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我成了万人楷模》 第1章 重生后我成了万人楷模 作者:自在枯荣文案:秦长愿修炼遇到了瓶颈,天道昭示他要渡一死劫才可继续,且还要“死”在对自己既爱又恨的人手里。秦长愿琢磨天道旨意许久,终有一日开窍,从凡世捡回来个徒弟,取名萧云今。萧云今身世成谜,秦长愿愉悦背锅,把灭门惨案种种线索都做得指向自己。萧云今:“谁杀我父母?”秦长愿:“是我是我!”萧云今:“谁灭我满门?”秦长愿:“是我是我!”萧云今:“谁在我体内下毒蛊?”秦长愿:“是我是我,都是我!”萧云今于一天雷滚滚之日杀师证道。秦长愿沉睡百年,醒来后却发现自己成了全修真界的楷模,而萧云今成了修真界最大学宫的创始人。路人甲:“真人大公无私,崇高境界令我等望尘莫及。”秦长愿:“不,我只是想渡个劫!”路人乙:“真人对爱徒倾尽所有,一人背负罪孽,是修真界之荣光!”秦长愿:“不……”萧云今:“师尊你如此忍辱负重,叫我怎能轻易原谅我自己。”秦长愿咆哮:“我真的只是想渡个劫啊啊啊!!!”花花肠子弯弯绕绕攻x沙雕脑回路为直线受食用指南:1、受沙雕,无比沙雕。2、作者逻辑死,无文笔。3、受是假死,攻不知道。4、秦长愿就是师尊,道号无念真人~5、1v1,he 甜度:******内容标签: 强强 年下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搜索关键字:主角:秦长愿,萧云今 ┃ 配角: ┃ 其它:一句话简介:我真的只是想渡个劫!第1章 零零·楔子暮云沉沉,惊雷狂风从天而降,四下阴黑,唯独清门的三生之巅似被天道钟爱,狭小之地光芒耀眼,长久地有一人伫立。这人被一众人等围追堵截至此,血迹拖成长线,走路踉跄,止不住地咳血,身周灵力飘忽,若不是有他师兄葛青真人护送在旁,恐怕早已惨死在万人足踏之下。似乎自觉穷途末路,他抬起头,冲着对面乌压压的人群露出个笑。他脸上还有已干涸的血迹,这一笑,竟有一种惊心动魄的惨烈之美,勾魂夺魄,像是由鲜血浇灌出的罂粟花,危险、剧毒、致命。这人,就是曾经风光无限的无念真人,只可惜收错了徒弟,一步错,步步错。由曾经的正道栋梁沦为如今的血海魔头,一手好牌打得稀烂,今日已到死路,被正道人士围追堵截至此,他无论如何也挣不开这天命了。人群中终于有人从无念惊天的美貌中回过神来,一阵后怕,大喊:“魔头,还不快快束手就擒!”葛青搀扶着无念,啐道:“左一个魔头右一个魔头你们喊得真是顺,你们说他做的那些事,我一个字都不信,有本事,想杀他,你们先把我给砍了!”无念抓着葛青的胳膊,颇为无奈地喊了一声“师兄”。自小他师兄就疼他,可是这次他要让师兄失望了。两方彼此不服,自然免不了一场恶战,可两人终是难敌那数千人,即使如此,葛青依然挺直了脊背,片刻也不松开抓着无念的手。见无念和葛青都是难啃的硬骨头,人群之中便有人开骂,污言秽语,细数无念罪行,词词句句不堪入耳。无念还能泰然处之,这么多年,他早听习惯了,可葛青不行,他额角青筋迸出,眼睛通红,只恨自己软弱无力,不能将这些口出污言的人赶尽杀绝。可忽然间,所有人噤若寒蝉,人群恍若分流的水,自动让出一条空路,而空路上,缓缓走出一人。看见来人,葛青被气笑了:“混账。”萧云今手持亮银长剑,缓缓向二人走去。他一步一步,稳重有力,所有人都没动,静静等待着欣赏逆徒弑师的大戏。无念已经快不行了,几乎没有进气,他虚弱地抬起眼皮看缓缓走来的人,倔强地推开葛青,要自己站着。葛青心如刀绞,却深知这是这对师徒之间的因果羁绊,他无权插手。无念咳出血来,擦干净嘴角,视线被血污了,他勉强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提着一把漂亮而干净的剑。那是他的本命剑——初云,好剑配君子,才配。无念虚弱地笑:“初云在你这,也是个好归宿。”萧云今虚握剑柄的手陡然握紧。萧云今顿了一会,漠然开口:“师尊——”无念应道:“哎。”“串通公孙家的人可是你?”“是。”“灭我族人的可是你?”“是。”“觊觎我灵台资质……恨我入骨,给我下毒蛊的人可是你?”无念呼吸急促起来,恐怕只有一口气了,但他仍旧强撑着身体,勉力睁开眼,对上萧云今冷漠又暗含一丝哀求的视线,说道:“是我。”“轰轰轰!”九天之上连下三道银紫霹雳,紧接着便是瓢泼的大雨,萧云今沉默又迅速,用初云剑捅穿了无念的胸膛,剑尖从无念后心穿出,血滚着剑刃又融入雨水之中。初云剑刺入主人的胸膛,爆发出凄厉的哀鸣。暴雨冲刷之下,无念的血和着雨水,淌到了萧云今的脚下。 第3章 一时之间,他有些怅然。但短暂怅然之后,一颗心渐渐轻松,他醒过来,也就证明,他渡劫成功了。当年他一心求死,如今破而后立,凤凰涅槃。秦长愿心中的郁结一扫而空,倒是打量起眼前小孩来,这小孩沉稳,镇定,说话也让人爱听,但穿衣打扮并不像是富贵家的孩子,他粗略地扫一眼,根骨不错,能在修真之路上走远。至于在陆本乙身后缩成个小鹌鹑的那个——秦长愿冷酷地收回视线,不想看。小鹌鹑性子太软,太胆小,就算有绝佳的根骨,在弱肉强食的修真界,只能落得被人拆吞入腹的下场。在修真界能走上顶端的人,就得又有实力,又要狠得下心,凶起来六亲不认的那种。秦长愿微微垂眸,眼中的光黯淡下来,就得像萧云今那样的。秦长愿伸手去摸自己手背上的纹章,可手背一片光滑,什么都没有,他下意识地问:“诶,初云剑呢?”他记得他以自己的身体做初云的剑鞘,不用时收起初云,初云回落到他手背上,形成一个略微有些凸起的剑形纹章。但话音落下,他才想起来,他死之前,早把那剑送给了萧云今。陆本乙和陆若甲将这话听了,互相对视一眼,了然:这家伙原来也是盗墓的,只不过比我们早了一步。陆本乙和陆若甲瞬间消除警戒,站起身,凑到秦长愿面前:“是我们疏忽了,原来阁下和我是同路人,那我们都介绍一下,认识认识,以后也好互相帮衬。”秦长愿挑眉,深知这俩小孩是误会了,但他懒得澄清,干脆大大方方道:“我叫秦长愿。”反正世人都知无念真人,称呼他时也都叫他道号,俗世名讳就连他师尊和师兄都不知道,秦长愿无心再想其他的名讳,索性用了真名。陆本乙和陆若甲分别介绍了自己,倒是让秦长愿有些吃惊,这两人竟是对双胞胎,陆若甲是哥哥,陆本乙是弟弟,可这两人不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天差地别。陆本乙看出秦长愿的疑惑,笑了笑道:“我们两个从小就分开了,小甲跟了阿娘,我跟了阿爹,后来妖族……我们两个就跟着村民到处流浪,说来也巧,我们俩在中洲相认,就商量好一起参加中洲学宫的考核。”秦长愿有些在意妖族是怎么回事,但见陆本乙表情,显然是不太好的记忆,他无意戳人痛处,刚要回上几句挪开话题,但他望着陆本乙,眸光一瞬就冷了。陆本乙一直在与秦长愿对视,秦长愿眼中的变化他看得一清二楚,被那样的眼神盯着,陆本乙仿佛觉得自己身上被压了千斤巨石,周围空气都凝固住,他一动也不敢动,那样的眼神给了他一种错觉,好像下一秒那眼神就会化成凌厉的剑刃,将他切削成碎块。陆若甲似乎想说什么,可秦长愿身周骤然释放灵压,陆若甲承受不住,脸色惨白地跌坐在地。陆本乙浑身瑟瑟,艰难出声:“秦长……长愿?”秦长愿眸光冰冷,吐出二字:“别动。”下一瞬,秦长愿捡起掉落在地的铁钎,附着上灵力,直刺向陆本乙脆弱的脖颈。甲乙两人均是狠狠闭上眼。想象中鲜血喷薄的场面并没有发生,足足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听到秦长愿说道:“对不住,吓着你们了,但我觉得我们最好离开这。”陆本乙瞬间睁开眼,惊讶地看着秦长愿。秦长愿将铁钎送到陆本乙面前,只见尖端那里扎着一只血红色的小虫子,外壳颜色艳丽发亮。“抱歉,这虫子实在太吓人,刚才担心你们惊动它,就对你们凶了点儿。”陆若甲心有余悸,颤声道:“这……这是尸虫!”秦长愿手中升起一簇小火苗,瞬间将这小虫烧成了灰,他半开玩笑地说:“如果看见一只,就代表,这附近至少还有一窝。”这一窝的威力,足以让一个人在眨眼之间被啃去血肉,只剩下个骨头架子。秦长愿五感敏锐,他朝远处望了一眼,额角跳了跳,朝俩小孩露出个笑:“饿吗?”两人均不解。秦长愿猝然转身:“饿着肚子也给我跑,跟着我跑!后面那可不止是一窝!”第3章 零二·五境如果不是当年这个墓陵是自己建的,机关也是自己下的,秦长愿都要怀疑自己就是个盗墓贼了。秦长愿丝毫不担心那俩小孩不听他的,既然他们两个都做好思想准备来盗墓了,就不可能不知道尸虫究竟多厉害。一只还好说,如果发现得及时,只要没被咬中,把虫子杀死就没有关系,即使被咬,中了尸毒,虽然有些棘手,但也不至于丢了性命。可如果看见成群结队的尸虫,那便无路可退了,即使发现它们,但这些虫子的行动速度也不会给人任何的反应时间。秦长愿依稀记得当年他给这座墓陵开了四个口,陆若甲和陆本乙两人进来的门是最佳的逃离方向,可惜那些尸虫就是从那个方向飞来的。秦长愿带着俩小孩七拐八绕,只是不知他哪里的记忆出了偏差,最终,三人面如菜色地在一堵墙前面停下了。秦长愿:“……”身后尸虫嘈杂的嗡嗡声已经到了,陆若甲满脸惊恐,陆本乙喉结上下滚动,他们均不安地看向秦长愿。秦长愿冷“嘶”一声,他握紧手中铁钎,抬臂将两人拦到自己身后。他刚醒来,还不确定自己的实力有几成,手中也不是什么趁手的武器,姑且一试。虫潮铺天盖地而来,织成一张血红的巨网,边边角角都不留空隙,将死亡恐怖的一面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他们面前。秦长愿深吸一口气,灵力爆发,如江河倒灌,源源不绝地涌入铁钎。感受到如此充盈的灵力,秦长愿自己也吓了一跳。突然后悔刚才怎么没用上灵力试一试。铁钎只是普通的铁器,哪里承受得住这汹涌的灵力,还未等秦长愿出手,这铁钎脆弱如薄纸,寸寸断裂粉碎。秦长愿向来抠门,这点溢出的灵力不舍得浪费,他一掌击出,直迎虫潮。 第5章 九日后,三人到达中洲学宫。中洲学宫建在一片秀美连绵的山脉上,名为牧野山脉,此山脉灵气充盈,云涛漫漫舒展,雄奇的学宫与云涛相互掩映,亭台飞檐,若隐若现,硕大的建筑群恍若从天上来。牧野山脉主峰名为立岚山,在立岚山山脚专门有弟子来迎接今年参加考核的新生,庞大威风的飞行法器齐整地停在他们身后,每一名弟子都立如青松,白衣宽袍无风自动,仿佛天人。秦长愿一行人到达立岚山山脚之后,立刻就有人大喊“来新人了”。但这些人一看到三人,表情立即垮了,仙气散得一干二净,顿时响起一片哀嚎:“怎么今年尽是些师弟啊,我师妹呢!”立刻就有女修啐道:“你心法口诀背了吗,与师尊探讨突破奥义了吗?就知道找师妹!”陆若甲和陆本乙两人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一时呆立原地,秦长愿不着痕迹地推了推他们,只这短短一瞬,就听得后方传来一道女声:“三位师弟留步。”三人齐齐回头去看。秦长愿礼貌地喊了一声“师姐”。这位师姐不由得对秦长愿多看几眼,霎时眼中起了惊艳之色,随后甜甜一笑:“我叫侯云月,你们没被你师兄们吓着吧——那群臭猴子成天只知道要师妹,师弟也是挺可爱的嘛……喏,这是你们的玉牌,跟我来,我带你们上山。”第4章 零三·书阁学宫主部在立岚山上,是一个庞然大物,侯云月带他们乘坐飞行法器都过了许久,秦长愿看见满目的翠绿也看得有些腻了之后,飞行法器才稳稳落地。侯云月对他们做了个示范,将玉牌放在大门之前的鸣剑石上,须臾,秦长愿敏锐地察觉到周遭空气之中产生一阵波动的灵流,大门那里传来细微的嗡鸣声,紧闭着的山门缓缓打开。侯云月道:“现在你们还没有正式进入学宫,手里的玉牌只有打开山门的权限,到时候如果你们考核通过,正式进入学宫之后就会给你们分发身份玉牌。”陆若甲怕生,他攥紧了玉牌始终躲在陆本乙的身后。秦长愿有些无奈,但到这时,他才发现他们手中的玉牌玉质斑驳,满是杂质,与侯云月手中的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侯云月笑了笑:“快跟我来,我先给你们简单介绍一下,然后好好休息两天,三天之后的考核要加油啊。”秦长愿应了声好,领着甲乙两人跟着侯云月进了山门。中途侯云月趁着秦长愿观察别处时问陆本乙道:“你们三个是兄弟?”陆本乙并不是个棒槌,他的回答还算得体:“不是,我们三个在路上偶然相遇,恰好目的又一致,因此才结伴同行。”侯云月轻笑了声:“幸好他是个男孩儿,不然,长了这副样貌,岂不要被他的那群师兄们给成天惦记着。”陆本乙年纪不大,脑子里没有什么美丑观念,但侯云月师姐的这句话,他竟然非常赞同。秦长愿很快就回过神儿了,头偏向陆本乙:“你们在讨论什么?”侯云月显然不想让秦长愿知道,她坏笑一声,便将话题扯向了别处。侯云月给他们安顿好食宿后就匆匆离开了,这几天正是最忙的时候,陆陆续续有新生过来,来回接送都要靠他们这些高资历的弟子。陆若甲累得不行,三人草草吃过晚饭,甲乙两人就各自回房休息了。秦长愿还很精神,对新世界的探索与好奇让他一直处于亢奋状态,又正巧旁边的床上没人,也不担心打扰到谁,他就一直胡思乱想着,直到迎来了第二天的黎明。距离入学考核还有整整两天的时间,陆若甲和陆本乙想趁机再多抱抱佛脚,只可惜他们没有什么诚意,真佛看见他们,绝情地收回了大腿。秦长愿朝着愁眉苦脸的二人凑过去,问道:“怎么了?”原来学宫的入学考核并不考核资质,而是考核知识储备,对于大部人来讲,这已经相当人性化了,但偏偏对甲乙两兄弟来说不是那么友好。两兄弟从小就凄苦奔波,大字不识几个,更别提知识储备了。秦长愿这两天闲着没事,他又好为人师,便主动提出要给他们补习。陆若甲有些惊讶:“那我们岂不是要耽误你的时间?”秦长愿满不在乎:“没关系,想当年我……”说到这,他的话音戛然而止,整个人有些明显地呆滞了一瞬间。陆本乙追问:“当年?”秦长愿的表情有些僵硬。他自以为不在乎,可每次不小心触碰到,那些隐藏在细微之处的怪兽就纷纷亮出獠牙,咬他满身鲜血。他想说,想当年,他还在清门,还是威风凛凛的无念真人时,授课很有一手,他那个小徒弟萧云今挑得很,谁讲的课都听不进去,只缠着他,也只听他的话。说秦长愿自作自受也好,说他铁石心肠也好,当年被一剑穿心的、鲜血流干的、体温渐冷的滋味,永永远远烙在他心上成了一块紫黑的疤。——又能怪谁呢?“长愿,秦长愿——”陆若甲的声音陡然放大,炸响在秦长愿的耳边,秦长愿猛地回神,惊讶地看着他。陆若甲:“你怎么走神了?”秦长愿晃晃头,插科打诨地把兄弟两个糊弄过去,心里也是真实地打算拉这两兄弟一把。如今这世道,妖魔横行,为祸四方,修真界资源虽匮乏,修真一途遥远看不到头,但留在学宫里苦修,也总比在凡世里担惊受怕地过日子要好上许多。三人正聊着些什么,只见侯云月领着两名新生朝他们这边走来,侯云月的衣服还是昨天那身,这整整一天一夜她定是没休息过,只不过她精神头很足,并不见疲态。真是辛苦。侯云月将那边新生安顿好,笑吟吟地朝他们走来:“昨夜休息得可好?”秦长愿乖巧地答了:“一切都好,劳师姐费心。”侯云月好心提醒他:“秦师弟,你那间屋子之前是没人在的吧?”“确实如此,昨晚也只有我一人。” 第7章 事实证明,有些事情,是不能期待的。他这边想法刚出,便听见门那边传来动静。秦长愿警惕地抬头望去,只见门被推开,月光浇淋而下,淋出一个颀长挺拔的身影。对方似乎没有发现秦长愿的存在,转身关门,整个人便与月光隔绝,重新融入室内烛火的暖光之中。而秦长愿,也正巧将这张脸看得一清二楚。这是一副很具有攻击性的样貌,眼窝深陷,眉锋斜挑,脸上五官的每一根线条都清晰深刻,不说话也不笑的时候,会让人不敢与他对视,但绝不会有人说,这张脸不漂亮。秦长愿“噌”地站起身:“是你!”这就是白天在书阁里见到的那个人!对方冷淡地扫他一眼,便将他当成了一只聒噪的苍蝇,坐到椅子上,不看不听,从怀中掏出《万术风华考》,借着烛光仔细地阅读起来。他似乎快看完了,正在看的那一页后面很薄,似乎只有两三页纸的样子。对方这种态度就很让人窝火,秦长愿咬着牙,将心中那股子火给使劲压着,道:“阁下,白天我不知这本书是你借的,我看到它在一张空桌子上我就以为是谁落下的,动了你的东西,我给你道歉,明天我正好也需要这本书,不知你看完之后能不能直接给我……”这人沉默着,直到这一页读完,他又翻过一页,修长的手指扶着书脊,足足让秦长愿等得耐心快要耗尽,才沉声道:“不能。”秦长愿:“……”想杀人。好好好,以后你别有求我的那一天。秦长愿带着滔天的怒气,用被子蒙住头,气哼哼地去睡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秦长愿还想着找布做小人,但他一转头,看见床头的柜子上放着一本平平整整的《万术风华考》,旁边还有一小瓶化瘀的药膏,秦长愿那股邪气莫名其妙地消了,觉得对方好歹也还算个人。今天一整天,秦长愿都在教陆若甲和陆本乙学习,当他拿出那本《万术风华考》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陆本乙整个人已经燃烧起来了,抢着要学这册经书。看着陆本乙那副样子,秦长愿有些好笑,心道什么时候有时间了我亲手给你写一册,吓死你。闹闹腾腾的两天时间过去,终于到了考核的时候。考核一共两天,第一天是笔试,第二天是心试,两场成绩加在一起便是总成绩,取成绩最高的三百名新生为学宫的正式弟子。秦长愿粗略地估计了一下,今年的新生在八百左右,不管怎么说,这场入学考核定是十分激烈。陆若甲和陆本乙显然也预料看到了这幅光景,脸上的表情都不太好看。秦长愿拍了拍他们两个人的肩,示意他们不必紧张。等待入场时,侯云月找到秦长愿,似乎有话要说。秦长愿不解地望着她。侯云月四处张望,问道:“你看到萧轶了吗,我没看到他人。”秦长愿下意识就想问萧轶是谁,但心窍一转,猜测萧轶就是他那室友。果然,只见侯云月一拍脑门:“嗐……我忘了你们不认识,我都忙糊涂了,萧轶,就跟你住一间卧房的那个。”秦长愿配合地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原来是他,师姐你也不用太担心,会场这么大,人又这么多,不可能全看过来的,他就在哪个角落里也说不定。”侯云月忧心忡忡的:“但愿吧,我就是觉得他资质不错,要是因为没有参加考核进入不了学宫就有些可惜。”秦长愿心道:哪有人会这么傻。表面上他乖巧地笑着:“师姐你放心吧,昨天晚上他回房了,醒来的时候肯定在学宫里面,这么大动静他不可能看不到的。”侯云月的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她抿唇一笑:“那就好,今天考核加油啊,我期待能亲手把身份玉牌送到你手里。”秦长愿也掀唇一笑:“借师姐吉言。”众人又等了一会,高高城楼之上响起浑厚的钟声,便有弟子引着这些新生入场。中途,陆若甲和陆本乙被引着与秦长愿分开,秦长愿给他们做了一个打气的动作,陆若甲冲他笑笑,随后就被淹没在了人群里。秦长愿拿到自己的号码,落座,调整好一切之后抬头,便在前方看到了一个直立着的身影。——萧云今。他长高了,也长大了,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严谨的派头。秦长愿记得萧云今小的时候就是个漂亮的孩子,此刻五百年风云已过,萧云今五官长开,更是俊朗无双。萧云今正在和另外一个弟子讨论着什么,忽然感觉到后方有一道强烈的视线在盯着他,他下意识抬头去看。秦长愿此刻突然胆怯,猛地低头,好像萧云今是光,而他自己像个不能见光的小鬼,直接将自己的身形藏在了前方端坐着的新生之后。萧云今什么也没看到,不以为意,淡漠地收回视线。交代完事情,他便离开,离开之前,偏偏又往秦长愿的那个方向看去。秦长愿低头收拾着笔墨,不知萧云今又望了过来。萧云今也仅是看一眼而已,随后便没多再停留,离开了。钟声敲响,督考官分发试题,薄薄的一张纸落到秦长愿手中的时候,秦长愿才有了实感,他连连深呼吸几次,调整好情绪,几乎是自暴自弃地想:我怕他干什么?他又认不出来我。那个为渡天劫利用萧云今,扔下萧云今,苦心孤诣逼迫萧云今的无念真人,已经彻底死在了岁月的洪流里。秦长愿集中精神,用毛笔蘸饱墨汁,开始在纸上书写起答案来。这个修真界,规则有一半都是由他创立的,区区一个学宫的入学考核,是绝对难不倒他的。秦长愿轻轻松松写到最后一题,在看到题目的时候愣住了。“请客观评价无念真人在修真界的功绩、行为、过失,以及他在您心中的地位。” 第9章 秦长愿轻抚封皮,却在封皮下面看见了一排小字:“但见云中,月从海上来,宁知残怨,陨于天地间,吾念故人,悲事不悲君。”秦长愿深深闭眼,珍重地将这本书揣进怀里。吾念故人,悲事不悲君。“你若想知道那时候的事,看这本书远远不够。”秦长愿被这道声音打断思绪,愕然抬头,正巧瞥见黑暗角落里,抱臂冷冷注视着他的萧轶。愕然之后,秦长愿却蹙起眉,这人在这里多久了,他一点都没有感知到。萧轶故意无视秦长愿的不悦,扬起下巴:“这本书是葛青真人所作,他与无念真人关系甚笃,写下的东西会有失偏颇。”秦长愿现在心情不佳,不愿与萧轶周旋,便道:“只不过是闲来无事随便翻看,不做考究,《万术风华考》我已归还,明天还要心试,我先回去了,再会。”萧轶不以为意:“请自便。”秦长愿走到一半突然转身,远远地朝他当头扔一个小白瓷瓶过去:“多谢。”萧轶一怔,迅速抬起手臂,凌空抓住药瓶道:“不必。”秦长愿走之后,萧轶从黑暗之中走出,站到秦长愿的位置上,找到他刚刚归还的《万术风华考》,在书的扉页之上投入一道神识,连入元神网络,立即就查到了最后借阅人的姓名。紧紧追在“萧轶”名字之后的是“秦长愿”。萧轶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低沉的声音融入夜色里:“秦长愿……秦么。”-秦长愿办理完借阅,神色恹恹地回到卧房,扫了一眼旁边空荡荡的床,不禁想起今天遇到萧云今时的场景。萧云今为什么会出现在中洲学宫?五百年过去了,就算清门没落,以萧云今的资质,再加上当年他除掉无念魔头之后积攒下来的好名声,这么多年了,怎么也不该在这五境之中无名无姓。秦长愿好奇得要命,当即便掏出玉牌,注入元神,连上元神网络,由于权限太低,其他的事情他做不了,只能联络他人。另一端陆本乙很快回应,两人草草寒暄几句,秦长愿便切入正题:“小乙,我问你个事儿……“萧云今——无念真人死之后,他怎么样了?”一听到秦长愿提起萧云今,陆本乙声音里写满了不高兴:“你问他做什么?”秦长愿:“今天白天的时候我见到他了。”陆本乙:“他能怎么样?过得特别好呗,前两百年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脸赖在清门不走,后来圣战爆发,他就上战场咯,击退妖族他立下许多功劳,但圣战还是死了不少人,清门没落之后各大世家争相请他,他一个也看不上,最后无处可去只能来了中洲,哼,他惯会仗势欺人,就该让他吃点苦头。”秦长愿听得心一揪:“什么苦头?”陆本乙似乎有点困了,思考得很慢:“他下了世家的面子,世家得不到他这块宝贝,又怕别人得到,就只能想办法毁掉了。“不过也幸好有学宫这个壳子罩着他,他能安稳活到现在。”秦长愿心情沉重地断开元神网络的联系,又想到白天时他所见到的萧云今,俨然在脑内填补出一个为了活命屈居于学宫之内,艰难生存的小可怜。一边想,又一边止不住喟叹:萧云今啊萧云今,你就算再无处可栖身,也不至于在中洲学宫里做……门生啊,依你的实力随便找一处灵气充盈之地开山立派也完全绰绰有余。睡死之前,秦长愿还朦朦胧胧地想着,萧云今上辈子当他徒弟,这辈子当他师兄,真是天道好轮回,谁也不饶谁。抱着这个想法的秦长愿终于睡去,殊不知,书阁之中坐在烛火之下读书的萧轶忽然打了一个寒噤。-秦长愿休息得不太好,陆本乙和陆若甲见他这副模样,纷纷被吓到,连忙嘘寒问暖。秦长愿打着哈欠摆手,又引得陆若甲担忧三连。陆若甲还要说些什么,钟声敲响,秦长愿如蒙大赦,一溜烟地跑进了朱红大门。心试与笔试不同,每一个新生迈进大门的时候,进入的空间都是不同的。秦长愿在跨过门槛的一瞬间,忽然感觉到一阵如水波似的灵力网兜头盖住了他。秦长愿脸上的困倦模样一扫而空,脸上现出凝重神色。几乎是同时,灵力网检测到他的存在,不待秦长愿做出反抗,眼前景象骤然变换,秦长愿脑子卡了一瞬,再抬头望去时便发现自己来到了完全陌生的地界。等秦长愿再探出元神去感受灵力的时候,却根本找不到灵力踪迹了。无念真人横行修真界这五百年,还从未见过这等新奇玩意儿。秦长愿猜测这是某种类似于传送阵的阵法,只是要高明不少,秦长愿遇强则强,凝聚起注意力,一心参悟阵法。这是一个非常精妙的阵,有点类似于佛家中所说的三千小世界,但又要玄妙上几分,这么多的芥子小世界同出一源又互不干扰,有一个“核”统领引导着这些小芥子,及时纠错,修正。思及此,秦长愿有些兴奋。修真门派没落之后,修真文明急速衰弱下来,现存的这些远不及当年的十分之一,但这个中洲学宫,明显卧虎藏龙。光是一个密集分布又覆盖广阔的庞大元神网络就足够秦长愿惊叹,现在又有一个这等玄奇奥妙的法阵,这让秦长愿有些好奇创建中洲学宫这个庞然大物的是何方神圣。先不说创建学宫所需的物力人力财力,就光是眼前让秦长愿惊艳不已的元神网络和玄妙法阵所需的缜密思维、严谨逻辑、顶尖实力,就足够这位创建者站在修真界的顶峰上笑傲群雄。可秦长愿还没来得及细想,眼角余光突然攀上一道银白,他敏捷地侧身,剑刃却瞬间在他脸颊上留下一道细浅的血线。秦长愿转头看去,看见了少年萧云今负剑而立,左手手掌向上,肘部托着手臂向上。秦长愿一瞬间瞳孔骤缩。这个动作他再熟悉不过,负剑抬手,是萧云今一贯看不起对手,要让对手三招的动作。秦长愿:“……”这小兔崽子。第7章 零六·重判 第11章 汉墨开始喋喋不休:“既然这样,你来中洲学宫就真的来对了,我们有专门研习无念真人传奇一生的专精小组,我们的无念书阁是全五境最大的书阁,也是收录古籍经书最全面的书阁,在这里,你能与无念真人有最亲密的接触,能了解到无念真人最真实的一生……”秦长愿尴尬到恨不得以头抢地,便打断他:“汉墨先生,请问我的心试结束了吗?”汉墨:“小友,别不耐烦嘛,好不容易见到个跟我一样崇拜无念真人的,我在这个独自地方待了一百多年,见到你,总归好奇一点。”秦长愿觉得他这话不太对劲,目中满是疑惑。汉墨道:“我是整个学宫的‘核’,换句话说,元神网络散出去的每一个节点,最终都要汇聚于我,有我在,才能保证元神网络的稳定,保证学宫的正常秩序。”他边说着,边用手指在半空勾画出一张金色的网。“元神网络是五境的奇迹,创造出我,以及这张网的人是近万年来都难以一遇的天才。通过这张网,你能做许多事情,但这么多年来,中洲一批又一批的弟子门生,没有一个知道我的存在,他们只模模糊糊地知道元神网络的概念,也知道元神网络是有个大抵是精妙法阵或是眸中厉害的法器一样的东西,却根本不了解我。”“除了无念真人之外,我就是被创造出的五境奇迹,你知晓吧?”秦长愿一知半解,他猜测汉墨是有自主意识的,就像是传说中与主人心意相通的法器就会生成灵智那样。汉墨目光温和地望着他:“恭喜你通过心试,所有人都在我的监督之下,你现在是表现最好的,我期待明年垂天境开启之后,初云剑也将是你的囊中之物。”秦长愿没来得及回答,顿时觉得一片天旋地转,他愕然睁开双眼,却发现自己盘膝坐在一间静室之内,身旁一炷香还剩三分之一。他动了动有些酸痛的身体,站起身,推门向外,眯着眼逐渐适应刺眼的阳光,缓缓勾起嘴角。中洲学宫,有点意思。-三日后,积分点数公示。一大早陆若甲就兴冲冲地敲响秦长愿的房门:“长愿,长愿你快醒醒,今天公示成绩了!你是头名,整整甩开了第二名十三个积分点!”秦长愿没精打采地打哈欠:“哦,第二名是不是个叫萧轶的?”陆若甲拿出玉牌浏览着名单:“不是啊,是个姓谢的,后边那俩字我不认识……”秦长愿动作忽然僵住,又“噌”一声抢过陆若甲的玉牌,不管不顾地翻了起来。第二名不是,第三名也不是……他一直翻到最后,在第二百七十名处发现了萧轶的名字。不是很好的位置,但也是能成为学宫正式弟子的成绩。秦长愿被吵醒的郁闷心情一扫而空,得意地笑出声:“哼,不过如此。”陆若甲狐疑地看着他。秦长愿又问起陆若甲和陆本乙的成绩,只见陆若甲眉间忽然笼罩阴翳:“我啊……第二百九十九名,勉强是卡着线进了,但小乙他……”没等陆若甲说出来,秦长愿已经看到了——第三百零一名。有的时候,成功不光需要实力,还需要一点点运气。秦长愿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安慰道:“你不用担心,中洲学宫还有推荐的名额,像他这样的也许有机会去其他的学宫,不会让你们的努力白费的。”陆若甲颓然点头,话中又带着些担忧:“长愿,刚才我在外面看到许多人对你这个成绩不服,他们都说……要求学宫对你的成绩重判。”秦长愿无所谓:“我一没昧良心,二没收买督考官,重判就重判,我没什么可怕的。”陆若甲还是有些担心:“但是他们都说为什么第一名不是谢公子的,都说你舞弊了,还说要把你打出原形,让你当众出丑。”秦长愿挑眉。陆若甲拿出玉牌:“你看这个函帖,现在已经被顶到第一页来了。”秦长愿草草一看,便感受到了莫大的恶意,秦长愿最善于无视恶意与唾骂,他将玉牌还给陆若甲,凉凉地说了一声:“等重判吧。”第8章 零七·头名今年需要重判的试卷只有一张,所有人的目光与仇恨似乎都集中到了这个天降的第一名身上来,所有人都在怀疑他的成绩,老督考官已经与汉墨核查过心试成绩,现在他正在批改审核秦长愿的笔试试卷。萧云今默立在一侧,目光淡淡的,他监督着督考官的动作,以确保最大限度的公平。可一切都还好好的,老督考官忽然气得吹胡子瞪眼,把笔摔到一边,手指颤巍巍地指着试卷:“怎……怎有如此……如此不识好歹之人。”萧云今向老督考官投去询问的目光。老督考官气哄哄地把试卷送到萧云今面前:“夫长,你看,你看这写的。”萧云今将试卷摊开,看向把老督考官气得直接用朱砂笔批了一个大“x”的最后一道题。“请客观评价无念真人在修真界的功绩、行为、过失,以及他在您心中的地位。”“如今他被万人敬仰,吹捧上天美玉无瑕,但他根本担不上这些美誉,他不配。”接下来便是短短几行,简要地论证了无念真人为何不配。从他当年一剑劈开异度深渊封印妖族开始,到他收徒萧云今却不履行师长责任以死遁身,苛待亲徒、心怀不轨,再到他身死异度深渊封印破裂妖族祸世是他无情无义、冷漠至极、技艺不精。老督考官气得胸膛起伏:“无念真人是五境公认的伟人,那些不实言论他从何得知!我要剥夺此人入学宫的资格,叫他胡言乱语!”萧云今却还保持冷静:“且慢。”说罢,他继续阅读。这道论述题没有标准答案,但依照中洲学宫对无念真人的狂热程度,怎么也都该是对无念真人狂夸一顿,夸得越真得的分数便越高。萧云今看出来这个新生剑走偏锋,棋行险招,他不像其他人那样说那些千篇一律的话,而是真正地在客观评价无念真人这个人。答案论述了无念真人的过错之后,笔锋一转,又开始理性地讨论起无念真人的成就来,包括击退妖族、培养萧云今、繁荣清门、留下经典剑诀心法等。 第13章 目送陆若甲冲进人群里,秦长愿转身便走向那个人稍少的角落。但当你的人生平淡到了极点时,老天总会在出其不意的地方给你惊喜。秦长愿慢悠悠地走到一张冷冷清清的四人桌前,吊儿郎当的,微微掀起眼皮:“哟,吃饭呐?”萧轶端坐在桌旁,脊背挺直像一座山,见秦长愿走来,他将口中咀嚼的吞咽下去,又严谨地将筷子扣到筷枕的缝里,将袖子的褶皱抚平,抬头:“何事?”这一排都是四人桌,左右两边的桌子人爆满,恨不得要五六个人挤一张桌子,但偏偏就是没有人过来他这。秦长愿仿佛明白没有人敢靠近萧轶的原因了。萧轶为人淡漠,第一眼看就让人发怵。他一个人坐在偌大的四人桌上,斯斯文文地吃饭,他仿佛自带领域场,这个范围之内温度骤降,无人敢靠近半步。有一种冷冰冰的寂寥感。秦长愿俯视着萧轶,突地一笑,这一笑让萧轶莫名其妙。秦长愿拉开椅子,坐下来,斜靠在椅背上,显得有些嚣张:“没事啊,就陪陪你。”第9章 零八·违规萧轶莫名扫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重新拿起筷子,又缓慢地咀嚼起来。秦长愿索性膈应人膈应到底,他整个身体前倾,手掌托腮,胳膊肘支在桌子上,笑眯眯地看他:“朋友啊,聊聊天?”萧轶不动声色,将“食不言”贯彻到底。而秦长愿敏锐地察觉到周围人说话的声音小了,已经有些弟子暗中频频向他们这边望来。他们也许不认识秦长愿,但萧轶他们一定是认识的。传说中的煞神,竟然有人敢主动凑上去,不要命了?秦长愿很享受这些注目礼,他歪着头看着萧轶:“这么久了,我还不知道你名字,不过你这么厉害,肯定是积分榜第二那位,我记得你是姓谢,谢公子,对吧?”秦长愿诚心气人,明里暗里嘲讽萧轶。萧轶将碗放回桌上,缓缓抬头,沉默地注视着秦长愿。两人身周仿佛响起了噼里啪啦的电光炸开的声音。这一瞬间,周围响起抽冷气的声音。秦长愿挑眉看过去,众弟子又齐齐收回目光,纷纷缩成了个鹌鹑。秦长愿笑着看萧轶:“谢公子,还真是不好意思了,我叫秦长愿,积分榜第一,甩开你十三……哦不二十三分那位。”萧轶双唇轻启,淡淡吐字:“我姓萧,萧轶。”秦长愿故作惊讶:“哦?原来是萧公子,可是我在前十名没看到你呀,按理说你这么强,不应该排名靠后,那天在书阁里你给我的那一下我可还记、忆、犹、新呢。”萧轶眼神淡漠:“所以?”秦长愿又靠回椅背上:“萧公子,想进哪个门啊,剑道门,医道门还是儒道门?”萧轶直视他:“剑道门。”秦长愿立即笑了出来:“嗐,这不是巧了嘛,我也想进剑道门,那以后我们就是同窗了呀,请多指教。”“诶……长愿,我点了一份糖醋鱼你爱吃吗……诶?”陆若甲看到萧轶的一瞬间,立即就不敢再大声说话,手一抖,一盘子鱼险些就泼到秦长愿身上。秦长愿立即用上巧劲撑住陆若甲的手腕,道:“小心。”他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陆若甲身上,因此也就没看到萧轶在听到他说“剑道门”之后眼中露出的凶光。而陆若甲看到了,才险些将鱼泼到秦长愿的身上。秦长愿再回过头的时候,萧轶已经重新端起碗,细嚼慢咽起来。陆若甲战战兢兢地坐到秦长愿旁边,瑟缩着离萧轶更远——对角线的距离。萧轶早些吃完,但秦长愿和陆若甲刚刚开始动筷,他不好离席,只在两人对面默默坐着。见秦长愿将嘴中的一口饭吃完,萧轶开口问道:“你为何要进剑道门?”陆若甲一听这话,瞬间被呛到,剧烈地咳了起来。秦长愿和萧轶齐齐看向他。陆若甲好不容易平缓呼吸,颤巍巍道:“长愿……你什么时候说的要进剑道门?前两天……你还跟我说儒道门有多么多么好。”秦长愿立即示意他闭嘴,但陆若甲与他并没有什么默契,壮着胆子喋喋不休:“你还说剑道门一群硬铁剑修,只知道练剑什么都不会……还说他们只能跟自己的剑过一辈子……”“陆若甲,我什么时候跟你说过这些话?你听错了吧。”陆若甲一脸懵:“我怎么可能听错?”秦长愿疯狂挽回:“我那说的是你,你比较适合儒道门,师姐们都特别温柔,还漂亮。”他确实只想进剑道门,和陆若甲吐槽的那些也不过是为了劝说这傻孩子进儒道门。只是这话不太好听,他非常担心萧轶会生气。陆若甲迟疑道:“是吗……”秦长愿小心翼翼地往萧轶那边看,发现萧轶目光如水,仿佛根本没有听到他们刚才说的那些话,整个人稳如一座山。秦长愿不动声色地舒了一口气,道:“当然——诶萧轶……你刚才问我为什么要进剑道门是吧,那我就这么跟你说吧,我要拿到初云剑。”萧轶眸中厉光一闪:“初云剑?” 第15章 陆若甲看得于心不忍:“长愿,我这有桂花糕,你要不要吃一点?”秦长愿:“不吃。”斋戒最后一天了,把今天熬过去,一切都好说。陆若甲似乎也有些闷,他对秦长愿说道:“长愿,听说学宫里有驯兽园,要不我们过去看一看?”秦长愿:“那是干嘛的。”“驯兽供我们学习的,听说等我们正式入学,就会有驭兽课,就是拿驯兽园的这些灵兽练习。”秦长愿两辈子都只知道和剑打交道,对灵兽这些并不感兴趣,他兴致缺缺:“那地方有什么可看的,一群听不懂我说话的家伙真没意思。”陆若甲道:“那不如我们逛逛学宫?”秦长愿果断拒绝,但耐不住陆若甲的软磨硬泡,终于松口,答应他下午陪他去逛。等回到自己的小院的时候,秦长愿下意识向萧轶的院子那边看了一眼,小栅栏门是关着的,屋里也没有动静,看样子这几天萧轶一直都没在。秦长愿幸灾乐祸:说不定萧轶是受不了这么清苦的日子,直接逃出学宫了。下午陆若甲准时来找秦长愿,带着一包桂花糕。秦长愿随手拈了一块,道:“你哪来的桂花糕?”陆若甲随口道:“林东送的。”秦长愿有印象,林东就是陆若甲的室友,看起来他们关系处得不错。秦长愿又问道:“那你室友的桂花糕哪里来的?”陆若甲奇怪道:“学宫外面不是有集市吗?那里可以买到的。”到这时,秦长愿茅塞顿开。他为什么不白天出去?他为什么不在外面吃了肉然后再回来?非得晚上翻墙出去从萧云今那受了两顿气回来,还放着好好的大门不走……陆若甲一瞬之间感觉到了秦长愿身周骤然低沉下来的气场,他牙疼地咧了一下嘴,没敢说别的:“走吧?”秦长愿闷闷道:“走。”-二人逛来逛去,对整个学宫也有了一个基本的熟悉,最后两人无处可去,到底还是去了驯兽园。中洲学宫的驯兽园是整个五境规模最大的,同时也是最正规的,甚至会有专门主攻驯兽的世家来这寻求帮助,由此可见,驯兽园的实力足够强悍。驯兽园每天都会有很多弟子来参观,可以帮负责值守的弟子一些小忙,比如给灵兽喂喂水或者帮它们清理粪便。做这些事情可以得到五到十个积分,积分越多,就可以在学宫之内的学术的交流会上买到自己想要的东西。秦长愿突然来了兴趣,见灵兽的水槽已经空了,又没有人注意到这件事情,他便从水井里舀出水来,倒进水槽。清澈冰凉的水吸走了空气之中燥热的气氛,秦长愿一颗心缓慢沉下来。这对他来讲是新奇的体验,他之前只知道埋头修炼,除了在剑道上大彻大悟,在其他方面却接触得很少。陆若甲见他玩得开心,也与他一同,给灵兽喂水。可正当两人在兴头上之时,距离他们距离最近的一只灵象忽然扬起鼻子,仰头高鸣。陆若甲吓了一跳:“怎么回事,好好的它叫什么?”秦长愿拧眉:“灵象是属于非常温顺的灵兽类型,除非受到剧烈刺激,它们不会这么叫的……”灵象的这一声高鸣似乎也惊动了其他的灵兽,整个驯兽园里突然就躁乱起来,有些天性就莽撞的灵兽甚至已经摆出后腿蹬地刨土,一副急不可耐的架势。这些动静惊动了值守的弟子,他们出面安抚灵兽,可灵兽们的状态明显不太对劲,更像是急红了眼,铜铃大的眼里都是凶猛的杀气。在驯兽园的其他弟子纷纷有些害怕,胆小的已经开始离开,而胆子稍微大一些的将自己所见到的场面告诉值守弟子,企图帮助他们找到发生这种现象的原因。只可惜这种状况太过突然,负责调查的值守弟子毫无头绪,可灵兽又安抚不下来,灵兽们一直冲撞着笼子,眼见着灵象笼子外面的那个封印符就要被灵象庞大的身躯给撞开了。弟子们合计着去寻夫长过来,但这个提议出来,却没有人敢有动作。要是叫夫长知道他们玩忽职守,恐怕以夫长的严厉程度,要受不轻的罚。灵兽们躁动不安,霎时间,整个驯兽园充满了威慑的嚎叫声,以灵象为首,它稍一跺脚,驯兽园都要跟着震三震。而此刻,终有一名弟子注意到了满当当的水槽,拧眉道:“是谁给灵兽喂的水?”恰在此时,秦长愿的手指探到水槽里,他将手指上沾着的水拈了一捻,眉头紧紧蹙了起来,自言自语道:“这水有问题。”陆若甲的腿一瞬间就软了,哆嗦着:“长……长愿,我们不会闯祸了吧……”秦长愿擦干净手,轻哼道:“是水里多了点儿东西,放心,怪不到我们头上。”陆若甲这才松了一口气。可陆若甲这口气没有松完,关着灵象的笼子的封印被灵象彻底冲开,拥有庞大体型的灵象无惧任何阻碍,肆意破坏。无人有时间去顾及是谁给灵兽喂水这件事了,值守的弟子们都方寸大乱,已经有人去请夫长,而其他的弟子勉强维持,可那灵象似乎非常聪明,它有意识地去破坏关着其他灵兽的封印,这下子,弟子们彻底慌了。混乱的驯兽园惊动了学宫高层,有一位胡子花白的匆匆长老赶来,他看着那灵象,叹道:“作孽啊。”一名管事模样的弟子取了水,交由那长老检查。长老捋了捋胡子,凑近了轻轻扇闻,忽地,他眉头拧了起来。 第17章 而广场前方的火凰台上坐满了人,有学宫的六名长老和三名督学以及数不清的教官,唯有正中央的位子是空着的——夫长还没有来。秦长愿和陆若甲找到自己的位置,他望着那个空位,撇着嘴:“夫长好大的派头,现在都还不来。”陆若甲没放在心上:“他老人家太忙了吧,弟子资质从来都参差不齐,就算有那么一两个出挑的肯定也在积分榜上的前几名,上试灵石而已,没什么看头。”他话说完,就看见秦长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陆若甲有些发虚:“你怎么这么看着我?”秦长愿道:“看来你很听话,我很欣慰。”陆若甲一脸茫然。秦长愿:“看来我的话你都还记着,书也都看了,刚才那个成语‘参差不齐’用得很好。”陆若甲:“……”上试灵石是按照积分榜公示的排名顺序试灵的,毫无疑问,秦长愿成为了瞩目的第一位。所有的弟子们都抻长了脖子等着看这第一位究竟是个什么神仙,三个武门的众师兄师姐也都摩拳擦掌,随时准备抢人。被叫到名字的时候,秦长愿缓缓起身,不卑不亢地任小道童领着,迈上火凰台,站到试灵石前。陆若甲耳朵尖,听到身边人低声的讨论。“这就是那个第一名?也长得太好看了吧。”“你看他的气势,他真的只有十五岁吗?”“我真的想知道他是哪个世家的,他就算要进剑道门,我也无所谓,只要他能看我一眼啊啊啊!”“得了吧,人家知道你是谁……”偷偷听着这些话,陆若甲下意识地挺直脊背,小小的骄傲心在作祟,他现在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他们嘴里疯狂讨论的秦长愿,刚刚就坐在他旁边,而且他们两个还刚刚一起吃完早饭。秦长愿并不知道别人嘴里在怎么讨论他,他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试灵石吸引走了,这是一块非常漂亮的石头,有一人合抱那么大,其中呈透明的玉质,内里五彩斑斓,受测者向其中注入灵力之后,静待内里变化,色彩越驳杂者,灵台越下品,若是纯粹的紫,那便是顶尖的十品灵台了。至于超品灵台……秦长愿记得,当年在清门,测出萧云今灵台的试灵石已经炸了。秦长愿深吸一口气,将手掌盖在试灵石表面,将灵力注入到试灵石之内。这一瞬间,深埋学宫地下的初云剑骤然响起清越嗡鸣,而萧云今与初云剑相连,初云剑的震颤毫无保留地反馈给了他。这一瞬间,萧云今感到一阵莫名心悸,倏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能让初云剑有这么大反应的,除了无念还能有谁!前不久初云剑嗡鸣让萧云今颇为在意,而既然有了第二次,他怎么都不会放过这次机会了。萧云今极为激动,粗喘着气,缓缓弓下身来,手紧紧攥住自己的心口,他竭力调整呼吸,又缓缓坐回到椅子上,仰头看着窗外,面上露出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他像是所有的力气都用尽了,缓缓松开衣襟,不知是在问谁:“回来了?”既然这样,他更要将初云剑握在手里。如今世道混乱,无念回来了,第一件事一定就是找他的剑。这样,他把剑掌握在手里,他们终将会有见面的一天,到时候,他一定要与他这狠心的师尊……再见上一面。如今初云剑炙手可热,各大世家虎视眈眈,他伪装成萧轶的身份融入新弟子之中,也不过是为了死争出个第一名,让初云剑继续留在自己手中。如今……如今正好,一举两得。-秦长愿亲眼看到试灵石颜色剧烈变化,最后变成了浓烈的黑紫色。灵台,十品。学宫太久没有出现过十品灵台的天才了,去年新生最好的苗子不过九品,今年这位榜首仿佛受到了老天的偏爱一样,样样都是常人远不能及。在众人艳羡的眼神之中,秦长愿由小童领着缓缓退场。刚回到座位的时候,秦长愿亲眼看到陆若甲要朝着自己冲过来,但他身躯实在矮小,一瞬间就被从各方赶来的师兄师姐给挤开了。秦长愿嘴唇瞬间抽了一抽。“师弟,想好要进哪个武门了吗?剑道门,剑道门绝对是你最好的选择,仗剑天涯,行侠仗义,锻炼心境对你修炼也有帮助。”“师弟,师弟,听师姐的,别去剑道门,剑道门的校服是绿的,你看看你师兄,什么模样,那就是一颗蔫唧唧的老葱!”秦长愿被逗笑,下意识朝那师兄望去,果然见到一身淡绿的校服,只不过没有那师姐说的夸张,顶多算是一棵包菜。秦长愿不想再看他们闹来闹去,便道:“各位师兄师姐,你们的心意我已经领了,但我现在心意已决,师兄师姐们不如再物色其他的师弟或师妹。”人群又开始吵了起来,最后还是连歧长老派人过来,才平息了这场闹剧。刚一坐下,秦长愿就看见了陆若甲那双放光的眼。秦长愿:“……”秦长愿一巴掌将陆若甲的脑袋拍向一边,道:“好好看,别吵。”现在第二名已经上试灵石了,他看向那位只存在于他们听说之中的谢公子。谢公子人看起来文质彬彬的,害羞又有些腼腆,倒不是传闻中那样的凶神恶煞。陆若甲见秦长愿已经不理他了,别无他法,委屈巴巴地缩成一团。谢公子试完灵台,是九品,也是相当不错的了,只可惜有秦长愿珠玉在前,这九品灵台就显得暗淡无光。接下来的这些弟子大多都资质比较平庸了,最高不过八品,一个又一个人流水一样地来回,秦长愿看得没精打采,直到最后时刻,萧轶身影出现的时候,秦长愿才激灵一下,身体瞬间挺直。陆若甲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惶惶然地看着他。秦长愿似乎很紧张,他身体不自觉地前倾,目不转睛地望着试灵石。其他人都很随意,只有秦长愿自己屏住了呼吸。 第19章 -中洲学宫不愧是五境第一学宫,关于培养人才这一方面绝不含糊,积分点的计算有一套非常详实的体系,其中包括必修课与选修课的学习,课余时间在学宫内帮忙兼职赚得额外的积分点,这部分额外的积分点不会计入总成绩内,但弟子们可以用这部分积分点数去换取学宫内的资源。秦长愿阅读着元神网络上的公告,觉得头有点大。学宫培养修真人才的周期是六年,只要弟子在学宫内学习满六年,获得“孟学”称号后便可回归世家或进入王朝为官。而这六年里,每个弟子都会有四门必修课和三门选修课,都凭弟子们的兴趣偏向自由选择,当然也可以多选,只不过就是在每一年的结业考试时会比较痛苦而已。秦长愿正纠结着该选哪几门课,心烦意乱,忽然耳朵一动,听见对面小木栅栏开合的声音。他顿时如被猎豹惊到的鹿,瞬间站直身体,风风火火地推开门,正巧看见萧轶推门而入的背影,高喊了一声:“萧轶,等一下!”萧轶步伐停顿,转头看他。秦长愿举着自己的玉牌,问道:“你选课了吗?”其实对秦长愿来讲,他选哪门课都无所谓,积分点一定能刷到满,但他就是想往萧轶这边凑,萧轶选什么,他就想选什么。萧轶眉头微蹙:“没有。”秦长愿厚着脸皮往门缝里挤:“那正好我也没选,我们一起商量商量?”萧轶沉默地注视着他,最后像是下定决心,缓慢地让开了挡着门口的身体。秦长愿见缝就钻,腆着一张笑脸:“多谢~”萧轶面无表情地关上门,转身漠然地盯着秦长愿。萧轶的这间屋子朴素得可怕,除了日常生活必备的一些用品,其他的杂物几乎没有,整间房子充斥着一种冷淡的简陋感。萧轶为秦长愿沏了一杯茶,秦长愿连忙摆手:“不用了,客气什么,我不爱喝茶的,我就是想问问你选课该怎么选,我自己都整不明白。”萧轶悬空的手停滞在半空,他默不作声,又缓缓放下茶壶,低声道:“《天衍术》传授天道法则和渡劫一些基本的常识的事情,《道经注疏》传授心法、冥想,《天宿术》是推算、阵法,《锻体术》便很简单,锻体而已。这四门是最优的必修课组合。”秦长愿默默在元神网络中将这四门课勾上,嘴角含笑:“这是你想选的课吗?那选修课呢,选修课你想好了吗?”萧轶淡淡地吐出一个字:“没。”秦长愿笑了:“这还用藏着掖着,怎么,怕我抢你全优的名额?放心,到时候我会放水让着你的。”萧轶选择性地装聋作哑,他背过身去,不动声色地下了逐客令秦长愿厚着脸皮不依不饶:“选哪门选修课有建议吗,萧公子?”萧轶八风不动:“《奇花百术》《百川小札》《驭兽术》。”在选修课的课程里,一共有三组,每一组里有两个课程。秦长愿长了个心眼,全都勾了这三组里萧轶所说的每一个课程所对应的另外一个。也就是说,秦长愿勾选了《紫薇经注》《回春术》和《丹术》。他有直觉,萧轶不会老老实实地告诉他萧轶他自己要上什么课。