的速度这么快,这就开始晋升了。” “红衣领队”在一旁沉声说道。 “在阿蒙的操作下,本体的仪式本身就差临门一脚,晋升来得快是必然的结果……” “话说,要是本体处理掉了‘它’,这里是不是就要结束了?” “我想大概是这样的……” “那可糟糕了,我们现在得赶快回去呀。” “没错,趁现在我们和本体之间的距离还没有很远,等回到了现实世界,那就是搁着十万八千里了。” “那走?” “走!” 在时之虫们一连串不明就里的对话后,克里斯只看见面前两个人的眼神忽然一呆,随后齐齐抖了个激灵。 “我的身体……!” 红衣员工激动地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像是一个多年瘫痪的病患再次感受到了肢体与大脑的联系那般欣喜若狂,就差没有抱着自己原地跳了起来。 “这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红衣领队仍然沉浸在迷茫当中,好像还没有搞清楚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怎样古怪的事情。 “这是……” 克里斯好像猜到这是发生什么了,从这两人的表现上来看,应该是时之虫结束了对他们的寄生,要回归顾时的本体了。 并且,好像自己身上的时之虫也一起离开了。 据它们刚才的交流来看,它们是打算回到顾时那里? 难道是顾时又发生了什么,迫使它们急切地回归本体吗? 克里斯还没理清思绪,现在同时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很难把各种各样的事情串联起来。 动物园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污染为何会突然爆发,顾时此时到底如何。 但就是在他试图理解现状的刹那,他发现整个世界突然静止了下来。 远处闪烁的红绿灯,近前喘息交流的红衣员工与保安,全部像是定格了一般,与整个世界一同被按下停止键。 只有解密者们,还依然保持着活动状态。 克里斯对面前的异变尚未反应,随后,象征诡异的黑雾便从虚空中涌了出来,将他完全包裹。 见到这种状态,他才明白现在是发生了什么。 “怪谈要结束了!” 这是要离开怪谈世界了吗?可是他们还没等到五天呢?! 克里斯不解地回头看去,后方同样被黑雾包裹起来的诗织与阿列克谢也是一样的震惊。 事情发生的太快,所有的解密者在此时都没反应过来。 下一刻,黑雾便彻底隔绝了他们彼此间的联系,只剩每个解密者独自一人,开始了回归的进程。 而在回归现实世界的过程中,他们的眼前,开始纷纷出现同样的告示。 『怪谈核心失去信号,已确认消灭……』 『怪谈解密,判定为成功……』 『正在进行脱离……』 『恭喜,全体解密者达成结局——阴影终散……』 『除去解密者顾时因身体机能停止判定为死亡外,其余所有解密者达成完美通关……』 第264章 欺瞒导师 晋升完成后,顾时得到非凡知识的速度比他想象的要来的快,几乎是在他认识到自己已然成为欺瞒导师的那一刻,属于他的知识就出现在了他的大脑中,并且令他有些许意外的是,阿蒙这一次并没有对这些知识做出任何的阻拦。 欺瞒导师的核心能力和序列四的寄生者一样,将能力写在了序列名称上。 “欺瞒”,如其字面意思上而言,是对前置序列欺诈师的深化,不仅可以通过语言,行动来误导敌人,让他出现判断上的错误,甚至能够对自然规则、规律进行欺诈。 前者并不需要非凡者主动发动能力,语言与行为上的欺诈往往可以通过经验与智慧来达到想要的结果。虽然顾氏没有太多的欺诈经历,但是在非凡特性的催化下,这些行为很快就会变成他日常习惯的一部分。 只要他想,他可以随时将自己的行动转化为欺诈的一部分。 就像前面的人名一样,这真的是不小心打错字了吗? 