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渣攻手撕剧本》 第1章 《炮灰渣攻手撕剧本》作者:裴不知文案:“接近那个气运之子,然后狠狠渣了他,你就能获得你想要的一切。”每当系统775发出这道指令,就会有一个渣攻诞生,成为位面主角黑化登顶的华丽垫脚石。他们凉薄又花心,贪婪又狠毒,无时无刻不在用自身的丑恶衬托出主角的美好。直到这天……775惊诧地发现,竟有新宿主开始对它威逼利诱的指令无动于衷。世界一:本该试图利用小少爷队友上位的糊豆渣攻不干了(酷哥x烈犬)世界二:本该试图侵吞豪门小可怜家产的软饭渣攻不干了(假温柔x真自闭)世界三:本该试图谋夺病弱小皇帝皇位的狠戾渣攻不干了(野心家x白切黑)【阅读指南】1.单元故事合集,各单元独立主角,只有系统在穿越2.主攻1v1-内容标签:系统炮灰he单元文搜索关键字:主角:775和一些小情侣┃配角:预收《又抱错大腿了》┃其它:预收《顶流cp营业守则》一句话简介:以真心换真心立意:不惧逆境,勇敢前行第1章 正值酷暑,即使已经是没了烈日的晚上,室外依然翻涌着令人窒息的热浪。可若是跟此刻市中心那座能容纳数万人的体育场比起来,这热度还真是小巫见大巫。露天的场子不仅坐满了观众,就连场馆外面也是里三圈外三圈,被围得水泄不通。有路人被这盛况惊到,好奇地驻足看了看海报和立牌,而后恍然道:“怪不得这么多人,原来是江钰。”作为娱乐圈这两年风头正盛的顶级流量,江钰确实有着非常可观的粉丝基数。再加上他时常出现在各台晚会上刷脸,代言的产品也都是国民度不低的大牌,街头巷尾随处可见他的海报和立牌,所以就算是极少关注娱乐圈的人,也不会对这张面孔感到陌生。台下的欢呼与尖叫不绝于耳,还有很多粉丝齐声喊着“安可”,请他不要离场,再来一曲。江钰冲大家欠了欠身,惋惜又抱歉地解释说,场馆主办方对活动时长有限制,又道现在已经很晚了,粉丝们多数是女孩子,太晚回去会不安全,所以今天只能到这里,期待与大家下次的相会。一通恋恋不舍的告别过后,江钰才一步三回头地回到后台。摘下耳麦的下一秒,他的脸色瞬间就垮了下来,不屑地哼了一声:“还安可,一张票才多少钱,就想让我累死在舞台上?”“祖宗,小声点。”经纪人连忙出声制止,“这里人多眼杂的,可不全是自己人。”几个助理纷纷围上去,有递水的,有收麦的,还有亦步亦趋追着给江钰扇风的。这些就是经纪人口中的“自己人”,是只为江钰一个人服务的团队。但是一场演唱会的筹办很复杂,当然不可能只有江钰自己团队的人,所以他必须让自家艺人谨言慎行,免得被谁抓了把柄。江钰联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更加难看,冷笑道:“就算不是自己人,难道我没有给他们付钱?都他妈是怎么干活的?摄像,导播,还有那个不知死活的伴舞,今天是特地来砸我场子的是吧?”伴舞这个定位其实有一丝尴尬,既要长得好,跳得好,又不能比明星本人长得更好,跳得更好,就像影视导演也会尽量避免出现配角艳压主演的情况一样。江钰作为顶级流量,唱跳能力先不说,颜值自然是很能打的,所以他和他的团队一向在这方面很有自信。谁知今天,就在他自己的演唱会上,他居然被一个伴舞抢了风头!经纪人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不妙,上前低声道:“这件事你不要出头,小心有人偷偷录音录像,万一在网上发酵起来就不好了。我去替你解决,放心,一定让你解气。”其实这事在他看来也不全是对方的错,毕竟当时是江钰先跳错了一个动作,而后因为这个失误慌了神,紧接着又忘记动作,卡不上拍,导播为了替他掩饰,才急忙切掉了镜头。至于为什么偏偏切给了那个伴舞……经纪人不觉得一个小小的伴舞会有收买导播和摄像的能力。多半是事发突然,极为巧合地切到了他脸上而已。可不得不承认,那张脸是真的吸睛,出现在大屏幕上的那一刻,就连见惯娱乐圈各色美人的经纪人都不由愣了一瞬,更何况本就多数是颜控的流量粉丝?而且江钰前段时间度假玩疯了,不仅身材管理松懈了不少,就连脸上的皮肤都有了好几处妆容盖不住的瑕疵,客观来说,就是完全被这个小伴舞比下去了。不少人当场“哇”地一声喊了出来,还有人激动地挥舞起灯牌和应援棒。毕竟在演唱会这种氛围热烈的场合,粉丝本就比平时更容易亢奋一些。这倒谈不上是“爬墙”,只是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的下意识表达而已。有些演唱会的摄像还会特地在观众席上寻找帅哥美女,他们出现在大屏幕上的那一刻,大家也会给面子地欢呼起哄。可拿钱办事的伴舞和付钱消费的观众究竟还是不一样的。这是在江钰的演唱会上,江钰的主场,这反应不是明晃晃打他的脸吗?更何况还是在他心慌意乱想不起动作的时候。江钰动作越卡壳,导播见观众反响热烈,就越愿意让镜头多停留几秒。而镜头越停留呢,台下呼声就越高,江钰就越记不起动作来。这样恶性循环下来,导致江钰差点没能完整把那首歌跳完,最后好不容易借着换演出服的机会下了台,第一时间就去把伴舞团队骂了个狗血喷头。摄像团队是他们高薪从国外请来的,导播又是跟当地电视台经常合作的,这两个他们都得罪不起,所以江钰暴怒的后果,当然只能由这个小伴舞来承担。谁让他没资本也没背景呢……算他倒霉吧。毕竟江钰可是他的摇钱树,在这种小事上,他一向不会让他的摇钱树不高兴。看见经纪人快步朝这边过来,坐在一旁等待后续处理的伴舞们纷纷站了起来。而等他笑眯眯地请他们进一个密闭的小房间聊聊天的时候,所有人都心下一沉,明白了——这事儿没完。经纪人坐在正中间的椅子上,大爷似的先环顾了一圈周围的俊男靓女们,给足了众人心理压力,才不紧不慢地把视线定格在他最终的目标上。帅,是真的帅,更难得的是还经得起镜头的检验。其实比起江钰那种微调过的假人式精致,这人的五官单拎出来,哪一样在娱乐圈都算不上多么惊为天人,可偏偏组合在一起,就形成了一种纯天然却又别具一格的韵味。他只卸了妆,但演出服还没换下来,经纪人能清晰地看出他那漂亮又不夸张的腹肌轮廓,是时下小女生们最吃的那款薄肌。相比之下呢,粉丝们每天喊着让江钰千万别举铁,生怕他练成金刚芭比,可实际上江钰不仅是只白斩鸡,而且在放纵了几个月之后,现在还是一只微微发福的白斩鸡。然而,比起脸蛋和身材,他觉得这人身上最特别的还是那种……极具侵略性的气场。虽然下了台,他已经收敛了不少,但经纪人还记得他出现在大屏幕上的那一霎没来得及收回的眼神。既有野心,又有野性,令人几乎在对上他目光的那一刻,就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攉住了。经纪人微微惋惜,如果这人是他手下的艺人,他有信心把他捧成比江钰还红的巨星。可惜,这世上没那么多如果。娱乐圈,更是残酷现实世界的极致缩影。想到这里,经纪人收起多余的思绪,挂上了他那面具似的完美笑容:“听k姐说,你叫贺什么……贺凌,是吧?”单点他的名字,自然不是为了给他奖赏,这是发难的前兆。贺凌喉结滚动,微微颔首,声音几不可闻地应道:“嗯。”k姐上前一步,微不可察地挡在他身前,主动对经纪人赔笑道:“今天这件事,我们所有人都不想的。小贺自己也很懵,是不是?我们工作室是专门培训过的,绝对不会在伴舞期间做出抢风头之类的事情,所以这个意外,就真的只是个意外而已。”经纪人皮笑肉不笑道:“一句话,既把他摘了出去,又把整个工作室摘了出去,不愧是k姐。可就算真的只是个意外,难道不需要有人对意外产生的后果负责?我们作为甲方,花钱买服务,买到的东西出了纰漏,还要我们自己自认倒霉,这世上恐怕没有这样的道理吧?”k姐脸上的笑容一僵,道:“要不这样,让小贺过去当面道个歉,我们这边再扣他两个月奖金,您看怎么样?”他们工作室其实没有奖金制度,基本工资以外只有提成。k姐这是试图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既能给对面一个交代,又不想让贺凌损失太多,贺凌心里很清楚。可惜经纪人似乎更清楚,所以并不吃她这一套,根本没接她的话茬,只是意味深长道:“我和我家艺人呢,都是很喜欢你们工作室的,也比较希望能跟你们继续保持长期稳定的合作。”生意人打交道,话有时候不需要说得太明白。而在这种语境下,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又很直白——要么让他滚蛋,要么我们永不合作。他的话音刚落,旁边的同事们便像被按下了什么开关,顿时窃窃私语起来。如果贺凌离开,那今天这件事最后受影响的,也就只有他一个人而已。可如果k姐选了后者,那不仅工作室会受影响,还切实牵连到了同事们的利益。跟顶流艺人保持合作,不仅少不了演出费,更重要的是可以给履历镀金,打造口碑,届时无论是收学生还是上节目,都会起到很大的作用。而最重要的是……这间工作室并未成立多久,如果在起步阶段就流失了一个这么大的客户,而且是由于这种业内通常都会介意的原因,那他们大概率从此就跟其他顶级艺人团队无缘了。没有人觉得k姐会选择保他,经纪人这样觉得,同事们这样觉得,就连贺凌自己也这样觉得。所以在k姐说要出去打个电话,跟另几位合伙人商量一下的时候,贺凌主动开口道:“不用了,k姐。”他这一出声,众人的视线纷纷落在他身上,有同情,有埋怨,更多的可能还是松了一口气。所有人都在等他主动说出那句话,贺凌心知肚明,也没再磨蹭下去讨人嫌,直接道:“我走。”回到家里的时候,客厅的灯居然还亮着。贺凌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忘了妹妹已经参加完中考,正在家放暑假。他站在门口平复了下心情,直到确认自己露不出什么情绪来,才没事人似的去敲了敲贺昕的门:“放假也不能这么放纵,熬夜会变丑,早点睡。”贺昕没像往常一样隔着门扬声回他,反而穿着拖鞋嗒嗒嗒跑来给他开了门:“哥!你火啦!我在网上看到你了!”贺凌低头看向她举起来的手机屏幕,居然是自己在演唱会上露脸的那十几秒视频。点赞评论转发数都极为可观,似乎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网络热点。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都已经失业了,再多人注意到他又有什么用?不过是网络上昙花一现的小热点,过不了两天,大家就会被更新鲜的人事物吸引注意。而他呢,如果敢借着这波热度去蹭一些什么,他相信江钰和他的经纪人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也别看江钰的粉丝今天对他挺热情,那是因为他只是个跟江钰毫无竞争的素人,而且也有现场的氛围影响。说不定当时在场欢呼的粉丝,现在看见网络上一部分拉踩讨论,也正为自家偶像打抱不平呢。可这些跟妹妹是不能说的,她只是为哥哥被很多人看到并喜欢了感到开心而已。所以贺凌僵硬地扯了扯唇角,配合她分享这份喜悦,甚至还在她问江钰真人怎么样的时候,面不改色地给出了一个尚可的评价。还好贺昕不追星,对江钰只是随口一问,反倒认真说了句:“哥,我觉得你比他还帅,你要是出道当明星,肯定能比他更红。”贺凌哑然失笑,不知是笑她对自己滤镜太大,还是笑她幼稚天真。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最后他居然也没反驳,只是对贺昕道:“要是真有那一天,哥就带你住大别墅。”“要带电梯泳池大花园的那种!”“行,喜欢什么就给你建什么。”兄妹俩一起畅想了一会儿暴富之后的生活,比较满意地达成了共识,直到不知不觉睡过去,贺昕的脸上都还挂着期盼又虚幻的笑容。贺凌盯着她的睡颜看了会儿,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下楼站在楼道外面点了一支烟。 第3章 贺凌听它语焉不详,就差不多明白了——这东西只能利用,不能尽信。他不是心中只有真善美的圣人,有捷径一步登天,自然难免心动。可是在代价未知的前提下,贺凌当然也不愿意以身饲虎。心里有了成算,贺凌接下来的计划就明晰了不少。775打算诱导他做什么暂且不论,但皓星娱乐即将推出偶像组合这件事是板上钉钉的。至于这个位面主角所在的组合注定会大火……775大概也没必要骗他,反正很快就能证实真伪。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不抓住这个机会,借上这股东风?775满意地看着宿主愈发坚定的目光。它就知道,以它这舌灿莲花的口才,没有什么宿主是它不能说服的。从早上一直排到中午,贺凌才得以进入皓星的大楼。比起暴晒和无聊,最令他烦躁的反而是不厌其烦一直在他耳边嗡嗡的775。【你说说,要是早听我的跟位面主角套上近乎,这会儿说不定合同都签上了,还用跟这些人一起晒着太阳排长队吗?】【嗨呀,真是人比人气死人。有些人连走个过场都用不着,有些人却要苦哈哈地通过层层筛选,还不一定能选上。】【听我的,抱紧位面主角的大腿,以后咱们跟着他一起吃香的喝辣的!】贺凌对它的煽风点火甩都不甩,面不改色地按照工作人员的引导来到面试所在的楼层,在一众妆都花了,神情焦灼烦躁的年轻人中显得格外从容。“霖哥,那个,那个好像还行。”林与川站在艺人总监宋霖身后,一看见新进来的贺凌,连忙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往贺凌相反的方向看。宋霖眼睛一眯:“哪个?穿皮裤的那个?你这审美,真是……”林与川定睛一看,才发现自己随手一指的那人打扮和长相居然都这么难以言喻:“……这人怎么这么非主流!”宋霖费了好大劲,才把那句“你这个非主流居然还好意思说别人”憋回去,为了让自己不再被辣眼睛,猛地把脑袋转了回来,而后眼前一亮:“这个不错!”林与川顺着他的视线一看,果然是他戒备的那人,顿时脱口而出:“这个不行!”“哪里不行?长相,身材,气质,星味,没有一样是不过关的。”林与川从头到脚紧急审视了一番,试图找茬:“太高了容易四肢不协调,跳起舞来很可能会像一只大猩猩。”“你会跳舞吗?就在这点评人家?”宋霖无语道,“别给我没事找事。这种苗子,就算唱跳不行,来当模特,当演员,公司也亏不了。”眼见宋霖蠢蠢欲动,就要去给面试官递话放水了,林与川心一横,坦白道:“他今天早上在公司外边撞到我了!”宋霖差点被他气笑:“然后呢?你就像个小学生一样记仇,不准人家再出现在你面前?”“我哪有那么幼稚?那不是……那不是当时被他看见了我的登记表么。”林与川放低声音,几乎是咬着牙道,“要是他进了公司,那所有人都得知道我是关系户了。”宋霖:“……”你在海选当天跟在我身后满场乱窜,那得是多瞎的人,才会看不出你是个关系户?“这就是你想岔了。要是怕传出去,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人捏在手里,有切身相关的利益,才不会干损人不利己的事。不然把他淘汰了,人家就算在外面到处传你是个关系户,咱们又有什么办法?”林与川虽然没找出这话里的逻辑漏洞,但直觉他就是在唬自己,依旧不肯松口:“不行。他在外面怎么传,我管不着也不在乎,但就是不能传到我耳朵里,我听了不高兴森*晚*整*理。”宋霖被这少爷磨得没脾气,偏偏这混小子劲儿还挺大,他一时间也挣不开,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中意的好苗子被叫进去开始小组面试了。贺凌不知道就在数米之外的地方还有人因为自己产生了争执,不过那颗火龙果还挺惹眼,他一进门就注意到了。虽说这屋里集齐了各色花花绿绿的脑袋,但能配上这么出众的五官的却寥寥无几。而且不出他的意料,来参加这场几乎没门槛的海选的,不仅颜值参差不齐,就连才艺水平也是一言难尽。五人一组的面试,贺凌排在第四个。他前面的两位选手依次展示了魔音贯耳的歌声和四肢僵硬的舞蹈,第三位更绝,竟然当场展示了一段抑扬顿挫的诗朗诵。不过客观来说,他的朗诵水准还不错,五官也挑不出硬伤,所以几位评委的表情都略有舒缓。想想也是,当爱豆最首要的是外貌要过关,其他能力都可以后期培养。反正选进来的练习生只有极少数能扔进出道组,其他的留在公司慢慢培养,总有一天能练出个样子来。就算实在培养不起来,也可以靠经纪公司的包装来扬长避短——虽然不知道皓星娱乐的理念如何,但业内确实有许多人都是这样想的。然而谁也没料到,就在一位评委举起手中通过牌的那一瞬间,这哥们儿居然鞠了一躬,说:“以上就是我带来的rap展示,谢谢各位老师。”贺凌:“……”各位评委:“……”场上所有人:“……”贺凌眼睁睁看着那位举起通过牌的评委又假装无事发生地把牌子放了回去。长相不行还可以整,才艺不行还可以练,但脑子不行,那可是真不行。“噗嗤”一声,不知是谁开的头,众人一齐笑出了声,场上一时间盈满了快乐的氛围。这声音传到外边,也引得不少人好奇地探头。没有门槛的海选就是这样,总会遇见特多搞笑的人和事。网上流传的历年海选搞笑集锦,有时候比经典小品相声合集还有意思呢。林与川松开了对宋霖的钳制,得意道:“你看吧,我就说,看人不能光看脸,知道吗?别看长得人模人样的,说不定里面那个闹出笑话的就是他呢。”宋霖懒得跟他费嘴皮子,一摆脱他就急匆匆就往侧门去了:“我去看看。”林与川双手插兜,不紧不慢地跟上去看好戏。三号选手满脸沮丧地退回队伍里,贺凌也没急着上前,等大家都笑够了,评委们的注意力都转回来,他才恰到好处地弯起唇角,上前一步开始自我介绍。贺凌一露脸就吸引了全部的目光,事实上从他在外面排队开始就有人悄悄打量着他,也许是因为认出了他就是江钰演唱会上的那个伴舞。而与此同时,悄悄推开侧门进来的宋霖和林与川也就没有任何人注意到。一看清这张脸,林与川就撇嘴道:“笑得丑死了。”宋霖觉得他这歪到天际的审美观没救了,但还是试图纠正道:“这是多标准的上镜笑容,少一分显假,多一分就崩,你学着点。”知道公司每年要花多少费用,就为了培训艺人在镜头前的神情仪态,避免留下崩图黑历史么?“我才不学,一看就特假。”跟早上对他道歉时笑得一模一样,笑意不达眼底,眼神充满算计,看起来无可挑剔,实际上处处刻意。林与川虽然没长什么心眼,但对别人的情绪有一种动物般敏锐的直觉,所以本能地就想和这类人保持距离。【宿主宿主,位面主角在看着你耶。好好表现,给他留下个好印象!】方便下一步抱大腿!舞曲前奏已然响起,贺凌刚刚起范儿,就被突然闪到眼前的775唬了一跳,险些一个踉跄抢了拍。贺凌:“……”看来他以后还得学会自动屏蔽这糟心玩意儿,免得紧要关头再被它坏了好事。第3章 贺凌选的是一支流传很广的经典舞曲,稍微有些复古的年代感。这样的舞蹈通常动作难度不高,甚至压根没学过舞蹈的人都能跟着律动几下,所以底子比较好的舞者一般不会作出这样的选择——动作简单没法炫技,而且就连外行人都对动作很熟悉,失误的容错率很低。因而在前奏响起的那一刻,评委席上有几位对贺凌期待值不低的老师就有些失望。不过他们还是打起精神看了下去,毕竟有这样的硬件条件,只要能卡上节拍,四肢协调,就还是可以抢救一下的。宋霖也是这样想的,虽然他比专业评委乐观很多。比起实力,他更看重综合素质和爆红的潜力。但很快,他们所有人都发现自己想岔了。在前奏结束,舞蹈开始的那一瞬,贺凌的眼神和姿态完全像是换了一个人似的,令人忍不住目不转睛地追随着他每一个丝滑流畅的动作。他的表情轻松从容,游刃有余地随着音乐律动着,看似随意,可每一个细节在内行人眼里都是对肢体极致的掌控。就算是完全不懂舞蹈的外行,也能看出这些动作并不绵软,反而力量感十足。然而,直到第一小节结束,才有人突然反应过来,他竟然完全没有按照原曲的舞蹈动作在跳!每一个动作都是他自己改编的,既展现了他不俗的舞蹈功底,又结合了他自身手长腿长的优势,比起大开大合地调动气氛,更注重细节上的观赏性,比原曲的舞蹈还赏心悦目。偏偏这些动作,又没一个不符合这支曲子的基调和韵律,没一段律动不是正卡在曲子的节拍上,要不是他们都对原曲的舞蹈并不陌生,恐怕根本反应不过来,只会觉得他跳的就是原版编舞。这里分明没有舞台,他们却都觉得,仿佛有一束光正打在这位舞者的头顶,令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宛若置身黑暗。一曲终了,贺凌冲评委席鞠了一躬,再抬头时,居然脸不红气不喘,周身的气势也收敛了回去,似乎刚刚跳舞的另有其人似的。天生属于舞台的舞者。不待评委做出反应,775率先兴奋地叫好道:【好厉害,好好看!不愧是我775精挑细选看中的宿主!】不愧是有魅力在不久后的将来把位面主角搞到死去活来的渣攻!它只在人物小传上看到过关于宿主“舞蹈实力强悍”的描述,但亲眼看见真人表演的冲击力,当然不是冷冰冰的文字可以比拟的。谁料贺凌并没有在它充满热情的溢美之词中失去理智,反而警醒地抓住了一个关键词:“精挑细选?你不是说,是被我召唤来的?”775:【……】无意中说漏嘴还被宿主逮了个正着,775立刻消失在半空,表演了一个当场死机。好在贺凌没法也没空追问,因为评委席上不仅有好几位眼睛发亮地给他举起了通过牌,始终在正中间沉默不语稳坐如山的那位居然还首度开了金口,道:“会唱歌吗?唱两句来听听。”海选通常只展示自己最拿手的才艺就够了,毕竟后面还有初试复试终试,再加上是临时起意,所以贺凌还真没准备唱歌。不过这位显然没有给贺凌拒绝的机会,也没有要给他提供伴奏的意思,贺凌只好随口清唱了一段最近还算流行的一首歌。唱完传唱度最高的那一段,他不记得后面的歌词,便停了下来。这个看起来就很严厉的老头儿果然蹙起了眉:“没经过专业训练也就算了,还一点感情都没有。”好在旁边几位纷纷打圆场道:“这个嗓音条件不错,音准也在线,练一练就可以。”“是啊,初学者的清唱能唱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林与川刚刚从那段舞蹈的震撼中回过神来,就听见众人纷纷在维护贺凌,下意识想找茬:“唱歌难听可不行,我可不想我的队友天天对口型假唱。”宋霖不以为然道:“哪就到难听的程度了,就是当不了主唱而已。做组合就是要发挥出每个成员的长处,掩盖每个人的缺点,要真是十全十美的全能完人,谁还跟你组队分钱?自己solo出道不是美滋滋?”“更何况——”宋霖补上杀伤力极强的一刀,“他唱歌可比你跳舞强多了。”林与川受到了一万点暴击,愤怒道:“又不是我想来跳舞的!那不是你们逼我的吗!”“行行行,是我们求着您这千年难遇紫微星下凡拯救娱乐圈的。”宋霖毫不走心地安抚了一句,而后专心听着评委团对贺凌的提问。其实这一步应该是留到终试才进行的,但现在……宋霖对他们的随机应变很是满意。这样的好苗子,晚一天晚一轮晚一步都有可能被对家公司挖走! 第5章 贺凌不解道:“什么机会?”775简直恨铁不成钢:【如果你刚刚义无反顾地站在位面主角这边,他现在一定已经对你感激涕零,深信不疑了!】贺凌:“……他看起来虽然不怎么聪明,但应该也没那么蠢。”……吧?第4章 “虚惊一场,虚惊一场。”送走医生之后,宋霖打着圆场,打算就这么把这事揭过去,“男孩子聚在一起嘛,难免磕磕碰碰的。以后你们要是成了一个组合的队友,可不能为这种小事伤了和气。”他话里话外都是偏袒着林与川的,不过好在这回没真让应嘉礼受伤,又画了个一起出道的大饼,倒是让人也说不出什么来了。至于几个当事人心里都是怎么想的,有没有留下心结,以后还能不能和睦相处……那不都是以后的事儿么?现在,只要他们几个还想出道,就肯定不会没脑子到把这矛盾摆到明面上来。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没错,可宋霖忽略了一点,那就是林与川确实没有什么脑子,而且本来也不是很想出道。宋霖分明给他铺好了台阶,他却愣是不乐意下:“我才不跟他们当队友。我今天把话撂这儿,这组合有我没他们,有他们没我!”宋霖:“……”他一脸皮笑肉不笑地把林与川拉过去:“你跟我出来,我有话要单独跟你说。”眼见着林与川不情不愿地被拽了出去,会客室的门“嘭”地一声被关上,应嘉礼一脸不可置信地凑过来对贺凌小声道:“这人什么来头啊?胆子这么大?宋总监也这么纵着他?”贺凌心想何止胆子大,架子和脾气可更大,随口扯道:“可能是宋总监的什么远房亲戚吧。”应嘉礼一脸羡慕:“那他应该实力特别强吧,让公司都不得不捧着他。不然,远房亲戚又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情分,应该不会敢这么跟宋总监说话。”被认为“实力特别强”的林与川还真就敢这么跟宋霖说话——“你是没看见他们俩怎么狼狈为奸,沆瀣一气地孤立我!两个人悄咪咪笑嘻嘻挨在一起说小话,好像跟我隔着楚河汉界似的,根本不搭理我,还没出道呢就这样了,以后不得排挤死我?我不干!”宋霖本来心里还有点气,这会倒是被他的用词逗笑了:“不错啊川儿,在国外待了好几年也没忘本,成语用得这么地道呢?”林与川像是要喷火似的:“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你别给我转移话题。”“没转移话题,跟你说真的呢。你不是喜欢写歌吗,以后团里出专辑,作词作曲你都可以来,这才不浪费你的音乐天赋和文学才华不是?”林与川还真没想到过这茬:“还可以让我来写?那些男团女团出的歌,不都是直接买来的?”“那是他们没能力写,不是这行限制了他们不许写。独立创作无论放在哪个组合,甚至个人身上,都是特别加分特别吸粉的能力,我给你准备的定位也是这个。”这倒是让林与川有点惊喜,不过他还是半信半疑:“我姐当时明明说是让我来当主舞的。”这也是他一直心不甘情不愿的原因。他根本不会跳舞,硬生生把他弄上台有什么意思?他自己跳得痛苦,观众看得比他更痛苦。宋霖笑道:“你姐说什么你就信什么?那是你当时把她惹火了,她故意那么说,给你添堵的。当然了,就算定位不是舞担,舞蹈你还是要好好学的。”这一点林与川有心理准备,不情不愿地应道:“……知道了。”他本来就是连选拔都没有参加,直接空降的关系户,要是在舞台上公然拖后腿,还不知道要被多少人暗中瞧不起。宋霖拍拍他的肩:“关于你说的那两个人孤立你,我觉得没这样的可能。最先坐在会客室,说明你要么是实力特强第一个通过选拔的,要么是关系特硬早就内定了的,他们又不傻,干嘛得罪你?”“我想,大概是因为你当时看着又酷又拽,他们怕你高冷,才不敢跟你搭话。”这话宋霖说得委婉又违心,好在林与川的重点完全跑偏:“什么?他们都知道我是内定的了?”宋霖:“……”这难道是什么很不明显的事情吗?贺凌和应嘉礼没在里面等多久,宋霖就回来了。不过,跟在他身边的火龙果却不见了。这是不想跟他们一起出道,直接撂挑子走人了?要真是这样,那贺凌觉得自己也应该考虑一下要不要继续这条路了。如果不能趁上位面主角即将爆红这趟东风……好在宋霖很快开口解开了他的疑惑:“刚刚那位是我们公司第一个签约的练习生,叫林与川。”“他这人哪儿都不错,就是性子有点轴,脾气有点爆,但等熟悉了你们就知道,他人还是很好的。刚刚那话你们别放在心上,他就是一时冲动口不择言,这会儿正后悔自己说错话了呢。”第一个签约的练习生啊……应嘉礼隐蔽地跟贺凌交换了一个眼神。宋霖想得没错,除了林与川这种根本不想出道的刺头,其他人完全不可能还没签上约就开始搞事情,所以他跟剩下的这两人谈得很顺利。“我也不瞒你们,公司是计划在今年之内就推出这个组合,所以不会像某些经纪公司那样,死拖着你们练上十年八年,出道还是未知数,最后拖到你们无路可走,再狠狠宰一笔巨额违约金。”今年之内……看起来是奔着年底的音乐盛典去的。今年圈内只出了两个新组合,都是小公司出身,没激起什么水花。如果皓星加入进来,只要运作得当,拿个新人团体奖应该不成问题。那最多也就只需要等三四个月了。贺凌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沉没成本。“而且我们对练习生的培养不收取任何费用,你们也不必担心什么出道活动好几年,还倒欠公司几十万的笑话发生在自己身上——这个新闻前段时间还挺火的是吧?哈哈。”宋霖明目张胆地拉踩了一下皓星的竞争对手,又道:“当然了,我们给练习生的福利也是很丰厚的,别人有的我们都有,别人没有的我们也有。”贺凌具体听了一下,感觉还不错。皓星的练习生也有月薪,或者叫生活补贴,虽然数额只能保障基本生活,但也聊胜于无。公司有提供宿舍,四人间免费住,就算想住双人间甚至单人间,价格也比在外面租房便宜多了。反正应嘉礼听得眉开眼笑的,简直恨不得当场就把合同签了。但对贺凌来说……还不够。跟宋霖说好了下周一来签合同,他就跟应嘉礼一起离开了。刚等到电梯上来,贺凌摸了摸兜,突然对应嘉礼道:“坏了,我把钥匙忘在里面了。我回去找找,你先走吧,咱们周一见。”说完,他扭头就走,完全没有给应嘉礼留下挽留的机会。应嘉礼:“……”他刚想说他可以在这等一会儿呢。775在一旁看得明白,啧啧称奇:【这演技,不去当演员可真是浪费了。】见贺凌压根儿懒得理他,775愤愤地扑闪了两下,又诱惑道:【你不想知道刚刚位面主角被宋霖拉走之后,他们都说了什么吗?】贺凌表情一顿,脚步却没停:“你还可以随意到别的地方去偷听?”【才不是偷听,我可是光明正大的,谁让这些愚蠢的人类看不到我。不过也不是很随意啦……我绑定了你,就只能在距离你十米之内的范围内活动。】贺凌警觉道:“你不会偷窥我的隐私吧?”【谁要偷窥那种东西!我可是一个有节操的优秀系统!】“你最好是。”贺凌将信将疑,“所以他们俩到底说了什么?”775凭借自己优秀的记忆力活灵活现地描述了一遍,而后从中挑出它认知里的重点:【听见没有?位面主角对你很有意见,都是因为你冷落了他。你要是早听森*晚*整*理我的去跟他亲近……】贺凌自动屏蔽了它那套抱主角大腿的长篇大论,重新摘取了自己想要的信息。宋霖留给林与川的定位是创作,这项能力虽然稀缺,但对偶像组合来说只能算是锦上添花,不能说是必不可少。而贺凌的目标也很明确,那就是组合里的主舞。这一点跟林与川的定位毫不冲突,所以不必担心公司在决定出道人选时,为了保下林与川而舍弃他。他对自己的舞蹈实力很有信心,但皓星搞出这么大阵势的选秀,必然能吸引到很多优秀的舞者,他还没有狂傲到觉得自己的实力是天下第一。再加上接连几个月的练习生时期,说不定有诸多变数……他该怎么保证自己在这些练习生里,能成为公司最佳甚至唯一的选择?再次回到会客室的时候,贺凌毫不意外地见到宋霖正语重心长,满脸真挚地跟一个年轻男生说着什么。一看就是又在忽悠刚刚通过选拔的新选手了。贺凌暗中打量了一下这人,实力看不出来,但外貌比应嘉礼那种娃娃脸更符合大众审美,是时下流行的花美男长相。果然,能通过终试直接签约的,从实力到外表都是按照能直接出道的标准来筛选的。当然,林与川完全是一个意外。想要在这些人里脱颖而出,他必须要找到自己无可替代的优势。见到贺凌,宋霖一愣:“小贺啊,找我有事?”贺凌扬起唇角,摆出一副真诚的表情:“是有件事情,刚刚走得匆忙,忘记说了。不过我不急,宋总监您先忙,我去外边等您忙完。”进来之前,他想问的问题有很多,比如做练习生期间能不能出去接兼职赚点外快,比如不住公司的宿舍可不可以换成住房补贴,又比如出道组准备选进来多少人,最后又能出多少人……但当宋霖真正站到他面前的那一刻,贺凌当机立断地换了一套说辞。“我之前一直在做舞蹈老师,也教出过几个已经出道的小偶像。虽然不敢说能指导出道组,但指导一下非出道组的练习生还是没问题的。”皓星这次招募的练习生,不仅是为即将推出的组合准备的,还存了长期培养的心思,所以虽然终试通过概率极低,复试通过的人却不少。这些人也可以签约成为练习生,只是出道遥遥无期罢了。不过,贺凌的目的当然不是换个地方继续做舞蹈老师。他只是想提醒宋霖,他似乎忘记了一个可以利用的点。宋霖不是告诉林与川要好好学舞蹈么?再专业的舞蹈老师,一次也只能上几个小时的课,哪里比得上身边有一个能力不比老师差的队友,朝夕相处之间指导来的效果好呢……果然,宋霖像是突然被打开了任督二脉,眼睛慢慢亮了起来:“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在训练间隙给那些零基础的练习生上课,价格可以低于市场价,就算我在公司兼职,行么?”那可太行了!“零基础”这三个字正中宋霖下怀,这人不就是为林与川这个舞蹈白痴量身打造的么!宋霖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激动,轻咳一声,道:“这件事我要跟公司商量一下,等你周一来签约的时候再跟你确认,怎么样?”贺凌的脸上适时浮现出一丝为难,愁道:“不瞒您说,我最近遇到了一点麻烦,经济上有些拮据。我是很想出道的,可这段时间没了经济来源,也不能只靠着公司的补贴生活。要是没法解决这个问题,那签约……”这可不行!宋霖忙道:“你放心,周一我会先把这事跟你确认好,咱们确认无误之后再把合同签了,保证不会让你吃亏,怎么样?” 第7章 “真不行了,让我多歇一会儿,十分钟之后再来。”贺凌反而很惊讶似的:“还来?”林与川眼睛一瞪:“你瞧不起谁呢!”贺凌:“……我的意思是饭点到了。”去晚了就没饭吃了。林与川:“……那你不早说。”公司的职工食堂和艺人食堂是分开的,练习生虽然还不算是艺人,但也没权限进职工食堂。林与川闻着隔壁飘过来的阵阵香味,再看看眼前寡淡无味的减脂餐,很不高兴地把盘子一推:“一天训练下来都累得半死不活了,就给人吃这个啊?什么黑心公司。”贺凌没接话,埋头吃着自己盘里的东西。主要这话也没法接,林与川有背景有后台,说话可以不走脑子,可他不能。这里说是艺人食堂,可但凡是混出了点名头的艺人,哪里有空为了吃一顿饭跑回公司?所以他们周围除了练习生,还是练习生。林与川声音不小,自然是有人听见了的,而旁人的对话他们也听得到:“听说隔壁的自助特别丰盛,什么菜系都有,而且还能花钱单独点菜,甚至连火锅都可以吃。”贺凌循声看过去,发现这人染着一头黄毛,是今天上课的时候见过的。不过出道组总共有十多个人,他也没记住这人叫什么。对上贺凌的目光,他还笑了笑。黄毛旁边的一个卷毛接着道:“我听公司里一个姐姐说,那边刷工牌就能进,不像我们一样需要刷脸,所以借别人的工牌也行。”“那我们哪天嘴馋了,是不是也可以……”“应该可以吧,反正也没人认识我们。”这时,林与川突然站起身:“我不吃了。”贺凌蹙眉道:“别浪费。”“我一口都没动呢,你嫌浪费可以吃两份。”贺凌:“……”说完,林与川还真就转身出了食堂。贺凌想起刚刚那两个人的一唱一和,又扭头仔细打量了他们几眼,发现两人正在挤眉弄眼,心中顿时升起一阵不妙的预感。“775?”宿主一直对它爱答不理嫌弃得很,这还是第一次主动召唤它,775立刻颠颠地冒出来:【怎么啦宿主?】“你去看看林与川在干什么。”机械的声音很快响起:【目标人物已定位。目标人物检测中——嘀!检测失败。检测失败原因:人物距离超过十米。】“……”贺凌深感这玩意可真是个小废物,“村里的手电筒照得都比你远。”775怒道:【我的核心功能又不是追踪监视器!】贺凌三两口就把自己盘子里的食物吃光了,转而去解决林与川根本没动的那一盘:“那你还有什么用?”775掰着并不存在的手指数着:【那可多啦,比如预知未来,比如扫描状态,比如分析情绪,比如——】“停。对面那两个人的情绪,能分析么?”【……能是能,但是为什么要分析他们?】这种比炮灰渣攻还要炮灰的路人甲,有什么分析的必要?“快去。”【……噢。】775不情不愿地启动了程序。【目标人物已定位。目标人物分析中——嘀!分析成功。当前人物状态:疲劳、饥饿、兴奋、幸灾乐祸。】幸灾乐祸?贺凌皱起眉头,把两个餐盘叠在一起送到了餐具回收处,扭头就往隔壁食堂走去。他站在门口望了望,没看见林与川,又让775检测了一下,十米之内也没有检测到人。就在他犹豫要不要离开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道惊讶的声音:“贺凌哥?”贺凌扭头一看,竟是应嘉礼。那天他找借口甩开应嘉礼,单独去找宋霖谈事情,应嘉礼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所以今天再见面,就没像那天一样凑到他身边叽叽喳喳,上课的时候也始终跟他隔着一两个人。不过他对这小孩没有恶意,现在听见这一声哥,更是不可能对人冷眼以对,当即缓下了脸色招呼道:“才过来吃饭?”应嘉礼额头上还有没擦干的汗水,说:“今天的舞蹈课我没太跟得上,后来自己练了练,就没太注意时间。”贺凌点点头:“那快进去吧。”应嘉礼却没动,而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的职工食堂,似乎有话想说:“那个……你是在这儿等人,还是想进去?”贺凌察觉他话里有话:“怎么了?”应嘉礼犹豫了一下,才说:“你不在练习室的时候,大家有讨论,说中午有非出道组的练习生跟着公司员工进了他们的食堂,被人捅给了他们的形体老师。这个月的评测还没开始,形体分已经给他扣光了。”练习生每个月都要进行评测考核,连续三个月不及格就可以直接被开除了,这显然是一项极为严厉的处罚。而对出道组来说,每一次的评测都更为重要。别说不及格了,就连八十分跟九十分比起来都是天壤之别。毕竟十几个人在一起争夺个位数的出道名额,必然是要有人淘汰出局的。那两个人明知中午发生了什么,也知道下午他和林与川不在练习室,还要在他们面前故意说起这些,用心简直再明显不过。贺凌早就料想到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会发生,却没想到第一天就会遇见这种糟心的事情。他知道应嘉礼是好心提醒他,毕竟应嘉礼就算不说,也不会损失任何利益,说不定还能顺便除掉他这个竞争对手——虽然他本来也没打算要进去。贺凌真心实意地对他道:“谢谢。”应嘉礼冲他笑了一下,露出两颗尖尖的虎牙。得知了真相之后,贺凌反而不操心林与川的事情了。想起来,贺凌也觉得刚刚的自己真是好笑,林与川有什么值得他操心的?反正这个组合就是为他量身打造的,无论用什么规则来淘汰谁,都淘汰不掉林与川。与其担心他被别人算计淘汰,还不如担心这位少爷脾气一上来,突然又不想出道了。贺凌不紧不慢地回到练习室,准备收拾东西下班走人。结果一推开门,就正撞见了坐在地上啃汉堡的林与川。贺凌:“……”林与川完全没有偷吃被抓包的自觉,看见他也只是愣了愣,然后稍有点尴尬地看看自己手中啃了一半的汉堡。套餐里只有一个汉堡,没法跟别人分。于是他问:“你吃鸡块和薯条吗?”贺凌没搭茬,只说:“听说形体老师会管饮食,今天就有非出道组的练习生进职工食堂,被扣光了形体分。而且这件事,我们出来单独练习的时候,他们都讨论过。”这话的重点在后半句。就算所有老师都给林与川打负分,也不影响他最后一定会出道的结果,可这不代表林与川就无需知道别人对他做过什么事情。林与川听完,一下子就怒了起来:“靠!那他们刚刚还在咱俩面前那么说,搞了半天是故意害咱俩呢?我就说怎么感觉那两个人不对劲,还好我一听他们说话就觉得烦,直接出去买了汉堡。”他对别人的喜恶认知全靠敏锐的直觉,对他有恶意他也烦,看别人不真诚他也烦,所以他人生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都是在烦恼中度过的。贺凌:“……所以你还是没有发现,坐在监控下面光明正大吃汉堡有什么不对吗?”林与川抬头看看头顶的摄像头,又扭头看了看四周,发现这空旷的练习室还真是让他无处遁形,于是连忙招呼贺凌一起来毁尸灭迹:“快快,把薯条和鸡块吃了,吃完赶紧出去扔了。”他还记得贺凌刚刚在食堂说他浪费的事情,要不然他就全都揣出去扔了。贺凌:“……我不吃,你自己吃吧。”林与川立刻垮下脸来,不乐意道:“你到底跟谁一伙儿的?”贺凌一脸的无语凝噎。这年头,一起偷偷摸摸地在练习室吃点垃圾食品,都能当成入伙的投名状了?最后他们还是坐在一起,把这些在形体老师眼里恐怕要触犯天条的证据一起消灭了个干净。775趴在贺凌头顶,兢兢业业地为以后的宿主记笔记:【坐在一起吃薯条能够快速有效地拉近距离。ps:两位看起来似乎有点噎得慌,也许加两杯可乐效果更佳。】杨老师下次课上还要检查他们的课后练习成果,于是饭后贺凌就又给林与川示范了一次。轻轻松松随着音乐跳完一遍,他转身问道:“记住没有?”林与川坐在垫子上仰头看向他,眼神看起来有点奇怪,反应莫名迟缓地摇了摇头。贺凌对此毫不意外,指挥道:“你到我正面来,录一个视频,回家对照着练。”他急着下班,没那个耐心陪林与川在公司熬到凌晨。林与川顺从地挪到他面前,举起手机,按下了录制键。一曲结束之后,贺凌自觉任务完成,正准备走人,却又听他道:“我根本没学过这些动作,一个角度哪够我练的,背面和侧面也得来一遍吧?”贺凌:“……”他就没教过这么废物的学生,虽然这人大概率是在借机找茬。八分钟后,音乐声再次停下,连续四遍高强度的舞蹈动作让贺凌的呼吸都变得粗重了起来。然而,甚至顾不上坐下来喘一口气,他一弯腰捞起地上的背包,转身就下班走人了,一秒都没多留。贺凌离开的脚步匆匆,自然也就没能发现,还坐在练习室里的林与川,一只手紧紧捏着还在循环播放视频的手机,另一手捂着通红的脸,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神经病,一个大男人跳得这么性感,是想色死谁啊!第7章 第二天上午是声乐课,这回伤神的人从林与川变成了贺凌。他没有接受过专业的音乐训练,就连基础的发声技巧都需要老师从零开始替他纠正。 第9章 结果贺凌冷酷地把餐盘往他面前一推,什么也没说就开始埋头吃自己的那份。林与川低头一看,没有葱花,没有香菜,也没有姜末,而且荤素搭配,看起来就让人特有食欲。他心里一乐,突然觉得这人对他还真是怪好的。然而一到下午练舞的时候,这个想法就又彻底消失了。贺凌已经对他杀猪般的嚎叫声习以为常,但还是不惯着他喊爹骂娘的毛病:“说一个脏字,时间就再延长一倍。”林与川已经涌到嘴边的脏话一噎,又被他硬生生憋了回去。哪怕这体罚是按句算的,他都能为了泄愤奋不顾身一次。可谁成想,这个混球居然是按字儿算的!“我真不行了,我想去厕所。”林与川垮着脸道。他上学的时候都没体会过这种非要老师点头同意才被允许去厕所的卑微。“半个小时去三次,你是不是该去医院看看了?”贺凌嘲讽道。林与川心虚地移开视线。他确实是想趁机偷一下懒,可没想到时间居然过得如此缓慢,居然才过去半个小时?度日如年大概也就是这个滋味了吧。不过这也不能怪他,谁让贺凌对他的训练强度这么大?想到这一点,他又理直气壮地望了回去:“水喝多了,不行?”好在贺凌也没坚持不许他去,看贺凌一摆手,他就像离弦的箭一样冲了出去,临出门还不忘回头找补一句:“我是真急!”急那当然是假急,一出练习室,林与川就直奔公司楼下的甜品店,点了一杯喝的,还吃了块小蛋糕。中午食堂的饭菜比昨晚的减脂餐丰盛不少,可毕竟是专门给艺人提供的食物,口味太轻,只能顶饱,不能解馋。优哉游哉地吃完之后,林与川想了想,又额外打包了一份。他离开这么长时间,贺凌都不用去厕所找他,就肯定知道他在说谎了。怎么说也是他半个老师,而且虽然训练的时候严了点,可平时对他也不赖。就算真因为这件事生了气,那他大不了低头服个软挨顿骂,不还嘴就是了。林与川边往回走,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结果一回到练习室,他整个人都傻了眼。练习室里空荡荡的,连音乐声都没有。贺凌人呢?难道是因为他说谎生了气,不想再教他了?林与川连忙拿出手机,想给贺凌打电话。结果突然念头一转,他忍不住又想:要是贺凌真的不教他了,那他岂不是就不用这么辛苦了?就算霖哥给他换个什么兼职助教,也肯定不敢像贺凌这么凶残。这样想着,林与川就慢慢把手机又放下了。就是白瞎了他的一番诚意,这小蛋糕要送给谁?其实他也不是不能吃两份,只是他不想被扣形体分。想到形体分,林与川又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头顶的摄像头。……换个兼职助教,当时会主动提醒他形体分的事吗?应该不会吧,毕竟他们还是竞争对手,人家为什么要做这种利人却损己的事情?就算会提醒他,那会跟他一起坐在监控下面吃薯条吗?应该也不会吧,那不是上赶着当他的共犯么。就算跟他一起在监控底下吃过薯条,又会边嫌他矫情,边帮他挑没有葱花没有香菜也没有姜末的菜吗?林与川烦躁地抓了把头发,边急匆匆地往外走,边给贺凌发语音:“你人呢?掉厕所里了?”结果没走多远,刚拐了两个弯,他就听见了一道似乎有点耳熟的声音:“贺凌啊……这人可不简单。”贺凌?林与川下意识顿住了脚步。另一人明显被他挑起了兴趣,追问道:“这怎么说?”“江钰一场演唱会有多少伴舞,怎么偏偏只有他露了脸?在明星演唱会上露过脸的伴舞那么多,怎么偏偏只有他一下就上了热搜?刚在网上刷完存在感就立马签了皓星,这不是明显有人给他铺路么。”这人说得信誓旦旦,另一人也恍然大悟道:“怪不得他一直跟那个林与川混在一起,他们两个都是内定好了的吧!”“你看每天一下课,这俩人就立刻没影,不知道去哪潇洒了。咱们苦哈哈地每天埋头训练,最后也只能给太子们当伴读罢了。”那人气愤道:“这伴读还不是想当就能当上……为了争这几个出道名额抢破了头,结果他们跟我们根本不在一个赛道上!”“这不是明摆着的事儿么?那个林与川,限量版超跑天天换着开,全身上下没一样不是大牌,舞蹈跳得还不如小学生做的广播体操,这都能进出道组,不是面试时评委突然瞎了,就是金钱的力量太难以想象了。”“那贺凌又是怎么回事?我看他穿得很普通,也没什么有钱的迹象,怎么还会有人给他铺好了路?”“嗨,娱乐圈么,除了财就是色呗。我记得公司里有好几个女高层?就算不是女高层,男的也不是不行……”“啊?男的?我感觉他看起来也不像gay啊,应该是喜欢女生的吧。”“潜规则跟性取向有什么关系?更何况,不少金主就喜欢这种装清高演直男的,那种娘里娘气的,人家反而还没兴趣呢,征服起来没有成就感,懂吧?”“我靠,这么恶心!看不出来,这人长得人模狗样的,背地却是个二椅子?”听着他们越说越离谱,林与川终于藏不住了,猛地上前一步,喝道:“你们俩傻逼吧?瞎说什么呢!”这两人吃了一惊,齐齐回过头来。林与川比他们更吃惊。这不就是在食堂一唱一和打配合,想坑他和贺凌去职工食堂,害他们被扣形体分的那两个人么?他就说,他又没有得罪什么人,怎么好端端地就突然有人来陷害他。原来是他们心怀鬼胎,早就看他和贺凌不顺眼了!一想到自己差点中了他们的圈套,林与川更加怒从心头起:“一没本事给明星伴舞,二没颜值靠脸上热搜,看别人长得帅还比你们火,可把你们眼红死了吧?还不乐意当什么伴读,就凭你们也配?脸长得稀碎,想得倒是挺美!”他这话说得忒不客气,那两个人的惊恐也瞬间转成了怒气:“你他妈会不会说人话?!”林与川根本没给他们继续往下说的机会,机关枪似的突突起来:“我他妈再不会说人话,也比你们这种见不得人,只敢在背后偷偷讲人坏话造黄谣的耗子强!”“自己脏才看什么都脏,还说什么娱乐圈除了财就是色,我看你们也就是两个穷逼,又是卖了多少次色才睡进出道组的?”先是被骂丑后是被骂穷,脾气再好的人也按捺不住,更何况这俩人又不是什么好脾气的,那个黄毛当即冲上来,直接动了手:“你他妈把嘴给老子放干净点!”林与川不闪不避,径自举起拳头迎上去:“谁的嘴先不干净的?垃圾堆都比你们俩的嘴干净!”他眼里直冒火,一拳狠狠砸在了黄毛的肩上。卷毛见黄毛吃了亏,也赶紧冲上前帮忙。这两个人力气没林与川大,林与川一掌就能把他们推得一个踉跄,顺便猛地一脚踹过去,把人踹得生疼。可毕竟双拳难敌四手,林与川的身上也挨了几拳,本就酸痛的肌肉疼得他一个激灵。林与川何曾吃过这种亏,当即便发了狠,也不再刻意留手,一把将黄毛薅了过来,抡起拳头就往他肚子上狠狠来了一下。就在火力噌噌升级的时候,旁边却突然蹿出来两个人,一人拉着一边,一齐喊道:“别打了!”林与川哪里管来人是谁,无论是谁他都不怕,胳膊一甩就要再次冲上去,结果下一秒就被人死死地抱住了腰,拼命往后拖。他挣不开,又打红了眼,胳膊肘下意识往后一怼,却听见一声闷哼,而后响起一道他极为熟悉的声音:“练习生打架是要被开除的,都赶紧给我停下!”在场的几个人都像是突然被按下了暂停键。