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探总怀疑我是嫌疑人》 1 通灵师 引渡者，将因非自然死亡而逗留现世的亡魂带去地狱的职业。 作为世间较为特殊的存在，引渡者本身没有名字，只用代号——即假身份的名字来称呼彼此。 雾村修，就是这样一个名字。 —— “欢迎光临~这里是雾村通灵事务所，我是通灵师雾村修，请问两位需要什么类型的服务呢？” 东京涩谷，位于高楼18层的一家事务所内，雾村修热情招待着两位来访的客人。 将两人请到沙发坐下后，他将桌子上的服务清单转向两人。 “请慢慢看，我去冲咖啡。” 话落，他走向靠墙位置的咖啡机，连背影都透着‘来了新客人’的愉快。 萩原一手拿着清单，一手摸着下巴，半长发下的双眼观察着这位年轻的通灵师。 “长得确实帅啊，怪不得联谊会的女生们会念念不忘。” 看外貌，雾村修很年轻，也就是二十四、五岁的样子，黑发黑眸，长相出众。 比他稍矮点，应该是一米八五左右的身高，身材很棒，白衬衫黑西裤的简约搭配更衬得身姿笔挺，气质出众。 萩原最近参加联谊会的时候，经常听到女生们说这家通灵事务所的通灵师，一直都很好奇。 ——主要是得了解一下，不然在女生们聊这方面话题的时候他插不进去。 可惜前段时间一直很忙，今天得了空，小阵平也有时间，终于能亲眼见见被女生们夸上天去的雾村通灵师了。 相比干劲十足的萩原研二，松田阵平就显得兴致缺缺。 比起出门玩，他更喜欢宅在家里拆装零件。 而且他是个唯物主义，完全不相信所谓的‘通灵师’。 要不是幼驯染死缠烂打，他根本就不会浪费时间过来。 但既然来都来了，松田也不能一直干坐着。 他拿起那张清单，看向上面印着的内容。 ——想见到已经过世的亲人、爱人、友人吗？ ——想弥补遗憾，拥有一次和他们书信交流的机会吗？ ——如果你有勇气的话，就联系我吧，我将打开阴阳两界的通道，为你联络你想见的人。 一看就好假。 松田强忍着拽走萩原的冲动，继续往下看去。 本店主营业务：沟通亡魂，解决灵异事件，情感咨询，风水吉凶，星座运势，预测未来。 更不靠谱了。 一个通灵师的业务里竟然有‘情感咨询’。 跟谁的咨询，鬼魂吗？ 就在松田腹诽的时候，雾村修端着两杯冰咖啡走了过来。 “两位看好了吗？有什么想问我的，或者清单上没有的也可以，我能够帮你们处理很多问题~” 说着，雾村修冲两人眨了下眼，笑容灿烂无比，完全不像那种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故作神秘的占卜师。 “雾村先生，我们是通过大学同学的介绍过来的，提前没有预约，多有打扰。” 萩原双手接过咖啡，惊讶发现咖啡表面竟然还有个可爱的拉花，图案似乎是一只漂浮的小幽灵。 “没关系，正好今天没有出外勤，能遇到你们是一种宿命般的缘分。” 雾村修也同样给自己做了杯咖啡，抿了一口后，很有耐心地等待对面的两人开口。 通灵事务总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委托人因为各种各样的难言之隐犹豫不决——当然大部分原因是对‘通灵’的不信任。 “其实是这样的……”萩原来之前已经想好该问什么了。 他总要找些说辞才能合理化来这里的理由，总不能直接说‘我就是来看看从女生那里抢走关注度的人长什么样’吧。 萩原：“我和小阵平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之后想当警察，但警校考试成绩还没公布，我有点忐忑，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松田瞥了萩原一眼，像是在质问为什么要把他也带上。 他可有着100%的自信，确认自己能够考上！ 雾村微微颔首，“明白了，帮你们预测一下是否能当上警察对吧？” 萩原：“没错，麻烦您了！” “不麻烦，不麻烦，只要告诉我完整的名字和准确的年龄就好。” 雾村修摆了下手，从桌上拿起息屏的手机。 眸底映出点屏幕的反光，修长手指随着萩原报出自己的名字和年龄，在屏幕上点动着。 “萩原研二，22岁。” 输入姓名和年龄，屏幕内自动跳转到对应的界面。 是名为萩原研二的人的一生。 雾村修向下滑动，视线微微凝在生平的最底端。 11月7日，22岁的萩原研二死于爆炸。 “你肯定会成为警察的。” 抬起眼，雾村修终于认真望向萩原研二的脸。 那无疑是张年轻的脸，像是还拥有着大把大把的青春岁月。 除他以外，没人能想到萩原研二只剩下几个月的生命。 雾村修笑得更灿烂了，微眯起的黑眸却像是深邃的海渊，吞噬一切的光与热。 “你会成为一名最好的警察。” 一句附赠的赞扬。 “……是嘛，谢谢。” 萩原眨眨眼，心底升起一种奇怪的、想要逃离的感觉。 但那感觉转瞬即逝，快得像是幻觉。 他自己也没有太过在意，毕竟拥有着野性直觉的小阵平都没有炸毛。 视线余光看向松田，萩原决定收回自己的判断——小阵平快要炸毛了。 目睹完雾村修占卜的全过程，换了谁都会炸毛。 松田毫不客气地吐槽问，“你的占卜不会就是这样的吧，看个手机就结束了？” 好歹也搞个塔罗牌、水晶球或者签子之类的装模作样一会儿吧。 这样敲敲手机再说个答案的做法，换了他，他也能做啊。 而且从刚才开始，松田就想问了。 “话说回来，为什么我从来没见过你的手机牌子啊？” 日本常用的手机品牌：夏普、索尼、苹果之类的，哪怕是些杂牌子，松田也能保证自己一眼就认得出来。 但雾村修的手机…… 反正松田一直盯着看也没看出是哪个牌子的。 雾村挑了下眉，将手机偏转一下。 “手机啊，是私人定制的，看不出来很正常啦~” 松田和萩原都沉默了一会儿。 手机还能私人定制，是贫穷限制了他们的想象。 雾村修笑着，又问黑卷毛的松田。 “你叫什么，不是说你们两个人都很担心自己的成绩嘛。” 松田“嘁”了一声，解答了关于手机的疑问后就没了任何兴趣。 “还是算了吧，我就没见过谁预测未来是用手机预…” “他叫松田阵平，也是22岁。” 萩原急声说道，同时用手肘撞了下松田，示意后者不要在别人的地盘上说些砸场子的话。 雾村修耸耸肩，笑脸看起来不怎么生气。 “松田阵平……嗯，你也会当警察的，而且是最好的警察。” 一样的说辞，这完全就是敷衍嘛！ 松田看向萩原的眼睛里透露出这样的意思。 萩原无奈，想说什么时，空气中响起清脆突兀的“滴”的一声。 是雾村修的手机发出的声音。 他低头，看向屏幕上显示的信息——东京都影锹村，将死亡人为：森次幸平、手冢洋一。 “抱歉，两位。”雾村修站起身，遗憾笑道：“看样子没办法再聊下去了，我有些急事需要处理。” 萩原和松田也站起身。 萩原掏出钱包，“我记得咨询费…” “不用了，两位的咨询没什么难度，这次就免费送你们了。” 雾村修顿了下，从口袋里掏出名片，“希望两位以后再来光顾，或者向朋友们介绍一下，这样我就感激不尽了。” 萩原很爽快地答应下来。 松田则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想着就那样连装也不装一下的不靠谱占卜，怎么可能还会再来。 两人坐电梯下去的时候，雾村修也跟他们一起。 虽说是要出去，但他也就是在原来衣服的基础上加了件长款风衣。 “两位要去哪，需不需要我送你们？” 雾村修客气问了句。 萩原摇头拒绝，“谢谢您的好意，我们步行很快就到了。” “那就好，今天实在不好意思，本来想和你们多聊一会儿的。” 电梯很快，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就到了一楼。 大厅门外的两侧就是露天停车场。 “那就之后再见了。”雾村修礼貌一笑，率先向门外走去。 萩原小声对松田感慨，“感觉还不错，虽然那种预测未来的手段…确实有点怪。” “是很怪好不好，连装都不装一下，反正我是不想嘶……保时捷…911？” 松田的视线黏在一辆银灰色的保时捷911上，直到跑车离开视线好久，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萩原摇摇头，也艰难收回望向那辆已经没影的跑车的视线。 “万恶的有钱人……先是定制手机，再是保时捷911，当通灵师就这么赚钱吗？” 以如今保时捷911的市场价，没个几千万是拿不下来的。 几千万啊！ 警察收入按照每年500万算的话，不吃不喝也得攒七八年才买得起一辆低配的911。 萩原捂住隐隐作痛的心口。 “小阵平，你觉得我现在转行当通灵师来得及吗？” “来不及了。”松田动了下手指，突然对这位通灵师充满了兴趣。 “之后有时间，再来一趟吧。” 萩原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啊，说不定混熟以后，能让我们摸一摸911的外壳，甚至是坐进去感受一下。” 至于拆装，是想都不敢想的。 2 引渡工作 东京都的影锹村发生了一起严重的公交车坠崖案件。 事发时，车内共10人，其中8人受伤，2人当场死亡。 雾村修踩着侧翻的公交车身半蹲下去，歪头打量着车窗里东倒西歪的遇难者和幸存者。 大多幸存者都已经昏迷，只有一个还残留着些许意识。 “救…救救……我们……” 还有几分意识的幸存者半闭着眼，一侧的手指微微向上抬起，声音弱如落地的银针。 模糊的视线中，车窗外的男人冲他挥了挥手，五官看不清楚。 他却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有一种无视生死、毫不动摇的冷漠。 一个名词突然出现在脑海中。 …死…神吗？ 最后一点意识也消失不见。 男人闭上眼，再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雾村修站起身，身体重量压着半废弃的公交车发出吱嘎吱嘎的响。 他看向旁边站着的两个灵魂体——新鲜出炉的，还很凝实。 “来吧~朋友们。”扬起热情的笑容，他的右手在空中划了半圈放到左胸前，像是舞蹈结束后的闭幕礼。 “先自我介绍一下，雾村修，引领你们前往地狱的引渡者，你们也可以称呼我为——死神。” “死……神？”中年鬼还在消化自己已死的结果。 另一个年轻鬼接受得很快，并且暴怒如雷。 “我管你什么死神！快让我回去，我还没死呢！我才29岁，还有很多事情没做呢！” “唉，29岁就死的话，确实很让人遗憾啊。” 雾村修叹了口气，露出一副惋惜的表情。 但就在年轻鬼面露喜色要附和他的时候，他噗嗤一声笑出来，刚才的惋惜荡然无存。 “哈哈哈，以为我会这么说吗？拜托，我是死神欸，尊重一下我的职业好吧~就你这样的话术，我听了没有一千遍也有几百遍了~” 年轻鬼一时噎住，苍白半透明的脸甚至因为气极染上些活人的红色。 那是生前作恶，死后化为实质般的恶念。 雾村修抬起手机，没再有什么耐心。 “来吧，核对一下信息——手冢洋一，29岁，死亡原因是公交车失事坠崖。” “喂！你不要自说自话好不好，我还不想死！我说了还有很多事等着我去做啊！” 手冢洋一浑身颤抖，既是愤怒也是恐惧。 在多次扑向雾村修却穿过雾村修身体，在多次向外逃跑又被不可见的屏障给弹回来后，手冢洋一终于服软。 面对雾村修仿佛看跳梁小丑般的戏谑目光，手冢洋一双手抱头，颤抖着声音哀求道：“求求你，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啊……” “是嘛，原来你不想死啊~”雾村修上滑手机。 “可这场车祸不就是因为你调戏车掌才导致的吗？” “我……我知道错了，我要是早知道会这样，我怎么敢调戏她啊！” 手冢洋一欲哭无泪，但说着说着，他突然想到什么，仇恨瞪向旁边的中年鬼。 “明明是你——要是你当时袖手旁观的话，根本就不会出车祸！车上的人都装做没看见，你非要站出来当好人，现在好了吧，我死了，你也逃不了！” 中年鬼刚才一直没出声，这时候才被手冢洋一气得怒吼。 “都已经死了你还不知错！仗着喝了点酒就调戏人家小姑娘，要是我再年轻几岁，早就把你揍得哭爹喊娘了！” “别吹牛了，老不死的，我调戏人关你什么事！” “就是关我的事，我最看不起你这种喝了点酒就以为自己无所不能的蠢货了！有本事你调戏警察啊，还不是酒壮怂人胆！” 两只鬼吵着吵着就又动起手来。 每次触碰，都伴随着中年人魂体的黯淡和手冢洋一魂体的凝实。 雾村修看看手冢洋一，又看看中年鬼，弱弱举起手。 “要不你们等一下再吵呢？” 不知道是他的声音太小，还是正在气头上，两鬼无视了他，打得越来越激烈。 “呃……这里还有人呢。” “嗨~尊重一下引渡者的工作可以吗？” “你们这样我很难展开接下来的工作欸~” 两个鬼还在打，手冢洋一占了绝对的上风。 雾村修叹了口气，看了眼手机上的剩余时间，目光渐冷。 双眼中血色一闪，手冢洋一便像是被千斤重锤重击一般，瞬间飞了出去，直到狠狠撞在一面看不见的透明屏障上。 几缕半透明的气体从手冢身上飘出，回到了中年鬼的魂体里。 中年鬼摆脱了虚弱状态，诧异看来，“这是？” “吞噬，鬼和鬼之间是可以相互捕食的，明白吗？吃了你，他会变得更强大，如果一直逗留在现世、一直吞噬别的厉鬼，迟早有一天，他会突破现世和鬼界的隔阂，成为一个……嗯，切实存在的鬼故事。” 雾村修仍笑着，但那笑容却比刚才残忍血腥得多。 “所以两位，尊重一下死神的工作可以吗？” 中年鬼点了点头。 手冢洋一则瞬间感受到了一种被扼住咽喉的窒息感，尽管他现在已经不需要再呼吸。 手冢也面带惊恐的点了点头。 “很好，我其实完全不想用凶残的方式面对自己的客户。” 雾村修满意点头，手指指向手冢，“确认你的信息，我刚才说得都是对的吗？” 手冢又点头，“对，对的。” “很好，鉴于你生前犯下了错误，你需要去众合地狱、叫唤地狱、大焦热地狱各一趟，至于受刑时间具体是多少年，到那问问管事的就行了。” “什么，受刑？我…我为什么要被受刑，我没做什么坏事啊？” “醉酒调戏车掌啊，犯了邪淫罪嘛~你不会以为，活人治不了的罪，地狱也治不了吧。” 雾村耐心解释着，同时把手机放回口袋，挽起袖子，“来吧，送你去地狱。” 他挥出的一拳重重砸在对方的面中。 在手冢惊恐凄厉的惨叫声中，紧接着砸出第二拳、第三拳。 中年鬼别开视线，尽管知道手冢是个罪有应得的坏人，也不忍心继续直视这惨无人道的殴打现场。 难道所谓的送往地狱，就是指的这个吗？ 最后一拳，手冢的魂体直接消散在空气中。 雾村修放下袖子，恢复了和善灿烂的笑容。 “见笑了，我们处理坏人的方式一向如此，现在来核对一下您的信息。” “森次幸平，55岁，死亡原因是公交车失事坠崖，对吧？” “对的。”森次点头，双手紧张地握在一起。 “死神…先生，我是个好人，我……” “我知道、我知道，我这里有你的资料。” 雾村举起手，拇指和食指比划出一段距离，“从出生到死亡，所有的资料，所以你只要确定下自己的信息就可以了。” 森次又点头，紧张闭上眼睛。 “那、那希望您打我的时候轻一点。” “打你？哈哈哈，您误会了吧，我刚才…呃，好吧，确实粗暴一点，但我只对坏人这样。” 雾村挥了挥拳头，“引渡者也是有感情的，但这毕竟是我们的工作，我没办法阻止一个坏人作恶，只能在坏人死后打上两拳，这是正餐前的惩罚小菜。” “原来是这样。”森次松了口气。 雾村：“就是这样，您是个好人，去地府以后会马上为您安排新的生活。” “新的生活，就是投胎吗？” “您想投胎的话，当然也是可以的，不过我所指的新生活是在地府的新生活，去了那您自然就知道了。” “那——那我能再问一个问题吗？” “当然可以，问是您的自由，回答与否是我的自由。” 森次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笑容有些勉强。 “我有个女儿，叫森次塔子，18岁，她……我只想知道她未来过得幸不幸福。” 雾村修看着森次的眼，片刻后，他点头。 “好吧，我查一下。” ——七年后，森次塔子会为父报仇，连杀两人后被捕入狱。 雾村竖起大拇指。 “她会过得很幸福。” “是嘛。”森次松了口气，“那就好。” …… 影锹村发生的车祸很快就刊登在报纸和新闻上。 新闻主持人呼吁大家注意行车安全，不要再发生像这起车祸一样的悲剧。 但在一本专门记录各种灵异事件的杂志当中，却是这样记录这起车祸的。 记者第一时间寻找到受伤住院的幸存者，其中一位幸存者在车祸发生后还保留着些许意识。 他模糊看到，一个男人半蹲在翻倒的车身上，透过破碎的玻璃观察着他们。 他想要求救，但那男人只是冷漠地望着，就像死神一样，安静等待他咽气后，收割走他的灵魂。 这个世界真的有死神吗？ 或者只是一位见死不救的路人，亦或者是引发这起车祸的罪魁祸首、幕后真凶？ …… 《车顶鬼影》这篇报道发出之后，并未掀起什么水花。 连普通的鬼故事都不算，这完全就是一篇故作玄虚、装神弄鬼的虚假报道。 读着玩玩就算了，根本达不到让读者读完心里发慌的效果。 报道石沉大海，影锹村的车祸也完全没有在东京这种大城市里掀起任何水花。 人类安安稳稳地过着自己的生活。 引渡者也兢兢业业地完成自己的工作。 在今天第二次发生非自然死亡的事件后，雾村修抓了抓头发，意识到东京这个地方真得很不简单。 怪不得上一任引渡者退休后，连见都不见他一面。 大概是怕他得知真相后找茬吧。 3 公寓的敲门声（上） 雾村修是前段时间刚搬来东京的。 上一任引渡者已经到了退休年纪，却没人愿意接手，最后把接任的工作甩到了他头上。 他倒是无所谓的。 在哪工作不是工作，反正一切服从上级安排。 再说了，东京总人口一千四百万，是他之前工作地的三分之一。 他之前都能轻松应对，没道理换个人数更少的地方会感到吃力。 结果现实和他的想象完全不同。 东京地方不大，每天死的人倒是挺多。 这段时间他汇总了一下，基本是以‘一天一个小命案，三天一个大案子’为规律的。 窗外警笛声每天都会响起，有时候甚至是后半夜。 雾村修不由想起两周前来找过自己的那两个青年。 志向是当警察，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勇气。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刚有这么一个念头，就响起了门铃声。 沙发对面，正犹豫着的少女被门铃声吓了一跳。 “没事，可能又有新客人来了。” 雾村修站起身，示意女孩稍安勿躁。 走到可视门铃前，看清拜访的人是谁后，他微微诧异地挑了下眉。 居然是那两个预备役警察。 雾村修远程打开公寓楼的大门，又回到了沙发。 “是两位回头客，他们两周前在我这里占卜了考试结果，这次应该是来还愿的。” 边说着，他观察一下对面女孩的表情，竟然还在犹豫。 “豆垣小姐，如果您还不相信的话，可以等那两位客人上来之后询问一下，我可是货真价实的通灵师，童叟无欺，不好用不要钱的。” “我……” 豆垣张了张嘴，搭在大腿上的双手越发用力地捏紧在一起。 片刻后，她下定了决心，猛地站起向雾村修深鞠一躬。 “对不起！雾村先生，请让我再考虑一下，今天真是打扰您了！” 说完不等雾村修做出反应，就朝门口快步走去。 雾村修连忙起身跟上，可怜兮兮地挽留。 “豆垣小姐，您再考虑一下吧，今天特价怎么样？100円就行，原价可是500，整整少了400円啊！” “不用了，很抱歉，希望您再给我一些思考的时间。” 豆垣三步一鞠躬地到了门口，打开门时，雾村修的手微微用力地扣住了她的肩膀。 豆垣心里一惊，下意识尖叫出声。 “呀——！” 门外三人也都被吓了一跳。 反应最快的松田目光一厉，闪电般伸出手攥住雾村的手腕，随后用力向后一掰压到雾村的后背上。 雾村疼得眼泪都出来了，冤枉大喊。 “嗷——疼疼疼，误会了误会了，我只是怕她出门撞到你们啊！” 几分钟后，误会完全解开。 豆垣涨红着脸，又对雾村修连连鞠躬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雾村先生，真的很抱歉，给您添了这么多麻烦。” 她慌张地从钱包里拿出钱来，“这些钱您收下，不然我真的过意不去！” “算了吧，你什么都没咨询，我才不收你钱呢。” 雾村修揉着肩膀，“如果你真的想道歉，就想好了再来找我或者向身边的人多介绍介绍我吧。” 好说歹说地送走了豆垣，雾村修看向客厅里站着的三位。 松田主动道歉，“不好意思，我当时还以为你要呃……” “侵犯一个小姑娘。”雾村修替对方补充上内容。他一边往咖啡机走，一边很委屈地辩解。 “拜托，我是什么蠢货吗？刚给你们开了门，下一秒就兽性大发？这不是明摆着要进去吃牢饭嘛。” 松田张了张嘴，干巴巴道：“对不起，等会我陪你去医院检查，有什么问题的话我绝对会负责的！” 刚才情况紧急，他几乎用了全力。 现在雾村修的手臂不仅没断，甚至还能自由活动，已经是个很让人惊讶的奇迹了。 “算了，当时那一幕确实很有误导性，而且我今天已经听够道歉声了。” 雾村叹了口气，将三杯漂着幽灵拉花的咖啡放到三人面前，“我记得今天和我有预约的是佐野明日香小姐。” “是的，您好，雾村修先生。” 和松田、萩原一起过来的女生站起身，伸手礼貌地和雾村握了一下。 女生相貌清秀，精神状态却尤其得差。 她像是好几天没睡好觉，眼中满是红血丝，眼底则是重重的黑眼圈。 “我听朋友说这里的通灵师很厉害，今天一见……” 佐野犹豫两秒，将之前发生的事情抛到脑后，强打起精神笑道：“今天一见果然长得非常帅气。” 雾村权当没听到对方的停顿，得意撩了下头发。 “没错，我确实是集帅气与厉害于一身的最强通灵师。” 松田呛了口咖啡。 萩原借着拿抽纸的功夫，努力隐藏着自己的笑意。 佐野却是没被逗笑，也完全笑不出来。 她沉吟片刻道：“我在电话里和您说了一些，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 “当然记得，你新租的公寓里发生了灵异事件。”雾村稍稍坐直了身体。 “但更具体的内容在电话里说不清楚，所以今天就来找我了。” “……是的。” 想起搬到新公寓后的可怕经历，佐野止不住得身体颤抖，连声音都带上一丝哭腔。 “一周前，我搬到了新公寓里，当天晚上住得还好，就是有些冷，我以为是供暖的问题，打算第二天找中介维修一下。” “第二天中介找人检查了暖气，工人却说供暖没有问题，可能是房间背阳的缘故晚上才会更冷一些。” “因为房租比同规格的便宜，我没有再要求什么，结果就在当晚的12：00，我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枕边的手机突然响了。” 说到这，佐野颤抖得更加厉害，双手紧紧抱着手臂。 “没事的，佐野小姐，这里是安全的。” 萩原轻轻拍着佐野的肩膀，尽管他不相信真的会有灵异事件，但还是柔声安慰。 “我们都会保护你的，所以大胆说出来吧，这位通灵师肯定能为你解决烦恼。” “没错，你就把我这里当作安全屋，只要有我在，任何孤魂野鬼都绝对不敢靠近。” 雾村修的声音里充满自信，因为他就是这里、乃至整个东京地区最厉害的鬼，所以就算鬼魂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会下意识远离这里。 佐野点点头，继续说了下去。 “手机备注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号码，接起以后，那边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但就在我想挂电话的时候，门外——是我卧室的门外……呜呜呜……卧室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同时…同时手机里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呜呜呜……他说，他说快开门，快开门，快开门……一直在重复！我很害怕……我扔了手机，但门外还是在敲门，我打开了床头灯，但完全不敢到门旁边打开大灯，我一直在尖叫，直到邻居听到我的尖叫声到门外砸门……” 佐野捂住脸，再度情绪崩溃，靠在萩原怀里大哭起来。 松田叹了口气，接着佐野的话继续往下讲。 佐野和萩原在同一个兴趣社团，昨天已经给他们讲过一遍了。 只是由旁人转述，毕竟会省略掉某些细节。 “之后敲门声就消失了，佐野报了警，直到警察破门而入才敢离开卧室，第二天调取监控，却并未发现有人闯入，她的手机没有晚上12：00的通话记录，公寓门锁也只有警察破坏过的痕迹。” “调查没有任何结果，警察也没办法，第三天晚上，社团好几个人和她一起在那间房子里，结果什么都没发生。” “一切就好像是我的幻觉。” 佐野再次缓了过来，继续讲述着。 “第四天晚上，留下来陪我的人是我在社团最要好的朋友，结果当晚也没发生什么，就连我自己都觉得，那天晚上可能只是做了个噩梦。” “第五天晚上，只剩下我，我熬到晚上12：00，结果这时候，电话又响了……我没接，但门外还是传来‘快开门’的声音，而且还从敲门变成了特别急促的拍门。” 佐野深吸口气，不想再继续回忆当晚的经历。 “之后我就到朋友家住了，结果那个人像是缠上我一样，每到夜里12：00，都会给我打电话，在电话里喊‘快开门’。” “你倒是很有勇气。”雾村修朝前伸出手，手心朝上。 “手机可以借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我之后就再没接起过那个电话。” 佐野打开手提包，从里面拿出被符纸包裹得无比厚实的手机。 “我今天换了新的手机，这个…这个就是那个、那个手机。” “换手机或者手机号都没用，他能在你住在别人家的时候都给你打电话，就证明他盯上的是你这个人。” 雾村修解开一张张符纸，将里面的手机开机。 等待的功夫，他喝了口咖啡。 “解决灵异事件的底价是500円，现金还是刷卡？” “现金！”佐野连忙将500円放到桌上。 “只要您能解决这件事，我…我这个月还有能拿出三…不，拿出四万円！” “没事没事，要不了那么多钱，对了，你有打听过自己租的公寓死没死过人吗？” “没有，我租房之前就问了中介，后来发生事情后，又问了周围的邻居，都说公寓没死过人。” “这样啊~”雾村低头看向手机，打开通话记录后，又拿起自己的手机拨号。 萩原好奇问，“这是在干嘛？” 雾村头也没抬，“给那个骚扰佐野小姐的鬼打电话啊。” 11位号码输完，他摁下拨号键，将手机贴到耳边。 4 公寓的敲门声（中） 给骚扰佐野小姐的鬼打电话？ 这句话带给三人的冲击实在有点大。 首先这部手机的通话记录，佐野、萩原、松田以及警察们全都看过，根本没有晚上12：00的通话记录。 警方甚至询问了手机运营商，也没查到任何线索。 现在雾村修看了眼手机就说要给鬼打电话，这是不是有点太容易也太不真实了。 “嘘。”雾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将自己的手机平放桌上，打开免提。 三人凑近，只听手机里传出了沙沙的电流声，并非正常打电话时的“嘟—嘟—”声。 十几秒后，那边接通了电话。 是个沙哑谨慎的男声，“……喂，哪位？” 刚传出声音，雾村修就挂断了电话。 “是他的声音吗？” “是，是他，绝对是他的声音！” 佐野捂住嘴用力点头，神情惊恐又震惊。 绝对是这几天一直纠缠着她的声音，那种一听到就全身发冷、冒出鸡皮疙瘩的感觉是不会骗她的！ 观察到佐野的反应后，萩原、松田对视了诧异的一眼。 不会吧，难道这个世界真的有鬼？不然怎么解释现在的情况。 佐野总不可能联合外人布这么大一个局来骗他们。 他们身上又没什么可图谋的。 非要用科学来解释的话，就是雾村修拨的号码对面是他的同伙。 佐野最近几天精神紧绷，今天又大哭了好几次，说不定只要是电话里传出的男声，都会被她当成那个男人的声音。 松田皱眉问，“你不是要解决灵异事件吗？为什么这么快就挂电话了。” “是啊，我还以为你会和他多聊几句。” 萩原单手托腮，等待着雾村修的合理解释。 雾村没理会这两人，他今天的客户是佐野小姐。 “佐野小姐，你也想知道原因吗？” 佐野点点头，“如果您愿意说的话……” “之前我问你公寓死没死过人，没死过人的话就不是地缚灵了，而是外面飘荡的游魂，这样的鬼魂很难抓到，所以要先确定一下位置。” 雾村晃了晃手机，“只要他接起电话，就会和我产生联系，你第一次接起电话时也是一样的道理。” 佐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那定位之后呢，我们该怎么办？” “定位之后就是我的事情了。”雾村站起身，抬手指向门口，一副送客的架势。 “先回去吧，我把鬼解决后会给你打电话的，到时候再按照鬼的强弱向你讨要剩下的钱。” 佐野迟疑站起身，还是不敢相信这就已经结束了，剩下的只要等就可以。 “我什么都不需要做吗？帮你把鬼引出来什么的。” “不用，你只要保持电话畅通，等我的来电就好。” “那我们呢？”萩原竭力推荐自己。 “我胆子很大，应该能帮上你的忙吧。” 雾村歪头问，“你有阴阳眼，能看到鬼吗？” 萩原：“呃……” 雾村：“这不就得了，人鬼殊途，活人轻易不要尝试和鬼打交道哦~” 说着，他大步往玄关走，穿上风衣，又拿起挂在一旁的车钥匙，是保时捷的车钥匙。 四人走进电梯。 松田的视线久久落在那把车钥匙上。 雾村自然注意到了这点，但没有询问，离开电梯和他们道别后，就向停车场走去。 看着保时捷离开的方向，松田叹了口气，安慰自己保时捷不算什么，他还是更喜欢马自达。 “萩原君、松田君，今天辛苦你们陪我过来了。” 佐野鞠了一躬，“不嫌弃的话，我请你们去吃…” “没事啦，是我们主动要来的。”萩原摆摆手，表示这件事是他们自愿的。 “怎么能让佐野小姐这么可爱的女生请我们吃东西呢？” 佐野勉强笑起来，“毕竟是对你们的感谢嘛~要是你们不接受的话，我肯定会很难受的。” “好吧，那佐野小姐请我们吃拉面好了。” 萩原顿了顿，好奇问道：“佐野小姐确定听到的那个声音是之前在门外听到的吗？” 佐野愣了下，坚定点头。 “嗯，我完全可以确定。” “这么肯定？”松田将自己的猜测，也就是那个最科学的解释讲述出来。 “说不定是你太紧张了，那边只要是男人的声音，就会被听错。” “不会的，只要听到那个声音，我就会有种很冷的感觉，但听别人说话都不会这样。” 佐野坚定的语气听起来很像那么回事。 但说到底也只是她个人的体感和直觉，对旁观者而言，这就是妄想症患者的表现。 松田不想和她争辩什么。 事实上，他甚至和佐野不算熟，只是被萩原拉过来了而已。 萩原则表现出对佐野说法的信任与肯定。 “希望雾村先生真的能解决掉纠缠佐野小姐的坏鬼。” 佐野垂下头，她何尝不是这么希望的呢。 不管别人怎么保证信任，她都清楚这是件违背常识、难以接受的事情。 但还是很感谢萩原君和松田君能够陪她过来。 佐野打起精神，再抬头时笑得很明媚。 “不管了，你们要吃拉面对吧，我请客，出发！” …… 一个人死后，灵魂会迅速离开身体。 就像手冢和森次一样，他们拥有自我意识，一旦引渡者赶到不及时，他们就会离开原地，变成游荡在现世的孤魂野鬼——除非是被执念困在某地的地缚灵。 孤魂野鬼吞噬掉足够多其他的灵魂后，就会变得更加强大，直到他的力量能够直接影响到现世。 所谓的闹鬼就是这样。 雾村看了眼手机导航，就是这看的功夫，不知道踩了什么地方，车子突然就熄火了。 “唉……受够了，什么破车。” 他抱怨一句，重新启动的同时，看向方向盘中间贴着的便利贴。 踩住刹车、握紧档把…… 没关系，不会开车不要紧，只要不撞到人就可以了。 “叩叩……” 车窗外，响起敲玻璃的声音。 雾村侧目看去，迟疑两秒打开车窗，冲外面两个年纪不大的小孩露出笑容。 “怎么了？需要什么帮助吗，小朋友。” 背着双肩书包的小女孩摇摇头，担心反问。 “叔叔需要帮助吗？” “啊？”雾村指向自己。 “我吗？我不需要帮助啊，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叔叔的车停在路中间，路中间很危险的。” 女孩一脸认真，“而且你的车没有…嗯，没有……” “没有开双闪，不像是出了故障。” 旁边同样背着书包的男孩板起脸，故作成熟稳重的模样，望向雾村修的大眼睛里却流露出几分明晃晃的失望。 还以为终于遇到了凶杀案，甚至还是抛尸在马路中间的车里的罕见情况。 结果完全是他想多了。 年仅10岁、拥有10年线上探案经验的工藤新一失望想到。 不过失望归失望，人没事也挺好的，就是这停在马路中间的行为实在有点危险。 “叔叔，车辆故障的话要开双闪、在距离车尾50到100米的距离放置警告标志。” “好的好的，不好意思啊，不是故障，我…我刚学没多久，临时熄火了哈哈哈。” 雾村修的认错态度良好，两个孩子都很满意地点点头。 工藤新一的视线朝车内一扫，顿时有些无语。 果然是刚拿到驾照的新手，操作台贴满了各种提示性的彩色便利贴。 “你们快回人行道吧，哥哥马上就把车开走了。” 雾村在‘哥哥’上加重了声音。 “那叔叔开车注意安全，我们就先走了。” 毛利兰没注意到他的重音，扭头看向工藤新一，“新一，我们快走吧。” 现在还不到下班的高峰期，路上的车仍然不少。 比较奇怪的是，尽管雾村修的车没有开双闪地停在路中间，驶过的车却没有一辆冲他摁喇叭。 “拜拜~” 雾村目送两个小孩安全回到人行道，才又重新熄火，按照步骤启动车辆。 银灰色的保时捷提速驶向前方。 “啊！”毛利兰小声惊呼，喃喃道：“闯红灯了……” “新手嘛，太紧张了闯红灯也是正常的。” 工藤新一注视着保时捷远去的车影，直到再也看不见了，才迈步朝前走去。 “走吧，今天帮你找到作业，你可是说要请我吃东西的。” “嗯，你想吃什么都可以！”毛利兰快步跟上工藤新一的脚步，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新一你真的好厉害啊，帮我找到手工作业也是，刚才也是，我都没发现有辆车停在路中间，你就看到它了！” 说来也奇怪，毛利兰并不是没有朝着马路上张望。 但直到新一指明方向，她眼前才像是拨开了浓雾，注意到路中间的保时捷。 “哼，那是因为你从来不观察周围。” 工藤新一被夸得飘飘然，要是有尾巴的话，这时候绝对能翘到天上去。 他继续道：“身为一名合格的侦探，不管去哪都要先观察周围的情况，将一切记入脑中，才能事半功倍。” “哇~”毛利兰眼中的崇拜分外明显。 工藤继续：“你还记得刚才那个司机的特征吗？” “特征？”毛利兰想了想，头顶亮起一颗小灯泡，“很帅——超级帅！” 工藤新一瞬间面无表情。 很帅吗？那个男人的脸在他脑海中迅速变得模糊，最后五官扭曲成‘可疑’二字。 5 公寓的敲门声（下） 刚才那两个小孩，真的很可疑啊。 雾村修之所以这么肆无忌惮地把车停在马路中间，不单单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开车，更重要的是因为车子周围有一层无形的屏障。 普通人类不仅注意不到他的车，还会被暗示远离这里，绝对不会发生交通事故。 但那两个孩子轻而易举就发现了他的车。 也不是什么有阴阳眼的小孩啊。 完全想不明白，雾村索性把这件事抛到脑后。 从成为引渡者开始，他就忘却了身为人类时的记忆，一直保持着现在的样貌活了很多很多年。 渐渐的，他不再主动去探究任何未知的东西。 不然活得太久，很多事情都会失去原本的乐趣。 导航到了目的地。 雾村踩下刹车，低头看向方向盘中央的便利贴。 车停稳后，拉手刹、拉挡把、熄火下车。 “噢！嘶……” 还得写上：别忘了解安全带。 雾村修打开车门，揉着被勒疼的胸口走下车，抬头看向前方的公寓大楼。 大门需要刷门禁卡。 他把手机往上一贴，在“叮”的一声响后，大门向两侧打开。 旁边的信箱贴着每户屋主的姓氏。 佐野居住在这栋楼的306号房，但手机中的定位是在大楼天台。 “嗨~下午好。” 上楼前，他向盯着他看的公寓管理员打了个招呼。 “下午好。” 管理员下意识回了一礼，皱眉疑惑回忆。 他在这当了两年的管理员，完全不记得公寓里住着这么一个身高腿长、长相出众的人。 但对方又是切切实实刷卡进来的，要是坏人的话怎么可能这么坦荡。 难道是某位租客把门禁卡给了男朋友吗？ 思来想去，管理员只想到这么一种合理的解释。 奈何前段时间出了佐野小姐那件事——尽管他觉得是佐野小姐学习压力太大出现了幻觉——但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调出了电梯里的实时监控。 监控显示灯变红的下一刻，背对镜头的男人便像是有所察觉般扭头望来。 闪过血色的黑眸如利剑般穿过监控，盯视着管理员的双眼。 画面突然间抖动几下。 几下过后，像是刚才扭头的一幕没有发生。 男人依旧背对着监控，且已经站在电梯门前，等待着电梯抵达顶楼后开门的那刻。 管理员双腿发软，扶着椅背才没有被刚才的一幕吓得跌倒。 那双眼睛仍深刻烙印在他的眼中，他的大脑拉响警报，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快点报警！ —— “叮！” 电梯抵达顶层。 雾村修进入楼道，迅速被一股阴冷到刺骨的风团团包裹。 风中带着浓烈的恶意与尸体的腐臭。 他走神想着，刚才电梯门响的声音，像极了烤面包机发出的声音。 要不要买个烤面包机？ 虽然肯定不会用，但放在厨房里当个装饰品也挺好的。 通往天台的门上了锁，锁身有些生锈，应该很久都没人打开过。 雾村握住锁身和锁头，轻轻一拔，不损分毫地打开了锁。 “嘎吱——” 天台门发出刺耳的声音。 坐在天台边上享受清闲时光的鬼魂身子未动，直接将脑袋转了180°看向从门内走出来的雾村修。 天台呼啸的风刮起男人及膝的风衣，整个场景像极了鬼魂记忆里的偶像剧。 好几年没人上过天台来了。 鬼魂飘到这位不速之客旁边，绕着对方飞了几个圈，思索着这人想做什么，自己又该怎么吓唬对方。 就像吓唬那个306的女人一样，惨叫声和哭声都会让他无比开心。 要不，直接把他吓到跳楼如何？ 直到男人走到天台废弃的蓄水池旁。 鬼魂恶意满满的笑容才瞬间僵在原地。 “小若新，26岁，十三年前被合租舍友残忍分尸，警方很快抓到了凶手，并找齐了几乎全部的尸块，只剩这一小截指骨。” 说着，雾村一点也不嫌脏地捡起了蓄水池旁一颗不起眼的白色‘石子’。 小若新阴沉下脸，原本还算清秀的脸立刻变得可怖起来。 “你怎么知道……不，你居然能看见鬼魂？真有意思，刚才还没发现，你给我的感觉怎么不人不鬼的。” “这可不是什么好的形容词，不过只看表面意思的话，大概也是对的。”雾村笑了下。 “看到你以后我就明白了，这周围干净到连一点怨念都没有，原来都被你给吃了。” “怨念？”小若新想了想。 “你是说那些…没有意识的鬼魂。” “对，充满怨念和不甘的人死后，哪怕被引渡者带走，也会留下一些无法被清除的怨念，算是灵魂的一部分。” 小若新：“……引渡者？感觉像是死神一样。” “没错，引渡者就是死神，不过死神是西方那边的叫法，看你喜欢那边的叫法还是这边的叫法咯~” 雾村耸耸肩，张开手臂像是要给小若新一个大大的拥抱，“来吧，你在现世逗留得太久了，快跟我去地狱报道吧~” “嗤，我刚死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来，现在我好不容易强大到能够触碰活人的世界，我才不会跟你去那个该死的地狱！” “这你怪不了我啊，我也才刚刚调剂过来，都是打工人，干嘛为难我嘛~” “哼，想让我去地狱，就先打赢我再说！” 浓浓的血腥味从小若新身上散发出来。 被肢解的断口源源不断渗出鲜血，此时的小若新已经完全变成了惨死时的模样。 身体四分五裂，断口与断口之间被鲜血连接。 小若新的四肢像是能够自由挥舞的皮鞭，在空中狂乱舞动，朝雾村修猛扑而来。 吞噬了那么多的怨念乃至其他鬼魂，让小若新从一个普通的鬼魂变成了具备伤人能力的厉鬼。 厉鬼及厉鬼以上，已经不需要引渡者引渡了。 雾村修单手叉腰，好整以暇地望着飞来的密集尸块。 直到尸块到了面前，他才抬起另一只手。 像是静止了时间，所有的尸块都悬停下来。 小若新震惊地望着这一幕，竭力想要将身体收回。 然而往日里分外听话的身体，却在此刻全部无视了他的命令。 “你、你做了什么？” 鬼魂惊恐起来，他已经好几年没有感受到这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了。 “这么多年的成功让你忘乎所以了吧，你只是一个鬼魂，充其量就是个不入流的厉鬼。” 雾村不屑笑了声，反问道：“而我呢？我是引渡你们这些鬼魂到地狱的引渡者、死神，你哪来的自信和我叫板。” 说着，不等小若新开口求饶，他抬起的手便猛地握紧。 空气中，密密麻麻的黑红色细线迅速收紧，将缠绕固定的所有尸块勒碎成细密的肉末。 血红色的力量争先恐后地涌入雾村修的体内。 黑眸被血色充盈，风衣下的白色衬衫也被鲜血浸透。 雾村舒服得伸了个懒腰，信步走向天台边缘。 厉鬼及厉鬼以上，不需要引渡，当场格杀即可。 而格杀厉鬼后留下的力量，自然而然会被引渡者吸收。 …… “是真的啊！警察先生，那个男人——我完全没在公寓楼的住客里见过他！” 管理员焦急解释着，带着警察离开顶层电梯，朝监控所看到的那个男人最后进入的天台位置赶去。 “我怀疑他就是三楼佐野小姐晚上听到的那个声音，我亲眼看到他刷了公寓门禁卡进来的，他如果连门禁卡都有，或许真的能打开佐野小姐公寓的门！” “好了好了，你已经说过很多遍了。” 巡逻警察安慰着惊慌过度的管理员。 另一名警员则在看到天台大门敞开时，握住了腰侧的警棍。 “天哪！”管理员脸色煞白。 “平时天台都是锁着的，他肯定在天台！” “小声点！” 两名警员将管理员护在身后，握着警棍，极其小心地越过天台大门。 楼内昏暗，短暂适应外界光线后，三人都是一惊。 只见正对着大门的天台边缘，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正挺拔站在那里。 狂风中，男人微微侧头，似乎是向后看了一眼，随后便毫不犹豫地往前迈出一步，瞬间坠落。 “哇啊——！” “不要跳——！！” 管理员的尖叫和警员们的制止声同时响起，但都已经迟了。 对方跳得干脆，像是对人间失望透顶、毫无留念。 但楼下，迟迟没有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警员们冲到天台边，鼓足勇气向下张望。 没有摔得血肉模糊的尸体，只有来来往往的过路的行人。 “这……这什么情况？尸体呢？” 一人捂住头，感觉脑袋有点发懵。 “等等，你看这是什么？” 另一人则注意到了跳楼男子站立的位置，有一颗小小的、扁扁的白色石子。 那石子随风晃动，像是随时都会被刮走，但又一直稳稳地停留在那。 “这个形状……好像是小拇指的指骨。” 两个警察对视一眼。 另一人声音颤抖地猜测。 “难道这里发生过凶杀案，刚才那个男人是……鬼魂？” 听着两人的对话，管理员突然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腿。 “对了，十几年前死过一个人，听说有几块尸块被凶手埋在了天台的蓄水池里，所以天台才封闭的……” 又是一阵狂风刮过。 三人深吸口气，被吓得仓惶离开天台。 6 事件解决 “雾村先生！” 傍晚，接到雾村电话的佐野赶到了公寓楼下。 刚从出租车上下来，她就感觉面前的公寓大楼变得不太一样了。 以往回来时，总感觉大楼隐藏在看不见的雾里，模模糊糊得有些阴冷。 现在雾气消散，整栋大楼都变得清晰温暖起来。 佐野呆立在原地，直到被同行的萩原提醒一句。 “佐野小姐，还是很害怕吗？” “啊？没事，雾村先生不是说已经解决了嘛。” 佐野回给萩原一个轻松的笑，快步走向等在公寓门口的雾村修。 跟在两人身后的松田撇了下嘴，有种想吐槽又无从吐起的感觉。 这种委托类的工作，好歹要有个证明吧。 总不能雾村修说一句“解决了”，就真的能解决。 但话又说回来，灵异事件该怎么要证据。 巫师好歹还当众跳个大神，雾村修抓鬼却要避开他们。 “托你们的福，事情圆满解决。” 雾村修抬起手，将一页十多年前的报纸交给佐野。 “这栋公寓楼以前死过一个叫小若新的男人，鬼魂停留在附近，才打扰到了佐野小姐。” 这页报纸上，就是关于那起恶行案件的报道。 看到标题特别醒目的‘碎尸’时，佐野惊呼一声，脸色有些发白。 这段时间一直站在卧室门口、一直给她打骚扰电话的，就是这个被碎尸的家伙。 想象对方血淋淋地站在门口的样子，佐野就感觉一阵恶心反胃。 她强忍住想吐的冲动，又问道：“那他为什么只骚扰我，公寓其他人好像都没受影响。” “因为你本身的阳气就比较弱，小时候应该做错过什么事吧？比如……推倒神龛之类的。” 随着雾村的话，佐野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点点头，声音有些颤抖。 “我…我不记得了，但妈妈以前提到过，我小时候得罪过神明……不知道是推倒神龛还是别的事，我——我现在就问问…” “没事，不用问了，这件事也请交给我！” 雾村拍拍佐野紧绷的肩膀，唇角上扬，露出热心明媚的笑容。 “我这里也售卖御守，一千円一个，虽然价格有点小贵，但也是真的好用！” 说着，他拉开风衣一侧，露出内里挂着的琳琅满目的御守。 “挑一个吧，第一直觉最喜欢的那个。” 这诡异的一幕带给人的冲击实在是大。 毫不夸张地说，雾村修属于那种天花板级别的大帅哥，随便一站都有种拍海报的既视感。 但就是这样一个大帅哥，风衣里面却挂着花里胡哨、五颜六色的御守，语气已经不像是推销，更像是骗老年人买保健品的诈骗犯。 佐野眨眨眼，没怎么怀疑就上了当，爽快掏出钱包。 “我买一个！” “稍等一下，佐野小姐。” 萩原觉得还是再考虑下比较好。 “要不明天再买？如果今天晚上确实没有鬼再来打扰你的话。” 松田也劝道：“这种一听就是骗人的，像什么转运水晶之类的，真能转运的话早就人人都中彩票了。” “可是……” 佐野被劝得有些意动。 对啊，如果她的感觉是错的，今天晚上那个鬼还会再来怎么办？ 那就证明雾村先生是骗人的，御守也不会有用啊。 正当她要拒绝的时候，雾村也开口了。 男人放下风衣，微微垂着头，黑发下的双眸也不像刚才那般明亮。 “没关系的，佐野小姐……我能理解，你们看不到鬼魂的存在，会怀疑也是正常的。” 他勉强扯出一丝坚强的笑容，却又满是自嘲地说。 “我只是想竭尽所能地保护每一位寻求帮助的委托人，相信也好、不信也罢，从拥有阴阳眼的那天起，我就注定…” “不，我买！”佐野迅速上前，在握住雾村的手的同时，把钱也塞了过去。 “我委托了您就肯定要相信您，请您不要妄自菲薄，这个充满鬼怪的世界需要雾村先生来拯救！” 这个世界怎么就突然充满鬼怪了啊？ 松田深吸口气，感觉诈骗犯骗人也不过如此了。 更恐怖的是，普通的诈骗犯还没有雾村修这么好的长相条件。 那张脸一旦露出可怜的表情，哪怕不说话，也会让人瞬间心软。 松田锤了自己胸口两下，咬牙对幼驯染道：“萩，这不是你最擅长的事嘛！” 他们可是预备役警察，眼睁睁看着同学被骗是不是有点太失败了。 萩原摇摇头，为自己正名道：“我可不会装可怜骗女生买东西。” “你现在骄傲个什么劲啊！” 松田平时把时间都用在拆装上，和女生打交道的次数不多。 唯一接触机会多的萩原姐姐萩原千速，回忆起来也大多都是以‘惹千速姐生气、被重拳教训’而告终。 萩原叹了口气。 “已经做不了什么了。” 明码标价的商品，价格也不贵。 就算报警，警察也不会管的，更何况是佐野自愿购买。 “交易愉快~”雾村收下钱，一改刚才的脆弱可怜，很可靠地保证。 “今天就回公寓睡吧，我会在楼下等一晚上，如果有问题就打电话，我会很快上去的。” “等一晚上？”佐野惊讶问。 “会不会太麻烦了。” “收了钱就要做好，我可不是那些只会骗人的巫师神棍。” 雾村说着，得意看了眼佐野身后的萩原和松田。 “不止是今晚，以后如果又出现什么问题，都可以来联系我。” 佐野脸颊涨红，用力点头。 “嗯！我绝对相信雾村先生的能力。” …… 时间马上就要到夜里的12：00了。 雾村修丝毫不嫌脏地蹲在马路上，风衣下摆垂在地面。 这个位置，一仰头就能看到佐野家的窗户。 本来他可以不用这么麻烦的，说要蹲守其实就是骗佐野安心。 等对方不再观察窗外情况时，他肯定立马走人，不在这浪费任何一点时间。 但没办法，两位预备役警察也待在这里。 美其名曰是保护佐野小姐，其实就是在监视他而已。 