秦长愿眨了眨眼:“多谢,那我先回去了。”萧轶偏头看他:“请便,不送。”秦长愿嘻嘻笑着,可还没来得及走出去,就见对面自己的小院里,穿着紫色儒道门校服的陆若甲慌里慌张地敲着他的门。秦长愿远远地喊了一声:“小甲。”看到秦长愿人,陆若甲大松了一口气的模样,一溜烟跑到秦长愿面前,开门见山道:“长愿,长愿,你知道吗,明天,就明天,学术交流会上会有《飞雪折花》的复制版卖!”听见这话,秦长愿的眉毛揪到一起:“《飞雪折花》?”陆若甲以为秦长愿不知道《飞雪折花》是什么,便冷静下来,解释道:“长愿你不会连它是什么都不知道吧,《飞雪折花》可是无念真人呕心沥血违逆天道写出来的一本超强剑谱,只要得到了这本剑谱,就恨不得能有机会傲视五境的,长愿,你都不动心吗?”秦长愿开启嘲讽:“那这剑谱要真有这么厉害,怎么可能还会有复制版流传出来?我要是有《飞雪折花》,我恨不得嚼碎了咽进肚子里去,还能让别人看见?”陆若甲不服:“长愿你不要小瞧我们学宫的学术研讨会,什么孤本残本都有可能出现的。”秦长愿翻了个白眼:“小甲,当年无念真人有没有写出来《飞雪折花》都不一定,哪来的复制版啊。”他本人亲自下场澄清,当年他那么忙,哪有空写剑谱。数百年前《飞雪折花》凭空现世这件事不知怎么传遍了整个五境,但真正知道剑谱其实根本不存在的只有三个人。葛青、无念和萧云今。秦长愿话音刚落,一转头,余光瞥见萧轶走出门来,站在一旁,冷飕飕地盯着他。秦长愿无意识地打了个哆嗦。第13章 一二·过往《飞雪折花》这本剑谱并不存在,至于威名传遍五境的原因也可追溯。那一年,无念真人刚刚把萧云今带回清门没多久,三生之巅突现奇景,整座雪山仿佛被劈成两半,凭空出现了一条明显的分解线,半边飞雪,半边鲜花。寒冬无法摧折鲜花,鲜花亦不能温暖寒冬,但这两者却在一座雪山上融为矛盾的一体,而彼时无念真人刚刚饮了酒,从山巅之上向下俯视,第一次见这等奇景,他觉极为珍贵,道心瓶颈乍有松动,感念之时,福至心灵,创造出了拥有毁天灭地力量的一击——飞雪折花。这一招之中蕴含万千意象,即使无念真人将这一招书写成谱,全五境也没几个人能将其威力舞出十分之一。秦长愿将这一招命名为飞雪折花。后来,却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许是有守山的小道童看到,将自己所见传了出去,五境便疯传无念真人自创无上剑谱《飞雪折花》,那段日子,清门的门槛都要被人踏破,无念真人装病谢绝见客,到最后实在忍不了,无念真人抓着小徒弟下山藏匿行踪历练去才躲过这一劫。-秦长愿迎着萧轶的目光回视过去:“怎么,你也想去看看?”萧轶看一眼秦长愿,又扫了一眼陆若甲,后者立即缩着脖子挪到秦长愿身后。良久,萧轶开口:“你们若有事商讨,请不要在我的门口。” 第21章 秦长愿将接任务的流程默默记下,决定日后有空了就来这里薅羊毛。等到第三日,陆若甲早早地就守在他小院的门口,秦长愿无奈,与他一同前去。学术研讨会上热闹得很,来的大多是高资历的弟子,他们交流心得为主,买东西为次。陆若甲一心为寻《飞雪折花》,屡次碰壁,神色恹恹的,倒是秦长愿在兵器摊位上看到了一柄颇为奇特的剑。这柄剑不知是由什么材料打造出来的,剑身竟是透明的,若是不仔细看,根本找不到它在何处。秦长愿觉得新奇,站在摊位前看了许久,神色间满是犹豫。摊主见秦长愿这模样,知道有戏,便扯开了嗓门,唾沫横飞介绍这剑有多么多么厉害,多么多么难得。秦长愿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皱着眉头:“这柄剑价格多少?”嘴皮子快磨破了的摊主:……感情您是直接就想买的?摊主道:“四千五百个积分点。”秦长愿看得出来这剑品级并不是太高,但胜在出其不意,在对决中,透明的剑身可能会有意料不到的效果。在他于学宫之中求学的这段时间,够用了。但四千五百个积分点,价格着实有些高。新生入学学宫会给每人每年奖励四千个积分点,如果不大手大脚的话,在学宫之中生活一年绰绰有余。但机不可失……秦长愿一咬牙,又找陆若甲借了五百个积分点,将这把剑买到手。这一年,他不但要喝西北风,而且还背上了五百个积分点的巨额债务。陆若甲心情不佳,他看着秦长愿手里的剑,问道:“诶,你怎么买了把透明的剑?你给它取名字了吗?”秦长愿抚摸着剑身,道:“看不剑。”第14章 一三·风流陆若甲见秦长愿买到了心怡的剑,有些难过,还想找《飞雪折花》,秦长愿本来就是心软的人,他看陆若甲没精打采,叹口气,也陪陆若甲一起找了起来。学术研讨会临近尾声的时候,秦长愿眼前一亮,突然在一个不起眼的小摊位上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发现了四个熟悉无比的字:飞雪折花。即使明知那是假的,秦长愿也将陆若甲推到自己面前:“看那。”陆若甲看到那本有冷白书皮的书之后,整个人仿佛瞬间有了色彩,之前裹在他身周的颓唐阴郁眨眼间消失不见,他眼睛亮晶晶的,惊喜地压低了声音喊:“《飞雪折花》!”秦长愿扬起下巴:“去看看?”而陆若甲伸手正要将《飞雪折花》拿在手中,却凭空有一只手伸过来拦住了他。“哟,我说是谁这么没眼力劲,大白天的就挡道。”身后传来一道嚣张的声音,秦长愿拧眉转头去看,看到了结伴而来的三人。秦长愿问陆若甲:“他们是谁?”陆若甲有点害怕,他躲到秦长愿身后,把脑袋探出来,只留两只眼睛:“长愿,他们是谢公子的人,当初积分点排名公布的时候,就是他们三个闹得最凶,一再坚持是你舞弊了。”秦长愿好奇地望向对面三人:“就是他们?”秦长愿一眼就看穿对方三人的资质,两个七品灵台,领头的这个也不过六品灵台,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偏偏这领头的还拽上了天。“你们不知道好狗不挡路的道理?让开。”秦长愿:“哦豁……”“还有,你们连先来后到这种事情都不知道?《飞雪折花》是我们先看到的,你们从哪冒出来的有资格与我们抢?这是谢公子点名要的东西,还不赶紧给我们双手送过来?”秦长愿不理他那套,挑挑眉:“敢问阁下尊姓大名?”领头人嚣张大喊:“哼,你配吗。”“那么,你配吗公子,”秦长愿身影鬼魅一般,仅仅是眨眼的一瞬间,他就抬起了手,而那本《飞雪折花》稳稳地在他手中,“我就是无赖了,我就是要跟你们谢公子抢这本书,怎样?”陆若甲一直躲在秦长愿身后不安地扯着他的袖子,生怕他和他们起什么冲突,他一听秦长愿说出这话,直接倒吸一口凉气,开始大幅度地拉秦长愿袖子示意他不要得意忘形。你配吗公子没想到秦长愿听到谢公子的大名也毫无反应,明显愣怔一下,大吼:“你……大胆!”平时这群人仗着谢公子的名号作威作福,只是没想到踢着铁板。秦长愿无奈:“我这就叫大胆了?那您们胆子得小成啥样啊?”你配吗公子气极怒极,竟直接冲上来伸手要抢《飞雪折花》。而他的两位手下也公然挑衅,明里暗里说秦长愿和那个萧轶的十品灵台是嗑药磕上来的,连他们有九品灵台的谢公子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永远不可能超过谢公子,而且一会打起来恐怕要被他们的老大揍得满地找牙。秦长愿插嘴:“这关萧轶什么事?”三人大吼“不可能会有人比谢公子还要强,如果有,一定是舞弊了”一类的话。秦长愿体谅他们智商感人,一直耐心礼貌地听着,听完便挑了眉:“你们主子谢温瑞知道吗?”最近谢公子大名的这三个字一直往他视线里钻,他想不记住都难。你配吗公子大吼:“不许你直呼谢公子的名字!”秦长愿灵敏地躲过你配吗公子的手,扬眉:“怎么,你们谢公子也是无念真人的崇拜者?要跟我抢这本书。” 第23章 秦长愿心乱如麻,一想到五境的某个角落里可能还会有人在看这本书,他就浑身不自在,也没空去插科打诨嘲讽萧轶究竟是真没收还是拿回去偷偷看。不过像萧轶这种人,可能真的是将它没收了吧。第15章 一四·蛊毒秦长愿用了两天时间将那些不堪入眼的东西从自己脑海里删除,也到了正式上课的日子。第一堂课是紫薇经注,秦长愿故意挑了第一排的座位,还是离门口最近的,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又一个走进来的人。果然,不出所料,他看到了萧轶。秦长愿非常欠揍朝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然后招了招手。萧轶无视他,移开视线,走向了后数几排的座位。秦长愿得意洋洋地靠在椅子背上,果然如他所想的那样,萧轶绝无可能老老实实地告诉他选了什么课。还好他聪明又机灵。接下来的三天,秦长愿所选的七门课全都上了一轮,每一堂课秦长愿都能与萧轶相遇。必修课还好,但凡是选修课,秦长愿就要坐在第一排,然后欠揍地冲萧轶招手。萧轶起初还没有什么反应,但到了最后一次,他额头迸起一根青筋。发现萧轶的这个反应,秦长愿犹如发现新大陆一样,捂着肚子笑,直到笑得脸抽筋。怎样,他秦长愿就是阴魂不散。哈哈哈哈哈哈爽。这日放课后,秦长愿走在回小院的路上,忽然听到身后有个人在喊自己的名字。他转头去看,只看见了一个有些瘦小的少年,双手交拢藏在宽大的袖袍里,他似乎有些紧张,眼睛不敢与秦长愿直视。秦长愿疑惑:“你是?”小少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你好,我,我是谢温瑞。”秦长愿挑眉:“哦,谢公子。”谢温瑞慌忙摆手:“不不不,不是的,你直接叫我温瑞就好……”秦长愿眨了一下眼睛,看着谢温瑞。谢温瑞被秦长愿看得红了耳朵,他扁着嘴,深深鞠了一躬,大声喊:“对,对不起!”秦长愿:“……”他不愿引人注视,将紧张万分的谢温瑞扶起来,邀请他回自己的小院。谢温瑞局促地站在门口,秦长愿等半天没等到人进来,转头看见谢温瑞僵硬地站着,他有些好笑:“进来啊。”谢温瑞这才反应过来,嘴里连声应着,淡绿的袍子穿在他身上显得有些大,迈过门槛的时候还被绊了一下。秦长愿有些好笑:“你着急做什么,谢公子,找我有什么事?”谢温瑞嘴里嘟囔着:“秦公子,你喊我温瑞就行。”秦长愿递给他一杯茶,笑着道:“行,听你的,那你也要叫我长愿才对吧?说吧,你半路叫住我,应该不是只为了蹭我的这一杯茶吧。”这一句话明显哄得谢温瑞开心起来,他仰起头,双手握着茶杯:“是这样的……前两天我听说我的朋友在学术研讨会上……”秦长愿知道谢温瑞说的是你配吗公子的事了,他没忍住笑了出来:“他们竟然是你的朋友?”谢温瑞有些窘迫:“我自小就跟他们一起长大,他们心肠不坏的,尤其是惑兰,他有些时候是很过分,但从没做过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今天来替他们给你道歉,希望你不要介意。”秦长愿知道谢温瑞嘴里说的惑兰就是那个你配吗公子,他有些好笑:“那可真抱歉,你代替他们道歉,我不接受,如果他们不管做什么事都要你来给擦屁股,他们永远也不会吸取教训。”谢温瑞有些急切:“秦公子,不是这样的,他们现在还受着伤,行动不便,惑兰特意请求我来给你道歉,希望你能明白我们的心意。”秦长愿摩挲着下巴:“我也不是多不通情达理的人,我冲他们不冲你,既然他们有心道歉,那就等他们伤好了再亲自过来,借别人之口,他们的诚意不足,我不会原谅他们的。”谢温瑞这才松了一口气,他双手攥拳搭在膝盖上:“多……多谢秦公子啊。”秦长愿挑眉:“刚才是谁让我喊他温瑞的?”谢温瑞终于露出个放松的笑:“是我,多谢长愿!”两人又谈了一会儿,从傍晚到黑天,两人相谈甚欢。谢温瑞开始时虽有些怯懦怕生,但却很有想法,与秦长愿熟络之后就像打开了话匣子,对剑道的理解也很有新意,这让秦长愿对他刮目相看。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不是无念真人的脑残粉!二人交谈着,谢温瑞有些困倦,秦长愿看出他的疲惫,便打断了交谈,礼貌地示意今日到此就可。谢温瑞撑着精神,他嘻嘻笑着:“今天是满月之夜,我和长愿相识相知,真是美极了。”满月?这句话像是炸.弹一样炸响在秦长愿耳畔,今日竟是满月之夜!秦长愿调整面部表情,轻笑着送走谢温瑞,内心却焦急如火。他怎么能忘了,满月之夜,是萧云今蛊毒的发作之日。当年公孙家族下手歹毒,一心想吞并萧家,连幼儿都不放过,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萧云今天赋显露之后给他下了蛊,这个蛊阴险歹毒至极,会随着萧云今的成长毒性愈发强大,也就是说,萧云今越强,毒蛊带给萧云今的痛苦越强烈。当年在清门的时候,秦长愿想尽了办法也只是做到杀死萧云今体内的蛊虫的地步,他体内的蛊毒无法可解,依然会残留在萧云今体内,依然会令萧云今痛苦,只是不会再危害到性命而已。也幸好,这个蛊毒一个月才会发作一次,那时在清门时幸好还有他师尊帮他熬过这一天。 第25章 秦长愿的手抖了一下,他吐出一口浊气,继续减轻萧云今的痛苦。整整一夜,秦长愿都没有停下来,翌日天明,他的脸色不太好看,他灵力透支,头有些晕,见萧云今的蛊毒不再发作,他才放下心来,揉揉眉心,暂时离开这个让他有些发闷的屋子。他却不知道,就他刚离开的这么一小会儿,萧云今悠悠转醒。萧云今的脑子里还有些懵,只记得昨夜自己太过忙碌以至于忘了是满月之夜,等到最后想起来的时候却有些晚,想不引人注目地离开这座小院却终究还是没撑过去,以萧轶之身毒蛊发作,晕倒在了去书房的路上。萧云今揉了揉微痛的额头,至于他是如何晕倒的,何时晕倒的,晕倒在哪里,这些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他沉默地望着自己的双手,料得自己一定是晕倒之后再无灵力维持,才幻化出了原身。现在他只希望自己暴露原身的时候没有被人发现。昨夜也不知是不是他的幻觉……他竟梦到了师尊来为他解毒。不,绝不是幻觉,也不是梦,他明明真切地感受到了痛苦的减轻。那会不会是这间房间的主人?他的师尊,会不会就是这间房间的主人?萧云今忽然紧张起来,他缓缓抬起头,茶色的双瞳之中亮起了些微光。师尊,你真的回来了对不对……萧云今正殷切地望着门口那里,这时正巧有一只骨节漂亮的手攀住了半开的门页。这一瞬间,萧云今的心跳到了顶峰。紧接着,门被推开,萧云今还未看见人脸,就听得人声:“诶?夫长你怎么坐起来了?饿吗,我弄来了点白粥。”这声音颇为熟悉。再然后,萧云今就看到了秦长愿那张笑嘻嘻又无比欠揍的脸。眼中光芒熄灭,世界末日来临,顶峰的心跳骤停。天崩地裂,萧云今觉得自己心死了。不,师尊绝不可能是这个屡次犯禁的家伙。但抱着微弱的希望,萧云今轻声问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秦长愿心中念头一转,撒谎不眨眼:“我今天早上发现夫长你倒在门口,就……”萧云今精准地抓到秦长愿嘴中说的那个时间点,心中既庆幸又难过。他闭了闭眼,将心中最后的一分脆弱压制住,缓缓抬头,目光凛冽地盯住秦长愿手中的那碗白粥:“学宫有律,不准将餐食带出饭厅。”秦长愿咂么着萧云今说话的语气,从中听出了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他这回是真的有点怕萧云今了,无奈之下,道:“夫长,是我考虑不周,但我猜你昏迷一夜,身体虚弱……”萧云今打断他:“不必。”秦长愿嘴又张了张,最终什么也没说,低下头来:“夫长说的是。”秦长愿将粥碗放在桌上,朝萧云今行了一礼:“弟子今日下课后自会前去找连歧长老领罚。”萧云今站起身,突来的眩晕让他缓了一会才将话说出口:“你若有心认错,不要再惹事才是。”说完,丝毫不给秦长愿反应的时间,头也不回地离开。等到人都看不见了,秦长愿才回过味儿来,萧云今这意思就是放过他这一次了。秦长愿久久站在原地,笑了一声。走出院落之后,萧云今头脑仍旧是昏沉的,但他大致推断出,无念这次回来,一定是藏身在学宫之中的。萧云今只恨昨晚自己昏迷过去,竟连无念如今的样貌都没有看见。-秦长愿收拾完毕,将那碗有些凉了的白粥喝个干净才走去上课。这堂课是《丹术》课,教官先生出了名的严厉,秦长愿不想以去饭厅吃饭这个理由迟到。秦长愿抱着书册一路飞奔,终于赶在预备钟声敲响的那一瞬间迈进了课室。《丹术》与其他的课程不同,《丹术》重在弟子实践,因此弟子们会自发结成两人的小组围坐在丹炉旁。进了屋里,秦长愿放眼望去,他来得实在晚,所有的人都已经结好小组,除了萧轶。他自己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丹炉旁,手中捧着书册一页又一页耐心地看着。这一瞬间,秦长愿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如果没有人追求萧轶,萧轶是不是真的只会和书过一辈子了?秦长愿径直走过去,连个招呼也不打,坐下之后,他敲了敲萧轶面前的桌子:“嘿,好巧啊~”萧轶目光都没有从书页上离开,但嘴角渐渐抿成了一条直线。秦长愿心里好笑:“我可不是故意来骚扰你的啊,就你旁边这一个空位了,你看看你,别人都不想和你组队,我这不是见你可怜嘛,你要是天天这么样可不行,自闭了怎么办?别人都不愿意做的事,我人这么好,那就我大公无私咯……”萧轶深深地闭上眼,合上书,转头看他:“闭嘴。”秦长愿一怔,此时上课钟声敲响了,他只能压低声音,问:“萧轶,你怎么回事?”如果他没看错的话,萧轶脸上写满了疲惫,脸色非常难看,唇色是一种难看的苍白,就连平时冷漠的眼中也满是无力。 第27章 萧轶看见秦长愿,眉头微微拧了起来。秦长愿阴阳怪气道:“哟,这不是萧公子吗?怎么有闲空来令法堂了?”与前两天相比,萧轶的脸色好看了很多,他望着几乎要歇斯底里的秦长愿,眉头微微一皱:“我为何不能来?”秦长愿冷笑一声:“萧公子,你为何不能来?我没说你不能来啊,只是万事都要分个先来后到吧,我在这站这么久了,也看那个令牌看了许久,也正有打算要接,你怎么就好意思上来就摘它?”萧轶打量一下秦长愿,嘴唇张合,吐出六个字:“抱歉,没看到你。”他是真的没看到秦长愿。秦长愿:想杀人。令法堂有律,挂在任务板上的令牌都与元神网络相连,若有弟子想接任务,直接将令牌摘下,元神网络便会自动将弟子的身份与这个令牌相匹配,在弟子完成任务的期间,元神网络也会给弟子全面全程监控,以便在最后能够将积分点数发放到弟子的账户之中。萧轶轻轻吐字:“抱歉。”秦长愿仍在生气:“你道歉有什么用啊?任务还不是被你给抢了,别的任务我不想做,我就想做这个。”萧轶看着他:“你想如何?”秦长愿挑眉:“让我跟你组队,我们两个一起做这个任务,最后得到的积分点平分,我就不生气了,怎么样?”萧轶默然地看着他,他心中确实存有歉意,且秦长愿的提议的确是一个好办法,他便没有犹豫,元神通过玉牌连入元神网络,在接受任务的后面选择了“组队”。北疆与中洲离得并不远,乘坐飞行法器的话两个时辰左右就能到,学宫之内有租借飞行法器的地方,十个积分点一个时辰,秦长愿粗略地计算了一下,觉得如今家徒四壁的自己并不适合这种昂贵的出行方式。秦长愿小心翼翼地问:“萧公子,我们怎么去啊?”萧轶并不在意这些,他转头看向秦长愿:“你想怎么去?”秦长愿提议道:“要不……要不我们御剑过去?”萧轶瞳孔微微放大,似乎有些惊讶秦长愿会这么提议:“你决定便是。”秦长愿丝毫犹豫也没有,召出看不剑,由于这柄剑他一直没有时间去开锋,不太好操控,秦长愿费了些时间才摸索到诀窍,在最后一瞬,灵力如水流一般注入看不剑,秦长愿乘风而起,发丝凌乱在他的脑后,模糊地勾勒出一幅漂亮的眉眼。萧轶淡淡地收回视线,召出佩剑,紧随秦长愿身后。若是御剑飞行,到达北疆境内一个时辰就够了。速度虽比飞行法器快,但对灵力的消耗不知是飞行法器的多少倍,因此大家出行才会选择省时省力的飞行法器。秦长愿依稀记得,在北疆与中州的交界处有一个小镇,可以供他们暂时落脚歇息,之后若是一切都顺利的话,他们也许能在天彻底黑下来之前上山。秦长愿准备了一些辟谷丹,不然按时吃饭和睡觉的话根本无法在短短的一天半之内完成任务并赶回学宫。毕竟两天休沐之后,一大清早,他们还有《紫薇经注》课要上,双双迟到可不太好看。秦长愿御着未开锋的看不剑,游刃有余,还有精力与萧轶攀谈:“萧公子啊,你说我们这个任务的成功率有多少?”萧轶默不作声。秦长愿笑嘻嘻地凑上去:“有我在,那肯定是十成的把握啊。”但就最后一个字从他嘴里跑出来的时候,也不知是看不剑要故意拆秦长愿的台,还是他自己太得意忘形,看不剑剧烈摇晃一下,秦长愿没设防,一个没有站稳,眼见着就要栽倒下去。十数丈的高空,即使秦长愿做了应急措施,但也足够惊心动魄。萧轶反应快一些,双唇轻抿,他御剑飞速奔到秦长愿身边,伸手一捞,截住秦长愿的腰,及时止住了秦长愿下落的趋势。秦长愿也借机稳住了身体,他轻喘一口气,将灵力重新灌入看不剑之中,站稳之后,轻声道:“多谢。”萧轶礼貌地松开手,退到一个安全的距离之外,还是那副冷淡的腔调:“不必。”秦长愿无奈地笑了声,也没觉得刚才自己有多丢人:“到前面,雪花镇那里休息一下吧。”雪花镇便是秦长愿一开始计划中的在中洲与北疆交界处的那个落脚点。秦长愿自己倒是无所谓,他有些担心萧轶赶路这么久会吃不消。与此同时,萧轶没有拒绝,他虽未与人组队完成任务过,但也懂得协商的道理,萧轶不动声色地望一眼秦长愿,心中想着这个爱逞强的家伙的确要休息一下了。雪花镇地处北疆与中洲的交界处,背倚雪花山。雪花山虽然名叫山,但其实并不高,顶多算是一个小山包,有时会有樵夫上山砍柴,靠山吃山,山下的镇民也会卖一些山里产的东西,因此雪花镇里还算富足。两人找了一家小餐馆落脚,萧轶没什么胃口,秦长愿倒是饿了,他一连点了许多招牌菜,挑眉看向萧轶:“你当真一口也不吃?”萧轶没有回应。秦长愿道:“一会我们可就要吃辟谷丹了,你再想吃就真的没有了。”萧轶依然默不吭声,秦长愿看他情绪不高的模样,有点拿他没办法,又加几盘菜,这些分量两个人吃绰绰有余。然而,就在两人等上菜的空档里,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婆婆提着个小篮子颤巍巍地向他们走来。“年轻人,头一回来我们这吧?”秦长愿痛快地点头,他分神去看萧轶,却发现萧轶没有动静,而且脸色有些阴郁。他拧了拧眉,转头去接老婆婆的话:“婆婆,我们的确是第一回 来这,怎么了?”刚刚他就注意到了这个婆婆,婆婆脊背佝偻,脸上满是风霜,但小篮子放了有十几个由红绳编成的结,她一桌一桌地走过来,却不是被人不耐烦地赶走,就是被彻底无视。秦长愿见她实在心酸,便应了她的话。老婆婆笑得眼睛眯到一起,一笑,露出没有几颗牙的嘴:“年轻人,买个许愿结吧,婆婆我一根一根红线绕起来,一步一步编出来的,对它许个愿,灵得很。”秦长愿来了兴趣,开玩笑道:“那您怎么知道它一定灵?”老婆婆似乎更加开心了:“婆婆我当然知道它一定会灵验,当年萧圣就从我手里买过这个许愿结哩。” 第29章 ……心想事成吗。-“萧轶,喂,萧轶,你怎么回事?”萧轶猛地回神,发现自己眼前有一只不断晃来晃去的手。秦长愿这才松了一口气:“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哪里不舒服吗?”萧轶摇头。秦长愿状若漫不经心地扔给他一个许愿结:“老婆婆刚走,我自作主张也给你买了一个,收着吧。”萧轶一眼瞥见秦长愿腰间挂着的许愿结。许愿结鲜红饱满,非常漂亮。萧轶忽然问:“刚才她讲的那些,你信吗。”秦长愿撇嘴:“说实话,我不太信,萧云今那样一个人怎……”萧轶打断他的话:“是真的。”秦长愿去夹菜,歪头:“诶?”萧轶重复:“是真的。”秦长愿拧眉:“你怎么知道?”萧轶望着远方,轻声道:“是真的,他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一点办法都没有,但凡还有别的办法,他那样的人,怎么会相信那些虚无缥缈东西。”秦长愿突然停下来,夹住的菜掉到桌上,他勉强一笑:“这样啊。”到了该离开的时间,秦长愿递给萧轶一粒辟谷丹,趁着这个时候,秦长愿说道:“刚才那个老婆婆说,前几天,清门的钟声响了,应该是个吉兆。”萧轶转头瞥他一眼,没说什么。秦长愿自讨没趣,摸了摸鼻子,自己也吞下一粒辟谷丹,便与萧轶一同上路了。大玄山脉并不十分靠北,与小玄山脉成一“八”字型,遥遥居于北疆极北之处的清门之后。也就是说,若有妖族想从北疆入侵五境,则需要横跨清门和大小玄山脉两道难关。二人到达大玄山脉主峰的山脚之下,天色阴黑,秦长愿呵着冷气,不动声色地又给自己加了一层灵力护体,他天生怕冷,将灵力浪费在这种事情上,也是情有可原。萧轶难得犹豫:“我们要趁黑上山吗?”秦长愿搓了搓冻僵的手:“上山吧,不然我们恐怕来不及回去。”萧轶点头,表示同意。大玄山脉的主峰名为苍玄山,风雪极大,若是凡人夜里上山,恐怕要被淹没在这漫天的风雪里。对于萧轶与秦长愿两人来讲,也算不上有多轻松。二人虽都有灵力护体,但萧轶稍有一些夜盲症,平时还好,可在这只留满山白雪的纯银世界,萧轶更是什么都看不见。秦长愿只得将自己的衣袍撕下一条布来,将他们两个的手用衣服系在一起,引着萧轶向前走。他们并不知道天香花具体长在哪里,只知道是在悬崖峭壁之上,可在这座苍茫的雪山上,又该怎么样才能找到一座恰好长着天香花的悬崖?两人默不作声地爬山,安静了太久,秦长愿有些不自在,他顶着风雪回头,压低声音:“萧轶,你还好吗?”萧轶:“走吧。”秦长愿有些时候觉得萧轶这个人就是太闷了,闷到他一个话痨都不知该和他说些什么。“萧轶啊,跟我说说你吧。”萧轶静心感受着脚下的步子,心中计算着已经走了多久的距离,听到秦长愿的话,他心口一滞:“说我什么?”秦长愿无奈:“就关于的那些啊,家中父母,年方几何,有无钟情之人,平生偏好之事,都可以说说啊,拜托你别这么无趣好不好?”萧轶似乎心情还算不错,没有无视秦长愿的话。“我无父无母,下月月初年满十七,有钟情之人,平生最好读书。”秦长愿停下步子,转头失望地看着他:“就这?”萧轶不理解秦长愿为何这般惊讶。他努力地睁开眼,想从眼前一片模糊的轮廓中看出些端倪来。秦长愿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我踹一脚你是不是也就只能放出一个屁来?”萧轶拧眉:“粗鲁。”秦长愿“切”了一声,抬手幻化出一个灵力罩子来,这里有光明,有暖风,如初春的清晨。秦长愿舒一口气,盘腿坐下:“我们歇一会,正好,你给我讲讲你那个钟情之人啊?”见了光,萧轶的眼睛也终于亮了起来,他看着秦长愿看了许久,才吐出三个字来:“不可以。”秦长愿翻了个白眼:“咋,你没出阁的小姑娘啊,还跟我这害羞?”萧轶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喉结上下滚动两番,眸中光芒更盛:“是……他,他还不知道。”秦长愿听明白了,挑眉:“嗐,还是偷着喜欢的啊?”第19章 一八·比试秦长愿仔细盯着萧轶的脸,不错过他一点细小的表情。 第31章 萧轶抿唇,沉默地看他,眼底是幽深不见边的寒潭。秦长愿喉结上下滚动一番,错开目光弯腰去捡被他挑落的末月,借着将剑还给萧轶的空当,他试探问道:“生气了?”萧轶依然看着他。秦长愿将末月举到他面前:“喂,萧大公子,不至于吧,真生气了?”萧轶垂下眼睫,将末月重新握回手中,收剑入鞘:“我没输。”秦长愿“噗”地笑出声,同时也松一口气:“好,行行行,你没输,是我这个阴险小人用了奸计行吧。”萧轶移开目光,不去看秦长愿的眼睛。二人休整一会,再度上路。四下是沉郁的黑,秦长愿拉着萧轶,两人并排走在软绵绵的白雪上。秦长愿有个问题憋在心里一直想问萧轶,这个时候安静得连彼此呼吸都能听见,绝不是问出来的绝佳时机,可是……若是不问出来,秦长愿觉得自己接下来至少一天都得胡思乱想。秦长愿下定决心,抬头,问道:“萧轶,你的剑术,是和谁学的?”对决的时候秦长愿就发现了,萧轶的剑式他非常熟悉,熟悉到下一步就能知道他会怎样出剑,会怎样将敌人逼至绝境。即使在剑道上仅是小有成就的人都能凭借预测来推断出对手的下一招,但对秦长愿来讲,这不需要预测,是本能。一个优秀的剑修用出的剑是有魂的,而秦长愿所熟悉的,正是那一抹虚无缥缈的剑魂。萧轶半点犹豫也没有:“早些年承了人情,得到一本剑谱,出自无念真人之手。”秦长愿怔了一瞬:“是什么?”萧轶瞥他一眼:“《入世录》。”听到这,秦长愿那颗心彻底落了地。当年无念真人成就无数,为后世留下无数无价财富,这剑谱《入世录》就是其中之一。《入世录》门槛低,并不挑人,也不挑天赋,修为低下之人修行《入世录》强身健体,修为高深之人修行《入世录》更上一层楼,总之,不同的人不同的时候看《入世录》,总会有新的收获。这也正是这么多年来,无念真人不可替代的原因之一。也可以说,五境能有如今的繁荣,无念真人功不可没。萧轶也没将秦长愿的话放在心上,如今许多人都在修习无念真人流传下来的剑谱,感觉路数熟悉并不稀奇,就刚刚,他也觉察到了秦长愿的剑招与他的相似度接近五成,他也并未点破。无念真人是如今所有修行者的信仰。秦长愿又想与萧轶讨论,但萧轶已经将头转到正前方,开始认真赶路了。秦长愿见萧轶兴致缺缺,也不强迫他,便道:“今日时间紧迫,那就改天再与你探讨剑术问题吧。”萧轶没有应他的话,却在秦长愿看向前方的时候暗中将目光投向他。秦长愿突然转头,萧轶来不及收回目光,所谓的“偷窥”被秦长愿抓个正着。秦长愿挑眉笑着问:“你看我干嘛?”萧轶不应他。他贱兮兮地把脸凑到萧轶面前:“怎么回事?”萧轶迫不得已开口道:“你为什么想得到初云剑?”秦长愿实力了得,恐怕是他的一大绊脚石。秦长愿:“这还有为什么吗?想得到就是想得到了……全五境有谁不想得到初云剑的吗?”萧轶斩钉截铁:“但我……我非要得到初云剑不可,不是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秦长愿:“我也非要得到初云剑不可啊,保护五境,击退妖族,得到无念真人传承那些都是胡扯,我就是想找一把趁手的武器。”萧轶道:“人人都传颂的,不一定是适合你的……”秦长愿忽然停住脚,拽住萧轶,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个“嘘”的手势。萧轶的话音戛然而止。秦长愿挥手,丰沛的灵力将这一小片天照亮。萧轶重见光明,略带惊讶地看向秦长愿。秦长愿道:“看前面。”萧轶扭头看去,只见前方是一座断崖,峭壁像是被刀削出来的一样,遥遥对立。而冰雪冻层凭空增添了地势的险峻,就在对面耸立着的山壁上,盛开着一朵洁白漂亮的小花。花蕊是黄色的,竟有些可爱。萧轶的声音含在喉咙里:“是天香花。”第20章 一九·大比月色和霜雪将两座相对而立的山壁染成了铁灰色。若不是两人视力好,那朵洁白的小花就彻彻底底被藏在了厚厚的雪层里。两道悬崖之间隔着一条天堑,苍玄山的高度远比他们平时御剑的高度要多上数倍,御剑到对面根本不可能。秦长愿有些发愁:“我们该怎么过去?”萧轶望着摇摇欲坠的小白花,言简意赅:“造桥。”秦长愿没听明白:“怎么造?”萧轶没有多说什么,缓缓抬起手,灵力凝聚在掌心,而下一瞬,灵力洪流爆发,由萧轶牵引着向下,将苍玄山上千千万万年不化的冰雪灼烤着融化成水,冰凉刺骨的空气中翻腾着热浪,秦长愿站在一侧,有些吃惊。萧轶打算就地取材,连通两端,造一座冰桥。 第33章 秦长愿定睛细看,是封书信。这人似乎有些害怕被发现,动作幅度非常小,秦长愿有些好笑,作恶一般地突然拉开栅栏门,故意咳嗽两声,戏谑道:“不知这位公子深夜造访,有何要事啊?”绿毛毛虫仿佛受到了天大的惊吓一样,他连连尖叫着后退数步,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胸,像是光天化日之下遭到强抢的民女,秦长愿拧眉:“小点声,你吵着我我不会揍你,但我对面那位,你知道吗,可凶。”绿毛毛虫似乎被吓到了,他略有惊恐地看向秦长愿对面的那间小院子,“咕咚”地咽了一口口水。秦长愿:“噗。”但下一秒,他看清了人脸,挑眉:“哟,是你啊,你配吗公子。”你配吗公子大名惑兰,从他听见秦长愿的声音开始脸色就非常难看,现在被人认出来了,语气相当冲:“是我,怎样?”秦长愿双手抱胸:“怎么,白天害羞不敢跟我说话,晚上偷偷给我送情书?”惑兰脸色爆红:“你,你不要得寸进尺!明明是我家谢公子让我来给你道歉!”秦长愿笑着看他:“喔……道歉信啊。”惑兰呼哧呼哧喘气,似乎被秦长愿气得不轻。秦长愿随手点了一束灵力作光,照亮这一小块范围,他朝惑兰伸出手,掌心向上:“给我啊。”惑兰看着秦长愿干净无茧的掌心,犹豫一会,鼓起勇气将信递到秦长愿的掌心中。秦长愿将信收下:“行了,天也不早,你赶紧回去睡觉吧。”惑兰惊讶:“你不看看?”秦长愿:“哦……那我现在就看然后当你面读给你听?原来你喜欢这样啊……”惑兰迅速抬头看他,又一次脸色爆红:“你敢!”秦长愿哼笑:“行了,多大点事,我原谅你了,难道我还能一直跟你计较不成?”惑兰抬起眼皮看他一眼,欲言又止。秦长愿:“干嘛?”惑兰道:“秦长愿你记住,你是永远都不可能赢过我家公子的,上次灵台试测是你运气好,你不可能次次都赢的,三日后的垂天境大比,我家公子一定会拔得头筹。”秦长愿:“哦,知道了,你家公子最厉害,我困了要睡觉了,请吧惑兰小公子?”面对秦长愿的敷衍,惑兰咬牙,倍感屈辱地离开了。秦长愿拿着那封道歉信,回到了屋里,连看也没看,直接就扔进了抽屉里。他看得出来,惑兰只不过是迫于谢温瑞的压力前来道歉,信上的话定也是空洞的,没意思。道歉心不诚,还不如没有。他放惑兰回去,也不过是他不计较了而已。与一个小孩子计较些什么。只不过三日后的垂天境大比第一场,他要费心准备一下。毕竟有萧轶那个强敌在,他得让萧大公子心服口服。至于其他人,他暂时不放在眼里。第21章 二十·秘境翌日,元神网络上又公布了一条消息。垂天境开启日期为明年三月,距离现在还有六个月的时间,大比总共要需要前五十名弟子进入垂天境进行初云剑的争夺,这五十名弟子,必然是中洲学宫最顶尖的,才可有资格出去与其他学宫和其他世家的孩子相争。垂天境是上古大能遗留下来的一座洞天福地,目前垂天境由中洲学宫接管,每五年会开启一次,届时学宫之中的大部分弟子都将进入到垂天境之内作为求学之路的必修课。进入到垂天境之内机缘与风险同时存在,每次垂天境开启的时候在其中丧命的弟子也不在少数,但这也挡不住机缘对修行之人的诱惑力。而这一次,初云剑就在垂天境之中,让人挤破了头,使得原本就不多的名额更加捉襟见肘。垂天境大比共分为三次比试,第一次就是在两日后,为修为比试,从报名的弟子中筛选出前一百五十名实力强劲的。第二次则为心境大比,选出前一百名,最后一次,考核知识面的覆盖情况,最后一轮,选出最顶尖的五十名。若说难度最高的,无疑是第二轮了,最终总成绩占比最高的,也是这一轮。实力和知识这些即使有不足,也可以后天追补上来,但心境若有缺陷,即使修为与知识远高于常人,最终也会不可避免地走上歪路。修行一途,是炼心的过程。如今的修真界不像当年那般弱肉强食,强者为尊,只要心境正,即使灵台不济,也可行医,也可为儒,不再以武为尊。秦长愿这些天老老实实地上课,没再出幺蛾子,与萧轶见面的时候也只是淡淡地打个招呼,面对如此反常的秦长愿,萧轶也不过是仅仅在第一天的时候多分给了他一个眼神,随后两天就习以为常。秦长愿这两天过得却不如表面那样从容。从大玄山脉回来之后他就清楚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中洲学宫今年出了萧轶这样的人才,既拥有举世难得的十品灵台,又拥有远超常人的实力,入学考核竟只排在第二百七十名,这样的成绩让人扼腕,虽然名次不能代表一切,但秦长愿却想知道发生这种情况的原因。。或许萧轶故意为之,或许中间又隔着许多层利益相关,秦长愿只想查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无人管,为何无人问,为何萧轶表露出十品灵台时,那些长老和督学的表情都那般平淡。就仿佛,他们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萧轶的存在一样。这个发现让秦长愿有些不安。他想赢过萧轶,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可这些天查下来,或许是五境变化太大脱离了秦长愿的掌控,秦长愿一点关于萧轶的信息都没有查到。这个人无父无母,与萧轶自己所说的相吻合。他就像是凭空出现的,又或许是从石头缝里跳出来的,总之他与五境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都牵扯不上关系,背景干净到漂亮,但就这种干净,更让秦长愿感觉到不对劲。 第35章 谢温瑞笑了笑:“一桩小事而已,大比结束后我定会带好酒上门,还要请长愿帮忙引荐。”谢温瑞似乎还有急事,他话也没说明白,只和秦长愿做了个口头约定,又寒暄几句就匆匆离开了。秦长愿并没将这事放在心上,他看了看不远处的萧轶,直奔着他走去。萧轶感觉到身侧笼下来一片看阴影,他抬头去看,看见秦长愿笑眯眯的眼睛,又冷漠地低下头去。秦长愿看清了萧轶手中的书,道:“《万术风华考》,你怎么又在看这册书?”萧轶头也不抬:“无念真人所创,多读几遍也不会嫌多。”秦长愿笑了两声:“你也是真喜欢他……”萧轶抬头看他。秦长愿一个字一个字地把后半句话吐出来:“写、的、书。”萧轶站起身,将书揣进怀里,淡淡道:“我该走了。”秦长愿挑眉:“那萧哥哥加油哦~”萧轶猝然回头,用一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表情看着秦长愿。秦长愿丝毫不自觉:“我等你赢了回来哦~”萧轶猛地转身,双手藏在袖子里,攥成了拳。等到萧轶上场的时候,这场比试进行得格外快,对手还没有在擂台上站稳,就被萧轶一股灵力给冲得晕头转向,脑袋一沉,直接倒栽葱似的从擂台上扎了下去。台下众人叹为观止,秦长愿挑着眉头,总觉得萧轶像是在杀鸡儆猴,而自己就是那只猴,而看萧轶下手的轻重,也能看出来他像是在发泄。第一天的淘汰赛并没有什么看头,而且排列紧密的淘汰赛终于结束,一半人怏怏不乐,不是在感叹自己的运气不好,上来就碰上与自己实力相当或实力远超自己的人,就是在悲哀为何人与人之间的差距能有这么大。当晚秦长愿躺下之前,吹熄烛火之后,隔着黑夜望向对面的小院,心中默默道了一句“晚安”。-修为比试的重头戏在后四天,每一个人的精神都是紧绷着的,谁都会幻想着初云剑这柄闻名五境的至强之剑有一天能属于自己。秦长愿连入元神网络,草草地浏览了着最新公布的消息,顺便查看这四天自己的五场比试安排,当他看到最后一行的时候,一双眼睛骤然眯了起来。萧轶。他的最后一场,是与萧轶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前四场比试,秦长愿都赢得毫无压力,他虽有五百年的光阴蹉跎,但打赢一些后辈们,也是没有问题的,他唯一在意的是最后一场。前一天晚上,秦长愿特意给看不剑开了锋。给灵剑开锋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不仅需要使用自己的灵力在灵剑之内烙上自己的魂印,还要与灵剑建立起羁绊。一个修者可以同时与多件法器建立羁绊,但相对的,所付出的便也越多。秦长愿沉默地坐在床边,摸着自己左手手背上光洁的皮肤,轻轻勾起嘴角:“对不住了,初云。”开锋之后的看不剑发出轻轻的嗡鸣声,剑身之中似乎镶嵌着一小段七彩虹,不管从哪个角度看过去都不一样,秦长愿觉得稀奇,又把玩了一会看不剑,才抱着明天一定要将萧轶打得落花流水的心态酣然睡去。翌日,到了比试的时候,秦长愿与萧轶两人在钟声敲响之后相对而立,似乎早有人得到了消息,这一场是秦长愿和萧轶两名学宫之内资质最好的新入门弟子的强强对决。而这场对决,元神网络之中的函帖早已盖起高楼,甚至都惊动了汉墨先生,汉墨还在秦长愿比试之前假公济私地给他发了一条“加油”的私密讯息。秦长愿哭笑不得。而此刻,台下的欢呼和叫嚣声他们彼此都听不见了,秦长愿扶着看不剑,朝着萧轶歪头:“来吧?”萧轶站得笔直,宛如一棵松树,他抱着末月,直到听见秦长愿的询问之后才有了动作。他拔剑出鞘,动作干脆漂亮,直袭秦长愿。秦长愿早有准备,看不剑瞬间飞出,迎上萧轶这一击。两剑相接,摩擦火花,两人视线相交,短暂的相触间,迸出无数意象。两人身形灵动,眨眼间便来往了数十回合,台下的人肉眼也只能捕捉到几缕残影。雪、虹、花、血。两人相斗,剑意迸发,谁也不肯示弱,如水波四散的灵力炸落进不远处的静河里,道道水峰冲击而起,水花四溅开来,落向擂台中央。水雾朦胧间,秦长愿不肯放过这机会,剑尖挑起一颗水珠,灌足灵力,这一瞬间,脆弱的水珠乍然被赋予了夺命的压力,呼啸着刺穿空气,直指萧轶咽喉。萧轶丝毫不惧,末月薄薄的剑刃精准地将水珠劈开,水雾濡湿了他的头发,眼帘也一片湿润。水珠立即回落地面,又反弹回一些。萧轶横剑身前,抬头,却发现身前空无一人。周遭的一切仿佛在这一瞬间静止。风、水、声,都停了。萧轶立即察觉到不妙,闪身后退,却听见高空传来一声大笑。“萧轶,想跑?晚了!” 第37章 秦长愿先是一怔,随后才反应过来,他哭笑不得:“萧轶,停,停一下。”萧轶哪里会听他的,手中剑路诡谲,秦长愿定睛一看,竟是伏妖剑法。秦长愿知道萧轶是动了真格,依照如今五境对妖物厌恶的程度,也不怪萧轶的反应会这么大,秦长愿举起双手超过头顶,诚挚道:“萧轶,你误会啦,我不是妖,你先把剑放下,我们好好说话。”萧轶对战斗有着优越的意识,他懂得不该被对手迷惑的道理,更明白该如何寻找对手的破绽,因此末月步步都能逼得秦长愿无法分心,只能叫他专心应付。秦长愿体内灵力溢散,真正实力甚至发挥不出三成,一直都在被萧轶牵着鼻子走,以至于最后一招,末月刺中秦长愿肩胛骨,鲜血顺着手臂流淌下来,再次浸红了浅绿的衣袍。末月带来的冲力令秦长愿跌坐在地,萧轶无情地拔出末月,带血的剑尖正指向秦长愿的眉心。秦长愿这个时候感受不到痛了,他只感受得到心底犹如岩浆翻腾滚烫的愤怒。秦长愿缓缓抬头,眼眶染上些红,他顺着剑刃迎上萧轶的目光:“萧轶,我有点生气了。”末月刺得很深,仍旧刺中的是左肩,新伤旧伤一起扰得秦长愿不得安宁,袍子落地,露出秦长愿半边身体无瑕的白。萧轶拿剑的手一直很稳,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秦长愿,须臾,施舍一样地吐出一句话来:“你是谁?”秦长愿“嗤”地笑了一声:“怎么回事?萧大公子连我都不认识了么,今天赢你一场就记恨在心了?”萧轶冷冷道:“妖物。”秦长愿二话不说,将左臂彻底暴露在日光之下叫萧轶看个清楚:“是么,那我叫你看个清楚,我叫你看看我这条再耽搁一会就要废掉了的手,让你看看我是不是你口口声声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个的肮脏妖物。”萧轶的目光被秦长愿还在滴血的手臂吸引了过去,他的元神并未感知到妖气,刹那间神色有些动摇,但末月却未动分毫:“你不是妖?”秦长愿气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他强逼着自己镇静下来,道:“萧大公子,我是秦长愿,如假包换,我记得上次丹术课的时候你还欠我一个人情吧,人情债可不好一直拖欠着,那……劳驾您能把您的剑收一收么?”萧轶深深地看了一眼秦长愿,沉默片刻,手腕一折,收剑入鞘。但他身体仍旧未放松。秦长愿知道自己不给萧轶一个解释今天是绝对过不去了,他轻咳一声,往左臂上渡了些灵力过去,才道:“你说我是妖并不准确,我其实,是个鬼。”萧轶看向秦长愿的目光顿时锋利起来。秦长愿说谎从来没有红过脸,他脑子转得飞快,说自己从小就命犯煞气,出生就克死了母亲,父亲一起之下把他扔到了荒山上,活活被饿死,但他小时候就命硬,孤魂久久不散,正巧被在山上修行的他师父捡着,师父见他可怜,用生命之树的枯枝给他雕了个身体,接引灵魂到生命之树的枯枝上,让他得以活了下来。秦长愿心中暗自得意,这还和他当时与陆若甲陆本乙讲的差不多,还能对上,倒也不怕萧轶出去找人对口供了。萧轶半眯着眼睛看秦长愿,他猜测秦长愿这番话,至少有七成是编的。但其实,秦长愿说的这番话真实性远不到三成,也就“生命之树”那几个字是真的。萧轶早些年为了救回无念真人,也不是没有找过生命之树,可是后来得知最后一截生命之树的枯枝在早些年间被人求走,且生命之树只能重塑身躯,如果没有灵魂引入,也只能是枯枝一截,他便放弃了。萧轶虽没完全相信秦长愿的话,但他基本判断是非的能力还是有的,他见秦长愿确实不是妖物,像这种将魂魄寄在一物之上苟延残喘的情况他也不是没见过,稍微消化了一会眼前所见便不再在意,顺着自己的本意,掏出一瓶伤药,递到他面前,低声道:“抱歉。”秦长愿抬着头,默不作声地看他。萧轶确实有些理亏,但他又实在不善于处理这种场面,第一次,他迎着秦长愿的目光,心中有些不自在。他缓缓蹲下身来,看着秦长愿的眼睛,诚恳道:“对不起。”所幸修者的灵力能够自动冲刷筋脉的淤塞,秦长愿肩膀那里的伤处已经止血了,他举起右手,掌心氤氲上些灵力助自己伤处愈合,萧轶很有自觉性,凑近了些,也给秦长愿渡了灵力过去。直到最后枯枝渐渐化形,与秦长愿的身体融为一体。秦长愿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他正欲道谢,却听见门外谢温瑞的声音在喊:“长愿,长愿在吗,我是谢温瑞,我带了好酒过来……”秦长愿无奈叹气,轻飘飘地看了萧轶一眼,颇有些颐指气使的模样,扬着下巴:“去,开门去。”萧轶抿唇,顺从地起身去开门。谢温瑞一看见是萧轶来开门,张开着的正要说话的嘴瞬间就僵在了原地,幸好手稳,手中的酒坛子没有掉落在地上。萧轶僵硬地对他道:“坐。”谢温瑞忙不迭地应声:“好……好……”然后同手同脚地坐下,乖巧得像一只小鹌鹑。萧轶站在旁边,安安静静地看着谢温瑞。谢温瑞双手放在膝盖上,头越来越低,掌心甚至都冒出了汗。两人正僵持着,门忽然被推开,只见秦长愿已经收拾好,所有的血迹也都处理干净了。谢温瑞就像是看见了救星一样,眼中瞬间冒出了光,激动地站起来朝秦长愿挥手:“长愿,长愿!”秦长愿唇色有些苍白,但脸色还好,他笑了笑:“今天就过来了,怎么没歇一歇?”谢温瑞双手有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最后有些不自然地垂在身侧:“没事,反正我也不太累,而且那天和你说好了,大比结束之后就来找你。”秦长愿指着石凳道:“怎么不坐?”谢温瑞立即反应过来,屁股上瞬间像是抹了胶水一样,紧紧黏在石凳上。萧轶看他一眼,没多说什么。秦长愿自然地坐到谢温瑞身边,谢温瑞立即凑上来,耳语道:“长愿,那个人就是……萧轶?”秦长愿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眼神。谢温瑞道:“好凶哦。” 第39章 萧轶渐渐眯起眼睛看着他。自从得知秦长愿是引魂重生的人之后,萧轶脑子里就总有些不太实际的幻想。长久的相处下来,他不得不承认,秦长愿的性格与无念真人相像,且当时秦长愿上试灵石的时候,初云剑是有明显反应的。像初云剑这种品级的灵剑,不会平白无故地发出嗡鸣。那秦长愿和无念真人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且他记得,无念真人的俗世名讳就是姓秦。萧轶觉得有些头疼,若不是他清楚无念真人那些年一心扑在修行之上,根本不懂男女情爱,他几乎就要怀疑秦长愿是无念真人遗留在世的血脉了。“萧轶,你想什么呢?”萧轶立即回神,便看见秦长愿不满地看着他。粥碗早就空了,看样子秦长愿已经叫了他许多声。萧轶默不作声地将碗和瓷勺收走,便听见秦长愿问道:“谢温瑞临走之前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萧轶侧过身:“我答应他了。”说完,他将手中的金色小令牌展示给秦长愿看。