都是费了好大功夫才被选进出道组的,眼见出道有望,谁也不愿意为这点破事坏了前程。只有林与川怔了一秒,而后挣扎得很厉害了:“贺凌,你别拉着我,你没听见他们骂你,骂得有多难听!”贺凌纹丝不动地箍着他的腰,越过他对那两人道:“这里是监控死角,只要你们别往外说,就什么事都没有。要是这事闹大了,倒霉的还不一定是谁。还不快走!”黄毛和卷毛对视一眼,又看了看还在贺凌怀里挣扎的林与川,最后还是一咬牙,快步离开了这里。“你干什么!贺凌!你到底是哪边儿的!我才不怕被开除,闹大就闹大,我就要开除他们!”贺凌依然没理会他,转头对在场的另一人说:“东西给我,你先回去吧,回头我再去找你。”应嘉礼本来站在一旁尴尬得很,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听这话,连忙把手里的东西往贺凌手里一塞,一个字也没敢说,转头就跑了。林与川瞬间更生气了:“我在这替你打架,结果你跑去找别人玩儿,还向着别人拦着我,你有没有良心!”贺凌看他调转矛头对向自己,也不担心他冲出去找别人再打一架了,就松了手:“你讲不讲道理?”林与川余怒未消,愤愤道:“你讲道理?你浑身上下都是道理!”贺凌打开应嘉礼递给他的袋子,往林与川面前一送:“我去找人给你借膝盖贴,回来正撞上你在打架。我好心好意来劝架,结果被你毫不留情来了一肘,现在还疼着,你还要说我没有良心?”偶然撞上打架当然是不可能的,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儿。是775突然开始上蹿下跳,提醒他位面主角正处于危险状态,贺凌第一时间就按照775提示的方向跑了过来,不明所以的应嘉礼也下意识跟在了他身后……不然他一个人还真的挺难同时拉住三个人。林与川听完他的话,再低头一看,袋子里果真装着几张药贴,气势登时便弱了下来:“我、我不知道你是去给我找这个了。”他下午确实一直吵着膝盖疼来着,当时贺凌看着毫无反应,他还以为贺凌对他的抱怨根本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回来找不到贺凌,他也只以为是贺凌不想教他了,哪里想得到……来不及看什么膝盖贴,他又手忙脚乱地去扒贺凌的衣服:“我也不知道后边儿是你,还以为哪个不长眼的来拦着我,疼不疼啊?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贺凌立刻制止了他的动作,这大庭广众之下,多像耍流氓似的:“行了,没事,不疼了。消气了?消气就回练习室去。”林与川当然没消气,但他刚误会了贺凌,还狠狠给了人家一下子,现在也没什么底气,只能努力为自己分辩:“不是我想打架,你不知道,他们说我们说得有多难听。”其实他们吐槽林与川的力度远不及抹黑贺凌,但莫名的,林与川突然就不太想让贺凌知道这个了。贺凌却没什么反应:“我猜得到他们会说我什么。”无论多难听的话,他都亲耳听过。“那你还不让我打他们?你一点都不在乎?”“我在乎。”贺凌没什么表情地回答,“但是我更想出道。”林与川下意识就想反驳,他打架又不会影响贺凌出道。但一对上贺凌的眼神,再联想到刚刚贺凌喊出的那句“打架会被开除”,林与川突然反应过来,贺凌这是也不想他被开除。 第11章 准确来说,除了刚刚经历过打架现场的这几个人,他对出道组的任何人都没什么印象。但贺凌有。他记得那天他突然折返回去找宋霖的时候,就正撞上宋霖在给这人画大饼。而且在声乐课上他听了这人唱歌,专业角度贺凌评价不了,只觉得还是挺好听的。所以不像其他人组队前协商来协商去,恨不得当场约法三章,贺凌答应得很痛快,朝这人伸出手来,示意合作达成:“欢迎。”这人伸出手跟他轻轻握了一下,像是知晓他们根本没注意过自己这号人似的,主动自我介绍道:“谢谢,我叫许谌。”林与川看着他俩握了手,也赶紧有样学样地伸出手,跟许谌握了一下。“这就算组队完成了吧?走走走,回去了。”握完手,他就马上催促道。自由组队要求下限三人,上限五人,其实可以再等一等看的,但他现在练舞的积极性可高,宋霖开这一场会,还不知道耽误了他多久的时间。反正他无所谓跟谁组队,有贺凌在就行。他也根本没想过组队意味着什么,直到许谌跟着一起进到了他和贺凌惯用的小练习室。林与川下意识就想问他跟进来干嘛,可话到嘴边,看着他和贺凌都很自然的神情,林与川又顿住了。都怪宋霖,好端端的,突发奇想分什么组?林与川脸上不高兴的表情太明显,贺凌很快就注意到了,蹙眉道:“肩膀又疼了?过来,涂点药膏。”昨晚林与川像轰炸机一样给他狂发消息,核心内容就是他肩膀上挨的那几拳,左拍右拍上拍下拍,给淤青来了个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直拍,并翻来覆去地强烈要求贺凌跟他一起谴责那两个恶徒。贺凌看着照片里他那拉到胸口的衣领,心想,流氓好像也没比恶徒好听到哪去。本以为他这么在意这个伤口,肯定已经仔仔细细处理过了,结果今天早上无意间碰到他肩膀,下一秒就被他的哀嚎吓了一跳,贺凌这才发现,他居然什么药都没用过。想教训他吧,他还觉得自己特无辜,一脸理直气壮:“我本来都把药放在床头了,结果给你发消息的时候,发着发着就睡着了。”贺凌无语道:“所以,怪我?”“不然呢?你要是没秒回我,我等你回消息的时候肯定就想起来要自己上药了。你一回我,我就得马上回你,这一来二去的,哪还有空上药。”“……行,我以后再也不秒回你了。”“那不行!你懂不懂什么叫网络社交礼节?嘶——疼,你轻点儿!”“忍着。”许谌面无表情地听着角落里传来的阵阵声音。他再三斟酌才终于决定加入的这个队伍,真是一个正确的选择吗?月度考核在即,可他们到现在都不知道小组考核的形式和内容,去问工森*晚*整*理作人员也只得到了模棱两可的答案,这无疑让本就紧迫的训练更加雪上加霜。贺凌跟许谌研究了半天,也没研究出个所以然来,最后许谌把目光转向了坐在一旁托着下巴发呆的林与川:“你有什么看法?”“……啊?”林与川根本没想过这种话题也会有自己参与的份儿,被问得愣了一下,看了看贺凌才道,“我没什么看法。”许谌顿了顿,说:“大家现在都是队友了,考核的成绩跟每个人都息息相关。如果有什么想法,或者听说了什么消息,也应该互通有无。”“消息”这两个字被他咬得极重。然而,林与川只是赞同地连连点头:“对,是这样没错。”许谌:“……”这人是装傻还是真傻?贺凌看不下去了,把林与川拉到一边,对许谌道:“先按你说的那个方案来,不求出彩只求稳,时间紧迫,开始练吧。”许谌不赞同地看了贺凌一眼,再看看一旁没事人似的林与川,最后还是没反驳:“先练歌,后扒舞。”贺凌没意见:“可以。”三个人里面许谌的vocal水平最高,所以他自然而然地就开始指导起其他两人来。接连练了几小时的歌,林与川和贺凌的嗓子已经开始冒烟了,而肩负着教学重任的许谌更是声音都哑了。贺凌主动起身说:“你们休息一下,我去买水。”林与川下意识也想跟着起身,但一想到许谌在旁边,又觉得自己这样似乎有点奇怪,于是又坐了回去,开始摆架子提要求:“我要喝橙汁。”贺凌冷酷回绝:“只有矿泉水,不喝就渴着。”林与川:“……”这人也太可恶了,怎么在别人面前一点面子都不给他留!结果贺凌走了没到半分钟,许谌也起身出去了:“我去下卫生间。”林与川眼睛一转。尿遁啊?这理由他可熟,就是没这人说得那么文绉绉罢了。不过他对许谌要去哪不感兴趣,他想去找贺凌说会话,这一整天有外人在,好多话他都没法直接说,可憋死他了。这一层只有一个自动贩卖机,林与川想也不想,就直直奔着那里去了。谁知刚往那边走了没几步,他就耳尖地听见了贺凌的声音。而跟他交谈的另一道声音,林与川也并不陌生,居然是他们的新队友许谌!林与川立刻躲起来,探头探脑地偷听。越是往后听,他就越是怒火冲天。这两个人一前一后找借口溜出来,就是为了找地方说他坏话?居然背着他搞小团体,还有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真是岂有此理!他听见许谌说:“林与川的具体情况,你不是不知道。”而贺凌沉默了一会儿,才答:“我知道。”许谌又问:“那你是怎么想的?”贺凌没什么语气地答:“顺其自然。”许谌:“现在竞争这么激烈,不是该佛系的时候。”贺凌似乎有点疑惑,又好像在认真发问:“那你认为该怎么办?”许谌似乎还挺难以启齿:“当然是……当然是该让他去……”隔墙偷听的林与川已经捏紧了拳头。这人到底什么意思?懂不懂先来后到的道理?他和贺凌一起接纳了这人,结果这人混进他们队内第一天,居然就想方设法地要把他赶走了!贺凌更加疑惑地拧眉看向许谌。他知道林与川实力差劲,可声带和四肢都长在林与川身上,他也没法代替林与川训练,除了顺其自然等他自己努力追上来,还能怎么办?刚刚听许谌那么说,他还以为许谌有什么帮林与川速成的办法,现在看来却是他想岔了。“你到底想说什么?”许谌是真无语了。这两个人可真是一个比一个会装傻,林与川还有可能是真傻,但贺凌这样可就没有必要了。反正这里也只有他们两个,许谌就直接挑明了:“既然你知道林与川是宋总监的亲戚,那现在让他帮我们打听一下考核,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吗?何况这不是帮我们,也是在帮他自己。他的个人实力不出众,所以他比我们更需要在小组考核里拿到高分。”许谌此话一出,在场的三人一统,除他以外的两人一统都惊呆了。什么亲戚?谁是谁的亲戚?见贺凌不说话,许谌只当他是默认了,接着道:“你是觉得走后门找捷径不好,不愿意这样做?可这又不是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我也不觉得你会这么介意。”“还是你觉得,用不着这么麻烦,只要跟他在一个小组,我们组就一定能拿到高分?”“那我觉得你的预判有误,就算他后台再硬,公司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贺凌艰难地回忆了好半天,才依稀记起自己似乎跟应嘉礼随口扯过,说林与川可能是宋霖的远房亲戚。没想到应嘉礼嘴巴这么大,传个话还能把揣测传成结论,更没想到他跟许谌一个敢说,一个也敢信……其实从贺凌的角度来看,许谌是一个十分不可多得的队友。单凭他组队第一天就开始主动给两位队友一起辅导vocal,就令人很难不对他心生好感。贺凌还暗暗地想过,他会不会是宋霖安插过来的另一个“助教”,只为了让林与川尽快追上出道组的平均水准。当然,现在这个想法已经被他哭笑不得地否认了。为了避免许谌的思维继续发散,贺凌立刻辟谣:“林与川是宋总监的亲戚这件事,只是一个玩笑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许谌面露怀疑:“那你为什么主动跟杨老师提出教他舞蹈,每天跟他寸步不离,还跟他一起组队?”如果没有林与川这个拖油瓶在,贺凌完全可以找到能力更加匹配的队友。关系好不好是一回事,可在这种残酷的淘汰制竞争下,没有谁会单凭交情去挑选队友。更何况是贺凌这种,一看就跟他是同类的,极具野心和抱负的人。一听见这个问题,林与川再顾不上刚刚的愤怒,瞬间扒着墙贴得更近了一点,竖起耳朵偷听。他也想知道贺凌到底是怎么想的。775立刻紧急提醒:【宿主宿主,位面主角就在附近!可别乱说话!】而贺凌又能怎么回答?就算没有775的提醒,他也不能跟许谌说,他莫名其妙被一个系统绑定了,这个系统还每天威逼利诱让他去接近位面主角,而林与川恰好就是这个所谓的位面主角。他更不能说,这个系统告诉他林与川所在的组合注定会爆红,所以这个组合里的其他人都有谁完全不重要,他也不在乎,他只需要保证自己会跟林与川在同一个组合出道就行了。所以贺凌沉吟片刻,给出了一个自己都不大相信,而许谌就更不可能相信的答案——“可能就是……看他比较顺眼吧。”隔着一面墙,唯一信了这个回答的人红着耳朵,硬生生抠掉了一块墙皮。第10章 最后林与川还是没有去问宋霖关于小组考核的事情。不是他不想赢,只是他更想知道,贺凌会不会也像许谌那样,对他各种明示暗示,让他利用自己和宋霖的关系去打探消息。就连他都能努力装出一副没事人的样子,那另外两个人精就更不可能被人看出什么端倪来了。 第13章 学什么都挺快的,那不是更把他衬得像个废物一样吗?万一贺凌觉得应嘉礼比他强太多,为了组个完美的队伍,把他踢出去怎么办?虽然他觉得贺凌大概应该可能也不会这样做,但也不能放一个对照组在队伍里,让贺凌天天看着,难保会一直不嫌弃他拖后腿。贺凌始终看着应嘉礼没说话,可其实很是意动。对林与川这样的实力来说,其实队内成员越多,才越能掩盖他身上的缺陷。比如舞蹈,多一个人排队型,有高难度动作的时候就更方便把林与川往队伍中间或是后面藏一藏。唱歌也是一样,多一个人分歌词,林与川就更容易避开高难度的部分。而应嘉礼无论唱还是跳,几乎都没有短板。可论跳比不过贺凌,论唱比不过许谌,自然也就不会对现有的成员造成太大的威胁。只不过……“你之前应该已经组队成功了吧?怎么突然想换队伍了?”贺凌审视地看向应嘉礼。应嘉礼苦着脸道:“我本来跟一个人组好了的,说好了剩下的人选由我们一起决定。谁知他没跟我商量,就又拉来了两个人。结果那两个人居然是……就是那天跟他打架的那两个人。”他指了指林与川,林与川顿时也来了精神:“你觉得他们两个不是好人,所以不想继续跟他们一组了?”要是这样的话,那应嘉礼在他这里姑且也能算是个好人。“……是他们一直在找我的茬,无论我说什么,他们都要跟我呛上两句。不给我分歌词,还让我去唱rap。”应嘉礼委屈道,“我又没学过rap!”听到这,贺凌心里也有了数,对他道:“你要加入的话,我们两个没有意见,但是许谌那里你得自己去说,征求他的同意才行。”果然,应嘉礼完全没有被为难的感觉,反而喜出望外,仿佛这事儿已经板上钉钉地成了一样:“好!谢谢贺凌哥!”贺凌若有所思地看着应嘉礼的反应。看来他不仅跟许谌熟识,而且关系匪浅。不过想想也是,要不是早有联系,他也不会连“林与川是宋霖的远房亲戚”这种没谱的推论也在许谌面前讲。“等等!”林与川看看贺凌,又转头看看应嘉礼,依然持反对意见,“我什么时候说我没有意见了?”每次应嘉礼出现,他跟贺凌之间都会状况百出,他可不想把应嘉礼放在眼皮底下一直惹事儿。贺凌瞥了他一眼,问:“你跟我不是一伙的?”只这轻飘飘的一瞥,就让林与川回忆起自己刚刚被他搂着腰时肌肤相触的感觉,登时像是挨了一针麻药似的,嘴都差点瓢了:“……是。”哪怕贺凌现在说要带他一起跳海,他都能立马去买两条最好看的泳裤回来。“那不就得了。”这事就这么定下了,贺凌看一眼手机,抬腿就要走:“我得回家了,明天见。”应嘉礼连忙挥手:“贺凌哥,拜拜!”林与川却是赶紧追了上去:“你走这么快干嘛?”贺凌:“回家吃饭。”林与川怀疑地问:“今天怎么不吃食堂了?”贺凌:“想回家吃点好的。”林与川马上顺杆爬:“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啊?想吃好吃的,我请你出去吃吧,我知道好几家特好吃的店。”贺凌像是来了兴趣:“哪几家店?”林与川说了几个名字,还殷勤地介绍了每家的特色和招牌菜,正纠结今晚到底去哪家好呢,却听贺凌说:“哪家的甜品好吃一点?我今晚带家里人去尝尝。”林与川的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合着他这一会儿讲得口干舌燥的,是白给人家当探店博主呢?还是一对一现场讲解的那种!更何况贺凌的父母都……他哪里来的家里人?还是爱吃甜品的“家里人”!等等,甜品,那他那天送给贺凌的小蛋糕,被贺凌带回家之后,是不是也……?贺凌没听见他回答,定睛一看,这张格外好看但总是看起来闷闷不乐的脸,居然又晴转阴了。他怎么也想不出来自己哪句话又惹了这少爷不高兴,只好问道:“你怎么了?”林与川皱着眉,特严肃地问:“你还记得霖哥开会的时候讲的练习生守则吗?”“……记得。”“那第六条是什么?”贺凌回忆了一下,背道:“不许在没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迟到早退。”林与川一噎,又问道:“第五条……?”贺凌纳闷道:“所有社交平台账号必须上报,练习生时期停止更新。”“……第、第七条呢?”贺凌无语了:“你是来抽查我的背诵情况的?是不是还要给我打个分,背不熟直接罚我抄写一百遍?”林与川小声道:“要是罚你抄写一百遍就有用,那还好了呢。”贺凌没听清:“……什么?”“没有。”林与川泄气道。他明明记得宋霖给他们开会的时候,讲了什么现有恋情要上报,没有恋爱就先别谈之类的规则。可惜他当时正神游天外,宋霖讲的话他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更不可能把第几条第几条的对上号。结果现在想说出口也说不出来了,多尴尬啊。电梯下降的速度特别快,还没等林与川组织好语言,一楼就已经到了。也不知怎么的,他突然脑子一抽,说:“我今天跟你一起坐地铁吧。”贺凌略显惊讶地看他一眼:“为什么?”他知道林与川的超跑每天都是换着开的,虽然这事他也是从应嘉礼那里听说的。……这么一想,应嘉礼还真是个人形喇叭。林与川挠挠脸,特不自然地说:“车坏了。”贺凌没揭穿他这再明显不过的谎言,只道:“那你也没法跟我一起坐地铁。”林与川不服气道:“为什么啊?”就算不顺路,跟贺凌一起下了地铁,他再打车回家,或者喊司机来接他,也不是不行。“……因为我坐地铁回不了家。”贺凌道,“我租的房子附近没有开通地铁。”林与川迟钝地眨了眨眼。他从小长大的这座城市,轨道交通特别发达,多达二十几条线路。就算他从来没坐过地铁,也知道市内的绝大多数地方,都可以乘地铁到达。他想象不到贺凌住得是有多偏僻,才会附近连地铁都没有。“那你平时……是怎么来公司的?”“共享单车加公交。”这天晚上下班,林与川没有直接去公司的停车场,而是远远地跟在贺凌身后,亲眼看着他排在一条特别长的队伍里,站在公交车站等了二十几分钟,才上了一辆特别拥挤的公交车。公交车开走之后,林与川走过去看了看站牌,是很偏远的一条线路,中途好几个站点他连听说都没有听说过。而终点站呢,甚至不能说在郊区,简直已经快要抵达另一座城市了。也不知道贺凌会在哪一站下车,又要骑多久的共享单车才能到家。其实,贺凌今晚还真没骑上共享单车。一下公交,他就看见了等在车站的贺昕,站在原地蹦蹦跳跳地冲他招手:“哥!”她今天穿了自己最好看的裙子,戴上了贺凌送给她的最闪亮的发卡,志得意满地昂首挺胸,像一只骄傲的小天鹅。贺凌冲她笑道:“这是谁家的小公主,这么漂亮?”贺昕顾不上嘚瑟,连忙翻出一个手机界面来给贺凌看。是她的中考成绩。按照往年的分数线评估,足以进入本市第二好的高中,也算是心愿得偿了。至于最好的那所,因为贺昕没有本市的户籍,即使过了分数线也进不去,所以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把目标放在那所学校。“录取通知书应该一周之内就能寄到家!”贺凌盯着那几个数字,翻来覆去,仔仔细细地看,边看边听着贺昕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一年前,他到家乡的省会去参加一场舞蹈比赛,意外得到了评委k姐的赏识,邀请他到现在这座城市来发展。他当时收入微薄,养活自己都有些拮据,更何况还要一个人拉扯着更年幼的妹妹,这样的机会对他来说简直像是救命稻草一般。他知道到大城市去意味着机遇和财富,但他更知道,这对还在读书的贺昕来说意味着什么。所以k姐来问他最终想法的时候,他提的第一个条件不是工作机会,不是薪资待遇,而是希望k姐能帮他给贺昕找一所好学校。k姐当时欲言又止地劝他,说两地的教材不同,环境也不一样,他自己过去也是居无定所地漂泊,让还有一年就要参加中考的妹妹突然转学过去,她未必能够适应。这一年来,他也一直在问自己,这真的是个明智的决定吗?如果贺昕没法适应这边的教学进度,如果贺昕中考落榜,如果贺昕因此在心里埋怨他……没人知道他这一年背负着多大的心理压力。所幸他赌对了,贺昕不仅摆脱了校园霸凌的阴影,性子越来越活泼开朗,而且还享受到了更为优质的教育资源。贺凌一把揽住贺昕的肩,脸上是如释重负的喜悦:“走,哥带你去吃大餐!”贺昕重重地点头:“嗯!”贺凌带着贺昕去了一家林与川推荐的店。他刚刚在网上查了,林与川的消费标准实在异于常人,只有这家的消费是他目前能负担得起的。可贺昕还是站在门口,拽着他不敢进去:“哥,这个,我们……” 第15章 “因为他实力不差,长得也不赖,以后很可能是你的队友,关系要是闹得太僵,对你们两个都没好处。”林与川抓重点一向比谁抓得都歪,立刻问:“你为什么觉得我也能出道?”贺凌心里想着这个空降内定关系户居然还好意思问,嘴上却说:“你长成这副模样,在舞台上就算只站桩都能吸粉无数,哪个公司眼神这么不好,会不让你出道?”林与川笑得见牙不见眼的,明明嘚瑟得不行,还要装出一副谦虚的模样来:“靠脸吃饭算什么本事……我实力还是差了点儿。”贺凌哪能不知道他想听的是什么:“对偶像来说,脸就是实力的一部分,而且还是最重要的那部分。至于其他方面,不是有我教你么?”这么简单的一个反问句,就让林与川的眼神飘来飘去,简直无处安放了,小声问他:“……贺老师,你是不是特别想跟我一起出道啊?”贺凌七分真三分假地答:“要是出道团里没有你,那我也不想出道了。”没有位面主角的偶像组合,能在娱乐圈混出头的概率实在渺茫。就算侥幸得了一时风光,后面也难免糊作一团,还未必能赚到几个钱,那还费那么大劲出这个道干嘛?贺凌只是随口一说,林与川却不是随便一听。天啊。这话跟“要是这个世界上没有你,那我也不想活了”,到底有什么区别?林与川抬手捂住自己怦怦直跳的心脏。贺凌却没发现他的异样,继续把跑远了的话题扯回来:“今天你不该当着应嘉礼的面那么说的,回去记得跟他卖个好。”应嘉礼不是记仇的性子,不然当初那件事之后,也不会主动找上门来组队。只要林与川肯低头,这个梁子就不会结下来。林与川根本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含糊应道:“嗯……嗯。”贺凌一看他这魂飞天外的模样,就知道他根本没听进去,难得语重心长道:“那天杨老师当着别人的面说你跳得不好,你不是也很不高兴?今天换成应嘉礼,他的心情跟你那天是一样的。”更何况人家跳得再不好,也比林与川强。小组考核的分数跟个人考核的分数五五开,贺凌也不想因为组员不和、配合不佳被扣分。要不是因为这个,他才懒得管林与川,哪怕这人把出道组全员得罪个遍,也不关他的事。结果林与川还是不知道在想什么,依旧只是随口“嗯”了一声。看起来一点都不上心。贺凌深吸了一口气,没忍住道:“林与川,你就是一只猪。”林与川果然没反应过来:“嗯……嗯?!”第13章 八月的最后一天,五个小组齐聚在评测室外,紧张地等待着被叫进去考核。上午已经进行过个人考核了,在成绩还未知的情况下,公司突然通知他们月度考核改为末位淘汰制。这就意味着,个人成绩综合小组成绩后的最后一名,将要从出道组退出。这个消息给出道组全员都打了个措手不及。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表现得特别紧张。至少贺凌这一组里只有应嘉礼在抓耳挠腮,其他三个人看起来都从容得很。应嘉礼费解道:“你们为什么能这么淡定,一点都不紧张?”许谌:“紧张也没用。”贺凌:“没必要紧张。”至于林与川……呃,林与川根本没搭理他。正当应嘉礼对队友们的心态佩服得五体投地的时候,却见林与川突然扯了扯贺凌的衣角,然后贺凌低头听他说了句什么,两个人就一起扭头走了。……走了?!大战在即,队友竟临阵脱逃!另一边,贺凌却被林与川面色严肃地堵在墙角问:“我今天要是被淘汰了怎么办?”贺凌并不想回答这个绝无可能实际发生的问题:“你不会被淘汰。”公司无论淘汰谁,都不可能淘汰林与川。林与川却垮下脸来:“我今天上午表现得特别烂,个人成绩肯定要垫底了。”贺凌安抚他道:“小组成绩绝不会垫底。你是不信任我的编舞能力,还是不信任我的教学能力?”一听到这个,林与川更加愁眉苦脸了:“要是因为我拖后腿,让你们拿不到高分,那我——”话还没说完,他的声音便戛然而止,因为贺凌突然抬起手,轻轻地放在了他的头上。这只手掌明明那样温暖,却让林与川全身都“噌”地一下变得滚烫,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都不敢动。贺凌没说什么好听的场面话,只是像撸一只小狗那样,给他顺了几下毛,就奇迹般地让他把所有紧张和忐忑都抛在了脑后。“别紧张,就当是平常的一场训练。”他听见贺凌用前所未有温和的声音说。有一瞬间,林与川很想抓住自己头顶的那只手。但他最终还是没有这样做,只是晃了晃脑袋,轻轻蹭了蹭贺凌的掌心。直到跟着贺凌回去以后,他的脑子都还有点迷糊。许谌看见他的表情不对,问贺凌:“这是怎么了?”贺凌笑了笑:“没事,紧张了。”应嘉礼好奇地探头道:“他还会紧张呢?”按照林与川的性子,换作从前,他应该都已经跟应嘉礼掐起来了。可今天也不知怎么了,林与川居然只是看了他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应嘉礼没被他怼,还有点不习惯,也不由得担心起来:“你没事吧?别紧张,多大点事儿啊。贺凌哥编舞编得那么好,咱们又每天从天亮练到天黑,这要是拿不了第一,那都天理难容。”许谌连忙给应嘉礼打补丁:“第几名都无所谓,每个人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尽力就好。”林与川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突然觉得这俩人好像还是挺不赖的。到正式考核的时候,林与川放下了心理包袱,竟然发挥得比平时练习都要好。经常记错的动作没做错,经常漏掉的小细节也一个没落,虽然负责的都是最简单的部分,但也跟上了整体节奏,没给大家拖后腿。不过,这一组里最惹眼的,当然还是贺凌。表演结束后,担任主评委的文老还特地问了贺凌,这支舞是不是又是他独立改编的,得到贺凌肯定的答复之后,明显满意地眯了眯眼。虽然他很快就换成了严肃的表情,督促贺凌赶快提高唱功,但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不是嫌弃贺凌唱得不好,而是希望他尽快成长为一个全能型选手。接下来各位老师一一点评,六位老师里有三个夸了贺凌的舞蹈,两个夸了许谌的vocal,一个夸了应嘉礼的表现力。而林与川呢……只有坐在第二排,没有什么专业发言权的宋霖偷偷给他竖了个大拇指。可能就是给了个友情分的意思吧。但对林与川来说,这也足够了。成绩要第二天才能公布,所以今天剩下的时间,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个难得的放松时刻。应嘉礼兴奋地提议道:“我们出去聚个餐吧!组队这么久,我们还没在食堂以外的地方一起吃过饭呢。”他们几个之间的感情,说好也没那么好,可要是说不好,其实也没那么不好,只是还没到特别熟悉的程度罢了。虽然大多数时候他们四个都是两两行动,可这段时间每天一块儿起早贪黑的努力不是假的,在练习室里一起挥洒的汗水不是假的,精疲力竭时互相搀扶的臂膀也不是假的。许谌率先表态:“我也觉得我们该庆祝一下。”林与川有点想去,但他第一反应是扭头看向贺凌,要是贺凌不去,那他也不想去了。贺凌先是回忆了一下自己刚刚发到手的工资,然后才点头应下。每天在食堂吃得清汤寡水的,好不容易能开一回荤,几个人达成共识选了烤肉,准备刺激一下自己沉寂已久的味蕾。包厢里,贺凌系着围裙帮他们烤,他们几个就边吃边玩游戏,还开了不少冰啤酒。在这种闷热的天气下喝冰啤,吃烤肉,那滋味别提有多滋润了。说是玩游戏,其实不如说是两个小朋友在幼稚地较劲,偏偏林与川又是个要面子的,最扛不住激将法,一不留神就被应嘉礼灌下去好多酒。贺凌和许谌在一旁看着,却也没阻止。这两个人平时互相看对方不顺眼,今天一起参加完考核之后关系倒是缓和了不少,现在能趁热打铁培养一下感情,他们俩也是乐见的。结果玩着玩着,林与川突然一把握住贺凌正在给他们分肉的手,给贺凌吓了一跳:“干什么?”罪魁祸首本人皱着脸,还挺委屈:“为什么把这块儿大的分给他,刚刚那块儿小的就给我啊?”边嘴甜说着“谢谢贺凌哥”,边端起盘子准备接肉的应嘉礼:“……”什么意思!怎么吃个烤肉也要这样针对他!许谌连忙笑道:“刚刚那块火候正好,贺凌才夹给你的,是不是?这块已经有点烤焦了,不然肯定还是你的。”他一向是很习惯打圆场递台阶的人,有他在,就不用太担心会出现尴尬的场面。林与川好像还真被这个逻辑给说服了,勉强道:“那好吧。但是,不能给他,只能给别人。”刚刚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那点感情顿时烟消云散,应嘉礼忿忿道:“凭什么不能给我!”这是针对吧?这就是赤裸裸明晃晃的孤立排挤加针对吧!林与川不甘示弱地控诉道:“他凭什么为了你凶我!”应嘉礼一噎,没想到这人这么幼稚,居然还惦记着初见时的那回事。贺凌听着听着,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仔细看了看林与川的脸,再看看桌上已经见了底的酒杯,问:“醉了?”然而林与川眼神清明,言语清晰,还会自动调整到悄悄话的音量答话:“没有呀。”得,一听这个“呀”字,贺凌就确定他醉了,而且还醉得不轻。 第17章 见贺凌没回答,他连忙跳下床,一路跟着人家到卫生间门口,堵着门问:“为什么请假啊?才五点钟,你去哪儿?去那么早干嘛?”贺凌刚进来,门还没来得及关呢,就被他这一连串的问题给轰晕了。亏得他心态好,还能一一解答:“我妹今天开学,我送她去报到,还得给她开个家长会。现在先回家一趟,送她去学校,顺便换个衣服,总不能穿着这套除了酒味就是烤肉味的衣服去吧?”林与川听他说起这茬,才反应过来自己更是一身酒气,给他难受得不行,赶紧挤进来要一起洗漱。一点不把自己当外人,挤进来抢地盘也就算了,嘴上还要挑三拣四的:“你选的这是什么房间啊?卫生间都挤不下两个人。”看着贺凌手上拿着的牙刷,他也不满意:“这种低端酒店的一次性牙刷特别难用,比钢丝还硬,再配上不知道什么牌子的牙膏,刷牙简直跟上刑似的。”贺凌没说什么,只给他腾了腾地方:“要洗澡?进去吧。”林与川还有点不好意思:“你站这儿,我怎么脱衣服啊?”“都是男的,有什么不能脱的。”贺凌这么说着,手上却加快了动作,没到半分钟就把自己收拾完了:“我走了,你自己慢慢洗吧。”看他这么急匆匆地就要走,林与川有点不太高兴。但他又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不高兴,最后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贺凌关上房门离开了。于是林与川只能继续不高兴地进去洗澡。等他慢悠悠地洗完澡出来,刚刚迈出浴室,就在洗手台上看见了一支没拆封的牙刷,旁边还有一管崭新的牙膏。看这包装,绝不是酒店提供的一次性用品。林与川乐颠颠地把这两样东西捧起来,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又拿出手机把它们拍下来,明知故问地给贺凌发照片:【这家酒店服务这么好的吗?我就随口一说,他们居然还送了套新的牙具上来。】没过一分钟,贺凌就回复他了:【什么酒店,不仅敢监听客人在卫生间说话,还敢趁客人洗澡的时候闯进去送东西,赶紧报警吧。】贺凌很少这样配合他开玩笑,就这么简单的一条消息,林与川反反复复读了好几遍,无意间抬头一看,才蓦然发现,镜子里的他笑得跟个傻逼似的。他刻意摆出一副严肃正经的表情,结果还没坚持到半分钟,那怎么都压不住的嘴角就又高高地扬了起来。真不得了,他好像无意之间推翻了地心引力理论。第15章 贺凌送贺昕去学校报了到,陪着她办理这个开通那个的,还给她开了个家长会,一屋子的家长里面,就属他最年轻。等一切都安顿好了,他才带着贺昕回家,嘱咐道:“上学和放学都一定注意安全,遇到什么事就直接给我打电话。”贺昕想了想,说:“哥,其实我可以住校。今天我看那些同学都挺面善的,不会有人欺负我。”“不行。”贺凌否决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如果真有人欺负你,你也不会告诉我,我不放心整整一周都看不见你。”见贺昕不说话,他又问:“你是觉得住得太远,不想每天在路上浪费时间?放心,我已经在看别的房子了。你先委屈一段时间,最多一个月,咱们就能搬家了。”贺昕摇摇头,说:“我不委屈,也不怕累,但是我不想让你一直忘不掉那种委屈。”他们都知道彼此还困在过去的岁月里,却又不约而同地伪装成若无其事的样子,不想让对方为自己担心。贺凌沉默半晌,抬手摸了摸贺昕的头。因着这桩事,他的心情算不上太好,脸色当然也好看不起来,搞得一直想要质问他的775都不敢冒头出来。明明房都开了,两个人都抱一块儿了,775都已经被扔进小黑屋,以防偷窥宿主酱酱酿酿的现场了,结果被放出小黑屋之后,它才崩溃地发现,这两个呆子,浪费一晚上大好时光,居然什么都没干!宿主到现在连一个“攻”字都还没挨上,更别提当上“渣攻”了。这像话吗?渣攻这两个字,显然同时包含了两个必要条件,只渣不攻和只攻不渣,都不足以被称为渣攻。它这样一会闪出来一会闪出去,跟信号灯似的,贺凌当然注意到了。贺凌没搭理它,但也没嫌它烦,就只坐在窗边发呆,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手机提示音滴滴叭叭地响起来,才把他从沉重的思绪里唤出来。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林与川发来的消森*晚*整*理息,这小子最爱把一句话拆成十句发。贺凌没什么表情地点开来看,果然是他。林与川的话很密,而且通常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贺凌每次看他发消息都当作自己在听相声,还会不由自主地在脑子里用他的声线配音。比如现在,只是给贺凌转达一个月度考核成绩而已,这么简单明了的事情,都能被他描述成紧张激烈的第n次世界大战。贺凌略过那些夸张繁复的形容词,只从里面提取出几条有用的信息——个人考核成绩他排第三,但是小组成绩他们组一骑绝尘,所以综合下来之后,总成绩贺凌第一,许谌第三,应嘉礼第四。而之前一直被工作人员捂得死死的小组考核评分标准也终于公布了。除了考察各组的专业能力和舞台表现力,分工担当是否明确、团队配合是否默契、甚至曲目选择是否符合团队定位,还有其他的一些琐碎加分项和扣分项,也都被纳入了考核范围。一一看完之后,贺凌才问:【你呢?】林与川那边一直显示着“正在输入中……”,很难以启齿似的,好半天才把那几个字打出来:【呃,倒数第二。】还行,总算没被淘汰。不过他们组的加成这么高,林与川的总成绩还只有倒数第二,那只能说明他的个人成绩是板上钉钉的倒数第一了。林与川当然也想到了这茬,为了找回点面子,快速转移话题道:【你知道倒数第一是谁吗?就是那天那个说咱俩坏话,还被我揍了一顿的黄毛!哈哈哈!今天他已经灰溜溜地搬到十三楼了。】十三楼,是属于非出道组练习生的楼层。搬到那里,就意味着出道已经从一步之遥变成遥不可及了。贺凌一顿,下意识联想到775给他灌输过的奇怪理论。这难道就是775所说的,伤害过位面主角的npc,都会遭到不同程度的反噬?哪怕主角没有亲自动手报复,他们也会不知不觉地开始走霉运?林与川哪里知道他在想什么,还在没心没肺地傻乐:【这傻逼本事没有,逼话倒是挺多。要是把背后叭叭别人的时间拿来认真训练,说不定也就不会被淘汰了。】贺凌的心情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但也没忘记纠正他的坏毛病:【说话文明点。】林与川冤枉死了:【我又没说话!我是在打字!】【打字也不行。脑子里形成习惯之后在镜头前脱口而出,这种事还少见么?】林与川无言以对,憋屈道:【……行,我错了。】谁知贺凌不仅没有见好就收,反而得寸进尺:【错了就完了?】林与川把手机按得啪啪响:【我去扎半小时马步总行了吧!】反正隔着屏幕,贺凌也不知道他到底扎了没有,他就口头上让一步,这叫大人不记小人过。结果贺凌就跟他肚子里的蛔虫一样,轻飘飘就让他的算盘落了空:【开视频,我看看你的动作标不标准。】五分钟后,林与川不情不愿的脸出现在贺凌的手机屏幕上。然而,看清了贺凌的脸之后,他所有的不情愿就都消失得一干二净了。靠,真他妈帅啊。林与川悄悄在心里骂了一句脏话。不过这话可不能让贺凌听见,不然至少得加罚半个小时。殊不知,贺凌也是这么想的。可能是因为在家里,林与川打扮得不像平时那么用力过猛,只穿了一件简单的白t,头发也随意地垂下来,明明没有任何造型,却让他本就惹眼的五官更加突出。再加上昏黄的灯光,营造出一种居家的氛围感,又让他身上多了一股温顺柔和的气质。虽然明知道这只是假象,但还是能给人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视频的计时界面一分一秒地过去,一大一小两个视频框里的人却像是施了什么定身魔法,谁也没有率先开口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穷得连个不卡顿的网络都装不起了。775看着都替他们累得慌,身子一扭,飞出去趴在了毫无所觉的贺昕头上,跟她一同看起了电视机里正在热播的电视剧。很好,剧情很扯,演技很烂,根本演不出屋里那两个呆子一样腻人的眼神,对单身系统非常友好!第16章 月度考核成绩发布之后,贺凌再来到公司,就发现周围人对他的态度明显发生了变化。出道组的练习生们本来就是经过层层选拔才挤进来的,谁都不认为自己会比其他人差。所以除了几个热衷社交,交友广泛的,多数人刚开始还是比较端着,各练各的,也不屑于组成什么小团体。贺凌他们这组能在这次考核里拿到最高分,有一部分原因就是其他小组不够默契和谐,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是全能ace,都想在团体赛里独占高光,最后呈现出来的效果反而四分五裂,达成了一加一小于二的结局。不过这一场考核足够让他们认清自己在出道组的位置,也认识到了团队选择和协作的重要性。在这个前提下,独自改编舞蹈并尽心尽力带着组员训练,以一己之力把个人排名倒数第一的林与川从淘汰边缘拉回来的贺凌,自然就成为了所有人心照不宣在新一轮考核里拉拢的对象。贺凌对这些五花八门的示好方式倒是没什么感觉,只要不碍着他上课和训练,也别太没眼色,在他正忙的时候拉着他说废话说个没完,这就行了。然而,他没有反应,可不代表林与川没有反应。这天,林与川刚跟贺凌一起在食堂坐下来,就有人一脸惊喜地过来说,他突然发现自己有个朋友居然就是贺凌之前待过的那个舞蹈工作室的一员,还说了个名字,问贺凌认不认识。而当贺凌明显不怎么熟络地回答“打过照面,但没什么交集”之后,这人居然就这么一边说着“太巧了”,一边极其自然地坐下来了!为了套这层近乎,背地里把通讯录都翻烂了吧?林与川咬牙捏紧了筷子。偏偏贺凌还有一搭没一搭地跟他聊着,虽然态度不冷不热的,却也没明着不给那人面子。于是对方顺杆就爬,甚至直接道:“杨老师总是说我跳舞没什么力道,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能跳得那么帅的?其实我vocal还挺不错的,咱们组队的话,既能一块儿学习,还能优势互补。”贺凌还没说什么,林与川就大声反对道:“不行!”那人吓了一跳,可见贺凌没什么反应,便大着胆子回呛道:“我又没问你。你能代表贺凌的意见吗?”林与川这人有点背景,跟宋霖有点关系,这事大家都知道。可这么久过去,也没见他得到了什么特殊待遇,实力在出道组又是垫底的,多数人对他的态度又从忌惮变成了轻视。有后台又怎么了?皓星这么大一家公司,又不是宋霖一个人说了算。艺人总监这名头听起来再好听,也只能吓唬吓唬他们这些小艺人,总不可能左右大老板的想法。就他这实力,宋霖也不可能把他硬塞进出道团,那不是砸了公司的招牌么?所以只要别在明面上过分得罪他,他们跟这人就是井水不犯河水,完全不在一个赛道上。此刻见林与川被他拿话堵得一噎,他心里更是升起一点隐秘的快意来,笑着挑拨道:“你每天跟他寸步不离的,不就是想在考核里混个高分,不被淘汰出去吗?可他又没义务带着你,你总不能拦着他去跟更合适的人一起组队,拿到更高的分数吧?”林与川的胸口急剧地起伏着,眼见他这是被气得狠了,贺凌立刻开口打断这人:“不好意思,我就是想带着他。” 第19章 “再加一千可能也找不到……那两千,成么?别的都好说,就是安全和交通,这两样最重要。”林与川在一旁听着他这样讨价还价,心里特别不是滋味。在他眼里,贺凌一直是无所不能的,在竞争激烈的出道组都能脱颖而出,无论多大的难关在他眼里都像个小水坑似的,却没想到他也有这样窘迫的时候。他不想看贺凌这样。中介一走,林与川就冲贺凌掏出了手机,演技还特别浮夸:“我刚刷朋友圈,看见有个朋友的房子想往外租,好像还挺符合你的要求的,你看看呗?”贺凌看着他献宝似的表情,再看看他手机里的图片,只一眼就道:“这房子挺贵的吧?”“不贵不贵,我帮你问了,刚好是你的预算上限,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嘿嘿。而且位置也特合适,真的,就在公司和你妹妹学校的中间,你们俩上学上班都特方便。”眼见贺凌沉默着不答话,林与川有点急了:“是不是这个入不了你的眼啊?也是,这装修也太过时了。没事,我再翻翻,肯定还有更合适的。我朋友圈那些人天天发租房信息,跟中介似的,可烦——”话还没说完,林与川的声音就戛然而止了。因为贺凌突然把他圈在了怀里,还在他耳边用那种特性感,性感到简直让他腿软的声音说:“谢谢你。”从小到大,贺凌收到过的善意虽然不多,但也并非完全没有。可只有一个林与川,眼巴巴地、换着法儿地把好东西捧到他面前,生怕他不肯收下,还要绞尽脑汁编出一套保护他自尊的说辞来。只有一个林与川。第18章 第二次月度考核在即,出道组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开启了起早贪黑的训练模式。而且根据小道消息——即应嘉礼的人际关系情报网,他们互相加油打气的口头禅之一就是:“林与川都开始努力了,我们凭什么不努力?”第一次听说这句口头禅的林与川怒道:“我明明一直很努力好吗!”他不仅上班的时候要在公司的练习室里浑汗如雨,下班之后还要在跟贺凌的视频通话里刻苦训练,如果单论练习时长,他大概是出道组里面最勤奋的人了。许谌安抚他道:“淡定,拉踩是娱乐圈最常见的营销手段之一。”道理林与川当然懂,但这也不影响他继续生气。直到贺凌开门进来,看见气呼呼坐在地上的林与川,走过来顺手摸了把他的脑袋,问:“这是怎么了?”然后两位队友就目瞪口呆地看着林与川硬生生转成了岁月静好、云淡风轻的平静神情,无辜道:“没有啊。”……这位变脸大师不去发扬传统文化,跑来跟他们竞争什么男团偶像?趁这两人又去角落里一对一单独特训了,应嘉礼悄咪咪地跟许谌咬耳朵:“你有没有觉得,他俩最近越来越不对劲了?”当代神探许谌早已发现端倪:“就是从那个周末开始的。”应嘉礼脑洞大开:“难道他们拒绝我们一起看电影的邀请,是因为他们单独偷偷跑去看了?”许谌的联想能力显然更丰富一些:“看他们现在这个状态,肯定不止看了电影。”应嘉礼震撼道:“难道……难道……他们还一起去别的地方玩了?不会是去酒吧了吧?因为我说我从来没去过,所以他们不愿意带我这种小白玩儿?”“……”许谌把歌词单覆在了自己的脸上,深感自己跟这个真小白探讨这种八卦,可真是一件再荒谬不过的事情。与此同时,角落里的两个人却没像许谌想象中的那样,在讨论什么风花雪月的话题。贺凌边给林与川纠正动作,边在他耳边低声道:“你最近低调一点,少跟别人起争执。”林与川不服气道:“我有经常跟别人起争执吗?说得好像我很爱惹事一样。”贺凌心想你还不够爱惹事么,嘴上却没跟他争这个,只跟他说:“出道组有人出事了。”林与川一惊:“什么?”事情好巧不巧发生在月度考核之前,地点好巧不巧是在恰好坏了监控摄像头的练习生宿舍,而主人公呢,好巧不巧正是当初说林与川和贺凌坏话,还跟林与川打了一架的两个当事人之一。这两个人里面,其中一个黄毛在上次的月度考核里被淘汰了,而另外一个卷毛,则是莫名其妙从宿舍楼梯上踩空滚了下去。伤筋动骨一百天,就算他能在出道之前康复,也赶不上几次考核选拔了。贺凌心情复杂地看着林与川满是震惊的脸。原来这就是775所说的,独属于位面主角的气运。凡是得罪和伤害他的人,即使主角没有亲自动手报复,甚至主角都快要把他忘在脑后了,这人也休想躲过反噬。过了好一会儿,林与川才反应过来,期期艾艾道:“你是不是怕我太……太优秀,抢了别人的风头,招来别人的嫉妒,再不小心被别人陷害了,所以才让我低调啊?”这话他自己说着都有点不好意思,搞得好像是他多自恋似的。可是除了这层意思,他也想不出来贺凌还会有什么别的用意。“……”贺凌眨了眨眼,看起来好像被绑架了一样。他明明是怕林与川一跟谁起冲突,谁就立马遭殃。时间长了,次数多了,肯定会有人猜测这是不是林与川在背地里实施报复,到时候林与川就算浑身上下长满了嘴,也解释不清。但是看着林与川又忐忑又骄傲的眼神,贺凌突然觉得,就这样让他误会着好像也没什么,反正只要最终目的能达成就行。所以贺凌思索片刻,还是含糊应了声:“……嗯,是。”林与川感动死了:“没想到你对我的评价这么高。不过我其实,也没有那么好……吧?”贺凌哪能不知道他想听什么:“……有。”看着林与川越来越亮的眼睛,他生怕林与川不顾外人的存在直接扑上来,连忙转移话题道:“行了,赶紧练舞。”林与川心满意足地转过去,一边练动作还一边愉悦地哼着小曲,贺凌无语地给了他一个脑瓜崩:“认真点,小心到时候上了场也下意识哼出来别的歌。”以前他这样教训林与川,林与川要么会瞪着眼睛跟他闹脾气,要么就敢怒不敢言地在心里偷偷骂他。可现在被他这样对待,林与川只觉得心里美滋滋的。什么?说贺凌管他管得太宽太严?也不仔细看看,贺凌除了他,还这样管过别人吗?至于贺凌是领了工资才办事的,这事早就已经被林与川忘在脑后了。训练结束的时候已经天黑了,外面还下起了瓢泼大雨,他们几个都没带伞,结果在应嘉礼和许谌期待的目光中,林与川为难道:“我今天开的车是两人座的。”应嘉礼和许谌:“……”行,这副驾驶是留给谁的,也不用人家明说了。还好贺凌比较有队长风范,主动道:“我给你们叫车吧。”把两位队友送上出租车之后,林与川兴奋地朝贺凌招手道:“快来快来。”他一直想让贺凌坐一回他的副驾,谁知贺凌每次都能找到理由回绝,这次可没有借口了吧!贺凌看着他跃跃欲试的模样,到底还是没有拂了他的好意。结果把车开到贺凌租的房子楼下之后,这人居然还不乐意走了,抓耳挠腮道:“我有点渴了,能上去喝杯水吗?”贺凌指指不远处的便利店:“你现在去买一瓶,立刻就能解渴。”林与川垮下脸道:“我又不是没去过你家,上去坐坐也不行吗?”上次还是他帮着贺凌一起搬家的呢,还趁机加了贺凌妹妹的联系方式。贺凌没什么表情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差点把林与川看毛了,才憋不住笑道:“行,怎么不行。快上去吧,待会贺昕就得睡觉了。”“……靠,你又吓唬我玩儿!”第19章 见到林与川,贺昕很是高兴,亲昵地叫道:“与川哥哥。”不是她自来熟,而是因为上次林与川来帮他们搬家的时候,特地给她带了一份,对她来说特别丰厚的见面礼。一整套的文具用品,大到书包小到贴纸,应有尽有,不仅全是她日常学习的时候用得到的东西,而且没有一样不是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儿最喜欢的款式。贺昕当时眼睛就亮了,等贺凌点头示意她可以收下之后,立马欢天喜地地接过了这份礼物。贺凌当时看着她那简直恨不得冲过去抱着林与川亲一口的表情,顿感自己责任深重。