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影视我一时兴起他以身相许》 第1章 少年歌行-初见 “一雁下投天尽处,万山浮动雨来初...” 墨色的纸伞斜斜罩在头顶,蓝色衣裙的少女站在竹林的岔路口,嘴角含笑。 “都说细雨杀人天,可今天如此大的雨,怎的杀戮之气都这么重。” 蓝色的凤眸清澈透亮,看着无辜又真诚,可是少女身上的寒气却让百晓生提高了警惕。 前有剑仙挡路,后有不知名的人堵截,百晓生望着躺在自己身后的萧楚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这么紧张做什么?” 声音在耳边响起,百晓生全身的血液几乎要凝固起来。 他看着蹲在萧楚河身边的少女,额角一滴冷汗滑下。 什么时候过来的,是缩地成寸吗,如此快的速度。 百晓生试探着走近了一步。 百晓生:“不知阁下是何人?” “他是你的谁?” 伞被放在了萧楚河头顶,遮着细细密密的雨丝,这不知名的姑娘没有回答百晓生的问题。 身后,怒剑仙颜战天忽然冲了过来。 “铮!——” 雪白的长剑在雷光下熠熠生辉,借着微弱的光线百晓生终于看见了眼前少女的面容。 明艳美丽,见之忘俗。可那双幽蓝色的眼睛,却透着无机质的非人感。 是来帮忙的吗,百晓生看着少女轻松地抵挡住来自剑仙的一击,心下松了口气。 百晓生:“他是我的徒弟,姑娘小心!” 锋利的长剑迎头劈来,汹涌的剑气,像是要把眼前的姑娘劈成两半。 百晓生挥出长棍,银色的棍花在半空中绽开,破碎,他生生吐出一口鲜血。 忽然,狂风骤起。在这个连薄霜都未结起的季节,地上却生出了一层寒冰。 “咳咳!——”寒气流过四肢百骸,萧楚河涣散的意识硬生生清醒了几分。 眼前是昏暗朦胧的,他只能隐约看到身前一个蓝衣的纤细身影。 百晓生看着她的长剑上,寒意凝结,风雪缠绕,是杀招。 是风雪剑?不,看着似乎不一样。百晓生捂着胸口,之前他与颜战天对战许久,早就受了重伤,现下是真的撑不住了。 寒霜还在向外蔓延,站在对面的颜战天竟难得生出了一丝犹豫。 颜战天:“你是谁,为什么要插手。” 看这内力,应当是——逍遥天境! 萧楚河身边什么时候有这样的人物在了。 “我姓鹤。” 长剑举起,少女的身形如同鬼魅,夹杂着劲风。 “兹!——” 令人牙酸的刀剑碰撞声响起,两个内力强大的人造成的余波,拦腰斩断了这一片竹林。 势均力敌,还隐隐有压制之势。 姓鹤...姓鹤?!莫不是—— 颜战天忽然想到了什么,右手翻转,横在胸前的长剑划出一道月弧,少女足尖一点。 纤长的身姿灵活地在半空翻转,最后落在萧楚河的身边。 杀气消散了。 颜战天忽然停了手,眼神阴沉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萧楚河。 左右他也已经达到了目的,萧楚河现在武功尽废,即使不死也没有了威胁。想到这里,颜战天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走了?百晓生眉头紧皱,眼前的姑娘到底是何人,武功如此深不可测,他却不知道。 “叮!——” 清脆的碰撞声响起,百晓生才发现这姑娘脚踝上还用红线绑着一串铃铛。 蓝色的眼睛,脚上铃铛装饰,莫不是胡人? 压下躁动的心思,百晓生对着她鞠了一躬。 百晓生:“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来日定当报答。” “不必了。” 那姑娘略过他,蹲在了萧楚河身边,将手覆在了萧楚河的额头上。 “隐脉受损,经脉寸断。不过还好,没有性命之忧。” 萧楚河只能感到额头上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放了上来,模糊的视线里,只有一条若隐若现的红绳和蓝色的衣角。 是谁...这人不是师父... 尽管他如何努力都没有办法去看清眼前的人,只能任由疲惫将他拖入无边的黑暗里。 百晓生看他晕了过去,有些紧张。 百晓生:“鹤姑娘,楚河他...” “他没事,晕过去罢了。我的任务完成了,你可以带他走了。” 纸伞被再次举起,眨眼的瞬间,眼前的姑娘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百晓生撑着膝盖站了起来,看着竹林深处,神情复杂。 第2章 少年歌行-雪落山庄 雪落深山,寒冷彻骨。一座有些破落的客栈坐落在山中。 客栈里,小二靠在桌前睡着,一阵冷风刮进来,冻得他猛的打了个喷嚏。他看着四处漏风的客栈,有些幽怨地朝着窗边喝茶的男人走去。 小二:“老板,你看方圆百里就我们这客栈,按理说应该生意不错,但是这四面漏风的,你看,是不是用点银子修整一下。” 藏青色狐裘的俊美少年瞥了他一眼,缓缓开口“你懂什么,我萧瑟的客栈,要的就是风雅二字,咱们这雪落山庄背靠青山,面朝绿水...” “砰!——” 萧瑟还没说完,就被重物落地一声巨响打断了,而那重物好巧不巧砸在窗边,溅了他一身雪,他额角的青筋跳了两下,抹了一把脸上的雪。 “老,老板,这,这好像死人了...”小二探出身子看了眼窗外,然后瑟瑟发抖地看向萧瑟。 “什么?”萧瑟猛然站了起来,(唉,生意不景气就算了,如今还碰上这种事,要不还是把客栈卖了吧,早些时候...)他一边愁眉苦脸地想着,一边向外面走去。 终于走到那不明重物的旁边,萧瑟蹲下身微微拨开上面的雪。 “咳——咳咳”一阵咳嗽,面上的雪被抖落下了些许,一张有些苍白的脸印入他的眼帘。 他有些愣住了,白皙的面颊透着不正常的红晕,却给面前的美人增添了些破碎感,染血的唇瓣红的妖艳,衬的肤色越加白皙,大概是冷的厉害,纤长的睫毛颤动着,眼尾一抹红晕让人怜惜。 砸到地面的一瞬间,卿颜只觉得浑身都疼,刚经历完雷劫的洗礼,浑身骨头都像被打断了一般,落地一瞬间,雪堵住了鼻腔,难受的她不停咳嗽,想要睁开眼睛,却没有一点力气。 她隐约感受到大概是有人来了,面上的雪似乎不见了,好不容易呼吸了两下,寒冷的空气却激的她不停咳嗽,不过也多亏了这冷意,她终于清醒了一些。 萧瑟恍过神,终于想起来要将人扶起来时,美人那双紧闭的眼睛终于睁开了,朦胧的凤眼透着幽深的蓝色,好像能一眼望进他心底,他下意识将手收紧了些,却忘了还握在美人的肩膀上。 “你...”本就受了伤的卿颜被萧瑟这么用力一握,痛不欲生,硬生生激出了眼泪来,“阁下可否松手...” 萧瑟正看着美人含泪的模样有些心热,忽的听见着有些咬牙切齿的声音立刻清醒过来,将人用狐裘大衣裹紧抱进了客栈。 温暖的狐裘夹杂着淡淡的香味,卿颜终于抵不住,昏睡了过去。萧瑟看着靠在自己颈侧的小脸,心下一软。 “老板!”小二的一声呼唤猛的敲醒了他。 他把人放在客房床上后,闭上眼,心下有些懊恼,(不对劲,真是妖孽!)他轻飘飘地瞪了卿颜一眼,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经过两天的休憩,卿颜终于恢复了过来,看着眼前陌生的床帐终于回想起了晕过去前那张似乎在哪见过的脸。 “叮铃——叮铃——”楼梯上一阵清脆的铃响传来,萧瑟下意识抬头看去,那串红绳绑住的银铃在白裙的衬托下格外明显,他心下一动。 萧瑟:“姑娘醒了?” 卿颜:“多谢这位公子相救。” 卿颜笑眼弯弯地看着他,萧瑟莫名觉得有些脸热,喝了一口茶平静了些许,“姑娘不必客气,这两日住店的费用加上医师的诊疗费,一共二百两银子。”钱归钱,美色归美色,一码归一码,萧瑟是绝对不会让自己亏钱的。 卿颜:“这是自然。” 离开天启时,她还从瑾仙那里掏走了好多银钱,二百两自然不是问题。她摸了摸袖子,没有。腰封的荷包,没有。衣裙的口袋,还是没有。 卿颜:(遭了,雷劫的时候,那些银子早就劈成灰了...) 卿颜看着面前萧瑟越来越黑的脸色,忽然想起了什么,抿唇一笑。左手靠在桌上,右手撑上脸颊,蓝色的眼眸微敛。 卿颜:“都说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小女子突遭变故,实在没有银钱,不如将自己赔给老板可好。” 红色的眼尾带着勾人的魅意,萧瑟甚至能从她眼中看到自己的样子。明明是冬天,萧瑟却觉得空气中带着热意。 “你...”一开口,萧瑟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哑的惊人。 小二:“那个,姑,姑娘,你的药来了。” 店里的小二送药来才打破这暧昧的气氛,看着自家店小二面红耳赤的模样,萧瑟暗骂道:“出息!”,却完全没发现自己的耳朵早已红的不成样子。 卿颜:“我姓鹤,名卿颜,老板唤我卿颜便好。救命之恩,我是必不会让老板吃亏的,只是我现在是在身无长物。若是老板不嫌弃,便拿这块玉佩做抵押可好?” 言语间,一块刻着凰鸟的蓝玉被递给了萧瑟,触手温润,萧瑟拿起玉佩细细打量着,透过雪光,他隐隐看到了一个萧字。他心下一沉,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笑脸盈盈的女子。 卿颜:“不知老板可还满意?” 萧瑟:“尚可,既然也算是认识了,卿颜姑娘也不必喊我老板,唤我萧瑟便是。至于这银两,在卿颜姑娘离开客栈前还清便是。” 卿颜站起身,踱步到萧瑟身边,柔弱无骨的手轻轻划过他的肩膀,她缓缓屈身,在萧瑟耳边轻轻说道,“那就,谢谢你了,萧瑟...” 寻常的名字被她拉长了尾音,似是恋人的暧昧缱绻,萧瑟忍不住捂住耳朵,瞪了一眼已经若无其事上楼的人。喝了一口手中的茶,却平复不了自己过快的心跳。 第3章 少年歌行-雷无桀 “萧瑟,你这客栈真的有人来吗?”卿颜撑着脸颊,右脸鼓鼓地嚼着点心。萧瑟轻抿一口茶水,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美艳女子,心下一片无奈。 萧瑟:“你这是在说自己不是人吗?话说回来,那可是在我这住了好几天了,什么时候把欠的银子补给我?”萧瑟双手抱胸,挑了挑眉。 “唉,萧老板可真是无情,我都是萧老板的人了,连这点银钱都要跟我计较,真是令人伤心,本以为是两心相许,没想到是我一人错付。”卿颜硬生生挤出两滴泪花,眼眶红红地看着萧瑟,一副情伤的模样。 “你,你!...你什么时候是我....你!”萧瑟气闷地盯着对面戏精的某人,本想指责她言语放浪,看着她那红色的眼角,又觉得这样说话太重,只好扭过头,自己生着闷气。 萧瑟:“哼 !” 店里两个小二看着这样的画面早已习以为常,自此这漂亮姑娘来了以后,自家平时那金贵慵懒,还老是有些颓丧样的老板,每每都是被调戏得变了脸色。不是被撩拨得面红耳赤,就是被气的无可奈何。 “好啦,别生气啦~”自知把人逗过头的卿颜,站起身坐到了萧瑟身边。看着萧瑟故意不看她的样子,也不着急。 “我待会儿出去一趟,过一会儿就把银子连本带息地还给萧老板好不好?”卿颜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拨开垂在萧瑟侧脸的发丝。 看着某人的耳垂肉眼可见的发红,面上还端着一副生气的样子。卿颜就知道,某人还想要个台阶下。 “萧瑟,我错啦,别生气啦~”轻轻勾着那人的小指尖,略带讨好意味地晃了晃。 望着窗外雪景的萧瑟终于动了动,眼神终于转了回来,“知道错了就好,姑娘家的,下次别这么动手动脚的...”说是这么说,指尖却还是勾着人家的。 “咳...”萧瑟欲盖弥彰地轻咳一声,“看在你诚心认错的份上,还钱的日子我可以给你再宽限两天。”果然,萧瑟还是萧瑟,钱是钱,情是情。 刚说完,萧瑟就看着卿颜松开手,站了起来,“算了,如果...” 卿颜:“没事,放心吧萧老板,只要出去一会儿,很快我就有钱了。” 本以为卿颜因为他的话生气了,萧瑟刚想补救一下,就被卿颜打断了。打断了不说,才一眨眼的功夫,人就从客栈大门跑了出去。 从窗口一看,人已经骑着马跑远了。 “呵,到底是谁无情...”萧瑟冷哼一声,端着茶,吹了半天,愣是喝不下去。 店小二看着黑着脸的老板,啧啧了两声,暗叹道,美人无情啊~ (另一边) 卿颜,骑着马在大雪中飞驰,只一瞬间就不见了踪影,若是有路人在,怕是要吓得睡不着,竟然有人能凭空消失在路上。 鸿胪寺 “卿颜姐姐,你怎么来了?”一个蓝衣少年小跑着过来。 “伯庸,你师父在吗?”卿颜笑着摸了摸少年的头。 “听说宫里有事,师父进宫去了,估计过两天才回来。”伯庸脸红红地回答道。 伯庸:“姐姐是来找师父练剑的吗?” 看着少年一脸崇拜的样子,卿颜不存在的良心忽然有点痛,不好意思说是没钱了,来求救的是怎么回事。 卿颜:(要不还是去趟天启去吧...) 卿颜:“我...” “对了,差点忘了。”伯庸忽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跑进禅房,拿了个盒子出来,“这是师父出门前交代的,若是姐姐来找,便把这盒子给你。” 卿颜打开盒子,一沓厚厚的银票闪到了她的眼睛,关上盒子。卿颜深吸了一口气,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伯庸。 卿颜:“小伯庸,你帮了我大忙了 ! 跟你师父说一声,我下次来找他练剑。” 抱着盒子,卿颜觉得回雪落山庄的路都更好走了。 刚到客栈门口,夯昊就委屈巴巴地在她脚边蹭着,扑在她小腿边汪汪地控诉。 “知道啦,知道啦。”卿颜蹲下身摸了摸它的脑袋,随即转身进了客栈。 卿颜:“萧瑟,我回来啦!” 刚进门,就看到萧瑟一脸不爽地跟一个红衣少年说着什么,那怒火都快从萧瑟眼里具象化了。 “回来啦。”萧瑟面色缓和了些,但余光瞥到那些碎成两半的桌子,摔得稀碎的椅子,还有直接阵亡的大门,一时间,火气又盛了两分。 听着身后柔软清脆的女声,雷无桀转过头去,不过片刻,一大片红色就从他的脖颈蔓延到了脸上,“姑,姑娘你好,我叫雷无桀。” 卿颜:“你好啊,雷无桀,我是鹤卿颜,叫我...” “哼,你到还有心思看姑娘!”还没等卿颜介绍完,萧瑟就一脸不爽地打断了两人。 卿颜走过去,安抚地拍了拍萧瑟的手臂,“好啦好啦,这是发生了什么让我们萧老板这么生气呀?” 萧瑟:“你问他。”怒气冲冲地瞪了一眼雷无桀。 雷无桀:“方才有贼人想要打劫,我好心出手打败了那群贼人...” “什么?贼人?打劫!”卿颜一脸被吓到的表情,立刻捧着萧瑟的脸一脸担忧地看着,“我看看,可有伤到哪里。” 怒火中烧的萧瑟猝不及防地对视上了一双清透的眼睛,那人温柔的神色莫名抚平了他的火气,他有些别扭的移开眼。 萧瑟握着她的手,面色微红,声音低低地:“还有外人在呢,你...” “姑娘,你放心吧,我三两下就把那群贼人打跑了,救了这位老板的命”雷·看不懂·眼色·无桀大大咧咧地叉腰笑道。 看着面前人重新皱起的眉头,和头上隐约可见跳动的青筋,卿颜默默抽回了自己的手,站到一旁,在心里为雷无桀默哀。 卿颜:(雷小兄弟,不是我不救你,我尽力了,你加油...) 萧瑟沉声,“我需要你救吗。”只是轻轻一挥手,客栈的门窗便立刻关上了,雷无桀目瞪口呆地看着。 “这功夫...”雷无桀眼睛都瞪大了。 “一百两银子。”萧瑟气势逼人。 “我,我真的没钱。”雷无桀弱小可怜又无助,眼看萧瑟脸色越来越阴沉,他急中生智。 雷无桀:“但是,我马上就可以有钱了,我要去一个地方,去了那里,我就有钱了!” 萧瑟:“什么地方?” 雷无桀:“雪月城!” 雪月城,萧瑟忽然沉默了一会儿。 “怎么啦?”卿颜凑到他面前,柔声问着,萧瑟摇了摇头。 萧瑟:“可以,但是我们要跟你同去。”萧瑟牵住卿颜的手腕。 雷无桀:“没问题!” 萧瑟:“另外,事后利息,我要五百两 。” 雷无桀:“啊!——” 第4章 少年歌行-别扭 “雪越来越大了。”卿颜拉起狐裘的帽子遮住了自己。 “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么一匹马。”萧瑟看着少女骑着的那一匹品相不凡的马儿,眼中带着探究。 几个时辰前 “这就两匹马,我们三个人怎么骑?”雷无桀挠了挠头,看着牵着两匹马出来的店小二。 “自然是我们老板和老板娘一匹,你一匹。”店小二叉着腰,一脸骄傲。 “老板娘!原来卿颜和萧瑟是!...”雷无桀刚要喊出来,就被店小二捂住了嘴。 小二:“嘘!——我们老板娘脸皮薄,你别这么大声!” 雷无桀:“哦哦!” “怎么就两匹马?”卿颜和萧瑟打包好行李从客栈走出来,卿颜疑惑地看着小二,在她背后,小二和萧瑟对视了一眼。 萧瑟瞬间了然于心,做的不错,回来加工钱。 “看来只能委屈你和我同骑了。”萧瑟双手揣进狐裘里,说是勉强,脸上却是带着笑意。 “不用这么麻烦,咻!——”卿颜双指作圈,在唇边轻吹,一阵哨声响起 。片刻后,远远地,一阵马蹄声传来,一匹浑身漆黑,唯有四蹄一点雪白的马儿疾驰而来,然后稳稳地停在卿颜面前。 “好俊的马!”雷无桀两眼放光。而萧瑟眼角一抽,看着眼前笑的一脸无害的姑娘,莫名心梗。 “这样就解决了。”卿颜笑着,像是看不见萧瑟忽然变差的脸色,骑上马,慢悠悠地出发了。 回忆完前因后果,看着裹在狐裘里,面无波澜的少女,萧瑟心下有些发凉。 他每每因着少女的撩拨,心弦震颤,无法自已的时候,始作俑者都是那副游刃有余的娇笑模样。他有时看着少女那副多情温柔的样子,难得有所回应,便被打回原地。 那日说的玩笑话,两心相许,可能只有他自己知道,鹤卿颜看着喜欢他,言语上更是非他不可的样子。实际上,估计她自己也没发现,她那双眼睛透的像冰一样,什么都看得见,也什么都看不见。 在客栈时萧瑟就有所发现,夜半无声之时,他们举杯对坐,端的是浪漫旖旎之意,赏的是花好月圆之境,可是只有他一个人看着卿颜,她望着雪景,露出让人心寒的凉薄神色。 雷无桀:“诶,前面有座破庙,我们进去休息一下吧!” 萧瑟将自己从思绪中拉回,三人下马,卿颜看着萧瑟不太高兴的表情,垂眸,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扯出一抹笑来。 卿颜:“还好有座庙,不然我们说不定要被雪埋了。” 雷无桀:“对啊,诶?萧瑟他怎么了?”雷无桀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但是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卿颜:“可能是因为风雪太大,有些冻僵了吧 。” 雷无桀没有多想,和卿颜一起进了庙里。 屋顶上原本警惕的唐莲看到卿颜熟悉的面孔愣了愣,便放下了指尖刃。 雷无桀生起了火,完全没意识到这庙里有第四个人的存在。萧瑟站在一边,眸光幽深地看着坐在火堆旁的卿颜,也不说话。 这么多年,卿颜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如芒在背的感觉,叹了口气。 随手抽出一条手帕铺在地上,“来坐坐吧,站着不累吗?”卿颜说着,萧瑟没有说话,却闭上了眼没有看她。 这还是第一次卿颜给了台阶,萧瑟却没有顺势而下。 萧瑟闭着眼,耳中只有火堆的燃烧声,大底是气氛不对,难得雷无桀也不敢说话。 许久,一股清淡的梅花香绕上了鼻尖,抱胸的手也被一只柔软的小手牵住。 “做什么?”萧瑟睁开了眼,声音有些闷。 “这边太凉了,还是坐近些吧。”卿颜难得不是那副嘴上花花的样子,牵着萧瑟坐在了火堆旁。 “心疼我?”萧瑟靠近了些,“嗯。”卿颜用温暖的手背贴了贴他的侧脸。 萧瑟:“哼,也就是嘴上说说。”萧瑟没有躲开,感受到那双温暖的手,心下一热。 感觉到气氛好起来的雷无桀,松了一口气,又变回了大大咧咧的模样。 雷无桀:“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萧瑟你还在因为我把你客栈砸了生气呢。” 萧瑟:“我像是那么小气的人吗?” 刚想点头的雷无桀,看到卿颜跟她打的手势,立马疯狂摇头。 雷无桀:“没有没有!” 求生欲极强的雷无桀开始找补,但是忽然面色一变,在空气中嗅来嗅去。 萧瑟面露无奈,“你是属狗的吗?又要干什么?” 雷无桀:“萧瑟,卿颜,你们有没有闻到一股味道?” 萧瑟:“味道?” 第5章 少年歌行-唐莲 卿颜:“是花香,蔷薇花的味道。”卿颜说着,看了一眼门口。 “这天气,蔷薇会开吗?”雷无桀一脸不解。 萧瑟:“这是蔷薇露的香味,蔷薇,出大食,占城,爪哇,回回国,只有在天启城的百花阁才能买到。” 卿颜:“这么张扬的香味,怕是来者不善啊。” 三人一起走向庙门口,只见一个紫衣的美艳女子缓缓走来。 “没想到在这么荒郊的地方,还有能识辩风雅之人,我苦求百花阁主多日,她才买给我这一瓶,你却一下子就闻了出来。”紫衣女子的声音听着很是温柔。 “风高月冷,这位美人可要进来坐坐?”卿颜娇笑着,指尖轻点下颌。 “多谢姑娘好意,只是不必了。”那紫衣美人笑了一声,右手朝三人甩出一张金帖,雷无桀伸手,一把接住了帖子。 雷无桀:“这是...这是! 月姬笑送贴,冥侯怒杀人!” 看着雷无桀一脸兴奋的样子,卿颜默默垂下了按在剑柄上的手,余光看到月姬身后走来一个魁梧的白发男子,细细打量了一番。然后,懒懒地靠在门框上看着雷无桀跃跃欲试的样子。 月姬:“其实帖子是送给里面另一位朋友的,只是我们的规矩是,收了帖子的,都得死。所以今夜三位的命,也请一同留在这里吧。” 月姬刚说完,下一刻一个黑色的残影从破庙的屋顶上一跃而下。 卿颜见状,拢了拢身上的狐裘,慢悠悠地转头进庙里去了。 萧瑟:“你不出手?” 卿颜无辜地摊了摊手:“你看我像是打得过他们的样子吗?” 萧瑟一脸不信地盯着她:“是吗?我怎么记得有人,一剑,斩昆仑呢?” 卿颜一僵,看向萧瑟试探的眼神,她还以为那时候他已经失去了意识,没想到还醒着吗,卿颜收起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看了一眼已经冲上去的雷无桀,眸子里一片沉寂。 卿颜:“我不喜欢争斗...而且,有唐莲在,不会有事。”见萧瑟还想追问什么,卿颜脚步加快了些,坐在火堆旁,拿出了一壶酒,慢慢热着。 虽说是不出手,以防出现意外,卿颜还是时不时看着门外的战况。看得出来,冥侯和月姬杀意不重,不然雷无桀也没法撑这么久,毕竟对面可是有两位高手。 卿颜托着下巴,看雷无桀和月姬单挑看的津津有味。眼看着雷无桀的拳头竟然朝着月姬的脸去,卿颜忍不住啧啧了两声。正在沉浸式看戏呢,头顶稀碎的脚步声却是引起了卿颜的注意。 屋外 冥侯:“月姬,我们走。” 冥侯也是察觉到了屋后的异动,准备离开。 卿颜:“这么快就走了吗,那么,下次见了,美人。”卿颜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出来,还朝月姬摆了摆手。月姬也捂唇回了她一个笑脸。 雷·憨憨·无桀:“喂,怎么说走就走了!” 见二人走了,雷无桀甚至还想追上去,结果冥侯一手挥刀,刀势冲雷无桀迎面扑来,如同千军万马,雷无桀立刻运气抵抗。冥侯见此还想再补一刀,却在举刀一瞬间,感受到了浓烈的杀意。 冥侯动作一顿,朝着庙内望去,女子美艳的脸一半在月光下巧笑嫣然,摄人心魄,另一半隐在庙内黑暗处,蓝色的眼睛竟闪着幽幽的寒光,瞳仁尖利,像是蛰伏在暗处的凶兽。 大刀挥落,原本是取人性命的一招,却只是将雷无桀打回了庙内,二人缓缓离去。 唐莲:“奇怪,他们占尽上风,为什么突然就走了。” 卿颜:“这难道不是好事吗?小莲。”卿颜笑盈盈地戏弄着唐莲。 唐莲浑身一颤,看向站在萧瑟身边的卿颜,“鹤长...鹤姑娘,请不要那么叫我。”唐莲脸上微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本想叫长老,却猛然想起师尊的嘱托,不可暴露其身份,硬生生改了口。 萧瑟:“呵,小莲,还小莲,叫的真亲近啊。” 卿颜:(糟糕,忘了这还有个大醋包...) 雷无桀:“唔...” 萧瑟:“还有你,真是什么人的刀都敢接。” 躺在地上无辜的雷无桀,被倒翻醋缸的萧瑟连带着呛了一句。 看着唐莲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望着自己,卿颜轻咳了一声。 卿颜:“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唐莲,你是不是把东西放后院了,那里好像有人溜进去了,你不去看看吗。” 唐莲:“糟了!” 几个跳跃,唐莲立刻往后院跑去。 卿颜:“走吧,我们也去看看。” 萧瑟:“怎么,担心你的小莲?”萧瑟阴阳怪气地看了卿颜一眼,又不轻不重地踢了一脚躺在地上的雷无桀,“走了,我们不是要去雪月城吗,现在雪月城首席大弟子就在我们面前,不跟着他,难道还跟着你瞎晃悠啊。” 第6章 少年歌行-黄金棺 “大醋精...”卿颜小声吐槽道。 萧瑟:“嗯?”萧瑟凑近了卿颜,一副你不解释清楚,我就绝不放过你的表情。 “我方才只是想逗他玩儿罢了,人家早就有相好的了。我又怎会去亲近一个名花有主的人呢。”卿颜一脸无奈,看着眼前明显因为她的解释愉悦起来的萧瑟,忍不住吐槽了一下。 卿颜:“倒是萧老板,醋劲这么大,不知道的,还以为萧老板对我——一往情深...”卿颜故意拉长了微调,像平常一样逗着对方。 然而这一次萧瑟没有露出她意料之中那种羞恼的神情,只是那么无声地看着她。眼中情绪翻涌,莫名让她有些后背发凉。 卿颜忽然有些心虚,刚向一旁转过头,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钳住下巴转了回来。那双眼睛就那么沉沉地望着她,“为什么不敢看我?”平静的声音带着些漫不经心的感觉,但那种压迫感却让人无法忽视。 萧瑟靠的很近,卿颜甚至能闻到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味。一向古井无波的心乱了刹那,卿颜的笑平了下去,看起来有些凌厉。 卿颜:“萧瑟...” 萧瑟:“呵...”萧瑟忽然笑了一声,松开了手,“你总是这样...”嘴上予我七分真情,却在真要回应时,将那些感情收的干干净净,提醒我那只不过是一戳即破的镜花水月。 萧瑟想着,却没有将这些话说出来。只是揣着手,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到了后院,卿颜看到一个鹅黄色衣服,手持一杆银枪的少女正拉着唐莲的袖子撒娇。 卿颜:“千落?” 司空千落眼前一亮,小跑过来抱住了卿颜的腰。 司空千落:“鹤姐姐,我的好姐姐,你就让我跟你们一起吧~好不好嘛~” 卿颜有些疑惑眼下的情况,看着前面唐莲一脸无奈地摊了摊手,她大概知道了什么。 卿颜点了一下千落的额头,拉开在怀里撒娇的少女。 卿颜:“不许撒娇,说吧,是不是又背着你爹偷跑出来的。” 司空千落:“我...我...我不管,明明我的武功也不差呀,为什么不让我一起去。”司空千落傲娇地叉着腰,小脸气鼓鼓的。 卿颜:“唐莲此行危险重重,高手如云,你一个小姑娘就这么出来,你爹当然不肯。”卿颜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司空千落有些赌气,往地上扔下一颗小球后,抢了马车的一匹马,跑远了,临走前还不忘放狠话。 司空千落:“青山不改,绿水长流。鹤卿颜我告诉你,我们再也不是天下第一好了!——哼!——” 雷无桀:“她是?” 唐莲:“司空千落,我的师妹,雪月城的大小姐。” 雷无桀瞬间兴奋,“那不就是枪仙司空长风的女儿 ! ” 话音刚落,旁边的马车似是不堪重负,往后一倒,一台金黄色的重物顺势滑落下来。萧瑟走上前抚摸了两下。 萧瑟:“纯金的,这可值大钱了。” 在萧瑟摸上棺材的一瞬间,唐莲的指尖刃也到了他的颈侧。卿颜拍了拍他的肩膀。 卿颜:“放心,不妨事。” 唐莲意会,放下了指尖刃。 唐莲:“这马车的马没了,怕是不能用了。”唐莲苦恼地看着眼前的马车。 萧瑟:“看在你们认识的份上,我可以把我的马借给你。”萧瑟走到卿颜身旁,搭住了她的肩膀。 唐莲看着他们,笑的意味深长。 卿颜:“我也可以把踏雪借你拉车,但是要是唐大师兄再笑,我就让踏雪把这方圆百里内的马都引走。”卿颜双手抱胸,笑眯眯地看着失去笑容的唐莲。 笑容不会消失,但是笑容会转移。 此时一名雪月城的大弟子的笑容消失了。 第7章 少年歌行-他竟想当爹! 待马车重新组装完后,萧瑟先一步上了马车,上车前面无表情地看了卿颜一眼。饶是自诩眼力堪比读心术的卿颜,也看不出他是什么意思。 卿颜不自觉的抱胸思考了一下,感受到了袖中的重量,忽然灵光一现。 她随即上了马车,坐在了萧瑟身边,轻轻点了点他的手背。 萧瑟挑眉,摊开了自己的右手,下一秒一块沉甸甸的金子落到了他的手心。 卿颜:“这样我欠萧老板的账就还清了。”卿颜笑眯眯的,对自己贴心的做法感到十分满意,萧老板喜欢钱,那她就给他钱,这样他总开心了吧。 当那块金子落到手中时,不可否认,萧瑟心动了一下,虽然还腹诽着某个不娶何撩的无情女人。但是,他心情好了许多。刚想缓和脸色跟卿颜说两句话,就被她堵了回去。 本来稍有缓和的脸色,又黑了下来。 萧瑟:“呵,还清?你就这么想跟我两清?!当初在客栈倒是不见你这么积极,现在倒是要跟我两清了?” 卿颜一脸茫然地看着更气的某人,觉得自己第一次在人情事故方面遇到了重大问题。 刚上车不久,坐在二人对面的唐莲,看着这副架势,默默缩小了自己的存在感。他感觉他不应该在车里,他应该在车底。 卿颜脑子难得空白了很久,她快速地过了一遍在游历时学到的各种人情,家事解决方法,终于灵光一现,想起了她之前在齐天尘那看的画本里的情形。 她表情忽然僵了一下,连一向挂在嘴边的笑容都维持不下去。 萧瑟自然也是看到了她表情的变化,见卿颜转过头来,目光莹莹,那脸上的红晕看着似乎有些羞涩。他不自觉地吞咽了一下,心里莫名生出了些期待。 卿颜:“萧瑟,你...”她看上去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萧瑟心跳快了几拍,他忍不住攥紧了自己的手。 萧瑟:“什么?...” 卿颜深吸一口气,忽然目光变得坚定。 “你不会是想当我爹吧!” “噗!——”坐在对面的唐莲终于忍不住破功了。他一脸惊恐地望着对面口出暴言的少女,嘴角不住地抽搐着。 萧瑟听完后,猛吸了两口气,右手扶住额头,拳头松了又紧。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鹤·卿·颜!——”萧瑟一字一顿地叫道。 萧瑟:“你是傻子吗,你都在想什么奇怪的东西!” 萧瑟心下一阵无力,他刚刚是在期待什么。 卿颜看着萧瑟一副恼羞成怒的样子,心想难不成她记错了,可是那话本就是这么写的啊。主角受伤晕倒在路边,结果一个人把他捡了回去,那人要认他当儿子,后来主角发现此人深藏不露,是个绝顶高手,然后一路开挂,走上了人生巅峰。 卿颜看向萧瑟的眼神越发复杂,不想当她爹,那是想当她儿子? 眼看卿颜的表情越来越怪异,萧瑟直觉她不是在想什么好事,他左手捂住卿颜的嘴,右手拉起她狐裘的兜帽往她头上一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有什么好说的。 叹了一口气,他选择跳过这个让他心梗的话题。 萧瑟:“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唐莲从刚刚的场景回过神了,清了清嗓子,回到那副靠谱的大师兄样。 唐莲:“三顾城,美人庄。” 萧瑟:“美人庄?” “诶,这个我知道!三顾城中红尘笑,美人庄里醉风流,那可是有名的青楼!”雷无桀兴奋地从车外探进了个头。 萧瑟闻言,戏谑地看了眼唐莲,甚至还拱了拱手。 萧瑟:“唐兄,好雅兴。” 卿颜有样学样,甚至样子更加夸张。 卿颜:“好雅兴!” 第8章 少年歌行-她喜欢女的?! 到了美人庄后,雷无桀负责在后院看守马车,其他三人则在美人庄里等待唐莲的接头人。 萧瑟难得一改那副懒洋洋的样子,饶有兴味地看着美人庄里用明珠计量的赌局。 萧瑟:“赌场?唉,可惜了,雷无桀那小子在看守马车,不然真该让他见识见识。” 唐莲:“美人庄是三顾城里最大的青楼,能来这里的人都是豪客中的豪客,他们的赌注太大了,无法用帝国的金钱来计算,所以这里的赌局都是用这样的明珠。”唐莲颔首,示意萧瑟看向旁边被打翻的一匣明珠。 卿颜变戏法似的从自己袖子里掏出一颗明珠递给了萧瑟。 卿颜:“说是这么说,实际上这些人也只不过是想用明珠来彰显自己的财力罢了,而且来这里参与赌局的人,来自四面八方。对他们来说,明珠就像是共同流通的货币一样。毕竟这样一颗珠子,真要算起来其实并不值钱” 萧瑟顺手把那明珠收进自己的千金裘里,侧了侧身,靠近了卿颜耳边。 萧瑟:“你怎么什么都有,莫非,你来过这?” 卿颜笑了笑,没有说话,眼神却望了一眼美人庄的楼顶。 萧瑟没得到回答也不生气,转头看向一旁的唐莲。 萧瑟:“既然来了这里,我们不妨也去赌一把?” 唐莲:“我可没有钱。” 萧瑟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他凑近唐莲,故意压低了声音。 萧瑟:“怎么没有,我们可是有一口纯金打造的棺材。” 唐莲脸色大变。 唐莲:“闭嘴!我警告你,此行任务就是在这里寻找我的接头人,我们必须丝毫不引人注意——” “飒——”忽然,三条粉色的绸缎从楼顶飞泄而下,满天的红色花瓣飘落下来,一位身姿妖娆的红衣美人,在半空舞姿蹁跹。 “天女蕊!是天女蕊!” 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声,满场都躁动起来。 天女蕊踏着莲步慢慢朝几人走来,魅眼如斯。 天女蕊:“哟,今儿倒是来了个稀客~” 天女蕊一只手顺着卿颜的手臂往上滑动,最后揽住了她的脖子。 卿颜比天女蕊略高一点点,便顺势揽住了她的腰。 天女蕊:“之前来信总说想念人家,也不见你来,今日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吗?来了颜儿这么个稀客~” 天女蕊和卿颜靠的极近,两个风格各异的绝色美人搂抱在一起,像是在谈风花雪月。 而旁边两个一蓝一黑的身影乍一看,倒显得有些多余。 萧瑟看着在场中某个男女通吃的家伙,拳头硬了。 卿颜抬手将天女蕊鬓边的发丝捋到她耳后,顺手轻捏了一下她的耳垂,得到了天女蕊似嗔似怨的一个眼神。 卿颜:“唉,我千里迢迢来赴会,还带了礼物,没想到蕊还要这么打趣我,果然啊,感情是会被消磨的。” 卿颜做作地吸了吸鼻子,将一串色泽通透的玉石手串戴在了天女蕊手上,一副我委屈,但我不说的样子。 卿颜贴在天女蕊耳侧,声音缱绻。 卿颜:“喜欢吗?” 天女蕊松开了揽着她的手,朝她抛了个飞吻。 天女蕊:“你的眼光自然是好的~” 在旁边被忽略多时的唐莲和萧瑟终于忍不住出了声。 萧瑟:“你不是说此行我们不能引人注意吗,现在整个美人庄的人都在看着我们呢。” 天女蕊走了过来。 天女蕊:“哟~这不是莲吗?距你上次来已经过了十六个月零七天了哦,颜儿好歹还会给我写信,你就这么不挂念人家吗~”天女蕊捂着心口控诉道。 唐莲一向严肃的脸染上了几分羞涩。 萧瑟把一旁的卿颜拉到自己身边,像是想到了什么,想当一言难尽地看了她一眼。 萧瑟:“你...喜欢女的?” 卿颜眉头一紧,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萧瑟。 卿颜:“你哪里看出来我有磨镜之好。萧老板,话不能乱说!” 听到回答,萧瑟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不是因为性别问题就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萧瑟又有心情去调侃唐莲了。 萧瑟:“你们一个叫蕊,一个叫莲,听上去倒真像是一对老相好。” 天女蕊像是才注意到萧瑟,娇笑着走过来。 天女蕊:“哟,这是个好看的少年郎,莫不是颜儿的新欢?” 卿颜一惊,新欢,什么新欢,我连旧爱都没有哪来的新欢。不对,这压根不是我新欢啊。 天女蕊忽略了卿颜幽怨的眼神。走到了萧瑟身边。 天女蕊:“刚刚听这位公子说想要赌一局?” 萧瑟:“我没有钱。” 天女蕊:“不,你一定很有钱。”天女蕊摸了摸手上的珠串,笑得愈发甜美。 萧瑟眼神暗了暗。 萧瑟:“哦?为什么这么确定。” 天女蕊:“寻常人看到这么庞大的赌局早就瞪大了双眼,见到我和颜儿这样的美人也早已迷了心神...”天女蕊一边说着,一边瞥了一眼那些痴痴盯着这里的富商。 天女蕊:“但你却始终一副懒洋洋的样子,仿佛这样倾国的财富,这样倾城的美人,在你眼里都是稀松平常的,你说,你是不是很有钱。” 第9章 少年歌行-生死局 看着气氛有些僵持,唐莲叫住了天女蕊。 唐莲:“蕊,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天女蕊没有说话,走过去,忽然抱住了唐莲。 萧瑟:“你之前说的唐莲的相好,就是她?”萧瑟用手肘轻轻碰了碰卿颜。 卿颜:“嗯,是不是很般配。” 萧瑟不置可否。 卿颜:“萧瑟。” 萧瑟:“怎么了?”他刚转过头去,一只微凉的小手,就伸了过来。 他心下微动,不知为何看着旁边气氛正好的唐莲和天女蕊,忽然有些想抱抱她。 揣在袖子里的手刚放下,那只小手就缩了回去。 卿颜:“你头上有片花瓣。”卿颜的指甲夹着一片红色的花瓣。 萧瑟:“嗯...” 卿颜:“萧瑟,注意看好这片花瓣。”卿颜说着,指尖闪出一点亮光。 她松开了手,那花瓣在她手心漂浮着,那点亮光一点点地修复,再生,像丝线一样,补齐了那片花瓣,最终,一朵红色的花被送到了萧瑟面前。 卿颜:“给。” 萧瑟接过花,静默了一会儿。 萧瑟:“怎么突然想给我花了。” 卿颜:“因为我觉得这花跟萧老板有缘,再说了,萧老板人比花娇。”卿颜狡黠地眨了下眼。 萧瑟:“哼,油嘴滑舌。” 一旁,天女蕊不知何时和唐莲耳语完了。 天女蕊:“公子还想赌吗?” 萧瑟:“我有一座山庄,名雪落,它值十匣这样的明珠,我用它做抵押,不知姑娘可否先借我一笔钱。” 看着萧瑟信誓旦旦的样子,卿颜想到那个破落的山庄,欲言又止地看着他。 天女蕊:“好说,看在颜儿的面子上,我可以多借你一些。” 天女蕊拍了拍手,几个侍从随即抱了几箱明珠来。 天女蕊:“今天的美人庄被这位公子包下了,要赌的留下,不赌的就请先回吧。” “天女说笑了,区区两匣明珠就能包下这美人庄,这位公子看着有些面生,怕是不懂这里的规矩,天女也糊涂了吗?”一个不怕死的富商靠着围栏喊道。 天女蕊:“呵,糊涂?” 天女蕊飞身而上,三柄短刃在她手中上下翻飞,那富商雇来的打手根本毫无还手之力,被打的节节败退。 卿颜悠哉悠哉地坐在了一边的围栏上,看着掉落进水池的两个打手,眼神漠然。 卿颜:“不自量力。” 天女蕊站在高处,把玩着手中的匕首。 天女蕊:“今天这一出也是想让大家知道,这位公子赌的不单单是金钱局,更是生死局。” 唐莲:“生死局?” 卿颜从围栏上跳下来,拍了拍裙摆,慢慢晃到萧瑟身边。 卿颜:“生死局,顾名思义就是输的人不仅要留下钱,还要留下命。”卿颜有些幸灾乐祸地笑着。 萧瑟脸色瞬间苍白。 萧瑟:“我什么时候说过要这么赌了?!” “这个小丫头,我知道你想要帮你这小情郎,不过你也要知道,单凭你这美人庄可镇不住这个场。”纱帘内,一个白头发的人影坐在那里,周身散发着极强的压迫感。周围的人立刻警惕起来。 卿颜似是感觉不到那股肃杀的氛围,懒懒地拨开了前面的唐莲,站到了几人前面。 卿颜:“我就说今日这么总有股熟悉的感觉,原来是你啊。” 白发仙眼神一凛,眉眼间似乎有些纠结。 白发仙:“你也想要那棺材?” 卿颜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嗤笑了一声。 卿颜:“你知道的,我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不过今日,愿意入这局的留下,不愿意的还是快走的好。” 这句话就像是一个信号,一瞬间,隐藏在美人庄的杀手,冲了上来,嘴里不停嚷嚷着把美人和宝藏交出来。 白发仙:“聒噪” 卿颜感觉身旁微风拂拂过,只一息间,那些杀手就已全部倒地,白发仙站在她身侧,连发丝都没有乱一点。 卿颜挑眉:“你倒是好心。” 白发仙:“呵,这两天我陆陆续续处理了许多杂鱼,没想到漏网的还有这么多。” 第10章 少年歌行-破阵 卿颜:“我就说呢,今天来美人庄感觉清净了许多。” 白发仙将手背在身后,没有丝毫的慌张。 白发仙:“为了给唐公子省些麻烦,多余的人我已经给唐公子去除了。” “说得好听。”萧瑟走上前,挡住了卿颜。 萧瑟:“不过是,先把和我抢的人杀了,我再来抢。” 白发仙微微一笑,“也是这个道理。” 唐莲皱眉,还想说些什么,萧瑟却制止了他。 萧瑟:“阁下或许弄错,现在美人庄内最重要的事,乃是在下的赌局,如果阁下对赌局没兴趣的话,还是请移步吧。”萧瑟走近一步,与白发仙对峙着。 白发仙:“赌局?” 萧瑟:“生死局。” 眼见两人之间针锋相对,情况不妙得很。好在白发仙还是应下了赌局。 卿颜坐在萧瑟身边,面对眼前的生死局,她甚至还有心情跟萧瑟开玩笑。 卿颜:“方才看你的样子,我还以为你要和他打起来了。” 萧瑟:“你们这些人啊,脑子里净是些打打杀杀的东西,倒是你,你怎么认识他?”萧瑟撑着脸,玩着手里卿颜送他的花。 卿颜:“偶然认识的,不值一提。” 萧瑟见她不想说,便也没再追问。转而向站在一旁的唐莲勾了勾手。唐莲一脸茫然地看着他,萧瑟无语。 萧瑟:“过来坐啊。” 唐莲:“啊?哦。” 赌桌对面,白发仙已经摇起了骰盅。 萧瑟:“我曾经在天启城的千金台赌了三天三夜,最后赢下了一座城池,你可相信?”萧瑟看着卿颜,第一次,那双眼里满是少年气的张扬。 卿颜难得被他这副样子晃了神,认认真真地回答了他,“信,你既是这么说了,那便一定是做到了的。” 萧瑟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莫名地心上涌现了一股欣喜。 三人行,必有一人凄凉。坐在萧瑟右边的唐莲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了。 骰盅停了。 唐莲:“五五六,压大。” 萧瑟隔开了他。 萧瑟:“你们这些江湖人呐,就是没有情趣,赌局最好玩的,乃是一个赌字,若是结局都已料到,还有什么意思 ” 唐莲越听越觉得有道理。 唐莲:“那你压什么?” 萧瑟:“五五六,我压大!”极其理直气壮。 唐莲气结,“你!你!——” 白发仙:“压定离手。”一股强劲的内力自白发仙的手压向骰盅,是碎空指。 白发仙似乎料定了他们会输,不紧不慢地问道:“公子,要改吗?” 萧瑟:“改?” 萧瑟站起身,伸手按住了骰盅。 萧瑟:“所谓赌局必胜之法那就是相信自己会赢,当相信自己会赢的时候,那么你就一定会赢。” 骰盅揭开,一小堆粉末展现在重人面前,萧瑟左手一挥,粉末散去,赫然是五五六三个数字。 白发仙本来还有些赞赏的看着萧瑟,却在萧瑟点出他天外天白发仙的身份时,劈碎了桌子。 楼上忽然跳下一个手拿长枪的人和白发仙对打了起来。而唐莲知道天外天就是魔教后,也加入了战局。 萧瑟和卿颜两个人倒是在旁边一点也不着急地揣手看戏。 萧瑟:“那白发仙境界颇高,你就不担心唐莲和无双城那人打不过他?” 卿颜靠在他身侧,眸色微敛。 卿颜:“左右白发仙要的是那棺材,他的境界是高,可是他没有杀心。唐莲不会有事,至于无双城那个,我没见过,说不定挺厉害的呢。” 卿颜顿了顿,看向了一旁的房檐。 卿颜:“再者,他们还有场外援助呢。” 房檐上一个少年背着巨大的剑匣,召唤出了几柄飞剑攻向白发仙,那御剑术令人眼前一亮,就连白发仙也透露出欣赏的神色。 后院似乎有些动静,卿颜耳尖微动,见几人还在与白发仙缠斗,便只身前往了后院。 第11章 少年歌行-再会 说是前往后院,卿颜却在半途找了棵树飞身而上,坐在了树枝上,看着后院上方有些扭曲的夜空,她漫不经心地靠在树干上闭上了眼。 她能看到所有人的“缘”,“缘”线自人手腕而出,与不同事物绵延缠绕。从“缘”线可以看到别人的命途轨迹,自来到这美人庄,她便已经摸清了大概会发生的事。 这一次运送黄金棺,是萧瑟唐莲这一辈江湖人的“缘”起之处,她看似参与其中,实则又远离全局之外。因此,雷无桀被困孤虚之阵,是历练,亦是机缘 她没有插手的想法。 但,她不想插手,有人却不长眼的硬要迎上来。 卿颜:“我对你们的争斗没兴趣,自行离去,我不想动手。” 角落处的黑影动了动,下一秒,无数暗器尖刀袭向了她。 卿颜:“冥顽不灵,徒增杀孽...” 轻飘飘的女声在黑影边响起,他们却找不到那个艳丽的蓝色身影。 “嘘——一路走好” 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那群杀手只能看到眼前喷射而出的血线,和在月光下,那那两柄极薄的雪色长剑。 卿颜随手甩了个剑花,收好了剑,深蓝色的衣袖在寒风的吹拂下飞舞着,她却好像感觉不到这凉意,惬意地伸了个懒腰,朝着雷无桀的方向去了 。 雷无桀和唐莲正苦于被笛声所惑,还好司空千落及时出现,打倒了布阵之人。 卿颜到时,边看到三人吵吵闹闹的样子。 卿颜:“看来你们已经把阵破了,很可以嘛雷无桀。”卿颜没忍住,摸了摸雷无桀的头。 雷无桀摆了摆手。 雷无桀:“哈哈哈没有没有,都是师兄教的好,主要还是这位司空千落姑娘破的阵。” 司空千落酷酷地一甩她的银枪,满脸写着快夸我。 卿颜:“我们千落真棒。” 司空千落:“那是当然!” 唐莲:“别松懈,还没结束呢。” 话毕,一只不明物体忽然从树上掉了下来,卿颜顺手一接,呆住了。 “呜呜,汪!——” 卿颜:“夯昊?!你怎么在这里,你这小家伙是一路自己跟来的吗?” 黄毛小狗,委委屈屈地在卿颜怀里蹭啊蹭,活像个嘤嘤怪。 卿颜摸着夯昊,眼神却转向了门口。 卿颜:“没想到,你们竟然能跟到这里来,真是锲而不舍。” 门口,两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我们无意为敌,一路到此,只是为了寻求一个答案。”是月姬。 唐莲拿出了指尖刃。 唐莲:“答案?” 月姬:“十三年前....” 冥侯:“别说了...”大概是什么家族秘事,冥侯打断了月姬的解释。 “十三年前,望衣楼惨案...”萧瑟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他坐在廊下,手里捻着那朵红色的花细细把玩着,像是讲故事一般说出了月姬没说完的话。 萧瑟:“十三年前,望衣楼一夜之间惨遭灭门,只有楼主谢柳衣的长子被打晕,留下一命,醒来之后却失去了那一晚上的记忆,后来此人拜入天泉老人门下做了杀手,江湖人称——冥侯。” 卿颜走到萧瑟身边,将夯昊塞进他怀里,然后接过了话头。 卿颜:“你们一路苦追到此,若是我没猜错的话,是想借这棺中之人来回溯那一晚的记忆吧。” 冥侯:“你们俩个倒是知道的不少。” 第12章 少年歌行-起程 才过了一会儿,一群人就又打了起来,只有卿颜和萧瑟两个人格格不入,尤其是卿颜,大大咧咧坐在黄金棺材上悠闲地晃着腿,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 卿颜:“你们这群江湖人啊,满脑子就是打打杀杀。”卿颜忽然站了起来,一脚抵在棺边。 萧瑟一惊。 萧瑟:“你干嘛?” 话音未落,卿颜一使力,直接打开了棺盖,然后顺势坐在棺沿。 卿颜:“还睡吗?该醒醒了...”她声音低沉而魅惑,像是引人坠入深渊的魔女。 打斗停了下来,众人皆是屏息,看着棺中一只惨白的手伸了出来。 司空千落和雷无桀躲在唐莲身后瑟瑟发抖。 雷无桀:“诈,诈尸了?” 没过多久,一个面容俊美妖异的男人从里面站了起来,几个杀手吓得连连后退。 雷无桀大着胆子走了出来。 雷无桀:“和尚?还是活的和尚?” 卿颜:“你倒是舒服,躺了一路。”卿颜的语气带了些抱怨。 那和尚笑了笑,却没有说话,他睁眼看向那群杀手,眼中金光大盛,摄人心魂,那群杀手一时间竟纷纷自裁倒地,气绝而亡。 那和尚才转过身来,看着卿颜。 无心:“我就知道是你。” 冥侯被月姬搀扶着走向前来,卿颜知道她的任务完成了,便起身回到了萧瑟旁边。 抓住萧瑟的一只衣袖便倒在他的肩膀上,萧瑟见状,立刻扶住了她的肩膀。 萧瑟:“怎么了?”他以为方才来后院时,她被那群人伤着了,心里一阵担忧。 卿颜埋在他的千金裘里摇了摇头,声音闷闷的。 卿颜:“全是血的腥味,好难闻。” 萧瑟松了口气,顺了顺她背后的发丝,安抚着她。 许久,卿颜才抬起了头,闷的有些久了,她的眼眶红红的,萧瑟知道她没什么事,心里却还是有些发涩。 抬手摸了摸她的眼角,卿颜像只小动物似的,下意识在他掌心轻蹭了一下。一下子,两个人都僵住了。 卿颜先一步拉开距离。 卿颜:“抱歉...” 萧瑟:“没事...”他捏了捏掌心,那股柔软的依赖感在他心中挥之不去。 言语间,冥侯和月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无心转过头来看向几人,眼中功法流转。 “别看他的眼睛!”一个蓝色布衣的和尚忽然冲了进来,连续点了无心几处大穴,制住了他。 天女蕊:“你们的接头人来了。” 过了许久,几人坐上天女蕊准备的马车,再次起程。 卿颜:“怎么又是雷无桀驾车?”卿颜手里拿着桂花糕,逗弄着夯昊。 萧瑟:“大概是他驾车技术是我们之中最好的吧。”萧瑟依靠在车厢上,变回了那副懒洋洋的样子。 天女蕊则和唐莲坐在一起,天女蕊喂着唐莲吃桂花糕,唐莲红着脸欲拒还迎,两个人浓情蜜意,如果不看唐莲这个大直男的话。 唐莲:“话说,你怎么跟过来了?”这话活像个无情无义的负心汉。 天女蕊一听顿时生气了。 天女蕊:“我想颜儿了,不行吗?”说着,便朝卿颜抛了个媚眼。 卿颜知道她生气,自然也哄着她,回了个飞吻。 萧瑟看着他们两个的互动,忍不住开始怼人了。 萧瑟:“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两个才是一对呢。” 这么说着,萧瑟观察着卿颜的动作,心底却莫名觉得有哪里有些奇怪,却又说不上来。 卿颜:“怎么会,萧老板才是我的新欢,我怎么会抛弃你呢。”凤眼弯了弯,那双红唇上下一张一闭,便有说出些脸红心跳的话来,偏偏萧瑟还免疫不了,只能毫无威慑力地瞪某人一眼。 车厢左右两边端的是热情如火,坐在中间的千落却是坐立难安。只好跟对面无心的师兄说话。 司空千落:“对了,还不知道大师是哪位高僧禅下弟子?” “我们是寒水寺,忘忧禅下弟子。” 唐莲:“什么,忘忧!”唐莲一时惊讶,直接站了起来。 第13章 少年歌行番外-人间 其实卿颜在很早时便见过忘忧,那时还没有无心,也没有萧瑟。 她隐约记得第一次见无忧是在一个雪天。那天的雪很大,像极了昆仑。她穿着一袭单薄的衣裙,在人声鼎沸的闹市显得格格不入。 她偶然看见有座寺庙里有棵高高的梧桐树,心神一动,便走了进去。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那个小老头子,穿着破旧的衣衫,手里拿着开叉的扫帚,站在梧桐树下扫雪。 若以种族讨论,他二人的差别便是天差地别。但莫名的,卿颜从忘忧身上看到了相似的东西。 “老头子,这么大的雪,你不冷吗?” 卿颜第一次主动开口,问了这个凡人一句话。 那时候,忘忧只是望了一眼那个面无表情的少女,对她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风雪虽大,但心有归处,便不觉寒冷。” 卿颜看着那小老头子转身进了寺庙,却留给了她这么一句话。 那时,卿颜没有多想,只是远远望了一眼跪在蒲团上的忘忧,便转身离开了。 第二次见面,已是入秋,卿颜受了伤,躺在那棵梧桐树上,化成了一只小雀儿。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这,只是觉得想再看看那个和自己有点相似的小老头。 忘忧依旧时不时地来梧桐树下诵经,在偶然一次发现受伤的她后,便会每日固定地拿来一些竹实和山泉水给她。 忘忧看着似乎更苍老了些,但他的眼睛却是越发通透。 那一天卿颜变回人形,坐在梧桐树枝上看了他一眼。 “你每天这么念经不无聊吗?此界可没有真正的佛祖让你祭拜。” 卿颜淡淡地对他说。 忘忧摇了摇头,也没有生气,只是眉目慈祥地望着她。 “佛在我心。我心若在,佛便一直在。” 卿颜听了,没有再说话。 再后来,无忧收养了无心,那是卿颜最后一次见无忧。 那是无忧第一次见这个少女脸上有了表情,虽然那双眸子依旧是冰冷的。 “再留着他,日后你年寿难久。” 大概是同情,又也许是别的,少女这么对忘忧说道。 “阿弥陀佛,稚子无辜” 忘忧只是这么对她念了一句,他的背似乎更弯了些。 少女没有多言,在她心里,万事万物有其命数,她言尽于此。 但是离开前,她最后望了一眼那个枯瘦的小老头,一向古井无波的眼瞳忽然颤动的一下,那时她并不知道这种情绪是什么。 直到后来,再踏进那座庙,再看到那棵梧桐树,她才方觉,那种情绪,叫做惋惜。 她的眼中包容万物,视众生平等,却不会可惜其生死,她看破万事万物的命理,却游离于世间之外,那是绝对的理性,是凌驾于人世之上的神性。 而忘忧,悲悯世间苦难,哀怜世人之不幸,救赎世间苦难之人,那是至慈至善的佛性。 他们相似却并不相同,他们的世界与常人有所异,他们看到的是黎明苍山,是世间万物。 忘忧对她的指点,是给予她人性,让她能够体会世间情感。而她那时候却不明白,直到现在经年以后,她才能明白一二。 只是她有些惋惜,她现在虽学会了些人情世故,但终究浮于表面,若是忘忧在世,或许能再指点她一些。 这也让卿颜更清醒地认识到,凡人的寿数,于她而言,不过须臾。 一只鸟儿离开了她的雪山,于下山之时遇到了了第一个和她相似的人类,只是鸟儿终究是鸟儿,人类注定是人类,就像昆仑的雪山永远不会有梧桐树一样,他们的思想永远不可能相同。 如今,陪无心来到忘忧的故乡,随着那盏佛灯的亮起,卿颜再次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小老头,这一次,她坦然地弯唇一笑。 老友,这一次,我是不是更像一个人了呢... 第14章 少年歌行-她来自昆仑 萧瑟在一旁跟唐莲他们说起寒水寺的事情,卿颜有些坐不住了。她放下夯昊,转身坐到了无心的旁边。 她撑着下巴看了一会儿。 卿颜:(看着倒是挺乖...) 在那股热切的注视下,装睡的无心,面上有些发紧,眼睫几不可见地颤了颤。 卿颜挑眉,你装睡,那我可就想搞事情了。 她盯了一会儿无心眼角的红色。 卿颜:(这是天生的还是画的?这小光头好歹也算半个和尚,弄得这么妖艳是怎么回事。) 卿颜想着,笑眯眯地伸出了罪恶的小手,摸上了无心的眼尾,慢慢地摩挲着。感受到手下的皮肤开始升温,卿颜才不紧不慢地收回手。 卿颜:(这都不醒?) 一股奇怪的胜负欲莫名升了上来,卿颜捋了捋袖子。 装睡的无心忽然感到一阵恶寒,有种被什么奇怪东西盯上的感觉。 过了半晌,他感觉那股奇怪的感觉消失了,刚放下心来,就感到一股轻柔的触感附上了自己的手腕,那感觉像是微凉的玉石。在自己的手腕轻轻打转,然后沿着腕线轻轻地往手心滑去。 无心的心突突跳着,那恶趣味的小东西,却忽然在他手心停住了,接着忽然一勾。他的手条件反射地抓了一下,却又想起来自己在装睡,硬生生收住了。 他在心里默念佛经,结果越念心越烦,借着衣袖的遮掩,生气地捏了一下始作俑者的手指。 卿颜:(哟,不装了?) 眼见无心的嘴角有些上扬。 卿颜:(还敢挑衅给我?小家伙胆子挺大啊。) 天女蕊:“颜儿...颜儿?” 萧瑟:“咳!——” 萧瑟猛的咳了一声,吓了卿颜一跳。 卿颜一抖,一脸懵地看着几人。 卿颜:“怎么了?”她站起来,坐回萧瑟旁边。 天女蕊娇笑着,“无禅大师问你呢。” 无禅对着卿颜行了佛礼,又问了一遍:“不知这位施主又是何人,师从何处?” 想着自己刚刚当着人家面调戏他的师弟,虽然借着角度遮掩没让他看见,卿颜还是有些心虚。 卿颜回了他一礼。 卿颜:“我姓鹤,叫鹤卿颜,来自昆仑,未曾拜师。” 提及昆仑,坐在她身边的萧瑟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 余光看到那床上躺着的无心,又联想到卿颜刚刚的样子,萧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感受到身边越来越冷的某人,卿颜有些疑惑,下一秒,她浑身一紧。一只宽大的手掌揽上了她的腰,力道有些重的捏了一把。 向来只有她占别人便宜的份,没想到今天也有自己失手的一遭。 车厢里还有其他人,她也不好意思反击,只能借着茶桌遮掩,揪了一下揽在自己腰上的手。 卿颜偏头,一双蓝色的眸子难得染了些灵动的生气。 卿颜:“登徒子。” 她比了比口型,却没有发声。 萧瑟见她有些发红的脸,撑着头,漫不经心地笑着,无声地回了一句。 “彼此彼此。” 头一回吃瘪,又舍不得下重手的卿颜只好将矛头转向了车顶的不速之客。 卿颜:“车顶上那位可听够了?我可不知道,白发仙竟还有听墙角的习惯?” 车顶上,白发仙摸了摸手中的剑。 白发仙:(才过了这么一会儿,怎么火气这么大?) 车厢里,因为卿颜的一句话,众人纷纷警惕了起来。 第15章 少年歌行-他可是老相好! 唐莲率先冲出了车厢。 唐莲:“又是你。” 白发仙稳稳地站在车顶,丝毫不受影响。 白发仙:“就凭无双城那几个人,还奈何不了我。识相的,把东西交出来,我可以放你们一条生路。” 唐莲:“做梦!” 唐莲先一步翻身,上了车底。 雷无桀:“师兄,我来助你!” 两个人冲上前,暗器和拳头疯狂往白发仙身上招呼,白发仙一手一个小朋友,轻松地像在玩儿似的,无禅上去帮忙,只一招,就被白发仙打了下去。 司空千落:“我也上去帮忙!” 小姑娘热血上头,提了银枪就冲了出去,卿颜拦都拦不住。 天女蕊看了一眼萧瑟。 天女蕊:“你不去帮忙吗?” 萧瑟吃着桂花糕,一点都没有着急的样子。 萧瑟:“我不会武功。” 天女蕊解开了披风,扔到一边。 天女蕊:“颜儿,看好那和尚。” 说着,也跟了出去。 卿颜:“这一个个的,活像下饺子似的,人家就想要个人,又不是要钱,给他就是了嘛。” 卿颜抢过萧瑟手里的桂花糕丢进了自己嘴里。 萧瑟:“那块我吃过了。” 卿颜挑眉:“所以呢?” 萧瑟直起了身。 萧瑟:“没有所以,你还有心情吃桂花糕,就说明他们几个还不会有事。” 卿颜闻言一笑,一只手挑起了萧瑟的下巴,又变成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 卿颜:“你这么说,倒好像很了解我似的,萧老板,知道的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她忽然曲起食指,弹了一下萧瑟的额头。 “卿...萧瑟,快拉...拉我一把...” 车厢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 萧瑟俯身,一把推开窗,砰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飞了出去。 卿颜从窗口探出头。 卿颜:“什么东西?” 萧瑟:“没什么。” 被一窗户创飞的雷无桀,腿都快迈出了火星子。 雷无桀:“卿颜!快拉我一把!” 雷无桀伸长了自己的手臂往车上够。 卿颜配合地伸出手,‘深情’地和雷无桀对望。 卿颜:“雷无桀!” 雷无桀:“卿颜!” 卿颜:“小雷!” 雷无桀:“阿卿!” 眼看就要够到了,雷无桀感动得热泪盈眶。 下一秒,卿颜露出了邪恶的笑容,朝雷无桀丢出他的一个蓝色包裹,跟他抛了个飞吻,招了招手。 卿颜:“看好你哦,雷无桀~” 雷无桀:“啊!——”一时不察,被东西正中脑门。 卿颜:“今天也是完美完成任务的一天呢。”卿颜优雅地端起了茶杯,抿了一口。 萧瑟:“你刚丢给他的,是什么?” 卿颜:“是勇气和爱哦。” 萧瑟无语,萧瑟皱眉,萧瑟表示,你明明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看着被她噎住的萧瑟,卿颜笑的开怀。 卿颜:“萧老板也要吗?”卿颜两指并拢,在自己的唇上轻轻一点。 萧瑟:“你!我才不需要那种东西!” 萧瑟的声音忽然拔高,听着有种欲盖弥彰的味道。 卿颜也不在意,指尖在他耳廓轻轻一滑。 卿颜:“口是心非。” 外面的人打的火热,车厢里的人却还有心思说下,可能老天都看不下去了,一道猛烈的剑气劈了下来。 马车瞬间成了两半,连无心睡着的床都飞了出去,在半空成为了一道优美的弧线。 就算是这样,那床还是完完整整的样子。不得不让卿颜感慨一句,质量真好。 萧瑟:“还有心思看那和尚呢?唐莲他们都快爬不起来了。” 萧瑟抱着卿颜稳稳落地。 卿颜:“放心啦,他们肯定...” 卿颜\/白发仙:“不会有事的\/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们吗。” 大抵是真的被惹恼了,白发仙周身的气势逐渐充满杀意。 卿颜看着他,一时无语,你这样,显得我这个预言家很呆诶。 白发仙气势骇人,周围的碎石逐渐浮到空中,那股浓重的杀意扑面而来。 唐莲几人已然重伤倒地,根本无法抵挡白发仙接下来的这一击。 突然,白发仙拔剑了,白色的残影在夜空中一闪而过,他的目标,是唐莲! “铮!——” 两道强烈的剑气相撞,发出阵阵嗡鸣,马车彻底成了碎渣。 唐莲瞳孔一缩,白发仙的剑尖在离他身前三寸的地方,被一柄细长的剑挡住了,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饮恨西北了。 卿颜:“你这么会挑人,我很难办啊。” 对上白发仙浸满杀意的一招,卿颜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她左手那柄剑,就那么轻易地化解了对方的杀招。 卿颜甚至还笑的出来。 卿颜:“你知道他是谁吗?” 卿颜一开口,唐莲惊讶了,难道他还有什么特别厉害的隐藏身份不成。 卿颜:“他可是我家美人的老相好!”超级大声。 雷无桀“噗,不好意思。”雷无桀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以防自己笑出声。 卿颜:“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你一挑就挑中了这个,我很难办啊。” 唐莲捂着心口,刚刚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他甚至有种要吐血的冲动。 白发仙没有在意她的惊天发言。 白发仙:“这么说,你是想插手了?” 卿颜:“别这么说嘛,毕竟,我们老板身娇体弱,总不能让他来保护人吧。” 萧·身娇体弱·瑟:“......” 司空千落和雷无桀在一旁憋笑,憋的小脸通红,一副下一秒就要撅过去的样子。 白发仙:“那就试试,你能不能保住他们!” 白发仙玉剑往上一挑,剑尖回勾,急速刺向卿颜。卿颜,往上一跃,向左一偏,脚下几个转身回步,长剑一横顺势往右挥去。 白发仙即刻后退躲开,卿颜几个旋身,紧追不舍。 两人的速度都极快,到了后面,几人甚至都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只能偶尔看到半空中剑身的反光,和激烈的刀剑碰撞声。 天女蕊跑到唐莲身边扶住了他。 天女蕊:“莲,没事吧?” 唐莲:“没事。” 雷无桀盯着半空,目瞪口呆。 雷无桀:“卿,卿颜她原来会武功吗?这也太强了吧!” 第16章 少年歌行-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司空千落看着半空,眼神复杂。 司空千落:“认识她这么久,我从来不知道她有这样的武功。大师兄...” 唐莲也只是摇了摇头,看着与白发仙对战丝毫不落下风的卿颜,心下一惊。 萧瑟:“与其想这些,倒不如先看看你们自己的伤,如果不想成为废人的话,最好还是不要乱动。” 萧瑟手里丢出一个小瓷瓶。唐莲顺手接住。 萧瑟指了指还在打架的某个人。 萧瑟:“她给的,一人一颗。” 底下的人在为卿颜的武功吃惊,而她本人却一边摸鱼一边聊天。 卿颜:“左右他现在估计也不想跟你回去,你就再等两天嘛,老莫。”卿颜顺手给白发仙一掌。 白发仙:“你怎么知道他不肯跟我回去,现在的局势你也知道,他多在这一天,就多一天危险。”白发仙顺手也给她一剑。 卿颜:“那小子上了马车就一直装睡,真想跟你走的话,刚刚你来,他就醒了,我也不用跟你整这一遭。”卿颜躲开往自己脸上招呼的剑招。 白发仙:“那你说怎么办,难不成就让他留在这里不走了?这是不可能的事!”白发仙横剑格挡。 卿颜:“他估计还惦记着他那师父呢,等事了,我把他全须全尾给你送回去不就好了。” 白发仙犹豫了两秒。 白发仙:“这可是你说的。” 眼见着缠斗的两个人忽然分开了。 卿颜给了个眼神示意白发仙顺势离开 ,结果刚转身,就被萧瑟揽着肩移到了一边。 只听见一声嚎叫,白发仙被唐莲的万树飞花打下了悬崖。 卿颜在心底为白发仙默哀三秒。 萧瑟:“不是说不喜欢争斗吗?怎么这会倒是冲上去了? ” 萧瑟难得没有松开揽着他的手。 卿颜:“你不是没有武功吗?总不能让你去送死吧。” 卿颜将剑收回剑鞘没有注意到萧瑟蓦然温柔下来的眼神。 “汪汪!——”夯昊从草丛里跑了过来,围在他们身边撒娇。 卿颜弯腰把它抱了起来。 卿颜:“你个小家伙跑的倒是快。” 忽然,一只罪恶之手,将她从萧瑟身边扯了过去。 司空千落勾住她的脖子,一张漂亮的小脸笑的却有些狰狞。 司空千落:“我的好姐姐~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你不是说自己不·会·武·功的吗?” 就连唐莲和天女蕊都一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表情。 对战白发仙都没有怯场的卿颜,此刻却觉得如芒在背,如鲠在喉。 卿颜:“是吗,我说过吗?”她无辜地眨了眨眼。 刚刚还气势满满的几人,一下子沉默了。好像,貌似,大概,是没这么说过哦。 但是,被蒙在鼓里的几人,还是觉得很生气。 顿感不妙的卿颜瞬移到了还在装睡的无心身边,没好气地踢了他一下。 卿颜:“别装了,人都走了。你看看,为了你不被带走,我都要被自家人谴责了。” 无心睁开眼,还顺带伸了个懒腰,这才慢悠悠地从床上坐起来。 无心:“姑娘好武艺,也不枉我假睡这一场。” 第17章 少年歌行-私奔?! 无心忽然抓住了卿颜的手腕。 无心:“之前未曾看清姑娘模样,现在倒是知道了,当真是月下仙灵。方才在马车上便觉得姑娘热情得很,弄得小僧我都脸红了。” 卿颜震惊,卿颜无语,卿颜害怕,你个不正经的和尚,药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啊! 卿颜:“不是,我什么时候——” 天女蕊:“原来这才是你的新欢啊~” 卿颜转头看去,连唐莲这个正经人都是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她。 雷无桀:“啊?那萧瑟岂不是被抛弃啦!” 卿颜:(好你个雷无桀,看你浓眉大眼的像个老实人,原来你才是那个坏心眼子!) 其他几人闻言,向萧瑟投去了悲悯的目光,那眼神,活像看一个被新婚妻子出轨了的可怜丈夫。 萧瑟脸瞬间黑了个彻底,抓住她另一只手腕。 萧瑟:“我倒是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在马车上对他热·情·了。” 卿颜心下一慌,想要解释,但在察觉到自己的反应时,忽然一愣,不对啊,她为什么这么着急要解释。 无心:“姑娘热情,小僧不忍辜负,那既是如此,我们便私奔吧。” 卿颜瞳孔地震,这和尚当真邪门。 刚说完,无心拉着卿颜的手腕就想离开。 雷无桀冲上来挡在了前面。 雷无桀:“不是,他们可是夫妻,你不能带走卿颜!” 雷无桀又抛下一个重磅炸弹。连萧瑟自己都懵了。 这下,天女蕊和唐莲还有千落的眼神更加诡异了,看着卿颜的眼神甚至隐隐带着谴责。 卿颜咬了咬牙。 卿颜:“雷·无·桀,闭嘴!”你小子害我! 无心笑得更加灿烂。 无心:“看来,这位小兄弟也想跟我们一起私奔,如此,便同行吧。” 无心左手一个,右手一个,霎时间腾空而起。 卿颜被无心抓着,倒是挺稳,但是萧瑟就不一样了。 于是卿颜甩开了无心的手,抱住萧瑟的腰,运起轻功。 在被挣脱的时候,无心心底忽然空了一下,他没有多想,只是继续往前。 看着某人还知道顾及自己一下,萧瑟宽宏大量地配合着揽住她的肩。 萧瑟:“轻功不错啊。” 卿颜骄傲地仰起自己的小脸。 卿颜:“不然怎么带着萧老板私奔呢。” 月光照在少女脸上,看着甚是温柔。那股熟悉的梅香顺着微风扑面而来。 萧瑟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尖,就,忽然觉得挺浪漫的是怎么回事。 “后面两位施主能不能先别在那聊风花雪月,诗词歌赋了,我们到了。” 无心的声音从前面传来,卿颜顺势带着萧瑟落地。 少女一袭蓝衣,迎着月色而来,衣袂飘飘,活像是乘月而来的仙女。无心不由得有些失神。 然后在少女一个脑瓜崩下回归现实。 过了一会儿,雷无桀不知道从哪抓了几条鱼架在火上烤着。 无心泡在远处的湖里,萧瑟和卿颜坐在火堆边取暖。 雷无桀:“卿颜,你那么厉害,刚刚怎么不跑啊。” 卿颜:“懒,反正也不会要我们的命,就当长途旅行了。” 卿颜盯着烤鱼,却没有什么食欲。 萧瑟:“你这两柄剑,看着倒是挺有意思。” 萧瑟看着那两柄长剑,在心里回忆着他所知道的名剑,却发现没有一柄对的上号。 卿颜无所谓地把剑递了出去。 卿颜:“要看吗?” 雷无桀:“要要要!” 雷无桀接过后,将其中一柄长剑抽出来,那剑通体雪白,剑身薄如纸片,上面没有剑槽,入手极轻,与寻常的剑相比,没有护手,剑锋也更加尖锐。 雷无桀站起来挽了个剑花,那剑在微弱的月光下,剑身流光溢彩,雷无桀定睛一看,那流光似是剑上的纹样,随着剑面翻转,一只尾羽极长的大鸟跃然于剑上。 雷无桀不知不觉看呆了,旁边,饶是见多识广的萧瑟也被这把剑惊艳了一波。 看完这把剑,萧瑟对另一把剑有些期待。他随即抽出了另一把。 剑出鞘的那一刻,一阵寒气扑面而来。 雷无桀:“我去!卿颜,你这剑也太帅了吧!” 萧瑟手中的剑较之雷无桀手中的那把颜色更趋向于银色,剑面上有一处细长的镂空,萧瑟手指拂过剑面,那剑发出阵阵悦耳的嗡鸣。 萧瑟:“你这两把剑,我从未听说过。” 如此好剑,竟然不在名剑谱上,萧瑟有些疑惑。 雷无桀:“我也没听过,不过,这么好的剑,竟然没有一点江湖传言,这也太奇怪了。” 卿颜笑了笑。 卿颜:“也就是普通的两把剑,哪有你们说的那么神乎其技,最多是材料特殊了些。再说,这江湖上故事多了去了,哪有人会在意两把剑呢。” 雷无桀挠了挠头,把剑还给了卿颜。 雷无桀:“也是。” 第18章 少年歌行-叫姐姐 卿颜看着一脸憨笑的雷无桀,莫名有种带孩子的错觉。 卿颜:“话说,雷无桀,你的伤没事吧。” 雷无桀:“没事,就是运功的时候还有点疼。” “哦,这位施主受伤了?” 无心仙气飘飘的从湖面飞过来,如果他不是没穿上衣的话,当真有股世外仙人的感觉。 卿颜嘴比脑子快。 卿颜:“哇噢~比我还白。” 啪!一只手立刻盖住了她的眼睛。 萧瑟:“你能不能穿好衣服再说话?” 无心才想起,旁边还有个姑娘在,默默拉好了衣服。 萧瑟这才放下了手。 无心:“方才听闻,这位施主受伤了,若是不介意的话,小僧可以代劳。” 无心每次笑都带着股若有若无的邪气,光看样子,知道的是帮忙疗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人牙子在骗小孩。 雷无桀:“代劳?什么代劳?” 下一秒,雷无桀被无心带着在湖面上腾空飞起。 显眼的凤凰火红衣在湖上疯狂挣扎。 雷无桀:“救命!我不会水啊!卿颜姐姐救我!” 像是被虫子吓到的小孩,雷无桀下意识找自己最信任的‘家长’求救,连姐姐都叫出来了,看来是真不会水啊。 卿颜听着雷无桀哀嚎,笑的一脸愉悦。 卿颜:“呀,今天的月色真美。” 叫你小子刚刚乱说话!卿颜抱臂站在湖边,看远处二人在湖中心立定。 一道真气顺着他们的方向朝四周散开,湖面漾起淡淡的波纹。 在卿颜眼里,属于他们几人的‘缘’线开始纠缠,加深。 卿颜满意地点了点头,夜晚的风有些大。她缩了缩手,忽然感到一丝异样。 她浑身一僵,有些机械地低下头,一条极淡的红色长线自她的右手腕,绵延而出,那方向是... 她的气息忽然乱了。 一只温暖的手忽然落到了她的头顶。 萧瑟:“看什么呢?叫你都没反应。” 卿颜将手缩进袖子里。 卿颜:“没什么,只是在感叹世间竟然还有这样的功夫,竟能让人凭空立于水上。” 一听就像是随口编的借口,萧瑟却没有戳破她。 萧瑟看向无心。 萧瑟:“你做了什么,竟能让别人也凌波虚渡。” 无心:“我什么都没做,都是他自己,老和尚说,世上有人有玲珑心,能与自然一体,他倒真没骗我。” 言语间,在他们背后,太阳渐渐升起来了。 卿颜:“这大概就是傻人有傻福吧。” 随着雷无桀体内白发仙的真气被引出,雷无桀刚回过神,就差点掉进湖里去。 还好卿颜及时飞身去拉了他一把。 回到岸边。 雷无桀:“呼——吓死我了,,还好有你。” 卿颜:“这会儿怎么不叫姐姐了?” 雷无桀憨憨地笑了笑妄想蒙混过关。 无心:“若是姑娘想听,小僧也可叫一声姐姐。” 无心凑了过来,口出暴言,一点都不像个正经和尚。 卿颜:“诶,打住,受不起,虽然我喜欢美人,但是我不染指出家人。阿弥陀佛,你不是正经和尚,可我是正经人。” 卿颜一本正经地行了个佛礼,眼中满是,我是好人,你不要挨我,我怕被谴责的意思。 萧瑟走到两人之间,不经意地隔开了他们的距离。 萧瑟:“行了,别在那耍宝了。你还真想到处认弟弟不成。” 卿颜忽然想起来她之前在天启城看到的一对男女,方才听雷无桀叫姐姐,她倒是想起来那男女的样子了。 她忽然一脸严肃,一只手搭上了萧瑟的肩膀。 萧瑟淡定对视,一副我看你想干什么的样子。 卿颜:“萧瑟,原来你也想叫我姐姐吗?” 萧瑟:“怎么可能,我!——” 卿颜深情对望。 卿颜:“没关系,我懂的,叫声姐姐,命都给你!” 第19章 少年歌行-初见端倪 这种想要逃跑的感觉是什么,卿颜的话一出口,三个向来很会说话的男人沉默了。 萧瑟:“卿颜,答应我,暂时不要说话了好吗。” 无心:“刚刚风好大啊,小僧好像幻听了。” 雷无桀:“哈哈哈,卿颜说话真有意思。” 挫败,大大滴挫败感。卿颜感觉遭到了重大滑铁卢事件,学习小能手今天竟然被人否定了! 卿颜生气了,叉着腰。 卿颜:“哼!你们三个不解风情的家伙,我再也不管你们了!” 说着,便运起轻功,一下子不见了踪影。 雷无桀:“诶!” 雷无桀急了,想要追上去。却被萧瑟拦住了。 雷无桀:“萧瑟,你拦我干什么?” 萧瑟:“她的武功比我们几个加起来都高,你担心什么。”嘴上这么说,萧瑟的眼睛却一直没离开过卿颜离开的方向。 萧瑟:(往那边去,莫非是...) 雷无桀:“可是...”雷无桀面上有些失落。 萧瑟:“这件事本就与她无关,她要走不是很正常吗?” 萧瑟靠在一旁的树干上,手里捏着卿颜给他的那块蓝玉,若有所思。 萧瑟离得有些远,雷无桀看不清他的表情,也只好乖乖地站在无心旁边。 无心:“施主放心吧,她会回来的,一定。” 也许是直觉,无心能感受到,他们身上应该有什么卿颜想要的东西,所以他才如此笃定,雷无桀当然不会想这么多,只是听到卿颜还会回来,就又开开心心地开始去跟萧瑟说话了。 看着有些傻气的雷无桀。 萧瑟:“夯(hang)货。” 雷无桀不服,雷无桀生气。 雷无桀:“那个字念ben,去声,是夯(ben)货。” 萧瑟:“我就喜欢念夯(hang),听着像我们家夯昊,你个夯货。” 另一边。 卿颜刚出了那片森林,就唤来了她那匹黑马。 卿颜:“踏雪,回天启。” 她的‘缘’线竟然连接到了萧瑟他们身上,对她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她抬头望了一眼天空,策马立刻向天启赶去,她需要去见齐天尘。 术法不可以再轻易用了,不然怕是会引起天道注意。 向来带着笑的脸上,现在只余下严肃。 受到天道限制,只能靠马儿赶路,卿颜心下生出一点恼火。 穿梭在黄色的沙壁间,踏雪的速度飞快。 “驾!——驾!”似乎有一群人马从沙壁的另一端过来了。 速度很快,马蹄的声音即便隔得有些远也能听得很清楚。 而且听声音,离去的方向是... 卿颜下意识回头。 卿颜:“萧瑟...”她拉住了了缰绳,动作一顿。 卿颜:(萧瑟没有武功,雷无桀又受了伤,那小和尚境界也不是很高,可是...) 卿颜望了一眼天启的方向,狠下了心。 “驾!——” 卿颜:“当真是欠你们几个的...” 不同于主人的恼火,踏雪倒是很高兴的嘶鸣了一声,飞速地冲了回去。 卿颜:“你个小家伙,高兴什么!”卿颜骂了一句,却没发现自己微微扬起的嘴角。 远在天启的齐天尘若有所感,摆弄了一下一下手中的龟甲。 “天象,变了。” 第20章 少年歌行-她急了!她急了!她心里有我! 踏雪的速度虽快,奈何对方人多势众,且离他们的营地更近,卿颜为了找到三个人费了好些功夫。 等她赶到时,马贼的据点都被炸出火星子里,她在不远处看到那冲天的红色火苗,心里一慌。 夹了一下马腹,示意踏雪再快些。 据点里,到处都是烧红的屋子,马贼四处逃窜,根本没时间去顾及什么时候进来了个陌生女人。 卿颜把踏雪留在了外面,自己一人冲进了着火的寨子。 卿颜:“萧瑟!—— 雷无桀!——无心!——” 她的声音被淹没在人群里,周围一片混乱。 那群马贼注意到了她,有几个举着刀冲了上来。 她没心思跟他们纠缠,这些人作恶多端,烧杀抢掠,她也没心思去给他们留命,一剑一个,送他们去跟手下亡灵赎罪去了。 连溅在脸上的血点她都没有在意。 卿颜:“萧瑟!——萧...” “咴!——” 身后马蹄声传来,她蓦然转身。 熟悉的身影骑着马儿向她奔来。 “手给我!” 下意识地伸手,一阵短暂的晕眩后,她稳稳地落在了马背上。 “你不要命了?!你没看见——” 萧瑟的话忽然就说不出来了,小小的人儿紧紧抱着他,柔软的面颊贴在他的颈侧。他才发现,她是那么的纤细,甚至有些瘦弱。 他的心不由自主地乱了,先前的种种猜忌,至少在这一刻,都被他抛到了脑后。 他一只手抓紧了缰绳,另一只手将怀中的人抱紧了些。心口滚烫。 卿颜的脸埋在他的肩上,脸颊贴着萧瑟的脖子,感受到来自身旁温热的心跳。她忽然就好像安静了下来。 好神奇的感觉,她心想着,好温暖。 卿颜:(人的体温,都是这么高吗...) 无心默默地看着前面的人,他也伸出了手,他也看到了她,只是慢了一步。 三人一路狂奔,直到完全远离了那里才停了下来。 感受到速度慢了下来,卿颜松开了手。她抬起头看着萧瑟,明明小脸面无表情,那双眼睛却是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卿颜:“萧瑟...” 萧瑟:“嗯。”萧瑟看着她发红的眼尾,从前看这一抹红,只觉得妖异艳丽,如今看着却让他有些不知所措了。 雷无桀:“卿颜姐姐!” 雷无桀骑着马跑到了两人旁边。 雷无桀:“如果你喜欢,我以后都这么叫好了,别生气了好不好,卿颜姐姐。” 雷无桀笑的开朗,满腔热忱,是少年对朋友的一腔真心,烫的卿颜心口发涩。 无心:“既然雷无桀已经唤了姐姐,那我就叫一声卿颜吧,卿颜之前走得急,我还未来得及正式介绍,在下无心。” 卿颜看着两人,她却只能朦朦胧胧地看到那些‘缘’线了,她似乎明白了什么,终于笑了起来。 眸光潋滟,风华绝代。 “那么,无心,初次见面,我姓鹤,叫鹤卿颜。从今天起,我们便是一路人了。” 雷无桀:“好诶!” 萧瑟:“夯货!” 第21章 少年歌行-百晓生 无心“奇怪了,于阗国虽然也不是什么大国,但也与北离有着贸易往来,我们走了半天,这官道上也不至于是这般景象吧。” 周围荒芜一片,还有风化了的兽骨,几只乌鸦停在兽骨上叫着,怎么看怎么诡异。 雷无桀:“对啊,我们一路走来都是这样,不会是官道改道了吧!” 萧瑟终于忍不住了,一掌拍向雷无桀的后脑勺。 萧瑟:“你个小夯货。你当官道是河道啊,还改道。喂,和尚,别走了,我们这是迷路了。” 萧瑟随地坐了下来。 卿颜蹲下身,手指敲了敲旁边的兽骨。 卿颜:“就算官道改道了,也不至于这么荒凉吧,你看着骨头,都跟石头一样了。说是鬼道还差不多。” 无心四处看了看,好像是不太对劲。 无心:“可我看地图,去往于阗国,只有这一条官道,应该不会走错啊。” 萧瑟嗤笑一声,伸手指向前面的荒漠。 萧瑟:“你看这哪有一点官道的样子,这分明是人踩出来的野路。” 卿颜和雷无桀已经跳上了树,雷无桀是为了看路,卿颜则是有些躲着萧瑟,她向来是说过忘过,不当真的性子,但经昨天马贼那一遭,她莫名有些别扭。虽然萧瑟也默契地没有提起,但她总觉得有些不适应。 想来是之前看多了那些人间的画本子,不知不觉又学起来了,对,一定是。她这么自我安慰道。 雷无桀:“诶!那边有个客栈,我们去问问路吧!” 雷无桀从树上跳下来,率先往前面跑去。 四个人好不容易走到那里。 可是,那摇摇欲坠的大门,和窗户上结的厚厚的蜘蛛网,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的样子。 卿颜手指拂过窗柩,一个小小的人头纹样闯入了她的视线。 卿颜像是没有看见一般随手擦去,看着坐在前院,背影莫名有些颓丧的萧瑟,不自觉地抬步走了过去。 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坐在了萧瑟面前的凳子上。 卿颜:(我这两天是撞邪了吗...)她懊恼的在心里拍了自己一下。 萧瑟微微低头看着她,脸色格外苍白,卿颜一怔。 她覆上他的手,发现他竟然有些颤抖。空气里染上了些湿气,要下雨了。 卿颜:“萧瑟...”她难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从他人学到的相似情况也不少,但总觉得这么说出来的话,过于轻飘飘了。 她想了一会儿,若那怪异的情绪出于她自己,那么或许她是真的将他们当作了重要的朋友,既然这样,她也会试着用自己的真心去对待他们。 萧瑟看了她很久,最后也只是反手握住了她的的手,没有说话。 雷无桀猫猫祟祟地从后面蹭过来,站到了萧瑟身后。 雷无桀:“萧瑟!” 一张雷无桀放大版的鬼脸出现在了萧瑟面前,他却一反常态,没有去损雷无桀。 雷无桀:“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啊,你俩在说什么?” 萧瑟收起那副颓丧的表情,白了他一眼。 萧瑟:“没什么。” 雷无桀忽然看到了桌子上一个小点。 雷无桀:“这是什么?” 正当他想要凑近看清楚的时候,无心突然把手盖了上去。 无心:“这店家也真是,擦桌子也不擦干净一些。” 待无心收回手,那印子已经不见了。 卿颜看着无心,双方的眼神里都是心知肚明。 卿颜:“已经很晚了,我们今天就在这里休息一晚吧。” 无心:“好啊。” 雷无桀:“不对啊!和尚,你刚刚不是还说这客栈出现的蹊跷嘛?” 雷无桀吵吵闹闹地跟着无心身后走进了客栈。 深夜,微弱的烛火光摇摇晃晃地,倚靠在桌边的萧瑟睁开了眼睛。 看了一眼墙边熟睡的三人,轻手轻脚地出去了。 萧瑟打开门,叹了口气。 萧瑟:“我就知道你没睡。” 屋顶上,无心一身白衣在夜色中格外显眼。 无心:“白天那个是江湖百晓生的记号吧,你是他的弟子?” 第22章 少年歌行-契约 萧瑟:“算是吧。” 无心双手撑在屋檐上,像个小孩子一样晃着小腿。 无心:“怪不得你知道这么多江湖事,我家老和尚的确跟我说过百晓生有个姓萧的弟子。” 萧瑟:“管好你自己的事,和尚。” 无心:“这句话原封不动的还给你,萧老板。” 无心翻身下了屋顶。 无心:“记得在天亮前回来哦,我可瞒不住卿颜。” 萧瑟:“呵,记仇的和尚。” 在萧瑟走后,无心没有进屋,他背着手看向了屋后。 无心:“我还以为你会跟上去。” 一个清瘦的黑影从暗处走了出来。 卿颜:“他有不想让我们知道的事情,我自然不会去强求他告诉我。” 卿颜站定在他面前。 两个人四目相对,谁也没有移开眼。 卿颜:“就像你也有不想别人知道的事情,所以别试图来探究我,无心。” 无心笑了笑,收回了心魔引。 无心:“是小僧冒犯了。” 卿颜这个人是,无心从忘忧嘴里知道的。忘忧还在时,曾对无心说过,他有一位老友,七情淡泊,不晓人情。但是她是个特别的人,起初无心并不在意,直到那次在马车上,她言语间虽然轻佻,但是她那平稳的心跳和一点也没有紊乱的呼吸就让无心知道,这个人根本就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无心:(看来,老和尚交到了不得了的朋友啊...) 萧瑟见到百晓生的时候,百晓生面前正摆着一盘残局。 萧瑟:“师父。” 萧瑟坐在对面,拿起了白子。 百晓生:“听说你要去雪月城?” 萧瑟:“是。” 百晓生:“你可知道你去雪月城意味着什么...”萧瑟没有说话。 百晓生:“听说你是为了五百两银子。” 萧瑟好心情地笑了笑。 萧瑟:“师父不愧是人称百晓生,这你都能打听的到。没错,事关银子的事,都是大事。” 萧瑟抬手,落下一子。 百晓生忽然注意到了什么,放下了手中的棋子,右手凭空一抓,一块玉佩从萧瑟腰间飞了过去。 百晓生细细地看着那块玉。 萧瑟:“师父,你怎么还抢人东西呢。” 百晓生闻言,将那块玉捏在了手里。 百晓生:“你见过她了?” 萧瑟抱臂。 萧瑟:“师父你不是知道吗?” 百晓生:“她竟然把这个给了你。” 萧瑟心头一动,面色严肃起来。 萧瑟:“这玉佩有什么特别的吗?” 百晓生站了起来,望着天上的月亮,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 百晓生:“玉是普通的玉,可它的主人却不是凡人。” 萧瑟:“什么意思?” 百晓生:“你可还记得多年前昆仑山的异兆。诸多年前,昆仑上空显现异动,彩云蔽日,群兽躁动不安。鸟雀啼鸣三日,有人断言,是神降之兆。” 百晓生将玉举到月光下,玉佩透过着月光的照射,一幅图腾印到了棋盘之上。 萧瑟定睛一看。 萧瑟:“这是天启城?” 百晓生:“没错。”指尖微动,玉佩角度倾斜了些。 那天启城图纹的上方,逐渐被光线勾勒出一只大鸟,那大鸟双翅展开,徘徊在城池上空,似在仰颈长鸣。 百晓生:“自那时异兆出现,各国便陆陆续续派人前去调查,最后皆是无功而返。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萧瑟心下已然有了些猜测,却觉得是在荒谬。 萧瑟:“师父的意思是?” 百晓生:“那个神降传说,最后的指向,是天启。自那以后,江湖传说,不论北离王朝更迭的战况有多惨烈,但最后,北离的国运却始终昌盛不衰,这是因为天启王室和神明作了交易。” “而这枚玉佩,若是我没猜错,便是天启王室,与神的契约。” 百晓生把玉佩还给了萧瑟。 萧瑟:“这一块小小的玉是神契?按这么说,她不就是神了,师父,你可别开玩笑了。”萧瑟想笑一笑,却发现自己的嘴角僵硬得很。 百晓生:“信不信在你,多年前她现身救你,多年后兜兜转转她又来到了你身边。因果轮回,自有定数。” 萧瑟:“可是,我如今是萧瑟...”而非六皇子,萧楚河。 卿颜若真是和天启做了交易的那位神明,她给他这玉时,他只是个庶人。难道从一开始,她就算到,他会走到今天这一步吗。 百晓生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拍了拍他的肩膀。 百晓生:“除开这些不谈,这一路我也听了不少她的消息,有一点可以确定的是...” “萧瑟,她是为你而来。 ” 第23章 少年歌行-慕凉城 听到这话,那天马贼营寨里的情景,又浮现在了他的眼前。 那一晚,漫天的火光,他勒紧马的缰绳一心只想赶紧离开。远远地,他听见有人在叫他,他抬头看去,那双熟悉蓝色的眸子倒映着火光,灼灼地看着他,一瞬间,好像所有声音都在耳边消失了,红色的火焰里,她是唯一的月亮。 百晓生看着自家徒弟眼神逐渐迷离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握拳咳嗽了两声。 百晓生:“咳咳!行了,别想了,说实话,一开始我觉得那五百两银子你是最不占优势的那一个,现在看来,倒是未必了。” 萧瑟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了,重新拿起了棋子。 萧瑟:“她是自由的,不一定就要和我牵扯在一起。师父,该您落子了。” 百晓生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怪不得现在还是孤家寡人一个,瞅这不上心的样子。 百晓生没有理他,随手把一张傩面推给了他,还有自己手中的棍子。 百晓生:“传你了。” 萧瑟无奈。 萧瑟:“师父啊,我都武功尽废了,要这无极棍有什么用。” 百晓生瞪了他一眼。 百晓生:“讨账的路不好走,你就当拐棍用吧,总不能老叫人家姑娘扶着你走。” 萧瑟:“多谢师父。” 难得见自家徒弟没有多话,百晓生有些诧异。 萧瑟:“师父,弟子还有一事不明。” 他就说呢,今天怎么这么客气,原来是有事问他,百晓生看向萧瑟。 百晓生:“什么事,说吧。” 萧瑟:“师父,去于阗国的路怎么走?” 百晓生:“哈哈哈哈哈,你们迷路了?”笑到停不下来。 萧瑟无语。 萧瑟:“师父,有这么好笑吗?” 百晓生:“我还以为你仗着有她在,带着那两个小子跑来找死呢,你可知这里往西三十里有座城。” 萧瑟:“什么城?” “慕凉城。” 第二日。 “什么?! 慕凉城!” 雷无桀一脸兴奋地看着萧瑟。 无心:“我们居然误打误撞地来到了这里。” 雷无桀一脸向往的样子,恨不得现在就跑去慕凉城。 雷无桀:“萧瑟,卿颜,你们俩怎么一点反应也没有啊。那可是和雪月城齐名的四大名城之一,慕凉城啊!” 萧瑟靠在门柱上,看着兴致不高。 萧瑟:“我该有什么反应?” 卿颜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卿颜:“一座空城,加一个家里蹲,我不是很感兴趣。”卿颜摊手,而且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家里蹲貌似还是个因为单恋失败,只好疯狂练剑的恋爱脑来着。 雷无桀懵了一下。 雷无桀:“家里蹲?” 卿颜:“对啊,江湖上不都说孤剑仙洛青阳,十几年宅在慕凉城里练剑,可不就是家里蹲吗。一个家里蹲有什么好看的。” 无心:“噗,呵呵,我还是第一次听见,五大剑仙之一的洛青阳被人叫成家里蹲。” 本来还在怀疑当初废自己隐脉的人是不是孤剑仙的萧瑟,闻言也忍不住弯了眉眼。 卿颜说着,余光悄悄看向萧瑟,见他不再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松了口气。 萧瑟:“而且,雷无桀师父,孤剑仙洛青阳,还有道成山据说自出生起就从未下过山的道剑仙赵玉真,他们三个可以成为江湖的三大宅了。对吧?” 萧瑟心情好了些,开玩笑似的问了一句卿颜。 卿颜:“对,不过也不知道雷无桀师父这个家里蹲,是怎么养出雷无桀这样外放的人的。” 无心:“这可能就是师徒间的默契互补吧。” 三个人一唱一和,只有雷无桀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雷无桀:“你,你们,那可是孤剑仙洛青阳诶! 既然都走到这里了,我们就顺道去看一眼嘛。” 眼见几人没有丝毫动摇,雷无桀果断对看起来最心软的卿颜,发起了攻势。 雷无桀:“卿颜姐姐,我们就去看一眼嘛,好不好,就看一眼。” 那双亮晶晶的狗狗眼满是期待,卿颜养孩子的即视感更强烈了,不行,她顶不住了。 萧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去的,你求卿颜也没用。” 萧瑟一只手将卿颜拉到身后,解救了差一点就要松口的卿颜。 第25章 少年歌行-亲亲就不生气了哦 几个人说了半天,结果雷无桀还是跑了出去。 卿颜看着无心和萧瑟两人暂时没有离开的想法,又看了眼周围荒无人烟的环境,正适合卿颜试探天道底线。只要离得够远,就算引来雷劫也不会影响到普通人。 卿颜:“我有些饿了,出去找些吃的,有事的话,直接叫我就好。” 萧瑟点了点头。 无心:“那就劳烦你了。” 卿颜摆了摆手,随即运起轻功,快速离开了。 她跑的很远,终于在一块巨大的空地上停了下来。 她双手上下相对,一道红色的神印自她眉心延伸而出。 “玄兵斗法,阵列纲常。万法无极,心法合一。天地同寿,阴阳相投...” 她口中快速念着法诀,眼中的蓝色变得愈发浅淡,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在她身上涌现。 她闭上眼,放出神识,方圆百里,一草一木皆在她视线之下,她心中一喜。 又尝试着去看萧瑟,无心和雷无桀三人的‘缘’线,那几条线在她眼前缠绕,绵延,越来越淡,最终消失在一片迷雾里,还是看不清。 卿颜睁开眼,看了一眼天空,按以往早该飘来的雷云,现在却万里晴空。 好消息,力量限制被解除了。坏消息,她的推算失灵了。 既然这样,那么还有最后一点,她看向慕凉城的方向,拔出了腰侧的剑。 杀意骤起。 “轰!——”天上忽然乌云密布,云间还有紫色闪电隐隐闪烁。 她忽然泄了力,懂了,机缘者,不可杀。 她戏谑地看了一眼天空,乌云瞬间散去,却莫名下起了太阳雨。 她声音无奈。 “行了行了,就吓吓你,我不动他。” 雨一下子就停了,卿颜把剑收回剑鞘,开开心心地去找吃的去了。 没了限制,卿颜很快就就找到了果树,然后抱着一堆果子回去了。 “我忍你很久了!叫你话多...” “你疯了!...” 卿颜带着吃的回来,看着眼前忽然打起来的两人,不知所措。 不是,她就出去了一会儿,怎么就打起来了。 眼看着平时也还算稳重的两人,忽然像两个小孩子一样滚成一团,用手打,用脚踹的架势,愣是把卿颜看懵了。 听两人言语间的样子,应当是互相揭了彼此的痛处。 打一架,也算消了隔阂,卿颜这么想着,不打算插手了。 然后一看,无心的手肘冲着萧瑟的头去了。 等等!打架可以,打头可不兴打啊! 卿颜急忙冲上前。 卿颜:“住手!” 卿颜抓住无心的手腕,神情严肃。 无心忽然歇了力跌坐在一旁。 无心:“是我错了,今天这里,没有天外天的少宗主,有没有萧楚河,我只是寒水寺的小和尚无心,你也只是雪落山庄的萧瑟。” 无心站了起来,看着躺在地上的萧瑟。 无心:“不管怎么样,雷无桀是因为我才来这里的,我得去把他带回来。” 无心没再等萧瑟回答,转身离开了。 卿颜扶着萧瑟的肩膀,慢慢把他撑起来。 卿颜拍了拍他身上的灰尘。 卿颜:“没事吧。” 萧瑟:“你都听到了。” 卿颜一懵。 萧瑟拂开她的手。 萧瑟:“我现在不是什么永安王萧楚河,只是个武功尽失的废人萧瑟。” 萧瑟从衣襟拿出了那块玉佩。放在了卿颜身边的地上。 萧瑟:“还给你...” 他别过脸,不去看她。 卿颜拿起那块玉,攥在手里。 卿颜:“萧瑟,你才不是什么废人。”卿颜轻轻牵起他的手。 卿颜:“我知道永安王萧楚河是少年天才,有情有义。可是,我只认识雪落山庄萧瑟,嘴硬心软,口是心非,总说些不中听的话。” 萧瑟依旧是那副偏头不看她的倔强样子。 卿颜:“可是,萧瑟才是我的朋友,把我从雪地捡回客栈。我知道你也当雷无桀是朋友,只是过去有些东西无法轻易抹去。” 卿颜捧住了他的脸,轻轻转了回来。 卿颜:“有些东西你若是不愿意多说,我也就不问你了。只是你心里有太多事,想的太重,有太多顾忌。” 卿颜的额头轻轻抵上了他,四目相对,萧瑟眼眶有些发红。 卿颜:“我知道萧老板想去找雷无桀的,有我在,就放心去吧,洛青阳要是敢来 我就把他打回慕凉城。” 萧瑟:“别以为你很了解我。” 萧瑟别扭地不想承认,只是嘴硬地这么说着。他想扭头躲开卿颜的眼神,却被固定住了没法逃离。 萧瑟:“松——!” 他愣住了,一个柔软的吻带着安抚的意味轻轻落在了他的眼睛上。 一触即分。 卿颜:“是我想去找雷无桀,所以陪我去好不好,萧瑟。” 像从前那样,她递出了台阶。 “好。” 他顺势而下。 第26章 少年歌行-家里蹲竟是我自己 所以事情怎么会演变成这个样子。卿颜看着旁边按着她,示意不要出声的无心,又看了一眼下面带着面具的萧瑟。 回到一刻钟前。 嘴上说着我只是陪你去的萧瑟,用着踏云轻功跑的比卿颜都快。 好不容易找到被绑在树上的雷无桀,卿颜就被藏在树上的无心扯了过去。 卿颜(超小声):“你做什么?” 无心指了指萧瑟和雷无桀。 无心一脸看戏的表情:“给萧老板一个表现的机会啊,你不觉得很有意思吗?” 萧瑟本想着有卿颜在,应该很快就能救走雷无桀,谁想到他一回头,别说人了,连衣角都没看到一点。 眼看那几个南诀人的刀要落到雷无桀脑门上了,他来不及犹豫,带着面具就冲了出去。 想着冒充百晓生的名头去唬住那些南诀人,谁知道雷无桀一开口,直接让萧瑟破防。 于是就成了眼下这种情况。 雷无桀看着眼前戴着面具的萧瑟,忽然福至心灵。 雷无桀:“孤剑仙前辈!” 萧瑟心下一颤。 萧瑟:(什么?你这小子还真敢说啊?!) 萧瑟面上依旧是那副淡定高深的样子,心里却将雷无桀吐槽了几百遍。 “孤剑仙?” 那南诀人露出一丝忌惮。 萧瑟声音故作低沉。 萧瑟:“没错,正是老夫。” 说来说去,家里蹲竟是我自己。 那三个南诀人又回头看了一眼雷无桀,雷无桀一脸心虚,完全不会撒谎。 南诀人:“呵,你们胆子还真是大,竟然敢冒充孤剑仙。你究竟是谁。” 眼看事情败露,萧瑟只好摘下面具。 “竟然是你!”那打头的南诀人面露惊色。 此话一出,倒是引起了卿颜得注意。她看了一眼那人的容貌,立刻对上了名字。 傅恒星,南诀太子的护卫。 无心:“你认识那群人?” 妖异的棕红色瞳孔紧紧盯着卿颜,卿颜好不心虚地睁着眼睛说瞎话。 卿颜:“不认识。” 无心:“哦?你的刚刚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卿颜摊手。 卿颜:“我只是单纯觉得他们不怀好意,担心他们把萧瑟抢跑了,不行吗?” 这说辞倒是让无心来了兴趣。 无心:“此话怎讲。” 卿颜:“你看那个人的衣饰。” 无心仔细观察着,那人衣饰虽不华丽,但是看着料子却是很光滑,衣襟上绣着精细的暗纹,不是寻常人家能穿的起的。 无心:“说不定是有钱的客商呢。” 无心故意逗她。 卿颜难得没有接话。 卿颜:“那你再看他的武器,你可见过哪个富豪客商自己拿着武器赶路的。而且你刚刚有注意他的口音,还有那长刀,不觉得造型很奇特吗?” 无心蹙眉。 无心:“是南诀人?” 卿颜点了点头。 卿颜:“他既然不是富豪商客,却能穿起如此精细的衣料,要么,他便是个靠命拿钱的杀手,要么,便是富贵之家的护卫,暗侍。” 无心:“这荒郊野岭,人际罕至,怎么想也不像是杀手。” 卿颜瞥了他一眼。 卿颜:“是啊,你都说了,这里可是荒郊野岭。” 无心模糊地想到了什么,他将所有线索串联了起来。 无心:“我们此行前往于阗国,到现在为止,走的一直是野路,但却是一直往这方向来的,看着周围的地貌,应当已接近边境。而这群南诀人走野路来到这边境...” 卿颜看了看无心,又转头看向萧瑟。 卿颜:“南诀之人偷偷来到边境,却被雷无桀撞见,而被撞见的事,重要到需要他们杀人灭口,才能放心。如今黄金棺一事出现,又逢江湖动乱,天下一体,牵一发而动全身,你觉得,谁会在此时动手呢?” 卿颜眸光幽深,无心心头一跳,猛然看向她。 “朝廷。”他意识到了这一点,看向卿颜的眼神极其复杂,带着探究。 无心:“你一开始就看出来了吗?” 卿颜:“我可什么都没说哦,那都是你自己想的,我只是把你的话重复了一遍”卿颜睁大了自己的眼睛,看起来清澈又无辜。 方才那个眼神幽深,心思深沉的人,仿佛只是无心的错觉。 偏偏她装傻,无心又拿她没办法,只能把那股气压在心里。 第27章 少年歌行-莫伤我家娇花! 没有办法靠言语取胜的无心,瞬间转换了思路。 无心:“卿颜姑娘还不下去吗?再不下去的话,萧老板可是要被那南诀人砍死了。” 话音刚落,身边的姑娘瞬间变了脸色,急急忙忙地冲了下去,看的无心又是好笑又是心酸。 左右,到底是不属于他的缘,强求不得。他这么想着,宽慰自己。 那刀尖离萧瑟的喉管就差一寸,一片绿叶急速飞来,直接打断了刀尖。 那力道相当强劲,傅恒星手里的刀甚至是直接被打飞了出去。 傅恒星的手微微发抖。 傅恒星:“谁?谁在那!” 一袭白衣自萧瑟身后缓缓而来,浓重的杀意像刀一样,刺向几人。 卿颜一手持剑,一手握着几枚叶片,站定在萧瑟身前。 傅恒星盯着她那把散发着寒意的长剑,面露惊恐。 傅恒星:“寒剑封月,飞凰霁天。你是!——”傅恒星说不出来话了,他的脖子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难以呼吸。 卿颜:“退者,可活。” 南诀那几个人就差当场表演一个原地跪下,而处在风暴中心的雷无桀和萧瑟完全没感觉到任何不适。 萧瑟看着眼前锋芒毕露的人,心里就那么陷下去一块。 那群南诀人见情况不妙,连自己的长刀都直接丢下跑了。 刚从生死边缘脱离出来的萧瑟,后知后觉双腿一软,直接坐在了地上。 卿颜吓了一跳,反手抓住他的手腕。 卿颜:“伤到哪里了?”卿颜把了他的脉,有些虚弱,但好像没有明显受伤的痕迹。 难道还有什么暗伤,卿颜越想越生气,她家娇花似的萧老板,她都不敢刺激他,那帮人,简直欺人太甚。 卿颜:“一群混账东西,我去砍了他们。” 眼见卿颜一副要提剑去给那群人戳几个窟窿眼的架势。萧瑟连腿软都顾不得,手一撑就要去拉她,奈何腿脚不给力,直接趴在了卿颜身上。 萧瑟:“行啦,我这不是没事吗,消消气,消消气。” 萧瑟比卿颜高出不少,这么趴在她身上,卿颜支着他有些费力,她只能抱住萧瑟的腰,慢慢扶他坐下来。 无心也从树上跳了下来。 无心:“卿颜方才好生霸气,和尚我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 萧瑟:“你什么时候到的?” 无心:“就在雷无桀大喊孤剑仙前辈的时候,再前面一点点。” 萧瑟生气地瞪了他一眼。 萧瑟:“那你不早一点出手。” 无心:“这不是看你假装孤剑仙前辈的样子很有趣,便想着拉卿颜一起多看一会儿。” 萧瑟:“我还想卿颜怎么不见了,原来是被你拉走了。” 萧瑟看着更生气了。 萧瑟:“你也是,就这么看着我在那演戏?”萧瑟掐了一下卿颜的脸颊。 卿颜:“这不是难得看萧老板这么帅气的样子,便想再看看嘛。” 卿颜笑的很温柔,像在哄闹脾气的小孩子。 无心走过来,蹲在了两个人面前,手里神神秘秘地捂着什么东西。 无心:“别生气了,送你个礼物?” 手一摊,一只彩色的巨大蜘蛛,张牙舞爪地跟萧瑟来了个照面。 萧瑟瞬间腿也不软了,手也有力了,把蜘蛛打飞出去,从地上直接窜起来。 萧瑟:“你!——” 卿颜看两人还有心情互相坑人,放下心,默默去拯救雷无桀了。 雷无桀感动得热泪盈眶。 雷无桀:“呜呜呜,卿颜姐姐,还是你对我好,还记着救我。卿颜姐姐,你是我亲姐姐。” 卿颜沉默地看着地上离雷无桀胯下只有一指距离的刀尖,忽然理解了雷无桀为什么会这么激动了。 卿颜拍了拍他的头:“乖,乖。” 卿颜在心里对李寒衣说了句抱歉,她就差一点点,断了雷无桀以后的子孙缘,雷无桀可是李寒衣亲弟弟,罪过罪过。 第28章 少年歌行-于阗国 该说不说,不愧是三十二佛国之一的于阗国,大街上人来人往,大都是穿着褴褛的苦行僧,而且随便走两步就是一个寺庙。 卿颜看着那一群嘴里念着各式各样佛经的僧人,莫名想起她那位喜欢佛法的老朋友来了。 “阿啾——”卿颜打了个喷嚏。 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秒,还带着些体温的千金裘落到了她的头顶。 萧瑟揣着手,在前面走着。 虽然她很感动萧瑟这么有同伴情,但是看着大街上个别光着膀子的人,和头顶上超大的太阳,她该怎么解释她一点都不冷。 萧瑟当然看见了她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被宽大的衣服完全遮住的小脸,满意地点了点头。 看她这表情,便知道她忘了自己的容貌有多招人。 一路上那些个旅商的眼睛都快贴她身上了,她是跟没事人一样。萧瑟,无心和雷无桀却快被那些眼神扎穿了。 卿颜:“萧瑟,那个...我不冷。” 萧瑟:“我觉得你冷,穿着。”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看在一路上都是萧瑟养着他们的份上,卿颜果断屈服。 看着无心这个领路人在前面乱晃,就知道他又不认识路了。 萧瑟:“和尚,你说要来大梵音寺找人,没有钱,我萧瑟可以借你,只要你事后加倍奉还就好,实在不行,我委屈些,秘籍什么的也可以充数。” 萧瑟靠在了路边一个小摊上,不想走了。 萧瑟:“可你要是不认识路,那我就真的没办法了,毕竟我们几个要是认路,也就不会看在在这无头苍蝇似的乱转了。” 雷无桀附和。 雷无桀:“打架我还可以,认路我可真不行。” 无心:“这不是有卿颜在吗?” 无心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卿颜。 卿颜拿千金裘遮住了脑袋,闷闷出声。 卿颜:“其实我也不知道路,我之前能找到你们,是靠气息。但现在我一不知道你要找谁,二来我也真的没怎么来过这里,所以这次我也帮不了你了和尚。” 无心绝望,无心叹气,无心想问路,结果把路人吓跑了。 无心有些丧气。 无心:“这可如何是好。”他正苦恼着,一个坐在廊下大口喝酒,看起来醉醺醺的僧人引起了他的注意。 雷无桀也看到了那人。 雷无桀:“卿颜姐姐你快看,海量啊!” 那僧人一坛接一坛地喝着,像个无底洞似的。 萧瑟感觉有些不对。 萧瑟:“那坛酒,在我的客栈可值三二两银子。” 几人正看着那奇怪的僧人,忽然不远处,一阵巨大的爆炸吓了他们一跳。 雷无桀:“什么?是爆炸吗!” 那醉酒僧人忽然跑了,无心也跟着追了上去。 萧瑟凑到雷无桀耳边。 萧瑟:“跑吗?” 雷无桀眼睛都亮了。 雷无桀:“跑!” 说着,拽起卿颜就是一个百米冲刺! 毫无防备的姑娘被拉的一个踉跄,原地起飞,千金裘直接滑了下来,萧瑟伸手接住,脸色一黑。 萧瑟:“我是说要不要趁机跑路溜走!不是叫你去跟他比谁跑得快!” 萧瑟一路狂追,终于追上了雷无桀。 萧瑟:“你跑就算了,拽着卿颜做什么?” 雷无桀:“有卿颜姐姐在,你肯定也会来啊!” 雷无桀,好小子,这才跟他们一起待了几天,也学会了这种滑头招式。 第29章 少年歌行-你俩有问题 卿颜拍了拍雷无桀的手,示意他放开自己。 卿颜:“真是世事无常,雷无桀,你再也不是那个单纯可爱的雷无桀了。” 卿颜捋平被扯皱的衣袖,痛心疾首地看着雷无桀。 萧瑟:“是啊,才跟了我们几天,这小夯货就跟你学坏了。” 萧瑟戏谑地摊了摊手。 卿颜不忿。 卿颜:“彼此彼此,分明是萧老板老奸巨猾带坏了我们可爱的雷无桀。” 被两人夹在中间的雷无桀活像个看父母吵架的可怜孩子。 无心停了下来,大梵音寺到了。 听见里面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几个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跑上了屋顶。 几个人躲在角落里悄咪咪地探出头向下看。 萧瑟:(瑾仙公公...)他往后退了退,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想见到的人。 卿颜站在他身后,察觉到了萧瑟的动作,忽然就被勾起了好奇心 难得见萧瑟的情绪这么外放,不知道下面是出现了何方神圣。 她往下看去,嗯,一身青色的锦衣,玉冠束发,身形挺拔,面色白皙,嘶——有点眼熟。 萧瑟:“和尚,跟着你怎么总能遇上这些一等一的高手,还老是一副要打架的样子。” 雷无桀:“什么!一等一的高手!”雷无桀一激动,暴露了他们的存在。 “谁在那!出来!” 有些尖细的声音响起,底下那人转过了身,那人的脸阴柔而俊美,眼尾带着些红色。 卿颜石化了,不妙的预感成真了。 无心见瑾仙发现了他们 便也不再躲闪,光明正大地站了出去。 无心:“劳烦掌香大监不远千里,亲自来找我这个小和尚,真是倍感荣幸啊。”说着,便飞身而下。 卿颜趁机跑到萧瑟身后,躲得严严实实。 她这副样子倒是让萧瑟有些想笑。 萧瑟:“你这副样子活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被正主找上门。怎么,你认识瑾仙公公?” 卿颜点了点头。 萧瑟的心里忽然想起了警报,卿颜犹豫的样子在他眼里莫名像是在躲情债的心虚,再加上之前美人庄里天女蕊新欢旧爱的说法。 他又看了眼瑾仙,卿颜与天启王室密切相关,自然会与做为掌相大监熟识。而她曾说过喜欢美人,瑾仙公公虽是男子却透着女子的柔美。 再加上之前卿颜的作风,萧瑟很难不往奇奇怪怪的方面去想。 萧瑟深吸了一口气,定了定心神。 萧瑟:“在我之前,你还撩拨过多少人?” 即使萧瑟很小声,可是那冲天的怨气,连雷无桀都感受到了。蹲在前面看戏的雷无桀浑身一颤,摸了摸身上起的鸡皮。 雷无桀:“怎么忽然感觉,凉飕飕的。” 卿颜震惊,萧瑟是怎么想到这种地方的。 卿颜:“没有,你是第一个。” 萧瑟俯身看她,带着压迫感。 萧瑟:“第一个?那就是还有别人了?那天在马车上,你对那和尚可是热情得很——” 卿颜来自潜意识的危险警报响了起来,她连连摇头。 她能说那时候只是想逗无心玩没别的意思吗,总觉得说出来以后自己会被严刑拷打的样子 。 屋顶的两个人在紧张对峙,院内的无心和瑾仙也打得不可开交。 无心施展天引舞想要困住瑾仙,却只有片刻效用。 瑾仙:“和尚,我曾和一位朋友在昆仑山练了六年的剑,那六年里寒风彻骨,只有满天的白雪和看不清的刀光剑影,我的心早就和那的冰一样冷。你这点小伎俩,根本影响不了我。” 瑾仙抚摸着那柄长剑,剑身上散布着寒霜,像极了某个人的招式。 萧瑟冷哼一声。 萧瑟:“六年相伴,昆仑练剑,某些人还真是有情调啊。” 萧·阴阳怪气·瑟开始谴责某些,有情调的人。 第30章 少年歌行-美人计?! 阴阳怪气完,萧瑟没有再说话,方才是有些调侃的意味在,但是萧瑟仔细一想。 对于他来说,卿颜了解他们的一切,但是他们却对她知之甚少,眼下如果不是瑾仙所说,他或许都不知道,他们还有这么一段交集。 看似在这段关系中是他们在相互靠近,实际看来,都是她在主导着一切。 萧瑟:(看来,还是要找个机会好好谈谈...) 萧瑟这么想着。 屋下,被心魔引勾起往事回忆的瑾仙,带上了些怒气,剑招愈发凌厉。 无心受了伤,碎空刀王人孙上去帮他,却被瑾仙一招逼退。 瑾仙:“碎空刀?若是十年前,我还真不是你的对手,不过现在嘛,哼。” 说着,就要再次挥剑。 雷无桀见状,直接跳了起来。 雷无桀:“诶!不可!” 萧瑟\/卿颜:“喂!\/雷无桀!” 看着自家孩子傻颠颠地一副去送死的样子。两个人失态地伸长了手。 “碰!——”雷无桀以头抢地,看着就疼。 瑾仙出神地看着屋顶上两个人,杀意尽消。 灵均和伯庸看着那个从屋顶上轻盈跃下的熟悉身姿,一脸惊喜。 尤其是性子活泼的灵均,已经跑上前。 灵均:“姐!——” 瑾仙抬起的右手止住了他没出口的呼唤。 看着站在萧瑟身后,一根食指竖在唇前,笑盈盈看着他的姑娘,瑾仙心下叹了口气,眼神温和下来。 复而看向萧瑟。 瑾仙:“唉,寒风率已厉,游子寒无衣。” 瑾仙意味不明地念了一句诗,便转身离开了。 瑾仙:“小无心,九龙寺的人很快就回来的,你还是快逃吧。” 无心:“逃不掉的。” 瑾仙的声音透过轿帘传来。 瑾仙:“是,你的命能逃掉,但你的命逃不掉” 话毕,徒留几人在原地。 萧瑟突然一脚踢在雷无桀屁股上,连卿颜都生气地踢了一下他的小腿。 萧瑟:“你疯了吗?刚刚瑾仙要是有杀你之心,你现在就是个死人了。” 卿颜:“萧瑟说的真不错,你个小夯货,风雪剑是能随便让你凑上去拿命打架的吗?” 雷无桀摸摸自己的后脑勺,对两人笑了笑。看着就很没有心眼子。 雷无桀:“嘿嘿嘿,不过他怎么忽然走啦” 萧瑟哼了一声。 萧瑟:“我怎么知道。” 这次雷无桀学精了,直勾勾看着萧瑟。 雷无桀:“你怎么会,你精的跟个狐狸一样。” 萧瑟:“说不定是被你出拳吓走的呢?” 雷无桀看着自己的拳头,越想越不对劲。忽然灵光一闪,凑到了卿颜身边。 那闪闪发光的狗狗眼,让卿颜浑身一激灵。 卿颜:“怎么这么看着我?” 雷无桀:“我看他好像是看见了卿颜姐姐才走的,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美人计!” 硬了,拳头硬了,可是这是自家孩子。不行,忍不了了。 卿颜揪起雷无桀耳朵。 卿颜:“雷无桀,你知道他是谁吗?” 卿颜深吸了一口气。 卿颜:“那可是掌香大·监!瑾仙公·公!你懂我的意思吗?” 被揪着耳朵的雷无桀弯着腰,一脸求助看向萧瑟,希望萧瑟能救救他。 卿颜:“你个小家伙,你才几岁,知道什么叫美人计吗?” 萧瑟过来拉住卿颜的手。 萧瑟:“好啦,你跟他个小夯货,生什么气。就他那脑子,知道什么?” 被救了,但好像没有完全被救的雷无桀,瑟瑟发抖。 萧瑟:“毕竟,你这么有情调,陪瑾仙公公练剑六年,有些感情也正常。” 这话越听,越不对劲。 卿颜定定盯着萧瑟。 “萧老板,醋味儿渐浓啊。”卿颜凑到了他的耳边,最后一句话轻的几乎听不见。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真的喜欢我...” 第31章 少年歌行-不是自作多情 萧瑟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顺着她靠过来的动作,额头在她眉心轻贴了一瞬间。 站在旁边的雷无桀看不清他们的动作,只是见萧瑟嘴角微微动了动,便面色无常地抱臂过来跟他吐槽无心。 卿颜怔在原地,心里莫名有些酸胀,她有些疑惑地捂着心口。 “你一直都知道答案不是吗?既然如此,你一问再问,是犹豫了吗。” 萧瑟的语气很轻,轻的她听见都有些恍惚,可那其中的情绪很重,重的她有些听不懂。 但眼下,显然不是适合纠结这些的时机。 无心在要求碎空刀王人孙帮忘忧办法事后,自己又先一步跑走了。 雷无桀:“他怎么又跑走了?” 小朋友雷无桀第一反应跑到信任的‘麻麻’卿颜身边不满地说着。 萧瑟:“你没发现他每次走,都不带我们吗?” 几个人正说着,一颗光亮的头就从墙头冒了出来。 无心撑着脸,笑得灿烂无比。 无心:“几位仁兄怎么还不跟上啊,接下来,我们要去一个很远的地方,需要租几匹马,和尚我可没钱啊。” 第一次把没钱说的如此理直气壮的人,卿颜还是第一次见。 萧瑟左手撑着额头。 萧瑟:“这和尚,真是邪门。” 几个人骑马赶了许久,天都黑了,只好暂时宿在野外。 萧瑟:“和尚,你这能好吃吗?” 看着眼前一大锅水煮杂烩,萧瑟面露犹豫。 雷无桀率先尝试了一下,还一副津津有味的样子。 无心:“这方法,还是老和尚教我的,萧老板放心吃就是了。” 萧瑟伸手,夹起一小块儿,放进嘴里嚼了嚼。 露出些惊讶的神色,随即也放开肚子吃了起来。 卿颜盯着眼前的柴火,噼啪声充斥在耳边,她眼神有些涣散,不知道在想什么,手里的树枝筷子被她扣的有些变形。 两片蘑菇忽然落到了碗里,卿颜的瞳孔聚焦了一下,回过神来。 是萧瑟。 她默默吃下东西。 卿颜:“无心和雷无桀呢?”她旁边的两个位置空了。 萧瑟指了指上面。 萧瑟:“那和尚说要教他什么武功,上去了有一会儿了。” 萧瑟在她旁边慢条斯理地涮着新鲜的蔬菜。 卿颜盯着碗沿,两人难得有这么沉默的时刻。 卿颜:“萧瑟...” 萧瑟:“嗯。” 卿颜:“其实,瑾仙来这里有一部分原因,是来找我的。” 萧瑟夹菜的动作一滞。 卿颜:“我的能力出了些问题,齐天尘应该是知道了,所以叫瑾仙公公来带我回去。” 萧瑟放下了碗筷,静静地听她说话。 萧瑟:“那么,为什么不跟他回去,你没必要来蹚这趟浑水。” 卿颜抬头看他,眸色染上了火光。 卿颜:“...我不知道,但是我回去了,你们在路上可能会死,萧瑟,我不想看你死...抱歉,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她有些语无伦次,似乎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萧瑟:“说不清楚便不说了。”他不想看她为难的样子,这就好像在提醒他,他们注定不是一路人。 卿颜心神一震,一句话随即脱口而出。 卿颜:“是的!” 萧瑟面色变了一下,移开了眼。 卿颜:“是的...我犹豫了...”对那个问题的答案,她的答案不再坚定她犹豫了。 手中的碗倏然落地,萧瑟后知后觉弯下腰。 哑了声音:“你在说什么...” 卿颜:“我犹豫了...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卿颜捡起掉落的碗,塞进他的手里,却反被抓住了手腕。 萧瑟:“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卿颜眸光闪烁。 卿颜:“我知道...”她常常学着做个凡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观察他们的喜怒哀乐,爱恨嗔痴 然后,学习,实践,到最后把自己包装成一个真正的凡人女子。 做戏多了,有时连自己也分不出真假,可是她现在,无比清醒。 卿颜一点一点将那点凡人的外壳剥离出来。 卿颜:“我不知道我怎么了,很奇怪的是,我犹豫了...萧瑟。” 似乎知道她接下来要说什么,萧瑟那双向来有些懒色的眼睛,倏地睁大了。 “萧瑟,我不想看你失望的样子...” 第32章 少年歌行-一家三口?不,是一家四口 卿颜翻握住他的手,一字字斟酌。 卿颜:“说实话,我自己也不清楚这样的情绪到底算什么,或许我的答案未必是你想要的,萧瑟,所以你还是...” 萧瑟:“我知道了。这样就够了。” 萧瑟笑了起来,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去做完想做的事,去搞清楚这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所以现在这样,顺其自然,就够了。 两人说话间,雷无桀已经完全记住了无心教的拳法。 无心:“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笑这么开心,让和尚我也听听。” 萧瑟和卿颜两个人默契地举起筷子。 萧瑟:“还能是什么?” 卿颜:“当然是看雷无桀长大了,我们开心。” 一听就知道是瞎编的。 雷无桀跑过来,挤在两人中间,看着卿颜,一脸求夸夸。 雷无桀:“卿颜姐姐,你看我刚才打拳打的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卿颜拍拍他的肩膀,莫名欣慰。 卿颜:“很厉害,雷无桀很有天赋。” 无心看着这三人的相处模式,一脸玩味。 无心:“你们这样子,活像严父慈母,一家三口。” 萧瑟小幅度地摆了摆手。 萧瑟:“什么一家三口?” 卿颜:“明明是一家四口。” “长姐。”卿颜指了指自己。 “长兄。”萧瑟说道。 “二弟。”卿颜看向无心。 “三弟。”最后拍了拍雷无桀。 卿颜:“可别忘了把自己算上啊,无心。” 无心拱手,一脸憋笑。 无心:“还就多谢长兄,长姐,还把我算上了。作为回报,我也教你们二人一门武功如何?” 卿颜连忙摇头。 卿颜:“我就不必了,我以前见过这些武功。” 雷无桀:“真的吗?姐姐这么厉害!” 卿颜讪笑,毕竟活的久了,自然什么都能见到。 萧瑟和无心了然。 萧瑟:“那我能自己选吗,你那什么飞天踏浪神通的功夫就不错。” 无心:“你心思太重,飞天踏浪神通你是学不会的。” 萧瑟看了他一眼。 萧瑟:“可我不会武功,只会些轻功,你教我别的,也没用。” 无心坐近了些,目光幽深。 无心:“你不需要会武功,因为我要教你的,是心魔引...” 等无心教完萧瑟以后,天光微凉,四个人慢慢走上山。 进了大梵音寺旧址,无心手中端着一盏容器,缓缓放在了佛祖座下。 三个人静静地站在无心身后不远处,看着他。 萧瑟:“那就是,舍利?” 卿颜难得有些沉默,她看着许多金色粒子从舍利中散出,渐渐聚成一个熟悉的身影。 雷无桀被眼前这一幕震惊到了,扯了扯卿颜的袖子。 雷无桀:“卿颜姐姐,这就是忘忧大师吗?” 卿颜微微点头。 卿颜:“是也不是,这只是忘忧大师最后一点执念罢了,说到底,他还是放心不下无心...” 方才佛祖座前,无心都没有跪下,却在忘忧大师残影出现的那一刻,跪倒在地,泣不成声。 无心一遍一遍重复着。 “无心只想回寒水寺...” “求师父指点无心的路...” “求师父,指点无心的路...” 第33章 少年歌行-有始有终 看着无心那么痛苦的样子,连一向喜欢和他拌嘴的萧瑟也有些不忍心了。 他看着卿颜,犹豫再三,还是问出了口。 萧瑟:“没有什么办法吗?” 卿颜摇摇头。 卿颜:“忘忧大师已经寿数已至,况且肉身也散去了。且按时间推算,现在也应当要入轮回了。此时,也不过执念残象。” 虽然早就有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么说,雷无桀和萧瑟还是难免为朋友感到失落。 但是卿颜话锋一转,眉眼带上了些笑意。 卿颜:“不过,我的意思只是不能逆转生死,又不是不能让着残象多留一会儿,对无心来说,或许能再多听忘忧说会儿话,也是好的。” 雷无桀激动地抱着她的手臂。 雷无桀:“真的吗?!那可真是太好了!” 卿颜拍了拍他的手。雷无桀会意,松开手,退后一步。 “念往生之灵,归于尘世,而不湮灭,是以今日,以凰灵神号,了却因果...” 随着卿颜的吟诵,周围的佛像,金光大盛,忘忧不稳定地残影,渐渐凝实起来,乍一看,甚至与常人无异。 无心激动地站起身来,抓住了残影的手,虽然没有温度,却切切实实地抓住了。 他想转头看看身后的几人,却发现他们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屋内,留给了他最后的道别空间。 萧瑟:“辛苦你了。” 萧瑟忍不住去碰了碰卿颜有些冰凉的脸。 卿颜忍不住在他温暖的手心轻贴了一下。 卿颜:“不碍事,只是好久没用了,差点就注入过多力量了。一时没控制好。” 雷无桀:“你们说,和尚他还会回去寒水寺吗?” 雷无桀看着他们,眼神清澈,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不是无心自己能决定的事情。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 “久等了。” 无心不知什么时候走了出来,还是那副白衣飘飘的样子,好像刚才那个狼狈的人不是他。 萧瑟忍不住调笑他。 萧瑟:“行了,别装出那副无所谓的样子了。我们都看到了。” 无心故作伤心地摆了摆手。 无心:“本来以为我已超然世外,没想到,现在连个老和尚我的舍不得。前路漫漫,不知归期啊。” 卿颜看不得年轻人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给了无心一个脑瓜崩。 卿颜:“想什么呢,这不是还有我们呢嘛?” 萧瑟站了过来。 雷无桀:“还有我!还有我!”雷无桀环住无心的肩膀。 四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慢慢从山下走去。 安静的舒适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这不,挡路的人又来了。 卿颜看着眼前那几个摆着罗汉阵的和尚,皱了皱眉。 卿颜:“这架势,看起来不像是罗汉,尤其中间那老头子,我看倒是有些罗刹的意思。” 萧瑟将手缩进千金裘里,细细扫了一眼那几个僧人,赞同地点了点头。 萧瑟:“看来这九龙寺的人,也不是什么善茬啊。” 遇到这种情况,唯一还能兴奋起来的,也只有雷无桀了。 看他一脸跃跃欲试的样子就知道了。 不过这下他倒学聪明了,还知道看看几个人,听一下意见。 卿颜拍了拍他的肩膀。 卿颜:“只管去,我给你兜底。” 萧瑟犹豫地看了卿颜一眼。 萧瑟:“这小子也算是雪月城的人,正面起冲突不太好吧。” 无心一脸戏谑,一看就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主意。 无心:“只要雷无桀不说,谁知道他是雪月城的人呢。” 第34章 少年歌行-打我家崽?盘他! 雷无桀出手变快了许多,只是那几个僧人身手也不差,眨眼间两人已交手几个来回。 “敢问施主何人?”一个看着脾气不太好的僧人问道。 雷无桀抬头挺胸,一脸骄傲。 雷无桀:“雪落山庄副庄主!萧·无·颜!” 萧瑟:“. . .滚” 卿颜:“忽然觉得无颜面对是怎么回事...” 雷无桀和那僧人打的热火朝天,一副棋逢对手的样子,另外三个人坐在台阶上,就差手里一把瓜子磕着。 卿颜:“雷无桀近来进步不少啊。甚是欣慰,甚是欣慰。” 无心和萧瑟不约而同地看了她一眼。 萧瑟:“年纪不大,怎么说句话这么老成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已经是当母亲的人了。” 无心:“此言差矣,萧老板不能这么说嘛,我们卿颜施主年轻貌美,最多也只是长姐罢了,对吧。” 卿颜微微一笑,一人一个脑瓜崩。 卿颜:“你们两只狐狸,说话一个比一个精,想知道我多大直接问就是。” 卿颜撑着下巴,看着前面的雷无桀,心里换算了一下自己的年纪,看着左右两个少年期待的眼神,开了口。 卿颜:“我也记不太清了,真要说起来...” 卿颜看向了萧瑟。 卿颜:“我跟你爷爷喝过茶。” 萧瑟石化。 又转向无心。 卿颜:“我跟你爹打过架。” 无心趔趄。 萧瑟轻咳了一声,收回那副失态地样子。 萧瑟:“那还真是有意思的过去。” 无心扯出一个笑。 无心:“那还真是有缘。” 卿颜看着他们难得这么有趣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 卿颜:“哈哈哈,真要算起来,我可以算你们老祖宗同辈的人了,只是性质不同,你们的计算方式不能套用在我身上。真要算起来,或许我在同族中和你们的岁数差不多吧。” 萧瑟:“同族?倒是第一次听你提起。” 卿颜指了指天上。 卿颜:“或许也只是我自己的臆想,我并未见过任何与我一样的族类,只是这么想的话。总觉得自己才有个归处。” 萧瑟心口一滞,所以她才从不提及自己的身份吗。 卿颜察觉到两人微妙的情绪,心下一暖。她其实对归处一事,并不是非常在意,只是她曾经认识的人都觉得,人生在世,总要有个眷恋之地。 卿颜:“行了,你们说我们雷无桀小朋友能破几个罗汉?” 无心粲然一笑。 无心:“大概,一个都破不了。” 卿颜颔首。 卿颜:“我也觉得。” 萧瑟:“这么没信心,那可是我们雪落山庄的副庄主啊?一个都打不过,岂不是太丢人了?” 萧瑟学卿颜撑着脸,一双黑色的眸子看着卿颜,里面的光沉沉浮浮。 卿颜:“倒也不是说雷无桀不行。只是那好歹也是本相罗汉阵。” 无心:“本相罗汉阵,七人结阵时,便如一人,雷...萧无颜,此时能不落下风,是因为这阵只是结了形,还未结意。” 卿颜看那几人隐隐壮大的阵势,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腕。 卿颜:“就是这个道理,所以,当我们的副庄主尽兴后,就是我们去结尾之时。” 卿颜和无心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两人朝前走了一步,准备随时支援。 第35章 少年歌行-活着 一直闭眼坐在罗汉阵中心的那个僧人,在雷无桀越打越猛的架势里,忽然说话了。 “大怀,入阵。” 闻言,那长相有些凶悍的僧人,不再与雷无桀纠缠,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七人到齐,结阵。 雷无桀见状,身上燃起火光。 大觉:“哦?火灼之术。” 雷无桀耿直地挠了挠头。 雷无桀:“师父不是说这火灼之术,没几个人知道吗,现在怎么感觉人人都认识。” 大觉大笑起来。 大觉:“老衲,在雷门也有几个老友,倒也见过这火灼之术,施主是雷门弟子。” 雷无桀没有听出大觉的言下之意,随即又挺直了腰板,一脸正气。 雷无桀:“什么雷门,我刚刚说了,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雪落山庄副庄主!鹤无桀是也!” 卿颜无语凝噎,连大觉都沉默了一瞬间。 大觉:“施主刚刚不还说自己叫萧无颜吗?” 雷无桀丝毫不慌,甚至还能比划一下拳势。 雷无桀:“我刚说错了不行吗?” 身后三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傻孩子终于学聪明了? 大觉:“那施主到底叫什么?” 雷无桀叉腰,仰头。 雷无桀:“你可听好了!我乃雪落山庄副庄主!萧·无·心!” 卿颜终于忍不住了。 卿颜:“噗嗤——”看着身边嘴角抽搐的无心,卿颜觉得鹤无桀好像也还行了。 萧瑟:“要不,你还是去把他拉回来吧。”他的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无心扶额。 无心:“算了,还是让他被打死吧。” 萧瑟莫名又想起了萧无颜。刚刚还忍俊不禁的脸,僵硬了一下。 许久,他点了点头。 萧瑟:“有理。” 只不过几句话的时间,与雷无桀对战的人就又变了。 那和尚看着笑意盈盈,却透着股压迫感。 看无心要去帮雷无桀,卿颜抬手制止了他。 萧瑟帮忙解释。 萧瑟:“这是这小子难得的机遇,你看卿颜还站在这,就知道他没事,不妨再看一会儿。” 无心顺势收回脚步,放松了姿态。 卿颜:“你们这的和尚,难道都是武僧吗,这一身功夫,都快赶上那些门派专门培养的弟子了。” 卿颜面无表情地吐槽道,是她落伍了,还是这个世道变得太快了,这和尚怎么一届赛一届的奇怪。 那些和尚结阵后,忽然腾空而起,举着手中的器物,一同攻向雷无桀。 卿颜和无心瞬息间冲过去。 无心:“寒水寺无心,前来破阵。” 卿颜趁机拉走雷无桀,把他按在萧瑟旁边。 雷无桀:“刚刚,我差点就死了?” 雷无桀抬头看看卿颜,又看看萧瑟,一脸茫然。 萧瑟叹气。 萧瑟:“死的不能再死了。”和雷无桀待久了,他莫名也多了些老父亲的沧桑感。 卿颜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本书。 卿颜:“多看看吧,有好处。” 说吧,一脸慈爱地拍了拍雷无桀的背。 雷无桀打开书,第一页,两个大字。 “活着” 萧瑟凑过去看了一眼,露出满意的神色。 萧瑟:“好书。” 卿颜附和。 卿颜:“极好的书。” 第36章 少年歌行-是佛还是魔 卿颜:“那个大觉不是个好相与的,出家人杀心这么重...” 卿颜看着大觉和无心对峙。那几个人一口一个妖魔,一口一个妖僧,听着让人好笑。 尤其是那大觉,眼中的杀意隔着这些距离,也能感受到。甚至为了杀无心,打开了金刚之体。 雷无桀:“和尚他不会有事吧。” 雷无桀看着气势骇人的大觉,心下不安。 忽然,无心冲了上去,二人交手,拳脚间,皆是用尽全力。 大觉一拳迎上无心,那凶猛的拳势甚至将无心掀了出去。 卿颜飞身扶住他的手臂。 雷无桀立刻跑来。 雷无桀:“怎么样。” 无心喘着粗气,摇了摇头。 萧瑟:“这金刚体施展起来极耗内力,大觉虽修为不俗,但这毕竟七十岁了,你拖他一拖,不可正面相抗。” 萧瑟和卿颜知道无心还尚且有些余力,所以并没有特别担忧。 卿颜:“要我出手吗。” 无心笑了笑,站直了身体。 无心:“卿颜尽可放心,还尚未到你出手的时候,况且有些事只能我自己来。” 轻轻拨开卿颜搀扶的手,无心棕红色的眼里没有一丝怯意。 无心:“金刚不坏?那我就打的他元神俱灭!” 说罢,便速度极快地冲上前。 那大觉也不是个简单的,只是轻微抬手,便挡住了无心,可无心越战越猛,挥拳的速度越来越快。 无心那气势,甚至看的他们几个朋友都觉得有些骇人。 无心猛的发力,将大觉打进了寺中。 无心:“大觉!你可知我师父为何入魔!” 无心气势汹汹,语气却是愤怒而悲凉。一字一句皆是泣血。 无心:“他是被尔等伪佛陀逼至入魔!” 这话不知是哪刺激了大觉,方才还露出颓势的大觉,又暴起,一拳打在了无心的胸口。 眼见态势不对,卿颜内力骤起,一个身影却比她更快冲向了大觉。 卿颜:“无禅?” 大觉那样子已然入魔,甚至还强行结起罗汉阵,吸取了另外几人的内力。又岂是无禅可抵挡的,雷无桀掏出火药上前支援,却被抓住双腿甩了出去。 无心受伤,雷无桀的无禅也被打倒在地,那大觉一副不杀了无心绝不罢休的样子。 一股无名火从卿颜心底慢慢烧起来。 周围寒意渐起,白色的霜雾从四周涌向中心。 手心刺骨的冰冷骤起,萧瑟一惊,看向前面站着的人儿。那强大的威压,即使她刻意收敛,也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那股寒意在大觉掐上无心的脖子时,达到了顶峰。 杀意骤起! 萧瑟只见眼前闪过一道银线。 “长老不可!” 不知何时来的唐莲大声喊道,满脸惊慌。 暗器如满天飞花挡住了那冰寒的一剑。剑尖只差一厘,便会刺进大觉的眉心。 卿颜:“唐莲,我有点生气了...” 少女微微偏头,平日那双幽深的蓝色眼睛此时却妖异无比,蓝色的流光在眼中闪烁,不似凡人。 大觉:“你这妖女!你也要包庇他吗!” 眼见卿颜剑势愈浓,唐莲也不禁起了一身冷汗。 卿颜此刻面无表情,看着大觉的样子,宛如看着蝼蚁。 卿颜:“你还是第一个,敢叫我妖女的人。” 眼见大觉性命不保,无心赶忙从地上撑起自己,雷无桀也跑了过来抱住卿颜的手臂。 第37章 少年歌行-悲天悯人 无心\/雷无桀:“卿颜\/姐姐!” 被抱着手臂的卿颜浑身猛的一颤,像是如梦初醒,那股寒意急速褪去。 一只大掌顺势握住她的手。 萧瑟:“你再这般释放威压,我的手怕是要冻僵了。” 卿颜闻言,虽然面上还是带着冷色,却将剑收了起来。 雷无桀松开手,搓了搓自己的胳膊。 雷无桀:“吓死我了,不过刚刚姐姐的那剑可真冷啊。” 无心也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肩。 无心:“是啊,虽然卿颜这般担心和小僧,让小僧很感动,只是小僧也属实感受了一把冰天雪地的感觉。” 卿颜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脸上终于露出了些笑意。 卿颜:“抱歉。不小心用力过猛了。” 无心:“虽是这么说,但方才还是要感谢卿颜出手相助,接下来的事,就让我自己解决吧。” 无心说着,走向躺在地上已经动弹不得的大觉身边。 萧瑟顺势牵着卿颜离远了些。唐莲松了口气。 唐莲:“真是好险,我还以为鹤长老要连我一起做掉。” 唐莲才跟着他们几天,就也学坏了。 卿颜:“怎么会,那蕊还不得追过来砍我。” 卿颜抱着手臂,果不其然看见唐莲的脸一点点变红,平常总是那副正经样,一碰到天女蕊的事就纯情的不行。 本来还落了下风的唐莲,看着刚刚被萧瑟一句话打回原样的卿颜,戏谑地挑眉。 唐莲:“还是萧瑟有一手,轻轻松松便制服了发怒的鹤长老,在下佩服,佩服。” 萧瑟揣着手,也不反驳,也只是看着唐莲,一副没想到你学坏了的样子。 卿颜:“唉,唐莲学坏了,下次我就找蕊告状。” 唐莲震惊,唐莲无奈,怎么说不过还带找救兵的。 萧瑟:“长老?”好嘛,又有事情瞒着他。 卿颜晃了晃被他牵着的手。 卿颜:“下次再跟你解释,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无心。” 卿颜虽然在和唐莲几人说话,注意力却一直在无心的大觉那边,观察到无心扣住大觉的手腕,二人的内力慢慢消散时,她走了过去。 内力尽数散去,无心眼前发黑,浑身一软便朝后方倒去,两双手一左一右同时伸来接住了他。 精纯的内力缓缓进入经脉,无心感觉恢复了些力气,看着两个朋友紧张的样子,一时间笑了出来。 卿颜摸了摸他光亮的头顶。 卿颜:“散个内功怎么把自己散傻了?还笑呢?” 萧瑟扶着无心坐起来,神色亦是温和。 萧瑟:“是啊,你这一招是什么功夫,怎么还能把人散傻了?” 无心脸色有些苍白,眼里却是从未有过的释然和高兴。 无心:“我这一招叫悲天悯人,怎么样,还不错吧。” 萧瑟:“悲天悯人?这一次起得名字,倒还不错。” 卿颜笑的眼尾都染上了红色。 卿颜:“的确,比飞天踏浪神通要不错多了。” 无心拍了一下左右两人的肩膀,调笑道。 无心:“一直都不错好不好。” 两个人馋着无心在台阶边坐下,卿颜运功为无心疗伤,萧瑟则靠在墙边陪着两人。 第38章 少年歌行-无双 大觉忽然走了过来,卿颜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唐莲和司空千落他们看着大觉,又警惕起来,生怕他再次暴起。 雷无桀忍不住跑来,挡在无心前面。 雷无桀:“大师,架也打了,无心的功夫也没了,这路,你们该让开了吧。”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大觉对着无心行了佛礼,面色谦卑。 大觉:“谢无心师侄救命之恩。” 无心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无心:“你好歹也算老和尚的故人,我怎么会见死不救呢,倒是可惜大师的一身功力了,还望大师,莫要怪罪。” 见无心这般样子,大觉更感愧疚,他仰头望着蓝头,语气沧桑。 大觉:“我大觉修习金刚伏魔神通这么多年,却伏不了自己的心魔。” 话毕,他又转头看向卿颜,微微弯腰。 大觉:“方才老衲神志不清,口出狂言,冒犯施主,还请施主见谅。” 卿颜轻轻挥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 卿颜:“我刚刚也失了分寸,大觉师父不必在意。” 对两人说完话,大觉便带着另外六人离开了。 人刚走,无心就面露痛色,龇牙咧嘴地坐了回去。 卿颜丢给他一个小瓷瓶。 卿颜:“受伤了就乖乖待着,不要像个小孩子一样动来动去的。” “汪!——汪汪!——” 一声突兀的狗叫传来,下一秒,一个熟悉的黄色毛团就扒了上来。 卿颜神色复杂,弯腰把夯昊抱了起来。 卿颜:“这小家伙竟然一路跟到这来,萧老板,你养的小狗,莫不是成精了?” 萧瑟从卿颜手里把夯昊接过来,无视狗狗依依不舍的眼神,摸了摸他的头。 萧瑟:“我萧瑟养的狗,又怎会普通。” 还是熟悉的语气,还是那个熟悉的萧瑟。虽然一路经历许多,但本质的东西却还是没有变的。 难得安静的时间,几人放松了下来。 可是,空气中却多了些陌生的气息,卿颜自然将手搭在了剑柄上。 把几人挡在身后。 卿颜:“无双城的人都这么闲吗?跟我们跑这么久。” 在卿颜说话的时候,唐莲已经捏起指尖刀和她站在了一起。 无双城的人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地看着几个人。 卢玉翟:“姑娘说笑了,我们此行只要这个和尚。” 唐莲:“无双城,也来蹚这趟浑水?就凭你,还有那个叫无双的小子?” 有身边的某人撑腰,连一向客气的唐莲说话也傲气了不少 。 卢玉翟似乎想到了什么,脸上满是自信的笑容。 卢玉翟:“伤而不杀还是做的到的。” 卿颜看了一眼卢玉翟,武功不错,只是对上唐莲也并不会多占些优势。 卿颜:“你?伤而不杀?” “当然不是。” 坐在一边的小少年忽然开了口,意气风发。 无双:“只凭我一人,不难做到。” 相当狂傲的语气,那小少年年纪虽小,可身后那巨大的剑匣,却让卿颜来了几分兴趣。 卢玉翟:“伤而不杀,你可记住了?” 卢玉翟一副笃定了他们一定会赢的样子。 无双:“知道啦,我又不是什么大魔头,整天想着杀人的事。” 司空千落听着无双那不以为意的语气,气鼓鼓地提起银枪指着他。 司空千落:“你这小家伙,口气也太大了吧!” 无双掏了掏耳朵,似乎完全没有把几人放在眼里。 无双:“有什么问题吗?” 司空千落:“你!” 第39章 少年歌行-越美的人越是危险 眼见小姑娘气的脸都红了,卿颜过去摸了摸她的脸。 小姑娘哼哼了两声,乖乖地在她旁边站好了。 “云梭!” 随着无双一声轻喝,一柄飞剑腾空而来。 “轻霜!” “绕指柔!” “玉如意!” 四把飞剑分别攻向几人。 卿颜眸光微闪,侧身躲过,冲着她来的那柄剑飞向了唐莲。 唐莲大惊,眼神充满了谴责。 唐莲表示,不带这样的! 几人在不大的地方四处跑动躲避飞剑,卿颜跟没事人一样躲在角落里跟萧瑟聊天。 萧瑟:“怎么又回来了?不去帮忙?那少年一下子能控制无双剑匣中四柄飞剑,算是万中无一的天才了,你就不怕他们打不过?” 卿颜逗着夯昊,似乎并不担心。 卿颜:“的确算是天才,只是现在还是差了些火候,唐莲和雷无桀他们一路虽说已历练不少,但是同辈的天才高手却没怎么见过。总归也需要让他们再历练历练。” 萧瑟把夯昊放在地上,微微屈身盯着她的眼睛。 萧瑟:“说白了,你就是想看戏吧?” 卿颜笑眯眯地回看过去。 卿颜:“还是萧老板了解我。不过嘛,总要放手让他们自己去试试,不能想着有我在,就万事无忧,毕竟我不能时时刻刻跟着他们。” 两人在旁边说话,无心难得没有加入他们,而是在一旁不知道在喃喃自语什么。 “一念成佛...” “一念成魔...” 看起来,我们这也有人要突破了,卿颜勾唇。 “风萧!” 一柄长剑带着猎猎风声,刺向三人藏身的角落。 卿颜拉开无心,萧瑟飞身跃向山壁,身法奥妙,轻功踏云用的出神入化,连卿颜都忍不住暗暗赞叹。 卿颜:“萧老板好身法。” 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萧瑟耳中,他略带幽怨地看了一眼在下面气定神闲的人。他一个没有武功的人,也变成了要历练的成员之一吗。 下面,雷无桀举起杀怖剑抵挡,一时不查,被钻了空子,脸上立刻出现了血痕。 雷无桀:“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忽然两柄飞剑一同袭来。 萧瑟:“发什么呆!躲开!” 萧瑟借力在山壁上一蹬,带着雷无桀在地上滚了几圈,才躲开了飞剑。 几柄飞剑紧追不舍,众人皆有些力不从心了。 身后,长剑再次袭来,萧瑟转身跳起,剑刃擦着腰侧飞过,惊险万分。 许久不动,萧瑟有些体力不支,眼见攻击再至,他瞳孔一缩,下意识喊出了那个名字。 萧瑟:“卿颜!” “叮!——” 清脆的铃铛声响起,像在回应他的呼唤。 一袭白衣的姑娘立于长剑之上,衣袂飘飘,眼神明丽,笑的自信又张扬。萧瑟的心脏不合时宜地漏跳了两拍。 卿颜:“萧老板都叫我了,自然是要出手了。” 那柄叫做风萧的飞剑被她稳稳踩在脚下。 卿颜:“无双是吗?御剑术尚可,只是现在,它们该听我的了!” 风萧载着卿颜飞起,一柄,两柄,三柄! 就只是那么简单的抬手,所有飞剑就那么轻而易举地被她制服。 无双第一次见这样的架势,有些愣住。 下一秒,敌人已至身后。 卿颜:“在战斗中走神,可不是什么好事哦,小弟弟。” 卢玉翟见状,冲向无心的方向,却被拦住了,一根长棍横在他喉间,透着威胁之意。 是萧瑟。 萧瑟:“无双城,你们过分了。” 卢玉翟心下一惊。 卢玉翟:(难道他刚刚全躲过了无双的攻击,此人是谁?) 第40章 少年歌行-双人搭配,打架不累 卢玉翟心下一惊。 卢玉翟:(难道他刚刚全躲过了无双的攻击,此人是谁?) 他试探地放松了身体,然后出其不意地朝萧瑟刺出一枪。 可他忘了,这场上,还有一个人的存在。 搂抱住脱力倒在自己肩上的萧瑟,卿颜笑意盈盈的看着卢玉翟,如果忽略被她两指捏住的枪尖,这的确是一幅美好的画面。 卿颜:“说实话,我对无双城的人没什么记忆,但经此一遭,我倒是有些印象深刻了。” 身旁的人失态地喘着气,平日里本就不太好的脸色现下更是有些病态了。卿颜紧了紧扶着萧瑟的手,调整了姿势让他靠的更舒服些。 想起刚刚那一幕,她捏着枪尖的手不自觉地用力几分。 卢玉翟提着枪却不能再前进分毫,面上不显,内心却惊骇万分。 萧瑟:“怎么不和那小子打了?” 卿颜:“我家萧老板都要被人欺负死了,我当然要过来讨些公道。” 卿颜看似轻轻一弹,卢玉翟的右手却直接脱力,长枪掉在了地上。 一截长棍被递到了卿颜眼前。 无心终于过来了。 无心:“武功被废就别强出头了,还要人姑娘搀着你,一旁看着吧。是时候该我出场了。” 萧瑟靠在卿颜身上,还是没什么力气,却不满地瞪了无心一眼。 萧瑟:“你的不也废了吗,咱们俩半斤八两。” 无心:“速战速决,打完,我还急着回寒水寺呢。” 卿颜随手一指,她腰间的两柄剑,飞下来一柄,卿颜扶萧瑟坐在剑上,理了理他的衣领。 卿颜:“萧老板就坐在这里看戏吧,这一次,可就是我对无双城的历练了...” 萧瑟:“一切小心。”虽然知道卿颜实力不俗,萧瑟还是下意识这么说道。 卿颜微微一笑,随后走到无心身边。 卿颜:“一个人打多没意思,不如加上我一个。” 无心:“那当然是极好,那我的对手,便是他了。” 无心抬眼看向一只手被夯昊咬住的无双。 卿颜:“很有眼光,那剩下的无关人员,就让我来清场吧。” 无心\/卿颜:“那么,开始吧!” 两身白衣同时向前掠去,像两只轻盈的白鸟。 无心已经冲到了无双身后,卿颜手里提着两个无双城弟子的衣领,看着无心的身法,露出欣赏的神色。 卿颜:“佛法六通?这么短的时间内,能做到这种程度,有点东西嘛。” 无心将无双一脚踢进寺里,转头看着卿颜,笑了笑。 无心:“比不得你,以一敌众。” 前面两个人打的热火朝天,一向热血的雷无桀却难得露出了颓败的样子。 心细如萧瑟,又怎么会忽略雷无桀的变化。 萧瑟:“怎么样?” 雷无桀:“什么?” 雷无桀转头看了一眼萧瑟,像是霜打的茄子。 萧瑟从卿颜的剑上站起来,走到雷无桀旁边。 萧瑟:“是不是感觉有些挫败。” 雷无桀低下头。 雷无桀:“是有一些,本以为凭自己的本事,应该能闯出些名头,可一路上遇到的...就像刚刚抵挡飞剑的时候,如果不是卿颜姐姐出手...” 萧瑟看不过去了,拍上雷无桀的肩膀。 萧瑟:“还记得第一次对阵冥侯月姬的时候,你说的话吗?” 雷无桀懵了一下。 雷无桀:“啊?我说——好大的一把刀!” 严肃的气氛一下子跳脱了,萧瑟无语地推了他一下。 萧瑟:“不是这句。” 雷无桀:“想不到初入江湖,就能遇到这样的对手,这是我雷无桀的幸运。” 第40章 少年歌行-司空长风 该说不说还得是萧瑟,几句话的功夫,就让雷无桀又回到了那个精神十足的样子。 萧瑟示意他看向无心和无双。 萧瑟:“你看好这两个人,如果不出意外,这一辈的江湖第一人,应当就是从他们二人中产生了。” 雷无桀表情有些疑惑。 雷无桀:“为什么是他们两个,我看卿颜姐姐她也很厉害啊。” 萧瑟眼神复杂地看了他一眼,现在,也就这个傻孩子还没看出卿颜的不对劲了。 无心和无双打的难舍难分,竟生出了武学天才间的惺惺相惜之感。 只是无心的伤终究是拖累。 眼见那两柄剑就要刺进无心的胸口,雷无桀飞身挡在了他前面。几个人都是震惊地看着。 半晌过去,武没入血肉的声音却没有响起。卿颜一手一把剑,握地稳稳当当。 卿颜轻轻踢了一下还蹲在无心前面的雷无桀。 卿颜:“行啦,别挡这了,哪有直接用身体挡剑的,你个小夯货。” 雷无桀这才后知后觉,坐在地上大喘气。 雷无桀:“吓死我了,卿颜姐姐,我还以为我差点就要完蛋了。” 萧瑟拉起无心和雷无桀。 萧瑟:“知道会完蛋还冲上去,你还真是个傻子。” 嘴上嫌弃雷无桀,说到底,刚才那样子,真的吓了他们一跳,感动之余又难免有些无奈。 方才一直沉浸在战斗中,无双没有特别在意卿颜,现下仔细一看,他的脸上莫名一红。 毕竟还是个小少年,江湖上武功高强的美人不少,但美的这么妖异的,无双也是第一次见。 卿颜看着无双还带着些稚嫩的小脸,莫名觉得有些可爱。 卿颜松开了手,两柄飞剑悬在她身前。然后飞回无双的剑匣内。 卿颜:“无双是吗,剑还给你了。” 无双挠了挠头,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少年,难得有些局促的样子。 无双:“那个...谢谢姐,姐姐。姐姐也会御剑术吗?” 这样乖巧又有些羞赫的样子,看呆了一旁的卢玉翟。 气的卢玉翟拍了一下他的脑袋。 卿颜放松了姿态。 卿颜:“架打完了,剑也还你们了,该走了吧。” 闻言,卢玉翟面色一凝。 卢玉翟:“抱歉,师命难为。” 眼见几个人就要冲上来,变故突生。 “砰!——” 不知道什么东西从天而降,直直朝几人砸了下来,溅起地面上一层浮灰。众人立刻捂住口鼻。看向眼前陌生的人影。 卢玉翟:“谁!” 烟尘散去,一个人立于长枪之上。 司空千落和唐莲皆是一脸惊喜。 唐莲:“三师尊!” 司空千落:“阿爹!” 雷无桀听见两人的称呼,眼睛忽然亮了。 雷无桀:“这个人难道是!” 萧瑟:“雷无桀,你之前见过了风雪剑沈静舟,碎空刀王人孙这些一等一的高手,但他们你都可以忘。这个人你一定要记住。” 雷无桀的心跳的越来越快,只是一直遇到绝世高手的激动。 卿颜走到了他的身边。 卿颜:“那些人剑耍的再好,刀用的再神,也不过混个之一的称号,他可不一样,他可不是之一。他可是人间用枪之人的第一。” 雷无桀:“他就是司空长风?!雪月城的三尊主!我!这,这这这!——” 雷无桀的眼神一下子变得痴迷起来,活像追星现场。 萧瑟看着他,忍俊不禁。 萧瑟:“擦擦口水,天启城里的纨绔子弟,望着邀月楼里的花魁时,眼神也就你现在这样了。” 卿颜听完,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啊,他怎么了解的这么清楚。 卿颜:“萧老板知道的这么清楚,难道也去看过那花魁?” 萧瑟笑了起来,他想,连卿颜自己估计都没意识到,这话听着多像吃醋。 第41章 少年歌行-阿卿不知道喔 萧瑟借着衣袖遮掩牵住她的手,卿颜有些疑惑,却也没有挣脱。 萧瑟:“我自然是没去过,只是听说罢了。毕竟已经见过这世间最明艳的皓月,其他繁星又如何入得了眼。” 他这话说的缱绻,就算卿颜尚未历经感情,也被他说的有些脸热。 卿颜清了清嗓子。脸侧过去了些。 卿颜:“你这些又是从哪学的...” 两人声音极小,司空长风便没有注意到他们。 司空长风背着手,一副神秘莫测的样子。完全没有在意卢玉翟等人。 司空长风:“适才,你问我是谁,你不认得我,可认得我这杆枪?” 卢玉翟定睛一看,随即满脸惶恐。 卢玉翟:“见过枪仙前辈。” 司空长风:“你们无双城派了这么多精锐过来,这个和尚真的有这么重要。回去告诉无双城那些老头子...” 司空长风话里话外似乎并不认可无双城的所作所为,这倒让几个人有些拿不准立场了。 司空长风忽而看向无双。 司空长风:“方才,你留手了,不然他们几个不死也要重伤。” 无双笑了笑,看起来很单纯又老实。 无双:“不必谢,其实刚刚那位美人姐姐也留守了,不然我打不过她。希望下次,还能有再战的机会。” 听完无双说的话,司空长风毫无预兆地运功打开无双剑匣,所有飞剑立刻倾匣而出。 司空长风:“我的剑虽然不如那两个,但是也练过几年。” 看着这架势,卿颜忍不住啧舌。 卿颜:“嗯...还得是他。”这出场方式,太拉风。 正看戏呢,其中一柄红色的飞剑朝着卿颜飞来,看戏看到了自己身上,还是头一遭。 雷无桀:“那是大明朱雀!” 卿颜飞身,在半空中跳跃着。 卿颜:“我已有佩剑,不必这么追着我,属于别人的东西,我不会染指。” 大明朱雀像是听懂了她的话,长唳一声,又飞回了剑匣。 无双城的人看着这诡异的一幕,没时间细想卿颜的身份,在司空长风犀利的注视下,飞快离开了。 卿颜:“老三啊,你能下来说话吗,大家仰头看你很累的。” 雷无桀一脸震惊地看着卿颜,脑子宕机。 司空长风:“啊?哦。” 高人滤镜瞬间破碎。 司空千落躲在卿颜身后,妄图蒙混过关。 司空长风:“千落——” 老爹的注视。 卿颜悄咪咪推了一下司空千落的手,给了她一个眼神,司空千落会意。扑上前跟司空长风撒娇。 卿颜:“老三,你看千落不是好好的在我这吗,别生气了。” 司空长风看着卿颜,眼神里透露着怨气。 司空长风:“你还说呢,我为了找你俩,雪月城还有天启都快翻遍了。” 卿颜看着别处,一副我不知道你在是什么的表情。 司空千落弱弱地看着自家老爹。 几个人僵持不下,表面上一脸生气的司空长风,在背后疯狂跟唐莲打手势求救。 唐莲叹气,偷偷翻了个白眼,上去转移火力。 第42章 少年歌行-告别 几个人跟演喜剧似的在那吵,无心萧瑟他们看的嘴角抽搐,谁能想到传说中的枪仙司空长风竟然是这样的性格。 只有雷无桀已经完全被迷住了。 四个人越吵越幼稚,越吵越起劲。 司空千落:“我一路上帮了你们多少忙,你们竟然这么说我!” 司空长风摸到唐莲身后,一脸正气。 司空长风:“是啊,千落你怎么能给你大师兄他们添麻烦呢。” 唐莲:“哪里有帮忙!明明是拖后腿,还有鹤长老你,一路就只知喝茶看戏!” 听到这话,司空长风又瞬移到卿颜前面,一脸谴责。 司空长风:“是啊,阿鹤,你这也太不厚道了。” 卿颜:“我哪里喝茶看戏了!若我刚刚没出手,你们就被那无双打死了!” 司空千落:“卿颜姐你还好意思说!刚刚那剑都快划到我眼睛了,你就知道去救那个什么姓萧的!还有大师兄,你明明就是气我坏了你和天女蕊的二人世界吧!” 司空长风跟唱双簧似的,两头倒。听到八卦,甚至还两眼放光。 司空长风:“什么姓萧的,天女蕊又是谁啊!” 那笑的八卦的样子,像极了村口唠嗑的大叔大婶。 萧瑟:“没想到,闻名天下的枪仙居然是这样的...” 无禅:“确实没想到啊...” 无心:“我觉得他们吵上一天,应该不是问题。” 他们吐槽的声音终于引起了沉浸在八卦中的某枪仙的注意力。 司空长风端正了站姿,试图挽救一下自己威严的形象,然后被自家女儿和卿颜,一人一下打回原形。 卿颜:“别整那些有的没的了,要说正事就赶紧说。” 司空千落偷摸跑到她爹旁边,酸溜溜地耳语道。 司空千落:“阿爹,那就是姓萧的。抢了我和姐姐第一好的家伙。” 说着那双眼睛滴溜溜地看向萧瑟。 此话一出,司空长风眼神都变了。 萧瑟感受到那‘如狼似虎’的眼神,身上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卿颜:“咳咳!” 感受到一旁老友阴森森的眼神,司空长风的表情一下子就和善了。随即,便是满脸的庄重。 无心的心里忽然突突跳了两下。 司空长风:“想必你就是无心了吧,本来我应该早点到的,但是路上遇到了老相识,就来晚了些。” 无心心里已然有了答案,却还是想再问问。 无心:“你也是来带我走的?” 司空长风微微颔首。 司空长风:“不,雪月城特来此地,恭送叶安世回宗。” 无心心里一急。 无心:“我想回寒水...” 司空长风:“雪月城恭送叶安世回宗!” 司空长风态度坚决。 卿颜叹了口气,往前走了几步。 卿颜:“你们就不能问问孩子的想法嘛,你说呢,老莫?” 在断垣之上,白发仙不知何时降临此地。 唐莲和雷无桀吓了一跳,刚要戒备,就被卿颜按了下去。 司空长风回头。 司空长风:“我刚刚说的老相识,就是他。” 三个老朋友齐聚一堂,倒还算和谐,雷无桀唐莲几个人却是看傻了眼。 无心率先一步去打了招呼。 无心:“莫叔叔。” 白发仙站在卿颜旁边,看得出来 见到无心他很高兴。 白发仙:“见了我就跑不说,还让人下这么重的手,你还认我这个叔叔?” 无心:“莫叔叔,说笑了。” 白发仙轻笑了一声,也不拖沓。 白发仙:“人我就带走了,下次有空来坐坐。” 白发仙看着卿颜说道。 卿颜看着无心求助的目光,一时犹豫。白发仙有不得不带无心回去的理由,但无心又想留在这个地方。 两边都是她的朋友,开口帮哪边都会让另一个人为难。 纠结来纠结去,看了一眼整个人失落的都要失去色彩的无心,和眼巴巴看着她的雷无桀,还有隐约透露出一点不舍的萧瑟。 卿颜在心里对白发仙默念了一声抱歉。 卿颜:“那个...老莫,要不你还是再听听他自己的想法...” 顶着白发仙惊异的眼神,卿颜磕磕绊绊地说完了这句话。 白发仙没见过她这样子,眼神复杂又莫名有些欣慰。 白发仙:“老朋友,只有这件事,我没办法让步。” 说罢,白发仙一撩下摆,半跪在无心面前。 白发仙:“少宗主,天外天等着少宗主回去已经十二年了...” 看着白发仙这样子,无心抿唇,终是下定了决心。 无心:“莫叔叔,我明白了。我们走吧。” 雷无桀站在卿颜旁边,一脸的不舍。 卿颜默默拉走白发仙和司空长风,给他们留下最后的告别时间。 看着那三个少年互相叮嘱的样子,司空长风和白发仙也有些重回当年的感觉。 白发仙:“许久不见,你倒是变了不少。” 卿颜站在他旁边,听他这话,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 白发仙笑了笑,没有多言。 司空长风:“这话我也同意,我倒是好奇,你们一路上都经历了什么,能让你变化这么大。” 卿颜抱臂靠在石柱上。 卿颜:“是你们的错觉吧,我怎么没觉得我变了,而且你们两个什么时候也学会打哑谜了。” 司空长风哥俩好的,用手肘轻轻撞了她一下。 司空长风:“那这次,该回雪月城看看了吧。千落那丫头这次跑出来,想必也是想你了。” 卿颜看着那三个少年人分开来了,想必也是说完了话。 卿颜:“回去,我千落一起回去,我需要去找些东西了。”她的眼神不自觉地看向那个蓝色的身影。 意料之外的,萧瑟也转头看向了她。 白发仙走到无心身边,无心最后看了卿颜一眼。 无心:“后会有期。” 卿颜:“后会有期。” 我欲乘风向北行,雪落轩辕大如席。 我欲借船向东游,绰约仙子迎风立。 我欲踏云千万里,庙堂龙吟奈我何? 昆仑之巅沐日光,沧海绝境见青山。 长风万里燕归来,不见天涯人不回。 盼,与君重逢。 三个人的旅途终是到了终点。但这又未必不是一个新的开始。 第43章 少年歌行-到达雪月城 自此那天无心离开后,卿颜也紧接着跟司空千落她们离开了。 雷无桀牵着卿颜的衣袖,撒娇卖傻了好一会儿也没能让人留下来。 卿颜只是对萧瑟说需要去提前准备些事情,便也没有多留。 以往都是四个人作伴,如今突然少了两个,萧瑟心里竟难得觉得有些空荡荡的。 不过,唯一不变的是,他和雷无桀又迷路了好久,才到了雪月城。 雪月城里,街上熙熙攘攘的全是人,看着热闹得很。 雷无桀:“走了这么久,终于到了!诶,萧瑟,我马上就要去闯登天阁了,你说我能碰到卿颜姐姐吗,萧瑟?萧瑟!” 雷无桀干劲十足,旁边的萧瑟却托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雷无桀:“萧瑟,你想什么呢,我说闯登天阁,你不说点鼓励我的话就算了,怎么说到卿颜姐姐,你还是臭着一张脸啊。想什么呢?” 雷无桀越凑越近,都快把眼睛贴萧瑟脸上了,萧瑟才叹口气,悠悠地开口。 萧瑟:“唉,我在想,走了这么多冤枉路,还差点把命丢了,就为了五百两银子,要不然,连本带息,我算你八百两?当初卿颜还钱,可是给了我一锭金子的。” 雷无桀冷汗直冒,趁萧瑟还在算账,拔腿就跑。 雷无桀:“唉!我闯阁去了啊!” 说罢,跑的比兔子还快,瞬间就没了人影。 萧瑟看着雷无桀的样子,不免失笑。路边两个身着道服的年轻人吸引了他的注意。 萧瑟:“青城山弟子...” 在这一路的历练后,雷无桀一口气闯到了十三层,却也卡在了十三层。 萧瑟找了个茶馆坐着喝茶没多久,就看到雷无桀一路跑了过来。 雷无桀气喘吁吁地跑到茶馆窗边。 雷无桀:“萧瑟,你在这啊,我先喝口水。” 看着雷无桀牛饮的架势,萧瑟露出了略微无语的神色。 萧瑟:“才十三层就下来了,比我想象的差了不少啊。你要想见卿颜,才十三层怎么见得到。” 雷无桀喝完茶,抹了一把嘴。 雷无桀:“我还没输呢,十三层那家伙不和我比武,要和我赌色子定胜负。这个你在行,帮我一把。” 雷无桀挤眉弄眼,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萧瑟,见萧瑟还没松口,他一脸揶揄地凑了过去。 雷无桀:“再说,我上去了,见到卿颜姐姐。我们就可以一起见她了,你就不想她吗。” 萧瑟淡定的表情凝滞了一下,伸出手在雷无桀面前比了个数字。 萧瑟:“八百两。” 雷无桀连连点头。 雷无桀:“没问题!” 萧瑟:“那应该是尹落霞的弟子...” 萧瑟话说一半,雷无桀口中的茶水直接喷射而出,溅了他一袖子。 雷无桀:“尹落霞!那个一掌断江的落霞仙子!那可是江湖美人榜上的神仙人物啊!” 雷无桀说的正兴奋,转头看见萧瑟湿掉的袖子和黑下来的脸,又乖乖地站好。 雷无桀:“你继续说。” 萧瑟端起茶,想喝一口,又忽然想起刚刚雷无桀张口喷射茶水的样子,立刻松了手。 两人说的入神,完全没有在意周围好奇围观的人。 第44章 少年歌行-美人如画隔云端 趁雷无桀再次去闯阁,萧瑟找上了望城山的两个小道士。 萧瑟:“二位道长,既然我们都是在等他从阁上下来,不如我请二位喝一杯茶。” 那戴着斗笠 看着更年长一些的道士来了兴趣,盯着萧瑟看了一会儿。 萧瑟轻笑一声,一脸从容地任他打量。 萧瑟:“紫薇望气,道眼寻龙,道长可看出什么来了?” 那道长一开始表情只是好奇,却在望向他腰间的玉那一刻,眼神一凛。 李凡松:“你和鹤姐姐是什么关系?” 之前的语气客气中带着玩味,这次却是带上了隐隐的敌意了。 ......另一边 墨发雪肤的红衣美人驾着黑色骏马,在前方飞驰。容貌秾丽,如隔云端。但是身后紧追不舍着的俏丽少女却打破了这岁月静好的氛围。 “鹤卿颜!你又不带我一起出去!你个大骗子!说好最喜欢我的呢!” 一声怒吼从身后传来,卿颜拉紧踏雪的缰绳,跑得更快了些。 坐在茶馆内的三个人寻着声音望去,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画面。 红衣美人回头,蓝色的眼眸波光流转,几缕凌乱的发丝覆在唇边,朦胧勾人。黑色的马儿带着她飞驰,像是要奔上云端。 然而,美人一开口,那有些慌张无奈的嗓音,却让几人回了神。 卿颜:“不是我不想带你,你听我解释!” 司空千落:“我不听!我再也不相信你了!” 卿颜脑子飞速运转,终于想到了能制止她的办法。 卿颜:“千落!你忘了吗,你今天还要守阁!” 虽然看她们这样很有意思,但是现在不是看戏的时候。 萧瑟望了对面盯着卿颜,满脸小迷弟神色的小道士,轻扣桌面。 飞轩回过神,看了一眼萧瑟,面色有些纠结。 飞轩:“既然你说你和鹤姐姐是关系很好的朋友,那为什么不找她算卦呢。真要论起来,卜算之术,她比我们要好的多了。” 萧瑟笑而不语。 萧瑟:“数日不见,刚重逢,故人就遇到困境,我自然要先去帮她一把。再者,上面登阁那一位,欠了我八百两银子,那我也为他登阁出一份力好了。” 话毕,萧瑟撑着窗柩跃出茶馆。身法敏捷,在屋檐上快速穿梭。 终于瞧见了那红衣美人,萧瑟往下一跃,见美人警惕地回头,却在看见他那一刻,勾起笑容。 萧瑟无意识地也笑了起来,坐到马背上的一瞬间,花香入怀。思念忽然就涌上了心头。 不自觉地抱住前面人的腰肢,悄悄收紧。 萧瑟:“几天不见你,怎么似乎瘦了些。” 卿颜骑马的速度慢了些。 卿颜:“是你记错了,老三可是说我这些日子越发圆润了。” 卿颜自己都没意识到,现在她看起来到底有多么的明媚艳丽。 萧瑟这么抱着她,第一次有些不想松手。 萧瑟:“能帮我拦住司空姑娘吗。” 卿颜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登天阁,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卿颜:“雷无桀去闯阁了吧。” 萧瑟:“嗯,他可是天天念叨你。一来就去了登天阁,说,万一你守阁,还能见你。” 卿颜:“那可是要让他失望了,这两日可不是我守阁。” 第45章 少年歌行-天命未定 萧瑟:“前面就是登天阁了,还不停下来拦着那个小姑娘吗?” 萧瑟回头看了一眼还在紧追不舍的司空千落。 卿颜覆上他环在自己腰间的手。 卿颜:“我还以为萧老板刚刚说这么多,也是想我了,想跟我多待一会儿。” 萧瑟心头一动,刚想回握住她的手,怀里的人已经反手把麻绳递给了他,迎上了后面的司空千落。 司空千落见她忽然下马,吓了一跳,差一点点就撞了上去。慌慌张张地停下马儿,又赶紧跑到了卿颜身边。 司空千落:“你吓死我了!怎么忽然跑到这来了,不要命啦!伤了你怎么办!” 小姑娘抱着她前前后后摸了一遍,就差直接把她抱回去躺着了。 卿颜扯下司空千落逐渐摸到她胸口的手。 卿颜:“你这是想占我便宜还是真担心我?” 司空千落想着刚刚手下柔软的触感,心虚地摸了摸鼻尖,讪笑一下。 司空千落:“我这不是担心你嘛~” 身后,哒哒的马蹄声传来,萧瑟翻身下马。 司空千落,嘴角一垮。 把卿颜扯到身后。 司空千落:“我就说你怎么忽然停下来了,原来是因为他啊。” 银枪指着萧瑟,两人间莫名多了些火药味儿,卿颜看了一眼千落,一脸茫然,好好的怎么这么大火气。 几个人僵持不下,登天阁十四层的灯忽然亮了起来,雷无桀成功了。 卿颜揉了揉小姑娘气鼓鼓的脸,亲了她一口成功哄好了她。 “鹤姐姐!” 清脆的少年音闯进耳朵,胖胖的小道士,已经牵上了她的衣袖,眼巴巴地看着他。年长一些的那个,也是眼神亮晶晶地盯着她。 卿颜摸了摸他们的头。 卿颜:“好乖,好乖。” 两个小道士齐刷刷地露出了热切的笑容。和之前一脸敌意看着萧瑟的样子,形成了巨大反差。 萧瑟走到卿颜身边。 萧瑟:“二位久等了,我们现在可以开始了。” 这话说的含糊,司空千落完全没听懂,卿颜倒是猜到了个大概,没有丝毫意外的表情。 怀着胖胖小道士装备的肩膀,慢悠悠地朝前面的茶馆走进去。 萧瑟:“不问问我,是什么事吗?” 萧瑟凑到她耳边,说的很轻。 卿颜:“大概猜得到,只是我不明白 为什么不让我来算?” 毕竟她身份特殊,可以比飞轩他们算到更多东西。 萧瑟看着她白皙中透着淡淡粉色的脸,忽然想起把浑身是伤的她从雪里抱出来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那天她是因为什么受的伤,但他绝不会因为这样的可能性,再让她变成那个样子。 说他自私也好,至少,他不想因为卜算,让她发生意外。 说了许多,萧瑟最后只是牵着她,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然后给她倒了杯茶。 萧瑟:“我相信你,但是我不希望你受到影响。” 他既然这么说了,卿颜也不会再多问。 只是细致地观察着飞轩的动作,防止飞轩出现意外情况。 卿颜:“若是不行 不必勉强。” 萧瑟身份敏感,或许会触及天道,所以卿颜这么提醒着飞轩。 飞轩点点头。 飞轩:“那么,开始吧。” 第46章 少年歌行-她能是为了谁呢 本想参与卜算全程 看个结果,结果总有些意外发生。 卿颜刚要窥探到最后的结果。就被司空长风一声巨响的呼唤叫了过去。 站在登天阁至高处,雷无桀大声喊着要跟雪月剑仙问剑。 而不远处的屋顶上,戴着面具的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卿颜的身侧。 卿颜:“怎么老是这么神出鬼没的,吓到我了。” 卿颜拍拍胸口,面上却没有多少惊恐之色。 李寒衣:“要是这能吓到你,我倒不介意再试试。” 卿颜佯装生气,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卿颜:“一会儿收敛着些,不然老三要哭了。” 李寒衣:“知道了。” 说罢,李寒衣就冲着雷无桀那边去了。 卿颜摇摇头,估计登天阁又要塌了,这么想着,她从屋顶最高处一跃而下。 她自己是没什么感觉,下面的几个朋友差点被她吓得原地去世。 司空长风率先吼出声:“疯啦!疯啦!想什么呢你!人家好歹轻功借力下来,谁像你这么直接跳下来啊!” 本来年纪就渐渐大了,经不得吓,这么一刺激,司空长风觉得自己白头发都要长出来了。 司空千落:“就是啊!姐姐你在想什么啊!那可是最高处!你这么跳下来是不要命啦!” 连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萧瑟都是满脸怒气,紧紧攥着卿颜的手。 卿颜忽然对自己产生了质疑,难道她下落方式真的有问题,后来仔细一想,不对啊。 卿颜环视了一圈 眼神复杂地开了口。 卿颜:“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本身是鸟类,我是可以飞起来的...” 几个人忽然沉默了,好像很有道理,但好像又哪里不对。 然而登天阁被劈成两半的巨大声音,打破了沉默。 “李寒衣!你混蛋!” 司空长风提着枪,骂骂咧咧地就冲上去了。还好及时拿红绸支撑着,不然登天阁怕是要成废墟了。 卿颜见他那脸红一阵白一阵的样子,真怕他一下子气晕过去,赶忙飞上去帮忙。 卿颜:“你还是去坐着吧,我看你现在需要喝口去火的凉茶歇歇。” 司空长风吐出一口浊气,一脸心痛地看着碎成两半的登天阁。 司空长风:“那你可要看住她!” 卿颜拍拍他的背,表示自己知道了。 司空长风下去后,见卿颜没有注意这边的情况,便走到了萧瑟旁边。 司空长风:“你那小兄弟的事情,差不多了。现在,该谈一谈你的事情吧...” 萧瑟踱步到一边坐下,眼神深沉,看不出他的想法。 萧瑟:“在谈我的事情之前,我有些疑问。” 司空长风倒了杯茶,递给萧瑟。 司空长风:“说来听听。” 萧瑟:“卿颜怎么了。” 司空长风的眼神微微变了一下,那速度极快,却还是被萧瑟发现了端倪。 萧瑟:“自我见到她,我便发现了,她瘦了许多,甚至有时不自觉地透露出疲态。” 司空长风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地像在看偷白菜的贼人。 司空长风:“你想知道什么?” 萧瑟:“她在准备什么东西,或者说,她做什么事情。” 司空长风深深叹了口气。手指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司空长风:“她做事向来不会告诉我们几个,现下也只是我的猜测。” 萧瑟握了握自己的手,忽然对接下来的事有了些猜测。 司空长风:“她最近似乎在找什么东西,能够稀释她的力量。” 萧瑟皱眉。 萧瑟:“稀释力量...是什么意思?” 司空长风回头瞥了一眼还待在屋顶上的人。 司空长风:“她似乎想治疗什么人,我想你应该知道了,她身份特殊。力量过于霸道,若是直接救人,恐怕对方会因为她的力量爆体而亡...” 司空长风停了一下。 司空长风:“如果我没猜错,她最近一直都在找能够削弱她力量的药草,使那个被治疗的人能够适应那股力量。” 听到这里,萧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的手指扣紧杯壁,心里狂跳。 司空长风:“只是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竟能让她这么大费周章。毕竟,她一向是个对什么事都不上心的人。” 第47章 少年歌行-一剑霜寒十四州 从司空长风坐到萧瑟对面开始,卿颜就注意到了,只不过她没在意,想来也就是问问萧瑟来天启的目的。 她也就没去凑热闹,没想到就是这一念之差,让她在漫漫人生路上,栽了个大跟头。 坐在登天阁旁边的屋顶上,看着雷无桀和李凡松被李寒衣又双叒打下去,卿颜有些犯困,前两天太忙,饶是她也有些熬不住。 但是耳边的劲风携着花瓣袭来,一下子就把卿颜吹清醒了。 卿颜:“在搞什么?” 那动静越来越大,剑气越来越强烈,直至登天阁周围都是漫天飞舞的花瓣。 卿颜看着其中夹杂着的熟悉花色,额角一跳。 她的药草! 卿颜提剑冲了上去。 卿颜:“李寒衣!你赔我药草!” 那一声怒喝,引得底下几人纷纷抬头望去。 两个截然不同的女声,夹杂着威势,传入众人的耳朵。 “月夕花晨!\/银霜霁月!” 本是明媚无比的天气,却忽然暗下来,蓝色的弯月高悬。像是奇异的幻术。 周围强劲的罡风带着花瓣,席卷而上。那弯月却忽然碎开,无数银色的碎片,化作荧光闪烁的蝴蝶,寒意尽现。 司空长风搓了搓了胳膊。 司空长风:“怎么忽然这么来一招,冻死我了。” 两股强劲的剑气冲撞在一起,银白色的透明蝴蝶冲进花瓣雨里,竟是冻结了那样的劲风,可李寒衣的内力自是不弱。 脆弱的花瓣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冰霜四溅,卿颜加大了内力输出。 “碰!——” “轰!——” 一阵巨大的强光炸开,刺的几人睁不开眼。 等视线清晰后,司空长风原地石化。 司空长风:“鹤卿颜!!!李寒衣!!!你们两个混蛋!” 现在的登天阁就像是碎掉以后被强行拼起来的烂西瓜,砖瓦飞的到处都是,却被冰霜强行冻在了一起。 别说,还挺有艺术感。乍一看,像一条寒霜长龙,盘桓在登天阁。 卿颜:“别生气嘛,这不是给你补好了嘛。” 卿颜收剑下来,司空长风一眨眼就冲到了她面前。 司空长风:“补好?你这叫补好了!你这给它冻上了都!” 卿颜往后退了一步。 卿颜:“冻上了,不就不会塌了嘛...” 一边说着,卿颜悄悄往后退。 司空长风手里的长枪已经蠢蠢欲动。 司空长风:“那我还真是谢·谢·你!” 话说一半,司空长风已经追了上去。卿颜自然反应更快,直接跑没了影。 萧瑟:“唉——跑这么快做什么。” 本还想找卿颜再说说话,今天这么多事情下来,没想到连跟她多待一会儿都难。萧瑟抬头望着眼前被巨大寒冰冻住的登天阁。心里不觉有些感慨。 萧瑟:“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真有她的...” 他搓了搓有些冷的手,去把雷无桀从登天阁里拖了出来。 雷无桀打了个寒颤,抖了抖头发上的薄霜。 雷无桀:“卿颜姐姐呢?” 萧瑟:“走了。” 雷无桀立刻萎靡下来。 雷无桀:“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我还没跟她说过话呢。” “喂。” 一道低沉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是李寒衣,她竟然还没走。 萧瑟微微拱手。 萧瑟:“在下萧瑟,见过雪月剑仙。” 李寒衣点点头,随手抛给了萧瑟一串东西。 是钥匙。 李寒衣:“这里往东大约百米,有处宅子。你们这两天就住那里。” 第48章 少年歌行-是月亮说你想我了 李寒衣不是多话的人,给了钥匙就离开了,留下了一头雾水的雷无桀,和若有所思的萧瑟。 萧瑟先一步离开了登天阁的地方,而雷无桀又在那片刻的时间,光荣变身成了剑仙弟子。 入夜。 在雪月城里又小逛一阵子后,两个路痴终于找到了李寒衣说的宅子。 黑色的漆木门,幽深的小院,院后还有两棵高高的红梅。 屋子里很整齐,只有书房里有些零散的纸张,厅里装了珠帘,宁静又雅致。 出了客厅,旁边还有个小亭子,亭子左边是一个小小的池塘,有两尾红色的小鱼在里面互相追逐着。 雷无桀早已看呆了眼。 雷无桀:“哇——萧瑟,这里好漂亮啊。就是怎么感觉没什么人气。” 要不是雷无桀后来问了李寒衣,他们都还不知道这是卿颜雪月城的住处。 萧瑟端起亭子里的琉璃盏看了看,仿佛看到了那个美丽的姑娘一个人独自坐在亭里无悲无喜的样子。 雷无桀:“这么晚了,卿颜姐姐怎么还不回来啊,我都这么久没见她了,今天好不容易见了她,结果话都没说上几句。” 雷无桀自顾自说着,看着在亭里坐下没有理他的萧瑟,挠了挠头。 雷无桀:“萧瑟,你怎么都不说话啊,萧瑟?你一点也不想卿颜姐姐吗?” 过了许久,那青衣少年终于像往常那样,用无语又无可奈何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萧瑟:“既然都知道这么晚了,还不赶紧去休息,你不是和剑仙约定好了吗,可别忘了时间。” 萧瑟顺手拿起桌上的玉壶,轻嗅了一下。 是酒,还是上好的佳酿。 雷无桀听了他的话,觉得挺有道理,见萧瑟没有想再说话的样子,一个人默默回了房间。 雪月城里很热闹,夜晚,灯火通明,可是这一处宅子,却只有淡淡的月光透进来。连街边的落叶风声都清晰可闻,很安静,却又感觉孤单了些。 萧瑟坐在亭子里,坐了很久,久到他觉得腰都有些麻了,才慢慢回了房间。 大概夜晚总是容易引人愁绪,萧瑟躺在柔软的床铺上辗转反侧,怎么都没有睡意。 揉了揉酸痛的眉心,他认命地叹了口气,扯过一旁的外衣披在肩上,他走向了窗边的小桌。 推开窗,微凉的夜风吹了进来。 萧瑟:“这院子,可真冷...” 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是切实地惦记着那个人,之前因为别的事分心,还能装作自己不在意。 现下安静下来,他就越发觉得心里某个角落空落落的。 “鹤卿颜...卿颜...” 熟悉的名字,在心尖反反复复地被斟酌拿起,明明刚见过。他却始终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再想下去,今天怕是没法睡了,他这么想着,最后看了一眼那关着的大门,站起了身。 “叮铃——” 那声音轻的很,像是错觉。 萧瑟还是忍不住回了头,迎着月光,那心心念念的人,一身红衣,坐在窗柩上,笑盈盈地看着他。 蓝色的眼睛里是满天繁星。 “这么晚了,萧老板怎么还不睡啊,是在等我吗?” 卿颜本是在开玩笑,却在那带着余温的怀抱里噤了声。 他们从没真正意义上的拥抱过。卿颜想着,回抱住他的肩颈。 萧瑟:“那你呢,我以为这么晚,你应该是不回来了。” 萧瑟靠在她的耳边,一种安心又欣喜的感觉忽然涌上心头。 卿颜的嗓音柔软而绵长。 “因为月亮说,你想我了,所以我来见你了...” 第49章 少年歌行-赠羽 萧瑟微微拉开了些距离,那双黑色的眸子对上了她。 萧瑟:“月亮说的?” 卿颜装出一副思考的样子。 卿颜:“好吧,是我想你了。” 她像只幼鸟,温温柔柔地贴着他。是满心满眼的信任和依赖。 过往的一切好像早就有了答案。 萧瑟:“是真话?” 他分明知道她的意思,却还是坏心眼地想逗她。 卿颜看着他。 卿颜:“嗯。” 见萧瑟还穿着中衣,只是披着薄薄的外衫。再想起他现在有些虚弱的身体。 卿颜微微抬手,隔开了些两个人的距离。 冷风穿堂而过,萧瑟胸口一片寒意。 是他又误会了吗,刚热起来的心忽然像是结了冰。 萧瑟:“你...” 一身白色新裘忽然盖上了肩膀。他下意识摸上了裘衣的毛领,触感顺滑细腻,是顶好的料子。 卿颜:“还合身吗。” 萧瑟摸着衣袖,上面精细的暗纹就算是最好的绣娘也未必能做到这种地步。 萧瑟:“这是...你做的?” 卿颜站在他身前替他理了理衣襟。面色平静地点点头。 卿颜:“之前一路风尘仆仆的,想着要给你和雷无桀备件新衣服。只是早上匆忙,没来得及给你们...所以...” 萧瑟忽然拽住了她的手,一向平和的人竟是拽的她一个踉跄。 萧瑟:“你总是说你不懂,可你做这些,该叫我怎么想...” 这话该叫她怎么说呢,像从前那样轻佻戏弄吗,还是选择笑哈哈地避而不谈呢。 卿颜:“那就选择,你想选择的那个答案吧...萧瑟。” 卿颜顺着前倾的姿势搂住他。 卿颜:“因为我有足够漫长的一生,去践行你想要的答案...” 还没等萧瑟细想她到底是什么意思,那狡猾的姑娘就已经跳窗逃走了。只有残留在屋内的寒香和不知何时出现在桌上的锦盒证明她来过。 习以为常地去关上窗户,收好身上崭新的衣裳。 萧瑟打开那小盒子,一顶低调却不失精致的发冠静静躺在里面。 那发冠中有缕缕细丝缠绕,图案繁复,不似寻常金丝。 指腹摸上那奇特的材料,柔弱却有韧劲。 萧瑟来了些好奇心。 萧瑟:“这是...” 萧瑟点起蜡烛,那漂亮的长丝在灯光照射下隐隐泛着蓝紫色光泽,乍一看倒像是某种鸟兽的尾羽。 想到这里,萧瑟拿着发冠的手竟有些发烫。 那常年白皙的脸上忽然晕上了淡淡的红色,甚至漫上了耳尖。 萧瑟:“这个笨蛋...” 鸟类赠羽,可是求爱的意思啊... 他在桌边坐了一会儿,愈发觉得,今晚是注定睡不着了。 好不容易熬过难熬的一晚。 刚推开门雷无桀就满面春风地凑了过来。 雷无桀:“萧瑟!你看我新衣服好看吗!卿颜姐姐给的!” 那嘚瑟的小模样,让熬夜之后极其头疼的萧瑟,已经按捺不住地想毒舌了。 司空长风:“看来昨晚休息的不错啊。” 院内的小亭子里,司空长风不知道在那坐了多久。 萧瑟:“枪仙...” 司空长风朝萧瑟招了招手。 司空长风:“关于你的事,阿鹤拜托了我一些东西...” 第50章 少年歌行-师兄弟 两个人不过聊了一会儿,萧瑟就拍板成了雪月城枪仙的弟子,还统管了雪月城财务,月俸八百万两。 若是卿颜在这,怕是要说司空长风败家了。 除此以外,就是萧瑟的隐脉问题,虽然卿颜已有眉目,但是萧瑟现在的身体状况还不允许她放开手治疗。 简单来说,就是虚不受补。所以萧瑟还需要在治疗前养好身体。 首要的,就是让萧瑟动起来。 ...... 今天天气格外的好,卿颜惬意地提着两壶酒去找落霞美人约会。 落霞殿的桥上,两个出众的美人举杯对饮。 落明轩和雷无桀在两位美人的旁边闲聊。 落明轩:“师父,鹤姐姐,你们猜他们今日他们要多久才能到我们落霞殿啊,我赌是一刻钟。” 卿颜和尹落霞对视一眼,美人莞尔一笑。 尹落霞:“我赌现在。” 话音刚落,萧瑟那身显眼的青衣就出现在了屋顶上。 身后,司空千落杀气腾腾地提枪追杀他。 尹落霞喝着清酒,揽着卿颜的细腰,贴着她耳边轻语。 尹落霞:“你倒是不心疼你的小相好。看看千落的样子,活像要把他扎成刺猬。” 卿颜勾了一下她的下巴。 卿颜:“你这话活像在吃酸醋。” 卿颜看着将踏云轻功用到极致的萧瑟,露出满意的神色。 当初她和司空长风讨论怎么才能让萧瑟运动起来的时候,可是费了好大的心思。 先不说萧瑟本来就不怎么喜欢动弹,现在他又不缺银子,利诱也没办法。 直到司空千落来找卿颜时,见到萧瑟时警惕的样子。两个人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了好办法。 尹落霞:“你可别,要是吃你的醋,我怕我得天天泡醋缸里。那两个不就是吗。” 尹落霞看着屋顶上跑的飞快的萧瑟,和长枪挥出残影的司空千落,吃瓜的眼神完全藏不住。 尹落霞:“你又不是不知道,千落从前就喜欢黏你,但凡别人跟你亲近,她都要吃醋。现在来这么个萧瑟,她不把他拆了才怪。” 卿颜把酒盏满上,细细品味。 卿颜:“小姑娘嘛,总是要宠着的。再说了,千落下手有分寸。” 眼见两个喝酒的美人没有出手的打算,秉持着兄弟情大过天的雷无桀,冲上去救萧瑟了。 司空千落的枪差一点点就要划到萧瑟的衣袖。 萧瑟脸色一变。 萧瑟:“你可知你划的是什么?这可是云烟细棉!一千两银子一匹。” 司空千落冷笑一声。 司空千落:“我管你是什么!给我离卿颜远一点!” 一袭红衣从天而降,落到了两个人之间。 雷无桀:“她为什么打你啊,萧师弟。” 雷无桀话一出口 就挨了个脑瓜崩。 萧瑟:“滚,我是你师兄,再敢叫一遍师弟试试。” 雷无桀噎了一下,转头看向司空千落。 雷无桀:“额,司空姑娘,你为什么打我萧兄弟啊。” 萧瑟反手又是一下。 萧瑟:“萧兄就是萧兄,哪里多一个弟字。” 一个就算了,还来两个。司空千落气笑了。 司空千落:“雷无桀,你不来,我还想不起来。你这身衣服,也是卿颜给的吧。” 雷无桀感受到了一股杀气,他默默后退一步。 雷无桀:“我,我...” 司空千落:“呵,雷无桀,你是不是想说,一切冲着我来,跟萧兄弟无关。” 司空千落气势又强了几分。 司空千落:“放心,本姑娘今日不打你萧兄弟了!就找你!” 第51章 少年歌行-她生我气了,怎么办 雷无桀本来还犹豫不决,看已经逃到下面的萧瑟鼓励的眼神,他立刻振奋起来。 雷无桀:“好!那恭敬不如从命,姑娘小心了!” 于是,两个人就这么打了起来。 卿颜见那青色衣衫的人慢慢走近自己,然后隔开尹落霞摸在自己腰间的手,挑眉。 萧瑟:“你是真不怕我被她打死啊?” 把酒壶递给旁边的尹美人,卿颜牵着萧瑟走到荷塘边。 卿颜:“我相信你啊,毕竟踏云是天下第一的轻功,我们萧老板又不是一般人。” 才几句话的功夫,雷无桀猛的摔到两人旁边。 雷无桀:“卿颜姐姐救我...打不过...” 萧瑟急急忙忙把雷无桀拽起来,一脸凝重。 萧瑟:“你功夫怎么还不如以前呢,来来回回就是无方拳和那罗汉金刚什么的,拔剑呐。” 萧瑟拍拍雷无桀的脸颊,捏着他的下巴,强行让雷无桀扭头看着司空千落。 萧瑟“醒醒,那可是枪仙之女,不拔剑你输定了!” 雷无桀委委屈屈地扶在腰间的剑上。 雷无桀:“可是这把剑我...”拔不出来。 话还没说完,萧瑟又开始给他洗脑。 萧瑟:“把她给我打趴下,我给你八百两,不,八千两!” 看这架势,萧瑟这回真是下了血本。 司空千落长枪直指两人门面。 司空千落:“呵,把我打趴下,今天你们两个,谁都别想跑!还有,姓萧的,你把手给我放开!” 看着萧瑟牵着卿颜的手,司空千落都想直接剁了他的手。 雷无桀跑上去应招,一下子被打趴在了地上。 打是真打不过,可是他们跑得快啊。 就眨眼的功夫,三个人已经躲在了石柱后面。 雷无桀撑着膝盖,气喘吁吁。 雷无桀:“萧瑟,你怎么招惹她了?” 说起这个,萧瑟又来劲了。 萧瑟:“我就是问一下!她当初说跟卿颜天下第一好,那怎么没见卿颜带她一起出去!” 司空千落一张漂亮的小脸都有些气红了。 司空千落:“你还敢提明明是你一直霸着她!她才没时间跟我在一起!” 雷无桀生平第一次感到心累。 雷无桀:“这就是你招惹她的话?” 萧瑟:“这算招惹吗,谁闲着没事招惹这种人!” 司空千落:“什么这种人!姓萧的,你给我说清楚!” 卿颜被拉着跟他们躲在一起。先前还疑惑呢,司空千落虽然跟萧瑟有点不对付,也不至于这么一副鸡飞狗跳的样子。 原来是萧瑟这个大聪明在煽风点火。 司空千落这话说出来,萧瑟也不高兴了。 萧瑟:“呵,这种人?当然是整天追着男人!——” 话还没说出口,萧瑟就被卿颜一把捂住嘴。 用这话来说一个姑娘,过分了。卿颜不赞同地捏了一下他的脸。 司空千落:“萧瑟!你找死!” 司空千落本来还有些懵,后来听懂了萧瑟没说完的话,银月枪直接被她掷了出去。 借着周围石柱遮掩,萧瑟早就拉着卿颜跑了。 司空长风出现接住了银月枪。 司空长风:“这都留不住人,真是委屈了银月枪啊。” 司空千落不服气地踢了踢地面。 司空千落:“刚刚那一下 肯定能截住。” 司空长风笑了笑,把银月枪还给她。 司空长风:“行了,别嘴硬了,刚刚那一枪都扔歪了。” 司空千落扭过头。 唐莲趁机补刀。 唐莲:“不止今天,昨天也扔歪了。” 司空千落瞪了唐莲一眼,莫名又露出失落的表情。 司空千落:“我要是真扔中了那个萧瑟,卿颜姐姐生我气了怎么办...” 第52章 少年歌行-雷无桀的春天 见自家女儿失落的样子,司空长风摸摸她的头。 司空长风:“瞎想什么呢,你卿颜姐姐可是打小就带着你长大的,她怎么会生你气。你还记得你小时候非要看她原身,还拔了她尾羽的事吗?” 司空千落有些尴尬地捏了捏手指。 司空千落:“记得...” 司空长风:“她那时怎么说的?” 回忆了一番,司空千落肉眼可见的脸红起来,甚至带着女儿家的娇羞。 司空千落:“她说,拔了就拔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我喜欢。就是羽冠也没事。” 司空长风摊手。 司空长风:“那不就好啦,那萧瑟和她认识多久,你又和她认识多久?” 司空千落听自家老爹说话,越听越有道理,那副郁闷的样子瞬间消失。又是活力满满的样子了。 随后好像又想到了什么。 司空千落:“哼,就是,那姓萧的牵她的手又怎么样。我可是亲过卿颜姐姐的。” 司空长风:“啊,对对对,不就是牵手嘛...牵手...什么?!牵手!” 原本的和事佬突然脸色一变,就差跳起来。 司空长风咬牙切齿,又是牵手,又是让萧瑟住她的院子。 敢情这是自家白菜要被猪拱了啊!虽说卿颜也算是他朋友不能算小辈,但是这种被猪拐跑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唐莲站在一边看着司空长风一会儿绿一会儿黑的脸色,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唐莲:“三师尊,鹤长老年纪也不小了...” 看着自家师尊瞪过来的眼神,唐莲改了说辞。 唐莲:“咳,我是说,鹤长老,也到年纪了...” ...... 另一边,萧瑟拉着另外两个人跑的飞快,就怕司空千落追上来,库嗤给他们两下。 萧瑟:“好了,没追过来了。” 一放松下来,雷无桀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两行鼻血就这么滑了下来。 雷无桀下意识就要扯萧瑟的袖子擦鼻血。 萧瑟迅速敛起衣袖。 萧瑟:“你!这可是云烟细棉。” 雷无桀:“很贵吗?” 看着雷无桀的可怜样,萧瑟有点心虚。 萧瑟:“你,这,这...” 卿颜掏出一块小方巾。 卿颜:“别仰头,血倒灌进去不好。” 雷无桀感动地泪眼汪汪。 雷无桀:“还是姐姐对我好。” 不得不说,这姐姐二字,雷无桀是越叫越顺口了。 卿颜:“好了,别撒娇了,我们去周围人家,要盆水帮你清理清理吧。” 说完,卿颜一手拉一个,往旁边房子敲门去了。 “请进。” 随着屋内女声响起,三人进了屋子。 一个绿衣姑娘正背对着他们抚琴。 卿颜:“我们途径此处,听见姑娘琴声,冒昧来访,只因家弟受了些伤,不知可否向姑娘讨些清水。” 闻言,那姑娘缓缓站起身,转过头来,美似远黛,杏眼弯弯,如弱柳扶风。是一个看着相当温柔的美人。 雷无桀的鼻血更汹涌了些,那眼神都快拉丝了。 卿颜本想着这姑娘竟还挺眼熟,一看雷无桀那副红鸾星动的样子,忽然就有些无奈了。 萧瑟:“你也认识?” 萧瑟靠在她身侧。 卿颜一下子就抓住了关键字。 卿颜:“也?” 那姑娘走近了些,雷无桀的表情更荡漾了。 那绿衣姑娘被他灼热的目光盯得有些不好意思。 卿颜和萧瑟一左一右给雷无桀后脑勺来了一下。 萧瑟:“想什么呢?” 卿颜:“别看了。” 第53章 少年歌行-亲?亲亲?! 雷无桀回过神,急急忙忙去接过绿衣姑娘方才递来的手帕。 气氛有些,四个人杵在那里,忽然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大黄,你快找找,那两个家伙把我的卿颜姐姐藏哪里去了,把他们找出来,给你好吃的。” 屋外,熟悉的声音响起,落在萧瑟和雷无桀耳朵里,宛如催命符。 萧瑟:“她怎么这么快就找过来了。夯昊这叛徒,快走。” 无比自然地揽过身侧的姑娘,萧瑟那样子就像下一秒就要用踏云轻功跑走。 雷无桀:“诶!等等我!” 叶若依:“几位请留步。” 叶若依双手翻转,隐去了几个人的身形。 卿颜却无比自然地站到了她旁边。还朝一脸焦急的雷无桀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叶姐姐好啊!” 黄衣姑娘已然跑了进来。眼前一亮,急急忙忙跑去抱住了卿颜。小手一环就熟练地箍住眼前人的腰。 司空千落:“可让我好找,那两个臭小子呢,把你抢跑就算了,还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看我非教训他们不可。” 司空千落贴着卿颜的胸口,哼哼唧唧地娇嗔道。 叶若依看着她的样子,忍不住轻笑。 叶若依:“千落姑娘。” 忽然意识到还有别人在场的千落,立刻从卿颜身上弹起来,乖乖站好。 司空千落:“叶姐姐好,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卿颜姐姐。” 卿颜和叶若依点头示意。 叶若依:“卿颜姑娘好,我是叶若依,叫我若依就好。” 卿颜:“若依姑娘客气了,叫我卿颜就好。” 坚持不过半刻,司空千落就黏到了卿颜身边,生怕她又跑了。 司空千落:“对了,叶姐姐,你有没有看见带卿颜姐姐来的两个臭小子啊。” 看着有些苦笑的卿颜,叶若依掩唇。 叶若依:“是怎样两个臭小子啊?” 司空千落叉腰。 司空千落:“一个穿红衣,拿着把剑。另一个穿青衣,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人。” 夯昊在一边朝萧瑟雷无桀的方向疯狂吠叫。 萧瑟伸出一只手去赶它,那样子看的卿颜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在叶若依说没见过萧瑟和雷无桀后,千落就拉着卿颜想离开。 卿颜:“你阿爹之前拜托了我一些事,我还要跟若依姑娘再商讨一下,你先回去吧。” 司空千落:“什么事嘛,那等你说完,我再跟你一起走好了。” 眼见着,藏在阵法里的人待不住了,卿颜只好转换了策略。 卿颜揽着小姑娘的肩膀,神神秘秘地贴过去,轻声耳语。 卿颜:“我给你准备了惊喜,想要你回去先看看,然后晚上和我一起出去。” 司空千落眼睛一亮。 司空千落:“惊喜?” 卿颜点点头。 卿颜:“这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约会哦~所以千落回去好好准备,然后等我,好不好。” 卿颜刻意放柔了声音,听着让人骨头都要酥了半边。 司空千落就那么迷迷糊糊地出了门。 就在几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司空千落打了个回马枪。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所有人呆在了原地。 司空千落的手搭在卿颜的肩上,卿颜一脸茫然,柔软的唇瓣贴在一起,所有人的脑子都一片空白。 在空气静止的半刻钟里,司空千落终于回过神来,满脸通红地后撤。 司空千落:“我我我,我,卿颜姐姐你听我解释...” 司空千落脑袋发热,眼前发晕,她只是想去撒娇,亲亲卿颜的脸,谁能料想卿颜忽然回过头来,两人就这么唇对唇贴上了。 卿颜捂着唇,难得有些脸红。 卿颜:“咳...我知道的...你,你先回去吧...” 那样美人娇羞的情态,司空千落还是第一次见,她觉得自己的心跳快的都要失常了,手忙脚乱地就跑走了。 第54章 少年歌行-名分 叶若依贴心地转头当作没看见的样子,解除了奈落御界。 法阵一解除,萧瑟那张黑得快滴出墨水的脸就映入眼帘。 卿颜:(这种莫名其妙的心虚感是怎么回事...) 雷无桀的表情还停留在如遭雷劈的状态,直到叶若依过去,他才又变成那个纯情大男孩的样子。 萧瑟走过去,捏着某人的下巴,那号称一千两一匹的云烟细棉就那么被他当作手帕,轻轻擦拭着某人的嘴唇。 卿颜:“萧瑟...那个,云烟细棉...” 眼前的人冷笑一声。 萧瑟:“你倒还有心思想这个,一些人名分都还没有,而另一些人,都已经可以折梅摘月了!” 这里一些人和另一些人自然是不言而喻了,卿颜自知理亏也不敢再触他霉头。 卿颜和萧瑟背对着叶若依,没看见叶若依那复杂的眼神。 看着眼前的人有些泛红的下巴,萧瑟有些懊恼,他方才有些鲁莽,莫不是伤到她了。 卿颜自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拍拍他的手背。 卿颜:“别担心,跟你没关系,只是天生这般而已。” 萧瑟:“谁担心了...” 天塌下来,都有萧瑟的嘴顶着。 春心荡漾的雷无桀完全没有注意到两个人的状况,在叶若依跟前,像只热情的大狗狗。 雷无桀:“刚刚多谢姑娘!敢问姑娘尊姓大名?” 叶若依摇摇头。 叶若依:“不必多谢,这也不是第一遭了,我都有些习惯了。” 看雷无桀那个笑的傻乎乎的样子,萧瑟上去拍了他一下,打断了他干巴巴的搭讪。 萧瑟:“多谢了,告辞。” 见雷无桀还不走的样子,萧瑟扯了他一下。 萧瑟:“走了。” 醋缸打翻的萧瑟,毒舌模式全开,雷无桀首当其冲成了可怜人。 雷无桀:“你干嘛把我拉走啊?” 萧瑟:“呵,敢问姑娘尊姓大名。人家都说,敢问姑娘芳名吧。” 雷无桀如鹈鹕灌顶。 雷无桀:“对哦!敢问姑娘芳名...” 那兴奋的样子,让卿颜也看不下去了。 卿颜:“问完名字,你是不是就该问婚配了?” 雷无桀脸一红。 雷无桀:“芳龄几许,是否婚配...” 萧瑟:“既然司空千落认识她,你问一下唐莲不就好了。” 雷无桀:“对哦!” 说曹操曹操就到,唐莲手里提着酒朝三个人走过来。 唐莲:“什么事要问我啊?” 雷无桀:“大师兄!” 唐莲看了一眼站在萧瑟身边莫名有些心虚的卿颜,八卦雷达瞬间响起。 唐莲:“你啊,今天又被大小姐追着揍了吧。我说你啊,但凡把鹤长老留在大小姐那两天,她都不至于这么仇视你。” 萧瑟白了他一眼。 萧瑟:“这怎么就怪我头上了?现在雪月城这么大一摊账都要我来管,我但凡有点空闲时间和卿颜待一起,她就要提枪来杀了我,我又不会武功,只能带着卿颜四处跑了。” 唐莲不可置否,走到萧瑟旁边。 唐莲:“昨日是当着她的面靠在鹤长老肩上休息,前日呢,是跟她炫耀鹤长老给你做的新衣服...今日呢,又是什么?” 雷无桀一听,就上来补刀了,哥俩好地搭上了唐莲的肩膀,萧瑟一弯腰径直躲过雷无桀的手,还顺便正了正发冠。 雷无桀:“听说啊,是问大小姐明明跟卿颜姐姐天下第一好,为什么卿颜姐姐没有带她一起出去,哈哈哈哈哈哈。” 唐莲故作嫌弃地推开雷无桀。 唐莲:“还有你,连千落都打不过,真不想做你师兄。你说是吧,鹤长老。” 处在风暴中心的卿颜,本想找个机会溜走,奈何唐莲个坏心眼把她提了出来。 卿颜忍不住拿剑柄敲了一下唐莲。 卿颜:“我倒是不知道,你还是这么八卦的性子,回头看来我得跟蕊好好念叨念叨,莫不是跟去哪里学坏了。” 唐莲语塞,唐莲脸色爆红。 卿颜又一次掐住了他的命脉。 今日恰好说起,卿颜自然也就直说了。 卿颜:“既然是知道的,那就早日给蕊一个名分,别总这么唯唯诺诺的,瞻前顾后,像个老头子。” 这话卿颜说的小声,只有唐莲听得见,平常见她戏谑惯了,这么认真的样子倒是让唐莲有些恍惚了。 看着她身后眼神不自觉移过来的萧瑟,唐莲眉眼一挑。 唐莲:“还说我呢,长老不给萧师弟一个名分?” 感受到背后的视线灼热几分,卿颜瞪了一眼唐莲,哪壶不开提哪壶就罢了,还火上浇油! 本以为她会反驳过来的唐莲,都做好了被堵得哑口无言的准备。谁知眼前的姑娘却忽然沉默下来。 卿颜:“快了...就快了...” 那双蓝色的眼睛凛冽清透,曾经空无一物的眼底如今却多了些东西。 在这一刻,唐莲终于意识到,司空长风说的是对的。 鹤卿颜,真的改变了。 第55章 少年歌行-爱无法用尺度丈量 答应了小姑娘的,卿颜自然不会食言。 雪月城的夜晚,向来是热闹的。 大概是第一次穿红色的裙装,站在街口的小姑娘难得有些拘束。 卿颜走过去,牵起她的手,温温柔柔地看着她。 卿颜:“等很久了吗?” 司空千落不自在的扯了扯耳饰。 卿颜:“没有,我刚来的。” 卿颜和司空千落两个人皆是一身红裙,一个身姿纤长,气质卓越,一个娇小灵动,活泼开朗。 两个人很久没有这么独处了,司空千落紧紧牵着卿颜的手,心里的欢喜都快从眼里溢出来。 卿颜:“今天这一身,还喜欢吗?” 司空千落点点头。 司空千落:“你给的,我都喜欢...” 两个人穿梭在各种摊贩里,夜色柔和,她们之间是旁人无法插足的世界。 两个人逛了很久,就像从前那样。直到街上的商贩开始慢慢离去,她们才互相依偎着回去。 平日里吵吵闹闹的小姑娘难得安静地倚在卿颜肩膀上,卿颜知道她有话要说,便只是静静等着。 司空千落:“卿颜姐姐,今日...阿爹跟我说了朱雀令的事还有那个萧楚河...” 卿颜听着她说话,没有言语。 司空千落:“阿爹说,希望我能继承朱雀令...可是,姐姐...我只想去守护我看中的人。” 司空千落抓着她的手紧了紧。 司空千落:“姐姐,我现在还没有办法,去承认那个萧瑟...你会怪我吗...” 司空千落忐忑的抬起头,原以为会对上责怪的眼神。可是,只有一双蓝澄澄的眼睛,耐心又平和地看着她。 卿颜抱住看着有些委屈的小姑娘。斟酌一了一番,缓缓开了口。 卿颜:“千落,你是一个独立的人,你有权利决定自己想要什么。” 司空千落有些着急。 司空千落:“可——” 柔软细长的指尖抵在她的唇角止住了她的话。 卿颜:“千落,你不必因为我去顾虑什么。因为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一直爱你...” 卿颜本想着安慰她,谁知道小姑娘一抬头直接红了眼。 司空千落:“我以为,有了那个萧瑟,我对你来说...就不重要了。” 此话一出,卿颜终于明白了这些日子,两人针锋相对的问题所在。 夜风已经开始凉了。 卿颜:“千落,你一直都很重要。” 司空千落:“比那个萧瑟更重要吗!” 话一出口 小姑娘就急急忙忙地追问。 拂过小姑娘的鬓角,那一向善于伪装的美人撕开了假面,留下纯澈的内里。 卿颜:“千落,爱是无法被丈量的,有情之物,是不讲道理的...有些事情无法被具体描述,但是有一点,你可以相信...” “对我鹤卿颜来说,司空千落,无可替代...” 这一天,皓月当空,那人红衣灼灼,和天上的繁星一起,落在司空千落的眼里。 司空千落:“那你保证,就算你喜欢那个萧楚河,也永远要比喜欢他,更喜欢我一点!” 司空千落恢复了那副娇蛮的样子,脸上的神色骄傲无比。 卿颜:“我保证。” 这么说着,司空千落还竖起卿颜的小拇指,拉了拉钩才放过她。 说到底,其实卿颜自己也不明白,到底爱的定义是什么。她从前只觉得,凡人寿数短暂。 生命轮转,总会有走到尽头的那一日。可是现在遇到他们,她却不想再去思考那些问题了。 第56章 少年歌行-月缺难圆? “今天一个个的,这是什么情况?” 听巡夜弟子说今天晚上好像来了不速之客,卿颜紧赶慢赶地送了千落回去,就又转身跑去了落霞殿。 落霞殿里一片狼藉,尹落霞坐在桌边一副解酒消愁的样子,落明轩在旁边不知所措。 挥了挥手,让落明轩离去,卿颜走到尹落霞旁边给自己也倒了杯酒。 尹落霞眼角还带着泪,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 尹落霞:“你怎么来了?” 卿颜:“今天晚上有些凉,就想着来看看你。” 大概是伤心狠了,卿颜这话不知道是怎么破了尹落霞的心防,刚刚还强撑着的人,一下子就抱了过来。 低低的啜泣声在耳边断断续续的。 尹落霞:“只有我不重要...哈哈哈...只有我...不重要。” 叹了口气,卿颜一下一下轻抚着眼前人的背。 仔细一想,这江湖里为情所困的人还真不少,眼前的人算一个,李寒衣也算一个。 月缺难圆啊,卿颜这么想着,眸色微暗。 旁人也就罢了,但是既然是自己人,那么月缺难圆又如何,她就偏要圆了那东西。 卿颜:“从前,跟我说不要那负心人了。今个儿却又自己哭起来了,我该说你什么才好。” 发泄后,缓过来的尹落霞终于清醒了些。 尹落霞:“我...你就知道取笑我...” 卿颜细细擦拭着她的眼泪。 卿颜:“我怎么会取笑你,落霞啊,情深不寿你可明白?” 眼见尹落霞平静下来,卿颜喝了一口清酒。 卿颜:“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宋燕回把你困在过去,我自知这种事情无法帮你,只是现下我倒是有个想法。” 尹落霞感觉空气微凉,她的醉意都散了些。 卿颜:“我现在,就去杀了他,提着他的头,让他以死谢罪...” 一点血色从那蓝色的眼中晕开,尹落霞一惊。 她是认真的。 尹落霞:“不,不必如此,我只是...” 尹落霞赶忙拉住卿颜,生怕她下一刻就直接杀去无双城。 见尹落霞这样,卿颜话锋一转。 卿颜:“当然,还有另一个办法。” 尹落霞:“什么?” 卿颜:“另觅良缘,斩断过去。” 看尹落霞那呆滞的表情,卿颜没有多做解释。 别人或许不清楚,但她看落明轩那小子的心思可是看的清清楚楚,比那宋燕回强多了。 尹落霞听完卿颜有些离谱的方法,呆了一会儿。但是,又想起卿颜就不会说没由来的东西,沉默再三。 尹落霞:“我知道了...” 好不容易从落霞殿回到宅子的人卿颜,看着在庭院里醉倒的两个人,表情麻木。 今天是撞邪了吗,一个两个酒鬼附体。 唐莲靠在柱子上,睡得很香的样子。 萧瑟倒在石桌上,脚边是一堆空掉的酒瓶子。 走过去摇了摇唐莲。 卿颜:“醒醒,唐莲,醒醒。” 唐莲:“唔?” 这是喝了多少酒,唐莲含糊地应了一声,眼睛都没睁开。 卿颜:“你们喝这么多酒,也是为情所困不成,一个个的,都不让我省心...” 这个摇不醒,那就换一个试试。 卿颜:“萧瑟,萧瑟...” 轻轻唤着醉倒在桌上的人,卿颜手背贴了一下萧瑟的侧脸。 可别染了风寒才好。 “嗯?...” 桌上的人勉强睁开眼,扶着晕眩的头,撑了起来。 眼看人就要滑下去了,卿颜连忙上去搭手。 卿颜:“你们这是喝了多少,怎么连你都醉成这样...” 萧瑟向来是冷静自持的,也不知道今天怎么回事,竟能喝成这样。 萧瑟原是比她高一些,现在他坐着,靠在卿颜身前,头却只能将将靠在她胸口。 萧瑟:“阿颜...” 那双手环了上来。 卿颜帮他揉了揉太阳穴。 卿颜:“怎么了?头疼吗?” 萧瑟:“阿颜...你去哪了...” 大抵是喝醉了的缘故,萧瑟声音听起来有些糯糯的,卿颜心下一软。 卿颜:“去了趟落霞殿...” 萧瑟:“嗯...” 抱着她的人一副下一秒就要失去意识的样子,卿颜也来不及再找人了。 弯弯弯腰,撑住萧瑟,扶着他站了起来。 卿颜:“萧瑟,醒醒...回屋里再睡。” 第57章 少年歌行-你要说你爱我 招来仙鹤将唐莲背去司空长风那里,卿颜才放心把萧瑟搀回房间。 打了一盆热水细致地帮萧瑟擦完脸,刚要收手,就被人拉住了。 萧瑟:“阿颜...阿颜...” 卿颜还是第一次见他这样子,这黏糊的样子还真是难得一见。 卿颜:“别叫啦,萧老板,你是娇宝宝吗?喝个酒,还喜欢撒娇了不成。” 本以为他会不满地抱怨,然后像白日那样跟她翻旧账。结果萧瑟就是那么抱着她,靠在她肩头。 淡淡的酒气,熏得空气有些热了。 萧瑟:“快了的话...到底是什么时候?” 他的声音沉沉的,声线平稳,让卿颜分不清他到底是醉了还是醒着。 平日里是不在乎的样子,醉了倒是诚实起来了。 卿颜忽然想逗他了。 卿颜:“什么快了?” 耳垂被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萧瑟黑色的眼瞳近在咫尺,眼前人的鼻尖抵着她的。 萧瑟:“你说的...我的,名分呢...” 那目光幽幽的,像是要把她吸进去。卿颜将两人的距离拉的更近了些,红唇开开合合。 卿颜:“这蓝羽玉冠你都戴上了,这名分的分量还不够吗?...” 萧瑟的手附上了卿颜的后脑勺。 萧瑟:“还不够...” 这无赖的样子倒是有些像之前要债的时候了。 卿颜:“那要怎么办?” 萧瑟:“你要说...你爱我...” 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卿颜却是没有办法说出话来了。 唇齿相依的感觉很妙,卿颜面临百万大军时都不曾变化过的心跳,在这时却跳的剧烈。 大概是察觉到她的不专心,下唇被对对面的人用力咬了一下。 然后,像是道歉一般,他的舌尖轻轻舔舐着被咬痛的地方。 卿颜第一次像个木头,呆呆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许久,萧瑟放开了她。 萧瑟:“阿颜...” 一个轻吻落在唇角,醉鬼终于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看着靠在她胸口睡得正香的人,卿颜竟觉得有些烫手。 卿颜:“还说我...你啊,才是坏家伙...” ...... 自此那天喝醉后,萧瑟总感觉自己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事。 但这不妨碍他在那天之后突如其来的好心情,即使他自己都觉得这心情来的莫名其妙。 这两天快到百花会了,卿颜忙着和司空长风张罗庆祝一事。 唐莲和萧瑟就借此去苍山看看雷无桀。 两人刚进山不久,雷无桀就发现了他们。 雷无桀:“大师兄,三,萧兄弟!” 萧瑟:“萧兄就萧兄,哪里多个弟字?” 诸如此类的反驳,几乎每天都会发生,唐莲已经见怪不怪了。 萧瑟:“他怎么知道我们来了?” 唐莲:“想来是进入二师尊止水剑第一重了,几日不见,他的境界又涨了。不像某些人,只是跑路又快了。” 萧瑟轻哼一声,见雷无桀过来,让开了场地。 不出所料,唐莲和雷无桀又开始切磋了。 —— “我才离开一会儿,你们就打完了?” 刚钦点完百花会,卿颜就来了苍山。看着雷无桀那娇羞的样子,一脸疑惑地看向萧瑟。 卿颜:“你们在聊什么?” 萧瑟:“叶若依。” 一听见这名字,雷无桀的脸就又红了一点。 雷无桀:“那个,卿颜姐姐,听说百花会,她也会来,是真的吗?” 这期待的样子,看得卿颜只想笑。 卿颜:“是真的,只不过你可不能再那么直勾勾盯着人家了。当心吓到她。” 雷无桀:“嗯嗯!” 跟雷无桀说完话,卿颜又转头看向唐莲。 那笑眯眯的样子,让唐莲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唐莲搓了搓胳膊。 唐莲:“咳,鹤长老,萧师弟还在这,你这么看着我不太好吧。” 本来还笑着的卿颜,眼神瞬间无语,这唐莲这是越学越滑头了。 萧瑟:“大师兄说笑了,我向来大度。” 卿颜:“唉,唐莲啊,你还真是学坏了。不过,看在你也算是我半个徒弟的份上,我就不计较了。百花会上我可是给你准备了惊喜。” 唐莲:“惊喜?” 这下子,萧瑟也来了兴趣。 萧瑟:“什么惊喜?” 雷无桀:“莫不是绝世武功秘籍!” 卿颜摇了摇头,故作神秘。 卿颜:“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卿颜从前虽然也经常不按套路出牌,但这次的惊喜属实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惊喜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但是却让几人都开始期待起百花会来了。 卿颜看着这三个少年人,面上还是笑意盈盈,内心却有些复杂。 江湖已经乱起来了。 但是,有她在,至少这个百花节一定要让他们好好过。 第58章 少年歌行-百花会 百花盛放,灯火通明。各种青年才俊,窈窕淑女都聚集在了雪月城。他们吟诗作对的同时也会互相交流。 莫名有些变相的乞巧节。 萧瑟和唐莲一早就到了街上。他们俩倚在桥边等着雷无桀。 唐莲:“怎么不见鹤长老?我还以为她会和你一起来。” 说到这个萧瑟就有些感觉有些幽怨。 萧瑟:“别提了,她这两天我连影子都没瞧见过。城内弟子说她出去了,连口信也不留一封。” 唐莲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怎么看朋友吃瘪怎么这么有意思呢。 两人悠闲地聊着天,街边两个相貌相似的地方清俊公子花枝招展地走了过来,引起一众姑娘围观。 尖叫声此起彼伏。萧瑟和唐莲下意识看了一眼。 萧瑟:“江南段家。” 唐莲:“以风雅闻名的江南段家,年纪稍小的,是雪月城弟子段宣恒,另一个是他哥哥,以后的段家家主,段宣易。” 看着段宣易像是孔雀开屏似的在那散发‘魅力’,萧瑟笑的玩味。 萧瑟:“风雅?分明是风流。” 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酒楼上,司空长风和儒剑仙谢宣举杯对饮。 谢宣:“长风兄,怎么不见令爱?” 司空长风叹了口气。 司空长风:“别提了,那野丫头只对舞刀弄枪感兴趣,而且能拴住她的人,现在还没回来。唉,不提她们了。谢兄,这次的百花会可还满意吗?” 谢宣小酌一杯,面色愉悦。 谢宣:“的确是盛景,可是,有美景却没有美人,却是遗憾了。” 说着,还摇摇头,一副颇为惋惜的样子。 司空长风:“今天这么多世家子弟都来参加这百花会,竟没有一个人入的了谢兄的法眼?” 谢宣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转而又望向楼下。 谢宣:“能称为美人的人可不多见,就像这雪月城虽大,但我也只见过三位美人。只可惜,一个好赌博,另一个脾气太差。还有一个我只在画像上见过。” 看好友这样子,司空长风被逗笑了。 司空长风:“哈哈哈哈,你这话和她们说去,不过画像上那位今日不在,不然谢兄可以与其交流一二。” 谢宣拱了拱手。 谢宣:“那可不敢,美人之怒。瞬间——倾城。” 儒剑仙像是入定了似的,忽然呆呆地盯着一个方向看,连话音都轻了不少。 彩灯之下,三位风格各异的美人互相搀着,娉娉婷婷地走来。 左边那位一身青衣,眉眼温婉,像是江南流水,清新可人。 右边那位一身红衣,长眉入鬓,妖娆豁人。 而中间那位,谢宣只在画像中见过,淡蓝色的交襟长裙,只有袖边和裙裾点缀着一些紫色。 肤如凝脂,眼似皓月。海似的眼瞳不似此间凡人。 她只是站在那里,就足以让百花失色。那是一眼便难忘的美色。 饶是认识她许久的司空长风都忍不住愣了一下。 司空长风:“是她呀,的确是个美人。没想到她这么快就赶回来了。” 卿颜刚回到城里,就感觉上方有两道视线在注视着她的方向。 感觉到没什么恶意,她抬起头。 司空长风对着她挥了挥手,她颔首微笑。 谢宣:“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长风兄之前跟我提过的,就是她吧。” 司空长风微微点头。 司空长风:“看到她旁边那青衣姑娘了吗,那是天启城大将军叶啸鹰的女儿,叶若依。” 谢宣:“我见过她,当时她刚出生,所有人都断定她活不了。不过,她怎么出现在雪月城,莫非...你医好她了?” 司空长风站了起来,走到廊边。 司空长风:“没有,但是...能医好她的人已经出现了。” 谢宣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心领神会。 谢宣:“看来这一位还真是相当了不得的美人。” 第59章 少年歌行-终身大事 在桥边等了许久,唐莲和萧瑟都没见到雷无桀的人。 萧瑟:“那小夯货怎么还没来?” 萧瑟这语气活像是操心孩子终身大事的老父亲。 唐莲听他这话,忍不住调侃。 唐莲:“萧瑟,想不到你还挺关心雷无桀的终身大事啊?” 这话可就说到点子上了,萧瑟话锋一转,满脸戏谑。 萧瑟:“我也挺关心大师兄的终身大事的,不知道那美人庄里的天女蕊最近可有给你写信啊?” 天女蕊的名字一出来,刚刚还跟萧瑟开玩笑的唐莲,马上变成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了。 “哟~是谁在惦记人家啊?” 娇媚酥骨的声音响起,唐莲浑身一僵。一股热意直直从心脏蹿向头顶。 唐莲:“蕊...你,你怎么来了...” 看见自家大师兄那红的像虾子似的脸,萧瑟面露无奈。 天女蕊:“颜儿说,你想我了,我便来了~” 天女蕊轻抬莲步,过来挽住了唐莲的手。然后,看向了一边的萧瑟。 天女蕊:“萧公子,许久不见啊~” 萧瑟:“是许久不见,大师兄对天女姑娘可甚是想念。” 说完,萧瑟还被唐莲瞪了一眼,只是配上唐莲那恼羞成怒的表情,实在是没什么威慑力。 天女蕊:“萧公子可真会说话。” 话都说到这了,远在千里之外的天女蕊来到了这里,唐莲和萧瑟一瞬间就明白了卿颜的惊喜是什么。 只是惊喜到了,送惊喜的人又去哪了呢。 见萧瑟的眼神不自觉地瞥向自己身后,天女蕊捂唇,轻笑出声。 天女蕊:“那位叶姑娘身体不好,颜儿正陪着她慢慢过来呢。” 说曹操,曹操就到。 周围谈诗论道的声音忽然轻了下去。 萧瑟意识到了什么,转身直直地盯着一个方向。 那人出现的一刹那,热闹的街道似乎都滞涩三分。 周围的鲜花,映衬着美人,为她添了些人间的烟火气。 天地广阔,百花争艳。那一瞬间,萧瑟的眼里却只看得见她。 卿颜:“是我来晚了吗,怎么都不说话?” 回过神的几人,不约而同地站在她身后,挡住了那些好奇窥探的视线。 天女蕊:“怎么样,我给颜儿搭的这身装扮,好看吗?” 想起刚才萧瑟的表情,唐莲起了坏心思 唐莲:“鹤长老今日当真与众不同,萧瑟,你说呢?” 唐莲挤眉弄眼,完全忘记了刚刚自己看见天女蕊的时候,那窘迫的样子。 萧瑟:“很漂亮。” 要不是看到萧瑟红了的耳尖,卿颜还真要以为他像面上那么从容淡定。 卿颜悄悄凑到他耳边。 卿颜:“那你,喜欢吗?” 世人皆说女为悦己者容,卿颜向来是不信的。只是,爱意是双向的灌溉给予,所以今天她不介意去尝试一番。 两个人之间难得这么直白,萧瑟有些不习惯了,他眼神有些飘忽。 萧瑟:“嗯...” 那声别扭的承认,轻的几乎听不见。 看着他们气氛正好,唐莲和天女蕊自然不会去不知趣地打扰。 百花会虽说也算男女间结缘的好时机,许多人都会给心悦之人送花,聊表心意。 这其中,不乏有初次见面的陌生男女,只是大家都会默认不去打扰成双成对之人。 可偏偏有些人,就是那么特立独行。 段宣易:“宣恒,那姑娘是什么人?” 江南段家也算是高门大户,段宣易作为段家未来家主,见过的美人也不少。 只是如此惊艳绝伦的,他也是第一次碰到。 段宣恒相比于段宣易,为人要更低调一些。 他远远看了一眼卿颜,觉得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段宣恒:“似乎在哪见过,大概是哪位长老的弟子吧。” 听到这话,段宣易的神色明显更自信了些,他端着一杯酒,朝着站在萧瑟身边的卿颜慢慢走过来。 那样张扬的姿态,自然逃不过几个人的眼睛。 萧瑟\/天女蕊:“师兄\/莲。” 两个人只是叫了他一声,唐莲就立刻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内力牵引着壶中酒水,直接就飞去击碎了段宣易的杯子。 一瞬间,酒杯碎片四溅开来。 那段宣易神色有些诧异。 第60章 少年歌行-高下立见 差异归差异,段宣易反应却快,他反手运功,清透的酒液被他服服帖帖地控制在手里。 谢宣和司空长风看着这一幕,起了些看戏的心思。 谢宣:“江南段家的隐水诀?看上去功力不浅呐。你们家大弟子低估别人啦。” 司空长风:“我们家大弟子以前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不过几天没有注意,多学会跟别人争风吃醋了。” 司空长风大笑起来,好奇地打量着唐莲身旁的天女蕊。 萧瑟:“大师兄你失手了。” 卿颜:“唐莲,你竟然失手了。” 天女蕊:“莲,你失手了哦~” 三个人像复读机一样一个接一个笑话他,唐莲嘴角抽搐,一手拉一个背过身。 唐莲:“别说话,就当不是我们干的。” 萧瑟理直气壮。 萧瑟:“本来就不是我干的。” 段宣易看着几个人,心下疑惑。 段宣易:“他们几个又是谁。” 段宣恒:“一个是大师兄唐莲,另一个是三师尊新收的弟子萧瑟,至于那个红衣姑娘,我没见过。” 闻言,段宣易又走近了两步。 段宣易:“听闻唐门有一招天女散花,不知我这一招能不能博得姑娘回眸一笑呢?” 那道毫不掩饰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卿颜后背,卿颜浑身都觉得不自在。 段宣易将注入内力的酒水击向唐莲,可是唐莲轻而易举地就接住了。 唐莲:“天女散花?” 天女蕊:“我们颜儿可不稀罕这么小的水花。” 该说不说,除开朋友以外,天女蕊怼人的功力也是一等一的。 卿颜见对方的招数被唐莲像玩一样轻松破解,忍不住笑出了声。 卿颜:“阁下说笑了,这招天女散花,阿颜属实受不得。” 言外之意,你这招数功力不到家,还是不要拿出来唬人了。 萧瑟正大光明地牵住卿颜的手,看着段宣易。 萧瑟:“阿颜随性惯了,说话直率了些,阁下还请见谅。” 美人面前丢了面子,还被人当面宣示主权,段宣易有些恼羞成怒。 段宣易:“这就是酒仙的积水成渊?渊,不过就是个小池塘罢了。” 对唐莲明嘲暗讽后,段宣易就攻向了唐莲。 唐莲顺势将天女蕊往卿颜身边一拉,就转身迎上了段宣易的攻击。 唐莲:“既然段公子都施展天女散花为求美人一笑了,那我也就借花献佛,博我的朋友一笑了。” 听唐莲说这话,卿颜和萧瑟对视了一眼,一同看向天女蕊。 平常一向占据主动地位的天女蕊难得露出了娇羞的样子。 萧瑟:“你觉得那段宣易的功夫如何?” 卿颜摇了摇他们牵着的手。 卿颜:“不如唐莲,唐莲连暗器都还没有用过,那段宣易却已经拔出了二十四乔扇和明月箫,这差距,高下立见。” 果不其然,不过一会儿,那段宣易就已经气喘吁吁,疲于应对。 反观唐莲,连气息都没有乱。 段宣易:“唐兄好功夫啊。” 这话怎么听都有股咬牙切齿的味道。 唐莲没有在意,风度翩翩地一拱手。 唐莲:“承让了。” 本来还以为这样就结束了,谁曾想那段宣易竟然搞偷袭。 那动作,吓了观战的天女蕊一跳。 天女蕊:“莲!” “休要伤我大师兄!” 一声怒喝自上方传出。 卿颜:“我们的小师弟来了。” 雷无桀提着长剑,一跃而下,剑气凛冽。 百花尽散,漫天花瓣涌向雷无桀,像极了李寒衣那一日的月夕花晨。 唐莲:“无桀!住手。” 出场很帅气,只可惜,剑气失控了。 萧瑟:“要去帮帮那小夯货吗?” 卿颜看着那身青衣从亭子里走了出来,摇了摇头。 卿颜:“不必,雷无桀的缘分,来了。” 萧瑟看着叶若依落入场中明白了她的意思。 第61章 少年歌行-有凤来仪 叶若依握着雷无桀的手腕,二人在花雨中持剑起舞,肃杀之美中却又掺杂着温柔似水的情意。 谢宣见到这一幕,不禁感叹。 谢宣:“这才是真的风雅,江南段家,差远了。” 司空长风:“的确,只是有舞无乐,差远了。” “铮!——” 话还没说完,一阵清冽的乐声直击心魂,让人心神一振。 司空长风和谢宣皆被吸引而去。 司空长风面上颇有些骄傲之色。 司空长风:“这是我的弟子,萧瑟。也是...” “啸!——” 凤戾九霄,高鸣婉转似仙乐。 众人皆被这声凤鸣吸引而去,雪月城上空,一只闪着荧光的艳丽大鸟盘旋直上。 “凤凰!” “快看啊!凤凰来了!” 惊叹声此起彼伏。 那高亢的凤鸣与萧瑟的筝声相和,宛如高山流水,瑶宫仙乐。 谢宣沉醉于此番盛景之中。 司空长风:“凤来仪,琼姿炜烁,相携月下吹箫。祥云环翳凤,骖龙衣鹤氅,上重霄。留传佳偶事,任红尘、无数歌谣。更几许、王孙玉女,执手同袍。” 司空长风见此景,情不自禁吟诗一首。 谢宣:“好好好,这一次百花会,我没有白来。” 谢宣突然飞身而下,借了段宣易的长箫吹奏起来。 旷古的箫声,悠远的筝音,婉转的凤鸣,促成了这场大合奏。 在漫天花雨中,空中又飘下许多晶莹剔透的落羽。 江湖上的少年人们,在这场盛会中,起舞,奏乐。 唐莲和天女蕊亦被这景象所感染,二人飞身上了屋顶。 天女蕊身抱琵琶,加入合奏。 唐莲:“我欲乘风向北行,雪落轩辕大如席。 我欲借船向东游,绰约仙子迎风立。 我欲踏云千万里,庙堂龙吟奈我何? 昆仑之巅沐日光,沧海绝境见青山。 长风万里燕归来,不见天涯人不回!” 所有人都沉浸在这场盛宴之中。 ...... 终于,剑止,舞罢,乐声沉寂下去。 参加百花会的人还呆呆地看着舞台中央,意犹未尽。 卿颜从身后悄悄走过来,然后环住前面弹筝的人。 卿颜:“没想到萧老板还会弹筝。” 萧瑟勾起嘴角,将肩上的小手拉起。回身搂住来人的腰。 萧瑟:“你不知道的事还多着,我们以后可以慢慢说。” 一朵花被别到了卿颜的发梢。 萧瑟:“名分。” 这是他给她的名分。 卿颜看着他的眼睛,笑的弯了眉眼。 她仰起头。 熟悉的香味浸满感官,柔软的红唇贴上嘴角,那一夜的记忆忽然涌上脑海。 萧瑟不自觉地低下头迎合,心尖轻颤。 卿颜:“名分。” 眼前人的笑容清淡却温柔,刚好是让他难忘的模样。萧瑟那颗不安定的心,忽然平静了下来。 他忍不住又贴上那红唇,将所有话咽下。 萧瑟:“坏家伙...” —————— 和叶若依一起跳完剑舞后,雷无桀终于回过了神。 雷无桀:“好巧,又见面了。” 几个人看雷无桀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话,吐槽的欲望开始蠢蠢欲动。 唐莲:“虽然我也不太懂这其中之事,不过这开场白是不是略微有些烂。” 萧瑟也无语了,根本没眼看。 萧瑟:“简直烂到令人发指。” 卿颜犹豫了半晌,还是打算说句公道话。 卿颜:“但是,还挺真诚的不是吗,虽然...的确烂了点。” 天女蕊也忍不住想说两句。 天女蕊:“也是难为他了。” 不过好在,看叶若依的样子,雷无桀也不是完全没希望。 叶若依:“是啊,又见面了。” 两个人之间微妙的气氛,在场的人有眼睛的都能感受到。 第62章 少年歌行-星降之夜 天女蕊率先拉走了唐莲,笑的妩媚动人。 天女蕊:“好不容易来一趟雪月城,还没好好逛逛着百花节呢,我就和莲先行一步了。颜儿,回头见。” 被天女蕊搂着手臂的唐莲早就头脑发热,磕磕巴巴地看了萧瑟他们一眼,就半推半就地被天女蕊拉走了。 唐莲:“蕊,别...别这样...” 唐莲那样子活像个娇羞的小媳妇。余光看见几个人打趣的眼神,唐莲的脸越发红艳了。 眼见唐莲和天女蕊特意给雷无桀和叶若依腾出二人世界,萧瑟自然也不会不给面子。 右手抬起揽住卿颜的肩膀,他微微侧过头,轻声询问。 萧瑟:“那边有许多摊贩,我们也去看看?” 卿颜:“好啊,那今天萧老板买单吗?” 卿颜伸手戳了一下萧瑟柔软的脸颊。 萧瑟没有躲闪,摸了摸自己的袖袍。 萧瑟:“自然。” 看雷无桀还在那傻乎乎地盯着叶若依,卿颜轻咳了两声。 雷无桀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收回视线。 雷无桀:“若依姑娘,失,失礼了。” 叶若依看着雷无桀憨憨的样子,被逗笑了。 难得有这么好的机会,萧瑟自然不会浪费。 萧瑟:“我和阿颜去那边逛逛,就先不打扰了。” 卿颜看向雷无桀补充了一句。 卿颜:“叶姑娘就靠你保护了雷无桀,可不要怠慢了她。” 雷无桀拍拍胸口,一脸骄傲。 雷无桀:“卿颜姐姐放心。” 话说到这就够了,萧瑟难得没有损雷无桀,他笑着对两人颔首。 萧瑟:“那么,告辞。” 叶若依:“二位再见。” 六个人散了开来,成双成对的俊男美女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萧瑟和卿颜牵着手,那样子就像寻常人家的新婚夫妇。 萧瑟:“看了这么久,没有什么喜欢的吗?” 身边的姑娘路过那些摊贩,大多只是看了几眼,偶尔几个会停下来细细观赏。 连萧瑟都一时看不出她到底喜不喜欢。萧瑟一开始想着,只要她看上的便全都买下来。 谁知道卿颜每次都是拦住他掏荷包的动作,然后牵着他去下一个小摊前看几眼。 卿颜:“唔...这些小东西虽有趣,只是和我们的缘分还没有到。” 卿颜神神秘秘地样子,忽然勾起了萧瑟的好奇心。 萧瑟:“那我们鹤长老,今日想找的有缘之物在何处呢?” 卿颜点了点唇。 卿颜:“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刚刚还宽敞的街道,不知为何,人群忽然拥挤起来。 刚刚还站在一起形影不离的两个人忽然被冲散开了。 萧瑟下意识伸手去找身侧的人,却扑了空。 人海茫茫,他却寻不到那人的身影,萧瑟心底一慌。 萧瑟:“阿颜!” 他逆着人流穿行,避开那些人群。四处张望着。 萧瑟:“阿颜!鹤卿颜!” 阿颜,别开这种玩笑,他是真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明明被冲散开的时间不久,可是他漫无目的寻找的过程却好像被无限拉长了。 萧瑟望着人来人往的街道,眼前有些模糊。 “萧瑟!” 那声呼唤穿过人海,萧瑟只一瞬就抓住了她。 萧瑟猛的回头。 那人站在桥头,灯火摇曳,漫天星海。那一身白衣飘摇出尘,隐入心尖。 卿颜:“萧瑟!” 她被人群冲开,本想第一时间回头找萧瑟,却被绊住了手脚。 好不容易跑上桥头看到萧瑟,那身青衣步履匆匆,脸上是遮掩不住的焦急神色。 她忽然就慌了神,待呼唤出口的一瞬间。 那身青衣蓦然回首,让她心口一悸。 她的人间正破开红尘,奔她而来。 就恍神的时间,眼前的人呼吸声已近在耳边,那个熟悉温暖的怀抱,忽然烫的卿颜心尖一颤。 萧瑟:“你去哪了!我还以为...” 看到人不见的时候,天知道他有多心慌,手心里是细密的冷汗。 卿颜:“我没事,别担心...” 把脸埋在萧瑟的颈窝里,悄悄藏起那混乱的思绪。 只留下两人杂乱的心跳,紧紧相依。 第63章 少年歌行-比武招亲 在百花会后,雷无桀和李寒衣姐弟相认,唐莲和天女蕊的感情渐入佳境,似乎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 在那之后,又过去了许久。 ...... “比武招亲?” 萧瑟正在算今天雪月城的账目呢,就被唐莲和雷无桀带来的消息分散了注意。 唐莲:“多年前江南段家来向大小姐提亲,三师尊不得已,只能出此下策。” 唐莲一副头痛的样子。 萧瑟:“那你们想怎么办?” 萧瑟放下手中账本,抱臂好整以暇地看着两个人。 唐莲:“此事说来也简单,只需要有人上去迎战,在最后输给大小姐就好。” 萧瑟莫名有种不妙的预感,所以他选择先发制人。 萧瑟:“是嘛,那我就先提前祝你们马到成功了。” 眼见萧瑟没有入套,雷无桀跑上去揽住了他的肩膀。 雷无桀:“哎呀,萧瑟,你看大师兄有天女蕊,而我,还有若依姑娘,我们俩上去。不太好,不太好。” 萧瑟没好气地挥开雷无桀的手。 萧瑟:“那我上去就好了?你们俩是存心想让阿颜跟我生气?” 唐莲颇有些讨好地给萧瑟倒了杯茶。 唐莲:“别这么说嘛,鹤长老一向心疼大小姐。你帮了大小姐,鹤长老肯定不会生你的气。” 雷无桀:“嗯嗯!” 看这两人统一战线的样子,萧瑟冷哼一声。 萧瑟:“不管你们怎么说,此事免谈。即使按你们所说,卿颜不会生气。可我现在不能用武功,连雷无桀都打不过,如何能去迎战那段家少主。” 听完萧瑟的话,唐莲和雷无桀心虚地挠了挠头,卿颜的治疗在即,为防突生变故。千叮咛万嘱咐萧瑟不能用武功。 刚刚两个人只顾着找人帮忙,一下子忘了这茬了。 卿颜:“你们三个在聊什么呢?怎么这么一副丧气样。” 看见卿颜来了,萧瑟就迫不及待向她吐槽两人刚刚怂恿他去比武招亲的离谱行径。 萧瑟:“你可算来了,再不来,他们都要把我拉去当比武招亲的靶子了。” 刚刚是卿颜不在,唐莲和雷无桀才敢理直气壮地来找萧瑟帮忙。 现在当着人家正主的面,做这样疑似挖墙脚的请求,唐莲和雷无桀不免有些说不出口。 卿颜:“你们是想找萧瑟去参加比武招亲?” 见卿颜没有生气的样子,几个人都是松了口气。 萧瑟:“是啊,他们两个都说自己心有所属,自己上去不太好。” 说起这个萧瑟就来气,他们心有所属,他就没有吗。 他当初的名分等了多久才要到的。万一这次他心软去帮了忙,卿颜转头就觉得他不好了,不要他了。他找谁说理去。 感受到自家萧老板的小情绪,卿颜坐到他旁边,将自己的手递入他的掌心。 萧瑟顺势握住, 卿颜:“你们两个啊...唉,不过这件事不必担心,我和长风已经找到了合适的人选帮忙。” 唐莲:“合适的人选?” 雪月城的弟子虽多,但唐莲还真一时想不到这合适的人选是谁。 雷无桀:“卿颜姐姐,你说的这个人是谁啊?” 卿颜微微一笑。 卿颜:“落明轩。” 萧瑟了然。 萧瑟:“是他啊,的确,从某些方面来说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听到是落明轩,唐莲和雷无桀的心放下了大半。 卿颜:“不过,听闻段家那两个公子都不是好对付的,所以我和长风还作了备选方案,确保万无一失。” 萧瑟:“备选方案?” 总不会是要他上吧。 唐莲和雷无桀也猜到了这个可能性,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 萧瑟:“即使是你说,我也绝不会去的,一码归一码。我萧瑟也绝不是三心二意的人。” 看萧瑟那紧张的样子,卿颜都有些想骗骗他了,只是怕把人惹急了,最终还是放下了这个念头。 卿颜:“你们放心看着就是。总归不会让我们家萧师弟上去的。” 第64章 少年歌行-遵命,大小姐 比武招亲那天,一切都按几个人设想的发展,可是到后来谁能想到段宣恒竟然在剑上抹毒,重伤了落明轩。 尹落霞扶着从台上下来的落明轩,脸色难看。 尹落霞:“没事吧。” 服下卿颜事先备好的丹药,落明轩摇摇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关心他的尹落霞。 落明轩:“师父放心,就他们几个,还奈何不了我。” 落明轩那小模样像极了乖巧的小狗,本来还担心自家徒弟伤势的尹落霞被他的样子逗笑了。 落明轩没有大碍是好事,只是这样一来雪月城就落了下风。 唐莲:“此等手段,属实卑鄙。” 看着段宣易那小人得志的样子,唐莲拿暗器的手已经蠢蠢欲动。 萧瑟:“江南段家,还真是喜欢使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 几个人皆是面色凝重,站在台上的段宣易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 段宣易:“还有谁要来应战?” 站在楼上的司空千落见他那样子,就差忍不住把银月枪插他脑门上了。 气氛焦灼,司空长风却是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司空千落:“阿爹?” 她的比武招亲都快凉了,自家老爹还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司空千落有点不安。 司空长风摸了摸她的头。 司空长风:“天命未定,你且看着便是。”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这场比武招亲结果已经注定的时候。 一杆长枪直直从天上砸下来,深陷进高台里。 像极了当初司空长风那拉风的登场方式。 烟尘散去,一袭玄衣锦绣,马尾高束的俊美少年郎立于长枪顶端。风姿翩翩。 雷无桀:“嘶——这人看着怎么有点眼熟呢?” 雷无桀还在纠结这人是谁呢,已经认出来人的萧瑟往后趔趄的一步,眉心一跳。 唐莲:“我也觉得挺眼熟,你觉得呢,萧师弟。” 唐莲那揶揄的表情简直不要太明显。 司空千落看着那俊美‘少年’不自觉呆住了,磕磕巴巴地指着他。 司空千落:“阿爹,这,这不是卿....” 司空长风:“嘘!——咳咳” 那面容俊秀的少年终于开了口。 “在下,雪月城鹤长老门下弟子,萧彦,前来应战。” 少年声音清朗,配上那漂亮的雌雄莫辨的脸。已经引得诸多围观的姑娘频频侧目。 雷无桀一拍脑门。 雷无桀:“姓萧,难道是萧瑟你找来的帮手?!我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么厉害的朋友?” 唐莲憋笑憋的脸都红了。 唐莲:“的确,是,噗——萧瑟的,哈哈——的朋友。” 萧瑟忽然感到一阵头痛,这下的确是没让他上,可是自家姑娘却当着他的面去参加了比武招亲。 他人还在台下呢,这算个怎么回事。 段宣易只一眼,便觉得来者不善,他偷偷递了个眼神给段宣恒。 却只得到了段宣恒茫然的摇头。 段宣易:“萧彦?我怎么不知道雪月城鹤长老门下有这么个弟子,莫不是你们雪月城找来的幌子吧。” 卿颜:“呵?幌子?” 轻轻抬腿一踢,那陷在地下的长枪就服服帖帖地回到了卿颜手上。 双手翻转,那杆长枪直指段宣恒。 卿颜:“在下爱慕千落师姐已久,又岂是你这种纨绔子弟可以明白的。若说幌子,我看你们来求亲,才是最大的幌子。谁知道你们想来贪图我们什么东西。” 段宣易:“你!” 这话说的段宣易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活像戏院的变脸戏法。 段宣易:“狂妄之徒,今日,我就给你个教训!” 段宣易瞬间运功,攻过来。他那扇子中的暗器每一枚都淬了毒,只要一点,就可以放倒一个人。 虽然相信卿颜没问题,但想起刚刚落明轩的样子,司空千落还是有些担心。 司空千落:“卿,萧彦!小心啊!——” 段宣易攻势剧烈,卿颜却像是在玩一样。 听到司空千落的叮嘱,她顺势长枪一震,拍在段宣易背后。看他毫无抵抗之力被揍趴在地上,卿颜抬头望向司空千落的方向。 笑的风度翩翩。 卿颜:“遵命,大小姐。” 那深情款款的样子,看得司空千落小脸一红。心跳都快了些。 司空千落:“什,什么啊。真是的...” 第65章 少年歌行-诸武精通 见两个人光明正大地眉目传情,段宣易原本清俊的脸气的铁青。 段宣易:“听闻鹤长老擅长剑,怎么教出来个弟子却是个使枪的。传闻都说鹤长老深不可测,如今看来似乎名不副实啊。” 这话一出,算是得罪了在场的所有人。其中有五个人的杀气已经抑制不住了。 雷无桀:“大师兄,我忽然好想揍这个人怎么办。” 唐莲难得没有拦住他,反倒盯着段宣易没有说话。 唐莲:“冷静点无桀,因为我也想揍他。” 萧瑟:“揍他太便宜他了,怎么说也要先把他自己那些暗器毒药,让他自己尝一遍才是。” 楼下三个人寒气森森,在场的其他人都忍不住后退一步,生怕殃及自身。 楼上,司空千落死死扯住自家老爹,才没让他直接跳到那段宣易头上揍他。 司空长风:“臭小子,还名不副实,我去你的。阿鹤也是你这种外人能说三道四的!” 司空千落本来也很生气,可是看自家老爹暴走的样子。她跑上去死死抱住自家老爹的腰。 司空千落:“阿爹!阿爹!冷静一点,萧彦一定会揍趴那个家伙的,你别冲动啊!” 被死死压制的段宣易眼中闪过一抹阴毒。折扇一挥,剧毒的银针直冲卿颜而去。 玄衣少年轻蔑一笑,那银针似被看不见的屏障挡住,无法前进分毫。 卿颜“现在的人啊,就是小气。见到比自己好看的人就嫉妒别人。既然段公子这么羡慕我,那么我就给段公子整整容吧。” 话音未落,卿颜内力迸发,击碎银针。长枪举起,给了段宣易一个大鼻兜子。 伤害性挺大,侮辱性极强! 段宣易一边的脸立刻肿的老高,像是煮熟的包子。 段宣易:“你竟敢打我的脸!你知道我是谁吗?!” 卿颜有些无语,打不过就亮家世。这和打狗看主人不是差不多吗? 为什么总有些人这么骄傲呢。那些名声又不是他自己挣得,真真无语。 卿颜:“比武招亲,比武比武,就是比武功。你是谁重要吗?还是说,知道了你是谁,你就能赢过我?” 看着局势一面倒,雷无桀就差兴奋地跳起来了。 唐莲:“从前怎么没发现鹤长老这么会戳人痛处,萧师弟功不可没啊。” 萧瑟看着段宣易的样子,心情也很好。 萧瑟:“大师兄,承让。都是萧彦自己学的好。” 自觉被羞辱的段宣易,调动体内最后的内力,想要给卿颜一个教训。 谁知道刚站起来,就被长枪顶飞了出去。 段宣恒慌张地冲去扶他。 尹落霞优雅地走到台前,朗声宣布。 尹落霞:“雪月城,萧彦胜!” 在尹落霞宣布结果后,那段家两兄弟还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卿颜觉得,有时候还是不能脾气太好,于是漫不经心地踱步到他们面前,勾起一个有些残忍的笑容。 卿颜:“方才你说,鹤长老使剑,而我用枪,鹤长老名不副实。那我现在就告诉你,为什么我用枪。” 冰冷的枪尖划过喉管和心口,引起一阵颤栗。 似乎很满意那两兄弟的反应,卿颜的眼神平和了些。 卿颜:“因为我啊,诸武精通。” 段家当初来求亲,卿颜便觉得不怀好意。 那段宣易百花节上那副花花公子的样子更是入不了卿颜的眼。 再加上他那傲慢的态度,自以为是的眼界,怎么看都不是司空千落的良人。 更遑论爱了,今天她出手也算给他个警告。 再不知好歹,她也就不客气了。 卿颜打败了段宣易,那么也该司空千落上场了。 司空千落看着卿颜时那微红的小脸和闪闪发光的眼睛,和一开始看段宣易形成了鲜明对比。 司空千落:“萧彦,你赢了。那我...” 要不是卿颜还披着萧彦的皮套,司空千落能直接上去给卿颜一个窒息的拥抱。 卿颜此时又恢复了温润少年郎的样子,她微微弯腰朝司空千落拱手。 卿颜:“在下虽倾慕大小姐,但深知情之一字不可强求。所以在下认输。” 第66章 少年歌行-白王 卿颜此话一出,段家带来的那群人骚动起来。 “打假赛!” “你们雪月城打假赛!” “我们不认!” “你们雪月城怎么这样!” 段家那群人群情激愤,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他们这样子,在场的雪月城弟子也忍不了了。玩不起就耍赖,雪月城弟子有几个都直接拔剑了。 “你们就是输不起!” “就是就是!” “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样!” “还敢污蔑鹤长老!” 两波人吵的越来越凶,眼看局面就要控制不住,开始混战了。 卿颜的眼神不自觉瞥向场外,那边的人已经看了很久了,还不出手吗。 萧瑟注意到了她的眼神,趁众人不注意,他走到卿颜身边。 萧瑟:“谁来了?” 惊讶于萧瑟的敏锐,卿颜微微张口,刚要说话。 一个身着侍卫服的人就冲了进来 打断了这场闹剧。 那人举着令牌,神色肃穆。 臧冥:“北离国白王殿下至此,尔等跪拜相迎!” 此话一出,那些混战的弟子面露惊惶,皆是一撩衣袍齐齐下跪。 只有卿颜和萧瑟几个人突兀地站在那里。 雷无桀和唐莲他们本也想遵循礼数,只是在他们屈膝的一瞬间收到了阻力。 在收到卿颜给的安心的眼神后,他们挺直了腰身,站在一旁。 臧冥身后,一个衣着华贵,眉眼间与萧瑟有两分相似的公子走了进来。 看他的眼睛,似有眼疾。 萧瑟的眼中暗潮汹涌,看着那个白王。 萧瑟站着也就罢了,毕竟他连上头那位都不跪。 但是看着他身后一起站着的几人,臧冥眉头皱起,厉声呵斥。 臧冥:“尔等为何不跪!” 那忽然疾言厉色的样子,有些吓到了正在打量来人的雷无桀和司空千落。 臧冥正要走上前让他们跪下,一双蓝色的泛着微光的眼睛止住了他的脚步。 那眼神冰冷无比,带着些威胁之意。 卿颜自诩脾气好,只是她有自己的高傲。天启王室祭天典礼都要给她额外供奉,早年先皇见她亦要跪拜。 只不过她嫌麻烦,才说免去那些不必要的东西。 如今要她跪拜一个王爷,是怎么都不可能的,甚至可以说,是折辱。 那面孔陌生,只是那妖异的眼睛却让臧冥惊愕异常,他立刻想起了上头的叮嘱。 臧冥:“拜...” 嗓子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无法发出声音,想到他刚刚竟敢让这位人物跪下。 臧冥额头不禁沁出冷汗。 白王:“臧冥。” 得到主子的呼唤,臧冥如蒙大赦。小心翼翼地看一眼卿颜的方向。 见她移开目光,没有多余的意思,臧冥松了口气,回到了自家殿下身边。 卿颜可以不给白王面子,但司空长风不可以。 司空长风上前一步,屈身拱手。 司空长风:“见过白王殿下。” 白王:“许久不见了,朱雀使。” 见完礼,司空长风和白王便进了屋。 知道不是他们能知道的事,萧瑟和卿颜带着几个人离开了。 身后,臧冥看着走在几人中间的卿颜,面色发白,心脏狂跳不止。 屋廊下 几个人坐在一起说着悄悄话。 雷无桀:“卿颜姐姐,你的脸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变成这样了?” 雷无桀好奇地在卿颜脸上戳了一下。 “啪!——” 雷无桀:“萧瑟你打我干嘛!” 将打湿的毛巾递给卿颜,萧瑟看了雷无桀一眼。 萧瑟:“说话就说话,动手动脚地做什么。” 将脸上妆容卸下,卿颜那张萧彦的脸,变得更女性化了些。 唐莲:“鹤长老这一手易容术,连我也没见过,确实厉害。要不是知道那是你,我还以为是哪来的世家公子哥呢。” 卿颜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习惯。 卿颜:“这也不算是易容术,倒更像幻术些。有机会的话,下次我教你们。” 雷无桀\/司空千落:“好啊!好啊!” 卸下发冠,墨发如瀑,披散而下。卿颜恢复了原本的容颜。 萧瑟:“看来这玄机是在你的发冠上?” 萧瑟手指把玩着那顶看似平平无奇的发冠,饶有兴味。 卿颜:“我在上面下了术法,只要我想,我可以变成任何人的模样。” 卿颜一边说着,一边叼起一根发簪,左手梳理自己的披发。 第67章 少年歌行-折寿 眼前的姑娘撩起长发,雪白的脖颈弧度优美。 萧瑟的角度看过去,刚好能看见她温柔美丽的侧脸,心尖有些发烫。 萧瑟:“我来吧。” 说起来这簪子还是他送给卿颜的,平日里很少见她用,没想到今天他可以用这簪子亲手替卿颜挽发。 卿颜放下手,放松了身体,微微后撤,后背靠在了萧瑟的膝盖上。 卿颜:“萧瑟,没关系吗?” 萧瑟的动作一顿,对上那双眼波流转的眸子,方才有些杂乱的思绪,忽然平静下来。 他伸手描绘着卿颜的侧脸。 萧瑟:“放心,有你在。不会有事的。” 他难得坦诚一次,卿颜觉得有些稀奇。捏了捏他作乱的手,却也没有躲开。 眼下大家都处在放松的时候,雷无桀的头脑一下子就活络起来了。 雷无桀:“对了,刚刚那个王爷好威风啊,现场几百人一下子就跪下了。但是,我们不跪没事吗?虽然城主好像也没跪。” 雷无桀怼了怼手指,有点小慌张。 唐莲眼角抽搐了一下,看向旁边的卿颜。 一脸无语。 唐莲:(你没告诉他吗?)疯狂使眼色。 卿颜摊手,一脸无辜。 卿颜:(我以为你们告诉他了...) 唐莲忽而看向萧瑟,萧瑟转过头,一脸不关我事的样子。 萧瑟:“别看我,我们来雪月城的路上迷了三个月的路,哪还有心思跟他解释这个。” 几个人在那打哑谜似的递眼色,只有雷无桀是完全不知道的状态。 雷无桀:“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 啥也不知道的雷无桀果断选择跟姐姐撒娇。 雷无桀:“卿颜姐姐,跟我说说嘛,你们在说什么啊?” 这一番操作下来,司空千落可就坐不住了。 一屁股把雷无桀挤走,抱住卿颜的手臂,把自己塞进她的怀里,司空千落看着雷无桀,笑的得意。 司空千落:“你这样是没用的,我才是卿颜姐姐最喜欢的人。” 所以,重点是这个吗,卿颜抱着怀里的小姑娘,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唐莲看雷无桀啥也不知道的样子,一颗良心隐隐作痛。 唐莲:“雷无桀,要解释起来有些麻烦,所以你只要记住,以后凡是鹤长老在场,你听她的就是。” 雷无桀似懂非懂。 雷无桀:“那,碰到那个王爷也一样吗?” 司空千落:“一样。” 萧瑟:“说的再直白些,以后只要阿颜不肯,那么谁都不可以让你下跪。” 听到这个,雷无桀的眼里就像有一堆小星星。 雷无桀:“卿颜姐姐这么厉害嘛!” 第一次被这么直白的崇拜眼神注视着,卿颜有些不自在地垂了眼眸。 听到姐姐被夸,第一开心的肯定就是司空千落了。 她昂起头,一脸骄傲。 司空千落:“那当然了,而且如果有人想叫姐姐行跪拜礼,怕是要折寿的。” 让对他们有恩的老祖宗下跪,可不就是要折寿的嘛。 眼见话题越来越偏,雷无桀又说起了白王。 雷无桀:“话说,我刚刚觉得那个白王殿下还挺不错的,就是好像,眼睛有点不太对劲。” 此话一出,卿颜觉得身后靠着的人气压低了下去。 萧瑟:“因为他看不见...” 萧瑟眸光低沉,让人看不清他在想什么。 雷无桀:“看不见?” 萧瑟:“他幼年时吃了别人盘中的一块糕点,然后就瞎了。” 雷无桀也意识到这不是个好问题,讪讪地扯出一个笑。 雷无桀:“那,那还真是可惜。” 气氛有些不对劲,大家一时间都没有开口。 “萧瑟。” 尹落霞忽然找了过来。 卿颜:“怎么了,落霞?” 尹落霞对着卿颜笑笑。 尹落霞:“白王殿下在后院等你们 你们先过去吧。” 萧瑟皱眉。 萧瑟:“你们?” 尹落霞:“颜儿也去吧。” 想起前两天瑾仙送来了情报,卿颜点了点头,随着萧瑟一起前往后院。 萧瑟:“你不必随我去的...” 他的事,他自己可以解决。卿颜这几日已经够辛苦了,他不希望再用这些事情来烦扰她。 她从前离开天启,自由自在地,随心所欲。现在却又被他拉入这诡谲的天下棋局。他嘴上不说,心里却一直是耿耿于怀。 他无数次想放她走,但是每次又自私地想让她留下来。 第68章 少年歌行-他的过往,何错之有? 卿颜:“有时候我还真是拿你没办法,萧瑟。” 那双幽蓝色的眸子忽然看向他,带着些许无奈。 卿颜:“你好像一直不希望我们参与进你的事情,可是你每次看着我的表情又告诉我,你很需要我。” 这话说的暧昧,可是卿颜的眼神坦坦荡荡,让萧瑟想要反驳都说不出话。 萧瑟:“我只是不希望你们被牵连。” 现在形势严峻,其实他自己早就有所察觉。雷无桀和唐莲他们的性子,定然不会放任他一个人冒险。 他日后的路,说白了,那可是杀机重重。 萧瑟:“不管这一路最后的结局是什么,你都是自由的,阿颜。只要这样就好。” 这一路走来,他们几个人里就属萧瑟最为口是心非,同样的,他也是最倔的那个人。 为了不连累他们,说不定日后偷偷跑走都是有可能的事。 知道说什么都没用的卿颜只好暂时点点头。 卿颜:“别那么看着我,我听你的就是。” 左右,她真要做什么,只要她不想让人知道。就没有人拦得住她。 两个人进了后院,白王萧崇就坐在那里。 卿颜恢复了面容,臧冥自然认出了她。反正都是认识的人,卿颜也没有遮掩的意思。 只是摇摇头,让臧冥不要出声打扰。 然后,卿颜松开了萧瑟的手。 卿颜:“你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他们之间想必有些话要说,卿颜选择留出空间让他们自己说清楚。 萧瑟:“很快就好。” 二人不再多言,萧瑟径直向白王那边走去,随后就直接坐了下来。 白王:“我是个瞎子,你能看到我,我却看不见你。怎么,既然见到了,也不唤我一声吗?” 萧瑟抿唇。 萧瑟:“参见白王殿下。” 白王忽然笑了一声。 白王:“你就是这么叫我的?” 萧瑟:“我只是一介庶民,见了二皇子白王殿下还能怎么叫,毕竟叫错了,是要杀头的。” 说是这么说,萧瑟脸上却没有一点害怕的样子。 白王:“那你可知道,白日见我不跪,也是要杀头的。” 此话一出,臧冥背后一凉,白王眼睛看不见,所以没有察觉到卿颜的存在。 可是臧冥却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寒凉的眼神。 萧瑟满不在乎地回答道:“那我这颗头,白王拿去便是。” 这话像是开玩笑,气氛忽然就不那么僵硬了。 白王笑容大了些。 白王:“你说话不似从前那般锋锐了,就是有些有气无力的,是因为刚刚那姑娘吗?” 想起刚刚听到的自家弟弟温柔的近乎哄人的声音,白王的话里带了些打趣。 萧瑟没有说话,抬头看了一眼卿颜的方向,得到了对方一个淡淡的笑容。 知道萧瑟没有多说的意思,白王转移了话题。 白王:“还是唤我一声二哥吧,好多年没有听到了。” 这话像是妥协,又像是退让,但是萧瑟没有接受。 萧瑟:“我叫萧瑟,只是一间普通客栈的老板,没有资格唤白王殿下为二哥。” 卿颜知道两人间有许多误会,她也是第一次见萧瑟这个样子,看了这俩兄弟一眼,她思忖着要不要说话。 听见萧瑟这么说,白王也不再多话。 白王:“那好,雪落山庄萧瑟。” 萧瑟:“草民在。” 白王:“接旨,奉圣上口谕,赦免六皇子萧楚河过去一切罪责,恢复皇子身份,承袭永安王爵位,赏万金万两...” 这口谕卿颜听了开头便听不下去了,她虽然从前不插手这些事,但并不代表她不知道。 琅琊王那事本就是莫须有的罪名,萧楚河求情被贬,这罪责更是来得荒谬,明德帝这口谕属实让她有些无语了。 萧瑟:“我拒绝这道口谕!” 白王:“你不接?” 萧瑟藏在广袖之下的拳头握了起来。 萧瑟:“我就是不接。” 白王:“为何不接。” 两人忽然僵持起来。 “为何不接?” 略微低沉的女声响起,下一秒,人已经到了跟前。 萧瑟:“阿颜...” 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姑娘,萧瑟一怔。这好像还是第一次被人护在身后。 卿颜:“他没错为何要接?” 白王看不见,只能靠声音来辨认来人,直到闻到那熟悉的寒香,他心头一震。 白王:“你是——” 卿颜:“不用作这些虚礼,你问他为何不接,那我且问你,这口谕说免去六皇子萧楚河一切罪责可他的过往,何罪之有?” 卿颜的声音平缓冷静,字字清晰。若不是熟悉的人,怕是看不出她眼中压抑的风暴。 白王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第69章 少年歌行-一如昨日 无法反驳卿颜,白王沉默了许久,对萧瑟缓缓开口。 白王:“那你真的不回去了吗?” 这话显然勾起了萧瑟不好的回忆。 萧瑟:“你真的想我回去吗?当年我离城时,有一人提剑而来,正是怒剑仙颜战天。据我所知,他也是殿下的授业恩师。” 当年若不是卿颜出现,别说武功尽飞,怕是他和百晓生的命都要留在那里。 对白王眼睛的愧疚和被怒剑仙废去武功的痛苦交杂在一起,萧瑟的心中跌宕起伏,无法平息。 深深吸了一口气,萧瑟按下心中那些痛苦和悲愤。 萧瑟:“就算那最后一剑不是他出的,如果不是因为他,很多事都不会被改变。阿颜,我们走。” 他们之间的隔阂太深,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地清楚的。 白王眼里显然也带了些愧疚,他叹了口气。 白王:“罢了,我们还是先回天启城再好好谈谈吧。楚河,我再给你三日时间考虑,要不要接下这道口谕,同我回家。” 萧瑟张了张口,到底是没有说话。卿颜知道,他还是在意自己的二哥的。 白王:“明鹤冕下,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白王超卿颜拱了拱手,卿颜素手轻抬,让臧冥扶他回去了。 待白王和臧冥二人离开后,卿颜温热的手心捧起萧瑟的脸。 卿颜:“累了吧,我们回家。” 家。 萧瑟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 这些年,他过得太累。从尊贵的皇子到普通的庶人,从武学天才沦为武功尽失的废人。 原本他以为自己已经不是很在意了,可是现在想起过往,他却觉得那些痛苦的记忆似乎一直都没有过去。 可是现在,他一伸手就可以抱着眼前的人,只要他说她就会回应他的感受。 当年在他即将殒命时,也是她出手相救。 曾经的萧楚河离家远去,不知归途,现下的萧瑟却有知心之人许他归家。 萧瑟:“阿颜...你,要跟我一起走吗...” 他忽然就有些贪心了。 卿颜:“自跟你离开雪落山庄的那一刻起,我不是一直在你身边吗?” 从前萧楚河年少气盛,总觉得没有什么事能绊住他的脚步。可是现在的萧瑟,多了三分人间烟火气,也会考虑更多东西。 萧瑟:“日后,我一定带你去见真正的雪落山庄。” 该不该说,北离几乎所有地方她都去看过呢,卿颜不合时宜地想着。 但是看着眼前人期待的眼神,卿颜果断选择闭嘴。 卿颜:“是吗,那萧老板可不能食言啊。” 萧瑟:“我从不食言。” 哄好自家萧老板,卿颜终于松了口气,连日来的疲惫让她有些困意上涌。 只是现在还不是休息的时候,她和苏暮雨约定的时间,要到了。 两人回到卿颜的小院时,才发现唐莲和雷无桀早已等在那里。 唐莲:“大小姐去给鹤长老买点心了,你们怎么样,还好吧。” 唐莲还是那副操心大家长的样子。 卿颜:“挺好的,就是在那待久了,有些累。” 雷无桀凑到萧瑟和卿颜面前。 雷无桀:“那个白王殿下没为难你们吧,难道他什么都不说,让你们一直在那站着?” 说着说着,雷无桀的手就勾到了萧瑟肩膀上。 本来刚刚还有些心烦,被雷无桀这么一插科打诨,萧瑟又恢复了平日的样子。 萧瑟:“行了,你个小夯货,谁没事叫人去罚站的啊。” 雷无桀:“那不叫夯(hang)货,那是夯(ben)货!” 他们的样子,活像当初刚离开雪落山庄的时候。 唐莲和卿颜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雷无桀不解地挠头。 雷无桀:“你们笑什么?” 萧瑟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 萧瑟:“笑你这个小夯货!” 说着说着,连萧瑟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不妨碍雷无桀跟着他们一起傻笑。 一切都像当初来时的模样。 第70章 少年歌行-苏暮雨 今天雪月城下了小雨,外面雾蒙蒙的。卿颜一个人坐在酒肆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吱——” 这家店的木门有些老旧了,每次有人进来,都会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卿颜:“你来啦。” 进来的人举着一把大大的红色纸伞,闻言,他轻嗯一声,将伞收了起来。 湖绿色的外衫,紫色的内襟。这人面容俊美,却被身上那阴郁气冲散几分。 苏暮雨:“等很久了?” 他走过来,坐在卿颜对面,给自己斟了一杯热茶,两人态度熟稔,像是认识了许久。 卿颜:“我还以为,你不会来。” 毕竟接下来的谈话内容,无异于让苏暮雨处在苏昌河的对立面上了。 苏暮雨:“你叫我来,不管什么事,我总是要来见你的。” 这话,过线了。见卿颜没有回答,苏暮雨望了一眼窗外,雨好像又大了些。 苏暮雨:“你说的合作,是认真的吗。” 卿颜:“我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我没猜错的话,苏昌河的合作对象,是萧羽吧。” 空气凝滞了一瞬,苏暮雨的眼神变了。 苏暮雨:“你想说什么。” 卿颜没有在意他质问的眼神,只是抿唇一笑。 指尖轻点下颌。 卿颜:“我只想问你一句,暮雨,你想要暗河生还是想要暗河死?” 苏暮雨的眼神微不可见地动摇了一瞬间,随即又立刻恢复平静。 卿颜:“这茶有些凉了,喝口酒吧。” 卿颜递给苏暮雨一杯清酒。也不着急让他回答。 毕竟在谈判中,耐心可是很重要的。 苏暮雨:“你从前可不喜欢喝酒。” 这话像是在说酒,听着却又像在说别的。 卿颜:“人都是会变的,比如苏昌河...比如你。” 清酒漾起了一丝涟漪。沉默许久,苏暮雨慢慢开了口。 苏暮雨:“大家长已经下了命令,所有人都会出动,全力截杀。你找我,是想保住谁。” 这次暗河的大动作牵连甚广,但是主要目标就是冲着萧瑟去的,可是苏暮雨怎么都想不明白卿颜此举是为什么。 苏暮雨:“况且,按你的身手。又有什么必要来找我做这件事。” 他们很久没见了,卿颜忽然传信那一刻,他的确是惊喜。但是信中内容却让他心神难安。 与其说是信,那更像是预言。 若不阻止苏昌河,暗河未来只会血流成河,留下森森白骨。莫说黎明,怕是连活下去都做不到。 只是苏暮雨想不明白,为什么卿颜要找他合作,毕竟暗河的杀手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 卿颜:“话可不能这么说,毕竟,如果你死了,我还是会觉得很可惜的。” 这是实话,苏暮雨和卿颜也算认识很久了。作为朋友来说,苏暮雨对卿颜也可算得上真心实意了。 但,更重要的是,在卿颜这次的计划里。 她,必须‘死’。而在她不在的时间里,她要确保萧瑟他们不会出现意外。 而苏暮雨就是契机,苏昌河想要和赤王合作,不计代价。美其名曰让暗河走向光明。 但是苏暮雨不一样,他想要暗河活,他在意暗河人的生死。 看到暗河人一批批的在这次计划中赴死,他怎么会不动摇痛苦,而他动摇的那瞬间,就是卿颜的筹码。 大概是没想到这答案,苏暮雨愣了愣,严肃的气氛轻松了些。 苏暮雨:“雨停了。” 外面乌云散去了,阳光明朗,却不刺眼。 卿颜:“我不需要你现在就回答我。至少在一切还可以挽回前,你还有机会再来找我。” “卿颜姐姐!——” 酒肆下的雷无桀忽然注意到了坐在窗边的她,正兴奋地朝着她招手。 苏暮雨:“放晴了,我该走了。” 卿颜站起来,逆着光望向他。 卿颜:“那么,下次见,暮雨。” 苏暮雨:“下次见,阿鹤。” 那人打开伞,走出门外,片刻见便不见了身影。 熟悉的红衣噔噔地跑上酒肆,脸上有些焦急。 雷无桀:“卿颜姐姐,萧,萧瑟他受伤了,你要不要去看看。” 第71章 少年歌行-治疗 “我就离开了一会儿,怎么就把自己搞成这样了,萧老板?” 卿颜刚走进房间,就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偏偏这个要她操心的人,还只是穿着中衣,披着她送的狐裘,一脸没事人一样坐在窗边喝酒。 萧瑟:“咳,只是小伤而已。” 萧瑟莫名有些心虚,把手中的酒杯往桌上一放,不自觉挺直了腰。 结果忘了胸口的剑伤。 萧瑟:“嘶——” 熟悉的气息立刻出现在身侧,萧瑟顺势侧身靠去,不出意料地被轻柔扶住。 卿颜:“我们萧老板怎么反而越养越娇气了?” 从前身体虚弱,萧瑟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靠着。 可现在被各种药材调养许久,卿颜看他怎么反倒比以前娇气了些。 萧瑟:“唉,这出去一趟,便嫌弃我了。罢了,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见他还有力气开玩笑,卿颜就知道大概他已经处理好和白王的事了。 卿颜:“任他明月下西楼?我们萧老板何时这么大方了?” 扶着萧瑟坐好,右手熟练地搭上他的脉搏。 还好,只是皮外伤。 萧瑟:“小伤而已。” 卿颜:“刚刚来的时候,听雷无桀说你们两个打算去趟望城山?” 你们?萧瑟立刻就抓到了她话里的问题。 萧瑟:“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这两天卿颜虽然一直和平时一样,可是萧瑟总觉得有些不安,好像有什么事要发生。 卿颜:“嗯,雪月城堆积的事物已经够多了,我若是再出去。长风怕是真的要跟我生气了。” 卿颜面上笑的自然,萧瑟看不出端倪,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萧瑟:“那小夯货是去找道剑仙的,你就不怕他被那赵玉真一剑打下山。” 卿颜:“所以,这不是还有你吗?” 萧瑟:“我又不会武...” 萧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萧瑟:“阿颜,你...” 卿颜从袖袋中掏出一个瓷瓶,递给萧瑟。 卿颜:“所以,把我们萧老板治好,至少带着雷无桀逃跑,没有问题。” 来雪月城后,萧瑟就陆陆续续地在喝药。虽然不说,但是他心里也一直在期待着能够修复隐脉。 而这一天来的这么突然,他竟一时说不出话,甚至握着瓷瓶的手,都有些不稳。 萧瑟:“我,我需要怎么做...” 看着他有些发红的眼眶,卿颜甚至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早点改变主意。 安抚的轻吻落在侧脸,萧瑟下意识闭了眼睛。 卿颜:“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好好睡一觉,然后,相信我就好。” —————— 入夜 雷无桀:“卿颜姐姐和萧瑟怎么还没出来啊?” 桌上为两人准备的饭菜凉了又热,热了热了又凉好几遍了。 屋里除了一开始有内力外泄的强大波动外,之后就再也没了动静。 司空千落:“阿爹,卿颜姐姐她...” 司空长风见女儿担心的神情,露出了些笑容。 司空长风:“放心吧,她会成功的。” 虽是这么说,司空长风藏在身后的手却紧握成拳,连骨节都隐隐泛白。 “吱——” 唐莲:“鹤长老!” 眼前的姑娘还是那么美丽从容,好像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司空千落先冲了上去,却在要抱她的那一刻被自家老爹拦住了。 司空千落不满地晃了晃手。 司空千落:“阿爹,你做什么啊?” 司空长风难得没有哄她。 司空长风:“怎么样?” 所有人都只当他在问萧瑟的情况,却没注意到他看着卿颜,眼中暗含担忧。 卿颜回头朝屋里看了一眼,萧瑟正在屋内睡着,面色红润。 卿颜:“放心吧,没事了,一会儿就醒了。” 雷无桀的样子最为兴奋,毕竟是个藏不住事的。 雷无桀:“那真是太好了,卿颜姐姐肯定累坏了吧。我们先吃饭吧!” 雷无桀刚拉住她的手,却是刺骨的冰凉。 雷无桀一怔,再回头,司空长风已经带着卿颜走到屋门外了。 司空长风:“那可不行,我们几个老朋友,可是给她准备了小宴席,今天我们可要好好说说话,不醉不归哈哈哈哈哈。” 司空千落闻言,气愤地控诉自家老爹。 司空千落:“阿爹!你太狡猾了!” 第72章 少年歌行-与天对赌 一路撑着到苍山,卿颜就忽然倒了下来。吓得李寒衣和百里东君一路冲下山。 两个剑仙和一个枪仙手忙脚乱地搀着她坐下。 看他们那小心翼翼的样子,卿颜忍不住笑出了声。 卿颜:“你们几个别这么紧张,我又不是要死了。” 李寒衣:“还说呢,救个人虚弱成这个样子,内力都亏空了不少。你们才认识多久,真是疯了!” 李寒衣嘴里说着气话,眼里的心疼却是要溢出来了。 百里东君:“好了好了,先别说这些了,先扶阿鹤去坐会儿吧。” 这次的确是损耗有些大了,卿颜手脚都有些发软。 卿颜:“也别坐了,拿东君两坛酒。我就回去休息了,大半个月没睡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三个人围着卿颜,看着她露出的倦色,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本不用这么疲惫的。 司空长风:“是我们的错,到头来,还要你...” 卿颜:“说什么傻话。” 卿颜倾吐一口浊气,强迫自己清醒了些。 卿颜:“这些事我一直都在做,不管你们在与不在,我都是要去做的。只是从前我没心没肺,总以为杀能止杀,战能止战。所以,做事粗暴,只求结果。” 三个人听她这么说,心中忽然像是堵了团棉花。 卿颜:“都说神爱世人,从前我也不在意。后来遇上你们,遇上萧瑟,遇上雷无桀...遇上好多人。” 她的声音慢慢轻了下去。 卿颜:“我倒觉得,学着去做世人口中的神...倒也不错,既然你们在这世人之中...那么,我就学着...去爱世人。” 多日积累的疲惫终于涌了上来,只片刻间,就吞没了她虚弱的神智。 几个人慌张地去一边把脉,一边输送内力,才察觉到卿颜只是睡过去后,才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百里东君:“让她好好睡两天吧。” 将腰间的两壶酒递给司空长风,百里东君拿过一身披风,盖在了卿颜身上。 李寒衣:“要不,还是把她带去我那吧,清静些。” 司空长风背起卿颜。 司空长风:“她来前便叫我之后送她回去,对半也就怕那几个孩子担心。左右,她也不想告诉他们,我还是送她回去的好。” 李寒衣:“我跟你一起去吧。” 司空长风摇了摇头。 司空长风:“人越多越容易惹怀疑,我那徒弟萧瑟可是个精明的。” 见李寒衣和百里东君还有些犹豫,司空长风不再逗留,背着卿颜往山下走去。 直到快走到山脚,司空长风才慢慢开口。 司空长风:“寒衣和东君没发现,可我却是知道。你的半颗内丹,去哪了...” 夜色沉沉,背上的人微微睁开了眼。 卿颜:“给他了。” 司空长风脚步一顿,带着些怒气的声音传来。 司空长风:“你涅盘在即,还敢这么做,是真的疯了不成!鹤卿颜! 我以为你不是那么沉溺儿女情长的人!” “噗嗤,哈哈哈——” 背上的人忽然笑了起来。 卿颜:“长风啊长风,你在想什么呢,我虽看中萧瑟,却也不至于为他生为他死的地步吧。” 司空长风心下一紧。 司空长风:“什么意思,你不是为了他,那你...” 卿颜:“凡人因爱,可为其生死。但我鹤卿颜没那么深情,那半颗内丹是赌注...” 力气回来了些,卿颜从司空长风背上跳下,脚步轻缓。 司空长风望着她,神色严峻。 司空长风:“赌注?” 卿颜沐浴在月光下,那双眼睛散发着非人的荧光。 卿颜:“萧楚河想要踏破那天启城,那么我便要做这大道之上的第一人...” 眼前之人似天外之仙,可那脸上尽是薄情,她的身后,一只大鸟的虚影,仰天长鸣,那强烈的威势,让司空长风从没像此刻一般清醒地意识到。 她,是当世唯一的仙神。 第73章 少年歌行-我总是要来见你的 明德二十年,七月初七,七夕节。涧下水,冲马煞南。 又是个热闹的日子,雪月城街上许多成双成对的爱侣在河边放花灯。就好像空气里都泛着甜蜜的味道。 “萧瑟!” 是雷无桀和司空千落。 司空千落:“好你个姓萧的,卿颜姐姐不在,你就又躲在这里偷懒。看我回头跟卿颜姐姐说,让她好好教训你。” 这几日相处下来,两个人也算和平,只是每次见面还是少不得要怼对方两句。 萧瑟难得没有回怼回去,只是望着远处,神色有些寂寥。 萧瑟:“今天这日子,就别来打扰别人了。” 看他这安静到快与世无争的样子,雷无桀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 雷无桀:“诶,萧瑟,你每天都在这里看,看什么呢?” 萧瑟坐在屋檐边,雷无桀和司空千落在他身后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司空千落:“那是...苍山的方向,你是在看...卿颜姐姐?” 像是想到什么,司空千落的声音也轻了下来。 自从那天萧瑟痊愈后,卿颜就被李寒衣带上了苍山,他们几个想去见她。 可是都被司空长风以卿颜闭关突破为由挡了回去,他们很久没见过她了。 连雷无桀都被李寒衣赶下苍山,交给了司空长风监督。 一开始他们以为是治疗出了意外导致卿颜受伤,可是偏偏几个师尊的口风出奇地严实,他们也只能乖乖在这等着了。 雷无桀:“萧瑟,你还好吗?” 这几天萧瑟的沉默他们几个朋友都看在眼里,却不知道怎么宽慰他。 萧瑟:“你们去过天启吗?” 萧瑟忽然出了声。 萧瑟:“我就是在那里长大的。” 雷无桀:“那里怎么样?” 雷无桀坐到萧瑟旁边。 司空千落也难得心平气和地坐了下来。 司空千落:“比起雪月城,天启是什么样?” 萧瑟摘下了腰间佩戴的蓝玉,指腹摩挲着上面的纹路。 萧瑟:“没有雪月城漂亮,但是很大,大概有七八个雪月城这么大。城里有两个大集市,还有一个赌坊,叫千金台。” 这是雷无桀他们第一次听萧瑟说自己过去的事。 雷无桀:“那,那里一定很雄伟吧。” 萧瑟轻笑了一声。 萧瑟:“在天启城最高的地方,有一座宫殿,叫献天阁。传说,是仙人降临之处。那里,就是阿颜居住的地方。” 司空千落:“献天阁...有机会的话,真想去看看卿颜姐姐住的地方啊。” 司空千落看着苍山的方向,不自觉发起了呆,她想卿颜了,很想很想。 雷无桀拍了拍萧瑟的肩膀。 雷无桀:“那以后,我们和卿颜姐姐跟你一起回天启城看看吧。” 萧瑟终于转头看了两人一眼,这两日无精打采的眼睛,终于有了些光彩。 萧瑟:“好啊。” 今天本是个热闹的日子,上面屋顶上安静的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司空千落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司空千落:“你们聊吧,我要先走了。等阿爹说,等我的银月枪再练两天,卿颜姐姐就回来了。” 说着,不等旁边两人回应,就跑走了。 周围,更安静了些。 见雷无桀在旁边坐立不安,抓耳挠腮的样子,萧瑟叹了口气。 萧瑟:“你今天不去找你的叶姑娘,跑我这里来做什么啊。” 本来还想说点什么安慰萧瑟的雷无桀,被这么一打岔,脑子宕机了。 雷无桀:“今天为什么要找叶姑娘啊?” 闻言,萧瑟的脸上露出的无语的神色。 萧瑟示意雷无桀看向楼下。 萧瑟:“今天是什么日子?” 雷无桀秒答。 雷无桀:“是我们回雷家的前一天啊?” 萧瑟彻底没话可讲了,他今日七夕,孤家寡人是迫不得已。雷无桀却是自己不争气了。 萧瑟:“今日可是七夕,你还是快去找你的叶姑娘吧。” 雷无桀有点犹豫。 雷无桀:“那你怎么办?” 虽然雷无桀还记得惦记他这朋友让萧瑟很感动,但是他现在只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萧瑟:“我...” 雷无桀:“要不,我们一起偷偷去苍山,见卿颜姐姐吧!只是去看一眼,应该可以吧!” 虽然是好心,但是大可不必。萧瑟推了推雷无桀的肩膀,示意他还是赶紧找他的叶姑娘去。 拉扯来拉扯去,雷无桀一步三回头,终于是走了。 现在身边彻底空了下来,萧瑟摸了摸身上的狐裘。 萧瑟:“当真是被娇惯坏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这是觉得大抵自己是疯了。 空气中带了些寒凉的湿气,有些花香飘过来了。 他忽然心神恍惚了一下,下意识回头看去。 萧瑟:“阿颜?” 风声飒飒,背后空无一人。今日,怕是等不到了。 他有些疲惫地闭了闭眼,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他今天在这坐的有些酒了,寒风吹的腿脚有些发麻了。 身形不受控制地轻晃了一下。 “我只是几天没见你,怎么就又虚弱成这样了,萧老板?” 身边的人笑容朦胧,像是在梦里一般。 手却先于理智,将人揽入怀中。感受到怀中的实感,萧瑟莫名放松了下来。 萧瑟:“我还以为出城前,怕是见不到你了。” 卿颜忍不住贴了贴他有些冰凉的脸颊。 卿颜:“今日特别,不管什么事,我总是要来见你的。” 第74章 少年歌行-我是要疯了 卿颜:“下山前我还在想,恢复了武功的萧瑟该是如何意气风发的少年模样。怎么现在,反倒是一个人坐在这里暗自神伤啊。” 卿颜知道她这段时间避而不见,怕是让他担心了。这话是开玩笑,也是想哄哄萧瑟。 她想看看萧瑟的脸。可是搂在腰间的手臂却没有一点放松的意思。 萧瑟哑声:“从前只觉得天启城大,可如今到了雪月城,才觉得苍山于这里,也是那么遥不可及。” 他醒后,第一眼就想见她。可是,司空长风却只道卿颜在几个老朋友相聚时醉酒,已然睡下。 那时他不舍得打扰,便只隔着门远远看了一眼。 谁知道,在这一眼后,她便去了苍山。一走就是许久。 他和雷无桀还有司空千落几次三番去找,不是被李寒衣一剑逼下山,就是被司空长风一手一个拎回来。 最夸张的一次,他们趁深夜摸进苍山,眼见就要找到她了,尹落霞一手一个,绑着他们拖下山。 萧瑟:“阿颜,我想我是疯了..” 萧瑟心思深沉,所有情绪都被他压在心底,脸上只能窥得三分。 可是此时,卿颜却真真得感觉到了,他身上翻涌的情绪。 或许,现在她和萧瑟的关系,也有她一手促成的原因。可是现下,她却有些犹豫了,如果她之后的计划顺利实施,那么萧瑟... 在她来这里前,司空长风曾对她说过一句话。 他说,“阿鹤,世间唯情之一字不可解。我虽然不清楚你的打算,可是总有有些人会因为情,脱离你的掌控。” 她先前并不在意,可是现下萧瑟的反应,却让她莫名不安起来了。 收起眼中的思绪,卿颜勾起一个笑容。 卿颜:“抱歉,不会再让你等了。我想好了,这次我会跟你们一起去雷家的英雄宴。” 听到这话,萧瑟终于松开了她。 萧瑟:“你不必勉强。雷无桀的武功足以让我们平安到雷家了。” 卿颜:“我知道,但是这次,我会和寒衣一起走。” 萧瑟像是想到了什么,微微皱起了眉。卿颜一眼就看出了萧瑟的疑虑。 捏了一下他的耳垂。 卿颜:“想什么呢,寒衣性子孤傲又那么犟,我若是不跟着,说不准去雷家英雄宴的路上碰到哪个熟人,起了干戈就不好了。” 想起之前李寒衣对战宋寒声的样子,萧瑟点了点头。 再看卿颜眉眼间,也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卿颜:“不说这个了,我方才来时,见有人在放河灯。我还没试过,不如萧老板陪我一起去看看吧。” 萧瑟:“好。” 衣袖下,二人的手缓缓相牵,最后变成十指紧扣的模样。 卿颜有些诧异,二人的关系虽然已经亲密不少,只是萧瑟一向克制。 这有些称得上腻歪的动作,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做。 萧瑟:“怎么了,不是要放河灯吗,我们走吧。” 若不是见他那发红的耳垂,和垂下的眼睫,卿颜还真要以为他是真的那么淡定了。 卿颜看着他,忍不住笑了起来,那双盈盈的眸子让萧瑟觉得心尖都被烫了一下。 卿颜正想调侃,一只手却覆了上来,盖住了她的眼睛。 萧瑟:“你若再看,我今日,怕是放不了这河灯了。” 纤长的睫毛在手心划过,激起一阵痒意。 萧瑟不自觉地想蜷起手指,想把她藏起来。 卿颜:“放不了河灯也没关系,若是和你一起,在这里看看风景也是好的。” 卿颜牵住他的手,慢慢贴住自己的侧脸。 卿颜:“我不看了就是,但作为交换,萧老板便多看看我吧...” 鬼使神差地,萧瑟低下了头,在温柔的唇贴上肌肤的那一刻,两人皆是一怔。 一个轻的像羽毛似的吻落在眉心,卿颜心绪复杂。 萧瑟有些恍惚,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有个心意相通之人,会这么令人情不自禁。 第75章 少年歌行-暗河 雷无桀和萧瑟走的很早,走时只有司空长风在城墙上目送他们。 “你啊你,连佩剑都给出去一柄,既然这么不放心,为什么不跟他们一起去。” 司空长风说着,一袭红衣在他身后翩然而至。 卿颜:“他们暂时还是安全的。有那半颗内丹在,萧瑟不会有事的。” 卿颜眼神幽幽,司空长风看不出她的想法。 司空长风:“他刚刚抬头看了很久。” 卿颜转头看着司空长风,眼里带了些不满。 司空长风摊了摊手,表示投降。 司空长风:“好吧好吧,我不说,你们的事你自己有数就好,总归萧瑟不会步了他老子的后尘。” 卿颜莫名想起了易文君,那个在宫里失去自由的美丽女人。 随即又嗤笑一声。 卿颜:“萧瑟不是明德帝,而我,更不会是易文君。” ———————— 夜雨深寒,山谷中,一个人手执红伞,悄无声息地观察着骑马的两人。身旁还跟着一个戴着斗笠的人。 苏暮雨:“细雨杀人天。” 戴斗笠的人看了他一眼,声音沉沉。 “暗河之所以百年来能够成为江湖上最让人生畏的组织,便是因为它藏在暗处。如今我们做的,却是要让暗河暴露在天下人眼中,这样即便最后能够获利,但是代价也很大。” 苏暮雨的脸被纸伞挡住,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苏暮雨:“这种大事不是我该想的,或许大家长有想过吧。” 身旁的人见他这样,语气急促了些。 “你是苏家家主,你的话同样有分量!你没有劝过大家长吗。” 苏暮雨没有回答,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 苏暮雨:“我们在黑暗中待了太久了。” 那人见他不想说的样子,只好妥协。 “现在,你要去杀了那两个年轻人吗?以你的实力,有些大动干戈了。” 苏暮雨摩挲了一下伞柄,幽幽开口道。 “我有一个朋友,看在她的面子上,我不会动手,但他们是变数,我不出手,不代表暗河的其他人不会动手。” 说完,苏暮雨不再逗留,转身便离开了。 山内,萧瑟和雷无桀策马,全速前进,一棵树却轰然倒在两人面前。 要不是两人反应及时,怕是会直接被压成肉饼。 暗处,几个人影迅速袭来,杀意渐浓。 雷无桀:“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拦我们去路?” 那三人皆是一身黑衣短打,身上血腥味甚重。 萧瑟神情严肃。 萧瑟:“暗河。” 雷无桀难得没有露出兴奋的表情。 雷无桀:“暗河?是那个从不入杀手榜的杀手组织。” “没错。” 几人之中,一个身扛巨剑的人走了过来。 “我们就是暗河 我姓苏,苏家苏昌离。” 萧瑟轻笑一声。 萧瑟:“会报名字的暗河杀手,倒是少见啊。” 萧瑟这话戏谑,苏昌离却毫不在意。 苏昌离:“告诉你们名字,是因为,你们马上就是死人了。” 苏昌离的武器虽是巨剑,但出手却相当快,呼吸间,已和雷无桀交手几个来回。 让雷无桀以一敌三显然是不可能的,于是萧瑟转身离开,引开了另外两个杀手。 不知跑了多远,萧瑟停了下来。 萧瑟:“雷无桀!——雷无桀!——” 萧瑟喊了两声,没有一点回应。他心中思量。 萧瑟:(原本计划引开几个人,给雷无桀机会击败对手再汇合,可看目前这情势...我快跑不动了,要出手吗...) 他虽身体痊愈,可是武功不是一朝一夕能恢复的,不管怎么想,都不会是两个人的对手。 头脑快速运转,萧瑟吸了口气。广袖一挥,露出腰间的银白色长剑。 萧瑟:“两个人就想杀我,你们可知这是谁的剑?” 那两个人见到那剑时,神色有些迟疑。 萧瑟:“寒剑封月。” 谢灵:“飞凰霁天?” 一瞬间,谢绘和谢灵神色都带上了些忌惮。 但是,又想起那人的腰间向来是带着两柄长剑,从未听说过她将剑给别人。 思及此,谢灵试探着走上前。 谢灵:“你既说这是她的剑,那便使出一剑试试。” 萧瑟:“你真的要试?” 谢灵和谢绘举起武器。 “没错!” 萧瑟的样子带了些挑衅。 萧瑟:“你确定真的要试?” 谢灵:“没错,你出手吧!” 眼见两人已经有些急躁,萧瑟不急不缓地又问了一遍,于是成功惹恼了两人。 谢灵:“你耍我!” 不再多言,两个人快速冲向萧瑟。 时机已至。 萧瑟:(阿颜,你的剑可要给我些面子...) 手搭在剑柄上,这剑竟发出阵阵嗡鸣,像是在回应他。 心神一动,萧瑟一剑挥出,霜寒遍布。 谢灵和谢绘就这么被一剑击飞出去,连萧瑟自己都有些惊讶。 萧瑟:“的确是好剑,可惜我如今内力不足...” 萧瑟喃喃自语道。 寒霜散去,谢灵和谢绘站了起来。 萧瑟端起架势。 萧瑟:“现在跑,还来得及。” 谁知道此话一出,两个人瞬间冲了过来。 第76章 少年歌行-戏幕开演 那两人追来的速度很快,不过转眼,那武器银丝就已经横在萧瑟眼前。 银光闪烁,只要再前进一步,就能割断萧瑟的脖颈。 萧瑟:(遭了!避不开!) “铮!——” 一杆银枪忽然出现,在黑暗中,一袭黄衣的司空千落看着格外显眼。 司空千落:“你们是什么人,这姓萧的混蛋,是我家卿颜姐姐的人,要怎么样,也是我家姐姐说了算,你们算什么东西!” 萧瑟明显被这天降奇兵整得一呆,随后惊讶地看着司空千落。 萧瑟:“你怎么又从雪月城跑出来了?” 司空千落回头瞪了他一眼,却一副保护人的架势。 司空千落:“要不是卿颜姐姐拜托我来帮你们,我才懒得出来!一边儿去,别打扰我!” 话刚说完,谢家那两杀手就袭向司空千落,武器相撞的声音令人牙酸。 萧瑟站在高处,伺机补刀。 谢灵的银丝勾住了司空千落的长枪,谢绘趁机从背后偷袭。 就是现在! 萧瑟掷出了手中所有的暗器。 沾满剧毒的细小利器尽数刺入血肉,还好司空千落躲得及时,不然差点就要被扎成刺猬。 司空千落一枪敲在萧瑟背后。 司空千落:“喂!姓萧的,你能不能扔准一点!差点就砸到我身上了!” 司空千落好不容易在困境里生出来的一点同伴情,瞬间被刚刚的无差别攻击打散了。 萧瑟和雷无桀这边迎来了救兵,李寒衣和卿颜却是遇上了敌手。 ———————— 苏暮雨,唐家三长老,还有谢七刀。 李寒衣:“唐隐,唐月,唐裂,唐门老一辈的仅剩的三个人都在这里了,还有执伞鬼。” 卿颜和李寒衣并肩站着,手中长剑泛着寒光。 卿颜笑容美艳妖异,周身那森寒的气息却作不得假。 卿颜:“暮雨,你若是想我,直接来见我就是。何必还带三个老头子,当真是煞风景。” 苏暮雨表情有些僵硬。 苏暮雨:“好久不见,阿鹤,还有二城主。” 李寒衣显然没有跟他们叙旧的闲情雅致,直接开口点破了他们的来意。 李寒衣:“暗河和唐门的联手,还真是少见,这是苏昌河的手笔吧。” 见李寒衣已经提起了剑,卿颜也慢慢踱步到她身前。 卿颜:“不过几个老头子,若是想阻我们的路,杀了便是。你说呢,苏暮雨?” 卿颜的眼神开始变得有些惑人,美丽却危险。 苏暮雨下意识望了一眼远处的高楼,深深地看了卿颜一眼,他举起了手中的纸伞。 苏暮雨:“抱歉,阿鹤,这是有些事并不是我能决定的。” 看来,打一架,是无可避免了呢,卿颜漫不经心地想着。 李寒衣:“你当心些。” 李寒衣对卿颜耳语,她涅盘在即,若是在此处过多牵扯,怕是要留隐患。 卿颜对她温柔地笑笑。 卿颜:“不必顾忌我,尽管出剑就是。” 说完,卿颜便先一步冲向了苏暮雨。 李寒衣也不再犹豫,当机立断使出一剑月夕花晨直指唐家三人。 离他们战场的百里之外,齐天尘捋着自己花白的须发,静静地等待着什么。 齐天尘:“日中则移,月盈则亏。冕下,你如今这盘棋,便是连我也看不懂了。” 高手对招,招招致命。 纵使李寒衣已是剑仙,却也在长久的缠斗后,有些难以支撑。 在苏昌河突然出现,要使出致命一击时,幸得赵玉真及时出现,才保住了她。 看着赵玉真抱着李寒衣缓缓下落,卿颜的眼里划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卿颜:“终于来了...” 可不要辜负她今天这一场戏啊,赵玉真。 利剑划开缠在身上的丝线,卿颜在空中一个旋身,拉开了和苏暮雨的距离。 苏暮雨:“你究竟想做什么?” 苏暮雨收起了战斗的架势。 方才有好几次,卿颜的剑几乎已经贴到他的颈边,但是却没有杀他,只是将战场越拉越远,甚至李寒衣身处如此危险的境地,也没有过去支援。 这不像她,苏暮雨忍不住皱眉。 第77章 少年歌行-她胜过所有 “阿颜!” 李寒衣怔怔地望着半空中的人,乌云压城,紫色的闪电在云中翻涌,似要毁灭一切。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李寒衣神色复杂地望着身旁的赵玉真。 方才她受伤倒地,赵玉真为了救她强行神游一刻。 虽保住李寒衣性命,但赵玉真也因此遭受强烈反噬,然后卿颜忽然出现在二人身边,递给两人一片翎羽,顷刻间,暖流顺着经脉,流入心口。 死局,变了。 齐天尘看着围绕在李寒衣和赵玉真身上的气运,头脑竟有些发晕。 卿颜:“带他们走。” 眼前雷电威势越来越强,就要落下来了。 齐天尘:“冕下,你——” 卿颜:“记住,赵玉真已死,李寒衣重伤。” 早在赵玉真神游一刻,卿颜出现时,苏昌河和苏暮雨就离开了,他们笃定赵玉真反噬严重,支撑不了多久。 眼下就只有他们几个在这里。 齐天尘闻言,心头一震。他明白了卿颜的意思。见赵玉真和李寒衣还一脸犹豫的样子,他一手拽着一个,迅速离开了这里。 他们前脚刚走,巨大的紫色闪电便劈了下来。 “轰!——” 强烈的天威压制,从空中压下,几乎让人难以在天地间正常呼吸。 那一道雷电直接将这里的一座小城夷为平地,周边是浓重的焦土气味。 卿颜忽然大笑起来,那蓝色的眼眸,以眼瞳为中心,一点红色晕了开来。 卿颜:“今日,便是阎王殿前,也要敬我三分!” 她的脸上,是令人心惊的疯狂。 狂风骤起,寒霜呼啸。 在第二道天雷劈下的刹那,一只大鸟从雪雾中飞起,周身蓝紫色的火焰灼烧着天空。 化为原身,雷电灼烧的剧痛蔓延至全身,卿颜咽下口中的一口鲜血,运起周身力量,借雷电中蕴含的天道之力为自己刮骨淬体。 这次的雷劫不同以往,连天空都透着压抑的血红色。 不身临其境,很难体会天劫的威势。齐天尘临走前还回头望了一眼。 就那一眼,便让他气血翻涌,浓烈的窒息感,让他心惊。 如若他们在那多停留半刻,凭他们三人的凡人之躯,怕是灰烬都不会留下。 ———————— 好不容易摆脱了暗河的追击,萧瑟几人一路赶到九霄城,谁知道雷无桀把盘缠弄丢了。 几个人坐在台阶上又饿又累。 雷无桀的眼睛忽然盯上了萧瑟的狐裘。 雷无桀:“萧瑟,要不...” 还没等雷无桀说出口,早就看出他想法的萧瑟越想越气,一脚踢在雷无桀的屁股上。 萧瑟:“姓雷的,现在就去把那两柄破剑当了!” 雷无桀面色惊恐,死死抱住两把剑。 雷无桀:“那可不行!这两柄剑当了,咱们一出城就会让苏昌离给砍了!就算我们侥幸逃了,也得被我姐砍了呀。” 萧瑟踩在雷无桀小腿上,都给气笑了。 萧瑟:“那你说怎么办?我看不用等苏昌离追来,我们几个就先饿死在九霄城了!” 雷无桀死命摇头,生怕萧瑟来抢剑。 雷无桀:“不成不成不成!我,我再想想别的办法,那个,万一卿颜姐姐待会儿半路就来找我们了呢?” 司空千落见他们不靠谱的样子,打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司空千落:“行了!不就几个馒头嘛?这点小事都要麻烦卿颜姐姐特意跑来,你们怎么想的?” 说完,司空千落往脸上系了一块丝巾。那样子像极了强盗打劫时候的装扮。 意识到这一点的两个人,立刻拦住了她。 一番头脑风暴之后,雷无桀终于想出了个办法。 那就是——卖艺! 该说不说,办法虽然老土,好用是真好用。 就是雷无桀个败家子,把火药都当烟花给放了。 萧瑟看着天上的烟花,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些堵堵的。 萧瑟:“不知道她那边,怎么样了...” 司空千落难得有跟他这么和平共处的时候。 司空千落:“喂,姓萧的,你和卿颜姐姐怎么认识的?” 这话不带任何不满,只是单纯地询问。 萧瑟看了她一眼,难得有些诧异她能这么正常地和他交流,而不是追杀他。 司空千落看懂了他的眼神,无语地轻哼一声。 司空千落:“你那是什么眼神,我只是想不通你有什么特别的,我和卿颜姐姐认识的时间远比你久的多了,可你只是和她认识了这么一段时间,就胜过了我,凭什么?” 少女的心思总是直白又纯粹,她只是单纯不懂,她长久相处得来的东西,为什么一个半路出现的人就可以轻易得到。 萧瑟忽然就明白了,自己让司空千落针锋相对的原因。 沉默了很久,司空千落终于听到了萧瑟的声音。 萧瑟:“说实话,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这话有些敷衍,司空千落白了他一眼。 萧瑟莫名笑了起来。 萧瑟:“但是,对于我而言,她只是突然出现,就已经胜过所有。” 第78章 少年歌行-李素王 雷无桀难得一次请客吃饭,饭没吃成,倒是迎来的暗河的杀手。 三人都中了毒,失了内力。 情急之下,萧瑟下意识拔出了卿颜的剑,一股强劲的力量忽然从体内涌出。 这慌乱之中的一剑,竟是直接砍伤了千面鬼,要不是知道萧瑟也中了毒,雷无桀都要怀疑萧瑟是不是个隐藏高手了。 雷无桀:“萧瑟,你有这么厉害的一招怎么不早点使出来啊?” 萧瑟看着自己的手心,第一次觉得有些茫然。 方才那股力量不似内力,萧瑟很清楚那力量不属于他自己。 这力量过于强大,以至于他刚刚一时慌乱间忘记控制,身体内的经脉都有些隐隐作痛。 萧瑟:“配合我,速战速决,我支撑不了多久了。” 若不是隐脉已经痊愈,就凭刚刚挥的那一剑,萧瑟怕是要直接脱力晕倒。 肩膀上的伤口止不住地流血,千面鬼重新审视起了眼前的三个人。 千面鬼:“逍遥天境的内力,失算了...” 眼见不敌,千面鬼趁机扔下傀儡便逃走了。 司空千落见状立刻追了上去。 司空千落:“他要跑!快追!” “砰!——” 一身重物坠地的声响止住了司空千落和雷无桀的脚步。 雷无桀:“萧瑟!” 两人一回头,便看见萧瑟脸色惨白,双眼紧闭,一脸不适地跌坐在地上,额头上覆了一层薄薄的汗。 雷无桀:“萧瑟,你怎么了!” 雷无桀赶忙扶着他。 司空千落也有些慌了。 司空千落:“喂!姓萧的!你怎么了!你,你别死啊!你死了,我怎么跟卿颜姐姐交代啊!喂!完了完了!” 萧瑟本只是有些透支内力,再加上强行使用了不属于自己的力量。所以身体有些虚弱。 被司空千落和雷无桀围在身边一副哭丧的架势,本来要昏过去的他,硬生生提起了一点精神。 萧瑟:“行了,别喊了,我还没死呢。” 那声音听着有气无力的,咬牙切齿的意味却异常清晰。 强撑着掏出一个瓷瓶递给雷无桀。 萧瑟:“服下它,运转内功半个时辰毒就解了,去雷家...” 说完,萧瑟终于忍不住放任自己沉入黑暗。 雷无桀:“萧瑟!” 幸亏从前养的好,所以萧瑟昏迷地并不久。在离雷家还有一段距离时,便醒了过来。 结果,就这么昏迷的一小段时间,就又出状况了。 萧瑟睁开眼,一个大大的雪月城求救信号弹映入眼帘。 雷无桀见他醒了一脸激动,急哄哄地跑了过来。 雷无桀:“你醒啦!我们放了信号弹,一会儿就有人来帮我们了。” 萧瑟忍不住咳嗽了两声,刚睡醒,嗓子有些哑,他看着那显眼的信号弹,心中一阵无力。 萧瑟:“白痴,快跑...” 这信号弹如此显眼,雪月城的盟友看得见,那暗河的杀手自然也能看见,萧瑟看着还满眼期待的雷无桀还司空千落,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不过好在,有落明轩先一步来接走了他们。 剑心冢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眯着眼盯了雷无桀许久,忽然开了口。 老头:“你看着,有些眼熟啊?” 视线一转,那老头抽出了雷无桀腰间的听雨剑,眼神露出了些怀念。 一番交流后,两个人这才知道这老头子就是李素王,也就是雷无桀的外公。 雷无桀神色一凛,跪了下来。 雷无桀:“孙儿雷无桀不孝,见过外公。” 李素王摇了摇头,一脸慈祥,把雷无桀轻轻搀了起来。 一旁,知道他们有话说的落明轩随便找了个借口溜走了。 在他走后,李素王一脸深恶痛疾地控诉他母亲李心月被雷梦杀拐走的全过程。 第79章 少年歌行-桃花债?不可能的! 大概这一路的奔波真的累了,萧瑟睡了很久,梦见了许多以前的事。 那一天,听闻琅琊王谋反,他不顾阻拦,一路闯进大殿,据理力争只求还琅琊王一个清白,连明德帝面前都不曾低头的他,那时却跪在大殿上,丝毫不退让。 后来,他被贬为庶人,待在雪落山庄里。 “萧瑟...萧瑟...” 梦里的声音朦朦胧胧的,让人听不真切。 萧瑟:“阿颜...” “醒了醒了!” 有些太亮了,萧瑟微微睁开的眼睛忍不住眨了两下。 雷无桀放大的脸处在面前,萧瑟有点犯怵。 “行了行了,他没事,就是用力过猛,导致脱力了。” 小姑娘脆生生的声音响起,拯救了被雷无桀围着的萧瑟。 华锦在旁边看几个人紧张的样子,可爱的小脸上露出了一点无语的神情。 雷无桀:“既然没事,那我们尽快上路吧!” 司空千落站在旁边赞同地点了点头。 司空千落:“嗯嗯!说不定卿颜姐姐已经在雷家等我们了呢?” 刚醒不久就上路,人是铁打的也经不起这么折腾。 华锦:“不行!他虽然没事,但是用力过猛,损伤了经脉,需要好好休息,今天探视时间结束,出去吧,出去出去。” 华锦一边说着,一边把一屋子的人关到门外。 萧瑟看她这样,有些哭笑不得。 萧瑟:“小大夫,大可不必这样。” 一听这话,华锦可就来劲了。 华锦:“大可不必?你刚来时脉象紊乱,要不是有这把剑在,你体内那股力量都能直接冲断你的经脉。” 萧瑟讪笑了一下,他之前只觉得身上有点隐隐作痛,没想到这么严重的嘛。 萧瑟:“劳烦小大夫了。” 华锦不喜欢这些循规蹈矩的东西,摆了摆手,坐在旁边吃起了点心。 华锦:“行了,你不用这么感谢我。我也没出什么力,颜姐姐留在你体内的东西已经帮你修复了大半,我来这里只是想看看她的新欢长什么样。而且,真要算起来,我还是你小师叔呢。” 新,新欢?萧瑟额角一跳,还真是好久没听到这熟悉的称呼了。 萧瑟:“小师叔还,还真是不拘小节。” 忍住吐槽的想法,萧瑟想了想终于挤出了几个字。 华锦盯着他,一脸好奇,就像看到了什么稀有的生物。 华锦:“一开始师父说颜姐姐新找了个相好我还不相信,毕竟她外面惹的桃花债多了去了,有几个有结果的。” 这话说的,如果卿颜在这,怕是要直接把华锦连夜绑起来扔回她师父那去。 卿颜震惊,卿颜无语,卿颜痛心疾首。你害我风评! 萧瑟心情复杂,这种正宫当场抓到自家伴侣在外面偷吃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萧瑟:“桃花债?多了去了?” 萧瑟笑的有些咬牙切齿了,她不是说就他一个人吗! 华锦没意识到旁边的人变化的脸色,默默掰着手指数了起来。 华锦:“听说之前天启城就有几个,其中一个还是个公公,后来好像那个什么暗河还有两个,听说其中一个年纪还小...” 华锦越数越起劲,萧瑟越听越火大。 这是老的小的都有,男的女的通吃啊。亏他之前还信了她的鬼话,什么就一个!要不是有他盯着,怕不是他以后都要在雪落山庄僻一个后院出来给那群人住了。 瑾仙公公他知道,那的确是误会,暗河是怎么回事! 萧瑟:“暗河的两个?” 华锦:“对啊,不就是那个撑红伞的死鱼脸和那个扛大刀的苏小弟嘛?” “咔!——” 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萧瑟一脸淡定地放下碎了一角的茶杯,动作优雅金贵。 萧瑟:“小师叔,我觉得我已经没事了,现在就可以启程去雷家。” 第80章 少年歌行-催婚?! 华锦本来还沉浸在数数当中无法自拔,直到身边的空气越来越冷她才忽然意识到,她好像说错话了。 完蛋了,卿颜孤寡了这么久,难得看中一个,莫不是要被她气跑了。 华锦脑子飞速运转,试图找补。 华锦:“咳咳,虽然颜姐姐桃花多,那也没办法嘛,毕竟好看的人谁不喜欢。” 眼见旁边面前算她半个师侄的萧瑟脸越来越黑,华锦已经能想象到被卿颜抓起来挠痒痒的样子了。 她用力摇摇头。 华锦:“当然,话是这么说。你还是不一样的。” 萧瑟挑眉。 萧瑟:“此话怎讲?” 华锦正了正神色。 华锦:“你与她相处了这么些日子,应当也知道,她虽然厉害,但不是个喜欢管别人闲事的。说实话,她这次愿意出手治你 我和师父都没有料到。” 听华锦说这话,萧瑟心里是高兴的,只是在旁人面前,他习惯性地掩饰了自己的想法。 萧瑟:“那小师叔也应该记得,阿颜会卜算之术,说不定只是觉得这样做,有利于日后行事呢。” “啊?她才不会。” 华锦嘴里塞了糕点,脸颊鼓鼓的。 华锦:“若非严重到天地崩坏,就她那性子。你是死是活她都不会在意,更别说爱屋及乌,连带着拉你师父一把。” 萧瑟:“救我师父?” 这事萧瑟真的不知道,他的眼睛微微睁大,连带着喝茶的动作都停住了。 华锦看了他一眼,有点疑惑。 华锦:“这么惊讶做什么?百晓生那时跟你皆是身受重伤,我师父用尽全力也只是让他有所好转,要不是颜姐姐,那些后遗症早就要了他的命。” 萧瑟盯着手中的茶水,眼神有些涣散。 萧瑟:“我从未听她说过这些事。” 华锦耸了耸肩,向后靠在了椅背上。 华锦:“别说你没听过了,我都没见过她这么多管闲事的样子。从前,我师父就说,她啊,就是披着凡人躯壳的空壳。” 华锦双手翻转,一块小小的方巾被她捏在手里。 华锦:“她没有属于自己的情绪,所以表情,语气,都像是一种工具。” 那方巾折叠起来,变成了一朵花。 萧瑟看着那不断变化的图案,脑海中浮现出那张卿颜熟悉的面孔。 萧瑟:“所以,她一直在模仿周围的人,是吗。” 惊讶于萧瑟的敏锐,华锦点了点头。 华锦:“没错,所以,很多时候她不管说什么,做什么。她的笑总是带着些不和谐。早些年的时候,她可用那诡异的笑吓了我不少次。不过,近些年,她已然好很多了,你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轻吐出胸口的一丝郁气,萧瑟觉得他好像又了解了卿颜一些。 听着华锦的问题,他笑了笑。 萧瑟:“一开始只是觉得有些奇怪,直到后来遇上了天女蕊,唐莲,司空千落。我才发现,阿颜的表情,动作,甚至是在一瞬间做出的反应,都有着他们的影子。所以,猜出来的。” 华锦:“那现在呢?” 萧瑟有些懵,他看着华锦不知道她在问什么。 华锦:“从前的她,是许多人的碎片拼拼凑而成,那你觉得,她现在是怎么样的呢?” 萧瑟一怔,手下意识摸上了腰间的长剑。眼眸半敛,他的心里有些轻微的酸胀感。 是欣喜还是思念,亦或是担心呢。 萧瑟:“她只是她。” 华锦是个直率的性子,也不喜欢弯弯绕绕。 华锦:“既然如此,那你有什么好担心的,好歹你也是第一个让她上心的相好啊。” 华锦的语气一下子变得轻快无比,刚刚还严肃着呢,怎么现在话题一下子又不正经起来了。 萧瑟被华锦这突如其来的打趣吓了一跳,被这么光明地调侃两人的关系 萧瑟不自觉有些面热。 萧瑟:“咳咳,小师叔也不必特意强调这些。” 华锦忽然就觉得事情有趣起来了。 华锦:“什么叫不必,颜姐姐那万年木头难得开了次真花,我这次出来师父还特地嘱咐要给她把把关,师侄,你们什么时候成亲啊?” 此话一出,萧瑟白皙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染上红色。 萧瑟:“我们,她...小师叔你...” 华锦:“好歹我和师父认识颜姐姐那么久了,也算半个娘家人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她一起回去看看?” “对了对了,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你们那边家人有几个啊...” “你是打算入赘还是让颜姐姐过去啊...” 华锦一串连环发问,让萧瑟怔在原地,头脑发热,无话可说。 萧瑟对战华锦。 完败。 第81章 少年歌行-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啊嘁!——” 卿颜摸了摸发红的鼻尖,是谁在念叨她。 “怎么了?受凉了?你的身体什么时候变那么差了。” 嘴上说着嫌弃的话,旁边穿着绿色短打的某人却默默地把火堆烧的更旺了些。 卿颜:“小阿离,你还是那么口是心非。” 唇红齿白的少年郎瞪了她一眼,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样子。 苏昌离:“不许叫我小阿离!” 卿颜面上笑眼弯弯,心里却叹了口气。好不容易渡过那雷劫,紧赶慢赶地前往雷家,谁知道一时大意,被这小子逮个正着。 雷电淬体,虽有好处。可是伤害也不小,直面天雷的背部现在仍在隐隐作痛。 马上就只差最后一步了,咽下喉间的腥甜,卿颜脸上仍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苏昌离见她背后的血色缓缓晕开,眉头皱了起来。 苏昌离:“伤口又崩开了,我看看...” 感受到有人接近自己,卿颜猛的往后一缩,拉开了安全距离。 苏昌离看着伸在半空的手,神色不明。 尴尬的气氛蔓延开来,坐在一边的千面鬼往外面挪了挪。 见苏昌离还是那个姿势,卿颜的良心有点痛。 卿颜:“男女授受不亲,我自己来就好...” 苏昌离抿了抿嘴,压了压头上的斗笠,神色不明。 男女授受不亲,可是,方才明明是他抱着她回来的。莫名的就有些不甘心了。 千面鬼看天看地,看左看右。在旁边磨蹭了半天,终于挤出几句话。 千面鬼:“那个,熟了,吃嘛?” 千面鬼尬笑了两下,他是听说过苏昌离有段往事,但怎么也没想到是这种往事啊。 烤熟的鸽子被苏昌离递到眼前,卿颜一时间觉得有些烫手。 卿颜:“多谢。” 苏昌离:“什么时候你这么客气了。” 闻言,这鸽子,卿颜一时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她承认之前不分寸,只知道模仿别人,所以难免翻车。可是仔细想想,她也没对苏昌离做过什么实质性的冒犯举动。 那时候苏昌离可是一见她就无话可说的样子,谁知道会变成这个样子。 见卿颜蹙眉犹豫的样子,苏昌离向来平稳的心态,冒出了些怒火。 苏昌离:“你在躲我?从前你来招惹我的时候,怎么不像现在这样。” 卿颜心底一颤,不是,要不要说的这么暧昧,她只是四处问剑,刚好和他多打了几架而已啊! “唰!——” 一柄飞剑破空而来,插在了几人刚刚坐的地方。 “李素王?” 苏昌离提起巨剑,站在卿颜面前,将她挡得严严实实。 李素王背着手站在他的对面,泰然自若。 “外公!——” 一阵马蹄声传来,四个熟悉的身影从山后显出了身形。 是萧瑟和雷无桀他们。 苏昌离:“退远些。” 苏昌离侧身对卿颜说着,这一动作成功让萧瑟他们看见了卿颜。 司空千落:“卿颜姐姐!” 雷无桀自然也注意到了苏昌离身后的卿颜。 雷无桀:“放开她!” 长剑横扫,烟尘弥漫。苏昌离举起巨剑抵挡,下一瞬,人已经被带离了自己身边。 萧瑟紧紧抱着她,心跳得很快。直到落回雷无桀身后,萧瑟才有了些实感。 而手心那濡湿的温热触感自然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萧瑟:“阿颜?...” 萧瑟盯着手心刺目的红色,瞳孔紧缩,只觉得从头到脚忽然浇下一盆凉水,重逢的喜悦立刻被惊愕替代。 萧瑟:“怎么回事,阿颜,你伤哪了,发生了什么,怎么会伤成这样...” 他的声音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细微颤抖。 司空千落也注意到了这儿的情况,见到卿颜背上衣物晕开的那片血色,她瞬间红了眼眶。 司空千落:“卿颜姐姐,你疼不疼啊,怎么变成这样了...” 一左一右被两个满脸心疼的人包围着,卿颜感动之余又有些头疼。 卿颜:“别担心,只是看起来严重,真的。明日便好了。” 她刚说完,两个人的情绪看起来更激动了。 苏昌离远远地看着她牵着萧瑟的手,又摸了摸司空千落的脸安慰着两人,那温柔的样子,让他呼吸一窒。 刚刚对他避之不及的人,现在却能如此顺从地被另一个人抱在怀里。 凭什么。 苏昌离咬了咬牙。 雷无桀原本被身后的动静吸引,想要过去看看卿颜的情况,可是看到苏昌离,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雷无桀:“是不是你伤了卿颜姐姐!” 萧瑟自然也想到了这个可能,一向懒散的眼眸,凌厉了起来,带着杀意。 苏昌离忽然笑了一声。 苏昌离:“我会伤她?真是,笑话!” 苏昌离突然提起巨剑冲着萧瑟和雷无桀的方向刺去。 第82章 少年歌行-如果他们可以,为什么我就不行 司空千落一双美目瞪去,提枪的样子也染上几分凌厉的气势。 司空千落:“伤了姐姐,我杀了你!” 平日娇蛮的样子全然不见,娇小的姑娘身上平白添了两分肃杀之气。 卿颜想伸手去拦,却被萧瑟挡得严严实实。 下一秒,微凉的手搭上了她的脉搏。 卿颜扯住他的衣袖,有些不安。 卿颜:“我没事,真的...” 感受到眼前的姑娘虽然脉象有些虚弱但确实没有大碍时,萧瑟紧皱的眉头终于松开了些,可是那背后的血迹却还是让他心脏紧缩。 萧瑟:“先别说话,我带你包扎。” 萧瑟难得对她这么强势,卿颜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在他们身后,雷无桀的剑逐渐凝聚起骇人的气势,没有杀意,但是很不妙。 是剑心诀。 银月枪和长剑一同刺向苏昌离,卿颜忍不住叫出了声。 卿颜:“雷无桀,等等!” 苏昌离:“是我输了...” 那带斗笠的少年忽然倒下了,卿颜神色一变,立刻走了过去。 雷无桀:“我,我杀人了...” 雷无桀脸色苍白,像是无法接受,骑上马向树林中跑去。 苏昌离的眼前已是模糊一片,胸口血气翻涌,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却在那个熟悉的身影过来时,生出了最后一点妄念。 