秦长愿本就没想拒绝谢温瑞,但也没想到萧轶会答应得这么快。他惊讶地睁大眼睛:“你怎么答应了?他想拿这个东西做什么都没问清楚你就答应了?”萧轶平静地看着他:“我记得我在还你的人情,你说什么,我都会去做。”秦长愿破天荒地红了耳朵以示对萧轶的敬意,甚至有些心慌,以至于原本想好的嘲讽一通萧轶的话都吞进肚子里忘了说。当晚,元神网络之上关于出现在令法堂上那个积分奖励高达一千的神秘任务被哪个弟子给领走的猜测就像是一道飓风席卷了整个元神网络。饭厅都变得安静得犹如书阁。所有的弟子都在低着头刷那个一瞬间就盖起了百层高楼的函帖。“我们学宫从创立以来就从来没出过一千积分点的任务,这是哪个地主家的傻儿子?”“没出过不代表不能出啊,若是任务难度足够高完全没有问题啊,学宫戒律又没有规定上限,想给多少的报酬就给多少的报酬啊,楼上是不是儒道门的尼姑庵,既没头发也没见识。”“哟,我们没见识,那你们死道士就有了?我看今年新来的那两个十品灵台的师弟在你们那也是糟蹋,识相点就赶紧把师弟放出来。”“楼上不要歪楼好吗,今年这个一千积分点的任务到底到了哪种难度我们不敢说,但至少是谁接了这个任务我们总可以猜一下吧,是那两个十品灵台的天才师弟,还是谢公子?”“我猜是天才师弟,据说上次令法堂里那个五百积分点的任务就是他们两个组队完成的。”“我觉得是谢公子,谢公子这么厉害的人,没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事情!”“楼上不要乱说吧……我看见了,是谢温瑞发布的一千积分点的委托,所以,他只能是那个傻儿子。”“我不许你这么说谢公子!”……秦长愿一边看元神网络一边笑。萧轶任劳任怨地替他收拾行李,偶尔向他投去奇怪的目光。谢温瑞在走之前将有关千龙引的所有消息都给了萧轶,其中一项,在南郡的最南部,靠海的一个名叫落月城的城镇,十天之后会有一个大型拍卖会,其中千龙引就会作为压轴的宝物供人拍卖。这是最为简洁的一种方式,若是错过这次,他们不但需要再等上半年,甚至还需要亲身入险境,亲自去采摘千龙引。难度要比天香花高上数倍不止。秦长愿与萧轶略一合计,便决定今日连夜启程。南郡不比北疆,御剑飞行就能过去,南郡距离中洲学宫相当遥远,若想方便一点直接过去,租借飞行法器,只不过这一来一回,秦长愿倾家荡产也租不起。第二个方法就是搭乘商队的飞行法器。这些商人对钱的嗅觉都很灵敏,他们往往会专门空出一座飞行法器来搭乘路人,这样能净赚得许多利润,还不用扣除成本。走之前,萧轶面无表情地看着秦长愿的左臂:“你能行吗?”秦长愿机械地动了动,僵硬道:“没事,我能行,肯定不拖你后腿。”萧轶并没有因为他的这一句话就放下心来,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将看不剑与末月一同装进剑袋里,背在身后。秦长愿笑着看他。萧轶动作停下来,迎向秦长愿的目光。秦长愿道:“没事,就突然发现我还挺喜欢你。”萧轶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最后径直站起身,走向门口:“走了。”秦长愿哼笑,连忙追上他。-临近年底,很少再有商队会去南郡这么远的地方,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一支去南郡的商队,却被告知已经满员了。秦长愿长叹一声:“真是时运不济!”但他这一声叹完,忽然被萧轶推了一下胳膊,他下意识扭头看去。只见以满员为由拒绝搭载他们的络腮胡大哥笑眯眯地与一白衣姑娘聊了会儿,最终白衣姑娘顺利登上飞行法器。秦长愿目瞪口呆。 第41章 说完,他低下头,双手捧脸,眼泪打湿眼角,伤心地哭了起来。他的脖颈弯着,月光正巧照到他那一截脆弱雪白的后颈上。我见犹怜。萧轶在旁静静看着秦长愿的表演,他很想配合秦长愿做出些反应来,但他做不到……最后秦长愿哭到伤心处,搂住萧轶,埋进萧轶的怀里哭。络腮胡大哥被哭得心都要碎了,他为难道:“我们这的座位确实是满了,但我看你俩实在可怜,你们跟我来……保准你们两个能到南郡。”秦长愿吸着鼻子,擦了擦通红的眼角,带着鼻音和大哥道谢。络腮胡大哥也是个心软的人,他似乎在商队里的地位不低,有一间单独的房间来给他休息,他将两人登上飞行法器,领进他自己的房间,随口嘱咐几句,便道:“我叫库奇,你们两个随便怎么称呼,今晚我要值夜,你们两个睡在这里就行,明天我看看有没有中途离开的,到时候你们就可以坐过去。”秦长愿破涕为笑:“那谢谢你了,库奇大哥。”库奇摆摆手,转身离开了。房间之内烧着炭火,地上也铺着一层厚厚的绒毯,没有凳子,似乎就是让人盘膝席地而坐的,秦长愿怕生,围着小方桌坐下,拈起一颗葡萄塞进嘴里,兴冲冲地转头招呼萧轶:“仙女姐姐,过来呀,这个葡萄特别甜,快尝尝。”萧轶站在门口,看着眼角还红彤彤的秦长愿,错开目光:“你倒是厉害。”秦长愿已经举着一盘子葡萄痛快地吃了起来,晶紫的葡萄珠被剥去皮,剔透松软的果肉在瓷白的指尖绽开,秦长愿笑眯眯的:“多谢夸奖~”萧轶盘膝而坐,闭目养神。秦长愿有些遗憾:“你当真不吃?”萧轶摇头。秦长愿顿时没了什么兴致,他伸手去拨萧轶的面纱,问道:“其实今天我一直在想,谢温瑞他为什么想拿到千龙引。”萧轶睁开眼睛看他。“谢家虽然不如六大家族,但在中洲也颇有名望,谢温瑞是谢家大公子,九品灵台,我搞不明白他还想要千龙引干什么,”秦长愿托腮看着萧轶,“你觉得呢,仙女姐姐?”萧轶本人气质清冷,白衣白裙更衬他不似人间之人。萧轶提前给自己化了女相,因此身形倒不显突兀,别人看去,就是个高挑纤细的女子。萧轶开口道:“他想拿千龙引去做什么事,与我无关,他与我只是雇佣与被雇佣的关系而已。”秦长愿半晌说不出话来:“你这也太冷淡了吧姐姐。”萧轶一记冷眼扫过去,秦长愿立即噤声,怂哒哒地喊了一句“哥”。萧轶暂且放过他,又道:“谢温瑞此人我无心与他结交,乱事若都放心上,我会很累。”秦长愿轻笑一声,身体渐渐矮下去,口中不知呢喃了声什么,眼睛一闭,睡着了。可他好巧不巧,这身体一矮,就正好枕到了萧轶的膝盖上。萧轶眼皮一跳,垂下眼帘看着睡死过去的秦长愿,有些无奈。他随手做了件好事,将秦长愿碍事的额发给拨开。不得不说,相貌都非常漂亮的两名女子紧紧凑在一起,场面绝对赏心悦目。忽然间,门被推开,萧轶周身气势顿起,他凛目回望,却望见了提着食盒的库奇。库奇被萧轶的气势惊得后退了半步,刚要开口问话,萧轶举起手,竖起食指在唇边——是个噤声的手势。库奇顿时松了口气,轻手轻脚地进来将食盒放在桌上,冲着萧轶点头,随后又轻手轻脚关门离开。萧轶冲他礼貌地颔首,那种逼人的压力也渐渐散了。秦长愿不耐地动了动,似乎是伤口在痛,萧轶顿了一下,小心地调整姿势,避免碰到秦长愿的伤口。整整一夜,萧轶没再动过。-飞行法器飞到南郡最少需要四天,然而进了南郡的界限,到落月城还需要一天的时间,在飞行法器上已经度过了两天。中途有人离开了,秦长愿和萧轶也如愿坐上了座位,今日正是垂天境大比修为比试出成绩的日子,秦长愿一大早就连通了元神网络,不断骚扰着汉墨先生,让汉墨快点公布成绩。汉墨最后烦不胜烦,直接缩在一个角落里怎么喊都不出来了。秦长愿惋惜地跳出元神网络,对上萧轶的视线:“你查到了吗?”萧轶稳坐如钟,不慌不忙,侧头看他:“成绩午时公布,你再着急也没有用。”秦长愿不信:“你怎么知道?”萧轶闭上眼睛不理他。秦长愿没有个老实劲,一个动动这一会动动那,最后吵得萧轶拧眉看他。旁边有其他人看向他们这边,眼中都是慈祥。看那姐妹俩,关系多好啊。秦长愿终于捱过了午时,午时一过,他第一时间连入元神网络,查询到了成绩排名。第一名,秦长愿。秦长愿眉开眼笑,将一张笑嘻嘻的脸凑到萧轶面前:“诶,仙女姐姐,不好意思,这次的第一名,还是我哦。”这次的修为比试不太理想,大多数人只赢了两三场,积分多在中后部分,像秦长愿这样六场全胜的只有一人,萧轶和谢温瑞赢了五场,并列第二名,但是萧轶的临场表现要比谢温瑞强上许多,因此萧轶最终排名是第二,而谢温瑞是第三。秦长愿得意洋洋:“哎呀,我怎么又得了个第一名呢,还是压在你上面诶。” 第43章 五百年已过,新人替旧人,宴皇阁高楼平地起,唯有这匾额,从未变过。萧轶见秦长愿站在门口不动了,偏头看他,眼中是询问的神色。秦长愿笑了笑:“没事,这匾额是无念真人他老人家亲自写的吧?”萧轶也抬头去看,喉结微动,轻声说道:“是。”门口有小童将两人迎了进去,秦长愿和萧轶随意逛了逛,一层就是些普通的珠玉宝器,秦长愿觉得无趣,若是想进入拍卖会,恐怕将一层的这些东西全买下来都远远不够,秦长愿定下心神,随便找了个伙计去打听通行令的事。伙计一见是两位姑娘来找他,脸都要笑开了花,但转瞬他听到拍卖会的事,笑容就凝固在了脸上。“姑娘,实在对不住,通行令都已经分发出去了,剩下的也都被预订了,您来得实在不太是时候。”秦长愿“嗤”了一声:“那我问问,你们上一块通行令是什么时候分发出去的?”伙计被秦长愿的目光盯得有些发怵,他躬下身道:“真是对不住了,昨天我们才发出去的最后一块。”秦长愿双手抱胸:“我们明天来,你肯定也说是‘昨天发出去的最后一块’,我还不知道你们?”伙计赔笑。秦长愿道:“那我们就只想进拍卖会去看看,你有办法吗?”伙计偷偷擦汗:“这……姑娘,我们阁主说过了,拍卖会的人数已经够了,不能再领人进去了,不然,您看看您有什么想要的,在我们阁里头逛逛?拍卖会里的东西不一定就是最好的……”秦长愿睨着他:“我说过了吧,我只想进拍卖会,你们阁主怎么这么多事,我不在里面坐着,我就站着也不行?”伙计快哭了:“姑娘……这,这也不合规矩。”秦长愿又想说什么,萧轶直接拦住他,向他使了个眼色,秦长愿将火气都忍了下来,叹口气,朝那伙计说了一声“真不会做生意”,便跟着萧轶离开。秦长愿睡了五百年,也不知道这宴皇阁的阁主是什么脾性,他不敢贸然惊动阁主。萧轶提议道:“我们先去订客栈,找个落脚的地方。”秦长愿没有异议,倒是心里已经开始计划着怎么甩开萧轶,用出自己的那张特权令。特权令特权令,就是拥有一切合乎情理的特权,秦长愿找阁主要两张通行令绝不过分。这特权令还是当年他给宴皇阁写了匾额之后,那掌柜的硬塞给他的,大概是宴皇阁五百多年以来发出去的第一张特权令了。客栈很快就找好,两人无比默契地要了两间房,又同时说要休息一下,默契地拿了门牌,进了自己的房间。关紧大门,又同时琢磨,怎么在不惊动对方的情况下,用出特权令并拿到邀请函/通行令。萧轶正皱眉思索着,他忽然听到敲窗的声音。还未来得及反应,窗户就被推开,他冷然抬头去看。是个风度翩翩公子模样的人,他一看见萧轶,瞬间以为自己走错了屋,惊愕一瞬,转身便要道歉离开,但一接触到萧轶的眼神,他了然,悬立在半空,施施然摊开折扇,将大大的“和气生财”四个字露在外面,咧开嘴,露出个坏笑:“我就知道是你,萧云今。”第27章 二六·阁主萧轶算不上友善地望了来人一眼,道:“你认错人了。”来人不客气地横坐在窗棂上,翘起二郎腿,扭着身子看萧轶:“萧云今,别装了,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认得你。“不过,你穿这身……还真挺好看的。”萧轶道:“宋成泽,宴皇阁难道是接不到生意了?让一阁之主闲到来我这里装疯卖傻胡言乱语的地步。”宋成泽闷声笑:“萧云今,你怎么不装了?不过今天跟你一起来的那小姑娘挺标致的,你学宫的弟子?给我介绍介绍呗……”萧轶扫他一眼:“是我学宫的弟子,但他还小……”宋成泽双眼冒光:“还小没关系啊,道侣从小养大那多好~”萧轶缓缓补上自己被噎回去的半句话:“少年心性,还需打磨。”宋成泽嘴型都摆出了“没关系”,但他迅速反应过来,不死心地追问:“少……少年?”萧轶的目光凉凉地落在他身上。宋成泽整个人似乎像一座雕像一样从中间裂开了,他忍了许久,道:“你们两个臭男人神经病吧,穿成这个样儿,招摇撞骗,害人不浅。”萧轶走上前去,欲把宋成泽从窗棂上掀下去,锁窗赶人。宋成泽连忙赔笑脸,双手撑着窗框,道:“萧云今,萧夫长,萧哥哥!我这新来了一批好货,你要不要看看?”萧轶向他投去略感兴趣的一瞥。“无念真人当年穿过的里衣、无念真人当年用过的盥洗盆儿、无念真人当年用过的发簪,还有无念真人当年握过的……”萧轶从喉咙中涌出一句“滚”,末月亮剑,直接将宋成泽给甩了出去。但没过多久,就传来了敲门声,萧轶低声询问:“谁。”秦长愿没心没肺的声音传来:“萧轶,是我,秦长愿。”萧轶去开门,秦长愿毛绒绒的脑袋从门缝中挤出来,险些钻到萧轶怀里,萧轶下意识后撤一步,淡淡地看着他。秦长愿左看右看:“萧轶,你这边没事吧?我刚才怎么听见你这边传来一声惨叫?”萧轶动了动嘴唇:“没事。”秦长愿狐疑:“真没事?” 第45章 秦长愿道:“不管怎么样,我都得先见到阁主。”见到阁主之后,他就打算趁着萧轶不注意偷偷给阁主看他的特权令,以阁主这样的人精,肯定能知道他的意图。但后面的事,他要瞒着萧轶。可以不瞒着,但没必要,后续给萧轶的解释要麻烦得不得了,他是个讨厌麻烦的人。萧轶也没多问,直接应声“好”。黄昏之下的宴皇阁莫名有一种悲壮的美,它见证岁月的变迁,见证万物更替,悲凉的事都被刻进它的记忆里,它仍旧伫立在这里,从未变过。秦长愿向前走了一步,又转身看萧轶:“走吧?”萧轶穿了件月白的袍子,前胸有墨竹图案,黑色靴子上似乎有暗纹,在暖橘的夕阳光照下现出些不同的纹理。他双手环胸,银制的护腕也反射出熠熠的光芒。秦长愿就没那么讲究了,素色白袍,随便找了根墨兰发带束住头发,他此刻转头,半边脸藏在阳光照耀不到的阴影里,冲着萧轶笑:“怎么了?”萧轶跟上他:“走。”宴皇阁里已经没有什么人了,接待他们的还是上次那个伙计,这伙计见两人衣着都不简单,便笑脸相迎。但伙计还没来得及说话,正巧阁主从楼上送贵客下来,秦长愿便问道:“那是谁?”伙计答道:“那是我们阁主。”秦长愿盯着宋成泽,问:“那我们该怎么样才能见到你们阁主?”伙计:“阁主他一般不见客人,除非是我们阁里的贵客或者是提前两天通传……”这个时候,伙计话还没说完,只见送走了贵客的宋成泽一转身,摊开折扇,露出四个大字“关你屁事”,笑道:“两位客人要买些什么?”萧轶和秦长愿的目光齐齐落在他的扇面上。宋成泽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他略有尴尬地调转折扇,“和气生财”暴露在他们面前。秦长愿、萧轶:“……”宋成泽笑:“两位客人要买些什么?”这宴皇阁阁主与秦长愿想象中的倒是天差地别。他以为宴皇阁阁主这等有权有势的人,一般都穿金戴银,顶着富贵肚,身材也显富态,绝不是眼下宋成泽这个模样。宋成泽样貌平平,但整个人自然流露出一种恬然的气度,说他满身铜臭,却又叫人品出些与世无争的态度来。秦长愿收回视线,笑了笑:“我们就随便转转,听说贵阁两天后会办一场拍卖会是吗?”宋成泽顺着秦长愿的话说:“是。”秦长愿状似平常地挠头,宽大袖袍垂下来,正好悬在宋成泽视线前方。宋成泽自然而然地看向秦长愿,却在那一瞬间瞳孔骤缩。他在秦长愿的袖子里,看到了一块黑色的特权令。第28章 二七·四层宴皇阁分发出去的特权令一共有一百一十三块,按颜色来区分等级。其中黑色两块,青色十块,红色一百零一块。黑色特权令的特权大到就算持有者想接管宴皇阁,如果经过阁主同意,都是没有问题的。而如今黑色的特权令只有两块,一块在苍玄王朝的帝王那,另一块就在无念真人手中。这种东西根本无法造赝品,每一块特权令都是独一无二的,只有宴皇阁里的人能分辨出真假。宋成泽眼神极好,那特权令就是真的。秦长愿沉睡五百年,也不懂宴皇阁的规矩,只以为特权令全都一个样,也没读懂宋成泽眼神中的其他意味,只以为他是惊讶。宋成泽调整好自己的表情,轻咳一声,一点破绽也没露,笑道:“看样子两位客人是对拍卖会感兴趣?”秦长愿道:“是,不知贵阁目前是否还有通行令出售,或者可供我们使用灵石兑换。”宋成泽用扇子给自己扇了扇风,余光望向萧轶。萧轶对他们这边的对话并不感兴趣,已经踱步到一旁,打量起在墙壁上挂着的那幅山水画。宋成泽已经不指望萧轶了,他要独自面对暴风雨,独自面对这个拥有黑色特权令的大人物了!宋成泽收了纸扇,在手心敲了两下,略有迟疑,像是做出多大的让步一样:“这样,我们宴皇阁本来的规矩是您在我们这买够五千灵石的东西能送您一张通行令,但到昨天为止,通行令已经分发完毕了。”听见这话的伙计露出了骄傲的表情,看吧,他们阁主就是这么说的,他没有把意思传达错。但他们阁主的下一句话让他呆立当场。宋成泽道:“不过,一到三层这些对外开放的区域没有什么好物件,四层有个好东西,如果您有兴趣买了的话,我们就会将两张通行令作为谢礼,直接送给您。”秦长愿挑眉,刚要发问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怎么他们把那东西买走还像是做了多大的功德一样。宋成泽用扇子遮住脸,轻轻地笑:“不过那东西一般人可能没兴趣买,您若是单纯为了通行令带走它,也挺划算的。”秦长愿了然,知道阁主这是在看见特权令之后给他开后门了。果然,特权令就是好用。他笑了一声:“行,那劳驾阁主你带我们去看看。”反正他灵石有的是,只要得到了通行令,就不虚此行。他转身去叫完全将自己择出来的萧轶:“萧轶,走了,去四楼。”萧轶跟过来,两人并排走在宋成泽身后,他压低声音问道:“怎么样?” 第47章 宋成泽冷笑一声:“当然有,而且还是黑色的,他到底是什么人,你当真一点都不知道?”萧轶揉了揉眉心:“不可能。”首先排除皇家,皇家中人身染龙气,为了避免与天道之意相抗,皇家中人皆不可修行。而且苍玄王朝的王不可能傻到将自己的底牌随意交给别人,那么,这一条路就堵死了。可是……招魂大阵这么多年都没有回应。秦长愿又怎么可能是无念真人?宋成泽见萧轶这般,叹气道:“也是,无念真人怎会这般,许是无念真人的特权令丢失在了哪里,叫这小子运气好,给捡了去。”“萧云今,你说是吗?”宋成泽见萧轶许久不回答自己,便出手推了推他,萧轶猛地回神:“我会将这件事查清楚。”查清楚这件事情很简单,只要等到他蛊毒发作的那天。萧轶现在唯一能确定的事情就是无念回来了。他要豪赌一场,赌一赌无念到底是不是个念旧的人。也要看一看,到时候站在他面前的,到底是秦长愿还是谁。作者有话要说:宋成泽:秦长愿,我以为你只是个小可爱的,真的。第29章 二八·旧人宴皇阁为这次的拍卖会起了个十分风雅的名字——兰竹会,实际却与金钱相关,也不知道阁主他怎么想的。秦长愿与萧轶休整了两天,两天后,各自带着通行令出现在了宴皇阁的门口。这种日子宋成泽不会露面,他们便向引路人出示通行令,领了号牌之后被人引着走向大厅的座位。宴皇阁的等级制度非常森严,整个会场呈中空的圆柱形,使用通行令进入拍卖会的“普通人”只能坐在一楼大厅里,围着看台,视角不是太好,且许多人坐在一块难免嘈杂。而二楼和三楼的雅间便是专门为贵客们准备的,朝向看台的这一面是打开的,有帘子作遮挡,雅间里面的人能随时看到外面的情形,但外面的人就无法看到里面的人是何方神圣。千龙引是非常难得的一种药草,它是唯一有希望能逆天改命的东西。如果一个人没有上好的资质,在千龙引的帮助下,他能够将属于别人的灵台转移到自己的身上。因此千龙引这种东西,一旦被放出去了消息,自然会有人慕名而来。毕竟,永远都不会有人嫌自己太强了。而这次的兰竹会,大多数人都是为了千龙引而来。萧轶在座位上,目光沉着地望着会场上满满当当的人呢,声音发沉:“千龙引拿到手,有些难。”秦长愿轻嗤一声:“怕什么,我有钱。”自从秦长愿豪掷近万灵石买了一件穿不得摸不得只能看的名为“无念真人的里衣”的破布回来之后,萧轶就毫不怀疑秦长愿有钱的这个事实了。萧轶轻声道:“但谢温瑞他用学宫的积分给你做报酬,你为完成这个任务用了灵石,得不偿失。”秦长愿知道萧轶的意思,积分只能在学宫里使用,但灵石没有限制,几乎是万能的。秦长愿笑了笑:“你当我傻,反正不管花多少灵石我都能买下来,到时候再找小谢去报销。”秦长愿笑得狡黠:“反正是他买,不是我买。”萧轶错开与秦长愿对视着的目光,佯装专注地看向会场中央。会场拍卖师是个声音清脆的女子,她身材曼妙,穿着清凉,一举一动之间都引人注目。秦长愿啧啧称奇,扯着萧轶的袖子道:“这宴皇阁的阁主原来喜欢这个样子的?”萧轶很想接一句“他不止喜欢这个样子的”,但动动嘴唇,还是忍住了。拍卖的第一件物品是长明灯的灯芯,长明灯是五境之中少见的一种法器,但少见并不意味着珍贵,主要是因为长明灯只能做照明用,是个很鸡肋的东西,多用于祭祀与墓室之中,日常生活很少用到。众人对灯芯兴致缺缺,举牌的人也零零散散,最终以八百灵石的价格成交。拍卖会开场的时候一般都很少有好东西,正当秦长愿昏昏欲睡之时,女子像是发现了并不活跃的会场气氛,声调陡然一扬,将整个拍卖会推入第一个小高潮。是个活物。银足乌。传说中这种灵兽是凤凰的后代,叫声清越好听,能带来祥瑞,也有人说对着它许愿,五年之内,愿望一定会实现。它双足是漂亮的银色,极为少见,银足乌的羽毛是雪白色的,但一般里面的绒毛会掺些浅棕或黑的杂毛,纯白的羽毛极为少见。而羽毛色彩越纯净,达成愿望的几率就会越高。更重要的是,当年无念真人养过一只纯白的银足乌,而恰好,眼前正在拍卖的这一只,羽毛雪白无暇,甚至都裹上了一些神圣的色彩。祥瑞之鸟。秦长愿明显感觉到萧轶的身体有一瞬间的紧绷。他转头问:“想要吗?”萧轶没有吭声。会场内已经响起了众人的低语声,银足乌的出现显然令他们的情绪被调动起来,秦长愿像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在讨小甜心的开心那样,笑嘻嘻道:“想要嘛?你想要我就拍下来送给你。”小甜心冷飕飕地拿眼刮他:“不值得,说到底也不过是图个心里安慰。”秦长愿心想确实是这样,当年他养银足乌也不过就是当个吉祥物养来玩一玩。他了然道:“那也成,反正你有许愿结了,有什么愿望朝它许吧。”秦长愿无意拍下银足乌,便也对竞拍环节没有兴趣,但整个会场的气氛显然被这只银足乌给热了起来,众人纷纷聚精会神地猜测着下一件宝贝或者是千龙引什么时候能被展示出来。 第49章 实际上,这段过往,也仅仅有秦长愿自己一个人知道。妖族是一个胆小且脆弱的族群,他们修炼出人身,患得患失,却难掩贪婪的本性,看上了人族富饶肥沃物产,却因自身懦弱,无时无刻不在抱团,因此,按照族群的演变规律,自然会有一妖承蒙厚望,领导族群。此妖应运而生,原身是深海巨蛟,他像是生来就乘了天运,出生时便是半人半妖之身,在修行之路上省了不少的力气,众妖保持着最原始的本能,以强为尊,他们对这巨蛟有着源于本能的崇拜,导致这巨蛟恨不能以自身取缔天地,自封为清帝。锁天关之战之前,清帝一直在追求成为极端的强者。他挑战强者,赢了便总结经验,输了便学习对方强于自己的地方。由此,他便越来越强,渐渐的,再没有人能赢他了。直到——他遇到秦长愿。那时的秦长愿年岁还轻,不懂何为藏拙,眼中也还藏着些天真的希望,总是习惯性地以自己双眼所见去断定一个人的好坏。他们二人旗鼓相当,曾有一战战了三天三夜也没有分出胜负,两人都是武痴,最终秦长愿险胜一筹,初云剑剑光闪烁,指中了清帝的咽喉。那是清帝第一次对一个人心服口服,瓢泼大雨之下,他全身被浸湿,在细密的雨帘之中艰难地睁着眼,看向秦长愿,高声喊道:“我叫幕天仇,你叫什么,下次我一定会赢了你!”秦长愿在体外罩了一层灵力,雨珠成串,无法落到他的身上,只会在身周反射,溅起小雨滴。他像是会发光,轻而易举地成了人眼中最美的一幅画。秦长愿镇定自若,拼命地端起自己那张难得正经的脸,道:“你什么时候赢了我,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这一句话,结下无解的孽缘。秦长愿无数次化成普通人的模样,就算他改换样貌改得葛青都认不出来,在外历练时,也都能碰到那个武痴,幕天仇。幕天仇对秦长愿说话的时候,眼中有光:“就算你化成灰,我也都能认出你。”但令他困惑的是,不管他有多努力地在变强,这个只会修炼的臭道士都总能变得比他更强。两人纠缠了数十年,幕天仇都没赢过一局。可幕天仇是清帝,秦长愿是无念真人,他们永远不可能仅仅是切磋而已,更不可能永远都是亦敌亦友的这种模糊关系。直到锁天关之战,妖族大肆入侵五境之时。史书上记载的是无念真人劈开异度深渊,他站在锁天关之上,身后仿若有千军万马。但当年,只有秦长愿自己知道,他曾亲自下到异度深渊之中,与清帝来了一场生死之搏。清帝曾压低声音对他说:“你让我赢一局怎么样?”换来的是秦长愿更加诡异刁钻的剑招。清帝不死心,他循循善诱,说着那些具有诱惑性的话。他说:“你停一停,我有一个秘密要告诉你。”秦长愿丝毫不分神,他是一个优秀的剑修,他懂得对决之中不能分神的道理,更不能被对手牵制,他的神智无比清醒,即使异度深渊这种地方对他侵蚀危害颇大。见秦长愿不为所动,幕天仇有些无奈,也就是此刻,他做了一个让他后悔终生的事情。他放松了警惕,动作有一瞬间的迟滞,他说:“能不能告诉我你的名字?我心早已属意……”“于你”二字根本没来得及说出口。秦长愿抓住时机,剑刃薄成一线,一线封喉。生死攸关时刻,任何分神都是致命的。幕天仇惊讶地睁大了眼。蛟的血是蓝色的,他不敢相信眼前所见,秦长愿下了死手,他像是想要幕天仇将这个所谓的“秘密”带进坟墓里一样,手中力道之大直接将他声带割破。他将剑修的无情演绎到极致。随后,秦长愿在异度深渊之外留下一道界碑,刻下自己的剑气,之后便与史书上一样了,他与妖族签订协议,将换来五境数百年的和平。只是,幕天仇他没死成。他内心的那种感情浓烈而纯挚,最后在日复一日的黑暗之下,渐渐变成了恨。数道封印加身,他恨极了秦长愿。精诚所至,一场空。原来清帝也会犯这种天真的错误。-此刻黑衣人站在秦长愿对面,难怪天字号房的主人一直在追价,原来竟是在针对他。这真的是应了那句“就算你化成灰,我也都能认出你”。秦长愿瞳孔骤缩,他甚至已经做好准备,如果黑衣人朝他们冲过来,他就与他拼命。幕天仇为什么出来了?他若出来,这世道岂不是要乱了!但幕天仇似乎并没有兴趣与他缠斗,他“桀桀”地怪笑了两声,目光若有似无地落在秦长愿紧抓着萧轶的手之上,随后,他瞳孔似乎变得更加黑沉了,紧接着,他向前迈一步,身形却骤然如沙粒一般消散,乌鸦叫似的怪笑声在高空回荡。“我们好久不见。”秦长愿起了满身的冷汗。锁天之战后,他一闭上眼,脑中就会浮现出他割破幕天仇喉管时,幕天仇眼中光芒渐渐熄灭的模样。似灯火烧破黑色帘幕,烧出破洞之后渐渐化为灰烬那样。这成了秦长愿永难忘却的噩梦。 第51章 酒有什么好喝的,他到现在也没有搞明白当年师尊为何如此爱喝这种东西。萧轶刚将白玉杯放到桌上,秦长愿就给他满上了酒:“你看你第一次喝,肯定要喝个痛快是不是?”萧轶垂眸看着秦长愿,手停顿片刻,终于又重新落回到酒杯上。他不怕醉,当年他师尊为了解他体内的蛊毒无所不用其极,最后创始一个法诀,最初的设想是使用这个法诀之后,体内灵力循环会加速,使毒素排出。但他们师徒二人钻研许久,却发现,这个法诀,并不能将体内所中的毒排出体外,却对发汗有着奇效,尤其能带出体内的酒精,使人千杯不醉。当时的无念真人非常无奈,为这法诀起名为避酒诀,便抛到脑后了。事到如今,恐怕秦长愿自己都不记得还有这么个法诀。萧轶并不知道自己酒量如何,但为了保险起见,在进入到小院之前,他就趁着秦长愿不注意用了避酒诀。所以,现在谁都不能灌醉他。酒过三巡,谢温瑞已经率先投降,脸颊红得像苹果,他趴在小石桌上不省人事。秦长愿喝得不少,他站起来的时候都有些摇晃,他低头看着稳坐如钟的萧轶,道:“你没事吧?”萧轶刚想摇头,却突然想起来刚刚秦长愿一直在劝他喝酒,一杯接一杯地给他倒,甚至不惜以伤敌一千自损一千五的招式以两杯酒来换他喝下一杯。秦长愿的用意很明显。灌醉在座除了他自己以外的人。萧轶眸色一暗,一声不吭,脸朝下,死死地栽在了桌面上。“咣”的一声惊天动地。秦长愿哼笑一声,拍拍萧轶的脸颊,压低了声音:“挺能喝的嘛萧哥哥,但你跟我比还差远了,好好睡一觉吧。”秦长愿想灌醉谢温瑞和萧轶的理由很简单,他早已掐算好日期,回到学宫的当天晚上正是月中,到时谢温瑞一定会带着酒过来,若他脱不开身,萧轶又在旁虎视眈眈,他不好公然离开。但如果借机将两人灌醉,就能免了不少口舌。秦长愿晃了晃醉醺醺的脑袋,迎着月光,向门口走去。在秦长愿离开之后,萧轶立即坐直身体,一双眼睛在月色下亮得瘆人。-月上中天,学宫夫长书房门大开,里面暖色的烛光向门外扩散。屋里没有什么太大的动静,秦长愿趴在门口的草丛里中,探头往里看。他记得萧云今蛊毒发作的时间是午夜子时,现在还有些时间,他需要将自己伪装一下。上次正巧萧云今不堪忍受疼痛昏迷过去,没看见他的脸,叫他逃过一劫。秦长愿对萧云今非常了解,他知道萧云今一旦对某件事产生了怀疑,他就会想尽一切办法查个清楚。就比如,无念真人究竟有没有死这件事。秦长愿并不觉得现在是泄露自己身份的好时机,清帝突破封印在旁虎视眈眈;妖族一直在养精蓄锐,恐怕兵力要强盛不少;苍玄王朝袖手旁观,他们自家国事还没理清楚更是靠不住;两百年之前的圣战使五境精英陨落不少,如今是青黄不接的尴尬时期,世家毫无作为。现在的五境就像是一个火.药桶,点燃它只需要点点星火。这个时候,秦长愿更不能将自己的身份暴露出去。就算藏不住了,被人发现,那这个时机至少也要在拿到初云剑之后。秦长愿酒精上头,大事上虽然是清醒的,但小事上就显得不那么理智了。他掏出一块朱砂,学着女子化妆那样,在脸颊上涂了涂,在嘴唇上涂了涂,最后觉得不够,又在眼皮上涂了涂。他做好一切准备,子时已经过一刻了。秦长愿深吸一口气,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萧云今今天特意没有关书房的门,也特意点亮烛火。平日他明明是无比讨厌月中这一天的,但今日竟意外地有些期待。身体各处已经隐隐传来砭骨的痛,可他刻意忽视,心中用那份微弱又缥缈的希望在支撑着,直到他听见门口那里传来细微的衣料窸窣摩擦的声音。那一瞬间,就像是烟花升空,不知究竟是什么被他刻意压在心底五百年,总之,这一刻,绚烂绽放在夜空。这次的痛楚比上次还要严重,他甚至已经无法动弹,那种剧痛消磨着他的意志,摧残着他的身体,他忍得太痛苦,以至于四肢都抽搐起来。秦长愿一进门,便看到了这让他心疼的一幕。他有一阵子没见到过萧云今,萧云今仿佛瘦了一些,嘴唇干裂出了血,被这蛊毒折磨得眉头紧锁,他双手紧攥着椅子的扶手,青筋迸出。秦长愿轻轻叹一口气,轻声走开想吹熄点燃着的蜡烛,却不知萧云今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拉住了他。萧轶现在是半清醒半失智的状态,他做事全凭本能,但却又有理智企图来控制他这种本能。秦长愿吓了一跳,却也打消了这个念头,他走过去,将萧轶的头抱起来拥在自己怀里,轻声哄着他:“不疼了……不疼了……”萧云今顺势弓下身,顺从地埋进秦长愿怀里,他浑身剧痛,搂住秦长愿的手臂力道渐渐加大。他用尽所有力气,仰起头,撑开眼皮……想看一看他师尊的脸。可瞬间,入目便是一片乱七八糟的红,像是案发现场脏污的血。 第53章 哭起来最怕问,萧云今一瞬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小手还想去抓那些书的碎片。秦长愿非常无奈:“都碎成那样了你还要它干什么?不要命啦?”“我给你看个好看的。”说完,他施了个法术,漫天飞扬的小纸片瞬间变成一朵朵簇拥在一起的红蕊小白花。花朵从高空飘下坠落,萧云今忘了哭,他伸出手将一朵小花接在掌心,眼中因为有水光润泽的关系显得异常明亮。青衣的人站在白色的花朵之中,对他笑着说:“小可怜儿,剑谱这么背不行,我可以教你,愿不愿意跟我学?”他背后嚣张的火焰组成一团红色的莲花,仿佛随时能将他们吞没,但就是因为有这个人在,萧云今知道,他们都是安全的。他不仅想和这个人学剑谱,还想永远和这个人在一起。-翌日。萧轶推开秦长愿小院的门,看见秦长愿抱着石桌睡得死死的。萧轶的目光在秦长愿腰间别着的许愿结上停留了一会,然后面无表情地去拍秦长愿的脸颊:“醒一醒,要上体术课了。”秦长愿没什么反应,甚至扁了扁嘴继续睡。萧轶轻轻挑眉,继续拿手背拍着秦长愿的脸颊。秦长愿终于有了反应,他迷迷糊糊睁开眼,一看见是萧轶站在自己面前,登时清醒,屁股下面像是安了一根刺一样让他瞬间弹跳起来,又碰巧脸颊撞到萧轶的手上,他拧着眉头:“你手怎么这么冰?”萧轶意味深长地扫了秦长愿一眼,冷淡道:“今天有体术课,你还不走?”秦长愿莫名其妙地站直身体,挠了挠头,疑惑地看了一眼萧轶。平日里萧轶巴不得跟他保持八百里的距离,如果可以的话,座位越远越好,可今天是怎么回事,不但来叫他起床,还要叫他一起去上课?秦长愿喝了口水,试探性地问道:“萧轶,你今天心情不好?”萧轶快要走到门口了,忽然又侧过身来:“走吧。”秦长愿耸耸肩,跑了两步跟到萧轶的身后。体术课是锻炼弟子实战能力的一门课,要弟子之间真枪实剑地切磋,当然也需要两两分为一组,今日秦长愿还没说什么,萧轶就自发地站到了他身边。秦长愿:“?”跑过来想和秦长愿组队的陆若甲也一脸茫然,他看着萧轶半晌说不出话来,嘴巴张了张,最后又讪讪地闭上,挠了挠头,去找别人组队了。在教官给他们讲解注意事项的时候,萧轶的目光始终落在不远处陆若甲的身上,他腰间也别了一个一模一样的许愿结。注意到萧轶的视线,秦长愿笑道:“哟,你今天怎么也把许愿结带出来了?这东西前些天学宫里从北疆那进了一批货,说什么寓意心想事成,第一天就全被弟子们抢空了,已经绝版啦,看见没,陆若甲那个还是我给他抢来的。”萧轶听完,转过头来,阴森森地看着他。现在,几乎每十个人里就有两三个人会佩戴一个许愿结。秦长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愣怔地回望他:“萧轶,你今天怎么回事?”萧轶声音闷闷的:“没什么。”教官讲解完毕,他一声令下,众多弟子有序地站好队形,全都摆好起手式,等待切磋。钟声敲响,弟子们纷纷亮出自己的武器,开始切磋。体术课的本意是弟子之间取长补短,切磋为主,一切点到即止,不可有伤人性命的念头。双方均进行了数十回合,校场中却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呼声,秦长愿和萧轶齐齐收了剑,朝声音的源头望去。其他的弟子也都被惊动,纷纷收手,诧异地望了过去。只见一名紫衣的瘦弱弟子目光中已经露出杀意,他单手成爪,直接捅入对手的心脏,整整一条小臂穿胸而过,捏出了一个还在跳动着的心脏。当场有些女弟子已经吐了出来。显然教官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他足足怔了三息才反应过来,立刻便欲上前制住伤人的这名儒道门弟子。但他顷刻间便露出个嗜血的笑容,这个笑已经有些不像人了,他身体瘦小,却忽然从喉咙中发出野兽似的示警声,伴随着嚎叫声,他的体型瞬间变得庞大,肌肉不正常地膨胀,青筋迸起,眨眼间变得虎背熊腰,他佝偻着背,眼睛像是入了魔一般的红。在场弟子都被吓得不轻,有的想逃,有的双腿酸软直接跌跪在地,教官艰难地维持着秩序,勉强抓来一个还能保持清醒的弟子,嘱咐道:“快去请夫长来。”秦长愿看着混乱的校场,偏头对萧轶道:“你闻到了吗?”萧轶转头看他。秦长愿:“妖气。”作者有话要说:萧云今:你们都戴上许愿结了,我还怎么找我师尊?第33章 三二·半妖“是妖气,”秦长愿的尾音落在萧轶的耳中,他像是不经意地提问出了一句,“好端端的,学宫里怎么会有妖气出现?”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萧轶扫他一眼,喉结轻轻地上下滚动,道:“我会向长老禀明。”秦长愿莫名其妙地看他:“你禀报有什么用,长老又不会听你的,只是一会夫长过来……不能让他看见这一片狼藉才是。”秦长愿心中想得多,萧云今刚刚熬过蛊毒发作,管辖着一整座学宫的大小事项,恐怕还没有恢复最好的状态,如今又出了这档子事要让他操心。现在秦长愿他自己在现场,能让萧云今省些心就省一些心,至少不能让萧云今亲自出手解决这妖物。萧轶:“……” 第55章 水柱成了雨,静悄悄地落下,湖面上渐渐漫出血色,教官在旁看得有些发愣,他吞咽口水,心中却一直在怀疑:这真的是十五岁的孩子该有的水平吗?就算是十品灵台也不该如此逆天。雨珠顺着他发梢滴下,秦长愿并不太在意,他的注意力全都在自己体内灵力的波动上。这次他有意识地控制着灵力,仅仅发挥出三四成,终不至于像上次那样出现事故。秦长愿嘴角微勾,眼神回暖,刚要松一口气却忽地听到一声低沉的声音:“做得好。”秦长愿愕然睁眼,发现萧云今站在他不远处的对面,冷静淡漠地看着他。一刹那,秦长愿有些手忙脚乱,刚才积攒出的一些帅气霎时间消散不见,他脸颊微微有些泛红,带着点窘迫:“多……多谢夫长夸赞。”萧云今干脆利落地移开视线,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在他的指挥之下,身后跟着的两名长老引导教官和弟子将一切事项都处理得高效合理。秦长愿正欲趁着没人注意到自己的时候偷偷溜走回去看一看萧轶的伤势,萧云今却突然走到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秦长愿抬头:“夫长?”萧云今俯视着他:“你是目击者?”学宫之内出现妖气,绝非小事,看萧云今这样子,是要亲手调查了。阔别五百余载,这是他们师徒两人第一次正式地说上话。秦长愿有些怀念萧云今和他正正经经说话的样子,又觉得此刻萧云今给了他很大的压迫感,那是专属于上位者的气场,无人能进犯。他的小徒弟长成了一个无趣的大人。秦长愿忍着心中的不适,微笑道:“夫长,我是目击者,但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还有我的同窗,萧轶,他受了点伤……您若有什么想问的,不如将我们两个召集到一起您再调查,我担心有些细节我想不起来。”……那是不可能的。萧云今冷淡道:“不必,他既然负伤便让他好好休养,你随我来。”作者有话要说:萧云今表面:“不必,他既然负伤便让他好好休养,你随我来。”萧云今内心:“我看你还敢叫萧轶,今天要让你知道你的攻到底是谁。”萧轶故意放水,下线去换大号辣!第34章 三三·熟悉秦长愿落后半个身体跟着萧云今,萧云今不用回头看也知道秦长愿在偷偷打量他,他索性装聋作哑起来,一路沉默地向书房走。秦长愿有些紧张,双手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放,交叠太过庄重,自然下垂又太显傻,摸剑柄的话更像是随时会拔剑出鞘把眼前萧云今给砍了的模样。萧云今突然开口:“你是如何知道锁魂钉的?”锁魂钉失传许久,如果秦长愿真的只是个十五岁少年的话,绝无可能会有了解,更别提运用得如此纯熟。秦长愿信口胡诌:“早些年我还小的时候,师父教的。”萧云今:“你曾师从何方?”秦长愿被噎了一秒钟,张嘴刚准备胡编乱造,萧云今拿余光瞥他一眼,转移了话题:“在过去之前,那名弟子的信息我查了一下。”秦长愿摆出洗耳恭听的模样。萧云今继续道:“孤儿出身,天赋不错才考进学宫,平时独来独往,不好交友,因此,他就算有一点异样也不会有人注意到。”秦长愿一瞬就抓住萧云今话的重点:“所以他是妖族最好的下手对象?”萧云今点头:“妖族野心勃勃,他们目的是侵占整个五境,如今,已经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了。”秦长愿深以为然,上次驯兽园的水也是这样,就连几乎与世隔绝的学宫都无法彻底阻挡妖族的魔爪,其他地方的情况更是不堪设想。当真如此,放眼整个五境,他真的说不出一处真正安全的地方。萧云今想得更深一些:“如果那名弟子只是无意间被妖族下了毒手便还好些,但若是……”两人说话间便走到了书房,萧云今推开门,没再说话,秦长愿自发地补全后半句:“若是他是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之下与妖族做了交易,那他罪不可赦。”萧云今今天穿了一件精致华贵的黑色袍子,透出一丝端庄严谨的味道。秦长愿看着他,有些愣神。萧云今轻轻勾起嘴角,没再说什么。他等秦长愿进来后亲自沏了茶,端到秦长愿面前:“我们坐下说。”秦长愿受宠若惊,摆手道:“多谢夫长,但我实在不喜欢喝茶,我就不喝了。”萧云今挑眉,没再强求什么,他朝对面的椅子扬起下巴:“坐吧。”秦长愿乖乖坐下。坐下之后,萧云今便问了他一些当时校场上的细节,秦长愿努力回忆,把想起来的便都给萧云今说了。萧云今没有插话,只是应着,偶尔趁喝茶的空当抬起头来看一眼秦长愿。秦长愿说得口干舌燥,萧云今给他倒了一杯温水送到他面前:“请。”秦长愿也不客气,道了声谢就大口喝起来。这时,一名管事模样的弟子在得到萧云今应允之后匆忙走进来,似乎是有急事要禀报。萧云今道:“何事?” 第57章 自从上次他去查探垂天境大比究竟是谁放出的消息无果之后,他将计就计,直接安排下了三场大比的时间。下月初五是第二次大比。目前其他的事情他不敢肯定,但学宫之内有叛徒是他能确定的了。不然,驯兽园的水源为何被污染,魏清如何与妖族取得联系?全因内部破开了口。见秦长愿点了头,萧轶又道:“下场比试是心境大比,我要外出历练。”秦长愿并不意外,学宫弟子若遇瓶颈,可以申请休学外出历练心境与实力。秦长愿道:“何时动身?”萧轶道:“后天。”作者有话要说:秦长愿:我看你还敢不敢说我徒弟弟的坏话!q皿q第35章 三四·饯行第二次大比为心境大比,这次比试从原本那一百五十人中淘汰掉五十人,依然是按积分总成绩排名取前一百。此次比重颇高,在修为大比之中如有发挥不佳的弟子,如医道门和儒道门,完全可以借助这次心境大比杀出一条血路。修真一途重在修心,也难怪心境大比的比重最高。秦长愿看着一脸认真的萧轶,惊道:“这么急着走吗,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萧轶道:“如果一切顺利,大抵能在比试的前两天回到学宫。”秦长愿悠悠地叹息一声,道:“那明日我为你饯行。”萧轶沉沉地转头看他。秦长愿小伎俩被识破,也不觉得尴尬窘迫,他甚至还得意地笑了笑:“上次我看你还挺能喝的嘛,我这不是舍不得你走吗?平时我们也喝不着,赏个脸呗萧哥哥。”萧轶刚要拒绝,秦长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软磨硬泡,最终萧轶还是没有招架住,松了口。秦长愿得意地笑,最后心情甚好地为萧轶绑了一个蝴蝶结,哼着歌回了自己的屋。-翌日为休沐日,秦长愿也早早地就起了床,他习惯性地抬头往窗户外面看,发现对面小院里没什么动静,秦长愿猜测萧轶定是又跑哪偷偷修炼去了。他今天心情不错,打算去饭厅吃过早饭便去学宫外面的集市买些酒回来,但走在路上,他忽然觉得今日的气氛有些不对。平日里闹哄哄的饭厅今日竟一片死寂,正值年少躁动期的弟子们也都活像被掐住了脖子,行色匆匆地吃了饭就迅速离开。秦长愿感到十分诧异,忙连入元神网络,在交流区最上方有一条函帖,标题是“向长老如此不作为,我们学宫真的要完了吗?”秦长愿皱紧眉头,点了进去。大致内容便是不知谁将学宫内出现半妖袭击弟子的事情传了出去,弄得各大世家都不得安生,向家是个行动派,昨天听说了这件事,当即便画了千里转移大阵,一大清早就出现在了学宫门口,扬言要将向家弟子都接回向家。五境如今有六大显赫家族,连歧家族位于西疆,风格粗犷豪爽,游牧民族骨子里都带着桀骜不驯;向家位于南郡,南郡气候湿热,毒虫毒草遍地,因此向家好使毒;魏家位于中洲,君子做派,用的武器也是剑与戟,稍逊色于魏家的谢家也有后来居上的势头,似乎要成为第七大家族;公孙和南宫均位于北疆,公孙家族风格阴郁,也善用毒,曾是连歧家族的旁支,后自立门户,迁于北疆,南宫家族与曾经的萧家相似,惯使剑,在剑道上极有造诣;而位于中南的叶家,风格温润端方,善儒术,常用琴箫等音律乐器作为武器。为了保持平衡,这六个家族中都会出一人担任学宫的长老一职,这是五境所有人都默认的一条规则,不必明说,但都心知肚明。这次来闹事的向家,便是吃定了自家中有人在学宫之中任职,料萧云今不敢做什么过分的事,才敢如此肆无忌惮。秦长愿一边翻看函帖一边笑。向家这哪是真的想接回自家弟子,这明明是看垂天境开启在即,又恰好出了半妖袭击弟子这一事,摆明了是想趁火打劫一通,狮子大开口,好趁机为自己的家族,为自己家族的弟子多一分可谈的条件。秦长愿冷哼一声,早些年各大门派还在时,他就看不起这些唯利是图的世家,到今天,门派没落覆灭,将五境的未来交到这一群人的手中,他怎么可能安心。函帖后来提到,向长老向与濯是向家的嫡三子,天性风流,在家中不太受重视,在学宫中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大抵就是家中为他找了个闲职,免得他闲散一生。看到这里,秦长愿更是不屑一顾,不禁感叹幸好中洲学宫的夫长是萧云今那种爱较真的人,若是换做别人,恐怕学宫也早就变了味儿。估计弟子们也都是看到了这条函帖才变得郁郁寡欢的,毕竟同为学宫弟子,所有人的水平线都是一致的,若夫长真的因为向家前来闹事就给向家弟子开特权的话,恐怕要寒了这么多弟子的心。成百上千双眼睛就这么盯着,秦长愿相信萧云今会做出最正确的选择。他也相信自己一手教出来的孩子。-秦长愿没怎么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去了集市,买了许多平时自己爱喝的酒和一些爱吃的卤肉,计划着把谢温瑞和陆若甲都叫来。最近没怎么见到陆若甲,也不知道那小子在忙些什么。秦长愿逛了一整个下午,终于在傍晚的时候回到学宫,谢温瑞收到他的邀请之后早早地就在门口等着,秦长愿远远地看见他,哭笑不得:“你来这么早干什么?就这么想吃这一顿饭啊?”谢温瑞腼腆地挠了挠头:“我想过来看看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秦长愿也不客气,笑嘻嘻地将荷叶包着的卤肉扔给他:“那你帮我切好装盘,一会可能还有个人过来,你们俩……”秦长愿还没说完,就听见陆若甲闹哄哄地推开门,喊道:“长愿,长愿,你在吗?”谢温瑞立即拘谨地站直身体,朝着陆若甲紧张地笑。看见谢温瑞,陆若甲怔了一瞬,眼见气氛趋于尴尬,秦长愿忙道:“诶……我忘了你们两个还没见过。”他临时将两人拉过来,做了个简短的介绍,听完,陆若甲撇了撇嘴:“看来今晚我挺多余的,和积分排行榜前三名一起吃饭,我有点紧张。”秦长愿哼笑一声,戳了一下陆若甲的脑门:“那你要争取心境大比之后我们再吃饭就是积分排行榜前四名一起。” 第59章 虚惊一场。小木鸽上有灵力禁制,萧轶试探性地将灵力凝成一束,打入小木鸽的头部,这一刹那,小木鸽内部响起“吱吱嘎嘎”的齿轮转动声,在萧轶的注视下,小鸟被精密地拆解,最后又逐渐拼成一块扁平的木板。萧轶冷笑了一声,心知肚明。这么花里胡哨的东西,只有那个宋成泽能这么闲得难受弄得出来。是一封密信,萧轶仔细阅读一番,发现是宋成泽用他旁观者的角度推测秦长愿就是无念真人有几成把握。萧轶看到最后,宋成泽得到的结论是三成。特权令在无念真人身陨之后再转手的方法很多也都很方便,况且招魂这么多年,若无念真人还在世,引魂阵不可能一点反应都没有。萧轶猜测,就这三成,也许都是宋成泽为了安慰他,给强硬地提上去的。萧轶看到最后一个字,木板就一点一点瓦解了,最后消散在他的手中,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萧轶合上手掌,拇指与食指相互摩挲了一下——宋成泽说错了。他自己其实有将近六成的把握。但也仅仅,是将近六成而已。萧轶是一个理智到有些可怕的人,他非常明白自己目前做的所有的事最终要达成什么目的——守住师尊的剑,他向来追求的都是百分百的把握。因此,萧轶的身份他要保留,垂天境他要进去,世家的刁难他也要顶住。-翌日萧轶走的时候来与他道别,秦长愿以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草草与他寒暄了几句两人就分开了。