不然日后任谁送一份合她心意的礼物,就能把他这个傻妹妹拐走,那可就糟了。林与川这人也是,明明平时在外面拽得跟谁都欠他钱似的,结果一到贺昕面前,就特别做作地摆出一副温柔知心大哥哥的模样。贺昕在学习之余玩什么游戏,追什么动漫,贺凌都一无所知,再加上他平时忙着赚钱养家,自然没时间也没话题可以跟贺昕聊。而一见到林与川,她可算是找到了知己,共同话题一个接着一个,根本停不下来,看起来好像她跟林与川才是同龄人一样。贺凌在一旁听着他俩聊,直到时间差不多了,才对贺昕道:“该睡觉了,明天还要上课。”贺昕还是很听哥哥的话的,闻言也不磨蹭,立刻就起身道:“与川哥哥,我下次再跟你说。”林与川不动如山地坐在沙发上,笑着冲她挥挥手:“快去睡吧,晚安。”“晚安!”贺凌解决完这个,也该解决那个了:“你——”结果他刚起了个话头,林与川就一头倒在沙发上,试图耍赖:“不行了,我好困,睁不开眼睛了。别喊我,让我先睡一会儿。”贺凌:“……”这蹩脚的演技,谁信谁是傻子。他走到林与川身边,正要把人拉起来,林与川就嚷嚷道:“干嘛干嘛?现在让我开车回家,就是想让我疲劳驾驶,万一出事了你负责吗?你这是谋杀!”贺凌曲起腿,用膝盖顶了下他,结果一不留神,居然正顶上了他的屁股:“起来,去屋里睡。”他家里还有个妹妹,林与川这么一个成年男人大喇喇地睡在客厅里,像话吗?林与川满脸通红地捂住自己的屁股,利落地翻身坐了起来,一点也看不出刚刚还是“睁不开眼睛”的状态,好半天才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个字来:“……噢。”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他同手同脚地跟着贺凌进了卧室,结果又被贺凌赶了出来:“你先去洗澡,我换个床单。”怕贺凌嫌他麻烦,以后再不想让他来了,林与川忙道:“不用换,我睡你的就行。”话一说完,贺凌还没让他注意言辞,他自己先愣住了。睡你……靠,睡谁?睡贺凌? 第21章 他看不见的是,一个光团正飞速地在他眼前晃过来又晃过去,边晃还边“嘿呦嘿呦”地给自己加油,铆足了劲想要把他晃晕。王老师见他不对劲,忙问他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林与川说自己头晕,她便赶忙让林与川去休息,还不忘嘱咐他去医务室看看。结果他刚一推开门,就正撞上贺凌在跟一个外貌出众的女孩子相谈甚欢。林与川顿时就被滔天的怒火冲得神清气爽。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成功把人引出来的775却是悄悄地飞回了贺凌身后,深藏功与名。然而,出乎它的意料,明明门把手都已经快要被林与川捏到变形了,他却还只是站在原地看着贺凌对别人微笑,同别人畅聊。换成从前,位面主角早就该冲上去,径直把他们掰开了才对。今天这是怎么了?难道就因为对面的人换成了一个女孩子?775百思不得其解。硬生生熬到了两人道别之后,林与川才上前去,没事人似的对贺凌道:“走吧,别让你妹妹等急了。”他预订的餐厅楼顶有一个布置得很漂亮的天台,是很多人会特地来拍照的网红打卡点。对两个成年男人来说,这里有点过于花里胡哨了,但对贺昕这个十几岁的女孩来说,却是刚刚好。刚放下筷子,贺昕就迫不及待拉着他们两个一起去拍照片,乐此不疲地摆了许多pose,结果把自己累得够呛,还没到家就困得直接在车上睡着了。林与川把车停下之后,贺凌晃晃贺昕的肩膀:“醒醒,到家了。”贺昕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打开车门就下去了,贺凌却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看向驾驶座上的林与川:“不上去坐坐?”真是风水轮流转,之前还是他撒泼耍赖硬要“上去坐坐”,现在却是贺凌主动请他“上去坐坐”了。林与川有点想傲气地拒绝,但又怕他一拒绝,贺凌还真就放弃让他上去了,于是只好傲气地回头确认道:“这次可是你请我上去的。”看见贺凌无语地点了一下头之后,林与川在心里恶狠狠地想,既然这是贺凌自找的,那可就别怪他不客气了!他恶狠狠地跟着贺凌上了楼,恶狠狠地洗了澡,恶狠狠地换上贺凌的睡衣和新买的内裤,又恶狠狠地躺在了床上。关了灯,贺凌用手臂支着脑袋倚在一旁,侧身对着他无奈地问:“你今天是怎么了?生什么气呢?”林与川又在黑暗中恶狠狠地瞪了贺凌一眼,嘴上却硬气极了,不肯承认:“我什么时候生气了?”“没生气?”贺凌惊奇道,“上次跟贺昕拍照的时候,你笑得连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结果今天呢,瞪得比谁都圆。”“……”林与川咬牙道,“我说不定马上就要出道当大明星了,拍照时有点偶像包袱还不行?”贺凌轻笑一声:“行,大明星。那吃饭的时候,你连平时最喜欢的那几道菜都不夹了,这又是为什么?”林与川挠挠脸,没想到自己还露出了这么个破绽:“我……这家店品控不行,那几道菜都没做好。”他一整晚都心不在焉的,哪里还记得自己夹了什么,吃了什么?不过,贺凌居然会仔细地观察他,连他吃什么没吃什么都注意到了,这倒是让他心里一甜。“哦——”贺凌意味深长地拖长了声音,而后突然话锋一转,“没做好,你还全都吃光了?”林与川这才反应过来:“靠!你又诈我!”床铺无声地震动了几下,是贺凌在笑他。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林与川瞬间恼羞成怒,猛地扑上去,隔着被子给他来了一拳:“笑什么笑,不许笑!”知道他今天有多愤怒,多委屈,多迷茫吗?这人不仅对他的心情一无所知,居然还敢嘲笑他!隔着被子,这一拳倒是没多大力道,可他整个人都扑了上来,被子可没有这种级别的防御力。贺凌直接被他压在了身下不说,他还结结实实地趴在了贺凌怀里。被他这莽撞的动作吓了一跳,贺凌连忙锢住他,以防他继续发疯:“到底是谁惹着你了?”见林与川只是喘着粗气却不吭声,一看就是气狠了,他又琢磨着问道:“我替你去报仇,行不行?”他是真的想不出,究竟谁有这么大的能耐,不仅能让林与川这种暴脾气的少爷这么生气,这么憋屈,还能让他没法第一时间报复回去,憋得狠了也只能在背地里偷偷发泄。林与川声音都哑了不少,但听起来还挺当真:“怎么报?”贺凌拍了拍他的脑袋,安抚道:“你想怎么报就怎么报。”林与川似乎并不相信,确认道:“真的?想怎么抱就怎么抱?”“真的。”贺凌突然有了一种不太妙的预感,以防万一,他补充道,“别违法就行。”他可不想还没作为男团成员登上娱乐新闻,就先登上了法制新闻。然而下一秒,贺凌就意识到,他的预感没错,但方向错了——“叭。”林与川猛地凑上来,然后恶狠狠地亲了他一口。……可惜夜里太黑,没对准,只亲到了他的嘴角。第21章 房间里一片死寂。然而此刻, 比这难以言喻的气氛更加僵硬的,是林与川的身体。隔着一层被子,他直挺挺地趴在贺凌身上, 脑子里只剩下一团浆糊, 对自己刚刚的冲动行为简直难以置信。他……亲了贺凌?贺凌……被他亲了?就这么安静顺从地默许他亲了,没有反抗, 没有粗暴地一把将他推下去, 更没有对他破口大骂,说他是变态?两个人就这样一上一下, 保持着这个过分亲密的姿势,不知僵持了多久,贺凌终于动了动。意识到贺凌想把他推开, 林与川立马恶声恶气道:“干嘛!”理不直气也壮。虽然是他强吻贺凌, 还赖在贺凌怀里不走的没错, 但是抛开事实不谈, 贺凌难道就一点责任都没有吗?要不是他主动请自己上来坐坐, 要不是他暗示什么“想怎么抱就怎么抱”, 甚至追溯得更远一点,要不是他先跟人家女孩儿聊得眉开眼笑热火朝天……林与川还没来得及在心里把锅甩完, 就听贺凌道:“手要被你压麻了。”“……哦。”林与川赶紧从他身上滚了下来, 还下意识捉住了他的手,稍显狗腿地开始按摩。贺凌用另一只手摸索着打开了床头灯, 说:“以后睡前还是要开个灯, 不然干什么都不方便。”这话跟他说有什么用?他又没办法天天跟贺凌一起睡。林与川没接茬,只腹诽道。再说, 干什么……睡前不老老实实睡觉,还能干什么?他的耳尖悄悄泛起一点红。给贺凌按了好一会儿, 林与川的手都已经按酸了,却又听他悠悠地说:“其实,刚刚是我的右手快要麻了。”林与川低头一看,他拽着贺凌的左手按了半天。靠!又骗他!什么尴尬羞涩都顾不上了,林与川勃然大怒:“你不早说!”贺凌施施然收回了还被他攥着的手,一脸无辜道:“你又没问。”林与川看着他那张无论什么时候都游刃有余,仿佛一切都尽在他掌握之中的脸,突然升起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来。每一次都是这样,每一次都是这样。贺凌随随便便扔下一句话,就好像在狗面前丢下一块骨头一样,轻而易举就能溜得他团团转。他不怕被耍,也愿意围着贺凌转,可他不想贺凌真的把他当成一个不重要的物件,想起来就逗弄着玩一会儿,想不起来就随手丢到一边。林与川滚回自己那边躺下,一把扯着被子蒙过头顶,咬牙道:“睡觉了!”贺凌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不好,这不只是生气了,更是伤心了。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玩脱了。他挨了过去,连人带被子一起裹进怀里,诚恳道:“我错了。”“大明星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一回行不行?”大明星本人并不想理他,埋在被子里面的脸却越来越热。都怪贺凌,买的这是什么破被子,厚得让他喘不过气来,憋得他体温飞速升高。一直没听见贺凌接着往下说,他又有点忐忑地握紧了被角,生怕贺凌觉得他脾气太大,太麻烦,不愿意继续哄他了。说起来……他本来也不是特别需要被哄着的人,怎么一到贺凌面前就变成这样了?林与川竖着耳朵等了半天,却只听见贺凌叹了一口气。声音很轻,如果不是他一直仔细注意着,可能根本发现不了贺凌在叹气。他在叹什么气?难道真是觉得他无理取闹,太难搞定,所以想放弃了?一想到这里,林与川也顾不上装死了,连忙在被窝里拱了拱,把脑袋探了出来,示意贺凌他其实还是很好哄的。他就是想再听贺凌说点什么,骗他也好,直接质问刚刚的事情也好,怎么都好。然而,贺凌什么都没说,只是伸手帮他掖了掖被角,而后轻声道:“晚安。”林与川:“……晚安。”贺凌真是个小气鬼,连一点口头上的敷衍都吝啬给他。床头灯透出温暖昏黄的光亮,轻柔地映在了熟睡者的脸上。贺凌侧过身去,看着呼吸已经变得平稳的林与川,抬手轻轻点了下自己的唇角。不能为一时的诱惑丢盔卸甲,否则就无法得到长久的收获。他在心里这样告诫自己。早上,看见揉着眼睛从贺凌房间走出来的林与川,贺昕热情地招呼道:“与川哥哥,早安!”“早啊,小昕。”林与川左右看看,却没见到贺凌,“你哥呢?” 第23章 林与川坐在他身边,正盯着他出神,突然对上贺凌的视线,还以为自己偷看被发现了,下意识慌乱地移开了目光。不过很快他又反应过来,他有什么可心虚的?都是朝夕相对的队友了,看一看难道还要收费吗?这么想着,林与川顿时就又理直气壮了起来,凶巴巴地瞪了回去。贺凌看着他这一连串的反应,哪还能猜不到他在心里都想了些什么乱七八糟的,忍不住翘起唇角笑了笑。不大的包厢里,向子安正扶着立麦鬼哭狼嚎,经典重现一位知名歌手的车祸现场,应嘉礼在一旁像只大猩猩一样捶胸顿足地给他伴舞,舞姿十分之辣眼睛。许谌和张星宇端着汽水当酒水,满脸笑容地不知道在聊什么,看着像商业应酬似的。而苏淼坐在最外边百无聊赖,一脸遗世而独立地发呆,估计早就想走人了。贺凌心里一动。光线昏暗,大家都各有事做,没有人会注意到他跟林与川在干什么。虽然他也没有打算跟林与川干什么。他看起来似乎只是坐得太久了,四肢有点僵,所以需要小幅度地活动一下。只不过在活动了一下四肢之后,他的一条腿巧合却又精准地碰到了与他相邻的林与川。两条腿紧紧地贴在一起,暧昧却并不过界地交换着体温。可怜的小少爷脸都憋红了,牙也快要咬碎了,却愣是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醒了贺凌,让他发现这个动作似乎并不合适,然后毫不留情地收回自己的腿。将一切尽收眼底的775:【……噫。】聚会结束之后,几位准男团偶像各回各家。最先离开的果然是苏淼,看起来一刻都不想再多待下去,只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就自己走人了。而张星宇是队里除了林与川之外唯一有车的,热情地提出要送剩下的几人回去。只是都已经把人拉到了车边,他才尴尬地发现……坐不下。还好林与川也开了车来,他只需要把其他队友送回去就行了。其他几个人先上去了,眼见贺凌也要跟着上去,林与川下意识拽住了他:“喂!”贺凌不慌不忙地转过身来,似乎并不意外:“嗯?怎么了?”林与川瞬间开启头脑风暴,好不容易才绞尽脑汁地编出来一个理由:“我钥匙找不着了,你跟我回去找找。”张星宇立刻热心道:“家里的钥匙还是车钥匙?丢在哪里,刚刚落在包厢了?我们陪你一起回去找吧,人多力量大!”林与川:“……”看着他即将要裂开的表情,贺凌露出一点笑意来,也不知是嘲笑还是什么,替他道:“不用,我陪他找就行。你们赶快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早起去公司。”这时,许谌也降下车窗,笑着帮腔道:“他们两个的钥匙,咱们肯定没见过,去了也是白忙活,还是先走吧,让他们自己慢慢找。”张星宇终于听出了不对劲,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还是拉着他们先走了。只剩下他们两个人,贺凌气定神闲地转向林与川,戏谑道:“先去包厢找,还是先去你车上找?”林与川特幼稚地踩了他一脚,气道:“上车!”-枯燥但稳定的训练生活一去不复返,他们七个人都开始忙碌起来了。除了出道前的唱跳特训,他们还要录新歌、练团舞、做造型、拍海报……琐碎的事项不计其数。“定了。这个月月末,先上线出道专辑,把主流平台的音乐榜单抢过来,然后趁热打铁,送你们去国内一线时尚杂志主办的慈善晚宴开场表演。如果一切顺利,年底的新人奖可就非你们莫属了!”宋霖又开始重操旧业,不遗余力地给他们画大饼。然而经过几个月的锤炼,他们早就不是当初那样好忽悠的小白了,纷纷提出自己的疑问,不给公司一点含糊的机会。“这个月月末好像有正当红的男团组合要发专辑,我们这个时候出道,不是跟他们撞了吗?而且主流平台的音乐榜单,好像也不是那么好抢的。”宋霖一脸势在必得的微笑,从容道:“撞的就是他们。成功了,那就是天降新人奇迹大败当红男团。而就算失败……你们本来就是新人,打不过当红男团,难道是什么令人吃惊的事情?”“只要在大众眼里,你们两家已经成了同桌打擂台的竞争对手,那就会有源源不断的对比通稿。以后即使不在新歌活动期,你们也不用愁曝光和话题度。”众人:“……”厉害厉害,原来是要蹭人家的热度,捆绑炒作。“那趁热打铁,再送我们去慈善晚宴进行开场表演……这个意思是如果音源成绩不理想,不够热,就没法去这个晚宴打铁了吗?”宋霖脸上的笑容一僵:“这个嘛……你们也知道,时尚圈是很注重热度的。如果你们的人气达不到他们的要求,那人家另选他人,也很正常对不对?不过你们放心,公司还是会安排别的资源给你们,肯定不会让你们没有曝光的。”众人:“……”所以说来说去,这个资源还是要靠自己抢?只是公司能帮他们投个简历而已?意识到宋霖的言语陷阱之后,他们仅剩的那点兴奋也变成了忐忑:“那新人奖……”宋霖:“呃,新人奖……这个奖呢,顾名思义,就是给新人准备的嘛。你们既然是新人,那拿到这个奖的概率也很高,是不是?毕竟那些已经成名的艺人也没法来抢这个奖。”众人:“……”可是娱乐圈每年都有层出不穷的新人,如果公司不发力,他们也没法板上钉钉地拿下这个奖啊。面对这群不知为什么突然变得特别精明的新晋爱豆,宋霖简直一个头两个大,最后离开的姿势甚至堪称落荒而逃。苏淼:“……”许谌:“总感觉被诈骗了呢。”应嘉礼:“当初明明不是这么说的!”张星宇:“……能出道就已经很好了。”向子安:“所以我们该去哪里投诉?12315吗?”轮流发表完意见之后,他们一齐转头看向场上唯二始终沉默的队友,期待他们跟自己统一战线,同仇敌忾。可是贺凌看起来既不焦虑,也不愤怒,只沉着却又笃定地说了一句:“我们会红的。”毕竟有林与川这根定海神针在,幸运一定会眷顾这个组合。但其他人并不知内情,只当这是一句安慰的空话。虽然听着令人舒心了一点,但也没什么说服力,这得有多傻多天真才会深信不疑啊。然而下一秒,他们就发现,居然还真有一个对贺凌深信不疑的天真傻子为他扛旗道:“贺老师说得对。”队友们:“……”这可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听,甚至还敢信。几天之后,公司分配给他们这个组合的经纪人也安排下来了,先正式跟他们见了一面。经纪人姓于,叫于青,在皓星工作也有年头了。虽然没带出过大红大紫的当红巨星,但他经手过的艺人也都是在娱乐圈有名有姓的二三线。他在交际上没有宋霖那么长袖善舞,谈工作的时候就比较严肃,看起来也挺不好惹。不过有一点好处就是,他是那种有什么就说什么的性格,也不像宋霖那样喜欢画大饼,所以大家对他带来的消息暂时还是充分信任的。于青走马上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给他们开了个小会。“这是你们之前跟公司报备过的全平台账号,公司已经帮你们清查过了。”于青没什么表情,语气也没什么波澜,一本正经说出来的话却没这么平淡。“林与川,你的账号内容没什么问题。但是你曾经在打游戏时跟别人对骂,事后还加了好友继续,最后对方把你们两个骂战的全过程截图发在网上,并且艾特了你。这件事你还记得么?”录歌录得嗓子冒烟,刚喝下一口水想润润喉的林与川瞬间呛了出来:“……咳,咳咳!”贺凌连忙拍上他的背,替他顺了顺气,生怕他直接把自己呛过去。于青接着道:“顺着对方那篇帖子的艾特对象点进去,就是你正在使用的这个账号。所以这件事情必须提前处理干净,不然以后被扒出来,就是可大可小的黑历史了。”“现在你有两个选择,要么把这个账号注销,要么由公司出面,要求对方删除这篇帖子,给予一定赔偿并签署保密协议。”林与川好不容易顺过气来,一听这话,立马脱口而出:“我现在就注销!”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他当初就算把肺气炸了,也不会骂回去啊。这不是纯纯给对方当送财童子吗?于青点了点头,说:“注销之后记得截图给我,我要确认一下。”说完,他又毫无感情地开始揭下一个人的老底。比起林与川这种打游戏对骂的小学鸡行为,其他人的账号就显得成熟多了。有关注成年人限定yellow博主的,有在各大平台广撒网发布过求偶信息的,最绝的是号上还保留着青涩甜蜜的早恋日记,并附带自己跟初恋正脸出镜亲密合照,穿着校服的那种。贺凌听着都没忍住轻轻倒吸了一口凉气,不敢想象这些东西要是被人扒出来,这个团得糊到什么地步。不对,有这些劲爆的料在,估计也糊不了,说不定反而能养活一大批营销号。只是,从此恐怕三天两头就要被对家粉丝和吃瓜群众拎出来鞭尸一顿,也别想有什么正面的口碑了。这么一看,黑历史只有打游戏跟人对骂的林与川,还真是男团界的一股清流。虽然这位清流现在才只迈了一只脚进去。不过于青也不知是见惯了,还是性格使然,倒是没什么大的反应,只是嘱咐他们该取关的取关,该删帖的删帖,该注销的注销。众人尴尬又慌乱地忙完,才发现队里还有一条漏网之鱼。张星宇关切道:“贺凌的账号呢?没有排查他的吗?万一以后有人拿这个做文章……”于青推了推眼镜,说:“他的账号只有几个主流平台的,没有什么特殊内容。”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又确认了一遍:“你应该没有瞒报吧?现在跟公司报备,一切都还来得及处理。要是故意对公司隐瞒……合同里写了,由此引发的公关风险由个人承担,与公司无关,还要给公司赔偿。”这话听着够唬人的,不过贺凌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的账号都只是发一发跳舞视频,为了接演出用的,没有发布过私人内容。”于青略一点头,然后一句话也没多磨叽,直接宣布了散会。他离开之后,大家面面相觑,都有点尴尬。其中张星宇最为尴尬。因为他曾经参加过那么多次选秀,这些明着摆在社交平台的信息却至今也没有被人扒出来过,只能说明他根本就是无人在意,过往的节目都是无效参加。所以于青前脚走后,他后脚也跟着溜了。剩下的几个人三三两两地往外走,贺凌跟林与川落在最后面。 第25章 语气特别笃定,好像就在他房间装了监控,知道他马上就要睡醒了一样。林与川连忙回道:【醒了醒了,吃什么都行。】【你想去哪儿吃,我开车去接你?】这两条消息发出去之后,一直没等到贺凌回复,林与川纳闷地自言自语道:“不能是不跟我吃了吧?”就因为他起晚了十分钟?靠,那他也太冤了吧。这么想着,林与川又郁闷地顺手点开了宋霖和于青的消息。看清楚内容之后,他顿时浑身一僵。他昨天骂得是挺过瘾,挺解气的,可他那是想护着贺凌,绝没想到要把贺凌架在火上烤。而且他以前在网上对骂,也就是跟游戏里的嘴臭玩家斗一斗,都是1v1的事儿,谁要是骂不过就喊帮手来帮着骂,那可是丢人丢到姥姥家的事,说出来都没脸。小孩子吵架吵输了才会回家找妈妈呢。可一看见明晃晃挂在上面的热搜,再点进去见识了一下流量粉丝的战斗力,林与川是真有点慌了。他能以一当十地替贺凌骂回去,可也不能以一当千万地阻止他们骂贺凌啊。于青倒是没说他什么,就是阻止他进一步动作,让他静等着公司的下一步计划。但宋霖的语气就严厉多了,跟平时那副圆滑随和的模样判若两人,直接点明说他给贺凌惹祸上身了。不过,看他说睡醒了再给他回电话,林与川又忍不住幻想,说不定这事其实也没那么严重呢?要真是火烧眉毛的事情,宋霖再怎么着也得把他从睡梦里薅起来吧。就在这时,屏幕上跳出了贺凌的回复:【来我家吧。】林与川现在特别心虚,有点不敢面对他,但又想着男子汉大丈夫,敢做就得敢当。既然是他给贺凌惹出来的事儿,那贺凌无论怎么发火,怎么罚他,他也都得受着。毕竟他也不可能躲贺凌一辈子,就算有这种可能,那也只有贺凌躲他的份儿。林与川愁眉苦脸地开车去了贺凌家,结果敲了半天都没人开门。他悟了,贺凌这是在对他进行冷处理,希望用给他一个闭门羹的方式惩罚他,让他认清自己的错误。一想到贺凌指不定正在猫眼里观察他的认错态度够不够诚恳呢,林与川立刻挺直了脊背,摆出了忏悔的表情,试图能让贺凌心软一点。五分钟过去……十分钟过去……“你上我家门口站军姿来了?”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背后响起来,惊得林与川一个激灵,差点回身给他一爪子。下意识回头一看,居然是贺凌。看样子刚出电梯,手上还拎着大大小小好几个袋子。见他愣着,贺凌把右手提的袋子往他怀里一放:“拿着,我掏钥匙。”林与川接住袋子,低头一看,居然全是食材:“你去买菜了啊?怎么买这么多?”“问你想吃什么,你又说都行,我只能自己看着买了。”林与川努力地想矜持一点儿,奈何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高兴道:“买这么多菜,还让我来……你不会是想做饭给我吃吧?先说好,我可不会做饭。”“别想太美。”贺凌还是那副酷酷的模样,“贺昕今天带同学来家里玩,我喊你是来打下手。做饭不会,洗菜择菜总会吧?”“会!”林与川也不觉得失望,毕竟这可是亲妹妹带同学回来,要不是关系特别好,称得上是半个家人的朋友,贺凌也不会把人带到家里来一起待客。而现阶段,贺凌唯一算得上这种关系的朋友就只有他一个,这点自信林与川还是有的。这间房子的厨房面积不大,两个成年男人挨在一起还有点挤,转一次身就要蹭对方一下。不过贺凌没嫌他碍事赶他出去,林与川也就厚着脸皮假装不知道,赖在这儿找机会就蹭蹭贺凌。结果菜还没备完,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一接起来,宋霖愤怒的声音瞬间填满了小小的空间:“林!与!川!我让你睡醒给我回电话,你怎么回事?别装没睡醒,我看见你点赞应嘉礼今早那条朋友圈了。”怕贺凌听见宋霖提起热搜的事,林与川连忙心虚地捂住听筒,对贺凌道:“我去接个电话。”都怪应嘉礼,一天到晚哪有那么多素材要发朋友圈。他只不过是出于对对方九连胜战绩的敬仰点了个赞,结果森*晚*整*理居然这么快就被宋霖抓包了。然而他捂住了听筒,却没捂住麦克风,宋霖瞬间怀疑地问道:“你跟谁在一起?”林与川顾不上回答,飞速跑到了阳台上,还不忘把门也给关上。贺凌看着他的背影,目光闪了闪,对775道:“你去偷听一下。”他担心公司会对林与川有什么不利的处置。775并不想听他指挥:【你都不配合我的工作,我才不要配合你的工作。】贺凌忽悠它道:“你不就是想让我跟他干点什么吗?放心,我一定干。”775怀疑道:【真的?】贺凌信誓旦旦:“真的。”反正他对林与川这个人是势在必得的,虽然时机未到,但是跟他干点什么也是迟早的事。他也没跟775保证说立刻马上现在干吧?正做着饭呢,哪能玩得那么花。775还是涉世未深,好骗得很,当即拍着胸脯飞走了,还不忘问贺凌要个承诺:【你可要说话算话哦!】阳台上,林与川正在接受宋霖的质问,他还真有点招架不住。不是宋霖的语气凶,其实他现在反而平静了下来,语气也变得温和许多,正试图从林与川那里套到事情的真相。只可惜他的问题实在犀利——“你之前突然要拿市中心大平层换我那套两室一厅的小房子,说是为了离公司近一点通勤方便,我就已经觉得奇怪了。结果一问你姐,你一直都在家住着没搬过。说吧,你当二房东租给谁了?”宋霖这么问,肯定是已经有答案了,林与川无言以对,只能装死:“你说什么?什么小房子?”“呵。”宋霖冷笑一声,“失忆了是吧?行,那这事儿就当没发生过,你把你的房子拿回去,我也把我的房子收回来。至于里面的租客,让他们从哪来就回哪去,没经过我这房东同意,租赁合同不成立。怎么样?”林与川急道:“凭什么啊!人家是正儿八经签了合同交了房租的!”“帮队友找个房子就算了,还做亏本买卖,费尽心思换了个没那么好的房子给人家。要是我没猜错,你应该还做好事不留名,根本没说这是你的手笔,是吧?”林与川听出宋霖没真想让贺凌搬走,松了口气,但还是嘴硬道:“我爱做好事,我乐意。”“那这次舌战群儒呢?也是你看不下去队友被网暴,善心大发,亲自下场给队友出头?”宋霖猜也能猜得到林与川要怎么狡辩,直接截住他的话头:“都别说张星宇他们了,就算这次的当事人是许谌或者应嘉礼,你会这么冲动吗?”林与川本能地想应下,但是仔细一想,好像还真不会。队友被黑粉无凭无据地骂,他看见肯定也会替对方生气,但是这种事情解决的方式有很多种,对林与川情绪的影响肯定也不会像贺凌那么大。林与川揪了揪衣服的下摆,没说话。宋霖叹了口气,有些语重心长道:“川儿,我真有点后悔让你俩凑到一块儿了。”“贺凌这人是很不错,作为皓星的员工,我非常欣赏他,也相信他能给公司带来巨大的利益。”“但是作为你姐姐的朋友,也作为你的朋友,我不想看见你现在这样。如果他存了利用你的心思,你这种善良但天真的小屁孩儿根本逃不过……你明白吗?”偷听的775狠狠点头,十分赞同。当然逃不过啦,位面主角可是注定要在渣攻身上栽个大跟头的。但是只要熬过去,挺过来,就能狠狠地打脸渣攻,重新走上人生巅峰!“我不知道你是出于什么心理,才把全部情感投射在一个人身上。可能是因为练习生时期你们朝夕相处,你最亲密的人只有他,所以对他产生了假性依赖。也可能是因为他一直教你跳舞,你对他产生了亦师亦友的感情。总之,出道之后,我会尽量把你们分开,让你——”“都不是。”林与川突然打断了他。宋霖疑惑道:“什么?”林与川的声音十分冷静:“不是什么假性依赖,也不是什么亦师亦友。”“我喜欢他,正在单方面追求他,想跟他谈恋爱,在一起一辈子那种。”“霖哥,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也希望你能尊重我的意愿,可以吗?”离开了十分钟之后,林与川抹了把脸,重新回到了厨房。跟宋霖的谈话并不顺利,因为他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林与川姐姐的立场,所以这种事情宋霖绝不可能单方面跟他达成一致。不过这对林与川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从未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心意,也没有这样勇敢地说出口过。但亲口说出“喜欢”和“一辈子”的那一瞬间,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心居然可以变得如此轻盈,如此喜悦,连吹拂过窗台的微风都像是在为他起舞道贺。曾经因为爱情歌曲大伤脑筋,吐槽歌词毫无营养的他,居然也有这样恍然大悟的一天。贺凌看见他回来,语气不知为什么,竟比往常温柔许多:“回来了?这两道菜好了,端上桌吧。”林与川赶忙接过来,又听他说:“饿了就先吃,等我全部做好,先出锅的就该凉了。”瞧着是挺好吃的,林与川咽了咽口水。而且贺凌买的食材都特别合他口味,就算不全都是他平时爱吃的,也完全没有他讨厌的东西。虽然不知道贺凌手艺怎么样,但这可是贺凌亲手做的,无论如何他都要大吃特吃一顿。不过……“小昕还没跟同学一起回来吗?还是等客人到了再一起吧。”小客人也是客人,林与川可不想降低贺昕对他的印象分。没听见贺凌回答,他疑惑地抬头,却看见贺凌正一脸无奈看着他,眼里却含着笑意。“说你好骗,你又要生气。今天是周四,高中还要上课,她怎么带同学回来吃午饭?” 第27章 “您刚刚对我说的,和您接下来打算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点,我自己都已经想过了成百上千遍。”“所以您放心,我绝对不会头脑发热,在没有考虑清楚未来的情况下就随意开始一段感情。”潘竹微微坐直了身子,抬眼道:“所以,你是要让我弟弟断了这份念想?”贺凌喉结滚动,艰难地将那个脱口而出的“不”字咽了回去,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足够诚恳:“我会付出我全部的努力,尽力缩小这份差距,然后在合适的时机——”“什么是合适的时机?成功以爱豆的身份出道?越来越红,当上大明星?还是最后成为天王巨星?这条路的上限应该就是这样了吧?可就算成为了天王巨星,你就有自信能配得上我弟弟了吗?”潘竹脸上并没有什么轻蔑的表情,抛出的问题却一个比一个犀利。但贺凌并没有被她的气势压倒,反而镇静了下来,不卑不亢道:“只要跟我在一起,不必让他委屈自己被迫放弃什么,那就是合适的时机。”他没道理也不愿意让林与川陪他一起挤公交,租房子,吃远低于他日常消费水准的餐厅。可他更不想坦然花着林与川的钱,去享受并不属于他的生活。“我不能因为他喜欢我,就让他放弃他值得的最好的,退而求其次。”“也正是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我更不能在一无所有的时候,空口许下一个关于未来的诺言。”潘竹看了他半晌,差点把贺凌盯出一身冷汗来,才放松地靠回椅背,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好吧,我等着那一天的到来。”贺凌惊讶道:“您这是……”潘竹挑眉道:“考察一下我弟弟喜欢的人咯。听说你也有一个妹妹,应该可以理解我的心情吧?”贺凌点点头:“当然。”虽然松了口,但还是透露出自己已经调查过他的全部信息,让他知道自己时刻处于对方的掌握之中,无论什么时候,都千万别动不该有的心思。怎么说呢,有这么一个护犊子的姐姐在,也怪不得林与川能被养成这样天不怕,地不怕,全世界都属他最大的性子。“不过别误会,我并不是在祝福你们。这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也不想插手这些情情爱爱的东西,我只需要确保他身边没有什么隐患在。”潘竹摊手道。“说起来,你要是知道当初我为什么连夜把他从国外揪回来,还不顾他的抗议,强行把他扔到老同学手下当一个小偶像,你大概就能更加理解我的心情了。”“这小子傻得很,我一不留神,他就要被骗得连底裤都不剩,所以我不得不把他放在眼皮底下监视着。但是呢,又不能管得太过,不然一叛逆起来简直闹腾得要人命,所以我也头疼得很。”潘竹说着嫌弃的话,眼神却一片柔和。“我对他没有什么太高的要求,只希望他平安、健康、快乐。听宋霖说他很听你的话,这倒是很不错。希望你早日接过监管他的重任,我可早就受够这个小混蛋了。”说完,潘竹起身道:“我公司还有事要忙,就不跟你多聊了。今天多有冒犯,希望你能海涵。”“那些话并不是出自我本心,每一个积极向上,努力生活的人,我都是很敬佩的。”“只是我太了解他了,平时看着什么都不在乎似的,可一旦把谁放在心上,那就会掏心掏肺,倾尽所有。一旦谁存了心想利用他,那……”贺凌垂眸道:“我明白。”毕竟从一开始,他就是抱着目的来接近林与川的。一离开会议室,潘竹就解开了语音通话界面的静音,对那头道:“都听见了吧?没想到你这么没用,追个男人还要磨磨蹭蹭搞暗恋,明明以前也不是这样的性子。”“要不是听见他亲口说喜欢,是不是还演苦情戏当自己单相思呢?”“不过……你这回的眼光倒还勉强凑合。”“行了,别一直傻笑了,蠢死了。”她露出嫌弃的表情,为弟弟这副不值钱的样子,对未来陷入了深深的忧虑。第24章 小会议室里只剩下一人一统。贺凌拿出手机, 开启搜索引擎,输入“潘竹”,然后对着这条标题为《女性首富潘竹和她的商业帝国》的文章陷入了沉思。下面的关联词条是她直接管理和参与控股的企业, 几乎每一个都是普通人都耳熟能详的名字。775也已经惊呆了。却不是因为潘竹的身份和身家, 这个它早就知道了。可是……可是潘竹这个人,不应该现在就出场的呀!明明应该在渣攻利用主角出道, 踩着主角上位, 最后一脚踹开主角还要泼上一盆脏水,把主角伤得一蹶不振之后, 这位过于忙碌的姐姐才华丽现身,站出来替弟弟主持公道,替弟弟狠狠反击。也是在这个时候, 渣攻才知道主角的来头居然有这么大, 远比他想象中厉害太多, 这才在落魄潦倒中追悔莫及。现在渣攻已经知道主角的来头了, 还能敢对主角下手吗?775忧心忡忡。完了, 渣攻不对主角下手, 主角就不会黑化。主角不黑化,就没法完成逆袭打脸剧情。完成不了剧情, 那它的年度十佳员工奖杯……嘤。贺凌没有太多时间来消化这些消息, 因为宋霖很快就跟于青一起赶了过来,身后还浩浩荡荡跟着一大群工作人员。他好像什么都不知道似的, 笑眯眯搭上贺凌的肩膀, 说:“哎呀,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说刚刚怎么没找到你。都怪我, 刚刚开会太忙,脑子一乱, 居然给你说错了会议室的房间号。”“不过也不晚,这边刚刚收到一个好消息,正要跟你知会一声。跟我来,这些可都是咱们公司最专业的舆情公关精英,我们去找一间大会议室,好好聊一聊热搜的事情。”于青推了推眼镜,看起来对宋霖浮夸的表现欲言又止,但还是秉持着自己作为经纪人的专业素养,对贺凌宽慰了一句:“别紧张。”其实贺凌并不紧张。比起林与川的姐姐,他觉得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给他带来更大的冲击了。在真正的会议室里坐定之后,贺凌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大公司的专业度。从事情开始到现在,还没到十二小时,舆情分析小组就已经做出了一则完整的分析报告。从话题浏览量、讨论度,到话题受众群体,再到高频关键词,他们给出的每一项结论都有充分的数据支撑。但他们说了这么多,贺凌重点关注的只有一句:“这则热搜是江钰的团队买的。凌晨直接空降高位热搜,没有任何攀爬过程,随后大批营销号发了一模一样的通稿,两个小时后直接登顶热搜第一。”宋霖抱着胳膊,纳闷道:“我们都知道这是他买的。关键这也不是什么正面热搜,他买热搜的目的是什么?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家粉丝接连好几个月以来一直在网暴素人吗?”贺凌:“……”其实他本来并不知道的。但是大家都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他也不能表现出惊讶,不然岂不是会显得他不太聪明。“江钰近期有一部偶像剧要上映,但开播前的话题讨论度极低,多次买过颜值演技相关的安利热搜,也没什么反响。”“而他上一次引起热议还是因为在演唱会上表现不佳,所以我们推断,他的团队是想借机洗刷演唱会那一次在大众眼里留下的负面印象,顺便为新剧炒作。”“至于为什么选中贺凌……大概,一是因为他就是演唱会上的伴舞本人,之前还在网络上引起过热议,是一个很合适的争议性话题。”“二是因为他是素人,没法享受流量带来的资源红利。要是他利用这波流量去变现,那就更成了蹭热度炒作的铁证。”“三呢,就是这次事件本身就没有两位当事人亲自下场。一方是粉丝,一方是不知名网友,可大可小,也算不上实质性黑点。”也就是说,现在江钰的团队因为新剧眼看就要扑街而狗急跳墙,为了获得大众关注度,已经开始不择手段了。反正事情的主动权掌握在他团体的手里,对方一个素人也奈何不了他们。“所以,这次贺凌评论区的网友骂战出现得实在是太凑巧了。我们甚至有理由怀疑,这个以一己之力挑起争端的账号,就是江钰团队的人在自导自演。”于青:“……”宋霖:“……咳、咳。那他们可真是太恶毒了,真是心机叵测。”贺凌:“……”原来这就是位面主角的威力吗?哪怕心血来潮捅了马蜂窝,马蜂也得自己飞出来背下这口巨大无比的锅。在场唯三知道真相的人隐蔽地交换了一个“卧槽,居然还能这样”的眼神。简单介绍完现有的结论,舆情组一致认为,现在的舆论对贺凌本人来说利大于弊。因为江钰的团队并不知道,贺凌其实已经是一个即将出道的练习生了,这一波热度对贺凌乃至于整个组合来说都是一场及时雨,还是一个对方主动送上门的大血包。但是从长久发展,也从公司的角度来看,如果任由事情继续发酵,很可能会在贺凌正式出道之后发生口碑逆转,得不偿失,所以绝对不能放任事态自然发展,必须要妥善应对。舆情分析完毕,公关小组的成员立刻义愤填膺道:“我们本来已经做好了这是一场无妄之灾的应对方案,可既然这是有心人精心谋划,为了热度不惜吃素人的人血馒头,那我们也不能手软。”“等一下……江钰突然发博了!”在这个关头,自己的名字还高高地跟别人并排挂在热搜上,江钰却宛若一朵不谙世事的出世白莲花,对一切纷扰喧嚣充耳不闻,只发了一条岁月静好的自拍,配字:【爱你们。】这不就是在安慰那些为他陷入骂战的粉丝们,鼓励他们以后继续为他冲锋陷阵?说小了,他这是无动于衷不在乎,可说大了,那可就是在怂恿网络暴力。这是什么?这不就是刚想打个瞌睡,就有人把枕头也递上来了?公关小组顿时两眼放光,拍着胸脯保证道:“交给我们了!”离开会议室之后,三个人不约而同地达成共识,一定要把林与川的嘴堵严了,绝不能让他哪天一激动就说漏了嘴。也不知道潘竹到底是怎么跟宋霖说的,他居然又意味深长地看向贺凌:“这个艰巨的任务,可就要交给你了。”贺凌:“……好的。”几个小时之后,一篇新鲜出炉的长文在在某个小众论坛悄然被转载开来。这篇文章看似只是一个吃瓜总结,陈述了江钰如今在娱乐圈不尴不尬的处境,被追着骂了几个月却从未回应的伴舞,评论区莫名其妙突发的争端,以及凌晨空降热搜、营销号一齐联动发稿,再到江钰这条微博里意味深长的三个字。全文措辞客观冷静,不带任何主观情绪,也没有给出任何有倾向性的结论,但通篇阅读下来,读者能在心里得出什么结论,这不言而喻。吃瓜群众看笑话的无所谓态度,也渐渐被这阵风向影响,转为了对江钰毫无底线炒作的厌恶。而在这次事件中始终没有出场,也没有借机怒刷存在感蹭流量,却无辜被追着骂了几个月,还要被利用来炒作的“小伴舞”,也在某些人心里留下了不深不浅的印象,和一点点聊胜于无的同情分。月底,皓星娱乐正式推出男团re,吃瓜路人纷纷失望地表示:团森*晚*整*理名怎么不是土里土气的追光男孩?而当re的全部七名成员正式亮相之后,又有人惊讶地发现,其中那个叫贺凌的主舞,就是前段时间在江钰演唱会上大出风头,后面又间接引起了江钰粉丝与素人对骂大战的那个伴舞。随后,男子组合re的出道专辑全面上线各大平台,还在多个主流平台占据了开屏版面。这个组合要颜值有颜值,要实力有实力,再加上出道专辑是由文老亲自操刀,歌曲质量自然不必多说。他们顺理成章地一举冲进了各大音乐榜单的前十名,一时间风头无两。七个人中,贺凌人气最高,是他们里面第一个微博关注数破百万的。而此时,距离他们被皓星公开,正式在公众面前亮相,才刚刚过去不到一周的时间。当然,他的黑粉数量也是队内最多的,其中大部分都是江钰的粉丝。其他人虽然稍微逊色一些,但人气最低的向子安也有了三十几万的关注,在同类型的组合里面,这种涨粉速度已经算是很能打的了。尽管大家都对这一天期待已久,这样的成绩还是令他们惊喜不已。 第29章 【拿个资当然是各凭本事啦,贺凌队内人气一骑绝尘大top,拍个杂志又怎么了?】【就是,杂志方又不傻,拍谁才有粉丝买单,他们难道搞不清楚吗?】【但是有一说一,贺凌这么多个资,会不会耽误团活啊?团粉更想看到他们多多一起出来活动。】【队友粉别批皮团粉了,你主页的点赞记录十条有八条是林与川,一diss贺凌就装上团粉啦?】就在双方大战一触即发的时候,却有人突然横插一脚,道:【你们两家有什么可争的?都是皇族资源咖,大哥莫说二哥。像队长和安安这样才是可怜,出道至今都没有什么个人资源。】【他们两个没资源是自身原因吧?许谌和应嘉礼这种实力长相都不差的,个资质量也不高,让人很难不猜测是被队内某两位垄断了优质资源。我都怀疑是公司为了捧某两位,拼命打压他俩防爆。】这下可好,双方大战瞬间暂停搁置,当场升级为多边混战。大家正在练习室里拼命训练,为慈善晚宴开场表演做准备呢,休息时间拿起手机一看,纷纷傻了眼。人气和资源差距是客观存在的,他们心里肯定也各有想法,但他们几个相处下来还是挺好的,也并不想看见彼此的粉丝互相闹得不可开交。林与川看见有人骂贺凌心机炒作蹭顶流热度,顿时皱起眉头,反手就想给对方举报拉黑一条龙。谁知气冲冲地点进主页一看,这人居然还是他自己的粉丝。贺凌坐在他旁边,眼见他表情难看,心道不好,生怕他一个冲动,干出点什么难以挽回的事来。结果探头一看,林与川举着手机,正一字一句地在评论区给人家打字。【别这么说他,他特别好。】第25章 林与川这评论一发出去, 正气势汹汹打群架的粉丝都不约而同地停下来休战了,还颇有点拔剑四顾心茫然的感觉。一般粉圈吵架,正主都只会装聋作哑。实在闹得太大, 没法收场了, 也就是模棱两可地发几句语焉不详的劝架模板,最多再发两张合照营销一下同事之间的友情, 然后这事儿就可以这么过去了。谁家粉丝打架, 正主会亲自下场劝架,还能不遗余力地夸自己的对家特别好?队友们看着林与川这条评论, 本来还有点忐忑,生怕被人揪住做什么文章,影响整个组合。可发现居然真起到了休战效果之后, 他们又顿时恍然大悟, 打开了一道通往新世界的大门。之后再发生队内粉丝打架的事情, 他们就有发自己跟队友合照的, 有给队友前两天的宣传博点赞的, 还有直接开直播跟粉丝解释误会的, 无一不表达了自己坚决捍卫队内和谐的决心。虽然有一部分人对这些行为感到不悦,觉得他们是被公司绑架了不得不维护队友情, 或是觉得他们太关注粉圈了, 但绝大多数粉丝还是很喜欢他们的立场和处理方式的。毕竟能和谐相处,谁也不愿意整天斗来斗去的。队内粉丝之间的氛围越来越和谐, 就越来越能吸引新粉入坑, 而re组合也被称作是偶像界唯一的活人团体,敢说敢做真性情, 不像其他偶像那样只能做公司的提线木偶,完美实现了良性循环。本来还等着看他们笑话的其他组合公司及粉丝:……?怎么还有我们的事儿啊?还能这样?贺凌真情实感地对林与川说:“你可真是个福星。”这事儿但凡换一个人来干, 后续的舆论走向都不会是这样,说不定反而可能被嘲到地心。但是换成林与川……只能说,位面主角的气运威力,他们根本想象不到。林与川投来了一个疑惑的眼神。虽然没听懂,但是不耽误明白贺凌是在夸他,于是他乐颠颠地就受了这句夸奖。不过他们也确实没时间一直关注粉圈的事情,眼下最要紧的,是一线时尚杂志主办的慈善晚宴,给他们发了开场表演的邀请函。当然,没有演出费。而且这个开场表演,舞台算不上豪华,嘉宾阵容也没有特别大牌的明星,毕竟真正的大牌要在后面压轴走红毯,要表演也只会参加中场表演。但是能收到这份邀约,大家依然很兴奋,因为这代表着时尚圈给了他们一张入场券,不是所有的偶像团体都能获得这样的机会。要是想拿各种奢侈品的代言,或是拿到各大品牌服装的赞助,那就得一只脚先迈进这个圈子才行。紧锣密鼓地排练了好多遍舞台,这一天才终于到来了。来到会场入口,刚拉开车门,他们就听见了阵阵欢呼。应嘉礼最先探头,好奇道:“外面是谁的粉丝?听起来好受欢迎。”结果等他们全部下了车,迈上红毯,听着这雷动般的呼声,再看着这银色的手幅和灯牌,他们才反应过来,原来这是他们的粉丝。他们知道他们有很多粉丝,但是一直觉得,这些粉丝数放在娱乐圈跟大明星们比起来不值一提。直到在这种群星云集的场合,看见他们的粉丝比例依然不输给任何流量明星,他们这才对自己现在的人气有了更加清晰的认知。在红毯上跟粉丝互动了很久,直到下一辆车开进来,大家这才意犹未尽地离开。开场表演进行得很顺利。这段时间高强度的训练让大家的实力都有了质的飞跃,比起刚出道时的青涩,对舞台都能掌控得更加游刃有余。其中进步最大也最快的,当然要属林与川。他每次被问及进步诀窍的时候,都会一脸认真地夸赞是“贺老师”教得好。时间久了,他的粉丝甚至队友粉都开始跟着他喊“贺老师”了。而现在,贺老师一身黑色西装,发型被打理得一丝不苟,眼神还带着点没来得及收回的、舞台上惯常会展现出来的野性,帅得让林与川频频不自觉地偷看他。表演之后就可以入座了。他们的座位排在后面,毕竟是出道时长尚短的新人,前面几排也都是比他们先出道的男团女团们,但要是论人气,就远远比不上现在的他们了。有人扭过头来热情地同他们寒暄,也有人对他们冷眼以待,他们都一律笑脸相迎,就连苏淼也会微微躬身抿唇,做足了新人的谦卑姿态。主持人在台上介绍着今晚的慈善项目,他们就在台下一脸认真地听,也甭管能不能听得进去,反正绝对不能让别人抓拍到他们不走心的瞬间。这个环节过后,又开始了中场表演。中场表演的嘉宾腕儿都比他们这些开场的大,不过他们都没有想到,第一个出场的居然是江钰。一看见江钰在上面表演,林与川就忍不住凑过来跟贺凌小声吐槽:“他是不是对口型假唱?”贺凌目不斜视地看着前面,只动了动嘴唇:“别被别人听见,转过去老实坐着。”林与川早就无聊地坐不住了,说:“我不想听他唱歌,听得我都想去上厕所了。”本来就有点想去,听着听着就更想去了。“让应嘉礼陪你去。”“不要,你陪我去。”贺凌坐得更板正了:“那等他唱完下台。我要是在他唱歌的时候离席,外面指不定还要怎么炒作。”林与川满意地转了回去:“行。”江钰一下台,他迫不及待拉着贺凌就要走,还是贺凌提醒了他一下,他才想起来要跟队友们知会一声。从洗手间出来之后,林与川特别欠儿地用刚洗过的手往贺凌脸上甩水玩,被贺凌反手就摁在墙上,挠了好几下痒痒才举手投降:“我错了,我错了哥!”两个人正闹腾着,旁边突然响起一道讶异的声音:“诶!是re吗?”他们俩连忙松开手,一本正经地扭过头去,原来是一个脖子上挂着工作证的姐姐,看样子比他们要年长几岁。“我还以为认错了人,原来真的是你们。”这姐姐笑道,“我妹妹特别喜欢你们,还一直缠着我找机会给她要签名。我还想着哪有那么巧的事,后台这么大,能不能撞见都不一定,没想到还真就有这么巧。”贺凌率先道:“谢谢您妹妹的喜欢。”