雾村挠挠脸颊，无奈劝说道：“要不你们先回去吧，不还是大学生嘛，明天不用上课？” “不上课了，现在只要写好毕业论文就行。” 萩原笑着反问，“话说雾村先生，您已经在这蹲了好几个小时了，难道腿不麻吗？” “你这么一说倒确实挺麻的。” 雾村慢吞吞地站起身，装作一副腿很麻很难受的样子。 松田瞥来视线，“通灵师的体质这么差？” 雾村起身的动作僵了一下。 这…他到底是起还是不起啊？ “……通灵师也是人嘛，体质再好也会难受生病的。” 他锤了锤自己的大腿，无辜又无奈地说。 “我觉得你们好像对我有什么误解，因为我卖给佐野小姐一个御守吗？还是说你们暗恋她，不想看到她和我走得太近？” 松田：“只是看不惯你用花言巧语骗别人的钱而已，就像让老年人买保健品的混蛋家伙一样。” 雾村：“那些人之所以是混蛋，是因为那些保健品是假的、无效的，但我不一样，我卖出的御守可都是货真价实的。” 只是就算再货真价实的御守，也不会影响到人类已定的死亡结局。 萩原好奇问，“雾村先生眼里的世界是什么样的，周围到处是鬼魂吗？” “倒也没有那么夸张，大部分死掉的人的灵魂都会前往地府，能留在人世间的少之又少。” 风吹起雾村的风衣下摆。 在暗云遮住月亮的时候，时间也来到了晚上的12点整。 定好的闹钟响了起来。 雾村很快挂断，并抬头看向306房的窗户。 窗户亮着灯，佐野显然没有胆量在回来的第一晚就关灯睡觉。 她在卧室里熬到12点，握着手机和御守紧张兮兮地等了一会儿。 直到五分钟过去，都没有电话打来。 有效果！ 雾村先生成功赶走了鬼怪！ 窗户里，探出一个兴奋挥手的身影。 紧接着佐野打来了电话，表示真的没人再给她打电话，也没人站在卧室外敲门。 “谢谢您，真的太感谢您了雾村先生！我没有太多钱，一旦违约退房的话，根本付不起新房的房租……” 情绪激动，佐野说了很多。 雾村安静听着，直到对面终于说得差不多了。 “没事的，佐野小姐，我还是那句话，如果您对本次服务还满意的话，可以向身边的朋友多推荐一下。” 挂了电话后，雾村看向旁边两人，从口袋里拿出保时捷钥匙。 “时间很晚了，需要送你们回去吗？” 松田和萩原盯着保时捷的车钥匙，短暂纠结后还是拒绝了雾村的好意。 “算了吧，911只能坐两个人，我们打车回去就好。” 松田感觉心都在滴血，这么好的一个接触911的机会，可惜车主是雾村修。 他刚才还在说对方花言巧语，现在哪好意思坐对方的车。 “没错，我们自己回去就好，刚才佐野小姐还发消息说要给我们报销车费呢~” 萩原也感觉挺可惜，就算是在修车行打工的时候，911也不是轻易就能见到的。 “好吧，那你们注意安全，我先走了。” 雾村没有强求，见他俩都拒绝后，便先行告辞往停车场走。 还没等找到自己的车，他的手机便响起了任务提示音，又有人非正常死亡了。 7 乐园魔术师（上） 东京某大学活动室。 东阳介打开门，果然在里面找到了两个几乎形影不离的家伙。 “降谷、诸伏，你们果然在这，今天晚上要不要去大冒险？” 活动室里，两个青年面对面坐着。 桌上各有一台正在工作中的笔记本电脑。 降谷零停下打字的动作，扭头看来时毫不客气地发问。 “东阳，论文写完了吗？课题做了吗？演讲准备好了吗？” 三连问变成无数锐利的箭头，根根直戳东阳介的胸膛。 打击过大，东阳介在原地晃了晃身子，才无比可怜地垮下肩膀。 “饶了我吧，我已经连轴转三天了，必须要好好休息一下，而且你们还记得我一直在看的《直击异事件》的灵异杂志吗？它有一篇报道突然就火了。” “这和你的大冒险有什么关系吗？” 诸伏景光也放下手头的工作，单手托腮望着这位社团认识的跳脱朋友。 对方同时还加入了灵异社团，对任何发生在世界上的灵异故事都抱有浓烈的好奇心。 “当然有啊！” 东阳介似乎就等着他们问这话，连忙拉过背后书包，从里面掏出灵异杂志。 “能被这本《直击异事件》报道出来的，都是真实发生在国内的事件，因为总是实事求是地采访报道，所以不像灵异小说那样受欢迎……” 说着，他飞快找到折了一角的故事。 “就是这个！这个故事是三天前发生的，起初是一则新闻——警方通报十三年前侦破的分尸案中，死者的最后一块骨头被找到，反正就是宣扬警察的刻苦努力之类的，提高公众好感……” 他突然沉默了，小心翼翼问道：“我这么说你们不会生气吧？” 降谷翻了个白眼。 “你都已经说完了，再问这个有什么用。” 诸伏笑道：“放心吧，我们还没正式当警察呢，而且你说得也没错。” 一件案子过了最佳的调查时间后，侦破希望就不大了。 久而久之就会变成堆积在仓库里的陈年旧案。 如果不是为了应付上面的检查，警方肯定不会想往身上惹麻烦。 更何况是这种，十三年前发生的已经被侦破的案件。 东阳介松了口气，“那就好，先说好啊，你们当警察后可不能给我穿小鞋的，得罩着我啊！” 降谷：“放心吧，你一旦违法犯罪，我绝对会把你抓进监狱里。” “去你的，我说到哪了……对，新闻过后，网上爆出这不是警察找到的，而是死者的鬼魂引导警察找到的。” 东阳介又掏出手机，点开一个保存下来的帖子。 “这就是那个帖子，帖子里说前段时间公寓三楼有个住户每天晚上都被鬼骚扰，当时的尖叫声整栋楼都听得到，还报警调查过有没有跟踪狂。” “然后今天杂志上刊登的，就是目击鬼魂跳楼的亲历者大楼管理员的采访，那天之后他就辞职了。” “听起来……是挺玄乎的。” 降谷给出自己的评价，“编得不错。” “才不是编的呢，杂志上的都是真的！” 东阳介很是气愤。 “总之，今天晚上我已经约了灵异社的朋友去大冒险，你们要去吗？” 降谷有些意动，便看向诸伏听对方的意思。 诸伏想了想，好奇问道：“你们是要去那栋公寓吗？没有钥匙怎么进去，而且就算进去了，我感觉……既然鬼魂已经引导警察拿到了最后的骨头，就证明他心愿已了，已经离开了。” 东阳介：“我们不去那栋公寓，我们要去解决另一起分尸案件！” 降谷：“哈？” 东阳介：“三年前发生的郊外徒步女子被杀事件，当时闹得挺大的，你们应该也有印象。” 诸伏：“那起案件的凶手不是还没被找到吗？” 东阳介：“所以说啊，如果我们能成功探知到鬼魂、和鬼魂建立交流的话，她就会告诉我们凶手是谁。” “呃，我觉得吧……” 看着东阳介自信期待的眼神，降谷还是没忍心说得太直白。 “东阳，凶手还没被抓住的前提下，去找鬼魂太危险了。” “放心吧，我们这里可是有好几个人呢，还有一个截拳道高手！” 东阳介很自信地打出几个截拳道的招牌动作，表示这个高手就是他本人。 “真遇到凶手的话，就让他看看我们找鬼小分队的实力！” 降谷和诸伏对视一眼。 降谷是一开始就有点感兴趣的。 诸伏则是因为东阳说的那句——如果能成功和鬼魂建立交流就会知道凶手是谁——才意动起来。 如果这个世界真的有鬼…… 尽管理智告诉他绝对不可能，但他还是想跟去看看。 “太好了！这样我们就有六个人了。” 东阳欢呼一声。 诸伏敲了敲桌子，“但我们也有条件。” 东阳：“什么条件？” 诸伏：“一旦遇到不对劲的情况就要马上离开，不能学恐怖片里的主人公作死。” …… 深夜，东京郊外的废弃游乐园。 曾经，这里也是关东地区有名的大型游乐园。 最热闹的时候，地上地下的停车场加起来都不够用。 随着三年前徒步女子的尸块被从游乐园各处挖掘出来，这里便迅速荒废，成了一片只有试胆者才敢踏足的地方。 旋转木马、摩天轮、海盗船……经过三年的风吹日晒雨淋，各种娱乐设施都变得锈迹斑斑。 夜里去看时，像极了大片大片干涸的血迹。 初春临近，冬日干枯的荒地生出新芽，却还没达到足以遮盖地上碎石的厚度。 女人的双腿大面积贴在碎石地面上。 随着不断蹬踹的动作，被锋利的碎石划开一道又一道血淋淋的伤痕。 这些在平时会被百倍重视的伤痕此刻已不再重要。 女人努力地挣扎着、尖叫着。 但羸弱的力气根本比不过揪着她的头发，把她往乐园深处拖去的男人。 此时此刻，在恐惧和痛苦之余，她只剩一种情绪——无尽的懊悔。 明明原本不会出事的。 芝尾千春只是回神奈川看望父母时，因为领导的电话必须要开夜车返回东京。 车灯照耀的前路上，一个长发披肩、穿着长裙的女人痛苦蜷缩在地上。 她想都没想就下了车，结果就这样，被‘女人’拖到了这里。 穿着长裙的男人一脚踹开魔术屋的大门。 巨响回荡在空旷荒凉的游乐园里，震得芝尾的心都落空了几拍。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头皮已然麻木到毫无知觉。 “求…求求你……求求你饶了我，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只要能让我活下去，呜呜呜……求求——啊！” 她尖叫一声，脑袋被重重砸在地面上，立刻失去意识。 变得寂静的魔术屋里，很快响起拖拽声和男人充满愉悦的轻松哼唱。 —— “好冷啊……” “你们刚才有没有听到女人的尖叫声。” “噫，你别吓唬人啊。” “什么吓唬，我刚才真的听到了！” “骗人，我怎么没听到。” 游乐园靠近入口的位置，六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男女背着包、打着手电筒，十分谨慎地向前行进着。 领头的那人，也就是东阳介，手里提着一个挺大的仪器，另一只手拿着根不断乱转的天线。 降谷和诸伏不是灵异社团的，但也听东阳炫耀过他们社团的宝贝，也就是这台探灵仪。 据说是上上上上届的部长留下的，那位传奇部长的祖先是平安时代的阴阳师。 虽说传到现在已经算是断了传承，但通过阅读古籍，传奇部长还是率领部员们打造出了这样一台探查周围灵魂反应的仪器。 仪器上的数值正在升高。 乱转的天线也逐渐缩小了转动的幅度。 “欸，有反应！” 东阳的激动吓到了本就紧张的众人。 “怎么了怎么了？” “真的有反应吗？” “噢！这仪器第一次指示出这么明确的方向！” 灵异社的另外三人围到东阳身边。 叽叽喳喳兴奋一阵后，朝着仪器指示的方向加快了脚步。 跟在后面的降谷和诸伏无奈对视一眼，也快步跟了上去。 手电筒的光束随着跑动的幅度上下颠簸，晃眼的圆形白光扫过乱糟糟的地面。 诸伏景光目光一顿，下意识拦住向前追赶的降谷零，将手电筒的光定在沾着血迹的石头上。 还未凝固的血在光照下亮晶晶的，一路延伸向前，正好是东阳他们前进的方向。 降谷被拽住时还有些茫然，但在看到血迹之后，立刻就把询问的话憋了回去。 “是血？！我去把他们叫回来。” 他说完就快步朝前跑，将东阳他们拦了回来。 诸伏弯腰，伸出一根手指蹭了点红色液体捻了捻，又闻了一下。 粘稠的、很腥，是血的味道，但无法确定是人还是动物。 “报警吧。”他抬头，看向回来汇合且面色都不好看的朋友们。 “还记得我们在路边见到的那辆空车吗？” 仅从车内的装饰和副驾驶座的手提包来看，司机很可能是位女性。 抛开来游乐园的动机不谈，有车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开车过来，而要把车停在马路边上呢？ 无论从哪方面来看，都太可疑了。 8 乐园魔术师（中） 一整个魔术屋由台上台下两部分构成。 台下是阶梯状的观众席，台上是魔术师表演的舞台，舞台中央放置一张简陋的铁床。 与周围的破旧不同，铁床崭新无比，被一盏自上而下的舞台灯照耀着，反射着金属冰冷坚硬的寒光。 芝尾无知无觉地被抱上铁床，额头伤口淌下的血顺着面部轮廓，蜿蜒下几道狰狞的血痕。 “噢~真是完美的道具。” 男人陶醉地看了会儿，这才微微整理下换好的燕尾黑西装，朝着空无一人的观众席弯腰行礼。 在他眼里，魔术屋坐满了五官模糊的观众，期待等待着接下来的精彩表演。 这一认知让他的心跳速度越发快了起来。 整整三年，他用了整整三年的时间才筹划出新的魔术节目，之前都是用小动物实验，今天第一次正式表演，一定不能出错。 呼出口气，他用最饱满的情绪伸开双臂，激动道：“亲爱的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奇幻魔术屋的夜间演出现场，我是深夜魔术师新山空！” “啪！”“啪！”“啪！” 隐隐的，新山空仿佛听到了热烈的掌声。 他顺着最为清晰的鼓掌声望去，便见在第一排观众席的正中间，坐着一个身穿黑色风衣的年轻男人。 男人翘着二郎腿，坐姿悠闲随性，偏长得好看，再怎么悠闲也自带着让人移不开眼的气质。 新山空的呼吸加重几分，更加激动起来。 “谢谢！谢谢！接下来，是我为大家准备的回归魔术——活体切割！” 说着，新山空在原地转了个圈，抬手从刚才展示过的空荡荡的背后拿出一顶帽子。 新山空：“但在正式表演前，我需要先准备好切割的工具。” 他开始用各种魔术变出镊子，手术刀、工具锤等等。 让他欣喜的是，那位尊贵的前排观众一直在看着他的表演。 那双如宝石般美丽的红眸无比专注，专注到他都想要抠下那双眼睛，好好珍藏起来。 新山空看不到的是，风衣男子身边正坐着一个他很眼熟的女人。 他要是能看到，绝对会认出来，那是他三年前第一次魔术表演时残忍杀害的女人。 “啧啧啧，看看他的眼神，他对你很感兴趣啊，引、渡、者。” 风衣男子低低笑了声，无奈道：“个人魅力如此，我也挺苦恼的。” “哼，自恋狂！死神都是你这样的吗？” “还好啦，也不是所有的死神都长得和我一样帅，他们没有自恋的资格~” 雾村修抬手比耶，得意笑出白牙。 看着他嘚瑟的样子，女鬼双拳攥紧，声音拔高几分。 “难道你要一直这么看着，直到他真的把人杀了吗？你不是神吗？！” “欸——关键时刻不要混淆概念好不好，你上一句话还说我是‘死神’，怎么这一句里就只有‘神’了。” 雾村修好整以暇地望着女鬼，红眸深处是化不开的冷漠。 “其实你心里也清楚，死神就是这样，冷眼旁观着所有人的死亡，所以你才会混淆概念，企图用人类的道德来绑架我。” 女鬼咬着牙，被堵得哑口无言。 雾村修遗憾道：“可惜啊，你绑不到我，因为我不是人，就算她遭受再残忍的对待，就算她哭得再惨，我也会冷眼旁观到她咽气的最后一刻。” “但…但是……”女鬼想要反驳些什么。 如果她拥有能接触活人的力量，她绝对会折磨死新山空，不求任何人的帮助。 但她没有，人鬼殊途，她再怎么努力也碰不到新山空。 如果不想这个女人步她的后尘，她就只能哀求这位笑意盈盈，看似很好说话、实则冷漠到骨子里的死神。 “死神大人……您难道不觉得不公平吗？”她垂下头，眼角滑下两行血泪。 “他已经杀了我了，他是个疯子、是坏人，为什么坏人可以逍遥法外，坏人能活下去，我们这样努力生活的好人却活不了呢？” 雾村修动容地望着她，很快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替她擦拭掉眼泪。 “别哭了，你哭得我都难过了。” 女鬼眼中亮起希冀的光。 雾村却摇摇头，很有耐心地纠正着她的说法。 “他逍遥法外是警察的责任，等他死了以后，自然有地狱的惩罚在等着他。” 他修长的手指将女鬼鬓边的长发顺到耳后，声音越发温柔。 “朋友，你死的时候已经成年了，难道你还不知道，这个世界本就没有所谓的公平吗？” “你！” 女鬼瞪向他，身边突然翻涌起浓浓血雾，双手指甲也迅速变长到一个可怕的程度。 鬼魂本就会比人类时期更容易丧失理智。 在愤怒之下，女鬼几乎控制不住自己要杀了雾村修的冲动。 雾村修不为所动地笑笑，扭头又看向台上的表演。 新山空已经把所有的工具都变了出来，放到一个不知何时拿上来的小推车里。 对方绕到桌后，利用手帕遮挡变成一瓶水浇在女人脸上。 刺激之下，女人猛地睁开眼，被正对着下方的强光闪了一下，随后强光又被俯下身来的阴影遮住。 新山空握着手术刀，脸上是几近癫狂的笑。 她被束缚着，用力摇头拒绝，哭喊着求男人饶过她。 新山空没理会她，只是略带紧张地看向台下。 风衣男子仍带着欣赏的目光注视着他。 “久等了，观众朋友们，接下…” “喂！快点给我住手，不然别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随着一声大喊，手拿奇怪仪器的东阳和灵异社的三个朋友正义凛然地出现在观众席的最高处。 离得远了看不清楚。 离近了才会发现，他们四个完全就是绣花枕头，被椅子挡住的腿哆嗦到跟触电一样。 新山空慌了，他没想到自己精心挑选的表演场地竟然会有不相干的人闯入进来。 不甘和愤怒涌上心头，但在魔术屋外隐约传来的警笛声的威胁下，新山空还是决定放弃这次表演，从后门逃离。 “先生！”他摘下魔术帽放在胸前，冲着第一排的风衣男子大喊。 “深感抱歉，这次表演发生了意外，等我下次找好地方再重新来过！到时候给您免除门票！” 说完他转身要跑。 但就在这时，从后门绕近的两个青年已经到了近前。 降谷零自下向上挥拳，快速且强力地重击在新山空的腹部。 剧痛袭来，仿佛内脏都在瞬间移位。 新山空无力倒下，因疼痛而颤抖的手努力伸向第一排已经站起身的风衣男人。 他好像在挽留些什么。 降谷感觉莫名其妙，顺着对方努力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一排排空荡荡的破旧座位。 莫名的寒意侵袭身体，降谷打了个哆嗦，连忙收回视线。 “没事了。” 诸伏解开捆绑着芝尾的束缚带，想把对方从台子上扶下来。 但后者惊吓过度，这时候死活不让他碰，直到同行的灵异社女生跑过来，她才逐渐安静。 能听到警笛声的话，警察应该马上就来了。 众人用拆下来的束腹带捆住了新山空，聚在一起等着警察过来。 “我去我去我去，你们快看啊！” 东阳无比激动地大喊，“测量值爆表了，天线也稳定指着一个方向！” “欸，真的啊！” “难道这里真的有鬼？” “前辈留下来的测量仪居然真的管用！” 天线笔直指向一个方向。 降谷看去，突然意识到那个方向和新山空挽留的方向完全一致。 难道……真的是鬼吗？ 他背后渗出冷汗，感觉周围的温度又降低了许多。 “怎么了？”诸伏迅速察觉到好友的不对劲。 降谷吞咽一下，将刚才新山空的不对劲说了出来。 诸伏眉毛一挑，突然提议道：“要不我们在这玩个笔仙游戏，如果有鬼的话，一定能和我们交流。” “景！” 降谷瞳孔地震，万万没想到幼驯染会这么勇。 万一真的有鬼，他们玩了笔仙游戏以后缠上他们怎么办！ 诸伏的勇敢让灵异社的四人都震惊起来。 四人对视过后，东阳迟疑着道：“那要不咱们玩……” “不许动，举起手来！！！” 涌入的警察打断了他们的交谈。 笔仙游戏自然也成了空话。 现场需要拍照、犯人需要带走、受害者需要治疗，灵异小分队的六人跟随警察到了外面做笔录。 雾村修同样也和女鬼离开了魔术屋。 恢复冷静的女鬼目光复杂地望着正被医生包扎腿上伤口的芝尾。 有开心也有羡慕和嫉妒，如果三年前，她也能遇到这样一群探险的学生就好了。 “你早就知道她不会死吗？” 女鬼看向雾村修，“你今天过来，只是为了…杀了我？” “引渡者做的事能叫杀吗？我只是要带你去地狱而已。” 雾村修没有回答女鬼的第一个问题。 他微微弯腰，抬起一只手，绅士道：“女士，该去地府报道了~您也不想让我难办吧。” 女鬼皱起眉，最终还是把手放到了雾村修手上。 很快，她的灵魂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 树上的乌鸦发出几声沙哑的叫。 降谷扭头看去，在视线捕捉到远处站着的一道黑影时，枪声响起。 新山空的太阳穴被远处射来的子弹精确贯穿。 被诸伏拉着躲到车后的时候，降谷看到那道穿着风衣的身影转过身来。 面容看不清晰，只有一双眸子如干涸的血。 雾村修来到这，是为了引渡新山空的。 9 乐园魔术师（下） 新山空曾经是一个活跃在暗处的黑衣组织的成员之一。 三年前，他在没有接受任务的情况下残杀了一名女子。 好巧不巧的，那名女子的母亲是一家大型企业的老板。 事情闹得很大，尤其是东京地区警方的彻夜搜寻，间接影响到了组织很多任务的原本安排。 由于新山空知道得很多，组织不可能留下这么一个隐患。 但新山空也是聪明，知道所有人都在找他，杀了人后便立刻躲了起来。 直到最近，为了筹划新的魔术表演，新山空再度出现，购置各种魔术道具。 他以为三年过去，组织已经像警察一样彻底忘了他，但没有，他低估了黑衣组织的耐性和记忆力。 在他从黑市上购买用具的时候，组织就派人盯上了他。 跟看小说一样，雾村浏览过新山空的生平经历，最后彻底删除该记录。 从今天开始，新山空要在地狱接受漫长的刑罚，受刑结束也只有投胎畜生道的机会，所以留着这个记录没有任何用处。 至于和新山空有所牵扯的‘黑衣组织’，雾村修不感兴趣。 那是人类警察该调查的事，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通灵师，就该做些通灵师该做的事。 就比如推销一下自己的通灵事务所。 东京非自然死亡的案件太多，搞通灵事务所是有很大的市场的。 不过前提是先打响自己的名气，有了名气才会有源源不断的客人上门，才会有源源不断的钞票飞进口袋。 引渡者没有工资，他想活得更肆意潇洒，光靠那点时间积累下的存款可不够。 而且他还有换新车的想法。 预备役警察说得很对——911只能坐两个人。 说得好听点叫‘两门四座’，其实后面那两个座只能坐小孩或者放包，换个成年人会挤得要死。 没错，是因为太挤了！ 绝对不是嫌911难开，也绝对不是开够了。 雾村修攥起拳头，默默给自己打了打气，随后摁了几下车喇叭，吸引前面六个人的注意。 —— 灵异小分队的六人刚刚帮警察破获了一起案件，还救下了险些遭受毒害的受害者，现在或多或少都有些激动。 更重要的是，灵异社祖传的宝贝真的有反应，这个世界可能真的有鬼！ 东阳绝对是最激动的那个。 “今天的行动大获成功，咱们等警察调查完以后再去游乐园吧，就按照诸伏说的，在那玩笔仙游戏。” “别了吧，万一真招来鬼魂怎么办。” “凶手都被不知道哪来的狙击枪干掉了，说不定那个地方是什么坏人的大本营，我们还是别去了。” “那我们找其它分尸案的丢尸现场呢？反正咱们东京分尸案多的是。” 大家七嘴八舌讨论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这时，后方响起几声短促的喇叭声。 最先靠近的是两束打在地面上的近光灯。 保时捷911大敞开车棚，坐在驾驶座里的男人单手握着方向盘，冲他们打了声招呼。 “嗨~晚上好。” 路灯明亮，男人噙着笑容的脸让人不由地心神轻晃。 众人不明所以地对视。 “你们认识？” “不认识，但好帅啊…” “保时捷911欸，这也太牛了。” 降谷零微微皱起眉，尽管男人是坐着的，但那身黑风衣还是让他立刻就想起在游乐园见过的那道风衣黑影。 垂在身侧的手警惕攥紧，他在思考这个男人是不是狙击枪的同伙，过来这里杀了他们灭口的。 诸伏上前一步，将明显藏不住情绪的好友半挡在身后，冲保时捷上的男人笑道：“晚上好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是啊是啊，有什么事吗？” 东阳也热心问。 男人伸手到风衣内侧的口袋，将什么东西往外拿出。 “看你们这么晚了还在大街上，想提醒你们注意安全，早点回家，顺便给你们推销一下我的事务所。” 他把一沓名片递了出来。 降谷傻了眼，他原本已经脑补这人掏出枪来干脆“啪啪啪”的画面了。 结果就这，居然是要推销事务所而不是要杀他们灭口？ 东阳双手接过名片，低头看起来。 “雾村修，通…呃，通灵师？！” 灵异社四人猛地抬头，用比看到911还要明亮的眼睛望向雾村修。 雾村修压着胸口微微鞠躬。 “是的，我是一家通灵事务所的通灵师，能看到一些……普通人看不到的东西，你们今晚是不是去了不干净的地方？” 四人深吸口气。 东阳猛地点头，“对对对，您居然连这都知道！” “难道我们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吗？” 雾村修叹了口气，深沉道：“唉，看来的确是这样，你们难道没感觉背上有些沉吗？” 东阳：“对啊，怪不得我这么累，背上确实很沉！” 降谷忍不住吐槽。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背了包呢？” 东阳：“降谷！你在说什么啊，背包的感觉和我现在的这种感觉是不一样的！” 雾村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没错，只有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的人才能感受得到，不及时处理的话，你可能会被鬼吸走阳气，身体越来越虚弱。” 