整整一天秦长愿都没什么精神,等到了晚上,元神网络上发了一条公告之后,整个学宫都沸腾了。秦长愿也连忙登上去,看完之后他终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魏清已经醒来,体内的半妖咒暂时被压制了下去,他将自己所做的事情和盘托出,果然如萧云今所预料的那样,是因为他不满自己资质平庸,与妖族定下契约,但妖族绝非拥有契约精神的种族,得到魏清身体的控制权之后立刻就闹出了那么一档子事。萧云今铁血手腕,直接叫清醒了的魏清给所有的受伤弟子包括向家弟子道歉,并且治疗所扣的学宫积分全由他来承担,这一招,率先就堵住了向家站在道德制高点所能说出来的所有的话。再次,萧云今给所有受伤的弟子一次机会,若有报名垂天境大比的,可以拥有一次复活机会,假如修为大比被淘汰了,可以复活参加这次的心境大比,假如正常参加这次心境大比被淘汰了,则可以复活参加下次的大比。但最后总筛选出的人数是不变的。之前秦长愿看的那条函帖有说向家狮子大开口,要夫长直接保受伤的向家弟子拿到进入垂天境的名额。但显然,萧云今没有答应这个要求。他在公告的最后“诚恳”道:“学宫不会埋没任何一个有天分的弟子。”言外之意就是你向家的弟子其实很没本事。秦长愿边看边笑。其实萧云今这么做是很冒险的,但的确也是完完全全地堵住了向家的嘴。听说当天午时,向家的人就气哄哄地走了。这只是一个能叫所有人都安心的结果,但秦长愿却看得更多。魏清被妖族下了诅咒,按照医术的正常规律,他根本不可能这么快醒来,这其中萧云今做了什么或者他命令谁去做了什么,没有人会知道,再者为何向家的动作这么快,是不是有什么人在中途泄露了什么,以及魏清如何在戒备森严的学宫中与妖族达成契约,再结合上次清帝现身南郡的事实,秦长愿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五境如今岌岌可危,更有心怀不轨者藏在水面之下。萧云今作为五境学宫之首中洲学宫的夫长,想必更是承受着众人想象不到的压力。-秦长愿没再和萧轶见面,仅在元神网络上说过几句话,便到了心境大比的那天,其规模远不如修为大比的宏大。一百多名弟子盘膝坐在蒲团上,身旁燃了三炷香,待钟声敲响之时,元神网络破开一条通路,心境大比的弟子连入元神网络,开始比试。秦长愿的元神刚刚进入网络,便听见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哟,秦长愿,好久不见啊。”是汉墨先生。他轻飘飘地飘到秦长愿身边,微笑着看他:“这些日子在学宫还适应吗?”秦长愿同他打了个招呼,道:“还不错,只是我对期末考核制不太满意。”汉墨哈哈地笑:“你知道的,就算我对你偏心,也不可能帮你在教官们上传的期末成绩里给你修改点数。”秦长愿轻轻笑了一声,向前迈步。前方就是心境大比的正式的入口。汉墨站在他身后,道:“前面是一场硬仗,祝你有一个好结果。”秦长愿道谢,直直向前走去。跨过空气之中的那种阻隔感,秦长愿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站在了三生之巅。烈日的光明不再出现,秦长愿从久远的记忆里抽丝剥茧,才想起来,这是无念真人身陨的那一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心境大比,果真是他怕什么就来什么。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新型冠状传播得越来越严重了,小天使们出门一定要记得戴口罩,回家勤洗手,也多跟父母说一说,千万要保护好自己和家人第37章 三六·心魔秦长愿“死”了五百年,被五境诸人捧上了天,连他自己都忘了,无念真人远没到达十全十美的地步。无念真人是有心魔加身的。难以克服难以忘却,终日深埋心底,恐难有重见天日的那一天。而他的心魔,就是被萧云今穿心的那一剑。 第61章 秦长愿洗耳恭听。汉墨道:“当年夫长他创造我的时候……给我输入的法诀和指令所造成的结果都与无念真人的行为处事方式相近……这件事情,也只有夫长他自己知道了,那时候,学宫还没有被建起来,夫长他顶着多方压力,顶不住的时候,就会找我说说话。”汉墨不无感慨:“我知道夫长是将我视作了无念真人陪他左右,但我有一点非常不明白,既然夫长如此喜欢且看重无念真人,当初为何要亲手斩杀无念真人呢?”秦长愿的脑子瞬间“嗡”的一声,干巴巴地道:“也许,也许他不想杀死无念真人的。”汉墨道:“不想做的事情就不要做啊,事后后悔又有什么用?唉……人类的感情真是复杂,我搞不懂。”秦长愿突然问道:“汉墨先生,心魔可以是过去的一段记忆重现吗?”汉墨颔首:“心魔大多数都是记忆重现。”“那有没有可能是连着这段记忆,随后出现了自己从来没有经历,但确实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汉墨皱眉:“你是说不存在自己记忆中的,但确实是真实发生的事情?”秦长愿点头。“我印象中是没有实例的,但如果某个人一直给自己心理暗示,或者是他其实经历过这件事情,只不过是因为某些原因头脑中止了记忆,这种事情很少发生,但不排除……”秦长愿了然,向汉墨道了谢。随后,他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汉墨先生,这次心境大比里,有没有一个叫萧轶的?”汉墨挑眉,道:“有,怎么了?”“他怎么样了?”汉墨笑了一声:“他啊……沉浸在自己心魔世界里出不来了,如果三炷香烧完他都没有出来,那我就只能给他最低分了。”秦长愿抿唇。汉墨问他:“怎么了?”秦长愿摇头:“没事,汉墨先生,我再确认一下,我的心境大比难道就真的是和你聊聊天这么简单?”汉墨嚣张地笑:“不然呢?你自己的心魔你又被它骗不过去,我就只能和你聊天拖时间了,以免你回去得太快叫我被人说有失公允。”秦长愿:“……”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过年好!给泥萌拜年啦!最近外面肺炎越来越严重了,最好不要外出哦,如果万不得已一定记得戴口罩勤洗手!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和家人,多给房间通通风,窝在家里看看剧看看小说再好不过啦。那就一直到26号晚上九点吧,在本章下面留言的小天使都有红包包~第38章 三七·萧轶萧轶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被一个心魔困住脚步。他看到了自己在清门三生之巅上清修的那些日子。那时的无念真人刚刚将他带回清门,无念就是个修炼痴,整天带着他往三生之巅跑,小孩子受不了寒风冻雪,第一天回来就发起了高烧。秦长愿手足无措地抱着大哭不止的萧云今,他除了修炼什么都不知道,无奈之下,只能敲开了葛青真人的门。子夜时分,葛青被秦长愿从睡梦中叫醒,望着可怜兮兮的师徒两个,满腔的怒火没处撒,只能给萧云今喂了些退烧保命的丹药之后抓着秦长愿劈头盖脸地就骂了一顿。萧云今头脑昏沉,年纪尚小的他醒来第一耳朵听到的就是葛青气急败坏的大骂:“我看你天天练剑练剑的把脑子都练傻了,你小的时候跟个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猴子一样上蹿下跳,没有你去不了的地方,他能跟你一样吗?你是石头雕的没心没肺,人孩子有血有肉,你个蠢货!”秦长愿嬉皮笑脸地去哄他师兄:“师兄,我是蠢,我脑袋不灵光,那你教教我怎么带孩子呗?”萧云今年纪小,只觉得被骂了就是天大丢人的事,他隐约知道他师尊被骂了,但他师尊被骂了竟然还毫无悔改之意,真是不害臊。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仍旧记忆犹新。萧云今在心魔之中又看到了一些他颇为怀念的画面,彼时他是清门的督察官之一,偏偏无念又是犯禁最为频繁的人,萧云今铁面无私,逮到自己师尊也一律上报,不知无念是诚心逗弄他,还是真的不将清门铁律放在心上,屡次犯禁,屡教不改。萧轶哼笑一声,这倒与前些日子那秦长愿颇为相似。心魔展现的全是那些美好又温馨的往事,萧轶看着看着,心中凭空生出一个想法:“若是能一直这样下去多好。”一刹那间,被他压抑着的心魔遇到这个念头就像是逮着了火星的干枯野草,倏然烧起熊熊火焰,翻腾起的热浪足有数尺高。那些深埋他记忆中的甜蜜念头刹那间成了燎原之火,将他牢牢困在这里。萧轶目光骤然冷了,叹息一声,眨眼间,过往烟云成灰,扑天的大火骤然熄灭,消失在了光影之中。萧云今冷眼旁观,待到光芒散尽,他淡漠起身,欲退出元神网络。汉墨突然出现在他身边,有些得意洋洋:“夫长,您这次成绩可不怎么样哦,竟然犯了让心魔逮到你的弱点,肆意发展,这可要扣不少分的。”萧轶看向他道:“怎么说?”“有个弟子,您应该也认识,叫秦长愿,他拿了满分哦。”萧轶勾了勾嘴角,并不意外,他道:“他若拿不到满分才不正常。”汉墨怔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哦对了,他向我问起过您的心境大比成绩如何,我对他说的是您沉浸在心魔之中出不去了。”萧轶难得认真起来,他停下脚步转头盯着汉墨:“他说了什么没有?”汉墨仔细回想:“他似乎有点遗憾,但没多说什么,他对您很有信心。”萧轶轻声笑了笑:“那你按我真实成绩给便是。”汉墨有一瞬间的犹豫:“夫长,如果按您真实成绩的话,按比例计算,您的总积分成绩要屈居于秦长愿之后,这与您最开始伪造‘萧轶’的身份加入到弟子之中引起轰动的目的相反。” 第63章 陆若甲天资聪颖,但年纪小的时候没有条件打基础,这让他在准备这场学识大比之时异常艰难。秦长愿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有的时候,若是从一开始就失去希望并不让人沮丧,可怕的是每一步都给了让人成功的错觉,老天却在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将人打入地狱。自从那日清晨给萧轶包扎过之后,他们二人便分别,没再见过面了。秦长愿掰着手指数日子,参加期末考核之后,便又进入学识大比。学识大比与心境大比相比对他来讲要简单许多,无非是一场加长版的期末考核。答完考题,秦长愿放下笔走出朱红大门的一瞬间,突然在心中升起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刺眼的光却没有温度,让人在一刹那间百感交集。顺利进入垂天境,拿到初云剑之后呢?他要做什么?在如今的修真界,初云剑早已不仅仅是一把剑了。无念真人的威名和时代的更替赋予它更多的意义。初云剑由此变成了一种具有象征意义的存在。当年无念真人使用初云剑击退妖族,今初云剑易主,新主人就更要将击退妖患的责任扛在肩上。可放眼偌大的五境,青黄不接,才人未出,谁能扛起退妖抗敌的重任?秦长愿叹一口气,如今昔日故人已去,若要真的与妖族相抗,还需他自己来。初云剑,他志在必得。这些天,也是汉墨先生最忙的时候,秦长愿在屋中有些无聊,曾经登入过元神网络尝试与汉墨聊天,可都没有得到回应,秦长愿也就放弃了,安心地在屋子里睡到自然醒,饿了就去饭厅吃饭,一心等待成绩。依旧是大比结束之后的第三天,汉墨按照占比计算出了总的积分排名,并在元神网络上进行公布。毫无悬念,秦长愿、萧轶和谢温瑞占了前三名。秦长愿略有些惋惜,陆若甲止步第五十六名,这已经是相当难得的成绩了。前五十名弟子将在明年三月份垂天境开启时,拥有进入垂天境的资格。垂天境向来都是弟子们历练或者寻求机缘的好地方,传说是某位上古大能修炼时的洞天福地,他羽化之后这洞府留在原地,其内在灵气渐渐使之变换成一处秘境,百年前由萧云今得到开启秘境的钥匙,其后便一直由中洲学宫接管。垂天境内部变幻莫测,有数不尽的财宝资源,先不提寻找钥匙的过程会有多艰险,但就一提收服秘境为己用的过程,恐怕非力敌一世家之实力不可。但又偏偏,萧云今这两样都做到了。也无人知晓这种恐怖的实力是萧云今的极限,还是他有远远凌驾在这种实力之上的本事。垂天境的名额有限,各学宫有五十个,其他世家平均一家能有五六个,最后进入秘境的,也能有数百人。若是单纯的历练,对弟子也不必拥有如此高的要求,但在垂天境里,练的是人心。陆若甲没能进入到垂天境里,秦长愿反倒松了一口气。像陆若甲这种,再长个一百年都不一定是里面那些丧心病狂的人的对手。-学宫内的紧张气氛使这个年过得没什么滋味,世家弟子们多回家去吃年夜饭,至于其他大多数的非世家弟子便留在学宫里,修炼、背法诀。修真之人必须斩断情根,远离红尘凡俗,而修真世家与宗门又不同,以家族基业为基础,以血缘亲情为根系,这本就与修真本意相悖,也是秦长愿不看好修真世家的原因之一。而世家弟子们无法做到真正抛却情根,尘缘不断,难以有更大的精进。学宫为迎接新年的弟子们放了整整一个月的假期,这一个月秦长愿哪都没去,在学宫之内修炼,来与这具身体磨合。至于萧云今身上的蛊毒,秦长愿还曾去找过他,但依旧没有在书房看见人。秦长愿叹息,料得如今萧云今肯定会忙,且萧云今也不是会将自己平白自大到将自己置于险境之中的人,他稍作犹豫,便离开了。在假期的最后一天,谢温瑞和陆若甲两人一同来找秦长愿,三人坐在院子里抽出嫩芽的小树之下,聊天小酌。秦长愿和谢温瑞两人都没喝多,唯有陆若甲喝得醉醺醺的,他有些失控,抱着秦长愿哭:“长愿,我发誓……嗝,我有一天一定会出人头地!”秦长愿挑眉,拍打着陆若甲的后背,道:“你现在已经很厉害了,时间还长着,更何况你入的是儒道门,可入世做良相,会有你舒展身手的时候。”哪知陆若甲却“呜呜”痛哭起来,嘴里还模糊地念叨着什么,秦长愿无奈地俯身去听,听见了一句:“长愿……长愿,我什么时候能像你这样啊。”阳春三月,学宫恢复上课。而学宫之内经过重重筛选出的五十位精英弟子,领到了通行玉牌,由六位长老亲自带队,与世家的弟子们汇合,最终这四百七十二名弟子一同进入垂天境。垂天境主要是为弟子们历练获取机缘而设,因此其内部并没有什么致命的危险,但也绝不会轻松,这近五百名弟子,其中至少有一半人是为了初云剑而来。为了保证公平,也为了解决入内的弟子水平参差不齐的情况,所有弟子在进入垂天境之后都会被发放一个制灵球,弟子们压抑自己的灵力外放,将灵力输送到制灵球之中,等灵力的强度不足以使制灵球亮起时,制灵球就会自动为这名弟子上一道“灵力锁”,锁住他的灵力。也就是所谓的“压制修为”。弟子走出垂天境或者认输捏碎通行玉牌之后制灵球就会自动失效,灵力锁也自动消失。秦长愿站在队伍之中,听着连歧长老的话,百无聊赖地一下一下地玩着自己衣襟前面的扣子。他最开始一眼就看见了向长老,向与濯一身黑紫色的劲装,头发随意地束起一个马尾,宽肩窄腰大长腿,耳上调侃似的别了一朵青蓝色的小花。端的是一个倜傥风流。秦长愿看了一眼便挪开视线,这人,他不作评价。但相安无事地在中洲学宫这么一个风波中心待了近百年,怎么都不会是真正的“中庸无能”。秦长愿收回视线时,仅仅是随意地往旁边一扫,就对上了萧轶远远望过来的目光。秦长愿一怔。那目光里带着警告,就差把告诉他不要对那个人有任何兴趣的几个大字写在脸上了。秦长愿挑眉,迎着萧轶的目光给他送了个飞吻过去。 第65章 秦长愿骤然冷了脸色,他抬头望去,明月升起,瘴气更加猖獗,阴暗的夜色像是在掩盖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布帘一样垂下来,隔绝了光明。秦长愿道:“前方有水声。”萧轶道:“这是块乱石滩,我们到这林子的中心了。”饶是经验丰富如秦长愿,此刻他心里也有些发慌。没有人会能在自己完全陌生的情况下保持淡定自若,除非他是装的。秦长愿为了缓和气氛,调笑道:“萧哥哥啊,你不会是个路痴吧?给我带错方向了啊?”萧轶并不想理他,他敏锐地捕捉到了一股潮湿的腥咸气,似乎是爬行动物身体上分泌出的粘液的味道,这让他不敢掉以轻心。秦长愿见自己缓和气氛失败,悻悻地闭嘴,同时拔出看不剑,警惕地环视四周。密林、乱石滩、死湖、瘴气、黑夜,这里面的任意两样拎出来组合到一起都能让人后背生寒,更别提是五种全齐了。萧轶有夜盲症,秦长愿担心他看不清,便举起手,掌中窜起火苗,骤然点亮一小片,借着这么一点光,两人同时看清了前方的景象。平滑如镜的死湖兴不起一点波澜,在一片静谧的夜色中,瘴气缭绕,温度骤降,由湖岸开始缓缓结冰,逐渐蔓延向湖中央。两人均感到不妙,彼此对视了一眼,身后骤然传来“飒飒”的声响,秦长愿转身出剑却扑了一个空。萧轶道:“你看那里。”秦长愿顺着萧轶的手指着的方向看去,只见死湖正中央慢慢隆起一个岛状的小鼓包,只不过这“岛”并非寻常意义上的岛,它的面积很小,只有成年人摊开的手掌那般大,更让人疑惑的是,这小岛上什么都没有,只生长着一朵鲜红色的小花。秦长愿瞳孔骤缩,脱口而出:“万象永生花!”传说中万象永生花生长在冰与火的交界处,早年间秦长愿为了给萧云今炼制彻底解除蛊毒的丹药,万象永生花作为药引必不可少,只是他遍寻八方都未找到,一度怀疑这是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东西。萧轶在看到那朵小花之后眸中的惊讶一闪而逝,他显然也看出来了那是什么东西,只是他没想到秦长愿的反应要比他大得多。秦长愿道:“萧轶,接下来我有件事要同你讲。”萧轶转头看他。“那朵小花,你看见了吗。”萧轶点头。“我见古籍上有记载,那是极为珍贵的万象永生花,能解百毒,但它附近有会有一只六品灵兽看守……”秦长愿有些犹豫地看着他,“我需要拿到它,这个过程会很困难,甚至还有可能丧命,但我一定要拿到它,萧轶,你懂吗?”萧轶看他一会,道:“你在赶我?”秦长愿笑道:“我只是将这件事情的危险程度提前告知于你,你的选择权在你自己手里。”萧轶微微眯起眼睛看他:“你为什么想拿到万象永生花?”秦长愿显然不愿意多说,只道:“这东西挺值钱的,拿出去肯定能卖好多钱,如果你也有兴趣,到时候我们有钱一起赚,万象永生花一共六片花瓣,我们两个平分怎么样?”萧轶昂首,嗤笑道:“那倒要谢谢你。”当初拍卖千龙引一万灵石都能随随便便拿出来的秦长愿,怎么仅仅是缺钱而已?秦长愿装疯卖傻,那萧轶就陪着他玩。湖面结冰的速度突然快了许多,眨眼间温度骤降,秦长愿打了个寒噤,施以灵力护体才觉出好了很多。湖边生长着的野草瞬间被冰封,附近的树木也突然就被裹上了一层寒霜,飞鸟野虫被冻的没了命,纷纷从空中掉落。若不是两人有灵力护体,恐怕也会瞬间就失去行动能力。两人耐心等待着,须臾,周遭顿时传来巨大的震动,秦长愿堪堪站稳了身体,他视力好,在湖中央发现了咕嘟咕嘟翻上来的气泡。秦长愿骤然大喊:“萧轶,它来了!”萧轶沉着地“嗯”了一声,末月始终被紧握在手中,以便应对突发的情况。短短一盏茶的功夫,湖面凝固的坚冰骤然破裂,而那座长着小花的“岛”迅速浮出水面。原来,那不是岛,是守护万象永生花的灵兽的头顶。秦长愿见这场面哭笑不得,说道:“这是毒火巨蟒,拥有六品灵兽的实力,我们两个联手的话,有八成的把握。”萧轶紧紧盯着毒火巨蟒的动作,轻声道:“秦长愿,我们可能……只有六成的把握。”毒火巨蟒整个已经钻出湖面,它满身覆盖着坚硬锋利的鳞片,月光照耀之下,泛起凛凛蓝光。它身躯庞大,高高立着,尾部盘旋在湖底,整个拉直恐怕能有近十丈之长,它直立起上半身,两只渗人的竖瞳牢牢锁住了站在地面上显得无比渺小的两人。秦长愿仰头看着毒火巨蟒,不由得惊叹一声。毒火巨蟒身上覆盖着的鳞片使它刀枪不入,后背处竟还长出了不伦不类的双翼,给人的感觉更为诡异可怕,只是它巨大头顶上长着的那朵小红花又让这种诡异增添了几分滑稽可笑。秦长愿挑眉:“萧轶,你说它会飞吗?”萧轶很严谨,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手中末月发出清越嗡鸣声,证明他已箭在弦上。秦长愿笑了笑:“萧轶,我突然明白你说我们只有六成的胜算是怎么算的了。”萧轶已经彻底放弃眼睛的视力,他微微垂着头,双眼紧闭,用其他愈发敏锐的感官来感受风的流动从而判断毒火巨蟒的攻击会来自何方。秦长愿眼中透出些狠意:“你说,我们怎么样才能让它低下头来?”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们好像都在等掉马呀,蠢作者已经在努力加速啦,现在要先走一小段剧情,把该交代的再交代一点,再让愿哥浪一下子哈哈哈,感谢支持mua~第41章 四零·寒鳞自己的领地被人类闯入,毒火巨蟒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它灯笼似的大眼牢牢锁住那二人,霎时张开血盆大口,冲着二人发出一声嘶哑难听的嚎叫。 第67章 秦长愿早就将这药方背得滚瓜烂熟,万象永生花生于冰与火的交界处,毒火巨蟒作为守护灵兽,在它的七寸之处有一块与众不同的鳞片,正是寒鳞。他此去,便是要杀了那毒火巨蟒,摘取寒鳞。至于为什么要打晕萧轶,全是因为此行凶险,他完全没必要拉着他陪自己一起死。越往林子深处,瘴气便越浓,瘴气多少都会带些毒,更别提被那毒窝给熏出来的瘴气,秦长愿深知此地不宜久留。远远地,毒火巨蟒便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它作为守护灵兽失了职,正在气头上,一见秦长愿又回来送死,立刻就来了精神,死湖之内的冰棱被它重新送上高空,尖端无一不对准了秦长愿将要过来的方向。秦长愿早有准备,生命之树的枯枝雕刻出来的躯体虽做不到百毒不侵,但也不像寻常人那样对毒的敏感度那么高,他拔剑出鞘,身影出现在毒火巨蟒视线中的一刹那,冰棱从高空坠落,朝着秦长愿铺天盖地而来,形成了一座逃不脱的坚冰囚笼。秦长愿不屑一顾,他身法奇诡,竟从坚冰牢狱之中穿身而出,剑尖直指毒火巨蟒的眼。毒火巨蟒的反应也很快,它巨大的头颅向一旁侧去,竟也同时喷出了一串带毒的火焰。秦长愿迅速闪身,绕到巨蟒身后,但巨蟒不甘示弱,双翅骤然拍打,企图将秦长愿震开。两方势均力敌,这是一场高强度的对决,刚才那场二人一蛇的比试只能称得上是小打小闹。秦长愿表情凝重,他将大量灵力灌入看不剑,倏然间狂风骤起,灵力无限延长,朝着毒火巨蟒拦腰斩去。这一战惊天动地,秦长愿尽自己所能的最大努力,仅仅弄瞎了一只巨蟒的眼睛,期间巨蟒被巨力压着沉到冰湖之下,惊起漫天的毒水。巨蛇沉没在水中,但秦长愿知道,这仅仅是开始而已。秦长愿御剑停在半空,衣袍翻飞,青丝成线,双眼目光如炬,漂亮的眉眼迸射出慑人的光芒。他身周灵力环绕成流,漫天毒雨落下,穿透衣裳,灼出一个个血洞。秦长愿分毫不惧,他也没必要惧。剑的冷光擦着他的眼,湖底巨蟒渐渐浮出水面,秦长愿露出个笑,那寒鳞,他志在必得。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支持,鞠躬!第42章 四一·解药秦长愿九死一生,绞杀毒火巨蟒,踏上归途。绞杀毒火巨蟒其实并不难,只是那巨蟒会飞,能喷毒火,再借助剧毒以及死湖和林中瘴气的掩护,那巨蟒如鱼得水,最后秦长愿不得不祭出自己不太愿用的杀招,将灵力化为具有触感的实体,在半空织成一道巨网,他竭力操控巨网,奋力下压,牢牢将巨蟒囚困在里面。纤细的灵丝仿佛成为了最坚韧的东西,巨蟒被网缠住,动弹不得,它自觉末路,一瞬方寸大乱,喉中猛地喷出毒火,可这些纤细却韧性奇大的灵丝犹如细密的刀刃,火烧不断,刃切不断,秦长愿嘴角勾起笑意,眨眼间银光闪过,巨蟒霎时间被切割成无数碎块。死湖被巨大的冲力冲击,“轰轰轰”水峰震天,周围林子怒风狂卷,枝桠跳起了诡谲的舞蹈,秦长愿振袖转身,于细密的毒雨之中轻轻闭眼等待这场震动过去。大地归于死寂,秦长愿冷静地寻找着七寸心脏处那块与众不同的寒鳞。-破晓时分,秦长愿摇摇晃晃地出现在了山洞口。他刚想好一会等萧轶醒来他怎么蒙混过关的措辞,就望见了萧轶站在山洞口笔直挺拔的身影。秦长愿身形一滞。他想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蒙混过去,便深吸一口气,笑哈哈地打招呼:“哟,萧哥哥,起这么早啊,睡醒了吗?”萧轶盯着他的眼,一字一顿:“你去干什么了。”秦长愿不敢对上萧轶的视线,东张西望道:“我就出去转转,这不昨天看你心情不好,给你找点吃的回来,顺便锻炼锻炼身体……”话说着,他就弯曲肘部,在身体两侧晃来晃去,装出一副轻松自在的模样,但老天偏爱拆台,他身体多处被剧毒灼到,这身体一动,刹那间就牵扯到无数细小的伤口,他的表情一瞬间扭曲一下,他死撑着忍下来,扯出一个艰难的笑:“你饿不饿,我们做点吃的。”萧轶的目光阴沉得有些可怕,他的声音似乎藏在阴影里,化成让人难以分辨的粘稠灰黑色,听起来就不会让人觉得他此刻心情有多明媚:“你受伤了?”被萧轶拆穿,秦长愿索性不再装了,他倒吸一口冷气,道:“你真是不给面子,小事儿。”萧轶道:“你中毒了。”他很讨厌与其他人的肢体接触,但也只是犹豫一瞬,朝秦长愿走过去,扶住他的肩膀,但这一扶,让萧轶的心不轻不重地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秦长愿着深色袍子,看不出血的颜色,但萧轶碰到秦长愿的一瞬,手掌沾上了温热的血。萧轶顿时冷了脸,他的鼻间嗅到几分来自死湖中的腥咸寒气,冷声道:“你去找毒火巨蟒了。”秦长愿认输,隐忍地咳了几声:“是……我找它,有事想跟它聊聊。”萧轶拿连这种时候都有心情开玩笑的秦长愿没有办法,给他渡了些灵力过去,一瞬间秦长愿的疼痛加剧,他痛苦地弓下后背,剧烈干咳起来。萧轶不敢再动,眼睛中只有秦长愿的身影。秦长愿最终呕出一口黑血,撑起身体,闭着双眼忍着头晕目眩,打起精神道:“嗐……中了点小毒而已,一会我用灵力将他们逼出来就行,让我先歇一会儿。”萧轶将他安顿好,掌中催动灵力,将火堆的火烧得更旺了一些,心中有记挂,他不自觉地偏头去看秦长愿。秦长愿紧靠着山壁,眼眸低垂,中了毒的缘故使他嘴唇灰白,脸颊却爬上两朵不正常的红云。秦长愿察觉到萧轶在看他,抬起眼睛,冲他露出个笑:“你看我干什么?”萧轶一怔。少年的脸颊白净温柔,平日闪动着狡黠光芒的眼此刻落入温暖的火光,漂亮得像是玉雕琢出来的人。这样一张脸,明明与那个人没有一点相像,但却与多年前,那人那时露出的逞强笑容互相重叠。-那个时候,萧云今刚刚成为无念亲传弟子一年左右。 第69章 秦长愿运起灵力,将体内毒素逼出体外,肺腑内毒素上涌,他低下头来,紧闭着眼咳出一口黑血,随后,他仰头靠着石壁,脸色渐渐转好。萧轶始终都看着他,良久,他低声询问:“秦长愿,你是不是去取寒鳞了?”秦长愿的眼睛倏然睁开。萧轶目光牢牢锁住他,见秦长愿这个反应,他就知道自己说对了十成十,他紧接着便沉声问道:“你为何要去拿寒鳞?”秦长愿知道自己再想瞒着也瞒不住了,便道:“送人。”萧轶问:“送给何人?”秦长愿垂下头,装出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但其实心里是在算计着怎么能编出一个合乎情理的故事。可惜他心里那点小算盘被萧轶看得一清二楚,萧轶望着他,道:“连着万象永生花一起送?”秦长愿骤然抬头。随后,他知道萧轶是个人精了,便叹一口气,道:“确实,你也知道,万象永生花能与寒鳞一起能炼出一颗剧毒的丹药,以毒攻毒,专克断肠蛊。”萧轶深吸一口气,执着问道:“你要送谁?”秦长愿眼睛也不眨:“送我好朋友的,我欠他一个人情,我想补偿他一下,怎么?”萧轶唇角缓缓勾起,这个笑容看得秦长愿有些瘆得慌。两人闲聊完,秦长愿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他转头看向山洞深处,道:“我怎么总觉得有什么在盯着我们?”山洞深处一片阒静,但那种令人脊背发寒的感觉一分也不少。萧轶也看过去,道:“你休息一会,我过去看看。”萧轶还没走出三步,山洞内乍然出现两点红光,紧接着便是亮了一大片,里面倏然飞出一片黑压压的东西,极度的混乱之下,萧轶看清楚了,是吸血蝙蝠。他们无不丑陋狰狞,尖锐的獠牙像是死神的镰刀。现在天色将亮,蝙蝠昼伏夜出,本不该有如此大动静的。萧轶末月寸寸出鞘,在昏暗的火光之下反射出慑人的光芒。秦长愿恍然大悟:“是我的血把它们引来了。”吸血蝙蝠是一种很难对付的生物,即使在烈火之中也能保持短暂的行动能力,非常棘手。它们专食血肉,极难摆脱。秦长愿扶着石壁站起来,仰头冲萧轶道:“萧轶,你先离开吧,既然是我的血引来的,那就我来解决,它们很难缠的……你在山脚下等我。”萧轶忽然哼笑一声。听见笑声的秦长愿疑惑地看向他,萧轶手起剑落,剑锋划出漂亮的一道,两只蝙蝠应声落地,没再动弹了。萧轶这一动作吸引了所有蝙蝠的仇恨,它们一窝哄地朝萧轶飞去,竟是直接忽略了秦长愿。萧轶边厮杀边道:“秦长愿,你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人。”秦长愿:“?”萧轶身法流畅,气息极稳,道:“我在苍玄王朝那边见过一些女子,她们有一个共同点,都很漂亮,但就是……”萧轶升起一束掌心火,威能无穷,顿时空气之中传来焦糊的味道。“有一个缺点,蠢,越漂亮的越蠢。”秦长愿突然嗤笑,他明白了,萧轶是在拐弯抹角地骂他蠢,最漂亮的,那不就是最蠢的。秦长愿提剑上前,萧轶突然出剑拦住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整个山洞之内寂静了一瞬,随后一瞬间火焰炸裂,山洞内部碎石乱飞,火焰的温度瞬间灼烤到秦长愿的脸,他一怔,退后半步。萧轶在火海之中挺直了脊背,逆着火光他转身,对秦长愿道:“一只也不剩了。”秦长愿收剑入鞘,对着萧轶轻轻地笑。他怎么忘了,萧轶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儿。-两人走出山洞,一路沿着一条小溪行走,走了约两天,中途遇到的那些突袭的灵兽全被萧轶轻松解决,秦长愿想出手帮忙都被萧轶以“你身上还有残毒在身,不便出手”为由给拒绝了。一路上秦长愿无聊得快要发毛,道:“萧轶啊,你有没有感觉到,我们身上的灵力压制已经不见了?”秦长愿早就想告知萧轶,昨天他们两个在联手摘取万象永生花的时候,他就感受到了灵力不受限制的情况。萧轶颔首。秦长愿也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有些担忧:“那这样的话,秘境机制都失效了,那还不乱套了?”萧轶道:“不尽然,但照现在的危险程度,恐是上品垂天境。”两人边走边聊,却在溪岸陡然变窄的一处发现了凌乱的血迹。这一处脚步杂乱,血迹到处都是,地上还散落了一些零散的旧物,秦长愿面色微变,蹲下身观察了一会,才断言道:“凶多吉少。”萧轶面色更加沉凝,他拧眉:“地上有没有通行玉牌?”秦长愿遗憾地摇头。按现场的痕迹来看,至少四名弟子已经遇难,但若有玉牌在身,他们只需要捏碎玉牌便可脱身,没必要做到丧命的地步。秦长愿与萧轶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心中都升起了一个不太好的猜测,但没人说出来,又默契地同时挪开视线。 第71章 萧轶深深地望他一眼,道:“弟子名萧轶,向长老,弟子没记错的话,垂天境只允许普通弟子进入。”向与濯掸掸衣角上的灰,道:“这话你也不该和我说,我心里有榜样,榜样怎么做,我就怎么做。”他话没说完,就看见萧轶阴沉沉的目光,忙改口道:“但我……也自有分寸。”萧轶移开目光。秦长愿无视他们打哑谜似的话,灵机一动:“向长老,现在垂天境正在危机时刻,若是疏忽了恐怕这些弟子都要送命,我们有要事要和夫长汇报,您现在能和夫长取得联系吗?”向与濯一怔:“什么事?”秦长愿简明扼要地给向与濯简述一遍垂天境的事故,话毕他又问了一次向与濯能不能与萧云今取得联系。听完这件事,向与濯挑眉,他沉吟一声,看向萧轶:“我……是能还是不能和夫长联系上?”萧轶看着他没说话。气氛落下冰点。谢温瑞看了看向与濯,又看了看秦长愿,为缓解尴尬气氛道:“可能夫长他人在忙,就算能联系上也绝不是易事,长愿,不如这样,我们先试试登上元神网络给夫长留信,夫长若是能看见,自然会来处理这件事。”见谢温瑞解围,向与濯舒了一口气:“哦对,我都快忘了还有元神网络这事了,就算我现在能联系上夫长,他没时间理我,你可以先给夫长拟一封信过去,他什么时间得闲了,看到之后一定会联系你的。”秦长愿见这办法确实可行,便登入元神网络,认认真真地写了一封信,最后读了一遍确定没有问题,珍而重之地萧云今发送过去。听见元神网络里传来表示函帖送达的铃声,萧轶嘴角翘起,似笑非笑。向与濯始终盯着萧轶的表情,在看到萧轶那个不像笑的笑容之后,嘴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四人商议过后,秦长愿提议谢温瑞留在原地不要走动。毕竟谢温瑞伤到的是腿,若是不休养好,可能要留下病根。如今垂天境内危机四伏,极有可能同时遭到灵兽和其他人的埋伏,谢温瑞行动不便,暂时由向与濯看顾着。等他伤势恢复以后,四人最终会在神殿集合。由于玉牌已经失效,垂天境内危机四伏,此事事关重大,不宜再让更多的人知道,秦长愿对向与濯和谢温瑞的建议是:让弟子们自发去往中枢。这样的安排十分合理,向与濯和谢温瑞都没有异议,最终四人于小溪旁分路,秦长愿与萧轶继续沿着小溪前行。“叮咚”一声,萧轶的元神网络内传来一封密信,他分神连入,发现是向与濯发来的函帖:夫长,除秦长愿所说垂天境变动之外,还有另外一路人,行事需小心。阅读完之后,萧轶面无表情地退出元神网络。夫长已经决定记仇,再怎么讨好也没用。-得知向长老也进入到垂天境之内,秦长愿的心终于不再吊着,但一路上他们又遇到许多打斗的痕迹,但打斗的人均不见踪影,可见主人已经遇难。这么一路看过来,他心里也不太好受。他随口问道:“萧轶,你知道,往年垂天境弟子能有多少丧命的?”萧轶道:“不只是中洲学宫,其他的世家和学宫都会将自己的精英弟子以及最有希望成为一代新秀的孩子们送过来,因此垂天境的意义在于试炼而不是筛选。”“所以,”萧轶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下来,他望着前方河道忽然变宽而汇入河流的小溪,继续道,“弟子伤亡情况在一成左右。”前方再没有路,必须要过河。秦长愿提议御剑过去,萧轶却以“御剑耗时耗力”为由拒绝,他一如在雪花山上时那般霸道,浩瀚的灵力交织成网,刹那间便有千种变化,直至最后萧轶心中有相落成,无上灵力悍然连接两岸,逐渐有了厚重感,最终形成一座拱形桥梁。萧轶这一手以灵化物的本事看得秦长愿目瞪口呆,这比雪花山上所见还要令他震撼。秦长愿情不自禁地鼓掌,叹道:“萧公子,你可以的。”萧轶脸上没有半分得意之色,他走到秦长愿面前,漆黑的眼牢牢锁住秦长愿:“这座桥,你记得吗?”萧轶的身躯挡住秦长愿的视线了,秦长愿扬眉看一眼萧轶,又探头去看那座桥,有一瞬间,他恍惚觉得这座桥在哪里见过。但似乎,印象中桥要更高,规模更大一点。转瞬间,他的目光捕捉到桥栏杆上形态各异的小狮子,心中那种违和感瞬间消失,他嘴角一勾,笑道:“哟,萧哥哥,这不是我们的轶愿桥吗?”光芒骤散,萧轶顿时移开注视着秦长愿的目光,他嘴角抿成一条直线,似乎有些失望,率先抬脚走上去:“走吧,先去河对岸。”秦长愿敏锐地感受到萧轶情绪一刹那间的低落,他张了张嘴想问个究竟,但最终还是一个字也没说出口。他何必多嘴,再去惹人家的不痛快。两人沉默地行至桥中央,空中倏然传来铁索摩擦撞击的声音,两人如临大敌,但这铁索刁钻得很,直直穿透桥面,捆住了秦长愿的脚。萧轶正欲动作,整座桥却突然震颤不止,同时,他感受到了来自对面,冰铁箭镞冷冰冰的凝视。他们被人埋伏了!秦长愿料得萧轶那边也难脱身,当机立断道:“萧轶,撤掉桥!”两人配合十分默契,萧轶利落收回拱桥,却未将灵力转回体内,而是将磅礴的灵力化为宽广的灵力波,瞄准了对岸,直轰而去。漫天的云似乎都停滞不动了。威力无穷的灵力波动咆哮着朝对岸冲去,草木摧折,在地面上留下一道光秃秃的巨大扇形痕迹。而秦长愿那边在轶愿桥被撤掉之后就被铁索拽着坠入河中,之后再没动静。 第73章 背后黑手被找出,他们自然就有办法封了他的灵力,致使灵力锁自动失效。那个人显然也没想到自己是生生被人揪出来的,被捆着躺倒在地上一动不动怀疑人生。萧轶的右手手掌一滴一滴地在往下流黑血。秦长愿轻咳一声,故意忽视刚才他们俩唇齿相撞的尴尬,他脸颊还残留着红晕,他故意缓缓抬手,用灵力烘干了他们两人的衣服,叹道:“那铁索上有毒,我先给你处理伤口,能在自己所有武器上都淬毒——也就公孙家族干得出来这个事。”萧轶一言不发,深沉地望着秦长愿。他眸光漆黑,像是口不见底的古井,若是他能,他恐怕早就将秦长愿困在这孤苦伶仃的井里,一辈子都别想出去。秦长愿蹲下身,想去抓萧轶的手,萧轶却一瞬将手背到身后。“哎……你躲什么,”秦长愿抬起头,对上萧轶的视线,他一怔,“萧轶?”萧轶的瞳孔里仿佛在酝酿着一场风暴。秦长愿眼尖,看见萧轶的右臂一直在颤,他拧眉,身后却破空射来两道羽镞,秦长愿正仇满腔的火气没处撒,霎时间就召出看不剑,出手迅速利落地斩断羽镞,争斗间,他猛然发现树后有一小片露出来的紫色衣角。火气瞬间就找到了发泄口,秦长愿挥剑就朝此人刺去。他这一举,不知触动了多少根紧绷的弦。倏然不知从哪窜出来三人,他们身手矫健,齐齐攻向秦长愿要害!打斗间,秦长愿均看见他们的腰牌:公孙。秦长愿咧开嘴角露出个并不十分善意的笑。他想起当年公孙家族对萧家的种种作为,以及至今萧云今大仇也未得报,这让秦长愿分外想亲手了结这些畜生。萧轶在后方自己逼出毒素包扎完毕,提剑就欲上前,秦长愿一把拦住他:“你好好歇着,我来,别脏了你的手。”与那三人缠斗间,秦长愿发现了一件事情,这三人与使铁索的那人以及树后的紫衣人仿佛是一支小队,他们专门埋伏在河岸这里守株待兔,就是想趁着弟子渡河时不注意从而抢夺玉牌,再夺宝害命。这四人似乎又有一个另外的目的,那便是保护那个紫衣人。秦长愿见过这种情况,如果没猜错,紫衣人就是公孙家这一代的小公子,家里人特意给他送到垂天境里来镀层金的,家里人又担心小公子出事,高价买来几个本领高强的,叫他们在垂天境里全程护送小公子。秦长愿厌恶极了这种恶臭的四保一队形,他无数次将攻势转向公孙家小公子,那小公子看样子什么也不会,只会在空档扔出几个淬了毒的暗器,只可惜,没一个扔准的。秦长愿的数次攻击都被那三人轻巧化解,到最后,惹得秦长愿异常烦躁,攻击目标变成了岸边耸立着的树,他企图让参天的树活埋这些上蹿下跳的跳蚤。那三名弟子虽强,但远远不是秦长愿的对手,再加上公孙家小公子给他们拖后腿,使得他们最后一个个全被秦长愿五花大绑,萧轶顺势将被铁索绑得严严实实的那个偷袭的家伙踢了过去,让他们五个排得整整齐齐,鼻青脸肿样子宛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公孙家小公子被吓得不轻,瞬间大哭起来。秦长愿嫌恶地皱眉:“哭,再哭我把你扔河里去喂鱼!”小公子顿时收住哭声,收得太快导致最后甚至还打出了一个哭嗝。没出息的样子实在让人不忍直视。为首的人色厉内荏道:“阁下莫要太过嚣张,我们是公孙家族的人,您若要对我做什么,可别怪日后家主为难于您。”秦长愿嗤笑一声:“我现在就让你们全军覆没,能有谁知道你们是死在我手里的?”萧轶这时缓缓走来,抱臂站在一旁看着这场闹剧。秦长愿拿剑尖轻轻碰着小公子的咽喉,轻声道:“我没记错的话,这就是你们公孙家的独苗吧?”小公子看着来回晃动的剑尖,脸色煞白,颤抖不止。秦长愿假装惋惜:“可真是一代不如一代,那你们公孙家还占着六大家族这个名头干什么,赶紧空出位置让人家能行的顶上,省得浪费五境资源。”说罢,他就抬剑,眸中狠厉丝毫不减,没有人会怀疑他下一刻就会斩下小公子头颅的事实。领头之人终于怕了,其他三人也纷纷为独苗苗求饶,那一个忠心护主的模样。秦长愿油盐不进,执意要将他们赶尽杀绝。被铁索捆着的那个人在水面之下见识过这两人实力的恐怖,他白着一张脸,哆哆嗦嗦地求饶:“两位公子,只要您们饶我们一命,我们的玉牌都可以给您,只要您饶我们一命,饶公子一命,您想要什么,只要我们有的,都会给您。”秦长愿饶有兴趣:“哦?你们的玉牌?”那人恨不得以头抢地:“对对对,我们的玉牌不够的话,我们几个在这守了一天一夜,也有不少收获,全都可以给您。“这些都可以算进点数里的……”秦长愿突然冷了脸:“这些东西在你们眼里就只是点数而已?那你们谋害的那些性命都算什么?”另一个终于逮到了说话的机会,他恨不得要把一颗心剖出来给秦长愿看,哭喊道:“我们几个哪敢害人的性命,下手最重的不过是在他后背划出一条口子,我们只为刷积分点数,保护我们公子安全,哪里至于害人性命?”秦长愿声色俱厉:“胡说八道!”四名护卫有苦说不出,一会说自己从来没有离开过河岸,一会又说他们只为保护小公子,根本不可能害人性命,最多只是贪财。看他们哭天抢地的模样,秦长愿和萧轶对视一眼,纷纷觉得有哪里漏了一环。见他们情真意切,秦长愿便没再为难,收了他们的玉牌以及抢来的那些东西后将他们五个赶去了中枢。那五人瞬间千恩万谢,不但心甘情愿地交出了他们这一天一夜的成果,还连连把秦长愿视为救世主。秦长愿冷笑,没搭理他们。萧轶对那些零碎的东西没兴趣,目光只凝聚在了公孙家族那几个人收来的二十多张通行玉牌上。这些东西扔了也可惜,秦长愿便将那法器和符篆一股脑地收进一个小芥子袋里,自言自语道:“出去之后就先给小甲看看,挑挑喜欢的。” 第75章 现在秘境之中总体还算安全。本来大家都说是“神殿”,秦长愿还没抱什么希望,下意识就觉得顶多是个宽敞一些的洞穴,但到了之后,他才发现,是真真正正的神殿。琉璃瓦,朱红墙,脊兽为百鸟之王火凤,大门气势磅礴,内里金碧辉煌。秦长愿赞叹:“这神殿得是后来建的吧?”萧轶抿唇道:“只不过是一个供奉着初云令的容器而已,没什么稀奇的。”若是有弟子赢得最终的试炼,便可得到初云令,离开垂天境后便可带着初云令去找萧云今换取初云剑——这是最开始的规则,只是如今这现状,能不能离开垂天境还要另说。被夺去玉牌的人没有资格进入神殿,只能在神殿之外的大广场上等候。而秦长愿和萧轶两人由通行玉牌综合统计灵台资质、试炼表现、猎杀灵兽等方面,排名远远高于其他人,分别位列第一第二。名次说明不了什么,如果最终试炼的表现好,也完全可以逆袭。神殿内有些弟子见自己名次偏低,直接放弃了接受最终试炼,导致神殿内只剩下了一半的人,四十左右。秦长愿有些焦急:“怎么不见向长老他们两个?”萧轶淡淡道:“不必担心。”人不到齐最终试炼就不会开启,众人又等待了两个时辰,向与濯和谢温瑞姗姗来迟,向与濯身份不明,无法进入神殿。他停下脚步,目送谢温瑞。在迈入神殿的门口时,谢温瑞抬起手臂远远地向秦长愿打招呼,与此同时,神殿深处忽然传来一道温和的声音:“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听见这道声音的萧轶身形猛震,秦长愿也觉得有些熟悉,然而,下一瞬,神殿正中央骤然显现刺眼白光,所有人都遮挡住了眼睛,唯有萧轶,他整个人都沐浴在了那道光芒之中,却倔强地睁着眼睛,一眨也不肯眨,强烈的光刺激得他眼睛溢出保护性的泪水,再酸涩难忍,他也不肯移开目光。光芒散去,原地站着一个半透明灵体。秦长愿诧异地睁大了眼——无念!难怪他觉出这声音熟悉,原来就是他自己。但秦长愿死活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留在世上这一缕残魂。无念的目光清澈透亮,一眼就看穿人心,他缓缓扫了在场众人一眼,最终停留在萧轶和秦长愿的身上,不轻不重地“哦?”了一声。周围人顿时吸气,齐齐恭敬地低下头不敢直视他。而这一“哦?”让萧轶惊了一下。秦长愿偷偷地朝无念挤眉弄眼示意他不要声张,无念瞬间意会,眸中闪过一抹狡黠的光。无念收敛情绪,淡淡宣布试炼开始。每一个人根据自身情况不同,所受到的试炼也不同,无念切割空间,化出幻境,将每一个人笼罩在里面。当秦长愿看到自己的试炼时,有点无语。同样稍显无奈的萧轶提剑漠然站在他的对面。秦长愿尴尬道:“萧公子,看来,我们只有打倒彼此,才能赢……”萧轶十分冷静,还有些意味深长:“看来,我最大的试炼是你。”二人不再多说,均亮剑出鞘,气氛刹那间就变得肃杀。幻境的场地无比开阔,十品灵台所带来的灵力冲撞是无法估量的。争到底,也都是为了初云剑。刀光剑影,血气长虹,二人势均力敌,野草摇曳,不知何时被剑气扫到,齐齐就被割下一片。局势霎时胶着。二人交错近身,秦长愿绕至萧轶身后,算计好步法,望见萧轶暴露的后颈,勾唇一笑,探身向前,哪知萧轶是故意卖破绽给他,末月幻化无数虚影,霎时横探过来,秦长愿侧头闪躲,恰好望见萧轶的侧脸。他挑眉嬉笑:“萧哥哥,让一让我啊?”温热的鼻息扑来,萧轶目光一横,让步后退,但手中剑招却仍旧死咬不放,秦长愿哼笑,出剑化解。眨眼间两人便过了数百回合,秦长愿发现自己不管出什么招式萧轶都能防得滴水不漏,反过来他亦然。他们若想赢了对方,需要打破平衡的一招。秦长愿心念电转,浩渺浑厚的灵力霎时灌入看不剑,剑身上乍然现出七彩流光。萧轶见状,微微一怔,但也仅是短暂的失神,他瞬间计算秦长愿出剑的剑路,欲做防守。秦长愿却不管萧轶,剑气之上带了些冰寒的剑意,周遭灵流顿时逆转,纷纷向秦长愿涌去。他有信心,一招定胜负。这是他无念真人,从未流传于世过的一招——飞雪折花。看不剑仿若裹上了千年的冰雪,孤苦寂寥,但于冰封的霜雪之上,却落下了一朵鲜亮的小花。刹那间,剑意四放,这一招竟有开天劈地之威能,灵流如涌动着的潮汐,轰然向萧轶压去。秦长愿分神抬头望去,却见萧轶仿佛僵住了一般,末月剑身上光芒逐渐消散,他就像个呆滞的小孩子一样,僵硬地站在那里。秦长愿心骤然提了起来,他竭力改变剑路,可灵力已出,哪是那么容易收回来的,剑锋微偏,刺中萧轶手臂,秦长愿呕出一口血,微微俯身,总算停住了这威势浩大的一剑。萧轶仿佛感受不到疼一样,弓身用未受伤的那只手拉住秦长愿。萧轶如此反常的情况引得秦长愿抬头去看,这一看,他微微愣住,萧轶眼眶发红,眼珠爬上血丝,他有些发狠,咬肌绷紧,双眼瞪着秦长愿,手中力道愈发加大,好像他不用力一些,眼前这个人就又一次跑走了。秦长愿嘴角血迹还没擦干净,他迷茫喊道:“萧轶?”萧轶盯着他的眼,咬牙切齿:“秦、长、愿!” 第77章 秦长愿一怔,想拦住他,但残魂离开得很快,仅是一瞬之间,就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秦长愿看着周围那些人不怀好意的目光,轻声向萧轶问道:“萧轶,无念的这缕残魂的试炼,是夫长安排的吗?”萧轶刚才尝试联系汉墨,没有联系上,他嘴唇轻启,淡淡吐出两个字:“恐怕不是。”秦长愿一怔。萧轶又道:“整个五境,没有人知道无念真人的残魂存在,更没有人能命令他做些什么。”就连他的招魂大阵,都没有找到这缕藏在初云令之内的残魂,垂天境之内的最后一场试炼本该是由汉墨监督着进行的,直到最后初云令的颁发,但现在他联系汉墨一直都联系不上。萧轶的心一刹那提了起来。汉墨是整个元神网络乃至整个中洲学宫的核心,若汉墨出现不测,中洲学宫恐怕……萧轶的脸色有些阴沉,企图与垂天境之外取得联系,但他发现,隔着一层垂天境,元神网络彻底崩溃。他能沟通的范围,仅限于垂天境之内。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学宫与他们这些人,都在生死之间。而那抹为他们举行试炼的残魂,恐怕也是危急关头见早已安排好的一切没有如期进展,才特意出面来帮衬他们一步。萧轶轻轻地笑了一下,但很快笑容消逝。他深深地感受到了这次那群藏在阴影里的人来者不善。他当机立断,给向与濯发去函帖:事情生变,学宫有危险,你速离开垂天境,暗中帮助南宫擎与叶之君。向与濯回复得很快:可中枢只能强力破开一次。萧轶:你带上谢温瑞,中枢若还有弟子,你便带他们离开,后面我有办法。向与濯给了萧轶一个肯定的答复,便与谢温瑞一同急忙奔向中枢。