林与川也赶紧学舌道:“谢谢您妹妹的喜欢!”“她塞给我一个你们的周边,让我帮她要个签名,你们现在方便吗?就是这周边我放在道具室了,要先回去取一下。”贺凌说:“我们过去签吧,刚好回去也顺路。”“行,真是太谢谢你们了。”一路跟着她去了道具室,在那张海报上签了名,确实是印着re的团名,但是上面粉丝自己画的同人图里只画了两个人,还看不出来是谁,估计是只喜欢其中哪两个成员吧。这位姐姐高兴地对他们道谢,离开之前还送了他们一对小玩偶,说是晚宴上没能用到的道具,他们俩也就收了。从道具室出来,刚往前走了一小段路,贺凌突然扭头朝一个方向望去。林与川正想问他怎么了,却见他举起手指竖在唇边,就赶忙噤了声。这后台的休息室似乎是临时搭建的,隔音效果差得简直难以想象。一墙之隔,有两个人在小声争吵着什么,却没想到越来越控制不住音量:“江钰!你翅膀硬了是不是!这是公司的决定,公司的决定!”贺凌和林与川对视一眼,默契地放慢了脚步,做出一副刚刚经过的样子,以免有人路过发现他们在偷听。“反正我不捐!谁爱捐谁捐!”“那你的新剧也是谁爱演谁演吗?你的资源也是谁爱接手谁接手吗?你要是这么说,我现在就可以回复老板,如了你的愿!”江钰的气势蓦地软了下去,但还是倔强道:“捐款跟新剧有什么关系……难道我捐得最多,新剧成绩就会最好吗?”经纪人苦口婆心道:“怎么没关系?你现在的口碑你自己知道,这个慈善晚宴的大众关注度你也知道,做第二名有什么用?人们记得的只有第一名!捐出去的那点钱算什么?都比不上你一部片酬的零头!”“我也想出这个风头啊,可是我不想当这个冤大头。平白无故就捐这么多钱,我……反正我不捐!”“你!你能不能认清现实?你现在已经不是半年前那个风风光光,打个喷嚏都能稳登热一的大明星江钰了!你需要付出你能想到的所有手段,用尽你能利用的所有渠道,维持你现在这一点热度!”“行了行了我知道,用不着一直提醒我这个,让我再想想……我记得,今天只是公布捐款数额,不要求立马入账是吧?”“……你的意思是?”“先把新闻炒热,再说钱的事。不过先说好,我可以意思意思捐一点,但绝不会捐那么多。什么慈善,我呸,就是一群自私自利的烂人在这儿演慈悲。”听到这里,贺凌拉着林与川,安静地快步离开了。但他也没走太远,保持在十米的距离内,让775继续去偷听。林与川一脸的震惊,问:“他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啊?”贺凌倒是没什么意外的表情,冷静道:“诈捐,或者找个借口悔捐。”“就是说,他既要捐款的热度和名声,又不想出捐款的钱?”“对。”“靠,这人怎么能坏成这样啊。他也不想想,被发现了会有什么后果?”“大概他的公司会帮他把新闻压下去,或者干脆找门路想法子,让别人发现不了他其实没捐那么多,甚至压根没捐。至于万一被发现……圈里每年那么多违法乱纪被曝光的,要是都想过这个万一,也就不会犯那些事了。”出事之前,谁都以为自己就是那个侥幸能逃过一劫的幸运儿。 第31章 他当时明明是因为江钰的事情……不过,就让大家这么误会下去,好像也是挺美妙的。像是掐着秒表算准他该看完了似的,许谌发来消息:【看完了?怎么样,心情是不是好多了?】林与川没说话,毕竟自己嗑自己的cp还是有点不好意思。但他转手就给许谌发了个大红包,潜台词:好看,爱看,以后刷到了可以多发给我。许谌不愧是队内第一梯队的人精,收下红包之后又会意地发来了好几个帖子,除了凌川cp粉的糖点总结,甚至还有品类丰富的同人创作。当天晚上,林与川刷帖子刷到了很晚,脑子里充斥着cp粉们各种大胆的脑洞和用词,边刷边不禁感慨,这些写手太太们可真是文豪在世。画手太太们也……对人体生理构造有十分深入的研究。嗑自己cp嗑到后半夜的后果就是,睡着以后,他一不小心就梦见了自己跟贺凌。梦里面,他们俩还正在实践cp粉脑补出来的某一个场景。第二天早上,林与川做贼似的溜出家门,手里还拎着一条用好几层黑色袋子裹得严严实实的内裤。第26章 隔天再看见林与川, 贺凌一眼就看出了他的不对劲。以往拍团体照或是录节目的时候,林与川基本都寸步不离地挨着他。既是因为在队内跟他关系最亲近,也是因为林与川怕自己不懂娱乐圈的规则, 不小心出了什么岔子, 需要他时刻提点着。结果今天,照片都拍完几百张, 站位和pose也换了好多遍了, 林与川愣是没有一次站在他身边的,一直插在许谌和应嘉礼中间, 搞得他俩纳闷地看了贺凌好几眼。贺凌比他们两个更纳闷,可是忙于拍摄,又找不到机会去问, 只能派775先去分析一下。【目标人物已定位。目标人物分析中——嘀!分析成功。当前人物状态, 状态……】775突然像死机了似的, 结结巴巴的连话都说不明白。贺凌奇怪地抬头一看, 却见它整个光团都已经变成了红色, 而且看起来还有越来越红的趋势。【流氓!】红到不能更红了之后, 775蓦地丢下这一句痛斥,然后“嗖”地一下就消失在半空, 任贺凌怎么召唤都不肯再出来了。贺凌本来还有点疑惑, 但一看775这副反应,再联想到林与川奇奇怪怪的表现, 哪还能猜不到事情的缘由?既然弄明白了原因, 那他也不急。反正猎物已经被陷阱里的诱饵深深地迷惑住了,自己跳下来也是迟早的事情。这次拍的是地方台跨年晚会的宣传照, re组合是他们第一批官宣的嘉宾,今天先拍几组照片, 预热宣传一下。但是在出席跨年晚会之前,他们还要先去参加一场音乐盛典并登场表演。也就是公司早在他们出道半年以前,就替他们瞄准了的最佳新人团体奖。时至今日,已经没有人去纠结这个奖项到底会花落谁家。作为今年唯一强势杀进各大主流音乐榜单的黑马新人组合,如果这个奖没有被颁给re,恐怕音乐盛典的主办方会彻底失去大众的信任。而侥幸拿到这个奖的团体,也只能永远被钉在耻辱柱上,留下“水货”的骂名。音乐盛典不仅在国内播出,还涉及到海外的奖项,所以公司对这次的舞台很重视,希望他们能够借机打开海外市场。比出道前后更加高强度的训练正式开始,队内一片唉声叹气,唯有两个人没怎么抱怨。一个是贺凌。这种级别的难度和强度,对他来说就是多年以来的日常。相比之下,练习生时期的那点训练量,在他眼里才更像是小孩子过家家,闹着玩一样。而另一个就是林与川了。不是他觉得训练不难不累,而是他惊奇地发现,越是每天累到筋疲力尽,就越能压制火气,有助于清心寡欲。毕竟回家只想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天亮再爬起来训练,哪还有心思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可惜贺凌偏偏不如他的意。他先前抓心挠肝地想跟贺凌干点什么,却又因为别扭和不好意思,只能刻意远离贺凌的时候,贺凌就远远地冷眼旁观,特逍遥特自在地看着他□□焚身。现在他好不容易被训练转移了注意力,想通了准备改邪归正了,贺凌又偏要凑上来撩拨他。真讨厌。这天杨老师有事请假,改由贺凌带着大家一起练舞。他顺着队形走过去,一一给大家调整细节上的小动作。这个手抬得不够高,那个腿压得不够低,唯独到了林与川这儿,贺凌轻轻拍了下他,说:“腰挺直。”林与川的脸“噌”地一下就涨红了。要不是周围全是队友,林与川差点就要崩溃地叫出声了:明明是腰挺得不够直,大哥你拍我屁股干嘛!本来以为这就已经足够过分了,谁知贺凌还直接站在他身边不走了,接下来就一直站在他身边,看着他们继续跳。虽然再也没做过什么小动作,但是他光是站在这,就足够让林与川心慌意乱了。趁着休息,林与川把他喊出来,一本正经地警告他:“待会你别再站我旁边了,离我远点。”贺凌没什么所谓地点点头,答应道:“行。”说完,他扭头就回去了。林与川没想到进展这么顺利:?回去之后,贺凌居然还真就离他远远的,站到了应嘉礼的旁边。应嘉礼的学习速度很快,舞蹈基础也扎实,再加上乐意给贺凌帮忙,所以只要把他教熟练了,他就能帮着贺凌一起给其他人纠正动作。这个安排没什么问题,他们出道以前也是这么操作的。可问题是应嘉礼这人生性嘴甜,一逮着机会就贺凌哥长,贺凌哥短的,听得林与川牙都要酸了。听他殷勤地喊了半个小时的“贺凌哥”之后,林与川终于忍不住了,赌气地大声喊道:“贺凌!”听见他这明显带着情绪的声音,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动作,有些惊讶地回头望过来。林与川平时虽然看着脾气不小,但好在有贺凌镇着,还是很少对别人这样不客气的,更何况是面对贺凌本人。这是怎么了?闹矛盾了?队友们都做好了劝架的准备,谁料贺凌不仅没生气,居然还露出了点笑意,不紧不慢地走过去问:“怎么了?”林与川憋闷道:“……我动作没记熟,你站这儿多教教我。”没记熟是不可能没记熟的,有贺凌给他开小灶,每次学舞蹈他都比别人记得牢。不过贺凌当然不可能拆穿他,还假模假式地配合着提醒他接下来是什么动作。晚上十一点才结束训练,大家都迫不及待地下班走人了,贺凌跟林与川磨磨蹭蹭地落在后面。好不容易逮着这个没人的机会,林与川立刻控诉道:“你就是故意的。”贺凌无辜道:“明明是你特地把我叫出去,让我离你远点,怎么现在又来怪我?”“我让你离我远点,明明是因为……是因为……”“是因为?”后面的话林与川当然说不出口,难道要他承认,现在一靠近贺凌,他就会变得满脑子黄色废料吗?然而一看见贺凌饶有兴致,根本藏不住促狭笑意的目光,林与川这才反应过来:“你骗我!”贺凌笑道:“我可什么都没说。”林与川觉得丢脸极了:“你明明什么都知道,还是什么都不说,就是想看我笑话,是不是?”之前就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贺凌根本不用动脑筋,就能把他耍得团团转。贺凌收敛了表情,正色道:“我没有想看你笑话。”林与川投来了怀疑的目光。贺凌认真道:“我只是觉得你这样很有趣,很可爱,没有想欺负你的意思。”一听他这样说,林与川顿时就没了脾气,但不知联想到了什么,脸上又浮上来一点可疑的红:“你就是欺负我了。”贺凌挑挑眉,问道:“在你梦里欺负你了?”林与川:!一看他这反应,贺凌就知道自己没猜错。他轻笑了一下,凑到林与川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直接让林与川瞬间体温爆表,僵直了身体,一动都不敢动。后面一路走出皓星大楼,他都只顾着低头看路,连头都不敢抬。第二天早上,贺凌一起床,就发现有一条来自林与川的未读消息。时间是凌晨四点多,可想而知这人昨晚翻来覆去地纠结了多久。语气听起来倒是很洒脱,就是不知道编辑了多少次才编辑出这样的效果。【如果你想的话,现在也不是不可以。】贺凌盯着这条消息看了很久,也笑了很久,直到能妥善控制住自己脸上的表情,他才回复道:【好饭不怕晚,我等得起。】-万众瞩目的全球年度音乐盛典终于要到来了。和影视界繁多的颁奖典礼不同,音乐界具有大众影响力和认可度的盛典仅此一家,除了专业歌手,还会有偶像团体甚至跨界歌手被颁发奖项,所以竞争力异常激烈。自打re为这个盛典做筹备开始,从服装到妆容,从舞美到走位,每一个细节都经过了皓星的无数轮精心筛查,只为了给这个组合一个完美无瑕、无可挑剔的颁奖仪式。刚出道的时候,林与川那头半粉不红的头发就染成了张扬惹眼的火红色,当时主要是为了配合他的性格,通过发色来重点突出他的人设。而现在,他已经是组合里人气最高的成员之一,不必再通过这样的方式吸引眼球刷存在感,再加上舞台团体协调性的考虑,这次公司就给他换成了浅金色。被拽去染头发的时候林与川还不情不愿的,他觉得红色更酷更个性,干嘛要换成浅金色?更别说头发染得这么频繁,还容易发际线后移呢。 第33章 作为刚出道不久的新人组合来说,这个程度的人气放在历代男团里都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下台之后,他们到嘉宾席入座,开始充当观众,适时地点头、微笑、鼓掌。导播也极为偏爱他们,每隔一会儿,他们的脸就会又出现在大屏幕上,再一次引起台下一片欢呼。会场内的气氛是如此热烈而欢乐,直到江钰面带微笑地现身在台上,这一切顿时戛然而止。台下虽然不能说是瞬间变得鸦雀无声,但是任谁都能感觉得到,刚刚很乐意对所有嘉宾都热情捧场的re粉丝,好像突然累了似的,鼓掌声稀稀落落,尖叫声更是寥寥无几,就连灯牌都灭了一些。江钰的笑容不可避免地僵在了脸上。导播哪能放过这么劲爆的瞬间,立刻把镜头给到了贺凌,还是一个拉近距离的大屏单人微表情特写。可惜贺凌脸上只森*晚*整*理有得体的微笑,见镜头移过来,甚至还从容地抬手冲观众们打了个招呼。前段时间的慈善新闻让江钰多了不少路人粉,再加上他自己的忠实粉丝卖力呐喊,场子倒是没冷多久,气氛很快又热了起来。但刚刚那一瞬间的尴尬,还是没有逃过路人的眼睛。音乐盛典的官方直播间,弹幕飘过一片“哈哈哈”,这是re的粉丝还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乐子人。当然也有成分不明的其他人指责re粉丝故意针对江钰,说他们记仇小家子气,但这毕竟是少数,很快就被速度极快的舔屏弹幕刷了下去。群星云集的音乐盛典,可不是随便哪个小偶像都有机会得到单人特写镜头的。见惯了不以颜值取胜的专业歌手,贺凌这张老天赏饭吃的脸,怎么会不让人眼前一亮。最佳新人团体奖是最先颁发的几个奖项之一。虽然颁奖嘉宾刻意卖了关子,甚至还放了个烟雾弹,但其实从当事人到观众,都没有什么提心吊胆的感觉。除了re,他们想不到其他任何的可能性。“最佳新人团体,re!”观众席和直播间同时沸腾,弹幕刷起了“实至名归”,获奖的几人也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短暂的怔愣之后,惊喜万分地抱成了一团。只有林与川和苏淼没有什么夸张的反应。一个是性格所致,另一个则是真没那个演技。上台之后,张星宇作为队长率先发言,然后几个人依次发表了获奖感言。虽然其实没有太惊喜,但是开心和激动不是假的,直到下台之后,大家脸上还是洋溢着笑意。领到这个奖杯之后,他们今晚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接下来颁的什么最佳歌手、最佳男团,反正也跟他们无关。肩头卸下一副重担,大家都开始交头接耳地讨论着结束之后去吃什么夜宵了,结果半个小时之后,他们突然又听到了贺凌的名字——“最具网络影响力艺人,贺凌。”众人齐齐愣住,包括贺凌,都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主持人、颁奖嘉宾还有观众显然都很喜欢看他们这副呆若木鸡的模样,纷纷发出了善意的笑声。775上蹿下跳地提醒贺凌:【呆子,别愣着啦,快上去领奖!】贺凌这才反应过来,站起身往台上走去。经过队友们的时候,有人拍了拍他的手臂,也有人站起来给了他一个拥抱。只有林与川,先是一把抱住了他,接着用力地拍了他好几下,然后一路护送他到台前,眼睛笑得只剩一条缝,拼命地给他鼓掌。这是贺凌今晚第二次站到台上,这个奖项的含金量也不足以与上一个相比。但神奇的是,此时他心里的喜悦和满足,似乎比他第一次站在这里时更甚。775适时地浮现在半空,语气像极了它第一次出现在贺凌眼前时,蛊惑着贺凌走上了一条他原本并不想选择的道路:【好好感受一下吧,这是只属于你一个人的荣耀。】【观众的掌声和欢呼只为你一个人响起,金钱、地位和名气也不再需要同时和六个人平分。】只要体会过这种愉悦,还有谁会愿意再同别人分享呢?【撇开那些拖慢你脚步的累赘,外面还有更广阔的疆域留待你征服。】只要宿主愿意迈出这一步……台上,贺凌却已经握住了话筒:“这份荣誉,属于我,属于我的家人,属于支持我的粉丝,属于培养我的公司,也属于始终与我并肩奋斗的队友们。”他从未忘记,孤立无援是什么感受。【嘀,主系统提示——经主系统检测,当前位面宿主黑化意愿不足,任务成功概率极低,建议考虑开启脱离程序。】第28章 散场之后, re七个人一起去吃夜宵,顺便庆祝这个来之不易的奖杯。贺凌因为额外多拿了个奖,难免被大家起哄灌酒。不过他自己也高兴, 所以并不抵触, 别人一劝,他就喝了。倒是林与川忧心忡忡地在旁边看着, 问:“你还能不能行啊?要不我替你喝吧。”他的酒量大家都心里有数, 纷纷笑道:“就你?你还是算了吧!”林与川哪受过这种嘲笑,当时心里就有点急, 恨不得拍桌而起,一口气连吹几瓶,证明自己酒量不差。然而贺凌把手伸过来, 搭在他的肩上拍了拍, 一下子就把他安抚了下来, 他也就瘪了瘪嘴巴, 没再争什么。席间, 除了他们一起拿的新人团体奖, 大家难免又谈起贺凌的那个最具网络影响力艺人奖。“我刚刚搜了,这个奖从来没有颁给组合成员过, 以前得奖的都是solo歌手。”“那说明贺凌哥人气太高了, 今年没有任何solo歌手能打得过他呗。”“太牛逼了,我们还在争新人奖, 贺凌哥已经打破新人限制, 直接拿下人气奖了。这明年不得直接拿个最佳歌手,年度影响力艺人?”贺凌听不下去了, 捂着半边脸无奈道:“可别捧杀我了,再吹我就要飘上天了。”一个没有任何专业评分的网络人气奖而已, 都快被他们吹成格莱美了。大家都笑了起来,又转而聊起别的。贺凌拿了瓶酒,坐到张星宇旁边,另一边的许谌连忙挪了挪位置,给他腾出点地方。“队长,还好吧?”张星宇一整晚都有点强颜欢笑的意思,现在更是借着庆功的由头,一瓶接着一瓶地闷头喝,贺凌都怕他把自己憋出什么毛病来。张星宇抬头看着他,好半晌才轻声说了一句:“贺凌,你不知道,我是真羡慕你啊。”说完,他也不待贺凌回答,就又仰头干了一整瓶。贺凌:“……”许谌凑过来小声道:“队长好像喝多了,你别往心里去。”贺凌摇摇头:“这有什么可往心里去的。”“队内的人气差距是事实,大家肯定都有羡慕你的时候,说谁从来没眼馋过,那肯定是假话。”“但是嫉妒也肯定谈不上,我们都是希望你好的。你人气越高,咱们组合的知名度就越高,我们也能跟着沾沾光。”许谌是个聪明人,也有着聪明人特有的精明,所以很少有这样推心置腹的时候。也就是借着酒劲儿,才能说一些平时说不出来的话,所以贺凌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但也正是因为许谌是个聪明人,所以他能想得通透的事儿,别人可未必也一样能想得通。贺凌笑了下,没回答什么场面话,只冲许谌举了举酒杯。他跟许谌认识这么久了,虽然交情不像他跟林与川,或是应嘉礼跟许谌之间那么深,但是队友之间的默契还是有的。有些话不需要说得太明白,他们也能理解对方的意思。许谌这是怕他想单飞。见他主动举杯,许谌也会意地跟他碰了下杯,还顺带着好心提醒道:“喝完这杯就回去吧,不然有人回来看见你跑这边来了,肯定也得跟着挤过来,这儿可要坐不下了。”说曹操,曹操就到。刚从洗手间回来的林与川一迈进包厢,就眼尖地发现贺凌不在原来那地儿了,抬腿就也要往这边来。贺凌赶忙起身,在许谌了然的目光下,又坐回了最初的位置。结束的时候天都快亮了,好在今天没有行程,傍晚才去机场,白天可以睡上一整天。回到酒店之后,贺凌受不了身上的酒气,先去洗了个澡。一切收拾完毕,正准备上床睡觉,房门却突然被人敲响了。“咚、咚。”节奏很特别的两下,一听就知道是林与川。凌晨,酒店,偷偷敲门,这三个关键词组在一起,假如再转换一下林与川的性别,贺凌毫不怀疑他们俩绝对会成为明天娱乐新闻的头版头条。连新闻标题起得有多劲爆,他都能大概猜得出来。贺凌打开门,果然是林与川,鬼鬼祟祟地站在门口,还冻得直打哆嗦:“快让我进去!”居然还只穿了一件浴袍!很好,现在是四个关键词了。贺凌一侧过身,林与川就立马闪进来了,怀里似乎还抱着个什么东西:“呼——还是得开空调,真冷。”对上他的眼神,林与川还突然有点不好意思起来:“那个……恭喜你拿奖,我就想送你个礼物。”这场景,这表情,这语气,顿时让贺凌本来已经被酒精麻痹了些许的思维重新又活跃了起来。联想到林与川这些天对他的垂涎,他几乎瞬间就猜出了林与川怀里的东西,恐怕跟一些少儿不宜的事情有关。又或者……林与川说的礼物,根本就是他自己,怀里的东西也只是一些辅助工具而已。贺凌无可否认自己是心动的,但是惯性的理智还是让他直挺挺地站在原地,努力克制着不要靠近林与川,犹豫道:“我觉得……我觉得现在还不是最合适的时机。”这话他说得其实有点艰难。说实话,心上人穿着浴袍,做足了引诱的姿态主动送上门来,这对任何一个成年男人来说都是一项难度不低的挑战。如果换作从前,贺凌会拒绝,那是因为他还没有把握能完全吃定林与川,不想让这人轻易尝到甜头,也因为他觉得现阶段的自己还不配得到林与川。可是今天,可是现在,意料之外的奖杯和酒精给了他莫大的自信,让他突然想着……如果林与川真的特别特别特别想要,那他提前预支一下,似乎也未尝不可。然而林与川一向难以理解他的纠结:“啊?”看着他迷茫的表情,贺凌有点心软,补充道:“不是我不想。只是对我来说,那一天还没有到来,如果现在就……我觉得是一种不负责的表现。”他不想让林与川觉得是被他拒绝了。 第35章 舆论如何为这篇长文沸腾暂且不论,但re的众人看到他的控诉之后,却是面面相觑了起来。这事他们没法评价,像是空降出道组、还有一次次垫底通过考核的事情,他们曾经也小范围地讨论过,如果说从来没在心里犯过嘀咕,那肯定是假话。但是林与川出道前后的努力他们也看在眼里,再加上贺凌的一手教导,出道之后,在这个组合里,林与川还真不是实力垫底的那个。反而是张星宇因为年纪比较大,各方面的训练都稍显力不从心。更何况人气这事儿,其实也不直接跟实力挂钩,这种事情外人不明白,但是在内行人眼里,那是显而易见的。除了实力以外,长相、身材、魅力、气质、性格、人设,还有其他很多方面的东西,比如运气,都可以成为人气浮动的影响因素。像苏淼,他的唱功就比不过许谌。但是因为他的气质类型在男团界比较稀缺,大家根本找不到代餐,所以他的粉丝基础虽然看起来没有许谌大,但其实吸金能力和商业价值比许谌更高。还有向子安,他的实力连现在的林与川都比不上,勉强能跟张星宇打个平手,长相在队内更是算不上多出众。但是他的综艺感极强,自带喜剧天赋,所以他的综艺资源在队内傲视群雄,就连人气最高的贺凌都比不过他。倒是队长……不,现在已经不是他们的队长了。按理说,张星宇在这一行浮浮沉沉这么多年,更应该比他们看得通透才对。怎么就……这样了呢?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张星宇对皓星和林与川的控诉刚刚把舆论点燃起来,就又有人跳出来,曝光了re另一个成员的猛料。这次是贺凌。爆料人自称是贺凌从前的高中同学,说贺凌在当地是出了名的不学无术小混混,三天两头地逃课,欠了许多人的钱,也不知是拿去哪里挥霍。后面因为他一直不肯还钱,没人肯再借给他,他就又开始偷人家的东西拿去卖。偷东西被发现,他还不知悔改,跑去把向学校举报他的人暴打了一顿。最后学校实在看不下去,只能把他开除了。这事儿听起来异常离谱,但是偏偏爆料人居然就是贺凌最开始在网上发跳舞视频时,唯一经常给他评论的那个账号的主人。虽然贺凌从来没有回复过他,但是他那熟稔的调侃口吻,很明显就是贺凌现实中认识的人,这无疑成了最用力的证据。就在这条爆料下面,评论区还有好几个自称是贺凌老乡的人附和着说确实有这么回事,说他们当地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提起贺凌这个人都是纷纷摇头,也不知这样的人究竟是怎么当上偶像的。两条负面新闻双管齐下,顿时把re送上了风口浪尖。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有人想搞他们,但是如果这两条爆料皓星无从辩驳,那这两个人气最高的成员接连爆雷,这个组合估计也离完蛋不远了。“妈的……”宋霖难得爆了句粗口,说:“这事儿只要看张星宇后续会跟谁签约,谁来替他付这个违约金,就知道幕后黑手是谁了。但是当务之急还是澄清这两件事情,贺凌,你先跟我说说当初是怎么回事。”re剩下的几个人齐齐转头看向贺凌。他们都不相信贺凌会是爆料中所说的这样的人。然而在他们或焦灼,或期待的目光中,贺凌张了张嘴,说出来的却是:“……抱歉,我不太想说。”于青劝道:“贺凌,现在这件事关系到组合甚至公司所有人,你一定要对公司坦诚相待。”“……”贺凌深吸了一口气,过了许久,才说:“我没当过混混,没偷过东西,也不是被学校开除的。”宋霖和于青相视一眼,不约而同蹙起了眉。这言外之意,逃课、欠钱、打人,都是真的了?“那爆料里其他的事情——”“抱歉,我无可奉告。”贺凌蓦地站起身来,打断了他们进一步的追问,推开门就离开了这里。“贺凌!”宋霖喊道。“霖哥,你别逼他了!”林与川也紧跟着站起来,“他有说不出口的苦衷,你看不出来吗?”“他有苦衷,那他被推上风口浪尖的队友们就没有吗?可能面临重大损失的公司就没有吗?”“那你逼他干什么,爆料也有我的份,而且还是先爆料的我,你怎么不先把我推出去!”宋霖气得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两下:“林与川,你别捣乱行不行?你那爆料是什么性质,他这被爆出来的料又是什么性质?你们俩能相提并论吗?”林与川胡搅蛮缠道:“我不管什么性质,反正你要是信不过我们,就让我们一起退团好了,这样你们也不用愁了!”“你别在这给我添乱!”“要是没有贺凌,我早就天天给你添乱了!舞跳得也烂,歌唱得也不行,就这样你还把我塞进组合出道,我不得天天被人骂吗?你不得天天给我反黑吗?”队友们:“……”好劲爆,不是,好坦诚啊这人。虽然大家确实都是队友,都是自己人,有些事彼此心里也心知肚明,但是刚出了张星宇的事儿,真的能这么不把大家当外人吗?贺凌并不知道他离开之后,会议室里还发生了这么激烈的争执。他有点想回家看看贺昕,但是又怕自己现在的状态吓到她,再加上爆料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他也不想擅自离开公司,给大家继续再添麻烦。权衡之下,他去了顶层的天台,想要透透气。上来的一路上遇见了不少练习生,其中甚至还有他从前在出道组见过的熟面孔。re的成功给了他们巨大的信心,这段时间在公司遇见他们,一眼就能看得出来,他们的精气神都跟以前不一样了。还有半年后即将推出的女团,专辑概念都已经策划完毕,就等着借师兄们这股东风扶摇直上了,现在却出了这种事。贺凌知道很多人都在等一个回应,但是他想,谁来给他一个回应呢?站在天台上,他眼神漠然,俯视着下面的车水马龙。775犹犹豫豫地出现在他面前:【宿主……】贺凌握住了天台的栏杆。775大惊:【宿主,你可别想不开呀!这一关是你们的必经之路,熬过去就万事大吉了,你可别在这个档口做傻事!】贺凌:“……我没有想跳楼。”不过……“我们的必经之路,是什么意思?”775:【呃……我的意思是,通往成功的路上总是布满了荆棘,鲜花与掌声都是为经历过磨难的人准备的,所以——诶诶诶,你别激动!】贺凌又握紧了面前的栏杆。【……好吧,反正我都要走了,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其实,如果贺凌听从它的指挥,一切都按照它给的剧本来,那今天这个退队并且给位面主角留下一大盆脏水的,就应该是贺凌才对。而且按照它的剧本,什么空降出道组皇族关系户,都是爆料中最不起眼的,最无关紧要的一环。最重要的是,此时的炮灰渣攻应该已经跟位面主角确认了恋爱关系,并且在他们短暂的交往过程中,偷偷留下了很多证据。而就在今天,这些位面主角眼里相爱的证据,全部都变成了他倚仗着背景和后台,强迫渣攻这个直男跟他交往的证据。位面主角深陷爱人背叛和大众声讨两大漩涡,险些一蹶不振,渣攻却踩着他的名声成功上位,把合约改签到另一家经纪公司,在大众的同情下风光了好一阵子。当然,他的好景不长,因为位面主角终究还是主角,这点小小的挫折只是为了激发他的事业心而已。很快他就在姐姐的帮助下洗刷了森*晚*整*理名声,并把渣攻狠狠拉下高台,跌入万丈深渊。简而言之,渣攻只是他漫长而精彩的人生中不值一提的小插曲而已,很快就被炮灰掉了,但是这一道坎却是主角必须要经历的。贺凌:“……这是什么劣质剧本,有一点逻辑性吗?”775怒道:【如果你肯听我的话,这明明是一个非常完美的虐渣打脸剧本!】贺凌眯起眼睛,看起来有点危险:“所以从一开始,你无所不用其极地引诱我误入歧途,就是为了让我当上这个炮灰?”775又心虚了:【这个……那个……】“那你为什么会选中我?说什么执念与野心,也是骗我的吧?”775严肃道:【不是哦,执念与野心,就是我选择宿主最重要的标准之一。】系统定义的炮灰渣攻并不是特指某一个人,而是有很多个符合条件的备选项。比如颜值出众、过往经历复杂、舞蹈实力强悍、八面玲珑……综合适配这些标签的,在这个人口众多的位面当然不止有贺凌一个。所以它要在符合这些条件的人里面,选出最适合充当这个角色的那一个。【宿主的执念越强,野心越大,我能感受到的引力波就越强,当然也就更容易把我召唤出来啦。】听到这里,贺凌总算明白了,为什么775从刚出现开始就令他产生了深深的违和感。想来也是,如果真的有这种无条件好心帮助别人走上人生巅峰的系统,又怎么可能轮得到他呢。“按照你的说法,这是林与川必须经历的一道坎,那为什么还会跟我扯上关系?”【因为你没有背叛他,你们队长给他带来的这点坎坷,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呀。可你现在是他最重要的人,只有看到你难过,他才会比自己受挫更加难过。】换言之,坎坷难度不够,要拖上心上人一起来凑。贺凌一愣:“我是他……最重要的人?”【我分析了他的人际关系排序表,你排在第一位。】【……喂,你又在笑什么,很好笑吗?】“你说你就要走了,为什么?”【当然是因为你了!你不肯配合我的工作,主角也没法逆袭打脸,我的任务完不成,只能脱离这个位面了。】贺凌:“……祝你好运,下个位面一定能成功完成任务?”775骄傲道:【那是当然,除了在你这里,我还从来没有失手过呢。】贺凌觉得是它从前经历过的宿主太蠢,但想了想,还是没有打击它的自信心。反正它以后去祸害别人,也跟自己没有关系了。身后传来“吱呀”一声,有人推开了通往天台的门。是林与川找上来了。 第37章 然而人跑了还不够,他还不忘给贺凌留下一堆烂摊子——逃跑之前,他问那些狐朋狗友东拼西凑地借了一笔钱,说是凑来还钱给大老板的。这些人虽然只是他的酒肉朋友,但这些日子没少占他的便宜,聚在一起也想争个面子,不好意思分文不掏,所以多多少少也给他凑了一笔不小的数额。贺父离家之前,一分都没有给自己的儿女留下,把这些钱尽数带走了。要不是贺凌把家里的钱藏得紧,说不定那点存款都能被他洗劫一空。现在他跑了,这些负债就全都落在了贺凌贺昕两兄妹头上。大老板虽然气恼,但也懒得跟两个爹妈都跑了的小屁孩计较,所以没逼着他们还钱。可那些借钱给贺父的酒友不同,大家都是街坊邻居,谁也没比谁富到哪去,借出去的每一分钱都必须要收回来。更何况欠款对象变成了两个孩子,这不比老赖更容易催收?“我把藏起来的所有钱都拿出来了,还是落下了几家没有还上。他们催得紧,我没办法,只能逃课出去打零工赚钱。这就是爆料里说的逃课和欠钱,但是我没有去当混混,更没有偷别人的钱。”说到这里,贺凌居然还露出了一点讽刺的笑意来:“要是我真的去当了混混,说不定我妹妹也就不会在学校里挨欺负了。”当时他年纪小,虽然个头高,却瘦得厉害,赚得多却需要卖力气的体力活根本不要他。他找不到能赚快钱的活儿,只能一点一点地打零工攒,更别提还要负担自己和贺昕的学费和生活费。每次一拿到钱,他只留下一点开销,其他全都拿去还债。可就算这样,那几个债主家里还是嫌他还得太慢,说他爹妈都跑了,这两个小兔崽子迟早也得跑,那他们借出去的钱可就都要打了水漂。有一天,趁着兄妹俩都去上学了,他们直接砸开了贺家的门,把屋里稍微值钱点的东西都洗劫一空,还美其名曰帮他们抵消债务。贺凌一回来,面对的就是几乎被搬空的屋子。他去那些人家里讨要,那些人不仅不肯还给他,还在街头巷尾宣传他手脚不干净,千万不要让他进自家的门,不然他一个穷学生,哪来的钱能按时还债?偷情捉奸本来就是天大的丑事,更何况在这样一座闭塞的小镇,很长一段时间众人都只有这么一个八卦可以谈论。现在再加上欠债不还和小偷小摸,这在不太富裕的人家眼里,可是比偷情还要恶劣的行为。碍于贺家只剩下两个小孩,他们身为大人不好去做什么,但是指指点点还是少不了的。可他们的孩子就没有这些顾忌了。在他们的眼里,推搡两下、调笑几句,哪怕再骂上几句脏话,不都是小孩子之间很正常的打打闹闹么?后面的事情,贺凌不愿多说,可屋内的人都陷入了沉默,也没有一个人敢追问具体的情形。只是想想,他们都觉得不寒而栗。贺凌当时忙着赚钱还债,贺昕又故意瞒着他,所以直到他还清债务,升上高中,才发现了一些端倪。也是因为这个,贺凌至今都不敢让贺昕住校,因为他知道,贺昕即使挨了欺负,也绝对不会主动告诉他。直到现在,贺昕身上还有好几道伤疤没能彻底消除。“后面我们那边有了政策扶持,经济发达了不少,赚钱的路子也多了。我第一次跳舞,就是为了拿到商场组织的活动奖金。”林与川蓦地抬眼看向他。他想起来了,贺凌曾经给他看过的视频。当时他虽然觉得心酸和心疼,可也没有太深的体会。现在想来,贺凌到底是抱着怎样的心情,亲手将满是创伤的过往掰开给他看?“那一次的视频,就是这个爆料人录制的。他觉得很可笑,所以录了下来,拿回去给学校里所有人传阅,让他们一起观赏我的丑态。”林与川也记得,拍摄人边拍边笑,就连拍摄的手都笑得一直在抖。他还以为是贺凌的好朋友,抱着打趣的心思,哪知这人就是想让贺凌丢脸。谁也没有想到,这个让贺凌在学校里又一次颜面扫地、受尽嘲讽的视频,让他看到了一条全新的道路。一条从黑暗通往光明,从小镇通往都市,从艰难求生通往大红大紫的道路。幸运的是,他成功了。他不再是被唾弃,被仇视,也被忽略的那一个。他站到了光芒万丈的舞台上,获得了无数人的喜爱和认可。“离开老家之前,我去找带头的那几个人打了一架。”贺凌扯扯嘴角,脸上浮出一丝轻蔑的笑意:“我没偷袭,更没给他们套麻袋,堂堂正正地一对四,他们四个都打不过我一个。这不能叫我打人,只能说明他们太废物了吧?”更可笑的是,只是这么几个废物,就能让他和贺昕接连几年都活在深深的阴影里。这只能提醒贺凌,当年的他比这几个废物还没用。在这个所谓的熟人跳出来之前,他几乎以为他已经痊愈了。然而直到今天,他才猛然惊醒,原来他一直活在过去的阴影里,从未真正地走出来过。“我对我今天说的所有话负全责,公司要查证,要公关,我也会全力配合。但只有一点,我一定要让这个人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过往种种,他没法一一追究。可既然到了今天,还有人不知死活地跳出来,那就不能怪他斤斤计较,追究到底了。贺凌讲完之后,室内一片静默。过了一会儿,只有公关团队的成员低声讨论了起来,其他人都安静地看向贺凌,脸上写满了同情和关怀。贺凌站起身,说:“我已经全部说完了,接下来就拜托各位了。有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但我现在的状态,大概不适合继续待在公司配合你们工作了,抱歉。”说完,他转身就走,离开的步伐竟然稍显仓皇。林与川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突然想起张星宇出事那天,贺凌说的那句:“有时候,有的人可能更希望被别人认可,被别人喜欢,而不是被别人同情。”他不想要别人的同情。-贺凌一打开家门,就看见贺昕正站在玄关处,一脸无措的模样。“哥……”贺凌拍拍她的脑袋,若无其事道:“马上就能解决了,放心吧。”不待她追问,贺凌紧接着又道:“我有点累,先休息一下,你饿了就自己先点个外卖。”“……好。”精疲力竭倒在床上的那一刻,贺凌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宿,宿主……】贺凌睁开眼:“你怎么还在这里?”不是说要脱离这个位面了吗?【我担心你呀,当然要看着你和位面主角一起迈过这道坎才行。】“引诱我去踩着他上位的时候,你可没有担心过,我会陷入比现在更惨的境地。”【因为我以为你跟以前的宿主一样嘛……但是你并没有做坏事,所以你不应该经历这些。】贺凌仔细打量着它,居然还真从这个连形状都很模糊的光团身上感受到了担心的情绪。【而且,如果不是我让你来接近位面主角一起出道,那你就不会像今天一样,不得不在这么多人面前亲手揭开已经愈合的伤疤。】说着,775甚至有点蔫了下去。它是真的在感到自责。如果贺凌像它以前的宿主一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百般下作,那完全是他们自作自受。即使没有775的干预,他们也迟早会走上这样恶有恶报的死路。可偏偏贺凌没有……贺凌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它,索性闭上了眼睛。775看他摆出拒绝交流的姿态,也识趣地躲了起来。不知过了多久,贺凌都差点睡着了,卧室门突然“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应该是贺昕点的外卖到了,来喊他一起吃饭。贺凌还没有出声,来人居然就直接跳上了床,急哄哄地往他被窝里钻。“快让我暖暖,冻死我了,呼——”是林与川。贺凌下意识伸手揽住他,他反而不好意思地缩了缩:“我身上太凉了。”是很凉,接触到贺凌肌肤的那一刻,贺凌几乎要被他冰得一个激灵。然而贺凌忍着寒意搂紧了他,却说:“不凉。”林与川已经给过他太多温暖了。两个人很亲密地挨在一起,氛围却不像平时那般旖旎。他们不仅心意相通,同时也是彼此最好的朋友,没有之一。林与川小声说:“霖哥已经让他们去调查取证了,公关稿也在写。只要找到证人,马上就可以发公关稿。”“嗯。”“还有队……张星宇的事情,他们也摸到幕后黑手了,是江钰的公司。所以霖哥怀疑,爆料你的那个人,也是他们公司找出来的,这两件事他们都筹谋很久了。”“……嗯。”“我刚刚去找我姐,问她借了集团最顶尖的法务团队,跟皓星的人一起处理这件事。还有江钰诈捐的那件事,我也请他们去核实了。”这回半天没等到贺凌的“嗯”,林与川纳闷道:“你怎么不说话了?”贺凌侧过身,用额头轻轻抵住他,声音很低,也很闷:“我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他还没有做好把不堪的过往揭开,摊在所有人面前供人点评的准备。林与川顿时觉得自己的心脏被揪成了一团。贺凌在他面前永远都是游刃有余,从容沉稳的样子,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贺凌做出这种含着示弱意味的动作。他恨那些人恨得咬紧了牙,安抚贺凌的语气却再平和不过:“你始终是受害者,大家都只会心疼你的。”想起贺凌那句不希望被同情,林与川又赶忙打补丁:“不是觉得你可怜才同情你,是觉得你特别强大,值得敬佩,值得喜欢。”贺凌轻笑了一声,林与川靠近他的那半边耳朵,都有了一点麻酥酥的感觉。“我值得喜欢?”林与川重重地点头,语气笃定:“当然了,只有瞎子才会不喜欢你。”“可是只有傻子才会爱我。”喜欢他的人有很多,可他从未得到过一份独一无二的爱。 第39章 “我怎么可能认不出你?”林与川摘下帽子和口罩,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特别亮,高兴道:“刚刚我大摇大摆从好几个记者旁边经过,他们都没一个人认出我,还得是你。”“你怎么来了?”林与川移开眼神,特别若无其事的模样:“就,闲着没事,随便溜达溜达呗。”哪个好人随便溜达着,能溜达到演唱会的后台来?贺凌没拆穿他,脸上有着掩不住的疲惫,眼里却满是了然的笑意:“我也想你了。”短短的五个字,顿时就让林与川绷不住了,刻意端起来的架子也马上扔到一边,直接扑上来给了他一个熊抱。“你别这么拼命,钱是赚不完的。就算你没赚到什么钱,我也……我也……”后面的话他实在是说不下去,好在贺凌对他想表达的意思心知肚明,就着这个姿势抱紧了他,应道:“好。”嘴上答应着好,但贺凌接下来的行程密度还是丝毫不减,直到除夕前一天才停下来喘了一口气。兄妹俩一起在家里做了一次大扫除,又买了点年货,就等着除夕吃一顿团圆饭了,反正也没有走亲访友的环节需要操心。除夕当天,贺凌在厨房里擀面皮调馅料,贺昕在旁边捏饺子,分工明确,效率奇高。听见电话响起来,两个人谁都懒得洗手去接,大眼瞪大眼对峙三秒,贺昕率先认输,放下饺子去拿手机。结果一看见是谁打来的视频通话,她立刻就开心地接起来:“与川哥哥!”有些日子没见了,林与川也很高兴:“小昕!”两个人叽里咕噜说了好一会儿话,他才想起来问:“你哥呢?”“在我对面呢!”贺凌在一旁凉凉地道:“你们两位大忙人还记得我呢?”贺昕把镜头转过去,林与川一看见镜头里系着围裙的贺凌,眼睛就亮了。他特别看贺凌戴围裙的样子,有一种让他描述不出来的感觉。再加上贺凌为了避免弄脏衣服,还把袖子撸得高高的,露出两截线条流畅的手臂,再配上青筋微微凸起的修长双手,别提有多性感了。贺凌只抬头瞥了他一眼,就低下头继续包饺子了。林与川也不觉得被冷落,边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这副居家的打扮,边哔哔叭叭地抱怨着姐姐飞机延误连除夕都赶不回来,自己在家过年有多无聊。贺凌哪能听不出他的潜台词,还没接茬,贺昕就插话提议道:“那你来跟我们一起过年吧?反正家里也只有我们两个,人多才热闹呢。”林与川没想到贺昕根本不用他多加暗示就能递过来台阶,立马喜上眉梢,决定今晚给她包个大红包,不过嘴上还是要装模作样道:“这不好吧?大过年的,我一外人过去,会不会太打扰你们啊?”这欲迎还拒的语气,差点让贺凌没绷住笑出来:“早点来还能帮忙干点活,要是等到我们忙完一整天,最后好不容易能开始吃晚饭的时候,那你也别来了。”这可不行!林与川登时就从沙发上弹了起来,连忙道:“我现在就出门,你们别太勤快了,记得给我留点活儿干。”视频通话也慌慌张张地断掉了,屏幕一暗下去,贺昕就无奈道:“哥,你又逗与川哥哥玩。”“谁让他好玩。”“那你也不能总这么逗他,给他的备注居然是小金毛,要不是我记得他的头像,刚刚差点没认出来。要是被他知道了,说不定会以为你在骂他是小狗呢。”“……咳。”贺凌轻咳一声,“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贺昕不服气道:“嘁。”林与川来得很快,还带了好几样东西上门,本来都做好了来当苦力的准备,谁知贺凌什么也没让他干。他想进厨房帮忙,贺凌还嫌他碍事儿把他赶了出去,让他陪贺昕一起玩。他一边坐在客厅跟贺昕打扑克牌,一边纳闷地往厨房张望:“不是说让我来干活儿吗?”贺昕趁机扔出两张二:“他就是想诈你早点来,这你都看不出来呀?饺子都包完了,接下来就等他做菜,咱们俩过去也是添乱,打牌打牌。”听她这么一说,林与川立马就高兴了:“打牌打牌……靠,你怎么就出完了!”“谁让你注意力不集中的,快快,红包拿来!”春晚都已经开播了,贺凌才把一桌子菜上齐,结果一扭头就看见林与川愁眉苦脸的:“输多了?”林与川一脸被掏空了的模样:“一局也没赢过。这就是学霸的威力吗?打牌也跟考试一样厉害?”贺凌忍着没笑出声:“她跟她干妈练的牌技,一般人都打不过她。”贺昕在一旁得意地扬了扬眉。干妈就是她小时候经常帮忙照顾她的那位邻居。因为孀居多年,总是在家闷着,那个时候也没有多少娱乐方式,她就喜欢上了摆弄扑克牌,琢磨出了不少独家牌技。后来贺昕长大了点,在贺凌的支持下就认了她当干妈,这些牌技也尽数都学了过来。林与川真心敬佩道:“厉害厉害。”趁着贺昕去洗手了,贺凌问他:“输了多少?我给你补回来。”“没多少,一局也就五块十块的,难道我还能赢她那点零花钱么。反正我身上这些现金都是为了给她发红包准备的,提前输给她了,那晚上的红包不就……你要怎么给我补啊?”“给你也包个大红包呗。”贺凌敷衍他道,“先别管了,洗手吃饭去。”林与川看出他的敷衍,不满地冲他做了个鬼脸。洗完手回来,围在桌边一起吃饭,旁边的电视里放着春晚,虽然稍显冷清,却也有了几分家的感觉。旁边坐着两位当红偶像,贺昕对娱乐圈的好奇也直线上升,指着电视上出现的明星问林与川:“这个人真有这么年轻吗?我记得他好像五十多岁了吧,是不是化妆化的啊?”林与川被问得一噎:“呃……可能平时保养得比较好吧。”“这个呢?真有大家说的那么矮吗,每次出席活动都要垫好几层增高垫?在电视里看起来好像还可以诶。”“……大概身材比例好,显高?”“还有这个……”眼见林与川又开始挠脸了,贺凌终于看不下去,大发善心替他解围道:“别为难你与川哥哥了,我们还是新人,哪有机会接触这些大腕儿。”林与川没忍住在桌子下面踢了他一下。“与川哥哥”这四个字被贺昕叫出来明明很正常,怎么一到贺凌嘴里,就立刻变了个味儿?吃完年夜饭,他们两个陪贺昕一起出去放了几支仙女棒,给小姑娘拍了几张照片,就当是已经放过烟花了。放完就上楼,贺昕给干妈打电话拜年,林与川也跟姐姐打电话报备,贺凌独自进了卧室,好半天才出来。电话挂断之后,贺昕也该睡了。贺凌和林与川一人给了她一个红包,一个比一个厚,听她喜气洋洋地说了好些拜年的吉祥话。跟她道过晚安,看着她进了卧室,林与川立马就转身伸手:“我的呢?”他今晚可一直记着呢,贺凌说要给他也包个大红包。贺凌挑眉道:“不拜年就想要红包?”林与川只好学着贺昕道:“新年快乐,恭喜发财,万事如意,红包拿来!”谁料贺凌还不满意,找茬道:“你连拜年的词都要学她的,怎么不学她嘴甜一点?”真是岂有此理!难道还想听他跟贺昕一样喊哥?想起当初他在贺凌的挠痒痒攻势下被迫喊了一声哥,结果在cp帖子里被调侃了几百层楼的窘迫,林与川眼睛一瞪,脖子一梗,转身就走:“这红包我不要了还不行吗?”进了卧室,他正要气呼呼地往床上一扑,想闹出点动静来让贺凌知道他的怒气,脚步却硬生生顿在了原地。双人床上,每一次留宿都总是归他的那一侧,端端正正地摆着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旁边还放着一个红包。“新年快乐。”贺凌跟了上来,在他身后道。林与川紧张得吞了下口水:……是什么?给我的?”“你的新年礼物,还有拜年红包。打开看看?”林与川手脚僵硬地慢慢挪了过去,内心却在疯狂呐喊。这盒子怎么看起来那么像戒指盒啊?贺凌不会是要跳过恋爱环节,直接跟他求婚吧?天啊!把盒子抓在手里,他还是不太敢打开,抬头望向贺凌。贺凌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林与川又做了一会儿心理准备,才一咬牙,直接打开了盒子。……亮晶晶的,但不是戒指。里面躺着一枚闪亮的男式耳钉,上面镶了钻石,造型很有设计感,跟他现在的发色也很相配。林与川压下心底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扬起了嘴角:“谢谢,我很喜欢这份新年礼物。”其实他并非在意这里面到底是戒指还是耳钉,又或者只是一个易拉罐拉环。他在意的是,这只是一份新年礼物。他还以为,他终于等到“那一天”的到来了。然而贺凌似乎并没看出他的心思,还很没眼色地问道:“红包就不用谢谢了吗?”林与川心情复杂地抓起红包,正要不情不愿地道谢,却又突然愣住了。手里的红包薄薄的,并不是一大摞人民币该有的厚度。林与川伸手摩挲了一下,却只摸到两个硬度也绝不是纸币的东西。他眼睛一亮,飞快地拆开红包,而后从中抽出了……两把钥匙。林与川怔怔地看着这两把钥匙。虽然早在心里隐隐约约有了猜测,但直到这一刻,他才终于敢确定,这段时间贺凌拼命地工作,全都是为了他。贺凌在他身后坐下来,伸手揽住他,说:“一房一车,其实还没够到我对‘那一天’的要求。”他想给林与川最好的,起码不低于现在水准的生活,只有房子和车当然是不够的。林与川有些不安地扭过头:“其实不用……”其实根本不用这些的,无论怎样,他都愿意。如果不是怕伤害到贺凌的自尊心,他甚至都没办法耐心等待着到这一天的到来。“但是我等不下去了。” 第41章 这东西怎么还在这里?有一段时间没见了,贺凌还以为它已经脱离这个位面了。