而至于后者,对规则进行的欺诈,才是整个欺瞒导师能力中最核心,也是最主要的部分。 “对规则的欺诈……呵,这里最不缺的,可就是规则。” 重新回归身体的顾时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的地方,于是他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自己的右眼。但他忽然想起来,在他刚才晋升的时候,自己的身体好像已经被摧毁了一次。 与此同时,他的眼前也出现了来自诡异的告示。 『你已死亡……』 『奖励生效,请稍等片刻,即将将你送归现实……』 “好家伙,这就判定我死亡了?可真会找时机……” 顾时轻声嘟囔着,用手摸向了自己的衣兜。 一块完好无损的单片眼镜正静静地躺在他的衣兜里。 他不动声色地将单片眼镜戴到了右眼上,这才感觉一切都变得正常了起来。 “既然都要被送走了,那不妨就带点东西走吧。” 正所谓礼尚往来,诡异通过一个极其刁钻的把自己的死亡无惩罚机会剥夺了,顾时自然也想要从诡异这里赚点东西回去。 刚好,这新晋升得到的能力便派上了用场。 顾时还站在海洋馆的废墟上,周围的污染黑雾仍旧肆虐。 他朝周围环视了一圈,轻轻捏住单片眼镜。 随着单片眼镜上划过一道微妙的亮光,原本在深层空间四处狂躁卷动的黑雾突然像是被拔走了塞子的水池,悉数朝着顾时回旋而来,进入他的身体。 不只是留存在空中的污染,包括那些沾染在深层空间各处建筑,以及那些动物身上的污染也被一并吞噬进了顾时的身体中。 可怕的躁动过了几秒便恢复了宁静,深层空间的污染被全部抽走。此时的深层空间,只剩下了一望无边的迷蒙白雾,虽还是难免有些阴森的气息,但就像是雾天的清晨一样,光明很快就会重新光顾这里的。 吸走了所有的污染后,顾时没有感觉到一丝一毫的影响。 一方面是因为同化思想的源头已经消失,一方面也是因为现在的顾时已经完全不会受到这点干扰的动摇。 他将所有的污染压缩成团,随手丢进了单片眼镜当中。 然后下一秒,丝丝象征诡异的黑雾便从他的视野边缘涌出,顷刻将他包裹。 『怪谈核心失去信号……』 “嗯?怪谈核心?这是在指‘它’还是污染?” 仔细思索了一下,顾时认为诡异所指的怪谈核心应当是存在于深层空间当中的污染。 毕竟“它”早在自己晋升前就已经被消灭了,若是诡异以“它”作为判定标准,那么怪谈早就应该结束了才对。 “嘿,没想到我随手拾点东西走还正好把怪谈世界给整崩溃了,也算是无巧不成书了。” 这倒是件好事,若是怪谈一定要等到五天后才能结束的话,那所有解密者还得硬生生在怪谈世界里荒野求生数日。 “悬疑解密节目一下子变成了荒野求生节目,这可真是比贝尔还要埃德。” 想着,顾时确认了一下保存在单片眼镜当中的污染。 和他设想的一样,那些污染还存留在那里。 他成功地将怪谈世界里的东西带来出来。 为了实现这个目的,顾时一共进行了两次欺诈。 第一次欺诈,他欺诈了那些污染,让它们将自己当作是下一个的污染承载体,顺利地进入到了自己的身体。 而第二次欺诈,则是欺诈的怪谈世界。 他成功欺瞒了诡异,让诡异把污染视作为自己的一部分,进而顺利地让他携带着这些东西从怪谈世界里偷渡了出来。 第一次的欺诈,进行得就非常成功。 “看来我还是有点天赋的嘛。” 就在顾时无聊地发散思绪的时候,像是在应和他的想法,阿蒙也轻笑了起来说道。 “你的心情好像很不错,有什么事情值得你这么开心么?” “这段对话我好像有点耳熟……你不会是要抄袭我的恶作剧雷达吧?” “哈,那得看你有没有对我进行恶作剧了……” “好像一直都是你在对我做恶作剧,我可没骗过你什么事情。” 说着,顾时抬手搓了搓下巴。 “不过,我确实有事情要跟你说一下。” “先等回到现实世界再说吧,那里还有一堆烂摊子在等着我呢。” 