几分钟后，灵异社四人人手一个御守，冲着驶离的保时捷连连挥手。 “再见了，雾村先生~我们会竭尽所能为您的事务所做宣传的！” “谢谢您的御守，我会好好珍惜的！” “谢谢您让我们摸了摸保时捷——！” 诸伏、降谷没有买御守，也完全不相信雾村修的说辞。 两人木然看着仿佛被洗脑了的四人，有种想吐槽但又吐不出来的憋闷感。 诸伏移开视线，本意只是想摆脱这种憋闷，却突然注意到东阳放在腿边的探灵仪。 仪器冒着不算明显的黑烟，好像是报废了。 “不——！！！”东阳绝望呐喊，直接给探灵仪跪了下去。 “怎么会突然坏了呢？明明之前还好好的，难道是我刚才放的时候用力过猛了？不可能啊……” “等等，你们看指针，坏的时候，指针应该飙到了最高值！” “是烧坏了吧，难道刚才有个很强的鬼出现吗？” “刚才？刚才出现的……” 沉默弥漫，众人都意识到，刚才出现在附近的只有那个自称通灵师的家伙。 通灵师养着几只强大鬼魂的说法是有可能的。 一阵冷风吹过，众人都打了个哆嗦。 诸伏突然道：“东阳，给我张名片吧，是人是鬼，到时候去看看就好了。” * 最近几天，雾村修不算特别忙，基本每天就只发生一起命案。 加上开车越发熟练，他赶到目的地的时间也就越短。 节省出来的空闲时间里，他就找个人流量比较多的地方坐着，充分发挥自己的相貌优势。 跟人合照后便把提前准备好的名片发出去，期待未来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到事务所咨询。 当然，这并不是闲得没事干给自己找麻烦。 雾村修不是普通人，他发出的名片虽然多，但也不是每个人在拿到名片后都会生出来他的事务所的念头。 只有内心深处真的需要通灵服务或者驱鬼服务的人才会受到名片的牵引。 吹着商场的空调，雾村修翘着二郎腿坐在按摩椅上，翻看着宝马官网的新车介绍，思考自己是应该买m系列还是x系列。 只看存款余额的话，都买也是可以的。 但考虑到以后的快乐生活，还是省着点花钱比较好。 “哥哥好！” 雾村修移开面前的手机，看向站在按摩椅旁边戴着宽发卡的短发女孩。 女孩双眼放光地望着他，将一份传单双手递到他面前。 “我是帝丹小学三年级的铃木园子，我们正在商场南门外进行义卖活动，赚到的钱要捐给福利院，哥哥要去看看吗？” 雾村修接过花里胡哨的传单粗略扫过——帝丹小学义卖活动，等你来参加！ 这显然是小孩子手工画出来的，指腹还能感受到涂得太厚的蜡笔层。 在女孩期待的注视下，他站起身，低头笑道：“铃木小姐盛情邀约，我要是拒绝的话就太不解风情了吧~” 铃木园子脸颊涨红，连忙矜持地轻咳两声，牵着雾村修往义卖现场走。 “哥哥叫什么，是大明星吗，我怎么没在电视上看到过你？” “没看到就对了，我不是什么大明星，只是平平无奇的通灵师。” 雾村修拿出一张名片，“雾村修，通灵事务所的通灵师兼老板，有什么需要的话可以来咨询我哦~” “通灵事务所？”铃木园子接过名片。 “世界上真的有鬼吗？” “这个嘛~信则有、不信则无，不出意外的话，普通人是一辈子都看不到鬼的，所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鬼也是对的。” “嗯……”铃木园子很认真地思考片刻，最后决定帅哥说得都是对的。 “对了，雾村哥哥，我有个很好的朋友特别怕鬼，等到了义卖现场，你可不要说鬼故事吓唬她。” “放心吧，我可没那么恶劣。”雾村修笑笑，觉得这个小女孩还挺有意思。 “那你害怕吗？鬼故事什么的。” 铃木园子目光游移，心虚挺直腰板。 “当然不怕，我可是铃木园子，遇到再多鬼也不怕！” 10 怀疑 商场南门外是个大广场，有时候会被人租下来用作漫展现场或者偶像表演的场地。 今天则是免费借给了帝丹小学，用作孩子们的义卖现场。 小孩、家长、老师以及看热闹的路人都聚集在这，好不热闹。 雾村修跟着铃木园子到了三年级的场地。 地上铺了大大的野餐布，布上放着各种玩具、衣服、书籍等等，琳琅满目。 雾村修的到来让孩子们不约而同地“哇”了一声。 铃木园子嘚瑟地抬起下巴，双手抱胸炫耀道：“这是我发传单的时候从商场里找到的哥哥，很帅吧！” “真的好帅！” “哥哥好高啊。” 大多数孩子都表示了欢迎。 少有几个就喜欢唱反调的则垮下了脸。 一人哼了声道：“帅有什么用，能买东西的人才帅呢！” 立刻有人附和。 “没错，我们是卖东西的，又不是选秀大赛。” 铃木园子气得举起拳头。 “我们是义卖，你们这样就是强买强卖。” “义卖也要能卖得出去才行，你找人过来不就是为了卖东西嘛！” “你们！”铃木园子要冲过去揍人。 雾村修赶忙拦住她。 “好了，我确实有东西想买，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可是……”铃木园子低下脑袋，心里很是愧疚。 “可我不是想强制哥哥过来买东西的。” “我是真的有东西想买，这几本小说就很好。” 雾村修半蹲下身，在那几堆书里翻找出几本推理悬疑类型的小说。 工藤新一眼睛一亮。 终于！终于有人识货了！ 这几本书可都是他贡献出来的。 家里的小说太多，还有很多重复，所以当他说要参加义卖的时候，父亲就整理出了这几本不要的书来。 没想到这个可疑的家伙居然喜欢侦探小说。 工藤新一在看到雾村修的那一刻就记起他是那天见过的新手司机。 虽然第一印象不太好——绝对不是因为小兰觉得这个人长得帅——但现在，工藤新一对这个人的观感好了不少。 “你也喜欢推理小说吗？”他矜持走到雾村修身边，装出一副只是随便问问的样子。 雾村修低头看他，想了想道：“还好，打发时间的话，什么小说都可以。” “打发时间？”工藤新一听到自己期待破碎的声音。 男孩难掩失望，“好吧，这几本书是我带来的，希望你买回去以后能好好保存。” “嗯，我会的。”雾村答应下来，主动问道：“话说，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还有这个小姑娘？” “欸？”铃木园子惊讶望向毛利兰。 “兰，你们认识吗？” 毛利兰立刻解释起来。 “之前叔叔的车停在路中间，我和新一以为出了什么事，就过去看了看。” “怪不得我觉得眼熟，原来你们就是那天的热心小孩啊。” 雾村修看向名叫‘兰’的女孩。 女孩礼貌打招呼道：“叔叔好。” “……其实我更喜欢你们叫我哥哥，就像铃木小姐一样。” “没错！”铃木园子立刻拍拍胸膛，用教导的语气教授好友很有用的小知识。 “我姐姐说了，不管男女都会很在意年龄，所以面对长得帅的男人，我们就要叫他哥哥！” “原来是这样。”毛利兰表示明白，现学现用道：“哥哥好。” “你也好。” 雾村点头回应，视线在毛利兰和臭着脸的工藤新一身上扫过，无法确定到底是谁拥有能发现他的能力。 颠了颠手上的侦探小说，他笑问道：“我很好奇，那天是谁先发现我的车停在路中间的？” 毛利兰眨眨眼，“是新一，他可厉害了。” “哼，侦探的基本素养而已，没什么好夸的。” 嘴硬说着，工藤新一却几乎压不住嘴角上扬的弧度。 他的高兴没有持续太久。 突然一股毛骨悚然的阴冷从上方袭来。 雾村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工藤新一，眼底红芒包拢住映入瞳孔的瘦小身影，仿佛盯视猎物的野兽。 但他什么都没看出来，对方就只是一个很普通的人类小孩罢了。 死神的审视是极度危险的。 仿佛有一双看不见的手紧紧扼住咽喉。 年仅10岁的小侦探瞬间被冷汗湿透后背，僵硬到甚至不敢抬头寻找这种感觉的由来。 好在那股阴冷来得快、去得也快，只一个瞬间便像错觉般消散。 但背后仍是凉的，攥紧的手心也全是冷汗，这些现象全都在提醒他，刚才的感觉不是错觉。 工藤新一终于抬头，四周除了相熟的同学外，就是同学家长。 唯一的陌生人便是手拿几本推理小说的雾村修。 难道是他吗？ 那种危险的感觉是很近的，也只能是就在旁边的雾村修了。 “怎么了？”雾村修挑了下眉，变戏法般转了下手腕，两根手指便夹住一张名片递向工藤新一。 “这是我的名片，如果之后你还想要回这几本书的话，可以来这里找我。” “这是我们义卖的书，不会再要回来的。” 铃木园子连忙纠正雾村的说法。 雾村点头，从善如流地改口。 “那么如果需要任何服务的话，都可以来找我~” “……谢谢。” 工藤新一接过名片，看清上面的内容后紧紧皱起眉。 通灵师？ 要是以前，他绝对会对这种职业嗤之以鼻，并毫不犹豫地将名片扔到垃圾桶。 但有了刚才的感觉，他突然对这个男人充满了怀疑——这次真的不是因为小兰了！ 工藤新一有预感，这将会是他侦探生涯中的第一起重大案件。 “滴滴！” 手机震动，雾村修掏出它看了一眼，很快对园子笑道：“不好意思，铃木小姐，我有些事情要去处理，也很高兴认识你们两个，下次有缘再见吧~” “有缘再见！”园子举起名片挥了挥。 “我会帮你好好宣传事务所的！” “那就麻烦咯~” 雾村挥挥手，留给他们一个洒脱干脆的背影。 他今天穿得很酷，全身只有简约的黑白两色。 短皮衣下的白背心扎在工装裤里，宽腰带勒紧后让人不由自主地把视线击中到劲瘦的腰身上，两条手臂和侧腰之间的缝隙显得非常性感。 缝隙为什么会性感呢？ 铃木园子搞不明白，她唯一弄明白的就是——如果雾村修是明星的话，她肯定推爆！ “小兰，我们什么时候去事务所吧。” 铃木园子把名片递给毛利兰，“不过那是通灵事务所，你敢去吗？” 其实她之前说不怕是骗人的。 她的胆子和毛利兰差不多，就是更嘴硬一点。 毛利兰一听‘通灵’就有些犯怵。 “那家事务所…不会到处都是鬼吧？” “应该……不会吧。” 铃木园子也拿不定主意。 正是想象力最丰富的时候，两人很快就拼凑出一个仿佛乐园恐怖屋般的通灵事务所来。 铃木园子捏紧名片，有些想打退堂鼓但又不甘心，最后把主意打到了工藤新一身上。 “工藤，你要一起去吗？”铃木园子问。 “你总说这个世界没有鬼，现在正好有通灵师在，我们去找他核实一下！” 工藤新一哪能不知道她打着什么主意，但也的确想去那家事务所调查调查。 刚才的危险感觉绝对不是他的错觉，他必须要搞清楚雾村修到底是不是个危险人物！ —— 雾村把那几本侦探小说放到副驾驶，系好安全带，这才点火开车。 没有古怪就是最大的古怪。 那个小孩拿了他的名片，之后应该会再来找他，到时候简单测试一下就知道了。 “哼哼，测试的话，就搞个鬼打墙好了。” 如果那个小孩真的能不受屏障的影响，就一定能无视鬼打墙，直接上楼来找他。 如果被困在楼梯间，就证明那只是一个意外，是他自己不行。 他不行的话…… 雾村皱起眉，手指轻敲两下方向盘。 他怎么可能不行！ 一定是那个小孩有问题。 卡在倒计时结束的十分钟前，雾村修赶到了死亡现场。 是很少见的情况，两个凶手在巷子里杀人时，被一个路过的小女孩目击了现场。 今天的死者是两个人吗？ 他怎么记得只有一个叫井出的金融公司老板。 重新看了眼手机，雾村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死者确实只有一个人。 由于两个凶手都带着面具，所以放过了小女孩。 女孩只有5岁大，已经被吓僵了，动也动不了。 在凶手之一戴着溅血的面具靠近女孩时，雾村修与他擦肩而过，走进昏暗血腥的小巷。 “井出正雄，50岁，死亡原因是刀具直刺心脏对吧。” 井出的鬼魂正跪在自己毫无生机的尸体旁发呆，闻言抬起流下两行血泪的头，茫然望向他。 “你……你是谁？” “我是来接你去地府的引渡者，你已经死了，现在只要核实下信息就可以去另一个更好的世界，当然前提是你没有作恶记录。” 雾村顿了下，为了让对方放心还补充道：“别紧张，像踩死一只蚂蚁、小时候偷家里的钱这些事，是不会有什么大惩罚的。” 11 不存在的楼层（上） 闪烁着警灯的警车将发生命案的巷子口堵得严严实实。 带着几分惊恐和后怕，雾村修向负责做笔录的警察说明了事件经过。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我开车路过这里的时候听到了小女孩的哭声，下车后就看到她和…呃，那具尸体，凶手应该已经跑走了。” 警察点点头，又问。 “您开车过来的时候有注意到可疑人员吗？” “没有，路上没有人，你们可以看我的行车记录仪，应该都证明我的话。” “噢！”警察有些惊喜，“您有行车记录仪，能提供给我们的话真是感激不尽。” 高清的行车记录仪完整记录下雾村修来到这里的全部经过。 确实如他所说，路上没有遇到可疑的人，这也同时洗清了他的嫌疑。 因为当时两个凶手都戴着面具，保不准其中一人又折返回来充当了目击证人。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 为警方提供了完全没有用处的证据后，雾村修驱车离开现场。 任务完成，他有点苦恼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 好在没有苦恼太久，就有一通电话打到了手机上。 …… “久等了几位。” 公寓楼下，雾村修见到了来委托灵异事件的客户。 是几天前的深夜在游乐园冒险的那几位。 “您好，雾村先生，我叫东阳介。” 最热络的东阳立刻迎上来，和雾村握了下手。 “我们四个是灵异社的成员，他们俩则是我的朋友。” 很快，六人都和雾村修做了自我介绍。 “很高兴认识你们，我们上去再聊吧。” 说着，雾村修刷卡打开公寓大门，带着他们进入自己的通灵事务所。 两侧的沙发刚好坐得下六个人。 雾村修准备好咖啡后，拖过电脑椅坐到旁边。 “你们在电话里说，想要我帮忙解决灵异事件？” “是的！”东阳激动站起身。 又在雾村修的示意下不好意思地坐了回去。 东阳：“我们这次来，是为了解决大学里的灵异怪谈。” 见雾村没有询问的意思，东阳继续说了下去。 “我们学校有个禁忌，三号楼南侧的电梯，晚上九点之后绝对不能乘坐，一旦失误乘坐，电梯就会将你带到一个不该存在的楼层。” “如果你立刻关闭电梯门下去还好，但万一你走出电梯，就会被那层楼里的鬼怪包围，永远失踪在那里。” 说完，他打了个寒颤，先把自己给说怕了。 一个女生紧接着补充。 “大概三天前，就有一对情侣失踪在这个传说里，据说警方调查监控之后，发现他们上了电梯，电梯直接到了第六层，两人出去就再没有回来！但那栋教学楼没有第六层。” 雾村修喝了口咖啡，“明白了，你们是希望我去找到那两个失踪的人，再把这个灵异怪谈给解决掉。” 灵异社的四人猛猛点头。 叫诸伏景光和降谷零的两个人则显得兴致缺缺，似乎不是特别相信失踪的人是因为灵异怪谈失踪的。 但出人意料的是，这两个看起来不太感兴趣的人，却是最先提出能否和雾村一起去那个不存在的楼层的。 雾村扬了下眉，“你们想和我一起去？为什么，不怕危险吗？” “其实我们也想去——我们是灵异社的，还修好了探灵仪！”东阳攥着激动的拳头。 “雾村先生，不管您相不相信，我们都知道您绝对拥有通灵的力量，因为那天晚上探灵仪就是在你出现的时候烧坏的。” 雾村修听着有点不对劲。 “我需要赔你们的…呃，探灵仪的钱吗？” 东阳：“当然不用！您只要允许我们跟着一起去就行，我们绝对不会给您添麻烦。” “没错没错，我们身手可好了，还一起抓过大坏蛋！” 众人都以为雾村修绝对不会同意，所以卯足了劲推销自己。 雾村修耐心等他们说完，直到安静下来后，才点头同意。 “其实你们不用说这么多，想一起去就一起去嘛，只要你们能上去就行。” 东阳：“啊？什么叫……只要我们能上去就行？” 雾村神秘笑笑，“你们会知道的。” —— “嘀！” “嘀！” “嘀！” 电梯超载的报警声不停响起。 东阳茫然看向电梯里标着的‘限乘13人’，终于明白雾村修说的“只要你们能上去就行”是什么意思。 他们一共才7个人啊，就算还背了包、拿了探灵仪，也顶多才8个，怎么可能就超载了呢！ 这种意料之外且完全说不通的情况，让降谷零和诸伏景光都皱起了眉。 此时此刻，哪怕他们再不相信世界有鬼，也不由生出‘电梯里不会还站着几个他们看不见的人吧’的想法。 雾村修双手插着裤子口袋，后背依靠电梯壁，含笑望着茫然又恐惧的六人。 “要下去几个吗？”他提醒道：“总不能一直这么耗着吧，会有人发现我们的。” “这……” 东阳看着修好的探灵仪天线毫无目的地乱转，心跳再次加快跳动的频率。 天线乱转一般有两种解释，一是找不到目标，二是……到处都是目标。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电梯里的温度降到了冰点。 不知从哪吹来的冷风呜呜刮了进来，像是有人在低泣。 东阳看向灵异社的成员，“要不你们三个先下去？” 三人其实也已经怕了，听到东阳的话后立刻离开了电梯，站在外面朝里面看。 “嘀嘀嘀！” 超重警报依旧在响。 诸伏和降谷把东阳劝了下去。 依旧在响，且频率好像加快了很多，像是在催促。 原本是“嘀、嘀、嘀”，现在是“嘀嘀嘀”，紧接着又突兀变成了无法区别、连在一起的“嘀——！！！” “你们两个也下去吧。” 雾村修不由分说地把诸伏景光和降谷零也推了出去，随后摁下关闭的按钮，后退两步望向他们。 逐渐闭合的缝隙里，黑发男人露出自信轻快的笑容，眼中甚至带了几分迫不及待和跃跃欲试。 “在这等着或者回家等着，结束以后我会给你们打电话的。” 话音落下，电梯门彻底闭合。 旁边显示屏上的数字从1变成2，又很快变成3、4、5，最后停在了‘6’。 他们这栋教学楼，最高就到五层！ 东阳后退一步，亲眼看到灵异事件在眼前发生的感觉让他有些晕眩。 他捂住脸，肩膀在颤抖，“居然是真的…居然真的有第六层……” “怎么办，我们现在怎么办？” “没错，我们…我们就这么干等着？要不报警吧，我们现在就报警！” “怎么报警，警察不可能信我们的，我们……不，雾村先生能行吗？万一…万一他也失踪了……” “好了，你们冷静点。” 诸伏这话不仅是说给他们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和降谷。 坚信了这么多年的唯物主义，在这一刻碎成了渣渣。 无论是电梯超载还是多出来的第六层，都是科学无法解释的。 诸伏：“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我们现在能做的就只是等在这里。” “没错，我们现在一旦摁电梯，那么在六楼的雾村先生就没办法及时回来……” 降谷盯着显示屏上鲜艳的数字‘6’，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平时习以为常的红色在这一刻显得特别不对劲，就像是……将要滴落的人血。 这种想法让他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越发膨胀。 降谷从不是个喜欢坐以待毙的人，“教学楼里还有另一部电梯，如果两台电梯都能通往六楼的话，那我们可以试着乘坐那一部前往六楼。” 东阳几人相互对视，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第一时间回应。 哪怕再对灵异事件感兴趣，他们的兴趣也只是像叶公好龙一样有个大前提，就是鬼不出现在面前。 真要让他们直面鬼魂、看到鬼魂，他们肯定还是会害怕犹豫的。 “那你们在这等着，如果雾村先生回来，就及时给我们打电话。” 诸伏留下这句，便和降谷一起朝另一侧的电梯跑去。 东阳张了张嘴，最后一咬牙豁出去了。 “我和他们一起去，你们就留在这等着雾村先生！” 他追上诸伏和降谷的脚步，三人相互对视，进入了北侧电梯。 没有提示超重的声音，摁下5层的按键后，三人很快上到五楼，等了片刻，却没有继续上升的迹象。 东阳的嘴唇都在打哆嗦。 “怎么办？这部电梯好像没办法上去。” “看来只有那一部电梯能上去。”诸伏关闭电梯，摁下一楼按键。 “希望雾村先生不会有事吧。” 三人返回教学楼南侧和另外三人汇合。 降谷询问道：“刚才有人来过吗？” 三人摇摇头，现在已经快到十点了，教学楼里逗留的人本就很少，这里前几天又发生了失踪，肯定没人敢到这附近来。 电梯依旧停留在血淋淋的‘6’层。 除了雾村修和那对失踪的情侣，没人知道那里是什么样的，也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 站得久了都有点累，大家紧挨着坐在一起，正对着电梯门。 降谷和诸伏没有坐，只是并肩站在旁边。 降谷看了眼幼驯染，低声问。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鬼，你会委托雾村先生吗？” 诸伏沉默片刻，才诚恳道：“会，我会的。” 不仅是为了找到凶手，更是为了和死去的父母联络，哪怕只是说几句话而已。 12 不存在的楼层（下） “叮——！” 电梯顺利抵达不存在的第六层。 金属门缓缓向两侧打开，阴冷腐臭的风争先恐后刮了进来。 雾村修原本摁下的是第五层的按键，但电梯没有在五层停留，直接来了第六层。 “好样的。” 他满意点点头，走出电梯时，抬手轻轻拍了拍电梯壁。 密密麻麻的暗红细线瞬间穿透电梯的各个角落。 尖锐的惨叫声立刻从电梯内部传了出来。 照明灯变成不详的红色，不断闪烁的同时，鲜红粘稠的血浆也从电梯顶的四边向下流淌，像极了一个不断抽搐着的内脏。 雾村修背对尖叫的电梯，站定在走廊上，视线环顾周围一圈后，轻声哼了一下。 第六层和其它楼层一模一样。 只是墙面显得更破旧，门窗也都是更老的样式。 几个鬼魂从高处的窗户往这边看来，又在雾村修看过去时，迅速躲了回去。 “不对劲啊，兄弟们……那个人看起来不太好惹的样子，连电梯都在害怕他。” “电梯？不可能吧，那家伙那么厉害，之前还轻松杀了两个人呢。” “我们现在都是鬼了，要害怕也是人害怕我们！” “不是啊，他真的不对劲，我用人格…鬼格担保，那个家伙给我的感觉……很奇怪，人不人鬼不鬼的！” 没礼貌。 雾村很有涵养地没翻白眼，只是掏出手机，暂时调整为静音模式。 从踏入这里开始，口袋里的手机就“叮叮叮”响个不停。 每一次“叮”，都代表着一个被检测出身份的鬼魂。 在这藏着的鬼魂还不少。 也不知道上一任、或者再加上上一任的上一任，到底是怎么干活的。 当了引渡者就该好好干嘛，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可不行。 造成了现在这种局面，还不是他这种认真负责的来背锅。 雾村修闭了下眼，再睁开时，眼白已经变成纯黑，只剩一轮弯月般的猩红半勾出眼珠的轮廓。 “我数三声，不管你们藏在哪，都给我滚过来报道。” 想想就生气，那对情侣本来还没到既定的死亡时间。 等会解决了这里的事，还得写报告上交。 “三。” 他身上的白色背心渗出血色。 脚下升起血雾，并以极快的速度向周围蔓延。 “二。” 走廊各个房间，不少藏匿其中的鬼魂明显感受到了一种无法抗衡的力量。 不少鬼魂打开门、或者直接从墙体中渗透出来，畏怯地飘到雾村修面前站好。 “一。” 倒计时结束。 在他话音落下的下一刻，走廊上瞬间出现密密麻麻、错综复杂的红色细线。 没在规定时间内出现、而是选择继续躲藏的鬼魂全都在无知无觉间被细线包围、缠绕、绞杀。 最后又通过细线的传输，成为引渡者体内一点微不足道的力量。 “恭喜，诸位获得了能在这里听我说话的机会。” 此时的引渡者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样子，嘴角噙笑，看起来就像个普通人类。 …… “欸，动了动了！” 一直在关注着电梯数字变化的东阳惊喜大喊。 众人连忙聚到电梯门口，紧张警惕地等待着电梯到达一层。 在其它楼层都没人等电梯的情况下，没等多久，显示屏数字就变成了‘1’。 伴随“叮”的一声，电梯门向两侧打开，和进去时毫无区别的雾村修被他们吓了一跳。 “噢！你们都等在这，这么晚了怎么不回家等？” “我们哪有心情回家啊。”东阳大喊，拉着雾村修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看得清楚。 “你没事吧，雾村先生，有没有受伤，有没有遇到特别可怕的鬼啊？” “特别可怕的鬼啊~当然遇到了，我和鬼魂大军大战了三百回合呢~” 雾村修掏出手机，打开计算器，“今天的工作量太大，你们可能要大出血了哦~” “啊？”东阳惨叫一声，一脸肉疼地掏出钱包。 “来吧，我已经准备好了。” “底价500你们已经付过了，之后就是六楼23个死掉的普通鬼魂以及一个电梯厉鬼，你们需要再付……三万吧~给你们抹个零好了。” 雾村修伸出手，但在东阳要把钱递来时，一旁另一只手挡住了东阳付钱的动作。 雾村修一愣，茫然看向阻挠的诸伏景光。 诸伏提醒道：“我们还委托您帮忙寻找那对失踪的情侣。” “他们啊，在电梯井下，不过死得很难看，最好让警察来处理。” 雾村修做了个指向下方的手势，“我保证你们看到以后肯定会做噩梦的。” 听到情侣在电梯井下，六人的脸色都不好看。 虽然他们不认识那对情侣，但好歹也是同一所大学的学生，自然是希望能不出事就不出事。 可惜现实是残酷的，那对情侣在六楼失踪后，一定经历了很多很可怕的事情。 降谷零稳定下心神，接着问道：“雾村先生，您调查出为什么会有六楼了吗？” “这个嘛，你们可以看这个，我在网上查到的。” 他将手机举到六人面前。 “十年前，这栋教学楼的电梯发生故障从六楼坠落，困在里面的学生当场死亡，这就是一切的开始。” “七年前，教学楼发生火灾，六楼消防通道被堵住，电梯故障——结合十年前发生的事情，你们应该能猜到电梯为什么会故障，其实它没有故障，只是死在里面的学生操控了电梯。” “就这样，被困在六楼上的学生无一幸免，之后教学楼改建为现在的五层，但由于改建位置就在原址，才留下了一个供鬼魂栖身的第六层。” 为什么死去的是我？ 被困在电梯里成为地缚灵的学生憎恶着、怨恨着，就这样成了一个恶灵。 七年前死去的学生们一开始是无辜的。 他们反抗不了更早死去的恶灵，只能被永远困在六楼，成为恶灵增强力量的养料。 久而久之，学生们和恶灵一样，开始滋生怨念。 怨念又被恶灵吸收，导致恶灵的欲望越来越大，直至开始打起活人的主意。 看吧，引渡者的工作就是这么重要。 一旦没有引渡者或者引渡者不认真负责，逗留在人世间的鬼魂就迟早会变成影响活人世界的厉鬼，扰乱很多人原本的命运。 收下钱，雾村修本想直接离开，但在看到降谷零打算报警时，不由停下脚步。 “记得做笔录的时候把我剔除出去，监控里的电梯是静止不动的，不会录下我刚才进电梯后的举动，这样一来，警方更不可能相信今天发生的一切，你们实话实说只会给自己惹到麻烦。” 降谷默了两秒，没有问‘为什么监控不会录到你’这样的傻问题，只是点头道：“好，我们会对好口供的。” “那就拜拜啦，希望你们今晚还能有睡觉的时间~” 雾村修挥挥手，脚步轻松地往停车场走。 他不了解这群人，所以也不清楚，以降谷零对待规章制度的认真态度，要说出‘会对好口供’之类的话，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但也没办法。 降谷零很清楚，今天这件事说出来，不会有任何一个警察相信。 说多了会给他们惹上大麻烦，甚至会被警察怀疑，这件事就是他们做的。 “自从上次在游乐园抓到坏人之后，我们就想着再帮警察解决些麻烦，正好学校有人失踪，我们就来这里找人了。” 诸伏景光停顿一下，“这样的理由怎么样？看在上次救人的份上，警察会多给我们一些信任的。” 东阳竖起大拇指，“牛啊诸伏，咱们就照这个来细化。” 教学楼走廊没有监控，只有电梯里有。 他们之前没上过电梯，完全可以再伪造进入电梯搜寻的假象。 …… 【综上所述，这次处理的事件属于上任引渡者遗留问题，我不负任何责任。 另，领导们的监察能力如此之烂，也让我的精神受到了严重伤害，请务必就此次事件给予我——现任东京地区引渡者雾村修——一定的经济补偿，否则地府法庭见。】 敲好最后一个句号，雾村修重新通读了一遍自己的异常任务报告，满意点头后点击发送。 言辞恳切、态度恭谦，领导们识时务的话，应该会给他打一笔可观的费用。 “叮咚——” 门铃声响起。 雾村修立刻站起身，整理一下衣服开门营业。 “欢迎啊~豆垣小姐，这次终于下定决心了吗？” 站在门外的，正是数天前来过却又改变主意的豆垣妙子小姐。 豆垣微微鞠躬，致歉道：“上次的事真的很对不起雾村先生。” 雾村下意识捂住幻痛的肩膀。 “哈哈，没事的……还是别提了吧，豆垣小姐进来坐，我买了新的咖啡豆，您还是第一位品尝的客人。” “谢谢，深感荣幸。”豆垣拘束地坐下，看了看周围，又望向雾村修做咖啡的背影。 “雾村先生，您知道去年米花神社仓库里的高价祭祀用具被偷的事件吗？” “抱歉，我没听过，我是前段时间刚来东京的。” “这样啊……当时因为用具被偷，负责管理仓库的杉山先生……愧疚自杀。” 她放在大腿上的双手用力攥在一起，嘴唇咬得发白，“您会保密的，对吗？” 13 风水吉凶 “当然，我肯定会保密的。” 咖啡香逐渐弥漫在客厅里。 雾村修端着两杯咖啡，很认真地向豆垣小姐保证。 “祭祀用具被盗的事……有我的一份责任，当时我…我和一群坏学生做朋友，把祭祀用品放在仓库的事告诉了他们，结果…结果之后就发生了盗窃案。” 说到最后，豆垣深深低下了头，不敢去看对面听众的表情。 但其实雾村修完全没有因为听到这种事情，而对豆垣露出震惊、责怪的表情。 神社的祭祀用具被盗，跟他引渡者有什么关系，这世界上又没人供奉死神。 想想还真有些悲哀。 明明死亡才是最公平、最仁慈的存在，人类却避他们如蛇蝎。 他喝了口咖啡，隐去内心的伤感。 “这样啊，那您今天的委托是？” “我听朋友说，您这里有沟通亡魂的业务，我想……我想和杉山先生坦白一切，不管他是否能原谅我。” “沟通亡魂500円，您这次真的做好准备了吗？” “是的，我这次不会再逃跑了！” 豆垣坚定道，并将500円双手奉上。 雾村修接过钱，从桌下抽出一张白纸，又从旁边的笔筒拿来一只中性笔。 “知道笔仙游戏吗？和亡魂沟通的过程也就和笔仙游戏差不多。” 豆垣听到笔仙游戏时有些紧张，但还是点点头，和雾村修共同握住那支中性笔。 “闭上眼，在脑海中回忆出你想见的那个人的姓名、样貌、年龄以及和你之间的相处，回忆得越仔细，寻找得也就越快。” 丝丝缕缕的黑红雾气从雾村修手中飘出，通过交握在一起的手，蔓延向豆垣紧闭的双眼。 直到少女的双眼完全被遮住，雾村修才又开口，“可以了，睁开眼睛吧。” 豆垣听话睁开眼，随后惊呼一声，诧异望向雾村修。 “纸上怎么会……” 她明明记得自己没有动过手，雾村修也没有牵引着她的手写过什么东西，但白纸上就是出现了“好久不见啊，妙子”这样的句子。 而且那个字迹，和杉山先生的字迹很像。 泪水瞬间湿润眼眶，豆垣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做什么，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站起了身。 “杉山先生？您在这吗，杉山先生？对不起，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雾村先生，我要怎么和杉山先生交流？” 雾村修指了下白纸，“把你想说的话写在纸上，他会回复你的。” 豆垣忙又坐下，一手胡乱擦着眼泪，一手颤抖着在纸上写下那件事的真相，也写下这一年来无时无刻不在纠缠着自己的愧疚。 雾村塞给她几张纸巾，随后便没再打扰他们的聊天，从那些义卖的书里拿出一本看到一半的，继续阅读起来。 不知多久过去，白纸已经被写成了密密麻麻的正反两页。 杉山先生的回复平静而宽和，甚至还反过来安慰她不要放在心上，未来要好好生活。 和豆垣记忆里那个总是认真守着仓库，见到她时会露出温柔笑容的杉山先生一模一样。 但豆垣宁愿对方写来一些咒骂与怨恨的回复，也不想对方这么轻松就原谅自己。 “说完了？”雾村修合上书，又抽了几张纸递给眼睛红肿的豆垣。 “卫生间在那边，豆垣小姐可以去洗把脸。” 豆垣吸了吸鼻子，待情绪平复得差不多后，才希冀问道：“雾村先生，我可以带走这张纸吗？” “当然可以，不过想纪念的话就算了，因为纸上的回复是有时效性的，很快杉山先生的字就会消失。” “没办法保留吗？” “豆垣小姐，人鬼殊途嘛~” …… 离开的时候，豆垣还是把那张纸带走了。 尽管上面属于杉山先生的字已经消失，她自己的字却还写在上面。 “今天真是太感谢您了，雾村先生。” 站在走廊上的豆垣深深鞠了一躬，“我想……我以后能稍微轻松些了。” “那真是太好了，能帮上你忙的话~” 雾村修倚靠着门框，目送豆垣走入电梯后，才转身回到房间。 接下来就只剩一位老板的风水咨询了，约好的时间是一小时后，应该足够他把那本小说的剩下内容看完。 看之前随意扫了眼手机，屏幕上有一条银行卡转账短信和一封血色邮件。 地府的工作效率倒是可以，这么快就赔钱过来了。 雾村修躺上沙发，点开邮件，省去大段大段的废话，最后竟然一句有用的都没有。 无非就是让他多上点心，早点把之前遗留的鬼魂安排好——该杀的杀、该引渡的引渡。 为此，地府还多给他打了两倍的钱，算是辛苦费。 也行吧，看在辛苦费的份上，他就收下这里的烂摊子了。 只不过这个‘早点’还是算了吧，未被引渡的鬼魂无法被手机追踪，只能看缘分。 他可不想一天24小时都开着车在东京转悠。 —— “就是这里了。” 三个小孩肩并肩地站在高档公寓楼下，对照着名片上的地址，确认就是这里没错。 毛利兰担心问，“我们提前这么早过来的话，会不会打扰雾村哥哥工作啊？” “应该没事吧，我们可以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等着，保证不打扰他就好了。” 铃木园子晃了晃手里的地图，得意洋洋地说。 “幸好我爸妈想买下郊外那片游乐园，我们才有理由过来找人。” 前段时间郊外废弃游乐园发生的事情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尤其是东京地区的居民，都在担心那座游乐园要是一直废弃下去，绝对会成为又一个凶手的最佳杀人场地。 毕竟不是所有的受害者都会那么幸运地遇到一群正好在试胆的学生。 就在网民群情激愤的时候，财大气粗的铃木财团出钱买下了那片地方。 只不过在重建规划上出现了分歧，这才想着找人看看，顺便可以驱驱邪，免得日后又出什么幺蛾子。 铃木园子知道后，立刻就想到了雾村通灵事务所。 她正愁不知道该找什么合适的理由过来。 于是，虽然打电话委托的人是铃木财团的董事长铃木史郎，但真正来这里咨询的却是铃木园子、毛利兰和工藤新一。 还没摁下楼下门铃，公寓内就刚好走出一个年轻姑娘。 十七八岁的年纪，眼圈红红的，像是刚哭过的样子。 毛利兰关心问，“姐姐，出什么事了吗？” 豆垣一愣，察觉到小女孩担心的眼睛直直望向自己，连忙摇头解释。 “没有没有，是太高兴了，见到了很久没联系的人。” “这样啊，恭喜姐姐了。” 毛利兰挥挥手，这才快步跑进公寓，跟上两个好友的脚步。 很快，电梯到达事务所所在的楼层。 —— 走廊上哒哒哒地响起跑动的声音。 雾村修起初没有搭理，但很快，三个小孩停在了他的门外。 门铃声很快响起。 雾村挠挠头，走过去把门打开，低头，很快露出笑容。 “是你们三个啊，先进来坐吧——喝牛奶可以吗？” “不用麻烦了，雾村哥哥。” 工藤新一快速环顾四周，就是很普通的客厅。 可能是一个人住的缘故，摆在明面上的东西很少，显得比一般人家里的客厅更加干净冷清。 虽然雾村修没有对他们的突然到来表示不满，但铃木园子还是立刻就表明了来意。 “哥哥，你等会儿是不是有一份来自铃木财团的咨询啊？” 雾村修从厨房的冰箱里拿出牛奶，关门出来时应和道：“所以这份咨询其实是铃木小姐的授意吗？” “嗯……也不算，我爸爸是真的有事情想问你的。” 铃木园子将手里的地图展开，指着圈了红圈的地方。 “这里，是我们家新买下的地，就是那个废弃游乐园的位置，前段时间在网上很火的。” “废弃……啊，我知道那个，警方抓捕了三年前分尸案的凶手，还解救了受害者。” 雾村修将牛奶放到他们面前，这才坐到另一边的沙发上，“所以是想让我帮忙看看风水吗？” 园子：“没错！” 雾村修：“风水吉凶是一万底价起，你们付钱吗？” “咨询结束后会有秘书来给钱，我没有那么多零花钱。” 园子虽然是赫赫有名的财团千金，但奈何年纪太小，父母不会给她太多的零花钱。 “好吧，那我们现在就来看看这块地方的风水到底好不好。” 有点遗憾不能立刻拿到钱，雾村修却还是认真给三人讲解着这个游乐园的位置风水。 三年前的分尸案以及今年的案件，都表明这块地方的风水并不怎么样。 可以说，只要用它来做生意，那就是稳赔不赚的买卖。 铃木园子顿时慌了，做生意稳赔不赚，可她家就是做生意的啊。 “哥哥，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办法当然是有。”雾村修皱起眉，有些犹豫该不该说。 铃木园子连忙追问，“是什么办法？” 雾村修：“唉，解决办法太贵了，你一个小孩肯定没办法拿主意，还是等你父母亲自来再说吧。” 园子：“没关系的！他们说今天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办，我可以拿主意的！” 14 测试 几分钟后，园子顶着头顶的阴云，收回了自己刚才的话。 不行，她果然没办法拿主意。 雾村哥哥说的这个办法实在是太费钱了。 买一块叫做‘风水石’的东西埋进乐园的土地里，就能驱赶周围邪祟。 这些都没问题，唯一的问题就是风水石太贵了。 一千万！这不是她现阶段能够拍板定下的买卖——其实就算再少一个零变成一百万，她也必须要请示家长才行。 雾村修不仅没有笑话，反而还很理解地替她开脱。 “其实我也觉得一千万很贵，但这块石头就值这个价格，希望你们能体谅一下。” “可以看看是什么石头吗？” 工藤新一刚才一直没有说话，这时候才好奇问道。 诚恳地说，他觉得刚才雾村修的发言就像诈骗一样。 针对客户的需求编出一种解决问题的道具，再把这个道具的价格定在客户咬咬牙就能买得起的程度。 只要取得客户的信任，那这个生意十有八九能够做成。 而且就算客户之后幡然醒悟去报警，警察也没办法要回那些钱。 也幸好今天过来这里的是他们这些拿不出钱来的小孩。 不然雾村修现在就已经拿到一千万了。 工藤新一倒要看看，那个所谓的风水石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毛利兰和铃木园子也对那块风水石很感兴趣。 听雾村修把它吹得天下仅有，想必应该是块比玉石、宝石都好看的珍贵石头吧？ 雾村修犹豫片刻，故作为难道：“给你们看看也不是不可以，本来只有交钱后才能看的，但看在和你们有缘的份上，我就破例一次吧。” 说着他站起身，进入卧室拿风水石。 趁着这个机会，工藤新一立刻没好气地对铃木园子和毛利兰道：“你们两个笨蛋，世界上哪有什么风水石，那就是骗你们钱的说辞！” 毛利兰惊讶问，“雾村哥哥在骗我们吗？” 工藤新一：“当然！要是真的有风水石，我肯定会听说过啊，连我都没听说过的东西就肯定是骗人的！” 这句话铃木园子就不爱听了，她看这个臭屁侦探不爽好久了。 “得了吧，你才多大啊，怎么可能知道世界上的所有事情！” “我知道的比你们多就够了！” 工藤新一低声警告，“总之看看就得了，别被他的话骗进去。” “哼，你——咳咳。” 铃木园子还想和新一呛嘴，但这时候，卧室门打开，雾村修单手捧着一个盒子走了出来。 哪怕他们讨论得再小声，雾村也能听得见。 “怎么，吵架了吗？”他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园子连忙摇头，“没有吵架，我怎么可能和臭屁侦探吵架。” “你！”工藤冷哼一声，双手抱胸，扭头独自生起了闷气。 夹在两人中间的毛利兰左右看看，一时不知道该安慰谁才好。 不过经历过很多次这种情况的小姑娘很快想到了主意。 她主动向雾村修提起一个新一很感兴趣的话题。 “对了雾村哥哥，你看过义卖时买的书了吗？” 工藤新一耳朵竖起，果然被勾起了兴趣。 雾村惭愧一笑，“工作比较忙，只看完了三本，《爱伦·坡短篇小说集》《格林家谋杀案》和《杀人之门》。” 19世纪、20世纪、21世纪，刚好是这三本书的创作时代。 工藤新一有点遗憾这其中没有自己最喜欢的福尔摩斯。 “这三本我也都看过，雾村哥哥最喜欢哪本？” “嗯……《杀人之门》吧，内容很有意思。” “《杀人之门》有意思？” 工藤新一下意识反问。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 《杀人之门》虽说是一本长篇推理小说，但其中涉及推理的内容很少，大篇幅都在描写主人公的不幸遭遇，看得让人特别憋屈。 至少年仅10岁的工藤新一在看完这本书后，是完全不想再看第二遍的。 又憋屈又生气，他恨不得钻进书里打主角两拳，拽着主角远离那个‘朋友’。 和《杀人之门》相比，《爱伦·坡短篇小说集》和《格林家谋杀案》就好看多了。 前一本的作者是侦探小说的开山鼻祖，后一本号称美国古典推理小说至今最好的著作之一。 和那两本书相比，雾村修最喜欢的居然是《杀人之门》？ “为什么啊？”工藤新一发出灵魂一问。 雾村修很认真地想了一会儿，才决定好该怎么回答。 “因为男配……该这么说吗？总之那个叫仓持修的家伙和我是一样的名字~” “哈——？就为了这么无聊的理由？” 《爱伦·坡》和《格林家》会哭死的，绝对会哭死的！ 工藤新一还想为这两本小说鸣不平，但转念一想，突然明白了什么。 他记得，故事里的仓持修就像游走在黑夜里的黑曼巴蛇，有着帅气的外表、阳光亲和的性格，却也藏着危险的毒牙。 小时候传播谣言致使主人公的家庭分崩离析，长大后不仅一次又一次地把主角推向更深的深渊，还是个诈骗犯，利用感情欺骗老人的保证金，偏偏每次还都能在警察抓捕前洗清嫌疑…… 这些形容——除了把主角推入深渊这部分外——其它的都能和雾村修对上号。 雾村修现在也在利用小孩子的信任推销自己的风水石！ “这样的理由还不够吗？”雾村修笑着反问。 “虽然故事是以主人公的视角展开，但站在仓持修的角度来看，一切不是很爽嘛。” “才不爽呢！只有坏人才会觉得爽而已。”工藤新一深吸口气，平复下生气的情绪。 “算了，总之哥哥你还是快点给我们看看风水石吧，我对它超级感兴趣。” “好吧，你们可不要吓到哦~” 雾村修打开盒子，露出固定在其中的一块巴掌大的石头。 石头非常圆润，乍看像一颗比较大的蛋，除此之外便再没有新奇的地方。 铃木园子看多了宝石玉石，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灰扑扑的石头放在绸缎中央。 她揉了揉眼，不是很确定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毛利兰疑惑问，“哥哥，这真的是风水石吗？为什么这么…这么像一块普通的石头啊。” 犹豫再三，她还是很礼貌地没有直接把它定义为石头，而是只说了‘像’。 雾村修理直气壮地回道：“只有感应到鬼怪，风水石才会有反应，现在这里没有鬼，才会像一块普通石头的。” “原来是这样~” 铃木园子和毛利兰选择相信雾村修诚恳的帅脸。 只有工藤新一从始至终都十分清醒。 “总之呢~不管你们信不信，我已经给出了我的解决办法，铃木小姐可以回家问问父母，有缘的话他们自然会买，没有缘分的话，就算我说再多也没用的。” 雾村修盖好盖子，将三个贫穷到一分钱也没花、自己还倒贴了三瓶牛奶的小孩送到电梯门口。 “欸？电梯好像在检修啊。”雾村修指着显示屏上的if。 “要不走楼梯吧，估计一时半会检修不完。” 三个小孩没有意见，也没办法有意见。 他们总不能勒令检修人员快点工作，或者让他们下去后再重新工作吧。 站在有些阴冷的楼道口，雾村修冲三个孩子挥了挥手。 “拜拜~记得回家问问父母哦，我的电话随时畅通~” 三人很有礼貌的道别，往楼下走了会儿才开始讨论‘到底该不该买风水石’。 铃木园子觉得一千万而已，哪怕是为脸花钱也是值得的。 工藤新一则认为知道是骗局还往里面跳，简直是太蠢了。 两人发表完完全不同的看法，不约而同望向毛利兰。 毛利兰自然不像园子一样家里有钱，她觉得一千万真的很贵，所以在这件事的态度上倾向于工藤新一。 园子鼓起脸颊，加快速度往前走甩开他俩。 “园子，你等等我！” 毛利兰连忙追了上去，挽住园子的胳膊。 “一千万对我来说真的很贵嘛~我爸爸完成一次委托也才几万円，就算按照十万来算，他也得接100次委托才能赚到这么多钱。” 这倒也是。 铃木园子也就是刚才气了一下。 现在毛利兰追上来，她的气就消得差不多了。 两个人又恢复了好朋友的状态，一起站在楼道里等着工藤新一下来。 园子：“好慢啊你，下个楼梯都要我们等这么久。” 工藤哼了声，“你们是跑的好不好，我只是懒得追你们。” 三个人汇合，很快离开了公寓。 他们身后，公寓的玻璃门内。 雾村修双手抱胸站在那，平静接受了鬼打墙对工藤新一不管用的事实。 看模样应该是10岁左右。 他掏出手机，输入工藤新一的姓名、年龄，找到对应的生平介绍匆匆扫过。 对方将会成为很有名的大侦探、成为‘日本的救世主’，最终寿终正寝。 虽然传奇辉煌，但说到底也只是个普通人的人生，并不是现世存在的魔法师血脉。 唯一和普通人生活不同的是，对方会在17岁那年变成小孩。 气运之子吗？ 雾村修能想到的解释就是这个。 15 沟通失败 气运之子，世界的宠儿。 无一不是未来会功成名就的大人物。 雾村修垂下眼，暗道一声倒霉。 虽说和气运之子打好关系的话，十有八九也能得到好处。 但对引渡者而言，被分配到气运之子所在的城市本身就是一件很倒霉的事。 因为这很大可能代表着工作量的剧增。 气运之子一般会出现在存在特殊状况的城市中，成为领袖或是拯救城市居民于危难之中。 东京的特殊之处就在于非自然死亡的人数存在异常。 现在申请调离……估计是行不通的了。 雾村修叹了口气，把气运之子抛到脑后，不再去思考与之相关的更多内容。 他只要做好本职工作就够了，过多接近气运之子，可能会扰乱很多人的命数，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到时候上级怪罪下来，有两个他也负责不了。 …… 铃木园子回到家后，给父母展示了那块‘风水石’的图片。 谁也不知道那块灰扑扑的石头究竟是怎么入得了铃木史郎和铃木朋子的眼。 两人二话不说就掏了一千万买下‘风水石’，推平原游乐园后，便按照雾村修的要求，将其埋入地下五米深的正中心。 不知道是不是众人的错觉，埋入风水石后，被树林环绕的场地变得亮堂许多，阴冷的风也变成了春日和煦的微风。 雾村修卖出石头后就没再关注那边动工的消息了。 春天到了，气温回暖，他穿着件单薄的白衬衫，边喝咖啡，边听对面青年拜访的来意。 这青年他认识。 诸伏景光，那个大学电梯事件里的学生。 不过对方这次是一个人来的，身边没有那个金发的好朋友。 涉及个人隐私的话，确实朋友在场不太方便。 雾村修早就在电话里得知对方来这里的目的，这时候很爽快地拿出一张白纸，将沟通亡魂的方法告诉对方。 诸伏景光点点头，伸出手和雾村修的手指相交，共同握住悬空在白纸上的中性笔。 “闭眼吧。” 诸伏景光闭上眼，开始在脑海中回忆有关于父母的一切。 父母的姓名，自己和他们的相处……以及深深刻在脑海中的那段噩梦般的记忆。 自己躲藏在柜子里，眼睁睁看着凶手杀害父母，最后又来到柜子前，从缝隙中看向自己。 握住中性笔的手指传来剧痛。 诸伏吃痛甩开手，睁眼便看到坐在沙发对面的雾村先生举着被甩开的手，难得露出一副空白茫然的表情，像是被吓到了一样。 能看到一位上六楼都面不改色的通灵师的受惊表情，诸伏突然觉得哪怕无法和父母沟通，来得这一趟也是挺值的。 “看来仪式出了点小问题。”雾村修很快收起茫然的情绪。 他自己肯定是不能出问题的，那么问题就绝对出在诸伏景光身上。 “方便告诉我你都回忆了什么吗？” 他礼貌问道：“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大概率是你的回忆出了差错。” “我的回忆出了差错？” 诸伏沉默片刻，不想告诉外人更多自己的事情。 权衡再三，他询问道：“能举几个例子吗？” 