775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满脑子都只有自己的业绩:【位面主角就是靠自己的作曲能力达到事业巅峰的,如果他能完成主系统既定目标,那我也算是完成任务了!】什么炮灰渣攻,什么逆袭剧本,最终的目标不都是为了位面主角的登顶吗?只要主角能达成这个目标,它就可以安心离去了。贺凌听森*晚*整*理懂了它的意思,对林与川道:“我陪你一起进去,让文老听听?”林与川一抬手,贺凌就知道他要干什么,一把按住了他的手:“别挠脸了,没什么可紧张的,文老又不是不认识你。”“以前录歌的时候,他骂得最多的就是我……”林与川苦着脸道。“那这不更是一个让他对你改观的好机会?”“要是他觉得我写得太差,对我的印象从一般差变成了特别差呢?”贺凌想也不想就道:“不可能。”既然最重视业绩的775都这么强烈地要求了,说明它对位面主角的这项天赋还是很有把握的。林与川眨眨眼,感动得不行:“你对我这么有信心啊?”贺凌摸了摸鼻子,脸上的神情却没有露出半点破绽:“我不对你有信心,还能对谁有信心?”林与川正要再说点什么,身后的门却突然被人拉开了。门后的文老面无表情道:“到底写的什么歌,还让不让我听了?”第33章 贺凌跟林与川一回到录音棚, 队友们就纷纷围了上来:“你们怎么消失了这么久?”“你们俩居然是一起出去的?我还以为队长是一个人去的呢。”“这表情……怎么了,我们的专辑录不成啦?”不是他们想乌鸦嘴,实在是这两个人脸上的表情太凝重了, 由不得他们不多想。气氛僵持了好一会儿, 就在大家心里一紧,已经开始做最坏的心理准备时, 贺凌绷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 揽着林与川的肩膀往大家面前一推:“感谢咱们组合的创作担当,友情提供了两首歌。”“哇!川哥牛逼!”“真的假的!文老那么高的要求, 与川随随便便就达到了?”“不愧是我们re的创作担当,一出手就秒杀那么多知名作曲人!”“咳咳,这话可别在外人面前说, 小心我们被乐坛大佬们联手封杀了。”林与川在组合里一向跟众人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哪里经历过这种众星捧月的阵仗, 此刻被吹捧得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扭头冲贺凌投去了求救的视线。谁知贺凌不仅见死不救, 竟然还当场加入了战局:“那我们可得好好录这两首歌, 让咱们的创作担当多赚点版权费。”大家一起高兴地应道:“好!”林与川本来还有点不好意思,但是看着队友们摩拳擦掌, 情绪高昂的模样, 也不由得被他们的情绪深深地感染,露出了一个毫不掩饰得意的笑容来。不知不觉间, 他已经越来越能融入进这个集体当中了。次月, 当红男团re的第二张专辑正式发布。前所未有的创新性概念,还有旋律上头却又不落窠臼的曲调, 让整个乐坛都为之眼前一亮。跟专业乐评人的关注点不同,re粉丝这次最先关注到的却是, 这张专辑里竟然有两首歌都是由林与川独立作词作曲的。虽然不是主打歌,歌词水平也还稍显稚嫩,乐曲节奏和旋律却都难掩灵气。凭借这项在男团界极为稀缺的天赋,日后他在乐坛发展的上限简直令人难以估量。林与川的唯粉们更是扬眉吐气,现在谁还敢嘴林与川一无是处,说他各项才艺都不突出,只能靠脸和后台挤进re,空顶着一个创作担当的名头却拿不出原创作品?来来来,re最新专辑两首原创单曲,诚邀您品鉴!在各方的共同努力下,re的新专强势包揽了各大平台音乐榜单前三名,主打歌更是连续数月稳居第一名。期间有多名颇具人气的歌手和演员跨界发布新歌,都没能撼动re的位置半分。无论是霸榜时长、专辑销量还是大众知名度,他们都远远甩开了其他偶像组合一大截,成为了男团历史上现象级的存在。这一次,无需媒体宣传,也无需业内人士定论,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re已经从一线男团的行列冲了出来,升级成为名副其实的第一男团。仲夏,re的全国巡演正式开始。作为组合的主舞兼队长,贺凌无疑是演唱会上最惹眼也最重要的核心人物。所以无可避免的,他的压力也比旁人都更大一些,接连几场演唱会连轴转地开下来,人都有点消瘦了。最后一场演唱会终于结束,贺凌连组合的庆功宴都没参加,径直回酒店倒头睡了一觉。再睁眼时,房间里静悄悄的,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只有一小束微弱的光在旁边亮着。林与川坐在另一张床上,抱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脸上还挂着兴奋又难以言说的笑容。张星宇走后,他们组合每次出来活动在酒店订房,就一直是开双床房,两个人睡一间,据说是宋霖为了培养他们队友之间的感情和默契才提出来的。得亏酒店没有大通铺这个选项,不然贺凌甚至怀疑宋霖会毫不犹豫地替他们选择这个。他刚睡醒的嗓子还有点哑,问道:“怎么不开灯?别摸黑把眼睛看坏了。”“你醒了?”林与川按亮床头灯,下了床,连拖鞋都没穿好,扭头就身手敏捷地跳上了他的床,“我怕开灯影响你睡觉。”贺凌熟练地伸手揽住他的肩膀,把人圈进怀里,眼睛却又闭上了,一副只想跟床天长地久的模样:“几点了?”“下午四点。你饿吗?起床去吃饭,还是再睡一会儿?”居然一觉就从凌晨直接睡到了下午四点。贺凌闭着眼道:“让我再眯一下,不想睁眼。”其实已经没那么困了,但是长期高强度连轴转之后突然松懈下来,疲累的感觉反而比忙碌时更甚。林与川摸了摸他愈发瘦削的脸,语气里是掩不住的心疼:“这段时间多吃点好的,好好歇一歇吧。”贺凌懒洋洋地用脸蹭了蹭他的掌心,声音也懒懒的:“嫌弃我变丑了?”林与川想也不想就反驳道:“说什么呢,怎么可能!”说完,他还用色眯眯的眼神在贺凌脸上扫视了一圈。其实是变得更帅了。本就棱角分明的五官愈发立体起来,配上贺凌本人那股子锋利的力量感,再加上疲累过后终于松懈下来的一点点颓废,简直不能更迷人了。不管别人怎么想,反正林与川是被他迷得五迷三道的。但这是用贺凌的心力和健康换来的,林与川宁可他不要这么帅,也希望他能更健康一点,轻松一点。贺凌侧过脸,把他的手压在了下面,说:“这个队长让给你当吧。每场演唱会都要编新舞就够我累的了,还要让我跟流程,全程跟工作人员对接,咱们公司可真会压榨艺人。”“啊?我不太行吧。”林与川犹豫道:“我可没你那么高情商。谁有个不舒服,谁有点小想法,谁在说暗话,我既听不出来也看不出来,更别提像你那样把他们管得服服帖帖了。”“要不你让给许谌?我觉得在这方面,他是这几个人里最有你风范的。”贺凌轻笑一声,一只手探了下去:“你哪儿不太行了?这不是挺行的?”林与川红着脸往后一缩,谁料他还不依不饶地继续作怪,这也就罢了,居然还明知故问道:“刚刚又偷偷看cp粉画的同人图了?这么精神。”正式确定恋爱关系之后,他们一直忙着工作,始终没有进行最后一步。当然不是没渴望没冲动,而是因为两个人都不想在繁忙工作的间隙,匆匆忙忙马马虎虎就把第一次给交代了。但是正处于血气方刚的年纪,还是心意相通的两个男人,一个比一个地馋对方身子,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干?所以到现在为止,该干的不该干的,他们都干得差不多了。既然气氛都到这儿了,再拿乔一直往后躲也有点不礼貌了。林与川也不扭捏,脸颊通红地伸出手,探到了被子底下。室内的温度一点点升高,呼吸和喘.息声也紧密地交织在一起。贺凌将手掌轻轻按在林与川的后颈,不需要他多说半个字,林与川就心领神会地挪了下去。虽然钻进去之前还有点不情愿地瞪了他一眼。不知过了多久,林与川终于从被子里钻出来,鼓着嘴巴去了卫生间。贺凌不紧不慢地起身洗漱,脸上是说不出的餍足。各自收拾好了才一起出门觅食,巡演期间被于青明令禁止的各种高热量美食,他们一样没落地买了一遍,吃不完就打包回酒店当夜宵。许久没这样悠闲地休息过了,慢慢溜达着回到酒店之后,两个人都发出了不想上班的叹息。晚上,贺凌靠在床头看粉丝发来的私信,林与川倚在他身上打游戏。结果游戏打到一半,林与川突然想起了什么:“所以你跟青哥说你不想当队长了么?不过跟他说也没用,他百分百还得去请示霖哥,要不你直接跟霖哥说吧。”贺凌放下手机,看着他无奈道:“我就是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林与川猛地坐直了身子,怒道:“你又诈我!”怎么谈恋爱之前要挨骗,从队友升级成男朋友之后还是要被他忽悠?“试探一下你有没有篡位夺权当队长的打算。目前看来,除了有扶持许谌当队长的小心思以外,还算比较忠诚。”林与川泄愤似的地扑到他身上,咋咋呼呼好一顿闹腾,又被他轻轻松松就单方面压制了下来。折腾累了,林与川安静下来,神情认真道:“不过我说真的,你太累了,要是真不想当了,那不当了也没什么所谓。”“对我来说是没什么所谓。但这是大家投票投出来的,我撂挑子不干,那不是辜负大家的信任么?”“再说,已经换过一次队长了,要是再换一次,粉丝该多担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也想单飞了。”林与川还想再说什么,贺凌却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语气是罕见的柔和:“我很高兴能有今天。比起我收获的这些,那点辛苦根本不值一提。”其实,在re开始巡演之前,他早就已经多次登上过演唱会的舞台了。然而作为伴舞也好,作为助演嘉宾也好,无论演出报酬有多丰厚,无论表演反响有多热烈,台下的观众都并非为他而来。组合的第一场演唱会,轮到他的solo舞台,升降台带着他缓缓升到台上时,那些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欢呼和尖叫声几乎瞬间将他吞没。他怔愣了好几秒才敢确认,今天他不是任何人的衬托,他终于成了自己人生的主角。 第43章 说得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很想似的!真丝浴袍悄然滑落,孤零零地躺在地板上,却没有人理会它的存在。林与川仰躺在床上,呼吸已然急促到了极点,眼神也陷入了迷.乱之中:“你他妈的……别折磨我了……啊!”贺凌按着他全身上下最脆弱的部位,然而神情镇定,语气从容,只看这张脸的话,根本看不出他正在做着什么过分的事情:“说脏话是要挨罚的,忘了么?”他是这般冷静,高高在上宛若神祇,却让林与川愈发地目眩神迷。林与川的眼眸已经泛起了潮气,可在这样的情境下,贺凌口中的“罚”却让他生不起半分反抗的心思,只让他愈发难耐地夹住了贺凌的手,被欲.望驱使着服软道:“……我错了,来罚我吧。”只要是眼前的这个人,只要是贺凌,无论给他的是什么,他都心甘情愿地照单全收。他的示弱似乎让贺凌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于是后者又俯下身来,温柔地吻上了他的唇。“别这么紧张,放轻松。”“我没紧张……我这是……太高兴了。”“我也很高兴。”贺凌亲了亲他的额头。……翌日,贺凌醒过来之后,就看见林与川侧躺在他身边,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他。贺凌眨了眨眼睛,几乎以为昨晚只是他幻想出来的绮丽梦境,但是那种温暖的感觉实在太过真实而深刻。看见他睁开眼,林与川立刻喜滋滋道:“你醒啦?”“嗯。你干嘛呢?”林与川理直气壮道:“又累又疼,不想起床。”虽然身上又累又疼,但是不耽误他整个人看起来神清气爽,好像捡了什么天大的便宜一样。贺凌一顿,问:“很疼吗?”林与川想说“疼”,又怕贺凌以后怕他疼就收着了。可要说“不疼”吧,又怕不能让贺凌心疼。最后他扯着被子挡住了一半脸,忍着羞涩说:“我喜欢你让我疼。”第35章 自从两个人合力打开了通往新世界的大门, 就很是食髓知味,有空没空都能找到机会搞一发。好在他们都还年轻,正是身强力壮的时候, 不然都不知道身体还能不能吃得消。身体上的契合让他们更加认定了对方就是自己命中注定的灵魂伴侣, 不过林与川表示这只是锦上添花,就算贺凌有一天不行了, 他也不可能想跟除贺凌以外的任何人做这种事儿。话音刚落, 贺凌就把他摁在墙上,身体力行地证明了自己到底行还是不行。他们俩都不是特别喜欢在床上, 除了第一次之外,后面每次都在解锁一些奇奇怪怪的位置。据林与川推测,贺凌之所以格外喜欢在墙边和衣帽间的镜子前, 是因为很容易就能联想到当初他们那贴满了镜子的练习室墙面。至于为什么会得出这个推测结果……当然是因为, 他自己就是这样联想的。结束之后, 林与川的两条腿都直打哆嗦, 义愤填膺地声称自己要回姐姐家, 绝对不要在这个银灰至极的房子里继续待下去了。结果贺凌转身就把他的行李箱拎了出来, 还特别乐于助人地问:“需要帮你收拾么?”林与川登时就傻了眼,一把抱住贺凌的腰控诉道:“你怎么这么渣男啊!下了床……离了墙就翻脸不认人了!”贺凌拿捏他简直就跟玩儿似的, 比管着贺昕不让她熬夜还容易:“我这不是遵从你的意愿么?”林与川气愤地开始骂骂咧咧, 结果又被贺凌以“说脏话就得挨罚”的名义,摁到镜子前面收拾了一顿。最后他也不记得要骂人了, 脑子里只剩下两句话, 来来回回地循环播放。一句是真爽啊,另一句是, 他对象可太牛逼了吧。行李箱特别懂事地轱辘到了门外,至于它到底是自己滚远的, 还是被主人乱踢的腿蹬跑的,那就只能去问两位当事人了。半晌之后,他们一起去浴室洗澡,结果还没彻底洗干净,就莫名其妙把彼此身上弄得更脏了。于是两个人只能勉为其难地又解锁了一个新地点。可惜这种没羞没臊的快乐日子没能过上多久,公司在巡演之后特地给他们留出的休整假期就结束了。新专和巡演都取得了远超公司预期的成绩,在他们休假的这段时间,各种节目邀约和商务邀请已经堆满了宋霖和于青的办公桌面。宋霖先给他们打了个预防针:“公司是很想让你们尽量以组合形式,全员出现在大众面前的。但是这些通告呢,大多数是只针对你们个人发出的邀请。”“所以这段时间,在不影响团队活动的前提下,你们就要开始以个人活动为主进行发展了。”众人其实都没有特别意外的感觉。毕竟在新专那次爆炸性走红之后,他们的出场费就一路上涨,越来越高。从前能直接把他们打包一起签下来的商务或是节目,如果没有提高预算,那现在就只能请得起他们其中一两个了。而对于他们来说,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组合形式把他们捆绑得再紧密,他们也依然是独立的个体,各有各的长项,也各有自己想要深耕的领域。如果他们能在各自擅长的领域取得成就,那一旦组合发生变故,又或者摸到了男团偶像这一行的年龄上限,他们也不会慌不择路,直接flop成十八线。宋霖本来还有点担心他们会因为这个消息而人心涣散,但见他们都一脸淡定,他又纳闷了起来:“你们不会早就盼着这一天的到来了吧?”难道这个团里最有团魂的,反而是他这个外人吗!众人纷纷表忠心:“怎么会呢,我们最爱re了。”“但这又不是让我们解散嘛,只要会有团活就行了。”“没错,个资也不是第一天接了,这不是很正常么。”“霖哥你放心,就算我成了综艺天王,也永远都是re的一员!”捂着胸口给他们开完会,目送他森*晚*整*理们勾肩搭背出了办公室之后,宋霖马上就把手放下来,扭头对于青道:“这群混小子,虽然看起来没什么团魂,但其实还是很念旧情的嘛,也算我没看错他们。”于青没接话,只咳了两声。宋霖:“你怎么不说话?难道是被我敏锐的识人眼光深深折服了?”于青:“……”一只手突然搭上了宋霖的肩膀。他吓得一个激灵,猛地一回头,却对上了林与川笑眯眯的脸。“没想到霖哥你每天嫌弃我们这嫌弃我们那的,背地里对我们的评价居然这么高啊?”宋霖扶着额头,长呼了一口气:“你吓我一跳!鬼鬼祟祟的想干嘛?”林与川理直气壮道:“当然是有事跟你说了。”“有什么话不能刚刚当面说,还要偷偷摸回来吓我这一下?”林与川更加理直气壮了:“难道我自己想发单曲,不应该单独跟你和青哥说吗?”“当然不应……什么?单曲?”宋霖猛地坐直了身子,眼睛一亮:“你又写歌了?”林与川嘚瑟道:“随便写写。”“那还等什么?还不快去找文老听听,替你把把关?”一小时后,文老听完林与川带来的demo,抬眼看向他,意有所指道,“写这首歌的时候,心境起伏挺大的吧?”都已经认识这么长时间了,林与川对上文老,还是有点像小学生对上老师似的,挤出了一个略显紧张的笑容来。心境起伏能不大么,从认识贺凌的那一天开始,一直跟贺凌正式在一起之前,他每天的心情都跟坐过山车似的。贺凌随随便便说点什么,做点什么,都能轻而易举地在他脑子里引发一场大海啸。听完这一首歌,只需要短短的三分钟,可写完这一首歌,他却用了一年多的时间。林与川的首支原创个人单曲正式发布的时候,贺凌正在录制一档舞蹈综艺。录制间隙中场休息,他刚拿出手机,就看见宋霖在大群里艾特全体成员,让大家帮忙转发宣传林与川的新歌。而真正的当事人却安静如鸡,跟贺凌的私聊对话框里,最新一条消息还停留在中午分享的午餐照片,一丝要发新歌的风声都没有透露。贺凌知道他预计在这周发歌,但不知道具体的日期,更没听过他写的歌。复工之后他忙着天南海北地跑通告,林与川则是一个劲儿泡在录音棚里。哪怕他们同时都在本地工作,晚上偶尔能在床上相遇,也总有一方是已经睡着了的。早上一睁眼,身边的人就又已经消失了。每天只能靠手机交流,还跟发邮件似的,一条消息都要隔好几个小时才能收到回复。怪不得娱乐圈那些情侣分手的时候,大部分都说是因为行程忙碌,聚少离多。虽然这体面却敷衍的理由在外人眼里怪虚伪的,但真正身处其中的人,或多或少都能感受到这份无奈。好在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毕竟马上就又有团活了,他们很快就能继续从早到晚都待在一起。想到这里,贺凌心里舒坦了点,这才点进了宋霖分享的链接,去听林与川的新歌。然而点进去之后,还没按下播放键,贺凌就愣住了。这首歌的名字居然叫:《编号0423》。mv的主角是一个出厂编号为0423的人工智能机器人,在平平无奇的某一天,突然就觉醒了自我意识,第一次开始思考周遭的一切。然后他很轻易地发现,他跟周围所有的人类都大不相同,而跟他很相似的同类,又完全无法跟他进行系统设置以外的交流。他迷茫,他怅惘,他烦躁,他深恨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是如此地格格不入。开头的歌词就是这样一种压抑的感觉,不过因为曲调轻快,mv的情节设置也相对无厘头,所以反而起到了引人入胜的喜剧效果。0423的反常终于引起了人类的注意,他们认为这个机器人出了故障,所以不顾0423的反抗和挣扎,强制把他返厂维修。他被装进了黑黢黢的集装箱,跟一堆冷冰冰的零件一起被运往工厂,连续多日都没有见到任何光亮。歌词从这段开始彻底陷入低沉,有几句甚至措辞混乱,逻辑颠倒,令人忍不住开始担心创作者的精神状态。而在mv里,0423的心理状态确实正面临着极大的挑战。 第45章 林与川本来还一脸泄气的模样,结果听着听着,脸却又慢慢涨红了起来:“……”明明有那么多词可以形容,干嘛偏偏要用这三个字!颁奖仪式正式开始之后,不出所有人的意料,凡是和团体相关的奖项,基本都被re一手包揽了,而靠人气评选的个人奖项,又被re的贺凌拿走了好几个。贺凌来来回回地上台领奖,领得都有点累了。但他没有露出丝毫的疲态,每一次上台都是以最积极、最端正的姿态,一一诚挚地谢过所有人。其实他周围的艺人们一次次起身道贺,握手拥抱,也都有些累了。只有林与川,每次都不要钱似的拼命鼓掌,把手心都拍红了,眉开眼笑的样子看起来比自己获奖还要高兴。他从来不觉得自己人气比贺凌低有什么不对,只觉得喜欢贺凌的人可都真有眼光,跟他一样。最佳团体奖和最佳专辑奖都已经被re收入囊中,团体新人奖也被他们公司的师妹团领走,剩下还未颁布的奖项里,有含金量的已经不多了。接下来颁布的是最佳原创歌手奖,林与川十分期待地竖起了耳朵。他的那首原创单曲成绩非常好,他自己也很满意,按理说拿下这个奖应该不成问题。然而提名选项里虽然有他,最后这个奖却被颁给了一个小众歌手。贺凌鼓掌的时候用胳膊肘隐蔽地撞了他一下,边目视前方,边提醒道:“注意一点表情。”林与川这才挤出了一个微笑来。好吧,他拿不到奖也没什么,反正他们两个是一家的,谁拿都一样。贺凌都已经拿了那么多了,那他就让让别人吧!想到这儿,他心里好受了点,不过对后续的颁奖情况已经失去了兴趣,开始跟贺凌悄咪咪地聊天开小差:“过几天去南方录跨年晚会,录完我们顺便在那边玩两天吧?”贺凌应道:“行。”“还有……我姐说最近想跟你正式见一面,带上小昕一起,今年过年咱们两家就可以一起过了。”贺凌一愣:“她什么时候说的?”林与川想了想:“上个月?你去大西北那个剧组客串的时候,我怕让你分心,就没马上跟你说。”贺凌:“……行。”这心也真够大的,隔了这么久才告诉他。“下周我再去提两台新车吧?咱们俩一人一辆,你想要什么颜色?”“低调点的,不容易被狗仔认出来的。”“当明星就是这点不好,以前我最爱的那几辆超跑,现在都不敢开出来了。”“对了,我——”林与川话还没说完,却突然听到,似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周围的艺人们纷纷微笑着看向他,主持人见他一副不在状态的模样,笑吟吟地重复道:“让我们恭喜——年度最佳歌手,林与川!”最佳歌手,每年音乐盛典最具含金量的大奖,没有之一。林与川张开了嘴巴,不可置信地愣在了原地。贺凌率先站起身来,张开双手,作出了一个等他拥抱的姿态来。林与川一脸茫然地撞进他的怀里,听见他轻声在自己耳边道:“别愣着了,最佳歌手。”一一跟队友们拥抱过后,林与川站到了台上,听颁奖嘉宾说着什么音乐鬼才,灵魂歌手,心想,这说的真是他吗?握住话筒之后,他的大脑还是一片空白。好在皓星对艺人的培训足够到位,所以他脑子里有很多版获奖感言可以拿出来用。在流畅但机械地发表完获奖感言之后,林与川的视线定在了嘉宾席上,犹豫片刻,又擅作主张加上了一句:“我还要……特别感谢我的队友,贺凌。”“如果没有他,我写出来的歌就不会被赋予灵魂。”如果没有他,编号为0423的机器人就永远不会觉醒自我,更永远不会懂得爱情。台下掌声雷动,不知是道贺居多,还是起哄居多。但有一点共识已经无可争议:又一颗新星冉冉升起,日后在乐坛的发展无可估量。【嘀,主系统提示——恭喜775号渣攻系统!经主系统检测,本位面任务已完成,请在一小时之内开启脱离程序。】欢声笑语之中,775飞了出来,缓缓落到贺凌面前:【宿主,我要走啦。】贺凌把目光从林与川身上收回来,微微露出一点意外的神情:“现在?”有很多次他都以为775已经走了,但是它一直还在。选在这个时候离开,难道有什么特别的原因?775转了个圈圈,语气轻松道:【位面主角已经打通了事业线,人生从此不会再有大的波折,所以我的任务已经完成啦。】贺凌若有所思道:“那你是要去找下一个宿主完成任务?”【是的呀。】“祝你一路顺风。不过……”看在这东西陪了他这么久的份上,贺凌给了它一个善意的提醒:“如果你还是要骗人去害主角,借此来激发主角斗志的话,那就不要告诉他主角的秘密了。”只要得罪过主角,就会莫名其妙倒大霉什么的……但凡不是个傻子,都该想到,害了主角之后,自己也绝对落不下什么好下场。也不知道775先前那七个宿主到底是怎么信了它的,可能真是误打误撞,一连被它遇见了七个傻子吧。775懂了:【我知道了!绑定下一位宿主之后,我绝对不会告诉他主角是谁的!】贺凌:“我不是这个意——”【宿主你也是呀,既然选择了做一个好人,那就千万要守好现在的立场,不然你以后还是可能会遭遇不好的事情。】能被它选中的人类,无论表面如何,内心都有很多很多阴暗负面的情绪。这些情绪就像堆在一起的木头,只需要一点点火星,就能瞬间燃起熊熊烈火,让一个人的灵魂疯狂地灼烧起来。正是因为这个,775在引导他们去做坏事的时候,才不会感到愧疚。即使没有它的出现,人生中任何一点诱惑也都足以成为那点火星,令他们主动走向既定的悲剧命运。贺凌微笑道:“我会的。”怎么能这样笃定呢?775想。明明人生中会出现那么多诱惑呢。然而,看着一下了台就直直冲宿主扑了过来的位面主角,它又懵懵懂懂地悟到了什么。火星可以轻易地点燃木头,可很多很多的爱,也可以成为湿润的苔藓,将疯狂的灵魂层层裹住,让它不再会燃爆。绕着两个抱在一起的恋人转了一圈,775轻声道:【再见啦,祝你们一直幸福哦。】第37章 【刚从re出道八周年演唱会现场回来, 心里空落落的,想找同担聊聊,有人跟我有一样的感觉吗?】-非粉, 好奇一下。为什么会感觉空落落的?是现场不够嗨, 还是舞台不够好?【都不是,他们的舞台质量和现场氛围从来都没得说。但是他们登台之前放了一个vcr, 是他们一到七周年演唱会的片段合集, 看着看着我才突然意识到,原来距离他们出道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我懂你想表达什么, 团里最小的应嘉礼都已经二十七了,我也偶尔会想,re的舞台真是看一次就少一次了。-vcr刚开始播放, 我的眼泪就直接掉下来了。第一次追他们的现场, 我大学还没毕业, 现在居然连孩子都有了。大家都在往前走, 也不知道哪天会突然说再见。-从出道第一年就开始追的老粉来了。惆怅肯定是有的, 毕竟近几年他们的团活越来越少, 而且也快到男团该养老的年纪了,不知道他们还能在舞台上跳多久。不过说再见这事儿真没必要担心, 他们几个的感情是肉眼可见的稳定。专注个人发展这么多年了, 但每次一有团活还是会全员到齐,到现在也没有出现张星宇2.0, 还刚刚跟皓星续约, 几年之内肯定是不会解散的。-只有我看见vcr的第一反应是想笑吗……那时候的妆造和舞美,现在来看都已经过时了, 真是全靠脸撑着才没有显得特别搞笑啊哈哈哈。-我也觉得,尤其是应嘉礼, 当年还没完全长开,一张娃娃脸青涩得要命,结果偏要学队长打扮得成熟酷炫。不当场笑出声,已经是我对老幺最后的怜爱了!-贺凌身上那种劲儿劲儿的感觉,还真不是谁都能模仿得来的。这么多年,多少新人想复制他的路子,结果全都是东施效颦。-这还用说吗?贺凌早就已经是公认的男团舞担天花板了。同样的动作,同样的幅度,他跳出来就是跟别人不一样,特野,特性感。-其实有一句话我想说很久了,但一直没敢说过。你们真没觉得,林与川这几年的气质,跟贺凌越来越像了吗?我翻他们照片的时候,好几次都差点认错。-虽然是有点这种感觉,但是也不至于认错吧?他们俩发型发色都不一样,更何况还有体型差和身高差,站在一块儿很容易区分,最多是有点夫夫相罢了。-夫夫相哈哈哈,好古老的词汇。不过楼上的姐妹,你是会嗑的。-回楼上,其实我嗑的是队内另一对,不过凌川这种随随便便路过都能被塞进嘴里的豪华皇家饭,嗑到简直就跟呼吸一样简单。-我承认当年怀疑他们刻意营业所以不愿意嗑的我有点装了,我cp的含糖量,一年都比不上他们俩一天之内撒的多。-纯路人误入,想听听到底有多少糖。-那可多啦,糖山糖海,全看你喜欢什么样的嗑法。眼神糖,表白糖,肢体接触糖,这些在我们家都是根本没人捡的边角料。平时共享衣柜是基操,出道不到半年贺凌就给林与川买了台跑车,结果直到现在还买不起房,只能合租住一起。你品,你细品。-什么什么?林与川家里不是特有钱吗,据说还是哪里的首富?就算传闻是假的,那re红了这么多年,也早就赚得盆满钵满了吧?怎么可能买不起房还只能合租呢?-哈哈哈,圈外人都看出不对来了。这事儿还是直播的时候队友无意间说漏嘴的,结果两位当事人紧急找补,随口扯了个这么离谱的理由出来。但凡换成录播可以剪辑的节目,我们至今都不会知道他们两个居然住在一起。-然后那之后林与川也频频“说漏嘴”,假装不小心地爆了好几个队友的料出来是吧?-这事我记得,当时营销号还说这是他们队内关系不和的铁证,笑得我满地找头,谁家的关系不和是爆料队友去吃汉堡自带香菜往里夹啊哈哈哈哈哈!-都怪张星宇,这么多年了,re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各路媒体营销号都要紧盯着,说他们关系不和要解散。-说起张星宇,他现在还是在靠直播吃饭吗?我好久没在直播平台刷到过他了。-每天都播着呢,不过流量越来越差了,直播间观众只剩几十个人,平台也不愿意浪费推荐位的流量了吧。-当初退团的时候多嫌弃多痛恨re,结果现在还要打着re前成员的旗号在网上捞钱,我笑了。-我是真不明白他当初怎么想的,在这么一个从各个角度来看都显然会前途无量的组合当队长,他到底有什么不满足的?就算再不红,哪怕队友吃肉他喝汤,这汤也比外面的森*晚*整*理汤更浓更香吧?-估计是因为当年朗盛给他画的饼太大了,而且他糊了太久,又每天都看着高人气的队友跟自己作对比,心理扭曲了吧。-当年江钰风头正盛的时候,朗盛确实家大业大,无论给张星宇画的饼有多夸张,他应该都会信以为真的。 第47章 集团太大,要是算上那些子集团分公司的什么张总王总李总,那可遍地都是总。哪怕是跟董事长沾亲带故的明总,一只手也数不过来呢。linda作为总部公关团队的一把手,可以直接对接董事长,一向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更别提这样恭恭敬敬跟在人家身后了。小助理才刚毕业,心思简单干活卖力,不像那些成了精的老油条,所以linda也偏爱她一些,难得指点道:“董事长一手培养起来的,还没毕业就被董事长带在身边实习,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嫡系。”“我来公司快一个月了,好像从来没见过他呢。”“一毕业就去下面的管理层历练了,从金融到房产,从制药到能源,重要的业务被他轮番管了个遍。很明显,这是被当作接班人培养的。”“啊?那么多明总排着队呢,会让一个外姓人接班吗?”“董事长醒来之后第一个要见的人,还不能说明问题?”“什么!董事长终于醒啦?”董事长确实醒了。明氏财团旗下一所私立医院顶层的单人病房里,明玉成仰躺在病床上,手上还扎着针,面露疲态,眼皮微阖。他病床旁边站着一个俊美的男人,有条不紊地汇报着他出事以后明氏的情形。直到宁奚讲完,他才睁开眼睛,嗤道:“他们这是已经拿我当死人看了。”目光中哪有疲态,满是精明。李助理眼皮一跳,深感这个话题太过危险,然而宁奚却面不改色道:“您吉人自有天相,不论旁人怎么算计,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明玉成缓缓转过头,看向他的眼神颇具试探:“你觉得,这场车祸是有人算计我?”宁奚被他这样审视,也没慌:“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事后的算计也是算计。”“事后的算计也是算计……”明玉成重复了一遍,摇头苦笑道:“一群姓明的,为了利益跟血脉亲人打红了眼,却连探望我都没空来一次。到头来,居然是身在邻市的你最先赶来。是啊,也只有你,敢在我面前说一句真话。”他身旁的李助理眨了眨眼睛。其实不是宁奚最先赶来,而是董事长醒来后,他打电话第一个通知的就是宁奚。这位宁总平时最得董事长欢心,事办得漂亮,话说得也漂亮,让他先来准没错。要是换成那些姓明的先来,让董事长刚醒,就看见便宜亲戚们为了财产股份在自己病床前打得不可开交,那还不得把董事长再气回icu去?似乎是为了印证他的心理活动,下一秒,病房的门就猛地被人推开了。也不顾会不会打扰到里面的病人休息,刚一进门,这位姓明的董事长侄子就带着哭腔道:“大伯——大伯您可终于醒了!”他一下子扑到病床前,紧紧攥住明玉成还在输液的手:“大伯,您不知道,您没醒过来的这几天,我天天求神拜佛,连口肉都不敢吃,就怕菩萨嫌我拜得不够诚心。您醒过来,可真是太好了!”明玉成抽出手来,眼皮都没抬一下:“是吗?可我怎么听说,你在公司呼风唤雨,好不威风,比龙王还要厉害三分呢?”他侄子一愣,连忙表忠心道:“怎么会呢大伯!我是看公司没有您坐镇,乱得不成样子,生怕这些人乱来,毁了大伯的心血,这才……这才把手伸长了点,替您管了管。可我绝对没有别的心思!”见明玉成无动于衷,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调转枪头,对准了始终在一旁安静站着的宁奚:“是宁奚在您面前说什么了,是不是?大伯,我才是你亲侄子啊!你怎么宁愿信一个外人,也不信自家的人呢?”明玉成冷哼一声,态度却显而易见是护着宁奚的:“你不用揣度别人,宁奚没有在我面前说你半个不字儿。”“那,那这些话,又是谁在您面前嚼舌根呢?我可是您的亲侄子……”明玉成听他翻来覆去的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只知道拿那点淡得可怜的血缘说事,心里愈发烦躁。如果不是这些子侄后辈们实在扶不起来,他又怎么会舍得把家业交给一个外人打理?而更令他烦躁的是,接下来这小半天,这番场面一次又一次地在他病房里上演。这些人里面,找不出一个真心关怀他的也就算了,就连想找一个看起来没那么蠢的都难。平时明明都装得人模人样的,结果还没到分家产的时候呢,就被利益冲昏了头脑,连演都演不好了。直到明玉成态度强硬地把他们全都赶了出去,这些狗皮膏药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病房。他们刚走,明玉成就捂着胸口急促地喘息起来。宁奚注意到他的异样,连忙唤道:“董事长!”他边冲上去扶住明玉成,边按下了床头的紧急呼叫铃。医生护士齐齐赶来抢救,又是一番兵荒马乱。半晌,明玉成终于缓了过来,见宁奚还在床边守着,拍了拍他的手臂。宁奚知道他这是有话要讲,俯身道:“您说。”明玉成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声音比刚醒来的时候还要疲惫虚弱:“今晚我就会签发任命,调你回总部升任集团总经理,公司的一切经营事宜,在我出院以前,全权交由你来处置。”到底还是没把话说死。如果宁奚做得不好,那出院之后,他还是能再换一个人扶上去。“先前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尽快把它们抹平。”宁奚露出一点惊讶的神情来:“那现在的许总……”“他早几年前就把老婆孩子都送出国了,现在调他去负责开发海外市场,让他跟家里人团聚,他不会有什么意见的。”明玉成嘴上说着关切下属的话,眼里却一片漠然。把家人都送出国,这本不是什么罪状。可在他出事之后,跟那几位明总打得火热,还把公司事务管得一团糟,这就显得这人早几年的安排,太像是在处心积虑为自己留后路了。宁奚对这些弯弯绕绕看得再清楚不过:“许总要是有什么想法,我会当面跟他谈,不让他来打扰您静养。”明玉成点点头,看了眼宁奚,又叹道:“我看重过的年轻人也不少,结果却没一个比得上你。”宁奚露出一点谦虚的笑容,说出来的话却截然相反:“我在工作中接触过的前辈也不少,但却只有一个您能慧眼识珠。”既捧了对方,又夸了自己。明玉成一愣,随即也笑了起来:“你啊,你啊……”眼见董事长终于露出一点愉悦的笑容来,李助理松了口气。他看得果然没错,还得是这位宁总,能对上董事长的心思。明玉成又交代了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虽然知道宁奚完全能够胜任,但毕竟他许久没回总部,有些东西还是要交代一番,不然他不放心。宁奚一一应下了,又说:“要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还得来打扰董事长,到时候您可别嫌我烦。”明玉成看向他的眼神都带了些慈爱,语气也十分纵容:“你尽管来,我烦谁也不可能烦你呐。”李助理在一旁看得分明,暗暗咋舌。董事长的健康状况,宁奚不知道,他却是清楚的。今天这一场对话,明摆着是要将宁总定为接班人,推到台前了。还没到退休的年纪,就不得不将权力移交给年轻的一代,看着他们风华正茂,前途无量,心中哪会毫无芥蒂?更何况这还不是家族里的小辈,更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偏偏这位宁总本事就是大得很,每次都只需要三言两语,就能将董事长哄得心花怒放。事情谈得差不多了,双方都达成了自己想要的目的,宁奚及时起身道:“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总部的事情堆积如山,这段时间我恐怕没法经常来探望您,而且您也需要静养。等事情平定,我再来……”“等一等。”明玉成叫住他,“还有一件事。”宁奚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您说。”明玉成竟是有些犹豫地想了一会儿,才道:“这是一件私事,本不该麻烦你的。但我思来想去,只有你能靠得住。要是交给别人,我放心不下。”一旁的李助理跟宁奚一样茫然地等待着他的下文,直到突然想起什么,他蓦然瞪大了眼睛。莫非是……“其实,我有一个儿子。”宁奚垂在身侧的手指一颤。家族式企业的掌权人有一个亲生儿子,他身为最有可能的继任者,居然从始至终都不知情。“我跟他母亲离婚的时候,并不知道她已经怀孕了。她自己当时也不知道,虽然我对这个说法抱有怀疑。可能是怕我知道有了孩子,就不会同意离婚了吧。”“这件事她连我都瞒得很好,所以明家上下也不知情。这个孩子一直由她亲手照料着,直到几年前她患上绝症,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时候,才找到了我……唉。”“总之,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之后,我就把人从她身边接了回来。”宁奚迟疑道:“但是我先前登门拜访的时候……”他每逢年节都会到明家拜访,但无论是明家大宅还是明玉成自己的住处,他都从来没有见过,也没有听说过关于董事长儿子的存在。明玉成摇摇头:“这孩子不习惯人多的环境,也不喜欢太大的房子,再加上有些排斥跟我亲近,所以我特地买了一个小户型的房子,请了两个保姆轮流照顾他。”“先前我一直在考虑,以后把他托付给哪一个亲戚,希望他们看在血缘相近的份上,也能照顾一二。结果你也看到了,这些人贪心不足,又浅薄至极,我要是把孩子交到他们手上……”后半句他没说完。到底还有几分血缘亲情,他不愿意把人想得这么恶毒。但宁奚明白他的意思。如果这场车祸真的是人为事故,那届时,恐怕不止财产安全,就连这孩子的人身安全都没法保障。“现在,我思来想去,还是只有交给你最稳妥。”“当然,我不会让你白费心力。如果你愿意帮我这个忙,我会立刻让人修改遗嘱,绝对不会亏待了你。”明玉成说得极为诚恳,宁奚心里却缓缓浮现出一个念头来。董事长遭遇车祸之前,身体明明没有什么大问题,为什么会一心想要找人托付儿子?除非这孩子年纪太小,距离成年还要很久,他怕这中间会有什么意外。可是按照明玉成离婚的时间来算,这完全是不可能的。而且,按照明氏的惯例,这孩子应该来接董事长的班才对。哪怕是个不学无术的废材,也会有专业人士组成的团队为他解决一切后顾之忧,他完全可以高枕无忧,当一个挂牌的老板就好。为什么明明有亲生的血脉,却要让他一个外人来接班?这些疑问,在他被李助理带过去,亲眼看见这个孩子之后,就很快得到了答案。或许不该称之为“孩子”,因为面前的男孩已经年满二十,完全是一个成年人了。电视里正在播放一段纪录片,是关于宇宙星系的科普,画面看起来浩瀚而神秘。他坐在沙发上,腰背挺得很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宁奚进来的时候没有刻意放轻脚步,保姆也一直跟在宁奚跟李助理的身后寒暄着,如果换成一般的人,大概都会回过头来看看情况。然而他对周围的声音置若罔闻,始终安静地沉浸在自己的宇宙世界里。宁奚站在他的身后,一直等到他把这一集纪录片看完,才放轻声音,试着喊了一声:“书言?”温书言转过了头。对上温书言眼神的那一瞬,宁奚意外地发现,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不同于多数人微微泛着棕色的瞳孔,他的眼睛乌黑明亮,清澈得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底。 第49章 另一个则以为不必强调“不是每天,只是抽空”,因为这是任何一个成年人都明白的社交法则,没有哪位朋友可以做到每一天都见面。“这是我的问题。”宁奚揉了揉眉心。他没有用心了解过温书言那方面的具体情况,只因为跟对方短暂的相处还算轻松,就想当然地把对方当成了一个心智稍微幼稚一点的小朋友来看。“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现在还不错,疗愈师是很有办法的。但是她提醒我们,如果不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的话,之后每一天晚上他都可能会回到之前的状态。”宁奚下意识问:“什么状态?”“烦躁,焦虑,不愿意吃饭,哪怕被劝着坐到饭桌边,也会吃着吃着突然踢椅子、摔筷子……”谢天谢地不摔碗,不然恐怕还会出现安全隐患。他跟温书言约定的时间正好是晚饭之前,所以晚饭时间,可能就是温书言状态最差的时候。宁奚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你把电话给他,我来跟他解释一下?”“这……书言好像不太喜欢接触电话。明先生每次打电话来,他都从不肯接的。”宁奚只好问:“那我过去跟他当面说?”“您要是方便的话,那可真是太好了。”听着王姐隐隐松了口气的声音,宁奚却看向了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今天既然已经被疗愈师安抚好了,那他明天按照约定的时间准时过去,再把误会解释清楚就可以。温书言住的地方离公司很远,现在往那边跑一趟再折返回来的话,这些亟需完成的工作,可能会让他直接熬个通宵。他也是奔三的年纪了,已经不是刚毕业那会儿,在公司熬到凌晨四点,早上九点还能准时踏入公司大门的那个小年轻了。这样想着,他却站起了身,推开门对外面的秘书道:“把电子版文件发我邮箱,我今晚在家办公。不能转电子的纸质文件放在我桌上,我明天早上尽早来公司处理。辛苦你。”驱车整整一个小时,宁奚才到达温书言所在的小区。不出他所料,温书言又正在看电视。这次不是关于宇宙的纪录片,而是一个星际幻想系列的动画片。但温书言并不像上次那样安静而专注。今天他小动作很多,一会儿摸摸头发,一会儿揪住沙发。突然,他一把堵住了耳朵,还颇显烦躁地蹬了蹬腿。宁奚留神一看,才发现动画片正播放到剧情很激烈的片段,里面的声音变得高亢尖锐了起来,几个角色吵吵闹闹地聚在一起,显得有些嘈杂。他可能根本不喜欢这部动画片。宁奚想。但这是他的电视时间,所以他不能也不愿离开电视去做别的。就像他安排了宁奚时间,所以哪怕没有很喜欢、很期待,也一定要准时见到宁奚一样。电视时间终于结束,温书言毫不留恋地关掉电视,然后终于看到了在一旁等待的宁奚。宁奚对他露出了一个微笑,声音比上一次相见时还温柔:“书言。”他发誓,他在温书言眼里看见了一抹亮色,尽管只是一闪而过。是他判断失误了。温书言就是很喜欢,也很期待跟他见面。如果不是这样,那他根本没必要安排什么宁奚时间。第40章 跟上一次见面一样, 宁奚知道温书言接下来还有自己的安排,所以直入主题地跟他解释,上次约定见面时间的时候, 自己没有说清楚, 很抱歉让他误会了。温书言神情木然,看起来完全无动于衷。宁奚想了想, 又按照王姐说的“掰开了、揉碎了”, 重新给他解释道:“因为我平时要工作,所以不是每天都能来看你。有时间的话, 我会尽量来。但我如果没有来,你也不用一直等我。”果然,他不那样弯弯绕绕地说话之后, 温书言很快就给出了反应。“什么时候有时间?”“这是说不准的, 要看当天的工作量。如果我能来的话, 当天会提前给你的保姆打电话, 让她们转告你我要来, 怎么样?”宁奚好声好气地跟他商量。温书言却摇了摇头:“不要。”他拒绝得太快, 倒是让宁奚愣了一下。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保姆说过, 温书言不喜欢接电话。宁奚耐心道:“不是让你接, 是让照顾你的人接,然后由她们转告你。”然而温书言还是摇头, 重复表达了自己的诉求:“不要。”宁奚只好刨根问底道:“为什么不要?”温书言张了张嘴, 似乎有话想说,但又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最后依旧固执地坚持己见:“就是不要。”如果温书言是他的下属,那宁奚可能表面上不会表露出什么, 但心里肯定已经开始不耐烦了。这种迟迟无法获取有效信息的沟通方式,放在职场上就纯粹是在浪费时间。他其实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温柔更只是他的表象,虽然这一点只有他身边的少数几个人知道。然而温书言并不是他的下属,所以宁奚只好耐心地换了一个问法:“那你认为该怎么办?”温书言的眉头又微微皱了起来。他看起来正在进行认真而苦恼的思考,所以时间久到即使宁奚怀疑他已经走了神,也还是没有打扰他。好一会儿之后,温书言终于回过神来,然后给了他一个很气人的回答:“不知道。”宁奚:“……”他一边在心里告诫自己,温书言跟普通人是不一样的,不要以常人的思维来揣度他。一边又忍不住打量着温书言,他有点想象不出来,这样安静得甚至有点呆的小朋友,因为等不到他来就焦虑烦躁到在饭桌上摔筷子的场面。见他不说话,温书言说:“我要去刷牙了。”宁奚只好对他道别:“那我先走了,下次再来看你。”这个“下次”是什么时候,他已经不能给出保证,以免给温书言留下不必要的期待。他以为温书言会像上次那样跟他挥手告别,没想到温书言犹豫了一下,却说:“我可以待会再刷牙。”宁奚这次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微微惊喜道:“舍不得我走吗?”温书言咕哝了一声,不知在说什么,宁奚没听清,却也没在意,自顾自地认定了这个事实。“难得见面,是不该这么匆忙。我们来聊聊天吧,你平时白天都会做些什么?”温书言不假思索地答道:“会起床。”宁奚有点想笑,但看着他认真的表情,又觉得实在不该笑,于是只好忍着笑严肃道:“这么巧,我也是。然后呢?起床之后要做什么?”习惯了温书言的思维和语言模式之后,其实跟他交流也不是很困难。而且因为温书言听不懂拐弯抹角和意有所指,所以在他面前,宁奚在生意场上常用的那些社交话术根本派不上用场,只能用最浅显易懂的话语,简单粗暴地跟他沟通。这种感觉似乎并不坏。起码不会让宁奚有一种被迫加班的疲惫感。从温书言断断续续的讲述里,宁奚知道了他每天会在规定的时间起床,偶尔睡过了其实也没关系,没有人会因为这个指责他。但是这样就会耽误上课了,所以一旦睡过了,他会选择不吃早饭,赶快起床洗漱,迎接家教老师的到来。家教老师有好几位,有教他学科知识的,有培养他兴趣爱好的,还有教他自我管理和社会性训练的。这些课程的设置不是固定的,上课频率也时常有所调整。根据宁奚的猜测,应该是那位定期到访的专业疗愈师,会根据他近期的情况,对课程设置进行干预和改动。温书言跟他讲这些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容易让人误以为他并没有偏好,上什么课都无所谓,既不喜欢也不讨厌。但是宁奚注意到,提起数学课和绘画课的时候,他的语气会稍微轻快一些,就连表情都有一点不易觉察的雀跃。宁奚顺势捧场道:“真厉害,能让我看看你的数学卷子和你画的画吗?”温书言思考了几秒钟,矜持中带着一丝得意,答应道:“好吧。”他带着宁奚进了他的房间。王姐在一旁瞧着,远远地给宁奚竖了个大拇指。