萧轶与向与濯交流的这些时间,落在秦长愿的眼中便是他一直在走神,秦长愿将手送到他面前晃了晃,喊道:“萧轶?”萧轶回神,看向秦长愿。秦长愿严肃道:“你听见什么声音没有?”远方绝不静谧,像是大地在震颤,巨兽浮出,天柱似的四肢跺在地面上发出沉重的声响。越来越近了。周围无人感受到危机来临,秦长愿和萧轶绝不可能将这么多无辜弟子留在这里而自己离开。他们两人仅仅对视一眼,纷纷做出了相同的决定。这时,却有弟子壮着胆子质问秦长愿:“秦长愿,我见那无念真人对你颇为器重,想必你实力绝非一般,不知你有没有胆量与我比试一场?”秦长愿扭头去看说话的人,嗤笑一声:“你是什么人?”弟子自觉受到了轻视,厉声道:“西疆百家,百步穿!”秦长愿一瞬笑了出来。百步穿气愤至极:“你一直在旁笑,是怕了么!”秦长愿挑眉:“你以为,和我打一场,初云令就会变成你的吗?”他哼笑,骤然召出看不剑:“那就陪你打一场。”正好消磨消磨时间。他迈步向前,身后的萧轶却骤然抓住了他的手。秦长愿转头安慰他:“没事,在事情恶化之前我能解决。”萧轶依然不放手。秦长愿挑眉:“怎么,以前你不是特别讨厌和我有接触?”这句话说得萧轶放手不是,不放手也不是,千言万语凝在眼中,最后从口中说出来的只有一句:“现在秘境里情况复杂,不宜内斗。”秦长愿笑看他:“你放心,我不是真打,打不残他们的。”旁边又有其他弟子在起哄,非要验一验秦长愿是不是真的无人能及。终于,萧轶缓缓松了手。秦长愿回了他一个安慰性的笑容,摆出一个漂亮的起手式,百步穿咬着牙攻了上来,秦长愿却当头一剑鞘敲着了他的脑袋:“冲得太快,动得太慢,步法凌乱,上来赶着送死?”百步穿被他说得脸色一红,大喊:“你休要乱我的心!”秦长愿嗤了一声,与他过了数个回合,最终一剑尖指住了百步穿咽喉。百步穿动也不敢动,额角的汗顺着脸颊向下流。秦长愿笑着看他:“你学的是什么剑?出剑不够快,判断不够精准,步法不够敏捷,你不要用眼睛去看我的剑路,要用脑子去计算、猜测。”百步穿却认为秦长愿在对他炫耀,脸气得有些扭曲:“你算什么,我不需要你来教我!”话毕,秦长愿骤然听得人群中倒吸冷气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惨叫。秦长愿扭头去看,刚好看到萧轶淡淡地收回手,而在他前方有一名弟子仰躺在地,捂着肚子痛苦呻.吟着。见秦长愿望过来,萧轶轻描淡写,显得有些无辜道:“刚刚他偷袭于你。”仿佛动手伤人的不是他。作者有话要说:*摘自范成大《车遥遥篇》 第79章 秦长愿脸上也没什么得意的神色,也是如之前那样点评连歧载川道:“你这样很不错,你年纪尚小,多多修行,需提高些耐久力,拳谱倒是暂时不用再练习新的了,你现在很不错。远远要比光会说大话的和光会偷袭人的要强。”连歧载川嘴唇紧抿,道了声谢,将秦长愿的话听了进去,体味一番,周身灵力瞬间形成漩涡,朝他翻涌而去,短短几息之间,连歧载川有了新的体悟,实力精进一层。周围人都感受到这一层变化,眼中纷纷盛满了羡慕,开始时那些看不起秦长愿的弟子纷纷后悔,但却抹不开脸面。有些弟子坐不住,眼看着就要站起来,欲找秦长愿对决。如果对决一场就能获得实力精进,那他们心甘情愿!但就在个别人跃跃欲试之时,秦长愿骤然目光冷凝,而萧轶下意识向前跨出一步,挡在秦长愿身前,他嗓音低沉:“来了。”大地仿佛在哭嚎着,在颤抖着,无数只巨蹄踩踏地面引起神殿之内的震动,有些人甚至都站不稳了,瞬间就跌倒在地。远方传来野兽的尖锐鸣啼,一声悠长,紧接着便是兽群的应和。秦长愿苦中作乐:“它们别是来了一窝吧。”萧轶冷静沉着,手中剑光闪烁:“应是四品的兽群,它们已分化出灵智,万事小心。”秦长愿:“你说,是不是那批人为了将我们赶尽杀绝,特意叫兽群包围我们?”萧轶道:“我有九成把握,确实如此。”秦长愿哼笑,他望着已经乱成一团四处逃窜的弟子,扯了扯嘴角:“这群小孩儿们还真是没见过世面。”冲在前排的灵兽已经冲入神殿,它们横冲直撞,刚一加入战场,便用锋利的獠牙刺穿一名弟子的身体,那名弟子连躲闪都来不及,直接没了性命。秦长愿脸色稍有些难看,刚刚他粗略地计算了一下,秘境内的弟子在试炼之前只剩了两百左右,即使这样,垂天境的死伤率也高得可怕,而被这些凶猛的灵兽一闹,恐怕死伤的弟子数目还要上升。这灵兽形似豹子,但体形和狮子猛虎差不多大,是灵兽中最为凶猛残暴的昭云豹,它们又成群结队地包围了这座神殿,乌乌泱泱一大片,形势非常严峻。见刚才还和自己说话的人瞬息间就没了性命,每个弟子脸上都写满了惊慌,他们害怕丧命在这种地方,有玉牌在手的已经拿出玉牌,迫不及待地捏碎,但想象中的传送法阵并没有出现,半空一片静谧,着让他们的情绪彻底崩溃,有些不理智的已经开始乱窜,甚至都没有看见昭云豹张开的血盆大口。目前,有效战力只有秦长愿和萧轶两人。秦长愿颇为头痛地看着眼前这一幕,昭云豹凶猛异常,又是嗜血的性子,与这群猛兽硬碰硬绝不是好办法,他看见萧轶游刃有余地将弟子们从昭云豹口中救下来,他当机立断,掌心火焰冲出,烧灼着空气,划出一个齐整利落的火焰结界。昭云豹怕火,看见燃烧着的火焰瞬间,它们纷纷后退。秦长愿瞬间咧开嘴角,有怕的东西就行。下一瞬,初云令在他手中骤然迸发出无上的光华。那光芒耀眼而无可比拟,萧轶瞬间闭了眼,他也习惯了视力不好的时候,因此这光芒对他毫无影响,甚至凭借敏锐的五感一剑击杀了一只企图趁乱袭击他的昭云豹。秦长愿手中托着绽放华光流彩的初云令,一张脸沐浴在澄澈剔透的光之中,显得神圣又极具威严。“初云令在此,安静!”弟子们没有主心骨,开始时只知道到处乱窜,给昭云豹送了不少口粮,单靠萧轶和秦长愿两人绝对救不下来,但此刻秦长愿这一声,不光震住了弟子,甚至还令昭云豹有了一瞬之间的空白。这种凶残猛兽畏惧明火、强光。夕阳西下,这个夜晚注定有一场硬仗要打。即使初云令震慑住了大部分的弟子,但仍有一部分不服从秦长愿的命令,甚至还用无知可笑又带着怜悯的目光看向呆立在原地的弟子。可眨眼间,他们便目光失神,血流喷溅而出,齐齐被昭云豹夺去了性命。秦长愿拧眉:“见初云令如见无念真人,速至我身边来!”有的弟子仍在犹豫:“到你身边,就能保我们性命无忧么?”秦长愿冷笑:“至少不会让你死无全尸。”他将结界打开了一个缺口,引弟子往结界那里走去,而后飞奔至萧轶身边,为弟子们做起掩护。然而,也就是在这一瞬间,他突然心神不宁,心悸得厉害,敏锐地察觉到了一抹妖气。他愕然抬头望去,却什么都没看到。这抹妖气他再熟悉不过,属于他的“老朋友”清帝。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各位小天使!【鞠躬第47章 四六·剖白妖气仅仅存了一瞬间,秦长愿抬头去寻找源头的时候,昭云豹们欲越过他攻向火焰结界之中的弟子们。萧轶眼疾手快,一剑击出,剑锋横扫,借着力道直接将那昭云豹甩到了火焰结界的边界处。昭云豹接触到火焰结界的一瞬间,连哀嚎都没有来得及发出来,瞬息之间化成了灰。火焰结界周围的昭云豹瞬间压矮了身体,低吼着缓缓后退。百步穿和企图偷袭秦长愿的那名弟子反应得最快,他们甚至横冲直撞,连连超过了几个弟子,眼见着就要挤入结界口。他们二人的动作引来一片人的不满。有的人已经用鄙夷的目光盯住了他们,嘴角的笑暗含嘲讽。他们两个毫不知羞耻,生死面前,有的人暴露了最妖魔的本性。火焰结界这种场面比使用初云令震慑那些弟子们要有用得多,几个本来还犹豫着要不要听秦长愿话的弟子眨眼就不再说话,老老实实缩着头耷拉着肩膀走进结界。萧轶一剑击飞了昭云豹,替秦长愿拦下致命的攻击,凑至他身边,低声喊秦长愿的名字。秦长愿骤然回神,加入到战局之中,适时解释道:“抱歉,刚才感受到妖气,一时有些走神。” 第81章 秦长愿觉得自从他取寒鳞回来,萧轶就变得很奇怪了。萧轶不再排斥他们之间的近距离接触,也不再对他冷漠相向,甚至,他们在水下,唇齿相贴。秦长愿一瞬间脸颊和耳尖爆红。幸好在跳跃的火苗之后看得不太明显。萧轶没觉得有什么,他眼中笑意更浓:“确实厉害。“那不知你的那招飞花,有没有完整的剑谱?”秦长愿想也没想就跟他扯皮:“当然有啊,一个剑招怎么可能没有完整的剑谱?”萧轶挑眉:“那你能给我看看吗?”秦长愿猛地抬头看他。他在萧轶的眼中没有看到拆台的戏谑,也没有看到那种专心求学的虚心,他看到的反而是鼓励和……期待?鼓励什么,期待什么?他没看错吧,萧轶那个冷冰冰的棺材脸还能有这种情绪?秦长愿破天荒地在萧轶面前结巴起来:“不、不行的,我学的这套剑谱是有特殊意义的。”萧轶彻底来了兴致:“怎么?”他看着眼前这个略显心虚的人,明明五官与多年前那个不让他省心的师尊无一处相同,但神韵、气质和神态都是一样的。一样的……让他致命。秦长愿双眼游离:“这个剑谱,它……它的完整剑式,只有,只有我钟爱之人才能看。”萧轶早就猜测到这个答案,他望向秦长愿:“那既然你无钟爱之人,我抛却其他的心思,你也抛弃其他的心思,我们只做剑道上的交流是否可行?”秦长愿像被惊到了一样大喊:“不行!”萧轶看着他。秦长愿冷静下来道:“我……其实我多年前,已经答应了一个人,要给他看,况且,况且我早心有所属。”只要思想不滑坡,借口总比问题多,他就不信,萧轶能闲到追问他他心悦之人是谁!云今啊,对不住了,为师要把你拎来挡一挡。萧轶眸色渐深:“你曾对几人许过舞剑的承诺?”秦长愿道:“只有一个人。”萧轶胸腔的那颗心开始不受控制地跳动起来,速度越来越快,他体内温度越来越高。他记得,多年之前,一个不知名的小山包上,满身桃花酒香味的人,脸上挂着笑,对他许下为他舞出完整飞雪折花的承诺。萧轶声音低沉:“那你心有所属的,与你许下承诺的,是一个人吗?”秦长愿自暴自弃,双眼一闭,咬牙道:“是。”萧轶的身体陡然绷紧。作者有话要说:表白被拒的马甲萧萧兴奋表示:师尊心里只有我一个!愿哥:你怕不是个傻子哦。感谢小天使们!【鞠躬感谢在2020-02-09 12:41:07~2020-02-10 22:59: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z 1个;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知所愁、雅米、阿月混子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闫 10瓶;里叶faith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48章 四七·中枢秦长愿在心里已经给自己乖巧的小徒弟道了近百次的歉,摊上他这么一个倒霉师尊,也是流年不利。萧轶却不知怎么了,一双眼睛像是粘在了他身上,片刻都未曾离开。秦长愿有点架不住萧轶的眼神,他仓促地站起身,道:“我去加固一下结界。”萧轶突然站起身。吓得秦长愿猛地后退一步。萧轶脸庞的轮廓在温暖火光的映照之下变得柔和几分,他道:“不必,你就算不加固结界,昭云豹也不会进来。”这一句话堵掉秦长愿的退路,他摸摸鼻子,有些尴尬道:“那我到处转转。”萧轶抿唇道:“你先别去,我有话对你说。”秦长愿眼中写满疑惑,歪着头看他:“诶?”此刻秦长愿年满十六,带着年少独有的天真和澄澈,他三千青丝成瀑滑落肩头,只一眼就让萧轶回想起了他数百年的孤独岁月。也都值得。秦长愿清澈漆黑的双眼里倒映着萧轶如剑似的身影。 第83章 最后,秦长愿注意到一个小修士畏畏缩缩地走在最后面,因身旁人的推搡没注意脚下而被绊倒,膝盖正巧磕到一块带着尖利边缘的石头,膝盖留下一片惊人的血肉模糊,他连忙过去,将小修士扶起,问道:“还能走吗?”小修士害羞异常,他紧紧攥着衣衫,结巴道:“没、没事,这点小伤不算什么。”秦长愿索性直接蹲下身,为他清理伤口,边道:“对了,昨天谢谢你。”小修士惊讶地抬头看他:“诶?”秦长愿轻轻地给他敷药,低声道:“谢谢你昨天为我说话,不过我没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背后嚼舌根而已,我不在乎。倒是你,自己一个人反驳那么多人,也不怕被口水淹死。”小修士脸颊通红:“昨天那时候你听到了?不是的,秦公子,我也是中洲学宫的,我就听不得他们乱说,只是觉得他们太糟蹋人了。”秦长愿给小修士的膝盖系上了一个漂亮的结,笑道:“我耳朵好,该听见的不该听见的也都听了那么多年了,倒是你,下次想给别人打抱不平的时候,先保证自己的安全。”小修士对秦长愿感激极了,他露出个腼腆的笑:“好,多谢秦公子。”他将小修士扶起来,下意识向周围望时正巧捕捉到萧轶匆忙收回视线的侧脸。秦长愿挑眉,萧大公子刚才是一直在偷偷看他?他刚想笑嘻嘻地凑上去,却突然想起昨天萧轶刚刚对他表示了倾慕之心,自己还斩钉截铁地拒绝了他,心里那点戏谑的心思顿时散了。秦长愿磨磨蹭蹭地将小修士送回到队伍之中,才迈开步子到萧轶旁边去。萧轶注意他许久,在秦长愿还落后他半步的时候就转头过来,道:“你还是那么……喜欢多管闲事。”秦长愿没注意到萧轶话里的深刻意味,他闲散地与萧轶并肩而行,道:“人活这么多年,要是只顾自己,那该活得多无聊?”萧轶没有反驳他的话,只是沉着嗓音道:“也是。”这一行大几十人排成一条浩浩荡荡的队伍朝着中枢缓慢前进。因辟谷丹实在不够一人一颗,秦长愿索性与萧轶商量好,到了时间就原地休息一下,让弟子们补充体力。萧轶自然没有异议,他们前进的这一路上遇到不少拦路的低品级灵兽,品级最高的一只不过是四品,秦长愿每次都欲出手,但总是会被萧轶提前挡下来。比如,一只二品的野猪突然从林中钻出来,秦长愿觉得给大家开个荤着实不错,提剑便上,但萧轶比他动作还快,仓促间撂下一句:“我来。”手起剑落,转瞬间野猪就没了声息。一只一品的小灵兔从草丛中窜出来,毫无威胁能力,萧轶都担心它冲撞了秦长愿,一脸冷漠地提起了灵兔的耳朵,将它又甩回草丛里。秦长愿死鱼眼望他。他从萧轶淡定自若的表情中看出了几分表现欲是怎么回事……将萧轶比作一只开屏的花孔雀都毫不过分。花孔雀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将目光向秦长愿淡淡地投来,两人目光对视,秦长愿挑眉,回一个露出一排小白牙的标准笑容。萧轶淡然地收回目光,擦拭着手中剑。秦长愿看着萧轶手中那柄末月,有些可惜,明明是个好材料铸的剑,此刻被萧轶用成了剁肉的刀。一行人用了将近两天的时间到达中枢。中枢若是凭空想象,可能会有人认为只是一个小匣子似的东西,实则不然。中枢作为连通外部与垂天境的核心机关,着实是一个庞然大物,气势恢宏,令人生畏。底盘是一个半径接近丈来长的坚硬圆盘,悬浮在半空中,缓缓转动着。其上浮着两层围绕相反方向转动的精密阵法,互不干扰,却紧密合作。中枢遮天蔽日,秦长愿都从内心而生出了些敬畏之意。秦长愿看向萧轶,道:“你有什么办法?”萧轶也不急,他目光自信而沉稳:“毁了它。”作者有话要说:萧萧已经高兴得开始撒欢啦哈哈哈哈感谢小天使们!【鞠躬第49章 四八·毁灭秦长愿望着中枢这个庞然大物:“毁掉中枢……不容易吧。”萧轶冷静地回道:“是毁了垂天境。”秦长愿震惊地望向他:“你疯了?”垂天境虽然叫做秘境,但原理与芥子袋相似,只不过灵力运转与储纳物品之类的能力要强大许多,垂天境甚至能留存活体灵兽。这么一个庞大的体系,萧轶却轻巧地说出了“毁灭它”这个词语。萧轶沉思道:“当年夫长给垂天境分成三个品级的时候就已经将垂天境收服了,只不过‘开关’被人破坏而导致体系崩溃而已,我需要做的事情并不难,就是将我的身体当做一个灵力中转,吸收秘境之内的灵力,然后将秘境压缩。”萧轶说得轻巧,但秦长愿知道,这里面每一步稍有差错就会让萧轶爆体而亡。一个人的身体就像一个容器,能够容纳的灵力是有限的,因此修者会选择修炼来锤炼灵台,以至于体内能够运转更多的灵力来提升实力。而萧轶他若有半分估计错误,一旦大量的灵力涌入他的体内而他无法纾解,只有一个后果等着他。萧轶继续道:“在垂天境被我压制到极限的时候,我会在中枢阵法最薄弱的部位撕开一条裂口,到时候需要你的帮忙。”秦长愿知道萧轶绝非不可靠的人,这个办法如果不可行的话,他绝对不会说出来:“你需要我做什么?”萧轶回头望了一眼在原地等待得有些不耐烦的弟子们,道:“你帮我,在我的身体承受能力到达极限之前,将他们送出去。”秦长愿看向他:“你有几成把握?” 第85章 秦长愿将身体已经软了的萧轶扶起来,哄道:“你坚持一下,我们先离开这里好不好,外面有灵兽在守着我们。”萧轶却仿佛没听到这话一样,他闭着眼,平时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此刻竟显得有些脆弱。“秦长愿,我全身都在痛。”秦长愿道:“再忍一忍,我们……”萧轶几乎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秦长愿的手臂上,他发丝垂落,遮住半边脸:“秦长愿,中枢被毁了,垂天境内的时间与外界不一样了……我们在里面过了半个多月,但外面,已经一个月了。”听到“一个月”这个关键词,秦长愿的肌肉顿时绷紧了。“你说什么一个月?”他对这个时间点分外敏感,他唯一能想到的就是萧云今一个月发作一次蛊毒。秦长愿嗓音颤抖:“萧……萧云今?”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鞠躬十二点更新稍微有点赶,蠢作者决定还是恢复成晚上九点更新_(:3」∠)_感谢在2020-02-11 12:10:53~2020-02-12 18:45: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冉水云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知所愁 5瓶;里叶faith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0章 四九·绝景这三个字让萧轶有一瞬间的回神,他勉强睁开眼,嘴角牵扯出一个虚弱的笑:“是我。”世界仿佛幻灭,空荡荡的只剩下一道白光。秦长愿的思维彻底僵住了,脑子里来来回回的只有一句话:完蛋了。外围那些灵兽虽凶猛如旧,但似乎毫无办法,烦躁不安地在原地踱步,却没再做出进攻的行为了。萧轶再无灵力支撑,昏迷过去,幻化出了原身。秦长愿愣了许久,他知道萧云今在忍受极大的痛苦,他那蛊毒本就疼痛难忍,再加上体内存有压制着整个垂天境的灵力,就是双重的折磨。终于,他暂时放下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轻轻抬手,掌心覆盖住萧云今汗涔涔的额头,重新运转灵力,像以前那样,为他疏导蛊毒。他想过无数次与萧云今再见面的场景,也许是妖族兵临城下,也许是他手握初云剑,还也许是他戎装加身,再临异度深渊……都不是这般仓促又狼狈的。他沉思着,不由得就将许多事情都串在了一起。有萧云今在场的时候,萧轶一定不在他身边;萧云今蛊毒发作的第二日,上《丹术》的萧轶状态也不佳;只要是月中,萧轶就一定不会在小院里。想着想着,秦长愿哼笑出声。仔细回想,也不是没有端倪的,只是他太过粗心,竟将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全都忽略了。他也知道,在他喊出那个名字的时候,自己的身份也就暴露得彻底。远方的垂天境不断坍塌,竟让秦长愿感受出了几分末日来临般地崩山摧似的危机感。-一夜过去,黎明将至,萧云今的蛊毒不再发作,几乎也就是同时,他睁开了一双不太清明的眼。秦长愿抱膝蹲坐在离他最远的地方,两人之间仿佛隔了一条玉带银河。萧云今揉着昏沉微痛的额头默然地看向他。秦长愿决定先赌一把,装傻道:“夫长,对不起,这些日子冒犯你了,我不知你就是萧轶。”萧云今放下手,一双茶色的眼瞳里倒映着秦长愿略显委屈的模样。良久,他哼笑道:“秦长愿,飞雪折花那一招让我输得心服口服。”秦长愿“蹭”地一下跳起来,瞪圆了眼看着萧云今。萧云今无奈地咳了两声,勉强站起身,道:“师尊。”秦长愿的表情异常精彩:“你什么时候知道的?”萧云今的目光凝视着他,认真道:“从你将特权令给宋成泽看的时候,就已有怀疑。”秦长愿伸出手,食指颤巍巍地一下一下地点他:“你……你,你跟他认识?”萧云今眼中有些笑的模样:“我们是好友,无话不谈。”秦长愿险些没背过气去。也就是说,平常他辛苦注意着,不让自己露怯,脑子拐了八百个弯撒出来的那些谎他自认为精妙无比,实际上是人家体贴又耐心没有拆穿?更扯淡的是,昨天他跟萧轶扯皮说自己心有所属拒绝了他的求爱,实际上就是自己自以为是地跟小徒弟激.情表白了一波?可真是,在三生之巅的清澈白雪上狂奔十圈也洗不清了呢。两人之间的气氛寂静尴尬无比,在无声的对峙之中,秦长愿觉得自己越活越回去了,他缓缓蹲下身,坐在地上,然后像只鸵鸟一样,将头埋在双膝之间,耳朵通红。这一系列的动作,都静谧无声。 第87章 萧轶道:“垂天境正在毁灭。”秦长愿大致猜出了萧轶的想法,又转回头去,眼睛微微眯起来,望着那个人造的“太阳”。乍然,“太阳”爆.炸,千万条细小的金色丝线从中间迸射出来,渐渐向周围扩散,与天地形成了一座金色的牢笼。山、水、草、木开始逐渐扭曲,宛如被打翻在水中互不相容又边界模糊的各色水墨,有了淡金灵力的融合,创造出了一幅诡谲夸张又带着奇异美感的画。萧轶的声音轻轻响起:“这样的景象,一生能见一次,也无所遗憾。”他说着说着,便有鲜红粘稠的血从嘴角溢出来。秦长愿惊声喊:“萧云今!”他蛊毒初愈,体内犹如炸.弹似的灵力还未完全转为自己所用,他又不计后果地调动灵力,以强压来压缩垂天境,垂天境之内无数无路可去的灵力自然又会回流到他体内,由此,萧轶所承受的灵力已超他灵台极限,灵台生隙,危机就在眼前。作者有话要说:明天情人节啦!祝有男盆友的小天使长长久久【一只单身狗蠢作者手拿柠檬静静看着你们】,没有男盆友的小天使能够找到心仪的另一半~截止到明天这个时候叭,本章下面留言都有红包包~感谢小天使们,【鞠躬感谢在2020-02-12 18:45:25~2020-02-13 20:37: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里叶faith 2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胡不归 10瓶;不知所愁 6瓶;陌上桑 2瓶;里叶faith、爱你的??、奈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1章 五零·垂天垂天境之内刮起了狂烈的风,各种色彩掺杂,竟成了一张张叫嚣丑陋的脸。秦长愿知道萧轶体内灵力暴.乱,一时不敢轻举妄动。萧轶垂下眼睫,擦干净嘴角的血,他看向秦长愿:“你就站在那,让我看着你,我就有力气了。”秦长愿眼中满是担忧,压缩秘境唯有萧轶能做到,他能替萧轶分担的就是补全中枢的阵法,使阵法之上灵力不均匀的部分变得平和温驯。萧轶嘴角的血丝擦了又有,甚至已有七窍流血的趋势,他望着秦长愿在旁忙碌的身影,眼中微微亮起了光。他闭上了眼,开始毫无保留地向四面八方释放威压恐怖的灵力。浑厚的灵流咆哮冲刺,粗犷地向周围蔓延,山峰出现裂痕,古木发生倾倒,疯狂嚣张的风都渐渐安静下来。四野寂静一瞬。下一刻,天地颠倒,江河倒灌,万物仿佛失去重量,轻飘飘地飞向天空,高空之上似乎又有一道压顶的力量,这两道力量僵持着使万物静止。秦长愿又重新回到萧轶身边,扶住他在狂风之中摇摇欲坠的身体,萧轶头脑变得昏沉,他勉强保持着清醒,艰难抬起手指指着阵法中央的方向,秦长愿的声音在狂风之中散得有些远:“萧轶,你醒醒!”萧轶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秦长愿身上,听到秦长愿喊他,也仅仅是蹙紧了眉头,没能醒过来。秦长愿摸着萧轶冰凉的手,边给他输灵力过去,边背着萧轶,往他指的那个方向走去。风猛烈依旧,萧轶比秦长愿高将近一个头,这使得秦长愿背着他顶风逆行有些困难。远处的天空就像是悬挂在高空的琉璃顶,从山峰之上碎裂开来,巨大乌黑的裂口竟已经蔓延到了中枢这边来。秦长愿提气,心知肚明若是叫那裂缝到了自己的前面,他们绝无出去的可能。情急之下,秦长愿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快了几分。中枢的阵法中央有一道光芒最盛处,可那处阻力也最大,秦长愿一边顾及着锋利的风刃会伤到萧轶,一边又分出灵力去克服滔天的阻力。天不负他,秦长愿终于在那裂缝追到自己的脑后时带着萧轶一同站在了阵法中央。紧接着天昏地暗,入眼皆是迷幻的黑,秦长愿抱住了萧轶,以免他们两人在剧烈的颠簸之中互相走失。他们仿佛从高崖上跳下,在一个不见底的深洞之内急速下坠。-五境之中。垂天境毁灭的那一瞬间,天空之上一道紫色流星飞落,修者皆有所感,纷纷停下手中正在做的事情,扬头望向中洲的方向。遥远锁天关之外的妖族领地,清帝从白骨垒成的宝座上站起,随手将正在啃食着的头骨扔开,舔了舔苍白指尖沾着的新鲜的血肉,眼中划过一抹玩味的笑。他起身,走至窗边,望着在浑圆落日照耀之下的荒芜沙漠,笑容骤然消失,变成彻骨的寒意。“无念,你等着吧。”-终于落地,秦长愿将自己垫在了萧轶的身下,后背砸在地面的时候痛得他抽气。幸好他提前在下面使用一层灵力作了缓冲,不然他恐怕要被压成纸片。萧轶依旧昏迷,脸色非常难看。秦长愿捱过这阵痛楚,利落地起身,他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像是地下密室一类的地方,穹顶夜明珠散发出冷蓝的幽光,见周围没有威胁,秦长愿便放下心,去探萧轶的额头,却发现萧轶全身冰冷。秦长愿心中一动,掌心生起一簇火焰,在萧轶旁烧起一堆火,又握住萧轶的手给他输送灵力。这一遭,萧轶亏了底子,怕是要养许久才能养回来。过了半个时辰,萧轶的身体总算回暖,秦长愿揪着的心也终于落下。 第89章 秦长愿诧异地看向萧轶。萧轶拧眉:“此处连通我的书房,我也曾告诉过他,若是在书房看不见我人,对着我桌上的玉牌叙述便可。“叶之君和南宫擎他们两人可以信任,但到如今这一步,怕是不好善了了。”秦长愿眉头蹙起,他最担心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良久,他轻巧地笑了一声:“没事,我在呢,看来我就算不想拿初云剑也要拿了。”“谁敢在那咄咄逼人蛮不讲理,就打哭他。”作者有话要说:情人节快乐!感谢小天使们,啵啵!第52章 五一·围攻中洲学宫此刻的情况着实算不上好。萧云今幻化回真身,他脸色苍白,阅读着向与濯传来的消息,脸色愈发难看。元神网络崩溃,中洲学宫瞬间陷入群龙无首的地步,弟子们已经停课了将近半个月,连歧长老力挽狂澜,鼓励弟子们闭关修炼,竭力打理着失去元神网络辅助的中洲学宫。而叶长老和南宫长老则一致对付环绕在中洲学宫墙外的,那些烦人的苍蝇。但因这次垂天境事件的影响太大,死伤者众多,从源头上,中洲学宫就站在了劣势的立场上,这是一局险棋。萧云今合理怀疑这次四大学宫六大世家联合起来围攻中洲学宫,中间一定有人在游走说服,起到穿针引线的作用。那这个中间人,也许和毁掉学宫中枢的那个人有共同的目标。若更严重一些的话,他们是一个人也说不定。萧云今想了个头尾,秦长愿单凭着他细微的表情变化也能猜测出大概来。秦长愿扬头,学着以前那样,将萧云今整齐的头发揉得乱七八糟:“放松点,中洲学宫背后好歹还藏着苍玄王朝,他们不敢真怎么样的。”萧云今顺势抓住秦长愿作恶的手,贴在自己脸颊:“秦长愿,如果这件事过去了,我有些话想对你说。”秦长愿怔住,不自在地抽回手,勉强一笑:“我也有些话想对你说。”关于他不告而别的那些过往。若是萧云今真的知道了那些事,他是否还能对自己坦然地说出他本想说的那些话?-初云剑被放置在光芒最明亮的地方,初云剑没有剑鞘,雪白的剑身上如今裹满了锈迹和尘土。它感受到秦长愿的靠近,剧烈嗡鸣起来。萧云今静默地站在一旁,眉眼皆带着清浅笑意。秦长愿手握上初云剑,刹那间,锈迹斑驳的剑身乍然迸发出光芒,像是剥落了一层陈旧肮脏的壳子,初云剑再度绽放光华。萧云今隐忍地低咳两声:“走吧,一会儿你就站在我身后,充当我的剑侍便好。”秦长愿担忧地望向他:“你刚刚醒来,灵力透支,灵台又严重亏损,若不好好修养……还撑得住吗?”“别担心,我是夫长,我不会倒。”秦长愿抿唇,他心知肚明,对方既然有胆量闹到火凰台去,便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一会的场面定然异常重要,萧云今是夫长,在外人面前,他们终究要遵从礼数,这样是最安全又快捷的方法。秦长愿了解,给萧云今做了一个让他“放心”的手势。在去往火凰台的路上,萧云今稍作考虑,又披上了一件玄色的大氅。秦长愿抱剑跟在他身后,望着萧云今高大修长的背影,心中的不安愈发浓重。-现场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混乱,叶之君和南宫擎忙得焦头烂额,向与濯在一旁悠哉地抱臂冷笑。而一个身着蓝色锦袍的瘦小男人忙上忙下打点着那些难伺候的客人,点头哈腰,五官笑得挤在一起,脊背快弯成了一张弓。秦长愿拧眉,向萧云今传音:“那个蓝衣服的是谁?”萧云今很快回答他:“魏则生,中洲魏家的次子,这次垂天境试炼是他组织的,当然,善后也少不得他。”秦长愿眉头蹙得更紧,心中那抹不祥的预感一闪而逝,他强压下去,跟着萧云今的步伐,走上了火凰台的议事厅。六大世家四大学宫各派一高职精英围坐在此,连歧长老坐在主座下首,面色沉凝。而火凰台之下,各大世家或者学宫也都安排了一支精英弟子排成整齐的队列严阵以待,六大世家之外的世家们也都迫不及待地参与进来,希望能分一杯羹,就好像,他们这样做,就能成为正义而光荣的一方,来讨伐邪恶的中洲学宫。萧云今出现在众人视线之中,周遭氛围顿时冷下一度,他仿佛天生就带着威严的气场领域,冷淡矜贵的眉眼轻轻一扫,所有人都禁不住屏住呼吸。秦长愿跟在他后面,心中偷笑,又无比骄傲。“萧夫长,您的派头真是不小,叫我们这么多人独等您一位。”说话的人是名中年男子,但鬓角有两缕银白,年纪已然不小,只是他眉宇间充斥着与他这种年纪不符的浮躁与阴郁,似是正处瓶颈。秦长愿粗略地拿眼一扫,八品灵台,还说得过去。萧云今耐心地给秦长愿传音讲解:“这是魏家家主,魏则生是他的嫡次子。”秦长愿点评道:“不像什么好人。”萧云今落座,淡声道:“今日是云今怠慢了诸位前辈,如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迟雨,给前辈们上茶。”这时,一名小道童应声而上,逐个给倒茶,等他到了魏家主面前时,魏家主瞬间就用自己粗糙的手掌遮挡住了杯口,扬起头,道:“萧夫长您实在是客气了,这一声前辈我们哪里担当得起。” 第91章 萧云今张嘴,欲将秦长愿喊回来,秦长愿却提前察觉,道:“萧云今,我现在已不是你学宫弟子,你无权管我。”萧云今无奈地收回视线,咳声却一再加剧。众人再度哗然。连歧长老紧紧拧起了眉头。秦长愿抱剑,忽地一笑:“诸位家主,有个事情我需要你们了解一下,当年中洲学宫在筹备阶段时,妖族嚣张,据我所知,北疆、中洲与南郡妖患最重,公孙家主、魏家主、向家主你们可有愧?”魏家家主欲说话,秦长愿连面子都不给他,直接说了下去:“萧夫长凭靠一人之力耗费三年创建元神网络,建造学宫也都是他自掏早年积累下的财富。魏家,在学宫建成之日,派出一组五人小组以援助为名,前日来,巡视一圈,明日便走,敢问,这就是您所谓的‘出资出力’?公孙家与向家也是如此,我就好奇了,你们今日所说这番话,就不怕来日下了地狱被拔了舌头?“而且,垂天境事件,中洲学宫也不是一点损失都没有,你们哪里来的脸面,自居正义之位,行恶魔之事。”公孙家主面上血色尽失,他勉强保持仪态,道:“当年具体是什么情况,小友你还未出生,记录在册的数据不可尽信。”秦长愿冷笑:“真不巧,这些都是我翻看天录仪时所查阅得到的,公孙家主的意思是,天录仪出错了?”向家主道:“小友,你所说这些,年代已经太过久远,我们的记忆难免会出现问题,但有一点无可否认,那就是因为中洲学宫经营不善,导致垂天境毁灭,大部分弟子折损,你承认吗?”秦长愿坦然道:“我承认。”连歧长老忍不住看他。向家主面露得意之色:“那我们的这些损失,就该找直接导致悲剧发生的中洲学宫来讨,你承认吗?”秦长愿擦拭着手中剑:“我承认。”萧云今垂眸,嘴角勾起,心中的暖意逐渐缓解了周身剧烈的疼痛,他显露出了一个笑,由着秦长愿胡闹。向家家主又道:“那剿除妖患,我们就无力插手了,你承认吗?”秦长愿亮剑,剑芒刺眼,他眼芒如刀:“那我就是无赖、卑鄙小人,说的话都不得信,你承认吗!”初云剑沉睡五百年,初饮血,威力无穷,魏家家主眼中骤然浮现贪婪的神色:“是初云剑!”其他人的脸色却异常沉重,他们开始忌惮起这个无法无天的秦长愿来。秦长愿携着初云剑,直奔魏家家主而去,他游刃有余,魏家家主却毫无还手之力,直到最后,秦长愿一剑摇指魏家主眉心。议事厅之内的人纷纷大惊失色,恐惧的同时又开始重新掂量起他们这一次的胜算来。这人小小年纪就有此等本事,竟然还能将初云剑收服在手,打赢魏家主不费吹灰之力。四大学宫的夫长开始谋划着将秦长愿招到自己学宫来,而连歧、叶、南宫开始计算着将此人招来做门客的可能性。魏家家主声音颤抖:“你,你放肆!”秦长愿将初云又向前送了一些:“我就放肆了如何?我的命不值钱,杀了你我再自裁,没有人能拿我怎么样。”魏家家主终于怕了,他腿一软,先前的硬气骤然消失不见。连歧长老硬着头皮派人将魏家家主从秦长愿的剑下救了下来,此事一出,倒是没人再提要中洲学宫付出代价这件事情了,议事厅之内连歧长老草草做个结束语,众人瞬间就散了。秦长愿低着头站在萧轶身后。此刻的风平浪静都是假象,他知道,真正的腥风血雨,明天就会到来。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我是不是大粗长【叉腰笑】感谢小天使们!鞠躬感谢在2020-02-14 20:19:23~2020-02-15 21:21: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知所愁 5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3章 五二·疗伤议事会议仓促地散了。秦长愿这么闹了一通,虽暂时压制住局面,但也意味着中洲学宫彻底与这些世家、学宫交恶。虽秦长愿只是个学宫的小弟子,而且撕破脸皮之前还摔碎了身份玉牌,没有人会将这件事情放到明面上说,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嫌隙就此而生。为免落人口实,叶之君抽调出垂天境内的玉牌数据,又将最终试炼的成绩及时公布出来,不出所料,秦长愿是综合成绩的第一名。中洲学宫之内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秦长愿拿到初云剑全凭自己实力,而非中洲学宫徇私。当天,被压顶氛围笼罩了许久的中洲学宫终于有了几分活泛的苗头,被迫禁足闭关的弟子们像是被渔网兜住的鱼,而这一刻,他们终于找到突破口。这是一场狂欢。叶之君的这一招很高明,对内既鼓舞了自家的士气,对外又不露声色地压了对方一手。魏则生与连歧长老一直忙碌到傍晚,才终于将这件荒唐事给处理完毕,他们着重安抚了魏家家主。毕竟在场的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秦长愿真的有那种胆量,也有那种本事打得咄咄逼人的魏家主毫无还手能力。-书房。夫长两袖清风,书房之后的一间隔间便为他寝房,两间屋子风格一致,素简得找不出一分颜色。萧云今伤重,却仍旧坚持不让秦长愿搀扶,进屋之后连大氅也未解,僵硬地坐在榻上,一双眼里亮着点点星芒。秦长愿躲他似的:“我去叫迟雨给你送些固本培元的丹药来。”萧云今直视他,果断道:“不必。”“……”秦长愿被噎住,“那你怎么养伤?灵台有隙,不是你天天在床上躺着那条缝就能自己恢复的。” 第93章 萧云今道:“秦长愿,你不讨厌我们亲近。”秦长愿瞬间回神,有些羞恼:“你干什么!”萧云今像是耍赖那样圈住秦长愿的腰,将下巴搭在秦长愿的肩上,很享受似的,手掌摊开,露出一个雪白的瓷瓶:“你身后暗格里,有培元丹。”他声调无辜:“我在拿培元丹。”秦长愿有些不自在,但他无法挣脱,心中只能叹气,萧云今紧挨着他的时候身体滚烫,竟让他觉察出了些脆弱。秦长愿接过瓷瓶,准备倒出些丹药来哄萧云今吃了,他伸手去扶萧云今的脊背,但触手却一片湿热。秦长愿诧异地收回手,入目却是满掌心的鲜红。“萧……萧云今!”-秦长愿又叫迟雨拿来了毛巾和热水,萧云今赤裸着上半身,一道从右肩蔓延至左腰的伤口横穿了他整片脊背。恐怕是在最后离开秘境的时候,被灵流乱刃割伤的。起初皮肉都与伤口粘在一起,还是秦长愿狠下心,用剪刀剪开,再硬着头皮才将碎布料扯下来的。秦长愿都无法想象那种疼痛,萧云今却纹丝不动。秦长愿越想越气,一是气那群欺软怕硬的讨债鬼们,二是气萧云今不分轻重,满身重伤还自己不当一回事。秦长愿想着,手中给萧云今上药的力道便重了几分。萧云今轻声开口:“秦长愿,你在议事厅生气,是因为你担心我。”秦长愿恶狠狠地将药膏“啪”地一声拍在伤口上,道:“闭嘴。”萧云今身体僵了一下,熬着痛楚,一声未吭,顿了顿又继续道:“秦长愿,你是在担心我,所以你保护我。”秦长愿开始给萧云今胡乱地缠绷带。“你现在生气是因为被我说中了。”秦长愿将萧云今绑成了一个粽子,而一旁伺候着的迟雨装聋作哑,只是目光时不时地要在他们二人之间古怪地转一个来回。萧云今又道:“你摔碎了身份玉牌,不过有我在,没人能赶你走。”秦长愿怀疑萧云今是发烧把脑子烧坏了,凶巴巴地倒出两粒培元丹来,然后一股脑地送进萧轶嘴里,凶他道:“吃药,闭嘴,睡觉!”萧云今闷笑一声,舌尖卷着丹药,若有若无地在秦长愿掌心蹭了一下。秦长愿烫着似的迅速收回手。作者有话要说:迟雨:我承认我不是人,但你们是真的狗。感谢小天使们,鞠躬!感谢在2020-02-15 21:21:18~2020-02-16 20:57: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里叶faith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知所愁 10瓶;里叶faith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4章 五三·角逐总算照顾着萧云今睡下,秦长愿重重地松了一口气。此一行,萧云今损伤颇重,至少损了五百年的修为,非静养不可恢复。秦长愿望着他,给他掖了掖被角,坐在床边叹气。他怎么记着,就算是萧云今小时候也没有这么抗拒吃药的。现在却越长越回去了。秦长愿轻笑着,拨开萧云今碍事的额发,望着这个他从小养到大的孩子,心里一团霎时变得柔软而温暖。听话、懂事,聪明又乖巧,谁不会心疼呢。秦长愿吹熄火烛,拿着萧云今的大氅到了旁边软榻上,准备随意裹着将就过一晚。外面月色明亮,秦长愿望着冷清的地板,始终难以入睡,脑子里满是明天他要为萧云今炼制的丹方,最后也不知他熬了多久,昏蒙的意志终于接管了他,他呼吸变得均匀,沉沉睡去。然而,就在秦长愿刚刚睡去之后,萧云今宛如从老僧入定的状态中醒来,他缓缓坐起身体,在月色之下放轻动作,发出窸窣的细碎声响,他缓缓向秦长愿走去,将自己床上的被子轻柔地盖在他身上。秦长愿怕冷,萧云今望着蜷着身体缩在大氅里的秦长愿,眉眼顿时柔和下来,萧云今自觉自己是个稳重的人,但心上人毫无戒备地睡在自己面前,对于他来讲杀伤力还是比较强的,他夜晚的视力不太好,借着月光,极力睁着眼去打量眼前人的模样,然后轻轻地在秦长愿额头虔诚地落下一吻。“晚安。”随后,萧云今裹紧大氅,提着一盏昏暗的灯笼,再度朝议事厅走去。那里六位长老都在等他,他们还要定下拯救中洲学宫的计划。当务之急是修复元神网络。现下多事之秋,不容他安眠。-秦长愿这一觉睡得还不错,他醒来之后慵懒地动了动手脚,当发现自己身上盖着萧云今的被子的时候,脸色一瞬就沉了下来。他急匆匆地冲去外面,正发现萧云今拧着眉头批阅着什么东西,眼底有些青黑,但精神还不错。秦长愿气得眼前发黑,想也不用想就是萧云今昨夜装睡骗他,等自己睡着之后又偷偷起来了!秦长愿劈手夺了那些函书,凉飕飕地问:“哟,这么刻苦勤奋,伤好了,有劲儿动了?”说完,他故意按上萧云今后背的那道伤口处。 第95章 此般种种,还在弟子们之间流传着。-萧云今的脸色较昨日好了许多,他双眸有神,淡漠有随意地望着争吵不停的世家家主与其他的学宫夫长们,仿佛局外人。魏家主对昨日的事情本就不服气,今日见那秦长愿没在,气焰又嚣张了起来,咄咄逼人。萧云今拿双瞳淡淡扫他一眼,根本没将他的话放在心上。魏家家主又是生了满胸的闷气,扯着嗓子与萧云今论长短。场面再度紧张了起来,萧云今根本不理会,场中乱做一团。突然,他轻轻放下茶杯,茶杯落到桌面的那一瞬间,整个议事厅之内突然爆.发出了一股厚重极有压迫感的威压。随侍各位家主的小道童没反应过来,直接呕了鲜血。就是这些家主和夫长们,脸色也不太好看,竭力抵抗着。他们均心知肚明,能散发出这种威压的人,他们绝不是对手。在场之中,只有叶之问还悠闲地品着茶。逐渐地,威压散去,萧云今滤着茶沫,淡淡道:“各位前辈提的要求,云今仔细考虑过,如今妖患横行,仅凭我一宫之力也不可能完全能对抗,若战争爆发,云今保证中洲学宫冲锋在最前线,最危急的地域,一如当年的清门,至于前辈们,守好自己的领地,如何?”经昨日一事,向家已经彻底老实下来了,他们缩在最后,第一个表示了赞同。只有公孙家和魏家还在犹豫。萧云今眼中露出一抹讥讽,很快便掩饰下去,又道:“既然大家都同意了,那云今也有一个要求。”众人纷纷露出疑惑的神情,但估计着刚才萧云今展露出的威压,全都没敢说话。萧云今眼眸轻轻一抬:“我的要求就是,学宫也好,世家也罢,都将最优秀的一名弟子送于我中洲学宫来。“由我,来培养、教导他们,如何?”作者有话要说:愿愿差点被萧萧气得离家出走哈哈哈哈感谢小天使们,鞠躬!明天开始第三卷 啦~ 感谢在2020-02-16 20:57:37~2020-02-17 21:16:4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不知所愁 5瓶;里叶faith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第55章 五四·炼丹连歧家主与公孙家主颇有微词,魏家家主干脆不同意这个做法,但其他的世家都没什么意见,甚至与萧云今有直接竞争关系的学宫都默不作声。萧云今不愿再与他们僵持,放宽条件,改为“最优秀或最有潜力的弟子”,连歧家主与公孙家主这才同意,但魏家仍旧在闹,最后众人直接将他无视了。又蠢又坏,有这种人做盟友,真是丢尽了脸面。家主和夫长们本以为能再多讨些利益,但萧云今如此强大的实力成为了他们不敢再得寸进尺的最大变数。议事会议很快结束,萧云今率先离场,迟雨紧跟在他后面。秦长愿因为担心萧云今,一直就站在书房门口等着他回来,当他看到远处萧云今与迟雨一大一小的身影时,心中的巨石瞬间落下,但紧接着,眉头又蹙了起来。他感觉到了萧云今体内愈发暴.乱狂妄的灵力。秦长愿脸色连着变了几番,他飞快奔至萧云今身侧,沉默不言地摸着他的额头探查体温,又将一分元神送入萧云今体内搜寻情况,得出一个结论——不容乐观。萧云今灵台有隙,不宜再动干戈,但秦长愿几乎不用思考,就能猜到萧云今如何解决的那些麻烦琐事。无非是展露实力,以暴力镇压。萧云今给秦长愿使了个眼色,秦长愿意会,什么都没说,跟在萧云今身后进了书房,留迟雨在外面守着。萧云今身受重伤的事情没有几个人知道,且学宫之内早已不是安全之地,秦长愿心知肚明,若是此事不小心暴露,会给中洲学宫乃至整个五境带来极大的影响。进到书房之内,秦长愿脸色依然凝重,萧云今因为强行使用灵力的缘故,不但灵台的情况更加糟糕,强劲的灵流甚至将筋脉冲断,现在的萧云今正是脆弱的时候,禁不起一点折腾。萧云今也知道自己现在情况不佳,低声道:“抱歉,要麻烦你为我疗伤了。”秦长愿狠狠瞪他一眼,颇有秋后算账的意思。随后,他将一缕灵力引入萧云今体内,道:“会有些痛,你忍一忍。”秦长愿要为萧云今疏导灵脉,接引灵流。这种疗伤方法一般人都不会选择,因为痛苦太大,大部分人会选择自我疏导,缓慢修复,但那样实在太慢了,萧云今没有那么多时间。整个疗伤过程持续了两个时辰之久,结束之后天色已经黑透了。两人都有些累,秦长愿不讲究地直接在地上蹲坐了一会,又强撑起精神将自己炼制的丹药拿给萧云今。萧云今这些天体力透支,精神不济,但他竭力保持清醒,双眼清澈,里面有润泽的水光,他紧盯着秦长愿,迟迟不去接丹药,双唇微动,哑声道:“秦长愿,我有话想对你说。”秦长愿知道萧云今想说什么,他抬起头,直接打断:“吃药。”萧云今静静地垂下眼眸,果真没有再说话了。确实,现在并非最好时机。 第97章 这三天,萧云今的身体已经有了好转,但距离恢复到他的巅峰时期还早,万幸他精神好了很多,恢复之后第一件事就是重建元神网络。所幸元神网络崩坏得并不严重,在几个缺口被修补了之后,萧云今轻而易举地就将元神网络重新启动。中洲学宫终于重新迈上正轨。在元神网络恢复的当天,一条公告刷屏了。“秦长愿公然顶撞长辈,大逆不道,实为学宫之耻,特此处罚一千积分,引以为戒!”而这则公告下面,一条函帖彻底炸了,跟帖者无数。“我就说我就说我就说!夫长他肯定会不舍得动秦师弟!”“那后来那个玉牌怎么样了?不是说他被赶出学宫了?”“楼上傻孩子,公告上怎么说的?‘学、宫、之、耻’,你细品,而且那玉牌,有夫长在,那肯定给他重做一个呀。”“我也想要夫长的宠爱啊啊啊啊。”“你算个啥,我单方面宣布夫长和师弟锁死了!”秦长愿无语地翻着这则函帖,腰间确实挂着新的身份玉牌。正式恢复上课之后,秦长愿就回到了自己的小院,萧云今还在忙,“萧轶”已经翘了许多课,恐怕这次的期末考核他要不太好过。他已将毒丹交给了萧云今,反复叮嘱萧云今一定要在下次蛊毒发作的前一天吃下。不然毒丹的毒性没有发挥作用,无法完美地抑制蛊毒。他特意给萧云今补了一句:“当然,如果你怕忘记的话,也可以早几天就吃掉它,如果你能忍受比蛊毒还要可怕的疼痛的话。”萧云今望着秦长愿离开的背影,无奈地笑了笑。这日中午,秦长愿刚回到小院,还没来得及将门关上,就听见后面一声温温柔柔的嗓音:“长愿。”他回头看去,发现是谢温瑞提着一小坛果酿,笑眯眯地站在小木栅栏后看他。谢温瑞见秦长愿回头,将果酿举高,轻轻晃了晃。谢温瑞的笑很有感染力,秦长愿也忍不住笑了,给他打开门,道:“你怎么来了?”谢温瑞将额前碍事的头发别到耳后,跟着走进来,笑着:“这不是想你了吗?而且我还想问问函帖上说的那些……是真的吗?”秦长愿僵了一下:“函帖上的话你也随便信?师兄师姐们闲来编造着玩儿的,我只是出了个小风头而已,学宫犯不着和我计较。”谢温瑞明显是相信秦长愿的,他点点头,道:“除了有点想你,我这次来主要还是来恭喜你的,恭喜你初云剑到手。”这倒让秦长愿有些不好意思了:“拿到初云剑就意味着我要背更重的担子了,也不全是好事。”“长愿,你一定可以的,”谢温瑞诚恳地看向他,举起酒盅,“不管怎样都要祝贺你,祝贺你心想事成。”秦长愿笑着与他碰了杯。抬头的时候,秦长愿一眼就注意到了谢温瑞头上的发簪。他仔细回忆,平常谢温瑞是非常朴素的,即使身世显赫,也看不出来什么。但这个发簪,虽只是个木簪,但这块木料的价值足够秦长愿给令法堂干一年的苦力了。他又仔细看了一眼,这发簪雕功也十分精巧,顶端是一朵五瓣的小花,精致小巧,纹理细腻逼真,羞而不怯,很符合谢温瑞的性格。秦长愿觉得这小花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他挑眉:“温瑞,你怎么突然想起来用发簪了?”谢温瑞不知怎么回事,突然被呛到,剧烈地咳嗽起来。秦长愿见他脸色涨红,也不好意思再问,拍着他的后背给他顺气。