阿蒙也不急,笑着便答应了下来。 离开怪谈世界的速度很快,顾时没感觉经过太久的时间,包裹着他的黑雾就逐渐散去。 在他眼前,等待着他归来的人群慢慢显形。 为时正是凌晨时分,现实世界的时间比怪谈世界里对应的时间要早上了那么一会儿,因此现在刚好是夜深的时候。 不过,在顾时回来的广场上,分析小组已是紧急拉了好几个聚光灯过来,再加上钓台设施里自带的那些灯光,将整个夜晚打得非常亮堂。 顾时的面前就正对着一个挂在大堂建筑上的日灯,那白绚的光芒照在他的脸上,让他想起来曾经某个夏日夜晚路过一个被当作附近大娘大爷们跳舞场地的废弃停车场,当时的他也是看到了类似的一个大灯,将整个停车场照得非常亮。 只不过,现在他的耳边既没有夏虫的喧闹,也没有广场舞动感的音乐,没有夏夜清凉与燥热交织的氛围,也没有泥尘与花香结合的气息。 在他身前,分析小组的众人紧张地等待着。看他们尚且有些喘气的样子,想必是急急忙忙跑过来迎接的。 见到顾时的身影出现在广场上,众人先是惊喜地想要上前迎接,但又忽然想到什么,只是停在了原地,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顾时。 “这是在担心我的状态?” 顾时开启灵视扫了一眼,所有人的气场中都能看到瞩目的忧虑。 于是他主动向他们走去,笑着说道。 “怎么?不欢迎我?” 看到顾时主动开口,并且还有心思和他们开玩笑,分析小组原本悬着的心情一下子就开朗了起来。 欢呼声瞬间爆发,欢迎顾时归来的言语一如既往的热烈。 “五天怪谈,半天准备,一天反攻,瞬间成功!” “我是海洋管理学家,这就是船期!” “太1了,1得让人汗毛倒竖!” 各种各样奇奇怪怪,但是又能明显听得出是在夸赞顾时的声音回荡在广场上。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有提及有关非凡力量的事情,顾时自然也能听出来。 “没必要总是这么搞,我又不是太阳,也不想吃广东菜。” 顾时笑着,当着众人的面扶了一下单片眼镜。 在失去了阿蒙施加的隐身效果后,单片眼镜早就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在看到顾时推动单片眼镜的动作后,众人欢呼的声音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 “所以,现在外边是个什么情况?民众对我的看法有什么变化?可别告诉我我已经变成全民公敌了,那样的话我连出去吃顿早饭都要束手束脚了。” 分析小组的欢呼声渐渐微弱了下来,最后回归了寂静。 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顾时说。 在沉默了一会儿后,还是站在前排的王伟杰与刘洋站了出来。 “顾时……先生,现在外面的舆论有些复杂,不过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糟糕。” 王伟杰面对着顾时的提问回答道。 “是啊是啊,时爷你放心,不管其他人怎么样我们肯定是支持你的,中央也会帮你控制好舆论的!” 刘洋攥紧着拳头挥动道,想尽量表现出一副豪迈果敢的样子来,以让顾时放心。 “所以说,情况并不乐观对吧?” 但是顾时还是一言点破了他们二人话里的意思,挑着眉问道。 王伟杰和刘洋不说话了,他们以沉默反映了顾时所说的确实是事实。 顾时没有接着追问下去,他左右看了看人群,发现好像少了谁,便向王伟杰问道。 “钱老人去哪儿了?” “钱老休息去了,因为那件事情的揭露实在有些出乎我们的意料,他为了把民众的舆情调整到正常轨迹上花了不少的力气,刚才才睡下……” “这样啊……那可真是抱歉,把你们也连累到了。” “顾时先生,你不用这么说的……” 顾时摆了摆手,耸了下肩膀叹了口气,但还是微笑着对王伟杰说道。 “等钱老睡醒了,帮我和他说一下。” “不用专门去控制舆情,放任人民去讨论就行。” 王伟杰很是意外,他有些不确定地问道。 “可是,现在网络上存在很多恶意言论,他们完全只是为了带节奏,并且有不少人加入其中跟风,如果不去管的话……” “管了又能怎么样,难道这些言论就会毫无痕迹地消失了吗?” 顾时摇了摇头,一边转身往十二号楼走去,一边说道。 “只要我自己知道我的本心,我相信人民总有一天会认识到我的。” “好了,天色不早了,大家也赶紧回去休息吧,现在的时间可不等人。” 时间不等人……是什么意思? 王伟杰愣了一下,刚想追过去询问。 忽然,他们所有人的眼前都出现了一行苍白的文字。 『下次的怪谈将于三天后开启……』 三天……!怎么会这么快?! 而且,听顾时的话语,他似乎早就知道了一样! 难道在怪谈世界里还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王伟杰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向顾时,却只能看见他已经渐行渐远,融入夜色当中的背影。 ………… 看着眼前消失的文字,顾时走向十二号楼的脚步也逐渐放慢。 “没想到还真就这么快……” 他轻声呢喃着,随后便引来了阿蒙的低语。 “看来你好像确实有什么特别的秘密,有兴趣和我说一说吗?” “当然,我正想跟你说呢。” 顾时一边走,一边对阿蒙说道。 “你应该清楚你自己来到这里的原因吧?” “你是指哪一方面?” “那个把你弄到这里的家伙。” 阿蒙充满意味地“哦”了一声,说道。 “你是说那个外神?” “嗯,就是祂。” 顾时神色如常地说道。 “我见过祂了。” “当然,不是面对面的那种见。那家伙的位格高得可怕,我差点就没承受住来自祂的冲击,要是面对面碰上我现在可能已经只会阿巴阿巴了。” 阿蒙浅浅笑了几声。 “这我自然知道,所以……这就是你灵性中那团不明痕迹的由来?” “没错,那个叫做爱德华的解密者你还记得吧?它的身上有诡异的印记,我在吸收他身上的污染时一并沾染了那个印记,导致那个外神在我寄生掉‘它’之后主动找上了我。” “有意思,这我可没有注意到……” “你是真的没注意到还是假的没注意到?” “我的感观可没有那么迟钝,虽然力量不同,但是一个外神的降临我还是可以感觉到的。” 阿蒙说着,饶有兴趣地轻声念叨了几句。 “这倒是符合了当时的情况,祂不是通过正常降神的方式到来,因而我没有察觉到祂和你之间产生的联系。” “并且也不是通过念诵尊名建立神秘学联系的方式,那样同样会出现神明力量的泄露,除非拥有隐秘的权柄,否则不可能不引起我的注意,而那位外神显然没有这样的权柄……” “没想到还存在着这样的联系方法……果然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自言自语结束后,阿蒙将话题转回了正轨。 “所以,那位外神找你是为了什么而来?” 顾时回答道。 “为了践行祂的规则。” “祂给了我一个机会,让我选择一项自己的欲望,由祂来满足我的要求。” “有趣……那么,你选择了什么?” 阿蒙问道,而顾时只在片刻的沉默后就做出了回答。 “我选择了让我的世界免于劫难的欲望。” 第265章 预防 “哦?” 阿蒙饶有兴趣地问道。 “这就是你判断下一次怪谈会很快到来的依据?并且就在刚才,它成功地应验了。” “没错。” 顾时叹了口气。 “祂给了我一个机会,准确来说,是给了地球一个机会。” “祂会主动操控诡异,进行一个号称能终结一切怪谈的怪谈,只要我们能够顺利地通关那个怪谈,诡异就会从地球上离开。” “想来,将于三天后开始的那个怪谈,就是祂向我许诺的成果。” 