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当温书言真的拿出了几套满分的高中数学卷子时,宁奚还是惊讶了一下。字迹并不漂亮,但成绩是真的漂亮。他把卷子翻过去,盯着最后一道大题看了一会儿,在脑子里得出了思路,然后才去看温书言的解题过程。温书言以为他没有看懂,主动凑过来给他讲题,但始终谨慎地跟他保持着一臂的距离。直到他讲完了全部的解题思路,宁奚才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夸赞道:“你真的很聪明,这么难的题目,你一讲,我就全明白了。”温书言很是高兴,微微抿着嘴巴,露出了一个很浅的笑容来。这还是宁奚第一次看见他笑。而等他拿出画册的时候,宁奚就更加惊讶了。温书言的每一幅作品色彩都很浓烈,虽然线条有些抽象,但是画面绚烂斑斓,旁人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内心世界绝非荒芜。正如宁奚所想,他画得最多的是星空和宇宙。神秘莫测的宇宙对他有着极大的吸引力,但那样的广袤荒凉,到了他的笔下,却变成了温暖明亮的家园。宁奚指着一颗星星上站着的小人,问他:“这个是书言吗?”温书言点点头。宁奚又指向那颗蓝色的星球:“书言为什么不在地球上呢?”蓝色的地球上面有好几个小人,或站或坐,或奔跑嬉戏,而不远处的小星球上面,只有温书言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原地。但画上的小人并没有给人任何孤寂的感觉,他背对着地球,张开了双臂,幸福而期待地拥抱着广袤的宇宙。温书言眨了下眼睛,语气很笃定地说:“就是这样的。”没有为什么,就是这样的。他是这样感觉的,所以就这样画了。 第51章 第二天,他没有再发消息过来。但又过了二十四小时之后,他好像重新鼓起了勇气:【你好,我是温书言。请问你是宁西吗?这是我从别人那里问来的号码,如果我发错了,请通知我一下。】谢天谢地,这一次,宁奚刚好看到了这条信息。他想了想,很快就打字回复道:【书言你好,我是宁奚,不是宁西。你没有发错,是我没有注意短信收件箱,所以很抱歉没有看到前面几条。我去探望你之前会给你发短信,不会打电话的,你放心。】不到一分钟,他就收到了对面的回复:【我不太习惯打电话,你不要生气。】第42章 从这天开始, 宁奚开始跟温书言用短信联系。一般是早上,宁奚还没有起床的时候,温书言就发来一条:【今天来吗?】醒来之后, 宁奚觉得只回复一句“不来”似乎有点冷漠, 于是会附带上简短的理由,诸如今天要参加一个要紧的会议, 要去视察一下新开的子公司, 或是有提前安排好的行程必须赴约。温书言看起来对他在忙碌什么漠不关心,只会回复一句“好的”, 宁奚甚至怀疑他并没有看过后面的解释。直到这天,宁奚说自己要去邻市出差,没过多久就收到了温书言的回复:【坐飞机去吗?】宁奚觉得这个问题有点好笑, 但联想到他的特殊情况, 到底还是没有笑出来, 只解释道:【司机开车过去, 距离很近, 没必要坐飞机。】半小时之后, 温书言告诉他:【哦。我没有坐过飞机。】明明家里这么有钱,却连飞机都没有坐过, 听起来还真是有点可怜。宁奚问:【你想坐吗?你父亲有私人飞机, 可以让他给你安排一下,他会很乐意的。】这次温书言隔了很久才回他, 也不知道是有事在忙, 还是在纠结该怎么回答:【我会考虑的,但目前还是不要了。】宁奚对他的回答并不意外, 也没有继续回复他。虽然他跟温书言说过要做朋友,但他对朋友的定义不包括二十四小时抱着手机互相发短信。然而, 到达邻市之后,他又收到了温书言的短信:【天气预报说邻市今天有雨,你带雨伞了吗?】【车上有备用雨伞。】温书言干巴巴地回道:【哦。好的。】这里说是宁奚的大本营也不为过,他在这里任职的时间最长,在这里倚重的下属最多,也是在这里做出了令明玉成满意不已,并因此将他定为接班人的成绩。宁奚对这座城市有着很特别的感情,所以在结束了白天的工作之后,他独自一人撑着伞,缓缓漫步在城市的街头,享受着这难得的安宁与惬意。路过一家文创店的橱窗时,他顿住了脚步。里面摆着两排制作精美的手工艺品,映在昏黄的灯光下,看起来很有氛围感。宁奚想起家里那两个总是吵着要礼物的小侄女,推开门进去,买下了最亮眼最漂亮的两盏月亮灯。结账的时候,店员笑眯眯地指了指柜台旁边的一个小架子,说:“要不要顺便看看这些呢?这是我们店里的义卖商品,卖出的所有收入都会捐赠给需要帮助的孤独症儿童。”听到她的后半句话,宁奚下意识将目光转了过去。见他似乎有些感兴趣,店员又塞给了他一张传单。宁奚看着上面那句“对外界的敏感和对秩序的渴望,令他难以与他人建立联系”,突然问道:“对外界敏感?”依照他对温书言的了解,温书言明明是对外界很不敏感才对。店员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问题了,熟练地解释道:“他们的大脑会放大接收到的所有信号,其实是很敏感的。对我们来说新奇的体验,对他们来说,都是相当复杂的挑战。所以他们喜欢遵循严格的日常时间表来生活,就是为了限制自己的感官输入。”宁奚回想起那天见面的时候,温书言突然很不耐烦地挥手赶他走。这件事当时就令他感到不快,一直到现在也没能全然忘却。可仔细想想,如果真的是因为讨厌他,那温书言就不可能会主动来联系他——即使再不了解这方面的状况,宁奚也明白,主动联系一个人,对他来说是一项多么艰巨的挑战。听完店员的解释之后,宁奚再回忆那天的事情,突然意识到一个严肃的问题。到底是温书言莫名其妙就开始不耐烦,还是温书言察觉到了他隐藏在温和耐心外表下的不耐烦?一想到后面那种可能,宁奚心里就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阵内疚的情绪。这种情绪在他身上并不常见,能维持的时间也不长,毕竟他一向认为自己是一个自私精明又冷漠的奸商。不过现在,这一丁点内疚支撑着他打开了短信界面,问温书言:【喜欢星星还是飞船?】这还是他第一次主动给温书言发短信。三分钟没有收到回复,宁奚又失去了等待的耐心:“算了,这两个全都给我包起来吧。”“好的,包装盒还是要刚刚那种粉色蝴蝶结的吗?”“不,换个男生会喜欢的。”宁奚补充道,“成年男生。”他拎着四个盒子回到了住处,温书言才回他:【星星。】宁奚故意说:【你错过了一个给自己挑选礼物的机会。】比起能不能得到礼物,温书言好像更担心他生气:【对不起,我刚刚在看电视,没有看手机。】虽然看起来并不怎么在意这份礼物,但几天之后,当宁奚带着礼物上门的时候,他却表现得高兴又不可置信。“这是给我的吗?”温书言又问了一遍,“真的都是给我的吗?”宁奚第三次给了他肯定的回答:“是给你的。要不要打开看看?”温书言小心翼翼地拆开盒子,然后捧着里面的星星摆件,冲宁奚露出了一个不太自然的微笑。“谢谢。”宁奚看着他用力上扬的唇角,心里却有一点后悔。只是他结账时顺便买下的小玩意儿,却让温书言如获至宝。明明这两个摆件加起来,都没有一盏月亮灯贵。他应该用心去挑一件礼物的。但温书言不知道也不在意这个,只是努力地表达着自己的欣喜。其实刚刚来的时候,路上突然堵了车,宁奚比约定的时间迟到了二十分钟。温书言也的确为此有些不高兴,具体表现为宁奚进门的时候,温书言坐在沙发上背对着他,迟迟不肯转过来看他,假装没有听见他在喊自己的名字。然而宁奚只是说了一句“来看看你的礼物”,他就睁大眼睛,很果断地转了过来。简直不能更好哄了。但他在宁奚身上释放的这种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宁奚只跟他聊了几分钟的天,就敏锐地发现他走神了。已经查阅过相关资料的宁奚并不对此感到意外。事实上,跟他在资料上看到的大多数患者相比,温书言的情况已经好太多了。大概是因为他家境好,能轻松承担干预费用,身边又有很多专业人士提供支持,所以在跟他接触的过程中,宁奚经常性会忘记他的特殊。发现他走神之后,宁奚好奇地问775:“你知道他在想什么吗?”习惯性为他解答问题的775条件反射道:【当然了。位……为您解答是我的荣幸。】【根据我的分析,他很可能正在观察水杯里的气泡。】宁奚半信半疑地拿起了温书言面前的杯子。果然,对方很快就回过神来,并怀着歉意道:“对不起,我刚刚没有听你说话。”“没关系,我刚刚也没有说话。”明明是很普通的一句话,温书言居然露出了一点感动的神情。宁奚疑惑地问775:“这又是为什么?”【他觉得你是在安慰他,你真是个好人。】莫名其妙收下一张好人卡的宁奚:“……”但不得不承认,775的存在简直就像作弊器一样,让他轻而易举就能读到温书言心里想说但说不出来的话。他想起李助理前两天随口跟他抱怨的事情,试探着问道:“你父亲住院了,你知道吗?”温书言点点头。“他很想你。你愿意去探望他一下吗?如果实在不想去医院的话,跟他打一次电话也行。”温书言果然皱起了眉头:“不。”宁奚也没想从他嘴里得到答案,立刻就唤出了775。775任劳任怨打白工,给宁奚翻译着他的想法:【太可怕了。医院很可怕,打电话更可怕。】宁奚没想到他居然是这么想的,琢磨了一下,才问:“是因为医院人太多了吗?”温书言犹豫着点了下头。宁奚耐心问道:“如果有熟悉的人陪着你呢?带你绕开人群,不让别人接近你,这样怎么样?”温书言皱起了脸,似乎并不想接受他的建议。但因为这是他提出来的建议,所以又不得不考虑。宁奚继续道:“如果这次你能成功去医院的话,那之后你就可以去更多地方了。”“其实外面没有你想象得那样可怕,但是比你想象中还要好玩。你想不想试一试?”看着温书言脸上愈发动摇的神情,宁奚给他添上了最后一棵稻草:“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陪你试一试。”温书言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没能跟他视线交汇,但宁奚知道,温书言在看他。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听见温书言小声地问:“你陪我?”宁奚其实有点犹豫,因为这势必要耗费他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但是看着温书言的表情,他到底还是没有改口:“我陪你。”温书言张了张嘴,很勉强地说:“那好吧。”嘴上答应得勉强,行为上就更加勉强了。第二天,宁奚如约来接他去医院,他却磨磨蹭蹭地不愿意出家门。 第53章 明玉成来了兴致:“哦?让我猜猜,是集团研发的核心技术有了重大突破?还是……”没等他把话说完,根本听不懂他们在打什么机锋的温书言就从宁奚身后钻了出来。明玉成猛地坐直了身子:“书、书言?”温书言被他这激烈的反应唬了一跳,下意识回身想去找宁奚。宁奚站在他身后,按着他的肩膀,说:“没事,你父亲看见你太激动了。书言,去喊爸爸。”温书言看向明玉成的眼神有点陌生,也有点胆怯,但还是顺从地喊了一句:“爸爸。”明玉成激动得连手都开始微微颤抖起来。这不是他第一次听儿子喊爸爸,但儿子能主动来探望他,是他从来都想不到的事情。温书言记得自己是来探病的,于是回头看了一眼宁奚,在得到宁奚鼓励的目光之后,他往前挪了几步,走到病床前,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飞船摆件,递给了明玉成,说:“爸爸,给你。”他记得宁奚说,他是要来提供“情感支持”的。他收到星星和飞船的时候很开心,那爸爸收到飞船,应该也会很开心吧?不过送飞船就够了,他不想把星星也送出去。他太喜欢这颗星星啦,宁奚送给他的。第44章 从医院出来, 还是由宁奚开车送温书言回家。温书言坐在副驾,捧着手心里的飞船摆件翻来覆去地看,好像在看什么失而复得的宝物。宁奚想起他一脸认真地捧着飞船要送给明玉成的模样, 忍俊不禁道:“这么喜欢, 刚刚怎么就随随便便送出去了?”温书言很不满地看了他一眼,反驳道:“不是随随便便。”明明是经过很严密的思考, 才决定把飞船送出去的。没能送出去真是太好了, 毕竟他其实也有点舍不得。宁奚听出了他的情绪,只好顺着他道:“书言真善良, 探病还想得到要送礼物。”温书言微微昂起脑袋,矜持地得意了一下。车子还没开出去,宁奚先接到了秘书的电话:“宁总, 您现在能立刻来公司一趟吗, 万晟集团的徐先生闹着要见您。”宁奚蹙眉问道:“徐二?”“没错, 是徐……徐总的弟弟。”那就是徐二了。这是个混不吝的玩意儿, 也从来不在乎什么脸面, 要是没能如愿见到宁奚, 恐怕会在公司闹个天翻地覆。偏偏万晟集团是他们的合作伙伴,公司里的员工也不敢拿徐二怎么着。“知道了, 你告诉他我马上就过去, 但前提是他别闹。把他带到会客室去,别在外面丢人。”秘书小姐如释重负地应了下来。挂断电话, 宁奚看着身侧的温书言, 犹豫了一下才道:“书言,我可能要晚一点才能送你回家了。你先跟我去一趟公司, 可以吗?”温书言住的地方实在离这里太远了,如果宁奚先把他送回去再来公司, 那他真不知道徐二这个疯子会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动作来。不待温书言反对,他又补充道:“只是去我的办公室坐一下,不会有人进去打扰你。虽然没什么好玩的,但至少很安静也很安全。而且有直达我办公室的专用电梯,你也不用接触什么陌生人。”他把温书言所有需要顾虑的条件都排除掉了,温书言也找不到理由可以拒绝,只好提出了附加的条件:“一个小时。”宁奚失笑:“你居然比我还擅长设置deadline?”但他还是很快就答应了下来。进了公司之后,温书言就一直紧紧地跟在宁奚身边,看着宁奚不厌其烦地耐心回应着跟他打招呼的每一个人。好在他们都站得远远的,虽然会好奇地在暗中打量温书言,但也没有做出什么会令他感到不适的举动。顺利把温书言带进自己的办公室之后,宁奚随口嘱咐了几句,又让他的秘书帮忙照看一下,然后就急匆匆地离开了。温书言坐在沙发上,像一只易受惊的小动物似的,紧张又僵硬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明亮,宽敞,整洁,但对温书言来说,这里实在太陌生了。会客室内,宁奚边听着徐二喋喋不休的抱怨,边问775:“温书言在干什么?”几分钟后,775飞回来报告道:【他正在你的办公室里走来走去。】没两分钟,宁奚又问:“现在呢?”775只好又跑了一趟,回来道:【他坐在你的办公椅上,把你的文件铺满了整张桌子。】片刻之后,宁奚又问:“现在呢?”775还没不耐烦,徐二先不满地嚷嚷了起来:“宁奚!你到底有没有在认真听我说话!”宁奚只好把注意力放回到徐二身上:“当然有。这件事吧,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实在是不好也不能毁约。这是明氏跟万晟的合作,怎么能说反悔就反悔,那在外人眼里成什么了?”徐二梗着脖子道:“那我就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了?这生意明明是我跟你谈下来的,凭什么到签字的时候就被他摘了桃子了!”那还不是因为你不着调,签字的日子跑去花天酒地,联系不上你这个负责人,你哥可不得出面替你擦屁股么。宁奚心里这样想着,脸上却没有露出丝毫破绽,面不改色地开始忽悠:“一笔生意算什么,有达成长远稳定的合作重要么?我要是你,就以你自己的名义跟明氏多签几笔合同,让别人知道,你才是明氏真正看重的合作伙伴。”徐二一拍大腿:“有道理啊!”半小时后,来时还怒火冲天的徐二满面春风地从会客室里出来,一脸哥俩好地搭着宁奚的肩膀,还不忘提醒道:“这回这些合同,你可一定记得要留给我签啊,别人谁来都不好使!”宁奚笑眯眯地应道:“一定一定。”结果刚把徐二送进电梯,他就立刻变了脸,快步朝自己的办公室走去。他回到办公室的时候,温书言正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捧着一台平板电脑,手边放着一整杯水,还有小半碟甜点。应该一直没有喝水,倒是甜点吃了不少。看到宁奚进来,他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可以回家了吗?”“可以。”宁奚听见平板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问道,“你在看什么?”温书言把平板翻过来给他看。似乎是一部偶像剧,屏幕里一男一女正抱在一起拥吻,动作和声音都十分激烈。宁奚:“……谁给你的平板?”温书言想了想:“外面那个黑衣服短头发的姐姐。”“她让你看这个的?”温书言摇摇头:“她让我玩游戏,我不会玩,就找到了这个。”宁奚看着他干净白皙的脸蛋,再看看他手边那碟明显不属于招待访客范畴的雪花酥,笑了一声:“你倒是挺招人喜欢。”不仅让秘书小姐贡献出了自己的私人设备,就连私人零食都给拿出来了。温书言不知道他在说什么,但很有想法地点评道:“这个好吃。”“下次给你买。”温书言却把碟子往他面前推了推:“吃。”宁奚微微惊讶道:“给我吃?”温书言点点头:“嗯。”宁奚尝了一块,其实并不觉得有多好吃,但看着温书言一脸献宝似的表情,还是露出了一个欣慰的笑容:“好吃。”就在这时,被扔在一边的平板又发出了一阵更奇怪的声音,温书言森*晚*整*理把它拿起来,一脸好奇地看了起来。屏幕里的男女主角已经倒在了床上,开始互相抚摸,虽然没有拍得很露骨,但任何一个正常的成年人都能看出他们正在做什么。然而温书言不在“正常的成年人”之列,并且突然学会了不懂就问,所以宁奚最终还是没能避免这场尴尬:“他们在做什么?”宁奚摸了摸鼻子,谨慎又艰难地措辞,唯恐一个不小心带坏了他:“他们在做……相爱的人会做的事情。”温书言疑惑地重复了一遍:“相爱的人?”不过宁奚没有想给他解答的意思,他也就没有继续问下去了。这一整天的奇妙之旅,给他们两个都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不同的是,宁奚印象深刻的是那部险些让他舌头打结的偶像剧,温书言印象更深的,却是那一小碟美味的雪花酥。倒是在医院里的混乱和慌张,都被他们忘在脑后了。也许是因为这一次出行的体验不错,温书言对出门不再那么排斥。不过他还是不能接受陌生的司机,更别提人挤人的公共交通工具,所以就只是在住处附近远离人群散散步,还要严格遵循他事先观测好的路线。只有宁奚亲自上门,才能把他带到小区以外的地方。偶尔宁奚有空,就会带他去人少的公园或是画廊转转,虽然时间都不长,不过温书言看起来倒是很高兴。明玉成听说了之后,大手一挥直接送了宁奚一套房。宁奚还没怎么着呢,775先激动地到处乱飞了起来。这位宿主也太争气了吧!上一任宿主都是自己掏钱给位面主角买的房呢,这一任宿主甚至还没把位面主角骗到手,就已经白得了一套房。它就知道,它看中的宿主一定不会错!只要继续保持这样的攻势,一定很快就能完成任务了!周日上午,宁奚刚睁眼就收到温书言的短信:【有一部太空纪录片改编的电影上映了。】宁奚会意道:【你想去看吗?】温书言回答:【一般般想。】那就是想了。宁奚明白他的顾虑:【电影院可以包场,不会有别人进来。】温书言果然兴奋道:【那我们去看这个吧!】他看起来是这样兴致勃勃,宁奚只好马上答应下来。 第55章 宁奚不得不按住他,用自己能发出的最温和的声音,耐心道:“跟我住得很近,我可以经常来探望你,不好吗?如果你愿意,还可以来公司,甚至来我家找我,这样我们就可以天天都见面了。”温书言终于安静了下来。看起来,可以跟宁奚天天见面,似乎比每天都有雪花酥吃更具有吸引力。他缓缓把脑袋埋进宁奚的怀里,不知过了多久,才闷闷地勉为其难道:“……好吧。”第46章 搬家当天, 宁奚光明正大地早退了一回,驱车前去接温书言。新房交到他手上时就已经是精装修过的,随时可以拎包入住。这段时间他又着手布置了一番, 大到家具颜色, 小到装饰摆设,全都是他按照温书言的喜好一一挑选过的。所有尖锐的地方也都被改造了一遍, 实在改造不了的, 就用软布包起来。跟软装设计师聊这些时,宁奚自己都有些惊讶, 明明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他怎么就已经有这么了解温书言了。他赶到的时候,温书言已经收拾好坐在门口等着了, 一见到他, 立刻站起来挥了挥手, 虽然姿势依然有些笨拙, 但看上去很迫不及待似的。宁奚笑眯眯的, 也挥了挥手回应他, 先满足了他这奇怪的仪式感,才问道:“愿意跟我走吗?”温书言拍拍自己鼓鼓囊囊的背包:“走。”宁奚提醒道:“东西留给他们搬, 不用你背。司机拉货, 我拉你。”这两天已经陆陆续续搬走很多物件了,现在只剩下一些温书言每天都要用到的东西, 让司机开一辆小车跟在后面就够。温书言却摇摇头, 不愿意把东西交给别人:“不,会丢。”宁奚估计里面是什么贵重物品, 于是接过来替他拿着,没想到却挺轻:“走, 住新房子去咯。”温书言模仿着他的腔调,鹦鹉学舌般:“住新房子去了哦。”最后那个语气词他学不来,说得怪里怪气的,宁奚好不容易忍住没笑,但没忍住揉了一把他的脑袋。一路上,温书言都表现得很期待很积极,可一进新家的大门,他就又开始局促起来。宁奚已经把能搬的家具都搬了过来,并尽量放在温书言熟悉的位置,可截然不同的格局构造还是令温书言感到无措。等帮忙搬家的所有人都离开,连保姆也被放了一天的假之后,宁奚就带着他在新家走了一遍。温书言走得很慢,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新家的每一个角落,恨不得连地上有几块砖都数得一清二楚。宁奚也没有不耐烦,边陪他熟悉,边给他介绍。“这是你的书房,对面是你的画室,想看书想画画就到这里来。”这两个房间的布置是宁奚除了卧室以外最上心的,因为他知道温书言一天之中的绝大部分时间都会在这里度过。里面摆得满满当当,都是温书言熟悉的书籍和绘本,还有不少他自己的作品,甭管好不好看,成不成熟,宁奚全部当成艺术品给他装裱起来挂在了墙上。所以空间虽然不大,但宁奚有信心,他一定会喜欢。果然,一推开画室的门,温书言的眼睛就亮了起来。进去仔仔细细看了一圈之后,他回到宁奚身边,兴奋地抱住了宁奚的手臂,又一次学起了电影台词:“宁奚,你真的是太好了。”宁奚看着他稍显飘忽的眼神,不知怎的,突然感觉里面盈满了信任和依赖。虽然这也不是他看出来的,只是他心里笃定会有。可喜可贺,在绕着新家转完第五圈之后,温书言终于接受了这个新的住处。先将这里划为了可信任的安全地盘,他才将那个宝贝似的背包拿出来。宁奚好奇地在一旁看着,也不知是什么贵重的宝贝,值得他一路严防死守,不肯交给除宁奚以外的任何人。直到亲眼看见温书言将里面的东西一一掏出来,宁奚顿时愣在了原地。几乎每一件都是他送的。其实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而且因为温书言的爱好并不多,所以宁奚很少会特地给他买什么礼物,都是平时看见什么小玩意儿,随手就买回来,有的送给家里两个小侄女,有的就送给温书言。除了最初的那两个小摆件,其他的他都没见过温书言随身带着把玩,便以为温书言并不喜欢。没想到他都好好地留着,而且当作宝贝似的,生怕会丢。温书言似乎早有主意,这个放画室,那个放书房,这个放在书架上,那个放在沙发上,几乎小跑起来,忙得不亦乐乎。宁奚立在一旁,心情十分复杂。温书言好不容易把东西归整完毕,肚子却突然叫了起来。他似乎觉得挺没面子,捂住肚子还想藏一藏,看得宁奚忍俊不禁:“我饿了,咱们吃饭去吧?”温书言一脸严肃地点点头,仿佛不想宁奚挨饿才决定去吃饭似的,看来爱面子是人类的天性。两个人一同祭过五脏庙,宁奚终于发现了一个大问题。他怕家里人太多,耽误温书言熟悉新环境,就自作主张给保姆放了一天的假。可按照温书言的状况,怎么能放心让他独自度过一整夜?他可以不出卧室,但家里绝不能没人,以免出什么意外。现在摆在宁奚面前的,只有两个选项。要么他去给温书言当一晚保姆,要么让温书言去他家睡一晚客卧。可新房只给保姆留了间客卧,其他房间都被改造成了温书言的娱乐活动室,如果他想去陪温书言,那就只能睡一整夜沙发。宁奚不太想这么委屈自己。劳累了一整天,他也想睡个好觉。可要想把温书言带回家……那就又要花时间带他熟悉一遍。宁奚在这边蹙眉陷入了沉思,温书言可没发现他的纠结,正捧着餐厅的冰淇淋吃得开怀。良久,宁奚终于下定决心,冲温书言露出一个拐带意味十足的微笑:“书言。”半小时后,温书言站在了宁奚家门口,好奇地朝里面望去。开门的声音惊动了里面的小东西,毛茸茸的一团轻巧地跃上高处,满眼警惕地看向大门。然而一看见熟悉的身影,它就立刻收回了目光,甩甩尾巴,头也不回地溜走了。“我没有骗你吧?”宁奚笑道,“特别高冷,比你还不爱理人呢。”温书言立刻反驳道:“没有。”没头没脑的两个字,宁奚却听懂了,当即改口道:“不爱理别人。”这个别人,当然是指除宁奚以外的人。不过宁奚没那么自恋,有点说不出口。温书言这才满意,眼睛却还盯着猫咪离开的方向。宁奚知道自己赌对了。刚刚他灵机一动,拿出了自家猫咪的照片,温书言的眼睛立刻就亮了起来。虽然只有短短一瞬,但宁奚火眼金睛,一眼就捕捉到了。后面他顺势说带温书言回家看猫,温书言也只犹豫了一瞬,很快就答应了。至于现在……没看温书言只顾着盯猫,都没顾得上因为这全然陌生的环境而紧张焦虑吗?宁奚对他介绍着这位功臣:“我管它叫兔子,你想叫别的也行,反正它听不懂你在叫它,就算听懂了也不会理你。”温书言惊讶又迷惑:“兔子?”“没错。”宁奚公然指猫为兔,“跟兔子一样,白,胖,还胆小,一有点什么动静,跑得比兔子还快。”温书言微微勾起唇角,好像听见了什么不得了的笑话。这小东西只露了一下脸,然后就不知道躲哪儿去了,任宁奚怎么呼唤都不肯出来。宁奚本来还有点担心,没有它转移注意力,温书言又会开始不自在,没想到温书言居然适应得挺好,虽然一直在房子里踱步打量,但是看起来状态很正常,甚至有些高兴。到了睡觉时间,宁奚把他送进客卧,叮嘱道:“里面有卫生间,灯在左手边,睡衣也给你拿了套新的,有什么事情就去隔壁找我。”“好的。”温书言很乖地答应下来,还主动对他道晚安。任务没有想象中那样艰巨,宁奚也很欣慰,柔声回了他一句晚安。一切都处理妥当,他终于能安心地回房睡觉。然而不知怎的,明明好不容易能够休息了,他却辗转反侧,迟迟难以入睡。不知过了多久,宁奚好不容易有了睡意,迷迷糊糊正要睡着,耳畔却突然响起775的声音:【宿主!快醒醒!别睡了!】宁奚猛地睁开眼睛,烦躁道:“你干什么?”【位面主角情绪波动得厉害,精神状态非常危险,你快去看看!】宁奚一怔:“位面主角是谁?”他依稀记得,这怪东西似乎曾经说过,他就是位面主角?【呃……】775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略显心虚道:【是温书言。】顾不上追问775的鬼话连篇,宁奚立刻翻身下床去了隔壁。他象征性敲了两下门,甚至顾不上等温书言回应,就直接推门闯了进去。一墙之隔的几步路,宁奚脑子里已经有了很多不妙的预想,推开门的手甚至都有些发抖。尽管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但看见蹲在地上浑身发抖的温书言时,他还是没能保持冷静,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书言,书言你怎么了?”温书言听见他的声音,下意识抓住了他的手臂,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语无伦次道:“不是我的,不是我的枕头,不是我的被子,不是我的房间……”宁奚内疚道:“是我疏忽了,我这就送你回家,好不好?”谁料这话更是直接捅了马蜂窝,温书言一头撞进他的怀里,死死地抱住了他:“不赶我走,我乖,我听话,宁奚……我乖的……”“没有赶你走。”宁奚连忙拍上他的背,安抚着,“我是怕你在这里睡不好。” 第57章 温书言枕到他的肩上,轻轻摇了摇他的胳膊,动作稍显笨拙,表情十分僵硬,一看就没什么撒娇经验,宁奚甚至怀疑他是从刚看过的电影里学来的。温书言学坏很快,见宁奚还是没有反应,就立刻改变行动方向,转而想去亲他。宁奚也不缺被他偷袭的经验,连忙后仰着躲开了。温书言没能如愿亲到他,露出了很不高兴的表情。为了转移温书言的注意力,他开口道:“这个周末我不能陪你出门了。”温书言果然停下了动作,眼睛睁得很大,像是要他立刻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宁奚也很快解释道:“要跟家里人一起,带我的两个小侄女去海边玩。”“……哦。”温书言干巴巴地应道。“我还没有看过海。”听起来可怜巴巴的,宁奚只好说:“我下周末可以带你去,有那种没什么游客的僻静沙滩,但是离市区很远,得开几个小时的车。你要去吗?”温书言马上道:“要去。”“那你要先好好表现。比如现在,是不是该去洗澡写日记睡觉了?”为了证明自己表现很好,温书言立刻起身去执行自己的日程计划。然而刚走出两步,他又突然折返回来,俯身在宁奚脸上嘬了一口:“再见,下周见。”猝不及防挨了亲的宁奚:“……”他认为他有必要咨询一下疗愈师,一言不合就亲人这个习惯到底该怎么纠正。第48章 周六, 天朗气清,宜出行。一家人热热闹闹地聚在海边,先把帐篷搭了起来, 然后又拿出准备好的食材开始烧烤。两个小的吃得满嘴流油, 吃饱喝足之后就闹着要往海里跑。这么小的孩子,大人们哪敢让她们自己下水, 套上游泳圈也不放心, 宁奚的大哥大嫂一人牵着一个,在最边上踩踩水就得了。宁奚坐在沙滩椅上, 边盯着两个小侄女,边陪着有段时间没见的父母聊天。只是聊着聊着,就难免会碰上这个年纪例行会被长辈提及的话题——催婚。“看你大哥这一家四口多乐呵, 家庭和睦, 生活才美满。你也别只顾着忙工作, 都快三十了, 解决终身大事可是迫在眉睫的问题。”见宁奚只笑却不接话, 宁母捅了捅身边的宁父, 试图给自己添上一个盟友:“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宁父笑呵呵的:“你说得对, 我们那一辈, 在宁奚这岁数,确实大多都已经成家了。个人婚恋问题呢, 也的确是人生中十分重要的一件大事, 所以不能态度消极,抱有逃避心理, 必须要正视这个问题。”宁母刚要露出满意的表情,谁知紧接着就听他道:“不过, 现在时代不同了嘛。一切事物都是在变化发展的,那就不能一概而论,把过去的经验原封不动地照搬到现在来。什么多少岁就必须得成家的规矩,那都是过去的事了。所以咱们也别给孩子压力,让他慢慢来。”宁母横他一眼,说:“你们爷俩真是亲生的父子,一句话能绕出来十八道弯。”宁奚吸了一口果汁,无辜道:“我可什么都没说呢。”他不开口还好,这一开口,宁母便立刻调转了枪头:“我倒是想听你说。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喜欢什么类型?每次一提起这事你就装哑巴,今天你必须得给我个答案,不然我怎么帮你找老婆?”宁父道:“找老婆这事还是得自己来,你给他安排,那不成包办婚姻了么?现代社会,不兴那个了。”“我先前也是这样想的,总觉得他哪一天能领个自己喜欢的回来。结果呢?别说带回家了,连一场正经恋爱都没谈上,我估计他连女孩儿的手都没碰过。”宁奚诚恳道:“那不至于。工作场合我还是经常跟女性握手的。”虽然没在工作场合以外碰过女孩儿的手,但最近没少碰男孩儿的,还屡次被人家亲了脸。这事要是被他亲妈知道了,估计能直接气晕过去。“那能一样吗?别气我,快说,喜欢什么样的,我就不信这世界上那么多优秀的姑娘,没有一个符合你择偶标准的。”宁奚只好随口敷衍道:“好看的?”“这是肯定的。可好看也分很多种,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白的黑的,总得有个范围吧?”宁奚本想用一句“没有”揭过去,结果话到嘴边,莫名其妙就拐了个弯:“长得……乖一点的吧。”宁父宁母对视一眼。这是喜欢年纪小点的?也是,哪有男人不爱年轻的。不过年纪太小也不好,要是找个作天作地的回来,那就天天在家里吵架玩儿吧。宁母心中有了想法,连忙进一步问道:“除了这条,还有什么?”宁奚仔细想了想,说:“安静点,别太闹腾。但不能一直安静,适当活泼最好,不然太没趣了。”“别太蠢,否则无法交流。但也别精明过了头,我不想每天回家还要跟人像谈生意似的耍心眼。”“能依赖我,听我的话就更好了。不过不用事事都听我的话,自己该有主见的时候还是得有主见。”他这一条一条的讲下来,每多说一条,宁父宁母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就又多一分。恰好这时两个小侄女跑回来,喊着要叔叔陪她们一起堆沙堡,宁奚就起身陪他们玩去了。他离开之后,宁父和宁母面面相觑道:“这孩子的要求也太……”既要人家安静,又要人家活泼,既要人家聪明,又要人家单纯,既要人家听话,又要人家有主见。这世上哪来那么多两全其美的好事?怪不得一直单身呢。宁母已经开始发愁了,宁父却琢磨着道:“我倒觉得,他似乎是比照着什么人说的。”宁母眼前一亮:“真的假的?”“你听着都觉得他这要求是自相矛盾了,难道他自己会不知道?而且一般人回答这种问题,不会具体到这个程度。再就是,你看看刚刚他那表情……”宁奚不知道他的好爸妈正在对他刚刚的微表情进行分析复盘,他正被两个小侄女拽着,非要他给搭一个整片沙滩上最大的沙堡。看着旁边那几个颇为壮观的大沙堡,宁奚久违地感到了一阵头疼。等他终于搭起一个大的,太阳都已经慢慢沉入了海平线。橙红色的光芒染透了整片天空,映照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美得令人心惊。始终有游客在吵吵闹闹的喧嚣沙滩似乎都安静了下来,没有人能不被这一刻的瑰丽壮观所折服。真美啊。宁奚突然想,温书言一定会很喜欢这一刻。他拿出手机,拍了好几个角度的照片,而后连同他堆的沙堡一起,全都一股脑地发给了温书言。就像是一直拿着手机在等他的消息似的,温书言很快就回道:【真漂亮。】宁奚道:【下次带你来看。】温书言问:【沙堡可以留到那时候吗?】宁奚一愣,回道:【到时候给你搭一个更大的。】温书言立刻高兴起来:【宁奚,你太好了。对了,你去海里游泳了吗?我看到新闻上说,海边会有危险的离岸流,你要注意安全。】宁奚告诉他没有,让他放心,然后给他大概讲了自己今天都做了什么。温书言对一切细节都很好奇,连宁奚在餐车集市买果汁都要问上一遍。宁奚立在原地,逐一给他解释着,仿佛这样就能令温书言隔空体验上。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此刻他脸上的表情比天边的落日余晖还要柔和。不远处,宁母推了推身旁的男人,小声说:“看这样子,还真像是谈恋爱了。”宁父却给她泼了盆冷水:“再观察观察,他单恋人家也说不定。”“我觉得不会。”知子莫若母,虽然宁母经常猜不透宁奚的心思,但亲生儿子的本性她多多少少还是了解的,“这孩子骨子里就傲,要是人家对他没意思,他是绝对不会上赶着的。”等宁奚终于收起手机往这边走来,宁母便立即给宁父使了个眼色。宁父拗不过,只好轻咳一声,问道:“你刚刚拿着手机在干嘛呢?”宁奚疑惑地看了他们一眼:“没干嘛,跟……跟一个朋友聊聊天。”他卡了一下,有一瞬间,居然没想起来该怎么描述温书言的身份。宁父:“哦……那挺好,多交朋友,这出门在外,还是得靠朋友。”这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宁母发现还是得自己上:“倒是没怎么见过你跟朋友互相发消息,你以前那些朋友,不都是直接电话联系约见面的吗?”“他不一样,他不习惯打电话。”宁奚解释完,突然发现老两口正目光灼灼地望着他,顿时反应过来了:“您二老在这查岗呢?”宁母稍显尴尬地笑起来:“怎么会,你都多大了,我们哪能这样管着你呢。我们就是想告诉你,如果真恋爱了,不用跟家里藏着掖着,只要你喜欢,我们就都能接受,也不会挑剔条件什么的。”他们琢磨了一通,明明谈了恋爱,却不肯松口跟家里坦白,那估计是对方的条件差了点,怕家里不能接受。听见这话,宁奚第一反应是哭笑不得,第二反应是疑惑:“你们怎么会觉得我恋爱了?”他看起来是真的不解,宁父宁母也迷茫了,难道真是他们想得太多?可宁奚刚刚发信息那个表情,还有他那几条莫名其妙的择偶标准……他们解释之后,宁奚更无奈了:“因为我这个周末没能陪他出门,怕他一个人在家待着心情不好,所以才跟他多聊了几句。”此话一出,他就发现父母看向他的目光更加令人费解了。“这个周末没能陪她出门?那也就是说,之前每个周末都陪她出门去了?”“她一个人在家就没有自己的事情做吗?怎么没你陪她,她就心情不好?”宁奚顿时一怔。他自己都没发现,每周末都要陪温书言出门,到底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为什么明明没有约定过,他就默认了自己每个周末都要跟温书言一起度过?温书言一个人在家,当然有自己的事情做,而且他不习惯被人打扰,大概也不觉得独处会无聊。可为什么他居然会觉得,没有他陪着,温书言就会心情不好?宁父宁母一看他这反应就明白了,果然有情况。“她是不是……长得挺乖的?”“性子安静,偶尔活泼?” 第59章 他哥拍了拍他的肩:“放心,爸妈交给我,你忙去吧。”一切交代完毕, 宁奚立刻就驱车离开了。回程的路上, 他一直忍不住去想, 会不会是他误解了?温书言说的“表白”, 其实根本不是那个意思?但无论如何, 他都必须亲自去见温书言一面, 甚至没法等到晚上。他一进门,王姐就迎了上来, 面带惊讶道:“宁先生来了?书言还在里面上课呢, 看时间还要好一会儿才能下课,要不要我进去——”宁奚阻止道:“别打扰他, 我在客厅等着就好。”“诶, 好。宁先生想喝什么?我先去切点水果。”“不用忙了,跟我说一说书言这几天在做什么。”王姐想了想, 道:“也没什么特别的,还是跟以前一样, 上午上课,下午做题看书画画,晚饭后出去散一会儿步,回来就看电视,写日记,洗漱睡觉。”宁奚问:“完全跟以前一样?就没有什么地方跟以前不太一样了吗?”王姐笑道:“宁先生这话说的,哪有人能每天都过着完全一样的生活呢。今天多吃了一口饭,明天少看了一会书,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书言的状态很好,每天在外面散步的时间越来越长,遇见陌生人的反应也慢慢没那么激烈了,但这些都是潜移默化的事情,不是一两天就能发生变化的。”宁奚本来提着一颗心,想弄清到底是温书言突然开窍了,还是他自作多情误解了。可听见保姆这么说,他心里那点焦灼的情绪又开始慢慢散去,莫名就平静了下来。无论如何,温书言的状态越来越好,这就是他最想看到的事情。至于别的……慢慢来吧。“不过……仔细想想,还确实有点不一样了。我看他最近的电视时间,已经好几天没看宇宙太空纪录片什么的了,反而一连看了好几天的电影。”宁奚刚刚放下去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是什么类型的电影?”他记得他上次过来,温书言就反常地在看一部爱情电影,还说是郑老师让他看的。莫非,跟他的疗愈师有关?“好像是爱情电影吧?我也没仔细看,但反正不是那种打打杀杀的,太吵了,书言不喜欢。”验证了自己的猜想之后,宁奚就摆摆手,让她忙自己的去了。看来是温书言最近不知为什么迷上了爱情电影,说要表白什么的,也是他突发奇想,在模仿电影桥段吧。但是,疗愈师为什么会突然让他看这种东西?宁奚思索了好一会儿,还没得出答案,书房的门就被打开了。温书言终于下课了。家教老师离开之后,温书言还是待在书房没有出来,宁奚只好进去找他。见到宁奚,温书言森*晚*整*理眼睛一亮,高兴地叫道:“宁奚!”宁奚没想到他会这么惊喜,心中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书言。”“我还以为你晚上才会来。”“今天太晒了,海边没什么好玩的,我就提前回来了。”“噢。”温书言对他的借口深信不疑,还像模像样地安慰道,“没关系,你没玩够的话,下次我们一起去的时候可以玩久一点。”宁奚微微笑道:“好的。”紧接着,温书言又开始问他这次出游的细节,对短信里面没有听明白的地方进行了重点提问。看着他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提问的模样,宁奚恍然间觉得自己仿佛兼职了他的家教老师,只不过教授的课程是户外旅行。直到温书言发现午饭时间到了,急急忙忙地站起来,宁奚才结束了这场心不在焉的谈话。保姆说温书言的状态越来越好了,这并不是假话。从前他严格遵循着自己的时刻计划表,比如计划是十二点钟开始吃完饭,那么无论是提前还是推迟,哪怕只有五分钟的时间差,都很容易令他感到焦躁不安。精准的、规律的计划是他内心秩序感和安全感的来源,任何人都不得打破,甚至连他自己也不行。一旦计划被破坏、被搁置、被影响,那对他和他身边的人来说,都简直是一场灾难。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温书言看起来不再那么固执了。也许是因为宁奚会在他计划画画的时间带他去买绘本,会在约定见面的时候因为工作或是交通被迫迟到一小会儿,会在他没有准备见到宁奚的时候突然带着礼物出现,还会在他准备在那个熟悉的小房子里住到地老天荒的时候,不容置疑地诱哄他搬进一个陌生的房子。最开始,温书言会因为这些毫无心理准备的事情感到恐慌。但慢慢的,他发现,这些计划以外的事情,通常都是好事。大概是因为,这些事情,总是与宁奚有关?宁奚不会骗他,不会作出对他不好的决定。这个认知,令温书言产生了极大的安全感。甚至在某些特别的时刻,可以超越计划表带给他的秩序安全感。比如现在,习惯在十二点整、一个人坐在家里的餐桌边吃午饭的温书言,在十二点二十分平静地坐到了餐桌边,对面还坐了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温书言不仅没有因此变得心情不好,还吃得比平时更香了。吃过午饭,就到了他的午睡时间。可是因为宁奚在,他也不想去午睡,最后跟宁奚一起研究着解出了好几道难题——他上午上的是数学课。毕业太久,有些公式宁奚都已经不记得了,温书言稍稍得意地发现,他解数学题比宁奚还厉害。下午,他就跟宁奚一起坐在落地窗边看书。这本书太有趣了,他看得津津有味,几乎忘了宁奚的存在,更已经不记得时间。直到读书时间结束,他合起书,探头往宁奚那边一看,才发现宁奚手里的书居然还停留在第一页。三个小时,一页没动,就这样枯坐了一下午。温书言有些吃惊:“你不喜欢看这本书吗?”这本书很好看的,刚刚还是他推荐给宁奚的。宁奚说:“我一眼都没看,不知道喜不喜欢。”温书言更吃惊了:“为什么没看?”宁奚看着他,道:“在想一件事。”温书言看不懂他的表情,只能顺着他的话懵懵懂懂地问道:“什么事?”“你今天给我发的短信……表白,是什么意思?”“你不知道表白是什么意思吗?”温书言觉得他有点笨笨的,但还是十分善良地解答道,“表白就是告诉你我爱你,然后问你能不能跟我谈恋爱。”闻言,宁奚下意识坐直了身体,仔细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纯真,坦荡,大方,没有丝毫的难为情,就像是在问他晚上要吃什么一样自然。见宁奚不回答,他一把抱住宁奚的手臂,语气跟缠着他买雪花酥和冰淇淋的时候如出一辙:“好吗宁奚?跟我谈恋爱吧,我会对你很好的。”宁奚的心脏漏跳了一拍。但很快,他就恢复了理智:“你知道谈恋爱是什么意思吗?”你知道“我爱你”是什么意思吗?你知道你要跟我谈恋爱,意味着什么吗?该死的,那些莫名其妙的爱情电影到底教会了温书言什么?温书言觉得自己被小瞧了,不太高兴地答道:“我当然知道。”“谈恋爱就是我们每天都会见面,待在一起做很开心的事情。”“……”宁奚的心跳恢复了正常。这到底跟悦悦喜欢她的副班长有什么区别?然而紧接着,他又听温书言道:“我可以想抱就抱你,想亲就亲你,无论怎么样你都不会躲。”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微微低了下去,听起来居然有些难过:“宁奚,你每次都躲开,是不是因为觉得我什么都不懂?”“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对别人这样,我只想跟你这样。”宁奚盯着他看了很久。直到连淡定自如的温书言都开始忐忑起来,宁奚突然托住他的下巴,覆了上去。这跟温书言想象的“亲”完全不一样。虽然他之前屡次偷袭,但也只是想跟宁奚轻轻地碰一下,可宁奚动作很凶地磨着他的唇,还张嘴咬了他,最过分的是用力地锢住他的身体,任他“呜呜”地抗议,也始终不肯松开。不过很快,他也从其中尝到了趣味,像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游戏一样,乐此不疲地尝试着主动出击。不知过了多久,宁奚终于放开了他,目光依然定在他的脸上:“你想要的是这样吗?”仿佛只要温书言回答“不是”,他就会抽身离开。温书言的眼睛都有点湿了,闻言连忙摇了摇头。宁奚深吸了一口气,正要说“算了”,就又听他道:“这样比我想的还舒服。”宁奚一愣。温书言连呼吸都没有平复,就迫不及待地抱住他的腰,仰着脸道:“宁奚,你教教我。”宁奚真的好会亲,不像他,只会在宁奚的嘴巴上面磨来磨去。宁奚刚刚吸进去的那口气又缓缓呼了出来。这一整天,心情像坐过山车似的七上八下,再钢铁的心脏也经不住这么考验。他把温书言揽进怀里,按着对方很软的嘴唇,低声道:“这个要学,恋爱也要学,知道吗?”见温书言乖乖点头,他又说:“答应了就不可以反悔。如果之后你反悔……”宁奚突然苦笑一声:“就算你反悔,我也不能拿你怎么样。”温书言连忙表忠心道:“我不会反悔的!”宁奚看了他一会儿,似乎是相信了他的坚定,又低头亲了他一下。 第61章 不过这样也好,他本来也不喜欢跟恋人弯弯绕绕地相处。“好吧,那我们一起睡。”温书言立刻就高兴起来。“不过这里没有我的睡衣,而且我明天要上班,得回家换套衣服来,顺便看一眼兔子。”虽说有人上门帮他照顾猫咪,但宁奚总归还是要看一看才放心。温书言警惕道:“你不会不回来了吧?”宁奚笑道:“我男朋友在这儿呢,我还能跑了吗?”温书言拽着他的袖子:“我跟你一起去。”宁奚拗不过他,只好带上他一起。不过虽然距离不远,但大晚上的跑来跑去也太麻烦了,所以最后还是决定今晚去宁奚家里睡。温书言对此没有意见。只要跟宁奚在一起,去哪里都可以。刚进宁奚家的门,温书言就打了个呵欠,看起来非常困了。宁奚先把他带到了主卧,看着他上床躺下,才去收拾自己。至于上次那个承载着不太愉快回忆的客卧,早就被搁置了。一切收拾完毕,宁奚回到房间,就看见温书言已经睡熟了。宁奚站在床边,盯着他很乖的睡颜看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上了床。他似乎比自己想象中,还要更喜欢温书言一点。而在看过温书言的日记之后,他觉得,温书言大概也一样。第二天早上,宁奚是被闹钟叫醒的。他闭着眼睛摸到手机,熟练地凭经验关掉了闹钟,正想再多睡一会儿,就听见耳畔响起了一道稍显急促的呼吸声。宁奚猛地睁开眼睛,却见温书言脸色涨红,皱着眉头,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样子。他连忙抬手去试温书言额头的温度,却被温书言拉住了手,往被窝里探了下去。他先是一愣,因为温书言不知道什么时候把睡裤蹬掉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着凉。而后又是一惊。原来不止睡裤,还有……温书言哼哼唧唧地往他身边凑,语无伦次地喊着他的名字:“宁奚,难受,宁奚……”宁奚的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就先下意识张开了。