苏昌离:“鹤...卿...颜” 卿颜在他身上几处穴位轻点,神色严肃。苏昌离不能死,至少现在不可以。 卿颜:“不想死,就闭嘴。” 这冷漠的语气,像极了从前他们刚遇见的时候。 苏昌离忽然又生出几分力气,伸手死死攥住了她的衣袖。 苏昌离:“为什么...” 卿颜止住了他流血的伤口,瞥到他有些红的眼眶,忽然一怔。 苏昌离哑声:“如果...他可以...那为什么...我就不行...” 卿颜沉默地将药粉撒在苏昌离身上,运送内力的手停了下来。 苏昌离:“说话...” “鹤卿颜!...咳咳!...” 蓝色的凤眸终于看向了他,像冰一样,什么也没有。 卿颜:“苏昌离,道不同,不相为谋。” 见卿颜站起了身,司空千落立刻隔开了苏昌离。 司空千落:“没事吧姐姐,我们走,我给你换药。” 司空千落伸手,想要搀着她,一双手却快一步把人抢走了。 被突然抱起的卿颜有些茫然,对方温热的侧脸在她颊边贴了一下,是亲昵也是安抚。 萧瑟:“我先带你回去,然后去找雷无桀。” 李素王见他们的样子,上前一步。 李素王:“你们放心吧,小桀那里有我,他会明白的。” 思考片刻后,萧瑟点了点头。 卿颜:“我可以自己...”走的。 在萧瑟那双暗沉沉的眼眸转过来时,卿颜果断闭上了自己的嘴。 紧了紧抱着她的双手,萧瑟终于看向了躺在地上的苏昌离。 萧瑟:“不要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同样的,捡回一条命就趁早滚...” 苏昌离看着萧瑟,那个居高临下的青衣少年对着他露出了阴翳的眼神。 卿颜抱着萧瑟的脖颈,没有看见二人间的暗流涌动,只是有些不自在地避开了李素王好奇的眼神。 司空千落:“行了 别废话了,姓萧的,赶紧走吧。你要是不走,就把卿颜姐姐还我。我来抱她。” 说着,司空千落把银月枪丢在马上,摊开了手。 萧瑟侧过身避开了她的手,随后就稳步走开了。 卿颜:“你生气了吗?因为苏昌离?” 萧瑟抱着她的动作虽是轻柔至极,可是他不怎么好的情绪,却让人无法忽视。 一只手覆上了她的头顶。许久,那人终于说了一句话。 萧瑟:“没有...我只是在想,我不该这么相信你的...” 卿颜心里忽然有种不适的感受。 萧瑟:“我不应该让你自己一个人去做那些事,是我考虑不周...” 想起那满手的红色,萧瑟现在还有些心悸。 萧瑟:“抱歉...阿颜。” 第83章 少年歌行-情动 虽然现在身份不同,可是萧瑟性格里天生的傲气注定不会让他轻易低头,今天听他道歉,却是头一回了。 卿颜把脸埋在他颈侧。 卿颜:“你难得这样好说话,我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然而,在刚回屋子里以后,卿颜就后悔说了这话。 里屋内,卿颜和拿着纱布药粉的萧瑟面面相觑。 一刻钟前。 华锦:“还好都是些皮外伤。而且按你的恢复能力,应当好的差不多了,就是背上伤口有些深,要换个纱布。” 华锦坐在卿颜对面,收回提前准备的银针,松了口气。 卿颜拢好衣袖,喝了一口水。 卿颜:“本就是些皮外伤,哪还用得着你再看一遍。” 这话说的,让华锦眼里多了几分笑意。 华锦:“那你倒是说给你的新欢听听,看他觉得用不用得着。” 刚刚卿颜像个瓷娃娃似的被萧瑟抱进来,那火急火燎的样子,华锦还以为怎么了。 要不是华锦支走萧瑟去打盆清水,怕是还能看到些有趣的东西。 卿颜看华锦越来越奇怪的眼神,屈起手指,敲了一下她的额头。 卿颜:“打住,一天天的,小脑瓜里都是什么东西。” 华锦嘿嘿一笑。 华锦:“都是你——的终身大事啊!” 这大喘气,还怪让人无语的。 “咚咚——” 华锦:“请进。” 萧瑟端着一盆热水,抬步走了过来。 萧瑟:“小大夫,水来了,然后呢。” 华锦站了起来,忽然一个大跨步跑到门边。 华锦:“接下来,当然是你给她换药啦!江湖儿女不拘小节,药我已经放桌上了,我还有事,先行一步!加油啊,师侄!” 露出一个极其灿烂的微笑后,华锦一溜烟就跑了。 于是,就成了现在这样。 僵持了许久,卿颜先一步移开了眼。 卿颜:“要不...我自己来吧...” 萧瑟难得没有接她的话,站在她面前,气势有些迫人。 萧瑟:“转过去,把外衫解开。” 自她受伤后,萧瑟是半点旖旎的心思都没有,那样的出血量,他一路上都在担心。 有时候太过担心,便难免生出几分急躁。 萧瑟:“如果你自己不行,那便我来帮你。” 此话一出,卿颜连笑都扯不出来了。一抹淡淡的红浮上双颊。 卿颜抿了抿唇。 卿颜:“我,我自己来...” 层层叠叠的衣衫缓缓落下,顺着细腻的肌理滑到腰间。 轻薄美丽的蝴蝶骨被一道长长的血线覆盖,萧瑟心尖刺痛。 萧瑟:“忍着些...” 卿颜盯着垂在胸口的墨发,背后有些凉。随后,带着湿意的热毛巾贴了上来。 其实这道伤口已经好了很多,只是流血的问题还需要一段时间恢复。 萧瑟手上动作轻柔,方才只顾担心,便没有多想。 现在却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一时间,两人都是红了脸。 药粉撒上伤口,萧瑟展开了纱布。 萧瑟:“抬手。” 卿颜轻轻抬起手,那一点点惑人的弧度映入眼帘,萧瑟一愣,随即立刻别开了眼。 拿着纱布一端的大手穿过腰间,再绕回背后。 肌肤相触的瞬间,二人的体温都是滚烫的。 时间有些漫长了。 卿颜:“好了吗...” 萧瑟深吸一口气,将纱布打了个结。 呼吸间,一截细长的墨色发丝顺着卿颜白嫩的肩颈,落入腰线。 右侧蝴蝶骨下,一片小小的红色羽毛格外勾眼。 卿颜忽然浑身一颤,连带着声音都带着有些含糊。 卿颜:“萧瑟!” 萧瑟回过神,修长的指节不知何时触上了那一片羽毛,手下的肌肤柔软细腻,他慌了神。 将垂落在腰间的衣服拉上去,萧瑟环住了眼前的人。 太近了,温热的呼吸扑撒在耳边,卿颜甚至能感受到他有些沉重的呼吸声。 一个轻吻倏然落在了后颈,卿颜像是被烫到了,不自觉瑟缩了一下。 萧瑟:“是我唐突了...” 本不该演变成这样的,萧瑟克制地松开手。强行别来了眼,压下动情的心绪。 萧瑟:“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拿些吃的。” 卿颜没有说话,背后的脚步声有些凌乱,如她混乱的思绪。 卿颜整了整自己的衣襟,双眸低垂,烟波流转。 半晌,她捂住了自己的脸。 “我也真是...疯了...” 第84章 少年歌行-又没钱了? 所以为什么每次出远门,不是迷路,就是缺钱。 几个人坐在台阶上,吹着西北风。 这画面为什么这么熟悉。 落明轩:“这七把剑,实在太重了。马光驮着我和剑就已经有些吃力了,所以,我就把盘缠都给雷师弟保管了。” 见落明轩开始甩锅,司空千落也立刻学起了他。 司空千落:“大黄在我马背上不老实,还偷吃我给卿颜姐姐准备的点心,所以出发前,我就把盘缠都交给雷师弟保管了!” 好了,又一个没钱了的,大家又把目光转向萧瑟。 萧瑟:“我的盘缠,一路上都是雷...师弟帮我背着的,因为阿颜受了伤一个人骑马我不放心。” 大家都在解释,总觉得不说些什么,好像有些格格不入,所以卿颜也开了口。 卿颜:“我离开的时候,寒衣说她已经把盘缠都给了雷无桀,所以我就没有多带。” 想着在献天阁里和赵玉真甜甜蜜蜜的‘重伤’的某个人,卿颜有些怨念。 眼见自己成了弄丢盘缠的罪魁祸首,雷无桀肉眼可见地慌张。 雷无桀:“那,那是我第一次伤人性命,一时间有些慌乱,就,就骑了苏昌离那马跑了。大家的盘缠和我原来的那匹马,都被留在剑心冢了,所以...” 说到最后,雷无桀的头都快埋进了地里。 萧瑟:“所以,我们又没钱了是不是。” 萧瑟接上了后半句话。 “唉——” 卿颜看着四个人仰头长叹的样子,有些想笑。 看着落明轩身后七把剑,雷无桀的眼里闪出了精光。 雷无桀:“反正有七把剑,要不,明轩师兄你把剑当了?” 落明轩听见雷无桀这么说,直接一个锁喉。 落明轩:“是你把盘缠弄丢的,要当,也是你把剑当了!” 两个大男人跟小孩儿似的在那掐架。卿颜又回忆起了那带孩子的熟悉感。 雷无桀被落明轩一屁股坐趴在地上,疯狂挣扎。 雷无桀:“卿颜姐姐,你说说他,不把剑当了,我们几个都要饿死啊!” 雷无桀撑着手过来,抱住了他的小腿,那样子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落明轩瞬间撂挑子不干了,有样学样抱上了卿颜另一条腿。 落明轩:“鹤长老,不不不,鹤姐姐,鹤姐姐啊!你可是我家师父最好的朋友,说句公道话,你忍心看她的弟子把自己的剑当了吗!” 一下子收获两个腿部挂件的卿颜哭笑不得。 司空千落看着这俩人的耍赖样,一枪一个敲脑门。 司空千落:“你们两个都给我撒手!” 粗暴,但管用。两个人瞬间排排跪地,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司空千落:“卿颜姐姐还带着伤呢!你们两个注意点行不行!” 雷无桀\/落明轩:“是,师姐,我们错了。” 刚打算给两个人求情呢,卿颜就被一旁的骚乱吸引了。 萧瑟:“去看看?” 卿颜:“嗯。” 拦下一个路人,雷无桀上前询问。 雷无桀:“你们这么着急,是要去哪里啊?” 路人:“知府大人招募名医,医治府上的贵客,悬赏纹银千两。” 是银子,还是一千两银子!几个人眼睛亮了起来。 卿颜摸了摸在她腿边撒娇的夯昊。 卿颜:“我们的盘缠,来了。” ———————— 这是什么打招呼的新方式吗? 卿颜和萧瑟几人好不容易到了那知府,里面传来了唐莲的声音。 卿颜刚想进去,就被萧瑟和雷无桀拦住。 萧瑟:“等等。” 卿颜疑惑地看了两个人一眼,旁边雷无桀大喊了一声死变态就冲了进去。 卿颜:“你们这是?” 萧瑟:“我们之前遇上了暗河的千面鬼,就是大师兄样子。” 卿颜:“怪不得雷无桀这么激动。” 里面,看着唐莲抽出刀丝的雷无桀更加确信,唐莲是千面鬼扮的。连司空千落都么觉得。 直到唐莲使出天罗地网。 卿颜:“雷无桀!他就是唐莲!” 萧瑟:“雷无桀住手!” 听见两人在喊他,雷无桀脑子宕机了一下,然后,就被揍趴了。 等等,他们说,这谁?唐莲,大师兄! 雷无桀终于反应过来,蹲在唐莲脚边,痛哭流涕。 雷无桀:“大师兄!我们等你等得好苦啊!终于见到你了!大师兄啊!——” 见雷无桀嚎得凄惨地跟什么什么似的。唐莲嘴角抽了抽。 唐莲:“你的武功是拿智力换的吗,谁能跟我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啊?” 唐莲这话问出口,门外几个人看天的看天,理袖子的理袖子,吹口哨的吹口哨。全都一副不关我事的样子。 卿颜:“先不说这个了,带我进去看看若依吧。” 第85章 少年歌行-合作成立 傍晚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卿颜调动着内力替叶若依温养身体。叶若依轻轻摇了摇头。 叶若依:“没事了,又劳鹤姐姐费心了。” 卿颜:“我虽然治好了你的心脉,可是你身体太虚弱还是要好好静养。” 叶若依嗯了一声,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卿颜,显出显出了些女儿家的情态。 卿颜微微一笑,没有戳破。 卿颜:“大家都在外面,要去见见他们吗,雷无桀最近武功进步了不少。” 听出卿颜的言外之意,叶若依顺势点点头,挽着卿颜的手往前院走去。 一开门,就看到了雷无桀那身显眼的凤凰火。 衣摆在夜空中划出一道红色的弧线,这么一小段距离,雷无桀却是跑过来的。 雷无桀:“若,若依姑娘!” 站在旁边的卿颜看他这样忍不住挑眉,所以,她是被忽略了吗? 卿颜:“咳咳。” 雷无桀浑身一抖,有些心虚。 雷无桀:“卿颜姐姐,嘿,嘿嘿。” “呵呵——” 叶若依看到雷无桀这呆呆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美人含笑,雷无桀一下子就看呆了。 卿颜站在两人旁边,顿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了。 卿颜:“那你们先聊,我先走了。” 见卿颜转身去了大门的方向,雷无桀一拍脑袋,终于想起来了什么。 雷无桀:“卿颜姐姐,萧瑟去找大师兄了,你不去找他吗?” 卿颜没有回头,微微侧身。 卿颜:“今天月亮很好,我想出去找些酒,就先不去找他了。” 说完,便一下子没了踪影。 寒月高挂,走在树林的小路上,让人觉得有些阴森森的。 卿颜手里提着一壶秋露白,漫不经心地望着头顶的月亮。 想来,苏昌离应该已经到他们几个面前了。 不知走了多久,一顶纸伞出现在了她的头顶。 身后的人静静地看着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的。 卿颜回眸,举起了手里的酒。 卿颜:“今夜月色正好,一起走走吗?暮雨。” 她的笑在月光下是那么温柔,苏暮雨有些失神,方才堆积在心中的阴郁忽然散去了些,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一点淡淡的柔和。 苏暮雨:“好...” 两个人就那么并肩走着,时不时轻抿一口酒水。 苏暮雨做杀手这么多年,许久没有这么安宁舒心的时候了。 苏暮雨:“昌离的事...多谢你...” 本以为他会一直这么沉默下去的卿颜,听到苏暮雨忽然开口,也并不惊讶,只是微微颔首。 卿颜:“你也不用谢我,我只是觉得如果是你的话,大概会说昌离比起杀手,更像一个剑客,他不该有那样的结局。” 苏暮雨的步子突然停了下来。 卿颜转身看着他,然后往后退了一步,走出他的伞下。 卿颜:“况且,既是合作,我总该拿出些诚意来。” 她看着是那样温柔,说出的话却是毫不留情。苏暮雨看着她的眼睛,那幽深的蓝色,似要把他的心神都吸进去。 苏暮雨:“方才,我去见了昌离,他伤的很重,而且大家长也在...” 卿颜寻了一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 卿颜:“是嘛,那让我猜猜。小阿离是和千面鬼一起去做的任务,那么小阿离重伤,汇报一事必定是由千面鬼来做的。” 苏暮雨收起了伞,没有没有否认。 卿颜:“可你方才情绪并不好,我想那苏昌河对千面鬼和昌离的态度,让你动摇了吧。” 苏暮雨的手微不可见地动了动,他想反驳,却无话可说,因为事实就是那样。 苏暮雨:“我...” 卿颜显然没打算放过他。 卿颜:“昌离重伤差点伤及性命,但凡千面鬼有那么一瞬间出手阻拦或者带他走,都不至于到这样的地步。连你都尚且对千面鬼起了杀意,可是作为亲哥哥的苏昌河却没有一点反应,这可真让人担心暗河其他人的下场。” 血淋淋的事实被揭开,事实就那么无可逃避地摊在苏暮雨面前,无可辩驳。 那时,苏昌离几乎只剩一口气吊着,苏暮雨看着千面鬼,起了杀心。 他质问千面鬼,苏昌离重伤至此,他却安然无恙。 可那时,作为哥哥的苏昌河没有看自己亲弟弟一眼。 只是语气平淡地对千面鬼说, “我知道了,你的任务取消,昌离的事跟你无关,下去吧。” 那样的话,像是快死的人不是他的亲弟弟,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工具。 那一瞬间,信任裂开了一道口子,越来越大。最终,崩裂。 卿颜看着苏暮雨的眼神几经变化,最终他用力地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平静。 苏暮雨:“我们要怎么做...” 卿颜微微一笑。 她,赢了。 第86章 少年歌行-异象丛生 英雄宴终是成了杀戮宴。 等所有人赶到雷家时,雷千虎和唐老太爷已然回天乏术。 “好久不见啊,明鹤。我还在想你那时候竟然没追上来杀了我们,原来,是来了这里。” 苏昌河站在一片废墟之中,周身气势骇人,那浓郁的血腥气,隔得很远都能感受到。 卿颜:“此一时彼一时,苏昌河。我这不是又来找你了吗?” 苏昌河看向了卿颜身边的萧瑟,内力大涨。 苏昌河:“明鹤说笑了,今日不是个叙旧的好时候,雷门的人可以活着,但这个人,必须死。” 苏昌河阎魔掌直冲萧瑟,那样子,是想要一击必杀。 卿颜正想要拔剑,却忽然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阿弥陀佛。” 一口金色的大钟从天而降,抵挡住了苏昌河。 趁着时机,雷轰和雷云鹤一齐攻向了苏昌河,卿颜运起一掌,击向苏昌河。 “轰!——” 天上的乌云响起闷雷,像是在警告些什么。 卿颜那一掌的力道收回三分,打飞了苏昌河。 见情势不妙,苏昌河也不再纠缠,用最快的速度离开了。 好久没有这种憋闷的感觉了。卿颜望着天空,嘴角绽开了一个有些僵硬的笑,身体里的力量翻滚着,疼痛在四肢百骸炸开。 她的心脏却兴奋地狂跳,天道反噬吗,快了,就快了! 很快就没有什么东西能束缚她了,想到这里,她的手都激动地微微颤抖。 “卿颜。” 一只手拍上了她的肩膀,卿颜收起外放的情绪,调整好了表情。 那白衣和尚看着她,笑的玩味。 无心:“几日不见,卿颜姑娘风采依旧。” 他倒还有闲心开玩笑,卿颜忍不住摸了一下他光滑的头顶。 卿颜:“过奖,无心大师也还是那么幽默风趣。” 虽然几个人很想再互相说说话,但眼下显然不是寒暄的好时机。 毕竟,还有个给所有人下了毒的唐泽。用雷门所有人的命,跟雷千鹤做交易,以求保住唐门几个人的性命。 至此,几个人才终于有了一些时间,好好说话。 雷云鹤:“这一次暗河偷袭英雄宴,想要置天下英雄于死地,虽然唐门的人打闹了一场,不过总共加起来也就死了两个人。” 唐莲心里莫名一凉。 唐莲:“是谁...” 雷云鹤:“雷家,雷千虎,还有唐门,唐老太爷。” 这两个名字一出来,唐莲只觉得如遭雷击。 见他神色激动,雷云鹤一掌打晕了他。 司空千落有些惊讶,赶忙扶住晕倒的唐莲。 司空千落:“守阁长老,你为什么要打晕大师兄?” 雷云鹤:“他本就深受重伤,如今再心神动荡,恐有性命之忧。” 思及此,雷无桀忽然想起了一个人。 雷无桀:“对了,我姐没来吗?” 这倒提醒了几个人,他们一路赶来,卿颜是半途意外碰见的,那李寒衣呢。 众人看向卿颜。 雷无桀:“卿颜姐姐,我姐姐呢,她怎么...” 卿颜看着雷无桀,眼神有些涣散。耳边的声音好像都在远去。 萧瑟感觉有些不对劲,握住了她的手。 萧瑟:“阿颜,怎么了?” 卿颜有些茫然的看着他,瞳孔没有一点焦距。 卿颜:“什么...” 他们在说什么,为什么一点都听不清。卿颜像眨眼看清眼前人的样子,可是眼睛却不听使唤。 下一秒 “阿颜!” 在所有人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她就那么倒了下去,失去了意识。 司空千落一下子慌了神。 司空千落:“卿颜姐姐,醒醒,醒醒!这是怎么回事?” 萧瑟抱着卿颜,往日的从容全然不见,他甚至都不敢用力抱她。 萧瑟:“雷无桀,去,去找华锦,快!” 雷无桀也顾不得别的了,立刻去找里华锦为了以防万一,留给他们的传信鸽。 “轰!——” 外面浓云翻滚,异象丛生。雷云鹤和雷轰前往外面查看,云中一股不知名的力量似乎就要落下来。 雷云鹤似乎想到了什么。 雷云鹤:“天火...” 雷轰没有听清他的喃喃自语,便凑近了些。 雷轰:“什么?” 一瞬间,雷云鹤脸色大变。 他快步走到萧瑟旁边,抓起了卿颜的一只手腕。 萧瑟警惕起来,挥开了他的手。 萧瑟:“你要做什么?” 司空千落提着枪隔开了他,两个人一副严防死守的样子。 雷云鹤面色严肃。 雷云鹤:“虽然我也不清楚,但是要尽快回雪月城,雷无桀呢,快让他传信给长风!越快越好!” 第87章 少年歌行-四守护归位 没想到,这一趟传书,没等到司空长风,却来了几个意料之外的人。 屋外,叶啸鹰和兰月侯对峙着,他们,都是来抢人的。 卿颜情况不明,华锦进去很久了都没有出来,萧瑟和无心在里面陪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无心走了出来。 雷无桀赶忙迎上去。 雷无桀:“无心,姐姐怎么样了?” 无心摇了摇头,表情有些凝重。 无心:“看不出外伤,连那个小神医也没有办法,就是醒不过来。” 闻言,叶啸鹰先一步站了起来。 叶啸鹰:“既然这里治不好明鹤冕下,刚好我便带着六皇子和明鹤冕下一起回去。” 说着,兰月侯也站了起来。 主心骨不在,雷无桀忽然冲上去,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兰月侯:“不知道小兄弟是何人,又为什么不让我们过去呢?” 雷无桀不在乎对面是什么身份,他只知道他的朋友不想回去那个天启,也只知道他的卿颜姐姐现在情况危险。 他绝不会让这两个陌生人带走他们。 雷无桀:“四守护,青龙,位列东方。” 兰月侯:“青龙?你是李心月什么人?” 雷无桀眼神坚定,长剑插在地上,他挺直了腰身。 雷无桀:“家父雷梦杀,家母李心月,家姐李寒衣!” 兰月侯眼里露出些惊讶。 兰月侯:“都是响当当的名字,不知小兄弟叫什么,可也是这般有名。” 雷无桀:“我叫雷无桀,无法无天的无,桀骜不的桀,雷家的雷!” 这般少年英雄气的回话,让兰月侯不禁对雷无桀多了些欣赏,他忽然笑了起来。 兰月侯:“哈哈哈,小兄弟误会了,我此番前来并不是要对萧楚河不利,更不用说对明鹤冕下了,如今时局动荡,天启城需要明鹤冕下,况且,有我北离皇室庇护楚河,又有谁敢加害于他。” 这话说的信誓旦旦,一旁的叶啸鹰却不给面子,当场反驳了回去。 叶啸鹰:“当年谁能害他,这一次也依然能继续害他。” 说完,叶啸鹰转向雷无桀。 叶啸鹰:“贤侄还请让开,你是雷哥的儿子,我自会护你周全。但是萧楚河和明鹤冕下身份特殊,还是让我带走他们吧。” 话毕,叶啸鹰就要闯进去,兰月侯立刻上前钳制住了他的手。 兰月侯:“你是要忤逆陛下的旨意吗?” 两个大将军针尖对麦芒,火药味愈发浓重。 在二人出手的一瞬间,另外四个人拦住了他们。 叶啸鹰:“千落小丫头,你想做什么?” 司空千落银月枪横于身前,不避不让。 司空千落:“叶伯伯,我现在的身份是朱雀,四守护列南方位。” 叶啸鹰转头望向唐莲。 唐莲:“玄武,四守护列北方位。” 无心见状,上前一步和他们并肩。 无心:“一定要算的话,我就是四守护的第五个人。” 雷无桀忽然有点感动。 雷无桀:“和尚...” 无心回头看了他一眼,笑的温柔无比。 无心:“叫宗主。” 几个人僵持不下,谁都不肯让步,气氛越来越僵硬。 “都给我住手!!!——” 一声娇喝响起,华锦抱着药箱冲出来,分开了几人。 华锦:“一个个的干什么呢!干什么呢!颜姐姐才刚醒,你们就过来抢人!好啊,你们抢啊!抢啊!信不信抢了,颜姐姐路上出了事!你们那六皇子直接跟着她一起去了!” 兰月侯不以为意。 兰月侯:“好啊,那就把你也抢走。” 华锦的表情瞬间失落下去。 华锦:“把我抢走也没用,颜姐姐的状况,我没有办法帮她。” 无心听到这话,慌了一瞬。 无心:“小神医,你仔细点说,适才你不是说卿颜并没有明显伤痛吗,现下是怎么回事。” 华锦深吸了一口气,红了眼。 华锦:“的确没有明显的内外伤,可是不知为何,她体内的力量开始暴乱,甚至隐隐有衰败之象,现下虽不危及性命,但之后的情况是否会变得更糟,连我也不清楚。” “我要回雪月城...” 有些虚弱的女声响起,众人转头望去。 萧瑟抱着卿颜走了出来。 兰月侯不赞同地皱眉。 兰月侯:“明鹤冕下,现在不是...” 萧瑟:“她要回雪月城。” 兰月侯一愣,看着眼前的青袍少年,竟是感受到了威胁。 萧瑟的眼中凝起寒霜,仿佛兰月侯再多说一句拒绝的话,他就会跟他动手。 第88章 少年歌行-决定 萧瑟抱紧了怀里的人,那样冰寒的表情,就连雷无桀他们看着,都有些心慌。 萧瑟:“我要带她回雪月城,如果你们要阻拦,我萧瑟绝不会客气。” 有体内力量的加持,哪怕他境界不比从前,但若真认真起来,也不是说说而已。 卿颜靠在他的胸口,有些提不起力气。却还是轻轻抬手,抚了一下他的侧脸。 卿颜:“萧瑟,放我下来...” 她有话要说,现在这样实在不成体统。 萧瑟眼中的寒意散去,看向卿颜的时候,满是担心,还透着些不赞同。 萧瑟:“要做什么我帮你就是。” 卿颜:“萧瑟...” 心疼归心疼,萧瑟到底还是拗不过她,小心翼翼把人放在了椅子上,萧瑟松开了手。 卿颜定了定神,端正了坐姿。 卿颜:“叶啸鹰,兰月侯。” “臣在。” 见卿颜神色严肃,叶啸鹰和兰月侯单膝下跪,神色恭敬。 卿颜:“回去。” 短短两个字,却没有一点回旋的余地。叶啸鹰和兰月侯虽不赞同,却也只能应下,毕竟眼前的对他们下令的人不是以普通人鹤卿颜的身份,而是天启城国运护佑者,明鹤。 “是。” 这一趟没人阻拦,所以回雪月城的速度很快。 怕路途颠簸,几人租了马车,萧瑟一直全程陪护着,不敢有丝毫差池。 卿颜:“我没事的,你不必这么紧张。” 从前两人虽亲近,也不至于天天腻在一起,可是这两天被萧瑟当瓷娃娃一样对待,卿颜实在是有些不习惯了。 萧瑟替她掖了掖身上的狐裘。 萧瑟:“但凡我早前更紧张些,你也不会变成如今的样子。” 卿颜看了他很久,忽然笑了起来。 萧瑟:“笑什么?” 卿颜忍不住捏了捏他的手。 卿颜:“只是觉得现在的你都不像你了,让我有些招架不住。” 抓住她乱动的手,萧瑟的神色平和又温柔。 萧瑟:“人总是会变的,我只是想通了一些事。” 卿颜:“是嘛,那一定是很重要的事。” 萧瑟轻声嗯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其实在他们离开前,兰月侯单独找过他。 为了两件事。 一是国师齐天尘或许有帮卿颜的办法,二是明德帝病重的事。 回想到这里,萧瑟的眼神不自觉沉了下来。 马车到雪月城的时候,司空长风早早就等着了,卿颜人一到就被他带上了苍山,萧瑟他们想跟上去,都被拦住了。 司空长风:“我该说你什么好,竟然能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即便你涅盘在即,也不该是这么虚弱的脉象!” 卿颜有气无力地看了他一眼。 卿颜:“别骂了,别骂了。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回来,就不能说两句好听的吗?” 知道卿颜有意宽他的心,司空长风叹了口气,他们认识了许久,是至交好友,怎么能叫他不担心。 司空长风:“赵玉真死了...寒衣重伤...” 卿颜盯着地面,思维有些涣散。 卿颜:“我知道。” 司空长风见她垂着头,以为她在愧疚,心中一紧。 司空长风:“人各有命,这件事,不怪你。” 卿颜沉默半晌,忽然觉得良心有点痛。毕竟这俩人一点事没有。 可是,她不能说,至少现在不能。 见卿颜没有回话,司空长风以为她悲伤过度,不愿提及此事,便转移了话题。 司空长风:“你涅盘之事,真的不告诉他们几个吗。” 方才几个小孩着急的样子,司空长风可是看在眼里。 卿颜动了动酸痛的肩颈,嗓音带着些无奈。 卿颜:“不说了吧,连我自己都说不准的事,就不说了。不然失败了,多不好意思。” 见生死之事就这么被她轻描淡写地说出口,司空长风的心情有些复杂。 司空长风:“哼,就算失败了,你总得给他们个告别的机会吧。” 看着老友红了眼,卿颜无奈了。 卿颜:“行了,都一大把年纪了,怎么说哭就哭。” 司空长风:“谁哭了!” ..... “卿颜,你会成功的,对吧。” 卿颜愣了一下,随即回头看着他。 “那是当然了。” 第89章 少年歌行-回归天启 萧瑟走了,一人,一马。在一个和往常一样的清晨,谁也没告诉,什么也没带,可是,所有人都对他的决定心照不宣。 谁都没有说话,大家只是默默地收拾行装,拿起武器各奔东西,拼上性命,只为他们的朋友扫平后方。 司空长风站在登天阁的最高处,俯瞰着下方。 司空长风:“要走了吗?” 红衣猎猎,随风飘扬,美人倾城。 卿颜:“该走了。” 许久没有这样独自一人面对千军万马的感受了,连胯下的马儿都有些躁动起来。 卿颜:“此行,不求与天同齐,只求弑天逆命!” “驾!” 马鞭挥下,黑色的骏马高高扬起前蹄,向前方疾驰而去,不曾有一丝犹豫,马上的人儿,也不曾回头。 她要去南方,救一个不该死去的人。 这是,最后的一个了。 她不能回头,也不想回头。 ———————— 这一路太顺利了,顺利地让萧瑟感到不安。 可是他不能停下,有些决定是无法回头。 直到那个熟悉的人出现在他的眼前。 萧瑟:“又是你。我以为会有千军万马拦着我,想不到只有你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怒剑仙,颜战天。 颜战天看起来并不在意萧瑟的出现。 颜战天:“听说有人治好了你。” 萧瑟:“我一直在等这一天。” 他的手摸上了腰间的无极棍。 颜战天:“哪一天?” 萧瑟:“与你再战的一天!” 昔年种种痛苦,恨意,在这一刻又重新涌上脑海。 无极棍在半空划出一道银线,颜战天却没有回手,只是避开了攻击。 颜战天:“不错,现在的你比起过去强了不少,也许你会奇怪,这一路回天启,为什么,什么都没遇到,那是因为有人替你拦下了,而我,他们拦不住我!” 颜战天笑的狂妄,丝毫没有把对手放在眼里。 萧瑟没有心情去在意他的挑衅,而是在意起了他的那句话,有人替他拦下了路上的截杀。 想起那群口是心非的朋友,萧瑟的眼神愈加坚定。 颜战天看着他,大笑起来。 颜战天:“好!好!我喜欢你的眼神,只可惜我现在不想杀你,萧楚河,我等着你成为真正高手的那一天!哈哈哈哈!” 来不及多想,在颜战天走后,萧瑟立刻上马,加快了脚步。 他的心忽然乱了,伴着凌乱的马蹄声,那种有什么东西失去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强烈到心脏都有些刺痛。 相当不妙的预感,且来势汹汹。可是他不能停下,他的朋友们在帮他,他的阿颜还在等他,停下了,什么都没有意义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焦躁的刺痛感,勒紧了缰绳。 “驾!” 该怎么形容这种心情呢。 萧瑟到达天启城下,雷无桀灰头土脸地骑着马对着他傻笑,司空千落身上有些轻伤对他昂首打了个招呼,叶若依带着叶字营的将士们跟在一旁。 司空千落:“我们还等大师兄吗?” 唐莲的实力他们向来是信任的,雷无桀笑了笑。 雷无桀:“天启等他。” 萧瑟见朋友都平安无事,松了口气。 萧瑟:“走吧,入城。” 天启城真的很大,而真正的雪落山庄真的很美。 走进门,雷无桀顿时瞪大了眼睛。 雷无桀:“萧瑟,你这宅子也太豪华了吧!” 萧瑟看他那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萧瑟:“区区小宅子罢了。” “公子,你回来了。” 一个看着年纪很大,却精神气十足的老伯走了过来。 萧瑟露出了些怀念的神色。 萧瑟:“徐伯。” 徐伯慈爱地看着他,就像在看自己的孩子。 徐伯:“公子这些年在外面受苦了。” 看着好奇地四处打量的两个朋友,萧瑟摇了摇头。 萧瑟:“不苦。” 徐伯看着司空千落和雷无桀有些面生,萧瑟便跟他介绍了一下。 萧瑟:“这是雷无桀和司空千落,我的朋友。” 徐伯连忙跟两人拱手作揖。 雷无桀连连摆手,示意徐伯不用多礼。 萧瑟:“徐伯,你先带他们去休息吧,对了,我之前书房旁边那间屋子替我打扫一下,我想重新置办一些东西。” 见萧瑟眉眼间温柔的神色,活了这么久的徐伯那还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徐伯:“可要去买些花来,姑娘家最是喜欢这些漂亮的小玩意儿了。” 萧瑟摇了摇头。 萧瑟:“不必了,待日后,我亲自去找。” 第90章 少年歌行-牺牲,开什么玩笑 夜深了,可是唐莲还没有出现。三个人不免急躁起来,同行的一个雪月城弟子出去打听消息,那股莫名的刺痛感再次剧烈起来。 雷无桀和司空千落在大厅里不停地走来走去,焦躁感怎么都压不下去。 终于,那个负责探听的弟子回来了。 雷无桀冲上前。 雷无桀:“怎么样,有大师兄消息了吗?” 那人支支吾吾地看着萧瑟,萧瑟有些烦躁起来。 萧瑟:“有什么消息,直说就是。” 那人闭上眼,莫大的恐慌感从三人心中缓缓升起。 “大师兄,他...他迎战暗河已经牺牲了,而且...而且...” 司空千落:“而且什么,你快说呀!” “而且,有一位红衣女子也在那里,按描述...听着,像是鹤长老...” “哐当!——” 椅子,突然倒下了。 雷无桀眼里已经涌出了泪花,他强撑着看向那个弟子。 雷无桀:“胡,胡说八道!你亲眼看见的吗,就说大师兄,跟卿颜姐姐死了,你,你不能这么乱说!” 说到后面,雷无桀的声音已然沙哑。 司空千落整个人呆呆地站在那里,嘴角扯出一个难看到极点的笑。 司空千落:“喂,姓萧的,你,你快去找个唐门的弟子问问清楚啊,肯定,肯定是看错了吧!你说话啊!那怎么可能是卿颜姐姐啊!” 萧瑟刚刚从椅子上站起来就好像耗尽了所有的力气,身后的椅子被他刚刚剧烈的动作带倒,他整个人像是没有了生气。 萧瑟:“尸体...在哪里?” 他的胸口,疼的厉害,疼的他说话都有些说不出来了。 “没有尸体...我们去的时候,那里像是被烧焦了...除了一些混杂着血迹的灰烬...” 萧瑟:“你胡说!” 他鲜少有这么失态的样子,可是这一刻,除了耳边的嗡鸣,他什么也感受不到了。 怎么会呢,怎么可能呢,他明明不久前才抱过她,她明明还好好的。 他走的时候,他还去看过她,那时候她正睡着,他怕吵醒了她,只敢隔着屏风,远远地望了一眼。 司空千落和雷无桀的哭声稀稀落落地传进他的耳朵里,像一把把锋利的刀片,割得他鲜血淋漓。 “萧公子...我们在那里发现了这个...” 小小的银色铃铛七零八落地散在手心里,上面还带着主人的血迹。 他用力伸直了僵硬的手指,缓缓接过了那几个铃铛。 一滴滚烫的泪,就那么滴了下来。烫得他双眼通红。 雷无桀跌坐在地上,哭得没了样子。 雷无桀:“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明明那么多次,我们都死里逃生,卿颜姐姐和大师兄那么厉害!怎么会有事!” 萧瑟多想安慰雷无桀,可是他的脚像是灌了铅,每一步都是那么沉重。 今晚的空气似乎格外低沉,沉得他喘不过气来。 “咳咳!——” 一股腥甜溢出嘴角,他最后看到的,是雷无桀惊愕的表情。 “萧瑟!——” 他不该把她一个人留在那里的。 “萧老板既然叫我了,那我总是要来的...” “萧老板,你是娇宝宝吗...” “萧瑟,没事吧...” “放我下来吧...” 眼前一片朦胧,可是一幕幕,无一不是她,一句句,无一不是来自她。 像是溺水一般,几近窒息的痛苦。 第91章 少年歌行-你不能这样下去了 这一觉,萧瑟睡了很久,久到他自己不愿意醒来。 究竟要怎么样才能释怀呢... 唐莲没有了,卿颜也没有了。从前一直照顾,纵容着他们的两个人转瞬间就不见了。 这一夜,是所有人的伤痛,也是所有人的仇恨。 可是,罪魁祸首还活着,这是支撑他们继续前进的理由。 萧瑟已经一个人呆在屋子里整整三天了,雷无桀和司空千落只是在外面沉默地等待着他。 他们谁都没有办法出口安慰对方,所有的说辞都是苍白无力的。 徐伯走进院子里,看着几个人的样子,深深叹了口气。 他慢慢的朝着几个人走去。 徐伯:“公子,司空姑娘,雷公子。叶小姐来了。” 叶若依走进门时,看着坐在院子里的人,忍不住红了眼。 叶若依:“千落,雷无桀。” 司空千落终于站了起来,声音有些沙哑。 司空千落:“叶姐姐,你来啦。” 一夜之间,她和雷无桀都长大了许多。沉稳,安静,这些从前不会出现在她们身上的词语,如今却让叶若依看的心酸。 雷无桀:“若依姑娘,是来找萧瑟的吗。” 叶若依点点头。 叶若依:“唐莲和卿颜姐姐的事,我已经听说了,我这一条命,是卿颜姐姐救回来的,他们的仇,我们一起报。如今我们要做的,是冷静下来,计划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这一趟来,她就是为了和萧瑟共同筹谋接下来的计划。 两天了,紧闭的那扇门终于打开了。萧瑟一袭白衣,从里面缓缓走出来。 两天时间,好像什么都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雷无桀看着他,有些担心。 雷无桀:“萧瑟...” 萧瑟看着三个人,声音淡漠而低哑。 萧瑟:“我要做一件事...” “我要办一场一场宴席。” “让天启城所有说的上话的人物都来赴宴...” “我要让罪魁祸首,浮出水面...” “血债血偿...” —————— 皇宫内 “怎么样了,监正大人可看出了什么。” 瑾仙已经在这里待了一天一夜,他盯着巨大的浑天仪看了很久,可是齐天尘还是没有告诉他,那个人的消息。 齐天尘摇了摇头,看着天启城中央那最高的阁楼,沉默许久。 齐天尘:“一朝凤去梧桐死,满目鸱鸢奈尔何...” 仙风道骨的老者看着忽然苍老了许多,瑾仙捻动佛珠的动作一顿。 阴柔俊美的脸上终是露出了些哀戚。 瑾仙:“当真没有回旋的余地了吗...” 齐天尘在廊前驻足远眺,都说天命不可逆转,可是作为监正,他第一次开始期待那个人能突破天命,回归天启。 在瑾仙走后不久,齐天尘便收到了一份特殊的邀请。 于此同时,全天启城,上到世家贵族,下至商家大户,都收到了这样一份请帖。 这一仗,萧瑟要向所有人宣布,他永安王,回来了。 千金台的宴席定在六日之后,在那之前,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准备好一切。 在这六天里,雷无桀和司空千落看着萧瑟井井有条地安排好一切。 他好像完全恢复了过来,谁也没有提他自己一个人待的那三天在想什么。 他看着还是从前那个阴郁慵懒,高傲矜贵的萧瑟。 直到他整日忙得不见人影,甚至在半夜他书房的烛火还亮着时,雷无桀和司空千落才发现了问题所在。 “萧瑟,你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深夜,再一次看到萧瑟书房亮着的雷无桀终于忍不住走了进去。 萧瑟似乎在埋头写着什么,听见雷无桀的话,他没有抬头。 萧瑟:“雷无桀,你怎么还没去休息。” 见他这副样子,雷无桀冲上去抢走了他手中的毛笔。 雷无桀:“萧瑟,你已经忙了很久了,你该去休息了,你这样下去会出问题的。” 萧瑟揉了揉眉心,向雷无桀伸出了手。 萧瑟:“雷无桀,还给我,还有一点就结束了。” 还有一点,他昨天是这么说的,前天也是这么说的。 雷无桀心里很着急,可是萧瑟又没有任何能让他开口劝慰的样子,但凡他露出一点不好的情绪,他们这些朋友都能想办法帮帮他。 可是他现在这副把自己塞进事务堆里的样子,让所有人都感到无从下手。 两个人僵持着,谁都没有让步,雷无桀从没这样清醒地意识到,萧瑟是他们之中最会隐藏的人。 虽然回忆是很痛苦的东西,但是现在也只有这个办法了。 雷无桀咬了咬牙。 雷无桀:“你要是倒了,姐姐她该怎么办...” 屋内的烛火摇晃了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要压制不住。 萧瑟:“雷无桀,我只再说一次,把笔给我...” 自此他们成为朋友,萧瑟已经很久没有用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说话了。 有些事,无法宣之于口,那是对自己的残忍,也是对别人的。 雷无桀:“萧瑟...我雷无桀不想再失去一个朋友,卿颜姐姐也不会想...” 他言尽于此。 雷无桀走了,屋外的寒风吹灭了唯一的火光,书房暗了下去。 “阿颜...” 沙哑的呼唤近乎呢喃,只有月亮可以听见。 第92章 少年歌行-千金台,开宴 天启城外,一驾马车疾驰而来。 “你还真是不客气啊。” 萧凌尘抱着手臂,看着自己被侵占的马车,表情无奈又纵容。 眼前的几人安安静静地坐着,萧凌尘被几双眼睛齐刷刷盯着,有些不自在地往后靠了靠。 “还得多谢你了。” 身边的人穿着一身蓝色的斗篷幽幽开了口。 说起这个萧凌尘就又想起刚刚那个有堪称点惊悚的场景了。 他本来好好靠着车厢闭目养神呢,马夫一个急刹惊醒了他。 他出去查看,几个裹着斗篷带着长剑的人把他的马车围地严严实实,活像是来打劫的。 要不是他认出了来人,怕不是要打起来。 萧凌尘:“你们这架势活像土匪下山。” 身边的人忽然轻笑了一声。低哑磁性的声音响起。 “按这么说来,那应当是气势十足了。” 蓝色斗篷下的人接上了他的话。 “毕竟,没点气势,怎么能去撑场子呢...” ———————— 灯火琳琅,宴门大开。 千金台,开宴。 雷无桀:“这不会真的没有人来吧。” 距离正式开宴还有一个时辰,可是千金台还是没有人来,雷无桀和叶若依站在门口迎宾,已经等了许久。 叶若依:“也许他们正琢磨着穿什么衣服来呢。” 叶若依其实心里也有些忐忑。 雷无桀看了她一会儿,神色温柔下来。 雷无桀:“若依姑娘,要不你进去坐着吧,你身体不好,这有我守着就行。” 叶若依:“没事,我...” “客人还没来呢,迎宾的人就要走了吗?” 第一位客人,来了。 雷无桀:“你是那个,九九道!” 这是萧瑟的宴席,第一个到的人势必会被整个天启记住,这就代表着此人跟他最亲近。 九九道当初还被称为贱奴九时,曾被萧瑟救过一命,所以这一次,即使被所有人注意到,他也要来帮助萧瑟。 但是,还不够。 萧瑟站在高台,看着门外,下一个会是谁呢。 司空千落:“姓萧的,这...” 已经又过了一会儿,可是还没见到下一个人的影子,司空千落有些坐不住了。 萧瑟还是那副不骄不躁的样子,站直的身姿没有一丝动摇。 萧瑟:“快了。” “在下沐春风,特来拜会。” 北离青州首富云间沐家三公子,沐春风。沐家财力雄厚,不可小觑。 雷无桀和叶若依将他迎进去,沐春风的身后还带着许多富商巨贾。 雷无桀:“沐春风?” 他们从未见过,雷无桀很是疑惑。 叶若依:“他是沐家三公子,北首富离沐家的第三子。” 萧瑟看着沐春风一步步朝他走来。 沐春风:“想必这位就是萧公子了吧,久仰大名。” 萧瑟微微颔首。 司空千落看着沐春风,脑海中没有一点记忆。 沐春风却对着她笑了笑,微微拱手。 沐春风:“想必这位就是司空姑娘了。” 这下,司空千落有些疑惑了。 司空千落:“你认识我?我记得我们没见过。” 沐春风还是从容不迫地解释道。 沐春风:“昔日,鹤姑娘曾救助过家兄,那段时间听她提及过二位。鹤姑娘于我有恩,她的挚友摆宴,在下自然是要来的。” 这几日被刻意避及的人再次被提起,几人还是无可避免地心口一窒。 司空千落:“她...” 萧瑟:“既是阿颜的朋友,那便入座吧。二楼上座,请。” 萧瑟先一步打断了司空千落的话,有些东西不可对旁人言语。 九九道因为担心,所以并没有入座。因为来的人还不够,比起文武百官还差了些。 九九道:“殿下,他们还不够。” 九九道看着萧瑟,面露忧虑。 “兰月侯到!” 萧瑟眼神锐利,他们,来了。 兰月侯望着高台上的萧瑟,笑了起来。 兰月侯:“我今日来,还带了礼物。” 话音未落,一个年过半百,儒雅慈祥地老人走了过来。 “哈哈哈哈,那我当礼物,未免有些太不尊重老朽了吧。” 认出来人的叶若依一惊,太师董祝,天下第一大儒。 众人前董祝前来,面露喜色,但是萧瑟却依旧没有放松下来。 萧瑟:“不,还不够,我要的是,文武百官。” 第93章 少年歌行-祭奠 董祝的到来,就像是一个信号,越来越多的官员涌向千金台。 还有两个人没来,萧瑟看着门口,但是,不需要等了。 “开宴!” 萧瑟高声说道。 余光内,最后的两驾马车停在了门口。 “这么着急做什么,你们就不能等等本王吗!” 赤王一袭红衣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那鲜艳到刺目的赤红,鲜艳到萧瑟看着有些碍眼。 文武百官:“参见白王殿下!赤王殿下!” “六弟好久不见了。” 白王先开了口问候。 “六哥,你黑了,也瘦了。既然回来了,就别整日往外跑了。” 赤王没有任何收敛的意思,言语间皆是挑衅。 萧瑟没有在意他的挑衅,只是微微勾唇。 萧瑟:“来者皆是客,那么,入座吧。” 没有再多看一眼,萧瑟转身回了高台。 他坐在上面,面无波澜,直到一个纤细瘦弱的身影一路走到他旁边,他才微微垂下眼。 萧瑟:“你来了,从三顾城到这里,很辛苦吧。” 天女蕊穿着唐莲的旧衣,手腕上是那日去美人庄时,卿颜亲手为她带上的珠串,她看着萧瑟,眼中带着些寒意。 天女蕊:“是啊,一到天启,就看到永安王这场盛大的宴席。” 来这里的路上,她每每想起她最在意的两个人就那么死了,尸骨无存,她就难以遏制她的悲愤。 天女蕊:“这场宴席的目的是什么?” 她强忍着质问,看向萧瑟。 萧瑟:“告诉他们,我回来了。他们可以选择追随我,或者对抗我。我不会拉拢他们任何一个人,如何选择,全凭他们。” 听到这里,天女蕊忽然嗤笑一声。 天女蕊:“是啊,你是不可一世的六皇子,的确可以这么做。可你别忘了,你这条路,是我的颜儿和唐莲亲手给你铺的。” 天女蕊的眼泪已经滴了下来,她转过头去,没有看见萧瑟紧握到发白的指尖和眼中猩红的血丝。 萧瑟:“我没有忘...” 萧瑟忽然斟了一杯酒站了起来。 萧瑟:“敬大家!” 众人端起酒杯,举杯致礼,可是萧瑟却在环视一圈后,将酒倒在了地上。 “岑!——” 酒杯砸在地上应声而碎。 众人震惊地望向高台,萧瑟已然将身后的幕布扯了下来,上面是一个巨大的‘奠’字。 四周,白色的帘幕落下,萧瑟脱下狐裘,露出了白色的丧服。 萧瑟:“鼓起。” 司空千落,雷无桀,叶若依皆一身丧服,天女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痛苦的,从来不只有她一个人啊。 “这是斩衰。” 九九道认了出来。 在场所有官员皆是脸色一变。 萧瑟没有理会那些骚动,他抬了抬手。 萧瑟:“上末菜。” 话音落下,一碗碗白色的豆羹饭和缀着被呈了上来。 司空千落:“在我大师兄的家乡,人死后都会吃一碗豆羹饭。但,这豆羹饭也是为了我的卿颜姐姐。” 司空千落红了眼眶,几近哽咽。她知晓唐莲家乡的风俗,可是,她连自己的卿颜姐姐最后的丧仪也不知道。 萧瑟看着台下的人,语气锋锐而强硬。 萧瑟:“希望各位在吃下这碗豆羹饭后,在天启好好活着。” 一时间,大厅内鸦雀无声。 正当所有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地时候,沐春风忽然拿起了碗。 有了第一个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渐渐地,所有人都吃起了豆羹饭。 除了,一个人。 赤王:“要吃你们吃吧,本王就先走了。” 天女蕊见状飞身而下,短刃直指赤王萧羽,萧瑟他们也跟了下来。 萧瑟盯着赤王,周身尽是压迫之意。 萧瑟:“为什么不吃那碗豆羹饭。” 赤王笑了起来。 赤王:“是你的人死了,跟我有什么关系?” 天女蕊被激怒了。 天女蕊:“你!” 萧瑟伸手拦住了她,天女蕊看着他既有不解又有愤怒。 萧瑟:“天女蕊,请你先行离开。大师兄的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同样的,给阿颜的交代,我不会放过任何人。” 场内暗潮涌动,剑拔弩张,萧瑟看着赤王,眼底的情绪翻涌,深不见底。 但是,有人打破了局面。 “圣驾亲至,尔等速速相迎!” 巨大的金色轿撵被抬入大厅中,轿撵旁边,有三个人带着身着黑色斗篷,周身气势逼人,让人不敢直视。 “不必低头。” 尖细的声音响起。 跪在地上的百官一愣,猛然发现,轿辇左边陪同的,是掌香大监,瑾仙公公,而右边,是监正,齐天尘。 众人细看下,那轿辇上竟是凤凰图腾。跪拜时需瞻仰行礼,能让掌香大监亲自陪同,而又能与圣上同称圣驾的。 只有,那一位。 “似乎,我来的晚了些...” 萧瑟浑身一震,愣愣地看着那轿辇被慢慢掀起的纱帐。 第94章 少年歌行-回归 “微臣,拜见明鹤冕下!” “臣等,拜见明鹤冕下!” 一时间,百官稽首 震声高呼。 萧瑟站在中央,像是被定在了原地,他红着眼,一点一点看着轿上的人儿被搀扶着走下来。 而她也在看他,那身蓝色银绣的鲛纱长裙,一如初见。 “我来的晚了些,有些饿了,不知道还有些什么剩饭菜吗...” 她柔柔地对他笑着,就站在离他几步的地方,好像从未离开。 萧瑟看了她许久,一点点晶莹浮上眼角,又被他立刻垂眸的动作掩下。 萧瑟:“就只剩下豆羹饭了...” 卿颜侧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几人。 卿颜:“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都尝尝这豆羹饭吧。” 兜帽被摘下,那一张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大师兄,姐姐,还有道剑仙...” 雷无桀颤抖着手,两眼发直,不可置信地盯着他们。 原本不可能出现的人,却死而复生站在了这里,赤王的眼里满是惊愕。 唐莲几个人端着手里的豆羹饭吃了起来。 自己吃自己的席,感觉,就,就还挺好吃的是怎么回事。 卿颜只是象征性地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碗。她知道,萧瑟一直在看着她。 他瘦了,瘦的,她看着有些心疼。 卿颜:“许久未见,永安王殿下可还一切安好。” 他不好,一点都不好。 萧瑟:“劳冕下费心,一切安好...” 卿颜颔首,有些不敢再看他,她微微抬手。 卿颜:“诸位大人都起来吧,我并非有意怠慢各位,只是我与故友许久未见,便不自觉多说了几句。” “臣等不敢!” 若是再留下去,怕是要失态了。卿颜看着已经想要冲过来的雷无桀和司空千落,心底苦笑了一声。 卿颜:“唐莲,寒衣,赵玉真,你们便留下来替我多说两句话吧。” 这三个名字一出口,所有人就是如遭雷击,雪月城大弟子,雪月剑仙,还有道剑仙,即使他们没有见过真人,但这些名字也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赤王萧羽现在哪还能不明白,卿颜的出现就是为了来替萧瑟撑场子的。 赤王正低头思索着,一双锦鞋却突兀地闯入他的视线。 卿颜的眼睛看着她,透着一股无机质的非人感。 卿颜:“这豆羹饭难得,赤王殿下可莫要辜负。” 是命令,更是威胁,可是他却拒绝不得。 赤王:“是。” 卿颜:“走吧,该回去了。” 瑾仙低头搀着她上轿。 “起驾!” “微臣,恭送冕下!” 如此大的盛宴,顷刻间散去,只剩下几个年轻人留在这空阔的大厅。 第一次参加自己葬礼的唐莲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受,直到被他的师弟师妹们死死抱住,他才有了些实感。 “大师兄!我就知道你没死!大师兄!” 雷无桀和司空千落一左一右死死箍住了他,虽然很感动,但是真的快把他勒死了。 眼前唐莲被憋的脸都红了,李寒衣上前一步拉开了雷无桀。 雷无桀:“姐姐!姐姐你没事吧!都怪我!” 雷无桀又转头抓着李寒衣的手哭得像个孩子。 在几个人抱头痛哭的时候,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时,萧瑟一个人站在那里,满身孤寂。 赵玉真叹了口气,走到他身边,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 赵玉真:“这几天,辛苦你了。很快,她就会来见你的,很快。” 那僵硬的身形终于动了动,萧瑟往后退了一步,对着赵玉真拱手。 萧瑟:“多谢道剑仙。” 第95章 少年歌行-他会有他的选择,但我只属于我自己 回到天启城皇宫的时候,卿颜总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活了这么久,第一次感受到了时间的流逝。 “明鹤,你回来啦。” 明德帝坐在偏殿里,不知道等了多久。 卿颜自然地坐到他对面,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卿颜:“华锦跟我说了,你身体不行,不必在这等我,我自然会去找你。” 明德帝忽然笑起来,眼里露出了些许怀念。 明德帝:“我从前第一次来见你,你也是这么说,只是你当时是说,时机到时,我自然会来见你,哈哈哈哈哈。这么久不见,我们的明鹤冕下也变了不少啊。” 卿颜撑着下巴,靠在矮椅上,有些懒洋洋的。 卿颜:“人都是会变的,就像你一样,不是吗?” 她今天去帮萧瑟撑场子,她可不相信明德帝没有跟她一样的想法。 明德帝:“看得出来,你很钟意楚河那孩子。从前你四处问剑,比武,战遍天下侠士剑客,是为了磨炼技艺。” “后来留连佛寺,长居高阁,是为了模仿人间情味,那这一次,你特意高调赴宴,又是为了什么呢?” 明德帝看着她,心中不知是感慨还是欣慰。 卿颜的指尖敲在茶杯的边缘,眼里的光深深浅浅。 卿颜:“明知故问,你何时这般无聊了?” “你喜欢楚河。” 明德帝那着急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怕自己儿子没人要呢。 卿颜眯了眯眼,语气微妙。 卿颜:“你这么激动做什么,本来年纪就大了,这么激动,也不怕一下子背过气去。” 卿颜的语气算不上太好,可明德帝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他眉眼间的褶皱忽然舒展开来。 没有否认就是默认,明德帝笑了起来。 明德帝:“有你在,楚河的事,我很放心。” 他的语气温和,像个寻常人家疼爱孩子的父亲。 卿颜:“若你真的爱他,作为父亲就该自己去跟他说,而不是寄希望于我身上,说到底,你最爱的,还是自己。” 卿颜对于不在意的人说话向来不客气,哪怕是皇帝,在她面前也是一样的。 明德帝:“你说话还是那么不留情面,明鹤。” 卿颜闭上眼 不想再说这样没有意义的闲事。 明德帝很清楚,他的病撑不了多久了。而皇位继承者一直没有定下,而卿颜,是其中的关键。 他今天来这里,既是为了试探她的心意,也是为了一个答案,天意所给的答案。 “冕下觉得,孤的儿子中,谁最适合来坐孤的位置。” 冕下? 卿颜睁开了眼,眸光犀利。明德帝这是想跟她要一个答案了。 卿颜:“不管是谁,结果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 此次救了唐莲,天火降下,涅盘成功,她已立于大道之上,与天启王室的契约早已对她没了作用。 不管是谁坐上那个位置,对她来说都没有任何影响。 明德帝:“那如果孤要楚河来坐这个位置呢?” 即便是高傲如她,她会为了萧楚河留下吗,如果留下,那么是以什么身份呢,明德帝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寒风吹堂而过,对面的人沉默下来,明德帝都快因为得不到答案了,对面的人终于开了口。 “他会有他自己的选择,同样的,我也会有自己的选择...” 卿颜站了起来。 “我当初是为了萧瑟去的,但是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我只属于我自己...” 暮色微沉,凉风寂寂,她踏着满地的霞光,向外走去。 一如当初,她离开昆仑的模样。 第96章 少年歌行-这一次,他不想再等了 回献天阁的路很短,可是到了门口,卿颜看着那个披着星光月色向她走来的人,她才惊觉。 原来,已经天黑了啊。 卿颜:“你...” 出口时,她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 卿颜:“你怎么来了。” 话说出口,她不禁有些懊恼,这话活像是埋怨他为什么来了,她竟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 萧瑟:“道剑仙说,要我等你,可是,很晚了,你没有来...” 他站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一双手抬起又放下,触手可及的距离,他却有些退缩了。 今天发生的一切,就像幻境,眼前的人好像一碰,就散了。 萧瑟:“从前,一直是你来找我,这一次,我想自己来找你。” 他笑了起来,满眼都是她。 可是,她自己看着这样的萧瑟,却是红了眼。眼眶涌上热意,她诧异于自己的情绪,却不想克制。 天火焚烧的感觉很痛,羽毛从灰烬中再生的感觉很漫长,可是那时候,她一滴眼泪也没有,她只是想着,他们还在等她。 “萧老板...我想你了...” 眼泪忽然就这么落了下来,可是整个人却落入了他的怀里。 卿颜抓着他的衣襟,他抱的那么用力,她甚至感到有些疼痛。可是谁都不想放手。 他真的瘦了好多,卿颜捧着萧瑟的脸,红唇贴上眉心,却在分开的瞬间被人张口擒住。 滚烫的泪,滴落在她的脸上,落在她的心里,撕开一小道口子,疼痛不已。 唇齿相贴,他的吻是那么的迫切,下唇被反复厮磨,卿颜甚至尝出了一丝血腥味。 这样灼热的感情,让她有些喘不上气来。 只有在偶尔松开的片刻,能让她有所喘息。 密密麻麻的轻吻落在眉心,侧脸,唇角,最后珍重地落在颈侧。 萧瑟:“阿颜,阿颜...这天启城可真大啊...大到,我都不知道怎么寻你...” 萧瑟从前一直都只是被动地等着卿颜去见他,可是今日他一路走来登天阁,望着天启城那宽阔的街道。 举目无她,他只能期盼着,在那最高处,会有她的身影。 卿颜抱着他,贴着他的侧脸,思索着他到底等了多久。 入冬了,他的身上,好凉。 卿颜:“是我的错,我回来晚了,是不是很冷。” 她牵着他的手,一路朝着屋里走去。他就那么默不作声地跟着她。 直到坐下,他也没有放开手。他们依偎在一起,就像过冬时互相取暖的孤雁。 萧瑟:“明天,跟我一起回雪落山庄吧,我为你准备了许多东西,你应当会喜欢。” 他修长的手指抚过卿颜的侧脸,感受到那切实的温热,那冷了许久的心终于再次温暖起来。 卿颜面上有些犹豫,还有一些事需要收尾,明天跟他走,怕是有些仓促。 萧瑟:“你不愿意吗...” 他的眸色深沉,看着有些压抑。 卿颜摇摇头。 卿颜:“明天晚些可好,还有些事,需要去做。” 思考了片刻,萧瑟点了点头。正好,在今晚,他也该把一些账,开始好好清算了。 萧瑟:“那我明天晚上来接你。” 卿颜:“好,唔...” “唰!——” 小桌上的书本纸张散落一地,两人的墨发紧紧纠缠,蓝色的轻纱裙裾铺撒在地,开出一朵迤逦的花。 呼吸交缠,十指紧扣,卿颜被迫扬起脖子,承受着有些激烈的吻。 伏在她身前的人,难得露出了危险的气息。 从前点到即止的亲吻,在这一刻却成了对方单方面的压制。 从前的理智和克制好像在这一刻消失了,从听到她死讯的那一刻,到现在看着她又活生生站在自己的面前。 萧瑟等了太久,久到他甚至有时会疑惑到底自己在做些什么。 卿颜:“萧瑟,等等...” 卿颜的呼吸有些乱了,她伸手遮住了自己的半张脸,一只手抵住身前的人。 很奇怪的感觉,卿颜感觉自己有些头晕了,连手都有些发软。 不可以在这样下去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她心里有些不受控制的慌乱。 抓住她抵在自己胸口的手,萧瑟轻轻落下一吻。 萧瑟:“阿颜,别再去做那样危险的事,也不要什么都不告诉我,不然...”他真的会疯。 每个天才,都是疯子。昔年萧楚河的偏执,在如今萧瑟的身上显现出来。 不管是当年琅琊王冤案,还是如今暗河的幕后黑手,都在慢慢让他显现出那要心思深沉,高傲偏执的另一面来。 这件事涉及了太多人,伤害了他太多朋友,萧瑟绝不可能放过那些敌人。 卿颜知道他的担忧,但是她也不是那样坐以待毙的人。 卿颜伸手环住萧瑟的肩颈,嗓音平和。 卿颜:“不会再有这样的事了,萧瑟...” 她不喜欢掺和闲事,不代表她会放任别人算计到她头上来。 既然该救的人已经救下,那么有罪之人,也该血债血偿了。 第97章 少年歌行-无心的请求 天色微亮,卿颜刚打开门,便看到那白衣和尚靠着门框对她笑得一脸灿烂。 卿颜也学着他抱臂靠在门上。 卿颜:“你这笑的,我怎么觉得背后凉嗖嗖的。” 无心闷笑一声,站直了身体。 无心:“话可不能这么说,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卿颜侧身让出门口。 卿颜:“那么,就请宗主进门一叙了。” 两个人幼稚地较起劲来,最后忍不住都笑了起来。 看他来得早,卿颜端给他一盘糕点,示意他边吃边说。 卿颜:“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有什么想要我帮忙的。” 虽然能猜到一些,但是找她帮忙,还是自己说出口的好。 无心也没有隐瞒地意思,咽下口中的糕点后,便直奔主题。 无心:“我想见一见宣妃娘娘。” 卿颜:“好。” 这么痛快?虽然无心知道她应该不会拒绝,但这么简单粗暴地答应是他没想到的。 无心:“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见她?” 卿颜看了他一眼,那表情像是在说他明知故问。 卿颜:“我不觉得,一个孩子想见见自己的母亲需要什么理由,当然,如果是因为别的,你就当我没说。” 无心眸光闪了闪,对她的回答,心中有股暖流滑过。 嘴上却还是那玩世不恭的样子。 无心:“卿颜这么直接说出来,和尚我都不好意思了。” 卿颜忍不住拍了一下他光溜溜的头。不得不说手感真好。 卿颜:“刚刚不还要叫‘宗主’呢嘛,这次怎么就‘和尚我’了?” 无心故作恼怒看了她一眼,随即又笑了出来。 无心:“你怎么似乎格外喜欢摸人脑袋。” 卿颜故作神秘,食指竖起倚靠在唇前。 卿颜:“不是有句话,叫‘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嘛,这可是赐福。我可是希望,你们都活得长久些,不然多没意思。” 卿颜说完这话,便不再多言,这话是玩笑还是真心,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卿颜:“行了,过两天瑾仙会进宫奉香,届时我会让他带你进去。” 卿颜看着无心已经站了起来在献天阁里瞎逛悠,也不说话,就看着他好奇地东摸摸西看看。 卿颜:“我还以为这件事,你会去找萧瑟帮你。” 无心拿起一本书随手翻看着。 无心:“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直到我听闻有消息称,有一位贵人是由监正齐天尘和瑾仙大监亲自陪同出席永安王的宴会。我就知道,或许这件事来找你会更顺利。” 还是那个狡猾又聪明的和尚,卿颜听着他的话不置可否。 卿颜:“去之前,记得带上这个。” 一个瓷瓶被丢给无心,无心伸手接住。 无心:“这是什么?” 卿颜:“保命的东西,你入城的消息是瑾仙告诉我的,既然他能查到,那么有些人也能查到。比如,你那同母异父的兄弟,赤王萧羽。” 无心沉默了一会儿,他这件事他的确有些考虑不周。 卿颜:“你的母亲或许不会害你,可是那赤王萧羽却不一定。天启城里的水可比你想的要更深。” 卿颜言尽于此,人碰到在意的人或事总是容易失了分寸,无心面上不显,卿颜也看得出来他极其在意这个从未见过的母亲。 说实话,她和易文君没见过几面。并不在意她会怎么样,但是无心是她朋友,她还是要替他想的周全些。 无心不笨,知道卿颜的想法,他挺直了腰身,带上了些郑重的神色。 无心:“卿颜,多谢。” 被朋友这么郑重其事地说谢谢,卿颜有些坐不住。把桌上的糕点塞进他的手里。 卿颜:“行了行了,这么正经的样子在我面前就不必了。你如今的样子,倒是让我又记起当初那个扬言带我私奔的白衣邪僧了。” 提起这事,无心脸上一红。欲盖弥彰地咳嗽了两声。 无心:“咳咳,年少不懂事,年少不懂事。幸好萧老板不在,不然听见这事怕是又要来揍我。” 正经不过三秒,这人就又起了坏心眼。 卿颜:“不必他动手,我现在就可以送你出去。” 她的朋友们哪都好,就是一个赛一个的爱打趣她。 本想再说些什么,可是陌生的气息慢慢靠近了登天阁,无心,心神一动。 无心:“既然又有客人来了,那我就先走了,那么,后会有期,卿颜。” 说完,便跳窗离开了。 “看来,是我来的不巧了。” 瑾仙刚走进门,便察觉到了刚刚有人来过。 卿颜看着他笑了笑。 “怎么会呢,刚好,我有事要拜托你。” 第98章 少年歌行-回家 答应萧瑟回雪落山庄的时候卿颜就准备好了迎接这一幕,可是这是不是太热情了些。 司空千落抱着她的腰,哭得昏天黑地,好像下一秒她就要原地去世了一样。 雷无桀被萧瑟揪着衣领没有办法抱她,只能死死拽着她的衣袖,睁着一双眼泪汪汪的大眼睛盯着她。 谢谢,很感动,但是,这个拥抱真的好窒息。 可是,这是自己做的孽,也是难为他们伤心了这么久。 卿颜一下一下拍着司空千落的后背,像在哄一个三岁的孩子。 卿颜:“好了好了,不哭了,再哭的话明日起来眼睛该疼了。” 司空千落抽抽搭搭地看了她她一眼,像是打开了某种开关,眼泪流得更欢了。 唐莲在后面看着她,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他那天也是这场景,差点没给雷无桀勒断气。 俩小孩儿抱着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今天,也终于轮到卿颜了。 司空千落:“我,我以为,我真的再也见不到你了,昨夜我做了个梦,梦里我好不容易找到了你,可是你只是看了我一眼,转身就走了...” 司空千落越说情绪越激动,连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卿颜只好捧着她的小脸,一边擦去她的眼泪,一边亲亲她的眼角耐心地安抚着。 卿颜:“我最喜欢我们千落了,怎么舍得丢下我的小哭包转身就走了,你看我不是正被你抱着吗,我能走去哪呢?” 雷无桀在萧瑟手下疯狂挣扎,呜呜呜呜,他也要安慰。 萧瑟:“雷无桀。” 在萧瑟冷酷无情的眼神镇压下,雷无桀只好乖乖攥着那片衣袖,安分下来。 司空千落是女子,抱一抱,亲一亲也就罢了。雷无桀绝对不行! 萧瑟揪着雷无桀后衣领的手又紧了些。 半个时辰过去了,司空千落的哭声终于停了下来。虽然还有些抽噎,但好歹是冷静下来了。 司空千落想起刚刚自己失态的样子,有些脸红。 唐莲终于不再看戏,走过来拍了拍司空千落的肩膀。 唐莲:“你若再哭下去,鹤长老怕是要跟着你一起哭了。” 听着唐莲这么说,司空千落才依依不舍松开了手。 唐莲:“萧瑟,你再不松手,雷无桀就要被你勒死了。” 雷无桀:“对啊对啊!” 看雷无桀疯狂点头地样子,萧瑟眼神无语了一瞬间。 思索再三,萧瑟还是松开了他。一溜烟的功夫,雷无桀就跑到了卿颜身边。 那委屈的样子看得卿颜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雷无桀:“卿颜姐姐你看他,你不在,萧瑟就是这么欺负我的。” 一段时间不见,又变滑头了,这都学会告状了。 萧瑟一巴掌拍上他的后脑勺,还是熟悉的位置,还是熟悉的力道。 萧瑟:“你来雪落山庄后,我哪天不是好吃好喝供着,雷无桀,话可不能乱说。” 唐莲:“是啊,也不知道昨晚是谁一口气吃了三个肘子。” 眼见被拆穿的雷无桀,尴尬地挠了挠头,试图为自己辩解。 雷无桀:“我这不是看卿颜姐姐和大师兄没事,高兴嘛。” 说起这个,雷无桀忽然想起来了。 雷无桀:“对了萧瑟,昨晚你去哪了,我和大师兄正想找你喝酒呢,徐伯说你出去了。” 此话一出,站在一起的两个人肉眼可见地僵硬起来。 萧瑟不自在地捂住了下半张开始发烫的脸,那天晚上紧紧相扣的双手,和身下的人微弱地喘息,即使现在想起来,他仍有种失控的感觉。 仔细想来,他才惊觉,原来他做了那么过分的事吗,一时间,脸上的红甚至有蔓延到脖颈的趋势。 卿颜自然也是想到了那件事,她自诩可以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自持力,在此刻消失地无影无踪。 唐莲看着两个人奇怪的反应,眼神从一开始的疑惑慢慢变成了然,最后带上了戏谑。 唐莲:“行了雷无桀,萧瑟做事肯定有他的道理。他应该是去做很重要的事了,你说对吧,鹤长老。” 好你个唐莲,落井下石,看热闹不嫌事大,刚刚还有些局促地两个人,齐刷刷地瞪了唐莲一眼。 萧瑟:“的确,不过大师兄也是辛苦,昨天看天女蕊带你出去了很久,不知道大师兄跟她解释清楚了吗?” 唐莲整个人顿时熟了个透,那脸红的生怕别人看不出来。 所以,好端端的,他惹这两个人干什么,真是搬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徐伯看着卿颜,满脸慈祥,自萧瑟带她进来开始,徐伯就忍不住看了几眼。 越看越喜欢,越看越觉得好。 想着他们几个人也在院子里站了很久了,徐伯适时走了过去。 徐伯:“公子,房间已经重新打扫过了,距离晚膳还有段时间,想必姑娘也累了,可要去休息一下。” 萧瑟闻言,下意识看了身边的人一眼,卿颜感受到了他的视线,下意识抬头看去。 萧瑟:“我给你准备的房间,要去看看吗?” 卿颜:“好啊,萧老板亲手准备的,我自然要好好看看。” 看两人的样子,唐莲很有眼色地拉着雷无桀和司空千落遁走了。 萧瑟准备的房间很大。 屋子里有一张书桌,上面还有没写完的什么东西,似乎这两天萧瑟一直待在这里。 书桌的旁边,有一张软榻,铺着崭新的毛绒毯。 窗边还有着许多漂亮的花草,屋子里有股清浅的香味,很让人安心。 萧瑟:“还有些东西没有送来,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他从身后轻轻抱着她,头倚靠在她的肩上。 卿颜:“这样就很好。” 萧瑟:“徐伯说,家里总要有些花草,看着有生气些。” 家,卿颜心尖一颤。还真是让人模糊又心动的概念。 萧瑟的声音在耳边,有些模糊。 “欢迎回家...阿颜。” 她闭着眼,笑了起来。 “我回来了,萧老板...” 第99章 少年歌行-分头行动 一切计划都在顺利地进行,萧瑟看着宫里的暗线,卿颜就盯着外部的黑手。 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好消息是,华锦治好了白王的眼睛,萧瑟与白王的隔阂消除,坏消息是,无心不见了。 但是卿颜并不担心,她能够很清楚地感受到无心还活着,并且没有受伤。 今天,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执伞鬼,苏幕雨。” 萧瑟挡在卿颜面前,阻隔了苏暮雨看向卿颜的视线,院子里所有人都拿起了武器,看向这位不速之客。 卿颜按住了萧瑟拿无极棍的手,上前一步。 苏暮雨:“阿鹤,这一次,你要帮我...” 卿颜点点头,示意所有人放下武器。 卿颜:“别紧张。他,是我们这边的人。” 苏暮雨从没有用这般请求的语气跟她说过话,看来这一次,是真的出事了。 雷无桀还是放松不下来,他可是亲自和暗河的杀手对过招的,他没有办法相信暗河杀手和他们是一路人。 萧瑟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苏暮雨,眼中满是探究。 苏暮雨没有在意几人的敌意,只是一直看着卿颜。 苏暮雨:“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走。” 司空千落:“不可以!” 之前唐莲和卿颜就是因为暗河的谢七刀出的事,司空千落是什么都不会让苏暮雨单独和卿颜在一起。 卿颜走近一步。 卿颜:“不必了,跟我来。” “鹤长老。” 唐莲皱着眉,满是不赞同的意思。 卿颜看着几人,神色平和而坚定。 卿颜:“不会有事,在外面等我。萧瑟,跟我来。” ———— 进了屋子,苏暮雨看着萧瑟,迟迟没有开口。 卿颜:“你直说就是,不必顾忌。” 苏暮雨终于坐了下来。 苏暮雨:“大家长,把暗河的弟子做成了药人...” 此话一出,萧瑟和卿颜的表情都不是太好。 萧瑟:“据说寻常人成为药人后,会神智全失,但功力却能大增数倍。中了药蛊的人,不会知道疼痛,会无止尽地攻击其他人。 ” 苏暮雨双唇紧抿,眼中的黑色幽深。对于苏昌河的做法,卿颜并不惊讶,她现在想知道的,是苏暮雨想怎么做。 卿颜:“你想要我怎么帮你。” 卿颜的眼眸,在昏暗的烛光下,闪着惑人的蓝光,危险而冰冷。 卿颜:“帮你治好他们?亦或是,解决源头...” 要选哪个,苏暮雨来的时候犹豫过,也质疑过。可是,他当一个个变成药人的暗河弟子面目全非的死在他面前时。 他知道,他只有一个选择。 苏暮雨:“我要剩余的暗河弟子,活下去...” 萧瑟抱起双臂,看着苏暮雨。 萧瑟:“合作的前提,是互利,我们帮你,你能给我们什么?” 苏暮雨眼神凛冽。 苏暮雨:“我知道你们的朋友在哪里...” —————— 在经过一番商讨后,几人决定兵分两路。 按苏暮雨所说,赤王和苏昌河联手,不久后便会派人去杀华锦和白王。 而无心和月姬都在他们手上,且大概率被他们制成了药人。 白王换眼手术虽已顺利结束,但却还没有完全恢复,华锦还留在白王府照看。 以防万一,雷无桀和萧瑟先去宫内找宣妃要一滴血,制成解药。 卿颜则跟着苏暮雨,去杀了苏昌河。 卿颜:“我不在时,你们注意安全。虽然还不能完全确定无心的状况,但是做两手准备总是没事的。另外,如果有任何意外,就去找瑾仙,他会帮你们。” 卿颜虽有丹药,但是终归神凡有别,频繁使用,怕是会影响无心寿数。萧瑟点点头,收好采血的药瓶。 萧瑟:“我知道,苏昌河是暗河大家长,我知道你武艺非凡。但是,万事小心。” 卿颜捏了捏他的手指,看他这么坦率的样子,莫名就有点怀念从前那个傲娇又毒舌的客栈老板了。 卿颜:“该出发了。” 苏暮雨已经在外面等很久了。 萧瑟:“走吧。” 是时候,去解决这件事了。 第100章 少年歌行-反击 萧瑟和雷无桀上马车时,灵均和伯庸已经等候多时了。 灵均将一个巨大的包袱递给两人,神情严肃。 灵均:“师父嘱托我送你们进去,但是我没有办法接你们出来,我们在城南东角准备了一辆马车,一个时辰之内必须出来,不然车夫就会走。如果遇到任何危险,就往东南方向走,师父会来接应你们。这是给你们的衣服。” 雷无桀抱着这一大包袱,有些摸不着头脑。 雷无桀:“怎么还要换衣服啊?” 灵均叹了口气,还是耐心地解释道。 “现在都宫禁了,你们去的还是后宫,不换衣服的话,是想被抓起来吗?” 雷无桀讪笑两声。慢慢打开了包袱,粉嫩的衣裙映入眼帘,雷无桀痴呆了一会儿。 雷无桀:“这,这怎么是女子的衣服。” 伯庸移开眼,装作没看见萧瑟和雷无桀质问的眼神。 伯庸:“那,那个,卿颜姐姐说你们去后宫,最好的办法就是扮成宫女。她说你俩好看,不怕露馅。” 萧瑟沉默了,雷无桀憋屈。 雷无桀:“萧瑟,你怎么一点都不纠结,还有点期待的样子啊。” 本来不想说什么的萧瑟,被雷无桀这么一整,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萧瑟:“你现在话多,说明你很兴奋,穿女装值得你这么兴奋吗?” 话一出口,直接把雷无桀堵死了。雷无桀只能在那委委屈屈地自己小声嘀咕。 雷无桀:“回去我就跟卿颜姐姐告状。” 萧瑟听着他自以为很小声的抱怨,无语凝噎。 等两人换好衣服,雷无桀看着穿女装毫无违和感的萧瑟,眼前一亮。 雷无桀:“别说,卿颜姐姐眼光没错,萧瑟,你穿女装还挺有天分的嘛!” 萧瑟忍住给他一下的冲动。 萧瑟:“闭嘴!敢说出去,你就死定了。” 两人一路潜进宫里,过程很顺利,没过多久就找到了宣妃的宫殿。 卿颜和苏暮雨这边也顺利找到了苏昌河。 卿颜:“我不喜欢半途而废,所以我只再问你一遍,你确定你想好了。” 卿颜站在苏暮雨的伞下,两人隐在黑暗里。 苏暮雨:“我确定。” 如果不杀了苏昌河,那么暗河,就彻底没有办法回头了。 数十枚银针被递到苏暮雨手上,卿颜看着苏暮雨。 卿颜:“这是一部分解药,可能会有副作用,那些变成药人的暗河弟子就交给你了,要不要救,全都在你。” 这是她对苏暮雨的的纵容,苏暮雨自然也明白。 苏暮雨:“最后,让我送他走吧。” 卿颜:“好。” 轻浅的应声散在夜风里,杀机四起。 入冬了,落叶飒飒作响,苏昌河行走在暗夜中,忽然感到一阵劲风直指背后命门,他立刻足尖点地。 然而慢了一步,长剑划过肩下三寸,一道长长的裂口,鲜血喷涌。 苏昌河:“明鹤!” 他目眦欲裂,身上杀意骤起。 卿颜甩净剑上的血渍,笑的有些残忍。 卿颜:“又见面了,苏昌河。” 才一句话的功夫,苏昌河已然点住身上几处大穴,止住流血的伤口。右手作掌,阴毒的阎魔掌直冲卿颜门面。 不避不闪,刺骨的寒意刹那间涌来,霜雪扑面,雪白的长剑在月下划出一道锋利的月弧,漫天繁星失色,剑光掠影,迎面而下。 苏昌河功力大掌,试图抵挡。强大的内力化为屏障,护于身前。 寒霜碎落,剑光刺骨,一股血雾自他口中喷射而出,落在满地霜雪之上。 苏昌河:“噗,咳咳!——咳!” 苏昌河半跪在地,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血倒流进气管的声音。 只是一招,就那么一招。竟让他重伤至此。 周身寒意翻涌,如置身于冰天雪地之中。 苏昌河抬头看去,入目一片苍白,看不见前路,让人觉得迷茫和恐惧。 那一身蓝色衣衫的美人,脚踏白雪,长剑在地上滑过,发出刺耳的声响,正一步步向他走来。 卿颜:“这是唐莲和寒衣的账,苏昌河,你得还。” 杀手的经验告诉苏昌河,应该撤退了。可是,伴随着血液的流失,和温度的下降。他根本没有办法,逃离这里。 苏昌河:“...暮雨,咳咳,苏暮雨!” 一把红色的伞落了下来。 苏暮雨站在卿颜身后,头上粘着一片片的霜花,夜色朦胧,纵然苏昌河看不清他的表情,却已猜到自己的结局。 该是退场的时候了。 卿颜把剑收入剑鞘,转过了身。 卿颜:“你可以吗。” 苏暮雨:“是时候,做个了结了。” 人的欲望,会产生动力,但是,当欲望过于强烈时,也会摧毁自己。 卿颜最后看了一眼苏暮雨,不再多言。 第101章 少年歌行-演技不错 看着赤王带着无心前来的时候,雷无桀和萧瑟有那么一瞬间真的起了杀心。 无心像是被喂了药,神情呆滞,还对他们出手。 萧瑟和雷无桀有所顾忌,放不开手脚应对。 萧瑟:“无心!” 雷无桀:“无心,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赤王躲在暗河的药人身后,满脸都是胜券在握的自信。 赤王:“萧楚河,你败了!” “你说谁败了?” 正当赤王仰头大笑时,无数银针飞射而下,速度极快,一眨眼的功夫,他周围的药人就倒了七七八八。 雷无桀抬头看着来人,眼里满是喜悦。 雷无桀:“卿颜姐姐!” 红色的纸扇在月下光影浮动,赤王萧羽看着和卿颜站在一起的苏暮雨,眼中满是阴狠。 赤王:“苏暮雨,竟然是你!你这个叛徒!” 他双目通红,神色癫狂,看着萧瑟充满恨意。 赤王:“无心!去,给我杀了他们!” 那穿着黑袍的身影动了动。 赤王:“你在干什么!去啊!” 终于,无心动了,蕴含内力的一掌击出,赤王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一口血,不受控制地从口中喷涌而出。 无心:“这是你算计母亲的代价。” 看在是亲兄弟的份上,无心到底还是留了些情面。 萧瑟的眼里微不可见地浮起三分笑意。 萧瑟:“许久不见,你的演技倒是不错。” 差一点点,就连他也要被骗过了。若不是方才打斗间,他察觉无心攻击时避过他和雷无桀命门,还真发现不了他在演戏。 无心一脸嫌弃地丢掉身上的黑斗篷,还掸了掸衣袖。 无心:“低调,低调。还得亏我们卿颜姑娘神机妙算,不然我可就真着了道。” 他当时进宫见宣妃,赤王为了算计他,给宣妃下毒,他为宣妃运功排毒。那毒反而进入他的体内,要不是提前有准备,他怕是真会成了药人。 卿颜带着苏暮雨走到几人面前。 卿颜:“人没事就好,我们这边已经解决了,白王和华锦没事吧。” “颜姐姐!” 刚说人,人就来了。华锦一路小跑,最后挂在了卿颜身上。 华锦小脸红扑扑的,看着就很健康。 华锦:“放心吧,我们都没事,师侄还挺厉害,三两下就把那几个人打趴下了。” 华锦在背后偷偷给萧瑟比了个大拇指,不管师父怎么想,萧瑟和卿颜的事,她华锦是同意了! 卿颜是不知道她的小九九,拍拍她的背,把华锦从自己身上扯了下来。 卿颜:“行啦行啦,都几岁了还总这么挂着我,姐姐我年纪大了,可经不起折腾。” 华锦笑嘻嘻地把自己往卿颜怀里塞了塞,没有看到身后司空千落哀怨的眼神。 赤王萧羽跌坐在地上,心中是止不住地愤恨。 看着几人其乐融融的样子,心中的恶意和嫉妒几乎遏制不住。 苏暮雨撑着伞,慢慢走到了他的旁边。 苏暮雨:“大,苏昌河已经死了。暗河和赤王殿下的交易,结束了。” 苏昌河的语调毫无起伏,却让萧羽感到了刺骨的冰寒。 赤王:“你说什么?” 交易结束,他...败了? 那么久的筹谋,就在顷刻间,瓦解了? “哈哈哈哈哈....” 他忽然笑了起来,听起来悲怆又讽刺。 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卿颜看着赤王的样子,忽然就失了杀心,对于他来说,或许活着,才是折磨。 赤王:“别以为,没了暗河,我就彻底败了!” “瑾宣大监。” 卿颜俯身看着他,笑盈盈的,好像这个名字,不是她说出来的。 赤王看着她,眼神失去了焦距。 卿颜:“很好奇我为什么知道你们的关系吗?” “你是不是忘了,五大监里,瑾仙公公,可是我的人。” 有些事,只要留心,便会有蛛丝马迹。 他们只知明面上,瑾仙是五大监之一,可是私下,她和瑾仙可不止于下属和朋友。 没有永远的朋友,只有永远的利益。而瑾仙想要的,她可以给他,不管是自由还是活着。 瑾仙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如何取舍。 萧瑟踱步到卿颜身后,看着赤王萧羽,他幽幽开口。 萧瑟:“萧羽,你败了。” 第102章 少年歌行-因果 解决了暗河和赤王的事,几个人好不容易可以松口气了,可是,更大的风波,来了。 明德帝病重昏迷,琅琊王之子萧凌尘,集结旧部,剑指天启。 二十万铁甲骑兵已至天启,声势浩大,震天撼地。 知道这消息的时候,萧瑟的反应很淡然,但是眼中却闪着灼灼的光,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认识这么久,卿颜忽然看不懂他了。 从前,她对于起兵造反这种事,最快的解决办法,便是武力镇压,只要她想,不出三日,萧凌尘就会带着那些旧部回去。 可是萧瑟似乎有他的打算。 萧瑟:“阿颜,这一次就让我自己来吧,然后,在献天阁等我。等一切结束,我们回家。” 他的神色缱绻,让人想要沉溺。 卿颜尊重他的选择,也相信他和萧凌尘能够解决好他们的事。 当初萧凌尘送她和唐莲来到天启便走了,走时只说,他会和萧瑟一样回到天启,但是还差一把火。 如今,他回来了,兵临城下,说难听点,就是逼宫造反。可是卿颜总觉得,事情不似表面那般简单。 可是,萧瑟不想她插手,那么她只要静静等着就好。 卿颜抵着他的额头,轻轻蹭了一下。 卿颜:“好,等一切结束,我等你带我回家。” 献天阁,是天启的最高处。能够清晰地看到下面乌泱泱的人马。 卿颜站在楼阁之上,耐心等待着。 “在看什么?” 齐天尘的脚步很轻,像是怕打扰她。 卿颜:“在看那些群情激奋的将士,从前上战场时,也不觉得人多,如今看着,却是乌泱泱的一片,有些新奇。” 齐天尘难得看她有些幼稚的样子,忍不住弯了眉眼。 齐天尘:“明鹤冕下这样子,倒真是令人惊讶。谁能想到从前战场上,战无不胜的人,就是连自己的敌人都没数清过。我还真是第一次才知道。” 卿颜瞥了齐天尘一眼,若是别人在这,怕是要惊讶,监正齐天尘竟然也会有这么爱开玩笑的时候。 齐天尘:“进去坐坐吧,楚河特意叫我这老头子来给你解闷,要是知道你在这吹冷风,回头怕是要来找我算账了。” 揪了一下齐天尘的胡子,卿颜脚步轻盈朝屋里走去。 卿颜:“是嘛,既然是萧老板一番心意,那就麻烦我们监正大人来陪我下会儿棋吧,毕竟等待的感觉可不好受。” 心疼地摸摸自己被揪掉的宝贝胡须,齐天尘跟着走了进去。 两人坐在桌前,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齐天尘:“其实当初你离开天启时,我跟瑾仙公公打了个赌。” 黑子落下,卿颜百无聊赖地撑着脸。 卿颜:“什么赌?” 齐天尘:“我们打赌,十年之内你会不会回来。” 卿颜:“然后呢?谁赢了。” 齐天尘:“我赌你会回来,所以,我赢了。但是我没想到的是,你是为了一个人才回来。” 看这老小孩儿一脸揶揄,卿颜知道,这棋是下不下去了。 倒了两杯茶,卿颜递给了齐天尘一杯。 卿颜:“有事直说就是,又不是什么天机不可泄露的大事。” 齐天尘一开始怕她不肯说,现在看来倒是他多心了。 齐天尘:“你选择萧楚河,是因为天命?” “是,也不是。” 卿颜的回答有些含糊。 卿颜:“当时我刚渡过雷劫,见西南方有气运旺盛之人,便想借他的气运遮掩气息。”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她恢复后还留在雪落山庄的原因。 “后来察觉到他就是我救的萧楚河,便想着了却因果,成全大道,然后离开。” 齐天尘:“难怪当时我观你星轨不明,似是遇上了变故。” 卿颜听到这话,忽然捂唇一笑。 卿颜:“是啊,我也不曾想到。那变故,竟是我的缘线和一个叫萧楚河的凡人纠缠上了。” 齐天尘:“那时,我可是特意叫瑾仙公公传了信,叫你回来。” 可惜,那时候齐天尘等了很久都没见她半点影子。 卿颜:“谁知道呢,当时跟中邪了似的,被几个人绊住脚步,后来也就没有再想回来。” 再后来,很多东西都变了,即便她想走,那萧老板也是不肯放她走了。 齐天尘:“我倒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心软了。” 每每想起她在插科打诨的时候,萧瑟失望的表情,卿颜就有些不自觉地烦躁。 卿颜:“我也不知道你这老头子什么时候这么喜欢听故事了。” 以往仙气飘飘的老头,此刻却跟个吃瓜的老大爷似的。 齐天尘:“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多说些与我听听,我自然也可以说些你不知道的事。” 卿颜喝着茶,并没有在意。 卿颜:“你还能有什么我不知道的事。” 齐天尘看着她,正色了几分。 齐天尘:“就比如,你为了涅盘,假死的那几日。” 好吧,卿颜承认,那两天她确实没有精力去想这些事。 卿颜眼睫微抬,看向了齐天尘,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齐天尘:“在楚河回天启的第一天,他就来找过我。” 第103章 少年歌行-我萧瑟绝不后悔 说到这里,齐天尘故意放慢了语速,直到看到卿颜带着威胁的眼神,才慢悠悠地继续。 齐天尘:“那时候,他身后还跟了一个红衣服的公子,和一个年轻的小姑娘。” 卿颜:“他们找你,可是有人受伤了?” 是回天启的路上受伤了吗,卿颜的眉眼低垂。 齐天尘笑着摇了摇头。 齐天尘:“不,是楚河,他同我说,你力量消散,恐有性命之忧,希望我可以去救你。” 那时候,齐天尘看着这位昔日意气风发,高傲矜贵的六皇子,愿意亲自登门,只为拜托他救一人时,齐天尘至今觉得有些诧异。 齐天尘:“我那时知道你涅盘在即,无法帮你。可是却不能告诉他缘由,我便只是说,有些鸟儿注定自由,若是关在笼子里,是会死的。” 他本意只是想告诉萧瑟,她此番虚弱的表象是因天道束缚,涅盘在即,所以危险。只有彻底摆脱天道制约才能活下去。 可是萧瑟似乎误解了什么,那时他沉默许久。 齐天尘这时忽然将一块蓝色的玉佩递给了卿颜。 齐天尘:“那时他很久都没有说话,最终却还是转过身。他跟我说,如果鸟儿注定是要自由的,那么即使鸟笼再大再漂亮,那也只是鸟笼。如果因为私欲就要让她死去,那他宁愿鸟儿飞走...” 卿颜愣住了,久久无法言语,玉佩握在手中,光滑温润,显然戴着它的人相当爱惜,会经常拿出来抚摸,才会如此油润透亮。 这是契约,是束缚她的东西。是她亲手递给萧瑟的弱点,可是现在他把玉佩送还给了她,只要她好好的。 从前连她多看别人几眼都要吃醋的人,却是为了她的自由,做到这种地步。 齐天尘看她有所触动,犹豫再三,还是说了下去。 齐天尘:“我当时问他,可会后悔。他说...” “或许会不舍,也或许会感到痛苦,可是我萧瑟绝不会后悔让她活下去这件事。” 他们固然相伴已久,可是卿颜的爱注定没有那么浓烈,今日或许也是齐天尘的私心。 他活了大半辈子,也看得清这些事了。今日,他也当一回多管闲事的人,多说几句。 卿颜:“他总是这么聪明,可这一次却猜错了我的想法。” 卿颜的眼中,星光闪烁。 卿颜:“他又怎么知道,鸟儿不是自愿飞进笼子里的呢。” 听见这话,齐天尘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突如其来的消息打断了。 “你们这是在聊些什么?” 是瑾仙。 卿颜:“没什么,你怎么来了,是萧凌尘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瑾仙摇了摇头。 瑾仙:“圣上方才下了罪己诏,承认了当初琅琊王谋反一事是他做错了,萧凌尘已退兵离开。” 关键的线索出现,所有一切都串联了起来。 卿颜想起萧瑟的样子,心头微颤。 所以,他和萧凌尘做的这一切,如此庞大的局,都是为了替琅琊王平反。 自此武功被废,化名萧瑟后他总是那副慵懒的样子,带着距离感,看着对什么事都不上心,带着一股丧气。 可是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一路走来,他还是那个有情有义,当初为了给琅琊王求情,跪在大殿内的人。 坐在桌前的人忽然站了起来。 瑾仙:“你去哪?” 卿颜推开门,望着献天阁下的身影,声音温柔而轻快。 卿颜:“去见,想见的人。” 第104章 少年歌行-尾声 司空千落:“那姓萧的怎么这么慢啊。” 司空千落抱着卿颜,长吁短叹。本来几个人正高高兴兴地喝茶吃点心呢。 忽然就有人来把萧瑟叫走了,说是明德帝要见他。 卿颜给她编着发辫,似乎并不好奇萧瑟的去向。 雷无桀悄悄凑近了一点。 雷无桀:“话说我们这次在天启的事都结束了,那萧瑟还跟我们一回去吗?” 气氛停滞了一瞬,司空千落小心翼翼地偷看了一眼卿颜的表情,发现她没有什么波动后,松了口气。 华锦,绕到卿颜身后把脸靠在了头顶。 华锦:“颜姐姐,如果姓萧的要留在这里,你要不要跟我回神医谷?一个不行,咱可以换另一个嘛。” 卿颜编发的动作一顿,看向华锦的眼神里有些谴责。 先不说她日后要待在哪里,但是现在怎么说她也是有家室的人,这么教她移情别恋真的好嘛。 但是司空千落显然注意到了别的地方。 司空千落:“什么回神医谷,要走,卿颜姐姐也该跟我回雪月城!姓萧的不要她,我要啊!” 华锦也叉起了腰。 华锦:“什么雪月城,哪有神医谷好,要回也是跟我回去!” 说着就抱住卿颜一边的胳膊。 司空千落不甘示弱。 司空千落:“跟我回去才对!” “跟我去神医谷!” “跟我回雪月城!” “神医谷!” “雪月城!” 雷无桀坐在对面,看着两人吵的起劲,卿颜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雷无桀捏了捏手指,弱弱地说了一句。 “其实,跟我和姐姐一起回雷家堡也行。” 华锦\/司空千落:“你闭嘴!” 雷无桀,被争风吃醋的两个姑娘言语震慑,弱小可怜又无助。 卿颜:“停!” 争吵的声音终于安静下来。 卿颜一手一个小姑娘塞在怀里。 卿颜:“抓阄,抓到哪个先去哪个,这样行不行?再不行,我以后跑得勤快些,三天换一个住处行不行?” 卿颜第一次发现,太招人喜欢也不是一件好事。 “不行。” 一只手从身后抱住她的腰,将她从夹心饼状的人堆里,救了出来。 萧瑟毫不费力地把她抱到了一边。 萧瑟:“我不过出去一会儿,你们就来抢人了,我要是再不回来,怕不是第二天你们就带人跑了。” 叶若依和唐莲在后面看着司空千落和华锦被抓包的心虚样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卿颜:“想做的事都做完了?” 卿颜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决定。几个人也都安静了下来。 萧瑟点了点头。 雷无桀:“那你...” “走吧。” 萧瑟牵起卿颜的手,大步向前走去。 雷无桀呆滞了一下,随即小跑着跟上去。 雷无桀:“走?去哪啊,诶,你等等我!” “去哪?当然是,回家了。” 回家,连唐莲都没有反应过来。萧瑟的意思是... 惊讶过后,便是惊喜。 萧瑟走的很快,等他们追上去的时候,他已经带着卿颜上了马。 雷无桀明白过来萧瑟的意思,兴冲冲地凑上去。 雷无桀:“回哪个家啊?” “回一切开始的地方!” 黑色的马儿疾驰而去,唐莲他们却觉得热血上涌。 纷纷翻身上马,雷无桀笑的爽朗。 雷无桀:“萧瑟!这次回去,你那客栈可要好好修一下了!” 司空千落:“姓萧的!别以为跑得快就没事,卿颜姐姐以后肯定是要回雪月城的!” 华锦:“师侄!这次回去,可要跟颜姐姐一起去看看师父!” 一路走来,是少年的热血情义,亦是铿锵热血。 明德帝站在天启城的城楼上,望着他们策马远去,目光悠远。 明德二十三年,白王萧崇继位。 朝代更替,雪落山庄里的故事却还在继续。 或许仙凡有别,可直至所有人离去,卿颜才回到昆仑。 漫天飞雪,她一身红衣立于山巅,等待着与他们,再一次重逢。 第105章 莲花楼-相识 今天,是被人捡走带回家的第六天。 卿颜窝在小巧的木质鸟窝里,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 “桃花,来吃东西了。” 红衣服的俊俏少年郎手里端着一小碟白色磁盘,朝她走过来。 李相夷如同往常一样,将小盘子放在离她一步远的地方,然后坐了下来。 说来奇怪,他前两日总在做一个奇怪的梦,梦里雾蒙蒙的一片,他只能隐约看到一个纤细的人影,那人墨发及腰,手握一柄雪色长剑。 在一片朦胧中,挥剑起舞,旋转间,他只能看到一双蓝色的眼眸闪着微光,与他对视。 每到这时,他就会莫名醒来,一开始他有些懊恼,毕竟每次睡得好好的,忽然醒过来的感觉实在不好受。 可是后来,梦中的人,那利落的剑招,缥缈的身姿,却让他有些难忘了。 正巧这几日他练剑回来,路上看的一只气息微弱的小鸟, 在看到那独特的蓝色眼睛时,他心神一动,等反应过来,他已经把那小鸟揣进怀里带回了四顾门。 这几日正是桃花盛头的时候,他就给这小鸟取名,桃花。 ———— 李相夷坐定后,就一直看着她。 卿颜看他那期待的眼神,认命地飞了下来。 卿颜:“啾。” 李相夷:“桃花听话,不吃东西怎么才能好。” 说着,他还把盘子往前推了推。 卿颜挑了一个小小的红色果子吃了起来,至少不像前两天那样是虫子了。 经过前两天的虫子大餐荼毒,卿颜已经可以很淡定地接受李相夷的投喂,并且对桃花这个名字接受良好。 李相夷:“别的鸟儿都喜欢飞来飞去叫唤,你怎么这么安静呢,桃花。” 看着团雀似的鸟儿头顶上小小的羽冠,李相夷忍不住伸手戳了戳。 又摸了摸她毛茸茸的头顶和翅膀。 然后,就被不轻不重地啄了一下。 他收回手,任由那一小团毛茸茸的小家伙,飞上他的头顶。 李相夷:“桃花,今天要不要跟我去练剑?我保证今天不会误伤到你了。” 还说呢,上次把她带出去,李相夷练剑过于入神,结果忘了她还在一边的树上。 少师凛冽的剑气扫过,差点就削掉她了她头顶的羽毛。 李相夷还记得,那天回来以后,白白的小雀儿,可是在屋顶上躲了他整整一天。 虽然这件事的确是他理亏。毕竟,他也是第一次养鸟雀,难免有些疏漏。 “啾啾。”走吧 卿颜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在他的头顶。 虽然她也不知道,明明好好地在昆仑休眠,怎么睁开眼就掉到这来了。 不过,在这休息了六天了,她也该走了。 看在李相夷也算救了她一命的份上,今天就都听他的好了。 听见他的叫声,经过几天相处,李相夷知道她这是同意了。 就这样,一身红衣的李相夷顶着头上的白团子出门练剑去了。 彼时卿颜还尚未知道,在她离开不久后,这个意气风发,惊才绝艳的红衣少年郎会变成连她都都不认识的模样。 第106章 莲花楼-家人们,捡个人 说实话,在海边看到某个熟人的时候,卿颜的心情属实有些复杂。 干涸的血粘在白色的衣衫上,一头漂亮的黑发和泥沙结在一起,脸上是数不清的细小伤口。 若不是胸口微弱的起伏,路过的人怕是都要以为这已经是个逝去的人了。 要不是他那熟悉的气息,这么狼狈的模样,卿颜都要怀疑这到底是不是那个天下第一的李相夷。 “李相夷,醒醒...醒醒。” 在试图唤醒他无果后。 卿颜蹲下身搭上了他手腕的脉搏,脉象虚浮,沉厄无力,是中毒了。 看他的样子,再待在这里,会死的。 卿颜赶忙脱下身上的狐裘,将人裹住。 手心内力运转,将他体内的毒强行压了下去。 生机涌入残破的躯体,卿颜看着眼前像个破布娃娃一样的人,终于有了些反应。 “桃花...” 眼前的人含糊不清的声音让卿颜一怔,随即她立刻用银针为他的伤口止血。 还有意识就好,至少能活下去。 卿颜看他的眼神涣散,一副随时会晕过去的样子,就算现在是看着她的样子,想来也是下意识的反应,未必认得出她是谁。 卿颜:“李相夷,你可要撑住了。” —————— 耳边的声音嘈杂不清,就连眼前都是暗沉沉的一片。 李相夷只能大概感受到自己似乎正躺在什么地方。在海水中泡的太久他的身体早已冷的没了知觉。 他是要死了吗,模糊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但更多的是不甘心。 他还没有找到师兄的尸骨,还没有为师兄报仇,他不甘心。 但是,他好冷,真的好冷。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在逐渐逝去。 “李相夷...” “李相夷!” 是谁在叫他... 眼前只有那么一点点光亮,天都是灰色的,那么突兀明亮的蓝色,闯进了视线。 蓝色的眼睛...是桃花吗... “桃花...” 干裂的唇嗫嚅地发出沙哑的声音。 他没有得到回应。 可是带着余温的外袍罩了上来,淡淡的香味令人安心,就连身上的疼痛似乎都舒缓了许多。 大概是涌入体内的内力太过温暖轻柔,他终于支撑不住,睡了过去。 第一次背人,卿颜有些不习惯,耳边是他虚弱的呼吸。卿颜从未与人这般近距离的接触。 遏制住想把人丢在一旁的本能反应,卿颜加快了脚步。 在带李相夷回她住处的时候,卿颜一直沉默着。 看着他的样子,应该在这里好几天了。四顾门没有人来找他吗。 要不是她听闻四顾门门主与金鸳盟盟主笛飞声在此大战,怕他有危险,想来借机还了他的救命之恩。 是不是就没有人来找他,没有人来救他,甚至他一个人孤零零死在这里都没有人知道。 她一路赶来时,金鸳盟的人尚且全都出动,来捞他们的盟主笛飞声。 可是四顾门呢,他就在那么显眼的地方,难道四顾门的人一个都没有发现他吗。 卿颜本就淡漠的眉眼看着更冷了些。 “咳咳——” 身后的人咳嗽了两声,刺目的红色就那么从卿颜肩膀上滑了下来。 李相夷:“师兄...” 到底是多重要的人,才能让他这么惦记。卿颜有些不明白了,为了别人,值得做到这种地步吗。 情况紧急,回去的路,卿颜硬生生缩短了一半的时间。 把人小心翼翼地放在床榻上,盖好被子。 卿颜就立刻转身去了集市。 有她的内力辅助,李相夷暂时还不会有事,但是他是凡人,伤口的感染都足以要了他的命。 她没救治过凡人,只能先去买了寻常药草应付着,再慢慢想办法。 还有干净的纱布,干净的衣衫,新鲜的食物。 她平日不需要这些,可是这个病号需要。 想到这里,卿颜忍不住叹了口气。 卿颜:“李相夷啊,李相夷,这次报恩,我可是亏大了...” 第107章 莲花楼-家人们,人跑了! “李相夷,你个笨蛋...” 看着空落落的床铺和打开的房门,卿颜头疼地扶住额角。 她才出去了多久,人就跑了,他知道自己伤的多重吗。 来不及思考,卿颜只能一路顺着李相夷体内她残留的内力气息,一路追赶过去。 只盼他不要半路晕在哪个角落里就好。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说难听些,就是来阵风都能把他吹倒了。 刚经历过大战,城里的伤者一群接着一群。 到处都是血的味道,卿颜走在路上忍不住蹙眉。 气息越来越近了,应该就在这里。 卿颜跃身翻上屋顶,扫视一圈后,终于看到了那个摇摇晃晃的白色身影。 方才一路走来,李相夷看着无辜受伤的百姓和四顾门的惨状他的心像是被刀划开了一道口子,疼痛非常。 “四顾门死伤成这样是因为谁!” “要不是门主一意孤行,我们怎会中了金鸳盟奸计!” “我们怎么会损失这么多弟兄!” 没有人找他,所有人都在怪他。所有人的脸上,都是对他的恨意。 眼底的光渐渐熄了下去,在肖紫矜站出来解散四顾门的那一刻,一切的坚持土崩瓦解。 他忽然就失去回四顾门的意义,胸前的伤口早已重新崩裂开来,一道道刺目的红色在白色的衣襟上晕开。 他想走了。 麻木地抬起脚步,他一步步朝着与四顾门相反的方向离去。 一点晶莹从他的眼角滑落,连带着重伤的躯体一齐倒下。 带着寒香的衣角从空中划过,坠地的疼痛却没有如约而至。 一只手抚上他的眼睛,身边的女声温柔又纵容。 卿颜:“不是你的错,累了,就睡吧...” 在那么多质疑声中,这样的声音温柔得甚至让他想落泪。 不是他的错吗,可是,所有人都在怨他,四顾门那么多的兄弟因他而死,他真的,错了吗... 伤痕累累的手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攥住了卿颜的衣袖,像是最后的执念。 李相夷终于睡了过去。 卿颜看着他身后的四顾门,眸光沉沉。 他就在这里一尺多的地方,只要想找,出来便能看见,可是没有人来。 一个人都没有。 既然四顾门的人不要他,那么他就是她的了。 无了找过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浑身是伤的李相夷被一个面容美丽的姑娘抱在怀里,而那姑娘眸色冰冷地看着四顾门的方向。 他试探着走过去,卿颜却忽然转过头看向他。 卿颜:“你是来救他的吗?” 那双蓝色的眼睛清透见底,无了只觉得自己仿佛已被看穿了全部。 他轻轻点了点头。 无了:“还请姑娘,将李门主交于我治疗。” 无了说完,便蹲下身想去扶李相夷,可是眼前的姑娘却拉开了些距离。 无了:“姑娘这是?...” 卿颜:“我跟你一起去。” 看着靠在卿颜怀里的李相夷,无了不合时宜地有些欣慰。 无了:“那姑娘便随我一同去吧。” 李相夷现在受不得颠簸,卿颜和无了便找了马车送他前往寺中。 无了和卿颜坐在马车外,一时间倒也相处融洽。 无了:“不知姑娘师从何处,此等医治手法,老衲从未见过。” 无了刚刚替李相夷把了脉,认出他中了碧茶之毒,无了当即就有些慌了,可那毒却像是被什么压制住了,虽没解药,却也保住了李相夷的命。 想来想去,无了也只能想到是卿颜帮了李相夷。 卿颜没有隐瞒的意思,她看了一眼车厢里还睡着的人,对无了轻声开口解释。 卿颜:“这并非什么医治手法,只是靠我的内力强行压制住了而已。没有解药的话,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她或许能解他的毒,但是需要时间。 第108章 莲花楼-卖,卖身?! 一念心清净,莲花处处开。一花一净土,一土一如来。 自此无了大师用金针帮李相夷把碧茶之毒逼出后,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了李相夷这个人。 现在在世间的,只有李莲花。金针改变了他原本的样貌,故人相见,也再难相识。 当时金针只逼出了部分的毒,还有一部分只能靠卿颜内力压制着。 当时无了大师还想劝他回四顾门想办法,可是看他执意要离开,便也只能叹口气,然后废了一番口舌后,让李莲花跟卿颜走了。 于是,在找到解药前,为了更好地照顾李莲花这个病人,卿颜就开始了学习各类生活技能的生活。 自此带了李莲花回来,已经快过了两个多月了。 小到做饭洗菜,大到行医问药。卿颜这两个月可算是学遍了人间的生活方式。 今天推开门,看到空空的房间,卿颜已经可以见怪不怪地去海边找人了。 卿颜:“莲花,吃饭了。” 一袭白衣的人蹲在海边敲敲打打,不知道在干什么。 听到卿颜的喊话,他放下手里的工具,站起来对着卿颜露出一个含蓄的浅笑。 李莲花:“来了。” 这两个月,他怨恨过,愤怒过,也质疑过,可是当所有汹涌的情绪过去,便只剩下了麻木和平静。 卿颜看着他一点点地变化,到今天仿佛释然的样子。只是默默陪着,没有插手。 李莲花:“卿颜,今天吃饭怎么这么早?” 早?卿颜看了一眼他的头顶,那太阳大的几乎要闪瞎人的眼睛。 卿颜:“不早了,我今天回来的晚了些。午饭可比昨天晚了半个时辰。你最近在做什么,吃饭都不记得了。” 说到这个,李莲花的语气忽然就轻快了些。 李莲花:“我想做一辆马车,一辆大的足以住人的马车。等我做好,我便启程去找师兄的遗体。” 听到他的想法,卿颜并不意外,毕竟那个不知名的师兄似乎对李莲花格外重要,几乎是支撑他坚持到现在的执念了。 卿颜:“我知道了,下午我去给你找两个木工来,你一个人这么折腾,不知道要做到什么时候才能好,以后想做什么直接告诉我就是。” 卿颜这样子,活像个溺爱孩子的长辈,要什么就给什么。 李莲花脸色微红,他自从离开四顾门,就一直是身无分文的状态。虽然在尽力不去麻烦卿颜,可是最后还是会演变成这样。 李莲花:“抱歉,卿颜姑娘,在我离开前,一定会赚够银子还给你的。” 这话一出口,突然凑近的蓝色眼睛吓了他一跳。那张漂亮的小脸近在咫尺,李莲花眼神飘忽,不知道往哪里看才好。 卿颜没有发现他的局促。眼里是满满的疑惑。 卿颜:“你确定?” 李莲花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 卿颜:“先不说银子的事,你是打算一个人离开?江湖上不乏武功高强的人,也少不了杀戮和争抢,你现在身体虚弱,怎么能一个人上路?” 她好生投喂了两个月,才把他瘦下去的肉养回来一点,不至于一阵风给吹跑了。 李莲花讪讪地摸了摸鼻尖,虽然他现在的确大不如前,但是在卿颜眼里,他是不是太娇弱了些。 李莲花:“我本就是个快死的人了,实在不该再拖累姑娘了。那老和尚的嘱托,姑娘听过算过就是,不用在意。” 自那日清醒后,看到卿颜这双蓝色的眼睛,李莲花就认了出来,她就是自己梦里的那个人。 可是从前梦里对真正见到她的期待,现在就只有遗憾和苦涩。 无了说卿颜能治好他,让他跟她走。可是,碧茶之毒乃是天下至毒,哪是那么轻易就可以治好的。 与其因为这将死之躯拖累别人,不如找个任何人都不知道的地方了此残生的好。 卿颜:“李莲花,看着我。” 他下意识地抬头,透亮的黑色眼瞳看着有些懵懂。 好像动物幼崽的眼睛,卿颜不自觉地想到,本来有些强硬的话,硬生生在脑子里转了个圈。 卿颜:“我是说,你不必这么想。我救你有我自己的理由,毕竟你帮过我,我这样也算是报恩罢了。” 李莲花:“我,帮过你?” 就算中毒后,会有导致记不得从前的事。可是,他好像也不至于完全记不得吧。 李莲花想了又想,实在记不清他什么时候帮过她。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进入他的梦里,也不是巧合吗。 看他这样子,卿颜叹了口气。 卿颜:“桃花,还记得吗?” 李莲花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卿颜面不改色地睁着眼睛说瞎话。 卿颜:“那是我从小养大的宠物,之前她丢了许久,后来自己飞回来了,我看她被养的很好,一番打听,我才知道,是你救了她。” 李莲花摆了摆手,面色温和。 李莲花:“举手之劳而已,卿颜姑娘不用在意。” 卿颜:“而且我忘了告诉你,从某种程度来说,你应该算是卖身给我的。” 卿颜笑的戏谑,一点点看着李莲花的脸变得通红。 她有些想逗他。 卿颜:“无了大师说,只要我能治好你,做什么都可以,而且你方才说要还我银两,这是这几日的账目。” 一本厚厚的小账本摊开,上面密密麻麻的银子流水看的李莲花心惊肉跳。 李莲花:“那个,卿颜姑娘,我...” 卿颜:“这么多银子,别说几个月了,寻常人家怕是几十年都不一定赚的到,所以如果要还银子,你怕是要把自己卖给我才可以了。” 漂亮的凤眼弯了起来,眼前的美人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李莲花的头脑都要宕机了,从前在四顾门即便乔婉娩说倾慕他,他也是一直克己守礼,保持距离。 虽然经常被门徒打趣过两人的关系,可是他也只是解释清楚后,就好了。 如今被卿颜如此调侃,他却手足无措,连反驳的话都不知道怎么说。 再逗下去,好像不太好。卿颜适时收手。 卿颜:“别的话我也就不多说了,下午时木工应当就能来了。我既然打算好了,就会帮你,所以,好好活着吧,李莲花...” 第109章 莲花楼-风火堂 十年后。 “恭喜你啊,有喜了。” 李莲花笑眯眯地说着恭喜的话,完全没在意他说出来的话有多惊世骇俗。 屠夫:“你神经病啊!我一个大男人我能怀上吗?!我是来看我的腰,腰!你个不靠谱的,我要鹤姑娘来看!” 那屠夫满脸惊恐,就差跳起来了。 李莲花没有在意他的暴跳如雷,慢慢悠悠地站起来走到他背后,一把把他按在了桌子上。 然后右手按在他的腰上悄悄使力。 李莲花:“不巧了,阿颜还没回来,不能帮你看腰。况且,你伤的是腰,人家街头王娘子伤的可是心啊。” 被戳破心事,屠夫脸上一阵心虚,磕磕巴巴地在那狡辩。 屠夫:“我来看腰和街头王寡妇有什么关系啊!” 李莲花:“你方才说你的腰是从隔壁村拉猪回来扭伤的呀,但这上面分明有八角锤留下来的瘀痕,你一个屠夫从衣领到鞋子,里里外外都干干净净,刚好那边的王娘子又是洗衣为生...” 李莲花掀开屠夫的下摆,一个青紫色的瘀痕格外明显,这下证据确凿,这屠夫想狡辩都没办法。 屠夫被说的哑口无言,只能唯唯诺诺地轻声辩解。 屠夫:“我,我照顾她生意不行啊。你不也是嘛,那整天和那鹤大夫兄妹兄妹的,我看是情妹妹还差不多。” 话刚说完,屠夫就感觉后脖颈一凉,李莲花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可是怎么看怎么渗人。 李莲花:“是啊,你照顾她生意当然可以,可是你去招惹人家,想要孩子却又不对人家负责,活该被人踹出来。” 李莲花手下用力一推,就把屠夫错位的腰正了回去,拿一旁的布巾擦了擦手。 李莲花:“妥了,五两银子,每日敷一次。” 薄薄的膏药被李莲花从药箱里拿出来,那屠夫一下子瞪大了眼。 屠夫:“你抢劫啊,这几副膏药,五两银子!” 李莲花也不在意他给不给,只是慢慢收拾药箱。 李莲花:“不想要啊,没关系。我找你老婆要去。” 这还得了,五两银子被屠夫像烫手山芋似的塞进李莲花怀里。他笑的一脸讨好,生怕李莲花把他和王娘子的事说给他老婆听。 今天又赚了五两银子,李莲花还从屠夫的猪肉摊上顺了块肋排,心情甚好。 李莲花:“走吧狐狸精,等阿颜回来,我们做红烧排骨吃。” 旁边的大黄狗尾巴摇地飞快,一脸兴奋地望着他。 正美滋滋地走回家呢,几个凶神恶煞,拿着锤子的壮汉忽然挡住了李莲花的去路。 “你就是神医李莲花?” 脑子飞速运转,看着几人的样子,李莲花对上了名号。 是风火堂的人。 李莲花一脸茫然。 李莲花:“谁?” 风火堂的管事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 “神医李莲花。” 李莲花:“不是啊。” 看着气势汹汹的样子,他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是李莲花,这不是明摆着去送人头吗。 看他好像的确不知道的样子,风火堂管事面色缓和了些。 这时,一位赶集的大神从旁边路过,看了李莲花一眼。 大婶:“哟,李神医,你回来啦。” 看着风火堂管事快要吃人的眼神,李莲花尴尬地笑了笑。 风火堂管事拍了拍他的肩膀。 “带走!” 两把比狐狸精还大的刀架在了他脖子上,风火堂直接明目张胆地把人抢走了。 狐狸精看他愁眉苦脸的样子,吐着舌头在他脚步蹭了蹭。 李莲花摸了摸他的头。 李莲花:“阿颜啊,阿颜,你再不回来,我就要被人打死了...” 第110章 莲花楼-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啊嘁!——” 卿颜好好地走在路上忽然就打了个喷嚏。 前两天听说这里有忘川花的消息,她今日一早就来找了,谁知道又是一个乌龙。 眼看着时间到了中午,本想在外面休息一下再回去,可是想想在莲花楼里嗷嗷待哺的一大一小,她又不自觉加快了回去的脚步。 虽然这么说不太好,但是李莲花的厨艺,卿颜真的不敢恭维,自从之前吃了一次李莲花做的饭,卿颜就再也不想让他进厨房了。 卿颜:“也不知道莲花和狐狸精怎么样了。” 虽然出门前留了银子,但是总有种不妙的预感。 还是去旁边的客栈打包些饭回去好了。这么想着,卿颜拐了个弯往旁边客栈去了。 上楼找了个安静的位子坐下,很快就有小二上来服务了。 小二:“姑娘想吃些什么?可要推荐一番。” 卿颜摇了摇头,掏出一锭银子放在他手里。 卿颜:“一份栗子炖鸡,白灼生菜,还有山药排骨汤,做好装了食盒,我一并带走。” 有钱的顾客就是上帝,小二捧着银子,立刻下了楼。 卿颜位置偏僻,没什么人,她便将头上的带着纱幕的斗笠揭了下来,慢慢等着小二上菜。 喝着有些凉了的茶水,卿颜撑着下巴看着楼下,一位衣着华贵的小公子引起了她的注意。 倒也不是说被好看的人吸引,只是那腰间百川院的令牌实在是有些显眼。 卿颜放下茶杯,没记错的话,百川院似乎是从前四顾门的分院吧。 这小公子看着面生,身上又透露着些贵气,应当是家里娇养出来的。怎么看都不像是百川院的人。 卿颜想的正入神,一阵不和谐的声音却打破了此刻的平静。 “给我老实点,进去!——” “砰!——” 一个白色的人影横飞到了桌上,一群黑色短打的人跟着从门外走了进来。 卿颜顺着声音往那看了一眼,沉默了。 怎么她一走,她养在家里的‘娇宝宝’就被人抓了,还被人推推搡搡的。 “敢耍我,你说你行医要行卦,行卦就算了。还偏偏要只狗来叼,还日日叼出下下签,你这是消遣大爷们玩儿呢,到底是你行医还是狗行医!” 底下,风火堂的人骂骂咧咧地指着李莲花。看上去,随时要上去拿刀砍他的样子。 李莲花从桌上撑起来,揉了揉撞痛的手腕。 李莲花:“说的对,这狗啊有时候不仅会行医还比人讲道理多了。” 这话听着,怪欠揍的。风火堂的人显然被激怒了,举着刀就扑了上去。 卿颜本想去捞他一下,可看见他那往后飘的小眼神,就知道他又要开始飙戏了。 果不其然,李莲花撑着桌子往后一退,跌在了那小公子的桌前,一脸虚弱的可怜样子。 那小公子见义勇为,二话不说就把他挡在身后,三两下就打趴了那风火堂的管事。 小公子:“小二,这是怎么回事?” 看戏结束,该去接人了。卿颜在眼角点了两滴茶水,调整了一下表情。 “莲花!” 方多病正想问清楚是什么情况呢,一阵清脆的女声就转移了他的注意。 看着来人,他愣在了原地,一身湖绿色的长裙,纤腰若柳,面如桃花,尤其是那双蓝色的眼眸,看起来婉转多情。 美人跑过他的面前,暗香浮动,初出茅庐的小公子一下子红了脸。 似乎没想到她在这里,李莲花的眼神透着些惊喜。 李莲花:“阿颜!” 跑到李莲花身边,卿颜像是才发现方多病的存在。 卿颜:“方才多谢公子相救。” 听到卿颜的道谢,方多病才猛然回过神,他不自觉地放轻了声音。 方多病:“姑娘客气了,只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才让几位对这位仁兄出手啊?” 卿颜抿了抿唇,脸上看着有些犹豫,美人蹙眉,自然会有人看不下去。 躲在柜台后的小二站了出来。 小二:“公子有所不知,这几位爷停了口棺材在后院,抓了这位郎中回来,非逼着他把棺材里的人救活,这人又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把死人救活呢。” 够给力,小二三两句话就解释清楚了来龙去脉,顺道把李莲花塑造成了一个可怜郎中的形象。 李莲花还顺势加了把火,他咳嗽了两声,有些痛苦地捂住了胸口。 李莲花:“阿颜,疼...” 虽然但是,这演技是不是浮夸了些。卿颜心下无奈,却还是配合着,扶住他的手。 卿颜:“莲花,没事吧,哪里疼啊...” 两个人怎么看怎么惨,方多病对他们的保护心更盛了些。 方多病:“逼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郎中,如此不讲道义的事,你们竟然也能做得出来!” “臭小子你什么来路,竟敢管风火堂的闲事。” 方多病一甩衣袖,露出腰间的令牌。 方多病:“我是谁?百·川·院。” 这三个字一出,刚刚还嚣张无比的几个人立刻扯出了笑脸。 李莲花在旁边看戏,已经开始无聊地掏耳朵了。 然后,就被掐了一下脸颊,感受到身边卿颜的眼神,他放下手,又乖乖地站好了。 第111章 莲花楼-我跟他姓! 看着方多病对风火堂的人一顿批评,李莲花忍不住拍了拍手。 李莲花:“好,说得好!小兄弟,你是刑探是吧,你来的正好,来的正好!” 卿颜在旁边搀着李莲花,看着他抽象的表演,快装不下去了。 不怪她演不下去了,李莲花那一惊一乍的样子,真的好笑。 方多病被李莲花激动的样子,整得一愣一愣的。 李莲花:“他们杀了人,快把他们抓起来!” 杀人?!这下方多病的眼睛都瞪大了,他看着风火堂的人,神情严肃。 方多病:“你们杀了什么人?说!” 风火堂的几个人瞬间跟个鹌鹑一样,不敢说话了。 风火堂管事:“这,我们杀的是该杀之人,只是不该在此刻死。” 卿颜:“几位这话到真是吓人,难道你们是阎王殿来的?还能管人生死。” 此话一出,大概看她就是个柔柔弱弱的漂亮姑娘,风火堂的管事眼神凶恶的盯着她。 卿颜故作害怕往李莲花身后缩了缩,眸光潋滟,像是受了委屈。 这能忍? 李莲花当即上前一步,一副仗着有人做主的样子,理直气壮地瞪回去。 李莲花:“你干嘛!你看,你看,这帮人欺负我家阿颜是个姑娘,还瞪人呢!” 方多病看着卿颜娇弱的样子,动了恻隐之心。 方多病:“姑娘别怕,若此事真与你们无关,我定会帮姑娘讨个公道。我们现在,先去后院看看那个人吧。” 虽然你人很好,但有没有一种可能,需要讨公道的是李莲花呢,卿颜这么想着,浅浅地笑了笑。 看眼前小公子柔声细语的样子,卿颜不存在的良心有点隐隐作痛。 可惜她刚要开口说话,就被李莲花扯到身后。 这一下子,硬生生把她和方多病隔了开来,那高大的个子,把她遮得严严实实。 李莲花:“那还真是多谢公子了!” 几个人快步走到了后院。 死的人是神偷妙手空空。 验尸的时候,小公子还贴心地挡住了卿颜前方的视线。 一番操作下来,一股微妙的不爽盈上了李莲花的心头。 他下意识去寻身边人的手,结果抓空了,心口一空,他有些不自觉地烦躁。 抬头一看,那一身湖绿色衣裳的小姑娘正站在那小公子身边聚精会神地看着他分析呢。 李莲花:“咳咳!——”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他故意咳嗽了两声,看着那漂亮的蓝色眼睛看向自己时,他心尖一动,感觉自己像是个被因为其他人夺走注意力而吃醋的小孩子。 卿颜看他脸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有些摸不着头脑。 走到李莲花旁边搀了一把,卿颜眼里透着些疑惑。 李莲花:“出来太久,我有点累了...” 中毒之后他身体就一直挺弱的,对于这说辞卿颜也没有怀疑,只是站近了些,方便他靠着。 旁边几个人都在分析妙手空空的死因,没有人注意到他们的小动作。 方多病:“这人死的不能再死了,至于死因,就是你这流星锤吧。” 风火堂的人眼见被戳穿行径,心虚地低下头。 风火堂:“少侠,这贼人偷了我们风火堂的镇堂之宝,而且他是少林俗家弟子,练过金钟罩,不可能就这么死了。” 风火堂的人着急解释,完全没看出来方多病根本就没站住他们那边。 方多病转身看向了李莲花和卿颜,严肃的神情缓和了些。 方多病:“你们说的这些,和他们两个有什么关系呢?人是他杀的?” 风火堂的人有些憋屈。 “不是。” “那东西是他们跟妙手空空一起偷的?” “也不是。” 风火堂的人越说越没底气,倒是方多病越说越激动。 方多病:“那既然如此,为何要为难这两位...” 这两位啥来着,方多病这才想起来,他好像还没问人家的名字。 卿颜颔首,声音轻柔。 卿颜:“我姓鹤,叫鹤卿颜,这是家...” 李莲花:“我们是至交好友,我姓李,李莲花。” 不是家兄吗,怎么又换设定了,卿颜没有说话,左右也不是什么大事,无所谓。 方多病:“所以你为什么要为难李莲花大夫和鹤姑娘呢?” 卿颜笑的温柔。 卿颜:“多谢公子,公子是个明事理的人。” 被美人夸奖了,方多病的笑容大了些。 风火堂的人憋屈,他们的确是抓了李莲花,可是卿颜是半途冒出来的,他们也没怎么样,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他们还为难了人家小姑娘呢。 越想越气,但是又不敢多说。风火堂的人只好转移了话题。 “这,难道我们的东西就白丢啦!” 方多病:“你不是刚杀了个人吗!他拿了你东西,你要了他一条命,说起来还是他比较吃亏呢!” 这话听着像歪理,可方多病那刚正不阿的气势,把风火堂的人堵的哑口无言。 看向两位‘受害者’,出于人文关怀,方多病笑得格外亲切。 方多病:“接下来的事就交给百川院了,李大夫,鹤姑娘,你们可以走了。” 李莲花一脸感动地对方多病拱了拱手。 李莲花:“谢谢少侠。” 说着,他牵起卿颜的手就要跑路。 “不行,他不能走!都说李神医能活死人肉白骨,他是我们唯一的希望!” 要不是时机不对,卿颜都想直接关门放狐狸精了。 活死人肉白骨? 这种事,她都要耗费一番心血的事,让李莲花一个普通人去做,这群人怕不是疯了。 很显然,方多病也是这么想的。 方多病:“活死人肉白骨,这种骗小孩的事你们也信?这兄弟要是能救活死人,我跟他姓!” 第112章 莲花楼-人傻钱多的方小公子 有方多病在,卿颜和李莲花顺利地蒙混过关。 不知道该说这位方小公子是实诚还是人傻钱多,才认识半天的功夫就热情地邀请他们一同吃饭。 一双狗狗眼亮晶晶地看着两个人,生怕他们不知道他很好骗的样子。 卿颜:“今日的事,实在是谢谢方公子了。不然莲花可能就要被风火堂的人抓走了。” 方多病不好意思地握拳,掩住自己不停上扬的嘴角。 方多病:“鹤姑娘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诶?姑娘怎么知道我姓方。” 没想到这实诚孩子还能抓到重点,卿颜眼里带了些真实的笑意。 “哼——”带着些幽怨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卿颜一转头就看见某花幽幽地看着她。 她寻思着自己也没做什么,怎么一脸她欺负了他似的样子。 李莲花:“敢将方尚书的独子收入麾下,佛彼百石的胆子可真不小啊。” 说着,李莲花往嘴里塞了块糕点。 方多病一脸惊喜。 方多病:“你认识家父?” 没有正面回答,李莲花指了指方多病的剑穗。 李莲花:“如果我没猜错,这是难得一见的美玉寒生烟吧。去年仅得一块,被天机山庄拍得,方少侠的名头可比百川院好使多了。” 卿颜:“的确,方少侠少年英杰,令人敬佩。” 卿颜和李莲花一唱一和,把方多病哄得团团转。 连李莲花往茶壶里放药粉这么明显的动作都忽略了。 等等,这量有是不是有些多了,这小公子是哪里惹到他了吗,卿颜看着李莲花笑眯眯的,手上动作不停。在心里为方多病默哀了三秒。 再放下去,方多病怕是要睡上一天一夜了。 卿颜:“莲花...” 李莲花:“嗯?” 虽然李莲花笑着,但是卿颜看着他,莫名觉得有点毛毛的,所以她果断闭嘴。 李莲花把加了料的茶水递到方多病面前,然后举起了自己的茶杯。 李莲花:“这次出来没想到能遇到和方少侠这么投缘的人,来,阿颜,我们一起敬方少侠一杯。” 卿颜:“方少侠,干杯。” “干杯!” 一杯茶水下去,方多病毫无防备地喝的干干净净。 看着那空掉的茶杯,卿颜在心里默数。 一 “对了,鹤姑娘...” 二 “为什么风火堂的人一口咬定...” 三 “李莲花可以...” “砰!——” 话都没说完,白净的小公子就结结实实地脸朝下磕在了桌子上,要不是卿颜伸手帮他垫了一下。 听着声响,怕是头上要鼓起个大包了。 卿颜:“莲花,他惹到你了?” 李莲花站了起来,看着她一脸无辜。 李莲花:“没有啊?在阿颜心里我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说着说着,他的眼神充满了控诉。 十年过去,别的不说,李莲花是越来越滑头了。 偏偏卿颜拿他没办法。 卿颜:“怎么会,我们花花最大方了。走了走了,再不去救人,那妙手空空就真要死了。” 李莲花:“你倒是对他们关心。” 一会儿帮忙垫着头,一会儿又催他去救人的。 这话听着酸溜溜的,卿颜哪还能不明白。 心疼别家孩子,所以自家孩子吃醋了呗。这好办,她当初为了养李莲花可是做了不少凡人的育儿功课,呸,是学了不少说话艺术。 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卿颜放轻了声音。 卿颜:“这不是知道我们莲花今天辛苦了,所以想早点完成任务,回莲花楼休息嘛。而且我回来的路上给你带了礼物,你不想看看吗?” 李莲花看着她哄人的样子,心下有些懊恼,这十年大抵是真的被卿颜娇惯坏了,连小脾气都多了不少。 想到这里,他的眼神微微闪烁。 李莲花:“那,我们先去后院吧。” 他脚步匆匆的走出去,卿颜看着他的背影莫名品出些落荒而逃的味道。 卿颜:“这是,哄好了?” 第113章 莲花楼-宝贝着呢 神偷妙手空空是个自来熟的,逃亡的路上,也不忘和卿颜说话。 “诶,姑娘,敢问芳名啊,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 “我姓鹤。” “哦哦,鹤姑娘,你和花花你俩什么关系啊。” “朋友。” “朋友?朋友好啊,不知姑娘芳龄几许,家住何方啊?” 李莲花这两年虽然话多了些,但是第一次这么话痨又热情的陌生人,卿颜属实有些招架不住。 就算不回答他,他也能自顾自说上好半天。 耳边叽叽喳喳的搭讪声音让李莲花有些想把妙手空空丢出去。 李莲花:“你这问法对姑娘家,太唐突了吧。” 问名字就算了,后面又是问年龄又是问籍贯的是怎么回事。 看着李莲花凉嗖嗖的眼神,妙手空空捂住了自己的嘴。 趁李莲花回过头,妙手空空瞥了一眼卿颜,笑的贼嘻嘻的。 还朋友呢,瞅这架势问都不让多问两下,怕是宝贝着呢。 觉得自己看透了一切的妙手空空在心里默默赞叹自己的聪明才智。 卿颜:“到了。” 三个人翻身下马,妙手空空凑到了两人身边,笑的前仰后合。 妙手空空:“哈哈哈哈哈,鹤姑娘,你看到没有,刚刚那刑探的脸真是臭极了哈哈哈哈哈。” 他一边笑着,一边状似无意地向卿颜的方向靠近。 “停。” 一只手伸了过来,横在他面前。李莲花抱臂看着他,一脸防备。 李莲花:“说话便说话,好好站着不行吗?我要的东西呢。” 妙手空空戏谑地扫了他两眼,那眼神让李莲花成功不自在起来。 妙手空空:“世人皆喜欢美人,我也不例外嘛。” 看着李莲花的眼神越来越不善,妙手空空终于把东西掏了出来。 妙手空空:“给你给你。” 一本破旧的食谱和一袋银子被递到李莲花手上,他把食谱揣进怀里,然后把银子丢了回去。 李莲花:“谢了,走了阿颜,回家。” 就这,就拿个菜谱就走了? 妙手空空抱着手里的银子,满脸呆滞,怎么这天底下还会有不要银子的人。 他连忙上去拦住了李莲花。 妙手空空:“诶,等等,你这人可真奇怪。说你抠吧,给你一半银子都不要,说你不抠吧,别人欠你三两银子你都得去追着要回来。” 李莲花看着他,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李莲花:“我的诊金就五两,多一分不要,少一分不行。这银子,你还是自己收着吧。” 妙手空空:“你说说你,老是这么神神秘秘的,诶,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什么人?李莲花愣了一下。 下意识看向前面已经走出些距离的卿颜,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 李莲花:“我?我不过是一只孤魂野鬼罢了,幸得上天垂怜,让我活到现在。” 估计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现在的表情看着有多温柔。 妙手空空看他那样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了一圈,悄咪咪地凑到他耳边,一副挤眉弄眼的样子。 妙手空空:“你不要没关系,可是人姑娘要啊。现在谁家漂亮姑娘不喜欢有钱的俊俏公子。这银子你收着,还可以多买点首饰讨人家欢心呢。” 听到这话,李莲花没忍住瞪了他一眼,语气低沉。 李莲花:“我家阿颜我自然养得起,用不着别人操心,这银子你还是自己好好收着吧。” 眼见这银子是送不出去了,妙手空空想了想,还是打算白送个恩情。 妙手空空:“诶,你是不是在找金鸳盟的人啊?” 此话一出,气氛骤然僵硬起来,妙手空空甚至在李莲花眼中看到了一丝杀意。 那充满压迫的感觉和平常温吞的李莲花都不像是一个人。 妙手空空竟然觉得有些恐惧。 卿颜:“莲花?” 一只手轻轻牵住了李莲花的衣袖,打破了这紧张的氛围。 方才见李莲花神色有些异样,卿颜察觉到了不对劲便走过来看看。 对于妙手空空来说,卿颜的出现宛如救世主,李莲花那吓人的样子瞬间变回去了。 他垂下眼反手牵住卿颜的手,声音温和又耐心。 李莲花:“没事,狐狸精还在家等我们,我们回去吧。” 见他不说,卿颜也就装作不知道。 被吓了一跳的妙手空空缓过神来,对已经走远了的两个人大声喊了一句。 “嘉州灵山道场,可能有你要找的人!” 第114章 莲花楼-她嫌我年纪大?! 天亮了,该做早饭了。 卿颜穿好衣服,随手扯过一根发带松松地绑了个发辫就往楼下走去,一股淡淡地米粥味让她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刚下楼梯,一个脑袋就从厨房窗口冒了出来。 李莲花:“阿颜你醒啦,我今天做了鸡丝粥,尝尝?” 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卿颜实在是说不出拒绝的话。 为了做这早饭,也不知道李莲花多早就起了。 前两天为了找药材,她都是直接留了银子在城里的早饭铺子让他们送来的。 一碗盛满肉丝的热腾腾的粥被端了上来,米粥浓稠,香味浓郁,看着很好吃的样子。 李莲花:“这是我按师父的食谱做的,你尝尝好不好吃,好吃我明天早上再做。” 端起碗,卿颜舀了一勺粥,递到嘴边吹了吹,慢慢吃了下去。 有点腥,肉丝有点咬不动,为什么好像没有味道,胡椒粉挺香的... 总体来说还可以,卿颜状似不介意地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人,他盯着卿颜手里的粥,看起来有些紧张。 面不改色的咽下口中的食物,卿颜露出了无懈可击的笑容。 卿颜:“我很喜欢,谢谢莲花。对了,你尝过了吗?” 嗯,这也不算撒谎,毕竟她不重口腹之欲。 被肯定了厨艺的李莲花松了口气,心里多了些自信,连笑容都灿烂了许多。 他给自己盛了一碗。 李莲花:“还没有呢,你喜欢就好。” 端起粥,把面上的粥吹凉了,他毫无防备地喝了一大口。烫,超烫! 放了一会儿看着凉了,没想到粥里面这么烫,李莲花直接被激出一层泪花,下意识地把嘴里的粥吐出来。 别说尝出来什么味儿了,嘴里都是火辣辣的痛感。 李莲花:“嘶——咳咳——” 一阵猛烈的咳嗽,让李莲花的脸都咳得红了起来,衬着眼角的泪花,看着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卿颜叹了口气,坐到他旁边,一下一下顺着他的后背。 虽然有些缺德,但是真的有些想笑。 卿颜:“莲花,你都快三十的人了,不是三岁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三十怎么了,还没三十呢,这是嫌他年纪大了? 卿颜的调笑的话,得到了李莲花有些哀怨的注视。 只是李莲花现在的样子,看着不仅没有威慑力,反倒看着挺委屈的。 李莲花:“一时大意而已,你不担心我便罢了,怎么还笑我,也不知道当初是谁说我卖身给她了,会好好待我的。” 拍背的动作一僵。卿颜一时竟没法反驳,李莲花这两年嘴上功夫是越来越厉害了。 摸着良心说,他可是她第一个捡回家亲自养着的凡人,不说照顾地无微不至,好歹也是待遇相当好的。 卿颜:“我待你不好吗?上次是谁因为那方少侠跟我吃醋,拿了我半包桂花糖才哄好的?” 幼稚行径被这么翻出来,饶是现在李莲花脸皮厚了些,也忍不住有些不好意思。 李莲花:“咳咳,那不是你给我带的礼物吗。” 他面不改色地说着瞎话,一脸理直气壮的样子。 对,他才没有吃醋,也没有做那么幼稚的事情。 相处这么久,卿颜早就知道他嘴里没两句实话。 放在背后温柔安抚的手忽然离开,李莲花的指尖微不可见地动了动。 有些慌乱地垂下眼,让人看不清他的情绪。 卿颜:“行了,不跟你开玩笑了。你不是想去灵山派吗,吃完饭收拾收拾,我们就走吧。” 摸着靠在她膝盖上嘤嘤撒娇的狐狸精,卿颜公事公办的样子完全看不出来刚刚的温柔。 看着两人间被重新拉开的距离,李莲花的的笑淡了下去。 嘴里的烫伤有些疼,疼的他心口都有些不舒服。 李莲花:“这粥还有许多,阿颜再吃一些,我们就走。” 他重新端起那碗已经凉下来的粥,一口一口吃下去。 明明是自己亲手做的,李莲花却有些喝不下去了。 她骗人 明明一点也不好吃... 第115章 莲花楼-骗姑娘的家伙? 对付油嘴滑舌的人怎么办,答,武力威胁。 李莲花“诶,轻点轻点,怎么这么粗鲁呢。” 卿颜在后面看着李莲花像个娃娃似的被人抬着胳膊架出来,有些想笑。 “还不快滚。” 那灵山派弟子瞪大了眼睛,看起来凶神恶煞的。 李莲花整了整被扯皱的衣服,看着台阶上那弟子,颇有些无赖的样子。 李莲花:“虽然你们掌门死了,欠我的五两银子总得还吧,就算不还,我和他相识一场,让我进去拜一拜总可以吧。” 可谁知道人家压根不吃这套,还捏起拳头挥了挥。 “你不走是吧,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灵山派的几个弟子向前一步,气势汹汹地盯着李莲花。 等等,这些人是真想打她家的崽吗?卿颜的眼神变了变。 感受到身后人散发出来的寒意,李莲花回头看了一眼,好像不太妙。 李莲花抓住卿颜的手,识时务者为俊杰,果断跑路。 李莲花:“诶,你别下来了,阿颜我们走。” 再不走真打起来就不好了,当年他知道自己中毒后,情绪不好。卿颜为了哄他,可是把四顾门几个背后说他的人都套头揍了一遍。 虽然他很感动,但是不太好,真的不太好。 看李莲花这匆匆忙忙要跑的样子,卿颜挣了挣被他握着的手。 李莲花赶忙回头。 李莲花:“阿颜,不至于不至于啊。他们就是说说,你看我也没什么事。” 这慌张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卿颜是什么暴力狂呢。 卿颜:“我也就是想吓吓他,没想真的动手。” 卿颜解释着,毕竟在江湖上,很多时候比起讲道理,威慑反倒是比起沟通更有效的办法。 她承认之前哄人的方法有点简单粗暴,那不是第一次和人相处,没什么经验嘛。 “好巧啊李神医。我还以为找你要很久呢,没想到天道好轮回我们又见面了。” 方多病笑眯眯地对着李莲花打招呼,只是语气听着有些咬牙切齿。 李莲花:“哈哈,是好巧啊。” 尴尬地笑两声,李莲花扯着卿颜转头就想开溜。 方多病:“站住!” 方多病人是憨了点,武功是真不错。左手剑鞘一横,右手猛的一抓就把李莲花抵在了一边树干上。 力道有些大,卿颜伸手去垫了一下李莲花的后背。 方多病抓着李莲花的手腕,细细打量着他。 李莲花往后缩了缩。 李莲花:“方少侠,我家阿颜还在这,你对我这么动手动脚的不太好吧。” 听着这话,方多病嗤笑一声。 方多病:“内里虚空,丹田无力,哼,你当真不会武功。” 方多病松开了钳制李莲花的手。 李莲花赶忙转过手,握起卿颜垫在他身后的手,方才那一下还挺重的,可别受伤了。 他皱着眉,卿颜白皙的手背上泛着些红色,他有些担心却不敢下手。 听到方多病的话,他抬头看了他一眼。 李莲花:“是啊,还身体不好经不住拷打呢。” 看他牵着卿颜的手,方多病用剑鞘隔开了他。 方多病:“可你害本少爷在风火堂面前丢尽了脸,还在这光天化日之下,对鹤姑娘动手动脚,你不是很能说吗,你说鹤姑娘是你朋友,我看她是被你骗来的吧。” 卿颜:“方少侠,我们真的是...” 方多病:“鹤姑娘你别担心,有我在,定不会让这个假神医欺负你。我这就把他带回百川院,看他那三寸不烂之舌,能不能逃过百川院的牢狱之灾。” 卿颜沉默了,看着方多病热血沸腾,一副要保护她不受荼毒的样子,卿颜已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看着旁边李莲花黑下来的笑脸,卿颜往旁边撤了一步。 李莲花:“小兄弟,这百川院就免了吧。其实,我也就是帮个忙,收了五两银子出诊。而且,我和阿颜也不瞒你了,其实我们两个是夫妻,只是她脸皮薄所以不好意思说,所以不存在我骗她的问题啊。” 夫妻一词出口,卿颜睁大了眼看着他,一脸不可置信。 兄妹到至交好友到夫妻,这设定是不是越来越离谱了些,为了骗方多病,李莲花也是拼了。 卿颜这么想着,完全没注意到在她的注视下,李莲花越来越红的耳根。 方多病听到这消息,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 方多病:“不是,你们是夫妻!这,鹤姑娘你,你们...” 在方多病震惊到瞳孔地震的眼神里,卿颜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为了增强可信度,李莲花走过去亲昵地还揽住了卿颜的肩膀。 李莲花:“是啊,所以方少侠可以放心了。至于那个妙手空空...” “归息功是吧。” 方多病深呼吸了两下,终于冷静下来。 方多病:“本少爷从来不相信什么起死回生之术,那天我想了整整一夜,终于想明白了。” 李莲花:“小兄弟,你很聪明,如今这归息功只剩一脉了,没想到你竟然能看出来。” 李莲花说着恭维的话,眼中却满是狡黠。 卿颜看懂了他的眼神,打着配合。 卿颜:“方少侠当真是天赋异禀,之前我和莲花多有冒犯,还希望方少侠不要见怪。”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更何况方多病从小收到各种礼仪教导,对于卿颜的夸奖,他腼腆地笑着。 方多病:“鹤姑娘客气了,之前的事与姑娘无关,姑娘不必在意。” 眼见事情有转机,李莲花抛出了关键问题。 李莲花:“既然如此,作为赔罪,我来帮你断案灵山派掌门被杀一事如何?这样,还能帮你通过百川院的考核,让你爹娘再无话可讲。” 闻言,方多病神色几经变化,就在李莲花以为自己要成功了的时候,他被点穴定在了原地。 方多病抱着双臂,笑的得意。 方多病:“哼,我封住这两个穴寻常人根本解不开,你休想逃。还骗我你和鹤姑娘是夫妻?方才动作间,她明显不习惯你的接触,还想骗我?” 卿颜看着方多病一言难尽,明明这么好骗的样子,偏偏在某些人情世故方面直觉是真的准。 方多病:“至于王掌门的事,我自己会查。还轮不到你这个骗姑娘的假神医来查。” 第116章 莲花楼-聪明的方少侠 虽然看李莲花难得吃瘪的样子很有意思,可是卿颜实在受不了他望过来的时候那种眼巴巴的感觉。 她向来是拿他没办法的,更别说他这样莫名看着有些可怜的样子。 出手暴露会有好多麻烦,但是看方多病的样子也不是不怀好意的人。 算了,卿颜叹了口气,方才柔弱温和的样子消失不见,她手脚利落地在李莲花点了两下。 那所谓寻常人根本解不开的穴道被她轻松解开。 方多病:“鹤,鹤姑娘你...” 方多病那双清澈的眼睛睁得老大,看着卿颜的眼睛里带着一些被欺骗的控诉。 那样子像极了狐狸精跟她撒娇的时候。 卿颜:“抱歉方公子,莲花身体不好,需要照顾着些。” 亲疏有别,她能对方多病解释到这里已经算客气了,其他的没有必要多说。 李莲花:“是啊是啊,方少侠,我们就是寻常人家的夫妻,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呢,方才你说阿颜对我不亲近,那现在你可看清了。” 大了一圈的手牵了上来,卿颜配合着走过去一些。 卿颜:“方少侠,我们只是闲散游医罢了,不想掺和这些事情,帮方少侠查案也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让方少侠给我们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罢了。” 方多病一直怀疑李莲花不是好人,想抓李莲花回百川院,这事拖得越久越麻烦。 左右方多病还没有正式加入百川院,他们帮他查案也算是个等价交换,方多病放他们走,他们助他通过考核。 方多病虽然实诚却是个聪明的,自然知道怎么选。 —————— 有方多病在,他们很顺利地就进入了灵山派。 金身,祭台,还有灵童。架势还挺大。 卿颜站在李莲花的旁边,不经意间蹙了蹙眉。 李莲花:“怎么了?” 被他注意到了吗,卿颜看着他,有些惊讶,随即轻声说着。 卿颜:“那金身上有血的味道,很淡。” 血的味道?李莲花看向中间的掌门金身,若有所思。 随即,他又转头看着前面跪下的几个灵童候选人,勾唇一笑。 李莲花:“这如果被认定的灵童才有好处,那其他的呢?” 他这话,是说给方多病听的。 卿颜:“其他的,怕是会...” 卿颜没有说下去,可那森然的语气,却让人冷汗直冒。 方多病像是想通了什么,惊慌地走向前。 方多病:“住手!” 话音刚落,原本跪在蒲团上的灵童竟浑身燃起了火焰。 “啊!——” “救命!” “救救我!——” 场面一片混乱,灵山派的弟子一桶一桶的水浇上去,才勉强控制住。 几个孩子被烧的浑身是伤,只能互相搀扶着勉强站立。只有旺福好好的,没有一点外伤。 一下子,灵山派的几个人都开始认定旺福就是灵童。 方多病:“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显灵,这是一起人为的纵火案。” 一串带着引线的火石被方多病提着,展示在几个人面前。 方多病:“这是刚刚在玉磬里发现的火石,连着的是蒲团下的棉花,这才会着火。” 方多病的话一出口,灵山派的人表情都变得严肃起来。 只有一个人,躲在人群后,眼神中带着一闪而过的阴狠。 那人眼神变得很快,可是卿颜的反应比他更快。 卿颜:“有些眼熟啊...” 如果她没记错,这人好像是灵山派的掌事,叫朴二黄吧,可是为什么感觉还在哪见过呢。 在她思考的时候,李莲花走到旁边受伤的孩子旁边,指腹蹭过他们的衣角,一点白色的粉末沾了上去。 李莲花:“诶,这个是磷粉呀,磷粉才会一点就着,不如先查查是谁接触了这些孩子?” 李莲花的声音故意拖长了些。 这话说的,就差没直接说灵山派里有内鬼了。 听完这话,灵山派那群弟子哪能乐意。这不,立刻就有人跳了出来。 “你方才说这是纵火案,可是只有你的小厮毫发无伤,这么看来,难道不是你的嫌疑最大嘛!” 那人指着方多病和旺福,一副咄咄逼人的样子。 看到自家主子被怀疑,跟在方多病身边的离儿怎么能乐意。 离儿:“你知道我们家少爷是谁吗!” “离儿!” 方多病制止了她,慢慢从怀里掏出来一块令牌。 方多病:“在下多愁公子方多病,乃是百川院的刑探。” 百川院的刑探,这名号一出来,灵山派的人脸色都带上了些忌惮。 卿颜:“方小公子这次脑子转的倒是快。” 李莲花听她这么说忍不住笑了起来。 李莲花:“出来这么久,总是要学机灵点的。” 第117章 莲花楼-害羞了?不会吧 现在没有足够的证据抓到凶手,候选灵童们又被烧伤,最保险的方法就是暂停选拔。 可是方多病一提出这个方法就得到了灵山派的强烈反对。 眼看两边争执不休,李莲花上前一步拦住了有些激动的方多病。 李莲花:“诸位莫急啊,我呢倒是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卿颜从他身后走出来,笑的从容。几个灵山派的人看着她,眼神发直。 卿颜:“方才听几位说话间,无非是因为王掌门没有留下如何检验灵童的办法,所以才引出这些乱子。既然如此,不如让我兄...夫君去和青山掌门聊一聊。” 方才灵山派的几个人被卿颜容貌所惑,哪还有心思听她说了什么,直到说到要和青山掌门聊聊,他们才猛然惊醒。 和死人对话,这不是天方夜谭吗? 可是看着美人明艳的容颜,他们也不好意思说重话。 “这位姑娘,我师父已经仙去,你夫君如何能跟死人对话呢。” 刚刚还一脸凶相的弟子,现在说话轻轻柔柔的,看着十分客气。 卿颜微微一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卿颜:“阁下有所不知,我夫君姓李,名李莲花。” “李莲花?” “是那个将铁萧大侠起死回生的神医李莲花?!” 所有人看着李莲花的眼神忽然变了。 卿颜在旁边等了半晌都没听见李莲花开口接话,忍不住疑惑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只见他眼神躲闪,面色发红,嘴角带着些笑意,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她刚刚是在叫夫君吗... 心跳控制不住地加快,连带头脑都有些不清楚了,夫君什么的,是不是太快了些... 他明知道这只是外人面前的说辞,可是还是不由得乱了心绪。 耳尖有些发痒,李莲花看了卿颜一眼,莫名又想到刚才那句夫君,喉头一紧,移开了眼神。 深呼吸一口,他调整了一下表情。 李莲花:“正是在下。” “没想到今天还能遇到您这位圣手!” “久仰大名!” 一个神医的名头,成功得到了几个灵山派负责人的信任。方多病看着李莲花,满脸警惕。 方多病:“你又要搞什么花样啊?” 李莲花假笑着附耳过去。 李莲花:“你看这事也不简单,我和阿颜帮你查出凶手,你放我们一马如何啊。” 他就说李莲花肯定没这么好心,方多病咬牙切齿地盯着李莲花,就差在脸上写两个字。 不·行! 但是李莲花会给他机会反驳吗,当然不。 李莲花:“如今青山掌门已经回天乏术了,在下呢懂得一点还魂之术,诸位若是信得过我们,不知可否让我们试一试。” “可我们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装神弄鬼,假冒师父旨意呢?” “诶!休得无礼。我们信得过李神医。” 准备掐诀的手默默停了下来,卿颜看着几个灵山派的管事,眸色淡然。 卿颜:“那就劳烦几位带我们去见一见青山掌门了。” ———— 今天是怎么了,卿颜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李莲花有些疑惑。 平常出门稍微走两步山路都要她搀着的人,今天出来这么久,怎么难得还是这么精力充沛的样子。 不对劲,非常不对劲。 正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李莲花在她眼前突然一个趔趄,吓了卿颜一跳。 卿颜:“没事吧,慢慢走就是,别着急。” 卿颜扶了一下他的手,他像是被烫到一般缩了回去。 李莲花:“没事。” 看着卿颜茫然的眼神,李莲花有些懊恼,她都没当回事,他这样耿耿于怀的别扭,到显得他有多在意似的。 可是真知道卿颜满脸平静,他又有些怅然若失的气恼。 就不该对她这没心没肺的家伙抱什么期望。她是怎么可以做到那么轻描淡写地叫出夫君两个字的。 心思千回百转,到最后也没有说出口一句。 卿颜虽然了解他不少东西,但是感情方面她也没在人间混多久,还真看不懂他的意思。 卿颜:“莲花,你不会是害羞了吧?” 想来想去,卿颜也只能归结于这个问题了。 只不过看他偶尔无赖的样子,原来他是这么容易害羞的人吗? 李莲花本来显得有些疲惫的脸色,红了起来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恼。 卿颜:“亦或者是你在介意‘夫君’这个称呼?” 李莲花:“不是,我...” 卿颜正了正神色,蓝色的眼睛看着有些冷漠。 卿颜:“抱歉,我没有别的意思,你不必担心我会有多余的想法。” 设定是设定,演绎是演绎,卿颜向来有分寸。 本以为事情解决的卿颜,眼睁睁看着李莲花的脸从紧张变得有些苍白。 第118章 莲花楼-娇气些才好 心里的悸动一点点沉下去,寒冷彻骨,他早该想到的。 十年了,可是她好像一点也不喜欢他。好在,他足够聪明,能够掩盖自己的情绪。 挂起和平常一般无二的假笑,李莲花捶了捶自己的肩膀。 李莲花:“唉,今天风真大,走路都不稳了。” 风大?今天晴空万里,太阳正好,哪来的风。 走在旁边的方多病看了李莲花一眼,一头雾水。 走进那青山掌门的住所,三个人四处查看着。 三字经,卿颜走到矮桌边拿起那本书随手翻了两下。 李莲花:“我已经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了,而且我不仅知道,我还知道凶手是他三个徒弟和他管家中的一人。” 看李莲花说的这么笃定的样子,方多病狐疑地看着他。 方多病:“你凭什么?” 卿颜:“其实不用限定范围也可以,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那个人了。” 连卿颜都这么说,方多病有些犹豫了。 方多病:“那个人?鹤姑娘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吗?” 指了指金身叠在一起的手,卿颜靠在了墙边。 卿颜:“这个手势眼熟吗?” 方多病定睛一看,这不是和妙手空空一样的归息功嘛。 他心中一紧,立刻伸出手要去探那掌门的脉。 李莲花:“别看了,归息功呢,最多撑三日,现在都过去十一日了,早就死透了。” 说着,李莲花走到矮桌边坐了下来。 还以为他没事,没想到在强撑着吗,卿颜状似不经意地将手搭在他的肩上,内力缓缓输入。 卿颜:“那金身上嘴唇的金箔格外得厚,方少侠查看一番,或许会有收获。” 一块手帕被递了过来,方多病接过,擦去了尸身嘴上的金箔。 暗红色的血迹显现出来。 感受到流入体内的熟悉内力,李莲花手指微动,还是忍不住侧身看了看身边的人。 李莲花:“阿颜,我没事,我哪有那么娇气。” 她好像总是对他的情绪特别敏感,不管是多小的情绪似乎都能被察觉照顾到,跟阿颜在一起的十年里,他几乎是被小孩子似的惯着。 看他面色红润了些,卿颜放心地撤回了手。 卿颜:“娇气些说明我养的好。” 方多病看着两人无法插足的氛围,莫名觉得自己待在这里好像太亮了一些。 甩掉脑子里奇怪的想法,方多病出声打断了两人。 方多病:“这是死前受伤了,血是从嘴角流出来的,是内伤?” 方多病转头看着两人,眼里是发现线索的兴奋。 李莲花:“那你再把他背后的金箔刮下来看看。” 本来还想争辩两句,可方多病看他那有气无力的样子,还是选择自己动手。 随着金粉落下,一个黑色的掌印出现在尸身背后。 “五毒掌?” 方多病神色凝重。 卿颜:“奔雷手。” 怪不得她觉得那管事有些眼熟,原来是金鸳盟的人啊。 李莲花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二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他们要找的人,出现了。 —————— 有方多病这个天机堂的人在,破解机关的速度格外地快。 同样的,在李莲花的提点下,一些隐藏在背后的原因也逐渐浮出水面。 比如,青山掌门需要的不是灵童,而是他的儿子... “让鹤姑娘去保护贺兰嫣母子?不行,坚决不行!” 为了防止背后黑手杀人灭口,他们需要兵分两路,谁知道在分工上就出现了分歧。 方多病义正言辞地拒绝了卿颜的提议。 方多病:“你一个姑娘家,万一对上那奔雷手,多危险啊!” 方多病似乎忘了就是这个柔软的姑娘家轻轻松松就解开了他的点穴。 卿颜:“其实我会武功的...” 方多病:“会武功也不行!李莲花你说,你不是说你们是夫妻吗,我娘说让女人去做危险事的男人最没用了!” 李·没用·男人·莲花,卿颜没忍住笑出了声。 卿颜:“哈哈——,抱歉,哈哈哈。” 方多病总能在出其不意的地方让李莲花吃瘪。 他怎么就成没用的男人了,李莲花看着旁边笑的止不住的卿颜。 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她颊边的软肉。 李莲花:“阿颜——”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温柔又纵容。 李莲花:“我知道你有些傍身的功夫在,但奔雷手的确不是好对付的,所以这次我也不赞同你去。” 两个人这么严肃倒是显得她有些不认真了。 卿颜:“要救他们并不一定要和凶手对上不是吗,只要我提前转移走他们就够了,毕竟为了赶上你们的还魂仪式,我想他不会停留太久的。” 既然他们不相信她能解决,那么就换个说法好了。 卿颜:“况且还魂仪式离不了你们不是吗?” “所以,相信我就好。” 第119章 莲花楼番外-十年之间 走近一个人要多久。 在带走李莲花的第一年里,卿颜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或许是因为救命恩人的缘故,李莲花对她总是客气的。 站在不近不远的距离,他们待在属于自己的空间里,既不主动靠近也不主动远离。 “李莲花。” “鹤姑娘。” 他们像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过路人,不管是谁好像都会有离开的一天。 饲养凡人似乎也不是多难的事,卿颜总是这么想着。 直到第二年。 碧茶之毒比卿颜想的似乎要严重的多,她是第一次见李莲花那么痛苦的样子。 她难得出去一趟,回来看着面色苍白,颤抖地蜷缩在地上的李莲花,第一次感受到了生命的脆弱。 为什么不喊疼呢? 温和的内力自掌心散出,卿颜看着沉沉睡去的人,心里多了些奇怪的东西。 “李莲花。” “卿颜。” 卿颜坐在他的床榻边,难得从李莲花的眼里看到了些不一样的东西。 是疲惫亦或是怨恨,她无从得知,也没有多言。 他们还没有亲近到无话不谈的地步。 第三年来的很快。 那一年的雪天冷的有些过分了。 卿颜没有在意外面的大雪,昆仑的雪可比这要大的多了。 李莲花病了,那样虚弱的身体在这种情况下病倒似乎是在所难免的事。 她这几年学到了很多东西,温暖的大氅很漂亮,只是针脚有些粗糙。 药很苦,可是糖很甜。 “卿颜,我不用这些。” “我听隔壁的张婶说,喝药吃糖会不苦些。” 这是改变,也是进步。 第四年。 李莲花开始经常把笑挂在嘴边,让人有些看不透他的想法。 “莲花。” “阿颜。” 寻找李莲花师兄的过程并不顺利,想要找到线索也是件麻烦的事。 但是他们好像更近了些。 饲养凡人不仅需要食物,屋子,还需要情感,耐心和陪伴。 卿颜在慢慢地靠近他,或许方式有些不对。 李莲花总在疑惑,他似乎被当成了小孩子对待。 别扭却又有些期待了,他们是朋友了吧。 第五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的相伴。 “阿颜...” “莲花。” 是称呼变了,亦或是心境变了。 “疼...” 在李莲花第一次学会呼痛的时候,卿颜第一次学会了拥抱。 她的体温总是有些低的,可是抱在怀里的李莲花似乎更冷。 双手僵硬地环住他的腰背,卿颜僵硬的像个木雕人偶。 “没事了,没事了...” 她难得如此笨拙。 可是听着这样哄稚童的话,李莲花的泪莫名滴了下来。 他大抵是真的不如从前了。 第六年,莲花楼有了一个新的名字。 家。 “阿颜,回家了。” “来了。” 李莲花已经开始习惯身边总有一个人陪着的感觉。 爱会催生出血肉,曾经不愿回想的过往似乎也没有那么疼痛了。 “莲花,你最近是不是胖了些。” 卿颜搀着他走在山路上,那日春光正盛,遍地的桃花迷了他的眼。 李莲花好像有些不愿意让她留在这里了。 看着他一点点衰弱逝去,对卿颜来说,是不是太过残忍。 该是第七年了,李莲花还是第一次见卿颜那样冷漠无情的样子。 因为他偷偷走了,在一个安静的晚上。 他并不觉得自己活着的希望能有多少,只是不想再因为这不合时宜的感情,让两个人都难过。 “李莲花,你不相信我。” 卿颜似乎真的生气了,晚风寒凉,可她的眼神漠然。 “阿颜,抱歉。” “我不喜欢多管闲事,李莲花。事不过三,三次之后,我便不再管你。” 第八年,治疗的方法终于有了些眉目。 克制的心绪开始蔓延,生长。 人的感情总会在一次次接触间不断加深。 但是这场静默无声的拉扯中,似乎只有李莲花一个人在慢慢沦陷。 “阿颜,等我找到师兄的尸骨,你愿意陪我去见见我的师娘吗...” 他好像很久没这么紧张过了。 卿颜看着他,笑容平和。 “你若想去便去,只是我和她不熟悉,贸然拜访怕是有些失礼,还是不去的好。” 她的语气听起来那么温柔客气,可是什么也没有。 那些偏爱和优待,他好像误会了。 他忽然又想起来,当初卿颜救他是因为他是李相夷,那现在呢,卿颜陪着他,还是因为当初那个天下第一的李相夷吗。 第九年,李莲花展露出来的样子再也看不出曾经李相夷的半点影子了。 他总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在一些外人看来,神秘又有些古怪。 只是在卿颜面前,他似乎总会有些小脾气。 “阿颜,你总这么抱着狐狸精,它都快不会走路了。” 他的占有欲在某些方面似乎太强了些。 但是卿颜总是不会拒绝他的。 “跟狐狸精都要吃醋,花花,你几岁了?” 过了这么多年,卿颜也渐渐油嘴滑舌起来。 可是这样的玩笑,每每都是李莲花先红了脸。 “我怎么可能跟狐狸精吃醋...” 他也总是拿卿颜没办法。 第十年,忘川花的线索虚虚实实有很多。 卿颜一直在四处奔波,他和她一起的时间少了许多。 习惯是可怕的东西,李莲花偶尔这么想着。 好像已经无法忍受一个人孤独等死的感觉了。 人是自私的,贪心的。 “莲花,我回来了。” 看着熟悉的人影出现在面前,一个强烈的念头就那么浮现出来。 李莲花想活下去,不管怎么样,都想活下去。 十年的时间太短,那些藏于暗处的感情,近不得,退不舍。 走近一个人要多久,李莲花不知道这个答案。 只知道这十年,不管身在何处,莲花楼里总有一个人在等着他回家。 第120章 莲花楼-孩子? 转移贺兰嫣母子本就不是什么难事,卿颜将他们藏在安全的地方后,还顺道回了趟莲花楼。 “嘤嘤——” 狐狸精看见她回来,尾巴都快摇出残影了。 卿颜:“抱歉,饿坏了吧。” 走进小厨房,卿颜做了些简单的饭食倒进狐狸精专属的小碗里。 看着狐狸精埋头大快朵颐的样子,卿颜坐在门槛上,眼神有些涣散。 她待在这个地方十年了,虽然对于她来说这十年并不漫长,可是她似乎对这样平淡的日子有些提不起兴趣了。 很奇怪的感觉,总觉得再待下去会有超出她意料之外的事情发生。 就像是一种莫名其妙的直觉,偶尔李莲花看向她时的眼神,会让她觉得有些微妙的不安。 她不喜欢这样这种被人影响的感觉。 “看来,解毒一事该加快进度了...” 等李莲花痊愈,她便可以... “嘤嘤——” 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狐狸精抬头盯着卿颜,漂亮的黑色眼睛真诚又清澈。 “都是惯会撒娇的...还是你更乖些...” 卿颜摸着它的头,眉眼柔和了些许。 今夜快过去了。 明日便该收网了。 —————— “托梦?谁能写出正确的姓氏谁就是灵童。你们两个还真是想的出来。” 大概是真的着急找出灵童,几个人一大早就被拉了起来。 方多病饶有兴味地在旁边跟卿颜偷偷描述昨晚李莲花‘做法’的样子。 方多病:“对了鹤姑娘,昨天你去的时候没遇到危险吧?我看你回来的时候都很晚了。” 卿颜摇摇头。 卿颜:“没有,只是顺道去给家里的小家伙送个饭罢了。” 哦~家里人啊。 等等 家里人,小家伙?!方多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奇怪的地方,满脸惊恐。 方多病:“没,没想到鹤姑娘看起来这么年轻,原来已经有孩子了吗?” 李莲花:“孩子?什么孩子?” 他本来还在背后盯着方多病呢,两人越凑越近的样子看得他心梗。 谁知道听到如此炸裂的词。 卿颜有孩子了?他怎么不知道,他什么都没做啊? 他们最亲密的时候,也就他碧茶之毒发作的时候卿颜难得抱了他一次。 难道他那时候意识不清还干了什么坏事吗? 看着李莲花满脸茫然,和卿颜震惊的样子,方多病的表情忽然带了些愤懑。 难道李莲花都不知道卿颜有孩子了? 呸,渣男!不负责任! 方多病:“你,你个假神医!骗姑娘给你生孩子就算了,还不想负责吗?!” 不,不是,等等! 卿颜觉得再不解释清楚,李莲花怕是真要被方多病拉到百川院吃牢饭了。 卿颜:“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等等,孩子不是李莲花的!” 方多病的眼神更惊恐了些。 不是李莲花的,难道他是个帮人养孩子的老好人?! 方多病:“那孩子是你和别人的?!” 卿颜:“不是!” 刚刚被方多病神奇的脑回路震惊到,卿颜一时间也被带跑了。 李莲花:“阿颜,你?...我...” 不是,你那样小心翼翼的的眼神是在期待什么?! 深吸一口气,卿颜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两个人。 卿颜:“方少侠,首先,我没有孩子,其次,小家伙不是小孩子,最后,我没有跟莲花以外的人发展过任何不·正·当的关系。” 现在的年轻人思想都这么前卫清奇的吗,卿颜开始有些怀疑这么几年她到底有没有学会凡人的思维了。 理解到自己想的有多离谱的方多病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方多病:“抱歉鹤姑娘,是我想差了,毕竟你俩是夫妻,我就以为你说的小家伙是你们的孩子了。” 毕竟能让她特意赶回家送饭的,应该是家人,小家伙什么的听着就像对小宝宝的爱称。 还好他们方才说悄悄话,声音小,不然这次就真丢脸丢大了,方多病讪笑了一下。 方才他们谈话间,几个灵童也写好了自己的答案。 第121章 莲花楼-一脚踹飞 灵童写下的答案还真是出奇的一致。三个人一眼扫过去,几乎是清一色的贺字。 贺兰。 李莲花微不可见地勾唇一笑。 “正确答案,就是贺兰。” 旺福这个写出正确答案的人,看起来却是比其他人还要惊讶。 旺福:“我,我不是啊,我明明上面什么都没写。” 旺福着急的话都说不利索了。 李莲花:“你明明交的白卷,有人换掉了你的答案是吗?” 李莲花的眼神瞥向了旁边的朴二黄。卿颜会意。 卿颜:“这短短几步路,有谁能换掉你的答案呢。你说对吗,朴管家。” 李莲花和卿颜都是一副笑盈盈的样子,说出来的话却让某些人直冒冷汗。 朴二黄:“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朴二黄还想狡辩两句却被旁边的弟子直接抓着手,将那空白纸张搜了出来。 朴二黄:“这都是你们的猜测,这都是误会,再说了,他写出了正确答案,他就是真正的天选灵童啊!” 被揭露了手段,还这么执着于让旺福当天选灵童,是个人都能看出朴二黄的不对劲了。 方多病忍不住笑了起来,向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朴二黄。 方多病:“谁告诉你那是正确答案了?” 昨晚李莲花写的那张纸上从头到尾都只有一个贺字。 李莲花:“昨天烧掉的纸上只能看到一个贺字,而朴管家却能联想到鲜为人知的复姓贺兰,你说这巧不巧?” 卿颜:“贺兰姓氏少见就罢了,偏偏掌门的情人就叫贺兰嫣,你说这是不是更巧了,朴管家?” “不,或许我应该叫你金鸳盟奔雷手——辛雷。” 这名字就像一个禁忌,方才还有些神色慌乱的朴二黄,眼神立刻变了。 凶狠,又充满戾气。 李莲花:“为了防止暴露,昨夜你去找过贺兰嫣母子了吧。可惜了,我们早在他们屋内涂了白虹汁,一但洗手就会变成黑色。” 李莲花从容地揭开朴二黄的作案过程,言语间透着淡淡的讽刺。 他和朴二黄对峙的样子,锋芒毕露,让方多病都有些惊讶。 李莲花:“伸出手给大家看看嘛,朴·管·家。” 朴二黄忽然朝着李莲花冲了上来,五毒掌气势汹汹。 方多病拔剑上去抵挡,朴二黄却顺势躲过,剑锋划破了他的左臂,朴二黄不避不闪。 他是真的想杀了李莲花。意识到这一点,一旁的绿色身影忽然动了起来。 李莲花只觉得一阵清风掠过身侧,意识到是谁后,从容的表情瓦解,他有些失态地睁大了眼。 李莲花:“阿颜危险,回来!” “砰!——” 白色的银丝鞋履在宽大的裙摆下一闪而过,快到让人看不清动作。 只听一声石柱断裂的巨响,朴二黄已经飞了出去,重重砸在了地上。 空气寂静了一瞬间,出手的当事人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衣摆,对着躺在地上喘气的朴二黄浅笑了一下。 卿颜:“失礼。” 她原本不想出手的,可是他挑谁不好,偏偏要来打她好不容易养活的莲花。 对于来咬花的害虫,当然要干净利落地解决掉才好。 当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方多病已经看傻了眼,别说方多病了,李莲花都懵了一瞬间。 但是,他又很快回过神来,大步地朝卿颜走去。 李莲花:“冲这么快做什么,受伤了怎么办,这不是有方多病在嘛。” 突然被点到的方多病难得没有和他互呛,反而眼神亮晶晶地凑过来。 方多病:“鹤姑娘好俊的功夫!我还担心鹤姑娘会不会受伤,是我眼拙,看轻姑娘了!” 似乎在世人眼里女子总是娇弱些,方多病这样大大方方地承认卿颜很强,还为此之前的看轻感到歉意,这样真诚的人卿颜也是第一次见。 卿颜看向方多病,笑容真实了些。 卿颜:“方才多谢方公子出手保护。” 她可没忘记,方多病出手帮助了李莲花两次,好心就该有好报,她自然愿意接下来对方多病也好些。 衣袖下的手指忽然被勾了勾。 (怎么了?...) 卿颜侧目望着李莲花,用眼神询问着。 李莲花:“我有东西忘记拿了,陪我一起去吧。” 李莲花的眼神移向了朴二黄被带走的方向。 方多病看着他们眉来眼去的,一头雾水。 方多病:“你怎么拿个东西还要人陪?” 李莲花揽住卿颜的肩,站近了些。 李莲花:“我离不开阿颜,不行吗?” 能把这种话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来,李莲花也是无赖的可以了。 但是,人家是‘夫妻’,腻歪在一起很合理不是吗,这么想着,方多病没忍住给了李莲花一个揶揄的眼神。 方多病:“原来你就是我娘说的惧内啊。” 第122章 莲花楼-往事留痕 “十年前,金鸳盟的三王杀了四顾门的单孤刀,还抢走了他的尸骨,他的尸骨现在在何处,你以前在药魔麾下做事,你应当知道...” 靠在柴房的角落里,卿颜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李莲花这么咄咄逼人的样子了。 朴二黄看着李莲花,没有一点害怕,嬉皮笑脸地说着些无关的事。 朴二黄:“你怎么知道我在药魔手下做过事,你是谁啊?” 他鲜少这么没耐心,看着朴二黄散漫的样子,李莲花的眼里莫名多了些恨意。 李莲花:“你不用管我是谁,只管告诉我想要的答案。” 朴二黄盯着他,忽然偏过头似乎看到了什么。 朴二黄:“你耳朵下面有三个洞,那是中了碧茶之毒的痕迹,碧茶之毒天下无双,无人能解,除非有很强的内力把毒逼出来,否则普通人绝对熬不过一个月。而你现在还活着,除非...你是那个人。” 朴二黄很聪明,可是他似乎没有认清现在的状况。 卿颜:“我们现在没心思听你这些废话,想死还是想活,只看你愿不愿意配合了。” 细长的银针出现在指间,卿颜走近了些。 “哈,哈哈哈。” 朴二黄笑了起来。 朴二黄:“你胆子变小了,连承认自己是谁都不敢,还要女人来护着,我看出来了,你不是没有武功,你是武功尽失。李·相·夷。” 似是觉得这样的羞辱还不够,朴二黄的眼神愈加放肆。 朴二黄:“当年你为了你师兄杀上金鸳盟,如今十年后,却也沉溺在美人的温柔乡里了?美人在侧的感觉,可比收尸快活多了吧,哈哈哈哈。” 李莲花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那骇人的杀意骤起,在朴二黄的眼里,眼前的李莲花和当年的李相夷再一次重叠。 李莲花:“你若再多说一句,我便杀了你。” 银针忽然插入喉间,朴二黄不受控制地喷出一口鲜血。 李莲花:“阿颜?” 掌心被另一只微凉的手牵住,淡淡的寒香浸入感官,那样愤怒的情绪被一点点安抚下来,李莲花慢慢冷静下来。 卿颜:“一个时辰内,若你还是是不能说出我们想要的东西,那么就去地下见青山掌门吧。” 那银针上不知有什么东西,朴二黄只觉得内力开始不停翻涌,仿佛随时都会爆体而亡。 他终于意识到,眼前看似柔弱无害的姑娘,可以随时要了他的命。 朴二黄:“难怪他武功尽失都能活到今天,原来你也不是个简单的,咳咳...可惜,我不知道单孤刀的尸体在哪里,你再问,也没用。” 死到临头还说不知道,怕是真的问不出来东西了,卿颜拔出银针收回袖中。 朴二黄可以死,但不能死在他们手里。 “去死吧!” 在他们打算离开的瞬间,朴二黄突然挣断了铁链,卿颜迅速拉住李莲花,却被推开了手。 铁链勒住脖颈,一圈红色的伤痕立刻印上了李莲花的脖子。 “鹤姑娘躲开!” 天蓝色衣袍的公子冲进屋子。 银色的长剑刺入朴二黄后心,方多病的手稳稳握住剑柄。 血色蔓延,朴二黄气绝身亡。 李莲花:“咳,咳咳!” 被铁链勒得太狠,李莲花的脸都有些充血泛红,甚至有些站不住。 李莲花:“阿颜,帮我一下...” 一只手扶上了他的双臂,闻到那熟悉的淡香,他卸了力气,低头向前倚靠在那人的肩上。 方多病看他们的样子,有些担心。 方多病:“没事吧。” 这样扶着的动作让卿颜使力有些困难,她只好虚虚环抱着几乎瘫在她身上的人,也得亏她的个子还算高,不然怕是扶不住李莲花。 卿颜:“没事,幸好你来的及时。没想到一时大意,就让他钻了空子。” 耳边的呼吸声平稳下来,卿颜拍了拍李莲花的背。 卿颜:“好些了吗,还是要再歇一会儿?” 靠在她肩上的人动了一下,搭在她背后的双臂紧了紧,又在顷刻间松开了。 李莲花:“没事了。” 他终于直起了身,脸上还有些发红,却没有方才那副难受的样子了。 不仅没事了,他甚至还幼稚地踢了一脚朴二黄的尸体。 李莲花:“叫你勒我!叫你想偷袭我和阿颜!” 结果李莲花踢得太用力,把自己的脚也踢疼了。 他那气呼呼的样子让卿颜怀疑他是不是被勒傻了。 方多病看着他的样子倒是没说什么,这是抱着剑有些别扭。 方多病:“都怪我太厉害了,什么都还没问呢,就让他死了。” 李莲花:“是啊,多谢了。阿颜,走,我们回家。” 还没等方多病说什么呢,他已经靠回卿颜身边,走出了门。 方多病:“诶,你们走这么快干什么?” 李莲花摆了摆手,没有回头。 “回家给孩子做饭!——” 声音远远地传来,方多病呆在原地。 不是,不对啊!不是说没有孩子吗!他又被骗啦?! 第123章 莲花楼-蹭饭 “莲花,张嘴。” “啊——” 香软的糕点递到嘴边,李莲花正在择菜呢,下意识张开了嘴。 李莲花:“这是什么,还挺好吃,阿颜你做的?” 他腮帮子鼓鼓的,嚼的起劲。 卿颜:“牛乳软糕,之前去镇上的时候,隔壁的阿婶给的。” 把嘴里的糕点咽下去,李莲花的眼里透出一丝疑惑。 李莲花:“隔壁阿婶?上次来看膝盖的那个李婶?” 对于适龄的漂亮姑娘,上了年纪的婶娘们总是格外热情。 之前看完膝盖之后,那个李婶拖着卿颜就要给她介绍青年小伙,也是自那之后李莲花忽然意识到,兄妹这个身份似乎不太好用。 刚刚吃下去的糕点忽然就有点反酸了。 看着他别扭的样子,卿颜莫名觉得有些想笑。 卿颜:“放心好了,在完全治好你之前,我是不会去想别的事的。外面的野花,哪有亲手养的莲花好。” 好吧,虽然这比喻有点奇怪,但好歹是说他好对吧! 越想越有道理,李莲花择菜的速度都快了好多。 李莲花:“阿颜什么时候这么油嘴滑舌了?跟谁学的。” 卿颜:“那当然是我们的李神医了,对吧狐狸精。” “汪呜!——” 狐狸精超级给面子地叫了两声,看着李莲花,一双黑亮的狗狗眼都在发光。 他好像被狐狸精嘲笑了呢。 意识到这一点,李莲花忍不住拿手里的葱戳了一下狐狸精的小鼻子。 李莲花:“你听得懂阿颜说什么吗,你就应她,狐狸精,你还真成精了不成。” 狐狸精听不懂李莲花在说什么,但是狐狸精可以感受到它的主人现在都很开心。 所以它就颠颠跑过去挤到了两个人中间撒娇。 “原来这就是你们说的孩子啊?真可爱。别说,你们还挺有父女相。” 方多病拎着两壶酒,笑容灿烂地朝他们走过来,也不知道是怎么找来的。 父女相? 李莲花抬头看了他一眼,忽然更不想理他了怎么办。 李莲花低头择菜,狐狸精挤在卿颜怀里撒娇,没有人理他,一时间有些尴尬。 卿颜:“方少侠,晚上好。” 卿颜站起身,解救了已经开始有些局促的方多病。 方多病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脸感动,朝卿颜的方向挪了挪。 方多病:“鹤姑娘太客气了,叫我多病就好了。” 卿颜微微一笑,刚要开口就被一只手扯了回去。 李莲花:“要是我没记错的话,咱们两清了吧。” 李莲花看着方多病,变回了那副不近人情的样子。 看他不想自己多说的样子,卿颜默默坐回自己的小板凳。 想到自己来的目的,方多病有点心虚。 方多病:“这不是有些事我要问问清楚吗,你为什么要偷风火堂的剑谱啊?” 李莲花:“那本来就是河南施家的东西,所以他们重金委托妙手空空偷回来而已。” 方多病:“那你和鹤姐姐为什么参与其中?” 姐姐? 这有些亲近的称呼李莲花忍不住看了方多病一眼,见他一脸坦荡的样子,没有多说什么。 李莲花:“这事和阿颜无关,当年我有心疾,阿颜正好不在,他喂了我一把药。欠人情总是要还的。” 看李莲花好像不想和方多病扯上关系的样子,卿颜也没有再主动搭话。 方多病:“没想到你还是个有恩必报的人啊,那,最后一个问题。” 方多病小心翼翼地看着两个人。 方多病:“你们真的是夫妻吗,我刚刚来的时候,还听有人说,你们是兄妹?” 忘了这茬了。 所以,要说真话还是继续演戏呢?卿颜看了一眼李莲花。 结果下一秒,视野忽然拔高了一瞬间,她被李莲花连人带凳挪进了屋里。 李莲花:“我们是什么关系与你无关,也不要对阿颜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想法,你还不走是要留在这跟我们吃晚饭么。” 卿颜瞥了一眼李莲花的脸色,他好像有些不高兴。 但是方多病没有在意他的冷脸,顺势跟了进来。 方多病:“好歹我也救过你,我这酒都带了,你不得留下我吃个晚饭啊。” 这话倒还真的没法反驳,卿颜坐到李莲花身边,看着方多病坐到他们对面,那迫切的的样子,想必是饿了很久了。 虽然但是,最近都是李莲花在做饭呢。 方多病:“这上好的牛肉,你为什么要放这么重的胡椒呢?” “这茼蒿是不是太清淡了些...” “还有这栗子炖鸡,一看就腥...” 方多病一脸无辜地说着戳心窝窝的话。 卿颜看着李莲花的脸越来越黑,在心里为方多病默哀了几秒。 李莲花看着方多病,不怒反笑。 李莲花:“是吗?” 方多病:“是啊,如果你喜欢做饭,下次我教你啊,鹤姐姐,有机会我露两手给你尝尝。” 很感激,但是大可不必。 李莲花:“不麻烦你了,还有,牛肉是我做给阿颜的,我做饭也只是想给阿颜做而已,就不劳烦你了。” 自己做的饭被挑三拣四换谁都不会高兴,李莲花放下筷子给自己沏了一杯茶。 卿颜:“莲花...” 李莲花:“你先吃,我没事。” 他把牛肉向卿颜移了移。 方多病窘迫地放下筷子。 方多病:“你别这么冷漠行不行,好歹你们也是我行走江湖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哦。” 李莲花敷衍到头都没有抬。 今天再这么聊下去是真的要吃不下饭了。 卿颜:“多病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第124章 莲花楼-别在意 “好吧,说实话,我是从家里逃婚出来的,我爹希望我尚主,可我一点也不喜欢官场...” 方多病自顾自地说着,完全注意到李莲花和卿颜根本没认真听他说话。 李莲花:“尝尝这个,里面有栗子,你喜欢的。” 卿颜:“够了够了,都给我了你吃什么。” 卿颜碗里堆起了高高的小山丘,李莲花看实在放不下了才放过她。 方多病讲完才发现,这俩人压根没听他说话。 方多病:“喂,李莲花你听清我说什么了吗?” 李莲花:“听不听清有什么区别吗,你说的这些跟我和阿颜有什么关系?” 自从十年前的事发生后,李莲花就一直很不喜欢有人把他牵扯进江湖的风波里,听到方多病这些话,他难得明显地表露出了不耐烦。 李莲花:“说白了,你说这么多无非是想要我帮你,不是吗?” 眼见心思被戳穿,方多病也不扭捏。 方多病:“这不是离我可以正式进入百川院还差三个案子嘛,你看你老奸巨猾,我武功高强,鹤姐姐深藏不露,不如咱们三个合作一把,一起行侠仗义,至于钱的事,都不是问题,你觉得如何?” 方多病那兴奋的样子,就差把赶快同意四个字写脸上了。 李莲花:“你有钱吗?你穷得都到我这里蹭饭了呀。” 李莲花抱着手臂,黑沉沉的眸子看着方多病。 李莲花:“而且,江湖风波恶,楼里莲花清,我只想和阿颜一起安安静静度过余生,高兴的时候就去游山玩水,累的时候就待在莲花楼里晒太阳。刀尖上舔血的事不适合我,我也绝不会让阿颜去过那样的日子。” 这话把方多病的话全都堵死了,看李莲花油盐不进的样子,方多病又把希望寄托在了卿颜身上。 方多病:“鹤姐姐...” 方多病的眼睛很大,看着别人的时候总是让人觉得无辜又真诚。 卿颜:“抱歉了,多病公子,之前风火堂为难莲花的事你也看到了,我们只是还妙手空空一个人情就招惹上这样的麻烦事,难保我们帮你之后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对于方多病,卿颜向来是客气的,今天这样强硬的样子,属实也让方多病有些惊讶。 卿颜:“再者,恕我直言,如果莲花在查案中意外导致‘心疾’复发,我不能保证自己不会迁怒别人。” 当初她能把四顾门几个人都套头揍一遍,现在她依旧可以。 方多病沉默了许久,像是要放弃了。他忽然提起酒壶猛灌两口。 然后... 他就开始像小孩一样撒娇耍赖了。 方多病:“鹤姐姐~你再考虑考虑嘛,我若进不了百川院,怎么对得起我师父啊~鹤姐姐~” 一声姐姐被方多病叫的九曲十八弯,卿颜的衣袖被他拽着,那撒娇的模样比姑娘家还娇俏两分。 李莲花一掌打在方多病的手背。 李莲花:“男女授受不亲 你给我放开。” 说完,他从背后顺势将卿颜环到身前,双手穿过她的膝窝,直接把人抱了起来。 卿颜保持着方才坐下的姿势,像被抱孩子一样抱了起来,然后轻轻放到一边。 然后,李莲花坐了下来,那么一大只就隔在了她和方多病中间。 等等,什么情况,她怎么忽然就被抱起来了,卿颜心头一跳。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被忽然这么端起来,也太羞耻了吧。 卿颜:“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这么...” 卿颜严肃的语气在李莲花无辜的注视下慢慢低下去。 可恶 明明是她吃亏,怎么他一副委屈无辜的样子。 李莲花:“我只是帮你往旁边坐一些罢了,我方才手是隔着衣袖的,未曾触碰到阿颜,阿颜生气,是讨厌我了?” 李莲花你个戏精! 卿颜看着他故意装出来的样子,忽然笑了起来。 素手轻抬,顺着他的衣袖滑过他的肩膀,她忽然凑近李莲花的耳边。 声音娇软绵长。 卿颜:“怎么会,刚刚我只是没反应过来,花花这么关心我,是喜欢我?” 论演戏,谁不会呢。卿颜眼眸低垂,看着李莲花耳后的红色一点点烧到脖颈,她退后了一些。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卿颜看李莲花语塞的样子,停止了自己的恶作剧。 她虽然存了开玩笑的心思,可是逗太过可不好。 将两人的距离拉开了些,卿颜递给他一小杯酒。 卿颜:“好啦,逗你的,别在意...” 第125章 莲花楼-我只要你就够了 方多病:“鹤姐姐!” 方多病突然大声喊了一句,把两个人吓得一激灵,方才的暧昧氛围全都散去。 李莲花和卿颜抬头一看,好家伙,这是醉的不轻啊。 卿颜:“怎么了?” 方多病蹲在她面前,撑着脸看她。 方多病:“李莲花不喜欢你没关系啊,你这么好看,武功又高,不愁没人喜欢,江湖上都说美人配英雄,嗝——” 方多病没忍住,打了个小酒嗝,傻笑地更厉害了。 方多病:“李莲花不喜欢你,你可以喜欢我师父啊!” 李莲花看着方多病当着他的面挖墙角,额角抽了抽,看他更不顺眼了。 李莲花:“所以,你师父是何方神圣,说来听听。” 说起这个,方多病扬起脸,双手叉腰,一脸的骄傲。 方多病:“剑神李相夷!” 谁? 李莲花掏了一下耳朵,方才风太大他没听清,方多病说他师父谁? 卿颜:“你师父是李相夷?” 卿颜看了李莲花一眼,李莲花一脸茫然地对着她摇摇头。 随后看着方多病,皮笑肉不笑道。 李莲花:“我怎么没听说过李相夷有你这么个徒弟?” 方多病一屁股挤在李莲花旁边。 方多病:“这事没有人知道。” 李莲花把方多病凑过去的脸推远了些,表情有些嫌弃。 李莲花:“是啊,我猜他本人也是不知道的。” 卿颜:“你说李相夷是你师父,又说这件事没有人知道,是因为你私下里见过他,却没正式行过拜师礼,是吗?” 刚说完,方多病就两眼泪汪汪地看着她,仿佛看到了知己。 方多病:“还是鹤姐姐懂我!” 方多病站起来,右边抱着李莲花手臂,左边攥着卿颜衣袖。 在一番感情至深的解释下,两个人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单孤刀是方多病的舅舅,而李相夷让方多病坚定了自我,拿起了自己的剑。 虽然说到后面,方多病已经几乎是半梦半醒的状态了。 方多病:“鹤姐姐...像我师父那样风光霁月的人...如果你见到他了,一定会很喜欢他的...可是我连他的样子都记不清了。” 方多病已经睡过去了,嘴里却还忍不住嘟囔着说梦话。 自此方多病说起那些往事,李莲花就一直沉默不语。 卿颜看着李莲花,他的眼眶有些红。 知道他此时心绪不宁,卿颜没有戳穿他,只是静静等着他开口。 李莲花:“没想到他已经长这么大了...” 方多病靠着长凳睡着,看着乖巧又安静,卿颜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卿颜:“在你面前,还是个孩子呢...” 如果方多病此刻还醒着,怕是会惊讶于李莲花现在温柔的样子。 卿颜:“你想的话,我们可以带他两天,这样你也会放心些吧。” 卿颜看的出来,知道方多病身份的那一刻,李莲花的态度软和了许多。 李莲花:“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亦或是过去发生了什么事。他认识的只是李相夷罢了...” 李莲花忽然握住了卿颜的手,眉眼低垂,火光摇曳下他的侧脸安静又孤寂。 李莲花:“至于现在,李莲花只要阿颜一个人就够了...” 他大概也是有些醉了,卿颜用手背贴了一下他的侧脸,动作极轻。 卿颜:“你醉了,都开始说胡话了...” 身旁的人忽然低下头来,慢慢靠到了肩头。 李莲花:“我只要你一个人...就够了...” 他的声音含糊不清,转瞬间,便随着微风散去了。 耳边是火堆噼啪作响的燃烧声,卿颜蓝色的眼眸里多了些暖意。 醉鬼的话不可信,她只是像安抚一个孩子一样,轻柔地拍了拍李莲花的背。 卿颜:“以后,会有更多人陪着你的...” 李莲花握着她的手紧了紧,那漂亮的黑色眼瞳里,是一片清明。 这一晚,到底哪些是醉话哪些是真话,又有谁知道呢。 第126章 莲花楼-你做的就好 “哐!——” 今天日头正好,卿颜正在楼上整理药材,楼下刺耳的瓷碗碎裂声却立刻引起了她的注意。 用最快的速度冲下楼,卿颜的脚步难得有些慌乱。 卿颜:“李莲花!” 碎裂的瓷片溅了一地,她却没有心情去顾及这些了。 可怖的毒素自李莲花的经络蔓延开来,他喘着粗气,面色煞白,手指都痛苦地蜷曲起来,死死抓着桌沿。 为什么会突然发作,这几年情况明明都很好,是因为昨日情绪起伏太大了吗。 卿颜不敢耽误,上前扶起着李莲花让他靠在自己身前,双指点在他耳后的穴位,精纯的内力输送至经脉,没有一点犹豫。 李莲花:“阿颜...你在哪...” 碧茶之毒发作,幻觉夹杂着深入骨髓的疼痛,让他根本分不清现实和虚幻。 “都是因为门主自负才让我们落得这般下场!” “要不是他一意孤行,我们怎会如此!” “婉娩你也不喜欢这里不是吗?” “四顾门不如就此解散吧!” 十年前刺耳的话犹在耳边,画面一转,他又落入深海,强烈的窒息感让他眼眶泛红。 明明熟悉的寒香就在身边,可是眼前一片混沌,当年四顾门和金鸳盟大战的场景在他眼前不停闪现,几乎要把他逼疯。 “相夷...李相夷...” 眼前的蓝色眼眸朦胧温和,身上的痛苦似乎淡了下去,身边的触感柔软温暖,令人安心。 他好像终于从噩梦里挣脱出来,有些脱力。 卿颜看着他脖子上骇人的黑色经络退下去,紧蹙的眉头终于松开了些。 李莲花:“阿颜?...” 沙哑虚弱的嗓音响起,卿颜擦了擦他头上细密的冷汗。 卿颜:“还疼吗,要我再...” 身前的人突然转身虚抱住了她,李莲花紧闭双眼靠在她胸口。 李莲花:“阿颜,十年可真快啊...” 他鲜少在她面前露出软肋,就算插科打诨也不会如此这般。 李莲花:“你说师父是不是特意把那小子送过来提醒我。在死之前,我一定会把师兄找到的...” 他的手用力收了收,想把怀里的人抱的紧一些,可是他现在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一只温软的手抚向他的发顶,慢慢移到他的脑后,轻轻抱了抱他。 卿颜:“睡一会儿吧,睡醒了,你想去哪里找,我都陪你去,等找到单孤刀,我就陪你去见师娘...” 卿颜轻声哄着,眼神却有些犹豫,或许连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李莲花对她的影响比她想象的要大多了。 卿颜:“好些了吗,站的起来吗?” 卿颜松开手,拉开了些距离,手穿过李莲花的后腰,将他搀了起来。 李莲花身量很高,却很纤瘦,哪怕有这些年的温养,也还是胖不了多少。 李莲花:“我坐会儿就好了,不用躺着。” 卿颜无视了他的抗议,将他塞进了被子里,裹得严严实实。 李莲花:“阿颜,我动不了了。” 他被裹得像蚕宝宝似的,直挺挺地躺在床榻上,只有一个脑袋可以自由活动。 卿颜:“正好,动不了了就可以好好睡觉了,睡着了便感觉不到了。” 听着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可是,这真的不会很像躺尸吗。 李莲花:“我觉得我已经没事了阿颜,我可以起来做饭的。” 做饭? 卿颜心头一跳,前两天的栗子炖鸡,她现在依旧记忆犹新。 腥,真的腥,她第一次体验到人间黑暗料理的滋味。 虽然李莲花是照着食谱来做的,可是为什么他的厨艺和他的武学天赋几乎是两个极端。 天知道李莲花从前第一次做饭,端着一碗黄色糊糊给她,说那糊糊是皮蛋瘦肉粥时,她向来灵活的脑子第一次死机了。 卿颜:“莲花,我觉得你今日太过辛苦,还是我来做饭吧...” 李莲花:“可你不是说喜欢我做的牛肉吗?” 卿颜:“...” 因为当时李莲花很期待的表情让她根本说不出不好的话啊! 而且,别人用心做的东西,怎么样也不该被贬低。 卿颜在心中暗自叹了口气,实在没办法,只好伸手捂住了李莲花的眼睛。 卿颜:“我喜欢的只是你做的饭,其他的,等你睡一觉起来,再说吧...” 不是喜欢你做的牛肉, 只是因为是你做的,所以才说喜欢。 第127章 莲花楼-就,离谱 嘴上说着睡不着,但是卿颜坐在旁边也就片刻的功夫,李莲花的呼吸就慢慢平缓下来。 卿颜:“你啊...还是睡着的时候,看着最坦诚了。” 替李莲花理了理乱掉的额发,卿颜轻手轻脚地站了起来。 “阿颜...” 糯糯的呢喃声让卿颜动作微滞,看见他在睡梦中依旧蹙起的眉头,卿颜摸了摸他的额头当做安抚。 从一旁的木屉中取出一根安神香,卿颜轻车熟路地点燃顶端,将它插在了床头的铜炉上。 卿颜:“我在,安心睡吧...” 之前朴二黄虽然死了,却也给了他们不少线索,今天就要去下一个地方了,马上又要忙起来了。 每次一碰到金鸳盟的人,李莲花就跟不知道累似的四处跑,生怕错过跟单孤刀有关系的线索,现在能好好睡一觉也是好事了。 —————— “正所谓山水有相逢,做了亏心事,溜是容易,可再遇见岂不是很尴尬?” 看着那熟悉的小公子走过来坐到他们对面,卿颜有那么一瞬间怀疑方多病是不是在他们身上下了追踪之物。 那晚把醉酒的方多病丢在荒郊野岭的李莲花没有丝毫心虚,一边吃着西瓜一边笑盈盈地看着方多病。 李莲花:“方少侠,我和阿颜呢着急启程北上,没顾得来你酒醉未醒,有不周到之处。来,不妨我请你吃个冰镇西瓜。” 方多病抬手制止了他。 方多病:“诶,不用了,本少爷不爱吃瓜。” 不是来吃西瓜,又这么一副探究的表情,是有什么事又怀疑到李莲花身上了? 卿颜在桌下的手轻轻点了点李莲花的手背,随即被他温柔按下,握在手心。 李莲花:“他不吃,阿颜多吃些?” 谢邀,不用特意接戏的。 看他们眼神交流,方多病的笑容大了些,看着有些吓人。 方多病:“李神医,你这么着急走,是因为朴二黄吧。不对,我应该叫你——金鸳盟的药·魔吧?” 李莲花:“噗——咳咳。” 正吃着,听着方多病这不知道歪到哪里去的脑回路,李莲花差点没被西瓜汁水呛死。 李莲花:“哈哈哈,诶哟。” 李莲花笑到一半,像是忽然想起来这是公众场合,立马捂了一下自己的嘴。 李莲花:“阿颜,你夫君我竟然是药魔,而这事我自己都不知道,你怕不怕?” 夫君?这是又要开始骗人了? 卿颜语塞,悄悄看了方多病一眼,虽然但是,李莲花你这样子看着有点欠揍诶。 卿颜:“咳,方少侠的猜测,是不是...奇怪了些?” 卿颜想了半天,才想出一个这么一个宽和些的说辞。 奇怪?离谱还差不多,不仅离谱,简直是胡说八道。 但是他们总不能指着方多病跟他说,李莲花就是李相夷吧。 方多病在听到卿颜的话后,从包袱中摸了一块东西出来。 方多病:“这是笛飞声的赢珠甲,我方才在你的莲花楼发现了它,还说你跟金鸳盟没有关系?” 看着那一块赢珠甲,李莲花顿了顿,当初就不该捡些破烂回家。 李莲花:“哟,这东西这么大来头,几年前我跟阿颜去海边游玩捡到的,这捡东西,不是罪过吧?” 卿颜:“当时见这东西结实,便想着捡回去垫碗用的。” 卿颜咬了一小口西瓜,轻轻开口补充道。 这西瓜再不吃就不冰了。 方多病经历前两次的事情后,也不肯轻易相信他们的说辞。 方多病:“真有这么巧合的事?” 李莲花摊手:“还真就这么巧。” 看着方多病笃定的样子,卿颜也有些无奈了,若是其他人也就罢了,偏偏有单孤刀和师徒这层关系在,一时还真不能说什么重话。 方多病:“好,那如果这些事都是巧合,那你每每阻止我和鹤姑娘接触,是为了掩饰什么?” 方多病意有所指地看向卿颜蓝色的眼睛。 李莲花无语凝噎,这要他怎么说,承认自己经常吃酸醋吗,他不要面子的嘛。 这样无语的沉默,在方多病眼里却成了默认。 方多病:“是怕我发现,鹤姑娘的蓝眼不是因为家族,而是因为试药吧?所以不管你说什么,她都会听你的。” 这脑洞,不去写画本可惜了,虽然听起来真像药魔能干出来的事。但是,很可惜,李莲花真不是药魔。 卿颜手里的西瓜已经吃不下去了,她该庆幸方多病没有把她当成角丽谯吗。 李莲花:“看来当初朴二黄是真死了,不然方少侠也不能想出这么离谱的事来。不过听着还挺有意思的。” 这些东西,听起来何其狗血且离谱,李莲花跟听戏似的,吃了好几块西瓜。 卿颜:“按这么说,接下来是不是就能推理出强抢民女的戏码了?” 看着方多病飘忽的眼神,李莲花觉得嘴里的瓜瞬间不甜了。他觉得从某种程度上,卿颜似乎说对了方多病的想法。 第128章 莲花楼-你再指他试试 “飒!——” 外面的风忽然大了起来,吹起客栈内的杂物。一张画像悠悠地飘下来,落在桌前。 玉秋霜。 卿颜扫了几眼,记住了画像上的脸。 “砰!——” 客栈的门忽然打开,一个性格火辣的女子走了进来,她的五官精致漂亮,但一块疤痕却破坏了那份和谐。 和画像上一模一样的脸。 她是玉秋霜。 玉秋霜:“看什么看!不许看!” 几个客人认出了她,怯懦地把头转了回去,不敢再看。 三两个侍卫从楼上下来,簇拥着玉秋霜回了房间。 李莲花:“怎么了,是哪里不对吗。” 温热的吐息喷洒在耳边,有些太近了,卿颜微微偏过头。 卿颜:“那玉秋霜不太对劲...我们的房间有两个人进去了。” 李莲花神色一凛,方多病的小厮进去他注意到了,那第二个人是谁。 “哐!——” 不知道哪里来的一阵妖风,客栈的门窗都被刮开了。 几个红色的脚印突兀地出现在客栈的地上。 “血!是血!” “好多血!” “啊!——” “汪呜!汪呜!” 狐狸精忽然叫了起来,看起来格外焦躁不安。 “楼上有血!”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楼下的几个侍卫一股脑冲上了楼。 打开房门,旺福坐在血泊里,面色煞白。 卿颜皱眉,快步走向前,细长的银针扎入旺福颈侧,卿颜将一颗丹药塞入他的口中。 还好她提前在房里布了阵法,想来凶手触发了阵法,旺福才保住一命。 “旺福!” 方多病身边的侍女猛地扯开卿颜,还好卿颜及时躲开,要不然怕不是要被拽的一踉跄。 离儿:“是他...一定是他,是他害死了旺福!” 那侍女一脸愤恨地指着李莲花。就连方多病都失了理智。 长剑出鞘,锋利的剑刃抵在李莲花的脖颈。 方多病:“是不是你搞得鬼!” 李莲花:“啊?” 方多病:“你知道旺福来了你的房间,所以想用邪术杀了他!” 李莲花茫然又无措,他什么都没做怎么就被指认成凶手了。 “你们瞎了吗?” 卿颜很少有生气的时候,也很少说出这样难听的话。她尊重方多病他们看到旺福受伤时的担心和害怕。 但是他们不该这么对待无辜的李莲花。 卿颜:“他没死,方多病,再不把剑放下,休怪我不留情面...” 人心都是偏的,说难听些,旺福私自进入他们的房间,若不是卿颜提早布下阵法,现在早就一命呜呼了。 现在他们却要因为莫须有的推测,指责李莲花,揣测他是凶手。 药魔的事,他们当笑话听过便算过了,可是现在,却不是开玩笑了。 李莲花是脾气好,不代表所有人都能来踢他一脚。 她的耐心快告罄了。 卿颜:“我说了他没死,但你们若再不找个地方安置他,接下来的事我就说不准了。” 方才她是要救治好旺福的,可是现在她不想了。 帮人留住了命,她已经是情分,别人拔剑相向,再帮,就是她自降身价了。 大概是终于冷静下来了一些,方多病转身去了旺福身边。 方多病:“还有气息,旺福还活着!” 而且脖颈的血也被止住了,虽然气息微弱,但是他还活着。 感受到离儿看过来的迫切的视线,卿颜笑了起来,看起来疏离又虚假。 怎么,现在想求她救人了吗。 卿颜:“看我做什么?是觉得我也想杀了他?” 说她无情也好,狠心也罢。她本就不是人,又怎么能指望她为数不多的人性平等分给所有人呢? 蓝色的眼瞳在昏暗的月光下明明灭灭,带着淡淡的危胁。 李莲花:“不气了,阿颜。我们不气了...” 一只手轻轻把她扯到身边,卿颜放松身体站到了他身边。 李莲花:“方少侠,我能理解,看到旺福重伤,你心里难过,但是你不至于把这样的罪名栽赃给我。” 他这两年是性格温和了许多,可李莲花不是圣人,不会被人如此指责还无动于衷。 他是宽和内敛不是懦弱可欺。 李莲花:“我刚刚就坐在你对面,怎么能做到凭空杀人呢?你若再耽误时间,只会加重旺福的伤势,让真正的凶手逃脱。” 李莲花的声音有些冷淡,却让方多病清醒地意识到,现在不是自乱阵脚的时候。 托人将旺福带走后,他终于冷静了下来。 第129章 莲花楼-玉城 旺福在李莲花的房间里遭遇不测,玉秋霜死了,事情变得更复杂了。 这次还真是惹上了大麻烦。 卿颜依靠在牢门边,看着李莲花若有所思的样子,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肘。 卿颜:“方才被冤枉都没见你这么认真,现在是在想什么?” 李莲花:“坏了...” 他看上去莫名有些委屈。 卿颜:“什么坏了?” 卿颜站直了身体,面色微凝。 李莲花:“你给我做的新衣服,坏了...” 他指了指左边的衣领,大概是方多病刚刚挥剑时没掌握好力道,剑气将衣领划破了些许。 看他肉痛的样子,卿颜哭笑不得。 卿颜:“被当凶手都不见你生气,如今划破了件衣服,怎么倒是一副委屈的样子。回去补一下就好了。” 李莲花:“这新衣服,我今天刚穿呢。再说,刚刚有阿颜替我出气了,旁的我也就没什么好生气的了。” 平常的卿颜,说好听了是脾气好,说难听了,只是她不在意别人做什么。 不在意,自然就不会有大的情绪波动。可方才因为他,卿颜生了那么大的气,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他是有些高兴的。 卿颜:“看你还笑的出来就是没事了,衣服而已,喜欢我再做就是了,人没事就好。” 卿颜知道李莲花是想宽她的心,方才她是有些迁怒方多病了。不过那种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对于旁人,她的情绪向来持续不了多久。 “诶!兄弟,我可是百川院的刑探!凭什么关我,让你们城主来见我!” 方多病的脑袋卡出牢门,不满地对几个看守喊着。 李莲花:“别叫了,玉城主人不在,等她回来,自然会来见你的。” 知道旺福没死后,方多病因为之前拔剑相对,对李莲花多了些许愧疚,现在李莲花主动搭话,方多病有些别扭地走了过来。 方多病:“方才我们不就见到城主玉穆蓝了吗。” 李莲花:“刚刚来时,那些侍从嘴里只提夫人不提城主,还有玉秋霜只叫阿姐不叫阿嫂,可想而知这个玉穆蓝是入赘改了姓的。手里并没有实权,对于这种大事,他做不了主。” 卿颜:“至于他城主的身份,估计也只是挂个名头,真正能说话的人是玉红烛。” 方多病知道他们说的有道理,可他的疑心没有放下,也许是自尊心作祟,他的语气还是有些生硬。 方多病:“可昨晚的事情,你还是摆不清嫌疑的。” 李莲花无奈的叹了口气,这种有理说不清的感觉属实让人心累。 李莲花:“你别把心思都放在我身上,昨晚要真是我,阿颜何必多次一举去救旺福呢?做刑探得多听多问,好好做功课吧你。” 这话说到了点子上,方多病一噎 想不出反驳的话来。只能转头去问其他人的情况。 有情有义是好事,可是被感情冲昏头脑,不能冷静思考问题,就是坏事了。 卿颜:“有人来了。” 话音刚落,密集的脚步声传来,黑压压的一帮护卫走进牢内带走了他们。 —————— 走进院内,所有人远远地从看见一堆侍从在往地上洒水拖地。 “血?哪来的血?” 大家都开始躁动不安起来。 李莲花:“这些血都是玉城护卫的。” 方多病睁大了眼睛,唇色有些发白。 方多病:“这些护卫都怎么了?” 卿颜:“怕是死了不少人。” 杀孽很重啊... 看着从屋里走出来的女人,卿颜眯了眯眼,这人身上人命债可不少啊。 方多病:“你就是玉夫人?这事情都还没弄清楚呢,你就轻易要了门中护卫的命啊!” 这样草菅人命的事,方多病也是第一次见,他看着玉红烛,忍不住出口质问。 玉红烛:“他们都是玉城的家奴,生死与你无关,是他们无能,玉城从不留废物!” 此话一出,众人神色慌张,几个被无辜牵连的客栈旅人已经开始解释起来了。 “二小姐的死是鬼怪作祟!” “我们只是来作证的,跟我们没关系啊!” “是啊是啊,是恶鬼,跟我们无关呐!” 看着他们的样子,玉红烛笑了起来,看起来残忍又可怕。 玉红烛:“是嘛,那你们说说那恶鬼长什么样子?” 既然是鬼,普通人又怎么能轻易看见形体,玉红烛这话,是要逼他们上绝路。 见半天没人说话,玉红烛的笑淡了下来。 玉红烛:“怎么,记不起来?听说濒死的人总是能见到鬼的,不如,我帮你们想起来?” 玉红烛只是一个眼神,围在他们周围的护卫便全都拔出了长剑,冒着寒光的剑尖指着所有被带来的人。 第130章 莲花楼-送你一份大礼 “不是鬼!” “是那个假神医,李莲花!” “李莲花他是金鸳盟药魔!” “这个李莲花他!...” 尖利的女声响起,方多病身旁的侍女离儿将所有过错都推到了李莲花身上。 本还想继续说下去,可那侍女却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嗓子像是被什么掐住了,一点也发不出声音。 寒意从脚下升起,她忍不住颤抖起来。 方多病诧异地看着离儿,似乎没想到她会说是李莲花杀了玉秋霜,立刻开口为李莲花辩解。 方多病:“不是,不是这样的!” 看见方多病竟然会挡在李莲花面前,卿颜藏在袖中的银针收了回去。 至于离儿,就让她再做会儿哑巴吧。 玉红烛:“谁是李莲花?” 无奈地摇了摇头,李莲花捏了捏卿颜的手腕,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浅笑着走上前。 李莲花:“在下就是李莲花呀。” 玉红烛:“把李莲花带进去。” 这下方多病是彻底待不住了。 方多病:“你们要做什么,切莫滥杀无辜啊!” 玉红烛是拿定了主意要审问李莲花,又怎么会听方多病的话。 玉红烛:“把其他人带回牢中。” 卿颜没有那个耐心回牢里陪他们演戏,正想出手打晕几人。 旁边的方多病却像是忽然看到了救星,急匆匆地朝一个身着华服的人跑了过去。 方多病:“宗政兄!” 宗政?卿颜看了他一眼。 宗政明珠似乎注意到了她,眼神有一瞬间的迷离。 只不过片刻间,他就掩饰好了自己的表情。 宗政明珠:“方公子?你这是...” 方多病有些着急,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方多病:“宗政兄,我们还有急事,不知可否...” 方多病侧了侧身让宗政明珠看到他身后的绳索。 宗政明珠:“快给他们解开,方公子,这位姑娘是?...” 还没等他看向卿颜,方多病身旁的蓝衣姑娘已经不见了踪影。 不知道李莲花怎么样了,卿颜觉得不送上一份玉红烛‘大礼’,可真对不起她这待客之道。 “咻!——” 绵长的哨声响起,一大群乌鸦凭空出现,冲进了院门。 乌鸦开道,无常送葬。 玉红烛杀了这么多无辜的人,这可是天赐的大礼。 屋内, 玉红烛正想把李莲花按进碳火盆,成群的红眼黑色乌鸦密密麻麻地飞了进来。 玉红烛:“什么东西!别过来,别过来!” 她惊恐地连连后退,跌坐在一旁。 李莲花看着她忽然发疯的样子,疑惑地皱了皱眉,可是碳火盆近在眼前,他快坚持不住了。 “叮!——” 束缚双手的锁链被忽然打断,李莲花重心不稳,往后退了几步。 逃过火盆,逃不过摔跤,真是倒霉,他这么想着,却倒入一片寒香中。 卿颜:“没事吧。” 李莲花站稳脚跟,顺势环住来人的肩膀。 李莲花:“还好。” 他不经意间露出腕间红色的勒痕,卿颜心下一紧,指尖轻抚上他的手腕。 微凉的触感减轻了灼热的刺痛感,李莲花任由她检查着伤势。 李莲花:“一点小伤,明日就好了。比起那碳火盆,现在也算是万幸了。” 碳火盆,卿颜立刻抓住了关键词。看着身形狼狈的玉红烛,她觉得这份礼还是送轻了。 方多病:“怎么样了!” 凌乱的脚步声从背后传来,方多病跑进来时,李莲花正静静地靠在卿颜身边。 李莲花瞥了他一眼,对他摆了摆自己的手。 李莲花:“你说呢?” 方多病看着他的伤痕有点心虚。 方多病:“我没想到离儿会招你出来,这不救你来了吗。” 方多病:“她怎么了?” 方多病看着玉红烛满脸害怕地看着半空,双手胡乱地挥舞着。 他疑惑的四处查看,没有看到任何东西,就连周围的护卫都是一脸茫然。 卿颜:“谁知道呢,大概是亏心事做多了,撞邪了吧。” 卿颜眼中蓝色的流光一闪而过,玉红烛癫狂的样子终于平静了些。 挥开上前搀扶她的护卫,玉红烛指着几人,表情有些狰狞。 玉红烛:“你究竟是何人!” “都是误会!” 宗政明珠气喘吁吁地赶过来,挡在了几个人面前。 宗政明珠:“红烛姐,都是误会,这是方尚书家的公子方多病。” 卿颜没心情听他们在那说场面话,只是淡淡地看着玉红烛。 卿颜:“不知莲花犯了什么错,竟需要玉夫人用如此大礼招待,实在叫人惶恐。” 卿颜的声音温和又平缓,不知道的人听着,还以为她是个好欺负的。 只有李莲花知道,她是有些起了杀心了。 整理好失态的样子,玉红烛端起城主的架子,想起刚刚眼前诡异的场景,她的眼中带了些忌惮 玉红烛:“你又是谁?这么一张脸,还真是能叫人神魂颠倒啊。” 玉红烛说话带刺,眼神瞥向李莲花。方才人群中卿颜被挡在身后,玉红烛没有注意到她,现在却是看清楚了。 方多病:“之前玉夫人说玉城的家奴生杀由你,可这位莲花楼楼主并非玉城人,更是江湖闻名的李神医,而他的夫人鹤姑娘也与玉城没有半点关系。难道玉夫人也要不顾法理,肆意杀之,让鹤姑娘也经历一遍您的痛苦吗。” 方多病的嘴上功夫是越来越好了,李莲花甚至好心情地回了他一句。 李莲花:“方少侠竟然还会吹捧我呀。” 方多病傲娇地抬了抬头。 方多病:“你名声在外不用白不用,再说,我只是不想鹤姑娘年纪轻轻就因为你守寡。” 该说不说,天塌下来都有方多病的嘴顶着。 方多病尚书之子的身份放在这,玉红烛也不能拿他怎么样,当即就扯出了一张笑脸。 玉红烛:“天机堂向来不问世事,方少侠倒是个爱管闲事的,不过我也是处理家事,无心结怨。既是误会,我这就备好马车送几位出城返家。” 轻飘飘地就将这事情一笔带过,不愧是能当城主的女人。 卿颜看着玉红烛身后,仿佛有一个看不见的身影正在向她诉说着什么。 还真是可怜的冤魂啊... 第131章 莲花楼-抢人媳妇还抢孩子 “方少侠还真是心思百变啊,之前说我杀人,现在又来救我。” 几个人走在廊下,李莲花的语气有些戏谑。 方多病:“我不过是暂时排除你的嫌疑,怕你被玉红烛冤死,担心鹤姑娘平白无故经历一段痛苦罢了。” 刀子嘴豆腐心? 卿颜看了一眼方多病,见他神色不似作假。到底是爱恨分明的少年人罢了。 李莲花:“那我和阿颜还真是谢谢你了。既然没我和阿颜的事了,我们就先告辞了。” 李莲花动作利落地转身,没有丝毫犹豫就要离开。 方多病着急地拦住他。 方多病:“等等,这个案子不破,牢里的人会没命的,鹤姑娘可以回去,你得留下来陪我查案。” 这一副无赖又可爱的样子,把李莲花气笑了。 李莲花:“我,我留下来?呵。” 李莲花抱起双臂。 李莲花:“方少侠,这破案的事呢,是你答应的又不是我,再说了,阿颜一个姑娘家独自回去我怎么放的下心。还有,我之前就说过,这江湖的事我最不喜欢卷进去了。” 看李莲花油盐不进的样子,方多病急了。 他快步走到卿颜身边。 方多病:“你要敢跑,我就敢把鹤姑娘带回百川院,然后撺掇玉夫人对你下追杀令,将你这个老狐狸的家底扒个干净。” 为了威胁的效果更好,方多病还拿出来一个坠着铃铛的项圈。 方多病:“还有,狐狸精也在我手上,你要是不答应我。我们百川院和天机堂多的是青年才俊愿意养着鹤姑娘和狐狸精。” 卿颜已经说不出来话了,方多病怎么忽然长歪了。 卿颜:“方少侠,有没有一种可能,别人愿意,我不愿意 ” 方多病:“鹤姑娘你先别说话,虽然我娘说年纪大的会疼人,但你别担心,我们天机堂的人,绝对有比李莲花好的。” 好家伙,方多病这一招要多损有多损,在旁人眼里就是抢人老婆就算了,连孩子都要抓去给别人养。 李莲花好久没有这种踩坑里的感觉了。深深叹了口气,李莲花觉得自己白头发都要长出来了。 李莲花:“我跟你说,我真的不是药魔,我和阿颜也就是平凡人家的夫妻,狐狸精也只是普通的狗,你...” 方多病故作无所谓地摊手。 方多病:“谁让李神医心如磐石,抛妻弃子都想走呢。” 李莲花听到这话,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李莲花:“不是,你干嘛跟我过不去呢,我又不是刑探,揪着我不放干什么?” 说这个,方多病可就来劲了。 方多病:“你不是神医吗,若是能把玉秋霜医活了,这案子还愁破不了吗?” 这俩人再吵下去,真没完没了了。 卿颜:“方少侠,医活死人这件事,莲花是真的做不到。说来说去,你还是想救客栈里的那些人是吗?” 方多病用力地点头。 卿颜:“那是不是查清了案子,你就放我们走?” 方多病:“嗯嗯。” 李莲花和卿颜对视了一眼,心累地点点头。 李莲花:“行,但是,我有个条件。” 方多病喜笑颜开凑上去。 方多病:“你说!” “离阿颜和狐狸精远一点...” 第132章 莲花楼-你最好看 走到冰室的时候,卿颜第一次觉得嗅觉灵敏不是什么好事。 玉秋霜的尸体经过焚烧后,味道更奇怪了。即便是戴着面纱,卿颜也感觉浓烈的臭味刺激着她的神经。 虽然影响不大,但到底是不舒服的。 李莲花:“这里太闷了些,待久了怕是不舒服,阿颜去外面等等我好不好。” 李莲花好像总是能从她一成不变的表情里看出她的心思,卿颜看着他关切的眼神,也不勉强,顺势点了点头。 卿颜:“那我去这附近看看,你们有事便叫我。” 也正好趁此机会,去仔细看看周围的环境好了。 既然玉红烛身上有冤魂债,那就先去她那里看看好了。 这么想着,卿颜加快了脚步。 卿颜:“桂花....” 花香味飘散开来,卿颜寻着味道走到了一棵桂花树下。 赤陶土,桂花,这两样东西在这北地可是很少见的。 估计也就玉城城主的宅子才能供养起来了,卿颜捻起一朵落下的桂花细细思索着。 “鹤姑娘。” 有人来了。 收起发散的思绪,卿颜勾起一抹淡笑,微微回过头。 卿颜:“宗政公子。” 宗政明珠抬步走来,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 宗政明珠:“鹤姑娘怎么一个人在这?” 是试探,在试探什么?卿颜不着痕迹地扫了一眼再宗政明珠的眼睛。 卿颜:“我夫君跟方少侠去看玉二小姐了,我胆子小,便想离得远些等他们,刚巧看这有桂花,就过来看看。” 宗政明珠闻言笑了起来。 宗政明珠:“那鹤姑娘可就找对地方了,红烛姐喜欢桂花,这玉城里也就她这里有桂花了。” 红烛姐?这倒是提醒她了,作为妹夫,宗政明珠这称呼语气是不是太亲近了些。 卿颜没有戳破他语气里的暧昧,只当做不知道。 卿颜:“桂花的寓意可是永伴佳人,看来玉城主夫妇感情深厚,当真是令人羡慕。” 宗政明珠的笑容微不可见地僵硬了一下,卿颜唇角微勾,她好像知道什么有趣的东西了。 宗政明珠:“红烛姐不喜欢别人进她的院落,鹤姑娘若不介意,我带鹤姑娘去别处走走如何?” 宗政明珠轻抬右手,挺直了腰背,笑容完美。 如果忽略他热切的眼神,看起来还真是个温润公子的做派,可惜了,人皮之下是豺狼虎豹。 卿颜:“就不劳烦宗政公子了,莲花快要来接我了,我不想叫他多想,先走了。” 在这种时候,夫妻这层假关系格外的好用,不用和宗政明珠演戏纠缠,可真是让人身心愉悦。 “阿颜。” 刚说李莲花呢,人就到了。 李莲花:“宗政公子。” 宗政明珠:“李神医。” 卿颜退后几步,走到李莲花身边,让她想想,在这种时候,面对一个心思深沉的外人,凡人夫妻该怎么做呢。 伸手挽住李莲花的手臂,卿颜往他身后避了避。 李莲花:“抱歉,内人认生,叫宗政公子见笑了。” 李莲花侧身将卿颜挡住了些,一副不想叫人亲近她的模样。 宗政明珠看着他防备的样子,面上有些挂不住,毕竟和一个有夫之妇单独相处,怎么说都不好听。 宗政明珠:“既然李神医来了,那我也就不多留了,告辞。” 李莲花:“告辞。” 一路目送宗政明珠走远,卿颜才放松了警惕。 卿颜:“玉秋霜的死因查清楚了?” 看卿颜变脸如此迅速,李莲花觉得有些好笑。 李莲花:“嗯,两处伤。方才看那宗政公子疑神疑鬼的样子,你可是发现了什么?” 一朵小小的桂花被举到了李莲花眼前。 卿颜:“除了这个,还有那地上的赤陶土。不知道你们在那玉秋霜身上有没有发现什么痕迹。” 如果有,那么说明,玉秋霜在这就已经死了。 李莲花:“方才在玉秋霜的鞋底的确发现了这些,看来那天在小棉客栈出现的,另有其人啊...” 卿颜:“而且,这玉城里,只有玉红烛的寝宅有桂花。你们在玉秋霜鞋底找到这些,只怕是导致她死亡的关键线索了。” 桂花,赤陶土,玉红烛... 红烛姐... 卿颜脑中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卿颜:“宗政明珠...” 李莲花:“什么?” 李莲花放大的脸忽然出现在眼前,吓了她一跳。 李莲花:“怎么,你觉得那宗政公子好看?” 这种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可见他是知道案件真相了。 卿颜眉眼弯弯地看着他。 卿颜:“你好看,你最好看,我们莲花顶顶好看,宗政公子长什么样来着,我怎么不太记得了。” 李莲花似乎总是对这些直白的夸奖没有抵抗力,开玩笑的是他,现在别扭的也是他。 李莲花:“咳,好了好了,方多病还在等我们,先去汇合吧。” 从前是李相夷也不是没人夸过他,只是现在这话从卿颜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让人不好意思呢。 李莲花使劲压了压上扬的嘴角,加快了去往前院的脚步。 第133章 莲花楼-不必过分在意 云娇装疯,喜欢的还是玉穆蓝,这可就有意思了。 卿颜:“那晚些再去小棉客栈再看看?” 左右云娇没有时间去销毁证据。李莲花脸上又已有了些疲惫之色。 歇一歇也不急。 李莲花:“好,那阿颜陪我坐会儿?” 方多病:“诶,等等,不是说今天就可以治好云娇吗,怎么现在又慢悠悠地在这休息了。” 方多病一脸急切,却没注意到他自己脸色也不太好。 李莲花:“昨天就没睡好,先休息一下嘛。” 坐在床榻上,李莲花敲了敲自己的肩膀。卿颜坐到了一旁的桌边,倒了两杯茶。 卿颜:“方少侠也累了大半天了,坐坐吧。” 方多病:“这案子还没查清呢,我怎么坐的下来,还有你,你怎么睡得着?” 李莲花头疼地按了按额角。 李莲花:“方少侠,破案是重要,但是身体更重要,就算我们俩没事,阿颜一个姑娘家跟着我们累了大半日了,你不心疼我还心疼呢。” 看方多病犹豫的眼神,李莲花又指了指自己。 李莲花:“而且你知道,我这人很惜命的,再看看你,黑眼圈都出来了,身体太紧张会出毛病的,先出去吧。” 李莲花说着就要躺下休息了,方多病一个箭步上前把他拽了起来,眼神控诉。 方多病:“你倒总是这样,可以在局外旁观,可我不行,我现在一闭上眼,满脑子都是小棉客栈发生的事,要不是鹤姑娘出手,旺福差一点点就死了!我...” 一只纤细的手忽然搭在方多病的头顶,轻轻摸了摸。 简单的动作却像是有什么魔力,方多病一下子安静下来,眼眶却有些红。 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啊,卿颜看着方多病,语气放柔了些。 卿颜:“喝口茶,先坐下来吧。” 看来还是休息不成了,李莲花看着方多病,还是心软下来。 李莲花:“要是不把旺福带出来,或者把他放在自己眼皮底下,兴许他就不会出事。你心里是不是这样想的?” 被戳破了心事,方多病低下头,看着有些失落。 方多病:“是我没有照顾好旺福。” 方多病这样还真是像极了当初的某个人,卿颜喝了口茶水,微微垂眸。 李莲花:“少年时呢,意气最盛,总想着庇佑天下的责任都扛在自己的肩上,而且总觉得呢,能保护身边所有人...” 李莲花盯着一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神也有些落寞。 李莲花:“可很多事情,并不是我们想得这么简单,也不是我们都能控制的。旺福受难,你觉得这是自己的错,可是大可不必这样。” “人呢,总得先学会放过自己...” 放过自己... 李莲花这话像说给方多病听的,可是卿颜却又觉得他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卿颜:“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人生,你也不需要为别人的苦难有负罪感,你不是造成苦难的凶手,亦不是无所不能救苦救难的圣人。” 茶叶浮在杯中,卿颜透过清澈的茶水看到了自己有些漠然的面容。 卿颜:“生死有命,因果循环。所有人都会有自己的选择,也会因此得到不同的结果,仅此而已。” 就像没有了李相夷,才有了现在的李莲花。没有了四顾门,却还有现在的百川院。不是所有事,都可以被控制。 被安慰了一番,方多病心情好了许多。他有些感动,嘴上却还是不肯承认。 方多病:“你这是在安慰我吗,都说金鸳盟的人个个穷凶极恶,还有你这么好心?” 李莲花也不生气,摆了摆手。 李莲花:“所以我说了嘛,一开始你就错怪我了。” 李莲花站了起来,顺手拿起旁边食盒里的冰西瓜递给了方多病。 李莲花:“行了,别在那纠结了,尝尝吧,新鲜的冰镇西瓜。” 新鲜? 卿颜狐疑地看了李莲花一眼,她没记错的话,这瓜都坏了吧。 李莲花食指竖于唇前,笑眯眯地示意卿颜不要出声。 方多病:“冰镇西瓜,鹤姑娘吃吗?” 看着方多病真诚的眼神,卿颜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卿颜:“我之前吃过了,就不必了。” 方多病见状,一口咬了下去。 嚼着嚼着,卿颜看他猛的脸色一变,把嘴里的西瓜吐了出来。 方多病:“这,怎么还是坏的呀!都酸了!” 突然,他抱怨的话顿住了,表情都有些呆滞。 方多病:“我知道了!难怪玉秋霜的尸体腐败的这么快!我们快走,去小棉客栈!” 方多病刚刚还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现在又活力满满地拽着卿颜和李莲花去查案了。 被直接拽起来的卿颜和李莲花对视一眼,年轻人的精力就是好啊。 第134章 莲花楼-繁花万千,我只养莲花 又是深更半夜蹲人,跟方多病待久了,李莲花和卿颜都快成了夜猫子。 不过好在,抓到了大鱼。 看着玉红烛知道云娇喜欢的是玉穆蓝时那愤怒的表情,卿颜有些好笑。 这反应还没她当初以为云娇喜欢宗政明珠时的反应大呢。 看着还在那装痴傻的云娇,卿颜抬步朝她走去。 卿颜:“情字难解,你为了这个男人做了这么多,他却要杀你灭口,值得吗?” 一块碎掉的玉佩和一枚细长的金针被李莲花递到云娇眼前。 李莲花:“这游丝夺魄针,是玉二小姐送你的玉佩挡下的,她在庇佑你。即使这样,你也不打算还她一个公道吗?” 云娇原本痴呆的眼里已经开始蓄起泪水,她的身体都颤抖了起来。 “我错了...” “是我错了...” 云娇:“当初他想要游丝夺魄针,我便偷拿给了他,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呢,没想到自己最好的朋友会死在针下,还是没想到这针差一点让她也没了性命? 在卿颜看来,说得再多也只是没有意义的忏悔。 方多病:“他要跑!” 话音刚落,玉穆蓝已经跳窗逃了出去。 宗政明珠一跃而起,一掌将玉穆蓝打了下来。 李莲花:“劈空掌。” 原来是这样啊,李莲花和方多病对视一眼,二人眼里皆是了然。 方多病:“之前我还一直想不通,这凶手杀二小姐为何要杀两次呢,现在我明白了,这金针和掌风不是同一个人。宗政公子,那一记劈空掌,是你打的吧。” 宗政明珠面上有些慌乱,却还是向前一步狡辩道。 “我是会劈开掌,可我为何要杀他?” 李莲花忽然笑了起来,听着有些嘲讽的意思。 李莲花:“因为你与玉夫人有私情啊。” 李莲花手中一朵小小的桂花格外刺眼。 卿颜:“虽说你是玉二小姐的未婚夫,可到底算是外男,可你之前却能随意出入玉夫人寝宅。连玉城主身上都没有的桂花香,你身上却十分浓郁。这,还不能说明什么吗?” 接下来的事,就没什么好看的了。一群痴男怨女不痛不痒的互相谴责忏悔罢了。 云娇是几人里哭得最惨的,可是这其中到底有几分真心,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李莲花:“可怜啊,这二小姐所爱之人无一人爱她,还一个个都不想放过她。阿颜...” 李莲花下意识唤道,转过头却发现身边的人不见了。 人呢? 他向身后看去,发现卿颜不知道什么时候站远了。 李莲花:“怎么站这么远?” 李莲花抬步走来,将手背在身后。 卿颜:“左右是听他们说一些无关轻重的话,觉得怪没意思的。个个是薄情寡义的人,却又在此时装出情深似海的模样。” “人,都是这么喜欢做戏的吗...” 卿颜抬眼看着李莲花,清凛凛的眸子看不出情绪。 李莲花伸出一只手在她背后轻轻拍了拍。 李莲花:“那阿颜觉得,我这般也是在做戏吗?亦或者,阿颜觉得我们之间也是薄情寡义的吗?” 头脑还来不及思考,身体却率先做出了回答。 “你不是那样的人。” 话说出口,便觉得有些懊恼了。何时,她也是这样意气用事的人了。 李莲花:“可我也是人,也会做戏,也会骗人,阿颜怎么知道我就不是薄情寡义的人呢?” 他黑色的眸子定定地看着卿颜,是有些固执的模样。 卿颜:“你是不一样的。” 只有李莲花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 这个答案有些暧昧了。李莲花的心都躁动了起来。 李莲花:“那么是哪里不一样呢。” 他什么时候喜欢刨根问底了,卿颜疑惑了一瞬,可是他的眼神让她不知所措。 哪里不一样? 只有李莲花是她捡回来的,也只有李莲花能让她愿意待在这里做这些对她来说没有意义的事。 这是对凡人的饲养,还是她一时兴起的过家家游戏呢。 卿颜忽然有些看不懂自己了。 卿颜:“繁花万千,可直至今日,我也只养了一朵莲花,仅此而已...” 第135章 莲花楼-金鸳盟 “我只养了一朵莲花。” 这意思,是只有他吗,还是只偏爱他呢... 李莲花自诩不是个沉溺于儿女情长的人,可是那陌生的雀跃,却还是让他难以平息。 外面的月光透过纸窗落在他的指尖,看着手心,他的眼神格外温柔。 心口有些发热,心好像快跳出来了,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四顾门放弃了李相夷,可是她捡起了李莲花。 “鹤卿颜...卿颜...” “阿颜...” 再普通不过的名字,却在这十年里逐渐变化,牵扯... 李莲花从未想过会有一个人一点一点地浇灌,修补他的伤痕,关心他的冷暖。 大概真的是变了许多,这一夜有些他难得有些辗转反侧了,直到天亮起身,他才终于有了些实感。 —————— 前两日李莲花发现玉红烛有蹊跷,便顺着红泥想到了后山。 打定主意,两个人一早就牵着狐狸精一起去了后山。 卿颜:“你昨夜没睡好吗,看着眼睛都红了。” 跟在狐狸精身后,卿颜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精神不济的某人。 就因为一句话像个毛头小子似的躁动了一夜,李莲花打死都不会说出来这种话。 他理直气壮地指着狐狸精。 李莲花:“昨天半夜狐狸精非要跟我要吃的,这不,我只能大晚上给它做些鸡肉,就没睡好。” 本来走在前面带路的狐狸精,似有所感,抬头看了李莲花一眼。 可能是心理作用,李莲花硬生生从它那张毛茸茸的脸上看出了些无语。 卿颜:“这样啊——” 卿颜故意将尾音拖长了些,余光看到李莲花心虚的小表情,笑了起来。 昨天狐狸精明明挤在她房间睡,哪来的时间去找他要吃的呢。 “嘤嘤——” 狐狸精靠在卿颜膝盖边不动了。 眼前横亘着一层薄薄的屏障,一只鸟儿闯进去,顷刻间就没了气息。 李莲花蹲下身拍了拍狐狸精的头。 李莲花:“乖乖在这等我们,不要乱跑啊。走吧,阿颜。” 李莲花在自己身上轻点两下,刚想帮卿颜,忽然发现这位置似乎不太合适。 卿颜:“你忘了?这些东西对我没用。” 李莲花:“做些准备总是好的。” 既然他都这么说了。 好吧。 卿颜在身上相同的位置点了两下,又给李莲花塞了颗药丸,才走进生死障内。 李莲花:“这里雾气很浓,小心些。” 温暖干燥的大手牵了上来,卿颜看了看他,没有说话。 这里没有外人在了,不需要假扮夫妻,为何还要牵手?虽然眼前视野有些模糊,但也不碍事。 卿颜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却也没有松开手。 两个人在山中穿行,不知道走了多久,一座石关矗立在了眼前。 这里面似乎有人啊。 李莲花刚走上前几步,却被卿颜忽然拉回身后。 “砰!——” 眼前的石头忽然炸了开来,碎石四溅,他们刚刚的位置,一块巨大的碎石块躺在那里,要不是躲得快,砸到身上怕是要断好几根骨头。 李莲花:“没事吧。” 他紧张地抓着卿颜的手腕,面色有些不好。 卿颜:“没事。” 李莲花松了一口气,他转头看向眼前的空地,一个美艳的红衣女子和一个白衣服的老头子站在了那里。 他拉着卿颜往草丛后面避了避。 角丽谯,还有药魔... 这阵仗,莫非是笛飞声在这里... “你们两个来,怎么还带个尾巴?” 药魔的视线看向了他们藏身的草丛,方才躲得急,李莲花的衣角露出来了。 角丽谯妩媚地笑着,漫不经心地勾了勾手。 角丽谯:“这玉红烛真是越发没用了,什么人都能到这里来,药魔,还不用你的宝贝毒虫,去把他给我啃干净!” 娇柔的嗓音说出最狠毒的话语,李莲花神色微凝。 李莲花:“阿颜,待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来,他们和奔雷手不可相比,切记,保护好自己。” 按在剑柄上的手一暖,卿颜看着李莲花忽然说不出话来。 他好像一直觉得她是应该被保护的人,即使她当初一脚踹飞了辛雷。 是她之前太过保留了,才让他这么顾忌。卿颜轻轻戳了一下他的额头。 卿颜:“这话,应当是我跟你说。好好待在这里,然后,看着我就好。” 趁李莲花还没反应过来,卿颜冲了出去。 “哟,竟然是个美人呢,不知道做成药人,会是怎么样的美景。” 药魔的眼里满是阴毒。 药魔:“去死吧!” 黑色的长虫被扔了过来,看起来恶心又骇人。 雪色的长剑在半空划过,虫子体内刺鼻的体液爆裂开来,尽数还给了药魔。 卿颜:“这么喜欢毒药,我就都送给你。” 蓝色的衣角在眼前一闪而过,快的只剩下残影,药魔扔出手中的蛊虫,足尖一点向后退去。 “飒!——” 只听得耳边风声呼啸而过,药魔左臂衣袖被搅的粉碎,一道暗紫色的伤口出现在他的手臂上,像一条扭曲的蜈蚣。 药魔吃痛,迅速摸出一颗解毒丹药,却在一瞬间被打飞出去。 散发着寒意的剑刃抵在脖颈处,身后幽幽地寒香飘散开来,像是个死亡的信号。 卿颜:“你在看哪里啊...” 药魔额头上早已冷汗密布,他趴伏在地上,不敢有丝毫动作。 药魔:“你到底是谁?” 第136章 莲花楼-特殊的礼物 “鹤姑娘!” 有人来了,卿颜耳尖微动,把药魔的头按进地里,退回了李莲花身边。 方多病神色匆匆地跑过来,满脸的担心。 方多病:“李莲花,鹤姑娘,你们没事吧。” 想到刚刚卿颜把药魔一脚踩地里的场景,李莲花心情有些复杂。 对着担忧他们的方多病轻轻摇了摇头。 李莲花:“没事。” 跟着方多病一起来的,是百川院的石水。 没有了卿颜的压制,药魔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 本以为逃过一劫,却被石水打得节节败退。 “药魔,回来。” 一个身着玄衣的男人从角丽谯身后走了过来。 熟悉的声音让李莲花瞬间认出了来人,他藏在衣袖下的拳头死死攥住,目光灼灼地盯着不远处的人。 李莲花:“笛飞声...” 见笛飞声出现,角丽谯等人也不再纠缠,立刻随着笛飞声离去了。 —————— 角丽谯他们的出现,也证实了李莲花并不是药魔,一起回去的时候,三个人难得有些沉默。 方多病:“那个,上次那个事,我误会你了,对不起啊...” 方多病心里有些愧疚,脸色看着都有些萎靡了。 似是觉得这样的道歉还不够,他又匆匆忙忙补充道。 方多病:“如果你想要什么补偿,尽管开口!” 被这么一双亮晶晶的狗狗眼盯着,李莲花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在意。 李莲花:“也没什么,就是有些饿了,有点心吗?” 这是原谅他了?方多病重新振作了起来。 方多病:“行!这就安排,你等着啊!对了,鹤姐姐要吃些什么?” 姐姐? 果然还是之前那个单纯又热情的方小公子啊。 卿颜朝他笑了笑。 “你决定就好。” “好嘞!” 方多病一溜烟蹿出了房门,像极了要把好东西带给家里人的小孩子。 屋子里又安静了下来。 卿颜背对着李莲花,背后的视线有些强烈,她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回头。 “方才,没受伤吧。” 一只手搭上她的肩头,将她轻轻转了过来。 卿颜看着他温和的眉眼,指尖微动。 卿颜:“没有...我以为你会想问什么。” 卿颜盯着李莲花领口破损后被她修复的一角,忽然有些不想看他的眼睛。 李莲花:“你若想说,我便听着。如果不想,我就不问了...” 卿颜心中对李莲花的回答早已做了许多猜测,可是如今这一句,可真不知道叫她怎么答了。 大抵是察觉到了她的无措,李莲花先一步转换了话题。 李莲花:“阿颜,笛飞声还活着,有些事,我必然要找他问清楚。” 单孤刀的尸体一直是他的执念,十年了,笛飞声的出现就像是一个信号。 他们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平了。 卿颜:“你想去便去吧,他若是不说,我和你一起,总有办法让他开口,大不了‘屈打成招’。” 大不了威逼利诱,虽然卑鄙了些,但想来应当也挺有意思的。 看她一本正经胡说八道,李莲花被逗笑了。 李莲花:“屈打成招可不是这么用的,方才爆炸,把阿颜都炸糊涂了吗?” 说起这个,卿颜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嫌弃。 卿颜:“你这倒是让我想起来了,方才碎石烟尘全沾在了衣服上,我想去换身衣服。” 除了灰尘,还有药魔那些恶心的蛊虫,虽然很快就砍碎了,但是大概是心理作用,总感觉身上毛毛的。 她平日对衣食住行要求不高,但是却爱干净,现在灰头土脸地实在难受得紧。 李莲花:“那你先去吧,我去院里等你,顺便看看能不能发现别的东西。” 卿颜:“好。” 这次出来,衣物带的并不多,卿颜都有印象,可是她包袱里多出来的月白色长裙,让她茫然了一瞬。 她记得自己并没有这样的衣服。 衣料很细腻,裙摆上还有大片的花朵暗纹,就连衣领都坠了小小的装饰。 很低调,但是做工精细,不像寻常成衣的样式,是定做的? 这是她的包袱吧? 卿颜不确定地提起包袱又看了看。 一根混在衣服里的发钗落了下来。两条细长的珠帘挂在发钗上,闪闪发光。 很漂亮的一套衣饰,准备的人应当是花了极大的心力才找到这些东西。 珠钗上有一个小小的卿字。 这似乎的确是给她的东西。 她平日出门会多备一个额外装衣服的包袱,以备不时之需,知道她习惯的,也只有李莲花。 所以,是他给的吗。 他一次出诊只收五两银子,这些衣饰用料都不是便宜的东西,他是准备了多久,才买下了这些。 手下的衣料摸着,忽然就有些烫手了。 要穿吗... “你这礼物,也太贵重了些...” 第137章 莲花楼-吃醋? 犹豫再三,卿颜还是选择穿上了那身衣服。 明明只是一身衣服,可是这没由来的喜悦却无法抑制地浮上心头。 原来收到来自别人的礼物,是这样的感觉吗? 她忽然就想去见李莲花,越快越好。这想法来的突然,脚步也早已快速迈了出去。 究竟要怎么说感谢的话才好呢? 若是回礼,又该送他些什么呢? 她好像一下子就回到了十年前,第一次和普通人相处,那时她手忙脚乱的,不知道普通人该吃些什么东西,也不知道在冬天,普通人是要换厚衣物的。 被一件突如其来的礼物竟弄得如此茫然,卿颜对自己有些幼稚的想法吓了一跳。 从前李莲花不是没有送过她东西,只是这次为何就感觉如此不同呢? 是她变了吗? 走到院内,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眼里的笑意深了些。 李莲花这是发现了什么吗,看的这般入神。 “莲...” 本想叫出口的名字就这么忽然被咽了下去,卿颜看清了站在远处的人。 乔婉娩,还有肖紫矜... 四顾门的旧人,难怪看的这般认真。 肖紫矜是曾经李相夷的好兄弟,那乔婉娩... 卿颜的动作忽然一僵,虽说传言不可尽信,但如果那是真的,她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眼里的笑意不知不觉就淡了下去,本来要向前的脚步,也悄悄后撤了些。 或许她自己都没发现,她此时的表情有些失落。 方才还有些发热的头脑一下子冷静下来,看着李莲花的背影,卿颜拨弄了一下耳侧的发饰。 是她疏忽了,没考虑到乔婉娩和肖紫矜在这里,怕不是勾起了他的伤心事。 要怎么宽慰他呢... 日后若是解了毒,乔婉娩那边她要不要帮他一把... “诶,鹤姐姐!你怎么不过去啊?” 想的正专注呢,方多病端着两大盘点心突然出现在她身后,卿颜的思绪被强行了回来。 听到身后动静的李莲花已经转了过来。看着卿颜的模样,他忽然忘了,他刚刚在想什么。 一下子,视线里好像只剩下她了。 李莲花:“阿颜...” 方多病凑到李莲花身边,搭住了他的肩膀,朝他刚刚看着的方向望去。 方多病:“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方多病把头探出了些许,看着有点憨憨的。 方多病:“哦~那不是武林第一美女乔婉娩乔姑娘吗,你——” 方多病正想调侃李莲花呢,忽然想到什么,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 随后,他小心翼翼地转头看向卿颜,只是这一眼,却让他呆在了原地。 方才只注意着李莲花那边,如今注意到卿颜的样子,方多病顿时失语。 眼前的姑娘长裙翩跹,墨发如瀑,那蓝色的眼眸华光流转,眼尾的淡红为她那淡漠的神色生出两分多情来。 衣裙颜色素雅,却衬得她越发气质卓然。 “羽衣常带烟霞色,不惹人间桃李花...” 当浮现在脑海中的话语无意识地脱口而出,方多病终于回过了神。 拍了拍自己的脸,他随即拉着还在一旁发愣李莲花,跑到一边。 方多病:“你你你,你怎么能这样,鹤姐姐这么好看,你还去看乔姑娘,你还记不记得你是有家室的人。” 方多病:“做人不能这么三心二意的,我跟你说!” 一时受到了美色冲击,两个人都是有些缓不过神。 被方多病这么抓着说话,李莲花这才想起他刚刚做了些什么事。 旁边的方多病看他那还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早就按耐不住了,着急地就差原地跳上两圈。 方多病:“我就说鹤姐姐怎么不过来,你刚刚那个样子,她肯定看到了!” 李莲花向来聪明的脑子宕机了一小会儿,在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后,他脑子里的警钟立刻敲响了起来。 卿颜本就是个榆木脑袋,他们之间的事从不往男女之情方面想,如果她看到了他刚刚的样子,一定会觉得他喜欢乔婉娩的! 那他之前好不容易才勉强有所成效的行动,岂不是全都功亏一篑了! 越想越觉得后果会非常严重,李莲花求生欲极强地大步冲到卿颜面前。 李莲花:“阿颜,方才我只是看到他们,所以心中有些感慨,我对乔姑娘并无——” 解释的话忽然梗住了,并非是他不想说,只是李莲花看着卿颜,一股无力感蔓延上胸口。 卿颜的眼神很淡然,嘴角是过往一成不变的弧度,她还在笑盈盈地看着他,刚才的事,她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她今天是那么美,美得让他心惊。可是她那双透得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却让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下去。 她好像一点也不在乎那个答案,也不在乎他到底喜不喜欢乔婉娩。 卿颜:“不用着急,我都明白,故人相见难免情难自禁。” 这是真心话? 李莲花第一次不愿意看到她这么游刃有余又纵容的样子了,她在纵容什么? 见二人气氛有些僵持,方多病挪过来了些。 方多病:“鹤姐姐,你,你不吃醋吗,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别生气啊,我娘说,有什么话不能憋在心里,说出来别人才知道。” 这话说的在理,可是卿颜的确没有生气。 卿颜无奈:“我真的没有吃醋,我方才不过来只是怕他在想事,不想打扰而已,我要是真的生气了,也就不会跟你们在这里说话了。” 方多病盯着卿颜看了一会儿,发现她并不是口是心非之后,终于松了口气。 方多病:“那就好,那就好,来来来,吃点心。” “方小宝!——” 一声娇喝气势汹汹地从外面传来。 方多病端点心的手猛地一抖,随即惊恐地回头。 方多病:“怎么这么快就找来了,一定是离儿漏了馅。” 方多病像是见了猫的老鼠,端着两盘点心就跑了。 方多病:“兄弟,帮我挡一下,吃的待会儿给你!” 方多病一边逃跑,一边不忘护着怀里的点心。 他前脚刚走,后脚一个粉色衣服的女子就追了过来。 “奇怪,刚刚明明还听见声音来着?” 那粉衣姑娘停在了卿颜面前,原先还有些急躁的脸色,瞬间变得通红。 “这位姑娘,你是?” 卿颜对着她和善地笑着。 卿颜:“我姓鹤,名卿颜。” “原来你就是鹤姑娘啊!我是何晓凤,想必你旁边这位就是那位神医李莲花了吧!” 何晓凤这么说着,眼神却一点也没有离开卿颜,那眼神让卿颜有些后背发凉。 何晓凤:“听闻鹤姑娘貌美动人,今日一见,还真是让人心动呢。” 何晓凤的手已经摸上了卿颜的手,她的笑容愈发灿烂。 何晓凤:“哎呀,这两日找人,头疼又犯了,鹤姑娘快,快扶我一把。” 何晓凤扶着额角,脸朝着卿颜胸口埋去。 然而,想象中的温软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被命运揪住的后衣领。 李莲花:“这位姑娘,我观你面色红润,声洪如钟,应当是没什么大事。” 被拆穿的何晓凤尴尬地笑了笑。 何晓凤:“哈哈哈,无恙就好,无恙就好。方才我对鹤姑娘一见如故,所以言语举止唐突了些,还请鹤姑娘不要见怪才是。” 何晓凤‘柔弱’地看着卿颜,话语间带着些娇羞。 卿颜终于意识到, 她好像,被一个姑娘家,调戏了?! 第138章 莲花楼-你高兴就够了 何晓凤的手已经快摸到她肩上了,这发展是不是太快了些。 这,这姑娘莫不是有磨镜之好?! 虽然卿颜没有看不起同性之爱的意思,可是,她是直的! “何姑娘那个,我夫君还在这里,你这样不,不太好。” 看着卿颜似羞似恼的样子,何晓凤的眼睛几乎要放光了。 这姑娘太热情了些,卿颜第一次生出些想逃跑的冲动。 “何姑娘,你再不去追人,可就真的追不上了。” 李莲花伸出手,将卿颜揽到身边,挡住了何晓凤热切的目光。 不好意思了方多病,为了卿颜的安全,只能先‘牺牲’你了。 想到这里,李莲花笑容更大了些。 “方才我记得方少侠说要去北上见识一番,好像是往那边跑了,你现在去追,应该还来得及。” 李莲花还贴心地指明了方向,顺便把卿颜往怀里藏了藏。 被这么一提醒,何晓凤终于想起了正事。 “哦哦,多谢李神医。” 刚跑出去两步,何晓凤又杀了个回马枪。 她把卿颜从李莲花怀里,轻轻柔柔地拉了出来,面色娇羞地往她手里塞了一个圆筒状的物件。 “卿卿,我今日见你,便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这是我专用的凤凰信烟,日后你若想见我,便燃此信烟让我找到你。” 何晓凤还是没忍住,上手摸了摸卿颜的胳膊。 看到卿颜红起来的脸,何晓凤还抛了个媚眼给她。 “后会有期哦卿卿,记得想我~” 占尽性别红利的何晓凤心情极好地跑走了,只留卿颜满脑子晕乎乎地愣在原地。 李莲花看着她呆若木鸡的样子,牵了一下她的手。 被触碰这么一下,卿颜的脑子终于重新开机,她看着手里的信烟,越看越烫手。 “...莲花,我,她...我不是,我不喜欢女子啊...” 卿颜捂着自己的脸,她长这么大,还没被姑娘家这么调戏过。 认识这么久,李莲花也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害羞的样子,诧异的同时,心中又有些莫名的悸动。 把她捂着脸的手轻轻拉下,李莲花不自觉抚上她眼尾的红色。 察觉到自己的动作似乎孟浪了些,李莲花立刻收回了手。 “好了,何姑娘已经走了,别慌,没事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些调笑的意思,虽然有些不道德,但卿颜这副样子属实有意思。 “我们回莲花楼吧。” 李莲花的声音带着安抚的意味。 深呼吸了几下,卿颜终于调整好了失态的模样。 “好。” 经此一遭,两个人心里都莫名有些别扭。 回去的路上,李莲花想了许久,还是觉得他和乔婉娩的事,应该明明白白地解释清楚。 从前不说,只觉得传言空穴来风,不必在意,可是现在看来,有些事不说出口,难免造成误会。 他转过头,看着卿颜,缓缓开了口。 “阿颜,昔日我是与乔姑娘相识,也可称一句至交好友 。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些,可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对乔姑娘,没有别的意思,曾经没有,现在和以后也不会有。” 他看着卿颜的眼神认真又有些固执,只是这副样子像极了曾经那个高傲又张扬的李相夷。 他们之间很少谈及过去的事,一是卿颜觉得没必要,二是过往之事难免牵扯痛苦。 可李莲花如今这么认真地解释,卿颜不可避免地心尖一暖。 “其实有没有都不重要。” 卿颜抬头看着他的眼睛。 “就像我曾经说的那样,既然是我选的救你,我就会好好待你。你喜不喜欢乔姑娘都没有关系,只要那是你想要的,我会支持你。” 所以,并不是不在意他,也不是对他的漠视,只是觉得,如果他能开心,那么对象是谁都不重要。 “更何况,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卿颜对他浅笑着,一双漂亮的凤眼盈盈地看着李莲花。 “朋友有了喜欢的人,我会很高兴,又怎么会生气呢。” 本来听着前面的话,李莲花只觉得眼眶有些发热,心里酸酸的。 他甚至已经伸出了手,想要抱抱她。 结果, 我们是朋友... 是朋友... 朋友... 敢情他这十年,又是做饭,又是制造不经意的肢体接触,又是送礼物的,卿颜就尽往朋友方面想了?! 但是仔细一想,每每做这些的时候,他总是怕唐突了卿颜,做的克制又小心。 想到何晓凤方才把卿颜整得面红耳赤的样子。 李莲花眼神一凝。 看来,是时候转换策略了。 好气哦,但是还是要保持微笑。 “阿颜说的对,我们是朋·友。” 虽然这朋友两字听着有些咬牙切齿的感觉。 看着卿颜发钗的坠饰间那一个小小的李字,李莲花的郁气散了些。 “这身衣服,还合身吗?可有哪里不喜欢的。” 为了这身衣服,他可是跑了几家铺子。又是画图又是选料的,忙了许久。 爱是常觉亏欠,即使卿颜对这些没有什么要求,他也总是想给她最好的。 “嗯,很喜欢,你的眼光,总是好的 。” 第139章 莲花楼-你不可以死 无了来信了。 左不过是问李莲花和二人的近况,还有劝李莲花回四顾门跟门人一起想办法。 虽然有卿颜在寻找忘川花,可是一个人力量到底有限。 “该喝药了。” 卿颜端着药碗走到李莲花身边,这几年除去寻解药的时间,卿颜一直尝试着用别的方法,看看能不能解碧茶之毒。 可是总是收获甚微,就算平日里可以用内力压制毒性,但是治标不治本。 “好苦...” 李莲花一口闷下所有的药,表情都扭曲了一下。 “阿颜,你改方子了吗?” 这药味道实在古怪,但是喝下去后,肺腑中却隐隐有股清凉感。 是错觉吗?感觉身上轻松了很多。 李莲花有些惊讶地摸了摸胸口。 “之前去翻了翻古书,找到了些偏方,便想试试,你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吗?” 卿颜搭上了他的脉搏,很可惜,毒没解。 前几日偶然寻到一本道家古籍残本,说是凤凰的眼泪可以治愈疾病,使死者复活。 这方法离谱的很,听着就像是胡诌的。 可是当初,卿颜凭空出现在这里,这样奇怪的事都能发生,那如此离谱的方法说不定也是真的呢。 抱着试一试的想法,卿颜这两日用尽一切办法试图让自己哭出来,可哪怕是对着洋葱,她也只是被刺激地红了眼睛,眼球却依旧干涩得很,没一点眼泪。 被逼的实在没法了,左右都是体液,卿颜想着或许血液也行,便滴了一滴血进去,可看李莲花的脉象,似乎效果也不大。 李莲花喝了两口温水,冲淡了嘴里的药味,看卿颜眉头轻蹙的样子,以为她在担心。 斟酌了一会儿,他放轻了声音宽慰她。 “没事,反正找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你看我不是好好的吗,那老和尚之前还担心我活不过十年,可我现在不是还活着吗?” 一开始,他只是觉得,十年足矣,哪怕中途发生意外,他也只是可惜未能找到师兄遗体。 可是现在十年过去,有太多东西不一样了,他活得很好,即使没有武功,却比过去更自在。 “阿颜,我也只是个普通人,是人都会有死去的那天,所以...” “别说了...” 卿颜第一次打断了他说话。 其实卿颜犹豫过,为了一个寿命对她来说转瞬即逝的人,值得如此费心吗。 她并不是一个喜欢管闲事的人,当初李莲花认为解毒无望,将莲花楼留给她,选择一个人离开的时候,她想过要不要离开。 也想过对一个连生的欲望都没有的人,花这么多时间真的有用吗。 可是,下楼后,她看着李莲花走前留下的所有盘缠和那一桌卖相并不好看的饭菜,她鬼使神差地就追了上去。 谁知道,这一追,就费心了十年。 她想要李莲花活着,这决定来得突然,也说不出理由。 “李莲花,你不会死的...” 李莲花是她捡回来的,是她一点点将他找回来的,谁都不可以让他死。 她的声音听着有些固执,平日里总是带着笑的嘴角,现在却紧抿成一条直线。 本是想宽慰卿颜的,可是得到这样的回答,叫他怎么再摆出那样无所谓的样子。 李莲花俯身,慢慢地抵在了卿颜的肩头。 “好,我听阿颜的,阿颜想要我活着,就算用尽办法,我也要活着...” 他的声音低哑,可是他的回应坚定又清晰。 怎么会真的不在意呢,年少时便只在梦中出现的人,好不容易触手可及了,却告诉他,他注定要死,他们无法相守。 他甚至不能亲口说一句喜欢,这样的结果,怎么能让他甘心。 他们就这么静静地坐着,是难得的亲近。 “方才的药是苦了些,我做了糖果,要吃吗?” 卿颜拂过他的发顶,语气轻柔。 不说还没感觉,现在提起,只觉得那酸涩的苦味又泛了上来。 “阿颜做的,当然要吃,不过我可不是怕苦啊。” 这话听着还真是有些欲盖弥彰的味道。 第140章 莲花楼-陪我去见师父吧 “鹤姐姐!李莲花!” 刚刚逃跑的方多病,不过眨眼的功夫就找了过来。 他兴冲冲地推开门,端着点心小跑进来。 “我刚躲开我小姨,一转头你们就没影了,还好我聪明,知道你们肯定在这里。” 方多病把点心放在桌子上,骄傲的小模样看着格外可爱。 “怎么一股药味儿啊,你们谁生病了吗?” 方多病看着桌上还没清走的药碗,皱起了眉头,他坐在李莲花对面一脸焦急。 “没什么。” 李莲花淡淡地说着,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方多病看他们这样子,以为他们被人欺负了,看着更着急了。 “怎么了,有事跟我说,本少爷罩着你们!我看谁敢欺负你们!” 方多病半个身子都探了过来,专注地看着李莲花和卿颜。 李莲花看着他,几不可见地叹了口气。 “你逃婚离家,又风餐露宿的,只怕连你身边的小丫头都被抓回去了吧。一个无家可归的人难不成还想一直赖在我们这啊。” 卿颜看方多病无言以对的样子,想了想,还是决定将话说的委婉些。 “你出来这么久,爹娘也会担心的,你总归不能一直待在我们这里的。” 听着卿颜的话,方多病还以为有希望,他撑着桌子,满脸期待地看着两个人。 “鹤姐姐,好歹我们也是过命的交情了,怎么说也是朋友了吧,我可以帮你们——” “不用了。” 李莲花忽然打断了他。 “我不入江湖也不交朋友,阿颜喜静,我们现在的生活很好。” 李莲花拿出一根香,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香探入火盆里点燃。 看到李莲花这疏离又冷漠的样子,方多病的脸上有些失落。 “我说你这人,表面上看起来很随和又好说话,跟谁都没脾气似的,其实心里头,冷得很!跟谁都不愿意亲近...也不知道平日里你跟鹤姐姐是不是也这么一副样子...” 方多病越说越憋屈,看李莲花往桌上倒了两颗糖果。他伸手剥开了一颗。 吃着糖果,方多病脸颊鼓鼓的,说话声音都含糊了很多。 “这糖真好吃,甜而不腻,你哪买的?” 看他这样子,李莲花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 “算你识货。” 将剩下的糖果吃进嘴里,李莲花看了一眼燃烧的熏香。 “是我做的,你喜欢的话,可以拿一些走。” 卿颜给自己倒了杯水,轻抿一口后说道。 “鹤姐姐喜欢做糖果?那好啊,我最擅长做东西了,我可以帮你啊,怎么样,你们看莲花楼是不是就缺我这么个又会做饭,又能打的帮手啊!” 方多病是一点也不放过推销自己的机会,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想留下来。 熏香的味道已经完全散开来了。 李莲花看着方多病,或许是心软了,也或许是别的什么,他的声音终于不再那么冷硬。 “关于查案的事,我以为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你就这么想进百川院吗?” “那是当然了,四顾门不在了,我师父失踪了,不管别人怎么说,我答应师父的绝不会忘,我!——” 说得正激动着呢,方多病忽然翻了个白眼,一头栽倒在了桌子上。 李莲花掐灭了熏香,看着方多病,眼神欣慰又宽和。 (李相夷不记得这些,也不会再回去,做人别太认真了...傻小子...) “他很喜欢你...” 卿颜伸手抹掉了李莲花手上的香灰。 方多病像个永远热血的少年,和她的沉寂不同,方多病总能将一些热闹带给李莲花,这是卿颜做不到的。 如果李莲花多个方多病这样的朋友,或许以后也会更开心些吧。 “他只是崇拜曾经那个剑神李相夷罢了,不是如今的游医李莲花...跟着我,对他来说,没有帮助...” 李莲花架起方多病走出莲花楼,慢慢把他放在了屋外的树下。 屋外的清风拂过李莲花的衣角,让他的身影看起来有些孤寂。 “阿颜...” 他忽然转过身,有几缕鬓发飘在他的侧脸,卿颜只能隐约看着他有些哀伤的浅笑。 “陪我去看看师父吧...” 第141章 莲花楼-负责 凌晨的山上有些凉意,李莲花独自一人坐在墓碑旁,喝了一口酒。 “你这里风景不错,空气清新,是个好地方,只是每次爬上山来,真的很累 你知不知道?” 李莲花看着那块墓碑,仿佛在透过那块冷冰冰的石头和里面的人对话。 “我这次过来,是想和你说说话。” “这十几年来,我一直在找师兄,但是都没有他的下落。可如今笛飞声没死,顺着他,我肯定能找到师兄。” 李莲花看着一处,眼神悠远。 “之前我一直想着,等我把师兄带回来,一个埋在您的左边,一个埋在您的右边,就像小时候那样陪着您...” 他笑了起来,眼里的水光浮现出来,看起来是那么脆弱。 “可是老头...我遇到了一个人,她是我见过的这世间,最美的姑娘。” “我从前只觉得,我不过是一个可以一眼望到头的将死之人,除了你这里,我又能去哪儿呢...” “可是,那时候她来了,她说,我们回家...” 他笑了起来,眼泪忽然就落了下来。 “老头,我是不是很自私,十年了,我应当知足了...但是,我好像舍不得她...” “我总是对自己说,再过一年,只要一年,我就放她走...” 这些话,他从没说过,即使自己一个人独处,也不敢多想。 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水,他强撑出一个笑脸。 “对了老头,你还没见过她吧,可惜她还在山下等我,这些话太孟浪了些,总不好叫她知道...” “等我找到师兄,如果她愿意,我亲自牵着她来见你,你一定会很喜欢她...” 案台上的烛火轻微摇晃着,像在回应他的话。 “对了,此次过来,还有一件事我想告诉你。我见到了师兄的外甥,这个臭小子资质不错,的确有我当年的风范,莽莽撞撞的,目中无人。” 李莲花说这话时,听着虽有些损人,可又透着隐隐骄傲感。若是方多病在这,怕是会跳起来。 “老头,我该走了,下次若还有机会,我带着他们两个人一起来见你。” 喝完最后一口酒,李莲花站在墓前吹了会儿风,待心情完全平复后,才慢慢走下山去。 卿颜抱着狐狸精等在山下,看着李莲花熟悉的衣衫,她站起了身。 不知道是冷风吹的,还是方才情绪激动所致,李莲花的眼眶和鼻尖皆是红彤彤的。 这是, 哭了? 意识到这一点,卿颜瞳孔微缩,微凉的手抚上了他的侧脸。 李莲花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却没有躲开。 “山上是不是很冷,怎么冻成这样了,看着怪可怜的...” 卿颜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轻捧着他的脸,温柔地摸了摸。 “不冷,只是风大,吹得有些眼睛疼...” 李莲花按住卿颜的手,将自己的脸完全贴在她的手心。 她的手有些凉,但是却让人觉得心中一暖。 “阿颜看我可怜,是心疼我?” 他忽然笑起来,看他眼圈红红的样子,知道的是开玩笑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撒娇。 指尖拂过他有些泪痕的眼角,卿颜主动牵起了他的手。 “我家娇宝宝受了委屈,我自然心疼,只是不知道他愿不愿意跟我告状,让我帮他出气去。” 这话幼稚得紧,李莲花却很喜欢,眼里的水光莫名又涌出来了些。 “那,阿颜可要一直待在我身边,不能叫别人来欺负了我去。” 他知道自己这样子大抵是极其狼狈的,可是他却不想费心思去掩饰了。 “我从前可不是这么喜欢告状的人,阿颜将我养娇气了,可不能不负责。” 是卿颜捡他回来的,他要走时也是卿颜把他找回来的,所以,她是不一样的。 他不是个患得患失的人,可是这个答案,他想要知道。 他从未在人前哭过,卿颜看着他,那一滴眼泪好像落在她心里,烫的她说不出话来。 她好像,走不掉了... “那你可不能后悔了,在你安稳地过完这一生前,我是不会离开了...” 第142章 莲花楼-一品坟 自此说了那句话后,卿颜看着李莲花笑容灿烂的样子,总有种被拐骗了的错觉。 她好像,一时头昏,把自己卖了。 看着自己被李莲花紧紧抓着的手腕,卿颜确信,她方才一定是中邪了,才说出那么肉麻的话来。 果然一时冲动要不得,路边男人捡不得。 她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阿颜既然答应了我,可就不许想别的了。” 像是看出她的想法,李莲花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她。 “谁说我后悔了...” 卿颜心虚的瞥过眼。 李莲花也不拆穿她,只是将她拉到身侧,俯身贴近她的耳边,轻声说道。 “今日要去见的人可都是老狐狸,我们可是夫妻,阿颜离我这么远,露馅了可不好。” 温热的吐息喷洒在耳边,卿颜的耳根都红了起来。 这,这人怎么回事,短短几天的功夫,怎的学得这么油腔滑调的,活脱脱一个纨绔子弟的样子! 不满地捏了一下李莲花柔软的脸颊,卿颜不轻不重地瞪了他一眼。 结果, 得到他一个更加得意的笑。 好气哦,可是下不去手呢! “诶!真是冤家路窄啊,这不是那个喜欢把人扔路边的人嘛?” 咬牙切齿的男声从二人旁边响起,李莲花和卿颜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左边。 还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看着方多病熟悉的哀怨表情,两人都是浑身一僵。 李莲花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随即扯出一个熟稔的笑来。 “啊,好巧啊,缘分。” 方多病气哼哼地叉着腰,立刻反驳道。 “谁跟你有缘分。” 看他这傲娇的样子,李莲花也不演了。 “也是,咱俩一见面就晦气,就此别过啊。” 说着,李莲花牵着卿颜就要跑路。 眼看着唯一的希望就要跑了,方多病赶忙拽住了他。 “诶,等等,别过自然可以,你不想结伴,我也不会强求,毕竟相识一场嘛,这散伙饭总得吃吧,你请。” 方多病笑得露出八颗大白牙。 李莲花语塞,他不可置信地看了方多病一眼。 “啊?凭,凭什么呀?” 方多病理直气壮地抱着手臂,说道。 “就凭——” “咕——咕噜——” 什么声音, 李莲花和鹤卿颜呆了一下。 “噗嗤——” 不知道是谁先笑出了声,方多病脸色通红地捂住了肚子。 孩子还在长身体,总归不能真让他饿着,看李莲花那嘴硬的样子,卿颜向前一步,将一个小荷包塞进了方多病手里。 “方少侠,饿着总归是不好的,先拿去找些吃的吧。” 饿了几天,忽然有了银子,方多病就差抱着卿颜一顿哭诉了 。 “还是鹤姐姐对我好,作为报答,我带你们去一品坟吧!” 为了证明可信度,方多病还拿了块行牌出来。 这小子还真是一天到晚尽往危险的地方跑了,李莲花有些头疼,却没有表露出来。 他看着方多病,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方少侠,你又开始自说自话了,我们何时说要跟你一起去一品坟查案了?再说了,你说了这些,我没听懂,也没听明白,都听得我犯困的慌。” “咱们以后最好真的不要再见面了。” 李莲花特意强调了最后一句话,好像生怕跟查案扯上关系。 方多病拿他当朋友,看他这副样子自然是有些委屈。 “不见就不见,本少爷查案未必要靠你呢。” 方多病说着,转身就要走,但是想起手里拿着的荷包,他又别扭地转过身来,看向卿颜。 “鹤姐姐,这银子我改日定会还你,只是我现在...” 卿颜看他窘迫的样子,又怎么叫他还。 “没关系的,你...” “行了,不用还,慢走啊慢走。” 李莲花把卿颜揽到身后,对方多病挥了挥手。 看他这着急送客的样子,方多病鼓着一张包子脸气跑了。 “走吧阿颜,该去办正事了。” 支走了方多病后,李莲花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顶帷帽,戴在了卿颜头顶。 “待会儿人多眼杂,你戴着帷帽遮一遮,怕是要委屈你一会儿了。” 虽然卿颜有能力自保,可是他不想别人看她。 “没事,你只专心做事就好。” 第143章 莲花楼-‘坏蛋\’三人组 所以说,这是真的有什么缘分在吗? 李莲花和卿颜站在卫庄门口,和一脸懵的方多病面面相觑。 好吧,看来同行是注定的了,在方多病口是心非的抱怨后。 三人最终还是靠方多病的玉佩混了卫庄。 进了内院,好不容易靠素手书生的身份替方多病解了围,偏偏有些个胆大的,就喜欢凑上来找事。 “哟,这小子是肉头,那前辈身边这位美人儿,是来帮前辈‘解闷’的?” 张庆狮说着,便想轻佻地掀开卿颜的帷帽。 李莲花的眼神一变,看向对方的眼神多了几分寒意,只是他刚要说话,就被卿颜拦了下来。 在这样的人堆里,对他们来说有时候貌美柔弱的女子就是附属品。 即便是被有身份的人物带进来,若是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也是麻烦。 想到这里,卿颜主动暴露在了几人眼前。 她轻盈地走上前,声音娇柔,带着酥骨的尾音。 “这位大人可真是有意思,说得如此直白,可真叫小女子我不好意思。” 卿颜撩开帷幕的一角,红唇轻勾,幽蓝色的眼瞳看起来魅惑又危险。 她袖袍轻抬,一只白皙修长手缓缓伸了出来,张庆狮眼神迷离地凑上去就要拉她的手。 “嘶!——” “什么东西!” 浑身漆黑的长蛇从她的袖口蜿蜒而出,直接蹿向了最近的丁元子,盘在丁园子的脖子上,那条蛇张着两根细长的毒牙对眼前的几人吐着舌头。 本还在等着看戏的丁元子感受到颈间的凉意,浑身僵直,连大气都不敢出。 那粗长的黑蛇口中闪着寒光的毒牙和绿幽幽的兽瞳看得几个人毛骨悚然。 刚刚还妄想一亲芳泽的张庆狮早就呆在了原地,额头上的冷汗滴落下来。 方才要是他敢碰上去,此时被毒蛇咬死的,就是他了。 “呀,可真是不好意思,这些‘宝贝’总是这么不听话,想来是这几日喂得少了,大人,可不要见怪呀。” 卿颜勾了勾手指,那条蛇又对着几人轻嘶了一声,慢慢地爬回了她的手上。 卿颜把手搭上李莲花的胳膊,额头轻轻靠上他的肩头,眼眸半阖,慢慢扫视过眼前几个人。 “小女子只是借素手书生前辈的薄面来吃个席罢了,几位大人,可不要见怪呀。” 三言两语间,卿颜就把自己塑造成了一条貌美毒辣的美人蛇。 为了配合她,李莲花搂上她的腰肢。 “我这美人儿性子烈,各位见笑了 ” 李莲花露出了一个浅笑,只是怎么看怎么渗人。两个人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就很像那种在道上摸爬滚打,心狠手辣的老手。 想起刚刚的冒犯举止,丁元子立刻上前赔笑。 “呵,呵呵,前辈莫怪罪,方才多有冒犯,对不住,对不住。” 李莲花甚至都没有看他,只是一甩衣袖,声音冷淡。 “无所谓,我来吃席,不攀交情,大家自便。” 说罢,便环着卿颜离开了。身后几个人还心有余悸地对他拱了拱手,才重新坐下。 别说刚刚那群人了,在旁边的方多病都看得一愣一愣的。 卿颜看他那还没缓过神的样子,在他眼前摆了摆手,谁知道方多病被她这动作吓了一跳。 “我,我是好人,鹤姐姐可不能放蛇咬我哦!” 李莲花看着方多病的样子,摇了摇头。 好好一孩子,怎么就傻了。 “行了,一条狐狸精抓来玩的小蛇而已,看把你吓得。” 李莲花拍一下方多病的肩膀。 “小蛇?你管那叫小蛇?那小蛇有那——么长!” 方多病一想到那蛇的样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了,怪吓人的。 “好啦好啦,蛇没毒,就是用了些障眼法罢了。方才莲花说出‘抗金幡’的事,我又来了那一出,想来他们也不敢再来招惹我们了。” 小黑蛇从卿颜袖子里好奇地探出个头来,卿颜摸了摸它。 “扛金幡?” 听到这暗话,方多病一头雾水。 “扛没扛幡就是身上有没有命案的意思,我说扛了金幡就是钦点要犯,这么说,你就清楚了。” 李莲花耐心解释着。 “冒充素手书生,还对土夫子的行话说这么溜,李莲花,你肯定有问题!” 方多病指着李莲花,一脸我看透你了的表情。 李莲花看着竖在自己面前的手指,啪一下打在方多病手背上。 “你别指我,没大没小。要不是阿颜担心你暴露,要我帮你,我才懒得来这里。” 卿颜看了李莲花一眼,这话说的,不知道刚刚火急火燎拉着她跑来给方多病解围的人是谁。 论口是心非,李莲花也算一个。 第144章 莲花楼-不小心,碰到了 晚上的酒宴属实有些吵闹,那卫庄庄主不知道哪里跑出来的一个远房长辈,还是看着个只有十几岁的小孩子,那狮虎兄弟立刻就不满地抱怨了起来。 卿颜摘了帷帽,忽视了周围灼热的目光,优雅地倒了一杯酒,然后娇笑着递到李莲花嘴边。 虽然知道她在演戏,可是李莲花还是有些不可控制地心动。 “前辈不喜欢?” 卿颜的尾音微翘,像是在撒娇。 心尖一颤,纵使李莲花演技再好,此时也有些撑不住了。 看他的样子,卿颜另一只手覆上他的肩膀,贴近了他的耳朵。 在对面几人看来,就是美人劝酒不成,便腻上去亲近了。 “酒里有东西,我处理过了,那卫庄主,在看我们...” 卿颜的眼神状似无意地瞥向上面的卫庄主,虽然不知道他看过来的原因究竟是什么,保险起见,还是把戏做全的好。 “哈哈哈,美人劝酒,素手前辈可不能辜负了美意啊。” 丁元子是个话多的,喝了两杯酒,就开始起哄了。 李莲花笑了笑,顺势侧头喝下那杯酒。 等等! 好像哪里不太对。 耳廓温软的触感一闪而过,两个人都是懵了一下。 好像,碰到了。 卿颜下意识抿了抿唇。 看着李莲花通红的耳廓,就知道刚刚不是她的错觉。 夭寿,她好像无意间真调戏了他。 应,应该没事吧,卿颜有些心虚。 “嗯,这酒不错。” 李莲花的声音很冷静,卿颜松了口气。 她淡定地放下酒杯,却没有看到桌下李莲花攥紧了自己的衣袖。 丁元子看着他们二人,揶揄地眨了眨眼,碰了碰旁边一心干饭的小孩子,嬉笑着开了口。 “小娃娃,这光闷头吃有什么意思,来来来,喝口酒,多说说话,这样才讨美人喜欢。” 丁元子把酒壶摆在那小孩面前,下一秒,他的手就被那小孩子用筷子刺穿了。 刺耳的惨叫响彻大厅,丁元子被送去了包扎。 “小杂种,我今天就要管教管教你!” 张庆狮看那小孩嚣张的样子,怒火中烧,直接提着武器站了起来。 “且慢。” 李莲花温吞地开口,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拦住了张庆狮。 “庆狮兄,讨个吉利,讨个吉利啊,这还没开工就要打打杀杀的,不太好啊。” 李莲花正说着话,耳边锐利的破空声传来,他下意识往旁边一躲,一双筷子直直插在了他身后的墙上。 他回头看向那个小孩子,面具之下,是藏不住的傲气。 “小兄弟,这样子可不好哦...” 卿颜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那个小孩儿身后,细长的手指捏在那个小孩儿的下巴上,气息危险。 那小孩儿浑身僵硬,却没有对她做出攻击的动作。 这骨龄和内力,可不是一个小孩子能有的。 卿颜在心里思忖着,面上却还是那副笑盈盈的样子。 “阿颜,回来吧,和气生财,一点小事而已,我们都是来发财的,不必如此。” 李莲花重新坐回了位置上,眼神示意一旁的卫庄主,随即对着她伸出了手。 卿颜会意,笑得更加危险了些。 “这位小兄弟这么不客气,不太好吧。” 卿颜音量拔高了些。 “这位姑娘。” 看卿颜没有退让的意思,卫庄主终于从上方上走了下来。 “我知道你对我家小长辈有些怨气,不过一品坟的入口只有他能打开,我都忍了,你也忍忍吧,再不济,我替他向素手前辈,赔个不是。” 这卫庄主是个能忍的,反正想知道的东西已经确认到了,卿颜自然也不会再纠缠。 她施施然地坐回李莲花身边。 那小孩子盯了她许久,卿颜本想当做没看见,可是想起自己的人设,她慵懒地撑着脸。 看着那小孩的眼睛,她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那小孩儿终于收回视线,默默吃起了鸡腿。 第145章 莲花楼-新的命案 失策... 卿颜和李莲花看着房间里唯一的一张床,陷入了沉默。 昏暗的房间里,李莲花看着烛火摇曳下卿颜柔和的侧脸,莫名又想起刚刚耳廓边那个意外的轻吻。 他垂下眼,不自在地摸了摸发烫的耳朵。 “今夜有些凉,你睡床吧,暖和些,我在桌子上对付一晚。” 说着,他就往桌子边走去了。 卿颜扯住他的衣袖,有些无奈地开口。 “喝了酒,又吹冷风,再在桌子上睡,明日你怕是会着了风寒。莲花,你也该想想自己舒不舒服才是。” 虽说李莲花经常是那副嘴硬心软的性子,可是他未免也太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了。 知道他肯定会反驳,卿颜干脆就直接按着他的肩膀,让他坐在那张床上。 大概是她今天的样子看着实在蛊惑人心,李莲花鬼使神差地伸手摩挲了一下她嫣红的嘴角。 “怎么了?” 卿颜抬眼看他。 透进房间的月光下,她那双水色的眼眸看起来更加动人。 而回应她的,是李莲花凑近的面容。 周围好安静,安静地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 李莲花的手不知何时按上了她的后颈,她下意识顺着力道倾身。 “阿颜...” 太近了... 她甚至可以闻到李莲花身上淡淡的酒味... 卿颜一向平稳的心跳,乱了... “哇啊!——哥!” 刺耳的呼喊声划破夜空,驱散了所有绮念。 卿颜和李莲花对视一眼,二人皆是眉头紧蹙,随即迅速冲出房间,寻着声响处跑去。 在拐角处,二人正好撞上闻声跑来的方多病。 “发生什么事了?” 方多病隐隐猜到了什么,面色凝重。 卿颜看着他,语气幽幽。 “怕是有人死了...” —————— 所有人赶到的时候,都是捂着口鼻,面露难色。 无他,实在是死者的样子过于惨烈,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几乎能将人熏晕过去。 “张庆虎,到底怎么回事?” 方多病转头看着跌坐在一旁,满脸惊恐的张庆虎。 “我,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 大概这场面实在过于骇人,张庆虎被吓得不轻,看着有些精神恍惚的样子。 所有人都震惊于现场的惨状,李莲花默默地放下了手,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血迹。 窗上,墙上,地上,都是一片红色。 闻到血腥味的小黑蛇,有些躁动地从卿颜袖子里钻了出来。 安抚地摸了摸小黑蛇的脑袋,卿颜看着张庆虎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还受得了吗?” 李莲花递了一块手帕过来。 “没事。” 卿颜面色不变,看着张庆狮的无头尸体,她走近了几步。 “是邪术,一定是邪术,我听说一品坟有邪术保护,但凡有点私心的人都会被邪术所杀,说不定张庆狮就是这么死的,会不会接下来,就轮到我们了。” 一个同行的年轻人先受不了了,他此话一出,剩下的几个人都是脸色一变。 李莲花看着他们难看的脸色,心中思忖了一会儿,平静地开了口。 “那这个邪术倒是很讲人情啊,知道杀张庆狮还要避开人前,还真是懂得怜人啊。” 李莲花一字一句说着,顺便暗中观察几个人的反应。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找找有没有其他的入口。” 听李莲花说完后,众人立刻散了开来。 有一说一,顶着素手书生的名头办事,当真是省去了许多麻烦。 “方少侠,你去探查狮虎双煞,可有发现什么吗?” 卿颜对方多病轻声问道。 “说起这个,我之前从苍鹿苑门口出来跟着他们,转眼人就不见了” 方多病看着有些焦急,毕竟今天这案子属实诡异。 “你怎么老出岔子呀。” 李莲花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我一直以为这七盗陈尸案是他们俩干的,所以格外警觉甩了我,谁能想到现在张庆狮...” 方多病看了一眼那惨不忍睹的尸体,没忍心说出后面的话。 第146章 莲花楼-戏过了 张庆狮曾经醉酒杀了古风辛的妹妹于婉婉,为了给妹妹报仇,古风辛用于婉婉的簪子赐死了张庆狮。 这么听来张庆狮倒也是活该了,只是,死的真的是张庆狮吗... 看着已经此时情绪激动要杀了古风辛报仇的张庆虎,李莲花眼神晦暗,笑而不语。 “诸位,昨天晚上的酒喝的可尽兴啊?” 卫庄主带着一群护卫走了出来,那双狭长的眼里满是算计。 “鬼哭汤之毒,感觉如何啊?想活命的话,就乖乖帮我进入一品坟!” 哇噢,好棒棒哦,大反派那味儿有了。 方多病,李莲花和卿颜看着卫庄主,三个人都是面色淡定,总有种脱戏的感觉。 除了他们三个所有人都面色难看起来,古风辛几人刚想运功便腹痛难忍。 李莲花反应最快,他捂着腹部,一下子就进入了角色。 看着还直挺挺站在那的方多病和卿颜,李莲花对他们做了个挤眉弄眼的表情。领悟到他的意思,方多病和卿颜一起加入了‘中毒’大队。 虽然但是,有些想笑,这两人演技是不是太浮夸了些... 卿颜看着旁边方多病抱着肚子和李莲花有气无力哼哼唧唧的样子,差一点就演不下去了。 你们这样,显得我很不敬业的样诶。 思及此,卿颜蹲下身,暗暗咬了一下舌尖,暗红色的血珠就这么从她嘴角争先恐后地涌了出来。 旁边两个人本还在敷衍地哼哼,看着卿颜的样子,他们都是被吓了一跳。 “阿颜\/鹤姐姐!” 方多病太过着急,结果一个俯冲,扑在了草地上。 “阿颜,怎么了,是哪里疼?” 李莲花看着她,满是慌张,蹲下将她揽到身边,指腹不停擦着她嘴角的血。 方多病更是在旁边慌得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完蛋,好像演得太逼真了... 那卫庄主看他们这样痛苦的样子,笑的愈发猖狂。 “哈哈哈哈,毒入五脏,内腹翻搅可是很疼的。” 此话一出,卿颜甚至能感觉到身边的两人都起了杀意。 卿颜赶紧伸手,一手拉一个。 “我没事...” 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卿颜朝他们眨了眨眼,完全没刚刚那副虚弱的样子。 两人本也以为她在演戏,只是关心则乱,看她吐血便有些着急。 看着李莲花和方多病有些幽怨的眼神,卿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错了错了,下次再也不这么敬业了。 李莲花看着手上猩红的血迹,心里有些说不出的复杂。 “阿颜,下次别这样了...” 他对着卿颜耳语道,声音有些低沉。 这次可把他吓得够呛,要是再有下次,他可真受不住。 —————— 库房里 趁着别人在挑工具进一品坟,方多病悄悄挪到了两人身边。 “李莲花,我知道东北角看守不多,你和鹤姐姐从那边走比较方便。” 看方多病关切的样子,李莲花的良心难得有些隐隐作痛。 看李莲花不回答,方多病有些着急。 “这一品坟危险得很,你不会武功,鹤姐姐也总不可能一个人对付这么多人。” 卿颜看着方多病那双清澈的眼睛,有些说不出敷衍的话来。 “我们走了,你怎么办?” “哎呀,鹤姐姐你就别管我了,再不走你们就来不及了,快走快走。” 方多病说着,一手一个推着他们往前。 李莲花抬手制止了他。 “别着急,先听我说两句。” 他深吸了口气,看着方多病,故作深沉地说。 “实不相瞒,我也是为了一品坟来的。” “你也想要观音垂泪?” 方多病看着并不是很惊讶的样子,李莲花点了点头。 “我幼时便有心疾,晚上呢睡不好也吃不好,心眼也特别地绞痛,阿颜心疼我,多方打听才知道,观音垂泪能治好我的病。” 为了证明可信度,李莲花还揉了揉自己的心口。 方多病沉默了一会儿,看着李莲花的样子,他握了握拳。 “你放心,我方多病绝不是忘恩负义之人,这观音垂泪,我会想办法帮你拿到的。” 等等,他答应地也太痛快了吧。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还以为要费很多功夫呢。 李莲花梗了一下。 “其实,我也不是非要不可...” 李莲花对着卿颜使了个眼色。 卿颜犹豫了一下,又要坑方多病吗,看这实诚孩子,她有些下不去手。 方多病看他不说话,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又补充了一句。 “这样,为了公平,我帮你拿药,你帮我查案怎么样?” ... 好家伙,原来是在这里等他呢! 方多病也不等他回答,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的一脸狡猾。 “那就这么定了,走,鹤姐姐我带你挑些趁手武器!” 第147章 莲花楼-给你脑门来一下 这一品坟果真是凶险,才进来不久,便折了几人。 墓穴里昏暗得紧,卿颜往前走了几步将两个人挡在身后。 “这里太暗了,别离我太远。” 这群人都是临时聚起来的,先不说那个奇奇怪怪的面具小孩,那个张庆虎一开始就是存了不好的心思。 这墓穴不简单,保不准就会有人伺机动手。 方多病本想让卿颜走在他身后,这样安全些。 可是看着卿颜在一片昏暗中,畅行无阻的样子,他又默默闭上了嘴。 “观音门,我找到啦!我终于找到啦!” 卫庄主正为眼前的大门欢呼雀跃,周围的火光却突然熄灭。 利器在黑暗中破空的声音格外明显。 “阿颜。” “这里。” 卿颜刚伸出手,一只干燥温暖的大掌就握住了她,一个利落的旋身,二人躲在了一旁的铜柱后。 瞬息间,火光再次亮起,又有几个人被梅花镖刺死在了地上。 别人或许不知道,可是卿颜却看的一清二楚,那梅花镖的来处... 从铜柱后缓缓走出,李莲花看向张庆虎,眸光锐利。 卫庄主拾起旁边的一枚梅花镖,恼火地质问着眼前的几个人。 “张庆虎,我记得狮虎双煞,你是用暗器的。” “可刚刚所有火光熄灭的时候,是同时的呀。” 李莲花对卫庄主笑了笑,像是在替张庆虎解围。 “正是!我用的是虎牙镖,从未用过梅花镖!” 有李莲花作证,张庆虎连忙证明自己的清白。 可谁知李莲花话锋一转,直接把张庆虎惊地愣在原地。 “诶,不过狮虎双煞很会演戏啊,演的还挺像,你说是吧,阿颜。” “你什么意思?” 张庆虎看着李莲花,眼神不善。 “什么意思...” 卿颜缓缓地走上前,优雅地指了指眼角。 “张庆狮,你的痣,花了哦。” 闻言,张庆狮乱了阵脚,伸手揉了揉眼角,那黑色的墨水化开,一切都显而易见了。 卿颜笑的戏谑,旁边的几个人却是炸开了锅,尤其是古风辛。 “张庆狮?!他不是已经被我杀了吗?” 虽然很可惜,但古风辛的确杀错了人,眼前活着的正是杀害他妹妹的凶手张庆狮。 那一夜张庆狮喝多了酒,便与他弟弟张庆虎互换了衣物。 见张庆虎被误杀,他为了自己活命便将计就计割下了他的头,自己扮作了张庆虎。 “张庆狮...” 李莲花一步一步走上前。 “张庆虎的人头,是不是在你房间!” 李莲花厉声质问道。 本就做贼心虚的张庆狮被如此一激,脸上的心虚早已掩盖不住。 方才还有些迟疑的古风辛此刻怒火中烧。 “张庆狮,原来你还活着!” 说着,他一掌朝张庆狮打去。 解决了一个,还有另一个呢。 李莲花笑眯眯地转头瞥向葛潘。 “葛大侠的弩还真是精巧。” 李莲花挥了挥手上小巧的暗器,葛潘摸了摸衣袖,随即脸色大变。 “你什么时候!” “什么时候吗?就在刚刚啊。” 卿颜伸出左手,那条黑色的长蛇正对着葛潘吐着信子。 “疯女人,我杀了你!” 看他一副要反击的样子,方多病直接将他擒拿,一把按在地上。 “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奉百川院之命,可是却对百川院的事一概不知,还是跟我回百川院,让佛彼百石好好审审你吧!” 冒用百川院的名头就罢了,还如此嚣张杀人,方多病直接给他脑门来了一下。 葛潘瞬间失去意识,安安静静地躺倒在了地上。 似是不解气,方多病没忍住踹了他一脚。 “叫你假冒百川院,还说我鹤姐姐!” 看他这小孩子气的样子,李莲花忍不住揶揄他。 “下手挺重啊。” 卿颜夸张地抱拳对方多病拱了拱手,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多谢方少侠替我出气了。” 第148章 莲花楼-护短 多行不义必自毙,那卫庄主到底还是死在了那面具小孩手下。 见那小孩要拿走观音垂泪,方多病上前阻止,却他被打伤了。 虽然相处时间不算多,但是方多病是李莲花大师兄的侄子,又是李相夷的半个徒弟。 四舍五入就是自家孩子,自家孩子被人打了这能忍? 卿颜拉开方多病,运起内力,一掌对向了那小孩。 “鹤姐姐,当心!” 方多病咳嗽了两声,看着卿颜有些担忧。 李莲花虽担心,只是怕出声影响她,终究没有说话。 那小孩看着卿颜游刃有余的样子,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疑惑。 “竟能与我对上一掌,你是谁?” 这小孩内力强劲霸道,卿颜心里隐隐有了些猜测。 “我?我只是个喜欢养花的游医罢了。” “莲花,接着!” 卿颜忽然加大了内力输出,两股强大的内力相撞,二人都顺势后退了几步。 李莲花捏着卿颜丢过来的观音垂泪,挑衅一般地在那小孩面前抛了抛。 “原来你要的是这个呀,告辞!” 说完,李莲花拔腿就跑。 卿颜看着他们两个人出去,快步走到方多病身边。 “在这里待着,不要逞强。” 她把一个瓷瓶塞进方多病手里,随即追了出去。 卿颜赶到的时候,李莲花正和一个黑色衣衫的人对峙着,那人相貌卿颜没见过,可那气息分明是刚刚那个小孩子。 什么情况,小孩哥变成了大孩哥? 就这么几秒愣神的功夫,下面两个人已经打了起来。 李莲花不能用内力,又怎么会是那人的对手。 他不欲缠斗 可是对方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 打不过怎么办,大丈夫能屈能伸。 “阿颜,我在这!” 笛飞声被他忽然地叫喊整得一愣,下一秒一把长剑划过他眼前,差一点点就削掉了他两侧的鬓发。 “阿颜你看,我就跟他说我要去做饭,他就把我打成这样了。” 李莲花摸了摸自己嘴角渗出的血,嫌弃地甩了甩手,然后跟变脸似的,委屈巴巴地开始告状。 “我看看,伤哪了?” 卿颜拿出绣帕替他擦净了血迹,用内力查探着他的伤处。 还好,有她的内力护体,没什么问题。 笛飞声看着眼前这一幕,只觉得脑袋嗡嗡的,眼前的人就好像是个假的李相夷。 “只有一成内力就罢了,还要女人护着,你这十年都做了什么?” 李莲花光明正大地牵着卿颜的手,像唠嗑似的地跟笛飞声介绍起来。 “实不相瞒,这十年我的确挺忙的,我忙着好好赚钱养家,忙着好好生活,对了,我跟你说,我还学会了烧菜。” 笛飞声眼角抽了抽,语气里的诧异完全掩盖不住。 “烧菜?” 李莲花有些骄傲地抱起双臂。 “对啊,烧得还不错呢,我家阿颜可喜欢我做的菜了。” 笛飞声听完,满脸写着你在逗我。 “堂堂四顾门门主李相夷,正道武林第一人,十年光阴竟做这些无聊之事。” 李莲花摆了摆手,表示你不懂。 “笛盟主,你太武断了,这柴米油盐它可是比练功还难,我跟你说做好一道菜就更难了,我家阿颜做菜可是一绝,我的厨艺都是跟她学的。” 跟她学的? 卿颜厨艺风评被害现场。 “行了,我不想听你这些废话,现在就跟我去找灵药。” 笛飞声大跨两步,伸手就要去抓李莲花,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散发着寒意的剑架在了他手上。 “你就是‘阿颜’?武功不错,我不杀女人,让开。” 不杀女人? 原来金鸳盟盟主还是个有原则的人吗? 可惜了,他不杀女人,但是卿颜杀男人。尤其是,对李莲花有威胁的人。 “笛盟主还是不要过来的好。” 卿颜垂下眼眸,无人看得到她眼底的戾色。 “喂喂喂,阿颜是你叫的吗。而且寻常灵药对我没用,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比之前更年轻了。” 李莲花按下卿颜的手,把她拉到身边。 笛飞声看不得他这么颓废的样子,便出言讽刺。 “没想到你这十年活的像条狗一样” “你才是狗!” 李莲花呛回去。 “你想当废物,好,我成全你,我现在就杀了这个女人,看看你能废物到什么时候。” 这是要激他出手。 “莲花不是废物...所以笛盟主,杀了我也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第149章 莲花楼-矛盾点 虽然已经对卿颜的武力值有了些认知,可是这是不是太恐怖了些。 李莲花看对面笛飞声那一副棋逢对手越打越兴奋的架势,额角控制不住地跳了两下。 卿颜有点后悔了,这笛飞声还真是武痴,怎么越打越起劲,他那袖子都快被她戳成破布条了。 都这样了还不停手。 “阿颜,时间到了,可以休息啦!” 李莲花将手圈在嘴边,对着上方缠斗不休的两人高声喊道。 时间到了?什么意思。 笛飞声感觉到一丝不妙,下一刻,浑身的内力像是被什么堵塞一般,直接停止了输送。 要不是反应快,他差点从半空砸下来。 “你下毒?” 笛飞声快步走到李莲花面前瞪着他。 “诶,别过来,君子动口不动手,你现在也打不过阿颜,我只是加了一点点修罗草而已。” 李莲花笑得灿烂无比,笛飞声觉得他怎么看怎么嘚瑟。 “修罗草见血疯长,就你刚刚出手那会儿,想必已经把你的经脉都封住了。” “李相夷,你是不是早就算到了。” 笛飞声拔刀就要往李莲花身上招呼。 “笛盟主,别这么激动才是。” 卿颜双指夹住笛飞声的刀锋,笑眼弯弯地看着他。 “你功夫不错,我不杀你。十年前李相夷身边我没见过你,你究竟是谁?” 对于武功高强的人,笛飞声的耐心出乎意料得好。 “之前没见过,那你现在见到啦,这是阿颜,我们莲花楼的阿颜。” 李莲花伸手拨开笛飞声的刀,将卿颜带回身边。 “行了,也别拿你那刀挥来挥去的,我这次来,是想找你帮个忙罢了。” 帮忙? 左右现在他也不是真想杀了李莲花,倒不如听听他想说什么。 笛飞声将刀收回刀鞘,示意李莲花继续说下去。 “我要你帮的忙很简单,这第一呢,你替我守住身份的秘密,这第二,我师兄单孤刀的遗骨在哪?” 一说起单孤刀,李莲花就像变了一个人。 听到这要求,笛飞声嗤笑了一声。 “我还以为什么要求,这第一个要求我可以帮你,你自轻自贱我无所谓,但第二件事我帮不了,你师兄死了十年,这江湖乱了十年,我找不到他的尸体。” 虽然已经有所猜测,可是卿颜却觉得有些奇怪了。 据她所知的信息,当初单孤刀被金鸳盟的人所杀,金鸳盟的人抢走了他的遗骨,李相夷为了找单孤刀的尸首与笛飞声东海一战。 很奇怪,但是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既然单孤刀已经死了,为什么金鸳盟的人还要多此一举抢走他尸骨。 笛飞声作为盟主,和李相夷做了这么多年死对头,为何会对这件事一点也不清楚。 李相夷又在大战前被人下毒,这一件件事串联起来,似乎顺理成章,可是又显得那么刻意奇怪。 凡是存在过的事,都会留有痕迹,他们找了单孤刀尸首那么久,却没有多大进展。 单孤刀,真的死了吗... 想到这一点,卿颜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如果单孤刀真的没死,那李莲花这几年算什么... 一想到如果这个可能性是真的,卿颜的脸色阴沉下来。 “阿颜,阿颜?” 从那些阴暗的想法里脱离出来,卿颜对旁边的李莲花扯出一个温和的笑。 “怎么了?” “事情办完了,我们去找方多病那小子。” 右手被牵起,李莲花的体温比她略高一些,温暖的感觉让她忽然感觉有些安心。 “想什么呢,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谁惹我们阿颜生气了,我去教训他。” 李莲花故作生气地拍了拍胸口,然后咳嗽了两声。 不小心拍重了。 卿颜成功被他这样子逗笑了。 “是啊,那位笛盟主惹我生气了,你要去教训他吗?” 李莲花摸了摸鼻尖,讪笑两声。 “这个,暂时还不行。” 见卿颜心情好了起来,李莲花看着她,眼里满是温柔的笑意。 “走吧,去把方多病带出来。” 第150章 莲花楼-你不行? 这就是养孩子的感觉吗,还是养两个皮孩子。 李莲花在屋里做饭,卿颜搬着小板凳择菜,顺便看着方多病和笛飞声两个‘熊孩子’。 也不知道为什么,方多病之前明明没见过笛飞声,可两人就是互相不对付。 “阿颜,红烧肉和糖醋排骨你想吃哪个?” 李莲花挽着袖子接过她手中的小葱。 “你决定就好,莲花,他们俩以后不会把家拆了吧...” 卿颜看着在不远处不停嘴炮输出的两个人,不妙的预感越发强烈。 这种幼稚鬼打架的既视感到底是从何而来啊... “没事,阿飞下手有分寸——” 有分寸个头,刚说完这句话,前面两个人就打了起来。 没忍住啧了一声,李莲花提个锅盖气势汹汹地上去拦架,活像个揪孩子回家吃饭的老父亲。 “不饿吗?开饭!” 卿颜看着李莲花提个锅盖走在前面,笛飞声和方多病乖乖跟他后面走回来的样子,莫名有些想笑。 结果下一秒,她就成了被笑的那个人。 因为,她又被李莲花熟练地连人带凳子端起来,挪进了屋里。 “莲花你!” 一次就算了,这还有客人在呢,她不要面子的吗。 卿颜刚想谴责两句,看着他无辜又正直的眼神,立刻败下阵来。 “阿颜先去吃饭,我去外面再拔两颗白菜就来。” 李莲花甚至还贴心地替她把刚刚捋上来的袖子给挽了下去。 他那认真的样子,任谁看到都要心下一软。 可是卿颜只能感觉到身后两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这边,如芒在背。 “呵。” 笛飞声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笑什么笑,人家夫妻恩爱,你羡慕啊,一看你个自大狂就是个没姑娘喜欢的。” 方多病抓住机会呛了回去。 “夫妻?难得他现在这样还有女人肯嫁给他,怪不得护得跟什么似的。” 没想到笛飞声也是个喜欢损人的,卿颜往角落挪了挪。 方多病这人平常是跟李莲花互怼,真听到别人说他们,方多病立刻不乐意了。 “我看你就是嫉妒!” 说着说着,两人又杠起来了。 这饭在李莲花回来前,卿颜是不好意思坐过去吃了。 狐狸精看她坐在角落里,还叼了一块肉跑过来。 “嘤嘤——” 那双水汪汪的狗狗眼看得卿颜心都要化了。 “好乖好乖,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李莲花摘了菜回来,洗了洗手。他看着餐桌边没有卿颜的身影有些疑惑。 然而看到空掉的菜盘时,他的表情都麻木了。 “不,不是,你们把菜都吃完了?” 他猛吸了两口气,差点没气的撅过去。 “这可是三天的菜量啊!我和阿颜一口都还没吃呢,你们!” 李莲花气的话都说不清了。 卿颜看着满脸慌乱的方多病和一脸状况外的笛飞声,慢慢走了过来。 看到那桌上空无一物的菜盘,她也沉默了。 现在的年轻人饭量都这么恐怖的嘛... 看李莲花怒火中烧的样子,方多病指着笛飞声,大声说道。 “是他,都是他吃的!” 李莲花迅速地瞪向笛飞声。 “不是,你不是说你没有味觉,一向只吃白米饭的吗!我跟你说,我可没跟你算菜钱!” 他现在把笛飞声丢出莲花楼的心都有了。 卿颜看着他气得脸都红了,赶忙拍了拍他的后背,帮他顺气。 “这可是花了三十钱买的呀!” 李莲花把手里的白菜丢到一边,这两人都快把他整得没脾气了。 “家里还有面条,我再煮两碗面条吧。没事没事。” 卿颜看着委屈巴巴的方多病和气到没话说的李莲花,柔声安抚着。 “阿颜,我就是摘个菜的功夫,他们...” 李莲花指着面前两个人,极其后悔刚刚出去的决定。 笛飞声吃饱喝足,心情极好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吃饱了 休息了!” 方多病立刻拦住了他。 “不行,这里只有一间客房。” 客房,什么客房,卿颜懵了一下,莲花楼不就两个房间吗,哪来的客房。 “哪来的客房。” 李莲花气糊涂了,没好气地看向两个人。 方多病眨眨眼。 “楼上那个啊?” “什么楼上那个,楼上那个是阿颜的房间!” 李莲花捏了捏隐隐作痛的眉心。 空气忽然安静了一瞬间。 “你们夫妻还分房睡?” “你不会不行吧?” 话一出口,方多病忽然意识到自己说出了怎样惊天动地的话,他立刻捂住了嘴,小心翼翼地看向李莲花。 完蛋,李莲花的脸色黑得堪比锅底。 卿颜已经捂住了脸,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这种事,叫她怎么圆场。 “不说话,你真不行?” 笛飞声看热闹不嫌事大,戏谑地扫了李莲花几眼。 “闭·嘴!” 现在把他们扔出去还来得吗,李莲花咬牙切齿地吐出两个字。 “楼下房间最空,够你们一起住的!” 李莲花一挥手,直接拍板两人住处。 “不行!” 这次两个人倒是出奇的一致。 于是,抢房间大战开始了。 “砰!——” 桌子碎了。 “咚!——” 天花板掉渣了。 “哐当!——” 窗户塌了。 卿颜和李莲花看着缠斗在一起的两个‘皮孩子’,神情麻木。 不妙的预感,成真了... 第151章 莲花楼-我行! 前几天熬夜补楼,今天又一大早带着俩活宝爬山,说夸张些,李莲花这十年的运动量都没这么大。 卿颜扶着已经瘫在她身上的李莲花,看着前面方多病对笛飞声的嘴炮输出,已经可以面不改色地当没看见了。 “你怎么这么慢,我说你体力也太差了,赶紧吃点肉补补身子吧,男人太虚了不好,这都十几天了,连个肉汤都没有...” 说到后面,方多病暗戳戳地抱怨了一下。 还好意思说呢,之前是谁直接吃掉了他们三天的菜量。 李莲花实在没忍住,有气无力地白了方多病一眼,这已经是这几天以来他被方多病第二次说不行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方少侠,我知道你羡慕我有阿颜,要不你回家成个婚,这样就不会羡慕我了。” 李莲花笑眯眯地对方多病实施了致命打击,方多病一张脸立刻跟吞了苦瓜似的难看。 跟被爹妈催婚的可怜人一模一样。 看到方多病吃瘪,李莲花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 “好了,你别逗他了。” 卿颜稳了稳扶在他背后的手,试图让这个瘫在她身上的娇宝宝站直些。 结果,李莲花直接摆烂,将下巴靠在了她的肩上。两人差了一个台阶的高度,这样靠着倒是刚刚好。 李莲花看着方多病,一副气喘吁吁地样子。 “这百川院是不是还得往上爬啊,我爬不动了,你先带人上去吧,我和阿颜去旁边的普渡寺歇一歇。” 方多病看他这样子,想起李莲花之前说有心疾的事,瞬间心软。 “行,那你记得叫自大狂搭把手,我先走了。鹤姐姐,待会儿见!” “再见。” 方多病乖乖地挥了挥手,就往上面跑走了。 笛飞声再也看不过去了,一把把李莲花从卿颜身上提溜起来。 “瞅你这软骨头的样子,爬个山也不至于这么费劲吧。” “轻点轻点,我是真爬不动了。” 李莲花拍开笛飞声的手,理了理被拽皱的衣袖。 “十年前东海一战你输给我,四顾门分崩离析,你这是一蹶不振啊?我看错你了。” 笛飞声摇了摇头,一脸惋惜的样子。 李莲花不在意地笑了笑。 “这人生无常嘛,纠结无意。你看,现在的景色多美好啊,还有知心人陪着...” 李莲花回头看了一眼站在竹影下,周身微光朦胧的卿颜。 “你就当我早已无所求,我现在只想找到我师兄的尸骨,然后和阿颜一起离开。” 笛飞声不明白他的意思,只是隐约能感觉到他很重视这些东西,也没有再多说。 “那我们一会儿分两路走,你去查狮魂的下落,我去看看名册上的记录。” “谢了。” 李莲花看了看笛飞声,没再多言。 “商量完了?那,走吧。” 卿颜走到他身边,朝他摊开手。 李莲花刚要把手搭上去,就被笛飞声拽着竹拐拖着走了。 “诶诶,你干嘛?” 笛飞声回头看了李莲花一眼,眼神莫名有些嫌弃。 “一个大男人要女人家拖着像什么样子,你是不是不行?” 嘿,这坎过不去了是不是。 “我行,我当然行!” 李莲花硬气地把竹拐从笛飞声手里抽出来,一手牵着卿颜,一手拄着拐杖,吭哧吭哧就往前走了。 卿颜被拉着走,有些懵。 他不是走不动了吗??? 笛飞声这激将法,着实...高明! 第152章 莲花楼-普渡寺 “这问你的事怎么样了?” 李莲花看着无了搭在他脉搏上的手,心虚地四处张望着。 “什么狮魂,慧源,老衲一概不知。” 无了大师哼了一声,完全不想理他的样子。 “咳咳,这人呐,还得是修身养性...” 李莲花自知理亏,也不反驳。 无了看他这样子,一脸恨铁不成钢。 “本想图个清净,奈何俗事偏生来扰,再好的修为也被你气出三丈无名火啊!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所以我着急啊,你找不到狮魂,我就找不到师兄遗骨,我怎么能安心修养呢?唉,以后,我怕是要做个孤魂野鬼喽。” 看李莲花理直气壮耍赖的样子,无了没忍住,指着他说道。 “哼,十年了,有鹤姑娘在,你还想着做鬼的事了,你!” “所以我着急啊!你别老发倔脾气好不好,阿颜一会儿就过来了。” 哟,阿颜。无了眉头一挑。 “没想到李施主也还有着急的这天,老衲原以为你想好了就会回来,岂料你带着鹤姑娘一走就是十年,老衲闻着风声就给你写信,信呢?” “都寄到狗肚子里了?” 无了是真气上头了,说话都直接了些。 “信,你给我写信了呀?” 李莲花睁大了眼睛试图让无了看清自己眼里的无辜二字。 他指着狐狸精,问道。 “你,是不是你。” 正在玩纸的狐狸精被莫名点到,委委屈屈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跑了出去。 “诶,去哪啊狐狸精。” 李莲花眼看着狐狸精跑远了,右眼皮忽然跳了两下。 没过一会儿,卿颜就被狐狸精叼着衣摆扯了进来。 好家伙,这狐狸精还学会告状了呀。 无了大师看着卿颜进来,方才凶巴巴的样子瞬间变得和蔼可亲了。 “鹤姑娘。” “无了大师。” 卿颜微微颔首。 李莲花往里挪了个位置,拍了拍身边。 “阿颜...” “鹤姑娘,坐。” 无了率先一步,指着李莲花对面的位置对卿颜笑道。 什么情况,这是又惹无了大师生气了? 被截了胡的李莲花看着无了大师也不好意思多说什么,只是有些憋屈地看向卿颜。 顶着李莲花有些哀怨的眼神,卿颜在无了大师指的位置上落了座。 “无了大师这是怎么了,如此生气的样子?” 卿颜倒了一杯茶,递到无了大师手边。 “唉,你看看他,看他这任性妄为的样子,当初老衲断言他余命十年,他不想着自救,现在过了多久了,他倒知道着急了。你看看,相比老衲第一次见你时,你都瘦了。” 无了大师像是个老长辈,絮絮叨叨地关心着他们的琐事。 “老衲早就说过,你应该早日回四顾门,任鹤姑娘本事再大,她也只是一个人,看她这样子便知道她这几年是如何为你忧心。” 卿颜听着无了大师劝导李莲花,越听越不对劲。 这是不是说得太夸张了些,她也不至于那么孱弱吧。 而且这两年李莲花也被她养胖了些,她怎么说也没有到无了大师口中那样殚精竭虑的削瘦模样吧。 “无了大师我并没有——” “鹤姑娘别说了,我都明白。” 无了大师转过头来,暗戳戳给了卿颜一个眼神,桌下的手朝李莲花那边指了指。 懂了,这是拿她当由头劝李莲花回四顾门想办法呢。 但是,四顾门,真的不值得回去。 “和尚,你不用再劝了,我是不会回去的。十年前是,十年后的今天也是。” 第153章 莲花楼-佛渡有缘人 “一句后悔莫及,便值得原谅吗?” 云彼丘给李相夷下了碧茶之毒,把自己关在百川院安安稳稳活了十年,一句后悔就可以一笔带过所有的错处了吗。 卿颜的周身气息冷了下来。 “无了大师,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就是后悔。” 看着膝头李莲花熟睡的脸,卿颜的眼神晦涩不明。 方才无了大师想硬拉着李莲花回百川院,谁能想到李莲花强运内力抵抗。 怕他一时激动引出碧茶之毒,无了最终还是选择作罢,只能打晕了他,再与卿颜说些过去的事。 可是说到云彼丘时,卿颜终究是听不下去了。 “无了大师,他那么聪明又怎么会不知道云彼丘就是下毒之人,可是这十年,他放过了所有人,却唯独没放过他自己。” 卿颜的手放在李莲花的额头上为他输送着内力。 “你说云彼丘圈地为牢十年,这样的事真的算得上惩罚吗?” “无了大师,人不是一下子就烂掉的。” “对于云彼丘这样的人,恕我直言,实在是虚伪至极...” 无了看着卿颜的样子,自知无法反驳,只是静坐在一旁。 “阿颜...” 李莲花不知梦见了什么,喃喃自语着握紧了卿颜的手。 虽然有些不合时宜,但看着卿颜和李莲花的样子,无了笑的异常慈祥。 尤其当他的视线移到二人紧握的手时,他笑的眼睛都要看不见了。 饶是卿颜心如止水,也被无了大师那没由来的欣慰眼神整得有些招架不住。 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卿颜别开眼躲开无了大师的视线。 “想来无了大师如此大费周章打晕莲花,应当还有什么事要同我说吧。” “鹤姑娘聪慧。” 无了轻轻叹了口气。 “方才我为李施主把脉,原本十年余一的命数却被延长不少,碧茶之毒未曾解开,可这十年李施主虽体弱些,可并没有损耗多少生机...” “鹤姑娘,秘术虽好,却恐折损自身寿数啊...” 无了看着她,那双苍老却清明的眼里,盛满了对她的担忧。 只是,这可真是误会她了。 “无了大师不必担心,并非是何秘术,只是些祖传的偏方罢了。” 如果她的血也算偏方的话,虽然只用了一次,但似乎对蕴养身体还有些用。 无了知道她不是会掩饰的性子,见她面色红润,身体康健才安下心。 “这十年来,鹤姑娘和李施主一切可好?” 言下之意,你们小年轻感情咋样了。 无了问的含蓄,卿颜显然没有想到他的深层意思。 “一切都好,无了大师放心。” “老衲不是说这个...” 无了故作深沉地摇了摇头,那唉声叹气的样子,哪有平时那寺庙大师的稳重样子。 哎呀,十年了,这俩人怎么一点都不开窍。 他是出家人,又不是媒人,还能硬撮合不成,作为一个长辈,他也是操碎了心。 看无了大师这欲言又止的样子,卿颜属实有些摸不着头脑。 “无了大师不必如此含蓄,有什么事直说便是。” 无了沉默了,他看着靠在卿颜腿上睡得正香的李莲花,开始后悔刚刚手那么快打晕他了。 像是感受到了无了大师谴责的目光,李莲花幽幽转醒。 “老和尚,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怪渗人的。” 李莲花夸张地抖了抖。他撑着手想坐起来,却发现他正枕在一片温软中,手里也还紧紧抓着卿颜的手。 他的脸忽然就红了,再看看对面的无了,他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赶忙松开手,坐起来。佛门重地,罪过罪过。 他拍了拍胸口,看着无了大师越发心虚。 而且他刚刚枕在卿颜的腿上,如此亲近的动作,心跳有些快了。 “刚好来寺里,我也去上两柱香好了。无了大师,我就先行告辞了。” 卿颜没有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李莲花似乎有些僵硬,直觉告诉她,李莲花这般样子或许是因她而起,她便寻个由头出去给他留些空间。 虽说是上香,可卿颜也不是去求佛的。 此地没有神佛,也不是属于她的世界,不管在哪里,她都信奉,只有自己才能保全自己。 线香缓缓升起,卿颜抬头看着佛祖金像,莫名就想起了方才李莲花靠在她身边的样子。 他好像很信任她... 她不信佛,可世人说,佛只渡有缘人。 那么她把自己在尘世的缘都给李莲花,佛能不能渡他呢... 第154章 莲花楼-人跑了? 阴差阳错终究是进到了百川院。 “鹤姐姐,你看,这就是我师父李相夷的画像。” 卿颜看着那幅画,画上的人一身白色劲装,红色的系带,意气风发。 还真是熟悉又陌生... “这看着挺普通的,倒是真能辟邪。” 李莲花眼中的晦暗一闪而过,说出这话时,只剩下平静的漠然。 “怎么说话啊你,在百川院建立的时候这画像就挂着了,十年了,没有人能忘得了他。” 方多病一脸憧憬地看着画像。 没有人忘得了李相夷吗... 怕是只有方多病这个真诚的傻小子是真的忘不了吧... 李莲花看着方多病,眼神复杂。 “对了鹤姐姐,你有糖吗?我师父喜欢吃糖,我曾经看到他偷偷吃糖的时候,开心得跟个小孩子一样。谁能想到武林第一的李相夷喜欢吃糖呢。” 提到李相夷,方多病的眼里都是光。 “拿去吧,我想他一定会很喜欢这些桂花糖的。” 卿颜将两颗糖果放在方多病手心,她忽然发自心底地有些喜欢方多病这个朋友了。 看了看身边沉默的李莲花,卿颜对着方多病笑了起来。 “我想他也一定会很喜欢你这个徒弟。” 李莲花像是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话,忽然瞪大了眼睛,只是看着却有些略微的别扭。 “阿颜...” 卿颜的手被牵住捏了捏。 好嘛好嘛,她不说就是了,将手中的糖果剥了一颗塞进李莲花嘴里,卿颜又放了一颗在那画像前的桌案上。 不为别的,只是想送给那个曾经意气风发,惊才绝艳的李相夷。 方多病对着李相夷的画像拜了拜,随即看向两个人。 李莲花被他的眼神看得有点毛毛的,往卿颜身后站了站。 “你想干什么?” 方多病托着下巴,一脸好奇。 “诶,你别说,你倒是和我师父有几分——” “他不是!” 方多病的话差点让另外三个人都跳了起来,还好笛飞声及时打断了他。 “不是什么?” 趁着方多病注意力被引走,李莲花拉着卿颜溜远了些。 “当年东海大战,李相夷输了,他应该第二。” 笛飞声笑得莫名有些欠揍,很显然方多病要开始输出了。 “你怎么知道李相夷输了,他们可是在海上打的!你是鱼精还是乌龟精?!” 方多病眼睛瞪得溜圆,李莲花看着他俩这样子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 刚刚阴郁的心情彻底一扫而空,他几乎要笑出眼泪来。 “行了,别吵了,多大的两个人了,这么幼稚,试剑大会快开始了,你们不走,我和阿颜可要走了。” 说着,李莲花就带着卿颜走出了门。 “诶,你们等等我!” —————— 卿颜看着台上的乔婉娩和肖紫矜,第一次感受到了这十年时间的流逝。 看乔婉娩憔悴的样子,想来为了寻到少师剑,她费了不少心力。 是个痴情的人,卿颜垂下眼眸,掩盖住了眼底的情绪。 看着台上肖紫矜抱着乔婉娩安慰,笛飞声下意识瞥了一眼李莲花身边的卿颜。 秉持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原则,他幽幽开口。 “我当初还以为,乔婉娩是你的女人。” “毕竟她经常跟在你身后。” ! ! ! 你小子害我! 