雾村看出他的排斥，点点头，竖起一根手指。 “比如在回忆时掺杂了太多虚构的成分。” 诸伏摇头，排除了这个原因。 雾村：“再比如你的回忆里存在还活着的人。” “这个。”诸伏抬起头，立刻明白了问题所在。 “我的回忆里……有一个还活着的人。” 那个凶手！ 那个一闭上眼就会出现在脑海中的凶手。 “那就没办法了，你必须要确保自己的记忆里不会出现活人，才能继续进行通灵仪式。” 雾村修向后一靠，摊手道：“活人会干扰通灵的结果，最终导致刚才那种情况。” “……我想再试一下。” 诸伏下定决心，这次绝对不会再想起那个凶手。 但很快，他第二次甩开雾村修的手，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雾村耸耸肩，看到桌上的500円后连忙提醒道：“沟通失败的话，也是没办法退钱的哦~” 诸伏正双手捂住脸平复心情，听到雾村的话后突然笑了一声。 “放心吧，雾村先生，我还不至于连500円都要回来。” “你是指我的定价太低了吗？” “……这倒没有。” 多亏了和雾村修的插科打诨，诸伏觉得自己好受了一些，但心里还是遗憾的。 原本以为自己能和父母交流，顺便得知凶手更具体的信息，这样在警校调查的时候能有更明确的方向。 可惜最终是这样的结果，他无法摆脱名为‘凶手’的梦魇，就无法成功和父母建立交流。 站起身，诸伏被雾村送到门口。 诸伏柔和笑着，一双灰蓝色的上挑凤眼很是漂亮。 “今天真是麻烦您了。” “生意嘛~你给钱，我当然要接下了。” 雾村修倚靠在门框上，抱胸注视着诸伏的脸，突然笑问：“话说，你们已经毕业了吧？还有那五个小朋友。” “是的，不过说我们是小朋友，雾村先生难道已经四五十……” 笑着笑着，诸伏突然想到雾村‘通灵师’的身份，惊讶问。 “难道真的已经四五十岁了吗？” 那种认知受到冲击的惊讶表情太有意思了。 雾村低头笑了几声，才解释道：“哪有那么老，我才…25岁~” “很可疑的停顿哦~”诸伏也跟着笑起来，无形中关系变得熟络了些。 “不过，等我以后摆脱那个阴影，可以再来沟通一次亡魂吗？” “当然。”雾村修举起手指发誓。 “到时候就算业务涨价，也会给你按照500円的标准的。” “那就谢谢了。” 道别后，诸伏很快坐电梯离开了公寓。 雾村修关上公寓门，又甩了甩之前握住诸伏的手。 手指尖微微发黑，带着无法被忽视的疼，是仪式失败后的反噬。 “早知道就再要500了……唉，失策失策。” * 诸伏拜访过后的第二个月，又有一个当时电梯事件的参与者来拜访他。 东阳介，那个灵异社团的家伙。 据东阳介所说，那次事件后，他花了几天时间完善细节，写成一份稿子投给了著名的《恐怖时报》。 过稿后立刻发表，并获得了非常多的好评。 因此顺理成章的，大学毕业后东阳介就成为了一名小说家。 只是第一次投稿的作品是亲身经历，之后写出来的灵异故事都不再有第一个出彩。 他不想放弃作家的身份，思来想去便过来拜访，希望能从雾村口中听到几个真实的灵异事件。 “拜托您了，雾村先生！”东阳推过一个信封。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和您达成长期合作，您提供真实的灵异事件，我添加细节写成书籍，到时候赚到钱，我们可以平分！” “嗯……你说平分？” 雾村修翻过《恐怖时报》中东阳介发表的恐怖小说。 以不存在的电梯第六层为灵感，书写了人和鬼的尔虞我诈。 其中最出彩的当属主人公‘我’的刻画，跳出了普通恐怖小说中以人为主角的固定思维，标新立异地让‘我’用鬼魂的形象登场。 东阳介心头一颤，连忙低下头，更恳切地解释。 “很抱歉，我知道一本小说的灵感最重要，但我现在还是个连租房都很困难的穷毕业生，赚到的稿费实在…” “不用说了，平分就平分吧，我倒是无所谓。” 其实就算东阳不给钱，雾村也能免费给对方讲几个鬼故事听。 现在对方主动要给他钱，而且还是一半，他再刁难就太不善良了。 引渡者最重要的是什么？ 就是善良，是对人类的无限包容，是死神平等热爱世人的宽阔胸怀！ 东阳介露出狂喜的笑容。 “真的？您真的同意了？！” “同意了，不过我有个要求。” 雾村修竖起一根手指。 东阳介连忙问，“什么？” 雾村：“我觉得你这个故事的思路很不错，说不定以‘我’为主角搞系列作品的话，能成为很火的灵异怪谈、都市传说。” 东阳认真记下雾村修的观点以及雾村免费提供的第一个鬼故事。 这是在上一个工作地点处理的厉鬼。 一件情杀案，男人杀了女人后，将女人面朝下藏在床底的地板里，之后房子转租给下一位租客。 租客睡在床上，相当于和女尸背对着背。 东阳皱眉问道：“为什么要特意把尸体面朝下埋住呢？” 雾村：“因为女人死不瞑目，男人不管怎么努力都没办法把女人的眼睛闭上。” 一股莫名的寒意让东阳打了个哆嗦，但和害怕同时袭来的，还有喷薄而出的创作欲望。 他迫不及待地收拾好东西，千恩万谢后离开了公寓。 雾村修摇摇头，回到客厅收拾好用过的咖啡杯，便又躺到新购买的舒适躺椅上，晒着太阳继续看侦探小说。 这边惬意无比，连太阳都是温柔的。 另一边在警视厅警察学校的操场上，一个个方队在阳光下接受着仿佛没有尽头的体能训练。 好不容易熬到可以在树荫下休息的时候。 各个方队都瘫在地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16 试胆大会（上） “你们真是我教过最差的一届！” 看着他们东倒西歪的样子，鬼冢摇摇头，撂下这么一句后，就转身去和其他教官聊天去了。 看着教练离开，不少人像是突然有了力气，开始交换位置，和关系更好的朋友聊天打闹。 “所以说，你们要去吗？”富田和也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 “宵禁前跑回宿舍就行了，绝对不会被鬼冢教官抓住。” “有宵禁的试胆大会算什么试胆大会。” 降谷零语带嫌弃，表现出一副‘我完全不怕，只是嫌宵禁太麻烦’的样子。 但实际上，自从那次大学电梯的事件后，他就有点相信这个世界是有鬼存在的了。 想到这，降谷劝道：“我劝你们也别搞这些了，小心真的被鬼缠上。” “嗤，你是怕了吧？” 想到自己花出去的补牙费用，松田就气得想再揍降谷一顿。 “零，害怕就直说，没人会嘲笑你的~” 降谷零顿时攥紧拳头，冷笑反击。 “那看来你是要去试胆大会了啊，这样吧，你去我就去，咱们就比比谁胆子更大好了。” 松田：“求之不得呢，你可别怕得哭出来才好！” 两人的视线碰撞在一起，谁也不肯认输。 而两个人的幼驯染，萩原研二和诸伏景光，前者在锤肩膀放松、后者在皱眉沉思。 鬼冢班班长伊达航很快发现诸伏沉思的状态，不由抬起手臂撞了后者一下。 “怎么了？诸伏，表情这么严肃。” 诸伏回过神，摇头解释道：“只是在想那个传说究竟是不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啊！”组织试胆大会的富田拍着胸口担保自己的消息。 “你们难道忘了，报道那晚了解规章制度的时候，教官就说过不管白天晚上，都不能靠近那栋废弃大楼！” 废弃大楼，是建在警视厅警察学校后山位置的一栋四层楼房，一直被当作特训大楼使用。 但在一次演习过程中，负责从楼顶悬吊而下进行突袭的学生的安全带突然断开，学生从高楼摔下，当场死亡。 事情闹得很大，大楼也因此被废弃了几年。 几年后重新使用，又总会有学生出现意外。 比如跑着跑着头顶有石块砸落，比如前方看到敌人，周旋过后却被告知那里并未安排人手…… 后来警校找来施工队，想要拆除这栋大楼。 可施工队也遇到了很多怪事，最严重的一次是脚手架垮塌，好几个工人都受了重伤。 事件过后，没有施工队敢再接活。 大楼就这么一直在后山荒废着，直到现在。 …… 繁重的训练结束后，答应来参加试胆大会的预备役警察们避开监控，来到后山的废弃大楼前集合。 大楼被拆了不少，窗口位置只剩一个个黑洞洞的窟窿，像是一只只空洞的眼睛静静注视着下方的猎物。 楼顶正上方，今晚的月亮被灰纱般的云遮掩着，边缘晕染开朦胧不详的血色微光。 “时间也差不多了。”富田有些小紧张。 “距离查寝还有两个小时，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试胆大会的规则是这样的： 两人一组，从进入楼内就开始计时，抵达楼顶让楼下的人看到后，再返回楼下，出门就是计时结束，看哪一组的用时最少，哪一组就赢了。 当然，也可以选择单独一个人进入楼内，这样挑战过后，可以在原有用时的基础上减去10秒，算是勇敢者的福利。 “怎么样？敢不敢单人挑战。”松田挑衅望向降谷。 “不是要比比谁的胆子更大嘛！” “你现在害怕还来得及，免得等会哭着跑出来！” 降谷额角暴起青筋，不甘示弱地回道。 但就在两人要报名单人挑战的时候，两人的好友拦住了他们。 诸伏景光把降谷零拉到一边，提醒道：“你别忘了这个世界真的有鬼。” 降谷零涌上大脑的热血顿时就凉透了。 萩原研二把松田阵平拉到一边，也提醒道：“小阵平，别忘了佐野小姐遇到的那件事。” 松田阵平撇了下嘴，嘴硬道：“又没亲身经历过，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松田一直对那次的事件抱以怀疑的态度。 就算佐野不可能骗他们，在没有亲眼看过、或者是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松田还是倾向于这个世界是没有鬼的。 萩原委屈，“难道小阵平真的舍得丢下我，自己一个人进去探险吗？” 松田顿时翻了个白眼。 “你丢下我去联谊会的次数还少吗？” “……哎呀，原来小阵平是吃醋了啊~下次联谊会一定带你去。” 靠着长久练就的满级闪避，萩原轻松躲开松田恼怒挥来的一拳。 就在所有人都在找人搭伙的时候，一个沉稳的声音突然道：“我先来吧，单人挑战！” 在众人顿时变得崇拜的注视中，伊达航走出人群，浑身上下散发着名为唯物主义的光芒。 光芒没闪亮多久，就被降谷给拽了回来。 降谷急道：“不行不行，班长三思啊，这世界可是真的有鬼的！” 两个人进去好歹有个照应，一个人进去就太过危险了。 他和诸伏之所以来，一是因为他受不了松田的挑衅，二是因为他们很清楚，就算再怎么强调这件事的严重性，也阻止不了大家参加试胆大会的热情。 万一真的有人出现意外，他们也能比不相信鬼魂存在的大家更早发现危险。 至于为什么不干脆报告鬼冢教官…… 打小报告什么的，他们之后肯定会被针对的，成年人的世界哪有什么容易二字。 “没想到你还相信这个啊，降谷。” 伊达航诧异地望着这个进校后一直是第一名的金发青年。 他原本以为就算这里的大多数人都相信鬼，降谷也是不会信的。 没想到对方会说出‘这世界真的有鬼’这样的话。 降谷勉强笑了下，他以前也是坚定的唯物主义啊，但架不住就是经历了一些…科学解释不清楚的事。 “那个……请问我可以和你一起进去吗？” 稍显腼腆的声音在这时响起。 伊达和降谷疑惑看去，就见一个身形稍显瘦弱的金发青年低垂着头，双手用力攥在一起，一副紧张等待着审判的模样。 伊达航眨眨眼，虽说看不清对方的面貌，但他可以确定自己班里没有第二个金发的人。 “你是……其他班的吗？” “对的，我是被朋友邀请来的，但我们一共三个人，两人一组的话我就被单出来了。” 青年抿着嘴唇，低落哀求道：“其实我胆子不大，如果找不到人一组的话就不敢进去了，但如果我不进去……肯定会被人看不起的。” 说到最后，他抬手捻了下鬓边的金发。 显然，这个‘看不起’并不是单纯的因为胆子小被看不起，而是因为混血的身份。 他可能从一开始就不是很合群的。 伊达航的女友就是一个金发的混血，曾经也受过很多白眼和欺负。 伊达在学校里有意照顾降谷零，也是受了女朋友的影响，所以在看到这个青年后，他依旧动了恻隐之心。 “好吧，那我们一起进去好了。” 伊达航豪爽地揽上青年的肩膀，一股如冰般的寒意顿时侵袭上他的手臂。 但因为夏天的缘故，这种寒意不算冷到刺骨，也就没被伊达航放在心上。 “谢谢。” 青年很浅地笑了下，藏在发丝下的双眼看了眼降谷零，又很快收了回来。 降谷微微皱着眉，总感觉眼前这个人不对劲。 但仔细想来，又哪哪都说得通。 两人率先进入楼内。 富田摁下计时器，等待的过程中和大家玩定离手，猜测班长到底会用多长时间出来。 有说十分钟的，有说五分钟的，还有说不到两分钟就会被吓跑出来的。 降谷心事重重地走到好友身边。 诸伏看向他，不等问什么，就被旁边的松田抢了先。 “零，你刚才到底在和班长墨迹什么啊？”松田扬起挑衅的坏笑。 虽说在那次互殴过后，他俩的关系好了很多，但好笑的是，他俩关系好的表现就是呛嘴。 萩原也半开玩笑道：“我还以为小降谷要抛下小诸伏，和班长一起进去呢。” 这一次，被调侃的人不仅没有反呛回去，反而还露出一副大事不妙的表情。 听到他们的话，降谷连心跳都漏了一拍，他急问。 “什么意思？你们没看到吗？刚才有个人在和我们说话，希望班长能和他一起进去啊。” “什么？” 松田和萩原一度怀疑降谷是在报复他们刚才的调侃。 只有诸伏立刻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伊达班长是一个人进去的。” 不止他们看到了伊达一个人，就连计时的富田，也是按照单人挑战给伊达记的时间。 也就是说……和伊达航一起进去的那个家伙，是伪装成人类的鬼魂！ 听到降谷的解释，参加试胆大会的众人却嘻嘻哈哈没个正形。 “降谷，没想到你看着挺正经，其实也是个爱开玩笑的啊。” “演技不错嘛，刚才差点被你吓到了。” “哈哈哈，有鬼扮成人类——这种主意你是怎么想到的？” 17 试胆大会（下） 众人的反应其实都在情理之中。 真相信世界上有鬼的人，是不敢来这里参加试胆大会的。 而能来参加的，都是相信世界上没有鬼的人。 他们一开始只会把降谷的话当作一个恶作剧，而不是立刻相信降谷，并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 时间不等人。 松田、萩原、诸伏已经跑向废弃大楼，边跑还边大喊伊达的名字。 降谷也没再和富田他们浪费时间，快步赶上前面三人。 站在原地的众人面面相觑。 如果说刚才还都觉得是在开玩笑，那现在看到降谷他们焦急的反应，就意识到这好像真不是个玩笑。 “我感觉……确实有点不对劲。”有人迟疑道。 “松田他们喊得那么大声，班长应该能听到才对。” 但现实却是，大楼内寂静无声，甚至现在，连松田他们的喊声都消失了。 楼内楼外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而那道大门就是连接两个世界的通道。 —— “嘶，这里面可真冷啊……” 踏进大楼，伊达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手电筒的光只能照亮一小片区域，他扫了扫，很快找到通往上层的楼梯所在。 伊达：“你冷吗？刚才你给我的感觉就像冰棍一样。” “是嘛。”青年冷漠地回应。 “我一向体虚，才想着当警察锻炼一下自己。” “是嘛，训练能撑得下来吗？看你身板挺瘦，平时可要多吃点饭啊。” 伊达在前面领路，并未察觉到身后青年望向他后背的冰冷视线。 那张清秀的脸逐渐变得惨白，凌乱的金发渗出斑驳的血迹，顺着发梢滴答滴答地往下淌着血。 青年没说话，伊达便没话找话地继续。 “之前我只注意到我们班上有一个金发的混血，却没注意到其他班也有……虽然可能是我多管闲事，但如果有人欺负你的话，你可以来找我，我绝对会帮你的。” 这个青年给伊达的第一印象就是腼腆内向。 说是和朋友一起来的，但在对方找自己时，那两个所谓的朋友却没有出现。 结合青年所说‘我胆子不大’，伊达总感觉对方是被强迫性拉来参加活动的。 青年仍保持着沉默。 伊达觉得这时候给对方点思索的时间是好的，便也没有再开口。 一时间，只剩下向上爬楼梯的脚步声。 只有一个人的脚步声。 良久，在将要开始爬四楼的时候，青年突然开口，轻声询问。 “你帮我的原因是什么。” 伊达“啊”了一声，没有听清楚。 不得不承认，在这种黑暗、阴冷、寂静的环境中，他确实被青年给吓了一跳。 青年继续道：“帮不合群的人主持公道会得罪很多人，你为什么要帮我？” “哈哈，也没有那么严重吧，大多数人都是能分清对错的。” “混血就是错的。” 一听这话，伊达就不乐意了，但他的脖子却像是钢筋般一直面对前方，就连如此生气的时候，也没有回头看青年一眼。 “我女朋友就是金发混血，所以我比较在意这些，不过就算不是混血，我也会帮忙，毕竟我们以后是要当警察的人。” “当警察？”青年很轻地笑了声，在原地停下脚步。 “和你的朋友们离开吧，你今天很幸运，我这次决定留你一条命。” “我的命？你说什……” 伊达终于转过身，却见身后空无一人，只剩一条空荡荡的走廊。 一阵风从窗外吹来，吹散笼罩在脑海中的迷雾。 伊达航逐渐听清了从楼下传来的呼喊声。 “伊达——！” “伊达班长，你在上面吗？” 声音回荡，他一时分辨不清到底是谁在喊自己，只下意识回应道：“我在这——三楼走廊上！” 身体有一种如坠冰窟的寒冷感，冻得他直打哆嗦。 原本被刻意忽略掉的疑点全部涌上心头。 那个青年不可能是他们这届的学生。 伊达记得清清楚楚，他们这届，只有降谷零是金发的。 为什么之前没有意识到呢？ 他拍了拍额头，感觉刚才的自己像是被魇住一样，完全无法正常思考。 …… 疲惫，浑身力气都被抽干了一般的疲惫。 点滴打进身体里，却一点效果都没有。 这已经是伊达航高烧的第二天了。 医务室里，他靠坐在椅子上昏昏欲睡。 旁边训练结束的四个人都很担心地望着他。 伊达强忍着困意，摆手让他们离开。 “快点回去吧，我打完针就自己回宿舍了。” 松田皱眉问，“医生怎么说？” 伊达：“好像是流行感冒？放心吧，我身体可好了，明天就能和你们去训练。” “班长，你有没有觉得这可能不是感冒，而是…而是撞鬼的副作用。” 萩原犹豫片刻，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态度，说出自己的提议。 “我知道一家很有名的通灵事务所，明天就是休息日，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伊达航抬起眼皮，嘴唇动了好几下才扯起一个笑容。 “说实话，换了以前的我会觉得你迷信，但现在……” 沉默片刻，伊达问道：“真的靠谱吗？” “超级靠谱！”萩原竖起大拇指。 虽然他也不是很确定雾村修能不能治好伊达的病，但现在他能想到的解决办法就只有这么一个。 降谷这时也道：“我和景也知道一位很厉害的通灵师，之前上大学的时候，他还帮我们解决过电梯闹鬼的事。” 诸伏点头，表示降谷说得没错。 “雾村先生确实是解决灵异事件的最佳选择。” “雾村先生？” 萩原、松田望向降谷和诸伏。 萩原惊喜笑道：“我刚才说的那位通灵师也是雾村先生！他帮我们大学同学解决过公寓闹鬼的问题。” “所以你们说的事务所其实是同一家？” 伊达航皱眉看他们，心说这是何等的缘分。 萩原：“没错，叫雾村通灵事务所，班长你以前有听过吗？在东京开了有半年多了。” “我以前对通灵不感……嘶~”伊达航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片段。 “等等，我以前好像也听说过！” 只是当时娜塔莉说的时候，他还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战士，对‘通灵师’嗤之以鼻。 * “你还挺幸运的嘛~” 听完伊达航讲述的这个故事，雾村修给出自己最为中肯的评价。 能屏蔽外界声音、影响活人思考能力的鬼魂，已经属于厉鬼中比较厉害的那种了。 这样的厉鬼一旦决定要杀一个人类，那这个人就算身手再好，也是不可能逃掉的。 伊达航却幸运地逃过一劫，简直就跟中彩票一样。 雾村喝了口咖啡，加重了感慨的语气。 “你真的很幸运，伊达先生……我可以直接叫你伊达吗？” “当然可以。”伊达航点点头，就是这简单的动作，又让头脑开始昏沉起来。 “抱歉，我现在还在发着烧，请问雾村先生有什么解决办法吗？” “解决办法嘛~买个御守，1000円。” 雾村修弯腰从桌子下拿出一个储物盒。 盒盖打开，是放的五颜六色、乱七八糟的御守。 强迫症在这的话，估计会立刻气晕过去。 伊达航皱眉看着这些仿佛批发来的御守，充满质疑问。 “这真的管用吗？” “管用与否，得你买下试试才能知道啊~” 雾村修将盒子往伊达航面前推了推，又笑吟吟地望向另四位客人。 “你们呢？难得来一趟，要不要也买个御守回去防身？至少下次再玩试胆大会的时候，就不用担心有鬼打扰你们了。” “唉，我买一个试试看吧。” 伊达实在是被高烧不退的状态烦得没办法了。 拿出一千交给雾村后，便随便抽出一个御守，“这个要放在哪？”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拿到御守的瞬间，他就感觉身体一轻，头脑都清明许多。 “要不我也买一个吧。”萩原锤了锤酸疼的肩膀，很可怜地抱怨。 “其实我也感觉最近有点不太对劲，肩膀沉甸甸的，平常很轻松就能完成的训练，最近都练得很累。” 雾村修挑了下眉，黑眸认真端详萩原片刻。 萩原被盯得有些发毛，要是雾村盯着的是他的脸还好说，他甚至能调侃几句“你是不是看上我了”的玩笑话。 但雾村很明显是在盯着他的头顶，就好像那里有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 难道是他今天没梳头所以头发翘起来了？ 绝对不可能啊，他这么注意形象的人，怎么可能会在这个能够离开警校的日子里不做造型。 他清楚记得自己出门之前梳头发了，甚至还喷了定发啫喱和香水。 就在萩原头脑风暴的时候，雾村修收回望向他的视线，转而对伊达航问道：“怎么样，有感觉好受一点吗？” 伊达满脸惊奇地点头，原本因高烧而显出不正常红润的脸颊也恢复了正常状态。 “我好像已经退烧了……” 诸伏抬手放在伊达航的额头试了试温度。 “确实，比之前好很多。” “就这么管用吗？”松田很是好奇其中的原理。 “雾村先生，我买一个的话，能拆开看看吗？” 18 女鬼的请求 松田的询问有些奇怪。 雾村修做出请的手势，不解道：“付钱以后就是你的东西了，当然可以拆。” “我怕贸然拆开它会招来什么恶鬼。” 在连续经历大学的佐野事件以及警校的伊达事件后，松田现在也算是完全接受‘这个世界有鬼’的说法了。 他虽然有时候脾气爆、逮着个东西就想拆开研究研究，但也知道什么该拆、什么不该拆。 万一拆了御守的行为会招来霉运，那他不就又得在雾村修这里花钱了嘛。 现在雾村修说可以拆，松田就迫不及待地付了钱，拿起一个御守。 捏了捏，没感觉到里面有什么东西。 拆开绳子，小到只能放点零碎东西的口袋里也是空空荡荡。 松田眨了眨眼，“什么都没有啊……” 他还以为里面会有符咒或者充满力量的水晶石之类的。 “里面就是什么都没有啊。”雾村修摊开手，理直气壮地说。 “你们只花了一千，要是花一万的话，我说不定会给你们象征性放一点东西，嗯……放颗玻璃弹珠怎么样？” “那还是一千的御守比较好。” 松田重新扎好御守，放进口袋里。 降谷和诸伏也各自买了一个御守。 于是只一会儿功夫，雾村修就赚了五千。 当着五人的面，他把钱收好，才继续道：“现在我知道警校废弃大楼的鬼了，接下来就该轮到缠着萩原先生的鬼了。” 这话一说出口，就让五个人都愣了下。 萩原反应最快也最夸张。 “啊——我就说吧！我就说最近肩膀很累，小阵平你还说我缺乏锻炼，再多跑几圈就好了！” “我什么时候说……”松田反驳到一半，想起训练时萩原的抱怨以及自己的回复，顿时改口。 “我当时哪知道你是被鬼缠身了，我又看不见！” 顿了顿，松田继续说。 “你为什么会被鬼缠身，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萩原揉着肩膀沉思好一会儿，才给出个不太确定的答案。 “好像是一周前？我也不确定，刚开始没有很累，我就没在意。” 伊达则突然想到那一天。 “那天富田邀请我们参加试胆大会的时候，你就在锤肩膀了。” “我一直以为是训练太急伤到哪了。”