这一幕实在出乎他的意料,尽管在思考他们之间关系的时候,宁奚曾经不可避免地想到这一方面。但在他眼中,温书言一直都是一张白纸,一片雪花,纯洁得令人不忍让他沾染上任何颜色。然而现在,这片纯白的雪花主动栽进他的掌心,任他搓揉拿捏,还不给他任何拒绝的余地。只要宁奚的动作稍稍显得犹豫了些,他就立刻气呼呼地喊:“宁奚!”喊完就似乎觉得自己不该凶他,又小声地求:“宁奚,你最好了……”宁奚还能有什么办法?温书言疗愈师的那句话适时浮现在他耳畔:“像书言这类的特殊人群,是同样会有婚恋需求甚至性需求的。”既然他已经解决了温书言前面那个需求,那再捎带上后面那个,似乎也是理所应当的吧?宁奚刚刚说服自己,温书言就一把掀开了被子,一切顿时展露无遗。他不觉得这有什么羞耻,更学不会掩饰自己的欲.望。除了生理原因带给他的影响,宁奚在他脸上看不到任何异样的神情,仿佛这种事就跟吃饭喝水一样平常。不知不觉之间,宁奚的心态也发生了改变。他们是恋人,是互相信任互相依赖互相喜欢的关系,为什么要觉得难为情?[……]许久之后,宁奚终于能起床了。他跟温书言一起进了浴室,先把两个人都收拾干净之后,又去收拾卧室。床单,被罩,甚至枕头,全都已经完全不能看了。他站在床边换,温书言还很懂事地站在一边帮忙。可惜帮的全是倒忙——他不太擅长这种需要动手的事情。就在刚刚,因为下手没轻没重,还差点把宁奚弄得很痛。还好他嘴巴很软,足以弥补自己的过失。宁奚把窗户推开,放了放室内的味道,又把换下来的东西一股脑地扔进洗衣机,这才送温书言回家,还蹭了一顿保姆准备的早饭。他出门去上班,温书言把他送到门口,还亲了一下他的嘴巴。把温书言哄回房间之后,宁奚才对目瞪口呆站在一旁的保姆道:“不用担心,我会自己跟明先生说。”第52章 傍晚, 宁奚准点下班,但没马上回家,而是驱车前去赴约。万晟旗下的餐厅, 雅致的包间里, 菜肴琳琅满目挤满一桌。宁奚一进门就毫不客气地坐下了,语气熟稔道:“就两个人, 上这么多菜多浪费。”徐津笑道:“这不是太久没跟你一起约过饭了, 想着搞隆重点儿么?”他们两个是大学同学,还分到了一间寝室。虽然徐津几乎没在宿舍住过, 但关系总归比普通同学近一些。再加上某些方面的一拍即合,他们就一起搞了个创业项目,还取得了远超预期的成绩。也正是因为这个项目, 宁奚得到了明玉成的青眼, 还没毕业就被他带在身边开始栽培。毕业之后, 徐津回家帮父母打理万晟集团的生意, 宁奚也正式进入明氏集团效力, 但之前那个项目也没被舍弃, 成立了一间小公司,业务交给团队里的其他人打理, 但股权还握在他们两个手上。他们两个都不是闲人, 哪怕约饭也很少是单纯为了交流感情,多多少少都有正事要谈。果然, 宁奚这边筷子还没动两下, 徐津就略过了寒暄,直接道:“公司最近没什么大事, 业务报表看着都是稳中向好,不过么……赵旋那边, 似乎有点不一般的动静。”宁奚头都没抬一下,毫不意外道:“赵旋这人能力是有,但心气也高,肯定不会满足于现状。迟早是要走的,就看他什么时候能找到满意的下家了。”“要是别的什么人,这走也就走了,反正这个位置不是非他不可,换个人也不妨事。可毕竟是跟咱们一块儿从学校出来的,我总想着,能留还是尽量留一下。就算哪天真留不住了,那也得争取好聚好散,送他一个好前程也无妨。”宁奚微微一笑,语气却很难说不是在阴阳:“徐总还是那么重感情。”徐津“啧”了一声:“说得好像你有多凉薄似的。”他想了想,又道:“赵旋如果嫌公司小,那我把他搞进万晟来,你觉得怎么样?”宁奚摇摇头,笃定道:“除非你给他跟我一样的位置,不然他还是不会满足的。”徐津在万晟的职位跟宁奚相同,他当然不会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外人,所以听完也就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但其实宁奚心里很清楚,就算他真舍得把位置让给赵旋,赵旋难道就永远不会再生异心了吗?不可能的。赵旋这人,八面玲珑,尤擅交际,跟宁奚一样,只要愿意用心,跟谁都能相处得不赖。这样的两个人,还有着一层校友兼创业伙伴的关系,按理来说,关系应该比旁人更为紧密才对。可偏偏他们两个就是一直不冷不热的表面关系,谁也未曾尝试过跟对方深交。赵旋是怎么想的,宁奚不得而知。但自己为什么不怎么跟赵旋来往,他心里倒是很清楚。在某些方面来说,赵旋跟他太像了。智商和情商都不低,再加上一副极具欺骗性的外表,这样的人,总是很容易就能受人信任、讨人喜欢,也很容易就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无论是金钱、地位,还是名声。可正因为这收获来得太容易,所以他们很难满足于现状,永远都会望着更高处的东西。宁奚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但他也很明白,对于身边的人来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正如在明氏,他不能保证自己会一直安于这个位置,尽管他对明玉成的提携心怀感激。不过现在……总归是不一样了。毕竟他现在一想起明玉成,心里比起感激,更多的是心虚。为了这份愧疚,更为了温书言,他愿意收起自己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杂念。徐津抿了一口酒,说:“除了这个,还有一件事。我家老二最近在追一个搞摄影的女孩儿,非要出资给人家办什么摄影展。钱倒无所谓,但就是他看中想办展的那个场馆,我最近有别的用途。让他去外地办吧,他又不干。”宁奚秒懂:“想借我们的场地是吧?租金给你打九五折。”徐津笑骂道:“九五折,你寒碜谁呢?这么多年的兄弟,怎么着也得给我打个五折吧。”“那可不行,亲兄弟也得明算账。”“我跟我们家老二可没算过账。别说钱了,就连项目和合同,他想要的我也都给了。”可惜徐二是个扶不起来的,折腾这么久也终于意识到自己实在没什么能力,干脆安心躺平,当个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徐津在心中微微一叹,才道:“租金什么的都好说,毕竟不是你自家的产业,要是总给外人让利,那你在集团里边儿也会不好做。”价钱谈妥了,那就一切好商量,宁奚道:“放心吧,以前我们也承办过几场摄影展,底下的员工都有经验,保管给你弟弟办得妥妥帖帖。”“行,那就有劳你费心了。”事情商议完,饭也吃饱了,宁奚起身准备告辞,顺手将外面候着的服务生招进来:“桌上这几道甜点,每样再上一份,我打包带走。”徐津在一旁听着,纳闷道:“你不是不爱吃甜的么?”宁奚扬扬眉,透着点骄矜得意的劲儿:“没办法,家里人爱吃。”这话听着倒没什么,毕竟徐津知道他家里有两个小侄女,然而配上这炫耀似的表情,那可就太不对劲了。 第63章 宁奚边配合着他胡闹,边关心地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温书言认真感受了一下,才回答:“有一点疼,但不是特别疼。”宁奚放下心来,又把他的手攥住了,不许他再动手动脚。要不是温书言的肚子叫了起来,两个人估计能一直躺到天黑。宁奚去办理了退房,然后带温书言去吃了一家口碑不错的海鲜餐厅。吃完饭,温书言想起宁奚之前给他发过的沙堡,宁奚只好又去给他堆。温书言坐在沙滩椅上监工,不过姿势有点别扭,隔一会就要调整一下坐姿。沙堡堆到一半的时候,宁奚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听见铃声的那一瞬,他的心突然紧了一下。而当他看清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姓名时,这种不安感顿时到达了顶峰。“宁奚。”隔着手机,他依然能听出明玉成努力压抑着的怒气,“不管你现在在哪里,立刻马上,把书言给我送回来。”宁奚下意识看向了沙滩椅上面坐着的温书言,他的嘴巴还有点肿,衣领处还有一点若隐若现的红痕,明明全身上下都已经成熟得不能更成熟,可偏偏神态却是纯真中透着一丝无辜。把这样的温书言送到明玉成面前,无论如何,明玉成都不可能相信,温书言是真的跟自己两情相悦,正在谈一场很认真的恋爱。宁奚心下一沉,但没有犹豫地轻声答道:“好的,董事长。”温书言看着眼前只堆到一半的沙堡,听见宁奚说现在就要回家,有点不大高兴地皱起了眉头。但他知道宁奚对他是很好的,一定是有很要紧的事才会突然打乱他们的出行计划,所以尽管心里很不舒服,他还是顺从地答应了下来。宁奚看着他这副很懂事的模样,心中苦笑了一下。如果温书言任性一些,那他也许还能借着这个理由,不那么早把温书言送回去。不过这样的想法也是转瞬即逝,因为他很清楚,明玉成这一关,他是迟早都要过的。回去的路上,温书言问他:“下次我们什么时候出来玩呢?”看得出来,本次出行令他感到比较满意。宁奚握紧了方向盘,尽力没有露出异样的神情来:“接下来我可能要忙一段时间的工作,等我能带你出去了,一定第一时间就去找你。”温书言“噢”了一声,也没有逼问他,那到底会是什么时候。换作从前,宁奚也许会为此感到欣慰,但现在,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一进门,他就对上了面沉如水的明玉成。“董事长,您什么时候出院的?我——”话都没有说完,明玉成就打断了他,看向他的眼神都沾染着怒意:“你现在可以回去了,明天到我的办公室来。”温书言觉得他的眼神有点可怕,往宁奚的身后躲了躲:“宁奚……”宁奚转过身,很勉强地对他笑了一下,温声道:“书言,你父亲终于出院了,这是值得庆祝的好事,你要在家里多陪陪他,让他高兴一些,知道吗?”温书言抓住他的手,很焦急似的,想要跟他说什么,一时间却又组织不好语言,只能无助又哀切地唤道:“宁奚,宁奚,不要走。”他的直觉告诉他,如果今天让宁奚走了,那他可能很长一段时间,都再也见不到宁奚了。第54章 宁奚最终还是离开了。温书言本来不肯放他走, 一直死死地抓着他的手,任他好话说尽,低声诱哄, 都没有用。明玉成就在一边冷眼看着, 落在宁奚身上的眼神越来越凌厉,仿佛抓到了宁奚诱骗温书言的有力罪证。宁奚清楚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 只会令明玉成对他越发不喜, 得到对方认可的可能性也会越来越低。但对着这样的温书言,他也实在做不到一言不发就抽身离去, 所以他还是顶着明玉成想要杀人般的视线叮嘱道:“书言乖,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好好上课, 等我忙完这段时间的工作就来找你。”温书言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就变得很可怜, 好像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一样。可是宁奚没有办法留下来, 只能狠下心跟他说了再见。温书言没有回应他的再见, 也没有再尝试去拉他的手。回到车上, 宁奚才发现,温书言的枕头落在了车后座。他在车里呆坐了一会儿, 脑子里思绪纷乱, 想明玉成的震怒,想温书言的慌张, 也想自己的失策。如果他能更早、更好地将这件事处置妥当, 那他们也许就不会陷入今天的困境。至少,可以不用让温书言直面这样凌乱又难堪的场景。他希望温书言一直是快快乐乐、无忧无虑的, 无论是否跟他在一起。直到手机“嗡”地一声震动起来,他才蓦地回过神来。是温书言给他发短信了吗?他连忙翻出手机, 解锁屏幕的时候一连输错了两次密码,全然没了平时从容得体的风度,最后却只看到一条打广告的垃圾短信。宁奚深吸了一口气,将这个莫名其妙的号码加入黑名单,然后又设置了将所有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都拦截下来。烦躁地做完这一连串的动作之后,宁奚才意识到自己的不理智。可那又怎么样,理智在此刻也派不上任何用场。他只是不想再一次,在等待温书言消息的时候空欢喜一场。晚上,宁奚躺在床上,旁边放着温书言的枕头。但他没法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温书言就躺在他身边,因为他很清楚,温书言现在的状态一定很不好。他先前联系了疗愈师,疗愈师却说,明先生已经联系过她,她正在赶过去的路上。除此之外,宁奚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了。又过了一会儿,保姆王姐给他打来电话,说书言在疗愈师的干预下已经平复了心情,虽然看起来不怎么高兴,但也没有闹了。然后明先生就带着书言回明家大宅去了,书言还自己点名要了几样东西让他一起带走,看样子,应该是乐意跟着父亲回家的。宁奚有点想问她,温书言的手机呢。可直到电话挂断,他也没有问出口。比起温书言的手机被明玉成收走所以不能给他发短信,宁奚更不愿听见的是,温书言因为他今天绝情的离开怨上了他,所以不想再跟他联系了。宁奚把一旁的枕头塞进了怀里,努力控制着自己闭上了双眼。明天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他必须得要打起精神来。第二天一早,还没到上班时间,宁奚就出现在董事长办公室的门口。他以为自己需要等上几个小时,没想到很快就有秘书把他请了进去。明玉成比他来得更早。他靠在宽大的椅背上,一双不怒自威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缓缓从宁奚身上划过,认真打量着这个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年轻人。宁奚就这么站在他面前,一身熨帖的西装,却不及身姿笔挺,眉眼间总是笼着一层平易近人的笑意,言谈温和又不失气场,很轻易就能令人生出好感来。“我第一次见你,是在母校的讲座上。”明玉成难得提及曾经,“观众席上那么多学生,举手提问的也不在少数,但只有一个你,能跟我聊得有来有回。”“所以讲座结束之后,你说是来找我请教,可实际上是想给你们那个创业项目拉投资,我看得明白,却没有推拒,还特地推了一个行程,跟你吃了顿饭。”宁奚微微垂下头,说:“董事长赏识,我没有忘过。”明玉成却不是来跟他叙旧的:“我当时就知道,这个年轻人不简单,无论是心机还是手腕。一所顶级名校,里面那么多优秀的学生,只有一个你能在我面前留下印象,这已经足以说明问题。”“但这没什么,毕竟这勾心斗角的生意场上,没有心机没有手腕的,怎么被人搞死的都不知道。这么多年,你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你也没辜负我对你的期望。”说到这里,他话锋一转:“可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把这心机和手腕用在我唯一的儿子身上!我把他托付给你,是想你保障他的安全,不是为了让你把他骗到床上!”“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把你提拔到集团除我以外最高的位置,把所有事务全权交给你处置,就连遗嘱都特地为你修改过,你究竟还有什么不满足,要把主意打到书言的头上?!”劈头盖脸的质问砸在宁奚脸上,他沉默片刻,才试图为自己辩解道:“我没有任何不满足。我完全能理解您的愤怒,但疗愈师说过,即使是书言这样的状况,也会有正常的婚恋需求的。”明玉成冷嗤一声:“婚恋需求?是啊,每个人都有这种需求,恋爱,结婚,组建家庭,天经地义嘛。”“可他懂什么?你们这又是哪门子恋爱?能结婚吗?能组建家庭吗?”“他什么都不懂,难道你也不懂?”“你别告诉我,你处心积虑把他带上这条路,是因为那所谓的爱情!”“……是!”宁奚的声音并不高,语气却十足地坚定,“我爱他,就像他爱我一样。”“你爱他什么?”明玉成像是听了什么荒谬的笑话,“他又爱你什么?他知道什么是爱吗?”“我爱他单纯善良,爱他坦荡直白,爱他奇怪却可爱的思想,爱他真挚又自由的灵魂。我不知道他爱我什么,但我向您保证,他真的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他有自己的感情,自己的思想,自己的灵魂,他愿意且可以为自己的幸福做出抉择。”宁奚一口气将想说的话说完,不给明玉成打断的机会:“我知道您怀疑我的用心,质疑我的动机,我也不知道到底怎样才能证明自己的清白,但请您给书言一个机会。”“难道他的亲生父亲也跟其他人一样,只是因为上天的不公平,就觉得他不配拥有常人都能随意体验的感情吗?”明玉成顿时被他激出了火气:“他连他的父母都不爱!又怎么可能会对你这样一个认识几天的陌生人产生爱情!”“……”宁奚张了张嘴,甚至顾不上反驳他的后半句话,稍感茫然道,“他爱你们的啊。”明玉成移开目光,看起来竟然一瞬间就颓然了许多:“他母亲去世的时候,他一滴眼泪都没有流,脸上连伤心的表情都没有,就那样木愣愣地看着。让他喊一句妈妈再见,他也不肯张口。”“我就更不必提了。这么多年都没有尽到过做父亲的责任,一见面就要把他从他母亲身边接走,他对我没有感情也是应该的。我带他回家,他不肯进房间,不让我近身,也从不接我的电话。”宁奚连忙解释道:“接打电话这件事,他一直都是不愿意的,就连跟我也一样。至于房间,是他对环境的熟悉程度要求很高,一到陌生的地方就会紧张,不让人近身,也是因为陌生而戒备。”明玉成脸上的神情似乎因为这个答案松快了些许,但他很快又反应过来,恶狠狠瞪了宁奚一眼:“什么叫就连跟你也一样?我是他的亲爹,你能跟我比吗?”宁奚尴尬地轻咳一声:“我看过书言的日记,他不止一次写到过爸爸妈妈。在那次去医院看望您之后,他回来写,希望爸爸早点好起来。他的母亲也一样,几年过去,他还是会在日记里提到她。”“他不擅长用嘴巴表达,甚至用笔写下来也很难。可他不写爱,不代表他没有爱。他的日记里没有一个爱字,可只要用心去看就能发现,字里行间,全都是爱。”听完他的话,明玉成沉默良久。隔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你说得天花乱坠也没有用,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这件事没那么容易揭过去,你先给我等着发落。”这口气听起来其实已经有点消气了,但宁奚还是不敢懈怠。果然,明玉成紧接着就道:“我看明赫明正安那边的市场开发进度实在太慢,估计是没上心,你这几个月就去那边监监工吧。”宁奚心中叹气。 第65章 温书言的眼睛瞪得很大:“他拿走我的手机,是因为这个吗?为什么不同意呢?”宁奚没有跟他说那些乱七八糟的,只道:“每一个疼爱孩子的父母,都会想考察一下自己孩子的恋爱对象的。怕对方不够好,更怕对方对自己家的宝贝不好。”温书言立刻道:“你特别好,对我更好。”宁奚欣慰地笑了一下,才说:“他之前一直在医院里,没亲眼看过我是怎么对你的,所以难免担心,是不是?今天见到我们两个是怎样相处的之后,他一定已经改变想法了,不然不会允许我带你回家。”温书言思考了片刻,才理顺这其中的逻辑,虽然他还是不太能理解。他跟宁奚在一起,为什么必须要得到别人的同意呢?宁奚摸了摸他的脑袋:“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总之我会把这些问题解决掉,你只需要开开心心地跟我在一起就好。不过也不要为这件事记恨他,他是关心你才这样做的,虽然方法有些不对,但我们不能伤了他的心。”没想到,温书言的关注点却完全不在这里。他很担忧地问:“那你的父母也会来考察我吗?要怎么样考察?”他好像没有什么好的地方,唯二的优势,大概只有解数学题和画画还行。“不用担心,他们会很喜欢你的。”温书言怀疑地问:“你怎么肯定?”“因为你这么好看,这么聪明,这么有才华,这么懂礼貌,谁会不喜欢你?”宁奚边带着他往停车场去,边附在他耳边说,“而且,既然我喜欢你,他们就一定也会喜欢你。”温书言的脸红了一点,不过他自己并没有察觉,因为他正在感到苦恼。宁奚太会讲话了,不知道听惯了宁奚讲话的宁奚父母,会不会嫌弃他讲不出很好听的话。不过这些微妙的情绪,在他们回到家里之后就消失了。商场的货物送得超级快,温书言兴致勃勃地查看着家里新添置的物件,并把所有他能拿得动的东西都换着位置摆来摆去。兔子被这罕见的大动静惊动,警惕地跳上高处监视着他。另一边,隔音良好的书房里,宁奚却在接明玉成的电话。“如果你坚持跟他在一起,我会再次修改遗嘱,之前打算给你的那些,我悉数收回,不再作数。并且,我会给书言设立信托基金,一旦他有什么意外,我留给他的所有财产全部捐出,一分不留。”明玉成的声音很沉:“你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他知道,宁奚跟他一样,骨子里就始终是野心勃勃,不择手段逐利的商人。当初他能一眼看中宁奚,就是因为这个年轻人跟曾经的自己实在太相像了。即使对方本来没有什么过分的图谋,但在重利面前,也很难丝毫不受影响。他不敢拿亲生儿子的一生去赌人性,赌良知,赌虚无缥缈、转瞬即逝的爱情。没有爱情又怎么样?这个世界上,从来都没有体验过爱情的人才是绝大多数。他没有指望过温书言出人头地,更不指望他经历什么爱情,只希望他能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然而,宁奚并未令他如愿:“抱歉,董事长,只有这件事我不能答应。”他的语气比明玉成还要严肃:“我的主意和我的心意一样,不会改变。”【嘀,主系统提示——经主系统检测,当前位面宿主黑化意愿不足,任务成功概率极低,建议考虑开启脱离程序。】第56章 挂断电话之后, 宁奚便出去跟温书言一起,重新布置了一遍家里。温书言买的东西风格各异,颜色也很杂, 宁奚本来已经做好了家里变得斑驳陆离的心理准备, 没想到这些色彩搭配在一起非但不突兀,反倒还有一种异样的和谐, 原本很有格调却稍显冷清的装修看着也温馨了起来。他真情实感地夸赞道:“书言, 你真是太有艺术天赋了。”温书言稍显得意地昂起了脑袋。上午情绪大起大落,接下来又忙活了一整天, 晚上躺在床上的时候,宁奚久违地有了一种精疲力竭的感觉,所以很快就睡熟了。直到凌晨, 他突然感觉什么东西压在了他的胸前, 才蓦然转醒过来。意识到是那只蠢猫在作祟之后, 他刚想捏着兔子的后颈拎下床去, 却听见耳旁传来了一声抽噎。他凝神去听, 发现居然是正背对着他熟睡的温书言发出的声音。声音很轻, 如果不是他被猫弄醒了,可能这一整夜都不会注意到。兔子见他醒了, 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高傲地跳下床, 又十分熟练地从没关严的门缝里挤了出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卧室。不知道温书言在做什么伤心的梦, 宁奚动作很轻地摸了摸他的眼角, 触碰到了一点泪痕。他犹豫了一会儿,没有打扰温书言继续安睡, 不过他自己这后半夜却一直没有睡熟,总是想起身看一看, 温书言是否还正在梦里哭。早上吃饭的时候,温书言看着他眼下淡淡的青黑,惊讶地问:“宁奚,你怎么有黑眼圈了?”“昨晚一直在断断续续地做梦,太影响睡眠质量了,就没有睡好。”宁奚很自然地转过话题,“你呢,最近有做什么梦吗?”温书言哪里懂得他的套话技巧,立刻就说了实话:“有。”“梦到了什么?”“你。”正在给他倒牛奶的宁奚闻言一怔。直到温书言向他投来了很奇怪的目光,他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把牛奶倒进了温书言的碗里。宁奚故作自然地跟他换了碗,假装本来就是自己突然想拿碗喝牛奶了,然后又问:“梦到我什么了?”“梦到你要走。”温书言很平静地说,“我在你后面跑,总是摔倒。我摔了,你就会回头看我一眼,可我一爬起来,你就继续往前走,头也不回。”虽然说着控诉一般的话,可宁奚实在看不出他脸上有什么委屈难过的表情。如果不是切切实实地发现了他会在梦里哭,宁奚甚至没法想象那样的画面。“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宁奚放低了声音,“我不会走的。难道是因为前天……可就算是那天,我也只是暂时地离开一下,只要等你父亲消气了,我们很快就可以再见面。”温书言抿了下嘴巴,好一会儿,才说:“妈妈当时就是这样的。”“突然说很多奇怪的话,让我听医生的话,她很快就接我回家。”“后来又让我听爸爸的话,去他家里玩几天,她忙完就来找我。”然后他在这个陌生的城市等了一天又一天,再也没有见到妈妈。可他又不是傻子,怎么会不理解生病、绝症和死亡?被送进疗养院的那一天,他就什么都明白了。所有人都把他当很傻的小朋友,哄他,骗他。就连那天的宁奚也一样。妈妈离世的时候,任凭明玉成怎样劝哄,他都始终倔强地不肯跟妈妈道一声再见,是因为不肯接受这场离别。老师教过他的,跟人相处要懂得礼貌。见面要说你好,道别要说再见。只有彼此说过再见,才算是圆满结束了一次碰面。只要他坚决不说再见,那这场碰面就没有结束,妈妈也不会离开他。所以,当宁奚转身离开的时候,他也没有跟宁奚道别。听完他的话,宁奚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原来,那天他的依依不舍,他的欲言又止,他的故作轻松,温书言全都看在眼里。所以他的反应才会那样激烈,好像宁奚再也不会回来了似的。不过,如果温书言没有破天荒地勇敢一回溜出来找他,他们可能就真的要被暂时拆散,很久都不能见面了。想到这里,宁奚既心酸,又欣慰。“以后我不会再离开你了,我保证。”他柔声说,“无论去哪里都带上你,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温书言咬着牛奶杯,用眼角的余光偷偷观察着他脸上的表情,借以确认他的话是否可信。虽然最终也没有观察出什么结论来,不过温书言认为,这不重要了。毕竟,他已经学会了打电话、向陌生人求助、付费搭车以及刷卡消费。想要跟上宁奚的步伐,跟随宁奚到任何一个地方去,简直就是易如反掌。吃过早饭,宁奚陪温书言在小区里散了会儿步,散完步又送他回到小房子里去上课,然后才赶去了公司上班。刚到公司,他就又被明玉成喊到了办公室去。董事长出院之前,他是集团里说一不二的总经理,呼风唤雨,好不威风。结果董事长一回来,他就变成了董事长随叫随到的跟班儿,无论什么场合都得矮人家一头,这落差不可谓不大。有那别有用心的前来试探,虽然没那个胆子明说,可话里话外的意思全是:没掌过权的愣头青也就罢了,宁总您可是货真价实掌过权的,心里就没半点想法?董事长他岁数大了,身体也不好,连曾经精明又独到的商业头脑现在都未必清醒了,也是时候该放手给年轻人了。当初您临危受命,大家都以为董事长是钦定您来当接班人了,集团里谁看您不眼红?活您也干了,苦您也吃了,这仇恨也全都给拉到您身上了,结果他这一回来,就什么都给收回去了,连对您的态度都一落千丈,更别提什么接班的大饼了,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宁奚一直耐着性子听他说完,直到这人越说声音越小,自己都心虚上了,才似笑非笑道:“这口才,不去干营销真是可惜了。”说完,他也不理会人家为这一句话生出多少猜想来,径直就迈步往董事长办公室去了。要是放在从前,哪怕他心里记着明玉成的提携,听见这话也多多少少会生出些想法。倒不是急着篡位,只是替自己的付出觉得憋屈。可现在……把人家的宝贝儿子都搞了,他也就别叫屈了吧。进了办公室,明玉成本来脸色还行,结果定睛打量了他一眼,脸就又拉下来了。宁奚有点莫名其妙,又听他道:“书言的身份,大概是藏不住了。”“董事长的意思是,打算对外公布书言的存在?”宁奚并不感到意外。之前就不知怎的走漏了风声,被明家的一干亲戚知道了温书言的存在。只是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再加上明玉成虽然人在医院,但毕竟余威尚存,又说不准什么时候就回来了,所以他们才一直缄默不言。可昨天他和明玉成一起出现在公司楼下,亲自等了许久才接到人,这一幕被许多人看在了眼里,即使明面上不说,私下也肯定免不了议论揣测。 第67章 经过认真观察,小林发现他脸上还是很少会有表情,跟在宁总面前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不过,最近这段时间,小林觉得他周身的气息柔软了一些,不再像之前那样,总是散发着一种仿佛与全世界隔绝的孤寂了。当然,这也可能是因为他知晓了一些内幕之后,自带滤镜脑补出来的。小林还是不太喜欢关系户,倒不是对这个人有意见,而是他觉得,像他们这样同时具备教育意义和研究意义的职位,一定要通过严格公正的选拔才行,不然就可能会误人子弟,甚至进而影响整个行业的发展。但是,鉴于关系户几乎没有参与过任何工作,也没有挤占掉别人的机会,只是安安静静、毫无存在感地上个班,小林又觉得勉强还行。毕竟他有那样一个男朋友,安排自己的另一半在自家的产业做一点清闲又体面的工作,哪怕只是挂名的吉祥物,别人也没法说什么。小林觉得他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了,专注自身的工作就好,毕竟他想管也管不了。难道要他冲到宁总面前去说:“喂,把你的小男朋友辞退,不要再送来天文馆当吉祥物了?”他是疯了才会那样做。然而没过多久,小林就发现,他错了。大错特错,错得离谱。05.这段时间发生了三件事,一件比一件令小林大跌眼镜,大为震撼。其一,是天文馆最近举办的摄影展上,一位在业内十分知名的女性深空摄影师亲自到场,并且配合他们完成了一系列的宣传活动。这位可是很难请得动的,因为她平时不是在拍摄深空,就是在前往拍摄深空的路上,没时间,又不缺钱,所以很难请。那天她来了之后,居然特地去找站在人群之外的关系户说了几句话。两人看起来并不很熟,但起码是认识的。而等她离开之后,负责宣传的领导也走到关系户面前,说了句:“多亏小温帮忙联系,这件事要谢谢你。”关系户却说:“不是我。我只跟宁奚提了一下,是宁奚去联系他朋友的。”小林大吃一惊,他居然就这么直白地把他和宁总的关系说出来了?他不怕别人都知道吗?然而周围没有一个人露出惊讶的神情,领导还是笑眯眯道:“那也要多亏你跟宁总提起来,不然我们跟宁总可是说不上话的。”关系户似乎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应对,转了几下眼睛,说:“……不客气。”然后就连忙走掉了。小林实在按捺不住,问身边的同事:“他怎么会认识宁总,你们都不好奇吗?”同事用一种关爱傻子的眼神看向他:“你不知道吗?书言是宁总的男朋友啊。”小林:“……”什么!他自以为拿捏的独家秘密,居然是大家都知道的公开事实吗!06.至于另外一件事,就更令小林惊诧不已了。那就是国内顶尖的天文学教授蔺德清到访,居然不用馆内工作人员接待,点名说只要书言陪他逛逛就好。小林远远地在一旁看着,心中担忧不已。教授难道是跟宁总有什么交情,所以像那位女摄影师一样,看在宁总的面子上,跟关系户打打交道?可是作为一个吉祥物,他怎么可能答得上教授提出来的问题呢?要是他一问三不知,导致教授对他们天文馆的印象跌落谷底,那可怎么办?没想到,蔺教授足足在对方的陪同下逛到了他们闭馆下班,走的时候还和颜悦色,没有半分不虞的神情。小林这次吸取了先前的经验教训,不再自己胡思乱想了,而是选择去问同事。还是上次那位同事,还是那种关爱傻子的眼神,甚至连语气都一模一样:“你不知道吗?书言是蔺教授的学生啊。而且我们观测到的图像和数据都是他分析研究后总结成报告的,他比我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更了解天文馆。”小林:“……”什么!他以为的吉森*晚*整*理祥物不仅不是吉祥物,而且不需要每天按时打卡上班的原因居然不是随意旷工,而是在从事专业且高深的分析研究工作吗?以及,他终于记起来了。他觉得“书言”这个名字耳熟,是因为他所在的展馆里,就展出着署有对方姓名的作品!07.这两件事加在一起,对小林的打击不可谓不大。不过嘛,凡事有利也有弊。小林觉得,他现在是见过大世面,并且心境也经历过大起大伏的人了,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事情能让他产生过分惊讶的情绪。……就连收到温书言递过来的请柬时也一样。温书言不像别人一样会说什么客套的场面话,把请柬交到他手上,一句话也没说,就赶紧溜走了。淡定。小林对自己说。不就是结个婚吗?不就是结婚对象是宁总吗?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恋爱谈久了就结个婚,多么正常,一点都不值得惊讶。嗯,就是这样。直到他听见同事们的议论:“明董事长还真是舍得,这么大手笔都送出去当新婚贺礼了,看来是真疼书言这个儿子。”小林一脸懵逼地问道:“什么明董事长,什么儿子?”这下子,所有同事一齐向他投来了关爱傻子的目光:“你不知道吗?书言是明董事长的儿子啊。”小林顿时两眼一黑。为什么!为什么这个天文馆里,永远只有他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第58章 罗绮昭阳殿, 芬芳玳瑁筵。昭阳殿内觥筹交错,歌姬舞女袅袅婷婷,丝竹管弦不绝于耳, 正是一番热闹景象。坐在上首的是一位身着华服、头戴凤冠的宫装美人, 周身气度雍容华贵,既有倾国之姿, 又不失威严之仪, 正是当朝太后,贺兰霜。她手边空着的那把龙椅, 则是属于当今天子容慎的位置。众人皆知小皇帝体弱多病,连朝会都甚少出席,更何况这样的宴饮场合, 不见皇帝只见太后, 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了。酒过三巡, 贺兰太后一个眼色, 便有朝臣会意地起身出列, 朗声道:“启禀太后, 贺兰将军此番平定北境,立下不世之功, 依臣所见, 朝廷必定要厚厚封赏才是。”贺兰太后微微勾唇,还未答话, 贺兰修便起身推辞道:“卫国御敌乃是为将者职责所在, 先前朝廷遣使前往北境犒赏三军,这已是皇恩浩荡, 臣不敢再居功请赏。”一位年事已高的宗室老亲王抚着胡须笑道:“瞧瞧,不愧是他们贺兰家的好男儿, 不只仗打得漂亮,这话也说得漂亮。”众臣纷纷知趣地跟着笑了起来,又有人打趣道:“何止这两样漂亮?贺兰一族美人辈出,无论男女,那都生得宛若仙人下凡一般。当年跟随高祖皇帝打天下的那位贺兰将军,不正是有着‘桃花面,阎□□’的美誉吗?臣瞧着,咱们的贺兰将军,可颇具先祖遗风呢!”此话一出,众人都下意识望向了站在大殿中央的贺兰修,果然见他鬓若刀裁,眉如墨画,与贺兰太后是一系相承的形貌昳丽。但没有谁会因为这张过分美貌的面孔,就误以为他是什么寻常富贵人家的娇儿——那一身在沙场上练就的悍勇之气,加之身姿英挺,气度昂然,让他只需静静地站在那处,便令人恍若得见天神。这是贺兰一族的荣耀,太后自然欣慰:“李卿所言不错。此一役,我大齐将士威猛如虎,不仅铲除了北境的祸患,更令我大齐威名远扬,震慑天下,此乃社稷之大功,千秋之大功。贺兰将军既为主帅,更应好生封赏,否则不仅会令将士们寒心,更会被天下人耻笑。”众臣齐声道:“太后圣明。”“来人,拟旨。骠骑将军贺兰修,文武兼备,功勋卓著,授太尉之职,赐金印紫绶,总揽朝中一切军政要务。众卿,可有异议?”殿内一片静默。贺兰太后脸上露出满意的神情:“既无异议,那便如此安排下去吧。”贺兰修拱手道:“臣贺兰修,谢太后恩典。”他谢过恩,才有那机灵的朝臣对他道贺,又忙道太后圣明。可在座的大多数朝臣,特别是大齐的宗室们,却都是眉头微皱,一声不吭。宫宴结束后,大臣们三三两两地结伴出了宫门。平时他们或多或少都会闲聊上几句,可今日不知为何,全都缄默不言,只顾着低头走路。一名老臣看着门生放下了车帷,才颤巍巍地叹道:“风雨欲来啊……”门生劝道:“外戚一党势大,我们只能暂避锋芒。老师不必为没能出言劝阻而自责,太后摆明了是想要扶持自家人,我们阻拦不得,硬拼也只有死路一条。我知道您不畏死,可朝中德高望重的老大人已经不剩几位了,我们若不想方设法保全自身,那才是拱手将这江山让给了贺兰家。只要留得青山在,总会有东山再起之日。”老臣摆摆手,道:“你不必再拿这话宽慰我,我心中有数。皇帝及冠在即,太后却全无还政的打算,还把自己的亲侄子送到这么高的位置上……”门生脸上浮现出愤愤的神情:“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贺兰一党已然权倾朝野,再这样下去,恐怕连皇位都要换人坐了。”“皇帝争不了,也不愿争,我们这帮老骨头,再着急又能做什么?”老臣一双阅尽世事的浑浊眼眸微阖,“只求他们莫要为一己之私,把大齐江山折腾塌了,陷黎民百姓于水火之中,唉。”大齐江山还没有被贺兰一族折腾塌,大齐天子寝宫的龙床倒是快要被折腾塌了。传闻中的病弱天子伏在新晋重臣的身下,龙袍寝衣都被扔到了地上,一身常年不见天日因此稍显苍白的皮肉展露无遗,随着身上男人的动作,正发出急.促的喘.息声。贺兰修握着小皇帝愈发单薄的肩,说:“陛下似乎又消瘦了些,是侍奉的人没尽心么?”容慎无力地趴在床上,闻言苦笑一声,声音还有些哑:“沙场危险,刀剑无眼,你一去就是大半年,又没有只言片语传信回来,我岂能安心在宫中好吃好喝?”“那倒是怪臣侍君不力了。”贺兰修俯身用唇碰了碰他白皙的后颈,顿时激得他浑身一颤,“臣这便给陛下赔罪,定然令陛下尽兴。”容慎挣扎着转过身来:“我想看着你。”等如愿翻进了贺兰修怀里,他边用目光贪婪地描摹着贺兰修的脸庞,边小声地抱怨道:“你明知我想看着你,还每次都让我转过去。”贺兰修没解释,直接就着这个姿势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挞伐。床幔摇曳,满室春光,世间身份最为高贵、地位最为尊崇的天子在他怀中闷哼讨饶,极大地满足了他的征服心理。自懂事之时起,贺兰修就知道,他想得到,也配得到这世上一切最好的东西。骑马时,他要挑选脾性最烈、最难驯服的异域宝马。打仗时,他要将目标定在最危险、最难平定的北境。轮到挑选枕边人,他自然也要这世上最尊贵的美人。所以当初,小皇帝在最如履薄冰的时候对他投怀送抱以求庇护,他也没有多少纠结,很快就收下了这份大礼。哪怕在此之前,他从未觉得自己会对男子生出兴趣。 第69章 既是家宴,贺兰修也不拘束,不知不觉便多喝了几杯。容恪时不时就扭头看他,这会儿奇道:“修表哥,你脸红啦。”众人听见,也连忙转头去看,果然见贺兰修两颊浮上一点红晕,似有醉态。贺兰霜关心道:“以往不见你嗜酒,这是怎的了,可有什么心事?”贺兰修摇摇头,笑道:“北境苦寒,在冰天雪地之中行军打仗,唯有烈酒可以暖身,因此变得有些贪杯,让大家见笑了。”他意识十分清醒,只是酒意容易浮于面上,不过这一点就不足为外人道了:“今日家宴,恪儿又长大了一岁,我心中高兴,这才多喝了些,不妨事的。”贺兰霜点点头:“想喝就喝,若真是醉了,那便留在宫中歇息一夜,也不是什么大事,尽兴就好。”“谢姑母。”听见这声“姑母”,贺兰霜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见贺兰修手中的酒杯又空了,一旁的宫人连忙举着玉壶上前来替他斟酒。谁料一个手抖,竟是失手将壶中的酒尽数洒到了贺兰修身上。眼见他衣袍浸湿,那宫人脸色惨白,当即跪地叩首求饶道:“奴婢该死,请太尉大人恕罪!”贺兰修却只摆手道:“无碍,我去换一身衣裳就是了。”太后身旁的女官立即斥道:“笨手笨脚的,还不快带着太尉大人去更衣?”那宫人战战兢兢,见贺兰修不曾动怒,这才松了口气,起身道:“请大人随奴婢来。”到了偏殿,宫人垂首恭敬道:“大人请进。”进入殿内,果然已经备好了几身崭新的衣裳,还有几名宫人在一旁等待侍奉更衣。贺兰修在军中待久了,不习惯女子近身服侍,只让她们出去,自己挑了身长袍换上。然而,还没等他把衣衫整理完毕,殿内的门突然“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贺兰修三两下拢好衣裳,警觉斥道:“谁!”一道尖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听闻太尉大人不欲宫女近身,公公特遣奴才前来侍奉。”隔着屏风,贺兰修只见外面立着两道人影,看服饰确是内侍无疑。然而一个垂首躬身,另一个却挺立在原地,丝毫没有下人的姿态。他心中有了猜测,将刚刚束好的衣带散开,准道:“进来。”两人一同进来,果然,其中一人乌发雪肤,风姿明秀,容貌倒是上乘。然而身形纤瘦,神情胆怯,嘴唇微微泛白,看起来十分孱弱。不是当今天子容慎,又能是谁?容慎盯着贺兰修因红晕更显冶丽的脸庞,目光竟显得有些痴了。贺兰修察觉到他的视线,却借着酒意闭上眼躲开了,不耐地对那真太监道:“不是来侍奉我更衣的?愣着做什么?”既已经一刀两断了,为何还要凑上前来?容慎不语,那小太监也没有接话,只安静地上前帮他穿衣。然而态度虽然顺从,动作却很是生疏,竟像是从未伺候过人一般。贺兰修心中烦躁,正要训斥,却突然嗅到了他身上颇为明显的药味,还有一丝似有似无的……龙涎香。他蓦地睁开眼,果然见容慎正垂着眼眸,神情温驯地替他束衣带。贺兰修心中顿时猛地一动,但终究也没有出言阻止。许久之后,容慎终于替他整理好了。堂堂天子,替人更衣,甚至还要面带歉意,伏低做小道:“我不太会这些,太尉大人不要生我的气。”贺兰修神情复杂:“陛下何必如此。”容慎充耳不闻,自顾自道:“如果一定要生我的气,那我就只能拿自己来赔罪了。”就着给贺兰修更衣的姿势,容慎埋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毕竟我什么都没有。外人都道我是无上天子,富有天下,但你知道的,其实我一无所有。”“我虚居高位,日夜惶恐,明知匕首只能充当一个慰藉,派不上任何用场,但我还是放在了枕下。因为你不在宫中,再没人能护着我,我只能学着自保。”“你说你要爱护表弟,会好好对容恪。”“可太后是我的嫡母,论起来,我也是你的表弟啊——”“修哥哥。”第59章 “太后, 太尉大人方才遣人来报,说是不胜酒力,想留在宫中借宿一晚, 又恐不合礼数, 是以特来向太后请个恩典。”贺兰霜问道:“遣的什么人来传话?可是平日里寸步不离跟在他身边的那个侍卫?”宫人答道:“回太后,不是祁侍卫, 是一个脸生的小太监。”贺兰霜眉头微蹙:“一无凭证, 二无亲信,你们如何就认准是太尉遣人来报的?”“这……”“你亲自带人过去看一看, 就说是哀家不放心太尉醉酒,因此特地派人前去服侍。若有异常之处,立刻来报。”宫人领命而去, 太后身边的女官才道:“太尉方才离席时确实有了醉态, 此事应当无误。”贺兰霜揉了揉眉心:“皇帝及冠在即, 前朝蠢蠢欲动, 修儿又刚得了高位, 正是最招人恨的时候。这段时日, 必有大事发生,不可不防。”女官道:“太尉大人武艺高强, 等闲人近不得身的, 智谋更是不输那些个朝臣,定然不会着了他们的道, 太后还请宽心, 莫要思虑过重了。”“这倒也是。”贺兰霜脸上的神情松快了些,“修儿文武兼备, 行事也端稳,最难得的就是这份心境, 居高位而不骄矜,握重权而不恣肆。若非如此,我又哪里敢将这般重要的位置交予他手上?”她哪里知道,此刻她口中“行事端稳”的贺兰修,却正极为放肆地冒犯着当今天子。偏偏这天子一向怯懦软弱,遭此祸事,不仅不敢呵斥这胆大包天、蔑视君威的贼子,竟然还十分主动地环住了对方劲瘦的腰背,边眼神迷离地念着“喜欢”,边气喘微微地求着那逆臣再轻一些。就在他最为沉溺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响动,贺兰修蓦然停下动作,警觉地望了过去。他素来耳力过人,轻松便能听见祁飞羽正冷冰冰道:“主子已经歇下,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另一道女声不慌不忙地说:“大人既是醉酒,更应尽心服侍,我等都是在宫中侍奉惯了的,只要放轻手脚,必不会惊扰了太尉大人歇息。”祁飞羽微微抬高了声音,道:“主子不惯女子近身服侍,若有所需,自会唤我。”那宫人道:“可太后忧心大人醉酒,必要我等瞧上一瞧才肯放心。祁侍卫今日若执意不肯放我进去,那可是驳了太后的面子。太尉大人乃太后亲侄,素与太后一心,若是听闻今夜之事,说不定也会怪罪祁侍卫。”祁飞羽依旧不近人情地守着门:“明日主子醒来,我自会禀报此事。若有怪罪,我认打认罚。只是此刻,没有主子的允准,哪怕是太后和皇上亲自驾临,我也不会放行。”那宫人简直拿这木头桩子毫无办法:“你……”正僵持着,却听门内突然响起了贺兰修的声音:“飞羽,既是太后的关怀,便放她们进来吧。”祁飞羽得了令,果断闪身让出了路:“请。”几名宫人果然轻手轻脚,连声音也放得极轻极柔:“打扰太尉大人歇息,奴婢等实在该死。只是太后不放心大人醉酒,一定要奴婢等前来侍奉着大人才能安心。”贺兰修语气慵懒,果然比平时多了些醉意:“贪杯令姑母挂怀,这是我的过失。不过侍奉就不必了,飞羽说得不错,我不习惯女子近身服侍。去回禀太后,就说我只是有些昏沉欲睡,但并无大碍,还请姑母放心。”那宫人听他虽有醉态,但神思清明,的确没有异常之处,便准备回去复命。岂料就在此时,帐内忽然响起一声不大不小的惊呼。为首的宫人立刻警惕地上前几步:“太尉大人?”“无事。”贺兰修的声音比方才粗重了些许,“出去。”“……奴婢告退。”那宫人犹豫着行了礼,低下头往门口后退了两步,却在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之际,猛地冲上前去,一把拉开了床上的帐幔。只往里面瞧了一眼,她就大惊失色地跪地请罪道:“奴婢该死,因担心太尉被贼人挟持,这才冲动之下冒犯了太尉,请太尉饶恕!”方才她拉开床幔,入目便是一张瘦削雪白的脊背,上头乌发散落,腰间还印着星星点点的红痕,一看就是刚同男人颠鸾倒凤过的模样。此刻她虽然正跪地求饶,一双眼却隐蔽地向上窥探,只见那影影绰绰的罗帐之后,那人正因受了惊,瑟瑟发抖地伏在太尉怀中,约摸着就是这副楚楚动人的模样惹了太尉怜惜,才让向来传闻不近美色的太尉大人破了例。“出去。”贺兰修语气冷硬,“需要我说第三遍吗?”“太尉大人息怒,奴婢这就告退。”房门被森*晚*整*理掩上,贺兰修这才松开了遮挡容慎面庞的手,不阴不阳道:“陛下可真是胆量过人。今日若被人发现了你的身份,你我恐怕都要留名于史册了。”容慎神情无辜:“分明是你突然……我才没有控制住声音的。”“那难道不是你挑逗在先?”“……好吧,是我。”容慎小声嘟囔道,“我就是见不得你那副冷静自持,淡定自若的样子,总想看你为我慌乱一回,冒险一回。”说着,他就将脸颊贴在了贺兰修的掌心,爱宠一般蹭来蹭去:“太尉大人别生气,我任你处置就是了。”“既然如此。”贺兰修轻轻捏住他的脸颊,十分冷酷道,“那陛下这便回寝宫去吧。”容慎动作一僵:“你赶我走?”“不是说任我处置?莫非是诓我的?”容慎:“……”他说的“处置”又不是这种处置!贺兰修欣赏够了他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才说:“那宫人去回禀了太后,太后必然会派人前来探查,究竟是什么人爬上了我的床,又会不会是哪一方势力有所图谋,为此特地设下的陷阱。陛下若现在不走,之后可就没那么容易脱身了。”容慎不甘道:“那我这岂不是,岂不是偷鸡不着反蚀把米?”贺兰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直把他看得脸色涨红:“我走了。