李莲花惊恐地回头,然后飞速地看了一眼身边默不作声的卿颜,有那么一瞬间他有种想上去掐死笛飞声的冲动。 “乔姑娘她只属于她自己。而我,对她也没有逾越的想法。” 后一句话他说的有些急切,像是在解释什么。 可是这被解释的对象,却只是淡然地看着台上,没有说话。 “她是个好姑娘...” 卿颜淡淡地开口,这是真心话。 相比于四顾门的其他人,至少乔婉娩是真心的,她也是为数不多真正记得李相夷的人。 年少时不能遇见太惊艳的人,不然怕是穷极一生都会困在那个人的影子里。 李莲花在旁边焦躁不安地捏了捏手心,怕卿颜想多了,又担心她误会什么。 他想去牵卿颜的手,却硬生生错开一步。 “阿颜,你去哪?” 他眼看着卿颜运起轻功飞走了,心底空了一块。 卿颜似乎有什么要紧事,难得没有回答他,只一会儿便没了踪影。 台上的红布被掀开,方多病兴奋地摇了摇李莲花。 “快看,真的是少师剑!诶,鹤姐姐呢?” “你问他!” 李莲花看着笛飞声,难得有些火气。 自知理亏,笛飞声没有再多说话。 第155章 莲花楼-看着我 肖紫矜说,如果谁能在一炷香里,最后摘得绸花,便可一试少师剑。 方多病兴奋地跑上去应战,眼看就要赢了,却被从天而降的红衣姑娘截了胡。 “鹤,鹤姐姐?!” 方多病瞪大了眼,满眼惊艳之色。 红衣墨发,张扬肆意,那双妖异的蓝色眼眸此时亮的惊人。 抱着怀里的绸花,卿颜缓缓转过身看向百川院的众人。 “香尽,落花有主。敢问这位姑娘是?” 美人红衣似火,胜似人间桃李色。就连百川院的人都看直了眼。 卿颜看着台下正在看她的李莲花,笑了起来,她的声音柔和,字字清晰。 “我姓李,名桃花。” 桃花,是他们故事开始的起点,那么今日就用这个名字,来为李相夷的过去,再添一笔故事吧。 “桃花吗,姑娘好名字,那今日一试少师剑的机会,就落在你的身上了!” 闻言,卿颜放下绸花,抚上少师剑。 “听闻昔日李相夷在屋顶上舞了一套醉如狂三十六剑,引得万人空巷。只是我无缘见到此等盛景,所以今日,只求我这三十六剑游龙惊影,能博昔日故人一笑了。” “岑!——” 少师剑出,红衣猎猎。 银白的剑刃映着红色的衣衫,在日光下如游龙穿云,剑气凛冽,素白的手握着长剑,衣袂翻飞,身姿缥缈,少师划破虚空,直指虹日。 一剑游龙惊影,云腾鹤舞。美人如珠玉,剑气破苍穹。 “她这是,在帮你出气?” 瞅瞅那云彼丘,脸都绿了,怕是蕴含在那些剑招里浅薄的杀意,都朝着云彼丘去了。 如此凌厉华美的剑招,便连笛飞声也有些赞叹了。 他看着李莲花专注的样子,凑近了些说道。 “看你现在的眼神,倒有些十年前的样子了。” “...” 周围很安静,明明此行的目的并不在此,可是李莲花此刻,却只能看见那身红衣了。 当年舞醉如狂三十六剑时,只是想起了梦里她的身姿,如今她一袭红衣,站在他面前,与他在梦中见过的无数次一样。 肆意,明媚,动人心魄。 她明明不是这般爱出现在人前的性子,可是今日却将最锋利的一面显露人前。 卿颜凛冽的剑舞忽然慢了下来,四周的寒意渐渐升起,微风浮动,裙角翩跹,剑意凝起。 “最后一招了...” 李莲花目光灼灼,他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满堂花醉三千客... 一剑霜寒十四州... 少师剑尖勾起酒壶,晶亮的酒液顺着雪白的颈滑下,李莲花与卿颜四目相对。 那双清透到一眼可以望到底的眸子,正对他笑得百般温柔。 [笑一笑吗...] 红唇微动,明明是无声的交流,李莲花却看懂了她的意思。 难以遏制的悸动连同无法言说的心思忽然就被勾了出来,他看着卿颜,终于笑了起来。 卿颜静静看着他,好像只看得见他一个人,长剑挥动。 霜寒侵袭,弯月幻现,这一场盛大的剑舞中,他们好像只看得见彼此。 看着眼前的少师,卿颜有些恍惚。 虽是假的,可她到底是不愿意别人使用它。 她一路寻了很久,到底是没找到合适的红绸,只有一身红衣尚可使用。 卿颜不知道他曾经舞剑是何等潇洒的模样,只是她总想叫李莲花知道,不管是李莲花还是李相夷,有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卿颜知道李莲花在看她,因为她也在看着李莲花。 她不喜欢喝酒,可是他曾经既是醉如狂三十六剑,那她今日,便也放肆一回。 最后一招,寒霜崩裂,银花飞舞,卿颜手中的少师一点点碎裂,同银花一起落地,凄美又震撼。 场上众人皆为这剑舞所震撼,三十六招,游龙惊影,红衣长剑,无人可拟。 在一众迷离沉醉的眼神里,卿颜看着只剩剑柄的假少师,不辨喜怒。 “你竟敢毁少师!” 终于有人反应了过来,此话一出,百川院的几人气势汹汹地冲上前来。 眼见情况不对,李莲花和方多病立刻跑上台,将卿颜挡在身后。 方多病着急忙慌地解释着。 “误会,这都是误会,大家别冲动!” 第156章 莲花楼-他的偏心 “误会?我们举办试剑大会,姑娘却毁了少师,难道不应该给我们一个交代吗?” 对面的人说起话来都开始有些咄咄逼人了。 “可是这剑,是假的呀。” 李莲花拿过卿颜手中的剑柄,高声说道。 看到李莲花时,百川院众人皆是猛然一怔,虽然他戴着面具,可是身形却像极了李相夷。 “你又是谁?” 肖紫矜有些迫切地上前追问。 卿颜看着百川院几个人的脸色,有震惊有惶恐,却没有几个是喜悦。 她心下一沉,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 “阿颜。” 李莲花侧过身来,好像完全没有在意肖紫矜的问话。 他屈起手指,轻柔地拂下沾在卿颜侧脸的发丝。 “相信我。” 他轻声说着,将卿颜藏在了背后。 再次看向肖紫矜时,他从容不迫地回答道。 “我姓李...” 李什么,肖紫矜的心提了起来,他有些紧张地看向身边的乔婉娩。 “李莲花。” 话音落下,李莲花看着他们如释重负的表情,莫名觉得有些讽刺。 只是这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 方多病站在一旁感觉有些看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不,不是,这少师怎么是假剑啊?” 他看着李莲花,一头雾水。 “听说李相夷十五岁得此剑,剑不离手五年,可这剑柄却没有一点磨损的痕迹,新的就差告诉别人这是刚做出来不久的假剑了。” 李莲花把剩下的一点剑柄丢到方多病手里,乔婉娩焦急地上前查看。 果真如李莲花所说,这剑,是假的。 “这不是我寻回的少师,剑被掉包了。” 她柔美的面容上,显出了些愠怒。 为了寻找真相,众人进入了存放少师的剑室之中。 ———————— 他们在剑室内发现了地道,一路往下,不知为何,卿颜总感觉有股似有若无的视线在看她。 她不经意间朝着那股视线的方向望去,发现乔婉娩正有些出神地看着她。 见卿颜看过来,她绽开了一个温柔清浅的笑,就好像她们早就见过一般。 卿颜眨了眨眼,有些看不透她的意思,便也只是含蓄又客气地对她回以笑容。 前面的人忽然停了下来,卿颜转头看去,隐隐能看见一个躺在地上的白色身影。 空气中有股淡淡的血味,怕是又死了人。 李莲花牵着卿颜向前查看。 死的人是乔婉娩的婢女阿柔,尸体周围有两种脚印,这阿柔是和另一人合伙盗取少师剑,被对方杀了的。 而且那贼人还与普渡寺有些关系。 卿颜坐在禅室中,第一次感受到了些坐立不安的感觉。 来普渡寺找线索,无了大师说怕他们累,就叫她和李莲花进禅室休息。 没过一会儿,乔婉娩也走了进来。 虽然说不出原因来,但是卿颜总有些不自在。 “年轻人总是能多说些话,你们聊,老衲去讲经了,就不扫你们的兴了。” 无了大师对着卿颜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有些事,需要激一激,方能看透自己的心。 卿颜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只知道,无了大师把她留在这尴尬之地自己跑了! 她又不是瞎子,看乔婉娩的样子,应当是喜欢李相夷的,她一个路过的,现在待在这算怎么回事! 老和尚你回来啊!我一人承受不来! “我刚刚看方多病在找我,我去帮帮他。” 卿颜刚要起身,就被李莲花一把拉了回去。 李莲花紧紧握着她的手,她用力挣了挣却没有挣开。 “他已经是个大人了,也该学会自己查案了,你的手很凉,喝些茶暖暖。” 一起待了这么久,李莲花一眼就看穿了卿颜在想什么。 都怪笛飞声这个碎嘴子,那句话到底还是叫卿颜往奇怪的方面想去了。 但是,别人的话终归是别人的想法。李莲花绝不会让她想多的。 他压下心中的思绪,给卿颜倒了杯热茶。 乔婉娩看着他熟稔又亲近的动作,对他是李相夷的怀疑减轻了几分。 毕竟她年少仰慕的那个少年如此耀眼,她追逐了许久都不曾得到他的回首,那个人的心里似乎只有四顾门,除了... 想到往事,乔婉娩摇了摇头,她实在想象不出来那个人会有如此温柔贴心的模样。 “方才无了大师说二位有事想找我帮忙,不知是何事?” 乔婉娩耐心地开口询问道。 李莲花的故事张口就来。 “是这样的,我少时在普渡寺结识了一位小沙弥,他叫做慧源,后来才知道他加了金鸳盟,叫做狮魂。” “狮魂?这名字我听过的,二位放心,这事我定帮你们查清楚。” 乔婉娩的嗓音很温柔,让人不知不觉就放松了下来,卿颜方才别扭的情绪平复下来,为她递上一杯茶水。 “那就谢谢乔姑娘了。” “李姑娘客气了。” 茶水有些凉了,可是卿颜的手还是有些冰。 李莲花站起身,端起茶壶。 “这茶有些凉了,我去换一壶,很快就回来。” 这副去哪都要报备的样子,像极了妻管严。 报备完,李莲花才转身出了门。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卿颜看了看对面的乔婉娩,她好像一直在看她的眼睛。 这眼神有些太直白,卿颜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只能悄悄别开眼。 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唐突的动作,乔婉娩有些歉意。 “抱歉,李姑娘的眼睛很特别,适才有些冒犯了。” “无事,可是我的瞳色太奇怪了些?” 卿颜笑了笑,示意她不必介怀。 “怎么会,李姑娘的眼睛很美,蓝色的,像海一样...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曾经说的话。” 乔婉娩摩挲这茶杯,露出些怀念的神色。 第157章 莲花楼-你就是,他喜欢的人 李莲花只是煮个茶的功夫,坐在禅室的两个人就都不见了。 来不及多想,他转身就跑出了禅室。 “找人啊?” 看李莲花火急火燎的样子,笛飞声慢悠悠地晃荡了过来。 “阿颜呢?” 看他这着急的样子,笛飞声戏谑地挑了挑眉。 “我之前看乔婉娩被一个假和尚反制抓走了,没过一会儿,你那‘阿颜’就冲出来顺着他们走的方向去了。” “她往哪去了?” 李莲花看着笛飞声,眼里已经浮上了杀意。 “还能在你眼里看到杀意,我可真是欣慰,这也算不枉她跑之前还叮嘱我看顾好你。” 笛飞声这漫不经心的模样,让李莲花失了耐心,他已经全然忘记了卿颜武功不弱的事情。 “笛飞声你最好不要跟我开玩笑,我最后说一遍,阿颜往哪个方向去了...” —————— 漆黑的地道里,卿颜快速穿梭着,她不熟悉这的路,只能顺着残留的气息找。 笛飞声个武痴,要不是她察觉到不对劲逼问,怕是到了天黑都找不到乔婉娩。 回去就克扣笛飞声的伙食。 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的地道终于出现了火光。 找到了! 闪着寒光的尖刀眼看就要朝乔婉娩砍去,卿颜立刻飞身而上,一掌打死了那和尚。 “李姑娘!” 乔婉娩虚弱地呼唤一声,下一刻,视线就被挡住了。 “别看,很脏。” 卿颜捂住乔婉娩的眼睛,看着地上的尸体,眼神冰冷。 “还走得动吗?可有哪里不舒服?” 卿颜扶着她的肩,眼中倒映着微弱的火光,看着温柔极了。 “没事,只是这镯子方才磕了一下,我还怕磕坏了。” 乔婉娩满眼珍视,抚摸着手上的玉镯,带着些女儿家的情意。 卿颜看着她,莫名就有些想李莲花了。 四顾门的人好像都从过去走出来了,那他呢... “这地道浮尘多,我之前听说乔姑娘有喘症,我背你出去吧。” 卿颜本不喜欢与人接触,可是这一次她却破天荒的这么说着,她看着乔婉娩耐心地等着她冷静下来。 “这怎么好意思,李姑娘来救我,已是麻烦了你。” 乔婉娩牵着她的手,表情看着有些内疚。 “无事。” 卿颜摇了摇头。 就当你夸奖我眼睛漂亮的回礼吧。 她这么想着,背对着乔婉娩蹲下了身,乔婉娩也不再推脱,环上了她的肩颈。 卿颜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乔婉娩靠在她的背后,方才的惊惧平静下来。 “李姑娘,可真是个温柔的人。” 乔婉娩在她耳边轻轻开口。 “李姑娘其实,认识相夷吧...” 卿颜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只是听说过而已...” 乔婉娩知道她没有说真话,只是轻轻地对她说。 “其实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你就是那个,他喜欢的姑娘...” 喜欢... 卿颜清醒的脑子忽然就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她竟觉得有些晕眩。 乔婉娩在说什么... “蓝色的眼睛,红色的衣裳,长剑挥虹,游龙惊影...跟他说的,一模一样...” 卿颜的脚步快了些,眼中闪过一丝慌乱。 “乔姑娘说笑了,我只是一个过路人罢了,连李相夷都未曾见过,哪来的喜欢一说...” 她稳了稳托着乔婉娩的手。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乔婉娩喃喃自语地说着。 “李姑娘,喜欢一个人的时候,眼睛是不会骗人的...” 就像她当初看李相夷,就像今天李莲花看卿颜。 卿颜看着前方,眼中的光浮浮沉沉,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乔婉娩的话了。 她没有喜欢过谁,也不知道爱一个人的眼神该是怎么样的。 “从前我总追在相夷身后,可是怎么也追不到他...” “我想,什么时候他才能回头看看我呢...” 乔婉娩对卿颜诉说着,好像那些沉重的往事终于轻松了些。 “后来他无意间提起,他见到过一位女子,墨发蓝眼,剑术卓绝...” “看着他的眼神,我就知道...他很在意她。” 乔婉娩看着卿颜的侧脸,默默勾起了嘴角。 “我很喜欢李姑娘,李姑娘这么温柔的人,又有谁会不喜欢呢...” 乔婉娩最后一句话说得很轻,可是又是那么珍重。 卿颜闭了闭眼,她微微侧头看向乔婉娩,笑的明艳又动人。 “若是这么说的话,那么我也很喜欢乔姑娘...” “毕竟乔姑娘,也是个温柔之人...” 第158章 莲花楼-舍不得面子,讨不到抱抱 “把我放下来吧,抱歉,真是太麻烦你了。” 卿颜将乔婉娩放下来,立刻被她牵着手细细查看着。 “没事,那边似乎有个亭子,我带你去坐——” “阿颜!” 身后的洞口忽然响起一声急切的呼喊。 是李莲花的声音。 卿颜下意识回过头去,一股巨大的力道将她扯了过去。 她跌在一个温热的怀抱里,耳边是他的剧烈的心跳声。 “你知不知道一个人会有多危险,你若是出了什么事...” “要我怎么办...” 没有人知道李莲花在地道找了多久,也没有人知道他看到那具尸体和地上的血迹时有多心慌。 这个拥抱紧得有些疼,可是耳边带着颤抖的嗓音,却让她的心紧缩起来。 卿颜抬起手想抱抱他,可是当她抬起头看着李莲花通红的双眼时,她愣住了。 “莲花别,别哭啊...” 她不知所措地抬起手,试图抚去李莲花眼角那些细微的晶莹。 腰间的手臂勒得很紧,可是卿颜只是贴近他,伸手环上他的脖子,将自己的脸贴上他的脸颊,轻轻蹭着。 她才发现,自己一点也不会安慰人。 李莲花把脸埋进了她的颈窝,熟悉的温度终于让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方才方多病跟着他一起来的,他一心找人,好像不小心把方多病弄丢了。 完全冷静下来后,想起刚刚失态的样子,李莲花觉得自己已经有些无言面对卿颜了。 无他,刚刚那狼狈样子,他觉得自己有些丢人。 耳边紊乱的呼吸声稳定下来,卿颜试探性地松开了手。 她小心翼翼地捧起李莲花的脸,看着他躲闪的眼神,松了口气。 “是我鲁莽了,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她凑上去蹭了蹭李莲花的鼻尖,像是一只鸟儿在撒娇的动作。 被这突如其来的亲昵整得一愣,李莲花僵硬了身体不敢动弹。 如果他向卿颜解释方才不是哭了,只是被风吹的,卿颜会相信他吗? 他迷迷糊糊地想着,可是感受着难得的亲昵,他觉得... 还是不解释好了! 如果妙手空空恰巧在旁边,一定会说,面子哪有老婆重要! 虽然两个人的气氛正好,但是还有正事要做。 “乔姑娘,我们送你回去吧。” 自从看到李莲花过来之后,乔婉娩就主动走到了远处的亭子里为他们留出来空间。 “好,辛苦你了。” 卿颜对乔婉娩伸出手,想要扶她起来。 “住手!——” 耳边剑气破空的声音响起,李莲花眼神一凛,护在了卿颜身前。 “肖大侠这是要干什么!” 方多病一剑挑开肖紫矜,一向笑容灿烂的脸上此时却是警惕又愤怒。 肖紫矜理直气壮地拿剑指着卿颜和李莲花,义正言辞地说道。 “他们意图对阿娩不轨,若是阿娩有什么闪失,我要他们的命!” “不轨?” 方多病嗤笑一声。 “不轨什么不轨,肖大侠,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亏你还是四顾门的人,没想到如此不讲道理。” 方多病一张嘴跟连珠炮似的,肖紫矜一张脸黑了下来,偏偏还说不过他。 “四顾门已经解散,你这话打哪说起,我告诉你,这两个贼人我今天要一并带走!” “紫矜,住口!” 乔婉娩走上前,带了些怒容。 “今日若没有李姑娘,我如何能平安回到这里,紫矜,你过分了。” 乔婉娩都开口说话了,肖紫矜瞬间噤声。 “听到没肖大侠。” 方多病没忍住呛了一句。 “李先生,还有...桃花,我替紫矜向你们赔个不是。” 乔婉娩有些抱歉地看着卿颜。 “又不是你的错,不必说这些 。” 卿颜摇了摇头,不过乔婉娩这句话倒是让她想起来了,她现在还用着假名呢。 罢了,日后若有机会,再重新说说吧。 肖紫矜带着乔婉娩离开了,他那跑得飞快的样子,好像生怕他们把乔婉娩抢走。 “这肖紫矜是不是有毛病。疯疯癫癫的。” 方多病嘟嘟囔囔地抱怨着。 卿颜和李莲花看着他的样子,有些惊讶。 今天他们家方小宝攻击力,是不是太强劲了些? 第159章 莲花楼-她后悔了 “我说...” “你们也不用如此紧张吧...” 卿颜坐在禅室中央,左边李莲花握着她的手,左边方多病牵着她的衣袖。 这严防死守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偷跑出去干什么坏事。 “鹤姐姐,鉴于你之前的前科,所以这次我站李莲花这边。” 方多病笑眯眯地看着卿颜,那天她忽然不见了可把他们吓得不轻。 倒也不是不相信她的实力,只是朋友忽然失踪,不知去向,只知道去的是个危险之地,换谁都会慌了神。 “阿颜,你前几日奔波辛苦,今天就好好待着休息吧。” 李莲花打开她的手,变成十指紧扣的动作。 看着他那无懈可击的笑容,卿颜屈服。 “...” 这种拖家带口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卿颜从这种奇怪的想法中脱离出来。 试着扯扯衣袖,扯不动。 悄悄动动手指,动弹不得。 好吧,她投降。 “那我去倒杯水总可以吧...” “坐着别动!我来。” 方多病一个弹跳站起,小跑着出了门。 他出门前还不忘探进来个头,叮嘱道。 “马上就来,千万别动哦!” 所以,她是什么皮孩子吗,没人看着就能跑了的那种? “莲花,可以松手了,我不走...” 自从昨天乔婉娩说出那番话后,她总觉得对着李莲花有些说不出来的感受。 像是小动物对于危险的直觉,她总觉得有些心慌。 一向端庄自持面容生出些不知所措的窘迫来,李莲花看着她的变化,心下一怔。 她这是... 开窍了?! 他尽力压下心中的躁动,尽量轻缓地开口。 “阿颜,你是不是——” “咚咚!” “李神医在吗?” 一个个的,早不来晚不来,每次都怪挑这种时候来! 好气哦,这些人是来克他的吗... “请进。” 他看向门口,眼神有些凉。 佛彼百石几个人除了石水,都来了。 瞅这浩浩荡荡的样子,是要审犯人嘛?卿颜看着打头的云彼丘,袖中的银针微微探出了些尖头。 云彼丘要是再敢有什么小动作,她就叫他做不成男人。 不是说是被角丽谯迷惑才给李相夷下毒的吗,那她直接叫云彼丘不是男人。这法子,还是之前出诊,镇上的阿婶们教她防身的。 她想想,那些阿婶的原话是什么来着? 对付满嘴谎话,薄情寡义的男人,就该一脚上去,叫他这辈子都断子绝孙。 虽然有些区别,但是她用银针,结果是一样的应该也差不多。 “不知诸位前来有什么事吗?” 李莲花暗暗地打量着眼前的几个人。那瓷盏里是什么东西,是来试探他的? 眼中的讽刺一闪而过,李莲花对着云彼丘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听闻李神医和桃花姑娘,昨夜至今还未吃过东西,这是我特意差人买的花生粥,想拿来给二位尝尝。” 听到这话,卿颜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看到几个人看过来的目光,卿颜摆了摆手。 “抱歉,没想到这位阁下如此细·心,可真叫我们二人受宠若惊啊。” 卿颜特地在细心二字咬了重音,听起来叫人膈应的话。 可是,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何种试探不行,偏偏要用这种损人的办法,他明知道李相夷对花生过敏,还敢用花生粥来试探。 连说他虚伪,都是高看了他。 “既然云院主这么说,那我们二人就不客气了,那,那位小兄弟,你先放这,我们一会儿喝。” 李莲花指着一旁的矮桌,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可是云彼丘又怎么会放过他。 “李神医,这花生粥凉了就不好喝了,二位可莫要辜负我们的一片好意啊...” 这是铁了心不想让他们好过了,李莲花身体里有碧茶之毒,所以花生奈何不了他。 可是,一码归一码,云彼丘也该付出相应的代价才是。 李莲花伸手将花生粥接了过来,作出开心模样。 “这看着就不错啊。” 他舀起一勺子轻轻吹了吹,然后递到了卿颜嘴边。 “来,阿颜,吃一口。” 稀碎的光落在他的眼底,看着叫人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卿颜张口喝下那粥,看着李莲花又舀了一勺,开始自己吃起来。 他吃的有些快,抬头对上卿颜的眼神,他微微张嘴动了动。 [别担心...] 一旁的云彼丘盯着李莲花的脸,看着他没有丝毫不适,终于露出了些满意的神色。 “别吃了。” 卿颜忽然伸手抓住了李莲花捏着勺子的手。 “这东西难吃得紧,我不喜欢你吃别人的东西...” 她的声音有些晦涩,平常那双清透的蓝色眸子此时看着都有些黯淡。 是她错了,她就不该心慈手软,在云彼丘进来那一刻,她就应该直接废了他。 第160章 莲花楼–你值得 “不吃了不吃了。” 李莲花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在意,他放下手里的瓷盏,还嫌弃地推远了些。 本来花生粥是挺好吃的,可是目的不纯他吃着也是有些没什么滋味。 他轻轻拍了拍卿颜的后背,想起她刚刚着急的样子,心中最柔软的地方忽然陷下去一块。 “我家娘子发话了,这剩下的粥我还是不吃了,不过,恕我直言,这味道的确有些...” 他含蓄地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看着云彼丘,皮笑肉不笑地说些客套话。 眼见目的达到,另外两个人已经悄悄离开了。 “李莲花,你说如果很久以前有个人为了一个女人,害...伤害了自己最敬重的朋友,这个人该不该死。” 云彼丘作出一副落寞的表情。 李莲花看着他,一双黑色的眸子平静无比。 “该死,的确该死。” 李莲花的表情很淡然,就像曾经遭受这一切的人不是他。 “可...” 云彼丘想要解释,却被卿颜忽然打断了。 “那如果现在有个赎罪的机会摆在那个人面前,你觉得,他会接受吗?” 卿颜蓝色的眼睛里,盈盈的流光闪动,危险又动人。 “赎罪?” 云彼丘的神色有些动摇。 “对啊,比如...试试他所受的苦难,感同身受...” 卿颜笑着说出这有些骇人的话,毫不意外地看着云彼丘神色一僵。 趁着间隙,她指尖银光一闪,没入了云彼丘衣间。 他真以为能有别的选择吗?卿颜看着云彼丘,忽然有些期待他日后的生活了。 他不是说悔恨了十年,画地为牢吗,那她就帮一把。 不知道他慢慢看着自己成为废人,清醒地坠入深渊,是何种滋味呢... 好久没有这般畅快的感觉了,演得太久倒是叫她真忘了,她本就是个冷血的疯子... 但是,李莲花还在,这副样子还是要收敛些,卿颜压下眼底的恶意。 “我家娘子开玩笑呢,院主别在意。” 李莲花像是没注意到云彼丘难看的脸色,轻描淡写地就把事情揭了过去。 “不过照院主所说,这些事都已经过去很久了,那就让他过去吧,如果那位朋友已经死了,那就更没有意义了,毕竟,死人是不会恨人,也不会记得这些事的。” 恨起来太过痛苦疲累,或许曾经有过,但现在的李莲花,已经不想再去怨恨什么了。 云彼丘听完,没有再说话,只是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几句话罢了,便吓成这样。” 卿颜正说着,一只手却悄悄捏住了她颊边的软肉。 “阿颜今日说话怎么这么厉害,是不是跟我们那方少侠学的?” 李莲花幼稚地捏了捏她两颊的肉。 “莫说只是嘴上厉害,他若再拎不清,我不介意像当初一般将他们几个蒙了头扔进东海里住两天。” 拍了拍李莲花的手,卿颜却没有制止他的动作。 “他们不值得你如此大费周章。” “我知道。” 卿颜看着他的眼睛。 “可是你值得。” 第161章 莲花楼–老婆本都掏空了 自此说完那句话,李莲花就一直看着她,卿颜表面上坐在对面淡定地喝茶,实际上心里已经是一片乱麻。 笛飞声刚刚偷听到李莲花中了毒,觉得自己当年胜之不武,李莲花和他对峙了许久,才把他劝走了。 现在只剩他们俩个待在禅室里休息。 一安静下来就容易想别的事。卿颜想起之前云彼丘走后对李莲花说的话,只觉得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要死,她是怎么说出那般羞耻又引人误会的话的。 真是多说多错,演得多了连自己都分不清真假。 当时李莲花的灼热眼神看得她都快化了,他一定很生气吧。 毕竟是那样唐突的话,她跟个不顾责任的登徒子似的。 卿颜悄悄看了李莲花,结果就这一眼,瞬间对上了视线。 想逃... 卿颜手里的茶杯快被她捏碎了。 “鹤姐姐!李莲花!——” 方多病手里提着一个小纸包,兴冲冲地跑进来坐在了他们旁边。 救大命了,方小宝! 卿颜松下一口气,看向了方多病。 “怎么了?这么高兴的样子,是有什么好事吗?” 这可问到点子上了,方多病一脸骄傲地把手里的纸包塞进李莲花怀里。 “那是,我买了虫草和虎骨之类的名贵药材,李莲花那么虚,刚好给他补补。” 说到最近一句话,方多病还给了李莲花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李莲花眼角抽了抽,摸了摸手里的药材,右眼皮跳了起来。 不对啊,方多病不是没钱了吗? 等等! “方多病,你这买药的钱,哪来的?” 李莲花的心里突突地跳,他有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方多病抱着手,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 “你的呀!” “我的?” 李莲花想到了什么,心凉了半截。 “对呀,你的呀,抽屉,柜子还有床头和米缸,你背着鹤姐姐偷藏的私房钱,还挺多啊。” 方多病笑得灿烂,完全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夭寿啊,私房钱个头啊,这都是他辛辛苦苦攒的老婆本啊! 媳妇都还没影,哪来的私房钱! 好不容易见卿颜开窍,以为感情之路有了些进展,结果呢,结果呢?! 老婆本都被他这个傻徒弟挖了个底朝天! 忍一时越想越气,退一步越想越亏。 李莲花实在没忍住,直接站了起来,他看着方多病不怒反笑。 “你小子,你行。” 方多病笑嘻嘻的还没意识到危险的来临,看着李莲花的笑脸,他还以为在夸他。 下一秒。 “现在怎么赶路呢?!一文都没了,家底都掏空了,赶什么?!” 卿颜已经看傻了眼,方多病是有点东西在的,竟然一下子挖走了李莲花所有的小金库。 方多病也懵了,他的眼神有些呆滞,糯糯地开了口。 “啊,你,你就藏了这么点钱啊,我,我以为这就你的私房钱。鹤姐姐,我,我...” 他手足无措地看着卿颜,可怜巴巴地向她求助。 “莲花,方多病还小,算,算了吧...” 孩子还小,原谅他吧。 卿颜捂着脸,这话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信的。 看着李莲花黑得能滴水的脸,方多病觉得再不想点办法补救的话,他回去之后可能真的要吃土了。 一向只在意案件的脑子在此刻疯狂运转,方多病终于想出了赚钱的办法。 “我,我知道了!我有办法了!” ———————— “各位街坊邻居,哥哥姐姐们,快来看啊,新鲜的蔬菜,卖菜了!卖菜了!” 这又是卖菜又是查案的,方多病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相当万能了。 卿颜和李莲花坐在小板凳上吃着小点心,看方多病卖力地吆喝着。 靠着方多病俊俏的外表,没过一会儿就吸引了众多婶娘来买菜。 方多病嘴甜又会说话,那些来买菜的婶娘个个被他哄得喜笑颜开。 “这小子还挺有做生意的天赋。” 李莲花惬意地旁边看戏。 “聪明是聪明,就是对银钱方面实在没概念了些。” 卿颜撑着脸,颇有些无奈地笑着。 真碰到了方多病她才忽然觉得养个人可不是个轻松活计。 当初养李莲花的时候虽手忙脚乱的,却也没有这么多啼笑皆非的事情。 “是啊,也不知道今天这趟能赚多少银子。” 李莲花往她手里塞了一把剥好的瓜子。看着在前面忙活的方多病,他忽然有了个好主意。 “诶,各位,忘了说了,今天买菜的,这个小公子还能提供上门送货的服务,大家可不要错过啊!” 此话一出,方多病彻底被人群淹没了。 卿颜只能看到方多病一只倔强的右手从人群中探出来。 “李莲花! ! !” 伴随着方多病气急败坏地喊声,李莲花牵着卿颜心情极好地走远了。 “走吧阿颜,回家。” 第162章 莲花楼–那她是谁 “鹤姐姐,你这次不跟我们一起去采莲庄吗?” 方多病一脸失落地蹲在卿颜身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拽着地上的狗尾巴草。 卿颜看着他这一副舍不得的样子,摸了摸他的头顶。 “这么垂头丧气的做什么,我就是短暂的出去一趟找找药材,很快便与你们汇合了。再说了,我走了不是还有莲花和阿飞在吗?” 方多病偷偷看了一眼卿颜说的两个人,小声地嘟囔着。 “他们不一样。” 卿颜叹了口气,她大概也能理解些方多病的想法。 就像父母带孩子的差别。 妈妈带孩子——快乐和谐。 爸爸带孩子——活着就行。 虽然比喻不太恰当,但是大抵也就这么个意思了。 “行了行了,方多病,还三岁半呢?跟谁撒娇呢。” 李莲花一掌拍在方多病后脑勺上,不痛不痒。 “我们待会儿就出发了,还不赶紧准备准备。” 李莲花把一个包袱塞进方多病手里,在卿颜身边坐了下来。 “哼!——你才三岁半。” 方多病朝李莲花哼了一声,口嫌体正直地理东西去了。 见方多病走后,李莲花眉眼温柔地看向卿颜。 “真的不用将莲花楼留给你吗,有莲花楼在,你外出也方便些。” “不用了,若是莲花楼留在我这里,你和方多病还有阿飞难道风餐露宿吗?而且我去找东西,拖着莲花楼也不太方便。” 卿颜一边说着,一边从衣袖里拿了个荷包。 “这个给你。” 李莲花伸手接过,银色的缎面,蓝色丝线绣的莲花,上面还绣了他的名字。 打开的瞬间,那密密麻麻的银子几乎要闪瞎人的眼睛。 李莲花有些呆住了,不是,卿颜原来这么有钱的吗? “阿颜你,你哪来这么多银子?” 好久没在自己手里见过这么多银子,李莲花觉得手里沉甸甸的。 “之前找了许多药材,没用的那些我便拿去卖了。总不能真指望你们三个人靠着我们方少侠卖菜得的五两银子赶路吧?” 卿颜点点荷包,笑得有些戏谑。 “而且这就当我给你的零花钱吧。” 之前李莲花看诊就收五两银子,偏偏每次五两银子里有三四两都是给了她。 她往常都是将这些银子用在衣食住行上,再加上平常二人经常在一起出去,日常花销倒也足够,就没想过这个问题。 现在莲花楼多了两个人,李莲花的家底又被方多病掏空了,她才猛然意识到,现在这个家似乎只有她有银子了。 “阿颜,谢谢...” 李莲花指尖摩挲着荷包上的名字,只觉得心口都是暖的。 “阿颜,此次出行,多加小心。我们在采莲庄等你。” “还有,早些回来...” 犹豫了片刻,李莲花终究还是加上了后面那句话。 他们很久没有分开过了,他又何曾不是和方多病一样不舍得呢。 “时间也不早了,你们路上注意安全,我也该走了。” 卿颜站起身,拍了拍身边狐狸精的脑袋。 “你也照顾好自己,不要逞强。” 好。” 若不是这次的事她实在无法无法解开心中疑惑,她也不会在去采莲庄的节骨眼上和他们分开。 而且不知为何,这三个憨憨总是让她不太放心。 李莲花替她把马牵了过来,将缰绳递卿颜,他目送着她上了马。 看着卿颜在马上回头,他笑着对她挥了挥手。 他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直到那黑色的马儿消失在视野里。 “别看了,都跑远了。瞅你这怨妇的样子,要是让四顾门知道了,你这脸面还要不要了。” 笛飞声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李莲花身后,幽幽地开口嘲笑他。 那有些嘚瑟的样子,让李莲花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什么怨妇,阿飞,这不会说话可以不说,走了!” ———————— 卿颜骑马的速度很快。 自从乔婉娩说出出那番话,她就一直觉得奇怪。 她很确信,在李相夷坠海前她从未以人身姿态见过她。 可如果李相夷描述的人不是她,墨发蓝眼,红衣剑舞。真的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吗? 自此来到这里,她的记忆就一直停留在昆仑休眠的时候,而现在,她对原本世界的记忆都开始模糊起来了。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在发生变化,李莲花似乎一直在影响着她。 可是,之前呢... 为何休眠,休眠前发生了什么,她并未受伤,根本没有什么理由值得她去休眠。 况且,她曾经就发觉,她捡李莲花回来后,他看向她时的眼神... 李相夷绝对见过她... 并且她来到这里的原因,说不定就在他的身上。 为了查证这一点,她现在要去曾经他们相遇的地方探查情况。 既然此事与李莲花有关,那么她现在就该去李相夷命运转折之地。 东海... 再次回到这里,当微咸的海风拂过面庞时,卿颜难得没了停留的心思。 和曾经的记忆脱轨让她有些焦躁了。 “究竟在哪里...” 像是一种直觉,她总觉得这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她。 可是这附近沙滩戈壁已经被她里里外外找了三四圈,什么也没有。 莫不是,在海里? 卿颜微微蹙眉,她不喜欢下水,被水弄湿的那种沉重感实在让人不愉快。 罢了,从空中往下看看吧。 巨大的虚影在云层中一闪而过,卿颜从上往下俯视着东海。 “那是什么?” 卿颜忽然注意到了海下的一片阴影。 看来还要再高一些。 随着视野宽阔起来,东海一点一点变小,那阴影的轮廓逐渐显现出来。 那大小,竟是占据了大半个东海。 好熟悉,熟悉到竟让她生出了些恐慌。 要下去看看,一定要下去看看。 心里有个声音不停这么说着。 当真正潜入海底。 眼前的阴影终于显出了它的全貌。 这是一具鸟类的骸骨,白骨如玉,周围闪着蓝色的荧光,在这海底之中诡异又美丽。 那骸骨双翼展开,是一个仿若献祭的姿势。 卿颜瞳孔紧缩,双拳死死紧握,她盯着那骸骨上双翼位置缺损的骨节,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一模一样...” 和她的原身一模一样。 就连取骨铸剑的位置,都一模一样。 这是, 她的骸骨... 如果这是她的话... 那么 “我是谁...” 第163章 莲花楼–情难自禁 采莲庄处处透着诡异,尤其是入了夜之后,更是让人觉得阴森森的。 方才被姜婆婆吓了一跳,李莲花原本就不多的困意彻底消散,他坐在书桌前,有些疲惫地按了按脖子。 也不知道卿颜那边怎么样了,算上赶路的日子,他们已经分开了快六天。 方多病时不时就在他耳边念叨鹤姐姐什么时候来,就连笛飞声也偶尔会提起两句。 大家好像都已经习惯了有她在的日子。 这种戒断反应对他来说尤其明显,他甚至觉得有些无法适应了。 在暗骂了自己一声没出息后,李莲花百无聊赖地拿起笔在纸上写写画画,眼神有些涣散。 “飒——” 外面的黑影一闪而过。 不是吧,又来? 他放下笔,无奈地叹了口气,本想当做没看见,那窗户却忽然打了开来。 森冷的寒风吹进来,他感到有人跳到了他的背后。 “砰!——” 他反手制住那人按在了竹塌上。矮桌被两人猛地撞了一下。 “刷!——” 桌上纸张飞散,被他制住的人似乎本想反击,却硬生生收住了动作,李莲花被带的前倾,为了防止摔倒他下意识伸手撑在了那人身侧。 却在看清来人的那一刻,愣住了。 “阿颜?...” “嗯。” 她柔声应道。 大概是太过惊讶,李莲花的眼睛睁得有些大,看着莫名有些呆愣得可爱。 窗外的风吹了进来,屋里的烛火都熄灭了。 房间里一下子暗了下来。 只有李莲花看着她的眸子里有着淡淡的光。 李莲花撑在卿颜身上,长长的发丝垂落下来,有些落到了她的脸上。 卿颜有些不习惯地侧了侧脸,轻轻按了一下他的肩膀。 “先起来吧。” “...” 半晌,身前的人没有动静。取而代之的,是渐近的呼吸声。 卿颜看着他的眼睛,漆黑的眼底暗流涌动。这样侵略性的眼神,竟是让她有种被盯上的错觉。 “怎么不说话...” 她试图逃脱着困境。 “要不要我——”帮你 可惜,她好像用错了策略。 “嗯...” 在视野被覆盖的前一秒,卿颜只听见他一声模糊的应答。 未尽的话被咽入口中,只是一个唇与唇轻贴的动作,却让她整个人都轻颤了一下。 情难自禁,一触即分,这甚至都算不上是一个吻。 被抱上书桌坐下的那一刻,卿颜的头都还有些昏沉,她看着被关上的窗户有些恍惚地想到—— 今天,好像是圆月呢... 烛火被重新点起,李莲花替她理了理有些褶皱的衣襟,便蹲下身开始收拾散落的纸张。 从这个角度,卿颜可以看见他通红的后脖颈和耳朵。 刚刚逝去灯光的黑暗下,那个亲吻就好像他藏在心底未曾宣之于口的秘密。 “阿颜,别那么看我了...” 再看下去,他是真的没有办法去做别的事了。 李莲花摸了摸自己的耳朵,不用想他也知道此刻自己的样子该是有多狼狈。 “我来帮你吧。” 卿颜站起身开始收拾着桌上的东西。相比于李莲花,她现在这副样子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她捂了捂发烫的胸口。若是体温再高下去,可不太妙啊。 手里的纸张在刚刚冷风的作用下已经差不多干了,卿颜将右手边的纸张叠了起来,大体扫了一眼便打算放在桌边,只是这一眼,却更让她窘迫了些。 卿颜... 短短两个字,白纸黑字,那熟悉的字迹只占据了这张纸的左上角。 可是她拿着却越发觉得烫手。 “莲,莲花,我去找方多病和阿飞打个招呼,我先走了。” 卿颜放下手里的纸张,几乎是落荒而逃。 李莲花有些懵,他有些奇怪地拿起桌上的纸。 然后... “我今天真是...” 他捂住了自己的脸,今天在采莲庄他一定是撞邪了。 卿颜会不会觉得他很轻浮。 他有些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明明之前一直克制地很好,为什么偏偏今天失控了... 等等, 但是卿颜刚刚的反应... 他的老婆本有希望用上了! ———————— “你这是,终于被抛弃了?” 笛飞声看着卿颜和方多病在那专心研究开锁的样子,用手肘怼了怼旁边的李莲花。 “你才被抛弃了,阿飞,听墙角这习惯要改。” 李莲花转头瞪了一眼笛飞声。 “谁听墙角了,这不是一眼能看出来的事吗?” 他是武痴,不是白痴。笛飞声无所谓地笑着,没有在意李莲花的回怼。 “一件嫁衣还用得上这么复杂的锁,这采莲庄还真是不简单,可惜他们碰到得到是我方多病!” 方多病拎着解开的那把锁,满脸骄傲。 卿颜看着他眼睛里全是‘快夸我,快夸我’几个字。 “不愧是我们方公子,机敏过人。” 卿颜甚至还配合地给他鼓了鼓掌。 这方法虽然幼稚了些,但是方多病很是受用。 “鹤姐姐,低调低调。” “行了,进去吧。” 李莲花一手一个,将他们带进了门里。 这里本来应当是新娘的房间,为求喜庆四周都挂满了红绸,只是现在这里只剩一件红色嫁衣和冷冰冰的屋子。 看着要多渗人有多渗人。 “这石榴裙银饰可真多,穿的时候怕是能把人累死。” 方多病皱着眉,小声吐槽道。 “我刚刚来的时候听人说,这里的前一个新娘就是穿着这身嫁衣死的,可这郭庄主却还拿它来给下一个新娘穿,未免太奇了些。” 卿颜上下扫视着这件嫁衣,除了银饰很多,并没有其他特别之处。 “的确奇怪,而且每次凶手都是挑穿着嫁衣的新娘下手。” 等等,难道穿嫁衣才是问题所在吗。 看了看旁边的笛飞声,李莲花起了些坏心思。 “阿飞啊...” 李莲花故作严肃地看着他。 “我觉得吧,如果有人穿上着嫁衣充当诱饵,说不定凶手会出现。” 跟李莲花混久了,方多病立马知道了他的意思,他一脸兴奋地凑过去,对着笛飞声疯狂点头。 “嗯嗯,我觉得很有道理。” 第164章 莲花楼–嫁衣 看着三个人推来推去的,似乎他们都默认了卿颜不是穿嫁衣的人选。 “你们不方便的话,可以我来穿。” 她拿起那嫁衣的头冠掂了掂。第一穿这样的衣裳,她还莫名有些好奇。 “不妥。” 李莲花率先出声反对。 十里红妆,凤冠霞帔,嫁衣是代表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卿颜此生第一次穿嫁衣,他怎么可以如此轻率地让她穿别人的。 “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你们之前应该也穿过了。” 笛飞声托着下巴,赞同地点点头。 “可以什么可以,不妥就是不妥。” 李莲花接过卿颜手里的头冠,塞进了方多病手里。 看着李莲花强硬的态度,方多病和笛飞声默契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笛飞声先挑起了话头。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又不是你来穿。” 方多病顺势接话。 “对啊对啊,你这么激动莫不是不想给我们看鹤姐姐穿嫁衣的样子?别这么小气嘛,现在情况特殊,做男人要大度一点。” 笛飞声还特意凑近了些,故意用一种略带嫌弃的眼神看李莲花。 “而且‘阿颜’都发话了,看她期待的样子,你以前成亲,莫不是嫁衣都没买?” 李莲花语塞,他这算什么,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再由他们说下去怕是要越来越离谱了,左右都是自己人了,告诉他们真相也无妨。 “好了,你们别在激他了。我们不是夫妻,那只是方便行事的说辞罢了。” 卿颜说完,方多病一副如遭雷劈的样子。 “啊?我,我又被骗啦?” 他指着自己,满脸控诉地看着李莲花。 笛飞声倒是没有多惊讶,毕竟他们之间破绽挺多,而且一起行动后也没刻意遮掩的意思。 “行了,把下巴收回去。” 李莲花伸手把方多病的脑袋扭到一边。 “之前被杀之人都是女子,既是为了做诱饵,严谨些不是更好吗?” 卿颜看着三个人耐心解释着。 “况且,说到底,嫁给心爱之人那日的凤冠霞帔才称得上是嫁衣。” “今日只是查案,这衣服于我们三人而言,这也只是一件普通的石榴裙罢了不是吗?” 即便‘嫁衣’的名字相同,所含意义也是不同的。 听出卿颜的言外之意,李莲花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 “那鹤姐姐,这衣服就拜托你了。” 方多病将手里的头冠放在桌上。 “行了别看了,走了。” 笛飞声推着李莲花和方多病一起走了出去。 三个人守在门口,屋内传出轻微的衣料摩擦声。 “李莲花,我还以为你们真是夫妻呢,原来,你还没成功啊?” 方多病笑得有些欠揍,他之所以那么惊讶,是看平常他们二人相处时,李莲花的眼神实在温柔得不像话。 他这才相信,之前李莲花说和卿颜是夫妻没有骗他。 “他要是成功了,也不至于刚刚被戳穿了。” 笛飞声向来喜欢看李莲花热闹,他脸上幸灾乐祸的笑止都止不住。 李莲花有些无语地瞥了两个人一眼。 这两个人自从来了吃他的喝他的住他的,现在还来一唱一和损他。 怕不是来克他的吧。 “行了,你们一个武痴,一个逃婚出来的,还在这里说我?咱们,半斤八两。” 方多病勾住了他的肩膀,笑得贼兮兮的。 “别呀,我还能帮你出谋划策呢,我跟你说,就上次回百川院,好多人跟我问鹤姐姐的事呢,我都打发回去了,这你不得谢谢我?” “啊哈哈哈,真是谢谢你啊。” 李莲花没有感情地棒读着。 “我说你能不能走点心啊,你都不着急的吗?” 方多病拍了一下李莲花。 “着急,我着急有用吗?” 卿颜就是个榆木脑袋,好不容易开窍几天,他就把人吓跑了,他那怎么办,他也很无奈啊。 看着这两个损友,李莲花越发觉得心累,他们不是来查案的吗,这俩家伙怎么就八卦起他的事来了。 “我好了。” 门里传来了卿颜的声音。 收起那副嬉笑的样子,三个人缓缓推门进去。 停在屏风前,三个人静静等待着。 “叮铃!——叮铃!——” 一只红色的绣鞋从屏风后踏出来。 三人呼吸一滞,不自觉地睁大了眼。 卿颜一袭暗红色石榴裙衬得她肌肤胜雪,她一双盈盈的水色眸子正带着笑意望着他们,让她本就动人的脸庞平添了几分多情之意。 从屏风后走出来那一刻,她就好像一位真正的新嫁娘。 “好,好看!” 方多病憨憨地竖起一根大拇指,平常能说会道的嘴此时却只憋出最朴实的两个字。 “不错。” 连一向不注重外貌的笛飞声都表示了肯定。 方多病下意识用手肘撞了撞身边的李莲花,看着他失神的样子,揶揄地笑了起来。 “怎么样,看呆啦?” 李莲花掩饰般地摸了摸鼻尖,顺带把方多病推远了一点。 “一边去,没大没小。” 方多病也没在意,他乐呵呵地凑到卿颜面前光明正大地欣赏。 “鹤姐姐,感觉怎么样,你穿这身衣服出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哪来的仙女呢!” 他向来会逗人开心,卿颜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们方少侠还是一如既往的会说话,倒是夸得让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怎么会,我这叫实话实说,是吧李莲花。” 方多病对着挤眉弄眼地暗示着。 “可有哪里觉得不对劲?” 李莲花替她撩开眼前的银色坠链,看着她的眼睛里,满是细碎的柔情。 “我方才查看过了,一切都很正常,只是太重了些,而且,我有些迈不开步子。” 这嫁衣裙摆收得极窄,她只能小步挪动。 而且头顶和脖子上的银饰重得让她有些不适。 “这里有镜子吗?我有些想看看是什么样子。” 卿颜四处张望着,屋子里一片漆黑,连面铜镜都没有。 不对劲,她下意识抬头看向李莲花,很显然他也发现了问题。 “找到了,在外面。” 笛飞声打开窗,一块巨大的镜石立在外面。 第165章 莲花楼–别过来! “哪有人把镜子放这里的?谁家新娘在房间里装扮完,还要特意跑外面来照镜子?” 方多病用剑柄敲了敲那块镜石,满脸的不解。 “是很奇怪——!” “小心!” 眼看卿颜身形不稳就要摔倒,幸好李莲花在旁边立刻搀了她一把。 “没事吧!” 方多病听到身后的动静,立刻跑了过来 。 “没事。” 卿颜摇了摇头,看着脚下摇晃的碎石块,眼中闪过一抹沉思。 这块石头的位置很微妙,恰好在镜子可以照清楚人的位置。 她方才本可以反应过来站稳,可是那石头表面很滑,而头上的银饰过于沉重,差点将她带倒。 “哈哈哈哈,去死吧!” 正当几人都在思考时,身后传来一阵癫狂的笑声,卿颜回头,却被迎面而来的骷髅吓了一跳。 她不自觉地后退几步想要看清眼前的东西,却被脚下不知哪来的石块猛得绊了一跤。 “阿颜!” 李莲花立刻上前拉她。 卿颜抓住他的手,却只能堪堪减缓摔倒的速度。 不行,头饰太重,李莲花会被她带下去的。 看着身后不知深浅的湖水,思忖片刻,她毫不犹豫地松开李莲花的手,任由自己滚了下去。 坠入湖中的前一刻,她模糊地看到李莲花满脸惊慌地朝她跑来。 “别过来!” 她立刻喊道,衣服泡了水变得极重,湖底又极其冰冷,她不想李莲花因为她多添麻烦。 沉入湖底的那一刻,她愈发觉得阻止李莲花来帮她是正确的选择。 衣裙束缚了她的行动,沉重的银饰拉着她下坠,她渐渐看清了湖底那一堆堆白色的尸骨,她想她知道那些新娘是怎么死的了。 双腿用力一挣,碍事的裙摆被撕开半截,她的行动终于方便了些。 “鹤卿颜,伸手!” 岸边的呼喊清晰地传入耳内。 是笛飞声的声音,卿颜抬头,一只手伸下了水面,她立刻向上游去抓住了他的手腕。 随即一阵天旋地转后,她就被笛飞声单手提出了水面。 水花四溅,她被笛飞声放在了一旁的山石上。 “咳咳,多谢。” 方才落水时不可避免地呛了些水进去。 卿颜把头冠摘下来丢在了地上。 “十年后的他连个女人都拉不住,也不知道你看中他什么。” 笛飞声抱臂看着她,他眼神纯澈,似乎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单纯地询问卿颜。 “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笛盟主一样单手就把人提起来的。更何况,是我先松的手。” 卿颜把湿掉的头发用内力烘干,这湿漉漉的感觉属实不好受。 “莲花和方多病呢?” 卿颜抬头,却没有看见另外两个人的身影。 顺着她转头的动作,笛飞声瞥见她脸上和脖子上的血痕,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将一个瓷瓶丢给了她。 “去替你报仇了,脸上的伤擦擦,免得他回来跟我拼命。” 想起李莲花被卿颜挣脱一瞬间那个晦涩的眼神,和刚刚几乎要上去杀了郭坤的样子,笛飞声眼神一暗,要不是情况不允许,他也想上去揍一拳。 虽然他自己也不清楚缘由,只是那么短短一瞬间忽然冒出了这个想法罢了 “多谢了,没想到笛盟主也有心慈手软的时候。” 大概是意外于笛飞声不同以往的一面,卿颜难得对他开起了玩笑。 脸上都是些细小的擦伤,就下巴上磕破的那块吓人了些。 卿颜捏着手中的瓷瓶,没有动作。 “要我帮你吗。” 谁? 帮什么? 谁要帮谁? 闻声,卿颜有些惊恐地抬头看向一脸淡定的笛飞声。 什么情况,笛飞声何时这么贴心了,他莫不是跟方多病待久了,转性了? 她落个水,撞坏的竟然是笛飞声的脑子? 看着卿颜瞪大的眼睛,笛飞声忽然露出一个极其浅淡的笑。 结果,卿颜的表情更加一言难尽。她更确信,笛飞声可能脑子不太正常了。 “笛盟主太客气了,只是不必了。” 卿颜皮笑肉不笑道。 “嘿嘿嘿,你跑不掉喽,跑不掉喽~” 熟悉的声音传来,卿颜和笛飞声往后方看去。 方多病怒气冲冲地押着郭坤回来了,李莲花跟在郭坤身旁,表情看着有些吓人。 看到坐在岸边的卿颜时,他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了过来。 “阿颜,冷不冷,快穿上。” 带着余温的外衫迎头罩上,李莲花握着她的双肩,急切地查看着她的伤处。 盯着卿颜下巴那一块正在滴血的擦伤,他的眼神晦暗不明。 “鹤姐姐,没事吧?” 方多病要抓着郭坤,不方便过来查看,只能着急地伸长脖子看她。 看着卿颜对着他摇了摇头,他才松了口气。 手下的郭坤依旧疯疯癫癫的,方多病难得失态踹了他一脚。 “安分点。” 想起刚刚李莲花和他抓郭坤时那充满杀意的眼神,方多病的神情有些复杂。 那时候的李莲花连他看着都有些害怕。 “别着急,就是些皮外伤,只是看着吓人,没事的。” 卿颜牵着李莲花的手,安抚地晃了晃。。 “阿颜,下次别再松手了...也别再说那种话。” 别过来! 那样慌张到急促的喊声似乎仍在他的耳边,明明受伤落湖的是卿颜,可是被担心的人却是他。 卿颜总说他口是心非,不顾及自己。可是她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那时候好像被卿颜松开的不是他的手而是他自己,以至于心脏都是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 那刺痛过于强烈,以至于他抓郭坤时都失了平常的耐心,有那么几瞬,他是真的想把郭坤按进那湖水里。 他很少有那么充满戾气的样子。 “...” 卿颜没有说话,她不明白他为何会那么在意方才的事,在那样的情况下,这是最优解。 她可以自己上来,李莲花也不会受不必要的伤。就算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么选择。 可是看着李莲花严肃的表情,她还是叹了口气。 “我知道了...” 说归说,做归做,答应他就是。 对了,说了这么多都忘了正事了。 第166章 莲花楼–不可说 “噗——” ... 看着眼前笛飞声和方多病憋笑的样子,卿颜无语地捋了捋过长的袖子。 “有这么好笑吗?” 要不是赶过来汇合的路上出了点意外,刚刚她又是直接衣裳外面套的嫁衣,她至于没了衣裙可换,只能靠李莲花的外衫来应急吗... “好了,你们两个,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李莲花插着腰站在她身后,如果忽略他嘴角明显的笑意,看着还真像是为卿颜撑腰的样子。 “再笑的话,以后莲花楼的宵夜都叫莲花做给你们吃哦。” 卿颜笑眯眯地说出了这不得了的话。 皮孩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还是偶尔要严肃一下的。 方多病浑身一颤,立刻端正了站姿。 “其实,挺好看的。” 方多病挠了挠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就是太大了些,像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衣服。 但是这样反倒衬得她有些娇小,再看着卿颜因为落湖蹭伤的脸,莫名比平时多了些破碎感,竟是有些惹人怜爱了。 只是这与她平时温柔疏离的形象相差太远,所以几个人才不约而同地有些不适应。 “而且鹤姐姐穿什么我们都觉得好看,是吧李莲花。” 方多病疯狂眨眼。 “就你会说话。” 李莲花拍了一下方多病。 但是不得不承认,看着卿颜穿着他的外衫,总有种微妙的旖旎感。 就好像她完完全全是属于他的。 不行不行,不能多想。 他强行移开视线,看向了中间的莲池。 “这,谁下水去瞧瞧?” 李莲花的眼神偷偷瞥向了站在后面的笛飞声。 “你这小身板虚得跟什么似的,鹤姐姐是万万不能下去的,阿飞,你下去看看?” 方多病拿剑柄戳了戳旁边的笛飞声。 看着笛飞声无动于衷的样子,方多病气呼呼地控诉道。 “阿飞,好歹我们也是朋友了,鹤姐姐给我们做了那么多好吃的饭,你连这么一点小事你都不愿意帮忙吗?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方多病一边说着,一边大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我跟着谁,要帮谁的忙,那是我的事,还轮不到你来告诉我。” “你!” 卿颜看着这两人剑拔弩张的架势,若是再不拦一下,怕是又要打起来了。 “停!——” 她伸手隔在两个人中间,只是那顺着她手臂下滑的袖子配着她严肃的表情,怎么看怎么好笑。 “噗——” 没想到这次笑出声的竟然是笛飞声。 过分了老铁,不带这么笑人的。 笑归笑,说归说,笛飞声忽然默默地大步走到了桥边,一跃而下。 方多病表情有些震惊。 “不是吧,这次这么好说话?” 他还以为要废好一番功夫。 “阿飞是有些脾气不好,不是不讲道理,好好说的话,他会听进去的。” 卿颜越发觉得这几年学的‘养孩子’心得十分有用。 “阿颜好像很了解他啊?” 李莲花的声音从背后幽幽响起,带着丝丝的凉意。 这种偷夸别人家孩子被抓包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卿颜回头对着李莲花笑了笑。 “怎么会,只是推测,推测...” “哗!——” 身后的湖水里笛飞声抓着一具骨头架子跳了上来。 那白骨上还长了朵彩莲,看着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卿颜看着那骨头架子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无他,臭,滂臭。 连方多病都捂起了鼻子。没有湖水稀释气味,腐臭味直冲天灵盖。 可见湖下该是有多少不可见光的东西了。 “尸香花冢。” 李莲花看着从白骨头上长出的莲花,面色微凝。 “没记错的话的确是当年狮魂的手法。” 笛飞声将面具摘了下来,甩了甩身上的水。 “金鸳盟的有些人还是一如既往地古怪。” 卿颜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明明笛飞声也还算正常,怎么手下一个比一个不对劲。 比如那个喜欢拿活人试药的药魔,再比如这个用尸体种花的狮魂。 方多病看着他们三个侃侃而谈的样子,完全插不上话。 “不对啊,为什么你们对金鸳盟的事这么了解?” 聊得太入神,忘记还有个小朋友在这里了,卿颜和笛飞声果断看向了最会编故事的李莲花。 “我和阿颜四处漂泊,自然知道的事情也就多,阿飞你也知道的,武痴吗,就喜欢找人打架,打着打着也能认识不少人。” “哦~这样啊。” 方多病点了点头,随即收敛了笑容。 “我信你个鬼,我看着有那么好骗吗,那狮魂就是个小人物,别说江湖传闻了,百川院卷宗都没几句记载,你们却这么了解。你们到底为什么要找他?” 方多病一但发问便停不下来,可是这其中的真正原因又不能告诉他,几个人一下子沉默下来。 这下方多病是彻底生气了。 “好嘛,你们三个是一家人就我是外人,你们心照不宣,合着就我什么都不知道,这案子你们自己查去吧,本少爷不干了!” 说罢,方多病气冲冲地提剑就走,只是那一步三回头的样子,怎么看都写着快来哄我。 好吧好吧,小孩子嘛,都是要宠着的。 卿颜看了看左右两个无动于衷的大高个,默默叹了口气,随即往方多病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阿颜,去哪啊?” “替你哄小朋友。” 李莲花语塞,敢情,他这是失宠了? “看来这年纪大了,是比不上年轻的。” 笛飞声拍了拍李莲花的肩膀,笑着也走了。 “就你话多!” ———————— 方多病的小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当卿颜端着夜宵找他时,别说生气了,脸都快笑出花了。 “还是鹤姐姐对我好,亏我那么担心他们,结果什么都不告诉我。” 方多病嘴里鼓鼓地塞满了牛肉,也不忘抱怨那两个没有同伴爱的家伙。 “其实我也有很多没告诉你的事,这样你也觉得我好吗?” 卿颜坐在旁边,温和地看着他。 被这样注视着,方多病有些不好意思地撇过头。 “那不一样,鹤姐姐对我好,当我是朋友,我感觉得到。其实我也不是非要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找狮魂,可是他们越不告诉我,越是什么都不说,会让我觉得他们根本没把我当朋友。” “就好像一路走来,只有我在真心对待别人一样。” 少年的心思总是热烈又单纯,卿颜多少能猜到他的想法,所以也愿意来跟他说说话。 卿颜摸了摸方多病的头,缓缓开口道。 “就算是朋友,也会有说不出口的话。就像我对莲花也不是什么话都可以说出口的。” “鹤姐姐也有李莲花不知道的事?” 方多病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当然有,怎么,你想知道?” 卿颜看着他兴奋的样子,有些好笑。 “嗯嗯。” 方多病立刻坐到了她旁边,凑近了准备听八卦。 “既是想听,那可要替我保守好秘密啊。” 大概是方多病的眼睛太过干净,竟是让她莫名生出些倾诉的欲望来。 “我发誓,如果我把鹤姐姐的事告诉别人,就让我天打五雷轰!” 方多病竖起三根手指,一脸严肃。 卿颜按下他发誓的手,看向了窗外,眼神有些漠然。 如果是方多病的话,或许可以让李莲花热热闹闹地度过余生吧。 “其实...” 随着卿颜嘴唇的开合,熟悉的词句落入方多病的耳朵。 明明分开来都明白,可是他现在却有些听不懂了。 卿颜看着方多病惊愕的表情,淡淡地笑着。 “鹤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那...李莲花怎么办? “只是一种未必会成真的可能性罢了,别这么紧张。” 卿颜的眉眼一如既往的温柔和煦,可是她说出来的话,却叫方多病心尖一酸,不知所措。 “可是,为什么呢,如果那样的话,李莲花他!——” “砰!——” 尚未说出口的话就这样随着失去的意识一起消散,今年谈话的记忆也会在明日黎明前被埋藏。 这本就是不需要发誓的故事,因为只会有她一人记得。 卿颜重新端起桌边的茶杯,里面的茶水已经凉透了。 她看了一眼,还散发着热气的白色瓷碗,方多病靠在桌上,静静地睡着了。 “抱歉了,方小宝。” 她把一旁的披风盖在方多病身上。 今夜的谈话已经超出了理智的范围,有些事还是不要记得的好。 “有的事不说,对谁都好...” “好好睡吧,明日,就是新的一天了...” 第167章 莲花楼–阿飞,真靠谱! 不得不说,在一些时候,有笛飞声在能省去很多麻烦。 就是这做事方法,太简单粗暴了些。 瞅这大砍刀,瞅这飞踢,瞅这一脚把人嵌墙里的架势,看着都疼。 “鹤姐姐,阿,阿飞不会真把人给打死吧。” 方多病咽了咽口水,他现在是知道了,之前笛飞声和他打架是真留手了,他们那只能算小打小闹。 “应该...不会吧。” 看着笛飞声左手直接把那郭庄主摁桥边,右手提着大刀的煞神样子,卿颜原本肯定的话也难得犹豫了一下。 “再不说,我就把你扔进去当尸香花冢的肥料,让那些花吸干你的血肉...” 笛飞声一字一句说着,郭乾的脸色逐渐变得煞白。 这样下去郭乾不被打死都要被笛飞声吓死。 “等等!我说我说,狮魂是我杀的!所有一切都是我做的!” 大概是强烈的求生欲作祟,郭乾一股脑把所有事情都交代了出来。 包括许娘子和狮魂的事,还有给郭坤下药的事。 狮魂死了,在这水池底中。 “你们,全都给我下水,就算把这池子翻遍也要给我找出来一具六根手指的尸体,下水!” 笛飞声一声怒喝,旁边采莲庄的侍从跟下饺子似的一个一个往水池里扑腾。 笛飞声右手举着刀,就好像在说谁不下去就把刀插谁脑门上。 站在桥边,笛飞声活像一个督工。 在绝对的武力威慑下,所有尸体很快被捞了上来。 “莲花,阿飞,狮魂的尸体在水池里泡了那么多年,他的遗物怕是都被腐蚀得差不多了吧。” 卿颜仔细地查看着一句句骸骨,并没有找到什么东西。 “不会,狮魂的九鲲皮囊不是寻常宝物,不会腐化,如果他人在这东西却没有,那就一定还在这里的某处。” 笛飞声解释道。 “找到了。” 方多病停在了一具骸骨面前。 “的确没有任何东西,看来要去找了。” 李莲花的脸色有些凝重,采莲庄这么大找起来也并非容易的事。 笛飞声扭头看向一旁的三个护卫,那几个人被他狠厉的眼神吓得一激灵,立刻点头哈腰地跑走了,走前还不忘向笛飞声鞠躬。 “我们去找!我们现在就去!” 此时笛飞声身后的三人达成了共识。 阿飞, 真好用! ———————— 本以为事情就会这么顺利下去,可是他们几乎将采莲庄每个角落翻了一遍都没找到狮魂的遗物。 既没有东西,再待着也没有意义,几人决定先将郭乾和郭坤押送回百川院再做决定。 可是,一路上看着老老实实被绑起来的郭乾,卿颜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他杀了许娘子没错,可是他没道理杀自己儿子的新娘。 而且他认罪地太过干脆,反倒是像在掩盖什么。 等等, 她记起来了。 “莲花,那位死去的新娘有色弱之症。” 这一句话就像是一条绳索,脑中断掉的部分瞬间串联起来,李莲花和方多病瞬间意识到了什么。 “方多病,掉头!” 莲花楼在林间的小道快速移动着,看着车内的郭乾李莲花的眼神有些冷。 “父子情深还真是令人感动,可惜了,父子二人都不是什么好人。” 卿颜难得出言讽刺道。 自己无能便要拿无辜的女子出气,这父子俩一个赛一个的懦弱自私。 “你什么意思!” 郭乾满脸惊惧。 她难道知道了什么? “你想干什么?” 郭乾忽然挣扎起来,那面目狰狞的样子像是索命的恶鬼。 卿颜没有理会他的歇斯底里,只是起身在火炉旁煮什么东西。 “安分点,不然剁了你的舌头。” 明晃晃的刀尖抵在郭乾的颈侧,笛飞声只用一招就让刚刚还在叫嚣的郭乾闭上了嘴。 “果然对付这样的人不能讲道理。” 卿颜端着两碗红豆圆子走了过来。 这一大早出发几个人都没吃早饭,这可不行。 “有些烫,小心。” 她把红豆较多的一碗放在了李莲花面前。 “谢谢阿颜。” 李莲花往旁边挪了一下,正等着卿颜坐下来一起吃,却看见她往笛飞声那边走去了。 不是,为什么笛飞声也有些份?! “上次的事,多谢。” 虽然笛飞声会时不时跟李莲花不对付,但是不可否认的是,那天落水,笛飞声帮了她。 大概是从没被人特意感谢过,笛飞声的表情看着有些意外。 他端着手里的红豆圆子,一时竟不知道怎么下手。 “看什么,能看出花来啊?” 李莲花的眼神有些许哀怨,笛飞声自然听出了他语气里酸溜溜的味道。 他随即朝李莲花露出了一个愉悦的笑容。 唉,看曾经的对手吃瘪,怎么就这么有意思呢。 将最后一碗圆子拿给方多病,卿颜转身看着屋里两个较劲的人,眼里是连她自己都未曾发现的纵容。 这样打打闹闹的日子,好像也不错啊。 第168章 莲花楼–最后一次 该说什么才好呢,歹竹出不了好笋,还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呢? 看着郭祸自己杀了新婚妻子还理直气壮的样子,真是叫人有些火大了,而他接下来的一番话,直接点燃了几个人的怒火。 “没错,都是我设计好的,还有那些寿山石,湖边的绊脚石,都是我故意放的,所以呢?你们能拿我怎么样呢?” 绊脚石,寿山石。 那天晚上卿颜满是细小血痕的脸,和时至今日还有些血痂的下巴,都是拜这些所赐。 郭祸的神色看着已经有些疯癫,他完全没有意识到危险的来临。 “我记得你们来这里,是为了找狮魂留下来的东西吧。你们只要放了我,我就带你们去找那些东西。” 郭祸看着几个人沉默的样子,自以为胜券在握,却没有注意到他们眼中的冰寒。 在他说完的一瞬间,方多病一脚踹向了他的膝盖,郭祸吃痛跪下,却在下一秒被笛飞声掐着脖子提了起来。 “我最恨的就是别人威胁我,你算什么东西敢在这里叫嚣?我只给你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笛飞声手劲很大,郭祸喘不过气,早已是满脸通红。 “阿飞,他话还没说清楚,别把人掐死了。” 一向随和宽容的李莲花此时却是面无表情,就连方多病也没有开口多说什么。 郭祸此刻终于意识到,若是不说,他怕是真的会死。 “在...镜石,后面。咳咳!——” 得到想要的答案,笛飞声把郭祸甩到一边,卿颜和方多病挥剑打碎了镜石,一个布袋显露了出来。 李莲花终于找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 柳树下,卿颜和笛飞声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李莲花挽起双袖,一下一下地挖开地上的泥土,看起来有些瘦弱的背影让卿颜心口一滞。 她想去帮帮他,可是李莲花只是摇了摇头,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拿过了她手里的铁锹。 就连这种时候,他还在顾念着她。 心口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几乎要将卿颜撕扯成两半,可是她摸着自己干涩的眼眶,无力地垂下了手。 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去爱他呢...究竟怎么样才能去救他呢... 好疼,胸口真的好疼... 疼得快要窒息了,为什么... 埋藏已久的棺椁终于重现于世,李莲花看着单孤刀的遗体,一滴清泪从他的眼里滑了下来。 他找的太久了... “师兄,我终于找到你了...” ! 忽然间,好像有什么东西碎掉了。 眼中的莹光一闪而过,卿颜迷茫地看着自己的手心,咽下口中的腥甜,她忽然走了过去,握住了李莲花沾满泥土的双手。 她终于想起来了,曾经她忘记的东西。 这一次,李莲花一定会好好活着... 这最后一次,她一定要成功... 看着棺中‘单孤刀’的遗体,卿颜的眼中暗流涌动。 李莲花的泪一滴一滴地落在她的手背上,几乎是要将她烫伤。 他紧紧攥着卿颜的手,就像十年前一般,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李莲花告诉了方多病曾经单孤刀和李相夷的往事。 这一次,她终于带着方多病和卿颜一起上了云隐山。 像曾经说的那样,一个葬在师父的左边,一个葬在师父的右边... 可是,李莲花不会死的,而那具遗骨,也不是单孤刀。 卿颜看着‘单孤刀’的墓碑,不致一辞,只是对着漆木山的墓拜了拜。 漆木山是个好师父... [漆木山前辈...] [这是,最后一次轮回了...] [若这人世真有在天之灵一说...] [拜托您保佑...] [这一次,我鹤卿颜,一定要救下李莲花...] 她不跪天地,不信鬼神,可是这一次,她跪在了漆木山面前,以所有虔诚,只为求得一个希望。 第169章 莲花楼–给我想办法! “真的不用我帮忙吗?” 卿颜拿着李莲花给的药草单子,站在门口有些犹豫地看着他。 虽然心里清楚李莲花是想要支走她,然后在莲花楼汇合,可是她总感觉笛飞声不是那么好糊弄的性子。 “放心吧,你不是还给我留了药吗,打不过,我总归是跑的过的。而且,就算跑不过,只要我说了,阿颜就一定会来救我的不是吗?” 李莲花满眼信任地看着她,叫人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卿颜看着手里的药草单子,左右她也需要避开李莲花取些血做药引,罢了。 “那如果有什么意外,你一定要唤我的名字,不可强撑。” “我答应你。” 李莲花笑着,没了平日的丧气之感,看着有些昔日意气风发的样子。 既然他已经决定好了,那便相信他。 卿颜不再踌躇,运起轻功离开了小屋。早些出发也好早些回来找他,找药草并不费劲,只是需要取些血做药引替他养身才是。 此次取血非同以往,要的是她的一滴精血,就算她再怎么快,也需耗费大力气。 若是中途出了意外,于她而言,也是无法逆转的伤害。 只希望在她取完精血,顺利回来之前,笛飞声不会对李莲花做出什么不利的事。 ———————— 世事难料,人心难测。 卿颜走后没多久,笛飞声便恢复了过来,而她担心的事,到底是发生了。 ... 李莲花坐在小屋的板凳上,左边一个药魔右边一个笛飞声。 谁能想到刚刚他才跑出去两步,就被笛飞声逮住了。 “喝。” 李莲花和笛飞声大眼瞪小眼,他现在非常后悔刚刚怎么没给笛飞声多扎几针。 看着眼前三碗黑漆漆的药和旁边紧盯着他的笛飞声,李莲花幽幽开口。 “...信不信回头我就跟阿颜说你欺负我。” “你要真想说,刚刚就喊了,难道你就真想就这么等死,然后让她也看着你的遗体痛不欲生?” 不得不说,笛飞声向来是会戳人痛处的。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李莲花指尖微动,看了看眼前三碗药,端起一碗,一口闷了下去。 结果这一碗下肚,差点没让他直接呕出来。 “唔,苦死了,呕...” 李莲花整张脸都皱了起来,他这是做了什么孽要喝这么苦的药,看着剩下两碗,他实在下不去口。 笛飞声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想法,对着药魔挥了挥手。 “去,喂他喝。” 看着眼前药魔皱巴巴的脸,李莲花只觉得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更加强烈。 大可不必!这还不如他自己喝。 认命地接过药碗,李莲花憋住一口气,强饮了下去。 三碗下肚,除了恶心的感觉,李莲花还是没有一点反应。 药魔观察着他的情况,为难地看向了笛飞声。 “盟主,此人气海破裂,内力不济,就是喝再多也没用啊...” “内力不济?那便用我的内力激起他的药效!” 笛飞声忽然一掌拍向李莲花的后背,霸道的内力一瞬间冲向体内,涌入的瞬间,一股不知名的力量如同排斥一般,直接将笛飞声的内力反逼了出去。 那力量甚至比笛飞声的内力还强劲三分。 笛飞声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的掌心。 “她对你倒还真是上心。” 李莲花抹了一把嘴角溢出的鲜血,嗤笑了一声,回答道。 “怎么,笛盟主羡慕了?” 笛飞声没有理会他,只是转头看向药魔。 “想想别的办法,还有什么办法能让他恢复内力。” 与李相夷决战几乎成了笛飞声的执念,此刻他似乎完全不顾及李莲花的性命,哪怕李莲花恢复内力后马上就会死,他也在所不惜。 药魔顶着笛飞声骇人的眼神,头脑疯狂运转,终于在笛飞声失去耐心前想到了一个地方。 “或许,灵蛇窟可以一试!” “灵蛇窟...” 第170章 莲花楼–你来了,就不晚 将存于血脉内的三成力量逼于一点,最后凝于一滴鲜血中,便得到了卿颜想要之物。 李莲花于她不同,过强的力量他承受不住,提取精血的方法听起来简单,操作起来却是耗心耗力。 这就相当于将本体骨血中的一部分强行剔除出来,打散,重组,最后封于一滴鲜血之中。 这样的感觉,可比取骨铸剑要痛苦的多了。 疼... 好疼... 浑身的经脉都像被打断了一般,血肉分离,痛不欲生。 “李莲花...” 剧烈的疼痛麻痹了大脑,卿颜的眼神都开始涣散起来。 原本幽深的蓝眸颜色变得极浅,透着些非人的妖异感。左手被指甲掐的鲜血淋漓的掌心无一不显示着她的痛不欲生。 快了,就快了。 逆天改命,本就是要付出代价的事。 她对此早有准备,却没想到竟会疼痛至此。 强忍着晕眩感,卿颜举起一旁的长剑划开了自己的手腕。 快了,就快了... 她看着眼前的水潭,清澈的水面上倒映着她苍白的面容。 李莲花还在等她,这样回去,会让他担心的... “阿颜...” ! 这声音是... 原本昏沉的头脑被这呼唤敲醒,卿颜的眸子立刻清明了许多。 李莲花有危险。 卿颜看着自己的手腕,精血已然成型。 鲜红的血滴落入瓷瓶,没有来得及休整虚弱的身体,她强撑着站起身冲了出去。 不要出事... 李莲花... 一定不要出事... 留下脚步的草地上,是她滴落的血迹,可是一时间她却只能看见去见李莲花的路。 —————— “啊...额...” 被笛飞声推下灵蛇窟的那一刻,李莲花便早已有了心里准备。 可是当无数条毒蛇咬上他的身体,他几乎是瞬间揪紧了手下的杂草。 无数种毒素进入体内,这样的痛苦,生不如死。 有多少年没有这样的感觉了,李莲花的口中难以抑制地溢出疼痛的呻吟声。 莲花,哪里疼... 莲花? 剧痛刺向大脑,竟是让他生出了些幻觉。 “阿颜...” 我好疼... “阿颜...” 杂草割破了他的手心,他意识涣散地念叨着那个名字。 “李莲花!” 强大的剑气贴着身侧掠过,灵蛇窟的所有毒蛇在顷刻间被削成碎片。 受尽折磨的身体落入温暖的怀里,感受到流入身体的熟悉气息,李莲花下意识抓紧了来人。 “阿颜...疼....阿颜...” 他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因痛苦而紧皱的眉眼却终于松开了些。 李莲花微微睁开眼,在一片模糊中,他隐隐感觉到有什么冰凉的东西,一滴一滴落在了他的脸上。 “没事了,没事了...” 耳边的女声温柔又熟悉。 是幻觉吗...他太累了,累得有些睁不开眼。明明只是分开了一会儿,可是他真的好想她... 卿颜看着他失去焦距的眼瞳,为他输送内力的手几乎颤抖起来,手腕的血口正汩汩地渗着血液,她却像没有察觉似的,一心只看着靠在她肩头的李莲花。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可是眼前的水雾却怎么散不去了。 最后一味药,得到了... 李莲花终于有救了,可是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身侧是满地的毒舌尸体,她坐在一地狼藉里,只看得见眼前的人。 雄厚的内力迅速治愈着身上的伤处,身体的机能被逐渐调动起来,李莲花终于清醒了些,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后,他终于看清眼前的场景。 令人安心的淡香包围着他,平日里那双总是冷静又疏离的蓝色凤眸盈满了泪水,此时的那个人满眼都是他。 “你来了...” 这句话就像是某种开关,那一滴滴晶莹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从卿颜有些苍白的脸上滑落。 她只是离开了一会儿,怎么就伤成这个样子了... 她只是没看着他一会儿,为什么就变成这样了...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她低头抵在李莲花的额头上。 喑哑的哭腔自责又溢满悲伤。 “不哭...” 有些粗糙的手掌一点一点擦去她的泪水,李莲花对她笑着,可是浑身的血痕却让他看着快碎掉了。 “阿颜,不哭...” 他微微扬起头,蹭了蹭卿颜的鼻尖。 “你来了,就不晚...” 只要是你来了... 怎么样都好... 第171章 莲花楼–别吵醒了他 “笛盟主...” 雪色的长剑染上血腥,纤薄的剑尖在离喉管一寸的停了下来,笛飞声捂着胸口挥袖擦去了嘴角的鲜血。 对着眼前随时可以划上他脖颈的长剑,他恍若未见。 “这几日种种,你帮了我们,至此为止,我们便算两清了...” 卿颜手臂上一条足有半臂长的刀伤鲜红刺目,笛飞声是被她重伤可是她也伤的不轻。 “至于此后,莲花想怎么做都是他的选择,你若再强迫他...” “我定与你,不·死·不·休...” 李莲花被卿颜点了睡穴安置在一边,药魔看着周围卿颜和笛飞声二人打斗造成的废墟残骸不敢出声。 直到卿颜转身走向李莲花,他才敢跑上前检查笛飞声的伤势。 “尊上,您没事吧尊上!” 看着笛飞声肩上被贯穿的那一道剑伤,药魔被激起了一层冷汗,当初被他被卿颜一脚踩进地里的场景仿佛又浮现在了眼前。 这个女人,不简单... 药魔看着卿颜右手被血液浸透的一整条衣袖,面露恐惧之色。 她难道没有痛觉吗... “再看,便挖了你的眼珠子...” 清泠泠的女声响起,那样森寒的杀意却让人如坠冰窖。 见药魔安分地低下头一副贪生怕死的样子,卿颜终于收起了长剑,轻轻地将李莲花搀了起来。 看着李莲花安睡的侧脸,她周身的肃杀之气终于柔和了下来。 她抬起手想摸摸他的脸,却发现满是斑驳的血色。 “久等了,我们回家...” 她柔声耳语着,哪怕李莲花现在听不见她在说什么。 她有些费力地搀着他,一步一步向外面走去。身上的疼痛已经麻木了,她现在什么都没有力气去想了,她只知道现在该带他回家了。 山洞里好安静,安静到一瞬间只剩下了她有些沉重的脚步声。 “鹤卿颜。” 笛飞声的声音沉沉响起,那个瘦弱的姑娘却没有回头。 “方多病,是单孤刀的儿子。” 他不是好人,也没那么好心,或许是想到了那日的红豆圆子,也或许是别的什么。笛飞声只是忽然这么说了一句。 那道身影终于顿了一下,只是片刻,卿颜微微侧目看了他一眼。 “多谢...” “笛飞声...” ———————— “鹤姐姐!李莲花!” 明明方多病已经被他们甩开了,兜兜转转却还是又被他找了上来。 “鹤姐姐,谁把你伤成这样的,是阿飞吗?” 方多病着急忙慌地替她把李莲花背进了屋子里,随即便开始手足无措地围着她打转。 “怎么会伤处这样,鹤姐姐,你疼不疼啊,对不起我不该和你们闹脾气的。” 方多病泪眼汪汪地虚托着她受伤的手臂,生怕碰到卿颜的伤处。 男儿有泪不轻弹,方多病此刻却跟个小孩子似的掉起了金豆子。 “我们方小宝今年都几岁了,怎么忽然这么爱哭啊?” 这是她第一次在方多病面前这么叫他。 “不哭了,不哭了。” 卿颜想摸摸他的头,可是她如今跟被血泡透了没什么区别,看着方多病干净的月白色衣衫,她将自己的手撤远了些,轻声哄着他。 谁知道安慰的话一出口,方多病的眼泪掉得更厉害了。 不等卿颜说话,他立刻跑出门,然后下一刻又端着不知道从哪找到的清水急匆匆地跑回来。 卿颜看着他蹲下来的动作忽然制止了了方多病。 她侧身看了一眼身边的李莲花,对方多病轻声说道。 “去外面吧,别吵醒了他。” 方多病用力地点点头,赶忙到她身边,伸出手让卿颜搭着,配合着她的脚步,一点一点向外挪去。 失血的眩晕和失去三成力量的损耗终于开始显现出来,卿颜坐在矮凳上,便是连一根手指也抬不起来了。 “抱歉,我实在没力气了,可以替我,把袖子挽上去吗。” 若是不挽上去,愈合的时候,衣服怕是要同血肉长在一起了。 方多病看着卿颜苍白的脸,憋下心中的酸涩,尽可能小心地将她的衣袖挽了上去。 看到那条皮开肉绽的豁口时,方多病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了下来,他立刻用袖子在自己脸上胡乱抹了一通,不叫卿颜看见他的眼泪。 卿颜已经够累了,不该再因为他费心了。 “鹤姐姐,你忍着一点,我替你清理一下,然后上药。” 他将纱布打湿,慢慢地擦去伤口周围的尘土。 “鹤姐姐,你告诉我,那个阿飞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你和李莲花会变成这样?” 方多病半蹲在她身前,卿颜可以看到他有些颤抖的双手。 “抱歉...我们又骗了你,其实阿飞,就是笛飞声。” 方多病惊愕地抬起头,顾及着卿颜的伤势,他压下来心中的怒火。 “笛飞声?就是那个大魔头?你们怎么能和他一起!” “难怪你会被伤成这样,我这就去找他讨个说法!” 被怒气冲昏头脑,方多病两眼发红。 “方小宝!” 卿颜提高了声音。 “鹤姐姐,所以你们丢下我独自离开,是怕笛飞声伤害我是吗?这次,你们这情我不领。” 方多病低着头,卿颜看不到他的表情。 “不关你的事,是我的问题。” 看着方多病,卿颜心里默默下了一个决定。 “方少侠。” 方多病有些茫然地看着卿颜,似乎不明白为什么她忽然这么叫自己。 “我希望你能帮我几个忙。” “鹤姐姐说就是。” 卿颜缓缓地抬起手,将一滴血滴在了方多病的手心。 看着没入掌心,消失不见的血滴,方多病瞪大了眼。 “鹤姐姐,你这是?” “以血脉为见证,你便是我在此间的传承之人...” 看着方多病呆愣的样子,卿颜的话语坚定而郑重。 “自今日起,无论是武功心法,还是卜算医术,我都会一并教给你...” 第172章 莲花楼–黏人 只是一天功夫,方多病就感觉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落,看着手里的功法,方多病几乎要被这泼天的富贵砸晕了头。 下午卿颜刚给秘籍,晚上李莲花就又来了个‘苏州快’心法。 敢情他认识的人这一个个全是隐藏高手啊,就他一个老实人在大佬村当小萌新啊! “怎么你们一个个都有这么厉害的东西,就我一个被蒙在鼓里呗。” 方多病嘟嘟囔囔地把李莲花给的功法收好,然后看着锅里煮好的红烧肉满意地放下了铲子。 “行了,李莲花吃饭吃饭。” ... 怎么没声音。方多病转过头,刚刚还坐在椅子上喝茶的李莲花直接没了人影。 听着外面楼梯上隐隐的脚步声,方多病丢下厨房的饭菜就冲了出去。 要死要死,李莲花应该还没到卿颜那吧,卿颜叫他帮忙瞒着伤势来着的,他就没看着一会儿李莲花就跑上去了。 “阿颜,吃饭了。” 李莲花一边走上楼梯,一边喊道。 他醒来时便发现身体轻松了许多,之前被毒蛇噬咬后,碧茶之毒竟也没有发作。 想起昏迷前卿颜朦胧的泪眼和苍白的脸色,他就有些急切地想见见她。 “阿颜,该下来吃饭了。” 怎么没声音,是睡着了吗? 李莲花加快了上楼的脚步。 “李莲花!” 方多病忽然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那莽撞的样子差点没给他撞个趔趄。 “臭小子跑这么急干什么,没规矩。” 李莲花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方多病的肩膀。 方多病偷偷瞥了一眼身后紧闭的房门,思忖着卿颜现在的情况,不管了,先拦住李莲花再说。 “鹤姐姐之前说要休息,晚点再吃饭,叫我们先吃来着。” 方多病强装镇定,生怕李莲花这个老狐狸看出来什么。 “哦,这样啊,那我先进去看看她。” 李莲花脚步一转,绕开了方多病。 “不行!” 方多病一只手横在他面前,心里有些慌张。 李莲花怎么不按套路来,不会是怀疑什么了吧,毕竟方多病向来不会撒谎。 “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李莲花眼睛微眯,察觉到了些不对劲。 “额,因为...” 方多病第一次对李莲花说谎,只觉得脑子都要转不过来了。 “因为鹤姐姐之前说她不喜欢太黏人的你进去会被嫌弃的!” 方多病一口气说完了这串话,连标点符号都不带停的。 李莲花看着他,直到看得方多病眼神都开始飘忽起来,他才弯眉眼扯出了个笑来。 “哦,这样啊。那是不能打扰他,那我们先去吃饭吧。” 李莲花转身就回到了楼梯上,方多病盯了他好一会儿,看他好像没有回来的样子,才松了口气。 好险,好险。 ! 谁知道就喘口气的功夫,李莲花忽然杀了个回马枪。 “李莲花你!” 方多病急急伸手去拦,身后的门却忽然打开了。 卿颜正倚在门边,饶有兴味地看着他们。 “不是要吃饭了吗,你们两个怎么还在这打架?一个三岁半,一个八岁半?” “鹤姐姐,你醒啦,那我先下去盛饭了。” 看到卿颜示意他可以撤退的手势,方多病立刻遁走了。 方才看方多病异常的行为,李莲花还担心卿颜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现在看到她好好地站在这,他才放下了心。 “你醒了就好,那我们下去吃饭吧。” 想起刚刚和方多病斗智斗勇的孩子气行径,李莲花尴尬地摸了摸鼻尖。 卿颜没有提起刚刚的事,只是牵起了他的手。 “左右刚醒还没什么胃口,我‘黏人’的李神医不进来陪我坐一会儿吗?” 我的,李神医... 大脑自动捕捉了关键词,李莲花的脚已经先一步踏进了门内。 被一路牵着坐在茶桌边,李莲花才有了些实感,看着卿颜忽然靠近的动作,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别过眼。 “我看看,还好,被咬的不深。” 柔软细腻的指尖抚过他脖颈的伤痕,带起一阵酥麻的感觉。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抓住了卿颜的手。 “阿颜,我没事,你不用这么紧张。我已经好了。” 他是正常人,不是柳下惠,做不到坐怀不乱这种事。 李莲花捏了捏自己的耳朵,试图让它不要再那么烫。 “不喜欢吗?” 卿颜微微偏了偏头,看着他的眼睛。 余光看着李莲花握着她的手,卿颜反手勾住了他的指尖。 又向前倾身,将头靠在他肩上蹭了蹭。 长长的发丝落在李莲花的手背,滑过他的手腕,激起一阵战栗。 “阿颜,你别...” 他的呼吸重了些。 今天的卿颜有些不同以往,实在叫他有些招架不住了。 “真的不喜欢?” 纤细的手臂穿过他的腰身,温香软玉落入怀中,李莲花克制地吞咽了一下。 “阿颜,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空气中的燥热感让他开始有些心神不宁,他虚虚地揽在卿颜背后,尽可能地冷静下来。 “阿颜,先松开,我帮你看看好不好?” 李莲花耐心地诱哄着,卿颜问他喜不喜欢,他怎会说不喜欢,可是卿颜这样子有些奇怪。 他实在担心她是不是受了伤瞒着他。 “可是,我喜欢莲花...” 温热的吐息扑撒在耳边,只这一句话便让他丢盔卸甲,不知所措。 “是我说的晚了...” 话音未落,原本虚抱在背后的双手忽然扣紧了卿颜的腰。 力道之大,几乎是将卿颜整个人嵌进了怀里。 李莲花的头埋进她的颈窝,将卿颜整个人都纳入怀中。 “阿颜,我会当真的...” 他再问最后一次,这一次过后,他就不再给她反悔的机会了。 手腕上的经络因为他激动的情绪凸起,可是他又生怕勒痛了怀里的人,只敢克制地握紧了拳头。 如果只用言语无法证明,那么用行动来说话,是不是能抚平你的不安呢... 微凉的双手贴上面颊,李莲花顺着卿颜的力道将头抬了起来。 他从未如此清晰地看到那双蓝色眸子里的自己,鼻尖相抵,他看到那双漂亮的眸子阖上了。 呼吸交缠,有什么柔软的东西贴上了唇瓣,带着茶水清苦的味道,叫他沉沦。 不会再叫她逃走了... 宽厚的大掌按上她的后脑勺,反客为主向来是李莲花的第一选择。 辗转,厮磨,他有些急切地索取着更多属于她的气息。 “阿颜...” “不可以...离开我...” 他绝不会给她后退的机会了。 第173章 莲花楼–我什么时候能抱到小侄子? “哟,今天你还买了酒啊方小宝,什么时候你这么有钱了?” 李莲花看着桌上丰盛的酒菜,如果不是知道方多病是个憨憨的实诚孩子,他都要怀疑方多病是不是出门打劫去了。 方多病殷勤地给李莲花倒酒,兴冲冲地解释道。 “鹤姐姐说你的心疾治好了,这样的大好事当然要喝点好酒庆祝一下喽。” 心疾,好了? 李莲花捏着酒杯的手猛地一抖,平常总是半阖着的眸子忽然睁大了。 心疾是骗方多病的说辞,但是卿颜知道,方多病说他的心疾治好了,那意思就是... 碧茶之毒,解开了! “阿颜,心疾...” 突如其来的喜讯叫他有些茫然,他对解毒早已不抱希望。只求现在的朝朝暮暮,可是现在,他的毒真的解了。 卿颜看着他情绪激动,不可置信的样子,心酸又高兴。她摸了摸他的脸,肯定了方多病说的话。 “好了,真的好了。不会再有事了。” 十年了,碧茶之毒终于解了,卿颜真的做到了所有答应他的事。 不管是爱还是生机,所有的一切他作为李相夷时都未曾得到的东西,却在成为李莲花后都得到了。 “阿颜,谢谢。” 真的谢谢... 他自以为浑浑噩噩了此残生是他最后的结局,可是这十年他没有一日不是活在细致的照顾之下。 他若是冷了,第二天便会有新的衣物出现在他床头。有时碧茶之毒发作,他强忍着不出声,卿颜也总能第一个发现他的不对劲。 她字字不提爱,可李莲花这十年却一直活在爱里。 寻单孤刀也好,在外出诊也好,她总是陪着他,一刻也不曾离开。 人心皆是肉做的,李莲花也会贪心,如今碧茶之毒已解,心爱之人在侧,他忽然觉得过去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 这一句谢谢,不止是因为解毒,也是为了卿颜这十年的不离不弃。 方多病看不懂他们的沉默,只是觉得看着李莲花鹤卿颜,他似乎也被那样复杂的情绪所感染,一时竟有些想哭的冲动。 他自己都觉得这样的感觉来得有些莫名其妙,为了掩饰,他只能强扯起嘴角,笑着举起了酒杯。 “心疾痊愈可是好事啊,喝酒吃菜,再不吃就凉了,我跟你们说,这红烧肉可是我亲手做的,那滋味,可是一绝!来来来,李莲花,我给你夹块大的!” 泛着油光的红烧肉落入碗里,还冒着滋滋热油,看着就很香。 本来还有些伤感的气氛瞬间就被方多病转变为了阖家团圆的喜剧。 李莲花和卿颜的饭碗几乎被方多病夹的菜堆出了一个群尖尖。 “不是,方小宝,你夹这么多菜吃得完吗?” 李莲花吃完碗里的东西,刚想喝杯酒喘口气,方多病就又为他填满了。 卿颜为了躲避方多病的热情添饭,吃了第一碗就找借口跑出去喂狐狸精了。 笑话,再不跑,怕是要被方多病喂得路都走不动了。 “多吃点多吃点,不然就你这小身板,我什么时候才能抱到小侄子...” 糟糕,嘴快了,一下子就把什么不得了的话说出来了。 方多病求生欲极强地捂住嘴,悄悄看了一眼在外面给狐狸精喂饭的卿颜。 还好还好,要是卿颜听到这话,被他吓跑了,李莲花不得跟他拼命啊。 “方小宝,你小子,一天天的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东西!” 什么意思,这话听起来他有多不行一样。 小孩子果然就是一天不打,上房揭瓦。李莲花用力拍了一下方多病的后脑勺。 “嘘,我这不是关心你吗,我跟你说,我去买酒那阿叔可说了,这可是药酒,好东西!养身体的,你看看你这弱不禁风的样子,我还指望着喝喜酒呢,你能不能争点气!” 方多病贼眉鼠眼地凑过去,对李莲花笑得异常灿烂,只是说出的话让李莲花差点没忍住给他一下。 硬了,拳头硬了。不提他都忘了,当初是谁把他辛辛苦苦屯了那么久的老婆本都挖走了的,还不是方多病这个好徒弟! “还喜酒,方小宝你个臭小子,之前是谁把我的家底都掏空了的?” 方多病看着李莲花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讪讪地坐了回去。 “我错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方多病果断认错。面子哪有饭重要,万一李莲花一生气,今晚把他丢外面了怎么办。 “你们在做什么?” 卿颜领着狐狸精走进来,见到方多病正襟危坐的样子,困惑地看向了李莲花。 “没,他刚刚喝多了发酒疯,我正帮他醒酒呢。” 李莲花面不改色地说着瞎话,方多病一脸震惊。 不是,你的良心不会痛吗?!他方多病是那种随便发酒疯的人吗! 之前喝多了酒跟李莲花和卿颜哭爹喊娘的画面一闪而过,方多病瞬间萎靡下来。 他貌似真的是那种人... 可恶! 最关键的是,方多病看见卿颜了然地点了点头。 连卿颜都认同了李莲花的说法! 没爱了,就酱吧,再爱,就不礼貌了。 “怎么了阿颜,你是要去哪吗?” 李莲花看着卿颜给狐狸精牵起了绳子,便顺口问了一句。 “之前替你们定的衣服做好了,我去镇上的铺子拿,顺便带狐狸精出去遛一遛。” “我陪你去吧。” 李莲花说着就要站起身,卿颜一把将他按了回去,却被顺手牵住了。 他今天好像意外地有些黏人,卿颜俯下身在他侧脸落下一吻。 “你好好休息,我很快回来。” 这一番操作下来,李莲花立刻缴械投降。 方多病蹲在一边,忽然就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了。 他这样明白了,他们才是真爱,他方小宝就是个意外。 “我去洗碗了,你们继续。” 方多病背影萧瑟,抱着碗默默去了灶台。 白色的瓷碗被他擦得程亮,方多病用力地搓着手上的盘子。 哼,他才不羡慕,一点也不! ———————— 半个时辰后, 盯—— 继续盯—— “怎么了方小宝,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自从她遛完狐狸精回来,方多病就一直用一种极其困惑的目光看着她。 “鹤姐姐,你的嘴这里...啊!” 方多病忽然被身后的李莲花弹了歌曲脑瓜崩,话都还没说完呢,就给气忘了。 “李莲花,你干嘛忽然打我!” 委屈巴巴地揉着自己的额头,方多病哀怨地看着李莲花。 “这么晚了该去睡觉了,还赖在这里要阿颜给你讲故事不成,去去去,睡觉去。” 要是刚刚方多病把话说完,那还得了。李莲花偷偷看了卿颜一眼,那红肿的上唇看得他一阵心虚。 谁能想到,当初江湖第一的李相夷,今日好不容易和自己喜欢的姑娘亲近一下,却把人家姑娘的嘴都吮破了,这事若被方多病知道他面子还要不要。 “李莲花 你这么心虚干什么?” 方多病一脸看穿了真相的表情。 “心虚什么心虚,我才不心虚。” 李莲花这话说出来便是连他自己也不相信。 方多病哼笑了一声,无比自信地开口。 “哼哼,没有什么事能瞒过本少爷,我知道了,鹤姐姐嘴上是——” 说到一半,方多病忽然顿住了... 虽然他这年纪没吃过猪肉,但也见过猪跑,刚刚没细想,只是习惯性跟李莲花互怼。 回想起卿颜伤处位置再联想一下李莲花的态度,那分明是亲吻造成的! 现在想清楚了卿颜嘴上伤处的来源,方多病瞬间跟个熟透了的番茄似的。 夭寿,他再也不乱说话了! 李莲花就这么看着方多病几乎把自己埋进了地里的样子,刚刚还有些窘迫的心情瞬间开朗。 唉,果然还是个小孩子啊... 第174章 莲花楼–泊蓝人头 卿颜功法特殊,若要修习,需要一些特殊的东西辅助使用,而那元宝山庄的泊蓝人头正好可以帮助方多病解决这一点。 “公羊无门,乳燕神针,鬼愁医手,这元宝山庄可真是热闹,各路名医可都到齐了。” 卿颜淡然地说出几人的名字。 估计都是为了泊蓝人头来的吧,这样想想,靠李莲花神医的名头混进来的他们可真是有些浑水摸鱼的嫌疑了。 “这位姑娘倒是好眼力,只是不知道你们三位是何人?” 关河梦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卿颜,眼里满是惊艳之色。 李莲花向前一步,挡住了周围探究的视线,微微一笑。 “在下李莲花,这是内子卿颜。” 一听到二人的名字,关河梦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李莲花,你就是那个活死人肉白骨的李莲花,这...看上去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啊。” 关河梦话风一转,激动的表情僵硬了一下。 “不过,你娘子还真是如同传闻中一般万中无一的美人。” 关河梦直勾勾地看着卿颜,似乎就差凑上去说两句话了。卿颜也不恼,只是浅笑着由她打量。 眼前的关河梦虽穿着男装,可她的内里却是女子,卿颜自看到她的第一面便察觉了出来,所以自然不介意她的注视。 “你想对鹤姐姐干什么?” 卿颜知道关河梦是女的,可是方多病不知道啊。 看到关河梦不加掩饰的视线,方多病直接大跨一步隔开了她。 被迫失去了看美人的机会,关河梦的语气有些不高兴。 “你又是哪来的?好没礼貌,怎么你是不是神医跟班啊,还是卿颜姑娘的护卫,人相公都还没出声呢,你紧张什么?” 巴拉巴拉吧啦....跟班 巴拉巴拉巴拉....护卫 关河梦的话在方多病耳朵里过滤了一圈,只剩下了‘护卫’和‘跟班’两个关键词。 他有些不服气地指着自己。 “我,跟班?你哪看出来的?” 他气鼓鼓地跟关河梦理论,想他多愁公子方多病怎么说也是个俊俏精致的少年郎,怎么就成跟班护卫了。 卿颜看着他,像哄小孩子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即走上前跟关河梦解释道。 “关前辈见笑了,这是我弟弟,他比较孩子气,还望前辈不要见怪。” 美人姿态优雅,便是说话声音都叫人欲罢不能,关河梦哪还有这个计较的心思,她随即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并不在意。 “卿颜姑娘客气了,小孩子嘛,我自然不会计较。” 人多的地方,谎言就多,谎言多了利益牵扯自然也多。 金满堂招这么多名医进来保他人身安全,卿颜倒是对他的原因和说辞感到有些无聊了。 把玩着李莲花的手指,卿颜的思绪发散开来。 泊蓝人头是至寒之物,若用在方多病身上,配合她的功法剑术,在巅峰一刻达到一剑封冻的效果也并非不可能。如果方多病能在把她教的那些东西都融会贯通,对上笛飞声应当也是足够了。 同样的,若是李莲花受伤,即使她不在,方多病也可运用内力替李莲花治疗。 这样看来,这次的泊蓝人头她还真得费点心思了。 “金员外可真是大手笔,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到熟人。” 一群红色锦衣的人浩浩荡荡地走进了大厅,为首的宗政明珠看着尤其明显。 无他,宗政明珠那样虚伪的假笑,也没别人学得会了。 “宗政明珠,你从大牢里出来了?” 方多病握紧了手中的剑,心中警铃大作。 “是啊,若不是之前二位的‘帮助’,我哪有机会坐上监察司指挥使的位置。” 我信了你的邪! 方多病忍住往宗政明珠身上来一脚的冲动,在心里默念,莫生气莫生气。 金满堂见情况不对,赶忙下来打圆场。 “诸位莫慌,监察司和宗政大人是我请来帮忙的。” 金满堂话都没说完,宗政明珠就下达了命令,而他身后的下属,立刻盯上了李莲花。 “都给我拿下!” “我看谁敢!” 方多病眼神凛冽,剑鞘横在宗政明珠身前,散发着轻微的寒意。 “这李莲花四处招摇撞骗,且身边命案频发,我看这次勒索金员外的幕后元凶,就是他!” 宗政明珠栽赃的话脱口就来,卿颜又岂会容忍他污蔑李莲花。 “宗政阁下可真是好口才,试问宗政公子我夫君李莲花招摇撞骗的证据在何处?倒是阁下您,之前在玉城的丰·功·伟·绩,可真是叫人叹为观止。” 言下之意,你自己随口造谣连证据都拿不出来,可你之前犯事可都是有根有据,还有目击证人的。 论骂人不带脏字,卿颜这两年可是跟李莲花学了不少。 “是吗,可惜了,我还以为鹤姑娘心思清明,至情至性,应当不会被小人迷惑了心神才是。” 宗政明珠端着那副笑脸,咬牙切齿地对卿颜说道。 “宗政大人,你这话可就有失偏颇了,我和阿颜是夫妻,合情合理,我又清清白白她自然为我说话,倒是有些凶手,能将自己洗白还倒打一耙,抛弃未婚妻又说自己一往情深,可真是有趣啊。” 李莲花笑得和煦,只是说出来的话句句都在戳宗政明珠的心窝子。 偏偏他没指名道姓,宗政明珠也只能在那里无能狂怒。 方多病看着李莲花笑着就把宗政明珠怼了个遍,心里不禁暗暗赞叹果然是老狐狸,论阴阳怪气的段位,他还是差了一点。 第175章 莲花楼–收买 金满堂和董羚死了,泊蓝人头不见了。而他们为了寻求真相,晚上跑去了密室查案,谁知道却被宗政明珠借机赶出了元宝山庄。 卿颜支着脸忍不住叹了口气,怎么他们回回都能碰上这些麻烦的事。 “鹤姑娘!鹤姑娘!” 关河梦清亮的声音自莲花楼外响起。 “关大夫?” 要不是看到本人,卿颜都要怀疑这是不是假的关河梦了。 自从方才搜查包袱时卿颜帮了她一把,她就一直跟着卿颜三人。 又是送东西又是帮忙破案的,那贴心的样子就差在脸上写喜欢两个字了。 再加上同是女子,关河梦对卿颜的好感几乎是直线上升。 没想到他们离开之后,关河梦竟然还能找到莲花楼这里来。 “关兄怎么来了?” 李莲花听到动静走出门,看到关河梦的时候也有些诧异。 “我来找鹤,咳,我来看看你们。” 想起自己现在还是女扮男装,关河梦换了个说辞。 “你你你,你怎么又跟来啦,我跟你说鹤姐姐她已经有李莲花了,你们是绝对不可能的!” 看到关河梦一瞬间,方多病立刻开启了警戒状态,只是看他拿个锅盖当盾牌的样子,实在没什么威慑力。 领着关河梦进了门,三人通过她大致了解了元宝山庄现在的境况。 他们三人现在情况受限,而关河梦就是他们在元宝山庄为数不多的情报源,卿颜和李莲花默契地对视一眼,心中有了思量。 “这也是中午了,想来关大夫也饿了,今日我下厨,不知关大夫可否赏脸吃顿便饭呢?” 就冲卿颜开口,关河梦自然是连连点头。 “莲花,那就劳烦你和小宝招待关大夫了。” 卿颜挽起袖子,轻车熟路地去门外摘菜去了,她走前还不忘对关河梦笑笑。 这样子,在方多病眼里瞬间成了李莲花要被挖墙角的信号。 不妙啊,看来是时候是他爱情保卫战士方多病出场了。 李莲花的人生大事,就由他方小宝来守护! 想到这里,方多病立刻热血沸腾起来。 “我去帮阿颜打下手,你好好坐这陪关兄聊聊天。” 虽然不知道方多病在想什么,但是看着他好像随时要冲锋陷阵的样子,李莲花拍了拍他的肩膀,试图让他正常一点。 “去吧去吧,你放心交给我就行。” “...” 看着方多病自信满满的样子,李莲花无语凝噎,他怎么就这么不信呢... 虽然有客人来,莲花楼难得热闹是好事,可是这也代表着李莲花和卿颜本就不多的二人世界又被压缩了一点。 看着下巴靠在自己肩上无意识黏人的某神医,卿颜转过头在他嘴角轻贴了一下。 看他立刻反应过来,要凑近回吻的样子,卿颜趁机转身回了厨房。 “阿颜...” 李莲花的声音幽幽地响起,他抱着洗好的菜放在案台上,眼神带着谴责。 撩拨他就算了,还转头就跑了,太过分了! “还有客人在,不能太过分。” 卿颜牵着他的手轻轻晃了晃。 好嘛好嘛,本来之前顾及方多病在就没有过分亲近,现在关河梦来了,他是一点都碰不到人了。 他现在这个有名分的,混的还不如之前没名分的时候。 “方小宝,过来端菜。” 看着坐在那舒舒服服的方多病,李莲花忽然开口叫道。 “啊?哦。” 方多病下意识应声,看着面上有些哀怨的李莲花,他极度茫然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头,他是又干啥坏事了吗,怎么这么看他。 凉拌藕片,猪肚鸡,鱼香肉丝,糖醋鱼。 方多病端着饭碗几乎是看呆了眼,今天伙食怎么这么好?! “这么多好吃的,没想到卿颜姑娘人长得美,就连饭做的都这么好。” 关河梦坐在卿颜身边,两眼放光。 方多病咬牙切齿地嚼着着嘴里的藕片,忽然有种失宠了的感觉。 “这猪肚鸡我之前跟鹤姐姐求了好久才难得给我做一次,今天他一来,你们就给他做?” 生气,他方小宝要跟他们绝交三秒。 “来尝尝这个鱼,小心烫。” “多谢鹤姑娘!” 看着卿颜用公筷夹过来的鱼肉,关河梦立刻举起碗接着。 “嗯,真好吃!” “关兄喜欢就多吃一点。” 李莲花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看着关河梦吃得差不多了,才说出了自己的目的。 “关兄,如今我们三人被赶出元宝山庄,有诸多不便,不妨关兄帮我们一把,来一出里应外合怎么样?” “这...” 关河梦看着有些犹豫的样子。 李莲花也不着急,只是淡定地改变了称呼。 “苏姑娘可以好好考虑考虑。” 关河梦愣在了原地,方多病嘴里鼓鼓地塞着大米饭还一副状况之外的样子。 “啊?苏姑娘,谁啊。” “万人册苏文才的孙女,苏小慵 苏姑娘。” “啊?她是女的?!” 卿颜向方多病解释道,看方多病恍然大悟的样子,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是啊,现在你知道之前搜人家包袱有多失礼了吧。” 替方多病把饭添上,卿颜看着苏小慵等着她的回答。 苏小慵看着这三个人,心里猜测他们莫不是想用这来拿捏她? 可是想起卿颜之前帮助她时细心的样子,她就推翻了这个可能。 可是直接这么答应弄得她好像很没有面子诶。 苏小慵看着李莲花那一副云淡风轻的淡定样子,再看了看卿颜,起了些坏心思。 “我可以帮你们,当然我才不是怕你们泄露我的身份,而是因为,我喜欢卿颜姐姐,卿颜姐姐又收了我的定情信物,那我们自然是一路人了。” ! ! ! “噗——咳咳。” “咳咳咳!——” 似乎是为了证明可信度,苏小慵一手揽住卿颜的腰,头一歪就靠在了卿颜胸口。 救命,这微妙的熟悉感! 这和那日的何晓凤简直一模一样! “卿颜姐姐那日看了我的包袱,又收了我的发带,自然是我的人了。” 苏小慵仿佛没注意到饭桌上两个男人僵硬的脸色,虚虚地在卿颜侧脸亲了一下。 怀里的美人又香又软,苏小慵直接双臂环了上去。 “苏,苏姑娘,我并不喜欢女子。” 卿颜僵着身体不敢动,看着旁边的李莲花,她总有种被迫红杏出墙后被抓包的感觉。 “没关系,我喜欢你就好了,大不了我天天穿男装嘛。” 江湖上的年轻姑娘总是大胆又热情,苏小慵的眼神坦坦荡荡。 “不,不是,可是鹤姐姐已经有家室了啊!” 方多病指着李莲花,满脸被雷劈了的表情。 你看到了吗,这么大一个李莲花坐在这,你看到了吗? “苏姑娘,还请你放开在下的娘·子。” 李莲花特意在最后两个字咬了重音,这怎么一个个都想跟他抢人。 “卿颜姐姐,你看,他好凶啊,若是卿颜姐姐跟我回苏家,我肯定舍不得对你凶,实在不行,我嫁给你也可以啊!”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什么叫嫁给她也可以! 卿颜本来以为苏小慵在玩,可是这样子,也太刺激了些吧!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一夫一妻?! 现在的年轻人思想都这么开放的吗? 卿颜努力镇定下来,拉开了苏小慵,盯着她期待的眼神,她坐到李莲花身边,牵起了他的手。 “抱歉苏姑娘,我这一生只认定一人,之前发带一事我实在不知,现在我便还与苏姑娘。” 苏小慵见这架势,便知道自己玩笑过头了,只是被这么干脆地拒绝还是难免有些失落。 “好啦好啦,我开玩笑的,卿颜姐姐,这发带你安心收下便是。” 苏小慵是想看几个人吃瘪的有趣样子没错,可是惹了美人烦恼却不是她的本意。 她撑着脸,圆圆的杏眼笑盈盈地看着卿颜。 “反正日后,我们还可以慢慢了解的嘛~” ... 大可不必! 第176章 莲花楼–我爱你 若非李莲花的推理,又有谁能知道,一个不起眼的花盆,便是泊蓝人头呢。 又有谁能想到,看起来最无害的公羊无门会是其中最关键的凶手呢。 “人证物证皆在,那么我就把他们带回监察司受理了。” 将找到了泊蓝人头端在手上,宗政明珠理直气壮地就要离开。 “宗政大人可是忘了朝廷和武林的约定?” 李莲花淡淡地开口。 “江湖事归百川院管,还轮不到你们监察司来多事。” 方多病对于宗政明珠这种以公徇私的做法向来嗤之以鼻,随即便拦在了宗政明珠面前。 “我今天就是要越俎代庖,你又能如何?” 宗政明珠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他瞪着方多病,目眦欲裂。 “我看谁敢动百川院的人!” 大厅的门被一脚踹开,石水举着剑大步走了进来。 “她倒是还和从前一样。” 是四顾门为数不多至情至性的人。 卿颜看着石水把宗政明珠打得节节败退的样子,轻声说道。 李莲花和卿颜站在原地没有出手,宗政明珠是个拎不清的,杨昀春可不是。 看他和石水联手把宗政明珠怼得哑口无言的样子,要不是情况不对,方多病能现场表演个海豹鼓掌。 不过这样的话,这次事件也算结束了。 ———————— “感觉怎么样?” 卿颜通过泊蓝人头替方多病增强了内力,又将稀释过的至阴至寒之气引导了一部分进入方多病体内。 此时的他,早已非同以往。 “有点凉凉的,不过还挺舒服。” 方多病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和肩膀,只觉得自己浑身都轻松了许多。 “结束了?” 李莲花提着两壶酒走了进来。 “嗯。” 卿颜接过他手里的酒,方才还疑惑他去哪了,没想到是馋酒了。 “今晚月色很好,一起去看看吧。” 解毒以后,他很久没有好好跟她两个人待在一起过了。 “有酒?带我一个啊!” ... 坏了,忘了还有个小孩儿在这了。 看着李莲花忽然苦大仇深的表情,卿颜笑了笑。 她懂了,这是只想和她待着了。 好吧,那就委屈方小宝了。 “许久没督促你练剑了,正好今日我便检查一下功课。” 卿颜把一旁的剑丢给了方多病。 “今夜你的破月十六式若能没有错处地一遍舞完,便算你过关。” 方多病接过剑,一脸兴奋,在大佬村当萌新久了,说不定他也升级了呢。 随即,他就一左一右拖着李莲花和卿颜往屋外跑去了。 屋顶上,圆月高悬,微风拂面,方多病身姿轻盈,剑招利落,叫人赞叹。 “没想到阿颜也会有‘以公谋私’的一天。” 借着检查‘功课’的理由,来成全他二人世界的心思,李莲花这么想着,面上的愉悦一点也藏不住。 “若是想和你在一起也算徇私的话,那我的私心可多了去了。” 自此挑明关系后,卿颜这般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话总是张口就来。 而对于李莲花来说,总是受用的。 他揽着卿颜,在她额头轻吻,眼中是比繁星更动人的情意。 “那这么说来,我的私心可比阿颜大多了。” 毕竟,他要的,是她的一生一世。 “我啊,想把阿颜藏在莲花楼里,不让别人看见,然后我们一起带着狐狸精,去看看别的地方的风景。” 带着属于他们的小家,远离江湖的风波,过着他们平淡温暖的小日子。 “好啊,这才多久,你就想着把我藏起来了,我们李神医这么贪心啊?” 卿颜故作生气地点了一下他的手心,却没发现自己弯弯的眉眼满是藏不住的笑意。 “不过,你再贪心一些,也不为过,谁叫,你是李莲花呢。” 两人的手掌重叠,慢慢地十指紧扣。就像他们交缠在一起的命运。 从屋顶向下俯视,总叫人有一种森寒的心慌感,可是李莲花看着卿颜,心里是从未有过的熨帖。 “有句话说,高处不胜寒,十年前我不理解,现在倒是想通了。” 将卿颜拥在怀里,李莲花的声音极尽温柔。 “那样的高处,去过之后才会知道没意思...” 他当初一个人撑起四顾门,最后也被四顾门所抛弃,大起大落,曲折是非,他都尝了个遍。 年少自负,在高处只觉无人能敌,后来世事变迁,他才恍然发觉,那样的高处太冷也太孤独。 “若是没有阿颜,又有什么意思呢...” 他握着手中白皙柔软的手掌,就是这双手一点一点把他破碎不堪的过去拼起来,再一点一点去缝补他四分五裂的心。 都说日久生情,可他早就动了心。 在那日复一日的温柔里,他节节败退,无处可逃,只能任由爱意滋生,愈发深沉。 “阿颜,我爱你...” 大概是被今晚的月色蛊惑,他鲜少说这样直白的爱语,可只是这三个字就让卿颜溃不成军。 第177章 莲花楼–我们需要你 “一块小小的冰片费这么大力气,角大圣女和单孤刀可真有那个闲心...” 原本和泊蓝人头一起存放在盒子里的罗摩天冰此时却出现在了卿颜手上,宗政明珠估计现在都不知道他带走的不过是个假的冰片。 毕竟这件事,卿颜连李莲花都没有告诉。 “宗政明珠,或许你该庆幸,自己还有点用处...” 卿颜坐在树梢上静默地看着一袭夜行衣的宗政明珠。 难得案子结束了不用熬夜,她可不希望李莲花把时间浪费在这里。 好久没见血了,她都快真的以为自己是个好人了... 说起来,前些日子乔婉娩向她发来了请柬,说要和肖紫矜成亲了,该送些什么礼物给她呢? 乔婉娩那头乌黑的头发很漂亮,要不就送把梳子吧。 从前带在身上的那把缠丝白玛瑙梳子,应当会很适合她。 那是她从原本的世界带来的为数不多的东西,也算相识的一份见证吧。 她从前在昆仑没什么朋友,作为族长,大家对她皆是敬而远之,不敢亲近。他们一族又本来性情淡薄,习惯独居生活。 若非上一任族长离世,或许她都见不上别的族人。 大概是因为久居昆仑,外人都说他们一族的心都是冰雪做的,冷得很。 这话说得倒也不错,毕竟他们一族向来是没有眼泪的。 卿颜收好手里的罗摩天冰,漫步在屋顶的边缘,那摇摇欲坠的样子,看得叫人心惊。 可这样危险的地方却让她熟悉又安心,她第一次当上族长的时候,是在最高处的冰涯上踩着敌军的血,接受的传承。 强者为尊,无心便没有软肋,是他们一族千百年来的宗旨。 若是被那些人知道他们平日里最喜欢一剑封喉的族长为别人流泪了,怕是要怀疑她是不是入魔了。 仔细想想,在这里待了这么久,反倒是她到目前为止的人生里,最热闹的时候了。 李莲花也好,方多病也好,她好久没有这种鲜活的感觉了。 “还真是...” “叫人舍不得走啊...” —————————— “所以...你又把方小宝送走了?” 看着李莲花飘忽的眼神,卿颜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不过是早上出门买个礼物的功夫,方多病便已经没有了踪影。 “阿颜,之前芷榆姑娘身上的香,我曾在师兄身上闻到过,而且我怕他——” “莲花。” 卿颜难得没有听他说完。 “这一路走来你也看到了,方多病不是个孩子了。我知道你担心他,可是你总是什么事都想着自己解决,不告诉方多病也不告诉我。” 深深地叹了口气,卿颜看着李莲花的眼睛,说出了心里话。 “我们真的很担心你,而且,我们也会觉得,对你来说我们是不是根本就不值得信任,所以你才会总想着一个人去做那些事。” 想起那日蛇窟的场景,卿颜现在依旧是有些后怕。 若不是李莲花那时候无意识地一句呼唤,是不是他根本就不会想着告诉她这件事呢? 之前碧茶之毒还没有解开的时候,李莲花也总是想着不拖累她。 “莲花,下次别再赶方多病走了。” 卿颜牵起李莲花的手,他的手有些凉。 “他需要你,我也需要你。有他在,我觉得,你热闹了很多,那是我给不了的东西。” 李莲花看着卿颜紧抿的唇瓣,心里像是塞了一团棉花。 数十年如一日,卿颜一直都在学习如何爱他,总是觉得对他不够。若非今日,他或许都不知道,卿颜一直在担心他太过孤寂。 “阿颜已经给了我足够多的东西,所以我从来不觉得,这样的日子缺了热闹。” 李莲花捧起卿颜的脸,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脸颊。 “我没有想要赶方多病的意思,可是他的家在天机山庄,我们的家在莲花楼,他总是要回去的。” “待所以事情都清楚了,所有一切都放下了,他再来找我们也比现在好的多了。” 而且,这一路上方多病跟他们遇到了许多危险,他也不能再放任下去了,万一以后真的出事了,怕是真的会后悔莫及。 “好...” 卿颜垂下眼,想起那被她拿走罗摩天冰,眼底一片冰寒。 会的,这一次,她一定会解决所有的事情,让所有人的人生回到原有的轨道上。 第178章 莲花楼–成亲 (慕娩山庄) “乔姑娘。” 柔和的嗓音自门口传来,乔婉娩欣喜地站起身走到了廊前。 “桃花,李先生。你们怎么来得这么早,快坐。” 乔婉娩牵着卿颜的手,二人一起在窗边坐下了。 “今日你大喜,我总归要来的早些,我给你带了些礼物,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卿颜将绣着金丝喜字的红色锦盒放到乔婉娩的手心,看着乔婉娩惊喜的样子,她微微松了口气。 “我可以打开来看看吗?” 乔婉娩柔声问道,那锦盒精致实在叫她心生欢喜。 “自然。” 拉开锦盒的绸带,轻轻掀开盒盖,一把玉白色的梳子静静躺在其中,浮光流转,上面的缠丝花朵栩栩如生。 玛瑙本就带着花纹,不同层次间那种时间沉淀出的美丽,任谁也无法拒绝。 而且这还特意做了缠丝花朵点缀,简单又不失精美。 是乔婉娩喜欢的风格,看她拿在手里眉眼弯弯的样子,卿颜就知道这个礼物送对了。 “桃花,这个礼物也太贵重了,我——” “那你可喜欢?” 卿颜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替乔婉娩理了理妆发。 对着手里的梳子看了看,乔婉娩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只要你喜欢,其他的便不用多想,我既是送给你了,便说明你值得我送出这份礼物。” 说到这里,卿颜难得有些尴尬。 “我也是第一次参加别人的婚仪,来前我还怕送错了礼。” “噗嗤。” 看乔婉娩笑出声的样子,卿颜支着脸也笑了起来。 这样才对嘛,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来时看乔婉娩好像有些忧郁,可是这样开开心心地笑着才是一个幸福的新娘子会有的表情啊... “那下次桃花和李先生成亲的时候,我这礼可要好好想想了。” 不是,这怎么扯到他们身上了。 怎么连乔婉娩都学会打趣她了。 早知道当初就不该心软,告诉她自己的事了。 卿颜下意识看向李莲花求助,却发现他的脸,是面具都挡不住的红色。 不是,怎么回事,当初亲亲都不脸红的人,怎么一句话就脸红了! 所以,这种事情是会传染的吗... 不知为何,看着李莲花的样子,卿颜也觉得面上燥热起来。 看着这两个人害羞的样子,乔婉娩笑得愈发开怀了些。 “咳,乔姑娘,我刚来时见此处山庄风景甚是优美,我想带阿颜游览一番,不知是否方便。” 乔婉娩看着两人窘迫的样子,贴心地点了点头。 “那桃花,我们明日见。” “明日见。” 乔婉娩打趣的眼神太过明显,卿颜和李莲花几乎是小跑着离开了屋子。 捏了捏发烫的耳垂,李莲花看着面染红晕的卿颜,想起了刚刚乔婉娩的话。 成亲... 他们什么时候成亲呢,卿颜会愿意嫁给他吗... “阿颜,我们...” “李莲花!” 一声怒吼从身后传来,李莲花被猛地吓了一跳。 随即,方多病像个小炮仗似的冲了过来,一下子就跳到了他的背上。 要不是他解了毒身体好了很多,还真撑不住方多病这一下。 “方小宝,你能不能稳重点,下来!” “我不!” 要不是他刚好跟着何晓凤来这吃席,还逮不住这两个人呢。 方多病一副死不撒手的模样,卿颜在旁边看得哭笑不得。 “我们又不会跑了,有什么事你下来再说好不好?” 卿颜话还没说完呢,方多病立刻一扭头。 “我不,我就不!你们惯会骗人的,鹤姐姐你就会偏心李莲花,我一撒手李莲花就跑,我再也不相信你们了! 哇啊!——” 方多病正抱怨呢,李莲花忽然一个侧身把他甩了下来。 “方小宝,你还以为你小孩子呢,知不知道自己多重啊?” 李莲花捶了捶自己的腰,拍了一下方多病的脑门。 见方多病一副还要爬起来继续的样子,他立刻后退了几步。 “好啦,停!” 卿颜伸手隔在两个人中间,看着这一大一小都委屈巴巴看着她的样子,头痛起来。 “我们这次真的不跑,乔姑娘邀请我们来参加婚礼,怎么说我们都不会突然离开的。” 卿颜尽可能地让方多病相信她的说辞。 “真的?” 方多病狐疑地看了眼李莲花。 “真的。” 谁家好人参加婚礼,连席都没吃就跑了的。 虽然方多病心里已经相信了卿颜的话,但是嘴上还是不肯松口,在卿颜的再三保证下,他才满意地离开了。 养孩子,可真累啊... 难得卿颜和李莲花在话都没说出口的情况下,想法达到了完全统一。 第179章 莲花楼–修,修罗场啊! (第二日,大婚) “卿卿!” 这熟悉的语调,这熟悉的称呼,是何晓凤! 想起当初人生第一次被调戏的经历,卿颜立刻僵在了原地。 “好巧啊,何姑娘。” 强忍住逃跑的冲动,卿颜扯起嘴角笑了笑。她喜欢干净坦诚的人,可是何晓凤太过热情,她实在招架不住。 “哎呀,这么客气做什么,卿卿叫我晓凤就好了,好久没见你了,卿卿还是那么漂亮动人。” 何晓凤的手已经搭上了她的肩膀,卿颜看向身边的李莲花,却发现他已经被一个粉色的身影挤开了。 “卿颜姐姐!” 苏小慵今日一身粉色的裙装看着十分娇俏,看见卿颜,她就亲亲热热地抱了过来。 “我一看李莲花在这我就知道你也来了。待会儿,我们一起坐呀。” 苏小慵歪头靠在卿颜的肩上,有些得意地对何晓凤使了个眼神。 “那个,我和莲花坐...” 卿颜弱弱地开口。 “诶呀,卿卿,我们这么久没见了,待会儿你坐我旁边,我们一起喝酒聊天啊。” 何晓凤不甘示弱,挽着卿颜的手臂,将她拉了过来。 “那个,何姑娘,我酒量不太好...” “哎呀,卿颜姐姐都说了酒量不好,何姐姐还是不要勉强了,卿颜姐姐要是喝醉了,我可要心疼了。” 苏小慵一把环过卿颜的腰,毫不退让地看着何晓凤。 “你!卿卿喝醉了,我自然会照顾她的,这位妹妹还是别操那个心了。” “你! 卿颜姐姐,你说!你要跟谁坐!” 本世纪堪比我和你母亲掉水里一样的难题摆在了眼前,卿颜看着一左一右牵着她的何晓凤和苏小慵,有生之年第一次开始怀疑起了自己是不是看着真的很像有磨镜之好。 这和小朋友之间吵架,谁跟谁最要好有什么区别吗,选哪边都是送命题。 “咳咳,二位姑娘。” 被两人挤在后面的李莲花终于有机会说话了。 “二位姑娘可否先放开阿颜,我家阿颜害羞,没我在她会不自在的。” 趁两人思考的间隙,卿颜小心翼翼地把自己胳膊扯了出来,然后躲在了李莲花身后。 “抱歉,何姑娘,小慵。我确实怕生人,没有莲花在的话,我实在不习惯。” 为了向她们证明自己离不开李莲花,卿颜一下子将脸埋在了李莲花肩头。 面子不能当饭吃,尤其是在修罗场面前。 但是当着别人的面跟李莲花这样撒娇,卿颜觉得自己算是没脸见人了。 看着卿颜红的要滴血的耳垂,李莲花忍住笑意将她往怀里藏了藏。 “二位姑娘,看样子里面开席了,我们进去坐吧。” 失去了贴贴的机会,苏小慵满脸失落地走了,只有何晓凤走前还不忘再邀约一句。 “既然卿卿怕生,那下次我们找个人少的地方,一起喝酒啊,等你哦,卿卿。” 那九曲十八弯的‘卿卿’,让李莲花感觉到怀里的人儿猛然一抖。 随即他的衣袖就被抓紧了一些。 “好了好了,人走了,别把自己闷坏了。” 李莲花揉了揉她的耳垂,耐心地诱哄着。 想起刚刚何晓凤和苏小慵那亲亲密密的样子,他垂下眼。 果然,还是要快点成亲的好! ———————— 别的不说,席还是挺好吃的。 看肖紫矜一路敬酒过来,卿颜将自己的酒杯斟上了一些白酒。 虽然她对肖紫矜没什么好印象,但今天毕竟是乔婉娩大婚的日子,闹得太难看的话怕是会叫乔婉娩为难。 “这白酒太容易醉人,换这个吧。” 李莲花将卿颜的酒杯和自己的调换了一下,他那杯只倒了一个浅浅的底,剩下的,是水兑的。 “来来来,喝酒。” 肖紫矜跳过了前面的人,直冲着李莲花就来了。 “恭喜肖大侠和乔姑娘喜结连理。” 李莲花说着客套话和卿颜一起把酒喝下了。 “诶,婉娩写请帖的时候还特意交代我要请李神医和桃花姑娘,感谢你们二人带来相夷身故的确切消息。” ... 不是,什么感谢叫带来相夷身故的确切消息。 感谢? 方多病本来好好坐着喝酒呢,听到这话,他这席是吃不下去了。 引用他当初说的话就是, 这肖紫矜,有毛病吧! 说完感谢,还要说庆幸,喝酒喝傻了这是? 眼见肖紫矜越说越失态,李莲花的眼神冷了下来。 “肖大侠,你这可是酒后胡言了吧,什么叫庆幸呢,如果李相夷活着回来,你这话怕是不妥吧。” 还没等卿颜开口,方多病已经先一步站了起来。 此话一出,肖紫矜的笑容直接僵住了,若不是有何晓凤打圆场,那群宾客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大喜之日,就不要冒犯已故之人了吧。” 卿颜的声音淡淡的,只是眸子里的寒光怎么也遮掩不住。 看着肖紫矜忌惮的样子,卿颜没有再多说。 今日是乔婉娩的人生大事,不可冲动。 她压下心中的戾气,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方多病已经被气走了,他们在这坐着也不安生,不如去外面的好。 “莲花,我头晕,陪我去外面走走吧。” 理解了卿颜的意思,李莲花半搂着她慢慢往外走去。 “内子不适,我就先失陪了。” 不管身后肖紫矜是什么表情,对于他们来说,这已是仁至义尽了。 第180章 莲花楼–她真的好困 “角大圣女,我耐心不好,要是再不交出解药来,你这漂亮的脸蛋,可就不止这么一道小擦伤了。” 沾满剧毒的断刃横在颈侧,角丽谯无力地跌在地上。 卿颜看着身旁晕倒的乔婉娩和被划伤脸的苏小慵,心中的杀意达到了顶点。 “你敢!” 角丽谯最在意的就是笛飞声和她漂亮的脸,卿颜这话无异于在戳她的心窝子。 “为什么不敢,毕竟看着角大圣女七窍流血,骨肉溃烂的样子,也别有一番风味呢...” 卿颜贴在角丽谯的耳侧,说出的话缠绵又魅惑,可那森寒的杀意像极了一条吐信的毒蛇。 “只要像这样,轻轻一划,你的美丽就会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你该感谢我,角·丽·谯。” 角丽谯真以为她不知道这次下毒就是为了引李莲花暴露身份吗。 淬毒的断刃在日光下闪着凛冽的银光,在往她的脸上极速刺下的前一刻,角丽谯终于喊出了声。 “我给你解药!我给你!” 一个瓷瓶被她立刻抛出,下一刻她就被卿颜掀了出去。 随即,她的下巴被捏住,一颗药丸被强行塞入了她的嘴里。 卿颜那双寒霜遍布的蓝色眸子盯了她许久,终于回到了乔婉娩身边。 角丽谯趁此立刻跑了出去。 疯子,这女人就是个疯子。 角丽谯捂着自己断掉的右臂,眼神愤恨又恐惧。 “卿颜姐姐。” 苏小慵眼眶微红,脸上还带着被角丽谯划开的伤口。 “不怕,没事了没事了。” 接住扑到自己怀里的苏小慵,卿颜一下一下抚着她的后背。 角丽谯突然来这么一出,怕是吓坏了她。 “小慵,我看看你脸上的伤,疼不疼。” 卿颜轻轻地对着那伤口呼气,指尖力量流转,那伤口肉眼可见地一点点愈合起来。 “卿颜姐姐,你的眼睛...” 苏小慵神情怔愣隐隐带着些惊慌,她下意识往后退了退,避开了卿颜的手。 卿颜从她的眼里看着自己的瞳色一点点变淡,逐渐变成妖异的淡蓝色。 她立刻垂下眼,掩住了那些异样。待力量平息,她又恢复了那样温柔淡漠的模样。 “小慵我们先把乔姑娘扶进去吧。” 知道卿颜不愿意多提,苏小慵也只当方才没有看到那些异样。 四顾门的其他人应该也收到这里出事的消息快赶回来了吧。 卿颜看了看熟睡的乔婉娩和欲言又止的苏小慵,到底是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在回去客房的路上,她看着自己染血的手指,沉默了很久。 熟悉的血的味道,滚烫地落在手心。 “卿颜姐姐,卿颜姐姐你等等!” 苏小慵焦急地喊着,就那么追了上来。卿颜难得没有回头看她,只是静静地推开了房门。 “抱歉小慵,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苏小慵还想跟进去解释什么,可是看着卿颜瘦削的背影,她忽然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李莲花追着笛飞声出去了,这客房里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卿颜忽然卸了力,靠着床榻慢慢滑坐下来,直到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她才有了些实感。 她仰着头,有些失神地盯着屋顶。房间里很暗,可是她不想再去点灯了。 她脚下的寒霜在房间里蔓延开来,又在眨眼间散去,循环往复,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 她的力量在慢慢恢复,这也意味着,她越来越接近原本世界的自己了。 她的时间,不多了... 封印自己的力量,感觉并不好受,头脑都是昏昏沉沉的。 不知道李莲花那边怎么样了,肖紫矜会不会又在为难他... 不过,有方多病在,想必肖紫矜要是想做什么,也会被气得跳脚吧。 这段时间耗费了她太多心力,她忽然有些累了,精血亏损到底难补,这篡改天命的代价也算是不亏吧... 房间里,有李莲花的气息,很熟悉,熟悉得叫她安心。 昆仑山可不会让她有这样的感觉... 那里只有漫天的冰雪,和一眼望不到头的山巅,莫说是花草了,便是生人的气息也少得可怜。 可是就是那么一个地方,她在那里当了百年的族长。 眼皮越来越沉重,她有些不想再去挣扎了。 好困啊... 睡一会儿,就让她睡一小会儿... 这样,醒来之后,她便又是那个无所不能的鹤卿颜了。 李莲花什么时候回来呢,她忽然有些想他了... 对了...她忘了... 在昆仑的雪山,是长不出莲花那样温暖的花朵的... “阿颜...” 是谁在敲门吗... 要去,开门... 可是,真的好困... “阿颜!” 第181章 莲花楼–梦中的故地 “族长,白夫人该如何处置。” 空旷的大殿里,白色的大鸟口吐人言,姿态恭敬地对坐在最高处的人影汇报着近况。 珠帘低垂,一只白皙的脚掌踩着绒毯一步一步从寒冰做的台阶上走了下来。 “杀。” 清冷的女声不带一丝情感,仿佛那大鸟口中的白夫人不是她的族人,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 “我亲自动手。” 新旧更替,弱肉强食,他们的寿命过于漫长,死亡是对他们一族最高的礼仪。 红色的衣袍在万山之巅迎着寒风猎猎飞舞,在一片白茫茫的冰雪里,和鲜血一起开出最艳丽的花朵。 她踏着白雪与生命,在族人漠然冰冷的视线中接受加冕。 对于长生种来说,有时候活着反倒是一种漫长的痛苦。 作为新的族长来说,她无疑是完美的。 不论是力量还是外表,她都是天生的猎杀者。 寒冷会麻木心灵,他们一族没有爱可言,笑容,愤怒,哭泣,从不会在他们的脸上出现。 只有在强大的武力厮杀中,那样的生死边缘才能给予他们为数不多的刺激感。 昆仑之外的人,喜欢称他们为,怪物。 而鹤卿颜便是掌管这群怪物的守序者。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或许他们之中会有那么几个幸运的另类,在昆仑之外被爱所打动,体会到了七情六欲的滋味。 可是,那又能有几个呢。 “你可以,去找她了。” 无爱之人一旦有了贪念,便是疯魔的偏执。 甩净剑尖的血液,卿颜早已习以为常。 爱上寿数极短的雪兔之妖,可惜了,阴阳两隔,走火入魔。 “多谢,族长...” 笑,他竟然在笑吗,这可真是新奇,竟然能在同族身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不过,不值一提。 一年,十年,百年,这样的日子可真是无聊。 “死亡何时可至呢?” 卿颜有时会这么想着,昆仑太大,大的让她有些倦了。 族中已无敌手,族外未逢敌手,即便是取骨铸剑,似乎也没有办法填补内心的空缺感。 昆仑水镜可照此世之外的东西,她看了百年,人世间的情爱离合,爱恨嗔痴都无法触动她半分。 “若知此中事,需为此间人。” 当看到那一袭红衣,集天道气运于一身的少年时,她第一次有了走出去看看的想法。 同样是红色的衣衫,穿在那个少年的身上却像是灼热的太阳,与这里的冰雪是那般格格不入。 这大概是她上任后最出格的一次决定,不过索性她的族人也不会在意这些东西。 舍弃肉身,由神识进入那个世界。 她终于见到了那个少年。 武林第一 四顾门门主 少年英雄 万般荣耀加诸于身,她见证了他最辉煌的人生,也看到了他最狼狈的十年。 造化弄人,似乎天道总喜欢看天才陨落的样子。 “李相夷,你想活着吗。” 那是她第一次尝试,出于乐趣,她想看看若是扰乱了天道的安排,能不能为她无趣的人生带来些不一样的精彩呢... “多谢姑娘,只是不必了。” 她似乎挑错了时机,一个一心求死之人,是拉不回来的。 不过没关系,轮回转生之术,她很擅长。 于是,第一次轮回开始了。 在李相夷被下毒前她就杀了云彼丘,然后离开了那里,可是他最终还是死了。 死在四顾门的明争暗斗里,死在那些朋友的背叛下。 这是她第一次做一件事失败了,凡事有了开头,便会有后续。 第二次,第三次,一次次轮回,一次次失败,她用尽所有办法似乎都改变不了李相夷命运的既定轨迹。 就像她改变不了自己。 想要救他,如果救了他,是不是自己也能改变呢。 这样的念头一出来,便无法遏制,一时的兴起逐渐成为了执念。 第十次,第二十次 ,第三十次... 她不停地轮回到不同的时间点,遇见不同时期的他,一点点改变着。 直到第九十九次,她好像明白了什么不同。 “卿颜,你爱我吗?” “不。” 在得到否定答案的一瞬间,她看着那人眼里最后的一点光灭了下去。 他还是走了,死在她的怀里。 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她想,她会成功的... 第一百次,忘却一切,她会作为一个凡人,彻底成为故事里的人,这一次,她一定会救他... “李莲花,这一次,你可要好好活着...” 意识陷入黑暗,所有的记忆远去,该去迎接他们的第一百次相遇了。 —————————— .... “李莲花你不能...她...” “我知道...你先...” “哎呀...你这样...” 耳边稀稀落落的交谈声响起,卿颜意识回笼,她有些模糊地睁开眼。 “醒了醒了!鹤姐姐醒了!” 第182章 莲花楼–失忆了? “阿颜,你还有没有哪不舒服?” 见她醒过来,守在旁边的两个人立刻手忙脚乱地上前看着她。 看着两个人满眼的红血丝,卿颜有些心疼。 她应该只是睡了一觉,为何李莲花和方多病看着这么憔悴的样子。 “你们这是怎么了,看着好疲惫。” 卿颜伸出手摸了摸李莲花的侧脸。 “鹤姐姐,你睡了三天了,究竟发生了什么,吓死我们了。” 方多病的声音有些哑,一听便是累了很久。 三天吗,难怪梦到了这么多从前的事。 这两个傻子,莫不是三天都没睡。 “我只是太累了,没想到睡了这么久,让你们担心了。” 卿颜撑着床沿想要坐起来,李莲花立刻上前将她半抱起来。 又将几个软枕细心地放在她身后,然后才松开了手。 “睡了这么久,鹤姐姐一定饿了吧,我下去煮点粥,你等等我。” 方多病说着,小跑着下了楼。 卿颜看着李莲花眼下的青黑,心脏紧缩着,有些疼。 “我没事了,你去睡会儿吧,这么久不休息怎么行。” 双手被牵住,卿颜看着李莲花屈身靠了过来,他的头轻轻倚靠在卿颜的肩头。 “阿颜,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他的声音闷闷地,带着不安和担忧。 碧茶之毒难解,他们想了十年都没有办法。如今卿颜忽然替他解了毒,现在又不明不白地昏迷了三天,李莲花不是傻子,立刻就想到了其中的问题。 这三天,他一直都在惶惶不安,只有这么守着卿颜,握着她的手,感受着卿颜尚且温热的体温,他才能有所安心。 “...” 卿颜心中千回百转,正想着如何解释,李莲花却忽然抬起了头。 那双黑色的眸子幽深,就那么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 “阿颜,不要骗我。” 就如她了解李莲花那样,李莲花也总是能看透她。 “我...” “鹤姐姐,饭来啦!” 方多病大大咧咧地推开门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热腾腾的小米粥。 只是他身后那个红色衣服的身影,卿颜怎么看怎么眼熟。 等等,不是,笛飞声怎么在这?! 察觉到了卿颜惊讶的眼神,方多病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笛飞声跟了上来,他忍不住抱怨道。 “诶不是,你跟上来干什么,这大晚上一身红衣服杵这儿,吓着鹤姐姐怎么办?” 无视了方多病的不满,笛飞声径直略过他走进了房间。 他走到卿颜的床边,眼神闪过一丝茫然。 “他这是?” 卿颜拉了拉李莲花,轻声询问道。 看着跟个木桩子似的杵那的笛飞声,李莲花悄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然后对卿颜摇了摇头。 好的,懂了,脑子出问题了。 “红豆圆子。” 笛飞声直勾勾地盯着卿颜,忽然蹦出来了这么一句话。 “你是‘阿颜’。” 他的话说的很笃定,要不是知道笛飞声脑子真的出了问题,李莲花都要怀疑他这失忆是不是装的了。 不对,他叫什么? 阿颜? 阿颜是他叫的吗?! “喂!你你你,阿颜是你叫的吗?!” 李莲花刚想说话,方多病就已经先炸开了锅。 “我叫了,有什么问题吗?” 笛飞声抱着手臂,一脸理直气壮。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就算失忆了,也还是那个气死人不偿命的笛飞声。 “行了,要吵出去吵,出去出去都出去。” 卿颜刚醒,即使她说自己没事,李莲花也能看出她眼底的倦色,左右今日她也不愿意告诉他那些事了,倒不如叫她好好休息。 来日方长,他总能知道的。 第183章 莲花楼-欲擒故纵 李莲花带着笛飞声去找刘瞎子了,只留了方多病和狐狸精在莲花楼里看着卿颜。 她这个前科众多的人已经在李莲花那里没有了可信度,李莲花似乎真的践行着之前的话,把她藏在了莲花楼里。 既然找到了刘瞎子那里,想必他们应该也查到了罗摩天冰和南胤的事了。 睡了一觉之后脑子都清醒了不少,之前轮回了那么多次,多多少少都会有重复经历一遍相同的事件,如果没记错的话,按现在的发展,他们想到玉楼春了吧。 “嘤嘤,呜...” 卿颜的手要摸不摸地放在狐狸精头顶,狐狸精急切地在她怀里拱来拱去。 “好了好了,摸。” 玉楼春藏在女宅里,她若想先李莲花一步进去找罗摩天冰,只有偷跑这个选择了。 虽然这么做不太好,可是为了日后的成功,也只能如此了。 玉楼春与金满堂相识,李莲花和方多病想必已经引起了他的注意,受邀进女宅想必也只是时间问题。 既然如此,她也不能再耽误时间了。 “方小宝。” 卿颜牵着走下楼。 “怎么了,鹤姐姐?” 方多病正吃着苹果,见卿颜下楼,三两下就把剩下的啃完了。 “莲花他们还没回来,我待得有些无聊了,你陪我出去走走,顺便买些菜吧。” 这两天他们拦着不让卿颜干活,日常做饭都是李莲花负责的,如今笛飞声有了味觉,他们已经吃了好几天李莲花的‘特色料理’。 包括但不限于,又咸又甜的红烧鸡腿和特色腥味清蒸鲈鱼。 看着方多病心动的样子,卿颜笑眯眯地补充道。 “今日我请客,我们去酒楼打包熟菜回来吃,你想吃什么都可以。” “好!” 看方多病满血复活的样子,卿颜不多的良心痛了一下。 街上很热闹,卿颜带着帷幕,驻足在了一个摊位前。 微风浮动,偶然吹起了帷幕的一角,在他们看不见的角落里,一双眼睛贪婪地黏上了他们。 “鹤姐姐,前面摊位好像有卖糖的,我们去看看吗?” 方多病身上挂满了大包小包,全是他和李莲花爱吃的东西。 “今日就不去了,莲花楼里还有些梨膏糖和花生糖,若是再买回去,你们的牙还要不要了?” 想到这事,卿颜就有些无奈,几个人都不是小孩子了,偏偏有时在吃的上面格外贪嘴。 她一没看着,刚做的糖就能被吃掉小半罐。 “这不是卿颜姐姐做的太好吃了,一时没忍住嘛。” 方多病心虚地捏捏手指。 “前面好像有卖叫花鸡的,我记得你们都喜欢,我们去买一只如何?” 身后有人在慢慢靠近他们,卿颜藏在帷幕后的嘴角微微勾起。 鱼儿上钩了,虽然与计划有些不同,但是倒省得她找上门了。 那家摊位的叫花鸡在周围可是相当有名,这还没到饭点便已排起了长队。 “鹤姐姐,那你去那边茶摊坐着等等我,我去排队。” “嗯。” 看着方多病小跑着离去,卿颜牵着狐狸精慢悠悠地走到茶摊上。 身后陌生的气息已经很近了,卿颜摸了摸身边狐狸精的脑袋,将一块绣帕塞在了它的项圈里。 “去吧。” 狐狸精像是领会了她的意思,欢快地朝方多病的方向跑去了。 “姑娘也喜欢喝茶?” 一个模样憨厚的中年男人忽然坐到了她的对面。 “你是?” 卿颜有些害怕地往一旁缩了缩。 “哦,姑娘别怕,我姓白,是那边那个茶楼的老板。方才我远远瞧见姑娘,便觉姑娘气质不凡,所以冒昧前来,想邀姑娘一起品茶。” 那人状似无意地伸出手上夸张的金戒指,笑得温和。 “这...” 卿颜有些犹豫。 “姑娘不必担心,我请姑娘喝茶,也是想姑娘替我宣传宣传,姑娘如果不愿意,我也不强求。” 不强求? 卿颜瞥向他藏在袖子里的左手,如果她不答应,怕不是要被当街拖走。 到时这人便说她是闹脾气出走的女儿或者小妾,她便是千百张嘴也说不清楚。 不过,正合她意。 “那就,谢谢白老板了。” 第184章 莲花楼–女宅 被绑来是有所预料,可是能在这碰到方多病的未婚妻属实是意料之外的事情了。 当朝公主都敢绑,这玉楼春也真是活腻了。 看着这满屋子的姑娘,卿颜心里有些复杂,她有武功傍身得以无忧,可这些姑娘却是真的被强掳来的,被玉楼春压迫折磨,也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鹤姑娘,我们不想为难你,但是在这里,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赤龙看着她的眼神有怜悯也有同情,可是在这女宅里又有谁是不可怜的呢。 “我们该走了,若是不去,又该扣银钱了。” 银钱扣完,是会死的。 精致的簪花和轻薄的纱衣被递到眼前,卿颜沉默着抬手接过,像是认清了现实。 “多谢赤龙姑娘。” —————————— “鹤姐姐真的在这里吗?” 坐在偌大的宴会厅里,方多病看着面无表情的李莲花轻声问道。 “嗯。” 李莲花双唇紧抿,意味不明地应了一声,自此发现卿颜被绑走,他便一直是这副样子,连方多病都不敢同他多说什么。 卿颜和一众姑娘在殿外等候着玉楼春的指令,卿颜隔着屏风望着李莲花,心中不安起来。 本以为让狐狸精带回去消息,李莲花知道她的用意,就不至于担心她。 可现在他好像很生气的样子,这次回去她怕是真的完了。 “别怕。” 身边的赤龙以为她害怕外面的人,悄悄拍了拍她的肩膀。 这些玉楼春请来的宾客在之前选了对应的香红,每一样香红都是一位不同的姑娘,李莲花拿了她的玉佩,也算是件好事了。 只希望待会儿出去时,李莲花不要更生气才好。 卿颜看着自己身上清凉单薄的月白色纱衣,只觉得头疼万分。 为了展现姑娘们窈窕的身姿,这些纱衣全是轻薄又贴身,领口又开得低,露出胸口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若隐若现,甚是引人遐想。 “姑娘们,漫山红,开始吧!” 殿内传来了玉楼春的声音,卿颜垂下眼,随着前面的姑娘款款走了出去。 脚步踏进殿内的那一刻,卿颜就感觉到了李莲花的视线,直到坐在他身边,她才敢抬头看他。 李莲花眼底的墨色翻涌,卿颜只是与他对视一瞬便移开了视线。 “诸位在山门前选的香红,各属于不同的姑娘,正所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诸位选择了自己地良缘,来,让我们共饮此杯。” 所有人随着玉楼春举起酒杯,清酒入喉,一只大掌拿着玉佩伸了过来。 “别动。” 李莲花低着头,细致地将玉佩系在她的腰间。 “多谢李神医。” 卿颜将木槿花放到他手心,略带讨好地勾了勾他的小指。 李莲花看了她一会儿,没有多说什么,重新坐直了身体。 完了,真生气了,哄不好了。 “各位,漫山红除了这美酒,还有一道鱼汤必得品尝。” 碧凰招了招手,一盏盏浓稠鲜美的鱼汤便被端了上来。 所有的姑娘皆是自然地拿过鱼汤喂给了身边的宾客。 卿颜看着李莲花有些拿不定主意。 “要喝一口吗?” 瓷白的勺子递到唇边,李莲花就着她的手喝下了这口汤。 “李神医对这汤可满意啊?” 玉楼春眼神暧昧地在李莲花和卿颜间扫视,这语气不像是在问鱼汤如何,倒是像在问别的东西。 本就心情不好,还有人撞枪口上来。 李莲花微微一笑,眼中带着些嘲讽。 “鱼汤不错,只是在这里的诸位,除了玉先生外应该没有人要进补吧。” 这话不带脏字,可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方多病在桌下悄悄比了个大拇指。 眼见情况不对劲,慕容腰上前转移了话题。 “今日,我便为诸位献上雷动之舞,还请赤龙姑娘助兴。” ...... 巨大的鼓面上,慕容腰一身红色舞衣,舞姿优雅又不失力量感,带着杀伐之气,甚是吸人眼球。 卿颜看着推杯换盏间几人的眼神都开始迷离起来。 “莲花...” 淡淡的酒气飘了过来,卿颜扶住倾身过来的李莲花。 他的手扶上卿颜的腰肢,像是有了些醉态。 但这其中是真是假,也只有本人才知道了。 果然还是不该喝酒啊... 白皙的肌肤近在眼前,身侧浅淡的馨香勾人心神,即便是装醉,也是引出些燥热来了。 李莲花克制地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手下的腰肢柔软又纤细,熟悉的温热透过薄薄的衣料贴在他的掌心,当真是磨人至极。 “我看诸位酒意已浓,便都回房休息吧。” 一曲舞毕,所有人都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 东方皓借着酒劲,想要叫碧凰陪她,谁知道碧凰宁可受罚也不愿意委身。 见他看过来,卿颜伸手抱紧了李莲花。 “既然如此,那不然就让她来?” 东方皓似乎看不见卿颜的抗拒,还是向玉楼春开口讨要。 “诶,东方兄弟,鹤儿可是我们这最漂亮的姑娘,你看她和李神医那浓情蜜意的样子。若是叫鹤儿陪你,我也不好委屈了李神医啊,是吧。” 东方皓着急地摆了摆手。 “那我怎么办啊?” 怎么办,当然是阉了他。 卿颜向来对这种满是色心的人没什么好感,若不是此时不好出手,她定要让东方皓后悔做人。 再留着只怕徒增是非,公主那里有方多病在想来也没什么问题。 卿颜搀起李莲花不再逗留,靠着丫鬟的引路,将他送回了房间。 第185章 莲花楼–失控 “砰!——” “唔...等等...” 后颈被有力的大掌托起,炽热的唇舌厮磨着唇瓣,伴随着轻轻的撕咬。 身后的木门冰凉,卿颜的身体却是灼热起来。 “莲花...” 她知道他会生气,也做好了被质问的准备,可是如今的状况是让她属实没有想到的。 这个吻太过缠绵炽热,她只能无力地攀附在他的肩上,被动地回应着。 脆弱的后颈被李莲花握在手心,卿颜第一次生出了无处可逃的惊慌感。 直到下唇麻木红肿起来,她急促的呼吸才得以平复。 “你还在生气吗...” 一个滚烫的吻忽然落在颈侧,细白的手指抓紧了身前之人的衣袖,带着轻微的颤抖。 等等,太过头了... 她推阻着他的胸口,试图逃离这让她浑身无力的窘境。 “阿颜...” 压下情动的滋味不好受,只是再这么下去,就真的停不下来了。 “下次再要做这些事,至少先告诉我。” 稀稀落落的轻吻落在唇角,李莲花的嗓音有些沙哑。 “我是有些生气,可是见你没事...我便心安了。” 卿颜靠在他的怀里,听着耳边急促的心跳声,她有些说不出话来。 看着屋内燃烧的熏香,混沌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些。 “不说这些了,我有些事需要告诉你。” 卿颜正色道。 “我在这里探清楚了,女宅的姑娘几乎都是被强行掳来囚禁在这里的。这屋子里的吃食茶水,甚至...” 卿颜脸色微变,有些不自在地撇开眼。 “甚至是姑娘们的口脂都下了迷药,我虽不明白她们要做什么,只是在明日天亮前,怕是都有人盯着我们的一举一动了。” 想起刚刚有些意乱情迷的场景,李莲花脸色微红。 只是既然那些东西都有迷药,为何他没事... 若是卿颜知道他的疑问,怕也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的。 李莲花喝下了她当初制成的解药,里面可是有她力量精粹而成的血,别说迷药了,其他的致死毒药都不会对他有半点作用。 “阿颜,那方多病那边...” 想起那个憨憨傻徒弟,李莲花深表忧心。 “放心吧,他不会有事。” 只不过按方多病那性子怕是会坐不住,去女宅探查。 想起赤龙在离开前递给她的匕首,卿颜神色微动。 这是赤龙给她防身的,她们今晚如此大费周章地布置此局,只怕是想杀了玉楼春吧。 压抑了这么久,甚至连口脂都掺杂了迷药,她们过去的日子不言而喻。 于世俗而言,杀人是错误的,可是于她们而言,这是唯一能解救自己的办法。 女子或许是柔弱的,但是被逼急了,她们也会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袖中的匕首轻便而锋利,想起赤龙的叮嘱,卿颜看着李莲花,慢慢开了口。 “天色有些晚了,休息吧。” 不插手不阻挠,或许她是对这群可怜女子最大的帮助了。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了。 玉楼春,地狱大道,一路走好.... 第186章 莲花楼–阿飞拒绝 论好好走在路上,忽然被人带着飞天是什么感觉。 卿颜的回答是,谢邀,人在天上飞,护卫在下面追。 笛飞声,真的谢谢你! “我说这两天他怎么总是一副别人欠他两条命的狠样,原来你在这啊。” 看笛飞声带着她那轻松的样子,卿颜都要怀疑他到底受没受伤了。 “意外罢了,你怎么来了,我还以为莲花让你待在楼里等我们。” 卿颜将自己的胳膊从他手里挣脱出来,反正现在也没其他人在,她也不再掩饰自己的武功。 数千尺的山峰在他们两个眼里似乎就是个小土丘,若是旁人看这二人运起轻功飞跃山壁那游刃有余的样子,怕是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阿飞...” 有个问题卿颜想问很久了。 “怎么了。” “你知道路吗?” 她怎么记得好像不是这个方向呢。 “不知道。” 极其理直气壮。 不对啊,那笛飞声是怎么找到她的。笛飞声不会是把这山头都翻了个遍,然后恰好看到她的吧。 这也的确是笛飞声能干出来的事。 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不是那边,跟我来。” —————————— “当今世上有谁,能有这样绝顶的轻功啊,所以...” “飒——” 李莲花刚说完没有人能靠轻功飞上这瞰云峰,下一秒,一高一矮两个身影就轻盈地落在了他们身后。 笛飞声看着李莲花,抱着手臂笑道。 “总算找到你了。”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天空一声巨响,阿飞闪亮登场! “苏小慵太吵,我怕不小心杀了她,就来找你了,刚好来的路上我还帮你把人找到了。” 笛飞声侧了侧身,露出他身后被挡住的卿颜。 看着惊呆的那一圈人,卿颜敷衍地笑了笑,还好她已经把要做的事都做完了,不然笛飞声忽然把她拖到这来,她还得想办法再回去。 “你们怎么上来的?” 东方皓那眼珠子都快瞪出了。 “轻功啊。” 简简单单三个字,直接推翻了李莲花刚刚的说辞。 李莲花额角的青筋跳了跳,看笛飞声还有些嘚瑟的样子,他气笑了。 “你来的可真是时候啊!” 一来就拆了他的台。 “这里有千尺高,他能挟持女宅的姑娘来这里,自然也能上瞰云峰,凶手就是你们!” 几个护院已经拔了刀逼近笛飞声,卿颜立刻跑上去打圆场。 “等等!” 卿颜站到笛飞声身边,柔和了语气。 “各位,这都是误会,这位是阿飞,李神医的护卫,专门来此寻李神医的,我也并非被挟持而来,只是他迷了路,我才一起随他来的。” 看他们眼中的警惕略微淡了些,卿颜笑了笑。 “而且,诸位看我无事,便知道他也不是什么滥杀无辜之人,毕竟我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罢了。” 手无缚鸡之力,方多病看着卿颜,差点笑出了声。 脚踩药魔,刀捅笛飞声,还真是手无缚鸡之力啊... “鹤姑娘,此言差矣,谁不知道你昨夜和李神医共眠一房,你自然为他说话,不然你说,此人背上的是什么?” 东方皓尖利的声音响起,他盯着笛飞声的刀,不怀好意地笑着。 “既然说了阿飞是我的护卫,那他背后自然是刀了,只是这刀与寻常的不同,阿飞,来,给大家砍一刀。” 李莲花指着旁边一棵枫树,对笛飞声使了个眼神。 “不要。” 果断拒绝。 李莲花语塞,偏偏笛飞声又是个软硬不吃的。 他只能耐下性子跟他讲。 “就一刀,一刀砍完,晚上给你做顿好的。” 闻言,笛飞声脸色变了变,他幽幽地看向李莲花。 “你的菜那么难吃,还能拿来当交换的奖励啊?” 李莲花的厨艺遭到了痛击,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那我用一个秘密换你三次帮忙怎么样?” 笛飞声看着有些心动,却还没有松口。 卿颜悄悄凑过去,借着视觉死角,说了几句话。 “好吃的我来做,再加一碗红豆圆子和杏仁冰酪。”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饭常有,但是好吃的饭,不常有! “成交!” 看笛飞声爽快的拔刀,李莲花有些怀疑人生。 不是,他做饭就这么难吃吗?! 第187章 莲花楼–救人救己 传说中的鬼王刀,他的妻子罗红燕就是被东方皓拐卖到女宅里的。 为了报仇,下一个死的就是东方皓。想到了这一点,李莲花几人立刻跑去东方皓所在的客房。 只是在进入屋里的那一刻,他们看到的,只有被切成井字的死人了。 一番试探下,辛绝暴露了井字切功法,而在他的房中也发现了相应的凶器和解药。 只是凶手,真的抓住了吗? 李莲花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他慢慢踱步向屋外走去。 “李莲花,怎么了?” 方多病快步追上去。 “辛绝这里没有冰片,而且他也不知道剩下的东西在哪里。” 这疑点过于明显,方多病立刻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难道,玉楼春将冰片藏到了别的地方?” 李莲花摇了摇头,不置可否。 “走吧,先去接阿颜。” 卿颜回姑娘们那里探听线索,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鹤儿姑娘小心啊!” “鹤儿姑娘这边!” ... 姑娘的住院里满是慌张的惊呼,她们的声音充满了惊恐和害怕。 李莲花和方多病快步跑去。 “阿颜!” “鹤姐姐!” “砰!——” 一个侍卫飞到方多病脚下,痛苦地捂着自己不可描述的某处。 方多病下意识咽了咽口水,看着卿颜只有手指粗细的漆木长棍,身上莫名有些幻痛。 那长棍在卿颜手里快速舞动,在那几个护卫身上一打一个准,或许学医救不了所有人,但是学医可以平等地阉了所有色胆包天的恶人。 女宅的姑娘被卿颜好好地护在身后,看着一堆捂着脐下三寸,跪成一片的护卫,此等场景既荒诞又可笑。 李莲面不改色地踢了踢脚边那个鼻青脸肿的黑衣护卫。 嗯,不错,还挺对称,不愧是他家阿颜,下手就是利落。 “各位都是身中剧毒的可怜人,又何必为难这些姑娘们呢?” “不都是伺候男人的嘛,让谁快活不都,啊!” 他话还没说完,李莲花就淡定地从他身上踩了过去,方多病也有样学样,装作没看见地上有个人,结结实实踩了两脚。 “鹤儿,你怎么样?” 所有姑娘手忙脚乱地围上来,若不是怕上去拖累了卿颜动手,她们早就待不住了。 “没事。” 卿颜丢开手里的长棍,任由姑娘们牵着她的手查看。 看卿颜被围得水泄不通的样子,李莲花竟找不到机会说话。 “阿颜。” 他轻轻唤了一声。 “莲花。” 卿颜想要出去,却看见身边的姑娘对她暗暗递了个担忧的眼神。 她们不知道卿颜和李莲花的关系,只是怕她被骗了。 “诸位姐姐,玉楼春死了,我们明天一起离开吧。” 昭翎满脸开心地走过来说着。 “清儿,主人待我们不薄,我们...” 西妃面露犹豫,在不薄一词出口瞬间,昭翎便已瞪大了眼睛。 “外面世界比女宅更危险,所以我们...” 后面的话即使她没有说出口,昭翎也明白了她们的意思。 作为皇家公主,她的高傲又怎能忍受她们这副自甘堕落的样子。 “疯了,你们都疯了!” 好言劝不动固执的人,昭翎快步跑走了。 卿颜看着西妃身后紧握的双手,就知道她的话不可相信。 要帮帮她们吗... “鹤姑娘。” 赤龙忽然从后面走了出来,她将一包银子塞进了卿颜手里。 “你若想跟李神医走,便走吧。” 她的目光温柔又真切,明明自己也身处这囹圄之中,却还在担心卿颜。 她牵着卿颜,一点一点把她推到了李莲花身边。 从见面起便温柔似水的姑娘们,难得露出了有些强硬的模样。 赤龙和西妃看着李莲花,眸光晦涩。 “女子在这世间本就不易,还请李神医好好待她。” 这话说得郑重,李莲花握着卿颜的手,看着这些女宅的姑娘们,微微颔首。 “阿颜我带走了,也祝姑娘们日后事事顺心如意。” 手里的银子沉甸甸的,卿颜的心里也像是落下了一块石头,有些沉重,也有些刺痛。 这些姑娘推她离开,不愿她参与其中,是因为不想拉她也沉沦在复仇的痛苦里。 这么多银子,怕是她们许多人的积蓄,她们就她,是不是也想救曾经的自己呢... 第188章 莲花楼–魔头变猪头 碧凰自尽了,在李莲花他们找到玉楼春剩下的尸首后。 她留下了遗书,以罗摩天冰作为交换,希望李莲花不要再查这件事。 看着小舟载着碧凰的遗体顺流而下,卿颜沉默了很久,眼里微光闪烁,直到那布满鲜花的小舟消失在天际,她才垂下了眼。 这人间太苦,或许对碧凰来说,死亡也是一种解脱吧。 于局外者而言,共情是大忌。但是这一次,就允许她为这些可怜的姑娘哀伤一次吧。 待这些多余的感情散去,就是该揭露真相的时候了。 “赤龙,别伤他。” 尖锐的哨声响起,一条长蛇从赤龙的袖中蹿出,看着卿颜忽然挡在李莲花面前,赤龙慌了神。 “鹤儿躲开!” 眼见蛇牙已经要触上卿颜的脖颈,一只手自旁边伸出捏住了它。 是慕容腰。 “赤龙,他们只是查案罢了,又有什么错呢。” 慕容腰看着赤龙,目光深情又隐忍。为了保住赤龙,他一个人担下了所有的罪责。 无论李莲花和方多病说什么,他都只是说是自己杀了玉楼春。 到最后,甚至想跳崖自杀。 看着慕容腰自千丈高崖一跃而下,赤龙的眼中蓄泪水。 “别哭,不会有事的。” 卿颜清冷的声音响起,赤龙惊讶地望着从崖底跳上来的人。 笛飞声揪着慕容腰的后衣领,不满地往旁边一甩。 “要死别往我头上跳。” 女宅的所有姑娘都是这场案件的幕后凶手,她们为了逃出去,付出千百种代价。 而慕容腰为了帮她们选择自断一臂,用自己的死换取她们的生。 金砖找到了,所有真相都被揭开了。 她们终于可以自由了。 现在卿颜手中已经有了两枚罗摩天冰,碧凰留给李莲花的那枚,是她做的仿品。 看在碧凰这两日的照拂上,她也该替她讨个公道了。 ———————— “你想得到冰片,便杀了碧凰,真有意思,这年头,人命竟是不如死物值钱。” 卿颜把玩着手中的雷火弹,似乎在思考着从哪下手。 “李一辅,你的武功,可真不怎么样。” 方多病看着卿颜一脚把李一辅的脑袋嵌进假山里,憋了又憋,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 眼见逃跑无果,李一辅立刻认怂。 “鹤儿姑娘,不如这样,你放了我,我们谈个交易?” “交易?” 森寒的杀意入骨,在场的人皆是一惊。 李莲花看着忽然躲到他身后瑟瑟发抖的施文绝等人一脸茫然。 什么情况,之前这几个家伙不是还老偷偷摸摸地盯着卿颜看嘛,这怎么忽然就躲起来了。 “你这样的人,还不配跟我谈交易。” 卿颜的声音极轻,只有李一辅能听见,寒意攀上他的腿脚,一直蔓延到他的脖颈,在一阵剧痛下,他的左手忽然失去了知觉。 他想要叫喊,却发现失去了声音。 这是什么邪术! 透过假山的缝隙,他看着卿颜笑得妩媚至极,在李一辅愈发惊恐不安的眼神下,卿颜微微歪头,将食指竖在唇前。 [嘘,出声的话...会死哦...] 红唇张合间,李一辅两眼一翻白想要晕过去。 “啪!——” 方多病上去就是一个大逼兜把他扇醒了。 咦~太残暴了。 卿颜看着方多病摇了摇头,不愧是她选的传承者,下手够狠。 “忙了一天累了吧,来歇歇,剩下的交给我们就好。” 李莲花牵过卿颜,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腕。 “没事,他们怎么了?” 卿颜看着李莲花身后缩成一团,目光躲闪的几个人眨了眨眼。 “不知道,可能觉得我家阿颜太好看了,他们有些自惭形秽。” 李莲花对身后几人温和地笑了笑。 殊不知在这几个人眼里,李莲花比卿颜还吓人。 能顶住那等杀气的,能是什么普通人! “对对对!” 他们疯狂点头附和着李莲花的话。 “哟,你们这是干什么呢?” 笛飞声不知道从哪飞了出来,手里还捏着个黑漆漆的铁风车。 “这东西又是从哪里来的?” 李莲花看了看这铁风车,然后转头瞥了一眼快被方多病揍成猪头的李一辅。 “来的路上看到的,这玩意儿太吵了,我就顺便拔了,要吗,送你了。” 卿颜接住笛飞声抛来的东西,虽然但是,铁风车也算风车吗? 不过好像和风车也没多大差别,都会转。 “多谢?” “不客气,两碗红豆圆子。” ... 还真是不客气。 “两碗你个头。” 李莲花瞪了他一眼,他也就一天一碗,凭什么这家伙一来就跟他抢饭吃。 方多病年纪小也就算了,笛飞声是怎么回事?! 再这样下去,怕不是要失宠的节奏。 第189章 莲花楼–石寿村 还真是哪里都有金鸳盟的人,而且一来便总是多些麻烦事。 四个人跟落汤鸡似的从湖里游上来竟是误打误撞地到了目的地。 “这地方安静地有些诡异了。” 卿颜看着眼前的小村庄,感受到了些莫名的死气。 “这就是传说中的世外桃源?开玩笑的吧。” 村庄的街道里空无一人,门窗紧闭,有个小孩儿误跑出来,立刻便被家里的大人抱了回去。 “先去找个客栈看看吧。” 捏了捏潮湿的衣袍,李莲花若有所思地看着藏在屋里的居民。 石寿村里就一间客栈,十分好找。 只是这客栈内,蛛网密布,破败不堪,就连剩下的桌椅上都是斑驳的血迹。 “这里的东西,似乎不太好惹啊。” 卿颜将手中的烛火向上移,客栈的门框上一个掌印深陷其中,看着相当骇人。 “这里死了这么多人,楼下又贴了这么多符,有鬼呀。” 笛飞声的声音在这阴暗的环境衬托下,让人觉得阴恻恻的。 方多病被他这样子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旁边的李莲花像是看到了什么,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这里只有我们四个人,那里的脚印,是哪来的?” 在方多病的身后,两个清晰的脚印在布满灰尘的地上,格外显眼。 卿颜耳尖微动,他们身后有什么东西正在极速靠近。 “鹤姐姐,你看这脚印,诶诶诶!——” 方多病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抓着手腕拉到了一边。 在黑暗里,卿颜的眼睛就是最大的优势。 “那是什么东西?” 李莲花看向卿颜。 “长相怪异,不是寻常之物。” 卿颜速度快,方才下意识将那怪物踢到楼下,也没有仔细看那是什么东西。 “追。” 笛飞声左手一个李莲花右手一个方多病,揪着两个人的后衣领,飞身下了楼。 “阿飞等等,有人来了。” 卿颜拦住笛飞声,门外,一个提着灯的老妇人慢慢走了进来。 “你们是谁啊?来干什么的?” 那老妪提着灯在几个人脸上转了一圈,眯着眼打量着卿颜和李莲花。 “路过。” “住店。” “迷路了。” “找人。” 四个截然不同的答案一齐响起,尴尬的沉默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蔓延开来。 不过好在那老妇人没有在意。 “这样啊,只是这客栈之前死了好多人,危险得很,你们还是快走吧。我是村里的长老,你们要是实在没地方去,不如去我家住一晚上吧,来者皆是客,这么娇滴滴的姑娘怎么能在这么危险的地方住呢。” 石长老看着卿颜,眼神中透着些慈爱。可在这么瘆人的环境里,这眼神只叫人觉得可怕。 李莲花上前一步将卿颜挡在身后,圆滑地笑了笑。 “那就多谢您了。” 这石长老过于热切,一到家便备了一桌子荤菜和美酒招待他们。 “这是我们村里人经常吃的野驴肉,几位别客气,喜欢便多吃些。” 桌上的肉菜堆得很高,散发着诱人的油光。 看着方多病两眼放光的样子,李莲花在桌下轻轻踢了他一脚。 “多谢石长老盛情,只是在下和内子近日在礼佛,不可食荤腥,怕是要辜负长老美意了。” 李莲花牵着卿颜的手,二人一副夫妻恩爱的样子,石长老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笑着看向了一旁的笛飞声和方多病。 “这样啊,那这两位小兄弟可要多吃些,刚好也尝尝这柔肠玉酿酒。” 清亮的酒液倒入瓷盏,却叫人说不出喝的欲望来。 “石长老有所不知,他们两个是我弟弟,年纪尚小,只是长得老成些,喝不得酒的。” 卿颜无视了笛飞声和方多病震惊的眼神,笑眯眯地胡诌着两人的身份。 方多病眼神有些幽怨,说笛飞声老成就算了,他方多病好歹也是个帅气年轻的少年郎呢! 好不容易把石长老忽悠走了,方多病的肚子立刻提出了抗议。 “咕呜~” 好饿... 方多病生无可恋地抱着肚子瘫在椅子上。 “饿了?” 李莲花忍不住笑了起来。 “嗯哼。” 方多病哼哼唧唧地转过头不理会他的嘲笑。 “吃这个吧,这里奇怪的很,这些食物还是不要碰的好。” 还有些热乎的烧饼贴上方多病的脸,只一瞬间他就满血复活了。 “还是鹤姐姐好,这种时候还想着我!” 香,真香! 还好来前特意备了些吃的密封起来,不然今日怕是要饿肚子了。 放了一天,烧饼还是热乎的,这大概就是有内力的好处了。 第190章 莲花楼–想岔了 本源的力量越来越明显了,在月光的映照下,层层叠叠的纱衣褪去,女子白皙的脊背上,那蔓延的红色图腾鲜艳似乎快要滴下血来。 “真是,叫人厌烦...” 族地里,有什么东西在召唤她回去。 尖利的珠钗划过脊背,血液汩汩流下,卿颜的蓝眸镇定而冷漠。 本来尚可压制的,因为这召唤,竟是让那部分被封印的力量又躁动起来。 只不过超出了一些临界点,她就感受到了此方世界的排异感,若非她反应及时,真是坏了大事。 李莲花的命数尚未彻底改变,她还不能走,至少现在不可以。 锐利的尖头更加深入几分,红色的液体顺着手臂蜿蜒而下,那妖异的图腾终于平息了下来。 “鹤姐姐,鹤姐姐你好了吗?” 卿颜说是要换身衣服,可是这么久了都没东西,方多病有些担心。 “嗯。” 挥手掩去那些血液,卿颜抚上背后的伤口,指尖力量流动,那伤口慢慢愈合直至消失不见。 虽说这次意外的确让她有些烦躁,不过这也提醒了她,有些事该加快脚步了。 整理好衣物,卿颜无所谓地顺了顺披下来的长发,打开了门。 “方小宝,能帮我把莲花叫过来吗,我有些私事要跟他说。” 碧茶之毒已解,李莲花的武恢复只是时间问题,可是,她没有时间了。 这方法是有些急功近利了,但是如果是他的话,不会影响。 看着卿颜欲语还休的样子,再配上她微红的面颊和散开的长发,方多病如同鹈鹕灌顶,思维以一种极其奇特的方式滑往了难以描述的地方。 懂了! 李莲花,你的好日子,来了! 咳,不行,要忍住,不能笑得太明显。 “嘿嘿,鹤姐姐,你等着,我现在就叫他过来,立刻马上就让他出现在你面前!” 说完,方多病跟一阵风似的蹿走了。 卿颜看着方多病满脸春光灿烂地跑远了,有些疑惑地看了看自己的衣着。 没问题,很整齐。 嗯,也没有穿错,颜色也很正常。 方多病应该不是在笑她。 唉,好好的一个孩子,怎么就傻了呢... 她选的这个传承人似乎不太靠谱的样子,算了,小孩子傻点就傻点,开心就好。 本着这样的想法,卿颜安心地走回房间里等待着李莲花的到来。 却没有想到方多病已经成功带偏了另外两个人。 “你是白天落湖的时候泡坏脑子了吗?” 笛飞声看着方多病咧着嘴的样子,莫名感到一阵恶寒。 “去你的,说什么呢,李莲花...” 方多病神神秘秘地靠近李莲花,一把勾住了他的肩膀。 “方小宝,你莫不是真泡坏了脑子?” ... 有这样的朋友吗,怎么一个个都喜欢损他! 算了,看在这是李莲花终身大事的份上,他不跟这两人计较。 “行了行了,本少爷是来传消息的。” “消息?” 笛飞声啃了一口烧饼,看方多病那得意洋洋的样子,他莫名觉得不是什么正经消息。 “好消息,给李莲花的好消息。” 方多病对着李莲花眨了眨眼。 “...有话直说,方小宝。” 这样子看着,他心里毛毛的,李莲花喝着水囊里的水,打算压压惊。 “鹤姐姐说,她在房间里等你。” “噗——咳咳,咳咳咳!” 本来一句挺正常的话,偏偏方多病的语气揶揄又意味深长,导致话里的内容听起来极其暧昧。 刚喝进去的水被瞬间喷了出来,李莲花看向方多病脸色通红,不知道是气的还是羞的。 “方小宝,说话正常一点,小孩子家家成天想什么东西呢?” 老这样,他心脏也受不了。 “是真的,鹤姐姐亲口说的!” 方多病义正言辞地插着腰,就差发誓以证真实性了。 李莲花看他满脸认真的样子,心里突突跳着。 “你确定阿颜的原话是这样?” “没错,她叫你去房间里找她!” 卿颜在房间,她叫李莲花去一趟,四舍五入她在房间等李莲花找她,没毛病! 看李莲花一脸怀疑的样子,方多病把他拖了起来推到了门外。 看了眼屋里的笛飞声,方多病悄咪咪地凑到李莲花耳边说道。 “你可别辜负了鹤姐姐一片心意啊,我以后能不能喝上第一杯喜酒,就看你了!” 说完,他捏拳给李莲花做了个打气的动作。 本来是一点都不信的,可是被方多病这么一套洗脑下来,李莲花竟隐隐有些紧张起来。 不卿颜应该只是找他谈些重要的事,他可不能被方多病影响了。 说是这么说,可是他忽然就想起了不久前在女宅的那个吻,一时失控下,剩下的只有紊乱的心跳和她身上熟悉的寒香。 “怎么不进来?” 卿颜看着站在门外许久都没有动作的李莲花,走过去打开门,牵起他的手将他拉了进来。 “啊,那个,方小宝说你找我,我怕你不方便,便想着在外面等一会儿。” 房内的烛光熄灭,只透着一点点月光。 眼前的人一身鹅黄色的纱裙,柔顺的黑发披散下来,在这朦胧的光线下,倒真是有些旖旎之感。 李莲花看着卿颜,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一点点地变快。 有人说爱是会随时间消磨的东西。 可是为何他觉得,每一次见面都是心动的开始呢。 “既然你来了,那就先准备一下吧。” 卿颜将他领到床榻边坐下。 等等,准备什么... 为什么要坐在这里... 方多病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柔软的手掌贴向胸口,他下意识抓住了卿颜的手。 “阿颜,这是不是太快了些...” 虽然很高兴,可是这是不是太仓促了些。 李莲花的心口紧张得有些微微发烫。 快,距离他解毒也过了很久了,帮他恢复些内力他觉得太快了吗? 卿颜的眼神透着些茫然。 “阿颜,你真的想好了吗?” 李莲花的表情有些卿颜看不懂的认真。 这件事难道还有什么隐情吗,莫非他不想现在恢复内力? 还是说他觉得恢复武功后,怕再招惹来麻烦。 “我想好了,你相信我就好。” 卿颜坐在了李莲花的对面,就那么看着他。 “阿颜,这件事,等我们会莲花楼再说好不好。” 不管怎么样,也不该在这里,他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可是也不是那样随随便便的人。 卿颜越听越糊涂,她看着李莲花闪烁的眼神,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可是这里很危险,若我帮你恢复些内力,会安全很多,如果你想彻底恢复武功,回莲花楼倒也不迟。” ...... 什么,恢复内力? 卿颜刚刚说了什么? “阿颜,你是想帮我恢复内力?” 这一句话,几乎可以用咬牙切齿来形容。 看李莲花黑下来的脸,卿颜有些犹豫到底要不要点头。 不是,方多病传话,到底传了什么,怎么说李莲花也不至于这个反应吧。 卿颜想起方多病离开时那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样子,总感觉事情往不妙的方向开始发展了。 她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莲花,我让方多病找你的时候,他,是怎么说的?” 怎么说的... 天知道他是怎么说的! 就差写个话本了,此生英明毁于一旦。 李莲花捏了捏额角,只觉得自己一定是中邪了,不然怎么就被方多病带偏了。 “没什么,是我自己想岔了而已,我还以为你想让我提早让阿飞恢复记忆呢。” 方小宝啊方小宝,可真是他的好徒弟! 第191章 莲花楼-方多病的怀疑 换了身白衣,蒙个面纱便跑出去了,这是生怕方多病认不出他就是李相夷吗。 卿颜颇为无奈地看着待在后面的李莲花。 前面的怪人一批接一批地过来,为了打消方多病的疑心,李莲花依旧装作那副虚弱无力的样子。 “这样打下去怕是没完没了呢,我们得想办法出去。” 方多病站在卿颜身后,逼退了一个想要偷袭的怪人。 “李莲花!” 看着被怪人带走的李莲花,方多病哪还有心思试探他是不是李相夷,提着剑就要冲上去。 卿颜头疼地看着李莲花被带走的方向,让你演戏,不是真让你被抓走啊! “阿飞,帮我一把。” 将所有的怪人逼到一处,在身后剑气凝聚的一瞬间,笛飞声带着方多病跳到了高处的屋顶上。 寒风拂残月,一剑寂万生。 至阴至寒的内力横扫,在他们原先所站的地面上结起了一层坚冰,空气中的水汽都凝结起来,房梁下细长的冰柱闪着微弱的幽光。 只是一剑,就让所有怪人失去了行动能力。 这才是,她真正的实力吗... 方多病神色复杂地看着卿颜单薄的背影。 李莲花,鹤卿颜,他们的身份真的只是游医吗,如果李莲花就是李相夷,那鹤卿颜又是谁呢。 太多的疑问盘桓在方多病的心头,让他开始看不清眼前的人。 “我去找莲花,阿飞,方多病,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那些怪人杀了不少人,身上带的血腥气极重,卿颜一路追赶,不过多时便找到了李莲花的所在地。 长剑挥舞,卿颜出剑的速度极快,只能在空中看到些许残影。 “阿颜等等,别杀他!” 闪着寒光的剑刃偏了一寸,一旁的石柱裂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李莲花心有余悸地看了一眼身后,方才就差一点点,若是他出口慢了,金有道的脑袋就保不住了。 卿颜盯着眼前的怪人,手中的长剑并未放下。 这怪人胸前挂的酒壶与陆剑池送李莲花的极像,而且看他的样子似乎还有些神智。 确定他没有威胁后,卿颜才收敛了杀意。 看着李莲花浑身是血的样子,卿颜心头一紧,步履急促地走到了他的身边。 “你受伤了?” 难道她之前传输的内力失效了吗,不可能啊。 按李莲花现在的内力,不至于伤成这样才是。 李莲花擦了擦自己沾着血的手,牵着卿颜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脸上。 “没有,这些血不是我的,不信你摸摸看。” 白皙的指腹擦过脸颊和脖颈,看着手下完好的肌肤,卿颜放下心。 “你这样子,活像是逃难出来的。” 有金有道帮忙,其他的怪人不敢靠近,李莲花和卿颜坐在台阶上,等待着笛飞声和方多病。 “没事,别脏了你的衣服。” 李莲花躲过卿颜伸过来帮他擦脸的方帕,用自己的衣袖粗糙地在脸上抹了两把。 卿颜看他越擦越花的脸,终于是看不过去了。 “别动,待会儿方小宝过来了,看你这样子还以为和怪人打架打输了呢。” 浅色的衣衫粘上了点点红色,卿颜向来喜欢干净,可是这次她却像什么也没看见似的,轻轻擦干净李莲花脸上的脖子上的血滴。 李莲花低着头,专注地看着卿颜认真的样子,脸上的力道轻柔至极,倒是让他生了些困意。 最近几日四处奔波,早起贪黑的,本就有些疲惫,现在难得放松下来,便容易想休息。 “阿颜,怎么了?” 眼睛被忽然遮住,李莲花往前靠了靠。 “阿飞和方多病应该还有一会儿才到,你若是困了就睡一会儿吧。” 内力虽然恢复了许多,可是李莲花的身体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养回来的。 卿颜往后坐高了些,让他能更舒服地靠着休息。 “唉,阿颜是练了什么心法,怎么每次我都还没说话呢,就知道我在想什么。” 李莲花的声音里带着些笑意。 “难道阿颜是下凡来救苦救难的神仙?” ... 该说不愧是李莲花吗,随口说的玩笑话,就说对了七七八八。 卿颜笑着附和他的话。 “哪有我这么不务正业的神仙,整天不问人间疾苦,却跟着你们做饭查案的?” 微凉的手被李莲花宽大的掌心拢住,卿颜听见了他有些含糊的声音。 “也是,传说里神仙济世后都是要回神界去的,若阿颜真是神仙,我都不知道该去哪寻你了...” 调侃的无心之语轻了下去,李莲花阖上双眸,沉沉睡去。 放松的身心迷糊了感知,让他没有感受到卿颜刚刚一瞬间僵硬的身体。 幸好,只是无心之语... 幸好,他什么也没有察觉... 第192章 莲花楼–决裂 游龙踏雪,相夷太剑。 为了救被金鸳盟众人围困的方多病,李莲花终究还是暴露了身份。 角丽谯带着昏迷的笛飞声逃走了,看着方多病流着眼泪不可置信的样子,一向能说会道的两个人都沉默了下来。 “我现在该叫你李莲花,还是李相夷?” 方多病自嘲地笑着,眼泪顺着他的面颊滑下,他的声音气愤又悲哀。 “这一路走来,我对你推心置腹,坦诚相待,可你呢?多少次答应我不再骗我,可是到头来,所有的一切都是谎言!” 一句句的质问,像是密密麻麻的尖刺,刺痛着自己也刺痛着别人。 卿颜垂下眼,声音中带着愧疚。 “方小宝,不是你想的...” “鹤姐姐。” 方多病眼眶通红地看着她。 “这些日子里,我最相信的就是你,只有你对我最好。可是为什么你也跟着他一起骗我呢?” 卿颜给他买新的衣服,怕他饿给他做夜宵吃,教他武功,陪他说话。 比起气愤,方多病的眼里更多的是委屈和不解。 “小宝,有些事我们并非刻意隐瞒。” “罢了。” 方多病打断了李莲花的解释。 “你们的话有太多的意思了,我实在辨不清真假。” 方多病扯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我累了,今日,我们就此别过吧。” 衣袍翻飞,这一次,方多病留给他们的只有一个倔强又孤单的背影。 他好像忽然就长大了,不再多问,不再纠缠,自己一个人去找他想要的真相。 “莲花,我们回去吧...” 这两日获取的信息太多,卿颜看着李莲花晦暗不明的眼神就知道他已经开始发觉到了单孤刀不对劲的地方。 这些年,他为了单孤刀的事做了太多,真相太过残酷,接下来的每一步,于他而言都太过艰难。 “我们,回家吧。” 卿颜牵起他的手,一如十年间无数次她所做的那样,带着他走向回家的路。 这路太长,可是有她在的话,似乎他就有力气继续走下去了。 “阿颜,带我回家...” 十指相扣,疲惫不堪的心终于有了得以栖息之地。 ———————— “卿颜姐姐,你还好吗?” 苏小慵局促地坐在莲花楼里,自此卿颜看了李莲花留下的信件,就一直沉默着没说过一句话。 李莲花上了破刃榜被通缉,卿颜想过他会留下莲花楼,但是她没想过他会一个人走了。 这是李莲花第二次留下她,自己走了。 手中的信已经被捏出了折痕,卿颜的思绪翻涌,却到底没有说出话来。 李莲花说自己功力已经恢复,叫她不要担心,他说让她安心守着家,等他回来。 他还说,怕她一个人带着莲花楼孤单,叫了苏小慵来陪她,可是他一字也没提此次情况危险,有多少人在盯着他的行踪。 心中百转千回,可最终只是归于一片死寂。 挂起习以为常的微笑,卿颜看着苏小慵慢慢摇了摇头。 “没事,你一路赶过来,一定饿了吧,我去给你做些点心填填肚子吧。” 苏小慵看着卿颜幽深黯淡的眸子,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她明明在笑,可是那双眼睛里空洞一片,什么也没有。 热乎乎的甜点心,可是平日里最喜欢她做的点心的三个人都散了。 将睡着了的苏小慵扶上二楼,卿颜摸了摸狐狸精的头。 “嘤嘤。” 向来乖巧的狐狸精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咬着她的衣角不肯松开。 “听话,我们狐狸精最乖了对不对。” 从瘦弱的小狗长到现在这样,卿颜感受着手下蓬勃的生命力,心尖最柔软的地方忽然就被触碰了一下。 有些酸涩,又有些疼痛。 “我们狐狸精以后一定会好好保护家,保护他的。因为我们狐狸精,最听话了...” 软哝的话语像是在哄着幼儿,可是卿颜离开的背影又是那么决绝冷漠。 莲花楼可以没有鹤卿颜,可是不能没有李莲花... 第193章 莲花楼-承诺 “鹤姐...鹤姑娘。” 将自己埋在案宗里一天了,方多病没想到能在百川院看到卿颜。 他面上下意识露出笑容,却又在片刻间收了回去。 “鹤姑娘有什么事吗?” 他的手紧紧抓着自己的剑柄,眼神不自觉地看向别处。 “今天做夜宵时不小心多做了一份,不知道方少侠有没有空品鉴一下呢?” 鸡肉的香味透过食盒飘出来,方多病违心地撇过头。 “不用了,我不饿。” “咕呜~” 肚子永远比人诚实。 “我还带了些果酒,今日夜色正好,不知方少侠可否陪我聊一聊?” 卿颜看着方多病微红的脸,当做没有看到他的口是心非。 “那,那好吧,本少爷就勉强吃一点好了。” 吃一点, 就吃亿点点。 本来今天忙了一天没吃饭,卿颜做的又是他爱吃的,没过一会儿,一整只鸡就被方多病啃完了,他还连着喝了一碗红枣桂圆汤。 本来就不多的气彻底消了,只是方小公子难免要些面子,踌躇了好久,才支支吾吾地跟卿颜道了谢。 “谢谢,鹤姐姐...” 最后姐姐两个字说的极轻,要不是卿颜耳力好,怕是听不清楚。 但是吃饱后,方多病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一脸警惕地看向卿颜。 “不对,鹤姐姐是不是想来当说客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是绝对不会——” “抱歉,方多病。” 突如其来的道歉冲昏了头脑,原本要脱口而出的强硬的话忽然就被咽了下去。 转瞬而来的,是控制不住的泪花。 “没有告诉你那些事,对不起,辜负了你的真心。” 卿颜水色的眼眸平和而清明,方多病强撑着的倔强忽然就消失了。 那双向来真诚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水雾,他用力地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想哭,不行,要忍住... 算了,忍不住了。 卿颜看着方多病就那么委屈巴巴地看着她,然后掉眼泪。 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怎么又哭鼻子了,若是还生气,那我再做几顿好吃的给你赔礼好吗?” 不哄没事,一哄,那眼泪掉的更厉害了。 “鹤姐姐,其实我,我那天不是故意那么说的,我只是...” 方多病不是傻子,他自然看得到他们对他的好。 只是那一天经历的太多事情,有那么多人都在说是李相夷杀了单孤刀,而单孤刀又是他爹。 在一片混乱下,和被欺骗的愤怒里,他最终承受不住了。 事后他冷静下来,也曾后悔过自己是不是将话说得太绝伤了他们两个人的心。 可是那些真假难辨的事情又让他无法面对突然变成李相夷的李莲花。 沉浸在这种矛盾和难受中,卿颜今日的道歉就像是给了他一个宣泄口,让那些不可言说的委屈都显露了出来。 本以为他这一路走来长大了,可是还是个需要安慰的孩子呢。 卿颜摸了摸他的头,任由方多病抓着她的衣袖。 “我还以为,你今天来是因为李莲花被通缉的事情...” 方多病的脸有些红,想起自己刚刚失态的样子,他有些不敢看卿颜的眼睛。 卿颜摇了摇头,开口说道。 “他没有做过的事情,我相信他。今天来,我是想跟你说些别的事情。” “别的事?” 难道是他爹的事情? “莲花不想跟你说的,就由我来说吧。” 有些事说开了,对谁都好。 “方多病,百川院其实,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那一夜,方多病听到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隐藏在和谐之下,那千疮百孔的过往。 “我知道你心存疑虑,这些,只是我对你当日未尽的解释。最后一件事,我想才是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东西。” “李相夷,没有杀单孤刀。” 自卿颜开口,方多病就一直沉默着,情感上他相信卿颜的话,可是理智告诉他,对卿颜来说,李莲花更重要,她未必不会为了李莲花隐瞒真相。 再三思考后,想起卿颜那日将秘籍传授给他的样子,方多病下定了决心。 “鹤姐姐,我可以相信你说的话,但是我会自己去查证那些事情。今夜的事情,我会当做秘密,这一次谈话,我只当做不知。” 既然李莲没有亲口告诉他这些事情,那他也只当做不知道。 可是当知道当初李莲花说的心疾是碧茶之毒时,他还是难免有些愧疚。 “方多病,我知道接下来的请求可能会有些突兀,但是我希望,你可以帮帮我。” “鹤姐姐直说就是。” 卿颜看着方多病,眼神是他看不懂的复杂。 “在我不在的时候,如果莲花遇上了足以威胁性命的事情...” “我希望,你可以帮助他...” 她需要一个承诺,一个绝对能保住李莲花的承诺。 第194章 莲花楼-不可见面 “还真是穷追不舍。” 这已经不知道是卿颜解决的第几批金鸳盟和万圣道的追兵了。 果然暴露身份后还是引来了诸多暗处的杀手,看来角丽谯已经和幕后黑手搭上线了。 将剑从脚下的尸体拔出,卿颜挥手甩净了血迹。 她提前替李莲花和方多病解决了这些人,他们之后的路也可以好走些。 而且按她的速度,也可以分散些金鸳盟和万圣道的注意力。 他们一下子在她手下折损了这么多人手,想必再出手的话也会多些忌惮。 相似之物必有关联,靠着手里的天冰,卿颜找到了第三枚天冰的下落。 “看这移动速度,应该就在小远城了。” 按李莲花赶路的速度,现在应当也在那的某个地方查案吧。 有方多病这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在,想必李莲花也很安全。 “啸——” 卿颜屈起食指放在唇边,尖锐的哨音响起。 数十只品类不同的鸟雀立刻飞来,落在了她的肩上和手上。 眼中的流光闪烁,卿颜将一小部分力量分散到了这些鸟儿的身上。 “去吧,跟着他们。” 得到了指令,群鸟散去,只有一只蓝眼的画眉还停在她的手指,亲昵地蹭着卿颜。 “我没有时间了,你替我再多看看他吧...” 她想去见他的,可是,还有好多事情等着她去做。 最后一只鸟儿飞走了,卿颜带起面纱,极速往小远城赶去。 ———————— 无所顾忌后,事情变得简单许多。握着手中的第三枚罗摩天冰,卿颜解开了何晓慧的束缚。 没想到她来取牛头马面的罗摩天冰,还能在此碰到方多病的母亲。 “没事吧。” 卿颜将自己的内力输送给何晓慧,帮她恢复着体力。 “多谢姑娘。” 何晓慧的脸色慢慢红润起来,她看着卿颜,忽然开了口。 “你是,鹤姑娘吗?” 蓝色的眼睛,温柔又美丽,只要站在那里,无论是谁都能一眼认出她来。 眼前的姑娘,和方多病还有何晓凤跟她说的,一模一样。 卿颜没有说话,只是将自己随身带的药喂给了她。 外面的鸟雀告诉她有人往这边赶来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就是方多病和李莲花了,她该走了,若是见了面,怕是走不掉了。 躲开何晓慧挽留的目光,卿颜只当何晓慧口中的鹤姑娘是个陌生人,水色的眼眸垂下,她快速地转身离开了。 “娘,你没事吧!” 方多病和李莲花快步跑进屋内,看着躺在地上的凶手,李莲花眼中闪过一抹沉思。 方多病扶起何晓慧,看见她没事,终于松了口气。 “行了行了,我没事。方小宝,你刚刚进来的时候有没有碰到一位蓝眼睛的姑娘?” 何晓慧往他身后看了看,似乎在找着什么。 “蓝眼睛的姑娘?” 卿颜的脸在方多病和李莲花二人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来。 “我还以为她是你说的那个鹤姑娘,只是看她没回答我,想来是认错了人。” 何晓慧面上有些惋惜,毕竟这姑娘很是合她眼缘。 “娘,那姑娘除了蓝眼睛还有什么特征吗?” 方多病有些疑惑,卿颜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处,如果真是她,那为什么不跟他们汇合呢? “那姑娘武功很高,手里还拿着一把雪色的长剑,怎么了方小宝,你认识?” 真的是卿颜。 李莲花心底一空,这屋里的寒意还没散去,就说明卿颜才刚走不久。 是因为他的不告而别,她生气了吗... “阿颜...” 莫大的不安感升起,李莲花下意识捏紧了手中的刎颈。 第195章 莲花楼-铺路 “噗,咳咳咳!——” 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吗? 红色的腥甜顺着指缝滑下,一点一点渗入泥土中,直至消失不见。 本想着做完了所有的事,来这里见见李莲花的师娘的,可是现下这副样子,还是算了吧。 云居阁,这里就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吗? 真是个安静又漂亮的地方。 李莲花总说想带着她去见见师父师娘,她一直记在心里,陆陆续续准备了好多东西,如今却是没有拿出手的机会了。 卿颜有些失神地向前走了几步。 “何人擅闯云居阁!” 蕴含着内力的声音响起,无数利箭飞出 卿颜拔剑抵挡,却被不慎擦伤了肩膀。 这几日太过放肆,她的身体早就千疮百孔了,又能支撑多久。 箭头刺向眼睛,卿颜向后退去,却忽然失了力气。 门,打开了。 一个穿着蓝色布衣的老妇人缓缓走了出来,卿颜擦去脸上的血迹。 这就是李莲花的家人。 是他的... “师娘...” 在倒下去的前一刻,卿颜看见了芩婆错愕的眼神和朝她慌乱走来的步伐。 ———————— 没想到她堂堂鹤氏族长竟也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天,看着头顶的圆灯,卿颜自嘲地笑了笑。 “你醒啦?” 芩婆走进来,将汤药放在了床头的木桌上,将卿颜搀了起来。 “多谢前辈相救。” 看着芩婆关切的眼神,卿颜不自在地垂下了眼。 看着芩婆温暖的眼神,卿颜恍惚地想,这是因为那句师娘,还是因为知道她命不久矣呢? “好孩子,你是来这里找人的吗?” 芩婆看着她的眼神很复杂,卿颜对着她笑了笑,缓缓开口。 “因为我有一个很重要的人,他说这里有他的家人,我便想路过看看,没想到叨扰了前辈,抱歉。” 芩婆是个聪明人,立刻就明白了卿颜的意思,她握着卿颜的手,有些激动地看着她。 “姑娘,你说的那个重要之人,他还好吗?” 望着芩婆花白的鬓发,卿颜点了点头。 “一切都好,只是他还有事情要去做,所以我就想替他来看看,我咳咳!——” “孩子,你怎么了!” 芩婆想要替卿颜输送真气,却被她轻推开手。 “不妨事,只是上山时有些着急,所以受了些风寒。” 风寒,什么风寒竟是在脉象上透出死脉的预兆。 芩婆看着她染血的双唇,心中不是滋味。 “生老病死,人之常态。” 卿颜的声音淡然,仿佛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局。 从想起那些记忆开始,她就已经知道了今天的结果。 “孩子,你今天来,他知晓吗?” 芩婆活了大半辈子,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她只是满眼心疼。 谁也没有说出那个名字。 “这云居阁可真大,不知道前辈可否带着我看看这里呢?” 卿颜没有回答芩婆的问题,她好像只是一个误入这里的过客。 芩婆又怎么会拒绝她。 走在云居阁的每一步,都好像在循着过往,一点一点走近曾经的那个李相夷。 坐在他小时候的房间里,卿颜定定地看了窗外许久。 直到眼睛都干涩酸痛了,她才撑着手站起来,慢慢挪动着步子往外走去。 “孩子,来,我扶着你些。” 有些粗糙的手牵住了卿颜,很温暖,是和李莲花相似的感觉。 “多谢前辈。” 其实,她也曾有过师娘,不过她的师娘不会牵着她,不会如此关切她。 在她那师父发疯后,她师娘就死了,死在她的剑下。 而她代替他们,成为了族长。 他们得以双双解脱,而她却是被困在了那最高的雪山之上。 “前辈,我该走了。” 停留的时间已经足够,不可以再贪心下去了。 一个小巧的木盒被珍重地放到芩婆手中,卿颜微微后退,对芩婆行了一礼。 “孩子,你这是做什么!” 芩婆赶忙上前拉她。 “前辈,此去一别,便不知道何日再见了。江湖风波云涌太叫人疲惫,他日故人相见,只盼这些东西能有所慰藉。” 单孤刀的事也好,其他的事也罢。 这是她为李莲花能做的最后的事情。 “不过有前辈在的话,这些东西或许也派不上用场了。” 用不上的话,至少说明李莲花终于彻彻底底放下了所有事情,长命百岁,幸福安康。 “孩子,下一次,你会和他一起来见我的,对吗?” 带着期盼的询问在身后响起,是挽留,也是请求。 “会的。” 卿颜回头笑着。 “一定会的...” 第196章 莲花楼–撑住了! 没想到,只是砍了单孤刀一剑,就招来了这么强的排斥。 结果到最后她这个打架打赢的人,竟然比败者伤的还要重,真是叫人心烦啊。 心口的伤正在汩汩地往外流血,想来过不了多久,这副躯体就要因为彻底承受不住她的力量而溃败了。 这样看着自己死去的感觉,可真微妙。 今天是个大晴天呢... “鹤卿颜!” 笛飞声? 看来金鸳盟的事,他处理得很快。只是没想到他竟然能来这里找到她。 流的血太多,她已经连手都抬不起来了,只能微微撇过头看去。 “好巧啊,笛盟主。” 她气息微弱,心口的伤几乎是将她捅了对穿,笛飞声的脸色沉了下来。 他立刻点住卿颜身上几处大穴,想要为她输送内力。 “没用的。” “闭嘴!” 恢复记忆后的笛盟主还是一如既往的人狠话不多啊... 卿颜看着笛飞声沉下来的脸色,努力扯出了一个笑。 “你是习武之人,但是也应该看出来了...” “我的心脉断了,活不了的。” 她就那么轻描淡写地宣判了自己的死亡。 眩晕感袭来,卿颜视野忽然拔高,笛飞声将她抱了起来。 “撑住,我现在带你去找李莲花。” 虽然不明白这样心慌的感觉是什么,但是笛飞声知道如果慢下来,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他的轻功向来很好,可是他难得的分神了。 怀里的人很轻,轻的就像下一刻就要碎了,他从未抱过人,可是这一次他却收紧了手臂。 “别去。” 卿颜抓着笛飞声的手腕,指节用力到发白。 “笛飞声,别去!” 她这副样子,不可以让他们看见。 强行运起最后一点内力,卿颜用力挣开笛飞声,若不是笛飞声反应及时,她会从半空直接摔下来。 “鹤卿颜,你想死的话,我现在就可以掐死你!” 宽厚的大掌掐住细软的脖颈,现在的卿颜毫无还手之力,只要笛飞声用力,他就可以立刻杀了她。 可是手下,那微弱的脉搏,却是那么脆弱,像一只尖利的爪子捏住了心脏,窒息而刺痛。 “待在这里,我去把李莲花带来,鹤卿颜,你给我撑住了。” 待在这里吗... 看了眼笛飞声离去的方向,卿颜终于忍不住喷出一大口鲜血。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 多谢了,阿飞... 只是她真的不想李莲花亲眼看着她死去,那样太过痛苦,也太过残忍。 有时候相见,不如不见了... “咳咳,咳!” 以剑作为支撑,用尽最后一点时间,卿颜一步一步朝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如果不见面的话,是不是就不会痛了呢... 如果时间再过的久一点,她一定不会在这里倒下... 她把所有能做的事都准备好了,这样的话,她的离去是不是就不会再让他难过了呢... 前十年,只有她和李莲花两个人,十年后,李莲花身边有方多病,有笛飞声,即使没有她,莲花楼也不会再寂寞了吧... 她这一次,终于救到他了。 万圣道的人手她覆灭了大半,单孤刀也被她伤的不轻,这一次没有什么可以伤害李莲花了。 支着剑的手逐渐麻木,直到失去知觉,单薄的身躯像是断了线的风筝,就那么坠了下来。 不知不觉,原来已经走了这么远了啊... “凡有所象...” “一切皆妄...” 足够了,这里足够她的躯体消散了。 风过无痕,一切都会过去的。 只是还有一件事,她总是觉得有所亏欠。 她好像从未说过爱这个字,哪怕是当初,也只是一句喜欢。 伤口已经不再流血了,靠在剑鞘上,染着血的双唇轻启,说着她在心底最深处的话语。 “李莲花...” “我爱你...” 气息消散,霜雪落下。 本是万里无云的晴空,却是飘下了一点一点的雪花。 “真奇怪,怎么突然下雪了?” 苏小慵接住落下的一片雪花,身旁一向乖巧的狐狸精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飞快地跑出了莲花楼。 “鹤卿颜?” 看着飘散的飞雪,笛飞声忽然回头看了一眼,好像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快了,就快了。 李莲花和方多病的所在之处就在前面,他很快就能赶到了。 第197章 莲花楼-还给我 今天是何晓凤的大婚,红妆十里,天机山庄满目的红绸,锣鼓喧天,亲朋满座,所有人都在欢喜地庆祝这重要的日子。 在一片喧嚣里,一片片白色的雪花从空中落下,飘上了众人的肩头... “嘿,这青天白日的,怎么忽然下雪了,真是奇了怪了。” “不过这日子,也算称得上一句风花雪月了吧,哈哈哈哈。” 白色的冰晶落在红色的丝绸上,竟是有些凄美之感。 “都说瑞雪兆丰年,这大喜之日下雪,应该也算个好兆头吧。” “宴席快开始了,我们快些走,错过了吉时就不好了...” 含着笑意的私语在周遭响起。 “你们方才听见了吗,堂主说今日会给赏钱,每个人都有...” “真的?那我们今日可要好好表现,兴许还能沾沾喜气...” “哈哈哈,瞧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端着美酒的丫鬟匆匆路过,连眉梢都带着喜意,似乎每个人都沉浸在盛大的宴席之中。 这样热闹的日子,沾了一身红色鲜血的笛飞声站在这里,显得突兀又死寂。 一路赶来,疾风吹乱了他的衣袍和发丝,他那冷漠的神情与周遭的一切,是那么格格不入。 看着掌心落下的冰晶,他的眼神暗了下来。 好兆头吗... 可是,这样大喜的日子,那人却气息奄奄地在林子里等死。 他一路找到天机山庄,就为了让卿颜见李莲花最后一面。 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根本不像他笛飞声平日的作风。 可是,记忆里好像只是那一碗红豆圆子还有那凌厉的剑招和无奈的一声阿飞,就让他在听见万圣道围攻鹤卿颜时,毫不犹豫地跑去见她。 他不是心慈手软的人,可是这一次他想救这个人,没有缘由。 一路闯进大门,笛飞声戴着面具,那骇人的气势叫周围前来祝贺的宾客不敢靠近。 “敢,敢问贵客是?” 一个家丁壮着胆子上前询问。 笛飞声看着他,声音低沉。 “叫李莲花来见我...” 家仆四散,慌乱地跑进了屋子。 “少爷,外面来了一个奇怪的人!” “奇怪的人?” 方多病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离儿怯懦地看了一眼他身后的李莲花。 “他说,他是来找李莲花的...” 来找李莲花的... 难道是! 方多病和李莲花对视一眼立刻跑向了大门。 “李莲花在哪里...” 深红色的背影气势凌冽,透着淡淡的杀意。 “婢女已经去找了,还,还请您稍安勿躁...” 几个小厮瑟缩在一旁,生怕惹到了笛飞声。 “阿飞,你怎么在这里?” 方多病一怔,看着笛飞声冷峻的样子,心脏突然狂跳起来。 笛飞声没有回答方多病的话,只是定定地看着他身后的李莲花,随即一把抓住他就往外面走。 笛飞声骨节分明的手上满是猩红的血痕,带着血色的指纹印在李莲花浅色的衣袖上异常刺目。 不知为何,自从看到笛飞声出现的那一刻起,李莲花的心中总有种不安的刺痛感。 “诶,你做什么,我们还有重要的事要——” 方多病上前按住笛飞声的肩膀,可是笛飞声猩红的眼睛却让他定在了原地。 “你...” “你们如果还想见鹤卿颜最后一面,就跟我走。” 最后一面... “你什么意思...” ————————————————— 发生什么事了,血,好多的血... 横七竖八的尸首躺在森林中,浓郁的血腥气飘散开来,足以可见战况的惨烈,死亡的气息笼罩在四周,让人看不到生的希望。 细雪飘落在李莲花的身上,他像是被定在了原地,魂肉分离。 阿颜呢,阿颜在哪里? “阿飞,鹤姐姐在哪里...” 被笛飞声安置在这里的那个人消失不见,凉风吹过树林,发出飒飒的声响。 “你说话呀,阿飞,鹤姐姐去哪了!” 方多病抓住笛飞声的双肩,神情激动,可是这一次笛飞声却没有拍开他的手,他双拳紧握,白色的雪落在他的面具上,衬出他赤红的双眼。 他该想到的,他早就应该想到的... 手上的血液已经干涸,笛飞声却仿佛依旧能感受到那温热脆弱的躯体。 他此生第一次去抱一个人,却没想到竟然是为了送她离去。 鹤卿颜... 你就真的这么怕他看见吗... 若不是当时无法反抗,是不是他也根本找不到她。 强行将躁动的心绪压下,笛飞声想起了那身染血的白衣,缓缓开口。 “她伤的很重,走不远,应该就在这附近,我们分散去找...” 话音未落,方多病朝着一个方向就要冲去,他已经没有理智的去思考卿颜到底往哪个方向去了。 “阿颜,阿颜在前面...” 干涩喑哑的声音响起,沉默了一路的李莲花终于说出了第一句话。 地上的血迹断断续续地往一个方向延展,留下了那个人最后的痕迹。 平日里轻功都不差的三个人,在这不长的一段路里,却是跌跌撞撞地跑了起来。 再等等他。 求求你, 再等等我。 阿颜... 血迹越来越淡,直到完全消失在深林边缘,湿润的泥地上散布着凌乱的脚印,每一步都像落在三人的心上。 可是他们还是没有找到那个人。 在哪里,究竟在哪里。 风雪迷眼,前路无期,他们要寻的人究竟在哪里... “鹤姐姐,鹤姐姐你在哪!” 是不是像从前一样呼唤,你就会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 比亲眼见证更痛苦的,是不知何处追寻的迷茫与绝望。 “鹤姐姐你出来好不好。我和李莲花来找你了...” 微弱的哭腔,一点一点变成泣不成声的哭喊。 可是这一次,没有人会再赶到他的身边,轻抚着他的头,告诉他没事了... “鹤姐姐我都知道了,我和李莲花和好了,我再也不会任性了...” 方多病长大了,卿颜教会了他武功秘籍,教会了他用心去看事物。 可是,她从没有告诉方多病,该如何面对重要之人的离去,也没有告诉他,离别是那么突如其来的痛苦。 “鹤姐姐,我害怕...” 无助的啜泣声断断续续地传入耳内,像是在昭示着卿颜最后的结局。 不会的... 他还没有见卿颜最后一面... “阿颜...” 动起来啊,快点动起来啊,想想阿颜在哪里。 快想想啊... 心脏骤然缩紧,彻骨的寒冷蔓延全身,李莲花几乎快要溺毙在这窒息的疼痛里。 “呜呜,汪!——” 若隐若现的犬吠声伴着铃铛的轻响从远处传来,像是在黑暗里忽然出现的火光。 “汪呜!——” 狐狸精,是狐狸精的声音,它一定找到了阿颜! “在那边!” 三个人立刻朝声源处赶去,却在狐狸精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一切的希冀土崩瓦解。 “狐狸精...” “嘤嘤...” 平日里那干净柔软的绒毛染上了点点血滴,那个黄色的小身影嘴里叼着雪色的断剑,跑向李莲花。 那断剑是那么锋利,一向最喜欢跟卿颜撒娇讨抱的小狗却是一点也没有松口,剑刃划破它的嘴角,狐狸精只是用那双清亮的眼睛看着他。 “呜呜——” 像是受伤的小兽一般,它轻轻呜咽着。 一滴晶亮的水滴,倏然从狐狸精的眼睛里落了出来,最后隐在它的绒毛里。 小狗也会流泪吗... 看着自己的主人一点一点消失在自己的面前,它只能自己的身体去温暖那个姑娘逐渐冰冷的双手。 狐狸精不知道什么是死去,它只知道它最喜欢的女主人叫它好好看家,好好保护男主人。 可是女主人好像回不来了,它想女主人再摸摸它,可是即使它把自己的头蹭在了卿颜的手下,那个温柔的人也没有再动起来摸摸它的头。 香消玉殒,剑断人亡... 那个姑娘,在他无法触及的地方,悄无声息地去了... 而他,连最后一面都成了奢望... 李莲花可以看破世间奇诡疑案,人心迷惘,可是这一次他被永远困在了名为生离死别的困局之中。 “阿颜...” 好疼啊... 真的好疼啊... 李莲花揪紧胸口的衣衫,他像是被抽空了力气,他踉跄地往前走了一步,膝头忽然跪在那坚硬的石块上,刺痛传来,那夹杂着淡红色的积水浸湿了他的衣袍... 气血翻涌,他只是颤抖着手捧起了狐狸精口中的断剑。 一点一点握紧,就像抓住那个一声不吭离开了的人。 “阿颜...” 你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所以才不想见我了... “阿颜...” 是我错了,我再也不会留下你一个人了... “阿颜...” 那短短的两个字,终究刻进心底,不可言说,不可放手。 那是比碧茶之毒发作时更折磨人的痛苦。 眼前的一切被水雾覆盖,世界朦胧不清,事物开始扭曲,他再也看不到那个为他擦去眼泪的人了... 滚烫的泪落在手背,顺着指缝和血一起淌下来。 雪,好像又大了一些。 明明离寒冬还有些时候,可是为什么,这么冷呢。 冷到,他想蜷缩起来,冷到他的四肢百骸都控制不住地想要颤抖。 寒风呼啸,像是凄厉的哭声。 “李莲花,快松手啊李莲花!” 方多病满脸泪痕,他想要拿走李莲花手中的断剑,可是李莲花越握越紧,像是抓住了最后一点执念。 任凭双手鲜血淋漓,他也不肯松手。 “李莲花,你别这样...” 方多病一点一点掰开李莲花的手指,眼前的泪水让他看不清李莲花的表情,他也很痛苦。 可是唯一能说动李莲花的人,已经不在了。 鹤姐姐,我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那日夜间的谈话犹在耳边,想起卿颜最后的嘱托,方多病的眼神坚定起来。 胡乱抹去脸上的泪水,方多病看着一旁的笛飞声,忍下哽咽,他毫不犹豫地开口。 “阿飞,帮我。” 如果保护李莲花是卿颜最后的愿望,那么他方多病就一定会替她做到,哪怕这很困难,他也绝不后悔。 身旁两道身影袭来,李莲花下意识护住怀里的剑,然后侧身躲开。 “方多病,抓住他!” 雄厚的内力点上手臂的穴位,身体僵直,无力感涌上心尖。 李莲花只能眼睁睁看着那斑驳的长剑被笛飞声从手中抽走。 不要! 不可以... 不可以! “还给我...” 阿颜回来,会生他的气... “还给我!——” 那是声嘶力竭的绝望。 “求你们,还给我...” 他只有这个了... “方多病,把剑还给我...” 他哀求着,挣扎着,可是最后的念想还是散了... 断剑被笛飞声带走了,那漂亮的雪色就那么远去,如同那个像雪一般消融的姑娘。 “哈,哈哈哈哈...” 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他忽然笑了起来,人世荒诞,命运弄人,他最后的一点安歇之处终究是被夺走了... 莫大的悲哀席卷全身,他终究是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浮云遮日,天色灰暗。 在一片飞雪里,李莲花好像看着那个虚幻的身影回头对他笑着,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严格意义上说,你算是卖身给我了...” “相夷,吃饭了!...” “李莲花...一念心清净,莲花处处开,是个好名字...” “别,别哭啊...” “只要你高兴,其他一切都不重要...” “莲花...” “莲花...” 记忆里,那个在外人看来疏离冷淡的姑娘好像总是对他笑着。 是他太贪心了吗,所以上天将她抢走了。 ...... 往事纷繁,如过眼云烟,开始是她,结尾也是她... “莲花,我们回家...” 回家? 飞雪漫天,寒风刺骨。 可是阿颜,家在哪里啊... 莲花楼还在那一片林子里,可是,他好像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第198章 莲花楼–共感 “莲花,怎么又睡着了?” 头很昏沉,连声音都是朦朦胧胧的。 李莲花挣扎着想要睁开眼睛,却只能模模糊糊地看见眼前月白色的虚影。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那声音愈发轻柔,带着安抚的味道。 熟悉的淡香萦绕在身侧,眼前之人的面容终于清晰了一些。 “莲花?” 面颊触上微凉的手,那双日思夜想的水色眸子映照着他憔悴的面容,关切地看着他。 “阿颜,是阿颜吗?” 李莲花抓着床沿想要坐起来,可是身体的疼痛让他使不出任何力气。 他着急地想要留下眼前的人,可哪怕指节用力到发白他也无法动弹分毫。 “怎么了,是不是睡迷糊了?” 眼前的人温柔地弯下腰,然后低着头亲了亲他的面颊。 “不怕,不怕,我就在这里...” 像羽毛一样的轻吻落下,轻柔的触感如梦似幻,叫人深陷其中,不愿醒来。 他流着泪,依恋地抵着她的额头。 “阿颜,对不起,我不该留你一个人的。” 那些可怕的事,都是一场梦对吗,阿颜,他的阿颜还在这里。 “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眼前的人没有再说话,她靠的那么近,面容却渐渐虚幻起来。 他想好好看着她,可是无论怎么努力,眼前都只是一片模糊。 莫大的惊惶涌上心头,几乎要将他撕裂成两半。 “阿颜,你怎么了?” 柔软的手指抵住他的双唇,眼前的人儿却轻轻推开了他。 不要,不要。 别离开我,别走... “阿颜,你要去哪,带我一起走好不好。” 李莲花强撑着笑起来,卿颜明明近在咫尺,他却怎么也抓不住她。 “莲花,回去吧。” 回去,去哪里? “你还在这里,我又能去哪儿呢?阿颜,带我回家好不好。” 细密的汗水顺着额头滑下,李莲花终于将自己撑了起来。 “我该走了...” 走?你要去哪... 他伸长了双手,想要去够那一片月白色的衣角。 “阿颜,我好疼啊,你来抱抱我好不好。” 苍白的脸上带着病态的红晕。 李莲花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现出来,只求眼前之人能再回头看他一眼。 月白色的裙摆摇曳,那人的身姿一如往昔,可是这一次她没有回头,也没有看他。 “阿颜,等等我...” “别走,别走...” 手肘撑着身体一点点挪动,他着急地眼眶通红。 “阿颜,别丢下我...” 哽咽出声,他却不愿放弃。 就差一点点了,她快要走远了。 走慢点好不好,至少回头看看他好不好,只要一眼就好,只要一眼... “阿颜!” 伸出的双手扑了个空,身体跌落在地上,疼痛顺着神经传入大脑。 一阵白光袭来,连带着那道模糊的身影一起散去,什么也没有留下。 镜花水月散去,只有无尽的黑暗拢了上来。 “李莲花,李莲花?” 耳边的呼唤声小心又急切。 蓝色的虚影在眼前晃动,他勉力眨了眨眼。 “方小宝...” 他的嗓子很疼,出口的声音虚弱又沙哑。 睡了太久,他有些缓不过神来。 原来刚刚只是一场梦吗... 那熟悉的眉眼犹在眼前,叫他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来,慢点,喝点水。” 崭新的靠枕被妥帖地放在身后。 方多病扶着他的双肩将他支起来,端着一杯茶水慢慢地喂他喝着。 干裂的双唇有些泛白,他大抵是太过虚弱,喝得有些勉强。 自那日以后,李莲花已经睡了三天了,中间高热不断却又不知为何消了下去。 而且那日断剑造成的伤口,如今便是一点痕迹也看不出来了。 这样堪称神迹的恢复能力,这世上没有几个人能拥有,而在他们认识的人中,也只有卿颜或许能做到了。 方多病隐约猜到了其中的关联,但是看着满身悲凄的李莲花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多说。 李莲花伤痛到无法自已,他又何尝不感到哀痛呢。 这三日的夜晚,方多病只要一闭眼便忍不住流泪,想起那些任性的过往,和卿颜包容关切的眼神,他就无法释怀。 方多病本就是重情之人,满心的哀伤不知如何疏解。 他索性就一直守着李莲花,日以继夜细致入微地照顾着,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短暂忽略那些刻骨的痛苦。 想起李莲花那天几乎疯魔的样子,方多病便不自觉红了眼眶。 笛飞声尚有金鸳盟的事情要处理,李莲花这里只有他了,如果他都沉溺在悲伤里了,那李莲花该怎么办呢。 “阿颜!——” 那天嘶哑的哭声和几近泣血的哀鸣犹在耳畔,方多病从未见过李莲花如此狼狈不堪的样子。 若不是笛飞声出手打晕了李莲花,他怕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那人熟悉的温度似乎犹在身侧,李莲花抬起自己的手心,看着那完好无缺的样子,眼里忽然多了一丝希冀。 “方小宝,阿颜是不是回来了。” 她是不是看着他受伤,所以回来了,她是不是因为还在生气,所以现在没有来见他呢? 李莲花看着方多病,露出了一个有些无力的笑容。 “睡了三天,你饿了吧,我去拿点东西给你吃。” 方多病像是没有听见他的问题,只是站了起来,替他掖了掖被子。 “方小宝,她回来了是吗?” 衣袖被忽然抓住,方多病看着李莲花嘴角的笑容和苍白的脸,用力地闭了闭眼。 眼中的晶莹被方多病转头的动作遮去,他飞快地抬手抹去那一点点泪痕。 不可以再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李莲花会疯的。 “李莲花...” 方多病的声音沉重而清晰。 “鹤姐姐,已经没了...” 他低下头去,不忍再看李莲花的表情。 “没了?...” 是啊,没了。 在那一天,什么都没了。 他明明很清楚的,不是吗? 那瘦弱的脊背忽然弯了下来,李莲花好像一下子失去了生气。 是他自欺欺人,是他妄念了。 “方小宝,你先出去吧...” 他很累了,他想歇一歇。 “李莲花...” 方多病鼻尖一酸,他想要安慰,却无从开口。 那些话都太过苍白无力,于李莲花而言没有丝毫意义。 “呜呜——” 狐狸精从屋外跑了进来,直到一路跑到李莲花的身边,才安静地坐了下来。 晶亮的眼睛看着李莲花好像一眼能望到他的心里。 李莲花抬手摸了摸狐狸精的头,只是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好像掏空了他所有的力气。 方多病出去了,李莲花失神地盯着房间的角落,思绪涣散。 莲花楼从前,有这么空旷吗... 他扶着床沿,缓缓挪动到了一旁的书桌边。 桌上,那人曾经为了替他解毒而手写的千百张药方工整地叠在木盒中,一笔一划都是她跑遍天南海北找到的一丝希望。 如今药方犹在,碧茶之毒已解,那个人却再也回不来了。 将狐狸精抱在怀里,李莲花疲惫地闭上了眼。 顺滑的绒毛柔软又温暖,可是他再也找不到当初那样的感觉了。 “狐狸精啊...” “她不要我了...” 沉闷的声音响起,夹杂着无法言说的哀求。 斯人已逝,心如死灰。往后余生,又有谁能来缝补这颗破败不堪的心呢... 滚烫的水滴落在狐狸精的后背,它无法言语,只能伸出舌头舔着他的脸,无声地安慰着。 ———————— 天光微熙,初雪已至,今日的昆仑山似乎格外的冷。 “回来了...” 熟悉的宫殿,熟悉的雪山,之前发生的一切就好像大梦一场,眼前的楼阁像座巨大的牢笼把她圈在里面。 束于其中,不见天日,不得自由。 脚下柔软的绒毯挡不住冰雪的寒气,明明已在这里度过百年的光阴,可是这一次卿颜却体会到了那入骨的冰寒。 赤色的衣袂翻飞,她赤着双脚一步一步走向殿外。 “恭迎族长游历归来。” 巨大的白鸟在天空飞翔着向她行礼,高亢的鸟鸣响彻昆仑,所有的族人都在为她的苏醒送上问候。 群鸟高鸣,声势浩大。余音在山峦的上空回响。 卿颜只是漠然地点点头,走向了天池。 她此番轮回消耗了太多,又失了精血对抗天道,若是再不养伤怕是会留下后遗症。 没想到躲开了笛飞声和李莲花,最后竟是狐狸精来送她最后一程。 想起意识消失前手下那温热的,毛绒绒的身体,卿颜眼底浮现出一丝暖意。 狐狸精是李莲花捡来的,可是比起李莲花狐狸精更喜欢黏着她,小时候扑着她的腿要抱,长大了就成了她的小跟班。 只要她一伸手,总能摸到狐狸精凑过来的脑袋。 她的族人虽也有绒羽,可他们的绒羽大多冰冷又锐利,是战场上令诸多敌人闻风丧胆的致命之物。 而且对他们来说,触摸绒羽等同于冒犯,若非伴侣,拼个你死我活也是常态。 伴侣... 脱下衣袍,将身体浸入冰冷的池水之中,墨发丝丝缕缕地飘散开来。 卿颜垂下眼眸,面上多了些不自知的落寞。 “李莲花...” 只是念出这个名字,心中的悸动便无法抑制,那带着些许刺痛的震颤叫她不知所措。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笛飞声应该找到他了吧,他和方多病之间的误会应当也解开了吧。 在最后的时日里,她避而不见,只怕多看一眼便舍不得走了。 可是她轮回了太多次,这次逆天而行早已引起了那方世界天道的注意,她修为受阻停留至今,无法与之对抗。 被排异驱逐,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或许让李莲花慢慢熟悉没有她的日子才是最好的... 想起自己消散时有些骇人的模样,她还有些庆幸,幸好笛飞声没有带李莲花来到那里见她。 之前被洞穿的心口还隐隐作痛,不知为何卿颜总觉得空落落的,就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剜去了一块。 明明好不容易回来了,她该开心的。 李莲花活下来了,他可以选择做回曾经那个意气风发天下无敌的李相夷,也可以选择做那个四处游玩,慵懒随性的李莲花。 她终于改变了李莲花的结局,可是为什么,她竟然觉得如此哀伤,胸口的痛楚几乎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喉间的腥甜翻涌带着撕裂的扯痛。 红色的液体在清澈的池水中蔓延开来,如镜面一般的天池上倒映出她错愕的面容。 一滴如血般鲜红的泪自左眼滑下,在她白皙的面颊上留下了一道印记。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强烈的不安突然袭来,她将自己整个人都没入了冰冷的池水里。 她的精血和碧茶之毒的解药融合在了一起,在一定情况下,她可以时有时无的能感知到李莲花的情况。 心口的疼痛几乎将她撕裂开来,这是来自李莲花的情绪。 他在难过吗... “阿颜!——” 凄厉的声音穿过时空的界限。 撕心裂肺的哭喊像是幻觉,可是那声音中的绝望又是那么真实,像一把尖锐的短刃刺进心脏,割得她鲜血淋漓。 水花四溅,曲折的水波从天池的一角荡漾开来,一圈一圈结起了寒冰。 她近乎失态地从池水中站起来。 “李莲花?” 李莲花在找她,他很痛苦,他快要崩溃了。 强烈的情感顺着力量的链接传递,卿颜望着自己不自觉颤抖的双手,两行滚烫的清泪就那么滑了下来。 她捂着胸口,无法承受的半跪在地。 共情愈发强烈,她的力量几乎在瞬间便失去了控制。 “啸!——” 巨大的飞鸟冲天而起,那一声长唳穿透云层,一时间风雪大作,乌云蔽日。 “族长?” 侍候的白鸟躲在山后,如此强横的威压几乎波及到了整个昆仑。 “快,去找长老,族长失控了!” 要回去... 要回去... 浓云翻滚,藏在空中的红色闪电压抑又可怖。 可是她已经看不见其他了,眼中的最后一点清明被吞没,属于她的劫终究降了下来... 第199章 莲花楼–单孤刀的真面目 “你的毒解了?看来那个女人为你做了不少事啊,可惜了,那么漂亮的一张脸死了之后就只剩一摊血水了。” 单孤刀一脸惋惜地摇了摇头,口中的话却恶毒又残忍。 “你什么意思?” 李莲花一怔,心中忽然升起的寒意让他的手微微颤抖。 单孤刀哼笑了一声,随即一支染着血的珠钗被丢在李莲花面前,那碎掉的珠链是他最熟悉的样子。 “那么漂亮的女人,连临终前都还惦记着你,难怪连我们目中无人的李相夷都动了心。” 单孤刀还在挑衅着他,可是李莲花却恍若未闻地蹲下身去捡起地上的那支珠钗,他定定地看了许久,直到双目赤红,才将上面的血迹轻轻抹去,然后细心地将珠钗放入衣襟。 “你对阿颜,做了什么...” 手中的刎颈发出了轻微的翁鸣,像是在昭示着主人的愤怒。 他的声音很低,可是那聚起的剑势却像要灭一切。 “没什么,只不过是看她那么喜欢你,便也让她尝尝你当初中毒的滋味罢了。” 无耻的行径被轻而易举地脱口而出,单孤刀仿佛在说一个笑话一般。 “可惜啊,她当时为了你,已经和我们的人周旋了三天,我的剑都捅到心口了,她才反应过来要杀了我。看来碧茶之毒对她来说,见效很快啊。” 这样的虐杀,卿颜当时该有多痛... 浑身的血都像是结了冰,李莲花看着眼前的单孤刀无尽的悔恨和疼痛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 “你可真是卑鄙。” “李相夷 你可真是好命啊,十年前师父为了救你,落得一个油尽灯枯的下场。十年后又有这么一个情深义重的美人,到死都想你。” 单孤刀走到李莲花面前,眼底的恶意几乎快要溢出来。 “你该感谢我,让她死在了最美的时候。” 单孤刀快意地看着李莲花充满血丝的眼眶,他是杀了卿颜不假,可是他也没捞到什么好处。 背后的伤口自后腰划到肩胛骨,他调养了许久,直到今天才能来找李莲花。 “师父和阿颜都是无辜的,你为什么要对他们下手?” 十年,他找了十年的师兄,就是这样一个无情无义自私冷酷的人。 是他错了,他太过心慈手软,所以才接二连三地失去了所爱之人。 “今日,我定要为师父和阿颜报仇。” 强大的内力涌出,混杂着霜雪的寒意,剑刃刺出,单孤刀抵挡的长剑碎裂开来。 单孤刀的胸口被刎颈刺穿,李莲花的眼中满是恨意。 “你为什么要对她下碧茶之毒,为什么...” 剑锋翻搅血肉,单孤刀想要逃走,却被死死钳制。 “我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就连最后一面都没有...” 李莲花像是陷入了梦魇,那满地的血色和卿颜的脸出现在他眼前,一遍一遍。 他本可以见到她的,哪怕是最后一面。 李莲花拔出刎颈,汩汩鲜血从单孤刀胸口喷涌而出。 他惊骇地看着李莲花。 就算碧茶之毒已解,十年过去,李莲花也不该有如此强劲的内力。 这样下去,他真的会死。 单孤刀望着身边的高崖狠下了心,藏在黑袍下的手聚集了所有的内力。 他猛然击向了李莲花。 “李莲花!” 尖锐的剑尖刺入掌心,单孤刀被一脚踢下了悬崖。 方多病面色凝重地看着悬崖边缘,随即迅速跑到李莲花身边。 “没事吧。” 单孤刀的血顺着刎颈滴下,李莲花的眼神晦暗不明。 沉默了许久,他终于抬头看向了方多病。 “没事。” 从如此高的地方摔下去就算不死也是半残了。 单孤刀让他的十年变成了一个笑话,一个可怜又悲惨的笑话。 放在心口的珠钗似乎还残留着主人的气息,让他的心一点一点静下来。 师父去世的真相和卿颜被单孤刀算计而死,他听到了太多太多事情了,他想去见师娘了... 第200章 莲花楼-万望珍重 “真不用我陪你去吗?” 方多病站在山下,满脸不放心地看着李莲花。 “行了方小宝,我是去见师娘,又不是寻死,这么婆婆妈妈的干什么。” 李莲花有些嫌弃地拍了拍方多病的肩膀,看着与平常没什么不同。 可是他越正常,方多病就越是放心不下。 前两天还沉默至极的人忽然就开朗正常起来,换谁都会不放心。 “那我和狐狸精在山下等你,你早点回来啊。” 李莲花向来是个善于伪装的人,而方多病恰恰对这样的人没有应对的办法。 他看着李莲花上山的背影,只能默默祈祷芩婆可以对李莲花有所慰藉。 上山的路很安静,空气里带着些潮湿的泥土气味,李莲花看着眼前的熟悉的小屋,心中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木门缓缓在眼前打开,平静的表象被瞬间打破。 “相夷,是相夷吗?” “师娘...” 嗓音微哑,他终于是卸下了强撑的笑容。 ———————— 和芩婆坐在院落里,温暖的日光照在身上,终于让死寂的心有了几分热度。 芩婆自李莲花进门开始便已经隐约猜到了什么。 自卿颜离开已经过了许多日,而这次李莲花回来,身边却没有任何人,这已经说明了一切。 芩婆看着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如此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是止不住的心疼。 她虽是隐居山间,却也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碧茶之毒的事,单孤刀的事她也听说了一些,可是看着李莲花这样,她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安慰了。 斟酌许久,她想起卿颜留下的东西,终究是开了口。 “相夷,之前有个姑娘留了东西给你,你要不要看一看?” 看着李莲花灰败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些光亮,芩婆眼下一热,立刻起身去了屋内。 光滑的木盒被贴心地用丝帕包起,李莲花捧着盒子,久久无法言语。 他推开木盒的滑盖,一封未曾署名的信和一个天蓝色的荷包静静地躺在里面。 他展开那封信件,仿佛能透过那娟秀的字迹看见那人写信时温柔的眉眼。 见字如晤,展信舒颜。 人间十载,与君相逢,其间光阴流转,世事变迁,卿颜只觉如大梦一场。 然美梦将醒,前路难测,君有所忧不可疏解,卿颜自知时日无多,只愿能尽绵薄之力为君扫平前路。 请君勿要伤怀,花开花落,缘起缘灭,一切终有尽时。 卿颜不过一无所归依的孤魂野鬼,误入此界得与君相伴至今,已是此生最大之幸。 霜雪报寒,归期已至。 惟望君身常健,平安顺遂。 万望珍重。 “万望珍重...” 泪水晕开墨痕,短短的几行字全都在说他的好,全都在叫他放下她。 卿颜说与他相识,是她这一生最大的幸事,她说这相伴的十年是一场美梦。 她说自己只是个无所归依的孤魂野鬼,是李莲花给了她陪伴。 可是,对于李莲花来说,这又何尝不是一场让人不愿醒来的美梦呢。 芩婆看着李莲花,那静默无声的流泪,最是哀痛。 “师娘...” 蓄满泪水的双眼看向芩婆,她看着李莲花的样子,竟也忍不住落下泪来。 “师娘,她走前...有没有说什么?” 他这几天将所有一切埋在心里,觉得只要自己不去想她,不去念她就不会疼痛。 可是那也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相夷...” 芩婆的思绪被拉回卿颜离开的那一日。 那一天,她坐在李相夷曾经的房间里许久,口中喃喃自语着一句话。 那话很轻,可是芩婆却听见了。 芩婆看着李莲花,哽咽着开了口。 “她说...” “李莲花,我想你了...” 第201章 莲花楼-别来无恙 “娘,那里有鸟。” 稚嫩的童音响起,白白的小手指着天空的方向。 一旁晾衣的妇人只当孩子无聊,塞了一块糖就继续做着自己手上的活了。 而她没有看到的是,在东海的上空,云层浮动间,有什么巨大的白色虚影一闪而过,随即隐入天际。 在深林的某处,巨大的飞鸟敛起翅膀。 飓风卷起地上的枯枝落叶,在一片落英中,一身红色衣衫的人影轻盈落地,身上的银饰叮当作响,墨发飞起,一双湛蓝的眸子在其中若隐若现。 “终于,回来了...” —————————— 说好了兵分两路办事,可是当方多病去莲花楼里汇合时,却只见到了一摊血水。 他慌张地跑去百川院求救,可是却得到了肖紫矜的百般推辞。 若非有乔婉娩在,他怕是说破了嘴也无法得到支援。 在囚牢里,李莲花看着四肢上的锁链,苦笑着望了望四周。 他本以为云彼丘那一剑是要杀他的。 这里是角丽谯的地方,若是不久前他落到这地方,只怕早已自我了断随卿颜而去,而若是当年,或许当云彼丘一剑刺来的时候,他也早已杀了他。 “咳咳。” 身上的剑口隐隐作痛,他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他想看看自己的伤口,可是衣衫的纱布下只留下一条淡淡的粉色痕迹。 这或许是卿颜唯一留给他的东西了。 阿颜说过想要他活着,那么他就绝不能死在这里。 “李门主别来无恙啊。” 地牢外,角丽谯娇笑着走近李莲花。 “啧啧啧,瞧瞧你这样,真是可怜啊,要是被你的阿颜看见,肯定要心疼坏了吧。” 角丽谯弯下腰,笑容越发娇媚。 “哎呀我忘了,死人是看不见的,哈哈哈哈哈。” 李莲花不怒反笑,他看着角丽谯一字一句地开口道。 “是啊,我的阿颜看不到,可是活人,也是可以变成死人的。” 他的眼里闪过杀意,角丽谯笑容一僵,她掐住了李莲花的脖颈,妩媚的面容变得有些狰狞。 “许久不见,你的嘴还是这么贱。” 地牢内,角丽谯放肆地庆祝着自己的胜利,而地牢外,她的房间里,一个红衣身影悄无声息地潜了进去。 红色的帘幕后,一个巨大的水池坐落在中央,笛飞声双目紧闭被两条粗重的锁链禁锢在其中。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他却没有一点反应。 直到那人蹲在他面前,清泠的女声响起。 “没想到这么久不见,阿飞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了?” 紧闭的双目忽然睁开,笛飞声望着眼前的人,竟是有些怔愣。 这是幻觉还是真的... “卿颜...” 那人撑着脸对他露出了个有些戏谑的笑容。 “好久不见啊,笛盟主,难得能听见笛盟主如此平和地叫我,当真是难得。” 身后的锁链被打断,纤白的手摊在笛飞声的面前,他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为什么你会出现在这里...” 他明明亲眼看着她失血过多,心脉寸断那濒死的样子的,死而复生这种事真的存在吗... 看着眼前干净的手掌,笛飞声就想到了那一天他掌心滚烫的血迹。 他微微抬起手,粗糙的手掌握住了那白皙娇小的手掌,这一幕像极了在采莲庄时他救人的样子。 只不过这一次被救的人是他罢了。 “这件事说来话长,待之后我再慢慢解释,我需要你带我去金鸳盟的地牢,莲花被角丽谯抓了进来,那地方太隐蔽,我不想浪费时间。” 用内力将笛飞声身上的暗伤治愈,卿颜随手扯了屋里的一件外衫披在了他身上。 “多谢。” 沉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卿颜有些错愕地回头看着笛飞声。 他是在向她道谢吗... 笛飞声扯出一个微不可见的笑容,不同以往的嘲讽和嗤笑,这个笑容纯粹而清浅。 卿颜心头一跳,莫名察觉到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不必客气。” 她转过头,带着笛飞声离开了房间。 笛飞声现在还有些虚弱,在前往地牢的路上他看着卿颜一路跟砍西瓜似的架势,第一次出现了有些茫然地表情。 怎么死而复生后,跟换了个人一样。 之前卿颜对于敌人,许多是伤而不杀留有余地,可是现在干净利落的动作不带丝毫犹豫。 “帮主,帮主不好了!有人闯进来了!” 下属惊恐地跑进地牢,慌乱的声音响彻牢房。 角丽谯不耐烦地回头,下一刻,一道令她无比惊惧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眼前。 “角大圣女,别来无恙。” 第202章 莲花楼-对你的誓言 “鹤卿颜,你不是死了吗,为什么还是这么阴魂不散!” 四肢被银色的丝线挂起,角丽谯被挂在铁门上宛如一个悬丝傀儡。 “是啊,置之死地而后生,我还应当谢谢角大圣女相助,不,现在该叫你角大帮主了。” 蓝色的眼眸散发着不祥的微光,眼前的人容貌较之从前更加艳丽,可那周身的气质却也更冰冷疏离。 “你不是喜欢玩弄人心,将人操纵于股掌之中吗,我现在送你的礼物,你可还喜欢?” 卿颜手指微勾,角丽谯就被锋利的银丝勒住脖颈。 “怎么不笑了,我看你放心明明很开心啊?” 看到李莲花身上那粗重的铁链时,她便已无法克制心中的杀意。 肮脏的地牢,李莲花只着里衣,被四条铁链束缚在那阴暗的角落。 她拼尽一切都要回来相见的人却被如此羞辱,没有立刻杀了角丽谯已是最后的宽容。 她不想脏了李莲花的眼,仅此而已。 “剩下的,交给我吧。” 笛飞声看着卿颜,又转过头望了一眼她身后双目含泪的李莲花,抓着角丽谯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地牢安静了下来,只有微弱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阿颜...” 自卿颜出现开始,李莲花就再也看不见其他。 苍白的双唇微微颤抖,他终于叫出了那个日思夜想的名字。 “是阿颜吗?...” 只是短短的四个字,那小心翼翼的问话却好像用尽了他所有勇气。 红色的衣角浮动,带着余温的狐裘大氅披上肩头,身上的铁链尽数碎去,他终于感受到了那熟悉的温度。 温柔的,带着淡香的气息,是他半生所有的执念和记忆。 “不抱抱我吗?” 泪滴滑过眼角,卿颜笑着伸出了手。 星月入怀,往日种种心酸痛楚,不可言说,好像一下子都宣泄了出来。 是她,真的是她... 她真的回来了... 滚烫的泪水滑入脖颈,耳边是李莲花无声的低泣,他明明不是个爱哭的人,可是如今却因为她泣不成声。 凡有所象,一切皆妄。 万千世界,李莲花是她唯一的妄念... —————————— 皇宫, “鹤姐姐,真的是鹤姐姐,我,我,呜——” 前一秒还在高兴地笑着,后一秒方多病就抱着卿颜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抽抽搭搭地控诉着,像极了三岁的小孩子。 “怎么长大了,还这么爱哭啊?” 轻轻拂去方多病的泪水,卿颜摸着他的头眼眶蓦然一酸。 他们都在为了她的回来而高兴啊,可是她却自以为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行了,大男人哭哭啼啼得像什么样子。” 笛飞声状似嫌弃地把方多病从卿颜身边提走。 “你懂什么,我这叫喜极而泣,是吧李莲花!” 方多病哭的鼻头都是红红的,李莲花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鹤姐姐,他们都笑我!” 方多病气呼呼的告状,卿颜却牵着李莲花偷偷跑到了一边。 “莲花,今天天气真好,回去后我们带狐狸精出去走走吧。” “好啊,诶,阿颜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李莲花从背后半抱着她,贪恋着她的温度。 身后方多病还一脸幽怨地控诉着,卿颜笑着配合李莲花的打趣。 “声音?大概是你听错了吧。” 她握住李莲花放在她腰间的手,不过片刻,就被反手拢住。 温暖干燥,是她最放不下的感觉。 疾风骤起,陌生的气息迅速靠近,三人立刻戒备起来。 “什么人!” 方多病拔剑挡在卿颜面前。 “别紧张。” 卿颜按下她的手,缓步向前。 那凌厉的姿态,是上位者独有的高傲。 “族长,所有人都抓住了,要如何处置。” 一群身着玄色斗篷的人乌泱泱地单膝跪在卿颜面前,恭敬地低着头等候她的发落。 “族长?!” 方多病看着卿颜,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那李莲花不就是... 族长夫人?! “想什么呢你!” 李莲花看着方多病的眼神,直接告诉他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上去给了方多病一个脑瓜崩。 “一个不留。” 杀伐果断,斩草除根,这才是真正的鹤卿颜。 单孤刀靠她仿制的罗摩天冰找到了罗摩顶,可是他应该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死在他心心念念的业火痋上。 早在这个计划实施前,卿颜就准备好了一切,她的血是灵药,也可以是剧毒。 只要加入一点点在那仿制的罗摩天冰之中,无论百兽还是仙神,都难逃一死。 且中毒后气血逆行,疼痛万分,直至受尽折磨而死,才能得以解脱。 这样的结局与他而言,或许才是最合适的。 不过剩下的还有一件事要做。 “莲花,可以过来一下吗?” 柔软的手掌被牵住,李莲花站在她身边,看着底下气势逼人的数十人和身边锋芒毕露的卿颜,他心中一动。 “鹤潇。” “在。” “抬起头来。” 与卿颜相似的眸子看向李莲花,那极淡的天蓝色没有一丝感情。 “记住他的样子。” “自今日起,此人命簿入我昆仑宗祠,明族灯三盏,号昆仑百鸟颔首朝拜。” “此外,在吾离开期间,由大长老代司族长一职,不得有误。” 将凡人划入他们一族,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然而他们想来随心所欲,在别的仙神眼里这样的离经叛道又有何妨。 “是!” 鹤潇屈身行礼,带着一众族人离去,他们无法在这里停留太久,办完卿颜交代的事他们也该离去了。 “剩下的事就交给他们吧,所有的一切都该结束了。” 第203章 莲花楼–天高海阔 “这么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放下手中缝补的衣物,卿颜将自己的手塞入李莲花的掌心,勾了勾他的手指。 “我只是在想,眼前的这一切是否只是我中了碧茶之毒后的一场美梦罢了。” 他倾身靠向卿颜的额头,吻了吻她的嘴角。 “不然我真的能遇到像阿颜这样好的人吗?” 微凉的指尖滑过他的侧脸,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 卿颜蹭了蹭他的鼻尖,声音极尽温柔。 “那这也应当是我的美梦才对...” 眼前的李莲花是那么地真切,身体康健,长命百岁。 她不过是一个七情淡薄的无心之人,是李莲花给了她一个爱人的机会。 无情之人如何登神,神爱万物,令万物有情,当缺少的部分被填补,便是她脱胎换骨,超脱仙神的契机。 这是李莲花教会她的东西。 午后的阳光总是叫人忍不住放松下来,方多病在厨房里做着点心,笛飞声在莲花楼前练剑,狐狸精窝在他们两个人的中间嘤嘤着撒娇。 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手中的珠钗微微发热,李莲花小心地把它插回了卿颜发间。 这样的日子他等了太久,或许现在就是最好的时间。 “阿颜...” 心跳微快,他有些紧张地握紧了卿颜的手。 对上那双溢满了情意的水色眼眸,埋藏了许久的话终于说出了口。 “我们成亲吧...” 十年有多久... 千百次轮回,一点一滴的心动还有逐渐靠近的心跳。 无心之人亦生情丝。 往后余生,哪怕只驻足于此刻,一切足以。 无论是十年前还是十年后,只要是他的期待,又有何不可呢。 “好。” 红唇微启。 下一刻,灼热的呼吸交缠,今年的冬日,想必不会再那么难熬了。 “唔,唔!” 方多病躲在门后,气愤地拍着笛飞声的手。 他点心做好了,他只是想叫人吃个东西,为什么要捂他的嘴?! 过分! “闭嘴!” 笛飞声轻松地单手压制着方多病,看着屋外的两人他捂着方多病的手又紧了紧。 好不容易等到这杯喜酒了,又怎么能让方多病去打扰。 喜今日红绳系定,珠帘璧合。 卜他日白首永携,桂馥兰馨。 他们的故事很短,不过人间百载。 他们的故事很长,百世轮回,万千沉沦。 他们四个人,来自不同地方,有着不同的身份。 武功,计谋,他们一路上相互扶持,两个人的故事逐渐由四个人一起书写。 情义难解,他们是她跨越一个世界都要去见的人。 李相夷... 李莲花... 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终于有那么一个人只为他而来。 喜字布门窗,红绸绕柱梁。 那是莲花楼最热闹的日子,不需要太多的宾客,也不需要太多其他的东西。 只需要一对有情人,两个生死相伴的友人,和一只系上红绸的小狗,万事足以。 红烛摇曳,暖酒入喉。 一生不变的誓言是只属于他们的约定。 至此,往事皆休。 天高海阔,任君逍遥... 莲花楼————(正文完) 第204章 云之羽-真有意思 “那批新娘子应该快到了,你不去看看吗?” 茶水的热气氤模糊了来者的面容,只能隐约瞥见那纤细窈窕的身影。 “不过又是一批被送进牢笼的可怜人而已,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来你这喝茶有意思。” 粉色的指尖不安分地捏着少年白皙的脸颊,又在顷刻间松手,轻轻抚摸,暧昧缱绻。 “别乱摸。” 雪重子脸色微红,不轻不重的打落那只手,带着有些恼羞成怒的味道。 “小气。” 卿颜不在意地收回手,衣袖滑落露出半截藕臂,她懒懒地倚在茶桌上,红唇微勾,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慵懒又蛊惑。 “不过,要是有无锋刺客混进来闹个天翻地覆,那可就好玩儿了。” “或者更幸运一点...如果混进来的无锋刺客够强,又刚好被我撞到,说不定她就能杀了我,哈哈哈。” 她像是提到了什么极其高兴的事,清脆的笑声响起,雪重子皱眉看着她。 “卿卿!” 笑声戛然而止,擦去眼角晶莹的泪花,坐在对面的人儿收起了那副懒散的样子。 “好嘛好嘛,这么凶做什么,我好不容易在这里躲个清净,你就舍得对我摆个臭脸?” 水色的眸子盈盈地望着他,那故意带着些委屈的语气还是让雪重子的语气软了下来。 “茶再不喝就要凉了。” 少年稚嫩的脸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神色,看着与他的外表颇为不符。 “可是我想喝你那杯。” “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响起,罪魁祸首却站起身嬉笑着靠近雪重子身边。 “开玩笑的而已,别激动。” 头顶被用力地揉了一下,雪重子下意识转身,那个熟悉的背影却已经走远了。 看着桌上已经凉透的茶水,他默默地叹了口气。 “还是一如既往的任性...” 少年清浅的笑容转瞬即逝,可眼中的晦暗却怎么也没法抹去。 “卿卿...” —————————— “看来我来的不巧了,我们宫子羽这是要带这么多新娘一起私奔吗?” 浓雾弥漫,卿颜看着底下三个神色异常的新娘轻笑了一声,随即飞身下了屋顶。 “姐姐!” 刚刚还跟宫子羽缠斗在一起的宫远徵立刻脱离的战局跑到了卿颜身边。 “姐姐怎么来了,是来找我的吗?” 晴朗的声音带着期待。 方才还对宫子羽阴郁至极的人立刻就变成了眼睛亮晶晶的少年郎。 这转变速度看得金繁和宫子羽一愣一愣的。 不是,刚刚那个对新娘下毒的阴狠小毒娃去哪了。 虽然这几年已经对这样双标的场景见怪不怪,可是宫子羽心里还是难掩吐槽的冲动。 “颜姐姐,宫远徵给这些新娘都下了毒,他这样也太不计后果了。” 宫子羽顶着宫远徵阴森的眼神,对卿颜说着。 “毒?” 卿颜脸色微变,随即转身摸了摸宫远徵的脸,一脸欣喜地说道。 “我们远徵什么时候有做出新的毒药了吗,可真厉害。” ! 厉害? 宫子羽愣在了原地,颜姐姐你难道没看见他刚刚差点连我一起毒死吗?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看着宫子羽那痛心疾首的眼神,卿颜才慢悠悠地踱步到那些新娘面前。 她没记错的话,刚刚就是这三个人吧,有些心思的小姑娘。 “让我看看,是什么毒...” 啊,就她吧。 白色的锦鞋停在郑南衣的面前,眼前美丽到近乎妖异的姑娘对她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这位姑娘,这个机会我就送给你了...” 尖锐的指甲扣在脆弱的喉管,卿颜被强行翻转过来面对着三人。 啊呀,被抓住了呢... “想要她活着,就把解药给我。” 郑南衣的手劲很大,在卿颜白皙的颈侧留下了一道细长的红痕。 现在的人废话都这么多吗,忽然就失去了兴趣呢。 卿颜眼里的一点玩味散去,袖口滑下一排银针。 “敢碰姐姐,找死...” 宫远徵的眼神瞬间变得阴鹜,暗器脱手,在郑南衣躲闪的瞬间,一道黑影自屋顶飞下。 一掌将郑南衣击到了墙上。 “姐姐,怎么样?” 少年的手指轻轻触碰上她的脖颈,有些小心翼翼的味道。 卿颜望着昏过去的郑南衣,眼底闪过暗色。 真可惜,没得玩了。 第205章 云之羽-到底谁才是被诱惑的那一个 昏暗潮湿的牢狱里,郑南衣看着宫远徵端着一杯毒酒朝她走来。 宫远徵的声音很轻柔,甚至连嘴角都带着笑意。 可是他眼中的浓墨翻涌像是要将所有一切都吸进去。 “你就是擅长用毒的宫远徵吧...我就是死,也不会喝你的毒酒。” “喝?我有告诉你这毒酒是拿来喝的吗...” 宫远徵看着郑南衣的右手,语气森寒。 “之前,你就是用这只手碰了姐姐吧...” “我好不容易见见姐姐,却被你打搅了,而你,还弄伤了她...” 毒酒倾倒而下,藏在其中的毒药接触皮肤发出令人牙酸的腐蚀声。 蚀骨的痛意袭来,是真正的生不如死。 “额...啊!——” 红衣的新娘发出凄厉的惨叫,而站在面前的宫远徵愉悦地笑了起来。 “事情办完,该去找姐姐了...” ———————————————— 女客院落内, “云姑娘一定是要做少主夫人的吧...” “我无所谓,我觉得宫二先生也很好。” “不可以哦,因为...” “我喜欢宫二先生...” 上官浅看着云为衫,眼里是不加掩饰的势在必得。 “噗——哈哈哈。” 突兀的笑声忽然从屋顶上传来,围在一起的待选新娘们皆是一惊。 “谁,谁在那里!” 靛蓝色的长裙在半空划过优美的长弧,像是某种蝶类张开的双翅。 纤柔的身躯轻盈落地,在飞舞的墨发里一双透着笑意的眸子看向了上官浅。 “是个有意思的美人。” 玉制的折扇轻挑起上官浅的下巴,她对上了眼前之人清透的蓝色眼眸。 “敢问姑娘,是何人?” 云为衫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样子,怯怯地问道。 方才刚注意到上官浅了,倒是忘了,这里还有一位有本事的美人呢。 卿颜看着云为衫笑得意味深长,被如此注视地云为衫却是心中警铃大作。 这样的身手,这样的相貌,在无锋给她的情报里,根本就没有这一号人。 “我?” 卿颜漫不经心地看着上官浅,折扇的玉骨顺着上官浅的下巴滑到那白皙的脖颈,伴随着上官浅轻微的战栗,卿颜懒懒地回答道。 “我啊...我叫宫紫商。” (正在商宫埋头研发的宫紫商:啊嘁!——) (谁在惦记我?) 宫紫商... 宫家大小姐... “不知道宫大小姐来此,是有什么事吗?” 葱白的指尖划过耳垂,上官浅脸色微红,她看着卿颜柔声问道。 夹杂着花香味的气息渐近,温热的吐息扑撒在耳侧,上官浅一愣,有些诧异地看着靠得极近的人。 “自然,是来找你啊...上·官·姑·娘。” 拖长的语调带着勾人的尾音,身边的人低笑出声。 不是,怎么回事! 这个宫紫商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啊! 她堂堂一个无锋的魅,竟是被勾得面色发红。 到底谁才是魅啊?! “鹤姑娘!” 女客院落的管事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哎哟,鹤姑娘您怎么跑这玩儿来了,外面的人找您都快找疯了,徵公子都跑出来了!” “鹤姑娘?” 上官浅脸上的薄红瞬间淡了下去。 哎呀,被戳穿了呢... 卿颜收起那副轻佻的样子,站直了身体。 “这么着急做什么,我不就在这里吗?” 能不着急嘛,再不见到人,宫远徵随手一把毒药就能要了他们半条命。 “鹤姑娘,您就饶了我吧。” 管事一脸欲哭无泪的样子,这祖宗没事就喜欢到处乱跑,谁的话都不管用,天知道怎么就跑这来了。 好吧好吧,反正今天也玩够了。 “那么上官姑娘,云姑娘,我们下次再见。” 食指轻点红唇,卿颜对着二人小幅度地挥了挥手,衣裙蹁跹,她慢悠悠地抬步向前走去。 来日方长,宫门里的日子,不会太无聊了... “这,这位鹤姑娘可真美...” 旁观了一切的另外几个姑娘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眼神亮晶晶地看向上官浅和云为衫。 “看来这位鹤姑娘很喜欢上官姑娘。” 喜欢吗? 玉骨扇的冰凉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颈侧,上官浅眼神幽深。 那这样的喜欢可真是诱人又致命啊... 第206章 云之羽–真正的疯子 “可惜了,没想到最后,是喜欢自由的那个小家伙接替了执刃的位置,可怜啊...” 茶杯摔碎在地,嘴上说着可怜的人,眼睛里却是一片冷漠之色。 徵宫里本就安静,如今出了刺杀一事就更是没人了。 百无聊赖地拨弄着那些碎片,外面终于传来了铃铛的声响。 看来,是去替哥哥讨公道的小朋友回来了... “远徵。” 轻柔的女声响起,满心的怒火顷刻间熄灭下来,宫远徵的脸上多了些委屈和不甘。 “姐姐...” “怎么去说理,反倒把自己气哭了?” 卿颜有些好笑地朝他伸出手。 “宫子羽那样一事无成的人根本不配,如果不是哥哥不在宫门,就凭宫子羽,怎么可能当上执刃!” 宫远徵大步地走来,一头扎着铃铛的小辫子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像是在应和少年内心的不忿。 刚刚还在灵堂跟宫子羽对峙的毒舌徵公子,现在却牵着她的手,不满地诉说着对宫子羽的嫌弃。 执刃的位置究竟由谁来坐,卿颜其实并不在意,相反,她倒是很好奇谁有那个能耐可以直接杀了宫鸿羽和宫唤羽。 她只不过是被人送进宫门的奉承之物,被迫失去自由,又能指望她对这些人有多少感情呢... “长老也不过按规矩办事,宫子羽配不配只看以后就是,不必为一些不值得的事情生气...” 昏暗的月色下,她眼神幽幽,微凉的手抚上身边宫远徵的后颈,轻轻搭上。 “可是姐姐,那宫子羽竟怀疑我制作的百草萃有问题,我!——” 宫远徵转身,一下子落入那充满馨香的怀抱,他下意识环住对方的腰肢,声音低了下去。 “姐姐,我徵宫的百草萃绝对不可能有问题。” “我知道,我们远徵没有理由去做那样的事...” 灵巧的手指穿过发丝,宫远徵坐在卿颜身边,她可以很轻易地摸到他的头。 离执刃去世,宫子羽继位也有段时间了,想必宫尚角也已经收到了消息吧。 不知道他赶回来后,会是什么表情呢? 真是想想,就叫人期待啊... 红唇勾起,在宫远徵看不见的地方,卿颜的眼中暗流涌动,深不见底。 “对了,之前在女客院落我碰到了两位姑娘,很有意思...” “有意思?” 宫远徵心神微动。 “嗯,意外的大胆呢...” 云为衫,上官浅,就让我看看,你们的本事吧... 毕竟轻易就死了的话,可就不好玩儿了... ———————————————— “你回来的速度,倒是快。” 漆黑的夜色里,蓝色的云纱长裙随着主人轻晃双腿的动作在空中飘摇。 白皙的脚踝在裙摆下若隐若现,而这位乘着月色来的美人正笑盈盈的坐在窗柩上看着他。 “需要我说句欢迎的话吗?角公子。” 纤细的脚踝被骨节分明的大手握住,掌心滚烫,是她从未体会过的温度。 “远徵说你受伤了。” 被托着腿弯抱起,落在室内的矮桌上时,卿颜不满地踢了一下他的小腿。 “那远徵有没有告诉你,我伤的不是腿?” 蓝色的双眸凑近,带着一点蛊惑的意味。 “哪里?” 宫尚角不避不闪,锐利的眼神带着些许侵略感。 “伤在哪里...” 眼前之人的手不安分地搭上了他的肩膀,又磨人地划到心口的位置。 “伤在这里,要怎么呢,角公子...” 耳边的笑声带着戏谑。 “当上执刃的不是你,我可真伤心啊...” “宫尚角...” 第207章 云之羽–只要你想 今天的徵宫也是个可以安静睡觉的好地方呢,如果没有这个占着她旁边座位喝茶的宫尚角就更好了。 “你不是不吃这种东西的吗?” 精致的茶点被一只修长的手抢先一步拿走,卿颜支着下巴,屈身前倾,直接张口把点心抢了过来。 “偶尔尝一尝而已。” 粗砺的指腹擦过她的嘴角,带走了那一点碎屑,宫尚角垂眸看向她。 说是这么说,还不是记仇她昨日逗弄他的事情。 不然至于今日一大早便把她叫起来陪着吗?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莫不是已经吃下去的点心,还要我赔给你不成?” 眼波流转,只是一个暗示就足够勾人,卿颜向来擅长撩拨人心,宫尚角捏着茶杯的手微动,眸色愈深。 这茶,是有些喝不下去了... “别总说些不着调的话。” 宫尚角转过头去,那微动的喉头却暴露了他真实的想法。 “远徵怎么还没回来。” 说要出去拿些东西,也不至于花这么长时间。 宫尚角站起身向外走去。 “大抵是被哪里来的‘客人’绊住了手脚吧。” 宫尚角回来的风声已经传出去了,让她猜猜,我们美丽的上官姑娘今日能上演怎样的戏码呢... 一见钟情? 还是... 英雄救美呢... 银色的刀刃直指命门,宫远徵看着上官浅,嘴角勾起一抹轻笑。 “你是谁?” 温柔无害的杏眼盈满泪水,上官浅娇柔地回答道。 “上官浅。” 是个熟悉的名字,宫远徵的眼里蒙上一层阴翳。 这就是姐姐说的,有意思的人? 他那天找了姐姐那么久,就是因为她... “谁让你来这里的。” 看着上官浅的眼泪,宫远徵不为所动。 “之前替我诊脉的大夫说我气带辛香,体质偏寒,所以我只拿了个白玉令牌。我来这里找他,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帮我改善一下体质,而且...” 上官浅顿了顿,想起卿颜那张蛊惑人心的脸,她试探着补充道。 “而且听说鹤姑娘也在这里,我之前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也想顺路来见见她。” “你,想见我?” 蓝色的衣袍被晚风吹起,墨发半挽的美人随意地依靠在一边,凤眸微眯。 “真可惜,我还以为你是来见我们角公子的...” 高大的身影缓缓走到卿颜身后,冷峻的侧脸斜睨了一眼上官浅。 “鹤姑娘,宫二先生。” 上官浅羞怯地对着二人行礼,那眉目含情的样子倒真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 “姐姐。” 当卿颜出现的那一刻,宫远徵就收起那把长刀。 卿颜看了一眼上官浅故意露出的玉佩,回头对宫尚角笑了笑。 “看来我出现的不是时候。” 带着寒香的气息从身边抽离,宫尚角下意识伸手去将人捞回来,可是她身形灵巧,只一下便躲了过去。 柔软的手掌牵了上来,宫远徵的眼中涌上欢喜。 “走吧远徵,我们可不要打扰了你哥哥的‘缘分’。” 宫远徵看着宫尚角阴沉的脸有些犹豫,可是卿颜却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感受到背后灼热的目光卿颜微不可见地笑了一下。 宫尚角,就让我看看,你有没有值得我费心的价值... 在回去的路上,宫远徵一步三回头,像是极其不放心宫尚角和上官浅待在一起,可是卿颜说跟他走,他又不舍得拒绝。 一路上他那欲言又止的样子让卿颜忍不住捏了捏他白嫩的脸颊。 “就这么不乐意陪着我?” 紧握的手被忽然松开,宫远徵心里一空立刻抓紧了她。 “怎么会,我自是乐意和姐姐待在一起,只是那个上官浅对哥哥不怀好意,我担心...” 双唇被忽然抵住,宫远徵在卿颜专注的注视下慢慢消了音。 “你哥哥的身手你还不了解?” “况且...” “他不在的话,我只偏心远徵一个人不好吗?” 侧脸被轻柔地抚摸着,宫远徵下意识弯腰方便卿颜的动作。 只偏爱他一个人吗... 看着宫远徵眼睛里的悸动,卿颜的声音越发柔和。 “只有远徵在的话,我就只看着远徵一个人就好了...” 不管是爱情还是亲情,只要她想,她就会是最完美的扮演者。 第208章 云之羽-想看就看啊... 微风轻起,树影婆娑,挂在岸边柳树上的秋千轻轻摇晃,白色的衣衫随风飘起,在一旁湖面上掠过一道浅浅的波纹。 “真是个适合躲懒的好日子。” 绢丝团扇轻放在头顶,飘逸的纱袖滑下小臂露出漂亮的腕线,卿颜惬意地闭着眼睛坐在湖边小憩。 “卿卿,我的卿卿美人!” 有些咋咋呼呼的人影一边兴奋地喊着她的名字,一边提着裙摆跑了过来。 本来安静唯美的画面忽然变得有些热闹起来,好像空气里都带了些搞笑的因子。 秋千上多了一个人的身影,柔软的腰肢被那双不安分地小手肆无忌惮地揩油,宫紫商的笑容愈发夸张。 “怎么了我的宫大小姐,今天怎么有空抛弃你的金繁,来‘宠幸’我了?” 团扇在宫紫商头上轻轻敲了一下,不痛不痒。 “哎哟,还不是最近你身边不是跟着个小的死鱼眼就是带着个大的死鱼脸,也就你受得了他们俩这副臭德行。” 宫紫商一提到宫尚角和宫远徵,脸上的嫌弃都快具象化了。 她一边吐槽着,一边不忘往嘴里塞着葡萄。 “你来是想让我帮忙找找线索吧,比如远徵改良的百草萃药方什么的。” 纤长的手指粘上葡萄的汁水,美人红唇轻启,毫不在意地轻轻舔去。 妖惑勾人,莫名有些色气。 宫紫商忍不住啧啧两声,好看,爱看,多看。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卿颜有些好笑地看着宫紫商。 她捂着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唉,我的卿卿,你要是个男人,我肯定嫁给你。” 看宫紫商含情脉脉的样子,要不是知道她前两天还偷看金繁洗澡,卿颜就真的相信了她的鬼话。 “诶,话说这是什么,瞅这盒子怪丑的。” 卿颜顺着宫紫商的手看去。 啊,这个啊... 早上角宫的人送过来的,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做的环佩,她随便看了一眼就丢那了。 一块玉佩而已,还不值得她这么费心。 本来想叫角宫的人带回去,可是看那下属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她还是收了下来。 看样子,他们的宫二先生昨晚和美人不是很愉快啊... “哟,不会是哪个小子给我们家宝贝送的定情信物吧~” 宫紫商将玉佩拿在手里,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如果知道这是她口中的‘死鱼脸’送的,不知道她会不会吓得直接把玉佩丢掉呢... 使坏的心思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卿颜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你喜欢的话,就拿走好了。” 抚平身上的衣褶,卿颜站了起来。 “那不行,要是金繁看见了吃醋了怎么办,诶,你去哪啊?” “去帮你和你的宝贝金繁找找百草萃的新配方。” 她的宝贝金繁! 不愧是她的好姐妹,就是会说话! 被一句话哄得心花怒放的宫大小姐笑容都娇羞了不少。 卿颜在徵宫内畅通无阻,不过片刻就找到了新的方子,只要她想要,宫远徵向来都会给她。 “姑娘,徵公子正在制药 可要属下去通报。” “不用了,我拿个东西就走,你忙你的去吧。” 要是被宫远徵知道她间接帮了宫子羽一把,指不定要跟她怎么吃醋呢。 毕竟被少年那双漂亮的眼睛湿漉漉的盯着,换谁都受不了。 “给。” 配方和百草萃一起被递到手里,宫紫商往徵宫里悄咪咪望了一眼。 “今天那小死鱼眼那么好说话?” 这速度,卿颜好像进去绕个弯就出来了吧。 “远徵一向挺好说话的。” 刚说完,宫紫商就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就差在脸上写‘你认真的吗?!’ “行了,别耍宝了,药方你做个参考,基本上没问题的,你们如果要去是医馆的百草萃,保险起见把这瓶带去,还能有个参照。” “你不跟我一起去?” 一起去? 卿颜微微挑眉。 “我去了,你和你家金繁的二人世界还要不要?” 手指悄悄抚上宫紫商的肩膀,卿颜笑着凑近了她。 “还是说比起金繁,紫商更舍不得我?” 眉目含情,婉转动人。 宫紫商平日里嘴上花花,真碰上这架势,也是有些禁受不住。 她下意识移开眼神,却被转了回来。 “想看就看啊,又不是不让你看。” 宜人的馨香,白皙的脖颈,再往下,是那微微起伏的... 救命,这是她不付钱就可以看的吗?! 金繁,怎么办! 她好像遭受了巨大的美色诱惑! 宫紫商想移开眼,可是最终还是失败了。 可恶,都是姐妹,看看怎么了! “我,我去找金繁了!” 高攻低防宫紫商,完败! 第209章 云之羽-恼羞成怒? “最近倒是见你回来的少了些。” 身后的脚步声很轻,可是雪重子却立刻认出了来人。 “难得发现了有趣的东西,就想逗弄一下。” “怎么,惦记我了?” 身体忽然被腾空抱起,小少年有些羞恼地挣扎着。 “我又不是真的小孩子,你!——” 靠坐在那温暖柔软的怀里,他一瞬间就红了脸。 “你每次顶着这张脸跟我说话时,真的很没有说服力。” 宽大的衣袖轻而易举地拢上雪重子的肩头,身后之人小巧的下巴靠在他身上,习以为常地戳了戳他的脸。 又不是被当小孩子一样抱着第一回了,可是每每看他从别扭到屈服的样子,总是那么有意思。 “抱便算了,别乱摸。” 他只不过外表小了些,从前也不是没反抗过,可惜在总是在卿颜的武力压制和糖衣炮弹下妥协了。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直到后来都习惯了。 “是吗,可我看其他人很喜欢啊...” 其他人? 摸了其他人还来抱他? 她还摸了其他人? 还喜欢? “啪!——” 一声脆响,那只纤长的手被打落。 眼里的惊讶一闪而过,卿颜无所谓地笑了笑。 “你生气了?” “没有。” 双臂收紧,雪重子听到了她含着笑意的嗓音。 “说谎。” 发绳被扯散开来,夹杂着雪色的发丝滑落,雪重子一怔。 “你做什么?” 微凉的指尖插进发丝,一下一下顺着。 像是在安抚躁动不安的小动物一般。 “有些乱了,替你重新梳理一下。” 叼着发带,她的声音有些含糊不清。 “你在前山,很开心?” 盯着已经凉透的茶水,雪重子看着杯中自己稚嫩的面容,双唇微抿。 “算不上。” 不过都是为她的自由铺路的可用之人罢了,谈不上开不开心。 离开这里,才是唯一能让她感到开心的事情。 不过难得见他这么问,莫不是真生气了? 罢了,看在雪重子也算帮过她的份上,多费点心思也不是不可以。 手中的发辫已经成型,卿颜拿下口中的发带细致地绑好。 “方才只是开玩笑罢了,别多想。” 看那小小身影还是僵直着脊背,她无奈地轻叹一声。 “我方才手背都被你打红了,还不消气吗?” 她皮肤敏感,只要少许刺激就会出现红痕,虽然可以靠内力运转消除,可是那样麻烦的事她总是懒得去做。 “我看看...” 别扭的声音响起,明知道卿颜在故意装可怜,可他总是没有办法的。 卿颜虽然高挑,可是骨架纤细,然而当雪重子的手搭上她的时,他才发现,自己现在的手竟比卿颜还要小一些。 返老还童,似乎也不是什么好事... “鹤姑娘,长老们正在寻你,说有要事相商。” 报信的人匆匆赶来,恭敬地低着头。 “又要去忙了。” 身后的温热撤离,雪重子看了一眼卿颜。 “要走了吗。” “嗯,毕竟戏幕已经揭开了,缺席这种事可不是我的作风。” 白色的衣裙和周围的雪色融为一体,渐行渐远... “颜姐姐呢?” 雪公子端着茶点姗姗来迟。 “走了。” 走了? “这么快,可惜了,我特意弄的点心。” 雪公子朝前山的方向望了一眼,面上有些失落。 他转身走向雪重子。 “对了,你,噗!——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雪重子本来严肃的小脸,在造型的加成下毫无威慑力。 “没,没什么...” 娇俏的麻花辫配上那淑女的蝴蝶结,最关键的是雪重子那张极具反差的小脸,雪公子憋笑憋的脸都红了。 颜姐姐,人才! 第210章 云之羽-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大殿之上公然斗殴,尚角快管管你弟弟!” 刚走到门口就看到这么一出闹剧,卿颜脚步一顿。 看宫尚角那两个干脆利落的耳光,和宫远徵那放肆的笑容,卿颜忽然明白三长老特意把她叫来的理由了。 “姐姐。” 屋门推开,宫远徵方才还有些阴鹜的眼神一下子清透起来。 顶着脸上红红的巴掌印,看着倒是有些傻傻的。 “鹤长老。” 坐在上面的三长老朝她点了点头。 救星终于来了! 年轻人太难管了! 他们一把年纪了,也不容易啊! 瞅着三长老那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卿颜笑了笑。 “长老什么的都把我叫老了,还是叫姑娘的好。” 漫不经心的样子收起,蓝色的眸子透着些许寒意,大殿里一时没了声音。 “既是商量要事,这样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 平日里温柔缱绻的声线此刻冷漠地可怕,卿颜平静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几个人。 她能从被送进来的奉承之物走到这一步靠的可不是这身皮囊,而是绝对的武力压制。 而她说话的份量,是连执刃都要考虑的东西。 “执刃就是执刃,按规矩继承合情合理那就是执刃。” 卿颜的话语掷地有声,宫远徵和宫尚角盯着她却没有再说话。 “宫子羽,你说自己是执刃,那就拿出真本事来让别人无话可说,在这里浪费时间逞口舌之快是最无用的行为。” “况且他们不服气的原因,宫子羽你难道不清楚吗。” 不管过往如何逃避,在有了新的身份后也该振作起来了,如果宫子羽在心底依旧抗拒执刃这个身份,那么别人说什么都没有用。 有时候,话不说得难听些别人是听不进去的。 她不是好人,话尽于此宫子羽能有多少改变全看他自己。 “远徵,逝者安息,下次不可以再说这种话。” “知道了,姐姐。” 宫远徵本来还有些委屈卿颜替宫子羽说话,可是现在一个耳光和一句不痛不痒的提醒换宫子羽吃瘪,不亏! 他就知道,比起宫子羽他才是最重要的那个! “既然都冷静下来了,我就先走了,远徵,我们回去吧。” 那红印再不处理怕是回去该疼了,卿颜刚想看看宫远徵的脸,他就快步走了过来。 不是,被打了还这么开心? 莫不是宫尚角打得时候没控制力道,打傻了? 卿颜的眉头微微皱起,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旁边的宫尚角。 “我没事的姐姐,我们走吧。” 他就知道,姐姐最关心他了! 姐姐刚刚那么生气,现在却还惦记着他受伤了! 算了,不想了,她本就是来走个过场,多的事让其他长老费心去吧。 “鹤长老等等,还有一事要告诉你。” 还有一件事? 眸光微闪,卿颜了然。 “是新娘选定的事吧。” 宫尚角一怔,下意识看向门口的那个身影。 “那种事不需要告诉我,他们选的自然是好的。” 她没有回头,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只可惜我们远徵年纪还小,不然也能有个伴了。” 宫远徵撇了撇嘴,拉上了她的手。 “我只要姐姐就够了。” 交谈声远去,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逆着光离开了大殿。 宫尚角站在殿前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看不清他的情绪。 “我们也走吧。” 宫子羽带着金繁和宫紫商一起离开。 临走前,宫紫商余光看到了一块熟悉的玉佩。 那白色的羊脂玉正挂在宫尚角的腰间,随着他离开的动作微微晃动。 好像有些眼熟啊... 她想仔细看一看,却被宫子羽拉住了。 “怎么了,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什么,好像看错了。” 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宫紫商摆摆手,跑到金繁的身边一起离开了。 第211章 云之羽-我相信你 这做戏是不是做的太明显了些,按宫尚角的性子,若是真的查出云为衫身份不符,哪会在这里拖拖拉拉地磨蹭这么久,虽说是试探,不过看宫子羽那紧张的样子应当是对云为衫动了真心。 “两位姑娘的身份都没有问题,新娘的事到此为止。” 宫尚角随手把玩了一下腰间的环佩,就这样轻描淡写地结束了方才的试探。 “是吗?她们没有问题,可你就未必了 ,金繁,把贾管事带过来...” 宫子羽看着宫尚角,那针锋相对的样子和刚刚护在云为衫面前的时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该说是当局者迷吗,维护一个才认识几天的女人,却对自己的兄弟横眉冷对。 她放弃睡觉的时间来这里可真是个错误的选择。 卿颜捂着嘴轻轻打了个哈欠,眼角溢出一层薄薄的泪花。 “姐姐困了吗?” 一只手小心地扶在她后背,宫远徵悄悄凑了过来。 “姐姐若是困了,可以先在我身上靠一会儿。” 唇红齿白的少年露出了一个颇为乖巧的笑容,明明是在关心卿颜,可是这期待的样子却像是在撒娇。 “没事。” 卿颜摇了摇头,毕竟上面三长老还在呢,她总是要做做样子的。 金繁动作很快,不过一会儿那贾管事就跪在了大殿里。 “贾管事,把你之前跟我说过的话,跟他们原模原样再说一遍。” 被点到的贾管事眼神飘忽,时不时瞥向宫远徵的方向。 “命老奴把制作百草萃所需要的神翎花换作灵香草的人是...” “是宫远徵少爷...” “混账东西,你在胡说什么东西?!” 宫远徵冲上前一把揪住贾管事的衣领。 “是谁给你的胆子在这里栽赃陷害我!” 眼前场面越来越混乱,卿颜上前拉住了宫远徵的手。 “放!——姐姐...” 本来还气冲冲的人立刻软下了语气,宫远徵有些委屈地看着她。 “远徵,回来。” 冷静的声音响起,宫尚角看了过来。 “哥,我没做过,是他诬陷我...” 他是喜欢研究毒药可这不代表他会做这种事情。 “姐姐,我真的没有...” 漂亮的眼睛里浮起一层水雾,宫远徵眼眶微红,看着叫人有些心疼。 “我相信你。” 安抚地摸了摸宫远徵的脸,卿颜拭去他的泪水。 “此事事关重大。远徵弟弟和贾管事各执一词,不可偏信,不如把贾管事先押入地牢严刑审问,看是否有人指使他栽赃陷害。” 宫子羽听到这话下意识就想到宫尚角这是想维护宫远徵。 他立刻站了出来。 “你方才还说不可偏信,现在人证物证具在,真要审,也是两个人一起审!” “可——” “砰!——” 贾管事忽然被卿颜一脚踹翻在地,宫尚角本要说出口的话被这突然的意外打断了。 “人证?说真话的才叫人证,否则便是无稽之谈。” 宫尚角就算答应了宫子羽的要求,把远徵一起押去审问又怎样,他是可以帮宫远徵洗清嫌疑,或者事后替宫远徵报仇。 但那都是受审之后的事了,有什么意义。 “鹤长老难道想屈打成招吗?” 屈打成招? “宫子羽你少在这里污蔑姐姐!” 说他也就罢了,若是说姐姐,他宫远徵决不罢休。 “若是靠武力可以得到他口中的真话也无可厚非,还是执刃大人觉得,你轻而易举得到的情报,就是真话?” 听一个信一个,以后宫门莫不是要被无锋扎成马蜂窝? 如果宫子羽还是公子,那么心软善良是他的优点,但是当他成为执刃,这就是他最致命的弱点。 “我耐心不多,贾管事,想必你在宫门这段时间也多多少少听到过我之前的手段,若是想痛快些,你还是早点交代的好。” 匕首薄薄的刀刃扎进小指,半片指甲立刻被掀了起来。 十指连心,剧烈的疼痛立刻勾起了贾管事对死亡的恐惧。 剜肉剔骨,生刨活剐,他清楚地知道落在卿颜手里会是什么生不如死的下场。 要逃! 白色的药粉分散开来,卿颜下意识捂住眼睛。 “姐姐!” “卿颜!” 毒雾弥漫,一双手忽然把她抱起来带到了一边。 “姐姐,你没事吧,混账东西,我现在就去杀了他。” 有些苦涩的药草味从鼻尖传来,眼前的少年的眼睛带上了些狠戾。 “没事。” 卿颜摸了摸他的脸颊,宫远徵森寒的表情慢慢缓和下来。 “怎么了姐姐?” 他抱的有些紧,骨节分明的手握在她的肩头带着点紧张的意味。 “贾管事还有些用,留他半条命就是。” “那姐姐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宽大的外衣盖上卿颜的头顶,遮盖了一些毒雾,卿颜被妥帖地放了下来。 宫远徵随即朝着贾管事逃跑的方向离开了。 真是个傻孩子,自己都被当嫌疑人了还想着先救她。 身上的外衣下摆几乎垂到了她的脚踝,从前那个喜欢跟在她身后的小孩子好像一下子就长成了高大俊俏的少年郎。 只是这么久过去,她却还是这副模样,没有丝毫变化。 “怎么样。” 有些粗糙的手套触上卿颜的手腕,身后靠上了对方宽厚的胸膛。 强烈的掌风驱散了眼前的毒雾,宫尚角却还抓着她的手腕没有松开。 方才贾管事撒下毒药时他便冲了过来,只是宫远徵的距离更近,先一步带走了卿颜。 “多谢。” 握着的手被挣开,宫尚角看着卿颜快步走向门外。 “我相信远徵弟弟...” 他忽然这么说道。 卿颜脚步顿了顿,她回头看向宫尚角,难得从他总是冷漠无情的脸上看到了些别的东西。 “这句话你不该跟我说。” 卿颜知道,在宫尚角心里宫门才是最重要的,所以他可以接受宫远徵受审以证清白的提议。 可是,如果把宫远徵换成他当初的朗弟弟,他还会是这副样子吗... 卿颜知道自己是个薄情的人,对他们亲近是有目的,可是至少在达到目的的过程里,她敢说自己对他们都是尽心尽力。 可是宫尚角,不说出口的在意和爱做不得数,隐忍之下的东西,别人是看不到的。 第212章 云之羽-只属于他一个人 贾管事死了,宫远徵作为案件嫌疑人要被收押。 看着宫子羽那争执不休的样子,卿颜忽然开口打断了他。 “如果这么说的话,那几天我一直和远徵待在一起,真要说的话,那我也该被一并关押了才是,毕竟按你的说法,如果远徵是最大的嫌疑人,那我也可能是同谋不是吗?” “姐姐...” 宫远徵有些诧异地看着卿颜,随即有些着急。 “姐姐怎么会是嫌疑人,我没事的姐姐。” 那地牢暗无天日,姐姐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颜姐姐...” 宫子羽有些犹豫,他从头到尾都未曾怀疑过卿颜,之前也只不过是见她维护宫远徵一时激动才说得严重了些。 “执刃大人该叫我长老才是。” 卿颜笑得温柔至极。 可她一句话就将两人关系划开了一道界限。 方才一片毒雾里,宫子羽尚有心思去照看云为衫的情况,却没有时间来追贾管事,到了现场还没多检查什么就觉得是宫远徵杀了贾管事。卿颜将一切看在眼里,只是笑而不语。 她是不在意谁当执刃,可是如果这个执刃冲动又容易陷进温柔乡的,那可就不好玩儿了... “...金繁,押下去。” 听懂了卿颜话下的深意,宫子羽垂下眼,没有再看她。 得到命令的侍卫们慢慢走向前,可是却被宫远徵瞪了回去。 “别用你的手碰姐姐!” 冷冽的眼神扫过身后的护卫,宫远徵像是护食的小狼,站在卿颜的身后。 “地牢的路我知道,我们自己会走。” 寒意从眼底升起,几个侍卫看着宫远徵一时有些不敢靠近。 “走吧远徵...” 轻柔的女声自身侧传来,宫远徵转头看着她。 “姐姐...” “今夜有些冷,远徵可要跟紧我。” 温柔的笑颜好像有着奇异的力量,卿颜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些被冤枉的愤怒和委屈就慢慢地平复了下来。 刚刚贾管事说偷换药草的事是他指使的时候,只有卿颜第一个说相信他。 宫远徵不贪心,在他本就不甚热闹的世界里,他只要有姐姐和哥哥就够了。 哥哥有太多重要的事情,他听哥哥的话... 可是姐姐是偏心他一个人的... 姐姐只是属于他的... 双手交握,宫远徵的心跳一点一点加快。 果然,他最喜欢姐姐了... 有卿颜在,地牢的人自然也不敢真的对宫远徵用刑。 只是地牢毕竟是地牢,潮湿阴暗还是避免不了。 “真的不想要我抱抱吗?” 卿颜支着下巴,笑眯眯地看着端坐在旁边的宫远徵。 穿着黑色的中衣,宫远徵的面色微红。 姐姐笑起来总是好看的。 “姐姐,我不冷...” 他当然想要抱姐姐! 可是在地牢这么多日,虽说没有对他们用刑,可是这地方又潮湿又脏。 他身上的衣物都有些犯潮了,这样如何能去和姐姐亲近。 情感和理智疯狂拉扯,宫远徵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了多久了。 强迫自己移开眼,宫远徵有些嫌弃地拉了拉自己的衣角。 都怪宫子羽,害得他现在这么一副狼狈的样子... 看着宫远徵口是心非的样子,卿颜眼眸半垂,纤细的手臂靠着侧脸,看着有些颓然。 “唉...我现在形容狼狈,怕是——” “没有!” 卿颜的未说完的话被宫远徵有些着急地打断。 “姐姐现在很好。” 完全落入陷阱了呢... 看着靠近的身影,卿颜双臂微勾就抓住了他。 “姐姐,别...” “我的衣服脏了。” 怀里的人温软熟悉,宫远徵的手虚虚拢在她的身侧。 生怕弄脏了那身白色的衣裙。 “远徵在说谎...” 少年的脸都有些发凉了,身上黑色的中衣带着些潮气,不觉得冷才怪了。 平日里有些委屈都要同她撒娇,如今冷了却又一个人忍着,现在的小孩子可真难懂啊。 “耳朵都冻红了,衣服有什么要紧,总归是你更重要。” 经由内力温暖过的双手拢住他的耳朵,宫远徵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 重要... 既然姐姐这样说,那他过分一点也是可以的吧。 虚拢的双臂蓦然收紧,少年带着些凉意的发丝蹭过她的侧脸,一瞬间形势调转了过来。 “姐姐,我好冷,你再抱抱我好不好。” 宫远徵的头抵在她的肩窝,有些依恋地贴着她,温热的吐息透过薄薄的衣料扑撒在脆弱的脖颈。 卿颜莫名感到有些危险。 “姐姐最喜欢我了,对吧...” 他的嗓音低低的,带着些含糊的撒娇。 “嗯。” 卿颜当然喜欢聪明又听话的人。 姐姐,好瘦... 手下的腰肢只要宫远徵一只手掌就能轻松托住。 就好像只要他一用力,怀里的人就永远没有办法离开他的身边。 “远徵,松一松,有些难受。” 这样前倾的姿势实在有些费力,而且他抱得有些太紧了。 不过看样子,取暖效果还不错。 卿颜替宫远徵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襟,然后坐到了他的身边。 姐姐,不抱他了吗... 为何? “姐姐,我...” “徵公子。” 地牢的侍卫走了进来。 “徵公子,鹤姑娘,你们可以走了。” 牢门的锁链被打开,一个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 “哥!” 宫远徵看着来人,高兴地叫道。 宫尚角状似不经意地瞥过二人相牵的双手,拿起了一旁的外披盖在了宫远徵肩头。 “没事吧。” “没事。” 宫远徵说着,极其自然地想拿下身上的外披递给卿颜。 “别动。” 白色的披风连同兜帽一起覆盖了眼前的视线,卿颜看着那双干净修长的手灵活地替她系上了带子。 宫尚角今日难得没有带手套,露出了他那双骨节欣长,脉络分明的手。 “这里湿气太重,我已经准备好了茶,你和远徵一起去角宫休整一下吧。” 不似以往冷硬的语气,宫尚角的声音柔和了许多。 “能证明远徵清白的证据我已经找到了,待回去之后我再同你们细说。” 第213章 云之羽-真心 屋子里热气蒸腾,宫尚角坐在茶桌前,看着整理好衣着一个人走进来的宫远徵下意识往他身后看了一眼。 是回去了吗... “卿颜呢...” 递给宫远徵一杯热茶,他状似不经意地随口问道。 “姐姐说有些累想睡一会儿,正在别院里休息。” 摸了摸自己扎上铃铛的辫子,宫远徵看着非常高兴。 这可是姐姐亲手给他编的,别人都没有。 捏着茶杯的手微不可见地近了一下,宫尚角双眸微敛,莫名想起来从前的时候,卿颜也是偶尔会帮他束发的。 只是在他面前,她似乎从来都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脸。 这么想着心里就有些古怪的堵塞,像是塞了团棉花,不疼但有些难受得紧。 “对了,远徵弟弟,有一件事我不便去做,但是交给别人我又不放心...” “哥,你尽管说,我帮你去做。” 宫远徵一向听他的话,他的话还没说完宫远徵就已经贴心地接下了他的话。 “我需要你帮我去女客院落把上官浅接到角宫暂住。” 宫远徵嘴角的笑容一僵。 不是,接谁? 去哪? 接上官浅? 脑子飞速运转,宫远徵的表情有些勉强。 罢了,哥哥这么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但是,不是很想去怎么办,有那时间,他和姐姐待着一起不好吗... “哥,为何这么快,况且为何不放心交给别人呢?” 兄控的雷达警惕起来,宫远徵又加上了一句。 “哥,你真的看上那个上官浅了吗?” 等等,如果哥哥真的喜欢上官浅,那姐姐以后是不是就只待在徵宫和他在一起了。 眼底的暗色一闪而过,宫远徵的眼里带上了些自己都不知道的喜色。 宫尚角忽然就想起了之前的那个夜晚,坐在窗棂上的那人裙摆随风飘动,一张白皙的小脸在月色下朦胧又旖旎。 她就像一朵盛放在夜里的昙花,只是静静待在那里就足够吸引别人的视线。 但是自从他外出后,似乎他们的关系就疏远了许多。 而他送去的玉佩似乎她也不太喜欢,似乎曾经那些默契和谐的日子只是他的错觉一般。 宫尚角沉默的时间有些久了,宫远徵甚至在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 “哥,你怎么了?” “没什么。” 现在不是想这些事的时候。 那层浅淡的落寞感散去,宫尚角又恢复了那样从容稳重的样子。 “我说的不放心,不是不放心上官浅,而是担心别人有危险。” 别人有危险? 上官浅是有问题? 宫远徵表情微凝。 “越漂亮的女人,越是危险...” “上官浅漂亮么?” 反问的话脱口而出,宫远徵愣了一下。 放在一众待选新娘里,上官浅的确是佼佼者,可是他们跟卿颜相处数十年,那张脸的确是旁人无法企及的。 看惯了漂亮的人,自然也不会有多惊讶其他人的美貌。 “还是姐姐,最漂亮了...” 还未及冠的少年难得露出了有些腼腆的笑。 哥哥说越漂亮的女人越危险,可是姐姐对他就很好。 在他心里姐姐就是最漂亮的人。 眼看话题偏走,宫尚角也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索性他换了个说法。 “卿颜和她们自是不同的,那我问你,你觉得云为衫和上官浅谁更漂亮...” 宫·平常都跟卿颜待在一起·远·几乎没有仔细观察过这两个人·徵:“都挺漂亮的...” 远徵弟弟,你可以敷衍的再明显一点吗... 不过宫尚角也并不在意,因为接下来才是他想告诉宫远徵的东西。 “所以就跟我刚刚说的那样,她们各有各的危险...” 而他的想法便是将危险之人控制在眼皮子底下,亦或者顺藤摸瓜抓出更多暗处的黑手... —————————————— “好暖和...” 喟叹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响起,卿颜眯着眼惬意地窝在浴池里。 本是想睡一会儿的,奈何翻来覆去地就是觉得不舒坦,左右休息不成,那不如好好泡个热水澡放松一下。 修长的藕臂抬起,水花落下,浴池中的药草沉沉浮浮散发着清凉苦涩的气味。 “吱——” 别院的门被人轻轻推开,细微的声响传入耳朵。 宫尚角本想着来看看卿颜,可是房间的卧榻上却空无一人。 “卿颜?” “这里...” 朝房间更里面走去,巨大的仙鹤插屏后淅淅沥沥的水声响起,隐隐约约透出一个模糊曼妙的人影。 宫尚角的脸上空白了一瞬间,他随即立刻转过身闭上了眼。 “他们说你在休息...” 方才若隐若现的身姿在脑海中闪过,他一时竟觉得有些燥热。 带着热意的湿气掠过身侧,宫尚角睁开眼看向了卿颜。 她松松垮垮地披着一件玄色外衣,坐在房间的铜镜前梳理着自己的头发。 “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高大的身影站在她的身后,她的手忽然被宫尚角握在了手心。 跟她在一起的时候,宫尚角似乎总是很少戴着手套。 “上官浅的玉佩,不是我给的。” 他不擅长解释,说出口的话显得有些生硬。 “她的身份有问题,我需要——” 宫尚角的手带着些薄茧,握着她的时候感觉有些粗糙,可是总是让人有种莫名的安心。 “你是在跟我解释吗,宫尚角...” 红唇勾起一个极其妩媚的笑容,卿颜的眼神却是没有多余的动容。 没想到,堂堂宫二先生也会有这样的一天吗? 卿颜看着宫尚角清俊的侧脸,心里没有丝毫波动。 她曾经也有过一段短暂的自由,那是宫尚角给她的... 虽然只是和他一起去解决一些不安分地势力,可是那些宫门外的日子里,那些自由是她存了真心的,她也是真切地对待过他的。 可是在宫尚角心里,家族血脉才是最重要的,若是宫门不肯放她自由,宫尚角又怎么会放她走。 从那一刻起她就明白,不管是谁都靠不住,有时候真心,恰恰是最无用的东西。 相握的手被轻轻挣脱,宫尚角看着眼前的姑娘笑着,眸光闪烁,那双漂亮的眸子却浮上了一些晶莹。 “卿颜。” 宫尚角面上错愕,他欲伸手拭去那些泪花却被身边之人避之不及地躲开了。 心尖的刺痛密密麻麻升起,那些泪水像是最锋利的武器,让他猝不及防。 “不重要了,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你出去吧...” 沙哑哽咽的声音是如此脆弱,宫尚角见过她笑的样子,生气的样子,却从未见她哭过。 那双柔软的手有些狼狈地擦着自己的泪水,她还在笑着,可是眼角的微红却叫人心疼至极。 “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尚角...” 尚角... 短短两个字便足以让他妥协。 粗砺的手掌抚过卿颜的脸颊,克制又隐忍。 “上官浅的事,我会尽快处理好的。” 冷然的声音在卿颜耳边响起,宫尚角不复刚才柔和的样子。 不管上官浅和云为衫属于哪方势力。 无锋的刺客,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眼中的杀意闪过,宫尚角的袖下的手握紧了些。 卿颜没有作声,只是避开了他的眼神。 清列的茶香靠近,宫尚角虚搂了一下她的肩。 “你好好休息。” 衣袍带起一阵轻风,别院的门被重新打开,宫尚角转身离去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卿颜沾着泪水的指尖划过铜镜上自己的面容。 玄色的衣衫,白色的里衣,加上隐忍的委屈... 我见犹怜... 既是演戏,不来些刺激的插曲怎么算得上精彩呢? “上官浅啊...” 让她想想,有没有什么能用得到的地方... 第214章 云之羽–针锋相对 远徵最近是不是太会撒娇了一点。 垂在身侧的手背被试探性地触碰了两下,卿颜一抬头就看见了他期待的小眼神。 少年白皙的脸看着软乎乎的。 虽然有些失礼,但是... 真的好像小狗... 尤其这副想要牵手的样子,当真是看得人心痒痒。 让人忍不住想逗逗他。 “怎么了远徵,是有什么话想说吗?” 她本来是不想陪宫远徵来女客院落接上官浅的。 可是今天一大早看到宫远徵那张气鼓鼓的小脸和徵宫里下人们战战兢兢的样子,她就忽然改变了主意。 宫远徵的脸由阴转晴只是一瞬间的事,惹得下人们看卿颜的时候活像看到了救星。 手腕被轻轻勾住,宫远徵的脸上带了些羞恼的薄红。 姐姐又在逗他了,她明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想要牵手的话,远徵要说什么?” 揪了一下宫远徵长长的小辫子,卿颜笑着凑近了他。 这副无可奈何又别扭的样子真是叫人百看不厌。 “姐姐...” 明明平常叫起来那么顺口,可是这一次宫远徵的耳朵却微微红了起来。 姐姐, 坏透了... 微凉的手终于握住了他微曲的手指, 本来还有些心烦要去接人的宫远徵现在是完全被转移了注意力。 女客院落就在前面,丫鬟和管事们难得见到宫远徵这副温和的样子,一个个地就差怀疑今天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了。 毕竟宫门里谁不知道,宫远徵除了在和他哥哥宫尚角待一块儿的时候比较好说话,其他时候都是那副看谁都能怼两句的嘴毒徵公子。 “你们在看什么...” 阴恻恻的眼神扫过,女客院落的丫鬟们立刻收回了眼神。 还是熟悉的语气,还是熟悉的味道。 果然是徵公子,刚刚的笑脸应该是她们的错觉。 “我们来接人,去叫上官浅姑娘出来吧。” 瞅这几个小丫鬟如蒙大赦的样子,卿颜看了看身边的宫远徵。 嗯,多可爱啊。 怎么一个个看到远徵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鹤姑娘稍等。” 去找人的丫鬟临走前还羞怯地偷看了卿颜几眼。 原来是鹤姑娘在,那就难怪了。 有她在,徵公子看着都亲切了不少。 站在女客院落前,卿颜无聊地拨弄着宫远徵头上的小铃铛。 而宫远徵微微侧身方便她的动作。 两个人熟稔的动作看得旁边几个丫鬟在心里几乎笑开了花。 吃瓜是人的天性,近距离吃瓜的快乐更是无上的快乐! 大概是画面太和谐温柔,在她们眼里连宫远徵都没平常看着那么可怕了。 “姐姐喜欢?” 看着自己的发尾缠上那透着粉色的指尖,宫远徵不知为何有些移不开眼。 如果姐姐喜欢,那他以后多扎几个。 “喜欢,我们远徵怎么样我都喜欢。” 卿颜哄人的话随口就来,悄悄点了一下宫远徵肉肉的侧脸,顿时觉得心情都好了不少。 听话的孩子总是惹人喜欢,就算是她也不例外。 “吱——” 宫远徵身后的木门打了开来,卿颜收回了那副逗弄的样子。 “徵公子,鹤姑娘,多谢你们来接我。” 和谐的气氛被打破,宫远徵转过头,冷下了脸。 “好久不见啊,上官姑娘。” 卿颜浅笑着跟上官浅挥了挥手。 上官浅倒也没有拘束,上前靠近了几步。 “好久没见鹤姑娘,今日能见面,实在叫人高兴。” 高兴? 高兴什么高兴? 对哥哥心有不轨就罢了,现在还要跟他来抢姐姐吗。 宫远徵蹙眉。 “徵公子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平日不爱说话,我看别院的侍女看到徵公子都有些害怕呢。” 上官浅状似无意地说道。 嗯,茶香四溢。 内涵的很有技术呢。 但是宫远徵又岂是那种忍气吞声的人。 “让别人害怕总比怕别人的好,也省的一些不怀好意的人总是盯着姐姐。” 上官·不怀好意·浅:“......” 你个老六,要不要去看看当初到底是谁调戏谁啊。 上官浅皮笑肉不笑地看着直接转身离开的宫远徵,眼底的暗芒闪过。 “哎,徵公子,我想问一下,啊!——” 脚下踩空一个台阶,上官浅看着近在眼前的暗器袋子,已经准备好了伸手的动作。 谁知道宫远徵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往旁边一躲,她差点没直接摔在地上。 上官浅——梅开二度。 纤细的手臂揽住上官浅的腰,寒香扑鼻,上官浅磕在了来人柔软的胸口。 “上官姑娘可真是热情,倒叫我有些不好意思了。” 卿颜捏在上官浅手腕自然地松开,眼底有了些思忖。 她好像知道了她们的软肋呢... 不过,这控制人的手段有点恶心啊... 面上的笑容不变,卿颜忽然被人半环住腰肢捞到了身后。 “不管你想问什么...” “离姐姐远一点...” 乖巧听话的少年好像一瞬间变成了阴郁冷酷的小疯子。 就好像上官浅再靠近一步,那些毒药就会被宫远徵毫不留情地被用在她身上。 偷暗器袋子失败,眼下的情形,宫远徵对她的警惕和敌意都已经达到了高峰,上官浅只能暂且放下动手的心思,表现出柔弱无害的一面。 “我是想问角宫离这有多远,没想到唐突了鹤姑娘,真是抱歉。” “小事而已,况且上官姑娘身体不好,要是因为这一摔引起‘伤病’那就不好了。” 上官浅身体一僵,心跳加快 看着卿颜似笑非笑的样子她后背发凉。 伤病... 她是什么意思... “远徵,我们走吧。” 拍了拍腰间的手,卿颜倒还是第一次见宫远徵这么冷冽的样子。 不过不得不说,上官浅那一下摔得还真实诚,她胸口有些疼啊... 卿颜右手抚上胸口轻叹了口气,作为女子有时候还真是诸多不便啊。 “姐姐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宫远徵看着她,眸光闪烁,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没事。” 卿颜避开他的眼神,尽可能若无其事地回答道。 孩子年纪还小,不能多说。 “姐姐不相信我吗?” 宫远徵那漂亮的墨眸静静地看着她,显得有些委屈。 “不是,这...” 这不是相不相信的问题... 这是能不能说出口的问题... 宫远徵不明白,同为女人的上官浅自然清楚,她方才摔得那一下,脸颊旁那转瞬即逝的绵软触感。 “鹤姑娘的问题徵公子不明白,或许我能帮忙看看。” 上官浅款款走上前。 “姐姐有什么问题我会不知道,你很了解姐姐吗?” 宫远徵抱臂看着上官浅。 “那不一样,女儿家有些事总是难以说出口的,弟弟你年纪小,自是不明白这些。” 上官浅最后一句话听着莫名有些挑衅的意味。 看着两个人之间再起火药味,卿颜只觉得她已经能预感到日后不太平的日子了。 第215章 云之羽–有样学样? “卿卿,我的卿卿!” “卿卿宝贝!” 刚走到河边的小桥上,就看到宫紫商朝她小跑了过来。 “紫商?” 卿颜下意识张开手,一下子被人扑了个满怀。 宫紫商正开心着呢,忽然后背一凉,一转头就和宫远徵打了个照面。 糟糕,太兴奋了,刚刚只看见了她家宝贝,忘了宫远徵还在了。 “徵公子这是要和上官姑娘去哪啊?” 宫子羽不说话还好,宫远徵不怼宫紫商,还能不怼宫子羽吗。 “我和姐姐带上官姑娘去角宫安顿,宫子羽,你这又是要去哪?” “徵公子,按礼数你应该称呼执刃大人。” 执刃大人? 宫远徵嗤笑了一声。 “哦,他这是已经通过了三域试炼吗?” 一针见血。 “还没...” “那不好意思了,这声执刃我叫不了。” 看到宫子羽吃瘪,宫远徵的笑容大了些。 宫紫商靠在卿颜身边,半掩着唇,调笑道。 “那,叫声姐姐来听听。” ... 宫紫商作为宫家大小姐的确能让宫远徵称一句姐姐。 可是... 纤长的眼睫垂下, 宫远徵抿了抿唇。 他不是很想叫... 犹豫再三,他糯糯地轻声开口。 “姐姐。” 哟,这么乖。 宫紫商看着宫远徵不情不愿的样子笑了起来。 有她家卿卿在,就是好! “那哥哥呢?” 宫紫商也就罢了,左右卿颜和她是朋友,但宫远徵实在做不到叫宫子羽哥哥。 他承认的哥哥只有宫尚角一个人。 “好了,你别逗他了。” 卿颜戳了一下宫紫商的额头,走回了宫远徵身边。 “姐姐...” 轻轻地呼唤带着些许控诉。 自家的小朋友还是要护一护的,卿颜捏了捏他的手心,无声安抚着。 “行了,徵弟弟也没说错,我现在确实还不是执刃,不过很快就是了。所以我们这才出来随便走走,适应适应。” 随便走走,能走到女客别院这里? “随便走走,你是要去接云为衫吧。” 宫远徵戳破了宫子羽的打算。 “本来是不想的,毕竟未婚同居有失礼数,但是看宫尚角这样,我有样学样去接云为衫也未尝不可。” 宫子羽理直气壮地把去接云为衫的原因扯到了宫尚角的身上。 他最是清楚,对于宫远徵来说宫尚角的重要性。 这么说倒是成功激起了宫远徵的怒气。 只是这话卿颜属实有些不理解了,她走上前看着宫子羽。 “颜姐...鹤长老。” 想起之前的对话,宫子羽改变了称呼。 “‘有样学样’,所以你是好的不学,学坏的?” 一支无形的箭插到了宫子羽的头上。 卿颜真是要忍不住笑出声了。 “说着有失礼数还要样学样,执刃大人未免太过好学了些,我是不是还该称赞你两句?” 二杀。 宫·好学·子羽,瞬间沉默。 “对于这种事情,下次还请执刃大人少学一点为好。毕竟云为衫姑娘应该也不想自己的未婚夫是因为学别人才接她走的吧。” 绝杀。 看着直接失去色彩的宫子羽,宫紫商偷偷看向卿颜。 “那个,卿卿啊...” “怎么了我亲爱的大小姐。” 美人娇软的尾音向上勾起,宫紫商求生欲极强地摇了摇头。 她家卿卿宝贝的战斗力还是一如既往地高啊。 看着卿颜愈发妩媚的笑容,宫紫商往金繁身边挪了挪。 不好意思了宫子羽,不是姐姐不帮你,只是她也害怕哇! “对了,既然要有样学样那就早点去接云姑娘吧,执刃大人可别只学一半才是。” 宫子羽·阵亡。 第216章 云之羽–双马尾 是有人回来了吗,耳边传来木柴燃烧时的噼啪声,倚在窗边熟睡的人影动了动。 浓密的眼睫轻颤,蓝色的眸子慢慢聚焦变得清明。 “醒了?” 雪重子手里拿着毛裘大氅似乎刚要给她盖上。 “你回来啦...” 大概是刚睡醒的缘故,卿颜的声音含糊不清听着有些软糯。 “睡在这你也不怕着凉。” 雪重子用手背贴了一下她的额头。 卿颜的大半张脸埋在圈起的手臂中,脸色有些发红,她下意识蹭了蹭他的手背,随即勾住雪重子的手臂忽然向侧边倒了过来。 及腰的长发披散开来,卿颜握着雪重子的手躺在他的腿上,那双清透的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听说前山发生了很多事,我还以为你最近不会来这里。” 她的眼神太过直白,雪重子看着了窗外,下意识说了句无关紧要的话来掩饰心底那奇怪的感觉。 屋里支起的炉灶冒着热气,卿颜看着雪重子稚嫩的脸庞伸手点了一下他额间的红色印记。 “你之前从来不问前山这些事...” “所以,你是一直在等我?” 在探查细节上她总是格外的敏感,在被戳破那些隐藏的事情后,雪重子沉默了下来。 “你想多了...” 记忆里他似乎总是这样别扭。 可卿颜总是有办法叫他说出那些藏起来的话的。 停留在额间的手指滑到侧脸,卿颜的手心贴在小少年的脸侧让他低下了头。 “那你最近,有想我吗...” 又低又轻的女声听着缱绻,叫人说不出拒绝的话。 是因为姿势的缘故吗,靠在雪重子膝头的姑娘此刻的眼神里竟是透出些依恋的感觉。 屋内的火源散发着热意,大概是屋子里太过温暖,他一向古井无波的表情柔和下来。 唇角轻抿,卿颜看着他低下了头,在额头相抵的那一刻,她终于听到了那几不可闻的回答。 “嗯...” 无法否认,他想她了,这是事实,他总是会在那双带着笑意的眼里一遍一遍妥协。 极轻的笑声响起,雪重子没忍住捏了一下罪魁祸首的脸颊。 “满意了?” 他那张孩童的脸浮现出几分无语的神色。 “大概?” 卿颜还认真思考了一下。 就只是大概? 得寸进尺 雪重子有种想把腿上的人掀出去的冲动。 “如果你下次直接说你想我,我会更高兴。” 躺着的人忽然坐了起来撒娇一般轻轻环住了他的腰。 “毕竟总是我先说想你的话岂不是太亏了一些?” 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猝不及防,雪重子下意识环住了她的肩膀。 “别闹...” 刚刚还腹诽着某人的得寸进尺,现在却是脑子里一片空白了。 一点红晕从双颊晕开来,雪重子疏离精致的脸上终于有了些烟火气。 “那你说来听听?” 视线忽然拔高,他一下子被少女抱起来坐在了窗柩上。 ... 可恶! 小孩子的身体就是不方便! “只要一句,说嘛,我想听...” 带着嫣红的眼尾微微上挑,站在雪重子身前的姑娘连带着声音都多了些诱哄的味道。 看着雪重子皲裂的表情,卿颜笑得愈发灿烂。 前山的条条框框太多,仿佛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她虽已经习惯可到底不喜欢那样的感觉。 虽然后山也是属于宫门的地界,可是到底要自由一些。 而且看着口是心非的‘小朋友’破功的样子真的很有意思。 “来嘛,跟我说...” “‘我想你了’。” 红唇开开合合,近在耳边的女声像是蛊惑人心的魔咒。 “我...” “我回来啦!” ! 屋子的门被忽然打开,雪重子如梦初醒一般从窗柩上跳了下来。 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说出来了。 雪公子,回来的真及时啊! “颜姐姐,好久不见。” 真就好久不见,一见就回来的格外及时。 她差一点点就要‘奸计’得逞了。 哦不,计划得逞。 “的确好久不见。” 卿颜笑着一步步靠近雪公子,让他莫名有种不妙的预感。 “咳,怎么了颜姐姐。” 雪公子有点笑不出来。 “没什么,只是看你头发散着平日练剑一定很不方便吧,来,姐姐帮你绑起来。” ! ! ! “那个,我...” 他可以说不用吗... 雪公子朝雪重子投去了求救的眼神。 救我, 救我啊! “不·可·以哦。” 卿颜从袖中抽出两根发绳,既然今日份的快乐没有了,那就换一个试试。 一刻钟后... “颜姐姐,再见。” “再见。” 看着雪公子的双马尾,卿颜极其满意地点了点头。 啊,她真是个小天才! 第217章 云之羽–谈判?不,是通知 还以为回来的晚了,没想到刚刚好啊。 看着角宫别院那灯火通明的样子,卿颜摸了摸自己的手背,轻笑着走了进去。 “这是怎么了,大晚上的这么热闹?” 看见她走来,守在门口的护卫匆匆行了个礼。 “鹤姑娘,徵公子的暗器囊袋丢了,现下正在寻找。” 能闹出这么大动静, 看来上官浅倒是没有辜负她的期待... 护卫替卿颜打开了门,刚一进去她就看见了上官浅梨花带雨的模样,真是好不可怜。 “听说你们在找这个?” 熟悉的黑色囊袋被素白的手指勾起,宫远徵的面上有些错愕。 “我的暗器囊袋,怎么会在姐姐这里?” “方才回来的时候碰到了羽宫的下人,这是宫子羽在河边捡到的,我刚好顺路带回来。” 将囊袋重新系回宫远徵的腰间,卿颜眉眼弯弯地点了一下他的鼻尖。 “和上官姑娘回角宫就那么一段路还丢了东西,小马虎。” “不是的,姐姐我...” 他的暗器囊袋一向保管得很好,不可能轻易脱落。 宫远徵看着上官浅心中的郁闷无法言说。 “看上官姑娘这哭红的小脸,我都心疼了,远徵要不你和尚角先回去,我陪她说说话。” 她想干什么? 