谢温瑞手忙脚乱地擦干净嘴角的酒液,匆匆给秦长愿道谢。秦长愿摆了摆手,又径自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果酿甘甜爽口,入喉也不觉辛辣,沿着食管凉丝丝地流入胃中,带着鲜果甜丝丝的气味,让秦长愿喝得分外开心。少年人聚在一起总是有无数的话可以聊,再过两个月将有一批学满六年的弟子结业离开学宫,或回到自己的家族继续修炼,或隐于市井行医济世,或进入王朝为官为相,想起这事,谢温瑞脸上就有些愁色:“长愿,将来六年期满,你要去做什么?”秦长愿不假思索:“初云剑在我手,我肯定要去完成无念真人的遗愿,除妖卫道,将那群妖物赶出五境,叫他们不敢再来侵犯。”谢温瑞专注地看着他:“真好。”秦长愿看向他。谢温瑞托腮:“有自己的理想,还在努力着,你有目标,并且一定会那么做,真羡慕你。”秦长愿问道:“那你呢?”谢温瑞有些犹豫:“我没什么大理想,就想寻个无人的桃花源,再拉上一人陪我,自己酿酒,自己种菜,勤快的时候就多做几样菜,懒的时候我们两个就吞下粒辟谷丹,可我身处乱世,身不由己。”秦长愿有些疑惑:“隐居起来,谢家会同意你这么做?”听到“谢家”两个字,谢温瑞眼眸中的光黯淡下来,满脸轻松的表情也垮掉,道:“我对谢家的意义,只是一个九品的灵台而已。”秦长愿心一惊,突然想到之前谢温瑞拜托他们取来的千龙引,沉声道:“温瑞,你别乱来。”谢温瑞聪颖,瞬间就明白了秦长愿话里的意思,笑道:“长愿你放心,我干什么和自己过不去,九品灵台这么宝贵的东西我怎么可能说换给别人就换给别人。”听见谢温瑞这么说,秦长愿反倒没有放下心来,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别的,只打趣道:“那你想叫着陪你一起进桃源的,是不是送你木簪的这个人?”谢温瑞立刻瞪大了眼睛,斩钉截铁,欲盖弥彰:“不是!”秦长愿低笑一声,借着低头喝果酿来藏住自己嘴角的笑。 第99章 萧云今多久没叫过他师尊了?秦长愿又仔细想了想,好像从垂天境里出来,萧云今就开始对他直呼大名了。萧云今这家伙狡猾得很,在他特意强调的时候恭恭敬敬,等他稍一松懈,就现出原形。秦长愿倒是没追究,他大大咧咧,倒也很少在意这些,便道:“我是来提醒你,明天要交作业了。”萧云今的手细微地抖了一下:“什么作业?”“《天衍术》的作业呀,要我们卜一卦,”秦长愿故意挑眉,“萧大公子,该不会……你忘记了吧?”萧云今的确忘记了,但他看着秦长愿那副故意等着他出丑的模样,心中好笑,表情不自觉地柔和下来,驱赶了连日劳碌的疲惫。“我确实忘记了。”秦长愿笑出声。萧云今紧接着道:“不过‘萧轶’与你明日就将出发,前往北疆,恐怕也赶不上交作业了。”秦长愿立刻瞪大了眼:“明天就走?”萧云今含笑看着他,眼中满是纵容:“是。”“你怎么就派我们两个人去?”秦长愿指了指自己,“就我们两个人去,去送死?你觉得合适吗?”萧云今道:“垂天境大比的第一名与第二名接这差事,我觉得很合适。”秦长愿:“那我觉得第一名第二名和第三名一直到第十名一起也很合适。”萧云今立刻道:“不合适。”秦长愿说话的时候,总是喜欢带着些霸道的语气,这与常人的蛮横无理又不同,秦长愿并不惹人厌,至少此刻,堂堂夫长喜欢极了小师尊和自己这样撒娇似的说话语气。这证明秦长愿将自己毫无保留地展现在了他面前,像只猫儿一样,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却不自觉地绕在他腿边走路,然后躺下,露出自己软乎乎肉嘟嘟的小肚皮来。萧云今知道自己快赢了。-翌日一早,秦长愿也终于接受了他要和萧轶一起前往北疆的事实。昨天晚上,两人均吞了一粒辟谷丹,连夜将北疆的事情摸了个清楚。妖患的源头是一个叫做落花城的小城镇,落花城人人安居乐业,内里富足,民风也淳朴善良,是个不可多得的世外桃源般的地方。可如今,落花城已经被魔鬼占领了,并以落花城为中心,被魔鬼污染的土地不断扩大,民不聊生。北疆的地形排列是一道天然的防线,大玄山脉和小玄山脉呈“人”字形向东西蜿蜒而去,落花城恰好在“人”字形的中心之后,而在极北之地,还有清门在镇守,按道理来讲,妖物进入五境只有从西疆走,破开锁天关,翻越埋骨岭才可以。秦长愿百思不得其解,虽然清门自从圣战之后就没落了,自顾不暇,但他记得在他临死之前,他曾给清门的护山大阵加过一道印诀,只要不是里面的人自己跑出去,妖物就永远不会攻击到他们,也破不了阵,更穿不透大小玄山脉那道天然防线。秦长愿简直奇了。最终他们二人定下的计划是,他们二人做先锋,先前往落花城找到那群妖物的据点,如能彻底剿灭妖族据点再好不过,然后他们再将萧云今亲笔的手信送去北疆学宫,叫北疆学宫处理收尾的事情。毕竟在北疆学宫的负责区域出现这么大的事情,他们难辞其咎。即使天子没有请求他们的援助,他们也不该袖手旁观。二人计划定下,翌日一大清早便出发了。整个学宫里寂静无比,来给他们送行的只有连歧长老一个人。就连迟雨都不知晓萧轶其实就是萧云今。连歧长老似乎又老了一些,他为中洲学宫鞠躬尽瘁,所有的心血都押在学宫之上了。他自成风骨,傲然站立,双眼满是睿智的光。秦长愿看着满脸岁月痕迹的老人,心中忽然想如果葛青还活着,他们两个许多年以后,就是一对成天互相吵嘴的老头儿。萧轶望向连歧长老道:“我记得前些天宋成泽送来了些东西,可有能用得上的?”他与宋成泽是挚友,平时无话不谈,早就将秦长愿的事告知了他。宋成泽知道真相之后,后背的冷汗刷一下就冒出来了,当时匆忙就转移了话题。宋成泽消息也非常灵通,他甚至比中洲学宫还要早一些听说北疆的事,他很了解当今天子,也很了解萧云今,当即就命人马不停蹄地送来了——屋和床。不用的时候收起来只有一个指甲盖般大小,在野外时只要注入灵力,就能自动变成一间房屋,里面应有尽有,遮风避雨,等第二天要继续赶路的时候,只要收回自己的灵力就可,这法器会变回指甲盖大小,以便于携带。萧轶破天荒地失了态,额角迸出青筋,阴沉沉地道:“让他滚。”连歧长老似乎也看到了前些时日流传得颇广的那则函帖,拈了拈胡须,笑道:“年轻人,不该吃苦的地方何必吃那些苦,现在早就与以前不同,放开些,也不差什么。”连歧长老边说边将那法器递给秦长愿。秦长愿在外人面前装得非常乖巧,接过法器,还向连歧长老道了声谢。他们趁着天早,便上路了。旭日东升,薄薄的一层阳光向四面八方蔓延,他们二人御剑而行,落花城距离中洲非常远,不眠不休地赶路也要四五天,这就使秦长愿对北疆此时的情况非常不看好。在即将离开学宫之时,秦长愿突然觉出元神网络的信息提示音在响,他分神连入元神网络,发现是谢温瑞和陆若甲给他的信。秦长愿轻笑一声,先打开谢温瑞的,发现里面尽是谢温瑞对他的叮嘱,以及他目前对北疆情况的了解,到最后则是约他功成归来之时再痛快喝上一顿酒。秦长愿无奈地笑了笑,关闭页面,又打开了陆若甲的。陆若甲的信很简短,只有两个字:“恭喜。”与他平日唠叨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秦长愿蹙眉,有点不理解这个“恭喜”的意思,也只是一瞬间,他想起自从进入垂天境之后就再也没有和陆若甲联系过了,陆若甲的近况他也不了解,见到这封信,他才突然想起这么个人似的。秦长愿觉得有些对不住他,心中暗自下了决定,如果还有机会,他要和陆若甲好好聊一聊。 第101章 萧轶照做,一道莹白的灵力没入石门。倏然,五根飞箭从石门上方飞出,秦长愿反应快,飞速扑开萧轶,转而心有余悸地看着并排插.入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的飞箭。秦长愿骤然松开萧轶,一拍脑门道:“我想起来这是哪个门了。”萧轶强迫自己无视掉刚才怀中还未散去的温度,道:“你的洞府不止一个门?”秦长愿飞快地在半空中结下一道法印,道:“五个门吧,门有点多,我记性又不好,这么多年了谁还记得清楚哪个门对应哪道符,不过幸好我聪明……“把每个石门的应急机制设置得都不一样。”萧轶轻笑一声。等石门彻底打开之后,墙壁上方的长明烛悄悄地亮了起来。秦长愿剪断了绸带,道:“里面一路上有几处还有机关,你记得跟在我身后,不要走错。”萧轶颔首。秦长愿当年建造这座洞府就是为了存贮灵宝用,他担心有人趁他不在的时候发现这座洞府,将里面的东西认作某些羽化大能的传承。他便将保护措施做得非常严格,也幸好如此,这几百年来,洞府完好无损。里面的机关非常复杂,即使是作为机关设计者的秦长愿也不保证自己完全记了下来,偶尔他踩错一步,萧轶也跟着踩错,两人便匆匆奔逃,狼狈却异常快乐。两人最终身上添了些小伤口,倒也算相安无事地走到五条路的汇聚中心之处。这座洞府天然而空旷,几乎要把整座山的内部都挖空了,秦长愿叮嘱萧轶道:“你千万不要看正前方,那有一个我当年无聊做的小机关,是面小镜子,只要你不看就没事了。”可他话还没说完,身旁的萧轶突然向前方走去,像是被魇住一样,没了意识。秦长愿的心彻底凉透,那是锁魂镜。萧轶这孩子怎么就什么都得看看?当年他实在无聊,想着若是真的有人闯到这最后一关,他非要看看这个人心性如何,便分别在机关道的出口处摆上了锁魂镜。锁魂镜能将一个人内心最恐惧的事情重现,并让他从头至尾地再经历一次。便是——心魔。而秦长愿他当年为了打发时间,设计的是在锁魂镜的另一面,他能以旁观者的身份看一场心魔大戏来找些有意思的事。萧轶现在明显就被锁魂镜魇住了,他无法保持灵力,幻化出了真身。而秦长愿站在旁边,竟从心底真的升起了几分好奇。萧云今的心魔是什么?-三生之巅。漂亮的长剑被血污了,萧云今握剑的手在抖,他的鞋子被血水浸了。耳边的谩骂声与喝彩声都与他无关,他杀人了。这不是他第一次杀人,他记得他第一次的时候,下手不稳,连捅了几次都没伤到对方的要害,那是只活妖,他如果杀不死对方,对方就会迅速抓住机会反击。秦长愿抱着双臂站在一侧指导他,指导他快准狠地击中对方要害,没有丝毫要出手帮他的意思。那时萧云今还小,十岁出头,眼中却有了那种血腥的厉光。最后一剑,他用尽全身的力量,直接捅穿了对方的心脏。当晚回到三生之巅,他又吐又哭,折腾了半宿,秦长愿就一直在旁边守着他。等他睡得朦朦胧胧的时候,他听见了师尊在说:“云今,别怪师尊,师尊不可能一直陪着你,你若有自保之力,我也就放心了。”这句话伴着秦长愿教给他的所有东西,让他铭记在心。萧云今刺中他师尊那一剑,非常漂亮。快、准、狠,一剑穿胸而过,甚至都没有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机会。秦长愿死的时候,一句话都没有来得及给他留。他大仇得报,心中恨意却越来越浓……浓到他想咒骂,咒骂秦长愿魔头,行那种见不得光的事,他恨偏偏是秦长愿,待他好到极致,却也毫不留恋地抛下他转身就走。事情败露那日,秦长愿承认得痛快又利索,萧云今恨这个人这样绝情,绝情得甚至像是在挑衅,就是在向他求一死。秦长愿死得痛快,却将身后名、生前事这些裹着斑斓糖衣的剧毒药丸残忍地丢给萧云今。他恨不得疯狂摇晃这个人的身体,把这个人摇醒,让他醒过来笑嘻嘻地告诉他这都只是一场恶作剧。秦长愿在锁魂镜的另一端看着,灭顶的窒息感袭来,他有些难以呼吸,心仿佛被千锤万凿碎成了千百块,每一块都在叫嚣着疼痛。萧云今抱住秦长愿冰冷的尸身,不嫌血脏,他先是狠狠掐住秦长愿的下巴,让秦长愿的垂着的头面向他。萧云今浑身发抖,力道之大掐得秦长愿的脸颊狠狠凹陷了下去。秦长愿始终闭着眼,不会笑也不会闹。萧云今终于回过神来,眼中的宝力逐渐消散下去,他茫然地松开手,转而用脸颊蹭着秦长愿的脸,轻闭上眼,哑着声音轻轻道:“愿我……如星……君如月。”秦长愿仿佛骤然溺入深海,无形的压力绞得他五脏六腑酸涩难忍,似乎错位了。他喃喃地接下后半句:“夜夜流光相皎洁。”他有愧,他后悔。他看着萧云今抱着他的尸身,不肯归还于清门,最终还是葛青打了萧云今一巴掌,萧云今才怔怔地松开手。 第103章 他惊讶地后退一步,萧云今却迅速抓住了他的手腕,制止了他继续后退的动作。“别怕,秦长愿,你别怕,”萧云今有些笨拙地说出这句话,他一想起自己一会要做的事情,就觉得整个人都燥热得要命了,“萧家有一秘术,有监督、警示之意。”秦长愿面露狐疑之色。第一句就和他猜想得不一样。萧云今道:“也正是因为有这个秘术的存在,萧家子孙才会严于律己,恪守初心,行君子之风,端明义之行。”秦长愿一听到他提了萧家,神色渐渐凝重起来。“师尊,我有一事要托付于你,”萧云今将秦长愿的手腕翻转过来,纤细莹白的内侧皮肤对着他,他抬起头,虔诚道,“师尊,你可愿意帮帮我?”秦长愿那一瞬间有些恍惚。他太久没有听人喊他“师尊”了。萧云今年幼的时候,尚还稚嫩,喊“师尊”大多是带着撒娇意味的,少年萧云今喊“师尊”的时候,是带着敬重意思的,青年萧云今喊师尊,是稳重却又带着些疏离的。再后来,他们师徒两个就很难见到面了,渐渐地,“师尊”这个声音就从他耳中淡去了。今日,这两个字如同沸腾的烟花,旋转升空,彻底炸裂开来,散落下一片璀璨绚丽的光。萧云今的嗓音和他记忆中是相差不大的,但等他真正听到久违的称呼时,却觉得与他所有印象的声音天差地别。萧云今的嗓音沉稳干净,声线明晰,十分具有特征,他仔细地喊,认真地说,“师尊”,舌尖翘起,双唇张合,满满的眷恋与信任宠溺。秦长愿有些恍惚:“你刚才叫我什么?”萧云今轻声哼笑,他拼命让自己从心魔的泥泞中挣扎出来,他眼中都是光,声音轻快:“师尊,师尊,我有一件事,需要你帮帮我。”秦长愿鬼迷心窍:“什么事?”萧云今认真地看向他:“师尊,你问我,就代表你答应了,一言既出,便不可反悔。这种秘术具有警示规劝意味,万不可掉以轻心。”秦长愿看着萧云今执着的神色,心软地点了头。他想,既然与萧家有关,总不会是要他做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萧云今嘴角扯出一个极细微的弧度,他忽然垂头,剑指指住眉心,缓缓引出一道血红的灵纹来。他口中念诀,那灵纹逐渐变成血红的光芒,像是有生命一样,绕在秦长愿的手腕处。秦长愿回过神来,拧眉问道:“这是什么?”萧云今念诀完毕,集中精神注视着灵纹缓缓凝成一团,最终在秦长愿手腕侧边凝结成一颗血红的小痣。他松了口气道:“这是萧家的秘术,遇灵。”秦长愿从未听说过这种东西,侧头认真听着萧云今的描述。“一般是……晚辈主动给长辈施遇灵术,意在让长辈监督他们不做错事,不犯傻事,做事恪守原则,以苍生为己任,若有冒犯违背,便行规劝之责。”秦长愿拧眉:“如何规劝?”“只需将灵力注入这里,”萧云今温热的手指点住红色的小痣,“一切由你评判,我轻则□□之痛,重则魂飞魄散。”“若我日后走上歧途,不需顾虑其他,直接杀了我便是,师尊。”秦长愿突然有些不自在了,他心里凭空生了些抗拒之意。不可能的,萧云今永远不会犯错,他也永远不会让萧云今魂飞魄散的。他道:“你就不怕我起了歹意,贪恋你的权力,你的财富,现在就让你魂飞魄散?”萧云今直视他的双眼:“你说的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你的。我生死由你定……这条命,也该是你的。”只是有一件事他没敢说出来。萧家秘术,一生只能用一次,多为道侣而用。萧云今望着秦长愿,嘴角偷偷地勾起一个小弧度。秦长愿将萧云今从地上拉起来,他问:“这是你想对我说的吗。”萧云今颔首。如此,秦长愿倒是松了一口气,他对萧云今施了个净化术,除掉他身上的尘土,低着头,装作心不在焉的模样,道:“这次我进洞府是来拿一张弓,穿云弓,你还有印象吗?”萧云今认真回想,有了个模糊的样子,但他却轻笑道:“不是来给我看彩礼的?”秦长愿这才意识到萧云今已经是只老狐狸了,他稍一不注意,就能被这老狐狸看穿,还能被偷走一块肉去。秦长愿板着脸:“看彩礼自然也是要看的,只是北疆危急,存亡关头,这种时刻你竟然只想这些,若是你师尊泉下有知,要能被你生生气活过来。”萧云今纵容他,眼里含着笑陪他演戏:“那我唯有,以死谢罪。”秦长愿昂起下巴,领着他向洞府内部走,道:“那倒也不必,我就替你师尊罚你,一会帮我找穿云弓吧,这洞府里足有万来种宝贝,也够你找一会了。”萧云今轻笑:“是,我定当竭尽全力。”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鞠躬~第60章 五九·风月秦长愿随意找了块石头坐在上面,他托着下巴看着忙碌的萧云今。秦长愿不是个讲究的人,早些年他对这些东西就没有仔细的数目,只是随意地堆在那,如果这个洞府真的被后人闯入的话,这种大场面也是他们从未见过的。萧云今无奈地轻笑着,他掐了个算诀,只能大致掐算出穿云弓的位置,他瞄准一个角落,在里面静静翻找着。一层叠一层,小山似的,这要找到何时。 第105章 偏巧秦长愿喝酒喝得满足了,他听到动静,笑眯眯地扭头去看萧云今,精致俊美的一张脸笑得像个吃到糖而满足的孩子:“你怎么出来啦?我吵醒你了吗?”萧云今什么都没听到,脑袋晕晕沉沉的,头脑火热而发涨,他只听到了天崩地裂的声音:“师尊……掌门规定,门内不准喝酒。”秦长愿歪头:“嗯,有这等事?那云今,你替为师保密行不行?”见萧云今没有回应,秦长愿得寸进尺:“小云今,来喝一点吗?”说着,他抬起手,将小巧的酒坛送到萧云今面前。萧云今什么也没看到,什么也没听到,只看到了月色下,秦长愿白得发光的一截手腕。他落荒而逃。第二天,萧云今便向掌门举报秦长愿夜半酗酒。门内哗然,萧云今这一招大义灭亲,可真是……“可真是混蛋王八蛋!”葛青从掌门那里将秦长愿接回来,气得把木椅扶手拍得“啪啪”响,“你怎么养了这么个徒弟!”秦长愿摸着红肿的手心,笑道:“我就是做错了,我敢做也敢当,倒是师兄你,你没看见掌门的脸色都绿了,你还拿云今说事。”葛青冷哼一声:“那臭小子,这回讨了掌门的欢心,得了个督察官的名头,你可要小心点这小白眼狼。”秦长愿送走葛青,觉得众目睽睽之下被打了一手板没有什么,倒是,他发现了能让小徒弟产生情绪波动的方法。故意逗他生气。从那以后,秦长愿就会故意在萧云今面前喝酒、在雪山上煮肉,或者将屋内弄得一片狼藉,每次萧云今回来看到这场面,秦长愿都能明显感觉到,萧云今脑子里有一瞬间是空白的。秦长愿乐不可支,萧云今却不放过他,逮他犯禁一逮一个准。-这边,秦长愿想着那些有趣的事情,没忍住也笑了出来。萧轶转头看他,问道:“在笑什么?”秦长愿挑眉:“我突然想起来,就那次我在三生之巅喝酒,从那之后你就跟我不亲了。”萧轶显然也想到那件事,嘴角挂上一抹柔和的笑:“怎么会。”秦长愿反驳他:“我就记得以前你小的时候,一会儿看不见我就满山头跑,一边哭一边喊师尊,就你那时候那两条小胡萝卜腿,跑两步就摔跤,我就才离开不一会,看见你那样,我还能干什么,不得把你抱起来好好哄,长大一点也跟我好,就自从那次我犯禁之后,你就跟我不亲近了,怎么回事?”萧轶突然低下头,他记得秦长愿不爱喝茶,便倒了一杯温水给他:“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都记不清了。”他不是记不清,是记得太清楚了,他清楚记得在三生之巅上时,他意识到自己对师尊有了那种大逆不道的忤逆心思时,心中掀起了多么翻腾的热浪。作者有话要说:萧萧:好想变成那滴酒啊。感谢小天使们,鞠躬!第61章 六零·跟踪两人都有些饿了,幸好宋成泽为他们准备了食物和水,萧轶出去寻找能够生起火堆的枯枝,秦长愿则从小屋里出来透透气。北疆的夜空非常澄澈漂亮,这边人烟稀少,整块墨蓝的天幕都铺满碎星,秦长愿闲来无事,仔细辨认着北方天空最亮的那一颗。——清定星。传闻当年清门的开山祖师因道侣羽化而悲痛不已,他为完成道侣夙愿,孤身一人带着道侣的剑,用了一百三十七年,用双脚走遍五境的每一块土地,带着道侣看遍了世间的景色,最终他一路北上,于极北遥远的清定星之下为道侣做了一个衣冠冢,将他们二人的剑一同埋葬。清定星,有清定安宁之意,若他们二人能长久安眠于此,不受外人打扰,也是一桩好事。从那之后,开山祖师便没再离开,他于鲜有人知的群峰连绵的不胜寒山脉开辟孤高自傲的清门一派,自此,便在北疆扎了根。秦长愿抬眸远眺,清定星的方向,也就是清门的方向。他有些想回去看看了,也想着,北疆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毕,他就抽身回去。清门没落,又是五境仅存的唯一门派,定是如履薄冰。他此番回来,若是能帮上一些,那定是要帮的。他回过神来,却忽觉身周一冷,他敏锐地感觉到,从他的身后传来了一道阴森的视线,仿佛被什么冰冷锋利且不怀好意的东西盯住了,他猛地回头去看,远处却突然刮来一阵风,将枝叶树杈吹得歪了起来,而那种恶意的盯视感也瞬间消失。秦长愿面色沉凝,心中渐渐变得有些不安起来。-萧轶并未走出多远,地上有许多枯枝,他半蹲下身,正准备将这些枯枝带回去,却突然听见远处一声女子的尖叫,那种声音尖锐得仿佛要刺穿耳膜,尖叫之后还有带着哭腔的剧烈喘息声,似乎遭遇了什么危险。萧轶悬在半空的手顿了一下,便继续向下,企图捡起枯枝,他要早些回去,不然长愿还要饿着肚子。然而,他不欲管,事情却主动找上了他,女子似乎在艰难地向他这边跑着,他五感敏锐,很快便觉察出了她的距离已经离他越来越近了。萧轶不悦地拧眉,站起身面向女子的方向。女子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步履沉重,似乎受了不轻的伤,却仍顽强地一边跑一边喊救命。萧轶眼中泛起冷光,望着前方。下一刻,有一衣衫破烂勉强蔽体的女子满身是血与伤口,她艰难地扒开灌木丛,整个人仿佛从血池里爬出来的一样,她脸上泪水冲开脏污的血与泥,花了整张脸。她在看到萧轶之后,一双哭得红肿的眸子立即泛出光彩,她什么都没多想,仿佛绝处逢生一样,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萧轶扑过去,迅速抓住萧轶的双臂,嘶哑地喊出:“公子,救命!”萧轶紧蹙眉头,非常不自在地看向抓住自己衣袖的手,眼中泛起冷光。女子被这目光盯得十分不自在,她手中的力道下意识就松了,怔怔地看着他。萧轶漠然将自己的手抽出来,与她保持了一个疏远的距离,并对自己的衣袖施了一个净化术,便淡然道:“发生何事了?”女子顾不得萧轶的冷淡,她红肿的眼睛里几乎流不出眼泪来了,她像是抓住希望一样:“公子,求求你,救救我的夫君。” 第107章 作者有话要说:萧萧不准别人碰他,就只许师尊亲近他,真是个小双标dog感谢小天使们!鞠躬第62章 六一·反击郁成很争气,没有辜负秦长愿的丹药,一个多时辰之后,就已经醒了过来。醒来之后便无大碍,他自行运转体内灵力,伤势已经恢复了五六成,等秦长愿和萧轶注意到他们的时候,凌月已经扶着郁成缓缓向他们走来。两人齐齐对他们行了大礼:“多谢公子救命之恩。”萧轶依旧安稳如一座山似的坐在原处,秦长愿却有些坐不住,他站起身,将两人扶起来,道:“举手之劳而已,要吃点东西吗?”两人说了许多推辞,直言自己要尽快赶去清门,就不在这里打扰他们了。秦长愿有些惋惜,萧轶这次烤出来的肉很好吃,得不到第三个人的夸奖有些可惜,他看着面色还有些苍白的郁成,道:“不把身体休养好一些再走?”两人看样子确实十分赶时间,他们虽面色犹豫,但还是执意离开。萧轶在后面不动声色地松了一口气。秦长愿没注意到,他从地上捡起一张小木薄板儿,凌空画了一个诀上去,然后挂在郁成的身上道:“这个诀能保你们三次命,如果遇到危险,滴一滴血上去,这个木牌会将你们送至一个方圆十里之内的安全地方,等你们觉得时机成熟,再继续赶路便可。”凌月与郁成两人对秦长愿千恩万谢,秦长愿见他们发自内心,便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轻笑了一声:“你们若是着急,就走吧,路上小心。”见那对小道侣终于走了,萧轶抬起头问他:“你何必对他们这么上心?”秦长愿随意地笑了笑:“就当我在积德吧。”萧轶突然抬起头,一动也不动地注视着他。秦长愿有些不安:“怎么这么看着我?”“有些话不要乱说,”肉被烤糊了,萧轶无动于衷,“要沾因果的。”秦长愿用两声笑含糊搪塞了过去,道:“知道了知道了,你看看,肉都烤糊啦。”萧轶随即低下头,用小刀将焦了的那块切掉,却送进了自己嘴里,喃喃道:“如果不是非这样不可,我真的不想让你陷入危险。”秦长愿没听清:“你说什么呢?”萧轶道:“把最后这些肉吃掉吧,明天就能到落花城了。”秦长愿叹息:“本来还想今天连夜赶路,看来是不成了。”夜色沉沉地压下来,似有诡氛笼罩,周遭又实在静得可怕,秦长愿觉得有些冷,没禁住打了个寒颤,下一秒,他立刻感受到一件大氅罩住了自己。他抬头,看见萧轶脸就在他眼前,眉头紧锁,他笑了:“你怎么总皱着眉头啊?多显老气啊萧哥哥……”这个称呼他太久没有喊,喊出声的时候两人都不自觉地僵了一下。在以前,互相都还不知道彼此身份的时候,秦长愿是带着些嘲讽与调侃的,但他此刻再喊,他本意想带上嘲讽的意思,但一旦真正叫出了口,就有些什么东西变了味。萧轶的目光一瞬间就变得有些深邃。秦长愿偷偷吞咽了一下口水,僵硬地看着萧轶。萧轶低下头,为他认真地系好大氅的带子,道:“有的时候灵力并不是万能的,冷的时候记得多穿衣服。”秦长愿破天荒地觉得耳尖有些发红,他别扭地道了一声“多谢”。倏地,在两人精神都有些放松的那一瞬间,远处破空传来一道尖锐的哨声,两人立即警惕起来,萧轶的动作更快,末月骤然出鞘,悍然一挥,不远处的林子之中凭空窜出一道飞影,两道兵刃飞速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与此同时碰撞出了点点火花。两人势均力敌,萧轶因顾及着身后的秦长愿,只能防守,而无法进攻。秦长愿披着大氅,行动不方便,目光却一直追着突然对他们发出攻击的人。月光倾泻而下,而这人却仿佛天生居于黑暗,光辉仿佛都被他隔绝了,但有一处,却引动着各处的光。别在他耳后的一朵蓝色小花。秦长愿情不自禁地轻喊出声:“向……向与濯。”决斗着的二人同时顿了一下,紧接着便是更加疯狂的一轮攻击。来人的面容逐渐褪去黑暗,在苍白清冷的月光下现出了形迹。秦长愿双眼牢牢锁住他,霎时瞳孔紧缩。向与濯。他是来追杀他们二人的学宫的叛徒?向与濯见自己的身份彻底被识破,剑路上更加肆无忌惮。对,在毒刃长刀暗器遍地的南郡,他学的是剑。向与濯手中的剑路熟练而自然,他边接下萧轶的剑招,边调侃道:“萧云今,你身后的那是你什么人?”萧轶冷然道:“与你无关。”秦长愿注意到,向与濯直接喊的是“萧云今”。秦长愿仿佛受了天道偏爱,半数的月光如温和的雨,尽数笼罩着他。白色大氅似雪,簇拥着一个瓷人似的小公子,这小公子漂亮得像是有人精心雕琢出来的。现在向与濯直接道破萧轶的身份,他此番前来只可能有两种目的。一是追杀他们,与那妖物同流合污,二是前来助他们一臂之力。 第109章 魏则生仰躺在地,虚弱不已,他手脚都被捆仙锁锁住了,一张嘴巴说出来的话却难听异常:“向与濯,你满嘴没有一句真话,你不得好死!”秦长愿的目光望向他。魏则生似乎已经疯癫了,他边大叫着,嘴中边喷出血沫来,他恶鬼似的目光又转向萧轶:“萧云今,咒你不得好死便宜了你……”骤然,他竭尽全力露出个狰狞的笑,“萧云今,你这种永远都只顾着自己的人,那我就祝你身边所有的人都去下地狱!”倏地,一柄亮银长剑横在了魏则生脖颈旁边,剑气逼人,魏则生甚至都觉出了些灼伤的痛意。魏则生突然发疯:“秦长愿,秦长愿!萧云今他是个疯子,他是疯子!他用邪术你知不知道?他用引魂阵招你的魂!”向与濯不明所以,正欲呵斥魏则生,就见秦长愿站直了身体,露出个同样阴森的笑:“是么。”魏则生仿佛觉出自己得到了一线生机,他几乎病态地大喊:“秦长愿,我知道你的身份,你是无念真人是不是!你就是无念真人!你知道萧云今他有多龌龊,有多肮脏吗,他对你有那样的心思,他用引魂阵整整五百年,他用这种邪术,就为把你招回来!这件事你不知道吧,你要是放过我,我就给你仔细讲明白!”向与濯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望着秦长愿,他咬着舌尖,神智恢复了些清明,又将目光投向萧轶。只见萧轶垂着眼,左手微微抬起,右手拇指摩挲着掌心中央。刚刚这只手牵过秦长愿,他在感受着秦长愿留下的温度。秦长愿的声音很轻:“是吗。”魏则生大喜,张开嘴刚要继续说,却突觉脖颈一凉,他的视线被漫天的血雾遮住,什么都看不见,什么也都感受不到了。初云剑饮血,发出兴奋到颤栗的嗡鸣声。秦长愿望着死不瞑目的魏则生,冷声道:“吵死了。”向与濯喉头酸涩,他突然跪地,毕恭毕敬道:“无念真人。”他作为萧云今身边的人,自然知道萧云今为他曾经的那个师尊,疯魔到了什么地步。学宫的汉墨是萧云今照着他师尊的性子所创,火凰台那只神奇的石雕凤凰也是萧云今重金求来,寓意秦长愿有一天能如涅槃的凤凰再度归来。秦长愿拧眉擦着剑上的血迹,等了一会之后,他抬起头,冲向与濯眨眼:“我是秦长愿呀,向长老。”-向与濯去处理魏则生的尸体,并对他使用搜魂术企图搜寻出他的记忆,看看妖族是不是已有一番计谋。秦长愿坐在椅子上,萧轶微微俯身,为他耐心擦拭着手上沾的血。秦长愿开门见山:“我们在半路上会被偷袭这件事你早就知道对吗。”萧轶的动作停了一下,抿唇点头。“那你为何不告诉我?”萧轶不说话了。秦长愿仰着头,直视萧轶有些躲闪的目光:“向与濯是你的暗钉,他表面上与谁都不和,你让他装出这种模样,就是知道他这样的人就是妖族一定会争取的对象对不对?”萧轶没说话,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轻轻拉住了秦长愿的手。“叛徒是魏则生,但你一开始怀疑的人有两个对不对?一个是魏则生,另一个是连歧长老,因为它们都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秦长愿深吸一口气,“你早就把事情都安排好了对不对?我同你说的那些事情,你也早就知道,但你根本就没有打算今天晚上到达落花城,你要趁着这个时机确认叛徒的身份,再把他杀掉,对吗?”“秦长愿……”,萧轶深深地望着他,“有些事情,你如果不知道,我更会放心一些。”秦长愿被气笑了:“你放心,我安全?我是没手还是没脚?我不知道真相,如果今天我真的失手伤了向与濯怎么办?如果我不能配合你做出该有的反应让你功亏一篑怎么办?”萧轶攥紧了秦长愿的手,有些无措:“长愿,你冷静一些。”秦长愿也想冷静,但他一想到萧轶什么都自己做主,就头晕目眩。他不是气萧轶自作主张,他是气萧轶根本没有将他们两人放在等同的地位,现在的萧轶完全将他当成了温室里的金丝雀,见不得一点风雨,受不得一点苦难。秦长愿挣脱萧轶的手,他站起身,道:“萧云今,我冷静不下来。”两人默然对视,谁都没有再说话,室内死寂,只能听见外面传来呜呜的风声。秦长愿望着他的眼睛:“一件事,两件事,以后你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事情不告诉我,如今妖族蠢蠢欲动,你是想让我一边喝着茶水,一边看着话本,一边听你的死讯吗?”萧轶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的目光极亮,声音低沉:“秦长愿,你……是在以什么样的身份和我说这些?”秦长愿一怔,脸上骤然浮现冷笑:“是啊,我哪有身份,哪有资格同萧夫长您说这些大逆不道的话,对不住了。”他说完转身就要走,萧轶却迅速追上去,慌忙之下拉住秦长愿的衣角,声音有些颤,呼吸明显不稳,他急忙解释:“不……长愿,我是在问,你在以什么身份担心我、说这些话,是我师尊,我的同窗,还是……”最后那个词萧轶有些不敢说。秦长愿突然站定,他转头仔细盯着萧轶。萧轶平时为人淡漠疏远至极,一双瞳孔里除了覆盖着经久不化的积雪就是席卷着铺天盖地的飓风,很少有这种不安的时候。萧轶紧张地等着秦长愿的回答,眼中满是小心翼翼的意味。秦长愿淤积的肝火在那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他觉得现在的萧云今就像是一只担心被主人抛弃的大狗,胆怯又有些讨好。秦长愿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人,与多年之前清冷高傲的萧云今的身影逐渐重叠起来。他有些恍惚了。 第111章 这样的萧云今让他觉得陌生。他早就该意识到的,萧云今已经不是那个处处需要他保护的小徒弟了。萧云今重权在握,谋略大局,已经是个有胆识而值得人忌惮三分的人物。秦长愿勉强笑了笑:“那魏则生的确该死。”他转头想活跃些气氛,却正巧看见萧轶一双眼睛死死地盯住他,似乎在发愣,眼中发空。秦长愿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道:“萧轶?”萧轶立刻回神,朝他道:“怎么?”秦长愿看出来了,萧轶有心事。此时绝不是说话的时候,秦长愿轻轻摇头,再转过头去,就望见向与濯正拨弄着他耳后的小蓝花,笑吟吟地望着他们两个,无声地对他们做口型:“放心,你们两个的关系我不会说出去的。”秦长愿无语一会,却突然注意到了他耳后的小蓝花,脑子里无端就闪出个模型来。细长的木簪,一端雕刻一朵栩栩如生的小花。秦长愿突然道:“向与濯,我怎么觉得你这朵花眼熟?”向与濯不以为然:“路边随便一朵小野花就长这样,你不眼熟才怪。”秦长愿摇头:“不,你这朵花,怎么和谢温瑞那根木簪那么像?”说完,他又改口:“不,不是像,是一模一样。”向与濯:“……”秦长愿笑开,像是戳穿了什么秘密一样:“向与濯,温瑞那个簪子是不是你送的?”向与濯目光躲闪:“相同的图案多了去了,而且我哪有那么闲送人东西。”秦长愿故作惊讶:“哦这样呀,我也只是随便问一问,你别多想,但你这么急忙解释,让我觉得很有问题哦。”向与濯突然起身:“我还得回中洲帮叶之君和南宫擎稳住学宫,回见。”说完,他就在秦长愿含笑的注视中仓皇地跑了。秦长愿看着来去匆匆的向与濯,感叹道:“年轻人,干什么不敢承认嘛。”萧轶望着他。秦长愿道:“我只是问他是不是送温瑞了一个簪子,他就怕成这样,我又没说别的,他越这样,越是证明有鬼,年轻人,真是沉不住气。”萧轶终于没忍住轻轻笑了出来。秦长愿又看向他,道:“你不愣神啦?那我问你,魏则生身死这一事你打算怎么处理?”萧轶淡淡道:“魏则生已死,我便没什么顾虑了,魏家不能留,我早已通知谢家,只要魏则生身死,谢家便会吞并魏家,从此六大家族谢家顶替掉魏家的位置。”秦长愿托腮看他:“我以为你还要再布置棋局,将魏、公孙、向三家一网打尽呢。”“魏家我定不会留,”萧轶说出这番话时,声音平静,但他带着几分近乎绝情的冷漠和像是在讨论先碾死哪一只蝼蚁般一样,叫秦长愿不寒而栗,“公孙家和向家还有些用处,不能叫他们散得这么早。”注意到秦长愿的目光,萧轶眸中的冰雪骤然消融,回过神来,他转头,道:“抱歉。”秦长愿摇了摇头:“萧云今,我一直觉得是我做师尊的该保护你,但今天,你让我刮目相看,你甚至让我在庆幸,你不是我的敌人。”萧轶紧盯着秦长愿的眼:“我永远不会做出伤害你的事情。”“也是,毕竟我是你的师尊,”秦长愿不以为意,笑眯眯道,“以后遇到危险,我就要仰仗你啦。”萧轶的话被堵回到了喉咙中,他眸色又沉下几分,故作轻松道:“没关系,以后遇到危险,只要你相信我,我会永远都在。”-夜尽天明,两人继续向落花城赶去。越往北风雪越盛,快到小玄山脉那里的时候,天空飘扬地落着细碎的雪,乌乌蒙蒙,再无法御剑了,他们二人便去往人间的集市买了两匹马来。他们距离落花城已经不远了,午时之前便能到。秦长愿怕冷,身上始终披着那件雪白的大氅,天空飘落碎雪,世界纷纷一片纯白。周遭静谧无比,秦长愿专注地打马在前,马蹄在净白无暇的雪面上落下一串墨点,萧轶则坠在秦长愿身后,他的目光几乎要粘在秦长愿身上了。他们都注意到,越靠近落花城,妖气越浓重,天空的阴霾越是久久不散,沿路几乎没有见到出来走动的人。秦长愿心中的不安越发浓重。他忽然停住,转头去看萧轶:“萧轶,我觉得有件事情在到达落花城之前我要和你说清楚,你要答应我。”萧轶停在他身旁,静静注视他。“萧轶,如果我们在落花城里面见到清帝,你一定要听我的,离开那里。”“他是来寻仇的,我们曾有些,私人的恩怨旧事。”作者有话要说:萧萧眉头一皱,觉得事情并不简单。感谢小天使们,鞠躬第65章 □□·齐不辍萧轶始终没有应秦长愿的那句话,秦长愿轻轻推了推他,萧轶眼中闪动着些情绪,问道:“清帝——你与他相识?” 第113章 秦长愿拧眉:“齐将军?”颜真有些怀念,他声音喑哑,趁着这时闲适,便将齐将军的事迹说给了他们二人听。“那时我还只是军中的一个小士兵,齐将军是从清门出山的仙人,他本该前途无量,却选择落脚在这么个偏僻的小城里,唉……”他所有的话都被这一声叹气淹没了。听着颜真的话,秦长愿心里猛地一揪,他望向萧轶,萧轶也接住他的目光,两人心中几乎同时出现了一个名字:齐不辍。颜真的声音似乎在漫长的岁月里变得沧桑了许多,他轻吁一口气,威武的男人似乎转瞬就苍老了。那时圣战还未开始,五境之中无念真人的余威尚存,妖族即使蠢蠢欲动也不敢有太过分的动作。落花城虽小,但地理位置十分重要,它处在“人”字交界处,若是妖族跨过大小玄山脉之后,落花城也沦陷的话,那整个北疆毫无疑问就要由妖族掌管了。齐不辍从清门而来,天生带着傲气,他深谙落花城的地理位置重要性,一刻也不歇息地操练兵士,从未有过片刻的放松,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圣战爆发的那一天。那时齐不辍与军中的风气格格不入,他太干净端庄了,所有人都想象不出他端着酒碗与人大口吃肉笑作一团是什么模样。所有人都敬他也怕他。齐不辍他有一种无人可比的执拗劲头,当他认定了一件事情的时候,就一定会做到底。他开始想和军中的将士搞好关系。好好的一顿酒席,本该热热闹闹的,但因为齐不辍也学着他们的样子端起酒碗欲与他们喝酒,所有人都把酒碗吓掉了。谁还敢喝?但也就因为这一场酒席,齐不辍与将士们的关系迅速被拉近了。好日子不长久,他们这样紧张又和谐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了圣战爆发。妖族是如何跨越清门的无人知晓,清门这个天下第一宗派竟连妖物都拦不住,那一瞬间,全五境的人的士气也就散了大半。西疆锁天关也失守,两支队伍在北疆汇合。落花城首当其冲,这座城必须要从妖族的手中守下来。加急的密函一道接着一道传向康邺,如泥牛入海,杳无回音。将士们咬牙苦守,妖族无所不用其极,已经打到了落花城门之下,但齐不辍岿然不动,污言秽语挑唆之言等流入他耳朵里,他完全一副没听见的样子。他守了四十五天。各大世家抽不出人手,清门盛名之下,实力最强,他们担子也就更重,飞奔五境各处处理妖患,却独独忽视了这个小城。第四十六天,援军仍旧没到。而妖族打算硬攻。淬着妖毒的箭头铺天盖地地凌空射来,齐不辍下令,谁也不许躲。若是他们也躲,那落花城就彻底完了。第四十九天,齐不辍跪坐在城楼中央,万箭穿心而死,他的灵宠为了替主人挡下羽箭,前爪搭在主人的双肩上,身上也插满了羽箭。一人一宠,死得其所,悲壮得像一首史诗。当天,妖族停止攻击,向齐将军致敬。落花城仍在。第五十一天,援军到了。颜真道:“那时候,若是齐将军再多撑两天,也就好了。”作者有话要说:还记得齐不辍嘛,就那个总缠着萧萧打架的。感谢小天使们,鞠躬第66章 六五·幻境秦长愿见过齐不辍那个孩子几次,正直有天赋,却有些爱钻牛角尖。秦长愿望着颜真,道了一句:“节哀。”颜真轻轻摇头,没再说什么了。他们二人又向颜真了解了些情况,便准备去上街看看。落花城已经彻底变成一座死城,街上根本没有活人走动,若是有住在临街的百姓开着窗,他们从里面看到街上闲逛的二人,会大惊失色地关上窗,拦住自家淘气的孩子,一脸戒备地望着紧闭的大门,生怕他们会破门而入。秦长愿颇为无奈:“若是日日如此,整个北疆都要完了。”萧轶跟在他身边,道:“我已经将我的亲笔信送去了南宫家,他们早些时候便暗中清剿妖物了,只是妖物数量太庞大,他们无法调动太多人手。这次若是快的话,得了我的函令,再过几日他们便能派出整支队伍了。”秦长愿知道南宫家与叶家是会坚定站在中洲学宫这一边的,但也不能光辛苦一家,他看向萧轶:“只有南宫家的话,恐怕也有些不公平……”萧轶猜到他要说什么,便道:“公孙家族和其他那些世家若还想在北疆有一席之地,只要他们的现任家主不傻,就不会袖手旁观的。”秦长愿轻轻“嗯”了一声,有了世家插手,落花城之外的他们不必再担忧,落花城之内,就需要靠他们了。萧轶仿佛感觉到了什么,他抬头望向北方,神色有些莫名。刚才在与颜真谈话的时候他就感觉到了。那边太过安静。秦长愿察觉到萧轶的走神,问道:“怎么了?” 第115章 秦长愿的剑骤然停住。那些丝线再度出现,缠绕住了秦长愿的双手双脚,幕天仇扶着“萧云今”双肩,探头出来,笑眯眯的:“长愿,你怎么这么不乖?”“萧云今”也笑起来,两人五官明明迥异,此时笑起来的弧度却是一模一样的,秦长愿不寒而栗。见他没有反应,两人再次同时张口:“长愿,你有在听我说话吗?”秦长愿终于冷静了些,他握紧手中的剑,却发现自己怎么都无法挣脱那些丝线了,他抿唇,抬起眼睛,静静注视着他。幕天仇愣了片刻,突然站直身体,抬手擦去秦长愿脸颊上的血,低声“啧”道:“有烦人的苍蝇来了。”远方倏然传来轰隆隆的震动声响。山崩地裂,裹挟着被击碎的灵流。幕天仇话音落下的这一瞬间,秦长愿突然觉得有一双手从后面紧紧搂住自己,一个温暖炽热的身躯环抱住他,让他在这茫茫寒冷的幻境中找到了一分依靠。周遭纯白的世界终于出现了崩裂的迹象,像是水面上的浮冰,出现道道碎裂的痕迹。他整个人都陷在了来人的怀中,这人附在他耳边,声音中隐隐含着些委屈:“师尊,我叫了你那么多声,你为什么不理我?”秦长愿猛然回神,眼前的世界变得高度混乱起来,一层一层旋转着扭曲到一起,对面两人五官彻底错位,他们的脸丑陋难看,四周旷野像是陈旧脱落的壁纸,露出了原本斑驳的痕迹。幻境,破。高空凭空传来一声炸裂的声响,他们回归现实。秦长愿僵硬地握着剑,萧轶依然从身后抱着他,两人身体紧贴,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体上的热度。秦长愿轻咳了一声,耳尖有些红,他挣脱萧轶的怀抱,手中的剑险些没有握紧。秦长愿回神:“萧轶?”那一声之后,萧轶却怎么都不肯再喊他“师尊”了,他沉着眉眼,冷然地望向对面,压低嗓音:“长愿,那是谁。”秦长愿看着站在他们对面的幕天仇,嗓音有些哑:“清帝。”似乎知道秦长愿在喊他,幕天仇侧过头,向他们颔首,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唇角还含着笑。虽然只是单纯地打着招呼,但暗流涌动,秦长愿时刻防备着他。萧轶目光骤冷。他一开始就感受到了,自从幕天仇出现之后,秦长愿就变得非常不对劲。一开始他们本来肩并肩地在路上走,前方突然有一人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在静谧纯白的世界里非常突兀,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似乎已经等他们很久了。秦长愿看到那人之后,就仿佛入了魔,毫不犹豫地朝着那个人走去。任他在身后怎么提醒,怎么喊,秦长愿都听不到了。萧轶这才反应过来,秦长愿是被拉入了幻境。“嗡”的一声,末月出鞘,剑尖指向幕天仇。秦长愿没有感受到妖气,他松了一口气:“是他的□□幻象,他本人不在这里,你不必担心。”幕天仇看见了萧轶的剑,眼中露出些惊讶:“末月剑,你与萧云今是什么关系?”他问完自己又笑了:“萧云今,萧轶,我倒是真没想到……难怪能破了我的幻境,不过既然是萧夫长亲自前来……”幕天仇的笑倏然变得有些冷酷:“就有些难办了。”作者有话要说:哦豁,好酸哦【捏鼻子感谢小天使们,鞠躬感谢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啵啵第67章 六六·诱饵秦长愿望着萧轶逐渐变冷的脸色,低声道:“他善以言语蛊惑人心,你别放松警惕。”萧轶道了声“知道了”,就见幕天仇如鬼魅一般凭空出现在了二人面前。幕天仇站在离他们极近的地方,含笑道:“我有一个提议,就看你们愿不愿意答应。”秦长愿静静地等着他的下文。萧轶下意识地转头去找秦长愿,有些紧张地看向他。幕天仇道:“只要长愿你肯和我走,我就五千年内不会再打五境的主意,怎么样?”秦长愿嗤笑,不再给他说话的余地,一剑毫不留情地刺入幕天仇的幻象。幕天仇有些惋惜,他低头看向穿透了自己幻象的长剑,笑了笑:“谈判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他骤然收了笑,抬起手,轻轻一挥,一张脸上有些嗜血的味道。倏然,无数只妖物在他的令下纷纷出现,不消片刻就将两人包围了起来,在妖物出现的一刹那,幕天仇也骤然消失。萧轶脸色阴沉,提剑便杀,他仿佛有什么无法化解的怒气,末月染血,那些妖物连在萧轶手中三个回合都撑不下来,秦长愿拧眉用剑指消去剑刃上幕天仇残留的灵力痕迹,他在萧轶身后轻声喊:“萧轶。”萧轶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停滞。落花城相当靠近小玄山脉,因此寒冷至极,一年中只有四个月左右是暖和的时候,那时积雪消融,护城河里会有水流,不过现在还早,寒冷的空气仿佛要将人冻僵,从北面刮来的风也带着凛冽的寒气,像一把刀。秦长愿笑了笑:“这些妖物不成气候,是幕天仇使用灵力幻化出来的,不过是为了拖延时间,不必管他。”萧轶动作有些僵,他看着秦长愿的笑脸,突然觉得自己有些丢人。 第117章 女子突然低头看他一会,又笑道:“没什么,他们是坏蛋。”秦长愿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任女子拉着他的手向前走。女子领着秦长愿走了没一会,秦长愿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哈欠,女子立刻察觉,温声道:“困了吗?”秦长愿点头。“那姐姐抱着你,你睡吧,等你明天睁开眼的时候就能看见娘亲了。”秦长愿模糊地点头,在女子怀中装睡。等女子确认秦长愿睡着之后,嘴角勾起了一个夸张的笑容,她在秦长愿身上摸来摸去,确定没有追踪符之后才松了一口气,随后抱紧秦长愿,闪身离开。在女子停止搜查的那一瞬间,秦长愿心中庆幸。还好他是直接用的灵力将追踪符画在了自己的手腕上,不仔细搜查根本查不出来的。萧轶一直隐匿了形迹,离秦长愿和女子远远的,然而,就在女子闪身离开之后,萧轶起初勉强安宁下来的心倏然就揪了起来。他竭尽全力沿着追踪符的路线走,他整个身体在乌黑的夜色下只能留下一道残影。然而,他还没走多远,就被两只妖物给拦下了。萧轶冷着目光:“让开。”这两只妖物寸步不让:“你是什么人?”萧轶二话不说,亮出末月剑便要以强力破关。但他与他们过了数十回合之后,他僵立在原地,用手指揩去了嘴角溢出的鲜血,他发现,对方实力非常强悍,光靠蛮力无法突破。萧轶的目光冷得可怕。而另一边,女子带着秦长愿过了一道又一道关口,秦长愿最直接的感触就是,妖气越发浓重。原来,这群妖物为了不让妖物外泄,裹了一层又一层的结界。秦长愿心中冷笑。周围有妖围过来,用着他听不懂的语言交流。秦长愿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前面的场景,直接愣住了。这块空地的正中央,高高立起一个刑架,血迹斑驳,而就在刑架的下面,有一条专供放血的血沟,鲜血会顺着这条小槽流入一个容器内炼化。刑架旁,是被放干了血的幼童干尸,像是干草一样被堆到了一起。秦长愿不寒而栗。他知道这是什么了。是血.祭。作者有话要说:_(:3」∠)_鞠躬。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们,啵啵第68章 六七·逢生将军营帐颜真面容沉凝,默不作声地听着副将汇报。“今夜暂时还没出现异样,也无人前来求助。”