阿蒙闻言轻笑了起来,语气里极尽讽刺地说道。 “你有没有夸赞过祂的仁慈?” 顾时也以笑容回应着阿蒙。 “有啊,我当然夸过祂。” “那你还是挺上道的嘛。” 阿蒙的笑声在顾时的脑海中一阵阵传开,顾时却早已习惯了这种感觉,当作很正常的样子缓缓走进了灯火通明的十二号楼。 直到顾时进入了电梯,阿蒙才停止了笑意,对顾时说道。 “我应该有跟你讲过一些关于神明的话题。每一个神明,尤其是外神,祂们的本质已经不能算是一种生物了,因而用生物的思想去揣测祂们的动机往往是愚蠢的。” “相信神明的威能,但不要相信祂们的仁慈。” 顾时很认可阿蒙的话,他轻声说道。 “这句话不仅可以用在祂身上,也可以用在你身上……” “非常正确,你总算变得开窍了。” 阿蒙赞同着顾时的话语,为他的成长鼓起了掌。 顾时却有些哭笑不得,就如同阿蒙自己说的那样,神明的心思无法用常理进行揣摩,而现在他也没办法探知到阿蒙的想法。 “所以你想告诉我,我把和祂有关的事情跟你说其实是一件错误的事情么?” “呵呵,这就得看你是怎么理解的了。” “我可没功夫跟你打哑迷……凡事只要存在馈赠就一定会有相应的代价,我记得你也说过类似的话。” “嗯,我是说过,所以呢?” “所以祂给予我的馈赠,也一定会有相应的代价……” 顾时抬手捏了捏单片眼镜。 “祂没有告诉我这个代价会是什么,所以你得小心一点。” “哦?为什么我要小心一点呢?” 顾时的发言给阿蒙提供了全新的思考,他倒是有些好奇地问道。 “因为祂的目标就是你啊。” “在询问我的意见时,祂还特地强调过,满足我欲望的成果最终都会服务于祂的需求,而祂的需求,就是对你的世界进行入侵,这中间的介质就是你。” 顾时反而有些好奇阿蒙对此的不了解,在他看来,既然阿蒙来到这里都是出于阿布霍斯的手笔,那么阿蒙应该也多少会知道阿布霍斯这么做的目的何在。 除非,一切有关阿蒙此前遭遇的事情都被他自己屏蔽了,阿布霍斯毕竟是一个外神,有关祂的事情肯定会涉及到高层次的污染,阿蒙会对此忌讳三分也很合理。 想到这,他回忆起了阿布霍斯不愿意告诉他的,那个有关祂的规则在阿蒙身上的作用。 “祂说祂的规则曾经也对你起过作用,那个规则的大概效果就是在满足欲望的同时放大执念与虚妄,你对此有什么印象吗?” 面对顾时的提问,阿蒙还真就认真思考了一下。 然后他干脆地回答道。 “我没有任何印象。” “没有?” “没有。”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阿布霍斯应当没有对他说谎的理由,按照祂行事的规则来看,接触到祂的力量就会引发祂的那条规则。祂肯定对阿蒙做了什么,才让阿蒙降临到这个世界。 所以,是阿蒙真的不清楚阿布霍斯在他身上动的手脚,还是他在欺瞒自己? 忽然,顾时有了一种冲动,想窃取一下阿蒙的思想看看他现在的想法。 但这冲动最终还是被他压了下来。 可是突然,反倒是阿蒙不清不楚地问了一句。 “我好像感觉你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 “???” 顾时傻眼了,这难道就是信任破裂的开端吗? “大兄弟,这台词本来应该是我来说的才对……而且你要是觉得我在欺瞒你,那你直接看一眼我的记忆不就行了么?” “有关于外神的记忆供我观看,你还真是善解人意呀。” “不会,祂和我之间的沟通好像不属于正常途径,为了不引起外界的注意,祂甚至是主动过滤了大部分有关祂的信息来和我交流。聊到最后,我也只是知道祂的三个尊名,以及一个转化成人类语言的名字而已。” 顾时漫不经心地细数道。 “我记得你说过,只要不使用能撬动自然力量的语言去念诵尊名,那么这些尊名本身就是无害的,最多只有那个名字可能会有点危险。” “不,一旦一个存在的位格到达了一定层次,那么只要涉及到祂的信息就都有可能引来关注。