萩原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是一周前的话，我根本就没去什么地方啊，怎么可能会被鬼缠上呢。” “哪里都没去过吗？”雾村喝了口咖啡，修长的手指轻轻敲了敲杯壁。 “比如向一个陌生人许诺了什么，或者答应了陌生人的请求——诸如此类的。” 萩原捂住脑袋，“向陌生人许诺什么？呃……” “萩原，一周前你是不是去联谊会了？” 反正诸伏是记得，萩原上周和交通部的预备女警出去玩了。 这一提醒，打开了萩原关于上周的记忆。 萩原猛地抬起头，想到了那件没怎么放在心上的事。 —— 时间回到上周。 联谊会上，萩原不出意外又成为了女生们的焦点。 大家喝得很愉快，也聊了很多有意思的话题。 中途他出门抽烟，在啤酒屋外，注意到一位身穿和服、神情戚戚的年轻女士。 对方精心打扮，却在这里黯然神伤，这让萩原很快想到会不会是‘和男友分手’或者‘男友违约没来约会’这样的理由。 他掐灭烟，走过去时将手帕递向了对方。 和服女士抬起雾蒙蒙的眼，却没有接他的手帕。 “先生，我的订婚戒指找不到了，您能帮我找到它吗？” 订婚戒指啊，这可是很贵重的东西。 萩原立刻认真起来，好心询问戒指是否丢在附近。 和服女士摇摇头，泪水越流越多。 “我不知道，先生，我的订婚戒指找不到了，没有它，我该怎么和我的未婚夫交代啊。” “先生，我的订婚戒指找不到了，求求您帮我找到它吧。” 眼见着女人越哭越凶，萩原也有些慌了。 为了安抚对方的情绪，他便暂时先答应了下来。 “好好好，我帮你找戒指，你先别哭了，跟我来擦擦眼泪。” 萩原想先把女人带进啤酒屋里，让对方和女警们待在一起，也好联系对方的未婚夫。 结果女人拒绝了他，后退几步擦掉眼泪，认真对他道：“你答应了，先生，等你找到戒指，我会再来找你的。” 说完，对方就朝远处跑去。 萩原一愣连忙去追，但在拐过一个弯角时，前方就失去了女人的踪影。 —— “我当时还在奇怪，为什么她穿着和服木屐都跑得比我快，原来是鬼啊……” 越说越悲伤，萩原现在是彻底明白当时发生了什么。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已经答应了女鬼的请求，相当于和女鬼签订了契约，只有找到戒指，契约才会失效。 而他最近之所以越来越感觉到肩膀的沉重，是女鬼等他找戒指等得不耐烦在警告他。 结果他完全把那件事抛到了脑后。 要不是有伊达在前，他可能直到肩膀被彻底压垮，也还以为自己是得了什么绝症呢。 “有什么解决的办法吗？”毕竟是从小玩到大的幼驯染，松田着急问。 “萩已经买了御守，这样就算解决了吗？” 雾村摇摇头，“御守是治标不治本的办法，它只能保证萩原——我可以直接这么叫吗？” “可以的可以的，现在不要管这些称呼问题啦，救救我才是最主要的。” 萩原又委屈、又受伤，“我明明是好意，鬼小姐太伤人心了~” 松田挂在脸上的担心一瞬间就变成了嫌弃。 降谷无奈叹了口气。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开玩笑。” 伊达：“能开玩笑就说明萩原现在的心态很好，我要向他学习。” 诸伏：“心态好的话，我觉得迟一个周再来咨询也来得及。” “不要啊——小诸伏好狠的心。” 萩原捂着被好友们伤透了的心，希冀望向沙发对面的雾村修，希望对方能给出一个好的解决办法。 看去时他愣了下，雾村修真的好像和他们处在两个不同的世界。 在他们吵吵闹闹时，他只是端着咖啡含笑看着，既不打断也不参与，明明看起来是个很阳光亲切的人，却又从骨子里透出一种和人世一切都毫不相干的格格不入。 “萩原……萩原先生。”雾村叫了两声，直到萩原研二回过神，才又好脾气地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和佐野那件事不同，我没办法定位到纠缠上你的鬼魂，所以需要等她不耐烦来找你的时候才能找到她。” 萩原：“呃……不耐烦来找我？是指她来警校找我吗？” “没错，你也不用着急，应该很快了，鬼的耐心没有那么长。” 雾村顿了顿，又安慰道：“不用太担心，御守会让你的肩膀恢复正常，等女鬼来找你的时候，我会立刻出现的。” 萩原：“闪现吗？” 他很怕见到鬼小姐生气后可怕狰狞的样子。 “没错，就是闪现，所以你大可以安心。”雾村修点开手机计算器，脸上笑容扩大几分。 “那么现在就来算算钱吧，你们现在虽然是警校生，但也是发工资的吧？” 别看他拿出计算器的样子很吓人，但实际真的不贵。 尤其在知道这些御守和服务都是货真价实的以后，萩原他们甚至觉得雾村修有点太过良心了。 这年头，一心为民的真·通灵师可不多见啊。 …… 把五人送到门口，雾村修保证今晚就会去警校后山的废弃大楼处理掉那里的鬼魂。 五个人都没担心雾村修该怎么潜入警校。 对通灵师而言，连监控都能黑，潜入个警校还不是轻轻松松。 但在离开前，伊达犹豫再三，还是请求了一件事。 “雾村先生，我觉得那个鬼还算是有良知，至少他饶了我一命，我不知道您是怎么处理鬼魂的，但如果他罪不致死，还希望您能放他一条生路。” 他们认为的通灵师就是和鬼魂沟通，能讲道理就讲道理，讲不了的就原地超度。 其实这也差不多接近了雾村修的本职工作。 唯一不同的是，鬼魂惩罚与否的判断都是地狱那边的狱卒管的，他只负责把鬼魂送过去。 只有遇到厉鬼才会省去引渡的过程，直接在现世解决。 雾村点点头，比了个ok的手势。 “放心交给我吧，我可是个特别可靠的通灵师~” 目送一会儿，雾村修转身返回公寓。 就在要彻底关上门时，一只手突然从外面伸进缝隙，用力扣住门板。 但其实在扣住之前，雾村就已经听到有人跑过来时的脚步声了。 他又打开门，微微歪头看向萩原研二。 青年半长发下的紫色眸子微微眯起，充盈着温暖和煦的微光。 “有什么东西忘拿了吗？”他疑惑问。 萩原笑起来，“雾村先生，要和我们一起去今晚的联谊会吗？” “联谊会？”雾村修挑了下眉。 对他而言，聚会是一种从未去过的稀奇东西。 “没错，除了我们以外，就是几个警校的女生，大家一起喝酒聊天，很有意思的~” 萩原很认真的邀请，那期待的模样甚至显得有些赤诚。 雾村修却是毫不犹豫的摇头，丝毫没有被对方的诚心邀请打动。 “很抱歉，我晚上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而且还要处理警校的废弃大楼，以后有时间再一起去联谊会吧。” 19 废弃大楼（上） 这个‘有时间’自然是骗人的。 雾村修就算闲得发慌、无聊到爆炸，也不会去任何性质的聚会。 这当然不是因为社恐或者对自己不够自信，只是因为他不想也不能够和活人建立太深的关系。 引渡者、或者说死神，是一种很特殊的职业。 他们各自负责一座城市或者一片地区，且在工作期间无法离开工作地点半步。 他们用最冷漠的态度旁观着所有人走向死亡，但又因为工作需要，无法彻底成为一个毫无感情的机器。 在拥有个人感情的前提下，他们一旦和某个活人牵扯过深，就很可能感情用事，犯下无可挽回的错误。 纵观历史，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 任何一个拥有感情的存在，都不可能眼睁睁看着深爱的人陷入危险之中。 为了减少这类事件发生，引渡者会定期接受检查和审核。 一旦发现他们和某个人类、某些人类接触密切，就会暂停该名引渡者的工作，进行更详细的调查。 另外，当引渡者因为工作调动前往新的城市，上级也会安排该名引渡者进行记忆清除。 清除过后，引渡者除了记得在上一座城市时的引渡工作外，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在来到东京之前，雾村修就接受过记忆清除。 他只记得自己在上一座城市中引渡的鬼魂，却回忆不起自己认识谁，又是否有认识的朋友。 那种感觉很糟糕，记忆就像被挖走一块的盒装冰淇淋。 遗憾的是，他永远都不会知道被挖走的那块是什么口味的了。 为了避免再经历那种感觉，他不会和任何活人产生非必要的联系。 像萩原、松田、降谷和诸伏……他们确实比较难办。 就连身为引渡者的雾村修都觉得这四个人有点过于倒霉了。 普通人一辈子也遇不到几次鬼，他们没到一年就遇上两回。 送上门的任务，雾村修又不能不管。 但好在他们这次都买了御守，之后不出意外的话，就绝对不会再被鬼缠上。 处理完这次的任务，他也就正好不用再和他们打交道了。 …… 入夜，一辆宝马m停在警视厅警察学校附近的停车场。 穿着衬衫长裤的男人开门下车，遥遥望向警校后山的位置，黑眸深处染开些许血色。 扰人的蝉鸣像是被摁下了暂停键。 一片寂静中，男人收起力量，信步朝警校走去。 经过警校大门时，坐在门卫室里的警察抬头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继续做自己的工作。 原本，他该检查一番深夜归校的学生证件，避免心怀不轨的人混进警校。 这次倒是忘了，就这么直接放这名学生走进了校园。 雾村修不知道警校后山在哪，但朝着阴气最重的地方走，就算有错，也绝对会有收获。 不过警校毕竟是警校，这里很少出事，阴气最重的地方就只有那么一个。 远远的，雾村修就看到一栋被阴气笼罩的四层大楼。 浓郁的黑红色力量从大楼数个窗户中释放出来，笼罩住楼体周围不小的一片区域。 和之前遇到的厉鬼相比，这个更是重量级的存在。 对方甚至有能力搞出初级鬼域。 所谓鬼域，就是以鬼魂为中心，被鬼魂的力量完全同化的一片区域。 在这片区域里，鬼魂能得到一定的增幅。 部分拥有高级鬼域的鬼魂，甚至能在鬼域内无所不能。 活人一旦踏入鬼域，就会被鬼蒙蔽双眼、屏蔽感知，甚至影响思考能力。 伊达航和降谷零之前，就是因为鬼域的效果才完全没有察觉到那个青年的异样。 雾村修又走近一些，微微叹了口气后，换上一副惊喜亲切的笑容。 “又见面了，你们不是要去参加联谊会嘛~” 在大楼外等了有一段时间的青年们都站起。 萩原热情迎过来，笑着解释道：“既然知道雾村先生会在今晚解决这里的事情，我们怎么可能还有心情开联谊会呢。” 五个人都不是很喜欢自己只能干看着，什么忙都帮不上的感觉。 哪怕是要他们站在外面放哨，都比躺在宿舍里等结果要好。 “我们能帮上什么忙吗？” 降谷期待问。 雾村修摇摇头，又说出那个不知道和多少人说过的词。 “人鬼殊途，你们非要帮忙的话就在这里等着吧，有别人来就拦住他们。” 顿了顿，他无视了五人眼中或多或少的失望，继续补充。 “不管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要进入楼内，一千的御守没法在楼内保护你们的安全，我不想在处理鬼魂的时候，还要分心保护你们。” “放心吧，我们不会轻举妄动的。” 伊达航拍拍胸口保证道，他发烧的症状已经消失，现在又变得生龙活虎起来。 由于亲眼看到过鬼魂的神出鬼没，也亲身经历过被影响思考能力的感受，他是最清楚人和鬼之间的实力差距的。 下午商量要不要来的时候，他一开始比较反对。 谁也不知道雾村修什么时候过来，万一后半夜来呢？万一他们在这等着的时候，又被鬼迷惑了呢？ 但萩原他们的担心也说得通。 今天晚上再有人好奇大楼的灵异故事，组织试胆大会怎么办。 人的好奇心是不可理喻的。 他们那次试胆大会的失败，不仅不会把人劝退，甚至会让更多的人对这栋大楼产生兴趣。 绝对会有勇士再组织起试胆大会，并且很可能就在休假的这天晚上。 因为御守的保护，尽管伊达他们已经进入到了鬼域的范围，鬼魂也影响不到他们。 在他们承诺绝对不会进入楼内后，雾村修放心地进入到大楼之中。 楼内黑暗得可怕，但在雾村修眼中却清晰得像是白天。 他径直往楼上走，同时拿出手机点开鬼魂的个人信息。 “仁井田豪，22岁，死亡原因是高空坠亡。” “很难过吧，因为混血的身份，从小到大被人欺负，好不容易考上警校，以为当了警察后能摆脱被人欺负的命运，却没想到警校里也是一样。” “他们嘲笑你、孤立你，吃饭的时候故意把菜汤撞在你身上，这一切你都忍得很好，但他们变本加厉，开始辱骂你的父母、口嗨你的妹妹，你忍无可忍进行了反击。” “你们得到了30圈的惩罚，他们怀恨在心，在营救人质的演练里，用石头磨断了你的安全带，虽说他们的本意并不是杀了你，毕竟四层楼的高度，你又下降了一段距离，按理来说最惨也就是半身不遂。” “但你真的很倒霉，摔下去的时候撞在了石头上，当场死亡。” 讲完了仁井田豪的遭遇，雾村修也来到天台，收起手机对站在天台上的青年笑道：“这就是你生前的故事，仁井田豪，现在要给我讲讲你死后的故事吗？” 雾村修对别人生前死后的故事都不感兴趣。 他唯一感兴趣也唯一不解的是，仁井死后到现在，就才过去了不到10年的时间。 短短10年，对方是怎么变得这么强的。 哪怕仁井死时带着浓烈的怨气，死后越过鬼魂的级别直接成为厉鬼，也没办法在10年内就进步到拥有初级鬼域的程度。 就比如那个被分尸的小若新，死了十三年，也才只是个初级厉鬼。 背对他站在天台上的瘦弱青年转过身来，不再用后脑勺上凹进去的致命伤对着他。 也多亏了致命伤在脑后，仁井从正面看还是挺顺眼的。 金发湿哒哒的滴着血，整张脸毫无血色，但绝对算不上可怕。 “你是……新的引渡者？” 青年对雾村修的出现毫不意外，也一语道破了雾村修的身份。 雾村有点惊讶。 “我可以理解为你见过上一任的引渡者吗？” 但见过的话，上一任引渡者为什么没把仁井给引渡走。 难道上一任的实力很菜？ 这倒是能解释得通，为什么东京地区会残留那么多没被引渡的鬼魂。 但据雾村修所知，引渡者的选拔极为苛刻。 至少他认识的几个同事都很厉害，哪怕对上拥有高级鬼域的红衣厉鬼，也能轻松拿下的那种。 菜是原罪，连鬼都打不服，还当什么引渡者啊！ 最后受罪的还不是他这种兢兢业业干实事的接任者。 仁井点点头，肯定了雾村修的问题。 “我见过他……他已经退休了，对吗？” “他连这都告诉过你？” “他在退休前来和我道过别。” “……哈？”雾村修嘴角抖了抖，努力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朋友，丑话说在前面，我和上一任引渡者连面都没见过，你想打亲情牌或者友情牌的话，趁早打消这个主意吧。” “我没有想打亲情牌和友情牌的意思。”仁井也笑起来，眼白漆黑的恐怖双眼直直盯向雾村修。 “你难道不想知道，他为什么要放过我吗？” “这个嘛……”雾村修一愣，语气变得迟疑起来。 他抬手撑着下巴，无比纠结接下来的选择。 “如果我说想知道的话，你肯定会趁机提过分的要求~但如果不听你的解释，我又会难受到睡不着觉，所以……” 话到一半，他猛然前冲，眨眼功夫便掐着仁井的脖子重重摁在地上。 在仁井的鬼域里，仁井甚至还没来得及有任何反应。 “所以我选择不听，朋友，毕竟我用不着睡觉~” 雾村修扬起灿烂愉快的笑容，眼中血色弥漫，危险之极。 20 废弃大楼（下） 作为一个拥有初级鬼域的厉鬼，仁井田豪符合被当场格杀的条件。 那还等什么呢？ 雾村修想知道的事情、想解开的谜团，都可以自己去调查。 哪怕花上个几年甚至十几年，他有的是时间。 所以想用‘我知道答案’来威胁他，那仁井真是打错了算盘！ 在他掐着仁井的脖子将人压到地面的时候，无数暗红色的细线也从他手中释放，如蛛网般铺展，直至覆盖一整个天台。 仁井五官扭曲，大片大片的血液从后脑勺的伤口中流淌出来。 雾村的手腕被对方的双手死死抓住，但不管对方怎么挣扎，他都没有丝毫动摇，依旧紧紧掐着仁井的脖子，像是要生生掐断喉管一般。 ——“不是所有的引渡者都像我一样，仁井，没有感情牵绊的引渡者就是一群只会按照规章制度办事的兵器，他们不会因为你的悲惨人生就对你心生怜悯。” 新任引渡者居高临下地望着将要消散的灵魂。 那双眼睛里的眼白变成了纯黑色，只有虹膜中的一抹血光仿若高悬夜空的红色弯月。 被压倒在地的瞬息之间，仁井想起上任引渡者临走时的叮嘱。 仁井张了张嘴，却已经发不出声音，只微弱地动了几下嘴唇。 “坠落。” 身下坚实的地面瞬间一片虚无。 在仁井发动能力的下一刻，一鬼一死神所处的位置就从天台移动到了天台之外，也就是仁井坠落的位置。 他们保持着现在的姿势同时下坠。 雾村修沉着脸，漠然看着下方迅速变得透明的仁井。 当仁井消失，他的视野之中便只剩一片越来越近的大地。 确实，拥有鬼域的厉鬼肯定也会拥有能力。 雾村修在半空翻了个身，摔到地面之前，先摔进一片由细线编织成的拦截网里。 像是摆烂似的，他大字一摊，操控着拦截网上升到天台边缘，才踩着护栏落回到天台上。 比他更快回到天台的仁井防备性地盯着他，随着他的靠近，脚步一退再退。 仁井不是没想过逃跑，在雾村修坠落的时候，他是想逃来着。 但不知何时，四面八方密密麻麻的细线早已形成了包围网，封堵住所有能够逃跑的地方。 “何必呢？朋友，我搞不懂你在反抗什么，总不能因为上一任引渡者是个废物，就觉得我也是一样的废物吧。” “他可不是废物！” 仁井反驳道：“他只是比你更像人而已。” “哈哈，那你说说看人是什么？我有胳膊有腿、还能和人交流，任谁看都会觉得我都是人类嘛~” 雾村曲起手臂晃了晃，继续补充道：“而且我本来就不是人类，像不像人又有什么关系呢？” “不，你以前是人的。” 仁井像是抓到了足够让雾村心动的救命稻草，将自己从上一任引渡者那听到的‘足够让引渡者疯狂’的内容说了出来。 “难道你不想知道自己人类时期的记忆吗？成为引渡者的条件之一，就是死后抹除掉身为人类时的记忆，它是能找回来的，而我知道……” 随着雾村修在空中一划手指，正在喋喋不休的仁井突然感觉自己的视野飞了起来，又迅速下坠，直到坠落地面又滚了几圈。 滚动停止后，他看到在不远的前方，站着一具正在消散的无头魂体。 那正是他的身体！ 一双皮靴停在面前。 雾村修走到仁井的脑袋旁，弯腰捡起，举到和胸口差不多平齐的高度。 “继续说吧~我该怎么找回人类时期的记忆。” 他恢复了平常的状态，明亮澄澈的眼眸中充满期待，和刚才掐着仁井脖子的样子完全是两个极端。 但直面他五官优越的脸，仁井只感觉一阵恶心反胃——尽管他的脑袋以下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厉鬼五官扭曲，憎恶瞪着这个不要脸的引渡者。 “你杀了我，居然还想让我继续告诉你找回记忆的办法？！” “嗯……有什么不对吗？因为你太啰嗦了嘛~这还能怪我吗？” 雾村很无辜地眨眨眼，“所以你想说吗？不想说的话就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你当我傻吗？就算我说了，你也不会放过我的！” “这倒没错，你现在确实是挺聪明的。”雾村意味不明地笑了声。 “你一开始，是觉得每个引渡者都会像你见过的那个一样好心泛滥吗？看到你悲惨的人生就会饶了你。” “我想任何一个引渡者站在这，都会比你宽容很多！我没做错任何事，我唯一杀的人就是当年欺负过我的人！” “噢，所以你的杀人行动是他默许的？我说的是上一任的引渡者。” “当然！我死以后，他立刻就找到了我，但在看到我的悲惨经历后，他没有将我带到地府，而是让我完成自己的复仇！” “哇哦~这确实挺让人惊讶的。” 雾村是真的有些震惊了——他能判断出仁井有没有撒谎。 正因为判断出对方没撒谎，他才更不理解上任引渡者为什么要这么做。 给接任者埋下的彩蛋吗？ 他可不喜欢这种麻烦的彩蛋。 “你肯定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做，我可以告诉你——因为他得到了作为人类时的一部分记忆，他理解也同情人类，所以他做出了你永远也理解不了的选择！” 雾村修皱紧眉，端详着面露报复快感的仁井。 良久，扬起笑容。 “好吧，看来你真的挺喜欢上任引渡者的，不过你的喜欢也就只是浮于表面而已，因为只有喜欢他，你才能永远获得自由。” “他一走，你就暴露了自己的野心，你骗那个警校学生进入大楼，一开始是想杀了他吧，要是他不说那些照顾你的话，可能现在他的遗体都已经火化了。” 仁井咬牙，一字一顿道：“我没有，我只是太无聊了，想和他们玩玩而已！” “撒谎，我可是个能分辨谎言的男人哦～” 雾村修不再废话，扣着仁井后脑勺的手指瞬间收紧，干脆捏爆了手中的脑袋。 脑浆迸溅而出的恶心画面没有出现。 鬼魂纯粹由能量体构成，彻底死去的时候，也只是能量体消散或者被吸收而已。 吸收了仁井的能量，也就意味着他有了仁井的能力。 “坠落。” 雾村修低声说道。 —— 轰轰隆隆的震动声从大楼中传出。 伊达五人正等得有些焦急时，不远处的大楼突然传出异响，紧接着便轰然倒塌，溅起一片的尘土飞扬。 飞尘立刻覆盖了五人的全部感官，甚至呛入口鼻，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声。 “咳咳咳，大楼怎么会突然塌掉？” “雾村先生…咳咳咳，还没出来，不会被压在里面了吧？” 从雾村修走进大楼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将近十五分钟的时间。 他们看到有两个人从楼上摔下来，其中一个正是雾村修。 但很快，雾村修下面那个人没了。 紧接着在即将和地面接触时，雾村修像是被什么东西接住了一样，也回到了天台上。 发生的一切就好像好莱坞大片里的片段。 但等雾村又飞上去后，大楼就一点动静也没了。 根本不知道里面是否发生了战斗，雾村先生又能不能打赢里面的鬼。 本来光是等在这就够着急得了，现在大楼又塌了。 对伊达他们而言，雾村修就是个有通灵能力的人类，哪怕厉害到能和鬼打，也只是个人类而已。 但就在他们要冲过去救人的时候，一道黑影出现在弥漫的飞尘当中，并迅速朝他们靠近。 “嗨~久等了吧诸位，你们…呃，你们是在排练舞台剧吗？” 雾村修穿着的白衬衫一尘不染，简直像是这黑暗环境中的唯一光源。 起初看到他出现时，五人的反应都很惊喜，但在听到雾村修对他们的形容后，又立刻变为了无语。 他们可是普通的人类，遇到这么重的飞尘，肯定是要捂着口鼻的。 也就雾村修这个通灵师能在这种恶劣的环境下保持自身的干净整洁，甚至还有空耍嘴皮子！ “雾村先生没受伤吧？” 萩原细致地看了一圈，没发现雾村身上有任何的伤口。 雾村很配合地抬起手臂，示意真的一点事都没有。 “总之，这里的事情彻底结束了，你们可以安心地睡个好觉。” “那我的事情呢？” 萩原眼巴巴地看着他。 “等吧，等她不耐烦了跑来警校找你。”雾村修真的没有好办法。 “你要做好准备，或许晚上睡觉猛然惊醒的时候，会有一个惨死的女鬼站在床边，掐着你的脖子问你为什么还不给我找戒指。” “啊？” 萩原抱紧自己，想想那个场面就感觉毛骨悚然。 其余四人想象一下，顿时朝萩原投去同情的目光。 松田拍了拍好友的肩膀。 还没等安慰什么，就被萩原抱住救命稻草般抱住手臂。 “小阵平晚上陪我睡吧，不然我会死的，研二酱绝对会死的！” 要是平时听到萩原这么腻歪的发言，松田绝对会推开萩原的脑袋，并狠狠给他一拳。 可现在的萩原确实太惨了。 松田实在不忍心再拒绝对方。 雾村修笑看着他们的相处，好心提醒道：“我觉得你们还是快跑吧，大楼塌了肯定会有人过来看的。” 21 找戒指的和服女鬼（上） “他只是比你更像人而已。” “难道你不想知道自己人类时期的记忆吗？” “他理解也同情人类，所以他做出了你永远也理解不了的选择！” 躺在客厅的沙发上，雾村修毫无征兆地哀嚎一声，将手里看不进去的书扔回到桌子上。 可恶，没事干的时候脑子里一直在回响着仁井说过的话。 很不想承认，但他确实被对方的话影响到了。 在成为引渡者之前，他是什么样的人、又过着什么样的人生呢？ 是否有家人、爱人、朋友，又为什么会在死后心甘情愿地放弃生前的记忆，成为一名引渡者呢？ 这些以前被刻意忽略掉的问题，因为仁井被全部勾了出来。 再想塞回去的话，就只能删掉记忆了。 雾村修不想再体会一次被挖走冰淇淋的感觉。 所以什么都不要探索，保持现状才是最好的选择。 “呼……保持现状，生前记忆什么的，都是无所谓的。” “我才不会去探索呢！没错，我绝对不会去探索。” “等等！既然上任引渡者能饶了仁井一命，就能饶恕其他鬼魂……说不定我能从其他鬼那里打听到消息。” 开着宝马，雾村修一连几个白天都在东京的街道上乱窜。 