上官浅杏眼微抬,看着卿颜极其温柔的姿态,心头忽然一跳。 “既然如此我就和徵弟弟先走了。” 宫尚角知道卿颜有支走他们的意思,所以也不多做停留。 “哥...” “走吧。” 宫远徵回头看了卿颜一眼,踌躇了一会儿还是跟着宫尚角出去了。 待门外彻底没了别人的气息,卿颜迈着步子慢悠悠地坐到了身后的矮桌边上。 皓腕轻抬,她举着茶杯对上官浅示意了一旁的座位。 “坐啊,今日兵行险招又哭了这么久,也是难为你了。” 寒意从脚底升起,上官浅捏紧了藏在袖中的手。 圆圆的杏眼中又聚起泪水,她看向卿颜的眼神娇柔又无害。 “我本以为鹤姑娘相信我,没想到连你也觉得是我拿了徵公子的东西吗?” 带着哭腔的语调如泣如诉,倒还真叫人心疼,可惜了,她今日没有怜香惜玉的心思。 卿颜轻笑。 “这么着急做什么,我若不想让你拿那囊袋,也不会在回角宫的中途离开啊。” 毕竟她要是不走,上官浅哪来的机会下手呢? 她不下手,卿颜又怎么和她谈条件呢? “天地玄黄,魑魅魍魉...” “你这个魅,倒是比我想的要有用一些...” 身份被直接戳破,看着上官浅逐渐变冷的表情,卿颜愉悦地笑了起来。 “你想做什么?” 上官浅抚摸着自己的鬓角,姿态从容优雅地走到了卿颜身后。 知道无锋的暗语,难道她也是无锋的刺客... 茶盏落地溅起水渍,红色外袍铺散在地,银色长簪抵在脖颈处,看着压坐在自己身上的上官浅,卿颜低低笑出了声。 “浅浅真是好生突然,可是吓坏我了呢...” “你也是魅?” “不,你是魍?” 在无锋里,官大一阶压死人,上官浅此刻不敢有丝毫松懈,若卿颜真是无锋的人那还好说,若不是,她和云为衫都难逃一劫。 “浅浅真是看的起我,只可惜我跟无锋可没有一点关系。” 银簪刺入脖颈冒出了些许血珠,卿颜毫不在意地伸手抹去。 “别那么看着我,毕竟你和云为衫说话那么大声,我可不是故意听见的。” 杀了卿颜或许之后会被发现身份,可是现在不杀她,日后就是必死的结局。 上官浅眼中的杀意凝成实质,手下的力道越发强劲。 “好奇心害死猫,看来鹤姑娘,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那我只好,让鹤姑娘闭嘴了...” “飒!——” 形势忽然调转,上官浅躺在地上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方才快速的动作。 带血的银簪从上官浅的心口一直滑到她的下巴,像极了她们当初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坐在她身前的人,一身白色的齐胸束腰轻纱裙,披着红色镂花宽袖外衫,那样慵懒危险的姿态,像极了猎食者。 “你支走他们,却又没有杀我,是想让我帮你做事吧...” 如果是这样,那么她的手里就有了谈判的筹码,上官浅看着卿颜,摸上了她握着银簪的手。 果然和聪明人讲话就是轻松。 卿颜没有否认,只是示意上官浅继续说下去。 “你在宫门地位不低,看宫远徵对你的态度更是信任非常,而你没有戳破我的身份,只能说明你想要的东西,是宫门的人给不了的,或者说,他们不想给你...” 看卿颜的笑意加深,上官浅也彻底冷静了下来。 “你身手不凡,能在宫门里畅行无阻,却不能得到那样东西,你是受到了限制,对吧?” 猜对了八成。 卿颜摸着上官浅白皙的侧脸,眼神幽深。 “你很聪明,但是你忘记了一点。” 是什么? 上官浅眼神微变,莫名想到了那个被卿颜拿回来的暗器囊袋。 “看来你已经想到了呀。” “怎么说我现在也是宫门的鹤长老,我们远徵的东西我又怎么会随随便便给你呢?” 卿颜轻轻提起上官浅的手腕,一条浅淡的红色线条正顺着她的脉络显现出来。 “我做的毒药可是宫门的人都没用过的,你还是第一个。” “你!...” “嘘——” 将食指竖于唇前,卿颜再也没有了那和善的伪装。 “你刚刚说那么多,是觉得抓住了能与我谈判的条件吧...” “可惜了,现在你的命在我的手里,我要你为我做事,不是交易,而是单方面的通知。” “现在你的生死只在我一念之间,你是哪来的勇气与我谈判呢?” 她的声音酥软魅惑像极了调情,可是上官浅却是再也笑不出来。 “你也不用担心无锋的人会发现什么,你体内那恶心的虫子我自会解决,而你,只要一心一意想着我就好...” 第218章 云之羽–升温 夜幕深沉,看着披着一身月色坐在庭院里的宫尚角,卿颜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 素来厚重的披风和手套都被他换了下来,宫尚角只是随意穿着件墨色常服,那肩上的金色绣花柔和了他冷峻的眉眼,如此简单的装束倒是让他看着多了些少年人的样子。 “这么晚了,角公子还不睡吗?” 夜风渐起,卿颜看着一言不发看着自己的宫尚角抬步走了过去。 “话说回来,我还以为你会让上官姑娘住在这里。” 落着银杏叶的秋千,娇美芬芳的花卉,还有柔软的卧榻,这个小小的别院和角宫的其他地方是那么格格不入。 这是当初他给卿颜准备的住处,她明明知道的... 对远徵,卿颜总是那样信任维护的亲近姿态,可是对于他,她总是那样疏离。 心头一紧,宫尚角的眼神逐渐变得深沉。 “卿颜。” 他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当那滚烫的掌心托出细软的腰肢,心中的占有欲越过理智的界限,宫尚角拥着跌坐在他怀里的人儿,只觉得愈发不能克制。 “宫二先生现在身份不同了,我们这样不太好吧...” 白皙修长的手搭上了肩膀,看着那淡粉色的指尖,宫尚角忽然低下了头。 “我们这样,是什么样...” 炽热的吐息扑撒在敏感的肩颈,耳边的呼吸渐渐沉重起来,白日里那双锐利的黑色眼眸如今在这夜色下竟是染上了些许欲色。 在卿颜看不到的身后,青色的经络从那大掌上显现出来,宫尚角压着她的后腰缓缓贴近。 手下的胸膛散发着灼热的温度,隔在二人间的那层薄薄的衣料形同虚设。 “我们?” 她不避不闪,水色的眸子潋滟,手指如羽毛般轻轻划过宫尚角的侧脸。 “无名无分...一时兴起...” 柔弱无骨的纤手被突然攥着,一个充满侵略感的亲吻蓦然落在了手腕的内侧。 “无名无分?” 眼里的墨色翻涌,宫尚角的声音里透露出危险的气息。 “若非生变,你本就是为了我而来的新娘...” 高大的身影猛然压下,纤细的身躯退无可退。 “叮!——岑!——” 相叠的人影倒向茶桌,碎裂的茶盏发出刺耳的声响。 空气凝滞,那暗流涌动下蠢蠢欲动的热意似乎早已无处可藏。 绯色的衣摆被那玄色覆盖,如丝绸般的长发落在那冷白色的手背上,蘼丽而暧昧。 终究是得不到的... 那本该落在红唇上的吻被折扇阻隔,冰凉的玉骨散去热意,那人笑意依旧,却不达眼底。 “既然都是从前之事,那便做不得数...” 滑润的玉骨点在宫尚角的唇角,怀中的寒香慢慢抽离。 “新人已经来了,旧人也该退场了...” 二人的距离被再次推开,方才的亲密恍如镜花水月的幻境,只因那一个吻就被彻底打破。 胸口像是被撕开了一个小口,寒冷的风倒灌,却叫嚣着将人抓回来。 她快走远了。 长臂向前一捞, 温香入怀,侧靠在卿颜的肩头上,宫尚角的话音低哑。 “角宫只会有一位新娘...” “那就是鹤家大小姐...” “鹤卿颜...” 第219章 云之羽–光天化日,强抢民女?! “轰!——” “怎么了!” 闭目养神的卿颜从旁边的坐塌上被吓得一个激灵,黑色的浓烟从旁边飘来,看着小脸黢黑的宫紫商,她一个没忍住就笑出了声。 就,挺突然的。 “卿卿,没爱了,你来我这睡觉就算了,你还笑我!” 多冒昧啊,说好的姐妹一生一起走呢! 卿颜心虚地摸了摸手指。 她能说来这是为了避开宫尚角吗... 自从那晚之后,宫尚角就跟在她身上装了跟踪器似的,去哪都能看见他。 虽然她也不在意这些,但是角宫的饭菜真的太清淡了! 她是修身,不是修仙! 这么几天下来,嘴里都淡的没味儿了。没有美食的日子就像没有盼头的明天,再吃几天角宫的饭,她真的快要无欲无求了。 “好嘛好嘛,我看看,没伤着吧。” 嗯,小脸黢黑得还挺匀称。 “...你刚刚笑了对吧。” 宫紫商幽幽地看着她。 “没有,你看错了,我天生不爱笑。” 你猜我信不信... 秀气的鼻子皱了皱,宫紫商哼哼唧唧地倒在了卿颜腿上。 “过分!” “躺好啦,这越抹越花都成小猫了,你美人的形象还要不要了,嗯?” 美人?! 触发关键词,宫紫商一个鲤鱼打挺坐好了。 “那必须要的,毕竟宫商角徵羽,就我是美女。” 坏心眼地把一抹灰涂在卿颜的鼻尖,宫紫商笑的万分得意。 无奈地叹了口气,卿颜托起宫紫商的下巴,丝绢轻触面颊,她的语气纵容。 “好啦,美女,擦干净了就可以去见你家金繁了。” 宫子羽应该差不多要进后山了,想来宫紫商也会去找他们提早做些准备。 只不过宫紫商没有问她后山三域试炼的事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黑色的灰烬被擦拭干净,宫紫商似乎安静的太久了些。 “卿卿...” “要是金繁也像你这么对我就好了...” 那双灿烂明亮的眸子现在带着失落和黯淡。 撕开那层快乐的表皮,宫紫商露出了那些柔软脆弱的伤处。 她慢慢屈身,靠在了卿颜的膝头。 “你说金繁,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呢...” 她是女子,在商宫不受父亲重视,过得辛苦,可是她的能力才华不输男子。 比起宫门的其他人,卿颜对宫紫商总是多几分真心。 “紫商,这世界上的感情不都是那么纯粹简单的。”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金繁未必真的不喜欢她,但是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比喜欢更重要。 “如果你想听的是安慰,我可以告诉你在我看来金繁并非完全对你无意。” “但是对现在的他来说,有比喜欢更重要的事需要他去考虑。” 拂去宫紫商眼角溢出的泪花,卿颜轻柔地拍着她的后背。 “紫商,如果最后的结局终究不是你想要的,你也要记住,你是商宫宫主,你的才学,能力,不输于宫门任何人,你值得所有的一切,你现在所得到的,都是应该给你的。” 爱人爱己,喜欢一个人总会无意识放低自己的姿态,可是在喜欢别人之前,最首要的,还是爱自己。 “而且,来日方长,说不定哪天金繁就反过来缠着你了,嗯?” “真的?” 虽然还抽抽搭搭地哭着,但是宫紫商的情绪显然平复了不少。 “真的,而且还有我一直喜欢着你。” 话音未落,卿颜眼睁睁看着宫紫商大滴大滴的眼泪滑了下来。 不,不是,怎么哭得更厉害了,刚刚不还好好的吗?! “呜呜呜,卿卿,我的好卿卿!” 被宫紫商热情的拥抱突袭,卿颜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我也最喜欢你了,呜呜呜,真讨厌,那些觊觎我家卿卿的狗男人都远一点!” “卿卿,要不我嫁给你吧,呜呜呜,再不济,我娶你也行啊!” 还有心思打趣她了,那看来就是没事了。 (某处几个狗男人们:阿嚏!——) 宫紫商不是个喜欢自怨自艾的人,小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再加上方才一顿宣泄,她又恢复了那活力满满的样子。 不过,这是不是活力得过头了... “大小姐,鹤姑娘...” “不用!” “大小姐...” “不用!” “不用——穿!” 看着眼前白花花的肌肉,和年轻侍卫们羞涩的样子,卿颜好像有点理解宫紫商每日的乐趣了。 只是,她这捂眼睛跟没捂有什么区别吗... 那指缝大的,都能再塞一双眼睛了... “今天卿卿难得过来,我带她参观参观,你们继续,继续。” 宫紫商的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许多新来的年轻侍卫早就红了脸。 有几个眼神不自觉地就往卿颜那边瞟。 害羞的,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 不过宫门里,似乎真的没有丑人呢。 “怎么样卿卿,喜欢哪个?” 这挤眉弄眼的表情,这堪比姨母笑的刺激笑容,还有着兴奋的姿态。 我亲爱的姐妹,你想干什么... “平常看着那一大一小的死鱼眼还有死鱼脸一定看厌了吧,看着这些美好——哦不,充满活力的年轻人是不是觉得心情都好了!” 别说...还真是。 卿颜撑着下巴看着眼前的场景。 流畅优美的肌肉,干净利落的动作,还有那爆发的力量感... 不对! 她怎么忽然被带偏了,她不是来看男人的! “姐姐,你在做什么...” “鹤·卿·颜...” ... 是幻听吗? 宫紫商揉了揉耳朵,她怎么听到那一大一小的声音了。 “远徵,尚角,好巧啊...” 这种逛花楼被逮个正着的心虚感是从何而来啊... 卿颜盯着两个人充满压迫的眼神,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 “姐姐一大早便不见了踪影,却在这里看着他们。” “姐姐是觉得,他们比我好看吗...” 宫远徵一步步逼近,那总是对她乖巧温和的样子忽然变得富有侵略感。 身后们的侍卫被宫远徵和宫尚角的眼神冻得一激灵,练功的动作愈发卖力,生怕被殃及。 “唉,不是,你要带我家卿卿去哪!” 双脚忽然离地,宫远徵竟是直接托着她的双腿直接把她扛了起来。 “现在也不早了,我和徵弟弟就先带卿颜回去了。” 森冷的眼神扫过院落里的护卫,宫尚角对宫紫商微微颔首就转身走了出去。 “咦~” 宫紫商搓了搓身上的鸡皮疙瘩。 夭寿,她的姐妹好像被抢走了。 可是打不过怎么办,可恶! 卿卿,等我! 她现在就去那炸药炸了角宫! 这么想着,宫紫商立刻冲进了屋里。 卿颜不知道宫紫商的心理活动,她只知道再不溜,怕不是要完。 “你躲着我,就是为了来看这些?” 被宫远徵扛在肩上,对于宫尚角的问话卿颜避无可避。 这个点,他们不应该在吃饭吗... 上官浅难道没有做什么吗? (做了饭被留在那等卿颜回来的上官浅:接个人这么慢,这是半路丢了不成。) 虽然看不见宫尚角的表情,但是身边的气息越来越危险,卿颜笑了笑,努力将自己从宫远徵的肩膀上撑起来。 “怎么会,角公子真是说笑了,我怎么会躲着你呢,再说了,看看有活力的年轻人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吧?” 角公子? 有活力的年轻人? 呵... 宫尚角嗤笑一声。 “你若想看,也未尝不可...” 他压低了声音,只能让卿颜听见,像是某种暗示。 “姐姐喜欢那样的人?” 宫远徵的声音幽幽,听着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 前有狼,后有虎。 卿颜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地面,只有那无神的眼睛能表达她现在的心情。 吾命休矣! ! ! 第220章 云之羽–前排吃瓜 看着之前还高深莫测,一切尽在掌握的幕后高人忽然毫无反抗之力被扛回角宫是种什么体验? 上官浅表示,人在现场,前排围观,非常有意思。 甚至在饭桌上,就算是低着头也掩盖不了她愉悦的笑容。 “阿颜身量太轻了些,可要多吃些才好。” 香酥的鸡肉被夹进碗里,看着上官浅眼里那幸灾乐祸的笑意,卿颜顿时觉得手里的饭不香了。 你不是魅吗,不是娇柔美人吗,你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笑我被宫远徵扛回来的事! “浅浅也要注意才好,毕竟体寒还是要好好养的,免得日后忧心。” 卿颜笑眯眯地盛了一碗热汤递到上官浅手边。 不就是互相嘲笑吗,来啊,互相伤害。 上官·当初以体寒影响生育为借口进徵宫·前两天刚成为卿颜的打工人·浅无语凝噎。 虽然这样有些幼稚,但是看着上官浅哀怨的小眼神卿颜的心情莫名好了起来。 端起自己的瓷碗,一碗热汤忽然从对面被递了过来。 “回来的时候不是说冷吗?” 宫尚角托着汤碗的底部,见卿颜有些怔愣便开口解释了一句。 说冷只不过是想让宫远徵把她放下的借口,没想到宫尚角却当了真。 “多谢...” 白色的瓷碗冒着氤氲的热气,卿颜似乎看到了宫尚角眼里一闪而过的柔和。 不过,按上官浅的人设这么安静不对吧。 卿颜用余光瞥了一眼上官浅的方向,看她一脸淡定浅笑的表情,不知为何总有种她在看戏的错觉。 怎么了? 上官浅对她悄悄眨了眨眼。 还怎么了... 无锋半月之蝇的事解决了,她是演都不想演了是吗? “厨房里我还给阿颜做了点心,现下应该差不多了,我去看看。” 留给卿颜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后,上官浅快速地起身离开了。 毕竟半月之蝇的事无需担心,她现在的性命虽然掌握在卿颜手里,可是无锋那边她只要根据卿颜交代的事去做就不会露馅。 都是危险和束缚,比起无锋,上官浅觉得至少现在的情况能让她喘口气了。 “阿颜?” “她现在似乎很听你的话。” 宫尚角向来敏锐,不过一些个当玩笑话的称呼也总能听出不对来。 “想要知道更多东西,有时候恩威并施,也是个好办法。” 只要宫尚角还想从上官浅那里挖到更多无锋的事,那么她想做的事就会被忽略掩盖。 上官浅吸引注意力,而云为衫那边就可以开始慢慢着手了。 执刃夫人这个身份能接触到的东西可比上官浅要多的多了... “你向来不喜欢这些麻烦事,不必勉强。” 剔骨的肉落入碗内,宫尚角的动作自然而细致。 “事关你和远徵,我总归会上心些。” 汝之蜜糖,彼之砒霜。 甜言蜜语说的多了,就会让人不知不觉相信。 而这样发自潜意识的信任和不自觉的偏袒就是她现在最需要的东西。 卿颜看着宫尚角柔和下来的表情,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容。 不过今天,他们家的远徵弟弟是不是太过安静了些。 “远徵?” 看着宫远徵微微蹙起的眉头和那晦涩不明的眼神,卿颜轻轻唤了一声。 他像是在想些什么,紧盯着一处,被忽然这么一叫,宫远徵对上卿颜的眼睛莫名红了耳尖。 “怎么了,姐姐?” 明明这声姐姐叫了许多年,可是这一次叫出口,宫远徵心里就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那样隐秘的一点欢喜和不知由来的躁动,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我们远徵还在长身体,可不能饿着。” 透着粉色的指尖持着黑色的漆木筷子伸到宫远徵面前,食物的香气飘入鼻尖,他的注意力却被那只手吸引了去。 原来姐姐的手,竟是这么小吗... 回来时他甚至不需如何费力便能单手将她抱起来。 还未及冠的少年总是长高的很快,宫远徵忽然意识到他已经比卿颜高出许多了。 从前牵着他的姐姐好像一下子就娇小了许多。 “谢谢...姐姐。” 这是第一次,他对于姐姐这个词有了别样的感受。 第221章 云之羽–冬雪已深 “你来啦。” 灯火摇曳,药草苦涩的气息弥漫在房间里,本该空无一人的药房此刻却传来了药汁翻滚沸腾的声音。 “嗯。” 云为衫放下照明的灯笼,放轻了脚步走过去。 “上官浅把事情都跟你说了吧?” “嗯,是不是只要帮你找到你要的东西,你就把解药给我们。” 将搅拌的药勺放下,橙色的火光映在卿颜的脸上,云为衫看着她,莫名觉得有那么一瞬间看到了她真实的样子。 不似往常表现出来的轻佻神秘,现在的卿颜看起来平静到让人觉得压抑。 只是这样的感觉转瞬即逝,不等云为衫细想,那双清浅的蓝眸已然看向了她。 “当然。” 卿颜的笑一如既往。 “除此以外,我帮你们离开无锋...” “这可是你妹妹云雀都没做到的事。” 云雀! 云为衫的表情立刻变了变。 “你什么意思?” 看着云为衫终于露出几分刺客的杀意,卿颜不在意地笑笑。 “想要知道更多事情的话,就拿出些诚意来看看吧。” 一个巴掌一颗枣 要想她们真真正正为自己做事,攻心之计也不可少。 看云为衫沉默不语的样子,卿颜递过去一个瓷瓶。 “我既是跟你这么说,便是听云雀提起过你,你不必如此看我,要是我想杀她,在她来宫门的第一日,就该是个死人了。” 云为衫不是蠢的,云雀是她最重要的妹妹,若非信任,如此私人的事云雀不可能透露给外人。 可是, 离开无锋... 这真的能做到吗,就凭眼前这一个人吗? 但是她能解开半月之蝇的毒,这样匪夷所思的事,让云为衫心里有了那么一丝希望。 “寒毒...你早就准备好了吗?” 心底微凉,这样一举一动都仿佛被预测的感觉让云为衫感到有些脊背发寒。 “三域试炼第一关寒冰莲池,按照宫子羽的武功内力估计刚下水就能冻晕过去,这时候只能靠一些外力辅助了。” 药煎好了,卿颜站起了身,烛火摇晃了一下,浓郁的草药气味随着掀盖的动作飘散开来。 “寒毒这法子是你想的吧,以毒攻毒,使得内力突发猛进。宫子羽或许想不到,但你一定可以,你之前体内那些恶心的虫子依靠至阴至寒之毒也可以抑制其活性让你好受一些。” “无锋虽无情,但是你们毕竟还有用处,他们总归不会让你们这么轻易就死,所以你们来之前应该也被告知过缓解痛苦的法子。” 一点也没猜错。 云为衫默默捏紧了衣袖,这样被人看穿的感觉并不好受。 “你很聪明,但是你为什么要帮我们,你是宫门的人不是吗?” “宫门的人?” 她的声音有些凉,云为衫忽然就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 “是什么给了你这样的错觉?” 卿颜停下盛药汁的动作,抱着双臂笑盈盈地看着她。 云为衫一时拿不准她到底是什么意思。 气氛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你在这里做什么?” 散发的寒意的刀刃忽然横亘在颈侧,云为衫身后,宫远徵正不善地看着她。 将装着寒毒的药瓶立刻藏进衣袖,云为衫不慌不忙地转过身。 “原来是云姑娘,三更半夜,来这医馆,是想对姐姐做什么?” 灯光昏暗,宫远徵的笑容看着有些阴冷。 “我奉执刃之命,前来配一些安神的汤药,恰好鹤姑娘在此,我就让她帮我煮了一些。” 空中的药草味的确是安神汤药的配方,宫远徵鼻尖微动,却没有放下刀的意思。 这样沉浸式看戏倒也挺有意思,卿颜悠哉悠哉地坐在旁边看云为衫演戏。 “那你知不知道未经允许入医馆者,徵宫可斩于刀下。” 刀刃贴近几分,云为衫微微一笑。 “我来医馆时,鹤姑娘已在此处,若她不允许,徵公子觉得我还能在这里吗?” “还是说在徵宫,鹤姑娘的允许,做不得数?” 眼前之人的身体微僵,脖颈间的刀刃慢慢挪去,云为衫的心中松了口气。 方才卿颜看戏,那她借卿颜的名头蒙混过关也不过分吧。 “既然是姐姐让你进来的,自然做数,只是夜深了,云姑娘还是早些回去的好,免得打扰了姐姐休息。” 云为衫用卿颜的名头来说事,他也不可能驳了姐姐的面子。 现在抓不到对方的错处无可厚非,来日方才总有露馅的时候。 宫远徵将长刀收回刀鞘,面色缓和了一些。 “安神药我已经装好了,云姑娘可以带回去了。” “多谢。” 细小的纸片在一个简单的交换动作下传递,二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对了。” 看云为衫都要跨出门了却又折返回来,宫远徵直接挡在了卿颜面前。 “前几日碰到了一个人,他叫我把这个转交给鹤姑娘。” 白色的手帕似乎包裹着什么东西,宫远徵伸手要拿却被躲过了。 “真是什么人的东西都可以送到姐姐面前了?” “远徵。” 虽然之前也有些迹象,但是最近他的占有欲是不是太强了一些。 难道这是小朋友对失宠的不安感? 卿颜牵起宫远徵的手,拿走了云为衫手里的东西。 那是一支红色的梅花,被白色的丝帕包得很好,还能闻到那淡淡的香气。 “那个人让我带句话给你。” “冬雪已深,梅花不误。” 即便无人问津,梅花也如期绽放。 这是有人想她了。 “一支梅花罢了,我徵宫不缺这些。” 心里的醋意不受控制地翻涌,宫远徵的脸看着都有些气鼓鼓的。 “没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一路慢走。” 看着云为衫离开,卿颜妥帖地将梅花用手帕包好放入衣襟。 算算时间,也该回后山一趟了。 口是心非的人难得直球一回,她总要给些面子不是吗。 “姐姐喜欢梅花?” 这语气都快酸得冒泡了。 这幽怨的小眼神,无意识瘪着的嘴,卿颜忍俊不禁地笑了起来。 “喜欢。” 更幽怨了怎么办... “也喜欢远徵。” 啊,脸红了... “嗯...” 第222章 云之羽–可是我想牵你 “你在等他吗?” 后山的雪有些大,洋洋洒洒的,像是棉絮。 雪公子看着雪重子一个人站在雪里,专注地望着前山的方向。 “他一定会回来的。” 雪公子这么说着,慢慢走到了他的身后。 “是吗?回不回来的,我也总不能拘着她。” 莲池旁那株红梅开得很好,某人走前还说一定要回来好好看看,结果到现在也不见个人影。 “我才不等她...” 雪重子收回视线,那几不可查的一点失落被旁边的人看了个正着。 怪不得越听越不对劲呢,敢情两个人说的都不是一件事。 雪公子清了清嗓子,颇有些心虚地解释着:“咳咳,那个...我说的是执刃大人。” “原来,你在等颜姐姐啊...” 这不就尴尬了。 “闭嘴...” 簌簌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二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去。 是她吗... 雪重子向前走了几步。 黑色的大氅出现在视野中,宫子羽感受着二人的注视,笑着挥了挥手。 “雪公子!” 啊,雪宫的人真热情,天这么冷还特意出来接他。 他们人还怪好的嘞! “啊,是执刃大人啊。” “嗯,是执刃大人呢。” 棒读,微笑,和谐。 他们的执刃这样子看着有点傻傻的,这是可以说的吗。 宫子羽:? ? ? 为什么突然感觉他们笑得好敷衍。 “别客套了,执刃已经耽误了数日,还请抓紧才是。” 微妙的感觉到不太对劲,宫子羽走过去试探着问了一句。 “你们刚刚是在等我吧?” 期待的小眼神。 “自然...”(大概。) 雪公子领着宫子羽进了屋里,再说下去就露馅了,不太好,不太好。 看着宫子羽的身影消失在门后,雪重子也转过身慢慢跟了过去。 今天大抵是见不到了。 罢了,前山事物繁杂,总有来不了的时候。 “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不是在等我吗...” 侧脸贴上身后之人温热的脸颊,柔若无骨的手穿过后腰抱了过来。 “你的脸好冰。” 她贴紧了一些,轻轻蹭了蹭。 谁说思念无声,那样强烈的心跳声和许多个日夜里不自觉的等待都是想念的证据。 比她更小一些的手忽然覆上她的手背,披风的毛领蹭过鼻尖,转眼之间,小小的少年微微踮起脚环住了她的脖子。 雪落在他们的头上,悄无声息。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那支托云为衫带去的红梅现在正插在她的发间。 不知道雪重子做了什么,即便过了许久,那红色的花瓣依旧开得艳丽芬芳。 “有时候想想,这副样子还真是不方便...” 不管是身形还是声音都是十几岁孩童的模样,现在就连抱抱她都需要稍稍踮脚了。 “这样不好吗,至少日后相伴的时间可以更久一些。” 久? 环抱着的手松开,忽然被捏住双颊,卿颜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 “久?呵呵...” “是谁说红梅开了一定要跟我一起看?” “是谁说一回前山就想我?” “你要不要算算你回前山之后过了多久才回来的?” 雪重子皮笑肉不笑地发出灵魂拷问,看着卿颜逐渐心虚的眼神他把那柔软的颊肉往两边扯了扯。 “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好吧,这事是她理亏,的确没法反驳。 但是天地良心,她只是平等地对每一个人嘴甜罢了。 “我这不是回来见你了吗...” 小声辩解。 她来得匆忙,连保暖的大氅都没来得及带。 酞青蓝色的长裙配上她有些发红的小脸,真真叫人疼惜。 可恶,知道她又双叒叕在装可怜,偏偏他就吃这一套。 不行,这次他绝不妥协! “走了,进屋。” 雪重子转身,生硬地说道。 “你不牵着我吗?” 卿颜蹲了下来,撑着脸微微偏头看着他。 “不牵。” 他回头看了一眼,差点就动摇了。 “可是我想牵着你。” 素白的手抬起,拖长的尾音带着些撒娇的意味。 “雪重子...带着我走,好吗?” 她笑了起来,漂亮的小脸在这漫天的飞雪里美得惊心动魄。 她是这后山里为数不多的艳色。 他永远也舍不得拒绝她。 “好...” 第223章 云之羽–黑暗的过往 宫子羽进去寒冰莲池试炼后不久,云为衫便赶了过去。 结果不出所料,宫子羽顺利地通过了第一关的考核,只是看两人的样子,都冻得够呛。 “夜深霜寒,云姑娘还不睡吗?” 站在莲池中心的石阶上,宽大飘逸的衣裙掩不住那瘦削的身影,飞雪沾衣,月色灰暗。 云为衫莫名地从眼前之人的身上感受到一股浓郁到让人窒息的死气。 那是比无锋还要复杂的阴暗面,是她无法探究的,藏于那副艳丽的皮囊下不为人知的真实。 “大抵是方才吃的有些多了,所以睡不着,鹤姑娘可以陪我随便走走吗?” 云为衫看了一眼身后的雪宫,对卿颜笑着。 这是有事要单独说的意思了。 “当然可以。” 卿颜向她递出了自己的手,双手交握,她们像是最亲密的朋友,两道单薄的身影在夜雪里朦朦胧胧地向前走着。 后山不比前山热闹,二人行走时只能听见积雪从树上落下的声音。 “方才我下寒冰池的时候,发现了一件东西。” 身边的人脚步微顿,云为衫顺势停了下来。 “在寒暖的交界处,我顺着你给的标识指引,找到了这个。” 那是一节用红绳系着的指骨,即便长时间泡在水中它也没有任何被侵蚀的痕迹,上面黑色的符文清晰地仿佛才画上去一般。 “你是在寒冰池找到的?...” 半挽的墨发垂下,云为衫看不见卿颜的表情,只得小心地试探。 “是,怎么了?” “没什么,你做的很好...” 将指骨收入掌心,卿颜看向云为衫。 “之前要你准备的东西,拿到了吗?” “在这里。” 一块沾着血迹的丝帕被云为衫捏在手中,她看着割破指尖的卿颜,流露出一丝不解。 “你想做什么?” 指尖的血落上那截白骨,卿颜并没有回答云为衫的问题。 直到血液完全将指骨上的红绳浸透,卿颜才接过云为衫手中的丝帕,将指骨包了起来。 “你相信这世上有巫蛊之术吗?” 点燃的火折在黑暗中闪着微弱的火光,云为衫看着那些东西逐渐燃烧,心里有了些大胆的猜测。 “听闻在西南角的黎泽山有一隐世家族,习玄术,擅巫蛊,是人人都忌惮的存在。” “忌惮吗?” 突兀的笑声响起,方才还燃烧着的丝帕竟是连灰烬都没有剩下,更诡异的是那指骨也没有残留任何东西。 “一群只会靠女人求荣的废物,竟被传得如此神乎其技吗?” 卿颜极少有如此明显的情绪外露,那厌恶到极致的嘲讽,让云为衫忍不住想要探究其中的隐情。 “什么意思?” 她凑近了一些。 或许是因为找到了东西,所以心情好,卿颜抚摸着云为衫的侧脸,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不用这么小心,看在你帮了我一个大忙的份上,我不介意多告诉你一些东西。” 她挽上云为衫的胳膊,靠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宫子羽有没有告诉过你,在很久之前我是鹤家送给宫尚角的待选新娘?” 瞳孔缩紧,云为衫终于想起了寒鸦肆曾经跟她提过的鹤家。 她一直以为鹤卿颜是宫门之人,毕竟宫门上下对她态度非常且曾称她为长老,没想到竟是鹤家的人。 “鹤家女子体质特殊,只要她们愿意,可以将毕生功力都传给生下的孩子,并且那些孩子还可以继承来自父亲的武学天赋。” “为此,在江湖上人人畏惧无锋的毒手时,鹤家就早早地将我当礼物送到宫门来,以求庇护。” “可是按鹤家的力量,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 云为衫直视着那双蓝眸,眉头紧蹙。 “鹤家先祖习玄术擅巫蛊不假,可是近些年早就没落了,你方才也说了,鹤家隐世,而鹤家女子如此特殊的体质,你觉得最后会是什么下场呢?” 特殊的力量会催生野心。 隐世深山,最后的结局便会是近亲结合。 而最后的产物,只会是那些有先天缺陷的后代。 如此长年累月下来,没落是必然的结局。 “既然如此,你身体康健又并无缺陷,他们怎么舍得把你送过来?” 云为衫抿唇,现在知道的这些东西,已经超出她所预料的东西之外了。 “因为我是鹤家大小姐,但我的父亲却不是鹤家的家主,而是我母亲在外面遇得到一位剑客。” 同近亲结婚,族中女子又何曾没有反抗过,只是那些棍棒刀剑,虐待毒打,终究只能让她们被迫屈服。 “我母亲和我那名义上的父亲可是亲兄妹,在成亲当晚她便想办法逃出了族地,可是我那好族人又怎么可能放过她?” “兜兜转转,在我六岁的时候他们就找上了我的母亲,以身饲蛊,折磨至死。” 那是来自深山的恐惧与黑暗,是她日日夜夜无法忘却的仇恨。 “后来无锋势力愈渐强盛,唯有宫门可与之抗衡,可是鹤家落败多年,族中子嗣凋零,只有年幼的我尚且可以凑数。” “我每日喝下各种汤药,被迫成为孕育孩子的最佳容器。为了防止我进入宫门后逃跑,他们还将我的母亲作为镇物,依靠魇镇术将我困在这宫门之中...” 往昔的种种痛苦犹在眼前,她却再也没有了小时候脆弱的泪水。 “所以我刚刚找到的指骨,就是你口中的‘镇物’?” 云为衫心中五味杂陈,她曾觉得无锋所做的一切已是非人之事,没想到在无锋之外竟还有这般残酷无情的家族。 “是啊。” 卿颜忽然愉悦地笑了起来。 “我还记得那个那人送我来前说的那句话,‘你母亲不是喜欢自由吗?那就让她的女儿这辈子都不知道自由是什么滋味。’” 就因为这句话,他们甚至用了曾经流传下来的秘术,将她锁在了宫门。 “我该感谢你,让我离自由又近了一步。” “宫远徵和宫尚角他们对你非同寻常,你若利用他们寻找,不是更快吗?” 而且她和上官浅未必就能找到那些东西。 “无锋的刺客什么时候也会相信‘感情’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了?那时我的身份可是待选新娘,说难听些,等我及笄成人,于宫尚角成亲,我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出宫门的机会。” “况且,你觉得真的有人能拒绝一个如此好用的生育容器吗?” 曾经的她为了逃离这个身份,服用大量至阴至寒的毒草,才摆脱了待选新娘的身份。 “别的我不会管你,但是...” 冰冷的指尖点在云为衫颈侧的命门,卿颜的声音危险而冷酷。 “你若沉溺于和宫子羽的情情爱爱而阻拦了我的计划,我会毫不犹豫杀了你,明白吗?” 鹤家无数可怜的姑娘依旧困在那暗无天日的折磨中,在那受尽苦楚的日夜里,离开宫门,回鹤家复仇,是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执念。 当年她和母亲被找回鹤家受了不少刑罚,毒草,蛊虫,鞭打。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在被送进宫门前夕,为了调理她破败不堪的身体,各种汤药毒虫她都试了个遍。 有多少次她都在想,要是这么和母亲一起死去倒也不错。 “我明白了。” 眼前的人不同以往,若是出现差错,生死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云为衫握住她的手,认真地承诺着。 “剩下的另一样东西,我会尽快帮你找。” 杀意淡了下来,云为衫只觉得方才心都快跳了出来。 卿颜似乎并不在意她的话,只是默默走向回去的路。 “对了,今日我心情好,顺便给你一个忠告。” 她的笑容灿烂,丝毫不见刚刚阴郁可怕的模样。 “永远不要回无锋,因为云雀就是回无锋后,才死的。” 第224章 云之羽–医案 自此昨晚的对话结束后,卿颜发现云为衫对她的态度有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回前山的路上,云为衫隐秘的打量被她看在眼里。 那样的眼神复杂得很,隐隐约约的似乎带着些...怜惜? 平生第一次被人可怜,卿颜竟还觉得有些稀奇,她勾了一下云为衫颈间的红绳,语气玩味。 “你在可怜我?” “你需要可怜吗?” 云为衫语气淡淡的,黑色的瞳仁没有一丝波澜。 的确不需要, 比起上官浅,云为衫的反应可是无趣多了。 “我还以为云姑娘会柔声细语地安慰我呢,之前你在宫子羽面前可是个体贴的娇娇儿呢。” 昨夜那个孤傲无情的姑娘如同昙花一现,若非亲耳听见,云为衫都要怀疑昨天是不是只是一场梦境。 眼前的人浅笑依然,浮夸,轻佻,叫人看不透她的真心。 “这么看着我,莫不是真被我说中了?你爱上宫子羽了?” 卿颜的嘴角的弧度大了一些,压迫感袭来,云为衫却没有否认,她只是抬头盯着卿颜的眼睛,不急不缓地反问道。 “那你对宫尚角和宫远徵百般维护,又长居徵宫,是动了真情吗?” “这些不过都是你我为了达到目的的手段罢了,不是吗?” 或许宫子羽对她的好是让她有些感动,但是还不足以让云为衫舍下性命去成全那份爱情。 她很清楚,爱与性命,孰轻孰重。 “不要忘记你今天说的话,云为衫。” 威胁也好,敲打也罢。 她等的太久,容不得一点闪失。 “对了。” 卿颜刚要转身离开,云为衫就叫住了她。 “前几日我曾看到宫远徵似乎拿走了什么东西,而金繁为此打伤了他,或许你可以去看看。” “东西?” 羽宫的东西? “看着像是什么书册,应当是他从雾姬夫人那里拿走的。” 雾姬夫人那像书册一样的东西... 卿颜一时还真想不到会是什么。 “我知道了,你回去吧。有别的事,我会叫上官浅联络你。” 她现在该去角宫看看他们家受伤的小朋友了。 —————————————— “咚咚——” “谁?” 宫尚角为宫远徵上药的手停了下来,他看向门外,一下子警惕了起来。 “我可以进来吗?” 是卿颜的声音。 放下手中的伤药,宫尚角起身去打开了房门。 “回来了?” 他表情柔和下来,侧身让她进屋内。 “嗯,好像有药的味道,你受伤了?” 金繁打伤宫远徵的事没几个人知道,卿颜总是要装装样子的。 清冷的眉眼染上担忧,她轻轻搭了一下宫尚角的手腕。 “我没事,是远徵弟弟。” “姐姐。” 宫远徵从矮屏后站起,背后那青紫的伤痕印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宫尚角关上了门,卿颜快步走去宫远徵的身边将他按坐下来。 “这是怎么了,是谁打伤的你?” 不提还好,看着卿颜焦急担忧的眉眼,宫远徵莫名就有些气愤起来,甚至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睛都多了些委屈的味道。 “宫子羽的侍卫,金繁。区区绿玉侍,没想到却身手却如此厉害。” 因为金繁根本就不是绿玉侍啊... 卿颜叹了口气,替他拢好衣襟。 “下次我去查查这个金繁。” 宫尚角倒好了热茶在卿颜身边坐下。 “你们这是找到了什么?” 雾姬从前是兰夫人的侍女,宫尚角和宫远徵向来不会做些没意义的事。 莫不是找到了什么能动摇宫子羽执刃之位的东西。 “宫子羽是否是宫门血脉仍然存疑,当初兰夫人的医案有蹊跷,远徵弟弟此次前去就是为了找线索。” 宫尚角解释地很清晰,卿颜还以为要知道的话,得费一番功夫。 “直接这么告诉我,没关系吗?” “姐姐又不是外人。” 宫远徵回答地很快,宫尚角嘴角的笑意一闪而过,没有反驳的意思。 “你们小心些才是,雾姬夫人并不简单。” 事关宫子羽,雾姬是羽宫的人,如此轻易让他们抓到把柄,实在不对劲。 “只是我就拿到半本医案,我们——” 看着宫尚角竖起的食指,宫远徵立刻噤声。 有不听话的老鼠,混进来了呢... 三人放轻脚步走到了门口,在打开门的瞬间,宫尚角钳制住了来人。 “角公子,你弄疼我了...” 上官浅楚楚可怜地看着宫尚角,当瞥到他身后的卿颜时,她松了口气。 “你在这里做什么?” 宫尚角愈发用力,他看着上官浅朦胧的泪眼没有丝毫触动。 “我,我看阿颜回来了,担心她饿了,就想送些点心来。” 花瓣状的精致点心被打翻在地上,上官浅看向了卿颜。 再不说话, 她的手真要断了! 好歹是她的新上司,需要她的时候就是亲昵的浅浅,不需要她的时候,是话都懒得说吗? 没有爱了, 罢工! 她上官浅现在就要罢工! 气氛不知道僵持了多久,上官浅口中的黑心老板终于开口解救了她。 “先放开她吧,这样也没有办法好好说话。” 好吧,她的黑心老板还是有那么一点点良心的。 上官浅悄悄揉了揉手腕,往后退了一小步。 “你偷听了多久。” 不久,听到了医案而已。 上官浅眼神微闪,她抬头看向宫尚角。 “只是约莫听到金繁似乎拿走了徵公子什么东西,仅此而已。” 随即她又像想到什么,忽然急切地补充道。 “或许,我可以帮公子拿到那东西。” 第225章 云之羽–囚笼 “噗嗤——” 顶着上官浅羞恼的眼神,卿颜笑得直不起身。 “许久未见浅浅这么声情并茂的演技,实在是叫人,叹为观止,哈哈哈。” 以夫为天都出来了,只有卿颜自己知道她坐在那里看上官浅表演的时候忍笑忍得有多辛苦。 “我如此辛苦是为了谁,你还不清楚?” 上官浅蹲在一旁,将手支在卿颜的膝盖上,她撑着自己的侧脸,眉眼间带着些魅意。 “为了谁?” 卿颜故作不知。 “当然是为了你啊。” 她偏了偏头,露出脆弱白皙的脖颈,倒真有几分妖精的样子。 卿颜指尖滑过她的细腕,带起一阵酥痒的感觉。 “这么喜欢我啊?” “不好吗?” 上官浅扣住她的指尖,贴向自己的脸。 “他们之间斗得越狠,就越没有精力来在意我们。若是宫尚角真能推翻宫子羽,自己当上执刃,按他对你的态度,你要的东西不是指日可待吗?” “更何况,我若忽然性情大变,难免惹人怀疑,像我这样痴情的女子,自然会想着为了去拿那半本医案来向他证明自己的价值,不是吗?” 红唇微勾,卿颜将她鬓角的发丝顺到耳后,露出了一个愉悦的浅笑。 “有这样自觉的下属,甚是让人欣慰。” “但是你现在好歹是角公子的未婚妻,对我表现得这么热切,真的好吗?” 上官浅无辜地眨了眨眼。 “这才能看出我的痴情呢。” “旁人看我喜欢他喜欢到如此宽容大度,同样的,也会觉得我和你亲近别有心思,谁又能想到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呢?” 两个姑娘对视着,忽然就一起笑出了声。 “去找云为衫取医案的时候,做的小心些,别叫人抓住什么把柄。” 卿颜斜靠在软榻上,捏了捏上官浅肉肉的脸。 “说起来,那宫子羽倒是个情种,我上次去时也见到云为衫对他似乎有点意思,你就不担心有变故?” 变故? 长睫微抬,澄澈的眸子里一片空寂,上官浅对上那双蓝色的眼,心底一寒。 “如果她自己都不想要活着,那我们有什么好操心的呢?” “还真是狠心。” 上官浅的话音极尽惋惜,可是她的表情却是没有半点动容。 “谢谢夸奖。” 卿颜点了一下她的鼻尖 从软榻上站了起来。 刚刚还和她亲近说话的人此刻却毫不留恋地出门离开,活像一个撩人不顾责任的负心女人。 “你去哪啊?” 去哪? 当然是去见见她亲爱的远徵弟弟了,为了那半本医案还受了伤,她自然要好好关切几句。 真是无情的女人... 上官浅腹诽着,随即开始思忖着下一步该如何去做。 宫远徵虽经常来角宫,可是他毕竟是徵宫宫主,所以不多时便回去了。 卿颜见到他时,宫远徵正在配制新的毒药。 偌大的徵宫里,只有他辫子上清脆的铃铛声和抓取药材时稀碎的声响。 “远徵。” “姐姐!” 见她过来,少年眼里满是欢喜。 她最近很久没来找过他了。 “你身上还有伤,怎么不休息一下?” 少年的手心炙热,牵着她时,那样的温度就好像要蔓延到她的心里。 “哥哥有事,我担心打扰他,回来又觉得似乎太空闲了些,就想找点事情做。” 是觉得太空闲,还是太寂寞呢? 卿颜摸了摸他的侧脸,下意识软了语气。 “可你最近也陪着你哥做了不少事吧?” “我今天哪里也不去,就在徵宫陪你休息好不好?” 姐姐今天一天的时间都是属于他的吗? 宫远徵的心尖就像是被羽毛轻轻地挠了一下,控制不住地颤动,沉溺。 “姐姐,我不是小孩子了...” 自从发现异样后,他就想了很多。 陌生的感情来得突然,却是少年平生第一次心动。 冲动也罢,喜欢也罢。 他第一次生出了独占的念头,哪怕是哥哥,他也不愿分享。 徵宫太冷清,只有眼前的人是宫远徵这十多年中为数不多的热闹。 这一声姐姐包含了太多他隐秘的心思,旁人窥不见也不能明白。 “姐姐,你曾经说的偏心还作数吗?” 墨色的瞳仁深沉,暗流涌动,他的眼角微红,看着有些偏执。 “我什么时候骗过远徵?” 轻柔的吻落在脸颊,他像是被烫到一般指尖轻颤,随后立刻扣紧了卿颜的腰。 高了大半个头的少年轻而易举地把她整个人囚在怀里,那样的姿态,似是不容许任何人来争抢。 “姐姐,抱我...” 宫远徵的声音低哑,甚至带上了一些强势。 面对他们时乖巧的样子全然不见,还未完全长开的少年第一次露出了自己的獠牙。 宫门中人皆是疯子... 所以,要伪装好自己,在真正的自由到来前,不可被发现... 第226章 云之羽–下棋 “过来。” 屋子里有一股淡淡的荼芜香的味道,和这里的主人很像,深沉,内敛。 宫尚角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卿颜。 他的面前摆着一盘棋局,似乎已经等了很久。 “你知道的,我不会下棋。” 卿颜慢慢向他走近,看着他伸出的手,她犹豫片刻,还是搭了上去。 纤纤柔夷落入掌心,他的眉眼间带了些浅淡的笑意。 “我教你。” 她可以说不想学吗... 顺着宫尚角拉她的力道,卿颜坐在了他的身边。 他今天心情似乎很好,往常总是叫人畏惧的那张‘死鱼脸’都温和了许多。 “你叫我来,就是为了下棋?” 黑色的棋子捏于指尖,宫尚角的眼神专注而耐心,没了平日难以接近的样子,此时他那俊逸的侧脸倒真是有些惑人的样子。 “不可以吗?” 他忽然转过头来。 只是这反问,倒还真叫人不知道怎么回答了。 “我想见你,一定要理由吗?” 他持着卿颜的手,带着她落下棋子。 这话说得太直白,身旁的人那低沉的嗓音莫名勾人。 他的手心干燥温热,卿颜指尖的玉制棋子却是微微发凉。 “如果是宫尚角,当然不需要,但如果是角公子,我想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她这话中的意味含糊,若是宫尚角只是宫尚角,那他喜欢她想见她,自是可以。 可若是按角宫宫主的身份,他们之间隔了太多的人和事,这样的亲密只会影响彼此。 宫尚角是个聪明人,自然懂她的深意。 卿颜眼眸半垂,看着眼前尚未完成的棋局,默默抬头看向了宫尚角。 抓住人心,就如同下棋。 不得贪胜,入界宜缓。 宫尚角或许对她特殊,但是在还没有到爱的地步,在那突破之机尚未出现前,她不可轻举妄动。 “角公子应该还有事情要忙,我就不打扰了,我先——” 手腕被蓦地抓紧,身体不受控制地被扯向侧方。 四目相对,她只要低头就可以碰到宫尚角的唇角。 “现在,只是宫尚角...” 在这一刻,仅此而已。 墨色的眸子盯着她绯色的双唇,那夜色里未曾触碰的吻,终究只是落在了她的侧脸。 他逾距了,在那克制的裂缝里透露出来的,是隐忍的欲求。 “宫尚角...” 卿颜摸上他的眉眼,指尖描摹着他的眼角。 “你喜欢我吗?” 红唇微张,上挑的尾音彰显着主人的愉悦。 柔软的指尖已经滑到他的耳廓,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说的燥热。 “卿颜...” 沉沉的墨色聚在眼底,那是理智无法压抑的冲动。 明明眼尾都已忍耐到发红,却还是不足以沉溺吗? “角公子,你看...” “对于你来说,我连喜欢一词都还称不上,不是吗?” 攻彼顾我,弃子争先。 不管宫尚角的回答到底是什么,现在的局面只要主动权还在她的手中,那么暂时舍弃眼下的答案也并无不可。 而宫尚角的沉默也可以代表许多东西,感情一事,越是克制越是壮大,日积月累,她只需耐下性子,等待结果。 等待着棋局完成的那一日。 第227章 云之羽–为什么? 本以为那天说完话以后,应当也算不欢而散了,可是看着下人们送来的新衣服,卿颜忽然就有些看不懂宫尚角了。 狐裘,长裙,外衫,是她最喜欢的酞青蓝的颜色。 “我看角宫的下人一大早就拿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出去,原来是送到这里来啊。” 上官浅贴在她身后,眼里满是揶揄的笑意。 “你这神出鬼没的,倒还真是吓人。” 瞥了一眼身边没骨头似的姑娘,卿颜走到铜镜前坐了下来。 “你不换那身衣服吗?” 上官浅接过卿颜手里的梳子,坐在她身后替她挽发。 “下次吧,今日他们拿着医案去找宫子羽对峙,我们需要去做些准备。” “准备?” 将一头墨发用发簪挽好,上官浅看着身前之人站起的动作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你上次拿回来的半本医案我看了一眼,虽然内容没问题,可是它的来源可就未必了。” 雾姬和兰夫人关系密切,自然会偏心宫子羽。 这次和宫尚角合作,那本医案未必不是她故意准备的。 至于云为衫,在她对宫子羽动心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值得相信。 “你是担心他们反将一军,说医案是他们偷来诬陷宫子羽的?” 见卿颜已经换好衣服,上官浅反应极快地跟上去。 “我以为你不会管宫尚角的事,毕竟医案一事不管他们谁赢,对我们来说都有利无弊,是什么让你忽然变了主意?” 上官浅说的没错,可是... 卿颜脚步微不可见地一顿,她偏过头看了一眼房间里的那身衣裙,眸光微闪。 “谁知道呢...” 只是忽然想起来,她当年被送进宫门时。 第一件合身的衣裙也是宫尚角送给她的。 就当还他的人情吧... “你先回去,别惹人怀疑。” “嗯。” 希望还赶得及吧... ———————————————— 在大殿上,在宫尚角计划里本应当指证宫子羽身世有问题的雾姬竟当场反水。 “若是拿了别人的医案诬陷,实在有失角公子威名。” 雾姬似乎笃定那本医案能够证明这一切都是宫尚角的自导自演。 为了验证医案究竟是否是兰夫人的,三长老立刻派人去了医馆。 姑苏杨氏... 如果这医案不是兰夫人的,那么... 宫尚角捏紧医案的边角,骨节用力到泛白。 “禀告长老。” 前去查探的侍卫回来了。 殿内的人抬头望去。 “众夫人医案皆在,并没有缺漏。” 意料之外的声音响起,雾姬瞪大了双眼。 怎么可能! 她心中一震,看着殿外拿着一本医案走进来的人,心脏几乎要跳出胸口。 “我来的似乎正是时候?” 身着白色衣裙的人逆着光踏进殿内。 卿颜看着雾姬,红唇微勾。 “你怎么来了?” 月公子出声问道,他们相识已久,他自然也清楚卿颜的性子。 如此麻烦的场合她一向是喜欢躲懒不来的。 “听说侍卫们在查医案,我正好想起今日找地方休息的时候发现了些有趣的东西,或许正是你们想要的。” 半本撕开的医案被卿颜举在手里,她随手递给几位长老查看。 他们细细地翻阅着,发现那字迹竟和宫尚角拿来的一模一样,只是前几页个别几个字有些许不同。 “你这是从哪找到的,这字迹与角公子拿来的医案几乎一模一样。” 三长老的表情凝重。 看着卿颜意味深长的笑容,雾姬的指尖嵌入掌心。 “啊,今日去路过羽宫时,在雾姬夫人的院子周围发现的。” 她平日里在宫门四处停留休息是人尽皆知的事情,所以这话没有人会不相信。 就算听着过于刻意,他们也找不到她的错处。 “我方才在外面听雾姬夫人说,角公子拿别人的医案来诬陷兰夫人和宫子羽,可是现在这情况,我怎么觉着像雾姬夫人为了宫子羽污蔑角公子呢?” 雾姬拿的医案是泠夫人的,若是卿颜不出现,宫尚角今日便真成了无情无义的心思狠毒之人。 偷死去母亲的医案来诬陷他人,这样的罪名是何等严重。 “我...” “雾姬夫人模仿荆芥先生的字迹,特意誊抄这些医案是想做什么呢?” 局面在卿颜的只言片语间迅速逆转,看着坐在上方一脸担忧的宫子羽,卿颜淡淡地瞥过雾姬。 她该庆幸吗,当初上官浅拿回来那半本医案她看得很仔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找宫尚角去看完了另外半本。 她怕错漏,还特意重新写了一本一模一样的医案对着医馆的各类医书查验。 没想到那复本今日便派上了用场。 泠夫人的医案被雾姬拿走,若非卿颜发现,今日之事必定难堪至极。 “您觉得呢,执刃大人?” 将问题抛给宫子羽,卿颜静静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宫子羽面上犹豫不决,许久都没有给出回答。 “此事双方各执一词不可偏信,待我们商讨后再做决定。” 至少现在宫子羽的身份已经确定了,其他的事便不那么重要了。 花长老挥手让卿颜留下,另外的几个人散去,殿内很快只留下了几位长老。 “你在帮他?” 月公子拿着那半本医案站在了卿颜身边。 她倚靠在角落里,离几个长老很远。 “你觉得我像是那么好心的人?” “像。” 还没说完,月公子就给了她答案。 清俊的脸浮现出温润的笑意,让人不自觉放松下来。 “说实话,我不明白为何他们这么喜欢宫子羽。” 与其说喜欢,倒不如说是偏心了。 “都说几个老头子是怜惜宫子羽没了父兄,所以多加关切。” “可是这宫门里,小小年纪就失了亲眷的,何止他一人。” 没有别的想法,她只是真的想不通罢了。 “论武功内力,他比不上宫尚角。论药理武器天赋,他不如宫远徵和宫紫商。” “可是好像所有人都偏爱他,真奇怪...” 就像是一个奇怪的定律,不管别人再如何优秀,好像就是比不过宫子羽。 “执刃大人,他...很善良。” 月公子也不知道如何回答她的问题,因为卿颜说的那些的确让人无法辩驳。 “善良吗...” 看着月公子的眼睛,卿颜的眼中是从未有过的漠然。 “如果所有人都能被如此偏爱,谁又愿意舍弃温柔良善,去做一个不可靠近的人呢...” 倘若善良就可以胜过一切,那她在来到宫门前,就已经死在了鹤家。 第228章 云之羽–我不爱你 现在的角宫,可真是个压抑的地方。 只是十年前,却不是这样的... “鹤姑娘...” 下人们端着饭菜,却战战兢兢地不敢打扰。 “你们先下去吧。” 眼前的房门紧闭着,里面没有一点光亮,卿颜只能靠着月光,隐隐看到里面黑色的人影。 要进去吗... 素白的手搭在门框上,从未犹豫过的她此时却不知道该不该前进了。 冬日的寒风凛冽,吹起鬓角的须发冻得她心尖一颤。 直到踏进那漆黑的里屋,她才有些茫然地反应过来。 宫尚角已经看向了她。 四目相对,宫尚角整个人隐在黑暗里,卿颜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碎掉的碗盏瓷片落在中央的水池边,微微闪光。 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开来,宫尚角没有让她出去,也没有叫她留下。 月色透过纸窗照进屋子,卿颜慢慢走近了他。 宫尚角一直看着她,直到卿颜在他身边坐下,他的眼神也没有移开半分。 “你来做什么...” 他的声音很低沉,却没有之前那样叫人害怕了。 “见你的话...一定要理由吗?” 如同他那日的问题,卿颜轻轻开口说道。 蓝色的眼睛散落着星星点点的光亮,她明明没有表情,可是这般温柔的感觉作不得假。 “下人们说,你今日在这坐一天了...” 那双温暖白皙的手托住了宫尚角的侧脸,他微微向左低下头,在月色下,宫尚角的身上终于有了些亮色。 “不冷吗?” 若是心中的裂口倒灌着冷风,身上又怎么温热得起来呢... “已入深冬,就算是寒冷,又能做什么呢...” 纤长的羽睫在宫尚角眼底落下一片阴影。 然而梅香渐浓,温软的躯体贴近,宫尚角下意识闭上眼,耳边是对方渐近的心跳。 “寒冬难熬,可是这样的话,是不是就感觉不那么冷了呢?” 墨色的发丝,入手冰凉,卿颜的指尖抚过那一缕缕黑发。 泠夫人和朗弟弟是宫尚角心底最刺骨的寒冬,每每回想,那彻骨的疼痛就会遍布全身,不可逃避。 “冬日尚久,年复一年,又怎会不冷...” 腰肢被用力地圈紧,两个人一起跌坐在床榻的那一刻,卿颜终于看清了宫尚角的表情。 隐忍的,夹杂着悲伤的愤怒。 “可是冬日总会过去的...” 手下的胸膛炽热,宫尚角不是个会屈居于下的人,可是此刻卿颜却能如此自上而下看着他。 宫尚角躺在床榻上,只是望着她。 “宫尚角,你还有可栖息之地。” 而她已经没有了退路。 “鹤卿颜,你爱我吗...” 粗糙的指腹蹭过白嫩的面颊,卿颜低头看着他,似乎对他的问题,有些诧异。 他们心知肚明,可是却又步步紧逼,卿颜是为了自由,是另有所图。 那宫尚角呢... 双唇轻抿,她的声音很平和,却又理智得可怕。 “不爱...” “但是我需要你...” 周围寂静无声,宫尚角的脸上却莫名晕开了一点笑意。 “是吗...” “刚好,我也不爱你...” 这样就足够了,将纤细的人搂入怀中,宫尚角闭上了眼睛。 今夜月色朦胧,冬日已深,可是梅香入怀,即便寒冷,也尚有可一休憩之地。 如此,足矣... 第229章 云之羽–抱歉,毁了你的上元灯节 嗯... 眼前这几坨,乌漆嘛黑,七零八碎,碳香四溢的黄色团块,究竟是何物啊... “我亲爱的大小姐,你这是怎么了...” 宫紫商一脸忧郁地抵着额头,就差把我有心事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卿颜在她旁边坐下,看着眼前的不明物体,心里有了些不妙的预感。 “唉,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懂了,这是又在金繁那碰壁了。 卿颜抱着宫紫商,习以为常地拍了拍她的头。 “来吧,跟我说说,咱们金侍卫怎么欺负你了?” “今天是上元节,我费尽心思,呕心沥血,忙了一天做出这精致的糕点...” “结果,他一口都没吃!” 《精致的糕点》 卿颜看着那几乎碳化的饼,难得说不出话来。 宫紫商哀怨地靠在她肩头控诉,卿颜第一次觉得这事还真不能怪金繁。 “那个,紫商,可能金繁不喜欢吃烤馕饼呢?” 这黑漆漆的,应该是烤饼吧... “卿大美人,这是桃花酥...” “那可能金繁不喜欢桃...” 等等... 这是桃花酥?! 看着那瞪大的蓝色双眸,宫紫商只觉得受到了一万点伤害。 “所以爱会消失的,对吗?” 宫紫商拿起一块桃花酥,颤抖着手向嘴边送去。 “我用真心,换绝情...呕——” “咳咳!——呕——” 咬了一口自己做的桃花酥,宫紫商差点没有撅过去。 对不起金繁,是她错怪你了。 真就,难吃! “其实,还可以...” 平缓的声音听起来淡淡的。 焦黑的点心被卿颜面不改色地送进口中,她就像是没有味觉一般,没有任何反应。 “那个,卿卿,你不用勉强的...” 虽然很感动,可是吃坏了身体可怎么好。 宫紫商的表情有些复杂,不管她在金繁那受挫多少次,好像卿颜总是会肯定她的价值。 “认真的用心不该被浪费,就算不尽如人意也一样。” 咽下最后一口酥饼,卿颜擦了擦嘴角。 “卿卿,今年上元灯节你来商宫跟我一起过吧,我还给你准备了新衣服!” 宫紫商热切地贴过来撒娇。 “我去了,你和金繁怎么办?” 卿颜远远地望见宫子羽带着云为衫和金繁走了过来。 她轻推开宫紫商,站起了身。 “那你上元节不跟我们一起过了吗?” 宫紫商面上闪过失落。 大抵是怕她失望,卿颜还是回过头对着她笑了笑。 “下次吧,下次我一定陪你过节。” 这一次有非做不可的事等着她,若是能够成功,下一次... 下一次她一定带宫紫商去看看宫门之外的上元节。 可是下一次,是什么时候呢? 宫紫商望着卿颜远去的身影,心里莫名有些怅然若失,她总是追着金繁跑,是不是忽略了卿颜呢... 她们明明是,最重要的朋友。 ... “一切都准备好了吗?” 白色的棋子落下,说着不会下棋的人,面前却摆了一盘巨大的棋局。 上官浅走到卿颜的身边,慢慢地坐了下来。 “按你的要求,我已经想好了办法,只是缺了些由头。” 由头? 卿颜侧目看向上官浅。 “借一身你的衣服给我吧,就我第一天见你那条衣裙。” 上官浅点了点下唇,忽然这么说道。 “就这么喜欢我?我的衣服都想拿走?” 看着卿颜故作轻佻的样子,上官浅娇笑着靠近。 “是啊,所以你,对我心动了吗?” 该说不愧是魅吗,应对这样的情况倒是手到擒来了。 “对了,我可拖不了他太久,你动作可要快些。” 上官浅其实更想问问卿颜到底想做什么。 可是她们之间只是谈利益,不说朋友。 多的,就是越界了。 “今夜,会是个不眠之夜了...” 莹光流转,那双漂亮的蓝眸中不见情绪。 ———————————— “哥,不能喝!” “叮!——” 碎裂的瓷片划破夜空,刺目的红色飞溅在宫远徵白皙的侧脸。 “姐姐!” 蓝色的晕开刺目的红,像是在冬季死去的蝴蝶,悲凄,破碎... 耳边的声音模糊不清,卿颜看着宫尚角那错愕到近乎慌乱的表情,指尖微动。 “去医馆!快去医馆!” 无数的小铃铛随着奔跑的脚步响起,宫远徵抱着怀中的人失神地冲向前方。 “远徵...” 被放到医馆的床榻上时,那双纤细的手抓住了他的衣袖。 “姐姐,你先别说话,马上就会没事的!” “马上就没事了!” 他明明也很慌张,向来不服输的小毒娃现在蹲坐在她身边泣不成声。 “抱歉,远徵...” 血液随着嘴角低下,宫远徵眼前的一切似乎都被染成了红色。 “抱歉,毁了你的...上元灯节...” “咳!——” 野山参被塞入口中,心口微凉,已经不是能顾及男女大防的时候了。 “这是伤到了经脉命门,取得不当会死的!” 一时间,医馆内无人敢动作。 “拔...” “鹤长老,这!——” “远徵,拔...” 那双漂亮的眸子已经开始涣散了,这是他的姐姐,他最爱的,‘姐姐’... 宫远徵浑身一怔,双眼通红。 不可犹豫,不可退缩。 镊子夹住瓷片,曾经做过无数次的动作,在此刻却是无比艰难。 “姐姐,忍一下,就一下...” 滚烫的泪滴落到手背,瓷片取出,血的味道浓郁到让人窒息。 “鹤长老!鹤长老!” “止血药粉在哪?!” “快,快去取纱布!” 没有用,血止不住。 “姐姐,姐姐!” 房间里混乱一片,血的气味,药草苦涩的气味,死亡的气味... 当宫尚角闯入房间时,眼角的泪终是落了下来。 “卿颜...” “鹤卿颜!” 大量内力涌入体内,躺在床上的人却像个破布娃娃一般没有丝毫反应。 是他在冬日里,杀死了自己唯一的蝴蝶。 “角公子,已经,没,没有办法了...” 医馆的大夫颤颤巍巍地看着无声流泪的两人。 “都给我闭嘴!” 宫尚角好像一下子又回到了十年前。 那个泠夫人和朗弟弟死去的日子。 那样窒息的痛苦,不可逃脱,无法遗忘。 “不对...” 还有办法。 宫远徵突然站了起来,冲出门外。 还有办法。 还有那样东西! 第230章 云之羽–蝴蝶 “哟,小蹄子还活着呢?” 地牢的铁笼昏暗一片,只有爬虫扇翅的震颤声。 发霉的半个馒头和一条死蛇被扔进生锈的铁笼里,一双蓝色的眼睛在地牢幽幽地闪光。 “这双眼睛倒是和那贱人一个样子。” “我娘呢...” 右手臂早已被剧毒的蛊虫噬咬的没了感觉,瘦弱到干瘪的身体,只有那一张脸完好无损。 “你说拂衣啊?” 那个男人露出了恶心的笑容,像是某种黏腻的腥臭的软体虫子。 “她都臭了,早就扔到后山,喂虫子去了,不然你哪有机会,住这么大的‘屋子’。” 阴暗的铁笼里里外外都散布着密密麻麻的蛊虫,她像只没有尊严的动物被关在这里,日夜折磨。 将发霉的馒头塞进嘴里,她只是机械的重复咀嚼的动作。 “啧,哑巴了?说话!” 本就褴褛破旧的衣衫被粗鲁的动作扯开一个口子,露出身上红色的伤痕和突出的锁骨。 “放开...” 每天都是这样的戏码,真是无聊... 明明还是个孩子,那双眼里却只有一片死寂。 “卿颜?还真是个好名字,这张脸,以后不知道能让多少男人神魂颠倒。” 她像是商品,被估量着价值。 而对于鹤家来说,她的确就是一件商品... “这样可不能送进宫门去,去,拿药来。” 药物酸涩,可她终于吃上了米饭。 那算是她受尽折磨的几年里,吃过最好的东西。 “她就那张脸可以用了,这身衣服能看见什么?换掉!” 在寒冷的冬季,年纪尚小的姑娘只能穿着薄薄的纱裙,露出大片白色的肌肤。 只因为这样那被冻得发红的脸和关节更能凸显她姣美的身姿。 “鹤拂衣不是喜欢自由吗,不是宁可逃跑都要离开鹤家吗?” “那你就永远留在‘笼子’里吧,鹤卿颜,你这辈子都别想自由...” 那是她名义上的‘父亲’,那是她在进入宫门后,那个男人留给她最后的一句话。 宫门很大,可是宫门也一样得冷... 可是商品又怎么会觉得冷呢... 冬日的风摧人,站在角宫的别院里,白皙的小脸染上红色,她却没有一点瑟缩。 衣衫宽大,可以衬得她更惹人怜惜,腰部收紧,又可以显出她的玲珑美丽,送她来的人好像忘记了她的年纪,只是利用。 “你不冷吗?” 比她高了半个头的少年有些疑惑地看着她。 “不冷...” 来宫门前,她喝了许多调理身体的药,这种程度,尚可以忍受。 但是带着沉香的外披忽然就落在了她的头顶,那是独属于少年的炽热。 “来人。” 他要做什么? “角公子。” 三个婢女立刻走了过来。 “去给她找身合适的衣服,还有鞋子,现在就去拿。” 光裸的双脚系着红绳,早已冷得没了感觉。 角公子? 啊...是宫尚角... “别站这里了,我带你去里面吧。” 彼时还尚未成熟的小少年牵起了她冰冷得手,一点一点带她走进角宫。 他的手心滚烫和她完全不一样。 “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的眼睛很亮,笑起来的时候,就像星星一样。 “卿颜...鹤卿颜。” 泠夫人,宫尚角,还有朗弟弟... 他们和娘亲,很像... 好温柔,好暖和... 可是,好短暂... “我的卿卿,以后一定会像蝴蝶一样,漂亮,自由。” 在曾经还未回到鹤家的岁月里,鹤拂衣总是这么对她说着。 可是阿娘,蝴蝶在笼子里,是活不了的... “这,鹤姑娘体内寒气过重,怕是无法生育啊。” 如果舍弃感情,是否就可以自由地活下去呢。 各种毒药在体内发作的感觉很痛,可是这样的力量却叫人有了活下去的底气。 “尚角,你和卿颜的婚事还是再考虑一下吧...” 那是必然的结果,也该是他们的结局。 “不必考虑,我认定的,只有——” “作罢吧。” 是失望,亦或是愤怒,在她脱口而出的一瞬间,那个牵着她走进角宫的少年好像就再也不同了。 后来,他不是很爱笑了,而另一个她却总是笑着面对所有人。 “角公子。” 无形的隔阂在两人之间竖起,是保护也是抗拒。 “鹤卿颜,你爱我吗?” 宫尚角的眼神灼热得好像要烫伤她。 “不爱。” 爱是什么呢... 爱是囚牢,兰夫人就是在这囚牢之中枯萎,逝去。 鹤卿颜想要活着,想要自由。 是不是只有将过去的铁笼打碎,才能真正得到解脱呢? 解决鹤家,是不是就能自由了呢... “卿卿...” “卿卿...” 是谁在叫她。 “宫尚角我告诉你,我今天就要带卿卿走!” 发生什么事了? 好像是宫紫商的声音... 第231章 云之羽–不重要了 “咳咳——” 喉间还有淡淡的血腥味,但是已经不妨事了。 “你醒了?” 温热的清水被递到唇边,上官浅替她擦了擦濡湿的唇角。 “外面怎么了?” “宫紫商听闻你被宫尚角打伤,已经在外面吵了大半天了要把你带走。” 外面争吵的声音还在继续,大概离了些距离,所以屋内还算安静。 “我睡了多久。” 按了按有些晕眩的头,卿颜撑着床沿坐了起来。 “快两天了。” 替她穿好外衣,上官浅扶着卿颜下了床。 “拂衣,是谁?...” 凌厉的眼神扫过,上官浅忽然后悔自己问出的问题。 “别这么看我,这是你昏迷的时候说的,我只是有些好奇罢了。” 卿颜睡了多久,上官浅就在这里守了多久,无锋的刺客难有恻隐之心。 可是出于那复杂的心情,她终究是顶着宫尚角和宫远徵的压力留了下来。 “是我娘,不过已经死了。” 时间过了太久,除了这个名字,她已经快记不得阿娘的样子了... “行了,别这副诚惶诚恐的样子,我现在这样子,很吓人吗?” 吓人算不上,只是这憔悴娇弱的样子,还真不像她。 “你那晚可是差一点点就死了。” 上官浅那日听着那医馆里大夫慌乱的脚步声还有婢女进进出出拿出来的止血纱布,几乎以为卿颜是活不了的。 梳理完那一头乌黑丝滑的墨色长发,上官浅看着铜镜里那人的笑容,心里忽然有了个可怕的猜测。 “你是故意的?” 疯了,真是疯了... “做好你自己的事,不该问的别问,不该听的,也别听...” 淡红色的口脂终于让苍白的面容看着少了些病态。 “你要是死了,我也得死。” 上官浅身上的毒药尚未解开,卿颜若是死了,便没人能给她解药,这话说得倒也没错。 “自由近在眼前,你放心就是。” 该出去了,再等下去,外面的人怕是要打起来了。 “宫尚角,卿卿是怎么招惹你了,值得你这么对待?你若是不想见她,就让我带她走!” 宫紫商一直都是好相处的嘻嘻哈哈的样子,今日这样寸步不让,咄咄逼人的气势就连金繁也是头一次见。 “你别忘了,当年和她的婚事,是你点头不要了的。” 杀人诛心,年少意气用事如今终成苦果。 “我没有不要她。” 我要的,一直是她。 宫尚角双目赤红,二人互不退让的样子让跟来的金繁完全没有插手的余地。 要不是宫远徵去盯着煎药了,眼下的情况只怕会更糟。 “吱——” 身后的木门突然发出轻微的声响,那样紧迫的气氛忽然就静了下来。 “你们,怎么了?” 屋外的风有些凉,卿颜刚对上宫紫商的眼睛,就被一个高大的身影挡住。 “外面风大,我抱你进去。” 宫尚角看着她,那样的眼神,好像晚一步,别人就会把她抢走一般。 他俯下身想要抱她,可是卿颜却后退了一步。 “我想见远徵。” 她淡淡地拒绝,叫人不知所措。 “远徵弟弟去煎药了,我们进去等他好么。” 是因为愧疚吗,这样的宫尚角竟是称得上温柔二字。 所有的话语都是带着诱哄的商量和询问,没有一点往日的强硬。 “我现在只想要远徵...” 她的每一句话都在无声地拒绝他的靠近,那是比愧疚更折磨人的刺痛。 是了,他差点杀了她,不想见他也是应该的。 “来人...” “去找徵公子。” 上官浅在旁边看着这一切,她越来越不明白卿颜到底想做什么了。 若是她布局的这一切是想利用宫尚角,那为何又要将在此刻将他推远。 如果不是利用,又为什么帮她隐瞒无锋的身份。 “卿卿乖,我们先进去好不好。” 宫紫商挤开宫尚角,将卿颜牵进屋子里。 “我们不理这个死鱼脸,我陪你聊天好不好。” 被打开的门重新关上,只是这一次宫尚角却没有进来。 十年前的那一天,宫尚角没有开门,她不能进去,十年后的今天,却是她先关上了那扇门。 “卿颜...” 那一声呼唤太轻,可她还是回了头。 宫尚角的影子映在门上,停留了很久,就像曾经的她一样。 罢了... 这样也好,他们本就不该离得太近... 卿颜收回视线。 “卿卿,你没事吧。” 宫紫商看着她衣襟中透出来的纱布,鼻尖一酸。 “没事,别哭。” 她笑着,不论过去伤痛,不提今日苦楚,一直笑着。 “可恶,宫尚角怎么把你伤成这样。” 宫紫商多想告诉她不要再笑了,但是不笑的话又能如何呢。 “卿卿,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问的很小心,像是怕触及卿颜不好的回忆。 可是卿颜只是摇了摇头。 “不重要了...” 就和曾经那个懦弱的她一样。 “都是过去的事了...” “不重要了。” 第232章 云之羽–棋局之内,你是例外 “姐姐,我来了...” 少年的手指修长白皙,毫不费力地就将她整只手包入掌心。 宫远徵蹲坐在床沿,墨色的眼眸里,满眼都是她。 “抱歉,这段时日,累坏了吧。” 他满心欢喜地做了灯笼想与她一起过上元节,没想到却成了这副样子。 宫远徵白皙的指腹上还带着做灯笼留下的划伤,虽已结痂,可到底是疼的。 她可以对所有人狠心,却唯独对宫远徵永远抱着那一点愧疚。 在这宫门里,只有宫远徵从始至终都把她当做最重要的人看待,人人都说宫远徵没有心 ,就连自己的父亲死了都不难过。 可是他的心明明比谁都温暖。 “只要姐姐没事,其他的都不重要。” 一朵出云重莲罢了,只要能救她的命,其他又算得了什么呢? “姐姐 ,以后我们还可以一起过很多上元灯节...” 所以,不要对他说抱歉,也不要露出那样愧疚的表情。 “姐姐?” 突如其来的怀抱带着熟悉的香味,宫远徵不假思索地抱住了她,没有一点犹豫。 “姐姐是不是冷了,要不要我让下人来生个火炉。” 他抱得更紧了一些,好像要让自己的热度来温暖她。 “不用了,只要远徵在这里,就够了。” 棋局已经全盘布好 只有宫远徵是她最后的例外。 她没有家,没有会爱她的人,美丽的皮囊下早就只剩一摊腐朽的血肉和千疮百孔的心。 就算装的再怎么像,她也骗不了自己,在鹤家那段灰败的日子里,她早就随着母亲一起腐烂了... 可是宫远徵和她不一样,宫门和鹤家还是不一样的,宫远徵不会变成第二个她,这样很好。 “我会和姐姐永远在一起的。” 宫远徵没有听懂她话里的深意,只是承诺着再也不会分离。 “姐姐,再等等我。” 他很快就及冠了,很快就可以保护她了。 他的姐姐,一定会是宫门,最美的新娘... —————————————— 月色倾泻,月宫的竹林雾气朦胧。 “你这斩月三式看着可比拂雪三式都厉害了。” 明黄色的灯笼在黑夜里隐隐约约地靠近,来人带着笑意的声音打破了此处的寂静。 “是吗,那下次你这话可要当着雪公子的面再说一遍。” 银色的长刀随着他的动作,散发出微微的寒光。 “我现在该叫你月公子,还是月长老?” “还是公子吧,总觉得长老听起来年纪太大了些。” 接过卿颜手里的灯笼,月公子带着她一步一步向外面走去。 “平日总见你往雪宫跑,怎么有时间回来我这里了?” 他们并肩走着,林间的小路里 只有他们的脚步声。 “这话说得,倒像是在吃醋似的,谁能想到堂堂月公子也会跟雪宫的人较劲?” 这样轻松的氛围已经许久没有过了,月公子看向身边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他下意识搭上她的脉搏,细细查探着。 “上一次见你,还是因为你体内的毒药相冲晕倒,这一次你的脉相却与常人无异,连内力都增进不少。” “你做了什么?” 还不等他深究,卿颜已经抽走了手腕。 “我赢了一个赌局,所以活下来了。” 胸口的伤还没有痊愈,那夜的惊险都被她一笔带过。 生死边缘,起码现在的结果是好的。 “你总是这么冒险。” 当初为了在宫门有立足之地,她服毒药,习各种刀术,想尽办法只为了能提升武功。 甚至于后来服用的药物过多,体寒,嗜睡,味觉弱化。 那段时日,月公子隔三差五就要去捞一下不知道在哪里昏迷的卿颜。 “不逼一把,又怎么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呢?” 至少那些痛苦发作时,她还有活着的感觉。 “你见过云为衫了吧。” “嗯,怎么了?” 对于云为衫刺客的身份,他们都心照不宣。 “替我去告诉她云雀的事吧。” 云为衫对她来说,快没有用了,但就算是一颗废子,也该发挥最后的价值。 “到时候了吗?” 月公子没有拒绝,只是轻声问道。 “嗯。” 她不说,他就不会问。 “嗜睡之症好些了吗?” 前几年,他总是见卿颜在后山四处睡着,有时跟他们正好好说着话,都能毫无征兆地倒下去。 他和雪重子想了许多办法才勉强让她不至于无意识地忽然昏睡。 “已经没关系了,毕竟在做重要的事情的时候,总不能忽然睡着了吧。” 蓝色的眸子盛满了笑意,好像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的眼睛还是那么纯粹,可是还是那么遥不可及。 “你想回黎泽山了吗?” 月公子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口。 “不想回去,可是,总要回去的。” 那里还有阿娘,阿娘不喜欢鹤家,阿娘喜欢自由。 阿娘的遗骨还在那里 她要去接她。 短短的小路已然走到了尽头,他们该告别了。 “希望下次见你的时候,会是个有太阳的晴天。” 那时候希望宫门里,也会有美丽的蝴蝶吧。 第233章 云之羽雪重子番外–心之所系 “后山之人不可以进入前山,你忘了?” 雪重子无奈地看着靠在自己身上不肯松手的姑娘。 “可是我就是想和你一起过上元灯节。” 带着红色的眼尾微微上挑,卿颜只是这么看着他,就已经快让他招架不住了。 “我现在不就和你在一起吗?” 他耐心地轻哄着,心里想着如何做一个花灯能让她高兴些。 “那你答应和我一起过上元节了?” 方才还耷拉着的眉眼一下子生动起来,那有些不怀好意的笑意立刻让雪重子意识到自己进入了她的圈套。 “你想做什么?” “当然是,把你绑走了。” 被身旁的姑娘忽然抱起,雪重子下意识扶住了她的肩膀。 他们穿梭在宫门的屋顶上,一抬头就能看到那漫天的天灯。 “后山的人不可进入前山,那就是说可以出宫门吧?” 只要不离开旧尘山谷,她的身体就不会有问题。 “你一开始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雪重子看着那双狡黠的蓝眸,莫名地有些移不开眼。 “既然都回到了孩童的样子,那么真正做一回任性的小孩子,也是无可厚非的吧 ?” 夜下灯火通明,这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时间。 宫门很大,直到他们进入街市的那一刻才恍然发觉,原来上元灯节真的这般热闹。 “诶,糖葫芦,卖糖葫芦诶!” “花灯,兔子花灯!” “猜灯谜嘞!猜对有奖品喽!” ... 摊贩的叫卖声,身处人来人往的闹市,雪重子看着眼前灯火通明的街道,眼底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得向往。 “张嘴。” 脆脆的糖衣包裹着酸甜的山楂球,雪重子的右脸鼓起一个小小的包。 卿颜被他这副傻傻的样子激起了笑意,她忍不住戳了戳雪重子鼓起的面颊。 “好吃吗?” “嗯...” 白皙的脸颊微红,他的声音几不可闻。 “前面似乎有灯谜,去看看吧。” 向来稳重清冷的人第一次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眼里满是期待。 过上元灯节,就是应该这样才对啊... 红色的衣裙微微晃动,宽大的衣袖下双手相牵,那身雪色的衣衫似乎都染上了烟火的气息。 “街上人多,你可要牵好我啊。” 他们一起走在人群里,就好像是这千千万万普通人里的其中一个。 “姑娘,编手环吗?可以给弟弟也编一个哦!” 弟弟?! “噗嗤——” 看着雪重子黑下来的小脸,她一下子就笑出了声。 “我不是她弟弟。” 听到雪重子的反驳,那编手绳的小哥尴尬地挠了挠头。 “的确不是。” 卿颜正色道。 “他是我的童养夫。” “啊!” 小贩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下巴都快掉到了地上。 雪重子面色通红,看着一起笑开了花的罪魁祸首,他又气又恼,可是偏偏又下不去手。 羞恼之下,他只能毫无威慑力地瞪她一眼,转身向前走去。 弟弟,什么弟弟,他才不是弟弟! 还有童养夫,在外人面前,怎么能直接这么说! 心快速地跳着,藏在发丝下的耳朵也早已红了个透。 “别生气嘛,我说笑的。” 寒香从身侧飘散开来,那纤细的身影从他旁边探出身来笑盈盈地望着他。 “不然,说我们是少年夫妻?” ! 真是,越说越不着调了! 脸开始不争气地发烫,雪重子真想把后山的雪莲全都塞进她的嘴里,叫她说不出这样撩拨人的话来。 “还是你觉得人家说你是我弟弟更好?” 明知故问一向是她的圈套,可是不管怎么样,她总是会得逞。 “我·不·是·你·弟·弟。” 少女的侧脸很柔软,被扯向两边的时候,配上那茫然的表情,可爱又好笑。 那一点点羞恼瞬间就破了功。 “再给你一次机会,我是谁?” 雪重子看着她的眼睛,蓝色的眸子眼波流转,他听见少女轻声开口。 “你是...” “我心之所系...” 上元灯节,年年都会有。 可是他的心之所系,却在今年的上元灯节生死不明。 “等等,你忘了,我们不能去前山。” 雪公子拦在他的面前,最是冷静自持的他难得失了理智。 “让开。” 如果不是伤重到濒死,他又怎会在后山听到关于风声。 “你冷静一点!” 怎么冷静,要他怎么能冷静! 坐以待毙然后等着她生死不明的消息吗? “我要去见她,我只说一遍,让开!” 那是他在宫门数十年间,做的最出格的一件事。 可是他不后悔。 在医馆见到卿颜的那一刻,他好像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手下的体温依旧,可昏睡着的人儿脸色苍白,那总会对他笑着的眸子紧闭着,脆弱不堪。 “你怎么...来了?” 羽睫轻颤,床榻上的人不知何时醒了过来。 蓝色的眼瞳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让他的心不自觉揪紧。 “他们说,你受伤了...” 为什么现在才发现呢,原来她竟然这么瘦弱。 “别这副表情,又不是你的错...” 身体太过虚弱,卿颜只能轻轻勾勾他的手指。 “还疼吗?” 温和的内力瞬着指尖流入身体,让卿颜感受到了些许困意。 “疼。” 她微微侧过身想要靠近他,却被温柔地按下。 “小心,别碰着伤处。” “可我想抱抱你...” 有些沙哑地嗓音听着有些委屈的意味,她或许本意并不是如此。 可是看着在她身边躺下的雪重子,那些半真半假的话似乎都说不出口了。 “没事了,不疼了,不会有事的...” 雪重子侧躺在她的身边,虚虚地将她抱在怀里,他安抚地摸着卿颜的头顶,源源不断的内力涌入对方的身体。 心脏隐隐抽痛着,方才那一句疼几乎是让他溃不成军。 “不是说...不可以来前山的吗...” “为什么...” 卿颜抓着他的衣袖,心里五味杂陈。 “因为...” “我的心之所系,还在这里...” 细长的指尖深陷入衣袖,雪重子听见了她断断续续的声音。 “如果...” 坚硬的外壳似乎终于露出了脆弱的内里。 “如果有一日我离开宫门...” “你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仿佛只是一个错觉。 可是雪重子听到了,他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记得在反应过来后,他已经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如果是你的话...” “就算是被绑走...” “我,心甘情愿...” 第234章 云之羽–那些年的黑历史 盯—— 我盯—— 我再盯—— “啪!——” “诶哟!你打我做什么?” 花公子揉着后脑,一张俊俏的脸皱了起来,有些哀怨地看向雪重子。 “你是来探视的,还是来捣乱的?” “你盯着卿卿这么久,是想干什么?” 我说,我只是好奇你信吗? 花公子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没什么,没什么...知道是你家的,我不看就是了。” 雪重子这护崽一样的架势,倒是让一旁的雪公子没忍住笑了出来。 “噗——” “嗯?” 雪重子转身轻轻扫了他一眼。 雪公子乖巧jpg. 卿颜看着他们跟老师管教小朋友一样的架势,憋笑憋的相当辛苦。 怎么办,直接笑出来会不会不太礼貌。 可是,雪重子,他好像小孩哥诶! 这称呼有点奇怪,可是用在当下,莫名应景。 “你怎么也笑起来了?” 食指的骨节轻轻敲在卿颜的额头上,不痛不痒,反倒亲昵得紧。 “饿了。” 顺势牵起雪重子的手,她捏了捏那柔软的掌心。 她在前山受伤的事不知怎么传到后山来的,这几个人闻声就聚了起来,要不是月公子继任长老后事务多了不少,此刻应当会更加热闹。 “粥很快就好了,你先吃点零嘴垫垫肚子,待会儿把药喝了。” “我可以拒绝吗...” “不可以。” 雪重子‘冷酷’地拒绝了她的请求。 过分! 所以爱会消失的对吗? 卿颜一双蓝色的眸子都失去了神采,无他,那药真的苦到足以让人原地飞升的地步。 突然发现后遗症消失也不是什么好事。 药材都是补身的好药材,甚至有的极为难得,可是为什么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就这么黑暗呢。 “良药苦口...” “喝完之后,你要怎么样我都依你...” 劝慰的话卡在喉头,看着她没精神的样子,雪重子还是心软了。 “是啊是啊,喝完药,我可以带你去找大小姐玩!” 花公子刚说完,旁边两人的眼刀就飞了过来。 好不容易把人抢来后山,这才多久又要给送回去? 绝对不可能! “不用了,我也许久没回来了,多待几日再说吧。” 前山的事都处理的差不多了,另外的有上官浅替她寻找消息,眼下把身体养好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况且,没有比后山更适合静心练武的地方了。 出云重莲的作用非比寻常,她不能浪费了才是。 “那我去给你做个风筝吧,后山不比前山总归有些无聊。” 花公子悄悄凑到卿颜身边,对着雪重子的方向挤眉弄眼地说道。 “而且,这两个家伙一天天不是下棋就是比武也太无趣了,回头我再给你做些小东西拿过来解闷,你以前最喜欢的那个木头做的小蝴蝶,我这次再给你做几个?” 木质的小蝴蝶... “或者,我记得这有千年寒冰,我去捞一块来给你雕蝴蝶也不错。” 花公子的眼里映着橙色的火光,带着笑意的脸上满是少年的朝气。 卿颜面上微怔,没想到这么久以前的事情他还记得。 她说喜欢蝴蝶,也不过是随口一说,可是曾经花公子却真的用木材给她做了一只可以动的机关蝴蝶。 “那你还记得,你做那个蝴蝶把手割破的事吗?还被花长老骂了一通不务正业。” 雪重子盛了几碗粥坐到卿颜身边。 被直接戳破黑历史,花公子挠了挠头。 “那不是第一次做,业务不熟练吗,还说我呢,你之前给卿卿拿雪莲做点心,不也差点把锅烧糊了吗?” 要是那几个长老听说这么珍贵的雪莲被拿来做解馋的茶点,估计都要跳起来打他们了。 不过不得不说,那些年是他们几个人最轻松快乐的时候。 “说起来,我那次来吃的茶点,原来是你亲手做的吗?” 花公子不说卿颜还不知道,她从前说,喝茶没有点心总觉得少了什么。 后来第二次来,就多了一盘卖相不是很好的糕点,原来是雪重子做的。 “你还跟我说是别人送来,路上颠坏了。” 耳根渐渐发红,雪重子面上却还是一副淡定的样子。 “咳,你别听他瞎说。” “就是,明明是上蒸笼的时候,不小心捏坏的。” 雪公子忽然在旁边幸灾乐祸地补充道。 这两个皮孩子,不能留了! 雪重子默默拔出身边的剑, 卿颜慢悠悠地给他推回去。 “原来你这么在意我?” 她支着下巴,笑盈盈地望着雪重子,那样的开心不似作假。 “闭嘴,喝粥。” 温度恰到好处的雪莲粥被塞进手心,很暖和,却不烫手。 看着故作严肃的人,卿颜小幅度地勾了勾他的小指。 “想要你做的点心。” 明明其他人都觉得雪重子不好亲近,可是在这宫门里,他是唯一一个能让她肆无忌惮任性的人 。 而这里,是最让卿颜放松的地方。 “我也想要。” 花公子学着卿颜的样子拽着雪重子的衣袖晃了晃。 一个大男人如此娇羞,属实,刺激。 看着雪重子又要拔剑的架势,花公子立刻缩了回去。 “开玩笑,开玩笑。” 可恶,双标! 都是朋友,怎么他就没这待遇! “想要糯米糕,还是——” “只要是你做的,什么都好。” 说实话,卿颜最近来后山总带了些别的心思,但是如今她却想起来了。 最开始她来后山,都是为了来见他们的,只是为了来见他们而已... 手里的米粥还冒着热气,那样蒸腾的白雾好像要热到她的心里去。 “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只是一瞬间的情绪变化,却被周围的三个人立刻捕捉到了。 雪重子搭上了她的手腕,面色微凝。 “我没事。” 卿颜反手握住了他,对着一脸担忧的雪公子和花公子摇了摇头。 “别逞强,可要我找些止痛药来。” “我跟你一起去。” 雪公子站了起来 ,花公子随即就要跟过去。 “等等。” 卿颜叫住了他们。 她其实一直都是一个不坦诚的人,不论是对自己还是他人,真心实意也好,虚情假意也罢。 她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冷漠,可终究还是会为这些人而动容。 “我刚刚只是在想...” “要是早点遇见你们就好了。” “不过现在,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如果是他们的话,多一点点情感,也是可以被允许的吧... 第235章 云之羽–暴露 “怎么样了?” 雪公子脱下大氅,走近了些。 雪宫里的炭火散发着热意,身边之人熟睡的小脸微微泛红,清冷的样貌多了三分娇憨,看得人心下一软。 “刚换了药睡下,你声音轻些。” 二人相牵的手掩在层层叠叠的衣袖下,雪重子感受到卿颜指尖无意识的颤动,压低了声音。 “你又偷偷跑去前山了?” “就看了一眼,在外面时看到了颜姐姐做的信烟,前山似乎又出事了。” 信烟? 雪重子眉头微蹙。 那信烟是卿颜之前跟着宫紫商玩闹做的,说是无聊的时候交流用,释放升空时那光亮很是显眼,他们几个都有。 前山的话,莫不是宫紫商或宫远徵他们出事了? “你有看到是谁放的吗?” 雪公子摇摇头。 “没,不过看那方向似乎来自羽宫。” 羽宫,莫不是无锋刺客出现了... 就在二人正思考时,雪宫外忽然响起了脚步声,听声音似乎很是慌张。 “雪重子...” 卿颜半阖着眼,迷迷糊糊地看着他。 “无事,你安心睡着,我出去一会儿。” 雪重子放缓了声音安抚着,可是那即将涌上来的睡意还是被忽然闯进来的人打散了。 “帮帮我。” 云为衫跌跌撞撞地走到卿颜身边。 看她虚弱的样子,雪重子和雪公子一瞬间提高了警惕。 “云为衫?发生了什么事?” 雪重子挡在卿颜面前,不动声色按住了身旁的剑鞘。 无锋刺客的身份暴露,她还中了宫远徵的暗器,宫子羽叫她来后山。 当时事态情急来不及思考,现在云为衫冷静下来倒是想起来了,她暴露了身份已经没有用了,卿颜未必会救她。 况且雪宫的人和她并不相熟。 看雪重子的样子,若是知道她是无锋的刺客,怕是... 思及此,云为衫看向了卿颜的方向。 只见卿颜神情淡然,叫人看不懂她在想什么。 “我...” “想必云姑娘深夜前来一定是有要事找我,刚好我也想和云姑娘交代些事情,要不让我们单独待一会儿?” 卿颜按住雪重子的肩膀,柔声说道。 “不会太久的。” 她看着云为衫,眼里沉淀着暗色。 雪重子向来相信她,不过多时,屋里就只剩下了她和云为衫。 “暴露了?” 卿颜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侧身半倚在床榻上,拨弄着自己的指尖。 “嗯...” 事情已经很明显了,再隐瞒也没有意义。 “既然这样,你来这里,是想给我送功绩吗?” 冷汗从额头沁出 ,云为衫背后升起寒意。 “你想要的东西还没找到,上官浅未必能接近宫子羽。” “那又怎么样?” 蓝色的眼眸眯起,透露着嘲讽的笑意。 “宫子羽背后的密文,还有融雪心经,你可是都瞒了我啊,云为衫。” 卿颜从床榻上坐起来,走向了脱力跌在地上的云为衫。 好歹在宫门待了这么多年,真以为她没有半点耳目手段吗。 “哦对了,还有当初那截指骨,你是在宫子羽身上找到的吧?” 捏起云为衫的下巴,卿颜的笑愈发危险,看着云为衫一瞬间缩紧的瞳孔,她手下的力道加重了些许。 看来她猜对了啊,当初卿颜不是没有去寒冰池找过,可是一无所获。 然而宫子羽一来,云为衫便能在池下找到那东西,这未免过于蹊跷了些。 若说刚刚的问题是试探,那么现在云为衫是彻底暴露了心思。 “我都说了,你爱不爱宫子羽我不管,但是挡了我的路,别怪我不留情面...” 指腹划过白嫩的脖颈,像是爱人间的轻抚,但是云为衫知道,现在是生死一刻。 就算卿颜现在杀了她,宫子羽也不能多追究什么。 要怎么办... “宫子羽这个执刃也是做的有趣,宫门那么多人死于无锋之手,当初抓刺客也是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样子。怀疑宫尚角,怀疑宫远徵,好像自己的兄弟没一个好人似的。” “结果现在知道你是个无锋刺客,百般维护,千般辩解,生怕你死了。这样的反差,可比话本里讲的,精彩多了。 ” 别人不清楚,卿颜可是明白得很,云为衫身上有她的毒,其他毒药根本要不了云为衫的命。 现在虚弱,也不是皮外伤罢了。 “等等,我知道是谁杀了霍时铭!” 在卿颜掐上她脖颈的那一刻,云为衫终于想起了寒鸦肆跟她提过的信息。 多年前... 天才剑客... 风云山谷... 蓝瞳女子... 如果她没有猜错 ,霍时铭就是鹤卿颜的父亲。 事已至此,云为衫只能赌一把可能性了。 “所以呢。” 那样的眼神,平静到没有一点情绪,云为衫的心一下子跌到了谷底。 “看着被誉为天才的剑客死在你们无锋的手里,你们应该很得意吧...” 父亲死后,为了活命,她和母亲四处辗转寻找栖身之地,可是没有了庇护,她们还是被抓了回去。 只要身在江湖,便会有风波。 霍时铭去世的时候她年纪尚小,对这个父亲没有多少印象,也没有太多感情。 甚至连他死在无锋手里的事也是稍微长大一些后,才从母亲那里听到的。 她今日的一切,真要算起来,也是无锋间接造成的不是吗... “卿卿在休息,你们身后的人不可以进去...” 屋外声音渐近,云为衫看到卿颜忽然松开了手,劫后余生地捂着心口。 “云为衫,你该庆幸这里是雪宫。” 而她不想弄脏雪宫的地方。 走出暖和的屋子,卿颜发涨的头脑都被冷风吹得清醒不少。 “雪重子。” “你怎么出来了。” 雪重子看了一眼卿颜的身后,用眼神询问着。 卿颜暗暗摇头,看着宫子羽急切的眼神,卿颜没有丝毫波澜。 “姐姐,你可知云为衫在哪?” 在宫远徵问出口的瞬间,卿颜能感觉到宫子羽看向她时紧张的视线。 但是,她为什么要帮他们呢? “在里面,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这件事有些麻烦,我待会儿再与姐姐细说。” 宫远徵走到卿颜身侧替她遮挡了大部分寒风,嘴角凝固的一点红色引起了卿颜的注意。 “前方路窄,诸位随我过来。” 雪重子在前方引路,宫远徵跟在身后同卿颜说着话。 “远徵,你受伤了吗?” 看着卿颜伸手,宫远徵下意识低头方便她动作。 是血。 指腹凝固的小血块还有些泛红,应当是不久前受的伤。 “姐姐别担心,只是些唇舌的皮肉伤。” 被宫子羽和云为衫锁在柜子里那种屈辱感依旧盘桓在心头,可是看到卿颜后,思念取代了愤怒,让宫远徵慢慢冷静了下来。 侍卫陆陆续续进了屋子,宫远徵在屋外停留了一会儿。 他试探着用手轻轻托住了卿颜的脸,少年的指腹有些生熟地磨蹭过她的眼角,表达着自己的亲近。 “姐姐待会儿愿意跟我一起回去吗?” 他的眼神移向一边,红着耳尖,有些小声地询问着。 “好。” 云为衫今日暴露身份说不定会牵连上官浅,她还需要去看看情况。 得到肯定的回答,宫远徵连抓人时的脸色都好了许多。 “那姐姐等等我,我很快就好。” 唇红齿白的少年笑了起来,雪花落在他的头顶,让他白皙俊秀的面容看起来格外动人。 他走进里屋,前一秒还在跟姐姐撒娇的小狗,立刻转变成了冷酷无情的徵宫宫主。 “立刻抓捕云为衫!” 乌泱泱的人堵在门口,宫子羽把云为衫护在身后,一脸敌意。 “你没中毒?” 宫远徵看着云为衫换了身衣服,还尚有精神的样子,拧紧了眉头。 “我来,不过是探望受伤的鹤姑娘,为何会中毒?” 卿颜和雪重子还有雪公子待在屋外,没有插手的打算。 未知全貌,还是不要贸然行事的好。 “看来云为衫的身份并不简单。” 雪重子望着对峙的两波人,恢复了平日不苟言笑的样子。 “方才她没对你做什么吧。” 将散开的系带重新绑好,雪重子掩了掩卿颜的披风。 “没有,你知道的,凭她还奈何不了我。” 倒是宫子羽,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意外的... 罢了,还是不说了。 “你...” “要回去了吗?” 他鲜少有失落的样子。 拜托... 别这副表情啊... 卿颜点了点雪重子眉心的印记,红唇轻抿。 “抱歉,本来说好了要多留几天的。” “好了好了,又不是再也不见了,这么伤心做什么。” 眼见气氛低落下来,雪公子马上走过来缓和。 如果是从前,雪重子不会再多想,可是近日他总有种预感,下一次见到卿颜,或许有很多事会变得不一样了。 至于是好是坏,他不愿再多想。 第236章 云之羽–我只要你 “你特地从后山回来,是怕云为衫牵连我,所以来保我的?” 上官浅的视线随着卿颜移动,一双盈盈的美眸里水光潋滟,满是笑意。 “你想听什么回答?” 卿颜手上动作不停,外伤药,药匙,还有药酒被她整整齐齐地放进木匣。 “明知故问。” 上官浅慢悠悠地站起来,从旁边折下一朵花簪在了卿颜发间。 “你带这么多伤药,是要去哪?” 盛放的杜鹃花点缀在墨发间,温婉,静谧,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上官浅看着,竟有一瞬间的痴愣。 “宫子羽他们打伤了远徵,我去看看,怎么了?” 卿颜指尖抚过鬓角的花朵,清浅的香味飘来,她看着上官浅迷蒙的眼神,摘下了那一朵花。 杜鹃花... 我永远属于你吗? “不喜欢这花吗?” 见眼前之人摘下簪花,上官浅的眼眸半垂,心中的情绪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即便如此,她还是一如既往地笑着,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算了,不喜欢的话我拿去丢——” 明亮的杏眼忽然睁大了些许,上官浅呆呆地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垂落在额前的发丝被轻柔地顺到耳后,那朵花就这么落到了她的发髻。 卿颜专注地摆弄着花朵的位置,没有注意到上官浅不自然的样子。 好像还缺了些什么... 她盯着上官浅的发顶,双手松松地搭在她的肩上。 “阿颜?” “别动。” 随手拔下头上的一根坠着白玉的素钗,卿颜将其插在了上官浅的发间。 都说认真的人最是有魅力,如今身在其中,上官浅有些恍惚。 “这样配你今日的衣服会更好些。” 侧目看向右手边的铜镜,上官浅下意识摸上了那根属于卿颜的珠钗。色泽剔透,触手温润,和它的主人一样。 “既是自己费心养护的爱花朵,总该是用在自己身上才是,你替我做事,我放你自由,所以你不必低三下四地讨好我。” “而且,今生簪花,来世漂亮,就算只是一朵应该也作数...” 淡色的湖绿色裙摆在视线里摇曳,上官浅能感觉到自己的心在裂开了一道缝隙,透出了其中的柔弱之处。 她能感受到自己在动摇,沉溺,可是却不想改变。 “对了,云为衫不必再管,在我们离开这里前,护好自己。” 我们...吗... 看着卿颜踏出房门,她忽然失了往日的仪态,有些匆忙地小跑去拉住了她的衣袖。 随即又像是回过神似的缩了回去。 感受到卿颜询问的眼神,她看着那双蓝色的眼睛,露出了一点笑容。 “今天晚上可以听我说会儿话吗?” 上官浅想赌一把,哪怕只是一点可能性。 “好。” 看着上官浅唇角绽开的笑容,卿颜很敏锐地感觉到她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同了,只是其中并没有恶意,那么她也不会多问。 云为衫被关进地牢审问,按宫子羽的性格必定不会乖乖待着。 卿颜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 偏偏几个长老对宫子羽向来偏心,真是一天都不得安宁。 宫远徵之前和金繁对上时便受了伤,这次想必也不会例外,也不知道当时情况如何。 卿颜拿着伤药,脚步又快了一些。 “姐姐!” 离徵宫还有些距离,卿颜就望见了站在廊下的宫远徵。 白皙的脸被冷风吹得有些发红,可是那丝毫抵挡不住少年见到她时欢喜的样子。 徵宫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婢女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又在看到卿颜后悄悄笑了起来。 “怎么不去里面等我,宫子羽怎么把我们远徵都带傻了?” 一提到宫子羽,宫远徵的嘴一下子瘪了,就差在脸上写上嫌弃两个字。 “外面风大,我担心姐姐来时冷,就想早些出来接。” 特地搓热的掌心包裹住卿颜的双手,宫远徵带着她往屋里走去。 “宫子羽那个蠢货,竟然包庇一个无锋刺客,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我才不会像他一样傻。” 那些长老也是偏心,责问的时候还说是宫尚角先动的兵刃,比起这个,难道宫子羽窝藏无锋刺客和打伤他就是小事了吗? 越想越生气,少年又长又密的睫毛微微颤动,墨色的眸子里多了些怒气。 “比起宫子羽的事,现在有更重要的事值得我们去关注。” 卿颜随着宫远徵落座,她打开木匣将里面的东西摆了出来。 “什么重要的事?” 宫远徵转头看她,却被捧着双颊揉了揉脸。 看着他茫然又有些别扭的眼神,卿颜弯了眉眼。 “是远徵...” “远徵可是最重要的事。” 会心一击。 “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方便告诉我吗?” 她只知道宫远徵受了伤,具体却不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那日我在屋外听到云为衫是刺客的事,便被宫子羽那侍卫打伤,我释放信烟想引人过来,可是宫子羽将我锁在木柜中,若非哥哥出现,我...” 耳垂被轻轻捏住,额头相抵,熟悉的气息萦绕在四周,宫远徵心中的郁气一下子散了开来。 简单的安抚动作,却意外地有效。 “姐姐,相比于后山的那些人来说,我是你最重要的人吗?” 信烟发出的那一刻,只有宫远徵最清楚,他最想见到的来人是谁。 “姐姐,对你来说,我是你无可取代的人吗?” 谎言说多了,可以变成真话吗。 卿颜看着那双认真的眼睛,习以为常的甜言蜜语却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姐姐跟我回来的时候,是在想我,还是在想后山的那些人呢...” 少年用力的手臂穿过她的后背,托住那纤细的腰肢,身后无可退避。 她方才的安抚在此刻反倒成了羊入虎口的助力。 身上的寒香与苦涩的药草气味融合在一起,她被迫将手撑在宫远徵的胸膛上以隔开些许距离。 “远徵!” 她微微蹙眉,这样的心慌感让她不安。 “姐姐,为什么不看我?” 他的眼眶泛起了一些红色,可是那样的侵略感叫人无法忽视。 “我想要的,只有你啊...” 第237章 云之羽–那是只给她的真心 啊... 这真是,要命了... 暗红色的淤痕顺着冷白色的肌肤没入衣领深处,随着呼吸起伏的肩颈上,那层薄薄的肌肉微微鼓起。 耳边灼热的呼吸和直白的眼神几乎叫卿颜上药的手想要缩回去。 “姐姐,我疼...” 指尖轻颤,卿颜霎时间僵在了原地。 从前听宫远徵叫姐姐她只觉得心软,现在便是哪哪都不对劲了。 捏在手里的外伤药膏她只觉得像个烫手山芋,丢也不是不丢也不是。 “我还是去叫医馆的大夫来替你上药吧。” 黑色的中衣与白色的肩颈的对比太过显眼,宫远徵的心思又没有丝毫掩饰的意思。 发展到这个地步,卿颜属实没有想到。 敷药时宫远徵的手十分自然地搭在她的腰侧,像极了小时候黏着她要抱的样子。 虽然现在变大只了,怎么忽然就,就... “姐姐讨厌我了吗?” “等等,先,先别靠这么久。” 太过纯粹的感情叫人无所适从,卿颜只能不知所措的退开。 她真的有资格去接受别人的一腔赤诚吗... 泪花粘上眼睫,宫远徵的眼睛水雾朦胧。 “我知道我不是朗弟弟,在哥哥心里我代替不了朗弟弟...” “可是姐姐,在父亲的葬礼上是你先抱我的啊...” “从一开始,是你先牵起我的手的啊...” 那一天,他穿着白色的丧服,坐在徵宫的台阶上。 满天的飞雪里,穿着软颜色纱裙的少女举着黄色的油纸伞,踏着蹁跹的步子闯进了他的世界。 “你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不冷吗?” 硕大的纸伞斜斜的遮在他的头顶,年幼的宫远徵仰着头望着美丽的少女。 雪落在少女长长的发丝,她像是从林野而来的精怪,叫人想要靠近。 “我父亲死了,可是,他们说我很奇怪,跟虫子一样冷血。” 稚嫩的脸上没有任何悲伤的表情,只有浅淡的疑惑和不解。 他看着少女忽然蹲了下来,长长的裙摆像是花一样铺在黑色的台阶上,那双像天空一样的眼睛看着他,倒映着他的样子。 “这样么,他们也说我是个奇怪的人,所以我不想留在那里,就出来了。” 越来越多的雪飘了下来,宫远徵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人。 她看了宫远徵许久,好像在思考着什么,过了半晌,那张冷漠的脸上,一个笑容绽了开来,就像是雪山上花开的那一瞬间,万物失色。 “你待在这里,是因为没有人带你走吗,那你要不要跟我走?” “我们都很奇怪,所以我带你走吧...” 她的手很冰,可是那纤细的手臂却稳稳抱起了他。 “我们去哪?” 他们走在飘舞的白色棂幡间,宫远徵抓着她的外衫,周围安静极了。 “我也不知道,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带你去角宫。” “角宫是你的家吗?” 软糯的童声询问着她 可是卿颜只是摇了摇头。 “我没有家。” 似乎是觉得回答过于简单,少女又补充了一句。 “也没有家人,他们都死了。” “你要当我的家人吗?我长大了可以保护你。” 幼年的宫远徵无意间许下的承诺,直至今日也未曾忘记。 “好啊,那在你长大之前,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不会离开你...” 往事犹在眼前, 令人窒息的沉默蔓延开来,直到那滴泪在手背滑下一道潮湿的水痕,卿颜的瞳孔骤然紧缩,她错愕地抬头看向宫远徵。 他在哭,无声无息,安静地让人心疼。 “只有姐姐是偏心我的,上元灯节的时候,受伤的,本该是我,是姐姐拉开我的...” 他以为,姐姐也是喜欢他的,他以为对姐姐来说,他也是独一无二的。 “远徵...” 她第一次生出了怯意,因为真心... “姐姐,你爱我吗?” 宫远徵不是冷血的人,也不是没有心的人。 他所有的真诚都给了两个人,就连回报都不曾要求过。 “抱歉...” 卿颜逃走了,像是回到了从前那个懦弱的时候,只因为一颗没有任何杂质的真心。 她的呼吸乱了,一片死水中仿若投下一粒石子,一圈圈的波澜散开,无法压抑,不可停留。 该去哪里? 站在宫门里,她第一次生出了迷惘。 可以去哪呢? 这里没有一处,是属于她的地方。 她知道该如何处理与刺客的尔虞我诈,也明白如何圆滑地与不同身份的人相处,可是没有人告诉她该怎么面对别人捧给她的真心。 这样灼热的,自始至终,不惨虚假,绝对的真情... “一想到你是拂衣和外人生的女儿我就觉得恶心。” “若不是你尚且有用,我还真想看看你被灵蛇蛊折磨的死去活来的样子。” “你们看她的眼睛,好奇怪...” “亏泠夫人生前对她那么好,她竟是一滴眼泪都没有...” “女子做宫门长老,成何体统!” ...... 那些年,那么多恶意,无休无止,她没有退却半分,如今这般,她该嗤笑自己没用了么... “姐姐是来找我的吗?” “谁敢污蔑姐姐!” “姐姐是最重要的...” “我要的,只是你啊...” 一字字,一句句,从来都是她,一直只有她。 自由之外,这真的是她能够去思考的东西吗? 缓慢的脚步不复往日轻盈,她走上湖中央的石桥慢慢坐了下来。 天色已黑,可她没有归处。 衣裙垂在水面上方,卿颜看着湖中的几尾小鱼,脸上难得没有了笑容。 她好像要融在无边的夜色里,被黑暗无情地腐蚀,吞噬。 上官浅找来的时候,看着这一幕莫名心中泛起酸涩。 她是那么美丽,强大,无懈可击,可在这无人看见的地方,那瘦弱的身影是那么单薄,好像风轻轻一吹,她就要消失散去了。 前进的脚步胶着在原地,上官浅听闻风中那几近叹息的话,心中泛起密密麻麻的刺痛.... “阿娘...” “卿卿,好累啊...” 第238章 云之羽–暗处的杀机 “我还想你怎么还没回来,原来是躲在这里偷懒,真是叫我白担心了这么久。” 敛下眼中那一点晶莹,上官浅状似什么也不知道,她走去卿颜身边,抖开拿来的狐裘大氅披在她身上,静静地坐了下来。 “我听角宫的下人说你喜欢甜口的点心,我做了杏仁酥和牛乳糕,要去尝尝吗?” “这么体贴,怎么,浅浅日久生情,真对我有意思不成?” 无懈可击,看不见的隔阂重新筑起,让人不得靠近,早在上官浅靠近的那刻,卿颜就已经整理好了仪态。 “是啊,就是不知道你们鹤家接不接受女子结亲了。” 该说不愧是魅吗? 这业务能力还真是强的离谱,女子结亲都用上了。 “大可不必,我可消受不起‘魅’的恩惠。” “我自知魅配不上你,那如果,是孤山派遗孤上官浅的话,能得到我们鹤姑娘的垂怜吗?...” 湖面的波纹,乱了... “当初孤山派为了全力支持宫门,与无锋对抗,最终全军覆灭,可是宫门那时候全没有伸出援手...” “最终只剩下了我,也只有我活了下来...” 上官浅将自己的软肋暴露在卿颜的面前,像是祈求怜惜的流浪猫儿,小心翼翼地靠在她的肩上。 “宫门的人不可相信,但你是不一样的...如果你能够帮我,我愿意付出我的所有。” 杜鹃的花瓣蹭在卿颜柔软的侧脸,带着些滑凉的触感,她瞥过头去,只能瞧见上官浅眼睫上一点闪光的晶莹。 “无锋实力庞大,你又如何笃定,我可以帮到你...况且云为衫应该已经跟你分享过我的情报,我现在受制于宫门,根本出不去。” 只要仍然有镇物留在宫门,那么她根本走不出旧尘山谷,更别说伤害宫门的人。 “教导我的寒鸦曾经告诉过我,当初无锋围杀霍时铭,折损了许多精英,甚至重伤了两名魍才将他彻底击杀。你是他的女儿,别人或许不可以,但是你,一定可以。” 以一敌百,江湖闻名的剑客,那是曾经让无锋都忌惮的存在。 上官浅知道的,比卿颜想象的要多不少。 “你能给我什么。” 冷到极点的声音响起,上官浅看着那双像寒冰一样的眸子,没有丝毫胆怯。 “只要是你想要的东西,只要我能够给你的东西。” 所有一切,在所不惜。 这副倔强的样子可真像她当初拼尽一切都要成为宫门长老的时候... “你去哪?” 上官浅看着忽然起身离开的卿颜,慌乱地追上去。 灰暗的夜色里,一节淡青色的东西从半空落下,上官浅急忙伸手接住。 那是一个精巧的玉哨,坠着细长的暗红色流苏,像血一般的颜色。 上面传来淡淡的香气,和卿颜身上的一模一样。 “在我向你索取报酬之前,好好活着吧...” “上官浅...” 她那几乎未曾谋面的亲爹没想到还有这么厉害的时候。 霍时铭,鹤拂衣... 可惜他们都忘了,鹤拂衣在生下她前,也是个内力深厚的强大之人啊... 宽大的衣袖中传来不规则的颤动,卿颜抬头看着飞到她面前的莹蓝色蝴蝶,伸出指尖让它驻停了下来。 细小的蓝色鳞粉飘浮在空气里,卿颜无奈地笑了起来。 “别着急,在学会控制前,先慢慢来吧。” 蝴蝶蓝色的翅膀漂亮得像是艺术品,可是只要吸进去一点点上面的鳞粉,就足以让人失去神智。 美丽的东西往往暗藏杀机。 魑魅魍魉难以对付,一只蝴蝶不足畏惧,那么上百只上千只,结果又会如何呢... 更何况,藏在这山谷林野中的,可不止蝴蝶啊... “下次出现,你们可不要吓到了我们浅浅...” 有些戏谑的笑声响起,宫门暗处,细小的震颤声隐在夜风里,像是在附和着她的话。 第239章 云之羽–雪重子分线1开启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 一女子走在半路竟被突然架走,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紫商,你们这是在演土匪下山吗...” 一个个灰头土脸的不说, 她正打算找个屋顶晒太阳呢,这一帮人忽然就窜出来把她扛大米似的扛走了。 虽然但是,为什么是雪重子来扛她啊??? 她不要面子的吗... 小小的身体,大大的力量? “咳,事从权宜到了羽宫再跟你说。” 宫紫商心虚地撇开眼,就连一向正直的金繁都是肉眼可见地慌张。 雪重子抱着她的手紧了紧,防止跑得太快让人不小心摔下来。 “好吧,那别的不说,为什么你们两个会出现在这里?” 看这几个人一个个装作没听见的心虚样,卿颜眯起了双眼。 “雪·公·子?...” 别的不说,雪公子绝对算老实孩子。 “我什么都不知道,雪重子说想你了我才跟来的!” 雪重子表情一僵,回头羞恼地瞪了一眼雪公子。 “别乱说!” “哇哦~小朋友有眼光。” 宫紫商挤眉弄眼地笑得极其妖娆,直到卿颜的眼神逐渐无语,她才收敛了看戏的表情。 卿颜能不知道雪重子什么样? 说一句想她了,比让他带着雪公子一起炸了宫门都难的。 揪了揪雪重子垂在背后的长辫,卿颜半是抱怨半是无奈地开了口。 “就算你们这是要抢人,不能换个方法吗,这姿势属实难受。” “跑太快一时忘记了,要不我背你吧?” 小花,真贴心! 卿颜看着花公子,一下子觉得充满了同伴情,下次花长老再问起,她一定多夸夸花公子! 不过没事,她自己走也行。 “诶,不是,雪重子你跑那么快干什么!” 花公子看着雪重子越跑越快,一骑绝尘的架势,目瞪口呆。 “卿卿!” “小花!” 卿颜有气无力的踢蹬了一下,像是失去灵魂的咸鱼。 “呵,小花?” “你就这么想让花公子背你?” 还小花,这么亲近做什么,果然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那我叫你小雪,小重,还是阿重?” 不坦率,但是意外地爱吃醋呢。 “你又说这些不着调的话。” “可刚刚雪公子说你想我的时候,我是真的希望你想我了的...” 喃喃的声音像是自言自语,雪重子刚想辩解的话堵在心口,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算了算了,开玩笑的,别在意。”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羽宫门口,卿颜自己发力从雪重子的肩上翻了下来。 她无所谓地笑了笑,可是雪重子看着她的样子却是有些酸涩。 “卿卿,我...” “你们怎么不进去,走走走,我们快歇歇,累死我了。” 宫紫商一把拉着卿颜拖进了屋里,羽宫的屋子里瞬间坐得满满当当。 看卿颜自然的把他当做靠椅的雪重子,心里的愧疚瞬间消散。 “啧啧啧,我就说刚刚怎么给我捏捏脸都不乐意,原来小朋友喜欢我家卿卿美人啊~” 宫紫商看着下巴杵在雪重子头顶的卿颜,笑得见牙不见眼。 “坐好。” 雪重子拍了拍卿颜搭在自己肩上的胳膊。 “不要。” 好不容易偷个懒,还被拐到这里,卿颜有些幽怨地看着几个人。 “所以说,你们刚刚一副土匪过境的样子是怎么回事,你们这是偷跑出去玩了还是又和宫尚角对上了,总不能是把雪宫给炸了吧...” 卿颜看着几个人开始游移的眼神,声音越来越小,不是吧,他们真炸了雪宫??? “咳,那个,我们炸了地牢...” 宫紫商弱弱地举手。 话一出口,卿颜直接站了起来。 “而且,为了救云为衫,执刃大人打伤了宫尚角...” 金繁摸了摸鼻子,‘贴心’地补充了一句。 卿颜两眼一黑,蹲坐在宫紫商他们面前,只觉得自己头痛至极。 “紫商...” 卿颜红唇弯弯,笑得要多温柔有多温柔,在场的几人却浑身一抖,冷汗直冒。 “哈哈哈...怎,怎么了,我的卿卿美人。” “光明正大地去炸地牢救无锋刺客,你们可爱的小脑瓜子是和宫子羽一起坏掉了吗?” 虽然也可以理解,毕竟金繁是宫子羽侍卫,宫子羽真要做什么他也拦不住,宫紫商和宫子羽交好又喜欢金繁,自然会帮忙。 只是... 卿颜看向后山偷溜来的几个人。 “我说我只是想凑个热闹,趁机来试试新做的炸药你信吗?” 花公子睁大了眼睛尽力让自己看着无辜又真诚。 好吧,也像他能干出来的事情... “那你们两个呢?” 卿颜戳了戳雪重子微微鼓起的颊肉,陷下去一个柔软的小坑。 “如果我说,我和雪重子想趁机来前山见颜姐姐,颜姐姐信吗?” 雪公子跟着花公子有样学样,两个少年人眼神清澈,让人不好意思怀疑他们说的话。 要命,完全没有办法生气... 卿颜捂着头,投降似的沉默下来。 啊,头更痛了呢... 今天真是把她大半年的气都叹完了。 “是我想见你...” 只有她有人可以听到的清浅的低语在她耳边响起,卿颜近乎诧异地抬头看向雪重子。 “这句话,是真的...” 他抿着唇,白皙的脸上染上了些许红色,眼神闪烁,连带着耳尖都涌上热意。 这一次,是卿颜先不敢看他的眼睛。 “我相信你...” 她不自在地垂下眼,盯着雪重子手中的那把长剑。 “不过事情闹这么大,你们几个怕是要关禁闭了吧?宫子羽是执刃,自然也不会有多大惩罚,你们几个怎么办?” 花长老脾气火爆,宫紫商父亲也不是个好相与的,也就雪长老和蔼宽容一些了。 “卿卿救我。” 花公子苦着一张脸,顿感人生无望。 “卿卿也救救我,我爹一定会把我打成猪头的。” 左边挂一只花公子,右边挂一只宫紫商,卿颜像是拖家带口的麻麻,哄着两个哼哼唧唧的小孩子。 “花公子,男女授受不亲,你要不要先松手。” 雪重子慢慢把刀抽了出来,金繁一把给他按了回去。 “小朋友你是看热闹不嫌事大,我和小黑只有卿卿能救啊。” 宫紫商黏在卿颜身上,一脸的绝望。经过这么多年卿颜的熏陶,她对她那重男轻女的死鬼老爹是没多大期望了,可是拦不住她老爹罚她啊。 看着雪重子极其惹人手痒的小脸,宫紫商恶从胆边生,伸手捏了两下。 “你把我的脸放开。” “岑——” 雪重子拔刀。 “淡定。” 金繁推回去。 “好啦,我的两个大朋友,拿上我屋里的好茶跟我一起去跟花长老请罪吧。” 把两个人从身上薅下来,卿颜躲到了雪重子身后。 “我也去?” 宫紫商指着自己,一脸的不可置信。 “嗯,顺便把你和小黑新研发的武器带去吧。花长老虽严厉但也是个讲道理的人,你靠公事的由头随我一起去他那,左右你爹也不会拂了两个长老的面子。” 拉着雪重子站起来,卿颜拍了拍宫紫商和花公子的肩膀。 “走了,去拿茶,待会儿不论花长老说什么,小花你都说是自己认错,多顺着花长老一些就是,另外再拿给他看看你们的研发的新东西,有我们这些外人在,他也不会太苛责于你。” 再者说,花长老也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说点软话,让他看到花公子的决心,其他都不是问题。 “不过小花,先把你的衣服换了吧,换成你爹喜欢的样子。” ...... 半个时辰后, 光溜的头发,笔挺的衣裳,还绣着墨竹,不错,是年长那辈都会喜欢的装束。 “噗——抱歉。” 雪公子憋笑憋得脸都红了。 “挺精神的。” 雪重子也忍不住弯了眉眼。 宫紫商已经笑到失声,卿颜靠在雪重子旁边认认真真打量一下。 “非常不错,相信我,小花,你爹今天肯定舍不得骂你。” “真的假的,我怎么觉得这么奇怪呢,你们笑得太过分了吧!” 花公子摸了摸这束手束脚的衣服,只觉得哪哪都别扭。 “你怎么这么了解花长老的性格?” 雪重子凑在卿颜耳边轻声问道。 “你知道的,当初为了通过几位长老的测试,我做了不少功夫,自然是事事都要清楚些。” 许多老一辈的人往往喜欢中规中矩,色彩给人稳重内敛感的衣服。 花长老严厉,想要让他不追究错处,衣着这些细节处也是要做好的。 卿颜是无所谓这种事,可是花公子是花长老的儿子,总不能闹得太僵。 “那雪长老那边,你知道多少?” “不多。” 雪重子闻言下意识问道 :“为何?” “有你在,我自然是对旁人分不出心思了。” 油嘴滑舌。 “雪重子。” 卿颜低头贴了一下他的额头。 “再等等我吧。” 等我找到最后的东西,我带你走... “好...” 第240章 云之羽–雪重子分线1你听我解释啊! “你看看你,成何体!——” “爹,我错了。” “整天和——!” “这是我和大小姐一起研究的武器,还请父亲过目。” 看花公子一顿下跪认错,百依百顺,花长老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偏偏今天自家儿子虽然奇怪,但是哪哪都让他非常顺眼。 一时间花长老梗在了那里,连斥责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爹,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瞎跑了,我知道自己没什么天赋,只希望能为宫门略尽绵薄之力。” 花公子可怜兮兮地跪在地上,花长老本就是刀子嘴豆腐心,看见自家儿子这样子,自然也心软了。 只是嘴上还是难免生硬。 “行了,男儿膝下有黄金,动不动就跪下像什么样子。” “啊?哦,好,谢谢爹!” 没想到如此轻易就能蒙混过关,强装正经的花公子差点没忍住笑出了声。 “卿卿,那我去啦?” 宫紫商和卿颜说着悄悄话,虽然她是宫家大小姐,但是在花长老这样严厉的长辈面前,她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卿颜拍拍她的手,把她往前轻轻推了推。 “花长老,我和小,我和花公子研究的新武器仍有不足之处 ,不知长老是否能够指点一二。” 宫紫商心里咯噔一下,差点就把花公子的绰号叫出来了。 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还是宫门灭掉无锋了,平常两个不着调的忽然这么正经,花长老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年纪大了,所以出现了幻觉。 莫不是他把自家儿子逼太紧,所以脑袋不正常了? 还是因为负负得正?两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想到这一层,花长老的眼神都慈爱了不少。 “大小姐客气了。索幸今日无事,诸位便先坐下喝口茶,再说吧。” 正经不过三秒,卿颜和雪重子刚坐下,宫紫商就已经和花公子贼笑起来。 “咳咳——” 收敛一点啊,你们两个。 “既是喝茶,我去准备些点心。” 花公子麻溜地跑了出去。 “我去帮忙!” 瞅着那一红一灰两道身影消失在门口,花长老故作严肃地斥了一句。 “又跑又跳,成何体统!” “年轻人跑跑跳跳多有活力,偶尔也能让花长老这热闹些。” 卿颜抬手斟茶,雪重子在旁边替她拢起了衣袖,二人的动作默契又自然。 “好歹你也是长老,总是纵着他们,像什么样子?” 花长老活了这么久,什么伎俩没见过,卿颜他们今天的小打小闹,他还能看不出来? “还得谢谢花长老宽宏大量,愿意包容我们这些小辈才是。” 两个最能活跃气氛的小伙伴溜走了,屋子里安静地不可思议。 “听闻你上元节时受了伤,可好些了?” “一些皮肉外伤罢了,劳长老惦记,一切都好。” 花长老的语气温和,二人说话间,竟有些家中长辈关爱小辈的样子。 “那日的事我也有所耳闻,没想到徵宫竟愿意拿出云重莲相救,远徵公子虽未及冠,日后倒也是个值得托付之人。” 嗯嗯,对对对... 诶?不对啊,这话怎么越听越不对味儿! 什么叫值得托付?!这老父亲给女儿操心人生大事般的既视感是什么鬼啊?! “叮!——” 瓷器的碰撞声突兀地响起,雪重子微微一笑。 “抱歉,冬日天冷,手有些僵了。” “还真是值得托付之人啊,鹤长老你觉得呢?” 这带着咬牙切齿的感觉,这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连卿卿都不叫了,夭寿,这岂止是醋坛子翻了,这是直接坛子都打碎了吧! “哈,哈哈哈...我不过一无名小卒,花长老真是说笑了...徵公子年纪也小,还说不上这些事呢。” 雪重子的眼神都不对劲了好吗!卿颜求生欲极强的摇头。 “你莫不是还放不下当初与角公子的事?你在宫门待了这么久,无依无靠,没有归处,总该想想日后的生活。” 花长老脾气暴躁,武功高强是宫门人人都知道的事情,如今耐着性子跟她说这些事,可见是真将她当做自家小辈照顾的。 只是... 虽然知道花长老是好心,但是她家正主的眼神快把她灼穿了... 雪重子笑容不变,甚至看着卿颜的时候格外温和,如果忽略他宛如看渣女一般的眼神的话。 “花公子他们去的有些久了,我去看看。” 雪重子站起身对花长老拱了拱手,再待下去,他怕自己想直接把卿颜扛回雪宫问问那几个人到底怎么回事了。 不是,你听我解释啊! 雪重子脚步很快,连背影都难得有些怒气冲冲的样子。 “爹,我们回来了。” 前脚雪重子刚出去,后脚宫紫商和花公子就端着两盘点心走了进来。 看着卿颜生无可恋的表情,花公子走过去坐了下来。 “怎么了这是,雪重子呢?” 他轻声问道,然后看着卿颜的表情更加颓丧。 “被我气跑了...” 她捂着头,只觉得前途无望,罢了,不管了,哄人要紧,礼数什么的见鬼去吧。 “花长老,雪重子不知去了何处,我有些担心,所以...” 花长老看着她这副样子,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你且去吧。” “失礼。” 匆忙地道别后,花长老若有所思地看着卿颜走出去的样子,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面上多了些微不可见的笑意。 雪重子不是喜欢和生人多打交道的性子,卿颜顺着侍卫少的的小路走去,没过多久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雪重子?” 她叫了一声,前面的身影僵了一下,随即又朝前继续走去,只是那脚步很慢,像是不想见她,又像是怕她跟不上。 两个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和谐而安静。 前山很大,不同于雪宫的冰雕玉砌,多了些热闹的人气。 “你跟着我做什么...” 他忽然停在一棵树下,闷闷地开口问道。 柔软的手臂顺着他的肩颈环过来,身边之人安抚地蹭了蹭他的侧脸,是让人无法拒绝的悸动。 “又在一个人闷声不响地吃醋了,就不想听听我的解释吗?” 卿颜从身后抱着他,声音轻缓。 雪重子抿着唇,看着自己的手,心里仿佛塞了一团棉花,酸涩,隐痛。 “卿卿,你...你觉得我现在这副样子,是不是很奇怪?” 她的样子,是二八年华的美丽少女,而他的外表却是... 所以不管是谁都不会下意识将他们两个人联系在一起,就因为这副返老还童的模样。 卿颜不在意,可是他在意。 因为外表,他们会被认为是姐弟,是朋友,可唯独不会认为是亲昵到可以相伴一生之人。 “这副样子的我,你真的喜...你真的能接受吗?” 修炼葬雪心经返老还童的过程漫长,他很想问问卿颜真的喜欢他吗,可思索再三,他终究不敢问出口。 若是不知道答案,或许还能给彼此留些体面。 看着雪重子不安的样子,卿颜站在原地,竟有些怔愣。 “为何你会这么问?” “明明从一开始,该问你愿不愿意接受的,是我啊...” 卿颜的表情有些复杂,雪重子转过身,看着那双澄澈的蓝色双眸只觉得再也移不开眼。 “你总说宫门家规有令,后山之人不可随意进入前山,可是上元灯节你还是来见我了,雪公子说那日回去后你被雪长老罚面壁思过...” “可是我说不想待在前山,你就来带我回雪宫了...” “甚至我说想要离开这里,你说愿意跟我走...” 不管是虚情假意的逢场作戏,还是半真半假的玩笑话,雪重子每次都在给她最认真的回应。 她万没有想到雪重子会因为她而感到不安。 “我的真心一片污浊,可你一直在纵容我。” 小心翼翼的亲吻落在雪重子额间的红色印记,带着所有的珍重。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会因为外表而犹豫,明明你的内里已足够让我动心...” “卿卿...” 他的脸很红,残存的理智提醒着雪重子若是此刻变回原来成年的样子,葬雪心经便是前功尽弃。 “我不想忘了你...” 葬雪心经最后一层突破,雪重子的身体和记忆会恢复如新,然后忘记一切。 “忘了也没有关系,至少日后那些新的记忆里都会有我的出现,你会答应我的,对吗?” 她很狡猾,也总是知道如何搅乱他的思绪。 “我答应你,但是在此之前,不要再靠近其他的人了好吗?” 吃醋的滋味不好受,他又不舍得生卿颜的气,那么提些小要求也是无可厚非的吧。 “遵命...” 第241章 云之羽–雪重子分线1喜欢蝴蝶,也喜欢你 “吱——” 木门被轻轻打开了一条缝,跪坐在屋子里的雪重子看着那片熟悉的衣角,立刻认出了来人。 “卿卿?” “嘘——” 卿颜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轻手轻脚地溜到了他的身边。 “你怎么来后山了,不是说要去大小姐那里吗?” “我听说,雪长老听闻了你们炸地牢的事罚你面壁思过,就想来看看你。” 最主要她有东西要交给雪重子。 “外面冷,也不知道多穿些就来了,笨蛋。” 大氅迎头盖上,卿颜笑眯眯的勾了勾他的手。 “我有东西想给你。” 渐变蓝的流苏穗花,一只小小的银色蝴蝶悬挂在丝线上,展翅欲飞。 “这是...” “定情信物。” “咳咳!——” 面不改色地说出了不得了的话呢,雪重子捏着这流苏挂穗,肉眼可见地红成了虾子。 也不知道是岔气咳得,还是不好意思热的。 “一定要随身带着哦。” 卿颜揉了揉他的脸,颇有些爱不释手的样子。 “我会好好珍惜,只是...” 他看起来局促了些。 “本想挑个更好的时候给你,你看看喜不喜欢。” 清透的湖蓝色叮当镯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雪莲状的银质坠饰小幅度摇摆着,精巧的不可思议。 本只是想送个东西顺便逗弄一下,没想到真收到定情信物的卿颜,良心一痛。 想起花公子前几日来前山时跟她说雪重子在雪宫叮叮当当不知道在敲什么东西的时候,卿颜的良心更痛了。 “怎么了,不喜欢?” 本想挑个更好的日子,再正式一些送她,可是又怕她现在得不到回礼失落,雪重子忐忑地观察着卿颜的表情。 “喜欢,喜欢镯子,也喜欢你...” 手镯滑下纤细的皓腕,雪重子鬼使神差地张开了手臂。 看着卿颜忽然有些讶异的眼神,他才恍然回神。 “冷吗,要不要...拥抱...”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耳尖染上艳丽的红色,第一次被如此直白的问要不要亲近,卿颜心跳忽然快了一些。 “我是说,我身上会暖和些,如果你...” 欲盖弥彰,语无伦次的解释在二人相拥时沉寂下来,屋子里只有那寒香渐渐浓郁。 “卿卿...” 他忽然轻唤了一声,贴在卿颜的侧脸,雪重子收紧了手臂。 “卿卿心意...我亦如是...” 喜欢蝴蝶挂穗,也喜欢你。 “卿卿!卿卿!” 屋外火急火燎的脚步声和着急的呼喊一下子打破了屋子里的宁静。 花公子满脸慌乱地推开门,喘气喘得话都快说不清楚了。 “雾姬夫人刚刚被人刺杀,宫,宫唤羽没有死。” “什么?...” —————————————— 眼睛瞎了,喉骨也被捏碎,卿颜回想着雾姬的样子,眉头紧蹙。 “前两日,雾姬还在和我谈无量流火的事,没想到如今就成了这副样子。” 上官浅坐在卿颜的身边替她披上大氅。 雾姬知道上官浅是无锋的人,想用杀了宫尚角为条件告诉上官浅无量流火的事,可惜她不知道,上官浅早已是卿颜那边的人了。 “雾姬对我们的影响不大,倒是宫唤羽,需要留意些。” 什么被囚禁,什么假死,宫唤羽的话术不过骗骗小孩子,这个人,留不得... “要我想办法处理掉吗?” 上官浅笑着贴近卿颜,看起来温柔又无害。 “不用,我有预感,他身上还有我想要的东西...” 那是最后一样东西,是她离开宫门的关键,眼中的暗色沉沉,卿颜心中戾气渐起。 “不说这些了,你之前给我的小哨子,我研究了这么些天也不知道该怎么用,要不你教教我?” 看着上官浅从衣领中扯出那玉哨,卿颜的表情有一瞬间皲裂,谁家好人把玉哨当项链似的贴身放胸口啊?! 朋友,你是不是有些暧昧了??? “你看,我拿红绳串的,好看吗?” 把玉哨捧在手心,上官浅眸光盈盈。 “好看,只是一个哨子罢了,你倒也不必这么小心。” 毕竟真正有用的是哨子上用她的血浸染的流苏,还有藏在里面小机关里的蛊虫。 “那怎么能一样,这可是你送我的东西,是旁人没有的,独一无二,无可替代...” 不管出于什么心思,这至少是给她上官浅的,只给她一个人的东西,是想让她活着的人,给她的东西。 “哪就这么夸张了,至于用处,到了时候你自然会知晓的。” “什么时候?” “我们获得自由的时候。” 一个轻轻的脑瓜崩无奈地弹在上官浅的额头,她今天似乎过于活跃了一些。 “你好像越来越不怕我了,怎么,不怕死了?” 卿颜撑着脸,摩挲着上官浅手腕上那条淡淡的红线,这是生死的命线,只要一点引子,上官浅就会毒发身亡。 “怕啊,当然怕,我这么想活下去,怎么会不怕呢?” 上官浅盯着自己的手心,语气幽幽。 “可我总觉得,你不会杀我。” 时间过了这么久,这毒药便是连疼痛感都没有,可以说是一种直觉,上官浅感觉不到卿颜对她的恶意,甚至能感受到一种似有若无的宽容。 这种直觉很微妙,无法解释,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从何而来。 “那你可真是高看我了,我这人嗜杀成性,无利不往,你若失去价值,就别怪我狠心了。” 危险的笑容在卿颜嘴角绽开,但上官浅再也没有初见时惧怕的感觉。 这样的威慑,是忠告,也是界限,她不会无故出手,但同样的,不要妄图来冒犯她。 “那我一定会好好表现,让阿颜没有舍弃我的机会。” 第242章 云之羽——雪重子分线1未曾说出口的话语 “砰!——” 伴随着巨大的爆炸声响起,浓烈的火焰冲天而起。 “紫商!” “卿卿!” 宫唤羽! ! ! 该死的!卿颜心中暗骂一声,抱紧了宫紫商沉入一旁巨大的水池里。外面断断续续的爆炸还在不断响起,碎瓦断梁砸下,让人根本没有逃出去的余地。 可是,再等下去,不是被烧死就是被活埋。 扫视着周围所有可以出去的路线,卿颜的头脑飞速运转,一滴冷汗顺着她的下颌滴在水缸里,离爆炸点最远的那扇窗吸引了她的注意。 按她的速度,冲出去不是问题,可若是带着宫紫商... “紫商,抱紧我。” 指尖扣紧水池的边缘,卿颜的心跳从未如此快过。 “卿卿,带着我走不了的...” 宫紫商很清楚,她们两个都受了伤,火势这么大,不停有残破的屋瓦砸下,她不会武功,卿颜带着她,只会是拖累。 况且,她已经没有余力跑动了。 “闭嘴!说什么傻话,走不走得了我说了算!” 她做决定,不需要这么多狗屁道理。她鹤卿颜活到现在,不是为了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去死的! 将宫紫商拖到自己身后,卿颜一把背起了她。 “抱紧了,怎么样都不要松手。” 碍事的曳地长裙和宽大的衣袖被她利落地挥刀削去,红色的火光倒映在那双蓝色的眼眸中,焰色跳动。 要冲了... 调整好气息,白色的衣袍在火海中掠过一道残影,宫紫商不敢妄动,唯恐影响了卿颜。 “卿卿小心!” 焦黑的断梁自头顶落下,宫紫商随着卿颜的动作侧身旋转,火舌贴着二人的身侧燎过,她们的速度更快了一些。 糟了,前面的火焰烧的太猛,两个人根本过不去,怎么办! “大小姐!” 卿颜犹豫的脚步随着这一句呼唤坚定下来。 “金繁!金繁!” 宫紫商大声回应着,太好了,马上就有人来帮卿卿了,她的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窗口越来越近了,身后的大火像是有意识般漫向二人逃走的方向。 “金繁,接住了!” 什么意思? 宫紫商茫然又心慌地低头,却在一瞬间被人甩出了窗口。 卿颜带着些许血痕和灰烬的侧脸在她视线中逐渐模糊,失重感让她这一句呼喊近乎破音。 “卿卿! ! !” 卿卿! 水色的眸子有一瞬间的恍惚,宫紫商惊恐担忧的脸有那么一刻和鹤拂衣的脸重叠起来。 “阿...娘...” 下意识的喃喃自语,淹没在爆炸声中,早在将宫紫商推出去时,她就意识到,身后的爆炸来不及她再跳出去了。 “咚!——” 爆炸的波动将她震倒在一旁的墙壁,血肉模糊的掌心里攥着她不久前从宫唤羽身上抢回来的发丝。 这算什么呢,或许此刻她才忽然意识到,这十多年,每时每刻,她都在无比思念着那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母亲,一直愧疚着自己的出生给她带来的不幸,还有无法带她逃离鹤家的懊悔。 明明差一步,就可以获得自由了,最后一样镇物也找到了... 可是,她真的想活下去吗... 躲避着四周的烈火,卿颜强撑着站起来。 有无数次她都在想,为什么阿娘死了,她还要这么痛苦地活着呢,可是后来,她逐渐欺骗了自己,她想活着,她要活着... 即便漫长而痛苦,只要重获自由,只要活着,那么从前幸福的日子就不算离去。 “咳咳!——” 身上的水快被周围的高温灼烧干了,她快步将旁边冷却武器的水浇在身上,迷蒙混沌的头脑终于清醒起来。 鹤家那些罪魁祸首还好好地躲在山谷里,她绝不能死在这里。 抹开粘在脸上湿掉的额发,叮当镯在她耳边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还答应了一个人要带他走,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 出口已经都被火焰侵占了,罢了,搏一把。 迅速跑到商宫最高处的通风口,这里已经算是火势比较小的地方了。 “鹤长老!” 几乎前山的所有人都跑来了商宫,正当宫紫商焦头烂额的时候一袭白衣从商宫上方的窗口破窗跳了下来。 呼吸到屋外新鲜空气的那一刹那,眩晕感忽然涌上头脑,卿颜彻底没了意识。 [卿卿,我们自由了...] “娘...”是你吗... “卿卿?卿卿?” 雪重子看着靠在月公子怀里气息虚弱的卿颜,声音有些颤抖,他接到消息,一路冲来前山,看到卿颜坠下来那一刻,他只觉得浑身发冷。 “我先带她去医馆,你赶紧去后山带些雪莲来,冷静些!” 月公子看着面色苍白的雪重子,按住了他的肩膀。 “鹤长老怎么样了?” 宫子羽和几个侍卫脚步匆匆地走了过来。 “别靠近她!” 雪重子难得失了冷静的样子,若不是月公子拦着,这样剑拔弩张的氛围怕是会僵持不下。 月公子怕他情绪过于激动,本想支开雪重子让他冷静一会儿,可看着雪重子寸步不离的样子,还是打消了想法。 “还好,她很聪明,大多只是些外伤,不会危及性命,你在这坐了一日了,喝口水吧,总不能她醒了,你又倒了。” 月公子把茶杯塞进雪重子手里,再次替卿颜把了把脉。 “从前我只觉得前山和后山不过几步,每每念她的时候,她就会来到我身边。可如今我才发现,来前山的路竟是这么远...” 雪重子拢着卿颜的手,轻轻摩挲着她的指尖。 “后山之人诸多约束,更何况这件事怨不得你。” “我倒希望她是怨我的,哪怕是同我生气,也比这样事事考虑周全要轻松些。” 越是在意便越是心疼,月公子知道自己不能说不了什么,只是叹了口气,转身出了房门。 烛火下,雪重子抚摸着卿颜的侧脸,眼中似是再也装不下别的东西,水雾朦胧,克制而温柔。 “卿卿,快醒来吧...” “我想你了,很想很想...” 第243章 云之羽——雪重子分线1病娇竟是我自己 “浅浅,我看不见了。” 眼角刚露出的那点笑意顷刻间散去,平淡冷静的女声却像是一道落雷降在上官浅的耳边。 卿颜摊开自己的手掌,可是眼睛却似乎失去了焦距,只能看到模模糊糊的轮廓和色块。 虽然早有预料,可是还是有些莫名的不适。 “是,是不是刚醒来,比较虚弱,所以还没恢复,我,我去找医馆的大夫...” 听着上官浅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卿颜顺着她的方向拉住了她。 “不用了。”她之前在火场里待了那么久,伤了眼睛也是没办法的事,叫来大夫也帮不了她。 只是许久没吃瘪了,如今被宫唤羽这么阴了一遭,卿颜报复的心有些蠢蠢欲动了。 到时候把他的眼睛挖了如何,还是... 想得正起劲呢,卿颜就感受到一双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了她的脸。 没有焦距的蓝色眼珠缓慢地眨了一下,像是一个被抽空了魂魄的空壳。 “怎么了?”看不清之后,其他的感觉倒是敏锐了许多,卿颜隐隐捕捉到了对方紊乱的呼吸声。 “怎么会,看不见了呢...”那不可置信的声音夹杂着细微的哽咽,就算看不清上官浅的脸,卿颜也能想象到她的样子了。 从前不是没见过上官浅故作柔弱,眼含泪珠的娇柔模样,只是今日这出,倒真是卿颜未曾想过的。 “哭什么,只是看不见而已,又不是要命的的大事。”无奈地叹口气,卿颜的指尖不自在地蜷缩了一下。 若是做戏也就罢了,毕竟交易一场,无可厚非,可如果是因为为她受苦而流泪,那便不值当了。 “鹤卿颜,你真的想活下去吗...”上官浅皱着眉,下垂的眼尾晕着泪水,往日那双温柔的杏眼含着质问,对上了那失焦的眼瞳。 “人生在世,万般计策,不就是为了活下去吗?”卿颜拂开她的手,慵懒地斜倚在床榻上,唇角微勾,绽出一抹秾丽的笑来。 上官浅看着她的样子,却失去了往日得过且过的心思。 “你的嘴里总有千万句谎话等着别人,有时候谎话说多了,自己也就相信了,到底是你自己想活下去...” “还是‘阿娘’想要你活下去...” 她猜对了,在卿颜那双开始透露杀意的眼睛里,上官浅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不自觉地发掘秘密是人的劣根性,即使再了解对方,也需要一些底牌来保持自身在交易中的优势地位。 虽然上官浅在这场交易中多了真情,但长久以来的习惯还是无法改变。 人人都有软肋底线,许多关系会因此止步或加深,上官浅此举属实冒险。 “是我对你太好,让你这段时间对我有了什么错误的认知么?” 阴郁,病态,那双无神的眼睛随着卿颜嘴角愈发深刻的笑意显得悚然。 “不管是谁 ,当我生路者,一切皆杀。宫唤羽也好,无锋也罢,最后的结果,一定要是我活着,明白么...” 瓷白的脸颊随着激动的情绪染上红色,没有一点光亮的瞳孔暗沉得可怕,她在笑,却是让人背脊生寒。 上官浅看着卿颜,几乎有那么一刻觉得,现在这个疯子才是她真正的样子。 “在我曾经的家族里,有一种秘法,可以将人制成蛊,此等出路,亦是永生...” 冰凉的指尖划过上官浅的脖颈,蛊惑的低语萦绕耳畔,她看着逐渐那凑近的笑脸,恍惚地看到了那双眼睛底下沉淀的绝望。 “你也想活下去对吧,上官浅...” 急切的问话像是在寻求认可,她的手似乎兴奋地在颤抖,倘若知道戳破底线后会是这样的结果,上官浅一定不会说出那些话。 她隐约能感觉到卿颜背后藏起来的东西偏执,却没想到会糟糕到这种地步。 就像是突如其来的爆发,在触发导火索前,毫无征兆。 “你在害怕吗...呵,哈哈哈...” 低低的笑声却起来却莫名地歇斯底里,轻柔的动作却无法让人轻松分毫。 “雪重子...” 上官浅深吸了一口气。 “还有半个时辰,雪重子就会过来...”竭力忍住想要逃开的冲动,上官浅语调平缓地安抚着。 “你要见吗...” 迫人的气势缓慢散去,上官浅伸手,一点点压下卿颜的手臂。 “此次情况特殊,所以后山之人可以通过执刃允许来前山,我们日后离开宫门,你想带他一起走吗?” 上官浅刻意放轻了声音,试图诱导着她回归理智。 “我们都会自由的,卿卿。” 卿卿... 短短两个字却像一个神奇的咒语,上官浅看着安静下来的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背后的冷汗打湿了内衫,她的心跳一时半会儿也还无法平静。 “上官浅...” 卿颜的眸子忽然望向她,让人心口一紧。 “没有下一次...” 不要来探究她的过去,也不要试图窥探她的内心,杀意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这一次卿颜不想杀了上官浅。 “出去吧。” 伴随着话音落下,上官浅看着那个蜷缩在被子里的人神情复杂。 她没有再说话,只轻轻地离开了房间,将门关了起来。 卿颜闭上眼睛,平息着心中的躁动。 经历万般痛苦后,真的有人能心中不留一丝痕迹么... 第244章 云之羽——雪重子分线1她溃不成军 “你这样没问题吗?”雪公子望着眼前身形修长,面容清俊的男人,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只是短暂地改变身形,不会有大问题。”半束起身后的发丝,额前红色的印记为男人的面容多添了些许昳丽。 “那你打算怎么跟颜姐姐解释?” 沉默,良久的沉默。 “雪重子,你不会忘了这茬吧?” 这都快到卿颜的院子了,结果这连解释的说辞都没想好?! “忘了什么?” 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两个高挑的身影顿时僵在原地。 卿颜看着那个高大的侧影越看越熟悉,她的心头倏地一跳,沉沉开口:“雪重子。” “咳,卿卿你听我解释!” “我就是诈你一下。” 看着卿颜愈发灿烂的笑容,雪公子丢下雪重子拔腿就跑。 “这副样子,是怎么回事...” 卿颜坐在树杈上,雪重子看不清她的表情,他有些心慌。 “只是暂时的,卿卿,我没事的。” 修炼葬雪心经后,每四年便会返老还童一次,这个过程若是打断了,那么功法也就失败了。 想要在不影响功法的情况下变回原来的样子,又能是多简单的方法? 只是,何至于此... 就为了用原本的面目见她一面? “卿卿,先下来好吗,今日风寒,我们进去说话好吗?” 雪重子站在树下张开了双臂,他轻声诱哄着,眉眼温柔,是卿颜最喜欢的样子。 水蓝色的纱袖掠过枝杈,淡淡的药味和花香一齐扑入怀中,雪重子轻轻拢起怀里的人,修长白皙的指节插入墨色的发丝,一下一下地轻抚。 “为什么要做到这个地步。” 卿颜能够闻到他身上极淡的味道,那是血和药残留的气息,是她最熟悉的味道。 “我不想...我不想每次,你连亲近我都需要低头弯腰...” 卿颜将脸埋在他肩上的毛裘中,眼眸半敛,只有眨眼间显露一些不易察觉的寂然。 “累的话就靠一会儿,我抱你进去。” 雪重子抱得很稳,卿颜将他身后垂落的发丝绕在指尖,盯着他们背后婆娑的树影,声音低哑。 “雪重子...” “嗯。” “不要松手...” 不要松手,也不要骗我,她不是一个好人,可是,雪重子是不一样的。 抱着她的手缓缓收紧,卿颜能感觉到一个温热的吻隔着发丝落在了她的侧脸。 “嗯,所以卿卿也不要松手。” 他总是惶恐,太过亲近怕卿颜退却,太过生疏又担忧她失落。 她的生机就好像一条若有似无的丝线,像是最后的执念,又像是极易断裂的假象。 想要尊重她的一切选择,又怕她真的不管不顾离去,太多的私心和复杂的思绪密不透风地包裹着雪重子,叫他无法放手。 屋子里是浅淡的碳火气息,卿颜受伤以后就有些畏寒,二人安静地依偎在一起,指尖相触。 以往都是雪重子坐在卿颜身前被她抱着,这次角色颠倒过来,意外地让人有些拘谨。 “怎么了,背后的伤又疼了吗?” 把隔开一段距离的人拉回怀里,雪重子抚上了她的背。 “没有,只是有些不习惯。” “是吗,之前是谁说想牵着我,又是谁说叫我要想她?” 明明是她先开始的撩拨,结果现在顶不住的也是她。 “卿卿,我好想你,也好想见你。” 温声软语加上一步步的靠近,卿颜混沌的脑子甚至还在想雪重子是不是被其他人顶了包。 唇间的吻柔软滚烫,蛊惑人心,是比往常更直白的心意,叫人招架不住。 “不是...唔,等等...” “别动,也别走...” 宽大的掌心圈住后颈,虎口的薄茧惹起轻微的颤栗,一些单薄的蓝色眼眸终于染上了朦胧的雾气。 这一次,她真的该缴械投降了... 第245章 云之羽——雪重子分线1云为衫离开 “宫子羽放云为衫离开了宫门。” “谁放云为衫离开了宫门?” “宫子羽。” “宫子羽放谁,干什么去了?” “宫子羽放云为衫离开了宫门!” 要不是看到卿颜无语到抽搐的嘴角,上官浅都要怀疑她是不是故意拿自己消遣。 “等等,我缓缓。” 雪重子扶住卿颜,无奈地拍了拍她的背。 “在这个节骨眼上放走云为衫,其他几个长老没去拦着吗?” 卿颜突然发现,一个人无语到极致,是真的能笑出来。 “听说花长老去拦了,只是宫子羽为了救云为衫,连花长老的刀都打断了。” 上官浅想起听到的传闻,一向温柔的脸上也露出了些许烦躁。 “我才刚歇两天就又出幺蛾子,无锋最近对宫门频频动手,宫子羽放云为衫出去,估计半道上就能被无锋的人劫走。” 卿颜忍了又忍,眉眼间还是透出一些戾气。 “他是觉得宫门里的生活太安逸,迫不及待想找点新的事情做吗?” 眼看卿颜气的脸都红了,雪重子立刻端了一杯温热的茶水来。 “你先冷静一些,别气坏了自己。云为衫离开宫门已经是既定的事实,倘若她现在已经和无锋的人会面,我们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不管宫子羽放云为衫走是出于什么心思,现在的宫门一旦和无锋对上就是两败俱伤的局面,更何况无锋的魑魅魍魉中,真正棘手的还没出现呢。” 即使无锋真打进宫门,她也有把握带上官浅和雪重子全身而退,可雪公子,花公子这些后山的人就未必了。 云为衫和宫子羽的结局她并不关心,但是宫紫商和花公子他们绝不可以死。 “雪重子你先回后山吧,晚一些麻烦你帮我把月公子他们都聚起来。” 与其坐以待毙等待宫子羽的反应,倒不如他们这边先做两手打算以防万一。 “我知道了,那我在雪宫等你。” 小少年修长的手指握住卿颜的手,恋恋不舍地摩挲了两下,自从互通心意后,雪重子总觉得和卿颜待在一起的时间,怎么也不够。 不管如何亲密总也觉得不舍,可惜现在不是能让他们安心待着的时候。 “好啦,别看了,等我们出去,有的是时间让你好好看。” 看雪重子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的样子,上官浅有些牙酸。 “行了,别不正经了,接下来的每一步,我们可是要和无锋作对了。” 苦涩的茶水滑入咽喉,卿颜的心火终于下去了些。 “关于无锋的魍和魉你知道多少。” “不多,大多数都只是无锋内部的传闻消息,我也只是看过他们的画像。” 万俟哀、悲旭、寒衣客和司徒红,都不是简单的角色。 虽然在宫门这么多年,她从没荒废过武学,在服下出云重莲后,她的内力更是远超常人,只是未曾和对方交手,心里总归是不放心。 “五天后是宫子羽的继任大典,若我直觉没错,那时就是无锋动手的时机,也是我们离开宫门之日。” 离开... 上官浅的表情认真起来。 “我该怎么做。” “当初你刚进宫门时已然惹了怀疑,他们让你知道的消息十有八九真假参半,现在我需要你从一开始到现在,所有的,已经传递给无锋的消息,一字不落地告诉我。” 只有将所有的信息整合,才能找到最后的出路。 “五日之后,就看是宫子羽的大戏更有意思,还是我的暗手更胜一筹了...” 第246章 云之羽——雪重子分线1最后的准备 “你这还真是一点也不掩饰了啊?” 上官浅提着灯笼,周围散发着荧光的小虫被陌生的气息吸引,逐渐聚集过来。 莹蓝色的大型蝴蝶停在卿颜的指尖,黑色的花纹与夜色交织,融合。 “反正明天就是宫子羽的继任仪式,他们一心都扑在了这件事上,管不到我这里。” 看着上官浅难得拘谨的样子,卿颜笑出了声。 “别这么紧张,这些只是探查用的蛊虫,毒性很小,它们只是好奇罢了。” 像萤火虫一样的小虫胖乎乎的,有些藏在树丛里,只偶尔露出些窸窸窣窣的声响。 “今天怎么不见雪重子,他竟然肯放你一个人出来了?” 看着卿颜一下子僵住的表情,上官浅幸灾乐祸地支起下巴看她。 “哟,看样子这是又被‘教训’了呀。” 天知道因为眼睛的事,卿颜被雪重子说了多少次,尤其是上官浅上次撞见雪重子捏住卿颜双颊时的场景,别提有多好笑了。 “汝,人言否?” 你说的是人话吗? 要不是眼睛终于好一些能看到东西了,雪重子才不会这么晚还放卿颜出来。 “好了好了,我不说就是了,前些日子有风声,宫唤羽突然病重不起,是你做的吧。” 无声无息,杀人于无形,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做到这样的事,除了眼前这个人,上官浅想不到第二个。 美丽的蓝色大闪蝶扑闪着翅膀,细长的口器吮吸着卿颜指尖红色的血液,看起来糜丽而危险。 “不管是利用还是伤害,始作俑者都该付出应有的代价,现在还没到宫唤羽可以退场的时候,这一次,轮到我们来利用他们了。” 这一夜,无数细小的鳞粉飘散在宫门里,顺着窗户的缝隙,每个人的呼吸起伏,渗入他们的身体,那是连百草萃都无法抵挡的东西,是卿颜数年来的累积。 “比起拖泥带水地一个个解决,我更喜欢干净利落地一网打尽。” 宫门出于深山,雾障,毒草,只要能够充分地加以利用,便能养出想要的蛊虫,不管毒性强弱,数量多少,只要有用,便尽力培养。 宫门人擅使刀法,那她便一遍遍地看一遍遍地学,演算,推论,掩饰,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她用轻浮骗过了自己也骗过别人。 一天两天,一个月两个月,一年两年,在旁人看得见或看不见的角落,卿颜不停地重复着这些事情。 倘若蝼蚁的数量足够庞大,那么它也能将大象蛀成空壳。 “爱不能给我自由,也不能拯救我于水火,但是力量可以。” 蝴蝶从卿颜的指尖飞走,轻巧地落在上官浅的肩上,卿颜摆了摆手,往远处走去。 “为了放倒那几个无锋的人,空气里的鳞粉浓度很高,这是你的‘解药’,好好带着。” 像是忽然记起什么,卿颜的眼睛忽然眨了两下。 “对了,趁雪重子不在,陪我喝两口酒吧,顺便给你看些有趣的东西。”她笑起来,终于露出了这个年纪应有的样子。 那是一个特别偏远的小院,在宫门不起眼的一个小角落,落叶铺了一地,只有门口一棵枯萎的柿子树尚可入眼。 看着蹲下来挖地的卿颜,上官浅挽起袖子蹲到了她的身边。 “这地方,倒是安静。” “是我以前被罚时候的住处。”似是觉得这样的解释太过敷衍,卿颜又补充了一句,“因为我偷学了宫门刀法,又‘不知死活’地私自铸剑来着。” 她说得云淡风轻,冷漠地好像不是她自己的事情。 湿润的泥土沾了满手,上官浅沉默不语。 “啊,好累...果然酒喝多了脑子不清醒,拿手挖就是费劲。” 卿颜甩了甩手,一个腐朽的木盒子从地下显出了形状。 一脚踩碎那个盒子,卿颜伸手探了进去,一把长剑被她抽了出来。 寒光凛冽,利刃破空,纵使被埋地下多年,它也没有失去那锋利的光彩。 “宫门的人似乎大多都觉得女人柔弱,不足为惧,不过也多亏这样的认知,我被抓住私自铸剑那天,他们没有发现我的‘作品’。” “需要我夸奖你一下吗?” 突然出现的男声让卿颜的动作一僵,她缓缓转头看向身后笑得格外灿烂的雪重子。 真就身高一米六,气场两米八。 上官浅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到旁边赏月去了,卿颜讪笑了两声,拍了拍手上的泥土。 “唉——你啊...” 白色的丝帕细细擦拭着卿颜的掌心,雪重子的小脸专注又认真。 “这么大的人了还是不会照顾自己,一会儿功夫不看着你就喝酒,笨。” 周围一时安静下来,卿颜轻轻地弯下腰,低头抵在了他的肩上。 “我只是高兴...” “我们终于可以一起离开这里了...” ...... “我知道。” “所以我现在来见你...” “我很高兴...卿卿...” 第247章 云之羽——雪重子分线1计划实施 “我待会儿会和浅浅一起出席宫子羽的继任仪式,你们两个一切小心。” 这片废弃的小院鲜有人知,也是卿颜蛊虫分布最密集的地方,四方之魍不可小觑,哪怕做了万全的准备也得保持警惕。 “你只管安心做想做的事,其他的有我。” 雪重子从来不是优柔寡断的人,眼下的情况已经是最好的安排,他即便有担心,却也不愿意干扰卿颜的判断。 “我知道,我相信你。” 卿颜也想留下来保护他们,可是无锋杀了她的父亲,杀了曾经给过她温暖的泠夫人,这些债,她得亲自讨回来。 “如果你们撑不住,便吹哨,我会立刻来找你们,如果一切顺利,那便跟着蝴蝶走,它知道该带你们去哪里。” 体型小一些的白色蝴蝶飞向雪重子,细小的触须动了动。 其实卿颜没有说完这句话。 蝴蝶知道该带他们去哪里... 若卿颜被绊住手脚,或伤...或死,传讯蛊会带着他们去宫门的暗道立刻离开,而她留给雪重子的银蝶蛊王会替他们扫平路上的一切障碍。 她这人不喜欢违背约定,所以就算自己的结果是腐朽,她也会送上官浅和雪重子出去。 见卿颜看着自己腰间的流苏穗子,雪重子看向了她的眼睛。 “只要是你给我的,我都好好带着,所以你也要好好地带着镯子,回来见我。” 他太了解她了,只是一个眼神就让雪重子察觉到了卿颜的心思。 “嗯...” 卿颜半垂下眼眸,摩挲着剑柄,她的心躁动不已。 云为衫出宫门的时候传入纸条,虽然不清楚她是想要卿颜帮助宫子羽亦或是靠这个来获取解药,但是她透露出的信息却还算有用。 角宫,花宫,雪宫,月宫... 万俟哀,寒衣客,悲旭,还有一个... 阿娘...还有...爹,这一次,就换我来除去,那些伤害过我们的人... 今时明日,前尘往事,恩怨爱恨,一切斩尽... ———————————————— 灿阳普照,上官浅远远望着伫立在高台上的卿颜,那一身蓝衣,黑色的暗纹自袖口蜿蜒而上,如同展翅欲飞的蝴蝶,一如初见。 见上官浅在看她,卿颜穿过人群站到了她的身边。 “云为衫传来的消息不可全信,新娘中怕是已经混进了无锋的人。 待会儿若是起了冲突,不要出手,由他们消耗便是。” 空气中有毒的鳞粉在无锋的人踏进宫门那一刻便已慢慢发挥作用,宫门与无锋的人打得越激烈,毒性就发作地越快,只要再加一点点药引,那么埋藏在身体里的蛊毒就会被立刻引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宫子羽出演的这场戏幕,是为了对抗无锋,可是在这幕布之后的,又何止他宫子羽一人。 “交代这么多,你待会儿是要去哪?” 上官浅凑近了些,低声耳语。 “去花宫。” 花宫擅长武器锻造,在他们几个朋友里,花公子的武功算不得差,可终究是有些危险。 不论是为了那份朋友的情谊还是别的东西,卿颜都要去帮他一把。 “我跟你一起去?” 上官浅轻声说着。 “不用,你在这里看准时机,将药引投出去便是,注意剂量,其他都无所谓,只是别叫云为衫死了。” 出宫门前,云为衫可是卿颜用来牵制宫子羽的把柄。 “那宫子羽怎么说...” 上官浅笑了笑,自从她们两个靠在一起开始,宫子羽的视线已经在她们身上停留很久了。 卿颜素手轻抬,浅色的唇瓣露出单纯而愉悦的笑意。 “听天由命。” 红色嫁衣的新娘一步步走上台阶,上官浅捏住袖中的小哨,而身边那身蓝衣逐渐退后,直至隐于人群。 藏在新娘中的云为衫透过层层叠叠的人群,看着上官浅嘴角那一抹笑意,原本坚定的心忽然不安地跳动起来。 宫子羽的计划,真的可以顺利实施吗... 第248章 云之羽——雪重子分线1我只想要雪重子 比鬼怪更可怕的,是人心,比蝶翼更脆弱的,是生命。 踩着满地的落叶,耳边是蛊虫扇翅的声响,夹杂着无锋刺客窒息的呜咽声,宽大的衣袖随风翻飞,连发丝都未曾凌乱的姑娘像是要去赴一场盛大的宴会。 她轻哼着童谣,温柔缱绻的嗓音在林间回荡。 “蝴蝶飞,飞到花上...” “蝴蝶飞,飞向天空...” “蝴蝶啊,蝴蝶...” “快快飞走吧...” “飒!——” 风吹落叶,剑卷寒霜。 长剑出鞘的那一刻,卿颜看到了花长老惊愕的表情。 打退那黑衣剑客,卿颜退到了花长老和花公子的身边。 “卿卿,天降奇兵啊!” 花公子严肃的表情瞬间变成了惊喜,看着他那血滋呼啦的脸,卿颜皱了皱眉,问道“你们没事吧?” “放心,只是些皮肉外伤,多亏你提前做的准备,这才拖到你来。当心些,看他的样子,应当是东方之魍,悲旭。” 花公子提着刀与卿颜并肩而立,二人望着眼前一身黑衣的无锋刺客,眼中蕴起了杀意。 “刚刚那一剑,不错。” 悲旭看着自己右臂上那道极深的口子,原本漫不经心地表情终于认真了起来。 他盯着卿颜的脸许久,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悲旭的眼里露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兴奋,那是一种不死不休的杀意。 “你这张脸,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你和霍时铭,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 卿颜想起来了... 当初杀了她父亲的魍,造成这一切痛苦的人还活着啊... 他们都还,活着啊! 握着长剑的手忽然颤抖起来,卿颜的脑子忽地一片空白,她的耳边已经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能感受到自己如鼓般的心跳声。 愤怒,仇恨,还有叫嚣着去亲手杀了他们的心,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激动到快要失去理智。 她笑了起来,笑得莫名。 “霍时铭,是我爹,而我娘,叫鹤拂衣...” 她举着剑,一字一句,无畏无惧。 “我是他们的女儿,鹤氏蛊女,鹤卿颜。” “女儿? 那就让我看看,你的剑,能不能有你爹的三分真传。” 黑色的身影犹如鬼魅,凛冽的剑风直指命门。 霎时间风云微变,剑光大盛,与杀意一同袭来的,还有飞起的尘烟,本当是柔美的女子,可那挥出的剑势蕴含内力,横扫千军。 燕步踏青莲。 “燕步踏青莲...” 剑出势不绝。 “剑出势不绝...” 皓月坠天际 “皓月坠天际...” 记忆中,与卿颜有着三分相似的女人拿着柳枝在屋前跳着肃杀的舞曲。 她们在此时重叠,交织,变得鲜明。 十步,足矣。 “十步,必杀之...” 那只是青天白日里,如针尖般一闪而过的微光,却是她数十年里每日一次的演练。 鹤拂衣教她的十步之曲,终究成了杀招。 那一剑,是彻骨的冰寒和疼痛,深可见骨。 悲旭看着身前巨大的豁口,竟有一瞬的恍惚,随即,便是喷涌而出的鲜血。 方才的速度太快,直至现在他方才感受到从四肢百骸传来的剧痛。 无法匹敌,不可对抗,望着眼前的女子,悲旭好像又看到了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天才剑客。 须臾半晌,他看着那身蓝色的衣裙摇曳着停在了自己的面前。 “忘了告诉你,我爹在我记事不久之后就死了,莫说真传,我连他的样子都已经不记得了。” 看着悲旭错愕而不可置信的眼神,卿颜没有再说话,她只是站起身,在悲旭脖子上划出了最后一剑。 “鹤长老,你...”花长老看着她,眼神极为复杂,或许是没有想到,平日里闲散柔和的女子,还会有如此一面吧。 “叫我卿颜吧,花长老。” 她的身份,从决定实施计划开始,就已经和宫门分离开来了。 “你...”花长老向前一步,似要劝她,花公子急忙上前拦住了他。 “爹,让卿卿走吧。”花公子看了看卿颜,又望向了花长老。 “为何?”花长老看着卿颜,眼中有怜悯也有悲切,但更多的,是不解。 “因为我本就一无所有,而在这宫门里,我只有雪重子...” 墨色的发丝被风吹起,遮住了卿颜的眉眼。 “我这一生只为自由...” “也只想要他...” “为此...不惜一切...” 第249章 云之羽——雪重子分线1放我们走,或者同归于尽 “卿卿!”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轻微的喘息,雪重子快步向卿颜跑来。 骇人的气氛在一瞬间散去,卿颜的表情立刻和缓下来,像是忽然收起利爪的豹猫,露出柔软信任的神色。 “怎么样,没事吧?” 少年修长的指尖紧紧握着卿颜的手,那双极漂亮的眼睛对着她看了又看,往日的清冷自持都作了废,只有那白皙的脸上一抹刺眼的红色血痕映衬着雪重子凌乱的鬓发。 “我看到了信烟,我还以为你...” 浅色的唇抿成一条直线,雪重子走近了几步,摩挲着卿颜的侧脸。 “信烟?”卿颜的表情茫然了一瞬间,随即她转过头看向了花公子。 “啊?不是我,看我做什么,我可什么都没做啊!” 花公子看天看地看空气,要不是右手拼命往后藏,还真是叫人信了他的鬼话! “等等,鹤长老,雪重子,你们...你们?!...”花长老看二人亲近的样子,一脸惊恐,他从前只以为小辈间关系好,谁曾想是这层关系。 “爹,别激动啊爹!”花公子为了按住自家老爹的手,手里发射信烟的机关啪一下就掉到了地上。 “你,你也知道他们...” 看着自家老爹青筋暴起的模样,花公子干笑了两声。 “诶,爹,爹别打啊爹!” 看着花公子抱头鼠窜,花长老后面追着打的样子,卿颜悠哉悠哉地把下巴靠在了雪重子肩上,蹭了蹭他柔软的脸颊。 “趁花长老还没打完,我们偷偷溜走吧。” 正好也该去看看宫子羽和云为衫那里的情况了。 “嗯,走。” 卿颜和雪重子两个人的轻功都极好,落地无声,不多时便已不见了踪影。 打在后脑勺的手突然停下,花公子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自家老爹一眼。 “爹?” 年过半百的老者倏地叹了口气,半晌,却是摇了摇头。 “往日我们只当她那散漫的样子是什么也不在乎,如今看来,她只是从未信过宫门罢了。” “哪有,这可不包括我们几个...”花公子嘴里嘀嘀咕咕地吐槽着,忽然后背一凉。 “臭小子,不许跑!” “你说不跑,就不跑啊! 是亲爹吗?!” 向来不敢跟花长老对着干的花公子难得溜得飞快,或许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在面对无锋的魍时,他有多庆幸,他的父亲没有出事。 ————————————————— 另一边,宫子羽和云为衫正同司徒红交手,几人打得正激烈,眼见下一击就将得手,宫子羽却猛得吐出一口血,云为衫与他瞬间落了下风。 司徒红擅使蛊毒,又出手狠辣,云为衫情急之下便想上前抵挡,谁知心口一痛,顿时失了力气。 “阿云!” “飒!——” 眼前司徒红的手已经落在了云为衫眼前,一柄尖锐的短剑却突然横亘在了二人之间。 “上官浅?” 云为衫眼中的错愕一闪而过,随即更加警惕。 “你又是谁?” 司徒红隐隐感受到体内气血逆行,竟让她的经脉开始隐隐作痛。 “虽然没兴趣多管闲事,可是我们家阿颜吩咐了,云为衫现在不能死。所以...” 上官浅凑近司徒红耳畔,笑意嫣然。 “这位姐姐,只能劳烦你,不要碍事了...” 魅和魍差一阶便是天差地别,可上官浅现在却能拖延司徒红许久,虽有些落了下风,可司徒红也没占着好。 “蝴蝶蛊...这宫门里,竟还有这样的好东西么?” 蓝色的闪蝶从上官浅身后飞出,在落在她肩头的瞬间,两根银针擦着她的耳坠刺向了眼前的司徒红。 “没想到无锋里也有你这样识货的人,可惜,你的蛊可没我的凶啊。” 毒性爆发的一瞬间,体内的一切便都乱了套,血肉腐蚀的痛楚非常人所能忍受,即便是刀口舔血的刺客也受不住。 眼见司徒红没了威胁,上官浅慢悠悠地收起短刃,看向了来人。 “我们浅浅身手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卿颜提着剑,姿态轻盈,步履款款,若不是剑上那一点浅薄的血色,谁能知道这样的美人,是一路杀过来的煞神。 上官浅看了一眼卿颜身后,见雪重子不在,她的眼神带了些疑惑。 卿颜给了她一个笑容,瞥了一眼宫子羽的方向。 明白了,这是防着宫门日后对雪重子不利呢。 “我好歹也算你的人,总不能让你丢脸不是?”上官浅笑容愉悦,不远处的云为衫和宫子羽看着眼下的场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这一切,都是你的算计?” 云为衫强撑着站起来,护在宫子羽身边。 蓝色的衣袖随着抬手的动作落下,白嫩的手腕上两只清透的镯子发出碰撞的轻响。 起先只是一只,然而不过片刻,十只,百只,长着美丽双翅的蝶类从宫门各个角落飞来,包围了宫门的前山。 “鹤长老,你勾结无锋,私养蛊虫,你到底想做什么?!” 宫子羽双目泛红,似是不相信始作俑者会是卿颜。 可那美丽的姑娘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没有计划成功的喜悦,也没有被质问的焦躁。 她看着指尖的蝴蝶,蓝色的眼瞳盈光流转。 “我想做什么?”她缓缓看向宫子羽。 “我想离开这里,我想回到属于我的地方,我不想当鹤长老,也不想一辈子只能待在这里当个长老。” “你想离开,我可以放你走,何至于此!”拭去云为衫唇角的血迹,宫子羽怒喝出声。 “因为我不相信你们...” 卿颜突然一步步逼近。 “我不相信害死我母亲的鹤家人。” “我不相信可以为了宫门随时舍弃我的宫尚角。” “我不相信那些阻挠我离开这里的长老。” ...... “我更不相信,会爱上无锋刺客的你。” 卿颜已然失去了往日温和的表象,她的一句句话锥心刺骨,叫人心底发寒。 “可宫门从来没有对不起你。”宫子羽望着她,一副信任被辜负的模样。 “难道我就对不起过你们吗?” 卿颜没有多说什么,却看向了宫子羽身边的云为衫。 “我不想伤害任何人,但我已经没有耐心了。宫子羽,一条命,换一个人,我替你救云为衫,上官浅,我要带走。” 雪重子的出路卿颜已经安排妥当了,但上官浅日后未必同他们在一处,还需谋划妥当。 “你对阿云做了什么? ” 云为衫的情况越来越糟糕,连呼吸都急促起来,宫子羽面色苍白立刻将云为衫护进了怀里。 “没什么,她想利用我,却又背叛我,自然要付出代价。” 卿颜不是好人,也没有人教她怎么才能当一个好人,这么多年她学到了一点,完全的好人,是活不久的。 “救阿云。” 不过片刻,宫子羽做出了选择。 “上官浅你带走,我保证宫门的人不会再去打扰你们,这样够了吗。” “够了。” 宫门此次与无锋对抗也是大伤元气,无锋知道卿颜面貌的,又在今天全部处理掉了。 走到这一步,够了。 一颗棕色的药丸被随手抛去,上官浅握着卿颜的手一步步地走远。 “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我现在,算是什么呢...” 第250章 云之羽——雪重子分线1我想跟着你 “驾!——” 马蹄扬起落叶,宫门在三人身后远去,一点一点,直到看不见踪影。 他们的脚步很快,可是这条路还是远了些,在卿颜他们搭上船时,月亮的微光已经落了下来。 那一圈圈波纹荡在水中,最后销声匿迹。 “出来了...” 好奇怪的感觉,明明只是踏出了那扇宫门而已,却连呼吸都觉得轻松了许多。 许久都不曾颤动过的心脏此时竟酸得厉害,让卿颜的心口发窒,甚至难受得让人眩晕。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这种感觉来得太突然,远比蛊虫的噬咬让她更为难受。 “我终于出来了,娘...我终于出来了...” 太久了,她等的太久了... 晶莹的泪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落在水中,没了踪迹。 微微的哽咽慢慢变成了压抑的啜泣,单薄的脊背轻轻地颤抖,坐在船头的姑娘终于表露出了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繁星漫天,夜深如墨,唯有船头那身宽大的衣裙飘逸飞舞,像是月下的蝴蝶,触之即离。 “别出去...” 漆黑的船舱里,雪重子拦住了满脸心疼的上官浅。 “你不去,就让我也不能去吗?” 上官浅皱着眉,她望着卿颜熟悉的身影,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你去了,她便哭不成了...” 雪重子沉沉地看着上官浅,他紧紧扣着身侧的窗沿,连指节都开始泛白。 “她不想我们知道的,即便知道,也要装作不知道...明白么?” 如果可以,他又怎么会不想去,但是每个人都有别人不能触碰的东西,记忆也好,情感也好,即使再亲近也不可窥探。 有时候不知道,也是一种尊重。 压抑得太久,缓过劲来,便是无尽的疲倦。 “怎么一个人偷跑出来,还在这里吹冷风?” 腰腹被宽厚的手掌托着向后倒去,卿颜下意识扶住来人的手臂,可惜她还没伸手就被拉进了怀里。 “抱太紧了,我要被你闷死了...” 雪重子真正的身量比她高出许多,一伸手便将她遮得严严实实。 “怎么又吃药变回这个样子了,真是乱来。” 卿颜勉强着从他怀里抬起头,略带不满地拉着雪重子的长发迫使他低下头来。 “不变回来,怎么把你这个不好好休息的病人抓回去呢?” 雪重子笑着,顺着卿颜的力道蹭了蹭她的鼻尖。 “天这么冷,就听我的,跟我回去休息吧。”带着薄茧的指尖摩挲着卿颜冰凉的耳尖,一个温柔的亲吻忽然落在了她的嘴角。 细白的手指抓紧了雪重子的衣襟,卿颜的眼角微红,她仰起头,在雪重子的侧脸回以一个吻。 “那你再哄哄我吧...再说几句好听的话,这样,就算是别的,我都答应你。” 她的声音向来是带着蛊惑的轻柔,引人遐想的低语就像是暗示,总叫人拒绝不得,又不肯放手。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要让卿卿答应我什么。” 打横抱起怀里的姑娘,雪重子侧身挡住冷风,从前束着的长发在今夜全都散了下来,和卿颜墨色的发交缠在一起,旖旎,缱绻。 “那你可得先让我满意才是...” 那张眼角含泪的小脸终于笑了起来。 “愿天上人间,占得欢娱,年年今夜...” “只念卿卿...” 第251章 云之羽——雪重子分线1那是他的蝴蝶 三个月后... “雪重子哥哥!”大街上,一个扎着花苞头的小豆丁迈着两条小短腿快步跑向雪重子。 “竺竺,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卿卿呢?”雪重子将提着的点心挂到手腕上,弯腰抱起了鹤竺竺。 从宫门出来后,卿颜休整了几日便杀回了鹤家,对于一个早就开始衰败的家族,这场战斗,几乎是卿颜单方面的碾压。 处理完鹤家领头的几个人以后,卿颜便以雷霆手段镇压了那些不安分的年轻人,只可惜因为近亲结合的缘故,鹤家子嗣稀薄,连族长都快后继无人。 最后挑来挑去,竟只剩下这个名叫鹤竺竺的孩子还算健康聪明。 经过了这么多事,卿颜实在不愿再像从前一样事事筹谋,再者她也已经不愿意再费心去管理族人了。 可竺竺年纪尚小,很多事情也还不会,所以卿颜选择暂且留下教导这个孩子。 “颜颜姐姐和上官姐姐去了衣服铺子,说要买过年的新衣。”鹤竺竺乖巧地坐在雪重子的臂弯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前面的方向。 “所以,你是一个人找过来的?”铺子离雪重子有些距离,年仅四岁的鹤竺竺在不知道方位的情况下靠蛊虫找来,可见天赋之高。 “嗯,颜颜姐姐教的,我学的可快了!”鹤竺竺骄傲地扬起白嫩嫩的小脸,脆生生地说着。 “阿娘说了,等我像颜颜姐姐那么厉害,姑姑和姨姨她们就不会被叔伯他们欺负了。” “是嘛,可是,当族长很辛苦,竺竺会害怕吗?”雪重子怕小家伙滑下去,抱着她往上垫了垫。 “不怕啊,颜颜姐姐一个人救了所有人,阿娘说,颜颜姐姐小时候,叔叔他们老欺负她,她那么辛苦也不害怕。我也不会害怕!”鹤家情况复杂,族中欺压妇人的事情并不少见,即便是稚童也早早明白了许多道理。 “而且...”鹤竺竺一张小脸挤眉弄眼的,忽然古灵精怪起来。 “阿娘说了,你和颜颜姐姐成亲以后,你就是我姐夫了,我姐姐和姐夫那——么厉害! 族里的人肯定都羡慕我! ”圆溜溜的杏眼里闪着兴奋的光亮,鹤竺竺的小拳头紧紧握着,整张小脸都变得红扑扑的。 小姑娘开心地手舞足蹈,完全没发现她口中的未来姐夫僵硬的动作和红透的耳尖。 “竺竺。”粉色和蓝色的衣裙从人群里走了出来,上官浅对着鹤竺竺招了招手。 “上官姐姐!”小包子一下子从雪重子怀里跳了下去,直直扑到了上官浅和卿颜面前。 “你个小没良心的,嘴上叫着上官姐姐,这一来就冲你颜姐姐去了?” 上官浅蹲下身,看着扒在卿颜腿上的鹤竺竺,故作哀怨地看着她。 “嘿嘿嘿,最喜欢上官姐姐了!” 鹤竺竺闻言,立刻扑到了上官浅的怀里。 看小姑娘露出堪称谄媚的表情,上官浅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油嘴滑舌。”卿颜看着两人幼稚的互动,轻轻拍了一下上官浅和鹤竺竺的额头。 “你们俩都是。” “东西我来拿吧。” 手里一轻,卿颜看着雪重子垂下的眼眸,自然地牵住了他的手。 “只是很轻的衣衫物件,不重。”说是这么说,东西却是不少。 “姐夫,姐夫,我帮你拿!”小豆丁忽然口出暴言,在场的三个当事人顿时瞪大了双眼。 尤其是旁边的路人,看着一个小姑娘对着一个小少年叫姐夫,别提那表情有多惊恐。 还是上官浅忍着笑,先一步把小姑娘抱了起来,忍笑哄道:“竺竺,你姐夫心疼你家姐姐呢,别打扰他们。” 眼见上官浅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卿颜余光瞥到雪重子略微局促的模样,上前摸了摸鹤竺竺的头。 “好了好了,不要乱叫,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她的反应是那么自然,连半点羞赧也没有,越是游刃有余,却越叫人觉得她有些凉薄。 或许,卿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喜爱他... 雪重子不受控制地产生了这样的念头。他们之间大多数时候都是卿颜主动靠近,但那若即若离的感觉又总是挥之不去。 这样怅然若失的情绪持续了许久,直到入夜。 “戌时,来后山月牙泉来见我吧。” 漂亮的蝴蝶停驻在窗口,雪重子望着窗沿上的字,心跳加快。 鹤家的后山有一处泉水,清澈透亮,月至中天时,水面波光粼粼,就像一面巨大的镜子。 雪重子如约抵达时,却并没有看到卿颜的身影。 鹤家的后山也很安静,只是与宫门的后山不同,这里四季常青,草木丰茂,且常年温暖潮湿。 “哗——” 泉水下突然发出了游动的轻响。 “阿颜?” 雪重子下意识望去,随即焦急的跑向水边蹲了下来。 一只白嫩的手倏地伸了上来,将他拉了下去。 水花四溅,雪重子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温暖的泉水从四周涌来,一股莫名的力量开始向体内蔓延。 [雪重子...]那像是一种幻觉,酥软熟悉的女声唤着他的名字。 周围的环境太过温暖静谧,竟让他有些意识模糊。 而在这短暂的迷茫里,他忽然感受到陌生的柔软覆上了自己的唇。 这是一种陌生的,亲密的,让人意乱情迷的悸动,在略微的窒息感中,让人沉溺,堕落。 他好像别的都看不清了,只有那双蓝色的眼睛是他唯一的贪念。 “哗啦——!” 月下,破水而出的两个人紧紧相拥,单薄的衣衫勾勒出成年男子流畅的肌肉线条,他抱着怀里的姑娘,将她托举起来。 “卿卿...” “我的...卿卿...” 耳磨斯鬓间,只有缱绻的低语在林中回响。 “为什么...” 为什么帮助他变回原来的样子,为什么突然要做这些。 “因为,你看起来很在意...” 卿颜微微喘息着,她知道雪重子嘴上不说,却也会在意自己少年的外貌,可葬雪心经返老还童是没有办法的事。 她想了许多办法,才找到能帮助他维持成年人形体而又不损伤身体的办法。 “卿卿...” 雪重子的声音带了些沙哑。 “你可愿...嫁我...” 他等了很久,等卿颜转身,等她愿意去爱人,等她想要放下过去,他等了许多年。 他今天,可不可以,不等了... “你想要的真心,我来给你,你想听的话,我都说给你听...只求岁岁年年,相伴白首...” 月亮忽然隐了起来,在万物昏暗的一刹那,世间最美丽的蝴蝶落在了他的肩头。 天地无声,雪重子只能听到蝴蝶颤抖的振翅声... “好...” 蝴蝶落在了他的掌心。 [云之羽——雪重子线1完结,撒花!] 第252章 庆余年——摸鱼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天是湖,云是舟,撒下丝网垂金斗...” 轻柔的女声哼唱着不知名的渔歌,在这僻静的竹林水边,退红色的纱裙曳地,那满头的青丝垂落下来,随风拂动。 “哟,钓鱼呢。”一个黑衣服的男人不知何时蹲在了她的鱼篓旁边,一双眼睛饶有兴味地盯着女子简陋的鱼竿。 “费老挺有闲心啊,大老远跑这澹州来看我度假?”蓝色的眼眸带着慵懒戏谑的笑意,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向上挑起,连眼尾的那抹红都显得生动起来。 “这不是凑巧来看看嘛,宫里人说国师大人又跑出去摸y...不是不是,出去云游,云游了。谁知道你是跑这儿来了。” 费介随手扯了个小板凳过来坐着,从旁边的小布袋里掏了俩梨子吃。 “肤浅,什么叫摸鱼。宫里富贵迷人眼,我这是怕乱了道心,出来历练。” 白嫩的手指举起来挥了两下,跟谪仙似的姑娘故作高深地拍了拍手里的鱼竿。 我信你个鬼哦! 费介瞅了一眼她鼓鼓囊囊的荷包,不用看他都知道里面是能闪瞎人眼的金子。 “好好好,游历游历,我们鹤大国师说什么就是什么。” 听着竹林里稀碎的脚步声,费介忽然站了起来。 “这小子,来得还挺快。” “怎么了,你这是在澹州偷生了个孩子?”卿颜轻啧。 “没想到啊,费老,老来得子,恭喜恭喜!” 眼前的姑娘倾城绝色,是京都最好的画师都描绘不出的美丽,偏偏这性格,属实是恶劣得紧。 “那是我徒弟...” “好好好,徒弟徒弟。” 卿颜掏了掏荷包,随手扔了两锭金子出来。 “接着,给我那不知名小伙伴的见面礼,天天被您老荼毒,还能愿意当你徒弟,想必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沉甸甸的金子落在怀里,费介脸都笑皱了,谁能不喜欢钱呢。 “你不见见我徒弟?”看卿颜收了竿,费介把元宝揣进了兜里。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卿颜懒懒地摆了摆手,轻盈的衣袖像是浮动的云彩,吸人眼球。 “这世界上有三样最可怕的东西,一是社交,二是社交,三,还是社交。” “有那时间和不认识的人打交道,还不如上街给人卜卦,攒点小钱。毕竟我就是个挂名国师,穷得很。” 说起自己国师的名头,卿颜脸上露出了一丝显而易见的嫌弃。 “一想到回去就要给那老头子打工我就来气,钱少事多。” “...”费介人麻了,放眼整个大庆,估计也就眼前这位敢光明正大叫庆帝老头子了。 但是每次听卿颜吐槽又还挺舒心的。 “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回京都? 宫里的大典可不能缺了你。”眼见卿颜要离开,费介顺口问了一句。 卿颜虽然随性散漫,但是本事却是实打实的,不然庆帝也不会放任她四处闲逛。 “再说吧,等道爷我什么时候道心稳固了,就回我的挽月楼去。” 卿颜转过身,微微侧目看向竹林里那个跑来的身影。 嘴角一抹不明的笑意转瞬即逝,她的声音听起来缥缈而空灵。 “而且,我最近梦见,有一天外来客,会搅浑大庆这一塘池水,我还等着到时候回去看戏呢。” 卿颜笑得太过无所谓,再加上她平常就是找些卦象的由头,跑出去偷懒。是以,费介并没有多在意她的话。 只是一脸敷衍地点了点头。 “得,又在说胡话了。” “爱信不信,走了。” 带着竹叶清香的轻风穿过竹林,来找费介的范闲下意识抬起头望向了右侧。 竹叶纷纷,风吹鬓发,他忽然对上了那人的眼。 只是那日的林叶茂密,心跳如鼓,凌乱的发丝迷了他的眼,只一刹那的恍神,不见谪仙。 第253章 庆余年——再次相逢 (多年后,某鸡飞狗跳现场) “哎哟,好国师,我的好国师,陛下说了,要是您明日能去神仙台跳祈神舞,月底就给您涨俸禄!” 京都的皇宫里,一个带着斗笠的女子在屋顶上飞速奔跑,地下和身后几个宫女和侍卫紧追不舍。 “就那二两俸禄,连把好点的扇子都买不起,休想!” 卿颜跑得很快,奈何宫女侍卫们早就学精了,前后左右都去包抄她。 这场景,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上演一次,皇城里的宫人们,早已见怪不怪。 毕竟之前有一次为了能抓住国师大人,可是连鉴察院都出动了。 幸好,卿颜也就偶尔表达一下自己的不满,并不会逃得太久,最多一刻钟,她也就认命下来了。 自卿颜担上国师的名头,隔个一段时间便要露面算个卦,祭个天,说些吉利话,最累的时候也就跳舞祭神了,这些事,放在明面上说,就是卜算国运,给百姓们保个平安。 不过卿颜常常觉得,这是庆帝觉得她太闲,故意给她找点无聊又没多大意义的事做。 “国师大人,陛下说,给您涨两倍的俸禄!”领头的大宫女气沉丹田,大吼了一声。 “多少?!”卿颜脚下一滑,立刻定在了原地。 老头子善心大发,钱多得没处了?就那个黑心眼的,竟然给她涨这么多俸禄??? “两倍...”宫女伸出两根手指,看卿颜从屋顶上跳下来,她偷偷示意身后的人把要用的衣饰服装拿上来,“这是跳舞时要用的服饰,您看...” “咳,吾可不是因为钱财俗物才答应下来的...”卿颜掩饰般地轻了轻嗓,伸出两根捏起了托盘上的衣服。 宫女早已习惯她这口是心非的样子,哄着她说道:“是,国师大人这叫有因有果,是和天地百姓结缘的因果钱。” “知我者,月棠也。” 卿颜敛下笑意,细细查看着衣物,忽然她手一抖,差点没把东西掀出去。 看着这煞紫的配色,这一兜头遮半张脸的头纱,还有看着分量足的能压死人的银色莲花冠,卿颜陷入了沉默。 许久,她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这衣服,“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修道法的国师,不是跳大神的巫师...” 一时间,周围一片死寂。 “噗——”不知道是哪个勇士先笑出了声。 卿颜看着领头大宫女纠结的表情,笑眯眯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好月棠,既然衣饰不合适,那么在改完之前,我就先出去结缘了,有急事的话,不用来找我,没事的话,就更不需要来找我啦。” 笑话,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纱幕一盖,谁都不爱! 上班太积极,思想有问题! 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只见那纤瘦的身影运起轻功,在屋顶几个跳跃间就不见了踪影。 与此同时, “今天入城的马车怎么这么多。”躲在范闲马车里的藤梓荆皱起眉头,暗戳戳地打量着周围。 “或许是有什么宴席吧。” 坐在旁边的蓝衣少年头也不抬地回了一句。 看他这敷衍的样子,藤梓荆额角一抽,“这与图你还留着呢?” “毕竟花了我二两银子...对了,这神仙台是什么地方。”少年指着图上一处最精致的地方。 在这抽象地堪比幼儿启蒙画的与图上,这标为神仙台的建筑,简直是好看得鹤立鸡群。 “神仙台? 哦——”藤梓荆福至心灵,突然想明白了为什么今天进城的人这么多。 “神仙台就是个祈福的地,在挽月楼那里,真要说起来也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在特定的时候,国师会在那卜卦,为大庆祈福就是了。” “看来这国师,还挺得民心的。”少年笑着,像只小狐狸。 “是啊,谁能拒绝国师的金花呢。”藤梓荆抱着双臂,仿佛眼睛都在发光。 金花? 金子打得花?! 少年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震惊的模样。 “今天回京都可赶上好时候了,明天国师在神仙台祈福,撒金花的时候全凭运气,到谁手上就是谁的,不愧是她的作风,一贯的随心所欲。” 说起卿颜撒金花时那大方的样子,藤梓荆现在还是啧啧称奇。 “听你的说法,你认识这国师?”少年将与图重新装入信封,对藤梓荆微微挑眉。 “不算熟,有些交情。” 藤梓荆避开眼神,想起那长着一张神仙面庞,却一天到晚在外面摆摊算命的国师,莫名觉得有点失语。 谁家好人家国师跟盗版老道士似的四处乱跑。 “跟我说说这国师呗。”少年撩开马车的车帘,上半身都探了出去,他看着热闹的街道,一双眼睛亮得像星子。 “她,她的事只有亲眼所见才能看得清楚,明日,你且自己去看吧。” 藤梓荆这话颇有故弄玄虚的味道。 少年回头无语地瞥了他一眼,在余光里,一片白纱忽地从外侧飘过。 一种不可言说的熟悉感从心头升起,他略显匆忙地看去,只见一个戴着帷幕的女子站在街道的人群中央。 人来人往,大家却似没有发现她的存在,人声喧闹,微风吹起她的纱幕。 少年只能瞧见那白皙的下巴和弯弯的红唇。 耳边只余下马车前进时的轱辘声,他像是被魇住一般,看着那红唇开开合合,他的头也开始眩晕起来。 “找到你了...” “来自异界的客人...” 第254章 庆余年——不是,你追我干什么??? “二两一卦,限数十人,只看缘分,不问家世?” 从神庙出来以后,少年看着这任性至极的卦摊宣传语,嘴角一抽。 想起那坑人的二两银子买的与图,再看看眼前这人都没一个的摊位,他头也不回地就要上马车去。 “相逢即是缘,这位小范公子,可要算上一卦?” 慵懒的女声像是有一把小钩子,听着不像是算卦的道人,倒像是蛊惑人心的精怪。 原本还空无一人的摊位上不知何时坐上了一位女子,她的纱幕的缝隙垂下一角,隐约可见那蓝色的眼眸,和细腻的肌肤,她出现地太突然,却只有那露出来的一角就止住了别人的脚步。 范闲怔在那里,方才在神庙里遇见的白衣姑娘已然温婉动人,叫他感到惊艳,但也只是那样罢了。 可眼前的人给他的感觉却与那纯粹的惊艳略有不同。 那是一种血液都往心口奔涌的感觉,随着他不由自主放缓的呼吸,心尖都变得酸软发涨,没有办法移开视线,连心跳都变得不可控制。 这样的情绪来得太突然深刻,让人的指尖都觉得发麻。 “范公子?” 卿颜望着那站在原地不动的范闲,脑子有点糊涂。 不是,这孩子怎么傻傻的,都不说话,莫不是这两年被费老毒傻了不成? 她甚至悄悄摸了摸自己的帷幕。 [没沾灰啊,他怎么一直看着我?] 范闲终于从片刻的恍神里反应过来,三两步就走来,坐到了卿颜的对面。 二两银子被他迅速掏出来放在了桌上,那灼灼的目光里是藏不住的欣喜。 “?” 看他给钱这么积极还这么高兴,卿颜开始怀疑自己的卦是不是太便宜了些。 “姑娘,你是住在这神庙里的神仙吗?” 少年的笑容看着有些傻,可那双微微下垂的眼睛温柔地不可思议。 卿颜忽然就被他逗笑了。 “即便公子夸赞我,卦金也是不会便宜的。”卿颜拿出纸笔递给范闲。虽然她算命有时看一眼便能知道大概,可基本的流程还是要装一装的。 范闲写得很快,坐在这里,他莫名地感到心安,“给。” 卿颜大致扫了一眼,基本没有出乎她的预料。 “食神生财者,长相俊美,博学多才,公子是个温和专一之人...” 长相俊美,那应当是觉得他好看吧...范闲难得觉着自己聪明的脑子犯了糊涂,看着卿颜认真解卦的样子,他的耳尖早已红透。 想起在马车上看到她的那一幕...范闲的脑子忽然一激灵。 异界的客人! 他记得当时这姑娘的口型说的就是这句话。 眼前的姑娘莫非知道他是穿越来的,还是说她也是?! 遇到同类的惊喜伴随着方才喜悦的心情一起高涨,范闲甚至红了眼眶。 “姑娘,你——” “伤官制杀,你...”卿颜想得正入神,一抬眼看到范闲这副样子,一时错愕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国...小姐! ”洪亮的吼声吓得卿颜一僵。 她立刻转头望去,只见月棠提着两条绳子气势汹汹地正朝她冲过来。 “可算是让我找到你了! ! ! 家宴都要开始了,你怎么还不回去!”月棠的脚下都快踩出了火星子。 完蛋了,月棠生气了! 卿颜看着一脸茫然的范闲,一手塞了张镶金红纸帖给他,一手抄起那二两银子就跑。 “抱歉了小范公子,这卦今日来不及说完,家中急事,我先走一步,待来日有缘,你再来寻我。” 话都来不及说完,卿颜起身就跑。 范闲拿着东西正高兴呢,猛得想起来,人姑娘压根没说去哪找她,火急火燎地就追了上去。 “等等,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卿颜蒙头往前冲,身后范闲和月棠拔腿死命追。 她回头看范闲的样子,面上一白。 不是,你追我做什么???! 第255章 庆余年——只因为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 这场追逐战并没有持续太久,一方面范府那边还等着范闲,另一方面,是回去挽月楼准备的时间真的不够了。 范闲被下人们从侧门引进府里后,虽然被柳如玉来了个下马威,不过他也不是个逆来顺受的主,当场就在院子里自己搬了两把椅子睡大觉。 实在睡不着了就将手里的帖子翻来覆去地看看。 这帖子镶了金边,又带着干花的气息,光是看着就觉得讲究。 想起那个美丽又缥缈的身影,范闲又忍不住扯出一抹笑来。 “至人之用心若镜,不将不迎,应而不藏,故能胜物而不伤...” 范闲摩挲着帖上的字,轻声念着,他记得,这应当是前世《庄子》里的话。 看到这熟悉的话语,他的心终于有了短暂的落定,那种穿越后的孤独迷茫似乎终于有了喘息的间隙,至少让他知道,他还有可以诉说的人。 “阿嚏——” 挽月楼里,卿颜掩住口鼻打了个喷嚏。 “您没事吧,可是受了凉?”月棠立刻抱来披风,一脸紧张地就要替她穿上。 “无妨,想必是谁在背后念叨我了。”整理了一下身上青色的道袍,卿颜撑着下巴拨弄着眼前的莲花冠。 这件道袍的样式经过修改,轻盈飘逸了许多,只是真要穿这个跳舞,卿颜光是想想,都怕被这大袖衫绊死。 范闲俊逸清秀的脸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卿颜一下子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 “对了月棠,过两日可能会有人持金帖来找我,届时你替我领他进来。” 范闲的卦她没说完,总归那二两银子是收了,不能叫客人吃亏,“对了,这消息别透露给那个老头子,省的又来叨叨我。” “好,所以,您这又是去哪结了善缘啊?”月棠见怪不怪地替她挽发,又顺口问了一句。 庆帝手伸得长,不管什么情报消息都得知道些,可挽月楼里都是自家人,他想知道的事,也只能是卿颜愿意让他知道的事。 月棠看镜子里的眉眼弯弯,心情极好,就知道她这次算的卦应当是不简单的。 “是一只出手大方的澹州小狐狸,命格有趣得紧。”卿颜顿了顿,“想必以后的日子,少不了一些鸡飞狗跳的事了...” “真要碰到这种麻烦事,您哪次不是躲出去的?”将最后一根流苏银簪插入发髻,月棠退后一步打理着衣裙。 “那怎么能叫多呢,那叫不扰乱他人因果命盘——等等...” 卿颜脑子一转,她倏地转头看向月棠,嘴角扯出一抹苦笑 “我好像忘记告诉他地址了...” (入夜) 被自家亲娘事迹震惊完的范闲刚吃完晚饭,便被范建火急火燎地塞进了马车,更奇怪的是,上车前,范府一家都换了身新衣服。 “不是,我们这是去哪啊?” 范闲屁股都还没坐稳,马车就已经动了起来。 “当然是去神仙台抢金花啦!” 范思辙兴奋地搓手手,一双眼睛比天上的孔明灯还亮。 “国师祈福的那两天,可是唯一能够直接进挽月楼的日子,要是能拿到金花,就能保一年的平安。” 范若若见范闲一脸不知所以然的样子,好心补充道。 “而且,今年国师会在神仙台跳舞,这可是难得的机会。可惜上一次我们去的太晚,离得远,我只能看清国师的衣服。” 范若若笑着,脸上带着女儿家的憧憬。 “这国师神神秘秘的,我听了一路,连他是男是女我都不知道,只听到你们如何赞美他,有那么玄乎吗?” 范闲偷偷摩挲了一下放在怀里的金帖,心下有些不以为意。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范闲不信鬼神。只当这是普通庆典,听了几句,便没有再问了。 “少爷,小姐,我们到了。” 范闲避开下人的搀扶,自己跳下了马车。 只见灰暗的夜色里,一座朱色的高楼灯火通明,矗立中央,楼阁的前面一方巨大的圆台由水池包围着坐落其中。 离那水池大概五丈的地方是绵延的长廊,此时已经围了许多人。 “哥,我们快走!” 范若若和范思辙走得很快,范闲跟在他们身后,仰头望着挂在廊上的玻璃风铃和六角宫灯。 他没有挤在人群里,只随便找了一处空地就站定下来,这一处有些偏僻,看神仙台时视野不太好,故而没什么人在这里。 他倚在红色的木栏上,低头看着水池里红色的游鱼,那种孤立无援的情绪又突然泛上了心头。 周围灯火阑珊,人声鼎沸,但这样的热闹,他好像融不进去,这不是属于他的时代,他是这个世界的异类... “簌簌——” 一片金色的落叶飘到了他的面前。 “国师,国师出来了!快看!” 激动的喊叫声像是一个信号,方才嘈杂的人声在一息间就静了下去,范闲寻着声音看去,第一次后悔自己选了这个位置。 神仙台边缘的蜡烛亮了起来,伴随着卿颜落下的步子,精致的流苏面帘轻轻晃动。 右手翻转,玉骨的折扇打开,半掩粉面,悠远的箫声忽然从高楼中响起,腰肢轻旋,硕大的裙摆在汉白玉石台的中央绽开一朵巨大的花。 长袖翻飞,那双水色的眼忽地看向了范闲。 她应当是认出他来了,淡然到目空一切的神色散去,星星点点的笑意从眼底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范闲像是被卿颜感染了一般,嘴角勾了起来,他打量了一下自己这个偏僻的角落,随即跑了起来。 “哥? 你刚去哪了?” 范若若看着闪现过来的范闲,有些摸不着头脑。 范若若和范思辙站的位置极好,能清晰地看到卿颜的全貌,范闲呼出一口气,“没什么,刚在旁边休息。” 在石台中央跳舞的卿颜刚换动作,就发现站在原本位置的范闲不见了踪影。 天知道她刚刚和范闲对视上的时候,忍笑有多难,那种感觉好比你在装正经的时候和最好的朋友碰上了,这谁能忍住。 卿颜刚松了口气,手中的折扇挥过身前,她眼眸轻抬看向前方...没想到,范闲正对着她。 哦豁,完蛋... 家人们,谁懂啊,一只穿着新衣服的小狐狸探头看你的样子,蚌埠住了...最关键的是,他笑得好开心啊... 第256章 庆余年——不是吧,真哭了? “哥...你笑得好傻啊...” 自从,从挽月楼出来,范闲捏着手里那朵金花已经笑了一路了,连自家亲妹妹都看不下去。 只有范思辙一副咬着手绢羡慕得不行的样子。 “哥,虽说我们范府比不上国师,但你也不至于因为一朵金子打得花这么高兴吧?”范若若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来的时候还不屑一顾的哥哥,为什么现在笑得这么开心。 “这不只是一朵花,是一个人...” 一见钟情这种事说来离谱,可真发生到自己身上了,又觉得没什么不可能的。 “几位,请留步!” 身着粉衣的姑娘叫住了刚要上马车的三人。 范建注意到这里的动静,走了过来,等他看清这粉衣,他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 “月棠姑娘? ” “范大人。”月棠俯了下身,算是打了个招呼。 “不知月棠姑娘特意过来,所为何事?”范建不着痕迹地瞟了一眼自家的三个孩子,思索着月棠的意思。 月棠笑了笑,没有明说,只是看向了范闲,“小范公子,我家大人有请。” 范闲? 范建眉头一皱,感到事情并不简单。 他刚要多问几句,月棠就已经先一步堵住了他的话,“范大人,一切皆为天命,我等不敢妄言。” 聪明人说话都是点到即止,范建没再多言,他招招手,示意范闲跟着过去。 “范公子,这边请。”月棠领着范闲穿过游廊,层层叠叠的台阶一阶一阶的上去,范闲一边走一边观察着四周。 挽月楼很安静,有种脱离世俗的安宁。 进入楼内,范闲看着几个抱着卷轴路过的侍女,难得找回了几分前世的影子。 “我家大人不喜欢那些繁文缛节,范公子进去后不必拘谨。”说话间,月棠暗自观察着范闲,见他并不是那种无礼的纨绔子弟,便也放下了心。 “就是这里了,范公子自行进入便可。” 二人已经行至楼阁的最高处,这里的门敞开着,屋里无数垂下的纱帐遮住了里面的事物。 “多谢姑娘引路。” 范闲对着月棠道了谢,放轻手脚走进殿内。 殿里有很多铜制的小花灯,檀香的气味幽幽,他看到那出尘的身影正背对着他,点燃一盏盏烛火。 “你来啦。” 卿颜吹灭手里的引信,转过头看向范闲,“随便坐吧 小狐...咳,小范公子。” 好险,差点就说漏嘴了... “小狐狸?”范闲本就注意着卿颜的一举一动,话一出口,他就听了个正着。 “楼内风大,你听错了。” 卿颜看天看地,就是不看范闲。 世外高人的滤镜破碎,范闲连唯一那一点拘束都没有了,他大喇喇地走过去,拿过了卿颜手里的引信,“我来帮你吧。” 把引信插进旁边的香炉,范闲逗笑地说了一句,“算命那天我总在想,姑娘莫不是那庙里跑出来的神仙,没想到今日再见,还是个会撒金花的财神。” “财神难当,我不过一个贫穷的打工人,没有那个资本。”细白的手指搭在男子脉络分明的手上,显得愈发娇小细长。 “你放错了,这才是香炉。” 心跳蓦然加快,范闲的表情微怔,他看着卿颜白皙的侧脸,有种迫切想要求证什么的冲动,“你是——” “三千世界,异世一游,我们来路不同,却是同一乡地。” 范闲是意外穿越来的,卿颜相反,她是实打实的游历,如果说是这个世界选择了范闲,那么到卿颜身上,就是她选择了这个世界。 都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卿颜是感觉还好,可看到范闲,她算是理解这句话了。 “...你不是要哭了吧,别吓我。” 卿颜的表情空白了一下,然后便是有些惊恐。 刚酝酿了一点的伤感情绪被卿颜这一出整地粉碎,范闲捂着眼睛,只觉得脑壳嗡嗡响。 “不是吧,真哭了?” 见范闲头低下去,卿颜俯身凑过去看。 好了,现在是一点都伤心不起来了。 “没有,就是高兴...你凑得太近了。” 范闲面上一热,赶紧退后了一步,欲盖弥彰地移开了视线。 见他不想多说,卿颜也没有追问,她恢复了往常那随性的样子,懒懒地窝回了自己的椅子上。 “所以,小范公子想不想听当时没解完的卦象...还是说,想算点别的呢?” 范闲闻言,大步走过去,他蹲下身靠在了椅子的扶手上。 “你还会算别的? ” “自然。”卿颜看着他那一头黑色的卷发,心里有些蠢蠢欲动。 “我还以为,你会想知道那日剩下的卦象。” “事在人为,自己的命握在自己手里,这才符合我们两个的思想不是吗?” 范闲挑眉,小狐狸的尾巴像是翘上了天。 “你上辈子一定是个文科生。” 卿颜沏了杯茶递给范闲。 “先起来坐着吧,既然收了你银子,又没解完你的卦象,今天就白送你一个优惠吧,说说 ,想算什么?” 范闲接过茶杯也没急着喝,他托着茶杯,心里多了些许奇怪的期盼,“那就替我看看...姻缘。” “姻缘? 小范公子这是好事将近了?”卿颜消息灵通,对于范闲和林婉儿的婚约自然有所耳闻,所以她也没有多想,抬起手就要掐算起来。 “不用这么仔细,我只想算算,未来我们有没有机会?” 见卿颜还没问话就开始卜算起来,范闲用膝盖想都知道她这是想岔了。 “机会?”这说法新鲜,卿颜侧目看向他,蓝色的眼眸流光宛转。 “这世间万物发展皆有其命数规律,我的卜算,便是抽取一缕本真,从而探求其真理。可是,这世上有一样东西是我也算不准的。”她往后靠倒在椅背上,手指在虚空中画着圆圈。 范闲看着她的眼睛,问道:“是什么?” “人心。” 卿颜站了起来,神神叨叨地朝外面走去。 “天可度,地可量,唯有人心是不可预测的东西,你说的机会,大抵是想知道那姑娘对你的心意,可感情这种东西一天一个样,我若算得不准,岂不是砸了自己的招牌?” “也是,而且想来我和她之间,还差了许多东西。”范闲一口闷了茶水,故作颓丧地走到她身边。 “看开点,顶着婚约还敢勇敢追爱,可见我们小范公子也是个人才。”卿颜夸张地比了俩大拇指,那幸灾乐祸的表情无异于在范闲心窝子上捅刀。 “所以,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尽早退婚嘛,别的我都不想,只要她一个人就足够了。”范闲看着卿颜的背影,伸出去的手又收了回来。 “那我就祝小范公子心想事成了。” 卿颜没有回头,她感受到了身后范闲的视线,只当他是越过她在看天上的星子。 也因此,她错过了范闲伸出的那只手。 第257章 庆余年——什么老二,你个老六! 前一天晚上聊的有多高兴,范闲回去就有多懊悔,他又忘记人家姑娘名字了! 不过卿颜是个心大的,要不是这趟出来恰巧看到范府的马车,她一时还真没想起范闲这个人来。 “哟,这不是四处的藤梓荆吗,几年不见,怎么这么拉了?”屋檐上忽然垂下个脑袋来,原本好好站着的藤梓荆吓得差点没抽抽过去。 “安啦安啦,一点小小的障眼法,没有人会注意这里。”卿颜从屋顶上翻下来,光明正大地坐在范闲身后。 俩人就隔了一尺的距离,偏偏诗会的所有人都像是眼瞎耳聋了一般,没一个人注意到她。 “我还想说呢,国师这是落魄了呀,小小的靖王府诗会都能把您给请来了?”瞅着这光明正大的摸鱼机会,藤梓荆也不客气,直接坐在了围栏上,“哪来的葡萄,分我两颗。” “你去问李承泽那个老六,要不是他天天来堵我,我才不来。” 卿颜从葡萄枝上随手扒下两颗果子丢给了藤梓荆。 “二皇子, 他来做什么?”藤梓荆眉头紧蹙,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谁知道呢,他说让我帮他看看有没有人才,天知道他要我看谁。”卿颜嘴里嚼着葡萄,听着郭保坤他们七零八落的诗,嘴都瘪了下来。 “以后不能叫他二皇子,还是叫他老六算了。” “得了吧,就你这身手,你要不想来,别人还真能逼你来不成? 诶诶,葡萄再给我两颗。”藤梓荆伸手,丝毫不见外。 “我就是个文弱的小女子,遭受强权压迫来此,连一点吃食都要分出去,我真是太可怜了。”卿颜挤出两滴眼泪来,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帕子,还假模假样地擦了擦。 这娇弱的样子,不清楚她底细的还真就被她唬了过去。 藤梓荆看得嘴角抽搐,半天说不出话来。 “行了,把你这无语表情收一收,我这不是刚好看到范闲在这,怕这可怜的小狐狸被李承泽那个心眼子多的坑死么。”仗着别人看不见,卿颜光明正大地站到范闲身后晃悠。 “不是,你什么时候认识的范闲?” 藤梓荆瞪大了眼睛,这什么情况,他怎么不知道这俩人认识。 “就前两天,我刚没说吗?”卿颜一边说着 一边暗戳戳揪了一下范闲的发尾。 瞅他忽然浑身僵硬,不敢动弹的样子,恶作剧成功的姑娘满意地笑了起来。 “得,回头他该以为自己见鬼了。”藤梓荆抱臂准备看接下来的好戏。 谁曾想范闲不按套路出牌,竟直接转过身来看向他。 “?”范闲挑眉,一脸‘你有事吗?’的表情。 藤梓荆无辜地耸了耸肩,天地良心,他可什么都没干。 “...幼稚。”范闲说完,颇为嫌弃地瞪了他一眼。 无辜躺枪的藤梓荆抬头仰望着屋顶上的人,眼神无比哀怨,“你不是说他们注意不到你么,你跑这么快干什么?” “这叫战略性撤退。”卿颜把手背在身后,对着楼下啧啧了两声。 “李承泽真是饿了,这种人才都要...他也是个人才。”她刚刚上来看那贺宗纬长得还挺聪明,没想到作出来的诗也那么离谱。 “我走了,葡萄吃完了,我再去李承泽那偷点。”任性的姑娘一甩袖子就从屋顶上消失了。 藤梓荆朝她走的方向喊了一句,“给我也拿两颗!” 皇家的东西,就是好吃! “知道了!”回应的女声听着有些模糊,藤梓荆估摸着卿颜应该跑出去了很远。 这靖王府不算大,卿颜溜达了两圈才慢悠悠地去寻李承泽。 她前脚刚翻下屋顶,后脚就看见李承泽在摸鱼看书。 “回来了?” 埋头看红楼的某人头也不抬地说道。 “嗯。”毫不客气地坐在小桌上,卿颜背对着李承泽无聊地折纸鹤。 “你觉得那范闲怎么样?”李承泽把书放了下来。 “挺好看的,就是衣服丑了点。”卿颜正在折纸鹤的翅膀,她正专注呢,一把剑忽然横过来挑飞了她的折纸。 细微的杀气在眼眸滞留了一瞬,又在顷刻间恢复平静与懒散。 “谢必安,诚邀惠顾,二两银子。”漂亮的桃花眼眯了起来,卿颜笑得无比灿烂。 谢必安的剑尖插着那只未完工的纸鹤,没有动弹。 二人僵持许久,卿颜才深深叹了口气。 她拍了拍衣裙,站了起来。 “你只叫我来看人,我说了我的看法,你不满意。至于其他的,那是另外的价钱。” 卿颜看着李承泽,没有半点害怕的意思。 “必安,还给她。”李承泽端着葡萄塞进卿颜手里,算是给了个台阶下。 “不要,都戳坏了。”卿颜推开了盘子,三步并两步小跑上前。 然后,足尖发力,猛得一脚踩在了谢必安脚背上。 “不好意思,本座我,脚滑了。” 第258章 庆余年——失恋?不可能的! 最近她碰到范闲的频率是不是太高了些? 卿颜拎着酒壶,看范闲趁着月色把郭保坤套了麻袋暴揍的样子,有些好笑。 小狐狸亮爪子的样子张牙舞爪的,一头长发都变得乱蓬蓬的。 不过听范闲在骂郭保坤杀了藤梓荆全家妻小,她怎么不知道这事儿? “你再打,他本就不聪明的脑子就更雪上加霜了。” 卿颜飞身而下,不经意间又在郭保坤身上踩了一脚。 “你怎么在这?”刚要扬起的笑容忽然僵住,范闲想起刚刚自己打人时那‘凶残’的样子,一时间心如死灰。 完了,他的形象... “有些无聊,就出来买点酒喝。”看着那头卷发和范闲生无可恋的表情,卿颜终于还是上手了,她的表情慈爱无比,像是在摸家里的小辈。 “没想到小范公子身手这么利索,就是这方法太简单粗暴了些。” 手下的发丝柔软蓬松,指尖划过发尾时,柔顺光滑。 范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说话都磕磕巴巴起来,“事出有因,人命关天嘛,鉴查院的文卷记载藤梓荆的妻小被杀了,我总得帮帮他。” “所以,你们觉得人是郭保坤杀的?”卿颜一掌劈晕了地上的郭保坤,转头便对上了藤梓荆的视线。 “鹤国师,求您帮帮我。”藤梓荆一撩衣摆,眼看就要跪下。 “停,不许跪!”卿颜一脸惊恐地瞬移到三米开外,“有话好说,我帮就是了,你可别折我寿。” 见藤梓荆好好站了起来,卿颜才舒了口气,“你现在安心就是,郭保坤没那本事杀你妻小,你的妻小都还活着。” “可文卷上写——” 藤梓荆意识到了什么,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既然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为什么不问问神奇的千纸鹤呢?” 卿颜双指夹着一只千纸鹤,她甩手往前一甩,那千纸鹤便摇摇晃晃地飞了起来。 被这反科学的一幕震惊,范闲表情崩裂,“果然科学的尽头,是玄学吗?” “鉴查院管文卷的王启年是个软心肠的,你们要想知道更多,不如自己去问问他。”卿颜举起酒壶喝了一口,将另一壶未开封的丢给了藤梓荆。 “因果了结,上笔人情,我还清了。” 藤梓荆的妻小,卿颜见过,大抵万事万物都有联系,她摆摊那日,人家免费给她送了瓜果。 因果报偿,再小的情,也总是要还的。 “我走了,你们加油。” “等等!”见人要走,范闲上前一步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的名字。”他有些着急,手心沁出了些汗水。 他的眼神太透彻,里面的欢喜一眼就能望到底,卿颜看了一眼他攥着自己的手,心里一片沉静。 少年人的喜欢太过明显,再联系前几日那些奇怪的话,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可是她这种人,太过自由,只怕辜负了别人。 卿颜轻轻扯出自己的手腕,温柔地笑了起来。 “缘起即灭,缘生已空。我叫鹤卿颜,只是一个没什么大本事的普通人。” 范闲心思细腻,只听着那八字禅语,又有什么不明白的。 看着少年人一下子暗下去的眼神,卿颜很久都没有的良心难得痛了起来。 没办法,她现在对范闲没有别的意思,当朋友也就罢了,可范闲所求特殊,她这人没心没肺的,还是别祸害人家的好。 避开范闲受伤的眼神,不知所措的卿颜只能挂起惯用的嬉皮笑脸的表情,挥了挥手就离开了。 “...卿颜。” 刚知道名字就被迫失恋,范闲只觉得现在没有比他更惨的人了,“走吧...去找王启年...” 围观范闲失恋现场的藤梓荆忍住自己想要幸灾乐祸的冲动,走上前拍了拍范闲的肩膀,“没事,坚强点儿,在大庆,被国师拒绝的男儿,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 范闲眼角抽了两下,干笑了两声,“我谢谢你啊,还这么安慰我。” “我也没想到你之前说的喜欢的姑娘,是国师啊。”藤梓荆一把揽住范闲的肩。 “往好处想,至少她现在谁都不喜欢,也没有亲近的人,四舍五入,你还有机会。”得知妻小安全,藤梓荆的心放下了大半,便开始安慰范闲。 “我知道,就是刚刚突然来这么一遭,得缓缓。而且我的婚约还没解决,总不能叫她受委屈。”该说不愧是被生活疯狂捶打的现代人嘛,范闲很快就把自己哄好了。 相处这么久,范闲也帮了藤梓荆不少,是以,他出于兄弟情谊,又多说了两句。 “国师和寻常人不一样,你要说她温婉,她连皇子公主都敢顶撞,你要说她跳脱,偏偏她还真没做过什么太出格的事。” 藤梓荆和范闲并肩走在街上,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 “你要是见色起意,我劝你还是尽早放弃,不然挽月楼那个叫月棠的宫女,有的你好受的。” 想起月棠提着香炉砸人的模样,藤梓荆霎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你说的简单,这种事是我想放弃就能放弃的?” 那是他第一眼就惦记的人,哪怕时隔多年,他也能立刻想起,当初在澹州,少年时的惊鸿一瞥。 领头的纸鹤在一个地方忽然掉头转了方向,范闲和藤梓荆顺着转身,一眼就看到了躲在后面鬼鬼祟祟的王启年。 不过多时,藤梓荆就靠着王启年找到了妻小的所在地。 他们的进展一切顺利。 可卿颜这里,却是倒了霉... 第259章 庆余年——斩不断,理还乱 “陛下,你找我?”卿颜的嘴角耷拉着,就差把不情愿写在脸上了。 庆帝伏在书案上,手里不知道在写什么东西,见人来了,才抬起头来。 像是习惯了卿颜的态度,他并没有对她不敬的样子有多大反应。 “看国师这样子,是又出门结缘去了?” “陛下英明,看人真准,火眼金睛,慧眼如炬...”卿颜眼睛一闭就开始拍着不重样的马屁。 充分演绎什么叫脸上笑嘻嘻,心里*** “所以,陛下唤臣来是想做什么呢?” “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做。”庆帝手下的宣纸很快就写满了,他瞥了一眼卿颜不情愿的表情,接着说道,“做完这件事,接下来随你去哪游历我都不会派人跟着你。而且接下来三年内,你可以不用出席任何宴会。” 等等,三年? 意思是说她三年都不用打工了?! 听到这个条件,卿颜来了兴趣。 “这么大方,不妨先说说是什么事?”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卿颜好不容易装出来的恭敬不到三秒就破了功。 “先说好,杀人放火的事我做不来,要动脑子的事,我也费不了那个劲。” 庆帝是个狠人,常常用着最温和的态度做着最狠的事。 要不是嫌麻烦,她才不来这皇宫做什么劳什子的国师。 庆帝对她的态度也不恼,只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越是平静,就越是叫人觉得毛骨悚然。 旁边的侯公公都快抖成筛子了,卿颜还在淡定地往嘴里塞点心。 “爱卿宽心,朕叫你来,自然不会叫你做那些腌臜事。”停了笔墨,庆帝站了起来,“我要你,去保一个人。” 咀嚼的动作忽然停下,卿颜看向了庆帝的眼睛。 那是一汪深潭,涉足其中的人,只有死无葬身之地的结局。 “我要你保他不死,我要你让他觉得,即便是是濒死之刻,你都能把他拉回来。”庆帝的声音很温和,可是里面的意思就不一定了。 “保人好说,你倒是把人名字告诉我啊。” 把咬了一口的糕点丢回盘子,卿颜顿时失了胃口。 “他叫,范闲。” ..... “大人这是怎么了?”月棠看着刚出宫门就黑着一张脸的卿颜,把马牵了过来。 “没什么,不过是讨厌的老头子控制欲又上来了,容不得聪明人了。” 想到和范闲分别时他黯然的神情,卿颜的心里涌起一股莫名的火气。 “什么保人,他分明是叫我去感情控制范闲,狡猾的老头子,真是会挑事。” “李承泽盯着范闲,太子盯着范闲,就连李云睿都盯着范闲,我这老乡可真是掉进虎狼窝里了。” 范闲的命盘很特殊,这也是卿颜当初注意到他的原因。 虽说算卦一事是她的弱项,可像范闲这样让她看不清变数的命盘,还是第一个。 这只能说明,范闲对这个世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影响,并且这影响中可能还牵扯到了卿颜的存在。 见卿颜苦恼得紧,月棠略带担忧地询问道,“您要帮范公子吗?” 帮? 卿颜倒是想躲懒,可庆帝已经发话了,若是她不去,就庆帝那个多疑的性子,杀身之祸是迟早的事。 她虽打得过,但以后十有八九没安生日子过了。 最重要的是,她有预感,她停滞已久的修行,开始了... “顺其自然,走一步看一步吧。大不了我找个山沟沟躲着,总归我不会叫自己吃亏。”卿颜翻身上马,回头看着这座巍峨的皇城,她狠狠竖起了小拇指。 她迟早把这连着庆帝一起炸了! “月棠,你明日启程去澹州,帮我把剑拿回来。”好久没打架了,要不是庆帝叫她干活,她都忘了自己还有把剑了。 “剑?您这是又买了琴缺银子,把剑给抵押了?!” 硬了,拳头硬了。 月棠看着自家谪仙姑娘心虚的表情,骂又骂不出口,打又舍不得打,只能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哽着。 “我错了...” 卿颜很没骨气地一秒认错。 “你知道的,我也就这点爱好,而且,那琴可是玻璃做的! 那是艺术品!”卿·越说越理直气壮·颜,甚至表情都开始骄傲。 “那这琴能弹吗?”月棠向你发出灵魂拷问。 “不能。” .... “国·师·大·人 ! ! !” 第260章 庆余年——见不得他委屈 “不是,您说什么?! ” 一大早的,天刚亮,范闲就杵在自家老爹的书房里对峙了。 范建不紧不慢地放下笔,似乎并不在意范闲的抗拒,“我说,你和林婉儿的婚事不变,你还是要娶她。” “不是,我都闹成那样了,外面都传我好色跋扈,昨天又闹了那么一遭,这都不退婚?”范闲又气又急,连说话声音都拔高了些。 “是啊,而且听说后宫都对你不满,可是陛下口谕,婚事照旧,你着急也没办法啊。”范建看着自家儿子火烧眉毛的样子,实在没忍住,笑了出来。 范闲看自家老爹不帮着自己还一副看戏的样子,一下子气笑了,“父亲大人,不是我说,咱这陛下是不是脑子抽了啊!” “放肆! ”范建猛得拍了一下桌子。 范闲说得正上头,见状反倒更加生气,“我为了退婚都闹成这样了,他干嘛一定要把自己亲外甥女嫁给我啊!” “这,陛下自有他的深意。” 深意? 深意个屁! 范闲彻底急了,他猛吸了两口气,“那我喜欢的姑娘怎么办?” “算了吧。”范建抄起书,神色淡淡的,“再说了,你怎么就能确定,对方也喜欢你呢?” 超好的爹,超毒的嘴。 范闲这下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扯了范若若和范思辙就跑出了门。 他坐在马车里,心烦意乱的,也不知道该去做些什么。 他忽然想去见卿颜,很想很想,只要那双蓝色的眼睛静静地望着他,他就觉得这颗心有了安处。 “哥,你怎么了,我们这是要去哪啊?”范若若看范闲沉默的样子,有些担心。 “去挽月楼。”范闲捏紧了手里的金帖,好像这样就能缓解自己的焦躁。 “挽月楼?”范若若和范思辙面面相觑。 “哥,你没开玩笑吧?”范若若灵光一闪,像是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哥,你之前说的那个,你一直找的姑娘,不会是国师吧!” 看范闲点头,范若若觉得整个世界都变得魔幻起来。 范思辙脑袋当场宕机,被自家亲哥震惊的两人一路上相对无言。 “哥,我们真能进去吗?” 真到了挽月楼门口,范闲反倒踌躇不前了,“嗯...” 他上前一步,将金帖递给守门的侍卫,耐心地等待着。 “诸位请随我来,今日国师外出还未回来,请几位稍等片刻,月棠姑姑会来接引各位。” “多谢。”范闲拱了拱手,还没等进门,身后就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范闲?”温柔的女声带了些许疑惑,卿颜看着转过头来的范闲,脚步一顿。 好看的小狐狸大抵是受了委屈,往日那双神采飞扬的眸子都显得颓靡起来。 “卿颜...”他轻轻唤了一声,眼里那一点点水光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委屈的,一下子就叫卿颜软了心肠。 “诸位先请进吧,有事我们坐下慢慢说。”卿颜对着三人笑了笑,声音不自觉带上了几分安抚。 让月棠引了范若若和范思辙去二楼休息,卿颜带着范闲去了楼顶。 路上,卿颜几次想开口问范闲有什么事,可都被他可怜巴巴的眼神噎了回去。 她清楚这其中有范闲假装的成分,可是人艰不拆,每个人总有自己的难处。 “发生什么事了?”卿颜看着范闲,他倚在露台的扶手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没事...我就是,想见见你。”范闲这话说得露骨,卿颜却难得没有升起厌恶的感觉。 人一旦有了爱,就会贪心,想要知道更多对方的事,想要得到对方的偏爱,也想要心爱之人更多的触碰和陪伴。 范闲的一见钟情从来不是开玩笑,其中的执念只有他自己心知肚明。 “这京都千金难求的一张拜帖,小范公子就拿来见我一面,可真是财大气粗了。”卿颜足尖一点,撑着扶手,就坐在了上面。 “靠着多难受啊,不如上来坐。”在这么高的地方坐着,也只有卿颜干的出这种事了。 恰好,范闲和她是同类人。 “能得国师大人三言两语的指点,我倒觉得,不亏。” 范闲模仿着卿颜的动作一同坐了上来,他张开双臂,心中的郁气好像随着着楼顶的风一齐吹散了。 “我这两日听说,你为了退婚,实名打了郭保坤,又去醉仙阁和花魁春风一度,并且前两日还闹到了府衙,连李承泽他们都去了。” 被喜欢的姑娘当面说出黑历史,范闲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等等,其他是真的,醉仙阁的传闻可是假的,那只是个幌子罢了,我发誓,我绝对清清白白!” 范闲匆匆忙忙地解释着,就差竖起手指发誓了。 “我知道...”卿颜顿了顿,“但是范闲,我可能对你没有那个意思。” 见范闲一脸着急,卿颜示意他稍安勿躁。 “范闲,我这个人自在惯了,或许我会对某一个人有些兴趣,但那种感觉向来不会长久,我这样的人,适合当朋友,却不适合去爱人。” 她承认自己并不讨厌范闲 甚至于有时候会觉得他有趣,可就靠着短暂的冲动去发展一段关系,实在不是明智之选。 “可是,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范闲听懂了卿颜的话,眼里的喜悦都快要溢出来,“短暂的兴趣只是因为还没遇上那个真正上心的人,只要你不讨厌我,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 “我只想要一个机会,让一切顺其自然,至少努力过,就不后悔。” 小狐狸期待的眼神好似天上的星星,亮得都叫人不舍得拒绝他。 他已经布置好了柔软的陷阱,只等着他谪仙一般的姑娘自愿跳进去。 等待回答的时间太难熬,他只好试探着扯了扯姑娘的袖子,暗戳戳地提醒她给自己一个答案。 好在,那双白嫩的手揉乱了他一头卷发,作为补偿,他的姑娘笑着点了头。 “那就说好了,小范公子。” 第261章 庆余年——吃小~范~公~子~ “有那么高兴吗?”卿颜看范闲顶着一头乱发笑大半天了。 要不是时间不早了,范闲怕不是能在这看她一天。 “你先进去吧,我自己出去就行,今天来得急,下次我给你带礼物来,还有婚约的事,我一定想办法解决。”范闲虚虚握了一下卿颜的指尖,言语里有些不舍。 “没了婚约,你可就接管不了内库了,这么亏本的买卖你也舍——” “舍得。”卿颜的话还没说完,范闲就坚定地给出了答案,“管他内库国库,如果最后的人不是你 ,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 范闲说得很笃定,他朝着卿颜走了一步,握紧了她的手。 对于他偷偷占便宜的行为,月棠在旁边看得咬牙切齿,手里提着的铜制香炉蠢蠢欲动,“范公子,天色已晚,您该走了。” 月棠单手晃了晃手里的香炉,范闲一点也不怀疑,要是他再不松手,这香炉能立马给他的后脑勺来上一下。 “那我走啦,真走啦?” 看范闲一步三回头,磨磨蹭蹭了半天才走了小半段路,卿颜第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黏人。 “看到啦看到啦,再见!” 卿颜挥了挥手,得到回应的小范大人脚下生风,高高兴兴地拉着范若若和范思辙上了马车。 临走前,还不忘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朝她挥手。 “轻浮,实在轻浮! 这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就如此放肆,简直是胆大包天!”月棠眼里都要冒火了,手里提着的香炉被她捏下去一个角,看得卿颜心惊肉跳。 怕被怒火殃及,卿颜提着裙摆,踮起脚尖就要溜。 “啪!”忽然,她的手腕被一把攥住。 “月,月棠...呵,哈哈。”卿颜讪笑了两声,冷汗直冒。 “大人,其他的不说,在范闲解除婚约前,我是绝对,绝对,不会让他进门的! ! !” 夭寿,范公子都不叫了,直接叫范闲了,气的礼数都不管了,可见月棠火气有多大了。 “好好好,不进不进,消消气,消消气。”月棠一生气,卿颜就一个月没有肉吃,这谁受得了! 因此,卿颜果断出卖了小范大人,哄起了月棠。 “大人,长公主来了。” “不见,让她滚蛋!”卿颜正专心哄自家衣食父母呢,听守门侍卫来禀报,头也不回地说道。 等等,长公主... “告诉她,我有事出去了。她想的事找我没用,找老头子去。” 这大庆皇室,可没有省油的灯。 “大人,不管没关系吗?”月棠有些担心,毕竟现在的政局里,长公主是个相当危险的人物。 “没事,左不过她就是让我帮她搅黄范闲和林婉儿的婚约,现在内库的财权在她手上,她自然不愿意轻易交出去。”卿颜勾了勾腕上的红绳,眼神的深处透着些许凉薄。 “况且,就这些日子范闲展现出来的才华和叛逆,只会让她更加觉得范闲是个威胁。但凡是个懦弱乖顺的普通人,咱这长公主也不至于这么着急。” 普通人好拿捏,可范闲完全是个背道而驰的主,李云睿没想杀他都不错了。 想到这里,卿颜的的背立刻弯了下来,她跟幽魂似的飘进屋子里,一下子瘫在了自己的宝贝太师椅上。 她扶着自己的额角,满脸虚弱道,“不行了,脑子动过头了,要月棠做的荔枝冰沙才能好。” 月棠... 月棠给她整笑了。 “想吃可以啊,您把话说完我就去做。” “月棠,你变了,你再也不是那个心软软的月棠了。” 卿颜震惊,卿颜伤心,卿颜痛心疾首。 “呵,今非昔比,您还是去找您那心软软的小范公子吧~” 月棠摊开手,无比阴阳怪气。 卿颜:...... “...我说就是了,月棠你正常一点 我害怕。” 一咕噜就从太师椅上爬起来,卿颜朝月棠小跑了几步,啪一下就歪倒在她的肩上。 “现在的局势,范闲就是那个中央的风眼,就叶轻眉是他母亲这一身份就足以招来很多人的注视,现在还没明面上出现的,也就陈萍萍了,是敌是友暂且不说,跟这么一群牛鬼蛇神在一处,不死也得褪层皮。” 卿颜闭上眼,一点一点理清自己的思路。 “前两日宫里找我去保护范闲,明面上这是至高无上的偏爱,真要说起来,这和把范闲推上风口浪尖没有区别。” “太子他们都盯着老头子的消息,老头子又这么光明正大的护范闲,鬼才相信他是好心。” 这世界上有三种人,男人,女人,还有皇帝。 “别人怎么想的我不知道,在我看来,他不过是想让范闲沉浸在皇权的恩惠下,折断他的脊背,让他心甘情愿的臣服,成为他手下一条乖顺的狗。” “那您还答应陛下,去保护范闲?”月棠有些疑惑。 “我像是那么助纣为虐的人吗?” 卿颜睁开眼,哀怨地注视着月棠。 “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您继续说。” 看月棠敷衍的样子,卿颜没有再说什么。 “算了,不跟你说了,是不是快吃午饭了,我们今天中午吃什么?” 月棠被卿颜跳脱的脑回路弄得哭笑不得,只能认命地下楼给她做荔枝沙冰。 临走前,还对着卿颜皮笑肉不笑道: “呵,今天中午吃,心软软的小~范~公~子~” 卿颜:...... 第262章 庆余年——刺杀前夜 “月棠姑娘,别打了,月棠姑娘! ” 三更半夜的,卿颜正摸鱼看红楼呢,外面就传出了惨叫声,而且这声音,听着格外耳熟。 披上外衫,卿颜双手提起巡夜灯,便迈着步子下了楼。 好家伙,刚看到人,卿颜就直呼好家伙。 这范闲一身夜行衣被月棠提着香炉追得抱头鼠窜,手里不知道抱得什么东西,跑得时候都紧紧护着。 “范闲?” 卿颜拢着被风吹散的发丝,朝前方轻唤了一声。 “卿颜!” 一看到想见的人,范闲连身后杀气腾腾的月棠也不管了,噔噔噔地就冲了过来。 “这都大半夜了,你怎么还过来?” 而且卿颜看范闲的样子,貌似还是翻墙进来的。 提起这个,范闲满脸喜意,握住卿颜的手就往楼上走,“我今天和若若他们上街,看到了一样东西,我觉得你肯定喜欢就急着拿来给你。” “急到穿夜行衣,半夜翻墙过来?”月棠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范闲的身后,手里的香炉一晃一晃地,宛如催命的信号。 以防月棠一香炉砸在范闲脑袋上,卿颜赶紧出声维护,“好了月棠,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先回去休息吧,这个月我给你多放两天假。” 看月棠心不甘情不愿地拖着‘凶器’离开,范闲才拍了拍胸口,放松下来。 才来了挽月楼两次,范闲已经可以轻车熟路地自己找地方坐着了。 他打开包袱,把各种零碎的小东西一股脑全倒了出来。 卿颜走到他对面盘腿坐着,随手捏起一个荧光的小狐狸,“这个好可爱。” 小狐狸被雕刻得胖乎乎的,一双细长的眼睛眯着,看起来格外憨态可掬。 “我就猜你会喜欢,还有这个,金箔贴花的折扇,扇骨是玻璃的,上面还有字呢,还有这个,这个是.....” 范闲把东西一样一样举起来递到她的面前,东西的来历材质,他都如数家珍。 估计连他自己的忘了,买完这些东西后,他一下子瘪掉的小金库。 “说话就说话,不许趁机靠过来。”卿颜伸出食指,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范闲的眉心,说是这么说,倒也没真拦着他。 “我没有。”范闲无辜地眨眨眼,光明正大地又往人身边挪了一步。 看人这么费心地哄着她,卿颜也不是个铁石心肠的人,她摸了摸范闲额角的红痕,放轻了声音,“下次想来,直接走大门就好,何必费那么大劲翻墙,月棠循规蹈矩惯了,在我们看来无伤大雅的事对她来说,是不可理喻的。” 在这个时代,很多思想根深蒂固,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改变的。 “白日里来往太多,我怕旁人传些风言风语,但是我又想见你,只能出此下策了。”范闲把头低下了些,方便她的动作。 “我不疼,月棠姑娘就是想吓吓我,好几次都抓住我了也没下手,这是我不小心撞到廊上的宫灯弄出来的。” 没办法,大半夜黑灯瞎火的,跑得又快,这不直接翻进池塘里都算运气好。 “哦,那不摸了。” 白瞎她的心软了。 “别呀! 我刚那是没反应过来,现在缓过来可疼着呢。” 范闲故意皱着一张脸,一副疼的要死要活的样子。 这浮夸的演技,直接给卿颜逗笑了,“小范公子,你知道自己现在像什么吗?” “什么?” “像只装病的狐狸。” 还是心机地露出肚皮装柔弱的狐狸。 美人笑起来的时候自然是好看的,周身疏离的感觉一下子散去,眼尾的浅红看着直叫人心痒痒。 算了,狐狸就狐狸吧,左右她开心就好。 范闲想着,悄悄对着自己发热的侧脸扇了扇风。 “卿颜...”范闲撑着脸,忽然叫道。 “怎么了?” 她侧过头,蓝色的眼瞳好似天上的银河。 “明天二皇子约我去醉仙居见面。” “哦。” 哦? 就没了??? 范闲一时语塞。 “我明日刚好也要出去,你自己当心些。” 好久没跑出去摸鱼溜达了,算算时间,她也该去别处玩玩儿了。 “你去哪啊?” 范闲一下子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月棠说城郊新开了家茶摊,特别好吃,我去尝尝鲜。”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如果好玩的话可能半个月,如果没什么东西好看,可能一两天。” 城郊安静,人又少,还能钓鱼,骑马,跟村头大婶唠嗑谈八卦。 这谁不喜欢! 而且卿颜长得好,长辈们都喜欢她,各种小点心随便吃,可以说是非常溺爱了。 “那我岂不是十天半个月不能见你?” 本来感情基础就不多,这眼看着又要这么久见不到,范闲顿时两眼一黑。 “你什么时候走?” 范闲眼巴巴地看着她。 “可能明日吧,最迟的话后日就走。” 卿颜去哪一向凭心情,什么计划也不做,想去就去,有时候半道累了,就随便找地方歇了。 “那你明日能不能等等我,我赴完约来找你。” 就算不能一起去,离别前送一送也还是可以的。 “好,那我明日,就去牛栏街附近等你。” 第263章 庆余年——刺杀,是谁? 一大早的,范闲和藤梓荆架着马车一边闲聊着家常,一边慢悠悠地往约定地点赶去。 本是一路和谐的场景,可当两个蒙面的女子出现后,一切都开始变得不对劲起来。 “程巨树! ” 范闲被一只粗壮的手臂忽然扼住甩了出去,藤梓荆看着那块头巨大的男人瞪大了眼睛。 北齐八品高手,程巨树... “难办了...”藤梓荆甩出去的短剑对程巨树的伤害,看起来比挠痒痒重不了多少。 “你没死吧?”范闲扶起躺在地上的藤梓荆,自己身上也挂了彩。 藤梓荆白了他一眼,调笑道,“你地和牛还没给我,我死什么死。” 差距悬殊,毒药又不奏效。 二人一时间,陷入苦战。 与此同时, “真的假的?”卿颜嘴里嚼着糖葫芦,津津有味地听着周围几个大娘给她讲故事。 “诶哟,那还有假,我亲眼看见那大木箱子自己动起来的,吓死个人喽!”红衣的李婶讲得眉飞色舞,一边还拿手比划,“而且还栓了铁链呢,谁知道是不是锁着什么脏东西!” “这么可怕!”卿颜用袖子捂住脸,一副被吓到的样子。 “是啊,那木箱子动起来,那车都差点掀翻了。”李婶说得口干舌燥,喝了一口茶水又絮絮叨叨地念起来。 “那可的确是邪门了...嘶——” 指尖传来刺痛,卿颜低头一看,糖葫芦签子上的木刺竟是扎破了她的食指。 无故受伤,血光之灾啊... “哟,没事吧姑娘。” “没事,手上有些黏,我去水边洗洗。”谢绝了婶娘们的好意,卿颜一个人朝着巷子深处走去。 (牛栏街) 燃烧的烛台被打翻,整个院子里都烧了起来。 “什么情况,这都不死!” 范闲看着被砸了脑袋还能爬起来的程巨树,心里只觉得无力。 他捂着左臂,一身月白色的衣服被周围的灰烬染成了黑色。 “别说废话了,还想去见国师,就赶紧走!”藤梓荆捂着胸口,俨然是受了重伤。 “藤梓荆! ! !” 程巨树的速度极快,他一手就将藤梓荆举了起来,眼看藤梓荆就要被砸在地上,范闲目眦欲裂。 “噗嗤!——” 利器穿透肉体的声音突然响起,程巨树大吼一声放开了藤梓荆。 范闲和藤梓荆被这突来的变故一惊,只见一根细长的竹签插在程巨树手腕的正中央。 穿透力十足,且速度极快,丝血未见。 是救援,还是敌人? 范闲吐出一口血,浑身冰凉。 “谁!” 程巨树被剧痛激怒,却没有再轻举妄动。 “簌簌——” 屋顶的树冠忽然动了动,程巨树看准了目标便冲上去。 强大的气劲对冲,无数的细丝铺天盖地地落下,霎时间,如天地间下了一场剑雨,一身横练的程巨树竟是没有半分抵挡的余地。 首先是胳膊,然后是腿脚,最后是腰腹和脖颈,程巨树浑身被穿透,细长的竹签几乎布满他的全身。 如此作法,如此强大,不给人留一点喘息的机会。 程巨树轰然倒地,动弹不得。 “你是谁?” 范闲挡在藤梓荆面前,他强撑着望向高处,与对方对峙。 “......” 树丛里的黑影没有说话。 又是一阵窸窣的轻响,那人消失了。 范闲不敢放松警惕,奈何身上伤重,撑不了多久,便昏了过去。 外面,王启年听闻牛栏街一事,匆匆忙忙地就往事发地赶。 正着急呢,忽然看到从附近巷子里慢悠悠地走出来一个人。 “王大人?”卿颜拍了拍衣袖,嘴里叼着一串糖葫芦含糊不清地说着。 “国师大人,您怎么在这?”王启年本以为她也是为了程巨树的事来,可看她这悠闲的样子,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 “我来这摆摊,你吃吗?”卿颜一甩衣袖,随手掏了个纸包丢给了王启年。 “不了不了,我赶着去救人呢,国师大人快随着我一起去吧!”王启年说着,赶着卿颜就往前面跑。 “诶,你别推啊,我糖葫芦要掉了!” “人命关天,您就别管吃的了!” 王启年一开始还装着跑两步,到后面直接飞上了屋顶赶路。 卿颜在后面吭哧吭哧追,他在前面库哧库哧跑。 等找到范闲他们,卿颜已经喘得腰都直不起来了,“王,王大人还真,真是老当益壮啊。” 看着一身狼狈躺倒在地上的两人,卿颜微微叹了口气。 藤梓荆和范闲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因此,不知情的王启年小心翼翼地看向卿颜。 “放心吧王大人,我还没那么大嘴巴乱说。”先走去范闲那边蹲下瞧了一眼,卿颜按了按他的脉搏,心下松了口气。 还好,只是脱力昏睡过去了。 “一会儿就醒了,别担心。”将药丸塞进范闲的嘴里,卿颜没有多做停留。 王启年虽然是个心肠好的,但人心难测,她和范闲的关系还是暂时不要让他知道的好。 “藤梓荆伤有些重,鉴查院的人来这还需一段时间,不知大人能否帮我先把他送去医馆。”王启年肉疼地掏出二两银子,双手捧着递到了卿颜面前。 “不用了,这是功德一件,我不收你钱。”卿颜双手拽起藤梓荆的后衣领,微微一用力,将他拖了起来。 “那就劳烦大人了。”王启年微微拱手,余光瞥到旁边被扎成刺猬的程巨树,没忍住啧啧了两声。 “小范大人和藤梓荆也真是人才。” 扎得还挺齐整,王启年一边想着,一边又觉得不对劲。 而卿颜已经拖着藤梓荆走在去医馆的路上了,她看着袖口上红色的糖渍,满不在乎地挥了挥手。 “唉,又弄脏了...” 第264章 庆余年——腾梓荆:不是,谁说我死了??? 「我应当是个没心没肺之人,只要以心情作为行动的标准,那么世间万物,都将不能阻挡我的前路。」 ...... “卿颜...你...你来了...” 他跌跌撞撞地走在围观的人群里,捂着受伤的左臂,握着染血的匕首。 明明眼里盈满了水光,却还是那副倔强的表情。 他应当是坚强的,不然也不会拒绝了周围人的搀扶。 可是偏偏看见那身退红色的衣衫时,他莫名就落下泪来... 明明已经忍了一路了,为什么现在就不行了呢? 范闲握紧了手中的匕首,不声不响地注视着卿颜。 “范闲...” 原本缓慢的步子僵在了原地,卿颜面对范闲突如其来的泪眼,竟是无所适从。 范若若来接范闲回家,见到这一幕,她惊惶地睁大了双眼。 周围的人越聚越多,卿颜看着范闲的眼睛,快步走到他面前,摘了自己的斗笠,盖在了他的头上。 白色的纱幕垂落,挡住了范闲流泪的表情。 “我在...” 卿颜轻声安抚着范闲,这里人多眼杂,她不能驻留太久。 “别走...”沙哑的声音带着不明显的哭腔,隔着纱幕,卿颜听到了范闲低声的祈求。 小狐狸受了委屈,连漂亮的头发都结满了灰尘。 如此情况下,又有谁能狠心拒绝。 “我不走,只是你的伤需要处理,你先回去休整一下,我很快就去见你,可好?”卿颜的声音很轻,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见范闲没有吱声,卿颜只能看向旁边的范若若。 “若若姑娘,你先带他回去吧,这里扫尾的事鉴查院的人会处理的。” 范闲的胳膊需要接回去,卿颜的医术,抓药什么的还行,接骨的事只怕没轻没重伤了他。 “可哥哥他...” 范若若虽然不明白范闲现在在想什么,可是她清楚,现在范闲很需要眼前这个人。 她看着卿颜,想要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接好了。” 什么? 卿颜下意识转过头,只听见一声脆响,范闲竟是一声不吭的把自己的胳膊接了回去。 “我好了...” 他又说了一声。 卿颜:..... 管他呢! 这国师她不干了! 回头她就想办法把北齐的暗探全部干掉! 老头子要是找她麻烦,她就把大庆皇室也一锅端了! 大家都别好过! “小姐! 小姐!”月棠匆匆忙忙地从人群里挤过来,“我来接你了!” 卿颜本想让月棠送她去庆帝那探探情况,但眼下,她没了那个心情。 “月棠,替我跑一趟,买两身衣服来。”卿颜牵起了范闲,又对着范若若笑了笑,“若若姑娘,劳烦你回范府只会一声,范闲,我带走了。” “啊?不是,小姐! 小姐!”月棠一脸懵逼地看着卿颜带人走远,站在原地,风中凌乱。 从坐上马车开始,范闲就没再说过一句话,他紧紧握着卿颜的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直到真正到了挽月楼,那些平静的表象,才彻底被打破。 干净的衣裙被染上灰烬,坐在软垫上的姑娘几乎是全是僵硬地半抱着身前的人。 范闲的脸埋在她的颈窝,耳边只有几不可闻的啜泣声。 摸着范闲身后的卷发,她的手有些发抖,眼神带着些复杂。 虽然但是...真的好想把他丢出去啊... 卿颜的心里疯狂在把他丢出去和忍住之间纠结,心里疯狂默念,这是范闲,这是小狐狸,这是自己人,不能丢,不能丢! 她打小到大就没抱过人,一方面是没那么亲近,另一方面是她觉得拥抱时,将脆弱的腰腹和后背暴露给别人很不适应。 范闲靠在她肩头抱住她的那刻,天知道卿颜做了多少心理建设才按住本能,没把人甩出去。 “藤梓荆,是被我连累的...” 大概是终于冷静了一些,范闲轻声说着,“他们要杀我...藤梓荆,是被我牵连的...” 眼泪浸透衣衫,卿颜现在是半点多余的想法都没有了。 “藤梓荆被牵连,实在无辜。可你被刺杀,也不是我们所能控制的事。” “这世上没有受害者相互认错的道理,错的永远只会是加害我们的人。” 将范闲推开一些,卿颜捧起他的脸,一点一点擦干他的泪痕。 “范闲,藤梓荆是你的朋友,所以他愿意豁出性命帮你。而你也在帮助他,替他保护妻儿,你们都没有问题。这件事错的是程巨树,错的是那些勾结北齐想要杀你的人。” “我知道...可是...藤梓荆,死了...”范闲抬手抓住卿颜的手腕,少年的脊背弯了下来,眼眶通红地望着她。 等等, 不是, 你说谁死了? ? ? 卿颜的表情呆滞了一瞬间,看范闲眼泪又要下来了,她一把抬着他的下巴把他掰了回来。 被这突然的举动搞得一愣,范闲的表情有些茫然。 “谁告诉你藤梓荆死了?” 范闲眨了眨眼,下意识回道:“王启年。” 他当时醒来时,王启年欲言又止地看着他,范闲问起藤梓荆时,王启年还说藤梓荆已经被抬走安置了。 而且看王启年的神情,就差对范闲说一句节哀了。 了解了情况后,卿颜头疼地捏了捏眉心,看范闲这可怜的样子,她又不好意思说他,只能扯着衣袖把他的脸胡乱擦了一通,才幽幽说道:“笨,藤梓荆没死,你太着急,王启年那家伙说话又没说清楚,你就把自己哭得肝肠寸断的。” “之前坑人的聪明劲哪去了?” 说是这么说,卿颜也明白,范闲重情,再加上他对这个世界本就怀揣着不安,如今误会藤梓荆牺牲只不过是引爆他负面情绪的导火索罢了。 压抑久了,也总得发泄一下... “没死...”范闲呆了一下,随机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浮上心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卿颜看范闲本来白净的一张脸被擦成了花猫,再看看自己被蹂躏的脏兮兮的衣服,忽然觉得好像也没什么了。 “卿颜...”范闲张开双臂就要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下一秒,一根手指抵住了他的额头。 “拒绝。” 卿颜摊开手,示意范闲看自己衣裙上黑一块灰一块的污渍,故作严厉地表示。 “在换上干净的衣服前,还请小范大人暂时不要靠近我。” “那换好了呢?” “可以考虑。” 第265章 庆余年——她的选择 “今日刺杀是谁做的?” 看着跪在地上的李承泽和李承乾,庆帝站在书架后,看不出喜怒。 “儿臣或有昏昧,但不至于如此狂妄。”李承乾先一步撇清了关系。 卿颜窝在旁边的椅子上,对着还没说话的李承泽挑了挑眉。 李承泽看懂了她的意思,随即说道:“儿臣与范闲相交甚好,没有理由去杀他。” 看没有一个人承认,庆帝忽然转头看向了默不作声的卿颜。 “那爱卿觉得,是谁刺杀了范闲呢?” “我?”卿颜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我不过就是个半吊子的假道士,陛下可真是难为我了。” 说是这么说,她的面上却没有一点紧张的神色。 “爱卿只需发表自己的见解,无论怎么说,朕都恕你无罪。” 看庆帝这话,是一定要她给出个答案了。 那好吧,恰好,她也想看看,眼前的这两个人,谁才是真正的虎狼。 “陛下要是这么说,那臣可就不客气了。” 上挑的桃花眼失去了原本温和的神色,卿颜看着李承泽和李承乾的眼睛,指尖抬起。 看着那细长的指尖在二人中间摇摆不定,气氛突然沉重起来。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卿颜没有说话,庆帝也没有催促,跪着的两人,心跳却开始快起来... “那就...”卿颜的手指慢了下来。 太子看着指向自己的手,面露惊惧。 “那就你吧。”风向突转,李承泽看着停在自面前的食指,后背忽然浸出一身冷汗。 “太子殿下别紧张啊,我就随便选的。”手指着李承泽,卿颜的眼睛却是直勾勾地盯着李承乾,她明明笑得那样美,可是却叫人毛骨悚然。 “哦? 爱卿为何觉得是他做的呢?” 庆帝没说对也没说错,只是用深不可测的眼神盯着卿颜。 “陛下叫臣随便说,臣又选不出来,就只能点兵点将随手点一个出来了。” 反正不管是他们其中的哪一个,都算不得清白。 装傻这事,卿颜可比这些人擅长多了。 “陛下。” 侯公公的出现打破了这一室凝重,李承泽他们见状立刻退了出去。 卿颜没有理会,自然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橘子剥了起来。 “陛下,鉴查院方才送来了密报。” “鉴查院想放了程巨树。” 庆帝拿起密报,大致地扫了两眼,“范闲知道这事吗?” 剥橘子的手微不可见地顿了一下,卿颜摘下一瓣放进了嘴里。 “现在还不知道。”侯公公心惊胆战地低下头,有些摸不准庆帝的意思。 “那就告诉他。” 庆帝放下密报,站到了卿颜的身后。 “国师,你亲自去。” ...... (一刻钟后) 去? 去什么去,去他大爷! 就巴不得赶紧利用她控制范闲是吧! 这还好是她,换成别人不得被庆帝这老狐狸玩儿死! 坐在马车里,卿颜把手里的橘子皮撕成一条一条的,像是在发泄心里的怨气。 但是回头看看旁边装着银子的木匣,她又觉得这戏演得相当值。 “月棠,范闲怎么样了?” “在您出门后不久,我就把范公子安全送回范府了。” “是么...藤梓荆那边怎么样了?”卿颜当时给他喂了特效药,应当不会有太大问题。 “一切安好,就是后遗症有些严重,今早刚起来就举着石墩绕医馆跑了两圈,把大夫吓得不轻。” 想起卿颜特制的伤药,月棠就觉得无奈又好笑。 卿颜的药效果是好,可是各种后遗症千奇百怪,有的是兴奋过头,有的是昏睡三天三夜,还有的是傻笑到停不下来。 总之,药效有多强,后遗症效果就有多离谱,藤梓荆就是其中一例。 “这说明恢复得好,给,这是我刚从老头子那坑来的银子,分你一半。” 挽月楼的事大部分都是月棠在操持,因此,卿颜对她向来很大方。 “你是主子,我是奴婢,做这些事本就是我的本分。”月棠推拒着不肯收。 “诶,又说不好听的话了啊,罚你今天陪我熬夜。” 卿颜把银子偷偷塞进月棠的衣兜,迅速缩回了马车里。 “对了,今日鉴查院的王启年,王大人来了一趟。”月棠撩开车帘,塞了一个油纸包进去。 “王大人来,有说是什么事吗?”卿颜慢悠悠地解开纸包,看到里面的东西后,无声地笑了起来。 “王大人说,多谢您上次的点心,只是糖葫芦没有签子的话难免弄脏衣袖,下次还是换家店的好。” “是嘛,那可真是...谢谢王大人了。” 打开的油纸包躺在马车的座位上,里面赫然是一排整整齐齐的竹木签子。 卿颜右手撑着下巴靠在车厢旁,左手指尖捻动着那不起眼的细长木签... 第266章 庆余年——你也觉得我不是好人么 “人生无常,万般皆苦,果然摆烂才应该是我的常态。” 垂在树下的秋千摇摇晃晃的,地上横七竖八地倒着几个酒瓶子,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果酒的清香。 “跟了我一路了,李承泽,你很闲吗?”虽然只是傍晚,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橘色的霞光染红了半边天,卿颜偏过头,看向坐在另一边的李承泽。 这块地方是卿颜无意间找到的,很安静,没什么路人,湖边有两棵巨大的古树,挂着两个不知道给谁做的秋千。 有时候想喝酒了,卿颜就会坐在这棵树下待上一宿,直到第二天晨光微熙才独自回去。 “国师大人未免把我想得太复杂了些,只是刚巧跟你走了同一条路而已。” 李承泽坐在另一棵树下,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望着她。 “好吧,那就当我想多了吧。” 暮色沉沉,卿颜注视着逐渐落下的夕阳,二人不再言语。 他们似乎太安静了些,耳边只有树叶的摩挲声,和水中游鱼跃动的声响。 月亮升了起来,一片夜色里,稀疏的星子闪烁着白色的微光。 李承泽忽然觉得很平静,那是一种身心都放空了的轻松,就好像远离了尘世的喧嚣,安心得让人沉溺。 当月光照在他身上的时候,他下意识转头看向了那个喝酒的姑娘。 她的眸色很冷,可那双桃花眼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三分柔情,那么肆意,那么自由,好像世界万物在她眼里都是值得喜爱的事物。 但是,李承泽很清楚,他们不是一路人。 “李承泽。” 清亮的女声穿过夜风,清清楚楚地传到了他的耳边。 卿颜从旁边摸出来一盏小灯笼,朝他走了过来,“谢必安呢?” 温暖的烛光柔和了卿颜的面庞,或许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她现在的样子,有多温柔。 “我把他留在了府里。”李承泽站了起来,恢复了往日的样子。 “你也是心大,堂堂皇子,一个人就敢在外面瞎跑。”卿颜把手里的灯笼塞进了李承泽手里,“走了,道爷我今天积功德,送你回去。” “什么?”聪明的脑子莫名卡了壳,李承泽提着手里的灯笼愣了一下。 “你没有武功,万一走夜路被人套麻袋,我可担不起那责任,走了。” 浮光色的衣摆摇晃了一下,李承泽走上前,追着那抹光前去。 “早上还觉得我是刺杀案的凶手,现在又是这副做派,我可真是看不懂你。” 李承泽慢悠悠地走在旁边,语气里带着些微妙的不爽。 卿颜没有在意他话里的深意,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很简单,因为我根本不在乎凶手究竟是谁。” “我这人怕麻烦得很,只要那些麻烦事不来攀扯我,我也不会主动去做什么,世上的阴谋诡计多了去了,至少现在还没有什么值得我去为了他打破原则的人。” 卿颜说完,忽然话锋一转。 “再说了,早上是你老爹叫我说的,又不是我一定要掺和进去的。” 李承泽:...... 所以,怪我喽? “所以,你也觉得我不是好人么?” 李承泽的脚步停了下来,一双眼睛晦暗不明。 “不知道。”卿颜很快给出了答案。 “但是皇家里有几个人是干净的,不管是被迫的还是自愿的,那都是你们的事情。” 街上已经空无一人,只有卿颜的声音轻轻回响。 “只要不是直接算计到我身上,我不介意维持和平。” 纵然她对范闲有些好感,但这还不足以打破她的处世原则。 人世苦楚多了去了,她连自己都活不好,又怎么能奢求去渡别人。 [妖道,她就是个妖道!——] 想到这里,漂亮的眼眸半阖,卿颜无意识摩挲了一下手上的红绳。 “况且,真小人和伪君子,我宁可选真小人。”李承泽的坏摆在明面上,坏得明明白白,李承乾披着一层温和的表皮,内里却是深藏的算计。 至少现在,李承泽和范闲关系还不错。 “所以你是在说,我是个小人?” 李承泽阴着一张脸,虽然是在笑,但莫名有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 “别发颠,不然我就把你头上那撮刘海给削了。” 爱咋咋地,眼看就要到府门了,她不干了。 “谢必安! 把你主子接走! 别以为杵那角落里当桩子,我就看不见你了,麻溜的! ” 卿颜从李承泽手里拿过灯笼,猛得一下甩了出去。 然后,biu一下,砸到了谢必安脑壳上。 见谢必安提剑就冲过来,卿颜撒腿就跑。 “等等! ” 李承泽出声想要喊住她,可某人跑得比兔子还快,瞬间就没影了。 “跑得真快,我是要给她东西,又不是要杀她...” 红色的布偶被他捏在手里,李承泽嗤笑了一声。 谢必安把地上的灯笼捡起来递了过去。 “可惜了,灯骨断了一根...”李承泽拍了拍灯上的灰尘,重新将灯提在了手里。 “只能摸黑走回去了...” 第267章 庆余年——重色轻友?! “醒醒,醒醒! 别睡了,范闲出事了!” 藤梓荆看着卿颜霸占着他儿子的木马,还一副睡得正香的样子,无语地嘴角直抽。 “别吵...”卿颜的头埋在臂弯了,没有一点紧张的意思。 看她这半睡不醒,雷打不动的装死样,藤梓荆气沉丹田,然后—— “国·师·大·人! 你·再·不·醒,范·闲·就·要·完·了! ! !” 被这堪比河东狮吼的嗓音叫醒,卿颜一下子从木马上弹了起来,眼冒金星。 她迷迷瞪瞪地看向藤梓荆,询问道,“你说谁要完了?” “范闲。” “范闲要怎么了?” “要完了。” “药丸太咸了?” “......” 无语,沉默,拔剑。 卿颜见到那凛冽的刀光,猛然清醒:“听清了,范闲要完了。” “我还以为什么大事呢。”她打了个哈欠,又跟没骨头似的窝在了旁边的秋千上。 藤梓荆看她这样子,一脸谴责道,“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人话吗?” “范闲今早当街杀了程巨树,现在他已经被鉴查院的人带走了。” “不出意料,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卿颜变戏法似的掏出一袋糖果,一边吃一边晃着秋千。 “鉴查院惩罚人的手段多着呢,你不赶紧去救他?”要不是被勒令好好养伤,藤梓荆巴不得现在就冲回检察院救人。 “安心啦,我昨日夜观天象,我们小范大人今日运势好着呢。” 彩色的水果糖在阳光下折射出不同的光彩,却落不进卿颜的眼睛。 “你不是都答应给范闲一个机会了吗,看你这不上心的样子,难不成是敷衍他的?” 看卿颜这淡定的样子,藤梓荆在心里为范闲默哀了三秒。 “怎么说话呢? 我这叫,面上不显山露水,但是心里无比焦灼。” 卿颜捂着胸口,一脸情真意切。 “诶哟,怎么办,我好担心啊,担心的茶不思饭不想,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藤梓荆惊恐,藤梓荆沉默,藤梓荆无语笑了。 他不理解,卿颜是怎么能演出这样浮夸到让人无力吐槽的行为的。 “你要是这副样子去找范闲,我敢打赌,就算再夸张一百倍,他也会很高兴。” “不用找。” 卿颜闭上眼睛,悠悠说道。 “啊?”藤梓荆一时间没听明白她的意思。 “三。” “二。” “一。” “藤...卿颜! ” 最后一个数刚数完,范闲就出现在了院门口。 “你怎么来这里了?” 范闲快步走过来,即便隔着一段距离,卿颜也能感受到他的好心情。 “范闲...” 被忽略的藤梓荆飘到范闲身后,皮笑肉不笑地勾住了他的肩膀。 “咳,原来你在啊。” 该说不愧是范闲吗,出口就是绝杀。 “呵,我不在,我不该在这里,我找我夫人去。” 藤梓荆咬牙切齿地挤出几个字,又特地在范闲耳边加重了‘夫人’两个字,嘲讽意味拉满。 来啊,互相伤害啊,我有夫人,你有吗? 扎心,太扎心了,范闲感觉一支无形的箭扎在了他的膝盖上,让他有种莫名的幻痛。 第一次,巧舌如簧的小范大人被藤梓荆堵得哑口无言。 “行了,藤梓荆,你如今几岁了,怎么能仗着年纪大,就欺负我们小范公子呢?太不厚道了。” 糖果吃完了,卿颜站起来开始拉架。 “就是,太不厚道了藤梓荆,怎么说我们都是过命的交情了,怎么还欺负兄弟呢?” 范闲脸不红,心不跳地睁眼说瞎话,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 看小狐狸的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卿颜没忍住凑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句,“现在看人好好的,总不会再哭鼻子了吧?” 霎时间,范闲笑容一僵,耳尖的红色一路蔓延到了脖子,藤梓荆看着他这样子,一下子懵了。 “你对他做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 手猛得被范闲拉住,眼前的视线晃了一下,下一秒,一张白皙清俊的脸在卿颜面前放大。 “...好卿颜,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范闲好看的眉眼苦哈哈地皱了起来,连鼻尖那颗小痣都泛起了红色。 看两人躲在一旁说悄悄话的样子,不知情的藤梓荆只觉得牙酸。 为了防止这种情况继续下去,藤梓荆明智地选择转移问题。 “行了,早上我得到消息,说你当街杀了程巨树还被鉴查院抓了起来,没出事吧?” 虽然看范闲身上没有明显的外伤,但保险起见,藤梓荆还是这么问了一句。 “没事,就是进去走了一趟,没多久就被放出来了。而且...” 范闲想起杀程巨树时的情状,神色带了些晦暗。 “程巨树受了重伤 ,我杀他的时候几乎没费什么力气。” 提到这里,藤梓荆心里也难解疑虑。 “那日牛栏街刺杀,我想了很久也没猜出来那个黑影是谁。” “能无声无息地藏在那里,又可以在瞬间击败八品高手的人,别说在京都,便是在大庆都没有几个,更别说那人武器独特,我从未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 “我也正纳闷呢,可王启年告诉我,他来救我们时,程巨树身上的凶器就已经被收走了,除了身上的伤口,没有任何线索。” 范闲也觉得这件事有很多违和的地方,可线索被处理的很干净,又让人找不到错处。 卿颜见两人都是一脸沉思,干脆重新坐回了木马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 她摸鱼发呆正快乐着呢,忽然感受到两道强烈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 “...你们看着我做什么?” 背后一凉,卿颜看范闲走过来蹲在她面前,心里突然升上一股诡异的心虚感。 “阿颜,你不是会算卦吗,能不能算算那个人是谁?” 范闲勾住她的手指,将她整个手掌拢进掌心。 阿颜? 卿颜心头一跳,看着他暗戳戳求亲近的行为没有点破,只是屈指弹了一下他的额头。 “我是算卦的,不是神仙,谁家好人能随随便便就算出来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啊?” 范闲对这事本就没抱什么希望,也就随口一说而已。 揉捏着卿颜的指尖,他没有看到卿颜游移的眼神。 第268章 庆余年——那是另外的价钱! 婉拒了藤梓荆夫人的晚饭邀请,卿颜和范闲牵着马慢悠悠地往城里走。 “有时候我可真搞不懂你,明明马都在,偏偏要走路回去。” 卿颜的作风一向是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看范闲右手牵着马,左手牵着她,她的神情带了些哀怨。 “好不容易两个人在一起,我想跟你多待一会儿不行吗?” 这两日的麻烦事一件接着一件,难得有这样独处的机会,范闲自然不会放过。 只是看着某人不解风情的样子,他赌气般地将人拉得更近了些。 “诶诶,再拉要撞上了。” 卿颜往旁边移了一步,差点踩上了范闲的脚背。 看着范闲直勾勾的眼神,她难得窘迫地别开了脸,“好了,别看我了,我就是觉得有些不习惯罢了。” 卿颜的体质偏寒,她习惯了周身温凉的感觉,偏偏范闲和她相反,干燥温暖的手牵着她的时候,那样灼热的温度总让她有种私人领地被入侵的错觉。 “只是不习惯的话,就是说不讨厌了?”惯会得寸进尺的狐狸露出了得逞的笑容,“既然不讨厌,那么有没有比之前多喜欢一点呢?” “大概,八成,可能,也许?”卿颜托着下巴,故意逗弄他。 看她这副样子,范闲气闷,“就只有大概?” “好歹我又是翻墙,又是被月棠姑娘追杀的,就不能多一点点吗?” “一点点就行。” 范闲用手指比划了一条小缝,一双黑眸充斥对眼前之人的控诉。 “那就再多一点,比昨天更多一点吧。” 松松牵着的手被卿颜主动握紧,灿如寒星的眼眸里,终于清晰地倒映出了范闲的影子。 虽然模糊,但切实。 刚刚还面不改色的范闲面色一红,刚刚游刃有余的样子仿佛是卿颜的错觉。 瞅着他眼神闪烁的样子,卿颜扭头笑道,“看平日里,小范公子送礼翻墙那是一套接着一套,本以为是个久经情场的老手,可现在看来,只是只初出茅庐的小狐狸罢了。” “胡说! 那是天色太暗,你看错了。” “好好好,我看错了,风太大,我看不见。” 看范闲不打自招的样子,卿颜忍得脸都发酸了,才没笑出来。 城外的夜风有些凉,范闲侧目看着卿颜单薄的衣衫,不着痕迹地挡在了她身边。 身边的姑娘在寻常女子中已经算是高挑,可站在他身边还是矮了许多。 大概是感情作祟,在范闲眼里,她就算是那一点偶尔的跳脱都是讨人喜欢的样子。 “其实,今天我被抓进鉴查院的时候,我在想,在京都,人命究竟算什么呢?” 夜晚的路太过安静,范闲望着前方,眼里透出一点迷茫。 他今天因为杀了程巨树而和朱格争辩,却没想到从朱格嘴里能听到这样的话。 [他只是个侍卫! ] 侍卫... 范闲不理解,也无法理解,在他曾经所收到的十多年的教育里,没有任何一条信息告诉他,人命,是分高低贵贱的。 他为此感到迷茫,看着鉴查院那块刻着‘人人生而平等’的石碑,他只觉得讽刺。 “阿颜...我想去查刺杀案的幕后主使。”或许是冲动,亦或许是深思熟虑后的选择,范闲坚定地说道。 “真要去?”卿颜意味不明地说道。 “是,我已经拜托王启年帮我调查消息,相信很快就会有线索了。” 想起早上塞给王启年的那两张银票,范闲就有些肉疼。 王启年靠谱是真靠谱,爱财也是真爱财,再这么下去,自己的荷包非得被掏空不可。 “那我跟你一起去。” “好。” “不是,等等,你要跟我一起去?” 下意识答应的范闲脑子转了一圈,立刻反应了过来。 “嗯,不行吗?” 颊边略微修长的鬓发垂下,蓝色的眼眸半阖,范闲看着卿颜的样子,顿时心口一紧。 “没有,不是不行,只是调查中或有麻烦危险,我担心你会被牵连。” 急着解释的范闲完全没注意某人暗戳戳地偷笑。 “你若想跟我去,我高兴还来不及。” 范闲微微弯腰,想要去看她的表情,可是还没看到呢,卿颜就先把头抬了起来。 “有没有二两银子。” 白里透红的手掌摊在范闲面前,他下意识掏了衣兜里全部的银子给她。 “怎么了?” 看卿颜拿出二两银子,又把多余的钱塞回他手里,范闲有些不知所措。 “因果结缘,你的银子我收了,你的事我接下了。” 碎银被随手抛起,像是一个不成文的约定,可眼前的姑娘笑得那么肆意,好似这世间的一切都尽在掌握。 范闲失笑,他抱臂,故作生气地说道,“就咱俩这关系还要收银子,这也太不厚道了吧?” “的确,就咱俩这关系...得加钱!” 谈钱伤感情,但是不谈钱,伤心情。 不知不觉,二人已然走到了挽月楼附近,月棠出门接卿颜回去,范闲远远地目送她离开。 直到挽月楼高阁的灯熄灭,范闲才收回目光。 想起和卿颜的约定,年轻气盛的小范大人竟是在无人的街道上小跑着回了范府,甚至进门时都还挂着笑容。 “不过是出去了一趟,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范建瞅着自家儿子傻笑的样子,简直没眼看。 范闲摇了摇头,“父亲大人,这你就不懂了吧。” “若是她喜欢,即便是装傻又有何妨?” 黑白分明的眼睛盛满了细碎的笑意,范闲还没等范建说什么,就慢悠悠地地走回了自己的院子。 他范闲是聪明,可偶尔愚笨一回,又有何不可呢... ....... “月棠,他回去了吗?” 卿颜脱下外面罩着的大袖衫,一点一点拆散自己的盘发。 “刚走...” 月棠欲言又止,满脸为难的样子吸引了卿颜的注意。 她回过头,询问道,“怎么了,支支吾吾的,莫非你又背着我偷偷提香炉揍他了?” “大人! 那是上次! ” 月棠立刻摆手证明自己的清白,随即她又想到刚刚范闲在街上蹦蹦跳跳的样子,表情一僵。 “国师大人,我,我好像把范公子,打傻了...” “.....啊?” 第269章 庆余年——你外面是不是有别的狐狸了?! 该说不说,王启年探查消息的速度的确是快,再加上范闲的推测,几人很快就把线索联系到了司理理身上。 可惜等范闲他们追去时,醉仙居早已人走楼空。 没办法,为了抓人,三人只得离京追行。 (离京前夜) “王大人,这真的是你家吗?” 看王启年鬼鬼祟祟地趴在大门口偷看,那怂兮兮的样子让卿颜严重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他家。 “大人安心,正是王某住处。” “是你家,你直接进去不就好了?” 范闲没有多想,上前就准备敲门。 王启年见状立刻拦住他,满脸惊恐地小声说道,“嘘——夫人在家,小心为上!” 看王启年这样子,范闲和卿颜对视一眼,两个人不怀好意地笑着。 “王启年,没想到,你惧内啊?” 范闲拍了拍王启年的肩膀,幸灾乐祸地打趣道。 “大人有所不知啊,内子有个诨号——胜似虎豹王夫人...” 一提起这个,王启年就觉得自己的脸隐隐作痛。 “不是,胜似什么?” 看王启年愁眉苦脸的样子,范闲的嘴角都要咧到耳后根了。 “胜似虎豹啊...” 话是这么说,王启年的脸上却是喜悦占了多数。 听着像抱怨,实则是调侃喜爱居多。 “大人现在年轻,以后就懂了。” 王启年是过来人,范闲和卿颜的关系他一眼就能瞅明白。 是以,他暗戳戳地看了一眼范闲身后的卿颜。 只见那一身月白色长裙的姑娘往后退了几步,然后轻轻一跃就跳上了围墙。 范闲和王启年站在原地,看她这行云流水的动作,神情呆滞。 “屋内的灯好像熄了,王大人现在应该可以进去了。” 卿颜光明正大地站在王启年家的围墙上,淡定地指了指里面的院子。 “你们,怎么了?” 看着两人诧异的表情,卿颜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把衣服穿反了。 “国师大人好身手,小范大人日后,有福了。” 王启年拱了拱手,抑制不住地在旁边偷笑,他仿佛已经遇见了范闲未来和他一样的结局。 到时候都是惧内,看谁能嘲笑谁。 “王启年,你?!——” “嘘——夫人睡熟了,大人不要作声,王某去去就回,去去就回!” 王启年说完,不等范闲反应,一溜烟就钻进了门里。 “跑得还真快。”范闲小声吐槽了一句,抬头看了看还站在墙上的卿颜,忽然灵机一动,走到了她的正下方。 “...你做什么?” 卿颜看范闲在下面张开双臂的样子,后背一凉。 “天太黑了,我接着你。” 心思都写在脸上的小范大人狐狸尾巴摇啊摇的,偏偏装着一副正经样。 “我怕重力加速度到时候把你砸地上去了。”上次抱范闲纯属意外,这次来真家伙属实有点为难了。 “那又如何,有我给你垫着,就不会受伤了。” 心机的小范大人为了让她屈服,甚至装起了可怜,“我这次特意换的衣服,穿之前特意熏了香,干干净净,保证舒服。” 舒服啥舒服,抱起来舒服吗??? 看着蓄谋已久的小范大人,卿颜桃花眼一挑,默默做好了心理建设。 “仅此一次,坏狐狸。” 围墙不高,卿颜微微屈膝,从上面直接前倾跳了下来,她宽大的衣袖随着范闲搂抱上来的手臂,后滑到手肘。 雪白的手腕上,一节鲜艳的红绳引起了范闲的注意。 有些刺眼... 上扬的嘴角一下子垮了下来,范闲抱紧了怀里的姑娘。 “放我下来。” 揪着范闲两颊的软肉,卿颜轻轻往两边拉了一下。 “不放。” 醋坛子被忽然打翻,范闲就着这个姿势,抱起人就跑到了旁边。 “不是,慢点,慢点! 要掉下来了!” 腾空的感觉让卿颜立刻地抓住了范闲肩上的衣服。 “那红绳谁送你的?” 趁某人注意力分散,小范大人立刻趁火打劫问起了红绳的来历。 实在不怪他多想,毕竟红绳定情的做法非常普遍,古往今来人们都有这一说法。 “什么?” 范闲终于停了下来,卿颜低头看向他的脸。 “你手腕上的红绳,是哪里的野狐狸送的?” 小范大人的表情,就差直接问她是不是有别的狐狸了。 “我哪来别的狐狸,除了你,谁敢这么占当朝国师的便宜?” 卿颜气笑了,范闲一头卷发被她揉了又揉,看着少年傻笑的样子,她顿时没了气劲。 “这是祖师爷给的,保命,值大钱呢。” “这么厉害,道家法器?” 想起修仙文里的各种描写,范闲觉得有些新奇。 “不算,就是...” “啪!——” 乌漆嘛黑的街上,一个无比响亮的巴掌声打断了卿颜的话。 卿颜立刻挣脱了范闲,两个人惊恐地跑向王启年家门口。 “王启年你又要去哪鬼混,你是不是把钱藏箱子里了?!” 院子里,王启年夫人的怒吼穿过大门,直冲天灵盖。 王启年慌张又带着讨好的声音在怒骂声中弱弱响起,“夫人你听我解释,我这次是有正事,唉呀!——” “啪!——” 又是一个极为清脆响亮的巴掌。 嘶——太残暴了! 卿颜和范闲躲在墙角,不约而同地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感到身上一阵幻痛。 “阿颜,你说王启年还能活着出来吗?” “大,大概?...” 门内噼里啪啦的声响持续了半晌,等王启年顶着脸上红色的巴掌印出来的时候,范闲和卿颜忍了又忍,还是没撑住,笑了起来。 范闲尤其不厚道,他追着王启年躲闪的眼神,颇有些欠揍地嘲笑道,“哟,打得真好,这手艺,佩服佩服!” 一边说着,他还装模做样地对着王启年拱了拱手。 “王大人和尊夫人之间交流感情的方式,真别致!” 卿颜憋笑憋的嘴角颤抖,却还是坚持着给王启年比了个大拇指。 “好了,大人,二位大人,大人们! 事情都办妥了,我们快走吧!” 就这样,漆黑的夜色里,王启年拉着两个笑倒的人风风火火地上了路。 达成成就:被夫人巴掌狠狠疼爱的王启年大人。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第270章 庆余年——你说啥,国师是我儿媳?! “鉴查院的人?” 大清早,一群佩着刀,身着玄衣的人守在城门口,来势汹汹。 “来者不善啊。” 范闲看着旁边转身就要跑的王启年,立刻出声拦住了他,“别慌。” “阿颜,站我身后些。” 穿着黑衣的少年走到二人眼前,挡住了鉴查院众人犀利的注视。 “我可以带你们跑走。”卿颜伸手扯住范闲,却反被牵住。 “没关系,安心在我身后躲懒就好。” 轻轻揉了一下卿颜的手背,范闲低声笑了笑。 安抚完身后的人,少年温柔的神色一变,眸色沉沉。 “朱大人,允许我杀程巨树,可是陛下的意思,朱大人来拦我,这是想抗旨不尊吗?”走过石桥,范闲对着鉴查院领头的朱格先一步开口。 面对范闲的问话,朱格并不慌张,他偏过头扫视了一眼范闲身后的王启年,不紧不慢地开口道,“我要抓的,是王启年,他私自翻阅机密行文,按鉴查院的规矩,我们要带他回去询问。” 话毕,朱格身后的人上前就要动手抓人。 “提司腰牌在此,我看谁敢动手。” 向来温和的眉眼一凛,范闲毫不退让地挡在两人面前。 “就算是提司,也该守鉴查院的规矩,拿下!——”朱格注意到范闲身后的蓝衣女子,心中莫名觉得有些熟悉,但是还没来得及探究,一阵马蹄声就打断了他的话。 “什么情况,天降奇兵?” 范闲走到卿颜身旁,没人注意,他轻声吐槽道。 “说不定,是天降大爹呢?” “啊?” 范闲还没听懂卿颜的意思,就看见一抬轿撵从骑兵的包围中停了下来。 随即,一个令他无比熟悉的人走了下来。 “司南伯。” 朱格往后退了半步,恭恭敬敬地对着来人拱手行礼。 范建微微一笑,身上带着高位者的威压,“朱大人,好久不见,家里孩子不懂事,朱大人给个面子。” 不懂事? 范闲挑了挑眉,在自家老爹旁边挺直了背,一副乖宝宝的样子。 司南伯亲自出马,任凭朱格再不愿意,也只能默默地领着下属离开。 “行了,别看了。” 见人走了,范建也不端着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他看着自家儿子,语气颇有些无奈。 “你的事我知道了,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出城追人。” 范闲说着,身后被挡得严严实实的卿颜露出了蓝色的衣角。 自家儿子身后,这是藏了个姑娘? 范建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知子莫若父,看范闲方才紧紧护着的样子,范建哪还能不知道他的心思。 想起在家中时,范闲无数次跟他提到喜欢的姑娘,范建心里多了几分好奇。 但现在场面特殊,范建只能用眼神暗戳戳地示意范闲让他看看未来儿媳,“这些护卫身份特殊,不可出京,我不能派人与你同行,你——” “有我们三人足矣。” 范闲说着,看到自家老爹频频瞥向自己身后的眼神,终于理解到了他的意思。 哦~ 老爹这是想看看他家的谪仙姑娘啊。 这么想着,范闲给了自家老爹一个无比嘚瑟的笑容。 “阿颜,帷幕可以掀开一些吗?” 范闲转过头,低声询问着。 阿颜? 范建听着这名字,再看自家混小子这温声细语的样子,只觉得见鬼了一般。 这还是他家那叛逆的臭小子么? 本来躲在后面偷偷给范闲扎小辫子的卿颜只犹豫了一下,就轻轻撩起了眼前的白色纱幕。 “好了,够了够了,让他瞟一眼就行了。” 这才刚拉开了条缝,范闲就拉住了她。 什么叫瞟一眼就行了? 范建听着自家儿子的发言,顿时气笑了。 不过他看着姑娘周身气度不凡,举手投足间优雅从容,为了自家儿子的幸福,范建深呼吸了两下,挤出了一个慈祥的笑容。 “见过范大人。” 咔嚓... 见到卿颜面容的那一刻,范建,碎了... “父亲大人? 父亲大人!” 看着自家老爹石化的样子,范闲笑得无比灿烂。 “她? 她是...” 为官多年,经历了大大小小各种风浪,范建第一次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范闲看自家老爹震惊的样子,无比骄傲地凑过去低声说道,“你没看错,这就是我喜欢的姑娘。” 轰!—— 那一瞬间,范建脑子里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 不是,你喜欢的姑娘谁? 这蓝眼睛怎么这么眼熟? 这艳丽清冷的面容,这,这不国师吗?! 他家臭小子,喜欢的姑娘,是大庆的国师! ! ! 夭寿,国,国师竟然是自家儿子口中的谪仙姑娘,他未来的儿媳?! 司南伯脑内一片风暴,范闲真就只给他看了一眼就把卿颜又重新遮得严严实了。 “阿颜怕生,那我们就先走了,再见!” 不顾自家老爹懵逼的样子,范闲左手一个王启年右手一个卿颜,拉起就跑。 “司南伯,好像要,碎掉了?” 跟着范闲和卿颜混久了,王启年也学会了一些新词。 “什么碎了,他那是开心地快飘走了!” 范·坑爹·闲脸不红,心不跳地卖了自家老爹。 而在范府众人知道范闲退婚,想娶的姑娘是国师后,兵荒马乱的骚动,那都是后话了。 第271章 庆余年——隔着手背的爱意 在王启年的各种骚操作下,三人不多时就抓到了司理理,不过能在此过程中遇到陈萍萍手下的黑骑倒是意料之外的事了。 司理理是北齐暗探,各方都想从她这捞点情报。 自从他们把司理理带到这个歇脚的客栈,已经来了三波人了。 “王大人,您又输了,掏钱吧。” 范闲在旁边审问司理理,卿颜和王启年已经玩了半个时辰的斗地主。 看王启年肉疼地掏出两枚铜钱,卿颜快乐地把钱垒在刚刚堆砌的铜钱塔上,“多谢王大人的馈赠!” 从财迷手里抠银子,跟要了他的命有什么区别。 王启年捂着脸,只觉得心痛无比,前途一片灰暗,好像精神气都被抽空了一般。 要是再玩下去,他家底都得被掏空了不可! “咳,小鹤大人,你看咱们玩了这么久,小范大人辛苦了这么久,要不你去陪陪他?”王启年捂紧了钱兜子,开始把卿颜的注意力往范闲身上引。 “不要,能偷懒为何要干活? 况且,他银子都在我这,不好玩。” 指尖轻轻一点,眼前垒得高高的铜钱塔瞬间倒塌,噼里啪啦的声音落在王启年耳朵里仿佛催债的信号。 “这,话也不能这么说是吧,北齐暗探诡计多端,万一他蛊惑了小范大人可怎么办?你就不担心担心他?” 蛊惑? 担心? 卿颜意味深长地看向王启年。 “你确定?” 卿颜随手往旁边一指,离他们大概两米米的地方,就是范闲。 为了避免她和王启年打牌的声音影响范闲,她还特地用了障眼法屏蔽声响。 自审问开始时,范闲每问一句就往她着靠一步,他本来好好地和司理理面对面坐着,现在后退地都快贴他们牌桌这来了。 尤其是司理理提到他们之前醉仙居的事,范闲几乎是一下子弹远了三尺,就差在脸上写几个大字——[我和她绝对没关系!] “所以,你觉得我应该担心吗?” 王启年沉默,王启年无语,王启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里太闷了些,我出去透口气。” 顶着王启年望眼欲穿的目光,卿颜把铜钱塞进袖子里,慢悠悠地朝屋外晃荡去。 把范闲的提司腰牌挂在食指上转悠,卿颜又劝退了一波想要来抢人的官员。 “鉴查院提司...小范大人...” 简短的音节在舌尖滚了几圈,卿颜漫不经心地笑了起来。 比起小范公子,似乎小范大人听着更有意思些。 摘下斗笠,她坐在院子的凉亭里,指尖沾了些茶水,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桌上写写画画。 “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无起,波澜不惊...” 这是卿颜师父教的清心诀,别的口诀她只是摆烂不想记,只有这篇她难得记住了,因为短。 无聊的时候默写两遍,格外助眠。 “在写什么?” 身旁的气流被来人扰动,卿颜写完了最后一笔才抬头看向范闲。 “没什么,你审问完了?” “嗯,什么都问不出来。” 范闲威逼利诱都使上了,奈何司理理口风很严,关于幕后主使的事,是一个字都不说。 “正常,做暗探总是有些职业素养在的,喝水吗?” 瞅着小范大人为了审人嗓子都要说冒烟了,卿颜端起茶壶替他倒了杯水。 “小范大人,请用吧。” 温和的女声在刻意的调笑下变得酥软勾人,只‘大人’二字咬得极轻,欲语还休的味道叫得人心尖颤动。 明明被诸多人叫过小范大人,可偏偏从卿颜嘴里出来的这四个字,实在叫人脸红心跳。 范闲在一瞬间就缴械投降,投降一般地背过身,好像这样就能掩盖自己的窘迫。 哟,这么有意思? 坏心眼的国师大人凑了过去,张嘴就是不同语调的调侃,“小范大人这是怎么了?” “小范大人脸这么红,为何不敢看我?” “小范大人若是回头看看我,我不信你两眼空空。” 小范大人... 只有四个字,往日里最寻常的称呼却成了抓心挠肝的小勾子。 而当事人还乐此不疲地撩拨他脑海中名为理智的那一条线。 “...阿颜,你别...” 范闲转过头想要再挣扎一下。 然而看到那双温柔含笑的桃花眼时,脑海中的线,崩断了。 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卿颜被一只宽大的手掌轻轻地捂住了嘴。 近在咫尺... 她的小狐狸隔着自己的手掌,吻在了她唇瓣的位置。 明明没有触碰,却是如此灼人,甚至于烫到了她的心口。 卿颜盯着范闲鼻尖上那颗小小的痣,第一次出了神。 “你别闹我了...” 他的呼吸有些急促,宽大的手掌移开,范闲倒在了卿颜的肩上。 “你知道的,我怎么可能两眼空空...” 他垂下手,搭在了卿颜的手腕上,虚虚地圈了一下,又立刻放开。 这一下,卿颜终于看清了他手背上,那些分明的青色经络,和他的主人一样躁动不安,难以克制。 “我错了。” 出于天生对危险的直觉,卿颜立刻从心认错。 “我没怪你,我就是...” 范闲一时竟不知道如何解释。 就是... 就是什么呢? 就是一时意乱情迷,情不自禁? 还是说 就是蓄谋已久,渴求回应? 方才若不是靠最后一点自制力撑着,现下怕是冷静不下来了。 “范闲?” 卿颜摸了一下他的头。 谁知道就这一下,范闲像是炸了毛的狐狸,一下子跳了起来。 “阿颜,我...我先去冷静一下!” 黑色的卷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圆弧,头脑过载的小范大人脚步凌乱,几乎是落荒而逃。 第272章 庆余年——五竹回京 “你也要走了吗?” 押着司理理回京都后,言若海出现将人抢了过去,王启年为了回家给夫人报平安,没留多久就离开了。 现在看卿颜也要走,范闲心里有些烦闷。 “你这副样子,活像我走了就不回来了一样。”卿颜说出口后,又觉得有些不吉利,挥了挥手,又补充道,“我之前的几天里,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吗?” 而且,司理理是现在为数不多的线索,范闲怕是不会善罢甘休,这其中麻烦事太多,卿颜想去摸鱼睡觉了。 这两天太勤快,她得歇歇。 “那你路上小心,等我把事情处理完再去见你。”把马的缰绳递给卿颜,范闲下意识勾住了她的手指。 “知道了,下次走正门吧,不然总是被香炉打得话,听着叫人怪心疼的。” 说到后面,卿颜已然忍不住笑了起来。 范闲故作生气地拍了一下她身下的黑马,威胁道,“你要再不心疼我,我下次就敲锣打鼓得去,让整条街都知道我喜欢的姑娘是挽月楼里的国师!” 让一个社恐屈服的最好办法是什么? 答,让她社死。 “为什么是敲锣打鼓来,而不是干脆不来?” “因为我做不到。” 范闲,理不直 气也壮。 被范闲堵得哑口无言,卿颜只能无奈地应了声好。 回挽月楼的路她最是熟悉,等到了人少的地方卿颜就直接弃了马,用轻功跃上屋顶慢悠悠地走回去。 可眼看着就要到那朱红色的楼阁了,她却脚步一转,朝无人的深巷去了。 “阁下跟了我这么久,可不是君子所为啊?” 凛冽的劲风从背后突袭而来,带着破空的剑势。 帷幕下温和的眉眼骤然一变,卿颜立刻起跳避开一击。 对方步步紧逼,在她躲闪的瞬间绕到她的身后,一剑挑开了她的斗笠。 青丝飞舞,被裁成两截的白纱轻飘飘的落地。 借着对方挑起的剑尖,卿颜一举跃上了屋顶。 在感到身后熟悉的压迫感时,她摆烂一般地卸了攻势,顺着对方的力道,后仰落下。 在腾空的瞬间,一只有力的大手握住她的胳膊,像提小鸡仔一样把她提了上去。 “没事吧。” 蒙着眼的男人干巴巴地问了一句,毫无波澜的语调如机器人一般僵硬。 “你看我像没事的样子吗?” 卿颜躺在屋檐上,青丝凌乱,有几缕鬓发贴在了她白皙的脸颊上。 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穿着黑衣的男人。 “你尚有余力,我伤不了你,卿颜。” “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来跟我打招呼? 跟了我一路,你很闲么,五竹?” 伸腿踢了一脚五竹的小腿,卿颜朝五竹摊了摊手。 然后,她又被提了起来。 ? ? ? “不是,我是叫你赔钱,没叫你拉我起来...”别人说榆木脑袋都只是夸张的修辞,而五竹,才是真正的木头脑袋。 要说卿颜认识五竹,那当真是一场意外,当初去澹州摸鱼,她就想顺路看看这异世界来客是个什么样的人,于是就偷摸着去翻了个院子。 谁知道她前脚刚落地,后脚就被五竹发现了。 想起那一年,那一天,她为了躲避五竹的追杀,被追着跑了十里地才解释清楚,她真的不是来伤害范闲的。 说多了都是泪啊。 “范闲牛栏街刺杀的事,你知道多少。”五竹收起武器,平静的语调不辨喜怒。 “不多,估计和你现在知道的消息差不了多少。”卿颜跳下屋顶,捡起自己废掉的斗笠,有些肉疼,“不过应该和长公主他们脱不了干系,你自己去查吧,我不掺和这些事。” “我知道了。” 五竹站在卿颜身后,一伸手就把她的斗笠拿了过来。 “只是磨损,可以修好。” “你说的简单,这可是我家月棠给我做的。”满头的青丝披在卿颜身后,五竹的剑势太锋利,连带着她的发丝都断了几根。 可卿颜现在只想着回去怎么跟她家宝贝月棠解释斗笠的事。 “我帮你修,你替我保守秘密,不要让别人知道我回京。” “知道了,你是来帮范闲报仇的?” 从腰间拔出一根素的银钗,卿颜随手将头发盘了起来。 “是。” 五竹没有避讳,直接告诉了她。 “随你,就是下手注意分寸,别招惹了不必要的仇恨。” 五竹就是个死性子,脑子里除了范闲的事,就是范闲的事。 卿颜还真怕哪天五竹上头,把欺负过范闲的人都噶了。 “你和范闲是什么关系。” 话题忽然跳脱,卿颜转头看向五竹。 “与你无关。” “你一直在帮他。” 五竹的表情没有变化,却偏偏给人一种被看破了的感觉。 “我乐意不行吗?” 见五竹还要说什么,卿颜立刻伸手制止了他。“停,五竹,五竹大人,五竹大哥,五竹叔! 我叫您叔行了吧,再问下去我家底都要给你掏空了,能给我留点面子吗?” 对于五竹这样的人,卿颜一向是最应付不来的,他们的脑回路直来直去的,这种人的洞察力往往最是可怕。 “斗笠我明天修好。” “知道了。” 五竹向来是来无影去无踪,他没有告诉卿颜,他来找范闲前去了一趟江南。 而在这趟短暂的旅途里,他终于从过往和叶轻眉的记忆里提取出了鹤卿颜这一个名字。 五竹想起,自己应当很早就在叶轻眉口中听到过这个名字。 而关于这条名字的命令是... 第273章 庆余年——仗势欺人 “林珙重伤,生死不明。” 消息传到卿颜这里的时候,她并没有多惊讶的表情。 月棠一边替卿颜点燃贡台上的香,一边说着从外面听来的情报。 “除此以外,今早陛下召见了范公子还封了他官职。” “意料之中的事,不过林珙出事,太子竟然没去老头子面前闹腾吗?”美滋滋地拿起已经修好的斗笠,卿颜往头上比划了两下。 “去了,只是陛下那时候正同范公子说话,没见太子。” “牛栏街刺杀的事,几个主要人物,一个重伤濒死,一个又被关进地牢,估计太子正着急跳脚呢。” 将斗笠固定好,卿颜愉悦地笑出了声。 “我该夸大人您神机妙算吗?” 听月棠这话,太子那边看来是真有情况了。 卿颜撑着下巴看向月棠,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刚得了消息,太子殿下已经出东宫往鉴查院去了,看样子,是冲着那司理理去的。” 捧起香炉,月棠的神色严肃了些。 “老头子下令所有皇子不可接触鉴查院事宜,太子这愣头青胆子倒也是真大。” 一想起太子笑眯眯地干坏事的样子,卿颜就感到一阵恶寒。 “老头子也真是饿了,什么都不挑了,李承泽当太子都比李承乾香吧。” 月棠习以为常地看着自家国师大人嘴里吐出各种大逆不道的话,熟练地替她遮好面容。 “您这话要是传到陛下耳朵里,回头他又要扣您月俸了。” “扣就扣吧,月棠不用遮了,叫马车来,今日我们去嚣张一回。” 卿颜按住了月棠的手背,眼里满是狡黠灵动的光。 水红朱色的大袖衫在半空划过张扬的弧度,卿颜一改往日的素净,清冷的面庞上,笑容肆意。 “他们不是觉得人人平等这种事可笑吗? 那我今日,便也仗势欺人一回。” 祖师爷说了,爱咋咋地,不服就干! 她卿颜今日就要去和太子正面硬杠一波。 “仗势欺人? 您是想趁机给范公子出气吧?” 月棠此话一出,优雅端正的红衣美人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没平地摔出去。 “我不是,我没有,你瞎说,我怎么可能会这么做,我是那种公报私仇的人吗? 我这是替天行道! ” 什么趁机出气,她就是顺便,顺便而已! 属于国师仪仗的马车队伍缓慢启动,月棠看着自家国师红透了的耳垂,呵呵一笑。 国师大人的嘴——死鸭子嘴硬。 翻身上马,月棠护在马车的右侧,扬鞭喊道。 “出发,鉴查院!” “驾!——” (与此同时,鉴查院门口) 朱格和太子僵持着,范闲和王启年躲在旁边的角落里进退两难。 “朱大人,你要拦我呀?” 太子笑着,仿佛看到了什么笑话。 他转身对着身后的兵卫们说笑一般地重复了一遍,“他要拦我?” “臣不敢,可圣命难违,臣不敢抗旨。”拦住是得罪太子,不拦是得罪陛下,朱格眉头紧蹙,难以应对。 “好啊,那从现在开始,我就要往里走,除非你对我动手,不然我是不会停下来的。”太子褪下温和的外衣露出了狰狞的样子。 朱格无法,却依旧坚定地站在原地,不曾退让,“殿下,你若如此,陛下定会盛怒。” “你敢动手吗?” 看朱格犹豫的样子,太子并不在意他的提醒。 “拔刀!——” 眼见不能进去,太子竟想带人硬闯。 范闲和王启年在墙角后,心急如焚。 “是我小看太子了,王启年你...” “吁!——” 高昂的嘶鸣声强硬地闯入这场闹剧。 “国师亲临,何人敢在此挡路,来人,给大人开道!” 黑色的马匹高扬前蹄,为首的月棠举起令牌高声命令。 突如其来的仪仗,张扬,跋扈,带着无可匹敌的气势,不由分说地走来。 “我看谁敢!” 眼见月棠不由分说地就要把自己的护卫扣下,太子急了。 “我有何不敢?” 轻柔的女声响起,众人皆是心头一震。 “他们不敢动手的,我来动手,他们拦不了的我来拦...” 车架的门帘掀起,红色的衣裙明艳如血,那蹁跹的步子里,不是往日的慵懒闲适,而是暗流涌动的杀机。 “朱大人,言大人,今日真是辛苦了。” 卿颜眼眸半阖,径直走过太子,站在了鉴查院门口。 无人敢拦。 “国师大人。”朱格和言若海微微拱手,心下松了口气。 “国师也想拦我么?” 李承乾走向前一步,眼神暗含威胁。 “拦,我怎么会拦太子殿下?” 卿颜故作惊慌地掩唇,随即脸色一变,一脚把太子踹了下去。 “放肆!——” “放肆?” 卿颜轻笑了两声,不紧不慢地走到了太子面前。 “陛下的话我尚且可以不听,太子是觉得,自己的分量已经可以驱使我了吗?” 她的眼神太平静,明明是在笑着,可太子竟从她身上看到了几分庆帝的样子。 “国师突然来此拦我,是想包庇凶手吗?” 避开卿颜的眼睛,李承乾强装镇定。 “想要包庇凶手的,不是太子殿下您吗?” 什么意思? 李承乾后背发凉,脑内一片混沌。 “司理理北齐暗探,把她关在这里,可是陛下的意思,太子把她带走,是想包庇谁啊?” “殿下这么为难鉴查院,陛下可是会为难的。” 心安理得地把矛头引到庆帝身上,卿颜挥了挥手引月棠过来。 “月棠,天气暑热,太子脸都白了,快叫人将他送回去。” “是。” 这么说着,立刻就有人抬着李承乾的两条胳膊把他拖了出去。 “国师可真威风啊,竟敢对储君动手!” 李承乾挣脱不了束缚,只能大声叫喊。 “太子殿下说笑了,我不过是有样学样而已。” “仗势欺人这种事,还是殿下更胜一筹。” 不管是杀范闲,还是如今来抢司理理,不都是他选择的仗势欺人吗? 卿颜越说,笑容便越灿烂。 “不好意思了殿下,我这人道行浅,今日被挡了路,我不高兴。” “不出了这口气的话,我道心得毁。” 第274章 庆余年——你爱她? 陈萍萍回京了,披着黑甲的骑兵出现的时候,就连太子,也只有乖乖回去的份。 坐在轮椅上的男人,鬓发微白,年老的面容上,一双清亮的眼睛格外锐利。 “既然院长回来了,事情也解决了,我就先走了。” 她余光看到自家小狐狸盯她老半天了,再不过去的话,怕是要急了。 言若海和朱格对她微微拱手,卿颜颔首回礼,随着月棠一起回了马车。 借着人群的遮掩,范闲也立刻跟了过去。 他应当是想她了,一上马车就蹲在卿颜面前,不肯移开眼。 “蹲着多累啊,坐我旁边不好吗?” 从澹州到京都,不过才这么一段时间,范闲就已经比来时瘦了许多。 卿颜摸了摸他右颊的软肉,心里不自觉有些心疼,“小范大人瘦了呀,这京都可真是风水不好。” “那国师大人是觉得我瘦了,就嫌弃我了?” 他惯是会得寸进尺的,仗着现在人心软,范闲直接抓着她的手倒在了她膝上。 “今天国师大人前来仗义解围,范某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了。” 范闲拍了拍胸口,一副慷慨就义的样子。 “谁说我是为了你来了,我明明是被太子挡了路,顺便体恤一下鉴查院的辛苦工作罢了。” 卿颜睁着眼睛说瞎话,表示只要我不承认,那事实就一定不是这样。 “国师大人就对范某,这么冷酷,这么无情,这么视而不见?” 范闲痛心疾首地控诉着眼前人的行径。 “我哪里冷酷,哪里无情,哪里视而不见了?” 跟范闲待久了,连她的画风都越来越不对劲了。 “国师大人。” 马车外一声突然的呼唤,让二人骤然安静下来。 “院长大人邀请范公子,入鉴查院一见。” 陈萍萍,要见他? 嬉笑的样子顿时一变,范闲对着马车外的人提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知道了。” 卿颜应了一句,看着凶巴巴的小范大人,被逗得笑了起来。 “再瞪下去,小狐狸都要成大尾巴狼了。” “他注意到我在你这里,会不会...” “嘘——” 白皙的指尖轻轻抵住他的双唇,范闲一下子噤了声。 “看方才陈萍萍对太子的态度,他不会来管我们的事,你安心去就好,我让月棠留下,鉴查院的人要是欺负你,你就叫月棠打他们。” 想起月棠凶残的样子,范闲最后的一点不安也散了去,他笑了起来,忽然起身猛得抱了一下卿颜。 “我就知道你口是心非。” 他无比嘚瑟抱了许久,直到卿颜开始气恼地掐他腰间的软肉,范闲才下了马车进鉴查院。 下车前,他还不忘亲了一口卿颜的手背,活脱脱一副登徒浪子的样子,偏偏那眼神专注欢喜得紧,让人拒绝不了。 “我很快就出来,你等等我,我来找你。” 说完,他掀起车帘跳了出去,完全没给卿颜反驳的机会。 范闲进入鉴查院时,陈萍萍只是看了他身后的月棠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让范闲推着他的轮椅进了内院,陈萍萍盯着他看了许久。 那样的眼神就像透过范闲,在看另一个人。 范闲被他盯得毛骨悚然,便回怼道,“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花儿?” 陈萍萍微微一笑,对他的态度并不恼怒,只是叫范闲走近了一些。 “穿得太薄了,小心别凉着。” 他的语气太过慈祥温和,就像是寻常人家的长辈。 范闲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眼神像她。”陈萍萍望着范闲的眼睛,不明所以地说了一句。 “你说的她,是谁?” 范闲站在原地,眼里带了些漠然的审视。 “你的母亲,叶轻眉。” “叶轻眉是谁。” “五竹在京都。” “五竹又是谁。” 不论陈萍萍说什么,范闲的回答皆是不认识。 那样不信任的态度毫不掩饰,也丝毫不润色。 “林珙重伤濒死,是五竹做的。” 提到林珙,范闲的脸色终于变了,“二公子的事,尚未找到真凶。” “你不信我。”陈萍萍笑着,神色依旧温和。 “没关系,林珙的事,我来收尾。你和国师的事,我不会告诉其他人。” “你爱她,是吗?” 被冒然提到重要的人,陈萍萍看到眼前的少年气势一变,暗流汹涌。 方才只是不信任的眼神,此时已然带上了敌意。 “别担心,她没你想象得那么脆弱,我不会干涉你们的事。” 陈萍萍向范闲保证完,没有再多言。 鉴查院门口,王启年坐在台阶上抓耳挠腮,旁边是戴着斗笠挑花绳的卿颜。 “行啦王大人,你是陈萍萍的亲属又不是什么大事,不用这么紧张。” 看王启年因为不知道怎么向范闲解释而上蹿下跳,良心不安的样子,卿颜哭笑不得。 “范闲若是生气,也只气自己被人算计,总归不会真的跟王大人你生气的。” “当真?” 王启年是真的对这件事感到愧疚。 “嗯,你好好跟他说,他一心软,保证什么事都没有。” 毕竟王启年帮了他们不少,卿颜都看在眼里,所以她也不介意跟王启年多说些话。 二人正闲聊着,一身白衣的范闲从慢慢地走了出来。 “阿颜! ” 他加快了些步子,欣喜的表情在看到王启年时一变,多了些阴阳怪气。 “哟,王大人怎么在这呢?” 被这语调一激,王启年直接从台阶上弹了起来,“大人,您可千万别这么叫啊!” “诶,那可不行,您是陈院长亲信,陈萍萍的嫡系,将来鉴查院里边儿,我还得靠您照看呢。” 范闲笑得无比亲切,王启年听得心脏一抽一抽的。 看王启年一张脸皱得跟苦瓜一样,卿颜笑得说不出话。 “你再这么叫下去,王大人苦着一张脸回家,他夫人都要不认识他了。” 范闲本来就没真生王启年的气,眼下有这么个台阶,他自然也就没再阴阳怪气。 不过听着王启年真心实意的解释,范闲对庆国又有了更深的了解,也更加坚定了要改变这里的想法。 王启年解释完,见范闲半天不说话,误以为他还在生气,咬了咬牙,上前说道,“我明白,这事是我欺骗了大人,我谢罪可以吧。” 哟,谢罪? 范闲眉头一挑,饶有兴味地看向王启年,“怎么个谢罪法?” “诶呀!” 王启年一跺脚,一咬牙,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大人稍等,国师大人,劳烦您转个身。” 这话说得奇怪,卿颜虽有些好奇,但还是乖乖背过身,站到了范闲身后。 说完,王启年蹲到一边,忽然脱掉了自己的靴子。 “不是,你干什么?!” 范闲捏着鼻子,目瞪口呆地看王启年从脚趾缝里抠出几枚铜钱。 “二位大人,今天,我请客,我掏钱,咱仨好好得奢靡一把!” 望着这有气味的铜钱,范闲和卿颜表示——谢邀,这份奢靡,大可不必! ! ! 第275章 庆余年——闹剧 “王大人,这就是你说的...” “奢靡?” 范闲和卿颜瞅着眼前两碗肉都没有的清汤素面,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二位大人有所不知,这面啊是京都奇味,简单,方能食其真味,这其他啊,都是累赘,累赘!” 王启年眼睛一闭就开始胡说八道,胡编乱造,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范闲和卿颜真是要被他气笑了,不愧是财迷王启年,请客吃饭都是怎么省怎么来。 不过这面还是没能吃进卿颜嘴里,因为她刚拿起筷子,月棠就火急火燎地找了过来。 “大人,陛下召见。” 老头子找她? 是为了太子的事,还是林珙的事? 卿颜的指尖微动,看向了身边的二人。 “我得先走了,面条你们吃吧,我下次请回来。” “这么着急。” 范闲替她拿起桌上的斗笠,心里忽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月棠看了他一眼,眼神颇有些复杂地补充道,“范公子,我方才来时见侯公公冲着这来了,大约是来找你的。” “这次恐怕是真有麻烦了。” ...... (一刻钟后,御书房内) 坐在长廊的扶手上,卿颜沉默地注视着在场的几人。 庆帝召他们几个过来后,便只留他们几个人相互对峙,而卿颜是被叫来替林珙治伤保命的,之所以留在这里,只不过是想看看这出闹剧罢了。 “鉴查院查过了,林珙的伤,是高手快剑造成的,京都用剑者,只有二哥门下的谢必安有这样的剑术!” 李承乾率先发难,矛头直指李承泽。 林相看向李承泽,声音平和地问道,“殿下是凶手吗?” “这你要问范闲,林珙遇害当日,我跟范闲在街上偶遇,闲谈,谢必安就在一旁。” 李承泽话一出口,范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这是又被人算计进去了。 眼见局势不利,太子李承乾立刻转变了话术,“那说不定是范闲和你合作,同谢必安联手刺杀林珙,这一切都是你们扯谎作伪!” “荒谬至极!” 李承泽一甩衣袖,从旁边站了起来,怒声呵斥道,“我为何要杀林珙,范闲为何要杀林珙?” “很简单,林珙策划牛栏街刺杀啊!范闲跟他有仇啊!” “太子殿下,这事我可不知道啊!” 被忽然点到的范闲立刻强调自己的清白。 “太子要定臣子的罪,你我就含冤,忍了!” “那你告诉我,若非谢必安出手,谁能有这样的剑术!” 炸弹的引线被点燃,太子和李承泽立刻吵了起来。 两人一来一回互相捅刀子,没有半分退让。 范闲见状默默退到一旁,缩小了自己的存在感。 看到卿颜正在看他,范闲张了张嘴,做了个口型——(没事吧。) 红衣的姑娘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安抚地对他笑了笑。 看着争吵异常激烈的李承泽和太子,卿颜突然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举动。 她双手放在脸侧,对着外面高声抱怨道,“陛下,您若再不管管,臣的,不是,林相的耳朵都要被他们吵聋了!” “您再不来,臣看着太子殿下,害怕呀!” 被她这么一喊,李承泽和太子的话卡在了嗓子里,一时气闷。 “都吵够了没有!” 御书房的门终于打开,庆帝揣着手慢慢走了进来。 李承泽和太子立刻跪了下去,几秒钟前还吵吵闹闹的书房,霎时间鸦雀无声。 “爱卿今日救人辛苦了,坐吧。” 左右卿颜都不会乖乖听旨,庆帝便直接挥挥手让她坐下了。 制止了这场闹剧,庆帝终于将目光转向了旁边的林若甫。 “林相,你是苦主,你怎么看呢?” 沉默许久,林若甫站了起来,说出了一个谁都没有想到的答案。 “臣看来,该怪罪的,应是陈萍萍! ” “鉴查院有监管京都之责,自犬子遇袭重伤以来,至今未见奏报,可见陈萍萍御下不严,处事不力,臣恳请与陈萍萍对峙!” 话毕,林若甫跪地叩首,态度坚决。 御书房的人跪了一地,唯有范闲和卿颜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看着格外突出。 在场的人各怀鬼胎,每个都有自己目的,究竟是为林珙讨公道还是为了别的,那就不得而知了。 “陛下,林珙的伤还需些特殊药材,臣先退下了。” 卿颜不喜欢这种装模做样的场合,演起来太累,她今日刚好没有这个心情。 “去吧。” 庆帝只随意望了她一眼,就放她离开了。 范闲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一紧,可如今在庆帝眼前,他只能按下追上去的心思,告诫自己不要冲动。 望着旁边的林相,范闲心里多了些许思忖。 “大人...” 月棠看着走出御书房的卿颜,快步迎了上去。 “月棠,陪我出去一趟。” “去哪?” 月棠看卿颜一改往日的笑颜,心里有些担心。 “去城郊的小屋吧,我最近有些心烦。” 或许是太久没去钓鱼了,又或是别的,卿颜又想一个人出去走走了。 “那我回去替您准备银票。” “不必了。” 深吸一口气,卿颜回头看了一眼这偌大的皇城。 “我暂时...不想见任何人...” 她需要有自己的空间,来消耗其他的情绪。 第276章 庆余年——俺是恁爹 “小姐,你跑慢点小姐!” 出了京都,卿颜是彻底放飞了自我。 她现在和吗喽的唯一区别就是,一个是在树枝上荡的,一个是在树杈上跑的。 有时候路上碰到一两只猴子,凶神恶煞地就要来抓卿颜,月棠就会冲上来,啪一巴掌给它们扇下树去,可谓相当生猛。 现在大庆对北齐开战在即,城郊这片没什么人,刚好方便了卿颜在这瞎跑。 “月棠,你看那里。” 刚才还疯跑的姑娘终于停了下来,她撩了衣摆坐在树上,指着河岸的一座别院。 “太平别院,叶轻眉的住处?” 月棠坐在她身边,任由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嗯,以前我老从我师父嘴里听到她的名字,臭老头子总说如果我和她认识,两人应该会很合得来。” 这是她家离谱师父游历过的世界,她现在再来一遍,也算是有始有终了。 可惜她来得晚,叶轻眉死了,只有范闲还在这里。 “所以您才会对范公子多加照拂?因为叶轻眉是您师父的朋友?” “算是吧,毕竟臭老头子孤寡得很,他的朋友没两个,能被他夸的,更没几个。” 她师娘去的早,师父是个顽固的百岁小老头,每天的乐趣就是让卿颜上蹿下跳地抓老鼠。 没办法,道观太穷,老鼠多,女孩子家家小时候胆子小,怕得不行。 “难得听您说起师父,不知道他的尊号怎么称呼?” “.......” “大人?” 看卿颜呆滞的表情,月棠有些疑惑。 “他,他的道号是——” 第一次,卿颜觉得羞于启齿。 “我师父的道号是...” “恁爹...” 而他最常说的话就是,俺是恁爹! “大人的师父,道号,真,真别致啊,哈哈哈哈。” 虽然月棠没有完全听懂啥叫恁爹,但是她就是莫名理解了这两个字的意思。 别人家起道号都是避免这种字眼,偏生卿颜的师父是个叛逆的,怎么离谱怎么来,怎么嚣张怎么来。 “臭老头子觉得这道号霸气,非要叫这个,他也不告诉我他叫什么,每次就让我叫他爹。” “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卿颜突然站了起来,看向了侧方的一棵树,“不知道,可能飞升了,也可能死了,我来这里前,他出了道观,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了。” 她仰头摘了两片树叶,真气涌动,左手细腕轻抬,叶片如暗器般甩了出去。 一个黑影捏住树叶从树干后跳了出来。 “五竹? ” “恁爹道长说过,他的徒弟,是个武学天才,你方才,压制了自己的真气。” 丢掉手里的叶片,五竹飞身上树。 “麻烦你不要一本正经地说出那么羞耻的称呼。” 按下躁动的月棠,卿颜拍了拍她的手让她先回去。 “你怎么会在这里?” “范闲在找你。” 卿颜愣了一下,随即她想到了什么,狠狠瞪了五竹一眼,“所以,你把我的行踪告诉了他?!” “是。” 像是没有感觉到卿颜的不满,五竹的神色依旧淡然。 “找我是顺便,来太平别院才是真正的目的吧?” 行踪被人监视,卿颜压下恼意,语气却难免冷了下来。 “并非。” 五竹顿了顿,像是在处理脑中信息。 “范闲在殿前提出退婚被驳回,而你在那日后忽然失踪,此行的确是为了找你,太平别院只是计划提前。” “什么叫失踪?” 卿颜气笑了,她一贯是随心而动的性子,怎么在他嘴里倒成了失踪了。 “不过跟我说这么多可不像你,你很信任我吗?” “是小姐的命令。” 叶轻眉的命令? 卿颜想要反问的话被噎住,她的表情带了些不知所措的茫然。 “小姐说,若有朝一日得见恁爹道长的徒弟,她一定会相信她,护好她。” 这是叶轻眉对五竹的话,可是卿颜却觉得这更像那个臭老头子的嘱托。 “那我师父,还有没有说别的...” 卿颜的声音越来越小,眼神闪烁,她的脸上有些局促。 “我忘记了。” 五竹忽然握住她的胳膊,将她拉下了树。 “你做什么?” 被带着一路跑,卿颜风中凌乱。 “带你见范闲。” 五竹人狠话不多,人跑得都快飞起来了。 “五竹,你再加速,我就要被甩飞出去了!” 眼前的树木飞速移动,卿颜脑壳子嗡嗡地响。 跑起来费劲,她最后直接摆烂扒在了一棵树上,任凭五竹怎么拉她,她都不松手。 “我不干了,你那是人能跑出来的速度吗! 我又不是生产队的驴,还有没有天理了!” 她承认忘记跟范闲打招呼直接一个人跑出去是她顾虑不周,可这不是让她一条咸鱼跑步的理由! “要不你做个板车拖我走吧。” 生无可恋地瘫在地上,卿颜两眼无神。 “可以。” ? ? ? ? ? ? 眼看五竹就要把剑砍树,卿颜一咕噜爬了起来拦住他。 “叔,我错了叔,我们走吧,我觉得跑跑挺好的,有益于身体健康,走走走,快走快走。” 握住住五竹手中铁钎的一端,卿颜拽着人就往前面跑,生怕慢一步他就把树砍了。 之前她没有仔细看,现在她才发现,五竹的武器不是长剑,而是一支似剑非剑的铁钎。 唉,她家那臭老头子选的世界,真是处处是‘惊喜’啊。 第277章 庆余年——不是,人形意大利炮啊你们?! “对不起,退婚的事,我又失败了...” 范闲的声音丧气极了,手臂紧紧搂着她的腰肢,不肯放松丝毫。 “我那日出来便找不到你了,我知道你生性自由,不受拘束,我也知道自己不应该强求你改变什么,但下次走的时候至少让我送送你。” 范闲很清楚,爱是尊重,是理解,在一开始他就做好了准备,不管卿颜如何选择,他都会尊重她的决定。 可是真的面对的时候,焦躁不安的心和心口的惊惶,由不得他做主。 爱是自私,占有,还有似有若无的偏执,无论是谁都不可避免。 所以说,无爱者自由,也是有道理的。 被范闲窒息的拥抱突袭,卿颜挣扎无果,只能把头一歪,顺势靠在了他的肩上。 “老头子和太子他们太烦了,我就想出来走走,谁知道还没开始逛呢,就被你抓住了。” 不过,被人关心的感觉她也不讨厌就是了。 “五竹叔说你出了城,我担心你走了就不回来了...” 范闲其实远没有表现出来的那样洒脱,平常纨绔的表面下,是细腻的情感和强大的共情能力。 这也意味着如果有什么事能被他放在心里,他必定会格外执着。 “好啦好啦,别担心,我不是就在这吗,你五竹叔还在这呢,注意影响。” “没事,五竹叔是自己人。” 范闲就是个社交悍匪,在五竹的注视下还能高高兴兴地拉着卿颜的手在旁边求亲近。 你确定不是因为五竹蒙着眼看不见? 卿颜干笑了两声,给了范闲一个脑瓜崩。 也许是错觉,但她总觉得刚才的范闲让她有些招架不住的危险。 “说正事吧,你们要去探太平别院?” “是,要去找小姐留下的钥匙。” 五竹靠在树干上,手里抱着他的铁钎。 “太平别院里有人,你们如果想进去的话,得费些功夫。”卿颜两指夹住树上的箭,微微一用力,就将箭直接拔了出来。 刚刚五竹带她过来,只是靠近了些,对岸就射箭警告,看样子是不想让人靠近。 “这两箭九品的身手,我在这里拖住他,你和卿颜绕路潜进去找钥匙。” “我和你在这一起诱敌,里面的人可能是宫里的几个,我暂时还不能跟他们撕破脸,你一个人去可以吗范闲,范闲?” 卿颜和五竹正商量着呢,半天都没听到范闲说话。 她回头,看见范闲正盯着她手里的箭发愣。 哦豁,完蛋,刚才专心想事,忘记自己只是个厉害点的菜鸡了。 “...小范大人,我说这箭是自己飞我手里的你信吗?” 穿透树干的箭被眼前的姑娘用两指就拔了出来,范闲下意识吞咽了一下,觉得自己以后,绝对是第二个王启年。 “相信,你说了我就信。” 范闲两眼一闭,用力地点了点头。 他家姑娘说的话能有假吗?!她那么好看,那么温柔,是他的眼睛出问题了 都不可能是他家姑娘有问题! 在一番自我催眠后,范闲睁开眼,露出了往常的笑容。 “我一个人去就行 你们放心,只是,你们打算怎么诱敌?” “大概,像这样。” 卿颜上下抛掷着手里的箭镞,和五竹站在了同一水平线上。 五竹伸手拔出了另一支长箭,二人同时向太平别院掷去。 反正五竹已经知道了她的底细,卿颜索性不再留力,这一箭用了十成十的力道。 两支箭穿过宽阔的湖面,在锐利的破空声响起后,直接洞穿了对面别院的墙体。 范闲扒在树干后面,目瞪口呆地望着对面墙上的洞,无比惊恐地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两个人。 “不是...你们这,还是人吗...” 这是人能做到的事? 这明明就是人形意大利炮啊?! “五竹叔也就算了,阿颜你为什么...” “我那一箭扔得好看吗?” 若是这么问,那范闲定然会说是好看的。 人皆有慕强心理,有时难得的反差会更动人心魄。 不可否认的是,范闲在她出手那一刻的确心动了。 “嗯。” 范闲被她成功带偏,想询问她武功的想法被搁置在了一旁。 “对面,有人出来了。” 闻言,卿颜和范闲立刻将视线转回了对岸。 “看样子有点眼熟啊。” 卿颜眯着眼,在脑内搜索着她见过的人的面容。 “你认识?” 范闲靠近了她身边。 “见过,但是想不起来。” 卿颜这人脸盲,但凡是不上心的,过段时间就忘了个干净。 “里面的人不简单,你做好心理准备,有事就跑。” “我知道,机会难得,我先走了。” 藏好短刃,范闲借着草丛遮掩,向太平别院潜去。 卿颜和五竹待在树后,完全没有面对九品高手的紧张感。 对面的箭手搬着椅子坐在那吃瓜啃烤肉,悠闲的样子仿佛在度假一样。 “五竹,可否借铁钎一用。” 树上的箭刚刚都扔出去了,不够用了。 拿着五竹的铁钎,卿颜随手削了两截树枝下来,将略粗的那支丢给五竹,剩下的都被卿颜削成细长的竹签。 “拖住对面,别杀了他。” “我知道。” 在对面要起身离开的一瞬间,五竹出手了。 普通的树枝在他手中成了尖锐的木箭,眨眼间飞到了那人身后。 九品高手自然不是吃素的,接住树枝折断,反手将一支铁箭射了过来。 密密麻麻的竹签从半空射出,金属制的铁箭竟是被打落进了湖中。 若是范闲在此,他一眼就能认出,这招数和当初制服程巨树的黑影,用的是一模一样的路数。 “范闲进去了。” 对岸的人还在源源不断地朝这里进攻,卿颜蹲在高处的树杈上对下面的五竹说道。 “足够了。” 数米高的枝干轰然倒地,五竹半撑在地上借力站了起来。 轻盈地跳下树,卿颜转头看了一眼树林的深处。 她方才听到了有骚动,听声音... 好像是太子那个二百五? 第278章 庆余年——多余的事情 这下不用好像了,就是太子那个二百五。 不然,她怎么会在这碰到李承泽和谢必安呢。 “李承泽。” “怎么了?” “你能不能不要让谢必安在我旁边盯着了,你这样,弄得我好像犯事了一样...” 果然好奇心害死猫,卿颜回去找月棠的路上,偶然瞥到了一位与羊驼同款发型的奇男子。 她正想谁的品味如此清奇独特,凑上去一看。 好家伙! 这不李承泽吗?! 优美的国粹语气词刚要脱口而出,她就被谢必安逮了个正着。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于是,她就被李承泽带来了。 “毕竟国师的轻功出神入化,不盯紧些,若是待会儿自己跑走,遇上匪徒就不好了。” 李承泽停了下来,侧过身等卿颜走到与他齐肩的位置。 “我倒觉得现在在外人眼里,你才是那个土匪。” 生无可恋地扒着手里的葡萄吃,卿颜实在想不通李承泽为什么总是跟她不对付。 听了这话,李承泽低低地笑了起来,他的声线很有特色,说话时听着总有些危险的阴郁,可现在倒多了些轻快的感觉。 “国师此言差矣,听闻太子被人劫持,我不过是前来救驾,又恰巧碰到大人,担心大人的安危,所以邀你同行罢了。” 听着这话,卿颜并没有作声,她看着近在眼前的府邸,思索着林若甫和范闲谈得怎么样。 今天这场劫持本是林若甫想试探范闲的,谁知道阴差阳错绑了太子,眼下也不知道里面怎么样了。 “必安,动手。” 眼前突然一黑,耳边是李承泽低哑的嗓音。 垂在身前的衣袖带着轻淡的葡萄的气味,卿颜想要退开,却被身后之人忽然按住了肩膀。 “这院子有些脏污,必安正在处理,国师稍等片刻。” 李承泽并不清楚卿颜的武功底细,也不知道对于这种场面她早已无所畏惧,只是捂着她的眼睛一步步前进。 其实有时候卿颜真的看不懂李承泽在想什么,他们认识的时间不算短,可真要说关系有多好,那不至于。 在有些时候,她甚至能感觉到李承泽对她似有若无的恶意,可更多时候,是一种奇怪又复杂的东西。 就像这一次,明明带她来这里的人是李承泽,可现在捂住她眼睛的人,也是李承泽。 空气里带上了血腥的气息,谢必安出剑很快,那些人连痛觉都尚未感知,就失去了气息。 这就是这个时代,一个连人命都不值钱的地方.... “...何至于此。” 泠泠的女声有着迷茫,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身侧之人。 “小心台阶。” 李承泽低头看着她的侧脸,眸色浮沉,似乎没有听见她刚刚那句话。 不知过了多久,眼前的手终于移了开来。 脚下流淌的血还未凉透,卿颜站在原地,神思恍惚间,她摩挲了一下手腕上的红绳。 长廊的尽头,原本关着的木门缓缓打开,卿颜对上了范闲错愕的眼。 范闲刚往前踏出一步,谢必安就突然出现,须臾片刻间,他打断了范闲手中的兵刃,将剑架在了范闲的脖子上。 “小范大人,好久不见。” 抬步走向范闲,卿颜看到自家小狐狸对着她一阵挤眉弄眼,似乎有些,不满? 然而还没等她想清楚,李承泽就已经走了过来,接过了话头。 “没想到,你会来。” “我也没想到你来。” 范闲丢掉手里的断剑,皮笑肉不笑地回应道。 李承泽笑了笑,凑到范闲旁边轻声说道,“别相信里面那位,总是话说得好听。” “我什么都没听见。” 范闲耸了耸肩,故意装傻。 李承泽拍了拍范闲的手臂,没有发表任何看法。 “一起进去看看,走吧,卿颜。” 卿颜? 这两个字一出口,卿颜立刻觉得如芒在背如鲠在喉,她全身僵硬地瞥向自家小范大人的方向。 不出所料的,醋桶炸了。 “地滑,慢点走。” 被醋泡发的小范大人对着李承泽露出了极其完美的官方微笑,要不是那暗暗咬牙的声音,卿颜真是要被他骗过去。 李承泽... 你个老六又害我! 有谢必安杵在这,卿颜看着范闲哀怨的眼神,冷汗直流。 直到林若甫从里面走出来,她的眼前一亮。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刚脱离李承泽和太子修罗场的林若甫看着卿颜热切的眼神,一头雾水,但莫名就是看懂了她的意思。 “小儿的伤多谢国师大人相救,只是有些细枝末节的事,不知可否再与国师详谈一番。” “林大人客气了,事不宜迟,我们这就找个安静的地方说话。” 趁旁边谢必安注意力不在这,卿颜立刻上前踩了他一脚,然后飞速跟着林相逃离。 “没想到今日能看到国师和二殿下一起前来,属实是让人意外了。” 林相这话说得似有深意,卿颜看了他一眼,不在意地笑了笑。 “林相知道的,我这个半吊子没什么本事,就喜欢找些安静的地方躲着,但是总有人要找上门来的。” 她没有站队的想法,也不想针对谁,人活着本来就很累了,为什么要给自己找多余的事做呢。 “是吗,我还以为你们二人是一道的。” 林若甫转身,这一次却是看向了范闲。 “我...” “你不必解释什么,那日在御书房你提起要解除婚约我便有所猜测,今日不过确定罢了。” 林若甫能走到这个位置自然是个聪明人,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年少气盛,你的心思藏得还不够深。” 那日御书房卿颜离开时范闲看过去的一瞬间,林若甫便察觉了端倪。 林婉儿不想嫁,范闲不愿娶,林若甫自然也不会委屈自己的女儿。 然而被庆帝驳回的那一刻,林若甫的角度刚好可以看见范闲晦涩的眼神。 “是我引出来的问题,对不住林相了。” 卿颜虽没明说,林若甫也知道她是在说婚约的事。 “并非如此,是我要——” 范闲开口解释,想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林若甫却抬手打断了他们。 “有什么对不住对得住的,婚约双方都不愿意,便是解除又有何不可,况且当初婉儿的病和犬子的伤,都是靠国师的药帮衬着。” “这桩婚约利益牵扯诸多,想要解决不是容易事。” 林若甫想要推范闲上去,其中理由千万,不可明说。 是以,在调查清楚林珙并非范闲所伤后,他是站在范闲这一边的。 卿颜听懂了林若甫言下之意,垂下眼眸,不再言语。 第279章 庆余年——注孤生的她,以及翻墙求哄的他 完了,哄不好了... 想起范闲走的时候都快要直接飞起来的衣摆,卿颜躺在神仙台中央,自暴自弃一般地抱住了自己的头。 “月棠,月棠 ! 本座的头好痛啊——” “大人别叫了,你就是再叫,范公子也不会自动被哄好的。” 月棠抱着鱼食喂池中的锦鲤,冷酷无情地往卿颜膝上插了一刀。 “每次碰见范公子,您那聪明的脑瓜子缩成了瓜子仁,好好的风花雪夜谈成了菠菜西瓜,榆木脑袋在您面前都得甘拜下风。” first blood(一血) ! “我当初担心您被占便宜,日夜焦虑,生怕范公子对您做什么,现在想想,您真是太叫人放心了。” double kill(二杀) ! “人家是墙头马上遥相顾,一见知君即断肠,您是墙头马上看一眼,闪避闪避全闪避。” triple kill(三杀) ! “现在想想,我是不是该可怜一下范公子,情敌遍地跑,友军没一个。” quadra kill(四杀)! “不愧是我家国师大人,当今不开窍第一人,实在叫奴婢骄傲又放心!” penta kill(五杀) ! 撒下最后一把鱼食,月棠,赢麻了。跟卿颜混久了,学会了各种新词的月棠,战斗力强到无人能敌。 卿颜... 卿颜已经开始怀疑人生了。 她两辈子加起来都是个单身狗,而且接触过的男人,除了她师父就是这个世界的范闲他们,她连自家亲爹的面都没见过,身边也除了月棠也没教她怎么处理这种事情。 她除了我错了,对不起,抱歉,不好意思,实在是想不出来怎么哄人啊。 思考了许久,她眉头一皱,跃跃欲试地说道:“要不我把太子给范闲抓去磕一个,让他开心一下?” 听听,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月棠看着自家瘫在地上的国师,气笑了。 “您之前就没一次哄过人吗?” “哄过。” 卿颜腰一用力,坐了起来。 “我以前把我师父下酒的点心吃了,我抓了两斤蚱蜢,炸了给他下酒。” “他原谅您了?” “没,他追了我两个山头。” ...... 沉默,长久的沉默。 月棠蹲在地上,陷入了沉思。 “要不范公子下次来翻墙,我不拦了?” 卿颜撑着脸,哼哼了一声,“你忍得住不用香炉打他?” “我尽力...” 闻言,卿颜向后一仰,啪一下,又倒在了台子上。 “生亦何苦,死亦何哀,今日的事能拖就拖,明日的事,明日再说! ” “噗通!——” “?” 巨大的落水声突然响起,卿颜和月棠,还有站在水池里的范闲面面相觑。 “抱歉,半个时辰前刚给游廊打了蜡,我去叫人准备衣服。” 月棠看着神情呆滞的范闲和目瞪口呆的卿颜,一溜烟就跑了。 第一次没被人追着打,范闲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脚滑掉进池塘里,丢人,太丢人了! 他捂着脸,顿时觉得无颜面对。 “没事吧?” 卿颜顺着台阶走下去,轻轻地戳了戳他的手背。 来求哄就算了,结果还一脚滑进池塘,范闲现在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平日的厚脸皮在此时完全不起作用,他莫名有种心如死灰的感觉。 “别站着了小范大人,我哄哄你,你陪我进去好吗?” 卿颜主动牵上了范闲的手,试探着将他的手腕拉了下来。 “哪有这样哄人的?” 被她这笨拙的样子逗笑,范闲没忍住弯了眉眼。 “我还生气,再说两句?” “嗯...小闲闲,闲宝宝,范宝贝? 请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 不是,等等,小闲闲就算了,闲宝宝是什么?!还有范宝贝又是什么! 范闲打了个激灵,直接从水里跳了上来。 “好啊,使坏是吧?” 看卿颜笑得眼睛都要眯起来了,范闲一时气急。 伸手捏住了她的下巴,把一头的水都蹭在了她的脸上。 天朗气清,微风和煦,神仙台周围的花树簌簌地落下花瓣来。 二人形容有些许狼狈,却笑得格外开怀。 “停停停,我认输,真的!” 眼睫沾了水珠,卿颜有些看不清范闲的面容。 “所以,别再吃醋了吧,小范大人?” 她笑起来,眼尾的红晕深深浅浅,像是要缠到人心里去。 范闲知道,自己从来就拿她没办法,不管怎么样都是。 “那下次,只看着我一个人行吗?” 恶作剧完的小范大人捧着她的脸,一点一点擦拭着那些水珠,像是对待着某种易碎的瓷器。 “不答应也没关系,改天我就扛着你去陛下面前求赐婚,要是他不答应,我带着你就跑。” 范闲说着,一双微微下垂的眼睛满是狡黠的笑意。 这话跟泼皮无赖一样,可偏偏他还真能干出这样离谱的事。 “这么狠,怕了怕了。” 卿颜连连摆手,光是谢谢她都觉得社死。 “那你选哪个?” 范闲蹲下来,粗砺的指腹划过她的眼角,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 “有第三个选项吗?” “有。” 范闲的回答让卿颜一愣。 “等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天高水远,千山万水,我陪你走。” 第280章 庆余年——他不简单...所以呢? “这么晚了,还不回去?” 殿里的蜡烛已经逐渐点起来,卿颜背对着范闲,点燃一盏长明灯。 范闲的身形隐在黑暗里,金色的烛火印在他黑色的眼瞳深处,他撑着脸,笑容清浅却静默地叫人有些害怕。 那个纤细的背影在他视线所及之处,一举一动都落在他眼里,近在咫尺,无处可逃... “想再看看你。” 所有灯盏都亮了起来,范闲对着回头的姑娘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 方才那个安静沉寂的人仿佛只是错觉,只一瞬间,就消失不见。 “阿颜。” 他忽然叫了一声。 “怎么了?” 烛火忽然晃动了一下。 灯光下,两个身影慢慢重叠在一起。 纤细的皓腕覆上两只布满经络的大手。 圈握,收紧,然后紧紧相拥。 “看,抓住你了。” 范闲低头靠在卿颜的右肩,他看着两人交缠的双手,低笑着。 轻吸了一口气,卿颜动了动手腕,发现没有办法动弹后,唇角绽开一抹笑意。 “一时大意而已。” “除了你,还没人抓住过我...” 风向微变,殿内真气波动,满屋的烛火剧烈地摇晃了一下,层层叠叠的纱帐中,浮光色的衣裙在地面铺成一朵巨大的花。 范闲躺在地上,望着头顶红色的木梁,心神震荡。 他的手被身上之人用膝盖压着,而始作俑者正坐在他的腰腹上,用那双能将人吸进去的蓝眸看着他。 白皙温热的手指带着范闲最熟悉的花香,漫不经心地划过他的颈侧。 他下意识吞咽了一下,直到卿颜的手指停在他的喉结。 一时间,心擂如鼓... “你瞧...” 空气在慢慢地升温。 “是我抓住了你...” 她在笑。 “小范大人...” 他们都无处可逃。 “砰!——” 冰镇的果盘掉落在地,一颗梨子咕噜咕噜地滚到了范闲手边。 暧昧旖旎的氛围骤然停滞,躺在地上的范闲和坐在他身上的卿颜同时转过头,对上了一双激光眼。 “月,月棠...” 看着站在门口闷声不响的月棠,二人冷汗直流。 猎杀时刻! “大人,劳烦您站远些,奴婢与范公子今日,交流一下武学奥义 ! ! !” 满脸带笑的月棠袖子一捋,一个箭步从门口俯冲过来,势如火箭。 身后八个闻声来劝架的小侍女都拦不住。 杀疯了,彻底杀疯了。 “月棠姑姑冷静啊!那是国师大人!” ...... “月棠姑姑手下留情啊!” ...... “大人! 还有范公子快跑,月棠姑姑杀过来了!” 霎时间殿内鸡飞狗跳,哀嚎遍野,惨不忍睹! 卿颜和范闲飞檐走壁,飞天遁地,撒腿就跑,生怕慢一秒就‘命丧当场’。 “小范大人,都现在了,你还只想着抓我吗?” 被月棠追得上蹿下跳,卿颜有些气喘。 多亏殿里的小侍女们拦着,她和范闲这才能躲到角落里喘口气。 这角落窄了些,只能委屈范闲曲起腿坐着,卿颜本想上屋顶躲,偏生旁边这只狐狸,一伸手就将她拉到了身前。 “抓人不容易,放手更难,阿颜自己答应我的,我当然不能松手。” 范闲靠在围栏上,一头打着卷的长发因为二人的姿势垂落在卿颜肩上。 “小范大人多了个官位后,可是越来越‘蛮横’了。” 卿颜轻扯了一下他的发尾,莫名想起了她那便宜师父。 她家师父也是个‘蛮横’的。 小时候她被隔壁道观的弟子抢了糖葫芦,恁爹道长笑了她大半日,却又在半夜的时候提着拂尘打肿了那弟子的屁股。 人家道观的人上门来讨说法,她师父转头就把人家师父,师叔都打了个遍。 头发花白的老头子也不知道哪来的本事,过了两天,那隔壁道观的所有人就扛着酒和糖葫芦串来道歉了。 鼻涕眼泪一大把,还说什么不原谅他们就不走。 她将师父跳脱的性子学了十成十,包括但不限于在他道袍里塞蟑螂,生米加水发酵以后给他当酒喝,还有晚上在师娘牌位前告他的黑状。 她每次做完坏事就跑,小老头子每次都追着她打。 可是那拂尘一次都没有落到她身上过,她那离谱师父也从没抓到过她。 “我徒弟以后可是要当雄鹰一样的女人,老头子我都不能抓住她! ” 小老头子嚣张又猖狂的发言犹在耳边,现在想想,那时的记忆却已经模糊了。 “在想什么?” 指尖被范闲忽然握住,极淡的哀意只在卿颜蓝色的眸子里停留了一瞬,就散去了。 “没什么,就是跑太久了有点累。” 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将脸贴在了范闲的胸口。 感受这突如其来的亲近,范闲僵直了一息,又即刻放松下来,他垂下眼抱住怀里的人,满目温柔。 “那就靠一会儿,夜晚风凉,我抱着你,就不冷了。” 咱道观漏风,师父给你点个火堆,咱喝点儿小酒,就不冷了... “嗯...” 她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听着耳边略微快速的心跳,一种陌生却久违的安逸感蔓延开来。 不论是否喜欢,不论以后如何。 叶轻眉是她家臭老头子为数不多的朋友,范闲是她的孩子。 不管是谁来阻挡,她都会帮范闲在这里活下去。 臭丫头,你师父我是回不去了,要是你以后有机会去那个世界看看,帮我跟老朋友打个招呼。 打招呼?怎么打招呼? 朝对方发射爱的光波吗? 她那时如是说道。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老头子神神秘秘地留下这句话,然后,他就失踪了... 自那以后,她无亲友,无牵挂,无软肋。 成为这世间,真正不可抓住之人。 第281章 庆余年——皇宫夜宴 “诶哟,国师大人您可别睡了,今天来客众多,您好歹装一装啊!” 看着妆容精致却哈欠连天的美人,侯公公说得嘴皮子都快冒火星子了也没能让她打起精神。 “侯公公,这位置不舒服啊,坐得人腰疼。” 卿颜窝在右侧的席位,不满地拨弄着桌上的金杯。 今日的夜宴,文武百官云集,北齐朝臣,东夷使团都会来,人头多得她社恐都要犯了,要不是月棠说这次宴会上有好酒,她才不来。 “这,这,那老奴再让人拿几个软垫来?” 侯公公对着奉茶的侍女招了招手,眼见就要拿东西过来,卿颜直接让月棠拦住了她。 “不用了,老规矩,我去顶上晒月亮,侯公公,回头你跟陛下说一声就行,我先走了!” “不是,国师大人,大人! 诶哟,您跑慢点儿!” 侯公公苦着一张脸,无奈地让宫女放了软垫摆了酒,以防卿颜又忽然回来。 “你们,去跟燕统领知会一声,巡夜的时候注意着点儿,别伤了国师。” 卿颜说的顶上,自然是宴会厅的屋顶,坐在这里她可以俯瞰宫门全景。 “那您在这坐着,我去替您在殿里看情况?” 月棠帮卿颜摆好了酒盏,细心整理了一下她的发髻。 “你不在这陪我吗?” 卿颜撑着下巴,伸手勾了一下月棠腰间的玉佩。 “我要是陪在这里,谁帮您看着长公主他们呢?” 别人或许不清楚,可月棠最了解她。 今日的宴会卿颜大可以找借口不来,可她来了,还没有走,这就不同以往了。 “一开始还说只是给个机会,现在也不知道是谁对范公子上了心。” “我哪有...” 卿颜撇开眼,伸手摸了两颗小番茄吃。 “您明明都知道范闲公子不是个简单人物,却还是来了,何况狐狸狡猾,您也是知道,所以才那么说的不是吗?” 月棠惯是了解卿颜的口是心非,也明白眼前的姑娘远没有面上看上去那样没心没肺。 “好了好了,你再说我家底都要被你揭光了。” 绣金蝶花样的月白色对襟长裙在月棠眼前旋过一个半弧,她看见自家这位向来圆滑的国师大人第一次露出了认真的表情。 “狐狸狡猾,可我偶尔也会想看看他露出獠牙,伸出利爪的样子。” 想做的事就直接去做,想要得到的东西就自己伸手去争取。 这才是她师父教的道理。 车马流转,人群涌动,橘色的火光照亮皇城,殿内人声嘈杂,卿颜一人坐在屋顶,一切尽收眼底。 (宴会厅内) 今天来参加宴会范闲难得换了一身银绣暗纹的白衣,一头卷发半束,显得身姿挺拔,气质卓越。 他随着鸿胪寺少卿辛其物一起走入殿内,大摇大摆地对着李承泽和太子挥了挥手。 “长公主也到了。” 辛其物站在他旁边感慨了一句。 范闲没有应声,只是看着长公主的方向,眼底是暗下的杀意。 他前几日跟柳如玉入宫,直至今日他都清楚地记得,长公主笑着说是她指使牛栏街刺杀之事时,那疯狂又残忍的表情。 范闲想得入神,旁边一个穿着官服的人忽然跳到他面前,把他吓得心口一缩,差点没撅过去。 “你哪位啊?” 范闲拍着胸口,毫不客气地怼了过去。 对面的人被他这态度气得跳脚,说话都结巴起来,“岂有此理,你当日行凶伤人,现在还在这装不认识我?” 我嘞个豆,这是郭保坤呐! 范闲震惊,范闲惊喜,范闲恍然大悟! “哟,郭少! 好久不见,好久不见,你看你这伤好的差不多了,真好!” 范闲热切地拍了拍郭保坤的手臂。 郭保坤被他这厚脸皮的样子一激,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你竟然把我忘了! 还有脸提!” “慎言,慎言,你这话说得跟怨妇似的,可怕,太可怕了。” 范闲缩着脖子,一张俊秀的脸皱成了橘子。 他转头指着郭保坤向辛其物抱怨道:“不是,他来干嘛的?” 被如此明目张胆地嫌弃,郭保坤炸了,噼里啪啦就是一顿狠话输出。 要不是他爹户部尚书郭攸之拦着,怕是能吵半个时辰。 而被夹在中间的辛其物拼命拦着,才没让范闲继续毒舌攻击。 “来来来,别左顾右盼了,这边就是咱们的座,坐坐坐,范大人快坐。” 辛其物推着范闲入座,生怕晚一秒他就又和别人吵起来了。 殿里的嘈杂慢慢安静下去,卿颜坐在屋顶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她刚刚看见四顾剑首徒云之澜带剑入殿,想必里面的人已经注意到了。 美酒入喉,卿颜的动作一顿,她忽然听见了殿内长公主的声音。 “这几日,我还等着你来杀我,怎么也没有动静?” 李云睿看向斜靠在桌边的范闲,眼里带着些许轻蔑。 范闲唇角勾起,修长的手指轻扣桌沿,语气轻狂,且毫不掩饰地回答道,“殿下莫急,随时给你个动静。” 李云睿对他这般样子丝毫不惧,她压低了声音,“倘若你效忠于我,我可以给你所有你想要的东西。” 想要的东西? 范闲嗤笑一声,眼底暗流涌动,声音却依旧懒散,“那我要你滚出京都呢?” 装乖的狐狸终于露出了食肉动物的獠牙,蠢蠢欲动的对着敌人脆弱的喉管。 “庄墨韩先生到!” 门口的声响冲散了一室杀意,范闲满不在乎地对着李云睿拱了拱手,回到了自己的席位。 不多时,庆帝也到了祈年殿。 宴席开场,他看了一眼右侧空着的席位,侧目瞥了一眼侯公公。 “陛下,国师大人来了,只是她担心影响了各位大人的兴致,登顶赏月去了。” 翻译过来就是,国师嫌屋里吵,跑外面屋顶上摸鱼去了。 “今日众臣皆在,就她一人缺席,成何体统。” 庆帝这么说着,面上却不见什么怒气。 范闲往嘴里大口大口塞着吃食,不动声色地留意着庆帝的动向。 他瞧了一眼空着的席位,只有月棠敛眉站在那里,格外安静。 “罢了,暂且由她去吧。” 庆帝随手一挥,侯公公领命退下。 第282章 庆余年——凤兮凤兮归故乡 酒过三巡,殿内长公主李云睿安排的戏码已然开场。 庄墨韩寥寥几句话就将范闲推上了风口浪尖,一个抄袭的罪名就这么扣在了范闲头上。 当初范闲在靖王府所作的诗,在此刻成为了这些人对待范闲最锋利的剑。 祈年殿里,面对那些咄咄逼人的质问和明嘲暗讽,范闲只是不停地喝着酒,周围的恶意仿佛对他来说都不足为惧。 “今有元仙谪三界,酒醉作尽天下诗!” 美酒金杯,与月对饮。 与少女声音一同响起的,是殿内白衣少年高声吟诗的声音。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 ....... “莫愁天下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 “五花马,千金裘,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 ...... 字字句句,百转千回,摄人心魄。 百首已过,此局,范闲全胜。 她的小狐狸赢了... “掬水月在手,弄花香满衣。” 素白的手指灵活翻飞,香囊里干花的花瓣飞向头顶的圆月。 只有一片,带着馥郁的馨香,摇摇晃晃地飘入祈年殿。 他们没有见面,他们都没有说话,可是范闲知道,她在听... 慷慨激昂的诗句逐渐变得舒缓,殿内的声音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他在念诗,但更像在对着谁低语。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时见许兮,慰我彷徨...” “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 攥紧手中的花瓣,范闲喃喃着最后一句诗,脸色通红,醉倒在地。 经此一遭,庄墨韩当场吐血,看王启年背着醉倒的范闲出去。 卿颜眼神微动,看着自己身边横七竖八的酒瓶,摸了摸自己有些发烫的脸。 “唉,不小心喝多了...有些热啊...” 今夜,等她拔了庄墨韩的胡子,去看看那醉倒的小狐狸吧。 月白色的身影如同一片轻雾,在朦胧的夜空轻盈地跃下,闲庭信步地穿梭在宫墙之间。 “国师大人,您怎么在这呢?” 坐在廊下吹风,卿颜看着侯公公领着一众小太监走来。 “方才酒喝多了,坐着醒醒酒,侯公公这是?” 卿颜看着那一卷卷厚厚的卷轴,揣着明白装糊涂。 “这是方才小范大人席间作的诗! 大人您方才不在,实在是可惜!” 听侯公公这激动的语气,卿颜配合着笑笑。 “那我就不耽误公公差事了,我自己在这坐坐就好,公公去忙吧。” 随手丢给侯公公几两银子,卿颜掩袖打了个哈欠。 她在这已经坐了有一会儿了,虽然头还有些眩晕,不过已经清醒许多了。 走起,拔庄墨韩胡子,剪李云睿头发去。 “嘭!——” 石板碎掉的轻响在耳边响起,卿颜盯着眼前戴着兜帽的某人,懵逼地眨了眨眼。 “不是,你,五...” 衣料摩擦空气,扰乱了气流的动向,卿颜看着屋檐上追过来的洪公公,心中了然。 “去那边,那边人少,不容易被察觉。” 向五竹指了个方向,见他离开,卿颜佯装要追,又顺着他挥过来的剑势后退。 “国师大人小心。” 洪四庠忙着追踪,只叮嘱了一句,便马不停蹄地追了上去。 看五竹绕行的样子,是调虎离山之计。 卿颜立刻想到这或许是范闲的计划,可宫里高手不只有洪四庠,还有燕小乙! 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心底升起,她掐指一算,迅速跑向了一个方向。 与此同时,拿到钥匙后想要回来放赝品的范闲此时正被燕小乙追击。 燕小乙听力敏锐,一路追着范闲的脚步声逼近。眼见被发现,范闲只能一路跑向宫墙的方向。 来不及了,身后的屋顶上,已经可以看见燕小乙的身形了。 “别动。” 一只纤细的手忽然将他拉进了黑暗的角落。 熟悉的淡香是让范闲安心的味道。 “别动,别说话,放缓呼吸,慢慢和我同频...” 普通障眼法对于高手无用,只能试试别的了。 干花的气味逸散在空气里,范闲坐在廊下,看着眼前姑娘微微起伏的胸口,耳根微红,他局促地移开了眼。 “别紧张。” 感受到他凌乱的心跳,卿颜用气音轻声安抚道。 “国师大人。” 声音忽然消失,燕小乙停了下来。 他朝着卿颜俯身拱手,细致地观察着周围。 “燕统领有事?” 谪仙一般的美人因为酒意上头,白皙的面颊上染了红晕,月光轻抚她的面颊,旖旎动人。 我见犹怜,何况蠢奴... 最后一点违和也消失不见,卿颜将范闲往身前拢了拢,偏头看向燕小乙。 “燕统领在看什么?” 失神片刻,燕小乙立即垂下眼不再看,“是在下失礼,方才有刺客逃往此处,不知国师可否察觉异常。” “有是有,不过是在那边,那时还碰到了洪公公,燕统领要是有事,不妨去那边找找洪公公。” 不好意思了五竹,相信你可以的! 卿颜在心里默默给五竹插了三炷香。 “多谢。” 燕小乙握着长弓,朝卿颜颔首致谢。 “更深露重,国师也请早些回去吧。” “知道了。” 拨弄着范闲的卷发,卿颜漫不经心地回答道。 待燕小乙气息彻底远去,直至消失,她才松开了范闲。 “他走了,没事了。” “......嗯。” 范闲将面罩扯了下来,或许是酒精残留,他此时竟觉得头脑有些迷蒙。 他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姑娘,黑色的眸子里倒映着她的面容。 一如初见,叫人目眩神迷。 “有些头晕...” 他其实很疲累,宴席上喝了数不清的酒,刚回范家他又吃药催吐,等脑子清醒到足够活动,他又一路紧绷精神赶进宫找钥匙,身体自然是难受的。 范闲抬起手,圈住卿颜的腰际,直到那双手也抱住他,他才放任自己靠在她的胸口。 一瞬间,那颗疲惫的心被填满了。 “好好休息一下吧,小范大人...” 在那些阴谋诡计所达不到的间隙,暂且给自己留一个栖息的余地吧。 “阿颜,刚刚那个是怎么做到的?” 燕小乙明明近在眼前,却没有发现他。 “道家术法,融于环境,隐匿身形,放缓气息,辅以障眼之术,是为隐身。” 不过她是个半吊子,主攻打架,这个还真不精通。 “那下次教教我呗?” 范闲仰头看她,眼里的不怀好意一闪而过。 “你想干嘛?” “下次翻墙,就不怕被月棠抓了啊!” 庆余年番外——我的师父,无名氏 诸位看客好,我是鹤卿颜,这是21世纪现代某深山老林里一条不知名的山沟沟。 大家注意看,这个身穿蓝色道袍的老男人叫小帅,呸,不对,串台了。 重来。 这个穿着蓝色道袍头发花白的小老头是我师父,江湖人称,恁爹道长。 “小鹤儿! 去,给我去缸里打碗酒!” “造了造了(知道了知道了)!” 如诸位所见,我师父是个爱喝酒的老道,不太正经的那种。 日常爱好,就是使唤我跑腿。 不过没关系,他每次叫我跑腿,我就去跟师娘告黑状,等到晚上入梦,师娘就会狠狠踢师父屁股。 我们的道观穷得很,说是道观,其实就是个破草屋子,最值钱的应该就是师娘的牌位了,实木的。 把漏雨的屋顶补上新的干草,我就可以在师娘牌位旁边待一下午。 我师娘在我刚记事没多久就去了,我是她捡回来的,没名字,就跟师娘姓,因为师父他自己没名字。 对了,听说小老头子本来想叫我鹤小道的,美其名曰继承他的衣钵做个道士。 后来师娘踢了他好几脚,才给我定下名字鹤卿颜。 「只合化身明月镜,笑颦都得照卿颜。」 师娘是个读书人,道观太穷离城市太远,我虽没有怎么读书,但师娘留给我的书册笔记,不比学校教的少。 可惜她去的早,没能听我叫她一声师娘。 “臭丫头,你又告你爹黑状!” 我家师父没名字,只有个特别逆天的道号,全称——“恁爹”。 他有时候嘴上没个把门,就喜欢让我叫他爹,实际上他自己根本没有一儿半女。 他说师娘怕疼,他不想叫师娘受那苦。 好吧,我理解,毕竟他和师娘才是真爱,我就是个意外。 拂尘的长毛落在头顶,不痛不痒,我趁机揪了一根小老头的胡子,嘚瑟地跑到山头嘲笑。 “嘿嘿嘿,师娘今天晚上就去梦里揍你啦,开不开心,意不意外,期不期待!” 我的轻功是师父教的,不过从十三岁的时候他就已经渐渐追不上我了。 我一直觉得他是个半吊子,平时也很少见有人请他出山干活。 “师父,你再吃下去,接下来一个星期,我们就要喝西北风了。” 偶尔他也会带我下山,看他在肯爷爷胡吃海塞,我感到自己的钱包正在发出哀嚎。 但这种情况只是少数,只有在有人请他出山的时候,我们才能这么奢侈。 大多数时候,我都是在道观挑水种菜打老鼠。 “小鹤儿,那边,老鼠! 那里啊!!!” “我知道啊! 臭老头子你不要把它引过来啊!!!” 黑色的耗子在屋子里各种逃窜,我那自称天下无敌的师父发出尖锐的爆鸣声,那分贝,甚至比我一个小姑娘都高。 直到现在我还是讨厌老鼠,各种意义上。 刚刚忘记说了,我师父还是个缺德的,他老是偷偷摸摸去隔壁道观欺负人家小弟子。 当然,是他们先来招惹我的。 年纪小的时候总是特别幼稚,他们喜欢扯散我的头发看我跳脚抓狂的样子。 虽然我并不觉得有多生气,但是成倍增加的木簪消耗量实在是为我并不富裕的钱包,雪上加霜。 “臭丫头,揍回去,抢回来呀!” 每次小老头特别高兴或者特别生气的时候就喜欢叫我臭丫头。 “懒。” 这是真话,除了逃命的时候,我是真觉得走两步都累。 其实有时候我看不懂老头子在想什么,至少在那几个小道士哭爹喊娘地跑过来跟我道歉的时候是这样的。 “师父,你刚刚骂的好脏。” “你还小,不懂,脏话憋在心里,心就脏了,骂出来,心就干净了。” 哇,好有道理啊(棒读)。 于是当晚,我又让师娘去师父梦里踢了他屁股。 后来我长大了一些,天天跟他出去摸鱼吃瓜摆摊听八卦。 也难得,他放我自己野蛮生长了两年。 我不知道那两年他去了哪里,他只说自己去游历,让我去城里也乐呵两年见见世面。 事实上,城里也没想象里的好。 “妖道,她就是个妖道,是骗子!” 两年的时间诸如此类的话听多了,好像也就那样。 一开始我还会有些难受,毕竟我帮他们算灾祸,卜未来,甚至抓小三。 可最后那些事应验了却又来怪罪在我的身上,明明如果没有这些卜算,他们的结果只会更糟。 当然,这些事也就那样了,反正只是不痛不痒的几句话罢了。 真正让我忘不了的,是某个奇怪的人。 “如果你再敢乱动,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 难得体验一下城市里的铁皮车子,这个男人的手却一直似有若无地来磨蹭我。 好恶心... 现在可是法治社会,我知道自己起杀心不对,但那一瞬间,我真的很想把这个人的头狠狠按在地上摩擦。 不出意外,那个男人进局子了,是车上一个好心青年帮的我。 时间过得太久,我现在只隐隐约约记得他有一双很干净的眼睛,微微下垂,含着羞涩的笑意。 他大概是某个学校的学生,书包上还挂着张卡片,我似乎看到个字。 真? 慎? 忘记了,我这人脸盲,也怵生人,刚刚跟别人说话已经耗尽了我的社交能量。 我忽然就有些庆幸自己戴了口罩,社恐人士的福音。 “哟,臭丫头,我回来了!想不想你爹!” 小老头那天从天而降把草屋砸了个大洞,我默默地看着他,举起扫帚,对他的天灵盖给予痛击。 “臭老头! 我刚补的屋顶! ! !” 说是这么说,我也没真舍得下狠手,他年纪大了,我这一扫帚下去把他打傻了可不好。 才不是心疼他... “道爷我啊,在外头新交了个了不得的朋友。” 看师父骄傲的样子,我冷笑一声。 “师娘,师父去外头骗漂亮小姑娘!” “我嘞个豆! 臭丫头你别胡说啊! ! !” 臭老头回来那天,我终于又感到了天气回暖带来的生气。 我从他那里知道了这位朋友的名字——叶轻眉。 “让人人都有幸福的权利。” 在小老头的口中,我知道了关于叶轻眉的很多事。 大部分热烈而盛大,是个相当厉害的奇女子。 她和我们不一样,她是真正去付诸一切改变世界的人,而我们能看清这个世界,却不想多做些什么。 “随心而动,心随神往。” 再后来,老头子失踪了。 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他只是像每一个清晨那样出去买酒,留给我一句话后,就彻底不见了。 我找了很多地方,第一次坐上飞机,火车,上山下海。 最后我才明白,这个世界,已经没有这个小老头了。 我将师娘的牌位藏进深山,选择了游历。 我什么都怕,却也什么都不怕。 窒息的感觉只在一瞬间,再睁眼,我已来到了新的时代。 这里是大庆,我的下一个寻找地点。 这里的皇帝手里,有关于师父的线索。 我与他做了交易,他会给我想要的东西。 我不知道自己为何如此执着去找师父。 我并不感到寂寞... 只是有一点点想他... 我的师父,无名无姓,无儿无女,只是一个顽劣的道士,一个须发花白的老头。 仅此而已。 第283章 庆余年——叶轻眉的信 千辛万苦得到了叶轻眉留下的钥匙,范闲在第一时间就和五竹一起打开了那个箱子。 箱子里装的东西看着像某种枪械的部件,最底下是给五竹的一封信。 “亲爱的小竹竹...噗。” 才念了第一句,范闲就绷不住笑了。 五竹看他的样子,依旧面无表情,无比淡定地说了一句,“小竹竹就是我,这有什么好笑的?” “没事没事,我继续...” 范闲憋着笑,展开信纸继续往下念。 “可爱的小竹竹,来亲个,姐姐我真的很喜欢你,很多次想给你介绍个媳妇儿,结果你总是冷冰冰的,老娘我,不对,辈分乱了,老姐我觉得你要是能多笑笑,一定特别招姑娘喜欢......” 叶轻眉的信很长,信里说的东西大多轻松又愉快,可更像是遗言。 听着叶轻眉留给他的话,五竹第一次露出了笑容。 信里还提到五竹去神庙打架,打不赢又回来,范闲读到这里,好奇地看向五竹。 “叔,你到底和神庙什么关系啊?” “不记得了。” 意料之中的回答。 范闲一挥手,没有在意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 而接下来的内容,却让范闲的心沉了下去,皱起了眉头。 “小竹竹,这世界我来过看过玩过,当过首富,还和恁爹道长一起隐身拔过老皇帝的胡子,去山间钓鱼,画符箓炸山,道家术法真的很有趣...” “这世界上许多人都觉得我的想法很傻,可是恁爹道长告诉我,或许人力难以逆转世界,但我们总能产生那一点影响,他是我的知己,是真正超脱这个世界的人...” ....... “....恁爹道长回到了那个时代,他说他的时间不多了,他的徒弟还在等他,那是个温柔的小姑娘。小竹竹,我还是觉得有些孤单了,我真的很想你...” 回到了那个时代...恁爹道长... 什么意思,什么叫回去那个时代,一股突如其来的寒意攀上脊背,范闲看向五竹,迫切地想要寻求一个答案。 “叔,这个恁爹道长是谁?” “不记得了。” “叔,你...!” 范闲的心里急迫又不知所措。 “但我知道,他是卿颜的师父。” 在五竹所剩不多的记忆里,这是其中一部分关键信息,他不知道为何重要,只是记着。 恁爹道长的事是其中并不要紧的一小部分信息,如果说这只是冰山一角,那么接下来叶轻眉留给范闲的信,才是真正的秘密。 “......范闲,没有时间穿梭,没有平行时空,这里还是地球,还是我们的世界。” 捏着信纸的手轻微颤抖,范闲的头脑开始眩晕,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开始重新崩塌,重组。 “......范闲,我们的时代已经终结,我们打开了禁忌之门,希望在新世纪到来时,再重新苏醒,如同科幻片那样,我们从冰冻中苏醒,迎接一个新的世纪...” “我娘是从冰冻里醒来的。” 范闲拿着信,心中百感交集,无数疑问萦绕在他脑中,不得其解。 信中写道,从冰中醒来的不只叶轻眉一人,还有另一部分先驱者将上一个时代的文明传播给庆国,而他们的传说,就是神庙的秘密。 厚厚几页的信纸写满了叶轻眉对这个世界的了解,直到最后一张,范闲终于看到了恁爹道长这个名字。 “范闲,在你读到恁爹道长时一定充满了疑惑吧,我曾以为他也是从冰封醒来的人之一,可是他的存在已经超出了我们的认知,毫无疑问,他属于我们那个时代,但他的能力,不属于这里,也不属于神庙...” “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范闲,恁爹道长将改变命运的机缘投入这个世界,他说这是一条因果轮回的闭环。” “在恁爹道长进入这个时代时,‘因’已种下,而当你遇上那个人,便结成了‘果’,如此,因果闭环,命运已变...” “最后,好好对五竹,如果还能碰到恁爹道长,替我向他说句谢谢,还有好久不见。” 信件到这里就彻底结束了,说是解答疑惑,却是带来了更多新的问题。 唯一的线索,就是叶轻眉说到的,太平别院池塘里的东西。 “恁爹道长是阿颜的师父,所以说,阿颜是因为他才来这里的。” 范闲叠好信纸,看向了五竹。 “小姐说是,那就是。” 五竹回答得一板一眼,没有其他情绪。 “阿颜知道这些事吗?” “我不知道,但她确实知道小姐和恁爹道长认识。” 要不然,五竹也不会相信她。 “从澹州开始,她一直在关注你的动向,直到京都。” 闻言,一种莫名的情绪在范闲心底蔓延开来,“叔,你什么意思。” “她在保护你,从很早开始。” “牛栏街刺杀案,出手救你的人,就是她。” 五竹看着范闲怔愣的表情,又抛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她的能力,远在九品之上。” ...... “阿嚏!——谁在想我?” 卿颜抱着手里的红楼,忽然觉得背后阴风阵阵,有些发凉。 “下次见面,催小狐狸更新一下吧。” 合上小说,窝在床上的国师大人一蒙被子,又开始梦会周公去了。 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家底被五竹抖了个干净。 第284章 庆余年——李承泽,记得要伸手啊 「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卿颜被堵了,大早上溜出门吃馄饨的时候,被李云睿的车架堵得严严实实。 看那领头的燕小乙,对方是根本没有给她拒绝和跑路的机会。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长公主特意来这小街堵我,不太合适吧?” 撂下手里的勺子,卿颜连装都不想装,斗笠一戴就隔绝了所有人的视线。 “国师见谅,只是昨夜刺杀之事弄得人心惶惶,我又始终担忧着婉儿的婚事,最近谣言四起,我始终夜不能寐,只能来求国师帮我看一看了。” 镶金缀银的华贵车架掀起了车帘,露出了李云睿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 “长公主求人的样子可真叫我害怕,这么多人围着,是怕我跑了不成?” 安静的私人空间被占据,早餐摊的老板已经被吓得躲进了屋子。 在这条僻静的小巷里,只有卿颜一个人被侍卫骑兵围住,像是什么珍稀动物。 “国师行踪不定,难得遇见,我只是想请国师一叙罢了。” 昨夜李云睿与庄墨韩密谋被人看见,尽早就传出了她通敌叛国的消息。 再这么下去别说内库财权,庆帝如何处置她都是个问题。 剑走偏锋,李云睿只能从卿颜这里入手了。 “我算卦讲缘分,而长公主你,和我无缘。” 李云睿就是披着美女皮的毒蛇,谁沾上谁就会死,卿颜坐在椅子上完全没有起身的意思。 “是吗,可我听说国师与范闲交往甚密,不久前,范闲还去找过婉儿退婚呢...” 如果说之前是李云睿的伪装,那么现在就是明晃晃的威胁了。 范闲不会轻易告诉旁人这些事,看来是李云睿在林婉儿那的眼线说的了。 红色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卿颜指节轻扣着茶桌,气息漠然。 她不喜欢耗神费力地社交,更讨厌别人威胁她,还有扎堆的陌生人。 见她不吭声,李云睿轻笑,随即吩咐道,“小乙,去把国师请上车来。” “是。” “别靠近我。” 斗笠的帷幕飘了起来,燕小乙看着那双蓝色的眼低下了头。 “国师请。” “我说了,别靠近我。” 银色的剑柄忽然指向燕小乙,刚刚还算温和的女声彻底冷了下来。 “我是修道卜卦的道人,可不是助纣为虐的小人。” 卿颜撩起帷幕对着车驾里的李云睿笑了起来。 师父说了,脏话要是不说出口,心就脏了。 “我说话难听,殿下暂且忍忍。” 被戳到临界点的卿颜火力全开。 “殿下说来找我算卦却带这么多人来威胁我,一边试探着我和小范大人的关系,一边试图靠这个来让我替你做事。” “就这样还说是来找我帮忙,是不是太过了些?” 瞅准骑兵间的缺口,卿颜一下子跃上马车,用剑柄挑起了李云睿的下巴。 周围的护卫瞬间拔剑,燕小乙也挽弓对准了她。 “看来国师大人也会因为感情,乱了分寸啊。” 李云睿笑了起来,似乎十分开心。 “我是人,不是死物,动物尚且有感情,更何况我这样的普通人呢?” 卿颜毫不在意地滑过李云睿美艳的面庞,对身后虎视眈眈的众人视而不见。 “我胆子小,诸位可别吓到我,不然我这手一抖,不说别的,殿下漂亮的头发可就保不住了。” 凶的怕狠的,狠的怕不要命的。 如果讲道理不能好好活着,那就发疯创死全世界! “那国师大人,动手啊...” 两人皆是不肯退让,气氛一时间陷入僵局。 “我刚还在想今天街上怎么没人,原来是姑姑在这啊?” 戏谑的男声带着漫不经心的语调打破了这降至冰点的气氛。 卿颜转头望去,这红蓝撞色的衣服加上那放荡不羁的穿鞋方式,除了李承泽还有谁。 “是你啊,你怎么来这了?” 李云睿挥手示意周围的人放下兵械,卿颜跳下车立刻远离她。 “今日出门,碰巧遇见挽月楼的侍女找国师,眼见她着急都求到我这儿来了,就顺道找找。” 侍卫们纷纷退开给李承泽让路,李云睿看着李承泽的眼睛不明所以地一笑。 李云睿身边的侍女像是忽然得了什么消息,神色慌张地靠上前耳语了几句。 一向优雅从容的长公主脸色骤然一变,唤回车身的护卫便匆匆离去。 “姑姑慢走。” 李承泽慢悠悠地朝车架摆了摆手,敷衍的样子毫不掩饰。 “多谢了。” 将斗笠一丢,卿颜一下子瘫倒在桌椅上。 “所以,你为什么来这?” “显而易见,来救你。” 衣摆一撩,李承泽学着卿颜的样子瘫在桌椅上,两个人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样子如出一辙。 “哦。” 卿颜看着他,摆明了不信。 “别把我想的那么坏,你看我什么时候伤过你?” 红衣服的布偶被他捏在手里,放在了桌面上。 “行了,堂堂国师大人这副颓丧的样子成何体统,送你了。” “有点丑丑的...” 用指尖戳了一下布偶的头,看他歪倒在桌子上,一脸衰样的姑娘终于笑出了声。 “白送的还挑上了?” 李承泽撑着桌子,将一条腿曲了起来踩在长凳上。 “怎么会,别人真心实意送我的东西我都好好留着,总不会叫它们落了空。” 捧起布偶,卿颜忽然从板凳另一端站起。 慌乱无措的表情取代了往常的笑容,李承泽被这失去平衡的感觉吓了一跳,想要去抓桌子,却发现手边根本没有可以支撑住他的地方。 他没有武功,只能下意识伸手。 下坠的失重感只持续了一息,他被拉了起来。 “下次站不稳的时候,记得先伸手求救啊,李承泽。” 男人的腕骨很细,卿颜甚至能感受到那皮肉下的脉搏。 “你就不怕我把你一起拉下来?” 那双骨节分明的手突然反手一抓,一个用力就想将卿颜拽过去。 “你不会。” 她将李承泽拉了起来,红衣服的小布偶还被卿颜稳稳地托在另一只手的掌心。 “因为你不想。” “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你说了,我可就信了。” 拍了拍自己的衣摆,李承泽的嘴角的笑却是怎么都扯不出来了。 他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人,心里不知是何情绪。 “这世上人这么多,欠的人情我都记得,总归不会骗你一个。” “走吧,今天道爷我心情好,请你看最新的红楼。” 第285章 庆余年——我是谁,我为什么在这里,我真的存在吗 李云睿交出内库财权离开京都,范闲奉命北上换回言冰云。 同时,庆帝以此为条件,许诺范闲从北齐归来后让他解除婚约,并将内库交给他。 月棠听到这个消息是有惊讶也有欣慰,可现在更多的是担忧。 从范闲过来到离开,卿颜已经一个人坐在神仙台两个时辰了。 散落的信纸铺满了她的周围,上面是各种各样奇怪的符箓。 月棠不知道范闲对卿颜说了什么,只是那一瞬间碎裂的茶盏和范闲慌乱的惊呼犹在耳畔。 “范闲就是这里的人...那我是谁...” 单薄纤细的身影在月色下轻轻颤抖,月棠望着那身白衣上的血迹,心中阵痛。 卿颜跌坐在地上,她的眼前,世界变成了模糊不清的色块,演算命运的符箓在她眼里成了扭曲的黑线,无数嘈杂的声音在她耳边低语。 从范闲那里听到的信息打破了她所有的认知,心底唯一的执着被动摇,心神大动。 叶轻眉说没有平行时空,没有穿越,这里还是地球,师父来到这个时代,又重新回去... 可是时间不对,方式也不对。 她的认知里没有冰川,没有沉睡,她的世界没有那样复杂的科技。 师父说过,这是另一个世界,是异界,可她从范闲身上感受到了和她一样的气息,那是同一个世界的人才会有的东西。 不对,都不对... 假如这里是地球,这就是原本的世界,范闲原本就是这里的人,那范闲为什么会和她有一样的气息。 师父呢,师父又去了哪里,她寻着师父留下的痕迹来到这里,难道这一切都是臆想吗? 神庙,记忆... 范闲的记忆是被灌输进去的,那她和师父呢? 这一切都是臆想的吗?她切切实实的经历,也是假的吗? 叶轻眉见过师父,师父不是从冰中醒来的,卦象推演范闲和她过往的命盘有交集,可范闲就是这里的人,她濒死之际来到大庆... 不对,不对...都乱套了! 叶轻眉是师父独立于这个世界之外,那她呢,她是谁... 她是师父捡来的,她对现实的记忆也是假的吗,师父呢,师父到底去哪了? 算不出,看不见... 以往的认知全部被推翻,无尽的悖论像是魔咒,摧毁了她的理智。 师父和师娘是她心底最深的底线,如果这都是假的,这一切都是假的,道法所找到的都是假的。 那她和庆帝交易的意义是什么,师父失踪了两年是什么,游历真的是游历吗... 这个世界是她的幻想吗,她从哪里来,是什么人,道术,力量,真的存在吗...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条执着的线,当那条线断裂,那么所有一切都会刺伤她。 卿颜不知道自己的来历,不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她只有师父,只有那个破旧的道观,只有那一个没被冰川覆盖的记忆中的深山。 她来这里,为了游历,为了师父,为了圆那一条因果。 可是现在,她仅存的记忆被推翻了,那可能是假的,说不定她所惦记的东西,无法割舍的东西也存在了虚假。 鲜血从她的嘴角慢慢渗出,最后一滴滴落在她的裙摆。 “师父...爹...你在...哪里?” 卿颜其实一直都很怕生人,所以她将情感都给了最亲近的人。 她可以与不熟之人谈笑风生,也可以完美应对他人的敌意。 可心里那一个最紧密的角落,她一直分的很清楚。 手腕上的红绳磨损得很严重,宛如她摇摇欲坠的心。 她来大庆好多年了,在这个陌生的地方,一个人独行,学着在这个地方活下去。 “如果师父不在这里,如果我算到的都是假的,那这些坚持算什么...” 这个时代那么陌生,残酷,利用,算计,许多人因为她的面貌,能力,或是拉拢或是刺杀。 她选择遗忘的事在这一刻如梦魇一样全冲了上来,几乎叫人发疯。 “阿颜,阿颜!” 头好痛,但是好像有人在叫她。 是范闲吗,她不是叫月棠她们拦住他么。 “范公子,现在很危险,请你出去! ” “让开!” 好吵。 冷静...要冷静下来.... “清心如水...清水即心...” 其实她的道心不稳是很久之前的事,她记得,师父被人找上门欺负,那群人用棍子打他的手,抢他的拂尘,那一次,卿颜生了执念,第一次伤人。 后来师父罚她抄了五十遍清心诀,所以她记得了。 无道心者,沉溺诸幻,迷惘生死,难出轮回... “阿颜 ! ! !” “国师大人! ! !” 最后一刻,体内气息稳定下来时,她唯一看到的,是范闲赤红的眼。 是她刨根问底了,明明一开始,她只是想最后看一眼师父的。 要是被小老头知道,她因为这么些事,内息紊乱,心绪动荡,怕是要笑话她了吧... “臭丫头,委屈憋在心里,不是没了,只是假装忘了...” 昏沉的黑暗里,她好像又听到了那个小老头顽劣的声音。 第286章 庆余年——出使北齐 “夜深了,范公子还请先回去吧。” 已经寅时了,月棠和范闲守在卿颜的床榻边,周围只余安静的呼吸声。 “我没想到她会这么在意这件事...我应该斟酌过后再告诉她的。” 他低头用手摩挲着卿颜的侧脸,心里一阵阵地刺痛。 “不知者无罪,怪不得您,而且大人总是那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谁也没想到会忽然发生这样的事。” 月棠和卿颜相处时间最长,她是挽月楼里最年长的宫女,最是心疼她。 “您已经在这里守了很久了,出使北齐的事也要准备很多东西,范公子还是早些回去吧。” “我知道,我再陪她一会儿,天亮就走。” 范闲是学医的,自然知道眼前躺着的人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可他就是想再看看她,想再感受一下她的气息。 此次出使北齐凶多吉少,他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好好回来。 宽厚的背脊弯了下来,月棠想要制止的话在看到范闲埋下去的头时彻底消了音。 最终她只是俯身行了礼,垂下眸子安安静静地退了出去。 范闲终于放任自己松懈下来,他将自己的脸埋在柔软的锦被里,握着那双比他小许多的手贴在了自己耳侧。 “阿颜,我今天终于可以退婚了,我真的很高兴,我想着,我一定要第一个来告诉你...” “可是却变成了现在这样...” 他的声音很闷,却依旧絮絮叨叨地说着。 “五竹叔说你很早就在帮我,我真的好高兴,出使北齐这件事,其实一开始陛下说可以换婚,唉...” “我当时多想一冲动告诉他,能不能让我娶国师,不要内库,不要其他,就要国师。” 他笑了笑,笑着笑着就红了眼眶。 “你再喜欢我一点好不好啊?” “这样的话,要是我去北齐出了什么事,就算剩一口气,我也要爬回来见你...” ...... “这可是,你说的...” 虚弱至极的气音轻的仿佛是人的错觉。 “阿颜...” 范闲呼吸急促,从床榻上撑起来就要给她倒水。 “不用,我不想喝...” 刚醒没力气,卿颜说话断断续续的,连眼睛都不想睁开。 “那饿不饿,还是有哪里疼,要不要我做些什么?” “要。” 卿颜有气无力地伸了一下手。 “你好高,下来一点。” 范闲靠下去,刚凑近一些就被拉着倒在了旁边的空位。 清甜的香气带了一点血味,纤细的手腕圈住了他的脖颈,温热的呼吸扑在颈窝,他只能看到卿颜满头的青丝。 “阿颜,怎么了?” 范闲的手小心翼翼地护在卿颜背后,心口又酸又涨。 “笨狐狸...” 范闲身上很暖和,让她有种奇异的安心感。 房间里昏暗的烛光摇摇晃晃,卿颜鬼使神差地抬起头,轻轻地吻了一下范闲鼻尖的那颗小痣。 “我等你回来...” “好。” 这样温柔的突袭让范闲霎时间丢盔卸甲,他现在什么都不想去顾虑,只想答应她。 后面范闲说的什么卿颜已经听不清了,因为上帝把她脑子里的灯连带着门一起关上了。 简单来说,她又昏过去了。 而且这一觉,她睡了许久。 久到天昏地暗,风云皆变,以至于她醒来后,都不知如何面对。 而那时,卿颜也重新捡起了,曾经被她刻意忽略的那些东西。 ———————————————— “她还没醒吗?” 看着范闲期盼的眼神,月棠心下无力,除了摇头,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能做的都做了,能找的也都找了,但是,没有办法。” 医者大夫一波一波地去,最后都是无功而返,即便有短暂的清醒,最多一刻钟也就不行了。 卿颜当初是真的不怕死,算卦忌讳算生死,算大局,算恶徒,算自己,她为了求证,一下子就犯了三个忌讳。 说她幸运吧,现在成天昏睡不醒,说她倒霉吧,她又幸运地没死。 偶尔醒过来,她甚至还有兴致跟月棠比个耶。 然后啪一下倒枕头上又不省人事了。 “哥,嫂子怎么样了?” 见范闲和月棠说话,范若若也来关心了一句。 “嫂·子?” 月棠咀嚼着这两个字,一股强烈的气势慢慢从她背后升起。 范闲看月棠周身杀气愈浓,下意识就想跑,但月棠却攻势一转,丢了两瓶药给他。 “罢了,你若能从北齐好好回来,这称呼再叫也不迟,好好保命吧,范公子。” 范闲为卿颜所做的一切月棠都看在眼里,她是古板规矩,可也不是顽固。 “多谢月棠姑姑。” 范闲拱手,认认真真地对着月棠行了礼。 “对了,月棠姑姑可否帮我跟阿颜带句话?” 见范闲如此郑重,月棠也摆正了姿态。 “范大人请说。” “你告诉她,我不在的时候,离外头那些花枝招展的野狐狸远点!” “......” 月棠: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庆余年李承泽番外——我图一个人 「我有所图谋算不得清白,可你玲珑剔透却也称不上聪明。」 “国师吐血昏迷,至今未醒?” 垂丝纱帐被猛得掀开,朱红色的外袍随着男人凌乱的脚步翻飞在身后。 男人将脚匆匆踩进黑色的锦鞋就扔下了手里的葡萄出去。 “必安,去挽月楼。” 李承泽走得很快,这是第一次,谢必安完全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这不像他,他应当优雅从容,运筹帷幄在股掌间掌握其他人的生死。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无措惊惶的情绪挂在那张苍白漂亮的脸上,像个弄丢心爱之物的孩童。 “抱歉,二皇子殿下,国师大人抱病,不方便见客。” 被门卫拦下了,不出所料。 可是李承泽心里烦躁,他蹙着眉头想要让谢必安开道,可望着那朱红色的楼阁他又忽然想起,这是她的挽月楼,要是在这伤了宫女侍卫,某个人不高兴,又该躲着他走了。 明明收了他的布偶,现在却连看一眼都困难,在心里谴责了一句那个没良心的姑娘,李承泽的脚步却没有挪动。 李承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他只知道月棠在看了他许久后,才欲言又止地将他放了进去,当然,前提是谢必安要留在外面。 他答应了,没有人搀扶,也没有侍卫跟从,他一个人扶着游廊去见了躺在里面的姑娘。 “李承泽?” 她难得醒着,披着青色的外衫,脆弱,美丽,单薄得好像一阵风就可以把她吹走。 “你怎么来了?” “来落井下石。” 他终于笑了起来,艳丽,慵懒,方才的失态似乎只是一场不足为道的小插曲,漫不经心的调侃和游刃有余的问候才该是李承泽惯有的样子。 偏偏是她,偏偏李承泽来了。 在明知道没有意义的情况下,跑来了这里,就为了看她一眼。 “真的假的?可是你鞋都穿错了。” 被这话说的一愣,李承泽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黑色的鞋履有些磨损却并没有穿反。 他望着卿颜恶作剧得逞的笑容,竟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们都说国师吐血昏迷,我不信,现在看来,果然是空穴来风。” 松松垮垮的外衫搭在他的肩上,李承泽的每一步都走的很慢。 “这话,我就当是关心了,你...” 不过一刻钟都没到,他们正好好地说着话,桌边的姑娘却在站起的瞬间突然倒了下来。 毫无预兆,李承泽跑了起来。 在那个人在坠地的瞬间接住她,然后狼狈地跌坐在地上。 屁股和地板亲密接触疼得李承泽龇牙咧嘴,被他护在怀里的人闭着眼,没了往日鲜活的样子。 “我难得与人为善一次,你倒是睡得香,可惜了...” 他皱着眉抱怨,手臂却一点没松开。 梳得整齐的鬓发现在乱糟糟地翘了一起来,坐在地上的男人百无聊赖地吹了两下,发现调整无果后,干脆就由它去了。 “也就这时候你能好好跟我待着了。” 修长的双臂穿过肩颈和腿弯,李承泽没用多大力气就将人抱了起来。 他的动作很生疏,连神色都是带了点窘迫。 把人放在软榻上时,一种异样的情绪如藤蔓一般缠上了他的心。 那是一种柔软而陌生的情绪,是李承泽没有体会过也几乎没有得到过的东西。 “竟然还在。” 红衣服的小布偶被放在软榻旁边的书架上,某个无聊的国师大人还给它做了个不伦不类的小椅子。 “怪丑的。” 李承泽笑起来,似乎觉得这样有些放肆,他看了一眼旁边昏睡的姑娘,将手指搭在嘴角掩住了那点笑。 他很久没这么安静地待着了,卿颜和谢必安不对付,总是说着说着人就跑了,如今这么和谐的时刻,实在少有。 其实有很多次,庆帝试探过他。 “朕有意给国师赐婚,你觉得谁才是合适的人选?” “儿臣不敢多言。” 或有紧张或有慌乱,但在那之下,是隐秘的期待和欢愉。 “是不敢,还是不想?” 庆帝晦涩沉重的眼总是叫人恐惧,因为一切心思都在那里无所遁形。 “又或者说你自己,别有所图?” 李承泽图什么呢... 从皇宫回府的那一晚,他沉默了很久,坐在秋千上摇摇晃晃,手里的红楼翻了一遍又一遍,从白天到黑夜,直到寒冷的夜风穿堂而过,他才抬起头望向了窗外的弦月。 按了一下酸痛的腰背,李承泽从秋千上站了起来,随手捏起一颗葡萄塞在嘴里,浅色的唇勾了起来。 他当然别有所图。 图一个人... 正如现在这样,在触手可及的地方看着她,伸手抓住她。 “不是一路人又怎么样,你还是心软了...” “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假的当作真的时候真的就像是假的了,无变为有的地方有也就无了。 李承泽心思深,从不与人一见如故。 红衣的布偶被他放在了软榻上,和沉睡的姑娘依偎在一起,他一个人坐在旁边的软垫上,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第287章 庆余年——我不会叫你下不来台 距离范闲出使北齐已经很久了,久到红楼已经刊印了许多书册,久到范若若成了挽月楼的常客,久到卿颜终于终于可以正常醒过来不再轻易昏睡过去了。 这期间,庆帝来过挽月楼,太子来过,李承泽来过,就连林若甫和范建也来探望过。 气息紊乱反反复复,有时是吐血有时是精神恍惚,即便卿颜再三强调说自己没事。 月棠还是感到一阵心酸。 本就纤细的人因为身体不适又瘦了一圈,原本圆润的下巴变尖了些,总是含笑的桃花眼也因为困倦暗了下来,高古细肩,纤腰如素,这般姿态终于显出了些谪仙的冰寒冷漠来。 她的眼型本就有些长,不笑的时候让人只觉得有种难以接近的清冷韵致,如今病骨支离,眼尾嫣红,揉杂进那淡然的清冷中,便只剩下破碎的秾丽。 清骨如雪,无端惑人。 “大人怎么了,可是哪里又开始疼了?” 见卿颜精神不太好,月棠上前轻声问了一句。 “没有,不是什么大事。” 卿颜的表情看起来更丧了,她往后一倒躺在裘皮地毯上,深深叹了口气。 “就是活得有点累,偶尔想死一死。” ...... 这叫不是什么大事?! 问题大了去了好吗?! “大人,死了就吃不了葡萄橘子糖葫芦,烤串美酒叫花鸡了,请您务必看开一点啊!” 月棠伸手去环她的腰,试图把人从地上捞起来。 “吃不下,睡不着,没胃口,人还吵。” 卿颜眼睛一闭跟面条一样软趴趴地从月棠怀里滑下去。 这两天庆帝不知道抽什么风,隔三差五就来她这逛一圈。 他自己来逛还不算,还要让李承泽和太子来这遛一圈,遛完以后还要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她一会儿。 怎么了,没见过病人吗? 一个两个看得她后背毛毛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死了,跑得比奔丧还勤。 “想想范公子,想想您师父啊!你后日不是还约了若若小姐和范思辙公子推牌九吗? 银子,想想银子啊大人!” 范闲走了以后,范若若时常过来。 美其名曰,为自家哥哥防范野狐狸撬墙角顺带和嫂子培养感情。 到后面不知道怎么的,就变成了她时常来跟卿颜贴贴,旁边还跟个小财迷范思辙。 范思辙经商脑子是真聪明,推牌九的时候卿颜的钱钱跟流水一样出去。 这么一想,活着更没盼头了。 “傻,我真傻,我单知道他哥聪明,他姐聪明,没想到范思辙也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想我牌九以前未逢敌手,没想到一朝落败,满盘皆输。” 卿颜躺在地上,泪光盈盈。 “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国师大人身体大好,怎么一个人躺在这里...哭?” 戏谑的男声蓦然停滞,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多出了些错愕来。 “没哭,这只是我从前脑子里进的水。” “要我帮你把水晃出来吗?” 李承泽抱着手臂蹲了下来,宽大的袖子落在卿颜的脸上被她一手挥开。 “拒绝,我怕你让谢必安趁机掐死我。” 翻个身从李承泽旁边坐起来,卿颜默默坐远了些。 “你就这么想我?” 他故意做出了点伤感的表情,半真半假。 “你和太子来的这么勤,要不是看谢必安脸上那么不情愿,我还真以为你们是得了命令来观察我,然后一击必杀的。” 不怪卿颜多心,庆帝是个心思深沉的,心眼子一百零八个,脑回路九曲十八弯还不带重复的。 表面是个不拘小节的潦草皇帝,真认真起来笑眯眯地就把人弄死了。 “就不能是来刺探心意,趁机赐婚的吗?” 李承泽弯唇笑了起来,脱了鞋就窝在了旁边的软垫上。 “出门左转,慢走不送,顺便把门带上,多谢。” 卿颜伸手一指,皮笑肉不笑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不信?” “信,怎么不信。” 一下子说太多话,卿颜觉得有些头晕,便走到茶桌旁倒了水,小口小口喝着。 “不管是谁对谁有意,对陛下来说赐婚以后都是可以让他拿捏的把柄,没有软肋便创造软肋,这样的手段你比我清楚多了。” 之前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事,反正断断续续的,卿颜也习惯了。 要么和磨刀石发挥作用之后一起死,要么护着储君一路登顶。 庆帝真是想把她的价值发挥到极致了。 “你的反应倒是快。” 李承泽像是忽然起了兴趣,调笑一般地凑近了些许。 “如何,要跟我一起争一争吗?” “你又说疯话了。”卿颜顿了顿,“到时候赐婚,在外人眼里我们就是绑在一起了,不提别的,你就真想天天看我和谢必安做对互掐?” “也不是不可以接受。” 李承泽撑着脸,似乎很认真地在思考。 “可我武力不高,遇事就跑。” “有必安在,你放心。” “我就是个喜欢看小说画本的,经验不足啊。” “那也算半个文人,偶尔出谋划策,足矣。” “万一真赐婚,你有很长一段时间都要没王妃了。” “无事,这不是有你吗?” “可我是假的啊?” “......” 这段辩驳终于因为这句话安静下来。 有那么一瞬间,卿颜觉得李承泽并不是在跟她说阵营和立场的问题,而是别的什么。 可是他沉默下来的神情太复杂,那种转瞬即逝的怔愣,叫人莫名感受到他的疲惫和内里的空荡。 “人人都有想要的东西,可我偏偏看不懂你想要什么。” 李承泽说话常常带笑,总是让人觉得有股平静的疯感。 “因为我也不知道想要什么。” 看到喜欢的东西会想要,但是得到之后又会觉得好像不过如此。 真正想要的东西说不出来,好像只有碰到了才知道。 “倘若陛下真要给你我赐婚,你是不是当场就会掀桌子离开。” 被李承泽突然抛出来的问题整得一头雾水,卿颜呆了一下,忍不住嘴角抽搐。 “你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说是这么说,她却是叹了口气,幽幽开口,“不会。” “至少在人前,我不会让你下不来台,也不会让你承担那些后果。” 卿颜抬手想要拿茶盏,对面却突然探过来一只手,修长骨感,好像要抚摸她的侧脸。 她吓了一跳,在对方指尖摩擦到她脸颊的一瞬间向后仰去。 “你做什么?” 李承泽笑着,那只手向右偏了一寸拂过她身上的轻纱。 “没什么...” 他若无其事。 “就是看你瘦了。” 他其实想再靠近一些,但是吓到她了。 “这京都,也就你还担心,我会下不来台了...” 第288章 庆余年——一个不留 「师从无名,道号净生,我的过去,八字述尽...」 ...... “大人,练剑也不急于一时,您还在吐血呢...” 看卿颜跟人形喷血机一样,月棠手里攥着手帕,无奈又担心。 “月棠不要慌,这叫以毒攻毒,趁内息紊乱冲撞经脉,我抓住时机练剑,说不定还能拓展脉络,打通任督二脉,成为新一代高手! ” 用着堪比老年人打太极的速度,卿颜的手抖得跟筛糠似的。 “请您说人话。” “我心慌。” 昨晚不知为何,戴了许多年的红绳突然断了,卿颜想算卦看看什么情况,手指刚掐了两下,她就化身喷血机器,停不下了。 好好好,普通人还是不能跟老天爷硬杠,不然容易噶。 “要不是大夫说您这是阻塞的淤血,我都要叫救命了。” “放心,生命力顽强,能吃能睡能打架,我觉得我还可以再抢救一下。” 卿颜把手里没开锋的剑随手一丢,偷摸蹭到月棠身边拿点心吃。 “感恩月棠的馈赠!” “所以,您就是想骗点心吃吧...” 月棠露出了看穿一切的表情。 “......” 卿颜没有说话。 心慌是真的,内息紊乱也是真的,她总觉得发生了什么事,可想得头疼都没个结果。 也不知道自家小狐狸在北齐怎么样了,热闹的日子忽然安静下来,被刻意忽略的牵挂一下子就涌上来了。 “国师大人,国师大人!” 凌乱慌张的脚步声踩在游廊上砰砰响,守门的小童跑得飞快,差点跌了个跟头。 “何事如此慌张,大人身体未愈,安静些!” 月棠上前一步扶住小童,嘴中虽是呵斥,动作却轻柔无比。 “不是,月棠姐姐,是鉴查院,范闲大人,范闲大人北齐遇刺,已经...已经没了...” “叮!——” 茶杯坠地,月棠心里咯噔一声,她惊惶地回过头,看见那身白衣染上了血色。 “大人,冷静些,您现在的身体不能激动,范公子他....” 月棠被轻轻拂开,她看到那双透彻如冰的蓝色眼眸染上了血气。 “是谁...传来的消息?” 脑海中嗡嗡作响,卿颜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心脏。 “是鉴查院的影子大人!” 小童跑来搀扶她,神色担忧。 “陈萍萍...” 咽下口中的血腥气,卿颜立刻做出了决定。 “月棠,备马,我要出城,现在!” 真的也好,假的也罢,她相信范闲不会轻易就死了,但是,不可以再沉默下去了。 从前总是范闲来找她,这次,换她去找范闲了。 “可陛下那里——” “无所谓了。” 发现不发现都无所谓了,不管她怎么不想,麻烦其实早就找上门了,只是从前逃避,总觉得什么都会过去。 随心而动,心随神往。 “若是为了那一点线索和死物再忍下去,师父该笑我无用了。” 至少刚才那一瞬间,她切切实实感受到了,自己对范闲从来不是一句简单的一时兴起。 或许一切都有预兆,红绳断裂的瞬间,最后一点忍让都不会再有。 “月棠,叫人去帮衬着范府,别叫人钻空子。” 范闲在外出事,京都内的敌手又要开始蠢蠢欲动起来了。 “到时抓了人要如何处置?” 月棠看卿颜不同以往的样子,没有言语,只是等待吩咐。 “问出主使,保其性命。” 拇指拭去唇角的血迹,泠泠的女声是满不在乎的语调。 “是。”月棠静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若是无法生擒...” “一个不留。” 初闻不知曲中意,再闻已是曲中人...... 卿颜的回答正如她向前的脚步,决绝,利落,锋芒毕露。 (北齐使团马车内) “你接下来什么打算?” 言冰云转头看向灰头土脸的某人,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见的无语。 “谢必安带过来的信不知真假,我得回趟京都,不然不安心。” 男子这么说着,脏兮兮的脸上只有一双眼睛格外明亮。 谁能想到在消息中遇刺身亡的范闲,此时却好好地坐在马车里和王启年一起闲聊。 此次出使北齐意外诸多,范闲成功换回言冰云,在此过程中他们几人也算建立了信任关系。 现在三个人坐在一起,倒也算和谐。 “不放心是假,想见国师大人是真吧。” 王启年贼兮兮地笑起来,刚经历生死大劫,他整个人乐得不行。 “嘿,王启年你!——”范闲瞪眼,指着王启年就要开火。 “诶,大人你想就想嘛,这有什么关系,在北齐你念叨得还少吗?” 尤其刚开始那两天,范闲天天跟王启年念叨,担心京都会不会有人撬墙角,念得王启年耳朵都要起茧子了。 “我走的时候阿颜身体不好,我能不挂心吗?” 被戳破心思的小范大人试图挽尊解释。 “大人,您知道您这叫什么吗?” 王启年对着范闲挤眉弄眼,笑得无比灿烂。 范闲看他这样,多了些好奇,顺势问道,“叫什么?” “恋爱脑。” 范闲笑容一滞,无语道,“王启年,你这词哪学的。” “《国师语录研读(典藏版)》学的。” 王启年不知道从哪个兜里掏出来一本书,蓝色封皮,看着还怪高级。 “给我看看。” 范闲伸手。 “诚邀惠顾,三两银子。” 范闲:......? 第289章 庆余年2——欲求不满? “大人听闻你在北齐遇害,一人提剑出城,为你讨公道去了。” 回京都后,除了满大街祭奠自己的人和白色对联,最让范闲在意的消息也就是月棠说的这句话了。 坐在王启年家的院子里,范闲仰头望着月亮,久久无言。 “好想你...” 好看的小狐狸累得眼眶红红的,粗布蓝衣空荡荡地挂在身上,看着叫人心疼。 好不容易历经千难万险回京都,又小心翼翼地潜进挽月楼就为了看一眼惦念的谪仙姑娘。 范闲心里一面是感动一面是难受,惦念的姑娘也在惦记他,一人出城为他报仇,他高兴却也担心。 而现在找不到她,又是控制不住地落寞。 “阿颜,你去哪里了...” 范闲撑着头,一头漂亮的卷发都无精打采地耷拉了下来。 看王启年妻女皆在,全家团圆,他忽然就觉得有些寂寞了。 “我们小范大人,是在一个人偷偷哭吗?” 飘扬的衣袖带起清浅的香气,月光下的姑娘轻盈地落下,像是朦胧的幻觉,美好地不可思议。 “怎么瘦了这么多,北齐的人欺负你了吗?” 卿颜蹲在范闲的面前,神色温柔地捧着他的脸,凑上前轻轻蹭了蹭他的鼻尖。 范闲的心忽然随着她的动作颤动起来,伸手攥紧了卿颜的手腕。 “是啊,北齐没有你,他们都欺负我...” 一开始或许只是自嘲,但到后来是真切的哀伤,范闲低下头埋在卿颜乌黑的长发里,掩住了自己的表情。 偏头在姑娘温热柔软的颈窝亲昵地磨蹭了一下,他松手,转而抱住了对方纤细的腰肢。 “小范大人受委屈了,我都帮你欺负回去...” 范闲抱得太紧,让她有些难受,卿颜却只是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卷发,轻声细语地安抚。 “我很想你...我回京都,我便去找你,可你走了。” 范闲抬起头,二人额头相抵,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别人的恶意无法让他退却屈服,而这几句软声轻哄却叫他溃不成军。 “我听月棠说了,所以马上就来找你了,仅此一次,原谅我吧小范大人...” 卿颜低声哄人时最叫人无法拒绝,那种温柔的语调,平缓,缱绻,只叫人心都要融化进去。 这是他心尖尖上的姑娘,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特别。 是他在这无法理喻的世界里,唯一的慰藉。 “我出去的时候,你有没有偷偷看别的狐狸?有没有想要跟他们走?” “啊?” 被范闲这突如其来的死亡拷问砸地一愣,卿颜不由自主地笑出了声。 “小范大人现在可真像个怨夫。”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范闲直勾勾地盯着她,那双好看的下垂眼眯了起来,颇有些审视的味道。 “我只有小范大人一只狐狸。” 她竖起三个手指,满脸真诚。 “那我们小范大人在北齐有没有遇到其他心动的姑娘呢?” 捏住范闲两颊的软肉,卿颜一副‘严刑逼供’的样子。 闻言,范闲睁大了眼,求生欲极强地摇头,“没有,绝对没有,王启年作证! 我见众生皆草木,唯有见你是青山 !” 狡猾的狐狸得寸进尺,忽然探头在卿颜的嘴角亲了一口,完事了还眨了两下眼,一副无辜的样子。 眼见卿颜的脸肉眼可见地红起来,范闲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笑得肆意又嚣张。他凑得更近了一些,浓密的眼睫垂了下来,眼神专注而认真。 “再一次...” 宽大的手掌覆上卿颜的后颈,微微使劲将她托了过来。 “不,等等...” 温热的气息扑撒在唇畔,这样强势的姿态叫人慌乱,卿颜的手挣了开来下意识想要逃走。 “别动。” 低哑的声音多了不容拒绝的侵略感,伪装的狐狸终于探出了一点锋利的尖牙。 月亮被云遮住,天地黯淡,视线朦胧,耳边逐渐急促的呼吸却是愈发明显,卿颜忽然觉得有些眩晕起来... “大人! 你怎么还没睡——” “嘭!——” 一声剧烈的声响,王启年家的屋顶上飞下来两块碎掉的砖瓦,一身蓝裙从天空掠过,飞一般地逃走了。 “这是,小鹤大人? 她怎么走了?” 王启年从身形辨认出了来人,只是看卿颜慌不择路逃窜的样子,他疑惑地挠了挠头。 然后,他就对上了范闲想要噶人的眼神。 “王·启·年 !” 短短三个字,范闲几乎是从后槽牙挤出来的。 刚刚有多动情,现在就有多难受。 上不上,下不下的,还让人跑了,生气,非常生气,简直气煞人也! 王启年被他这眼神看得皮子一紧,向后退了两步,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你怎么了,怎么一副——” 月亮重新冒出云端,这下王启年是彻底看清了范闲的表情。 “欲求不满? ” 话刚出口,王启年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他知道,自己完蛋了。 “我,我这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这,要不我把小鹤大人重新找回来,你们继续,继续啊!” 王启年飞奔,身后范闲飞起一脚踹上了他的屁股。 “闭嘴,王启年!” 这一晚,院子里充斥着王启年的哀嚎和小范大人恼羞成怒的怒斥声。 以至于结束后,王启年还因为太吵挨了自家夫人两个大嘴巴子。 ...... “大人,您怎么了?” 月棠看着气喘吁吁的卿颜,满头雾水。 “我没事! 我很好,什么都没有!” 卿颜方才逃得飞快,甚至为了快点跑,还不小心踩掉了王启年家屋顶的瓦片。 落荒而逃,属实丢人。 而另一边,范闲也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第290章 庆余年2——你霸霸还是你霸霸 “你是谁家的小朋友呀?” 卿颜蹲下身子,把手里的糖葫芦送给了扎着花苞头的小姑娘。 这小姑娘不认生,嘴甜地叫她姐姐,笑起来的时候卿颜莫名觉得这小姑娘像极了某个熟人。 于是她试探着问道,“小漂亮,你叫什么名字?” “霸霸。” 小姑娘声音脆生生的,卿颜脑壳一卡,忽然失声。 等等,这小姑娘叫什么? 爸爸? “霸霸,你怎么在这呢?” 背后,一个穿着暗色麻布衣衫的男人跑来,手里还拉着穿着蓝色锦衣的蒙面男人。 “小年年! ” 霸霸松开卿颜的衣袖,小跑向她身后。 小...小年年? 卿颜回头,看着笑得鱼尾纹都出来了的王启年和旁边黑布蒙面的范闲,卡壳的脑子重新运作起来。 “王大人?” “我还在旁边呢,阿颜就光看见王启年了吗?” 幽怨的眼神强烈无比,范闲三两步走到她身边,控诉的意味无比强烈。 “这不是人多耳杂,怕你暴露吗...” 想起那天晚上就差半步的旖旎风月,卿颜就有些手抖,这会儿她又想跑了。 “小鹤大人,难得遇见,要不要去寒舍坐坐?” 想起前两天自己屁股上挨得那几脚,王启年立刻出声为范闲创造机会。 卿颜目移,暗戳戳站起来,一副要跑的架势,“挽月楼煤气忘关了,算,算了吧...” 小狐狸去了一趟北齐,回来以后进化成狐狸精了,她实在不敢招架。 “漂亮姐姐,一起回家!” 霸霸转过头盯着卿颜,白里透红的小脸满满的期待,好像在发光一样。 耀眼,太耀眼了,根本没有办法拒绝! 王启年的女儿怎么会这么可爱! 一声声漂亮姐姐叫得卿颜心花怒放,恨不得把一条街的糖葫芦都买给她。 “阿颜,那我们...” 范闲看卿颜走过来,笑着伸出手要牵她,却发现自家姑娘径直略过他,一把抱起了王启年的女儿。 小范大人的笑意凝固了。 “小漂亮,我抱你走好不好啊,你看街上有没有想要的,姐姐给你买。” 亲亲霸霸的小脸,卿颜稳稳抱着怀里的小姑娘。 可爱,太可爱了,别人家的乖孩子太招人喜欢了。 “有糖葫芦就好了,谢谢姐姐,姐姐吃。” 霸霸和卿颜亲亲密密地贴贴,身后的范闲看着王启年,无语凝噎。 范闲在卿颜旁边抬起手,试图再挣扎一下,“阿颜,我也想要糖葫芦...” “好好好,知道了,王大人,小闲闲快走,今天日头大,别晒着霸霸。” 一边说着,卿颜摊开手掌挡住霸霸头顶的日光,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家狐狸吃醋到扭曲的表情。 范闲:“......” 小范大人震惊,小范大人委屈,小范大人要闹了! 家人们谁懂啊,她甚至敷衍到看都不回头看一眼! 王启年见势头不对,立刻上前按住范闲的肩,“大人走了走了,日头大,小鹤大人真是不好意思说,心疼你呢,走走走,咱赶紧回家。” “不是,我,我还没霸霸讨她喜欢?!” 范闲指了指自己又指着前面,满脸不可置信。 自家大人自己宠着,王启年看几乎炸毛的范闲,眼睛一眯,库库开始瞎编,“唉呀,大人,大人! 这是小鹤大人不好意思在外头跟你亲近呢,姑娘家含蓄!” “她刚刚可是叫小闲闲,小闲闲呐大人! 爱称,情趣! 惦记您呢!” 一顿催眠加哄骗,王启年嘴皮子都快冒火星子了,终于哄骗得范闲高兴了亿点点。 出乎意料。 王启年传闻中胜似虎豹的夫人,长相柔美温婉,身姿窈窕曼妙,完全看不出凶悍的气势。 “谢谢夫人。” 接过王夫人递来的茶水,卿颜和旁边的霸霸相视一笑。 “小鹤姑娘别客气,家里没有什么好招待的东西,倒是叫你破费了。” 桌上又是妆匣又是糕点的,王夫人看着眼前的姑娘,被哄得眉眼带笑。 “我第一次来,有些匆忙,不知道夫人喜欢什么,只能多买些试试了,还望夫人不要嫌弃才好。” “怎么会,小鹤姑娘以后常来,我和霸霸都很欢喜。” 没有人不喜欢嘴甜的人,如果这个嘴甜的人长得好看,那就更没人能拒绝了。 王夫人和卿颜聊得热切,坐在一张桌子边上的王启年和范闲倒是显得凄凉了。 “姐姐,范叔叔他怎么了?” 霸霸啃着手里的桃子,扯了扯卿颜的衣袖。 姐姐...叔叔? 童言无忌,雪上加霜。 小范大人石化了,心碎了,掉色了。 卿颜憋着笑,轻轻戳了一下霸霸的脸,“叔叔想吃糖葫芦,刚刚没给他买,跟我闹脾气呢。” “叔叔,分你一个,别闹脾气了。” 一个巨大的桃子被霸霸塞进范闲手里,让他哭笑不得。 “咚咚——” 王夫人忽然敲了两下桌子,卿颜不明所以地转头看向她,神情茫然。 “彭!——” 清脆的两声碰撞在旁边响起,王启年和霸霸丝滑地跪在了地上。 王夫人气势突变,范闲被这阵仗感染,也惊恐地站了起来,下意识想要跟着一起跪。 “娘,女儿错了,女儿不该嘴里含着东西说话。” 霸霸认错很熟练,王启年跪得也很熟练。 王夫人对着卿颜安抚一笑,看向了王启年和霸霸。 “知错就改,起来吧,启年,去帮忙洗些水果。” “好嘞夫人!” 抱起果盘,王启年对着自家夫人无比谄媚地露出一个笑容,家庭弟位可见一斑。 王夫人气势十足,明明语气那么温柔,说起话来却让人背后一凉,想要瑟瑟发抖。 就连卿颜也挺直了腰板,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小鹤姑娘累了吧,我让启年洗些水果,你吃些垫垫肚子,小范大人别拘束,我说孩子呢。” 王夫人拍了拍卿颜的手让她不要紧张。 范闲小心翼翼地坐下,莫名觉得手里的桃子烫手。 “我,我去帮王启年,阿颜你多吃些!” 范闲用衣袖擦干净桃子表面的灰尘,递给卿颜后,一溜烟跑走了。 那慌张的样子和王启年如出一辙。 “启年有时不着调,总得提醒他一下,倒是让你见笑了。” 王夫人优雅地喝了一口茶水,举手投足间压迫感十足。 “没有没有,夫人很温柔。” 卿颜偷偷捏了捏自己的指尖,认真的像个听训的学生。 “姐姐。” 霸霸忽然凑近了卿颜,指着水景旁的范闲和王启年说道。 “叔叔和小年年刚刚好像啊。” 第291章 庆余年2——抱月楼...不一样的她 「不要试图拯救所有人,因为人的能力有限,总有人不是你能够拯救的,而过于执着又善良的人啊...你会因为愧疚绝望而陷入自我消耗...」 抱月楼,和挽月楼差一个字,里面姑娘的命运却是天差地别。 范闲在北齐时得到消息李云睿和二皇子走私敛财,图谋不轨,其中牵扯,有一个关联地就是抱月楼。 “哦,青楼啊。” 分明是相当平淡的语调,从卿颜嘴里说出来,范闲却浑身一抖,脑中警铃大作。 “正经查案,查完就跑,出来换衣,保证身上不会沾染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 男德拉满的小范大人都不需要思考,一连串的话脱口而出。 连旁边的王夫人眼里都流露出些许惊讶来。 “别这么紧张,我相信你。” 或许是被王启年家的氛围感染,卿颜总觉得范闲有了点王启年的样子。 要不是还在外面,她真想揉乱那一头卷发,看看小范大人茫然又傻气的样子。 “你们想查抱月楼的东家,最好是在里面有相识的人,不然真真假假总是麻烦。” 抵住某只狐狸悄悄蹭过来的手,卿颜捏了一下他的指腹,示意范闲收敛一些。 “这件事好说。” 王夫人坐到卿颜右侧的长凳上,施施然开口。 “有位姑娘,与启年相熟。” 此话一出,王启年后背一凉,给自家夫人倒的茶就这么一下子落在了桌上。 无形的杀气蔓延开来,卿颜和范闲互相贴近在一起,不敢插嘴。 “不不不,此言差矣,王某这一生洁身自好,说一声冰清玉洁也不为过啊,夫人一定是听到什么谣言,所以误会了!” 王启年笑得见牙不见眼,满脸讨好地重新给王夫人倒茶。 “呵,桑文姑娘。” 王夫人轻笑一声,对着王启年笑得温柔似水。 “砰!——” 王启年手一滑,茶杯又滑了下来。 身后的范闲用手捂住嘴角幸灾乐祸的笑意,紧贴在卿颜身边,趁机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 卿颜:“你?” 范闲:“我害怕。”超级理直气壮。 桑文这个名字一出来,王启年就知道自己完蛋了,他转头想要求救,偏生看到这一幕,只觉得没有希望了,他生无可恋地和自家夫人走进屋子。 不过片刻,巨大的巴掌声响起,卿颜和范闲捂住对方的耳朵,只当做什么也没听见。 “王,王大人可真敦实啊...” 听那哀嚎声,王启年似乎还飞出去了一段,卿颜磕磕巴巴地说着。 “是啊,王夫人,手劲还,还挺大。” 范闲吞咽了一下,脸上莫名有些幻痛。 差不多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王夫人领着身后的王启年神清气爽地走了出来。 王启年脸上的巴掌印五指纤长明显,颜色鲜艳瞩目,堪称一绝! 很惨,但是真的很好笑! 范闲捂住下半张脸,试图不让自己笑出来,可是那抖动的肩膀已经出卖了他的心情。 “小范大人,那启年就麻烦你照顾了,抱月楼人多眼杂,小鹤姑娘容貌太盛,还是跟我一起在家待着安心些。” 王夫人声音很舒缓,她长得好看,不生气的时候格外温柔。 要是师娘还活着,一定也是这样的吧... 卿颜一瞬间的恍神,她不由自主地走到了王夫人身边。 “好,只要夫人不嫌弃,我陪您说些趣事解闷。” “那你可一定要等我回来,不许偷跑。” 临走前,某位小范大人还腻乎了好一会儿才肯出去干活,卿颜一直送到长街才慢悠悠走回去。 路过一个卖扇子的摊位,她慢悠悠地停了下来,随即一个带着兜帽看不清容貌的人靠近了她。 “大人,人已经带出来了。” “姑娘们都没受伤吧?” 卿颜转悠着手上的团扇,指尖拂过那红色的枫叶刺绣。 “有些轻微的皮外伤,已经送回家安置了,扫尾也都干净了。” 汇报的声音很轻快,似乎为此而感到高兴。 “我们的人进去了多少?” 卿颜放下团扇,对着摊主笑了笑。 鹅黄色衣裙的女摊主默默举起一只手比了个数字。 “不多,但是身手好的都在。” “有些姑娘家里人还没知晓,让她们护着些。” 她们交谈的声音很低,没有人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大人安心,对了,戴公公那边...” 红色的唇瓣勾出一抹浅笑,卿颜掏出二两银子放在了摊位上,眼睫轻垂。 “杀。” “得令。” 人影退去,复归平静,卿颜摇着手里绢丝的团扇,笑意嫣然。 “今日好像有些热。”她说着,眉眼明丽。 “都处理干净吧。” 她转身,轻飘飘的话落在风里。 背后的摊主微微颔首,静默不语。 “小鹤姑娘。” “夫人!” 卿颜看着街道上的王夫人,表情有些惊喜。 “夫人怎么出来了?” “我看你还没回来,出来看看。” 听王夫人这么说,卿颜脸上微红,她羞怯地笑了笑,“是我不好,叫夫人担心了。” “方才在摊位上看到这团扇很配夫人的裙子,夫人看看喜不喜欢?” 卿颜喜欢温柔的人,喜欢对她好的人,因为拥有过,很短暂,故而很珍惜。 “又叫你破费了,这怎么好意思。” 没有人不爱美的事物,更何况心意难得,王夫人自然喜欢。 而且做母亲的人,或许会对一些情绪更加敏锐,因此王夫人对卿颜很是亲近。 “我看你今日来时神色有些疲累,刚好我这有些提神的香料和胭脂,你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带些回去。” “若是日后有空,也要多多来往才好。” “那我就先谢谢夫人了。” 第292章 庆余年2——你和范闲? 哄了霸霸午睡,卿颜和王夫人学做香料和胭脂,新的知识又增加了! “你肤色白皙,这红色正,用上去会让气质更秾丽些,而这一盘红色要淡些,偏紫色,涂上去会更自然娇嫩。” 王夫人一边说着,一边在卿颜脸上涂涂抹抹。 看着镜子里与往日截然不同的风格,卿颜眼睛都亮了起来。 “夫人好厉害 !” 她不笑的时候看起来清冷高傲,可此时王夫人只是在她脸上不同部位涂了些胭脂,竟是削弱了那种距离感,使卿颜的脸看起来更加柔和。 “一点小伎俩而已,你喜欢就好。” 两人聊得正开心,眼见着姐姐妹妹都快叫上了,可嘈杂的脚步声却打扰这难得的时光。 王夫人神色一变,警惕地望着门外,顺势就要站起身去查探,一旁的卿颜伸手拦下了她。 “夫人安心。” 她笑着,把王夫人重新拉回了座位。 “霸霸睡得熟,夫人在此处等我就好,我不会叫外面的人来搅了你们的安宁。” 打量着略显杂乱的桌面,卿颜随手拿起个小勺子,掂了两下。 “这个好使。” “别去...”王夫人蹙眉摇头,一副不赞同的样子。 卿颜知道她担心,指了指院里的方向,轻声调笑道,“夫人别怕,我就出去一会儿,您在这等等他们,替我解释一下,不然小范大人又要跟我吃闷醋生气了。” 说完,不等王夫人挽留,卿颜一转身就踏出了房门,轻轻一挥手关上了所有的门窗。 看卿颜隔空合上门窗,王夫人一惊,如此,她便明白卿颜武力不俗,虽依旧担忧却稍稍定下心神。 “我还以为谁这么大阵仗,原来是你啊,羊驼二...不是,范无救。” 卿颜背靠门口,看着眼前乌泱泱的一群人,神色坦然。 “你刚刚是不是想说羊驼二号。” 范无救和谢必安一样,武力拉满,但是,不太聪明。 “怎么会,那是你听错了,不信你问他们。” 卿颜抬了抬下巴,示意范无救看向他身后的侍卫。 美人惑心,就这愣神的时间,一群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同她的话。 范无救:? “不管是不是,还请国师大人让路。” 卿颜不参与这些争斗是朝廷默认的事,可是这一次,她却往前了一步,扫视着眼前所有人。 “我不让,你又能如何呢?” “那就别怪在下不客气了。” 银白的利刃倒映出卿颜那双水色的眸子,她在笑,眼尾胭脂艳红。 “你大可以试试,是你先擒住我,还是月棠先拧下你的头...” “你可以选择现在离开这里,带我去跟李承泽交差,这样你也算有个交代,或者,在你抓王启年妻女前,咱来个同归于尽,谁都别想好过。” ..... “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卿颜举起手,对着眼前两只羊驼,不是,两个人挥了挥手。 “范无救我叫你带人过来,没叫你绑国师。” 本来以为谢必安就够呆了,没想到范无救比他还要呆,李承泽按住自己酸痛的眉心,挥手让人退了下去。 “好好的,你怎么跑那去了,范无救可不比谢必安,下手没个轻重。” 李承泽下了秋千,语气熟稔又含着轻笑,一如往常慵懒矜贵的样子。 他提着葡萄走到卿颜面前,想要塞进她的手里,对方却后退了一步,笑意不达眼底。 “如你所见,我在护着王启年的家眷。” 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卿颜不相信李承泽会不明白。 “我懂,国师这是碰巧路过,又去结善缘了,来,吃葡萄。” 李承泽似无所觉,一双好看的的眼向下半敛,又重新望向卿颜。 “不是路过。” 圆润的葡萄坠地,卿颜没了笑意。 “唉,掉了,可惜了。” 李承泽弯下腰,像是完全没有听见她的话。 “李承泽,王启年的家人还有费介,你不能动。” “为什么...” 落在地上的葡萄被踩踏,汁水四溅。 李承泽的笑消失了,他明明都尽力让这一页揭过去,可为何一定要说呢。 “你和范闲,为什么?” 他站直了身体,阴寒的眼神居高临下地望着眼前的人。 他愤怒着,像是质问可那样的眼神,是戾气还有丝丝缕缕的悲哀。 似乎有什么东西冲破了伪装,流露出了一角。 “一见如故,随心而动。” 卿颜的眼睛澄澈,透亮,干净得一眼能望到底。 李承泽冷笑了一声,忽然坐了下来,手中的葡萄被他扔在地上,如同断线的珠子,滚落在卿颜的脚边。 “一见如故...我第一次见你,也是一见如故。” “那时你说我,承泽偏落天家,失得半生欢喜...” 说完这句话,他自讽一笑,像是终于发现了自己的失态。 卿颜默然,她低头捡起地上的一颗葡萄放在了桌案上,“可淑贵妃也说过,你从不与人一见如故。” 瞧,她多懂他,可是她从没有走到李承泽的身边来。 “方才手僵,失态了。” 李承泽突然笑起来,那羞赧的神情有种莫名平静的疯癫感。 “时辰尚早国师坐一会儿再走吧。” “范无救他们就在外面,国师大人很安全,所以,放心待在这吧。” 侍卫在外面围得密不透风。 卿颜低头看着李承泽的眼睛,半晌无言。 “别怕,我对你,从来没有什么阴谋诡计。” 李承泽抬头,含笑说着。 第293章 庆余年2——能让我甘愿赴死的,只她一个人 「这世间太苦,谁也救不了谁,有些人从降生的那一刻起,苦难就已经开始...」 “月棠姑娘?” 范思辙和范闲看着悄无声息出现在房间里的月棠,神色讶异。 范闲跟范思辙还有桑文三人正交流着抱月楼信息呢,谁知那纱帘轻轻动了两下,月棠就翻了进来。 “月棠姑娘,你这是?” 范闲想要站起身,然而胸口一痛,摇晃了两下又跌坐下来。 月棠见他如此,心头疑惑,顺嘴问了一句,“范公子,你受伤了?” 说起这个范闲就来气,他白了一眼范思辙,说道,“没受伤,被气的。” 天知道他发现范思辙是抱月楼东家的时候有多想揍死自家弟弟。 “人无事就好,我来此是来传达消息。” 看了一眼桑文,月棠摩挲了一下手里的短刃。 “我,我什么都没听见。”桑文立刻捂住耳朵,表明立场。 月棠没再看她,放下了手中的武器,加快了语速,“范公子,王大人妻女是我们接去了挽月楼,您一切安心,另外,我家大人暂且被拘在二皇子那里,她让我跟您打声招呼,不必担忧。” “等等,他拘着阿颜做什么! 是因为我的事吗? ” 范闲一时激动,眼看又要出问题,月棠赶紧解释。 “和您没关系,大人是自己去的...” 月棠忽然卡壳了,连语气都开始犹疑,她不知道怎么才能跟范闲说清楚,李承泽不会伤卿颜,她怕说得太清楚,她家大人日后又得抓耳挠腮地哄人了。 是以,她用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看了范闲一会儿,说道,“而且二皇子在带走大人前应当不知道你们的事,只是现在,就未必了。” 月棠最了解卿颜,护短且爱发疯,现在认定了范闲,估计会直接跟二皇子挑明,并且表示爱咋咋地,不服就干。 估计她被范无救带走,也只不过想看看李承泽是不是真伤了费老他们,顺带注意他们动向。 听完月棠的话,范闲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叫他心疼而愧疚。 “是我的错,她那么讨厌麻烦,却被我搅和进来。” “那我嫂子没事吧?” 范思辙凑上前,默默探头。 月棠点头,随手丢了两把短剑给范闲,“大人无事,但二皇子的车驾已经往这来了,我看是王大人领的路,以防待会儿起冲突,二位公子拿着防身吧。” 月棠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微蹙,“王大人他...” “将计就计,让王启年去引人过来罢了。” 为了王启年的人身安全,范闲赶紧出声拦住月棠。 如果不说,他毫不怀疑月棠会直接出手用香炉痛击王启年的脑壳。 “除此以外,大人说怕您难受,叫我告诉您,卖菜的老金头没事,他和他的女儿已经出城了,一切安好。” 范闲猛然抬起头,眼眶微红,心绪动荡。 这消息如同阴云里突然出现的阳光,让他冰凉疼痛的心,终于暖了起来。 他的谪仙姑娘总说自己没心没肺,随心自由,却明明这么心软。 “事情交待完,我就不多留了,诸位当心。” 月棠转身,今日的她周身气势迫人,是与往常不同的模样,她的脚步一顿,复而开口。 “接下来这句算我多嘴...” 她微微侧过头,眼神如开锋的刀刃,锐利,凛冽,带着江湖人的意气风发。 “范闲大人,我等女侍皆受国师大人庇佑,不问世事,安居一隅,今日出手,只因意气难平,求得问心无愧,还望范闲大人此路不忘初心,志气不灭,莫要辜负我家主人。” 这世道人人艰难,女子亦有血性,在别人看不到的角落,她们也会拉住对方的手,杀出一片天地。 范闲站起身,这一次他郑重地弯下腰,对月棠拱手道,“这世间百姓,人间苦难诸多,范闲只希望,为了这些人,跟这世上的不公斗一斗。” “而我这一生,能让我甘愿赴死的,只她一人。” 听到这句话,月棠脸色突变,她惊恐地往后跳了两步,“不是,我只是想叫你好好对我家大人,没叫你为了证明爱她去死啊!” 正经不过三秒,旁边全程看戏的范思辙和桑文的表情已经呆滞了。 刚刚逼格拉满的挽月楼管事月棠姑姑一下子变回了香炉杀手月棠姑娘。 就连范闲也被这情况整得一脸懵逼,一双眼睛眨巴两下,不知所措。 “啊?” 被吓了一跳的月棠怕范闲真赴死去了赶忙大声说道,“范公子,你可一定要好好活着,虽然我时常用香炉跟你问好,但是你要真死了,我家大人就落二皇子手里了啊!” 月棠没见过范闲认真的阵仗,被这么一吓,啥话都秃噜出来了。 “等等,二皇子?!” 范闲眼睛一瞪,眉头皱了起来,立即抓住了关键词。 “阿颜外面的野狐狸,是二皇子?!” 醋桶,爆炸了。 哦豁,完蛋。 ...... “咔嚓!——” 茶碗的杯壁突然出现一条裂缝,卿颜坐在马车里,莫名后背一凉。 什么情况,哪来的阴风? “范无救,去寻个新的茶盏。” 李承泽头也不抬地对着外面吩咐,偏过头看了卿颜一眼 眸色沉沉。 “不必了。” 卿颜放下杯盏,被李承泽这眼神看得毛骨悚然,她又默默坐远了一点。 “国师大人不必着急,好好待在马车里休息吧。” 李承泽掀开车帘望着不远处的抱月楼,回头对着挪到角落卿颜笑了起来。 “你说,范闲还能怎么脱身呢?” 第294章 庆余年2——‘看不见\’的小范大人 “两条路,要么和解,要么...杀你!” 屋内一片混乱,瓜果散落一地,唯有静默的杀意在空气中蔓延。 在李承泽说这句话的时候,范闲望着从屋顶上翻进来的姑娘,唇角微勾,一丝暗芒从他眼底闪过。 戏谑随意的姿态倏地一变,下一秒,他脸色苍白地捂着心口,腥甜的血液从他的嘴角渗了出来,眉眼间,是压抑的痛色。 他嗤笑一声道,“明白了,我绝不和解。” “可惜了。”李承泽压下怒意,扯出一个僵硬的笑。 身后的范无救走上前,拔出了兵刃,一步步向范闲逼近。 “飒——” 前进的脚步骤然停止,范无救感受着颈间轻微的刺痛,心中惊疑不定。 “一次机会,把刀放下。” 背后的声音轻柔舒缓,可抵在范无救命门的碎瓷片却冰凉刺骨。 “别惊着小范大人...” 范闲嘴角的血落在卿颜眼里,刺眼,鲜红,让她觉得呼吸都困难起来。 她手中的瓷片利口在范无救脖子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血痕,昭示着她心里涌动的怒意。 “国师大人,你打不过我。” 范无救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打不打得过有什么关系,拖到人来就够了啊。” 卿颜笑得灿烂,与她的声音一起响起的,是楼下府衙兵卫的警告声。 “京都府办案,放下利刃!” 李承泽神色一变,掀开旁边的纱帐望着那群府兵,随即回头看向卿颜,“鹤卿颜 你为了范闲,骗我?” 卿颜看着他一副信任错付的样子,丢了手里的瓷片,无辜摊手,“虽然我也很想说是我做的,但是很可惜,这没我出场的机会。” “你!——” “咳咳!——” 李承泽还想说什么,可范闲两声咳嗽立即将卿颜引了过去。 太子已然出现在院内,李承泽和范无救只得快步下楼应对。 桑文他们都已经下楼,现在只有王启年和范思辙几人还在这里。 “嫂子,好身手!” 范思辙竖起大拇指,杵在一旁一脸纯真地笑着。 “装的而已。” 卿颜站在范闲身边,捧起他的脸看了看,眼里有些心疼,轻声询问道,“这是怎么了,真气都乱了。” 范闲顺势抬手抓住她的手腕,一脸虚弱地将头靠在卿颜腹部,另一只手虚环在她腰上,语气烦闷,“被范思辙气的。” 卿颜把手按在他脑后,安抚地摸了摸,可是片刻后得出一个结论,真气乱了是真的,但是这么可怜虚弱,是装的。 “阿颜,我这心口疼得慌,你抱抱我...”范闲察觉到卿颜要松手,浑身力道一卸就倒了过去。 王启年:? 被范闲揍得鼻青脸肿的范思辙:? ? ? 再瞅那桌上的三皇子,被范闲一下打晕,现在还没醒呢! “不是,嫂子,这可不是我干的啊,他刚刚还好好的!” 范思辙抱着算盘,力证自己的清白。 “好了,我都知道,别慌。” 卿颜拭去范闲嘴角的血迹,语气颇有些无奈。 她还不知道自家狐狸那样? 真要受伤了难受了只会自己一声不吭忍着,只有像现在这样没什么大碍才会跟她装傻卖痴。 门外脚步声渐近,范闲埋头在卿颜腹部最后轻蹭一下,感受着她身上浅淡的山茶花香气,有些贪恋。 “唉,又要保持距离了...” 他的声音有些哀怨。 “平日里,你抱得还少了?” 卿颜气笑了,就范闲这社交悍匪,谁能拦得住。 虽然他们的关系现在已经挑到了明面上,不过毕竟现在是在外人面前,还是得端庄些。 “国师也在呢?哟,这孩子什么章程?” 太子李承乾一进来就看见昏睡在桌上的三皇子,故作疑惑地问了一嘴。 范思辙尬笑了两声回道,“困了,睡一觉。” 李承泽看他们睁眼说瞎话,冷哼一声,“孩子长身体,觉多。” 太子:“我小时候也这样,理解。” 李承泽:“理解个鬼。” 被李承泽一句话噎住,太子转头关心起了范思辙。 “你这脸怎么了?” “被驴踢的!” 李承泽现在仿佛开启了破罐子破摔模式,平等的用一句话创死所有人。 “嘿,二哥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哈哈哈哈哈。” 太子笑着,装傻装的明明白白。 “没想到今日来看京都府办案,竟然还能碰到国师和二哥,真是凑巧。” “这抱月楼拐卖人口可是重罪,要不二哥和国师明日再来?” 卿颜摇摇头,“我也是刚好来探案的,太子殿下不必担心。” 说罢,她看了看身边的范闲,太子会意。 “哦,这样啊,那待会儿查完,我遣人送国师回去?” 太子非常上道地将卿颜划到了友方这一边。 李承泽睁大了眼,一时气极,竟是笑了出来,“范闲假死欺君可是死罪,你们还想护着他?” 第一次,卿颜和太子还有王启年几人无比默契地互相对视了几眼。 太子一脸茫然,仿佛看不到这么范闲这么大个人坐在这里,“啊?他不是真死了吗?国师大人你看见了吗?” “没有啊?” 卿颜看天看地,看左看右,就是看不见旁边偷偷勾她指尖的范闲。 范闲极其嚣张地往旁边向后一靠,生怕太子看不见他似的还凑近了一点。 “二哥你看,我们面前哪有人啊?” 太子东看西看,在他眼里前面的范闲跟透明人似的。 原来人无语到一种境界真的会笑,李承泽看着他们浮夸的演技,摆明了包庇的态度,第一次说不出话来。 “包庇欺君是同罪,你觉得你护得住?” “二哥放心,人,我都护着呢。” 太子站起来走到李承泽面前,丝毫不惧。 “来人,京都府衙办案,拦着的,都按谋逆处置!” 卿颜在后面默默点头,就冲太子这样,她下次不叫他二百五了。 这连环套一套接一套,又有太子在这盯着,李承泽除了走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幽幽地看向卿颜的方向,声音晦涩,“跟不跟我走。” 跟我走,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不劳费心,慢走不送。” ‘透明人’范闲突然出声,皮笑肉不笑地作出一个请的手势。 当面挖他墙角,当他范闲是死了吗?! 野狐狸,退散! ! ! 第295章 庆余年2——长生 “...范闲,你这是,和王大人去别人家地里挖地雷了吗?” 看范闲和王启年浑身脏兮兮的,头上还顶两个稻草团,一头卷发像被炮仗炸过似的,卿颜连连后退,满眼震惊。 “停,我今天穿的白衣服,不许抱我!” 被嫌弃了的小范大人,用力挤了挤眼泪,试图让某人心软。 “你嫌弃我了?” “我不是,我没有...” 卿颜原本看自家狐狐可怜,就想着来使团陪他几天。 谁知道前一刻范闲还干干净净是个精致好看的狐狸,下一秒就成了滚过泥的脏脏狐。 方才又一本正经联合北齐大公主骗使团的官员,现在又却跑来跟她撒娇,如此反差,连卿颜都自愧不如。 “我懂,唉...反正,我也不是很累,不是很痛,我一点也不在意。” 范闲擦了擦自己的脸,默默蹲在了地上把自己头上的稻草揪下来。 “我知道,阿颜只是倦了,我这脏兮兮的,你不喜欢也正常...” “停!” 眼见范闲越说越可怜,越说越委屈,说得卿颜良心都痛了,她也顾不得自己白衣服了,一狠心一咬牙,把脏脏狐抱进了怀里。 回去,又要被月棠骂了。 范闲头上的稻草落在她眼前时,卿颜生无可恋地想道。 “就知道你舍不得我。” 自从知道卿颜吃软不吃硬之后,范闲平日里那是如鱼得水,把某人的心理拿捏得死死的。 “坏狐狸,临时起意那些坏心思都用来坑我了是吧!” 拔了几根草插在范闲头上,卿颜恶狠狠地捏了捏他的脸颊。 幼稚,但解气。 “怎么会,我图你这个人,蓄谋已久,尽心尽力,不敢说坑。” 范闲拉着卿颜起来,两手握在她的腰侧,轻轻一举,就将她放上了马车。 “怎么了?” 范闲动作突然,卿颜有些不解其意。 “我替你准备了新衣,去换上看看?” 原是存了这心思才来这么一出戏码,卿颜哭笑不得,只能点头。 待卿颜换好,范闲才离开马车,将自己的难民装脱了下来。 卿颜瞧着自己身上和范闲形制相似的衣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于是,她调笑道,“小范大人这是,亲子装?” “差两个字,情侣装。” 奸计得逞的小范大人美滋滋地坐在她身边,享受着难得的平静时光。 “不过还是想看阿颜穿正红色...” 正红色...可是大婚的颜色啊。 范闲的手轻微颤抖,他其实很紧张,哪怕这暗示十分含蓄,哪怕卿颜不一定听得懂。 “我——” “啸!——” 卿颜的话忽然被鹰隼的尖啸打断,她的心头一动,强烈的不安感升了起来。 这是挽月楼紧急传信的鹰隼,出大事了。 画着不明符号的黄符从空中落下,卿颜抬手接住。 在看清内容的一瞬,寒意入骨。 「史家镇危矣,涉事重大,求大人速往此地,共寻良策。」 “阿颜,怎么了,阿颜?” 范闲看不懂她手中的符号,心中担忧。 “出了些问题,来不及解释,我得先走了。” 史家镇出问题,是太子还是李承泽,卿颜心如乱麻,头痛欲裂。 “阿颜等等,你去——” 一个轻如羽毛的吻印在嘴角,范闲询问的话就这么被堵在了口中。 “别担心,小心皇宫里的人,还有,相信我,只会选择你。” ........ 卿颜离开那日,留下这句话后便失了踪迹。 而范闲随使团回宫,此时正坐在庆帝所说的家宴上,冒死进谏。 “范闲,你公然举证长公主与二皇子,可有人证物证?” 庆帝眸光锋利,不辨喜怒。 范闲跪着,一头卷发微乱,隐忍而克制,“陛下,沈重就是人证。” “人死了,就没了证据,你是什么人,敢指证二皇子。” 庆帝质问范闲,面露薄怒。 是敲打,是羞辱,亦是皇权的逼迫和不容置疑的威胁。 而这场家宴在李承泽请求庆帝为范若若赐婚时,无言的逼迫达到了极点。 “陛下,若若的婚事不急!” 范闲急迫地辩解,想要保护自己的家人。 “你倒是很会出奇兵啊。” 庆帝捏着手里的帕子,无视了范闲的反抗,转头看了一眼李承泽。 “范若若和靖王世子的婚事朕准了,另外,范闲出使北齐有功,加封一等男爵,当初的婚约就此作罢。” 范闲听着庆帝的命令,心里只一片死寂,绝望不堪。 “对了...”庆帝盯着李承泽,眼神微动,“既然你这么喜欢喜庆,朕就成全你的婚事。” “朕知道你心仪国师已久,今日,朕便将她——” “陛下!” 范闲跪坐在地双目赤红,面色苍白,他从未像今日这般失态过。 不行,无论如何,他的阿颜,绝对不可以... “国师大人,国师大人您不能进去!” 殿内的门被一脚踹开,浓郁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让开!” 白衣如月,谪仙染血,面上布满寒霜的女子一步步走来,站定在了桌前。 “陛下,三思!” “你想抗旨?” 庆帝见她如此,面色不愉。 “岂敢。” 卿颜嗤笑一声,一柄匕首被她放在了桌子上。 见她这般,庆帝怒斥,“放肆! ” 放肆? 她走了几天去救人,好好的小狐狸就被羞辱成了这个样子,披头散发,狼狈不堪,还在范闲面前提她的赐婚,伤人软肋,若非月棠拦着,她本是要提剑来见。 “陛下让人传来范大人消息,等的,不就是臣的放肆吗?” “好,你和范闲,好得很,朕倒是不知道你们二人情投意合,如今倒还是朕的不是了?” 手中的娟帕被庆帝掷在桌上,四周下人噤若寒蝉,无人敢动。 “鹤卿颜,给朕过来!” “陛下,此事与国师无关,是我强求!——” 范闲突然失声,他错愕的看向卿颜,却无法控制自己的肢体。 道家术法,噤声控人。 不,不要去,回来... “臣,遵旨。” 迟早会有这么一遭,卿颜很平静,从她决定站在范闲身边的那一刻起,她就准备好了面对这些东西。 既然已是棋子,要么边缘化到无人在意生死,要么走到中央反噬其王... 直至庆帝离席,所有人才呼出一口浊气,慢慢站起。 范闲忽然笑了起来,笑声是那么讽刺,苦涩,站在外面接应的月棠带他出了皇宫送到了王启年处。 “小范大人这是?” 王启年扶住范闲,见他肢体僵硬无法动作,心中疑惑。 “只是暂时不能动而已,一盏茶的时间就能恢复了。” 月棠叹了口气,对着情绪激动的范闲解释道,“范公子冷静些,不管我家大人选择谁,迟早会有今天这种事的 ” “什么意思...” 范闲心口疼痛不已,只想回去找卿颜。 “所有人都是棋子,但是有些人活着,就是破局的关键。” 月棠望了一眼皇宫的方向,声音悠远。 “范公子,我家大人的师父年逾二百,您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长生。” 当一个拥有权力,地位,金钱这一切东西,而他年岁渐老,你觉得接下来他会想要什么。 卿颜身上有庆帝想要的秘密,在得到那个秘密前,他会用尽手段把人留下来,直到目的达成。 “阿颜,怎么办,让我去见她。” 范闲竭力想要摆脱控制,却被王启年和月棠联手制止。 “暂且等等吧范公子,您去的话,我家大人可就闹不开了。” 月棠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闹不开?” 王启年搀着范闲,浑身一激灵。 想起当初牛栏街被扎成刺猬的程巨树,他福至心灵,突然明白了月棠的深意。 月棠给了王启年一个上道的眼神,启唇道,“闹个大的,爆破皇宫。” ————————————————— (此处脑瓜子寄存,放弃脑袋阅读,娱乐效果更佳,请在嘀一声后寄存,嘀——) 第296章 庆余年2——他不只有那一块石碑,他不是一个人 皇宫书房,爆炸了,物理意义上,炸了。 烟尘四起,碎石横飞,连带着家宴那张桌子都炸成了木屑,就在卿颜刚踏出宫门的时候,嘭一声巨响,屋顶掀飞了。 “急急如律令,雷公电母给我炸! ! !” ...... “啊啊啊! 御书房爆炸了,救驾,快来人救驾!” ...... “陛下,快救陛下! ” ...... “大皇子,大皇子晕过去了! 来人啊!” ...... “太子,瓦片砸太子头上了,快来人啊!” 皇宫乱作一团,到处都是太监宫女压抑的尖叫声。 别说抓刺客和找罪魁祸首了,救人都来不及。 出了皇宫,月棠给卿颜递了消息,范闲去了鉴查院。 为了自家狐狸的身心健康,卿颜立即骑马去找人,就怕晚一步让范闲多想。 “小鹤大人,这里!” 鉴查院门口,在范闲旁边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安慰的王启年像是看到了救星,疯狂向卿颜招手。 卿颜对王启年颔首,看着范闲的背影,一时间有些不知如何开口。 “阿颜...” 轻声的呼唤带了隐忍的哭腔,范闲终于停下了擦石碑的动作,回头看她。 庆帝对李承泽的维护,断掉的线索,莫名其妙对卿颜的赐婚,今日的羞辱,一切的一切都让范闲觉得委屈不甘。 卿颜不在,到头来,他难过了,竟只有这块石碑是他唯一的安慰。 “阿颜...” 他又唤了一声,满心的悲愤像是要溢出来,快把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别哭,不值当...” 卿颜将马牵来挡住路人的视线,轻轻摸了摸他的侧脸。 今日的狼狈,疼痛,倾泻而出,在最信任的人面前,一切自控都失了作用。 骄傲的小狐狸低下头,埋在了她的肩上,所有的委屈一下子涌了上来,他终于不是只有那块石碑了。 “我就是一个无用的普通人,提司没了,线索也断了,我还查下去做什么...” 几不可闻的哭腔逐渐变成有些明显的哽咽,那双手臂环上了卿颜的腰肢,王启年回了马车,背过身去,给二人留下了空间。 “就连婚事...就连你我都留不住,若你被赐婚...我,该怎么办...” 耳边的声音都模糊起来,似乎有什么滚烫的苦涩的东西濡湿了卿颜的衣襟,一路落在她的心底。 “不会的,不会有赐婚,也没有别人,旨意未下,我绝不接受赐婚。” 卿颜垂下眼,贴在范闲的耳侧,极尽温柔。 “我选择了你,就只会是你,旁人比不上,也取代不了。” 范闲终于抬起头来,眼尾那一点水痕被他拭去,只叫人看见他微红的眼眶。 他没有说话,方才刺痛的心在此刻终于重新暖和了起来,像是被泡在温水里,生机一点点渗入。 “而且,谁说你无用,你的言行改变了许多人,是不是,王大人!” 卿颜转头对着王启年高声喊道。 “是啊大人,改变的其中一个就是我!” 王启年露出一口大白牙对着范闲笑了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却让人感到慰藉。 “心里委屈就真不打算查下去了?” 陈萍萍推着轮椅,忽然从鉴查院中走了出来。 “院长,我还能怎么查,我冒死向陛下进谏,最后他顾左右而言他,有用吗?史家镇没了,线索也断了,我的提司也撤了,我还能怎么查,我又能从哪查?我能相信谁,信你吗?” 范闲苦笑,其中多少无奈苦楚只有他自己知道。 陈萍萍对范闲的话不置一词,只是微微一笑,将一块腰牌扔在了范闲面前。 那是被庆帝丢进水里的提司腰牌。 “陛下有亲口说撤了你的提司吗?再者今日陛下护着李承泽,意思就是这件事过去了。” “况且,就算你不信我,也该相信她吧。”陈萍萍看向卿颜。 “难道她没有告诉你,她早早就替你保下了史家镇的人吗?” 此话一出,范闲心中一动,就连旁边的王启年都面露惊诧。 “陈院长这消息还真是灵通,陛下都不知道的事倒是被你发现了。” 卿颜轻叹,算是应承了陈萍萍的话。 “看来你是真保下了那群人。” 陈萍萍话锋一转,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你诈我?” 卿颜气笑了,要不是看陈萍萍真心帮助范闲,再加上刚刚她一心顾着范闲,她也不至于如此容易上套。 “你和你师父一样,洒脱 重情,只是关心则乱,国师大人下次还是要小心。” 陈萍萍还是老谋深算,洞察力寻常人比不得,但这戏谑的语调听着倒像是在调侃卿颜和范闲。 “只是一时大意罢了。” 卿颜头一撇,嘴硬道。 陈萍萍见状补充道:“连口是心非都一模一样。” 卿颜:“...” “阿颜,谢谢你。” 一向舌灿莲花的小范大人除了这几个字竟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而在这几秒钟内,范闲想要成亲的愿望达到了巅峰。 “所以你那天,突然离开,是因为这件事?” 范闲迅速想到了其中关键。 “你明明最是怕麻烦了,为什么...” 被偏爱的喜悦夹杂着隐秘的占有欲和心疼,让范闲迫切地想要知道一个答案。 他紧扣着卿颜的手指,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 “就,就单纯学雷锋做好事...” 被范闲灼热的目光注视着,卿颜声音越来越小,逐渐招架不住。 “就只是这样?”范闲问道,方才流过泪的眼睛红的让人心软。 卿颜投降了。 “好吧 我承认,我就是舍不得看你哭...上次滕梓荆一事过去后,我根本看不得你难受的样子。” 顶着王启年揶揄的目光,卿颜捂住脸自暴自弃地将家底交待了干净。 “瞧,真心话也没那么难说出口。” 陈萍萍的语气像是在怀念什么,或许曾经他也是看着卿颜的师父这么说过类似的话。 然而还没等卿颜反驳他,范闲就将人火急火燎地拉走了。 “等等,大人,你们要去哪啊?” 王启年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赶忙追上去。 范闲大步走着,眼神无比坚定地回道,“成亲! ” 卿颜:? ? ? ! ! ! “不是,等等,我没说——” “等不了了,不想等了,我现在就想成亲!” 范闲越走越快,甚至直接将卿颜打横抱起来跑了,急切程度可见一斑。 “不是,不是! 王大人你快拦住他啊!” 卿颜惊恐,卿颜求救,卿颜寄希望于王启年。 王启年—— 王启年已经追得要累死了,跑不过,根本跑不过! 第297章 庆余年2——搅乱风云 好消息:拦住了 坏消息:生气了 (一个时辰前) “大人,诶哟大人呐!成亲要婚书,你直接带国师大人去官府登记备案没用啊!” 王启年腿都要跑出残影了,拉不住,根本拉不住。 三头牛都拉不住范闲。 “那现在就回范府!”,范闲步子一转,直接抱着怀里的卿颜换了方向。 身后的王启年根本刹不住车,差点整个人飞出去。 卿颜已经放弃了,劝不动,根本劝不动,她现在只能挽着范闲的肩颈,以防自己掉下去。 小狐狸狡猾得很,每次察觉到她有要跑的迹象,就会颠她一下,让卿颜只能抱紧他以维持平衡。 “旁人都巴不得成亲前多逍遥几年,怎么你倒是反过来了。” “那是他们不够坚定,不够深爱罢了。”范闲拐过小巷,将身后王启年甩得远了些,“我认定了你,想要你,也就只会是你。” “我没有强求过你什么,但是这一次,我想强求一回...” 卿颜侧过头看他,“那我还有逃跑的机会吗?” 范闲毫不犹豫答道,“没有!” 然而,到手的媳妇还是飞了,就在三秒后。 “范闲,臭小子,你给我过来! ! !” 司南伯以往的稳重在看到范闲那一刻荡然无存。 看清范闲怀里抱着的人的那一刻,范建眼前一黑,怒上心头。 “司南伯,真·天降奇兵。” 卿颜苦笑着挥了挥手,终于,社恐得救了。 (回到现在) “国师大人,请喝茶。” 看着坐在面前的卿颜,柳如玉的手都在打颤,范闲带回来的‘儿媳’对她来说冲击力属实大了一些。 “多谢夫人,夫人直接叫我卿颜就好。” 忽然见家长,卿颜藏在衣袖里的手瑟瑟发抖。 被半路截胡的范闲和范建坐在一起,正不爽地对着自家老爹抱怨,“我差一点就成功了,我说父亲大人,您出现得要不要这么及时。” 范建气得吹胡子瞪眼,一张脸都皱了起来,咬牙切齿道,“成功?还成功,你这和当街抢亲有什么区别? 你这是强抢民女,抢的还是国师!” 范闲瞪大了眼,立刻辩解道,“什么强抢民女,我好不容易让人愿意跟我成亲了,您倒好来了就给我搅糊了。” “她说了要嫁给你了?”范建一句话把天聊死。 “你的三书六礼呢?媒人呢?她家里人呢?” “你着急要娶她,把人占为己有,你问过人姑娘师父乐意吗?” 范建从前和恁爹道长有过几面之缘,他敢说,要是恁爹道长现在在这里,绝对会原地爆炸。 “陛下都要给她赐婚了,我能不着急吗?换您,您能坐得住?” 范闲看着自家老爹,气呼呼的把头转到了一边。 换位想一下,好吧,这真坐不住。 范建看看自家儿子又看看外面坐立不安的柳如玉和卿颜,默默叹了口气。 “当初陛下便有意给国师和皇子赐婚,今日的事闹了这么一通,也算意料之中。” 拍了拍自家儿子的肩膀,司南伯终于说出了范闲不知道的事。 “国师的名头于她而言,不过是个标志,她的一言一行,亲近谁疏远谁在朝廷众人眼里,代表的都是陛下的意思。” “你来时只见百姓爱戴她,相信她,却不知晓陛下为了营造她的声势做了多少功夫。” 范建抬头看着窗外,日光刺眼,屋内寒凉。 “声势越大,关注的人越多,她的选择即是天命所向,她的归处便是陛下的恩宠所在。” 换而言之,卿颜和谁亲近,谁就会处在风口浪尖上。 若是这场赐婚成了,李承泽就是太子针对的对象。 “为什么一定是阿颜。” 范闲双唇紧抿,攥紧了拳头。 “有时候特殊就是一种拖累,不管是容貌,能力,凡是和欲望挂钩的东西,皆是操控人心搅弄风云的利器。” 范建看着范闲,久经官场,他的眼神深沉而锐利。 “当初你们的事只在暗处,如今闹了这么一场,算是摆到了明面上。” “今日国师擅闯宫闱,抗旨不尊,陛下重罚鞭笞的事想必明天就会传开了。” 注意力转到了卿颜身上,相对的,范闲就能安稳一阵。 “而且今日皇宫书房无故坍塌损毁,几位皇子受灾,人心惶惶,再联合国师抗旨拒婚被罚,只要有心人煽动,各方势力刺探内情,蠢蠢欲动。而介时,就是你掩人耳目趁乱调查的最好时机。” 最关键的是,范建得到了消息里,范闲被完美隐去,国师被罚,还有皇宫骚乱,都被引向了皇子内斗和陛下属意的问题上。 其传播手段迅速,来源模糊,影响力之大,让范建都不由得惊叹。 人言可畏,即便造成不了实质性的伤害,也足够某些人忙一阵子了。 “等等,鞭笞!” 茶杯被扫落在地上,范闲猛得站起就往外冲去。 范建都还没来得及拦,范闲就已经到了前厅。 正喝着茶呢,卿颜看范闲忽然蹲在了她面前,满脸慌张地打量着她全身,“...哪里,伤在哪里了?” “什么?”卿颜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范闲已经快伸手把她连人带椅子一起端走了,“我看看伤哪了?” 怕她身上有伤,范闲只敢连人带椅子抱走。 旁边的范建和柳如玉已然傻眼,在卿颜伸手求救的情况下,柳如玉下意识拉住了她。 卿颜一下子跳到了一边,往后退了几步,“停,你冷静一下,什么伤,哪里来的伤?” “鞭笞的伤 !”范闲着急。 卿颜脑子一卡,反应过来看向了范建。 一个两个消息要不要这么灵通! “没事,我真没事。” 卿颜无奈地笑着,今天实在一波三折,状况频出了。 她解释道,“鞭笞是有,但我能是乖乖受刑的人吗,打得时候我使了些手段,什么事都没有。” 为了证明自己,卿颜原地蹦跶了两下,慢慢在范闲面前转了一圈。 “你看,没有伤,也没有别的,一切都好。” “什么鞭笞啊?”柳如玉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今日皇宫放肆了一把,被罚了。” 卿颜没心没肺地勾唇微笑,好像什么事都没有。 “今日的事,多谢国师了。”范建走到卿颜面前,意味深长。 卿颜拱手,“范大人客气,我可什么都没做。” 看二人打哑谜,状况外的柳如玉还没想明白什么,就被范建拉走了。 “国师,他们这是在说什么?” 柳如玉看着范建,脚步匆匆。 “没什么,聘礼精心准备着吧,回头让人找个好日子看看,去挽月楼下聘。” 范建背着手,忽然提了这么一句。 柳如玉一愣,随即笑道,“定下来了?” 范建哼了一声,笑骂道,“你看那小子的疯样,若是再不定下来,天都要捅破了,回头发疯抢亲,丢人。” 第298章 庆余年2——惶恐 “大人,这么晚了还不睡,头又疼了?” 自红绳断了以后,卿颜的身体总是莫名出现问题,白日里她藏得很好,只有晚上的时候会偶尔被月棠发现。 殿里只点了一盏小灯,摇摇晃晃的,卿颜坐在地毯上,周围散落了一堆金箔折纸,“没有,睡不着而已。” 用绳子把折纸串起来,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纸张摩擦的声音。 月棠把手里助眠的牛乳茶放在桌边,放轻了脚步,“想要折什么,叫我来做就是了,这么晚了,伤眼睛。” 卿颜没有说话,她的眼神专注而认真,披散的青丝随着她低头的动作滑下肩膀。 金色的纸鹤串上细绳,她神情温柔而珍重,像是对待什么极贵重的宝物。 白色的火光在那个有限的角落撒下一片光亮,与周遭的黑暗划开一道模糊的界限。 月棠忽然觉得眼前的姑娘很单薄,她好像蜷缩在那个格格不入的角落里,与所有人断了联系。 月棠想说的话在这一刻就那么堵在了心口,问不出,放不下。 少女身边的纸鹤越来越多,一只,两只...十只,二十只...她一直静默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无人可以打扰。 烛光快熄灭了,月棠怕惊扰她,只敢偷偷靠近,替她添入灯油。 “月棠...”坐着的身影终于动了,那双水色的眼直直盯着那一点烛火,声音缥缈。 “我想师父了...” 鼻头忽然一酸,月棠用力眨了眨眼才没让自己失态,她摸了摸卿颜垂至腰际的长发,满眼疼惜。 “其实我今日,有些惶恐...”在旁人眼里无所不能的国师大人弯下了腰,轻轻靠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浅红色的双唇开开合合,须臾半晌,卿颜却不知道该如何去说。 她宛若迷茫的孩童,不知所措地戳着地上的纸鹤,好像这是唯一能让她心安的东西。 “其实我有些惶恐...”她又说了一遍,“范闲说,想和我成亲...” “什么是成亲呢...”她有限的人生阅历里,没有人教她这些,也没有人告诉她这意味着什么。 “两心相许,一堂缔约,共盟鸳蝶,白首永偕。” 挽月楼,国师都是庆帝给的,月棠有自己的家人亲缘,金银钱财,手里来去,卿颜很自由,但也一无所有。 “范闲的承诺太郑重,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值得这些,他给的羁绊和期待太热烈,让我有些不知所措的惶恐。” 卿颜成长至今,得到的东西不多,师父师娘都走后,便几乎失了一切。 就像她所说的,她并不感到寂寞,因为她一开始就是空落落地一人来到这世上,无名无姓,甚至没有见过生身父母。 但她仍然会想念师父师娘,因为那是她与人世间唯一的联系。 她不与人社交,为此感到疲累,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讨厌这个世界。 过于热烈的欣喜会耗尽一个人的心力,细水长流绵延不尽的羁绊却能让她驻足片刻。 “我今日去范府,我看着柳夫人和司南伯的时候,我在想师父和师娘会不会从前也是如此。” 陈萍萍说的一点都没错,其实她很重情,也喜欢口是心非。 “月棠。” 那张美丽清冷的脸笑了起来,像夜半的昙花,刹那的芳华。 “有个归处,可真好啊...” 闻声,月棠的眼泪倏地落了下来。 是了,连她都忘了,她的国师大人在这里,根本没有家啊。 晨光微熙,黎明破晓,在这短暂无人的黑夜里,情感模糊了边界,但有一息间的自嘲被笑容掩盖,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金色的纸鹤飞向烛火,燃尽思念。 “叮!——” 廊下的风铃打破清晨的寂静,在月棠离开后的片刻,太阳升起。 “阿颜!” 少年熟悉的身影翻越高楼的栏杆,在顷刻间朝她奔来。 “范闲?” 突如其来的拥抱带着清晨露水的气息,她下意识抬手,温热的气息驱散她满身冰寒。 “分别后的第四个时辰,今日我依旧想你。” 漂亮的小狐狸亲昵地贴着她的侧脸,满眼星光,一如初见。 第299章 庆余年2——赖名臣 在众人眼前彻底“活过来”后,范闲以雷霆手段迅速整顿了鉴查院一处,寻常好脾气的小范大人认真起来,底下的下属们竟是无一人敢说话反驳。 范闲处理手段之犀利,面对贪污受贿时应对的方案无不让挽月楼去打探消息的人啧啧称奇。 “他本就该是那样张扬锐利的提司大人,命定如此,官场上必会有他的一片天地。” 卿颜一边说着,一边逗弄着桌上的珍珠鸟,自上次闯宫,她被罚了禁足,正好遂了她睡懒觉摆烂的心。 但范闲怕她无聊,不知道哪弄来的小鸟,又胖又活泼,实在可爱得紧,卿颜异常喜欢。以至于后来失宠的小范大人经常后悔送了她这个礼物。 月棠道:“不过范公子收捡蔬司贿赂这计策可真是冒险,叫奴婢也惊讶许久。” “风险越大,收益越大,他心里有底,也是全心全意想要改变受贿的风气,一切尽在掌握,对他来说不在话下。” 卿颜一直都知道范闲很聪明,所以她对于这结果毫不意外。 只可惜早起这件事实在要命,不然她现在应当在看自家小狐狸在朝堂上大杀四方的样子了。 “月棠,现在什么时候了?” 卿颜微微打了个哈欠,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月棠看了一眼太阳,很快就给出了答案。 “应当快下朝了,您现在出去吗?” 说起这件事,卿颜失笑道,“嗯,毕竟大早上我们小范大人早上可是特意托王大人带了话,我怎么也得去看看今日的小范大人是何等风华绝代了。” 小狐狸长得好看,在京都这几年也是越活越精致,前两日各种暗示明示想要卿颜接他下朝,说是有惊喜,这谁能拒绝呢? “对了月棠,戴公公那怎么样了?” 临走前,卿颜忽然提了一嘴。 “快不行了,受他欺压的百姓都是吃了大苦头,也算是罪有应得了。” 当初卿颜下令处理掉戴公公,月棠后来提议不如让那些受难的百姓来解决。 现在看来,不让戴公公那么快就死也是个正确的决定。 处理了恶人,又空闲了大半个月,卿颜踩在屋顶上,心情极好地晒着太阳。 说是禁足,只要她乐意,怎么出去都行,反正也没人发现。 她掐点很准,到的时候刚好下朝,老远就瞧见范闲和林相勾肩搭背地走出来。 “林相,许久不见啊。” 走出宫门后,行人渐少,卿颜藏在阴暗处朝二人挥了挥手。 “阿颜!” 范闲眼尖,只一瞬就发现了她,大步走去了卿颜的身边,那高兴的样子 直叫一旁的林相没眼看。 简洁干净的白色束腰官服加身,一头卷发用金色的头冠半束在头顶。 行走间,衣襟上的波涛纹刺绣流光浮动,内敛矜贵。 今日的小范大人着实是气度非凡,儒雅从容,叫人眼前一亮了。 “惊喜?” 卿颜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他的衣服。 “惊喜。”范闲肯定点头。 女为悦己者容,男人同理。 卿颜把顺手带过来的点心塞进范闲手里,假装严肃道,“本座甚感愉悦,心动非常。” 范闲甚至配合她,故作羞涩地低头,“能得大人垂青,奴家实在荣幸。” “噗——哈哈哈哈哈哈。” 两个戏精没演几秒就对视着一起笑出了声。 她在闹,他在笑,林若甫...林若甫笑不出来,只觉得自己多余了。 大概是林若甫的眼神实在哀怨,两位当事人在三秒后立即端正了态度,摆出了乖宝宝的模样。 “行了行了,我也不是什么老古板,别紧张。” 看两个小辈腰板笔直,一脸正气的傻样,林若甫也没忍住笑了起来。 “我听说你因为闯宫被罚,如今看你没事便也心安了。” 林若甫这话是对卿颜说的,其中多是长辈对小辈的关心,而非官场的客套话。 “不过陛下赐婚你与二皇子,解决办法不只这一条,大不了多费些时间,你又何苦为难自己。” 听完林若甫的话,卿颜只是摇摇头,浅浅地笑道,“我知道,但是其他的方法委屈自己也委屈别人。” 范闲既然表明了态度只要她一个人,那她也不能让范闲多想。 听懂她的言下之意,范闲悄悄红了耳尖。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再往前走走吧,还得劳烦林相跟我说说今日朝堂上的事。” 现在林相站在他们这边,卿颜自然不介意表露些诚意。 林相说的和月棠传来的消息基本没什么区别,不过其中一个人倒是引起了卿颜的注意。 卿颜在脑子搜索了一下,问道:“赖名成?都察院的那位赖御史?” 林相虽不知道卿颜提起此人有何意,但还是点了点头。 “就是他参了范闲,揽了查贪之责。” 林若甫戏谑地看了范闲一眼。 范闲也知道自己收三千两那计策实在冒险,是以干笑了两声,“都是计策的一环罢了。” “赖御史我倒有些印象,当年有官送礼员找我卜卦算命,他也在朝堂上参过我来着。” 风水轮流转,今日也算转到自己家了。 “但我记得,自从你将那些金银礼物换了食物棉布给百姓后,赖御史可是亲自上门道歉了。” 当年这件事只能算小事,却也让林若甫和卿颜对赖名臣有了些印象。 范闲不清楚当年的事,所以他凑近卿颜问道,“阿颜当年也上过朝堂?” “就一次。”卿颜点头。 “为何?” “因为早八起不来。” 范闲沉默,这个真的反驳不了。 “不过话说回来,赖御史的确算得上是好官了。” 卿颜不明所以地提了一嘴,指尖敲击着手背,她心里逐渐有了思量。 第300章 庆余年2——不死不休 半道告别了林若甫,范闲和卿颜在街上并肩缓行,只是不知为何明明青天白日,街道上却空无一人。 “这样子倒是叫我想起一个人了。” 卿颜拉了拉范闲的手出声说道。 范闲轻笑一声,忽然将她往身后一拉,回答道,“这下不用猜了,就是他。” 空阔的街道上,李承泽从拐角缓缓走出。 “我的马车在前面,两位陪我走一段?” 李承泽做了个邀请的手势,抿唇一笑。 “当然可以,走路嘛,小事。” 范闲灿然应许,转过头又将卿颜的面纱遮严实了一些,说道,“我让王启年先送你回去,好么?” “不用了,月棠就在不远处,我跟她走就好。” 她在说谎,月棠其实没有跟来,但是李承泽身边有谢必安,范闲这里还是不要离了王启年的好。 “那我先走了?” “嗯,一会儿见。” 范闲送卿颜到了街角,直到看不见她的身影,才敛了笑容看向李承泽。 这一秒变脸的功夫,让旁边的李承泽都自愧不如。 “走吧,殿下。” 自上次一遭,范闲可谓是防贼似的防着李承泽,更别说现在针锋相对的情况了。 “不用这么防着我吧,毕竟这婚约只差了一点。” 李承泽摊开手,自讽一笑。 “差一点也是不成的,不成的就是不做数。” 范闲的眼神冷了下来,凛若寒霜,他走到李承泽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宽和,平静,却挑衅意味十足。 “范闲,凭良心说,自打你来到京都,我对你可一直是欣赏有加,乃至掏心掏肺。哪怕到如今这步田地,我也依旧可以退一步。” 范闲走得很快,李承泽走在他旁边试图说服他。 “今日朝堂上,名单上的人你查了就查了,你和卿颜的事我也不会叫人多做文章,做人嘛,不要太过分。” “殿下这句别太过分可就太过分了。”范闲丝毫不吃这一套,“怎么查,查什么你大可以去问都察院,至于我和阿颜,殿下似乎没有那个资格来追究什么。” 范闲油盐不进,李承泽也不再示好,他挡在范闲面前突然停了下来,声音阴鸷。 “范闲,你可真是把人往死里逼。” “又没犯法你怕什么?”范闲自顾自向前走着,视若无物。 见他这般,李承泽厉声道,“京都城内谁都会死,但不是我,况且卿颜身上有陛下想要的秘密,你真觉得你能安安稳稳地和她在一起?” 范闲抿唇轻笑一声,抬头对上了李承泽的目光,“殿下慎言。” 他已然带了些威胁和警告。 见气氛不对,谢必安来到了李承泽身后,与此同时,王启年也从屋顶翻身而下。 他们身后的人愈来愈多,范闲身后是鉴查院一处,而李承泽身后是他手下的门客护卫。 两方对峙,周围压抑地叫人害怕。 “唔! 咳咳——” 猝不及防的眩晕感夹杂着阵阵疼痛,卿颜一个踉跄扶住了旁边的木栏。 吐出一口血沫,她半蹲在地上,尝试缓解自己的不适。 “什么情况...真是见鬼了。” 这毛病来得莫名其妙,身体的内力冲撞的经脉生疼。 简直就像自己的身体无法承载强大的内力,超载负荷了一样。 以前她偶尔放肆一次才会有些疼痛的后遗症,可最近她根本没做什么,却也疼了起来。 仔细想想,似乎是红绳断了以后,就开始不正常了。 “红绳系命...臭老头子,你要再不出现,你徒弟我可真要死了。” 卿颜眼睛一闭,摆烂一般地坐在木栏后,难受的感觉已经无法让她顾及地上是否干净了。 这话本是无心的抱怨,可在意识朦胧间,一道声音如平地惊雷落在了她的耳边。 “净生...有办法了...” “...师父?” 顾不得混乱的内力,卿颜勉力站起,急迫地四处搜寻着声音的来源。 错觉? 不,不对。 她方才虽意识不清但不至于出现幻听,而且净生是她的道号,只有师父知道。 “臭老头子,我找这么多年,要是今日被我抓到,你死定了!” 指尖嵌入掌心渗出点点鲜红,尖锐的疼痛终于让卿颜意识清醒。 她的眼眶通红,似要滴下泪来。 强撑着提起一口气,卿颜立刻运起轻功在四周搜寻,在即将放弃之时,她终于在闹市的人群里瞥到了一角蓝色的衣袖。 那个洗到发白的破旧的补丁,不会有错的。 气血翻涌,她吐出一口血,全力追去,一时间,她的眼里只有那转瞬即逝的蓝色身影。 狭小的街道四通八拐,直到追到一条死路,她终于停了下来。 空无一人。 望着四周空荡的围墙,卿颜沉默良久,半晌,身后微风轻动,她转过头去,声音震颤。 “师父...” “哧!——” 利器穿透肉体的声音响起,满目血色,天旋地转。 不对,不对... 这个冒牌货,不是她家的臭老头子。 她忽然笑起来,艳红如血,摄人心魄。 “你们竟敢...如此,骗我...” “若我今日...尚存一息...” 她看着眼前的‘师父’,痛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了... 但浓郁的杀意和压抑的戾气在这一瞬间,达到了巅峰。 “我定与你,不死不休...” 第301章 庆余年2——人不能真疯 「浮生暂寄梦中梦,世事如闻风里风。」 “怎么样,有消息了吗?” “没有,城郊的人还是说只在三日前看到了白纱蒙面的女子,在那之后就没见过了。” 汇报的侍女看着月棠愁眉不展的神情,下意识安慰道,“月棠姑姑宽心,说不定大人是又发现了什么感兴趣的事所以就直接出城去了呢。” “而且,大人不是还托了商贩递信吗?” 桌上的小纸条潦草地写着几个字,「三日归,勿念。」 月棠看过了,字迹与卿颜别无二致,可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之前也就罢了,可这两天大人身体不好,我总觉得放心不下。” 烦躁的窒闷感堵在胸口,委实让月棠坐立不安。 “月棠姑姑别忧心了,大人从前也时常喜欢这般趁兴出游,也许明日便回来了吧。” “但愿吧。”思索半天,月棠还是放心不下,于是她站起身朝外走去,临走前她吩咐道。 “你们接着去城郊和澹州这些大人常去的地方找找,我出去一趟。” “诶,月棠姑娘,这么着急去哪啊?” 前脚月棠刚走出门口 后脚就碰到了王启年来送东西。 “王大人?” 月棠快步走过去。 “王大人,您和范公子前日与我家大人分开后,可有收到信件吗?” 见月棠如此着急,王启年心头一跳,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啊,我家大人昨天还念叨呢,怎么了?” 此话一出,王启年看着月棠愈发难看的脸色,后背一凉。 脑中只有三个字——出事了。 ......... “铛——” 铁链与墙面碰撞发出沉重的闷响,红色的血滴落在地上,凝成一片锈色。 发钗外衫都被除去,只有满头披散的青丝挡住了坐在地上之人的面容。 室内阴冷,她只有一身单薄的内衫衣裙,染着血色,破碎缥缈。 “你倒是比我想象的,要聪明一些。” 木门打开,伴随着那一缕光线,傲慢妩媚的声音在这一片寂静中响起。 “谁能想到,我们大庆柔弱无害的国师大人还是一位九品高手?” 屋子里终于亮了起来,在逐渐清晰的视野里,李云睿的脸是那么柔美,那么无辜。 她缓步走上前,修长的手指抬起了眼前之人白皙的下巴,撩开了那些垂落的青丝。 那双明亮的蓝色眸子,冷漠,澄澈,是李云睿讨厌的模样。 “怎么不说话?”李云睿的语调极尽温柔,像是情人间的低语。 片刻后,她似乎对自己的问题感到好笑,轻嗔道,“我忘了,国师大人的伤,可说不了话。” “这...就是你的,手段?” 卿颜偏头笑了起来,温热的血液从她嘴角滴下来,染红了李云睿的手指。 “怎么会,我可是诚心诚意邀请国师合作,你瞧,那日的‘师父’,是不是一模一样?” 李云睿的手指滑到卿颜心口的剑伤,倏地停止。 “这些东西,我可是费了许多功夫才找到,那日久别重逢可真让人高兴不是吗,净生?” 指尖忽然戳入伤口,只是半寸,痛彻心扉。 “是啊...” 卿颜低低笑着。 “真高兴...高兴到,让我忽然想起来...” “这世道,不值钱的人命,也有你李云睿一个...” 卿颜不想杀人,不喜欢杀人,可这个世界,每天都有人在死,因为权利,因为恩怨,或平民百姓,或天王贵胄,她不想变成和他们一样的疯子,却已经被牵扯其中。 “你觉得你现在可以杀得了我?” 李云睿捏紧了卿颜的下巴,眼含嘲讽。 “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再说...” 卿颜看着李云睿的眼睛,放轻了声音,“你私自入京杀了我,毁了陛下的永生之梦,你觉得你还能高兴多久?” 提到庆帝,李云睿的眼神突然一变,貌美的脸也隐约透露出些许阴鸷。 “国师大人这张嘴,可真是叫人讨厌。” “彼此彼此。” 受伤太重,卿颜实在没多余的力气说话,她闭上眼,慢慢调整着自己虚弱急促的呼吸。 看她这副样子,李云睿似乎想起了什么,眼中暗流涌动,“你说,如果挽月楼的人知道你在我手上,他们会不会听我的,去杀了范闲?” “你那管事月棠,当初在宫中可是一等一的暗卫高手。” “铛啷!——” 铁链剧烈地抖动,下一瞬间,李云睿的颈间出现一条血线。 若非燕小乙及时出箭,只怕不会轻松。 “可惜了,差一点...” 卿颜望着右手被长箭钉住的铁链,漫不经心地活动了一下手腕。 胸口的伤因为方才忽然剧烈的动作撕裂开来,她却恍若未觉,艳丽的笑容从嘴角绽开,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下一次,可就是这了...” 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一惊,李云睿眼里多了三分忌惮,她后退几步,失了笑容。 屋子里的血腥气浓重,在李云睿怔愣之际,有人从她身后走了过来。 “姑姑——卿颜?” 最后两个字在那身刺眼的伤口中消音,独留满室的寂静。 卿颜嗤笑一声,看向了来人,“二殿下,巧遇...” 第302章 庆余年2——别死 “姑姑送你的礼物,喜欢吗?” 李云睿看着李承泽,有趣地,戏谑地,好像她做的这一切只是一件再小不过的小事,“你看,就算赐婚不成,只要抓回来,就还是自己的。” “姑姑,做人可不能真疯啊。” 看着眼前状若疯癫的长公主,李承泽心底发寒,“你忽然将人带到我这里,是嫌事情还不够乱吗?” 大抵觉得这话可笑,李云睿定定地看了李承泽许久,嘴角笑容愈来愈大:“那要不然,你现在杀了她,毁尸灭迹,一了百了?” 闻言,李承泽下意识撇过头想要去看卿颜,却又在转瞬间停下,聪明如他,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应对。 “舍不得?”李云睿的脸色骤然一变,讥讽道,“你可怜她,人家还未必领你的情呢。” 说完,不等李承泽回答,她便自顾自出门离开了这里。 卿颜没有看李承泽,她正把墙上的箭拔下来,嫌弃地丢远了些,钉在墙上的铁链重得很,李云睿又给她下了毒,虽说死不了,却不是一般的难受。 方才应对李云睿本就是强撑,现在人走了,她自然不会勉强自己。 周遭安静,卿颜闭眼时甚至能听见自己呼吸时,血液在肺里的流动声。 “我说你被抓这件事与我无关,你相信吗?” 带着体温的外袍披上来,驱散了一些寒意。 相不相信都没用,现在她被抓住已经是既定的事实了。 体内的淤血堵在嗓子里,卿颜一点话都说不出来。 的确是重伤,现在不过强撑着活命。 “唔,咳咳咳!——” 强行逼出体内的淤血,卿颜眼里溢满了泪花,这并非因为疼痛而落泪只是克制不住的生理反应。 “必安,去把府医带过来!” 一只手扶住她的肩膀,卿颜的耳边是李承泽急躁的呼喊。 谁能想到一遭落到这种田地,竟然是李承泽给她一线生机。 “卿颜,鹤卿颜!” 嘴角的血被对方抹去,那动作生疏得很,却是极少有的关切。 卿颜扭头躲开,虚弱地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断断续续地说道,“别叫了...没死。” 李承泽都快给她擦破皮了,再不出声,她怕自己气昏过去。 “你现在人都要不行了,还有心思在这跟我呛声。” 李承泽冷着脸将她扶起来,嘴里的话难听,眉头却是紧蹙。 “你和李云睿是一路人,又不会放了我...我难道还要笑么...” 松了力气往墙上一靠,卿颜只觉眼前一阵阵白光,眩晕无比。 身上越来越冷,无论她怎么调动内息平缓都没有办法暖和起来,头越来越沉,但腿脚却愈发觉得轻起来。 内力失了控制,横冲直撞,如打断了筋骨,疼得人发颤。 “你怎么了,醒醒,必安!” 李承泽不懂医理,也不会武功,除了替卿颜拭去嘴角的血,他无计可施。 在外骄奢淫逸,金贵无双的二皇子在此刻只能坐在冰凉的地上,手忙脚乱的试图救人。 “鹤卿颜,你要真死了,我现在就去杀范闲!” ...... “鹤卿颜,别死...别死...” 这一日,在这谎言遍地的京都城里,终于有那么一个人,露出了一点点被他藏起来的真心。 ....... 翌日 “小范大人,来不及了。” 在侯公公说出这句话时,大雨滂沱。 范闲看着失了生息的赖名臣,耳边惊雷乍响,令他遍体生寒。 他踉跄着走上前,一枚叠成三角的黄色符箓从赖名臣身上滚落下来。 有那么一刹那,仿佛什么被忽略的东西在范闲脑海中闪过,还未来得及等他抓住,便又隐入黑暗。 雨还在下,越来越大,像是要把这一切都淹没。 窒息,绝望,这里好似被死亡裹挟,可怕地让人想要发抖。 雨水模糊视线,范闲在一片恍惚间,看到了赖名臣微微抽动的指尖。 “阿颜...” 心底的名字就这般脱口而出,思绪无解。 “大人...” “大人!” 细密的雨声里,是急促的喘息和惊慌的呼喊。 范闲动了动僵硬的双手,穿过雨幕,回头看去。 “大人,出事了...” 王启年跪了下来,手里的木盒随着他的动作,一只锈红的发钗滚落在雨中。 惊雷轰响,破开天际。 雨水融进眼里,干涩刺痛,大雨中,范闲看见王启年的双唇开合,周身再无声响。 “大人,刚刚挽月楼传了消息...” “国师大人...”王启年张了张口,却失了声。 “国师大人遇刺...生死不明...” “轰!——” 红色的闪电劈下,在这一刹那,范闲的心里有什么东西,彻底倒塌。 第303章 庆余年2——哎呀,被你发现啦 “都在这里了?” “嗯,活着的,都在这里了。” 月棠抹了一把脸上的血,对着范闲回答道。 自范闲得到消息的那天起,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郁就一直笼罩在他的眉眼间,过于平静,过于压抑,有时连王启年都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 “就在这审,别脏了挽月楼的地方。” 范闲的声音很淡,王启年听着却是汗毛耸立,连往日嬉笑的模样都做不出来。 “我现在没什么耐心,问什么,答什么,只有一次机会,明白吗?” 随手抓起一个人的领子,范闲露出一丝极淡的笑。 “谁派你来杀国师。” “......” “你们在哪里动的手。” “......” 连问了两个问题都没有答案,范闲低头轻笑了一声。 再次抬头,一把小刀插在了那人的肩上。 “啊!——” 那人惨叫出声,月棠见此情形,心中有些惊骇于范闲的举动,却并不恐惧。 这些手段她都见过,只是没想到范闲竟会做到这种地步。 “最后一个问题,阿颜在哪里。” “死,死了...唔。” 刚说完,那人就咽了气。 范闲翻看了一下这人的样子,平静地下了结论,“毒发,死了。” 浓密的眼睫半垂,他视线扫向旁边剩下的两人,笑意盎然,眼睛却是冷的,“我暂且不想杀人,所以我们尽快结束好吗。” 正如之前所说,他已经没有耐心了,现在的每分每秒,范闲都觉得自己心中的戾气蠢蠢欲动。 若非月棠和王启年还在这里,他也不能保证自己是否还能克制住杀意。 杀鸡儆猴,哪怕方才的人不是范闲所杀,另外两人也已经生了忌惮。 “我们,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其中一个人还妄图拖延时间,可他刚开口,一颗药丸就被范闲顺势塞了进去。 “不知道没关系啊,吃点药就想起来了。” 范闲钳住那人的下巴,眼睛逐渐泛红,力道之大几乎捏碎那人的下颌骨。 王启年见势不对,立即上前劝慰道,“大人冷静,他们还敢在此拖延时间就说明小鹤大人可能还在某处,留他们一命至少还能多问出些东西来。” “如此说来,留一个能说话的,不就够了吗?” 平静到没有一丝起伏的嗓音响起,王启年知道,范闲是真的对眼前的刺客起了杀心。 这样风雨欲来前的宁静,都只是假象,王启年心头一悸,怎么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若是他的妻女生死不明,他也做不到心平气和地放凶手一条生路。 拂开王启年的手,范闲将毒药塞进另一个人口中,冷声说道,“我现在很冷静,也很清醒。” 他的眼里是浓到化不开的墨色深潭。 “一瓶解药,谁先回答我,谁活,不说的...” “死。” 作为费介的弟子,范闲做的毒药自然是一等一的,这些刺客并非死士,只是拖延时间的幌子。 因此,在毒药发挥作用后的一刻钟内,他们便将一切都说了出来。 “我们真不知道...我们只是奉命追杀...” “当时我们根本没办法近身...都,都是弓箭手伤的人...” “弓箭手...燕小乙!”月棠怒火中烧,一把提起地上的人掐住了他的脖子。 “还有什么,说! 国师去哪了!” “不,不知道,那个女人杀了我们好多人,我们不敢去抓,就逃走了...” “嘭!——” 地牢的门被一脚踹开,王启年看着大步离开的范闲急忙追上去。 “大人,你去哪啊!” “是李云睿。” 短短四个字,范闲语气中的阴狠刺得王启年浑身打了个激灵。 “他们不是喜欢抓人讲条件么,那这次换一换,我倒想看看,他们是不是一样喜欢...” ………… “你在看什么?” 因为禁足,李承泽只能整日待在府邸睡觉绕圈和卿颜闲聊。 “红楼。” 卿颜随手翻一页,完全没有阶下囚的样子,“你怎么想的,和李云睿混在一起,只有死路一条。” “所以呢,你要告发我吗?”李承泽坐在她身边,咬了一口手中的葡萄。 “你未免太看得起我了,我现在只是一个苟延残喘的可怜人质罢了。” 挥了挥手上的镣铐,卿颜有一种活着就活着,死了也无所谓的美感。 看她这样子,李承泽眨了眨眼,一脸你认真的吗的表情。 “人质?哪个人质敢如此大摇大摆地在我府里霸占我的地方,吃我的东西,还坐我的秋千?” “若非亲眼看见你差点咽气之后又活过来,我还真要以为你是故意被抓的。” 话一出口,二人脸色皆是一变。 “啊...被发现了。” 李承泽眼神暗了下来,转头对上卿颜的视线,发现她正笑盈盈地举着手中的书册,那根本不是什么红楼,那是李云睿放在这里的账册! 茶桌上的葡萄被打翻。 骨节分明的手转瞬间掐上了卿颜的脖子,李承泽的声音低沉危险,“你是真觉得我不会杀你吗?鹤卿颜,别太自负。” “这不叫自负,我只是来赌一把罢了。” 命门握在别人手里,卿颜甚至还有闲心思考这账册怎么带回去。 “我想看看,你和李云睿的同盟到底有多坚固,顺便探探,我们长公主殿下到底有多少人脉联系。” “用命赌,你可真是好算计。”李承泽眼尾微红,像是吐信的毒蛇。 “不敢,只是赌一赌二殿下对这世间到底有几分真心。” 其实论时间,她认识李承泽比月棠都要早一些。 “你要是想杀我,刚刚第一句话,你应该叫的是‘必安’。” 卿颜的声音很轻缓,就连那双眼睛也没有一丝恐惧,“人生在世,总归会死,就像你说的,波澜不惊的生活,多没意思。” “可你挡了我的生路,我只能杀你。”手一点点收紧,李承泽的眼尾红得似要滴血。 “你杀不了我...” 局势突然翻转,细长的铁链成了束缚李承泽双手的工具,卿颜的手轻轻地搭在他的颈侧,透露着无言的杀机。 “谢必安也杀不了我。” “今日过后,账册和长公主的下属人脉就会落在我们手里,我带回去的东西就是证据,我在你府里逃走,谢必安却拦不住我一个重伤之人,我想李云睿和你的同盟也不会长久了。” 卿颜指了指心口的伤,好心情地笑着。 “还得多谢长公主看得起我,麾下的高手几乎都来了,不然,还达不到眼下的效果。” “不过可惜了,我伤成这样我家那老头子都没出现,怕是真不在了。” “你是真不怕死。”莫名的,李承泽心里很宁静。 卿颜看着他的眼睛,对他笑道,“怕啊,可是我更怕死的没有意义。” “只有怕事情闹大,上头的那个才不会对李云睿的所作所为继续装死,同样的,只有逼你一把,你才会弃了李云睿,另谋生路...” 第304章 庆余年2——别再离开我 “你是从什么时候计划这一切的?” 李承泽动了动手腕,发现挣脱无果后无语地吹了一下自己的刘海。 知道这人娇气,卿颜松开了他,用丝帛绑住李承泽的手腕,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葡萄塞进他手里,却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地坐回了原地。 见她这样子,李承泽气笑了,他问道,“你要拉我上船,总得给我透个底吧,不说话还算什么策反?” 卿颜表情木木地,轻轻抬手示意他暂且别说话,“等我缓缓,扯到伤口了...” 疼死她了! 李承泽:“......” “别这么看我,我又不是铁打的,会痛不是很正常吗?” 卿颜点了点身上几个穴位为自己止血,顺便思索待会儿该从哪条路出去。 “你觉得月棠和范闲多久能找到这来?” 李承泽上下抛着手里的葡萄,没有一点喊人的意思。 卿颜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腕,淡然说道,“不知道,没想过。” “就像你一样,我从来不会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也不指望有谁能来救我...” 多情之人实则最是无情,故作痴傻之人也许也是清醒。 目的已经达成,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了,卿颜笑眯眯地朝李承泽逼近。 “来吧李承泽,是时候把你的召唤兽叫过来了。” 手刀劈下,霎时间,府里骚动四起。 “必安 ! ” 一阵兵荒马乱的动静过后,卿颜算是‘借机潜逃’了出来,甩开谢必安,她跌跌撞撞地往挽月楼跑去。 进了暗巷她停下来喘了口气,才发现自己还穿着染血的旧衣。 “完蛋,忘换了...” 要是被月棠看见,又该担心了。 这么想着,卿颜长叹了一口气,她跃上屋顶,寻找着最近的一家店铺。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吓一跳,这街上,拐角处,茶摊上那几个面孔,不是她家挽月楼的暗探吗?! 还有屋顶上那个飞檐走壁的,王启年?! 瞅这一个个气势汹汹,满脸肃杀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土匪下山了。 大事不妙啊... 卿颜跳下屋顶,随手扯了一张路边的蓝色披帛丢下银子,迅速抓了一个自己人。 “小六,你们这是要去做什么?” 小六:“! ! ! ” 名唤夭柳的暗探看见卿颜,表情却似见鬼一般,这热泪盈眶的,还以为卿颜死了呢... “月棠姐姐,月棠姐姐,大人在这里啊! 是大人,活的大人! ! !” 尖锐的爆鸣声响起,一瞬间街上的人全都如饿狼一般眼泛绿光转头盯向卿颜。 好家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一整条街上的,都是自家人啊?! 月棠,夭柳,王启年,邓子越,挽月楼的,个别几个鉴查院的,都齐了! “你,你们怎么了...”这架势属实吓人,卿颜往后退了一步,裹紧了身上的外披,瑟瑟发抖。 “小范大人,国师大人在这里啊!!!” 随着王启年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 卿颜只觉耳边掠过一阵劲风,下一刻,她被人死死抱在了怀里,耳边是对方急促而粗重的喘息。 “阿颜...阿颜...” 清冽的熏香里有着一股极淡的血腥气,卿颜想要去看范闲的表情,一个滚烫急切的吻却突然落在她的嘴角,转瞬即逝。 “老王,马车!” 还不等卿颜有所反应,范闲已经将人打横抱起藏进了马车,速度之快,连月棠都赶不及看上一眼。 被这一串动作弄得头脑发懵,卿颜坐在范闲的腿上不知所措。 就这一息之间,她身上的披帛被拉开,露出了那些细碎惨烈的伤口。 范闲粗糙的指腹的指腹小心翼翼地触在她腕间的红痕,却又立刻收回,似是怕弄疼了她。 卿颜能感觉到,范闲的手在发抖。 “我没事,真的,皮肉伤只是看着严重...” 她想要解释什么,却在范闲的眼睛望过来那一刻逐渐噤声。 “别动,我看看好不好...” 范闲一寸一寸将她的衣袖推上去,看到镣铐留下的痕迹时,他体内,真气大乱。 强行咽下喉中的血腥,范闲吻上了那些伤痕。 “是不是很痛...” 没有人知道这两天范闲心里在想什么,那个没有月亮的深夜,他褪去所有平和的假象,手中的茶盏碎裂,他漠然地看着指缝中流下的血,克制着心中的杀意。 他讨厌这个不把人命当回事的世界,更讨厌那些把他唯一的慰藉夺去的人。 “不疼。” 那双柔软冰凉的手抓住了他的衣襟,只一句话就让范闲的心尖战栗,刺痛不已。 卿颜贴在他温暖的颈侧,重复着,“不疼...一点都不疼,所以...别难过。” 痛苦不会因为说出了来就减少,与其让人担心,不如这样就好。 “骗子...” 宽厚炽热的掌心忽然将她的脸捧了起来,范闲抵着她的额头,双眼浮上血色。 “你总是骗我。” “你明明一直都是一个人,你不相信我,不相信月棠,不相信任何一个人...” “你明明和我一样,不喜欢这个世界。” “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你将所有一切都做好了,自己却不见了...” 细密的亲吻落在眉眼,鼻尖,唇角,呼吸间,只有范闲身上熟悉的熏香和暖意,退无可退。 “我知道你很疼,我也好疼啊,阿颜...” 那是无法言喻的心痛,爱欲和疼痛混合在一起,在看到那一身血迹斑斑时,全部爆发。 在范闲决定杀进二皇子府找人时,王启年说他疯了,可是他还觉得不够,人间如炼狱,凭什么收到伤害的,是他的阿颜,凭什么他就该对害人者忍让三分,心慈手软呢。 “阿颜,别再离开我...” 在这荒唐不公的世间,你是我最后的执着。 第305章 庆余年2——梅开二度 多日后,范府 “诶! 嫂子别动,放着我来!” 手里的小刀被范若若拿走,很快,一个削好的被切成小块的苹果被塞进了卿颜的手里。 “谢谢若若。”伸手接过苹果,卿颜想要找个地方坐下。 下一秒。 “等等! ” 范思辙从不远处八百米加急,推着放了三个垫子,还铺了小毯的轮椅迅速飞奔而来。 “嫂子,坐!” 看着范思辙和范若若热切的眼神,卿颜手一抖,干笑了几声,“谢谢思辙。” 慢悠悠地窝进轮椅,卿颜喝了口茶缓了缓。 就这一口茶的功夫,王启年不知道从哪里飞出来,伸手接过了卿颜手里的杯盏帮她放在了桌子上。 “小鹤大人别急,我来。” 卿颜:“...” 这三人太‘可怕’,她得去别处喘口气。 卿颜顶着范若若三人殷切的眼神,微微一笑,“那个,我去看看范闲,你们放心。” “哥\/小范大人! ! !” 在卿颜准备开溜的下一刻,在场的三人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来了来了! 阿颜想要什么?!” 一路火花带闪电,范闲连身上的围裙都还没脱,就拿着一盘点心冲了过来,速度之快,堪比瞬移。 “嫂子,要见你!” “小鹤大人,要见你!” 在场的人跟复读机似的,一个接一个。 犹豫再三,卿颜看着包围着他的四个人,颤抖着举起了手,弱弱地说道,“我只是受伤了,不是残疾了,诸位不必这么紧张。” 卿颜还是说轻了,这已经不是紧张,是警戒了。 前些日子她好好在睡觉,谁知道刚睁开眼就被塞进了来范府的马车上,美其名曰有范闲照顾更安心。 自那天起,她一坐着,范闲就叫她躺着,她一站着,王启年就推轮椅叫她坐着。每天茶水都是泡的红枣枸杞,一日三餐,都是范闲亲手做的滋补套餐。 在范府溜达两圈,范若若和范思辙甚至柳如玉都轮番盯着他。 别说今天削苹果了,他们连个橘子都不让她剥。 真可谓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放出门怕跑了,一动手就怕她累了。 月棠本来来接过她一次,结果看到卿颜在这里的生活后,默默给了范闲一个赞赏的眼神,就跟司南伯去商量聘礼的事了。 想到这里,卿颜生无可恋地瘫在轮椅上,仿佛一条失去了梦想的咸鱼。 “累了? 我抱你回去?” 范若若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现下只有范闲握着卿颜的手半蹲在了她的面前。 “没有,就是有些,受宠若惊?”卿颜把玩着范闲的卷发,轻轻拉了一下。 “我已经没事了,你别这么紧张,这两天被你们这么惯着,我都快不会走路了。” “我乐意。”范闲拉着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笑容灿烂,“再说,我的未婚妻,可不得我看着。” 自家狐狸没什么特点,脸皮厚算一个,卿颜捏了捏他的颊肉,故作生气道,“什么未婚妻,这八字还没一撇呢。” “话可不能这么说,我爹已经和月棠开始商量具体事宜了,你早晚是我未婚妻。” 卿颜不懂这些,也没有长辈,只有月棠帮她安排这些事,范闲考虑到了这些,是以,他早早就去找了月棠,帮着准备了所有东西。 “唉...”本来正高兴呢,范闲忽然叹了口气,愁眉苦脸地往卿颜膝上一倒,闷声抱怨道,“为什么不能提亲完第二天就成亲呢,真是煎熬啊——” 看范闲哼哼唧唧地抱怨,哪有平日那运筹帷幄,狡猾聪明的提司大人的样子。 “小范大人,形象掉一地了,快挽回一下。” 勾勾范闲的指尖,卿颜摇晃了一下二人相牵的手。 “形象不能当饭吃,也不能让国师卿颜变成吾妻卿卿。”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偏偏范闲说得理直气壮让卿颜耳根莫名一热。 “我说不过你,我放弃。” 在范闲这个社交恐怖分子面前,卿颜永远只有投降的份。 “阿颜,耳朵红了。” 温热的指腹恶劣地揉捏了一下发红的耳垂,范闲笑得不怀好意。 这一下子,卿颜彻底失了方寸,“我不是,我没有,你胡说!” “那你贿赂我一下,我当没看到?” 狡猾的小范大人得寸进尺,指了指自己的唇角,暗示意味相当明显。 眼见情况不对,卿颜推了轮椅就想跑,谁曾想范闲动作比她更快,一把按住两边的扶手,完全没有给她跑路的机会。 “同样的机会,我可不会放走第二次。” 范闲笑着,微微仰头凑近,直至呼吸交融... “咳咳!——” “咔!——” 突兀和咳嗽声和什么东西碎裂的声音一同响起。 范闲几乎是咬碎了牙把气往肚子咽,他回过头去,只见自家老爹看天看地就是心虚地不看他,而旁边是微笑着捏碎了门框的月棠。 “爹,您真是我亲爹啊...” 范闲望向范建,气笑了。 真就梅开二度,机会稍纵即逝。 “范公子,您在,欺负我家大人吗?” 在月棠的‘母爱’滤镜下,她看着卿颜‘眼含泪光’的样子,月棠这个娘家人,爆炸了。 从广袖中掏出一个迷你香炉,月棠砸人的心蠢蠢欲动。 站在旁边的范建感觉到情况不对,为了自家儿子的生命安全立刻出声阻拦。 “月棠姑姑,你不是说晚上让小儿带卿颜回去,两家人一起吃个晚饭吗,正好时间不早了,我遣人先随你一起去挽月楼准备吧!” “范建大人客气,那我,就先走了。” 最后几个字是月棠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她上前把卿颜的轮椅推远了些,又怜爱地摸了摸她的侧脸,才慢慢离开。 临走前,在卿颜看不见的地方,月棠和范家父子对上了眼神。 三人意味深长地互相点了点头,然后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 第306章 庆余年2——吾妻卿卿 说是一家人吃饭,入夜后,范闲和范若若几人说要随范建去选些礼物便中途先行离开。 只留下柳如玉牵着卿颜慢悠悠进了挽月楼。 太安静了些,卿颜面上不显,心里却警惕起来。 出什么事了吗? 她这么想着,暗自护住了旁边的柳如玉,却在进入长廊的那一刻,变得茫然。 挽月楼这是,换了样子? 一年到头都点的宫灯今日却只留了个别几盏,只有地下不知何时新添的莲花灯烛静静地燃烧,蜿蜒的游廊弥漫着干花的香气,玻璃制的风铃下,坠了一张张贴金箔的红纸。 走到这里,卿颜已然觉出了些许不对劲,她的心跳开始加快。 柳如玉见她忽然停下,凑近问道,“要不要去看看?” 卿颜对上柳如玉略带期待的视线,踌躇不前的步子终于往前迈了一步,她走近了一串风铃,稍稍仰头看去。 “诗?” 「若似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得成比目何辞死,愿作鸳鸯不羡仙。」 ...... 百首诗,挂在廊下的风铃上,随着夜风一起,像红色的丝带,飘动,飞扬。 「任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饮。」 每十步,一串风铃,一句短诗,一份衷肠,那上面的字其实有些丑,但是一笔一划,是端正,是认真,是写字之人无数次挥笔写下的情思。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卿颜驻足在灯下,久久不言,只有眼中浮动的光点泄露出她些许的情绪。 她不由得看向身边的柳如玉,柔声问道,“这些是...?” 柳如玉轻笑,没有做声,只是继续拉着她往里走去。 出了游廊,范若若和范思辙迎面朝她走来。 “嫂子,靠近一些。” 范若若捧出一个盒子,一只金色的小狐狸躺在里面,它蜷缩着身体包裹着一只小鸟,相互依偎,相互取暖。 “背后还有刻字。” 范思辙对着卿颜挤眉弄眼,笑得开怀。 不等卿颜有所反应,他们一起簇拥着往神仙台的方向走去。 灯火摇曳,今日殿内一百零八盏灯全部点燃,司南伯和月棠正站在殿门口等她。 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心情,卿颜抱着手里的盒子后退了一步,只一步,她的后背被范若若揽住。 柳如玉和范思辙一起带着她向前走。 范建年老肃穆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笑容,看着着实有些别扭,可卿颜的心里却神奇地放松了些许。 “以后,若有委屈,便跟我说,我虽年纪大了,总不会叫别人欺负了我范府的人。” 看得出来,范建也是紧张的,卿颜双手接过他递来的东西,一张张地契,是除了聘礼以外的心意。 “多谢,范大人...”卿颜想要拱手行礼,却被范建拦住。 他笑道,“往前去吧,不然回头臭小子又要跟我发疯了。” 通往神仙台的最后一段路,是月棠牵着她的手,一步步走在水中的石阶上,小小的纸船载着蜡烛,晃晃悠悠地飘在水面上,卿颜望着,一时出神。 “大人...”月棠慢慢松开了她的手,像一位母亲那样抚摸了她的头顶。 “这一路走到这里,是不是没有那么寂寞了呢?” “去吧,不管是想要回头,还是继续前进,月棠都在这里等你。” 最后一个人退场,卿颜站在神仙台中央。 清风拂过她的鬓发,萧声忽起,满天的金花飘落下来,月色如水,繁星满天,千百盏灯烛照亮这一方角落。 灯火阑珊里,她看到有一个人正朝她走过来,就像最初的时候,以不容拒绝的姿态闯进她的世界,然后裹挟她的一切悲喜。 “本来想穿红色,但是后来想想,好像还是穿蓝白色看着跟你更相配一些。” 范闲低头笑了起来,带着微微的羞赧。他走到卿颜的面前,那双温柔明亮的眼就那么望着她。 “幸好,我的选择没有错。” “幸好,你愿意走到这里。” 衣摆翻飞,身量纤高的少年忽然在卿颜慌乱的眼神中单膝跪地,范闲抬起头,仰视着眼前的人。 “其实这两天准备的时候我总在犹豫,这些东西阿颜会不会喜欢,这件衣服好不好看,忙来忙去,准备了许多礼物却还是觉得缺了什么。” 他似是苦恼地皱了皱眉,无奈地笑着。 “可后来,我每次看你一个人坐在院子里,好像离我很近,但是又像隔了很远...” 范闲眼里有心疼,有爱,有太多复杂的东西,让卿颜不知所措。 “阿颜,如果没有归处的话,你愿意和我一起,有一个属于我们的家吗?” 他举起了一个盒子,里面的戒指和红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或许没有那个道观那么安逸自由,但是这个家会有一只叫范闲的狐狸,永远陪着你。” “不会有突然的分离,也不会不告而别,吾妻卿卿,荣辱与共,生死相随。” “好...” 带着颤抖的哽咽,这声应答几乎消失在风里。 天上的明月忽然扑了满怀,范闲抓住了这世间最自由的飞鸟,耳边是她压抑的哭腔和坚定的回答。 “赤绳早系,白首同偕,范闲,这份邀约,我应下了。” 第307章 庆余年2——春闱 好消息:定亲了,成亲的日子也看得挺好 坏消息:又开始忙了 额外的好消息:去庆帝那闹了一通,卿颜得了许多补偿,未婚夫妻俩不用分开,一同监考。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还怪壮观的。” 卿颜和范闲站在门口,二人穿着形制相同的衣衫,皆是仙姿昳貌,绝世脱俗。 看着两人的情侣装,一把无形的狗粮塞进了王启年的嘴里,十分上头。 密密麻麻的春闱考生挤在门前,踮脚去看门前的两人,脸上满是憧憬。 范闲得体地笑着,伸手示意所有考生安静,朗声说道,“大家好,今日是春闱的日子! 范某和在这里祝愿大家一路扬帆起航,驶向高——驶向春闱那成功的彼岸!” 范闲嘴一瓢,差点说成了高考,他若无其事地举起拳头,对着众人鼓舞道,“加油,雄起!” 见范闲说完,卿颜上前一步,走到他的身边,考生见她上前,纷纷激动起来。 “国师, 国师大人!” ...... “是国师大人! ” 考前信玄学或许是每个时代学子的习惯,卿颜的出现无疑让在场的考生们更加兴奋。 “诸位,小范大人祝福的话说完了,那我就来说些别的了。” 场内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今日春闱,我将与小范大人共同维护考院秩序,秉持着公平公正公开的原则,我希望大家不要带不该带的东西进入考院,若有,劳烦现在拿出来留在此处。否则入院后,一经发现,后果皆由诸位自己承担。” 二人一唱一和,颇有些夫唱妇随的意思。 到最后进入考场前,范闲特意强调了一句,“国师大人今日特地来此,实属辛苦,还望诸位积极配合,范某,拜托各位了。” 这暗戳戳的腻歪,让旁边看戏的王启年一阵牙酸。 进了考院,范闲和卿颜坐在中央,扫视着考院的情况。 “累不累?”范闲倒了茶放在卿颜手边,关切地问着。 “不累,就是好久没起这么早了,有些不习惯。” “对了,那边两个人,你认识?”卿颜撩起面纱喝了一口茶,朝范闲指了指不远处。 那里有一位蓝色布衣和白衣束发的考生正看着他们。 “蓝衣的是杨万里,白衣的是史阐立,我前两天不是出去了吗,刚好认识了他们。” 范闲对着他们挥了挥手,含笑打了个招呼。 “嗯,眼光挺好,看着比上次靖王府诗会的那些人聪明多了。” 就这一会儿说话的功夫,所有考生都已经稽查完毕,顺利地出乎意料。 “难得没出什么事,还得是月棠姑姑的铁拳制裁啊。” 范闲啧啧两声感叹道。 “那是当然了,毕竟咱们月棠姑姑曾经可是宫里的顶尖暗卫,有她敲打,我们郭铮大人不得安分一些保命吗?” 自从上次卿颜出事,月棠的雷霆手段是彻底没了顾忌,再加上卿颜和范闲已然定亲。 护崽的月棠做全了准备,就为了他们春闱监考时安安心心地走完流程。 “二位大人,时间差不多了,咱们换地方吧。” 就快开考了,王启年来提醒范闲和卿颜去考场坐着。 拿起考场内礼部抬来的火烛,王启年随手掰开一个,望向里面的火油,卿颜与范闲对视一笑。 此等伎俩,不出所料。 范闲大手一挥,对着礼部的人说道,“这批火烛不能用,都撤下去。” 礼部的人傻了,他转头看向卿颜求助道,“国师大人,这,这撤走了,我们上哪找新的去啊?” “听小范大人的,撤走就是。” 卿颜看向一旁,王启年立刻会意,拍了拍手。 身后,月棠领着鉴查院的人将几个巨大的木箱搬了上来。 “考试期间,所用火烛皆由鉴查院和挽月楼提供,无需礼部操心。” 见招拆招,四人默契地站成一列并且露出了无比和蔼的笑容,礼部的小官员看他们这架势,只觉头皮一紧,默默地跑走去回禀消息了。 “都是些不入流的小把戏,拿捏!”月棠抱着双臂,心情极好地调笑道。 卿颜毫不吝啬的对她比了个大拇指,“还得是我们月棠,手眼通天,八面玲珑。” 范闲附和,故作高深道,“月棠姑姑深谋远虑,范某自愧不如。” 看两个活宝如此夸张,月棠是一点也严肃不起来,笑了一会儿,她认真地看向二人,“如今你们已然定亲,多少双眼睛看着,春闱要是出了事,日后成亲少不得麻烦,我总得盯紧一些。” 范建和月棠看了日子,春闱过后,有个黄道吉日,宜嫁娶。 如今这个节骨眼上范闲接了春闱的任务,自然得事事周全,所以月棠和王启年都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帮衬自家的两位大人。 “范某明白,不管是为了这场春闱,还是为了阿颜,我总不会让人抓了我的错处。” 好不容易走到今天,马上便可以修成正果,范闲绝不会让任何人影响这场婚事。 “辛苦月棠。”卿颜拉着月棠的手轻轻摇晃了一下。 “也辛苦我们大人。”月棠也学着卿颜的样子,笑道,“春闱三日,监考亦是辛苦,你们注意身体,我替你们盯着外面。” 这盯,不只是盯着李云睿他们,也是盯着庆帝。 自上次赖名臣一事,庆帝想要范闲做个孤臣,几人便已提高了警惕。 想到这里月棠的笑容逐渐加深,竟让范闲和卿颜都有些后背发寒。 他们不约而同地往后退了一步,一起躲在了王启年身后。 月棠掂了掂手中的不知何时掏出来的香炉,漫不经心地念道,“敢破坏我家大人婚事的混账东西,一律,杀无赦...” 第308章 庆余年2——干掉庆帝?尊嘟假嘟 春闱三日到放榜,挽月楼和鉴查院一处算是联手盯着,一帮人都累得不轻。 这不,好不容易结束回家,马车里两个瓷娃娃似的人靠在一起睡得昏天黑地的,到了家,王启年和月棠都不舍得叫醒范闲和卿颜。 “再缓一刻钟吧,两人都累坏了,熬了好几天夜呢。” 放下车帘,王启年放轻了声响。 “那就提前说些高兴的事吧。” 月棠走远了些,笑着对王启年说道,“大人好几日前就在酒楼订了宴席,这几日春闱大家都辛苦,晚上好好放松一下,王大人待会儿也可以回趟家把妻女接来一起吃个便饭。” “还是小鹤大人想的周到,王某却之不恭。” 好久没见妻女,王启年也是想念得紧,刚好有这么个机会当然不会拒绝。 “是谁在夸我啊?” 马车的门帘边探出两个脑袋,一上一下盯着王启年。 “这酒席也有我一份力,老王,你怎么不夸夸我?”范闲从马车上走下来,故作不满地看了一眼王启年,又转头扶住卿颜的腰将她抱了下来。 王启年嘿嘿一笑,装模做样拱手道,“小范大人和小鹤大人夫妻一体,夸谁都是一样的嘛。” “这话我爱听。”范闲牵着卿颜的手,笑得春风满面,就差把高兴两个字写在脸上了,“现在还早,走吧,先进去坐坐,晚些一起出发去酒楼。” 等坐了下来,几个人喝了茶,疲惫散去了一些,再重新说起正事。 “月棠,继续说说,你上次跟我提到的那个奇怪女子吧。” 卿颜轻制茶盏,话音刚落,气氛瞬间变得不一样起来。 “是。”月棠将一张纸放到了桌面上,上面是一个女子的画像和所有的情报,“此人是近几日来的京都,我们的人去查探消息时,她一身缟素,似是奔丧,言语间,那女子透露,是为了当年春闱舞弊,林相杀她夫君一事来的。” 闻言,范闲嗤笑一声,声音无奈而苍凉,“冲着林相? 怕是冲着我来的吧。” “先是赖名臣,现在又是林若甫,陛下为了让我做这个‘孤臣’可真是煞费苦心。”范闲不傻,如今经历了那么多事,哪怕不能完全猜透庆帝心里在想什么,他心里也大概有数了。 先将他抬高,又将他身边的人都一个个逼走,打断傲骨,磨灭意志。 “去林相那边打过招呼了吗?”卿颜问道。 月棠点头,“知会过了。” 卿颜:“林相怎么说?” 月棠只回了四个字,“顺势而为,告老还乡。” 庆帝认定的事改不了,林相除了被庆帝暗中处理,就只有这一条路可走了。 “也好,活着比什么都重要。”范闲敲了敲桌子,心中一片漠然。 虽然早有准备,但还是会觉得不甘,凭什么他只能做个‘孤臣’。 “别担心,有我们的人看着,不会有事的。” 庆帝半途杀人灭口的事不少见,卿颜以为范闲担忧林相性命,于是出口安慰。 冷下来的心在瞬间回暖,范闲勾起唇角,低头贴在卿颜肩颈,亲昵地蹭了蹭,“有阿颜在,真好。” 无论如何,至少到最后,只要卿颜还在他的身边,他就还有力气继续面对这世上的阴谋诡计,哪怕痛苦,也绝不放弃。 “其实,实在不行,要不我努努力,去把上头那个做掉?” 范闲\/月棠\/王启年:“? ? ? ! ! !” 眼见卿颜口出暴言,范闲那一点点伤感立即灰飞烟灭,他惊恐地按住卿颜的肩膀,磕磕巴巴劝道,“阿,阿颜啊,这违法乱纪的事咱不做啊,这,现在还没到这个地步,乖啊,冷静,咱嘴上骂一骂就算了,你亲自动手,累坏了我心疼。” “是啊是啊,大人,您,您多骂两句就好了,这一冲动把上头那位弄死了,不吉利,不吉利啊!”月棠苦口婆心念叨着,生怕卿颜真去把庆帝捅个对穿。 不是,不吉利? 这是重点吗?! 王启年看着范闲和月棠只觉得自己格格不入。 这重点难道不是,弑君大罪吗?! 摇了摇头,王启年换了个思路加入劝说大队,“小鹤大人您想想,要是您一冲动真去杀人灭口,那太子继位,你确定就能比现在好吗?” 听王启年这话,卿颜敛眸认真思考了一会儿,默默摇了摇头。 王启年欣慰道,“对啊,这不就好了嘛!” “的确,王大人说的有理,要做就要做绝,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我应该把李承乾一起干掉。”说着说着,卿颜眼中闪动着跃跃欲试的光辉。 虽然知道这话大逆不道,可是她兴奋的样子看起来好可爱,完全不舍得拒绝怎么办?! 范闲,月棠和王启年一时间陷入诡异的沉默之中,溺爱之心泛滥。 话题跑偏,卿颜轻咳了一声端正了态度,“好了,我就是随口一说,不至于现在真的动手。” 现在不动手,以后就不一定了,卿颜在心里补充道。 天下万民,从上至下,若是上层就是烂的,那么下面又怎么好得起来。 所以世界上才会有起义和革命。 范闲听懂了卿颜话里的未尽之语,没有点明,只是笑着捏了捏她的指尖,“若是真有那一天,也一定是他们错了,绝不会是我们阿颜的问题。” 第309章 庆余年2——婚前准备 日子过得很快,黄道吉日就在眼前,这两日无论谁碰到范闲都能得到一个极其灿烂骄傲的笑脸。 逢人就是一句,“你怎么知道我要成亲了!” 那春风得意撒欢的小狐狸连王启年看了都只能说一句,没眼看,没眼看! 甚至庆帝传召都没能破坏范闲这份好心情。 “范闲,你和卿颜大婚,去去礼部领银子,事后补上。” 听了庆帝这话,陪范闲进宫的范建微微弯腰,试探道,“陛下,这不合规矩。” “国师成婚,是国事,不是家事。”庆帝一锤定音。 能成婚,管它家事国事,范闲样子都不想装,一咕噜从地上站起来,拉着自家老爹要跑。 笑容满面,小狐狸的尾巴都要摇出火星子。 路过的大皇子见他这样,懵逼的眨了眨眼,还是好心的小太监洪竹帮着解释,“范大人要成亲了!” ........... (出宫后,范府) “哥,回来的正好,快来试衣服!” 范若若和柳如玉蹲守在门口,范闲一回来就把他拉进了家门。 几个大箱子堆了满院,范闲嘴角的笑容在一箱箱衣服打开后逐渐变成了目瞪口呆的震惊,“不是,这么多都要试?!” “来吧哥,趁时间早,说不定等你试完,我还能去嫂子那看看情况。”范若若喜滋滋地举着一套外衣递到了范闲面前。 “这么多,试完我死了得了。”范闲两眼一抹黑,有气无力地萎靡下来。 柳如玉无情地驳回了他的反抗,笑眯眯地说道,“行啊,试完再死。” 眼见范若若和柳如玉步步逼近,范闲吞咽了一下,磕磕巴巴地试图逃走,“我,我不急,我去挽月楼陪阿颜吧。” 范若若:“嫂子有月棠姑姑陪着,也在换衣服呢,哥,你还是先试自己的吧。” 范闲:“那,我,我刚回来,我歇会儿再换!” 柳如玉拍了拍手,一堆下人端了茶水桌椅来,“歇,一边换,一边歇。” 逃不掉,根本逃不掉,范闲两眼一翻白,生无可恋。 “不试也行啊,我去跟嫂子说,哥哥大婚想要随便穿,如果嫂子不想嫁——” “试! ! ! 我现在就试!” 范若若的激将法还没完全说完,范闲就已经跳了起来,拎着一套衣服跑进了房间。 换衣前,他还特意探出个头叮嘱道,“若若,你可千万要看住你嫂子知道了吗!” 不试就罢了,这一试,就试到了半夜。 白底蓝花套,黑衫绿衬套,金色土豪套,各式各样,眼花缭乱,就连帮忙拿主意的柳如玉和范若若都累趴下了。 范闲敲了敲酸痛的背,挺直了腰穿着最后一套走了出来。 这一次,几位‘评审’终于点头了。 “哥,你还别说,这身,是好看。”来凑热闹的范思辙顿时眼前一亮,拉着范闲上上下下打量着。 范闲虽疲惫但还是笑了笑,眼神温柔起来,“那你说,你嫂子会喜欢吗?” “喜欢啊,这肯定喜欢,你什么样嫂子都喜欢不是吗?” 范思辙这话说到了范闲心坎里,疲惫一扫而空,对于这场大婚的期待愈发高涨。 “真好...”范闲仰头看向窗外,今夜月明星稀,晚风悠然,让人觉得呼吸都是舒畅的。 他笑起来,又喃喃重复了一遍,“真好。” 范闲这边忙了一天,卿颜这里却也算不得轻松。 “我的头,好像要掉了。” 只是试一下头饰,这沉甸甸的分量就差点要了卿颜半条命。 金钱的重量实在让人安心,但又实在压人脖子。 月棠见她辛苦,只能安慰,“大人,努努力,还有最后一套就试完了。” “这可都是小范大人沉甸甸的心意,心意啊。” 最后两个字被无限拉长,卿颜愁眉苦脸了半天,纠结许久,她一拍桌子。 大义凛然地说道,“脖子断了算什么,接着换!” 见她这么积极,月棠招了招手,又有三套首饰呈了上来,“既然大人打起精神了,那么正好,礼部今日又送了一套珍珠头面,若若小姐晚间又多送来了几支牡丹金钗,还有我们的一份心意,鎏金点翠项圈。” “成婚乃大事,再隆重也不为过,大人全都试试吧~” 帮忙梳妆的夭柳和夭姒半是撒娇半是劝哄,还没等卿颜拒绝,就已经把她头上的装饰拆下来,手疾眼快换上了新的。 正闹着,门童的通报声终止了这一场嬉笑,“大人,二皇子殿下来了。” “请进来吧。”卸下钗环,换回常服,卿颜挥了挥手让夭柳和夭姒出去。 “我应当没打扰你吧。” 李承泽慢悠悠地走进来,手里拿了个盒子放在卿颜面前。 “贺礼,最后一次,给你。” “盟友的礼物?”卿颜伸手请他坐下。 李承泽轻笑,“朋友的礼物。” 三言两语的寒暄结束,二人一时间相对无言。 直到烛火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李承泽在卿颜大逆不道的话语下慢慢睁大了眼。 她问, “李承泽,你想做皇帝吗?” 第310章 庆余年2——成亲! ! ! 范闲和卿颜大婚当夜,明灯如昼,红绸锦布如天边流霞,在暖色的灯光下是艳红的喜色。 挽月楼和范府皆设了酒席,拜堂后的喜宴,挽月楼是官员的人情往来,范府便只是婚礼家宴。 成婚前一天男女双方不能见面,如今站在院内,望着梁柱上红色的绸花,范闲捏着自己的衣袖,竟是有些紧张起来。 王启年站在门口帮着迎宾,时不时进来看一眼范闲。 范闲抓了王启年,微微舒了口气,“老王,我现在看着怎么样?” 瞧着范闲晶亮的眼神,王启年竖起了大拇指,一本正经道,“风流倜傥,天下无双!” “大人别紧张,头回成亲,都这样,理解!”王启年伸手给范闲扇了扇风,笑得乐不可支,“外头的人交给我们就好,今日大人成亲,只谈风月,不谈国事。” “老王,辛苦你们。”范闲拍着王启年的肩膀,心里有些感动。 揣着兜里两个沉甸甸的红包,王启年连连摆手,十分真切,“不辛苦,不辛苦!” 红烛灯影,朦胧摇曳,在逐渐加快的心跳里,范闲终于听到了外面的传声。 “良辰已至喽!” 轻风拂动,范闲大步跨出门外,心擂如鼓,眼角微湿。 他看着月棠搀扶着卿颜一步步向他走来,红衣如火,大片大片的牡丹盛开在嫁衣上,落在范闲的心底。 察觉到自己失态,他赶紧擦了擦眼尾,笑着从台阶上快步走下,停在了卿颜面前。 “两心一线,永不分离。”范若若嘴里说着祝词,将卿颜手中红绸的另一端递到范闲手中。 丝绸冰凉,范闲的手心却觉一片滚烫。 卿颜透过盖头的缝隙望着自己衣袖上的牡丹,唇角轻勾,脸上是难得的羞赧。 “别紧张,跟着我走...” 身旁传来范闲的声音,这声音轻的很,却叫人不由自主地心安。 他们牵着红绸的两端一步步走进内堂,就像从前他们一起并肩走来的路。 “那我们就开始了。” 王启年对着范建和范闲拱了拱手,二人点头。 范闲深吸了一口气,抓紧了手中的绸缎,下意识望向身边的卿颜。 “上事宗庙,下继后世。” “依从古礼,成就契约。” “自今日始,夫妇一体同心,生死不移。” 月棠接上王启年的话,“新人行礼!” “一拜天地!” 铺上红色的软垫,卿颜和范闲跪下,一同对着天地叩首。 “二拜高堂!” 和范建坐在一起的柳如玉两眼一红满心疼惜地看着两个孩子。 她本是姨娘,不能坐这里,可是范闲说礼法不认,可他们认。 “夫妻对拜!” 最后一拜,两心相许,同舟共济,此生不离不弃。 “契约已成!——” 一滴泪迅速隐入婚服,范闲浅笑着,在这一瞬间,他只觉得自己好像得到了世上所有的东西,喜极而泣,莫过于此。 直至一起进入新房的那一刻,他仍然心绪激荡,无法平息。 卿颜与他一同坐在床沿,双手搭在膝上,大红的盖头下,是被遮住的一点泪意,很神奇的感觉,就好像她在这个地方终于有了可以安歇的归处。 “阿颜,我——” 范闲刚想要说什么,察觉到一股莫名的气息,他话锋一转,瞪了眼床底。 “范思辙,出来。” 上一秒柔情蜜意,下一秒语气跟淬了冰似的,范思辙打了个激灵赶忙爬了出来,怂兮兮地讨好道,“哥,嫂子,恭喜恭喜!哈哈哈哈,早生贵子,百年好合!” 范闲见他这样又气又好笑,一脚踹他屁股上,见范思辙跑出门才坐了回去。 但好歹这么一闹腾,紧张的情绪倒是散去了不少。 “没想到老王严防死守还让他溜进来了,回头扣钱!” 范闲覆上卿颜的手背,眼中是灼灼的光。 “王大人这么辛苦你还扣他银子,回头该跟你闹了。” 卿颜想要戳一戳范闲的手背却被他反手抓住,握入掌心。 “你心疼老王,怎么不心疼我,昨天一天没见你,你都不知道我多想你。” 范闲的手小心翼翼地触上那方盖头,甚至于带了些细微的颤抖。 “我现在就想看看你,只要看着你,今天这一日都是值得。” 珠翠轻响,步摇的流苏微微晃动,范闲终于对上了那双水色的眼,桃羞杏让,碧玉朱颜,一时失神。 卿颜伸手,轻轻点了一下他鼻尖的小痣,目似秋水,“我也想你,小范大人。” 作乱的手忽然被抓住,两人腕间的红绳纠缠在一起,如同烛光下逐渐靠近的人影。 “这一次,你可逃不掉了。” 灵巧修长的手指慢慢卸去繁琐的钗环,范闲低头蹭了蹭卿颜的鼻尖,温热的气息交融,带着淡淡的酒气。 灯影朦胧,意乱情迷... “这一次,不逃...” 肩颈被托起,卿颜抬头迎上了那柔软的唇瓣。 唇齿相依,急切,炽热,连视线都被一并夺去,耳边只有眼前之人逐渐粗重的呼吸声。 厮磨辗转,在片刻的喘息里,一声极其轻微的叫停还没来得及发声就被迫重新咽下,温柔缱绻,最后只有脖颈旁一个滚烫的吻唤回卿颜残存的理智。 “等,等一下——” 外衫松散,青丝微乱,不知何时,她已经躺在了身后那张铺满红被的拔步床上,范闲撑在她的上方,几缕卷发落在卿颜的脸上带来一些痒意。 她抵着范闲的心口,难得出现了窘迫的姿态。 “相信我,然后交给我就好...” 求救的手被拉起,一个浅浅的牙印出现在了那白皙的手腕上,下一刻,一只布满青筋的手扣了上来,不由分说地挤进指缝,十指紧扣。 “范安之!——” 床帐落下的那刻,滚烫的手心贴上纤细的腰肢,慌乱的女声在一片旖旎中逐渐消音。 取而代之的,是另一道略带沙哑的嗓音。 “在呢...” 第311章 庆余年2——赏菊大会 腰疼腿疼手软脚软,当初打架重伤都没手抖的卿颜此时支着头颤颤巍巍地坐在铺了两层软垫的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反观旁边神清气爽的某只狐狸,卿颜真想念当初在挽月楼一个人熬夜看书的日子。 她这两日连带着去苍山的蜜月,只有范闲拿到狙击步枪那两天的时候是空闲的,其他两天,不提也罢... “要不过两天赏菊大会,不去了?”范闲走到她身边替她轻轻按着腰肢,身上黑金色双色的劲装衬得他身姿挺拔,面容如玉,可惜卿颜现在实在没那个心情欣赏。 她揪着范闲的侧脸,无情地说道,“赏菊大会前,分房睡。” 赏菊大会卿颜还想探探庆帝的态度,若不是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她还真不想动手杀人。 “不行,我不同意!”一听要分房,小范大人炸了,“才成婚多久,阿颜就嫌弃我了?” 戏精小范大人上线,一副怎么都不依的样子。 “不分也行,你...你...克制一点。”说到后面,卿颜捂住脸,逐渐噤声。 她一个习武的,这两天走路都打颤,这要出门,面子还要不要了。 见她如此,范闲面上微红,心虚地捏了捏手指,“都听夫人的。” (赏菊大会当日) 蓄意纵火,突然刺杀,一切的一切都变得混乱起来。 直到一位白衣剑客与一位握着拂尘戴斗笠的老头子出现,事情愈加复杂。 “阿颜,兵分两路,有事唤我!” “知道 !” 两道蓝色的身影自悬空寺一跃而下,朝刺客分头追去,在半道看见这一幕的范建惊恐地探出身子去看,等他看清时,自家儿子儿媳已经跑远,下一秒他立刻跑上悬空寺找庆帝。 露台上早已乱成一团,范建火急火燎地大步走去,发现庆帝正神色漠然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范建一时惊惧不已,“陛下,陛下,怎么就范闲和卿颜追过去了!” 庆帝轻拂衣袖,语气淡定如常,“你怎么不担心朕的安危呀?” 范建气急,“陛下气运如钟,自然有惊无险,可我儿子和儿媳他们!—— “禁卫封山,他们不会有事。” “可是——” 眼见范建还要说什么,庆帝不容置疑地打断了他,“过来,陪朕赏花。” 山下花田里,范闲和卿颜紧追不舍,白衣剑客将范闲引向了竹林,而那斗笠老者则引卿颜落向湖面。 “你是什么人?” 在湖中央,那老头凌波而立,手中拂尘一甩,强大的内力掀起湖水,那无害温柔的水流顿时成了铺天盖地的剑雨,气势骇人。 “御水封剑,是你!”卿颜眼睛一红,随即便是满腔的怒火,“臭老头子,你又坑我!” 三尺青锋,属于她的长剑终于出鞘,寒意蔓延,剑意凝聚,满池的湖水波纹乍起,在对冲的内力中,水花四溅。 “诶诶! 臭丫头,下这么重手,你要打死我呀?!” 方才还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现在一秒打回原形,斗笠被剑气劈成鸡窝,恁爹道长跑回岸边,原地跳脚。 卿颜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胡子就往范闲那边跑,吼道“臭老头子,我还没说你呢,你知不知道我真以为你死了! 你知不知道这两年我怎么过的!” 她跑得那样快,恁爹道长看着她濡湿的眼眶忽然就不敢说话了。 “要是我夫君出事,你和那个白衣剑客就死定了!” 画风突转,卿颜‘恶狠狠’地盯着恁爹道长。 自知理亏,恁爹道长只能弱弱地怼手解释,“我,我才回来没多久,我也不知道那卷毛小子是自己人啊,没事没事,影子不会伤...他的...?” 不会伤个头,这分明是在对砍啊!!! 眼见短刀要刺进范闲的胸口,恁爹道长发出尖锐的爆鸣声。 然后他就看见,自家徒弟一下子冲上前,徒手握住刀刃,库哧一脚就将对面的白衣剑客踹了出去。 “阿颜!”见卿颜右手滴下血来,原本只想生擒刺客的范闲刹那间起了杀心。 影子本来就是来做个戏,被卿颜一脚踹得还没缓过来呢,就看到了范闲浸满杀意的眼神。 坏了...玩脱了... 将求救的眼神投向恁爹道长,只见小老头吹胡子瞪眼,俨然也是气急的模样。 完了,伤一个,得罪两个。 “敢伤我徒弟,贫道我今天就恁死你! ! !” 还未等范闲出手,恁爹道长就气势汹汹地撵着影子跑,那样子堪比护崽的母鸡。 “快松手,给我看看!”夺去卿颜手中的短刀,范闲小心翼翼地拿出手帕替她包扎,可下一刻,他忽然吐出一口血,在卿颜慌乱地眼神中倒了下去。 “别...担心...” “范闲,范闲!”抱住范闲滑下去的身体,卿颜搭住他脉搏,缓缓入自己的内力替他稳住内息。 中毒了... 从衣袖掏出一个瓷瓶,卿颜立刻倒出一枚药丸放入范闲口中,见他急促的呼吸渐趋平缓,她才松了一口气,用力将人托了起来。 今天发生的东西太多,突然出现的师父还有影子,她暂且没力气去想这些,只想先带范闲回去处理伤口,不然她怕自己忍不住去将所有人都揍一遍。 “国师大人,小范大人!” 不知过了多久,禁卫军终于姗姗来迟。 卿颜婉拒了侍女的搀扶,看着自己手上的伤口,沉默不语。 她想,她该去找一次陈萍萍了。 第312章 庆余年2——阿颜,亲 范闲和卿颜受伤,暂时留在宫中修养,柳如玉和范建在府中焦急等待,若若听说兄嫂受伤第一时间赶了过来,而一同来的还有三处的冷师兄和回来等挨骂的恁爹道长。 “小鹤儿,错了错了,别扯了,再扯胡子没了!”恁爹道长龇牙咧嘴地哀嚎,本来可以直接跑了一走了之,可看自家徒弟眼含泪光的样子,是怎么都不敢走了。 “我找你找了多久?两辈子加起来,十年,二十年,还是三十年? 你知不知道我多担心,我真以为你个臭老头子死了!” 明明活着却不给她传给信,说好是她爹,一声不吭走了又不声不响突然回来。 这算什么爹... “...臭丫头,你,你别哭啊,爹错了成不,爹给你道歉?” 恁爹道长看见卿颜忽然撑着门框一副要倒了的样子,瞬间慌了。 “暂时别跟我说话,气得头晕。”要不是受伤的手影响了发挥,卿颜真想痛殴自家师父。 “好,那你冷静一下,听爹慢慢说成不成?”恁爹道长劝哄着,见卿颜没有出声,便知她是默认了。 小老头松了口气,有些愧疚地看着她,“我单以为送你来这至少能保你性命无忧,想着将你原来的世界处理完就带你回家,可没想到那本书中缺了你一个配角会留下那么大的麻烦,一时被拖住了手脚。” “怎么,少了我一个几只用‘红颜薄命’几个字带过的配角,那几个主角还活不下去了不成。”卿颜冷静下来,闭上眼慢慢调整着呼吸。 恁爹道长挠了挠头,表情颇为嫌弃,“我也没想到,少了一个你,他们闹掰了不说,连带我都轻易走不了,不然回头结了因果,不好收场。” 说着说着,恁爹道长表情一变,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小鹤儿,你,都想起来了?” 看她点头,恁爹道长一慌,“什么时候的事?” “红绳彻底断了的那天想起来的。”她本就是另一本书中的角色,按描写,她应当天资绝伦,艳丽无双,可偏偏一句天妒红颜就定了她的结局。 她师父不信邪愣是带她换了个世界藏了记忆才保下她来。 “刚有点记忆那两天,看了叶轻眉的信件,真真假假的,还以为自己还在那书里,差点没疯了去。”之前那本书中,她好不容易意识到了不对劲,却只能一步步走向既定的结局。 她一有反抗,就会死,浑浑噩噩多次,她曾无数次想自己的人生是不是只是别人笔下虚假的世界。 “现在都没事了,爹给你报仇,爹带你回家。”恁爹道长摸着卿颜的头顶,他是真真把这个徒弟当女儿来看的。 “我们回道馆去,爹这次一定不叫旁人欺负了你...” “我才不信你...”忍住泪意,卿颜转过身,压下心中的思绪,“谁家爹让女儿一个人守家的。” 恁爹道长知道她在说气话,讨好扮笑哄着她,“对对对,都是爹的错,都是爹的问题,骂得好,骂得好!” “别的就算了,你一回来,就带人打伤了我新婚丈夫,这事怎么算?”卿颜气笑了,一出手,就拽住了恁爹道长的胡子。 恁爹道长心慌,还没等他解释,屋里的范若若就先跑了出来,“嫂子,嫂子你快来!” “怎么了?” 范若若指着屋里,难得有些语无伦次,“哥他傻了!” 卿颜:“???” “哈哈哈哈哈,若若,待会儿替我点个到,我再眯会儿...” ........ “图书馆,冰淇淋,早八...” ........ “哟,白胡子老头儿,你胡子咋恁长嘞,嘿嘿嘿...” 范闲躺在床上,眼里的一切变了样,他看着门口恁爹道长三米长的飞天胡须开始傻乐。 “阿颜,阿颜! 我夫人呢?”范闲仰起头,东张西望地找人,那迷蒙的眼神,跟喝多了似的。 忽然,他脸色一变,大声说道:“呔! 狐狸精,离我家阿颜远点儿!” 范闲手一指,站在卿颜旁边来帮忙的冷师兄浑身一抖,弹开了三尺。 “嫂子你看,哥这是?”范若若睁大了眼,满脸惊恐地看向卿颜。 卿颜,卿颜已经不想面对了,她撇开眼,捂住了自己的脸,“我的错,我单以为解药后遗症最多兴奋些,我没想到他会头脑兴奋到出现幻觉...” “不愧是你臭丫头,制出来的药还是一等一的别致...”恁爹道长嘴角抽搐,被卿颜瞪了一眼后,才憋屈地闭上了嘴。 他装死他理亏,没办法。 正搁那傻乐了,范闲忽然头一偏,直勾勾看向了卿颜的方向,“阿颜,我疼——你快过来。” 这哼哼唧唧的样子跟撒娇的狐狸没有任何区别。 “来了来了。”卿颜抓住他探过来的手,安抚地摸了摸范闲的脸。 “你去哪了,是不是又去找野狐狸了,刚刚那狐狸精是谁?!”幻觉上头的小范大人脑子依旧灵光,这一串问题出来都不带喘气的。 “没有,你看错了,哪来的狐狸,那是你冷师兄啊。”卿颜顺毛哄着,背后的冷师兄瑟瑟发抖。 “冷师兄啊,哈哈哈哈,你咋在这嘞,还怪黑的!”范闲笑着笑着,眼睛一闭,安静下来。 好不容易消停了会儿,在场几人都松了口气,下一秒—— “阿颜,亲。” ! ! ! ! ! ! 此话一出,周围一片死寂,唯有恁爹道长暴跳如雷,“臭小子,你!——” “不许凶他!”卿颜回头就是一指定身,就范闲现在这样子,被她师父一下打傻了怎么办! 长久没得到回应,药效上头的小范大人晃了晃自家夫人的手,不满地催促着,“阿颜——” “那个,我想起来三处还有事,我先走了哈!”冷师兄率先开溜,走之前还不忘一把扯走怨气冲天的恁爹道长。 “我,我去送送他们!”范若若也顺势跑走,脸上那兴奋的表情要是能掩饰一下就更好了。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屋子里的人都跑空了,卿颜望着空荡荡的房间,眼神呆滞。 一个两个的,也太配合了一点吧?! “我都快看不懂,你是真出幻觉了,还是装的了...”无奈地勾住范闲的指尖,卿颜附身在他脸颊上轻轻落下一吻。 “不够。”范闲扯了扯她的衣袖。 “不够也不行,刚上完药,安分一点吧,小范大人...”这动来动去的,中衣的领口都散开了,还好都是些浅浅的皮外伤,不然她真怕自己跑去砍死影子。 第313章 庆余年2——重蹈覆辙 「背上匣中三尺剑,为天且示不平人。」 ...... “弑君? 国师大人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陈萍萍与卿颜和恁爹道长三人对坐,气氛异常古怪。 早上庆帝寻了范闲说话,他们三个便在此处等候。 对于陈萍萍的话,卿颜并没有在意,她只是笑起来,拍了拍旁边自家师父的肩,“陈院长这么聪明,有我师父在,您怎么会不知道当初叶轻眉是死在当今陛下的手里。” 此话一出,陈萍萍面色一变,再不复方才的试探。 “我可不相信陈院长不想为叶轻眉报仇。”细白的手指在桌上轻扣,卿颜周身的气势变了,“你派影子做这么一场戏,难道不也是想试探陛下的底牌吗?现在外面范闲的身世闹得满城风雨,你觉得李云睿会放过他?” “可是,你想过弑君的后果吗,如果失败,你打算怎么收场?”陈萍萍坐在轮椅上,眼神晦暗不明。 “失败?”恁爹道长忽然嗤笑了一声,“这天下,所有人都会败,但是我们,不会。” 这话相当的嚣张,但其中的含义只有卿颜和恁爹道长自己才明白。 这不是力量的差距,这是世界体系的差距,从一开始,这个世界人力所能达到的终点就只是他们原本世界修行的起点。 “还真是一家出来的疯子。”陈萍萍露出了一个笑,“你们想怎么做?” “本来想只是废了武功,当个面上的皇帝维持此地秩序,可是后来想想,留着他的话,好像对不起所有人。”没有人知道卿颜看到庆帝来找范闲时说‘要不是这么一遭,也不知道范闲有这本事’时那遍体生寒的感受。 “臭丫头杀心别这么重。”说是这么说,恁爹道长的眼里却是暗流涌动。 “有师父在,暂且用不到你动手。” 这两个修道的,一个比一个邪性,陈萍萍也不再掩饰,摸着轮椅上的按钮,心里的恨意被慢慢勾了出来。 “你们这道士,可真像是假的。” “如假包换。”恁爹道长露出一口大白牙,拂尘指了指自己,“妖道。”又指向卿颜,“孽徒。” “凤崖山玄机观真言——爱信不信,谁不服干谁!”话音落下,恁爹道长手中的茶盏在瞬间,化为齑粉,“他利用我徒弟,杀我挚友,此仇不报,我易生心魔。” 三人相同的杀意蔓延在空气中,霎时间,屋内只剩下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小鹤儿...”恁爹道长压下情绪,轻轻叫了一声卿颜。 “别的都好说,只是这件事,你打算怎么跟你那位...那位...说。”憋了半天,恁爹道长也不愿意把夫君两个字说出口。 一时半会,他还是接受不了从小看到大的徒弟忽然嫁了人。 “范闲比你们想的要聪明,也比你们认为的要清醒,他不说,不代表他看不出来。”当初范闲从肖恩那里知道自己的身世,或许一开始回来还曾有过期待。 可是这么多利用,这么多委屈,凌驾于血缘关系上的,是庆帝对他价值的评估。 范闲重情,可他也是个界限分明的人,他对别人有那么一条线,越过那条线,便不是他所认为的自己人。 “这一路,苦了太多的人,我不知道曾经的叶轻眉是什么样,我只知道现在的范闲,李承泽,还有赖御史,林相是什么样。”卿颜曾经想逃避想装作看不见,可是每次那些血腥都在提醒她,只要罪魁祸首还在那里,他们就永远没有安宁的机会。 “你们夫妻两个,可真像。”陈萍萍忽然这么说着,他忽然明白这两个人为什么会走到一起了,“所有人都说国师游遍天下,不问世事,可谁知道,那些学堂,药铺都有你的手笔呢?” “我就当陈院长这是夸奖了。”卿颜站起身,将凉好的茶水递到陈萍萍手里。 恁爹道长本想夸夸自家徒弟,但看话题偏走,又心虚地挠了挠头,“小鹤儿,我是说,你打算怎么跟你那谁说,咱们要走的事...” 看陈萍萍富有压迫感的视线扫过来,恁爹道长更加心虚,“你瞪我做啥子,我也不想的,谁叫你们这环境这么差,我徒弟内力是长了,躯壳强度却跟不上,不回去,怎么活啊?” “而且,我家傻徒弟救了那么多原本会死的人,你们难道真觉得介入别人因果,不用承受代价吗?”气氛突然凝滞,只余恁爹道长恨铁不成钢的声音。 拂尘在卿颜手上不轻不重地打了一下,恁爹道长絮絮叨叨地念叨,“都跟你说了,放下助人情节尊重他人命运,心疼别人吃苦,不如心疼自己,臭丫头怎么记吃不记打呢?!” “行了行了,别念了,我收了他们的信仰和银子总得干点活吧,不然就反欠债了。”卿颜躲到陈萍萍身后,反驳道。 陈萍萍看二人如此,抿唇一笑,眼中是了然,“你们今日来这样一出,是想要我帮忙说服范闲,还是帮着掩饰呢?” 陈萍萍对二人身份的接受度很高,他极快地理清了眼下的情况,“你说有代价,所以你这次回来,就是为了带走卿颜?” 恁爹道长没有说话,算是默认。 陈萍萍道,“可她好像并不想跟你走。” “性命攸关,其他的事我这个当爹都可以由着她,唯独这件事不行。”平日里不正经的小老头忽然变了气势,气势迫人。 “一场游历,一场红尘劫数,时间已经够了。” “你好不容易摆脱了一本书的命运,现在又要将自己牵扯进另一本书中吗?” 这句话,是恁爹道长的密语传音,陈萍萍听不见,可卿颜却听得清清楚楚。 “小鹤儿,你可曾想过,你来这后发生的一切,是否也是被这个世界推动影响着呢?” “现在的感情,作为,是属于你的,还是这个世界的规则赋予你的。” “臭丫头,想清楚,不要重蹈覆辙...” 第314章 庆余年2——殉情 在卿颜沉思之际,恁爹道长忽然出手,在她眉心一点,叫她动弹不得。 “臭老头子,要不要这么突然啊?”卿颜站在原地,看恁爹道长过来给自己搭脉检查,无语凝噎。 不知道恁爹道长做了什么,卿颜的手腕上竟出现了一些浅红色的纹路,就像是碎裂的瓷器失去了遮掩。 “臭丫头,你看看,你看看! 这都成什么样了,压境界也不能这么压啊,你都快像气球一样炸了好吗?” “别激动嘛,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死,撑到六十还是没问题的。” 卿颜这副摆烂的样子把恁爹道长气得够呛,满头的白发都快要竖起来。 “六十? 放咱那你就是英年早逝,他们都活得比你久,再说了,你现在这样还不一定能撑到那时候!” 恁爹道长指向陈萍萍,话里话外都是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陈萍萍听到此处,面色一凝,转头看着卿颜问道,“什么意思,什么叫你撑不到那个时候? 范闲知道此事吗?” 看卿颜飘忽的眼神,范闲当然不知道这事。 陈萍萍心中一紧,他把范闲当自己的孩子,对卿颜多少也有些爱屋及乌,却没想到,夫妻两个一个样,真有事都自己扛。 “行了,陈院长别这么看我。告诉了范闲,除了让他干着急,没有别的意义。”卿颜的语气很坦然,她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的生死。 “话都到这份上了,我也就直说了,陈院长,如你所见,我和师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以你们世界所谓的真气与我们的力量并不相同,同样的,我们的身体内部也会有细微的差别。” 卿颜尽量用陈萍萍能听懂的话来解释。 “我和师父比较特殊,一方面我们的力量来自于修炼,另一方面来自于功德的反馈。我干涉因果承受代价,同时我通过结缘救人来收集功德。”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的身体已经承受不了你的力量,正在溃败。”陈萍萍立刻理解了她的意思。 “这也是代价的一种?” 卿颜点头,“差不多就是这样。” “差不多个屁,岂止溃败,到时候身死道消都是轻的!” “诶,师父你说话不要这么粗俗嘛...” 恁爹道长没有理会卿颜的抱怨,态度强硬,“我徒弟都要死了,你还管我粗不粗俗,我就一句话,杀了那皇帝老子以后,要么你自己跟我回去淬体渡劫,要么我打晕了带你回去!” “回去了就不一定回得来了,师父,你这是叫我抛夫弃子啊。” 恁爹道长震惊,“什么抛夫弃子,你什么时候有的孩子?!” “比喻,比喻懂不懂?”卿颜无比心累。 “好了,您别在那生气了,不是还有办法吗?” 此话一出,恁爹道长直接解了她的定身,一拂尘敲在了她的脑袋上,“不行!” 陈萍萍感受到了其中的不对劲,是以,他说道,“什么办法?” “投之亡地而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卿颜的语气很淡,没有一丝起伏。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陈萍萍心神一震。 “哪有说得那么轻松,打碎全身筋骨,促使内力重塑经脉肉身,跟把人放油锅里炸一遍再放在刀尖上跳舞有什么区别。”恁爹道长冷哼一声,眼里却满是心疼。 “反正,我不同意!” “卿颜,这事,还是得好好想想。”这下,连陈萍萍都开始犹豫了。 “其实不论回去与否,结果都不会变,都有一半的可能,要么重塑筋骨的时候疼死,要么回去被天道劈死。” 卿颜随手扯了一张椅子坐下,真到了这种关头她的内心反倒无比平静。 “小鹤儿,别犯傻,这可不像你,万一你是受此方世界蛊惑了呢?” 恁爹道长凑到她身边小声念叨着,想说服她回去。 “一段情缘,终有尽头,既然迟早会斩断,何必留恋,更何况寿数长短有别,师父不想看你留这受苦。” “且让我自己安静一会儿吧,师父。”长叹了一口气,卿颜撑着下巴陷入静默。 恁爹道长知道她把话听进去了,但是在之前世界被书中规则操纵的经历仍历历在目,他不得不提醒卿颜,以免她再次受伤。 “你慢慢想,师父去给你找点药材先补补。”说完,眨眼的功夫,恁爹道长就在视野中消失了。 独留陈萍萍和卿颜静坐无言。 “实在想不到答案的话,为何不问问自己的心呢?”陈萍萍突然出声。 卿颜看向他,不明白他说的意思。 “已经快过了半日了,想必范闲应当在寻你了,不去看看他吗?” 陈萍萍推着轮椅驶向窗边,像是在怀念什么。 “人年少时总会轻狂,也总会迟疑,可其实答案就在心里,只是自己尚未察觉罢了。” “陈院长,今日的话,还请你暂且别告诉他。”卿颜有顾忌,所以不能说。 “瞒着他,真的好吗?”陈萍萍反问。 卿颜:“不说的话,说不定来日我真死了,他也只当我是个薄情寡义的人,时间久了,就忘了。” “不,你错了。”陈萍萍摇头。 “在你死去的那一刻,范闲就已经跟你一起死去了。” 就像叶轻眉死去的那一刻,陈萍萍的心一样。 “难道看到他为你殉情,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陈萍萍微微一笑,浑浊的眼里是看不穿的幽深。 “你知道的,他做得出来这种事。” “我...”指尖嵌入掌心,卿颜的瞳孔微缩。 “在事情未定前,要相信,自己一定能活着,只有这样,你才能找到那条活路。” 这是陈萍萍的告诫,也是安慰。 “好孩子,记住,你的路还没有到尽头。” 第315章 庆余年2——别留我一人 “多谢陈院长,那我先走了。” 木门开合,在卿颜离开后的那一刻,隐秘的角落里,一片白色的衣角,一闪而过。 ....... 掩去身上形似裂纹的痕迹需要费些时间,以防吓到别人,卿颜只能窝在无人处自己处理。 等到什么也看不出来,她身上也带上了一点凉风的寒意。 “没想到,这么晚了。”望着天边的落霞和半隐在天边的月亮,她才有了些时间流逝的实感。 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腕,她抬步朝广信宫走去,殿里早早就点了蜡烛,范闲一个人坐在床上,神色黯然,不知道在想什么。 “怎么一个人坐在这,若若呢?”卿颜走过去,坐在范闲面前。 她浅浅地笑着,褪去一身寒气,捧起了范闲的脸。 “她回去了...”范闲的声音很轻,却只是怔怔地看着卿颜,眼中是漫延的水汽。 那么哀切,像是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 就这么一眼,让卿颜乱了心神,她僵硬地伸手抱住他,压下心里的疑虑,轻声安抚,“我们小范大人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方才做噩梦了? 还是药效还没过去,看到不好的东西了?” “我以为,你跟那位道长回去了...”范闲轻轻拉开她一些,将额头贴上她的眉心,二人鼻尖相抵,“我以为,你走了,不要我了...” “那些只是幻觉,都是假的,你看,我就在这里...”卿颜忍下躯体内时不时传来的疼痛,任由范闲紧抱着她。 “今天晚上,可不可以不要留我一个人?”自从恁爹道长出现后,范闲就一直有一种感觉,只要他一松手,卿颜就会在他面前永远的消失。 这样的预感太强烈,让他无法忍受,心如刀绞。 “我知道你担心我的伤,可我已经没事了,我现在只想要你,只要你在这里就好。”他像是即将碎裂的白瓷,凄切到让人心疼。 或许是药物的作用,亦或许是别的,范闲知道卿颜对他这副模样总是最舍不得的。 但是这一次,没有办法了。 卿颜抚着他精瘦的脊背,声音温柔却叫人感到疏离,“我就在这里陪着你,哪里都不去,等你睡着了我再走好不好。” 范闲太敏锐,卿颜不敢赌他会不会发现自己的异常。 范闲的心忽然沉了下去,如同泡在冰水里,刺骨疼痛。 卿颜对他撒谎的时候,总是温柔至极可那温柔的表象下是客套,是隔阂,是他跨不进去的秘密。 顺着卿颜的力道向后倒去,范闲颤抖着抓住了她的手,试探着问了最后一句,“阿颜,你最近是不是不高兴了,是因为我吗?” 他其实更想问的是,你会离开我吗... “没有,都没有,不要多想。”那双纤细的温暖的属于女子的手轻柔地触上了范闲的面颊,让人想要落泪。 “睡吧,好吗?” 心口的疼密密麻麻地蔓延到四肢百骸,浅色的唇瓣颤抖着,却无法说出一个字来,范闲眼里的爱意快要溢出来,连同他身上挥之不去的哀戚,无法抑制,无法掩藏。 “阿颜,抱抱我...”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质问卿颜,还是说相信她? 除了把人推远,质问没有任何意义。 隔着被子,卿颜虚虚搂住范闲,看见范闲如此,她又能好受到哪里去,咽下口中淡淡的血腥气,只余面上的云淡风轻。 “睡吧,在你睡着前,我会一直在这里,哪也不去...” “好...”双目紧闭,一滴泪水从眼角落下,最后隐入鬓发,范闲侧身回抱住卿颜,只有战栗的指尖暴露了他心中的情绪。 深夜 广信宫外传来了极轻的敲击声,这是恁爹道长和卿颜间的暗号。 卿颜坐起身,刚有所动作,身边之人就不安地皱紧了眉,“阿颜...” “我在。”范闲抓得很紧,就想要拼命留住些什么,卿颜低声安抚,解了手上范闲勾住的红绳,悄悄向外走去。 刚出了门,她就吐出一口血沫。 “臭丫头,没事吧。”恁爹道长走上前搀她,神色担忧。 “你现在身体情况不稳定,情绪不能太激动。” “我知道,时好时坏的,没办法。”卿颜用手背拭去血迹,看了一眼广信宫内的身影,“就当定期排毒了。” “你跟那小子说了没,要走。”恁爹道长拂尘一甩,坐在了旁边的台阶上。 “别怪师父说话难听,就算你选择重塑筋骨,我们也得换个地方,京都人太多,容易引发骚乱。” “本来想说的...”卿颜衣摆一撩,坐在了恁爹道长旁边。 范闲方才的样子犹在眼前,脆弱破碎,哀伤凄切,让她完全放心不下。 “再缓几天吧。” “还缓?!”恁爹道长眉头一挑就要发作,然后一下子被卿颜按了下来。 “声音轻点,好不容易睡着了,你给我要吵醒了,我可要拔你胡子了!” “拔拔拔,你拔,来来来,我徒弟要死了我老头子也活着没劲。”恁爹道长一屁股坐在地上,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过段时间养好伤,范闲会下江南,到时候忙起来就不会想着这边,师父,回头你找了五竹一起来帮我,找个空旷的地方,别波及了旁人。”重塑躯体就要找人打断她所有筋骨,促使全部内力迸发,打一场是方便快捷的方案。 只有发挥全部的实力,充分利用每一点内力,才能让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都被重塑。 恁爹道长不满地哼哼,“怎么还要找五竹那小子?” “我怕您对我下不去手。”毕竟重塑的过程惨烈,非常人所能承受。 “真想好了?”恁爹道长探头。 “嗯。” “不改了?” “不改。” “要不后悔一下。”恁爹道长哭丧个脸。 “行了,您当年为了师娘,做得比我很多了,您都不怕,我慌什么。” 用胳膊肘戳了戳自家师父,卿颜调笑道。 “就是师父知道疼,才不想叫你也疼啊!笨丫头。” 第316章 庆余年2——诀别 范府门前 “这次,就不跟你一起走了。” 清晨的太阳初露形迹,天空中还残留着朦胧的凉意。 马车停在路边,卿颜站在马车前看着恋恋不舍的范闲,也不由得多了几分惆怅。 宽松飘逸的大袖衫晕染着蓝色的银绣水波纹,让范闲整个人看起来柔和而出尘。 他直勾勾地盯着眼前的人,片刻也不肯移开视线,“等你和道长祭拜完师娘,我就去接你好不好?” 卿颜很想答应他,可是生死未定,不敢承诺... “这次就算了吧,明天你就要南下,匆匆忙忙两边都顾忌着,多辛苦啊。” 水红色的衣裙衬得卿颜过分白皙的脸色红润了些,倒是掩去了那一点病态。 “今日早些休息,记得照顾好自己。” “我知道。”范闲还是没忍住伸手抱紧了她,轻嗅着她身上熟悉的山茶花味道,心里是无法说出口的不舍。 他们已经很久没分开过了... “你去澹州一切小心,遇到麻烦事就传信给我,不管在哪里,我都会来见你。” “放心,有师父在呢,小范大人安心做自己的事,不用惦念我。” 卿颜最后踮起脚轻吻了一下范闲的唇角,露出了一个笑容。 有那么一瞬,范闲觉得她好像要随着清晨的薄雾一起散去了。 “阿颜,你能不能——”不走 “真好。”卿颜出声打断了他的话。 “真好,我们的小狐狸,现在终于也不是一个人了。”看着范闲身后的范建,柳如玉,王启年还有邓子越,卿颜笑着,一点一点松开了他的手。 掌心里逐渐消失的温度如同心里逐渐变大的空隙,范闲不知道自己这种感觉从何而来,只觉得还没发现,便已失去了一些东西。 “小鹤大人放心,我们一定会照顾好大人的!”王启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得无比灿烂。 卿颜回应道,“那就拜托王大人了。” 水色的眼眸轻抬,卿颜看了范闲许久,将他的样子认认真真地在心中描摹,直到再也不会忘记,“就送到这里吧,前面的路,我自己走就好。” 她的声音那么轻,那么温柔,但其中是无人可见的决绝。 为何,这般难受...就像是,最后一面。 “阿颜等等!” 在卿颜转身上马车那一秒,范闲慌乱地上前一步攥住了她的衣袖。 “早些回来,我在家等你。”他说得很急切,好像这样就能挥去心里的不安。 “嗯。” 卿颜没有看他的眼睛,狠下心转身,不再停留。 “咳咳...” 马车逐渐远去,在车帘撂下的瞬间,范闲好似听到了压抑的咳嗽声。 心突然疼了一下,他抬步便想追上去。 “哥,咱们回去吧。”范若若有些僵硬地说着,眼尾泛红,不时瞥向那俩走远的马车,在无人可以看到的地方,一道红色的符印在她手腕上微微泛光,“明日出发南下,嫂子给你准备了许多东西呢。” 不是,她不想说这个,她想说的是...拦住嫂子... 拦住她,不要让她一个人去赴死... “若若,你怎么了?”范闲看她不自然的样子感受到了一丝违和。 范若若摇摇头,“没什么,我就是有点舍不得嫂子。” 不是,不是的...她没有办法说出口。 哥,快追...要来不及了... ......... (马车上) “臭丫头,还好吗?”恁爹道长一边往卿颜穴位上扎针,一边满怀担忧地接住她嘴角渗出的血迹。 卿颜闭着眼,靠在车厢里“没事,就是有些难受。”手指不由自主地发抖,蛮横的内力在体内躁动不安。 “若若没事吧?” “放心,只是短暂的禁言控身,没影响,过个两三日就解了。”若非那天恁爹道长发现范若若神色慌张,怕是听到了他们的事,今日离开也不会这么顺利。 “接下来,恁爹道长需要我做什么?”旁边一直闷声不响的五竹终于说了一句话。 “简单,把我往死里打,留一口气就行。”就一炷香的功夫,卿颜已经被恁爹道长扎成了刺猬。 力量解放,红色的额纹从她的眉心显现,艳丽蛊惑,终于有了几分妖道的样子。 五竹平静地给出了结论,“你会死。” “死不死的,不试试怎么知道,拼一把,活着,我就是半个神仙,要是死了,刚刚最后一面见了,不留遗憾,挺好。” 就算事情不尽如人意,好歹最后,她希望范闲看到的是她最好的样子。 “你若死了,他不会就这么放下。”连五竹都知道的道理,卿颜又怎么会没有考虑到。 “不放下也要放下,放不下,那就忘了。”人死如灯灭,过于执着只会伤己。 “我若熬不过去,师父会替我准备好后事,范闲不会再记得我。” “世上女子千千万,总会有比我好的出现,到时候我都是死人了,还拖着别人做什么。”卿颜也会难受也会心痛,可是她更清楚人不能停留在原地。 五竹没再说话,这已经是他理解不了的范畴了。 卿颜把一个盒子递给了恁爹道长,嘱咐道,“帮我看好了,别弄脏了。” 那是范闲予她的红绳和戒指,她不想让这些东西沾了血腥。 “臭丫头,你可比我狠心。”恁爹道长妥帖收好盒子,心里难得对范闲多了些惋惜,“忘了可比记得疼多了。” “忘了就什么都没有了,不会痛,不会累,一生平安。”卿颜半垂下眼眸,让人看不清她的情绪。“重塑筋骨开始后,若半个月内我没有醒,替我杀了庆帝,师父。” 这话听着如同遗言,恁爹道长第一次不想应承自己唯一的徒弟。 “报仇要自己动手才畅快,你爹我才不想帮你处理后事呢。” 小老头偷偷红了眼。 “你的情债你自己去还,我才不给你收拾。” 第317章 庆余年2——试炼,开场! “人呢?” 空荡荡的马车停在郊外,几个穿着布衣,百姓模样的人茫然地围着周围。 “刚刚还看见在动呢,我就眨个眼的功夫,怎么人都没了。” 为首的中年男人眉头一皱,摆手道。 “先回去告诉大人,走!” ....... (山林边界) 巨大的瀑布下,水汽朦胧,宽阔的水面上,三人相对而立,周身气势汹涌。 “小竹竹,穴位都记住了吧。”恁爹道长单脚立于竹竿之上,神色肃穆。 五竹举起铁钎,直指卿颜,“都记住了。” “好久没认真打一场了,束手束脚有什么意思,今日,放开了打。” 卿颜手腕轻抬,眉心的红色额纹愈发艳丽,是血一般的色泽。 “筋骨重塑,境界突破,我可是期待已久...” “要老头子我手下留情吗?”恁爹道长轻笑一声,内力聚于手掌,伺机而动。 “手下留情,我怕你打不到我啊,臭老头子。” “臭丫头,口出狂言,待会儿可别临阵脱逃啊!五竹,动手!” 恁爹道长一声令下。 三人同时跃起,反手翻转,卿颜手中的符箓转眼间化为一杆水烟。 她轻吸一口,红唇微张,白色的烟雾逸散,蓝色的眼眸藏在迷雾里,是肆意的狡黠。 “障眼法? 雕虫小技。” 拂尘在空中划过一个半圆,恁爹道长双手交叠,二指并拢,猛得上前一指,霸道的内力化指为剑破开迷障,刺向卿颜。 这一击,毫不留情,五竹看准时机冲向卿颜身后,铁钎划破了卿颜的衣袖留下一道血痕。 “还差一点。”双手结印,力量失去压制,卿颜笑得张扬。 “水镜,召来!” 岸上的佩剑回应她的内力,破空而去。 “就是现在,五竹!” 恁爹眸光一凛,踏着卿颜的佩剑飞去,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五竹借机一钎刺入,血色蔓延。 恁爹道长有一瞬间的动摇,却在卿颜看过来的视线里,重新坚定起来。 “臭老头子,别心软啊!” 充满寒意的一掌,带着一往无前的锐意,卿颜丢弃了佩剑,嘴角已经开始渗血。 “臭丫头 ,你可撑住了!” 百年修为融于一掌,恁爹道长咬紧牙关,对上卿颜。 蛮横的力量冲入筋脉,几乎震断了那一只手,可是恁爹道长知道他不能停下,否则一切就是功亏一篑。 “这话,是我对你说才对!”久违的战意在心中燃烧,这样的痛感反叫卿颜激起了血腥,嘴角的笑容染上了妖异的癫狂。 力量,已经全部释放... 五竹和恁爹道长推开,平静的水面如沸腾一般,绽开了一朵巨大的水花。 随三人游行而来的竹竿,此时竖立在水中央,唯留一人立于杆顶。 红衣飞舞,墨发四散,空荡的山间,那道清灵悠远的女声响彻天穹。 “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哪怕最后会死,这一架,她也绝不退缩。 ....... “轰!——” 白日惊雷,范闲拿着茶杯的手倏地一颤,那瓷盏竟是直接碎裂了开来。 “诶哟,没事吧大人?”王启年看范闲怔愣的模样赶忙掏出帕子给他包住划破了的指尖。 “好端端的怎么碎了,看来这明家不太吉利啊。” 范闲心口有些闷,他捏了捏自己的眉心,总觉得有股挥之不去的郁气。 “老王,不知道为什么,我这心里总觉得慌得很。” “大人别多想,可能就是水土不服,过两日就好了。”王启年按了按自己的胸口,笑道,“其实我这两天也有点心慌,不过都正常,出门在外嘛,我惦记夫人和霸霸他们。” 说起这个,范闲心头微动,“之前我派去的人传消息来了吗,阿颜到澹州了吗?” 他问得急,若非这两日忙于明家的事,范闲应当早就传信去了澹州。 “还没呢,不过应当快了,对了,昨日范府晚间来了家书,大人要不看看?” 那信是大半夜送来的,王启年还奇怪呢,怎么这么着急。 “若若寄的?”范闲接过王启年递来的信封,展开信纸,里面的字歪歪扭扭,还有些地方断了笔画,实在不像范若若平日的字迹。 “哥,去,求...文...走...子?” 字太乱,范闲几乎无法辨认其内容,但不知为何,一股难言的窒息感缠了上来。 王启年见他脸色不好,于是凑上前小心翼翼询问道,“大人怎么了,信有什么问题吗?” “老王,你快帮我看看,这写的什么?” 范闲将纸瘫在了桌子上,下意识勾住了自己腕上的红绳,好似只有这样才能安心下来。 王启年在鉴查院是管文案的,尽管这字实在潦草的令人发指,他还是依稀辨认出来些许意思。 “哥,去救,赴死,嫂子,快,来不及...” 这些字语序混乱,像是被什么干扰,连句完整的话都写不出来。 眼前白光乍现,范闲突然站起身带倒了身边的茶壶,他撑住额头,耳鸣夹杂着剧烈的疼痛,周遭的一切好像都在扭曲旋转。 王启年好像在说什么,但是他已经听不清了。 “难怪,难怪...” 他的表情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她又要离开我了...她不要我...” 原来那些话,是遗言,什么道别,那都是最后一眼的留恋。 “老王,快去澹州,快去找人,快!” 双目赤红,神色狠厉,范闲的神情带上了让人害怕的疯狂之色。 王启年惊愕,见他如此,上前一步低下了头,闭眼说道,“大人,探子方才来了消息,小鹤大人她,她没去澹州,城郊那段路,人就不见了。” “唔,咳咳!——” 鲜血染红了衣衫,范闲扶住身侧的木桌,用手背用力拭去滴下的血,呼吸急促。 冷静,暂且冷静下来,范闲努力平息着真气,哪怕心痛地仿佛快要将他整个人撕裂开来。 “老王,你的追踪术,能找多远。” 王启年不确定范闲的意思,只看范闲摘了戒指,从里面里面倒出了些许白色粉末。 范闲的声音很低,压抑得让人想要退却。 “我们回去,能追多远就多远...还有,传信给思辙,让他在北齐一起找。” 第318章 庆余年2——片刻弥留 找人难,想找一个故意隐藏踪迹的人,更难。 十五日过去,马不停蹄地追踪,传信,四处联络线人,王启年看着范闲从一开始的急躁到如今令人心惊的沉默,心中愈发担心,时至今日他们终于得到了线索,查到了卿颜的所在。 “无名边界,难怪找不到。”夹在手中的纸片一点点燃烧殆尽,范闲靠在极速行驶的马车中,眼下是淡淡的青黑色。 “老王,我要怎么才来得及...已经十五日了...”长长的卷发披散下来遮住了范闲的表情,王启年只能听见他克制压抑的哽咽。 “我要怎么样才来得及救她,如果不是若若,我...” “大人,您先别伤心,小鹤大人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有时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不是吗?” 王启年其实自己心里也不敢肯定,可是范闲这样子,不说点什么的话,王启年真怕他就这么垮了。 玲珑千面的少年权臣,如今也不过是一个失去心爱之人的普通百姓罢了,他承担的东西太多,总让人以为他无所不能,可现下王启年只是心疼这个无助的少年人。 越往深山走,人烟便越是稀少,直到望见那山崖瀑布下的竹屋,范闲跌跌撞撞地才冲下马车,步履匆匆。 恁爹道长正在屋外晒太阳,远远看见来人,吓得直接从躺椅上跳了起来。 “我嘞个亲娘,这小子怎么找过来的!” 他转头就想跑,却被追来的范闲一把钳住了肩膀。 “你——” 故作凶狠的话卡在嗓子里,恁爹道长对上那双绝望失落的眼一下子失了声。 他好像透过范闲的眼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阿颜在哪里,让我见她...”情绪崩溃,范闲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心底的哀戚再也无法抑制。 “道长,让我见阿颜...算我求你...让我见她。” 他快喘不过气了... “喂,你冷静啊!范家小子,喂!”恁爹道长慌了,赶紧扶住了范闲。 “不是我不让你见,是我现在也不知道她在哪啊!” 闻言,范闲眼尾红得几乎要滴下泪来。 “不是,你先别急着哭丧,听我把话说完,小鹤儿还活着! 只是暂时因为一些原因,所以被送到了别处,时间到了就回来了!” 当初他们三人皆是用尽了全力,最后一招对上,大概是力量过于强烈的缘故,造成了短暂的空间扭曲,将卿颜送到了别处。 或许是机缘,待一切平静下来,恁爹道长本以为卿颜必死无疑,但经过推演,最后的结果是—— 一线生机。 “你,你别倒啊,小鹤儿没事,真没事,我发誓!” 要是范闲在他这倒了,卿颜回来非得把他胡子烧了不可,恁爹道长打了个寒战,一把就将范闲扛起来送进了屋里,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那阿颜去哪了,何时回来,你们到底做了什么,她有没有受伤?” 一连串的问题砸下,范闲喘了口气,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这样劫后余生的心情,大起大落,让他一下子被抽空了力气。 恁爹道长被他问得晕头转向,却也不敢说敷衍话刺激他,“你先喝口水,小鹤儿还活着,重塑筋骨过程很顺利,现在已经过了半月,可长明灯未灭,说明她生机尚存。” 屋里有一盏莲花灯,火光是纯粹耀目的白,仿若强盛的生命力。 范闲直直地盯着那盏灯,哪怕双眼刺痛也没有移开,许久,他抬手捂住了自己的眼,两行清泪就这么滴落了下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看他伤心又哭又笑的,恁爹道长埋没许久的良心终于隐隐痛了起来,他叹了口气安慰道,“世间万物都有联系,这何尝不是天道给小鹤儿的一线生机,她既选了留下来陪你,你不如试着相信她。” “她是个疯孩子,答应了你的,就算只剩一口气都要爬回来见你的。”恁爹道长眼神幽远,仿佛在回忆往事。 一时静默,唯有那轻不可闻的低泣声,“多谢道长告知...” 捏在袖子的毒药终于松了开来,顺着范闲的衣袖滑落在地。 恁爹道长活了大半辈子,哪能看不出这是什么,他心中惊骇,没想到范闲会做到如此地步。 跟来的王启年神情复杂,只是对恁爹道长摇了摇头。 “疯小子。”恁爹道长轻骂一声,一指点向范闲的后颈,随即伸手垫在了桌上,防止他磕到额头。 “小鹤儿这次真是惹上了了不得的情债。” 范闲的疯劲连恁爹道长都自愧不如。 “多谢道长出手,让大人睡个好觉。”王启年拱了拱手,神色恭敬。 “这事也算我考虑不周,我单记得自家丫头不愿说,却忘了当初自己也是这小子的模样。” 只可惜他的夫人已经离去,恁爹道长也没有挽回的机会。 “里屋有床,扶他去歇会儿吧,那地方就小鹤儿待过,干净得很。” “诶。”王启年应声,架起范闲的手拖着他往里面走去,“对了道长,小鹤大人究竟去了哪啊?” 究竟去了哪呢... 恁爹道长敛眉不语,半晌,手指轻动,常人无法理解的掐算推演瞬间完成。 他忽然短促地笑了一声,“谁知道呢,或许,是去另一个世界,见这个小子的另一种可能了吧。” 第319章 庆余年2——兔子? 她好像是在下坠... 这样无尽的失重感.. 周围的,那些扭曲的,光怪陆离的景象,是死前走马灯还是她出现了幻觉呢? 真痛啊...浑身都好痛... 眼睛快要睁不开了... 失败了吗? 不甘心...真不甘心啊... 心里的执念拉扯着理智,耳边的寂静被呼啸的风声取代。 留在卿颜脑海中的最后一幕,是蔚蓝色的天空。 “砰!——哗!” 白色的水花四溅,惊走岸边的路人。 冰凉的水灌入口鼻,痛苦的窒息感提醒着卿颜,她沉入了河水之中。 “咳——咕——” 手脚使不上力气,不能呼吸了... 强迫自己睁开眼,卿颜努力地伸出手想要抓住些什么,却只能被迫在模糊不清的意识逐渐迷失方向。 “老帅!——” 伴随着一声惊呼,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上面落了下来,突然涌动的水流和气泡遮掩了视线。 一只手猛然抓住了卿颜的手腕将她拖了上去。 “咳咳!——” 新鲜的空气进入肺腑,卿颜靠着身边的人,浑身筋骨尽断,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身边的气息好熟悉,熟悉到让她好不容易强撑起来的精神在一瞬间崩断,而后陷入无边的黑暗。 “范...闲...” 抱着卿颜上岸的青年脚步顿了顿,听着她无意识的噫语,不知所措地眨了眨眼。 晶莹的水珠顺着青年的颌角滴落,岸边一个书生模样的公子见他抱上一个姑娘来,神色惊异。 “老帅,你,你怎么从水里捞上个人来?!” 看自家朋友手脚麻利地脱下外衣裹住怀里的姑娘,那白衣小公子一时看傻了眼。 以至于被他唤作‘老帅’的青年已经带人走远了,小公子才赶忙追上去。 “要去找大夫,不然,她会死。”青年的步子很快,眉眼间是莫名的固执,他看着有些迟钝的呆滞,一双眼睛却亮的像星子。 若是卿颜还醒着,她就会发现,眼前这位救命恩人,赫然长了一张和范闲一模一样的脸... ........... “呆子,人是你带回来的,就交给你照顾了...” ....... “老帅,这都多久了,你说这姑娘还能醒吗?” ....... 身边的声音窸窸窣窣的,昏暗的光线照进房间里,躺在床上的人羽睫轻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诶,醒了醒了,宝玉,去拿水来!” 房间里三个人影晃动,卿颜闭上眼睛舒缓了一会儿混沌的头脑,眼神逐渐恢复清明。 “姑娘,你感觉怎么样?” 一位面色白皙,体态丰腴的女子走过来坐到了床边,柔声问道。 “你别怕,我是丰碧玉,你受伤了,是我弟弟他们带你回来的。” 丰碧玉? “谢谢...”出口的声音有些沙哑,丰碧玉立刻摆了摆手示意卿颜不必客气。 “姐,水来了!” 卿颜的视线下意识转向丰碧玉的身后,那里有两个人远远的站着。 一位白衣黑帽,面容与丰碧玉有三分相似,想必就是刚刚丰碧玉口中的弟弟。 而另一位穿着打了许多补丁深蓝色的布衣,身量很高,正定定地看着她,一瞬间,那张脸与范闲重叠起来。 “范闲?”卿颜试探着,轻声开口。 “我不叫范闲,我叫帅家默。”束着的头发有些乱蓬蓬的,就连他的声音都与范闲几乎别无二致。 帅家默很认真地解释着,但是却有种不同于别人的笨拙感。 若说范闲是狐狸,那么帅家默就更像是兔子,明明是同一张脸,气质却是天差地别。 卿颜脑壳一痛 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相同的气息,相同的面貌,怕不是平行时空同位体。 敢情她这是又穿了吗? 好消息:没死 坏消息:直接换了个世界 还真是人生无常,大肠包小肠。 “姑娘,你身上的伤还有些严重,要不要换身干净的衣服,我帮你上个药?” 刚把卿颜带回来那日,她满身是伤气若游丝,根本没有大夫敢接这病人。 若非帅家默坚持要救人,说什么都不肯让步,丰碧玉也不敢动她,生怕让卿颜伤上加伤。 是以,丰碧玉只敢给卿颜换些外伤的金疮药根本不敢给她做换衣这种大动作。 “麻烦丰姑娘了。”从床榻上将自己撑起来,卿颜婉拒了丰碧玉的搀扶。 在身上找了找,她把所有剩下的钱都塞进了丰碧玉手里。 金灿灿的,差点晃花了丰碧玉的眼。 “这,姑娘你太客气了,你不必如此。” 这可是金子,金子啊! “还请丰姑娘收下,就当是我对救命恩人的答谢吧。” 血滋呼啦地在别人家躺了三天,还劳烦人家照顾着,若非现在回不去,这点银子在卿颜看来是远远不够的。 “我就是顺手,主要还是呆子在照顾你。”丰碧玉笑起来,“那我去替你买身干净衣服。” “呆子别站着了,过去啊。”临走前,丰碧玉对着帅家默轻声催促。 只通算学不知人情的呆兔子上前几步,乖乖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那双眼睛像黑亮亮的葡萄,就这么不避不闪地看着卿颜,目不转睛,专注而干净。 “为什么一直这么看着我?”卿颜察觉到了他似乎与常人有所不同,所以她的声音很温和。 帅家默的眼睛转了转,而后宛如怯生一般微微垂下眸子,说道,“我感觉,你很熟悉。” 这样的感觉来得莫名其妙,帅家默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视线总是忍不住转到眼前之人的身上。 传闻中,当一个人的情绪到达峰值那么他的感受和所见所闻能通过一些契机突破时空的界限影响另一个自己。 “帅家默。”卿颜浅浅地笑了起来。 明明只是非常正常的一句呼唤,帅家默却忽然挺直了腰背,像极了一只听话的兔子。 “谢谢,各种意义上,谢谢你。” 第320章 庆余年2——狐狸和兔子能和谐相处吗? 狐狸和兔子还是有那么点相似之处的,比如,对自己执着的事都格外倔。 “家默,你还好吗?” 前天打板子,今天进牢子,卿颜到处跑,去捞被欺负的兔子。 没办法,自家小狐狸的同位体她根本做不到放任不管。 这两日除了找回去的办法,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在跑腿救帅家默。 “碧玉姐他们在外面等我们,先出去吧。” 帅家默看了她一会儿,点了点头,颇为乖巧地站到了卿颜的身边,像是等家长领回家的小朋友,意外的和谐。 “出去以后好好做人啊! 别回来了,姑娘您快领他走吧,啊,快走吧!” 刑房当差的几个府衙看卿颜来接人各个激动不已好像看到了什么救星。 领着兔子出去,卿颜一头雾水地看向帅家默,“他们怎么了?” 帅家默转头望着她,神情无辜而柔软,“他们觉得我有妖上身,所以怕我。” 难怪了,现在这地方可比大庆还封建迷信呢,不过也算好事,至少帅家默在牢里也没吃什么苦头。 “下雨了。”细密的雨丝突然落了下来,帅家默揉了揉眼睛,一顶巨大的油纸伞斜斜地遮在了他的头顶。 比起范闲,帅家默更像一个小孩子,被人欺负了也不知道还手,甚至前几日在官府门前被打板子也是一声不吭。 范闲也很脾气好,但是那是在她面前,面对庆帝和陈萍萍时,小狐狸大多是装乖,只有在处理正事时才会露出狠戾冷酷的模样。 卿颜无意识摩挲了一下自己空荡荡的手腕,她又开始想自己的小狐狸了。 “卿颜?” 帅家默见她半晌没有动静,叫了她一声。 “嗯?”卿颜抬头,见帅家默没有别再问什么,把伞移过去了一些,挪动了脚步,“走吧。” 二人中间隔了一段距离,空得很开,帅家默不自觉地看向卿颜的侧脸,描摹过她的轮廓,不带一丝绮念。 很奇怪,他想要再靠近她一些,这种情绪很陌生,是帅家默理解不了的感受。 “?” 手里的雨伞被忽然拿走,卿颜疑惑地转头,对上了那双清亮的眼。 “你的肩膀湿了。”帅家默撑着伞,为了遮住她,走近了一些。 懵懂的兔子只想挡住卿颜落在身上的雨水,却忘记了自己也在这伞下。 “还真是,算呆子。” 无奈的声音带着几不可察的笑意,卿颜摆正了那把伞。 帅家默不知道卿颜为什么说这话,只是看她勾起唇角的样子,不自觉地跟着她露出了一个极浅的笑容。 ......... “道长,你有什么办法把我送到阿颜身边去吗?” 铜镜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骨节分明十指修长的手上青筋暴起,几乎要捏碎手里的镜子。 “范家小子,你松手,松手啊,要碎了,碎了!” 恁爹道在范闲身边长上蹿下跳,试图拯救自己濒临破碎的法器。 要不是看范闲实在等得心焦,恁爹道长也不会特意废了大力气用铜镜来找卿颜的所在。 本意是想让范闲看了安心,没想到一联通那边的人情况就来了这么一茬。 看着自家墙角被撬的实况转播,范闲脸色阴沉地快要好似要把手里的镜子捏成粉末。 “你别急,淡定,冷静,心平气和好吗?”恁爹道长想从范闲手里把镜子拿回来。 没想到范闲往旁边一躲,左手把镜子抱在怀里,右手横在身前防止恁爹道长偷袭。 “心平气和,我怎么心平气和,阿颜都要被勾跑了,我还能坐得住?!” “不是,那好歹也是你自己啊,就是,就是,可能身份不太一样是吧,四舍五入,你们一个人不是?” 恁爹道长心惊肉跳地看着范闲带着他的宝贝法器在屋里跑动,内心无比煎熬。 “而且小鹤儿还是他救的呢是吧,那姓帅的小子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你啊,这么一合计,就是你救了小鹤儿啊!再说了,你也看到了,这两天小鹤儿除了救人,就是找回来的办法。” “又每次都和那小子保持距离,也就今天撑伞近了点,她这是把那小子当孩子养呢!” 看范闲放松警惕开始思考,恁爹道长继续忽悠。 “范家小子,安心啦,你还是正宫,师父我只认你这个女婿啊。” 一只手偷偷摸摸地探向范闲,小狐狸哪能这么轻易上当,一个转身翻过桌子,利落地坐在了另一边的窗杦上。 他嗤笑一声,咬牙切齿道,“还正宫,人都要撬走了还什么正宫,现在都撑伞了,下次还了得?!” “哎哟,小鹤儿现在恢复的差不多了,估计明天或者后天就能回来了,咱还得谢谢另一个你呢,别这么暴躁嘛。” 恁爹道长知道范闲这几日忧心,有了铜镜后便天天看着卿颜的状况。 见她好了许多,确保无忧了,今天才会有这么一出闹腾。 “那话怎么说来着,救命之恩,涌泉相报啊!” 恁爹道长大声说道。 “道长,那那句话叫,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王启年闭着眼,默默地纠正了恁爹道长的语病,并为他默哀了三秒。 不用看他都知道,自家小范大人彻底炸了。 “道长,要是阿颜真以身相许了,那我就只能带着你的镜子,一起同归于尽了...” 怒极反笑,范闲指着镜中的画面,眼里是快要凝成实体的怨气。 恁爹道长震惊,恁爹道长害怕,恁爹道长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徒儿,你快回来啊!!! “噗嗤!——”王启年缩在角落里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看着恢复活力的范闲,偷偷笑着。 真好,小鹤大人没事,小范大人也没事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第321章 庆余年2——你还会回来吗? 力量好像逐渐回来了。 帅家默想要提告的人丁丝绢案也从仁华慢慢转向省城。 卿颜有预感,她马上就可以回去了。 不过走之前还得留下些东西,不然她真怕帅家默这执拗的兔子一不小心就被那些吃人的官府坑死了。 “家默,我去买些东西,待会儿去去找你们。” 卿颜看向街边的摊贩,对旁边的帅家默知会了一声。 帅家默牵着身后的小驴对她点了点头,看卿颜走到旁边,停在了一个小铺前,才慢悠悠回头跟上丰宝玉。 “符箓,银钱,还有什么...”在小摊上捡了三个花样精巧的荷包,卿颜思索着要留下的东西。 还好穿过来以后身上还有些金银钗环,反正是庆帝给的赏赐,当了也不心疼,一来二去的竟换了不少银子,真要算起来,让丰碧玉姐弟和帅家默三人躺平个几年应该不是问题。 也不知道这有没有卖朱砂的地方。 把银子塞进三个荷包里,卿颜指尖一抹,一只灰色的小兔子就这么印在了荷包上。 “卿颜,卿颜!”丰宝玉慌乱地从人群里跑过来,身后两匹小毛驴都顾不得了。 “怎么了?”心头一跳,卿颜有种不好的预感。 “你刚刚看到老帅了吗,老帅丢了!” 刚才他们正看打铁花呢,结果丰宝玉一转头的功夫,帅家默不见了。 人生地不熟的,丰宝玉一下子慌了神。 “你待在这里等我们,我去找。”把手里的荷包收好,卿颜看着身后那漫天飞舞的金色铁花,心里担忧。 帅家默双亲是被火烧死的,他现在怕是受了刺激躲起来了。 “我跟你一起去!” “没事,我知道他在哪里,你在这等等,放心。” 省城太大,对他们来说也太陌生,万一丰宝玉也丢了,那卿颜真是要哭死了。 还好道术还能用,就是多费了一张符纸。 咬破自己的指尖,卿颜从袖中掏出一张黄色符纸,行云流水地画下符文,寻常人肉眼看不到的红色丝线从符箓生出,飘向一个方向,无限延伸。 “跑了这么远吗?” 还真不愧是兔子,卿颜叹了口气,借着夜色跃上屋顶,迅速跑向街巷。 眼睛逐渐适应黑暗,越往僻静的角落,人烟愈发稀少,在一个只有一点灯光斜照的墙角,她终于看到了一个缩成一团的身影。 这里太暗了,帅家默的头靠在墙里,整个人缩成了一团,像是要把自己藏起来,他很安静,除了微微的颤抖,就连委屈都是无声无息。 “家默?” 卿颜的声音放得很轻,唯恐惊到了他。 那团黑影瑟缩了一下,静默了许久,一双微红的眼睛看了过来,如同受伤的小兽一般,小心翼翼地戒备着。 帅家默的脑中还残留着那场大火惨烈的景象还有周遭指责的声音,他看不清眼前的人,只有记忆里令人害怕的红色火光。 “帅家默,没事了...” 那声音很温柔,像是温凉的流水。 帅家默眼前无边的黑暗里忽然出现了一点亮光,那点白色的光色朦胧,轻柔,像是月亮一样,那是和灼人的火光不一样的景象,那些光线往外扩散,逐渐照亮了那人的脸。 “如果一只萤火虫能照亮一盏灯,那十只萤火虫能照亮几盏灯呢?”卿颜蹲了下来,那盏镂空的球形灯被她轻轻放在了帅家默的面前。 很简单的算学问题,但是对吸引帅家默的注意力来说很奏效。 他只用一秒就给出了答案,“十盏。” “嗯,还是你算的快。”卿颜笑起来,一只手轻轻放在了帅家默头顶,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兔子。 “回去吧,宝玉在等我们了。” “嗯。”帅家默鬼使神差地拉住了她的衣袖随着卿颜站了起来,另一只空着的手里是卿颜给他的萤火虫灯。 非常完美的球体,象牙白色,是他刚好能一只手拢住的体积。 “送给你的,可要拿好了。”卿颜看帅家默目不转睛的样子,出声说道。 “好。”帅家默懵懂地点了点头,一种奇怪的感觉在他的心口蔓延,带来些轻微的痒意。 他不由自主地抓紧了卿颜的衣袖,目光停留在她含笑的唇角。 喜欢... 刚刚那只手放在他头顶的感觉....好安心... ........ “不对劲,真不对劲。” 丰宝玉趴在桌子上,喃喃自语。 自从卿颜领着帅家默回来,丰宝玉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卿颜也觉得不对劲,她这两天出门,身后总跟着只灰兔子,非常不对劲。 她知道自己归期将近,这几天出门忙着找人帮丰碧玉姐弟和帅家默送东西呢,滴水之恩,涌泉相报,更别说这是救命之恩了。 “家默,你为什么一直跟着我?” 卿颜看着眼前抱着猫,避开她视线的某人,只觉得哭笑不得。 “姐说你是我带来的,我要对你负责,照顾好你。” 该说帅家默是实诚还是呆呢,只要问,他能把什么话都说出来,就连细节都一清二楚。 这话听着有歧义,但是从帅家默嘴里说出来,那就是那么个正常意思,偏不到别处去。 只通晓算术的兔子懂什么人情世故呢,兔子只是听话而已。 “你别什么都听宝玉的,我很好,你不用总是跟着我。” 现在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卿颜能感觉到好像有什么地方正在吸引她回去。 她要走了。 这次帅家默没有听她的话,也没有点头,他垂下了眼,抿了抿唇,声音低了下来,“我不想你出事...再有人死在我面前,我会害怕...也会难过。” 所以他一直跟着她,怕卿颜出事,也怕她像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受伤。 卿颜忽然就说不出话来了。 帅家默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兔子纹样的荷包伸到卿颜面前,“你东西忘记拿了。” 他想要把东西拿给她,却在抬眼那一瞬间惊惶不已。 眼前的姑娘从衣角开始,正在慢慢消失。 “卿颜!”帅家默伸手,急切地想去救她。 “别担心。”清泠泠的女声一如初见那样柔和。 “别担心,我只是该回家了。” 她在笑,像画里的人那样好看,“把荷包收好吧,那本就是给你的东西” “那你还会回来吗?” 帅家默望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干净地可以一眼望到底。 “不知道,不过...”应该是不会了。 “那我等你!” 还未说完的话被帅家默的一句话打断。 在身影彻底消散前,卿颜只来得及摇了摇头。 世界会自动修正不和谐的轨迹,抹去关于她的记忆。 帅家默很快就会忘记这件事了,所以... “后会无期了,呆兔子...” 第322章 庆余年2——坦白从宽,不坦白直接关起来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差点掉进瀑布里的时候,卿颜已经可以反应过来安全降落了。 “臭老头子,道爷我回来啦!” 竹屋的门嘭一声打开,卿颜灿烂的笑脸在对上屋里的人后,僵住了。 “回来了?” 坐在正中央的范闲微微一笑,明明是春风和煦的笑容,却让卿颜感觉到了暴风雨之前的平静。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卿颜将视线投向恁爹道长,见自家师父怂兮兮地跳窗跑路,她只觉得前途无望。 “阿颜又想跑去哪里?”腰间忽然一紧,视野被眼前月白色的衣襟占据,待卿颜回过神来时,她已然坐在了方才范闲面前的茶桌上。 范闲的右手撑在她的腰侧,左手托在她腰窝的地方,将她整个人圈禁起来。 温热濡湿的吻在她嘴角落下,极尽缱绻的磨蹭着,“想逃去找那只呆兔子?” 抚摸着那浅浅的腰窝,那修长的十指忽然按了下去,是威胁,也是控诉。 下唇被重重地咬了一口,卿颜轻吸了一口凉气,求生欲极强在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没有,什么兔子,没有兔子!” “不是兔子,是家默,对吧。” 小狐狸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偏偏那双眼里没有一点笑意。 卿颜:“!” 衣领被忽然勾了开来,颈侧一痛,一个清晰的牙印留在了雪白的肌肤上。 “安之...唔...” 才要开口,属于另一人的气息就侵占了感官,堵住了双唇。 一个带着血腥味的亲吻,烫的人想要瑟缩,唯有因为呼吸不畅而溢出的些许泪水,被轻柔的抚去,而后,又是不容拒绝的吮吸和厮磨。 “嚓!——” 桌上的茶杯被扫落下去,刺耳的声响勾回些许理智。 在彻底失控前,停了下来。 要喘不过气了... 下唇的伤口被轻轻舔舐,带着安抚的味道,卿颜除了仰头迎合,没有任何抵抗的余地。 和兔子相处久了,她竟是忘了狐狸的凶性。 “阿颜,呼吸...” 松开的衣领被细致地整理好。 精瘦的手臂将她抱紧怀里,一下一下顺着她及腰的长发,灼热的呼吸扑撒在耳边,卿颜只有下意识照做。 “...抱歉。” 范闲忽然听到卿颜这么说着,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就这么陷了下去,让他一下子失了怒气。 “只要你活着,其他的...都无所谓了...”范闲低头埋在她的发间,除了那一点醋意,满心满眼都只有失而复得的庆幸。 “只要你活着,骗我也没关系...” “对不起...真的...”卿颜的眼泪倏地落了下来,在还未留下痕迹前,就被小心翼翼地吻去。 “阿颜...就这最后一次好不好?”范闲的泪落在卿颜的手背上,像是要落到她的心里,“最后一次了,不要再有下一次了。” “你想杀陛下我帮你,你想找师父我也帮你,就算你想走...想回去,至少不要留我一个人。”这两天在范闲的坚持不懈的软磨硬泡下,恁爹道长终于将卿颜当初的打算和盘托出。 赴死,遗忘,每个字都那么平淡,组合起来却让人痛彻心扉。 “阿颜,跟我回家好不好,我们回家,哪里也不去。” 范闲想把她藏起来,藏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地方。 他的谪仙姑娘不用那么思虑周全,也不用做那么多事,在卿颜看不见的地方,他会为她扫平阻碍。 他范闲,从来就不是听话无害的傻小子,他一直都是善于伪装伺机而动的狐狸。 “阿颜,师父重伤了陛下,我已经控制住了李云睿,没有人可以再伤害我们了,也没有人可以再让我们分开...” 范闲说着,身体突然倒了下去。 “范闲,范闲!”卿颜扶住他,乱了心神。 “师父! ” “来了来了!”恁爹道长听到惊呼声,赶忙跑来。 “没事没事,你别怕,他就是太累了,一松懈,睡过去了。” 恁爹道长往范闲身上扎了两针,看向自家心急如焚的徒弟,宽慰道,“你别急,让他安静睡两天就好了。” 帮卿颜把范闲扶到旁边的软榻上,恁爹道长放轻了声音。 “你这次回来可有什么不适的地方?” “没有。”卿颜摇摇头,范闲即便睡着了也紧抓着她的手腕,好看的眉眼还残留着浅淡的红色。 卿颜调整了一下姿势,让他枕得更舒服一些。 “他刚刚说你们处理了陛下和李云睿是怎么回事?” 恁爹道长不敢瞒她,解释道,“你离预期回来的日子晚了许久,我怕这小子想不开就只能把打算都说了。” “不过你放心,有我和五竹在,加上这小子武功也不低,什么事都没有!” 怕卿颜担心,恁爹道长赶忙补充。 “没事就好...”卿颜抚着范闲的脸,熟悉的气息让范闲安心下来。 “五六日没睡,内库城郊两头跑,也是难为他了。” 经过这几日相处,恁爹道长也是认下了范闲,将他当做了自己人。 “小鹤儿,你也歇歇吧,老头子我不打扰你们了。” 房间内终于安静下来,只有窗外依稀的鸟鸣声断断续续。 “傻狐狸...” 第323章 庆余年2——现在,真好 顺风局团战推塔有多快,复仇五人组告诉你答案! 前一秒陛下病中休养,后一秒陛下病重驾崩。 丧葬传旨一条龙服务,范闲领导专业团队,你值得拥有! “叔,我还是第一次知道你有激光眼,真帅!” 马车里,范闲和卿颜眼神亮晶晶地盯着五竹看个不停。 机器人什么的,太酷了好吗! 一个激光眼下去,直接成了灰,我嘞个豆,毁尸灭迹都省了! 他们负责打架,陈萍萍帮着收尾,可谓是效率拉满,不出意外的话,过几日就能传出新皇登基的事了。 “嘿,刚刚可是我出手抓住的人,你们怎么不夸夸我?” 恁爹道长挤在五竹边上开始争宠。 “好好好,夸你夸你,师父好棒,师父天下无敌!” 卿颜举起手极其配合地挥舞了两下,笑得灿烂。 妇唱夫随,范闲也学着卿颜的动作挥了两下,成婚的夫妻俩像是两个幼稚鬼闹得格外开心。 就连五竹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杀了庆帝替叶轻眉报仇,也是为这一路走来的自己报仇。 那种被人算计窥伺的压力终于从肩上落了下去,剩下的是久违的轻松和自由。 “话说,之后新帝登基,是谁上那位置啊?”恁爹道长摸着胡子思考。 卿颜若有所思地看向马车外的街道,笑道,“不知道,左右我们能做的已经做完了,就看李承泽他们怎么选了。” “只要最后的结果是好的,那么是谁都没关系,现在我只想跟阿颜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去澹州看看祖母。” 范闲和卿颜两个人窝在一起,腻歪得恁爹道长都没眼看。 “哎哟,你们小年轻就仗着老头子我一个人可劲欺负吧。”恁爹道长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说起来,小鹤儿,啥时候陪师父回去,看看你师娘?” 回去? 沉浸在自家夫人贴贴里的小狐狸一下子竖起了耳朵,凶巴巴地盯着恁爹道长。 “不许!” “女婿别激动嘛,带你一起去。”恁爹道长咧嘴一笑,恶作剧得逞。“让咱家月辞也见见你。” 月辞是卿颜师娘的名字,恁爹道长说要带范闲去见鹤月辞,代表着他真真正正认下了这个自家人。 平常插科打诨,现如今这么认真被恁爹道长叫女婿,范闲竟是红了脸。 他拳头抵在上唇,轻咳了一声,试图掩饰自己疯狂上扬的嘴角。 “臭丫头这次能度过难关,也多亏你,我们凤崖山的人知恩图报,这次回去 让大家认个脸熟,以后去哪,只要知会一声,五湖四海我们都会来帮你。” 恁爹道长一改嬉皮笑脸的姿态,认真地承诺着。 “不是,师父,我们道观不就你和我吗?” 卿颜疑惑地打断了他。 恁爹道长懵逼地眨了眨眼,“之前不是有道观的小弟子来找你麻烦嘛,我揍了他们一顿之后,他们就认我当了老大,我没告诉你吗?” 我真的栓q啊,亲爱的师父,你真的啥都没说啊! 恁爹道长将一个平安符塞进范闲手里,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信物你拿着,以后再有谁欺负你,你来玄机观,老头子我给你出气! ” “当然,小鹤儿除外哈,老头子我也怕她。” “谢谢道长。”范闲握紧手里的平安符,心中被暖意充斥着。 从澹州来到京都,从提司走到现在,他变了许多,也失去了一些东西,可他获得的,比失去的要更多,更珍贵。 庆帝要他做孤臣,可是他的身边有许许多多的人走来。 他们都在陪他走这一段艰难的路,从始至终都站在他的身后,让范闲知道,他不是一个人。 还有最重要的... “阿颜...”心随神往,范闲看向身边的卿颜,层层叠叠的衣袖下,是二人紧紧相牵的双手。 在记忆里,林叶纷繁,风吹鬓发,第一眼的心动成了此生无法割舍的钟情。 “怎么了?”卿颜不知道范闲为何忽然看着他,却是下意识对他笑了起来。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没有说完的卦象,下次有机会说给我听吧。” 那是他们相识的起点和契机,不为别的,范闲只是想听她说,仅此而已。 命运已经改变了,他的因果和缘分现在就坐在他的身边,被他握在手心里。 “好啊,你想听,我就慢慢说。” 不管白天黑夜,只要他们还在一起,总会有长久的时间,让他们慢慢说那些已经改变了的故事。 “诶,什么卦象,让我也听听呗。”刚刚还格外顺眼的恁爹道长此时成了一个巨大巨亮的电灯泡。 在卿颜和范闲如出一辙的微笑里,五竹提着他的后衣领,飞出了马车。 “现在,真好。” 狡猾的小狐狸往旁边一倒,心满意足地埋在自家夫人的怀里,圈住了她的腰。 “最后是你...真好。” 第324章 庆余年2——因果闭环,尾声 “阿颜,这些庄子,都是你的?” “嗯,那条街也是我的。” 望着眼前的小城镇,自以为已经有钱了的小范大人陷入了良久的沉默。 完了,他家夫人好像是个隐形富翁啊。 “下巴收一收,要掉下来了。”手动合上自家小狐狸的下巴,卿颜笑盈盈地将一叠名录塞进了范闲手里。 “走吧包租公,我们串串门,‘收租’去。” “小鹤大人!”走在街上,一个弯着腰的小老头小步跑了过来。 “赖御史!”范闲面露惊喜。 “小范大人!” 时隔这么久再次相见,赖名臣精神气十足,仿佛那日惨烈的廷仗只是范闲的错觉。 一大包红枣连带着一只栓了绳的大鹅被塞进了范闲的怀里。 “许久不见,一点心意,还请二位大人笑纳。” “这次赖御史不参我们收受贿赂了吧?”卿颜调笑道。 “那哪能啊,二位大人都是好人,清正廉洁的大好人。” 若非当初卿颜留下的药还有挽月楼月棠她们的帮助,赖御史假死也要变成真死了。 “之前听说二位大人成亲,我没能奉上薄礼,回头我一定带上贺礼拜访。” “赖御史太客气了,贺礼这就够了。” 范闲颠了颠手里的大鹅,听它叫唤了两声。 “大人喜欢,回头我再抓两只送去!”赖名臣高兴,转头就要回家抓鹅。 这般热情,范闲和卿颜属实招架不住,劝了半天才让赖名臣放弃了这个想法。 想着还有人要见,两人又与赖名臣寒暄了好一会儿,约定了日后吃顿便饭,才意犹未尽地道了别。 “老金头,史阐立...” 范闲一页一页地翻过名录,抱月楼的,史家镇的,每一个熟悉的名字,每一张熟悉的人脸,在这热闹的小镇里生活着,见到他时,都对他露出久违的笑容。 身上已经挂满了礼物,范闲看着自己手里牵着的两只大鹅,一只公鸡,又是好笑又是无奈。 “我这包租公啊,都快成了养鹅大户了。” “辛苦我们小范大人再拿一会儿吧,王大人他们就在前面酒楼等我们呢。” 卿颜想从范闲手上拎些东西过来帮忙分担,某人却往旁边一躲,说什么都不让她动手。 “你挽着我就好,不许帮忙啊!” 范闲‘凶巴巴’地威胁着,这两日胖了一些的脸看起来圆圆的,毫无威慑力可言。 “都听安之的。”卿颜伸手搭住他的手臂,看着范闲耳根后的薄红色,轻笑了一声。 不知道为何,每次叫范闲安之的时候他都格外受用,也格外容易害羞。 酒楼不远,他们刚到门口,就看到漂亮的小姑娘噔噔噔地冲了过来。 “姐姐! ” “霸霸!”一看到娇软可爱的小朋友,卿颜是自家夫君也忘了,往前快走了两步,蹲下身就抱住了跑过来的霸霸。 “姐姐,我好想你。”霸霸贴着她的脸,格外亲近。 “我也好想你啊,小漂亮。”听着霸霸撒娇,卿颜心都化了。 “是不是等很久了,累不累呀?” “不累。”霸霸摇摇头,伸手环住她的脖子。 漂亮灵动的眼睛一转,终于看向了范闲,“叔叔好! ” “叔叔不好...”小范大人委屈,小范大人要说。 霸霸听不懂他的话,只是歪头对他笑,“姐姐,叔叔好像在哭哭诶。” 卿颜忍着笑,戳了一下霸霸的小脸,“霸霸叫他哥哥,他就高兴了。” “诶,小鹤大人弄错了,叫姐夫才对!” 王启年和王夫人从酒楼走出来,笑得乐不可支。 “还是老王懂我。”范闲给了王启年一个上道的眼神。 “老王懂你,我不懂你啊?”熟悉的黑衣,熟悉的语气,倚在门框上的人对范闲挥着手。 “好久不见啊范闲,我来要我的地和牛了。” “少不了你的,好久不见,滕梓荆。”范闲走上前,一点也不客气,把手里的东西挂在了滕梓荆身上。 “嫂子他们呢,怎么没来?” “前两天月棠姑姑领着镇上的姑娘游山玩水去了,这不,我家夫人跟着一起去了。” 滕梓荆揽着范闲的肩膀,颇为欣慰地点了点头。 “恭喜你啊,修成正果。” 谁能想到,澹州来的小狐狸最后真的打动了神仙台上谪仙的心。 “诶,你们怎么不要一个?”滕梓荆看了看抱着霸霸的卿颜,意有所指。 范闲低头微微一笑,感叹道,“唉呀,怕多个人跟我争宠...” 滕梓荆白了他一眼,气笑了。 “也怕她疼。”是玩笑话也是真心话。 “鬼门关里被迫走一趟,一次就够了,再多,我舍不得。” 万千情丝融在心底,到最后只余眼中绵延不绝的温柔。 他转头看去,穿着退红色长裙的姑娘站在午后金色的阳光里,长发轻拂,笑意婉转,那双水色的眼眸清泠泠地望向他,一如初见。 “安之。”她叫道。 “快来,我们一起上去。” “姐夫快来!”脆生生的童音软糯,他的周遭是人间的热闹喧嚣。 “来了,阿颜等等我!” 范闲笑起来,奔向属于他的人间。 ———————————————— 庆余年1,2正文完结,感谢观看至此的读者,因为有你们的鼓励,让作者一点一点进步到现在的自己(鞠躬jpg) 无脑if线番外——狐兔双全,热闹无边 避雷提示:本篇无脑无逻辑小甜饼,纯娱乐性质,和兔兔有有较多肢体接触,狐狐和兔兔的吃醋(争宠)现场,介意的勿入,喜欢完全单线的请观看下一篇番外,非常感激! ————————————————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不对,乌漆嘛黑天。 卿颜坐在房间里,和面前从天而降掉进水池里的兔子面面相觑。 “家默?” 不对,有点奇怪,再看一眼。 “卿颜。”湿漉漉的兔子伸手抓了她的衣角,黑色的眼睛无辜而纯粹。 夭寿啦!真是呆兔子! 什么情况,反穿?! 不对,他为什么还记得? 在卿颜愣神之际,一向迟钝的帅家默竟是笨拙地抱了过来,巨大的灰兔子试图把整个人藏进她的怀里,伸手将她紧紧圈住。 毛茸茸的脑袋在卿颜的颈侧拱了拱,莫名让人品出了一点委屈的味道。 “家,家默,你先放手。”卿颜僵在原地,虽然知道兔子和狐狸是一个人,只是身份和时空的区别,可是她总有种莫名的心虚感。 “我害怕...”他闷闷地出声,手指用力地抓紧了卿颜的外衫,好像在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存在。 “他们说,你是我臆想出来的...” “我很害怕...”所有人都忘记了鹤卿颜的存在,他记忆里那个很温柔的人,给他萤火虫小灯的人,好像只是他帅家默一个人的幻想。 那些陌生的喜悦和不知为何的期盼好像只是算呆子的一场梦而已。 “卿颜只是回家了而已,这个荷包就是她给我的。” 蓝色的荷包上是一只灰色的小兔子,丰碧玉看着帅家默认真的脸,只是怜悯地看了他一会儿。 “家默,你是不是记错了,这是去省城的时候,宝玉给你买的啊?” “不是的,不是,是卿颜给我的。”他执拗地摇头,想要解释什么,却发现无从说起。 帅家默找了很久,他想要找出鹤卿颜这个人存在过的痕迹,他混沌的记忆里,除了让人惊惧的火光,还有那个人好看的笑容。 明明那么清晰,怎么会不存在呢。 抱着她的人正在轻轻颤抖,和自家狐狸一模一样的气息,根本让人狠不下心来。 “家默,你先上来,水池里冷。”温声安抚着委屈的兔子,卿颜尝试着推开他。 奈何身前的人好像怕一松手她就不见了,完全不肯放她走。 “呔! 哪里来的野狐狸! ! !” 狐狸炸毛跳脚的惊呼声自背后响起,卿颜一转头,怀里的兔子就已经被范闲从她身上撕了下来。 然而在看到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时,范闲呆住了。 一时间,二人大眼瞪小眼。 “你,你谁啊?”范闲聪明的脑袋卡了壳,只觉得这世界真魔幻。 帅家默似乎也很迷茫,但还是老实地回答道,“我是帅家默。” 这么说着,他下意识看向在场最信任的人——卿颜。 “等等,你看我夫人干什么,你自己没夫人吗?!” 范闲瞪着帅家默,警戒拉满,作为同位体,他完全能感受到另一个自己的情绪。 不用想都知道,这是来跟自己抢人的! “夫人?”浑身湿透的兔子愣愣地看着卿颜,那双眼睛湿漉漉的,透明的水珠从他额角的碎发上滴下来。 他就那么眼巴巴地望着,不声不响,可怜得叫人心疼。 “你别装可怜啊你!” 范闲后退了几步,一股危机感油然而生。 帅家默不知所措地低下头,眼睛垂了下去,每当他感到不安时便会如此。 “他胆子小,你别凶他。” 人生地不熟的,帅家默又不通人情世故,卿颜一下子软了心肠。 “你为了他凶我?” 小范大人嘴角一撇,脸上就差写四个字,我不高兴。 “没有没有,好啦,我们善良可亲的小范大人,快带另一个自己去换身衣服吧。” 卿颜哄着他,悄悄对帅家默招了招手。 “别怕,跟着他走,我在外面等你们。”小声安抚好帅家默,卿颜看着自家嘴硬心软的小范大人默默领着帅家默进了里屋。 “这衣服是新的,我没穿过。”范闲翻出一套束袖的衣服递给帅家默。 在帅家默看向他时,范闲也在打量着他。 粗布衣服,脸上有伤痕,很瘦,心智似乎与常人不同。 短短几分钟,范闲已经看出了许多东西,再加上当初在铜镜中知道的帅家默小时候的事,他其实对帅家默并没有什么敌意。 只有自己才更了解自己的难处,也只有自己才更能共情自己的经历。 “走吧,换好了就出去吃饭。” 范闲叹了口气,莫名有些可怜自己。 帅家默不知道范闲的态度为什么突然转变了,只是点点头,跟着一起出去。 帅家默来得突然,又只认得卿颜一个人,自从他来到范府以后,府里就浸满了醋的酸味。 “伸手。” 带着薄茧的手摊在卿颜面前,帅家默安静地坐在她的身边。 “今日都做了什么?” 用热水擦掉帅家默手上墨水的痕迹,卿颜顺嘴问了一句。 “今天和范闲去内库盘点了账目,最近的收支...” 一长串复杂的数字从帅家默嘴里念出来,别人苦恼不已的算数,在帅家默这里就如吃饭喝水一般简单日常。 “这么多账目还能算这么快,不愧是你。”摸摸兔子的头,卿颜深感欣慰。 “阿颜,我也要。” 吃醋的小范大人窝了过来,狐狸尾巴摇得正欢。 “我今天也算了很多账目,累了一天呢。” “我们小范大人也辛苦,晚上一起出去逛逛,好好放松一下吧。” 秉持着一碗水端平的原则,卿颜连夸奖的话都是一人一句不带重样的。 “你是算了账目,但是没有很多,只有这一个月的,往年的是王大人和我一起算的。” 脑回路直来直去的帅家默无比诚实地纠正了范闲话里的问题,偏偏那眼神真挚单纯的不行,让范闲反驳的话卡在嗓子里说不出一句。 小范大人憋屈,小范大人不说,小范大人选择趁机抢人。 说时迟那时快,在小范大人伸手就要带卿颜跑时,帅家默拉住了卿颜另一只手。 兔子沉默,兔子不说,兔子只会直勾勾地看着你。 “卿颜...” “阿颜...”小狐狸不高兴。 狐兔双全,那么,要选哪一边呢? 日常番外——剑舞,只取一人心 “我去,真御剑呐?” 站在凤崖山的山顶,范闲看着卿颜和恁爹道长从云雾里飞回来,眼睛都看直了。 “想学吗?”恁爹道长鬼迷日眼地笑着,开始对范闲一顿洗脑。 “想了就能学会吗?”范闲发出致命拷问。 “能,当然能! 小鹤儿,上,带你家夫君去溜一圈!” 恁爹道长大手一挥,今日誓要收下范闲这个徒弟。 卿颜看着自家便宜师父,一时间竟无言以对,但是看着自家狐狐兴奋好奇的样子,就勉为其难配合一下吧。 “站稳了,抓紧我。” 卿颜叮嘱了一句,刚想出发,忽然浑身打了个激灵。 一时间,从脖子红到了耳根。 “范安之! 扶我肩膀,不许扶腰!” 原本清冷的女声硬生生带上了几分恼羞成怒的味道。 而罪魁祸首此刻还颇为无辜地眨了眨眼,转而抱了过来。 “不扶着的话,这样也行吧。” “诡辩。”卿颜拍了一下他的手背,转头盯着他。 “错了错了。” 被自家夫人瞪了一眼的小范大人,难得心虚地挠了挠自己的侧脸。 没办法,他理亏,自家夫人腰上的指痕现在还没消下去呢,再不收敛些,又要独守空房了。 “准备好,要升空了。” 视野逐渐上升,一开始范闲还有些紧张,毕竟剑身细长总让人有种站不稳的恐惧感。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的注意力完全被脚下的广阔山河吸引了去。 凤崖山海拔极高,每一段山路都是不同的风景,这里植被茂密,鸟兽成群,山峰隐在白色的云雾里,宛如真正的仙境。 这里是卿颜长大的地方,是远离人世喧嚣的深林。 这样超然物外的震撼非言语所能形容,范闲眺望着眼前的景象,满眼惊艳之色。 “你看那里。” 卿颜指向前方。 巨大的湖泊犹如一面银色的圆镜,红色的杉树林在这面镜子上投下倒影,像红色的花,艳丽灿烂。 “阿颜,能下去看看吗?” 范闲的请求勾起了卿颜的坏心思,她忍住笑意,问道,“你确定吗?” “嗯,怎么——! ! !” 脚下的长剑忽然加速迫降,范闲紧紧抱住身前的人把她护在怀里,周遭疾风掠过,一开始的惊吓过后,便是极尽洒脱的顺畅感。 湖面逐渐映出他们的样子,卿颜倏地跳下飞剑,范闲不加思考随着她跳了下去。 “小范大人不害怕吗?” 墨发四散飞舞,那双水色的眼盈满笑意和光彩。 “怕,但,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陪你去。” 范闲伸手抓住她,在下坠中二人的位置翻转,将自己垫在了下面。 “那就说定了。” 繁花乍现,漫天飞扬,湖面波纹轻漾,交缠的衣摆落下,他们轻轻地落在那静谧的水面,红色的林叶从头顶落下,宛如一场细雨。 “我可舍不得自家狐狸下黄泉,所以,这里就好。” 卿颜轻轻后退了一步,范闲似乎明白了她想要做什么,心口微动。 “其实比起祭祀舞,我最擅长的,是剑舞。” 素白的手轻抬,轻风微动,剑势已聚。 “水镜,召来。” 银白色的剑回应主人的召唤,撕开劲风,落于掌心。 青色的道袍划过凛冽的弧度,剑尖所指,飞鸟惊起。 腰间的玉佩碰撞,发出短促的轻响,落入凡尘的谪仙褪去了温柔的外饰,露出内里锋利的模样。 刀光剑影,杀伐决断。 手腕翻转间,锐利的剑花取代了当初祈福的羽扇,踏雪无痕的轻功步法代替了轻盈旋转的舞步。 她在跳舞,为天下百姓祈福。 她在跳舞 ,只给眼前一人看。 夜深鹤透秋空碧,万里西风一剑寒! “飒!——” 最后一剑,剑锋会转,以指为剑,轻点心尖。 不为性命,只取一人心意。 “这次,换我抓住你了。” 卿颜双指点在范闲心口的位置,张扬的剑意唯留最后一丝轻柔于指尖,只给眼前一个人。 “那我,更喜欢自投罗网...”他早就被抓住了,从看到卿颜的第一眼起,桀骜狡猾的狐狸就已经心甘情愿落入她的网。 范闲握住了卿颜的指尖,微微一用力便将人拢入怀中。 呼吸交融,唇齿相依,任周围山水宽广无边,此时他只见眼前一人。 后来烟雨盛京,一人撑起两人行。 ........ “去去去,别挤我啊,让我也看看!” ... “你一边儿去点儿,我看不见了!” ... “怎么样怎么样,那小子长什么样啊?” 破破的小道观里挤满了人,卿颜和范闲站在屋外,两脸迷惑。 最关键的是,那群偷看的,还觉得自己藏得很好。 “师父,他们是——”范闲嘴角抽搐地看着从屋子里挤出来的一群小道士。 一个两个跟叠罗汉似的趴在地上,还瞅着他傻笑。 “我那几个小弟家的傻徒弟,来凑热闹的,你随便使唤就是。” 恁爹道长呵呵一笑,满脸的嫌弃。 闻言,倒在一起的小道士们迅速站好,齐声道,“范大哥好!” 声势浩大,满腔正气,听得范闲头皮发麻,只想逃走。 他干笑两声,“你们好,你们好哈哈哈。” “我们请范大哥喝酒!” “啊?”范闲还没反应过来,四五个小道士跑来架着他就走。 “不是,我还没答应呢,我,不用,不用!” “阿颜救我! 阿颜!” “夫人!——” 无视了自家小狐狸的哀嚎,卿颜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 “真好啊,今天可以早点睡了。” 第325章 雪中悍刀行——偷鸡贼 “好冷好冷,这雨下得也太突然了,冻死我了。” 半夜,漆黑的破庙里忽然闯进来两个乞丐装扮的人。 面容看着年轻一些的小乞丐嘴里一边嘟囔着,一边拍打着身上的雨水。 “老黄,你闻闻,什么味道?” 小乞丐往破庙里走近了一些,眼前一亮,“老黄快看,烤鸡!” “少爷,你看这火堆,应当是有人在,咱要当心啊。” 老黄话还没说完呢,他口中的少爷就已经扑向了烤鸡。 “不管了,三天多没吃饭了,就算死,我也要做个吃肉的饱死鬼!” 烤鸡外酥里嫩,火堆旁温暖舒适,最关键的是竟然还有酒! 一大一小饿的前胸贴后背的两乞丐,顿时是什么都忘了,拼命往嘴里塞肉。 他们吃的很急,甚至偶尔还会噎到自己,可见这两天吃了多少苦头。 不知道过了多久,竹筒里的酒见了底,完完整整的一只烤鸡,也只剩下了干干净净的鸡架子。 刚刚想着大不了做饱死鬼的小乞丐脱了湿掉的外衣,满脸幸福的窝在火堆旁边取暖。 “好撑啊老黄,也不知道是哪个好心人留了吃的,好久没吃这么饱了。” 躺在地上,小乞丐舒适地眯起了眼睛。 “老黄,你怎么不说话啊?” “......” “老黄?” 他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烤鸡好吃吗?” 清冷的女声夹杂着一丝妩媚,小乞丐后背一凉,瞬间瞪大了眼。 白色的面纱遮住了女子大半张脸,唯有那双深黑色的眼睛在火光的照射下隐隐透出一些蓝色。 陌生的女子蹲在地上俯视着他,一把巨大的油纸伞罩在两人的头顶。 小乞丐有些慌神,只觉得那双眼睛能把人的心魂都吸进去。 “我的酒,好喝吗?” 那女子又问了一遍,这一次小乞丐品出了一些不一样的味道。 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下意识寻找身边的老黄,没想到一转头就瞅见老黄被绑在角落里,心虚地望着他。 夭寿,偷吃人家的东西被逮住了。 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那女子的方向,小乞丐弱弱地回了一句,“好,好吃?” “好吃啊?”那女子站起来,慢悠悠地收了伞,指尖捏起竹筒晃了晃,忽然笑了一声,“哟,都空了啊?” 竹筒被丢进火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小乞丐浑身一颤,只觉得被丢进火堆的不是竹筒,是他的脑袋。 “两条路。”方才还慵懒的女声骤然低了下来,冰冷无情。 “要么给钱,要么,给命。” “我,我现在没钱。”小乞丐往后退了两步,一副要哭出来的苦相。 “没钱? 阁下是当我做慈善的吗?” 伞尖轻挑起小乞丐的下巴,丝丝缕缕的杀意蔓延开来。 卿颜现在很烦躁,她做完任务饿了一天,没想到出去找点水果的功夫,晚饭就被这两人吃的一干二净。 “等等,我以后会还你钱的!”小乞丐吞咽了两下,感受着抵着自己下颌的伞尖完全不敢动。 “呵。”卿颜轻笑一声,“空口无凭。” 利落地用麻绳把小乞丐也绑了,卿颜把火堆烧旺了一些。 这下一大一小两个乞丐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方才光顾着生气了没注意,现在看看,这年纪大一些的老乞丐竟然还是个武学高手。 但,这与她何干呢。 “钱拿不出来,你们还有什么遗言吗?” 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伞骨,卿颜眼眸半敛,心里计算着自己损失了多少钱。 “姑娘,还有第三个选择吗?” 看着眼前的小乞丐,卿颜微微偏过头笑了起来。 “怎么,你想卖身? ” 老黄眼睛猛然瞪大,不行,少爷的清白由他来守护! 然而下一秒,卿颜冷酷无情的话砸了下来,“卖身的话拆开来会更值钱一些,要试试吗?” 小乞丐震惊,小乞丐害怕,小乞丐据理力争开始保命。 “姑娘,其实,我是北椋王世子徐凤年! ” 徐凤年? “你说你是徐凤年,那个异姓王徐骁的儿子?” 卿颜的声音懒懒的,徐凤年听不出她到底信没信。 见卿颜起身走过来,徐凤年心头狂跳,看她手伸了过来,徐凤年下意识闭上了眼。 半晌,没有刀剑划开皮肉的痛感,只是他的下巴被一只柔软微凉的手抬了起来。 徐凤年茫然地眨巴了两下眼睛,只能任由她捏着自己的下巴,然后看着那姑娘缓缓凑近。 他看不清对方的脸,只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萦绕在鼻尖,带了一丝血腥气,危险但是惑人,莫名地,徐凤年感觉脸有些发热。 “北椋王世子,天下第一纨绔,不说锦衣华服,也不至于是这般模样。” 卿颜捏着他的下巴细细打量着,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是看着旁边的老黄,她的心里已经信了三分。 “其实我洗干净了,还挺贵气的。”感受到卿颜态度的转变,徐凤年扯出一个笑来,“等我回了北椋,一定还姑娘银钱!” “我只给每个人一次机会。” 卿颜这句话算是同意了徐凤年的建议。 束缚解开,徐凤年和老黄终于可以安心坐在火堆旁好好休息了。 坐定下来,徐凤年才忽然意识到自己只穿着中衣。 他立刻把旁边烤干的衣服套回了身上,下意识观察起眼前的人。 “在没有武功的情况下盯着一个杀手看,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那双莹润的眼望了过来,无波无澜。 徐凤年这才看清楚,那双眼睛并不是黑色,而是幽幽的蓝。 偷看被发现,他有些心虚地转移了话题,“你们做杀手的,都像你一样风餐露宿吗?” “特殊情况而已。”对于徐凤年这个有钱的潜在雇主,卿颜多出了几分耐心。 “那你为什么一直戴着面纱啊?”徐凤年看她吃东西时也只是撩开面纱的一角。 “因为可以避免和雇主产生除了钱财以外不必要的纠纷。” 卿颜站起来,忽然拿起了自己的伞。 徐凤年以为她不高兴了,赶忙补救,“不是,你不高兴我就不问了。” “有人来了。”卿颜盯着外面。 雨幕里,几个黑色的人影目标明确,直冲庙里而来。 “少爷,好像是冲我们来的。”老黄脸色变了变。 徐凤年表情一凛,“姑娘你快走吧,这些人是冲我来的。” “不必。”巨大的油纸伞慢慢打了开来,上面红色的梅花占据了徐凤年的视线。 “一个人头二百两,三个人头算你五百八十两,算上刚刚那只鸡和那筒酒,一共五百八十五两,一并付清。” 卿颜站在门口,徐凤年知道,她是在等自己的回答。 “成交,但是留他们一命。” “交易成立。” 白光乍现,惊雷轰响。 第326章 雪中悍刀行——南宫仆射 只要钱到位,饭都能给你喂到嘴里。 短短几天,这句话在卿颜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这已经是第三波刺客了,再这样下去,得加钱。” 巨大的油纸伞上红梅愈发艳丽,月白色的衣裙不染纤尘。 如果不看地上哀嚎的那群刺客,徐凤年觉得,眼前的姑娘不像杀手,更像优雅清冷的世家贵女。 “算上之前的,给你抹个零,一共一千二百两,签字画押吧,小凤年。” 长长的欠条落在徐凤年面前,卿颜甚至贴心地准备好了印泥和毛笔。 “不是,你这都从哪掏出来的啊?” 徐凤年目瞪口呆地看着卿颜的动作,眼前那两个长长的须发飘在他的脸上显得格外凄凉。 “你昨天消失半天,就为了弄这欠条去了?” “杀手都像你这么财迷吗?” 徐凤年嘴里哼哼唧唧地小声念叨着,手下签字画押的动作却是利索。 “给,签好了。” “不错,字挺好。”心情极好地收了欠条,卿颜脚步一转往反方向去了。 见她拿了欠条就要走,徐凤年下意识扯住她的衣袖问道,“诶,你去哪啊?” “钱货两清,我要去见别的雇主。” 这两天跟着徐凤年最多算赚赚外快,卿颜想得很清楚,反正徐凤年身边有老黄在,死不了,她不怕徐凤年到时候还不上钱。 “你要走? ”徐凤年跑上前两步跟在她身后,好不容易过了两天能吃饱饭的日子,他有些不舍,“要不你再留两天,陪我回北椋,我可以加钱啊。” 前面的人似乎被他说的烦了,足尖一点直接撑着伞腾空飞远了。 “诶哟,少爷别追了,人姑娘看起来再人畜无害也是个杀手,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老黄拉回徐凤年,咧着嘴对他笑。 徐凤年还是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她要想杀我,那天破庙里又何必救我呢?” “好啦少爷,人家名字都没告诉我们,可见不想与我们深交。” 哄着自家小少爷,老黄絮絮叨叨地说着,“瞅你这说不定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看上人家了。” 徐凤年眉头一挑,下意识反驳,“你家少爷我是那么随便的人吗?!” 嘴上控诉着老黄,徐凤年脑海里却忽然浮现出那双晶亮惑人的眼睛,火光下,那幽幽的蓝色,像是要将人吸进去。 摇摇头晃掉脑袋里的画面,徐凤年撇去那古怪的感觉,抱起草席,默默地跟老黄继续前进。 说是雇主,不如说是一位老熟人。 对于大方有钱的老熟人,卿颜总是不介意多点笑脸。 她站在树上静静地等着,直到茂密的树丛里出现了一个白衣刀客,带着斗笠,腰佩双刀,形似少年。 她轻笑一声,收了伞,轻飘飘地落在那人背后,伸手圈住了她的脖颈,“许久不见啊,仆射。 南宫仆射,谢观应之女,生于北莽南宫世家。 女扮男装,行走江湖。 “瘦了。”南宫仆射自然地托住她的膝弯把她背了起来。 “没办法这两天碰上个小乞丐,欠了我许多钱,总不能叫他在路上就死了。” 手指绕着南宫仆射斗笠上的飘带,卿颜唇角微勾。 “你忽然传消息找我,有什么事?” 虽是女子,南宫仆射背着卿颜走得稳稳当当,“我想进听潮亭,你有什么办法?” “老规矩,价码随你开,不用你动手,我只要情报。” 卿颜从她背上跳了下来,走到她面前缓缓抚上了南宫仆射的脸。 眼见她面色逐渐染上薄红,眼神躲闪,卿颜笑了起来,眼中暗光幽幽。 “谈钱多无趣啊,不过,我喜欢...” 林荫走到尽头,巨大的油纸伞撑开,挡住了耀眼的日光, “继续往这个方向走吧仆射,你会得到想要的门路。” 冰凉的指尖在南宫仆射的脸侧最后轻勾了一下,不痛不痒却是撩人。 若非知道眼前姑娘真正的性子,旁人怕是会觉得这是个多情柔婉之人。 她们一前一后走着,保持着固定的距离。 “最近怎么又戴上面纱了?” 南宫仆射不自觉放轻了声音。 “没办法,上一单来了个刺头,给的报酬倒是大方,可惜纠缠不休,我不想接他的单子他就一直来找我。” 卿颜指尖敲打伞骨,透出些许烦躁。 “我想躲清净,他又派人堵我,没办法,只能送他见阎王了。” “白干活还没钱拿,真是烦呐。” 南宫仆射见她愁眉苦脸的样子,微微一笑,安慰道,“你就当发发善心,惩恶扬善了。” “让杀手发善心,你是在开玩笑吗?” 卿颜眯眼看她。 “那我请你喝酒,你再发发善心,给我带个路吧?” 南宫仆射抱着手臂,成功戳中了卿颜的心坎。 “好啊。”卿颜往她那走了两步,把伞遮在了两人头顶。 “听说北椋的紫金楼很有名,不如你请我去那喝酒?” “刚巧,我的下一个目标,就在那里。” 第327章 雪中悍刀行——再见徐凤年 时隔多日,卿颜再次见到徐凤年时,他那身叫花子装扮已经彻底成了一堆破布衣服,一头长发灰扑扑地结在一起,看着好不可怜。 “徐凤年,你是田里的小地鼠吗,这么晚了还乱跑?” 戏谑熟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徐凤年抬头去看,便见一个纤细的人影坐在树枝上望着他。 今夜月光朦胧透亮,罩在那人身上,仿佛一层白纱,清透的蓝色衣裙飘逸,女子眉眼含笑,好像黑夜中振翅的蝴蝶。 不是没见过美人,可这一次,徐凤年竟有些移不开眼。 “你怎么在这里?”徐凤年看了看头顶的月亮,心想方才一定是一时鬼迷心窍了,不然他怎么会觉得自己刚刚心跳漏了一拍。 “找人路过,顺便来看看你是不是还活着。” 其实卿颜从徐凤年遇上西楚大戟士时就一直跟着他,没想到老黄会甩掉南宫仆射,带徐凤年走到这来。 一开始卿颜还疑惑,老黄一个极品高手跟在徐凤年身边却从不展露武功,每次遇到危险都是选择逃跑。 卿颜本以为是因为老黄不信任她,所以隐藏底牌,可现在看来,这是故意让徐凤年一个人面对刺杀历练呢。 就是可怜了她家仆射,现在被迷晕了还睡着呢。 “天快亮了,前面就是陵州,你们还是走快些吧,不然麻烦可就要追上来了。” “马上就到北椋了,你不跟我去取银子吗?” 徐凤年仰头看她,眼里有着自己都不知道的期盼。 除去二人刚见面时的插曲,至少卿颜在的那两天,真的很安心,没有刺杀,不需要逃命,还有热乎的吃食,虽然嘴上总是说欢不上钱就杀了他,可事实上,卿颜对他和老黄很好。 “实在不行,我请你当护卫怎么样?”徐凤年脏兮兮的脸上唯有那双眼睛格外干净纯澈。 “做杀手多辛苦啊,做护卫的话还轻松些。” “都说北椋柿子徐凤年是天下第一纨绔,没想到你倒是好心。” 卿颜笑了笑,平和的语调一如既往听不出喜怒。 “可惜了,我不喜欢拘束,多谢阁下的一片好心了。” 见她拿了伞,徐凤年就知道她要走了,于是他快速出声问道,“那我欠你的银子怎么算,我去哪里找你啊?” “等你到了北椋王府,我会去找你要债的。” 远处的马蹄声渐近,卿颜看向徐凤年身后的老黄,只这一眼,二人心中皆是了然。 “少爷我们快走吧。”老黄指了指开始泛白的天空,马上就要黎明了。 “哦。”徐凤年往前走了几步,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急匆匆地回头叫住了卿颜,“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深知对方的秉性,徐凤年又高声喊道,“我出钱! ” 钱?!$_$ 触发关键词,卿颜迈出去的步子陡然顿住。 “卿颜。” “什么?”徐凤年神情微怔。 “我叫鹤卿颜。” 不再等徐凤年反应,来去无踪的姑娘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这走得也太快了些。”徐凤年看卿颜几乎是瞬间不见了踪迹,心中惊诧。 老黄凑上前咧着嘴对他笑,“所以呀少爷,学武不吃亏,学武不上当。” 徐凤年瞥了他一眼,头也不回地往前跑去,“学个屁,我才不学。” 在徐凤年和老黄走远后,周遭重归于平静。 卿颜从暗处走出来,她的身后几个人正持刀指着她。 “我说了,徐凤年的单子我不接,阁下怎么还强买强卖的呢?” 她一路跑,这些人一路追。 杀徐凤年给的赏金是多,可这烫手山芋,她还不想接。 “不是你说谁都能杀,谁的单子都接的吗?” 领头那人凶神恶煞地瞪着卿颜,像是要用眼神把她烧出个窟窿。 “但我也说了,接不接,看我心情。” 无视这帮人的叫嚣,卿颜转头就走。 “他娘的,你敢耍老子! 给我杀了她!” 马匹嘶鸣,那帮人冲了上来,手中刀光凛冽。 “八个人,损失一千六百两...” 卿颜口中念念有词,手中的伞只是轻轻一横就挡住了身后的刀刃。 左侧的大刀迎头劈下,她向后一仰,伞尖轻飘飘地划过那人的颈侧,鲜血四溅。 “哗!——” 纸伞撑开,挡住飞溅的血液,银光一闪,其余七人还未看清她拔剑的动作,便已倒在地上。 瞳孔骤然缩紧,他们只能惊恐地看着满目血色。 而眼前那姑娘撑着伞站在中央,挡住漫天血雨。 那伞柄连接处的银光是八人死前,最后看到的景象,连疼痛都来不及察觉,就失去了呼吸。 几匹马因为空气里散开的血腥味躁动不安地撅蹄子,有三匹已经直接跑走。 卿颜伸手摸向一匹黑马,轻柔地捋着它的鬃毛,“嘘——好马,好马...” 她的声音像是有某种神奇的魔力,那匹马逐渐安静下来,乖乖地由她迁走。 “这匹马要是一百两卖给徐凤年,加上他欠的一千二百两,不亏。” 寂静的郊野,响起了轻快的哼唱,红色的血滴从伞面滑落进泥土,了无痕迹。 唯有伞上那漂亮的红梅永不褪色,在墨色的枝丫上一直盛放。 第328章 雪中悍刀行——区别待遇 洗干净了,是挺贵气的。 北椋王府里 卿颜蹲在房梁上看着底下睡着的徐凤年,默默掏出了袖子里的欠条。 衣袂翻飞,她轻盈地落在床榻上,伸手把欠条放在了徐凤年脑门上,确保他一醒来就能看见。 活像封印僵尸的贴条。 任务完成,她慢慢起身,却突然感受到了身边徐凤年呼吸的变化。 醒了? 身后一只手忽然朝她探过来,目标是她的面纱! 卿颜毫不犹豫地弯腰后仰,扣住徐凤年的手腕往后一翻,微微一用力就把他按在了床榻上。 二人四目相对,卿颜的长发落在徐凤年的脸上带来轻微的痒意。 装了这么久好色纨绔,徐凤年自以为可以面不改色地应对任何事情,可如今被这么按在床榻上,他倏地生出了些被调戏的错觉。 “你要做什么?” 徐凤年脑门上的欠条看着有些滑稽,卿颜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 徐凤年没有武功,卿颜完全不担心徐凤年想杀她,只是好奇他刚刚为什么要那么做。 “你要不先放开我再说话?” 徐凤年心思转了转,盯着她脑后固定面纱的发簪,有了计划。 卿颜看了他一会儿,总觉得他憋着坏心思,一时间没有动作。 “你潜进王府,不就是为了找我还钱吗,你不松手,我怎么还你。” 徐凤年笑得人畜无害,连挣扎的动作都没有。 “而且我没有武功,你怕什么?” “你最好安分一些。”卿颜松了一些力道,“不然我就拆了你,卖身。” 因为声线的缘故,卿颜哪怕是说威胁的话,听着也像欲语还休的情话。 徐凤年耳尖的红色晕开来,他看着两人现在的姿势,越发觉得不妙。 “你对每个雇主都这样吗?” 呼出一口浊气,徐凤年调整了一下呼吸。 不过很显然,卿颜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什么问题,在她眼里,只有雇主和目标的区别,“不,你还是第一个敢对我动手的雇主。” 这个视角她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徐凤年充血的时候耳尖。 什么情况,她也没掐徐凤年脖子啊,不至于充血成这样吧... “我刚刚就是好奇而已,我发誓,绝对安分!” 徐凤年正极尽忽悠,然而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忽然打开,一个黑衣人突然探头探脑地走了进来。 “刺客?” 卿颜眼神一变,松开了徐凤年的手,袖子里的暗器已然握于掌心。 千钧一发之际,徐凤年赶忙坐起来抓住她的手。 “这是府里丫鬟,不是刺客。” 可惜,没银子拿了,卿颜颇为遗憾地卸了内力,身上满是失落的气息。 那黑衣小丫鬟看了看卿颜又看了看徐凤年,满脸惊悚。 她先是同情地盯了卿颜一会儿,而后恶狠狠地瞪着徐凤年。 徐凤年见卿颜注意力转移,勾唇一笑,立即探向了她的发簪。 若说一开始只是好奇,那现在百般阻挠下,就是被激起的胜负欲了。 人的劣根性就在于,越不让知道的,就越想知道。 “太慢了。” 徐凤年只见眼前一晃,带着干花香气的衣摆拂过鼻尖,身上的人已经不见了。 他指尖夹着一只纯银素钗,但并不是固定面纱的那一支。 “你好像,有些眼熟。” 卿颜不知何时站在了那个小丫鬟的身边,此时她正掀了人家的面纱,细细地打量着她。 “你你你!” 姜泥哪见过这架势,脸一下子就红透了。 徐凤年见卿颜这样子,刚想说些什么,外面就传来了侍女行礼的声响。 “徐骁来了?” 卿颜看向徐凤年。 “我这爹杀性重,要不你先躲躲?” 徐凤年两指一转,将手中的素钗藏起了袖子里。 “那只钗子,二两银子。” 卿颜撂下一句话,抱起身边的姜泥跳上了房梁。 房梁窄,姜泥被卿颜圈在怀里,坐在她的腿上,面色通红。 徐凤年仰头看着她们,再对比卿颜刚刚的态度,只觉得待遇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好歹我也花了一千多两,怎么不对我这么温柔。” 抱怨归抱怨,自家老爹进来的时候,徐凤年还是默默地帮人打掩护。 在门外脚步声渐近的时候,徐凤年找了个趁手的‘武器’,坐在床沿静等自家老爹进来。 “好儿子,睡醒啦,舒服了吗?哈哈哈。” 徐骁一推门进来,小山一样的块头,却笑得无比谄媚。 徐凤年皮笑肉不笑地架着腿,盯着自家老爹,“三年啦。” 他的笑容越来越大。 下一秒, “砰!——” “你知不知道这三年小爷我都受了什么罪!”身边的东西噼里啪啦地砸出去,徐凤年气得追着徐骁打,“让你赶我去游历! ! !” “别别别! 何必呢,咱先休息,先休息!”号称世间人屠的北椋王此时被自家儿子用鞋子砸得狼狈逃窜。 “别拿那个东西,那东西贵啊!” 气上头的徐凤年哪管贵不贵,抄起东西就往徐骁身上招呼,一双眼睛死死盯着自家亲爹,逮着机会就揍,“那我是不是还要给爹赔罪啊!” 二人一路追打到屋外,卿颜躲在上面,已然看呆。 “你,你不走吗?”姜泥僵着身子扯了扯卿颜的衣袖,耳语道。 “无妨,徐骁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我们了。” 更何况,她根本没有刻意隐藏自己的气息,有时候主动暴露也是表达友好信息的一种方式。 “算了,看这样子,今天是拿不到钱了。”带着姜泥翻出房间,卿颜揭开面纱透了口气。 “方才擅自揭你面纱查探身份,等价交换,我还给你。” “你...”少女清亮的眼睛陡然睁大,只能愣愣地盯着她。 今夜繁星点点,圆月如玉盘,可姜泥眼里,这样美的夜色,都抵不上眼前一人的容色。 “好美...” 无意识的赞叹,消失在夜风里。 被那人离开时带起的清风一同吹走。 久久不能忘却,直到冷风吹得她打了个激灵,姜泥拍了拍自己的脸回过神来。 “诶,人呢?” 第329章 雪中悍刀行——终是在意 清晨, 幽绿的湖水岸边,徐凤年坐在软榻上,姿态慵懒地吃着桌上的水果,在他的对面,老黄和徐龙象正提着鱼竿站在湖边钓鱼。 南宫仆射看徐凤年把玩着手中的欠条却并不言语,不由得说道,“卿颜说了,三日内你将银子准备好给我,到时她会来我这取。” 手中字迹娟秀的欠条被徐凤年揉地皱皱巴巴,他听着南宫仆射语气中的熟稔,心中泛起了一股莫名的郁气。 “你和卿颜,什么关系,你们很熟?” 南宫仆射微微一笑,并不作答,反问道,“这似乎跟我们的交易没有任何关系。” 想起昨日无意间撞见卿颜和南宫仆射亲近的模样,徐凤年看南宫仆射忽然就觉得有些碍眼了。 他将手里的欠条丢进湖里,转头看向南宫仆射,轻笑道,“你告诉卿颜,要我还银子,就亲自来跟我要,旁人谁都不行。” 有时间找南宫仆射,没时间来跟他要银子,这念头在徐凤年脑子里存在感越来越强烈,惹得他有些烦躁地丢掉了手中的瓜果。 不过好在褚禄山的到来,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世子,我终于见到你了世子!” 披着甲胄的胖将军一一下子扑在了徐凤年的脚边,不顾形象地大声嚎嚷着。 徐凤年被他这样子逗笑,不轻不重地踹了他一脚,“行了,别说这些花里胡哨的,你来到底想说什么?” 话音刚落,褚禄山两眼一眯,贼笑着凑近了徐凤年,“紫金楼新来了一个花魁,才貌双绝,尤擅剑舞,人刚到,就等着世子你回来了。” 徐凤年看着褚禄山的眼睛,眼中微闪,故作新奇地问道,“还会使剑舞呢?” “是啊,不知世子现在可否空闲啊?” 徐凤年皱眉,拉长了语调,“这话怎么说呢,本来是来钓鱼的,钓着钓着,你就来了。” 褚禄山配合着他,试探道,“那我们钓完鱼再去?” “不用,已经钓到了。” 穿好鞋,徐凤年撇过头看着南宫仆射,“青楼能去吗?” 南宫仆射还没说话呢,旁边耳尖的老黄已经跃跃欲试地站了起来。 徐凤年看他这样,无语笑了,“老黄你都这岁数了,你就算了。” 闻言,老黄心不甘情不愿地坐回了椅子上。 “我去。”南宫仆射干脆地给出了答案。 她刚刚听到什么紫金楼,卿颜今日出任务就在那里,她刚好顺路去看看。 入夜, 城街内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徐凤年大步走在紫金楼内,轻车熟路地在这销金窟里游走。 金盏玉露,极尽奢靡。 “公子这边请。” 酥媚入骨的女声隐没在周围的嘈杂声里,那声音不大,却一下子引走了徐凤年的注意力。 他寻着声响看去,只瞧见一个窈窕的背影,薄纱红裙,乌发雪肤,娉娉袅袅地抱着琵琶走在人群里,徐凤年看不见她的脸,但他知道,那就是某个让他不由自主惦记的人。 “世子,怎么了?”褚禄山看徐凤年忽然停住,以为他有什么事。 “没什么。” 那个背影似乎发现了他们,在转角处静静地转过头来。 徐凤年呼吸一窒,下意识放缓了呼吸,像是怕惊走眼前的人。 金色的流苏面帘晃动,卿颜眼尾那勾人娇俏的嫣红似是要把人的心都勾出来。 好看的桃花眼弯成了月牙,她轻轻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欲语还休,是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羞怯。 徐凤年倏地往前迈出一步,像是要去赴一场无声的邀约。 “世子?” 褚禄山的呼唤惊醒了徐凤年。 他收回目光,却见身后的南宫仆射和姜泥对着方才卿颜离开的方向小弧度地挥了挥手。 “真是,着魔了...”他低头嗤笑一声。 仔细想想,卿颜方才的目光分明是越过了他,往他身后的南宫仆射去的。 “你知道她在这。” 徐凤年看向南宫仆射,意有所指。 “是。” 见南宫仆射点头,他有些吃味了。 “她对你,可真好。” 这话听着有些阴阳怪气的,南宫仆射挑眉,没有应答。 褚禄山感受到自家世子心情不好,不敢多问,只是暗自替他留意了那方向的几个姑娘。 “姑娘方才在看什么?” 绿色锦衣的公子红着脸走到卿颜身边。 房间的门合上,卿颜抱着琵琶坐到了屏风的后面,柔声回道,“没什么,只是见屋外明月如玉,一时迷了眼。” “明月不及佳人。”面容清秀的公子穿过屏风走到她身后。 眼中是压抑的兴奋。 “是啊,明月不及佳人,梅红不敌艳骨...” “铮!——”她轻轻奏了一下琵琶,身后的公子动作一顿,面目逐渐变得狰狞。 “唔啊!——救,救命...” 他的胳膊以一种诡异的姿势蜷缩了起来,这个人在地上不停地抽搐着。 “世事短如春梦,人情薄似秋云...” 红裙曳地,卿颜视若无物地从那人身边踏过。 她坐在露台的木栏上,拨弄着手中的乐弦。 “铮铮!——铮!——” 琵琶声盖过了屋内痛苦的呻吟,她坐在屋檐下,独奏一个人的乐曲。 多余的气息逐渐变得微弱直至消失不见,那公子躺在地上,已然是一副气绝身亡的模样。 “这绿色,还是徐凤年穿着好看些。” 琵琶声停了下来,卿颜走回屋内。 “咚咚——”木门传来两声清响。 “进来吧。” 往杯中倒入清酒,卿颜看着一位粉色纱衣的姑娘怯懦地走了进来。 “别怕,人已经死了。” 话音落下,那姑娘突然跪在了她面前。 “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红色的伤痕在她白皙的手腕上显得那么狰狞可怖。 卿颜喝着杯中的酒,接过了她递来的钱袋,“没什么谢不谢的,你给钱,我接你的单子,就这么简单。” 第330章 雪中悍刀行——醋疯了 紫金楼花魁,鱼幼薇,西楚剑舞。 一切似乎都显而易见了。 徐凤年指尖轻轻敲击着手中的酒杯,忽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了。 背后的露台传来阵阵的琵琶声,他的动作微顿,莫名想起了那身娇艳的红裙和那人低头时眉眼间似有若无的羞怯。 剑舞已至高潮阶段,鱼幼薇将剑柄送到了徐凤年手中。 “哟,开锋啦?”徐凤年终于对这出无聊的戏码来了些兴趣。 鱼幼薇那双美眸里此时已浸满了杀意。 剑光刺眼,在鱼幼薇刺过来那一刻,徐凤年甚至没有一丝躲避的动作。 “叮!——” 剑,断了。 长刀飞回手中,站在隔间外的南宫仆射负手而立。 “刺杀不需要这么多仪式感。”徐凤年抬手斟酒,白皙俊秀的脸上没了笑意,“你是楚人吗,为什么要杀我?” “徐骁灭楚 我不杀你杀谁!”鱼幼薇握着断剑,满脸愠怒。 “这话可不是这么说的,当初离阳和西楚乃是国战,就算不是徐骁带兵,也会有其他人扫平楚国,你要报仇也应该找离阳皇室,没道理盯着我们徐家不放。” “这不仅仅是国战!”鱼幼薇情绪激动,没等徐凤年再说什么,她就继续道,“大楚战败,受降就是,可徐骁带兵冲入宫门,宫内人无一生还,就连年幼的公主都不能幸免于难!” 徐凤年看鱼幼薇已经听不进解释,长叹了一口气,看向屋外的南宫仆射。 “这姑娘武功高吗?” 南宫仆射摇头,“她不会武功,刚刚只是耍剑而已。” “那就好,麻烦你帮我叫一下姜泥。”徐凤年理了理衣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鱼幼薇以为徐凤年要羞辱她,举剑就要自尽,“杀不了你,我也绝不让自己受辱!” “诶等等! 你能不能等会儿再死,等一个人来了再说。”徐凤年看她这样,只觉得头痛无比。 还好姜泥动作快,不然徐凤年还真拦不住鱼幼薇寻死。 “她会西楚剑舞。”徐凤年留了一句话给姜泥,便走出了屋子。 “世子,你怎么出来了?”褚禄山见他出来,立刻迎了上去。 “出来透透气,人呢?”徐凤年四处看了看,发现南宫仆射不见了踪影。 褚禄山指着游廊对面的一个屋子回答道,“她说去找人,往那边去了,需要我帮世子把人找回来吗?” 徐凤年知道南宫仆射八成是去找卿颜了,摆了摆手,“不用,我自己去。” “对了,待会儿你将那鱼幼薇带去梧桐院,让姜泥去看着就行。”姜泥是楚国公主,说不定能从鱼幼薇口中问出些别的东西。 徐凤年交代完,便闲庭信步地走了出去。 “仆射,我好饿——”每次做任务太专注卿颜就会忘记吃东西,等回过神空闲下来,便会饿的难受。 “再等等,马上就有人送吃的过来了。”将手里的酒举高了些,南宫仆射无奈地按下卿颜跃跃欲试的手,“空腹喝烈酒,对身体不好。” 卿颜生无可恋地往旁边一倒,若非南宫仆射眼疾手快抱住她的腰,她能直接倒地上去。 灯影重重,暗香浮动,要是有不知情的人在场看到这一幕,怕是会觉得二人郎才女貌格外登对。 而恰巧的是,徐凤年就是那个不知情的人。 指尖嵌入木门,徐凤年站在原地,看着眼前相拥的二人,一股无名的怒意袭上了心头,那么突然,夹杂着嫉妒。 “我倒是现在才知道,你们是这种关系。”他的声音很冷,笑容却是极尽纨绔子弟的姿态。 “鹤卿颜,你跟我来,我还你钱。” 卿颜站直了身体,察觉到了徐凤年身上微妙的怒气,她的神色也变了些许,“我现在只想吃东西。” 南宫仆射敏锐地感觉到了卿颜烦躁的情绪,安抚一般拍了拍她的肩,“冷静些,别生气,我现在帮你去拿。” 南宫仆射掠过徐凤年身边,快步走出屋子。 木门骤然紧闭,烛火猛然晃动了一下,人影刹那间靠近,珠帘碰撞,徐凤年抓紧了卿颜的手腕,有什么东西在他的心里开始疯长,“你好像很喜欢他。” 或许是他醉了,又或许是那一双眼睛太过惑人,徐凤年伸手触上了卿颜的面帘。 “我好像没有义务向你交待什么。”隐隐作痛的胃部让原本平静的情绪躁动起来,卿颜伸手搭上了徐凤年的脖子,“我只给一次机会,松手,不然,杀你。” “那就试试,杀了我。”徐凤年觉得自己应该是疯了,在脖子上的手收紧的那一刻,他扯下了那碍事的面帘,怔在了原地。 最好是、一川夜月流光渚... 自此刻起,浮生梦里,不见洛神,唯念卿卿。 “你...”手中的面帘坠落在地,徐凤年除了眼前之人,再看不见其他。 “看够了吗?”卿颜瞪他,“看够了,就松手。” “卿颜,吃的来了。”南宫仆射轻叩门扉。 浑身的尖刺软了下去,卿颜松开徐凤年的脖子,抬步坐回了桌边。 南宫仆射推门进来,只觉得气氛有些古怪,却没有点破,只在路过徐凤年时淡淡地说了一句,“男女授受不亲,但你方才说的那种关系,在我和卿颜之间并不适用。” 男女授受不亲,但卿颜却对南宫仆射格外亲近,这套理论对她们不适用,所以说,南宫仆射,是女的。 想通这一点,徐凤年的心口一紧,下意识看向了卿颜。 “我,我刚才并非故意冒犯...” 他火急火燎地想要解释弥补,可眼前的姑娘只专注于那些吃食。 “卿颜,我赔你银子好吗?”第一次哄人,徐凤年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好。 “不需要,你想试探我还是怎么样都随你。”吃饱以后,卿颜情绪稳定下来,她并不生气,也完全不在意 “我只告诉你,我不会杀你,信不信随你。” “不是,我刚刚没有想试探你。”徐凤年哭丧着着脸,百口莫辩。 “三日后,我来取钱,希望你不要毁约。” 第331章 雪中悍刀行——胆大包天徐凤年 “王爷,之前出现在世子身边的那个姑娘,昨夜在紫金楼出现了。” 书房里,徐骁听着管家汇报消息,而他的书桌上,赫然摊着一张画像,画中撑着伞的白衣女子轻纱覆面,与卿颜别无二致。 “查到来处了吗?”徐骁神色淡淡的,见管家惶恐地摇头,不置可否。 “这么年轻,又有这样的身手,怎么会连一点风声也没有。” 难道是楚人吗? 徐骁暗自思忖,吩咐道,“你去将老黄叫来。” 棋局多了变数,好坏未知... ....另一边,听潮亭内 “诶,我拜托你件事呗。”徐凤年抱着个钱匣子,笑眯眯地靠近了南宫仆射。 “如果是关于卿颜的话,免谈。”南宫仆射翻着手里的武功秘籍,头也不抬地回答道。 徐凤年见她拒绝地干脆,讪笑一声,“别呀,我就是想还她钱而已,你只要告诉我她在哪,其他的事我自己担着。” 南宫仆射倏地合上了书,意味深长地看向徐凤年,她轻笑了一声,“你知道吗,上一个纠缠她的雇主,现在坟头草都已经半人高了。” “所以我这不是准备了礼物跟她道歉,保住自己的命吗?” 徐凤年举了举手中沉甸甸的匣子,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 南宫仆射直接戳穿他,“你要是真怕她杀你,昨夜就不会在她最生气的时候动手招惹她。” “所以我现在后悔了,看在我让你随意进听潮亭的份上,你就帮我一把。”徐凤年直接在旁边坐了下来,一副南宫仆射不答应就不走的样子。 没办法,现在除了南宫仆射没有人能联系到卿颜这个行踪不定的杀手。 “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南宫仆射放下秘籍走到了窗边,曲指放在唇边吹了一声口哨。 “咻!——” “你这是,团雀?”胖乎乎圆滚滚的雪色小雀儿从外面飞来落在窗口,眨巴着两颗绿豆大小的黑眼睛看着徐凤年。 南宫仆射从小雀儿身上取下字条,递给徐凤年。 “今日任务已满,明日重新接单。”徐凤年被这话逗笑,想伸手去摸一摸那小团雀,谁知道这小胖鸟身子一扭,完全不让他碰。 “这么胖,倒还挺灵活。” “她特意说任务满了,说明今日不在城中,你明日带着这小雀出去,等它自己停下,卿颜自然会来找你。” 南宫仆射接住蹦到她掌心的团雀,温柔地点了点它的头。 徐凤年羡慕,徐凤年嫉妒,徐凤年表示迟早自己也会有联系卿颜的专属小团雀。 “它都不让我碰,我怎么带它出去?”徐凤年气笑了。 那小团雀像是听懂了他的话,扑棱两下飞上了他的头顶,两只小爪子抓住他的发簪,停那不动了。 徐凤年沉默了。 “你刚刚打了褚禄山是吗?”南宫仆射说着,重新回到了方才看书的位置。 徐凤年没有否认,“怎么了?” “有血腥味。”南宫仆射看了过来,“卿颜不喜欢血腥味,你要是想去见她,明日最好不要接触带血的地方。” 杀手却不喜欢血腥味,徐凤年难得听到了卿颜的私事,忍不住多问了几句,“那她还有什么不喜欢的,或者说喜欢什么?” “你想知道,自己去问她。”出于人道主义,南宫仆射还是提醒了一嘴,“血腥味会让她没胃口,她饿的时候是最生气的时候,最好不要惹她。” “不然,她要真对你动手,谁都拦不住。” 这一点,徐凤年昨夜已经有切身体会,现在就是悔不当初的状态。 如今人跑了,气得债都不来催了,外面雇主千千万,徐凤年生出了一种巨大的危机感。 “那她之前,也这么生气过吗?” 南宫仆射看他这样,越品越觉得不对劲,于是她故意说道,“没,你是第一个胆子这么大,不怕死的。” 看似胆大,实则醋上头的徐凤年:“......” 听潮阁内,徐凤年无言以对,徐骁的书房里却是有了新的进展。 “那姑娘我没见她出过剑。”老黄和徐骁对坐,二人的脸上神色各异。 “不,或许有过,但是太快了。” “能让剑九黄都觉得快的剑,我这好儿子瞧上的姑娘,可真不简单啊。” 徐骁闭目养神,似笑非笑地这么说着。 “不过杀手这身份,可真是复杂了些。” “老黄我倒觉得,她不像杀手,像剑客。”老黄咧开嘴笑起来。 “像五十年前,在江湖上昙花一现的那位无名剑客。” “一剑霜寒三千里,只为了一个死在路边的女乞鸣不平的那位剑客。” 熏香缓缓飘散在空气里,江湖上的传闻太多,日夜更替。 这样一件事,太短暂,如流星划过无边夜空,在刹那的惊艳中,隐没在时间的长河里,再无波澜。 “年纪对不上啊。”徐骁感叹了一句,拿起桌上的画像看了看。 “不过那丫头也真是警惕,派去的人没一个看得到正脸的。” “所以说是‘像’嘛。”老黄嘿嘿一笑,轻飘飘地将这个插曲揭了过去。 “说起来,老黄我还欠她五两银子呢。” “嗯?”徐骁挑眉。 “我们路上的刺客,暗卫来不及出手,都被那姑娘解决了,到今天为止,少爷已经欠了一千二百两。” 老黄伸手比了个二,笑得幸灾乐祸。 第332章 雪中悍刀行——她心疼我,她心里有我! “啾啾——” 小雀儿撒娇的声音宛如天籁,卿颜躺在树上一咕噜坐了起来。 来钱了! ! !$_$ 见主人起来,胖乎乎的小雀儿立刻飞在前面为她带路。 卿颜一路小跑准备迎接自己亲爱的有钱的大方的雇主,然而在她的小雀儿停下来时,卿颜的笑容消失了。 是南宫仆射的小雀儿在这,但是,她家仆射呢? 这月白色锦衣挤在前面看热闹的不是徐凤年吗? 还有那站马车上骂街那家伙,这是在骂徐凤年? “人世流毒,无耻无能之辈? 这读书人就是不一样,骂人都文邹邹的。” 卿颜在路边买了个桃子,一边吃着,一边站在旁边的楼上看热闹。 徐凤年见小雀儿往这飞,一路跟来,没想到卿颜没见着,倒是提早见到了这个骂他的林家探花郎。 听别人骂自己,还怪有意思得嘞! “没想到这小雀儿也喜欢看热闹。”徐凤年看着马车顶上的林探花,听得津津有味,“诶,老黄,你觉着怎么样?” 老黄啧啧了两声,“不好,听不懂,骂人不骂娘,没劲。” 他看向徐凤年,刚想说什么,就瞥到了旁边楼上某个熟悉的身影。 “少爷,你看那,鹤姑娘!” “还真是。”徐凤年一喜。 那姑娘悠哉悠哉地坐在扶手上,两只小团雀挤在一起窝在她头顶,极其有灵性地和自家主人一起看戏。 见徐凤年看过来,她弯眼笑了笑算是打了招呼,然后转身就走。 “!”徐凤年扯着身边的老黄就走,“老黄快追,人要跑了!” “追什么?”身后突然传来某个人的声音。 徐凤年一转头,就差一指,他的鼻尖就可以贴上对方的额头。 “给我的?”卿颜指了指徐凤年手里的盒子,眉眼间满是笑意。 徐凤年看她高兴,只想什么都依着她,“嗯,都给你。” 本来也是想看看热闹,现在他只觉得林探花聒噪。 “上次的事是我不好,你还在生气吗?”徐凤年悄悄凑近她身边,见她并不抗拒,他露出了一个浅笑。 “我没生气。”抱着匣子,卿颜打开看了两眼,确保钱数无误,“钱货两讫,你这单就算结束了,没什么好生气的。” 这话徐凤年越品越不对味,这是收了他的钱,就要分道扬镳的意思! “你先等等。”徐凤年眼疾手快拦住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把人骗,不对,留住再说。 聪明的脑子飞速旋转,但是徐凤年竟然找不到一条可以说服卿颜跟自己回王府的理由。 “啊!——王八蛋呐,你压着我啦!” 一声极其夸张且撕心裂肺的惨叫打断了徐凤年的思考。 有了! “卿颜,我给你五百两,你能不能帮我护送这老人回去?” 徐凤年捏了捏手指,心里忐忑。 夺少?! “五百两!$_$。”卿颜眼睛一亮,突然满脸郑重地看向徐凤年,她唰地一下撑开纸伞罩在徐凤年头顶,“公子稍等。” 她的声音极尽温柔,将伞塞进了徐凤年手里,“太阳大,公子别晒着。” 别晒坏了她的金貔貅。 第一次被她这么对待,徐凤年晕乎乎地拿着伞,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老黄,她心疼我。” “少爷,她心疼你。”老黄看自家少爷这纯情的样子,简直没眼看,“少爷,你是纨绔,纨绔!” “卿颜。”徐凤年唤了一声。 面前的姑娘转过头来看他,特别耐心地对着他笑,“公子别急,给我一刻钟,很快就好。” 徐凤年立刻应声,“好! 不急,不急。” 一单五百两,还是这么轻松的活儿,人傻钱多的雇主可不多见。 对着徐凤年点点头,卿颜回过身往前走去。 温和的笑容刹那间变成了凌厉的注视,卿颜抬头看着站在马车顶的林探花,冷笑道,“当街伤人,聚众闹事,散播谣言,不知悔改,阁下知不知道,比起徐凤年,你才是那个祸害陵州的无耻无能之辈。” 不就是骂人吗,她也会! “老黄,你听到了吗,她刚刚在维护我!”徐凤年握紧手里的纸伞,目光灼灼。 老黄想起刚刚的五百两,默默叹了口气,两眼一闭,已读乱回,“对对对,少爷,她维护你,她对你可好。” 扶起倒在车轮旁的老人家,卿颜动作轻柔地把他搀到一边。 “您在旁边休息,让我来接就好。” 这是普通老人吗,这是她的五百两! “谢谢姑娘,还是我——” 那老人见卿颜是个好心的,不好意思牵连她,没了刚刚泼皮无赖的样子。 “您放心就好” 收了钱,她就是专业的。 清理完战场,就该她发挥了。 “姑娘误会了,我的马车并没有动啊!”那林探花站在马车上。 “你站那么高,当然看不见马车下面了。”卿颜微微偏过头,笑得格外温柔无害。 “下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砰!——啊!” 林探花本不懂他什么意思,可膝盖猛得一痛,他直接从马车上摔了下来。 周围看热闹的路人一阵哗然,随即爆发出一阵巨大的嘲笑声。 “你,你是不是徐凤年——!” 忽然来这么一出,林探花有些恼羞成怒,他指着卿颜想要说什么,可是抬头对上那双阴冷狠戾的眼,只觉遍体生寒。 “林探花,我从前学过一句话,如今说给你听听。”卿颜自上而下俯视着他,眼神像淬了冰。 “相鼠有皮,人而无仪...人而无仪,不死何为。” 看林探花已然面色苍白,卿颜掩去眼里的杀意。 “卿颜,不管他了,我们一起送老许头回家。”徐凤年拉着旁边的老人,正撑着伞对卿颜笑。 “来了,公子久等。”冰冷的女声一瞬间饱含温柔。 卿颜快步走到五百两身边,不是,快步走到徐凤年身边,笑盈盈地伸手去拿自己的伞。 “没事,我来撑就好。”徐凤年与她并肩走着,放缓了步子。 “都听你的。”卿颜仰头对着他笑。 五百两说什么,那就是什么! 第333章 雪中悍刀行——真没出息 坐在农家人的小院里,卿颜看着徐凤年追着一只鸭子不放的样子,欲言又止。 “要不,还是我来?”她刚要站起来,徐凤年就出声制止了她。 “不许动,你坐下,区区一只鸭子用不着你动手!” 锦衣华服的北椋王世子此刻却在小院里抓鸭子,这场景怎么看怎么好笑。 “丫头,你让他去,哪家男人不干点粗活,鸭子都抓不住,笨。” 老许头看不见,但是光听声响就知道徐凤年没抓到鸭子。 “咱不理他,来,喝茶。” “谢谢老人家。”卿颜接过茶杯,下意识看了一眼老许头浑浊的双眼。 “眼睛是因为打仗瞎的,没吓着你吧。”眼盲的人其他的感觉会敏锐许多,老许头对着卿颜的方向笑了笑。 茶水冰凉,卿颜喝了一口,轻轻放下杯子,她刚想摇头,却突然意识到眼前的人看不见,便回应道“没,是我冒犯了。” “别拘谨,我和那小子认识好多年了,你和他一样叫我老许就行。” “好。” “抓住了抓住了!”木栏里探出来一个脑袋。 徐凤年手里抓着那鸭子的脖子,兴奋地把鸭子提起来向卿颜展示。 老许头扯着嗓子冲他喊,“炖着吃,屋里有酒!” “好嘞,我来!”老黄接了徐凤年手里的鸭子,满脸乐呵地钻进了厨房。 徐凤年拍拍身上的灰尘,走过来坐在了卿颜的身边。 见她没有出声,偷偷又坐近了一些。 “两三年没见,我就猜你是去成亲了,没就是想到你一回来,就带着媳妇儿一起来看我,”老许头语出惊人。 “姑娘不错,声音温柔,人也好,就是不知道怎么被你骗来,嫁给了你这个小混球。” 虽然清楚老许头是误会了什么,但是被这么调侃,徐凤年面上微赧,悄悄看了一眼卿颜,又立即收回视线笑起来。 “小混球不算,小金球可以。”卿颜摸了摸袖中的银票,脑中过滤了无用的信息。 ......嗯? 等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什么媳妇儿? 卿颜转头立刻解释,“您误会了,我和他没成亲,也没什么关系,纯粹钱财交易。” “钱财交易?”老许头眉头一皱,讶异道,“你这没成亲,就拿钱把人姑娘骗走啦? 人家父母没找上门来揍你?” “没,我还没见过她父母。”徐凤年故意避重就轻地回答。 越描越黑,卿颜转头看着徐凤年,瞅他睁大眼一副无辜的样子,无语笑了。 她现在可以肯定,这家伙就是故意的! 算了,看在将近两千两银子的份上,她跟徐凤年不计较。 卿颜从椅子上突然站起,拿了伞就往外走去。 徐凤年见她如此,心里一急,连忙挽回,“我不说了,你别走啊,饭还没吃呢!” 老许头的玩笑话只有他在窃喜,徐凤年心里有些难受,却还是对着卿颜笑。 徐凤年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去拉住卿颜的衣袖,但很快又想起她不喜欢被人轻易触碰,于是犹豫了一下后,缓缓地垂下了手。他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卿颜身上。 “我去买点下酒菜回来。”原本并不打算解释的卿颜,看到徐凤年这眼巴巴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多说了一句。 “我没有生你的气。” 闻言,徐凤年瞬间满血复活:“那我跟你一起去!” 这迅速的表情变化让卿颜不禁愣住了,尤其是徐凤年那充满热切真挚的眼神,让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不该多嘴说那句话。 “不用,你待在这里。” “哦。”徐凤年迅速地坐直身子,一副听话乖巧的模样。 不再去看徐凤年那双明亮如星的眼睛,卿颜倏地将自己的伞扔给他,“帮我看一下。” 留下这句话,她便再没了踪影。 “听见没,人姑娘就去买个下酒菜,不走。”老许头凑在徐凤年耳边念叨,语气带了些揶揄,“这东西还叫你看着呢,肯定要回来找你。” 徐凤年抱着伞,跟宝贝似的小心翼翼放在旁边,心像是泡在温水里,又软又暖。 “我就知道她舍不得我。” “哦,也不知道刚刚谁跟个怨夫似的。”老许头的话如同一支无形的箭戳在了徐凤年膝盖上。 “您就给我留点面子吧。”徐凤年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 “徐小子,你可别再瞎混了,学点手艺,或者做点什么别的都行,不然人姑娘到时候跑了,不乐意跟你了,有的你哭的。” “知道了。”徐凤年低垂着眼,掩住其中那一点落寞,“可她现在就不乐意跟着我。” 这话说得太轻,老许头没有听见,只是摸了一个杯子给徐凤年倒茶。 “徐小子,喝水。” “没事,我这有。”徐凤年又喝了一口杯子里的茶水,婉拒了老许头。 “唉呀,那是你媳妇儿的,你都给她喝完了!”老许头皱着脸谴责他。 “这是,卿颜的?”徐凤年的动作骤然顿住,手里的杯子突然变得烫手起来。 刚刚没注意,现在仔细看看,杯沿还有一点点极淡的红色。 因为他刚刚喝过一口,残留的水印落在那一点红痕上,莫名暧昧。 “快点,给你媳妇儿重新倒上。”老许头看不见徐凤年通红的脸色,把茶壶塞进了他的手里。 “不,换个新的吧。”喝下杯中的最后一口茶,徐凤年伸出指尖抹去那一点红色。 欲盖弥彰一般将杯子推远了一些,他下意识抚上了身边的油纸伞。 “真没出息...” 没有镜子他也知道,现在的自己该是何种模样。 第334章 雪中悍刀行——他想赌一把 “醉了?” ...... “醉了。” ...... “你叫什么名字?” ....... “徐凤年。” ...... “我是谁?” “卿颜...”徐凤年扬起嘴角对着她笑。 “老黄,你们家世子不是纨绔吗,这是怎么回事?” 卿颜纳闷,虽说老许头家中的酒比较烈,但也不至于喝倒一个长年流连歌舞酒楼的纨绔吧。 “有没有一种可能,少爷把你买来的酒也喝了...”老黄指了指桌角空掉的三个酒瓶子,心虚地看着卿颜。 除了送给老许头那些,剩下的都被徐凤年喝了干净。 “这酒后劲很大,我打算拿来泡果子的,徐凤年你——!” “头疼。” 他抱着伞站在那,头抵着伞柄,安静的样子看着竟是有些可怜。 见他这样子,卿颜想骂人的话卡在嗓子里,上不去,下不来。 徐凤年试探着伸出了手指,在碰到卿颜衣角的那一刻瑟缩了一下,随即又像是鼓足了勇气,紧紧抓住了那片衣袖。 “你送我回去,我赔你酒钱。” “徐凤年,你到底是真醉了还是装的?”吃完饭以后,她就去回个信拒个单的功夫,徐凤年就把自己灌成这样,卿颜看不懂他在想什么。 卿颜捏住他的下巴转向老黄,“你看,有老黄在,他可以送你回去。” “不一样。”徐凤年抱紧了手里的伞。 “哪里不一样。”卿颜快要被磨得没脾气了。 醉鬼又不说话了,只是眼巴巴看她。 徐凤年掏出自己的钱袋塞进了卿颜手里,然后若无其事地站在原地等她反应。 “这怎么还强买强卖的...” 遇上徐凤年以后,卿颜觉得自己的耐心是越来越好了。 “鹤姑娘,老黄我还要去隔壁赔鸭子钱,劳烦你送少爷先回去吧。”老黄看徐凤年在背后偷偷给他比了个大拇指,差点乐得笑出来。 以防露馅,在卿颜答应前,老黄已经一溜烟跑远了。 “徐凤年,我怕不是上辈子欠你的。”长舒了一口气,卿颜这两天叹气的次数比她前几年加起来的都多。 “把伞还我,我送你回去。” 徐凤年后退一步,仿佛怕她拿了伞就跑了。 哟,还挺聪明。 卿颜盯着他泛红的脸看了一会儿,笑骂道,“你赢了,走吧。” 朦胧的眼里滑过一丝清明,徐凤年走在她身后,一抹笑容转瞬即逝。 路面不平,他踩进一条裂缝,身子前倾,眼看就要歪倒。 “小心。”素白的手抓住他的衣袖用力一拉,稳稳地将徐凤年拽了回来。 “卿颜,我头晕。”徐凤年颇为无辜地盯着她。 你头晕,我头疼。 卿颜按了按眉心,又看了看徐凤年迷迷糊糊的样子,纠结半晌,她终是伸出手扶住了他。 “别乱动,也别再说话,你安分一些,我扶你走。” “嗯。”徐凤年安静下来,望着自己手臂上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无声地笑起来。 慢慢来,其他总会有机会的... 这一路,两个人慢慢地走着,徐凤年发现,其实身边的姑娘一直很温柔。 方才老许头家里,她明明就可以不管不顾直接走人,即便再难堪,那也不关她的事,可她还是回来了,带来了回礼。 “卿颜,你为什么做杀手?”徐凤年并不期待能得到答案,只是想问问她。 但是他得到了答案。 “因为我想救一个人。”卿颜的声音很轻,“我曾经学医,想要救她,可她还是死了。” 清风撩起她的面纱,把她的声音吹散在风里。 “后来我才发现,杀人,才能真正救人。” 这话说得很矛盾 ,可徐凤年听懂了。 鬼使神差地,徐凤年反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松手。”卿颜扭头拍在了他的手背上。 白皙的手背上红了一块,徐凤年没有松手,就那么茫然地看着卿颜。 看到她开始有些怀疑自己下手是不是太重了些。 “你,疼吗?”好歹是雇主,不会扣她钱吧... 卿颜心虚地问了一句。 “不疼...你方才说什么?”徐凤年装傻。 男人的手松松垮垮地搭在她的手腕上,卿颜看着徐凤年迷蒙的样子,哑然失笑。 算了,她跟个醉鬼计较什么。 “没什么,我们到了。” 北椋王府门口,一辆马车停在过道上。 徐凤年看那门前的一男一女,正是之前骂街的林探花和他带来的姑娘。 “你能自己进去吗?” 从正门进去,卿颜真怕一开门就引起北椋王府里各路高手的注意。 什么意思,她要走? 徐凤年的手握紧了一瞬间,顿时是酒也醒了,走路也不晃悠了。 “你银子不要了吗?” “你酒已经醒了一半,我想应该不需要我了。” 女子漂亮修长的手指不知何时搭在了徐凤年的脉搏处。 装醉的把戏算是被彻底拆穿,徐凤年也索性不再掩饰。 “看在那些银两的份上,再做我一天护卫吧,只要今天一天,今日过后,是走是留,我都绝不再打扰你。” “何必呢?”卿颜实在没碰到过徐凤年这样的雇主,这亏本的买卖也不知道徐凤年图什么。 “你能和南宫仆射做朋友,没道理和我不行。” 徐凤年松开了那把伞,乌黑的眸子就这么认真地看着她。 “我知道,你并不讨厌我。”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了,对方的诚意已经摆在眼前,若再拒绝,便不是她的风格了。 “虽然不知道你图什么,但是,只此一次。” 拿回自己的纸伞,这一次,她选择留下来。 第335章 雪中悍刀行——纨绔是假的,心是真的 “这里的景致可真好。” 坐在窗边,从听潮亭的露台向外望去,可以俯瞰大半个北椋王府的景色。 徐凤年带卿颜进来,只叫她在这等着,却没说要做什么。 “我还以为你应该已经走了。”南宫仆射走到她身边,替卿颜勾回一缕飘散的发丝。 卿颜身子往后一仰,像没有骨头一般靠在她身上,嘴角微勾着,开玩笑似的说道:“没办法,他给的太多了。” “财迷。”对于她这样的反应,南宫仆射已经习以为常了,伸手稳稳地接住她,然后将手里的秘籍摊开在了卿颜面前。 “要一起看看吗?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这两日都没有好好休息,你可放过我吧。”卿颜高举双手投降,目光却看向远处。她注意到徐凤年和林探花已经登上了一艘小船,缓缓地向湖中心划去。 不对,怎么就他们两个人? 徐凤年站在船头,林探花手中的匕首指着他,侍女和老黄都在岸上,也就是说,徐凤年现在孤立无援。 “徐凤年...”卿颜神经紧绷,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站在船头的徐凤年似有所感,竟是突然看向了她的方向。 “你在看什么?”林探花不知道徐凤年为何突然抬头,只是警戒起来。 “没什么。”徐凤年笑起来,收回视线,他毫不犹豫地从船上跳了下去。 听潮阁上,卿颜远远地对上徐凤年的目光,一开始,她只是有些不解。 可在她站起来时,徐凤年倏地对她露出了一个温柔的笑容,随即纵身一跃跳入湖中。 “胆子可真大。”南宫仆射瞥了一眼湖面,轻飘飘地点评了一句。 “无所谓,老黄会去救他的。”嘴上这么说着,卿颜却立刻寻向岸边老黄的身影。 见老黄安坐在原地没有半点动作,她心里逐渐烦躁起来。 对了,还有那个侍女。 卿颜看向凉亭,可岸边的青鸟也没有丝毫反应。 莫名的,她脑海中浮现出刚刚徐凤年仰头笑着的样子,满眼专注,显而易见的期待,就好像相信卿颜一定会去救他。 喝了那么多酒,又不会武功,他就敢这么跳下去,就为了试探她会不会去救他? 丢掉身上的钱袋,卿颜攥紧了拳头。 “徐凤年,疯子!” 抬脚踩上窗杦,蓝色的身影自阁楼上一跃而下,落入湖心。 正在看戏南宫仆射只听见身边一声气极的怒骂,余光瞥见那雪白的面纱扬起。 刚要说什么,身边的姑娘便不见了踪影。 空荡荡的窗台边,唯留一块面纱孤零零地躺在地上昭示着主人方才的急迫。 “还是一如既往,嘴硬心软。”南宫仆射低头浅笑,遥遥望着卿颜跳下去的方向。 ........ 湖水意外的清澈,卿颜一路下潜,非常顺利地就找到了徐凤年。 某个胆大的家伙此时正对着一个被铁链锁住的男人比划着什么,而后,那诡异的男人便用手中的铁链打掉了林探花的匕首,内力涌动,林探花面露痛苦。 这武功路数,有些眼熟... 卿颜游近了些, 想要看清对方的容貌。 就在即将看清之际,徐凤年过来拉住了她的手,眉眼间满是笑意。 还笑?! 刚下去的心火刹那间重燃,卿颜反手扣住徐凤年的手腕,内力运转,一掌击向水底。 眨眼间,她已经带着徐凤年跃出水面,旁边还砸下来一个昏迷不醒的林探花。 “咳咳!——” 湖水倒灌进口鼻,徐凤年靠在卿颜的肩上咳嗽着,身体很难受,可是他很高兴,好久没这么高兴过了。 压下眩晕感,他试探着伸手环住了身前的人,“谢谢你下来救我。” 徐凤年在赌,赌眼前的人会心软,赌她那一点点特殊,还好,他赌赢了。 头很晕,但把人抱在怀里的时候,他觉得什么都值了。 “抱够了吗?”往日温和的女声失去了所有的温度。 “抱够了,就松手。” 肩上的某世子挂件像是粘在了她的身上,卿颜压下把他丢进湖里的念头,尽可能心平气和地说道。 “你的钱我不要了,现在,放手。” “不放。”徐凤年知道,这是唯一的机会,所以就算再慌乱,也不可以松手。 “你要是生气,就杀了我。” 杀?她能杀吗?! 卿颜属实被这无赖的样子气笑了,伸手抬起徐凤年的下巴,她狠狠捏了一下他的脸,“徐凤年,你究竟想干什么,要是不想给钱,大可以直说,不必——” “我喜欢你。” 空气顷刻间静默。 ...... ...... ...... “什么?”满腔怒火被一盆冷水兜头浇灭,卿颜怔住了。 “我喜欢你,特别喜欢。”晶莹的水珠粘在眼睫上,徐凤年的眼神认真而炽热。 “我不想你走,我想你留在北椋王府。” 像是被他的眼神烫到,卿颜收回手,移开了视线,“世子真是说笑了,梧桐苑内二十个丫鬟还不够你喜欢的吗?” “我还有事,后会无——” “我是认真的。”徐凤年第一次不顾卿颜的意愿,将她的脸转了过来,“那些丫鬟只是为了纨绔做戏,我一点也没有动过她们。” “我没有想算计你,也没有想试探你,我看不懂你在想什么,我只是想知道你在不在意我,就像我在意你一样...” 心跳得很快,徐凤年只觉得那些隐秘的情绪全都失了控制。 不论是欢愉,嫉妒,慌乱,还是迫切,他都想说给眼前的人听。 “你来救我,我很高兴,可我想更贪心一些,我想你留下来。” 大抵是太过紧张,他的手微微地颤抖起来。 “我也想有一只独属于我的团雀,可以随时知道你在哪里。” 徐凤年深吸了一口气,举起了自己的手。 “我徐凤年以娘亲的名义发誓,从刚刚的第一句话开始,我对鹤卿颜只有真心,没有算计。” 第336章 雪中悍刀行——到底是谁被占便宜了? 自说开那天起,卿颜一路跑打算连夜离开北椋,谁知她踏出府门没多久,就有侍女抱着一摞画像出去张贴。 上面写了巨大的几个字,寻人——北椋世子妃。 大字下面是她的画像,仔细到连面纱上的暗纹刺绣都画出来了的那一种。 “徐·凤·年!” 手里的画像被卿颜砍成碎片,她站在北椋王府门口,咬牙切齿地看着某个倚在门框上对她招手的人。 “回来啦,快进来吃饭。”徐凤年跑到卿颜身边接过了她的油纸伞,轻轻推着她的肩膀把人往府里领。 “我是不是还该谢谢你,没有满大街发告示?”卿颜算是看明白了,从她来北椋那一刻,徐凤年是铁了心不放她走了。 “我这不是怕你走丢了,所以贴几个标识,方便你找回来嘛。” 挥手示意下人关好府门,徐凤年一本正经地睁眼说瞎话。 “世子妃好。” ...... “见过世子妃。” ....... “见过世子,世子妃。” 从一开始气到发笑,到现在心如止水气得麻木,卿颜突然有种看破红尘,大彻大悟超脱世俗的平静感。 北椋有句脏话怎么说来着? 算了,忘记了,就这样吧。 “一句世子妃十两,刚刚一路过来有三十个人,一共三百两,记得给钱。” 卿颜心累,卿颜放弃,卿颜无语凝噎。 “我给你多一倍,你顺便送我只小团雀呗。”徐凤年贴在她身边,眼神亮晶晶地盯着她。 “我拒绝。”卿颜两指戳在徐凤年的脸颊上,把他推远了一些。 “我们这是要去哪?” “找老黄喝酒。”徐凤年顺势抓住卿颜的手握在掌心,这两天他算是得出了一个结论。 追喜欢的姑娘不能太要脸,得打直球。 “卿颜,你再考虑考虑,三百两一只团雀,不吃亏。” “不要,八百两一只都不行。” 然而,经过一番软磨硬泡,死缠烂打的忽悠和诱哄,在徐凤年的坚持不懈下,卿颜终——于松口答应,送他一只小团雀。 “鹤姑娘,来来来,老黄请你喝酒。” 不算宽敞的小屋子里,老黄擦拭着手里的剑匣,呲着牙对徐凤年和卿颜笑得开心。 “少爷别挑了,快喝酒了。” “等等,我再看看,诶,这只也好看。”徐凤年的头上,手上,腿上,全都落满了小团雀,灰的,白的,蓝的应有尽有,看得人眼花缭乱,一个个毛茸茸的小胖球安安静静的等着主人的吩咐,瞧得人心都化了。 “阿颜,你那只长什么样啊?” 称呼一出口,另外两人皆是一愣。 “咔!——” 老黄小心翼翼觑了一眼卿颜手里裂开一条缝的酒碗,在心里为自家少爷默哀了三秒。 果然,还是干掉他吧。 卿颜微笑着放下酒碗,慢条斯理地擦了擦被酒液浸湿的指尖,杀心渐起。 “阿颜,这只也好可爱!”徐凤年手心里捧着一只纯白的小团雀,他举在卿颜面前,头顶上还沾着一小撮白色的绒毛。 他的眼睛很亮,抚摸小雀儿的动作小心又温柔,那样的欢喜,快要溢出来。 笑得真傻... 卿颜要去摸伞的动作倏地一顿,转而轻轻敲了敲桌子。 “啾!——” 雪白色的小雀儿从窗外飞进来落在了徐凤年手上。 通体白色的团子,唯有翅膀边缘带了一圈浅浅的灰色,乌黑的眼睛灵动又干净,它额头中央那一点红色在雪白的羽色映衬下如同寒冬的梅花。 “雪芝,我的传信鸟。” 卿颜抬起手,接住朝自己飞来的小雀。 “有没有一模一样的?”徐凤年和他刚刚捧起来的小雀儿一起探头看向卿颜。 “得寸进尺...”长叹了一口气,在徐凤年的注视下,卿颜咬破了自己的指尖。 “你做什么!”徐凤年一急,赶紧转头想要掏出手帕为她止血。 “别动。”卿颜按住他的手腕。 鲜红的指尖血点在白色的小雀儿的头上,是和雪芝相似的印记。 “这样就一模一样了。” 卿颜的话音落下,其他团雀从徐凤年身上飞起,朝着打开的门窗,四散离开。 “少爷别愣着了,选好了,就喝酒吧。”老黄看着自家少爷一副完全沦陷了的傻样,笑到停不下来。 徐凤年看着手里的小雀儿,心里最柔软的地方陷下去一块。 原本他因为宁峨眉和黄蛮儿的事情心中有郁气,可现在他忽然就平静下来了。 “老黄,阿颜...” “今天,徐骁让我做个选择,他说,要么让我杀了宁峨眉,要么把黄蛮儿送出北椋。” 有了开头之后,徐凤年发现,有些事也不是那么难以说出口了。 “他让你这么选,是不是因为军中有人支持黄蛮儿执掌北椋,其中比较有代表性的就是宁峨眉?”卿颜喝了一口酒,看徐凤年沉默的样子,就猜出了大概。 “徐骁想让你执掌北椋,借当初刺杀世子的名头杀宁峨眉,以震慑军中那些有异心的人,可以理解。” 这策略,杀鸡儆猴,也算是给徐凤年立威了。 可问题就在于,宁峨眉是无辜的,刺杀徐凤年的事跟宁峨眉没有一点关系。 “我明白徐骁的意思,可我哪条路都不想选。” 徐凤年不想杀无辜的人,也不想送走年幼的弟弟。 游历三年,只有他自己清楚,离开北椋的日子有多艰难,他的两个姐姐已经被送走了,他不想再失去幼弟。 “我就是个名不副实的世子。”徐凤年自嘲一笑。 “我不愿意做的事,到最后还是成真了。” 老黄心疼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接收到老黄求助的目光,卿颜犹豫半晌,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徐凤年头顶。 “这么伤春悲秋的可不像你。” 徐凤年大抵想到了曾经不愉的回忆,眼底隐隐有水光闪烁。 “你下不去的手的话,我替你杀?”卿颜慢悠悠地起身拿伞,故意说道。 “一剑的事,很快,老黄,劳烦把酒满上,最多一炷香的功夫,我就回来!” “不是,你来真的啊!”被这么一搅和,徐凤年泪花都还没憋回去呢,赶紧伸手去拦。 结果他忘了自己手里还捧了只鸟雀,怕压着它,起身的时候手忙脚乱踩了衣摆,直挺挺地往前面扑过去。 “少爷小心!” 听见老黄的惊呼声,卿颜下意识回头。 她刚踏出一步就被拽的一个踉跄坐回了椅子上。 下一秒,一个脑袋埋在了她的腿上。 “少爷这招高啊...”老黄已经看呆了眼。 徐凤年得手不知所措地搭在卿颜的衣袖上,从这个角度看去,他只能瞧见那纤细柔软的腰肢和旁边露出来的半截白皙细腻的手腕。 浑身的血液一瞬间朝头顶涌去,徐凤年彻底缴械投降。 “徐凤年,你是故意的,还是不小心...” 明明是她被占了便宜,可是腿上的人却已经快红成了柿子。 “我说我不是有意的,你相信吗?” 徐凤年抬起头,苦笑着举起另一只手上的小团雀。 卿颜极尽轻柔地摸上他的脸,妩媚的声音叫人骨头都酥了一半。 “我信你个鬼。” 第337章 雪中悍刀行——剑九黄 为了找出第三条路,老黄提议将湖底老魁放出来收为己用。 徐凤年当即找南宫仆射借了刀下水,结果人上来了,链子还是人湖底老魁自己砍断的。 “小凤年,下次还是学一点武功吧。”瞅着浑身湿透的徐凤年,卿颜不厚道地笑了起来。 “肯定是那刀不顺手,下次借我你的剑试试呗。”徐凤年钻进她的伞底,试图挽尊。 “我的剑不会武功的人用着容易伤到自己,你不行。” 卿颜注视着头顶打斗的两人,分出了一些注意力回答徐凤年。 “我行,我很行!”徐凤年急得跳脚。 但是湖底老魁越来越猖狂的样子已经没有精力让徐凤年过多纠结于这个问题了。 “老黄,你不是说把他放出来就能收服了吗?”徐凤年看湖底老魁已经冲向听潮阁的李义山,心中着急。 老黄抱着剑匣,挥了一下拳头,笑道,“打到收服就好了!” 对哦!徐凤年恍然大悟。 他转头看向卿颜。 不,这个不行。 随即回头对南宫仆射说道,“上!” 南宫仆射无语,她示意徐凤年看向身后。 徐凤年:“!” 他回头,只见平日里不着调的老黄周身气势逼人,雄厚的内力涌动,那长长的木匣突然打开,露出五柄锐利的长剑。 双手翻转,那些剑飞出剑匣直冲湖底老魁而去。 徐凤年已然看呆,“老黄?!” “剑久黄,李义山,湖底老魁,这北椋王府可真是卧虎藏龙啊。” 卿颜摩挲着伞柄,看着屋顶上老黄与湖底老魁对峙,忽然就有些手痒了。 “鹤姑娘,不知道今日老黄的剑,能不能引你出手一次呢?” 老黄操纵着飞剑压制湖底老魁,任有余力分神同卿颜说话。 “好啊!”手动合上旁边徐凤年的下巴,卿颜顶着徐凤年惊异的目光飞上屋顶。 足尖踏着飞剑停在半空,她右手舒展,“剑来。” 徐凤年正仰头目瞪口呆地看着两人,手中的油纸伞忽然抖动了一下。 下一瞬,伞柄脱开,一柄银色的长剑从里面直接飞了出去。 “这伞,是剑鞘?!”徐凤年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 难怪卿颜说容易伤到自己,方才那剑,剑把光滑,还没有护手,要是没学过武的,极易划伤自己。 “别管那把伞了,他们要赢了。” 南宫仆射话音刚落。 寒意乍起,湖水躁动,有那么一瞬间仿佛置身于暴雪之中。 老黄的飞剑已将湖底老魁逼至湖面,卿颜手中的剑上也已布上一层寒霜。 “这样没有顾忌的交手,我喜欢。” 一剑挥出,四面八方的寒意聚集,幽绿色的湖面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冻结,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冰裂之声。 一息过后,老黄呼出一口白色的热气,对卿颜露出了赞赏的目光。 “鹤姑娘准头真好,冻得可结实,就是怪冷的哈哈哈哈。” “比不上您准头好。”这架打得舒坦,卿颜对老黄笑得无比灿烂。 湖底老魁的脚被冰结结实实地冻在湖面上,这下老实了。 “没吃饱,不打了!” 他扯着嗓子对老黄喊着,算是认输的意思。 “早这样多好。”老黄微微一笑,右手运功将飞剑召回匣子。 卿颜见状,也招了招手。 徐凤年手中的油纸伞飞了过去,力道之大差点没把他一起扯走。 卿颜看徐凤年瞠目结舌的样子,突然觉得有些可爱了,“小凤年,下巴收一收,要掉了。” “阿颜你,你,还有老黄,你,你们武功这么高!”没有一点武功的徐凤年已经震惊到说话都磕巴了。 老黄嘿嘿一笑,颇为搞怪地朝他抛了个媚眼“少爷我不是之前跟你说了吗,我武功大概这么高。” 他往自己肩膀的高度比划了两下。 “至于鹤姑娘,她从前出手太快,你没注意而已。” 好好好,到最后只有他是真的萌新。 徐凤年生无可恋地蹲在地上,两眼无神,失去灵魂。 卿颜从屋顶落下,伞尖轻点湖面,寒冰融化,徐凤年有些哀怨地看她,“老黄是剑久黄,那你呢?” “我?”卿颜弯腰对着他笑,“我是北椋王世子徐凤年的杀手护卫啊。” 这北椋王府的高手多,钱也多,她喜欢。 北椋王世子徐凤年的杀手护卫... 世子徐凤年的杀手... 徐凤年的... 这话听着怎么就这么窝心呢! “对,你是我的。”徐凤年义正言辞地点头,忽略他嘴角的笑容,真是正经的不能再正经了。 南宫仆射瞧着徐凤年脸红心跳的样子,轻啧一声,摇了摇头。 唉,又是一个被她家卿颜几句话就骗到的男人呐~ “来来来,姑娘吃肉,你太瘦了,吃胖点好。”这一架打完,卿颜和老黄算是熟了。 “多谢老黄,下次请你喝酒。” 高手少,有意思的高手更少,江湖上有名头又有意思的高手特别少。 卿颜现在和老黄几乎成了忘年交,不过谁比谁大,那就不一定了。 徐凤年坐在旁边,看着一桌子武学高手,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了。 “别看了,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吃饭。”心情好,卿颜人都温柔不少。 她往徐凤年嘴里塞了一口鸡肉,还贴心帮忙倒了杯酒。 “阿颜你也吃。”徐凤年终于缓过神来。 吃饱喝足,湖底老魁瞥了一眼三人,说道,“说吧,干嘛放我出来。” “少年救了你,是不是该报恩啊?”老黄放下筷子。 老魁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一边儿去,这小子放了我,我最多发发善心不杀他,报什么恩?” “啪!——” “铮!——” 老黄的手拍上剑匣,威胁意味十足,“不抱恩,再把你打回湖底!” “那多麻烦呀。”卿颜抿了一口酒,笑盈盈地指了指她插在身旁的长剑。 “不听话,直接冻起来,削成肉片给我们小凤年下酒。” 徐凤年看着两人杀气腾腾的样子,只觉得怀疑人生。 敢情之前,大家都在演戏呢?! 第338章 雪中悍刀行——他知道,她舍不得的 “难得换了个安稳地方,竟然还睡不着了...” “看来我不是享福的命啊...” 躺在北椋王府的屋顶上,卿颜身边是五六个空掉的酒瓶子。 “小凤凰啊...小凤凰...掉下月亮...没了家...” ...... “小凤凰啊...小凤凰...断了翅膀...忘了飞翔...” 她不太会唱歌,只是模仿着老黄的节拍,哼着不成调的曲子。 在这夜里,她的声音很轻,像春天的柳絮,只要风一吹,就什么都不会留下。 “鹤姑娘?” 卿颜的声音静了下来,她站起来朝下望去,老黄拎着一壶酒,对她笑得开心。 “鹤姑娘,老黄想求你件事。” 看老黄不复以往嬉笑的样子,卿颜正了神色,“稍等。” “不用不用,你别下来,我上来。” 苍老却不颓败的老者跃上屋顶,在离卿颜两米的地方坐了下来。 “老黄我没什么积蓄,只有这点酒和碎银能当报酬。” 他推了一个小布包过来,里面是他数年的积蓄。 卿颜没有收,她只是看了看老黄,“你想要我帮你什么?” “说来惭愧,我明日就要启程去打一场没有打完的架,这一去,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老黄这场架,是要去找王仙芝打,他答应了徐凤年,打完了回来给他烤地瓜。 可是老黄也清楚,这一场架,他八成是回不来了。 “我想请你照顾一下少爷,陪着他走完这段路。” “有那湖底老魁在,徐凤年不会有事的。”卿颜说着,却见老黄摇了摇头。 “不一样,不一样的。”老黄摆摆手,笑了起来,“有些东西只有你能教他,其他人都不行。” 又是不一样,卿颜还是想不明白到底哪里不一样。 她只能沉默着,没有说话。 “而且比起那老魁,我还是更相信你。”老黄望着头顶的月亮,声音悠长,“人会说谎,可是剑不会。” 江湖里摸爬滚打大半辈子,有时候只要来回几个短暂的交手,他们这些老人就能看清楚对方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是个好人,老黄信你。”他把银子又推过去了一些,“银子不多,还请你不要嫌弃才好。” 卿颜一直没有说话,老黄没有催促,也没有再问她。 “你不给自己求什么吗?”卿颜问他。 老黄耸了耸肩,咧嘴笑起来,“我啊,不过一死。” “没什么好求的。 人啊,可真奇怪... 卿颜抿唇,从那碎银子里挑出了一个拇指大的银角。 “你的单子,我接了。” 老黄刚想对她道谢,卿颜就伸手制止了他,“但是你家少爷,你自己回来给他烤地瓜。” “啊?”老黄还没弄懂她的意思,对面的姑娘已经从屋顶上跳了下去,没了踪影。 “啾啾!——” 团雀清脆的叫声响起,老黄抬头看去。 只见半空中一根泛着盈光的羽毛落下来,飘进他的手心。 这羽毛很长,像是某种稀有的大鸟身上掉下来的,触手冰凉。 老黄收起羽毛,对漆黑的院子里喊道,“等老黄回来,给少爷和少夫人烤地瓜吃!” “砰!——” 话音落下,好像有什么东西撞在了门框上。 “唔,疼...”卿颜抱着头蹲在树下,面色微红。 “多话,早知道不答应了!” ......... 老黄走后,日子似乎没有多大变化,只是少了些热闹。 一眨眼,天凉了,风雪覆盖了北椋王府。 刀光剑影,红衣如火,听潮亭下,两个身影在雪地中缠斗不休。 细长的剑刃划过双刀激起刺耳的声响,白色的身影衣袖翻飞拢住那团红色的火焰。积雪飞扬,飘逸的红色裙摆在漫天雪色里绽开一朵艳丽的花。 比起切磋,她们更像是在跳舞。 “冷吗?”南宫仆射收了双刀,伸手轻贴了一下卿颜的面颊。 “还好。”卿颜把手塞进南宫仆射掌心,感叹道,“真暖和。” “今日不是徐凤年的及冠礼吗,他竟然肯放你过来?” 南宫仆射握紧卿颜的手帮卿颜取暖,想起前段日子徐凤年吃醋的样子,不由得问道。 没办法,卿颜内里是个慢热的性子,虽然不抗拒与徐凤年接触,但相较之下还是与南宫仆射这样的同性朋友更为亲近。 为了这事,徐凤年明里暗里吃了不少醋。 卿颜摇摇头,“那地方应该都是些生人,场面功夫多,我不习惯也不喜欢。” “我就知道你在这里。” 随着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体温的黑色大氅落在卿颜的肩上将她裹了起来。 南宫仆射对上徐凤年的眼神,叹了口气,松开了卿颜的手回了听潮阁。 “出来怎么也不带件衣服,脸好凉。” 徐凤年温热干燥的掌心捧起卿颜的脸,轻轻磨蹭着,“今天准备了你喜欢的果酒,回去喝两杯暖暖?” “凤年,我昨日收到了新的单子,所以,你的及冠礼,我...” 卿颜忽然说不下去了。 徐凤年明亮透彻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层雾气,他没有说话,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卿颜的眼睛,里面的失落好像快要溢出来把他整个人淹没。 “只有一次,我想你在。” 雪落在他的头顶,飘在他发红的鼻尖,无言的落寞藏在眼里,徐凤年把所有的自己展现给卿颜看。 “阿颜,今天,一直陪着我好吗?” “我...”双唇几次开合,拒绝的话终归寂静,“我会把那单子推了。” “嗯。”徐凤年弯下腰去抱她,满心的欢喜。 “安分一点。”卿颜无奈,“再得寸进尺,我可要动手了。” 腰间的手紧紧箍着她,徐凤年轻轻偏头贴着她的脸。 “那你动手吧。” 他知道,她舍不得的。 第339章 雪中悍刀行——公主抱 黄蛮儿被送去了武当,事情突然,徐凤年甚至来不及反应,就快马加鞭出城追去。 赶路速度之快,让卿颜站在武当门口时任有些恍惚。 她这两手空空的,这就又要见老熟人了? “武当掌门竟然亲自下山接你,看来武当和北椋的关系不错。” 老魁反身下马,正好奇呢,就看见徐凤年一下子冲出去,逮着一个白衣弟子就揍。 那凶狠的劲旁人拦都拦不住。 “这人是得罪过凤年?”卿颜走到武当掌门面前,心里为那个挨揍的弟子默哀三秒。 “想知道的话,回头让他自己告诉你吧。”王重楼对卿颜俯身,微微拱手,“许久不见,没想到姑娘还会有再来武当的一天。” “许久不见,上次见你的时候,好像你还没有这么多白头发。” 时间好像一眨眼就过去了,卿颜心下感叹。 “认识武当掌门,武功还这么高,你到底是什么来路?”老魁看着卿颜像是看到了什么珍稀物种。 “天上掉下来的你信吗?” “这么邪乎?”老魁明显不信。 见老魁不信,卿颜也没说什么,只是拿了装钱的布包,走过去拍了拍徐凤年。 “用拳头打多累啊,用这个,这个好使。” 被徐凤年单方面殴打的洪洗象震惊地看向卿颜。 听听,听听! 这是人话吗?! “谢谢阿颜,你离远些,别误伤了你。”徐凤年接过‘武器’蒙头就揍,没有技巧全靠硬莽。 看徐凤年这样,老魁也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王重楼在旁边贴心地向他解释,“楚先生见笑了,这位是家师闭关弟子,贫道小师弟洪洗象。” “他与你同辈???”老魁人傻了,这么一个被徐凤年按着揍的年轻人居然是和王重楼同辈! “楚先生远来是客,卿颜姑娘是我的老朋友了,小师弟,快来,打个招呼。” 王掌门仿佛完全没看到洪洗象的惨样,还招呼他跟人打招呼。 “楚先生,卿颜姑娘,你们好。” 洪洗象弱弱地抬起手挥了挥。 气上头的徐凤年一把把洪洗象就地上拎了起来,难得见他这么彪悍,卿颜瞪大了眼。 她摸了摸自己的额头,“起猛了,我居然看到小菜凤单手把人拎起来了,错觉,一定是错觉。” “老王,我去找棵树睡会儿,等凤年打完了你们再叫我。” 昨天熬夜传完了情报的单子,又清点了一遍雇主给的银子。 凌晨还还托了人脉帮忙打听老黄的消息,刚刚又快马加鞭跑来武当。 卿颜觉得要是自己再不睡觉,就要猝死在这里了。 王掌门看她往后山去,抬手放在嘴边喊道,“原先老地方新栽了梧桐树,那地方舒坦。” “知道了!” 慢悠悠地在林子晃,卿颜遮住口鼻轻轻打了个哈欠。 直至无人处,十多只小团雀飞下来落在了她的身上。 “怎么了,今天一只两只都这么黏我。” 也不知道这些小鸟哪里找来的花,还给她簪了一头。 虽然乱七八糟的,但是胜在一片心意。 “够了够了,再叼花来就放不下了。” 颇为无奈地接住这些撒娇的小团子,卿颜越发迷惑了。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连派出去的小雀儿都飞回来了? “啊,想起来了...” 今日,是她的成年礼啊。 人间的日子待的太久,她都忘了自己不是人了。 嘶,这话怎么听着好像在骂她自己... 撇去脑袋里奇怪的想法,卿颜温柔地抚弄着手中的团雀。 “难为你们这么小的脑瓜里还记得我的生辰。” “就是可惜了,我已经飞不起来了...” 说完这句话,她忽然静默下来。 林中落叶簌簌,阳光穿过层层叠叠地树叶落在她的肩上,像是一对无形的羽翅。 “喂,小丫头!” “怎么了?” 周身的团雀被老魁的声音惊走,卿颜回过头望去。 “姓徐那小子找你,他不会武功 ,现在还在慢悠悠爬上来呢,你快来!” 想起身后疯狂爬山的徐凤年,老魁就有些想笑。 “来了!” 唉,她这还没来得及睡会儿呢,徐凤年怎么就找过来了。 下山容易上山难,卿颜只要从路边台阶跳下去就好,徐凤年却是要一阶阶走上来。 他刚爬了一半,卿颜就已经到了。 “你这是爬了多久啊?” 卿颜扶住一下子扒她身上的徐凤年,忍俊不禁地看着他气喘吁吁的样子。 “呼——不记得了,累死我了。” 他本以为不是很远,结果直线距离是不远,偏偏山路弯弯绕绕格外地长。 “要我背你下去吗?”卿颜眼珠子一转,忽然就想逗他。 徐凤年也不是个矫情的人,他立马张开手臂,满脸期待地盯着卿颜,“不用背,你抱我就行。” “要抱啊?” 卿颜搭上了他的肩膀,笑眯眯地看他。 徐凤年感觉哪里不太对劲,但是出于信任,他还是点了点头。 “好啊。” 卿颜猛然上前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徐凤年打横抱起。 稳稳的公主抱,非常安心。 “不是,我不是说这种啊!” 徐凤年圈住她的肩膀刚刚的期待全然成了惊恐和羞报。 “抱稳了。”颠了一下怀里的某个人,卿颜感觉到肩上的手一紧,她立刻从山上跳了下去。 眼前的景物迅速后退,徐凤年下意识贴紧身边的人。 “阿颜,慢点慢点!” 他已经没有多余的心思纠结姿势问题了,这视角实在是太刺激了。 以至于卿颜放下他时,徐凤年感觉自己有些腿软。 “阿颜,下次咱们能换个方式吗?” 徐凤年扶着竹屋旁边的围栏,挤出一个苦巴巴的笑来。 卿颜分外配合地点头,“哦,那下次不抱了。” “不行! ! !” 犹豫挣扎半天,徐凤年一咬牙一跺脚,两眼一闭狠下了心。 “没事,下次继续,我可以。” 不就是跳个山崖吗,他徐凤年拿捏了! 第340章 雪中悍刀行——终究是我多余了 坐在竹屋里,卿颜和老魁听着徐凤年说洪洗象和他大姐的往事,只能默默喝茶。 没办法,卿颜觉得自己一个外人对于这种别人的家事也不好吱声,再说她没亲眼见证这往事,也不好点评什么。 大概是看她许久没有说话,徐凤年转移了话题。 “阿颜,黄蛮儿的事还需要一段时间处理,这几天可能要委屈你和我一起住在这里了。” “好,听你的。” 见卿颜点头,老魁傻了,他转头瞧着徐凤年问道,“不是,那我呢?” 看徐凤年的眼神往卿颜那飘去,老魁嘴角一抽,站起身自觉地往外面走去,“你们住,你们住,我去另找地方。” 卿颜看老魁的背影莫名觉得他有点沧桑,想起自己可以住在后山那块地方,她出声拦住了老魁。 “楚先生等等,你不用走,我可以——” “卿卿,卿卿——!你在吗?” 卿颜的注意力被屋外的叫声吸引去,她快步走出屋子跑去了门口。 林荫小道上,一个小巧的身影背着一个巨大的布包小跑着朝她的方向冲过来。 “姜泥?” “卿卿,我可算找到你了,重死我了。” 姜泥仰着一张白净的小脸任由卿颜帮她擦去额头上的汗水。 在北椋王府这么长一段时间,她们两个财迷算是建了深厚的革命友谊,再说了,谁不喜欢好看又大方的人呢。 “怎么这么多东西,我帮你拿。” 卿颜刚要伸手,姜泥就拎着东西退了两步。 “没事,我来就行,徐凤年那个混蛋,带你出来也不知道拿行李。” “我刚还寻思着谁骂我呢,原来是你啊。” 徐凤年抱着双臂,饶有兴味的打量着姜泥身后半人高的大包裹。 “徐骁这是特意让你来给我送东西的?” 姜泥白了他一眼,哼道,“你想多了,他们说你糙点没事,不能苦了世子妃,我是来照顾卿卿的。” 好好好,儿媳妇还没过门呢,他这个儿子已经在自家老爹心里没地位了。 徐凤年被自家老爹气笑了。 “那他怎么找你来送东西,其他的侍卫随从呢?” 卿颜拉着姜泥进屋,看她这瘦弱的小身板,完全无法想象她是怎么一个人过来的。 “给你送东西,我乐意。” 楚国亡了以后,姜泥其实没什么亲近的人,同为女子,卿颜待她很好,所以姜泥也愿意为卿颜做些什么。 “而且他们说找其他人来怕你误会,影响,影响你和那谁培养感情。” 说到后来姜泥神色里带了些嫌弃。 其实说白了,还是徐骁这老父亲放心不下他们,派人来照顾。 “那正好,你跟我住,我在后山有个小的树屋,还有吊床。” 和姜泥一起睡的话,她还能有个自动小暖炉,想想就开心! 卿颜天生体温低,却喜欢靠近温暖的东西,所以她对姜泥和南宫仆射这些朋友都很亲近。 “好啊好啊,我还特意装了你喜欢的果酒,我们可以一起喝!” 姜泥眼睛都亮了起来。 “不是,你们先等等,那我呢?” 徐凤年眼看两个人越聊越热切,越聊越开心,都要贴在一起了。 不是说他和卿颜培养感情吗?这都快成姜泥来和卿颜培养感情了! 徐骁,真是他亲爹! “你可以一个人一起住这里,多好啊,大屋子!” 姜泥已经挎着卿颜的胳膊亲亲热热地打算去后山树屋了。 “不行,我不同意!” 徐凤年伸手揽住卿颜的腰就是往旁边一拉。 姜泥还没反应过来呢,自家亲亲朋友就已经被抢走了。 她赶忙拽住卿颜的衣袖,绝不撒手。 “你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抢人的?” 徐凤年一用力,直接将卿颜拦腰扛在了肩上,撒腿就跑。 “卿卿别怕,我来救你!” 姜泥包袱一甩,提起衣摆就追。 老魁看着三人这架势已然看呆,他摇了摇头,皱紧了眉头悄悄从旁边溜走了。 “等等,有没有人问一下我的意见啊?” 卿颜颤抖着抬起手,晕头转向。 终于在一个小坡上,她被放了下来。 徐凤年站在她身前圈着她的腰,姜泥在身后拉住她的手,两人皆是恶狠狠地瞪着对方。 在卿颜看过去时,他们问道。 “阿颜\/卿卿,你说,你选谁?!” “我,我自己一个人睡树上行吗?” 卿颜苦笑。 “不行!—— ” ....... 另一边,北椋王府 “姜泥那丫头到武当了吗?” 徐骁拨弄着桌上的棋盘,落下一子。 “刚到。” “到了就好,府里几个丫鬟,我儿媳妇就喜欢她,换了旁人去怕是要惹她多心。” 毕竟那些丫鬟里藏了不少死士暗卫,若是被卿颜发现,或许会觉得徐骁这是在试探她。 再者,让另外的丫鬟去,徐骁也怕影响儿子儿媳培养感情。 怕他们在外面吃苦,又怕挑的人不对惹他们不开心。 徐骁思来想去,还是敲定了姜泥去帮着照顾。 管家附和,“世子妃身份特殊,难免警惕些。” “哼。”徐晓忽然笑起来,“我那好儿子啊也真是,把自己媳妇儿藏那么严实,我这个做爹的,还只能在及冠礼上瞧一眼。” “世子不是说世子妃怕生,所以...” “他那是说怕生吗,他是怕我吓着那姑娘。”徐骁一说起这个就吹胡子瞪眼的生气,“去武当也不知道多给我家儿媳妇带点东西,一点也没有我当年的风范。” “是,王爷说的是。”管家对他这样子早就见怪不怪,习以为常地连连点头。 “回头你找人再给梧桐苑添点东西,我听姜泥那丫头说世子妃晚上喜欢在屋顶上赏月,你们记得把府里的树修剪修剪,别扰了世子妃的兴致。” “是。” 第341章 雪中悍刀行——差一点的旖旎 躺在美人香软的怀里被她喂水果的感觉有多爽? 姜泥亲身体会告诉你,爽,非常爽,好像躺在一团云里,幸福到发飘。 “卿卿,这个橘子甜,你吃这个。” 贝齿轻启,美人低头含住那口橘瓣,垂下眼对着她笑。 姜泥脸色微红,将头一转埋进她的腹部抬手虚虚环住那纤纤细腰。 徐凤年进屋的时候,看姜泥窝在卿颜腿上幸福的样子,牙都要咬碎了。 “姜泥,我和阿颜要休息了,你该走了。” “哼。” 姜泥不情不愿地坐起身,嘴角都快落到了地上。 要不是徐凤年威胁要扣她钱,她姜泥绝对不会屈服! “卿卿,那我走啦?” 磨磨蹭蹭挪到门口,姜泥恋恋不舍地对卿颜挥手。 “明天见。” 卿颜想起身去送送她,结果被徐凤年按坐在床沿,动弹不得。 徐凤年皮笑肉不笑地对姜泥摆了摆手,“明天不见也行,记得把门带上。” 姜泥被他这样子气得跳脚,奈何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只能一步三回头瞧着卿颜,然后默默离去。 姜泥走了,卿颜刚想起身,某个耍赖的世子就坐在她身边丝滑地躺下占据了刚刚姜泥的位置。 拉住卿颜的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徐凤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夜深了,屋里只有几盏烛火闪烁着微弱的火光。 “干什么这么看着我?”卿颜戳了一下他的鼻尖的小痣。 金色的火光在她的眼里跳跃,徐凤年心里好像忽然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填满,酸软发涨。 “我吃醋了...” 他忽然说道,握住了卿颜白皙的指尖,在自己的唇角轻轻贴了贴。 “阿颜,哄哄我。” 少年的悸动直白热烈,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再加一点故意的袒露。 “你想我怎么哄?” 或许是今夜太过静谧,一种陌生的感觉在卿颜心底蔓延开来。 徐凤年慢慢地伸出手,指尖触碰她额角的发丝,然后慢慢滑到她的侧脸。 “你...” 他抿了抿唇,似是有些犹豫。 烛光朦胧了他的眼睛,徐凤年浅浅地笑了起来。 “你能不能,说一句喜欢我...” 心尖被突然触动了一下,卿颜下意识想顺着他的话说,可是在说出第一个字时,她停下了。 “我...” 说不出口...明明只要当做雇主的要求简单地说一句话而已,可她却是说不出来,卿颜撇过头,不敢去看徐凤年失落的表情。 “没关系。”温暖的掌心贴着她的脸,轻轻将她转了回来。 徐凤年从来不舍得看她为难,“没关系,不着急...” “说不出来就不说了。” 少年的指腹摩挲着她的眼尾,缱绻,温柔,是没有说出口的情意和满腔的眷恋。 “...徐凤年,累的话,就不笑了吧。” 明明眼底都是失落,却还是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明明这两日因为黄蛮儿的事殚精竭虑却还是对她笑着。 “其实那天及冠礼,我听见山崖上你和徐骁说话了。” 哪怕徐凤年一直把她藏在梧桐院里,尽可能减少与徐骁的接触,避免徐骁明里暗里的试探让她不开心。 可是徐骁是什么人,怎么会这么轻易相信她一个外人。 那天,在她面前一向好脾气的徐凤年对自己的父亲生了气。 卿颜听见了,徐凤年说。 “我带她回来就没想过再放她走,我的人我自己管,她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会看,徐骁你别插手!” 其实她这一趟来武当本是不必要的,可是那天她看着徐凤年有些疲惫的神情,忽然就动摇了。 徐凤年就像是装坏的乖孩子,他想要去改变什么,旁人也只会当做那是纨绔毫无意义的任性。 对黄蛮儿的事是这样,对宁峨眉的事也是这样。 “阿颜,你别多想,徐骁一直就是那样,别管他!” 徐凤年一直是对自家老爹直呼其名,见卿颜沉寂下来,他赶忙坐起身对她解释。 “不。”卿颜摇了摇头。 “我的意思是,我只在乎你的想法。” 所以,不用刻意为她阻挡那些试探和忌惮,也不用总是在她面前掩饰自己的失落。 北椋王府,只有徐凤年是她的雇主,所以其他人相信也好,不相信也罢,卿颜都不在意。 “什么?” 徐凤年觉得自己似乎出现了错觉。 “我说,你不必替我挡住他人的试探,因为整个北椋,我只在乎你徐凤年一个人——” 还未说完的话被突如其来的拥抱打断。 徐凤年抱过来的动作很突然,在卿颜向后仰倒在床榻上时,她只能看到眼前一晃而过的烛光。 有点重... 她出神地想到,但还是伸手环住徐凤年,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压在她身上的人一言不发地埋在她的颈侧,唯有耳边略微急促的呼吸声昭示着徐凤年不平静的心情。 “阿颜,我会当真的...” 所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说的一直都是真话。” 她的声音是那么笃定,像是承诺。 “你能不能先起来,有点重...” 卿颜:“!” 身上的人毫无征兆地抬起了头,灼热的气息带着冷香的气味,卿颜怔愣地望着徐凤年的眼睛,二人的呼吸交缠在一起,只差半寸就能贴上对方的唇瓣。 要冷静些,不能吓到她... 压下躁动的心绪,徐凤年闭上眼轻轻蹭了蹭卿颜的鼻尖。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多了些热意。 “阿颜...” “我的...世子妃...” 第342章 雪中悍刀行——龙虎山 “卿卿...” “嗯?” 姜泥欲言又止地看了卿颜一会儿,想起大早上徐凤年离开前那笑得不值钱的样子,心里突突地跳。 “昨天,那家伙没欺负你吧?” 欺负? 卿颜眨了眨眼,论武力,徐凤年在她面前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可怜。真打起来,还不一定谁欺负谁呢。 “没有。”她摇了摇头。 姜泥冲她笑,“那就好,那就好,我还怕他色性大发,占你便宜。” 等等,原来说的是这个欺负吗? 想起昨天那个差点贴上的吻,卿颜手一抖,差点掐断手里的菜苗。 悄悄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尖,她没敢跟姜泥解释,以防姜泥去掐死徐凤年。 毕竟在姜泥眼里,卿颜就是个单纯好骗和她一样喜欢钱的普通姑娘。 每次遇上卿颜,姜泥跟开了八百倍的滤镜似的,就怕她受欺负。 “对了,你这些菜都哪来的呀?” 早上姜泥兴冲冲地来找卿颜,说要给她一个惊喜,没想到竟是在这弄了个简易的菜园子。 “我去他们菜园子那采的,种在这里,我可以每天做新鲜的菜给你吃。” 听姜泥这么说,卿颜头一歪靠在了她的肩上,手里还塞给她一颗碎银子。 “谢谢小姜泥。” 姜泥嘿嘿一笑接过,脸贴过去蹭她,“咱俩谁跟谁啊。” 两人正开心地贴在一起互夸呢,屋前丁零当啷的声音却是破坏了这一份惬意。 “龙虎山。” 卿颜瞧着那些人的装束,迅速在脑子里搜索从前收集过的情报。 姜泥略微一思索,神情惊异。 “那个皇室钦点的天下第一门派?” “怕是冲着黄蛮儿来的吧。”卿颜回头看向窝在树底下乘凉的老魁。 “能否劳烦先生去找一下凤年?” 事关黄蛮儿还是让徐凤年来看看比较稳妥。 要是对面的人不懂事,管他皇室钦点还是天下第一,只要钱到位,做掉就是。 “那你等等,先别动手啊!” 老魁见卿颜蠢蠢欲动的模样,立刻从院内飞了出去。 几个穿道袍的弟子抬了轿辇步入院中,卿颜默默的无视了那些人,同姜泥继续收拾菜园。 “卿卿,他们...” “不用管,有我在,你安心。” 卿颜这话嚣张,但是姜泥喜欢,她笑了笑,没有再多话。 但是卿颜没有说,这轿子里的人不是个简单的,按徐凤年以往的习惯,要是真打起来,活擒还是有一点点麻烦。 她的伞里剑杀人快,活擒容易误伤,还是得换个装备。 “小姜泥,我去拿个东西,你有事的话喊我。” “好,那你早点回来。” “放心。” 好久没使双剑了,当年在武当林子里养伤顺道把另一把剑也留在这,如今回来,刚好拿回来。 这一来一去,等卿颜取完剑回来,竹屋里多了个须发斑白的小老头,徐凤年和老魁也回来了。 气氛似乎有些严肃,姜泥和老魁正往屋外走,卿颜见此便停在了外面,没有再过去。 “阿颜,进来吧,没事。” 徐凤年从椅子上站起来,将卿颜拉进了屋子。 “没关系吗?” 卿颜看清了这老头的样貌,一下子就从脑中对上了名字。 龙虎山天师,赵希抟。 徐凤年将她按在椅子上,在她头顶轻声说道,“没事,我的事你都可以听。” 见徐凤年如此,赵希抟也不再多说其他。 他很快就说明了一切。 龙虎山内藏有一位皇族,此人求的是武道终极,人间至高,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武帝城王仙芝是避不开的阻碍。 是以,老黄用自己做交易,借此探王仙芝虚实,而条件就是龙虎要护住黄蛮儿。 因此,赵希抟来这里就是为了带黄蛮儿去龙虎山并且收他为徒。 “世子,剑九黄曾经说过,他来龙虎就是为世子闯出第三条路来。” 赵希抟这句话无疑是说到了徐凤年心里。 许久未见,也不知道老黄如何了。 “老黄他跟王仙芝分出胜负没有?” 徐凤年心里有些担心。 “最新消息,他已经来到武帝城外,估计决战结果很快就会传来,若有消息,贫道会立刻告予世子。” 说到这里,赵希抟话锋一转,对着徐凤年笑道,“话都说尽了,贫道现在可以见小王爷一面了吗?” “多谢天师,但不必了。” 徐凤年摇了摇头。 “哥!” 在徐凤年彻底拒绝赵希抟前,黄蛮儿推门跑了进来。 “我跟他去龙虎山。” “你不懂别胡说。” 徐凤年一心想护着黄蛮儿,只想带他回家。 黄蛮儿难得没有听他的话,只是摇头,“哥,我懂,我去龙虎山能帮到哥。” “你!——” “别激动,先听听黄蛮儿的想法吧。” 在徐凤年想要出口阻拦前,卿颜拉住了他的手。 “阿颜...” “你不能永远把他护在羽翼下。”卿颜认真看着徐凤年,声音很平静。 “不会自己飞翔的幼鸟,在危险来临的时候,只有死路一条。” “我知道...” 徐凤年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只是放不下心。 “谢谢嫂子。”黄蛮儿对卿颜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哥,我愿意去龙虎山。” 黄蛮儿很坚定,他知道自己的兄长一直在保护自己,所以他也会想要去保护徐凤年。 他转头看向赵希抟,“老道士,我们现在可以走了吧。” 早一天离开,他的兄长就不会再因为他的事为难。 “当然,当然!” 得了这么个根骨极佳的弟子,赵希抟笑得脸上褶子都皱起来了。 有些人注定是要走的,哪怕徐凤年再不舍得,也要放手。 让黄蛮儿去龙虎山,至少也能让他学些自保的本事。 第343章 雪中悍刀行——我还挺喜欢你的 前一刻,徐凤年刚送走黄蛮儿几步,后一刻,赵希抟停下了脚步,朝他送来了老黄力竭身亡的消息。 留下赵希抟的信,徐凤年呆立在原地,手中的信纸被他无意识捏紧,留下深深的折痕。 他就那么望着载着黄蛮儿的车驾远去,直至什么也看不见。 “凤年?” 听见卿颜的一声轻唤,呆站着的人终于僵硬地转过头来,林风吹起他的发丝,忽然的,那滴眼泪从徐凤年的脸上落了下来。 徐凤年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满眼的泪光,泣不成声。 “阿颜...” 他伸手去够她的衣袖。 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砸在卿颜的手背上,滚烫,哀戚。 徐凤年红着眼望她,仿佛眼前的人是他最后的希望。 明明只是瞬息之间,在卿颜替他拂去眼泪想要说话的那一秒,泪水决堤,所有强撑顷刻间溃败。 往日矜贵骄傲的北椋王世子红着眼,抓着她的双手,哭得身形微颤。 “老黄没有死,别哭。” 卿颜认真的话只被当作是安慰,徐凤年低下头将脸靠在她的手心,任由泪水落下。 “老黄没事,真的没事,别哭凤年...” 卿颜看徐凤年哭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只能期盼老黄赶紧来到他的面前。 要命了,她明明感应到老黄已经离得很近了,怎么还不到! 卿颜想要转头看看四周,可眼前的人是那么哀伤,好像只要她一松手,徐凤年就会彻底倒下去。 明明换作从前,她根本不会多事,可现在不可否认的是,徐凤年在她心里是不一样的。 徐凤年这一单,她真是血亏了... “不许哭了,你再哭,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口是心非的姑娘忽然仰起头,轻轻捧起了他的脸。 在被水光模糊的视线里,徐凤年微微闭上了眼,下一刻,唇瓣微软,好闻的冷香浸满了所有的感官,压抑的哭腔被柔软的亲吻堵住,只余下轻不可闻的哽咽。 头脑间一片空白,等那温软的唇瓣抽离,他只能发愣地看着眼前的姑娘。 “阿颜,为什么——” “少爷,快躲开啊!——” “老黄?” 是他幻听了吗,怎么好像听见了老黄的声音。 徐凤年顿时是哭都忘了,下意识张望着四周,直到他忽然抬头。 一个模糊的人影正直直朝他砸下来。 “老黄?!” 徐凤年一时间瞪大了眼。 “砰!——” 巨大的剑匣砸在了地上,老黄借着周围的树木做了缓冲,几个踏步在落在了徐凤年身旁。 “诶哟,差点摔死我了。” 老黄坐在地上,揉着自己的老腰,抬头呲着牙冲徐凤年笑。 徐凤年被眼前这一幕整傻了,他看了看手里的信纸,颤抖着抬起手指向老黄。 “老,老黄,你不是死了吗?” 他刚刚鼻涕眼泪一大把的,伤心得死去活来。 谁能想到下一秒,天空一声巨响,老黄闪亮登场。 说起这事,老黄看了一眼徐凤年身边的卿颜,见她一脸无奈的样子,老黄挠了挠头。 “老黄还要给少爷和少夫人回来烤地瓜呢,怎么能死。” 事实上,在最后关头力竭那一刻,老黄只觉得袖中有什么东西隐隐发烫,在他眨眼的瞬间,一股无名的内力冲向他的四肢百骸,刹那间,他就已经离开了武帝城。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开始从高处往下坠落了。 老黄没事,徐凤年终于从刚刚的情绪里缓了过来,他又哭又笑地踢了老黄一脚。 “老黄,你吓死我了你。” 老黄从地上跳起来,嬉笑着躲开徐凤年一脚,“好久不见,少爷瘦了。” 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久违的重逢。 卿颜站在徐凤年身后,默默的看着徐凤年和老黄两个人吵闹的样子,无声地笑起来。 “这一单,不亏。” 生离死别太苦,有的事,能不经历,还是不经历的好。 卿颜这么想着,不自觉地摸上腰间的长剑,在沉默里,浅淡绵延的寂寥在她眼里一闪而过。 “阿颜!” 刚刚还和老黄斗嘴的某人脚步飞快地朝卿颜冲过来。 兴奋地抱起她在原地转了个圈,格外幼稚。 “徐凤年!” 卿颜伸手去揪他身后的马尾长发。 “我在,世子妃有何吩咐?” 凑上去飞快地在卿颜嘴角亲了一口,奸计得逞的某人笑得分外开怀。 徐凤年不知道卿颜具体做了什么,但他相信,老黄能够活下来,一定是卿颜做了什么。 他好高兴,真的好高兴,不管是老黄活着,亦或是刚刚那个吻。 即便没有那句喜欢,他今天也已经得到了卿颜的答案。 老黄看着两个人的互动,抱着自己的剑匣在旁边偷偷笑着。 卿颜一时羞恼,狠狠地捏住徐凤年的脸颊向外扯了两下,直到他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才笑了出来。 “像个傻子。” ....... 阳光正盛,拂去徐凤年眼角濡湿的泪痕,卿颜忽然低下头,在他错愕期盼的眼神中,轻轻吻了一下他的眉心 “徐凤年,我发现,我还挺喜欢你的。” 瞬息间,天地万物寂静,只有逐渐加速的心跳声,鼓动不息。 “那就再多喜欢一点,迟早有一天,我要你心甘情愿为我留下。” 徐凤年紧了紧抱着她的手,抬步就往竹屋走回去。 “老黄走,我们回去给世子妃烤地瓜吃!” “好嘞!” 老黄跑在后面,笑得见牙不见眼。 “不是,你先放我下来!” 这么回去,她面子还要不要了?! “你再不放手,我就要收钱了!” “我人都是你的,阿颜随便收,回梧桐苑要多少钱拿多少钱。” 论无赖,卿颜在徐凤年面前还是只能甘拜下风。 第344章 雪中悍刀行——蓝色的眼睛 此次老黄一事也算是给徐凤年敲响了警钟。 卿颜第二日在瀑布下看到练刀的徐凤年时,虽有些惊讶,但还是露出了意料之中的笑容。 徐凤年挥刀的样子很认真,全神贯注地做着每一个动作,并没有察觉卿颜的到来。 “嘶——” 听见徐凤年那一声下意识的痛呼,卿颜身体比脑子快,已经踩着山边的凸起落到了他的身边。 “别着急,小心些。” 看他虎口裂开的血口子,卿颜从袖中掏出止血的伤药替徐凤年敷上。 “疼吗?” 刚刚还认真练刀心无旁骛的某人立刻露出了委屈巴巴的表情,哼哼唧唧贴在她身边。 “疼。” “你才刚开始学,旁边还是得有人看着,不然容易伤到自己。” 照理说徐凤年想学武,老黄肯定开心得不行,可卿颜环顾四周也没看见他的身影。 “老黄呢?” “他刚从武帝城回来,我想让他多歇两天,我自己在这练练基础。” 所以从徐凤年今天早上起来开始,一直是老魁教的他,老魁也是个随性的,布置好任务就走了。 一个完全没有功底的入门初学者拿着真刀练,受伤是难免的事。 “你刚刚是想劈开瀑布?” 卿颜捡起地上的刀,擦去上面的血迹后握在手里掂了掂。 “嗯,我想试试能不能练出真气。” “那东西需要时间积累,你现在可能有些困难。” 卿颜和老魁的话大差不差,但是接下来她说的话,却是在徐凤年的认知之外了。 “不过若是将我的内力真气渡给你,也是另一种出路。” 但这种方法冒险,先不说被渡真气的那个人能不能承受得住,对渡真气的人来说这也是一种损伤。 况且卿颜与他们不同,百年修为不是普通凡人能承受得住的。 徐凤年就算不知道她的身份也不会让她这么做。 “对了阿颜,你武功那么好,能不能教教我。” “我的路子多是杀人技,大多时候出剑即见血,你可能不太喜欢。” 卿颜思考了一会儿,把刀放在徐凤年手里,随即自己握住了他的手。 “但是我可以让你试试如何用真气斩断这瀑布。” “那我要怎么做?” “静下心,感受它的流动。” 随着卿颜话音落下,徐凤年顿时觉得有股寒意从二人相牵的手上流入他的四肢百骸,有些冷,但是很柔和,并不让人觉得难受。 “这是你当初抓湖底老魁那一招?” 看刀上慢慢凝聚起寒霜,徐凤年能感受到体内涌动的寒意往一点集聚而去。 “记住这种感觉。” 卿颜松开手,眼中的蓝色变浅了一些,盈盈水色,像是在发光。 “挥刀吧。” 脑海中浮现出老魁教他的刀法,徐凤年一刀挥出,刀上凝聚的寒意散发,刹那间劈开瀑布。 流动的水帘在石洞上凝成几条冰柱,又在片刻后融化掉落。 “斩断了...” 徐凤年愣了一下,随即眼中充满了欣喜的光彩。 刀上的薄霜退去,他观察着刀刃,没想到银白的刀身上印出了他深蓝色的眼。 “阿颜,我的眼睛...” 看着徐凤年徐凤年和自己相似的瞳色,卿颜一时呆住。 两双相似的眼睛傻傻地瞧着对方,一时寂静无言。 本想来探望一下徐凤年的洪洗象走到山洞口,瞅着面面相觑的两人,一脸迷茫地问道,“你们怎么了?” 两双好看的蓝色眼睛齐刷刷地看过来,洪洗象的表情逐渐变得震惊。 “我刚刚输了一点内力真气给凤年,没想到就变成这样了。” 卿颜捂着脸,实在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徐凤年借着刀身的看了看自己的眼睛,扯下卿颜的手对她笑起来。 “没事,还挺好看的。” 洪洗象走过来观察了一会儿,轻笑着摇了摇头,“应该没什么问题,或许是他的身体与你的内力真气太过相适,所以融合了一小部分,改变了样貌。” “真气还有这作用呢?” 徐凤年有些新奇。 “你们这样的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到。” 毕竟每个人武学路数不一样,修炼方式也不一样。 能达到这种程度也是难得。 “不过方才卿颜姑娘输给你的真气很少,最多明日,你的眼睛就能变回来。” 徐凤年对自己的新瞳色适应性非常良好,握着手里的刀,他忽然就对真气在体内运转的感觉有了些理解。 “对了,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洪洗象把手里捧着的书递给徐凤年,“我看你在这练刀,所以就想拿点东西来帮帮你。” 这些书都是武当剑谱,徐凤年一头雾水地翻着,有些不解。 “我练刀,为何要给我剑谱?” “抱一方为天下事,所以,从剑谱里学刀法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洪洗象对着徐凤年身边的卿颜憨厚地笑了笑。 “而且有卿颜姑娘和剑九黄这两位用剑高手在,说不定这些剑谱能对世子有所启发。” 送走了洪洗象,徐凤年很快便抱着剑谱练起来。 卿颜未带佩剑,只是砍了一段竹枝陪他。 挥砍,横劈,收刀,一开始只是几个基础简单的动作,千百次的练习,然后一点点纠正。 瀑布下的浅水滩里,每一块碎石都落下了他们的脚步。 “这小子天生就是练刀的材料。” 老魁和老黄站在林子里,远远看着瀑布下专注的一男一女,忍不住赞叹。 “就是那小丫头我还是看不出来底子。” 老黄微微一笑,并不作答,他往前走了两步似笑非笑地感慨。 “人间之外,尚有天人呐。” “少爷,少夫人,回去吃烤地瓜啦!” 沉迷练习的两人立即回头,齐声喊道,“来啦!” 第345章 雪中悍刀行——都会过去的 “咚!——” ...... “别动我的菜!” ....... “动手!——” ....... 好吵... 卿颜埋在被子里,柳眉轻蹙。 昨日她陪徐凤年练刀陪了许久,回来的时候某个人又磨了她好一会儿,要她陪着看星星,好不容易今日早饭不吃想睡个懒觉,偏生现在外面的吵闹根本没办法让人忽视。 随手扯了面纱戴上,拿了桌上的发簪松松挽了发髻,卿颜开门走了出去。 就这一眼,让她本来就有些焦躁的心情瞬间变成了怒气。 “卿卿?” 姜泥原本站在原地,正与眼前的不速之客对峙。 忽然,她只觉耳边一阵劲风掠过,纸伞扫过她的身侧,击飞一片。 “刚刚,他们打你了吗?” 卿颜轻踩着步子,无视身后那一群来势汹汹的人,捧着姜泥的脸细细查看。 “没有,但他们踩了我的菜。” 姜泥摇摇头,指向了菜园一角。 若非卿颜出手快,这些人就要将菜园全部毁坏一空。 “哪个踩的?” 卿颜柔声细语地安抚着姜泥。 姜泥细白的手指举起,慢慢停在一个穿着白衣手里盘珠的人身上。 “给你一次机会,要么给钱,要么,给命。” 伞尖点在地上,卿颜抬头盯着趾高气昂的白衣‘少年’,笑意浅浅。 啊,不能叫少年,应当是少女才对,那珠子,是隋珠公主吧。 “敢这么对我说话,你知道我是谁吗?” 隋珠公主面色恼怒,手中盘珠子的速度愈发地快。 “一。” 卿颜没有理她,手扶在伞柄上,轻轻数着。 “卿卿...” 姜泥拉了拉她的衣袖。 “乖,不看。” 卿颜捂住姜泥的眼,手中的纸伞慢慢撑起,在她的脸上投下一片阴影。 “二。” 她还在数。 隋珠公主见她如此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心中愈发恼恨。 “来人,教教这丫鬟什么是规矩!” “三...” 最后一个数落下。 闭着眼的姜泥只觉身前一阵清风拂过,似乎有什么东西噗通倒地,随即,便是伞上淅淅沥沥恍若雨水滴落的声音。 “啊!——” 刺耳的尖叫划破寂静,刚走到竹屋门口的徐凤年心中一紧,跑了起来。 “阿颜!” 甩去伞上的血珠,耀眼的剑光缓缓推进伞柄,隋珠公主带来的手下,已废一人。 十指纤纤,纸伞光洁,一身浅蓝色衣裙的姑娘站在那里,恰似谪仙。 伞面上的血尽数滴在了地上那已经昏死过去的侍卫身上。 “先礼后兵,下一剑,我就不客气了。”妩媚的女声极尽温柔,像是能让人软了半边身子。 可隋珠公主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轻轻颤抖。 徐凤年看着卿颜站在那里,第一次意识到,平日里卿颜与他开玩笑说要他的命时,是真的相当温柔纵容了。 “今日是谁惹我们阿颜这么生气?” 徐凤年缓缓走到卿颜身边,面含笑意抚去卿颜侧脸溅到的一点血滴。 “沾到了。” 浑身的杀意片刻间散去,被安抚下来的姑娘偏头蹭了一下他的指尖,像是那些撒娇的团雀。 “做了亏本买卖,心烦。” “那我替你把钱要回来好不好?” 徐凤年轻声哄着她,知道她应当是不舒服着所以才会如此生气。 卿颜看了他一会儿,又转头看了看那隋珠公子和她身边的孙貂寺,思索片刻后,才慢慢点头。 然后走回姜泥身边。 “卿卿,没事吧?” 姜泥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立刻睁开了眼看卿颜。 “没事,就是觉得他们好吵。” 没睡醒又没吃东西,踩了菜园还不赔钱,换成从前,卿颜应当已经将这群人杀了干净。 跟徐凤年待久了,她脾气都好了不少。 隋珠公主从小也算是千娇万宠,哪见过真正如此狠戾的手段。 见徐凤年来了,卿颜不再动手,她反倒松了口气,可见他们皆无视了自己,便忍不住出言讽刺道,“堂堂北椋王世子,连自己的丫鬟都教不好,真是让人失望啊。” 丫鬟... 卿颜的指尖动了动,胃部轻微的疼痛感,刺激着她的神经,无言的杀意在她眼底蔓延开来。 公主的人头,应该很值钱吧... 就在她沉思之际,淡淡的青竹熏香萦绕上来。 “凤年?” 眼前的人背对着她,左手绕到身后轻轻捏了捏她的指尖。 “一个不长眼的侍卫,我家世子妃想打就打了,还轮不到你们来多嘴。” “徐凤年你!” 徐凤年当初为了避开婚约离开北椋,现在又当着别人的面承认刚刚那撑伞的姑娘是他的世子妃。 隋珠公主只觉自己颜面丢尽,狠狠瞪着他。 “都给我上!” 周身的侍卫一拥而上,卿颜刚想出手,徐凤年就将她按了下来 。 雪色的长刀在半空回过,布帛碎裂声响起,卿颜看着悠悠收刀的徐凤年,眼里难得露出了些惊诧。 “这次,换我护着你。”徐凤年上前一步,紧紧把刀握在手中。 虽然这话挺叫人感动,但卿颜欲言又止地看了自家小菜凤半天,还是没好意思出声。 毕竟小菜凤对上孙貂寺还是有点困难的。 “世子不问我等来历就要动手吗?” 孙貂寺看向徐凤年。 “打狗,不需要知道他的来历。” 徐凤年微微一笑,嘲讽意味拉满。 话音刚落,黑色的铁链坠着尖刀,一下子挑飞了孙貂寺。 “先生动手可真快。” 卿颜见老魁踱步进来,笑眯眯地对他打了个招呼。 “哪能不快,要是慢了,你这小丫头可是要把人冻了削成肉片下酒吃的。” 老黄回了北椋王府,现在只有老魁在他们身边。 “既然先生来了,我就去睡回笼觉了。” 卿颜揽着姜泥,掩袖打了个哈欠。 “阿颜,你想要多少银子?” 徐凤年回头朗声喊道。 “一个人头二百两,七个人头一千四百两。” 卿颜忽然顿住了步子,伞尖指向菜园里的那一个脚印。 “那一个脚印,八百两。” 他们的命竟然还没有菜园的一脚脚印值钱,可想起刚刚卿颜出手时完全来不及反应的那招式,还有浓郁到令人窒息的杀气。 隋珠公主一行人心里的忌惮与恐惧竟是压过了想要试探的心思。 “阿颜安心休息,剩下的我帮你讨。” 不管卿颜是什么要求,徐凤年都不会拒绝她。 转身带姜泥回屋,卿颜揉了揉她闷闷不乐的小脸。 “好了,别不开心了,八百两呢。” 不知为何,方才那菜园就像是戳到了姜泥的伤心处,她看着卿颜,眼泪忽然就掉了下来。 “八百两,如果你不在,别说那一个脚印,整个菜园都会没有...” “卿卿,我好像不管拥有什么,都会有人来破坏它...” 姜泥想起了伤心事,语气带上来哽咽。 “菜园坏了,还有你替我讨的八百两,可是我父王没了,母后没了,家没了,国没了,什么都没了,再多的银子也没有用了...” 说到最后,姜泥已然哭出了声。 卿颜没有打扰她,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摸着她的头。 “姜泥,别怕,别怕...” 卿颜眼前的姜泥好像逐渐变成了另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小女孩。 她无措的哭泣着,蓝色的眼睛里满是绝望的泪水。 “好痛,我好痛...” 她的后背是浸透了鲜血的绒羽。 心像是被撕开了一个口子。 卿颜的眼里水光氤氲,她突然伸手抱住姜泥,声音寂寥。 “没关系的姜泥,没关系的...” “我也没有父亲,没有母亲,没有族人,我回不去了,我也什么都没有了....” “都会过去的...” “都已经过去了...” 声音呢喃,执拗悠远,不知道是安慰眼前的人,还是在安慰自己。 第346章 雪中悍刀行——回北椋王府 王重楼将一身大黄庭传给了徐凤年,希望北椋可以护住武当。 此外,湖底老魁与老黄约定的二月之期已到,与徐凤年和卿颜告别后,他便收拾了行囊离去。 一时间,周围该走的不该走的都走了。 “小凤年,你上辈子是不是跟我同一个祖宗?”看着徐凤年额间红色的印记,卿颜眉头皱得快要能夹死苍蝇。 要不是知道这印记代表的是大黄庭,卿颜真要怀疑徐凤年是哪位故人的转世了。 “为什么不说上辈子,我们俩就是天生一对?” 徐凤年放下手里的镜子,无赖一般地凑过去蹭卿颜的脸。 “我说认真的...” 卿颜把某个不安分想要亲亲分家伙推开了一些,指尖往眉心一抹,一个艳红如血的额印逐渐出现在那里。 像火又像飞鸟。 “你也有大黄庭?” 徐凤年看卿颜变戏法似的变出个印记来,好奇地上手摸了摸。 “这是魂印,别乱摸。” 按住徐凤年蠢蠢欲动的手,卿颜无奈地往后仰头。 这是灵魂的烙印,可以说是每一个人最独特最具标识的印记,样貌可以改变,但灵魂的印记生生世世都是一样的。 能互相触摸魂印的人,可想而知需要有多亲密。 “卿卿,马备好了,我们可以回去啦!” 外头传来姜泥的呼喊。 “来了!” 卿颜松开徐凤年的手,刚要回头。 ‘吧唧’一口,某个无赖一下子亲在了她的魂印上。 一种诡异的酥麻感从灵魂深处传来,卿颜白皙的脸色一下子涨红。 “徐凤年!” 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瞪地溜圆,卿颜一下子蹦远三尺,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他们平常也时常有些亲近的动作,可是卿颜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羞报,徐凤年看着她,心神微动。 “在呢,世子妃叫我做什么?” 看某人嬉皮笑脸的样子,卿颜沉默半天,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 “登徒子...” 徐凤年觉得自己应该是没救了,别人骂他好色成性他都当看热闹有趣,可卿颜骂他登徒子他都觉得好听,甚至觉得她生气的样子都是生动好看得紧。 “诶阿颜,别生气啊,阿颜!” 看自家姑娘冷笑一声气冲冲地往外走去,徐凤年这才收起无赖的样子去哄人。 “世子妃。” 褚禄山对她行礼。 卿颜微微颔首回礼,下一秒她头也不回地骑上姜泥的马,不去看身后故作委屈的徐凤年。 “阿颜,那我呢?” 徐凤年去拉她的手。 “姜泥不会骑马,我带着她。” 魂印被如此触碰,那奇怪的感觉仍残留着,若是再同乘一匹马,卿颜非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不可。 “我也不会!” 徐凤年理直气壮地说瞎话。 “褚将军,你家世子不会骑马,还得劳烦你与他同乘了。” 卿颜看着目瞪口呆的褚禄山,眯着眼睛对他笑。 “我不同意!” 徐凤年刚想去拉缰绳,下一刻卿颜带着姜泥冲了出去。 “抗议无效,辛苦你了,褚将军!” 卿颜的声音远远地从前面传来,褚禄山看着自家气哼哼的世子不敢说话。 “哎呀,有卿卿在真安心。” 回王府的路上,姜泥美滋滋的感叹让徐凤年几乎是酸得冒泡。 直到了北椋城外,卿颜仍能感觉到背后徐凤年那哀怨的目光。 刚翻身下马,早有预谋的徐凤年便在旁边等着,牵着她的手把人拉了回来。 “阿颜偏心。” 听着徐凤年的控诉,卿颜伸手捂住他的嘴,手动闭麦。 “不,我不偏心,你诬赖我。” 无视某人不满的哼哼,卿颜端正了神色对不远处望着她的徐骁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饿了吧儿子,儿媳妇,看爹给你们准备了什么?” 候在城外的徐骁一看见二人过来,立刻转换成慈父模式递来了点心。 儿媳...妇? 卿颜脑子宕机了一瞬间,徐骁应该没见过她几面吧,这么快连称呼都变了吗? 徐凤年把她往背后藏了藏,看着自家老爹百思不得其解。 “不吃不吃不吃,你别吓着她。” “不对,你不待在府里,怎么跑这来了?” 看徐骁心虚的眼神,徐凤年心里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 徐骁嘿嘿一笑,眼神游移,“你二姐回来了。” 闻言,徐凤年腿一软,差点没原地撅过去。 卿颜赶忙上前扶住他。 “阿颜走,我觉得武当还挺舒服,我们再去待几天。” 徐凤年两眼一闭,仿佛是要去赴死的架势。 “这这这不成啊,我已经告诉她,你在回北椋的路上了,他现在就在家里等你呢!” “徐骁!你这是把我顶前面了你!” 徐凤年气极,忍住想要砍死亲爹的冲动,他捂着胸口,一脸生无可恋。 徐渭熊严肃乖戾,徐家家里人都怕他,连徐骁这个做亲爹的都不例外,面对徐凤年的控诉,他只能干笑着解释。 “这,咱俩总得保一个下来吧。” 爹,您真是我亲爹。 徐凤年欲哭无泪。 “阿颜,你会陪我的吧。” 我能说不吗... 卿颜眼神飘忽了一下,但是看着徐凤年几乎要原地升天了的样子,还是点了点头。 “我陪你进府。” 至于那位传闻中凶悍的二姐,就只能靠他自己了。 第347章 雪中悍刀行——带年年换爹 “你怎么来了?” 黑白的棋子散落一地,徐凤年避开卿颜的眼神,有些局促地捡着地上的棋子。 “本来怕打扰你们说话,但是有些不放心,就过来看看你。” 卿颜蹲下身,替他找丢失的棋子。 在武当的时候,她看徐凤年满心期待地准备着要给长姐的礼物,没想到如今却是这样的结果。 “我帮你一起找,不难受了好不好。” 伸手轻轻摩挲着徐凤年的脸,卿颜放轻了声音。 徐渭熊对徐凤年是恨铁不成钢,可是她太过严肃,对于自己的弟弟,那些沉重的期待代替了那些疼爱和关怀。 “阿颜...” 一开始一个人就罢了,可是当身边多一个可以倾诉的人时,心中的委屈便再也藏不住了。 “我...二姐!” 徐凤年本想要说什么,可是在抬头的瞬间,他的表情顷刻间变成了慌乱。 “你就是凤年带回来的那个杀手。” 徐渭熊的声音很冷。 完了,去而复返,这是冲她来了。 卿颜在心里叹了口气,将棋子拂去灰尘塞进徐凤年手里。 “见过徐姑娘。” 别的不说,礼数还是要周全一些。 “伞里剑,红梅血,像你这样不明来路的杀手,来我北椋,想做什么?” 徐渭熊看着卿颜,声音冰冷而无情。 “姐!” 徐凤年着急地想要说些什么,可是卿颜轻轻按在了他的手上,示意他不要出声。 “一开始只是来要债,后来只是想因为一个人留在这里。” 卿颜对着徐渭熊笑起来,没有丝毫畏惧之色。“至于来路,很抱歉,我亲族已无一人,此间不见家国,不知来处,怕是回答不了姑娘的问题。” 她回答地坦荡,声音平静地没有一丝波澜,除了客气,没有其他。 “杀手的善心?” 徐渭熊声音淡淡的,不辨喜怒。 “不,只是鹤卿颜一个人的偏心罢了。” 与什么身份都无关,只是她一个人的想法。 徐渭熊听懂了她的言下之意,冷凝的表情无波无澜,却在卿颜将徐凤年手里装棋子的木盒拿给她时,出现了松动。 “我偏心,不想让他的心意白费,只能勉强徐姑娘收下了。” 松开徐渭熊僵硬的手指,卿颜将棋子塞进了她的手里。 察觉到徐渭熊眼里的挣扎,卿颜轻笑,“这世上,唯有亲近之人的恶语,才最是伤人。” 白皙的手紧握成拳,徐渭熊眼神微暗,面上却还是那副乖戾严苛的样子。 “牙尖嘴利。” “不敢,还得多谢二姐高抬贵手。” 卿颜完全不在意徐渭熊的话,甚至还学着徐凤年的样子对她笑。 徐渭熊嗤笑一声,看向卿颜,“你最好把这份聪明用在别的地方,不然下次,可就没这好运了。” “自然。” “哼。” 徐渭熊甩袖离去,手里却是紧紧捧着那个棋子,嘴角那一点点笑意转瞬即逝,却还是被卿颜看了彻底。 又是一个口是心非,护短的人呐... “唔唔!——” 衣袖被用力摇晃了两下,卿颜转头看向手舞足蹈的徐凤年,恍然大悟。 “抱歉,刚刚下意识封你穴道了。” 卿颜立即在徐凤年手腕上轻点,微寒的凉意渗入经脉,解开穴道。 “阿颜,你方才怎么做到的?” 要知道徐渭熊的脾气可是徐骁都犯怵的程度。 “顺着她就好。” 卿颜捏了捏徐凤年的脸,无奈地笑起来。“她在乎你这个弟弟,但性格使然又说不出口,我猜,在她打翻棋子那一刻,应该也有那么一刻懊悔让你伤心了吧。” 而且徐渭熊刚刚也没有否认自己叫她二姐不是吗? 徐渭熊的敌意大多来自于卿颜身份的不确定性,只有表明态度不会伤害徐凤年不会算计北椋,才能让徐渭熊放心。 “二姐都叫了,那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啊?” 刚刚还委屈巴巴的某人现在立刻扒在了卿颜身上,黏黏糊糊地蹭在她肩上撒娇。 “等等,我什么时候答应你要成亲了?” 卿颜眉头一挑,伸手揪了一下徐凤年额角垂下来的发丝。 “阿颜你,难道你想不负责?!” 徐凤年仿佛被负心汉辜负的良家妇女,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卿颜,活像个怨夫。 “你,你始乱终弃!” “不是,我哪里始乱终弃了,小凤年,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卿颜满脸惊恐地想要逃走,偏偏徐凤年抱得很紧,完全没有给她开溜的机会。 “你上次亲我唔!——唔唔!” 徐凤年刚想说什么,就被卿颜捂住了嘴。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徐凤年你能不能注意一点!” 这都是什么虎狼之词?! 饶是卿颜跟他待了这么久,脸皮厚了许多,也还是不免红了耳尖。 说不了话,身前的人就开始用自己湿漉漉的眼神开始瞧人。 被这样徐凤年眼巴巴的看了许久,卿颜可耻地动摇了。 “我松手,你不许再乱说话,不然我只能带年年跑了。” 白色的小团雀听见自己的名字,从树杈上飞下来落在了徐凤年头顶,蹦跶两下窝在了他头发里。 “阿颜,你这叫抛夫弃子...” “不,我这叫去父留子。” 徐凤年震惊,徐凤年委屈,徐凤年要闹了。 “不行,我不同意!” “走吧年年,别管你爹了。” 卿颜抬手,白色的小团雀立即抛弃了徐凤年快乐地飞向了卿颜。 “你爹不太聪明,我给你换个新的。” ? ? ? ? ? ? ! ! ! “鹤卿颜,我不同意!” 气到跳脚的徐凤年快步追去,嘴里还不停‘威胁’着。 “你要是敢给带着年年换爹,我,我,我就跳湖给你看!” “徐凤年,你敢再跳一个试试!” 第348章 雪中悍刀行——情敌,不可能的! “怎么又一个人在这里喝酒,梧桐苑的新房间不喜欢?” 徐凤年顺着梯子爬上屋顶,手脚麻溜地坐在了卿颜身边。 今晚月色很好,穿着浅水绿色的姑娘捏着玉杯,瓷白的肌肤上带着些许微醺的红晕,满头墨发散落,唯有一枚银色的羽毛发饰点缀其间,姿态慵懒,风情万种。 月下美人,亦是心上人,自是叫人越看越心动的。 徐凤年伸手撑在卿颜耳侧,慢慢俯下身去,微有情动,不胜欣喜。 “不给亲。” 一只白皙的手无情地盖在他双唇的位置,驱散了这旖旎的气氛。 徐凤年嘴巴一瘪,眼神幽幽地控诉她,“阿颜,你变心了。” “呵。” 卿颜冷酷地哼了一声,声音平静地拆穿了某个家伙装可怜的行径。 “前两天是谁因为年年和姜泥吃飞醋,半夜潜进我房间把我闹醒起来重睡的。” “咳,我那就是睡不着找你说说话罢了。” 徐凤年心虚的挠了挠脸。 “说着说着,顺便咬我一口是吧?” 卿颜气笑了,她这两天为了掩饰下唇的伤口一直戴着面纱,姜泥问起来的时候她都不知道怎么解释。 还好恢复得快,不然真是丢人。 “错了错了,要不我让你咬回来?” 看徐凤年跃跃欲试,一脸期待的样子,卿颜伸出手一捏,将他捏成了脸颊鼓鼓的样子。 好像小金鱼... 这么想着,卿颜没绷住表情,一下子笑了出来。 “不生气了吧?” 惯会得寸进尺的家伙见她笑出来,耍赖一般躺倒在了她的腿上。 “今天外面这么冷,你怎么不去屋里守岁?” “你不在,我一个人守岁多没意思。” 徐凤年拿起卿颜的酒杯想要喝,却被她拦了下来。 “怎么了?”他有些疑惑地抬眼。 “这酒里我加了些东西,你喝了怕是会觉得不舒服。” 徐凤年看着酒杯忽然意识到了刚刚卿颜不让他亲近的真正原因。 “我去叫下人来换一些,你也别乱喝。” “别。” 卿颜拦着他,拿过酒杯一饮而尽。 下一瞬,躺在她腿上的徐凤年忽然抬手按住她的后颈将人拉了下来。 唇齿相贴,舌尖不安分地滑入口中勾走那些残留的酒香。 “你...唔...” 卿颜一用力铮开他的手,平复了一会儿急促的呼吸,嗔道。 “你做什么?” “要是有事就一起有事,要是毒药,我就跟你一起死。” 徐凤年仰头吻了一下她的唇角,那双眼睛在月光下纯粹得没有一丝杂质。 “不是决定接手北椋了吗,就这么不怕死?” 卿颜屈指敲了一下他的额头。 徐凤年坐起身来,笑着去蹭她的脸,“怕啊,可是也怕没有你。” “好了,安分一点,那只是一点蒙汗药罢了。”卿颜重新拿过一个酒瓶,为自己斟满了酒。 “好端端的加蒙汗药做什么?” 徐凤年坐起身来看她。 “助眠。” “哪有人给自己下药助眠的?” 徐凤年的表情一下子紧张起来。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这么敏锐做什么... 卿颜心里暗叹一句,面上却没有显露分毫,“我能有什么瞒着你的,总不能从蒙汗药里变出个年年的新爹来吧?” “好啊,你果然变心了!” 捕捉到关键词的徐凤年凑过去闹她。 “徐凤年,不许亲!” 两人笑闹间,徐凤年无意间将卿颜的发饰勾了下来,银色的羽饰落在手心触手微凉,上面还有一颗蓝宝石,看着不像是寻常首饰的样式。 “阿颜,你这发饰我从前似乎没见你戴过?” 徐凤年将羽饰拿在手里,对着月光细细打量着。 卿颜看了一眼徐凤年头上属于自己的发簪,捏着他的下巴将人转了过来,“如果不是某个家伙顺走了我的发钗,我也不至于把压箱底的首饰拿出来。” 本想借着发簪偷偷摸摸显示亲密的徐小凤心虚地咧开嘴对她笑着,“我不是给你送了新的吗?” 看卿颜眼神幽幽,徐凤年的脑子飞速旋转立刻转移了话题。 “话说你这发饰你哪来的,样式我还真没见过,朋友送的?” “嗯。” 卿颜点了点头。 徐凤年看她沉思的表情,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他追问道,“男的女的?” “......” 卿颜看着徐凤年直勾勾的眼神,像是想到了什么,默默移开了视线。 好了,确定了,是男的。 “阿颜——” “停,你先听我解释!” 卿颜赶忙拉住要往屋顶下跳的徐凤年。 “不许跳!” “你说,我听你狡辩。” 徐凤年盘腿坐在她面前,仿佛在看一个不着家的渣女。 “此事说来话长...” “那就慢慢说。” 徐凤年笑眯眯的,忽略他咬牙切齿的表情,的确是相当温和。 卿颜轻咳了两声,安抚一般勾了勾他的手指,“其实很久之前,我无意间去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那时候出了些意外,我受了点小伤,被人救了。” “受伤?!” 在徐凤年要发作前,卿颜先一步按住了他。 “很久以前了,现在什么事都没有,我发誓!” 吃醋就够难哄了,要是再来点别的,卿颜真招架不住他。 徐凤年盯了她好一会儿,确定她真的没事才缓下神色。 “所以,你说的朋友,不会就是救你的这人吧?” “是。”而且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卿颜看着徐凤年,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救命恩人,这朋友分量可真不一样啊。” 徐凤年撑着脸,对卿颜笑得愈发灿烂。 “哟,这羽饰这么精美,那朋友费了不少心思吧。”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警钟拉响,卿颜顿时求生欲拉满。 “他估计是把我当做了他的同族人,所以才救的我。” 卿颜指了指自己的眼睛,示意徐凤年不要多想。 “而且他说话难听,经常与我不对付,应当是没有别的意思。” “真的?”徐凤年眯着眼看她。 卿颜用力点头。 他怎么就这么不信呢,想起卿颜对徐渭熊那熟练的样子,徐凤年越发觉得不对劲。 “你之前应付我二姐的时候,为什么那么熟悉,听你这形容,你的朋友和我二姐很像啊?” 盲生,你发现了华点。 “而且这羽饰上的宝石不论是光泽还是大小都不是凡品啊...” 徐凤年冷笑一声,“阿颜,你这朋友可真大·方。” “会不会他只是单纯有钱呢?” 卿颜苦笑。 “你那朋友什么身份?” 徐凤年抱臂看她,一副不坦白就不放过她的样子。 “大概算皇室贵族那种?” “他也是你的雇主?” “大概?” “你说你那朋友说话难听,为何?” 徐凤年与敲击着羽饰,声音沉沉。 卿颜思考了一会儿,清了清嗓子,学着记忆里风天逸骂人的样子说道。 “鹤卿颜,你是掉钱眼里了吗,脑子里除了钱没别的东西了吗?蠢死你算了!” 想起那人高傲的样子,卿颜心中一阵无语,“他之前就这么骂我来着。” “噗——哈哈哈哈哈哈。” 徐凤年听她的描述忍不住笑出了声。 “还有呢?” 徐凤年真想看看,如此口是心非别扭到放走机会的神人还有什么操作。 “你怎么忽然这么开心?” 卿颜一头雾水地看着脸色忽然由阴转晴的徐凤年。 “你就是想找个机会笑话我吧,小凤年。” 徐凤年忍住幸灾乐祸的笑意,歪倒在卿颜肩上,“所以,那一次你做了什么?” “忘了。”卿颜摇摇头。 “好像,是我跟他辞别的时候?” 卿颜捏了捏徐凤年的脸,没有再想。 罢了,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番外联动——那些年阿颜的心酸打工史 前言避雷指南:本篇主要是阿颜给风天逸的‘打工史’,看过九州太空城喜欢风天逸的宝宝可进,与正文情节没有过多关系,不喜欢的宝宝可以跳过。 ———————————————— “鹤卿颜,过来陪我练箭。” “羽皇陛下,使唤一个病号给你陪练,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窝在白色大氅里的脑袋动了动,露出一双幽蓝色的眼睛。 白皙的小脸在这几日的温养下终于有了些血色,卿颜抬起眼看着眼前高傲矜贵的某个人 ,认命地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你这两天住我的,吃我的,喝我的,让你陪我练个箭磨磨蹭蹭的,到底是谁没良心?” 眼前之人与她相似的蓝色眼眸戏谑地看着卿颜,笑眼弯弯。 明明是相当好看的样貌,偏偏这性格恶劣得紧。 “那我给您磕一个?” 卿颜一撩衣摆就要跪,然而对方已经眼疾手快地把她拉了起来。 “行了,回头扯到伤还要我给你想办法治,笨死你算了。” “风天逸,你能换个词骂人吗?” 卿颜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走出去,却只见风烟渡的院子里已经站了几个菁英会的人。 “有这么多人争着给你陪练,明显不需要我吧?” 嘴上这么说着,卿颜却是随手拿了个苹果放在自己的肩上,不紧不慢地站到了箭靶前。 “怕吗?” 风天逸举着弓箭对她笑。 “不怕。” 淡淡的两个字,卿颜甚至还能微笑着露出些挑衅。 “倒是你,能瞄准吗?” “当然,只要你敢接。” 长弓拉至最满,风天逸忽然将箭口对准她的心脏位置,浅蓝色的眼直直地望着卿颜的眼睛,他笑起来。 “主上。” 身后的向从灵见状,有些慌张地唤他。 “咻!——” 下一瞬,长箭脱手。 伴随着锐利的破空声,羽箭擦着卿颜的耳畔将她肩上的苹果牢牢钉在身后的箭靶上。 鬓发飘扬,卿颜轻笑一声拍了拍自己的肩膀,“准头挺好,需要我为你鼓掌吗?” “胆大包天的小疯子。” 风天逸像是被她这样子逗笑了,将弓箭丢在一旁,自顾自地坐下,对她招手。 “过来坐。” “喜怒无常的大疯子。” 卿颜坐在他的对面,木着脸回怼。 “没良心的家伙,我真是好心没好报,喝药!”风天逸觑她一眼,身后的四人见状瑟瑟发抖。 看着桌上黑漆漆的中药,卿颜两眼一闭,端起来一口闷进嘴里。 苦涩泛酸,实在叫人反胃,压下想要干呕的冲动,卿颜眼尾微红,因为无法控制的生理反应,泪花濡湿眼角。 “刚刚练箭都没哭,现在喝个药哭了,你真是...” 在卿颜没有注意到的身侧,某个人眼中的慌乱一闪而过。 卿颜眨了眨眼憋回那些泪花,只能听见耳边某个人熟悉的挖苦。 “是是是,我真是没用。” 卿颜闭着眼,不用想都知道风天逸要说什么,可是下一秒,她手心一软,一块白色的帕子塞进了她的手中。 “擦擦,不然被别人看见还以为我欺负你。” 风天逸见她拿起帕子,拧起的眉头慢慢松开,露出一点微不可察的笑意。 “下次还是换成银子吧,更实在。” “得寸进尺。” 风天逸气笑了。 这是卿颜来到风烟渡的第一个月,在从昏迷中醒来的第一天,她看到风天逸。 那双蓝色的眼睛,她曾以为自己找到了幸存的族人,可后来她发现自己错了,羽族和凤凰是不一样的。 一开始她觉得风天逸应当是个热心肠的好人,后来卿颜发现自己错的离谱,风天逸就是个说话难听但有钱的大雇主,他平等地嫌弃所有人。 坐在屋子里看风天逸忽悠羽还真的样子,卿颜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看热闹。 “可真像只可怜的小狗。” 看着表情柔顺无害的羽还真,卿颜不自觉多看了几眼。 “你喜欢那样的?” 蓝色的衣摆晃悠到眼前,卿颜的下巴被强行捏着抬了起来。 “真没眼光。” 对上风天逸莫名凌厉的眼,卿颜有些无语地叹了口气。 “你怎么这么喜欢捏人下巴?” “你叫我来的,我只是看个热闹,你要不要这么生气?” 要不是伤没好,还欠着人情,卿颜真想直接跑路,一了百了。 风天逸看着她无所谓的表情,一时气急,“鹤卿颜,你就是个没良心的木头。” “不是,我又哪惹到你了?” 卿颜看他气冲冲地走出屋子,只能拿了纸伞认命地追上去。 这大概算是风天逸单方面的冷战,卿颜撑着油纸伞站在雪中,尽职尽责地扮演着下属的角色。 已经三天了,某位陛下闹别扭,每次路过她都要看她一会儿然后冷哼一声走开。 “你怎么还在这里?!” 看到卿颜满身落雪地来戒律室接他时,风天逸满脸怒意。 “外面雪这么大,你没回去?” 卿颜一头雾水地望着他,心下无力,“不是你叫我来等你,然后接你回去吗?” “鹤卿颜,你就不会跟我服个软吗,伤还没好,命不要了是不是?” 他大概是真的生气,连眼眶都有些发红。 “不会服软,变通都不会吗?” 看了看和风天逸一起跪着的白庭君和羽还真,卿颜随手打晕他们,然后摆烂一般蹲在风天逸面前。 “错了,我错了行吗,胸怀广大,尊贵无比的羽皇大人,劳驾您原谅我好吗?” “哼。” 风天逸撇过头去不再看她。 “跪着多累啊,我带你出去?” 好声好气地哄了半天,跟她单方面冷战三天的羽皇大人才纡尊降贵地跟她一起回了风烟渡。 “不是说我就是个喜怒无常的大疯子吗,还敢闯戒律室救我?” 风天逸站在伞下,凝眸望着卿颜的侧脸。 “我都答应你了,当然不会反悔。” 清泠泠的女声响起,风天逸心神微动。 “笨...” 他抬手扫去卿颜肩上的积雪,难得温柔了声音。 “再说你给了钱,提了要求,我自然要遵守,只要钱到位,你让我干掉白庭君都行。”卿颜笑眯眯地看向他。 “好一个钱财交易,你还真是讲诚信啊!”风天逸刚好了一点的脸色又黑了下去,他忽然停住脚步站在原地,咬牙切齿地瞪着卿颜,“有时候我真想撬开你的脑袋看看里面到底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钱怎么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卿颜看他停住步子,也顺势停了下来。 “再说你想救易茯苓,早说啊,给钱我就能救。” “你很在意我救易茯苓?” 风天逸的脸色倏地由阴转晴,甚至勾起了嘴角。 ???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开心。 卿颜微微皱了皱眉,有些纠结“我要回答是还是不是? 如果你给我报酬,我保证非常上心,如果——” “鹤卿颜!” 充满怒气地攥着这不解风情之人的手腕,风天逸从未觉得自己这么无力过,简直就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劳烦陛下不要动手动脚,这得加钱。”卿颜想要抽走自己的手腕,对方却出声制止了她。 “回去我给你报酬,但是从现在开始给我闭嘴!” “好的陛下,遵命陛下!” 有钱一切都好说。 紧攥的手逐渐变成了轻柔地握着,卿颜疑惑地抬头看了风天逸一眼,见他面色不变,又转过头不再多言。 自那天以后,风天逸和她的冷战算是彻底结束了,只不过卿颜发现向从灵他们看她的眼神似乎有些奇怪了。 “你就不能伸手接我一把?” 风天逸躺在软垫上,背后简易的双翼已经被他扔在了地上。 “你从那么高地方掉下来,你看我像是那接住你的样子吗?” 卿颜伸出两条细细的胳膊,颇为无奈地甩了甩。 “再说了,我自己都飞不起来了。” “说什么丧气话,跟我回南羽都总能想到办法的。” 风天逸状似无意地提了一句。 “给,送你了。” “什么?” 卿颜看了看他手里的盒子。 “说送你就拿着,别废话。” 听着这熟悉又不耐烦的语气,卿颜忍住还嘴的冲动接过了盒子。 “羽饰?” 看着怪值钱的,卿颜笑起来。 “看你那没出息的样子。” 风天逸下意识跟着她一起笑起来。 “这算是临别礼物吗?” 临别...礼物? 风天逸的眼神一下子暗了下去。 “你要走?” “嗯,待这半年了,我欠你的银钱差不多还清了,现在伤好的差不多也该走了。” 这么久了,卿颜觉得他们应该也算朋友了,所以她掏出了一个荷包递给风天逸。 “这里算是我额外的谢礼,虽然比不上你的资产,但也算一份心意。” “心意?” 风天逸冷笑了一声。 “你觉得这半年来,你欠我的就是这一点银子?” “鹤卿颜,你是掉钱眼里了吗!脑子里除了钱就没别的东西了吗?” 怒意夹杂着不可言明的酸涩,变成了心口不一的质问。 “这半年里你都在想什么,在你看来我救你就图那点东西?” “你先冷静...” “冷静? 我很冷静!” 卿颜还没说完,就被风天逸打断了。 他迈着步子逐渐逼近,眼底是猩红的怒色,“鹤卿颜,你到底有没有心,我真是...” “好歹也是朋友了,你...” “朋友?” 风天逸夺过她手里的荷包, “谁要跟你做朋友,蠢死你算了!” 不欢而散。 风天逸不明白卿颜在想什么,正如卿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来去匆匆,时间转瞬即逝,直到过了很多年,当卿颜看到徐凤年的那一刻,她才恍惚想起,原来曾经还有这么一段往事。 “我的救命恩人,一个说话难听但口是心非的好人。” 她将那枚羽饰放在妆匣的底层,正如不再会回去的那个世界。 而最后只有口是心非的人自己才知道当初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 “鹤卿颜,飞不起来也没有关系...” ...... “和我回南羽都,你想要的都给你...” ...... “别走,留下来...” ...... 她走得太快,他没有去送别。 “鹤卿颜,笨死了...” “我后悔了...” 第349章 雪中悍刀行——独臂老头 “好热...” 卿颜向来体温低,可睡梦中却难得感觉自己被扔在了火炉里。 “好重...” 困得迷迷糊糊,她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压着她。 伸手一下子掀开旁边压着她的重物,她终于安心地翻了个身,继续补觉。 “阿颜...抱我。” 背后忽然哼哼唧唧扒上来一个人,伸手勒住她的腰似乎要把她翻过去。 被迫翻了个身以后,卿颜就感觉到一个脑袋蹭到了她怀里,冰凉顺滑的发丝散了她一手,脖颈处是那人温热的呼吸。 等等... 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本来还有点宿醉的脑子一下子清醒,卿颜僵硬地低下头看着埋在她怀里睡得正香的某个家伙。 “徐·凤·年! ! !” 一脚把人踹到床的另一边,卿颜坐起来撑着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阿颜,怎么了?” 被一脚踹清醒的徐凤年坐起来,迷茫地看着卿颜。 “我昨天晚上不是送你回屋了吗,你什么时候溜过来的?” 看着明显喝断片的某个家伙,卿颜头痛地揉了揉额角。 环视了一圈,徐凤年终于搞清楚了眼下的状况。 完蛋,喝多了走错房间了... 心虚地讪笑了两声,他耳尖微红地挪开视线,“阿颜,你听我解释,我说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我信你个鬼。” 卿颜忍住想要再给他一脚的冲动,只觉得好气又好笑。 “我,我昨天就想来赔你簪子的,后来我就忘了。” 白色的里衣领口大开,墨色的长发凌乱地散落一身,徐凤年窝在床脚,颇有些可怜地望着卿颜。 “要是你生气,要不再打我两下?” 他往后一倒,躺在卿颜面前,一副任君施为的样子。 “我说不过你,你出去。” 卿颜明知道他这可怜是装的却还是可耻地心软下来。 徐凤年一溜烟坐起来,现在白色的里衣领口算是彻底散开了开来,露出大半个白皙的胸膛。 “你不生气了?” “衣服穿好! ” 卿颜眼疾手快地扯紧徐凤年的里衣。 “阿颜真好。” 顺势靠过去抱住卿颜,徐凤年偏头抵在了她的肩上。 “你再耍赖,我也可以不好。”卿颜无奈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快点回去收拾,今天就要出发做正事了。” “我在这也可以收拾。” 徐凤年抬头看她。 “不,你不可以。”卿颜捏住他的脸,“现在我要换衣,你出去。” 虽说族人思想开放一些,但也没开放到这种程度。 “哦,好。” 顶着一张红透的脸跑出门,徐凤年的背影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兵荒马乱地收拾好东西,卿颜慢悠悠地带上自己的剑和油纸伞出了府门。 这次出门也算是为了徐凤年日后接手北椋做准备,所以有不少人随行。 “阿颜来,坐这驾马车。” 徐凤年接过卿颜手里的油纸伞,将她扶上马车。 “其实我可以跟你一起骑马。” 而且骑马也更方便她出手。 “大家都在,哪有你出手的道理。” 徐凤年笑着替她挽起落下的发丝,见卿颜在车厢里坐下,才慢慢走回车前翻身上马。 马车行进途中,卿颜靠在车厢里看书打发时间,余光却下意识打量着旁边的独臂老头。 内力高深,在凡人里已经算是登峰造极的程度,难怪这次没有让老黄跟来。 “小丫头,武功不错,师承何处啊?” 独臂老头翘着二郎腿,乐颠颠跟卿颜搭话。 “杀人的时候,自学的。”卿颜笑眯眯地转头看他。 “外面那么多精兵,您不是来保护凤年的吗,怎么不出手?” “你都不急,我急什么?” 独臂老头嘿嘿一笑,往座椅上一躺,一副不问世事的模样。 “等他快死了,我自会出手,倒是你,陈年旧疾看着不太好啊。” “那您可是看错了,我身体好的很。” “的确不是旧疾,是心病。” “......” 手中的书骤然合上,卿颜直勾勾地盯着那独臂老头,眼神微凉。 “老人家,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 闻言,独臂老头只是笑笑,不置一词。 马车里安静下来,车厢内摇摇晃晃地,卿颜看着手里的书,心神却飘远了。 「主上,鹤姑娘双翅的碎骨都已经长好了,没道理飞不起来啊?」 ...... 「鹤卿颜,再试试,再不行我们回南羽都找办法。」 ...... 「算了吧,反正已经回不去了。」 ...... 好痛,好痛... 被折断骨头时令人牙酸的碎裂声犹在耳边,无力反抗的痛苦和绝望,还有满目的血腥。 “阿颜...” “阿颜!” 双手猛得一颤,书籍掉落在地,卿颜转头茫然地看着拉开车帘的徐凤年。 “怎么了?” “营帐扎好了,下来休息一会儿透口气吧。” “好。” 卿颜将自己的手放入徐凤年的手心,慢慢走下马车。 “怎么心不在焉的,是不是饿了?” 徐凤年将她带到篝火旁,两人安静地坐下来。 “没,刚刚马车坐太久有点闷而已。” 卿颜抬头看了一眼在马车上抠脚的独臂老头,眼神幽幽。 “老人家,劳烦去把自己洗干净了再上车。” “不然,我只能把你绑在马车外面赶路了。” 迁怒,这绝对是迁怒... 独臂老头心里腹诽了两句,默默提着鞋往水边去了,不过别说,被关了这么久,身上的味儿是有些重了。 “阿颜,他——” “别管他。” “哦。” 自家姑娘发话,徐凤年立刻坐好,不再多管。 “惧内啊你。” 独臂老头折返回来,挤眉弄眼地看向徐凤年。 “你!——” 徐凤年看了那老头半天,想尽各种反驳的话,结果发现,好像完全无法狡辩。 第350章 雪中悍刀行——入戏才能真实 伏将红甲,刺杀,道观,山匪,刚出北椋没几日,一行人便遇到诸多袭击,这久违的江湖波乱,让卿颜难得生出些许喟叹。 “好久没接单子,感觉身手都退步了。” 坐在破旧的道观里,卿颜惬意地烤着火。 “小丫头,既然如此,你怎么不出去重新接单?” 其他人都为了山匪的事在屋外,现在道观里只有李淳罡和卿颜在。 “这不是舍不得吗,毕竟都相处了这么久了。” 卿颜微微一笑。 “呵。”李淳罡短促地笑了一声,“我好歹活了这么久,单看你那剑招,就不像是什么优柔寡断的多情人。” “老前辈,人在必要的时候不能太聪明。” “你和那小子一样,心思都深。” 李淳罡睁开眼觑她。 “怎么会,我一不乱朝堂政局,二不入江湖纷争,除了打架就只会数钱,您可真是抬举我了。” 卿颜搅动着火堆里的柴火,眼中火光灼灼。 “有时候,你笑起来可真骇人。”李淳罡啧啧两声。 卿颜闻言并不生气,只是闭上眼轻笑,“您还是第一个这么说的人,果然活太久的老头都是老妖怪级别的人物。” 沉寂半晌,李淳罡的声音幽幽。 “销声匿迹五十年后又突然出现,你到底是什么人?” 空气中弥漫了些危险的味道,唯有火堆的噼啪声打破这片死寂。 “徐骁告诉你的,还是老黄猜出来的?”白皙的指尖滑上伞柄,卿颜的语气平静到没有一丝起伏,她笑眼弯弯却没有半点温度,与平日判若两人。 “照理说应该没有人会把五十年前那件小事联想到我身上吧。” “你救老黄露出马脚,不就是为了让人知道吗?” 李淳罡摇晃着手里的羽毛,忽然脱手甩给卿颜。 这是临走前,老黄叫他代为转交的东西。 “没办法,总是怀疑来怀疑去,谁都麻烦,我是杀手不代表我就喜欢杀人。” 双指捏住羽毛,手心翻转,消失不见。 “今日这些话是前辈想问,还是徐骁想问?” “真要说,那想问的人可就多了。” 李淳罡呵呵一笑,接过卿颜丢来的酒。 “我请前辈喝酒,前辈不如说说,我是哪露出的破绽?” 清酒入喉,李淳罡大笑一声,“你的眼神太冷,杀人前便已视对方为死物,这是其一,你说舍不得那小子,眼里可没有一点犹豫,这是其二。” 难得被人指点一次,卿颜兴致盎然地听着,“有点意思,前辈继续说。” “最后一点,你太游刃有余了。” 一路过来那么多刺杀,意外,都是冲着徐凤年来的。 可是李淳罡观察过卿颜,除了偶尔的出手,她太过冷静,仿佛游离于全局之外。 “不过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也是半猜半蒙出来的。” “看来老前辈也有过风月往事啊。” 卿颜喝着酒,并没有否认李淳罡的话。 “那小子身上有你想要的东西?” “不算。” 卿颜意味深长地笑起来。 “我说过了,我不会伤害徐凤年,而且我还挺喜欢他的。” “那你想要什么?” 李淳罡坐起身,难得多了些好奇心。 “钱财,地位,权力,我可不信你这丫头真正想要的是这些。” “什么都说清楚了多没意思,前辈再多猜猜,说不定还能看到些别的东西。” 酒杯凝起寒霜,在卿颜的敲击下,一点点白色的霜花落下。 “其实你们根本不用担心我会影响北椋,因为我的目标从来就不是你们任何一个人。” “什么意思,你在利用这些人?”李淳罡眯起眼。 “别生气啊前辈,时机未到,暂且没到我走的时候。” 她忽然撑着脸,偏头对李淳罡笑起来。 “我只是一个想归家的普通人罢了,仅此而已。” “归家?” 李淳罡的手倏地晃了一下。 这酒她加了点东西,应该要起效了。 “老人家,正如我刚刚说的那样,太聪明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在对方不是人的时候,您判定的理论都会在顷刻之间成为自己的弱点。” 以无辜坦诚的样子逐渐引导对方发松警惕,通过言语间虚实的交替,适当表露自己的目的,最后在对方思索犹豫之时一击毙命。 “这些年为了扮演一个人,我可是下了不少功夫,今日多谢前辈指点。” 将剩下的酒倒入火堆,卿颜看着李淳罡变换的眼神,轻笑着看向门口。 不过眨眼的时间。 “阿颜。” 徐凤年推门进来,整洁的白衣衬得他风姿绰约,气质斐然。 “回来得正好,要一起喝酒吗?” 卿颜晃了晃手里的瓶子,美丽的脸上笑意温婉。 “你们这是在聊什么?” 徐凤年坐到卿颜身旁,下意识将她的手拢在袖中替她取暖。 李淳罡刚想开口说什么,却发现脑子空白一片,仿佛喝断片了一般。 他心中疑惑却又没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是以,他无所谓地对徐凤年笑了笑。 “我忘了。” “您年纪大了,记性不好实属正常。” 卿颜戏谑地调笑了一句。 “你这丫头,要尊重前辈知不知道。” “是是是,前辈,前辈!” 卿颜连连点头。 第351章 雪中悍刀行——我等你 “小丫头,你说说你,好好的正门不走,非要翻墙,你担心这小子就直说嘛!” 李淳罡趴在墙头,看着卿颜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个钱匣,悠哉悠哉地在旁边坐着数钱。 “最近待一起时间太久,总要让他一个人闯闯。”攒了这么多年的银子,现在数数真是颇为壮观。 “那你现在窝在这里保护他和平常有什么区别吗?” 李淳罡看着那匣子里金灿灿的钱,莫名感觉到了一股怪异。 “诶,你哪掏出来的这么多银子?” “这可不是银子。” 卿颜一拂袖,匣子顿时不见。 “是是是,不是银子,是那小子给你的心意。”李淳罡摆摆手,一脸没眼看的样子。 自然不是银子,是气运... 卿颜微微一笑,没有理会李淳罡的揶揄。 “诶,丫头,那小子走了。” 院子里,徐凤年已然跟着赵玉台离开。 “无妨,赵玉台是凤年姑姑,没有威胁。”卿颜忽然从屋顶上跳下,仰头对着李淳罡笑笑,“保护凤年就交给您了,这山里有些有趣的东西,我过去瞧瞧。” 不等李淳罡抗议,卿颜足尖一点便消失在了原地。 白色的身影在林中跳跃,像是一只疾飞的大鸟,异兽咆哮的声音渐近,卿颜跳下树杈,慢慢走去。 “方才,是你在跟我求救?” “吼——” 巨大的虎夔俯首贴地,吼间发出模糊柔顺的低吼。 “难得这地方还能有认出我的...” 卿颜检查着虎夔的伤势,见它气息微弱早已无力回天,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如此灵性,难怪了。” “吼吼——” 那虎夔扬起巨大的头颅蹭了蹭卿颜的手心,眼中似有微光闪动。 它的腹部鼓动,是新生的气息。 卿颜神色微动,将手覆在了它的腹部,“你想要我救的,是它们。” “呜——” 低吼响起,卿颜手中力量轻转,一团柔和的光晕从虎夔腹部缓缓飞出落于地面,两只紧闭双眼的虎夔幼崽依偎在母亲身边,轻轻颤抖。 “阿颜!” 是徐凤年的声音。 “阿颜,你在哪儿!” “我在这里。” 卿颜站起身,远处的人看见了她,立刻掉头朝她跑过来。 “没事吧?” 或许是跑得太急亦或许是别的缘故,徐凤年有些微微的气喘。 “你怎么来这了,我还以为你——” 未曾说完的话戛然而止,徐凤年忽然静默下来。 卿颜像是没有注意到他的未尽之语,只是拉他走到了虎夔身边。 “把它们带走吧,给年年添两个弟弟妹妹。” “哪有团雀的弟弟妹妹是虎夔的?” 徐凤年无奈地对着她笑。 说是这么说,徐凤年还是带走了那两只虎夔幼崽上路。 ......... ......... 夜半 船舱轻晃,月色如水,及腰的长发皆散在背后,红色的外衫松垮地挂在肩上,素手执笔,女子伏案而书,眼中的蓝色幽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王仙芝,李淳罡,邓太阿,剑九黄...南宫仆射... 宣纸上,随着卿颜抬手的动作,一个个名字被轻轻划去,密密麻麻的人名到最后只剩下了一个名字——徐凤年。 笔尖悬于最后这一个名字上,似是犹豫她久久停滞,眼中情绪翻涌。 “啾——” 白色的团雀歪头看着它,额心红色的印记如血般盛放。 笔落,红色的圆圈住了最后的名字,所有情绪散去,她的眼中唯有一片死寂。 “我会给他想要的一切...这是报酬...” “想要喜欢我给他,想要天下,我也给他...” 卿颜抬手抚摸着团雀的绒羽,笑意浅浅,“会回去的,我们会回去的...还要,杀了他们。” 宣纸的一角被火烛点燃,卿颜注视着那团燃烧的火焰,耀眼刺目的火光在她眼里肆虐,变幻成无尽的哀鸣与天火。 天道不公...天道不公... 火焰燃尽,唯有黑色的灰烬留于岸上,夜风轻拂,灰烬飞向窗外落入湖中,再无痕迹。 “阿颜,你休息了吗?” 船舱外是轻声的询问。 温柔的笑容在女子的嘴角绽开,她起身打开了房门。 “还没有,你找我?” 柔和的月光披在徐凤年的身上,他怀里抱了一个巨大的木匣,脸上难得有些紧张的模样。 “外面冷,先进来吧。” 卿颜侧身让他进门。 “怎么了,这么紧张的样子,你又背着我干什么坏事了,小凤年?” 卿颜伸手去捏他的脸颊,看他无辜茫然的样子轻笑出声。 “怎么会,我像是那种人吗?” 被这么一打岔,徐凤年局促的样子缓和了许多。 他抱着手里的剑匣,手心微微有些汗意。“阿颜,我有东西想给你。” 他深吸一口气,指尖有些发抖。 “这是我娘的佩剑大凉龙雀...她说这是给我心爱之人的聘礼...” 他的脸色开始染上薄红,眼神却愈发坚定。 “阿颜你愿意收下它吗...这次游历结束...”大抵是太过紧张,他竟是第一次语无伦次起来。“这次结束以后回北椋,你愿意嫁给我吗?” 少年人的眼里是灼灼的期待,他将剑匣递到卿颜面前,这不只是一把剑,更是一个相守一生的承诺和邀请。 徐凤年笑着,那是他以前从未有过的羞怯和期盼。 “我...” 卿颜看着自己下意识抬起的手,仿佛忽然从梦中惊醒。 指尖扣入掌心,细微的刺痛让她咽回那句‘我愿意’的话语。 ...... “阿颜...” 徐凤年眼里的光一点一点暗下去,连笑容都逐渐变得勉强。 不可沉溺... “抱歉。” 卿颜心中一片死寂,唯有寒冷的空荡。 “没关系...没关系。” 眼眶不受控制地红起来,细碎的水光揉碎所有期待,徐凤年不想要露出这样狼狈的样子,可是却是怎么也笑不起来。 “是我太着急了,没关系的。” “对不起阿颜,是我太着急了...” 勉强出来的笑容终于带上哭腔,他自以为掩饰了失落,可眼角滑下的泪滴驱散一切的伪装。 别道歉,不是你的错,别道歉... 藏在袖中的拳渗出血滴,卿颜望着徐凤年朦胧的泪眼,狠下心肠。 “徐凤年,我——” “不说了。” 他急切地打断了卿颜的话,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来日方长,我再等等,你也再等等好吗?” 徐凤年猜到或许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可是等那些事情完成,卿颜是不是就会答应他了呢... “我,我先回去了,这么晚了,你早点休息。” 低头时,徐凤年才忽觉自己满脸泪水,他快步打开门出去。 在跨出门时,他停顿一瞬,心中是渺茫的期待,也是些许惶恐。 期待身后之人出声挽留安慰,却也怕转身望见她毫无波澜的眼。 “.......” 终是寂静无声。 第352章 雪中悍刀行——我好像舍不得你 没想让他哭的... 明明顺着他,说一句假话哄哄也好的... 最重要的是,原本下定的决心竟然因为那几句话犹豫了,她沉默的那几秒甚至在想能不能带徐凤年一起走... “果然色令智昏的是我吧。” 揉乱自己的一头长发,卿颜苦笑着蹲在地上。 自以为彻底狠下心肠,没想到有朝一日还有后悔的时候。 她可以毫不犹豫地下手抹掉李淳罡记忆,也可以利用其他人达到自己的目的,偏偏在徐凤年这里,她一退再退总是心软。 李淳罡说得没错,她是无情,可是有一点老头子猜错了,卿颜的游刃有余都建立在徐凤年安全的基础上。 罢了,不想了... 刹那的心动不足以成为永恒,或许她只是扮人太久,将自己都骗了吧。 手心里已经破了口子,红色的伤痕落在眼里,卿颜又莫名想起了徐凤年流泪的表情。 “抱歉...” 这天晚上过后,好像有什么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直到几人终于到了欀樊城中,才终于有了些缓和的样子。 “吵架了?” 坐在屋里,李淳罡终于受不了旁边两人奇怪的氛围,在卿颜旁边探头问了一句。 “没有。” “平时那小子跟你离三步都难受,现在这么安静,你跟我说没吵架,可能吗?” 李淳罡以为卿颜在敷衍他,所以并不相信。“别总这么狠心嘛,我这两天看这小子哭丧个脸,我都难受。” 卿颜脚步顿了顿,实在没忍住瞥了李淳罡一眼,“老前辈,您能有点高人的样子吗?” “什么哭丧个脸,您说的也太夸张了。”话是这么说,卿颜还是转过头去看了徐凤年。 本以为会看到他的背影却没想到转头的瞬间便对上了那双墨色的眼睛。 徐凤年下意识对她勾起嘴角,但是似乎想到两人此刻在闹别扭,又立即回过头避开了她的眼神。 “啧,懂了,这是想要你哄呢。” 李淳罡乐颠颠在旁边看戏。 “那是您的错觉。” 卿颜悠悠地喝了口茶。 “诶呀,谁心疼谁自己知道,反正我不说。”李淳罡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补充道。 “是哪个可怜小子忙了好几天还没人安慰,反正不是我。” “啪!——” 茶杯扣在桌上,卿颜面无表情地看向李淳罡一眼。 “小丫头真凶,我出去逛逛,你随意。”李淳罡跑出屋子,走前还不忘带上门。 房中一下子就剩下徐凤年和卿颜两个,一时间安静无声。 在卿颜垂着眼犹豫的时候,徐凤年不知道何时推了一个盒子过来,窸窸窣窣的。 盒子里是白玉圆珠做的手串,玉质细腻清透宛如羊脂。 “街上看到,随便买的。” 徐凤年说着,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卿颜。 “谢谢...” “就这样?” 他转过头来,眼里蓄起星星点点的委屈。 “那,要抱一下吗?” 卿颜尚未张开双臂,身边的人便已过来将她抱了满怀。 她往后一仰,差点两个人都被带倒。 “我都被你拒绝了,你就不能偶尔哄我一次吗?”徐凤年靠在她的肩上,声音含糊。“我不说话,你就真的不理我吗。” 卿颜无措地顺着他的长发,不自觉柔和了眼神,此刻她的眼里是自己都没意识到的专注和温柔。 她抿了抿唇,终究还是低了头,“是我错了,没有下次。” 学着记忆中母亲哄人的样子,卿颜伸手轻轻捧起了徐凤年的脸,柔软的亲吻落在他的侧脸,是无言的歉意。 “我有东西要给你。” 徐凤年轻吮她的下唇,位置翻转将她整个人抱进怀。 “是什么?” “装饰用的小东西。” 卿颜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块吊坠。 “这是琉璃?” 徐凤年打量着这吊坠,接过时只觉得触手冰凉上面似有流纹浮动,细看像琉璃但总觉得哪里不同。 “差不多吧,你就当是保平安的小物件。”卿颜将吊坠系在他的腰上,飘逸的白衣衬着银色的流苏坠子分外好看。 “那我就当这是阿颜给我的定情信物好了。” 徐凤年凑过去蹭她的鼻尖,之前还想着要卿颜再好好哄哄他,现在却是轻易就缴械投降了。 “你要是喜欢,我下次再找些其他样式的给你。” 水龙的龙鳞清透,要是徐凤年想要别的,麒麟的角应当也是个不错的选择,那玩意儿像金色的琥珀,配徐凤年那身绿衣正好。 卿颜这么想着,心中蠢蠢欲动。 “你喜欢什么我都给你。” 卿颜看着徐凤年含笑的眉眼,嘴角不自觉地勾起。 “只要这一个就好。” 徐凤年凑近去寻她的唇。 为什么现在才想起来呢... 明明那一天,眼前的姑娘拒绝他的时候,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也是悲切的失落。 “阿颜,我们和好,好不好...” 他摩蹭着卿颜的双唇,极尽缱绻。 “我不想跟你生疏,也不想和你分开...” “那晚我一直坐在船舱外面等你来找我...” “珠串不是随手买的,我挑了好久...” “今天去靖安王府,其实我想叫你陪我一起去...” 他一句句说着,轻声的控诉,却像是撒娇。 “还有明日邀裴南苇去芦苇荡,手珠和信都是我托魏爷爷准备的...我只想借她引靖安王出手,你别生我的气...” 细细密密的亲吻勾起心底最柔软的遐思,卿颜心底最深的执念竟在此刻微微动摇。 这样是不对的... 她敛眸想要脱离那些私情,却只能挣扎着被拉入其中,一同沉沦。 “阿颜?” 双眼忽然被卿颜蒙住,徐凤年停下了动作。 “徐凤年...” 她嗫嚅着,眼中是破碎的伪装。 “我好像...舍不得你...” 第353章 雪中悍刀行——改变 “小凤年,跟你商量个事呗。” 卿颜坐在廊下,看着练刀的徐凤年,心里有些没底。 一见她这心虚的表情,徐凤年就知道她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 “你是不是又想走?” 他语气里带了些幽怨。 “这次不一样。” 卿颜想了很久,她打算告诉徐凤年一些关于自己的事,不管徐凤年最后是打算跟她了断,亦或是要和她永远在一起,都需要做些准备。 “我需要取回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 徐凤年蹲在她面前。 “我的三成内力。” 那是凝聚了她修为的翎羽,五十年前遗留在女乞墓碑边的翎羽。 倘若徐凤年真的想要跟她在一起,那么寿数是必须要解决的问题,只有拿回全部的力量才能多一种选择。 徐凤年没有问卿颜为何会遗失三成内力,也没有问她为何还可以取回,他只是伸手握住了卿颜的指尖。 “你突然做了这个决定,是为了很重要的事吗?” “是。” 卿颜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等我回来,我的一切都告诉你。” 毫无保留,完完全全的坦诚,属于鹤卿颜的一切,这是只给徐凤年的特殊。 不想拒绝,也根本无法拒绝。 “你要离开多久?” 徐凤年垂下眼,掩住那些悸动。 “半日,给我半日时间。” 卿颜轻轻抵着他的额头,心中柔软。 “我把伞里剑留给你,如果遇到危险就拔剑,它会听你的。” 不过有李淳罡在,应当不会有问题。 把伞留在这里,更多的是为了让徐凤年安心罢了。 “你上次不还说我不行吗?” 徐凤年故作委屈道。 旧事重提,卿颜眨了眨眼,“那是上次,我们凤年现在可是非同凡响的武学天才。” 怎么办,虽然夸的好幼稚但是他好喜欢。 徐凤年忍住笑意,“你这哄小孩子的话也用在我身上?” “有何不可?” 卿颜去捏他的脸。 “唉,好吧,是阿颜的话也不是不行。”徐凤年叹了口气,莫名又想起李淳罡说他惧内的话来。 “我就说你小子惧内吧!” 李淳罡的声音突然出现,吓得徐凤年一个激灵还以为自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不是,前辈您什么时候来的?” 徐凤年呆滞地睁大了眼。 李淳罡颇为嫌弃地啧啧两声,“在你跟这丫头撒娇的时候。” 徐凤年还未说什么,卿颜便戳穿了李淳罡。“明明就刚到吧,前辈,您别欺负他。” “得得得,我多余,我不说话。” 李淳罡看着卿颜护短的样子,摆了摆手,悄咪咪地跑到一旁窝着看热闹。 “这小子精得很,那就能被我欺负了?” “我不在的时候就靠前辈了。” 卿颜站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 “阿颜,你这是要去哪?” 徐凤年见她忽然飞身跃上屋顶,心头一跳。 李淳罡露出了然的神情,对她招了招手,“路上小心啊,早点回来,记得给我带点酒!” “放心,不会让前辈吃亏的,那么,二位,明日再见。” 卿颜话音刚落,只听见衣袍划过夜空的轻响,屋顶上便已没了她的身影。 “这么快...” 这说走就走的性子倒是让徐凤年怀疑起两人刚认识的时候了,只不过那时卿颜不会跟他交代任何事情,而他也只是一个欠她银子的小乞丐罢了。 “好了别看了,小丫头临走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叫我教你练刀,来,今天把这半本学完。” 徐凤年心里离别的落差还没持续一秒就被李淳罡无情的话打断了。 等等..夺少?! 徐凤年是彻底瞪大了眼,“不是,半本?” 他是悟性高,可是一晚上学半本是不是太夸张了些,徐凤年苦哈哈地笑起来,莫名觉得手抖。 “还有小丫头额外留的剑谱图解。” 李淳罡咧开嘴一笑,犹如阎王现世。 “一百零八式。” 徐凤年沉默,徐凤年呆滞,徐凤年觉得自己怕是要力竭而死。 “小丫头之前教了我一句话,让我有空转达给你,叫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加油吧小子。” 李淳罡拍了拍徐凤年的肩膀,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 “今日不学,来日夫纲不振,人丫头跑了你都追不上。” 这话犹如一支无形的箭,嗖一下就插在了徐凤年的膝盖上。 “学,我学,别说半本,一整本都学!”徐凤年咬牙切齿地甩了外衫,提刀就往院中走,那气势看得李淳罡啧啧称奇。 果然打蛇打七寸,拿捏! “阿嚏!——” 正全速赶路的卿颜突然打了个喷嚏,她停了下来,默默裹紧了身上的外衫。 什么情况,按她现在的内力不至于因为这么点冷风被吹伤寒,莫不是撞邪了? 罢了,去拿东西要紧。 夜色与繁星被抛于脑后,连同隐藏的杀机一起掩埋在黎明。 ....... ....... “徐凤年身边那个女子查出来了吗?” ........ “明日多派些人手。” 第354章 雪中悍刀行——真身 “喂,徐小子! ——” ....... “世子!——” ....... “徐凤年!——” 是悬崖,不行,停不下来。 长刀在山壁上擦出火花,徐凤年忍住身上的痛意试图借力停下。 “该死...” 他暗骂一声,眼前一阵扭曲的眩晕感。 脚下是不见底的深渊。 这个高度摔下去,怕是要尸骨无存... 好可惜,好想再见阿颜一面... 才半日而已...竟然弄成这副样子... “前辈,您快想想办法啊!” 悬崖边缘,众人缠斗不休。 徐凤年被偷袭打落得太过突然,根本叫人来不及反应。 李淳罡举剑震开眼前的王明寅运起内力全速往崖边赶去,但是有一道身影比他更快,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喂,鹤丫头! ! ! ” 鲜血顺着指尖滴下,失血的感觉让徐凤年觉得有些冷。 这种冷和卿颜的内力给他的感觉不同,这是绝望的,空洞的,拉他下坠的疼痛。 “阿颜...” 手指一点点地松开,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坠落,景物在眼前迅速掠过,徐凤年忽然觉得时间变得缓慢起来。 “徐凤年,我回来了...” 这个声音,是错觉吗... 好像有什么柔软冰凉的东西触到了他的手心,是徐凤年最熟悉的气息。 “锵!——” 高亢的鸟鸣响彻云霄,冲破天际。 “那是什么东西?” 舒羞先一步冲向悬崖边看向了李淳罡。 “世子呢?” “退后!” 李淳罡似是察觉到了什么,厉色让舒羞退开。 “哗!——” 猛烈的疾风自崖底攀升,在眼前呼啸而过,碎石飞舞,竟是撞碎了悬崖边缘。 那是超出认知外的不属于此间的存在。 “今日僭越者,皆死...” 是宣判,亦是来自死亡的讯号。 云层中,两团蓝色的幽光模糊神秘,像是火焰。 极寒席卷,带着无法抵抗的威压将一切甲胄碾为碎片,芦苇花絮漫天扬起,纷纷扬扬犹如大雪。 无法逃离,不敢逃离,只有死路。 瞬息之间,万物死寂,不可言语。 杀机散去,云层不再,遮天蔽日的飞鸟掠过天际,如雪般的羽翼扇动,芦苇轻荡。 “异兽?” 舒羞和宁峨眉仰头望着停在眼前的巨大鸟兽,心中竟是控制不住的惊惧。 “不,是神兽...” 李淳罡放下剑,向前一步走近。 “百鸟之王,灵鸟仁瑞也。凤凰来仪,神爵降集。雄曰凤,雌曰皇,见则天下安宁。凤有六象九苞,能通天祉、应地灵、览九德...” 如冰川般的蓝色兽瞳望向他们,那雪白的羽色上,红色的图腾如焰火盛放。 “凤凰...”魏叔阳看着李淳罡,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位剑神身上。 要是动起手来,这个真打不过啊... “她想做什么?”第一次得见传说中的生物,众人皆是提高了警惕,不敢轻举妄动。 “等等,世子呢?” 魏叔阳眉头紧皱,心中无比担忧。 “哗——” 眼前的凤凰忽然张开了一侧的翅膀,一个人影慢慢顺着她的羽翼从背上滑了下来。 是徐凤年。 “徐小子。” 李淳罡刚想上前一步,眼前的大鸟忽然动了动,引起众人一阵骚乱。 “等等,别动她。” 徐凤年转身将大鸟护在身后,眼中有些恍惚。 他转过身,定定地看着那双蓝色的眼睛。 本来无情冷厉的竖线兽瞳在见到徐凤年的那一刻逐渐温柔下来,变成了寻常模样的圆瞳。 传说中高傲的神鸟低下头来与徐凤年平视。 “你是阿颜对吗?” 徐凤年伸手去抚摸她的绒羽,凉凉的,在日光下流光溢彩。 没有恐惧,没有退后,也没有其他任何的东西,好像眼前巨大的飞鸟只是那个普通的姑娘,徐凤年的眼里只有纯粹的欢喜和好奇。 见她并不抗拒自己的触摸,徐凤年向前一步,将脸埋在了她身前的绒羽里。 不同于寻常鸟兽,她身上只有淡淡的干花香气,是昨日离开时那熏香的味道。 “我竟然把凤凰骗回北椋当世子妃,这笔买卖我可是赚了。” 大鸟的眼中是具象化的无奈,她看向目瞪口呆的王府众人。 “您是,世子妃?” 舒羞艰难地咽下即将脱口而出的惊呼,颤颤巍巍地笑着。 卿颜点了点头,刹那间,鸦雀无声。 “回头一定要告诉徐骁,他儿子娶了只凤凰回家。” 李淳罡笑得放肆,虽然他也有所猜测,但还是在看到卿颜真身时惊讶不已 “抱够了的话,我就变回来了。” 心音传递,卿颜低头看着徐凤年哭笑不得。 “好。” 徐凤年松开手,身上是大大小小的伤口,看着实在有些可怜。 “徐凤年,抬头。” 闻言,还有些虚弱的徐凤年毫不犹豫地抬起头看向她,神鸟低下头,额心的红色图腾抵上徐凤年,丝丝缕缕的生机渗入,蔓延。 “阿颜,有些疼...” 身上的伤口飞速愈合,灵魂像是被泡在了温水里,让人想要发出喟叹。 只是这力量于普通人还是有些太强,让徐凤年觉得筋脉略微疼痛。 “好了。” 话音落下,飞羽绽开,满身绒羽化为衣裙,唯有一人影自半空落下,轻轻落地。 秋水为裳,玉作骨,身姿高挑,孤傲清冷,眉眼疏离,是比从前更胜的姝色。 “阿颜为何你...” “先上马车吧,这不是说话的地方。” 把一身血衣的小可怜塞进马车里,卿颜对着呆滞的王府众人笑了笑。 “今日之事还劳诸位不要外传。” “世子妃放心。” 第355章 雪中悍刀行——应允 “所以,你要回去报仇,你从一开始就注定要离开对吗?” ........ “是。” 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是叫人连呼吸都困难起来了。 徐凤年沉默下来,心口密密麻麻地泛起疼痛,让他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天人垂钓人间气运,却视人间为玩物,我族选择庇护人间,维系天道,可最后受天罚的是我们,被屠尽的也是我们。” 卿颜的神色很平静,她不是没有怨恨,只是百年的时间,所有暗流涌动的恨意都被压在了心底,不论心中如何,最后只剩面上的死寂。 “我幼时被抓住折了双翅,他们把我当寻常鸟兽关在笼子里观赏,我那时候在想,如果族长不管人间,是不是大家就不会死了。” “我迁怒过凡人,可最后我落在此处,救我的也是一个凡人。” 那个女乞丐会在下雪的时候把她抱在怀里给她取暖,会将乞讨来的钱给她买药治伤。 “救我的人只是一个没有名字的女乞丐,她死在了为我抢食的一个春天,她没有钱了,可是她怕我饿死。” 普通的乞丐哪知道什么神鸟,她只知道捡来的小鸟瘦骨嶙峋,连飞翔都不会。 “她明明熬过了冬天,却因为我死在了春天。” 卿颜对于饥饿的记忆,是血和疼痛,是恨意还有不甘。 “我曾经学医,辨认草药,只想救她,可后来我拔剑杀了那些人,只想给她报仇。” 为何女乞丐这么少,因为她们柔弱,可怜根本没有反抗之力,她们会受到其他乞丐的欺辱。 “哪里都是不公平的,好人总是活不过恶人,我那时候甚至想要是拉着一城的人与她共死也好...” “阿颜...” 徐凤年用额头贴上她的眉心,眼中满是疼惜。 直到今天他才明白,为何卿颜总是在饥饿时如此烦躁,为何她杀人时从不犹豫。 “其实你一点都不喜欢这个人间对吗?”徐凤年红了眼。 “是...” 一滴清泪终于落在了徐凤年的手背上,似乎要将他灼伤。 “阿颜,是我——” “但是徐凤年,这人间有你,我想试着去喜欢它。” 独一份的偏爱,只给一个人。 从认识开始,一直是徐凤年在主动靠近,主动融入她的世界,哪怕有不和谐的地方也总是徐凤年向她低头。 北椋王世子,天下第一纨绔,在她面前只是一个别扭爱专一的普通少年,所以这一次,卿颜想要给他这份特殊。 “我的一切都告诉你,如果你还想和我在一起,那么我会想尽办法解决所有问题。” 卿颜推出两个盒子。 “这是什么?” 徐凤年眼眶微红,眼中是细碎的情意。 “是选择...” 卿颜看着他,心中有些紧张,但更多的是释然。 “两颗丹药,左边分道扬镳,遗忘一切,右边——” 卿颜的话尚未说完,眼前白色的衣袖一晃而过,徐凤年已经拿起右边的盒子将里面的药吞了下去。 “你...”卿颜已然怔住。 “我的选择一直都只有一个。” 徐凤年笑起来,眼角是闪烁的泪光。 “从第一面开始,乞丐小凤年的命,给你。” “我知道你一定要回去,正如我无法抛下北椋。所以,不管右边是什么,不管是等待还是其他,倘若能给我们之间一个机会,无论代价是什么,我都受着。” 年少气盛总有冲动之时,或许未来会惋惜会有别的感悟,但是现在,徐凤年只想不留遗憾。 徐凤年幼时曾见徐骁在吴素墓碑前流泪,那种遗憾不会被时间冲淡,那样的疼痛是一生无法退散的阴雨。 徐凤年不想重蹈覆辙也不会重蹈覆辙。 “你不怕那是毒药吗?” 卿颜从未觉得人的情绪如此强烈,强烈得几乎要让她想要落泪。 “阿颜说过不会杀我,我信你。” 徐凤年伸手环住她的腰,轻轻靠在了她的肩头。 “只要你说的,我都信。” “而且,我已经吃下去了,阿颜,心疼我一下好不好...” 怎么会不动摇,如何能不动摇,一念永恒,卿颜早就困在了徐凤年的笼中,甘愿停歇。 “那颗药,是长生,一步仙人,你真的想好和我永远在一起了吗?” 凤凰钟情,一生只认定一个人。 “徐凤年,现在还有后悔的机会,趁我现在还有能力...” “为何要后悔...” 徐凤年侧头含住她的唇。 “我明明,求之不得...” 所有犹豫和迟疑消失在风月里,只有厮磨的唇瓣是无言的坚定和一切的旖旎。 “阿颜,成亲好不好...” 一下一下轻吮着那温软的唇瓣,故意的示弱是蓄谋已久的诱哄。 “好。” 她总是会心软的。 但是有件事还是得提早打声招呼。 将黏黏糊糊的某人推开一些,卿颜这才缓过神来摸了摸刺痛的下唇。 “...你属兔子的吗?” “为什么是兔子?” 徐凤年心虚地挠了挠侧脸。 “因为看着很好骗,咬人还疼...” 卿颜瞪他。 “那我让你咬回来?” 正经不过三秒,某个家伙就成了无赖。 “安分点,说正经的。” 一手推开徐凤年的脸,卿颜露出了‘冷酷无情’的样子。 “天上一天地上一年,我这次回去要杀的人不少,最快也要几年。” “没事,我等你回来。” 徐凤年毫不犹豫地给出自己的答案。 “不,我是说现在还有别的路。” 卿颜看徐凤年这副立志要成为望妻石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 “什么路?” “杀了此间纷乱最大的罪魁祸首——离阳皇室。” 第356章 雪中悍刀行——徐脂虎 湖心的凉亭中,一位披着翠青色披风的女子静静的翻看着眼中的书籍,温婉大气的面容含着淡淡的笑意,让人瞧着便觉得温柔。 面对府中人的挑衅,她也只是不轻不重地反讽回去。 “小姐,卢家人越来越过分了。” 看自家主子受了委屈,一旁的丫鬟二乔打抱不平道。 可那女子只是轻笑一声,完全不在意府里人对她的态度。 二乔担心,又有些无奈,“您还笑...” “我当然要笑了。”她微微抬头,露出一双美丽的眼,“我今天心情特别好,因为我弟弟要来了,而且听说他给我带了个弟妹回来。” “这么一算,应该再有两天,凤年就到阳城了吧。” 眼睫轻垂,说话的女子正是徐凤年的大姐,徐脂虎。 “也不知道这位弟妹是位什么样的人物,第一次见面,要送些什么给她才好呢...” 这是徐凤年第一次带姑娘见家人,于情于理她都该有所表示。 徐脂虎笑着,心里有些期待也有些苦恼。 另一边, 意料之中,干掉离阳皇室的提议被搁置了,不过有卿颜这个人间大杀器在,去阳城的路都轻松不少。 一开始卿颜只是懒得管,现在她愿意主动出手,刺客都是有来无回的份。 “你大姐喜欢什么,我需要准备什么东西吗?”上次见徐渭熊太仓促,现在要见徐脂虎了,卿颜不自觉有些局促起来。 “你觉得这鲛珠做的吊坠如何?” 刚下马车没多久,徐凤年看卿颜手足无措开始挑礼物的样子,不由得笑起来。 “现在就这么紧张,下次去上阴学宫看我二姐你可怎么办?” 第一次见她这么上心,徐凤年心里自然是动容,但是卿颜这样纠结的模样实在和平日里十步杀一人的狠戾大相径庭。 “徐凤年,你还笑!” 卿颜生气地去揪他的脸,“但凡你昨天晚上早点说,我也不至于现在才准备东西。” “错了错了。” 徐凤年故作吃痛的样子举双手投降。 “噗!——” 在旁边看戏的舒羞憋笑憋得双肩颤抖,就连宁峨眉这平常不苟言笑的都撇过头弯了嘴角。 “世子妃先进去吃些东西吧,不然手上没力气。” 舒羞嘴角颤抖,引卿颜进了客栈。 “你不是徐骁派来保护我的吗?” 徐凤年看着倒戈的舒羞,一时气笑了。 舒羞微微拱手,终于忍不住笑道,“王爷临走前交代了,世子和世子妃起争执的时候,听世子妃的。” 徐骁,真是他亲爹! 徐凤年的嘴角一下子耷拉下来,仿佛失去了灵魂。 四人走进酒楼,随意找了一张桌子坐下来。 “先点吃的,一会儿问路。” 接过卿颜摘下的面纱,徐凤年转头看她,“想吃什么?” “都可以。” ...... “诶,你们听说了吗,北椋世子要来阳城探望他大姐!” 隔壁的酒桌传来窸窸窣窣的闲聊声。 “这一个是不学无术,一个是不知廉耻,这对姐弟可真是一类人呐!” 这么说着,那几人笑作一团。 “而且,那诚斋先生的夫人将徐脂虎骂作是‘两脚香炉’,这件事京城都知道了!” 听着隔间另一侧越来越过分的污言秽语,徐凤年的脸色越来越冷,眼里是汹涌的怒意。 “话太多了,舌头拔了吧。” 卿颜放下茶杯,指尖内力凝聚。 一只手轻轻覆在了她的手背,徐凤年勾唇对着她温柔地笑了笑,“别脏了手。” 下一刻,他起身向隔壁走去,脸上笑意消失殆尽。 “欻!——” 长刀出鞘,猛然插在桌面上。 银色的刀身映出三张惨白的面容,徐凤年居高临下地扫视着眼前的三人,眼底墨色翻涌。 “怎么不说了,卢家的事,也说给我听听啊?” “我,我们...” 那三人颤颤巍巍地想要辩解什么,看这架势也知道自己惹了不该惹的人。 “空口造谣可是付出代价的。” 卿颜蹲下身,对着三人偏过头轻笑。 “三位,舌头还要不要就看你们自己了。” 看徐凤年和卿颜三两句话就把那几个人吓得脸色煞白噤若寒蝉的样子,刚刚还想动手的宁峨眉默默退后了一步。 凶残,太凶残了,根本没有他的用武之地。 那三人就是想聊八卦,谁知道忽然就撞上了当事人,本就只图口舌之快,没想惹上大事。 这不,稍微问了几句,就一股脑把所有事都抖出来了。 其中的关键传闻就是,徐脂虎勾引刘黎廷。 正所谓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徐凤年不用想都知道自家长姐因为此事受了多少委屈。 “宁峨眉,你让其他人先去卢家,然后随我和阿颜去趟江心郡。” 为了尽快解决这件事,吩咐完后,徐凤年便带着人出发了。 “刘黎廷我有办法让他张口,这次谣传范围广,要清理干净的话需要一些时间。” 卿颜坐在马上,开始回想已有的人脉。 徐凤年紧了紧环在她腰间的手,怒气消散些许,“没事,我现在已经想好了对策,现在我们先去弄清楚事情原委,还我大姐清白。” “处理完传闻我们就去见你大姐,她一定很想你。” 卿颜安抚一般拍了拍他的手背,随后得到了一个温柔的面颊轻贴。 “也是你大姐。” 徐凤年纠正了卿颜话中的称呼。 “大姐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那我们早些解决刘黎廷,我还想看看大姐带上这鲛珠吊坠的样子。” “好。” 第357章 雪中悍刀行——不一样的命运 “舒羞,护好世子妃,别让此人脏了世子妃的眼睛。” 将刘黎廷绑在马后,徐凤年将卿颜抱上了另一匹马。 “你知道的,我不在意这些。” 卿颜对他的照顾颇有些无奈,在徐凤年眼里她是不是太娇弱了一些? “我知道,但是偶尔我也会想在喜欢的姑娘面前保留一些好形象,你就当是我的私心。” 徐凤年勾起嘴角,眼中是星星点点的笑意。 “我不喜欢你去看别人,你只要看着我就行。” “我投降,听你的。” 卿颜总是拿他没办法。 片刻后,卿颜的视线被幕篱遮挡,徐凤年回到自己的马上,再也不见温柔之色。 “救命啊,徐凤年杀人啦!” 他回头瞥了一眼拖在马后的刘黎廷,白色的发带在空中飞扬,少年的声音肆意而嚣张。 “没错诸位,我就是北椋世子徐凤年,都把这名字给我记好了!” 他笑得张狂,像是耀眼的太阳。 “走,回阳城,驾!” 马蹄阵阵,卷起沙尘,刘黎廷被拖在马后,发出刺耳的惨叫。 一开始刘黎廷还有力气喊两句救命,到后来便只有虚弱的呜咽了。 回城路上刚过城门,一股陌生的气息带着杀意直冲徐凤年而去。 宁峨眉瞳孔微缩,厉声喊道:“世子小心! ” 徐凤年下意识回头,却已是来不及闪避。 “嗤!——” 有人的动作比刺客的动作更快,锋利的伞尖在瞬间洞穿了对方的肩膀。 “阿颜!” “没事,这里交给我,你先去见大姐。”止住想要下马的徐凤年,卿颜回头对他浅浅地笑了笑。 见徐凤年仍有犹豫,卿颜补充道。 “刘黎廷还要处理掉,你在这里待太久会引起骚动,我很快就来找你,安心。” “那你当心。” “嗯。” 卿颜挥了挥手,直到看徐凤年骑马离去,她抽出了自己的伞尖。 “我好像见过你,上次芦苇荡凤年受伤似乎也是你的手笔。” 卿颜用伞挑起刺客的衣领,带人飞身上了城门。 “呵呵姑娘,凤年好像没得罪过你吧?” 之前在北椋,徐凤年说有一家卤牛肉很好吃,还特意带卿颜去,没想到那卖卤牛肉的呵呵姑娘转头就成了刺客,实在是叫人想不通。 “你不杀我?” 呵呵姑娘脸上有些痛色,刚刚那一击伤口有些深,是警告但不致命。 卿颜虽然已经有所收敛但还是下手不轻,,“你不杀徐凤年我就不杀你,今天我要去见重要的人,不想弄得太难看。” 甩去伞上的血珠,卿颜撑开了伞,“我这人没有多余的同情心,今日算是特例,你好自为之。” 徐凤年还在等她,卿颜不想一身血腥气跟他去见徐脂虎,所以她并未停留多久,转身便赶去了卢府。 本以为赶不上徐凤年,可没想到他们正在门口等她。 瞧着徐凤年身边与他有三分相似的女子,卿颜不由自主得生出了些紧张。 “叫大姐。” 徐凤年牵住卿颜的手,轻声说着。 对上徐脂虎暗含鼓舞的眼神,卿颜启唇唤道,“大姐好。” “我可以叫你卿颜吗?” 比起徐渭熊,徐脂虎更加温柔一些。 “当然可以。” 卿颜颔首,似乎是不太适应这样的场面,她转头看向徐凤年求救。 “一路赶来累了吧,先进去,我们坐下说话。” 大抵是看出卿颜的窘迫,徐脂虎掩住唇边的笑意,主动上前一步引他们进屋。 幽静的居室里暗香浮动,卿颜坐在徐脂虎身边轻抿着杯中的茶水。 或许是爱屋及乌的关系,徐脂虎待她很亲近。 许久没有感受过这么纯粹温柔的善意,卿颜不知所措地捏了捏指尖,轻轻地将盒子推在了徐脂虎面前。 “我第一次以这样的身份拜访,不知道该准备什么礼物才好,希望大姐不要嫌弃。” 只有在这种事上,卿颜才会偶尔显出些笨拙来。 许久没收到过礼物,徐脂虎有些惊喜,望着卿颜眼里不自觉的期待,她莫名就软了心肠。 那样的期待太委婉也太纯粹,让人无法拒绝。 “谢谢你。” 徐脂虎抬起手,像曾经安抚年幼的弟妹那样轻轻拂过卿颜的鬓发,极其轻柔,守礼而克制。 长姐如母... 卿颜忍下想要退开的动作,忽然想起来曾经族人还在的时候。 那些长辈也会如此安抚她,本以为几百年前的记忆都已忘却,没想到现在还有重现的一天。 “姐,要不要试试,这礼物阿颜挑了许久,连我都没这待遇。” 徐凤年在旁边插科打诨,话里带了一点点醋味。 熟知自家弟弟的脾性,徐脂虎嗔了他一眼,“人姑娘跟你天南海北地跑,你也不知道多照顾一些。” 圆润饱满的鲛珠由银链串起,配以几颗蓝晶点缀,是任何人都不会拒绝的艺术品。 徐脂虎心下一动,小心翼翼地将吊坠取出戴在了身上。 “好看吗?” “好看。” 卿颜点头。 对于送礼的人来说,最好的回报就是收礼之人欢喜的笑容。 “小姐,该喝药了。” 二乔的一声提醒,引起了徐凤年和卿颜的注意。 “这什么药?”徐凤年看了看徐脂虎的脸色,心中担忧。 “身子虚,气血亏损,没办法。” 徐脂虎皱眉喝下苦药。 “姐,跟我和阿颜一起回北椋吧。” 徐凤年有些着急。 “我和阿颜成亲的时候,你总不能缺席... ” 徐脂虎无奈地苦笑了一声,“你啊...” “如果大姐愿意回北椋,你点头,我就有办法。” 卿颜抬头看向了徐凤年。 徐凤年心里一动,转头跟徐脂虎交换了一个眼神。 徐脂虎会意,“二乔,你先出去。” 待屋外人走远,卿颜一甩衣袖,一个同徐脂虎一模一样的虚影出现在屋中。 “大姐留在这里是为了北椋和江南的同盟,也就是卢家只是需要‘徐脂虎’在这里就好。” “恰好,这世间唯一有能力创造另一个徐脂虎的人,是我。” 第358章 雪中悍刀行——你要负责 可以不吃苦的时候就没必要硬吃苦,有了卿颜提供的这条路再加上徐凤年的软磨硬泡,徐脂虎自然不会拒绝。 解决了徐脂虎的事,便是徐凤年与京城那边的事了。 “明日江南文坛有一场大会,我闯进去闹一场,既能惹得文人痛恨又能显得我无理傲慢,两全其美,还能让京城那放心。” 徐凤年的计策一如曾经所用的纨绔作风,代价是他的名声。 “这么一闹,你本就不太好的名声更是雪上加霜了。”卿颜发现,在某些方面徐凤年和其他几个姐姐一样,特别喜欢牺牲自己来护住北椋。 “以前只是好色纨绔,下一次说不定就是暴虐无礼了。” “他们说什么我不在乎,也不想理会,只要你懂我就好。” 徐凤年躺倒在卿颜身边,转身圈住了她的腰。 “你最近是不是太黏人了一些。” 卿颜伸手松开了他的发带,任由徐凤年丝绸般的长发铺满床榻。 “很晚了,不回去休息吗?” “再待一会儿,最近一直在忙北椋的事,很久没有这么安静和你待在一起了。” 哪怕心里早有准备,也早已做出了选择,可是徐凤年还是希望卿颜离开的日子能晚一些,再晚一些。 “离开王府前,我已经调走了梧桐苑的丫鬟,下次回去,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二十多个丫鬟,你就这么调走了?” 卿颜笑着打趣他。 “以后要是后悔——” “不会后悔。”徐凤年勾住她的指尖,神色认真,“我的梧桐苑已经引来了这世间唯一的凤凰,我不想让世俗窥探,也不愿其他人打扰。” “你这样子,活像是把我关起来,一辈子不见人。” 卿颜心下好笑,戏谑地伸手去戳他的眉心。 “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有做‘恶霸’的潜质?” “没办法,好不容易骗回来的,我总不能放跑了。” 徐凤年眨了眨眼,故作无辜地看着她。 “再说了,我都卖身给你了,你得对我负责!” “等等,你什么时候卖身给我了?” 在卿颜惊恐的注视下,徐凤年不知道从哪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欠条,那欠条应当泡过水连墨迹都有些糊。 徐凤年指着欠条两字下面极小的一行字,念道,“自即日起,徐凤年性命归鹤卿颜所有,字据为证。” “我记的后面明明还有个条件,还上钱,此条作废。” 卿颜伸手去拿,徐凤年顺势往旁边滚了半圈,把欠条藏进怀里。 “你这是强买强卖!” “而且,我听仆射说,你不是还将这欠条扔水里了吗,怎么今天又在了?” 卿颜挑眉,趁徐凤年怔愣之际,翻身扣住他的手腕,轻松压制。 “你不提我都忘了,当初是谁吃醋跟我发脾气,还跳湖威胁我的,我这一路过来可真是亏大了。” 被压的姿势是如此熟悉,徐凤年这次却是不同的心情。 “阿颜,你先松手...” 他只是轻轻动了一下,便挣脱开来。 “你的脸,好红。” 卿颜戏谑地用手背去贴徐凤年的脸颊。 以往看惯了徐凤年厚脸皮的样子,现在这样倒真是稀奇。 “你在紧张,为何?” 卿颜掌心慢慢贴在他的左胸口。 如果一开始是好奇,现在就是彻底故意了。 “我最初来到凡间时,特意学习过察言观色的方法。” 卿颜的手慢慢上滑,落在少年白皙的喉结。 “我将眼下这种情绪,称为‘期待’。” 妩媚的女声被刻意地放缓,带着些许的调笑,是最勾人的撩拨。 “你在期待我对你做什么吗?” 她俯下身,水色的眼眸幽幽,像是能将人吸进去。 “徐凤年...” 蜻蜓点水一般的吻似有若无地落在下唇,一触即分。 不够... 空气都燥热起来,所有一切理智和克制都在动情的热意中逐渐变得模糊。 没有人能够对于心上人的撩拨无动于衷。 “阿颜,说喜欢我...” 徐凤年伸手掐住她的腰肢。 “我喜欢你。” 周遭的香气浓郁,让人愈加恍惚,快要迷失在其中... 意乱情迷,热烈的亲吻覆上唇瓣,轻吮舔舐,带着略微急促的呼吸。 徐凤年几乎被撩拨得失神,他轻轻喘了一口气,声音染了些欲色,“阿颜,说爱我...” 粗糙的指腹隔着单薄的衣裙轻轻摩挲了一下那柔软的腰肢,刚刚还游刃有余的卿颜耳尖微红。 她的体温低,便更能清晰地感受到身下人炽热的体温。 再闹下去,得完,要赶紧跑。 “爱你爱你,好了,快回去睡觉吧,明天还要干正事呢。” 卿颜拉下自己腰间的手就想溜。 “别走。” 布着青筋的大手忽然攥住她的手腕,用不容拒绝的强势将她拉了回来。 “你不能把我变成以后这样却不负责...” 徐凤年坐起来,贴近她柔软的双唇,有意无意的轻蹭。 二人就这么相对坐着,紧贴在一起,连心跳都如此相近。 “你先放我下去...” 那龙鳞挂坠压在卿颜的腿下竟是成了二人为数不多的阻隔。 伴随着体温的升高,那龙鳞也染上了两人的体温。 徐凤年放在她腰间的手蓦然圈紧,卿颜再也不敢动作。 “我爱你...” 耳边的男声带着轻微的沙哑,珍重,坚定。 “你不能这么撩拨我以后,却又自己逃走...” 徐凤年深吸一口气,拉回自己摇摇欲坠的理智,他能感觉到自己心里散不去的热意。 “我...我也没想到你会...” 卿颜苦笑。 平日里插科打诨多了,她还以为徐凤年应当抵抗力很高,谁知道他会如此纯情。 卿颜试探着往后挪了一步想要拉开距离,却被抱了回去。 “阿颜,别再动了。” 徐凤年把自己的脸埋进她的颈窝,声音闷闷的,带了一些咬牙切齿。 “我已经很难受了...” 卿颜脑子一空,在沉默半晌之后,她似乎明白了什么,浅浅的红色在刹那间浮上她白皙的面庞。 “可是,这样,你,你真的可以吗?” 头脑宕机,她说话第一次磕巴起来。 “我不可以...” 徐凤年的声音沙哑又丧气,他抬头有些哀怨地看向卿颜。 “你要对我负责吗?” 卿颜心虚地移开眼。 “那委屈你再忍忍吧。” 第359章 雪中悍刀行——那是...故人 (报国寺) “凤年,你昨晚没休息好吗?” 徐脂虎瞧着自家弟弟眼下的青黑,随口问了一句。 “没事,就是昨天晚上多练了会儿刀法,所以睡少了。” 至于为什么要半夜练刀法... 徐凤年和卿颜默契地对视一眼,皆是微报。 “不说这个了,吃西瓜。” “姐姐请你吃西瓜可好?” 看着一身布衣乞讨的小姑娘,卿颜难得多了几分恻隐之心。 那小姑娘羞怯地摇摇头,明明眼中满是羡慕却还是婉拒了卿颜。 “没事,待会儿拿两个给她带回去就好。”徐凤年将西瓜递给卿颜。 “这块是中央的,没有籽,是你喜欢的。” “谢谢。” 卿颜一边吃西瓜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周围的人。 面纱摘下,这里虽安静,可总有蠢蠢欲动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 徐凤年轻轻侧身,挡住那些窥伺的目光。 卿颜注意到了他的动作,抬头对着他轻笑,“没关系,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反正我现在也不做杀手了。” 徐凤年眉头轻挑,厚着脸皮,理直气壮地吐出几个字,“是没关系,但我会吃醋。” 好好好,我竟无言以对。 卿颜干笑了两声,可怜巴巴地看向了徐脂虎。 被自家弟弟和弟妹逗乐的徐脂虎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掩唇笑了起来,。 嫁来卢家以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姐姐,你可以坐那里。” 或许是察觉到了周围的目光,那小女孩儿朝卿颜指了一个僻静的位置,那有假山,可以挡住那些窥视。 卿颜心里一软,摸了摸她的小脸笑道,“没事,我和这个哥哥是一起的,其他人不会来打扰的。” 小姑娘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人,她不自觉红了脸,对卿颜腼腆地笑笑后,就小步跑开了。 “这寺里的和尚还挺心善。” 看着那些和尚让小姑娘捡许愿池里的铜钱,徐凤年感叹了一句。 “我去那边看看。” 见徐凤年往旁边一个衣着朴素的书生那走去,卿颜收回视线。 刚刚入寺的时候她就感受一处隐蔽的视线,夹杂着丝丝缕缕的恶意,似乎在寻找什么。 杀,还是不杀呢... 卿颜无意识地敛去笑容,沉默下来。 “怎么了?”徐脂虎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出言关心。 “嗯?”卿颜扬起笑容,立刻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走神了而已。” 徐脂虎知道她没说实话,却也不在意,只是关怀道,“如果有不舒服要同我说,要是说不出口,只对凤年说也好。” 也看话题越来越偏,卿颜无奈地笑一声,“大姐别担心,我方才只是想去找个人,所以有点犹豫而已。” 不过徐脂虎的话倒是提醒了卿颜一件事,徐凤年现在也算半个仙人,不知道修习武学这么久现在到了哪种程度。 不如把幕后之人拉出来,给徐凤年练个手吧... 卿颜站起身,组织了一下措辞,对徐脂虎开口道,“大姐,我去那边寻——” 金色的飞羽不知从何处飘来,落在卿颜面前的那一刻,只一眼就夺走了她全部的注意。 “族长?...” 卿颜只愣神了片刻,就反应了过来。 不对,这片飞羽太小了,不是凤凰的翅羽。 不是族人,那是...故人。 “卿颜,怎么了?” 徐脂虎见她倏地没了声响,下意识朝她望去。 “抱歉大姐,我方才似乎看到了一位旧友,我去打个招呼,马上回来。” 寻着羽毛上残留的气息,卿颜往一个方向赶去。 “是他,还是别人...” 行走在树林里,她说不清这是一种什么心情。 是旧友重逢的喜悦亦或是对他为何能来此的疑惑,心绪繁杂她竟一时不知道要不要继续向前。 「主上他,他,今天有急事,所以,所以没有来送。」 当初她走的时候,故人没有来送别,她以为这段关系到此为止,从那天便算分道扬镳。 可如今重逢的讯号如此突然,让卿颜恍惚觉得好像他们还是在大雪里一起喝酒的朋友。 光影重重,那段被遗忘的时光好像又重新浮出记忆的深海。 本来以为应当完全不记得了,没想到如今只靠这一片飞羽就想了起来。 那是她失去族人后,第一个朋友... ......... 「好歹是救命之恩,你就不能态度好一点?」 ........ 「你说我们是朋友,好吧,随你。」 ........ 「谁要跟你做朋友,蠢死你算了!」 ........ “飒!——” 疾风掠过耳畔,呼啸的风声像是曾经擦肩而过的那支羽箭,时隔多年,再次重现。 卿颜伸手抓住那条长鞭,一掌击去,身后的人影轻飘飘地落在她的面前。 额前的碎发浮动,面前那人蓝色的眼眸透过面具与她对视,盛满星光。 “不记得我了?” 那人忽然笑起来,带着熟悉的高傲与骄矜。 卿颜站在原地,阳光凝滞在她眼中,清风掀起波澜,又复归平静。 “许久不见,你还是和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笨。” 他笑着,伸手覆上了自己的面具,慢慢拉下。 “鹤卿颜...” “许久不见...” “风天逸。” 此间花絮漫天,正如昔日飞雪,恰似故人来...... 第360章 雪中悍刀行——两个徐凤年? 卿颜其实对风天逸的感受一直很复杂,她清楚地知道他的口是心非和嘴硬心软。 她其实并不喜欢那些刺人的话,也不想总是费心思去想风天逸那些难听的话背后的深意。 可这是她的救命恩人,是她受伤后照顾了她半年的人,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 其中涵盖的意义和情感太过复杂,卿颜总是会对这位朋友多出许多耐心。 但是不可否认,曾经那一句‘谁要跟你做朋友’让她为这段关系划上了句号。 “你这是什么表情,不认识我了?” 风天逸背着手走到她面前,微微俯身凑近。 卿颜后退一步拉开距离,一时间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这位故人。 “认识。” 说完这两个字,她沉默了半晌,轻轻开口,“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我堂堂羽皇想去哪里,自然会有人前赴后继助我达成目的。” 一如既往的高傲发言,是从前最熟悉的作风。 卿颜叹了口气,抬起头看着他,“所以你来这是有什么事吗?” “自然是来找某个迷路的家伙了,今日怎么不撑伞。” 他自然地伸手去拿卿颜的伞,却在即将触碰之际被躲开。 修长的手保持着刚刚的动作僵在原地,两人的神情皆是错愕。 “躲这么快做什么,又不是要抢你东西。”风天逸笑着收回手,掩住眼中那一丝晦涩。“这里不是叙旧的好地方,先出去再说?” “不用了...”卿颜斟酌了一会儿,还是缓缓开口,“还有人在等我,我该走了。” 她提着伞转身,没有留恋,也没有犹豫,就像离开的那一天。 风天逸清晰地记得卿颜走的那天是大雪,他在站在星辰阁的最高处,目送那个背影被大雪掩埋直到再也看不见。 “鹤卿颜。” 所有的笑容消失不见,风天逸忽然开了口。 “当初你走的时候,也是这样...” 一次都不曾回头... 瞳孔微缩,卿颜的脚步顿在原地。 “你为何...” 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觉得没有意义。 卿颜终究只是叹了口气,转过了身,“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来到这里,但是,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 干脆利落的回答让卿颜的头隐隐作痛,她又感到了久违的气闷。 “我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我一开始,就只是为了你来的。” 几不可闻的声音带着无奈的坦然,他像是放弃了那些口是心非的伪装。 这是两个人认识以来,风天逸第一次向卿颜低头。 避开他眼里复杂的情绪,卿颜转移了话题,“把面具戴上,我带你找地方安置。” 风天逸和她不一样,这次过来怕是借助了什么东西的力量。 这种情况无非两种结果,一个是力量耗尽永远留在这里,一个是时间有限,到了时候自然就能回去。 只不过眼下暂时看不出是哪种状况。 与其纠结这些,倒不如谢谢待会儿怎么跟徐脂虎和徐凤年解释得好。 卿颜头痛地揉着眉心,下一刻,一只手扶住了她。 “看路。” 风天逸刚提醒了一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放慢了步子。 “你的伤又复发了?” 他蹙着眉,眼中是真切的慌乱和担忧。 不动声色地抽回手臂,卿颜摇了摇头,“没,刚刚在想事,继续往前走吧。” 近在咫尺,不可接近。 想要伸出的手终究收了回去。 直至回到报国寺。 “阿颜小心!——” 刚出树林,卢白颉便提着剑朝卿颜刺来。 未等卿颜出手,凌厉的长鞭已然夹杂猎猎的风声挥出,带着十足十的力道抽在卢白颉心口。 “谁给你的胆子,在我面前放肆!” 冰冷的声音是无形的威势,风天逸卷起长鞭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卢白颉。 即便不在羽族,那与生俱来的高傲也是不会变的。 徐脂虎看着卿颜身边的人,不自觉有些愣神,有那么一瞬间她还以为戴着面具的人是徐凤年。 “阿颜,没事吧?” 徐凤年收了双刀快步跑去。 卿颜能感觉到,身边的风天逸在看到徐凤年的那一刻,忽然躁动的情绪。 “我没事,别担心。” 卿颜向前几步,笑着牵住徐凤年伸来的手。 “卢白颉是怎么回事?” “他怀疑你是楚国人,解释不通,固执得很。” 旁边的视线强烈得让人无法忽视,徐凤年转头对上了一双蓝色的眼。 “这位是?” 他下意识搭上腰间的刀柄。 “是朋友。”卿颜按下徐凤年的手,“曾经的故人。” 一模一样的身形,几乎相同的面容,却得到了截然不同的对待。 风天逸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着攥紧了双手。 “那他...” 徐凤年总觉得这朋友不太对劲,他抿了抿唇,眼中暗流涌动。 “他现在没有地方去,我会找机会送他回家。”卿颜垂下眼,忽视身后的目光。 “这件事情解释起来有些复杂,晚些我单独和你说。” “那我让魏叔带他去安置,你跟姐去休息。” “不必。” 风天逸突然出声打断了徐凤年的话。 “我的事,她最清楚。” “像曾经那样为我安排好一切,你还记得的吧。” 相当明显的挑衅,徐凤年略微一抬眼,温柔的神色全然不见,他笑得戏谑而轻佻。 “她不记得,也不想记得。” 火药味蔓延在空气里,徐凤年却是难得强硬起来,“男女授受不亲,劳烦这位‘朋友’注意分寸。” “我这人说话直接。” 徐凤年皮笑肉不笑地向前一步。 “她是我的。” 第361章 雪中悍刀行——皆是错过 乱套了... 从一开始的阴阳怪气到现在的针锋相对,卿颜一开始还能拦住到后面却是逐渐失控,甚至有一次徐凤年和风天逸是真动了手。 她下意识去护着徐凤年,却没想到最后被划伤的竟然是风天逸。 “鹤卿颜,你看,你从来就不会偏心我,哪怕是同一张脸,在我面前,你永远都是那个没有良心的木头。” 尊贵骄傲的羽皇陛下第一次在她面前红了眼,声声质问,眼中是细碎的晶莹。 “我喜欢你,我表现的还不够明显吗,你但凡对我有一点真心也该看出来了吧...” .......... 没有办法回答,更不可能回应,除了沉默以对,好像什么安慰都是虚假的泡影。 坐在山崖顶端遥望着夜空,卿颜放空了头脑。 风天逸羽皇的骄傲和自尊心不会允许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低头,或许现在送他回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卿颜轻声呢喃,“抱歉,风天逸...” “你是为了拒绝我在道歉,还是因为别的。” 藏蓝色的外衫带着温热的体温和浅淡的香气落在卿颜的肩上,在她想要拿下之前,一只手按住了她。 “穿着吧,我知道,你最怕冷。” 风天逸坐在她的身边,过去那么多年,他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只会闹别扭说违心话的少年了。 “多谢。” 他们之间,差了太多东西,补不回来,没有办法。 “鹤卿颜...” 风天逸忽然摘下面具,把它放在了卿颜的手中。 “你叫我带上它的时候,究竟是在担心我无法被接纳,还是在担心有人会误会。” 他其实早就知道答案,只是不甘心。 “我来找你的时候,他们怕你认不出来我,都劝我穿这身衣服。” 那时早已掌权的羽皇第一次穿上了年少时的旧衣,只为了和故人相见。 “呵,可惜了...” 他自嘲般笑了一声。 “你是怎么认识这位‘徐凤年’的。” 他忽然问了一句。 卿颜想起当日的场景,回答道,“他吃了我的东西,欠了我银钱。” “是吗。” 风天逸拿起带来的酒仰头喝了一口,晶亮的酒液顺着他的唇角滑下。 “其实我第一眼看见他的时候,我在想世上当真会有如此巧合的事吗,你爱上了一个与我有着相同样貌的人,却对我避之不及。” 他笑起来,艳丽的脸上是微醺的醉意,“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 “鹤卿颜,明明是我先来的。” 他重复了一遍,不复往日的平静。 那些特殊,偏爱,维护,本来应该是他的。 如何能甘心,如何能不在意... “是你先来的,可是风天逸,我真的没你想象的聪明。” 沉默了这么久,卿颜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我没有喜欢过人,我看不出你口是心非下的喜欢。” “我明白你的骄傲不允许你低头,可我与你的相处只有半年,我看不懂你每次的怒意到底是真是假。” “你的真心话需要推演,试探,我竭尽所能,却也分不清你到底想要什么。” 或许她也曾委屈,但那也是曾经。 “风天逸,离开前一晚,我去找风烟渡过你的...” 他没有开门,而她也没有坚持。 “或许那一瞬间,我真切地想让这段关系持续下去,不管最后发展如何...” “可是书房的灯亮着,你的门却没有为我打开。” 一切都是注定的。 卿颜看着他含泪的眼眶,莫名地也红了眼,“你看,有些人注定不合适,从一开始就是没有结果的死局。” 她笑起来,如从前那样鲜活。 “你在赌气,可我也不想再低头,只能这样,只有这样。” 酒坛落在地上,碎片飞溅。 “我那日,一直在等你。” 风天逸在等她开口,等她留下,彻夜未眠。 “我的门一直留着。” 不管从前如何,只要卿颜愿意走近一步,只要轻轻推一下,那扇门就会为她打开。 向从灵他们不会拦着卿颜,所以风烟渡的大门一直敞开。 “所以,正如你说的那样,我很笨,也没有心,我不想回头,所以选择放下一切。”卿颜垂下眼眸,语气无奈而释然。 “回去吧,风天逸...” 卿颜站起身,温柔的嗓音却是最绝情的宣判。 “执着对于你我来说都没有意义,你说过不想与我做朋友,可其他的,已经没有可能了。” 即便曾经有机会,那也是过去了。 心像是忽然被一只尖利的爪子捏紧,鲜血淋漓,细密的疼痛充斥着胸口,是窒息的苦楚。 风天逸闭上眼,想要深吸一口气,可是除了左眼滑下的那滴清泪,只有那些疼痛愈发清晰。 “鹤卿颜...” 他轻轻喘了一口气。 这是第二次,他在卿颜面前流泪。 “鹤卿颜,你给我站住!” 软鞭缠上手腕,是近乎执念的挽留。 “你敢说你选择了徐凤年,没有一点私心吗。” “你敢说这么多年你对我就没有一丝动摇吗?” 他一直是最了解她的那个,在卿颜最落魄的时候起,几百个日夜的相处。 “你们很像。” 卿颜回过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软鞭。 “或许我曾恍惚过那张一模一样的面容,也曾为此动了恻隐之心。” 那是无法辩驳的事实,没有什么好狡辩的。 而且她为此庆幸,因为那一点恻隐之心,她当初没有选择杀了徐凤年。 静默了半晌,卿颜笑了起来,“可是也只有那一次,再后来,我的眼里就只有徐凤年,也只剩下了徐凤年。” “你们是不一样的。” “我曾经的确放不下,也永远忘不了是你从雪地里将我救回去,可比起动摇,我更喜欢称那种感觉为遗憾...” 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两个不肯低头的人。 “就到这里吧。” 看着风天逸逐渐模糊的身形,卿颜对他笑起来。 “或许这不是你想要的,可我只能送你到这里了。” “久别重逢,其实我很高兴,能再见你一面。” 这是她游离世间的第一个朋友,但也只能到朋友为止了。 “鹤卿颜。” 高贵的羽皇终于抛下了所有高傲的伪装,说出了曾经没有来得及倾诉的话。 无论何时都在笑着的他,第一次含着泪。 “我后悔了...” “还有...” “那枚羽饰,扔了吧...” 眼中水雾弥漫,卿颜看向他朦胧的泪眼,恍然间好像回到了当初的风烟渡。 风天逸第一次在她面前哭。 他说... “鹤卿颜,活下去...” 第362章 雪中悍刀行——墙角要听完 难得熬了大半夜,回营地休息的时候烛火都熄了,唯有守夜的魏叔阳还在篝火边坐着。 “世子妃。” 魏叔阳站起来拱手行礼。 “魏叔去休息吧,我来守夜。” 卿颜与徐脂虎睡在一个营帐,现在回去怕是会吵醒徐脂虎,正好她也没什么睡意,不如让魏叔阳去休息。 “没事,世子妃安心休息就好。” 魏叔阳向卿颜身后看了看,轻声开口道。 “世子没有和您一起回来吗?” 卿颜一顿,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凤年刚刚去找我了吗?” “世子三个时辰前得到了关于夫人的消息,我以为他拿着东西去找您去了。” 从徐凤年拿到那本吴素被害的记载开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许久,可人一直没有回来。 魏叔阳不由得担心起来。 “我现在去找他,魏叔劳烦您把晚饭热一热。” 吴素被害这么多年都没有一点新的线索,如今徐凤年离开北椋却忽然来了消息,这件事怎么看都蹊跷。 卿颜心里一紧,加快了脚步。 ...... “娘...” 朦胧的云雾里,巨大的天龙吐出灼热的火息,一身白衣的吴素挡在徐凤年的面前,慈爱地回头望着他。 可云雾涌动,画面一转,吴素的身形顷刻间四散。 “娘!——” 再次亲眼目睹吴素离世,亲人离去的绝望与痛苦像一场无法逃离的噩梦,缠绕上徐凤年。 “锵!——” 悠远清越的凤鸣自背后响起,吴素原本模糊的身形重新凝实。 徐凤年几乎是下意识地回头,对上了那双美丽而幽深的眼睛。 “阿颜...” 神鸟冰蓝色的眼眸沉静,可她的眼瞳深处是足以燃尽一切的火焰。 “天道不公...” 徐凤年从未如此深刻地感受到卿颜那句话中包含的不忿和想要斩去一切的愤怒。 “天道不公!” “我有一刀,可斩天人!” 长刀出鞘,无尽的威势,是足以破开雷霆的锐利,只要一刀,一刀足矣。 长龙湮灭,乌云逸散,幻象皆破! 持刀落地,眼前吴素的残象散去,徐凤年落下一滴泪,恍惚间,大梦一场。 他转头,身后,是初见时,红梅纸伞,白衣胜雪的女子。 “阿颜...” 心里的空洞被填满,他笑起来去触碰她的身影。 “徐凤年,你和他可真像,但是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一句宣判,跌落谷底,呼啸的寒风吹过心底的裂隙,唯余空洞的回响。 徐凤年猛然睁开眼,手中书册跌落,他的面颊濡湿冰冷,泪水滴落,迷茫间他低头叹息,“是梦啊...” 眼前弦月高挂,星光闪烁,可他除了隐隐作痛的心口,只能感受到自己冰冷到僵硬的指尖。 “徐凤年...” 温热的掌心从背后贴上他的面颊,缱绻的温柔。 「你和他可真像。」 哪怕知道那只是个梦,可是心口的疼痛做不了假,那些失落和绝望也是。 卿颜放轻了声音,小心地走到徐凤年面前,“怎么哭了?” 她蹲了下来,用衣袖去擦拭他的泪水,可不知为何,泪水决堤,失去控制。 豆大的泪珠滑过下颌,在无声的哀伤里坠落在徐凤年的手背。 “我做了一个梦...” 气息不稳,他的声音有些发颤。 “梦见了我娘...也梦见了你。” 神鸟偏爱世人,替他留下母亲幻象,可最终在梦的结尾,一切不过虚假。 给人希望,又在最终把人拉入新的绝望... “阿颜....”他唤道。 眼中的委屈逐渐凝成无法散去的水汽,直到眼眶通红,在抬眼的瞬间滴落。 “鹤卿颜,你不能这么对我...” 他从来都是那样插科打诨的样子,可这一次,是控诉,是心底潮湿的悲伤。 “我徐凤年,绝不是他人的替代...” 心绪动荡,是无法忍受的委屈。 “你不能这么对我...” 他轻吸了一口气,嗓音带着哽咽的沙哑,“你不能这么羞辱我。” ........ 气氛骤然凝滞,卿颜僵在原地。 什么替代? 她脑子一空,终于想起了被忽略的东西。 等等,魏叔阳好像说徐凤年来找她,这家伙不会听墙角听一半就走了吧?!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坐会儿。” 徐凤年闭上眼,不再看她。 言不由衷... 卿颜看着自己被抓紧的衣袖,又是心疼又是无奈,她要是真走了,只怕是再也说不清楚了。 “哪有受了委屈自己哭的...” 极尽温柔的女声无奈而轻缓,没有起身离去,而是主动站起来,抱住了身前的徐凤年。 身边想要圈住她的手抬起又落下,徐凤年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能在这片刻的温情里沉溺,他轻声说着,像是在提醒什么。 “我是徐凤年...” “我知道。” 卿颜捧起他的脸,吻在他的眼角。 “我一直都知道。” “我从没有把谁当作替代...” 凤凰一生只认定一人,找替代,那也是对他们自己的羞辱。 “徐凤年,你不能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就认定了一切。” “我的真身,我的一切,只有你一个人知道。” “方才我只是将人送回去,你想知道的往事我都告诉你。” 卿颜抬手轻抚着他的眼角,心下无奈。 “而且之前是谁跟人打起来,我还帮着拉了偏架,你都忘了?” “谁家好人会拿别人做替身的,那不纯纯脑子有问题吗!” 说到最后,卿颜已经带了些咬牙切齿。 “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么个脑子有问题的人吗?” 轻轻扯住某人的颊肉,卿颜看着徐凤年愣住的样子笑了起来。 “没有,阿颜说的都对。” 冷静下来的徐凤年心虚地眨了眨眼,圈住卿颜的腰,小心翼翼地靠在了她胸口。 “这回不叫鹤卿颜了?” 卿颜挑眉。 “那阿颜叫我徐凤年,也算扯平了吧。”徐凤年扯出一个无辜的笑容。 “走了,回去了。” 卿颜低头亲了他一口,随即扯回袖子就走。 “阿颜等等我!” 徐凤年追上前,笑眯眯地凑到她身边。 “刚刚太快了,能不能重来?” “不能。”冷酷无情。 “......”悲伤。 “回营帐再说...” “好!” 第363章 雪中悍刀行——轩辕家 离了阳城,本想去龙虎山寻黄蛮儿,没想到半道上就遇到了泛舟钓鱼的赵希抟和黄蛮儿。 除此以外,便是轩辕青峰。 “哥,嫂子没来吗?” 黄蛮儿坐在徐凤年身边四处张望着,没注意到自家亲哥不自然的神情。 李淳罡幸灾乐祸地哼笑一声,“你问你哥,怎么把你嫂子气跑的。” “别瞎说,我说了当初是温华挑的事,我就随口附和了两句,我和那轩辕青峰没关系!”徐凤年立刻证明自己的清白。 “阿颜说了她只是去山上看看,前辈您可别在这火上浇油了,到时候阿颜要是真信了,我真是有一千张嘴我都解释不清楚!” “那你要收服轩辕家,娶亲可是最简单的办法。”李淳罡随口说了一句。 徐凤年当场就跳了起来,“前辈,我说了我可不卖身,而且我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这辈子就阿颜一个,您可别瞎说!” “好好好,我不说不说,你瞧你急的。”李淳罡连连摆手。 “人小丫头可是凤凰,到时候真要拍拍翅膀走人,你也拦不住啊。” 能不急吗,内(卿颜会走)忧外(情敌无数)患,要是再来点误会,徐凤年真是跳湖都不管用了。 “前辈你! ” 徐凤年气得眼睛都瞪大了,偏偏还打不过李淳罡。 本来在旁边吃瓜的赵希抟忽然捕捉到了关键词,悄咪咪地探头过去。 “什么凤凰,哪来的凤凰?” 这可比轩辕家的秘辛刺激多了。 “阿颜啊。” 徐凤年脸不红心不跳地丢下一个重磅炸弹。 “啊?!!!——” 赵希抟扇子一丢,直接吓得站了起来。 “对,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阿颜是凤凰。”徐凤年甚至还有心情笑眯眯地对赵希抟解释。 “世子,我好歹也是龙虎山天师吧,你就这么直接告诉我了?” 赵希抟的脸皱在一块,小老头又急又无奈。 徐凤年淡定地摆手,“没事,您是黄蛮儿师父,自己人,知道也没关系。” “诶哟,你也不怕这事泄露出去。” 赵希抟两眼一闭,哭笑不得。 “没事,阿颜说了没问题。”徐凤年咧开嘴对着赵希抟一笑,颇有些老黄的样子。 “我们继续说轩辕家的事。” “轩辕大磐是入赘徽山的,还有呢?” “还有就是这个老家伙想要借轩辕家这一辈的女子传承他的血脉。” 清冷的女声忽然响起,先一步回答了徐凤年的问题。 “小丫头回来啦。” 李淳罡看着落在屋顶上的卿颜,朝她挥了挥手。 “有些饿了,回来吃些东西再去打探一下情报。” 卿颜跳下屋顶,落在了赵希抟旁边。 “前辈,我可以跟你买条鱼吗?” 蓝色的眸子亮晶晶地盯着锅里的鱼,刚成年不久的小凤凰难得显出些许稚气。 被几百岁的神鸟叫前辈,赵希抟只觉得自己花白的头发快保不住了,他真怕自己折寿。 欲言又止了半天,赵希抟一时竟不知如何称呼眼前的姑娘。 “吃,想吃就吃。” 纠结半晌,赵希抟盛了一碗鱼汤递给卿颜。 看小老头视死如归的表情,不知道的还以为在上供。 “谢谢前辈。” 得到一大碗鱼肉的卿颜,立即找了个地方坐下,连自家眼巴巴的徐小凤也不管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阿颜,你没有看到我吗?” 哀怨的小眼神。 “看到了,今天也很好看。” 挖起一勺去骨的鱼肉塞进徐凤年嘴里,卿颜喝下最后一口鱼汤。 “我跟那轩辕青峰真的没关系。” 徐凤年借着衣袖遮掩,去勾她的指尖。 卿颜顺势与他十指相扣,“我信你。” “不吃醋?” “之前有一些,但你都跟我解释了,我自然信你。” 毕竟徐凤年之前的纨绔之名人尽皆知,卿颜多少对他从前的作风也有些心理准备。 而且,有些事自己亲眼看着,才知道真假。 “你刚刚是去做什么了?” 徐凤年轻轻捏着她的指腹,心软成一片。 “我去探探轩辕家的底细,你想要徽山,我顺手帮一把。” 徐凤年脑子聪明,交易周旋交给他就好,卿颜只想简单一些,把障碍除掉就好。 “小丫头,你去探路,发现什么有趣的没有啊!” 李淳罡高声喊道。 “没什么有趣的。” 卿颜摇了摇头,抚上腰间的大凉龙雀。 李淳罡啧啧两声,“按你这意思,那轩辕大磐还入不了你的眼。” “怎么说呢...” 卿颜故意地拖长了语调。 “人皮野兽,不过蝼蚁。” 李淳罡大笑一声,赞道,“够嚣张 !” 在几人闲聊之际,卿颜忽然开口,“有客人来了。” 玄衣蓝袍的男人飞身而来,在众人面前轻盈落下。 徐凤年向前几步,将卿颜挡在身后。 “阁下哪位?” “轩辕敬城。” 轩辕青峰的父亲。 他们此行中,足以破局的人物。 也是卿颜等待的下一位雇主... “诶,那小子和轩辕家的打起来了,你不管管。” 李淳罡看着卿颜跃上屋顶,好奇地问了一嘴。 “让凤年练练手挺好,而且,他会是我们打入轩辕家的关键。” 从一开始到现在计划成型,只要关键人物到位,其他后续扫尾皆可以慢慢谋划。 李淳罡短促地笑了一声,“你们啊,一个赛一个精明。” “怎么会,徽山之行本来就在凤年的计划里,我只是顺便瞧瞧有没有捷径而已。” 或许在武学方面卿颜已至巅峰,可要论布局,她必须承认,徐凤年能想到的比她更深。 就在二人谈话间,徐凤年和轩辕敬城的交手也已停止。 对于习武之人来说这点距离完全可以将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只是卿颜没想到吴素竟然和轩辕敬城的夫人还有这么一段孽缘。 女扮男装,情根深种。 难怪轩辕青峰之前说她娘会喜欢徐凤年的长相,毕竟徐凤年和吴素长得有三分相似。 卿颜和李淳罡正吃瓜感叹呢,只见底下徐凤年突然瞪大了眼,连连后退几步,满脸惊恐地大声说道,“你想干嘛,我可是有家室了,就在那里!” 被点到的卿颜对上徐凤年求救的眼神,颇有些幸灾乐祸地对他笑了笑。 “瞧那小子可怜见的,你还不下去看看?”李淳罡难得说了句公道话。 “前辈啊,您可真是...” 卿颜哭笑不得。 第364章 雪中悍刀行——渴望 “我们帮你杀了轩辕大磐,条件是你成为轩辕家主,徽山归顺北椋。” “成交。” ............ “其实你们可以等我杀了那轩辕大磐再上山的。” 撑着伞走在山间的小路上,卿颜拂去徐凤年肩上的雨水。 “再撑过来,你自己可要湿透了。” “轩辕大磐是天象境,我相信你会赢但不代表我不会担心。” 绕过地上被打晕的侍从,徐凤年将手中的伞递给卿颜。 “我等你回来,一切当心。” “这雨太大了,伞你拿着吧。” 卿颜摇了摇头,在徐凤年迟疑的眼神里举起了腰间的大凉龙雀。 “有它在就够了。” “我们山顶见。” 疾风掠过,雨势骤然变大,眼前纤细的身影在细密的雨幕里消失。 转眼刹那,只留一地薄霜。 明明只是片刻离别,徐凤年却是心里一空。 李淳罡上前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小子,收起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神鸟早就已经为你降临了。” ........ “鹤姑娘,我来助你。” 站在雨中,轩辕敬城神色肃穆。 “不必,站在那里吧。” 大凉龙雀出鞘,浓云翻滚,自空中落下的雨丝竟是逐渐停滞。 “你不出手,就是对我最好的助力。” “小丫头,你太狂妄了。” 轩辕大磐微微一笑,似乎并不将卿颜放在眼里。 “轰!——” 云中红色的闪电轰响,带上了不祥的气息。 乌云越来越浓,分明正当无时,却仿佛已入深夜,林叶耸动,狂风呼号,银白色的寒霜漂浮在半空中,自四面八方集聚而来。 “还不够...” 没有一丝起伏的女声穿过空谷,白色的雾气蔓延。 凝结的冰霜自山脚拾阶而上,鸟兽惊飞 ,雨露冻结,万物死寂。 轩辕大磐遥望着从远处不断逼近的寒霜,心中惊骇。 卿颜吐出一口白色的雾气,眼中蓝色的流光涌动,“还不够...” 她举起剑,寒冷的剑气竟是将轩辕大磐逼退半步。 这场雨停了,从乌云中落下冰雪的那一刻起,暴雪将至... “下雪了...”徐凤年自伞下探出手,白色的雪花落在掌心,冰冷刺骨。 “阿颜...” 这场大雪在卿颜心中下了百年,掠夺所有生机,带着她最浓厚的杀意,对于族人的执念,对于天道的执念,纷纷扬扬的大雪将她困在了一个死寂的冬天。 这一剑,裹挟一切,冰封千里。 “我有一剑...” 为天下大道,可撼天门... “名葬魂...” 白色的剑气贯通天地,停滞风雪,那是数百亡魂的哀鸣,极致的寒意冻结一切,挥出的刹那,风云席卷,万鸟悲鸣。 轩辕大磐死前最后一眼,是漫天飞鸿,是剑意斩天。 无法反抗,不可逃离,在拔剑的那一刻,死亡已至。 一剑霜寒三千里... 一剑可当百万师... 不过一刻,白雪覆盖徽山,天地为之变色,蔚蓝的天光穿透云层,驱散阴霾,唯留掌中晶莹融化,雪舞纷纷。 轩辕敬城抬头遥望女子脚下的沟壑,心中叹然。 这一剑,终究是留手了... “交易已成,不要忘记你当初给的筹码。” 随手挽了个剑花,卿颜收剑入鞘。 墨色渐染的衣裙已染上雪的颜色,她搓了搓冰凉的指尖,轻轻哈了口气。 “阿颜。” 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在卿颜转身的刹那,徐凤年握住了她的手。 “好冰好冰。” 他将卿颜的手拢在一起,轻轻揉搓着为她取暖。 “好冰还握着?” 卿颜好笑地看着徐凤年顶着满头的雪花替她暖手。 “不是留了伞吗,怎么还淋了一身的雪。” “跑太急,忘了。” 徐凤年笑起来,冻得红红的鼻尖看着有些傻气。 “小丫头,你这招式也太冻脚了。” 李淳罡撑着两把伞,慢悠悠地从后面走来。 看了一眼他脚上的草鞋,卿颜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这剑若是没收力,怕是能将这山从中斩断。” 李淳罡瞥了一眼崖边的裂口,挑了挑眉。 风雪吹拂衣袍,卿颜抬手拂去徐凤年头上的雪花,对着他轻笑。 “冷不冷?” 本想说不冷的徐凤年被寒风吹的耳尖发红,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喷嚏。 “有一些。” “那就化了它吧。” 卿颜指尖微勾,那柄油纸伞飞入她的手中。 她将伞放入徐凤年手中,目光灼灼。 “我的内力怕是不及你。” 徐凤年轻笑着,握紧了伞。 卿颜摇了摇头,“凡我所化,皆为意象。”她笑起来,很浅的笑容,却胜过千言万语,“和内力无关,只有你可以做到。” 伞尖点地,徐凤年学着卿颜曾经的模样运转内力,白色的霜雪自他脚下退去,一点一点,向远处蔓延。 天光大盛,绿意复苏,金色的日光撒向地面,清风微暖,他站在山顶,俯视着山下众生。 “执伞藏剑方见众生...” 徐凤年注视着卿颜的侧脸,心中悸动。 这就是她眼中的风景... 只有徐凤年一人可以分享的偏爱。 想要抱她...渴望更亲近的接触... 心底是躁动的情丝,不停生长,不可控制。 “阿颜...” 徐凤年轻唤一声,克制地抿唇。 “怎么了?” 卿颜转头看他,一时间不知道他怎么了。 “这小子估计冷风吹坏脑子了,你站远点,他一会儿就好了。” 李淳罡掏了掏耳朵,冷不丁地来了一句。 “真的假的?” 卿颜眉头一皱,试探着退后了几步。 徐凤年瞥向李淳罡,眼神谴责,“前辈,其实有时候您多睡觉也挺好。” 睡着了,话就少了。 李淳罡对着卿颜挤眉弄眼道,“你瞧,正常了吧。” 卿颜沉默,卿颜震惊,卿颜发现,好像有点道理。 第365章 雪中悍刀行——幕间 龙虎山天师府 这才解决了轩辕家的事,便收到了龙虎山的邀约,在片刻思索后,徐凤年和卿颜两人便欣然前往。 不过有趣的是,在这场光明正大的鸿门宴里,卿颜尚未出剑,对方便已投降。 从上山到下山,这场未遂的刺杀不过一个时辰。 ......... 杀了轩辕大磐后得到的气运比卿颜想象的还要多,再加上徐凤年这里一路的成长磨炼,离别之期将近,就在眼前了... “阿颜。” 安静了一路,徐凤年蓦然开口。 “嗯?” 敛去所有情绪,卿颜弯唇露出一个笑容。 “等去完武帝城,我们回北椋成亲好不好?” 徐凤年牵住卿颜的手,眼中是不加掩饰的期待。 能坚持到那时候吗... “这么着急啊。” 卿颜仰头轻吻他的面颊,语气无奈而纵容。 “好,都听你的。” 不想让他失望,也不想让他伤心,所以那些不确定的事,暂且都让它过去吧。 “你答应我了?” 徐凤年一愣,随即是无尽的欣喜。 身边的姑娘被他直接打横抱起,他笑着在石桥上跑去。 “今天,我徐凤年,要昭告天下,我娶了天下第一美人为妻!” “等等,你不要乱安奇怪的名头啊!” 卿颜嘴上说着嫌弃的话,可是看着他开心的样子,自己也是笑了起来。 “不论其他人如何,在我眼里,你就是天下第一。” 徐凤年抱紧她,低头去贴她的面颊,心擂如鼓。 “我的世子妃叫鹤卿颜,在我眼里,她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姑娘...” 是一眼刹那的欢喜,亦是细水长流的衷情。 这一记直球打得卿颜措手不及,浅浅的红晕染上她的耳尖,染上羞报的意味。 卿颜投降一般捂住他的嘴,“停,你再说下去,我可真想找地方躲起来了。” 往常都是卿颜惹得他脸红心跳,如今好不容易扳回来一城,徐凤年又岂会轻易放过她。 鼻尖轻蹭,似有若无的亲吻落在唇角和眉心,卿颜避无可避,只有迎合。 ........ “小丫头,怎么闷闷不乐的,那小子惹你生气了?” 李淳罡看卿颜坐在甲板上面无表情的样子,凑过去关心了一句。 自从她和徐凤年下山回来,就一直是这副表情。 “没。” 卿颜言简意赅地吐出一个字,随即又闭上了嘴。 “那是怎么了?” 李淳罡把卿颜当成自家小辈,所以格外关照一些。 卿颜蹙眉看了李淳罡一会儿,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捂住脸摇了摇头。 她总不能说,是某个家伙闹得太过火,她双唇麻木了吧... “行了前辈,我们说正事。” 卿颜正了神色。 “您觉得我那一剑,能引起京城多大的注意?” “一剑灭天象,莫说京城,天下怕是都会为此事忌惮。” 李淳罡翘着腿坐在卿颜身边,转头看着她。 “你若只是想为了让那小子轻松些,其实不必如此大张旗鼓。” “离阳王室现在杀不得,我只能退而求其次了,先让他们把视线移到我这里来再说吧。” 虽然有李淳罡在,可他断了一臂,卿颜终归不安心。 “前辈,要不我重新给您接个手臂,不然看您打架都憋屈。” 卿颜用剑鞘戳了一下他空荡荡的袖管。 “我一臂都可以打得他们找不着家的好嘛。” 李淳罡伸出手指比划了两下。 见卿颜不像开玩笑的样子,李淳罡收起逗笑地表情,叹了口气,“我年纪大了,换成以前可能还有些想法,但是现在...” “好了,您别说了,看这表情,还以为我欺负老人家了。” “嘿,你这丫头!” “阿颜,前辈,在聊什么?” 徐凤年提起衣摆从船舱走了上来。 “在聊什么时候让我喝杯喜酒。” 李淳罡开始胡诌。 卿颜瞪大了眼睛看李淳罡说瞎话,气笑了。 “您胡说八道!” 李淳罡一摊手,“我哪胡说了,你们上船的时候,这小子可是逢人就说。” 老顽童幸灾乐祸地看戏。 “徐·凤·年!” “阿颜,错了错了! ” 看着徐凤年端着点心四处逃窜,李淳罡笑得极其开心。 “徐小子,夫纲不振啊!哈哈哈哈哈” 看着罪魁祸首大笑的模样,徐凤年没好气道,“我乐意!” “阿颜,别动手啊!” 躲开飞来的剑鞘,徐凤年拍了拍胸口,心有余悸道,“你看准些,不然我们以后无后了怎么办?”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卿颜的脸瞬间红了,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羞的。 “你闭嘴!” “好的阿颜,遵命阿颜!” 给个台阶就马上下,徐凤年这无赖的功底只能让卿颜甘拜下风。 翌日, 一个自称徐骁私生子的小孩儿突然出现,诡异至极。 而徐凤年的‘夫纲不振’在他们到达上阴学宫时,算是被自家二姐彻底敲章认定了。 “在看什么?” 来到上阴学宫后,徐凤年发现卿颜一直在盯着赵楷。 “那人身上,有我残留的剑意。” 卿颜瞳孔中,是暗藏的杀意。 “那日芦苇荡,此人是刺客之一。” 不能留... 瞬息之间,杀心渐起。 “阿颜,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 徐凤年轻声安抚。 “我知道的,放心。” 赵楷既然想杀徐凤年,怕是会在武帝城动手,至于那个来路不明的小孩儿。 还是一并除了,以绝后患。 “咔——” 在卿颜沉思的刹那,仿佛有什么东西松动,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的心脏骤然紧缩,下意识抬头望向了天际。 “错觉吗...” 第366章 雪中悍刀行——后会有期 「等武帝城之行结束,我们回北椋成亲。」 「好。」 .............. “唔,你究竟是...谁!” 一剑串死两人,卿颜的面色冰冷而无情。 站在武帝城的城墙上,她低头俯视着邓太阿,剑尖微移,衣袖翻飞,无言的杀意蔓延,“是敌,是友?” “阿颜...” 徐凤年第一次见她这种样子,忽然心慌起来。 邓太阿微微一笑,意思很明显,是友。 “天门,开了。” 李淳罡站在卿颜身后,面色凝重。 苍天之上的空洞里,有几个若隐若现的人影,那是来自上天的窥视,像是一只巨大可怖的眼睛。 “天门开了,你是谁?” 王仙芝看向卿颜,心中大骇。 “不能让天人下来!” “他们发现我了。” 卿颜回头,原本深蓝色的眼眸变得清浅。 众人一愣,一股寒意自徐凤年脚下蔓延至四肢百骸,扼住了他的咽喉。 他还不想告别,他没有想过,会在这时候道别。 “鹤丫头,你一人对付不来的!” 哪怕是李淳罡也能感受到云层那头的威势。 “天人下凡,世间大乱,我不会让他们下来的...” 红色的图腾蔓延上手腕,卿颜对了徐凤年早已通红的双眼,竟是连笑都勉强起来。 “别走...” 徐凤年踉跄着上前一步,泪珠滴落。 他还没有准备好... “阿颜,我还没有...” 没有办法开口,没有办法阻拦,明明早就明白,可是面对的时候,撕心裂肺的痛楚无法减轻。 那是来自上天的威亚,哪怕看一眼都觉得窒息。 “真想和你回北椋成亲。” 卿颜笑着,眼泪却落了下来。 “不知道下次再见,会是什么时候。” 其实是生死未知,其实那两颗丹药都是留给徐凤年的退路。 一颗长生,一颗解药。 长生之药,那是半颗内丹,是给徐凤年的退路。 她的棋局从始至终能够牺牲的,就只有她自己。 从始至终,徐凤年都是她棋局里的例外。 “阿颜,太危险了,我们一起想办法好不好...”徐凤年哽咽着哀求。 会死的,只有亲身直面,才能明白那种危险,去了,或许就回不来了。 和他们说好的不一样,这和他们曾经约定好的不一样... “不好。” 她第一次拒绝了他,没有低头,对于徐凤年满眼的泪水无动于衷。 “徐凤年,不想等了,就忘了吧。” “鹤卿颜,你骗我...” 徐凤年仰头,额角的长发落在他布满泪痕的脸上,如此绝望,如此狼狈。 “你回来...” “诸位!” 她狠下心,俯视着脚下众生。 “天道不公!” “今日,我以此身斩天,不问生死...” 雷电乍起,风霜突降,城墙上的女子身形逐渐模糊。 “后会有期!” 白色的飞羽如雪,蓝色的兽瞳如亘古不化的冰川,红色的图腾在绒羽盛放涌动,华丽的尾羽划过长空。 “阿颜!” 痛彻心扉的呼喊是最后的挽留和乞求。 遮天蔽日的神鸟回头看了徐凤年最后一眼,孤身飞向天门。 “锵!——” 双翅展开,蓝色的火焰在图腾处燃烧,凤凰引颈长鸣,扑向天门。 燃烧的羽翅化为星星点点的气运落向人间,像是雪,像是光... 飓风卷起云层,璀璨的日光降临大地,星辰坠落,神鸟以身冲向天门,在刺耳的惊雷声后,威亚消失,通道关闭,彩云四散,万鸟齐鸣。 蓝紫色的霞光染上天际,唯有大鸟的虚影在云层中停留。 无数细碎的,属于人间的气运落下,回到它们该去的地方。 从此,无需天人做主,世人修为心性至巅峰者皆可飞升... “凤凰...” 许多百姓倏地跪倒在地,像是预感到什么,伸手去接散落在空中的光点。 “徐凤年。” 李淳罡第一次叫出了他的名字。 “给你。” 保存完好的大凉龙雀还有一个熟悉的木匣。 徐凤年站在原地,僵硬地转过头,眼中一片死寂。 这种感觉是麻木吗,他愣愣地想着,可是为什么还是这么痛。 “前辈,你也知道吗...” “我只知道她要走,我没想到,会到如此地步。” 是他们太天真了,卿颜展现出来的力量让他们忘了,她的敌人是漫天仙神。 今日太突然了,天门大开。 “是我...” 徐凤年拿起木匣,泪水滴落,他的表情却是木然而呆滞。 “她替我杀了赵楷还有赵天师,这是我的磨难...是她替我挡了一切...” “她本来不用这么快走的...是我...” 指尖嵌入木匣,丝丝血迹渗下。 “明明说好,回去成婚的...” 徐凤年笑起来,泪如雨下。 他打开木匣,里面的丹药上是一张折叠的信纸和一片飞羽。 “她好不容易答应嫁给我了...” 徐凤年笑起来,却更像哭泣,他捏起飞羽,血染红了白羽,那羽毛倏地飘起。 光点凝聚,逐渐变幻成女子熟悉的身形。 “阿颜...” 徐凤年伸手想要去触摸她的脸,却蓦然发现,卿颜穿的是红色的嫁衣。 虚影晃动,她对着徐凤年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声音缱绻,极尽此生温柔。 “徐凤年,凤凰爱人间,我只爱你...” 一刹那,痛入骨髓,不可挣脱。 虚影飘散,白羽落地,心脏像是被水草缠绕,拉扯着下坠。 “你骗我...你回来...” “是你说的,舍不得我...” “我可以等的...你答应我的...” 双腿失了力气,连头脑都变得昏沉,好痛...好痛... 下意识抱紧手中的东西,徐凤年踉跄着倒向一旁。 “徐凤年!” “世子! ! !” .......... “徐凤年,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应当已经离开了凡间。抱歉,这场告别来的太突然,连我自己都未曾预料。 当初说好,我回天界报仇,你在凡间等我,你现在一定会生气我给了你一个连生死都未知的承诺。 别怕,一切都还有退路,这颗丹药忘却往事,你还是那个肆意的北椋世子徐凤年。 我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却做了许多错事,惹你伤怀,倘若还有再见的一日,希望我还有向你道歉的机会。 小凤年,不开心的话,就放下吧。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泪水晕染墨迹,信件最后似乎还想写些什么,大抵是太过匆忙,没有继续。 徐凤年倚靠在窗边,无声无息的哀恸包围着他。 “我才不要放下...我才不会忘记!” 他突然甩开手边的木匣,急促地喘息。 “不就是等吗,我徐凤年等得起,你休想离开我!” 眼角的晶莹积聚,缓缓落下。 “我会找你的...” 他抓紧手中的信纸,眼眶通红。 “这次,换我来找你...” (雪中悍刀行正文——未完待续) 风天逸番外——一切重来 番外if线,独立于正文外,在if线里,1v1 ———————————————— 「万籁生山,一星在水,鹤梦疑重续。」 好熟悉的地方... 双翼自背后伸展,在飞扬的大雪里,红色的裙摆飞扬,像是一朵艳丽的花落入星辰阁。 站在雪中的少年似有所感,慢慢转身,透过飞雪与她对上视线。 是初见,亦是久违的相逢。 卿颜记得,这是她和风天逸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这时间是不是不太对劲? “你...” 原本站在原地的风天逸突然向前一步,好看的蓝色眼眸中流光闪烁,像是要说些什么。 “哎哟!——” 伴随着一声惊呼,一个粉衣少女从天而降砸在了地上。 风天逸下意识侧目,而卿颜听着不远处巡逻弟子的脚步声,立即飞身离开。 “等等!” 在风天逸出声前,那一袭熟悉的红衣已经消失在了大雪中。 “诶,风天逸,这里有人闯入,你看见没有?” “你们不会自己找吗,没看到本皇正忙着嘛。” 好看的眉眼带了些不耐烦的戾气,风天逸回头寻找着忽然消失不见的人影。 方才掉下来的粉衣少女不知道藏在了何处,巡逻弟子随意看了两圈便离开了。 卿颜蹲在树上看着风天逸焦躁的神色,心下疑惑。 罢了,等他们都走了再下去吧。 “卿颜...” “鹤卿颜,你给我出来!” 这熟悉的语气,这熟悉的称呼... 卿颜神色复杂地跳下树,只一瞬间就被人拥进怀中。 耳边是柔软的毛裘和温热的呼吸,从未有过的亲密。 等等,抱太紧了... “痛。” 她伸手拍了拍风天逸的后背,示意他松开。 “哪痛?” 宽厚的掌心托起卿颜的脸,平日里高傲乖戾的羽皇大人眉间轻蹙,露出些许笨拙。 不对劲,太不对劲了... 卿颜仿佛见鬼一般,猛得后退一步,眼中有些许惊恐。 “风天逸?” “怎么了?” 他回应地很自然,好似他们是最亲密的人。 卿颜指了指自己的头,“你,你是不是吃错东西了...” 言外之意,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 风天逸心里的担忧一扫而空,他冷笑一声,“鹤卿颜,不会说话可以把嘴闭上。” “这才像你。” 还是熟悉的配方,还是熟悉的味道。 卿颜点点头,终于确信眼前的人是如假包换的风天逸。 “得寸进尺。” 风天逸上前握住她的手腕,拉着人就往前走。 卿颜转头看他,“这个时候,你不应该认识我才对。” “你说的没错,但我记得很清楚。” 这算是重生吗,风天逸不清楚,至少这一次他不会重蹈覆辙。 “先跟我回风烟渡,有事待会儿再说。” “等等,易茯苓还在那,花神佩——”卿颜回头望了一眼藏在角落里的易茯苓。 “比起花神佩,我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他回头看了一眼卿颜单薄的衣衫,侧了侧身替她挡住吹来的寒风。 “先把这身衣服换了,不然容易引人注意。” “事实上,已经引人注意了...” 卿颜顶着雨童木和向从灵几人好奇的目光,只觉得头皮发麻。 风天逸轻飘飘地看了一眼几人,见他们收回目光才出声说道。 “你们去送些吃的过来,记住,要热食。” 羽族向来是吃冷食,这热食是给谁准备的不言而喻。 “是,主上。” “难得见你这么好说话,还真是叫人不习惯。” 当初离开都没来告别的人,如今突然转了性子,卿颜莫名觉得有些不适应。 推开门,风天逸回头望着她,眸光沉沉,“人都是会变的,我也不例外。” “别傻站着了,进来坐。” 他放缓了声音,神色是难得的温柔。 “回头病了喝药再跟我哭,我可不管你了。” 旧事重提,却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当初的不欢而散好像只是一场错觉,他们一切如初。 卿颜低头轻笑了一声,反驳道,“那我怎么还记得,某人以为惹哭了我,半夜不顾形象翻窗道歉来着。” “咳——” 风天逸掩饰般地轻咳一声,白皙的耳尖逐渐发红,他别扭地移开眼。 “除了你,谁还敢让羽皇道歉。” 像是想起了什么,他沉默下来,蓦然看向卿颜。 犹豫许久,他才轻声开口。 “鹤卿颜。” “怎么了?” “欢迎回来。” 这句话相隔一世,终于在此刻说出口。 卿颜刚想开口,却话锋一转,开玩笑般说道,“我们这算是和好了吗?” 羽皇大人的求和含蓄而别扭,可卿颜就是看明白了他的意思。 风天逸挑了挑眉,俯身凑近了她,“我们为什么要和好,我们吵过架吗?” 他笑着,语气戏谑。 卿颜顺势摇头,“没有,我哪敢和羽皇陛下吵架,除非——” “加钱。” 二人异口同声的说出两个字,对视着笑出了声。 “过来。” 风天逸嘴角含笑,轻轻张开了自己的手臂。 一个拥抱的邀请。 “我这算是袭击羽皇吗?” 卿颜向前一步,心中微动。 “不算。” 手臂拢了上来,将纤细的身影抱入怀中。 “这只是风天逸给鹤卿颜的特权。” “鹤卿颜...” 风天逸的声音几不可闻,修长的手指掠过卿颜的长发,缓缓收紧。 “我很想你...” 卿颜一愣,说不清这是什么感受,只是静静地回抱住他。 “我也...” “很想你。” 风天逸番外——默认的亲昵,以下犯上 住在风烟渡这些日子,从有意无意的肢体接触,到现在自然地牵手拥抱,卿颜从一开始的疑惑抵触,到后来习惯接受,几乎只用了一个月。 菁英会的成员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习惯,也只用了一个月。 很显然,风天逸的态度摆在那里,就没人敢对卿颜说任何一个不字。 “鹤姑娘,你是要找主上吗?” 顶着菁英会成员热切而八卦的眼神,卿颜木着脸点了点头。 还未等她开口说什么,向从灵便已经相当有眼色的跑进了门。 “主上,鹤姑娘来了!” 那声音兴奋地隔着扇门,卿颜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随后,屋门打开,是风天逸亲自来开的门。 “怎么现在来了,想我了?” 他故意调笑道。 “你在忙?” 瞥了一眼屋里的羽还真,卿颜对他笑了笑。 “你来了就不忙,先进来吧。” 风天逸侧身引卿颜进去,温柔的笑容在看到羽还真那一刻变回平日的高傲。 “羽还真,你先出去。” 待羽还真离开,卿颜的面色黑下来,她咬牙切齿地掏出一个匣子,在风天逸面前甩了甩。 “我的钗子和发带去哪了?” “我帮你放好了。” 风天逸低头笑眯眯地看她。 “我给你准备的羽族发饰不喜欢?” “喜欢,但是不会用。”卿颜心中无奈。“你好歹留一个钗子给我吧。” “不会没关系,走,我帮你。” 风天逸接的十分自然,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早就算好了这么做。 卿颜惊恐,“你认真的吗?” “信不过我?”风天逸伸手捏她的脸。 卿颜没好气的拍开他的手,“不,我只是觉得你现在很像昏君。” “那你是什么,妖妃?” 话一出口,两人皆是一愣。 齐刷刷地移开视线,未曾明说的暧昧逐渐弥漫。 “走了,披头散发的像什么样子,我给你束发。” 风天逸伸手拉住她的指尖大步走出屋子,却在看到她费力跟上时不自觉慢下来。 看他们出来,菁英会的人默契地背过身,当做什么都没看见的样子,只是那憋笑的样子任谁都能发现。 “你要是不喜欢,我让他们先出去。” 风天逸敏锐地察觉到了卿颜的情绪。 “没有,只是他们是不是太兴奋了一些。” 许多时候,卿颜发现菁英会的人几乎是催着她主动去找风天逸,那迫切的样子,就差在脸上写上激动两个字了。 “他们没见过世面罢了,大惊小怪。” 嘴毒的羽皇陛下毫不犹豫地发表了嫌弃宣言。 “别乱动,会扯到头发。” “扯掉了头发,你可要赔我。” 卿颜自然地向后靠在他身上,看着镜子那人认真的眉眼,嘴角轻轻勾起。 “笑什么?” 风天逸梳理着手中的发丝,余光却一直注意着镜子里卿颜的表情。 “帮你束发就这么高兴,真没出息。” “是是是,劳陛下大驾。” 他们好像一直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偶尔的和谐,时不时地斗嘴。 所有温柔和特殊都在口是心非里传递。 “好了。” 风天逸的声音响起,卿颜的后背突然失去支撑,她毫无防备的向后倒去。 脸颊蹭过什么柔软的东西,卿颜对上了那双含笑的眼。 “哪有你这么占人便宜的?” 她拍了拍腰间多出来的那双手。 风天逸低下头,撩开她额前的长发。 “那我让你占回来?” “这可是你说的。” 卿颜笑起来,眼中是狡黠的光彩。 “那今日,就委屈羽皇陛下为我抬头了。” 怀中的姑娘忽然翻身坐起,支起上半身半跪在了风天逸身前,她双手捧起风天逸的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我这算不算以下犯上?” 箭在弦上,她却还有心思想这些,风天逸一时间气笑了。 他伸手掐住卿颜的腰,主动仰头靠近了她,“本皇允许你以下犯上。” 炙热的眼神落在红色的唇瓣。 卿颜遮住他的眼睛,笑着低头,“陛下这眼神,像是要吃了我。” “啧。” 似乎不满于她的磨蹭,风天逸先一步含住了她的唇瓣。 所有的声音被亲吻咽下,轻轻的撕咬,缠绵的舔舐,炽热的吐息扑撒在唇角,让人手脚发软。 绵延的情丝交缠在一起,在唇齿间交换。 “唔,别——” 卿颜微微喘息着拉开距离。 “嘶,你咬我做什么?” 两双相似的蓝眸都蒙上了动情的雾气,风天逸蹭了蹭她的鼻尖,轻啄了一下卿颜的唇角,“很痛?” “破了...” 卿颜哀怨地望着他。 报复一般咬在风天逸的下唇,卿颜微微使力,却在听到他吃痛的吸气声时松了力道,安抚一般轻轻舔舐。 “消气了?” 风天逸纵容一般抵上她的额头。 卿颜见他这模样,用指尖戳了一下他的侧脸,“我还以为你会生气,像从前那样拉我练箭。” 风天逸失笑,“记仇的小疯子。” “口是心非的大疯子。”卿颜笑起来。 两人倒在一起,静静地倚靠着对方,及腰的长发缠在一起,两枚一模一样的发饰落在衣摆,像是他们之间默认的亲昵。 “鹤卿颜,跟我回南羽都...” “不管是不是羽族都没关系...” “你想要的我都给你...” “留下来...” 这一次,没有口是心非,没有违心的话,只有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想要什么都行?” 卿颜敛眸。 “什么都行。” “那我,只要你。” 出乎意料的回答,风天逸笑起来,眼角微红。 “笨死你算了。” 卿颜无奈的去扯他的长发,“怎么又说我?” 风天逸拉下她的手,十指相扣。 “从第一眼开始。” “我早就是你的了...” 第367章 鸣龙少年——救人伊始 “嗞——嗞——” 昏暗的房间里,忽然闪起了微弱的亮光,床上的鼓包动了动,慢慢探出一只白皙纤长的手臂。 透着粉色的指尖轻点屏幕,在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对面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宝宝救我啊!——” 躺在床上的人深深地吸了口气,捋起额前的碎发,将手机拿了过来,“我昨天加班到凌晨两点点,现在是六点五十,温迎,你最好有要紧事,不然我就把你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嘤,宝宝你好凶。” “...挂了。” “等等等等! 错了,我错了,鹤宝,你能不能来给我送个u盘,我昨天备完课拿错了。” 对面的女声逐渐变得心虚,仿佛在等待接受暴风雨的洗礼。 “我记得你今天是第一天到岗工作吧,温老师?”开了免提,卿颜从床上坐起来开始换衣服。 “工作第一天就忘带资料,需要我夸奖你吗?” “这不是太紧张了吗...” 自知理亏,温迎对于自家表妹的毒舌只敢悄咪咪狡辩。 “你u盘在哪?” “你书房桌上。” 昨天来蹭饭的时候,温迎随手放那,结果没想到忘记拿回去了。 随手套了件宽松的针织连衣裙,卿颜走进洗手间开始洗漱。 “你工作地址发我。” “爱你宝宝!”温迎动作麻溜地发去定位。 “致想...”卿颜随手点开地图看了一眼路线,“我开车过去可能要半个小时左右,你来得及吗?” “来得及来得及,你来我请你吃午饭!” “知道了,挂了,我要刷牙。” 难得有个休息日,没想到还是劳碌命。 这边温迎的电话刚挂断,那边又来了新的电话。 “鹤律师,这边有委托人想要过来咨询一下案件,您今天下午有空吗?” 又是加班的夺命信号来了... 卿颜拿着车钥匙停在门口,只觉得眼前一黑,“其他人不在吗?” “指名要找你的...”助理弱弱地解释。 “有预约吗?” “没有。” 沉默,长久的沉默... “你告诉他,我现在手头上还有案件没有处理完,暂时没有时间,如果着急的话让他先找其他律师处理。” 再这么高强度工作下去,她迟早有一天得辞职保命。 “我下个月开始不接案子了。” “好。” 贴心的助理还慰问了一下卿颜的身体状况,叮嘱她多注意休息才挂断电话。 走进车库,打开车门,系好安全带,带上眼镜,发车。 清晨的日光落在她的脸上,透过无框的镜片晕出一片柔和的光晕,明明是相当清冷精致的一张脸,可那饱满红润的双唇却多添了些别样的感觉。 用温迎的话说就是,看起来特别好亲的反差感禁欲系美人。 “七点十分...来得及。” 踩下油门,黑色的汽车疾驰而去,卷起一地落叶。 光影变换,看着显示屏上的导航路线,戴着腕表的手轻转方向盘,灵活得驶过拐角。 卿颜找好停好车,不多不少,刚好半小时。 摇下车窗,她仰头看了一眼眼前的建筑,拨通了手机,“我到了,下来吧。” “来了来了!” 电话挂断,卿颜收回目光,发现在不远处,有一个清瘦高挑的男人正望着她。 白色的衬衫袖口挽到手肘露出一截流畅好看的腕线,黑色的西裤衬得男人身姿挺拔气质卓越。 卿颜看着他,莫名有些熟悉。 大概是觉得偷看被发现有些不好意思,男人对她笑了笑,卿颜勾起唇角回应,下一秒她收回视线,没有在意。 不知道等了多久,温迎跑了出来,那个男人走进致想,温迎还拘谨地打了个招呼,活像是见了顶头上司。 卿颜走下车,把u盘扔到了她手里,“好歹也是剑桥高材生,怎么像没毕业的高中生似的。” “没办法,人雷明老师可是致想招牌,我一个刚上岗的怎么着也得客气点吧。” 温迎上前挽住她的手臂,拉着卿颜往里走。 “走走走,我已经问好登记过了,你直接进去就行。” 雷明... 想起来了,之前在青北上学的时候合作过项目的师兄。 似乎还帮她翻译过演讲稿,难怪刚刚在看她,应该是认出来了想打招呼吧。 “我饿了,有吃的吗?” 卿颜跟着温迎一路走进教学楼,还好现在是上课的点,外面学生不算特别多。 但还是有几个对她投来好奇的目光。 “我给你买了小馄饨和豆浆,去我办公室吃。” 温迎在前面领路,一个女生忽然从她身边着急忙慌的窜了过去,把她撞得一个踉跄。 卿颜跨上楼梯扶住她,“当心。” “同学,你撞到人了。” 卿颜护短,下意识叫住了那个女生。 厚重的刘海露出一双阴郁的眼睛,空洞一片,那女生只是回头看了她一眼,就一声不吭的继续往上跑去。 不对,非常不对... “抑郁症...” 卿颜和温迎对视一眼,立刻追了上去。 “颜颜,你会不会弄错了。” 温迎一边掏出手机给自家警察老爸拨打电话,一边跟卿颜跑上楼。 “希望吧。”卿颜来不及解释,只能挑重点说,“我之前处理过一些特殊的离婚案件,碰到过个别重度抑郁症的孩子,他们的眼神和刚才那个女孩子,很像。” 她无法具体解释那是一种什么感受,只能凭直觉判断。 两人用此生最快的速度冲上楼顶,一眼看到了那个站在边缘的女生。 “喂!” 温迎瞳孔骤缩,而身边的人已经冲了过去。 那女生毫不犹豫地跨出那一步,在她下坠的前一刻,卿颜用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撕啦!——” 毛衣袖口被天台边缘划破,她的眼镜滑落,直直从高空坠到地上,四分五裂。 “温迎 ! ” “我不需要你救我!——” 那女生大喊着,泪流满面。 另一只手伸上来不停抠挖着卿颜的手,试图让她松开自己。 温迎冲上前却无从下手,为了救人,卿颜几乎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温迎只能率先拉住卿颜,不让她掉下去。 “别拉我了,快去找人救命!——” 卿颜抵住边缘,不让自己往下滑。 “我爸就快到了,你撑住。” 温迎不敢松手。 原本白皙的手背上血痕遍布,那女生望着卿颜,方才浓烈的怨恨逐渐消失,只余迷茫无措。 “呜!——呜!——” 警车和救护车的鸣笛声终于响起。 在黑色和白色制服冲上天台那一刻,生命留存。 第368章 鸣龙少年——不是你的错 警车和救护车的鸣笛交织在一起,嘈杂,刺耳,让人心慌。 雷明心神恍惚地看着郑倩被送上救护车,脚下还像灌了铅一般,沉重地几乎要把他整个人拖垮。 郑倩就是昨天晚上跟他告白被拒绝的那个女生,也就是今天跳楼的那位学生... 因为他,一个活生生的学生,极端地选择了跳楼结束生命。 雷明站在原地,木然地接受着周围学生的指指点点。 “你都成这样了,明天还去开庭?!” 清亮的女声带上了压抑后的尖叫,雷明迟钝地转过身,看向了旁边的角落。 “只是擦伤,又不是手断了。” 米白色的针织裙,从右手的袖管撕裂到手肘关节,白到晃眼的纱布厚厚地包裹着手臂,明明如此狼狈,可她坐在那里,好像阳光都格外眷顾。 就像当年在青北,她站在演讲台上,灯光聚集,她是唯一的焦点。 或许是被那里的光线吸引,又或许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雷明一步一步挪去,警察挡住他身后拥挤的学生,嘈杂远去。 “你...”刚说了一个字,他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沙哑地不成样子。 “你还好吗?” 雷明红着眼圈蹲下来,朝卿颜挤出一个笑容。 “还好,不过那女生可能撞到了天台边缘,有点骨折。” 卿颜见他一副要哭的样子,想要扯张纸巾给他,却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右手动不了,只能用左手笨拙地掏出包里的湿巾。 “只有这个了,你...” “对不起...”豆大的泪珠忽然砸了下来,雷明低下头,握住了她递出的左手,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对不起...” 他赶来的时候,卿颜几乎就要被郑倩拖下去,就差一点点,因为他的原因,两条活生生的性命,差一点没有了。 卿颜哪见过这阵仗,原本淡定冷漠的眼逐渐瞪大,露出了些许无措的慌乱,她转头看向温迎,不敢动弹。 从一开始的呜咽,到后面逐渐明显的哭声,雷明仿佛找到了宣泄的出口,精神几近崩溃。 “谢谢你...对不起...” “雷,雷老师,你,颜颜还有伤,你要不...” 温迎硬着头皮想要解围,可是看着雷明的样子,又觉得开不了口。 她只能欲哭无泪地看向卿颜。 对不起,姐尽力了,姐真不敢说话。 算了,指望不上你... 卿颜看了一眼远处忙碌的温齐州,示意温迎去那窝着。 有机会跑路,温迎立刻朝自家老爸飞奔而去。 左手的指尖是滚烫的泪水,卿颜看着雷明的头顶,语气平和,却莫名让人安心,“雷明,这不是你的错。” “人是我自己要救的,跟你没关系。” “同样的道理,那个女生的事,也不是你的错。” 抑郁症是日积月累的痛苦,是谁都无法预料的意外,郑倩的事,雷明本就是无辜的。 “师兄,别总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你会把自己压垮的。” 出于曾经朋友的情谊,卿颜抽出自己的手,轻轻拍了拍雷明的背。 她不知道雷明是否能听进去,也不知道最后这件事会如何发展,至少现在,没什么比人命重要。 “颜颜!” 温迎朝她招手。 “走了,我送你回家!” “来了!” 卿颜拿着包站起身,边缘的手机滑落。 一只修长的手接住了她的手机,慢慢递到她面前。 经过方才的发泄,雷明已经冷静了许多,漆黑的眸子虽然还残留着一些水汽,却不再空洞。 “你的手...” “没事。” 卿颜摇摇头,见雷明还在看着她,她浅浅地笑了笑。 “那我先走了。” 下午还要和委托人再仔细核对一遍流程,所以卿颜走得很急。 虽然都是皮外伤,奈何创口面积大,有很多事都只能让小助理和温迎帮着做。 她回到家的时候,家母温女士发出了好一串尖锐而惊恐的爆鸣声。 “妈,我是伤了,不是残了,你冷静点。” 喝口凉水压压惊,卿颜单手操作着电脑。 “你先等等,我回复一下委托人。” “天天工作,夜夜工作,右手动不了了还工作,你要气死我啊你。” 温霖看着自家女儿工作狂的样子,气笑了。 “这两天你就待在家里养伤,那边的房子就别去了。” “明天开庭,还是那边房子近。” 卿颜合上电脑,慢悠悠地开始收拾背包。 “你都在外面躲这么多年了,至于吗?” 像是被戳到了痛点,温霖突然站起来,神情有些激动。 “哪个女孩子家家一直不结婚的,我不是为了你好吗?” “我知道,所以我不也没说什么吗?” 这些话卿颜这些年听了无数遍,早已麻木。 “我大四那年您就在催,催到现在话术都是同一套。” “你让我读书的时候专心不要谈恋爱,可刚毕业又催我相亲,现在好不容易工作了,该赚钱了,您又开始让我结婚。” 卿颜平静地叙述着,曾经的怨怼和反驳在如今只剩下无力的陈述。 “妈,我一个人挺好的。” “什么挺好的,你说你不结婚,不生孩子,你自己听听,这不荒谬吗?!” 其实温霖平常很好,但只有这件事上,她的思想很坚决。 “你说你没有喜欢的人,可是只要合适,试试有什么不可以?” .......... “是不是不管我意愿如何,只要最后我能结婚,你就满意了?” “是!” 或许温霖是气话,可卿颜却是不想再争吵下去了。 “我知道了。” 卿颜背上包,俯身换上了自己的鞋。 右手的擦伤隐隐作痛,她却淡然地站起来推开了门。 “很晚了,你早点休息,我先走了。” 第369章 鸣龙少年——趁火打劫 卿颜一旦投入案件,就几乎是与外界失联的状态,将所有后续事件处理完交代好后,她才终于打开了大半月没碰过的手机。 看到温迎信息栏九十九加的消息时,卿颜几乎是以为她追的偶像又塌房了。 然而,信息还在不停增长,疯狂的文字和图片刷屏让卿颜彻底失去阅读的欲望,她反手拨了一个电话过去,不到三秒,温迎就接了起来。 “宝宝,出大事了! ! !” “什么大事,你的赛博男友塌房了?” 戳了戳手臂上已经结痂的伤口,卿颜捋下袖子。 “唉呀,什么呀,是致想,致想! 郑倩的事上新闻了!” 温迎语气急迫。 “这几天一直有记者涌进学校,郑倩喜欢雷老师的事被爆出来,现在外面都是来堵人的!” “而且他们不知道是哪来的照片,郑倩抱着雷明,就在办公室里,根本解释不清楚。” “我看本来事情还有转机的,但是雷明他父亲雷立州出面替他道歉,在别人眼里几乎就是捶死了这件事。” 铺天盖地的负面新闻登上了各大网络版面,致想的管理层为此召开了不少会议。 “换地方吧,温迎,就这次事件公关来看,致想待不得。” 卿颜将手机放在身边,打开了电脑。 这次事件的热度甚至不用特意搜索,就在搜索词条中推送。 「这种人还能当老师,太恶心了吧!」 ....... 「和自己的学生不清不楚,这人师德在哪?」 ........ 「这种人就该永远开除,免得他去祸害别人!」 ......... 诸如此类的谩骂在各种新闻评论区下密密麻麻,让人心惊。 这些话甚至还不是最难听的,许多人还去致想的官网下指名道姓要求雷明道歉。 这是一场极尽恶意的网暴,而雷明正处在风口中央。 “颜颜,这根本就是一场霸凌...” 温迎站在窗口,望着底下密密麻麻的记者,后背生寒。 “霸凌,会要人命的...” “致想的管理层怎么处理的,郑倩那边有露过面吗?” 卿颜手指微动,点开一个视频。 视频中,雷明站在讲台前,眼神麻木地看着镜头。 “作为一名老师,我是失职的,对不起郑倩,对不起她的家人,还有,那天救人受伤的...” 听不下去了... 用力合上电脑,卿颜靠在椅背上,莫名觉得心里不是滋味。 “雷明现在在哪?” 她突然问道。 温迎看了一眼被堵住的门口,回道,“我不知道,致想将所有事都推到了雷明身上,他被开除了。” “你有他电话吗?” 卿颜心里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教师的通讯录上应该有,我找了发你。” 温迎本就是存了帮忙的心思,所以动作很快,“颜颜,我先理个东西,明天我就辞职,这破地方是一天都待不了了。” “知道了,我明天去接你。” 挂掉电话,卿颜看着温迎发来的一串号码,立刻拨了过去。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 打不通。 「霸凌,是会要人命的...」 温迎的话浮现在卿颜的脑海里,她有些心慌。 “总不会出事了吧...” 卿颜迅速套上外套,拿了钥匙就往外走。 坐着想办法不是事,先把人找到再说。 雷明在致想工作,住址应该不会离得太远,先去周围看看再说。 驱车前往致想附近的高级公寓,卿颜在街道上四处张望,车载显示屏上,雷明的电话依旧无人接听。 天渐渐暗下来,透明的雨丝落在车窗上,路灯亮起,卿颜已经开进了最近的街道。 “喂...” 拨打了将近三个小时,电话终于接通。 “喂,雷明,你没事吧?” 卿颜在便利店门口踩下刹车,终于松了口气。 “....卿颜?” 电话那边的呼吸声有些沉重,沉默半晌,男人沙哑的嗓音透过听筒传来。 “...我没事。” “嗯。”找了位置停好车,卿颜解开安全带,轻轻吐出一口浊气,“没事就好...” 车外雨势渐大,隔着车窗仿佛都能感受到潮湿的气息。 指腹抹去车窗上的雾气,昏黄的灯光照进车内,卿颜扯散了发圈,任由微卷的长发披落在肩上。 “嘟——” 雷明那边挂断了电话。 卿颜看了一眼屏幕,心里有些奇怪却并没有在意,她撑伞下了车,决定去便利店买些吃的垫垫肚子。 “您好,今日甜品第二份半价。” “那麻烦再帮我拿一个双皮奶,谢谢。” 结账走出店门,雨势已经小了很多。 她撑开伞,却好像撞到了什么东西。 “抱歉,你没事吧?” 旁边的黑影晃动了一下,慢慢地转过头来。 ....... “雷明?” 黑色的衬衣几乎被雨水浸透,只有那张沾着水珠的脸在一片黑暗里分外清晰。 “我的手机,没有电了...” 他在解释方才突然挂掉的电话。 只是半月不见,他却变了许多,狼狈,空洞,周身笼罩着孤寂好像一下子抽空了他的精神。 “你怎么坐在这里?” 卿颜脱下身上的开衫,想要披在他身上,雷明却是站起来往后退了几步。 “我身上都湿了。” 水珠挂在雷明的眼睫上,染红了他的眼眶。 卿颜甚至分不清那是泪水还是雨水。 “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扯住雷明的手腕,卿颜将外衫遮在他的头上。 他应当是喝了酒,连反应都慢了半拍,可他忽然笑起来,凝聚的泪水从通红的眼角滚下,“家?...我没家。” 雷立州心里只有他的学生,他雷明算什么呢... 强行扯出来的笑容颤抖起来,逐渐溢出哭腔,比卿颜高出半个头的男人浑身都颤抖起来,哭得无助而彷徨。 在雷立州那里,他这个亲生儿子,似乎总是被放弃的那个... “雷明...” 温热柔软的手抚上他的脸,雷明在一片模糊里看清了眼前之人干净而澄澈的眼睛。 “没事的...” 耳边的轻哄是那么温柔,让人不自觉地想要更多。 “没事的...” 破碎的心被陌生的温热一点点填满,是这痛苦而灰暗的半个月里,唯一的慰藉。 想要抓住,不想放手... 雷明往前走了一步,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触碰了一下她的肩膀。 “雷明...” 卿颜主动拉近了距离,张开了自己的手。 “我的家分给你...” “你要不要,和我结婚。” 一个可以随时拥抱的动作,是无法拒绝的蛊惑,至少在这一刻,雷明忽然抛弃了所有理智,急切地把人抱进了怀里。 “嗯。” 温热的,柔软的,像是太阳的温度.... 第370章 鸣龙少年——持证上岗 前一天晚上决定,后一天早上领证,雷明看着眼前的红本本,脑子有点恍惚。 “怎么了,头疼?” 卿颜的手贴上他的额头,确认没有发烧才收了回去。 “没。” 收好手中的结婚证,雷明面色微红,虽然有些不习惯,但是莫名地,有些开心。 这就好比大学时擦肩而过的crush一睁眼忽然成了自己的合法妻子。 久违的心动。 “来吃早饭。” 卿颜将粥端上饭桌,顺手递给雷明一沓资料。 “这是什么?” 雷明翻看着内容,大多是一些他们婚姻存续期间的财产归属。 “因为昨天我也算是有趁火打劫的嫌疑,所以这些是为了你以后如果有离婚想法准备的东西。” 卿颜指了指上面的条款。 “你看看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还可以再改,当然,这也不一定用的上。” 持证上岗第一天,就看这些东西,雷明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 “对了,如果你还不习惯的话,我们可以暂时分房睡,当然你不介意的话一起也没有关系。” 毕竟这婚结的太突然,双方都还没有心理准备。 所以卿颜为雷明准备了备选。 雷明理解她的想法,轻轻点头,“先慢慢来吧。” “至于夫妻生活,如果你有需要,我可以尝试。” 卿颜面不改色地说完这几句后,极其淡定地喝了一口粥。 “不过因为工作问题,所以我们可能得商量一下时间。” “唔,咳咳咳!——” 吞下一半的粥呛进嗓子,在夫妻生活一词出现的刹那,雷明几乎是从脖子红到了脸。 “这,这个,暂时,先,再说吧...” “我这个月休息,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回头休息两天我陪你去买。” 抽出纸巾替雷明擦了擦嘴角的粥,卿颜非常自然地进入了妻子的角色。 雷明的眼神暗下来,指尖抠住碗沿,用力到发白,“现在外面致想的事影响很大,我可能...” “老公。” “!” 刚刚积聚起来的负面情绪一下子被打的粉碎,雷明有些发愣,却下意识回应道。 “老婆...” 出口的瞬间,边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唯有心尖发麻。 “不是,我是说...” 卿颜见转移注意力成功,便没再故意逗他,“我们家最不缺的就是律师和警察,你别担心,温霖女士是不会放任自家女婿处在风口浪尖的。” 引导网暴的那些人,也该警醒警醒了。 知道卿颜是在维护他,雷明心中酸胀,长达半月的围堵和诽谤好像终于有了喘息的间隙,让他能够短暂地放松下来。 这一张突如其来的结婚证就好像绝望里的那一点支撑,在他的精神彻底崩溃之际,让他有了那一点新的希望和期盼。 “卿颜,谢谢。”眼眶微热,雷明低头吞咽着碗里的热粥,掩饰着自己眼中闪动的泪光。 卿颜伸出手去抚摸他的眼角,第一次发现自己的新晋丈夫似乎是个泪失禁体质。 “这里没有你的衣服,要不要待会儿一起出去买?” 雷明摇摇头,“我回公寓拿就好。” “那我待会儿先送你回去,然后顺便买个菜再去接你?” 之前家里都是卿颜一个人住,现在多了个雷明还需要准备很多东西。 “好。” 喝完最后一口粥,雷明主动将空碗收了起来。 “放洗碗机里吧,去穿下外套,带你出去。”平常律师的工作很忙,卿颜很少花时间在这些琐碎的小事上。 等雷明换了衣服出来,卿颜已经在车里打好了空调。 他这半个月真的瘦了很多,卿颜看着他凹下去的面颊默默在菜单上多加了一份牛肉。 “怎么了?” 注意到卿颜的视线,雷明局促地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 这些日子他过得颓废而狼狈,他知道自己看着大概是有些不修边幅,想起网络上那些极尽恶毒的谩骂,雷明下意识有些厌弃自己的样子。 轻度抑郁的征兆在他身边慢慢浮现... “雷明。” 卿颜轻轻拉了一下他的袖口。 温热的手心贴上他的脸颊,在雷明转过头时,卿颜对他笑起来。 “冷不冷,要不要把空调打高一点。” “不冷。” 脸颊上的手温暖干燥,像是能暖到人的心里。 雷明不自觉按住外套口袋里的结婚证,轻轻摩挲。 见他眼中的阴鸷终于散去,卿颜揉了揉他的面颊,看他茫然的样子,默默发动了车子。 指尖轻滑,悠扬的钢琴曲响起,雷明轻轻地哼着曲调。 其实卿颜并不喜欢开车的时候有人在旁边发出声音。 但,偶尔一次好像也并不讨厌。 停在公寓门口,卿颜看雷明下车,忽然叫住了他。 “雷明。” 刚准备过马路的雷明隔着车门走到驾驶座边微微弯腰看她。 “怎么了?” “低头。” 卿颜摇下所有的车窗,把头探出来些许。 雷明没有犹豫,立刻弯腰低下了头。 长相禁欲的美人仰头,红色的唇瓣轻轻吻在他的脸颊,带起一阵酥麻。 “一会儿见。” 心跳逐渐加快,雷明僵直了身体不敢动作,他的视线落在眼前饱满的唇瓣上,眼神闪烁。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他突然直起腰,微红着脸移开视线。 “你开车小心。” 等等,他们好像是合法夫妻,亲一下怎么了? 雷明动作一顿,懊恼地咬了咬牙。 “那我先去买菜了,拿好东西记得给我打电话。” 还没等雷明做什么,自家妻子已经开着车扬长而去。 雷明看着疾驰而去的黑色汽车,整个人看上去莫名萧条。 第371章 鸣龙少年——抑郁 潮湿... “雷明,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知悔改!” 冰冷... “你到现在还不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 绝望... “你现在走算什么回事,有用吗?!” 从雷立州进门开始,铺天盖地的指责迎面而来,割得心脏鲜血淋漓。 “你说谁不知悔改!” 辩解... “你道德这么高尚,我妈生病的时候你在哪?!” 委屈... “我被全世界指责的时候你又在哪?!” 痛苦... “你现在跑到我的家里,说我不知悔改! ” 无法呼吸,黑暗笼罩,雷明只能放任自己下沉,在这无边的,没有尽头的深渊,失去所有意识。 “雷明!” 浴室门被用力撞开,卿颜冲向浴缸。 浴缸里的水已经溢出来,雷明无声无息地浸泡在里面,宛如沉睡。 不该放他一个人来的,不该留他一个人的。 迅速打开浴缸的排水阀,顾不得右手蹭破的血痂,卿颜站进浴缸,半跪在雷明身上,双手环住他的背用力地将他托起来。 “咳咳!——” 新鲜的空气涌进胸腔,雷明剧烈咳嗽起来。 “雷明,呼吸。” 浴缸的水位逐渐下降,染上了星星点点的红色。 “雷明,慢慢呼吸。” 卿颜尽可能让他以一个舒服的姿势慢慢缓过气来。 “咳!——” 让人头痛欲裂的耳鸣逐渐平静下来,雷明只能听见耳边急切而温和的呼唤。 温柔地让人想要落泪... “雷明,别哭。” 真的好温暖,在冰凉刺骨的冷水里,雷明紧紧抱住了身前的人,就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最后一点希望。 “好痛...” 他终于可以诉说所有的委屈。 “我快,呼吸不过来了...” “别怕,我带你去医院。” 卿颜尽力抱紧他冰凉的身体。 “雷明,我们去医院,没事的。” 明明只是来拿个东西,怎么会忽然变成这样... 来不及换身干净的衣服,卿颜难得超速冲去了医院。 一路上,从挂号开始,雷明都是一副愣愣的表情,只有在她说话时,才有些许的反应。 “要不要吃东西?” 卿颜换了衣服回来,将毛毯盖在雷明身上。 雷明盯着点滴的眼睛动了动,缓慢地看向她,眼眶泛红。 卿颜坐在他身边,随即,他靠了过来,像是畏寒一般埋在她的肩上。 将捂暖的手贴在雷明的侧脸,卿颜轻声耳语,“没事了,挂完这瓶,我们就回家。” 雷明的情况比卿颜想象的还要复杂,不,或许是从很小的时候就有了征兆,只是最近忽然爆发出来罢了。 而导火索,就是突然到访的雷立州。 “卿颜...” 雷明的声音沙哑。 “好冷。” “别动。”卿颜握住他没有打点滴的手,轻轻塞进毛毯,慢慢揉搓。 “嗓子还疼吗?” “嗯。” 雷明有些恍惚他不自觉地弓起身体,似乎想将自己缩起来。 就如曾经母亲去世的那段日子,沉默着将自己藏起来,没有父亲,只有他一个人蜷缩在黑暗的角落里.. “卿颜...” 他用力地贴近,汲取那一点点温暖。 “我在。” 卿颜敛去所有多余的思绪,将所有注意力放在雷明身上。 “再一小会儿,我们马上就回家了...” “嗯。”雷明一直都很擅长忍耐,不管是孤独,委屈,疼痛,因为没有人在意,雷立州也不会在意。 他从小到大不管多努力,雷立州都不会认可,就连升学宴,雷立州也是缺席的那一个。 他其实,从未得到过偏爱... 对父亲雷立州的期待只会一次次刺伤自己,就像今天一样。 好冷,真的好冷,冷的他想要发抖... “雷明...” 身边的气息轻柔,就像昨夜温暖的外衫,一点点特殊。 “嗯...”嗓子还是很痛,可雷明想要听见她的声音。 “下次忍受不了的时候,先来找我好不好?” 长久积累的疼痛会拖垮一个人的精神,有些事情,忍耐,不代表释怀。 “不管是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 “雷明,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会站在你这一边。” 卿颜承认,她最开始只是存了找个结婚对象应付温霖的心思。 或许她没有那么多的爱意,但是她会承担起所有的义务和责任。不可否认,雷明并不是她一开始选择的最合适的结婚对象,现在看来,甚至有些麻烦,可她不后悔,也不会轻易放弃。 雷明能答应她,是意料之外的事,但不管原因是什么,从民政局出来那一刻开始,她就会将雷明当做真正的家人。 “下次,我不会留你一个人。” 温柔的安抚胜过其他一切。 雷明轻轻动了动,伸手抹了一下眼角,哑声回应。 “好。” “下次,别留我一个人...” 颈间濡湿,卿颜伸手慢慢地拍着他的后背。 “没事了雷明,没事了...” 她今天买好东西停在公寓楼下,却迟迟不见雷明下楼,直到看到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神情落寞的下楼,她才猛然察觉到了不对劲。 现在想想,那应该就是雷立州。 卿颜不知道雷明和雷立州之间发生了什么,可是她冲上楼看到雷明躺在浴缸里那一刻,莫大的恐慌席卷了一切。 第一次站在法庭上都没有手抖的她,却在救雷明时双手发软。 差一点,就差一点点... “难受...” 身边略带委屈的嗓音唤回了卿颜的注意。 “哪里难受?” 她立刻招手叫来护士,刚好,点滴的药瓶也差不多见底。 “胃疼。” 医院的电子计时器已然显示下午三点四十分。 到现在为止,除了早上那一点东西,雷明只勉强吃过一面包。 卿颜搀着他站起来,擦掉他眼睫上一点泪痕,“车里有点心,先垫一垫,回家我给你煮好吃的。” 卿颜伸手在他腹部轻轻揉着,试图缓解雷明的不适。 “我是不是很麻烦。” 雷明望着她的侧脸,心中酸软。 “我乐意。”卿颜知道他又在多想,“合法合情合理,这才是夫妻。” 第372章 鸣龙少年——拥抱 雷明的精神状态或许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差。 那是经年累月叠加出来的压力,在突然爆发出来后无法轻易愈合的创伤,只能一点一点填补缺口,小心翼翼地修复。 “死人了!” 学生的惊叫响彻教室。 “是郑倩,是那个郑倩!” ....... “还有个女生被她拖下去了,救命,快叫救护车!” ....... “爸,颜颜掉下去了!” 刺耳的尖叫此起彼伏,雷明望着楼下,血红色在眼前蔓延。 不,不要...不要! “卿颜!——” “怎么了?” 漆黑的房间里透出一丝光亮,卿颜的镜片微微反光。 她刚刚在外面处理工作,忽然听到雷明的声音,这才冲过来看看。 “没事...” 雷明将微微颤抖的手藏进被子里,下意识撇开了头。 卿颜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思考许久,她说道,“你等我一下。” 房门外的脚步声远去,雷明仰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脑海里是令人心惊的红色。 正当他回想时,左侧的床忽然陷了下去,温热的躯体靠了过来。 雷明睁眼,卿颜正抱着电脑躺在他的身边。 “这个亮度会影响你吗?” “不会。” 他微微一愣,黑暗掩盖住了他发红的面色。 “再给我十分钟,很快就好。” 卿颜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想起什么,微微俯身亲了一下他的脸。 “晚安。” “晚安。” 雷明第一次仰头,主动回吻了她的眉心,手心沁出些汗水,他借着电脑的光线观察着卿颜的表情。 很好,没有介意的样子。 经过这两天的相处,他们都在慢慢适应彼此的存在。 刚做完噩梦,雷明此时却是有些睡不着了。 “如果你需要,可以抱我。”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躁动,卿颜忽然轻声开口。 雷明睁开眼,望着她柔和的侧颜,心神微动,他侧过身,试探着伸出手搭在了卿颜的身上。 这姿势有些别扭,卿颜关上电脑,摘了眼镜侧躺下来。 温热的躯体填满了这个拥抱,雷明圈紧了手臂,只觉得从未有过安心。 原本的不自然一扫而空,他贴近了卿颜的方向。 合法夫妻,正经关系,抱一下怎么了! “压到我头发了...” 卿颜无奈地往后仰头,把头发撩开来。 雷明帮她把后脑勺的头发顺到一起。 “现在呢?” “好了。” 刚喘口气,卿颜就又投进了这个窒息的拥抱里,她不介意多些肢体接触,可这是不是抱得太紧了一点。 算了,自己选的老公,自己宠着就是。 本以为多个人会不习惯,可睡意逐渐上头,雷明不自觉地靠近卿颜的心口,慢慢闭上了眼睛。 将人往自己的方向揽了揽,他的呼吸声渐渐平稳。 “睡吧...” 卿颜将手放在雷明后颈的位置,替他掖了掖被角。 也不知道以前一个人的时候,他是怎么过来的。 这样没有安全感的姿态... 卿颜睡前并没有定闹钟,这两天为了避免网上的事影响雷明,在她的要求下,雷明的手机也大多是关机的状态。 一夜过去,难得的自然醒,还没有做梦。 柔软的卷发铺在枕头上,闭上眼时的卿颜少了平日里的疏离感,多了些温婉的安宁,她半张脸埋在被子里,露出些许红晕。 雷明看着她,感受到了久违的悸动。 他还记得在青北读书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做项目,有同学形容卿颜是长了一张性冷淡的脸,但偏偏是让人完全拒绝不了的吸引力。 尤其是同组女生经常口出暴言,比如‘想弄哭她’,‘想看她生气时候那种不屑一顾的眼神’。 那时候雷明和另一个师弟只是惊恐地看着几位女生越聊越兴奋,默默地退出她们热火朝天的讨论。 当然这种讨论往往会在卿颜回来时默契地停止。 “簌簌——” 好看的眉眼轻轻皱了皱,大概是感觉到了光线,卿颜往雷明身边埋了埋。 霎时间,心软一片。 “早安...” 卿颜翻了个身睁开眼睛看向他。 雷明伸手,替她撩开长发,“早。” 伸手遮住,卿颜迷迷糊糊的缓冲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地爬起来洗漱。 对了,差点忘了。 “早安吻。” 她凑过去亲了亲雷明的下巴,随后转头就去了浴室。 这亲亲实在敷衍,雷明还来不及反应,人已经走远了。 “哪有这样的?”雷明失笑。 他在床上坐了一会儿,随手抓了两下凌乱的头发,才换下睡衣。 “嗞——嗞——” 床头的手机震动起来。 “卿颜,你的电话。” 雷明拿着手机轻轻敲了敲浴室的门。 “来了。” 擦干净脸上的水珠,卿颜接起电话。 “喂。” “宝宝,想我没有啊!” 温迎兴奋的声音迅速传来。 “并没有。” “嘤,你好冷酷。” 无视自家老姐肉麻的哼唧,卿颜面无表情地开始梳头。 “有事说事,没事跪安。” “今天我爸请客吃饭,家庭聚餐,老地方,晚上六点,记得来哦~” 家庭聚餐。 卿颜下意识转头看向正在刷牙的雷明。 察觉到她的视线,雷明漱完口走了出来,“怎么了?” “晚上有一个家庭聚餐,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 卿颜抬手拿掉他脸上的一根睫毛,放缓了声音。 “不想去也没事,我在家陪你。” “去。” 既然领了结婚证,见父母家人是迟早的事,雷明自然愿意跟她去。 “那我待会儿去准备一些东西。” “没关系,就是普通吃个饭,你管吃,其他我来。” “......” 电话另一头,温迎已经石化在了原地。 “宝宝...” 她艰难的叫道。 “刚刚那个说话的男人是谁啊啊啊!!!” 尖锐而惊恐的叫喊堪比老式火车的气鸣声,即使没有开免提,雷明都能听见电话另一头兵荒马乱的声音。 “哦,我老公。” 我老公... 老公... 公... “鹤卿颜,你不要吓我,你什么时候结的婚??? 我怎么不知道! ! !” 自家妹妹语气平静地丢下个炸弹,温迎瞬间原地爆炸。 “就前两天。” 雷明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他张了张嘴朝卿颜比了个口型。 ‘谁啊 ’ 这小心翼翼的样子实在有些可爱,卿颜学着他的样子回道,‘温迎’。 哦—— 是之前那个实习生同事啊。 雷明凑近了手机,朗声道,“温老师好啊。” 这个声音... 温迎呆滞了。 “你是,雷明?!——” 第373章 鸣龙少年——釜底抽薪 “这叫,随便吃个饭?” 看着眼前的豪华酒店,卿颜不得不感慨自家舅妈的壕气程度。 温迎心虚地干笑两声。 “我爸本来是想弄简单点的,但是这不是刚好赶上我爷爷生日吗,我妈就说搞正式一点。” “我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卿颜拉住身边的雷明就想跑。 “别呀宝宝,我爷爷还给你准备了红包呢。” 温迎眼巴巴地看着她。 “求你了求你了,我妈单独给你开了一桌,一定不会让别的亲戚影响你的,拜托拜托。” “我妈他们到了吗?” 卿颜牵住身边雷明的手,发现他的手心有些发冷。 “刚到,所以我这不是先下来跟你们通个气吗?” 忽然多了个妹夫,温迎看着雷明,眼神无比纠结。 “我,我该叫你雷老师还是叫你妹夫。” “你随意,雷明,小雷都行,只是不要叫我老师。” 老师这称呼太高尚,雷明觉得自己或许配不上。 无意间戳到人家痛处,温迎有些局促地看向卿颜。 “雷明。” 卿颜晃了晃他的手。 “温迎是我表姐,我们岁数差不多,所以你直接叫她名字就好。” “对对对,你叫我温迎就行!哈哈哈哈,我和颜颜就差两个月。” 不想再提那些惹人难过的事,温迎将两人引进酒店。 走进包厢的时候,温霖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女儿。 “那是我妈,旁边坐着的是我爸,最中间那个是我外公,他右手边的是我舅舅和舅妈。” 卿颜带着雷明一个个认过去。 忽然见这么多亲戚,雷明有些紧张,幸好他为了正式一些特意穿了西装。 “别紧张,舅舅他们都很开明,有外公在,没人敢为难你。” “那我现在去打个招呼吧,还有这些礼物。” 雷明提着手里的烟酒茶叶,跟着卿颜一起慢慢走过去。 随着两人越走越近,温国华的眼睛越来越亮。 “颜颜来啦,这位是?” “外公好,我是雷明。” 虽有些拘谨,但是雷明表现得十分有礼。 “好好好,你好。”温国华挤眉弄眼地看向卿颜,“男朋友?” “不是。” 老人家的笑一下子耷拉了下去。 “是老公。” “啊?!” 这下,半桌子的人都站了起来。 “这,这...”温国华眉头紧蹙,但是看卿颜高兴的样子,他也慢慢笑起来,“好好,小伙子长得俊,来,外公给红包。” 红,红包? 雷明看着眼前近乎板砖的红包,笑容僵硬了一瞬间。 这就是有钱人的世界吗? “接着吧,这是外公的传统。” 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温国华对卿颜算的上是溺爱。 “谢谢外公。” 雷明双手接过这沉甸甸的红包,忽然就觉得自己礼物是不是买少了。 “哟,这手里怎么提这么多东西,来就来嘛,还买什么礼物,你这孩子。” 温国华立刻拍了一下自家儿子。 “齐州,帮人孩子放一下东西。” “这是舅舅。” 卿颜怕他分不清,轻声提醒。 “谢谢舅舅,我来就好。” 雷明拎着东西,笑着婉拒。 温齐州看着自家老父亲凶悍的眼神哪敢让雷明再站着。 “没事,你和颜颜先坐,东西我来放。” “颜颜来。” 黑发红唇的港风美人朝卿颜伸出手。 “雷明,先坐这里,我过去一下。” “我跟你一起过去吧。” 毕竟是长辈,雷明觉得自己还是该去打个招呼。 “没事,舅妈不喜欢那些客套,你安心坐着休息。” 卿颜看了看旁边无所事事的温迎,把她拉了过来。 两个小姑娘一坐过来,短发红唇的美人就一下子没了刚刚高冷的气场,八卦地围了过来,“你个小家伙,你妈妈催了这么久都不见你带男朋友回来,今天一聚会,你就拉个老公来,真的假的?” “前几天刚领的证,还能有假?” 卿颜看着自家舅妈兴奋的样子,不忍直视。 “你不会是路上随便拉个男人结的婚,用来应付你妈吧?” 林岁勾住卿颜的脖子笑得戏谑。 能说出这种话,绝对是亲舅妈。 “我记得,雷明是致想那个新闻里——” “舅妈...” 卿颜的眼神幽幽。 “那事跟他没关系。” “所以你这次带他过来,是想认个人,顺便让你爸妈帮忙解决那事?” “差不多。” 卿颜看了一眼温霖,发现她低着头看手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本来我想自己动手,但是想想,真要忙起来的话怕是又要加班四处跑,最近情况特殊,我只想待在家陪他。” “致想把控媒体把矛头引向雷明,这件事让老爸来处理最好不过了,他这老狐狸混迹商场这么多年,为了自家女婿,怎么样都得费点心吧。” 引导舆论可不是只有致想会。 “至于网上造谣诽谤的那群人,温霖女士这个金牌律师总能发掘出别的东西。” “你就这么确定他们能接受雷明?” 温迎抛出了关键问题。 “毕竟致想那事对雷明的确影响不小,说是污点都不为过。” “所以,我已经拜托律所里的同事去跟郑倩那边沟通了,这事总不能全让雷明一个人扛着。” 三管齐下,总会有办法。 “所以,问题转回你爸妈。” 林岁指了指温霖的方向。 “你爸还好说,你妈我看难。” “她之前不是一直催我结婚吗,现在雷明是我的合法丈夫,她有什么不满意的。” “颜颜,别赌气。” 林岁捏了捏她的脸。 “这事我想好了。” 卿颜笑得危险。 “怎么说?” “她要是不满意,我就说我以前一直喜欢女生,遇到雷明之后才喜欢男人,我妈要是逼我离婚,我就去荷兰找个女孩子结婚。” 当上帝给你关上一扇窗,你就把他的屋顶都掀了。 林岁和温迎母女俩默契地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釜底抽薪,够狠!” 第374章 鸣龙少年——暴风雨前的平静? 长辈坐一起,小辈坐一起,近亲坐一起,远亲坐一起,虽说是过生日,其实也就两桌人。 温迎和卿颜雷明这两个已婚的坐在一起,第一次觉得自己多余。 “宝宝,我要吃龙虾。” “粉丝要不要?” “要。” 温迎美滋滋地接受自家妹妹的投喂。 “卿颜。” 指尖被轻轻勾了勾。 卿颜转头对上雷明微红的脸。 温国华太热情,雷明喝了不少酒,虽然度数不高可是一杯一杯下去,也有了些醉意。 “我也要。” 他试探着,想要得到属于他的偏心。 海鲜加酒,痛风套餐。 连这事都忘记了,看来是真的有些醉了。 “你喝太多了,现在吃海鲜可能会不舒服,先吃点其他的好不好。” 卿颜看着雷明杯子里的红酒,顺手举杯替他喝完。 “龙虾,我们两个人明天一起去外面吃怎么样?” “嗯。” 雷明撑着头,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睛亮亮的。 从前雷立州不会管他这些琐事,哪怕回到家,雷明也只能吃那些凉透了的包子。 雷立州有时间在家给其他学生上课,却没有时间接他回家。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雷明也是会有人在意的... “雷先生,你是在撒娇吗?” 卿颜动了动桌下被牵紧的手,笑眼弯弯。 她平常总是冷着脸,可其实她笑起来特别好看。 “嗯,可以吗?” 雷明跟着她一起笑起来。 “当然可以。” 这边两人气氛正好,旁边的温迎却哀怨不已。 毕竟两人表姐妹二十多年,一直是形影不离最亲近的关系,现在妹妹突然结婚,温迎心里难免有落差感,并非对雷明有意见,只是单纯地不习惯。 “小眼神收收,金豆豆都要掉下来了。” “哪有?” 温迎下意识狡辩。 卿颜哪看不出自家便宜姐姐的心思,无奈的捏了捏她的脸。 “年底带你去坐游轮,走不走?” “真假,这么大方!” 温迎一秒复活。 “你说的,不许反悔啊!” “不反悔。” 卿颜站起身,雷明随着她一起站起来。 “我带他去醒醒酒,我妈他们要是问起你雷明的事,你就按我之前说的告诉他们就行。” “ok。”免费得到一场游轮旅行,温迎美滋滋地傻乐了好一会儿。 酒店有露台,这本就是林岁的产业,所以卿颜很熟悉这里的构造路线。 城市中心俯瞰夜景,雷明倚在柔软的沙发上,身心都放松下来,他主动挪过去,和卿颜靠在一起。 “我第一次知道,不用时间管理的生活,原来是这个样子。” 雷明注视着夜空中闪烁的寒星,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许久没有计过时了。 他人生的二十年中大半时间都在争分夺秒地做好每一件事,或许充实或许高效,却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自由轻松。 桌上是泛着气泡的柠檬苏打水,眼前是朦胧迷离的万家灯火。 “不喜欢?” 卿颜歪头看着他。 “只是觉得...幸福地不可思议。” 睡到自然醒的清晨,没有噩梦的夜晚,比痛苦先一步到来的拥抱和关怀,还有温暖的阳光,柔软的亲吻,以及那一个个没有细雨的黄昏。 “per aspera ad astra ......” 循此苦旅,以达繁星。 雷明曾无数次庆幸,自己在那一天走向了那家便利店。 “那就尽情享受现在的幸福吧。” 清冷的女声是最动人的魔咒,只要她愿意,自会有人甘愿折腰。 “we have a lot in the future, and it will be us in the future.” 我们还有很多以后,以后都会是我们。 “卿卿...” 极低的呢喃散在风里。 卿颜没有听清,“嗯?” 亲亲? 是要亲亲吗? 虽然不太理解这突然的要求,但是她不会拒绝。 “现在吗?” “嗯?”雷明茫然地转过头。 下一瞬,带着柠檬味的亲吻落在唇角,温热的,柔软的,让人想要抛却理智的沉溺。 轻触即分。 还想要更多... “抱歉,你...” 卿颜本想亲他的脸颊,没想到雷明转头得太突然,位置偏移。 现在看着雷明发愣的表情,她有些犹豫自己是不是没掌握好分寸。 很喜欢... 不同于以往面颊的亲吻,这一点意外,比之前所有的接触都更让人心动。 还想要再多一些... 喉结微动,雷明的眼神逐渐变得炙热。 “怎么了?” 男人的指腹滑过卿颜的下唇,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雷明俯身凑近,气息温热“我想——” “颜颜。” 露台的玻璃门被轻轻敲了两下。 雷明的动作霎时间停住。 卿颜顺着声音望去,昏暗的灯光下,温霖正站在门口,看不清神色。 要完。 跟自家老婆要亲亲的时候忽然被丈母娘抓住,雷明只觉得一个红色的危字在自己的头顶不停闪烁。 最关键的是,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家长。 硬着头皮和卿颜走过去,雷明看着不怒自威的温霖,冷汗直流。 “妈。” 卿颜牵住雷明的手开口叫道。 雷明深吸了一口气 ,“妈。” “雷明是吧。”温霖抱着双臂,常年在各大法庭辩护的那种职业气场压迫感十足。 “我记的你之前是致想的老师,现在呢,打算做什么?” “妈!”卿颜皱眉。 雷明上前一步,挡住卿颜,转头温柔地对她笑笑,“我没事。” “现在致想的事还没有彻底过去,短期内我应该是不会从事老师之类的职业了,这两天我在慢慢着手软件研发和线上学习资源方面的东西。” 雷明说的很认真,一字一句都是他对未来的打算。 只是越说下去他就越是忐忑,因为温霖一直都是那副淡淡的表情。 过了许久,温霖才不紧不慢地点点头,“年轻人想法不错。” 那他这是过关了吗? 雷明捏了捏手心,有些紧张。 “颜颜,跟我过来一下。”温霖转身,高跟鞋在地上发出有节奏的踢踏声。 “卿颜。” 雷明心里不安。 “没关系,你先去外公那里。” 不然有雷明在的话,卿颜在温霖面前不好发挥。 不想放手,怕这一场对话,会是最后的通牒。 双唇紧抿,雷明难得固执起来。 “雷明。” 纤细的手臂环过男人的腰,轻轻在他背后拍了拍。 “我马上回来。” “我保证。” 第375章 鸣龙少年——所谓发疯 “所以,你之前不肯相亲,不谈恋爱,是因为...是因为,你喜欢女生?” “嗯。” “喜欢女生就算了,你,你喜欢的竟然是,温迎?” “嗯。” ........ “诶,老婆老婆,撑住啊老婆! ” 鹤攸知赶忙扶住自家老婆,生怕她一个喘不过气晕过去。 “难怪,难怪当初你都是跟女孩子在一起玩,除了温迎,谁都跟你玩不好。” 温霖神思恍惚,骨科加同性恋,简直buff叠满。 “那你和,那个雷明结婚,你,你...” “目前主要是责任为主,他应该和我差不多,您不是说婚姻后面主要是靠双方的道德和责任感延续吗,我觉得挺好。” 卿颜抱着手臂倚靠在墙上,语气淡然。 “毕竟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和老爸这样爱意持久,我只是跳过了中间感情消磨的步骤,步入后期而已。” “那你为什么偏偏挑上雷明了?” 温霖撑着自己的头,已经完全没之前淡定的样子。 “同情和喜欢不是一个概念,你要只是想帮他,你可以跟我和你爸商量,完全没必要结婚啊。” “因为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感觉好像也没有那么喜欢温迎了。” 一句话绝杀。 “反正以前在学校,也有学妹说喜欢我,要是你们觉得雷明不好,我就找以前的学妹去荷兰领证,也算是结婚了。” “! ! !” 鹤攸知和温霖炸了,因为他们知道,按自家女儿的性子,她是真的干的出来这种事。 “好! 谁说我女婿不好,那个致想是不是?! 我明天就去给他搞破产!” “对对对,还有那个郑倩还有网上那些事对吧,你放着,妈妈来,你们慢慢培养感情,说不定你后来就喜欢他了呢是吧?” 温霖语速飞快地劝着卿颜。 “对了,婚礼你想怎么办?西式还是中式的?” “再说吧...” 卿颜的眼眸微敛,白皙的脸上带了些似有若无的失落。 “说不定,温迎以后想通了呢...” 咦!—— “颜颜啊,雷明还在外面等你呢,要不你先回去,婚礼你想什么时候办就什么时候办,好吗?” 鹤攸知强撑着笑脸说道。 温霖配合着点头,苦口婆心地劝导,“对啊,颜颜啊,两个女孩子最后是没有结果的,而且温迎,温迎她也不喜欢女生对吧。” “律所那边你再多请几天假,和雷明出去玩玩,去他家做做客,了解一下,妈妈觉得他挺好的。” 说到后面,温霖在心里几乎把雷明感激了一百多遍。 “你跟他说,工作的事不急,咱家养得起。” “那你刚刚不是觉得我们不合适——” “合适! 怎么不合适,谁说的不合适?! 是不是温齐州那个小混球?” 无辜的温齐州在此刻被自家亲姐甩锅,猛得在大厅打了个喷嚏。 “给,这卡你拿着,这两天跟雷明出去好好度假休息一下,致想那事我们来处理,去吧去吧。” 被温霖推出门的卿颜连再见都没来得及说,包厢的门就砰得关上了。 “解决了?” 温迎站在门口,甩了甩手里的门票。 “宝宝啊,这次为了配合你,姐姐我可是亏大发了。” “那你演唱会门票还我?” “那可不行!”温迎立刻把票揣进兜里,生怕被人抢走。 “不过,你真就打算这么过下去了?没有感情的婚姻想想就觉得很可怕。” 卿颜瞥了一眼温迎,将散落的头发扎起来,“没有私人感情我才能全心全意保持这段婚姻的平衡,许多时候完美的妻子并不没有多爱她们的丈夫,但在所有人看来她都是美丽且优秀的人。” “雷明现在需要一个精神寄托,而我需要一个结婚对象,各取所需。” 宽松的衬衫短袖露出她白皙的颈部,随手扎起的低马尾为她多添了几分慵懒。 “如你所见,我们现在很和谐。” “宝宝,你这发言真符合你这张性冷淡的脸。” 温迎摸了摸自己的手臂,在心中为雷明默哀几秒。 “万一人家真喜欢你呢?就像现在说的那种,先婚后爱?” “再说吧,我不觉得有人会突然爱上只相处了几天的人,他或许很需要我,但是在我看来,现阶段他更需要一个能让他有所依托的对象。” 虽然两人在青北就认识,但那毕竟已经过去了很久。 有时候从小长大的发小都会分道扬镳,更别说只相处了一小段时间的校友了。 “说起来我还挺卑鄙的,在他最脆弱的时候出现,然后提出我的条件,借此来达成目的。” “别这么说,至少到现在为止,你做的很好。” 温迎挽住她的手,轻轻靠在她的肩上。 “那雷立州那边怎么办?” “看雷明以后怎么决定吧,反正短期内还不能见面。” 雷立州对雷明的影响太大,自上次搬东西一事后,卿颜是不敢再让雷明去跟雷立州接触了。 “对了,雷明呢?” “爷爷拉着他讲故事呢,你知道的,就小时候那些,他开飞机打仗之类的。” 温国华以前当过兵,现在老了,就喜欢跟小辈讲以前的故事。 “外公好像很喜欢他。” 温迎笑着戳了戳卿颜的腰,“只要你带来的,爷爷哪个会不喜欢?” “不过,我看你还是快去接他吧,” 想起雷明坐立不安的样子,温迎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你不知道,刚刚我爸拉他下棋,他一副能赢又不敢赢的样子。” 第376章 鸣龙少年——潜伏 在家零零散散差不多休息了两个多月,再偶尔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从天空到深海,雷明和卿颜在俄罗斯看过极光,在大理海岸等待日出,也曾在泰山顶端累得靠在一起熟睡。 治愈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需要很多很多的关注和耐心,一点一点缝补过去千疮百孔的心。 这是一场不靠药物的治疗,对雷明来说比什么都要有效的救赎。 “喂,鹤律师。” “稍等一下。” 接通助理的电话,卿颜看了一眼沙发上熟睡的雷明,轻手轻脚地走到了阳台上。 “好了灿灿,你说吧。” 关上阳台门,卿颜不再压低自己的声音。 “好的,鹤律师,这边有委托人预约了下周一下午两点,你看可以吗?” 休息了这么久,雷明的状态已经稳定许多,卿颜也可以慢慢投入到工作中去。 “可以,先让当事人过来沟通一下再说,对了,上次要找我咨询的那个沈女士你联系一下,如果有空,让她下周二上午十点过来吧。” “好的。” “是谁的电话?” 毛茸茸的脑袋从背后蹭过来,带着稀松的睡意,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穿过腰侧拢了上来。 雷明自然地靠在她的肩上,埋头在她身边轻蹭了一下。 伸手拍了拍雷明的手背,卿颜将他拉开了一些。“律所的,我下个星期该去工作了。” “嗯。” 大概是还没睡醒,雷明只是松开了一些,就又抱紧了她。 “那我到时候送你去上班。” “你这个月不是要去测试软件吗,这不得好好利用一下我们老爸的技术部,让他们给你打打工。” 雷明很聪明,各种电脑操作都不在话下,只不过曾经缺少足够的支持,也没有往那方面做罢了。 优秀的人不管在哪里都会发光。 “抱太紧了,松一点。” 休息了这么久,卿颜终于有点想念工作时候的充实感了,正好没几个月也要年底了,等忙完,带家里人一起去坐趟游轮也挺好。 “这么困的话,怎么不去房间里睡?” “太暗了。” 自从他们旅行回来后,卿颜便逐渐和他分房睡,少了她熬夜办公时的灯光,雷明总觉得少了什么。 单昨天一天分开睡,雷明竟是突然不习惯了。 “我记得家里有小夜灯,我去给你找一下。” 卿颜没有多想,轻轻拉开雷明就往屋子里走去。 身前忽然空了一块,阳台的冷风吹过胸口,雷明不自觉打了个激灵,莫名的焦虑感从心底升上来。 他迫切地走进房间寻找着卿颜的身影。 卿颜正蹲在电视柜前找东西,刚拿出云朵的小夜灯,下一瞬,阴影笼罩下来。 她抬头,雷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她身边,“给,找到了。” 雷明宽大的掌心掠过了卿颜手中的夜灯,转而托住了她的手。 心里的焦虑被熟悉的温度慢慢抚平,他终于接过了那个夜灯。 “谢谢。” “现在快十二点了,早点休息,明天早上一起去吃灌汤包?” “还要豆浆和牛肉粉丝汤。” 雷明被卿颜的笑容感染,弯了眉眼。 “那,晚安?” “晚安。” 雷明送卿颜出门,看她一直没有其他动作,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她今天没有给他晚安吻... 不知道是不是想起来这件事,原本都快到卧室门口的卿颜忽然回头看向他。 “怎么了,是,忘记什么了吗?” 雷明往前一步,眼里多了些小心翼翼的期待。 像一只渴望爱意的流浪猫... 突兀的比喻在卿颜的脑子里浮现一瞬间又迅速隐去。 “嗯,忘记了很重要的事。” 在她走过来的那一刻,雷明已经先一步低下头。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卿颜纤长的眼睫,直到轻柔的吻落在脸颊,雷明才觉得自己眼前的一切都不是梦。 “希望你今晚有个好梦,雷明。” ....... .... .. “一点半...” 雷明看着电子钟上显示的时间,深深叹了口气。 睡不着,根本睡不着。 由奢入俭难,由俭入奢易,他没有想到曾经一个人的安静空间在短短几个月内会突然变得这么难熬。 他有些后悔当初答应分房睡的提议了。 云朵小夜灯在床头散发出微弱的光线,雷明盯了许久,直到眼睛发酸才闭上眼睛。 扯来旁边的枕头抱在怀里,冰凉的感觉贴在脸上,僵硬又咯人。 嫌弃地丢开枕头,雷明把被子蒙上头顶,“唉——”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数到第九十九只羊的时候,雷明终于拿起了手机。 屏幕亮起,修长的手指滑动两下,停在了一个备注为卿颜的对话框上。 还是算了...本来就是形式上的夫妻...甚至晚安吻什么的,卿颜都是公事公办的习惯... 要是过线太多,会被厌烦的吧... 翻动着屏幕,雷明还是按灭了手机,二十多岁的成年人了,现在却躁动得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喉头滚动了几下,雷明埋进枕头里发出无声的哀鸣。 “嘟嘟——” 消息提示音在一片寂静里显得格外明显。 瘫在床上人立刻掀开被子拿起了手机,绿色软件上的那一个红点格外鲜艳。 一点三十五:「哭泣emoji」 一点三十七:「雷明?」 手滑发出去的消息却得到了回复,是雷明都没有想到的结果。 卿颜睡眠浅,因为工作关系经常加班所以一般都会开着手机,听到提示音的那一刻她就爬起来回复。 可现在过去了好一会儿,雷明那都没动静,她不由得有些担心。 上次去医院医生告诉她雷明可能有一定程度的抑郁症,要时刻关注着,以防再出现那样的事。 来不及思考,卿颜已经下床往雷明的房间去了。 “咚咚——” “雷明,睡了吗?” 第377章 鸣龙少年——欲望 “可以,留下来吗?” 这是第一次,雷明主动开口跟她要什么。 大概是察觉到这句话有歧义,他有些慌张地摆了摆手。 “我,我的意思是就单纯睡觉,没有别的意思!” 卿颜眨了眨眼,表情有些呆滞。 雷明以为她不相信,着急忙慌地就差举双手发誓。 “停。”忍了又忍,卿颜还是笑了出来,“哈哈哈,我知道你没别的意思了。” 眼见雷明的脸色开始发红,卿颜往前一步抬头看他。 “我们是什么关系?” “夫妻。” 卿颜抓住他的指尖,拉着他往床边走去,“没错,我们是夫妻。” 将雷明推倒在床上,她坐在床沿,俯下身看他,“所以你可以对我做这些亲近的事,虽然夫妻生活这样的事我可能暂时还没有办法接受,但是其他的,我不介意。” 拥抱,亲吻,同床共枕都是普通夫妻间最正常不过的事,卿颜从下定决心结婚的那一刻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虽然最亲密的交流暂时还无法接受,但是其他的她都可以慢慢适应。 “雷明,在我这里,你是唯一的特别。” 唯一的特别... 多么有诱惑力的词语,从小到大从未得到过的东西... 雷明觉得,他一定是病了,不然为何会觉得这世界是那么痛苦,直到此刻才让他得到些许的希冀。 眼神晦暗,他忽然迫切地想证明什么。 “卿颜...”他低声唤道。 “这样也没关系吗?” 雷明轻轻扶上她的腰,微微一用力便将人拉到了自己身边。 顺势翻身把卿颜用被子裹住抱在怀里,雷明的动作流畅地仿佛蓄谋已久。 隔着轻薄的睡衣,温热的身体紧贴在一起,亲密而暧昧。 “可以吻你么...” 他的呼吸不自觉地变重。 卿颜凑近,是无声的默许。 卷发缠绕指尖,雷明近乎急切地贴上她的双唇,生疏却滚烫,像是要燃尽心底所有的情绪和爱意。 一个吻,却是在黑暗的噩梦里唯一的救赎。 舌尖探入,他失神反身将卿颜压在身下,指尖插入她的长发,理智被感情驱使,湿热的深吻吮吸,是成年人的心跳失衡。 好温暖,想要全部... 青色的经络凸起,骨节分明的长指用力地掐住身下之人的腰肢,充满占有欲的禁锢,从衣摆渐渐伸入... 滚烫的掌心贴住裸露的肌肤,留下浅淡的红痕,失控的亲吻慢慢下移落到了肩颈。 “雷明...” 男人粗糙的指腹滑过后腰,卿颜的眼角不受控制地溢出些许泪水。 她失了力气,“等等,这个还不行...” 在衣领的的第一颗扣子被解开的那一刻,她终于惊叫出声。 “雷明!” 最后一线理智被拉回来,雷明抬起头,有些发愣地看着她。 凌乱的长发,微红含泪的眼角,白皙的肩颈在夜灯微弱的光线下隐约可以看见那些红色的痕迹。 想让她哭... 越是清冷疏离,就越是让人想要破坏... 清醒摇摇欲坠,呼吸愈发沉重,雷明抚上卿颜的眼角,慢慢低头。 不能再继续了... 卿颜伸手抵住他,另一只手拢住了散开的领口。 “停下...” 心跳快得让她不知所措。 “卿颜...”雷明对上了她慌乱的眼,心脏骤然缩紧。 “停下...”她深吸了一口气,语气有些发抖,“我还没有准备好...” 察觉到卿颜的抗拒,雷明的头脑立刻清醒,他慌乱地松开手,将她的衣服拉好。 “抱歉,我...” “没事。” 卿颜平复着自己急促的呼吸,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 过了许久,她闭上眼,遮住了自己通红的脸。 “你,你能先下去吗,压到我了...” “对不起,我去一下浴室。” 意识到她在说什么,雷明立刻撑起身体翻身下床。 靠在浴室的门上,身上的温度烫得他自己都觉得心惊。 脑海中,白色的肌肤上是艳丽的红痕,挥之不去的画面一遍遍重复,勾人心神。 ‘想弄哭她’ 曾经同学间的闲聊又再次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记忆里。 雷明拧开水龙头,将一捧冷水泼在脸上。 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眼眶发红,尚未褪去的热意残留在眼里,压抑而克制。不可否认,他刚刚完全沉溺其中。 ......... 现在,要怎么办... 卿颜埋在被子里,眼下这种情况是她完全没有意料到的发展。 电子钟表上的时间已经快转到了两点半,浴室的门终于打开。 被子掀开一角,雷明躺了下来。 一时间,谁都没有说话。 卿颜闭上眼,感受到旁边微凉的温度,心头一动。 他刚刚是冲了冷水? .......会生病的。 在她犹豫的片刻,一只手从身后伸来,小心翼翼地搭在了她的手肘。 熟悉的气息一点一点靠近,最终轻轻环抱住她。 雷明看着卿颜的背影,不敢再上前,只能虚虚得揽住她。 本以为卿颜应该睡着了,可是过了一会儿,她慢慢转过身,那双漂亮的眼睛看向了雷明。 属于她的气息缓缓扑入怀中,当卿颜主动抱过来那一刻,雷明呼吸一滞。 “你冷不冷?” 往日温柔的女声带上了一点点低哑。 “有一点...” 雷明抱紧她,眼中有泪光闪过。 “这样,就不冷了。” 有你在,就不会冷了... 第378章 鸣龙少年——倒反天罡 记者围堵,狗仔假装外卖员上门,行业封杀,线下辱骂... 听着温霖一条条说出雷明那段时间的遭遇,卿颜的心慢慢沉下去。 “郑倩他们家那边我已经去沟通过了,由她当面澄清事实,把舆论压下去,至于那些造谣诽谤的媒体,我也已经发了律师函过去,你回头带雷明过来一趟,看看他后续想怎么处理。” 如果说一开始温霖只是看在自家女儿的面子上顺手帮忙,那么看到这些事情后,她就完全将雷明当做了一个委托人对待。 后仰躺在温霖的办公椅上,卿颜看着手里的材料,面色阴沉。 “老爸那边怎么说?” “致想之前出过学生霸凌的问题,郑倩这件事不是个例,他们能操控舆论,你爸这老狐狸自然也会。” 无奸不商,更别说是自家人的事,鹤攸知自然格外上心。 “不过雷明他爸那,我是真看不懂。” 温霖拿着笔在指尖晃悠,细眉微蹙。 “照理说雷立州是雷明他爸,怎么说也该帮自家儿子说话,怎么反过来变相承认自己儿子就是罪魁祸首,还帮他道歉,这亲家公,老糊涂了吧。” “妈,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雷明搬家的事吗?” “记得,怎么了?” 看着卿颜的表情不太好,温霖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那天看到雷立州了,然后我上楼...” 卿颜停顿了一下,那天令人窒息的画面印入脑海。 “雷明他...他把自己,溺在了浴室...” “啪嗒——” 笔杆掉落,温霖呆住了。 “所以,我一直没再让他接触有关雷立州的事。” 卿颜抬头看向温霖。 “妈,这两天雷明好不容易恢复了精神,我希望你和爸在他面前的时候尽量不要提他家的事。” 在温霖和鹤攸知面前,雷明一直是温和有礼的模样,温霖实在没料到还会有这一层。 “我知道了。” “我接下来有个案子要出差,可能要费一段时间,雷明现在好很多了,但我怕他不习惯,你和爸帮我多关注一些。” 这案子是行政案件,当事人是特地跨省找来的。 “老爸周末不是喜欢出去钓鱼吗,你让他把雷明也带上。” 温霖赞同地点头,“也好,你爸就是个空军佬,还不如让他给雷明当个陪聊。” 倒反天罡,堂堂老丈人沦为女婿的陪聊,实惨! 在心里给自家老爸画了个十字,卿颜拿起包就准备回家理东西。 “妈,那我先回去整理行李了,明天早上九点还要赶高铁。” “知道了,要不要叫你爸送你!” 温霖话还没说完呢,自家的事业狂女儿就已经跑出了门。 “不用,雷明会送我!” 得,有了老公,自家老爸就不香了。 温霖摇摇头,啧啧两声,发出了老母亲的感叹。 “这骗来的女婿,好像也不错啊...瞧瞧,小工作狂都学会跟妈妈报备了。” ......... 骑上我心爱的小摩托,它永远不会堵车~ “温迎,为什么我的四轮车你开一圈回来变成了二轮鬼火?” 盯着眼前黑色机车,卿颜拿着手机一时间陷入沉默。 “什么鬼火,这是机车,机车懂不懂!” 温迎听卿颜把自己的宝贝叫做鬼火,气呼呼地说道。 “so?”卿颜抱起头盔,看着那一束玫瑰花陷入了沉默,“你是不是把你相亲对象的花落这了。” “什么呀,这叫浪漫,you know?” “浪漫...你是想让我大庭广众之下开这车去公司接雷明?” 深吸一口气,卿颜气笑了。 “是你吃错药了,还是我理解能力出问题了?” 温迎大笑起来,用极其肯定的语气回道,“没出问题,机车,鲜花,大美女,我相信雷明一定会爱死你的 ! ” “不,我觉得他一定会恨死你的。” “唉呀宝宝,别这么无情嘛~” 温迎的语气极尽谄媚。 “你的车那啥,我不小心刮掉了一点点漆,所以送来维修了,你就凑活凑活骑这个吧。” 不出所料,见怪不怪。 卿颜认命地扎上头发,摘下了眼镜。 “我该谢谢你除了花以外还记得给我拿手套和护具吗?” 幸好她今天穿的是裤子不是裙子,不然还真迈不开腿。 “别客气,这都是作为姐姐的我应该做的!”带着笑意的语气是满满的骄傲。 “加油,约会顺利哦宝宝~么么,挂了!” “嘟——” “真是,我的好姐妹啊...” 无奈地叹息,戴上手套。 卿颜将这一捧玫瑰放在身后,戴上头盔,笔直修长的双腿跨上摩托,黑色的护膝勒出边缘一点白皙的腿肉。 引擎轰鸣,在右腿收上去那一刻,车身飞驰而出。 车速逐渐加快,在空旷的马路上,玫瑰花瓣散落,卷起,留下悠长的芳香。 ....... “爸,那我先走了。” 雷明去向鹤攸知打了个招呼。 “行,那我叫司机送你回去。” “不用,卿颜说顺路,让我等她一起回家。”雷明笑起来,看得鹤攸知一阵牙酸。 鹤攸知没眼看,摆了摆手赶紧赶人。 客套完,雷明大步跨进电梯等待下楼,对着电梯他轻轻整理了一下衣领,扣上了西装外套的扣子。 原本因为焦虑变白的头发最近也逐渐被新生的黑发藏起来,每一天都是值得期盼的日子。 他会越来越好。 “刚好五点。” 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黑色的机车逐渐靠近,黑色的衬衫短袖是雷明亲手挑选的款式,硕大的玫瑰花束艳丽得不可思议。 雷明的眼神停留在她的身上,心跳渐快。 终于,那俩车停在了不远处,女骑摘下头盔,露出那张美丽白皙的脸。 “雷明,回家了!” 会心一击! 彻底失去抵抗力。 怎么会有人踩在每一个让人心动的点上... 三步并作两步,雷明走得很快,直愣愣地望着卿颜,嘴角的笑容愈来愈大。 “给你的花。” 巨大的花束带着一些露水,是代表爱意的红色玫瑰。 卿颜的额角被一层薄薄的汗水浸湿,碎发微乱,却鲜活生动。 雷明看着她的眼睛,指尖抚上她的脸颊。 此刻,爱意萌芽,无法抑制... 第379章 鸣龙少年——分离焦虑 “我想你了。” 刚到下榻的酒店,卿颜就接到了雷明的电话。 直白,明了,简单,坦诚得让人意外。 顶着助理揶揄的眼神,她转身进了卫生间,“知道啦,我也想你。” 这次出省距离有些远,从出发上高铁到现在酒店整理东西差不多花了八个小时,此刻正是晚饭的时间。 “我看妈发了朋友圈,今天晚饭的龙虾好吃吗?” “好吃,爸下午的时候还带我去了菜市场。”雷明窝在沙发里,心里的不安被一点点抚平。 “你那边怎么样,到酒店了吗?” “嗯,刚到,现在在等外卖,晚上和灿灿一起吃麻辣烫。” 想起雷明没有见过灿灿,卿颜特意解释道。 “灿灿就是我的助理,你早上送我来高铁站的时候,来接我的那个小姑娘。” “嗯。” 电视上的节目转到了当初雷立州的采访,雷明的身体僵硬了一瞬,安静地换了频道。 他仰躺在沙发上,视线移向卿颜经常坐着办公的位置。 “你这次...什么时候回来?” 还没有分开的实感,雷明就已经开始不习惯。 “现在还说不准,如果顺利的话差不多下个星期就能回来,最多应该不超过一个月。” 一个月... 好漫长...会不会卿颜回来就觉得他没那么好了... 手指无意识的蜷缩,雷明感到了莫名的胸闷。 难言的烦躁... 他坐起身,站起来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是很麻烦的案件吗?” “不算。”卿颜察觉到他的情绪似乎有些低沉,放缓了声音,“我回来给你带礼物好吗?” 指尖微动,雷明盯着水杯出了神,“礼物?” “嗯,所以开心一点好吗?” 被发现了... 墨色的眸子深处掀起波澜,双唇抿成一条直线。 “嗯。” “你想我了就打电话给我,或者发消息也可以,我会尽快回来的。” 在灿灿瞪大的眼睛里,卿颜面色平静地抛下了一个重磅炸弹。 “在家安心等我好吗,老公?” 咦咦咦!—— 在旁边看着自家美人律师温声细语地轻哄,‘老公’一词出口时,助理灿灿直接面色通红。 “鹤,鹤律师?” “嘘——” 卿颜转头对她笑了笑,示意她先不要说话。 电话那边静默了许久,直到一声清脆的碰撞声响起,雷明的声音才低低地传来。 “好...那你先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扶起被碰倒的水杯,雷明挽起了被打湿的袖子。 “我...” “嗯?” “我等你回来。” 本想说出口的三个字在口中转了一圈,变成了温柔的叮嘱。 “卿卿,注意休息。” “你也是。” 电话挂断,看着自家一脸兴奋的小助理,卿颜没忍住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嘤,我也想被那样叫‘老公’。” 灿灿多想呐喊,姐姐我可以! ! ! “啊?” 卿颜惊恐,卿颜震惊,卿颜退后了两步,不可置信。 把外套蒙在灿灿的头上,卿颜无奈地推着她的肩膀出门。 “走吧,我请你喝奶茶,现在刚毕业的小姑娘都像你这么跳脱的吗?” “鹤律师,我想喝芋泥啵啵奶茶,不要芋泥,不要奶茶,只要你的啵啵。” 灿灿三两下把头上的外套扒拉下来,露出一双亮晶晶的眼睛。 “不,你不要,芋泥奶茶对吧,我给你买超大杯。” 卿颜无情地把她的头转了回去。 “鹤律师,你结婚啦?” “嗯。” “哦哦,我以为你会一直不结婚的说。”灿灿做助理这么久,卿颜生活有多单调她是知道的。 律所和家,两点一线,偶尔会因为加班过度跑趟医院,有一次灿灿给她送资料,发现卿颜手上挂着点滴,怀里抱着电脑的那一刻,灿灿是彻底刷新了对她的认知。 “家里一直在催,刚好碰到合适的,就结了。” 下楼拎了外卖,买了奶茶,卿颜和灿灿在大厅慢悠悠地吃东西。 “那你们是之前就认识吗?” 灿灿扒了一个虾放进卿颜的碗里。 “不然没有感情基础的话,结婚了多难受啊。” “嗯,以前的校友。” 卿颜和灿灿认识了很久,所以她并不介意告诉灿灿自己的事。 “感情基础,有些好感算吗?” “哇,你这话说的,好冷漠哦。” 灿灿哼哼唧唧地打了个哆嗦。 “有种下一秒就可以随时离婚的感觉。” 卿颜一愣,随即茫然的看向灿灿。 “我表现得很明显吗?” “我去,你真这么想的啊?!” 灿灿差点一口奶茶喷出来。 “假的。”卿颜戳了一下她的脑门。“没有原则上的冲突我是不会有离婚的打算的,当然,如果他主动提的话,我会答应。” ‘并且会毫不犹豫地立刻实行’。 灿灿在心里默契地补充了下半句话。 “你老公,他有说过吗?” “什么?”卿颜喝了一口奶茶。 “就是你经常看起来,嗯,有点点,公事公办的样子。” 灿灿怼了怼手指,小声说道。 “而且看起来无欲无求的,妥妥一个事业狂的样子。” “这么说起来还真没有。” 雷明好像一直都在配合她,从来没有说过拒绝的话。 “所以这就是你一开始来实习的时候,连跟我请假都不敢的原因?” 卿颜失笑,夹了一块排骨给她。 “嘿嘿嘿,那是以前嘛。”灿灿悄咪咪地贴到卿颜身边,跟她撒娇,“美女贴贴。” “这个案子结束以后,我给你放两天假。” 卿颜无奈地推开她蹭过来的脑袋。 “我自掏腰包,让你带薪休假。” “老板万岁!”灿灿给了她一个窒息的拥抱。 “好了好了,你的热情留给你男朋友吧。” 卿颜拍了拍她的手,语气带了调笑,“也不知道上次是谁,异地恋跟我哭了大半天,委托人还以为我骂你了。” “这个,这不是我没安全感嘛...” 灿灿歪头看着她,眼里溢满憧憬。 “我没什么安全感,所以每次他走的时候都会很焦虑,就像戒断反应一样,控制不了,很痛苦,很害怕。” “我会想他在那边会不会有了其他喜欢的人,而且,我会觉得一个人在家的日子很可怕。”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分离焦虑?” “我知道这大概是我的问题,但我就是控制不了想哭。” 第380章 鸣龙少年——别丢下我 事情比卿颜想象的要麻烦,本以为一个星期就可以结束回去,没想到不知不觉就到了半个月出头,别说人疲惫,就连手机也早早就卡顿罢工。 卿颜只来得及群发一条‘手机故障中,暂时无法接收消息’的讯息,陪伴了她两年的手机就彻底宣告报废。 她连夜让灿灿帮忙买了新手机应急,才把旧手机拿去维修。 这不,连轴转的人一下子就瘫了下来。 “灿灿...去一下商场...” 坐在副驾驶上,原本一丝不苟的白衬衫皱了起来,卿颜困得意识模糊,甚至有些胡言乱语。 “我原来的手机呢...记得买回去的高铁票...还有礼物...” “要早点...回去...” 含糊的声音渐渐安静下去,灿灿默默将空调的温度调高,关掉了车里的音乐。 卿颜的手机已经黑屏,灿灿替她插上电,百分之二的电量亮起后,网络重新连接,显示屏上是密密麻麻的未接来电。 还有标注为雷明的短讯信息。 屏幕闪烁,停留在昨天最新的一条,上面写的是 ——“我需要你” ........ “呼——” 昏暗的房间里拉起了厚厚的窗帘,没有一点阳光透进,打翻的药瓶落在地上,白色的药片散落在漆黑的角落里。 紊乱的呼吸,颤抖的指尖一遍遍拨通着手里的电话,在简短的忙音后,是铺天盖地的绝望和痛苦的窒息。 “卿颜...” 碎掉的玻璃杯在地上闪烁着微弱的寒光,倒映出角落里孤寂的身影,沉默中的死寂蔓延,让人感受不到生的气息。 “卿颜...” 唯一的光源暗下,再无声息。 “你在哪里...” 「太不要脸了,这种人还能当老师!」 ........ 「一家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 「救人那女生真倒霉,差点被害死!」 ........ 「你为什么不想自己的原因?!」 指责,谩骂,诅咒,尖锐的声音带来的是足以逼疯人的头痛与幻听。 压在心底的阴郁像池塘底下的淤泥,只是一颗石子落下,又重新翻涌浮现。 男人攥紧手里的对戒,呼吸沉重。 「你结婚了?和谁?」 ....... 「你知道她家做什么的吗?门不当户不对,你这是不负责任!」 ....... 「你不能看别人家有钱就和她结婚!」 ....... 「你那是爱她吗?你那是害别人!」 ....... 灰蒙的天色,压抑的空气,还有窗外两个极速坠落的身影。 红色的,还有躺在地上的那张苍白的脸。 不... 「那个救人的女生死了! 救命,救命!」 不... 「雷明,辞职吧。」 不... 是幻觉,都是假的,只是噩梦而已... 眼前光怪陆离,耳鸣尖锐刺痛。 “雷明,离婚吧。” 不,不要! “卿颜!” ............ “鹤律师,鹤律师!” 肩膀处传来推力,坐在副驾驶上的人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 “灿灿,到哪了?” 咽喉因为这两天的忙碌而变得沙哑刺痛,卿颜闭目缓神。 “到商场了。” 灿灿看她实在累,有点担心。 “你是要买什么吗,要不我去?” “没事,我自己下去一下,很快就好。” 拿了钱包,卿颜理了理自己的头发,转身下了车门。 目标很明确,是商场里最大的那家钟表专柜。 前天打车路过的时候她一眼就看到了展柜中央的那块手表,那时她就想这块手表一定很适合雷明。 “这一款是五千三百八,请问您是现金还是刷卡?” “刷卡。” “好的,请稍等。” 大概是因为卿颜选择地很利落,所以柜台负责人从她进来开始,笑容就没有下去过。 从进商场到出来不过二十分钟,当卿颜回到车上的时候灿灿惊讶地看了她好几眼。 “这么快,你跑下来的?” “走的比较快而已,给,请你吃蛋糕。” 把手里的戚风蛋糕递给灿灿,看着她惊喜的笑容,卿颜揉了揉酸痛的眼睛拿起了自己原本的手机。 只是这一眼,让她面色苍白。 八十多条未接来电,全都是雷明打来的。 她急忙拨号想要打回去,可是卡顿的手机连按键都失去了作用。 无法她只能用新手机拨打。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卿颜几乎是红着眼看向了身边的灿灿。 “灿灿,帮我买最快高铁票,我们马上就回去。” “啊,好好!” 没事的,应该不会有事的... 深吸一口气,卿颜立刻拨通了温霖的电话。 “喂。” 温霖那边声音有些嘈杂。 “喂,妈,你能帮我去家里看一下雷明吗?” “怎么啦?” 电话里的杂音逐渐远去,温霖似乎走到了外面。 “我和你爸在你外公家呢。” “你们这两天有联系过雷明吗,他去爸公司了吗?” “上周末你爸带他出去钓鱼了,前天晚上我们还问他要不要一起来做客呢,怎么了?” 温霖听出卿颜语气里的着急,终于察觉了不对劲。 “妈,你们快回去,我打不通雷明电话,我怕他出事了,我现在马上回去了,你们先过去。” 卿颜借来灿灿的手机,再次尝试拨通雷明的电话。 打不通,没有反应。 原本的手机里,一条一条的消息看得卿颜眼眶发酸。 「今天工作忙吗?」 ....... 「我今天和爸出去钓鱼,等你回来我做酸菜鱼给你吃。」 ....... 「喂喂,今天手机修好了吗?」 ....... 「我想你了」 ....... 「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 「今天也是安心在家等你回来。」 ........ 「我今天去见了郑倩妈妈。」 ........ 「卿颜,我等你回家。」 ....... 「你在哪里?」 ....... 「在做什么?还好吗?」 ....... 「我好像有些不舒服。」 ....... 「我需要你」 别丢下我 第381章 鸣龙少年——别怕,我爱你 快点... 再快一点... “温迎,能再快一点吗?” 景物迅速倒退,路灯的光影重重。 “马上到了,你别急,不会有事的。” 又是一脚油门,温迎几乎是超速穿过路口,情况紧急,现在没有什么比救人更重要的事。 凌晨一点四十,卿颜冲进家门。 “雷明! 雷明!” 顾不得开灯,甚至连鞋子都来不及换,平日里从容优雅的律师失态地跑上楼,面色惊慌。 原本属于雷明的房间空荡一片,玻璃碎片散落一地,透明的水渍和白色的药片混杂在一起,染着不明显的红色。 压抑得让人窒息。 颤抖的手扶上浴室的门把手,卿颜的心仿佛快要跳出胸口。 “雷明?”她小心翼翼地唤了一声。 门打开,浴室漆黑一片,没有人。 双腿发软,卿颜差一点就要跌坐在地上。 还好,还好... “卿颜!” 温迎的叫喊拉回卿颜的理智,她迅速寻声跑去。 是她的房间。 “门锁了,你有钥...卿颜?” 第一次看见自家妹妹落泪,温迎怔在了原地。 卿颜已经听不清温迎在说什么,她慌乱地翻找着钥匙,心里的愧疚几乎将她淹没。 房间门缓缓打开的那一刻,她看着靠在床角的男人,心脏骤缩。 “雷明?” 黑影轻轻动了一下,当初那个云朵夜灯被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微弱的光线照出那张焦脆瘦削的脸。 “你回来了...” 那一切,果然都是噩梦吧... 雷明撑着床沿想要站起,可是僵直的身体只是趔趄了一下就又重新跌了回去。 狼狈,颓丧,脆弱... 他下意识躲开卿颜的注视,想要将自己藏起来。 「雷明,离婚吧。」 不,不对,是现实还是虚假... “雷明。” 脚步声慢慢靠近,在他想要逃开的前一刻,温热的躯体靠上来,紧紧抱住了他。 “没事了雷明,没事了。” 怀里的人浑身冰凉,室内的温度冷得人想要发抖。 “卿颜...” 雷明动了一下,抬起那双猩红的眼看她,泪水滚落,紊乱的呼吸逐渐演变成破碎的啜泣。 “不离婚...求你了...” 精神全面崩溃,幻觉与现实混淆,他只想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别走,别走...” 他伸手紧紧圈住卿颜,力道大得让人发疼。 “我需要你...” 他紧贴在卿颜的心口,泪水濡湿,衬衫的扣子在他脸上划出一道道红痕,可他没有一点疼痛的感觉。 “我爱你...” 潜藏的不安,自卑,无力,从小时候就埋下的伤痛在此刻彻底爆发。 “我爱你...” 不停地重复,拼命地挽留,这二十多年来唯一的一点温热。 不想再被丢下,不想再成为别人的放弃的对象,他没有伤害过郑倩,他只是想做一个雷立州所说的好老师,委屈,崩溃,窒息... “雷明,冷静下来。” 卿颜抱着他,用自己脸去贴他的,希望能用自己的体温去温热他。 “不会离婚的。” 她低头亲吻着那双流泪的眼睛,声音温柔而坚定。 “我不会抛下你的,我相信你。” “我也爱你。” 不管此刻有多少真心,卿颜不厌其烦地在他耳边重复着。 “我爱你雷明。” 腰间的手勒得生疼,可卿颜只是笑着去吻他的眉心。 “雷明,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不停的安抚,极尽温柔的低语,倾尽所有爱意,想要护住这颗千疮百孔的心。 麻木僵直的身体像是泡进了温水,一点一点重新回温,雷明将身前的人整个拢进怀里,微微圈起双腿,是完全占有的姿态。 “别离开我...” “好。” 在卿颜应声的一瞬间,一个苦涩冰凉的吻落在下唇,急切,不安,颤抖。 雷明终于平息下来,轻轻地蹭着她的鼻尖。 卿颜主动仰头贴上他的双唇,不带一丝旖旎,只有纯粹的温柔安抚。 “稍微等我一下好不好。” 腰间的手倏地收紧,雷明低头倒在她的肩上。 “我不走,我打个电话给温迎和爸妈好吗?”卿颜刚刚听到了楼下的动静,应该是温迎将赶来的温霖和鹤攸知拦在了下面。 “我现在...” “你现在很好。” 在雷明开口前,卿颜吻了吻他的侧脸。 “只是现在很晚了,去换一下睡衣,我们休息好吗?” “好。” 雷明轻轻松开她,慢慢站起来。 卿颜扶他进了浴室,看到了他手心的伤痕,那是许多细小的划伤。 “痛不痛?” 雷明将自己的手背在身后有些迟钝地摇了摇头,“不疼。” “我舍不得。”卿颜拉过他的手,摩挲了一会儿,“我去拿一下药箱,等你出来就能看见我了。” 不管这次突然的崩溃是为什么,卿颜再也不会让雷明有不安的机会。 紧绷的神经缓慢地松懈下来,金色的对戒从雷明的掌心滚落,他有些慌乱地握紧,但还是有一枚掉了下来。 卿颜伸手接住,稳稳地托在掌心。 “是给我的吗?” 她眼神亮亮地抬头。 雷明点头,许久他沙哑的嗓音响起,“是婚戒...” “可以为我戴上吗?” 就像是正式的婚礼... 恍惚一瞬间,雷明托起卿颜的手将戒指戴上她的无名指。 “谢谢老公。”卿颜轻轻吻在他的唇角。 内心的空洞被一点点填满,雷明的表情终于不是那副麻木的模样。 “接下来,该我了。” 卿颜拉起他的手,避开那些细小的伤痕,轻轻为他戴上戒指。 “好,恭喜我们结为夫妻!” 雷明望着她,嘴角一点一点勾起,终于笑了起来。 “嗯,很高兴成为你的合法丈夫。” 他捧起卿颜的脸,小心而虔诚地吻上她的唇瓣。 这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救赎...是他的妻子... “好了,快去洗漱一下吧,我也去换身衣服。” “嗯。” 浴室门合上,卿颜笑容散去,无力地跌坐在地。 深呼吸了一下,她撑着墙挪动着步子下楼。 “怎么样了?” 温迎跑上前,看她这样子担心不已。 卿颜摇了摇头,脱下了脚上低跟的鞋。 “你们回去吧,没事了。” “颜颜,你还好吗?” 温霖第一次见到自己女儿如此狼狈的模样。 卿颜闭上眼,撩开额前的头发,“我就是有点累,你和爸先回去吧。” 看出她的疲惫,三人不再多言。 “颜颜,有需要的话跟爸爸说。” 鹤攸知出门前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没事,你们放心。” 强撑着送人出门,卿颜拿了新的衣服走进了次卧的浴室。 好晕... 浸泡在浴缸里,她疲惫地闭上眼。 “会没事的...” 她低声呢喃着。 “一切都会没事的...” 鸣龙少年番外——时空错位 好暖和...软软的... 等等, 软软的? ! ! ! 心里猛得咯噔一下,雷鸣瞬间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人脸颊白皙温软透着淡淡的血色,很好看的人,完美踩在他的审美点上。 可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雷鸣根本不认识她! 女人清浅的呼吸扑在他的额头,热意逐渐攀升,雷鸣小心翼翼地松开手,唯恐惊醒了她。 “唔...” 好看的眉眼轻轻皱了一下,温柔的亲吻忽然落在他的眼角,轻柔的女声响起带着安抚。“雷明...又做梦了吗?” 在对方收紧手臂轻抚他后背那一刻雷鸣的头脑彻底宕机,傻愣愣地望着眼前白皙的肩颈,他浑身僵硬。 昨天他在社区推销网课,晚上在回复家长们的信息,为什么一睁眼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做梦,对,一定是他在做梦! 哈哈哈哈,年纪大了竟然还会做这种梦吗,一定是他出现幻觉了吧。 雷鸣用力闭上眼,开始疯狂的自我催眠。 他昨天是回家了对吧,总不会是被人撬门拖走了吧,他一个奔四的男人也会被‘捡尸’吗?社区安保不会这么差吧! 错觉,一定错觉,肯定是他最近太累了! 可是做梦的触感真的有这么真实吗? 好闻的香味越来越近,在他要马上要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双唇被什么软软的东西轻贴了一下。 “早安。” ! ! ! “砰!——” 他惊恐地弹起来,从床的边缘直接翻了下去。 面色通红地跌坐在地上,雷鸣只觉得自己的头嗡嗡作响。 “你,我,我卖艺不卖身啊!” 憋了半天忽然吐出这么一句话,雷鸣丧气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这是睡糊涂了? 卿颜愣了几秒,下床蹲在他身边,“没事吧,磕疼没有啊?” 她伸手刚摸上雷鸣的脸,坐在地上的男人就跟被调戏了似的,疯狂后退,贴上了床头柜。 然后,结结实实地撞了上去。 “咚!——” 这下是真的磕疼了,简直是眼冒金星。 雷鸣龇牙咧嘴地捂住自己的后脑勺,终于确定了自己不是在做梦。 “雷明?” 卿颜的手覆上他的后脑轻轻揉着,声音温柔。 “别动,当心一点,我看看有没有磕破。” 莫名地,雷鸣对眼前这个陌生的人充满熟悉感,甚至完全生不起警惕的想法,压下心里想要亲近对方的冲动,他垂下眼思考现在的情况。 这里不是他的房间,这手机为什么那么像他十年前那一个,等等,他手上的戒指哪来的?! 还有他的衣服,谁换的?! “现在还痛吗?” 卿颜检查过了,磕到的地方只是有些红,没有受伤。 雷鸣下意识摇了摇头,刚想说些什么,一个轻轻的面颊吻让他所有话卡在了嗓子里。 他这算被占便宜了吗... 他现在这么邋遢,这姑娘还能看上他,认真的吗... 还是说他昨天其实喝酒了,脑子不清醒把自己也卖了? “去洗漱一下,怎么今天睡迷糊了?” 卿颜捧住他的脸揉了揉,虽然感觉有些不对劲,但也只当他还没缓过神。 “我先去楼下,你换完衣服下来吃早饭。” 房门关上,雷鸣站起来环顾四周。 好多东西熟悉又陌生,衬衫西装他已经很久没穿过了,还有床头的手表,光看款式就不是现在的他能负担得起的。 拉开床头柜,一本红色的结婚证让他心头直跳。 几秒钟后... “我结婚了?!我怎么不知道?!” .......... 差不多看了一圈后,雷鸣眼神呆滞地飘下楼,活了三十多年,没想到他还能遇到这种事情。 这算什么,老天看他太可怜送他回十年前补偿他? 还是说他精神出问题了,已经把幻觉当做了现实。 健康的身体,温馨的家,还有...美丽温柔的爱人。 “卿颜。” 雷鸣试探着呼唤她的名字。 “嗯。” 果然是他的妄想吧,他的记忆里根本没有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还有网上那些压下去的舆论。 明明十年前,郑倩死了,他没有结婚,那场网暴还有雷立州的指责,一夜跌落谷底,后来他甚至没有钱给雷立州治病。 所以这一切,果然是假的吧。 他这样的人会有人爱他吗? “怎么了,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卿颜走上前伸手抚上他的脸。 “昨天做了很不好的梦吗?” 不,是从未有过的美梦,是他曾经连想都想象不出来的梦。 雷鸣红了眼眶,却只有一片干涩,十年,他甚至失去哭泣的精力和权力,无尽的疲惫还有没有尽头的绝望。 卿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知道他现在需要很多很多的爱意,所以她上前一步抱住了雷鸣。 男人的躯体僵直却没有像早上一样惊慌躲开。 “没事,没事的。” 她仰头贴住雷鸣的侧脸,轻轻地蹭着。 “想哭也没关系,今天我会一直陪着你。” 她的声音像是勾人魂魄的魔咒,让人深陷。 “今天我也依旧爱你,雷明。” “你是,属于我的吗?” 就算是假的,也是完全属于他的吗? 雷鸣看着卿颜的眼睛,有片刻的恍惚。 究竟哪一边,才是现实。 “嗯。” 她很认真地回应着。 是因为早餐的低血糖吗,卿颜总觉得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你稍微等我一下。” 之前买了水果糖来着,应该就在橱柜里。 阳光,鲜花,沙发上轻薄的毛毯,还有窗外蔚蓝的天空。 雷鸣站在卿颜身后,长长的卷发在光线的照射下好像在发光。 好奇怪的感觉...安心地让人感到晕眩,不可思议。 是雷鸣的生活里从未出现过的东西... 最难得的,是岁月静好... “雷明,张嘴。” “啊?” 柠檬汽水的味道,是甜的... 很久没有尝出过辣味以外的味道了。 “好甜...” 雷鸣不自觉地摩挲了一下指尖,无法抑制的悸动。 卿颜牵着他的手,把他按在了椅子上。 “先吃早饭,你喜欢的话下次上班一起拿去。” 明明是幻觉吧... 雷鸣却无法移开自己的视线,察觉到自己这样盯着卿颜看或许不太礼貌,他端起桌上的粥慢慢喝起来。 不同于吃完辣椒以后的灼烧感,这一次胃部是温热的,恰到好处的饱腹感惬意地让人想要喟叹。 真的会有这么真实的幻觉吗,还是他的臆想。 雷鸣盯着玻璃罐里彩色的糖果,轻轻开口。 “卿颜,我是谁?” “雷明。”她毫不犹豫地给出答案,“你是我的丈夫,雷明。” 她笑起来,好看得让人头脑发晕。 如果这一切都是属于他的妄想,那么这一点点虚假的幸福,沉溺片刻,也是可以的吧。 这样醒来后,他就可以继续面对生活的龃龉还有暗处的苟且。 这一次,雷鸣终于笑了起来,眼中水雾氤氲,他笑得几乎岔气。 “对,我是雷鸣,你是我的妻子。” 只要这一小会儿的放纵,容他片刻喘息。 违和感在心头一闪而过,卿颜看着眼前的雷鸣,犹豫半晌,终归沉默。 是错觉吧... 不然为什么会觉得眼前的雷明,有一瞬间的陌生。 第382章 鸣龙少年——水面之下 「分离焦虑」和「情感戒断反应」。 从广义上来说,分离焦虑,也称作分离性焦虑,是一种由分离或分离威胁引起的情绪障碍,表现为对个体的分离或亲密关系的担忧与恐惧。 而情感戒断反应则是指个人在突然失去重要的情感依赖对象后,所出现的情绪、认知和行为上的负向反应。常见表现有焦虑、抑郁、愤怒、失落、迷茫等,人的精神意志陷入一种松弛低落的状态。 ........... 深夜 看着医生发过来的心理测试报告,卿颜关掉手机,疲倦地摘下眼镜。 雷明究竟一个人忍了多久才会严重到现在吃药的地步.... 原生家庭...雷立州以前到底做了什么? “卿颜...” 身边的呼吸乱了一瞬间伴随着含糊的低语。 “抱歉,吵醒你了吗?” 卿颜转过身,回抱住忽然惊醒的雷明。 “没有...” 低声模糊的回应后,呼吸声又逐渐平稳。 已经大半个月了,雷明从最初频繁惊醒失去睡意到现在终于可以短暂的安睡,之前好不容易胖了一些的人又肉眼可见地瘦了下去。 抑郁症难以治愈,通常,抑郁症患者与常人表现无异,他们压抑自己的情绪,尽力向周围的人表现出一种我很好的状态。这种压抑是病态的,无法被患者主观意识控制,也不是一句简单的想开点就能治愈的。 “卿颜...” “嗯?” 在她思考之际,雷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醒了过来。 “我想,去改个名字...” “好,等你舒服一些了,我陪你去。” “嗯。” 雷明将手按在她的背后,抱得更紧了一些。 “之前,郑倩的那张照片...不是他们说的那样,对我来说她只是普通学生。” 他的声音不自觉颤抖起来。 “相信我...” “我知道,我相信你,事情已经过去了,她已经出面澄清了,没事的雷明。” 一片黑暗里,卿颜的眼神晦涩了一瞬间,抿了抿唇,她轻轻开口。 “我相信你,都过去了,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答应和你结婚,只是因为我想,不是因为别的...” 雷立州说的话犹在耳畔,雷明解释着,不希望有一点误会。 他不想也不可以再失去了。 “我爱你,是真的...” “嗯,我也爱你。” 卿颜最近一直没有好好休息过,可此刻她依旧耐心地回应着每一句话,用心去回馈每一点小心的爱意。 “所以亲爱的雷先生再待家里陪我几天好不好?” “好。” 雷明很清楚,需要陪伴和休息的根本不是卿颜,是他自己。 是卿颜为了不让他多想,把问题揽到自己身上,转移他的注意力。 “我让温迎帮忙买了好多游戏,明天一起试试吗?” 为了能让雷明不去想那些不好的回忆,卿颜准备了许多东西。 原本空旷的房子添上了鲜花,玩偶,吊椅,还有游戏手柄。 她本想买只猫来分散雷明的注意力,可惜雷明对猫毛过敏,这件事就暂时搁置了下来。 “好。” “我还没玩过这样的游戏,你可要好好教我。” “好,那到时候你躲在我身后,我带你躺赢。”雷明抵着她的额头,眷恋地轻吻她的脸颊。 一点一点,沉沦,一点一点,越发喜欢... 卿颜轻笑出声,“相当帅气的发言,雷先生,awesome。” “希望你会喜欢。鹤小姐,i’m ttered.”模仿着卿颜的语调,雷明笑着回应。 ........ 翌日 “我去,宝宝你这是昨天晚上进盘丝洞了?一副被抽干精气的样子。” 大早上一开门,温迎就拎着水果和电影光盘来敲门了。 卿颜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随后扑进沙发,“什么盘丝洞,会不会说话。” “我妹夫这么猛啊?”温迎贱兮兮地笑起来,蹲在卿颜身边戳了戳她的腰。 “你不行啊宝宝~” “温迎,违禁词警告,注意你的虎狼之词。”卿颜转头从抱枕里露出一双眼睛幽幽地自家便宜姐姐。 “我只是太困了而已,你声音轻点。” 比划了一个拉链的手势,温迎从心认错。 “所以,你家那盘丝洞...咳咳,我妹夫呢?” “还在楼上睡觉,我先起来拿个东西。”卿颜坐起身,眼下是淡淡的黑眼圈, “现在已经八点半了,你不叫他?” 温迎随手拿起一个橘子剥起来。 卿颜实在没忍住,掩唇打了个哈欠,“他最近刚好一些,昨天凌晨三点多又醒了,再让他睡会儿吧。” “你家这角色颠倒了吧。”温迎看她无意识地不停调整位置,伸手替她揉了揉腰。 “要不是知道你俩进展,瞅你这腰痛的模样我还真以为怎么了。” “别想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了,而且你不是一直说我长了张性冷淡的脸吗?” 接受着来自温迎的按摩服务,卿颜偷了一瓣她剥好的橘子。 温迎手下一用力,只听见骨头咔咔作响。“你长得性冷淡,不代表别人看你也性冷淡,宝宝,你当年的情书便签数量有多恐怖,你都忘了吗?” “忘了,我只记得高中的时候老拿辣椒炒肉给我吃,还吵着说要辣哭我,这还不算,你还要我哭着陪你演狗血小段子。” 卿颜冷笑一声,伸手揪了一下温迎的软肉。 “当初课上被老师抓到看言情小说还没长记性?” “谁小时候还没点黑历史是吧。”温迎心虚地撇过头。 “中二时期,你懂的。” “呵,是啊,中二。”卿颜语气平静地开始细数温迎拉她干过的傻事。 “小学的时候拉我演什么冷宫弃妃,你演皇帝,我演妃子,拿洋葱熏眼睛叫我哭。” “初中的时候,非要拉我一起当什么非主流女团,画的烟熏妆差点把你爸吓晕过去。” “还有初中毕业的时候...” “停停停! ”听卿颜说着黑历史温迎脚趾抠地,尴尬地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瞎想了。” “不过说起来,你黑历史也在我手里哦~嘿嘿嘿” 温迎夸张地咧开嘴笑起来。 “之前高中追你的小男生,不是还送了你礼物吗? 那可是你唯一一个收起来的礼物。” “没,丢掉了。” “啊?”温迎看着她平静的表情一时间没缓过神。 “你说的是之前那个水晶球对吧。” 卿颜站起来,轻轻活动了一下。 “收到那天,我就丢了。” 温迎下意识问道,“为什么?” 向来平静的眼中闪过一丝藏的极深的厌恶,卿颜将桌上的橘子皮扔进垃圾桶。 “因为那个水晶球被别人碰过...” “脏了的东西,我不要。” 第383章 鸣龙少年——隐患 「精神洁癖」,心理学名词,是一种心理问题,是说人在精神层面上所带有的强制性排斥。 精神洁癖是一个人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所持有的一种强迫性人格,他们往往要求自己的精神世界里是要绝对清洁的,绝对干净的...并且部分有精神洁癖的人表现为对不洁和污染极度敏感,任何物品被他人触碰后都会感到极度不适,甚至需要丢弃... ........... “抱歉这位先生,这个蛋糕鹤女士和雷先生已经先预定了,可以请您看看其他款式吗?” 店员拿回陌生男人手里的蛋糕,将它推回卿颜面前。 “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雷明,不,现在该叫雷鸣了。 新的名字,重获新生,本来两人定了蛋糕想要一起庆祝一下,没想到却碰上了这样的乌龙。 看着店员充满歉意的眼神,雷鸣笑了笑,“没事。” 从店员手里接过蛋糕,雷鸣牵住卿颜的手,“我们走吧。” 怔愣许久,卿颜抬头看向雷鸣,“嗯。” 没有办法忽视,越是忍耐越是在意... 卿颜喜欢甜食,这次的蛋糕是特意定制的,提早两天,她很期待,而等待会将期待不断放大... 那个陌生的男人碰到了她的蛋糕... 触碰了属于她的东西...她的期待...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只是外壳而已,不要再想了... “来,吃蛋糕。” 雷鸣的声音响起。 卿颜的眼神重新聚焦,回神。 细腻的蛋糕和甜度恰到好处的奶油,还有点缀在上面的新鲜水果。 “怎么了,不喜欢这块,我重新给你切?” 雷鸣看她反应有些迟钝,放下蛋糕,轻轻摸了摸她的脸。 “不舒服?” “没有,只是觉得太大了可能吃不完。” 压下心里的抗拒,卿颜伸手拿过了蛋糕。 叉子切下一小块奶油花朵,那个男人将手放在蛋糕上的画面又浮现在了脑海里。 恶心... 她咽下奶油,对雷鸣绽出一个微笑,左手无意识捏住衣角,从前最喜欢的味道却让她隐隐作呕。 属于她的东西,被别人碰到了... 好恶心...好难受... 不,这样想是不对的,要冷静下来,没事的。 “卿颜,张嘴。” 一小块菠萝举在卿颜面前,雷鸣特意将水果切成了小块。 “啊——” 张嘴咽下,腹部的不适愈加强烈。 不行...做不到... 叉子掉落在身上,奶油擦到衣角那一刻,抗拒达到巅峰。 “我去一下洗手间。” 这是结婚后第一次,她没有等雷鸣说话,就离开了座位。 她上楼的脚步仓促,雷鸣有些担心,便在她身后跟了上去。 浴室门反锁,雷鸣站在门外轻轻敲了敲,“卿颜,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唔——咳咳——” 水龙头的声音掩盖了干呕的声音,被奶油沾到的外披被扔进了衣篓。 强烈的排斥感不停放大,在本就疲惫的大脑神经里横行。 “卿颜!” 雷鸣的声音变得急促起来。 “我没事!” 吐到口腔里残留的酸水,她克制住想要呕吐的冲动。 “我就是有点胃疼,你可以帮我倒杯热水吗?” “要不要去医院,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虽然卿颜的声音很正常,可雷鸣心里总觉得她很难受,不仅是胃疼的问题。 “卿颜,我可以进去吗?” 浴室门打开,卿颜撇去所有负面情绪对雷鸣扬起一个安抚的笑容。 “没关系,现在好多了。” 雷鸣抬起手,虚虚地拢了一下她散开的头发,神情温柔而专注。 “是不是蛋糕太腻了,还疼吗?” 他凑近了一些,搓热自己的手心想要替卿颜暖一暖腹部。 「我喜欢雷老师,不是师生的感情。」 郑倩的脸忽然在卿颜的脑海里突兀的闪过。 昏暗的办公室,还有,那个拥抱... “砰!——” 手肘重重地撞在门框上,卿颜一下子清醒。 雷鸣不是物品,不是为她所有,没关系,对,没关系的... 只要不在范围里,怎么样都没关系... 雷鸣看着自己落空的手,来不及有其他想法,急忙冲上前查看卿颜的手肘,“痛不痛,小心。” 原本躲闪的卿颜倏地伸手抓住了他的衣角,紧紧埋在了他的怀里。 “不痛。” 指尖陷进雷鸣腰后的外套里,卿颜一遍一遍压下心里想要躲闪的冲动。 没事的,没事的.... 雷鸣是不一样的,不是她的...人是不会脏的,人不是物品...不要在意,不要想... 只是一时的不适应罢了... 只是丈夫而已,不需要多想... “我先看一下你的手好吗?” 雷鸣的手虚环在她的腰上,低声哄着。 “卿颜,告诉我,哪里难受?” 卿颜在雷鸣面前一直是温柔的包容的像是没有脾气一样,不管什么要求都不会拒绝,就像是完美的设定好程序的定制爱人。 然而刚刚她激烈躲闪的那一瞬间,雷鸣清晰地捕捉到了她眼里的惊慌和抗拒。 那样的眼神就好像看到了什么令她无法接受的东西。 完美的人终于露出了一点真实的裂隙,转瞬即逝。 在卿颜扑进怀里的那一刻,雷鸣除了抱着她,其他什么也不想多问。 那样的眼神,他不知道代表着什么,只是隐约觉得不安。 “雷鸣。” 卿颜仰起头,眼中晦涩不明。 夫妻就只是夫妻,不该多想... 义务,责任,协议。 分清一切,完成一切... 剔除多余的私人感情,就不会多想... 卿颜握起他的手轻轻放在了自己的衣领。 “我们,试试好吗?” 第384章 鸣龙少年——月色朦胧 旖旎无光的黄昏,是暧昧和欲望的纠缠,在只有一盏夜灯的房间里是被扫落一地的文件。 分不清白天与黑夜的分界,只有在这隐秘的角落里,心跳逐渐升温,失控。 “唔...” 冰凉的桌面贴上裸露的双腿,修长的手指陷入白皙的肌肤,留下秾丽的红痕。 纤长的眼睫晕染泪意,呜咽和挣扎被全部纠缠的亲吻尽数吞入,滚烫,濡湿,无法逃避,双手被禁锢在身后,凌乱的长发贴在白皙的锁骨,藏在其中的红痕若隐若现。 “放开...” 清冷的女声终于染上泣音,被领带捆束的手腕无力地挣扎。 “再等一下...” 沙哑的男声是极致的欲色,在黑暗的遮掩下,舌尖探入,修长的双指一颗一颗解开女士衬衫的扣子。 瞬息,亲吻,厮磨,直到那唇瓣红肿才逐渐下移,温柔的吻不受控制地变成有些粗暴的轻咬,在圆润和肩头还有眼前微微起伏的胸口。 “卿颜,叫我的名字...” 滚烫的掌心握住身侧纤细的脚踝,几乎要将人烫伤。 大腿内侧蓦然碰上冰冷的金属扣,激得人想要逃离,除了无法克制地颤抖,只能无力地踢蹬。 “不...” 衬衫忽然滑到了手肘,肩头传来刺痛,沉重滚烫的呼吸让人头晕目眩。 “别在...这里...” 在张口的片刻间,唇齿交缠,唯留呓语和急促的喘息,溢出的银丝在分离的刹那被舔舐而去。 粗砺的指腹滑过腰窝,在即将离开的瞬间用力掐紧。 压抑的泣音终于变成了低低的哭声。 “雷鸣...” “砰!——” 唯一的光源被男人抬起的手臂碰落在地,房间彻底陷入黑暗。 “别怕...” 纠缠的人影一齐倒入床铺,最后的理智湮灭在夜色里。 “卿颜...说爱我..” “我爱唔...你...” 白皙纤细的脚松松地搭在黑色的西装裤上,轻轻颤抖,可怜又无力。 水汽氤氲,视线摇晃,一点点的疼痛...止不住的热意... 空气都变得黏腻,柔软的双手抓紧了深色的床单,却被身后的人用力掰开,十指紧扣。 她哭起来的时候,真的很好看... 雷鸣低头吻去卿颜眼角的泪水,夜色愈沉... “停.下...” 意.识.逐渐模糊,连指尖都控制不住地发抖。 “雷.鸣...” “停.下来....” 亲吻堵住着微弱的挣扎,再无反抗。 ................. 晨光破晓,黎明已至。 风月暂歇,情丝未绝。 “叮——叮叮——” 布满青筋的大手探出被子,一下子按掉了闹钟。 “几点了?” 卿颜想要抬头看一眼时间,却在张口的那一刻扯到了嘴角的伤口。 痛... 雷鸣松了松抱着她的手,让卿颜能够翻身。“十一点了。” 红色的痕迹蔓延了大半个肩颈和背部,在冷白色的肌肤上格外显眼。 再看下去,有些不妙... “你再睡一会儿,我去做饭。” 雷鸣垂下眼,心口发烫,他起身下床,看着一地的狼藉,顿时红了脸。 不可以再想了,会失控的... “雷鸣...” 卿颜把自己埋在被子里轻轻唤了一声。 “怎么了?” 用最快的速度换完衣服,雷鸣坐到了她的身边,伸手小心翼翼地替她掖好被角。 “帮我拿一下手机。” 浑身都没力气,卿颜甚至不想抬手。 将手机放到卿颜手里,雷鸣低头亲吻了一下她的眉眼,心中柔软一片。 “午饭想吃什么?我帮你拿上来好吗?” 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两个人都是生涩而笨拙。 “都可以,你决定就好。” 或许是因为哭过,卿颜的嗓子有些刺痛。 “能帮我倒杯水吗?” “好,你等我一下。” 趁雷鸣下楼,卿颜扯起落在地上的衬衫套在身上,原本整齐服帖的衬衫惨烈地崩开了两颗扣子,领口松松垮垮地耷拉着,完全没有了平常的样子。 为什么会比加班还累... 卿颜生无可恋地靠在床头,一时间陷入沉思。 雷鸣端着水走进来的时候,看着她锁骨上堪称‘惨烈’的痕迹,微微一愣,随即便是涌上头脑的热意。 就像是热恋的情侣,他莫名地有些羞报。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他特意在水杯插了吸管,方便卿颜一点一点慢慢喝。 “还好...”卿颜面色微红,喝着杯子里的温水,她眼神闪烁地看向雷鸣。 “就是你...你,下次...注意一些...” 说到最后,卿颜几乎有些开不了口。 “我这样,没有办法出门...” 话音落下,原本还能装作淡定的雷鸣面红耳赤地捂住了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亮亮地望着卿颜。 “我下次注意...那你...会觉得讨厌吗?” 如此亲密的接触,更别说是和心爱的人。 话刚出口,雷鸣就觉得心跳快了起来。 为什么一副这么期待的样子啊喂! 卿颜原本的话卡在嗓子里,轮回百转到最后只能僵硬地摇了摇头。 “还,还好...” 所以说,也是有爱意的对吧... 雷鸣笑起来,靠过去轻吻她的嘴唇,“我爱你。” 每一日的爱意都在逐渐加深。 是早安吻吗? 卿颜犹豫了片刻,回吻了他的脸颊。 “我也爱你。” 第385章 鸣龙少年——平衡 “那我去上班了,晚上来接你,这个酸奶要早点喝掉放不久,还有这个盒子蛋糕你可以留着下午吃...” 雷鸣拎着一大袋子的点心碎碎念着,卿颜站在律所门口,身后时不时探过来一道好奇的视线。 西装革履的帅气男人此时完全就是一副贴心的人夫模样,从那天起,雷鸣就好像进入了热恋期的男大学生,粘人,温柔,还有无微不至的关切和日渐增加的占有欲。 “对了,还有这个红枣枸杞桂圆茶你记得泡着喝...” 说着说着,雷鸣看着手中一大袋东西,犹豫片刻,他看了看卿颜纤细的手臂,又是一阵不放心。 “东西太多了,我帮你拿进去吧。” “等等,不用了不用了,你上班要迟到了吧。” 卿颜惊恐地拦住跃跃欲试的雷鸣,灿灿八卦的眼神快把她的后背盯穿了。 赶紧接过雷鸣手里的东西,卿颜将他转了个身推向车里。 “我都记得了,你放心,还有灿灿帮我拿呢。” 脚步在往前走,雷鸣的头却一直往后转,“那我真走了?” “嗯嗯。”卿颜快速点头。 “午饭要不要——” “不用!” 已经好几个月了,卿颜属实招架不住现在的雷鸣。 在她拒绝的那一刻,具象化的失落出现在那双微微下垂的眸子里,雷鸣坐进驾驶位抬头直勾勾地望着卿颜。 往常出门上班都有亲亲的,他今天的亲亲呢? 或许是觉得眼神暗示不够明显,雷鸣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右脸。 这下够明显了吧! 确实,很明显,明显得卿颜指尖一抖,差点想拔腿就跑。 迅速转头看了一眼身后,很好,一个人都没有。 趁没人注意,她立刻俯身低下头。 “chu...” 双唇轻触,她清晰地看见了雷鸣眼里狡黠的笑意。 “下午见,老婆...” “......” 卿颜直愣愣地看着汽车远去,开始脑内风暴。 刚刚是雷鸣吧... 她刚刚是,被自家老公‘调戏’了? 游魂似的飘进律所,卿颜支着下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想起来了,雷鸣没出事前,好像的确是这样无赖的性格。 好好好,敢情之前还收敛了。 “诶嘿~鹤·律·师~甜蜜哦~” 灿灿鬼鬼祟祟地猫在卿颜身边,笑得春光灿烂。 “帅哥美女,般配,爱看!” “灿灿,形象,注意形象,口水要流下来了。”卿颜捏着她有些圆圆的脸,无奈失笑。 “待会儿委托人来了,可不能再这么笑了,知不知道?” “诶哟,知道啦,知道啦!” 灿灿趁机抓住她的手撒娇。 明明也毕业好几年了,可灿灿总是带着种青春的稚气,那是一种很难得的,蓬勃的朝气。 “对了,昨天刘医生打电话来,问你最近怎么样?”灿灿松开她的手,为卿颜泡了一杯红枣茶。 「尽快食用,味道更佳(^_^)」 打开酸奶的包装,看着上面雷鸣贴的便签,卿颜下意识勾起唇角。 “应该,不用再去了。” 或许是那全心全意的依赖和注视,也或许是因为别的东西。 在她想起郑倩那张照片的那一刻,对于雷鸣的信任压过了心底的抗拒。 至少,这一年多的时间里,雷鸣的存在让她知道,真正属于她的,是无法被其他人染指的,哪怕还无法完全愈合,但是总会慢慢适应的,就像曾经一样,慢慢治愈。 被其他人染指的,不属于她的,便毫不犹豫抛弃。 东西是这样,人也是一样。 犹如曾经送给她的水晶球,倘若再想给别人,即便最后还是回到她手里,那也不是原先的纯粹了。 对于感情也是一样,一旦让卿颜察觉到属于她的爱并不纯粹那么她就会毫不犹豫地放手,友情,亲情,爱情,无一例外。 她知道自己的问题,所以选择去看医生,她明白自己的极端所以对所有人保持相等的态度,表面热切,但内里绝不深交。 将自己用无形的屏障隔离起来,压低期待值和对别人的情感阈值,保持一定的距离,在人际关系上她已经处在了一个相对平衡的界限。 至于其他没有生命的物品,她仍有些不受控制地钻牛角尖,但至少不会伤害别人。 外在一切尚可忍受,唯有属于她心底最深的感情和期待不可被僭越,这就是她的病症... 无法界定的程度,只能交由潜意识判决,心理的病症,是最难摆脱的束缚。 还好现在,出现了雷鸣这个例外... 无意识地敲击桌面,卿颜轻抿了一口茶水,热气氤氲,模糊了她的眉眼。 完全纯粹的信任依赖,以责任为基础的婚姻关系,没有掺杂另外的爱情基础,在雷鸣日后不会爱上其他人的前提下,这段关系将会持久且稳定地延长至永远。 只要,不掺杂别的东西... 就像外人所看到的那样,她会是完美的律师,女儿,妻子。 但在卿颜划开的界限里,除了这些,她只是不完美的自己。 倘若有一天真的有人能让她付出心底的爱意,那或许会是连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灾难’吧。 漠然地笑了笑,卿颜戴上了眼镜。 “灿灿,到时间了,我们工作吧。” 屋外白色的飞鸟掠过,天空一望无际,光线落进她浅色的瞳孔,投下一片浅金的光晕。 有时候,我爱你才是最大的谎言... 第386章 鸣龙少年——沈耀 “唉呀,吃得好饱,好幸福!” 和卿颜慢慢下楼,灿灿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感叹道。 卿颜看她楼梯都要踩空的样子,赶忙馋住她,“看路,小心一点。” “颜颜?” 身后一个短发女人试探着叫道。 卿颜转过身,一个举止优雅的女人带着一个小男孩款款朝她走来。 露出得体的微笑,她回应道,“好久不见,蒋阿姨。” 眼神无声扫过旁边默不作声的男孩,卿颜引起话题。 “您这是带耀耀来吃饭吗?” “是啊,本来想再逛逛,但是突然有点急事,只能先回去了。” 蒋梦瑶攥紧了手机,神色看着有些不自然。 卿颜看着一直注视着她的沈耀,忽然开口道,“刚好我没什么事,要不让耀耀跟我待一会儿,您先去忙,我回律所的时候顺便把他送回家?” “这...”蒋梦瑶似乎有些犹豫。 “没关系,反正刚好顺路,爸爸上次还和我提起耀耀呢,下次一起来家里坐坐?” “好,那耀耀就麻烦你了。” 大概事情真的很急,蒋梦瑶来不及客套就步履匆匆地离开了商场。 “谢谢鹤姐姐。” 沈耀走到她身边,白净的小脸上是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成熟。 礼貌,客套,完全没有小孩子该有的那种活力。 卿颜牵起他的手,伸手轻轻揉了一下他的头发,“先不急着回去,陪我逛逛吧。” 沈耀的父亲沈浩与鹤攸知有过一些生意往来,卿颜自然对沈耀的状况有所了解,不负责任的父亲,偏执的母亲,虽然不知道蒋梦瑶刚刚那么着急是为了什么,但直觉告诉卿颜,她应该把沈耀留下来。 “灿灿,今天下午还有预约吗?” “暂时没有了。” 调出今天的日程表,灿灿摇了摇头。 “走吧耀耀同学,今天我们去扫荡一下商场。” 背过沈耀的书包,顶着沈耀错愕的眼神,卿颜把自己的墨镜戴在了他的脸上。 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还是小学生的沈耀哪能戴下成年人的墨镜,他有些慌乱地用一只手托住脸上的墨镜,一边抓住卿颜的手保持平衡。 “姐姐...” 他终于露出了一些符合这个年纪该有的笨拙。 “给,请你喝果茶!” 灿灿把刚买的柠檬茶塞进了沈耀手里。 “小孩子不要这么严肃嘛,跟个小苦瓜一样。” “慢慢喝,喝不完的话可以丢掉。” 看沈耀抱着那一大杯柠檬茶,卿颜失笑。 “你今天下午应该没有课吧?” “没有,那位老师今天有事来不了了。”沈耀看着卿颜的眼睛,加快速度跟上她的步伐。 注意到沈耀的小动作,卿颜放慢了速度,“那你就当今天突发情况,‘应付’一下我这个客人吧。” 卿颜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探究沈耀的家室,但是看到沈耀那双暗下去的眼睛时,她还是选择了伸手。 沈耀很听话,不管卿颜和灿灿去哪里他都会安安静静地跟在后面,不会乱跑也不怎么说话。 只有偶尔才会看一眼橱窗上的东西,然后收回视线。 简直就像是上了发条的瓷娃娃。 那杯柠檬茶还是见了底。 灿灿和沈耀坐在商场的椅子上等待正在买单的卿颜。 “那个,水果糖可以分我一颗吗?” 灿灿戳了一下沈耀小小的肩膀,悄咪咪地伸出了手。 “你想要哪一个?” 沈耀打开罐子,递到灿灿面前。 灿灿两眼发光,“奇异果味儿的那个!” “好。” 沈耀细心地挑出所有奇异果味儿的糖果放进了灿灿的手心。 天使,这一定是天使! 灿灿一下子就被钓成了翘嘴。 “休息得怎么样了,没事的话,我们回去了?”卿颜右手拎了一个巨大的礼盒慢慢走了过来。 “好了,鹤姐姐。” 沈耀想要拿回卿颜手上的书包却被她躲开了。 “没事,我们走吧。” 左手书包,右手礼盒,卿颜本想牵着沈耀,奈何没了一点空余。 沈耀看着她的背影,忽然迈着小步子,小心翼翼地伸手抓住了她的衣角。 感受到拉力,卿颜微微低头,只能看到小少年微红的脸颊。 果然还是小孩子啊... 她抿唇一笑,没有说话。 回家的路上,沈耀一直望着车窗外,直到汽车停下,他背起书包,默默地下车对卿颜轻轻鞠躬。 “谢谢鹤姐姐送我回来。” “等一下。” 卿颜从副驾驶拎出那个巨大的礼盒,走下了车。 “送给你了。” “不用的,我...” 沈耀想要拒绝,却被在卿颜松手的刹那下意识抱住了那个巨大的礼盒。 天蓝色的礼盒,银色的线条画,是小王子的模样。 喜欢... 他的手指扣紧了盒子的边缘,仰头看向卿颜。 “我看你盯了很久,猜你应该会喜欢。” 卿颜屈指弹了一下沈耀的额头。 “回头你妈妈要是问起来,就说是我给你的见面礼,知道吗?” “可是——” “你就说喜不喜欢?” 卿颜弯下腰看着沈耀的眼睛,笑意温柔。 小脸逐渐泛起红色,沈耀含蓄地点了点头。 “那就留着,这是属于你的东西。” 沈耀看着她,额头上是淡淡的红印,“谢谢鹤姐姐。” “那我先走了,再见。” 心虚地揉了揉沈耀额头上被她弹出来的印子,卿颜转头回了车上。 灿灿摇下车窗,笑得无比灿烂,“拜拜! ! !” “再见。” 沈耀下意识想要挥手,然而巨大的盒子根本让他无法松开。 汽车远去,小小的少年抱着巨大的盒子站在原地,眼神亮亮地望着上面小王子的图画,终于腼腆地笑了起来。 这是,属于他的礼物... 第387章 鸣龙少年——日常 那盒糖果还是被扔进了垃圾桶,而沈耀甚至没有说不的权利。 “别吃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蒋梦瑶这么说着,面色平静地将那一盒五彩缤纷的糖果放进了垃圾桶,就像是将一颗心丢在了地上。 四分五裂... 沈耀发现自己病了的时候,是在初中,快乐和笑容对他来说,好像变成了很困难的事,很痛苦但是没有办法摆脱,除了自救,他好像没有可以求救的人。 书桌上,是小王子的手办,就如卿颜所说,在蒋梦瑶知道这是卿颜送给沈耀的那一刻,这位礼物被留下来了。 哪怕过去了这么些年,一直留着。 沈耀的记忆力很好,在他自己一个人离开医院的时候,他莫名就想到了那天五彩缤纷的糖果,还有那杯大到让他喝了快一个小时的柠檬茶。 “啊,你找鹤律师啊,她已经辞职了。” “灿灿?” “灿灿回老家结婚,在那边找新工作了。” 好像,回忆里那一闪而过的希望,只剩下了余烬,连最后的温热都是奢侈。 没有人可以救他了... 沈耀抬头望着太阳,直到眼球刺痛,也没有感到一丝温度。 .............. “婚礼?” 突然的悬空让卿颜抱住了雷鸣的脖子,她有些怔愣地眨了眨眼。 这是他们在一起后的第六年,律所的工作太过繁重,卿颜的腰伤已经无法负荷,为了身体,她选择了辞职。 雷鸣在这些年里辗转于各个行业,广告,软件,微商,但是似乎总缺了什么,他并没有长久地停留在哪里。 雷鸣让卿颜坐在自己的怀里,轻轻圈住她的腰。 “我觉得这么多年,我一直欠你一场婚礼。” 六年,足够他准备好一切东西,不管是资金还是场地亦或是所有的计划。 许多人需要经历三年五年的恋爱最终步入婚姻的殿堂。 雷鸣知道,卿颜和他的开始只是因为卿颜纯粹的责任,所以他慢慢等,等卿颜愿意一点点爱他,一点点敞开心扉接受这段关系。 其实雷鸣一直很不安,这段关系是卿颜主动开始,可率先沦陷的是他,想要更多爱意的也是他,跳过婚礼的步骤,雷鸣总觉得他们之间缺少了什么。 雷鸣等了很久,直到有那个资本可以告诉所有人,这场婚姻关系他们相爱且平等。 他想过很多,雷立州曾指责他们门不当户不对,那他就用六年的时间让自己变得更好,好到所有人都无话可说,无法挑剔。 他知道卿颜想要拥有自己的事业,那他就等,等到她愿意慢下步子休息,等她想要有一个安心的家。 “卿颜,你愿意嫁给我吗?”为了这句话,他等待六年,静待花开。 “i ept the whole package,the crazy and the brilliant. i know you are not gonna change and i don''t want you to. it''s called epting you for being you.” 我接受你的一切,疯狂也好,聪明也罢,我知道你不会改变,也不想要你改变什么,而这就是所谓忠于自我的你。 即是,我忠于你的一切... 从婚姻开始的爱情,六年的细水长流,全心全意的伴侣。 是卿颜曾经未曾想象过的样子,压抑的情感泄露缝隙,藏在心底的爱意终于伸出试探的触角,勇敢地迈出屏障。 “雷鸣...”卿颜伸手环住他的脖子,撇去所有顾忌和胆怯,说出从未给与他人的爱语,“i promise to love you fiercely and unconditionally,now and forever.” 我承诺无条件地、激烈地爱你,从现在到永远。 她的回答是,我愿意... 好好坐着的人忽然被扛起,卿颜茫然地盯着雷鸣的后背。 “你做什么?” 雷鸣伸手提起她掉落的拖鞋,慢悠悠地将人扛在肩上往楼上走去。 “情之所至,庆祝一下。” 热意染红脸颊,卿颜怒吼,“你这是哪门子庆祝?!” “现在是白天!”她伸手用力拍了一下男人的后背。 “不许乱来! 混蛋,放我下来!” “没有乱来,鹤律师,这叫履行夫妻义务。”雷鸣含着笑意的声音响起,无视了她的反抗。 “我只是在行使身为丈夫的正当权利。” “雷鸣!” 能言善辩的鹤律师屡屡在自家丈夫手里败北,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雷鸣面不改色地锁上房门,“嗯,在呢,别动了,不然待会儿哭起来没力气了。” 虎狼之词,何等可怕的虎狼之词! 卿颜一口气不上不下,憋得面色通红,“纵欲过度,容易早衰...” 眼见离床铺越来越近,卿颜只觉得浑身隐隐作痛,“雷鸣,你三十多了,不能这么放肆...” 容易早衰,三十多了? 雷鸣嘴角的笑容越来越大,面色却越来越沉,解开手上的腕表,把人放在书桌上,他挑了挑眉。 “那我们就看看,我到底行不行?” 要完! 卿颜转身就要跑。 长臂一伸将人捞回来,雷鸣的声音在卿颜听来仿佛恶魔的低语。 “要不鹤律师现在哭一个看看,说不定我会心软...” 卿颜小心翼翼转头,“真的?” 雷鸣轻笑,“假的。” 会更想弄哭她... 第388章 鸣龙少年——记仇 “那你们后天去试婚纱?” 温迎看着沙发上萎靡不振的卿颜,抬头揉了揉她的脸。 “你这是怎么了,无精打采的?” 闻言,卿颜歪头瞥了一眼在厨房帮鹤攸知打下手的雷鸣,深深叹了口气。 “没什么,进盘丝洞了而已...” “噗!——咳咳咳”温迎一口水喷出来,差点没把自己呛死。 “苦了你了宝宝,来来来,我给你捏捏肩。” 歪倒在温迎腿上,卿颜拨开了背后的头发,“多谢了。” “......” “温迎?” 半晌没感觉到温迎的动作,卿颜抬起头对上了温迎呆滞的表情。 “怎么了?” 温迎忍住笑意,磕磕巴巴地比划了两下,“宝宝,你,你脖子后面,噗——” 说到后面,温迎完全压抑不住上翘的嘴角。 指尖抚上脖子,卿颜像是想起了什么,白皙的脸颊一点一点攀升上红色,她咬牙切齿地朝厨房喊道。 “雷·鸣! ! !” “怎么了,怎么了?!” 来不及擦掉手上的面粉,雷鸣系着粉色的方格围裙就从厨房冲了出来。 旁边还跟着个穿同款围裙的鹤攸知,“咋了闺女?” 卿颜笑眯眯地走过去,一把拉过雷鸣,幽幽地看向他, “亲爱的,跟我来一下。” 感受到自家闺女背后实质化的怒气,鹤攸知果断缩着脖子悄咪咪地溜回了厨房,死道友不死贫道。 在心里为自家女婿点了根蜡烛,鹤攸知还默默关上了厨房的门。 虽然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是雷鸣自觉地闭上了自己的嘴,没敢说话。 卿颜一路将人拉进书房,反锁了房门,她抬手按住雷鸣的胸口,轻轻一用力就把他推在了门上。 “我说了,不可以留印子的吧?” 伸手拽住雷鸣的领带,卿颜一用力将他拉了下来。 她大概真的有些生气了,原本清亮的眸子染上了怒气,是摄人心魄的艳丽。 雷鸣手上沾了许多面粉,领带被卿颜拽在手里,他只能被迫弯腰看着她。 眼前的红唇开合,那冷凝的气息是别样的动人。 “我错了...” 雷鸣望着眼前的人,不自觉出神。 充满攻击性的美丽,像刹那间绽放的昙花。 想吻她... 在雷鸣将想法付诸行动的前一刻,卿颜已经贴上了他的双唇。 轻轻的噬咬带来酥麻的刺痛,呼吸渐重,雷鸣想要拿回主动权,却顾忌手上的面粉,无法动弹。 眼前的姑娘还在不安分地撩拨他,柔软的小手顺着他侧腰滑上脊背,用力地按了一下。 酥麻感一路传至尾椎骨,雷鸣用力闭上眼,喉头滚动。 “我错了,别闹了。” “唔!——” 敏感脆弱的喉结被轻轻咬了一下,彻底失控,燥热从心口蔓延到全身,薄汗浸湿额发。 雷鸣的眼神一下子变了。 指尖勾住他的领带,卿颜一步步后退,微笑着。 雷鸣一步一步逼近,眼神暗下,落在她微红的双唇。 “原谅你了。” 卿颜歪了歪头,在雷鸣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快步冲出门外。 速度之快,身手敏捷,让雷鸣完全没有转头抓人的时间。 “......” 箭在弦上,不上不下,雷鸣咬了咬牙,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那股难言的热意。 “哪有这样的...” 沙哑的嗓音带了些委屈,他低头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直到周身的热意散去,才慢慢走出门。 撩拨他的罪魁祸首此时正躺在沙发上接受着温迎的按摩,雷鸣幽怨地盯了卿颜许久,才认命地回到厨房。 “你刚刚干啥了,妹夫的眼刀快扎死我了。”温迎揉捏着卿颜的肩膀,打了个寒颤。 卿颜轻笑一声,淡淡地说道,“没什么,给我自己报个仇。” “对了,你妈怎么还不回来?” “我爸说她最近忙着一个离婚的案子,估计在加班吧。” 卿颜百无聊赖地看着厨房里雷鸣忙碌的声音,眼神不自觉温柔下来。 温迎按上她的腰,“什么离婚案这么麻烦?” “嘶——轻一点。” 突然的酸痛让卿颜差点弹起来。 “听说那男的家暴,情况有点复杂,女方还被锁在了家里。” 温霖耸了耸肩感叹道,“难怪你妈这么晚还在忙。” “话说你这腰肌劳损有点严重啊,这么痛?”温迎放轻了力道。 卿颜把头埋在抱枕里,有气无力地摆了一下手。 “跟你解释不清楚,再轻一点...” “话说你想好之后干什么了吗?” “没想好,雷鸣说等婚礼结束想一起出去旅行,我们打算出国玩几天。” 卿颜忽然坐起身,看向温迎。 “这两天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有点心慌。” “婚前焦虑?” “也许吧。”卿颜垂下眼,忽然想起了前几天做的梦。 梦里,雷鸣憔悴,颓丧,连头发都白了大半,他奔波在医院里,被泼水,被人误解,看起来就快要撑不住了。 那梦太真实,以至于她几乎是瞬间惊醒,心脏抽痛。 “好了,别想了,我们大家都在呢,婚礼走个形式很快的,别慌啊宝宝。” 温迎伸手抱着她,像是哄小朋友一样拍了拍自家表妹的头。 “行行行,我知道了。” 墙上的挂钟指到六点半,屋门终于打开。 “我回来啦,快来吃蓝莓!” 温霖拎着水果进门。 卿颜压下心底的不安,没有再想。 “吃饭喽。” 雷鸣端着菜对着她笑。 “快来,有你爱吃的土豆牛肉” “来了!” 第389章 鸣龙少年——突发状况 试纱前一天 “你这么早拉我出来又是想打什么坏主意?”走进珠宝店,卿颜看着嬉笑的温迎,挑了挑眉。 温迎嗔了她一眼,抱怨道,“什么叫坏主意,这叫来自姐妹的关怀好不好?” 她大手一挥,指向柜台。 “噔噔! 看我给你准备的新婚礼物,随便挑,今天姐姐买单!” “这么大方,那我可得好好挑挑,榨干你的钱包。” 是心意,也是一份祝福,卿颜挽住温迎走到柜台前,看向那些珠宝。 在余光触及到店门附近时,她忽然感到身边一寒,心脏猛得紧缩了一下。 “怎么了?” 温迎见她突然抬头看向门外,还以为卿颜看到了熟人,下意识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错觉? 商场里人来人往,卿颜注视着他们的身影,思绪发散。 “不,没什么。” 她转过头对温迎笑了笑。 ............ “你好,要两个蓝莓慕斯,麻烦帮我包起来。” 和合作商聊完融资的事,雷鸣拐去了公司楼下的蛋糕店,他记得卿颜喜欢这家的蛋糕。 现在买好,刚好可以去商场接她,哦对,还有温迎。 “这盒泡芙帮我单独放,谢谢。” 好歹温迎也算是帮过他们的大功臣,还是买一个感谢一下好了。 “好了先生,请拿好,欢迎下次光临!” 嗯,今天天气很好,路上人也不多,适合出行! 要不接了卿颜,一起去看场电影? 好像晚上一起去散步也不错。 雷鸣想着,拿出手机准备先给人打个电话。 下一秒,卿颜已经先一步打了过来。 “喂。” “喂,请问是鹤卿颜女士的家属雷鸣,雷先生吗?” 陌生的女声公式而官方。 “对,我是。” “这里是星州....医院,鹤女士...” 医院... 嗡!—— 尖锐刺耳的嗡鸣在耳边炸开,雷鸣已经听不清后面护士究竟在说些什么。 街道上的救护车呼啸而过,他愣愣地盯着车顶蓝色的灯,指尖发颤。 “卿颜...对,要去医院...” 慌乱地掏出车钥匙,他的头脑一片空白。 不是和温迎一起出去了吗,怎么会忽然去医院了。 温迎呢,温迎和她在一起的吧... “您好,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请——” 车速越来越快,就像逐渐紊乱的心跳,停在医院急诊部时,雷鸣几乎是冲进门。 急诊大厅里停着许多警察,还有一张染血的单人床。 “死人了...好吓人啊...” ....... “那个女的被刀捅了,流了好多血...” ....... “刚刚来的时候吓死人了...” ....... “走了走了,别看了,怪渗人的...” 周围的窃窃私语声夹杂着医院里浓重的消毒水气味,熏得人想要流泪。 “不好意思,请不要站在这里!” 急救的护士推着患者在雷鸣身边擦肩而过。 沉重的脚步终于重新动起来,雷鸣抓住最近的一个值班护士,神情激动。 “我是鹤卿颜的家属,她现在在哪里,就前不久刚送过来的!” 值班的护士被他猩红的眼睛吓了一跳,退后一步指向了右边。 “刚刚送来的急诊患者都在那边,您可以去找一下,或者联系一下患者。,一直直走,然后右拐。” “谢谢!” 来不及再思考,雷鸣跑进了那条走廊。 越是往里,越能感受到生命垂危的绝望。 窸窸窣窣的谈话声,还有其他家属压抑的哭泣声,在急诊室,是医生和死神的赛跑。 手心浸满冷汗,脚下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了棉花上,看着眼前几人黑色的制服,雷鸣眼中的景象逐渐扭曲,倾斜。 “雷鸣?” 背对着他的警察突然转过身,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是温齐州。 被温齐州挡住的人终于露出了面容,米色的针织毛衣粘上了大片棕红色的血迹,卿颜抬起了头,错愕地望着他。 “雷鸣,你怎么...” 强撑的精神崩断,眼前一黑,雷鸣只觉得双腿失了力气,往前踉跄几步,他突然跪倒下去。 “雷鸣!” 卿颜几步冲上前,把他撑了起来。 精瘦的手臂缠了上来,一下子将卿颜整个人圈住,力道之大,让她下意识想要挣扎,然而在触碰到雷鸣轻微颤抖的肩膀时,她停下了。 “血,好多血...”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濡湿眼角,男人红着眼,像是要濒临崩溃。 “医生,医生呢,救人...” 救救她,救救她... “雷鸣,我没事,这不是我的血。” 卿颜按住想要抱起她的雷鸣,急切地解释着。 “雷鸣,冷静,我没事,雷鸣!” 混乱激动的情绪终于在一声强硬的呼唤里冷静下来,雷鸣愣在那里,眼神怔松。 卿颜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腰间,缓下声音安抚。 “你看,我身上没有伤口,这不是我的血。” “没事...”氤氲雾气的黑色眸子终于动了动,雷鸣吞咽了一下,彻底卸下力气,“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卿颜拉着他慢慢站起来,手指嵌入指缝,紧紧拉住了他的手。 “我们回家好吗,我带你回家。” 雷鸣急切地望着卿颜的眼睛,心里的不安无法忽视。 “颜颜可能还得再等会儿,雷鸣你——” 在对上雷鸣眼神那一刻,温齐州心里一跳,竟是有点发怵。 挥去心里的违和感,温齐州清了清嗓。 “我们还需要再问几个问题,调查清楚当时的状况。” 温迎感觉到气氛不太对,站出来打圆场。 “妹夫你先别激动,颜颜没事。” “她身上的血是里面的那位女士的,今天我们出商场的时候被一个持刀的男人袭击了,所以要现在要配合调查。” 温迎指了指长椅上带着手铐的男人,他的身上也有些伤。 悄悄将雷鸣拉后几步,卿颜摇了摇他的手,“律师这行就是这样,有时候不知不觉就容易得罪人,他本来想找妈妈的,误打误撞找到了我这里。” “里面那位女士是她的妻子,来帮我们的时候,被误伤的。” “所以你和温迎...” 雷鸣脱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卿颜的肩上。 “我们小时候跟舅舅学过一点防身术,没什么事。” “的确没什么事。”温齐州走了过来,示意卿颜跟他过去一趟。 随即他转头看向雷鸣。 “别担心了小雷,颜颜那一下剪刀腿和迎迎一招擒拿就直接让那人失去了行动能力,她们比你想象的要强悍的多。” 第390章 鸣龙少年——男儿要学会从心 自家老婆和她亲爱的姐妹的武力值有多强,在婚礼结束后的某一天,雷鸣终于有了切身体会。 “你们说的家庭团建日,是来格斗馆,打拳?”雷鸣扯着自己身上白色的道服,一瞬间陷入沉思。 帐篷呢,露营呢,烛光晚餐和七大姑八大姨呢? 是他落伍了,还是现在的潮流变了,团建日不应该是一起吃饭露营旅行之类的吗? 左边是温霖在对鹤攸知进行‘绞杀’,右边是温迎和卿颜教训温祈安。 雷鸣看着两头,在风中凌乱。 “姓雷的救我啊啊啊!” 少年惊恐的嗓音尖锐到破音,在一声哀嚎后,就没了动静。 雷鸣掏了掏耳朵,当做没听见的样子,默默往旁边挪了几步。 哟,这花真好看,哦,这地毯也不错,啊?刚刚什么声音,他不知道啊。 “温祈安,我说过。” 架起表弟的胳膊,卿颜毫不留情地一个过肩摔把他甩了出去。 “要叫姐夫。” 一米八的大高个在半空滑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在发出一声毫无形象的惨叫声后,pia一下砸在了垫子上。 “姐,错了错了,要死了,真的要死了!” 被单方面武力镇压的温祈安像咸鱼一样扑腾了两下,一下子趴垫子里不动了。 “嘤,温迎快救我!” “啪!” 一只脚在他背后狠狠踩了一下,温迎冷酷无情地坐在了自家亲弟弟身上。 “你个不孝子弟,叫姐,德国留学几年看给你整得,读书读傻了是不?” “为什么姓雷的可以那么舒服地站在那休息?!” 温祈安抬起头,狠狠地瞪着不远处看戏的雷鸣。 卿颜一巴掌拍上他的后脑勺,威胁意味明显,“没大没小,叫姐夫。” “没事的老婆。”雷鸣向前几步,蹲下来擦了擦卿颜额头的汗水。 “可能是我这个姐夫太差了,他讨厌我也是应该的...” 说着说着,他故意逼出来几滴眼泪花,偏过头避开卿颜的眼神。 “没事,反正,我也习惯了...” ? ? ? ? 绿茶! ! ! 这是哪来的绿茶?! 还是陈年碧螺春! ! ! 温祈安猛得扑腾了一下,龇牙咧嘴地叫道,“你不要污蔑我,姓雷的,你再装?!” “我要和你单挑! ! !——啊呀!” 温祈安的壮烈宣言还没有发表完毕就收到了自家亲姐的铁拳制裁。 温迎皮笑肉不笑地抓住温祈安的一只脚把他拖到了旁边。 “丢人现眼,扑腾得像咸鱼一样喽。” “诶,等等。” 雷鸣走上前几步,不怀好意地对着温祈安笑了笑。 “你要干嘛,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屈服于你的糖衣炮弹的!” 温祈安跳了起来,疯狂地退后。 “那,比划两下?” 雷鸣站起来,居高临下地望着温祈安。 嚯! 正合他意! 温祈安一咕噜爬起来,插着腰,浑身中二气息拉满。 “行,你可别后悔啊。” “那必须的。” 雷鸣把手里的保温杯塞进卿颜手里,拉着她往旁边走了走。 “你歇一会儿,我也热热身。” “好,你不用让着他。” “姐~” 听着卿颜无情的话,温祈安哀怨地盯着她。 温迎则更是直接,她直接对雷鸣挥了挥手,念道,“你随意,别打死了就好,这小子皮厚,抗揍。” 温祈安:好气哦,可是还是要保持微笑呢。 “那,我数一二三,我们就开始?” 雷鸣活动了一下手腕,轻轻点头。 “可以,你随意。” “温祈安这个二百五是不是又要作妖了?”温迎抱着双臂,看着自家亲弟嘴角得意的窃笑,眉头一紧。 卿颜附和,“很显然,是这样。” “姓雷的,三十多了,注意身体,别勉强哈。” 温祈安向您发起了贱贱的嘲讽攻势 。 雷鸣的目光轻飘飘地在温祈安身上转了一圈,忽然轻笑了一声。 “我还好,怎么了,年轻人还没开始就不行了吗?” 杀伤力不大,侮辱性极强。 好好好,果然是牙尖嘴利,巧舌如簧,能言善辩的老狐狸! 不过,仅限于此了! 他温祈安今天就要替天行道,收了这个骗走他姐姐的妖孽! 放完狠话,温祈安摆起架势开始数数。 “一。” ......... 一这么长? 雷鸣挑了挑眉,察觉到了不对劲。 “三!” 温祈安直接跳过了二的步骤,直接冲了过去。 艾玛,冲过头了。 “年轻人,不要这么浮躁。” 雷鸣微微一笑侧身,伸腿绊住了温祈安。 “对了,记得下次,要叫我姐夫,弟弟。” 一个转身,惯用手发力,雷鸣以一个完美的过肩摔把温祈安丢了出去。 “姓雷的,你使诈!” 温祈安恶人先告状,从地上刚爬起来就开始一顿输出。 雷鸣无辜地摊了摊手,笑得有些欠揍。 “兵不厌诈,而且这不是你先开始的嘛,这下,我们扯平了。” “你你你,重来! 我不服!” 温祈安原地跳脚。 卿颜叹了口气,忽然把手里的杯子放进了温迎手里。 “帮我拿一下。” 弟弟叛逆期又到了怎么办? 简单。 打一顿就好了。 长长的卷发束成马尾,卿颜退后几步,一个助跑冲向温祈安。 起跳,旋转,发力,飞身剪刀腿撂倒。 动作干净利落,腾空时毫不犹豫,落地稳健,堪称完美。 “安安啊。” 卿颜蹲下身,捏起温祈安的下巴对着他笑。 “姐,姐姐。”温祈安脸色一红。 “你叫他什么?” 卿颜示意他看向雷鸣。 “姓雷——” “嗯?” “姐夫。” 温祈安丝滑跪地认错。 “诶!”雷鸣非常痛快地应了一声,幸灾乐祸地蹲在了卿颜身边。 “不过声音有点小啊,你刚刚叫我什么来着?” ....... 欺人太甚,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 ! 他温祈安是绝对不会再屈服的! 雷鸣皱着眉,托着小巴苦恼地摇了摇头,“唉呀,果然弟弟还是不太喜欢我。” 他偏头倒在卿颜的肩上,一米八多的大男人委委屈屈地哼唧了一声。 “老婆,他好凶啊。” ? ? ? ! ! ! “姓雷的,你有本事装柔弱,你有本事单挑啊!” 卿颜语气平淡,“温祈安。” “姐夫。”一秒从心。 第391章 鸣龙少年——无赖与无情 都说七年之痒,十年之痛,卿颜看着雷鸣缠在她腰间的手陷入了深深的沉默。 十年了,怎么她家老公有种越活越年轻的感觉。 “雷鸣,那件事你打算怎么办?” 前段时间雷鸣的大姑忽然打电话来叫雷鸣回家一趟。 而原因,就是雷立州得了阿尔茨海默症,也就是大家俗称的老年痴呆。 当初桃李满天下,名誉星州的传奇老师谁能想到晚年竟会落到如此下场。没有妻子,儿子也被自己气走。 卿颜一时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雷立州这样的人。 “说实话,我怨他,但是从另一种意义上来说,我做不到完全放任不管。” 雷鸣将脸埋进卿颜的腹部,声音沉闷。 “所有人都告诉我他是为了我好,说他是传统的父爱,不会言语,可我感觉不到那些所谓的沉重的爱意。” 如果父爱是冷掉的包子,是被赠予别人的生活费,或者是无数次缺席的重要场合,那么他真的不理解,也不需要这些东西。 这么多年过去了,雷鸣仍旧称呼雷立州为雷老师,而不是爸爸,就像从小从没有得到过的父爱,是陪伴一生的芥蒂。 致想那一次的危机,陪伴雷鸣的不是雷立州,不是别人口中所谓的父爱,是卿颜,是鹤攸知,是温霖,是属于他的另一个家。 一个浸满爱意的尊重信任的新家。 雷立州不知道雷鸣曾有多么渴望家人的陪伴,也不知道他有多么想得到他的认可。 在他迄今为止三十多年的人生里,雷立州给予他的父爱少的可怜。 或许雷立州可以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严苛,视而不见,但雷鸣做不到完全冷漠。 “卿颜。” 雷鸣抬头,按下卿颜的后颈,与她交换了一个亲昵的吻。 温柔,缠绵。 “当初致想利用了我一次,现在我也想利用它一次。” 雷鸣笑起来,勾下卿颜的眼镜戴到了自己脸上。 “他们想要求和示好,那么我就让他们替我照顾雷老师。” 风水轮流转,当初致想因为鹤攸知的暗箱操作爆出不少黑料,股市一年不如一年,如今重新求到雷鸣头上,自然得好好利用。 “这么记仇啊?”卿颜捏了捏他绵软的脸颊。 雷鸣颇有些骄傲地对她眨了眨眼,还装模作样地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笑得开怀。 “那是。” “刚好还能跟你做同事。” “同事?”卿颜微愣。 辞去律师的工作以后,她在鸣英找了个音乐老师的职位。 说不上特别空闲,但是总比原来要轻松一些。 “唉,每次看有男老师来要我老婆联系方式我也很苦恼啊,这不得宣誓一下主权,昭示一下我的地位喽。” 雷鸣本以为自己不会再当老师,可是这几年下来,他竟然想再试一次,不为别的,只是想为了当初那个自己。 而且,他已经不会再迷茫了... “雷先生,我们都结婚十年喽,你怎么还是这么会吃醋喽。” 卿颜故意模仿着雷鸣的口音,古怪的语调让她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 “吃醋怎么喽,你不就喜欢我这样子喽。”雷鸣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说八道。 这几年过去,他的脸皮算是越来越厚了。 “我老婆这么好看,我不盯紧一点,跑了怎么办喽。” 就像常说的,爱人如养花,十年过去,两人的外貌变化甚微,岁月似乎格外垂爱他们。 当然充实的金钱基础也是另一方面的原因。 卿颜忍笑,“雷鸣,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察觉到了她笑意里的戏谑,雷鸣坐起身眯着眼看她。 “像什么?” “像非主流少年,哈哈哈。”卿颜笑倒在他的怀里。 跟雷鸣在一起这么多年,她也慢慢变得不着调起来。 雷鸣伸手掐住卿颜的腰,把她抱到了自己身上,故意用力捏了一下她腰间的软肉。 “好好好,跟温迎学坏了是吧。” “错了错了,手下留情。”卿颜讨好一般亲了亲他的唇角。 “我帅气英明的雷鸣先生,看在我主动认错的份上饶了我吧。” 将雷鸣推倒在沙发上,卿颜顺势环住他的脖子。 “再亲一下。”雷鸣扯起手边的薄毯,将卿颜拢在怀里。 卿颜往后缩了缩,故意逗他,“我可以拒绝吗?” “不能。” 低头含住那浅色的双唇,雷鸣微微使力咬了一下她的下唇。 “睡午觉吧。” 将手边的薄毯掀起来盖在身上,雷鸣的手在卿颜身后轻拍。 “你是在哄小孩子吗?” 卿颜埋进他的胸口,一时失笑。 “不,我在哄我亲爱的妻子。”雷鸣低低地笑起来,伸手捏了一下卿颜的耳垂。 “都分房睡两天了,今天晚上总不能再让我一个人独守空房了吧。” 他哀怨地低下头,一双乌黑的眸子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卿颜,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卿颜摘下他的眼镜,坏心眼地仰头吮吸了一下他的唇瓣。 见雷鸣下意识就要回吻,卿颜一下子抵住了他。 “不行,愿赌服输,你自己答应我的,保持适当的距离有利于延长伴侣双方的热情。” 好好好,上个礼拜吃醋说的气话成了扎在自己身上的回旋镖。 这一波属实是自己坑自己了。 “那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不?” 雷鸣的眼神逐渐变得可怜巴巴。 “来不及了。”卿颜眯着眼对他笑。 这两天天气愈发热起来,虽然房间有空调,但两个人抱在一起卿颜总是会被热醒。 难得可以自己一个人睡,她自然不会放弃这个机会。 “你始乱终弃。”雷鸣的嘴角耷拉下来,眼巴巴地控诉着卿颜的无情。 “唉,这难道就是所谓的,色衰而爱弛?” “不,这叫距离产生美。”卿颜翻了个身,默默地埋在枕头里开始酝酿睡意。 “亲爱的,相信我,你会习惯的。” ? ? ? ? 是他没有吸引力了吗,怎么可以这么无情! 雷鸣气笑了,长臂一捞,手动帮卿颜翻身转了过来,报复一般的咬了一口她的脸颊,才把人死死抱在怀里。 “不,我习惯不了。” 卿颜被迫埋在他的肩上,闷闷出声,“我要被你勒死了。” “那今天还分房睡不?”威胁。 “分。”无情。 “我没听见。”耍赖。 “...无赖。” “谢谢夸奖。” 第392章 鸣龙少年——开学季 鸣英和龙海合并,开学第一天就是收违禁品和检查仪容仪表的大计,算半个老员工的卿颜一大早就‘抛下’自家老公去了学校帮忙。 鸣龙实验中学门口人山人海,卿颜站在旁边偶尔对之前教过的学生挥挥手打个招呼。 “鹤老师早上好!” ....... “小鹤老师早!” ....... “早安鹤老师!” 乖宝宝们一个个路过卿颜身边,热情地跟她打招呼。 鸣英的老同学们暂且不说,龙海几个胆子大的同学也会试探着叫上一句老师好。 “早上好,手机不可以带进学校哦。” 岁月柔和了卿颜清冷的面容,多添了些温婉之意。 比起其他看起来更严厉的老师,许多同学都更喜欢靠她这边走。 “大家不要拥挤,注意安全,前面的同学尽快往里走,不要挡住后面的同学。” “呜,那是哪位老师啊,好好看好温柔,我想去她哪里。” 一位微长卷发的女生露出了羡慕的眼神,她没忍住掏出手机悄悄拍了几张卿颜的侧影。 见卿颜动了动,她立刻藏好手机没再动弹。 “诶,谁啊你!” “你就是龙海乔布斯啊?” 学生堆里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卿颜转头望去,只见自家老公正丝滑地扒下一位男同学的衣服,那利落的身手,连她都自愧不如,还有那嚣张的小模样,是雷鸣没错了。 场面太刺激,她甚至都想装作不认识雷鸣。 “鹤老师,麻烦你带这位同学去一趟教务处,把他身上手机弄下来。” 鹤老师! 这少见的姓氏除了自家亲亲妻子还能有谁?! 捕捉到关键词的雷鸣,脑中雷达一响,立刻转头寻找。 瞧他两眼放光的样子,卿颜含蓄地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雷鸣装一装。 毕竟在学校,又有这么多学生在场,还是不能表现得太亲近。 雷鸣当然懂她的意思,狡黠地对她眨了眨眼,用口型比划了一下。 「待会儿见」 “?” 卿颜还没完全看明白他得意思,这边的教导主任已经把那位‘龙海乔布斯’同学拎到了她面前。 刚刚还和雷鸣差点掐起来的‘龙海乔布斯’燃哥现在成了安静的普通小同学,大概是因为周围有许多围观的女同学,他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点点窘迫。 “李燃同学是吗,跟我来吧。” 看着李燃浑身缠满手机,饶是卿颜见多识广也完全忍不住笑意。 路过雷鸣的时候,卿颜朝他伸出了手。 “?” 雷鸣下意识抬起了自己的手,无比自然地打算搭上去。 卿颜无奈,伸手扯过他胳膊上属于李燃的外套。 “我先走啦。” 这不就尴尬了喽。 雷鸣看着卿颜远去的背影,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掩饰尴尬。 他这该死的肌肉记忆。 李燃身上的手机里三圈外三圈被透明胶带绑的严严实实,在其他老师拿着剪刀作斗争的时候,卿颜正在一旁盯着化了妆的女生们卸妆。 “好了,都回教室上课去吧。” 收起卸妆水,卿颜理好东西准备回办公室休息。 “自己的东西收好,不要落了。” 虽然待会儿还有开学典礼,但对于卿颜这个副课老师来说基本就是划划水走个过场,毕竟对于大部分高中来说,学习任务才是最重要的,像音乐美术体育课这些都可以往后放。 不过龙海和鸣英合并,她的同事里倒是多了很多陌生面孔。 回到办公室,美美地泡了一壶果茶,卿颜开始查看自己这个学期的课表。 开学第一节课,要不给同学们放歌剧吧,轻松一些。 “鹤老师,高校找你。” 高校,高婧娟。 她一个无足轻重的副课老师,高校长忽然找她做什么? “谢谢沈老师,我现在就去。” .......... “我给雷鸣,当助理?” 卿颜脑子一顿,气笑了。 这下她终于知道雷鸣早上说的待会儿见是什么意思了。 “雷鸣初来乍到,你们也熟,刚好我看过你这学期的课表,挺空闲的,刚好。” 高婧娟顿了顿,对卿颜微微笑了一下。 “当然,这件事也是雷鸣建议的,你觉得呢?” 她觉得? 她觉得挺好的,以后下午茶吃不下的东西终于有人可以帮忙解决了。 “我知道了,那高校,我的办公室?” “雷鸣说要办一个十一班,办公室是新的,你今天就可以一起过去了。” 高婧娟翻了翻手中的文件,递给了卿颜一张新课表。 “考虑到十一班的特殊性,我们调整了一下你的课表 ,方便你在空余时间管理班级。” “您这是担心雷鸣的教学方式会影响学生?”接过课表,卿颜微微挑眉。 高婧娟不置可否,只是看着卿颜。 “就像我之前说的那样,鸣龙可以接受教学方式的实验,但不能用学生实验。” “您这话我反驳不了,那我先走了?” 卿颜看了一眼时间,搬个东西到新办公室差不多再歇一歇就可以吃午饭了。 刚好趁这时间问问雷鸣早上李燃那事。 高婧娟颔首,“去吧。” 这一边卿颜还在慢悠悠地准备回去,另一边雷鸣已经提早帮她理好了东西搬进了新的办公室。 以至于卿颜刚回去的时候看着空荡荡的办公桌陷入了沉思。 她刚出去一会儿,这就遭贼了?还洗劫的这么干净,连她抽屉里的散装饼干都掏空了。 这么迅速,总不会是雷鸣吧... “鹤老师,我来接你去新的办公室喽。”雷鸣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正倚靠着门框对她笑得灿烂。 借着衣摆遮掩,卿颜掐了一下他的腰上的软肉。 “我刚泡的果茶呢?” 雷鸣理直气壮地回答道,“我喝掉了。” “那我吃了一半的那盒半熟芝士呢?” “搬起来不方便,我帮你吃了。” 好好好,这便宜老公不能要了。 卿颜木着一张脸往前走,仿佛失去灵魂。 “生气了?”雷鸣将脸凑近了些,默默把藏在身后的东西提到了卿颜面前。 “刚买的,补偿刚刚那些行不行?” 卿颜失笑,“这么贴心喽,雷先生?” “那是当然的喽。” 鸣龙少年番外——错位时空续 美梦不长久,噩梦常绊身。 在名为爱的幻境中浸泡了七天,一百六十八个小时,一万零八十分钟。 在熟悉狭小的房间睁开眼的那一刻,雷鸣才发现,原来自己从未逃离过现实。 将手机调整为四十五分钟计时状态的时候他竟是觉得陌生。 没有温热的拥抱,没有金色朦胧的阳光,也没有那位时常让他不自觉脸红心跳的妻子。 昏暗,逼仄,孤寂,似乎这才是他生活该有的常态。 啊,对了,还有因为每一分钱而精打细算的生活,以及总是把以为他还没有毕业的雷立州。 学校,疗养院,住所,这样三点一线的日子疲惫,枯燥,一成不变。 十一班的成立似乎并没有为雷鸣带来什么明显的改变。 对了,还有那位与他经常不对付的心理老师桑夏。 雷鸣当然知道除了学习还有另外的出路,可是那是对有条件的人来说,桑夏总说他的观念太现实冷酷,要关注学生的喜好。 可贫穷封建窒息的原生家庭不会给李燃和程雨衫这些学生遵循喜好的机会,要么踏破牢笼,要么困其一生。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雷鸣,人生活在现实里,就该有现实的生活方式,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十全十美在这个世界并不存在,你应该多关心自己。” 那短暂的美梦里,温柔的妻子总是这么对他说着。 即使一开始雷鸣并不习惯这位妻子的存在,在后来的相处中,他也逐渐沉溺。 耐心,温柔,有自己的事业和坚持,神奇的是,卿颜明明总是清冷疏离的样子,却总能察觉他细小的情绪。 雷鸣依旧会时不时出现幻觉,看到郑倩,看到那碎花裙,愧疚淹没人心,他时常感到晕眩。 “雷鸣,怎么了?” 卿颜纤细的手臂总会先一步搀住他,然后轻轻圈上来。 “累不累,别逞强。” 对了,在那场美梦里,郑倩活着,所有人都好好的。 拥有那片灰暗记忆的雷鸣,在这场美梦里格格不入。 “其实,我不是雷明。” 有一天,雷鸣忽然这么说着。 他觉得这场美梦迟早也会变成看不见底的噩梦,既然如此,不如早点结束,至少... 至少在他彻底沦陷前,可以不用那么痛苦。 不想看到卿颜厌恶的眼神,雷鸣好像又回到了曾经的日子。 他低下头,怯怯的,像是一个愧疚怯懦的加害者,不敢去看受害人的眼睛。 “我骗了你。” “你没有骗我。”在审判落下的前一刻,轻柔的女声响起。 微凉的双手捧起了他的脸,雷鸣对上了那双盛满莹光的眼睛。 “你也是雷鸣,我知道的。” 光滑的指腹擦过雷鸣的眼角,让他鼻尖莫名发酸,连喉头都开始刺痛起来。 “卿颜,我骗了你...” 他重复着,像是不相信卿颜的答案。 “那我还挺乐意的。”她笑起来,连眉眼都弯起来。 “虽然有些苦恼我的丈夫似乎换了个芯子,但是你是雷鸣,是另一个雷鸣。” 卿颜伸手,轻轻揉了一下他的头发,语调无奈。 “你是雷鸣,你需要我,这就够了。” 只此一句,幻梦沉溺。 干涸的眼眶终于红到滴下泪来,积聚了三十多年的压抑与痛苦,此刻倾倒。 “对...我是雷鸣...我需要你。” 他弯下脊背,第一次向别人展示内里的脆弱。 “我骗了你,我需要你...” 咽喉干涩刺痛,只有哽咽。 “没关系。”卿颜闭上眼,轻轻抵住了他的额头。 “不管怎么样都没关系,我总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从雷鸣来到这的第一天她就察觉到了违和,但,他们的灵魂如此相似,布满裂痕,又被自己强行拼凑粘起,没有修复,最后只会是四分五裂的结果。 卿颜不想打碎他,所以只能装作不知道的样子,一点一点试图修复,哪怕不能变回原来的样子,至少不要让他增添新的伤痕。 “雷鸣,这么久,辛苦你了,我相信你,一直都是。” 怎么会有一场梦如此真实,怎么会真的有一个人,可以接受他的一切,无条件的偏爱。 “如果你是真实的,那为什么被救赎的不能是我...” 他哀泣着,用那双含泪的眼注视着卿颜。 雷鸣第一次对这世界感到怨恨,他试探着伸手慢慢拥住了眼前的人。 “如果这不是一场梦,为什么到现在才有人说相信我...” 微薄的恨意是对曾经所有委屈的控诉,只有片刻,心中凉薄一片,鲜活的痛楚,是生的印记。 一微尘里三千界,半刹那间八万春。 然黄粱一梦,终有尽时。 “喂,雷鸣,姓雷的! 喂!” 夜宵摊灯牌上五彩的灯光照在女人的脸上,衬得那股嫌弃格外明显。 “怎么了桑老师,有何贵干?” “你问我?”桑夏气笑了,“不是你要出来找李燃吗,现在你自己睡着了算怎么回事?” 睡着了? 雷鸣打了个哈欠,一点晶莹的泪花濡湿眼角,遮掩了那一点落寞。 梦里的一切都已经模糊,可是卿颜的脸却还是那么清晰,清晰地让他心中泛起疼痛。 “走了桑老师,继续干活吧。” 不管是真是假都没有意义了,这里只有窘迫无力的现实,还有谎言遍布的生活。 这才是,他该有的,落魄的,样子... “砰!——” “老师,你哪门子老师!” 鼻梁狠狠撞上厕所的隔间,毛细血管破裂,鲜血直流。 雷鸣恍惚地摸了一下那些温热的血液,来不及思考,转身追向离开的那个男人。 “咚!——” 比刚刚更响的撞击声响起,刚刚那男人从雷鸣眼前飞过,撞进了旁边巨大的垃圾桶。 “飞出去了?” 鼻血滴落下来,雷鸣愣愣地看着半个身子都栽进垃圾桶的男人。 他正看得出神,一只手忽然托住他的下巴将他转了过去。 带着些许香味的纸巾贴上了脸颊,雷鸣垂下眼,周围的声响仿佛一瞬间散去。 他只能看见那双清澈透亮的眼睛。 “卿颜...” “你没事吧?” 眼前的男人大半的白发,憔悴,瘦削,好像是一副空荡荡的架子,看得卿颜心中泛酸。 “雷鸣,你是不是很疼?” “疼...” 是啊... 这该死的世界... 他真的好疼啊.... 攥住那双温柔的手,他突然笑了起来,几乎笑出了眼泪。 “卿颜,真疼啊...” 笑声变得沙哑... “我真的很疼...” 这不是笑声... 他在流泪... “卿颜...” “我需要你。” 第393章 鸣龙少年——放下 虽然知道雷鸣现在穿的随意些是为了避免再次出现郑倩那样的案例,但卿颜看着他把摩托车骑成小电驴的样子,还是不免想笑。 “雷鸣,我们两个好像退休老教师一起出来买菜养老。” 坐在后座,卿颜抱着雷鸣的腰,埋在他背后笑得乐不可支。 雷鸣将车速放慢了一些,以防卿颜笑起来时被风呛了嗓子。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都是老夫老妻了对吧?” “的确,不过那天桑老师还以为你在翘有夫之妇的墙角。” 转了转手上的婚戒,卿颜靠在他的肩上回想着前几天的事。 桑夏是拨给十一班的班主任,换办公室那天雷鸣帮卿颜搬东西,桑夏还以为他是来献殷勤的,当即就表示,“人家结婚了,你没机会啦!” 而雷鸣也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顶着桑夏震惊到惊恐的眼神,他笑眯眯地强调,“我知道啊,有什么关系吗?” “我怀疑昨天桑老师都想把你拉到心理咨询室做心理状态评估了。” 提起这事,雷鸣咧嘴笑了起来,“你说十一班今天九点前能来多少同学,我赌五个。” “那我赌六个。”卿颜拍了拍他的肩膀。 雷鸣挑眉,“赌什么?” “我赢了,年底你陪我去跳伞,你赢了,我随你处置。”看着雷鸣逐渐泛红的耳尖,卿颜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拉长了语调,“亲爱的雷先生,你脸很红啊,是在想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知道卿颜在故意逗他,原本还有些羞报的雷鸣顿时厚起脸皮,无比自然地接道,“哎呀,那我可得想想让我们鹤老师做点什么才好。” “你就这么坚信你能赢?” “五个人刚好成班,我不贪心。” “你胜券在握,那我就赌个意料之外。” 卿颜这么想着,轻轻打了个哈欠,别的不说,做老师要起早是真的困。 以前做律师起早贪黑不觉得什么,现在倒是不习惯了。 “卿颜。” 在卿颜昏昏欲睡时,雷鸣放轻了声音。 “嗯?” “我明天想去疗养院一趟。”抿了抿唇,雷鸣忽然就释怀了。 “就这最后一眼,和过去做个了解。” “真的一点都不惦念了?” 惦念吗? 雷鸣的眼神涣散了一瞬间,与其说是惦念不如说是遗憾,人总会为曾经没有得到过的事物感到遗憾,执着,失望... 但是现在... 雷鸣感受着环在自己腰间的那双手,心中的欣喜像是要溢出来的。 他已经得到了更好的,那些过去的,遗憾的,失落的,残缺的,已经不值得再去惦念了。 当一个人一直站在黑夜里的时候,他会觉得那一点烛火很明亮,可是当他感受过阳光的温度,就会明白,不是为他燃烧的蜡烛不值得眷恋。 雷立州可以为自己的学生燃尽一切,但雷鸣,并不是他们的其中之一,他从雷立州那得到的,不过余热。 “早就不惦念喽。” 雷鸣笑起来,没有一丝阴霾。 他不怨恨也不惦念,这一次他只想放过自己,不是原谅,不是认可,只是觉得与雷立州的关系到此已经最好。 摩托车的速度忽然加快,卿颜睡意去了大半,下意识搂紧了雷鸣的腰。 听见他得逞的闷笑,卿颜挑眉,戳了一下他肚子上薄薄的软肉,在雷鸣僵住的那一刻,她勾起了唇角。 “雷先生,最近幸福过头,长肉了喽。” 胖一点,更安心。 “下午回家再捏行吗...”雷鸣弱弱地反抗了一下。 “我的手要握不住车把了喽。” 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卿颜立刻松手放过了他。 “雷鸣,明天疗养院,我和你一起去吧。” “好。” 只要卿颜开口,雷鸣就永远也不会拒绝她。 两人一起到十一班的时候桑夏似乎很惊讶的样子。 直到雷鸣特意举起了戴着婚戒的左手,无比嘚瑟地在她面前晃悠了一圈。 桑夏才恍惚地发现,好家伙,感情这是夫妻搭配,干活不累啊! 虽然两人没有直接互动,但是桑夏就是莫名感受到了那种旁人无法插足的气场。 只有单身狗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当然,关于卿颜和雷鸣之前的赌注,结局是雷鸣赢了。 李燃,程雨衫,边晓晓,江晴朗,禹洋,不多不少刚好五个。 卿颜坐在讲台下,看着台上闪闪发光的雷鸣,第一次觉得输得心甘情愿。 如果说雷鸣的严厉是鞭子,那么她平和的态度就是糖果。 “考试成绩说完了,我们来说点别的。” 卿颜走上讲台,雷鸣将位置让了出来。 “大家好,我是你们的副课老师,我姓鹤,明天开始我们将集训十天,吃住都在学校,回去麻烦通知你们的家长,要是有困难可以随时联系我。” 在黑板上写下自己的工作电话,卿颜对一直盯着她的边晓晓微微一笑 “这是我的联系方式,如果对集训有疑问的,直接让你们的家长联系我。” “以上这些就是今天的全部内容,现在,放学!” 就此,十一班正式成立。 第394章 鸣龙少年——求救 当你有个富婆老师是什么体验。 十一班的回答是——爽,特别爽,有种不顾人死活的美感。 不过卿颜最近这几天暂时没有时间管自家亲亲老公还有亲亲同学们。 因为她发现,从前碰到的小苦瓜,现在忽然就变成了闷声不响的‘变异苦瓜’。 “好久不见,鹤姐姐。” 皮肤白皙面容清秀的少年在卿颜对面坐下,柔软无害地对她笑着。 要不是亲眼看到沈耀发疯似的弄断了一双高跟鞋,卿颜还真想不到,这几年过去,以前听话的乖孩子会变成现在这样。 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在桌子的轻敲,卿颜的视线逐渐移向沈耀的手腕。 “前两天,不小心划伤了。”沈耀把手背在身后,礼貌完美的笑容像是一张面具,没有任何变化。 “.......” 卿颜静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然朝他摊开了手。 “如果你不想我看见,那么刚刚一开始,你就不会把手放在桌上。” “沈耀,你在期待什么?” 或许是因为曾经见过太多案例,卿颜总是对每个人身上的情绪很敏感。 不管是阴郁还是愤怒,不管是沉寂还是欢欣,她可以敏锐地察觉到他们内心的变化。 指尖无意识嵌进手腕的伤口,在卿颜看不见的地方,沈耀的指尖用力到颤抖 。 看,只有眼前的人懂他,能看清他的想法,这么多年...这么多年.... “!” 修长的手指忽然扣住沈耀的手腕,制止了他这种近乎自虐的作法。 沈耀抬头望着卿颜,眼神暗下。 “跟我去医院,或者我现在送你回家,都随你。” 粉饰太平,继续过着从前的日子,或者用着最后残留的希望,求救。 卿颜看着沈耀,见他久久没有说话,拿起了自己的车钥匙。 “今天...” 少年的声音逐渐变得有些沙哑,眼里是不自觉的雾气。 “今天,是我的生日...” 也是他妈妈让他亲眼目睹父亲出轨的日子。 雾气氤氲成泪水滴落,砸在手腕的伤口,晕开血色 厚实的毛衣外套兜头罩上沈耀的头顶,在他下意识伸手掀开时,一双手粗暴地隔着外套揉乱了他的头发。 郁气还来得及散发比便被突然打断,沈耀甚至感到有些被迫卡壳的晕眩和怒气。 “走吧沈耀同学,过生日去了。” 「走吧耀耀同学,今天我们去扫荡商场。」 她的背影逐渐和曾经重叠,温柔的,淡漠的,丝丝缕缕。 “对了,你现在可以牵我外套袖子。” 卿颜指了指沈耀头上的外套,微微一笑。 她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今时不同往日,就不牵小朋友了。 沈耀第一次觉得无语地想笑,可是在看见卿颜肆意的笑容时,他却是慢慢笑了起来。 “我要喝柠檬茶。” “加冰,大杯。”沈耀慢慢地理着自己的乱发,顺势擦去眼中的水雾。 在曾经某个夜晚,他望着床头小王子的礼盒,是那么真切地希望卿颜是他的姐姐,是他真正的家人。 很可惜,除了被丢进垃圾桶的那罐水果糖是真的,一切希望都是假的。 “你不会要哭了吧。”卿颜弯腰去看他,眼神无奈。 “先说好,在我这里抱抱安慰是不可能的,你已经不是小朋友了,而且我老公会吃醋。” 和雷鸣在一起这么多年,卿颜也变得有几分像他。 所以后半句会吃醋才是重点对吗? 这是今天第二次,沈耀被气笑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也不明白当初那个温柔优雅的律师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你当初为什么忽然就和那个新来的老师结婚了?” “图他好看。”卿颜系上安全带,头也不回地回答道。 沈耀沉默了一会儿,想起学校里雷鸣的老头衬衫,黑色长裤,还有平日里不着调的样子,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 “你的眼镜该换了。” 他坐上后座,扯下头上的女士外套,叠好放在了一旁。 “开玩笑的。”卿颜发动汽车,忽然这么说了一句。 “我也不明白当初为什么选他。” “但是沈耀,爱你的人,不管你是谁,不管你怎样,都会爱你。” 不是因为年级第一,不是因为他聪明,仅仅因为他是沈耀。 眼中好不容易下去的泪意又重新泛上来,沈耀闭上眼睛,静静地倚靠在了车背上。 “想哭就哭,本来还只是小孩子而已。” 平淡的女声传来,车上的钢琴乐音量逐渐增大。 沈耀不明白自己怎么了,只是倏地忍不住那些快要掉落的眼泪。 蒋梦瑶靠他锁住沈浩,他所谓的年级第一是沈浩满足虚荣心的资本,那个家里真的有只是因为他是沈耀所以才爱他的人吗... 拼命压抑的哽咽逐渐变成了明星的哭腔,卿颜看了一眼后视镜,轻轻打开了天窗。 等沈耀平静下来,车也已经停了下来,卿颜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敲打着,沈耀看不清她在做什么。 “下车吧。” 卿颜先一步打开车门走到了河岸。 “不是说过生日吗?” 沈耀看着眼前乌漆嘛黑的水域陷入沉思。 “给,外卖。” 卿颜提起放在指定地点的蛋糕和柠檬茶一股脑塞进了沈耀手中。 将蛋糕放在河岸的桥上,卿颜点了一根蜡烛插在蛋糕上。 “来吧,沈耀同学,是时候倒数了。” “不是应该许愿吗?” 沈耀转头看向卿颜,微红的眼里满是无奈。 卿颜耸了耸肩,示意他转头。 “数了也不吃亏不是吗?” 无法反驳... 沈耀深吸了一口气。 “三。” “二。” “一。” “砰!——” 巨大的烟火在最后一个数落下的刹那在空中绽开一朵巨大的花。 河对岸的高楼大厦刹那间亮起,灯光拼凑,绿色的衣服,金色的头发,是小王子的模样。 漆黑的夜色霎时间亮如白昼,沈耀望着河岸,呆呆的。 “生日快乐,沈耀。” 卿颜指了指他眼前的蜡烛,说出了自己的祝愿。 “希望你新的一年,得到救援。” 第395章 鸣龙少年——全家发疯 风水轮流转,今天到你家。 “哟,王总来啦。”鹤攸知倚靠在会议室的办公椅上,双手交叠放在了自己的膝盖上。 雷鸣坐在鹤攸知的右手边,笑眯眯地对走进来的王云扬招了招手。 “啊,忘记跟你介绍了,这是我女婿,雷鸣。”鹤攸知勾了勾唇,他注视着王云扬,笑意却不达眼底。 王云扬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一趟所谓的谈生意就是冲着当年的事来的。 不过好歹也在商场混迹了这么多年,他还是稳下了心神,在鹤攸知对面落座。 “好久不见,鹤总,还有雷鸣。” “不用好久不见了,我这人不喜欢废话。”鹤攸知甩出一份文件扔在了王云扬面前。 “发布会?”王云扬心头一跳,莫名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你知道的,我们颜颜和雷鸣结婚这么久了,总是因为当年的事不开心。” 鹤攸知悠悠地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才不紧不慢地继续道。 “致想当年怎么处理郑倩那件事的,我们也有目共睹,雷鸣不开心就是颜颜不开心,颜颜要是不开心了那就是我们全家都不开心。” 两鬓微白的男人笑起来,手中的杯子轻轻放在了桌子上。 “王总,都是聪明人,就不用多说了吧 。” 鹤攸知的意思很简单,致想召开发布会澄清当年的事,低头认错,公开向雷鸣道歉。 王云扬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可这也意味着会将致想推向风口浪尖。 他是想求和,但没必要玩到这个地步。 “不好意思,这一步恐怕不行,或许我们还有别的方案。” “没有别的方案。” 鹤攸知松了松袖口,他是年纪大了却不是脾气好了。 这些年致想的回答一直模棱两可,他们已经没耐心了,也不需要忍了,他们家这些人各个都有些小毛病,但有一点相同,就是极端。 “我现在给你一个两全的建议,王总。” 鹤攸知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王云扬身后,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的头顶。 “要么主动开发布会道歉,要么...” “我们玩到破产为止...” 一个两个神经病啊! 为了当年的小事玩这么大! 王云扬想要站起来,却被鹤攸知一下子按了下去。 “鹤总,玩这么大不合适吧?” “是不合适,可我喜欢。”鹤攸知的笑容逐渐有些颠狂的。 “今时不同往日,你当我们这十年是跟你闹着玩儿呢?” 难得看自己岳父如此疯癫,在旁边看戏的雷鸣忍不住啧啧了两声。 够狠,不过真爽! 看王云扬跟吞了苍蝇一样的表情,雷鸣默默推了另一份资料上去。 嘴角一咧,笑得无比灿烂。 “道歉内容我已经替你写好了,别客气,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王云扬气笑了,“鹤总,做事留一线的道理,你不会不知道吧?” 鹤攸知微微一笑,“当然知道啊,可是,致想这些年的黑料,不允许啊。” “而且,咱家有公职人员,为了他们,我们可就干净得多了。” 鹤攸知一下一下往王云扬心里戳刀子,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模样。 “哦,当然,最大的黑料可能就是雷鸣在你们那黑心‘工厂’打过工这件事了。” 眼见怼不过鹤攸知,王云扬看向了雷鸣。 “雷鸣,当年的事,可是你自己选的方案。” 这是又想把锅甩给他? 雷鸣低下头,短促地笑了一声,随即他抬头望向王云扬。 “这是致想欠我的。” 内耗? 绝不可能! 家里所有人都在替他出气,他为什么要继续吞下那些不必要的委屈。 王云扬沉下脸,看向那份道歉内容。 “看来你这么多年,倒是找了个好东家。” 就这点攻击,完全不痛不痒。 雷鸣耸耸肩,摊开了手,“过奖,谁让我运气好,能遇到这么好的妻子呢,不过也对,像您这样已经离婚的人,自然不懂这种幸福。” 雷鸣特意在离婚两个字上咬了重音,王云扬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好好好 ,一个两个都往他心窝窝里捅刀子是吧,都是一样的无赖都是一样的混蛋! 衣冠禽兽! 穿着西装,却一个比一个缺德! “咚咚——” 会议室的门被轻扣了两下,卿颜轻轻打开了门。 “老爸,雷鸣,该吃午饭了。” 她笑盈盈地望向两人,然后视线一转,停在了王云扬身上。 “唉呀,原来王总也在啊,不好意思,我没打扰你们吧。” 好歹卿颜还能装装客气,王云扬想着,僵硬地扯出一个微笑。 “不打扰。” “是吗,那就不留您吃午饭了。” 卿颜非常干脆地收起了笑容,仿佛多装一秒都嫌累。 “爸,您和王总慢慢聊,我先带雷鸣吃饭去了。” 自家亲亲老婆都发话了,雷鸣站起身就跑了。 “那我就不久留了,下次再见,王总。” 把道歉的资料摆在王云扬面前,雷鸣笑得无比灿烂。 “希望您最后别把致想玩破产了 。” 这最后一句话说的无比欠揍,不等王云扬有所反应,雷鸣已经揽着卿颜的肩走远了。 没时间跟老东家周旋,他们还赶着去给班上小朋友准备下一阶段的教学计划呢。 这才出去没多久,雷鸣就柔柔弱弱地往卿颜肩上一倒,闭着眼睛开始委屈起来。 “老婆,这王总之前好凶啊,他说我都是因为你们才有今天。” “还威胁我,提醒我不要忘记当年的事。” “唉,我又开始觉得难受了,我是不是真的——” 卿颜忽然抬手捂住了他的嘴,无奈地笑了起来,带着些纵容。 “好了亲爱的,再演就夸张了哈。” 雷鸣眨了眨眼,亲了一下她的手心,“你都不安慰我一下吗?” “你自己不是已经哄好自己了吗?” 卿颜在雷鸣衣服上轻轻擦了擦自己的手心。 雷鸣看着她的动作,满脸震惊,随即眼巴巴地看着她。 “你嫌弃我。” “你冤枉我。”趁一个人都没有,卿颜抬头亲了亲他的脸颊。 “好了好了,安慰过了,走了,吃饭了。” “再一次。” “不给。” “你嫌弃我。” “嗯呢。” “?” 委屈屈。 “逗你玩的。” 第396章 鸣龙少年——幻梦 “滴滴,滴滴——” 闹钟的声音响起,躺在床上的人皱了皱眉,下意识翻了个身。 雷鸣伸出手想要搂住身边的人却只触到了一片空荡荡的寒意。 “卿颜?” 他睁开眼,周围昏暗一片,是全然陌生的景象。 挤在一起的衣服和杂物,摊在地上的行李箱,狭小的床,还有拉得严严实实的窗帘。 这是,哪里... 迷茫地从床上坐起来,雷鸣光着脚不知所措地打量着周围。 地上是蓝色的啤酒罐子,桌上的玻璃杯里似乎是咖啡,还有那些熟悉又陌生的药物。 一股没有由来的恐慌逐渐从背后攀升上来,让他心跳变得急促而强烈。 “卿颜?” 无人应声。 在这逼仄的房间里,一切响动都格外明显。 开启静音的手机在黑暗里闪动着微弱的光线,雷鸣大步走去,接起了电话。 “喂。” “喂,雷鸣,现在都要上课了,你人呢?” 是桑夏的声音。 雷鸣的心头忽然紧缩了一下,他试探着开口,“桑老师,卿颜到学校了吗?” “卿颜? 什么卿颜,今天有新同学要来吗?” “咚——嘟嘟嘟——” 电话的另一头,在一声奇怪的杂音响起后,通话被挂断了。 桑夏蹙眉看着手机,不明白雷鸣这是想干什么。 好奇怪。 好奇怪啊... 桑夏怎么会问出这种问题... 卿颜就是卿颜啊... 雷鸣扯了扯嘴角,忽然低声笑起来。 “怎么又做梦了,睡糊涂了...” “一定是,睡糊涂了...” 他低下头,喃喃地重复着。 手机里不断跳出信用卡到期的消息,还有各种来自疗养院的消息。 那些消息对话框,是许多不认识的家长还有各种超市打折信息。 雷鸣坐在沙发上,直到手机电量见底,他都没有翻到署名为卿颜的那一栏。 这梦果然太假了吧... 他扔下手机,将它塞进了堆放杂物的角落。 看着镜子里自己憔悴的脸,雷鸣静静地洗漱着,水流渗进排水管道,淅淅沥沥的响声让人有些烦躁。 换好衣服出门,他骑上摩托车按照记忆中的路线向鸣龙实验中学驶去。 雷鸣记得去学校的第二个拐角,是鹤攸知的公司。 ......... “没有...” 记忆里的高楼变成了早餐店铺,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就像是叽叽喳喳的麻雀,让雷鸣觉得眩晕。 这场梦实在太久了一些,就像是完全融进了记忆,不可与自我分离。 一开始雷鸣还有意识地避开,到后来他却逐渐恍惚。 无法负担的医药费,痴呆的雷立州,窘迫的生活,还有周围那一切不认可的声音。 面前发生的一切太真实,让他有一种错觉,好像这就是他经历过的轨迹。 好像鹤卿颜这个人本身就不存在,眼前疲惫困窘,看不到希望和尽头的生活才该是他真正的命运 不,不对。 将脸泡进冷水中,混乱的头脑慢慢冷静下来。 雷鸣一点点回忆着卿颜的模样,直到她的面容在脑海中完全清晰。 那才是他的现实,一片虚假中唯一的真实... 这场梦尚未结束,雷鸣不知道它的尽头在哪里,只是沉默地任由一切发展。 这一切似乎很荒谬,但是又很可笑。 晚年痴呆的雷立州忽然就开始展现他那些残存的父爱,他费尽心力培养的十一班在遇到问题时甚至连犹豫都没有,就选择不信任,还有那位桑夏老师,在从未了解过他的情况下,对他下了冷酷无情的定论。 轻微的反社会型人格? 雷鸣轻笑一声,走进了雨中。 或许吧,从郑倩那件事开始,如果没有那次雨夜,没有那一把伞,没有那次变故 或许他真的有这样的一天... 但是现在,他意外地清醒,雨势渐大,浇透了他的全身,发丝上的水滴落在脸上糊住视线,雷鸣的笑容却愈发深刻。 三... 二... 一... 他闭着眼,在心里默数。 雨水滴落的感觉消失了,雷鸣睁开眼,爱意漫延。 “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 “雷鸣,我们结婚吧。” 微长的卷发披在肩上,好看的眉眼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她微微仰头,浅色的唇瓣绽开笑容。 ............ “嗞嗞——嗞” 朦胧的睡意中,伴随着手机的震动声,脸颊上被熟悉馨香的温软轻轻触碰。 “早安,雷鸣。” “...早。” 得到了早安吻,雷鸣却是一反常态地没有起床,只是紧了紧抱着卿颜的双手,深深地埋进她的颈窝。 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熟悉的温度,他吻了吻卿颜的侧颈,声音微哑。 “是真的...” 现在的,才是真实。 卿颜被他突然的动作惊了一下,睡意消失了大半。 她叹了口气,捧起雷鸣的脸,不轻不重地揉了两下。 “怎么一大早醒来就占我便宜。” 雷鸣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心口,将脸凑近了一些。 “那我让你占回来。” 一个显而易见的,索吻的姿态。 卿颜吻了吻他的唇角,伸手环住了雷鸣的腰。 “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做梦了?” 纤细的手自然地在男人的脊背上轻拍,耐心而轻柔。 “又被你发现了。”雷鸣轻笑着去蹭卿颜的鼻尖,指尖抚过她柔顺冰凉的长发。 “唉,我在你面前都没秘密了。” “那我下次装作不知道?” “不,我的意思是,下次再多哄哄我吧...” 梦境和现实的边界模糊,就像黄昏和夜晚的界限,但在现在的时间里,雷鸣可以很清晰地看到黎明。 因为他知道,总有一个人会撑着伞,站在夜晚与黎明的边界朝他伸出手,然后笑着告诉他。 “雷鸣,我们回家。” 这是只属于他的爱意,来自于卿颜,来自于他唯一的妻子和人生的意外。 支撑起他溃败的精神和曾经一塌糊涂的生活,留下最纯粹的偏爱和温暖。 就像他曾说过那样。 「我,雷鸣,很高兴成为你的合法丈夫。」 片刻永恒,一生欢喜。 鸣龙少年正文完结——————撒花! 第397章 法医秦明——暴露 “滴滴——滴滴——” 夜半十一点,电话铃声响起。 原本靠在桌子上的女生动了动,露出一双有些泛红的眼。 她举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又轻咳了一声,确保自己的声音没有异常后才接起电话。 “喂,哥。” “你上次说这个月回家,机票定好了吗,我去接你。” 男人嗓音平和沉静,带着浅浅的温柔,与往常大相径庭的样子,引得旁边的同事频频侧目。 回家? 混沌的脑子顿时清醒,卿颜猛得抬起头看了一眼日历,凌乱的短发随着这剧烈的动作甩向一边,露出了那张白净动人的脸。 纤长的眼睫轻颤,她面不改色地说着习以为常的谎话。 “哥,我跟着教授最近在做一个新项目,今年就不回来了。” “怎么又——” “哥,不说了,同学找我,我先挂了,你早点休息,再见。” 不等对面的人再说什么,卿颜已经急匆匆挂断了电话。 “嘟嘟——” 听着手机那头的忙音,看戏的某人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没想到啊老秦,你也有被人放鸽子的一天。”林涛贱贱地笑起来,露出八颗大白牙,完全不掩饰自己幸灾乐祸的表情 “女朋友? 什么时候的事,深藏不露啊!” 面无表情地挑了挑眉,西装革履的男人轻飘飘地看了一眼身边的损友,语气不复方才的柔和。 “你要是有多余的时间在这关心我的私人生活,不如早点回家歇着 。” 秦明踱步到办公桌前,慢慢坐了下来,眼睛无意识地落在屏幕上,有些出神。 习惯了秦明的毒舌,林涛无所谓地笑了笑,甚至对刚刚挂掉他电话的那位‘勇士’更加感兴趣。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因为在他准备拨通自家宝宝的电话时,来活了。 “喂?” “喂,是龙番市刑警大队吗,郊区发生了枪击案,现场有两人负伤,请求支援 !” “收到!” 嬉笑轻松的氛围转瞬间消失,林涛和秦明对视一眼,眸光顷刻间锐利。 .......... 黑夜里,红蓝色的双闪灯刺目而耀眼,撕开这夜幕下的罪恶和肮脏。 担架被鲜血浸染,黑色的制服掩去了所有伤痕,染红了警服上的白字。 躺在布满沙石的草丛里,周围寂静一片,唯有逐渐急促而虚弱的呼吸。 “现在什么情况?” 林涛跑下车,额上覆了一层薄薄的汗水。 “人质平安救下,两名持枪劫匪其中一名被当场击毙,现在有一位特警中弹后滚下山坡,正在全力搜寻中。” 现场的多名警员手拿对讲机和手电四处寻找,还有两条警犬来到了此处。 秦明看着地上还未干涸的血迹,眉头紧蹙,按这样的出血量,血压下降,很快就会引发休克。 时间紧急,救援刻不容缓。 “找到了! 医护在哪里?!担架!” 急促尖锐的呼喊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他们迅速地向发声处聚拢。 在包围的人群里,秦明清晰地看到被担架抬上来的人影。 车灯的光线照射在伤员苍白的脸上,让人心中不由得一紧。 林涛倒吸了一口凉气,为这位素未谋面的特警暗暗揪心。 “一定要没事才好。” “诶,老秦,你去哪啊?” 林涛看着秦明魔怔似的往前走了几步,随即避开周围的同僚,大步冲了过去。 “让一下,麻烦让一下,请不要聚集在这里!” 医护抬着担架,脚步急促而平稳。 躺在担架上的人双眼紧闭,短发因为汗水粘在脸上,白皙的脸颊上是各种擦伤的血痕。 那张脸是久违的熟悉,哪怕几年不见,秦明也能一眼认出来她。 “喂,老秦,你干嘛呢!”在秦明冲到担架旁边的那一刻,林涛拽住了他。 可当林涛看清秦明的恍惚惊惶的眼神后,他动作一顿,有些错愕地呆在了原地。 “老秦?” 担架被抬上救护车,在林涛缓过神来的那一刻,原本站在他面前的秦明已经迅速地钻进了救护车。 “无关人员请不要——” “我是她的家属! ” 原本疏离低缓的声线变得沙哑迫切,秦明捏了捏拳,强行抑制住发颤的双手。 他不理解,为什么前不久还通过话的人现在忽然就躺在了这里。 卿颜现在不是应该在学校做科研吗,这身制服是怎么回事,她不是说和同学出去了吗? 这么久没见,都会骗他了是吗... 心里的情绪不受控制地剧烈起伏,秦明眼眶逐渐泛红。 生气吗,当然生气...可是看到这身制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为什么之前总是拖延着不回来,为什么回消息总是断断续续的,所有一切在今天都有了解释。 从前最喜欢长发的人现在只留了连肩膀都不到的短发,以前还有些圆润的脸颊如今瘦削而清冷,再不复往日的柔和。 从小到大都没怎么进过医院的姑娘此时戴着呼吸机奄奄一息地躺在担架上,像是一件濒临破碎的瓷器。 “秦...明...” 几乎只有气音的呢喃,却是生死一线。 短暂的意识恢复,卿颜第一反应竟然是——完蛋了,说谎被抓到了... “在,我在。”秦明俯下身,心中的担忧瞬间覆盖了那些微薄的怒气。 “别怕,马上就到医院了,你会没事的,别说话,没事的。” 真的,会没事吗... 卿颜堪堪睁开一条缝的眼睛再次阖上。 眼前被黑暗侵蚀,意识被无形的手拉扯着下沉,直到无法抵挡。 手术室的灯亮起,秦明站在门外,手中的病危通知书被他无意识地捏紧。 骨折,大出血,休克... 光是一个词就足以触目惊心,可现在摆在面前的是死神的预告函。 他是法医,解剖过无数尸体,见证千百种不同的死亡方式。 可现在站在这里,拿手术刀都未曾抖动过的双手竟是克制不住地发颤。 事情太突然,重逢太突然,没有任何的心理准备,除了被迫接受,没有其他办法。 第398章 法医秦明——黑历史 特大好消息:活着 爆炸性坏消息:要完 “张嘴。”骨节分明的手稳稳地捏着勺子,秦明冷着一张脸,将手里的温热的米粥喂到某个家伙的嘴边。 感动吗? 根本不敢动! 卿颜张口吞下温度恰到好处的热粥,小心翼翼地觑了一眼秦明。 “哥...” “吃饭的时候不要说话。” “哦。” 卿颜没有再说话,只是静静地伸出手打算拿过秦明手里的碗。 “我自己来吧。” “躺好。”看着卿颜完全没有一点病患的自觉,秦明只觉得额角突突直跳,这两天好不容易压下的怒气又升腾起来。 他想要毒舌两句,可望着卿颜憔悴的脸又一下子心软下来。 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的,只能自己生闷气了。 啧,不行,忍不了了,勺子轻轻搅动着碗中白色的米粒,秦明深吸了一口气。 “你说话声音吵到我了,现在开始,安静吃饭。” 嗯,这样就算凶过她了,舒坦了。 秦大法医在心里默默点了点头,继续着自己的投喂大业。 本来可以十分钟吃完的东西硬生生拖了半个小时,卿颜窝在病床上面对着秦明审视的眼神,悄悄移开了眼神。 “我记得某个人现在应该在国外读书才对,不解释解释?” 秦明双腿交叉,抱着双臂就这么用那双墨色的眼眸静静注视着卿颜。 “怎么,国外读书,读成特警了?” “从我送你到机场那天开始,你就一直在骗我?” 秦明微微前倾,眼底是淡淡的红血丝。 “我是不是还该夸夸你聪明的脑袋瓜,能瞒我这么久都不露出破绽?” 当初下病危通知书的时候有多难过,现在缓过神来就有多生气。 “如果我告诉你了,你还会让我去吗?” “......” 秦明的沉默已经给出了答案。 卿颜双眸半敛,视线落在了自己打着点滴的手背上。 “秦明,我是一个独立的成年人,你不能事事都为我做决定。” 她抬起眼,目光触及到秦明眼下的青黑时,原本平静的声音软和下来。 “你知道的,‘哥’只是因为年龄差距而产生的一个称呼而已,你不需要把我当成一个责任来照顾。” 卿颜的父母曾经也是警察,在一次抓捕行动中因为意外双双殉职,秦明和她相似却不尽相同。 他们的父亲曾经一起共事,在两个孩子失去父母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卿颜的祖母在照顾他们。 后来,祖母年纪大了,走了,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没有父母的孩子总是坎坷,在亲戚间就像是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没有人愿意接受。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对于他们来说,唯一剩下的依靠只有彼此。 “这次案件特殊,等出院以后我就归队。” “不行。” 在卿颜说出决定的刹那,秦明就出声制止。 “你这次手部骨折伤到了神经,起码要三到六个月的时间恢复,这段时间你住在我那里。” “我拒绝,我可以请护工照顾。” “我不放心。”秦明的态度很坚决,“就这么说定了。” “秦明,这方法不合适。”卿颜闭了闭眼,莫名想到了当年两个人刚上高中的时候。 青春期的躁动,让她把依赖误认为喜欢,甚至第一次大着胆子地去试探秦明的态度。 那时候秦明的反应是什么呢... 他避开了卿颜悄悄牵过来的手,对她说,“我比你大,要叫我哥哥。” 这句话应该算是委婉的拒绝,但除了一点点失落,竟没有多少伤心的感觉。 后来回想起来这段黑历史,卿颜除了尴尬还是尴尬,恨不得穿回去掐死那个青春期中二的自己。 不过还好,也只有那一次而已。 “哪里不合适,家里的空房间很多完全可以容纳你住下。” 秦明不自觉地抿了抿唇,压下心里那股莫名的不适。 “很显然,我们已经成年了,应该保持距离,而且...” 卿颜的面色变得有些无奈。 “我会感到不自在,秦明。” 潜台词——和你待在一起,我感到不自在。 心口倏地痛了一下,就像被尖锐的东西刺入,持续的刺痛蔓延,直到整个胸腔都变得酸胀起来。 指尖陷入掌心,秦明的表情怔愣而恍惚。 莫名地,难受... “哥,谢谢你的好心,但是现在不合适了。”卿颜的话语客气而有礼。 “我可以照顾好自己。” 可秦明第一次觉得哥哥这个称呼从她嘴里说出来是那么刺耳,还有那句谢谢,让他烦躁地不想再听。 看着眼前卿颜安静的侧脸,秦明忽然发现她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那样的变化很细微,或许是眼中沉淀下来的微光,又或许是消失不见的那一点跳脱。 但是有一点很清晰,那就是他们渐行渐远的距离。 在许多年前他送卿颜上飞机时就预感到的,分岔路口。 “这件事等你出院以后再说,现在,睡觉。” 他垂下眼,像是被人遗弃的黑猫,缩在属于自己的角落里,安静地接受着一切。 记忆里那个悄悄牵他手,故意叫他秦明的小姑娘,好像一下子就变了。 当初那一瞬间,年少的羞怯无法遏制,他只能假装若无其事地抽回手,纠正她的称呼,“要叫哥哥。” 眼见秦明不想退让,卿颜只能转移了话题,“你待在这里没关系吗,会不会耽误工作。” “你现在情况特殊,需要有人陪护,还是说你这是不想看见我?” 卿颜沉默了,她看了秦明许久,直到他不自在地移开视线,才轻声开口。 “你这话听着莫名像是被人抛弃的怨夫。” 不怪她联想的离谱,实在是秦明平淡的语气配上他那张冷脸看着总有种奇怪的哀怨感。 “这么比喻的话,那你刚刚的发言听起来就像是骗人感情之后甩手就走的骗婚妻子。” 秦明摊了摊手,迅速给出了自己的回应。 他终于露出了一点笑容,虽然几乎看不出来。 “没有营养的闲谈时间结束,现在,你该休息了。” 第399章 法医秦明——发小 继秦明上次不顾阻拦冲上救护车后,林涛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的人影了。 不对劲,实在不对劲。 共事这么久,他从没见过秦明那么失态的样子。 尤其是那着急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解剖到一半的尸体被人抢走了! 林涛越是回想越是觉得有猫腻,出于对同僚的关心,他抱了两瓶啤酒,乐颠颠地就往秦明家里去了。 美其名曰,和朋友联络感情。 实际上,去探听八卦。 熟稔地驱车赶往自家损友的住址,在短暂的敲门声后,林涛扬起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哟,老——秦?” 林涛的笑容在看到屋里的场景时逐渐僵硬 ,然后慢慢变得空白。 “我去...” 穿着黑色衬衫的姑娘盘腿坐在地上,雪白的手腕上缠着一段纱布,身旁是打开的医药箱,大概是被这里的动静吸引,她微微抬头,露出一张秾丽精致的脸。 对上林涛震惊的视线,她露出了一个清浅礼貌的笑容算是打招呼。 “什么情况...” 这是秦明家吧,他没走错吧?! 林涛和开门的秦明大眼瞪小眼 ,一副见鬼了的样子。 “老秦,你,你,你知法犯法啊?!” 这姑娘看着年纪不大啊! 秦明微微偏头,眼里的无语仿佛快要溢出来,“不能够区分真实世界和个人想象是精神疾病的早期症状之一。” 他又将视线移向林涛手里的啤酒。 “还是说酒精麻痹了你的大脑,才让你说出这种不带脑子的话。” 这可怕的怼人输出和强大的毒舌技能,是秦明本人没错了。 林涛干笑了两声,挪进了屋子,八卦的小眼神却是止不住地往秦明身上瞟。 “去换身衣服再出来。” 抄起沙发上的毛毯盖在卿颜身上,秦明整理着桌上打开的医药箱。 “?”卿颜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 为了避开身上包扎的地方,她穿的是夏天的运动短裤。 好吧,见客人穿这身是有点不太妥当,她撑着桌子,有些不稳地站起来。 “当心。” 被卿颜趔趄的动作吓了一跳,秦明向前一步扶住她的手肘。 果然提早出院还是太勉强了一点,他就不该心软答应某人的条件。 卿颜避开他搀扶的手,一点一点往屋子里挪去,“没事,我自己可以。” 指尖不由自主地蜷缩了一下,秦明看着眼前的人有些缓缓走进房间,抿了抿唇,没有再说话。 从进门到现在,林涛只觉得自己跟做梦一样,要不然他为什么忽然觉得眼前的秦明竟然一点点温柔。 “没睡醒,我肯定没睡醒...” 他背过身,闭上眼,试图把这种可怕的幻觉驱逐出去。 “你在墙角自言自语什么?” 秦明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林涛身后。 “这里有什么吸引你的东西吗?” 林涛倏地转头,眯起眼睛上下扫视着秦明,“老秦,快,打我一下!” 奇怪的要求。 秦明往后退了一步,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你这是忽然培养了什么奇怪的爱好吗?” 来不及反驳秦明的话,林涛猫猫祟祟地贼笑起来。 “老秦,想不到啊,我还以为你消失这么久干什么去了,原来是照顾女朋友来了啊。” 女朋友... 一股奇怪的情绪在心底闪过,秦明不自觉抬手松了一下领带,垂下眼。 “不是。” 简短的两个字又轻又快,还不等林涛听清,秦明就走到桌子旁坐了下来,就像是优雅的黑猫,从容而安静。 “找我有事?” “这不是好久不见了,来关心你一下吗,顺便巩固一下我们友谊的小船。” 林涛大刀阔斧地霸占了秦明的沙发,丢了一罐啤酒给他。 “希望没打扰你们。” 你们? 捕捉到关键词的秦明眉头一挑,没有作声。 断断续续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听到动静的林涛收回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正了正神色。 为了自家兄弟的幸福,他作为朋友怎么也得注意点形象。 在卿颜走出来那一刻,出于礼貌,林涛先一步向她做了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林涛,秦明的朋友。” “你好,我是鹤卿颜。”卿颜顿了顿,“秦明的妹——。” “发小。”清冷的男声先一步替她作出了回答。 两人闻声望去,可秦明只是低着头,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林涛脑子卡壳了一下,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发小,发小好啊,发小特别好。” 他笑起来,含蓄地向秦明投去一个揶揄的眼神。 接受到林涛眼神的某人停下了手中的笔,蹙了蹙眉,“你眼睑痉挛了?” 什么眼睑痉挛?!他明明是眼神暗示,眼神暗示好不好! 难怪助理都被气跑了,这张嘴一开口就戳人心窝窝,实在难蚌。 林涛深呼吸了几下,咬牙切齿道,“谢谢关心哈。” 看在都是兄弟的份上,他今天不计较。 “这里有水果,你可以看看有没有想吃的。”想着林涛是客人,卿颜将桌上的水果推到了他面前。 难得来秦明这还有这么好的待遇,林涛一时竟还有些不习惯,“谢谢,你太客气了。” “卿颜,现在已经晚上八点了,你该去休息了。” 秦明看着两人在那说话,竟是觉得莫名地有些不顺眼。 “还有,现在已经不适合吃东西了。” “晚上七点以后进食会增加肠胃负担,你——” “嗯。”随手拿起一颗葡萄含进嘴里,卿颜转头对秦明笑了笑。 “把我先睡了,晚安。” “哥。” 一个字,绝杀。 毫无知觉的当事人安安静静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徒留原地的俩男人面面相觑。 “噗嗤——” “?” “哥~” 见秦明看过来,林涛故作娇嗔地喊了他一句,还特别矫揉造作地眨了眨眼。 这是第一次,秦明想用手术刀给自己的同僚来上几下。 第400章 法医秦明——转岗 自从知道秦明和卿颜的事,林涛算是翻身农奴把歌唱。 之前总是秦明说他有个薛定谔的女朋友,现在林涛终于可以反过来笑他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林涛,今天有新人要来,是从省特警支队调过来的,因伤转岗,你帮忙多带着一点。” “好的,局长。” 这一大早被叫进办公室,林涛还以为出了什么大案件,没想到是有新人要过来,特警转刑警,这倒是让他有些好奇了。 因伤转岗... 想起那天因为枪击受伤的那位特警,林涛心里心里莫名跳了两下。 “不会就是那个吧....” 今天暂时没有忙起来,林涛终于得空接了一个自家宝宝的电话,不出所料,他的宝宝又生气了,电话毫无征兆地被突然挂断,不用想都知道对面的人有多生气。 没时间哄,根本没时间哄。 “唉...” 坐在椅子上叹了口气,林涛抹了一把脸,把文件盖在了自己的脸上。 “新人?” ........ “女生!” ......... “我去,那腿比我命都长的...” ........ 窸窸窣窣地谈论声响起,拿开脸上的文件,林涛抬眼看了一眼玻璃门外零零散散的几个同事。 “诶,看什么呢?” 林涛扶着门,在他们身边探出个头。 “林队,有新人报到。” “这么早。”看了一眼时间,林涛在心里对这位新来的同事多了个准时的印象。 走在警局里,卿颜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除了因为受伤而被拖慢的脚步,她没有一丝新人的生涩和紧张。 第一天报到,她还需要去报到处进行身份信息的登记,相关人员前一晚刚联系过她,所以一切都很顺利。 只不过在看到林涛时,她还是微微露出了一点惊讶的表情。 “林队好。” 她点点头,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 “不用这么严肃,你叫我林涛就行。”前不久刚认识的秦明发小,摇身一变成了同事,林涛感叹之余,不免有些好奇秦明知不知道这事。 很显然,答案是肯定的。 尤其是到午饭的时候,林涛正要领卿颜去吃饭,顺便展现一下作为前辈的关爱时,某人的黑色西装非常及时地到达了办公室门口。 “哟,老秦,这么巧,一起去吃饭啊?” 林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明显一副看戏的样子。 “不了,食堂人太多,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吃饭。” 大概是刚刚在忙,秦明慢慢系上西装外套的扣子。 他看着卿颜,示意她跟着他走。 “走了,跟我去吃饭。” 卿颜摇了摇头,“没事,我跟林队去食堂吃就行。” “听话。” 秦明此话一出,看戏的林涛顿时坐不住了,忍笑忍得嘴角颤抖,他只能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尽量不让自己笑出声。 “老秦,人姑娘第一次去吃食堂,你好歹让她试试嘛。” “她现在还在恢复期,要忌口。”秦明回答地很自然,仿佛对卿颜的一切了如指掌。 “难道食堂会特意做病患餐吗?” 好吧好吧,是他多嘴了。 林涛看了看两人,眯起眼睛笑了笑,脚步一转,迅速溜走了。 “别看了,走了。”秦明的目光在卿颜手腕停留了一瞬,指尖微动却没有伸手。 “再这样下去,可是越来越解释不清楚了。”卿颜落后一步跟在秦明身后,语气淡然。 “你不去澄清一下吗?” 秦明的声音温和而平静,“事实不需要澄清。” 这话听着有歧义,卿颜的眼皮跳了两下,总觉得秦明最近有些奇怪。 “你最近遇到什么事了吗?” “为什么这么问?”秦明推开办公室的门,等卿颜进去,他微微侧目看着她。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最近有些奇怪。” 卿颜知道秦明有洁癖,所以避开了他的东西,找了个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 “我已经看好周边的房子了,置办一下家具,最快下周就能搬进去。” “搬家的事不着急,你现在还需要人照顾。”秦明拿着保温盒放在卿颜面前,看不清眼里的神色。 “如果是你上次提过的地段,我只能说那里不是个好地方,通勤不便,而且噪音明显。” 总结一下就是,他不希望卿颜搬出去。 “秦明。” 卿颜打开手中的饭盒,忽然抬起头直勾勾地看向他的眼睛。 “你是不是...” 斟酌再三,卿颜还是问出了口,“不想让我走?” 她晶亮的眸子像是能看清一个人所有的秘密,秦明一愣,心跳加快了一瞬又平复下来。 “安静吃饭。” 意料之中。 既然得不到答案,那就没必要纠结,卿颜沉默下来,没有再开口。 这椅子有些高,她弯下脊背吃的有些费力,偏偏因为手受伤,拿东西发力的时候还是会有些不便。 “你过来,坐这里。” 男人修长的手指端走了她的饭盒,轻轻地放在了原本属于自己的位置。 “那你坐哪?”卿颜一头雾水地转头看他。 秦明拿出纸巾擦了擦桌上滴落的一滴油渍,“哪里都行。” “吃好了记得把桌子擦干净。”他拿着饭盒坐在了卿颜原本的位置,慢条斯理地开始用餐。 “下个月要去医院拆线,不要忘记。” 卿颜总是会忘记一些小事情,小时候忘记带作业,长大了忘记钥匙。 小时候有秦明帮她记着,但现在... “我记得的,都在备忘录里。”卿颜打开了自己的手机。 上面是许多不同的时间和对应要做的事情。 小到钥匙资料,大到行动安排,简单的几个词语符号代表了不同的意义。 “你以前可不会记这些。” 突然地失去了胃口。 秦明手中的筷子被无意识地捏紧。 “人总是会变的,我现在是成年人了,总该独立了。” 一开始的确不习惯,可当卿颜离开龙番市后,她只有自己一个人,最初的确会因为陌生的地方感到不安,但后来高强度的训练和任务让她已经无暇顾及其他的事。 人总是一步一步往前走,她也只是一点一点习惯自己一个人的生活。 而事实证明,她现在的确独立而坚强。 “.......” 无法反驳。 秦明垂下眼,视线失焦。 只是这么一件小事,让他蓦然意识到。 卿颜好像真的,不需要他了... 第401章 法医秦明——猫咪 「成长是一种伴随着心理和生理双重意义上疼痛的过程,这种疼痛自降临的一天开始,最终结束于所有人的哀泣声中。」 ............. “还好吗?” ...... “嗯...” ....... “再忍一会儿,很快就好了...” ....... “秦明,你可以快一点,我没关系。” ....... “别乱动,到外面去了。” 撩起的衣摆,随着呼吸轻轻起伏的腰窝,还有白皙细腻到令人晃眼的肌肤。 男人的眼神专注地落在眼前,手上动作轻缓,声音低低响起。 “放松,别用力。” “......”卿颜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没忍住转头,幽怨地盯着他。 “只是消毒清理,我真的不疼,你不用这么当心。” 比起刚受伤那段时间的剧痛,现在清理伤口的痛感只能算得上挠痒痒而已。 “是谁小时候跟狗玩,结果被撞倒了,大晚上嫌伤口疼还跑来找我哭的。” 秦明停下手上消毒的动作,把东西整理好丢进垃圾桶,拿起了新的纱布。 卿颜腰上的创口触目惊心,秦明想不明白,一个小时候摔跤都怕疼的人是怎么敢上去挡枪的。 “侧过来一点,要贴纱布了。” 冰凉的医用手套触上后腰,卿颜不自在地将脸埋进枕头,尽可能去忽视那点异样。 “很痛?”指腹抚平纱布的边缘,秦明下意识放轻了力道,视线移向卿颜埋在枕头里的脸。 他坐近了一些,床铺因为重量凹陷下去,卿颜感受到背后突然靠近的气息下意识绷紧了肌肉,警惕性在一瞬间达到最高,她瞬间转过头来,眸光锐利。 就像是在外单打独斗已久的流浪猫,在感受到一点动静后立刻压低了身体朝人哈气。 看到她这样的反应,秦明怔住了,想要伸出的手停在了半路,一种莫名的刺痛夹杂着酸涩,缠绕上他的心口。 双唇开合,他却发不出声音,就好像不论再怎么小心动作都会惊扰眼前的人。 明明因为刹那间牵扯到伤口而白了脸色,却偏偏一声不吭,就像是兔子一样。 兔子即使在遭受严重伤害时,如骨折、口腔刺穿或内脏出血,也不会轻易叫出声。它们会选择默默忍受疼痛,甚至在等待死亡的过程中也保持安静。 这样的气氛太诡异,卿颜僵硬地坐起身,有些歉疚地垂下眼。 “抱歉...是我的问题。” 抿了抿唇,她又补充道。 “我太过激了。” “过来。” 秦明忽然对她这么说道。 ...不至于这么记仇吧 卿颜心里打鼓,狐疑地往他的方向挪了一点。 男人宽大的手掌慢慢伸到卿颜面前,匀称修长的手指微微屈起一个弧度。 卿颜不自觉闭上眼,呼吸一轻,静静等待着疼痛感传来。 “瘦了,明天给你做身新的衣服。” 略微粗糙的指尖堪堪滑过卿颜脸颊和下颌,秦明的动作温柔地不可思议,就像在抚摸一件珍贵的瓷器。 “好歹是做过特警的人,竟然也会怕一个法医吗?” 指节轻轻地在眉心敲了一下,比起恶作剧更像是无可奈何的纵容。 “当然怕。”卿颜没有睁开眼,却是浅浅地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天中枪的时候我甚至在想,如果没有人发现我,会不会我们下一次见面会是在解剖台上。” 她的声音含着淡淡的笑意,坦然,平和。 “本来一个人躺那还挺害怕的,可是这么想想,要是最后可以落在你手里,好像也没那么糟糕。” “不会有那么一天,你也最好收起那些不现实的想法。” 看着她无所谓的样子,秦明心里升起了些无名的火气。 他深吸了一口气,眸色沉沉。 “我不可能让你出现在解剖台上,同样的,我也不会让你再次出现上次那样的情况。” 视线落在卿颜白嫩的脸颊,秦明心尖一动,伸手掐了上去。 刚刚还哈气的猫咪在他手下立刻变回了懵懂的家猫,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 卿颜没好气地瞪着他,试图用眼神让秦明放开她的脸。 “哥,你这样总让我有种错觉。” “什么错觉?”秦明瞳孔微缩,手上不自觉松了力道。 “你喜欢我。” 卿颜的声音很淡,那双眼睛透亮澄澈,却没有什么情绪。 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捏了一下,肾上腺激素释放,心跳加速,瞳孔放大。 秦明察觉到了自己的不对劲,却无法作出反应,这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很奇怪,就像是激素和情绪支配了身体,而不是理智。 然而这微妙的情绪只持续了片刻,便很快被掩饰了过去。 “看来你这两年锻炼了身体,却没有锻炼脑子。” “那秦大法医就是光锻炼了脑子没锻炼身体了?” 卿颜勾起嘴角,露出了两颗尖尖的虎牙,笑得不怀好意。 趁秦明毫无防备,卿颜蓦然伸出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知道吗,只要方法得当,那么我就算现在负伤,也可以在几秒钟内撂倒一个成年男人。” “就像这样。” 纤细的手臂倏地发力。 完全不设防的秦明只觉得眼前一晃,便躺倒在了床上。 天花板的灯有些刺眼,他眯起眼睛,身上整齐的西装因为剧烈的动作泛起褶皱,连领带都歪斜了一些。 衬衫因为过大的动作崩开一小条缝隙,露出内里冷白色的肌肤。 面色微红,秦明看了卿颜一会儿,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疼痛阈值高的人在面对一定程度的疼痛时,能够更好地忍受和承受。但我知道,你不属于那一类人。” “如果你只是想向我证明你已经恢复到足以一个人生活的状态,那么我很遗憾地告诉你,在彻底恢复前,我是不会让你一个人搬出去的。” 像是露出肚皮别扭示好的黑猫,秦明叹了口气,抬起了那双幽深的眼睛。 “我知道你在忍耐疼痛,所以,现在别闹了。” 他没有挣扎,没有反抗,只是因为知道眼前的人在无声地压抑疼痛。 “卿颜,你现在可以喊疼。” 第402章 法医秦明——最了解的人 夜宵,烧烤,小龙虾。 白酒,手套,手术刀。 “秦明,我是想吃夜宵,不是想看你现场教学如何解剖一只完整的小龙虾,并向我展示它的各个部位。” 卿颜面无表情地看着秦明拿手术刀肢解小龙虾,忽然觉得白嫩嫩的虾肉没有那么好吃了。 撑着脸往桌上一趴,卿颜看着秦明剥虾的手出神。 印象里,眼前的人好像总是对她格外宽容,秦明比她稍微大几岁,可小的时候却总是承担着‘长辈’的角色。 他们都失去了父母,只能紧紧依靠着对方相互慰藉,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靠这微薄的一点温暖继续走下去。 “我答应了让你吃夜宵,但这不代表你就可以把这些东西都吃完。” 秦明把最后一块虾肉放进盘子,擦干净手术刀,慢条斯理地摘下手套。 “今天特殊情况,仅此一次。” 仅此一次? 卿颜戳了一下碗里的虾肉,心里莫名有些涨涨的。 秦明好像总是喜欢跟她说‘仅此一次’这种话。 然而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有了第二次就会有后来的无数次。 她小时候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总得觉得高兴,因为这就意味着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做一些喜欢的事,因为秦明总是不会拒绝她的。 直到后来,青春期的学生们似乎总会有些躁动。 她把那种喜悦当成喜欢,主动跨越他们之间的界限,想要证明自己的特殊。 事实证明,这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好在,那喜欢很浅薄,在并不明显的试探后,她可以立即止损,将那些不正确的感情割舍干净。 单方面的喜欢只会给别人造成困扰,试探也是,所以趁头脑还清醒,祛除那些不正确的情绪,才是对别人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尊重。 无可否认,秦明对她很重要,所以于情于理,卿颜都不会让他们之间因为错误的感情产生不必要的隔阂和疏远。 她已经过了青春期懵懂的年纪,很清楚自己现在该是什么样,该做什么事。 “秦明,我觉得我们该谈一谈。” 就当是最后一次不知礼数。 卿颜吃干净了盘子里剩余的食物,眸子里冷静而透亮。 “你想谈什么?” 直觉告诉秦明,这次谈话会改变很多东西,但是已经没有办法再回避了。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自己的骨节,秦明第一次不想去看卿颜的眼睛。 “秦明,我们不是小孩子了,现在这样的情况对我们来说并不合适。” 卿颜盯着桌面上的一点,声音轻缓,却漠然。 “我们现在已经是成年人了,你有你的生活,我也有我的。” “当然,你以后会找到一个属于自己的伴侣共度一生,而我同样如此。” 伴侣... 平整光滑的指甲陷进肌肤,秦明不自觉地垂下眼,心中泛起刺痛。 “我们现在这样不管在谁看来都过于暧昧,这让我感到歉疚,秦明。” 卿颜抬起眼望着他,语气低沉。 “我不想做那样打着兄妹名义去持续一段暧昧的男女关系,这对谁来说都是不尊重 。” “或许在某些人看来这无可厚非,但这对我们来说都是不对。” 秦明并不喜欢她,或许他只是想对她好。 可是这种事,对谁来说都不好。 卿颜彻底划开他们之间的界限,下达了最后的宣判。 “秦明,就像你说的,你并不喜欢我,所以,做到这里就够了。你已经帮助了我很多,我会想办法回报。” “至于其他的,我想对你来说最好的消息,莫过于我也不喜欢你这件事。” “这样,我就不会为你造成困扰,也不会影响到其他的事情,用亲人概括这段关系已经足够了,倘若混杂其他,便是灾难。” 从前年少不懂事已然闹了乌龙,现在长大了,就不该再徒增烦扰。 “你为什么就这么笃定这对我来说是困扰。”秦明定定地看着她,眼底已经染上了浅淡的红色。 从那句‘我也不喜欢你’开始,一切都失去了控制。 难过,酸涩,气愤,不甘,所有情绪揉杂在一起堵在心口,像一团带刺的无法忽视的面团,无法忽视,无法咽下。 想要深呼吸冷静下来,想要像从前那样用平淡却戏谑的语气轻描淡写地揭过。 可所有一切伪装,都是徒劳。 「最喜欢秦明了!」 「我也不喜欢你。」 明明是同一个人,明明还是眼前的这一个人... 为什么忽然就不一样了。 可是... 喜欢吗 简短的三个字在脑子过滤,徘徊,秦明张了张口,却寂静无声。 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么强烈的情绪,以至于现在的焦躁竟让他自己都觉得陌生和错愕。 卿颜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看着他怔然的表情和微红的双眼,移开了视线。 “我已经在外面找好了新的住房,下个星期一就搬过去,我已经没事了。” 每个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她曾经选择做特警,一方面是为了继承父母为人民奉献的意志,另一方面就是想学会独立。 即便秦明说话总是有些刺耳,可她总能听出里面暗藏的关心和言不由衷的照顾。 但是她从来就不想依附于谁活着。 人从出生开始便是一个人赤裸裸地来到这个世界,到最后也是一个人闭上眼安静地离开。 小时候她幼稚地想过以后长大了由她去保护秦明,可现在真的长大了,她却只想安安静静地不去影响他的生活。 心绪起伏,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卿颜呼吸一轻,身体不由自主地僵硬了一瞬。 “秦明,你的生活不该被我影响。” “卿颜,冷静一些...” 不管是小时候互相安慰的那些日子,还是稍微长大一些后总是拌嘴的那段时间。 秦明发现在自己的记忆里,卿颜的每一个表情都是那么鲜活生动。 他们应当是最理解彼此的人。 那些经历下,他们也应当是最亲近的人。 闭上眼睛,秦明站了起来,那只握紧的手终于松开,轻轻地落在了卿颜发顶。 “冷静一些...牵扯到伤口,你会痛的。” “你想要做什么,想怎么决定都可以,但是,别逞强,也别说谎...” “你知道吗,从前你有事不敢告诉我的时候,就是这副表情。” 第403章 法医秦明——示好 猫猫生气了,虽然这个比喻不恰当,但是用在秦明身上,卿颜总觉得格外合适。 自从她搬家以后,某个人的脸色已经臭了好几天了,活像别人在他要解剖尸体的时候把他的防护服给偷了。 这种暗戳戳的不高兴,就像是跟主人闹别扭的黑猫,表面还是和往常一样的高冷,但是私底下尾巴都要甩上天了。 要不要去哄是一个问题,怎么把握好那个度,又是一个问题。 不过卿颜很快就没有心思去纠结这些私事了,因为小吃街来案子了。 “小吃街发现了被油炸过的半块手掌?” 刚从药店买了新的纱布出来,卿颜就接到了来自警局的电话。 “好的,我现在马上过来。” 挂断电话,迅速上车系上安全带,卿颜把东西往副驾驶上一扔,就全速前往案发现场。 这件事发生的突然,吸引许多围观群众和记者,小吃街外面被各种车辆和行人围得水泄不通。 “现在是什么情况?” “秦明已经确定了那东西就是人体组织,现在我们在打捞桶里剩下的尸块。” 现场异味明显,林涛递给卿颜一个口罩,示意她戴上。 戴上口罩和手套,卿颜看着旁边一个旁边戴眼镜的短发女生,随口问了一句。 “她是新来的实习生吗?” 林涛点点头,“嗯,法医科新来的,叫李大宝。” 法医科,女生,真厉害啊。 卿颜在心里想着,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打捞这里我来吧,辨认尸块还得你们专业得来,你去秦科长那帮忙吧。” 李大宝嗅觉灵敏,即使现在堵住鼻子也依然能闻到那股刺鼻难闻的气息,她本来正专注于眼前的打捞大业,旁边忽然就来了一位声音温柔的女刑警接过了她手中的漏勺,还将她不着痕迹地拉远了一些。 “谢谢啊。” 不久前还遭遇秦明毒舌攻击,现在忽然碰到个这么温柔贴心的同事,李大宝顿时觉得自己被治愈到了。 一段革命友谊的开始,往往是由第一面的好感开始,这一瞬间,李大宝对卿颜的好感忽然上升到了一个莫名的高度。 托盘,小桶,尸块。 卿颜打捞 李大宝辨认,两人配合竟是异常地默契。 托盘,小桶,尸块。 同样的装备,秦明看看自己旁边的林涛,再看看面前的卿颜和李大宝,忽然就有些微妙的不爽。 “怎么了,尸块不对劲?” 林涛见秦明看了自己一眼,不明所以地偏了偏头。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从秦明眼里看见了一丝微妙的嫌弃。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站在这里,是不是太闲了一点。” “? ? ?” 你三十七度的嘴里怎么能说出来这么冰冷无情的话。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打捞完尸块,天都快亮了,回到警局卿颜和林涛去审活的,秦明和李大宝去问死的。 等尸检报告,dna图谱,记录嫌疑犯供词,调查有关人员,四个人忙起来,竟是熬了通宵。 “根据那个商贩的供词,泔水车里那些地沟油是在小吃街后面,丽华小区东边的下水道里抽的。” 仰头靠在椅背上,在笔记本上写写画画,卿颜已经完全沉浸在了案情里。 “也就是说,缺失的那些尸块可能就在那里,并且受害人大概率就是丽华小区的住户。” “卿颜,你能不能帮我去秦明那看看鉴定报告出来没有。” 林涛瘫在椅子上,生无可恋地望着头顶的天花板。 “待会儿还得继续去下水道捞尸块呢。” “我去?” 从笔记里抬起头,卿颜眨了眨眼。 “你确定秦明不会因为我催促报告而嫌我吵闹,然后拿着手术刀给我两下吗?” “在你心里我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人?” 修长的手指抽走了卿颜手中的笔记,穿着白色衬衣的秦明微微弯下腰看着她。 “有一点。”卿颜歪头对着他笑。 “噗嗤——” 李大宝悄悄朝她比了个大拇指。 秦明一个眼刀甩过去,卿颜趁机脚下一滑,办公椅轮子滚动,她滑到李大宝身边,对她伸出了手。 “这都早上了,宝哥,我请你吃早饭吧。” “好啊,走走走。” 李大宝挽着卿颜的手,两人亲亲热热地走出了办公室。 秦明眉头一挑,看向了林涛,“她们两个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林涛摊手,“可能,这就是女生之间的友谊吧。” 视线移向秦明手里提着的小饭盒,林涛不厚道地笑起来。 “哟,老秦,今天这么贴心啊,知道我没吃早饭还特意送过来。” 避开林涛伸过来的手,秦明脚步一转躲开了他的偷袭,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适度的饥饿可以让头脑更清醒,我觉得按你现在的状况,可以再多饿一段时间。” “我觉得我现在挺清醒的。”林涛贼笑起来。 “我看你倒是不太对劲。” 林涛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挤眉弄眼道,“怎么,吵架了?” “最近看你天天一副失恋了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把你解剖的尸体给偷了。” 失恋... 无形的一击戳在了秦明的头上,他忍住翻白眼的冲动,面无表情地盯着林涛。 “不会比喻的话可以不用比喻。” “老秦,总是这么说话,你会孤独终老的。”林涛啧啧两声,两人好歹做了这么久朋友,他已经非常适应秦明的毒舌了。 “难怪人小姑娘都怕你呢。” “她,怕我?” 就在秦明怔愣之际,一颗脑袋忽然从办公室门外冒了出来。 “林队,秦明,吃早饭吗?” 卿颜知道秦明有洁癖,所以是特意用自己车上的干净饭盒打包回来的。 不知道怎么哄人,只能用这种别扭的方式示好。 “我买了厚蛋吐司和你喜欢的手磨咖啡,现在还是热的,需要我帮你放办公室吗?” “嗯,你自己的早饭买了没有?” 口嫌体正直的某人几步就走到了门口。 “我没什么胃口。”卿颜说着,手里忽然就被塞进了一份蔬菜沙拉。 “拿着,去我办公室吃,这里太乱了。” 拿起卿颜手中另一份早饭,秦明转头往林涛身上一丢。 这里太乱了,卿颜不能待,所以他就能待是吗? 林涛看着手里的小笼包和豆浆,又回头看了一眼堆满资料的办公桌,一时间陷入沉默。 “她不怕我。” 秦明倏地回头看向林涛,眼尾含了一点愉悦的笑意。 “我们没有吵架,是你眼神有问题。” 同理可得,他才没有失恋! 第404章 法医秦明——浮现 漆黑的下水道里,隐藏着一个城市最黑暗的人性。 秦明,林涛,李大宝进了下水道捞尸块,卿颜留在了上面帮着维护秩序。 掏出笔记本,卿颜又不自觉地开始梳理这两天记录的东西。 半截油炸过的女性手掌,切口光滑,凶器疑似菜刀,凶手力气很大,有可能是成年男性。 尸块被切的很碎,受害者可能为丽华小区住户。 卿颜想着,在小区住户上轻轻画了一个圈。 “团伙作案还是个人作案呢...” 小区里团伙作案太过明显,容易引起注意,目前应该更偏向个人作案。 尸块切的很碎...作案时间充足...弃尸地点受限...凶手力气很大...猜测成年男性(体力劳动工作者?)...个人作案...丽华小区(第一案发现场?) 密密麻麻的小圈和文字在笔记本上交织,卿颜脑海中不停假设,演绎,猜测,然后写下概率最大的可能性。 “事发后暂未接到相关人员报案,受害者疑似外来务工人员...” 油炸后手掌大小近乎鸡爪。 “难道是独居女性? 身材矮小。”卿颜笔尖轻动,又记下几笔。 “目前线索链接假设——丽华小区住户,女性,碎尸,成年男性,疑似凶手,体力劳动者,装修工人\/外卖员\/等,头颅存疑,油炸,碎尸地点疑似厨房,未定,死因,不明,案发现场(家中?)” “卿颜!” 下水道里忽然探出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紧接着,李大宝冒了出来。 “帮我扶一下眼镜,眼镜要掉了。” 细白的手指轻推镜架,卿颜本想拉一把李大宝,可大宝只是摆了摆手对她笑。 “没事没事,我自己上得来 我现在身上都是下水道的脏水,别把你衣服弄脏了,我先把这身防护服脱了再说。” 手脚麻利地爬上来,又将防护服脱下,李大宝悄咪咪地往卿颜旁边挪了几步,一下子歪倒在她肩上。 “香香的,终于活过来了!” 天知道下水道对她一个嗅觉异常灵敏的人来说有多痛苦。 “嗯,薰衣草的味道。” “哟,又幸福了啊宝哥。”林涛看着黑下脸的秦明,笑得见牙不见眼。 “羡慕不,老秦?” 秦明不轻不重地瞪了他一眼,一副懒得理你的样子。 抬手捏住卿颜的右肩,将她调转了个方向,推着往前走,直到把人推进副驾驶,秦明才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两人,简短地吐出几个字。 “上车,回警局。” 说完,他利落地转身去了另一边。 “林涛啧啧了两声,兴致勃勃地看戏,“唉,老房子着火的男人哟~” “咦~老房子着火的男人啊。”李大宝有样学样地嘻嘻笑着。 笑得无比灿烂的两人同时对副驾驶一脸懵逼的卿颜招了招手,然后默契地对视一眼,击了个掌。 异口同声道,“前路漫漫呐~哈哈哈哈哈” 玩归玩,闹归闹,真到了办正事的时候,四人还是回归到了最专业的样子 新的尸骨被捞起,新的线索也随之出现。 “......从显微镜的成像上看,这很明显是一节成年男性的胫骨。” 从屏幕转向解剖台,秦明神色严肃。 “还有,这是我刚刚煮出来的女性耻骨联合,根据推断,死者年龄在二十五岁以上二十七岁以下。” “也就是说这些尸块来自于两个不同的人,一男一女...” 卿颜蓦地转头看向林涛。 “身材矮小的女性,一米七五以上的男性,失踪两周,连倩倩,夏红,对上了。” 关键问题浮出水面,林涛立刻拍板出发去丽华小区调查。 “走,我们现在就去连倩倩家调查 !” 警笛鸣响,白色的汽车疾驰在公路上,车内的人皆是一脸肃穆。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可真到了案发现场,里面触目惊心的景象还是让人后背发凉。 为了避免破坏现场,调查的几人停留在门口穿戴防护用具。 “卿颜,抬头。” 正在穿戴手套的卿颜闻声转头,先一步处理完的秦明拿起口罩细致地将系带挂在她的耳后。 “好了,进去吧。” 房间里蚊虫携带着腥臭的血液横冲直撞,直叫人犯恶心。 到处都是干涸的血迹和蚊虫的排泄物,腐败的味道充斥着整个屋子,让人胃部翻涌。 卿颜按照自己原先的猜测走进厨房,眼前的景象却比她推测的还要惊悚。 不明的红色肉块被煮成了两锅汤,甚至还漂浮着白色的,疑似脂肪的组织块。 恶臭浓郁,让人不由得反胃。 “秦明,林队,这里。”卿颜压下想要呕吐的冲动,走出去看向了站在在浴室门口的秦明。 这里的场面太过残忍血腥,卿颜没有叫李大宝过来。 她当特警的几年也见过许多血腥的场景,有一次在解救人质的过程中,一位嫌疑犯当场被炸身亡,肉沫器官横飞那是她第一次直面如此可怕的场景。 当时的恐惧和控制不住的恶心让她几乎大半个月都走不出来。 这种事不管过了多久都叫人难受,只有慢慢适应。 打开冰箱,里面两颗头骨空洞而冰冷。将标记着数字二的金属标记牌放在里面,一只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挡住了卿颜的视线。 “你出去看一下其他房间还有没有别的痕迹,这里交给我。” 温和的嗓音带着安抚的意味,让人不自觉地安心。 “你做得很好...” 卿颜看着秦明的背影,向后退了几步走出厨房。 刚刚那一瞬间,可真像啊... 她垂下眼,脑海中那人挺拔可靠的背影愈发清晰。 「嫌疑人携带烈性炸药,人质在后方,狙击手呢!」 ......... 「鹤卿颜,现在,开枪! 这是命令!」 ........ 「林队! 」 ........ 「卿颜,你做的,很好...」 ........ 「队长,队长! 林恒 !」 那是她在特警支队的队长,第一位队长,因公殉职的,唯一的,队长... 「神枪手啊,鹤同志。」 ...... 「今年过节又回不了家了,别哭鼻子啊。」 ....... 「得,怕了你了,诶,别哭啊,我错了行吧,我的错,我的错!」 ....... 「这是你哥照片? 诶,我们长得还挺像。」 ....... 「狙击手开枪,这是命令!」 ....... 「其实,我还挺喜欢你的...」 ....... 「骗你的...别...当真...」 第405章 法医秦明——她是那样温柔 从案发开始到发现指纹,只用了二十多个小时。 在此期间,所有人马不停蹄地奔赴在破案一线几乎没有休息过。 寻找凶器,比对指纹,根据连倩倩的账本推理犯罪嫌疑人,案发现场和警局两头跑,就算是铁人都要支撑不住了。 尸体上能给予的信息都已经记录完毕,剩下抓犯人的任务,就是林涛的工作了。 秦明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将卿颜身上属于他的西装外套拢了拢。 “剩下的事就让我们来吧,你带她回家休息吧,这两天辛苦你们了。” 林涛打了个哈欠,放轻了声音对秦明说道。 “养病期间还这么熬,难为她了。” 翻阅着桌上的笔记本,林涛看着那些八九不离十的推理猜测,还有极其详细的线索记录,心里忍不住赞叹。 “你的声音要是再大一点就要吵醒她了。”伸手将外套拉到盖住头顶的高度,秦明弯下腰托住卿颜的膝弯,稳稳地将人抱了起来。 林涛看见他这动作,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我去...” 等等,现在不是感叹的时候。 看被外套完全遮住脸的卿颜,林涛比划了两下,“等等,你会不会抱人啊,这样能呼吸的过来?” “这样会让她觉得安全。”秦明偏了偏头,对林涛的问题露出了些许嫌弃的神色。 “我不觉得你会比我更了解她。” 好好好,是他多余了。 林涛在嘴上比了个拉拉链的手势,‘端庄’地微笑了一下,对秦明挥了挥手。 “恭送秦科长。” 最近天有些凉下来了,卿颜靠在秦明的肩上,略高的体温透过轻薄的白衬衫传来,她下意识朝热源靠去,最后贴在了最温暖的地方。 秦明正把人放上副驾驶,脖颈处忽然埋过来一个脑袋,又轻又缓的呼吸扑在喉结的地方,微微引起了一些不妙的反应。 “睡着了还不老实...” 指尖虚虚地滑过卿颜的鬓角,他的眼神是难得的温柔。 “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怕冷。” 小心翼翼地给某人系上安全带,秦明绕到车后从后备箱拿出了很早以前就准备好的毛毯,走回车内,他展开毛毯披在了卿颜身上。 自从卿颜回来,这还是第一次,他们像以前一样亲近。 睡着的姑娘收起了周身所有的戒备,瘦削的侧脸隐隐可以看出一些病中的脆弱,白里透红的面颊柔软安宁,莫名地,蛊惑人心。 「最喜欢秦明了!」 小时候卿颜总喜欢这么撒娇,因为每次这样做以后,不论是谁都拒绝不了她的请求。 有时候是想要一个拥抱,有时候是想要多睡一会儿,还有时候,只是因为想让他高兴。 失去父母对他们来说都是无法忘怀的伤痛,或许是因为女性天生感情更加细腻,所以有些时候反倒是卿颜在照顾他的情绪。 敏锐地察觉他的悲伤,然后及时给予积极的情绪反馈。 小孩子懂什么呢,她只会把自己觉得最好的东西都捧出来,给自己最喜欢的人。 「秦明,这些都给你。」 「囡囡,不能直接叫秦明,要叫哥哥。」 那时候祖母总会这么纠正。 卿颜的称呼慢慢从秦明变成了哥哥,长大以后就变成了‘哥’。 一个简短却又不那么亲近的称呼,可以用来叫陌生人,却也被用来称呼他。 再后来,称呼已经无法代表感情,他们之间被时间和距离拉开隔阂,是没有办法跨越的屏障。 「哥,我上飞机了,别送了。」 秦明送卿颜离开龙番市的那一天,太阳很大,少女穿着深蓝色的长裙,黑色的长发落在米色的披肩上,整个人好像在发光。 「你还有急事吧,我没关系的,你先走吧。」 她一直很懂事也很贴心,不会去麻烦别人,永远都是那副没有脾气的样子。 永远都是那样...轻易地说出撩拨人的话... 「秦明,没事的,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是你先靠过来的...”指尖捏住卿颜的脸颊,秦明的眼神微暗。 “你不能丢下我...” “你答应我的。”嗓音逐渐低沉,带着轻微的沙哑和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委屈。 “你不能这么轻易就忘了...” 秦明有些后悔了,或许当初他就应该送卿颜进去的,至少这样他还能发现端倪。 特警... 那每一个雨天卿颜打来的电话,都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挤出来的时间呢。 她每次都伪装的很好,每次下雨天准时拨通的电话,逢年过节时不时寄来的礼物。 所以这么多年,秦明一直相信她还在国外上学。 「哥,我今年不回来了,学业太忙了。」 ........ 「哥,我今天在街上看到一个挂件,你应该会很喜欢。」 ........ 「秦明,你还好吗,觉得怎么样?」 ........ 「秦明,我就在这里,马上就没事了。」 ........ 「秦明,雨停了,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 每一次通话,每一次称呼,都是不一样的心情。 那些礼物,那些问候,一点一滴,无法释怀,到最后在思念里积累,混杂着复杂陌生的感情,逐渐发酵,逐渐加深。 在秦明来不及反应的时候,所有一切失去控制,在心底深处不断增长。 「就像你说的,你并不喜欢我,而我也不喜欢你。」 一句话,原来真的可以让人感到无法呼吸吗... 秦明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不断跳动的心脏开始无端刺痛,让他连呼吸都感到不适。 咽喉的异物感就这么突然出现,伴随着令人无法忽视的窒息感。 想要解释什么,可是喜欢... 他茫然了一瞬,心跳加快。 这不是意料之中的重逢场景。 “你上次过年不是说想我了吗?” 有那么一瞬间,秦明很想问她这句话。 但是,她走了,毫不犹豫。 “鹤卿颜,你一点都不了解我。”思绪回笼,秦明手指微微用力,在卿颜白皙的面颊上留下一个浅浅的红痕。 本来是生气,可看到那个淡粉色的指痕又莫名地舍不得。 只能克制而抱歉地轻抚。 “扯平了...” 第406章 法医秦明——真酸 为了确定嫌疑人,林涛和几名警员打小广告的电话几乎打到手机欠费。 当然,这是夸张的说法。 结合小区监控及出入登记,筛查人脸信息,缩小范围,抓捕嫌犯,用最高效的方法进行尽可能精准的定位,在四十八小时内破案。 “因为一件内衣,见色起意,杀害他人,这就是人性的恶意...” 望着审讯室里丝毫不知悔改的李大狗,卿颜莫名想到了她在连倩倩日记本里的内容。 连倩倩和夏红本是那么幸福的新婚夫妻,而且马上就可以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可是,就因为眼前这个人,什么都没有了... 李大狗伏法,对所有案情事实供认不讳,小吃街案四十八小时内告破,新闻对这次事件的描述只有短短几句,只有真正经历过的人才明白里面的残忍和龃龉。 “在案件中,警员和当事人共情是大忌。” 平和舒缓的嗓音从身旁传来,熟悉的气息带着淡淡的消毒水的气味。 秦明站在卿颜身旁,微微偏头看向她。 “我没有批评你的意思。” “我明白的。”卿颜抿唇对着他微微笑笑,“感情会影响理智的判断,只有时刻保持清醒,才能对案件作出正确的推理。” 视线涣散一瞬间,她无意识地喃喃。 “...队长教过,我记得的。” 林涛教的? 秦明咬了咬牙,默默在心里给林涛记上一笔。 “他的话只能听一半,下次有不清楚的事,你可以来问我。” “什么?”卿颜茫然地眨了眨眼,总觉得秦明的话哪里怪怪的。 秦大法医这酸溜溜的语气让刚过来的李大宝‘虎躯一震’,立刻转换成八卦状态。 “什么不清楚的事?” 卿颜摊开手,也是一副状况外的样子。 “不过宝哥既然刚好来了,那我们就先回家了。” 我们? 回家?! 秦明的眼睛睁大了一些,瞥向了自然靠在卿颜肩上的李大宝。 “你们一起回家?” “嗯。”大宝勾住卿颜的肩,笑眼弯弯地歪在她身上。 “我的车上次因为违章停泊被拉走了,刚好卿卿家和我家顺路,就约好一起回去。” “卿...卿?”短短两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秦明闭着眼深吸了一口气,一副快要撅过去的模样。 “迟到的,公共场合注意保持社交距离。” “咦,他好凶啊~”大宝悄咪咪地窝在卿颜耳边,“卿卿,以前真是辛苦你了。” “宝哥,你懂我!”卿颜装模作样地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实际上憋笑憋的嘴角颤抖。 秦明震惊,秦明委屈,秦明百口莫辩! “别怕,宝哥心疼你,宝哥今晚请你吃火锅,走!” “宝哥万岁! 最喜欢宝哥了!” 和林大宝默契地击了个掌,卿颜脑袋一歪,和李大宝贴在了一起。 随即,她故作正经朝秦明行了个队礼,“秦科长再见!” 李大宝挺直腰板,学着卿颜的动作,幸灾乐祸地也对秦明比划道。 “秦科长明天见!” “等等,养病期间禁止喝酒!” 赶忙叫住要跑的卿颜,秦明语气急促,带来些担心。 “遵命秦科长!”卿颜摆了摆手。 李大宝笑容灿烂,挽住卿颜的手,“明白,秦科长!” 秦明:“......” 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又说不出来到底哪里不对。 感觉相当不爽,又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不爽。 等等,他家姑娘是不是刚刚说‘最喜欢宝哥了’? 猫猫的眼角耷拉下来,满脸都写着不开心。 路过的值班警员瑟瑟发抖,不知道又是谁惹了这位秦科长不高兴。 “老秦,一个人杵着干嘛呢?等我啊?” 刚审讯完,就在屋外看见秦明,林涛一秒变回了平常吊儿郎当的样子。 “什么情况,一副别人欠了你百八十万的样子?” 秦明僵硬地扯出一个微笑,略微有些狰狞地看向林涛。 “我看起来很凶吗?” 林涛摇头,“不凶,就是怪渗人的。” 秦明:“......”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话。 皮鞋在地上发出踢踏的声响,生气的黑猫终究没忍住白了损友一眼,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怎么了,咱小鹤同志又被人要联系方式了?” 林涛伸了个懒腰,嘴角的嘲笑意味拉满。 “还是说又吵架了?” 见秦明步子越来越快,林涛坏心眼地抛出一个炸弹。 “总不会是咱小鹤同志找男朋友了,你要当大舅子了吧?” “嗒。” 脚步声突然停止,下班时间的办公室里昏暗一片。 秦明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林涛。 指尖动了动,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有些不爽地扯了一下领带。 林涛发誓,刚刚那一瞬间,他感受到了微薄的杀气。 甚至有那么一刻,他以为秦明是想要拿手术刀给他来上两下。 “我开玩笑的...” 一秒从心。 “你的呼吸声吵到我了。”秦明幽幽地抬眼,抱着双臂靠坐在办公桌上,他沉默了一会儿。 “你说,那迟到的,是不是弯的...” “哈啊?”林涛惊恐。 “不然她为什么一直跟卿颜有那么多肢体接触?” “人都还是小姑娘,女生之间这样不是很正常吗?” 忽然看懂了秦明不爽的原因,林涛拼命咬着嘴才没直接笑出声来。 “老秦,你对人小姑娘管的是不是太严了一点?” 秦明皱眉,“我有吗?” “你没有吗?”林涛摊手,“唉哟,你瞧你那样子,酸,真酸!” ? ? ? 秦明看了看自己身上不久前刚换的衬衣和外套,又看看林涛身上脏兮兮的外衣,语气淡然。 “几天没换衣服,发酸的不应该是你吗?” “扎心了老秦。”为着案子熬了几天,他也不想的。 林涛心疼地抱住瘦瘦的自己。 算了,他才不跟没有女朋友的醋精计较。 “你要是介意,你就跟卿颜说啊。” “她不喜欢我多管她的事。”猫猫委屈。 见鬼了,林涛打了个激灵,竟然莫名从秦明那张万年不变的嫌弃脸上看到了些许失落。 “我去,老秦,你鬼上身了啊?” “比起鬼上身,我现在怀疑你的脑子是不是落在了审讯室。” 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太阳穴,秦明只觉得自己的心情更差了些。 “得,当我没说,宝哥是不是弯的我不知道,反正,我看卿颜挺喜欢她的。” 林涛咧着一口大白牙,笑起来。 “恭喜你啊,大舅哥! ” 第407章 法医秦明——启封 一段伟大的友谊,往往从第一眼‘我觉得你很高冷’开始的。 天知道李大宝第一次撞见卿颜顶着一张正经脸一边记笔记一边面颊鼓鼓地吃零食的时候有多震惊。 再看看现在乖乖窝在她面前,任由她揉搓头发的卿颜,李大宝只觉得这世界真美好。 “前面还有点湿,往后仰一点。” 拿着吹风机细致地吹干湿发,李大宝对上了卿颜亮晶晶的眼。 像一只漂亮矜贵的白猫,偶尔一次的主动亲近就能让人心都化了。 这么想着,李大宝顿时有种爱心泛滥的感觉。 “大宝,谢谢你帮我整理东西。”卿颜坐在厚厚的地毯上,仰头靠在李大宝曲起的腿上,“下次我请你吃午饭。” “行啊,那下次我们一起去吃烤肉?” 卿颜白嫩的脸颊看得李大宝有些手痒,犹豫再三,她还是趁机捏了一下。 嗯,超软的。 除开任务时间,她们也只是普通人,好朋友在一起居住,玩闹,聊天,这么多年,李大宝算是卿颜为数不多的同性朋友。 这次从特警支队转岗过来比较突然,卿颜还有些剩余的东西留在原来的宿舍没有拿,都是原先队里的队友理好了帮她寄过来的。 东西不多,可一个人搬起来到底有些麻烦,李大宝偶然发现她正在理东西,便主动提出来帮忙。 “电影光碟,景区明信片,黑曜石手绳 ,瑰夏咖啡豆,男士腕表,还有圣诞小熊? 卿卿,你这攒了这么多东西啊?” 李大宝翻动的纸箱,慢慢替卿颜理出不需要的东西。 说起这事卿颜就有些心虚,“我之前的工作是瞒着家人去的,所以这些礼物是用来帮忙掩饰的。” 本来数好了数量,到今年年底,礼物刚好全都寄给秦明,谁知道突生变故,她做特警的事被发现了。 “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都可以拿走。” “那多不好意思啊。” “没关系,留着的话也没有什么用,还不如让喜欢的人拿走。”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再客气就不必要了。 李大宝抱着纸箱坐到卿颜身边,将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电影光碟很多,她抱出来的时候还不小心掉落了几盒。 透明的塑料包装盒因为撞击地面而散开,碟片与包装盒的夹缝里掉落下了一张照片。 “诶,这不是秦明吗?” 李大宝捡起照片,笑得揶揄。 “我的妈呀,他还有笑得这么灿烂的时候? 啧啧啧,想不到啊!” 照片上的少年穿着黑色连帽卫衣,面容白皙,脸颊还有些圆润,微长的碎发搭在额前,笑容灿如暖阳。 站在他旁边的少女似乎是被他突然拉过来照相,漂亮的桃花眼瞪地大大的,勾出了一个有些羞怯的笑容。 接过李大宝递来的照片,卿颜的表情有些错愕。 许久,她拿起那盘装照片的光碟,垂下眼眸。 “这不是秦明...他叫林恒。” “长得真像,这可是人群里万分之一的可能性。” 李大宝感慨着,莫名感觉到卿颜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 “这是,你以前的队友吗?” 她问的很小心,怕说错什么。 “是我的队长。”卿颜拿起那张看着有些陈旧的碟片将它重新塞进了盒子。 “以前我在特警支队的时候不能回家,偶尔有一次休息日也不知道做什么,他就借了几张光碟给我,后来...” “卿卿?” 李大宝呼吸一滞,听懂了那些未尽的话语。 “后来,头部中弹,他不在了。” 如此平淡,如此漠然的陈述,像是在描述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越是平静的,越是深刻,就像在结冰的湖面之下,是涌动的川流。 后来,直到李大宝回房间休息,卿颜都没有表露出一点负面情绪。 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播放着一张再也无法使用的碟片。 “哗啦哗啦——” 电视屏幕上是黑白细点跳跃的故障画面,在漆黑的客厅里,那是唯一的光线。 凌晨一点... 凌晨两点... 凌晨三点... 直到手肘碰落光碟盒发出声响,窝在沙发上的人影才轻轻动了一下,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 “该休息了...” 微哑的嗓音缓慢而迟钝,让人感到恍惚。 年代久远的包装盒上,是泛黄的封面贴纸,标注着电影信息的封层翘开一角,露出背后的一点端倪。 「喂」 那是一个有些飘逸的字,像极了曾经那个张扬肆意的家伙打招呼的风格。 电视的光线太暗,卿颜只能挪下沙发,拖动着僵硬的手脚,走到电视机前,背靠着矮柜慢慢滑坐下来。 冰凉泛红的指尖捏住封层的一角,没有用多少力,就将它完整地剥离了下来。 背后的字迹已经模糊,带着长时间储存的潮湿霉气,泛起毛边。 「喂,终于被你发现了。」 ......... 「咳咳,小鹤同志,废话不多说。」 ......... 「今晚月色真美。」 ........ 「还有...」 ........ 「我真的,好喜欢你。」 ........ 「不管是握枪的样子,还是训练时候不服输的样子,都喜欢...」 ........ 这是一封时隔多年的书信,只有几句话,中间是许多的涂涂改改,删减,增加,歪斜的字迹却并不潦草。 他大概从未写过这样表白心迹的文字,就连情话都是笨拙。 那张承载爱意的碟片在他死去后终于被打开,除了字迹里那熟悉的腔调,再也找不到少年的影子。 “鹤卿颜,你记住,你可以哭,可以崩溃绝对不可以半途放弃。” “我们的每一次任务,只要有一点犹豫,就是不可逆转的危险。” “记住,你要活下去。” .......... “呜......” 结冰的湖面终于开裂,露出底下涌动的暗流。 字迹被水色晕染,一滴一滴,无声而死寂。 倚靠在矮柜前的身影弯下脊背,像是再也无力支撑。 凌晨三点多的客厅里,只有电视上嘈杂的噪音和被掩盖的啜泣。 “对不起...” 第408章 法医秦明——秦明专属 失策了... 冰敷能够消除熬夜后的水肿,却不能掩盖眼里的红血丝。 卿颜心虚地撇开头,当做没有看见秦明探究的眼神。 这次是群众报案,有人在结伴野游时发现了一具无头尸体。 由于在水中长时间的浸泡,尸体已经肿胀不堪,像是一个鼓起的巨大气球。 受害者头颅不知所踪,腹部内脏被全部挖空,装填了石块后又被重新缝上。 “我和林队查过了,最近没有失踪人口,也没有人报案。” 卿颜站在解剖室的门口,倚靠着门框。 林涛挠了挠头,生无可恋地盯着解剖台上那具尸体。 “没有头部无法辨认,也没有指纹可以查询,最头疼的就是这种无头案了。” “死者腹部的填充物是石灰石,这是建筑工地常用的建筑材料,可以先去查一下湖边有哪些建筑工地。” 秦明抬眼瞧了一眼正在思考的李大宝,摆了摆手指。 “你,跟他一起去。” “我是法·医。” “我需要安静。” 好好好,李大宝被秦明的发言气笑了。 “安静是什么鬼?” “来吧宝哥,投入我的怀抱。”卿颜张开双臂,忍着笑意迎接气哼哼的李大宝。 嗯,跟自家宝贝朋友一起出外勤,不亏,李大宝动作迅速地扒下自己身上的防护服,准备投入自家猫猫美人的怀抱。 “唉呀,还是咱小鹤同志贴心。” “卿颜,你写字快,过来帮我记录。”秦明拆开尸体腹部的缝合线,头也不抬地说道,“顺便留在这等一下dna检测报告。” 李大宝:“? ? ?”说好的需要一个人安静呢。 林涛笑了一下,“我写字也快啊。” 秦明轻飘飘地瞟了他一眼,“你的字只有自己看得懂。” 得,是他们多余了。 不过待在警局至少比出外勤轻松些,枪击受伤遗留下的一些后遗症伤害是不可逆转的,比如器官功能障碍和终身不适。 在人员充足的情况下,其实警局大部分时候给卿颜安排的都是整理资料的文职工作。 毕竟,有人在一线探案,就需要有人在后勤辅助。 “行,那我们走了,到时候联系。”林涛和李大宝走出门,顺手拍了拍卿颜的肩膀。 “加油,小鹤同志,写累了就发呆啊!” “乖仔,不想写了就睡觉啊!” 临走前,李大宝像是送自己孩子上学的家长,一步三回头地叮嘱。 好好好,虽然理解他们是想让自己多休息,但是这种老父亲和老母亲的既视感是从何而来啊... “乖仔...咳,卿颜,过来记录。” 感受到卿颜强烈的视线,秦明看了她一会儿,有些心虚地清了清嗓。 “坐近一点。” 卿颜嘴角勾起,抱着记录材料站在了他的对面。 “不敢太近,怕我的呼吸声吵到你。” 秦明:“......” 这算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跟林涛和大宝在一起混久了,卿颜也变得不着调起来,甚至在林涛和大宝一起调侃他时,卿颜也乐在其中。 不过,这种变化,秦明并不讨厌。 “不吵。”秦明继续检查着尸体上的痕迹,神色认真而专注。 “对我来说,现在还能听到你的呼吸声,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 突如其来的直球打得卿颜头脑一懵,而说出这话的当事人只是一脸淡定地继续着手上的工作,似乎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发言有什么问题。 莫名,觉得他哪里怪怪的... 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卿颜转动了一下手中的笔,在空白页写下第一行字。 「尸检记录。」 ........... “郭立强。” “失踪半个月,手上缺一节,脾气暴躁,离婚,有一孩子。” 靠在秦明的车上,卿颜远远地打量着郭立强的人妻子和儿子。 “还真是,世事无常。” 举着玩具枪的小男孩怯怯地躲在母亲怀里,秦明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觉有些出神。 记忆里,父亲的脸是染尽血色的灰白,母亲是嘶哑绝望的呼喊,他跪坐在雨中,失声哭泣。 “秦明。” 卿颜注意到了他的失神,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肘。 外放的情绪被发现,秦明下意识收回目光,转头看向卿颜。 “怎么了?” “给你。” 用笔记本纸页叠成的小手枪被卿颜递了过来。 秦明心头一动,忽然想起刚刚在那个小男孩手中看到的玩具枪。 有些幼稚,他垂下眼眸,伸手接过了那把折纸手枪。 “你这比例错了。” 薄薄的纸片躺在手心里,明明没有温度,却让人觉得滚烫,这种暖意从掌心一路蔓延到心里,酥软一片。 “没错,这是‘秦明特别定制款’。”卿颜从口袋摸出一只水笔,在折纸的手柄上端正地写下‘秦明专属’两个字。 “我是法医。” “那我给你折个手术刀?” “这里边缘没有对齐。” “那你还我,我重新叠?”卿颜无奈地想要去拿回来。 嘴上挑剔的某人却在按下她的手,默默把那把折纸手枪放进了西装口袋里。 “不用麻烦,可以接受。” 像是被哄高兴了打呼噜的黑猫,高傲地仰着头,却掩饰不了愉悦的表情。 秦明专属... 指腹摩挲着折纸上凹下去的字迹,眼睫轻颤,浅淡的红色逐渐浮上秦明的耳尖。 “我去,卿卿,你手也太巧了吧!” “小鹤,你这有点东西啊!” 林涛的李大宝的惊叹声在旁边接连响起,秦明转头看去,原本上扬了一丝弧度的嘴角忽然就掉了下来。 “红玫瑰,我喜欢。”李大宝手里是特意用水笔涂了色的花朵折纸。 “诶,这怎么折的,回头教教我,我给我家宝宝回去折一个。” 林涛手里捏着一个立体星星折纸,看着就精致的那种。 秦明拿出自己的那张手枪折纸,偏了偏头,“定制?” 忽然就觉得没那么开心了是怎么回事。 “诶! 这还写了‘大宝定制款’,贴心!” ? ? ? ! ! ! “砰!——” 后座车门被用力地关上,卿颜后背一凉,她僵硬地回头,蓦然对上了车窗内秦明幽幽的眼神。 这种偷偷去猫咖,被自家猫咪发现的心虚感,是怎么回事... 第409章 法医秦明——不会... 办公室,白板,三人组。 新线索,工地,大进展。 “唉——” “哎——” “?” 看着瘫在椅子上唉声叹气的林涛和李大宝,秦明不明所以地皱了皱眉。 “卿卿不在,感觉好空虚啊——”李大宝哼唧了一声,无精打采地撑着脸。 林涛在白板上梳理着线索和现场照片,也是一副失去灵魂的样子。 “哎呀,从前怎么没发现这东西这么耗脑子呢,我们的得力干将,快回来吧——” 拖长了语调,林涛往后一滑,滴溜溜地转到了办公桌旁。 “对了,小鹤有说请假去干嘛吗?” “去医院复查。”\/“去看战友。” 看着一起回答的秦明和李大宝,林涛懵逼地抬起头。 “什么情况,怎么答案都不带一样的?” “什么呀,我昨天都问了,她今天是要去见一位很重要的战友。” 李大宝摸起桌上的眼镜戴上,轻轻叹了口气,“她要是真去医院复查,不会请这么久的假。” 林涛没有反应过来李大宝话里的意思,问道,“特意出去见,是她之前队伍的朋友来探病了?” “应该不是探病。”秦明忽然出声,他盯着水杯中氤氲的热气,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不会因为这种无关紧要的私事特意腾出时间。” 想起无意间看到的那张照片,李大宝意味深长地看了秦明一眼,声音沉沉。 “话也不能这么说,毕竟每个人都有别人不知道的过去,说不定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她经历了很多事。” 大概是觉得自己的语气太严肃,大宝坐在办公椅上原地转了一圈。 “所以啊,人才会变。” “今天太阳是打西边儿出来了, 宝哥竟然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 好不容易严肃一点的氛围被林涛一秒打破。 李大宝白了他一眼,扯出一个敷衍的假笑 ,“太阳是没打西边出来,但是卿卿是往西边儿去了。” 从椅子上站起来,李大宝伸了个懒腰,颇有些骄傲地看了看两人。 “哎呀,待会儿去完工地就去接我们家乖仔,真好。” “乖仔? 你和卿颜也没差几岁吧?”林涛眯着眼笑起来。 大宝伸出手比划了两下,无语凝噎,“爱称,女生之间的爱称懂不懂?” “她和你约好在哪里接送?”一直没有吭声的秦明倏地问了一句。 李大宝哽了一下,直觉告诉她,今天的卿颜可能不是很想见到‘秦明’。 “我们没说好,她要回来的时候会给我发消息。” 圆润白皙的指节在桌上轻敲两下,秦明戳穿了大宝的掩饰。 “从小到大,卿颜出门都会提前交代,包括去哪里,做什么,几点回家,她一向守时,不存在约好了却没说时间这种情况。” 听着这确信的语气,大宝笑了,“你这话说的,难道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不成?” “如你所说,就是这样。” 秦明坦然地摊开手,神色自然而平静,仿佛事实本该如此。 “并且在过去十多年的时间里,我们一直在一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不觉得在场的人里会有谁比我更了解她。” “基于现有的理解基础上所编造的借口太过拙劣,迟到的,你谎话里的破绽太明显了。” 出乎意料的回答,在场的林涛和李大宝皆是一愣。 听着像是正常陈述事实,可越品越像是宣誓主权的发言,实在叫人惊讶。 这是比太阳打西边出来还要难得状况,堪称龙番市警局十大奇观。 看着李大宝呆滞的眼神,林涛尴尬地笑了笑,“我的错,我忘记告诉你他俩是发小了。” “所以现在,能告诉我她去哪里吗?”秦明站起身,捞起椅背上的外套穿在了身上。 不对啊,大宝脑子一转,意识到了不对劲。 “等等,既然你们是发小,那你为什么不直接发消息问她?” “噗——” 正在喝水的林涛闻言,一口气全喷了出来。 看着动作僵住的秦明,他捂住下半张脸,试图遮住疯狂上翘的嘴角。 “因为,因为咱小鹤同志不喜欢老秦管她的事,哈哈哈哈哈。” “你的笑声吵到我了。”秦明一个眼刀甩去,带了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西装口袋中的手机还维持着亮起的状态,停留在信息的那一栏是未发出的讯息。 「生日快乐。」 ................... “林恒,生日快乐,我的生日分给你了...” 黑色的花岗岩墓碑,白色的百合花束,还有一个小小的蛋糕。 有多少人还记得他呢... 卿颜坐在墓碑前,黑色的裙摆被风拂动,轻轻地摇晃着,她就这么安静地,沉默着,点燃了蛋糕上的两支蜡烛。 “我翻遍了衣柜,就只剩下这条裙子了。” 「诶,下次你生日,我送你条裙子吧,上次大家一起出去,我看你好像很喜欢那条蓝的,你穿肯定好看。」 除开任务和职业身份,他们是朋友。 「别,别哭啊,怎么今天不识逗呢,我给你认错行不行?」 到底是什么时候,他不一样了的... 「回不了家没关系,我也回不了,我没有家。」 林恒总是笑嘻嘻地说着那些事。 「生日? 不知道,我啊,就是被他们抛弃的那个垃圾...」 其实,他好像一直都不快乐。 「小鹤同志,怎么了? 觉得愧对我啊,没关系,下次一定要好好对我,心疼我...」 那一次年夜,少年被酒精催发的心意被当成了胡话。 「如果有一天我比你先死了,一定不要拿菊花来看我,我不喜欢那花,死气沉沉的。」 他好像很早以前就准备好了自己的结局。 「咳,那个,其实,我还挺喜欢你的。」 .......... .......... .......... 「骗...你的...别哭啊...」 「我最怕...你哭了...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明明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天色忽暗,空气中的潮气黏腻而沉重,黑色的长裙摇曳,那纤细的身影弯下腰,轻轻吹灭了蜡烛。 “林恒,我已经,不会哭了...” 第410章 法医秦明——雨停了 靠着墓碑,抱着双膝,穿着长裙的姑娘仰头失神地凝望着灰蓝色的天空,浅色的眼瞳失去焦距,她只是那么无声无息的坐着。 在这偌大的陵园里,石碑林立,每一块碑下埋葬的,都是思念却回不来的人。 明明林恒有父母,可是从出事到下葬,几乎都是由卿颜和几位战友一手操办。 他总是笑着说自己是被母亲抛弃的那个垃圾,装作不在意,却是红了眼眶。 头部中枪是什么感觉呢... 卿颜的手覆上自己后腰的伤口,眼睫轻颤。 「这次任务很危险,临走前,要不要拥抱一下? 」 ....... 「诶,别走啊,朋友间的拥抱都不行吗?」 ....... 明明,那是他第一次提请求,明明,只是一个拥抱而已... 不该拒绝的,不该犹豫的... 那时候他的表情,明明失落得那么明显,为什么没有发现呢... “我是不是,做错了...” 「虽然我和你哥长得是像,但你也不用躲着我走吧...」 ....... 「这次你帮了我,你想我怎么回报你啊,以身相许啊?」 ....... 真真假假,究竟是后知后觉超出朋友的喜欢,还是对朝夕相处的队友殉职的悲恸和后悔。 混乱,难过,所有一切已经无法分辨。 天越来越暗了,陵园的清洁工见卿颜坐了许久,走过来轻声提醒。 “小姑娘,快下雨了,你明天再来吧。” “节哀。” 迟钝地眨了一下眼睛,瞳孔重新聚焦,卿颜似乎还没有回神。 “要下雨了吗...” 这些花,怕是留不久了。 “抱歉林恒,下次再给你买新的吧。” 看着清洁工人带走周围那些腐坏的祭品花朵,卿颜站起身。 微凉的风从她身后吹来,飞舞的发丝遮住她的视线。 有那么一瞬间,卿颜觉得这陵园空荡安静地叫人感到孤寂。 蓄势待发的大雨在云间酝酿,一滴水倏地落在卿颜的眼角,打湿了纤长的眼睫。 “真的下雨了...” 她轻轻揉了揉眼睛,忽然一怔。 等等,下雨... “遭了,秦明...” 来不及再想别的事,卿颜一边拨通电话,一边跑到路边拦下一辆出租车。 陵园离城区很远,所以她这次并没有自己开车。 “喂,大宝,你们现在在警局吗?” .............. .............. ............... “诶,你说老秦非要来又不下车,为什么啊?” “他对下雨天过敏!” 林涛和李大宝顶着大暴雨来到建筑工地,雨声太大,他们只能扯着嗓子说话。 “下雨天过敏? 我只听过柳絮过敏,海鲜过敏,还是第一次知道下雨天过敏。” 遥遥望了一眼停在路边的黑色汽车,李大宝耸了耸肩。 “算了,反正等我家乖仔来了,估计他就什么事都没了。” “嘿嘿,有道理,走,我们干活去。” .......... “秦明,你还好吗?” “嗯。” 双手冰凉一片,秦明咬了咬下唇,将手心拢到嘴边轻轻呼了一口热气。 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就像是应激的黑猫,心跳加速,呼吸急促,强烈的恐惧混杂着难言的窒息感,倘若无法平静,便是损伤自身。 记忆里,父亲沾染着血色的脸狰狞而惨白,他就那么直挺挺地躺在雨里,在秦明面前失去呼吸。 那或许是秦明人生中见到的第一具尸体。 属于自己的父亲... “秦明,你是在车里对吗?” 电话那边的女声带了一些微微的气喘。 “对。” “我来了。” 车门打开,属于雨水的鱼腥气被浅淡的薰衣草气味覆盖。 顺从自己的意志张开手臂,秦明侧过身,温热柔软的躯体扑入胸怀。 “太久了...” “抱歉,来的时候头发被雨淋到了一点,稍微凑合一下吧。”卿颜关上车门,湿透的雨伞甚至来不及整理,被她放在了脚下。 “没关系,我有点冷,你再过来一些。”手臂紧紧圈住怀里的人,秦明不再压抑身体的应激反应,手指用力地抓紧长裙外衫,他埋首靠在卿颜颈间,呼吸急促。 “你为什么坐得这么远...” 不安,焦虑,恐惧,烦躁,源源不断。 应激的黑猫失去平常引以为傲的理智,熟悉的气息就在身边却得不到有效的安抚,这让他愈发难受。 撩开耳边湿透的发丝,卿颜的手轻轻绕过秦明的腰侧环住他的后背。 时隔多年,她竟是有些生疏了。 “秦明,深呼吸。” 这或许算是一种创伤后应激障碍,小时候尚且有祖母帮着安抚,可祖母去世后,便只剩下他们两个孩子互相依偎取暖。 对一个孩子来说,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死在面前的冲击力有多大... 那种无能为力的绝望和恐惧,是永远走不出的阴雨。 他们那时候年纪那么小,除了给予彼此拥抱,什么都做不到。 颈侧的呼吸灼热,秦明的手心却是冰凉,就好像身体温感失控,连带着大脑都开始昏沉。 薰衣草的气味萦绕在鼻尖,清浅的香气安抚紧绷的神经,让人一点一点放松下来。 无意识地将自己更加贴近一些,秦明恍惚间又觉得,他们之间好像什么都没变。 外面大雨倾盆,他们坐在车内静静相拥。 静谧隔绝了雨声,这是谁都插足不了的过去和慰藉。 雨势渐微。 “卿颜。” 紧抱的双手终于松开了一些,却还是虚拢着。 “嗯?”视线聚焦于车窗外的路灯,卿颜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生日快乐。” “......” 快乐吗...眼眸半敛,心中却没有喜悦,只是古井无波,平静地不可思议。 半晌,卿颜勾了勾唇角,轻笑道,“谢谢。” 很奇怪的感觉,就像是怎么都抓不到的东西,让人想要迫切地做些什么挽回。 秦明慢慢松开手,看向了卿颜的眼睛,“你——” “秦明,雨停了。” 她笑起来,自然地拉开距离。 车内没有开窗,可是秦明坐在那里,只觉得身上又开始冷了起来... 第411章 法医秦明——明了 时间是无形的刀刃,在所有人还没察觉的时候,就把一切割得面目全非,鲜血淋漓。 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反目成仇’,小时候想要赚钱给哥哥治病的郭立强,长大以后却是死在了哥哥郭立富手里。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 “卿卿,来,吃腿!” “谢谢宝哥!” 坐在餐厅里,卿颜端着碗接过了李大宝盛来的鸡肉。 “还好有你,不然我们跟老秦出来吃饭,能闷死。” 林涛咽下嘴里的东西,似笑非笑地看着默不作声的秦明。 “食不言,寝不语,除了是礼教之外,也是对消化系统的尊重,有什么问题吗?” 秦明抱着双臂,对着对面的林涛和李大宝挑了挑眉。 “而且,卿颜适应得很自然不是吗?” “嗯?” 忽然被点到的人抬起头茫然地看着秦明,腮帮子鼓鼓地咀嚼着嘴里的东西。 秉持着细嚼慢咽的原则,卿颜吃的很慢。 之前在特警队吃饭都是争分夺秒狼吞虎咽,现在回来了有秦明盯着,只能这么耐心地慢慢吃了。 长久养成的习惯难改,往嘴里塞了一大口东西想嚼两下直接吞的时候,卿颜硬生生止住了自己的动作,这才成了现在这不伦不类的样子。 就,就有点想上手捏一把是怎么回事... 李大宝托住下巴,低下头,一时间陷入沉思。 “不赶时间,慢慢吃。” 将卿颜空掉的碗填上,秦明的样子耐心而专注。 “哟,老秦,我也要。”林涛拿起碗,对着秦明挤眉弄眼道。 将勺子调转一个方向,秦明擦了擦手,对林涛比了个请的手势。 前一秒还温柔的你,现在是多么的冷酷。 林涛装模作样捂着自己受伤的小心灵,然后往自己碗里捞了一大块鸡腿。 “唉,老秦,差别待遇太明显了吧。” “那我给林队捞一个?” 卿颜拿起勺子,笑眯眯地看着林涛。 一个敢捞,一个不敢接,林涛看着秦明堪称‘冷酷’的眼神,连忙摆手。 “不不不,你给老秦吧。” 看卿颜被逗笑,林涛忽然想起来前两天的事,顺口问了一句。 “诶,小鹤,话说你前两天出去发生什么了吗,看着不太开心啊。” 闻言,知情的李大宝动作一顿,下意识打量着卿颜的神情。 “啊,那个啊。”卿颜拿起餐巾擦去嘴角的汤渍,眼神不自觉柔和下来。 “因为有些事情想不通,所以去祭拜了一下曾经的战友。” 李大宝轻声问道,“那现在?” “想明白了。” 将林恒的遗物整理完寄给他父亲时,一切都想明白了。 愧疚不是爱意,过于强烈的理智会模糊情绪的界限,只有局外人才看得清楚。 「你如果喜欢他,那在你看到那封信时,不应该是说对不起。」 ....... 「你的对不起,是在因为‘不喜欢’和‘无法回应’而道歉。」 面对她的道歉,林恒的父亲这么说着,像是看透了她的一切。 「你只是在愧疚,因为你一直在拒绝,你觉得伤害了林恒。」 「如果林恒在那一次任务里活了下来,如果你恰好看到了这些东西,如果再让你做一次选择,你会选他吗?」 当所有前提条件实现,即便茫然无措,答案也早已显现。 「你不会,小姑娘。」 「你只是觉得辜负了一个朋友死前最后的心愿,所以你耿耿于怀,为所有一切的拒绝。」 林恒的父亲这么对她说着,将所有东西搬进了房间。 「他不在以后,你就一直过来,可是除了愧疚,我在你眼里看不到别的东西。」 将卿颜带去的水果洗好,头发半白的男人拿了一个苹果给她。 「明年,别再来了。」 「你替他做的,已经够多了。」 因为没有办法去回应那一份喜欢,所以愧疚,因为无法接受朋友离世前,一直在接受她的拒绝,所以耿耿于怀。 一直弥补,一直惦念,因为那份沉重而纯粹的心意。 因伤害而歉疚,因死亡而深刻。 为什么总说活人比不过死人,因为在他们死去的那一刻,过往一切无法弥补,而他们的喜怒哀乐将会因为‘死亡’而深刻。 在记忆中,错误会被死亡埋没,美好会因死亡放大。 逝者在生者的记忆中随着时间不断美化,残留的情绪会长久地影响生者的意志。 「如果他还活着,我想按他的性格,宁可要你干脆利落的拒绝,也不会要这折磨人心的愧疚。」 指尖在碗沿轻滑,卿颜眼中浮光闪动。 其实,还有一点... 在下雨的那一天,她冷静下来后,忽然发现的事。 她可以毫不犹豫地拒绝林恒想要拥抱的请求,可是在面对秦明的时候,她的肢体总是先一步快过大脑,去拥抱他。 心里的天平似乎一直都没变过,倾斜的那一端,一直都是...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 手指忽然一抖,卿颜心跳快了两拍。 “哟,怎么啦,烫着啦?” 李大宝注意到了卿颜的情况,瞬间紧张起来。 然而旁边的人比她更快,托住了卿颜的手。 “没有明显烫伤痕迹,痛吗?” 秦明捏住卿颜的指节,低头寻找着伤处。 “没,就是手抖。” 顶着林涛揶揄的眼神,卿颜只觉得愈发毛骨悚然。 “我刚刚蹭到汤汁了,我去一下洗手间。” 着急忙慌地抽回自己的手,卿颜脚步飞快地逃离现场。 “老秦,你吓到人小姑娘了。”林涛贱兮兮地笑起来,意有所指。 “唉呀,铁树开花,百年不遇啊,你想牵手,怎么也得含蓄点啊。” “话说,我记得这餐厅好像情侣牵手拍照,打三折吧,你们要不要努力一下?” 林涛疯狂地眨眼,完全一副看戏上头的表情。 “?”秦明偏头看着林涛,有种气笑了的无语感。 “频繁眨眼是干眼症和结膜炎的早期症状,需要我带你去医院做个检查吗?顺便做个脑部ct?” “三折?”李大宝托腮思考了一会儿,惊喜道。 “我和卿卿可以啊!” “不,你不可以!”\/“不可以。” 第412章 法医秦明——同频 “有时候我觉得比起刑警,我们更像侦探。” 行走在漆黑的小树林里,卿颜拿手电筒照着眼前的女尸,嘴里还嚼着没吃完的薄荷糖。 “小鹤同志,口味挺重啊。”林涛啧啧了两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坟堆,顿时觉得有些阴森森的。 “不过看你这调查的样子是越来越熟练了。” 卿颜观察着地上的脚印,又转身看向尸体,“没办法,智商不够,努力来凑。” “死者怎么又少了一颗后槽牙...” 本来蹲在旁边检查女尸的秦明倏地站起来后退了几步,面上冷静的表情皲裂了一瞬间,卿颜清晰地看到了他眼里的慌乱。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起了。”林涛背后冒出一身冷汗。 “连环杀人案吗?”卿颜下意识站到秦明身边,她记得,秦明的父亲去世时,也没有后槽牙。 “带走死者身体的一部分,是对我们的挑衅,还是说这是凶手的杀人印记...” “先把尸体带回去,再详细检查吧。”李大宝走过来,对着地上的脚印拍了一张照片。 卿颜在笔记本上划了两笔,“那我和林队去核对人脸信息,调取死者详细资料。” “我去检验尸体,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痕迹。”秦明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刚刚那一瞬间的失态仿佛只是卿颜的错觉。 死者年龄不大,死亡时间在凌晨三点左右,因机械性窒息死亡,没有被性侵,也不是抢劫案,反抗痕迹轻微,只有右手有被重重踩踏过的痕迹。 幸好死者面容保存完整,所以这一次查找身份信息比以往要简单许多。 在得到死者家庭地址的第二日,四人就赶往了她的住处。 “死者名叫戚静静,二十六岁,在装潢公司做销售,业务范围广泛,人际关系复杂,收入一般,但花钱时比较大手大脚。” 翻阅着卿颜递过来的笔记本,林涛打量着戚静静的居所。 卿颜和大宝正翻查着死者的卧室,看着满桌子的化妆品,卿颜的脑海中慢慢形成戚静静平日里的个人形象。 她想的正认真,旁边李大宝忽然发出来一声极其惊讶的感叹。 “嚯! ——” 一柜子的性感内衣,看得李大宝眼花缭乱。 “看来从某种方面来说,死者相当在意自己的外貌形象,这几乎是从内到外的‘全副武装’。” 卿颜也是第一见这么多性感内衣堆在一起,属实有些讶异。 “怎么了,你们找到什么线索了?”听到动静的林涛探头,一眼就看到了李大宝手上的红色蕾丝内衣。 他瞬间瞪大了眼。 “嚯!——” “妈呀,这死者原来还是位闷骚的‘处女’啊。” 李大宝白了他一眼,淡定道,“这就是你不对了,天天穿性感内衣就叫闷骚啊,秦明还天天穿西装呢,也闷骚吗?” “好像是有一点。”林涛笑眯眯地点头。 “小鹤,你怎么看?” 卿颜默默竖起一个大拇指,表明了自己的赞同,“而且,还傲娇。” 李大宝看了一眼乐在其中的卿颜,补充道,“还是个醋精,无差别攻击那种。” “达成共识。”林涛深表赞同地鼓掌。 别的她理解,醋精是什么,卿颜沉思了一会儿,“? ? ?” “你不懂没事,以后再说。”大宝看着卿颜茫然的眼神,笑起来。 林涛听懂了李大宝的意思,开始嬉皮笑脸地忽悠卿颜,“小鹤同志,这是关于老秦的‘知识点’,记下来记下来,以后要考的。” “像上级对下属的考核吗?”卿颜挑眉。 李大宝和林涛对视一眼,咧嘴笑起来“差不多。” “我怎么那么不信呢?” 说是这么说,但莫名觉得很有意思,卿颜凑近两人。 嘿嘿嘿~ 三人默契击掌,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开心完了,干活干活。 前一秒还在乐呵地调侃,后一秒转身,他们对上了门外某‘闷骚醋精’无语而疑惑的视线。 为什么查案这么开心? 秦明看着嘴角都快咧到耳根的三人,不明所以地扫视了一眼,摊了摊手。 笑意凝固,卿颜和李大宝还有林涛面面相觑。 在这一刻,三人的脑电波神奇地重合在了一个频道。 「他听到了多少?」 “一个房间不需要这么多人,卿颜,跟我过来。” “来了。” 心虚地笑了笑,卿颜对着身旁的两位‘革命’战友抛去一个求救的眼神。 李大宝和林涛举起拳头做了个打气的手势,用一种堪比‘壮士断腕’般果决的眼神目送她离开。 去吧勇士,我们精神上祝福你! ......没爱了 安安静静地跟着秦明进入另一个房间查找,卿颜不由得看了他几眼。 应该,没听到吧... 不再去想刚刚的小插曲,她细致地搜查着每一个角落。 比起卧室,其他房间并没有多少有价值的东西。 “这个戒指盒,有点眼熟啊。” 看着大宝和林涛从戚静静卧室里找出来的首饰盒,卿颜搜寻着脑海里的记忆。 “我好像在那家店看到过。”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林涛从后视镜里明显察觉到了秦明变化的脸色。 搞事情的心思乍起,他立刻调侃道。 “哟,小鹤同志有情况啊?” “稍等一下。” 翻出自己装东西的小包,卿颜拿出了一个首饰盒递给李大宝。 “宝哥,你看看,是一样的吗?” “我去,真有情况啊?”要不是在开车,林涛真想转过头看看秦明是什么表情。 李大宝仔细对比着两个戒指盒,下了定论,“一样,应该就是一家店。” 把东西还给卿颜,大宝心里的好奇都快要溢出来了。 “你这戒指,谁送的?”秦明的眼睛盯在那红色的首饰盒上,仿佛要把它扎穿。 有点碍眼... 心头的无名火越烧越旺,炸毛的黑猫几乎要朝那无辜的戒指盒哈气。 “不是送的,是朋友的。”卿颜看着秦明的眼神,莫名觉得后颈凉嗖嗖的。 “现在不是很流行那种手工制作的戒指吗,她上次有事走得急,就先放在我这里。” 特警有时候出紧急任务十分匆忙,许多时候都会突然改变计划。 “男性朋友?”林涛问出口的瞬间,秦明眼神变了变。 “女性朋友。”卿颜小心地把盒子重新放回去。 “男性单独一个人去做这种手工戒指的应该很少吧。” “她之前还推荐我去那家店来着。” “那下次,我——” “宝哥,下次有空我们一起去吗?” “......”话说一半卡在嗓子里,秦明的幽幽地看向卿颜。 “好啊,回头咱们也戴个戒指,显得感情好。”李大宝开开心心地应下。 第413章 法医秦明——电瓶车 最后那首饰店,卿颜还是和秦明一起去了。 只不过,方式有些奇特... “这就是你说的,不会堵车的办法?” 坐在电瓶车的后座,秦明戴着粉色的猫耳头盔,双手轻轻搭在卿颜的腰侧。 长手长脚西装革履的男人木着一张脸窝在后座,这场面,属实有些奇特了。 “大路堵车,你又不肯坐宝哥的迷你小吉普,剩下的交通工具就只有这个了。” 卿颜慢悠悠地行驶在小路上,淡定地接受着几个路人诧异的注视。 “自行车太慢了,还是电瓶车好。” “为什么你的头盔就是正常的?”深吸了一口气,秦明忍住毒舌的冲动,伸手摸了摸头顶上的白色猫耳。 卿颜加快了一点速度,只要想起秦明冷着一张脸戴粉色猫耳头盔,她就想笑。 “没办法,这电瓶车我是跟朋友借的,吃人嘴短,拿人手软,你凑活一下吧。” “而且,挺适合你的。”卿颜开始极尽忽悠,睁着眼睛说瞎话。 “很可爱,秦明。” “你要是笑得不那么明显,我可能还会相信你说的是真话。” 手下的腰肢随着呼吸起伏,秦明即使看不见卿颜的表情,也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她的笑意。 “回来的时候,换我开车...” “这车子太小,你可能开不习惯。”卿颜说着,忽然一个急刹。 身后的秦明还没反应过来,就因为惯性撞上了她的后背,双手揽紧了纤细的腰肢,他不自觉有些耳根发热。 “到了?” 头盔撞在一起,发出轻响。 “没,有小猫跑过去了。” 穿小道不方便的地方就在于会有行人和流浪猫狗时不时路过。 卿颜拧动着电瓶车把手,继续往前开去。 “你抓稳点,前面减速带会有点颠簸。” 有点颠簸? 秦明坐在后座,面无表情地抱紧了卿颜的腰,只觉得自己快被甩出去。 “下次,还是走大路吧。” “不,下次还是借宝哥的迷你小吉普吧。” 道路两侧高大的香樟树遮住了刺眼的阳光,只有零零散散的金色洒落下来。 淡紫色的小电动车行驶在林荫小道上,微风吹拂,静谧而惬意。 最近天凉了下来,卿颜已经换上了针织外衫。 柔软的面料贴着掌心,秦明看着她背后的字母花纹,轻声念道。 “pitate...” 小心翼翼又急切的心动。 “这衣服不错。”他倏地说了一句,抬头看向阳光浸染的树木枝叶。 藏在头盔里的耳尖泛起红色,心跳失序。 卿颜下意识回应道,“我也觉得。” “你想做戒指的话...”秦明抿了抿唇,声音低了下去。 “下次在空余的时间,我陪你去...” “你,别总是找那个迟到的...” 猫咪难得主动翻开肚皮,柔软的肉垫探了过来,是亲近的暗示。 卿颜正专注地观察路况,加上头盔的阻隔,她没有听清秦明说了什么,只是模糊地听见他在说些什么。 “嗯,好啊,听你的。” 万能公式,总不会出错的。 无法抑制的喜悦像是泡泡,一点一点从心里蔓延出来。 望着眼前的小路和头顶簌簌作响的绿叶,秦明蓦地觉得好像这趟外勤,也没有那么糟糕。 “你可以开慢一些,这里人多。” 人多? 卿颜看着空荡荡的路口,脑中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就在前面,我们差不多到了。” 非常少女心的小电驴停了下来,卿颜双脚点地支撑着电瓶车等秦明下来。 看着一身黑色手工西装的秦明顶着个极其可爱的头盔下车,卿颜用力地咬着后槽牙才没让自己笑出来。 深呼吸了几下,她把车停在路边,先一步摘下了头盔。 “卡住了。” 修长的手指摸索着头盔的系带卡扣,秦明的眼神透出了几分无奈。 “我来。” 卿颜上前几步。 看她走来,秦明下意识低下头,双手放在身侧。 “偶尔一次坐这样的车,好像也不错。” “难得听秦科长说夸奖的话,这还真是这辆小车子的荣幸了。” 卡扣里嵌进了带子,卿颜怕解扣的时候刮伤到秦明,只能将手指垫在他的下巴和系带之间。 “那待会儿回去,还是我开车?” 她的手指有些凉,秦明垂眼注视着卿颜浅色的瞳孔,嗓音轻缓而柔和。 “嗯,可以。” 像是纵容,又像是默许。 “好了,解开了。” 盯着秦明脖颈连接处那一点红痕,卿颜皱了皱眉,“痛吗,好像刮到了。” “没有感觉,你是说哪里?”秦明抬手摸索着方才卡扣的位置,却一直没有摸到刮伤的位置。 指尖总是在红痕的附近停留一下又移开了,完美错过。 卿颜叹了口气,握住他的手指移到了擦伤的位置。 “这里,已经有些轻微皮下淤血了。” 眼底的情绪一闪而过,秦明只是淡淡地按了一下那个刮伤的位置。 “没事,明天就好了。” 推门进店,店里的老板娘十分热情地迎了上来。 “二位是要做戒指吗,不好意思今天已经预约满了,你们——” “警察。”卿颜掏出警官证,正了正神色。 老板娘看了看两人,恍然大悟道,“警察可以打九折,情侣首次进店可享受优惠服务。” ? ? ? 这是不是太敬业了一点。 看着老板娘和善亲切的笑容,秦明和卿颜对视一眼,一时竟无语凝噎。 第414章 法医秦明——症结 “诶老秦,咱小鹤同志呢?” 一起坐在警局的车里,林涛看着后座的秦明,随口问道。 “今天怎么不坐你们那‘豪华座驾’了?” 说起这事儿林涛就想笑,天知道他看到秦明一本正经地戴着可爱头盔窝在卿颜后座的时候有多震惊。 那种感觉无异于在朋友婚礼上看到新郎新娘穿着奥凸曼的衣服结婚那样震撼。 安静许久,秦明忽然幽幽地开口道,“一辆电瓶车坐不了三个人,她说上次载我,太重了...” “?”林涛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在他们旁边的非机动车车道内,卿颜和大宝正戴着熟悉的卡通头盔笑呵呵地骑着那辆‘豪华座驾’。 “老秦啊,你,噗嗤——” 还没来得及开口‘安慰’一下自己的好友,林涛就已经忍不住嘲笑起来。 “很好笑?”秦明的视线轻飘飘地扫向林涛,黑色的眸子里带了些恼羞成怒的意味。 “哎呀,看开点啦老秦,山不就你,你可以去就山嘛。” 林涛作为四人组中唯一有‘女朋友’的过来人,语重心长地说道,“口是心非已经过时了,现在打直球才是王道。” 面对林涛的经验指导,看似在想事情的秦明却默默坐直了身体,将头偏过去了一些。 很显然,他在听,并且,还挺认真,但是,天塌下来,有秦科长的嘴顶着。 “我是在说交通工具这事。” 林涛憋着笑,没有戳穿,“我也是在说交通工具啊。” 秦明难得哽了一下,看着林涛幸灾乐祸的眼神,他调整了一下自己的腕表,抬头无语地瞥了他一眼。 “她们停了,我们到了。” 戚静静死了,她的神秘男友孙凯也传来了遇害的消息。 手指在键盘上敏捷的操作着,林涛和大宝看着卿颜飞快的手速,眼睛逐渐瞪大。 “我去,乖仔,你这手速不去技术科真是可惜了。” “技术科需要动脑,我脑容量太小,不适合那里。” 整理着戚静静的相关资料,迅速浏览着网页上的内容。 提取,总结,整理,分类,巨大的线索网络在大脑中建构,最后成为实际资料。 鼠标滑动,卿颜的眼睛随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转动。 她很专注,连秦明过来了都没有发觉。 “整理好了。” 长时间盯着电子屏幕,卿颜的眼角有些干涩刺痛。 她刚抬起手想揉一揉,就被人按了下来。 “别动,揉眼睛可能引发眼部感染和角膜擦伤,待会儿热敷一下,可以缓解疲劳。” 见她没有再动作,秦明松开卿颜的手腕,拿起了桌上的笔记本。 “父母反对导致分手,在过去六个月当中戚静静经常发布征婚消息,并特意注明——‘处\/女之身’...” “这标注的也太刻意了些,现在谁还在乎这件事,有了那个膜爱情就能保鲜吗,又不是保鲜膜干燥剂。” 李大宝皱了皱鼻子,有些想不通。 卿颜撑着下巴,视线停留在那四个字上,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是案件的关键所在,“不过不得不说,这种事还挺常见,处\/女情节,感情洁癖,有些极端的人甚至对这件事几乎达到了偏执的地步。” “讽刺的事,我复检的时候发现她的处\/女膜是再造的。” 秦明双手交叠,脑中的疑惑愈来愈多。 四人一时间都沉默下来。 等等... 卿颜的指尖微动,脑中灵光一闪。 处\/女情节,征婚,再造... 她好像,有些猜测了。 夜晚 “卿卿,你确定要剪?” 捧着手里的光滑发丝,李大宝有些可惜地叹了口气。 “我之前看你照片那长头发可好看了,真不考虑留长一点,发辫不过肩,扎起来就可以了。” “那听宝哥的。”卿颜举起电视遥控器切换到上次没看完的电视剧。 瞧见电视里金发碧眼的帅哥,她戳了戳李大宝的手。 “宝哥,看,这就是极端处\/女情节的案例。” 将进度条拉回男人捅刀的那一幕,卿颜的眼神变得犀利起来。 “他发现了女友不是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信仰受到了玷污,所以杀了她来发泄愤怒。” 想起戚静静尸体被发现时的样子,卿颜面色沉重。 她记得当时戚静静是以跪着的形态被绑在墓碑前。 “道歉...赎罪?” 电视屏幕上,手染鲜血的男人跪在耶稣象前,低声祈祷。 听着卿颜的分析,李大宝福至心灵。 “这么说起来,难道戚静静...” “叮咚!——” 门铃声忽然响起,打断了两人的思考。 “这么晚了,谁啊?” “我去开门,顺便拿夜宵上来。” 卿颜随手抓起旁边的毛毯裹在身上,踩着拖鞋下楼。 微长的发丝披在肩上,蓝色的睡衣裙摆贴在她白皙笔直的小腿上,毛毯垂落。 她透过大门的猫眼往外看,一个意料之外的人出现在门口。 “秦明?” 卿颜打开门,感受到屋外的夜风,又往毛毯里缩了缩。 这睡裙领口有些大了,深色的衣裙衬得肩颈那块肌肤白的晃眼。 秦明愣了一下,不自在地移开了眼。 “我想跟你聊一下关于‘处\/女’的事。” “?” 三更半夜,这么劲爆的事是她能听的吗? 刚下楼的李大宝停在最后一节台阶,脑门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先进来说吧。” 卿颜从鞋柜里翻找了一下,发现好像没有买男士拖鞋。 “先穿这个吧。” 拿了双没有拆封过的毛绒拖鞋,卿颜摆在了地毯上。 “没想到你会突然过来,鞋子可能有点小,先将就一下吧。” “诶,那是我的。”大宝突然出声。 秦明看着李大宝,额角跳了一下,“她为什么在这里?” 酸,真酸。 李大宝摊了摊手,皮笑肉不笑地看向秦明,“姐妹的茶话时间,有什么问题吗?” 这没由来的火药味是怎么回事... 卿颜看了看李大宝,又看了看秦明,只觉得露在裙摆外的小腿冻得慌。 “走了走了,你不是有重要的事跟我聊吗,我们去楼上说。” 伸手抓住秦明的手腕,卿颜脚步匆匆地往楼上赶。 “宝哥,走,我们吃夜宵。” 左手大宝,右手秦明,卿颜挂在身上的毛毯失去双手的支撑滑落下来,露出大片白皙的肌肤,还有线条优美的后颈。 因为常年训练的关系,她的身体线条纤细流畅,莫名地,吸引人。 “我的妈呀...”李大宝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光明正大地欣赏自家朋友的美色。 当初一起逛商场的时候,还好买了裙子,她真是太机智了! “咳!” 随着一声重重的咳嗽响起。 还没等大宝欣赏完,一双飞快地扯起了毛毯严严实实地包住了卿颜。 “先换身衣服,别感冒了。” 一本正经地拉紧毛毯,秦明眼神闪烁,从脖子红到了耳朵。 有些,可爱... 卿颜眨了眨眼,一种似曾相识的情绪逐渐从心底冒了出来。 “秦明。” 她笑起来,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低声耳语。 “你的脸好红。” 第415章 法医秦明——心意 “你吃吗?” 聊完戚静静的案子和处\/女情节在此案中牵扯的影响,卿颜和李大宝开始抱着两碗凉皮吃起来。 本来以为秦明坐一会儿就走,没想到他就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卿颜。 “你之前相亲过?” 敢情他沉默这么久,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是在思考这个。 卿颜脑子里某根筋抽了一下,越想越不对劲,晃掉脑子里奇怪的想法,她咬断口中的凉皮,“算不上,最多算是队里朋友牵线搭桥,凑个热闹而已。” “你没有跟我提过。” 秦明坐近了一些,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肺都快气炸了。 要不是刚刚谈话时偶然提起,他估计要等人被拐走了才知道。 “因为不是什么大事,所以忘记了。”卿颜喝了一口牛奶,往凉皮里倒了一点醋。 “而且当初只是短暂认识了一下,就没接触了。” “诶,长得怎么样,帅吗?”李大宝兴冲冲地在旁边八卦,无视了秦明的眼刀。 卿颜抬头低头专心吃着夜宵,听见大宝的问话,她抬头看了看秦明。 “没印象了,不过应该没秦明好看。” 撇开毒舌,讲究,洁癖,秦明的气质确实胜过了许多人。 没秦明好看...... 这话听着怪舒心的是怎么回事。 被这么顺毛撸了一下,临界炸毛的猫咪瞬间安静下来,瞳孔变成了圆圆的样子。 “下次遇到这种事直接拒绝就好。”秦明有些羞报地移开视线,连声音都柔和下来,“不用太迎合别人。” 什么情况,怎么变脸一阵一阵的? 卿颜茫然地搅动着碗里的凉皮,完全不明白为什么秦明的心情变化可以这么快。 “诶呀。”大宝倏地惊呼一声,“醋倒多了。” 她转眼瞟了一眼秦明,又看向自己的夜宵,“啧,酸,真酸,太酸了。” 好像在说凉皮,又好像不是... 抿了一口杯中的热水,秦明按下心里的吐槽欲。 夜宵的量不大,只有几口。处理好碗筷,卿颜送秦明出门。 “外面太冷了,穿这个吧。” 长款的风衣外套搭在卿颜的手腕上,深灰的色调和秦明的黑色西装很搭。 “羊毛呢...”秦明的指腹抚过外套,心中的暖意翻涌。 “买给我的?” “嗯,本来去年过年就想给你的,后来太忙,等空下来的时候,已经夏天,穿不了了。”当初为了买这衣服,她还花了几个月的工资,现在想想,真还算是奢侈了一把。 “不过你放心,我一直在清理,刚刚也熨烫了一遍。” 心里又酸又软,夹杂着陌生的欣喜,秦明套上那件风衣,细致地整理着领口。 很合身,而且,带着薰衣草的气息。 “谢谢...” 望着卿颜的眼睛,站在大门口,秦明忽然就有些迈不开步子了。 不想走...想多待一会儿...和她一起 站在原地,一向守时的秦科长竟是任由时间流逝,欲言又止地看着眼前的人。 “那我,先走了?” “嗯,路上小心。”卿颜笑了笑,准备目送他离开。 然而等了半晌,一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打断了所有思绪。 温热的掌心隔着毛毯轻轻贴在卿颜的后背,秦明低下头轻轻在她肩上靠了一下。 “晚安,明天见。” 明明以前分开那么久都没有觉得这么难熬,现在只隔着几公里的距离,却格外想念不舍。 就这一次,就当一次的例外,暂且让感情先于理智,抚平心里的不安。 “上次要给你做的衣服已经完成了,明天我顺路帮你拿过来。” “那要顺便留下来吃晚饭吗,如果你忙——” “可以,那就这么说定了。” 不是,我就客气一下,这是不是答应的太快了? 卿颜脑中模糊的东西逐渐明了,她试探着用手拍了拍秦明的肩膀。 “秦明...” 她伸手推开了他,眼神纠结而犹豫。 “你是不是......” “喜欢我?” “........”沉默,长久的沉默。 卿颜能感觉到环绕在她腰间的手越收越紧,秦明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她的眼睛。 安静的黑猫没有发出声响,可是那澄澈晶亮的眼睛里,是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期待和占有欲。 平常高冷又傲娇,可是在别的猫出现时又会吃醋哈气,试图引起主人的注意。 不用说话,就已经能看出答案。 嘴上总说不要靠近我,不要打扰我,需要一个人,可看着她的时候,眼睛却在说抱抱我,不要走,还有喜欢... 秦明无意识地拉近她,期待着卿颜的回答。 他知道,卿颜能看懂他的意思。 真是让人苦恼的现状... 卿颜说不清现在是一种什么心情,联想起之前种种,反倒有一种意料之中的平静感,“你先让我缓缓。” 她很清楚,秦明在她心里的地位非同寻常,但是这种感觉到底是喜欢还是家人的在意尚未清晰,她需要时间分辨。 毕竟家人间亲密接触的感觉和恋人间的亲昵互动还是很不一样的。 很遗憾,就目前卿颜贫瘠的感情史来说,她还需要时间缓冲。 “你之前说过,你不喜欢我...” 低哑的嗓音染上了几不可见的失落,是从未有过的坦诚。 “这对我来说,从来都不是好消息。” 秦明一直都记得,她的每句话,每一个表情... 清晰而深刻。 第416章 法医秦明——突破 “我去,卿卿你这什么情况,跟大熊猫似的。” 瞧着卿颜眼底的两个黑眼圈,李大宝夸张地凑上前摸了摸。 卿颜闭了闭眼,她用了一晚上思考秦明到底是不是吃错药导致脑子短路不好使了才会说出那种话,翻来覆去结合各种迹象和线索,用堪比探案时的惊喜程度验证,结果最后得出结论——他是认真的。 然后,她失眠了,一晚上没睡着。 “宝哥,我可能也吃错药了。” “啊?”大宝看到卿颜生无可恋的样子,伸手揉了揉她的脸。 “怎么回事儿啊,跟宝哥说说 。” “一言难尽,先把犯人抓到再说吧。” 经过这段时间的排查,警方终于锁定了犯罪嫌疑人李旭。 李旭完美地符合所有特征,有处\/女情节,和戚静静有过接触,在登山用品店工作,并且近期一直没有回家。 戚静静和孙凯分手后为了填补内心的空缺,在交友网站上认识了假装富二代的李旭,而李旭则对戚静静的处女身份非常满意。 为了得到戚静静,他倾其所有,但后来发现戚静静的处\/女身份是伪造的,又发现戚静静和前男友孙凯暗中来往,于是恼羞成怒下杀了两人。 因果闭环,证据确凿,指纹相同,案件侦破。 “直觉告诉我,林队要请客吃饭了。”在抓捕李旭前,秦明和林涛打了个赌,赌扫黄打非的部门会先一步抓到李旭。 因为秦明觉得,一个人知道要死了,可能会把之前没做过的事情都做完。 卿颜伸了个懒腰,拿起桌上的文件准备往审讯室去,“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啊。” 只靠一部分人体组织就被定义纯洁,这样的爱情始于谎言与‘贞洁’,最终也毁灭于此。 「我拿出刀子逼着她,让她向我祖宗道歉,我找了一个不干净的未婚妻。」 .......... 「我怎么可能要这么一个二手货。」 .......... 「我必须要折磨她,她越痛苦,我越高兴。」 ......... 「我巴不得喝她的血,吃她的肉...」 看着几近疯魔的李旭,卿颜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他食指烫伤的痕迹,声音幽幽,“你要是真这么恨她,为什么还要放烟花给她?” 在李旭错愕的眼神下,大宝默契地接上了卿颜的话,“戚静静的微博上写过,她最喜欢的就是烟花,你要是真恨到想要喝她的血,吃她的肉,为什么还要放烟花给她看?” 爱之深,恨之切,最后因为嫉妒和愤怒变得扭曲,造就了杀业。 “最后一个问题。”秦明往前走了几步,眼神变得格外严肃。 “把死者的后槽牙拔掉,跟折磨她有关系吗?” 孙凯的心理防线已然被攻破,他只是平静地交待了一切,“当初我本来以为我和戚静静之间是爱情,可一个人告诉我——不是,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这个人在哪,他只是让我在一个地方等着。” “然后他就让你把死者的牙拔下来了?”秦明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只有那双愈发锐利的眼睛暴露了他不平静的心理,“你们的联系方式是什么。” 一步步逼近孙凯,秦明只觉得自己正逐渐接近父亲死亡的真相。 “他让我把后槽牙拔下来放在尸体旁边,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秦明转头看向卿颜,眼中带了些希冀。 卿颜摇了摇头,“我和林队在现场搜寻了几天,现场并没有发现后槽牙。” 她明白秦明的心思,但线索断了,没有办法。 李旭伏法,此案结束。 对于死去的人,人们在短暂的惋惜同情后,便又重新投入到了自己的生活。 .......... 林涛请客,几人抱着菜单坐在餐厅里,美滋滋地挑选自己要吃的东西。 “又来照顾我的生意啦,看来今天还来了位新朋友。” 穿着连衣裙,笑容温婉的女人站在桌边,热情地招待着。 “既然你们这么好,我这当老板的,一定得亲自服务啊。” “我们店里还有优惠活动,只要是情侣两个人手牵着手拍照贴在我们的情侣墙上,就可以享受三折优惠。” 大概是见卿颜面生,老板娘还特意强调了一下。 “而且,我们不介意谁和谁一起拍哦。” “来吧,乖仔,是时候让我们出场了。” 大宝抬起左手,张开五指。 卿颜微微一笑,右手绕过大宝的手臂,自然地牵在一起,标准的十指相扣。 “相当默契啊,宝哥。” “你们这牺牲也太大了。”林涛啧啧两声,旁边秦明的视线快把他灼穿了。 “没事,今天我请客,你们管吃就行。” 回头大宝和卿颜的照片真被挂情侣墙上了,他这个请客的能被秦明的吐槽淹死。 “林队真是,财大气粗。”卿颜比了个大拇指,“那我要一份培根意面和冰的青柠苏打水。” “我要一份大胃王套餐加大可乐。” “我来一个蔬菜沙拉,一杯手磨咖啡。”秦明合上菜单,转头说道,“刚刚的青柠苏打水麻烦换成常温。” “好嘞,稍等啊。”老板娘揶揄的眼神在秦明和卿颜身上转了一圈,随即抱着菜单往后厨去了。 “常温的苏打水失去了它的灵魂。”卿颜往后靠在椅背上,无精打采地戳了戳大宝的手肘。 秦明双手交叠在膝盖上,嗓音平缓,“你今天早上已经喝过一杯冰豆浆了,过度的冷凉刺激会让身体感觉压力。正常情况下,人体维持着一定的体温平衡。而冰冻饮料摄入后,身体会为了保持正常体温而进行调节,这可能导致血压上升,心脏负担加重。” 忽略他说的内容,秦明的嗓音听起来的确是声控福利。 但很显然,在场的三人已经免疫了声控攻击。 卿颜眉头一皱,发现事情并不简单,“那豆浆我在办公室喝的,为什么你会知道?” “早上路过的时候看到你手指泛红,杯子外壁上残留着凝结水汽,不难看出那是一杯冰豆浆,并且还是加了相当多冰块的那种。”秦明看着卿颜心虚的样子,眼中含了一点零碎的笑意。 “你这变态的细节控。”林涛摇了摇头,看卿颜生无可恋的样子更想笑。 “认命吧,小鹤同志。” 大宝同情地拍了拍卿颜的肩膀,圆溜溜的杏眼看了看林涛,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我就说吧,不会聊天的人活该单身。” 第417章 法医秦明——逗猫 “老秦,你这是在反向冲刺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啊。”难得没什么案件,又没轮到周末值班,看着感情越来越好的卿颜和大宝,再看看旁边孤家寡人的秦明,林涛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随手拎起桌上的小面包丢进嘴里,林涛看着电视机上没有声音的球赛,随手打开了手机,“嚯! 小鹤同志和咱宝哥今天盛装出行啊。” “什么盛装出行?” 翻动着手上的杂志,秦明看了一眼桌上的手机,自从捅破了两人之间的窗户纸,卿颜就总是一副躲着他的样子。 抬头看着林涛递过来的手机屏幕,上面穿着一字肩短袖上衣的姑娘笑得分外开怀,“你这照片哪来的?” “宝哥分享的,怎么,你没收到?”刚问出口,林涛就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 罪过罪过,就秦明平常的样子,看着也不是像能分享日常的样子,“哎呀,毕竟你平时不喜欢被其他事打扰嘛,单身贵族秦科长。” 可卿颜以前装作在国外留学的时候还是会偶尔发照片过来。 所以,他这算是被拒绝了? 原本就不太美妙的心情彻底转阴,恋情还没开始就结束的,估计他也是头一回了。 黑色的短袖上衣,深色的阔腿牛仔长裤勾勒出优秀的身材比例,打理过的半长发落在肩上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抛去职业和经历,照片上的卿颜只是一个因为和朋友出去而开心的普通姑娘。 她化了淡妆,近裸色的唇釉让双唇看起来更饱满红润。 这么想起来,她长大以后好像一直没有什么特别交好的同性朋友。 这还是第一次卿颜和朋友的合照。 “照片发我。”秦明掩着唇,视线停留了一会儿。 话音未落,手机振动了两下,信息页面又传了一张新照片过来。 画面中,卿颜抱着一大捧玫瑰花,站在一个cos吸血鬼露出大半腹肌的帅哥旁边,笑得灿烂。 随即,是一条大宝的文字消息。 李大宝:诶呀,瞅瞅,活该这帅哥能要到联系方式。 李大宝:[坏笑emoji] 李大宝:可见,咱家乖仔就吃这一套。 秦明歪头看着那张照片,有那么一瞬间,林涛觉得他的手机要完。 杂志被某人甩在桌上,林涛眼皮一跳,觉得秦明站起来穿外套的背影都透着一股莫名的‘杀气’。 “诶,老秦,干嘛去啊。” 皮鞋在地上发出富有节奏感的轻响,秦明握着门把回头看向林涛。 “抓人,来帮我导航。” “我去,天上下红雨了?”林涛瞪大了眼,诧异地看着已经大步走出门的秦明。“老秦真开窍了! ” 他回头一定要把这消息分享给李大宝,这么有趣的事怎么能就他一个人看到呢。 .......... “谢谢。”把道具玫瑰花换给人家coser,卿颜看着手机里要来的店铺链接,只觉得心情无比舒畅。 那coser的袖扣确实精致,而且还能定制,到时候买几对给秦明这个常年穿西装的应该很合适。 最近冷静了这么久,也总该给个回应了。不过,偶尔让猫猫主动一下什么的,也很有趣啊... 卿颜笑了笑,压下心底的坏心思,开始思考回去怎么去哄某位傲娇。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或许她会犹豫,但不会躲避。 一旦决定好,那么就去尝试,不管是接受还是拒绝,都干脆利落去实行,这才是她的风格。 但是,一点小小的坏心思也是可以被允许的吧... 总是她去哄着猫咪,偶尔让猫咪自己来求亲近,不也很有意思吗? “乖仔,吃不吃串串。”大宝左手饮料,右手串串,啃得不亦乐乎,“有你喜欢的培根,玉米肠,还有小龙虾。” “吃。”卿颜拿了一串培根,给了大宝一个隔空亲亲,“爱你宝哥!” 好吃的加好朋友,这是什么人间极乐。 两个人挽着手一起走到休息区的角落里坐下来,转了转有些发酸的手腕。 “我还给你买了巨无霸奶茶,这不得再给你宝哥来个爱的亲亲?”李大宝看着自家朋友亮晶晶的眼睛,顿时有种溺爱的冲动。 双手合十,卿颜一副虔诚祈祷的样子,“感谢我宝哥的恩赐。” 看着李大宝白皙的侧脸,卿颜凑过去轻轻贴了一下。 “鹤·卿·颜。” 咬牙切齿的声音从背后响起,秦明的脸色黑的堪比锅底。 “?”卿颜笑容一僵,秦明身后看天看地看空气的林涛,顿时明白了秦明来这的原因。 这种背着自家猫猫在外面偷吃的感觉,真是该死的刺激。 “不介意的话,一起逛逛?”林涛举起双手晃动了两下,疯狂暗示卿颜和大宝看手机。 讯息简短,清晰明了。 [老房子着火,一级戒备! ! !] 望着双手抱臂站在那里的秦明,卿颜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溜得老远的李大宝和林涛,在心里为自己默哀了三秒。 真不愧是她的好队友,跑得比兔子都快。 “你还欠我一个答案...”秦明走近了几步,纤长的眼睫颤动着,心中的醋意完全无法掩盖。 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在意这件事,“在没有给出回答前就去接触别人,你不能这么过分...” 「爱你宝哥!」 她穿得很好看,眼神那么雀跃,看李大宝的时候,眼睛都是亮亮的,毫不掩饰的亲近,信任。 即使知道那是朋友间的情意,秦明也没有办法忽视。 “你说过,最喜欢我。”他的嗓音轻下去,像是迫切地想要证明什么,“我当真了,你不能骗我。” “‘最喜欢’应该是我的,后座应该是我的...” 想起那张照片,心里的不甘快要溢出来,醋意不断冲刷理智,恼人又躁动。 “能够分享生活的,也应该是我。” “今天出门你甚至没有穿我给你做的衣服,还有,照片上那个男人是谁?” “停。”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看来某人是真的醋上头了,卿颜拿起桌上的买来解腻的水果塞进秦明的嘴里,静音效果立竿见影。 “你要是再说下去,躲角落里那两个嘴都要咧到天上去了。” 看着角落里那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林涛和李大宝,卿颜戳了一下秦明鼓鼓的脸,“食不言,寝不语,在把东西吃下去前,先听我说两句吧 ” 第418章 法医秦明——我们是什么关系 常常淹死的都是会游泳的,偶尔吓死的都是胆子大的。 死者名叫陶紫,二十四岁,是一个八卦记者,心脏病突发猝死。 速效救心丸被凶手替换成抗抑郁药物,最后靠着药瓶外的不饱和脂肪酸认出真凶。 这一波,竟是小龙虾立了大功。 ......... “这次陶紫的案子,解决得真快。”自动笔在指尖翻转,卿颜等待着审讯室里的消息,“谁能想到凶手会用吃小龙虾的手套去掩盖自己的指纹,然后换药呢?” “这说明你家宝哥的直觉还是很有效的。”坐在椅子上转圈圈,大宝朝卿颜比了个相当潇洒的wink。 当初大宝吃小龙虾换手套时给了几人破案的灵感,巧合的是,凶手江天作案那天也去吃了小龙虾。 “小龙虾,永远的神!” 这次破完案,秦明还难得请客吃了夜宵,虽然看他用手术刀切小龙虾确实奇特,但是这的确是第一次秦明请客去路边小摊吃饭。 用林涛的话说就是“老秦以前来这种地方,恨不得用酒精把桌椅洗个三遍。” 不过话说回来.... 大宝看着发呆的卿颜,嘿嘿一笑,“诶,对了,上次那事你跟老秦,什么情况?” 自从上次回来,秦明平常上班说话都和气不少,随便来个人都能看出他的好心情。 他甚至已经很久没有叫过大宝‘那个迟到的’。 “哦,你说那事啊。”卿颜撑着下巴,神神秘秘地靠近李大宝,“想知道?” “嗯嗯嗯。”大宝疯狂点头。 卿颜笑容一收,竖起手指挥了挥“不告诉你。” 李大宝:“.......” 这和把老鼠放跑又抓回来玩的恶趣味猫猫有什么区别? 李大宝觉得现在自己就是被卿颜玩弄于股掌之间的那只可怜鼠鼠。 “不说了,我去审讯室那看看情况。”这一次讯问时间跟往常相比实在久了一些,这不禁让卿颜有些好奇这个江天到底是个什么来头了。 毕竟她和林涛走访的时候,这位凶手的反应可谓是相当淡定且嚣张了。 “什么情况...”刚走到审讯室附近,卿颜就看到了愁眉苦脸的林涛。 而秦明正一反常态地半蹲在他旁边,整齐的西装满是褶皱,面色有些苍白。 看卿颜走过来,林涛仿佛看到了救星,“你来得正好。” 回头看了一眼魂不守舍的秦明,林涛对着卿颜压低了声音。 “刚刚审讯的时候老秦突然情绪失控,我们旁边两个人都拦不住,现在就这副样子,不声不响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江天说了什么?”想起江天被抓捕归案时那诡异的笑容,卿颜升起一种强烈的不安感,那种感觉就像是被人算计一般,恶意缠身。 看着有些狼狈的秦明,卿颜捏了捏手指,“算了,先不说这些,我先带秦明回办公室,他现在不适合待在这里。” “那,交给你了。”林涛还需要处理江天的事,暂时不能离开。 卿颜点点头,“放心。” 虽然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直觉告诉卿颜,能让秦明这么失态的,只有当年他父亲的事。 “还好吗?”卿颜蹲下手握了一下秦明的掌心,触手冰凉一片。 漆黑无神的眸子动了动,在看向卿颜的那一刻,秦明终于僵硬地点了点头,“没事。” 拉着卿颜的手站起身,久蹲导致的体位性低血压让秦明感到有些头晕,他下意识用双手抓住了卿颜的手臂维持平衡。 “不急,先缓缓。”半扶在秦明手肘的位置,卿颜看着他紧闭双眼的模样有些担心,“刚刚发生了什么?” “江天也少了一颗后槽牙。”秦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而且他提到了当年的事。” 「我的仇报了,你的呢?」江天的话宛如魔咒,一遍遍在脑海中重复,回响。 事情变得越来越不对劲了,就好像是谁在引他去查探曾经的事。 “他到底知道什么?”额头覆上了一层薄薄的汗水,秦明紧盯着审讯室里的江天,双手不自觉用力。 一只温热的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秦明恍然回神,“抱歉。” “先回去吧,江天要是真知道什么,也不会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卿颜明白秦明的心病,只要牵扯到他父母的事,他就会不受控制地激动起来。 “如果说凶手做这些是为了扰乱你的判断,那么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休息,然后冷静。” “别忘了,你还有我。” “我知道。”焦躁的情绪被神奇地安抚下来,秦明伸手包住了卿颜整只手掌,只这一秒,胸口像是被什么温暖而充实的东西逐渐填满。 秦明这种低迷的情绪持续到下班都没有恢复的迹象。 “睡不着吗?”昏暗的客厅里,卿颜掩唇打了个哈欠,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秦明,她放轻了脚步走过去。 “晚上禁止喝咖啡。”拎走桌上的咖啡豆袋子,卿颜看到了秦明有些泛红的眼睛。 “需要我提供一个温暖的拥抱吗秦科长?”卿颜笑着,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秦明指尖动了动,微微张开手臂,“好。” 父母的离去是他多年无法摆脱的噩梦,即便不想承认,但是近在咫尺的温暖无法拒绝。 卿颜无声地叹了口气,半跪在沙发上,扯开身上的毛毯裹住两人。 “我还以为你会拒绝。” 秦明抬手环住她的腰,倾身靠过去,“拥抱可以降低皮质醇水平,从而帮助减轻压力和缓解焦虑,而且,这只是伴侣之间的正常互动。” “伴侣?”卿颜挑眉,抬头掐了一下他的脸,“我怎么不记得我们有这层关系。” 闻言,秦明睁大了眼睛,猛得抬头看向她,那眼神仿佛在看什么不负责任的渣女。 “你上次明明——” 卿颜不紧不慢地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别那么惊讶,我上次是说‘最喜欢秦明’,可是,到目前为止,我好像还没听到过秦科长的告白,单方面的喜欢,可不是伴侣关系成立的证明。” “那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秦明手上微微用力,一口气不上不下地卡在心口,而且他上次都已经默认过了,在卿颜问他的时候。 卿颜故意逗他,“算我关心同事?” “那你对他们两个也这样?”秦明抿了抿唇,微微下垂的眸子里是控诉。 对于即将炸毛的黑色大猫,卿颜抛下了自己的‘小鱼干’,“不,只是对你这样。” “所以,放松一点吧秦明。”卿颜收紧了手臂,将脸贴近秦明。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会像曾经那样一起面对。” “这是你自己说的,下次可不能再忘了。”秦明闭上眼靠在她温热的颈侧,终于感到了些许睡意。 “如果你反悔,我不介意向林涛要副手铐把你拷起来。” “真是可怕的‘威胁’。”卿颜抚上他的发丝,低笑出声。 “那我只能在秦科长面前伏法认输了。” 第419章 法医秦明——犯罪的邀请 “警戒线拉这么大,这次恐怕又有的忙了。”黄色的警戒线几乎圈了一整片野地,现场枯掉的芦苇荡遮掩视线,卿颜遥望着池塘对岸,戴上了自己的墨镜。 “你这墨镜?.....”瞥了一眼林涛脸上的墨镜,又对比了一下卿颜拿出来的墨镜,秦明眯起了眼。 卿颜伸出手指推了一下镜框,语气里带了些骄傲,“林大队长友情赞助,刑警队专属队员福利。” “我去,这么好!”大宝立刻露出了羡慕的眼神。 林涛叉腰,咧开一个灿烂的笑容,“要是你在法医科混不下去了,欢迎来我们刑警队。” 他弯腰落下了一点墨镜,对大宝比了个大拇指,“你腿短,重心低,练个擒拿什么的没有问题!” “我真是谢谢你啊。”大宝假笑了两声,揽住卿颜的肩怂恿。 “乖仔,你要是刑警队过不下去了,来我们法医科,宝哥给你每周两次的火锅夜宵福利。” “好啊好啊!” 卿颜正高兴呢,身后一只手忽然探来捏住了她的肩。 一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后,她脸上的眼镜被摘了下来,一顶黑色的鸭舌帽落到了她的头上。 “这里已经没什么好看的了,我们去检查一下尸体的情况。” 秦明把那副墨镜别在西装口袋的边缘,对着卿颜往右偏了偏头,“走吧,跟我去做记录,这里有林涛就够了。” “诶,老秦,怎么还这么挖人的!”直系下属被自家损友当场挖走,林涛只能苦哈哈地看着三人的背影远去。 唉,他又想他家宝宝了... ........ 尸体见到了,家属不让解剖,刑警队和死者家属僵持着,案件调查陷入僵局。 死者谢勤工的儿子谢豪坚持火化尸体,声称自己父亲是意外死亡,坚决不让解剖。 为了取得突破,在法医科和刑警队的联手调查下,终于证明了案件的疑点所在,局长亲自下达指令——明天对于谢勤工的尸体进行解剖检查! “不知道这次的案子又会有多复杂。”林涛唉声叹气地划掉白板上的符号,看着旁边查看笔记的秦明,他终于提起了点精神,“你现在这样子,可是越来越像我们小鹤同志了啊。” 难得没有回应林涛的打趣,秦明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完全隔绝了外界的声响。 “比起特警,她的确更适合做刑警。”手里的笔记,概率的推理,动机的猜测,零散的符号,却是和最后的真相极为接近。 秦明看着那一行行记录,甚至有种错觉,他在看凶手的犯案实录。 “相当不错的演绎推理...” 继续往后翻,在笔记本的最后几页,纸张陈旧,看起来被经常翻动。 「林恒,头部中弹,神经损伤...」 ....... 「凶手,炸药,预告电话,人质挟持...」 ....... 「蓄意,遗体丢失,寻回...」 ....... 「笑脸,血迹...」 ....... 「存疑」 ....... 「意外」 ....... 「刑满,释放。」 ....... 存疑两个字上被重重地划了几笔,而后,是略显潦草的‘意外’二字。 “林恒...”秦明的视线停留在这个名字上,指腹滑过那深刻的字迹,他微微蹙眉,这名字,他是不是在哪里听过。 轻点额角,秦明闭上了眼睛开始搜索有关这个名字的记忆。 「秦明,我要上课了,我先走了!」 杂乱的背景音,夹杂着因为信号不好导致的电流声。 「.....卿颜,快...出门...林恒,你也是...任...」 想起来了,是那个时候。 背景人声里,那个名字,当时电话被匆忙挂断,现在想来应该是卿颜突然出了紧急任务。 “存疑...” 纤长的手指点在那团被划掉的字上,秦明总觉得卿颜划去这两个字时,是迫于无奈的愤怒。 “想什么呢老秦?”看秦明一脸严肃的样子,林涛凑过去想要看笔记本上写了什么。 结果‘啪’的一声,还没等他看清一个字,秦明就合上了本子。 “喂喂,要不要这么小气啊,诶,你去哪啊?” 还没等林涛吐槽他的无情,秦明已经站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去准备午饭,到饭点了。” 笔记被他放进了口袋,眉眼间透出的烦躁昭示着他并不平静的心情。 最后那行‘刑满释放’,秦明总觉得有些不一样的含义,尤其是字迹,压抑,还有浓重的负面情绪。 他需要找卿颜谈谈...立刻。 ........ “局长,这是...” 巴掌大的照片放在办公桌上,熟悉的笑脸是她一度无法忘怀的印记。 短短的三条圆弧,勾勒出一个血色的笑脸。 “这是省特警支队寄来的,收件人,是你。”谭局长的神色严肃而沉重,“而且,就在半个月前,林恒的母亲被袭击了。” 头脑像是被忽然重击了一下,嗡嗡作响,卿颜拿起桌上的照片,摸到了背后凹凸不平的痕迹。 「我们的仇报了,你的呢?」 短短几个字,让她遍体生寒。 “林恒的母亲怎么样了?”按下动荡的心绪,卿颜强行镇定下来。 “胸口连中三刀,现在还在昏迷中,我们怀疑这是一起有预谋的袭击,特警支队那边的意思是,下一个目标,可能会是你。” 谭局长看向她,放缓了语气,“最近你自己要注意,我们刑警队也会安排相关人手调查。” “与其说是下一个目标。”卿颜眸色沉沉,“不如说凶手从一开始,就是冲我来的。” 那个笑脸,是林恒留给她最后的讯息... 谭局长重新推了一份案件记录给卿颜,双手交叠,他的声音肃穆,“除此以外,当年恶性枪击案的凶手之一曹伟于昨日刑满释放,就在同一天,他被发现死于家中。” 真是诡异的感觉... 卿颜凝眸注视着死者的照片,曹伟头上的伤痕鲜血淋漓。 她翻动着手上的照片,有种莫名的预感。 “这不是威胁...” “这是,犯罪的邀请...” 第420章 法医秦明——老鼠 沉默,长久的沉默... 这昏黄的台灯,紧闭的门窗,狭小的书房,还有堪比审讯的氛围。 坐在对面的男人穿着黑色的条纹西装,熨烫的没有一丝褶皱的袖口露出一节白皙的腕线,男士机械表的钟表盘上泛着金属的冷光,布满经络且修长有力的手指搭在一起,禁欲又性感。 隔着一张桌子,朦胧的光线落在缎面的白色衬衫睡裙上,v形的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细腻的肌肤和线条优美的锁骨,带着湿气的发尾有些许黏着在裸露的侧颈,欲语还休,似有若无的蛊惑。 “秦科长这是要审问我吗?”手指微曲,卿颜撑着侧脸,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对面的秦明。 看着他端着一副淡定从容的样子,耳朵却是红得快要滴血,卿颜笑了笑,指尖似有若无地滑过自己的唇角,“我可不记得这次有做什么坏事,秦科长难道又因为宝哥在吃醋了?” 这一句句秦科长,仿佛带了些办公室恋情的暧昧,坏心眼的白猫不停用自己的尾巴尖尖去撩拨口是心非的黑色大猫,直到他连淡定的表象都维持不了,才放过他。 状若无事地握住卿颜递过来的手,秦明清了清嗓,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你笔记本上的林恒,是谁?” 他惦记了两天,好不容易解决了案件,这才终于有机会提。 坐立不安了好几天,秦明甚至还破天荒地跟大宝打探过消息,在得到大宝一个同情加嘲笑的眼神后,他终于得到了一个似是而非,引人遐想的答案——“错过的白月光” 一开始,他还没有特别理解这是什么意思,直到林涛和大宝轮番上阵给秦明解释,比如“特别喜欢的人”,“初恋”,“喜欢却没有在一起的人”这些形容词,一个比一个刺激,也一个比一个扎心。 于是,就在当晚,秦明失眠了。 顶着一个熊猫眼,在办公室熬了一天,喝了一整杯手磨咖啡后,他不得不承认,他在意得要命。 “......”卿颜的神情怔了一瞬,随即她若无其事地扬起笑容。 “是之前队里一个很好的朋友,很久没见了。” 秦明心里不受控制地酸胀起来,“你在查他当年殉职的事?” “嗯,以前查过。”既然秦明已经这么笃定地说出口了,卿颜觉得也没什么好掩饰的,“后来,只是意外,就没有必要查下去了。” 活人,有时候是比不过死人的... 林涛和大宝的话不合时宜地闯进脑海,秦明第一次在科学理论之外理解了这句话。照理说,没什么好吃醋的,可是,控制不了... “我知道了。” 多余的话在口中徘徊了许久,最后都被咽下。 秦明干巴巴地嗯了一声,整个人都低沉下来,“我以前,没听你提过。” “嗯。”卿颜看着他的模样,仿佛看到了他头上耷拉下来的猫耳。 “他当时走得突然,而且我们的职业特殊,总不能广而告之。” “可以理解。”理智上可以理解,感情上却是不可避免地低落。 秦明说完这句话后便安静下来,而卿颜也没有再继续。 不再多说两句,哄哄他吗... 察觉到自己在想什么,秦明有些不自在地挺直了腰背,下意识观察着卿颜的神情。 果然,还是没有办法轻飘飘地揭过。 “你,你很在意他?” 秦明闭上眼,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卿颜:“.......” 这算是默认吗,心脏刺痛,秦明想要按一下心口,却又止住了动作,只是那么静默着,双唇紧抿,“我明白了...” 这是明白什么了? 卿颜叹了口气,抽出自己的手慢慢站起来。 掌心骤然落空,连带着心里都像被掏空一块,秦明轻轻握拳,眼中透露出些许茫然的脆弱,“卿颜?” 原本坐在对面的人慢慢走了过来,然后坐在了他面前的桌子上,缎面的衣料蹭过脸颊,光滑而温柔,那双手臂轻轻环了上来,秦明下意识环住眼前人的腰。 “你是不是在想什么时候奇怪的事。”猫猫的心思其实很好懂,一旦他不高兴了,视线就会不自觉地看向别的方向,亦或是睁大眼睛露出茫然无措的神情。 卿颜看向窗外的夜色,屋外的路灯在她眼中闪烁。 “我和林恒,就像你和林涛还有大宝。” “朝夕相处,一同共事的朋友,入队的天,我们所有人就做好了同生共死的准备,守护城市安全,保护人民安危。 我们从不惧怕牺牲,可没想到,第一个先走的,会是他。” 有些朋友是倾其一生才能遇到的,胜似家人的存在。 “每个队友都是家人一样的存在,不管任务如何调动,林恒一直是和我共事最久的那一个。” “他去世后,我因为短时间内无法接受,所以总觉得那次案件仍然存有疑点,真正的凶手还没有伏法,但是很显然,我错了。” 线索断链,证据缺失,所以一切的指向都是意外。 那次案件的凶手获刑,可逝去的人总归是回不来了。 但... 想起那张照片,卿颜偏头靠在秦明的肩上,嘴角勾起一个笑容,她看着窗外高悬的圆月,眼睛微眯。 很快,当年的事就有翻案的机会了... 林恒母亲被拔走的后槽牙,还有近几个月来刺激秦明的案件... “卿颜,会没事的。”从来没有安慰过人,秦明有些僵硬地拍了拍卿颜的后背。 “我知道,都会没事的。”收紧手臂,卿颜闭上眼睛,唇角的笑意却愈发深刻。 林恒的事情她来不及反应,没有办法挽回,而现在秦明又受到了威胁,她最亲近的人,只剩秦明了... “所有人,都会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她呢喃着,声音带了些复杂的情绪。 缓缓坐直身体,她俯下身,一个轻吻落在秦明的侧脸。 “我最喜欢秦明了...” 所以这一次,她会找到那些藏匿于下水道里的老鼠,送他们回到该去的地方。 第421章 法医秦明——战力 短暂的休闲时光结束,又是奔波忙碌的时候。 果然,不管对于什么警种来说,加班才是常态。 “死者名叫卢甄,十三岁,未成年人,尸体上有多种外物击打痕迹,不排除团伙作案可能,死因待定,需进一步调查。” 坐在大宝的迷你小吉普里,卿颜晃晃悠悠地拿着自己的笔记本。 “按你的直觉来看,你觉得是哪种可能。”坐在电瓶车的后座,秦明扶着身后连接车兜的横杠,转头看向左侧的卿颜。 “涉及未成年人,击打伤痕严重,没有接到家人报案。” 多种可能性在脑中组合,卿颜挑选出来其中的两种。 “仅凭现在的证据猜测,我觉得可能涉及未成年人家暴案,或者是青少年集体霸凌案件。” “但是根据尸体白骨化状况来看,我更偏向前者。”在笔记本上加了几笔,卿颜合上了笔记。 “我觉得我们现在去找的这位嫌疑人庞超,或许能给我们一些新的线索。” “你这次是要是再猜中,可就真是神探了。”林涛戴着粉色猫耳头盔,兢兢业业地驾驶着小电驴。 只是看他和秦明中间那道‘银河’,实在让人忍俊不禁。 “老秦,你要是再往后挪,当心待会儿急刹被甩出去。” 要不是背后有个车筐拦着,林涛怀疑秦明都能直接坐到轮子上去。 “老秦,你要不要这么嫌弃的样子?” “你要不要先看看你自己现在的姿势再说话?”秦明扫视着几乎整个人趴在前面的林涛,弯曲过头的脊背让林涛看起来像一只河虾。 正在开车空不出手,不然林涛真想给秦明一个嘚瑟的眼神嘲讽。 “老秦,这就是你不懂了吧,作为一个有宝宝的人,我当然要自觉证明自己是个直男。” 余光看向坐在吉普里偷笑的卿颜,秦明语气平淡地抛下一个大雷。 “同理可得,我也是。” “我的妈呀,什么情况,你们成啦?”到达拳馆附近,林涛坏笑着在卿颜和秦明间来回打量。 “那我下次可不能再叫小鹤同志了,得叫秦嫂了。” 提起这件事,秦明眼神幽幽地看向卿颜,带了些几不可查的控诉。 “现在还不行...” “为什么? 保持神秘感,你们的小情趣?”林涛的脸都快笑开花了。 咬了咬牙,秦明第一次用阴阳怪气的眼神瞪了林涛一眼。 “因为我们,是同·事·关·系。” 说完最后几个字,秦明咬住下唇,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 “噗——”窝在卿颜旁边的大宝笑出了声。 秦明:“?” 大宝立刻恢复正经,“我刚刚想到了高兴的事,中午我要吃鸡腿。” “噗嗤,哈哈——”林涛的笑声又从旁边冒了出来。 秦明抱起双臂,盯着他,“你也想到了高兴的事?” 林涛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不,我刚刚想起来,我家宝宝说晚上给我打电话。” “我看起来像没带脑子的样子吗?”秦明摊了摊手,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扫过这两人。 “不像。”卿颜伸手勾住他左手的手指,轻轻地推着别扭的猫猫往前走。 “像吃不到冻干,甩尾巴抗议的黑猫样子。” 秦明伸出插在口袋里的右手,捏了一下卿颜的指腹,“你是在说自己是冻干?” 不愧是高知分子,脑子转得真快。 “哇噢,这是我们不付钱就可以听的吗?”林涛和大宝眼放精光,仿佛瓜田里的猹,快乐似神仙,小脸通黄。 “当然可以,毕竟宝哥可是我的大宝贝啊。”白皙的手指勾了一下李大宝的下巴,微凉的触感夹杂着淡淡的香味,卿颜回过头,挽住了李大宝的胳膊。 “这也是付费项目,不过对于宝哥...” 她压低了声音,略带蛊惑。 “免费...” 轰!—— 头脑中仿佛有烟花炸开,李大宝捂着鼻子连连后退,满脸惊恐地用胳膊肘怼了一下旁边目瞪口呆的林涛。 “我去,我不行了,我要倒戈阵亡了,这谁顶得住啊。” 摸了摸发烫的脸,李大宝在心里疯狂默念——我不是弯的,我不是弯的,我不是弯的... 林涛看看旁边面红耳赤的李大宝,又瞅瞅从容淡定的卿颜,默默移动到秦明身边,给了他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老秦啊,你这次,得完。” 纯傲娇遇上高段位选手,这怕不是被吃的死死的。 然而事实,好像的确如此。 走进拳馆,林涛被开始询问庞超,卿颜和秦明观察着旁边训练用的沙袋,不约而同地对视了一眼。 “我试试。”卿颜捏起拳头,活动了一下手腕。 “等等,先戴一下拳套。”目测了一下卿颜手的大小,秦明迅速搜索着旁边空余的拳套,“戴这个打,手不疼。” 左手托起卿颜的手腕,右手扣紧拳套,秦明的神色专注而认真。 又想逗猫了... 微凉的指尖似有若无地轻滑过秦明的手腕内侧,激起难以言喻的酥麻感,他系绑带的手忽然抖了一下。 “秦科长,绑松了...”卿颜仿若未觉地仰头看他,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可以,用力一些。” 方才为了给她戴手套,秦明低下了头,而现在,两人只剩下半掌的距离。 脑子空白了一瞬,一股奇怪的干渴感让秦明不自觉吞咽了一下。 “那,我绑紧些...” 略显慌乱地移开眼,想要刻意忽略的躁动却愈发明显。 “好了。” 想要退后一步,暂时远离这个让自己心跳加快的罪魁祸首,可秦明的视线却不受控制地落在她被阳光映照的侧脸和发丝。 心跳得更快,简直是疯了... “砰!——” 巨大的声响掩盖了场馆内其他击打沙袋的声音,也惊回了秦明的思绪。 眼前的沙袋凹下去一个圆坑,因为受到重力击打不停摇晃着,周遭一片死寂,鸦雀无声。 “...这一拳,能把我打得当场晕厥。”大宝挪动着步子,仔细观察着沙袋上的痕迹。 “裸拳和拳套,感觉还真不一样。”从额前撩起落下来的发丝,卿颜轻呼出一口气。 锋芒毕露的样子,是极具危险的吸引力,那种反差感,秦明从未见过。 “别伤到手。” 为了掩饰那奇怪的感觉,他上前几步摘下了卿颜的手套。 “我可能,真是吃错药了...” “恃美行凶啊...色即是空。”大宝深深地叹了口气,再次默念——我不是弯的,我是直的。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林涛不知道什么时候瞬移了过来,站在了大宝身后。 “可惜,那边那个,已经中招了。” 大宝看了一眼秦明,回头和林涛交换了一个彼此都懂的眼神,“可见,禁欲傲娇也抵不过美人会撩啊。” “嘿嘿嘿~” 两人齐齐笑起来,击了个掌。 第422章 法医秦明——是你在靠近 “呼——” 热得不太对劲了... 办公椅上叠坐的身影,纠缠的呼吸,还有,被那双白皙纤长的手用力拽住的领带。 唇舌缠绕,暗红色的酒液从紧贴的唇瓣滑落到白皙的下颌,滴落在衬衣的领口。 酒气熏染,秦明只觉得脑中的理智被逐渐蛊惑,除了下意识的吮吸和抬头亲昵,没有任何清醒的欲望。 喉结滚动,吞下口中升温的红酒,温软抽离,他迷蒙地去舔舐身前人嘴角的酒渍。 “还想要吗?”淡红的唇瓣染上水色,坏心眼的姑娘将手探进了他凌乱的西装外套,指尖不安分地勾弄着侧腰和胸口,“秦明...” “卿颜...” 秦明靠在椅子上,白色衬衣的扣子被解开几颗,领口满是褶皱,黑色的领带被坐在身上的人拽在手中,他止不住地喘息。 当那双微凉的手贴上他滚烫的小腹,理智彻底崩断,感情驱使一切。 “想要...” 他抬手描摹着那张脸,迫切地想要含住眼前的唇。 “不可以哦...” 在即将触碰的那一刻,身上的人转身走到了一边,手中的高脚酒杯倾斜。 她轻点着自己红色的双唇,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引人沉溺的爱意。 “你看,红酒,已经没有了...” 所以,吻也没有了... “好可惜...”她张开手,身上的毛毯滑落,露出大半白色的肌肤。 “没关系,就这样。”眼前只有那片晃眼的白,秦明站起来,原本就松垮的领带被他彻底扯下来扔在了一旁。 他的动作近乎急切,被热意熏得滚烫,“现在,继续...” ........ “秦明...” “秦明! ! !——” 高亢的男声堪比河东狮子吼,原本靠在椅子上的人一下子睁开了眼,从梦境中挣脱出来。 “我靠,你什么时候睡着的?”林涛的手用力地拍在桌子上,表达着自己前一晚上熬夜加班的不满,“太不厚道了吧你!——” “.....你这什么眼神?”看着秦明跟淬了冰刀子一样的眼神,林涛忽然感到一阵心虚。 不对,偷偷睡着的不是秦明吗,为什么他要心虚? 想通这一点,林涛理直气壮地看了回去,“你很热吗?” 秦明瞟了一眼林涛身上的秋衣,挑了挑眉,“你知道现在是什么季节吗?” “那你这脸红脖子粗的,我还以为你穿太厚嫌热呢。”林涛发现秦明脸色红得不太对劲,似乎连呼吸都有些沉重。 他凑近了一点,“老秦,你不会是有什么病吧?” 秦明一哽,想起刚刚的梦境,捂住脸,没好气道,“希望熬夜加班没有使你的大脑萎缩。” “不是,我是说你看着,不太对劲。” 像喝醉酒了,还是炫了一整瓶的二锅头那种。 当然,后面这句话林涛是不敢说的,不然他一定会被秦明的吐槽堵到怀疑人生。“我还是第一次看见你在下午睡着。” 看着警局外的大太阳,秦明的手不自觉地调整了一下领带。 梦里那种轻微的拉扯感,还有醉人的红酒香气好像现在还残留在大脑中。 奇怪的梦... 「还想要吗?」缱绻的低语,是暗示,也是蛊惑。 “滴!——” 忽然响起的电子音让沉浸在思绪里的秦明猛得手抖了一下。 “36.8c,你这也没发烧啊。”林涛拿着不知道从哪掏出来的体温枪,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面色泛红的秦明,“老秦,你的脸色看起来都红温了。” “你——” “什么红温?” 刚想伸爪子的黑猫一下子被卿颜的声音惊成了飞机耳,秦明倏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略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去。 “怎么了?”卿颜眨了眨眼,不明白秦明怎么忽然这么大反应。 “看着有种做贼心虚的样感觉。”大宝啃着苹果,和卿颜靠在一起,扫视着眼前俩男人,“你俩这是偷摸干什么坏事了?” “什么叫干坏事。”林涛插着腰,体温枪被他下意识别在腰上,有种莫名的滑稽感。“我这是看老秦不对劲,关心一下好吧。” “你确定?”大宝指了一下秦明,“我怎么觉得他满面红光,一副多巴胺分泌过度的样子。” 卿颜看了一眼大宝,“什么是多巴胺分泌过度的样子?” “简单来说,就是‘春天到了’。”啧啧两声,大宝又咬了一口苹果。 卿颜打了个响指,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对了,我买了鲜榨果汁,林队要喝吗?”将手中的购物袋放在桌上,卿颜翻找着饮料。 “要,什么味儿的?”林涛凑上去等待投喂。 “葡萄。” “咳,咳咳咳!——” 一直闷声不响的秦明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三两步走过来,拿走了那瓶葡萄果汁,顺手把卿颜拉走。 “这个没收,跟我过来一下。” 不对劲,真不对劲... 将人领进办公室,秦明顺手关上门,看着卿颜茫然的眼神,他莫名升起一股难言的心虚,“随便坐。” “你今天很奇怪...” 卿颜倏地将秦明按在了办公椅上,撑着扶手,她俯下身盯着秦明的眼睛。 “你...你站好。”眼前的景象逐渐和梦境里的重合,秦明觉得,有什么东西开始从心底不受控制地冒出来,视线无法控制地停留在那开合的唇瓣,他吞咽了一下。 “你在想什么?”卿颜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暗下来的眼神,还有紊乱了一瞬的呼吸,“秦明,你的眼神,好像在期待什么...” 坏心眼地靠近,直到两人的鼻尖只隔着半指的距离。 “我没有期待...”说是这么说,手却先一步牵了过来,就连抬头的动作都显出渴望。 “真的没有?”卿颜眼眸半阖,轻轻蹭了一下他的鼻尖,愈发靠近,“可是,我现在没有动哦...” 她笑起来,清透的眼里盛满秦明的倒影,“是你自己在靠过来啊,秦明...” “说一句,‘我喜欢你’,做什么都可以...”卿颜伸出指尖,勾住他的领带。 「还想要吗?」 这里太安静,只有他们两个... 梦境与现实终于重合,眼中雾气弥漫,理智迷离在身前人的撩拨里,想要挣扎,却只能被拉着沉溺。 “喜欢...”总是冷脸的秦大法医抬起头,呼吸急促,眼神蒙上了雾气,“喜欢你...” 黑色的大猫沉浸在猫薄荷里,翻开肚皮,用尾巴缠住主人的手腕,期待得到更多的抚慰。 出乎意料的效果... 卿颜无奈地弯了唇角,“你赢了...” 现在,可以继续了。 得到代表允许的暗示,矜傲的猫咪终于丢盔卸甲,贴了上来。 “滴滴滴!——” “啊...该工作了。”卿颜转头,动作利落地站起身掏出了口袋里的手机。 “抱歉了秦科长,休息时间结束了,我们该去拜访下一位嫌疑人了。” 秦明保持着方才的动作,僵在原地。 “你这是不负责任...” 平复着呼吸,看着自己有些皱起来的领口,秦明声音幽幽。 他深吸一口气,站起来整理着自己的衣服,随即抬起那双好看的眼睛盯着卿颜。 “这次你答应我的,下次,要给我。” “诚信,是做人的良好美德。” 秦明说得一本正经。 换成不知情的人来看,谁会知道,这是因为没有得到亲昵而闹别扭的猫咪呢。 第423章 法医秦明——被吃的死死的 “穷讲究,当心没朋友。”看着秦明特意铺了防尘垫在车头,大宝捧着盒饭蹲在马路牙子上觑了他一眼。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林涛拿起旁边的盒饭分给卿颜。 “来小鹤,吃饭。” 大宝打开盒饭,扒了一口土豆丝“对了,你俩记得多给我五块钱啊,因为你们多加了鸡腿。” “我给你十块钱,卿颜的跟我一起算。”秦明夹起一颗花菜,仔细地打量着有没有洗干净,眉头皱得像是能夹死苍蝇。 大宝嫌弃地看了他一眼,“不用,卿卿那份我请的。” 上次卿颜请大宝吃了火锅,朋友间有来有回,大宝这次也算请卿颜吃饭。 “宝哥,不嫌弃的话,我的分你一半?”卿颜刚拆开筷子,看着饭盒里硕大的鸡腿,往大宝旁边挪了挪。 “好啊好啊。”俩人都那么熟了,大宝自然不会客套。 “你舍得请咱小鹤吃饭,不舍得给自己加个鸡腿?”林涛鼓着腮帮子,默默地看向大宝。 “这能一样吗?难道你会心疼给你家‘宝宝’花钱吗?”大宝接过卿颜递来的腿肉,一副心累的样子,“而且,像姐这样的颜值和性格,这辈子靠人养活估计是没戏了,我还得攒钱啊,还得养父母,这不得省点儿?” “可惜了,姐这辈子是个女的,不然和卿卿搭伴过活,姐能乐一辈子。” “没关系宝哥,我无条件爱你。”卿颜不知道从哪个口袋掏出来一个真空包装的卤鸭腿,给大宝和林涛分了一人一个。 林涛看着卿颜那小小的口袋,眼神震惊,“我的妈呀,小叮当啊你。” “没,秦明给的,‘男友特供’。”卿颜面不改色地吐出几个字。 “我靠! 咳咳!——”被惊了一下的林涛,米饭呛进了嗓子,开始疯狂咳嗽。 “真的假的?” “什么时候成的,我咋不知道咧?”大宝睁大了眼,像是一条小金鱼。 “很意外吗?”秦明半蹲下身,顺手把卿颜的袖子折了上去。 这贴心的模样,让旁边看戏的两人差点眼珠子都掉出来。 “我以为你们应该早就知道。” 虽然有所预感,但谁知道真能这么快。 林涛和大宝同步摇头,一副牙酸的样子。 “乖仔,你要是被威胁了,你就眨眨眼。” 她能眨眼吗?昨天整了那么一出,某人晕晕乎乎跟她说了好几句喜欢,要是再不哄哄,怕是真要生气了。 这不,‘同事关系’终于转正‘伴侣关系’。 逗猫很有趣,逗过头,吃亏的就是自己了。 卿颜歪头看了一眼秦明,勾起了一个浅浅的笑容,“怎么会是威胁,我这是自投罗网。” 某人不爽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回了略带羞报的傲娇,“食不言,寝不语,好好吃饭。” 得,这是被吃的死死的。 林涛搓了搓胳膊,和大宝对视一眼,两人悄咪咪对卿颜比了个大拇指。 「这招,高明。」 趁秦明低头,卿颜对他们眨了眨眼,比了个口型。 「低调,低调。」 “话说,小鹤同志这次是真成神算子了。” 卢甄的致命伤正是由他后妈踢踹造成的,那种程度的伤已然构成家暴。 林涛瞥了一眼卿颜口袋里那本小小的笔记本,调侃道,“以后你要是不想做刑警了,退休去做个侦探也不错。” “希望我能活到那时候吧。”卿颜毫不在意地说出这句话,身边的战友来来去去,连她自己都因伤转岗。 还有因公殉职的父母,好像他们一直都在贴着生死边缘前行。 但是如果最后的结局是将生命献与人民与这片土地,似乎也不错... 卿颜这么想着,看向身边注视着她的三人,“开玩笑,开玩笑,别这么严肃嘛。” 她笑起来,露出两颗尖尖的小虎牙。 “我改主意了。”秦明忽然站起来,‘冷酷无情’地盯着卿颜,“找个时间,你搬回来跟我住。” “? ? ?” 卿颜立刻放下手里的筷子,仰头看他,“我抗——” “为了保护你的人身安全,抗议无效。”秦明转身坐回车头,慢慢端起了自己的盒饭,为了杜绝卿颜拖延的念头,他故意严肃了神色。 “这是命令。” “这是命令~”林涛忽然摊手晃了两下,模仿的样子看起来贱贱的。 大宝复读机上线,也跟着摇头晃脑,“下达命令~” “执行命令~”卿颜晃了晃手里的盒饭,跟着学习。 三个人仿佛商店里电动的跳舞小花,摇晃地相当一致。 “为什么不是你过来跟我住?”卿颜吃着盒饭,随口提了一句。 猫猫眉头一皱,发现好像也不是不行。 “可以,那我这周末去搬东西,你有什么需要的,我顺便带过去。” 卿颜:“......我乱说的” 秦明皱眉,“我认真的。”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进度的确快了一点,但是这样也方便尽早适应婚后生活。 培养感情,然后循序渐进,非常合理。 脑中的流程丝滑地过了一遍,秦明在心里默默点头。 在卿颜还纠结眼下的时候,某人已经闷声不响的考虑到了长远的结婚。 不过,事情究竟能不能如想象的那样顺利,就未必了。 第424章 法医秦明——久别重逢 「尊敬的客户,您购买的一份人身意外保险即将......」 打开手机,清除多余的短信内容,卿颜脱下睡衣,随手从衣柜中扯出一件墨绿色圆领毛衣套在身上,宽大的版型遮住她的双手,慵懒随性。 “省得穿外套了...”揉了揉已经过肩的头发,她看了一眼刚刚的短信,拨通了一串号码。 短暂的忙音后,对方接起了电话,熟悉而官方的问候,是卿颜记忆中的样子。 她打开扩音,沟通的语气熟稔而简洁,“喂,你好,上次我跟你沟通过的关于续保后受益人变更的事...” ............. 继上次收到微笑照片已经过去了大半月,背后的凶手却没有再进行任何动作。 行驶在前往医院的路上,卿颜看着后座上面色冷峻的男人,露出些许笑意。 “冯副队,我们是去探望病人,不是去拆除炸弹,您好歹别这么严肃。” “你在龙番市刑警队过得怎么样?”有着些许胡渣的糙汉勉强挤出一个略显狰狞的笑容。 “很好,就是偶尔会想念在特警队训练的时候。” “你这话说出来,也就林恒那臭小子会信了。” 曾经的队长停留在了队长的位置,曾经的副队长走上了现在队长的位置。 冯翊看着卿颜副驾驶上的花束,缓缓开口,“你这花,不合适。” “啊,这个啊。”卿颜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只是随便应付的而已。” “不,我的意思是,买贵了。”冯翊抱着手臂,闭着眼睛靠在后座椅背上。 “毕竟是林恒的母亲,就算她以前的事再过分,我们也得给林恒面子。” 驶进医院的停车场,卿颜放下手刹,解开了安全带。 “她当初抛下林恒,后来却又想要他的心脏,如今胸口连中三刀,很难不让人怀疑凶手是冲着当年的事来的。” “这也是我们找你来的原因。”冯翊帮忙抱着副驾驶上的花,隔着三步的距离走在卿颜旁边。 “当年的事你了解最多,我们需要你知道的信息。” “这边的刑警队不过来吗?”走进住院部,卿颜按下电梯楼层,浓烈的消毒水气味夹杂着医用推车的滚轮声,反倒让人觉得寂静的可怕。 “现在只是以我们私人名义拜访,具体沟通在下午进行。”冯翊走出电梯,面不改色地直视前方。 魁梧的糙汉抱着一大捧香水百合,这剧烈的反差引得卿颜频频侧目。 “副队,嫂子是不是又给你改食谱了?” “对,她嫌我太瘦了。” 瘦? 您就是开个根号都看不出瘦的痕迹啊! 这一米九的大体格子,这可以一拳把犯人抡在地上的肱二头肌,还有这一手抓起三瓶矿泉水的巨型手掌。 卿颜是真一点看不出他瘦在哪里,沉默许久,她讪笑了两声。 “嫂子还是一如既往地贴心。” “对,她说今天忙完,让你去家里吃饭。” 看着眼前略显‘弱鸡’的卿颜,冯翊皱眉,“龙番市警局不给队员吃好吗,你怎么瘦成这样? 细胳膊细腿的能抓住犯人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衣服大显瘦呢... 卿颜额角一跳,竟不知如何反驳,“副队,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以前也长这样?” 冯翊安静了一会儿,陷入沉思,“想起来了。” “是吧。”卿颜笑了笑 的确想起来了,在林恒葬礼上穿着黑色衬衣的姑娘,脊背单薄,就是这么瘦... 后来,也没有胖回来过。 冯翊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在前面领路,走进了病房。 “如果这次案件和当年林恒的事有牵连关系,你打算怎么办?” “不知道。”卿颜顿了顿,“如果是当年,我或许会恨不得一枪毙了那个凶手,但是很可惜,我已经过了那样冲动的年纪。” 推开房门,戴着呼吸机的女人双目紧闭躺在病床上,靠着旁边精密复杂的仪器维持着生命体征。 “她一直处在昏迷状态,现场持刀的凶犯被当场击毙,线索断了。” 冯翊想起那张被寄来特警支队的照片,面色凝重。 “你现在很危险。” “不,危险的不是我,是与我有关联的人。” 走到病床前,卿颜环顾四周。 “当年的事过去了这么久,没有多少人知道,可是在我转岗以后,却被重新翻了出来。” “而且,她也少了一颗后槽牙对吗?”视线转向林恒的母亲,有一个令人惊骇的猜测逐渐浮现。 “副队,犯人似乎在等待时机。” “知道当年的事并且了解较深,对方的年龄应该比我们年长或者相差不多,作案手法缜密,借刀杀人,拔掉后槽牙,犯人心理素质应该相当不错,而且,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性格极端。” 犯人总是提起‘报仇’,他到底要报什么仇... 这种盲猜的感觉还是第一次,在场的两人都无声沉默下来。 “蛰伏了这么久还没有动手,是因为还没有达到作案的条件,还是说下一个受害者的身份让他暂时没有办法动手。” 冯翊走到窗边,望着马路对面伪装摊煎饼的便衣,嘴角抽了抽。 只见那个摊位上已经冒起了黑烟,刚想买煎饼的不知情路人惊恐地望着那不明碳状物,然后飞一般地逃走了。 “仅凭现在透露出来的线索痕迹很难判断,只能循序渐进地调查了。” 过场走完了,卿颜也没了待下去的心思。 “大家最近都还好吧?” “嗯。”冯翊挠了挠他的板寸头,“本来听说你出院了,都想找个机会去看看,没想到忙来忙去,反倒是你先回来了。” 出了医院,两人过了马路。 “兄弟,来两个煎饼,加肠加蛋。”外表凶悍的冯翊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毛绒小熊钱包,极其细致地从里面掏出了五十块钱。 “副队,我不要洋葱。” “一个别加洋葱。” 一高一矮站在摊位前,莫名有种大哥带小弟的既视感。 看着眼前的便衣手忙脚乱地徒手翻饼,狂野刷酱,卿颜和冯翊面面相觑。 别说,虽然焦了点,但是味道还行。 两人就这么蹲在马路伢子上啃煎饼,一边啃一边嗦着手里的瓶装牛奶。 “对了,你嫂子说过两天给你介绍个朋友。” “什么朋友?” 冯翊淡淡道,“男朋友。” “......”手里的煎饼忽然就不香了,卿颜默默用纸巾裹着掉在地上的烤肠,丢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别,我回去还想活命。” “啥子意思?” “我有男朋友了。”卿颜嚼着煎饼,看着冯翊震惊的眼神,补充道。 “要是我爬墙,能拿手术刀捅我两下的那种 。” 第425章 法医秦明——利息 “嫂子好——咳” “干哈呢,叫什么嫂子,多见外啊,叫姐!”身高一米七五的野性美人一巴掌拍在卿颜的肩上,豪爽地把她领进了家门。 “老冯,麻溜的,把我那买的烧刀子拿出来,今儿高兴。” 看着桌上六十度的白酒,卿颜惊恐地拦住濮毓,生怕她一口干了。 “姐,姐!——说好了,我们今天喝果汁的。” “没事,你喝果汁,那玩意儿跟水似的,我不爱喝。” 濮毓扯了椅子坐下,抓了一把瓜子凑近了卿颜,“听老冯说,你处对象啦,有照片儿不? 姐给你参谋参谋。” “我找找。”卿颜和秦明都不是爱照相的人,仅有的几张照片,还是林涛和大宝拍来给卿颜报备的。 「今天给老秦整了加厚风衣,请组织放心!」 照片里,大宝和林涛比了个耶,秦明夹在中间,有一种嫌弃又无奈的表情竖起了两根手指。 “哎嘛,这不林恒吗?”濮毓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不对,林恒那小子没这么老成。” “他是秦明。”卿颜手动合上濮毓的下巴,慢慢解释,“姐,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整挺好,小伙子真俊! 这气质,一看就是当领导的料。”濮毓不愧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立马就淡定下来,夸人都不带重样的,“他能喝酒不?” 见卿颜摇头,濮毓瘪了瘪嘴,“可惜了,不然我还有瓶二锅头可以整上。” “媳妇儿,吃饭。”冯翊解下身上的红色方格围裙,团了两下丢在了旁边的椅背。 自觉地给自家老婆倒了一小杯酒,冯翊顺便打开了旁边的果汁。 “这么点儿,养鱼呢?! ”说是这么说,濮毓还是接过了酒杯。 “来,小鹤儿,吃菜,这猪肉炖粉条老好了! 知道你爱吃,特意做的,锅上还有热乎的粘苞米。” 小方桌上,丰盛的饭菜氤氲出蒸腾的热气,酒过三巡,桌上多了个被老婆喝趴的冯翊。 “啧,一口啤酒就倒了,没用!”戳了戳冯翊的脑壳,濮毓摇了摇头。 她站起身,东倒西歪地往卿颜身边走去,“怎么个事啊老妹儿,一个人杵这,不开心啊?” “没,吃太饱了而已。” 撩开眼前的发丝,卿颜撑着头缓缓靠在了窗柩上。 “姐,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总感觉,有‘不干净的东西’缠着我。” 濮毓看了卿颜一眼,一把揽过了她的肩膀,“管他不干净的是人是鬼,干就完了!” 侧靠在卿颜身边,濮毓搓了搓她有些冰凉的胳膊。 “再说了,要是真有妖魔鬼怪,还有林恒那小子在呢...” “那电视上怎么说来着...”酒意上头,濮毓晕乎乎地比划着。 “啊,对了,只要有人还记得他,他就不算死了...” “姐,你醉糊涂了。” “姐清醒着呢。”濮毓笑笑,一只手拍了拍卿颜的后背,“你这是不在沉默中消亡,就在沉默中变态...” “不过,看到你现在没事,姐高兴,可惜了,姐看你,还是不开心。” 说完最后一句话,濮毓终于被酒精放倒,面色通红地倒在卿颜身上呼呼大睡。 “我没有不开心...” 只是也没有开心而已... “等等。”卿颜脑子灵光乍现,她看了看身后趴在桌子上的冯翊,再看看旁边醉睡着了濮毓。 “不是,你们怎么都倒了?!” “姐,你醒醒啊姐! 副队那大体格子,我抬不动啊!!!” .......... “好困...” 凌晨刚回到家,卿颜一沾到沙发,倒头就睡,仿佛失去灵魂的咸鱼。 前一晚上她千辛万苦才把濮毓拖回床上,至于冯翊,卿颜只能尽力不让他冻死在客厅,毕竟一米九浑身腱子肉的壮汉不是随便一个人就能拖动的。 “你昨天熬夜通宵了?” 在即将入睡之际,语气微凉的男声从卿颜头顶响起。 “.......” 完蛋,忘记家里多个人了。 “你不是去上班了吗?”卿颜看了一眼穿着睡衣的秦明,一头雾水。 “看来你不只熬夜了,还疲劳驾驶。”秦明蹲下身,指了指矮柜上上的电子钟表。 “现在是凌晨五点零二分,还没到上班时间。” “没有,我叫的代驾。”将冰凉的手塞进秦明睡衣外袍的口袋,卿颜闭上了眼,“我好困,先让我休息一会儿再批评我吧。” “这里太冷了,去床上睡。”掌心贴住卿颜的侧脸,秦明抿了抿唇。 “你不动的话,我只能执行强制措施了。” “那么...秦科长,请逮捕我吧。”迷蒙地睁开双眼,指尖轻盈地勾勒过秦明的侧脸,卿颜翻身仰躺在沙发上。 困得意识模糊,她已经完全感觉不到眼下逐渐变味的气氛。 散落的发丝铺在沙发上,白皙修长的脖颈失去遮掩,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她毫无防备且充满信任。 “你未免太信任我了。”手臂绕过腰肢,秦明把人抱了起来,心跳得很快,他却只是轻轻吻了卿颜的额角。 “除了你,难道还有谁值得这份信任吗...”伸手环住秦明的脖子,卿颜抬头,意识模糊地贴了一下他的下唇。 “上次的,补给你...” “敷衍的太明显了。”肩上的人已然睡了过去,秦明慢慢低头,轻吮了一下她的唇角,最后一个滚烫的吻落在卿颜白皙的锁骨。 “其他的,等你睡醒再补给我。” “这是利息...” 恋歌联动番外——平行 本番外基于电视剧《恋歌》,以林恒线为主,不喜欢的宝宝可跳过看过,不影响正文。 ———————————————— “走开,你们走开啊!—— ....... “别动我妈妈!——” ....... “啊!——” 刺耳崩溃的尖叫和不堪入耳的辱骂声混杂在一起,竹筐和鲜花掉落一地。 几个小混混围在一起,对一个小孩儿拳打脚踢,旁边的女人拼命想去拦着,却被按在旁边。 走过的路人慢慢被吸引过去,就在这时,有两个人迅速冲了过去,动作利落,外掰折腕,用腿别住混混的下盘,将人摔倒在地。 一个混混见势头不对就想跑,刚制服一个人的女生立即反应过来,冲上前,抓住混混的手腕,而后跨步击打他的肋部,又瞬间上步按住对方的肩膀,屈膝顶在他的背部。 “不许动,警察!” 明晃晃的警官证抵在眼前,三个搅事的混混腿一软,连眼里都冒出了泪花。 “当街打人,还挺能耐啊!” 看着三个抱头蹲在墙角的混混,穿着便衣的男人走过来对另一个女生低声说了一句。 “小鹤,你去看看他们怎么样。” “知道了。” 慢步走到那对母子身边,卿颜蹲下身,“还好吗,有感觉哪里疼痛或不舒服吗?” 扎着麻花辫的女人抬头怯怯地看了她一眼,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 随即她看向自己怀里的孩子,眼泪就这么掉了下来。 女人名叫淑惠,她怀里的小男孩叫小余儿,两人到警局时,淑惠显得尤其不安,直到后来她哥哥来接人,才开口说了几句话。 “谢谢姐姐。” 对于眼前救了自己的这位特警姐姐,小余儿表现出了极大的信任。 “如果以后还有不舒服,记得让家里人带你去医院看看。” 柔声安抚着小朋友,卿颜紧了紧披在他身上的外衣。 没有父亲,母亲是孤儿且智力有问题,这样的生活,堪称苦难。 她能做到也就到这里了。 “那我先走了,有什么事你就跟里面的帽子叔叔说,他们会帮你的。” 摸了摸小余儿的头发,卿颜站起身,一个人在她身后遥遥望了一眼。 浓密乌黑的长发披落在灰蓝色的高领毛衣上,温婉美丽的侧颜让人无法将她和特警这个职业联系起来。 林恒的视线停留在她的身上,有一瞬间的恍惚。 对了,要去道谢... “舅舅!”小鱼儿见他出来,小跑着过去抱住了他的腰。 “没事吧?” “没有,那个姐姐忘记拿她的衣服了。”小余儿仰头抱着林恒的腿,脱下了身上的女士大衣。 “没事,舅舅帮你还给她。” 只是低头的片刻,林恒再抬头时,眼前已经没有了卿颜的身影。 说是这么说,可是林恒不知道她的姓名,只有短短一面,他甚至不知道去哪里归还这件衣服。 本以为交集到此为止,却没想到下次见面来得这么快。 被猛得拉到台阶上,林恒有一瞬间的茫然,“你以为我要跳河?” 酒精影响大脑,他愣愣地看着拉住他的人。 “......” 看着卿颜沉默尴尬的样子,林恒倏地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眼泪就落了下来,他摘下头上的棒球帽遮住了自己的脸,刺耳的笑声最终变成了压抑的啜泣。 “你别看我...” 他喝醉了,而且,哭了起来。 卿颜看着旁边空掉的玻璃酒瓶,轻叹了口气,短短的几天休假,她似乎都花在别人身上了。 前面是河,旁边是情绪低落的醉鬼,卿颜总不可能真的把他一个人放在这里。 “唔——” 低低的哭声忽然掺杂了疼痛的闷哼,林恒倏地捂住自己后脑勺的位置。 红色的血液逐渐从他鼻尖滴落下来,刺目骇人。 “别仰头!” 看林恒想要仰头止血,卿颜立刻出声制止,要是血液倒流进气管,那就危险了。 突发性头痛伴随鼻腔出血,疑似脑部受伤,快速判断眼下的状况,卿颜拿出手机准备拨打急救电话。 “喂,是120吗,我需要急救,请马上给我派车,地址是...” “对,患者现在处于剧烈头痛状态并伴随鼻腔出血以及轻微的意识模糊...” 林恒已经快听不清眼前的人在说什么,只是觉得看着他的那双眼睛很温柔很温柔...眼前的景色逐渐变成模糊闪光的色块,强烈的眩晕感甚至让他有些生理性反胃。 “放轻松,你不会有事的。”按照急救中心的人提供的方法,卿颜尝试着帮林恒止血,“救援人员马上就到了,别怕。” 耳边的女声温和而镇定,她逆光蹲在林恒面前,莫名有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没用的...”林恒眼中的水雾弥漫,让他逐渐视线模糊,这种疼痛意味着生命的倒计时,“这里,有一颗子弹,取不出来...” 他指了指自己后脑的位置,泪珠滴落,和鲜血混合在一起。 “是吗...”卿颜深吸了一口气,用空余的手抹去他的眼泪,“其实除了医生,我们也是会跟死神抢人的。” “所以,这位爱哭的先生,请你务必坚持到救援来临。” “我才...不叫爱哭的先生...”他终于笑起来,在救护车的鸣笛声里,他终于握紧了那双纤细的手。 “我叫...林恒。” 就此,结缘。 好像被赖上了。 下午和队友站在路边执勤,卿颜看着马路对面朝她小幅度挥手微笑的林恒,陷入了沉默。 “又见面了,警官小姐。”林恒轻声呢喃着,自从某人把他送进医院,林恒已经快一个多月没见过这位‘救命恩人’了。 制服,风衣,长靴,口罩,鸭舌帽,卿颜透过墨镜看着林恒,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认出来的。 身边的警犬敏锐地察觉到了从对面走过来的林恒,一双锐利的眸子晶亮地看着他。 “小伙子,填写反诈问卷,可以合照哦”领队拍了拍旁边的反诈海报,朝林恒示意。 林恒接过递来的纸笔,笑了笑,“那我填一个。” “去拍吧,小伙子,随便拍随便拍,拍完记得去旁边领小册子。”看着周围各种来填写问卷求合影的人群,领队笑容就没下过。 这宣传,不服不行。 “麻烦,能帮我拍一下吗?”林恒是一个人来的,只能将手机交给一位路人帮忙。 周围的特警围过来想要配合,林恒对他们笑了笑,“谢谢,我想和这位警官拍。” 站到卿颜身边,执勤的警犬人性化地走到卿颜的另一侧坐了下来。 “我还有一个问题。”拍完照,林恒拿着手机,转头看向卿颜。 “鹤警官有男朋友吗?” 在旁边充当合照工具人的队友:“? ? ?” ! ! ! “没有! 她没有! ”还没等卿颜说话,领队就已经帮她回答。 要不是现在在外执勤,另外几个故作严肃的队友都能笑得跳起来。 “如果没有的话,麻烦鹤警官下班以后通过下我的好友申请。” 林恒摇了摇手机,眼里微光闪烁。 “谢谢你上次帮我。” 卿颜的视线落在他含笑的眉眼,轻声开口,“应该的,为人民服务。” 林恒是个爱哭的小苦瓜... 卿颜第四次见林恒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坐在马路边上,黄色的路灯映出他通红的双眼,还有滑入嘴角的泪珠。 “坐在这里,不冷吗?” 听到她的声音,林恒木然的眼神终于动了动,盛满水光的眼睛看向卿颜。 “晚上好,警官小姐...” 嘴角扯出一个僵硬的笑容,却显得更加悲伤。 “晚上好,爱哭的先生...”从兜里拿出热好的可可,卿颜插上吸管,举在了林恒面前。 “甜食能让人心情愉悦,要试试吗?” “好像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总是能碰见你。”林恒接过那瓶可可,刚热好不久的饮料有些烫手,却让他觉得温热。 卿颜啃着煎饼,坐在了他身边,“谁知道呢,孽缘?” “我有那么糟糕吗?”林恒含着泪笑起来,“也是...” “我要是很好,我妈也不会丢掉我。” 林恒一直觉得父母抛弃他是有苦衷的,他这次回国就是为了找亲生父母,如今看到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住着别墅开着豪车,他却骗不了自己了。 曹逸雯,他的亲生母亲,甚至根本认不出他。 想起母亲那些冷眼,戒备,厌恶,曾经对母爱的期待都化作了不甘和疼痛。 喘息逐渐加重,巨大的情绪波动几乎让林恒喘不过气,眼泪模糊视线,他的手不受控制地蜷缩起来。 “林恒? 喂! ” 卿颜立刻用手捂住林恒的口鼻,神经紧绷,“慢慢呼吸,别激动。” “我是,被我妈,抛弃的那个垃圾...”浑身颤抖,手脚发麻,林恒几乎觉得自己要窒息。 滚烫的泪水濡湿卿颜的手,她错愕地看着崩溃的林恒,好像再没有人救他,他就会这么沉下去,像是破碎的浮舟,陷入深海。 垂下眼眸,她放缓了声音,“这世上,没有谁是垃圾。” “如果有,那也是那些危害社会的人渣,而不是你...” 林恒就像是搁浅的游鲸,一点点看着自己的生命在流逝,而岸上空无一人。 直到现在,才终于有一个看到他的人,将他送回大海。 “谢谢你...” “先别说话了,再缓一会儿吧。 ”大概是觉得这样太生硬,卿颜顿了顿,“抱歉,我不太会安慰人。” 林恒似乎没有地方可去,对他来说,好像在哪里都是寄人篱下... “你帮了我那么多次,你想我怎么报答你啊?” “以身相许啊?” 大概是一次次的帮助,还有每一次的温暖,让他产生了一种想要永远的错觉。 望着眼前人尴尬茫然的眼神,林恒努力勾起嘴角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对不起,是我太幼稚了,你...不用管我。” 既然说着别管我,就不要露出那样快哭出来的表情啊... “好啊。” “你...”得到回答的瞬间,泪水滴落,林恒咬着牙,转开了头。 明明都做好被拒绝了的准备,可是,为什么,这么...难过... “那就以身相许吧。” “什么?” “我说,那就以身相许报答我吧。”虽然林恒哭起来的样子让人心疼,但是卿颜看着他傻愣愣的模样,却是弯了嘴角。 “你以为我说的‘好啊’是答应不管你了吗?” 林恒抿了抿唇,微红的双眼流露出些许羞报。 很显然,他刚刚的确是这么想的。 “我没有,我这么好,你不喜欢我是你的损失...” 前一秒还要掉眼泪的人下一秒就变了一副表情。 “哦,那我收回刚刚的话。” “不行! ” 收起的眼泪又要有掉下来的架势,林恒皱起眉头,一副凶巴巴的样子。 “你好歹是公职人员,你,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呢你!” 眼看要把人逗急眼了,卿颜伸手轻轻抚去林恒眼角的泪花,“每次都是你来跟我开玩笑,怎么这次玩笑话也分不清了。” “我那是想逗你开心,你这能一样吗?”低下头任由自己的泪水被拭去,林恒上前一步,紧紧抱住了眼前的人。 “你说的话我都会当真的...” “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对我,心疼我,只偏心我一个人...” “因为我真的是这世界上最可怜,最无辜的人了...” 将头埋在卿颜的颈窝,林恒声音闷闷的。 “你怎么不抱我?” 卿颜伸手摸了摸发顶,“你这不是正抱着吗?” “不一样。”林恒猛得抬起头,连鼻尖都泛着红色,“我现在,只有你了...你不可以丢下我。” 抵着卿颜的额头,他的声音缱绻而低缓。 “我的一切只有我自己,全都给你了...” 细细密密的轻吻小心翼翼地落在卿颜的侧脸,她有些不适应地想躲开,却在感受到林恒微微发颤的呼吸时停住了动作。 她轻笑着,无奈而纵容,“哪有人像你这样一边占便宜,一边撒娇的...” 最后一个吻落在唇角,林恒红着眼笑起来,“哪有人像你这样惹了别人喜欢,又不想负责的。” “现在还不算负责吗?”卿颜揉了揉他的脸,气笑了。 林恒低头埋在她肩上,掩饰着自己面上的痛色。 头,又开始疼了... 他紧贴着卿颜的肩颈,声音很轻,“不算,等你只爱我一个,才算...” 第426章 法医秦明——案件推演 “什么情况,哪来蚊子包?” 坐在副驾驶上,卿颜看着镜子,百思不得其解。 她挠了挠锁骨下方那块浅色的红痕,“这也不痒啊...” “别挠了,万一抓伤,会有感染的风险。” 在卿颜看不见的地方,秦明有些心虚地鼓了一下腮帮子。 “可能是你昨天在沙发上磕到了吧。” 一本正经说瞎话的秦科长脸不红,心不跳地掩盖了自己的‘罪证’。 卿颜叹了口气,靠在车窗上,“或许吧,虽然我觉得这更像是蚊虫叮咬的痕迹。” 秦明——蚊子本蚊,陷入沉默。 “别管那个印子,先把热豆浆喝了,不然待会儿到现场就没胃口了。” 再聊下去,他快绷不住自己的冷脸了。 卿颜插入吸管,神色莫名,“听说这次影视基地的命案,跟枪支有关?” “影视拍摄中道具枪械的使用并不少见,只是子弹确实不该存在。” 见卿颜情绪不高,秦明下意识放缓了声音安抚,“要是不想喝了就剩下,不着急。” 相当别扭含蓄的安抚,不过从秦明嘴里说出来,已经算难得了。 “没事,各种各样的尸体也见得不少了,都可以接受。”随着汽车驶入案发现场,卿颜看着远处的两个人影,恢复了些精神,“宝哥和林涛好像已经到了。” 越过警戒线,四人默契地走在一起,林涛有条不紊地交待着受害者信息。 “死者名叫胡奇,三十七岁,来自农村,在这个影视基地里做道具师。” “霰弹枪。”戴上手套,卿颜拿起凶器枪支细细打量,持枪瞄准,感受着视野,“自制枪管,精准度不高,没经过专业训练的人想要在50米左右命中目标,很困难。” “以标准的12寸短枪管霰弹枪为例,在25米时就到了霰弹枪命中率优势的极限,距离更远的命中率会更低。” 普通人想要远距离打中胡奇的大腿致他于死地,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秦明剪开胡奇的裤腿露出里面的伤口,“印痕有时候能反应枪口距离死者的距离,卿颜来看一下,能具体判断吗?” “创口周围可见圆形印痕,附近有大量颗粒附着,应该是接触性射击。” 卿颜抬头看向秦明,“如果想要确定射击方向,还需要进一步检查射创管。” 秦明闻言,立刻从旁边的箱子中抽出一根长探针,探入死者伤口,他垂下眼专注地探寻着,直到探针的角度固定在一个位置。 “找到了。” “不是走火,是他杀。”卿颜看着探针的角度,平静开口,“而且当时的射击角度,应该是这样...” 半蹲在地,卿颜轻抬双手,将枪调整至一定角度与探针平行。 “假设凶手不会使用枪支,而霰弹枪的后坐力远远大于手枪、冲锋枪、步枪,他需要按照一定的射击姿势来进行控制。” “但是要满足接触性射击,又要在这个高度和角度射出子弹,那么凶手的姿势,最大可能是这两种。” 将枪支抵在肩上,卿颜半蹲在死者面前,“如果是这样,那么凶手的肩部可能会残留一定印记。” “那还有一种可能呢?”秦明想要伸手拉卿颜起来,却突然意识到自己还戴着手套。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凶手是这样坐着或半躺着射击。” 本来想躺着掩饰,但为了避免破坏现场,卿颜思考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动作。 “不过这种姿势像是被迫防御射击而不是蓄意杀害。” 秦明观察着那把被包好的枪,认真听着,“被迫防御吗...” 他看向其他走来的警员,抬头对卿颜说道,“走吧,我们现在去找林涛,然后立刻回去解剖。” ........... “死者是被霰弹枪打中股动脉失血过多死亡,于此同时他的枕部还有一处被砖头击打的钝器伤。” 林涛举着证物袋里的砖头,递给了秦明。 “来吧老秦,先看一下砖头。” “这上面的指节,是不是太小了一些。”卿颜看着秦明用自己的手去比对那些熏现的位置,察觉到了不对劲。 “手给我。”捏住卿颜的手腕,秦明把她的手搭在了砖头上。 “你看,如果是用卿颜的手,那么相差的就不会很多。” 林涛点了点头,“但这也不能排除凶手是一位手小的男性。” “我们尸检的时候发现死者头部只有头皮和头皮下有血肿,颅骨没有骨折,脑组织也只有轻微的损伤,这说明凶手的力量非常小。”拿完尸检报告的李大宝从门外走进来,继续说道。 “综合判断,凶手极有可能是一位女性。” “打麻将那几个讯问结果出来了吗?”林涛看向正在写写画画的卿颜。 “还没有,不过联系现在已有的线索,我倒是找到了一个新的嫌疑人。” 将笔记本面向三人,卿颜指了指上面一个名字。 “胡奇的妻子,张越。” “你推测的依据是什么?”秦明倚靠在办公桌上,墨色的眼眸灼灼地望着卿颜。 拉过白板,卿颜拿起了笔,“让我们从案件伊始开始整理细节,首先,从案发现场民警口中我们得知死者胡奇嗜好喝酒,打牌,但总体较为老实,胆小。” 在胆小老实下划了两道横线,卿颜继续说道,“在我们去胡奇家中寻找枪支制作材料时,我曾接触过他的妻子张越。” “身材矮小,老实怯懦,并且嘴角有不明伤痕,且她家中囤积有大量酒瓶易拉罐。” 在伤痕两个字上,卿颜打了一个圈。 “今天早晨,根据调查结果,我们预设的推理主要切入点为:死者严重醉酒后与他人产生冲突,回家取枪后,在出门后被人杀害。” 在醉酒和回家取枪这两个细节处,卿颜点了点。 李大宝反应迅速,矛盾点:胆小老实——醉酒后回家取枪。” “并且,根据理化检验结果显示,死者的心血中每一百毫升血酒精浓度达到二百八十毫克,这已经接近了致死量。” 秦明脑中似乎有什么串联了起来,他抱着双臂,往白板上多加了一句。 “这说明死者当时的协调能力和自控能力极低。” “自控能力低,并且取枪意图宣泄情绪,嗜酒,赌博,且几乎失去自控能力。” 卿颜慢慢将一系列词汇连上‘伤痕’两个字。 “我们一直将注意力放在胡奇的牌友身上,那有没有一种可能,他回家取枪后,家里人跟了出去。” “砖头上的的指节短小,并且凶手力量不大,大概率是女性。” 笔尖转动,越来越多的箭头与‘张越’这个名字相连。 卿颜坐在椅子上,对上了秦明的视线,“在心理学上有一种机制叫做“转移作用”,这是一种把对某一对象的情绪转移到另一对象身上的自我心理防卫机制,也是大部分家庭暴力案中存在的原因。” “如果胡奇那天醉酒与他人产生纠纷,那这种足以让胡奇取枪报复的愤怒情绪,会不会转移到其他人身上呢?” 倘若张越就是那个被迫承受愤怒情绪的人,那么一切都说得通了。 “那么现在,从这个角度出发进行推理演绎,让我们重演案件...” 卿颜抬起眼,开始落笔。 第427章 法医秦明——再说一次 “大宝和林涛呢?” “过头七去了。” 秦明看着手机上林涛和大宝发过来的密密麻麻‘助攻’语音,耐着性子,随即点开了一条。 林涛:「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开不开心,我和宝哥特意给你们腾得二人世界! 」 真惊喜啊... 秦明额角跳了跳,又点开一条最新的语音。 林涛:「咱小鹤同志今天好不好看,宝哥特别赞助造型,今天能不能有质的飞跃,就靠你自己了!」 深吸了一口气,秦明终于打出一个字。 秦明:「滚」 林涛:「加油啊老秦,隔壁小刘你这岁数孩子都快三岁了,今天晚上我和宝哥值班,你好好享受二人世界啊!」 听着林涛荡漾的语气,秦明有时候真想把他脑子挖出来看看里面到底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是,造型... 他微微抬眼看向卿颜。 黑色的丝绒吊带裙,收腰的设计,显得胸口饱满的弧度越发明显,还有外面那条白色的羊毛开衫,抬手的时候白皙的肩头若隐若现的,还能清楚地看见那条黑色的细细的裙子肩带。 秦明像是被烫到一般移开视线,捏了捏自己的手指。 “二位,打扰一下,您的花。”老板娘池子笑着抱着一束玫瑰花走过来。 秦明看了看手机,有种想赶回去给林涛来两下的冲动。 卿颜顺手接过,“给我吧。” “等等!”秦明还没来得及拦着,一张卡片从那花里掉了出来。 “送给我最爱的卿卿....秦小明?”卿颜打了个激灵,只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你...你...” 这土味的浪漫,这潦草又放荡不羁的字,卿颜忍了又忍,还是笑出了声。 头一回这么社死,秦明僵硬地坐在椅子上,默默地抱走那束花。 “这花不干净,我送你新的。” 他抿唇,扯出一个笑容。 “吃完饭,我们先回局里一趟,我有东西要还给林涛。”咬了咬牙,秦明的指尖在手机上敲出一条消息。 秦明:「等着」 林涛:「?」 脑子清醒的时候,某人似乎格外纯情,在第三次和秦明对上视线时,卿颜在副驾驶上转头,解开了自己的安全带。 “这好像不是警局。” “嗯。”秦明双手交叉,坐在驾驶位上没有动作。 卿颜挑眉,“车门锁了。” “嗯。”秦明转头看着她,耳朵逐渐红了起来。 伸手拿走卿颜怀里的玫瑰花,他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上半身前倾,慢慢靠了过去。 “秦科长这是想干什么?”卿颜故意往后仰了仰,装作看不懂他的意思。 秦明清了清嗓,眼神闪烁,“和你,接吻。” 句句有回应的秦科长一本正经地回答着,忽略他红得快要和玫瑰花一样的耳尖,这的确是相当撩人的一记直球。 “真的想?”卿颜坏心眼地凑近了一些,却没有吻他。 秦明抬手按在了她的后脑勺,“嗯。” “那,最后一个问题。”卿颜戳了一下秦明的侧脸,“从什么时候开始想的?” “刚刚吃饭的时候。” 眼前人的坏心思终于结束,秦明立即将人揽了过来,贴上了双唇。 右手无意识地在那条手感极好的丝绒长裙上摩挲,指尖顺着腰间的褶皱轻轻勾勒,秦明终于觉得林涛他们做了件好事。 一点一点温柔地吮吸,片刻后分开。 “不去局里了,回家。” “不去‘解剖’林队了?”卿颜笑起来,擦去秦明嘴角一点唇釉的痕迹。 “沾到了。” “他今天至少做了一件好事。”秦明拉上卿颜的安全带,视线在她的裙子上停留了一瞬。 “而且,今天不值班,我们还有很多的时间。” ...........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就好像一看见她,凡事就都有了例外。 “秦明?” 屋子里很暗,在房门关闭的瞬间,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身上的开衫被扯下,后颈的位置被托起,卿颜想要摸索旁边的照明开关,却被遏制了手腕。 “就这样...”秦明扯松了领带,低下头去亲吻眼前柔软的唇瓣。 黑暗让其他感官变得更加敏锐,在舌尖探入时,卿颜下意识想要往后瑟缩,却被不容拒绝地抱回。 温热的指腹在裸露的肩头轻轻摩挲,逐渐用力... 熨烫的一丝不苟的西装因为失控的动作慢慢显出褶皱,最后被脱下扔在一旁。 月光透进落地窗,朦胧的光线中黑色的长裙与白色的衬衫紧紧相贴,纤细的腰间,一只布满青筋的手微微用力。 好像,快停不下来了... 强行拉回了一些理智,秦明闭上眼,将头埋在卿颜的发间。 想要继续,可... 耳边的喘息沉重而急促,扑在卿颜裸露的肩颈,暧昧而滚烫。 她小心地伸出手,摸了摸秦明的发顶。 “还好吗?” “...嗯。”下意识亲吻着眼前白皙的肩颈,秦明低声应道。 已经,彻底陷入其中... “卿颜...” 好不容易冷静一些的人又开始躁动起来,卿颜只能调转两人的位置,将秦明按在了门上,“怎么了?” 微弱的光线跃动在他泛红的眼眸里,这一次,欲望覆盖了理智。 秦明俯下身,含住那开合的唇,试探着去轻轻撕咬,直到心里的一切被填满。 “卿颜,再说一次...” “说你最喜欢我...” “说,你爱我...” 第428章 法医秦明——暗流 “之前伤到了神经,现在正常生活是没有什么问题”穿着白大褂的军医在卿颜手臂上按了按,“但是你要是想回去当狙击手,可能...” 听懂了医生的未尽之语,卿颜蜷缩了一下手指,眼中的失落一闪而过,她抬起头笑了笑,“没关系,还能握枪就够了。” “至少人活着,已经比什么都强了。”老军医拍拍她的肩膀,放缓了声音,“好久没见你了,人没事就行。” “嗯,有什么能比活着重要呢是吧?”右手隐隐作痛,卿颜说着,却是红了眼眶。 老人皱了皱眉,眼底多了些不忍“小鹤...” “老师,我待会儿还要去恢复训练,我就先走了。” 匆匆撇过头,卿颜立刻抬手拂去眼角的泪光,“您好好休息,我下次再去您家拜访。” 朝老者微微鞠躬,她强撑着笑意,抬步走出医院。 早该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坐在汽车中,她低头靠在方向盘,手中一家四口的照片已然模糊泛黄。 父亲,母亲,祖母,还有她... “我快,记不住你们的样子了...” 那次中枪,翻下山坡,她就发现自己变得有些奇怪,曾经做过的事,说过的话,还有记忆里那些人,都在慢慢模糊。 甚至,她好像快要忘记她和秦明小时候是什么样的了... 现在只是不能再做狙击手,那以后呢... 卿颜闭上眼,副驾驶上的笔记本是密密麻麻的案情,也是她怕保存不住的记忆。 美好平静的外表下永远是悲哀腐烂的现实。 人总说活下去就好,可现实,总是难堪。 好累,就好像呼吸都是刺痛... 明明心里的难过快要溢出来,可眼球干涩刺痛,没有一滴泪水。 “秦明,我果然还是...过不去...” 「囡囡,你们两个一定要好好保护彼此,以后,你们就是对方唯一的家人...」 十多年,二十多年,她一直努力着,比同龄人更迫切地长大,想要去改变小时候无力改变的事。 害怕下雨天的雷声,害怕亲人的离去,害怕自己变成一个毫无生机的人。 早熟的小姑娘在哭都忍不住的年纪学会了忍耐。 「秦明,没事的,都会过去的。」 ........ 「秦明,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 「秦明,我会会保护你的。」 她学着大人的样子,一步一步向前走。 她一直都明白自己的懦弱,或许长大到现在,最叛逆的决定就是瞒着秦明去做了特警。 不是不想念,也不是不想回来,只是有时候见面,会让人退却。 一旦有了可以依靠的地方,就会不自觉地想要停留。 “我只有你了。”那天的夜色旖旎炽热,秦明从背后拥着她,轻声低语。 总想要留下什么,总想要把为数不多的爱意传递出去,可是掀开这层温热的表皮,她自己的内里是虚无空洞的一片。 有些东西拼命想要得到,却在握住的刹那就已经开始流逝... 父母因公殉职前,忙碌的工作是他们一家四口常常聚少离多,亲人间的爱意被时间和距离消磨,年幼的孩子只能在紧靠着祖母而慢慢成长。 她还没被好好爱过,就已学着去爱别人... “啪嗒——” 水滴砸在车窗上的声音突兀而空寂。 “下雨了...”如往常那般拨通电话,卿颜扬起头,对着后视镜作出微笑的表情。 一个僵硬的,机械的笑容。 “卿颜...”电话在三秒后被接起,熟悉的嗓音透过听筒传来,脆弱而无助。 “我想见你...” 他们只有彼此,从始至终。 “好,我马上就来见你。”汽车发动,陈旧的相片被重新塞入隐匿的角落,正如那转瞬即逝的哀切。 “秦明,没事的,我在...” 她总能找到他的。 汽车在马路上飞驰而去,站在路灯下的一个人影动了动,晦暗的眼睛注视着离去的汽车,手中提着黑色的塑料袋。 ........... “卿颜,我们结婚好不好啊...” 泪水氤氲双眼,被雨水浸湿的外套湿冷地贴在身上,秦明坐在矮桌上,面前的电视屏幕播放着曾经的生日录像。 额发湿漉漉地往下滴着水珠,他看着卿颜的眼睛,笑着落泪。 “我们结婚,永远在一起好不好...” “你喝醉了。”双手被秦明紧紧握住,卿颜看着他身边的酒瓶,不知所措。 “我们先换身衣服好吗?” “不好...”他固执地摇头,泪水滚落,砸在卿颜的手背上。 秦明低下头去亲吻她的指尖,脆弱而哀切,“答应我好不好...” 屏幕上曾经幼时的欢声笑语在此刻刺耳而悲哀,热闹的一家人却只剩下他们。 “我只有你了,我不能失去你...”他啜泣着,藏于人后的伤痛完完全全地暴露在卿颜面前,就像是受伤的黑猫,交付了自己全部的信任。 “我爱你...” 心脏骤然缩紧,迸发出前所未有的痛意,卿颜鼻尖微酸,她看着旁边杯中的酒,举杯喝下。 随即仰头吻上了眼前的人。 琥珀色的酒液顺着紧贴的嘴角滴落,夹杂着滚烫的泪水。 急迫,炽热,像是溺水之人最后的自救。 心里的大雨从未停止,幼时幸福的孩子好像早就死在了那个雨天。 双唇分离,心里像是被抽空一块,右眼的泪珠滑落,秦明轻轻喘息。 “别放开我...别离开我...别让我一个人...” 他从未如此失态,狼狈哀切地好像快要崩溃。 或许是因为这盘录像带,或许是因为这一场大雨,亦或是因为那一杯燃烧理智的酒水。 骄傲别扭的黑猫第一次低下了自己的头,极尽所有。 “从一开始...就是我需要你...” 不管是曾经,还是现在,他已泥足深陷。 要如何回应,怎么能够拒绝... 什么也做不到,除了答应。 “不,是我需要你。”吻去那些泪水,卿颜贴紧他湿透的鬓发,眼中水光浮现。 “我只剩下你了...” “只有你...”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第429章 法医秦明——冲突 秦明在调查秦颂当年的死因。 资料袋,录像带,还有记录档案,以及,一颗臼齿。 坐在书桌前,卿颜翻动着手中的资料,默默吞下了口中的药片,持续的高烧让她有些呼吸困难,只能勉强支撑。 “案件,复查,臼齿...” 自从那一晚崩溃后,除了在警局的日常工作,卿颜一直都和秦明待在一起,他似乎变得敏感起来,只有时刻的陪伴才能让他有一些安稳的实感。 两头奔波,近日阴雨不断,卿颜本就有旧伤的身体算是在今天彻底病倒。 而诡异的是,只有这么一天例外,她就收到了一份快递。 那是林恒母亲的照片,附带一颗臼齿。 「凶手,了解,动向。」 拿笔的手开始乏力,伴随着一阵阵的头痛恶心。 打开手机,她默默发送消息。 「秦明,我去医院一趟,别担心。」 单靠简单的药物已经无法降温,她必须去一趟医院了,但在那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事要交待。 迅速在手机上拨通一串号码,卿颜声音沙哑而匆忙。 “副队,林恒母亲可能有危险,我刚刚收到了凶手发来的疑似威胁的照片,请立即申请调查保护。” 临近夜晚的路灯映照着台阶,卿颜拿着车钥匙下楼,强撑着一口气,她忽然撞上了一个人。 “抱歉。” 她道完歉想要离开,却被那人忽然拉住了,手机掉落在地,停留在被挂断的页面。 “你没事吧鹤警官?”面容温婉的女人凑上前,不动声色地扶住卿颜的手肘。 “没事。”想起来了,是餐厅里的那位老板娘。 眩晕感越来越强烈,就好像地面都在旋转。 “喂,鹤警官,鹤警官!”耳边,池子的声音开始变得急促。 失去意识前一刻,有什么线索在脑中忽然串联,秦颂——罗钥,秦明知道了罗钥导致了秦颂的死亡,林恒母亲,臼齿,凶手,犯罪预告... 对方了解他们的行踪 ! 那人是在转移视线 ! 「要去找秦明...手机...」 旁边的池子笑着,将她揽住,“鹤警官,我送你去医院吧。” “你...” 指尖停留在紧急联系人上,最后的念头一闪而过,在完全陷入黑暗前,卿颜仿佛看到了旁边那人眼中,一闪而过的笑意。 不对劲...不对劲! 指腹用力扣在口袋中的尖锐的金属上,竭尽最后一丝力气,她丢下了那样东西。 ........... “唔.....” 剧烈的头痛伴随着轻微的耳鸣,秦明捂着后脑勺从沙发上撑起,茫然地看着四周。 他刚刚不是在去找罗钥的路上吗,为什么会在家里。 掌心的濡湿感让秦明有些不适,放下手,却是鲜红的血迹。 周围空荡地让他感到不安。 “卿颜...” 在得到回应前,穿着熟悉制服的同事先一步走进了家中。 “秦明,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负责拘捕的警员上前拉住他的手,秦明不适地挥开,却牵扯到了后脑的伤口。 见他反抗,警员不得不出声警告,“秦明,如果你不配合,我们只能强制执行了!” 不对,有问题... 心里的不安无限放大,当被手铐铐住那一刻,秦明下意识在屋中寻找。 卿颜呢,卿颜在哪里... ........ “怎么样,打通了吗?”林涛听着大宝手机传来的忙音,面色愈发凝重。 李大宝摇了摇头,看着手机里拨出去的十几通电话,心中不好的预感越发强烈,“没有,她从来不会不接电话。” “秦明的案子被交给了侦查二组,现在的证据都指向了秦明,要想知道更多的事,只有卿颜了。”林涛当机立断,目光坚定地看向李大宝,“我们现在就去找她。” 迅速开车驱往卿颜家中,大宝继续尝试拨打电话,“秦明在调查罗钥的事,卿颜应该知道,但现在是事情关键的时刻,她不可能突然失踪...” 手指无意识地攥紧手机,大宝眼角泛红。 “会不会,出事了...” “先冷静下来。”林涛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方向盘,“我相信秦明,也相信卿颜,在还没有确定事情是否真正发生以前,至少不要自乱阵脚。” “到了,就是这!” 林涛车子还没有停稳大宝就已经冲下了车。 “叮咚!——叮咚!——” 门铃一遍遍回响,无人应答。 事急从权,大宝立刻从包中掏出卿颜给的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 “卿颜。” “卿颜! ” 卧室,书房,客厅,厨房,空无一人。 刚打开不久的资料袋散落在书房的桌面上,臼齿,照片,还有那背后的字眼。 「我们的仇报了,你的呢...」 “大宝,这是卿颜的东西吗?”林涛从屋外走进来,手里提着一串断掉的钥匙。 脚底的寒意骤然升起,大宝怔然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林涛的嘴唇动了动,一种突如其来的无力感席卷全身,“上面,有血,是我从旁边花坛角落发现的。” “回警局,带上这些资料,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现在需要马上找到她。” 特殊情况下有证据证明失踪人员可能会有人身安全危险或受到侵害的,可以随时向公安机关报案。 带着可能用到的物证资料,大宝看向了桌面上卿颜遗落的笔记本。 来不及多想,她立刻拿上,跟随林涛回到警局。 秦明的讯问结束,大宝和林涛回去时,他正有些踉跄地走出来。 手机屏幕停留在短信的页面,他擦去掌心里自己残留的血迹,有些笨拙地打字。 “老秦...”林涛看着他狼狈的模样,竟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们能帮我去家里看一下卿颜吗...”秦明很少拜托别人做些什么,他一点点整理着身上凌乱的衣物,看向了大宝。 “她最近在发烧,我不放心她一个人,麻烦你帮我照顾她几天,我现在还没有完全摆脱嫌疑。” 秦明的声音很轻,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开口请求别人。 可是,家里哪有人呢... 但现在... 林涛和大宝看着秦明狼狈的模样,将眼中的慌乱掩饰起来。 林涛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郑重道,“老秦,一切有我们。” 第430章 法医秦明——变故 退烧药开始起效了... “鹤警官,你醒啦?”将卿颜手背上的点滴针头拔掉,池子蹲在她的身边笑盈盈地望着她,“看着自己心爱的人在眼前死去,很痛苦吧。” 突兀的话语,让人看不透池子的想法。 “你什么意思...”卿颜的视线落在池子手中的照片,虽然从未见过那张单人照,但她很清晰地认出,那是...林恒。 “我们都是一样的人。”池子笑起来,眼中满是癫狂的神色,“你为了爱人能找一个替代品,而我可以帮你找到真正的他。” 疯子... 卿颜看着眼前的女人,余光却在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那些事情,是你做的?” “能再见到他,你不开心吗?”将照片抵在卿颜面前,池子露出了疑惑的神情,“我知道当初是谁想移植了他的心脏,我在帮你,因为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他叫林恒对吧,如果你们当年没有出事,会多幸福啊,就像我和水良一样。”