颜真冷声道:“继续盯着。”副将领了命令,转身便欲走。“等一下,”颜真有些迟疑,“今日从中洲来的那两位公子,他们在哪?”副将脸上骤然现出些轻蔑,但他见到颜真冷峻的面容立即收敛了,他老实答道:“属下不知,但今日午膳后他们去了城内,就一直都没回来。”颜真揉了揉眉心,疲惫道:“你退下吧。”“是。”-秦长愿一动也不敢动,他被绑到了刑架上,他脊背发凉,暗中疑惑为何萧轶还没有到。这种血.祭他有所耳闻,是妖族迅速提升实力的一种方法,血液中本就存在着精气,幼童与修者的精气最盛,妖族若是能借助这些力量,修炼事半功倍。被绑上刑架的时候,秦长愿明显地感受到了就在下方有一个非常浩大的法阵,这个法阵不知疲倦地汲取着天地灵气,伴随着血液中的精气一同,在那个容器之中炼化成一滴精血。有小妖得了命令拿着小刀来给秦长愿放血。就在刀刃即将触碰到秦长愿藕节似的小胳膊时,高处突然传来了一道低沉的声音:“不对。”小妖恭敬地喊了一声“斥命大人”。秦长愿表面淡定自若,暗中时刻警惕着周遭的一切。这个叫斥命的人,绝不简单。斥命凑上前,仔细打量了秦长愿一会,他眉头紧锁,又探上秦长愿的脉搏。 第119章 秦长愿意识模糊,口中一直喃喃让萧轶别过来。萧轶不理他,在场所有人都有一种错觉。就算萧轶两条腿都断了,他爬也会爬到秦长愿的面前去。斥命一脚踢开萧轶,顺路踩到他的胸膛上,就着他皮开肉绽的伤口处还碾了一碾,残忍道:“你不要妄想救他,今天,你们两个都会死在这里。”萧轶忍耐着疼痛,眼球上布满血丝,唇角却勾起一抹笑,哑声道:“我没想救他。”斥命一怔。萧轶用尽最后剩下的那些灵力,剑指指向秦长愿,笑开:“距离刚刚好,长愿。”斥命正要阻拦,却晚了,那道银芒已经迅速没入了秦长愿的眉心。寂静一瞬,萧轶失去了所有力气,轻轻笑着,躺在地面上。斥命立刻意识到了不好,他的第一反应是护住血.祭的阵法。然而,为时已晚。无上的剑气豁然冲开四周的障碍物,刑架骤然破碎,秦长愿于一片刺眼的金芒之中缓缓走出,玉琢出来似的少年提着锋利的长剑,清朗的剑气涤荡着污浊的妖气。斥命用尽全力护住阵法,以免秦长愿的剑气破坏掉阵法从而使正在接受血.祭的清帝遭受反噬。秦长愿不管那些,他亮剑,径直与斥命对招。那些妖物甚至都捱不住秦长愿的剑气,四散奔逃。斥命拼了命与秦长愿对了数十回合,他心中担心别的,根本无法专心,连连中剑,毫无反抗能力,却在看到秦长愿的剑时,怔了一瞬:“初云剑,你是……无念真人?”秦长愿冷笑一声,一句未答,直接重伤斥命。斥命见势不妙,顾不得其他了,护住那个炼化精血的容器就要逃。秦长愿不欲再追,他刚被放了许多血,正是虚弱的时候,萧轶也身受重伤,他们双方都没讨到什么好处,这个时候止损再好不过。萧轶眼睛死死盯在斥命离开的方向,他却不肯放过他们似的,挣扎着站起身,踉跄着追着斥命而去。秦长愿在后面大吼:“萧轶,你疯了?回来!”萧轶置若罔闻,斥命发现萧轶在追他,一怒之下用尽全力发出一道妖力波,直轰萧轶。萧轶竭力躬身,似乎在地上捡起了什么东西,他躲不开,只听见了身后秦长愿撕心裂肺的喊声:“萧云今!”萧轶被那道妖力波狠狠轰向了秦长愿那边。斥命逃了。秦长愿匆忙奔向萧轶身边,看着满身是血的萧轶,深吸一口气,先用灵力护住萧轶的心脉,随后在芥子袋里疯狂地翻找,不管什么丹药都直接塞进萧轶的嘴里。萧轶昏沉之中感受到秦长愿的手在颤抖,他勉强睁开眼,抓住了秦长愿的手腕。秦长愿眼眶发红,咬牙骂道:“萧轶,你个混蛋王八蛋……”后面的话却被他吞在了喉咙里。萧轶静静摊开手掌,宽厚的掌心正中静静躺着一朵红色的小花。小花红得漂亮,散发淡淡荧光,秦长愿从前从未见过。萧轶嗓音沙哑得可怕,声音也断断续续:“长愿……送,送你的。”作者有话要说:鞠躬,感谢小天使们!第69章 六八·玉碎秦长愿看着那朵小花,说不出话。丹药似乎见效了,萧轶恢复了些力气,他睁开眼,哑声道:“长愿,我有话要对你说。”长愿吞下一粒培元丹,强压下自己喉中涌上来的酸涩。“你说。”萧轶将花举高了一点,眸中有些混沌,但他努力保持清醒。“我在别处没见过,看它稀奇,就想摘来给你看看,”萧轶躺在秦长愿的怀里,声音渐渐弱下来,“长愿,我没有什么能应你的,但我想尽我最大的努力对你好是真的,长愿,你让我等了五百年。”“别说了,”秦长愿强装冷静地打断他,使用回春术给萧轶疗伤,但萧轶伤势过重,灵台快要漏成筛子,他们必须要到一个安全又清静的地方安静疗伤。萧轶却没打算配合,他强睁着一双眼:“长愿,我心悦你,我喜服都为你准备好了,我们什么时候举行合籍大典?萧家秘术是给道侣用的,上次我和你说的时候,你已经同意了。”秦长愿瞪大眼睛看他。他竟没想到……萧轶咳出一口血,眼睛中的光彩却是亮了几分:“师尊,你让我说完,合籍大典那日我都已经想好,你我师徒一场,若天道要降下天谴,谴我就好。”秦长愿哑口无言,他看着萧轶,心中突然升起一种冲动。他想亲吻他。那些谁对不起谁谁亏欠于谁谁又有愧于谁的烂七八糟的事,他已经不想管了。他心中明明白白地在叫嚣,隐藏了那么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他已经说不清自己什么时候沦陷了的,但那不重要。无念真人向来没怕过什么,他手中仍施着回春术,俯身,闭眼,睫毛轻轻颤抖,在萧轶嘴唇落下了蜻蜓点水似的一个吻。秦长愿脖颈似乎都红了,他恶狠狠道:“蠢货,能闭嘴了吗!” 第121章 虽有欺骗,但感情却不是假的。但他唇瓣开始剧烈颤抖,最终,却只能说出苍白的三个字“对不起”。萧轶沉默了一瞬,眼中的光寸寸熄灭。“那你喜爱之人,是清帝吗?”他本想问你有没有喜欢过我,但他自嘲地笑了一声,闭了嘴。秦长愿“腾”地站起身,双眼通红,大脑一片空白:“萧云今,你混蛋。”他不擅长吵架,只擅长打架,但这个时候他绝不能按着萧云今揍一顿。他嗓音颤抖,有些委屈的样子。萧轶将那个玉佩扯下来,给秦长愿送回去,他站起身,拖着一条有些跛的腿,哑声道:“打扰了,师尊。”玉佩还没有被他的身体焐热,伤腿落地时的刺痛也没有阻止他的脚步。秦长愿没接那玉佩,他眼睛死死盯着萧轶:“你戴着。”萧轶将玉佩往秦长愿手里送,秦长愿始终不接,萧轶拧眉,直接松了手。羊脂玉佩跌落在地,悉数碎裂,发出清脆的声响。秦长愿僵在原地,不敢置信地看着已经碎成三块的玉佩。“萧云今,你何必,糟践人呢。”萧轶明显没有想到秦长愿不会接下玉佩,他也怔了片刻,却很快镇定下来,眼眸是阴郁的黑:“秦长愿,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说完,他推开门,毫无留恋地迈入漫天风雪之中。留下一句话:“师尊,打扰了。”从前他不肯叫“师尊”,是因为他怯懦,心中藏着未发而隐秘的感情,羞于喊出这两个字。他觉得直呼秦长愿姓名,两个人就是平等的身份,更像是互通心意的爱侣。但现在他终于毫无阻碍地喊出疏远的“师尊”二字,证明他认了。师尊永远只是师尊而已。门关上的一刹那,秦长愿双腿失力,跌坐在了地上。外力破坏符印,造成反噬,秦长愿终于没再忍住,呕出了一口鲜血。鲜血正好洒在了碎裂的玉佩上。秦长愿低下头,深吸一口气,徒劳地将玉佩拼上。他秦长愿,终于自食苦果。作者有话要说:蠢作者惊人的求生欲:听我的,很快就过去,妈妈不允许他俩吵架啊啊啊【顶锅盖蠢作者以稀疏的发量担保:他俩会甜甜甜的tvt感谢小天使们,鞠躬,啵唧!本章下面留言有红包包~第70章 六九·血箭秦长愿吞了一粒辟谷丹,长出一口气,将屋子收拾回原样,小心地将玉佩收回芥子袋里,刚一出门,立刻有凉风灌进他的领子里,他瑟缩一下,心中突然有些委屈。那件大氅他要是留在手边就好了。他一直都怕冷,便加了两层灵力护体。他边回将军营帐,边计算着,距离萧轶蛊毒发作还有十天,他希望萧轶不要忘了才是。不要让他的努力全都白费。他暂时无法分心去考虑萧轶蛊毒的事,他现在要回到将军营帐有更重要的事情做。他的剑刃上还有清帝残留的妖气,要趁着妖气未散之时找到清帝藏身的地方,穿云弓恰好能够做到。不管怎样,他都要给丧心病狂的清帝一个警告。-秦长愿回到营地,发现氛围比昨天他们来的时候还要沉闷,他疑惑地看向周围将士,却发现那些将士在接触到他的目光时迅速抽离视线。当秦长愿扭回头时,又感知到那些人重新将视线放到他身上。他不再管这些,加快步伐往颜真的营帐走去。有将士进去通报,没过一会,颜真亲自出来迎接。见到颜真亲自出来,原本就将目光偷偷往秦长愿这边望的将士更是毫不遮掩了,直接转头看他。秦长愿有些受宠若惊,颜真热络地邀请他进到营帐里面去,秦长愿耐着性子,一直与颜真保持着疏远的距离。但他在进到营帐里之后,辛苦维持的淡然表情就崩裂了。萧轶先他一步,坐在颜真的下首位置,慢条斯理地喝着茶,听见门口的动静,他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垂着眼帘注视着杯中的茶叶。“秦公子,萧公子刚才已经把事情都说清楚了,”颜真神情激动,“真的对不住,是我们之前有眼无珠,我代替落花城的所有人向你们道谢,我也终于能对齐将军有一个交代了。”秦长愿只听见了颜真在他耳边聒噪,但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萧轶的身上。 第123章 他向前迈了一小步。下一瞬,那支血红色的箭径直穿透了他的左心口,带着强劲的力道,清帝调动体内妖气,才终于与这蛮横的力道抗衡,稳住了身体。清帝的面容倏然变得温柔又诡异,他一寸一寸地拔下血箭,上面还沾染着他的血。他心口处的血洞瞬间愈合。他轻缓而克制用双唇碰了一下箭头那里,拿出一个细长的锦盒,将那支血箭珍重地放在锦盒里保存了起来。“长愿,你没瞄准哦。”-这一箭射出去,秦长愿突然觉得有些心悸,他踉跄着后退了一步,勉强才稳住身体。手腕被穿云弓坠得下沉,他整个人都虚脱了,昨日体内的亏空还没有补回来,今日损耗又颇多,他深吸一口气,强撑着精神在芥子袋里摸索着培元丹。他摸了个空。才想起来,昨日他已经将所有的丹药都喂给了萧轶。秦长愿却是再也受不住了,他身体摇晃一下,立刻有一只有力的手扶住了他。不可否认,秦长愿的心跳在那一瞬间快了些许。他以为是萧轶。但他转头去看时,却看见了目露担忧的颜真。“秦公子,你没事吧?”秦长愿抬头看见了萧轶站在一旁,漠然地抱臂看着他,无动于衷。秦长愿的笑容立即变得客气起来,他道:“我没事,今日多谢颜将军了。”颜真看着秦长愿强撑的样子,直接叫人安排好了营帐,要送他过去。最后被秦长愿拒绝了,他坚持自己过去。颜真有些无奈,他只能再三嘱托萧轶将秦长愿安全送回去。萧轶眸色暗了一些,无视颜真在耳边的聒噪,他轻轻点头,看也不看秦长愿,应了颜真的话:“好。”-秦长愿走得很慢,萧轶跟在他身后,也慢慢地走,两人之间仿佛隔了一条银河。秦长愿突然停住脚步,转身:“萧轶,你记得十天后是什么日子吗?”萧轶打量了他一下,颔首:“我记得,是我蛊毒发作的日子。”秦长愿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又放弃了。两人之间再没有人说话了,秦长愿觉得这气氛尴尬无比,沉默一会,用着故作轻松的语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落花城剩下的那些小妖最后定会对落花城来一次强攻,到时……”萧轶接了他的话道:“我已经将信函送去了北疆学宫,如果他们动作快的话,三天之内就会来支援,而北疆其他的妖患也会有他们协助南宫和公孙家族,不必担心。”秦长愿无话可说,他僵硬地点头,随后隐忍地咳了两声。萧轶表现得很好,有问必答,没有一丝不耐烦,也没有一丝逾越,他的行为举止都非常规范自然,让人找不出一点错处。秦长愿心里有些发苦。萧轶浑身上下都找不出一丝错误,但处处都是错。他们现在就宛若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师徒了。秦长愿不想这样。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啵唧第71章 七零-心意没有了丹药,秦长愿只能等身体自行恢复。当天晚上他随便吃了些东西就睡了。可他躺在榻上硬熬到了深夜,灵台痛得厉害,他睡不着,索性起身,想去外面走走。他点了灯,随意地将长发拢在脑后,披了件外衣,掀开帘帐,却突然觉得身前有一道黑影,他茫然抬头,只看见了身披月光,僵硬站在他面前的萧轶。萧轶一只手抬起,似乎正在做出将帘帐掀起来的动作,另一只手里握着一个小瓶子,只是没料到秦长愿会突然出现,他被打了个猝不及防。秦长愿喉头滑动一下,仰头,目光里盛满月亮的清辉,他听到自己问道:“怎么这么晚了还没睡?”萧轶显然有些慌乱,他强装镇定地收回手,道:“我担心有妖物突袭,随便转转。”他明显是趁着秦长愿睡着想来偷偷送药,却被逮了个正着。随便转转为什么转到他营帐门口来了?秦长愿随意地点了点头,没戳破他,便道:“我也正好出来转转,一起?”萧轶似乎有什么顾虑,他迟迟没答应。秦长愿盯着他看了一会,眼中的月光消散了,他轻轻笑着:“那你忙,我先走了。”萧轶沉着嗓音,应道:“好。”那一瞬间,秦长愿觉得整个北疆的寒风冻雪都到了他身边,他灵台的痛楚似乎都在成倍地增加。 第125章 萧轶注意到身后的动静,末月飞舞,带出一串脏血之后他暂得喘息之机,下意识地就望向了弓箭手的方向。然后,他就看见了秦长愿。秦长愿站在城楼之上,身披雪白大氅,乌发乖顺地垂下,他脖颈间那个血红的小花吊坠被带了出来,挂在他身前,白玉雕琢成的人乖巧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地望向远处。萧轶心知肚明,秦长愿是在看他。他觉得这个时候的秦长愿更像是一个不谙人间事的锦衣小公子,干净,不染尘杂,难能可贵。萧轶甩落剑尖的血,再一次冲入战场。这次有秦长愿远程狙击,这一战变得顺利许多,天还未黑时,妖物就已经彻底被清理干净了。颜真无比高兴,他早早吩咐下去,准备了一场盛大的酒宴来庆祝。百姓们也终于走出家门,欢天喜地奔走相告。秦长愿却始终没走,他站在城门之前,静静等着萧轶。萧轶以末月撑地,在夕阳之下走得极为缓慢,他一双黑沉的眸子似乎什么也看不到,完全是凭着本能在向前走。秦长愿终于忍不住,他脱下大氅,冲到萧轶面前,为他披上。萧轶却躲开了,喑哑的嗓子似乎连话都说不清楚:“我不冷。”秦长愿假装没听见他的话,不容反驳地就将萧轶用大氅裹住了,道:“没关系,我觉得你冷。”萧轶被他这一句话气笑,低沉沙哑的笑声从胸腔之中发出来,莫名有些好听。秦长愿望着他:“我有话要对你说。”萧轶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散干净了。“你知道我是个什么人,我从来都是为达目的誓不罢休,”秦长愿踮着脚为萧轶系好带子,“你如果还在生我的气,那我让你打一顿回来,是,我骗了你,但我心里对你的感情——从不作假。”萧轶看着他,一声不吭。“你既然讨来了我的真心,为什么又不要了呢?”秦长愿似乎有些委屈,“你骗我对我施了你萧家的秘术,你还说合籍大典的喜服也都准备好,结果你的觉悟就只有这么点吗?”“师尊,你不必因对我有愧疚而说出这些违背心意的话,我……”萧轶还被说完,突然被一只微凉的手攥住手腕,紧接着,他的掌心贴在了秦长愿的左心口。“今天,我就让你听听我的心里话,”秦长愿目光毫不躲闪,他盯着萧轶,双瞳里洒下夕阳的暖光,“我的心上人不是那什么乱七八糟的清帝暗帝,是你,萧云今,我想和你成为道侣,我想和你喝交杯酒,我想听你喊我‘长愿’而不是冷冰冰的‘师尊’,我想看你一辈子,爱你一辈子。”“我心里有个声音在大喊,我想和你做道侣,你听见了吗萧云今?”萧轶看着神色坚定的秦长愿,突然觉得呼吸困难。作者有话要说:快答应他!第72章 七一·醉酒萧轶的手静静地在秦长愿胸前,他感受到了秦长愿的心跳,他像是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一颗赤.裸.裸跳动着的心脏静静地躺在他手心。后面突然有将士出来喊:“秦公子,萧公子,宴会要开始了,别在那磨蹭啦!快去收拾收拾,颜将军已经等半天了。”萧轶瞬间回神,从秦长愿的掌心之中抽出自己的手,垂下眼睫,不去看秦长愿脸上的失落,道:“该去赴宴了。”秦长愿揉了揉自己的手腕,轻声道:“你还有一个问题没回答我,我会记着的,你先回去换身衣服吧,我直接过去。”萧轶没再多说什么,那边将士提着灯笼在等他,他朝着那束光走去,不敢回头。秦长愿一直在原地站着,目送萧轶离开,走得越来越远,直到最后融进黑夜里,他再也看不见了,才移开目光。-这场宴会非常热闹,颜真没有什么将军的架子,他特意叫人准备了一个大桌,能坐下将近二三十人,秦长愿心情不佳,去晚了,萧轶身边的位子已经被人占上了,他垂着眼眸,选了一个距离萧轶最近的位子,他们之间隔了两个人。大战得胜,将士们兴致高昂,以颜真为首,他脸上的愁苦终于不见,正端着酒碗,热烈地拼酒。他三言两语就调动了气氛,众人纷纷高举酒碗,豪迈激昂地对拼。秦长愿安安静静地坐着,不停地给自己倒酒,周围没人敢和他说话,他就自己和自己拼,闭着眼一碗酒饮下,不做间隔,紧接着又是一碗。周围有人注意到秦长愿这边的低气压,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却想不出该如何劝他。最后还是萧轶看不下去,修长细白的手指盖住了酒碗口,站起身,努力将身体探向他这边:“别喝了。”秦长愿没醉,他向来能喝酒,一双眼睛里保持着冷漠的清明,他转头,淡淡地注视着萧轶:“我没事,喝点酒而已,不是什么多大的事情,你好好吃点东西吧,不用管我。”秦长愿欲躲开萧轶的手,他握着自己的酒碗想往后退,萧轶却牢牢握住酒碗边缘不放。“你身体还没好,不宜饮酒。”秦长愿怔了一下,看他。颜真似乎发现了他们两个在僵持着,为缓解气氛,端着一碗酒过来敬他们。秦长愿给萧轶使了个眼色叫他退回去,萧轶却直接站了过来,稳如一座山。颜真豪爽地笑着:“秦公子,萧公子,你们真是少年英才,我替我们落花城的将士们给你们俩道个歉,是我们见识短浅,一开始多有怠慢,你们别怪我们,这一碗酒,我干了,给你们赔罪。”周围的将士们善意地起哄,最开始刁难秦长愿和萧轶的那两位守城将士,此刻已经不声不响地喝干了一碗酒。秦长愿也笑:“颜将军哪里的话。”他正要喝,手中一轻,直接被萧轶抢走了酒碗。萧轶垂着眼眸,道:“秦公子他身体还未好透,不宜饮酒,我来替他。” 第127章 萧轶没动。秦长愿笑开,踮脚,闭上眼,在萧轶的双唇上落下蜻蜓点水似的一吻。他刚要退开,却觉得自己的腰被箍住了,他猛地睁眼,自己的后脑却被摁住,萧轶紧闭上眼,动情地撬开他的齿关。秦长愿觉得自己脑子里的那根线砰的一声断了。萧轶发了狠,似乎要将秦长愿拆开咬碎了揉进自己身体里,他鼻息灼热,一刻也不肯放松。秦长愿险些招架不住,双眼有些涣散,双手撑在胸前,似乎要将萧轶推开。他的腿已经软了,靠萧轶揽着他的腰他才堪堪能站稳。萧轶像是终于尝到甜头的野兽,最终还是他察觉到秦长愿呼吸不稳才恋恋不舍地放开了他。萧轶沉默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秦长愿,刚才那都是你自己说的,秦长愿,是你自投罗网。”作者有话要说:不出意外的话下章在一起,然后开始没羞没臊(不是)然后准备准备就要打boss啦。感谢小天使们,鞠躬!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啵唧!第73章 七二·化毒秦长愿闭上眼:“我现在后悔了还来得及吗。”萧轶将他抱紧:“想都不要想。”秦长愿终于喘匀了呼吸,他看着萧轶,道:“今天你要不要先将那粒毒丹服下,我担心明天再服下去的话会来不及起效。”萧轶看着他。“那毒丹也是毒,你该好好想一想,”秦长愿有些犹豫,“你服下之后这两天会很痛苦,而且没有办法正常行动,不过有我在,落花城里暂时安全,这是最好的时机,我会在旁边看着你。”真正打动萧轶的那句话是“我会在旁边看着你”。萧轶抿唇,毫不犹豫:“好。”秦长愿看着萧轶作势要将那毒丹吞进嘴里,他突然心疼,拦住萧轶的手:“会很疼,要不再等一等。”萧轶笑着看他:“不然你喂我吧。”秦长愿一瞬间没反应过来:“怎么喂?”萧轶道:“张嘴。”秦长愿照做。下一瞬,一颗微苦的丹丸被送入他的口中。秦长愿瞬间明白,饶是他脸皮这么厚也觉得面上烧得慌。他轻轻闭上眼,向萧轶凑了过去。两人的双唇紧紧贴在一起,萧轶轻巧地用舌头将那粒丹药勾入自己的口中。这丹药一点也不苦,还有点甜。萧轶将毒丹吞下去之后,便松开了秦长愿,秦长愿抿着双唇,面露担忧。毒丹的药效来得很慢,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萧轶忽然觉得很困,还有些冷。秦长愿默不作声,拉着萧轶去了榻上。刚躺下的时候,萧轶神智还是清醒的,他朝秦长愿伸手,轻声喊:“秦长愿。”秦长愿握住他的手,回“我在”。但渐渐的,萧轶就不行了。毒丹的毒素开始在他体内蔓延,他一会喊冷,一会喊热,唯一不变的是全身都在痛。这种痛像是体内伴随着血液流动着数千根银针,划破血管,刺穿筋脉,痛,无法克制的痛。萧轶开始发烧,整个人都神志不清了,体温忽高忽低,嘴中一直在呢喃喊着秦长愿的名字。秦长愿紧紧握着萧轶的手,一句一句耐心地回“我在”。这种毒丹无药可压制,只能硬熬,熬到萧轶蛊毒发作的时候,两种剧毒相抵,一同从萧轶体内消失。这两天熬毒是一关,毒发当天晚上两毒相冲又是一关。秦长愿为萧轶护法,希望这两天萧轶能过得好受一些。到了深夜,萧轶彻底糊涂了,他仿佛回到了冰天雪地的三生之巅,漫山地找师尊。秦长愿将被子给他盖好,轻声说:“师尊在呢。”不知折腾了多久,萧轶累极了,也不知是困得睡过去还是直接晕了过去,没声音了。秦长愿担心他直接在睡梦之中就没熬过去,几乎每隔一盏茶的功夫就要去探一下萧轶的鼻息,整整一夜,他都没有离开过。第二天萧轶醒来的时候有短暂的一段清醒时间,他想坐起来却浑身无力,愣了半晌无奈道:“我真怕我就这么死了。”萧轶的声音哑得厉害,秦长愿瞪他一眼示意他闭嘴。萧轶笑了笑,眼皮发沉,没什么精神。秦长愿叫人给送来了一碗白粥,一勺一勺地喂给萧轶,萧轶很想将那些粥吞进肚子里,毕竟是秦长愿喂给他的。 第129章 “那该如何解?”秦长愿突然笑:“比如,遵从内心,让你做我道侣?”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啵唧!第74章 七三·圣战萧云今僵了一下,突然伸出手,掌心向上,向秦长愿讨着什么东西。秦长愿一怔:“什么?”萧云今望着他:“玉佩。”秦长愿恍然大悟,他反应过来,幸好前些天他将玉佩补全,又将自己全部传承的符印画在了上面,只是上面落的血怎么也去不掉,秦长愿正为这件事情发愁,但现在萧云今向他讨玉,他没办法,只能将碎过了的玉递给萧云今。他结结巴巴道:“碎玉戴在身上,不太吉祥,我就往上面滴了我的几滴血……”他撒谎撒得不太顺畅,萧云今破天荒地没听出来。萧云今低笑了一声:“辟邪吗。”“对对对,”秦长愿连忙将玉佩给萧云今戴上,道,“既然是我送你的,你就要时刻戴在身上,不能摘下来,就当我陪着你,总有一天你要去我去不了的地方。”萧云今下意识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劲,他眸色深了:“什么意思?”秦长愿道:“总有一天我要死的,人活着不就是为了死嘛,我没办法一直陪着你。”萧云今沉默地盯着他。秦长愿瞬间反应过来,他笑着:“哎呀,是我说错话了,对不住啦,原谅我好不好?”萧云今握着玉佩,像是在发誓那样:“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秦长愿笑了一声,闭上眼向着萧云今凑了过去。萧云今也忘了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失去理智的,也许是秦长愿伸出舌头舔他双唇的时候。但他们两人都极度疲惫,没有到最后。秦长愿叫人送进来了热水和浴桶,他们梳洗完毕之后天已经彻底黑了,他们随便吃些东西就去休息了。目前落花城已经没有危险了,北疆其他地方也逐渐在步入正轨,南宫家与北疆学宫功不可没,萧轶还有一些最后的收尾事情要去做,秦长愿陪着他,忙得不可开交。他们又在落花城待了七天之后,一切既已尘埃落定,他们二人与颜真道别。颜真为他们二人举办了盛大的欢送仪式,士兵们在城门两侧列队,颜真不舍地将他们送出十里之外,才停下步伐,与他们告别。这天,天是晴朗的,碧蓝万顷,无边无际。秦长愿转头冲萧轶道:“去清门看看吧。”这些事情上,萧轶从来都是顺着秦长愿的,他二话没说,就调转了方向,回了秦长愿一个字:“好。”落花城距离清门不远,只需要翻越过小玄山脉,这对他们来讲不是什么难事,仅仅半天多一点,两人便看见了傲然耸立的三生之巅。故地重游,秦长愿难免有些伤感,他正要叹气,忽然觉得萧轶拉住了他的手。秦长愿笑了笑。如今清门真的只剩下一个壳子了,掌门加上门派长老,再加上亲传弟子,一共只有四个人。前些阵子来投奔清门的那对散修道侣似乎是受不了清门的清苦,又转去投奔南宫家了。秦长愿无奈地笑笑。“云今,给我讲讲圣战那会儿的事吧。”他始终都想象不到,一个妖族而已,就算打了五境一个措手不及,也不至于所有的宗门都被灭了,各大世家也势力洗牌,甚至清门都被一窝端,连个传承都没留下来。萧轶垂着眼睫,似乎有些不知该从哪说起。到最后,他总结出了两个苍白无力的字眼:“暗钉。”那个时候妖族势力已经全部渗透到了五境,这种布局之大,绝非一朝一夕就能布成,仿佛从无念真人身死的那日就已经开始了,这更像是清帝向五境的复仇。异度深渊外的界碑封印随着无念真人的身死而有所松动,里面的大妖自然就会抓紧机会冲破封印重见天日。只是圣战之时清帝还虚弱无比无法亲自领军进攻五境,只得一个一个地爆出暗钉,里应外合,发动了圣战。毫无疑问,清门的护山大阵就是暗钉撤除的。当时五境之内人心惶惶,妖族这一步棋走得非常好,他们的暗钉无孔不入,数量庞大,这就导致最后稍大一些的门派和世家看见稍有些能力的人就会怀疑是妖族的暗钉。那真是血雨腥风的几年。清帝真正的实力没有恢复,妖军其实成不了什么气候,没几天就被赶出了五境,但圣战之所以这么惨烈,是因为这场战争导致了五境修真界大洗牌。因为不知道谁是暗钉,谁是可以相信的人,被半妖化蒙蔽了心智的人会受妖族操控,这都是一颗颗扎在五境上的钉子。于是,各门派以及修真世家的顶级大能便联合起来,发动“自清剿变法”。以清门为首,开始封山,掌门、葛青真人等大能发动全力,屠剿全门弟子!不管你是否清白,不管你是否有罪,毫无例外,一同赴死!只有一些不成气候或年纪还小绝不可能是暗钉的被留了下来。然而,自然会有人偷奸耍滑,想尽一切办法保住自己的一条命。这时,就需要一名督察官,将想要苟且偷生之人绞杀。萧云今作为督察官,活了下来。那一战之惨烈,惨烈到萧轶现在给秦长愿讲述时,声音都在控制不住地发抖。 第131章 秦长愿被热气熏蒸得脸颊通红,偏偏萧轶像是什么都未察觉到一样,他只是像信徒一样虔诚地拥着身前的人,温柔亲吻。秦长愿抬眼看着萧轶,白净的脸颊上泛着红,萧轶自己似乎也憋得难受,他像是做了多大的决定一样,松开秦长愿,草草往自己身上泼了几下水,穿上衣服就要离开。秦长愿忽然委屈,他拉住萧轶的手,问道:“你要去哪?”萧轶沉着嗓音:“我去处理一些事情。”秦长愿抬头,歪着头冲他笑:“你怎么这样?你都害我这个样子了,还想走?”萧轶疑惑:“你怎么……”下一瞬,秦长愿直接起身,白皙的身体从水中钻出来,漂亮得像是深夜海底在月影之中游动的鲛。他似乎从耳朵红到了脖子,呢喃道:“你把我勾起来了,你就别想跑。”秦长愿不管不顾,泉水拍打着边缘,水花溅开,他惩罚似的咬上萧轶的双唇。萧轶抱住他,却仍旧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发觉萧轶生涩的反应,秦长愿瞬间明白了。萧轶不是不管他,也不是故意勾他,而是萧轶发觉自己把火点起来了,他自己不知道怎么灭。秦长愿心中好笑。他想起来了,萧云今从小就忙于修炼,一心苦修,他自己也是大大咧咧的从来不记得把这种事情教给他的小徒弟,他死之后,五境爆发圣战,萧云今作为督察官疲于奔波,更没有时间思考这种事情。萧轶感觉到秦长愿在笑,他紧抿着唇,眼中冒起了些火。他似乎知道问题出现在哪里了。这时,秦长愿眼中有着诱人的水光,他抱着萧轶,整个人都到了萧轶的怀里,他踮起脚,探至萧轶耳边,作恶似的,压低声音道:“萧哥哥,我……来教教你啊?”萧轶霎时闭上眼,心跳骤然激烈起来。要命了。-秦长愿趴在泉池边,他的嗓音已经哑了,拼命地摇着头,膝行着想离开,萧轶眸色深沉,使坏一样抓着人精致的脚踝,让秦长愿瞬间失力,又把他拽了回来。热气蒸腾着,叫人失去理智,突然传来敲门声,两人动作均是一滞。下一瞬,萧轶抱紧了秦长愿,声音低沉:“别出声。”秦长愿咬着手腕,憋红了眼,全身的血液似乎在逆流,他压低嗓音喊:“萧……萧云今,你混蛋!”萧轶嘴角微勾:“是。”他又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谢温瑞站在门前听了一会,他疑惑地拧眉,好像总能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但他一仔细听,就听不见了。“真是奇怪。”谢温瑞嘟嘟囔囔地离开,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妥之处,只是留下了一道传音符。两人结束了这一场荒唐之后,秦长愿脸眼皮都懒得掀开,萧轶打开了门上的一道传音符,耐心地给秦长愿念。是谢温瑞过来,约他们今日晚上小酌叙旧。萧轶轻轻在秦长愿额头落下一吻:“下午我要去一趟书房,等我回来。”秦长愿难受地哼哼两声,示意自己知道了。-入夜。一天的课业结束,谢温瑞提着一壶酒敲响了秦长愿小院的门。秦长愿很快就打开了门,只是两人刚一接触到,谢温瑞就惊讶地叫了一声。秦长愿将自己裹得像个粽子,精神有些惫懒。谢温瑞一怔:“长愿,你怎么了?”秦长愿道:“没事,就是去了这一趟北疆,受了点小伤,进来吧。”谢温瑞脸上有些歉意:“早知道就不今天来找你喝酒了。”秦长愿备了些下酒的菜,笑道:“没事,今日你为我和萧轶接风洗尘才有意义,若是明天就不对了。”谢温瑞轻轻地笑:“萧轶他去哪了?”“他……还有事在忙吧,”秦长愿将杯盏碗筷准备好,道,“我们不用等他,他一会就回来了。”两人喝了几个来回,谢温瑞突然低低叹了一口气。秦长愿笑看他:“怎么了?”“陆若甲,长愿,就你的那个好友,”谢温瑞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半晌说不出来后半句话。秦长愿撩起眼皮:“小甲他怎么了?”“他现在是儒道门的大红人,他期末考核考了第一名,前阵子苍玄派人来过一次,就等他这年的课业结束,要接他去苍玄直接为相。”秦长愿怔了一下,杯中酒液洒了少许,半晌,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道:“万万不可。”谢温瑞面上有些担忧:“是啊,就算陆若甲有大才,可他才在学宫修习一年,进学宫之前,他只是平凡人家的孩童,如何能担任这一人之下的重担?” 第133章 秦长愿哼两声:“萧轶,你最好别做对不起我的事情。”那个玉佩上关系到自己此生所有的传承,那是他全部的家当了,如果萧轶将这块玉佩弄丢,被有心人捡去,那他就一定要拉着萧轶同归于尽。今日一早萧云今就以夫长的名义发布了公告,派遣萧轶前往清门协助清门掌门处理门派内一众事项,清门也来了人一早在外候着。有些函帖里吵得正欢,有些人说萧轶似乎与秦长愿两情相悦,夫长又单恋秦长愿,夫长便以这个借口赶走萧轶,独占秦长愿。还有人说是秦长愿风流成性,在夫长和萧轶两人之间周旋着,诚心吊着两人,夫长看不过去,才发配萧轶到北疆,然后就要惩罚秦长愿了。更离谱的说萧轶是萧云今的独生子。种种说法,第一种成了主流。一众弟子正为萧轶和秦长愿这对小鸳鸯伤心流泪,在饭厅看到他们两人的时候,眼中会带些怜悯的情绪。秦长愿还没有登上元神网络,他有点看不懂众人的眼神。送行大典在下午。秦长愿觉得这个送行大典没什么意思,萧轶就算真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坐上了清门的飞行法器,萧云今半途也会偷偷摸摸地回来,把“萧轶”送走就是萧云今的终极目的。可是,当秦长愿看到萧云今主持送行大典,“萧轶”和其他几位少年一同站在众人面前时,他觉得这场面他有些看不懂了。他迷茫地拧着眉头看着萧轶,这副模样落在别人眼中就是哀怨、不舍和委屈。站在秦长愿周围的弟子都噤声不敢说话。清门是掌门亲自前来,如果按辈分来算,萧云今要是他的师叔。如今清门没落,圣战之后,也幸好有掌门这样的人坚守传承,才让这曾经的五境第一宗门在历史之上留下了个举足轻重的名字。送行大典结束,秦长愿都没反应过来,直到萧云今避开人的耳目,径直走到他面前,秦长愿才有如回魂一样,拧着眉问:“怎么回事?”萧云今茶色双瞳中含着笑意:“先回院子。”到了小院里,秦长愿把门一关,就开始逼问萧云今今天这个送行大典究竟是怎么回事。萧云今极有耐心,秦长愿在他身边绕来绕去,萧云今担心他摔了,一直用手臂虚虚地揽着他的腰。“我记得你曾说过,你想复兴清门。”秦长一瞬间有些惊讶,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我正好也有这个打算,就从各大世家送来的那批弟子里面挑了几个稳重天资好的送去清门,”萧云今温柔地与秦长愿对视,“正好里面有一个叫萧轶的,说来也巧就是了。”“我提前与他沟通了一下,叫他易容前往。”秦长愿挑着眉:“也就是说,从当时那些世家联合起来找茬那次你就已经想好了?”萧云今轻轻颔首。秦长愿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他笑得弯了眼睛,在萧云今双唇上重重吻了一下,道:“这是奖励。”这边一片温情,却不知道元神网络上已经刮起了一道血雨腥风。所有人都在同情萧轶,可怜秦长愿,但更多的人都是在祝贺萧云今,终于凭借自己一手遮天的本事,抢来了真爱。-“萧轶”去了清门之后,那间小院就再没来过其他人,那里成为了萧云今落脚的小院,白日里萧云今处理完事务,就会赶来这边。有的时候秦长愿课业繁忙,萧云今也不打扰他,静静坐在一旁读书,读着那本他烂熟于心的《万术风华考》。每每到最后是秦长愿忍不住,生气地扔下笔,一头扎进萧云今的怀里。这将近一年过去,少年的身量几乎都没怎么长,还是那么纤瘦漂亮,埋在萧云今怀里时,脑袋枕着萧云今的脖子,毛绒绒的。秦长愿觉得这样的生活很让他满足了。如果萧云今能懂适可而止在他哑着声音喊“不要了”的时候就能及时停下来的话就更好了。有时学术研讨会会再跑出来有《飞雪折花》现世的消息,秦长愿往往都会翻个白眼,然后以最快的速度冲向学术研讨会找出那本《飞雪折花》然后买下来。无念真人当年的风流情史绝不能再让其他人知道了。时间很缓慢地流动着,到了期末考核的那天,秦长愿没什么悬念拿了剑道门的头名,陆若甲却是连成绩都没有等到公布就离开了中洲,苍玄那边来了使者,迫不及待地就将他接走了。后来秦长愿曾与萧云今讨论过这个问题,萧云今回答得却很冷淡:“决定是他们自己做出来的,如果最后是他们双方都无法接受的结果,那他们只能自己承担所有后果。”秦长愿叹了口气,再也没提过这种事。期末考核之后,学宫会给弟子们放一个月的假期,弟子们往往都会趁这个时候回家,或是去更远一些的地方历练。如今五境局势变了,谢家顶掉了魏家,变成了六大世家之一,谢温瑞必须要回到谢家。秦长愿给谢温瑞送行的时候发现谢温瑞还带着惑兰,他疑惑地随口问了一句。谢温瑞却是温温地笑着:“我是他兄长,自然要照顾着些他。”秦长愿没把这个放在心里,与他聊寒暄几句,直道八月再见。最近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飞雪折花这四个字仿佛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五境各地。先有学宫之内的学术研讨会传出《飞雪折花》剑谱现世的消息,紧接着便是五境各地,就连宴皇阁都未幸免。出现这种现象绝对不是一件好事。不过这倒是提醒了秦长愿。 第135章 “罢了,你想闭关几年便闭关几年。”他不能再放任秦长愿这样下去了,不然他都无法保证自己会不会找什么冠冕堂皇的理由,让秦长愿哪都不许去。秦长愿笑着,搂着萧云今的脖子秦了他一下,道:“云今最乖啦。”-秦长愿没有将闭关的真正目的告诉萧云今也是因为,他自己心里也没什么底。飞雪折花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写出来的,当年他何曾没有尝试过,都以失败告终。是因为他找不到飞雪折花的真义。修道者心中有万象,而真义却只有一个,是支撑他入道的意象。世间万法,若参不透,又执念在此,便生心魔。当年秦长愿于三生之巅突有感悟,创造剑招飞雪折花,这么多年,却从未悟透过自己那一感悟从何而来。他这次闭关,也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机会。清帝远在西疆,那个血.祭大阵给清帝带来了多少益处他不知道,但如今的清帝,绝非当年那个一心只求一战的大妖了。时间赋予他的许多,使他成为了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清帝”。局势不容乐观。而且早些年的时候清帝早已在数次对战之中摸清了他的路数和弱点,清帝已经愈来愈强,他却还在原地踏步。中洲学宫有一处山窟,那里灵气充裕,且安静无人打扰,内里冰天雪地,淬炼心神。秦长愿要进入山窟的时候,萧云今突然拦住他。“长愿,你能给我舞一遍飞雪折花吗?”秦长愿挑眉:“你应该知道舞出来飞雪折花是什么意思吧?”萧云今静静看着他。秦长愿却迅速转身,边跑远边道:“等我出来再给你看!”萧云今远远地看见山门闭合,眼中落出些不舍,随后嘴角又挂了一抹无奈地笑。萧云今了解秦长愿,他知道秦长愿嘴上说四年,其实远不止。他已经做好了苦等十年的准备。山窟里冰天雪地,与多年之前的三生之巅相似,秦长愿开始闭关的第一件事不是运转体内灵力,而是努力重现那一天。三生之巅突现奇景,半边飞雪,半边鲜花,秦长愿突有感悟。秦长愿在这里卡了一下。出现奇景,他会怎样?珍惜、爱护、惊叹。他想让这奇景永存。他有很多珍惜爱护的东西,比如自己的剑,过去的记忆。还有萧云今这个让他珍视的人。秦长愿像是终于找到了其中的关窍,他行走于世,说是牵挂满身,却都没有触及到根本。他原以为是责任感使他担负重任,但现在他似乎明白了一些。是对他所爱之物的珍惜。他要用他的微薄之力,保护他所爱的东西。飞雪折花,真义在守护。若以我性命为代价,也在所不惜。秦长愿花了整整五天的时间理清其中关键,下笔如有神。飞雪折花第一式:夜尽天明。秦长愿将灵力和元神凝在笔中,一笔一画都是他的心血,凝结着无尽的真义。第一式,秦长愿写了三天。第一式五感皆明,秦长愿落笔的一刹那,九天之上降下一道雷劫,竟穿透了山窟的层层禁制,直劈秦长愿天灵盖。初云剑应声而出,替秦长愿阻拦住了来势汹汹的雷霆。秦长愿无法分神,他吞下一粒辟谷丹,继续书写第二式。飞雪折花第二式:空谷回响。第二式秦长愿写了半个月了,写成的一瞬间,两道雷劫应声而落。秦长愿有些疲惫,借着阻挡雷霆,他趁机思考,几乎不给自己的大脑一刻休息的时间。体内灵力运转到极致,两道银紫雷霆应声而散。第三式:山林无风。第四式:皓雪银霜。 第137章 “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冷淡?”秦长愿眼中落下了圆月的影子,“这七年你是不是变心了?”萧云今深吸一口气:“七年……你也知道是七年。”秦长愿突然一怔。萧云今不再看他,突然转身:“没事,先回去。”萧云今背对着秦长愿慢慢地走,秦长愿再也忍不住,扑上去,从背后给萧云今来了一个拥抱。他明显感觉到萧云今全身都在那一刻僵住。秦长愿的脸埋在萧云今肩颈处,嘴中嘟囔道:“云今,对不起,我又说错话啦,你原谅我好不好?”萧云今的声音闷闷的,通过脊背传入到秦长愿的耳中。“秦长愿,我很想你。”秦长愿轻轻勾唇:“我也很想你。”两人最终回到了小院。出乎秦长愿意料的是,小院里非常整洁,除了院墙那里多栽种了几朵小花之外,都与七年前他走的时候一模一样,一看就是有人常来打扫照料。秦长愿小心翼翼地看向沉默的萧云今,道:“这些年,你都还住在这里?”“是。”站到了镜子面前,秦长愿瞬间哭笑不得。他看着镜中这个陌生的人,头顶乱糟糟一团,衣服也都旧了,身上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糊味,也难为萧云今一眼就能认出了他。还好小院里有萧云今带来的衣物,虽稍大有些不合身,但总比穿他自己的要好。温泉池水还是热的,秦长愿闭眼躺在里面,突然听到旁边有人过来。秦长愿懒散地睁眼去看。是萧云今提着灯走来。秦长愿立即往下蹲了一些,把下巴和嘴都藏在了水面下。萧云今将灯笼放到一旁,暖色的光投射到他眼中,他眼睛一眨也不眨,眸中涌动着些旁人看不懂的情绪。秦长愿终于忍不住了,他吐了一串泡泡出来,道:“云今?”“你不用管我,我就在旁边。”秦长愿觉得自己没有那么强大到在萧云今面前完完整整地沐浴下来,他将自己身体藏在水中,轻声问道:“这些年,学宫怎么样?”萧云今声音很稳,三言两语就将这几年的变化都简单给秦长愿说了一遍。六大世家变成了五个,这些年萧云今暗中扶持谢家,谢家家主野心也不小,直接吞并了公孙家族。而如今谢家的人在中洲学宫任职的是谢温瑞。这七年变化也不大,唯一的变故就是叫人趋之若鹜的《飞雪折花》。秦长愿微微皱起了眉头。他不打算将自己现在有了飞雪折花的完整剑谱这件事告诉萧云今,只要有他自己知道就足够了。至于这场轰轰烈烈的闹剧,秦长愿非常怀疑是清帝在后方做推手,可他一时又没有证据。秦长愿将自己的猜测与萧云今说了,萧云今只是颔首,说他们已经命人守在埋骨岭了,那边的妖族若有风吹草动,会第一时间传达过来。秦长愿这才松了一口气。但这口气还没松完,秦长愿突然想起陆若甲的事情,他拧眉问道:“苍玄王朝那边可还好?”“之前康邺内曾有人反对过,但陆若甲颁布了几个可圈可点的政令,确实令情况有所好转,渐渐那些反对的声音就没有了。只是他心性不稳,若是再多磨炼几年,也能担大用。”秦长愿终于放下心来。问完中洲,问完五境,秦长愿又想问问清门,只是萧云今打断他的话,一双茶色的瞳孔之中映着秦长愿的模样:“你怎么不问问我。”秦长愿怔了一下,又突然笑开。小徒弟不高兴了,他还沐什么浴。秦长愿用灵力将身上的水分烘干,披上衣服走出来,蹲下身与萧云今平视,可萧云今是坐着的,他没估计好高度,比萧云今矮了一大截。秦长愿不好再动,他仰起头,笑着问:“那这些年,你过得怎么样?”萧云今:“不怎么样。”秦长愿站起身,轻轻拥住了萧云今,可萧云今却不认账,他扬起头,直接咬上了秦长愿的唇瓣。秦长愿猝不及防,想要躲开,后腰却被按住,他动弹不得。但这极力的后仰却使他们两个人的身体都失去平衡,萧云今就这么顺着他,随后,扑通一声溅起了半人高的水花,原来是两人一同倒在了池水之中。-翌日,一则消息传遍了整个五境。清帝将在妖族的通天塔举行一场拍卖会,邀请五境各路豪杰。压轴的是《飞雪折花》剑谱。为了证明自己确实拥有飞雪折花的完整剑谱,在请帖的后方他特意附上了《飞雪折花》最后一式的分解剑式。仅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纸看着,都能叫人感受出这种凛冽的剑意。这份请帖在五境之上但凡是叫得上名字的人都有一份。 第139章 萧云今稍作犹豫,便将这七年飞雪折花广为流传、全五境几乎十个人中就能收到一份请帖的事情告诉了秦长愿。秦长愿仔细地将请帖收好,露出了个笑:“我们当然要去,为什么不去?幕天仇与我们赌,他有这胆量和我赌,我们为什么要觉得我们一定会输?”萧云今从身后捋了捋他的头发,他眉眼柔和下来:“好,那我们就去。”-把秦长愿哄睡了之后,萧云今便迅速召开了一场会议。针对这场清帝面对全五境的挑衅,萧云今与数位商讨了将近四个时辰。得出的结论便是,清帝既然敢将这么多人叫到通天塔绝不是在自取灭亡,谁都知道妖族的野心,无非就是取缔五境,取缔人类,由他们妖族来统治这片富饶的土地。他以飞雪折花为饵,轻而易举地戳中了所有人的痛点,利用人的贪婪本性,来进行他的计划。叫人防不胜防。可这是清帝下了全部家当进行的一场豪赌,他们也可加码,甚至反客为主,叫清帝倾家荡产。他们若真的放任不管,到时候清帝发难,五境精英全都陨落,那边重复了数百年前那场圣战的后果。如今五境刚刚才喘了一口气过来,不能前功尽弃。只是到这里,问题又来了。此次一行的人定是来自五境各方,人多眼杂也难以管理,到时候如何助这么多人脱险也是一个难题。萧云今垂着眼睛,事到如今,有一条路可走。去苍玄要兵。长.枪的图纸他已给宴皇阁送去,若是宴皇阁动作快,十天之内这批武器便会赶制出来,这使得凡间士兵对上妖族也有一战之力。结束这场会议之后已经是深夜了,萧云今担心吵到秦长愿,便对月在院中的小石桌上坐着。他的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桌面。要去苍玄要兵。只是不知苍玄是否愿意。作者有话要说:蠢作者算了算,可能还有十章左右就完结啦。第80章 七九·嫉妒请帖上写明拍卖会的时间定在下月初十,他们还有一个月的准备时间。现在几乎全五境的修者精英都在向锁天关聚集,埋骨岭那边的关哨定是凭空增添了许多压力。学宫内收到了请帖的弟子已经以各种理由请好假,萧云今稍加琢磨,派向与濯与谢温瑞两人领着早些年他培养的那些精英小队支援锁天关。出可以随意出,但若是从锁天关之外进入到五境之中,则需严格审查,这种时候若是有妖族趁乱入内,五境则要因为这种疏忽之事付出极为惨痛的代价。而他与秦长愿,早些时日出发,前往苍玄王都,康邺。康邺是一座千年古都,苍玄王朝历代扎根于此,早些年就流传着一种说法,说是康邺是龙脉之中的龙首之处,在这里建都,意味着康邺的王永远都是真龙天子。萧云今这一趟的目的是来向苍玄借兵,便没有隐藏身份,搭乘着一辆刻有古朴“中洲”二字的马车缓缓驶在康邺的官道上。马车两旁有剑道门的弟子随行,浅绿衣摆随风而动,无端就生出了些仙家的孤高。秦长愿坐在马车上好奇地将帘子掀开一条缝隙,叹道:“康邺变了不少啊。”这不是他第一次来康邺,当年他背负初云剑游历五境的时候,曾受当时的天子邀请,来为他们加固国运阵,那时的康邺要比这个时候的热闹,建筑虽不比此时精美,但来往的百姓脸上有笑容。官道两旁的建筑都盖起了高高的楼,街上虽不算冷清,但也不似当年那般喧哗,不知是不是当年圣战留下的影响,有妖族在侧,对这个王城都产生了影响。萧云今道:“如今不比从前,北疆那件事令苍玄衰弱不少。”秦长愿放下帘子,轻声嘟囔:“以前还能看见街边的糕点铺子,现在都看不见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萧云今纵容他,便道:“如今摊贩规矩了不少,你若是想吃,等我们一会出宫时去买一些。”秦长愿笑了两声:“那好啊。”马车在王宫门前缓缓停下,天子亲自派了人来接引。宫内不允许马车驶入,秦长愿与萧云今二人入乡随俗,下了马车走入王宫。康邺的王宫从千年之前就已经建好了,也不知道那时候用的是什么材料,历经这么多年的风雨还稳固如新。从外看去,王宫像一只蛰伏的巨兽,透出几分古朴苍凉。他们被带入到文轩殿,这里是天子召唤大臣议事的地方,秦长愿与萧云今两人对视一眼,没说什么,耐心地等待着进去通传的小内宦。不久内宦前来叫他们前去,两人整理好心情,迈步便入。却没在里面见到天子。布茶等待他们的是当今国相,陆若甲。布帘被掀开,一缕阳光投射入内,陆若甲闻声侧头,向他们露出个笑。秦长愿向他颔首,回以礼貌的笑:“陆相。”