除了接到引渡任务和事务所的委托外，他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去外面找鬼魂上。 夜幕降临，消息没打听出来，倒是又引渡了好几个鬼魂前往地府。 雾村修叹了口气，但也没怎么失望。 这件事不能操之过急，他有的是时间寻找。 堂而皇之地走进警校，他在这几天一直待着的树上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从这里往下看，正对着的就是萩原研二的窗户。 他之前保证过当女鬼出现时会‘闪现’到萩原的宿舍。 但确实做不到闪现，就只能辛苦点蹲守在这里。 当然，雾村修完全不想当偷窥狂。 他拿出本书，仗着自己的眼睛优秀，就这么摸黑看了下去。 下方，刚从澡堂回来的预备警察们聊着前几天后山大楼倒塌的事情。 警校派人调查过，最后的结果是大楼以前拆过一部分，本身就不牢固，老化后自然坍塌了。 这也是最让人信服的答案，总不能是晚上怪兽降临把大楼推倒了吧。 反正对警校而言，大楼倒了也算是一件好事。 今天就效率极高地调来了施工队，打算将那片区域清空出来，用作别的规划。 人群中，知道真相的五个人没有参与讨论，反而和大家拉开了一段距离，讨论着别的事情。 虽然有御守保护，萩原的肩膀不再有被重物压着的感觉，但这几天晚上，他一直睡得不安稳，还经常做噩梦。 昨天晚上，他梦到自己在宿舍里写报告，听到有人敲门就去开门，结果门外站着的是那个和服女人。 女人抬头，满脸都是鲜血，尖叫质问他为什么不去找戒指。 萩原讲完打了个哈欠，引得松田也跟着打了个哈欠。 萩原被鬼缠身这件事，不仅是自己遭罪，连松田这个打地铺陪着睡的都遭罪。 萩原被噩梦惊醒时，也会连带着松田被惊醒。 两人萎靡的状态还引起了鬼冢教官的注意，只是询问时被两人搪塞了过去。 “要不今晚我陪着萩原睡吧。” 伊达实在看不下去了，“我睡觉沉，萩原影响不到我。” 降谷也说道：“我也可以，如果今晚女鬼不来，明天就换我陪你睡。” 诸伏没有出声凑这个热闹。 他自己都被噩梦困扰着，要是陪萩原一起睡，还不知道是谁吵到谁。 萩原感动接受了大家的好意，但紧接着，他又全都拒绝，连小阵平也是一样。 “不用了！班长、小降谷，小阵平，你们都不要陪我，今晚我自己睡！” “你确定？”松田皱眉，以为萩原是怕太麻烦他们。 “萩，我们是朋友，你别觉得这会麻烦我们！” 降谷：“没错，我们都是自愿陪你的，一点也不觉得麻烦。” “不是啦~我是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萩原叹了口气。 “万一就是因为你们陪着我，所以鬼小姐才只在梦里出现呢——我们没办法排除这种可能。” ……这倒也是。 萩原的猜测很有可能，但要想实验这种猜测，就需要萩原一个人睡在宿舍。 “萩原，这个给你。”诸伏将自己买的御守交给萩原。 “说不定在女鬼想伤害你的时候，它能有用处。” “小诸伏……”萩原很感动地吸了下鼻子，但还是摇头拒绝。 “不过还是算了，万一御守加在一起的效果太强，女鬼不敢来怎么办。” …… 回到宿舍，时间很快来到查寝时刻。 鬼冢离开时，特意藏在楼梯口多待了一会儿。 这几天萩原和松田的状态越来越疲惫，像是聚在一起干了什么坏事一样。 但等了一会儿，什么都没发生。 鬼冢回到走廊，皱眉思索自己是不是猜错或者想多了。 难道真是晚上开窗睡觉蚊子太多了？ “滋滋……” 走廊上的灯闪烁几下，有点像是接触不良。 鬼冢抬头看了眼，记下闪烁的灯泡位置——萩原宿舍正对着的那个灯泡——才背着手朝楼下走去。 “滋滋……” “滋滋……” 灯泡闪烁不停，直到彻底烧坏熄灭。 宿舍里，萩原半躺在床上，单手枕着后脑勺，另一只手把玩着一枚小小的御守。 紫色眸子紧紧盯着门上那块窄窄的窗户。 窗外的走廊灯已经熄灭，但由于其它的灯还亮着，便依旧能透进光来。 只是那光和平常不同，显得有些阴冷。 之前松田在房间里的时候，从来没发生过这种现象。 总不能这么巧吧，他刚决定一个人睡，外面的灯泡就坏了。 萩原苦哈哈地扯起一个笑容，有点想把好友们都拽过来挡在身前。 想想就好可怕，他以后还怎么正常地和女生搭讪，还怎么去开联谊会啊！ 正当心里胡思乱想的时候，几声“咚咚咚”的敲门声从门外响了起来。 不合时宜的，萩原突然想到大学时佐野遇到的事情。 明明只有自己一个人住，卧室门外却响起了敲门声。 萩原深吸口气，心想着总要面对的，攥紧御守便要下床。 结果就在这时，门外响起松田压低的声音。 “萩原君，快点开门。” 萩原研二起床的动作一顿，心瞬间凉了半截，刚刚才鼓起来的勇气又差点全都没了。 外面虽然是松田的声音，但却绝对不是松田本人。 小阵平可一直都是喊他“萩”的，也就是生气认真的时候会喊“萩原”。 但为什么呢？ 鬼小姐明明应该有直接冲进来的能力，为什么非要站在门外骗他开门。 萩原突然想到了什么，低头看向自己攥紧的手心。 那里静静躺着一个看似平平无奇的御守。 恐怕就只有这个原因了。 有御守在，鬼小姐不敢轻易硬闯，但如果是他主动开门，性质就不同了。 萩原攥紧御守，心里默默祈祷。 雾村先生，你不是说要闪现嘛，我真的会信的，我真的信你了！ 祈祷完，他心一横，大步走到门口，紧紧握住门把手。 门外女鬼像是感受到了萩原的靠近，声音变得兴奋起来。 “快点啊萩原君，万一被教官发现就糟糕了。” 不要再用小阵平的声音说话了！ 萩原在内心呐喊。 身后传来呼呼的风声，像是窗户被打开了一样。 但萩原清楚记得，自己不仅锁了窗户还拉上了窗帘，所以一定是女鬼虚张声势的把戏！ 正当萩原这么想着的时候，一只指节修长的手从旁边伸来，握在萩原握住门把的手上。 那只手漂亮又充满着力量感，但精神紧绷的萩原根本没心情欣赏。 他下意识就想叫，却被另一只手紧紧捂住嘴，最终只发出几道破碎的唔唔声。 “嘘。”雾村修示意他不要出声。 “是我，你怕什么。” 萩原眨眨眼，紫色眸子在窗外微光的照耀下亮晶晶的，像是含着眼泪。 “雾村先生，你刚才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女鬼在我背后呢。” “很可怕吗？”雾村不明所以。 他胆子很大——或者说这个世界就没有什么能吓到他。 所以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刚才冷不丁地伸手，会给别人造成多大的冲击。 “退后吧，我来解决就好。” 他推开挡住门的萩原，在萩原的注视中毫不犹豫地开门走了出去。 门打开的幅度不大，他的身体几乎挡住了走廊上的一切。 但萩原还是仗着身高优势，看到一些和服图案。 紧接着，门就被关上了。 萩原被留在空荡寂静的房间里，窗户大开，吹进来的风刮起窗帘。 明明是挺恐怖的场景，萩原却感觉无比安心。 雾村先生真的是闪现到的，这也太可靠了吧，他甚至没有看见鬼小姐的脸！ 捂着逐渐平静下来的心脏，萩原突然注意到自己的书桌上多了一本陌生的书。 《罪与罚》。 书中夹了书签，正看到中间位置。 萩原歪了下头，既然这不是他的书，那就肯定是雾村先生带来的书。 雾村先生为什么要带一本书来呢？ 都这么晚了，总不可能是在赶来除鬼的路上打发时间用的吧？ 22 找戒指的和服女鬼（中） “对不起，很抱歉吓到您了，我只是想早点…想早点找到戒指呜呜呜……” 说着说着，名为幸田优子的和服女鬼又捂着脸伤心地哭了起来。 萩原实在不忍心看到一位女士在自己面前哭得这么伤心。 尽管这位女士刚才还想骗他开门，现在哭出来的也是很可怕的血泪。 “好了好了，幸田小姐，我接受你的道歉。” 萩原叹气，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也向对方致歉。 “其实我也有错，当时答应你要找戒指，转头就忘记了，真的很抱歉。” “没事的，也怪我当时没说清楚，因为很多搭讪的人都拒绝了我，你答应以后，我担心你会改变主意，很快就跑了。” 幸田用和服袖子擦了擦脸颊血泪，使得那张脸不至于特别吓人。 “您是个好人，不用再帮我找戒指了。” “是嘛！” 虽然很想控制自己的情绪，但萩原这话说出口时，还是充满了惊喜。 很快，青年咳嗽一声，故作正经地问，“那您要自己找戒指吗？” 幸田摇摇头，将手倾向旁边正在看《罪与罚》的雾村修。 “雾村先生会帮我继续找的，所以您不用再担心了。” 黑发男人翘着二郎腿，坐在萩原的椅子上斜靠着椅背，丝毫不顾忌自己的形象问题。 听到幸田的话后，他垂下看书的眼睛抬了起来，黑曜石般的眸子就这么映入一人一鬼的眼中。 “没错，我会帮幸田小姐找到戒指的。” 雾村语气轻松，内容却是十分笃定，像是根本不担心会找不到戒指一样。 “所以你可以睡个好觉，以后都不用担心会被鬼缠上了。” “需要我帮忙吗？”萩原却是不想就这么算了。 这原本就是他答应的事情，现在却要全部落在雾村头上。 于情于理，他都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 雾村摇摇头，又很快点了下头，朝萩原抬起手。 “忙就不用你帮了，你把钱付清就好。” 完全没想到雾村会在这时候说这个的萩原差点一口气堵死在喉咙里。 不上不下的，别提有多难受了。 钱钱钱的，他又不是不付钱。 萩原指了下书桌，“钱包就在抽屉里，不过现金可能不够，我可以明天从卡…” “没事，我带了手持pos机。” 雾村掏出手机，用手机背面贴住萩原的银行卡，随后输入几个数字，又把手机递给萩原。 “输密码吧，驱鬼服务500底价，由于我还要帮她找戒指，收你三万不过分吧~” “不过分。” 萩原咬牙输入密码，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么生气。 密码输入成功，三万円被迅速转入雾村修的银行卡里。 银行又很快发来入账短信，提醒用户还剩多少余额。 萩原发誓，自己真不是故意要看的。 实在是短信发得太快，他观察和搜集信息的能力又比普通人强很多。 银行是个从未听过的银行，余额则是一串数不清多少位的数字，跟电话号码似的，保守估计得是几十个亿。 这也不缺钱啊。 不仅不缺钱，甚至还夸张的富裕。 “好了吗？这么慢不会忘记密码了吧。” 雾村修的手臂都抬累了。 好在听到他的话后，萩原很快把手机还了回来，还顺嘴问了一句。 “这也是定制的功能吗，手机变pos机？” “算是吧，pos机太大，带起来很麻烦的。” 雾村修又操作会儿手机，这才站起身来，勾勾手指示意幸田离开。 “好了，既然事情已经解决，那我们就告辞了。” 幸田走到雾村身边，又冲萩原微微鞠躬。 “最近真的麻烦您了，萩原先生，感谢您能原谅我失去理智的行为。” “没事，希望您能早点找到戒指。” 萩原客气一句，又看向雾村修，以为他会再说点什么。 但雾村修什么都没说。 在幸田和萩原道别时，他打开宿舍门，差一步就要到走廊上去了。 那行动力，像是迫不及待要离开似的。 萩原又有种被堵住喉咙的感觉。 他突然想通了这种感觉的缘由，不是因为帮不上忙、也不是因为愧疚自己给雾村添了麻烦。 而是他已经把雾村当成了朋友，雾村却总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甚至还想尽早结束任务，不和他们牵扯太多。 萩原当然能理解，这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他们之间确实是交易关系，他给钱、雾村修办事。 就像去超市买东西，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总不能买一次东西就必须要和收银员或者老板成为朋友。 “雾村先生。”萩原仍想试试能不能交到这个朋友。 “以后还可以去事务所找你吗？哪怕……没遇到鬼。” 雾村修微微一愣，脸上很快绽放出笑容。 “人鬼殊途啊~萩原先生，没事的话还是不要太靠近通灵师才好。” 交友请求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萩原勉强想扯起一抹洒脱的笑容，最后却怎么都笑不出来，索性垮着肩膀很沮丧道：“好吧，那就祝雾村先生以后生意兴隆了。” “谢谢~” 很快，雾村带着女鬼离开了宿舍楼。 夜色如水，月光将柏油路照得亮晶晶的。 雾村修严肃起来，几乎是用威胁的语气对幸田道：“我帮你找到戒指，你就把寻找记忆的办法告诉我，这是我们的约定。” “没错，只要你能帮我找到戒指。” 幸田一改之前面对萩原时的柔弱无害，化了淡妆的脸上只剩下一片冰寒。 哪怕她在活着的时候真的是柔弱无害的，但以鬼魂身份又活了这么多年，那点无害早就灰飞烟灭了。 要是没有雾村修在，她今晚是想要杀了萩原这个不信守承诺的人的。 可惜，就算再给她十年的时间，她也打不赢任何一个引渡者。 非要比较实力的话，像警校里这个能开鬼域的仁井。 对方的鬼域覆盖范围就是那栋楼以及楼周边的一小片区域。 但引渡者的鬼域——他们负责的范围有多广，就代表他们能开启的鬼域有多大，甚至这还只是轻松开启。 真要拼起命来，他们的鬼域范围几乎会变成负责范围的两倍。 两倍的东京都啊…… 幸田就算吃了熊心豹子胆，也不会和引渡者硬碰硬。 雾村修不知道幸田在想什么，他从对方那里得到了个人信息，又找到了幸田未婚夫的个人信息，便着手准备帮幸田找到订婚戒指。 据幸田所说，死亡那天她和未婚夫约好一起吃饭，未婚夫却因为工作放了她的鸽子。 她伤心扔掉手上的戒指泄愤，结果戒指扔到了马路中间，跑去捡的时候就被车撞了。 变成鬼魂后，她就一直在寻找那枚戒指，却怎么都找不到。 雾村修思索片刻，说出自己的推测。 “你车祸以后，交警肯定会通知你的家人并调查车祸原因，现场的证物也都会收集起来，说不定你的戒指就被交警收走，并当作遗物还给了你的家人。” 幸田的脸上有些不自然。 “是嘛……但我回过家，没找到自己的戒指。” 雾村修看着她，“那你未婚夫呢？戒指这种东西，应该会交给你未婚夫吧？” “我的未婚夫……” 幸田的表情更不自然了，她的面部肌肉在隐隐抽动，双手紧紧捏在一起，像是正在努力控制着自己。 但鬼魂的情绪本就比人类时期更容易失控。 她的浅色和服开始渗出鲜血，脖子也开始不正常地扭曲，逐渐恢复车祸时的死状。 雾村修不躲不避地注视着她现在可怖的样子，平静道：“走吧，到你未婚夫家里找…” “不！不可以去——不能去我未婚夫家！你会打扰到他的！” 幸田突然失控大吼，双眼流出血泪的同时，抬手成爪撕向雾村。 长长的指甲距离雾村修的眼珠不过分毫的距离，只差一点就能彻底戳进去。 但也就是这一点点的距离，成了幸田无法逾越的万丈鸿沟。 凭空出现的暗红细线几乎将幸田缠成一个茧子，任凭里面的幸田如何挣扎也挣脱不了。 雾村拍拍那个茧子，恶劣笑道：“走吧~去亲自面对你竭力想要回避的未婚夫吧。” “不唔唔唔……” 幸田的嘴也被细线捆住，连拒绝时的摇头动作都做不到，只能用盈满血泪的眸子哀求望着雾村修。 雾村是不会被这种眼神打动的。 他内心毫无波澜，开车带着副驾驶上的茧子来到一座独栋小楼前。 快到破晓的时候了，路灯尽数熄灭，街道逐渐开始热闹起来。 小楼也打开了门，在幸田绝望闭上双眼的时候，门内跑出一个五六岁大的女孩。 女孩天真烂漫的样子足以让任何一个见到她的人都露出温柔的笑容。 她跳下楼梯，甩着两个马尾辫转向门口，大声催促道：“爸爸，快一点快一点！” “知道了，你别摔倒。” 穿着得体西装的男人在妻子脸上吻了一下，牵着女孩的手走向街道尽头等幼儿园校车的地方。 雾村修看了逃避的幸田一眼，手指轻轻敲打着方向盘。 “其实你知道戒指在哪，只是逃避不想面对罢了。” 23 找戒指的和服女鬼（下） 死亡并不是最让幸田痛苦的。 她最痛苦的是，死后没多久，她就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未婚夫爱上了别的女人。 她看着对方结婚有了孩子，看着对方事业有成。 好像离开她后，那个男人变得越来越好——这样的认知让幸田无比痛苦，她不肯接受现实，也不敢靠近这栋房子，生怕再挑起自己的痛苦。 “古庄先生告诉我，我有执念未消，他不会立刻将我引渡到地府，而是给我自由，让我思考自己的执念是什么。” “执念？好吧，你继续说。” 雾村越听越皱眉。 对他这样的引渡者而言，因为一点执念就纵容鬼魂留在现世，这未免有点太矫情了。 只要是鬼，就基本都有执念——想看家人最后一眼，想完成最后一个愿望之类的，这些都是执念。 引渡者真要一个个地帮鬼魂实现执念，那工作量简直是翻三倍不止。 “只要不伤人，我就可以一直待在活人世界。”幸田继续讲了下去。 “我一直在思考我的执念是什么，但等我思考出结果的时候，古庄先生就已经离开了……我当时在啤酒屋前哭，也是担心自己的执念永远无法完成。” “哈。”雾村修笑了一声。 “所以你就盯上了萩原，那个好心想帮你的人。” “……是的。” “你也不用感到愧疚，由于没有那具叫做‘身体’的皮囊，鬼魂的各种情绪都会被放大，简单来说，当活人时的你还会要脸，当鬼时间越长，就越会变成利已主义。” 雾村修收起红线，率先下车。 “走吧，去找你的戒指——如果它还好运没被你未婚夫卖掉的话。” 幸田低头坐在车里，像是没听到雾村的话一样。 雾村耸肩，“随便咯~你想留在车里就留在车里吧，反正也逃不掉。” 说完他转身朝那栋小楼走去，身体直接穿过紧闭的铁门，站定在小院里的正门门口。 肩膀倚靠墙壁，他双手抱胸，好整以暇地望着慢吞吞从车里飘出来的幸田。 幸田想要展示自己的满不在乎。 “我还以为你不会等我。” “如果我是一个女人，我肯定不会等你的。” 雾村修朝门内歪了下头，“看看我方便进去吗？” 幸田反应两秒，才意识到雾村话里是什么意思。 “你绑我的时候可没这么绅士。” “得了吧，你差点杀了一个人，我没当场杀了你就很好了。” 得到方便进去的答案后，雾村修迈步，就像幸田一样，轻松穿进门内。 屋里的女主人没有在客厅。 雾村修左右看看，脚下延伸出无数细线向四面八方蔓延，覆盖住电视、沙发、桌子，又顺着门缝进入其它房间。 幸田目瞪口呆地望着这一幕。 入目所及的一切都被暗红细线包裹，给她的感觉就像是密密麻麻的血管，诡异又不合常理。 片刻，雾村看向书房。 “找到了，在抽屉里。” 他的话让幸田一惊，连忙跟上雾村的脚步，边飘边心有余悸地道。 “这就是你的能力，古庄先生的能力是凝血为刀，他说只要是有能力的鬼魂，第一个觉醒的能力都和自己的死亡有关，古庄先生是被人连捅数刀而死的。” “是嘛，那我就是自杀呗，用绳子勒死自己咯~” 雾村随意回道，进了书房后直奔书桌抽屉。 想继续说下去的幸田便立刻被抽屉里的戒指盒吸引住了。 她想要拿起戒指盒，手指却穿过了它。 雾村帮她拿起，打开盒子后，将里面静静躺着的两枚戒指给幸田看。 幸田捂住嘴，两行血泪又流淌下来。 “我能拿走吗？这两枚戒指，都要拿走。” “都拿走？你还挺贪心的嘛。” 雾村笑了声，另一只手也握住了戒指盒子，随后像是分开重叠在一起的两件物品般，将盒子变成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盒子。 只不过一个盒子是实体的，另一个有些透明。 雾村：“物品的‘灵’，相当于动物的灵魂。” 幸田接过戒指盒的灵，又看向雾村修打开的实体盒子，里面原本璀璨的钻石已经黯淡无光了。 …… 废了这么大的劲，幸田最后却只是让雾村修带她来到海边，将戒指盒扔进大海。 扔完，她做了个胸膛起伏的动作。 “好了，我的执念已经完成，接下来该信守承诺了。” 雾村点点头，“洗耳恭听。” “提前先声明，有关于找回记忆的方法，是我推测出来的。” “……哈，你骗我？” 雾村原本还靠在宝马上轻松凹造型，听到幸田的话后差点没被气死。 幸田连忙解释，“也不算骗啊，就算你问别的鬼，别的鬼也会给你这个答案的，古庄先生没有义务向我们解释清楚。” “你继续说，说重点！” “入梦，您作为引渡者，应该也清楚入梦是什么吧。” “嗯。” 鬼魂入梦，就比如幸田能进入萩原的梦里。 厉鬼之上，都能入梦活人，只不过根据活人的精神强韧度，会损耗掉不同程度的力量。 幸田是靠着契约，才轻松进入萩原的梦的。 雾村修很快理解幸田的意思。 “让鬼魂进入引渡者的梦里，由于引渡者实力强大，在抗衡中很可能将鬼魂困在意识深处，而那个意识深处，很可能是储存记忆的地方。” 说着说着，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等等，他放任你们留在现世，不仅仅是出于好心，而是想让你们变强，足够承担入梦引渡者后的能力反噬。” 幸田微微皱起眉，很想说古庄先生不是那种人，但又无法反驳雾村的推断。 事实上，她之前从未想到过这点，听到雾村的话后瞬间被吓出一身冷汗。 雾村又问，“你既然有推测，那就证明你以前见过为那个古庄入梦的鬼魂对吗？” 幸田点点头，“见过一位……是很厉害的鬼魂，也是她告诉我这些的。” 雾村：“她现在在哪？” 幸田：“呃……不知道，好像已经去了地府，古庄先生帮她完成执念，她则帮古庄先生入梦，入梦结束交易也就完成了，她应该是去地府了。” “是嘛，那你还知道其他帮古庄入梦的家伙吗？” “不知道，很抱歉，我只知道一位。” 雾村点点头，也没怎么遗憾。 以幸田的实力，确实没办法接触到更高的厉鬼圈子，还是他以后自己去找吧。 了解完幸田掌握的一切，雾村伸出手，示意幸田搭上。 “你已经在这里待得够久了，去地府开启新生活吧。” “谢谢，能在最后认识您和萩原先生，是我的荣幸。” 幸田笑起来，身影迅速消散在空气中。 雾村叹了口气，转身面朝着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久久没有反应。 他正在思索，该去哪里找一个实力强大又确保不会背刺他的红衣厉鬼合作。 毕竟是放任外来者侵入自己的精神。 他可不会傻白甜地以为红衣厉鬼都会信守承诺。 …… 一天的工作结束。 男人提着公文包回到家，还在换鞋的时候，就有一个可爱的小女孩扑进他怀里，甜甜叫着爸爸。 男人应了一声，抬头便看到系着围裙笑意盈盈的妻子。 一家三口温馨吃完晚饭，男人还要在书房处理公务，便留妻子和女儿在客厅玩美少女变身的游戏。 书房是温馨的暖光。 他揉了揉眉心，突然心念一动，拉开了旁边的抽屉。 抽屉静静放着一个戒指盒。 他端详片刻，耳边响起一道声音。 “该放下了。”那像是他自己的心声，又像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这么多年过去，他已经听不出那声音属于谁了。 男人拿起戒指盒，毫不犹豫地扔进垃圾桶。 的确，该放下过去了。 —— “怎么放下，你让我怎么放得下……” 中年男人坐在沙发上，双手撑着额头痛哭起来，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律师身份，也丝毫不顾及对面坐着的通灵师先生。 一张写满了对话的纸静静躺在桌子上。 最后一句话，是一个遭受校园霸凌而自杀的孩子写给父亲的叮嘱。 ——对不起，爸爸，放下吧。 雾村修喝了口咖啡，翻过书籍的一页，继续阅读剩下的内容。 良久，男人终于哭够了，写下最后对儿子的回复。 ——爸爸永远不会忘记你，所以你也要经常回来看看爸爸和约翰。 写完，白纸的正反两页都没了再书写的空间。 通灵仪式结束了。 坂口正义去卫生间洗了把脸，握着雾村的手千恩万谢，还差点给雾村跪了下去。 雾村搀扶住他，才没让他真的跪在地上。 “坂口先生，您给了钱，我付出劳动，这是公平交易。” “但您只收了500，这种事就算您收几十万也完全不为过！” 雾村笑笑，“那样的话，来找我咨询的客人会变少很多的~坂口先生，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目送坂口进入电梯，雾村修这才回到沙发，拿起手机看了一眼，又失望放了回去。 奇怪了，最近半个月以来，他只接到三个引渡任务，和以前的频率差得有点太多了。 这种反常情况，让他隐隐感到不安。 就好像……马上要来个大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