无论这些尊名是用什么语言说出,只要它能够指向那个存在,就存在着被注意到的风险。” 阿蒙否认着顾时的话语,这也印证了阿布霍斯对顾时在关于祂信息传播上的放任。 但实际上,自己的存在会不会被外人所知,对阿布霍斯来说都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事情。 “说起来,你现在也能够建立自己的尊名了呢。” “哦?到成为序列三之后就能够进行尊名的响应了吗?该说不说,这才总算有些神明的样子出来了……” “那是因为序列三已经开始逐渐靠近所属序列的顶端了。” 阿蒙幽幽地低语道。 “你难道没感觉到,你的思想似乎发生了一些变化吗?” “……你觉得我真没发现吗。” 顾时摇着头走出电梯,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让我感觉不爽的是,为什么我会朝着你靠近啊……” “因为我是这里唯一的序列顶端,你会靠近我自然是不可避免的。” “为什么就不能正常地往前晋升啊,一定要向你靠近才行吗?” “不不,那样的话就和一般的晋升没什么区别了。” “你现在也挺会玩梗的嘛……这算不算是变相的你在向我靠近?” “就是啊。” “求你别玩烂梗了……” 顾时“求饶”地说着,伸手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第266章 尊名 在顾时打开房门的一刻,他忽然感觉到了有什么东西在靠近自己。 于是他脚步一顿,随意地朝空气中感知了一下。 “嗯?时之虫回来了?” 面对时之虫的突然回归,顾时有些意外。 “你们不是应该在克里斯那边吗,这一整个太平洋的距离你们是怎么过来的?” “嗯?哦哦,在怪谈结束前就打算回来了……” “因为我是被判定死亡了才被诡异送回来的,而其他解密者离开怪谈的时间要比我晚一点,所以被同样当作一个解密者的你们也是在我之后才回到现实世界的。” “明白了明白了,总之欢迎回家。” 顾时点着头继续走进了房间,随后将门关上。 面对着被整理得一尘不染的套房,顾时没什么好说的,毕竟他离开这里也只过了一天 比起当下享受房间内清冷无人的氛围,他还是更关心克里斯几人的状况。 通过回归的时之虫中所带有的信息,顾时顺利地掌握了他们的情况。 “克里斯和诗织都一切正常,阿廖沙也是福大命大,被那样浓重的污染接触过了还能保持意识的稳定直到回归现实,我果然没看错他。” “不过,爱德华的情况就没那么好了,看来诡异对他的影响还是蛮大的。不过我已经偷走那些污染了,他现在和诡异之间已经不存在联系了,希望他能尽快走出来吧。” 顾时给自己倒了杯水,习惯性地喝了一口后,他坐在了沙发上,放松地长出一气。 通过这次的怪谈,顾时虽然掌握了利用时之虫来获取与传递情报的方法,但他也发现了这个方法当中的弊端。 那就是单纯依靠时之虫并不能让他实时地接收到第一手情报,除非他的时之虫数量足以搭建起一整条线路,将情报以接龙的方式传到他这边。 显然,这对他来说是不怎么现实的。 不过,顾时现在有了一个很现实的选择。 那就是通过祈祷和举行仪式的方式,让别人或者时之虫直接和他联系。 “阿蒙先生,你刚才说我作为序列三已经可以通过尊名响应祈祷了对吧。” 顾时身体前倾,将手肘靠在了双腿膝盖上。 “那么我该如何编写能指向我的尊名呢?” 阿蒙则很爽快地回答道。 “一般来说,建立自己的尊名只需要满足两个条件。” “第一,你的力量已经强大到足以让你对尊名进行回应。这一点不需要再赘述了,我说过到达序列三之后你便有了这个能力。” “第二,确保咒文的指示对象是并且只会是你。神秘学联系包罗万象,一旦指向性的咒文出现了偏移,那么这段尊名就可能不只是指向你,还有可能指向其他的存在。” “不过关于这点,其实你也不需要担心。