眼神逐渐涣散,池子好像陷入了某种回忆之中。 她看向卿颜,忽然泪流满面,“你会懂我的对吧,我们那么相似,那么痛苦,困在曾经。” “你为什么会知道林恒的事。”双手探上椅背后的手铐,卿颜的眼神变得锐利,“你从哪知道的,这和你绑架我有什么关系?” “因为秦警官爱你啊...”池子轻抚上她的脸,声音轻柔,带着蛊惑,“我花了四年,接近秦明,为了复仇,我变卖家产,辞去了医生的工作,。” “还好,我看到了你。”心理已经扭曲,魔怔的池子打开手机举在卿颜面前,那是她远远地靠在一座墓碑上的照片。 “我本来想让秦警官一点点看着自己的挚爱死在他的面前,让他尝尝我曾经的感受。” 她忽然用力掐上了卿颜的脖颈,“可是那天看到你的时候,我改主意了。” 池子抚摸着卿颜的眼睛,眼神空洞,“有什么是比近在眼前的幸福,变成一场虚妄的幻觉更有意思的事呢?” “死之前才知道自己一直是别人的替代品,就连爱都是虚假,你说,那场景,会有多美,又或者是愤怒到杀了自己的爱人,从警官变成罪犯。” 漆黑的枪口抵上卿颜的太阳穴,池子轻轻地抚摸着她的侧脸。 “当然为了感谢你,我为你提供了另一种选择。” “杀了秦明,我放你走,没什么比活着更重要,对吧?” 池子轻点卿颜手背上的针孔痕迹,笑眼弯弯。 她举起卿颜的手机,上面赫然是一张照片,“你看,他很快就会来找你了。” 一直沉默着的卿颜终于动了,她扬起头,一个巨大而诡异的笑容浮现在嘴角,瞳孔因为兴奋的情绪放大,脸上不健康的红晕映在略显苍白的脸上,她声音发颤。 “有意思...真有意思...” 池子看着她的反应,咧开嘴角笑起来,“是想要复仇,还是想要死在这里,就看你自己了。” “鹤警官,你的回答是?” “...好啊。” 低低的笑声从嘴角溢出,卿颜笑得浑身颤抖,“因为我们是那么相似...” 她歪头,一双眼睛就那么望着池子。 “对吧?” .............. “卿颜不见了,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 眼底猩红一片,秦明紧握着手机,眼中的水光破碎。 好不容易摆脱嫌疑从拘留所出来却没想到会收到这样的消息。 看见秦明现在的状态,林涛和大宝怎么敢告诉他,“老秦,你冷静一点,我们的人一直都在找。” 外面的雷声轰响,倾盆大雨落下,打在房间的玻璃窗上。 手机屏幕上,挂着点滴的卿颜被束缚在椅子上,输液的软管中回流了一部分血液,像是濒死一般的鲜红。 「高热惊厥,没有治疗,你猜她能撑多久?」 ...... 「猜猜我们在哪里? 」 短短的几行字,除了照片的背景提示,什么都没有。 「希望你是一个人来的,不然,有些事我也说不准,你说对吗?」 ...... 「你说这次选择题的答案,会是什么呢?」 ....... “秦明,你去哪啊,秦明!” 看着秦明冲进暴雨,林涛不敢有一点耽搁,迅速跑去跟着他。 “别跟着我! ”拦下路边的出租车,秦明的脸上满是水珠。 林涛已经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感受到那无边的绝望。 “老秦...” “她会有危险的...别跟着我...”分不清到底是泪水还是雨水,在坐进车里前一刻,秦明回头看了一眼林涛。 “我不能...失去她....” 只那一眼,无尽的悲切... 林涛和他做朋友这么多年,第一次看到秦明这样的眼神。 脚步像是被灌了铅一样沉重,出租车在暴雨里远去,林涛恍然。 “上车 !”大雨中,一辆小的吉普车停在了林涛的面前,大宝摇下车窗,喊道,“别看了,追啊!” “你怎么在这里?”来不及犹豫,林涛钻进车里。 小小的吉普车用尽全速追向秦明离去的方向,大宝将手中的笔记本丢向林涛,语气急促,“再不追,就真的要出大事了。” “什么意思?”林涛拿起手上的笔记本,上面密布着字迹。 “如果这次绑架,凶手就是为了引秦明过去,那么卿颜现在,很有可能已经,失去了判断力...” 大宝深吸了一口气,背后的冷汗已经浸透了内衫。 「这座城市的下水道中鼠蚁遍布,罪恶,疼痛,失去,欲望...它们链接着人性深埋于地底,在我仅存的记忆中侵蚀爱意...」 「镣铐之下,一切潜行,在永远到来以前,清扫一切...」 最后一笔,力透纸背,林涛捧着那本笔记,心底发寒。 “大宝,再开快点! ” “已经是最快了!”油门踩到底,大宝全神贯注地盯着前面的车。 “那本笔记最后一次记录时间是昨天下午,也就是说,最晚从那时候开始,事情结果已经没有办法控制了。” 第431章 法医秦明——理智平衡 “砰!——” 巨大的枪响声在仓库回荡,发丝飘散,血色飞溅。 被绑在椅子上的姑娘和那张破旧的木椅一齐向后倒去,重重地砸在地上。 凌乱的发丝透出一张苍白的面容,血痕刺目。 空气死寂的可怕,过了许久,仰躺在地上的人动了动,嘴角慢慢地勾起一个弧度。 “...哈” “不许动! ”女人歇斯底里的叫喊在看到从椅子上动弹的人影时,变得更加尖锐。 “咔哒——” 像是什么锁扣解开的声音。 慢慢地,一只白皙纤细的手举了起来,银色的手铐挂在那纤细的手腕上轻轻摇晃,随着一声清脆的响指,“嗒!——”,彻底掉落。 “surprise.” 轻柔平静的女声幽幽响起,紧接着,原本应该中枪倒地的人坐了起来。 下巴靠在倒地的椅子上,她偏头,盈盈笑着。 脸颊的血痕滴滴答答地渗血,染红了白色的衬衫。 在恢复体力的那一刻,卿颜就已经将池子抬腿踹了出去,刚才那枪在一片慌乱中射偏了。 “知道吗,美他多辛除了解酒,也可以缓解麻醉剂的效果。” 前几天为了秦明买的解酒药,想不到却被用在了这个时候。 “池女士,现在,为此刻庆祝吧。” 指腹拭去脸颊的血迹,坐在地上的卿颜缓慢站起,面对着黝黑的枪口,她轻呼了一口气,“因为,我们的猫鼠游戏,该换种玩法了...” “砰砰砰!——” 连续三声枪响,却像是人体描边一般,站在高台上的人缓步移动,毫不在意地擦去身上的血痕。 “对于大多数手枪而言,要想击中目标,并对目标造成伤害,必须要将双方距离缩小到十五米以内,超过十五米以后,目标击中率将大大降低。” 而当目标是会移动的物体,那么命中率就会更低。 “半自动手枪一般有6-15发子弹,你已经浪费了四发,接下来,就是你唯一的机会了。” 卿颜从高台跳下,右手握着那副银色的镣铐,心脏疯狂跳动,不知道是因为那些杂乱的药物,还是眼下的愤怒。 越是愤怒,越是沉默,她的笑容也愈发灿烂,“你知道吗,我的家人,我的记忆,只有秦明了...” “为什么你真的会认为,我会和一个罪犯合作呢...” 刚刚那一脚蹬在池子的肋下,剧烈的疼痛让她甚至有些拿不稳手枪。 “我的队友,我的家人,我所认识的人还有不认识的人,都在努力地生活...” 脸颊上的伤痕滴落鲜血,染红了领口,卿颜看着池子那把手枪,拎起脚边的杂物。 “破坏别人幸福的,一直都是你们这些老鼠...” 什么才是真正的疯狂... 在你对上那一双空洞死寂的眼睛时,那种几乎凝成实质的猩红和歇斯底里,就像海底的重压,只要一次对视,就足以让人害怕。 “你觉得,你的愤怒可以颠覆他人的生命吗?” 窗外的雷电劈下,刺目的白光映照着卿颜的面容。 池子看到了她因为激动而颤动的身体,那种笑容,令人惊惧。 “我说了不许动你没听见吗! ” “咚!——” 硕大的纸箱忽然砸了过去,被遮盖视线的池子立即开枪,在不安和惊慌的加持下,子弹消耗飞快。 “你说秦明把你逼成这样...” 手腕被用力钳制,高举过头顶,池子迅速用另一只手挥拳向前。 “他做了什么?” 反扭过池子的左手,卿颜听着耳边的枪响,声音凄厉。 “我又做了什么!” 枪口擦着面颊而过,枪声震耳欲聋,“砰!——” “在逼迫我的,不是你们吗 ! ! !” 压抑的情绪爆发,卿颜死死钳住池子的双手,空掉的弹壳落了一地。 桌椅,杂物,地面,到处都是枪痕 。 “我的全家福,只有我一个人...” 卿颜觉得脑中有什么东西逐渐崩断,让她陷入无法自拔的沼泽。 “林恒...秦明...你好像很了解我...” 有什么开始失控,池子用尽最后的力气,举起手枪抵住了卿颜的胸口。 “去死吧! ” “咔哒——” 空枪。 “哈...” 卿颜低低笑着,伸手握住了池子持枪的手,“十二发子弹,我赌赢了。” 疯子,真正的疯子,她竟然还在笑... 那样诡异让令人毛骨悚然的兴奋感,池子的心猛然一跳,坚不可摧的心房终于裂开的缝隙,涌上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感。 就像是被猫抓住后又故意放走的老鼠,看着猎物在追逐游戏里一点点失去求生的欲望,到最后才发现,自己一直被玩弄于股掌之中。 “害怕吗?” 卿颜勾起唇角,眼神失去焦距,只有迷蒙。 “我也很害怕,从五岁的时候开始,每一分每一秒...都害怕着,有你们这样的老鼠,再次偷走我的幸福...” 密闭的空间,没有证人,没有监控,有的只是一个理智濒临崩溃的人还有一个逐渐清醒恐惧的人。 她们僵持了许久,直到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 池子看见,卿颜低下头来,那双眼睛直直地望着她。 “我们是那么相似,对吧...” “轰! ——” 闪电惊闪,恐惧压过愤怒。 “不,不...”池子终于摇头。 求生是人的本能,当危险来临,恐惧是唯一的预警。 “你会忏悔吗...为这一切的罪恶...” 手腕覆上冰冷,桌上的手术刀不知何时被卿颜捏在了手里,在夜色下,反射出凛冽的寒光。 “不,不! ! !” “卿颜!——” “叮!——” 刀片滑过地面,削下一缕发丝。 银色的手铐合拢,唯留镇重而漠然的女声,“池女士,现在你被逮捕了。” 杀机并未落下,律法和誓言带回理智与尊严。 “你有权利保持沉默,但你说的一切,将成为呈堂证供...” “卿颜! ” 恍惚的意识里,那个熟悉的人影飞奔而来。 空洞的眼里终于有了色彩,透出些许的茫然,“秦明?” 被大力地抱进怀里,身后也被人紧紧圈住,还有冰凉的手也被握紧。 “秦明,大宝,林涛...” 眼里的猩红被晶莹的泪光代替,氤氲,闪烁... “我好想你们...” 第432章 法医秦明——未尽之语 危机终于解除,据相关人员称,他们已经三天没看见秦科长上班了,于此同时,刑警队的某位同僚也很久不见人了。 不过,现在不能叫同僚,该叫秦嫂了。 “那么多药物混在一起,没把人吃死也是奇迹了。” 拿着体检报告单,须发花白的老头抬头去了一眼躲在秦明身后装鹌鹑的卿颜。 “你是不是虎,高烧还乱吃药,乱吃药还情绪激动,咋,嫌命长,急着报效祖国?” 卿颜不敢反驳,只能弱弱地求饶,“老师,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 “那情况怎么样,会不会影响身体机能,有没有后遗症,她最近总是头疼,而且——” 一连串的问题从秦明口中飘出来,那着急的样子看得老军医一愣一愣的。 “停停停,她好着呢。”哪怕年过半百,见多识广如他,老军医也觉得这事离谱,“她这情况,走进科学都得开个特辑拍她。” 秦明皱眉,“那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头疼?” “用脑过度了。”小老头举着搪瓷杯子喝了一口热茶,幽幽地说道,“这次也算因祸得福 。” “什么意思?”秦明立即察觉到了不对劲。 “你可以理解为,脑袋开光了。”秉持着话糙理不糙的原则,老军医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千万分之一的概率,受创后反倒恢复了正常机能,甚至比原先更灵光。” .......... “总之,医生是这么说的。” 盘腿围坐在小桌前,卿颜看着目光呆滞的大宝和林涛,不由得笑出了声。 “回神了,二位。” “我的妈呀,我还以为你们消失这么久是干什么去了呢,吓死我了。” 喝了一口啤酒,大宝拍了拍胸口。 “还好没事。” “忙了这么久,总要有适当的休息做别的事。”秦明难得没有穿西装,只是穿着日常的居家服坐在卿颜身边。 左手自然地搭在桌子上,露出一枚银色的戒指。 眼尖的林涛迅速扫向了卿颜,在瞥到一模一样的戒指后,他贼笑起来,“哟,休息两天,背着我们偷偷二人世界去了哈。” “不是偷偷,是,正当程序。”两本红色的小册子被秦明放在桌子上,他一本正经地纠正着林涛的话。 “我去,怎么还随身携带结婚证的,真闷骚啊老秦?!” 大宝拍了拍林涛的肩膀,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不闷骚都不是他了。” “有道理。”林涛点头,和大宝嘿嘿一笑击了个掌。 “所以,你俩啥时候领的证,嘴这么严实。”悄咪咪地摸了摸自己的钱包,林涛已经开始盘算着自己要交多少份子钱了。 “先说好,到时候你俩结婚,我要当伴郎!” 见林涛出手,大宝立刻接上,“那我也当伴娘,我跟乖仔这边,当娘家人。” “可以。” “其实,这些还不着急...”卿颜话一出口,就感受到了秦明幽怨的眼神。 缩在衣袖里的手被用力握紧,秦明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 像是被抢走冻干的猫... “我的意思是,先看看宝哥和林队的值班表和调休假期,至少,不要突然加班吧。” 像他们这样一有案件就要四处跑的职业,这就是急需考虑的事了。 看着秦明欲言又止又没法反驳的样子,林涛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老秦,我怎么觉得,你一副‘恨嫁’的样子。” 抿了抿唇,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秦明扯出一个笑。 “滚。” “别说,看着是挺着急的。”大宝摸了摸鼻子,赞同地点头。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回来上班啊?” 这两天只有大宝和林涛在警局,四人组忽然少了两个人,大宝总是觉得有些空落落的。 “卿颜现在的状况还需要观察几天看看有没有后遗症,不出意外的话,下个星期我们就回去。” 将啤酒倒进小小的玻璃杯,秦明把杯子放到了卿颜面前。 “少喝一点。” “好。”垂落在桌下的手紧紧相牵,卿颜和秦明面色却丝毫不显。 “不过话说回来,还得多谢你们。”卿颜望着林涛和大宝,浅浅的笑起来。 那一天,高烧和药物让卿颜的头脑变得模糊,自控能力下降,她几乎要完全失去理智,刺耳的枪声和池子的话不停刺激着她紧绷的神经。 有那么一瞬间,她是真的想要动手。 “那天,谢谢你们来找我。” 在恶意充斥心脏的时候,三人的呼喊在雷雨声中是那么清晰明了。 将她在瞬间,从失控的边缘拉回。 “还好,听见了你们的声音。” 鼻尖蓦然一酸,大宝摆了摆手,率先举起了杯子。 “这么客气做什么,我们,可是朋友啊!” “那就,为我们的友谊,干杯!”林涛朗声笑道。 转头看着卿颜怔愣的侧脸,秦明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他举起了杯子。 “为我们,干杯。” “我喜欢‘我们’这个词。”酒杯碰上,伴随着玻璃的轻响,卿颜笑起来,眼中盈光流转。 这场短暂的小聚最终以林涛和大宝醉倒‘阵亡’为结尾,看着秦明臭着一张脸把林涛拖进客房时,卿颜笑得几乎喘不过气。 “秦科长,你知道自己像什么吗?” “什么?” 夜晚的风微凉,他们倚靠在一起,静谧而温热。 “像一只黑猫。”掌心相抵,十指慢慢紧扣,卿颜的嗓音轻缓。 “别扭,傲娇,但是,独一无二。” “这算是你的夸奖?”秦明低头吻了吻她的耳尖。 “奇怪的比喻。” “明明只是平静的叙述,秦科长这是在自我攻略?”仰头亲吻身后人的侧脸,卿颜轻笑着勾了一下他的下巴。 “现在,就更像猫了。” “自我攻略是没有依据的想象,而我现在是基于证据的合理推断。” 卿颜转过身抱住他,“那你推理出了什么呢?” “你爱我。”他低下头,眸光闪烁,“就像我一样。” “答案正确。”鼻尖相抵,坏心眼的姑娘放缓了声音,“可惜,没有奖励。” “那么...上次拖欠的,今晚补给我吧。” 含住那浅红色的唇角,将所有绮念一并吞下,这一次,该是他的反攻了。 “...卿颜” “我爱你...” 如果她想听,那么再说一遍,又有何妨... 法医秦明正文完结——撒花! ! ! 恋歌联动番外——心脏 “现在还痛吗?” 指腹轻轻地在额角按揉,看着躺倒在她面前的林恒,卿颜摸了摸他柔软的短发。 “痛...再揉会儿吧。” 将头埋进卿颜的腹部,林恒伸手紧紧抱着身边的人。 “哪有人跑着跑着,自己就撞电线杆上了的?”想起当时混乱的人情况,卿颜知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好不容易有个假期,我这不是着急去接你嘛,这么久没见,你难道就不想我的吗?” 林恒转过头,眼神带了些哀怨,像是控诉一般,一双晶亮的眸子都带了些委屈。 “你怎么这么不解风情啊。” “好了,我的错我的错。”在林恒面前,卿颜永远只有认输的份。 他失去的东西太多,卿颜只想尽可能地满足他的愿望。 “为了弥补,我轮休假期的时间都是你的,这样可以吗?” 林恒坐起来,笑着去捏她的脸颊,“这次不会再散步到一半跑去执行任务了?” “应该?” “我后面就要一个人去住院了,你就忍心让我一个人打针,吃药,然后躺在冷冰冰的床上...” 后脑勺枕部的子弹压迫了神经,要是不尝试治疗,林恒的生命就只剩下不到一年。 现在好不容易可以有一线机会,谁都不会想放弃。 “就这么几天了,多陪陪我吧。” 林恒轻靠在卿颜的肩上,双手一下一下地抚着她的后背。 “你说你对我这么好干什么...我现在,已经没有办法一个人待着了。” “其他的都没有关系,至少手术那一天,来陪着我吧...” 一个小心翼翼的亲吻落在卿颜的肩膀,带着隐秘的不安和期待,林恒深深地埋在她的颈侧,抓紧了她的外衫。 “我也是,会害怕的...” “我真的,好爱你...” 这样肆无忌惮地倾诉,祈求爱意,像是曾经无数次想象过的那样。 “我也,很爱你...” 不掺杂任何利益,只是发自心底的情绪,想要林恒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我会一直陪着你...” “真的?”刚刚还一副多愁善感表情的人立刻亮着眼睛看向卿颜,笑眼弯弯地露出几颗大白牙。 “那你现在亲我一下,让我看看你的诚意。” ...有种被坑了,但又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被坑的感觉。 看着林恒笑眯眯的样子,卿颜勾了勾唇,“你确定?” 林恒耸了耸肩,似乎笃定了卿颜不会那么做。 毕竟前车之鉴,卿颜总是跟性冷淡似的没动静。 然而事实证明,太过自信,是会翻车的。 “诶,干什么?” 被忽然推倒在沙发靠背上,林恒愣了一下。 随即,微凉的唇吻了上来,鼻息交融,林恒望着眼前人纤长浓密的眼睫,面色逐渐发红。 下唇被轻轻吮吸了一下,莫名地,林恒尝出了些许甜味。 是香草... 视线看向桌上的香草冰淇淋,他的眼神逐渐朦胧。 在他的双手覆上卿颜的腰际时,身前的人倏地退了开来。 “你,你怎么,真亲啊...” 耳廓止不住地泛上热意,原本只是想嘴上花花的人,此时眼神闪烁,拼命压抑着嘴角的笑容。 林恒指尖动了动,侧过头羞报地笑起来,下一秒,他轻咳了两声,故作正经道。 “你占我便宜...” 看着林恒八百个小表情,卿颜气笑了,“得了便宜还卖乖,幼稚鬼。” “我幼稚吗?”林恒无辜地盯着她。 眼看卿颜一副看透了一切的样子,林恒无意识舔了一下自己的下唇。 见卿颜呆住的表情,他才猛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面色通红。 “你,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看林恒总是一副不着调的样子,卿颜难得看他这么紧张,不由得多看了几眼,“不,只是在怀疑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竟然能看到你脸红的一天。” “那肯定是你看错了 !”义正言辞地睁着眼睛说瞎话,林恒窝在沙发里试图把自己埋起来。 “好吧,那就算我看错了。”刚想从沙发上站起来,卿颜就被一把拉了回去。 手掌撑在沙发上,卿颜对上了林恒晶亮的眼睛。 视线停驻在眼前浅红色的唇瓣,林恒抿了抿唇,“能不能...再亲一下...” 卿颜:“......” 刚刚是谁说自己被占便宜了的? ....... 本以为日子就会这么过下去,直到,曹逸雯的出现。 “你要的就是这个吗...” “你要的,就是我的心脏吗?” ...... 真痛啊,这种感受... 他回国想要寻找的母亲,想要的,就只是这个吗... 甚至,她根本认不出他... 剧烈的头痛毫无预兆地突发,汹涌的血腥气充斥鼻腔,眼泪和血液混杂滴落。 在林恒冲进洗手间的那一刻,世界颠倒。 疼痛蔓延,他只能用冷水麻木神经,试图去缓解,林恒抬头望着镜子。 银色的镜面倒映出他满脸的泪水和触目惊心的血迹,狼狈的,破碎的,像一个可怜虫。 他笑起来,听着却像是哭声。 “卿颜,我想你了...” 刚结束任务,就接到了医院的电话,甚至来不及思考,等反应过来时,卿颜已经到达了医院。 “林恒! ” 躺在病床上的人影动了一下,迟钝地转过头来,露出一张哀切悲伤的脸。 泪水像是断了线的珠子,砸在手背上。 “卿颜...” 林恒伸出手,像是迫切地想要抓住什么。 略过病房门口的卷发女人,卿颜疾步走向前,“你还好吗,是哪里不舒服,我来了,没事了...” 林恒抱得很紧,呼吸急促,双腿僵直,就像快要窒息... “对不起林恒,阿姨不知道你...”卷发的女人往前走了一步,那一点微薄的歉意,轻飘飘的,像羽毛一样轻巧。 轻抚着林恒的脊背,卿颜对上了他绝望破碎的眼,那是,被母亲抛弃的绝望... 抬手遮住那双流泪的眼,将林恒抱紧,卿颜侧目看向身后的女人。 “你是,曹女士对吧。” “能先请你,离开这里吗...” 简尚的命是命,林恒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情况越来越严重了... 在林恒做手术的那一天,曹逸雯终于知道了他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看着跪在手术室门口痛哭流涕的女人,卿颜没有丝毫搭理的心思。 没有意义,也没有精力。 不管曹逸雯是祈求林恒手术顺利,还是希望林恒借此机会捐赠心脏给简尚,那都不是她能私自决定的事情。 “卿颜,要是这次失败了...” “下辈子,我一定要来找你。” “那时候,最好我们会是队友,这样的话,我们就能一直在一起...” 在进手术室的人前一刻,林恒笑着,用自己的血在镜子上画了个笑脸。 像是安慰,又像是告别。 “他们想要的,是我的心脏。” “可是,我的心,只想给你。” “要是,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下辈子,一定要认出我...一定要好好对我...心疼我...” 第433章 王炸——实验伊始 “能源供给稳定。” ........ “体温正常。” ........ “脑电波正常。” ....... “语言模块已植入。” ....... “中枢控制模块调整完毕。” ....... “编号,正式启动。” 巨大的罐装器皿中,半透明的淡蓝色液体包裹着一个纤细的人影。 白纱遮住她的躯体,墨色的长发飘散在背后,像是浓密的海藻,数十根金属导管连接在背后,她静静地沉睡着,像是博物馆中的艺术品。 “仿生心脏植入中,融合程度,98%。” “记忆芯片已激活,功能正常。 ” 穿着白色大褂的男人按下手中的开关,只听嘀一声轻响,罐中的人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深蓝色的眼像是大海深处的漩涡,在实验室的白炽灯下,映射出浅浅的盈光。 “控制中枢链接正常。”在繁杂的项目表中打上红色的对勾。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向了中心的仪器。 “最后一项,情绪感知模拟。” 罐中的液体褪去,导管断开,在所有实验人员的注视下,沉睡的‘艺术品’缓缓踏出。 残留的液体顺着她的发梢滴落,洁白的长纱覆盖她的躯体,美丽却冷漠。 戴着眼镜的女科学家向前一步,拿起了记录表“姓名。” “鹤卿颜。”平静的语调,没有一丝起伏。 “编号。” “。” 那双眼睛漂亮的像是欧泊,缓缓地眨动着。 女科学家放下记录表,对周围的人点头,“可以开始了,控制中枢给我。” 伴随着按钮亮起,卿颜的眼睛转向那位女科学家,她赤着脚,逐渐走近。 “请,下达指令。” “杀了我。” 「正在扫描中...」 「检测到错误指令,保卫模式,启动。」 站在原地的人影忽然以一种超乎常理的速度擒住了女科学家的双手,在迅速拿走她身上可能的利器后,卿颜停了下来。 “请,确认指令。” “你做的很好。”是表扬。 嘴角勾起笑容,那张美丽的脸生动起来,“感谢您的夸奖,尊敬的造物主。” 造物主? 听到这称呼,女科学家的脸色蓦然一变,朝身后几个人喊道,“这是哪个王八蛋设定的语言模块?!” 一个抱着笔记本的小年轻悄悄退后一步,下一秒,一个巨大的巴掌落在了他的头顶。 “组,组长...” 他谄媚地笑起来。 「检测到造物者情绪波动,判定:愤怒,数值评估中——安全。」 准备攻击的动作在顷刻间缓和,卿颜眨了眨眼,感受着周围人的情绪。 “语言模块修改。”拿着控制器,女科学家走到卿颜面前,下达指令。 “‘造物者’删除。” 「信号接收,词库检索,已自动替换。」 「完毕。」 脑海中迅速处理信息,在一秒不到的时间内,卿颜给出回应。 “遵从您的命令,女士。” 整整十二个小时,不断下达指令,测试,修改,调整,完善。 密密麻麻的数据表堆叠,红色的勾在千百条信息上滑动。 “现在进行实战测试。” 观察室内,狙击枪,钢管,短刀,热兵器冷兵器,在穿梭的人影手中报废。 “实战能力,满分。” 俯视着底下的人影,女科学家看向了身旁的同事。 “除了记忆芯片运作时的能源消耗问题,其他方面都很完美。” “足够了。”回头望着中央的巨大仪器,穿着西装的男人神情晦涩。 “但愿这次,能挽回过去的伤痛,能阻止19年的那次...巨变。” 这里是k星,他们所在的地方是最先进的研究基地,而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是最完美的作品。 “指令确认,请重复任务目标。” 将卿颜固定在仪器上,女科学家将控制器戴到了她的手上。 深蓝色的眸子移向她,卿颜开口,“我叫鹤卿颜,编号,仿生人类,任务目标,意识提取,记忆重塑,依据数据,启动相关计划方案。” “非常好。”温柔地抚上卿颜的头发,女科学家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 “但是,有一点错了。” 「关键词检索,错误修补中,未检测到相关漏洞。」 卿颜确切地给出答案,“我没有说错。” 眼中的错愕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快要融化的善意。 “要记住,你本就是人类。” “是指令吗?”在被重新调整过后,卿颜望着眼前的人,轻声问道。 “不,是意识。” 「超出认知设定,正在重新匹配相关信息....」 「错误,错误! 发生未知程序漏洞!」 “意识?” 机械地重复着这个词,在仪器启动的瞬间,电流覆盖了实验室,遮掩了眼前人惊慌的面容。 ......... 「嗞——啪!」 「机体故障,正在启动节能模式,功能重启中...」 漫天烟花里,一个白色的人影直直下坠。 “砰!——” 水花四溅。 “我靠,什么东西?!” 扎着马尾辫的少女吓得差点爆了粗口,拿起捞小虾的网兜,她颤颤巍巍地戳了一下水里的人。 “喂...” 没动静... “喂,你没事吧!” 丢掉手里的小杆儿,少女终于大着胆子上去摇了摇躺在水里的人。 再这样下去,没被摔死都要被溺死。 用力拉住眼前人的肩膀,少女淌着水将人拽了上来。 空中的烟火还在不停盛放,彩色的花火下,湿发散落,露出一张静谧温柔的脸。 少女愣神片刻,立刻摇了摇头,“不管了,先救人。” 「检测到生命体靠近,正在强制重启中...」 「功能正...正...常。」 “咔——” 手腕上的黑色腕带突然掉落,上面的金属挂饰闪烁着微弱的荧光。 “烟花...” “!!!” 少女正准备急救呢,耳边忽然幽幽地来了这么一句,把她吓得够呛。 蓝色的眸子倒映着五彩的烟花,纯澈茫然地像是孩童。 卿颜的眼睛缓慢地眨了一下,看向了旁边的少女。 “你是...谁?” “我?”不自觉被卿颜的眼睛吸引,看着不过刚成年的少女蹲坐下来,“我叫刘连枝。” 「检测到生命体的情绪波动,判定:友好,正在反馈中。」 “刘连枝...” 卿颜默念着她的名字,清浅的笑意逐渐浮上她的眉眼,“我喜欢这个名字。” 第434章 王炸——18岁替换 「这里是2019年的k星,一个正常又荒诞的世界。 我叫鹤卿颜,来源未知,家庭未知,诞生日期未知,我是人类,我的操纵者...不,我的家人叫刘连枝,她有一个奇怪的同事,一个叫做王炸的摄影师。 这位叫王炸的k星人是我见过最奇特的人类,他的大脑非常小,经过扫描后,我一度认为这是某种病理性萎缩。 然而事实证明,它本就如此。 王炸似乎对我的温度调节系统非常感兴趣,在他第一次尝试对我进行肢体温度调试时,连枝以一记扫堂腿撂倒了他。 现在,他似乎放弃了这种想法。 大概...」 “你好好看家啊,不要给陌生人开门,晚上早点睡觉,不要偷偷跑出去找烟花啊。” 在刘连枝第n遍重复注意事项时,卿颜抱着小黑,轻轻歪头。 “我不能跟你一起去吗?”温柔的声线带了些茫然的不解,“我想和连枝待在一起。” 哪怕一起生活这么多年,身为颜控的刘连枝也一直没能对自家卿颜免疫,尤其是当她非常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时。 「想和连枝待在一起。」 ...... 「想保护连枝。」 ...... 「我只听连枝的话。」 黑色的腕绳坠着银色的金属挂饰,湖蓝色的晶体镶嵌其中,在刘连枝手上摇晃。 她今天要去调查报道一个倒卖器官的黑心医院窝点,想起王炸平常不靠谱的样子,刘连枝终于松口。 “好吧,那等我结束工作,你再来找我好吗?” “为什么不是来找我?”旁边的面包车晃动了两下,王炸从车窗缝里探出个脑袋,他用一种清澈且‘智慧’的眼神真诚地向刘连枝发问。 “啪!——” “诶!——” 被刘连枝一巴掌按进车里,王炸锲而不舍地再次抬头。 “卿颜,你现在跟我们一起走,我保护你啊!” 「系统扫描中...」 「王炸:三十八岁,智商:无法正常评估,危险性:0,攻击力:0.1。」 「反馈方案:鼓励为主。」 卿颜勾起笑容,漂亮的眉眼弯起一个柔和的弧度,“谢谢王炸。” 看着王炸傻笑的样子,再看看卿颜的笑容,刘连枝总觉得他们两个人能这么相处得来,是因为脑子都有些问题。 一个不太聪明,一个异常迟钝。 “那我走了,工作结束了叫你!” 面包车载着两人离去。 看着半个身子都探出车窗的王炸,卿颜朝他挥了挥手,于是,她得到了对方更加热烈的回应—— 一双快要挥出残影的手臂。 “等我回来啊!诶诶!——” 在王炸热血上头大喊时,车窗里探出一只手抓住他后脑勺的头发给他扯了回去。 半晌,卿颜听到了远处刘连枝的怒吼,“你再当着我的面拐骗我家孩子试试呢?!” “?”超出认知外的词汇形容又增加了。 “喵~” 黑色的猫咪在卿颜手臂上踩了踩,发出了呼噜声。 「声波采集,匹配中...」 「状态:饥饿。」 “走吧,我们去吃饭,然后,等他们回来。” ........... 这里是1999年的k星暑假,一朵蒲公英,一个喷嚏,三个清澈而愚蠢的中二少年 “我靠,闭月羞花...” 对着车内的后视镜,十八岁的王炸欣赏着三十八岁的自己。 “别看了,干活!”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把他薅下车,超重的相机把王炸砸的一个踉跄。 两人蹲在草丛里,刘连枝拿着望远镜观察着前面的建筑,“这就是个非法采集点,拿好相机,准备记录。” “交给我吧。”摩拳擦掌的王炸举起相机就是一顿拍。 “咔嚓! 咔嚓!——” “啪!——”巨大无比的巴掌声响起。 “谁特么让你开闪光灯的!” 来不及给王炸脑门上再来两下,刘连枝看着追上来的一群黑衣人,立刻转身逃跑。 “活干的不怎么样,逃跑倒是比我还快!”看着冲在前面一马当先的王炸,刘连枝气得话都快说不全。 “你这也没说是偷拍啊!”王炸贫瘠的脑容量在这种危急关头终于挤出了一点有用的信息。 “咱不是开车来的吗,赶紧上车吧!” 身后的打手逐渐逼近,开始呈现包围的趋势,跑不掉了。 「监控到操纵者心率加快,肾上腺激素水平升高,达到危险判定,紧急避险模式启动。」 「控制器定位已开启。」 坐在房车顶部望着夜空出神的人倏地动一下,蓝色的眼睛显出无机质的光泽,缓慢眨动。 “连枝,有危险。” “你干嘛?” 看着刘连枝按了一下手上的金属挂饰,王炸眨了眨眼。 “你站这等援军。”动作熟练地用耳塞堵住耳朵,刘连枝活动了一下手脚,“别影响我发挥。” “瞧不起谁呢!”猛得甩了一下手中的皮带,韧性极好的皮带从地上弹起,击中了王炸的小腹。 妈耶,有点痛。 悄悄弯腰瑟缩了一下,他终于发现了挂在自己小包上的照片。 注意力一秒转移,他伸手翻了一下照片,小小的脑袋里一下子升温,“这人,真好看...” “王炸。” “啊?” 王炸保持着弯腰的姿势,修长白皙的腿贴着他的头顶略过,踢飞身后一个想要偷袭的人。 她好像比照片,更好看... “卿颜,走!” “收到。”一手托住王炸的腿弯,卿颜轻松抱起身高一米八多的男人,飞速奔跑。 “这么刺激?!”王炸双手抱住卿颜的脖颈和头,莫名对眼下姿势接受良好。 眼中迸发出兴奋的光芒,下一秒,失重感袭来,王炸低头,猛然发现自己在不受控制地升空。 “啊!——” 「检测到视野阻挡。」 把右手抱着的男人往前上方一抛,给了身后的追兵一个回旋踢,卿颜接住王炸的照相机往身上一挂,跑上去接住自由落体的王炸。 “连枝最讨厌男人的惨叫了。” 横抱着惊魂未定的某人,卿颜歪头看着王炸。 总感觉哪里不太对。 「扫描中,检测到错误匹配,原因:意识体错位。」 「正在匹配身份信息——王炸(?)」 一大一小两双眼睛对视许久,耳边喊打喊杀的杂音远去。 半晌,两人的声音一同响起。 “这张照片是我拍的吗?”\/“你是王炸吗?” “是。”\/“是啊。” 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仿佛谁都没有意识到两人现在的姿势有多不对劲。 “你头发借我一下。”发梢扫过鼻尖,一个喷嚏过后,王炸眼珠子一白,头一歪,倒在了卿颜肩上。 「警告! 警告! 意识体脱离!」 「信息扫描中:王炸:三十八岁,意识体消失。」 “...王炸?” 仿生心脏的跳动频率依旧稳定,可有那么一瞬间,仿佛短路一般,滞涩。 第435章 王炸——要听连枝的话 王炸开始变得奇怪了,不,或许没有。 除了时不时地翻白眼晕倒之外,他很正常,就像从前一样,抛去数据检测的异常反馈,他还是王炸,只不过是十八岁的王炸。 三十八岁的王炸似乎消失了,他的意识在十八岁的自己来到这副躯体时,不见了... “诶,你是不是喜欢我啊?”十八岁的王炸提出了和曾经三十八岁的王炸一样的问题,“你上次还抱我呢...” 「检测到目标对象多巴胺分泌增加,判定:正向反馈。」 「触发限定词语‘喜欢’。」 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卿颜看着王炸的眼睛,解释道,“因为王炸你在那里打架,反应太慢了,所以,抱起来跑会方便很多。” “诶,你们俩说什么呢?”这次延生制药的黑幕新闻引起了极高的社会关注度,刘连枝作为这次新闻的调查记者,不出意外的话,升职加薪是板上钉钉的事。 “等这次发薪,我带你去国外玩好不好?” 双手捧住卿颜的脸颊揉了揉,刘连枝的好心情写在了脸上。 卿颜看着刘连枝,好像不管刘连枝说什么她都会答应,“好。” “那我跟你们一起去啊。”王炸凑到卿颜身边冒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刘连枝瞥了他一眼,“我去国外看我男朋友,你去干嘛?” 王炸立刻举手,“卿颜在哪,我就在哪!” “连枝在哪,我就在哪。”站在刘连枝身边,卿颜勾住她的手指,毫不掩饰自己的信任。 刘连枝男朋友是个rapper,常年待在国外,除了工作养家,刘连枝的大部分收入都砸给了她的男朋友。 虽然根据数据检测显示对方不算什么好东西,但是刘连枝的‘指令’,卿颜从来不会反驳。 三人并排等在承山穴公交站台,眼见公交车即将载了人开走,刘连枝挥了挥手。 “跟上。” 无比熟练地捞起的身边王炸,卿颜一个助跑和刘连枝一起挂上了公交车的屁股后面。 “你们这是老手了啊。”王炸咧嘴一笑,双手自然地抱住卿颜的肩膀。 “那个,下次能不能换个姿势,这样抱,显得我一点也不帅...” 十八岁的王炸从某种程度来说似乎比三十八岁的王炸更中二一些。 不过,还是一样的直男。 “扛着也行啊,就电影里,很帅的那种!” “不管怎样,王炸都很帅气。”单手握住公交车车尾的横杠,卿颜转头看着王炸,一双眸子清透见底,让人莫名有些招架不住。 至少,十八岁的王炸缴械投降了。 从没谈过恋爱的小狗眼睛亮亮地,在自己的好感对象面前昂首挺胸,一副小骄傲的模样。 “你,你真的觉得我很帅?” 刘连枝看着王炸笑得不值钱的样子,嘴角抽了抽,“卿颜,该下车了。” 「检测到操纵者情绪波动,自动安抚模式开启。」 一秒被刘连枝吸引注意力的卿颜偏头看去,露出了一个笑容。 “连枝最帅。” “诶,那我呢,你还没回答我呢。”被半路截胡,王炸还没来得及哼唧,就被拉着跳下了车。 刚一落地,方才还抱他的卿颜立刻转移了方向跑向了刘连枝。 眼前的摩天大楼就像是一座自动的发光体,里面装满了无数苦命的打工人。 而他们要在这里度过一整天的时间,才能拿一点微薄的薪水。 每到这时,就有人情不自禁地发出呐喊——万恶的资本家!!! “余主任,我的新闻署了您的名。” 忙碌了一天,到了半夜发现自己报道的新闻被署了别的名字,大楼外的霓虹灯闪烁,刘连枝强撑着笑容,看着坐在工位上打麻将的中年女人。 “有什么问题吗?”打出一张三条,戴着眼镜的女人头也不抬地回道。 「检测到操纵者情绪大幅波动,保护模式开启。」 「请选择武器。」 周身柔和的气质逐渐变质,瞳孔宛如摄像头一般聚焦在余主任的身上,卿颜从刘连枝的工位上慢慢站起,笑容消失。 「危险性评估中——极低。」 「乖。」 “连枝?”在看到刘连枝望过来时,卿颜的动作顿住。 刘连枝对她笑着摆了摆手,做出几个口型。 「乖,我要开会了,你在这里等我。」 「我没事,真的。」 收到指令,胸口位置却莫名跳动了一下,卿颜茫然地抬手摸了摸心脏的位置,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异样。 “要听连枝的话...”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正用油漆刷手机的王炸一下子从桌子上跳下来,围着卿颜转圈扫视,试图找出她不舒服的地方。 当操纵者离开一定距离后,为了避免机体自动应对除指令外不必要的行为,语言模块将会减少互动。 卿颜摇了摇头,慢慢抬步走向会议室的门口坐下,“没有。” 「开启信息收集,正在接收。」 「已实时监测。」 刘连枝在会议室中的画面出现在脑海中,卿颜盘腿坐在地上,眼眸下垂,连呼吸都变得缓慢,仿佛待机中的机械人。 「目标对象靠近中。」 柔软又温暖的发丝慢慢触上脸颊,偶尔有几根碎发在颈侧扰动。 看着靠在她肩上的王炸,卿颜眨了一下眼,“?” 是又在进行温度调试的控制吗? 可,为什么要蹭她... “卿颜,你为什么那么听榴莲的话啊?”十八岁的王炸总有许多的问题,可三十八岁的王炸已经知道过答案。 他们是一个人,又好像不是一个人... “因为,连枝很重要。” 因为,刘连枝是操纵者。 “这样啊。”王炸抬眼看着她,白皙的脸上是浅淡的微红。 “诶,那我呢,你觉得我重要吗?” 「检测到目标对象多巴胺分泌程度已达百分之两百,请根据词库检索及场景模拟进行正当反馈。」 「系统反应,目标对象头部含水量大于百分之八十,判定——儿童关爱模式。」 眼神慢慢变得慈爱,卿颜伸手摸了摸他的头,轻声细语地轻哄,“嗯,非常重要。” “我怎么感觉你的眼神看着这么像城勇他爸呢?” 王炸任由卿颜揉着自己的头,眼神逐渐变得‘智慧’。 “和蔼可亲啊。” 第436章 王炸——高空蹦极,基操,勿6 “砰!!!——” 桌椅坍塌,碎片飞溅,连带投影仪一起报废。 “卿颜!” 一向听话温和的家猫忽然伸出爪子变成了大杀器,刘连枝看着近乎暴走的卿颜,吓了一跳。 “卿颜,打得漂亮!” 这边一个大杀器,旁边还有个疯狂补刀的王炸。 刘连枝猛得回头瞪了一眼兴奋的王炸,怒喊,“别傻乐了,快拦啊!” “是你,欺负连枝,还要开除王炸,对吧?”单手握住握住余主任的衣领将她从地上提起来,卿颜一脚踢开旁边想要逃跑的中年男人。 “道歉。” 刚刚的会议中因为投屏模糊,这些所谓的领导就让刘连枝手捧着投影仪,随着会议时间的不断流逝,投影仪温度上升。 在检测到刘连枝双手有烫伤风险那一刻,特殊保护模式压过指令,卿颜冲进了会议室。 “那些照片,是王炸拍的,你冒名顶替了,对吧。” 薅住那摄影师的后脑勺,卿颜将那些照片拍在他脸上,然后反手把他嵌进了墙里。 玛丽莲梦露的外套落满了墙屑,那人还不停地挣扎着,想要把自己的头从墙里拔出来,就像一只蹬腿的牛蛙。 “她刚刚是不是叫我了。”一拳干倒地中海主编,王炸凶狠的表情一秒切换成了无害小狗。 刘连枝嘴角抽搐,看着王炸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十八岁的王炸发出了与三十八岁王炸同样的感叹,“她的声音,真好听。” “你刚刚,拿这个砸了连枝对吧。”卿颜提起余主任,像拖着一条咸鱼一样把她拉到桌前。 “一模一样,还给你。” 堆着小山一样的资料被卿颜举起,铺天盖地地砸在了余主任脸上,噼里啪啦的声音堪比巴掌。 “啊啊啊!——刘连枝,快让她住手啊!鹤卿颜,你们犯下大错了,你也被开除了!” “她没错!”疯狗劲上来的王炸一脚踹开余主任旁边的摄影师,噔噔跑来。 “错的是你们!” “根据银河战警行为规范第四十条,遇见违反社会公德的行为,发现违法犯罪的行为,要见义勇为,勇于斗争,善于斗争...” 王炸彻底放飞了自我,走出办公室的他无差别地创飞了所有想要来拉偏架阻止他的人。 “卿颜只是想保护我们,她和你们这些人不一样。” 砸碎写字楼的落地窗,将所有数据线扯下,一圈一圈地缠在肩膀上,王炸的眼睛亮得像窗外的繁星。 夜风掠起他那头蓬松杂乱的短发,十八岁的少年,意气风发。 “你想保护榴莲,那我保护你。” “卿颜,你是我在这里,见过最好的人了。”王炸好像从来不知道委婉含蓄是什么意思,他小小的脑仁里只装得下勇气。 「警告,警告,机体温度过高,发生未知错误!!!」 「警告,警告,发生指令偏移,将启动强制休眠模式!!!」 “王炸...” 卿颜的瞳孔逐渐放大,望着王炸伸出的那只手,她在没有接收指令的情况下,慢慢抬起了自己的右手。 中枢系统发出红色的警告,所有功能模块好像都乱了套,发出电流短路的声响。 “拦住他们!!!” “卿颜,跑!” 「接收到操纵者强制指令,启动迫降模式。」 「机体已强化。」 刚要相牵的手陡然转变了方向,卿颜抓住王炸的手腕将他往自己背上一甩,“抓紧。” “抓好了”王炸抬起双腿圈住她的腰,像只八爪鱼一样缠了上去。 “诶,这次怎么不用之前那样子抱啊?” “因为这次要带两个人。”卿颜说着,将身后的刘连枝抱起。 “这么高,卿颜,你可以吗?”刘连枝往下瞥了一眼,乌漆嘛黑,让她一个不恐高的都有点头晕了。 前面抱一个,背后挂一个,肩上一左一右俩脑袋挤着她的脸,卿颜的眼中瞳孔聚焦,高度数据在脑中显现。 “可以,基础操作。” “呼!——” 风势渐大,在身后安保冲上来的那一刻,墨发飞舞,穿着白色t恤的黑色运动短裤的姑娘带着两人一跃而下。 “我靠,这么牛* !”下坠失重的刺激感让王炸下意识收紧了环在卿颜肩颈的双臂,本就贴在一起的脸现在更是不留一丝缝隙。 陌生的体温带了些晚风的冰凉,是人类独有的温度,卿颜的眼睫颤动了一下,只一瞬间,又恢复平静。 “要降落了。” “我准备好了!” “诶?” “啊!——” 这熟悉抛物线,这熟悉的尖叫声。 还有这夜空中最靓的仔——王炸。 “你没说是这种降落啊!”被卿颜丢出去的那一刻,王炸‘自由’地飞在了半空。 “小心。”抱着刘连枝轻盈落地,卿颜才慢慢松开手。 刘连枝仰头看着半空中做自由落体运动的王炸,插着腰问道,“他这么摔下来没事吧?” 卿颜淡定地回答,“会死。” “嗯嗯......啊?!”刘连枝还以为卿颜把王炸扔到半空是计算好了平安落地的,结果是让他自由落体! “所以要接住。”往后退了几步,深蓝色的眼睛慢慢定位聚焦,卿颜伸出了双手。 「高度计算中,已做好承接准备。」 「五,四,三...目标对象变化,正在重新计算。」 原本的横抱变成了迎面而来,极速的下坠在两人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似乎时间都放慢。 王炸从未这么近距离地看过一个人的眼睛。 就像他和诚勇还有泡泡那天掉落进去的,海的颜色... 「检测到目标对象心率极速加快中,请注意防护。」 “你还好吗?” 松开双手,卿颜仰躺在地上,看着撑在她上方眼神有些呆滞的王炸,抬起右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我终于知道了!”王炸倏地握住她的手,眼放精光。 “你喜欢我!” “......?”卿颜歪头。 「扫描中,无法判定,状况对比:疑似脑部受创(?)」 “诚勇说过,喜欢一个人就是心跳加快,头脑发热,做什么都在一起,我听到你的心跳了,你——诶!” 王炸正激动着,一块微凉且坚硬的东西忽地拍上了他的脸。 “你先自己照了镜子再说话。”将卿颜从地上拉起来,刘连枝带着自家姑娘慢慢走远。 眉头紧皱,王炸托着自己的下巴,细细地打量镜中的自己。 嗯...面色红润,气质卓然,风流倜傥。 沉默许久,他赞赏地给出结论。 “闭月羞花。”不愧是他。 “诶,你们等等我啊!”视线锁定那身白色的t恤,耳边的心跳声越来越明显。 「扑通——扑通——」 奇怪了,怎么还这么明显... 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王炸站在了卿颜身边,心擂如鼓。 “嗯,她果然喜欢我。” 第437章 王炸——自我意识 “卿颜,为什么我们要买这么多过期的米啊?” 拖着大米走在街道上,王炸气喘吁吁地找了个台阶蹲下,白皙的脸上还贴着创口贴。 “因为便宜。”经过上次一闹,他们算是被公司彻底开除了。 除去二人生活的开销,刘连枝还要供养国外的男友,这让本就拮据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 单手拎起王炸面前的米袋,卿颜脚步轻盈地走着。 无视周围路人诧异的目光,她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各种花里胡哨的彩色灯牌围绕在她身边,都没有办法在那件陈旧的t恤上留下痕迹。 「6174」 黑色的数字印在t恤的背后,是她记忆里为数不多的东西。 王炸就像十万个为什么,他总是有问不完的问题,从他们成为同事的第一天起到三十八岁的王炸消失那一刻,有许多问题卿颜都还没来得及给他答案。 「等我回来啊!」 是什么时候意识到原来的那个王炸不见了的。 大概是,他忘记那张照片的时候。 「王炸,是指令之外的存在。」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有的意识,或许是程序的模块错误。 在卿颜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想法时,她强制休眠了三天。 从那时候开始,好像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王炸,不见了。” “他不就在这里吗,卿颜你怎么了?” 不一样的... 即便身体没有丝毫变化,但是数据扫描是不会骗人的。 那是卿颜第一次对刘连枝摇头,“他是王炸,但他,不是王炸。” 自相矛盾的话,没有人当真。 三十八岁的王炸,去哪里了... 霓虹灯的光线洒落在眼底,卿颜看着身边傻笑的王炸,平和的声音透露出些许迷茫。 “你也是王炸...” “可是,王炸去哪里了...” 其实答案很明显,程序早就给出了答案。 在18岁的王炸降临这副身体的那一刻,38岁的王炸的意识被抹杀了。 作为最高智能产物,卿颜的程序不会找不出答案。 可她就像是被植入了错误病毒,不停地演算这一问题。 “我?”站在音响店门口,王炸茫然地眨了眨眼,接过卿颜手中的米袋,他拍了拍自己的胸口,灿烂地笑起来。 “我就在这里啊。” “这些东西太重了,我来拿吧,你别动。”在袋子上绑了绳,王炸拖着三个大袋子费力地往前挪动着,像是某种带壳动物。 “王炸,你该回家了。” “那我送你回去啊!”黑色的眼睛亮晶晶地看过来,带着熟悉的傻气。 卿颜摇摇头,“别再跟着我了。” “为什么?”他放下手中的东西急切地跑过来,惊惶又无措。 “我们已经不是同事了。” “可我们是朋友啊。” “朋友也有自己的生活。”刘连枝正打算找新的工作,等攒够钱,她就会去国外。 跟随自己的操纵者是所有造物的本能,不出意外的话,卿颜会一直跟刘连枝在一起。 “王炸,你也有自己的生活。” “可我的生活就是和你在一起啊!”王炸看着卿颜的眼睛,毫不犹豫地回答。 从99年来到这里开始,每一次睁眼,每一次冒险,每一次拥抱,小小的脑仁里承载的记忆,都是她的身影。 “可我的生活,是和连枝在一起。”卿颜的眼神很温柔,声音也是同往常一样轻缓,可是她说的话,是近乎无情的陈述。 “王炸,跟着我们,你没有钱,没有精力,没有办法生活。” “那我也可以和你一起生活,榴莲能做到的我也可以!” 少年的心意直白热烈,王炸大声地说着,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不就是钱吗,我现在就去挣,以后我照顾你!” 他突然低头在地上拿了一捧沙土,举起来就要往脸上扑。 “等等...”他似是想到了什么,气哼哼地走到了卿颜身边。 然后...吭哧吭哧地扛起了地上的袋子。 “我把这些米扛回去就去赚钱。” 看着王炸原地刨坑,卿颜直接拉着他的手将人扛在了肩上。 “你拿太多了。” 左手扛人,右手拎米袋的绳子,身形显瘦的姑娘连大气都不带喘一下。 “卿颜,我肚子疼。”对折趴在卿颜的肩上,王炸垂着双臂晃悠。 “我这样,是不是很没用。” “你才十八岁,还没有完全长大,为什么要考虑这些事呢?”调整了一下姿势,卿颜稍微加快了脚步。 “有没有用,是我该考虑的事。” “你抓稳了,末班车快来不及了。”卿颜小跑起来。 “可你也不是什么大人啊!”王炸扑腾了两下,转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甩上了公交车顶。 “我是。”虽然已经忘了诞生的日期,但是程序的设定不会出错,外表,语言,计算,所有模块都显示她是一个成年人 。 “你为什么总是把我丢出去?”揉了揉肚子,王炸眼里带了些细碎的委屈。 “你对榴莲就没这么凶。” 「检测到调整请求,学习模块启动。」 指尖轻微动了一下,卿颜回头看着低头不语的王炸,察觉到了他低落的情绪。 “我对你,很凶吗...” 微微下垂的眼角染了红色,分不清是低落还是羞报。 王炸看着卿颜专注明亮的眼睛,怔愣一瞬,“也,还,还好吧 ” 他说着,又笑起来。 王炸好像从来不会生气,他的脑子记不住太复杂的东西,那些属于成年人的龃龉,好像从来就不会在他的世界里出现。 “你下次抱我,能不能别再把我丢出去了。” “好。”看着王炸搭在腹部的手,卿颜抿了抿唇,下一刻,她伸出了手。 “卿,卿颜...” 温热柔软的手隔着红色的衬衫在腹部轻轻按压揉捏,王炸呆呆地看着卿颜的动作,小小的脑仁不知不觉变成了桃心的形状。 「程序内部发生未知错误,警告,警告!!!」 「嘀!——已开启秘钥。」 出乎意料的举动,在脑内短暂的电流声响起后,似乎有什么东西放开了限制。 “还会痛吗?” “嗯。”不自觉地点点头,王炸鬼使神差地用指腹碰了一下她的侧脸。 老天...她可真好看... 第438章 王炸——叛逆少年 “你是,泡泡?” 终于在21世纪和好兄弟会面的三人霎时间陷入了沉默。 谁能想到99年心宽体胖的泡泡在19年变成了肌肉猛男。 王炸和诚勇看着泡泡都是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 “算了不说这个了,我们赶紧去找杨艺吧!” 杨艺是诚勇在19年的初恋女友,这次来到99年,诚勇也想看看未来的他们是什么样子。 诚勇是兴奋了,泡泡和王炸是要吓死了。 毕竟99年的杨艺,在和泡泡同居,而这事只有王炸知道。 两边都是朋友,夹在中间的王炸好像帮谁都是错。 “等等!”泡泡看着就跑出门的诚勇忽然喊道,“我们来喝酒吧!” 烧刀子,伏特加,二锅头...白酒洋酒摆了一排,三个外表38岁内里18岁的少年人站在原地,一瞬间鸦雀无声。 打扫卫生的阿姨看着他们,招了招手,“诶,小伙子,我们麦当当里不能喝酒。” 在阿姨声音响起的同时,大厅里的电视好巧不巧地正在播放青少年心理健康节目。 “......十七八岁的青少年,生理和心理都处于未成熟的阶段,有时候你越不让他做什么,他们就越想做什么。” “喝!今儿谁不喝谁孙子!” 一巴掌拍在桌上,王炸彻底释放天性。 三人一屁股坐回椅子上,玻璃杯撞得乒乓响,喝白酒硬生生被他们变成了喝水,一杯接一杯的下肚,直到头晕目眩,天地颠倒,酒瓶子噼里啪啦地倒在一起,三人才停下来。 “来劲儿啦!” 脸颊酡红,王炸高举着右手,眼神迷离地高喊。 “阿姨,再来一杯冰可乐!” “砰!——” 话刚说完,他的头就直接砸在了桌上。 “唔...好痛...” 意识模糊地抱着自己的头哼唧,王炸仿佛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走过来。 像只傻愣愣的鸵鸟一样伸长了脖子,王炸眯着眼睛,满脸严肃地盯着前面的人影。 “你——” “长得真好看...”露出一个傻气的笑容,他双手撑在椅子上,身体摇摇晃晃的。 「检测到目标对象血液中酒精含量大于0.1%,判定:醉酒状态。」 「请小心照顾。」 “王炸,抬手。”将王炸的包摘下来挂在自己身上,卿颜伸出了手。 “哦。”乖乖地张开双臂,在身体失去平衡前倾的那一刻,王炸倒进了卿颜怀里。 熟练地环抱住她的肩膀,双腿圈住她的腰,身量高挑的男人就这么面对面挂在了卿颜身上,像一只巨型树袋熊。 “我想喝冰可乐...” 毛茸茸的脑袋不安分地在卿颜耳边蹭着,醉得一塌糊涂的人还在不停地呢喃。 “头好痛...冰可乐...我的十六人街霸...彩票...赚钱...卿颜...” “抓紧,要滑下去了。”拍拍王炸的后背,卿颜淡定地抱着人形挂件看向了身后的阿姨。 “阿姨,请帮我买一杯冰可乐。” 十分钟后 “卿颜,彩票没中奖...”醉鬼贴在她的耳边嘟囔。 “我没,没赚到钱...” “嗯。”松开右手边诚勇的衣领,卿颜单手拍了拍王炸的头表示安慰。 “我没钱跟你一起生活了...”收紧手臂,王炸含糊的声音里是没有说过的失落。 “没关系的。”冰可乐挂在手臂上摇晃,时不时滴下几滴晶莹冰凉的水珠。 泡泡和诚勇被卿颜抓着后衣领一左一右拖在身后,完全睡死过去。 还好是冬天穿得厚,即便路上有点颠簸,两人也完全没有醒来的迹象 街道上已经看不见多少行人,只有卿颜拖着三个醉鬼慢悠悠地走着。 尤其是挂在她身前的醉鬼,还在不停地说胡话。 “你为什么不抱我啊...” “因为我还要拖王诚勇和泡泡。” “哦...” “卿颜。” “嗯,我在。”耳边的呼吸声逐渐变得平稳,温热的呼吸带着酒气扑在颈间,卿颜微微偏头,贴了一下王炸的侧脸。 蓝色的眼眸闪烁着细碎的光亮,她轻声呢喃,“睡吧。” 「根据实景模拟判定,已采用最佳解决方案。」 「前方五百米,旅馆。」 机体自动调节温度帮助保暖,将泡泡和诚勇甩进旅店,卿颜面不改色地抱着王炸这个大型挂件去前台办入住。 “那个,请问,你需要帮助吗?”穿着职业装的服务员小心翼翼地叫住了卿颜。 “谢谢,不用麻烦。” 顶着前台小姐诧异惊悚的眼神,她一手一个把人拖进了电梯。 要不是泡泡和诚勇还有呼吸,怕不是有人会以为这是什么大型抛尸现场。 「室温测量中,判定——舒适。」 诚勇和泡泡像沙袋似的被扔上床,回弹两下后东倒西歪地斜躺着。 卿颜随手扯了一床被子盖住两人,慢慢踱步到另一张床边。 “王炸,下来了。” 她抬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这是...哪啊...”睁开一只眼睛迷茫地扫视了一圈,王炸又头晕眼花地趴了回去。 “旅馆,先在这里休息吧。” ‘树袋熊’终于松手,乖乖地坐在了床上,眼神不由自主地锁定在卿颜手里的冰可乐。 “别喝太多。”插上吸管,卿颜将可乐塞进了他手里。 「本次方案已完成,请及时返程。」 看着房间里安安静静的三个人,卿颜在脑中调出回程路线,抬步走出房门。 刚走出十米,她就听到了身后凌乱的脚步声。 “你要去哪?”晕的眼睛都快睁不开的王炸甩了甩头,一脸茫然地望着她。 卿颜转身看着他,“回家。” “我跟你一起。”王炸一点一点地挪过来。 “不用。”卿颜看向他身后的房间,“你该回去了。” “可是我想跟你待在一起。” ...... 仿生心脏的位置传出了电流短路的滞涩感。 又来了,这种奇怪的感觉... 卿颜眼睫颤了颤,“你...” “你在哪我就在哪,老子保护你!”刚迷糊没两秒,王炸就又切换回了中二的热血模式。 只不过被酒精麻痹的大脑没有给他耍帅的机会。 “头好痛...” 脸贴在墙上,他莫名委屈地蹲了下来。 「返程已超时,请尽快接触操纵者。」 「嘀——计划已调整,正在启动医疗防护。」 “王炸,别动。”微弱的电流透过皮肤,在卿颜的手覆上王炸头顶那一刻传递。 “这样,还会痛吗?” 很神奇的感觉,从头部开始向四肢蔓延,就像是泡在温泉里,舒服地让人想要睡觉。 脑袋一点一点地往下坠,王炸的脸愈发红。 “我...我要送你回去。” 控制不住打了个哈欠,王炸用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脸。 “那就,一起回去吧...”张开手臂,卿颜顺手接住倒过来的人。 习以为常地将人拖到自己背上,她的视线停留在了王炸小包的照片上,那照片用新的卡套装上,背后的奥特曼小挂饰相当符合王炸的风格。 “真是个,奇怪的人...” 第439章 王炸——不要变坏 “这篇报道是你写的吗?” 戴墨镜的陌生男人。 ....... “不出来就把你的猫放进微波炉。” 威胁。 ....... “连枝,走。” 系统失控。 ...... “卿颜!” 控制器损毁。 ......... “诚勇,为什么她会在你的车里啊...” “我不知道,王炸,这事我一定给你一个交代...” 诚勇为了找到杨艺想到了同学会的法子,为此他还专门借了同事的汽车,却没想到在后备箱里发现了失去生命体征的卿颜。 “喂,榴莲,我找到卿颜了,她,她没有呼吸了怎么办,她的手好冷,浑身都好冷,你帮我救救她,你帮我救救她...我要怎么做...” 无措地抱着怀里冰冷死寂的身体,王炸紧紧贴着卿颜的脸,泪水糊住视线,他只能用这种最笨的方法试图温暖她。 没有呼吸,没有体温,没有心跳。 她静静地闭上双眼,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呜...你醒醒...”十八岁的少年哭得浑身颤抖,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落,那样的窒息让他连说话都显得艰难。 “我太笨了...我不知道怎么救你...对不起...” 「......嗞」 「嘀——正在重新链接。」 「控制器损毁,正在重新绑定中...」 「应急模式已开启,功能重启中。」 「已匹配新的操纵者,请采集dna样本以完成绑定。」 “王炸,她,她动了!” 坐在旁边的泡泡吓了一跳,看着卿颜抬起来的手指,他惊恐地闭上眼。 诈,诈尸啊!!! “卿颜?”哭得完全收不住的王炸抬起头,在对上那双蓝色的眼眸时,喜悦和茫然在他眼中几乎要凝成实质。 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像是某种被雨淋湿的大型犬类。 「已采集操纵者身份信息——瞳孔。」 「嘀——dna样本缺失。」 “王炸...”卿颜抬手捧住他的脸,“你怕疼吗?” 「血液采集,准备中...」 还没缓过神的王炸愣愣地看着她,下意识点头,随即又立刻摇头。 “不怕,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已接收指令...方案变更。」 「唾液采集,准备中...」 「已排除环境影响,开始采集...」 无形的能源场发散,道路两侧的路灯突然暗下,连带汽车的行驶速度也降了下来。 “我去,这是怎么了?!” 视野一片漆黑,开车的诚勇握紧方向盘,吓了一跳。 “停电啦?!”泡泡终于睁开了眼,发现周围一片漆黑后,他又摆烂一般闭上眼睛。 “王炸,你没事吧?” “......” “王炸?” 陌生的触感...就像是,羽毛一样... 光滑的,柔软的,轻盈地落在唇角... 好像时间都定格...心跳得,好快... 这是,电视上说的接吻吗... 他是不是该闭眼... 王炸的小脑仁疯狂思考运转,在过载后冒出短路的黑烟。 「样本采集完毕,已构建新的链接。」 「恭喜你,编号,仿生人类中的,自由意志体...」 这甚至算不上一个吻... 却足以让某个人从脸红到脖子,少年人最亲近的举动不过拥抱牵手,却在这一刻彻底交付真心。 最后一滴泪珠被轻轻地吻去,灯光重新亮起,王炸看着卿颜的双眼,开始语无伦次,“你,我...我们刚刚,你,那个...” 心中的窃喜像是泡泡一样不停地冒出来,浮现在脸上变成傻气又灿烂的笑容。 由于不放心,卿颜还是在医院走了一趟,结果当然是意料之中,没有一点问题。 “卿颜,到底发生了什么?” 王炸坐在病床前,勾着卿颜的手指眼巴巴地望着她。 从唾液采集完成后他就一直是这副样子,卿颜微微偏头,叙述着早上发生的事。 “我们上次延生制药倒卖器官的那篇报道,被人花钱撤下去了。 今天早上,延生制药的人找上了门,我和连枝跟对方打起来了。” 王炸垂下眼,声音寂寥,“那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因为控制器损坏了。 “因为,出现了一点意外。” 关于控制器和仿生人类的一切是禁忌词汇,不可以说出口。 卿颜神色如常,“我把连枝藏起来以后,回去救小黑,后来不记得了。” 控制器损毁,机体陷入强制休眠的同时修复外在损伤,当时的卿颜和电脑关机没什么区别。 不过,袭击她们的那个人... 好像和王炸的朋友诚勇身上有相同的气息。 那是,血液的味道... “还有一件事...”一向直来直去的王炸竟然破天荒地扭捏了一下。 他抓了抓自己那头凌乱的短发,眼神闪烁,面颊微红“你刚刚,为什么亲我啊...” “那个是,常规操作。” 词库中涉及程序收集设置一律用‘常规操作’,‘基础操作’替代。 “常规...操作...” 常规... 操作... 呜... “你不是,喜欢我吗?” 逐渐掉色的王炸僵在原地。 刚刚风干的泪花似乎又有涌现的趋势。 第440章 王炸——长大后的世界 王炸很好哄,不用太多夸奖的话,也不用额外的礼物,只要一个简单的拥抱或者笑容,他就可以忘记很多不愉快的事。 或许是因为他小小的脑仁里装不了太复杂的东西,朋友,漫画,勇气,就已经是他能记住的全部。 人们总说长大了就好了,可是,长大后的世界,好像变得更坏了。 卿颜的判断是对的。 诚勇和韩光都是延生制药的人,19年的诚勇为了救助变成植物人的父亲,为延生制药做事。 在王炸亲眼看见诚勇动手伤人的时候,属于他们的一部分都死去了。 “我没法装作不认识你!” 那是王炸第一次和诚勇起冲突,也是他第一次说出那种悲伤又失望的话。 “你配不上杨艺,难怪她会跟了泡泡...” 游行的人视若无睹地在王炸身边穿行而过,仿佛这个嘴角带血,眼眸含泪,一身狼狈躺在路边的人只是一件没有意义的死物。 究竟是真的打不过诚勇,还是真的,悲伤到不想再反抗了呢... 身上的伤口很痛,脸上大大小小的伤痕还在往外渗血。 鼻尖酸胀刺痛,有什么滚烫的液体在眼眶氤氲,却迟迟没有落下。 站不起来... 在第三次扶着身后的支撑物试图站起又跌下去后,他第一次学会了自己用手机拨通电话,而不是一次次用油漆去刷那方巴掌大小的屏幕。 电话响起却没有人接通。 很奇怪,这明明是人声鼎沸的街道,王炸却觉得自己的周围格外寂静。 还是那些彩色的灯牌,还是那些嘈杂的招商广告,可是莫名地,就像一个人沉进了那片幽深的海水,而这次,没有泡泡,没有诚勇,不是99年的暑假,只有他一个人... 长大了,好像也没有变得更好。 用力地擦去泪水,王炸一声不吭地从地上站起,身上的伤口刺痛神经,他只能跌跌撞撞的用极慢的速度小步挪动着。 不用太多,只要一步就好。 游行的人像是上好了发条的人偶,他们只是举着手中硕大的牌子,绕开这个遍体鳞伤,格格不入的路人。 还有,从他们身后慢慢走来的,穿着白色t恤的姑娘。 “王炸。” 从来都沉静的眼瞳里第一次出现了可以名为慌张的情绪,就像是掀起波浪的海面,闪烁着银色的流光。 原本平缓的步子变成了大步的快跑。 在血液的味道传入鼻腔的那一刻,满身伤痕的人终于倒了过来,就好像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地方。 “卿颜...” 遍体鳞伤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在诚勇一拳拳砸下来时都没有落下来的眼泪,却在这一瞬间失去控制。 “王炸,你没事吧?”卿颜看不见他的脸,只能感受到颈间有什么熟悉而滚烫的东西不停落下。 哭了... ...发生了,什么事... “你去哪里了...” 手臂不断地收紧,就好像想要抓住那些逐渐失去或者早就已经失去的东西。 “我想找你...我站不起来...打不通你的电话...” 诚勇,泡泡...为什么他们好像越走越远了... “我...救不了诚勇...也帮不了泡泡...” 就像那张不会中奖的彩票,还有永远救不回来的忙大姐。 耳边的哭腔因为急促的呼吸变成断断续续的呜咽,属于他们的十八岁过早得结束,就在这混乱而绝望的一晚,有什么东西,彻底失去。 唯一没有变化的,似乎只有现在。 卿颜抱着王炸,无视周围或惊异或冷漠的目光,只是那么一步步地向前走去。 他们相互依偎着,就像不久前那样,用着自己的方式,面对面的拥抱。 “王炸。” 泪眼朦胧的人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她,因为呼吸不畅还轻轻吸了吸鼻子。 王炸的个子很高,但是他好像一直都是十八岁的心智。 热烈,真诚,带着一往无前的勇气,也因此他好像从来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不管是悲伤还是开心,在那双澄澈的眼睛里,总是清明。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仰头看着挂在自己身上的人,卿颜的唇角缓缓勾起笑容,“我永远都不会改变。” 仿生人类不会说谎,她的设定中只有替换,调整,诚实,指令,还有保护。 就如同那天系统所播报出的编号一样。 6174,一个黑洞常数,从任意一个各位数字不同的四位数开始。将数字按照从大到小和从小到大的顺序重新排列,得到最大数和最小数。 用最大数减去最小数,得到一个新的数。然后,继续用同样的方法对这个新数进行操作。 经过几次演算之后,最终过程会收敛到6174,并且之后保持不变。无论从哪个四位数开始,经过有限次的操作,最终都会得到6174。 也就是说,不管时间如何迭代,万物更替,她即永恒不变。 “王炸,长大后的世界没有变得更好,可你一直都很好。” “卿颜...”视线久久停留在那双深蓝色的眸子,王炸出神地听着她的话。 「仿生心脏融合——100%」 “王炸,你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 “真的?”刚刚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人现在双眼发亮,嘴角逐渐浮现的笑容却因为牵动了伤口僵在脸上,复活到一半的王炸,直挺挺地歪倒在了卿颜肩上。 “好痛...” 所以,王炸其实真的很好哄... 因为拥有的东西不多,得到或失去,在这样反复的过程里,悲伤的底色之上,不管是怎样的快乐。 就算只有一点点,也足以让他感到充实。 “好消息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街道的音像店里不停地传来优惠活动促销的刺耳宣传。 循环的魔音包围着两人,难得带了些搞笑的意趣。 “卿颜,你能放我下来吗,我没事了,而且这样看起来,我一点都不帅...” “但是你受伤了,而且伤得不轻。”像哄小孩子一样拍了拍王炸的后背,卿颜开始在脑中检索方案。 「检测到操纵者生理状态不佳,心理状态接近危险阈值,启动安抚模式。」 「智力判定中——青少年儿童版。」 “我们现在要去处理伤口,所以,再等一下,好吗?” 王炸中二,热血,有时候也很傻气,可是他一直都很认真地在听周围人的话。 “好。” 「检测到操纵者生命体征变化,判定——持续性疼痛。」 「启动医疗镇静模式」 “王炸,你还是很痛,对吗?” 靠在她肩上的脑袋动了动,王炸似乎在纠结什么,到最后只是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嗯...很痛。” 他不想让任何人担心,可是银河战警行为规范上说了,要诚实守信,言行一致...不能撒谎。 「镇痛药雾已开启——」 “别担心,很快就不痛了...” 口中轻哼着歌曲的语调,药物通过能源场缓慢传递渗入。 “王炸,忍耐这么久,辛苦你了...” 第441章 王炸——狙他! 失去实体控制器的感觉微妙,尤其是王炸完全无意识地用情绪影响卿颜行为动作时,这种感觉变得更加明显。 比如卿颜能从王炸的脑电波中,模糊地计算出他想要做什么。 就像现在这样。 “这个挎包,是塞不下我的 。” “有道理...那我换个大的。” 诶,等等,不对啊。 “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王炸将自己小挎包里的东西倒出来,眨巴着智慧的小眼神望向卿颜。 “这很难猜吗?”刘连枝端着水走来,绕开地上王炸堆放的东西。 “你不是想把卿颜装兜里,想好几年了吗。” 从一个大包慢慢变到双肩包再到现在的小挎包,王炸还是喜欢把自己觉得重要的东西放在包里随身带着。 只不过那个包越来越小,他所拥有的,好像也越来越少。 “诶,先说好,在我这住,要交房租啊。” 经历过韩光袭击的事后,或许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刘连枝和她那位不靠谱的男友分手了。 “我所有东西都在这了。”王炸指着地上从挎包里倒出来的一堆东西看向刘连枝,“你随便拿吧,我把卿颜的也一起交了。” 这都是些什么啊... 刘连枝嘴角抽了抽,蹲下来看着地上零散的物件。 俩奥特曼,俩沙包,一个羽毛毽子,还有,几张照片。 看着眼前俩‘傻孩子’,刘连枝深深地叹了口气,“那就,把这个给我吧。” 挑了一张三人搭档入职第一天拍的照片塞进口袋,刘连枝戳了一下卿颜的脸。 “你怎么这么快,就把自己卖给了一个还没长大的家伙呢?” “我没有。”卿颜顺着刘连枝的力道歪头,白皙的脸颊挤出一个柔软无害的笑容,“我也在听连枝的话,我们一直在一起。” 仿生人的世界里除了指令就是她的操纵者,哪怕新旧交替,刘连枝的重要性也不会改变。 这是情感模块中最深层次的设定。 没有人可以拒绝她... 那双像海一样的眸子里总是盛满了温柔的包容和仿佛无尽的信任。 刘连枝总是拿卿颜没办法的,哪怕过了二十年也是一样。 “不许撒娇。” 「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延生制药关于统治世界的发布会开始了。 在卿颜的检测模块接收到信息的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开始改变。 王炸还是那个王炸,热血的,单纯的,为了朋友可以付出许多的王炸。 「已检测到目标人物王诚勇位置信息,前方八百米处,请注意人员伏击。」 「武器库调取中,已确定合适器械——狙击枪。」 来自2050年的最高智能发挥作用,在卿颜跳出车窗时,黑色的大口径狙击步枪出现在她手中。 “我靠,太帅了吧!”半个身子探出车窗,王炸瞪大了眼睛仰头望着蹲在车顶的人。 进行大规模杀伤力活动需要操纵者下达命令,在靠近延生制药公司附近时,刘连枝喊道,“卿颜,射击!” “谨遵您的指令。” 「移动生命体扫描中,正在检测内部状况。」 「已发现目标人物王诚勇,请开始援救。」 大楼内部的热成像显示图呈现在脑海中,足以击碎墙壁的枪械对准了诚勇身后的空走廊。 根据2050年仿生人制造规范,在非战争情况下,仿生人禁止主动杀害人类。 “砰砰砰!——” 连开三枪,子弹穿透墙壁,碎石横飞,炸开大片的飞灰。 王炸倏地想起什么,立刻探头,“诶,卿颜,那是诚勇他爸,你别把他打死了!” “我知道,听你的。”蹲在车顶的卿颜对他笑了笑。 “她说听我的诶。”解锁了新世界的少年乐呵呵地回头,春风满面地跟刘连枝分享他的喜悦。 楼顶,被烟尘扑了满面的诚勇背着自家老爸跳窗而下,好不容易避开三爷的追击,下一秒,他就看见了站在不远处守株待兔的韩光。 “韩光!!!”他怒吼。 结果下一秒... “砰!——轰!” 在一声枪响后,韩光身后的汽车突然爆炸,冲天的火光翻起足以灼伤皮肉的热浪,如雷般震耳欲聋的爆炸让诚勇和他爸呆在原地,异口同声地来了一句... “我靠!!!” “诚勇!!!” 疾驰而来的面包车停在诚勇面前,车门大开,泡泡和王炸坚定地朝他伸出双手。 就像那一天,他们一同坠进海里那样。 是愧疚,还是什么呢... 在抓住他们双手的那一刻,诚勇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38岁,他似乎变成了糟糕的大人... 可是泡泡和王炸,还是没有放弃他,而是和那个99年的夏天一样,朝他伸出了手。 “我靠,真枪,太帅了吧!”坐在车里,王炸像是个好奇宝宝一样举着枪比划。 子弹依靠仿生人体内的能源供应,也就是说在其他人手上,这些枪支不过模型工艺品。 “诶,卿颜,我怎么瞄不准啊?” 看着快把自己瞪成斗鸡眼的王炸,卿颜捧着他的脑袋慢慢校准姿势。 「系统检测到车辆跟踪,请及时处理。」 卿颜温柔的神色不变,在王炸逐渐迷蒙的眼神里,她握住了他的双手,瞄准了车窗外的黑色轿车。 “王炸,狙他。” 少年的神色一下子变得认真起来,指尖扣动扳机,他朝对面骂了一句。 “去他的延生制药!” “嗞!——砰!” 车轮爆胎,对面举枪的人还没来得及瞄准便随着侧翻的车辆瘫在了半路。 “!” 打中了。 一种莫名的骄傲和自豪油然而生,双眼亮晶晶的猫猫立刻转头看向卿颜。 “我打中的,你看,我也可以保护你!” 王炸笑起来,咧着一口大白牙,傻气又莫名地...可爱。 想摸摸他的头... 不符合指令的想法再次出现,在卿颜试图找出原因时,兴奋的某人已经主动蹭了过来。 柔软的短发蹭在掌心,王炸转头看着她,“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卿颜的话忽然顿住,她忽然靠了过去,半抱了王炸的头。 「武器库调取中——手枪。」 「根据操纵者保护原则,已为您配置消音器。」 “刚刚的王炸,非常帅气。” 黑洞洞的枪口指向外面锲而不舍的车辆。 在卿颜极尽温柔的嗓音里,窗外火光四起。 「噗通!——噗通!——」 揉了揉自己的耳朵,王炸贴着卿颜的侧脸,面色泛红。 她的声音像心跳...真好听。 “下次,我也能保护你...” 第442章 王炸——特训 杨艺死了。 长大后的世界太痛苦,她失去了很多东西,为了逃避,她服用了过多旯蟆毒素,那种毒素能让人产生幻觉,也能致人于死地。 过量的旯蟆毒素让她的尸体变成了粉色,通过卿颜的人口检索系统,诚勇去见了她最后一面。 延生制药利用诚勇的血液发明了一种药剂,这种药剂能让19年的人意识体变成99的他们,二十年的记忆倒退,99年的人会变成一具没有意识的空壳。 这是一场灾难。 “就你们这三脚猫的功夫还想去打败延生制药?” 看着捆在沙袋上的三个人,刘连枝活动了一下手腕,慢悠悠在前面地踱步。 “少,少废话!这次非得把延生制药打出*来!快把我们放下来,不然连你一块儿揍!”疯狗劲儿上来的王炸跟个喷水小蘑菇似的发射‘子弹’,忽略他被绑在沙袋上这件事,看起来确实气势十足。 转身一脚踢歪沙袋,刘连枝短促地笑了一声,抬头看向坐在沙袋顶部的卿颜。 “宝宝,王炸说要揍我,怎么办?” 两任操纵者发生冲突了怎么办,根据2050年仿生人行动规范,一律按小朋友吵架办法处理。 卿颜跳下沙袋,轻声开口,“那...不理他了。” 不理他了... 理他了... 他了... ... 四个大字具象化地砸在了王炸的头上,一瞬间,天塌了。 刚刚的小喷菇萎靡成了风干菇,蔫嗒嗒地挂在沙袋上随风飘扬。 啊,萎掉了... 「儿童关爱模式已开启。」 卿颜拿起手中插了吸管的冰可乐递到王炸嘴边,风干的小蘑菇动了一下,无比自然地叼住吸管嘬了一口。 只用一秒钟,就哄好了,而且看他周围快要凝成实质的小花,可见王炸是有多容易满足了。 “你们想要去制止三爷的计划,我可以帮你们。” 自从控制器损毁后,卿颜越来越不一样了。 她看着王炸,声音幽幽,“但是过程会很困难,你们真的想好了吗?” 泡泡和诚勇呐喊出声,“当然想好了!” 忽然发力崩断了身上的麻绳,卿颜看着自行挣脱的王炸,有点惊讶。 “要么死,要么更加凶狠地战斗!”十八岁的少年拥有可以豁出一切的勇气,就好像连死亡都可以欣然前往。 但是... “攻击力——5。” 王炸用尽全力的一拳在测量器上跳出了一个红艳艳的数字,周围一片死寂,他下意识转头看向卿颜。 “没关系,5也很棒了。”站在机器旁边,卿颜默默地对王炸竖起大拇指。 刘连枝按下她的手,“你别太宠他,他能真信。” 已经信了,而且,大受鼓舞。 跳绳,俯卧撑,仰卧起坐,王炸跟上了发条似的,吭哧吭哧地练,k星一天12个小时,王炸能练10个小时。 连暑假作业都不想写的少年此刻却气喘吁吁地完成着一系列艰苦的训练,没有一点放松的迹象。 感受到那种运动过度肌肉酸痛到爬不起来的感觉吗? 王炸,泡泡,诚勇算是彻底体验了一把。 毫不嫌弃地把结束训练瘫软在地的黄衣小蘑菇抱在怀里,卿颜揉了揉他汗湿的头发。 「正在启动电疗按摩功能。」 “你为什么都待在诚勇和泡泡那里啊...”把头埋在她怀里的王炸闷闷出声,听着有些莫名的委屈。 “你刚刚一直都没有看我...” 或许只是无意识地倾诉,听着却更像是因为没有得到关注而哼唧的撒娇。 十七八岁的少年人总是不自觉地想要引起好感对象的注意,想要得到对方的夸奖或肯定,也会更加想要表现出自己优秀的一面。 听着这些幼稚的话,卿颜轻轻地笑了起来,抛去那一切的指令模式,她第一次依靠自我意识说出了人类的话语。 “在这里这么久,王炸还没有长大呀...” “长大后的一切一点都不好,为什么要长大呢...”侧过头,王炸露出来一双微亮的眼睛,因为激烈的运动,他的脸还带着红晕。 “因为王炸的未来不应该只停留在38岁。”卿颜抬起指尖,缓缓地点在王炸的眉心,能源流动,在她的眼中带起蓝色的盈光。 “或许现在的世界很坏,可是王炸一直都很好,38岁以后的未来会更好...” “那38岁的我去哪了?”王炸仰着头,专注地望着卿颜。 他的眼里仍有期待和希冀。 “未来...会有你吗?” “可能迷路了,可能藏起来了,也可能和你一样去别的地方拯救世界去了...” 伸手遮住王炸的眼睛,卿颜抬头遥望着窗外夜空。 “等我们结束这一切,他就会回来了...” “......”王炸难得安静了一会儿,他伸手抓住了卿颜的衣摆,“那,你还会记得我吗?” “你还没有告诉我,未来,我们也会在一起吗?” “.......” 周围忽然很安静,被蒙住眼睛后陷入黑暗的王炸有些不安地伸手摸索。 “卿颜?” 没有目标的抬手,王炸只能一次次抓到虚无的空气,就好像周围只剩下他一个人。 “你怎么不说话?” “会的。” 伴随着卿颜的话音落下,王炸的眼前重现光明。 他一咕噜从地上站起来,直勾勾地看着卿颜,“你说的是哪个问题?” “我...” “王炸明天周一,我们快回去了!” “诶,我还没问完呢!等等——阿嚏!”被泡泡和诚勇一朵蒲公英送回99年的王炸,还没来得及得到答案就已经火急火燎地开始了新的训练。 失去意识体的空壳瘫倒在卿颜的怀里,她缓慢地抬起手,轻轻地抱住了他,“未来...真是个遥远的词。” 「等我回来啊!」 那时候就算长大,对未来也是期待的吧,就像期待明天一样... 银河战警行为规范是王炸为数不多能完全记住的东西,他从不说谎。 将三具空壳安置好,卿颜低头看着王炸白色的瞳孔,抚上了他的头顶。 “王炸,我有在等...” 第443章 王炸——决战 “我靠!你们拿蛋白粉当饭吃了?!” 刘连枝看着三个肌肉壮汉,陷入沉思。 “我们回到99年吞下了一瓶旯蟆毒素,为了代谢那些毒素,我们必须大量运动,经过无休止的训练,我们终于练成了现在这样!” 王炸走到卿颜面前,微微俯身,单手就将她抱了起来。 “你看,现在我也可以把你抱起来跑了。” 所以,重点是这个吗? 刘连枝扶额叹息,“所以现在的问题是,三爷和韩光去了哪里?” “公海。”卿颜忽然淡淡出声,“我们可以用直升机追过去。” 她伸出手指,指向了不知何时出现在空地上的直升机。 “你从哪掏出来的? 哆啦*梦啊你?!”诚勇和泡泡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 “基——” “基础操作!”王炸先一步说出了卿颜的话,骄傲的表情像是在炫耀自己珍贵的宝物,“对吧?” 王炸很笨,也很聪明,他像是十万个为什么,总是有许许多多的问题。 卿颜有很多秘密,王炸总是有说不完的问题,可是,他从没问过这些常理无法解释的东西。 “卿颜你看,烟花!”坐在直升机上,巨大的烟花在空中绽放,像是盛放的蒲公英,刹那永恒。 王炸把脸贴在玻璃窗上,眼中繁星漫天。 “烟花...”久违的k星语言从卿颜口中说出,像是重启了某种开关。 和她降落的那天一样,有些记忆并不是失去,只是未曾到时间。 「储备能源已开启。」 「记忆压缩中——」 「倒计时已开始...」 要怎么样才能改变未来? 从人的主观意识开始察觉到这一点并付出一切时,问题就逐渐有了答案。 王炸终于记起了借出去的十六人街霸,三爷放飞了那些戴着药剂的乌鸦,这是19年必然发生的灾难节点。 就像该中彩票的人一定会中奖,即使砸坏了车也一定会去世的忙大姐。 还有,注定会想起一切的卿颜。 在这相对不变的一切中,绝对的变数。 “卿颜,这是什么啊?” 打败韩光后,卿颜沉默不语地为王炸三人注射了药剂。 “是,延续未来的秘诀。”双手捧住王炸的脸,卿颜在漫天的红光中对他微笑。 “三爷向全世界发送了药剂的配方,能源场已经拦截了信息,但是为了做到百分百的安全,这是必要保障。” 剩下的药剂已经全部销毁,散播药剂的乌鸦也已经开始返程,不用多久,它们就会撞毁这艘船,将所有一切都处理干净。 “王炸,未来很好,2050年的星空是海的蓝色,那里有星星,烟花,还会有你。” “什,什么意思啊?”有一种莫名的恐慌逐渐涌上脑海,就像现在蓦然降落的雪花。 王炸抓住卿颜的双手,眼中水汽浮现,“卿颜,我听不明白...为什么,你看起来,好奇怪...” “船要沉了,快上救生艇!”刘连枝朝仍站在原地的四人招手。 “你们该回去了,回到属于你们的99年。” 夜风拂起卿颜的长发,她的笑容温柔而深刻,恍如初见。 “这是一场注定发生的灾难,但你们的命运,改变了。” “我们的命运?”诚勇愣住了。 “这是来自2050年的问候,愿你们的未来延续,直到星海尽头。” 所有一切,终将明了。 “拯救2019年的勇士,回家吧。” 红光越来越密集,系统的倒计时也逐渐逼近尾声。 雪,好像越来越大了... “卿颜,你要去哪里啊?”声音已经开始颤抖,诚勇和泡泡已经上了救生船,王炸却还站在原地。 “我们,该回去了...你快过来。” 哭腔已经抑制不住,就像被迫长大的这段日子。 “我叫鹤卿颜...” 一步步走到船头,卿颜遥遥地望着王炸。 她笑着,在这一夜的飞雪里。 “编号。” ...... “2050年最高智能代表创造的仿生人类。” ...... “任务,改变人类意识灭亡的灾难。” ...... “计划,记忆芯片压缩,再现19年人类意识体。” ....... “我的第一任操纵者,刘连枝,她喜欢烟花,钓小虾...” ...... “我的第二任操纵者,王炸,他喜欢奥特曼,毽子,猫咪...” 像深海流动般光泽涌动的能源从心口逐渐脱离,一点一点发散,像是千万的流星。 仿生心脏终于露出了它的全貌,集结了全人类二十年记忆体的意识集合。 机体因为失去能源供给逐渐崩溃,卿颜的语速慢了下来。 在最后一块属于她的记忆晶体残留时,仿生人类露出了程序设定之外的,属于她自己,真正的笑容。 “我是人...类。” “我,喜欢王炸。” 「你不是,喜欢我吗?」 王炸的脑子很小,记不住太复杂的东西,他用尽了全力去记住关于卿颜的事。 他们说过的话,他们问过的事。 卿颜的程序模块有很多功能,她能记住所有的一切,她能发现十八岁的王炸和三十八岁王炸的区别。 她一直都在认真地回应王炸的每一句话。 「我不喜欢这个世界,只喜欢你。」 三十八岁的王炸失去了很多东西,可还是抱有最诚挚的爱意。 “我不喜欢那些未来,只喜欢你...” 十八岁的王炸在群星璀璨中,泣不成声。 “嗯。”她终于回答了曾经的那个问题,在眼中最后一丝光线湮灭之前。 “我也,很喜欢...王炸。” 什么是意识... 记忆,情感,生命,一切的一切因为时间集合,凝聚,混杂,变成每一个不同阶段的自己。 由记忆让意识成长,由记忆唤醒失去的意识。 重现,生长,归位。 这是来自遥远的未来,由6174一个永恒不变的因素带来的影响。 她是不变的,她造成的影响将会切实存在。 “我的卿颜,没有了...”能源的结晶体最后只剩下拇指大小,落在掌心里,是涌动的海蓝色。 “我的未来,没有她...” 橙色的救生船在海面漂浮,王炸望着头顶的星空,却好像已经沉入了深海。 泪水已经干涸,总想回到99年...可是这一刻,有什么属于他的一部分,彻底留在了19年的海洋。 后来,王炸小小的脑仁里,终于记住了那些大人才能记住的事... 「原本死去的,应该是我,诚勇,泡泡,可是,她来了。 那天烟花好美,和她一样... 她救了好多人,她对我很好... 她是我见过,最好的人了。 我终于可以看到38岁以后的风景,但是,我最喜欢的人,走丢了...」 第444章 王炸——烟花 虽然不知道卿颜到底是怎么做到的,但是很显然,所有人的生活都回到了正轨。 只是38岁的王炸再重新回到身体的那一刻和18岁的王炸在不同时空提出了相同的问题——卿颜,去哪了? 刘连枝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正如诚勇和泡泡一样。 离开或是死亡,似乎都不能轻易代表那种概念,所以,他们只能沉默。 “王炸,快看,吴薇的演唱会门票!”扯开王炸面前的课桌椅子,诚勇一屁股坐在他面前。 “我好不容易抢的,第一排!周末一起去看?” “好啊,不过我周末还要去打工赚钱,得晚点去。” 从19年回来以后,除了刚开始的那一天王炸一个人傻愣愣地坐了一晚上,后来的每一天他似乎变成了以往的样子。 背着那个巨大的包袱,和诚勇还有泡泡一起重复着两点一线的生活。 不过多了一件事,王炸在额外的时间找了一份兼职工作。 卿颜遗留的记忆碎片没能跟随意识一起被带回来,王炸还是那个王炸,却又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我还要攒钱,早点把卿颜从榴莲那里接回来的。” “王炸...”诚勇和泡泡沉默下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答应我了,会一直陪着我。”卿颜的每一句话,王炸都记得。 将攒到的所有钱一张张叠好,小心地塞进巨大的背包里,王炸笑起来。 “她说喜欢我...” 「怎么办?」诚勇怼了怼泡泡的胳膊,开始了眼神交流。 「王炸好像真的傻了。」 「我,我也不知道啊,我总不能给他变个卿颜出来吧?!」 泡泡欲哭无泪的比划了两下。 「连吴薇都不管用了。」 他们清晰地面对长大后的痛苦,见证了人类灭亡和群星闪耀的时刻。 他们依旧在勇敢地向前奔跑,但是,有些东西真切地留下了痕迹。 诚勇和泡泡多了个新的习惯,在放学后的傍晚,他们会和王炸一起在河边看烟花,看星星,看那一条银河流过天际,滑向无边的宇宙,跨越光年的距离。 躯壳承载意识,也禁锢意识,就像是时空修正那样,有些记忆会慢慢淡忘。 然后在某一刻契机,重新出现... “今天我们班来了一位新同学,大家掌声欢迎!” 记忆像是流星,会遗忘,会模糊,但只要切实的存在过,只要一点痕迹,就能想起那时漫天的烟火。 “大家好,我叫鹤卿颜,很高兴能加入这个新班级。” 你看,她从不会说谎,6174不管如何演算迭代,最终结果都不会改变。 她一直存在着,本就存在于99年的意识体,摆脱机体的禁锢,回到真正属于她的身份。 这是2050年被捕捉的游离意识,来自遥远的1999的k星人类。 意识与仿生机体融合,鹤卿颜重新诞生,回到她原本的地方。 「要记住,你本就是人类。」 “王炸,第一次见面,很高兴认识你。”这一次,不是仿生机器人,仅仅以人类的身份,跨越光年的距离,再次相会。 这一次,他会向着群星奔跑,以18岁王炸真正的面貌,奔赴属于他的未来。 “我好想你...” ...... “我好想你...” 过去影响未来,有些人总会出现。 “怎么忽然说想我?”靠在王炸的背后,卿颜抬起了挂在他脖子上的摄影机。 “快抬头,烟花来了。” “你比烟花,更好看。”38岁的王炸似乎也变得不一样起来。 他还是背着那个挎包,里面还是有奥特曼,毽子,沙袋,还有照片。 可是,属于他们的18岁有了形状,记忆的挂坠成了他最为宝贵的东西。 “卿颜。”被夺走注意力的幼稚鬼开始像从前一样哼哼。 “你最喜欢我了对吧?” 对着红色的烟火按下快门,卿颜低下头亲吻他的脸颊。 “嗯,最喜欢你了。” 王炸一直都没有变。 热血,勇敢,带着独有的傻气,从十八岁到三十八岁,一直前进。 “卿颜,我果然...很喜欢你。” 明明是自己先开的头,脸红的却也是他。 “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王炸眼里的光从未熄灭,就像夏日里的繁星,永远闪闪发亮。 “我要和你一起去看2050年的星空...” “我知道那一定是海的颜色...” “还有那时候的烟花...来自未来...” “我相信的未来,不只有我,你也一直都在...” “不管是过去,现在,未来...我不喜欢这个奇怪的世界。” “我只喜欢你。” ———————————————— 从21世纪安全撤离——王炸正文完结(撒花!!!) 幕间章——交易 「昼伏宵行经大漠,云阴月黑风沙恶。」 沙漠,圆月,酒楼...还有,盛放的大丽花。 金杯烈酒,歌舞美人。 理智和欲望在舞女的旋转中发酵,在这偌大的楼阁中膨胀。 “啊!——” 惊慌的尖叫像是禁忌,在瞬息间,歌舞骤息。 楼中人无论是谁,皆是齐齐望向那个骚动的角落,他们不约而同地停下了所有动作声响,像是嗅到血腥味的狼群。 “看什么看,知道我是谁吗?!”那人的手还抓在舞女的胳膊上,借着酒意大声叫嚣。 “我这不是喝多了,摸两下怎么了?我又不是没给钱!” “客官,外乡人?”领舞的姑娘步履轻缓地从台上走下,“第一次来?” “怎么,看不起外乡人,爷有的是银子!”面皮白净的男人看着有几分俊秀,嘴里却是吐出一堆污糟的话来。 二楼的游廊处,有两双乌黑锐利的眼睛默默地注视着楼下口无遮拦的醉汉。 其中戴着兜帽蒙面纱的少年,已经将手搭在了身后的弓箭上。 “不好意思这位客官,我们这里,最不值钱的,就是银子。” 双手轻拍,领舞的姑娘对周围的其他客人俯身行礼。 “各位,我们今日打烊了。(俚语)” 酒楼内逐渐暗下,所有客人都没有说话,只是安安静静地走出客栈,就像是什么约定俗成的规矩。 “走了。”沉重沙哑的嗓音响起,年长的男人站了起来。 “你不是说要在这里做一笔交易吗?”跟随着同伴起身,戴着兜帽的少年轻轻蹙眉。 “有人犯了忌讳,今天的买卖做不成了。” 穿过层层叠叠的纱帐,甜腻却不厚重的熏香味幽幽地飘散开来。 “叮铃——叮铃——” 好像有什么人在慢慢靠近。 刚刚还热闹非凡宛如极乐之地的酒楼霎时间寂静的可怕。 那铃铛的声音越来越近,在酒楼的大门彻底阖上之前,夜风卷起纱帐,金线绣成的大丽花拂动,一双蔚蓝色的眼遥遥望向门外。 “小官,别对这里的事太好奇。” 同伴的呼唤勾回少年的注意,在他眨眼的片刻,眼前的门彻底阖上,隔绝了方才那双漠然深邃的眼睛。 “如果我偏要好奇呢?” 他笑起来,眼中是桀骜不驯的光。 同伴毫不犹豫地给出答案,“会死。” “那可,真是有趣...”月色倾落,流光万里,在这大漠之中,黄沙飞扬。 刁小官轻笑一声,幽幽地盯着眼前朱红色的木门。 “大丽花...” ...... “唔额——” 被塞住口鼻的人蜷缩在地上,血淋淋的右手像是没有骨头的蠕虫扭成一团,全然没了之前嚣张的气焰。 “丢出去。” 腥甜的血液顺着银色的刀刃滴下,半躺在狼皮长榻上的人轻飘飘地抬眼,如水般的眸子斜睨过身旁的侍从。 “把血都擦干净了。” “七娘。” “在。”方才酒楼中领舞的女子上前几步,小步快走到长榻边。 “让大家都散了吧。”清泠泠的女声响起,在场的人皆是俯身颔首。 金绣镶边的红裙摇曳,带起珠玉碰撞的轻响,水红色的薄纱掩映着细腻如玉的肌肤,如墨般卷发垂至腰际,随着她起身的动作散落。 “明日晨间,我会过来。” 浅色的眸子半垂,浓密的眼睫纤长,薄纱遮面的西域美人总是透着股冷漠的厌世感。 “东家留步。”七娘拉着方才被欺负的舞女走上前。 “这小姑娘前几日刚来的,我...” “你想养,就养着吧。”珠帘晃动,卷起一室幽香。 身姿缥缈的人像是一缕精魂,娉娉袅袅地隐于帘后。 “自己的人自己看好,其他的事,我不管...” 她走得时候步子很轻就和方才来时一样。 酒楼里的血腥被重重纱帐掩盖,待明日沙漠的太阳重新亮起,歌舞,美酒,一如昨日。 那只是这漫天黄沙里微不足道的插曲,仅此而已。 “在这种地方还能建造出如此大的水池,这酒楼老板,可真是财大气粗。” 蹲下身将手探进池水,温凉的感觉舒服得让人想要发出喟叹。 在荒漠里,鲜花,水源,食物,都是奢侈的东西,至少不是寻常百姓可以奢靡浪费的。 酒楼管事的七娘将刁小官引上楼后就退了出去,偌大的房间空无一人。 已经一刻钟了,对方还没有露面的意思。 是下马威吗,还是故弄玄虚呢... “东家再不来,在下可就不客气了。”扯下兜帽,刁小官笑着,捧起一汪冰凉的池水泼在了脸上。 水珠顺着他的下颌滴落,在衣领上晕开一片深色。 少年长着一张相当好看的脸,优越的骨相,秾丽的眉眼,带着大漠人的野性。 “你是黑焰的新人?” 平静轻缓的嗓音带着特有的语调,像是一把小钩子,无形地抓挠人的心智。 清透的水池逐渐倒映出另一个人的身影,直到浅淡的香气近在咫尺。 “你的前辈们似乎没有教你什么叫合作的诚意,这位,小郎君...” “久仰大名,这位,大东家...” 藏在这酒楼里的,大丽花... 他凑近女子那双蔚蓝色的眼,轻笑着偏过头。 “在下姓刁,名小官。” 四目相对,女子修长的手指忽然捏住了刁小官的下巴,微微一用力便让他张开了口,猩红的舌尖上一点黑色的刺青分外明显。 “东家可看仔细了?” 似是怕眼前的人看不清,刁小官弯下腰,探出了舌尖。 卿颜收回手,踱步走向水池。 “我可以为你们提供消息和便利,但是,黑焰能给我什么?” “这里的一切都是明码标价,但银子,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水波荡漾,她抬起双眸,蓝色的眼瞳像是清透的琉璃,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 “小郎君,你有什么呢?” 刁小官勾起唇角,拿下了挂在身上的弓箭,他半跪在地,拖起了卿颜的手。 “在下没什么长处,只有这条命还算值钱。” 带着蛊惑意味的亲吻落在手背,他笑起来,“就看东家愿不愿意笑纳。” “黑焰的骨干成员,自然值钱...” 第445章 大唐狄公案刁小官+待定中——驯服 “好歹我们现在也算一路人了,东家连名字都不告诉我,是不是太小气了些?” 坐在披着狼皮的美人榻上,刁小官撑着脸眉眼弯弯地注视着身前默不作声的姑娘。 黑色的发尾打着卷披落在腰际,银色的小铃铛藏在发间,随着她轻微的动作铃铃作响,“最近来这里的官差越来越多了,你这位小首领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吗?” 闻言,刁小官支起身子,一个转身坐在了卿颜面前的矮桌上。 “交易就是交易,我现在的命在东家手里,自然事事要以东家为先。” 唇红齿白的少年俯身,带着邪气的眸子幽幽地看着眼前的人。 有时不仅是好看的女人会骗人,好看的男人也会。 面无波澜地推开少年凑近的脸,跨过他修长的双腿,卿颜不紧不慢地将信件绑在棕尾鵟的腿上。 “我这里,不养闲人。” “东家姓鹤?”像是没察觉到卿颜的冷漠,刁小官骨节分明的手上夹着一张空掉的信封。 “这姓氏在兰坊可不多见。” 他将那信封点燃,盈盈地笑着,“鹤娘子原来,这么信任我...” 刁小官的声音很有特色,即便说着官话,也带了些许异域的腔调。 介于少年人和成年人之间的嗓音总是含着蛊惑人心的低哑,像是沙漠里潜伏的猎食者。 “名字而已...”素手反转,凛冽的刀光在薄纱长裙中闪过。 下一秒,一柄圆月弯刀抵上了刁小官的喉头,刀尖陷入皮肤,泛起红色的血丝,卿颜的眼神冷然,仿佛没有什么事情能引起她情绪的波动,“但是,我不喜欢话多的人。” 示弱般的举起双手,刁小官的眼中却是戏谑,“娘子,息怒。” “刀刃锋利,可别伤了手。”抵在颈间的弯刀锋利至极,刁小官眯着眼,无害地笑起来。 “黑焰的人都像你这么聒噪么?”蓝色的眼瞳自下而上缓慢抬起,她像是厌了这种没意义的调侃,摘下了自己的面纱,露出了一张秾丽至极的脸。 应当是艳若精怪的长相,偏生那神情漠然至极,飘然似幽魂。 “来自兰坊的小郎君...收起你的好奇心,在这酒楼里,你才是那柔弱的猎物。” 白色的素衣,明月秋波好似都融在那双眸子里,只是一瞬缓慢的抬眸,便已胜却世间万般艳丽,那是,勾人心魄的一眼,恍若仙神百鬼夜行,众生倾倒... 会有人自愿为她献上性命... 刁小官的指腹拂过刀刃,危险而令人兴奋的感觉在血液中沸腾,让他不自觉地想要战栗,“多谢娘子提醒...” 嗅到血腥味的狼犬露出了利齿,蠢蠢欲动地盯上了眼前的猎物。 刀尖又深入几分,似是警告。 “说错了,是...多谢东家。”少年的反应很快,他清楚地知道对方的底线在哪里。 弯刀抽离,刁小官毫不在意地抹去颈上的血迹,跟上了准备出门的人。 “东家这是想去哪?” “......” “总是不说话,东家不觉得闷吗?”刁小官很会说话也很会打交道,只要他愿意,不管真话假话,都能扯出一连串的事情。 “东家方才的本事可真叫人惊喜。” 一声声东家在少年嘴里千回百转,大抵是因为他特殊的音色,听着总是缱绻。 “你好像很喜欢说话。”只顾着往前走的卿颜终于停了下来,偏过头,定定地望着刁小官。 “但是现在开始...” 她突然出手捏住身边人的下巴,将刁小官拉了下来。 “安静些。” “东家下手可真重...叫人寒心啊。”越来越有趣了。 真想看她露出更多不同的神情。 刁小官不闪不避,凌厉的眉眼弯出愉悦的弧度,他甚至主动靠近了一些,压低了声音,“东家比我,更像黑焰的人...” “你好像一点也不担心我会杀了你...”他们靠得很近,像是爱侣间旖旎的低语。 可是杀意暗流涌动,是只有身处其中才能体会到的威胁。 轻笑从唇间溢出,刁小官歪头望着她,“只要我还在这里,黑焰与这酒楼的合作就会一直持续。” 少年勾起嘴角,眸光闪烁。 “你舍得杀我吗...鹤娘子。” “在这兰坊,律法给不了百姓公道,你也明白的,不是吗?” 刁小官的视线移向酒楼内的舞女和侍从,“官差给不了他们正义,人皮之下皆是野兽,只有我们才能保住这些无辜的人。” “鹤娘子,来自黑焰的这份礼物,你可要好好收下...” 少年前进一步,低头贴在她的耳畔,俯身低语。 “在这兰坊县,我才是你的同类。” 开始,有点意思了... 往后轻退一步,那双淡漠的眸子里终于浮现出点点兴味,虽然清浅,但已经是难得的情绪。 “礼物?” 指尖点在少年脆弱的喉结,卿颜只要愿意,顷刻间就可以收走他的性命。 “很可惜,除了几条尚且珍贵的性命,我暂且还看不出来黑焰有什么值得称为‘礼物’的东西...” “律法在此处状若无物,可你们黑焰似乎也不是什么明处。” 不过相互利用,不过各取所需。 “而且...小郎君,你好像弄错了一件事。”她眼眸轻抬,烛火灯影摇曳其中,转瞬即逝,瑰丽至极。 “我说过,这酒楼里的一切皆是明码标价......包括,你。我们可不是什么同类。” 野性,难驯... “那就试试...”刁小官摊开手,笑得肆意,“看看鹤娘子,能不能让我变成你的筹码...” 在狼犬将注意力投向鞭子和鲜肉时,他就已经被套上了无形的枷锁。 而驯服,早就开始... “我很期待,娘子的手段...” 第446章 大唐狄公案刁小官+待定中——卖命x 当牛马√ 刁小官觉得自己似乎掉入了陷阱。 他有充分的理由怀疑那位冷心冷面的美人东家在打着策反的幌子,让他在酒楼里当牛做马。 一开始,他的确做好了准备迎接这位东家的手段。 不管是利益诱惑,还是武力威逼,他都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措辞。 “东家收买人的手段就这些?”亦或是“我开始觉得没意思了。” 然而他准备的话根本就没有说出口的机会,朝九晚五,他甚至在酒楼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早上当酒楼里的兼职护卫,晚上当酒楼小孩子们的陪护大哥。 这黑焰吗?这一点也不黑焰! 而且,那位东家三天两头不在楼里,仿佛完全忘记了有他这么一个人。 一般这种情况,要么是对方心机太深,要么,就是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擦拭着手里的弓箭,刁小官瞥了一眼楼上的房间。 “小官哥哥!”抱着书册的小孩子们一拥而上抱住了刁小官的腿。 纯真的眸子就这么亮晶晶地盯着他,像是一群柔软无害的幼崽。 酒楼里的小孩儿大多数是外面领来的,很简单,要么是被父母抛弃,要么就是从人贩子手里救下来的。 这些孩子长到十六岁以后可以自行选择去处,不过大多数都是留在酒楼里,或是做舞女乐师,或是做侍从护卫。 “小官哥哥,七姐姐说东家今天会来看我们是真的吗?” “小官哥哥,东家什么时候来啊!” “小官哥哥!” 被一群孩子簇拥着往书屋里走,刁小官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些柔软耐心的神色。 这一切细微的表情变化落在一双水色的眸子里。 意料之中。 “东家,让他来接触孩子们,没关系吗?”七娘端上新茶,恭敬地看向坐在高处的女子。 刁小官来这里快一个月了,除了偶尔地交待任务,似乎所有人都无视了这个人的存在。 他就像闯进其他族群的野狼,潜伏其中,跃跃欲试地探出自己的尖牙。 “七娘。”不声不响的人终于开口,沉静的眸子定定地望着楼下,手上的珠帘随着她抬手的动作轻轻摆动。 “你知道狼和狗最大的区别是什么吗?” “野性?”七娘走到卿颜的身边。 “当他们学会有意识地收敛爪牙的时候,我们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了第一步。” 不管是鞭子还是糖果,想要得到什么,就要从最深刻的弱点入手。 而人和野兽最大的区别,就是情感。 卿颜撑着侧脸,没有多余的情绪,“七娘,不要试图将野兽关在笼子里,自由是让他们放松警惕的前提。” “你要让他明白,服从不代表禁锢,而是得到奖励的途径。” 白皙的手臂抬起,巨大的鹰隼从楼顶飞下,落在卿颜的手臂。 她抚摸着大鸟光滑的羽毛,从容淡然,“食物也好,爱抚也好,当他为了从你手中得到东西而主动叼来猎物时,绳索就已经在你的手中。” “由抗拒到顺从,由被迫到习惯,直到将他人视为同类,心甘情愿地从大漠走向围笼...这,就是驯化。” 这些东西说起来简单,可真要做起来也不是谁都能成功的。 但... 七娘望着卿颜的侧脸,即使在说出这番话后,她也没有一点喜悦或苦恼的表情。 越是平静却越是叫人害怕,就像是已经身处她的计划之中,避无可避。 “东家,刁小官去后院教孩子们射箭了。”禀报的小厮额头落下冷汗,战战兢兢地看了卿颜一眼。 已经一个月了,刁小官做了不少指令以外的事,偏偏眼前的女子没有一点吭声的意思。这让他有些拿不准主意了。 还真是像教导幼崽的头狼啊... “七娘,去看看。” ........ “小官哥哥好厉害!” 一群十岁左右的孩子围着中间的刁小官上蹿下跳,叽叽喳喳地兴奋不已。 “想学吗?”刁小官笑起来,没有了往日里乖戾的模样。 “想!——” “我可没让你教他们这些东西。” 轻缓的女声音量不大,却引得孩子们齐齐回头。 “东家好!” “太阳快落山了,都去吃饭吧。”清冷的眸子里终于晕出一些暖色,浅薄的金落在蓝色的海里,荡起波澜。 “东家,稀客啊。”刁小官抱着双臂,皮笑肉不笑地勾起嘴角。 “今日怎么有空回楼里了,还是说,终于记起来有我这么一个人?” “我没有供人白吃白喝的习惯。”拢了拢身上水蓝色的披帛,卿颜对上他的眼,“还是说小郎君,有用你这张脸为我挣钱的觉悟?” “东家这话,是喜欢我这张脸?”从某种意义上说,刁小官很有自知之明,也很会利用自己的优势。 “若是东家愿意笑一笑,兴许在下就自愿投入你的麾下呢?” 看骄傲的人低头,看完美的事物现出缺损。 这世上人的劣根性难以避免,在疯子和天才身上也依然如此。 “你的心会比你的性命更值钱吗?”卿颜轻飘飘地抬眼,即便如此近的距离,她的眼里也没有任何东西。 “况且...” 长风掠起,她的嗓音微凉。 “小郎君,你难道没有发现,你的视线在我这里停留太久了么?” 从一开始的警惕到现在的探究,过多的好奇投入其中,也就意味着更多的注意力。 从刁小官这两日下意识望向那个房间开始,有些东西就已经开始倾向天平的另一端。 “东家,你的手段若是仅止于此的话,我可是会失望的。” 捻起一缕发丝,刁小官低头轻吻,他惯会用这样的计策。 “我也很好奇,你会不会有低头的那天。” “最好别来的太快,不然可太无趣了些。” 第447章 大唐狄公案刁小官+待定中——相安无事 他的东家比想象得更危险。 站在屋檐高处,刁小官的视线锁定在人群中穿梭的那个身影。 圆月高悬,明黄色的篝火点燃满地的枯草,银色的弯刀在夜色中闪着凛冽的刀光,回旋,切割,溅起血色。 比起杀人,她更像是在跳舞,手起刀落,素色的衣裙飞扬,血花飞溅,那双蓝色的眼眸也没有丝毫犹豫和动摇。 除了刚开始的两箭,似乎没什么他出手的余地。 火焰里翻飞的裙摆张扬,那样夺人性命的艳丽让人移不开眼。 “东家,小心背后。”弯弓举箭,破空而出,漆黑的马厩角落里,刚爬起身的匪贼还没出声就已经失去生息。 “给敌人留余地,吃苦的可是自己。” 刁小官握着弓箭,动作狠厉地刺入土匪的脖颈。 “我留着他还有话问,而你,杀了最后一个活口。” 卿颜收起弯刀别在腰后,平静如水的眸子里在火光的映照下透出些许生动鲜活的波动。 刁小官难得哽了一下,方才他看得出神,见有人偷袭,便下意识出手,没想到是最后一个活口。 不过... “鹤娘子生气了?”刁小官斜倚在桅杆上,注视着卿颜单薄的背影。 那身白衣在月色下温柔得不可思议,衬着那人愈发像是着大漠中的山神精怪,好像会随时伴着夜风散去。 在这里,将后心背影暴露在他人面前是大忌,刁小官忽然有些看不懂她了。 “娘子这是想做什么?” 卿颜蹲得很低,她捏着自己的衣袖正细致地给套着锁链的小姑娘擦脸。 那孩子太瘦小,卿颜宽大的衣衫挡住了她的动作,待刁小官走近才看清。 她的眼神依旧平静,好像这满地的血腥都不能沾染分毫。 “娘子倒真是好心...” 刁小官凝视着她的侧脸,眼眸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卿颜抬眼看他,“她是你救的,你管着。” “东家这话可真没道理。”刁小官被这没头没尾的话气笑了。 “今日的任务,我可是听你的安排来的。” “黑焰不是惩恶扬善么,她交给你正好。”腰间的银铃轻晃,发出悦耳的声响。卿颜的指尖滑过小女孩的侧脸,轻缓温柔,“小郎君,这是命令。” “东家,你——”刁小官的话忽然顿住了。 那是他第一次见她笑。 浅浅的,像转瞬即逝的昙花,只留一瞬的惊心动魄,幽幽地留在梦里,随月散去。 “你会听话的,对吗?(俚语)” 特有的语调在她唇间溢出,别样的旖旎低语,像是古老的吟唱。 “小官。” 总是饿着狼犬也不是好办法,适当的奖励和爱抚,才能让他明白收起爪牙的好处。 ......... 是梦还是幻觉... 像她那样的人真的会笑吗? 空洞的,冷漠的,寂静地像是中庭的雪,也像是失了三魂七魄的鬼怪。 西域不缺美人,但刁小官不得不承认,她是最特别的那一个... 那一晚过后,他们好像同往常没什么区别,唯一可以称为特别的,或许就是酒楼里多了一间属于刁小官的屋子。 这是他‘听话’的奖励? 毫不客气地走进房门,刁小官打量着周围的陈设。 屋子里东西不多,只有一张弓格外引人注目。 “拓木做的?” 伸手握住长弓,刁小官愉悦地低笑,“好弓!” 如果说这就是卿颜收买人心的手段,那么不得不说,这份‘收买’,他很喜欢。 除了日常的“惩恶扬善”,刁小官多了个新的任务——喂养狼犬。 “你们‘同类’会更有话题,不是吗?”卿颜坐在二楼的窗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后院。 愤愤地丢下手中喂食的木盆,刁小官咬牙扯出一个森森的笑容。 “我是狼犬,那东家是什么?” 绢丝团扇轻遮半面,卿颜敛了双眸,“显而易见,我是人。” 意外正常的答案,却是让某个少年人的怒气瞬间拔高。 “东家这是在戏弄我?” 短促的笑声响起后,原本在下面喂狼的人倏地跃上高楼。 半蹲在窗柩上,刁小官偏头看向卿颜,内心的怒气在她毫无波澜的注视下愈发高涨。 这种感觉来得莫名,却叫人无法忽视。 “前脚让人给我准备了屋子,后脚就翻脸不认人,东家,是不是太善变了一些?” 原本就狭长的眸子眯起,像是发出低吼的狼犬。 刁小官盯着身前的人,倏地扯起嘴角,露出一个有些诡谲的笑容。 “你这怒气,来得可真是莫名其妙。”团扇轻摇,卿颜眸光微闪,手中的扇子便已被她丢了出去。 扇骨不轻不重地打在鼻梁上,带着好闻的青竹香味,突然就打散了那些奇怪的怒意。 刁小官下意识抬手接住那把团扇,眼中透露出些许茫然。 原本就不怎么说话的人丢了扇子后便更安静了,她半倚在茶桌上,百无聊赖地盯着窗外的猎鹰出神。 气氛沉寂的有点诡异,比起往日两人言语间的刀光剑影,此时的相安无事竟是让刁小官有些不适应了。 跳进屋内,他拿着那柄团扇坐在了卿颜对面。 “东家的扇子可要收好。” “......” 茶香幽幽,对面的姑娘却像是完全没听见他的话,只是出神地望着一处,连一点反应也无。 心口微妙地有些不爽。 刁小官敛了笑容,随手抓起桌上的点心,一边吃着,一边顺着卿颜的视线看去。 “这漫天黄沙,有什么可看的?” 屋子里骤然安静下来,刺眼的日光透过纱帐,变成得柔和。 不知名的熏香在空气逸散,楼内的丝竹乐声模糊地传来。 虽说是交易,但仔细想来,他在这的生活甚至比加入黑焰后要安宁舒适得多。 大漠中需要厮杀才能存活,可疲累之时也不会有人能拒绝这样的安歇之地。狼群尚有一处山洞栖息,更别说是人了。 生活在兰坊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好的东西... 是幻想乡里的极乐吗...还是让人放松警惕的另一个吃人窟呢? 这么想着,刁小官拿起桌上的茶水一饮而尽,水珠顺着鲜红的唇瓣滑下,没入衣领。 余光看向依旧没有声音的姑娘,刁小官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 从第一眼开始,他就觉得眼前的女子不应该属于大漠,像她这样的人,应该出现在传说中的神鬼庙宇,夜间游行,偶然给予路人一瞥后便消散。 但... 那双蔚蓝的眼染上别的神情时,就会想让人看到更多的东西。 掠夺,才是本能。 人皮之下皆是野兽,他的东家又会是什么样的呢... “你的眼神,吵到我了。”不堪其扰的人终于转过头来。 刁小官的思绪被打断,却是无言以对 “.......”他的东家,是‘毒蛇’。 第448章 大唐狄公案+待定中——变味 刁小官发现,他帮黑焰做事的时间似乎越来越少了。 更多的时候他是在酒楼里教孩子们俚语,还有和那位‘木头’东家外出‘狩猎’。 这种变化是细微的,当刁小官做完任务后下意识骑马回酒楼时,他才恍然意识到事情开始往不可挽回的方向去了。 就连为他带路的黑色猎鹰也在无意识地引他回酒楼去。 弓箭,兜帽,外衫,在这几个月无形的接触中都染上了酒楼里熏香的气味。 很显然,他的潜意识里已经开始适应这种生活,并且在潜移默化地融入其中。 .......有点,令人不爽。 他能清楚地察觉到自己的变化,可这场博弈中的另一个人除了那昙花一现的笑容外就没了任何动静。 刁小官常用的“美人计”似乎彻底失去了作用,至少在某人面前,不管是亲吻手背还是偶尔的暗示,都被轻飘飘地揭了过去。 这种落后于人的感觉实在让人不安,就像是局面逐渐脱离掌控,偏偏他又找不到明显的错处。 「你最近做得很好,作为回报,你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时限是明日天亮之前。」 今早,向来安静的某人第一次敲开了他的房门,说出了类似‘奖励’的暗示。 这就像是低头的讯号,昭示着他这一方的‘胜利’。 也不知道那话是不是有什么魔咒,总是在脑海里徘徊不去。 难得在任务时分神,受了一点小伤。 “啧。”果然,他还是该去找‘罪魁祸首’讨个说法才是。 拉起兜帽,刁小官的眼神不耐,可被遮掩的嘴角却是勾起了一个相当明显的弧度。 “还要点什么才好呢...东家。” ........ “抱歉,东家交待,闲人勿扰。” 面生的侍从拦住了去路。 “闲人?”刁小官望着大厅里对坐的两个人,又将视线移回了眼前侍从的身上,“你是谁啊?” 坐在屋子里的人与门口隔了些距离,刁小官只能瞧见卿颜的侧影。 灯影绰绰,她的神色看着温柔又恬静,那双漂亮的眼眸闭着,烛光在她白皙的面庞跳动。 “东家既然休息了,那我就先走了!”刁小官故意提高了声音,重重地在侍从身上拍了两下,他转身离去。 一... 二... 三... 直到刁小官数到一百,屋子里的人都没有出声让人来寻他。 手背的擦伤,血迹已经干涸混着尘土看着颇有些惨烈。 双唇抿成一条直线,刁小官冷着脸下楼,大步走向马厩,他骑上马便打算离开。 “黑焰的人都像你这么忙吗?” 黑暗中,忽然有光落在了头顶,一个人影从窗口探了出来,视线投向默不作声的人。 “东家似乎管得太多了些。”捏着手里的缰绳,刁小官声音沉沉。 明明说要答应他一个要求,又在那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戏弄他... 最让人烦躁的是...他真是该死地在意。 “我是不懂王法,可我懂良心。”夹了一下马腹,刁小官驱使着马匹往前走了两步。 所以,这是在说她没良心? 卿颜的视线瞥向他的手,淡淡出声,“你受伤了?” “.......”刁小官终于抬头望向她,“所以呢,东家又想戏弄我吗?”他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容。 “你的手段开始让我觉得没意思了,东家...” 一口一个东家,活像是生闷气的小狼崽。 卿颜偏头看了他一会儿,慢慢起身回了屋,“屋子里有热水。” 话音落下,刁小官的脑子卡壳了一瞬,看着那扇半阖的窗,他咬了咬牙。 “这么浅显的手段,当我没脑子吗?” 呵,他才不吃欲擒故纵这一套。 “驾!” 一刻钟后... “我倒不知道,娘子还有这么温柔的时候。”修长的手指悄悄拢住掌心下的另一只手,刁小官看着卿颜的动作,低声开口。 弓箭被他放在身后,刁小官盘腿坐着眉眼平和,分外柔软。 其实他安静的时候,看着很听话。 察觉到了他的小动作,卿颜动了动被抓住的指尖,“松手,我要开始缠纱布了。” 或许是她难得如此温柔,刁小官也没有了平常那乖戾的模样。 “鹤娘子,我可真是看不懂你。”指尖滑过那纤长的卷发,刁小官垂下眼,看着手背那道被清理干净的伤口。 “一个巴掌一颗枣,你戏弄人心的手段可真是娴熟。” “我可从没戏弄过你。”小巧的剪子裁断最后一截纱布,卿颜起身收拾好了所有东西。 “巴掌,甜枣...一切的东西都是看人怎么想。”卿颜转身对上刁小官黑色的眸子,“我们的交易里,我只是提供了该提供的东西。同样的,我也只是在收取我该得到的东西。” 所以,巴掌和甜枣真的存在吗... 刁小官沉默着,眸色沉沉。 如果他根本不在意所谓的‘要求’就不会回来,也不会被拦在门外,那‘巴掌’对他来说也就根本不痛不痒,不会存在。 倘若他刚刚一走了之,没有返程,这所谓的示好和‘甜枣’也根本没有意义。 从一开始,都是他自己选的路。 能够想清楚,也可以看得透,可身处局中,总是觉得不甘心。 凭什么她就能置身事外,从始至终都是那副毫无动摇的样子...不染纤尘,连多余的情绪都像是给别人的恩赐。 “娘子,你究竟什么人?”一步步走到卿颜身后,刁小官贴近她的耳畔。 “像你这样的人真的会因为想要什么而与别人做交易吗?” “喜悦,愤怒,悲哀,你真的能感觉到这些东西吗?” 托起她的手,刁小官笑起来,径直靠在了她的右肩。 在他想要扣紧她的手时,卿颜倏地抽离开来。 隔着三步的距离,卿颜往后坐在了窗台上,“我说过...” “在这里的一切都是明码标价...” 举起自己的右手,她缓缓抬眸。 “你的筹码已经用尽,想要更多的话...” “就向我展现你的价值。” 第449章 大唐狄公案刁小官+待定中——多余的人 刁小官打起架来很疯,毕竟能把弓箭用成近战武器的射手不多。在他身上,杀人时的狠劲体现得淋漓尽致。 尤其是碰上武功好的对手,他几乎是放开了束缚,好像痛觉都短暂丧失,完全展露了凶性,那样的疯劲是旁人都要害怕的程度。 至少酒楼里同去的几个人被他吓得够呛。 “头发上都是血,别离我太近。”卿颜后退一步,没有丝毫惧色。 刁小官随手扯下一块衣襟擦干净了手,凑近了她,“现在可以吗?” 或许是刚打斗完的关系,他现在看起来很兴奋,连眼尾都泛起了红色。 “我今日做了这么多事,娘子会给我奖励的,对吧?” 刁小官倏地笑起来,将自己指尖的血抹上了卿颜的下唇,鲜红的色泽衬着那张白皙无瑕的脸,艳丽无双。 那是他的血液,是他自己亲手点上的色彩... 卿颜那纤细柔软的手终于抬了起来,细腻的指腹擦过他脸上的血迹,清幽的冷香萦绕在鼻尖,让人目眩神迷。 “玩儿够了?” “玩儿够了。”将手中的弓箭重新挂在身上,刁小官摊开双臂,笑得灿烂。 随行的侍从牵来马匹,他却视若无物,径直跨上了卿颜的那匹马。 “我现在没力气驾马,娘子可心疼我?” 毫不客气地贴上女子单薄的脊背,刁小官声音低哑。 “做人可不能太贪心。”卿颜拨开身后的发丝,微微侧目。 “那娘子可要失望了,贪心和欲望是人性的根本,自然之法,无可避免...” ........ “东家,县衙那边有人来了。” “知道是哪家的吗?”叠好手边的帕子,卿颜的脚步停了下来。 “姓狄。” “让出去的人都回来吧,也让他们那些做官的看看,底下人是怎么生活的。” 在兰坊,为非作歹的人多了去了。人口拐卖,虐待下属,土匪截杀,那些官员所谓的律法在这里就像是一张废纸。 走投无路的人被逼得疯傻,转投向黑焰的阵营,寻求所谓的公道。 虽然黑焰也不是什么好地方就是了。 “黑焰那里新派了人过来,要怎么安排?”小厮偷偷觑了一眼不远处的房间,刁小官正倚在那里幽幽地盯着他。 后背沁出一身冷汗,小厮立刻收回目光不敢再看。 “哪里缺人就放哪里,盯着些就是。” “明白。” 得到指示,小厮如蒙大赦,立刻迈着小步飞快地跑走了。 “鹤娘子若是再慢些,我这头发可就要自己干了。” 伸手捻了捻鬓角的湿发,刁小官的视线随着卿颜进门的动作慢慢移动。 “干了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卿颜作势就要离开。 “娘子怎么连玩笑话都分不清?”抬手圈住卿颜的腰间,刁小官微微用力将她拽向茶桌,在她坐下的那刻,刁小官顺势盘腿窝在她面前。 “那就劳烦娘子了。” 将卿颜的手放在自己的头顶,刁小官往前挪了挪,低头靠在她的膝上。 “你还真是一点都不客气。”用棉帕裹了头发,卿颜细细地擦拭着。 方才心狠手辣的狼犬此时坐在她身边安静又乖巧。 不过,都是暂时的表象。 刁小官的头发很软,天然的微卷披散下来的时候有些杂乱,倒是完全看不出平日里的乖张狠厉,反倒是多了些青涩的少年气。 “黑焰那又有人过来了,你想做什么?” 气氛逐渐变得不对起来。 “想把我,换掉?”墨色的眸子在顷刻间变得锐利,原本低着头方便她动作的刁小官一下子扬起头,直勾勾地望着卿颜。 “黑焰的骨干在这里待了这么久,也该回原来的地方了。” 卿颜用棉布细细地擦拭着那些湿掉的发丝,仿佛没有看到刁小官逐渐阴沉的脸色。 “他们已经为这场交易补上新的筹码,而我也没有损失。” “那就拒绝!”钳住那双微凉的手,刁小官笑起来,嗓音带了威胁。 “他们的价值能比得上我吗,还是说,这是你一早就打算好的?” 他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本以为一切已经步入正轨,至少这场赌局里,卿颜也有所动摇。 可现在留在楼中的另一位黑焰成员就像是在狠狠打他的脸。 “东家,这次的玩法儿,我可一点都不觉得有意思。” 眼中的郁色越发浓厚,心里酝酿的不甘,却在那双手抚上来时被敲得粉碎。 卿颜伸手轻抚着他的右脸,“狄仁杰马上就要抵达这里,你们黑焰不会不知道这消息,难道你会没有任何打算?” 微凉的指尖勾勒着侧脸的轮廓,温柔又亲昵。 “你为黑焰做事的这段时间,他们总要多送个人来为我做事。” “别以为这样就能蒙混过关。”抓住那只修长白皙的手,刁小官将脸贴进她的掌心,“你莫不是真把我当成了后院那些狼犬...” 说是这么说,他那被安抚了的模样可做不了假。 卿颜低头看他,“要真这么算,它们可比你好说话多了。” 好好说着话,刁小官倏地一口咬在她的手心,颇有些凶狠的模样,可随即他又松了口,静默下来“我对你,还不好吗?” “鹤娘子。”刁小官乌黑晶亮的眸子凝视着眼前的人,像是盯着猎物,“在这兰坊,你有我就够了。” 他不介意偶尔做些乖巧的样子,但前提是,不会有多余的人来碍眼。 “外面的野狗叫人生厌,娘子可要离得远些...” “想要额外的偏宠,小郎君你现在的筹码,可还不够啊...” 卿颜抬起他的下巴,摘下一串铃铛挂在了刁小官的发丝上。 “不过恭喜你,我终于觉得这场交易有继续的价值了。” 第450章 大唐狄公案刁小官+待定中——狼药 刁小官非常聪明,只要他想,他可以是任何人都喜欢的样子,也可以是任何人都信任的样子。 慢慢接近,逐渐降低对方的警惕,然后在潜移默化里把事情走向变成自己想要的结果。 不过,计划也会有意料之外的发展。 “我不过是在酒楼谋生的舞女,狄大人如此礼重,真是折煞我了。” 湖绿色的舞裙蹁跹,嗓音清冷的女子站在草屋中款款一礼。 眼波流转,她不着痕迹地扫过在场的几人,“我在兰坊也认识些人,或许能为大人找到韩咏南的踪迹。” 客栈酒楼向来是信息密集之地 而其中消息最灵通的莫过于里面的小厮舞女。 更别说,这还是刚从人贩子手中救下来的弱女子。 身为朝廷官员,狄仁杰自然不会放任不管。 韩咏南欺辱幼女,罪大恶极,狄仁杰来此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将他抓回去。 “此行或有危险,姑娘不必勉强,等到了驿站,你拿了银子便可离去。” “救命之恩,愿为大人略尽绵薄之力。”卿颜微微俯身,有些破损的衣裙看起来无害而可怜。 想起一路上见到了乱象,再看看卿颜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马荣有些动摇。 “明府,我们方才遇到的那些流寇怕是还在这附近,真要想想,她还是跟着我们更安全。” 瞧着周围望不到头的黄沙戈壁,再看看身边纤细单薄的女子,马荣微微蹙眉。 “而且,她接触过韩咏南,留她一个人怕是会有危险。” 在狄仁杰犹豫的时候,在旁边沉默许久的刁小官忽然走上前,一把将卿颜抱上了马。 “诶,你做什么!”马荣语气急促。 刁小官翻身上马,圈住身前的人对狄仁杰挑了挑眉,“大官,你若再犹豫下去,等那些流寇折而复返,别说抓韩咏南,你自己的安危都是问题。” “想来想去犹豫半天,除了浪费时间还有什么意义?”刁小官的指尖探进那宽大的纱袖,借着衣摆遮掩,他就这么光明正大地握住了卿颜的手 。 带着薄茧的食指从指缝扣入,缓缓抓紧。 “这姑娘没有马根本回不去,要是到了晚上就只有冻死的份。” 身上轻薄的衣裙随着风飘动,那双蓝色的眸子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望着几人,她不声不响地坐在那里,眼睫颤动,身形单薄,听话地甚至叫人不忍心大声说话。 “二位大人不必为难,生死有命,没有什么比抓住一个逃跑的罪人更重要的事。” 卿颜适时地抓住了自己的衣摆,露出些许怯意。 有句话叫做不要以貌取人,可是总有人会中招,无论男女,尤其是当对方是个美人时,这种被骗的可能性会更大。 “我竟不知道,娘子还会有这么油嘴滑舌的时候。” 骑着马远远地跟在狄仁杰身后,刁小官靠在卿颜耳边戏谑地轻笑。 “玩得可还开心?” 卿颜用手肘抵住他不停靠过来的身体,声音幽幽,“算不上玩闹,只是你要是再靠近,我们就该被发现了。” 将遮挡风沙的纱巾拉高了一些,刁小官望着前面回头看他们的狄仁杰和马荣,眼中晦涩,“比起探究我们的身份,我猜他更想知道我们的企图。” “前面的集市把我放下,会有人来接应。”黄沙飞扬,卿颜还是选择了靠在了他怀里。 难得被主动亲近,刁小官一僵,莫名有种受宠若惊的错觉,他将身上背着的弓往后移了一些,方便身前的人倚靠,“我还以为娘子是担心我,来找我的。” 望着头顶盘旋的黑鹰,刁小官垂下眼眸,按下心底那些躁动的心绪,“这世道,人想活着,可真难呐。” 这话说得突兀,里面的人情绪沉重得紧,卿颜不自觉回头看了他一眼,“这可不像是你会说出来的话。” “那娘子觉得我该是什么样?”刁小官贴在她鬓边,绕进了戈壁旁的小路。 这路可以超捷径赶上狄仁杰,但前面的人发现不了他们。 “......” 卿颜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轻声开口,“策马渡悬崖,弯弓射胡月。人头做酒杯,饮尽仇雠血。” 她听着耳边清脆的铃铛声,轻扯了一下面纱,“你这是在引我夸你?” “怎么会。”他最是会哄骗人的那一个,“娘子对我说的每一句话,对我来说,都是褒奖。” “我只会褒奖自己人。”意味深长地说出这句话,卿颜往前坐直了身体。 “只看你怎么想。” 马匹绕过戈壁,他们与狄仁杰重新会面。 赶路至傍晚,斜阳倚照,红色的火烧云染了大半边天空,集市却还是热闹非凡。 “这瓶子里是什么?” 狄仁杰不会说这的俚语,摆摊的姑娘面对他的问话,一脸茫然。 刁小官毫不掩饰自己的笑意,瞥了他一眼,“这姑娘听不懂你说的话。” 拿过狄仁杰手里那瓶药,刁小官拔出了自己的匕首看向那位摊主。 “我用这把刀跟你换(俚语)。” 在摊主估量匕首的价值时,刁小官解释着那瓶药的用途。 “这是狼药,这一瓶撒在地上,能把方圆五里的狼犬都引来。” “西域有这么厉害的狼药?” “这天下之大,充满了你我没见过的东西,总有你听不懂的话,也总有你不懂的规则。” 那把用来交换的匕首被摊主递了回来,刁小官犹豫片刻,转头看向了站在他身后的卿颜。 墨色的眸子亮闪闪的,半蹲在地上的少年就这么眼巴巴地望着她,像是在摊上看到玩具不肯走的狼犬。 “娘子,我想要这瓶药(俚语)。” “酒楼里有很多(俚语)。”卿颜微微俯身。 刁小官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指尖蜷缩了一下,“那些不能用...(俚语)” “你还真是怕他发现不了我们有问题(俚语)。” 察觉到狄仁杰投来的视线,卿颜装作局促的样子,翻找着身上的东西。 狄仁杰见状,即便听不懂也明白了他们的意思。 不知道为何,瞧着旁边刁小官眼巴巴蹲守的模样,他莫名就有种自己是不是警惕过头了的感觉。 仗着狄仁杰听不懂,两人聊天时除了表情上演一演,内容一点也不掩饰。 “我用这一瓶药跟你换(俚语)。”装点精致的玉瓶上缀着花纹,还未打开便已透出些许香味。 是药材但闻着却更像香膏,实际作用却是驱逐毒虫豺狼的利器。 打开瓶子轻嗅,摊主点了点头,笑着收下了那一小瓶药膏。 “你这是,香料?”狄仁杰打量着卿颜给出去的玉瓶。 卿颜摇头,“是楼里弹琴的姑娘们的护手药膏。” 左右狄仁杰也只是要个答案,真假并不重要。 第451章 刁小官+少白——隔纱 当人脉遍布各地,那么不管是脱身还是动手都只是时间问题。 歇脚的客栈房间仅一墙之隔便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现下已是深夜,狄仁杰和马荣早已歇下,月色如水,另一间房内却是不平静。 女子蓝色的衣裙下白皙的脚踝悬空,墨色的发丝带着些许潮意披落在肩上,晶莹的眼眸微敛,注视着埋在她身前的人。 微卷的鬓发蹭在白皙修长的脖颈,少年的手臂紧紧地缠在她的腰间,像是彻底沉溺在女妖怀抱中的旅人。 “娘子,抱抱我...”不管是注视还是触碰,被驯服的狼犬总是渴望着更多,哪怕她有松手的迹象,狼犬也会主动将身上的锁套叼进她的手中。 “明日我不在,不说句舍不得我吗...” 坐在案台上的人终于动了动,轻轻拨弄了一下刁小官发间的银铃。 “撒娇无可厚非,但这不是你半夜闯进我房间的理由。” 卿颜推开身前的人,拢起滑落的外衫,缓缓抬眼,“你现在是在完成黑焰交待的任务,我应当不需要给你相应的‘报酬’。” 刁小官倾身覆上她的指尖,视线落在她的唇角,“可今早我也配合了娘子的游戏不是吗?” 低头轻吻她耳边的发丝,他的动作虔诚而执着,“娘子总是算得这么清楚...” 他今夜有些奇怪。 说不上来那种感觉是什么,却总叫人有些莫名的疲累,这种疲累并非是身体上的乏力,而是那种即将完成一切后了然的空洞。 “这弓,是我阿耶做的。”窗外的月光落在刁小官那双漆黑的眸子里,撒下细碎的光亮。 他倏地将那把弓塞进了卿颜的掌心,勾唇笑了起来。 “这是我最值钱的东西...” “不知道能否在今夜...换娘子的一个吻。” 像他们这样的人,把武器交到别人手里和把性命给出去没有任何区别。 用命来换一个吻,在这月夜之下,似乎是最不值得的买卖。 可刁小官只是安静地等在那里,噙着清浅的笑意,好像义无反顾。 “娘子不说话,在下可就要自己拿报酬了。” 大漠的夜里总是寒凉,为了取暖,在这里生活的人总会喝些酒驱寒。 少年人的酒量很好,在滚烫的气息凑过来时尚能闻到那些没有散去的果酒气味。 微微的甜腻,偏偏是眼底的欲色。 “.....东家这是什么意思?” 绢丝的团扇挡在唇前,刁小官目光灼灼,却是不肯退后。 “我不做让人亏本的买卖,所以...”嗓音逐渐消失,红色的唇瓣抵着薄薄的丝绢,双唇轻触。 很微妙的感觉,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的体温和温软的唇瓣,但丝绢上的绣花那一点点不平的的纹样实在叫人无法忽视。 也正因如此,这个吻愈发醉人。 “任务期间,弓放你那,任务过后,还给我。”卿颜抬眸,“所以,报酬只能给到这里...” 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只是浅尝滋味便已是万般勾人。 瞳孔骤然紧缩,在逐渐发热的头脑和紊乱的呼吸里,是少年真正的情丝。 “若我想要更多,娘子想要什么?” 握住卿颜手中的那把团扇,刁小官迎着她的视线,在上面的丝绢落下一吻。 目光交织,他的眼神桀骜锐利。 “比起主动要什么,我更想知道你能给我什么?” 侧过扇子,卿颜挑起刁小官的下巴,往日没有丝毫情绪的美人终于显露出了生动的模样。 饱满的唇瓣轻启,嗓音是近乎无情的冷酷,“而且...我不跟死人做交易。” 心脏骤然紧缩,疼痛伴随着令人兴奋的战栗蔓延全身,复杂的情绪缠绕在一起最终沉淀为眼里的暗色。 刁小官偏过头没有再说话,笑得却是邪性。 一夜无眠。 刁小官布的局卿颜能猜到一些,想要知道全部不是难事,但...没有必要。 坐在酒楼最高处,她俯视着底下纸醉金迷的景象,每个人的笑容,动作,说话的声音,在她的眼里没有任何不同。 有趣和无趣,值钱和不值钱,在这朱红色的楼阁内,明码标价,才是运行的准则。 不得不说,刁小官是少数让她觉得有意思的人物,但,没有必要强留。 “诶小二,你们这的酒一般啊。”清朗的嗓音在这喧闹的人群里格格不入,带着初出茅庐的青涩。 “要不要试试我的酒?” 穿着青色锦衣戴着银色头冠的少年在这楼内显得那么突兀却又耀眼。 像是长在戈壁上生命力蓬勃的新生枝丫,干净纯澈。 这装束不像京都人也不像兰坊人。 卿颜下意识打量着他的衣着,指尖敲击着扶手。 “看着不太聪明。” “?”底下的人似有所感,不动声色地寻找着视线的源头。 在周围搜寻无果后,他福至心灵,倏地抬起了头。 “!” 找到了。 卿颜被发现了也不心虚,只是敛了眼眸转身回房,“这么看,好像更傻了...” 第452章 刁小官+少白——明了 “好酒!” 木桌上的筹码散落一片,一个个酒盏空荡荡地叠在一起,颇有些奢靡颓废的味道。 偏偏这一桌上的两个人,一个神色清明眸光清冷,另一个双颊微红剑眉星目,看不出半点旖旎的样子。 “酒喝完了,筹码也已用尽,客官,可还尽兴?”待在兰坊许久,难得听到江湖的消息,卿颜好心情地摇着团扇,慢悠悠地说着。 缀在扇骨上的蝴蝶随着她的动作摇晃,倒是引人注意。 “姑娘这酒楼真有意思,莫说这些金绣纱帐,就连熏香都是别具一格。” 撑着额头,轻嗅着空气中的香味,少年似有些沉醉。 “大丽花...似乎很少见这样的熏香。” 鼻子真灵。 衣着气度不凡,看样子是大家族里出来的孩子,看年岁也不大,莫不是哪家叛逆的公子哥跑出来闯荡江湖的... 不过,心眼不坏,就是太单纯了些,家里应当是护得紧。 据少年所说,他叫白东君。 心思千回百转,卿颜看了一眼少年放在桌上的白玉葫芦,“这天下之大总有人不知道的东西,少见亦是危险,客官还是早点归家去的好。” 有武功,家世不俗,这样的小公子若是在这里出了事,可不是一般的麻烦。 不过他口中说的北离倒是让人很感兴趣。 荒漠之外的世界... 秾丽的眉眼迷离了一瞬间,像是陷入了悠久的回忆。 “东家。”一声轻唤拉回卿颜的注意。 七娘走来蹲在了她身边,倾身耳语,“望东和韩咏南不见了,而且,早上有马匹带来了这个...” 身后的小厮手中,赫然是刁小官往日常用的那把木弓。 卿颜忽然觉得方才那场酒局有些索然无味了,连手中摇晃的团扇也不自觉停了下来。 为了族群甘愿赴死的狼犬还有救的必要吗? 掀起身上碍事的披帛,墨色的卷发微微扬起,银铃点缀其间,声响不断。 “七娘,拿支弓箭过来,一支就够。” 一支箭,一次机会,但看如何选择。 “姑娘这是要去哪?”酒楼朱红的大门缓缓打开,大漠耀眼的天光洒进来,铄石流金。 “去寻一只不听话的狼犬。” 单身持弓伫立的女子红衣猎猎,站在斜落的天光里侧目,蓝色的眼眸澄澈如冰,却是万般光华。 “今日酒楼内一切东西随君取用,待我回来,客官与我做笔交易如何?” 少年遥遥举杯,致以笑意,“以酒会友,那便静待姑娘归来。” 江湖意气,不问过往,但凭心动。 ........ 这世上总有律法顾及不到的地方,尤其是在律法成立之初,而罪恶横行,不可奈何。 刁小官很少说自己的曾经,只有一次,卿颜在他口中听到关于家人的事。 「我阿耶是得热病死的,有时候我倒希望有个仇人,这样好歹能千里寻仇,活着至少也有个期盼。」 他其实不太在意自己的生死,不管是打架时那种不顾一切的疯劲,还是身上那种似有若无想要燃尽一切的厌倦。 刁小官一直都像个游离在世上的局外人。 他漂泊着,冷眼旁观着那些现实的丑恶。 也许怨恨,也许不甘,律法让他失望,所谓的公道只有自己能争取。 刁小官是个偏执的小疯子,却还是会对那些无辜弱势的孩子心软。 矛盾,又乖戾。 “望东,别怕,这都是他应该得到的惩罚。”阴暗的茅草屋内,刁小官将一把匕首塞进望东的手中,阴恻恻地盯着眼前被绑住的韩咏南。 “想想你的阿妹,她变成现在这样,都是韩咏南做的...” 韩咏南侵犯幼女,望东的阿妹就是其中一个受害者。 律法并不完善,狄仁杰无法给韩咏南判罪,这才有韩咏南逃到此处的戏码。 而黑焰向来是对外宣传,为平民百姓伸张正义。 “望东,杀了他,杀了他!”捏着望东的肩膀,刁小官的声音逐渐变得偏执嘶哑。 他不停煽动着望东心中的仇恨。 “啊!——” 尖锐的匕首刺进韩咏南的双腿,望东被激得两眼泛红,恨意迸发。 鲜血顺着裤管滴下,被堵住嘴的韩咏南涕泗横流,连哀嚎都显得无力。 “住手!” 木门被用力踹开,狄仁杰冲进木屋,面色严峻。 来的真快。 刁小官抄起屋里的弓箭对准狄仁杰,咬牙笑了起来,“狄明府,好久不见。” 来不及回应刁小官的话,狄仁杰第一眼看向了持刀的望东,“望东,把刀放下,我会治韩咏南的罪的。” “嗤——”刁小官笑了起来,戏谑而嘲讽,“治罪? 拿什么治罪,证据呢?韩咏南没杀任何人,那两个花娘是我杀的。” 韩咏南曾是秦楼楚馆的常客,在一次服用特殊助兴药物后有两个花娘死了,狄仁杰本以为这也是证据,却没想到今日刁小官认下了这件事。 狄仁杰曾经放过韩咏南,望东现在自然不会信他。 见望东眼中恨意愈浓,狄仁杰心中一寒,“望东,把刀放下,杀了韩咏南你也犯罪!” “手里有刀就能复仇!”刁小官厉声喝道。 刁小官一箭射出,顾及着韩咏南和望东的狄仁杰反倒束手束脚。 深吸一口气,他只能尽力说服望东,“望东,韩咏南会得到他应有的惩罚,你要是杀了他,你也会变成杀人犯,别犯傻!” “你总是这么顽固吗?”刁小官开始觉得这场游戏没意思了,他拉紧手上的弓弦,笑意不达眼底,“你是官,你有的是办法,我们老百姓没有办法,就活该看着亲人被害吗,这公平吗?!” 手心沁出些许汗水,望东开始动摇,“他是好人,他帮过我。” 脑中的线索一闪而过,狄仁杰看着隐在黑暗中的刁小官,骤然清明,“望东,别听他的,他是黑焰!” 第453章 刁小官+少白——追寻 这似乎变成了一场信念间的较劲。 从屋内缠斗到屋外,狄仁杰看着额头上鲜血淋漓的刁小官心神震颤。 他们手握着长弓,抛却了所有没有意义的交流,只为了心中的信念。 弓箭消耗得很快,狄仁杰手中只剩最后一箭。 有些累了。 挂在发丝上的小铃铛轻轻摇晃着,刁小官倚靠在土墙上,像是对待什么珍贵的东西,伸手将那串小小的银饰摘了下来,塞进了心口。 “可别生我气啊,娘子...” 血液滑入眼睛,模糊了视线,他仰头喘息着,丢下了手中多余的弓箭。 “大官!还玩儿吗?最后一箭了,简单点儿。” 反正已经能够看到结果,那么多余的,也就不该去想了。 走出遮掩的土墙,刁小官举箭,对上了离他几步之遥的狄仁杰。 这是一早就计划好的局面,但为何现下却又有些莫名的眷恋。 在狄仁杰松开弓弦的那一刻,刁小官倏地丢下了手中的武器,只是那么摊开了手。 “大官,你的律法,就是个屁。” 大漠中凛冽的劲风拂起他额角的发丝,就连那支射来的长箭在他眼中都变得慢了下来。 空气中似乎有什么熟悉的香味逸散开来,却更像是赴死前的错觉。 “飒!——” 利器破空,有什么东西横穿而来。 “...娘子。” 箭头没入胸口,倒在地上的那一刻,在狼药四散的烟尘里,刁小官恍惚间看到了那红色的衣摆,还有飞扬的大丽花。 果然,还是舍不得啊... “你来...接我了吗...” “谁?!”狄仁杰本因刁小官的意外之举惊愕不已,可已经闻声而来的狼犬已经让他无法顾及其他。 他迅速跑进屋内,将昏迷的望东抱上高地躲避那些来势汹汹的狼犬。 “嗷呜!——” 悠远哀戚的狼嚎越来越近,伴随着野兽急促的喘息声。 黑棕色皮毛的狼犬还有灰色的野狼奔袭而来,数十双眸子闪烁着幽幽的绿光。 那是真正的,会吃人血肉的野兽。 “吼——” 百米外的沙丘上,足有半人高黑色狼犬躁动地低吼。 “安静些。”掌心贴在狼犬的头顶,飘起的乌发遮住了卿颜的神情。 左手的长弓被她捏在手中,横放于身侧,“不听话,是要受到惩罚的...” 这方圆五里的狼犬都来了,而他们忘了一点。 她的酒楼便在其中。 两条狼犬拖着地上的人逐渐远去,卿颜撩开眼前的发丝,看了最后一眼。 将手中的长弓挂在狼犬的脖子上,卿颜抚摸着它毛茸茸的头颅,嗓音温柔,“好孩子,去吧。” 这些狼犬,就是刁小官在酒楼喂养的那一批,即便没有狼药的气味,它们也能认出他来。 看啊...就算是野兽,也比人有情多了... 眼中飞快地掠过一丝嘲意,卿颜一步步地往回走去,她走得很慢,鞋底陷进黄沙之中,却走得很稳。 “这次,要不要换个地方玩一玩呢....” 在兰坊停留的时间已经够久,也该去外面看一看了。 扯去碍事的面纱,望着酒楼前少年呆愣的目光,她将披帛盖上头顶,遮掩日光。 清透的眸子像是上好的宝石,盈光流转,“听闻北离秀水明山,月落星沉,不知阁下可愿引路?” 我自人间漫浪,平生事、南北西东。 “白东君,愿为姑娘效劳。”他笑起来,拱手作揖,端的是少年意气。 ........... 再次睁眼看到满室斜阳的那一刻,刁小官下意识抚上了心口的位置。 狄仁杰那一箭,射偏了,不,准确来说,是被打偏了。 箭头擦着藏在怀里的银铃刺入胸口,在倒地的刹那是最熟悉的铃声和叫人安心的异香。 身后巨大的狼犬匍匐着,柔软顺滑的皮毛为他保暖。 从前喂养这些家伙刁小官只觉得卿颜在戏弄他,可现在却也是这些狼犬守着他。 “我这狠心的东家,也不知道来看看我。” 刁小官从床榻上支起身体,趴在他身后的狼犬跳下床,寻了一处地方重新卧下。 不久前被他送出去的长弓此时正好好地地躺在矮桌上,旁边是已经冷掉的茶盏。 指腹轻触已经冰凉的杯璧,望着浮在茶水上的那一片细长的花瓣,刁小官心里倏地空了一片。 “来过了么...” 不声不响地救了他,却又不肯露面,生气了? 这可不行啊,毕竟总有不长眼的人觊觎他的东家。 穿衣洗漱,刁小官摸出藏在怀中的银饰,小心地拭去上面沾染的血迹,重新别回发间。 伤口不算深却还是隐隐作痛,他牵起嘴角笑了笑,下手用力按了一下。 “嘶——” 眼见衣衫上渗出点点血迹,他愉悦地弯了眉眼。 不过很多事情往往不尽如人意。 “我说我要见东家。” 站在房门口,刁小官看着从屋里走出来的七娘,原本的笑容散去,唯留阴郁。 七娘俯身,“我现在便是这酒楼的东家,客官若有事,尽可以告诉我。” 心头一紧,有什么东西逐渐脱离掌控。 “你什么意思,鹤娘子人呢?” “如您所见。”七娘客套而疏离地笑着,“娘子已经离开了这里,现在酒楼的一切由我接手,虽然黑焰与我等的交易已经结束,但作为客人,我们依旧欢迎您的到来。” 接下来七娘说的什么刁小官已经听不进去,当他策马追行的时候,脑海中只有一句话。 「抓住她。」 他已经困在了笼子里,牵绳的人走了却没有松开束缚,徒留狼犬在原地徘徊,不知何往。 “娘子,等等我。” 第454章 刁小官+少白——雷梦杀 三月后,柴桑城,东归酒肆。 寒风,落叶,甚是凄凉。 “掌柜的,人卖点心的姑娘只是跟你搭个话,你要不要这么大反应?” 坐在台阶上百无聊赖地盘算账目,卿颜回头看了一眼躲在她身后满脸惊恐的白东君。 “我这不是男女授受不亲,避嫌嘛!”见摊上揉着面团的红衣姑娘对他千娇百媚地笑着,白东君又立刻把探出的头缩了回去。 都说柴桑城热闹,可这青天白日的连个人影都没有,别说客人了,连飞鸟都没两只。 说的粗俗一些,便是像鸟不拉屎的地方。 “反正也没什么生意,这账就先让它去吧。”白东君不知道从哪掏出来一把瓜子,递到了卿颜面前,“吃吗?” 卿颜翻阅账本的手一顿,蓝色的眼瞳慢慢转向街道,“来客人了。” “真的假的,你可别哄我!”把手里的瓜子壳丢到一边,白东君兴奋地迎接着第一笔生意。 空荡荡的街道卷起大片的落叶,莫名让人觉得有些背脊发凉。 装饰华丽的马车从街角远远地驶来,还跟着许多佩剑的侍从。 “终于可以开张迎客了。”抱着账本站起身,卿颜拿起地上的坐垫不紧不慢地走进屋内。 拍拍身上的衣袍,白东君失笑地回头望着她,“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像掌柜。” 没事的时候就到处转悠看风景,偶尔心情好的时候就来酒肆顺手帮个忙。 真这么想想,卿颜还真是比他更像掌柜一些。 “看这天怕是要下雨,出门记得带伞!”看卿颜上楼,白东君朗声提醒。 见她摆了摆手便知是听进去了,穿着青衣的少年颇为无奈地一笑,转身去迎门口的客人。 北离很大,比起从前一望无际的黄沙戈壁,这里的一切似乎都美得过分。 当然,这里的风波也只会更多,也多亏白东君是个好心的,能让卿颜有个落脚的地方,作为交换,她也会帮酒肆做些事情。 这柴桑城虽大,但是主要的情报焦点都聚集在了顾家。 卿颜打听消息费了几天功夫,现在也算知道了个大概。 顾家的顾洛离死在了八别城,现在的顾家是他弟弟顾剑门在撑着,然而这白事都还没过两天,晏家就急着来联姻了。 打个比方就是家里的顶梁柱没了,外头八竿子打不着的朋友跑来要和你成亲,美其名曰互帮互助,实际上吞并家产。 光明正大地坐在屋顶听墙角,卿颜看着顾府里对峙的两人,轻声念叨。 “暗河...” 撑着伞的黑衣男子周身气势凛冽,脚步轻盈无声,一眼便知是位武学高手。 江湖之上,高手如云,卿颜并没有多在意,但是看着骤然暗下来的天色,她的眼中却泛起波澜。 “秘术...是那把伞吗?” 有些想要那把伞了... 心念一动,她无声无息地离开顾府,快步赶回酒肆。 先问问白东君和司空长风知不知道那种秘术好了...难得碰见有趣的东西,当然要费些心思。 就在她离开的后一秒,原本站在院中的男人出现在了屋顶,漆黑的眸子扫视着四周,“错觉?...” “执伞鬼。”白发的女孩突然出现在他身后。 纤长的眼睫垂下,男人默不作声地抬步离去,“走吧。” ........ “鹤姑娘,小心!” “什么?” 听见司空长风急切的呼喊声,卿颜踏进店门的脚步一顿,随着她转头的动作,碎掉的桌角擦着她的鬓边飞过,疾风撩起她的发丝。 “待会儿再跟你解释,你跟白东君先跑!”司空长风站在她身前,长枪指着面前的一男一女。 男的是早上猪肉摊的屠户,女的是点心铺的那摊主。 “所以,他们为什么要杀你们?”偏头看向白东君,卿颜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完全没意识到现在紧张的局面。 “白东君抢他们生意了?” “他卖猪肉我卖酒,我怎么抢他生意?”闻言,白东君颇为委屈地辩解道。 “你俩别聊了,对面可是金口阎罗言千岁,我这撑不了多久了,赶紧跑啊!” 在场的人里就他一个武功还行的,司空长风欲哭无泪地看着另外两人。 “那你小心。”抓住旁边还在神游天外的某人,白东君在心中暗道一声‘失礼’,女子的手腕纤细,他甚至不敢用力。 “走。” “少年郎,去哪啊?”只听一声娇笑,涂着鲜红蔻丹的五指朝百里东君抓来。 转身将卿颜拉至身旁,他迅速跑上楼。 “你们躲什么呀,是姐姐不够美吗?”被称作小西施的女人柳眉轻蹙,却是千娇百媚的模样。 “当然不够。”百里东君灿烂一笑。 这样说,容易死得更快吧... 卿颜想着,低声说道,“要不,你先跑?” 手腕上的力度倏地加重了一些,白东君没有回头,“别怕,要走一起走。” 本想白东君走了顺便把司空长风打晕以后干掉这两个人,然后伪装成是暗河那个杀手干的,这样也好继续在这边浑水摸鱼,可现在看来好像不太行的样子。 不过看这两人的样子,这边的律法似乎也不怎么管杀人行凶的事。 而且楼上似乎还有个按兵不动的同伙,要一起解决掉吗... 心思千回百转,卿颜的面上丝毫不显,欧碧色的裙裾拂动,她随着白东君在酒楼中躲避小西施的杀招。 “倒是小看小老板了,没想到你武功平平,轻功倒是还不错,不过你旁边的这位小娘子看起来吓得不轻呢,怎么都不说话?” 小西施伸出一只手,就要朝卿颜伸去。 “姐姐也不是什么狠心的,小妹妹要不要到姐姐这来?兴许还有条活路。” “活路? 让人活不下去的路吗?”楼上倏地传来一句戏谑的调侃。 藏青色衣衫的少年人坐在扶手上,伸手一揭,从脸上撕下一张人皮面具。 “诸位,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姓雷。” “雷梦杀。” 第455章 刁小官+少白——吃瓜看戏 出场很帅,开口要命。 事后结算,乌龙一场。 “他看起来似乎脑疾犯了。”啃着手里的馕饼,卿颜脸颊微鼓地看着撞柱的雷梦杀 ,眼前的火光在她细腻秾艳的面上晃动,倒是显出几分迟钝来。 “看来救错人这件事对他的打击相当大啊。” 雷梦杀坚强无比的脑壳撞在寺庙的柱子上,发出富有节奏感的咚咚声。 那生无可恋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才是那个要被暗杀的。 司空长风拧开水壶递给卿颜,顺带觑了一眼沉迷于撞柱的雷梦杀,“他可能不是脑疾,我们措辞还是要委婉一些。” 眨了眨眼,卿颜咽下最后一口晚饭,看向了白东君身边另一位少年。 此人名叫洛轩,北离八公子之一的清歌公子,身着蓝色对襟锦衣,腰间别着一只长笛,看起来温润如玉。 又是一个会武功的高手。 “诶,卿颜,你说这荒郊野岭的,他那些东西是哪变出来的?” 看着洛轩面前的小茶桌和全套的茶盏,白东君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或许是什么袖里乾坤吧。”扫了一眼洛轩的装备,卿颜随口答道。 “有道理。”白东君和司空长风一脸严肃地点头。 雷梦杀看着坐在一起的三人,幽幽出声,“他那不是袖里乾坤,是做作。” “雷大哥,你恢复啦?”白东君笑眯眯地看向雷梦杀。 “哈哈哈哈...没有。”干笑了几声,雷梦杀一屁股坐在几人面前,绝望的扫过眼前三个人,想抱怨的话在看到三双清澈无辜的眼睛时卡在了嗓子里。 顾洛离被暗算身死,顾家顾五爷仗着长辈的身份给他弟弟顾剑门定了一门亲事,而婚约对象就是晏家小姐晏琉璃。 雷梦杀和洛轩就是为了这件事来的。 没想到阴差阳错把白东君三人当成了柴桑城的探子救下,这才闹了乌龙。 “顾府附近几乎都被晏家控制了,而这位小白兄弟又恰好出现在了这里。”雷梦杀的视线在卿颜身上顿了一下,随即又立刻收回,“而且你还带了一位西域装扮的姑娘来,所以啊,对晏家来说,你很蹊跷。” 都说灼墨多言,雷梦杀的嘴确实堪比说相声的,就是差个捧哏的搭档。 不过晏琉璃的夜访倒是意料之外的事了。 “她好像认识你们?”看晏琉璃和几人交谈,卿颜坐在几人身后没有掺和进去的想法。 “白日你不在,晏家家主来酒肆喝过酒。”司空长风注意到了她的问题,往后偏了偏身子,低声回答。 “那时她就在马车里。” 原来如此。 卿颜撑着下巴盯着眼前的火光,莫名嗅到了空气里一点熟悉的味道。 双眸微眯,她看向了一身红衣的晏琉璃。 为什么这个人身上会有她酒楼里的熏香味...虽然气味很淡,但是不会认错的。 晏琉璃这次来,是为了让雷梦杀他们在婚礼当日抢亲,她爱的一直是死去的顾洛离而非现在的顾剑门。 她的兄长以婚约为筹码,将她当成了侵吞顾家的棋子,晏琉璃以身入局想要推翻这盘棋局。 爱人被杀,自己又成了棋子。 晏琉璃一人行走在黑夜中,背影坚韧而孤寂。 “人都走了,在看什么?”白东君伸手在卿颜面前挥了挥。 卿颜偏头看他,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我似乎有位熟人要来了。” 就是不知道是哪位熟人了。 ....... 头一次参加北离人的婚礼,虽然是奔着抢亲来的,但这也正是见识这里武功秘术的好机会了。 这世上有趣的东西不多,能让她感到高兴的则更少。 “你就先坐在这里,待会儿要是打起来了,就赶紧跑。” 半蹲在卿颜面前,司空长风持着银月枪叮嘱。 “那你和白东君呢?” “放心,掌柜我有的是办法,你坐在这看个热闹就好。” 发丝飞扬,白东君抱着双臂,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指尖轻点下颌,卿颜看向两人,“需要我为你们鼓掌吗?” “你是怎么做到每次都用特别认真的表情说出这些玩笑话的?”白东君托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卿颜指了指自己,“或许是因为,我确实在认真地提议吧。” 不是不理解那些意思,所谓的人情事故也相当清楚。 只是觉得那些事都无聊得过分,偶尔的高兴和有趣都不会持续太久,好像过分的平静才是常态。 敏锐的五感让周遭的一切无所遁形,抱着结局看过程,一开始或许也有些意思,但最后就只剩下厌倦了。 所以,要来去不同的地方,寻找不同的东西,才能找到那种轻快的情绪。 “鼓掌也不是不行,要是这次抢亲成功,回头请你喝酒。” 从屋顶一跃而下,白东君笑容灿烂地摆了摆手。 “接下来就等着看今天最盛大的好戏吧!” “拭目以待。”撑开白东君友情赞助的遮阳油纸伞,卿颜抬头望向远处。 “暮雨,似乎有人发现我们了。”屈腿坐在屋顶的短发少年笑盈盈地仰头看向身旁默不作声的人。 “看样子是位姑娘,而且,她好像在看你啊?” “.......”苏暮雨抱着双臂,神色沉静,“苏昌河,或许有时候你可以稍微闭一下嘴。” 屋顶,街道,桥边,各处的骚动声响落在卿颜的眼里,今天这一场大戏,是出乎意料的复杂,愈是热闹便愈是有趣。 她有些喜欢北离这地方了。 第456章 刁小官+少白——惹了不该惹的人 这个世界开始玄幻起来了。 随着白东君一声“琉璃。” 硕大的白蛇顺着屋檐攀行而下,鳞片如白玉,眼瞳似琥珀。 “头有犄角,通体莹白,身长十丈,这是温家家主养的蛇,白琉璃!你姓温?!” “不,我姓百里,百里东君。” 酒肆小老板摇身一变顿时变成了镇西侯府的公子百里东君。 抢亲现场骤然寂静一片,皆是心惊。 “白琉璃?” 望着白东君身后那条极有灵性的白蛇,卿颜眼中的光亮前所未有的耀眼。 那样愉悦的情绪在她身上生动地不可思议。 有些,想要... 倘若她这次帮了他们,不知道能不能向百里东君买一枚蛇卵呢... 这样稀罕的动物,应当很有意思。 “百里东君?”沉默许久的晏别天眼底闪过一抹阴鸷,倏地笑起来。 “杀了他!” 今日在顾家,他晏别天就算杀了百里东君也有办法嫁祸给顾家人。 事已至此,他不可能轻易放过搅局的百里东君和司空长风。 言千岁闻声而动,举起手中的碎骨刀,飞身冲向屋顶。 “小白。”百里东君轻唤一声。 白琉璃粗壮有力的蛇尾重重地甩在言千岁身上,直接将他掀在地上。 趁白琉璃的注意力在言千岁那,诸多侍卫扯了锁链便往蛇身扔去。 被突然袭击,小白立刻扭动着身体探出毒牙,却不想将头顶的百里东君甩了下去。 “遭了!”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他心跳加快。 “掌柜的,别乱动。”红色的绸缎自半空飞来,宛如有生命的游蛇。 女子飘逸的衣裙在阳光下像是轻薄的蝶翼,散发着朦胧的微光。 腰间一紧,红色的丝绸卷在腰间映衬着蓝白色的衣衫。 百里东君下意识松了力道,任由自己被拉去。 对上那双海色的眸子,他稳稳地站在屋顶,勾唇轻笑,却是感到心中忽悸,“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好以——” 想要调笑的心思在看到卿颜身后忽然袭来的杀手时变成了惊恐的呼喊。 “躲开!” 司空长风听到了屋顶兵荒马乱的惊呼,转头看去时,已然来不及营救。 “卿颜!” “受死!”言千岁的砍刀已近在眼前。 在百里东君想要转身替她挡刀的片刻,看似娇弱无力的姑娘素手轻抬,形状诡异的弯刀从她身后抽出,闪烁着银光的刀尖在半空划开一道蓝色的半弧。 “叮——” 瞬息间,她手上坠着银铃的长链轻撞,发出悦耳的声响。 魁梧的身躯轰然倒地,周围是死一般的寂静。 “这下是真的救命之恩了。”泛着蓝芒的弯刀如同弦月,卿颜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缓缓侧目看向百里东君。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如——” 是今日阳光太盛了吗,心声躁动,百里东君竟是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不行,等等,你让我——” “用那条白琉璃来换。” “.....白琉璃?” “......啊?”百里东君表情空白了一瞬间,“哦,你想要小白啊,我,我还以为你...” 看百里东君你你你了半天,脸都涨红了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卿颜转头望向司空长风,指了指头的位置。 “他好像,这里不太好。” 重点是这个吗?! 刚刚赶过来的司空长风嘴角抽搐,看着倒在地上的言千岁仍心有余悸。 “他应该一会儿就好了,你没事吧?” “没有。”卿颜摇头,双手握着的圆月弯刀没有沾染一丝血色。 “你...会武功?”虽然被那条白蛇遮挡了大部分视线,但卿颜出刀的动作还是落在了司空长风的眼底。 凛冽的,没有丝毫犹豫,就那么杀了号称金口阎罗的言千岁。 “会一些。” 司空长风和百里东君说不上来这是什么心情,既有种她没事的庆幸,又有种仿佛被隔阂开的别扭。 “那你之前为什么都没有告诉我们?” 似是觉得这话有些生硬,司空长风连忙补救。 “我,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卿颜眨了眨眼,微微偏头,“我以为你们知道。” 她看向百里东君,“之前掌柜的应该看我拿弓箭出去过的。” 百里东君满脸茫然,随即一拍额头,“你当时不是说去寻狼犬吗?我以为你带弓箭防身,会骑射也不代表会武功啊。” “那你们现在知道了。”卿颜举起手中的弯刀,以刀面为镜,拢起散开的发丝。 “你这话听着可真无情。”百里东君看着顾剑门一剑斩了晏别天和顾五爷,轻啧了两声,“话说回来,现在应该没我们的事了吧?” “我们是没事了,你不一定。”卿颜默默后退了几步,站在了司空长风身边。 你后退半步的动作是认真的吗,小小的动作,伤害是辣么大! 无论内心是如何腹诽,到了嘴边,百里东君只剩下一句委委屈屈的“什么叫我不一定?” 像是为了印证卿颜的话,下一秒,一个穿着紫色长袍的老头和一个白发持剑的男人出现在了他们周围。 “怎么回事?”司空长风将银月枪横在身前,下意识护住旁边的两人。 对面的几人将视线投向百里东君,为首的老头只是轻飘飘地扔下一句,“抓住他。” “冲我来的...”面对这群完全陌生的人,百里东君没了笑意。 “他们在这里蹲守很久了。”卿颜倏地坐了下来,将弯刀收了起来。 “你们今天帮了顾家大忙,顾剑门和雷梦杀他们不会袖手旁观的。” 正如她所说,在那群人准备冲向百里东君时,顾剑门等人已经迅速上前阻拦。 在已经变成一片废墟的庭院里,他们正打得火热。 “我去帮忙。”司空长风刚提起枪就被卿颜拦了下来。 “怎么了?” “站太高会被当成标靶的。” 司空长风下意识转头,“什——” “咻!——”木制的长箭撕裂空气,锋利的箭头擦着司空长风的耳畔射向他的身后。 侧脸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司空长风心神一震。 仿若未觉地撑着侧脸俯视下方,卿颜淡淡地说道,“刚刚那个老头,可真聒噪啊。” 身后的脚步声逐渐靠近,直至在她左侧停下,少年的嗓音夹杂着些许沙哑,却是含了冷意,“惹了我们娘子不高兴,那就让他闭嘴吧。” “不错的主意,小郎君。”那双清冷的眸子终于看了过来,染上星星点点的笑意。 第457章 刁小官+少白——没意思 看着刁小官拿着一柄长弓在人群里杀得七进七出,那狠厉的模样叫人心惊。 飞溅起的血液染上他的眉骨,墨色的眸子里没有丝毫犹豫,刁小官随手拔出插在刺客脖颈上的羽箭,搭上长弓。 “方才,是你想伤我家娘子?” 长箭指向披着长袍的老头,举着弯弓的少年扯下面纱,勾唇笑着,眼里却是冰冷一片。 这杀疯了的模样属实看呆了屋顶上的两人。 司空长风面色复杂地看向卿颜,“他刚刚那支箭,真的不是想把我也给杀了吗?” 看着少年白皙的面颊上那微红的擦伤,卿颜认真地点了点头,“他不会滥杀无辜,你安心。” “我怎么觉得这么一看,好像我们更像反派了。”百里东君抱着双臂,眉头一挑。 “那我还是第一次见这么单纯的反派。”卿颜看了一眼身边两人,站起身跃下屋顶。 原本正和刺客交手的刁小官倏地后撤几步,三箭逼退那白发老头,一个旋身便已张开手臂接住了从屋顶上落下的人。 长弓握于右手,左臂毫不费力地圈住穿着长裙的女子。 锋利的弯刀从袖中甩出,泛着寒光的刀锋回旋,带起一片血色。 卿颜抬手,接住飞旋回来的弯刀,声音泠泠,“劳驾,安静。” 话音落下,周围持刀之人如同断了线的木偶,瞬息间跪倒在地,生息全无,唯颈间一道红色的血线刺目鲜艳。 “这两人是谁?”顾剑门站在雷梦杀身边,视线落在那宛若弦月的弯刀上。 “我不知道啊,那姑娘和白东君他们一伙的,我也不知道她这么凶残啊,完了完了,她是不是讨厌话多的,叫人安静的方式就是把对方杀了吗?!我就说之前我们在寺里她怎么都不说话呢!”雷梦杀一张嘴就跟连珠炮似的往外输出,“完了呀,她会不会待会儿就把我一起干掉啊?!” 被自家好兄弟吵得耳朵疼,顾剑门额角一抽看向雷梦杀,“看她的样子,应当是在帮我们,但你要是再说下去,可能就不一定了。” 这突如其来的一手支援让在场的人都没了动作,或许是忌惮,或许是其他。 至少在这一息间,没有人再轻举妄动。 未知,才是危险。 而打破僵局的,是一句戏谑随性的“是谁欺负我们小百里啊!” 众人抬头望去,不见来人面貌,只能看见他背后衣袍上相当显眼的三个大字——“毒死你” “那是,温壶酒!”不知是谁惊叫出声,局势彻底反转。 “撤!”对面为首的白衣剑客立即发令,带着剩余的部下匆忙离开。 “看来没有我的事了。”扫视一圈,刁小官抱着卿颜,踢开脚下的碎石废墟,寻了一张干净的椅子将她轻放下。 半蹲在卿颜面前,刁小官好看的眉眼就这么幽幽地望着眼前的人,他牵起她的手背落下一吻。 “我的东家...终于找到你了...” “卿——” 刚要出口的呼唤卡在了半路,司空长风瞳孔微缩,忽然有种手足无措的慌乱。 “诶,你怎么不走啊?”百里东君看眼前莫名其妙停住的司空长风,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卿颜已经循着两人的动静望过来,面上的轻纱随着微风拂动。 “卿颜,你刚刚那一手可真——”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锐利的杀意,百里东君的脚步轻顿。 “你是?” 不远处背着长弓的少年笑得乖顺,却给人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摘下兜帽,身量高挑的少年站起来,歪头轻笑,“在下姓刁,名小官。” 带着些异域腔调的口音是似有若无的低哑。 “看起来你和我家娘子很熟悉,所以,你是谁?” ........ 两个时辰后,客栈内。 本以为是场坦白局,结果在司空长风两眼一翻白失去意识时变成了救人局。 简单来说便是司空长风心脉有损,随时都有性命之忧。幸好百里东君的舅舅温壶酒尚且有缓解的办法。 眼下,为了避免干扰温壶酒救人,百里东君便待在房间外与卿颜和刁小官闲聊。 “我总觉得他会趁我不注意的时候给我来上一箭。”抱着自己的酒葫芦,百里东君看着倚靠在扶手上的刁小官,瘪了瘪嘴。 “他不会那么做。”卿颜坐在围栏上,刁小官正在她三步之外靠着窗柩闭目养神。 “反倒是我,要是不高兴了,随手杀个人是常事。” 闻言,百里东君朝她挑眉,“那这话就该我说了,你不会那么做。” 卿颜不置可否,只是应声道,“那还真是多谢你的信任。” “娘子。”谈话间,刁小官已经睁开了眼睛走到了卿颜身边。 看着他眼中晦暗不明的情绪,卿颜略微偏头,“我们之间的交易应该结束了,为什么追来了?” 只是一个平静的发问,却让气氛骤然凝固,刁小官敛了眉眼,想起那日选择赴死时的决绝,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是他选择为了信念而死,而意外的,卿颜救了他,可生死之际,也是他发现自己放不下。 毕竟他们一开始结识的目的就是交易,后来是他自己动了真心。 大抵是氛围太过凝重,百里东君看着两人的样子,心中微紧,下意识唤道,“卿颜...” 短短两个字却像是什么禁忌,让沉默的狼犬立刻露出了獠牙。 即便刁小官没有说任何话,卿颜也发现他躁动的情绪。 “鹤娘子...”他想要说些什么,却被止住了动作。 “叙旧的话晚些再说吧。”卿颜摘下面纱,长长的眼睫垂下,露出些许困倦的神色,“我开始觉得有些没意思了。” 心底的痛楚蔓延,明明是他自己最常说的话,可刁小官此刻只觉得刺耳而寒凉。 「你的手段开始让我觉得没意思了,东家...」 当初说过话萦绕耳畔,此时回想却是不一样的心境。 因为刁小官清楚地知道,现在的她不会再用任何手段来持续他们曾经所谓的游戏。 第458章 刁小官+少白——小疯子 这鬼地方是没办法其他客栈了吗,怎么都聚这儿来了? 看着从隔壁房间出来的两个黑衣男人,百里东君诡异地沉默了一会儿。 转着小刀的短发青年看到三人,自来熟地打着招呼,“各位,怎么都呆在这外面不说话啊?” “哦,我朋友在里面疗伤,不方便打扰。”瞧着卿颜和刁小官之间气氛不太对劲,百里东君主动揽过了话头。 卿颜侧目打量着眼前的两人,没记错的话他们似乎是暗河里的杀手。 长发那个她有些印象,应当是叫苏暮雨,至于眼前这个有些跳脱的,就暂时不得而知了。 做杀手的感知总会敏锐许多,更何况卿颜的视线是明晃晃的打量,没有半点掩饰的意思。 苏昌河看着卿颜投向苏暮雨的眼神,揶揄一笑,“姑娘认识他?” 似是没看到刁小官警告的眼神,苏昌河热切地介绍,“暮雨可是我们那的头号美男。” “但是我觉得他不如我。”贱贱地补上后面一句,苏昌河开玩笑般眨了眨眼。 被这么打趣,苏暮雨不自在地捋了一下鬓角的发丝,冷冷地看向苏昌河,“昌河,你的话太多了。” “在人姑娘面前不用这么凶巴巴的吧,吓着人家怎么办?”转着指间的小刀,苏昌河摊开手。 “你刚刚在屋顶上可不是这副表情。” 苏暮雨沉默了,明明挺正常的话从苏昌河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不对味儿。 “我见过他。”卿颜出声打破了僵局。 这下连百里东君的表情都变得耐人寻味起来。 “姑娘好眼——” “他的伞不错,就是伞面窄了些。” “......”苏昌河的话卡在半道不上不下,饶是跳脱如他,也被这奇妙的关注点噎住了片刻。 本以为人姑娘瞧上了自家兄弟的脸,结果是瞧上了自家兄弟的伞。 “噗——哈哈哈...姑娘这可真是,眼光甚好。” “娘子想要那伞?”相处这么久,刁小官也逐渐能从卿颜的微小的表情里发现她的情绪。 她喜欢什么东西的时候会下意识多看两眼,不高兴的时候便会无意识地盯着一个地方出神。 从刚刚她第一眼看向苏暮雨开始,刁小官就已经察觉了她的心思。 “好奇而已。”兰坊那多是长刀和弓箭做武器,偶尔见这些别样的武器,卿颜自然会想要试试。 但若是得不到,也不强求。 在卿颜观察他们时,苏暮雨也在看她。 那双蓝色的眼瞳少见,却是格外引人注目,像是海蓝宝石的色泽。 看过来了... 苏暮雨的呼吸轻了一瞬,四目相对,他微微怔愣,随即移开视线,“昌河,走了。” “来了。”跟上苏暮雨的步伐,苏昌河转头对着三人挥了挥手,“那么诸位,我们日后有缘再见。” 临走前,苏昌河扫过卿颜腰侧的弯刀,眸光闪烁。 待他们二人走出客栈,天空已然落下了密密麻麻的雨丝。 昂首阔步走在雨中,苏昌河偏头看向执伞的苏暮雨,“这两位域外的客人可不简单啊。” “一个使弯刀,一个使长弓,那可都是杀人的东西。”手中的小刀被高高抛起,落下之时切断无数雨丝。 “只是不知那面纱之下,又会是怎样的景色。” “昌河,你今天的话好像格外多。”指腹滑过伞柄的纹路,苏暮雨莫名想起来方才那句似是玩笑的话。 「他的伞不错,就是伞面窄了些。」 窄吗... 本就不是寻常遮雨的纸伞,自然会有不同。 虽然已经习惯了苏暮雨的话少地模样,苏昌河还是接上了自己方才的话。 “这江湖上未知是危险,也是诱惑,而世人皆会对美人有所妄想,我也不过是个俗人。” 他戏谑地笑起来,却是意有所指,“不是吗?” 长睫微颤,苏暮雨看了他一眼,双唇微抿。 许久,他淡淡地吐出一句话,“你方才但凡再多说一句,那背弓的少年会在顷刻间要你性命。” 苏昌河耸了耸肩,“谁知道呢,不过,有血性的江湖人才有意思,对吧?” 雨越来越大,逐渐在地面积聚,抬步走动间,几片零星的细小花瓣随着他们摇晃的衣摆落入水潭,归于沉寂。 ......... “逢场作戏的幕间结束,该聊聊你的事了。”掩面的轻纱被置于一旁,幽静的房间内唯有二人对坐。 卿颜的指尖滑过瓷白的酒杯,留下一圈清浅的红色印记。 “娘子,下毒可不能当着人的面下啊...”刁小官望着她,只是盈盈笑着。 卿颜将杯子缓缓推到他们中央,没有否认,也没有辩解,“你现在是以黑焰的身份与我交谈,还是以交易对象的身份?” “论交易,我已无筹码,谈黑焰,我早就是个‘死人’。” 刁小官伸手,轻轻地捏起中央那只酒杯。 少年眉眼间已无往日乖戾狠辣的神色,此刻唯一点奇异的乖顺流露,在烛火下,神色竟是温柔。 “现在,只是刁小官在同鹤娘子说话罢了。” 仰头喝下杯中清酒,透明的酒液顺着脖颈滑下隐入衣襟。 “这是你的诚意?”卿颜的嗓音轻缓,在这月下听着倒是朦胧。 刁小官歪头,金色的烛火在他眼中跳动,“是私心。” 他伸出手,指尖滑过卿颜微卷的发丝,“这穿肠毒药,只要娘子给的,皆是蜜糖。” 珍重的吻落于发丝,却是未曾瞥见的偏执,“但只有一点。” 红色的唇勾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我为娘子而死,这一份记忆里,合该有我。” “这可真是贪心的要求啊。”将那酒盏重新倒满,女子漠然的脸上是逐渐浮现的笑意,危险,艳丽。 “但是,我好像开始感到高兴了...” 第459章 刁小官+少白——剑林 “所以...你们接下来打算去哪?” 百里东君接过刁小官递来的茶水,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多谢。”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百里东君就是感受到刁小官对他的敌意消失了不少。 “听说藏剑山庄有什么四年一度剑林大会,我想和小官去看看。” 这样的剑林大会倒像是江湖的武林大会,也算是体验不同的风土人情了。 最要紧的是,若是能得到一件趁手的武器,也算是好事一桩。 剑林?这就对了巧了不是! 百里东君一拍胸脯,兴奋道,“那我们同路,一起走啊?” “倒也不算同路。”刁小官在卿颜身边落座,换了服饰的他,半扎起马尾,大部分墨发披于肩上,细碎的两缕额发垂在鬓角,倒是有些风流又邪性的感觉。 “去剑林前我和娘子还有东西要置办,需要晚两天再出发。” 虽然明白‘娘子’这称呼在他们那是称呼姑娘的,但百里东君还是有些不习惯。 他轻咳一声,掩去心里的异样,“那我们剑林再见。” 倒也不必再见。 刁小官摆弄着茶杯,轻抿一口,“那就后会有期了,这位百里阁下。” 说是这么说,卿颜光是看看他那敷衍的笑容就知道刁小官在想什么。 是以,她抬起手中新买的折扇在他腕处轻敲,“也不必这么着急,来日方长。” 这江湖里,形单影只者难以立足,多些朋友不是坏处。 司空长风因为治病需要前往药王辛百草的住地,而现在卿颜和刁小官会面后又要去另一处地方。 一下子和两位朋友告别,百里东君终究是不舍。 偏偏卿颜和刁小官都是来如影去如风的性子。 前脚说要去置办东西,后脚就在傍晚出发的,也是第一次见。 “你们这么快就走?”走就罢了,还挑傍晚,这也太着急了些。 百里东君还来不及伤感,就茫然地站在城门口送别了,“这都快晚上了。” “刚好幕天席地,看月落星沉。”坐在马上,卿颜难得摘下了面纱,漫天的霞光散落发间,让她看上去眸光似水。 “我们习惯了夜晚赶路。” “而且,有些花要傍晚才好看。”有些事,要夜晚动手才好。 刁小官牵着缰绳立于骏马身侧,笑意浅浅 。 百里东君歪头,“花?” 的确是花,还是那炸开的那种花... “轰!——” 红金的花火在院内炸开,改良版的烟花冲天而起,在夜空炸开一朵巨大的花云。 “谁,是谁在那里?!” ...... “保护小姐!” ...... “棋宣!去追!” 原本安静休憩的人群乱成一团,卿颜和刁小官站在树顶,含笑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听清他们刚刚说什么了吗?”卿颜倚靠在刁小官身前,拨弄着他披下来的发丝。 注视着她细白的指尖,刁小官轻声回道,“北阙亡国,中间那个女子应当是他们的领头人,旁边那个白发的叫莫棋宣,右边紫衣金冠的是紫雨寂。” “要我说,娘子这火药剂量还是加少了。” 闻言,卿颜回头看了他一眼,“我只是记仇,不是嗜杀,上次那老头子无缘无故想连我一起杀了,念在他没有成功,这次只是给个警告罢了。”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他们可不是什么好人。 “娘子什么时候对我也这么心软?”戏谑地笑了笑,乖戾的少年显出些不着调来。 “我对你,还不够心软?”撑着他的肩站起,卿颜举起了长弓,瞄准了院里的茅草,哪怕此时对方警惕起来,她却还有闲心回应刁小官的调侃,“若我是个狠心的,你现在就已经死在了你的狄大官手里。” “什么叫我的狄大官?”刁小官眼睛倏地瞪大了些,连嘴角的笑容都有些牵强。 又一箭射出,引得院内火光更盛,发出噼啪的炸裂声。 在弓箭离弦的那一刻,刁小官顺势抱起一旁的人,离开了原地。 “我还是觉得,鹤娘子的刁小官听着更顺耳...”刁小官总是表现出来这样不着调的样子,大抵是知道自己长得好看,也总是利用这副样貌行便利。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贪心’。 或许是晚饭太过轻柔,便是她的声音也听着缱绻,“那我们可是共犯了,小郎君。 ” “这听起来很有意思。”刁小官迎着月色笑起来,“我喜欢这称呼。” 他们之间,谈利益太冷漠,谈喜欢,太短暂,唯有那一点属于同类的吸引里夹杂着不可言说的特殊,在漫长的相处里积累,才有其他的可能。 只有当筹码变为情感,才是迈出第一步的可能性。 月色笼罩的林中,微光稀疏,身着蓝衣的女子侧脸朦胧,仿佛要乘风而去。 卿颜一如初见时,漠然,沉寂,只有拥抱她时确切的温度证明她的存在。 他们靠得很近,又隔得很远。 但,已经有些许不同。 “一直看我做什么?”清透如水的眼眸望过来,带了些许疑惑。 她其实很好懂,只是要些许耐心去看。 就像刁小官来了以后,她再也没有戴上的面纱。 “没什么。”刁小官略微低下头,凑近她的耳侧,“只是突然发现,我们东家,原是只狐狸...” 第460章 刁小官+少白——精怪 这深山老林里,菌子野味多,鱼也是相当得肥。 “这种事我来就好,娘子何必如此麻烦?”刁小官站在大树荫蔽的湖边,看卿颜拿着削尖的树枝在手中比划。 虽然习惯了自家娘子突如其来的兴趣,但还是会觉得些许迟钝的可爱。 毕竟顶着一张不食人间烟火的脸去抓鱼,想想就有意思。 “我还没有差使伤患的习惯。”用襻膊束起衣袖,卿颜摘下了装饰的手钏,雪白的皓腕细腻又晃眼。 红色的发带被她叼在口中,葱白纤细的十指梳理着如瀑的发丝,将所有长发拢起,绑起一个利落的马尾辫。 心情甚好地欣赏了一会儿眼前的风景,刁小官起身替她理了理衣袖。 嘶——怎么感觉这贤妻良母的味儿这么重呢... 被自己诡异的联想逗笑,他随手将卿颜拔下来的簪子插在了自己的头上,“那在下就回去给娘子做午饭了?” “去吧。”用脚尖勾起地上的树枝,卿颜瞟了他一眼,“你在这里,影响我的准头。” 男人,只会影响她抓鱼的速度。 “...真是无情。”嘴上这么说,刁小官却是十分诚实地一步三回头,“山野多精怪,娘子可别被勾了魂。” 将落在肩上的发尾甩到身后,俊俏的少年笑得开怀。 他好像有些喜欢这样的生活了。 青山绿水,白衣墨发,红色的发带垂落,是唯一艳丽的色彩。 果然,面纱还是不戴的好... 刁小官遥遥望着,手中的匕首抛起又落下,像是落在心湖里的石子,一圈圈泛起涟漪。 美丽的事物为什么要遮掩呢,那些妄图靠近的匪徒,他总会一一清理干净的。 “唉,给自家‘大官儿’做饭去。”无奈地轻笑一声,刁小官下意识摸了摸胸口已经结痂的箭伤,“暂且休息两天吧...” 林中的人终于走远,卿颜分出的注意力收回,开始专注眼前的抓鱼大业。 比划了两下树枝,她陷入了沉思。 这鱼,是不是小了点? 巴掌大点的鱼游在岸边,看着都没二两肉。 罢了,去对面水草多的地方看看。 不远处 “不是你说让我找个正经行当做么,现在我要去了,你怎么反倒一副不开心的样子?” ....... “我才没有不开心,你看错了!” 湖边的小道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并排走着。 穿着藏蓝色布衣的小孩一张小脸红扑扑的,仰头气哼哼地看着旁边高挑的红衣少年,“叶小凡,你还没回答我呢,你觉得村里哪个姑娘最漂亮?” “陈姨吧。”少年牵着身边的马匹,一双晶亮的眸子里满是忽悠的劲,“婀娜多姿,丰腴得很。” “我说的是姑娘!”才刚到他腰际的男孩儿瞪着眼睛瞧他,拔高了声音,“陈姨她都有男人了!” 被叫做叶小凡的少年笑起来,戏谑道,“那你替我选一个?” “你!” “啊,偏了...” 站在树枝上准备偷袭的卿颜看着被声响忽然惊到的鱼,终于抬头看向了走来的这两位路人。 “谁?”少年凌厉的目光立刻朝着身侧扫去。 这样远的距离能听到声响,会武功? 感到对方没有恶意,卿颜无所谓地回过头,一下刺中了水里的游鱼。 “抓到了...” 左右被发现了也无事,要是走了反倒显得心虚。 树枝挑着新鲜的活鱼甩入岸边的竹篓,找到窍门的姑娘继续寻找着下一条顺眼的小鱼。 炽烈的金色日光洒落湖面,波光粼粼的,耀眼得紧,却是仙境瑶池一般的景色 习武之人五感比常人更敏锐,若非那捕鱼的声响,这重重叠叠的树影里,叶小凡还真不一定能注意到隐在那的人。 防人之心不可无,他默默地将身边的孩子挡在身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着。 “叶小凡,那里有人在抓鱼。”扯了扯红衣少年的衣袖,好奇心旺盛的孩子不加掩饰地打量着站在树枝上的女子。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他眼里的光也越来越亮,“叶小凡,你快看,那个姐姐,好漂亮...” 一向热情的小家伙难得多了些局促的羞怯,躲在了少年身后,“叶小凡,你说她是不是这山里的花魂精怪,就像陈姨她们说的那种。” 他拽着叶小凡的袖子,用气音小声而兴奋地说着。 “嘘——”少年无奈地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大抵是角度的关系,他看不清对方的面容。 “簌簌——”清风徐徐,叶影摇晃。 一只白皙的手拨开青绿色的林叶,露出清冷动人的侧脸。 山中的风总是柔婉,撩起她鬓边的碎发,映出那双蔚蓝的眼。 耳边的鸟鸣虫吟皆如幻境远去,静谧地如同夜半月至,唯有稀碎的光亮落在眼底,愈来愈盛。 他们离得不算远,却是让人有种惊动她的惶恐。 卿颜看了一眼那穿着红衣,眉眼精致的少年人,只是片刻便收回视线。 对方好像很警惕她,还是早点离开得好。 她可没有挑事的心思。 白色的衣裙摇曳,红色的发带穿梭在浓密的长发中,好像无限地延伸,要飞到人的心里去。 「漫说倾城岂颜色,曾闻化石是精魂」 无意识地松了手中的缰绳,少年却是第一次相信了精怪的传说。 “叶小凡...” “叶小凡!” 手被用力的摇晃了几下。 看着那写满控诉的小脸,叶小凡回过神来,“怎么了?” 心跳莫名有些快,少年轻咳了两声不自觉地看向了方才的地方。 “你把人家漂亮姐姐吓跑了!” “我吓跑的?”他愣了一下。 “嗯!”插着腰,人小鬼大的男孩儿昂着头谴责他,“你凶巴巴地盯着人家姐姐看,谁能不害怕啊?” 哭笑不得地揉了揉他的脑袋,少年没有再说话。 思绪飞远,他却是记住了那双眼睛。 “我倒觉得,她不像是会被吓到的人...” 第461章 刁小官+少白——你想要我吗? 「神剑镇」 “北离人还真喜欢用剑啊...”一个人游走在集市中,卿颜满眼新奇地在四周晃荡。 红衣女子的脚步很轻,周围行人匆匆,竟是下意识忽略了她的存在。 象牙白色的酒壶挂在她的腕间,灯火阑珊里长裙摇曳,如从画中走出来的精魂像是第一次来到人间,翩跹缥缈。 红色的游鱼匿于人海,周身似有微光环绕,她是安静的,孤寂的,仿若咫尺天涯,却是举世无双。 「人间四月桃花笑枝头,仙子下凡曼舞醉红楼。」 “叮——” 两身红衣擦肩而过,摇晃的银铃与剑鞘轻撞,而后,是忽然撞入心湖的游鱼。 一圈圈的涟漪荡开,像是少年回头时眼中逸散的思绪。 透彻纯粹的蓝色闯入视线,在这满街的灯火中停驻。 “是你...” 方才饮下的剑酒大抵是开始上头了,不然这奇怪的热意为什么熏得人头脑都有些昏沉了。 少年倏地笑起来,白皙的面颊现在倒是比他身上那红色的衣衫还要艳丽。 “你是,花魂吗?” 覆盖墨发的红色轻纱上,不知名的花朵开得热烈,在斑斓的灯火下熠熠生辉,幽幽的香味清浅勾魂。 或许是因为这没由来的问题而感到无奈,卿颜只是淡淡摇头,“不是。” 周围人来人往,这少年颇有一副要盯着她看到天荒地老的意思。 “你们北离人,都这么喜欢盯着别人看吗?” 醉意散了些许,他局促地移开眼,“并非,我——” 夜风拂巷,薄纱遮眼,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在他别开眼的刹那,花魂蝶影,随风而去。 或有懊悔,更是失落。 “难道,真的喝醉了吗?”深吸了一口气,方才那秾丽的身影犹在眼前,却是妄念,“这下,怕是真吓到了人...” ....... “巧遇,喝酒吗?”提着剑酒,卿颜走进客栈。 “卿颜,原来你也在啊!”百里东君坐在刁小官身边,那开心的模样看得刁小官心头一跳。 “喝!” 本想着让刁小官在客栈看看旧伤恢复得如何了顺便等她回来,没想到竟是碰到了百里东君。 “小官兄,你这伤没事吧?”窝在椅子上,百里东君关心道。 刁小官摆了摆手,“小伤,无妨。” 的确,差一点点死掉的‘小伤’。 卿颜端走刁小官手中的酒杯,转手换了一杯茶水,“不听话的人不能喝酒。” “娘子当真记仇。”余光瞧见她衣角的晕开的一点湿意,刁小官状似无意地问道,“外面下雨了吗?” “没有。”卿颜拿下披在身上的轻纱,“或许是方才蹭到过路人身上的水汽吧。” 趴在桌上的百里东君抬眼看她,“过路人?” “嗯,一个有些奇怪的...醉鬼?”不过看着有些眼熟就是了。 卿颜想着,并没有多在意。 倚在窗边,她曲起双腿,安静地把弄着手里的团扇。 刁小官见她出神的样子哪还能不知道,卿颜这是压根没上心。 不过这也说明,方才没发生什么事。 “娘子是觉得这里无聊了?”走到卿颜面前坐下,刁小官缓下嗓音。 “没有。”与其说是无聊,倒不如说是难得的高兴,“恰恰相反,这里的江湖,阴谋诡计,腥风血雨,可比兰坊更有意思...” 平静的生活固然安好,但这样前途未卜的生活却又是另一种趣味。 无聊的日子需要调剂,一眼能望到头的结局有什么意思? 她要把这一切,搅得翻天覆地才好... “看来娘子是想到更有意思的赌局了。”刁小官看了一眼桌上醉倒的百里东君,意味深长地笑起来。 “这次的筹码又会是什么呢?” “江湖之上,自是武功,棋局之上,便是人命...”立场,好坏,一念之间,哪有什么绝对的事,不过都是人的意志 。 卿颜摊开掌心面向刁小官,笑得蛊惑,“这次的游戏,小郎君想要一起玩吗?” 温热的手掌握住那只细腻的手,轻轻翻转,刁小官望着她的眼睛,亲吻那白皙的手背,“在下,自当陪娘子尽兴...毕竟,我们可是共犯啊。” 娘子心情好,他自然心情也好。 但还有一件事得弄清楚。 “娘子,这小子真的有喜欢的人?”刁小官看着百里东君,意有所指。 卿颜掩面,有些惫懒地打了个哈欠,“他想要名扬天下的目的,就是为了见到那位女子,这还不算喜欢吗?” “那我一路追寻娘子到此,还不算喜欢吗...” 空气一瞬间沉寂下来,刁小官仿佛只是说了一句稀松平常的话。 倘若刚刚不明白他铺垫那么多是为了什么,现下也应该明了。 斗转星移,时过境迁,‘喜欢’这两个字卿颜听过很多,真正坚持到最后的寥寥无几。 世上最不能当真的,就是情话。 “或许算吧。”她应声,将那扇子放了下来,露出冷艳的眉眼,“你想要我如何回答呢?” 刁小官歪头看她,双眸微阖,似是狐狸,多了几分邪性,“那娘子...想要我吗?” 真是意料之外的问题... 无意识地睁大了眼,卿颜的表情难得显出几分茫然。 刁小官也不着急,就那么耐心地等待着她的答复。 “...你——” “岑!——”杯盏落地,碎裂的声响惊醒神智。 趴在桌上的罪魁祸首迷蒙地抬眼,实在无辜,“什么,什么东西碎了吗?” “他该回去了。”卿颜终于出声,那双眸子却没有转回来。 那扇子却被丢进了刁小官怀里。 “你也是。” 第462章 刁小官+少白——练练手,很合理 翌日 “这就是‘剑林’?”穿过奇异的迷雾,万千长剑矗立在地面,周围山石遍布,形状奇诡,头顶一道巨大的裂缝透出耀眼的光亮,倒真有几分世外仙境的味道。 卿颜看了一眼中央巨大的圆台,点了点手中刚从路边买来的长剑,“倒是比我想象的,要大一些。” 她正想走近些打量,腕间一紧,却是往旁边退了几步。 站在刁小官身前,卿颜抬眸望他,“怎么了?” 隔绝身后蠢蠢欲动的视线,刁小官勾起唇角对着她轻笑,“这里鱼龙混杂,娘子还是离我近一些好。” 狡猾的狼犬保持着亲近却又不至于冒犯的距离,把人圈在自己的范围里。 只有这样,她才不会因为不习惯想要跑掉。 而事实证明,刁小官完全猜中了她的心思。 卿颜下意识捏了捏他粗糙温柔的指腹,少年人的手比她大上一圈,“这种明知道你心思却还是不得不落入圈套的感觉可真叫人不高兴。” “那还真是感谢娘子垂怜(俚语)”时隔许久,刁小官再次说兰坊的地方话,竟是难言的旖旎暧昧。 警告一般轻瞪一眼得寸进尺的少年人,却像是不痛不痒的纵容。 卿颜将披在身上的薄纱往头顶拉高了些,遮住了自己大半的面容,“你有看到中意的剑吗?” “现下没有。”周围的人大多是某一门派组成的团体,像他们这样形单影只过来的,只有少数。 刁小官瞧了一眼那些长剑,伸出手指勾了一下卿颜发间的铃铛,“听娘子这话,是想送我一把?” 卿颜颔首,“你想要的话,自然可以。” 两人正说着悄悄话,某位熟人喝着小酒,迈着大步就过来了。 “卿颜,小官兄!” 百里东君面色微红,一副见到老朋友的兴奋模样,“你们来得可真快。” 温壶酒慢悠悠地走在自家外甥身后,含蓄地朝两个小辈招了招手,“哟,又见面了小朋友们。” 不知道该说这温壶酒是自来熟还是好相处,卿颜是一点没看出来他对于自己和小官这两个域外人的警惕。 “许久不见,二位。” 人越来越多,剑林大会终于开始,看他们皆是一副跃跃欲试的期待模样,卿颜这个看热闹的,倒显得业余了。 “诶,小姑娘,你不去捞一把剑吗?”温壶酒弯下腰,笑眯眯地看向坐在围栏上的卿颜。 台上已然开始比武夺剑,卿颜的目光微动,转头望向温壶酒,“还没有看到合眼缘的,前辈有什么推荐吗?” 推荐啊... 挠了挠下巴,温壶酒一时真不知道给些什么建议才好。 剑自然是仙宫品最好,但还要考虑到用剑者自己的能力才好,偏偏至今为止,温壶酒看不出来卿颜的境界。 是以,他又将问题抛了回去,“既然你说眼缘,那就得看缘分了。” 温壶酒指了指台上,介绍道,“剑啊,分四品,现在台上的便是第一品,高山,高山仰止,是凡剑不可企及之处。” “那,应当非常适合我们这样的普通人了?”卿颜仰头与刁小官对视一眼。 “诶~”温壶酒摆了摆手,“这位小兄弟的武功,可非‘高山仰止’而已。” “既有四品,那另外的,是什么?”第二品的长剑随着刁小官的话音从流水中飞来。 温壶酒直起腰,“这就是第二品了,沧海。” “我总觉得,还是差了些。”百里东君喝了一口酒,下意识看了一眼刁小官身上的弯刀,他记得那是卿颜的刀。 锐利无双,吹毛断发,是如海上弦月般的锋芒,说难听些,现在出现的这些剑加起来都比不上这一把刀。 刁小官勾起唇角,“我也觉得不够好,娘子呢?” 台上第二品沧海已全部归属其主,卿颜摇了摇头。 “我还想再看看后面的。”这是没有看上的意思了。 温壶酒看着身边的三个年轻人,哭笑不得,“你们三个小孩子家家,野心不小啊。” 百里东君毫不客气地坑害自家舅舅,“舅舅,我的剑,怎么着也得云天吧?” “那你舅舅我可得用毒喽。”温壶酒善毒,虽也用过剑,但只能说会使,算不上多精通。 或许是没有北离人对剑的那一份执着与憧憬,卿颜和刁小官比起夺剑,更像是来参加大会的看客。 高山,沧海,云天,仙宫... 当剑客为了得到心仪的剑而争斗时,他们的一招一式在卿颜的眼中像是放慢了无数倍,分解为一张张图册。 她看得很专心,连气息都下意识隐藏起来,几乎要让人忽略她的存在。 “第四品,仙宫之剑,乃天外飞来,还请仙人,赐剑!” ........ “无双城宋燕回特来求剑,谁来赐教?” “孩儿们,快看,仙宫!”带着三个‘孩儿’的温壶酒十分自觉地招呼着身边三个‘小家伙’抬头。 百里东君喝了太多烈酒,面色酡红,“此剑好,此剑我要——” “叮——”银环碰撞,山茶的气味取代莲香,金丝大丽花映于眼底,让他下意识咽下了所有话语。 温壶酒刚想捂住自家便宜外甥的嘴,忽然,他眼前蓝色的浮光闪过,下一秒,坐在围栏上的‘孩儿’不见了。 “等等,刚刚坐这里的小姑娘呢?”温壶酒眨了眨眼。 刁小官和百里东君同步偏头,指向圆台,“那里。” 温壶酒:!!! “她,她武功怎么样啊,有剑吗?”温壶酒莫名有种带孩子出岔子了的错觉。 刁小官状似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有剑。” “那就好那就好。”温壶酒刚松了口气。 刁小官坏笑,“不久前路边摊买的,而且我家娘子似乎是第一次用剑。” “啊?!”温壶酒和百里东君顿感事情不妙。 第一次用,第一次在他们面前用,不过,武功却是一等一的...刁小官看向站在石台中央的人,神色专注。 他能感觉到卿颜对这些剑兴致缺缺,这次上台,属实是出乎意料了。 “你是?”宋燕回看着眼前外邦装束的姑娘,心中思忖。 卿颜捏了捏手中的剑,有些生疏,但尚可。 蓝色的眼眸轻抬,她的声音淡淡,“习大官,前来求教。” “嗤——哈哈哈哈哈。”抬手捂住疯狂上扬的嘴角,刁小官笑得肆意又开怀。 第463章 刁小官+少白——学剑 “铛!——” 剑锋相对,擦出一片耀眼的盈光,一红一蓝两个身影在台上缠斗不休。 原本第一个上台的宋燕回站在旁边,竟是觉得自己多余了。 「阁下能否退远些,你,有些妨碍到我了。」 带着一把普通铁剑的姑娘在那个叫叶鼎之的少年上台后,将宋燕回一下挑飞,等他一脸茫然地落地后,就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习姑娘不觉得放他一个人在那里不太好吗?”反手格挡住卿颜从背后袭来的剑招,叶鼎之笑着看向不远处莫名局促的宋燕回,棋逢对手,他也有些沉浸其中了。 这是要拉他一起打的意思,还是也嫌他碍事? 卿颜手上用力,在僵持之际微微抬眼对上少年漆黑的眸子,“那阁下,有何高见?” “束手束脚总是不尽兴,不如送他下去,以免误伤。”借着举剑拉开距离的动作,叶鼎之往后退了几步,手中长剑翻转,残余的剑势刺向宋燕回。 这是,又邀请他加入了?!宋燕回反应迅速地举剑,鬓发飘拂,叶鼎之的剑擦着他的肩膀划过,下一刻,深蓝色的丝绸薄纱掠过眼前,一剑分开二人。 “岑!——” 强劲的剑招夹杂着内力,卷起周遭的烟尘。 “什么情况?”无双城的人坐不住了。 “二打一? 那小姑娘真聪明,够狡诈!”温壶酒眯着眼,拍了拍百里东君的肩膀,“咱打不过也可以学学。” “不是二打一。”刁小官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亮,“她只出于本能,扫除碍她前路的人。” 而区别只在于,叶鼎之比宋燕回的武功更好,所以他没有出局。 淡淡的烟尘散去,人群中惊呼不断,“无双城输了?” ....... “怎么会这样啊?!” ....... “那两人是谁?” 好像,一下子没控制好啊... 看着衣角沾染的一点灰尘,卿颜下意识跳离那块地方。 身上的银饰随着她的动作发出脆响。 叶鼎之原本背对着她,听见身后的动静,他眸光一凛,靠着本能出剑刺向声源。 两剑相撞,这一次竟是发出了突兀的碎裂声。 “叮——铮!” “习姑娘,在下的衣袖可是受不住你的第二剑了。”叶鼎之看向自己衣袖上的裂口,倏地笑起来,“而且,偷袭可不是好习惯啊...” 卿颜似有些不解,却是答道,“这里的人,用不上偷袭。” 足尖微点,她飞身后撤。 “逃不掉的。”这一局,该是他胜。 红色的衣袂翻飞,叶鼎之眨眼间逼近,剑尖刺来,卿颜已至比武台边缘。 “这是...要输了?”喝醉了的百里东君迷蒙地望着眼前,忽然气势十足地睁大了眼,“卿颜别怕,我这就给你报仇!唔唔唔——” 温壶酒赶忙上去捂他的嘴,“嘘——嘘——人现在叫习姑娘,习姑娘!” 喝醉了扒人马甲算怎么回事,温壶酒真怕自家单纯外甥哪天出去得罪了人被打死。 只差一厘,原本近在咫尺的女子以一个常人所不能及的角度旋身,在半空绕开他的长剑,飘逸的衣裙在半空绽开一朵巨大的花。 “躲开了...”叶鼎之微愣,随即便感到了身后凛冽的疾风。 “真是,痛快!”原本不自觉压制的三分力彻底放开,在对上那双蓝色眸子的那一刻,他心跳加速。 “铛!——咔” 原本流畅光润的剑出现了一条极其明显的裂缝,在交锋的片刻后便扩散开来。 “...断了?”叶鼎之原本兴奋的神情一滞转而透出几分无措。 剑势难收,他的剑锋已斩开断剑直冲卿颜门面而去。 “遭了!”收不住的话会伤了对方,只想要点到即止的少年眉眼染上慌乱。 “你还伤不到我。”轻轻偏头,锋利的剑势撕开华丽的薄纱,随着几缕青丝飘落在地,她该是最秾艳的画魂,抬眼转瞬,万般皆是。 叶鼎之从来没有这么近地注视过一个人,甚至让他有些分不清这杂乱的心跳是方才的心有余悸,还是其他... 纤长的眼睫颤动了一下,他紧了紧握剑的手,“习姑娘,你,你....” 断剑抵在他的胸口命脉,莫名让人有种头晕目眩之感。 只是呼吸间的刹那,叶鼎之却好像觉得过了很久。 “多谢指教。”素手轻抬,被斩断半截的薄纱此时的长度恰好只到遮面的长度,卿颜抬眸望了一眼少年怔松的眸子,便安静转身。 “输了也不打紧,这剑不好。”见卿颜回来沉默不语,温壶酒如同一个操心的老父亲,不停安慰着。 “要是剑没断,咱肯定能打赢。” “其实,剑没断,也会输。”卿颜侧目看向温壶酒,“我已经得到比剑更有价值的东西了。” “更有价值?”刁小官替她整理好披帛,语气不善,“这一匹丝绢,便可抵黄金万两...” 指腹擦过卿颜的侧颜,与其说是丝绢,更像是在说别的东西。 听着有些酸了... “江湖浩瀚,不过一面之缘。”卿颜喝了一口刁小官递来的酒,笑意浅浅,“但是,这剑术,实在有趣。” 虽然交手不过数招,但对她来说,足够了 ,“即便黄金万两,不亏。” “我该庆幸我们东家的不解风情,还是该遗憾?”抬腿踩在身前低矮的围栏上,刁小官微微俯身在卿颜耳边低语。 “风月无边,不过须臾。”卿颜隐在袖中的指尖滑过刁小官修长的指骨,轻柔,缠绵,“比起‘不解风情’,或许说不感兴趣更合适。” 也是,只是一个轻飘飘又不经意的动作便足以撩拨心弦,万般心思看得分明,又怎么能算不解风情。 刁小官反手拢住她的指尖,便是垂眼静默,“真想看看娘子动情,是什么模样...” 他笑起来,眸光幽幽。 第464章 刁小官+少白——奖励,蛊惑 拿了剑就跑是什么体验。 温壶酒表示,一拖三,非常刺激,有种带孩子炸了别人家祖坟后逃跑的心虚感。 刁小官和卿颜一左一右抓着百里东君肩上的衣服,脚步飞快地追赶着在前面带路的温壶酒。 “所以,为什么我们要跟着一起跑?”刁小官看着彻底醉倒的百里东君,微微蹙眉,“这小子挺重啊。” “顺手的事。”卿颜摘下碍事的面纱,加快了速度,“而且,他说,这算欠我们的人情。” 镇西侯府的人情,怎么想都不亏。 大概是林间小路太颠簸,百里东君有些不安地攥住了手边的东西,上好的丝绸冰凉光滑,他含糊不清地睁开眼,昏暗的月色下,女子侧颜朦胧温柔。 “卿,卿颜姐姐...跑慢点,要吐了...” 要吐了?! 卿颜和刁小官对视一眼,忽然就明白了彼此的意思。 百里东君话音落下,原本抓着他的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松开手,顺带将人往前推了一把。 “到了,诶,你们就这么松手了?!” 还不等抗议,温壶酒就这么看着自家外甥直挺挺地飞进了马车里,其姿势之丝滑,不可言语。 “我去...准头这么好?!” “前辈,再不走的话,那些人可要追上来了。”翻身上马,卿颜和刁小官并排,容貌出色的男女不约而同地看向温壶酒,那种旁人无法靠近的隔阂感愈发明显。 “驾!” 两匹黑马在前面开路,温壶酒架着马车跟在他们身后,难得多了些岁月静好的错觉。 卿颜和刁小官皆是穿着深蓝色的衣饰,在这月光下,乌发轻拂,银色的铃铛藏在打着卷的发间,隐隐闪烁着微弱的亮光,似漫天星尘。 “大丽花...好香...”马车内,百里东君抱紧怀中的剑轻声呓语。 “等着,我给你...给你,报仇。” 温壶酒心头一跳,无奈地叹了口气,“小百里,这下连舅舅都分不清,你念的到底是哪个姑娘了...” 离开一段距离后,几人便慢了下来,温壶酒见他们调转了方向,便知卿颜打算离开,是以,他没有出声打扰。 江湖之上,有缘自会相见。 “簌簌——” 夜风吹动林叶。 刁小官见卿颜眼眸半阖,就知道她生了倦怠之意,骨节分明的手伸向右侧的女子,只在须臾间,将她拉进怀里。 “姐姐这是,困了?” 带了些许异域腔调的称呼被刻意拉长,明晃晃地昭示着某人的坏心思,原本三分困意被驱散大半,卿颜抬手拽住他的衣领,“故意的?” 刁小官摊开双手举在身侧,笑意愈发明显,“只是一些逗趣,娘子息怒。” 不过是看她方才听见百里东君那声‘姐姐’时片刻的僵硬,所以想逗弄一下,惹恼了她,可不是刁小官的本意。 原本也只是因为今日心情好所以话多了些,卿颜也并不介意这难得的放肆。 刁小官身上总是很暖和,像沙漠中的日光,或许是待在一起的时间太久,连他身上曾经的一点血腥气也夹杂进了熏香的味道。 “小郎君...”她蓦然开口。 “在对这场游戏彻底厌倦之前...好好活下去吧。” 从兰芳来到北离,跨越沙漠需要多久的时间... 刁小官忽然有些记不太清了,他只是隐约地记得,出发的那一天,圆月如盘,星辰万里,他仰头望着那一条斑斓的银河,再回头看兰坊时,记忆里只有那身猎猎的红衣,还有浸透所有的花香。 “就像我一开始就告诉娘子的那样。”他低下头,将自己的命门暴露在卿颜面前,“我现在,是你的。” 其他人怎么样都不要紧,只要现在这场游戏里只有他们两个人,那么不管是谁,不管那个人在想什么,都没有关系。 刁小官鬓边的银铃摇晃,伴随着他短促的笑声,“娘子,驯服我...有我一人,就足够...” “还是,一如既往的贪心。”葱白的指尖探入发间,卿颜轻轻摩挲着刁小官的头顶,光滑的发丝像是狼犬腹部的皮毛,柔软的不可思议。 “但是,我喜欢你的野心...” 十指紧扣,比起暧昧,他们之间的氛围却更像是危险。 “这里有些‘名门正派’我不太喜欢,小郎君,让他们闭嘴吧。”卿颜伸手抚过刁小官的侧脸,声音平静,“你会让我高兴的,对么?” “当然。”少年抓住她的指尖,放在唇边轻吻,“这里,似乎也是缺少‘公道’的地方...” 人性不被世俗定义,欲望和掠夺是它的本质,在这基础上所衍生的一切,是不同的立场和思想。 而他们选择,忠于自身。 这一次,卿颜望着他的眼睛笑了起来,唇角轻勾,眸光潋滟,“你总是会讨我开心的,小郎君...” 是奖励,亦是蛊惑。 第465章 刁小官+少白——再会 “是谁的信?”晨间水雾弥漫,身形高挑劲瘦的少年单手抱起穿着烟纱纱裙的女子缓缓淌过水域,左手提着浅口绣鞋,他前进的动作平稳而轻松。 卿颜半环着刁小官的肩,念着信纸中的内容,“是百里东君的信,说是要谢谢我们在剑林那日出手相助,想邀我们一叙。” “想去吗?”拨开阻挡视线的树杈,刁小官晶亮的眸子在日光下熠熠闪光,颊边一道没有洗干净的血迹残留着红色,妖冶的像是刺青。 “明日再说吧。”拭去刁小官脸上那一点鲜红,卿颜手中的信凭空燃烧起来,在她松手的刹那悠悠飘落水中,“我们刚刚撞到的那伙人叫什么来着...” 刁小官回想了一会儿,紧了紧抱着她的手,“似乎是什么‘天外天’?” “有些耳熟,就是没什么印象了。”靠在刁小官耳侧,卿颜懒懒地闭上眼,呼吸趋于平缓。 打架虽然不至于受伤,但总是会累些。也不怪他们出手,谁知道天外天的人青天白日光明正大地在那谋划布局,卿颜和小官不过恰好路过,对方想灭口,他们自然不会束手就擒。 不过,现在连‘复国’‘抓人’这种密谋都可以这么毫不掩饰地交流吗,卿颜以为他们至少会找个隐蔽的据点商量。 “大概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没印象也不打紧。”刁小官放轻了声音,侧过脸贴了贴她的额头,“娘子这两天好像没什么精神。” 她一向不怎么热络的性子在这几天显得格外倦懒沉默,倒像是临近冬眠的鸟兽。 “这里比兰坊的温度要凉许多,只是有些犯懒而已。”刁小官身上都是她的气味,就好像完全居于自己的领域,卿颜格外安逸,“抱松些,我想睡会儿。” “好。” ......... “小百里,大清早地蹲树上干啥呢?”温壶酒站在后院,看着百里东君望眼欲穿的模样,只觉得见鬼一般。 抱着不染尘,百里东君躺在树上,眼巴巴地盯着自家空荡荡的门口,“舅舅,你说他们收到信没有啊?你那信鸽靠谱吗?” “嘿!怎么说话呢,你舅舅我出品的信鸽,哪能不好吗?”三两步爬上树,温壶酒揉了揉自家大外甥的脸,颇为无语地瞥了他几眼,“你是惦记朋友,还是惦记人漂亮姑娘?” 话一出口,百里东君一咕噜就从树上坐了起来,面色都红了几分,急切地说道,“舅舅,哪有这么瞎说的!我可是有喜欢姑娘的!你你你——” “我我我,我怎么了?”温壶酒抱着双臂呵呵一笑,“也不知道谁喝醉了左一个姐姐,右一个姐姐的,你小子,跟舅舅装什么?” 猛得锤了一下自家不靠谱的舅舅,百里东君瞪了他许久,“朋友,那是朋友!你别瞎说,人鹤姑娘帮我了不少事,那也算生死之交了好不好。” 温壶酒扬起眉梢,笑而不语,直到看得百里东君浑身发毛才幽幽开口,“我也没说,这‘姐姐’是鹤姑娘啊。” “......”百里东君呆愣片刻,头顶的树叶扑烁着落在他的眼前,伴随着信鸽拍打翅膀的声音。 真奇怪,反驳的理由有那么多,但是,莫名地无法开口。 许久,他避开了温壶酒的眼睛,“反,反正,我还要名扬天下,见仙子姐姐呢。” 信鸽没有带来回信,只是停在了树梢,百里东君撇嘴跳下树,“不跟你说了,我练剑了。” “加油吧小百里。”在这云谲云涌的江湖上,只有变强,才有好好活下去的能力。 温壶酒刚想喝口酒便看到了驻足在游廊的温珞玉。 “哥,你说的那两个年轻人会来吗?”见自家兄长走过来,穿着华贵的美妇人不拘小节地轻倚在长柱边,“这域外的朋友,可不得了啊。” “这我还真说不准。”温壶酒神神秘秘地凑过去耳语,“不过,我赌他们会来。” 虽然相处时间不久,但温壶酒的直觉告诉他,卿颜不会放弃结识镇西侯府的机会。 温珞玉没忍住白了自家兄长一眼,“聪明人可不好相处。” “可聪明人才有意思。”温壶酒指了指百里东君,“能把小百里从大漠带回来,安然无恙,这也是本事。” 温珞玉心头一动,试探着问道,“金刚凡境?” 温壶酒竖起食指摆了摆,“至少,自在地境。” 两个人猜谜语似的交流着,看得旁边的婢女一头雾水。 “咕咕——”白胖的信鸽突然飞了过来,温壶酒这才看清,它的口中叼了一团小纸球。 “我说怎么没回信呢,原来在这呢?!”摊手接住那小球,温壶酒还是头一回见这种回信方式。 温珞玉探头看去,“这是?” “哝,小百里心心念念那朋友的回信。”看那球体积挺小,展开却是张上好的丝帛,那字体苍劲有力,看着倒像是刁小官的手笔。 “看字识人,我怎么觉着有些邪性呢?”瞧着上面那简短的字句,温珞玉挑眉一笑。 “这才是少年人嘛!”叠好丝帛,温壶酒大步朝百里东君走去,“江湖情谊,有缘再见,说不定这两位小朋友还是咱们家东君的贵人呢。” 第1章 斩神——契约 细雨渐落,红色的交通灯牌迎来最后三秒的倒计时。 行人匆忙的脚步溅起无数杂乱的水花,只到奔跑的人群穿过斑马线,道路对面的学校,响起朗朗的读书声。 “王免同学是哪位?” “你的父亲受重伤住院了,你现在要不要——” ........ “轰!——” 惊雷乍起,校园里的读书声静默了下来。 停在电线上的白鸽突兀地飞起,随即一个穿着校服的身影冲出校门。 “请带我去市中心的医院!”雨水和泪水混杂,模样清俊的少年急切地拦下一辆出租车,露出哀求的神情。 坐在驾驶位上的师傅眸光一凝,在少年上车后,迅速冲向雨幕中。 水雾弥漫,停在十字路牌上的白鸽黑色的瞳仁中倒映着那辆绿色的汽车。 雨势变大了—— “嗞!——” 尖锐刺耳的刹车声后,是被雨水冲刷后浓重的血腥味。 “扑烁!——”那白鸽骤然飞起,在王免逐渐失焦的视线里,是飘落的白色飞羽,还有,向他走来的老人。 这是,时间之神向他递来的——契约。 纯白的羽毛沾染血的鲜红,从王免模糊的视野中跌进雨水。 朦胧的微光散开,渺茫的神力在积水上漾开波澜,身上被贯穿的疼痛似乎在逐渐消失,是错觉,还是麻木... 浑浊的眼球转动,雨中的白鸽注视着他,黑色的瞳仁逐渐染上海洋的颜色,而后是从飞羽中出现的,另一位神明。 “kenuo los(柯诺洛斯)。” 冷白的弦月已至东方,闪烁的星空下,众生寂静,盈蓝的眼眸镌刻着历史的痕迹地注视着他,金色的轮盘在她脚下转动,无声的号角已然吹响。 那是...命运。 是怜悯,还是与生俱来的神性,她面色平静地望着眼前的一切,晶莹的水珠顺着她的左眼滴落,在瓷白无瑕的面颊上留下痕迹。 神明泣泪,众生皆悲,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下,王免感受到了一股浓重而绝望的悲伤,那是比他刚刚得知父亲住院还要沉重的情绪。 好像,快要窒息... 雨停了,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王免似乎听到了齿轮的转动声,还有如同古老吟唱一般柔缓的呢喃。 “fatum credentibus...” 好温柔...但是,听不懂。 这应当是最混乱的一夜。 先是时间之神柯诺洛斯的代理人出世,而后,是另一位全然陌生的神明。 带着月色的白鸽飞过银河,掠过上京市的上空,迷蒙微弱的光晕自她的双翅逸散,最后融于黑夜,悄无声息,了无踪迹。 ........... “你是说八年前检测到的陌生神明气息在今天又出现了?!” 上京市的某办公室内,袁罡举着电话把办公桌拍得砰砰响。 “检测到是哪里出现的气息了吗,派人过去了吗,有消息了没有,是哪位神明...” 噼里啪啦一串问题下去,袁罡恨不得直接飞去检测地,以确认是否安全。 “不知道?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短暂地停顿了一下,随即说道,“那段波动太轻微快速,而且我们的仪器似乎被影响了,在短暂的检测后,波动消失了。” “消失的位置在哪?”袁罡立刻拉开了地图。 而对方也迅速给出了答案。 “沧南。” 这世界真是越来越荒诞了,还是说只有沧南这么荒诞! “我去,神墟出世?”赵空城嘴里叼着的烟因为他张大的嘴掉了下来,提着刀冲进小巷,他抬头看着那灼热而耀眼的光束,笑骂一声,“这根本就是原子弹爆炸吧!” “神明代号003,这是天使之王米迦勒。”通讯器中,男人的嗓音是压抑的振奋,“他的神明代理人现世了。” 赵空城低笑一声,从高处跳下,一刀削去怪物的头颅,而后转头看向站在路灯下的少年,“我现在,已经见到他了。” 穿着红白校服的少年面容白皙,一双眸子看着清亮透彻,他受了些伤,漂亮的脸上染了血色,却是从容。 看他靠一根盲杖在鬼面人里杀得七进七出,赵空城眼中带了一丝赞赏。 点燃香烟凹了个造型,他对眼前的少年挑眉,“我刚刚帅吗?” “......”少年大抵是有些无语的,但还是相当配合地回了一句,“帅。” 这不就对味儿了! 赵空城一甩头,咬着烟笑道,“帅就对了,想不想跟我一样帅。” “不想。” 这叫什么... 句句有回应,认真的敷衍? 赵空城嘴角抽了抽,今天大概是他心情起伏最大的一次了。 “你就不想像电影里那种超级英雄一样,拥有强大的力量保护世界吗?” 少年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然后立刻给出回答,“不想。” “为什么?” “容易死。” 赵空城哽住了,这话没话反驳,因为确实如此,但是神明代理人确实重要。 所以他和缓了语气,“唉,首先呢,我不是坏人,其次,我们好好聊聊吧。” 为了表诚意,他主动报了名字,“对了,我叫赵空城。” “林七夜。”少年的眸子在昏黄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第2章 斩神——游离的神明 又是这诡异的梦境。 迷雾,灰暗,还有眼前的这一座——“诸神精神病院”。 这是他做梦的五年来第一次进入这里。 为什么... 是因为,他今天终于能够睁开眼睛了吗... 病院内的设施很齐全和现实世界中的精神病院别无二致,就连绿化都是诡异地相似,林七夜站在建筑中央,低声呢喃“露天草坪...” “吱——”花丛里,一声轻微的像是金属器材轮轴摩擦的声音响起。 这里有人吗?不,或许该说是有神明吗? 林七夜下意识放轻脚步朝着声源走去,越是靠近,就越能感受到那种不同于人类的气息。 秋千?... 还有,抱着羊角的少女。 大概是察觉到了其他人的到来,她极其缓慢地抬眸看过来,银色的长发像是流动的海浪,蔚蓝色的眸子散发着无机质的光泽,白色的长巾从她的头顶垂落覆盖半身,金色的图腾和臂钏隐隐闪烁着亮光。 只是这么一眼,林七夜就能确定,她是一位神明。 不过,神明也会坐秋千吗? 被对方这么看着,林七夜主动向前一步以示友好,而后扯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来,“你好,我——” 瞳孔微缩,介绍的话卡在嗓子里,林七夜怔怔地看着眼前的神明。 她正如同一个精致美丽的人偶一般,面无表情地落泪。 晶莹的泪水自她的右眼滑下,在瓷白的脸上留下清晰的水痕,最后于下颌滴落 一瞬间不属于他的浓重哀伤席卷心脏,让林七夜眼眶发酸。 这情况实在太诡异了!他可不想和一位神明对视着痛哭。 感觉到脸上多了泪水微凉的感觉,咬了咬牙,林七夜硬着头皮走上前,“你还好吗?” 这莫名其妙的悲伤让他脑子里多了些奇怪的念头,再不停止,林七夜真怕自己会无缘无故哭出声来。 然而这位神明似乎没有理会他的意思,就连刚刚注视他的动作都像是偶然。 深吸一口气,林七夜现在只想解决这诡异的局面,被消极情绪灌满的头脑让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 他抬起手,拭去了神明的泪水。 “咔!——”虚空之中仿佛传来了什么声音。 动不了了! 林七夜怔愣在原地,维持着僵硬的动作。 沉默的神明终于作出了的反应,眼底的轮盘浮现,“credentibus...” 什么意思? 林七夜脑中胡乱一片,只有那陌生幽远的发音。 眼前突然一黑,在他重新掌控身体的支配权时,抱着羊角的神明已然消失,而他站在建筑的中央,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这是,什么?”心神震荡,林七夜看着自己指尖那一滴晶莹的水珠,脑中一片空白。 等等,梦里的触感这么真实的吗? 不对,他刚刚不是在花丛那里吗? 这是不是太离谱了一些... 但是她出现在这里,是病了吗? 林七夜越来越想知道关于这所诸神精神病院的答案了。 他按着方才的记忆重新走入花丛,那的确有架秋千,可是没有一点使用过的痕迹。 林七夜找了很久,除了那滴真实存在的泪水和依旧隐隐作痛的心脏,这里没有任何其他的痕迹。 被迫感知了不属于自己的情绪,让他总有种被人入侵了私人领域的错觉,尤其是那种哀伤的余韵一时半会儿还没有办法消散。 “这就是,神明的力量吗?” 观察完室外这一片区域,他走向了病房区。 .......... 翌日 “手握羊角的女神...”感恩图书馆中丰富的书籍读物,林七夜可以依靠神话记录来查找那位不知名的女神。 只要知道她是哪国的神明,结合电子科技设备,应该就能知道她那天想表达的意思。 那天梦中,除了那位不知名的女神,林七夜还见到了诸神精神病院中的另一位神明——黑夜女神倪克斯。 也多亏了倪克斯,让林七夜彻底明白了诸神精神病院的任务——治疗神明。 说来奇怪,通过治疗神明,林七夜可以随机抽取并获得他们的能力。 这么说来,那位陌生的神明应该也是他的‘患者’。 但... 为什么她不在病房里? 而且,为什么那时候她的身边没有像倪克斯一样显示相关身份信息? 翻过手中的书页,林七夜的思维慢慢发散。 从早上到下午,林七夜身边的同学换了一波又一波,手边的书籍越垒越高,在日暮西垂之际,他终于找到了最有可能的答案。 “祸福无常,丰饶与富裕,古罗马最古老的女神之一...” “命运之神,福尔图娜。” 但是,最古老的神明为什么会是少女的外表... 林七夜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睛,心中的疑问反倒越来越多。 他在这已经坐了很久,该回去了,不然姨妈会担心的。 将书籍放回原位,林七夜踏着夕阳走出图书馆。 在他离开后的片刻,一只纤细的手滑过那本古罗马神话书的封皮,而那覆盖手臂的红色袖衫,赫然是和林七夜身上一模一样的校服。 图书馆中寂静一片,光线中漂浮的细小尘埃停滞,在书页的翻动声里,不知是谁在低喃。 “michael(米迦勒)...” 第3章 斩神——现实的‘福尔图娜\’ “你说,她忽然出现在那里,勾了两条线,老赵就又有气了?” 守夜人136小队的办公室里,林七夜和其他三人对坐着,在他们旁边的单人沙发上,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女安静地端坐在那里,手中捧着一个破旧的指针闹钟。 “我还从没听过能让人死而复生的禁墟...”红樱看向温祈墨,“会不会是神墟?” 温祈墨摇了摇头,“不太像,能量波动很微弱,应该是具有某种治愈能力的禁墟。” “不管怎么说,已知的禁墟中从没见过这种情况,我已经上报中央记录,说不定那边会有什么资料。”陈牧野缓和了神色走到少女面前。 “我是守夜人136小队队长陈牧野,非常感谢你救了我们的队员,你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滴答——滴答——”在所有人耐心的等待中,除了时钟指针转动的声音,少女仍是静默的坐在那里,呼吸平稳,寂静地像是商场展柜里精美的人偶。 其他几人对这情况毫不意外,毕竟红樱和司小南在刚刚就已经用尽了办法想和她沟通,但是对方没有任何反应。 如果不是林七夜亲眼目睹她救人的过程,怕是会觉得坐在这里的是一个植物人。 无法沟通是无论何时都是最大的难点,陈牧野看向自己的队员,神情无奈。 红樱摇了摇头,“除了一开始跟我们过来,她没有说过一句话,当时我赶过去的时候她已经在那里了,我没有看到禁墟发动时的样子。” 等等,不对,当时林七夜不是在那吗?! 光顾着担心赵空城的事,混乱的头脑竟是忘了这关键的信息。 “七夜,她出现的时候,你有注意到什么异常吗?”陈牧野坐到林七夜对面。 异常... 林七夜微微蹙眉,当时赵空城濒临死亡,他迫切地想要救人,而后眼前的少女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金色的丝线从赵空城身上延伸向虚无,在断掉的节点,少女的指尖划过,重新连接。 还有什么呢... 好像有什么,被他忽略了... 林七夜沉默地太久,久到让他们几乎觉得没有答案。 “轮盘。” “什么?”众人一愣。 林七夜补充了一句,“我好像看到了金色的轮盘,或许是齿轮...” 当时情况复杂紧急,有些印象已经模糊。 “线,轮盘,死而复生...”温祈墨将所有信息联系起来慢慢推测,“会不会是时间回溯的能力? ” “这种程度的力量应该达到神墟的程度了,难道是时间之神的代理人?” “不会吧,我记得有一个特殊小队的队长就是时间之神的代理人,可他使用神墟时的能量波动很大。” “会不会是治愈天使拉斐尔?” “那就解释不通凭空出现这一点了。” 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没有注意到忽然走到少女面前的林七夜。 面容清秀温柔的少年左膝触地半蹲在她的面前。 林七夜可以清晰地看清她眼底时钟的倒影,双唇开合,一个语调陌生的发音溢出,“fortuna(命运)...” 像是枯萎的植物被忽然灌入生机,细碎的光亮填满了那双木然的眸子,少女转头的动作很慢,那样刹那的生机像是突然盛开的昙花。 “credentibus meis...”轻到只有他一人能够听见的低喃在耳边回响。 直到一双温热光滑的手落在侧脸,林七夜倏地瞪大了双眸。 他紧盯着少女旁边的虚空,原本因为这突然的接触而产生的羞怯在片刻间成为惊愕。 「 病人: 福尔图娜 任务: 帮助福尔图娜治疗精神疾病,当治疗进度达到(?%,??%,???%)后,可???。 当前治疗进度: 1%。」 不,这不对吧... 他猜测眼前和他看起来差不多大的少女应该是命运之神的代理人,所以才想试一试,可眼下的情况完全出乎了林七夜的预料。 而且这么多问号是怎么回事? 来不及思考这些问题,136小队的几人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异动。 红樱惊奇地看着林七夜,“你对她说了什么?” “你能和她交流?”陈牧野看着林七夜,就像看到了救星。 林七夜能说不能吗... 他看着眼前容貌昳丽的少女,神情复杂,看样子,对方应该也是诸神精神病院定义的患者。 而且看样子病得不轻。 但是沟通... 他也只会那一句拉丁语啊! 难道要指望一位古罗马的古神用中文和他说话吗? “子民...”大概是许久没有开口说话,她的嗓音带了一些轻微的沙哑。 是中文... 今天震惊了太多次,林七夜甚至对这些反科学的事有些麻木了。 僵硬地对少女笑起来,他尝试着用治疗倪克斯的方法对待眼前这位神明。 “看来她很信任你。”红樱弯腰看向林七夜,“能帮我们问问关于她的名字吗,还有禁墟的事情。” 自赵空城一事后,林七夜就决定加入守夜人小队,如果是平常的沟通,他自然愿意帮忙。 可是现在... 他看着眼前普通人模样的神明,只觉得头皮发麻。 难道待会儿问名字的时候,直接告诉他们,眼前的人其实是命运女神福尔图娜吗? 或许是察觉到了他的为难,命运女神安抚一般摩挲了一下他的脸颊。 林七夜的思绪骤然清明,他看向那双清澈的眼眸,轻声开口,“我是林七夜,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既然她以这样的姿态来到沧南,那么或许也会有其他的身份。 所有人都等着答案,林七夜这么想着,只能盼望这位特殊的病人不要在这个时候太过‘正常’。 幸运的是,神明听到了他的祈祷。 第4章 斩神——命运的织线 “古罗马命运女神福尔图娜的神明代理人吗?”陈牧野托着下巴,看着站在林七夜身边的少女,忽然有些头疼。 一个几乎没有能量波动的神明代理人,这种情况可是前所未见。 “她这样的情况很危险。” 不仅是对她自己而言,对别人也是。 “你刚刚带七夜和卿颜训练的时候,她有使用过自己的禁墟吗?”陈牧野看向冷轩。 “很遗憾,没有。” 比起苦恼不已的陈牧野,林七夜则一直注视着站在他身旁的福尔图娜,不,或许现在该叫她卿颜。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手中的时钟停止了转动,而她伸出手指向右拨弄着时针似乎是想让它重新转动。 “你想让它重新转起来吗?”林七夜弯下看向她手中的时钟。 古老破旧的表盘是欧式的风格,看样子像机械钟表,应该是需要重新上发条了。 这时钟会是她生病的原因吗? 林七夜半阖眼眸,看着没有反应的少女,轻叹一口气,说出那个逐渐熟悉的发音,“fortuna...” 卿颜浓密纤长的眼睫颤动了一下,那双空洞的眸子终于透进一点光亮,迟钝地转向他。 林七夜试探着将手触上她的时钟,见她没有抗拒的意思,慢慢地将东西拿了过来。 “只是需要上发条了,很快就好。” 他看了一眼放在桌上的电子钟表,现在是晚上八点,时钟上却已经指向了十点。 这是不是走太快了些? 他这么想着,下意识将时间校准。 “咔——” 长针左转了一刻度。 “怎么回事?!”房间里骤然暗了下来,陈牧野和冷轩瞬间警惕。 “砰!——”原本好端端的玻璃突然碎裂,窗外的夜风倒灌进房间,卷起厚重的窗帘,纸质资料在房间里飞起,乱成一片。 碎掉的玻璃残渣溅开,林七夜反应快速地挡在卿颜面前。 在他的手指不自觉松开发条的那一刻,有一只手按上了他的手背。 「命运织线」 无数丝线连接的罗盘浮现在虚空之中,林七夜低头看向手中的时钟,它是连接所有丝线的源头。 比他小些许的手牵引着他的指尖,将时针向右拨转。 眨眼间,意外停止,散落的资料恰好堆叠在书桌的一角,破碎的玻璃落入室内的垃圾桶,故障的电灯重新亮起,仿佛刚刚的一切只是一场无伤大雅的玩笑。 “冷轩,看清楚了吗?”迅速冷静下来的陈牧野凝眸望向林七夜身后的少女。 “看得很清楚。”那一瞬间,神力的威压,“那些是——命运的织线。” 抱着手中的圆盘时钟,林七夜看着陈牧野那灼灼的目光只觉得如芒在背,好像拿了个烫手山芋。 正思考如何解释刚刚的事,一只手忽然放在了他的头顶,轻轻压了压。 林七夜转头看去,对上了卿颜眼中还未完全消散的蓝色。 他现在可以百分百肯定,对方像倪克斯一样把他当成了某个人,而且一定是相对处于弱势的那种身份。 是孩子吗? 话说福尔图娜有孩子吗? 根据之前图书馆看到的资料她的主要职责和象征是与命运、幸运和时机相关,而不是生育和繁殖,不出意外,她是没有孩子的。 时钟不知何时重新开始转动,一向沉默寡言的神明主动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赋予,‘眷顾’。” 虚拟面板突然出现,林七夜快速阅读着上面的内容。 「治疗进度:3%」 「已获得能力: 命运之轮 你已走向‘命运’的既定。 在命运织线的运行轨迹上,你的自愈能力远超常人。 供奉你的信仰,命运之神将回应你的祈祷。 」 自愈能力远超常人? 意思是缺胳膊少腿也能长回来吗? 这个供奉信仰,难道要他学古罗马人民祭祀吗,还是说要雕刻女神像供着? 还有第一条,说是能力,却更像是一种预言,总让人有种脊背发凉的感受。 而且,这还是第一次,主动被赋予能力,而不是随机抽取。 “七夜,你刚刚做了什么?”陈牧野的询问打断了林七夜的神游。 林七夜回过神,抱着时钟的少女在他方才思考的时候已经坐在了沙发上。 “只是给时钟上了发条而已。”他答道。 “时钟吗?”陈牧野走近了两步,没有冒然向卿颜开口。 他只是隔了一小距离,仔细观察,“看样子,应该是禁物。” “要是她愿意跟我们沟通就好了。”冷轩打量着碎掉的玻璃窗,“这种程度,算得上超高危了。” 失控的超高危禁墟使用者可是极其危险的存在。 陈牧野清楚地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严肃地开口说道,“或许,我们需要上报上京,有必要的话,让特殊小队来接走她。” 让一个身份背景为空,甚至无法与人正常沟通的小姑娘一个人前往上京,陈牧野的良心隐隐作痛。 但眼下,似乎也没什么其他好办法了。 一时间,其余三人都沉默着,没有再说话。 林七夜蹲下身,看着卿颜空洞失焦的眼神似乎又看到了梦中神明流泪的眼睛。 还有那一声哀伤浓重的“credentibus ”。 直觉告诉林七夜,让卿颜前往上京才会是真正的失控。 “或许,我可以和她沟通。”在陈牧野和冷轩诧异的视线里,林七夜盘腿坐在地上。 希望刚刚得到的能力有用吧... 林七夜摊开手心举过头顶,而后微微低头,少年的碎发散开,露出白皙的后颈。 虔诚,平静。 陈牧野和冷轩看着他的举动,一头雾水,但很快,他们的神情变了。 坐在沙发上的人动了,她伸出手放在林七夜的头顶,命运的齿轮在眼底转动。 “你的愿望...” 抬起头,林七夜耳尖不自然地浮起一抹红色,虽然知道眼前是神明,但光论外表,他还是第一次和女生这么接触。 挪开视线,他回头看向陈牧野,“她只是需要一些特殊的沟通方式。” 毕竟你不能指望一个重度精神病可以完全正常沟通。 就算可以,那也只是个例。 “卿颜会慢慢好起来的。”林七夜安抚般对着她笑着。 虽然迟缓,但披着人类身份的神明在他柔和的视线里慢慢点头,回应着林七夜的期待。 第5章 斩神——新的预言 神明和神明之间碰面会发生什么? 剑拔弩张? 电闪雷鸣? 还是说,不死不休... 事实上,意外地和谐。 银色长发的命运女神坐在湖水之畔弹奏着巨大的竖琴,而黑夜女神倪克斯在远处闭目倾听。 古罗马和古希腊的关系十分密切,或许这也是他们相处能这么融洽的原因。 林七夜合上手中的拉丁文诗集,虽然不想打扰她们的安逸,但吃药的时间到了。 让倪克斯服药比福尔图娜容易得多,毕竟一个母亲不会拒绝孩子的任何请求。 “o fortuna velut luna statu variabilis...” 独属于青春期少年的嗓音缓慢柔和地响起,林七夜蹲坐在草地上,尽可能虔诚地念着用拉丁文书写的诗歌。 而这位唯一的听众对他最好的肯定就是轻抚林七夜的头顶,然后吃下他手中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片。 “我们该回到另一边去了。”林七夜搀扶起坐在湖畔的命运之神,顺滑的银色发丝在他手腕处滑下,缓慢地变成属于人类的黑色。 她最近是不是长高了... 林七夜看着眼前逐渐蜕变成人类外表的神明,察觉到了其中的违和感。 如果说卿颜的人类外表是和他差不多的高中生,甚至看着比林七夜要小的模样,那现在,他们看着就完全差不多了。 卿颜原本有些许圆润的脸削尖,稚嫩的感觉消失了。 「当前治疗进度: 10%」 虚拟面板浮现在半空,林七夜若有所思地看着神明那双由蓝色逐渐变成黑色的瞳孔。 是因为疾病造成的某种退化吗... 还是说等治疗到了一定程度,就会变回像黑夜女神倪克斯一样的成年人形态? 在林七夜思维发散时,一双手忽然搭上了他的手臂,他立刻收回注意,看向眼前的神明,“怎么了卿颜?” 为了避免在现实世界暴露福尔图娜的身份,林七夜在大多数情况下会称呼她的人类名字。 “‘谎言’。”她只是轻轻说了两个字,便没有了其他的反应。 “谎言?”林七夜一怔,“是有人欺骗了你的意思吗?” 那双漆黑的眼瞳望着林七夜,又恢复了平常空洞无神的样子。 林七夜知道他问不出什么了。 .......... “这次的任务是——解决难陀蛇妖。” “老赵,你没问题吧?”温祈墨看着刚出院不久的赵空城,面露担心。 赵空城叼着香烟,潇洒地一甩长刀,“那必须的,我现在可是有禁墟的人啊!”拍了拍胸口,他看向了卿颜,“而且这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她第一次出任务,我不得好好帮忙!” “七夜和红樱他们已经进入了学校,现在我们差不多也该赶过去了。”戴好通讯器,温祈墨丢给了老赵一把驱魔枪,“卿颜情况特殊,虽然七夜临走前已经跟她交流过,但是以防万一你去学校以后还是先找七夜汇合比较好。” 大概是听到了林七夜的名字,卿颜的瞳孔缓慢聚焦,看向了眼前的赵空城。 眼前的人对她的信仰浓度很高,应当是‘信徒’。 在迟缓地思考片刻后,她叫出了名字,“赵空城...” 刚和温祈墨说话的赵空城闻言,下意识蹲了下来,“诶! 怎么啦? 叫我老赵就行。” 眼前的少女看着年纪不大,倒是让赵空城生出几分对小辈的慈爱来。 卿颜手中的圆盘时钟翻转,原本黑色的眸色透出几分深幽的蓝色。 「时空 倒转」 “我去,我手呢?!”赵空城看着自己突然透明的四肢,面露惊恐。 在这几天相处中经历过相似情况的温祈墨淡定的地对赵空城摆了摆手,“放心啦老赵,学校见了!” “不是,诶——我头晕,头晕啊!!!” 在几声惊恐急促的呼喊后,赵空城和卿颜消失在了原地。 另一边,林七夜正沉浸于用驱魔枪对难陀蛇妖进行‘人体描边’大业,三秒后,穿着校服的少女带着赵空城从天而降。 “赵空城?”林七夜抹了一把颊边溅射上去的血迹,似乎有些惊讶。 一刀砍翻露出真身的难陀蛇妖,赵空城咧着一口大白牙笑道,“天降奇兵,帅不帅?” 忽略他打颤的两条腿,的确是相当帅了。 林七夜无奈地叹了口气,“很帅。” 赵空城嘿嘿一笑,随即,他意识到了什么,“坏了!” 他四处张望着,连嘴里的烟都掉了下来。 “我把那个新来的小姑娘弄丢了!刚刚还在这呢!” “不见了?”林七夜微微蹙眉。 “你们是在说她吗?”一直在旁边旁观的安卿鱼突然出声,往左边走开一步,露出了身后抱着时钟的少女。 一如往常沉默的少女不声不响地盯着李毅飞,看不出情绪。 李毅飞体验过这阵仗,脸红的都快要烧起来,他捂着脸求助一般看向林七夜,“七,七夜。” “不好意思,她可能只是对生人有些好奇。”林七夜快走两步扶住卿颜的手臂将她带到身边。 有些奇怪,她之前明明对其他人都没有反应... 李毅飞身上有什么吗? 林七夜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李毅飞,却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是他多心了? 算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找到难陀蛇妖本体要紧。 林七夜和赵空城提着刀一路杀过去,原本赵空城还担心卿颜一个小姑娘会不会跟不上节奏,然而不管他们跑得多快,那个抱着时钟的少女总能在某一时刻突然出现在他们附近。 重复多次以后,赵空城甚至开始怀疑她的禁墟是不是叫「背后灵」。 被难陀蛇妖子嗣寄生后的人基本已经活不下来了,教学楼里布满了尸体和血液。 林七夜回头看向驻足在一摊血液前的卿颜,敏锐地察觉到了她不一样的情绪。 神明的能量波动变明显了... 林七夜的瞳孔微缩,他清晰的看到了卿颜手中的时钟正缓缓地开始向左旋转。 逆转,是灾祸的开端。 第6章 斩神——自救 难陀蛇妖事件解决了。 出乎意料的是——李毅飞也是难陀蛇妖。 不,也不能算出乎意料,林七夜看向身边的卿颜,她的异常表现似乎一开始就已经给足了提示。 当初的‘谎言’是说李毅飞吧。 掌管命运的女神,从事件开始就已经料到了结局吗? 林七夜忽然很想问问她,如果她能看到人的命运,那可不可以告诉他,为什么米迦勒当初灼伤了他的眼睛。 但是生病的神明无法给他答案,也难以给予多余的回应。 而且今晚,诸神病院里并没有她的身影。 “奶奶诶。” “孙子诶。” “我亲爱的奶奶诶!” “我亲爱的孙子诶!” 李毅飞因为善良,成为了这座精神病院的第一位护工。 不过倪克斯将他认成了孙子,实在叫人哭笑不得。 大概是发现了林七夜心不在焉的样子,倪克斯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达纳都斯,你在想什么?” 林七夜迟疑片刻,轻声问道,“母亲,人的命运...是早已书写好的吗?” “达纳都斯,你是在为自己的信徒苦恼吗?”倪克斯如同一位慈爱的母亲,安抚着自己的孩子。 “命运,会平等地注视着每一位信徒,所有的一切就是最好的答案。” “一切都是最好的答案吗...”林七夜垂下眼眸喃喃低语。 在这宁静的时刻,一道突兀的提示音突然响起—— 「福尔图娜」 「治疗进度: 15%」 ........... 「命运,会平等地注视每一位信徒。」 林七夜觉得这话大概率是假的,因为卿颜失踪了大半个月,直到他要前往守夜人集训营才再次出现。 拉着两个极其不符合他外表的粉色小猪行李箱站在训练营门口,林七夜望着卿颜口袋里多出来的糖果陷入了沉思。 所以那天莫名其妙多出来的百分之五治疗进度到底是哪里来的? 他天天学拉丁文念赞颂歌,尽职尽责照顾到现在也就达到10%的治疗进度,为什么卿颜自己不见一趟,就突然涨了5%? 这种一言难尽被人偷家的微妙感,实在有些叫人不爽。 没记错的话,走之前红樱姐好像在包里放了些吃的。 林七夜从包里掏出一颗圆形糖果,打开包装纸放在了卿颜面前。 “赞美命运的眷顾。” 卿颜侧头看了他一眼,张口吞下那颗糖,“你的愿望...” 供奉,许愿,实现,还愿这就是神明与信徒的闭环。 林七夜已经彻底掌握了和她的相处模式。 「credentibus(信徒)」 多亏了这两天恶补语言学习,他终于能理解卿颜想要表达的意思。 一个优秀的医生也不过如此了。 “我希望,幸运庇佑,一切顺利,愿命运注视我身,信念永垂不朽。” 「福尔图娜」 「治疗进度: 16%」 左手拉着小猪行李箱,右手拉着伪装成普通人的神明。 林七夜有种带着‘孩子’上学的错觉,虽然按现在的情况,他这‘主治医生’也跟照顾孩子没什么区别了。 “你是林七夜?” “是我。”林七夜顺着声音看去,一位教官模样的男人正朝他们走来。 就是那双散发着精光的眼睛,看起来让人发怵。 “我叫洪浩,是你们的教官。”洪浩走近些许,看向了沉默的卿颜,“那她就是鹤卿颜了吧。” 136小队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传来了相关的资料,洪浩见卿颜的确如资料里所说的那样沉默,有些惋惜。 “上级已经跟我们提过她的特殊情况,接下来我们会有专员负责她的相关训练,你可以把她的东西给我们,然后先回宿舍整理。” 洪浩向后面挥了挥手,有几个穿着白大褂模样的人朝这边跑来。 等等,这是不是太突然了一些。 林七夜眨了眨眼,下意识拦在了卿颜面前。 洪浩不解,“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她...”林七夜看了一眼卿颜手里的时钟,忽然有些头疼,“她可能需要一些时间适应,你们带她去的地方我可以一起过去看看吗?” 见洪浩没有立刻答应,林七夜礼貌地补充道,“卿颜需要一些特殊的沟通方式,而且她对陌生人警惕性很高,也许我可以让她更快适应这里。” 先不说神明会不会听人类的管理,万一让她觉得冒犯,怕不是这个基地都要荡然无存。 林七夜挥去脑海中恐怖的联想,只希望这里的教官手段不要过于强硬。 好歹是神明代理人,合理范围内的请求,教官们自然同意。 在相关人员的代理下,林七夜也终于到了卿颜的专属‘看管宿舍’。 “玩偶?”看着眼前布置得极为温馨的房间,林七夜愣神。 各种各样的布偶摆了一地,和这个严肃的基地看起来格格不入。 “根据传来的资料,我们的医疗人员准备了相关的治疗措施,这只是其中一部分。”洪浩双手插腰,放缓了声音,“为了以防训练中出现意外,我们也准备了能够压制禁墟的禁物。” 在他们交谈的时候,卿颜一个人静静地走向了那堆玩偶的中央,然后跪坐了下来。 一向不离手的时钟被她隐去,她的视线停留在那一堆玩偶的身上。 许久,她双手托起一个布偶,闭上眼睛,用额头抵住了它。 “fatum dat vobis beatitudo, dives, salutem.(命运赐予你幸福,富裕,健康。)” 「福尔图娜」 「治愈进度: 17%」 她的动作很温柔,看得叫人心软。 林七夜看着窗外的日光披落在少女的身上,眸光微动。 “是...自救吗...” 第7章 斩神——神明的使者 这里的新兵欢迎仪式是不是太凶残了一些? 抬头仰望着从高空跳下来的几人,林七夜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蹲在他头顶的白鸽人性化点顺着他的动作看去,蓝色的眼睛像是两颗上好的欧泊。 而此刻,在监控室里留守的几位教官发出了尖锐的暴鸣声。 “福尔图娜的神明代理人不见了!” “什么?!快去找啊!哪不见的?!” “袁教官,快去找袁教官!!!” “难道是古神教会的人偷袭?!” ....... 教官内部乱成一团就差怀疑是不是有内奸。 只是在片刻后,他们周围的空间似乎短暂地扭曲了一瞬,而后,原本焦急乱窜的人又恢复了镇定的模样,就像是被突然抽去部分记忆,完全忽略了这一点插曲。 而他们先前寻找的那位突然消失的学员此时正蹲在林七夜的头顶,跟着他一起在基地中‘逃窜’。 “胖胖,我们走!”拉着身旁的百里涂明,林七夜顶着头上的白鸽跑得飞快。 假面特殊小队的降临算是对新兵的一次挑战,只要新兵中有人能摘下假面小队中任意一人的面具,便算他们胜利。 聪明的已经溜走了,来不及反应的则已经被淘汰。 在蔷薇的大锤下,大半新兵还没开始挣扎就已经出局。 “刚刚那小子溜得还挺快...”戴着王字面具的男人回想起林七夜顶着白鸽跑路的模样,思维发散。 “那只白鸽,感觉不太对劲...” 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另一边, 林七夜穿梭在武器库中,下意识抬手护着头顶化身成飞鸟的某位神明,防止碰到周围置物的铁架。 “七夜,你手抽筋了吗?要不要我帮你哇。”百里涂明看着林七夜有些突兀的动作,上前询问道。 “没事,就是活动一下手臂热身。”林七夜一本正经地胡诌。 “哦~看起来相当专业吼。”百里涂明学着林七夜的动作抬手。 林七夜笑了笑,指尖无意间碰到白鸽柔软的绒羽,莫名地叫人安心。 这算是他的‘作弊外挂’么? 应该不算吧... 毕竟,卿颜也是学员之一啊... 可惜三秒后,林七夜的‘外挂’飞走了。 因为,挑战开始了... “铮!——”金属武器碰撞,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虚无中一个带着面具的人形显现,声音戏谑,“竟然能看到我,你小子果然有问题。” 当一只狼出现在羊群时,就意味着所有的狼已经潜伏在了这里... “重力,加倍!” “空间,转换!” 不同的两道声音响起,宛如淘汰的信号。 仓库中的一切因为重力失衡颠倒,荒诞得像是梦中才能出现的场景。 “菜鸟们,你们被包围喽。”王面悬浮在半空,身后参战的队员全员集结。 “得先想办法逃出去。”林七夜快速地扫视四周,脑中的计划顷刻间成型。 观察着假面小队现在的位置,他在货箱间跳跃,逐渐拉开距离。 在快速的移动中,他倏地瞥见了一抹显眼的白色。 瞳孔微缩,林七夜下落停在了一个木箱上,“fortuna...” “月鬼,跟着那小子,别让他耍出什么花样。”王面注意到了林七夜望过来的眼神,转头看向了旁边的月鬼。 就这一眼,他心中一惊。 纯白的飞鸟不知何时落在他的右肩,漂亮的蓝眼此时正平静地望着前方的战斗。 这不是林七夜头顶那只白鸽吗,什么时候过来的? 不会是什么禁物吧... 站在王面右边的漩涡夸张地抖了抖肩膀,“队长,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你看得我毛毛的。” 其他人,看不到... 王面面具下的眸光微凝,那种诡异的熟悉感越来越浓,“没什么,漩涡,先把那边几个新兵淘汰掉吧。” “收到!”漩涡正要往那些新兵那去,突然一个圆形的球状物飞过他眼前,上面红色的倒计时滴答滴答,仅剩三秒。 “我靠!!!” 一开始只是一个炸弹,随后,就是铺天盖地的炸药包。 浓重的火药味散在空气里,随着第一个炸弹的爆炸,连锁反应之下,堪比天灾的火光冲天而起! “嘣!——” 爆炸的余波让空气都扭曲一瞬,整个武器仓库几乎被炸成了废墟。 “吞噬漩涡!” 火光尽在眼前,漩涡即刻发动禁墟。 炸死是不可能的,狼狈是真的。 站在仓库的残骸外围,王面摊开手掌半拢着肩上白鸽,眸光闪动。 如果刚刚没看错的话,刚刚爆炸的瞬间,他似乎看到了一位神明的虚影。 一位久驻梦中,在八年前与时间之神一起出现的那位,流泪的神明。 这么说来,当时与时间之神签订契约的时候,好像也看到了白鸽。 而且巧合的是,林七夜也是神明代理人。 可爱的动物总是叫人心软。 “你是,神明的使者吗?”指尖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白鸽的翅膀,王面本就温和的嗓音在刻意地压低下更是温柔。 原本蹲在王面肩上的白鸽似乎不堪其扰,雪白的羽翼扫过他的面具,在扇动了几下翅膀后就飞向了高空,只留下一根白色的羽毛作为‘留念’。 不过很快,那羽毛就消失了。 将注意力重新放回这场战斗里,王面看向身旁的队友。 “走吧,还有其他的惊喜等着咱们呢。” 跟在王面的身后,漩涡用手肘捅了捅身边的月鬼,悄咪咪地指了指自己的头。 “队长,刚刚,是不是被炸到...了?” 第8章 斩神——福尔图娜之瞳 “命运之神的代理人为什么会在那里?!”盯着监控室画面的袁罡眼皮一跳,看向身后的教官,“她不是待在宿舍吗?!” “袁教官,这位福尔图娜的神明代理似乎有空间跳跃的能力...” “不是用禁物压制了吗?” “额...但是现在看起来,似乎没有用...” 深呼吸了许久,袁罡头疼地看向了监控,“让后勤医疗部做好准备,一旦发生意外立刻进行救治。” 基地内, 两位神明代理人的个人决斗已经演变到了神明力量的对决。 米迦勒和柯洛诺斯的虚影在林七夜和王面背后显现。 「命运,会平等地注视每一位信徒。」 “白鸽?”完全沉浸于和林七夜对砍中的王面,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白鸽,再一次听到了久违的齿轮声响。 “你能看见她?” 不,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最后一刀,胜负就在此刻! 很显然,王面也是这么想的。 强大到足以卷起飓风的神威以这两人为中心席卷,原本疲惫的身体竟在此刻重新恢复到最佳状态。 刀锋碰撞。 在米迦勒和克洛诺斯的神威碰撞时,第三位神明的虚影出现。 硕大的金色轮盘在中央浮现,银色长发的少女抱着手中的羊角,她蒙着双眼,金色的麦穗从她手中倾倒而下。 这是,由命运之神见证的「公正」。 “那是什么?!”围观的众人顷刻间站了起来。 监控室内在属于命运之神的虚影出现的那一刻,所有仪器画面都成为了一片黑白。 所有教官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按下浮动的心绪,袁罡冷静地下达指令,“让他们都——” “袁教官,画面恢复了。” 从画面消失到出现不过十秒,袁罡疾步向前,面露惊异。 王面的面具,被斩下半块。 而更令人诧异的是,训练场上空蓦然降落的星辰。 现在,是怎么回事... 王面看着站在眼前抱着羊角的银发少女,怔在了原地。 是当初那一位,神明... 想起来了... 白鸽不是神明的使者,而是,神明的化身... “我最初的,信使...” 蓝色的眼眸沉静温和,像是大海的颜色,命运女神向他伸出右手,飞羽散落。 无形的波纹漾开在空气中,卷起漫天光尘。 这是,属于她的领域... 八年前那片沾染鲜血的白色飞羽回到命运女神的手中,王面握住了她的手,走向命运既定的眷顾。 周围的星辰瞬间散去,刺眼的光亮让王面短暂失去了视觉感知。 等王面能够再次看清眼前的一切时,黑发的少女握着他的手,交付只有他能看见的秘密。 堪破一切伪装,注视世界的真实,预言是命运的特权,死亡是一切的终局。 这就是——「福尔图娜之瞳」 “你...”突然接收这样堪称惊天地泣鬼神的消息,王面头脑一片空白。 眼前的少女完全是人类的面貌,身上的力量波动几乎感觉不到,根本不可能和神明联系起来。 看着两人交叠的双手,王面有些恍惚。 那他现在...算是双神代理人?!(@[]@!!) 只是来帮袁教官撑个场,还能碰到这种事吗? 这算是,意外的幸运了吧... 褪去神明外表的少女主动松开了他的手,两颗极其熟悉的糖果静静地躺在王面的手心。 是那种最常见的,哄孩子用的水果糖。 等等! 所以那天那个梦是真的吗?! 难道是因为那个才选他做代理人的吗?!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纤长的眼睫垂下,白皙的耳根晕出局促的红色,王面难得显出些许无措来,“我需要...为你做些什么?” 与神明达成契约必然要为完成某些条件,而王面刚刚没有得到任何提示。 “回神。”还没等卿颜有所反应,一道低沉的声音突兀地插进其中。 袁罡站在王面身后,阴森森地盯着他。 “我需要你小子立刻回神!” “老袁!”被袁罡虎视眈眈地盯着,王面有些头皮发麻。 总觉得手里这糖拿也不是,还回去也不是。 站在一片废墟里,刚刚目睹一切的假面小队成员默默后退一步,向自家队长投去了揶揄的眼神。 尤其是月鬼,他发出了极其欠揍的声音,“哇哦,队长的春天。” 论看热闹起哄,漩涡也算一个,他学着月鬼的语调,听起来效果加倍,“哇噢~队长的春天~” 硬了,拳头硬了! 王面嘴角疯狂抽搐,但是眼下的情况几句话解释不清楚。 下意识转头看向卿颜的位置,然而林七夜的视线却先一步对上了他。 王面清楚地看到了林七夜的口型,他在说——「你能看见」 虽然不清楚王面得到了什么能力,但林七夜可以清楚地感知到王面身上多出来的神明气息。 很微弱,但是无法忽视。 倪克斯所说的,「命运会平等地注视每一位信徒」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可是,为什么? 别人或许没有看见刚刚那一幕,但林七夜清晰地听到了那一句「我最初的信使」。 心里多了一股无法挥散的郁气,这感觉来得莫名奇妙,却实在叫人难受。 撇开那些奇怪的情绪,林七夜开始思考待会儿要怎么解释卿颜的身份。 感受到林七夜低沉的情绪,卿颜抬眸看向他,轻声说出两个字。 “‘缄默’。” 缄默... “意思是说,他不会说出口么...”林七夜习惯性问道。 本来并不指望得到答案的他看到了卿颜缓慢地点头。 大概是之前从来没得到过关于这样解释性的回应,第一次得到肯定的林七夜颇有些受宠若惊的错觉。 「福尔图娜」 「治疗进度: 18%」 他念了那么多拉丁文赞美诗,竟然还没有一个王面给的治疗进度多吗? 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林七夜真想问问这治疗程度的判断机制究竟是什么。 第9章 斩神——梦中伊始 王面发现,他似乎没有办法将「福尔图娜之瞳」的事说出口。 与其说是无法说出口的强制‘禁言’,更像是一种记忆被刻模糊的忽略。 原本在修复完所有的建筑后,他想要找袁罡聊一聊刚才的事。 可是,每当他想要提起训练营中出现陌生神明这件事,就会有其他的事情转移王面的注意力。 就比如现在,他已经躺在宿舍的床上了才想起来没有告诉袁罡命运女神隐藏在新兵里。 “最初的信使...”月光倾泻,王面坐在书桌前捻动着手中的羽毛,清秀的脸上露出些许不解。 八年前的那场车祸至今记忆犹新,王面曾疑惑过为什么与他订立契约的是时间之神,而不是另一位看着他流泪的神明。 身披月辉手抱羊角的银发神明流泪时的模样太过摄人,直至今日,她那种浓重的悲伤都让人无法忘却。 王面垂下眼,剥开桌上的一颗糖果含进嘴里,淡淡的苹果味儿在口腔中化开,让他不自觉放下了紧绷的神经。 “究竟是什么意思...” 关于福尔图娜的事一直说不出口,十有八九是‘契约’的一部分条件,不过伪装成人类的神明,这还是第一次见。 也许单凭直觉来说有些不靠谱,但王面觉得,对方并没有任何恶意。 有些头疼地挠了挠头,他往后靠倒在椅背上,回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 首先,是从那个不对劲的梦开始的... 王面很少会在出任务的前睡着,只有那一次,他陷入了无法逃脱的梦境。 梦里,是一座巨大而古老的神庙。 神庙的石壁上雕刻着诸多神明,无数的火把照亮四周,千千万万的人穿着艳丽庄重的服饰狂舞。 王面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他站在狂热的人群里,每个人的脸上都是虔诚的信仰和极度的喜悦,就连没长大的孩子都加入了这场盛宴。 盛大,热闹,带着神圣的意味,却又带着古老的诡异。 在神庙的中央是一大块石台,上面是动物的内脏和头颅。 这应该是一场祭祀。 顺着梦境中的人群走向前,王面站在了人群中央。 下一刻,乐声响起,离他最近的一个人忽然抓住他的手向下拽去! 那样坠落的触感太过真实,甚至让他一度怀疑这不是梦境。 窒息的感觉在下落停止的瞬间蒙蔽了所有感知。 王面一度觉得自己陷入了某种禁墟中。 求生的欲望在顷刻间达到巅峰,他下意识向前伸手。 晶莹的水花飞溅,再次呼吸到新鲜空气的那一刻,王面坐在了水中。 “咳咳,咳!——” 是梦境,还是现实... 王面感受着刚刚切实的窒息感,开始环顾四周的一切。 金色的阳光,宁静的密林,飞舞的白鸽和随风摇曳的鲜花,还有....坐在湖水畔注视他的银发少女。 四目相对,王面局促地扬起一个笑容。 掠过水面的白鸽朝他飞来,在王面想要躲避之际,飞鸟穿过了他的身体。 “还是在梦里么...” 他一愣,从湖水中站起,慢慢走到岸边。 半长的发丝还在往下滴水,在这似梦非梦的世界,处处透着违和的味道。 少女的视线并没有随着他移动而转移,蓝色的眼眸只是停留在湖面的位置。 眼前的人很熟悉,那非人的气息是神明的力量,但记忆仿佛蒙了薄雾,让王面窥不清真相。 他走近了几步,蹲下身触碰那些植物。 不出所料,所有植物都只是虚假的幻想。 但这里似乎有种让人放松的魔力,静谧,安逸,和平,处处充满了生的气息。 不管是梦还是别的,先找办法离开这里才是最重要的。 王面想要重新回到湖中,尝试像刚刚来到这里那样再次回去。 但是无数的丝线不知何时占据了湖面。 “quam(怎么了)..” 温柔的嗓音却没有多少情绪的起伏,在突然响起的刹那,银色的发丝落在王面的手背。 瞳孔骤然紧缩,王面看着身边注视他的少女,面上微赧。 等等,他为什么会突然移动到这里来.. 不对...没有感觉到禁墟力量的波动... 银色的发丝散发着柔和的光辉,垂下白色的轻纱被湖水津成半透明的雾色,少女梳理着手中杂乱的线团,没有再看身旁的王面。 「幸运」 「灾祸」 「富裕」 「贫穷」 随意的一条细线勾连千千万万的命运,她自始至终神色平静。 王面觉得遇到史上最大的难题,那就是——语言不通。 浑身僵硬地坐在少女身侧,他现在脑中一片混乱。 首先能确定的是,身旁这位容颜昳丽的少女是一位神明,而现在他身处的地方,极有可能是对方的领域。 既然是神明的领域,普通人想要轻易出去,就相当困难了。 毫无疑问,王面如果想要出去,最关键的办法就是完成眼前这位神明的‘条件’,在对方没有敌意的情况下冒然出手怎么想都知道不是明智之举,解决问题才是重点。 可话又说回来,他根本听不懂这位神明说的话... 这真是,进退两难_(:3」∠)_ 希望天平,漩涡他们不会因为他的‘突然失踪’而感到惊恐... 王面在心中叹了口气,开始猜测这位神明能听懂中文的概率有多大。 安静坐着的时候总觉得时间流逝地格外缓慢,王面望着那团金色的丝线逐渐出神。 那线团很繁杂,甚至有些打结和断裂的地方,看不到尽头的丝线泡入湖水,最终隐入无尽的黑暗中。 中途断裂的丝线很多,王面下意识抓住一条丝线的末端,温暖安心的感觉从掌心蔓延之全身。 蓝色的眼眸清泠泠地望过来,王面看着停下动作的神明,恍然发觉自己的举动有多突兀,“抱歉 !” 少女外表的神明并没有苛责他的举动,只是挥动了一下指尖。 金色的丝线消弭,成为无数散发着微光的因子,飘入湖底。 清澈的湖面倒映出王面略带惊讶的神情,还有,神明那双美丽的眼睛。 像天空,又像海... 第10章 斩神——神明的礼物 事情变得诡异起来了... 王面保持着摊手的动作,窘迫的红晕浮上面颊,他微微偏头避开了神明那双蓝色的眼睛。 祭祀,供奉,回应愿望。 事件的每个环节都有联系,既然他通过神庙来到这里,那么祭祀,或许就是其中的问题所在。 只是祭祀需要相应的供奉,王面找遍了身上所有东西才发现了这仅存的几颗糖果。 死马当活马医,没有办法的时候,也只能这么尝试了。 这...应该也算供奉吧.. 王面局促地蜷缩了一下指尖,看着身边慢慢伸出手的神明,心中多了一点几不可察的期待。 纤细的指尖像是一片羽毛那样轻飘飘地滑过掌心,白色的轻纱掠过手腕,王面下意识放轻了呼吸。 “......”葱白的指尖捏着圆形的糖果,少女垂眸看着,不置一词。 王面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在长久的静默后,听到了一个许久没有听到过的称呼。 “王免...”神明的指尖抬起,轻轻地点在了他的额头中央。 “最虔诚的...” 后面的内容,王面已经听不清了,因为在指尖抵上额头的一瞬间,一股强烈的眩晕感席卷而来。 意识陷入黑暗,等他再睁眼时,便是围着他打量的漩涡和月鬼。 当时猜想是梦境离奇,现在想来,那时发生的一切应该都是真的。 从回忆中抽离,王面看着窗外愈发浓郁的夜色,失了困意。 “命运之神,福尔图娜...” 低声的呢喃引来些许异动。 宿舍的灯光忽然暗下,在王面的手按上弋鸳时,他看到了停在窗口的白鸽。 当一个人的思想和愿望足够强烈,便会引来神明的注视。 月光穿过透明的窗,夜风吹起灰色的帘幕,光影交叠下,飞鸟的影子不断拉长,银色的发丝飞扬翻卷像是涌动的海浪,取代了雪白的绒羽,轻盈的纱巾落满星辰。 在这寒星闪烁的夜晚,站在窗台上的神明胜过银河万千。 看王面许久没有反应,站在窗台上的神明眼中流光闪动,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她蹲下身缓缓开口,“我并非,阿佛洛狄忒....” 什么? 王面一愣,随即有些尴尬地站了起来。 他的动作有些匆忙,身后的椅子被在地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四目相对许久,一个小小的布偶被递到了王面眼前。 灰色的斗篷,红白色的王字面具,很显然是他的模样。 “这是给我的?”王面一愣,试探着用手接过。 “谢谢...” 在神明眼里,向她供奉甜食的信徒大多是年幼的孩子。 而孩子们向她祈求最多的,无非是玩偶,盛会,还有快乐。 虽然王面看起来似乎不在‘孩子’的范畴,但他并没有许下愿望。 所以,命运女神依照常规,为他带来了‘礼物’。 不过,自己的信徒把自己认成其他神明这种事,也是第一次碰见。 以‘鹤卿颜’这个身份在人类中行走的福尔图娜,眼中闪过些许迷茫。 王面作为她现在最‘偏爱’的信使,为什么会认为她是阿佛洛狄忒...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疑惑温柔的嗓音在脑海中响起,卿颜看着面露茫然的王面,轻声开口。 “是你,在呼唤我...” 如果刚刚只是猜测,那么王面现在确信,眼前的神明可以看到他的想法。 隐瞒和迂回在对方面前没有意义,王面抬眼看向神明的眼睛,斟酌着开口,“为什么,要亲自现身。” 大部分的神明依靠指定的神明代理人替他们完成某些特定的事情。 而陌生神明突然出现在大夏,极有可能被视为开战的信号。 冒着如此大的风险出现在这里,却没有做任何其他的事,王面不明白她究竟想做什么。 “‘交易’。” “交易?”王面一愣。 她没有再说话,只是伸手轻触王面的头顶,掌心慢慢摩挲着柔软的黑发,有一种沉重而无法言语的悲伤逐渐弥漫开来。 只是这一次,没有像八年前那般浓重。 所有一切都是相互的,虔诚纯粹的信念能得到神明的回馈和偏爱,与此同时,普通人也能更接近神的思想。 悲伤的,温柔的,静谧的,像是春日初融的湖水,让人安心,甚至想要沉溺。 “为什么说,我是最初的信使?”王面垂下眼,忽略那些奇怪的情绪。 他犹豫了片刻,隔着轻纱,轻轻地按住了头顶的那只手。 澄澈乌黑的瞳孔倒映出星空的颜色,王面的眼神专注,“八年前的那场车祸,治愈我的是!——” 晚风倏地变大,浓密的银色发丝在夜色中飘散。 “砰!——” “队长!——” 宿舍门被忽然打开,漩涡兴奋的声音惊起白色的飞鸟。 神明的身影骤然消散,王面被这巨大的动静吓了一跳,还没说完的话哽在嗓子里,不上不下。 拎着两个盒子的漩涡笑得开心,“吃夜宵吗?” 空荡荡的窗台,没有开灯的房间,寒凉的风吹起厚重的窗帘。 漩涡看着王面的背影,莫名觉得头皮一紧,有些阴森森的感觉... 下一秒,弋鸳拍上了他的头顶。 “诶哟!——” “下次记得敲门。” “我敲门了呀!队长。”漩涡委委屈屈地跟上去。 “你这怎么不开灯啊,瘆得慌!” “灯坏了而已。”托着手中巴掌大小的布偶,王面仰头望着高悬在夜空中的月亮,星河流转,此刻格外地宁静。 他刚刚没有说完,但是真相早就显而易见。 时间太仓促,还有很多问题仍没有答案,王面想要问得东西太多太多,可眼下是没有机会了。 第11章 斩神——真实‘剧本杀\’ 「福尔图娜」 「治疗进度: 25%」 ....... 「已解锁隐藏信息」 「即将进入记忆回溯」 「请牢记,接下来无论你看到什么,都只是过去的虚影,不要混淆现实,不要沉溺曾经,不要畏惧残酷,所有的真相都在其中,命运会指引一切的答案...」 林七夜站在梦境的迷雾中,仰头看着虚空中的提示面板。 这最诡异最令人不安的一次提示。 治疗进度的提升并没有为他抽取新的能力,而是给了他这一串似是而非,令人毛骨悚然的文字。 “不要沉溺曾经,不要畏惧残酷...”鲜红的文字是像血一样的颜色,林七夜喃喃着,周身的场景开始逐渐变换。 黑暗被白色的云雾代替,一座巨大的半圆形建筑从虚影缓缓凝实。 有什么微弱而繁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而后变成了声势浩大的呼喊。 炽烈的阳光耀眼灿烂,在林七夜眨眼的瞬间,周围的一切都变了模样。 人群攒动,异国的语调,还有建筑中央,浑身染血的野兽。 这里是... “斗兽场 ! ”林七夜猛然向后退了一步,忽然,他脚下踩住了什么东西。 下意识低头看去,身上的训练服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纯白的长袍,不,与其说是长袍更像是缠绕在身上的纱巾,松垮的圆形开口露出大半个肩膀。 林七夜下意识把衣服往上拉了拉,然而这衣服穿法实在诡异,不过片刻,他就放弃了挣扎。 “墨丘利,你在看什么?”清冷而温柔的嗓音响起,抱着羊角的女神此刻正站在他的身旁。 满头的银发随风拂动,金色的月桂花环拢在她的发间,狭长的眼尾温柔朦胧,洁白的羽翼敛起,华丽精致的臂环带起垂落的衣袍,垂挂在手指上的珠链闪烁着透亮的银辉。 盛满黄金的羊角被她抱在手中,刻满符文的轮盘在她脚底缓缓转动。 高傲的身姿,强大的神力,以及昳丽到非人的外表。 只需要一眼,林七夜就可以确定,眼前的人,才是福尔图娜真正的面貌。 等等,她刚刚是不是叫他墨丘利? 林七夜对于古罗马神明的了解不算多,但这个名字他有印象。 「墨丘利」为古罗马众神传递信息的使者,同时也是罗马十二主神之一。 意识到自己已经沉默了很久,林七夜摇了摇头,“没什么。” 这里的所有人都在说异国的语言,但林七夜意外地能听懂他们的意思。 “这样的活动,或许只有玛尔斯才会喜欢。”灼热的神明带着火焰降临,丑陋的面容下是卓越的智慧和能力 。 还没有等林七夜分辨这是哪位神明,就又有一道陌生的嗓音插入了他们的对话。 “伏尔甘,你的话似乎说的太绝对了。” “意外之喜,维斯塔。” 福尔图娜,玛尔斯,伏尔甘,维斯塔... 林七夜越听越觉得头皮发麻,命运之神,战争之神,火神,灶神。 这里是什么古罗马神明聚会现场吗... 顶着墨丘利身份的林七夜顿时有些脊背发凉。 原来祭祀和祝祷,真的会引来神明的注视吗? 望着斗兽场中心密集的人群,林七夜神色复杂。 原来这就是没有迷雾入侵的世界吗? 这些建筑,这样的服饰,他只在书中见过。 “墨丘利,你今天好像格外沉默。”站在旁边的维斯塔忽然开口说道。 此话一出,其余的神明都看了过来,属于神明的力量无形地发散开,让林七夜有种处在虎狼窝里的错觉。 他本来就不是墨丘利,更别说林七夜对墨丘利的行事作风一无所知。 说好是记忆回溯,怎么变成这种情况了?! 林七夜在脑海中疯狂地搜寻措辞,无意识地向福尔图娜的方向靠近。 他试探着开口,“只是觉得无聊而已。” “是吗?”伏尔甘微微眯眼,“可今天,下面有一半都是你选择的‘孩子’啊。” 回答错误,有什么危险的气息开始蔓延开来。 林七夜的手心沁出些许冷汗。 眼前的记忆太过真实,他无法确定这些神明会不会突然出手,而他们的攻击又会不会真实地反馈在他身上。 “不用想也知道他刚刚在‘传达’,你们似乎太敏感了些。”古井无波的声音响起,僵持的氛围终于被打破。 “福尔图娜你知道的,他就是个狡猾的欺骗大师,我们可不想成为骗子的战利品。” 墨丘利是古罗马神话中朱庇特的儿子,他很聪明,但又十分狡猾。 他曾经偷走太阳神阿波罗的牛,并引诱阿波罗与自己做交易。 “如果他再像上次那么做,我不介意为他的信徒添一点噩运。” 抱着羊角的神明冷淡开口,却是化解了林七夜的困境。 大概对墨丘利性格有所猜测的林七夜笑了笑,“别紧张,就像福尔图娜说的那样,我今天可没有恶作剧的心思。” “最好是这样。” 闻言,在场的神明都笑了起来。 就连向来没什么表情的命运女神也轻轻勾了勾唇角,露出些许笑意。 毕竟,骗子的保证似乎和笑话也没什么去区别。 林七夜看着银发女神嘴角的笑容,有些愣神。 在至今为止的治疗过程里,别说笑容,卿颜连多余的话都很少。 这还是林七夜第一次见她笑.... 含蓄的,温和的,没有一点虚假,像是柔缓的溪流.... 第12章 斩神——切实的心情 林七夜开始明白这群神明口中所说的‘传达’是什么意思了。 简单来说,就是神谕。 神明根据信徒们的祈求下达指示或告知,而这些指示将会由祭祀传达给普通民众。 并且,那些传达神谕的祭祀从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被称为神明的信使,是神明所偏爱的‘特殊信徒’。 品格,能力,对神明的信仰程度,都会是筛选的条件。 每位神明的偏好各不相同,战争之神玛尔斯更偏爱勇猛强壮的战士,火神伏尔甘更偏爱聪慧朴实的农人,而命运之神福尔图娜更喜欢温柔虔诚的孩子。 在这场堪称沉浸式剧本杀的记忆回溯中,林七夜顶着墨丘利的身份,终于体会到了神明的感受。 “请保佑我的孩子不受疾病侵扰...” “请指示我未来的方向...” “请赐予我财富和土地...” 无数信徒的愿望和声音充斥在脑海,或真诚,或虚伪,他们的过往和未来,他们内心的一切在神明的眼中无所遁形。 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回应... 能够听到回应的,只有极少数的人。 “福尔图娜,今天的宴会快变成你一个人的主场了。” 维斯塔看着信徒身上浓厚的神明气息,转头望向银发神明。 “如果维纳斯今天也来的话,或许就该是她的主场了。”在祭祀仪式后半场才来到这里的玛尔斯摊开手说道。 听到他们的声音,福尔图娜终于将视线从信徒身上收了回来,“比起这里,维纳斯应该更喜欢把她的时间花费在阿多尼斯身上,毕竟人类的生命相当短暂。” “你总是那么无趣,福尔图娜。” 无趣? 林七夜看着身边默不作声的福尔图娜,眼中含了些许笑意,“比起‘无趣’,或许她只是见惯了这些事。” “墨丘利,你总是这么会说话。”伏尔甘率先离开了这里。 这一场祭祀活动已经接近尾声,该做的事都已经完成。 回应呼唤来到这里的神明都陆续散去,只有披着月辉的命运之神还驻留在斗兽场的顶端。 “她还是那么溺爱那些‘孩子’。”好脾气的灶神笑了笑,留下这一句话后便消失在了原地。 夜色降临,这一场盛宴却是愈发热烈,所有的人都在跳舞,欢歌,红色的火把照亮黑夜,高亢的歌声划破长空。 我们赞颂神明的伟大。 祈祷命运的恩赐。 感叹四季的变换。 歌唱世间的无常。 我们仰望月亮。 在这漫长无垠的时间中, 寻找生命的意义。 所有人都是命运的信徒, 所有人都是命运的奴隶, 信仰她,爱戴她, 她会赐予我们最宝贵的财富, 敬畏她,供奉她, 她会让一切灾祸得到应有的惩戒... 祭祀的赞歌悠远神圣,带着某些诡异的语调,在这古老庞大的斗兽场中久久回响。 在这一刻,林七夜脑中有什么东西飞速地闪过,只是还来不及等他抓住,就已经消失不见。 祭祀的歌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大,到后来甚至有些刺耳,红色的火把连成一片,在眨眼间,变成了燎原的火海! “福尔图娜!” 林七夜瞬间转头,灼热滚烫的火焰掠过他眼前,几乎灼伤皮肉。 银发的神明早已不见。 眼前的盛会已经变成了炼狱。 海啸,地震,烈火,冰霜。 无数人撕心裂肺的叫喊凄厉骇人,尸首遍地! 发生什么事了?! 林七夜奔跑在人群中躲避着从四周落下的火团,阴沉的天空充满神明的威压,蛮横强大的力量席卷一切,碾碎所有。 身上原本的白袍变成染血的布衣,一股浓重的恐惧感和绝望涌上心头,这是不属于林七夜的情绪。 “这又是扮演了谁的身份! ”死亡的威胁让林七夜头皮发麻,被迫感同身受的滋味让人绝望。 “救救我!!!”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请神明保佑,请神明保佑!” 尖叫,祈祷,哭喊,呻吟,无数的声音夹杂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焦味。 在神明的战场上,弱小的人类是唯一的牺牲品。 死亡的气息如此浓厚,仿佛后退一步,即是地狱。 为什么神明之间会突然开战?! 这究竟是什么?! 禁墟无法使用,就连「星夜舞者」的能力也被限制,林七夜飞速奔跑着,不断有细小的伤口出现在他身上。 无法在这场灾难中逃脱的普通人开始祈求命运的眷顾,颤抖的双手布满鲜血与泪水,往日的安宁化为乌有。 “跑,快跑! ! !” 足以淹没一切的海啸已近在眼前,深蓝色的海水几近黑色,足有数十层楼高的海浪带着恐怖的力量,里面看不清面貌的海洋生物更是令人感到脊背发凉。 来不及了! 巨浪席卷,仿佛有一堵巨墙砸在身上,疼痛如此真实,让林七夜感到恍惚,这究竟是现实还是记忆... 无法动弹,无法反应,连窒息感都是如此逼真,漂浮在海水里,周围是许多失去意识的民众,不,或许他们已经... 意识逐渐消沉,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逐渐脱离躯体... 这是,死亡的气息... 好痛苦,好绝望,无法反抗,根本看不到生的机会... 在那一瞬间对命运眷顾的期盼达到了巅峰! ........“credentibus...” 浓重的,悲哀的,沙哑的嗓音逐渐和现实的记忆重叠。 「命运」吞噬了一切。 眼前光明重现,在这耀眼的阳光下,是死一般的寂静。 林七夜感觉到自己被人抱了起来,眼前银色的发丝染上了大片的血污,命运女神的气息变得杂乱,像是混杂了许多其他的东西。 福尔图娜... 陌生的情绪翻涌,林七夜能感觉到自己正在流泪。 这不是他自己的情绪,却切实地影响着他... 庆幸,劫后余生,几不可察的怨恨,还有莫名的释然... “为什么...”林七夜开口。 这一切到底是什么,为什么神明之间会忽然展开战争,为什么会用这副姿态出现。 “只剩下你了...”福尔图娜抱着他,洁白的羽翼染上血的颜色,身上的神力强大而混乱。 很显然,她做了什么,而且她极有可能参加了那场属于神明的战斗。 林七夜想要看清周围的状况,想要知道很多事情,可是很快,他就逐渐失去了意识。 而在彻底脱离这场回溯前,林七夜感到有什么冰凉而沉重的东西落在了他的脸上。 最后,是一句近乎哀悼的‘祝愿’。 “安睡吧...” “我最后的....” “唯一的...使者。” 第13章 斩神——正所谓心诚则灵 “七夜...七夜兄...” “醒醒啊七夜兄,我们要迟到了哇!” 前两天都是七夜叫百里涂明起床,今天难得倒了过来。 原本没有丝毫反应的林七夜突然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把毫无心理准备的百里涂明吓了一跳。 “怎,怎么啦七夜兄,你不舒服哦?” 心脏疯狂跳动,那种徘徊于生死边缘的真实感混杂着各种复杂的情绪,林七夜闭上眼深吸了两口气,慢慢摇了摇头,“没事。” 晨间训练在这里已经是家常便饭,林七夜和百里涂明迅速整理好东西后便赶往相应的训练场。 不过今日比较特殊... “臭小子,你再放水试试呢?!” “冤枉啊老袁,我真没放水!”难得没带面具的王面一副举起双手投降的姿势。 “我证明,队长,真,真没放水,累死我了!”躺在地上的漩涡举起手,一副精疲力尽的样子。 “这还是第一次,抓个人这么费劲...那小姑娘的禁墟到底是什么?”天平叉着腰,也是一副累得不轻的样子。 抱着时钟的少女不停地消失又出现,灵活地在各个刁钻的地方逃窜。 身后的教官为了抓住她跑上跑下,现在也就蔷薇和月鬼还在努力帮忙了。 “老袁,你们这到底是做了什么让她变成这样?”王面看着不停躲避的卿颜,走到了袁罡身边。 袁罡叹了口气,“总部关于命运之神福尔图娜的资料很少再加上那孩子的禁墟前所未见,我们本来想好好调查记录,一开始还算顺利,但是等其他教官带她去观察室的时候,她忽然就跑走了。” 跑走了就算了,抓不到人才是难题。 大部分教官负责操练新兵和管理基地,追了大半天都抓不到卿颜,无奈,袁罡只能拉假面小队来充当‘抓捕大队’。 “她再跑下去,都快跑出基地了!”袁罡看着闪现在各处的卿颜,嘴角疯狂抽搐。 基地的哨塔上,蔷薇已经将人逼进角落,月鬼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卿颜身后。 “抓到你了! ” “砰!——” 一手抓空,蔷薇的锤子擦着月鬼的手臂砸进地面。 “蔷薇姐,你看清一点再出手啊!”月鬼惊叫出声。 “知道了!”蔷薇瞪了他一眼,难得也有些气喘。 倒也不是累,只是束手束脚地怕伤到人,实在难受。 而躺地上的漩涡纯属使用禁墟过于频繁,毕竟他刚刚可是抓人的主力军。 对于抓不到人这件事王面并不意外,神明和人类的力量差距悬殊,哪怕现在只是伪装,她的能力也非常人所能企及。 不过王面有种错觉,卿颜好像一直在避开那些教官。 “臭小子别看热闹了!”袁罡一巴掌拍在王面肩上,把他打了个趔趄。 “知道了,我这不是帮忙想办法呢吗?”王面笑了笑。 就在这一刹那,有什么画面在他脑海中闪过。 画面中,阴暗的室内,袁罡站在所有教官面前,而地上躺着三个昏迷不醒的人。 其中一个非常眼熟,正是此刻站在他身后的李耀光。 这是什么... 是过去,还是预知... 是「福尔图娜之瞳」的能力吗? 王面的神色微变,眼尾的余光缓缓看向身后靠右侧的李耀光。 “队长,抓人啊!”随着漩涡的一声大喊。 被数人包抄的卿颜突然出现在半空,看着自己脚下出现的紫色漩涡,她眸光微闪,顺势落下。 纤细的手腕落入掌心,下意识配合的王面还没来得及思考,肢体就已经先一步动了起来。 抓住了...而且,相当轻易... “不是,这空间跳跃,还能带人的吗...”旁边哆哆嗦嗦的颤音拉回了王面的注意。 高处的清风吹起额角的发丝,王面低头,发现原本站在他身边的袁罡,此时正站在楼下望着他。 而他和漩涡,此时正抓住了‘逃跑的命运之神’站在数十米高的楼顶。 “我恐高啊!!!”抓住少女衣角的漩涡发出了尖锐的暴鸣声,站在天台边缘,他看着楼下,只觉得头晕目眩。 “别叫了,新兵都在旁边训练,被听到了很丢人的。”王面看着面色发白的漩涡,心中无奈。 在他们抓住卿颜的瞬间,她进行了空间转移,将王面和漩涡带到了高处。 “为什么带我们来这里?”王面微微低头,轻声开口。 “这里,掺杂了‘死亡’的气息。”散落的发丝飘拂,眸光空洞的少女注视着下方。 “死亡的气息?”王面蹙眉。 “不要相信,‘时间’....”温凉的手指反扣住王面,漆黑的瞳仁被浅淡的蓝色覆盖,命运女神通过自己的神墟向王面传达着无声的信息。 倘若前一句话是对所有人的预警,那么这一句,卿颜就是对着王面说了。 不要相信时间是什么意思? 王面本就是时间之神的代理人,这一句话出口的瞬间,有一股无形的森冷攀上脊背,让王面多了些许不好的预感。 “七夜兄,你在看什么啊?”坐在刀术训练场的百里涂明看到林七夜微沉的脸色,下意识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然而距离太远,百里涂明只能看到建筑上的三个黑点。 “假面...卿颜...”林七夜眸光闪烁,自从经历过那一场记忆回溯,神明银发染血的模样就一直历历在目。 此刻终于在现实见到她,林七夜终于明白她身上那种空洞而悲哀的感觉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了。 「她还是那么溺爱那些‘孩子’。」 「安睡吧,我最后的,唯一的...」 那场记忆回溯中,她的信徒,都死去了吗... 林七夜垂下眼眸,有一种沉重而奇怪的情绪渐渐涌了上来。 他想,他知道福尔图娜治疗进度缓慢的原因了。 一个真正爱护信徒的神明,又怎么会分不清真实和虚假的虔诚。 而当她失去所有信徒陷入空洞的虚无,那些并不纯粹的信仰和诗歌,又怎么会打动她... 第14章 斩神——渎神 漩涡第一次觉得,比跳机更刺激的,是空间转移。 体验过单脚站在信号塔上的感觉吗,那种迎风而立,摇摇欲坠,把对高度恐惧拉满的那种信号塔顶端,只要往下看一眼,就足以让人腿软的程度。 王面也实在没有想到,漩涡的‘新年第一跪’还会再次出现在这里。 “那,那个,新年快乐(t▽t)...” “.......(?_?)” 四目相对,死一般的寂静在卿颜和漩涡之间蔓延开来。 ((???|||)) 尴尬,异常尴尬... 漩涡的脸逐渐一点点浮上红色,他甚至听到了背后月鬼的偷笑声。 卿颜并不明白漩涡为什么会突然做出这样的举动,在她的眼里,只能察觉到对方身上恐惧和窘迫的气息,很淡的味道,但是无法忽视。 患病的神明并不明白这一幕中的‘喜剧成分’,她只记得漩涡现在的动作,在人类中代表‘祈愿’。 “新...”她张了张口,还是有些不适应这里的文字发音,停顿片刻。 她将掌心放在漩涡头顶轻贴一下,缓慢而认真地回应,“新年快乐...” 此话一出,众人都是瞪大了眼睛,连袁罡都没有意料到眼下这种情况。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感觉良心有点痛...”天平幽幽开口。 月鬼眉心一跳,“别说了,我也是。” “...(@[]@!!) ”长这么大,头一回被人摸头,漩涡一时间百感交集,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本来就是一句玩笑话,却得到了这么认真的回应,连一向喜欢插科打诨的他也有些说不出其他的话来。 原本是尴尬的脸红,现在是莫名感觉有些发烫了。 然而,大家所谓的良心痛,在看到漩涡头顶的金色麦穗枝条时,彻底消失了。 “这是,纯金的...”王面打量片刻,在所有人逐渐震惊的眼神中,作出了肯定的回答。 “...??? ” “ ! ! ! ” “这不对吧老袁,你不是说她的禁墟是「命运织线」吗?!” “这算是天降横财?” “漩涡,恭喜你,发达了!” “所以,队长的春天这是已经过去了?” 月鬼此话一出,周围瞬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闭嘴!”蔷薇一掌拍在了月鬼的后背。 而引起这一场骚乱的‘肇事神明’此刻正游离于外围,安静地梳理着手中的丝线。 王面站在旁边,嘴角抽搐地听着一群人不靠谱的揶揄与猜测。 若非福尔图娜的神明身份无法说出口,当初牵手那一幕也不至于到现在都解释不清... 不过... 王面微微偏过头看向身边正专注于编织丝线的人,眼角弯起一个温柔的弧度。 神明能爱上普通人这种事,听着就很不可思议吧... 所以,那些玩笑话,也只是不用在意的‘玩笑话’而已... 所以...听到这一切的神明也不会在意那一点无关紧要的揶揄... 王面垂下线,看着神明手中那团杂乱的丝线,下意识搭了把手。 打结的线团散开,零星几根丝线缠绕在他的指尖,原本专注于这些丝线的卿颜静静地抬起头,细碎的光亮落入瞳孔,对上了王面那双澄澈的眼睛。 莫名地,王面又想到了漩涡头顶的那支金色麦穗,精致的,耀眼的,独一无二,带着命运之神的气息... 只是,有一点点在意而已... 认真地帮助卿颜整理丝线,王面的眼眸半垂,神色温和而平静。 周围各种各样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复杂的气息里似乎掺杂了一点极淡的,不和谐的味道。 敏锐的神明察觉到了那一点不和谐,慢慢地看向源头。 “你在...不高兴吗...”她的声音很轻,神色却依旧平静。 王面一愣,四目相对,他忍不住先撇开了眼,“没有...” 说实话,只是感到有些说不上来的...在意? 在目前来说,只能如此形容。 在八年前生死一刻之时忽然有一位神明降临眼前,仿佛带来生的希望,而八年后她又再次出现,赋予眷顾和能力。 在人类的伪装下,只有他能看清神明的真实。 无法用语言来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感觉,只是觉得,这就像是一种‘特殊’,让人无法忽视的‘特殊’... 脑中的思绪越来越偏,有什么被遗忘的东西重新闯入脑海... 等等,白鸽是神明的化身,福尔图娜赋予他「福尔图娜之瞳」的神墟... 但是在那之前... 王面记得自己抚摸了那只白鸽!!! 他这,算不算,冒犯了神明?! 王面的手猛然一抖,丝线缠绕在一起,挂住了另一人的手腕。 大片的浅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他脸上晕染开,不算明显,但是看起来格外窘迫。 假面小队的成员看似高冷,实则面具之下各个都是‘活宝’。 从某种意义上说,王面也不例外。 就比如现在,王面脸上的表情已经彻底转换成了惊慌的无措。 他不自觉后退了一步,大有把面具扣在脸上然后飞速离开的架势。 情绪稳定的神明就这么一点点看着自己的‘信使’变脸。 感谢那25%的治疗进度,至少她现在的话比以前多了许多。 “你,想看我的化身?” 王面顿时头皮发麻... 这一下,可真算是‘渎神’了... 第15章 斩神——不确定因素 王面的外表和年龄其实并不符合,这件事或许只有他自己本人和个别像袁罡这样的人知道。 当初八岐大蛇登陆,为了阻止那场灾难,王面消耗十年寿元进行了大规模的时间回溯。 所以,不过二十出头的王面,他现在的外表应该是十年后的样貌。 那么,二十多岁的王面真正的样子该是怎么样? 这个问题在这一刻,终于有了答案... “她的能力,实在是过于...‘可怕’了一些...” 偌大的观测室内,袁罡看着坐在一旁看漩涡翻花绳的卿颜,眸光沉沉。 沉静而迟钝的少女坐在漩涡对面,漆黑的瞳仁顺着漩涡翻花绳的动作移动,看起来就像是精致无害的人偶。 可就在几分钟前,她毫无预兆地发动了禁墟。 强大而无形的能量场逸散开来,直接导致了部分测量仪器的故障。 而作用的对象,就是此刻神情复杂的王面。 王面借着玻璃的反光看自己的倒影,忽然有些恍惚,“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我二十岁原来长这样。” “队长,返老还童的感觉怎么样?”月鬼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王面笑了起来,清秀的面颊多了些许曾经的稚气,“感觉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本来以为只是简单地改变外貌,但是根据你身体的检查数据来看,她的禁墟,切实地扭转了时间回溯造成的影响。” 袁罡收回视线,将手里的报告放在桌面上。 “那也算好事了吧,有这样的能力在,守夜人的伤亡数量应该能够大幅降低。”旁边的漩涡转头看了几人一眼,“这是好事啊!你们怎么愁眉苦脸的?” 蔷薇一巴掌打在他的后脑勺上,“安静点,继续玩你的绳子!” “哦(?i _ i?)” 古罗马的神明第一次见识这种游戏,普通的丝线在指尖缠绕成各种复杂的图案,她的目光专注地看着手中的线绳。 学着漩涡的动作用食指勾住丝线,两只手缓缓向外拉开,交织在一起的丝线却没有像预期的那样有序地缠绕在一起,而是全部散落开来。 被系成圆圈的丝线松垮的挂在手上,一向面无表情的神明,脸上难得出现了可以称为茫然的神情。 王面注意到她手中失败的‘作品’,下意识想要去帮忙纠正。 “炽天使米迦勒和命运之神福尔图娜的代理人同时出现,古神教会的人怕是已经注意到了他们,接下来,林七夜和卿颜的处境将会相当危险。” 袁罡转头看向王面,神情严肃,“今天这件事不要告诉其他人,等上京那里回复消息,我们再具体商议。” “她的禁墟毫无疑问很强大,但是不确定的因素太多了。” “看得出来。”天平接上了袁罡的话,“毕竟我们这位持有者本身,就是最大的‘不确定因素’。” 不确定的身份背景,不确定的情绪思想,以及,不确定的禁墟能力。 袁罡的眉头皱在一起,最终只是叹了口气,“她的禁墟没办法用禁物压制,使用起来也毫无征兆,虽然目前的反馈结果是好的,但是你还是要注意自己身体的异常情况。” “如果有问题,记得及时告诉我们。” 将视线从旁边收回,王面点了点头,“我知道,不过下次再见面,估计要很久以后了...” 特殊小队的时间几乎都花费在各种任务中,这两人难得空闲,已经是相当宝贵的休息时间了。 而且,他已经收获了很多意料之外的东西... 半长的发丝遮住了王面的神情,澄澈的眼瞳倒映出一道白色的身影。 在「福尔图娜之瞳」的能力下,哪怕是神明的伪装,也只是一片虚无。 这是只有他才能看到的‘真实’。 神明大多孤傲,他们的思想无法被轻易窥视,并且对于他们来说,人类渺小且脆弱。 而普通人类如果过多地与他们产生交集,有时会找来祸端。 所以,哪怕是神明代理人,也很少会与签订‘契约’的神明交流。 回应,赋予,所有一切都是建立于契约的基础之上。 尊重,敬畏,但不要过分靠近,这才是人类与神明的该有相处方式... 王面垂下眼,第一次觉得有些莫名的不安,就好像有什么被忽略的事在不受控制地发展,最终演变成他无法改变的样子。 “对,就是这样,然后用食指穿过这条线...” “慢慢来,不急!” “额,好像失败了...” 漩涡跌宕起伏的声音实在叫人难以忽视。 王面的视线缓缓移向那个安静的角落,不自觉地停住。 犹豫片刻,他还是走了过去,将落在神明指间的丝线轻轻勾住,拉扯出正确的形状。 修长的手指灵活地翻动,红色的丝线悬挂在白皙的指间,分外惹眼。 大概是王面的神色太过认真,沉默的神明抬起了眸子,看向了他的眼睛。 “你,绕错了...” 卿颜的右手微微抬起,红色的丝线拉直,王面的手顺着力道被拉向上方。 缠绕的丝线两端勾住了他们的指节,扯散了所有图案。 王面倏地怔住了... “是啊队长,你这绕错了! ”漩涡的声音忽然响起,带着嘲笑的意味。 王面的手猛然一抖,丝线散开,“这绳子太细了不好使力,你哪弄来的?” 漩涡挠了挠头,“老袁那锦旗勾丝了,我就顺手帮忙把线头拉下来了...” 线头? 你管这叫线头?! 深吸一口气,所有奇怪的情绪都变成了无语。 王面嘴角疯狂抽搐,他有合理理由怀疑,漩涡把那面锦旗中的一整条线都扯了出来。 听到这话袁罡额角的青筋跳了两下,深吸了一口气,他咬牙切齿道,“臭小子真会挑啊!” 第16章 斩神——愧疚 “生肉?! 这怎么吃咩? ”累了一天,好不容易等到晚饭,结果只有带血丝的生肉和又干又硬的馒头,百里涂明两眼一黑,只觉得天都塌了。 “在我们刀宗,有的吃就很好了。”茉莉拿着一小碟咸菜坐在了对面,漂亮的红发扎成马尾,格外清爽。 “莫莉吃,那我也吃。”百里涂明刚拿起一个馒头,就忽然看向了林七夜,“对了七夜兄,你说的那个朋友,这里好像没看到她诶。” 照理说新兵的作息时间都是一样的,可食堂里确实没有看到卿颜的身影。 林七夜的视线扫过周围的人群,在所有灰头土脸的新兵里,他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这么想想,他已经很久没见到过这位特殊的病人了。 “七夜兄你也别太担心啦,虽然你那位朋友不跟我们一起训练,但肯定没事的啦!”百里涂明以为林七夜在担心,拍了拍他的肩膀,对他笑道,“之后肯定能见到的啦!” 林七夜点点头,随手拿了一个馒头塞进嘴里,“我知道。” 只不过福尔图娜很久没有在诸神精神病院中出现,林七夜有些在意她这两天发生了什么事。 这姑且可以看作对病人的担心吧... 暗暗叹了口气,林七夜总觉得之后的治疗进程不会太顺利。 之前的记忆回溯结束后,那种濒死时的绝望无力的人情绪至今记忆犹新,甚至比他在精神病院那几年还要让人感到痛苦。 要是再来一次,怕是又要缓很久。 生肉看着实在难以下咽,林七夜只能挑着碟子里的咸菜拌馒头吃。 不远处的曹渊看到这一幕,默默地走过来,神色异常恭敬地把自己手里的咸菜‘上供’给了林七夜。 没错,是‘上供’。 百里涂明看着曹渊这虔诚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在拜神仙,“曹贼,你你你,干嘛?!” “林七夜喜欢吃咸菜,我就给他吃。(?_? )” “....就因为之前,我帮过你?”林七夜仔细回想了一下,实在不明白曹渊热切的态度从何而来。 曹渊端着一副高深莫测的语气缓缓念道,“你能渡我。” “......”林七夜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功能。 沉默良久,他甚至觉得有些离谱。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食堂门口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 形制统一的队服里混入着一道并不显眼的浅灰色身影,摘下面具的假面小队路过食堂中央,往边角的圆桌走去。 她的外表似乎越来越趋近记忆中真实的样貌了... 这两天根据虚拟面板的数据反馈,治疗进度已经达到了28%,虽然依旧缓慢,但是在没有服药治疗的情况下,已经是相当快的进程了。 思绪发散,林七夜的视线无意识地跟随着卿颜移动的方向。 大概是注意到有人在看他们,王面顺着视线,对上了林七夜的眼睛。 「你能看见」 王面当时并不明白林七夜的意思,但是现在,他很清楚,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王面比林七夜知道的东西更多。 “七夜,你在看什么?”百里涂明从林七夜身后探出脑袋,“诶,那个是你朋友吧,我记得之前你跟王面打架的时候,我见过她的吼!” 圆圆的肉脸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百里涂明笑道,“她看起来适应的很好,超靓的喔!” “嗯。”浓密的眼睫垂下,林七夜收回目光。 昳丽的外表并不代表着健康,相反,在美丽的外壳下,是已经被疾病侵蚀殆尽的精神世界。 比如倪克斯,比如福尔图娜... 治疗进度提升是好事,只不过他这位‘医生’似乎当得并不称职。 在那场记忆回溯后,林七夜偶尔也会想,在他以做任务的态度念那些赞美诗的时候,沉默的神明在想什么呢? 是不是早就已经看穿了他的漫不经心,还是说早就知道他只是一个伪装成信徒的骗子。 命运之神早就看出了他的全部,却还是赋予了他‘眷顾’。 也许这样说有些无情,但在林七夜至今为止的生活中,这是他第一次对,除了家人以外的其他人产生愧疚的情绪。 一瞬间的情绪波动并不强烈,但敏锐的神明在顷刻间捕捉到了这微小的变化。 她缓慢的转头望去,无神的眸子里看不出情绪。 “七夜,一起来吃点儿!”将手中的碗放下,王面倏地站起身朝林七夜挥了挥手。 顶着一群新兵羡慕的眼神,林七夜在空着的位置坐了下来。 “这汤不错,要不要尝尝?”王面端碗夹菜的动作很熟练,完全看不出刚见面时高冷的样子。 “谢谢,你们吃吧,我不用。”林七夜礼貌地摇头,“我就是想来问一些问题。” 他顿了顿,意有所指地看向王面,“一些,很重要的问题。” “你问吧,只要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但是,我有一些问题,也需要你的解答。”王面手中的长筷旋转,瞬间消失在指尖。 林七夜微微一笑,“那么,第一个问题...” “你是如何成为神明代理人的?” “我的意思是说...包括最新的那一次。” 第17章 斩神——支付代价 患病的神明... 在第一次清晰地知道这个概念的时候,王面竟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问下去。 这场对话注定是不完整的,因为在片刻后,林七夜就突然失去了意识。 这是训练环节的一部分,是出乎意料的特殊情况。 在王面刚想要继续问下去的时候,林七夜恰巧撑到了极限,王面也恰巧到了离开训练营的时候。 但是,当无数巧合凑到一起,我们也将这种偶发的可能性称为——命运。 “那我们走啦,下次有机会再一起翻花绳啊!(*′︶`*)” 漩涡绕开躺在地上的新兵,从衣兜里摸了摸,拿出那支金色的麦穗。 “对了,这个东西太贵了,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诶,诶! 谁扯我领子?” “跟人小姑娘说什么悄悄话呢?”袁罡神出鬼没地从漩涡身后探出个头。 “直升机都到了。” “我这不是想把这东西还给她吗?”漩涡被袁罡吓了一跳,他挠了挠头,颇有些局促,“我也没干什么,也没什么回礼,总不好意思白拿她东西吧。” “先拿着吧,就当...欠了一个人情。”王面不是没尝试过帮忙把东西还回去。 但是,在他拿着东西递到神明面前时,她只是安静地看了一会儿,而后抬起头,“不喜欢?...” 那样纯粹的眼神让王面递出去的手顿时僵住,他忍不住放轻了声音,有些犹豫地开口,“不是...只是这些东西对我们来说太贵重了。” 贵重... 少女的眼睫微颤,似乎并不理解王面的意思,只是看向了他身后的漩涡。 “他是,你的朋友...是,同胞...” 爱屋及乌... 虽然神明的话含糊其辞,但王面听懂了她的意思。 这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我们需要为你做什么?”王面再一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免费’的东西,往往才是‘最贵’的东西。 “不需要。”这是第一次,神明空洞的瞳仁变得清明,倒映出王面错愕的神情。 “已经有人,替你们支付了代价...” 那只是一瞬间,真正属于神明的威压袭来,那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属于历史和神力的沉淀。 平静,温和,厚重...却不会让人恐惧。 这么说起来,这位神明的脾气好的实在过分。 哪怕在某些堪称失礼的举动下,她也从没有过任何恼怒的迹象。 王面站在训练场外,此时天光微暗,寒星点点,公用直升机停在空旷的场地上,偶尔有教官抬着有一两个昏迷的新兵路过。 “队长,在看什么?”天平从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最近怎么老走神?” “有吗?”王面戴上面具,红白相间的王字面具遮住了他的表情,“只是在偶尔想事而已。” “刚刚那个小妹妹不来送别一下吗,我还挺舍不得她的。” 蔷薇站在直升机上,夜风吹下了她的兜帽。 “我刚看见她跟着米迦勒的神明代理人走了。”月鬼笑着开口,“蔷薇姐,你要不还是改名叫‘百合’吧。” “正有此意。” 几人正有一没一搭地聊天,王面走上直升机的那一刻,舱门关闭,引擎发动。 出任务时总是格外忙碌,为了节省时间,他们就只能趁着现在闭目养神。 王面刚想闭眼,窗外一道显眼的白被吸引了他的眸光。 等等,那是! 王面下意识靠向窗侧,夜色下,训练营的天台最高处,银色的月辉浮动,拥有着蓝色眼眸的神明站在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发丝随着疾风飞舞。 红色的丝线挂在她的手腕上,缠绕进她的浓密发丝中。 这也许算是一场单方面的告别... 王面不知道她的想法,也不明白她出现在这里的目的,更不确定她是不是在看这个方向。 可他还是摘下了面具,修长的手指贴上玻璃,王面无声地说出几个字,“再见...” 还有... “谢谢。” 没有缘由,没有其他,只是想这么做而已。 王面对着窗外看了很久,直到训练基地在彻底成为一个微小的黑点,他才后知后觉地收回视线。 队服的口袋中突然感受到异物的重量,王面下意识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却在看清的那一刻,心中悸动,“这是...” 昏暗的月色下,王面手中穿着灰色斗篷的小布偶头顶,多了一个金色的月冠叶冠冕。 另一边,虚拟面板突然出现在昏睡林七夜面前。 金色的文字闪动,新的提示出现。 「福尔图娜」 「治疗进度: 35% ,已获取新的记忆碎片,请在确认信息后,进行回溯...」 面板跳动,一只纤细的手划过虚空,信息化为光点消失。 卿颜缓缓地蹲在林七夜面前,指尖点在他的额头,“现在,还不是合适的时间...” “别心急...” “你还需要更多的...” 第18章 斩神——意外 「总有一天,那些失去的东西,会以另一种姿态,再次回到我们手中...」 “袁教官,让那小姑娘跟其他新兵一起参加津南山特训,真的没事吗?” 看着监控画面中卿颜的背影,洪浩颇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 “放心,这次外围增派了两倍后勤人员,跑不了。” 上次抓人的经历仍历历在目,为此,袁罡还特意联系了陈牧野,如何才能和卿颜正常沟通。 而这位老朋友给出的答案是——“信徒扮演游戏” 当然,“信徒扮演游戏”是袁罡的比喻说法。 而陈牧野的原话是:你需要赞美命运的伟大,然后,向她许愿。在此之后,这位福尔图娜的神明代理人就会给予你些许反应。 不过如果以上行为失败了,那么建议找林七夜代为沟通。 幸运的是,袁罡成功了。 不过看他僵硬着一张脸跟报幕员似的念夸人的词,实在好笑。 当时,洪浩在旁边憋笑憋得脸都紫了。 “难怪人小姑娘禁墟能力那么强大,就这虔诚程度,命运之神能不偏爱她吗?”洪浩看着袁罡那张严肃的脸,忍不住又要笑起来。 袁罡额角跳了两下,属实被气笑了。 可惜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口中的小姑娘正是如假包换的命运之神本尊。 而这些教官认为的训练和测试,在神明眼中,不过是人类邀请她共同游玩的游戏活动。 这场‘游戏’很简单,不要被‘魔鬼’抓住,然后,到达终点。 “哇! 无人机从那边过来啦!快跑啊七夜!!!” “走这边!” 耳边疾风掠过,原本慢悠悠走在小路上的卿颜忽然被抓住手腕跑了起来。 少年白净的脸上染上尘土看着有些狼狈,带着她跑的动作却毫不含糊。 林七夜跑得很急,甚至没时间思考为什么卿颜会在这里。 “诶! 你是那个七夜的朋友吼,我,我叫百里涂明! 你也可以叫我胖胖哦!”百里涂明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却还是对卿颜扯开一个灿烂友好的笑容。 似乎是感受到他身上熟悉的气息,向来对陌生人没什么反应的卿颜难得点了点头。 “跳! ”一直没说话的林七夜忽然喊了一声。 百里涂明不作他想,立刻跳了起来。 然而就在几秒后,整个山谷里响起了他的惨叫声,“哇啊啊啊! 你没说这是悬崖啊!!!” 猎猎的山风刮过耳畔,带起轻微的刺痛,在神明下意识想要张开羽翼的刹那间,林七夜的手虚护在她身后,下意识带着她落地。 “这里暂时安全了。” “林七夜?” 是曹渊。 “啊,是曹贼! ”自从曹渊之前用禁墟误伤百里胖胖后,他在百里胖胖那里就多了个绰号——曹贼。 三人汇合,再加个意料之外的援军,林七夜终于能够喘口气。 “她是?”曹渊是第一次见卿颜,所以有些疑惑地看向百里胖胖。 “哦,她是七夜兄的朋友吼,姓鹤,叫鹤卿颜。” 走在山谷的栈道上,林七夜看着走在前面的卿颜,淡淡开口,“她不太擅长和别人沟通,所以很少说话。” “没关系,都是朋友!”百里胖胖比了个大拇指,“我们会说话就行啦!” 朋友... 林七夜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微微愣了一下,看着百里涂明灿烂的笑容,他也轻轻勾了勾嘴角。 “无人机又来了!”曹渊率先发现了树丛里的机器。 “怎么又来啊,我跑不动了哇!”百里胖胖哭丧着脸,跌跌撞撞地跟着跑起来。 “前面有山洞,走!”林七夜迅速冲上前伸手,可是这一次他却忽然抓了空。 “卿颜?” 天色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了下来,漆黑的树林中空无一人,林七夜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七夜,你朋友咧?” 犹豫三秒,林七夜转头,“没事,你们先走!” 曹渊和百里涂明的体力快到极限了,不能停留在这里... 撇去所有杂念,林七夜往山洞跑去。 半个小时后,监控室内 “林七夜的定位消失了! ” “鹤卿颜的定位也不见了! ” “快,快! 出动所有无人机! 刚刚检测到了异常能量波动! ” “仪器故障! 袁教官!” “故障?”为了这次训练,所有仪器都是最好的设备,袁罡大步走到测量仪器前,看着上面的能量阈值逐渐趋近巅峰。 然后... “嗞——咔!” 仪器黑屏,强大的能量场发散开来,就连监控室也受到波及,所有显示屏上的画面在一段白色的强光爆发后就与无人机断开了联系。 室内陷入混乱,袁罡冲出监控室,直奔户外。 “这是...神墟?!” 无数的金色轮盘布满天际,形成巨大的包围圈,璀璨耀眼的繁杂符文在轮盘间转动,浮现,照亮一切。 强大,诡秘,神圣。 这是,来自神明的绝对压制,带着扫荡一切的力量,从天而降。 刹那间,无尽的丝线如同万千光矢投下,断绝一切! 光矢中央,墨发飞舞,少女的眼眸恍如深海,神力流动。 “这里,不欢迎‘死亡’的奴仆...” 第19章 斩神——破冰 林七夜很少主动求助别人,对于他来说,很多时候他是那个人群里的异类。 比起依靠别人,他更相信自己。 可今天是个意外,曹渊和百里涂明被淘汰后,林七夜在往终点方向跑去的前一刻,突然折返回了那条神明消失的道路。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回去,只是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站在了那里。 或许是因为之前那一点不妙的预感,又或许是因为那一丝不可言明的愧疚。 古神教会的人的确很难对付,即使有治愈能力的加持,林七夜也耗费了大量的精神力。 林七夜预想过以后可能会碰到古神教会的人,却没想到就在今天。 在吕良攻击时,林七夜明显得感觉到了倪克斯的神力波动,但片刻后,是取而代之的金色轮盘。 那是林七夜第一次感受到命运之神的情绪。 沉重,冷漠,夹杂着浓烈的警告。 漫天的光矢降临,星河流转,耀眼刺目。 降下警告的神明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就像是笃定了一切。 吕良被打散的投影散成无数光亮的细碎微尘,夜风一吹,便逸散在神明的四周。 林七夜第一次觉得,原来有的人背影看起来真的会微微泛光。 “咳,咳咳!” 禁墟被压制,刚刚的交战还是让他受了些小伤。 半坐在地上,少年不住地咳嗽着。 修复需要时间,林七夜闭了闭眼,半晌,微凉的触感落在他的脸颊。 “.......你” 呼吸倏地放轻,林七夜晶亮地瞳孔中倒映出神明美丽的眼睛。 大概是因为刚刚使用了力量的缘故,她的发丝和瞳孔还保持着原本真正的样子。 月白色总是看起来很温柔,就像清风抚过脸颊那样温柔。 林七夜的记忆里好像没有什么可以称得上美好的回忆,遗憾和意外似乎总是先一步到来。 神明温凉的指尖擦去他颊边的血迹,一点一点,生疏而缓慢,就像记忆回溯中那样。 为什么会觉得愧疚... 大概是因为清楚地感受过,掌管命运的神明真切而温柔地爱护着她的所有信徒。 林七夜缓缓地偏过头贴了一下她的手心,“谢谢...” “还有...抱歉...” 这一秒,有什么东西逐渐松动,露出真正的模样。 「福尔图娜」 「治疗进度: 40%」 「记忆回溯,即将开启...」 津南山的终点,是苍南。 在林七夜登上终点的那一刹那,太阳升起,黎明降临,神明的发丝从头顶一点点变回熟悉的黑色。 “很美的神国...”卿颜注视着远方的城市,再也不是空洞漠然的眼神。 林七夜一愣,垂眼看向她的侧脸,许久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浅笑着应和,“嗯...很美。” .......... “很有趣的故事。” 诸神精神病院内,倪克斯坐在火堆旁,静静地听着林七夜讲述今天发生的一切。 “诶哟,姐姐诶,筷子不是这么用的!”坐在福尔图娜身边的李毅飞急得抓耳挠腮,他前两天刚教会倪克斯用筷子,谁知道现在还要教福尔图娜。 “这样,不也能夹起来么...”好不容易能正常和人沟通的神明,以一种极其怪异的姿势将筷子拿了起来,夹住了半颗水果。 林七夜看着李毅飞痛苦的模样,微微挑眉,“你怎么叫她姐姐?” 李毅飞挠了挠头,“难道我要对着这张和你看起来差不多年纪的脸,叫奶奶吗,而且,我不都有个奶奶了吗?” 这么说着,李毅飞转头看了看倪克斯。 林七夜思索片刻,默默点了点头。 好像是有些道理。 两个人正说着话,李毅飞一转头就瞧见福尔图娜的头发快飘进火堆,他火急火燎地冲了过去,“妈呀,我的姐姐诶,吃饭要把头发扎起来啊!” 照顾了倪克斯这么久,李毅飞已经快进化成专业护工了。 福尔图娜的头发还没来得及处理完,倪克斯那又出现了新情况。 “等等,奶奶! 那还没熟呢,不能吃!”把手里的梳子往林七夜手里一塞,李毅飞又跑向了倪克斯。 林七夜站在原地看了他一会儿,无奈地摇了摇头( ?_?)。 说起来,这么长的头发要怎么绑? 站在福尔图娜身后,林七夜一时间竟是无从下手。 果然下次,还是要多找一些护工... 银色的发丝触手微凉,像是柔软滑腻的丝绸,打着卷的长发里混杂着一抹显眼的红色,林七夜这才注意到福尔图娜手腕上挂着的红色丝线。 那是什么? 林七夜梳理着手下的发丝,注意力却落在了那丝线上。 “是,‘花绳’。”察觉到林七夜心音的神明微微侧目。 “花绳? ”尽职尽责的李毅飞立刻凑了过来,“花绳好啊,我可是翻花绳高手,你想要什么我都会!” “嗯。”自从恢复正常交流的能力后,福尔图娜基本能做到句句有回应,哪怕只是一些无聊的寒暄。 但是主动挑起话题,对她来说还是有一些勉强。 所以,引导话题,并适当让她习惯多沟通交流,就是林七夜和李毅飞的任务了。 “这是训练营里的教官给你的吗?”林七夜随口说道。 “不。”她轻声开口,“是,漩涡。” 有些出乎意料的答案,林七夜抿了抿唇,没有再多说什么。 “漩涡? 这名字还挺独特的。”李毅飞端了烤好的肉来,“是七夜的朋友吗?” “是王免的朋友。”对于自家信使的朋友,患病的神明记得格外清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林七夜总觉得有哪里不太舒心。 他眼眸半敛,淡淡地开口,“他们是假面特殊小队的队员。” “哦~听起来很帅啊!”李毅飞咧开嘴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