陆若甲似乎不想与他客气,他为二人沏茶,缓声道:“萧夫长、秦公子,请坐。”坐下后,萧云今轻啜了一口茶,秦长愿不爱喝茶,一口没动。陆若甲似乎不愿与萧云今说话,他目光始终望向秦长愿:“长愿,今日这个文轩殿之内只有我们三人,我们不讲那些虚礼可好?” 第141章 年幼时,是与陆本乙相依为命,考入学宫再无性命之忧;后来他结识了秦长愿、萧轶和谢温瑞这种光环满身的人,他就觉得自己还是当年那个到处乞讨的小叫花,卑微到尘埃里;如今他入世为相,终于位高权重,他达成了愿望,他也受人敬仰,可骨子里的自卑仍未消散。他害怕失去这一切。他墨守成规,把自己牢牢束缚在一个框里,以为不做任何冒险,不走出安全区,他就永远是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相。说到底,他还是好嫉妒秦长愿。作者有话要说:_(:3」∠)_感谢小天使们,啵唧!第81章 八零·调遣离开皇宫时,秦长愿不在意地笑了一笑:“没关系,他们不借就不借,有我在,我自己一个人就是一支军队,那些不成气候的妖物,我根本不怕。”萧云今轻轻拨了拨他的额发,温柔地点了点他的额头。两人离开时没有坐马车,在进宫之前萧云今就让那些弟子回去了。在回去的路上,两人静静地牵着手,出宫之后在官道上慢慢地走。天色擦黑,家家户户门前都挂起了灯笼,万家灯火汇聚成一条长龙。萧云今问他:“冷吗。”秦长愿瞬间被逗笑,如今的天气,七月流火,虽已入秋转凉了,但也远不到天刚擦黑就会觉得冷的地步。“这刚什么时候,我还嫌热,”秦长愿话刚说完,就被糕点铺子的甜香味吸引了注意力,他四处张望,疑惑道,“诶我怎么只闻见了味,没看见铺子。”萧云今仍不放心,他在秦长愿身周加了一层护体的灵力,拉住不老实的秦长愿,道:“我带你过去。”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自从秦长愿出关之后,他就总有一种预感,秦长愿要离开他了。秦长愿的双眼顿时放光:“你来过这边?”萧云今颔首:“以前来过几次,铺子口碑很好,只是每日天黑就会打烊,我们去碰碰运气。”秦长愿推他:“那还不快去,我运气一直很好,肯定还没打烊。”萧云今有些无可奈何,他纵容秦长愿的小任性,同时紧握住了他的手,压下心中隐隐的不安,低声道:“跟紧我。”“好呀。”康邺的地形比起以前要复杂上了许多,小巷互相交叉,每隔几步就会有一个小路口,磨得光滑的石板路有时会有凹凸不平的地方,这种时候萧云今就会用一只有力的臂膀揽住秦长愿的肩臂,低声嘱咐他:“小心脚下。”这种时候秦长愿往往很无奈:“云今,我既不是小孩子也不是重伤员,我看得见的。”萧云今会放开手,但没过一会,又悄悄揽住了他。最后秦长愿直接放弃,干脆缩在萧云今怀里。萧云今在小巷中拐了多少个弯秦长愿也懒得记,他只记得最后他们在黑下来的天色之中,一直向着一盏红彤彤的灯笼走。糕点的甜香越来越近,两侧却越来越暗了。卖糕点的是个老婆婆,她头发银白,精神却很好,旁边有一个肉嘟嘟的小娃娃在帮婆婆收东西。二人对视一眼,还好,没有来晚。萧云今走上前去,礼貌地喊了一声“婆婆”。老婆婆诧异地抬起头,她在这卖了几十年的糕点,规矩就是一天黑就不再卖了,街坊邻居都明白,故而这种时候了也不会有人找来。但她一看见萧云今,浑浊的双目之中顿时涌现出些经验之色。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看,这么有气质的人,就是那些富家的公子小姐也比不上眼前这人。应该是不远立岚山上的仙人吧,听说那有仙人生活的地方,她也曾经想过把二娃送去那,只是二娃天资不够,没考上。“婆婆,可还有剩下的?”意识到仙人是来买糕点的,她忙笑没了眼睛,道:“有,还有,贵人今天来得是时候,本来还剩下了一些紫薯糕,我想拿回去留给家里吃,要是不嫌弃,您可以买两块回去尝尝。”秦长愿好奇地从后面探头出来:“紫薯糕,好吃吗?”萧云今同老婆婆将剩下的那些紫薯糕都买了回去,低声道:“你尝一尝。”萧云今小心地将一块紫薯糕从纸包中拿了出来,送至秦长愿口中。咬下第一口,秦长愿眼睛顿时亮了:“好吃!”放了一天,虽没有早上刚出炉那般新鲜,但还是温热的,中间的馅香甜软糯,入口即化,秦长愿一口将萧云今手中的叼了过来,又从纸包里拿出了一块,道:“你也尝尝,真的好吃。”萧云今不爱吃这些甜的东西,他顺着秦长愿的手咬了一口,眸色深了一些:“好吃。”“是吧,”秦长愿欲将剩下的送到萧云今嘴中。萧云今又咬下一口,温声道:“我们回去再吃吧,现在天色已晚,赶路也不方便了。”秦长愿转念一想也答应了:“那就回去再吃,等一切事情都结束了,我一定要天天来这买。”萧云今面上的棱角柔和了一些,压下亲吻秦长愿的冲动,道:“好。”-他们刚一回到学宫,却觉得气氛有些不对。此时这个时候学宫的弟子们已经入睡了,但此刻却是灯火通明,里里外外透着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 第143章 萧云今率先迈步过来,极自然地拉住了秦长愿的手:“进去吧。”向与濯与谢温瑞在锁天关之前设了一个验证身份的阵法,初步投入使用,向与濯在忙着调试,谢温瑞也没打扰他,只是自己出来迎接秦长愿和萧云今。边关物资短缺,光是各大学宫派来支援的弟子倒不必担心,可锁天关这里也有凡间兵士驻守,他们的吃喝成了最大的问题。不管怎么样,锁天关之后就是异度深渊,这里失守不得。幸好宴皇阁那批武器已经昼夜赶制了出来,很快便会送往这边。秦长愿也是将这件事告诉了谢温瑞,谢温瑞的脸色才缓和一些。秦长愿不由得怀疑苍玄王朝那边的脑子都跑去了哪里,这么重要的锁天关物资粮草不到位,苍玄是想让整个五境都亡了吗。谢温瑞与秦长愿久别重逢,心中自然是有说不完的话,二人对坐,把心中憋的那些话都说出来了。人人都有自己的忧愁,秦长愿也将陆若甲不肯借兵的事情同谢温瑞讲了,秦长愿很少见谢温瑞生气,但此刻谢温瑞竟真的动了肝火,握着杯子的手抖了好久才放弃似的将杯盏放回桌上,闭目忍耐许久,才道:“他是真忘了自己是干什么的了。”可惜谢温瑞生起气来也没什么架子,眼睛红彤彤的,重重地哼了一声就表达了自己的气愤。秦长愿含笑看他:“总有人指望不上的,不过幸好我也没打算一直指望他,大是大非面前,能看清一个人的本心,也算值得吧。”谢温瑞摇摇头:“照他这么弄,那得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怎么?”谢温瑞明显有些不好意思:“我和向与濯都约好了,等这件事情结束,我们就不再回学宫了,找个安静的地方,自己种种菜,养养鸡鸭,有条件的话领个小孩子,也不让他修行了,让他做个普通人也不错,安稳百年,离这些纷争远一些。”秦长愿含笑听着,他一抬头,一眼就看见了谢温瑞头上的木簪,木簪崭新如初,一看就是主人每日都要悉心呵护保养着。秦长愿托腮看向他:“确实,五境如今纷乱,做个凡人无知无忧地过一辈子也不错,不过——温瑞你称呼向长老未免也太生分了一些。”谢温瑞耳尖冒出了些红:“我们彼此之间都是以姓名称呼的。”他迅速换了个话题:“对了长愿,最近你可收到了萧公子的消息,这七年里我往清门送了无数封信,可都没有回音,我也没有抽出时间去清门看看他,长愿不知你有没有和他联系?”秦长愿眼睛一眨,偷偷地冲他笑了一下:“温瑞,我给你讲个秘密吧。”谢温瑞一脸不解。秦长愿便一点都不遮掩地将萧云今其实就是萧轶,清门如今那个“萧轶”是萧云今迫不得已找的替身等等。得知真相的谢温瑞有些懵,半晌说不出话来。他嘴巴张得能吞下一只鸡蛋,好半晌才将自己的目光从淡定自若的萧云今身上移开,良久,笑了一声。“长愿,实不相瞒,当初夫长安排萧公子去清门的时候,我还以为是夫长嫉妒你和萧公子关系亲密,夫长出手棒打鸳鸯好独占你,没想到……”秦长愿被他们的想法给惊到了,哭笑不得:“你们戏也太多了一点,向长老他都知道,难道他没有跟你说过?”看着谢温瑞一脸茫然的样子,秦长愿就知道,向与濯连这种事提都没提过。两人仿佛有说不完的话,直到深夜,秦长愿连着赶了好几天的路,有些困乏,自始至终在旁边默默不吭声的萧云今终于插嘴,硬生生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太晚了,该去睡了。”谢温瑞这才注意到时间,有些不好意思,他早已为他们二人安排好住处,此刻急匆匆地差人带他们过去。即使过了这么多年,自己都已经成为了学宫的长老,他仍旧有些怕萧云今。萧云今冲他颔首,谢温瑞忙点头回礼,然后同秦长愿道别。大战在即,临到分别两人都有些不舍。-秦长愿与萧云今在锁天关停留了三天,休整完毕之后再度启程前往通天塔。出了锁天关就彻底出了五境的范围。乍一出去,就明显感觉到了不同。成片的荒地已经干裂成块,西疆之外本就风沙大,气候不稳定,再加上人烟稀少,荒凉得有些可怕,那条异度深渊的界碑仍旧在那里,更加没有人敢过来。秦长愿与萧云今在飞行法器上又连续赶了三天的路,终于靠近妖族领地的标志建筑物。通天塔。通天塔在妖族王宫之后,恢宏气派,高耸入云。清帝侧卧在王宫大殿的宝椅之上,他若有所感,侧头望向窗外不见一丝阴霾的天,突然轻声一笑。他像是极高兴似的,拿出了那根被他收在锦盒之中的血箭,在眼前仔细端详了许久,眼中的光骤然变得平和了许多,他将血箭高高举起,随后,在箭头之处轻轻落下一吻。无念,我等你很久了。-通天塔之前,已经有妖族在值守了,看来这几天,有些人来得比他们还要早。妖族此次拍卖会举办得异常隆重气派,红翎做毯铺了十里,迎接八方来者,秦长愿与萧云今并肩走在这红翎之上的时候,眼中皆是沉重。每走一步,他们就距离深渊更近了一步。通天塔的卡口十分严格,若是没有请帖想混进去也是绝不可能的,在他们走路的这一小段,他们就看见了不少被赶出来的人。其中有几个萧云今还有些印象,是中洲学宫的弟子。他们终于走到了通天塔的下面,红毯尽头,一名看似身份不低的妖物在检验请帖的真伪。在看到那妖物的脸之后,秦长愿的瞳孔骤然缩进。是熟人——斥命。当年他毁掉了斥命守护的血.祭大阵,也不知道斥命还记不记仇。 第145章 “我们打了有一百多年吧,他看见我一次就要报一次名,可惜我从来没把我真名告诉过他,”秦长愿的声音突然沉了下来,“然后就是锁天关之战,那一战很惨烈,他一直在成长,最后我只能与他打成平手,我是个狡猾的人,我劈开异度深渊,一同把他带了下去。”秦长愿仰头看向萧轶:“后面的事情你就知道了,我们恶战一场,我耍了阴招把他封在异度深渊的下面,现在就是我的报应。”“我若是早生些年,就好了。”萧云今眼睫垂下,在眼底落下一圈阴影。他顿时觉得自己刚才太过小肚鸡肠,轻轻拨了拨秦长愿的额发,道:“这不是你的报应,你只是做了你力所能及的,怪的该是将他放出来的人。”秦长愿将头埋在萧云今的怀里,他什么也不想说,只是突然被一个硬邦邦的东西硌了一下。他揉揉发红的额头,嘟囔了一声:“你戴着什么呢?”萧云今将手掌覆盖在秦长愿的额头上,另一只手将玉佩掏出来:“是玉。”那玉在萧云今的温养之下裂纹几乎已经看不到了,只有在原来裂缝的地方留下一道殷红的血迹,看着就像是这块玉生来就这般。秦长愿松了一口气,再三嘱咐道:“你千万别摘了它,你摘一次我打一次。”萧云今只以为秦长愿是在和自己撒娇,便含笑着应了,顺道耐心地回他一句:“放心,我不会摘的。”秦长愿不放心:“你得说话算话。”“我说话算话。”-连续赶路了这么多天,两人确实都有些累,第二天一觉睡到天光大亮。此时距离拍卖会正式开始只有五天了,五境的人正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赶来通天塔,只为一睹飞雪折花的真容。只有萧云今和秦长愿知道真相,但他们此刻若是贸然说出来定是要打草惊蛇,现在时机未到,若想将妖族从根源处拔除,需得知道清帝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来到通天塔的宾客可以自由进出,只是在入夜之后必须要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秦长愿和萧云今两人推开门,打算去四处逛逛,了解妖族的地形。他们一推开门,果然如他们所料,两间房的四只小妖怪都换了人。秦长愿冲萧云今眨了下眼睛,萧云今无奈地笑笑,无可奈何的样子。不过这确实说明,他们此刻的一举一动都能有人知晓。妖族所占据的这片地方是一块名副其实的荒地,除了妖族王宫与通天塔这两样标志性建筑物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连野草都没有一棵,秦长愿特地注意了,却发现这周围没有任何能藏人的地方,妖族的军队在哪里?察觉到秦长愿的心情的不佳,萧云今知晓他在想什么,便道:“通天塔里的那些妖物都可以成为主力上战场。”秦长愿突发奇想:“那如果我神不知鬼不觉地在晚上将他们杀掉呢?”萧云今摇头:“在通天塔里,不可能的。”见秦长愿面露失望,他又道:“况且通天塔一共五十层,十二层再向上,有什么我们都无从知晓。”秦长愿突然挑眉:“不如去看看?”-二人没有乘坐白玉阶,而是选择一层一层地走楼梯上去。当他们到了十层的时候,秦长愿下意识向上望了一眼。他似乎觉察到了极为阴郁的气氛。萧云今转身,向他伸出手:“还过去吗?”压下心中的犹豫,秦长愿咬牙:“去。”十一层是拍卖会的会场,似乎已经布置好了,虽然有些地方由厚重的绒布盖着,但依旧能叫他们看出来些富丽堂皇的华丽之感。妖族这次,是要来真的。站在十一层的楼梯口,秦长愿深吸了一口气。不管见到什么场景,他大抵都能无动于衷了。然而,就在他们距离跨上十二楼只有一步之时,台阶上凭空出现了一个黑衣的人影。秦长愿心中一惊,他登时开口便问:“谁!”一阵轻笑声传来。初云和末月均在主人的意念之下铮然出鞘半寸。十二楼的烛火次第亮起,叫两人终于看清了那人的脸。是清帝。他负手而立,无视二人涌出来的敌意,佯装巧合:“哦?二位贵客怎么到这来了?”秦长愿也和他装傻:“哦?这难道不是十层?”清帝的嗓音沙哑,他目中含笑,却仍让人觉得阴森:“不乖哦,这是十二层了,贵客若想回房间,要再向下走两层才是。”秦长愿拉着萧云今的手,毫无留恋地转身:“那多谢提醒了,我们这就回去。”清帝的声音飘远,他在跳跃的烛火之中露出个森然的笑,直到他紧盯着秦长愿的身影消失了,一挥手,烛火尽灭,他人也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原地。十二层,来不得。秦长愿拉着萧云今停在了十楼的楼梯上,楼梯板是木制的,一踩就咯吱响,眉头紧拧,却始终不得要领:“十二层究竟有什么,值得清帝他本人亲自来守?” 第147章 他看着满室热情高涨的人,总觉得有些不对。魅妖、连城锁、通天箓等等,这些东西都是常人平常见不到的,几乎每一样出现的时候都能掀起一波高.潮,九个物品一样一样地数过去,终于到了最后一样。飞雪折花。秦长愿明显感觉到,在一刹那间,所有人的表情都变了。屋内的情绪热潮似乎被推进到了更深的一层,就连他都忍不住微微坐直了身体。为吊人胃口,少女故意慢吞吞地指挥小妖将幕帘拉开,所有人恨不得将眼球凸出,更恨不得直接冲上帘幕之后,夺走飞雪折花。帘幕之后,站着一个人。他乌发被一根丝带随意地束在脑后,露出一张苍白虚弱的脸。他长袍加身,左手微抬,举着一本蓝色封皮的书。这一刻,秦长愿觉得所有人的心跳似乎都趋于一致。紧凑而热烈。茫茫人海之中,清帝的眼神一瞬就锁住了秦长愿。秦长愿觉得自己的心跳停了一瞬,他下意识抓住了萧云今的手。萧云今却拧眉,冷然吐出两字:“不对。”所有人都红了眼,动弹不得,整个礼厅内的气氛在热烈之中掺入几分强烈的违和感。秦长愿倏然起身,初云铮然出鞘,强大的剑气刺破空气,呼啸着直冲清帝而去。在他发出剑气的一瞬间,周围的人声剧烈嘈杂起来,但所有人的目光依然是锁着清帝的,他们热烈而疯狂,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剑气从清帝体内穿过,清帝安然无恙。而在秦长愿与萧云今的眼中,周遭世界骤然变换,像是不慎被打翻入池塘的彩墨,被搅乱溶入水中,疯狂扭曲地旋转着。唯有清帝的身影伫立在那里,清晰无比。通天塔顶端骤然传来尖锐的嗡鸣的声,萧云今紧紧拉住秦长愿的手,警告似的喊:“秦长愿!”周遭华丽的布置骤然剥落,像是被剥掉了一层靓丽的墙纸,初云剑剧烈嗡鸣,唯有清帝负手站在一片暗灰的狼藉之中,金线银线的帘幕消失不见,金子做的扶手也没有了,所有人甚至都是席地而坐,热烈而癫狂。有不知从何而来的光落在清帝身上,仿佛他是世间的唯一。这是清帝专门为他们织出来的一片幻境。难怪这屋内气氛不对,而那股奇异的力量又如此细微,原来这是清帝苦心铺设的幻境,可笑的是,所有人本来都有能力察觉到那股违和的力量,他们却甘愿沉浸在幻境之中,挣脱不开。清帝微笑着看向秦长愿:“无念,你很棒。”他说完,轻轻拍了两下手,似鼓励似夸奖。萧云今末月出鞘半寸,他时刻警惕着四周,暗中调遣兵力,现在能受他们所用的都已经等候在了锁天关之外,只要他一声令下,这些士兵就会不顾一切冲入通天塔。此刻出现的清帝也不过只是一个幻影,秦长愿没再动武,只是远远地冷然问道:“幕天仇,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似乎早就猜测到秦长愿会这么问,他纵容地一笑:“我的目的,从来都只有一个。”秦长愿紧盯着他。“当然是把这些蠢货骗来,成为我的助力。”秦长愿突然想到什么,骤然变了脸色。然而下一瞬,清帝突然抬手。整个通天塔之内传来嗡嗡的巨响,大地震颤,每一层的高台都消失不见,白玉阶也尽然碎裂,露出下面浓稠翻滚的血池。这血池要比多年前北疆的那个还要令人头皮发麻,秦长愿眼睛好,一眼就瞧见了其中还在上下起伏着的白骨。他这边还未定下心来,另一端沉溺在幻境之中的人像是突然被人操控了一样,失去理智,径直从十一层的边缘向白玉阶之下的血池跳了下去!血.祭。秦长愿想叫住他们,却死死被萧云今拽住了。他回头去看,萧云今只对他轻轻摇头。那些在幻境之中出不来的多是修为低微的,他们自不量力来到通天塔,如所有人预料的那样,他就已经没有办法全须全尾地回去了,死在幻境之中,也许还能减轻一些痛苦。修为稍高一些的,还在与幻境僵持。而不远处的清帝,即使只是个幻象,秦长愿都能感受到清帝的实力在暴涨。这些祭品,在无知与贪婪之中,成为了他们所厌恶之人的力量。秦长愿眼睁睁地看着一个接一个成为祭品溶解在血池之中。心中忽然升起一种悲哀。这就是清帝,这就是五境,这就是他自己。早年他有过一个理想,世事浑浊,那就须得有一人荡尽污浊,叫世人都轻松地活着。可当他成为无念真人,他还世人一个轻松的世界,却发现自己成了众人的束缚。小小的一本飞雪折花,竟成为了清帝杀尽五境修者,大肆侵略的工具。秦长愿轻轻拨开萧云今的手,他得做点什么。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天使们!啵唧 第149章 每一层都会有一个守塔人。这时,有两兄弟站出来,他们自告奋勇留下拦住这位银甲的妖,其他人继续向上走。这正和秦长愿的意。通天塔是妖族的核心建筑,也是清帝这次计划的核心,他在每一层都留下了一个实力高强的守塔人,只是……清帝没有想到,秦长愿会几乎耗尽自己的力量去织出那一个巨大的符诀来将他们拉出幻境。还有三十八层,每一层的守塔人都会比之前一层的要强,每一层也都会有一个或两个人留下。直到最后,登上五十层的,只剩下秦长愿和萧云今两人了。在迈上最后一级台阶的时候,两人深深对视一眼,又同时决绝地走入五十层。通天塔呈尖锥状,顶层是面积最小,却是最奢华的。装潢奢华,但屋内的摆设却很少,只有一张小圆桌停在窗边,上面放着一个细长的木质锦盒。圆桌旁有一身影久久伫立,听到身后传来的动静,他转身,露出个友善的微笑:“来啦?”这个笑容让秦长愿在一瞬间产生错觉,清帝是精心准备好,在等待老友到来的错觉。秦长愿向来不给他面子:“来了,来取你的命。”清帝彻底将身体转过来,他指上停留着一只漂亮的小鸟,那一瞬间,小鸟叫了几声之后骤然化为飞灰,他垂下手,歪头,眷恋的目光停留在秦长愿的身上:“我知道,很久以前,我是甘愿将我这条命给你的。”听见这话,萧云今暗中紧紧攥住秦长愿的手。清帝察觉到这些小动作,他捋了捋长发,嗓音还是哑的:“别担心,我很快就会让你们永远在一起。”随着话音落下,他一只手轻轻抬起,萧云今却骤然觉察重力压下,他挺直的脊背被压弯,七窍溢出血来,沉重的压力使他躬身单膝跪在地上,这种压力还在继续,但他仍旧抓着秦长愿的手。秦长愿蹲下身,擦掉萧云今眼角溢出来的血,他轻声道:“云今,我在这。”话音落下,秦长愿的灵力渐渐包裹在萧云今的身周,替萧云今抵抗着那道沉重的压力。得以解放的一瞬间,萧云今睁开通红的双眼,末月发出剧烈的嗡鸣声,他快如闪电,直冲清帝而去。在那一刻,他其实是感受到了恐惧的。清帝非常强,强到他们二人合力都无法赢。他怕他们二人赢不了。他死了没关系,可他想让秦长愿,永远都平平安安。秦长愿欲抬剑助他,却收到了萧云今警告似的眼神:“不许过来。”他在身后大喊:“萧云今!”清帝妖力凝聚在掌心,轻而易举地就拦住了萧云今的攻势。下一秒,萧云今整个人却都被掀翻了,他飞身后退,嘴中呕出殷红的血。清帝冷眼瞧着这一幕:“你们两个感情还真是好,不过,请注意一下有我在好吗。”“我也是,热烈地爱过你呢,”清帝骤然向秦长愿发难,初云剑铮然作响,勉强地抵挡住了清帝的攻击,萧云今擦掉阻碍视线的血,迎击清帝。清帝对付他们二人游刃有余,他们二人配合竟也默契,眼花缭乱间,灵力与妖力混杂成令人作呕的东西,最终还是二人落了下风,秦长愿被剑锋刺中肩胛骨,萧云今却比秦长愿要重上许多,有一道伤距离他的心脏只有毫厘之远。他在与清帝对战之余,还要分神顾着秦长愿,必要时为他挡下伤害。他希望他的长愿,永远都开心快乐。清帝慢条斯理地擦掉手上的血:“劝你们不要再继续,不然等待着你们的只有死,毕竟我的目的只是统一五境,而不是杀死所有的五境人。”秦长愿冷着目光,他边给萧云今疗伤,边道:“若五境由你这种妖物接管,天下大乱,众生也离死不远。”萧云今一直在呕血,连句话也说不出,重伤濒死,却一直握着剑不松手,拼命地挣扎着要站起身。清帝鼓掌:“萧夫长真是可歌可泣的英雄人物,不过无念你说得也对,我给这些人发请帖,确实也没再想过要他们回去。”“他们将长眠于血池之中,成为我的助力!”紧接着的是清帝嚣张的大笑,回荡在空旷的房间之中。然而,下一瞬,他的笑声就哽在了喉咙中。他的心脏处,突兀地多了一支血色的羽箭,而圆桌上的长木锦盒被打开了。清帝收敛了笑,狭长双目冷漠地看向秦长愿。秦长愿知道,这杀不死清帝的。但能让清帝受伤,也是他乐于见到的。杀死清帝,需要绝对碾压于他的东西。秦长愿站起身,背对着萧云今站在了他的身前。“萧云今,有件事我骗了你,先跟你道个歉,飞雪折花其实是存在的,”秦长愿转身,对着萧云今露出个笑,随即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不过,是在这儿。”萧云今突然醒悟:“你闭关是写出了剑谱,不是渡劫。”秦长愿笑了笑:“是啊,现在才反应过来,蠢货。”随后,他又放轻语气:“你知道我舞出来完整的飞雪折花八式是什么意思吧。”萧云今心中突然塞满惊恐,他下意识觉得自己该拦住秦长愿。秦长愿亮剑,初云嗡鸣,剑身精光四射,像是久埋于雪中的刀刃。 第151章 恍惚间,清帝似乎看到了满山皑皑的白雪,和一朵朵鲜红的小野花。以及,被飞雪簇拥着的男子,手中握着一柄亮银长剑,剑尖挑起:“幕天仇,再来。”就这恍惚的一瞬间,庞大的剑气洞穿他的胸膛,秦长愿发了狠,剑气粗鲁地刺入他的妖丹,清帝到底是清帝,这种关头也不见他慌乱,他收了眸中怀念的视线,所有感情骤然冷却,下一秒妖力轰出,将秦长愿远远甩开。飞雪折花八式结束。秦长愿耗尽全力,无力回天,清帝身受重伤,虽妖丹受损,但他仍有血池支撑,伤口在缓慢恢复。清帝擦掉嘴角的血,冷笑道:“仅此而已吗?”萧云今欲给秦长愿输送灵力,被制止了。秦长愿擦掉嘴角的血,撑着剑,勉强站起身,又呕出一口鲜红的血之后,露出个冷然的笑:“幕天仇,你把那支血箭带在身边,是你犯的最大的错误。”清帝拧眉,他欲向前迈步逼近秦长愿,可刹那间,在他身周的八个方位骤然出现了刺眼的金光,一缕缕金光幻化成细长漂亮的光剑,构成一个巨大的剑阵,将清帝牢牢困在里面。秦长愿嘲讽道:“你不会以为我付出那么大的代价舞出飞雪折花,就只有那么点本事吧。”清帝一向游刃有余的表情霎时出现崩裂。在他起初受到血箭刺入的心口,原本已经愈合的皮肤重新溃烂、流血,而当他欲调动血池的力量的时候,他发现,这个剑阵,已经将他与血池之间的联系切断了。他狂怒而暴躁,却发现他根本没办法挣脱这个剑阵。见清帝被困,秦长愿终于松一口气,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萧云今立刻冲上前去,他想拉住秦长愿的手,却发现他抓不住。他惊愕地低头,发现秦长愿的手就在原地,但指尖处有淡淡的星屑。秦长愿笑了笑,想将自己的手背到身后去:“让我歇会,歇够了我就杀掉清帝,后面的收尾就要靠你啦。”萧云今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他执意去拉秦长愿的手,却发现自己的手从他的手间穿过去了,仿佛不存在那样。萧云今一双眼是血红的,他瞪向秦长愿,却发了疯似的去摸秦长愿的胸膛、脖颈、动脉,在摸到之后,眼眶却更红了。秦长愿知道自己再也装不下去,叹一口气,道:“云今,我爱你。”萧云今无法保持冷静,他低吼:“闭嘴。”秦长愿认输似的,他埋进萧云今怀里,闷闷道:“云今,都这种时候了你还凶我。”萧云今颤抖着双手搂上秦长愿的腰,他觉得自己的嗓音都哑了:“你惹我生气了,你说过不会再离开我。”秦长愿叹气:“我是个嘴里没有几句真话的人,我随口一说的,你也信?”“我信。”秦长愿诧异地抬眼,只看见了下颌线紧绷,快哭出来的萧云今。他重新将头埋进萧云今怀里。秦长愿也觉得苦。他爱花,爱雪,爱剑,爱萧云今。但今天,不得不要和这一切都说再见了。但他没觉得后悔。恰在此时,萧云今觉得自己体内断裂的筋脉在逐渐恢复,外伤也都在缓缓愈合,他有些诧异,突觉心口那块玉在发热。他想将玉拿出来一探究竟,秦长愿察觉到他的动作,抬头,警告道:“不许摘。”萧云今在一瞬间明白了所有。原来,秦长愿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切。从七年前他将这块玉佩给他,叮嘱他随身携带的时候,秦长愿就把一切都安排好了。他用性命给自己铺出了一条路。萧云今恨得口腔都是铁锈味,他艰难吐出三个字:“我、不、要。”说这三个字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痛极了。比三生之巅上的风雪成刀刺他骨髓还要痛,比北疆小山上的剧毒发作毁他双眼还要痛,比他当年手刃亲师还要痛。这块玉是秦长愿用性命给自己炼出的保命符,在七年前落花城里他只因自己苦守多年的情感没有得到回报、自己受了蒙骗就将它摔碎。他将秦长愿的心意摔碎在了那一个边疆小城的漫天风雪里。这叫他怎么能要。早知萧云今会有这种反应,秦长愿安抚性地用脸蹭了蹭他的脸,道:“云今,那时候你还小,我就和你说过,你会成长得很快,你很快就会忘记是谁在爱你,照顾你。”“这句话,放到今天,同样适用。”秦长愿将头埋在萧云今怀中,他的手臂也变得无法触碰到了。萧云今却是恨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恨自己,恨妖族,恨秦长愿。他像是一个身处绝境的野兽,无能为力,却又满身戾气。最后,这满身戾气化作柔情,他低下头,吻着秦长愿的发旋,温柔又偏执:“我不会忘,也忘不了。”“秦长愿,你死不了,五境招魂术成百上千,我就要喊你喊到你烦,喊到你出来叫我闭嘴为止。”秦长愿似乎没什么力气了,他半闭着眼,道:“云今,那些招魂术都是邪术,不要用了。”“招魂术之所以存在,只是这世上太多人,无法坦然接受所爱之人的离开,不管用的,听话。”萧云今觉得自己全身血管都要爆了。 第153章 他的第一反应是画下一个结界,不波及到其他人。当时萧云今和向与濯均在稍远些的地方,他们欲上前,却根本来不及,手中的灵力传到谢温瑞身边时都迟了些。一刹那间,天光云火烧灼一片,自爆的威力让通天塔几乎都要倒塌了。那一片火烧了将近半个时辰,火势退下之时,向与濯全身发抖地跪在了地上。谢温瑞用尽全身灵力控制火势不再蔓延,他与斥命同归于尽,除了谢温瑞,再没一人丧命。向与濯一声也没出,他蹲在一片废墟中,徒劳地翻找着什么。最后,他找出了谢温瑞的尸身和一根木簪子。木簪几乎要化成焦炭了,他轻轻一碰就化成了灰,只留头部那朵小花。向与濯轻轻擦去谢温瑞脸上的焦黑,轻轻在他冰凉的唇上啄了一口。明明他们已经说好的,等一切事情结束,就去寻找一片桃花源。可这世上,哪有独属于一个人的桃花源?萧云今看着向与濯,仿佛就看到了不久之前的自己,他缓缓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一切收尾之事自然有人处理,萧云今在西疆留了五天。他陪着向与濯将谢温瑞安葬,心中的苦渐渐蔓延开来。谢温瑞虽走得仓促,但给向与濯留下希望,秦长愿却什么都没有留下。向与濯送别萧云今的那天,天上飘起了碎雪。萧云今突然记起秦长愿不爱喝茶,故而是有意识的,那茶他一口没碰。风中灌着细碎的雪沫,冰冷彻骨。向与濯似乎也没有什么心思,他将一个方形木盒送到萧云今面前。秦长愿抬头看他。向与濯也没说什么,只道:“这是温瑞的愿望。”萧云今将那盒子打开,发现里面是千龙引。他诧异地挑眉望向向与濯。向与濯也不再隐瞒,缓缓将真相道出。谢温瑞不是谢家的孩子,那个总跟着他的惑兰才是。谢家所需要的,确实也只是一个九品的灵台而已。他们无法接受惑兰的灵台只有六品,便在民间找了个差不多时候出生的拥有天赋的孩子,换了过来。谢温瑞年幼时便得知了这件事情,一直心怀愧疚,多年来一直在寻找着惑兰。所幸当年牵扯到这件事情的人事做得并不绝,许多线索都还留着。谢温瑞便找到惑兰,并帮他考入中洲学宫,重归仙途。向与濯嗓音有些哑了,道:“这是温瑞一直都挂在嘴边的,他说有一日他死了,就一定要把灵台换给惑兰。”“我已将温瑞的灵台附在上面,到时你只需替我将这个东西交给惑兰,他自会知晓怎么做。”萧云今沉默着,算是答应了这桩事。“你什么时候回中洲?”向与濯沉默着,望向飘雪的远方,叹息道:“我再陪陪他。”萧云今起身告辞,落寞的身影融在了漫天的风雪里。迈出门之前,他转头,道:“神魂或许能够转世,你可以去凡间碰碰运气。”向与濯沉默了一会,道:“多谢”-萧云今回到中洲后,第一件事就是让自己彻底陷入忙碌之中。他把一整天都安排得满满的,几乎不让自己有闲暇时间。但思念蚀骨,不经意地就如剧毒般在体内扎根,深种。他终于不再逃避,近乎直面死亡那样回到了他们曾经住过的小院。第一眼,他就看见了石桌上的那份紫薯糕。糕点已经发黑变质,又受风吹日晒,完全没有办法吃了,他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脚步,摇摇晃晃地走到石桌边,将那块咬了一小口的紫薯糕拿在手中,对着牙齿的痕迹摆了一下。竟还有些干涩的甜。可流入他心里,就成了化不开的苦。萧云今几乎是疯了,他突然用手掌按着那块紫薯糕塞进自己嘴中,自.虐一样,利剑似的脊背弯了,他闭眼咀嚼着,眼角发红,有晶莹的液体顺着腮颊流了下来。死了,就这样中毒死了才好。 第155章 但他能回来,萧云今已经很满足了。萧云今也不急,只每天为他擦洗身体,闲下来的时候就对他说说话,中洲学宫的事情他也不管了,只一心留在三生之巅陪着秦长愿。那日他下山去采买些花种,他想在秦长愿醒来之前,将这光秃秃的雪山种满鲜花。但当他回来时,一如往常地走进小茅草屋里,却发现床上人已经不在。萧云今的心一刹那就慌了起来。他几乎是失去了分寸,急急忙忙地冲出去,却突然觉得眼角一片白。他下意识转头去看。当年枯死的桃树已经被他救活,如今花开得正艳,淡粉桃花瓣洋洋洒洒,落英缤纷,树下蹲着一人,他赤脚空手,手脚冻得发红,乌黑的发垂落散开在地上,他混不在意,一心地挖着土,像是在找着什么东西。这人连衣服也不好好穿,交领的衣襟大敞四开,露出一小片雪白的胸膛。萧云今情难自禁,克制不住自己,他轻轻走过去,细微的响动惊动了那人。秦长愿的相貌几乎可以称得上是艳丽的,他双眸狭长漂亮,多情含光,看人的时候,总像有小钩子。比春日桃花还要艳上几分。秦长愿听见动静,回头,看见是萧云今,眼神一亮,将埋在树下的桃花酒拿出来,笑道:“看,以前我埋下去的,一直都在,今天晚上喝点?”他的笑融在天边的夕光里,和着满树的嫩粉桃花,织成锦绣。萧云今轻轻蹲下身,将一件大氅披在秦长愿身上,道:“这里冷,进屋吧。”秦长愿面容柔和下来,轻轻抱了萧云今一下,含笑道:“好啊,都听你的。”他们一如从前,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全文完。作者有话要说:完结啦。我心里还是有点舍不得。感谢一直陪我走到这的小天使们,有幸能得到你们的支持和包容,我要向你们每一个人表白,爱你们=3=希望大家都能过得幸福快乐。萧云今和秦长愿的故事结束了,但他们的生活还在继续,也许在好久好久以后,我会突然想起来我写过这么一个故事,遇到了可爱的你们。下一篇准备开《我的重生可能有问题》,蠢作者会继续加油的。就在这章下面吧,留言的小天使都有红包包,爱你们。第88章 【番外】一·乞巧节清门这几日张灯结彩,掌门是个极重仪式的人,直接导致清门好像是过起了凡间的大年。无念真人,醒过来了!秦长愿特意嘱咐过清门众人不要将自己醒来的事传出去,因此清门从上到下都守口如瓶,有外人知道了这件事情,追着问清门这些天到底在庆祝什么,怎知清门众人个个讳莫如深,嘴巴就像是撬不开的蚌壳。秦长愿则一如从前那样,住在了三生之巅的小茅草屋里。他满身修为尽失,如今与凡人并没有差别,萧云今担心他的身体承受不住,造了个逆转天时的阵法,在他们小茅草屋周围方圆十里的这一隅,霜雪初融,四季如春。萧云今担心阵法有一日会出问题,特意猎来一只六品的灵兽獬豸来压阵。这日,中洲学宫那边催得急,要他务必赶回去一趟,萧云今放不下秦长愿,怎么也不肯走。还是秦长愿逗着獬豸,仰头看他:“你去吧,那边催你这么多次,肯定是有重要的事情,我在清门这也出不了什么事,记得路上小心,早去早回。”一句话说得毫无余地,就这么将萧云今赶走了。萧云今轻叹着气,在离开前整整将三生之巅上加了三层结界。才不舍地奔向中洲。秦长愿逗弄着獬豸,突然想起来忘了叫萧云今回来的时候给他捎紫薯糕。小獬豸似乎是被秦长愿逗弄得急了,用小尖牙咬了秦长愿一口。秦长愿立刻回神,手指被咬过的地方并没有破,只是有些充血,明显比旁边瓷白透着点淡粉的皮肤要深上一些。怎么萧云今还没走出清门,他就有点想他了。獬豸是上古时就存在的灵兽了,传闻他们公平公正,能勘破世间一切的恶,是个成熟稳重的灵兽。秦长愿望着似乎知道自己犯了错,不断用小粉舌头舔舐被咬那处的獬豸,有些惆怅,自己家里养的这只,好像不是那么回事?秦长愿自醒来已有数个月了,却一点也没有修炼的念头。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他有些倦了。不再想这些烦心的事情,他拿起小锄头,松土播种,前些日子萧云今从山下带回来了许多花种,没有时间种下,这次萧云今回了中洲,他忙里偷闲,便全种了下去。他们以花结缘,也都是爱花的,自然不会糟践东西。到这个时候,秦长愿终于觉出没有灵力的不方便之处了,若是他有灵力,他便能以灵力灌溉这些花种,叫他们逆时而开,等到萧云今回来时,他就能送他一片花海。-萧云今去了十七日,在第十八日正午回来。可能是他这一趟走得太久,獬豸都有些不认他了,守在小茅草屋前面凶神恶煞地冲他吼。以为是什么人闯进来了。 第157章 秦长愿故作惊讶:“哦?”他早有预料。“学宫如今已经步入正轨,不再需要我了,向与濯去凡间游历,连歧长老卸任回乡督管家中小辈,南宫擎和叶之君他们两个做起了家主,至于我,也没必要再在那个位子上坐着。”秦长愿突然有一瞬间的沉默,他问道:“那惑兰怎么样了?”他醒来之后没多久,萧云今就将谢温瑞的事情告诉了他。秦长愿突然感慨,谢温瑞其实是个很通透的人。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刚与谢温瑞相识的时候,谢温瑞便同他说过一句话:“我对于谢家而言,不过就是一个九品的灵台罢了。”如今看来,谢温瑞竟早已为他的将来做好打算。“他不肯接受,似乎知晓了向与濯在寻找谢温瑞转世之事,他有意为他留着千龙引。”缩地千里阵画好了,淡金的光芒随着他的话音闪烁,萧云今没再去管,只道:“我们的年岁不知几何,若是这样让他留下做个念想,倒也不错。”秦长愿突然转移话题:“那你为何要突然卸任?据我所知,中洲学宫是萧夫长你一手创立起来的,你怎么舍得突然就弃了他?”萧云今将他拉至自己身边,偏头看他,眼中的神色格外温柔:“因为,我要监督你修炼。”秦长愿:“……”前一千年他做萧云今师尊,监督他修行学习,后一千年,他徒弟给自己当师尊?可真是……风水轮流转呐,辈分乱了套。-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两人便到了中洲。果然如萧云今所说,那家糕点铺异常红火,差不多每一条街上都会有一间铺子,却家家同样火爆。但也一直都秉承着一条规则,天黑之后一律打烊。这条规矩,让这家糕点铺子成了老字号,代代相传。今日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对劲,街上多了些女子,她们都步履匆匆的,但脸上都洋溢着幸福。他们二人心里好奇,却也都没点破。萧云今买来尚还热着的紫薯糕,转身时,却发现秦长愿不见了。他心一瞬间收紧,跳动剧烈,他强作冷静,手中的纸包被握得皱了些,他迅速调出灵力寻找秦长愿。灵力在他身周绕了好久才不情不愿地出去,看来秦长愿并没走远。最终,灵力指向他身后的树。萧云今不动声色地松口气,绕过树干,一眼就发现了沉思着的秦长愿。“怎么在这?”秦长愿似乎没有思考出答案,他眉头一直紧拧着:“刚才有两位姑娘说要将紫薯糕和锦囊一起送出去,可是有什么特殊含义?”萧云今脸色不太好看,一边是担心他,一边是气他乱跑。秦长愿似乎意识到自己偷听人家姑娘说活不太光彩,他又见到萧云今难看的脸色,补救似的道:“若是有特殊含义,那我也给你绣个锦囊和紫薯糕一起送你。”这句话却让萧云今的心顿时松了一些,他也是突然想起,才道:“今日是乞巧节。”秦长愿不太了解这些东西,他歪着头疑惑地问:“乞巧节,是什么节日?”萧云今言简意赅:“是个……有规定过,爱人之间一定要亲吻的节日。”秦长愿半信半疑:“是这样吗,可为什么要送锦囊?那锦囊就不用送了?”萧云今淡着一张脸,很有权威的样子:“锦囊自然也是要送的,亲吻与锦囊同样重要,寓意心意相通。”秦长愿真的听了进去,他苦恼地皱着眉,似乎在为自己不知今日是乞巧节而懊恼。然而下一瞬,他踮起脚,轻轻啄了一口萧云今的嘴角。萧云今怔住,他起初没反应过来,当他神智回笼想揽住秦长愿时,秦长愿笑嘻嘻地轻巧躲开了:“我的心意就先给你付个订金,尾款日后再结。”萧云今抓了空也不恼,只觉得刚才被秦长愿稳过的地方有些烫。距离他们上次来才几十年而已,康邺就又有了许多变化,他们二人漫无目的地走,走到日暮西沉,他们距离人群越来越远,终行至一条偏僻的小河边。从上游飘下来许多盏河灯,烛火摇曳,墨色的天空揉进河水里,豆点的烛光像是嵌在天上的星。秦长愿随意道:“放河灯,乞巧节也有这种规矩吗?”萧云今尝到了甜头,便道:“自然都是有的。”正巧不远处有小摊贩在卖河灯,萧云今买了两盏回来,他们在河灯上写下自己的愿望,临到放下去时,萧云今笑问他:“写的什么?”秦长愿将有字的那一面给他看。是“岁岁有今朝”。萧云今低笑了一声,完全抛弃礼尚往来的礼节,率先将自己的河灯放下去。秦长愿想拦他,没来得及:“诶你许的什么愿望,让我也看看啊。”萧云今轻轻摇头:“愿望被人看到会不灵。” 第159章 他环顾四周,屋内的摆设都是极简陋的,一块扁平的大石头就做了桌,方形的小石头就成了椅,而他睡的这张床,是一个巨大的珍珠蚌壳。而眼前的少年,赤.裸着白皙的上半身,耳朵是鱼鳍的形状,眼角至颧骨的那一小片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晶莹的彩色鳞片。向与濯不由得看向少年的下半身,果然,少年没有双腿,取而代之的是一条纤细漂亮的鱼尾。他不禁缩了缩瞳孔,这少年竟是鲛人。鲛人似乎只存在于远古时期,该是像龙凤那样只存在传说之中才对。翘微微笑了笑,他已看穿向与濯的想法,眼睛笑弯成了一片小月牙,他解释道:“我是在桃林那边捡到你的,你喝醉了,嘴里还念念叨叨的,我怕你再这么乱走下去要出事,就把你带下来了。”说完,他狡黠一笑:“对了,这里是水面之下哦,我给你吃了避水珠,再有一个时辰就要到时间了,你记得再吞下一颗。”向与濯随口道:“多谢,但也不必,我既然已经醒来,就不必再在这里逗留,我还有要事要做,多谢收留。”翘似乎早有预料,他甩了甩漂亮的尾,笑眯眯地说:“不行哦,你出不去了。”向与濯绷直了身体,手暗中握住剑柄。“这里与外世隔绝,如果没有人带领,你根本出不去的,”翘快乐地在水中转了一圈,“虽然这条河是与外界连通的,可是那条路异常凶险,有魔物在那守护着,即使是我,也不一定能赢过他。”向与濯狐疑地看向他:“这到底是什么地方?”翘神秘兮兮地道:“这个村庄,叫做桃花村。”向与濯感觉在那一瞬间,自己的心跳停了一拍。他感觉到自己的声音在抖:“我……我能上去看看吗。”与世隔绝,自成一派,物产富足,这不就是温瑞一直都追求着的桃花源?翘那一瞬间忽然感觉到向与濯望向他的目光都别的炽热而热烈。他含糊道:“那有什么不能的?”“你自己一人住在这里?”翘没什么心计,见向与濯也不像是坏人,便实话实说了:“是啊,从我醒来就一直在这里,水面上的村民也都很好,他们叫我河神,不过我可不是什么神,他们有的时候还会祈求我的保佑,可是我哪会保佑他们呀?”“喏,你看他们还会给我送好东西过来,”翘像是炫耀屯粮的小动物一样,兴奋地用尾巴拍了拍水花,“我都跟他们说过不用给我啦。”他有些骄傲,是个快乐的小富鲛。向与濯看着他心里有些痒,心海已无法平静,他掏出轮回境,趁着翘不注意,照了他一下。在光洁明亮的镜面上,向与濯看到了那个他日思夜想的人影,与着翘的动作一同,对着他笑。手中镜子突然脱落,向与濯觉得自己双手一直在抖。果然。他找了那么多年,苦了那么多年,终于。镜面破碎,这件珍贵的灵器霎时碎裂得不能再要,向与濯丝毫不见心疼,他倏然站起,手颤抖地伸出去……平静的河面之下像是凭空生出了漩涡,就像是风一样,将他的衣袍吹卷得飞了起来。翘疑惑地抬头去望,却什么都没发现,等再转回头来时,却发现向与濯的手突然改了方向,像是害怕被他发现什么似的。看那轨迹,像是想摸他的头。向与濯拼命保持着冷静,胳膊垂下来,渐渐改为手心向上。“还……还有避水珠吗。”翘又迷茫了:“有。”说话间递给了他一粒。刚刚这人不是说不吃避水珠了要离开的吗,就算离不开,也该回到岸上去的吧,怎么还真想在水下住着了?那自己岂不是一直都不能睡床了?倏尔,翘一脸惊恐地望向向与濯:“你……你不是还有要事去做吗?”向与濯目光灼热:“那件事已经做完了,现在我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翘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却莫名觉得向与濯的目光有些过火,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身体,后退一步,双臂环抱住自己。-翘偷偷摸摸地找了几根水草,胡乱地裹住了自己上半身。不为别的,他就为向与濯那灼热的眼神。如果不找个什么东西挡住视线,他就觉得向与濯能将自己烤熟,然后,向与濯再闻着香味掏出了盐和香料……翘疯狂地拍打自己的脸颊,拼命让自己遗忘掉那个可怕的画面。“你在做什么?”向与濯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把翘吓了个激灵。翘转过身来,目光闪烁,脸颊有点发红,撒谎道:“我……我刚才有点头痛,又听到了那边的魔鬼在乱叫。”向与濯关心则乱,这个谎言拙劣至极,他竟没看出来,只是脸色有些发沉:“什么魔鬼?”难道他的温瑞,就一直生活在这种环境中,被那魔鬼恐吓着。翘眨巴着眼睛:“就……就上次我和你说的,那个堵着出路的魔鬼。” 第161章 到了此刻,向与濯再没有觉察出不对就是真的再装傻了,即使他选择相信翘,但翘现在的表现也让他产生了疑心。翘在隐瞒什么?向与濯无法控制地使自己语气重了一些:“翘,带我过去,我是在帮你。”翘在犹豫,向与濯见他并不执拗,便一点一点说通了他,而翘也终于狠下心,带着向与濯去了那边。这么多年,他因为恐惧害怕,没有再踏足过这里,今日他死死跟在向与濯身后,觉得这人让他拥有无比的安全感。向与濯提剑望着空荡荡的山洞,挑眉道:“就是这?”面对着向与濯询问似的声音,翘向后缩了一下脖子,眼神躲闪:“是,是这。”向与濯收回目光,翘没说谎。他甚至在这里感受到了一抹无比熟悉的气息,究竟是什么?向与濯灵力灌入长剑,剑气涌动,直接轰开了这个山洞。碎石因有水做缓冲而缓缓下坠,翘吓白了脸,躲在向与濯的身后悄悄向前探头。暴露在他们二人面前的是一团光雾。他缓缓旋转着,如一个水中再正常不过的漩涡,但单独出现在这里,又显得不是那么正常。向与濯拧眉:“这是什么东西?”翘攥紧了向与濯的衣角:“我,我也不清楚。”他突然转头,看向翘躲闪的目光,忽而笑了。“小骗子,一会再收拾你。”翘委屈地扁了扁嘴,却是更紧地攥紧了向与濯的衣角。向与濯没有感觉到杀气,他下意识地往前迈了一步。翘立刻跟上。向与濯轻声笑着,他纵容着翘,缓缓向前走。那团光雾给他的感觉太熟悉了,似乎更像是在对他释放着……善意。向与濯不由自主地放出一股灵力,缓慢地融入到那团光雾之中。而就是这一瞬间,因这一团灵力的加入,那道光雾仿佛一瞬间凝固住了,而刹那破裂。向与濯与翘都怔住了。那些光芒的碎片缓缓漂浮着,每一小块上面都有一幅画面。有向与濯轻佻笑着的,有向与濯生气发怒的,有向与濯举着那支木簪子,温柔吻过来的。向与濯再也移不开目光。原来,这团光,竟是谢温瑞的记忆。翘在一旁一直看着,他突然觉得眼圈有些发酸,心底生出了些不忍心的痛意。“向向……向向?”向与濯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他怔怔地望着那些碎片,凭空生出悲怆。而就在下一瞬,那些碎片像是突然找到了目标,一股脑地向翘涌去。翘根本没有来得及反应,他瞪大了眼睛,静静等待这片光湮灭了他。向与濯倏地抓住翘的手。他静静看着漂亮的鲛人被金黄的光淹没,乌黑的发在脑后散开,心中暖暖地发涨。他有预感,温瑞要回来了,他们本就是一体的。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光芒散去。向与濯突然有些紧张。小鲛人低垂着脑袋,似乎有些搞不清楚刚才发生了什么。向与濯轻轻捧起他的头。小鲛人目光还有些迷茫,他似乎是在极力消化着经历的这一切。向与濯用出了自己这辈子最大的耐心,他都等了那么久,也不再差这一会儿了。“向向?”小鲛人突然歪着头冲他笑,“与濯,我回来啦。”那一刻,向与濯热泪盈眶。他猛地向前扑,紧紧抱住了小鲛人。值得,一切都值得。他向与濯这辈子就没什么大志向,一是找到自己最爱的人,二是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一起生活。他如愿以偿。作者有话要说:一会还有最后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