因为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对尊名进行响应的存在现在只有你和我。当然,祂也能算是一个,但只要你的思路属于一个正常人,那么你编写出来的尊名怎么样都不可能会指向祂。” 确实,顾时所处的序列与能力最靠近的就是阿蒙,和阿布霍斯根本靠不上边。只要顾时的尊名围绕着他的序列展开,那么就不会接触到阿布霍斯的领域。 知道了建立尊名的条件,顾时便不再有所顾虑,开始依照先前得知的有关尊名的规则开始试着编写自己的尊名。 首先尊名的第一条,应当对整个尊名的指向定下一个主体的方向,也就是要框定所指向对象的客观本质。 顾时现在所处的位格,以及他所做的事迹,就能够为他提供一个基本的指向。 “庇佑人民的圣者……” 作为解密者,他在怪谈世界中的行径本质上就是为了生还,以防止诡异在他的国家降临。从事迹上来看,这自然是在庇佑人民免遭厄难,关于这点的指向不会出错。 他现在是序列三,按照阿蒙所说的关于高序列的分级而言,应当处于“圣者”的范围。若是日后他成为了序列二,那么这条尊名也可以更改成“庇佑人民的天使”。 第一条尊名为整个指向定好了基调,那么接下来的第二条尊名就要进一步限定范围。 同时,也要涉及到顾时所处序列的领域与权柄,从这里便要开始进入非凡了。 顾时坐在沙发上思索了一会儿,他看向被他放在茶几上的杯子,灵光一闪,伸手将杯子偷到了手上,带着微笑喝了一口水。 而第二句尊名,也就自然而然地被他想了出来。 “窃取万象的解密者……” 他拥有的是偷盗者序列的能力,其核心便是窃取,那么利用这核心能力在作为指向肯定是再好不过。 并且,用于后缀的解密者也将第一句尊名阐释的范围进一步缩小,直接点到了解密者这一层身份上。 这算是利用了世界人民对解密者的定义,毕竟解密者的职责与身份都已经是一种广泛认知的常识,其指向当然会更加有效。 那么第三句尊名,就要考虑到顾时自己了。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的性质是什么。 顾时想,这应该从他心里所坚持的事物出发,来界定他的存在。 “诞生于尘世的人之子……” 很显然,他在这个世界出生,从他出生开始他就是人类,并且直到成为了非凡者之后,他也一直坚定着这个信念。 这不仅是为了保证他的人性,也是为了守住自己的底线。 那么这句尊名的存在是再合理不过了。 顾时满意地想着,只不过,他好像依稀觉得这其中有什么隐隐触动他思绪的东西,有什么被他忽视且遗忘的东西正在慢慢浮现。 他是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但是然后呢? 他的出生,一个人的出生依靠的是什么呢…… 顾时忽然有些恍惚了起来,他赶紧中止掉了这个想法,以防影响到他对尊名的编写。 尊名编写到这里已经足够明确了,只要在此之后再加上一条直接呼唤他的名号就能大功告成。 但是,一个序列三的圣者好像不能使用三段式的尊名。在阿蒙的言论中,那是神明的专属。 所以他应当再加上一句才行。 而这加上的一句,顾时准备借用一下阿蒙的位格。 毕竟在这个世界上和阿蒙存在深刻联系的人只有他,以阿蒙的存在作为中间媒介,可以更加稳定地把尊名的指向限定在他身上。 那么,这个尊名就显而易见了。 顾时回想起阿蒙在很久之前对他说过的一句话,他决定在此时小小地满足一下他的愿望。 于是这第四句尊名便是…… “错误之神的眷者……” 把所有的尊名连接起来,顾时的尊名就成型了。 顾时用手指轻轻抵住自己的额头,在心里默念道。 “庇佑人民的圣者,窃取万象的解密者,诞生于尘世的人之子,错误之神的眷者,伟大的顾时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