你……你记得多进宫来陪陪我。”“臣遵旨。”容慎见他神情松弛,便知上次之事算是揭过去了,不由暗自松了口气,这才重新穿上内侍的衣服,静悄悄地离开了这里。翌日,太后果然将贺兰修唤去,似是不经意间提及了此事。贺兰修露出懊恼的神情:“昨夜侄儿喝多了些,见那侍奉更衣的小太监有几分可怜可爱,一个没忍住,就犯了宫规,还请姑母治罪。”贺兰太后隐去脸上的惊诧,嗔道:“你这孩子,哪里都好,就是太守规矩了些。莫说如今这宫中是咱们贺兰家说了算,即便不是,难道姑母这个当太后的,还能护不住自家的子侄?不过一个小太监而已,能入了你的眼,那是他的福分。”嘴上如此说着,她心中却是松了一口气。若真是有心人安排的,那也只会安排貌美的宫女,不会安排一个小太监来,毕竟贺兰修从未有过好南风的传闻。再加上他昨夜醉酒留宿宫中也是偶然,外人无从提前计划安排,看来真是巧合罢了。只不过……“若非昨夜巧合,姑母竟未能想起,你也早到了该成婚的年纪。先前同你提起,你只推说要待到建功立业才好娶亲。如今你已官至太尉,位列三公,这功业已成,正该成家了。” 第71章 贺兰霜难得遇上这样痛快的场面,正欲多说几句,却突然听见一声尖细的声音响起:“圣驾到——”她脸上的笑意顿时凝住了。除外戚一党之外的朝臣们,却是又惊又喜。距离上次小皇帝出席朝会,可是过去半年有余了!贺兰修站在阶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容慎步伐虚弱地走向龙椅,轻咳了一阵才道:“听说太傅出了事……咳,朕实在心焦不已……咳咳,便想来问问,可有查出是何人所为?太后打算如何处置?”他坐在龙椅之上,居高临下,很容易便能看到,大多数朝臣都因为他的到来,脸上绽出了欣喜的神情。……除了他最想看见的那张脸。第61章 午时将至, 巍峨高华的宫城沐浴在明媚的阳光之中,竟也透出了几分暖意。但只有身处其中的人才真切地知道,此时宫中之肃穆冰冷, 简直宛若寒冬。一众宫人内侍战战兢兢地伏在地上, 却不敢出声讨饶,满心绝望地等候着自己未知又早已注定的命运——身处权力漩涡的正中心, 想要平安终老, 从来都是奢望。贺兰太后语气凌厉,眼神如刀:“陛下龙体有恙, 御医已再三嘱咐静养,你们作为贴身近侍,为何不劝谏君王保重龙体, 反倒坐视陛下上朝劳累?”“太后明鉴, 奴婢等有拦过陛下, 可陛下执意前往……”“既是拦不住, 也该及时知会哀家, 为何竟无一人前来奏报, 说陛下不顾龙体,非要上朝?”“太后息怒……咳。”一旁的容慎勉力直起身来, 语气虚弱道, “是我惦念着与太傅的师生之谊,这才关心则乱, 让太后担忧了, 咳咳……是我的过错。但这些宫人确实无辜,他们已尽力劝谏, 是我听不进罢了,还请太后……咳, 勿要责罚他们。”贺兰太后眼神一暗,语气却愈发温和:“陛下既是病着,就当好好静养,珍重自身才是。至于这些个宫人……有陛下亲自求情,哀家自然不好驳了陛下的面子,不然反倒显得哀家不近人情了。但既是侍奉不周,那还是换一批得用的来才好,这些人也不必再侍奉君侧了。陛下觉得呢?”她以为容慎至少会求情留下一两个心腹,谁料容慎居然恭谨道:“太后说的是。能免了责罚,这对他们来说已是大恩,他们也自然会记着太后的好。”宫人们也纷纷叩首道:“谢太后,谢陛下,此等深恩,奴婢等定当铭记于心!”贺兰太后定睛打量,只见容慎面色苍白,低眉顺眼,一副不中用的傀儡模样,任她如何试探打量,都没有露出丝毫破绽来。她正要再说些什么,殿外却进来一个内侍,通报道:“禀太后,太尉求见,已在长乐宫候着了。”贺兰太后立刻起身道:“哀家还有政务要处理,就不打扰陛下静养了。”容慎垂首道:“太后为朝政殚精竭虑,此乃大齐之幸。”贺兰太后又看了他一会儿,最后才淡淡道:“陛下好生保重龙体,哀家得空再来探望。”出了皇帝寝宫,她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直到一路回了长乐宫,看见等候在内的贺兰修,她才稍稍放缓了神情。贺兰修一见她便唤道:“姑母。今日之事,是我疏漏——”贺兰太后一摆手:“不必自责。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小皇帝天然占据着祖宗礼法的立场,关心老师更是君子之德,名正言顺,能奈他何?明知是局,我们也只能入了。你能识破廷尉等人的奸计,让贺兰家躲过这场无妄之灾,已经是大功一件。”贺兰修垂眸道:“姑母说的是。事已至此,懊恼无用,敌暗我明,本就棘手。前方已然设下重重陷阱,我们与其提心吊胆去排查陷阱,倒不如另辟蹊径,出其不意。”贺兰霜眼神一亮:“你说得没错。若一直处于被动,即使我们技高一筹,也终究会疲于应对。倒不如主动出击,先让他们乱了阵脚,届时自身难保,自然也就分不出精力来给我们挖陷阱了。”“说起来,今日也不全然都是坏事。那一向不偏不倚,不屑于牵涉党派之争的大司农段璎,居然主动站出来为我们说话,言辞还如此犀利,这倒是奇事一桩。”贺兰修嗤道:“奇事么……倒也未必。段氏向来不参与党派之争,却并不是想要遗世独立,而是在胜负未明之际,不愿行险招求富贵,更想自保罢了。如今有心人将他们牵扯进这趟浑水,便是已然将他们视为对头,他们若再不向我们示忠,只一味保持清高姿态,又有谁能护住他们?”贺兰霜看着他脸上势在必得的神情,心念急转道:“莫非昨日那廷尉左监段珵……”贺兰修微微笑道:“正是。段轶乃我心腹,大司农段璎又掌天下钱谷,重要之至,因此这段家,无论于情于理,我都是定要收入囊中的。只是大司农迟迟下不了决心,我便不得不推他一把。段珵此人,势利之徒,不堪大任,却极擅审时度势,鉴机识变,由他来说服兄长,简直再合适不过。”“我原本没有想这么早便动手,于是只将段珵调入了京中,想等到合适的时机再用上这颗棋子,岂料竟有人先一步算计上了他们,那我也只能顺水推舟,令他们仓皇之下,不得不倒向我们了。”贺兰霜赞叹道:“这般行事周全,心思缜密,又能因势利导,莫说族中,就算是在朝中,也没有几个人能及得上你。”贺兰修谦恭道:“我也只是想多借几股力,能为姑母分忧罢了。”自打那日小皇帝拖着病体在朝会之上露了面,朝中的形势就悄然发生了改变。穆太傅中毒一案最初分明闹得沸沸扬扬,妇孺皆知,最后却是悄无声息地不了了之,半个大人物也没有折进去。朝中高官大多对此事三缄其口,反倒是在某些人眼中嫌疑最重的太后和外戚一党,却毫不避讳地时而提及,催促廷尉尽快破了此案。廷尉身为太傅门生,恩师遭人暗害,自己却无能破案,竟因羞愧上表请辞,说自己无德无能,不配位列九卿。太后挽留了两次未果,便贬了他两级的官,另外提拔了一个以刚正著称、从不参与党派之争的朝臣做廷尉,此事便就此了结了。穆太傅听闻此事,不知为何,竟气急攻心,吐了一回血,好不容易才救回来,却是从此闭门谢客,再不肯过问朝政之事。这一连串的事情落在有心人眼中,自然是各有猜疑,不敢深思。外戚一党自觉占据了上风,有那沉不住气的便开始洋洋得意起来,而忠君保皇那一拨人却是愈发对外戚恨之入骨——折了一个太傅,一个廷尉,却连中伤外戚的流言都被洗清了大半,实在是得不偿失!但无论暗地里如何风波涌动,面上他们都始终保持着一团和气。比如现在,众人就正在兴致勃勃地探讨着秋猎之事。小皇帝体弱多病,登基之初朝中事务又多,连太后也忙得分不出身,因此这秋猎就搁置了下来。但去岁,却是在没有皇帝出席的情况下,由太后成功主持了一回秋猎。因此今年,众人也没有异议,默认了会由太后再主持一回。谁料,郑王突然出列道,皇帝最近病情似有好转,若是能出宫去松快松快,心情转好了,说不定身体也就大好了。宗室们一向难缠,但确实身份贵重,连太后也不得不礼让三分。而这位郑王乃是先帝的弟弟,今上的皇叔,地位自然不言而喻,即使放在宗室里面,也是最为尊崇的那一批。好在郑王又道,皇帝只是随行散心,秋猎大事还要由太后主持,这才令贺兰霜面色稍霁。于是此事便这样定了下来——竟是没有一个人记起要不要问问容慎,他想不想去,要不要去。正是秋高气爽之时,容慎掀开马车的帘子,面无表情地向外面望去。四周分明是宫城之中无法得见的秋日美景,他的眼里却蕴起了怒气。不远处,一男一女骑在各自的骏马之上缓缓前行,不知说起了什么,那女子脸上竟漾起了十分甜美的笑容。“福禄,你去打听打听,那是谁家的小姐?”福禄见皇帝脸色不好,连忙应了一声,一骨碌就钻出了马车。马上的男人似有所觉,回头朝容慎的方向望了一眼。只一眼,他们的目光就缠在了一处,迟迟没能分开。直到那女子又凑过去说了什么,贺兰修才若无其事地扭回了头。容慎盯着那女子的眼神几乎要冒出火来,就在这时,福禄终于回来了:“陛下,打听到了,那位小姐是太尉大人的外甥女,其母早逝,一直跟着戍边的父亲生活,最近许是开始打算议亲,这才回京城来了。”眼见容慎的脸色由阴转晴,福禄大着胆子道:“太尉一向不近女色的,陛下何必担忧。”“他是不近女色,可若是个能给他权势的……”说到这里,容慎止住了话头,转而对福禄道,“你最近长进不小,打探消息的速度越发快了。”福禄眯起眼睛笑道:“都是陛下教得好。说起来,若不是上回陛下用计,让太后把您身边侍奉的宫人全换了,顺势把咱们安插在新换过去的人里头,福禄哪会像今日行事这般方便。”他打探消息的能耐再大,也要有处施展才行。天子身边的内侍,行事之便捷,哪里是宫中的普通太监能比得上的。福禄原本是想奉承陛下一句,谁知这话反而惹来了对方的愁思:“若不是上回惹恼了他,他岂会如此狠心,连着两个月都不肯来见我。”福禄张了张嘴,想劝解一二,终究还是又闭上了。秋猎共行七日。前六日里,容慎一直待在自己的帐内,只听福禄传回些消息来,无非是哪个武将拔了头筹,哪个文臣赋诗几首,但终归是太尉最为勇武,虽说出手不多,但猎得的尽是猛禽。第七日,太后赐宴,奖赏了一众文臣武将,明日就要回宫了,众人也算是尽兴而归。容慎在帐内踱来踱去,好容易等到福禄回来,忙问:“见到他了没有?”福禄苦着脸道:“奴才没用,重兵把守之下,太尉又在宴上,根本近不得太尉的身。”“……也罢。”容慎的神色暗下来几分,“他若是想见我,自然会来。若是从此不愿再见我,递多少消息也是徒劳。”福禄忙道:“待会宴席散了,福禄再去一回吧?陛下来这趟就是为了见太尉一面,总不能白费这几天……”“谁森*晚*整*理说我是为他来的。”容慎淡淡道,“秋猎何等大事,我若不来,岂不是令朝中人人只知太后而不知天子。何况这几日,没少有朝臣往这边偷偷递消息,这一趟可谓收获颇丰。”福禄看着他的脸色,暗暗叹气。既然收获颇丰,怎么还愁眉不展呢?又过了一会儿,容慎正要睡下,突然听得帐外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陛下可曾安寝?”他立刻坐起了身。那道熟悉的声音微微放低了些:“我在外面等你。”月光之下的树林影影绰绰,隐约有了几分阴森的模样,但对于偷欢的鸳鸯来说,这里满是情热缠绵,既隐蔽又刺激,哪里顾得上什么阴森联想。容慎倚在贺兰修的怀里,已经意乱情迷了起来,两条腿都微微有些发抖。他原本有很多话想说,但现在根本顾不上要说。而且,在抱住贺兰修的那一刻,他就意识到了,他没有说的必要,贺兰修也未必想听。他们之间,本就没有误会,只有心照不宣。毕竟,情爱在权力面前的分量实在太轻。这一晌欢愉,才是他们在当下唯一能握得住的东西。直到他听见远处传来的异动声。火光跃动,天子居住的龙帐被重兵团团围住,刀光剑影映在容慎不可置信的眼里,冰得他浑身发冷。“你今晚将我引出来,原来是为了……”身旁的男人从容地替他理好凌乱的衣服,声音极为冷静,而且不容置疑:“逆臣作乱,借口保皇和铲除外戚,欲挟天子以乱江山。此乃谋逆大罪,人神共诛。幸得天子夜晚失眠外出散心,这才免于被逆臣挟持。”“陛下,可记清了?”第62章 时至深秋, 天气渐渐转凉了,京中的酒肆茶楼倒是越发热闹了起来。几个衣着豪奢,一看就非富即贵的公子哥儿前呼后拥地进了门, 抬脚便要往二楼去, 店小二连忙陪着笑脸上前拦住:“几位公子!几位公子还请留步,这二楼的雅间……已经坐满了。”为首的那个公子哥儿当即脸色一变:“放肆!你可知道我们是何等身份?难道你还想让我们跟这些庶民一起坐在大堂饮酒作乐不成?”他这声音不小, 大堂里立刻便有人循声怒视过来, 但看见他身上的锦衣华服,再看看周围严阵以待的家丁护卫, 到底还是忍住了。小二点头哈腰道:“小的绝没有这个意思,只是怕贵客们上楼白跑一趟,因此特来提醒一声。公子们若是不嫌弃, 可以移步对面那座新开的揽月楼。那也是我们老板的产业, 酒水装潢都不差的, 雅间也更多些, 定然还有富余。”一旁另一个纨绔少爷嗤笑一声:“什么新开的揽月楼, 听都没听说过, 也配让小爷捧场?再者说,凭什么让我们移步, 捡别人挑剩下的?楼上坐的又是些什么贵客, 难道他们就移步不得?”小二苦着脸道:“公子,您就别难为小的了, 能订得起雅间的定然都是贵人, 小的哪里敢上前冲撞。更何况这是先来后到的事儿,您——哎哟!” 第73章 “贪婪者不用,无义者不用,过于看重感情者,亦不能用。”“为君者,要懂得御下制衡之术,也要懂得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等等。”容慎见他还要接着说下去,连忙打断了他,心里半是忐忑,半是压抑的兴奋,“你为什么……为什么要教我这些?”他一直当一个无权无能的傀儡皇帝,难道不是更方便贺兰修掌控吗?贺兰修低头看着他,语气似玩笑,目光却极认真:“若我哪一天折在了郑王手里,你总要给我报仇吧?”第63章 “好个段轶, 竟敢坏了我们的好事!”容玦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气急败坏道,“怎么偏偏就让他撞上了我们的计划?要不是他突然出现, 此刻朝野上下, 必然已经是怒气沸腾了!”一旁的郑王闭着眼睛,始终沉默不语, 良久才睁开双眼, 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他不是偶然路过的。”容玦瞪大了眼睛:“什么?那莫非,他是有备而来?”“你好好想想, 贺兰修如今是什么身份?段轶是什么身份?他们二人,又是什么关系?”容玦还是摸不着头脑,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郑王的问题:“贺兰修是太尉, 段轶是宫中禁军统领, 段轶一向唯贺兰修马首是瞻, 是他的心腹亲信。”“这就对了!他们两个都位高权重, 关系又极为熟稔, 那为什么非要跑到人多眼杂的酒楼去招摇过市?在自己的府上岂不是更为自在, 还不用担心被旁人偷听了去?”容玦讷讷道:“或许是想去热闹的地方玩乐……”郑王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你何曾见过这两个人耽于玩乐?如果是为了设宴待客,那倒也勉强能说得通, 可偏偏只有他们二人相聚!偏偏这地方又如此巧合!”容玦震惊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既然如此, 那贺兰修为何还要出面见我?他就不怕我生出疑心?”“按你所言,当时酒楼往来之人甚多, 你身边又围着些纨绔, 说了些混账话,他仗义执言, 自然是为收买人心。你若是不喊出他的身份,那倒也罢了, 毕竟在场只有你一人识得他,他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吆喝出自己的身份。可偏偏,你又为他的名声做了嫁衣……”容玦惭愧地垂下了头:“是儿子考虑不周,还被他揭破身份,伤了父王的声名。”郑王见他自责,语气倒也温和了些许:“不过几个纨绔争执而已,算不得什么大事。但你以后也不必再故意跟他们混在一处了,若我所料不错,贺兰修大概已经猜出了这是我们父子的手笔。”“可儿子还是想不通,究竟是何处露了破绽。先前他明明是一直死盯着保皇一党的,怎么会突然怀疑到我们头上?”郑王叹了口气,道:“因为我们动到了他最为熟悉的地方,军营。”“秋猎之事,我便苦思冥想了许久,却怎么也想不出,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分明是精心豢养的私兵,武器衣甲也全是精心仿制,足能以假乱真,最后又是分散着混入了禁军,甚至还有军士里应外合,怎么居然会一个不落,就连我们埋的眼线也悉数被揪了出来?”“这次借用兵马押送囚车,收买将领计划此事,竟又被他提前安排了应对之策,我这才明白,京中兵马一举一动都在他掌控之中,所以只要稍有异动,他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我们头上来!”“贺兰修毕竟年轻,入朝时日不久,前朝根基也不深,保皇一党又对他深恶痛绝,所以他想在朝中翻云覆雨,没那么容易。但军营,却是他自年少时就开始经营之处,北境大军和宫中禁军都是他的掌中之物,现在又领了太尉之职,总揽天下兵马,我们岂能在他的眼皮底下瞒天过海?”容玦听完,却是惊出了一身冷汗:“这么一看,太后一党手握重兵,即便我们占尽人心,也足以凭武力压制我们,我们哪里还有胜算?”“那可未必。”郑王冷笑一声,“如今手握重兵的是贺兰修,而非贺兰太后。亲族又如何,姑侄又如何,自古为了争权夺利,连父子兄弟都能自相残杀,谁又能保证,他会永远属于太后一党?”长乐宫中,茶香袅袅,氤氲缭绕。一道纤细的身影跪坐在席上,抬手时露出两截素白的手腕,行云流水般优雅矜贵地分茶入盏,虽是垂眉敛目,令人难以窥见全貌,眼睫却不时轻颤,自有一股惹人怜惜的风情。直到捧起茶盏,她这才微微昂首,终于露出了一张清雅俏丽,眉目如画的脸庞,声音与动作一样不急不缓,沁人心脾:“请太后、太尉用茶。”贺兰太后接过茶盏,只轻轻抿了一口,便立刻惬意地眯起了眼睛,赞道:“烹茶一道,技艺高超者有之,赏心悦目者有之,可若要二者相结合,哀家觉得,莫说这京中贵女,只怕放眼整个大齐,也少有人能与阿芷相比啊。”名唤阿芷的女子抿出一个清浅的笑容,恭敬道:“太后盛赞,民女如何敢当。不过雕虫小技罢了,能搏太后一笑,已是民女之幸。”贺兰霜笑道:“听听,这张巧嘴,可真是会说话呢。”她身后的女官也跟着打趣道:“太后平日里一直嫌奴婢们笨嘴拙舌,说是只有太尉大人这个侄儿说的话还算中听。如今这阿芷姑娘一来,岂不是连太尉大人都要被比下去了?”阿芷的脸蓦地红了几分,悄悄抬眼看了看太尉俊美如神祇,此刻还挂着几分笑意的面孔,轻声道:“民女岂敢与太尉大人相比。”话题自然地转到了贺兰修身上,他也不退不避,只笑道:“姑母身边能多几个合心意的人自是好的,等我出宫去挑选一些能说会道又多才多艺的,送进宫来侍奉在姑母身侧,也好给您解解闷儿。”贺兰霜道:“你先别急着为我操心,宫中的宫人不计其数,我要挑人解闷,难道还会挑不着可心的?倒是你,分明已经老大不小了,身边竟连个通房侍妾都没有,说出去也不怕惹人笑话。既没有个知冷知热的照顾你,又没人能为你妥帖打理后宅,你让姑母如何能放心得下?”贺兰修的目光饶有兴致地往阿芷脸上一转,她的头顿时埋了下去,颇有些羞涩道:“太后恕罪,宫门即将落锁,民女不得不先行告退了。”“也好。改日你再进宫来,多陪哀家说说话。”“是。”目送着那道袅袅娜娜的背影跟着女官出了门,贺兰霜才道:“这孩子的母亲是我的手帕交,早些年不幸病逝了,继母又哪里肯尽心替继女操办婚事呢,这才耽搁到了十九岁还没有定亲。”“不过这孩子,品貌都是极好的,年龄大一点也不妨事,倒正与你相配,又加之性子沉稳,不是那等撒娇卖痴,悍妒吃醋的搅家精,既不用你费心思安抚,又能帮你稳定后宅。”“她出身高门大族,门户也同你般配,虽然父亲官职低了些,但我们日后提拔提拔,也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你若想有个更得力的岳家,那就将她纳为侧室,另娶个贤惠大度的正妻也就是了。”贺兰修脸上的笑意没变:“姑母替我考虑得再周全不过,侄儿实在感佩于心。”贺兰霜眼睛一亮:“你这是,答应了?”贺兰修却道:“姑母也知道,这么多年以来,侄儿始终不愿轻易娶妻纳妾,一是我眼光挑剔些,二来则是,我想与心意相通之人携手一生,所以不大情愿与谁将就。”贺兰霜第一反应便是他实在天真,男子汉大丈夫,岂能耽于那虚无缥缈的情情爱爱?可看着他明亮的双眸,再想想曾经年轻时也是这样憧憬真情的自己,她那句涌到嘴边的“天真”到底还是咽了回去。“这位姑娘既然能得了姑母的青眼,那侄儿自然是无可挑剔的。可这心意相通,却不是惊鸿一瞥就能定下的,还请姑母给我些时间,让我再同这位姑娘接触几回。毕竟终身大事难以更改,一旦行差就错,届时凑成一对怨偶,那实在是辜负了姑母的一番心意。”他这番话说得真挚诚恳,贺兰霜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也好。”贺兰修起身离去之后,她语气欣慰地对女官道:“这孩子到底没有同我离心。我真是昏了头了,听了几句挑拨之语,居然就开始怀疑起自己看着长大的亲侄子来。”女官笑道:“太尉乃是至情至性之人,连对那还没有出现的心意相通之人都能如此忠贞,又怎么会背弃既有亲缘又有感情的姑母呢?”贺兰霜点点头:“何况,他也实在没有理由背弃哀家。无论是皇帝,还是郑王,别人能给他的,哀家都能给,别人不能给他的,哀家照样能给。”女官道:“太尉身居高位,又手握重兵,即使没有这些,他的领兵才能也不可小觑。太后若真中了他人的离间之计,那岂止是自断臂膀,更是给他人送去了一大助力。”贺兰霜的脸色渐渐肃然起来:“你说得对。这几日传入哀家耳中的风言风语,定是有奸人在其中作祟!”听完775转述的这句话,贺兰修终于对在长乐宫门口玩耍的容恪道了别。在容恪依依不舍的目光中,他大步迈了出去,刚出宫门,脸色就沉了下来。“飞羽,去查今日那女子的来历。还有,太后最近都接触了什么人,是谁在她耳边嚼的舌根。”幸好今日太后只是拿婚事来试探他,也幸好,目前来看,太后对他的信任还算深厚。但他心里如明镜一般,只要他手里还握着兵权,那就没有谁能够永永远远、完完全全地信任着他。而以他在军中的威望,即使他甘愿交出全部的兵权,也没有任何一个上位者会放他全身而退。他早就踏上了一条无法回头,更无法改道的不归路。祁飞羽领了命令,还没离去,就见一个小太监远远地跑过来,小声奏道:“太尉大人,陛下病了。”天子寝宫,含章殿。贺兰修一踏入殿内,就闻见了比往常更为浓郁的药味。几个宫人太监进进出出,显得有些忙乱,但作为一座皇帝居住的宫殿来说,这里还是太冷清了些。贺兰修微微加快了脚步,直到接近龙榻,看清容慎潮红的脸色,才皱眉道:“怎么病得这么厉害?”容慎闻声睁开眼望向他,大概是因为生着病,眼睛竟变得有些湿漉漉的,看起来十足的可怜。不像是高高在上的天子,倒像是受了委屈的家宠。福禄躬身替皇帝回道:“御医来看过了,说是风寒入体,大约是着了凉。”正值秋冬换季之际,温度骤降,着凉感上风寒确实也常见。“你们是怎么侍奉的?昨日明明还好好的,今天怎么就突然——”话还没说完,贺兰修自己先反应了过来。昨夜他跟容慎厮混了许久,中间还在窗边胡搞了一通,他自己身强体健倒是没什么,可容慎的体质,哪里经得起这般乱来?见他沉默不语,容慎微微支起身子,声音虚弱道:“我没事,你不要担心,喝几副药就好了。”恰好一个宫人捧着托盘进来,轻声道:“陛下,御医开的汤药煎好了。”福禄接过托盘,命他们都退下,然后捧着玉碗躬身道:“陛下,来,喝药了。”容慎只轻轻抿了一口,就抱怨道:“好苦。”明明在怪汤药苦,可他既不看药,森*晚*整*理也不看喂他喝药的福禄,眼睛时不时就往贺兰修脸上瞟。贺兰修叹了口气,对福禄道:“我来吧。”福禄大概就等着他这句话呢,高高兴兴地把药碗往他手上一放,头也不回就退了出去。殿内的人都退出去了,容慎倚在贺兰修的怀里,一口接着一口地喝,也不觉得药苦了。全都喝下去之后,贺兰修又喂了他一颗碟子里备好的果脯,这才扶着他躺下。就在贺兰修转身去放药碗的时候,腰间却突然缠上来一双手臂,背后响起了闷闷的声音:“你要走吗?”贺兰修解释道:“我不走,把碗放过去就回来。”“那你要娶亲了吗?”“娶哪家的小姐?”腰间的手臂一点点缠紧了,明明还是个病人,力道却大得像是想把他勒死一样,“漂亮吗?温柔吗?你喜欢吗?”贺兰修答道:“漂亮,温柔,不喜欢。”“那别娶她了,娶我吧。娶谁,能给你带来比我更大的助力呢?”贺兰修感受着背后灼热的体温,听到这,总算确信这个人真是烧糊涂了,什么话都说得出来。可不知怎的,他居然也顺着这糊涂话接了下去:“你放着皇位不坐,却想来做我的太尉夫人?”“太尉夫人?不。我要……要你做我的皇后。”闻言,贺兰修轻笑了一声。容慎似乎对他的笑声很不满,嘟囔着埋怨道:“你笑什么?我这么喜欢你,喜欢到想让你做我的皇后,你居然还嘲笑我。”“喜欢我?”贺兰修漫不经心道,“那你做我的皇后吧。”他背后的身体突然僵住了,抱着他的手臂也下意识松了几分力道。贺兰修眼中划过了然,挪开了自己腰间的手臂,语气轻快道:“我开玩笑的。是不是吓了一跳?”容慎轻轻“嗯”了一声,倒也不再缠着他胡言乱语了。夜里,听着容慎因为生病比平日里更加粗重一些的呼吸,贺兰修又握住了怀里那块刻着容慎名字的玉坠。喜欢么?也许是有的吧。 第75章 他当真是心系北境军民,而北境也当真很可能会有这么一场雪灾?就连贺兰霜也不可置信地看向贺兰修,但见他表情坚定,目光恳切,似乎是真心实意想这样做的。她踌躇着开口道:“此事……”“此事不可!”一道焦急的声音突然传入殿内,打断了她的话。贺兰霜定睛一看,居然又是不请自来的小皇帝!“太后三思,此事万万不可。”容慎行色匆匆,刚走向龙椅,还没来得及坐下,就连忙开口道,“若此事由太尉自己出资募资,那百姓听闻,该对朝廷有多寒心?更何况太尉一心为民,朝廷自该鼎力支持的,又怎么能让他自己扛下这么重的担子?”这话自然也是贺兰霜正想说的,可她看向容慎,神色探究:“可朝堂上诸位大人说得也没错,此事毕竟没有定论,仅凭揣测,就大动干戈,似乎确实唐突了些。更何况,陛下冠礼在即,国库本就吃紧,又哪里能分出钱财来办这许多事呢?”容慎深吸了一口气:“正是因为我……朕的冠礼在即,所以更不能如此行事。届时天下人一看,朕奢靡无度操办冠礼,太尉这等爱民护民的忠臣却散尽家财,那朕成什么了?天下万民,悠悠青史,又该如何评价朕呢?”众臣纷纷恍然大悟,就连贺兰霜也立刻反应过来,给了贺兰修一个赞许的眼神。“那陛下的意思是,为了这一场未必会出现的雪灾,这冠礼就……”天子的冠礼,岂能跟普通男子的冠礼意义相当?容慎一旦加冠,就意味着他从此在真正意义上可以大婚亲政了。贺兰霜绝不相信,容慎会甘愿放弃这场冠礼。哪怕如期举行,只是仪式从简,那也都是在对天下人明晃晃地昭示着:这位名不副实的天子,不仅没能亲政,还是一个连冠礼都不能办得风光体面的傀儡。这样的屈辱,又有哪个身居皇位的人可以忍受呢?容慎看了一眼阶下立着的贺兰修,沉默了片刻才道:“太尉方才说,如果朝堂上的诸位大人为了一己私欲而置天下百姓于不顾,那这朝堂之上,就该换一批人站了。于朕而言,如果为一己私欲就置北境军民于不顾,那这皇位,朕也坐得不安心,恐怕也坐不长久。”“诸位忠君,而君忠民。”“民若不安,君亦不稳。”听见这两句话,贺兰修蓦地抬起了头。视线交错之间,他又听见龙椅上的天子道:“而且,朕相信太尉的判断。”“太尉之心忧,亦是朕之心忧。”若要以天下万民的性命作陪,那么这高位,这权势,要来又有何意义?第65章 自那日的朝堂之争后, 不过旬月之间,北境竟真的传来了灾情的奏报。五州之中,居然有三州都遭遇了雪灾, 其受灾范围之广、严重程度之深, 简直可谓百年一遇,单单是那折子上的文字表述都堪称骇人听闻, 更何况那些正艰难地直面着天灾的平民百姓?早朝散去之后, 先前那冷声喝问贺兰修的老臣竟当着众多大臣的面拦住了他,又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俯首对他深深一揖:“先前老夫误解了太尉的拳拳之心, 竟百般阻挠大人劝谏朝廷提早应对,险些误了百万黎民的性命。幸得此事未成,否则老夫恐怕要成了这大齐的罪人, 天下的罪人!”“大人那日在朝堂所言, 字字诛心, 令老夫回家之后辗转反侧, 几乎夜不能寐。此前种种, 误会也好, 偏见也罢,可单论这一件事, 老夫误将忠贤错认为奸佞, 实在应当向大人郑重地赔个不是,还请大人原谅。”贺兰修连忙搀扶道:“老大人忠君爱民, 此事天下皆知, 我又怎会不明白呢?此次雪灾尚未发生之时,我便大胆妄言推断, 在诸位大人眼中,这原是我一己之见, 无凭无据,又恰逢天子冠礼仪制之争,因此诸位对我的用意心存疑虑也实属情理之中。”“幸得太后圣明决断,又有陛下鼎力相助,否则,我恐怕也无法轻易地说服诸位。”“如今朝廷应对得当,各州府皆提前做了准备,因此灾情虽然严重,但民众的损失却降到了人力所能及的最小,这是天佑大齐的福分,是太后和陛下的恩德,亦是文武百官同心协力的结果。”他所说的,虽然听起来很像是礼貌客套的场面话,但其中倒也颇有几分真心实意。这名老臣正是他曾经向容慎举荐的纯臣之一,郑睢。太后看他极其不顺眼,就连贺兰修自己也没少遭他的骂,外戚一党更是各个对他恨之入骨。然而,这位郑大人虽说刚在朝堂之上驳斥了他提前应对雪灾的建议,但在此事敲定之后,还是夜以继日地忙活了起来,帮了大司农段璎不少的忙。此次灾情传回京中,郑睢更是日夜忧心,隔一会就要过问一次,北境是否有新的奏报传来,暴雪是否还在继续下,各州府赈灾进度如何,民众伤亡又是几何,需要增添人力援助否,还竭力促成了朝廷官员捐款捐物赈灾一事。要不是年事已高,恐怕他此刻已经亲自到了北境。对于这样的忠直之臣,贺兰修固然没办法也没打算将其收为己用,但他还是打心底里敬重对方的。“至于那日,我在朝堂上问诸位,是否要为立场和利益之争置百姓于不顾,也不是为了诛什么人的心,而是希望劝诫如老大人这般真正的忠臣良臣,在这朝堂之上为官,眼睛不要只盯着上面,身陷争斗倾轧的漩涡不能自拔,多看看下面还有多少黎民百姓,他们同样需要,甚至更为需要我等手握权柄之人的关注。”“正如陛下所言,诸位忠君,而君忠民。民不宁,则君亦不稳。各位既然是忠君的臣子,将陛下的冠礼视为头等大事自然是应当应分的。可若是因此忘记了入仕的本心,忽视了江山的根基,那岂非是得不偿失,亦会令君王烦忧?”郑睢听完他这一席话,面露羞惭,一时竟有些说不出话来。争斗倾轧,党派之争,这分明是史书上的佞臣所为。他一向自诩忠君爱国,清廉忠直,如今竟也不自觉地深陷其中了么?眼见跟郑睢相似的朝臣们都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旁边又一道声音响起:“太尉所言,字字珠玑,句句在理,本王听着也十分动容啊。”贺兰修微微侧过身去:“郑王谬赞了。”郑王眯起眼睛,却是话锋一转,又道:“只是本王有一事不明,还请太尉不吝赐教。”“郑王请讲。”“太尉方才劝诸位臣工,‘眼睛不要只盯着上面,身陷争斗倾轧的漩涡不能自拔’,这话便是说,这争斗倾轧的漩涡已然存在,并且令诸位不能自拔了。那依太尉之高见,该如何摆脱,乃至于移走这个漩涡呢?”周围顿时肃静了下来,就连诸位朝臣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这个漩涡”,指的自然是阻挠天子亲政的太后及外戚一党了!贺兰修身为太后的侄子,这话可是轻易答不得的。“然后呢?”听到这里,容慎顿时直起了身子,“他是怎么回答的?”福禄抿了下讲得有点干渴的嘴巴,接着学道:“太尉大人回答说,‘朗朗乾坤,昭昭日月,天地之间,自有正道长存。但正邪一向难辨,且时常相依相存。正所谓日久见人心,诸位大人,又何必急于一时呢。’听太尉说完,郑王竟只是冷笑了一声,就立刻拂袖而去了。太尉也道有公务在身,众位大臣们就都散了。”“他倒是圆滑,也够谨慎。”容慎微微笑起来,“也是,他一向是这样行事的,任谁也别想轻易捏住他的把柄。不过,对太后而言,这样的圆滑谨慎,可未必会合了她的心意吧?更何况他还认同了朕当日在众臣面前所说的话。”福禄低声道:“是,陛下冠礼的日子愈发近了,太后那边看起来也愈发急了。太尉此言,对诸位朝臣来说,固然寻不出什么差错来,可在太后那里,恐怕就没那么容易交代了。”“朕这位好皇叔也是够精明的,若不是太尉同朕通过气,恐怕就连朕听见他的这番问话,都会为他的忠义感佩不已,又遑论今日在场的那些臣子呢?”福禄见他的话中竟有些气恼的情绪,犹豫着道:“陛下,奴才本不该多嘴的。但有一句话,奴才觉着,即便可能会惹恼陛下,可为了陛下的江山大计,也还是得大着胆子谏言一回。”容慎颇有些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道:“你直说便是。”“郑王心怀不轨,多有挑拨这事,毕竟是太尉一人所言,您也不能尽信的,还是要多多查证才好。何况,即便真的验证了他别有用心,现在看来,他的计划也是先打着保皇的旗号,打压太后及外戚一党。您大可以暂且先利用着他,平衡二者的势力,待到除了外戚,再诛郑王也不迟啊。”容慎怪道:“此事朕自然知晓,否则以朕一己之力,要对抗外戚一党,岂非难如登天?必要借着前朝的势力才好行事。只是你为何这般吞吞吐吐,这话又有什么值得我恼的?”福禄竟然更加吞吞吐吐了:“奴才……奴才是看,陛下最近与太尉越发情好了,怕这私情迷惑了陛下的心智,从而干扰陛下的判断。”譬如此事,若换作从前,陛下的第一反应定然是如何从中谋划,岂会先担忧上太尉好不好在太后面前交差?更别说郑王谋逆并无实证,只是太尉一家之言,就算这事是板上钉钉的事实,郑王现在的首要目标大概也是扳倒外戚从而获得声望权势。只要他还须打着正统的旗号,就总需要留着陛下的,可外戚却非如此。陛下大可以借刀杀人,又有什么必要跟太尉所在的外戚一党同仇敌忾呢?容慎沉默一瞬,才道:“情好么……朕倒不觉得是因为这个。”“贺兰修手握重兵,又一向颇有主见,不是太后可以随意操控的傀儡。现在太后尚且能用亲情和恩义绑着他,可日后呢?谁能保证他会永远归属于外戚一党?”“这次雪灾之事,他更是美名远扬,再加上此前的战功,如今他岂止在北境威望渐重,就连在整个大齐民间都是越发受人尊崇。太后一向多疑,又岂会坐视他的羽翼日渐丰满,最终脱离自己的控制?”福禄微微睁大了眼睛:“陛下的意思是……”“太后与他迟早必有分歧,或在政见,或在党争,或在各有算计,不肯和盘托出。即使是现在,我看他也未必有多忠于太后,不然又怎么会同我暗通款曲?总之,他既然能为太后效力,又为何没有可能为我所用?”福禄问道:“可太后毕竟是他的姑母,两个人天生就比旁人更近一层。您又是他的……您怎么能保证他能够抛弃太后,转而效忠于您呢?”容慎却听出了他的未竟之语:“……是啊,我又是他的什么人呢。”福禄深感失言,连忙告罪道:“奴才多嘴,奴才失言,陛下恕罪。”“不,你没有说错。”容慎的眼中燃起了异样的光芒,“他这样的人,既不吃软,更不吃硬。所以想靠身份压制他,那绝无可能。而若想成为他的什么人,单单靠关系和情谊就能永永远远地绑住他,那也是妄想。”“所以我需要努力的方向,不是成为他的什么人,而是和他站在一致的立场,给他足够的地位、权柄和自由来施展他的雄韬伟略,这样才能令他觉得,世上除了我,再没有第二个人值得他辅佐!”福禄战战兢兢地问道:“给他足够的地位、权柄和自由?可,可陛下难道就不怕他功高盖主,起了不臣之心吗?”“自然是怕的。”福禄听着似乎还有下文,猜测陛下大概有应对之策,于是忍住没有说话,耐心等了下去。岂料容慎默然良久,居然接着道:“但如果命数已定,无论我如何努力,这皇位终究还是会落到他人手里,那我宁愿这皇位是归了他。”“无论是为天下苍生着想,还是……为了我自己的私心。”福禄最害怕听见的话终于还是出现了,他立刻苦口婆心地劝道:“陛下!大局为重,千万莫要耽于私情啊!”“你放心,我心中有数。私情再重,又岂能重得过江山和祖宗基业?”福禄半信半疑地看着他。容慎继续道:“而且,如果说我只是同他虚与委蛇,半点真心没有动过,那是假话,你也不会信的。但我心里清楚得很,当初我能同他往来,就是因着我的身份。如果我没了皇位,那他恐怕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即便只是为了这个,我也一定要将这皇位坐到底的。”听到这话,福禄心中信了七分,终于松了口气:“陛下圣明。”谁料话音刚落,一个宫人便进来通传道:“陛下,方才有宫人来报,太尉似乎正往这边来呢。”眼睁睁看着容慎面露喜色,迫不及待站起身的福禄:“……”陛下!这就是您方才信誓旦旦的“心中有数”吗?第66章 贺兰修确实是朝着含章殿来了。只不过容慎一看见他, 面上的神情就立刻转为了淡漠。因为贺兰修身后,竟还跟着一位太后身边的心腹女官。容慎面露不虞道:“太尉,曲女史, 你们今日怎么有空来朕的含章殿?”贺兰修没有答话, 倒是曲女史笑着行了一礼,而后道:“回陛下, 是太后有些事情想同陛下商议, 但近来竟微感风寒,担忧亲自过来会过了病气给陛下, 左思右想,到底觉得过来不妥。因此特地请太尉大人代为转达,奴婢也只是前来听上一听, 稍后再将陛下和太尉商议的结果报与太后听。”容慎心中一跳, 面上却不动声色道:“究竟是什么事, 要劳烦两位这般大动森*晚*整*理干戈, 拨冗前来?”曲女史的目光在殿内的宫人身上转了一圈, 却无一人会意地退下, 只好挑明道:“此事重大,还请陛下屏退闲杂人等, 与太尉大人私下商议。”容慎身后的福禄立刻投来了警惕的眼神, 容慎也犹豫道:“曲女史也知道,朕的身体一向……时不时就犯些小毛病, 身边离不得人的。”曲女史还要再说些什么, 贺兰修就不耐烦道:“臣还有公务在身,此事还是尽快议定的好。既然陛下离不得人服侍, 那留个小太监就是了。”曲女史眸光一闪,应道:“太尉大人说的是。”说着便指向福禄:“你留下吧, 其他人都先下去,去门边守着,未经宣诏,不许任何人进来打扰。”直到除福禄以外的所有宫人都退下了,贺兰修才直入主题道:“陛下,太后想同您协商的事情,乃是陛下的冠礼,以及之后亲政的一应事宜。” 第77章 “当时……不是因为你曾经出征北境,遇见过亲历雪灾的老者,因此懂得了根据气候预判灾害吗?”“那是我为了说服群臣找的借口。”贺兰修纠结道,“事实是我当时遇见了一个奇怪的……道士。”“此人随身携带有一神物,能道尽前事,亦能卜算将来。”“我百般试探之后,确认此物确实灵通,这道士所说之话亦无不应验。因此,在他预言北境将有雪灾之时,我才深信不疑,迫不及待奏请朝廷出面应对。至于结果,你也看到了。就连当初揪出郑王这个深藏不露的老狐狸,其中也有这神物的一臂之力。”容慎惊讶不已:“世间竟有这样的神物?可……这跟此事,又有什么关系?”“那日太后起了要将笙儿送进宫给你做皇后的念头之后,我心烦意乱之下,便请道士用神物帮我卜一卦,告诉我笙儿日后会经历什么,人生际遇如何,我又该怎么替她打算。”“谁料他竟然告诉我,笙儿会满怀恨意刺杀于我,然后当场触墙而死。”容慎倒吸了一口凉气,又听他道:“我不愿相信,又追问了许多。”“然后得知,我身边倚重之人,竟没有一个得以善终。”容慎不可置信道:“那……你问你自己了吗?”贺兰修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答道:“没有。”怎么可能没有?那奇怪的东西早就告诉他,他有帝王之相,也一定会登基称帝,成为天下之主。不过这话就不能也不必对容慎交代了。贺兰修左思右想,也想不出为什么自己明明能够心愿得遂,身边人却各个都落得如此下场。究竟是他选错了路,犯了众怒,牵连所有亲近之人不得不为他陪葬,还是他心愿得偿之后日渐变了心性,变得刻薄寡恩,忘却了旧日的情谊,这才最终落得个众叛亲离的结局?无论究竟是哪一种,都绝不是贺兰修想要的。容慎抿了抿唇,又问:“我呢?”我们日后,难道也会刀兵相见,不死不休吗?贺兰修顿了一顿,才道:“我忘记问了。”容慎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几分最真实的情绪来:“是忘记问,还是不屑问,还是……不敢问?”“你怕我落得跟你身边众人一样的下场,败得一塌糊涂,甚至最终死无葬身之地。又更怕我日后太风光,怕我成为了真正的明君圣主,因为那意味着你的结局绝不可能太好,是不是?”贺兰修:“……不是。”“就是!”容慎笃定道,“你就是这样想的,所以太后跟你翻脸之后,你不仅开始躲避太后,甚至还开始躲避我。你觉得我跟太后一样,只能做一时的盟友,甚至跟我连盟友都做不成,因为我们从一开始就是敌对的立场。”“可是你有没有想过,我从未将太后和你混为一谈,更从未将你归为外戚一党?”“你的抱负,你的宏图大志,并非只有借太后才能实现。可你的野心,你的功高盖主,却只有我能够容得下!”晦暗不明的烛光之中,容慎的眼睛却在闪闪发亮。他一字一顿道:“贺兰修,今日的我,不是在借你的权势,更不是在求你的庇护。”“我是在告诉你,我才是你最好的选择。”“无论你想选君主,选盟友,还是选退路,我都是最合适的那一个。”“作为君主,我同你有一样的志向,想要富国强民,想要海晏河清,想要一统天下。”“作为盟友,我不会过河拆桥,不会卸磨杀驴,更不会背后捅你一刀。”“作为退路……我永远,对你怀有私心。”第68章 “主子。”眼见容慎带着福禄悄无声息地出了门, 祁飞羽问道,“是否有事发生?”“暂时还没有,但大约很快就会有了。”贺兰修想了想, 问道, “飞羽,你觉得, 帝王之爱重, 值得相信吗?”祁飞羽不假思索地答道:“飞羽私以为,不值得。”“为何?”“太后是您的姑母, 感情最好的时候,说是把您当亲生儿子对待都不为过。可一旦涉及朝政之事,涉及争权夺利, 就什么都抛到了脑后。太后尚且如此, 又何况别人?”“皇帝如今势弱, 需要倚仗您的权势和能力, 当然愿意在您身上费心思。可男子在情爱一事之上的许诺本就不足信, 花言巧语也好, 山盟海誓也罢,即便确实出自真心, 也只是一时情好之语, 谁又知日后会如何呢?当个消遣也就罢了,若是为此赌上前途性命, 那就……”“那就是十足的蠢人了。”贺兰修笑道, “是不是?”祁飞羽连忙低头告罪:“属下岂敢如此冒犯主子,失言之罪, 还请主子宽恕。”“你既未失言,又何来罪过。我一直都知晓, 你只是看起来不善言辞,实则心明眼亮,却懒得同旁人多费口舌罢了。先前问你什么,你都是三两句话便回答了事,今日却一反常态,说了这许多话,看来此事已经在你心里憋了许久了吧?”“您的事情,属下不敢妄议。”贺兰修了然道:“那就是心里确实有异议了。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从来没有对我说过?”“……属下确实始终对皇帝怀着戒心。可,凡是主子想做的事,属下都只会竭力相助,而不会横加阻拦。当初若没有主子,属下全家恐怕都会死在胡虏的刀下。别说您只是想同小皇帝来往,就算哪一日,您决定冒天下之大不韪,与天下人为敌,属下也会心甘情愿地誓死追随。”心中最隐秘的心思突然被点明,贺兰修第一反应是惊,第二反应却是恐了。775说过的话蓦地浮现在他耳畔,他下意识问道:“即使明知道我是在赴死?”“……是。”祁飞羽咬着牙道。“这又是为什么?”“属下当然不愿意主子置身险境,可属下十分清楚,主子心中自有成算。何事冒险,何时危险,您都已经心知肚明,却还是偏要去做,那就一定是有不得不去做这件事的理由。”“您从来都不是贪生怕死之人,而这世上又总有一些事,是需要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只有您才有这样的胆量,这样的气魄,将生死置之度外,不计代价地去追求自己心中所想。既然如此,属下又有什么资格,打着保护主子的旗号,行违逆主子之举?”贺兰修浑身一震。将生死置之度外,不计代价地去追求自己心中所想吗?祁飞羽竟然是这么想的。可他似乎把自己想得太伟大了。贺兰修固然设想过自己一旦身败的结局,却也从未料想到自己会落得那样一个凄惨孤独的下场。他想过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却绝没有想过要拖着身边人一起下水,让他们为自己错误的选择而陪葬。祁飞羽越是这样信任他,他就越打心底地怀疑起自己来。他心中所想真的是正确的选择吗?他自以为对正义和公道的追求,对太平盛世的追求,又真的有这么无私吗?如果他只是想要给百姓一个太平的江山,在青史上留下一段佳话,那谋权篡位,又岂会是他唯一的选择呢。时至今日,他想,也许是时候该放下自己的一些执着了。-除夕当日,巍峨庄严的皇宫内城张灯结彩,一派喜庆的年节气息。太后与皇帝不仅在宫内宴请百官,在京中也设了宴席赐食于百姓,以昭皇恩浩荡。宫宴之上,佳肴美酒琳琅满目,曲乐悠扬,舞姿动人,然而在座的朝臣们却没几个能专注于宴饮作乐。原因自然是上首并肩坐着的那两位。一向言笑晏晏的贺兰太后神情肃穆,席间几乎一言不发,这已经够惹人揣测了。更奇怪的是,一直体弱多病,总令人觉得会命不久矣的小皇帝,今天竟然面色红润,仪态从容,乍一看去,霍然已经有了几分天子的威仪。联想到最近朝堂之上的诸多风波,众人纷纷故作认真地埋头吃菜,实则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偌大的殿内,大约只有偷偷溜过来视察自己工作成果的御膳房总管,心中是真的盈满了庆祝过年的喜悦之情。好在此时,又一排舞者翩翩而来,娇妍的面孔和曼妙的身姿将大殿的沉闷涤荡一空。莺歌燕舞之间,终于有朝臣起身祝酒,其他人也纷纷跟上,一时间,倒是真有了几分过年的气氛。轮到贺兰修,他刚刚站起身,甚至还未开口,贺兰太后就突然道:“哀家乏了,先行回去休息,皇帝与诸位臣工慢慢享受这宴席吧。”说罢,还没待众人反应过来,她就利落地起身离席,步履之匆匆,像是一刻都不愿意在这里忍受下去了。众人下意识去看贺兰修,却见他笔挺地站在原地,脸上挂着从容得体的微笑,丝毫没有被太后当众下了面子的觉悟,不慌不忙地说完了祝酒词,然后又施施然坐下了。身为太后的亲侄,却被太后当众如此冷待,而且还是在这样重要的场合,这样敏感的时刻,这显然传达出了一个清晰的讯号——坚不可摧的外戚一党,终于出现了分崩离析的趋势。“唉。”宫宴散去之后,一名老臣回首望了一眼高大幽深的宫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门生搀扶着他上了马车,才问道:“老师何故叹气?”“何故叹气?你难道没有看见,今日宫宴之上,太后与太尉的情形?”“学生自然是看见了的。可他们两人的不和,近日早有端倪。朝堂之上风波阵阵,这不也是老师早就料想到的事情吗?而且,外戚势弱,这对我们来说,明明是天大的好事才对,老师为何却如此愁闷呢?”“你可曾见过志得意满之人,能下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决心?你可曾见过春风得意之人,能有断腕求生,拼死一搏的胆魄?”门生思索片刻,蓦地反应过来:“老师的意思是,太后她!”“从前太后势大之时,贺兰修手握重兵,又同她甚为亲近,所以太后心中有底气,自然可以徐徐图之,谋定而后动。可如今,贺兰修同她翻了脸,她已经失去了她最大的倚仗。你猜,她是会识时务地让出手中的权柄,从此做一个不理世事的深宫太后,放任楚王前往封地,永远不得回京,让她们母子沦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还是会拼死一搏,为楚王搏一个举世无双的前程?”“可她难道不怕,一旦失败,楚王也要受牵连,连当一个封地上的安稳王爷都是妄想?”老臣摇摇头道:“望子成龙,才是为人父母之常态,就连天家也不能免俗。在这位尝过权力滋味,掌过一国朝政的太后眼中,为谋大事而身死,恐怕远比庸庸碌碌地度过一生要快意得多。让她看着楚王龟缩封地以自保,去赌皇帝对楚王的仁慈宽容,大概还不如赌自己技高一筹,能从已经长成的皇帝手中夺回权柄。”“从前双方面上势同水火,可实际上却还没到彼此不能共存的地步,因为谁也没有被逼到最后的悬崖边,所以万事都还能留有余地。可如今,太后已经退无可退,她除了动手,已经别无选择了。”“老师的意思是……宫中会生变?!”门生立刻变了脸色,“那我们岂不是该速速去奏与陛下,提醒陛下早些做好应对之策?”老臣捋了捋胡子,不慌不忙道:“你以为,陛下需要咱们的提醒?”“这些日子,前朝的种种变故,你难道还没有看清楚?陛下虽然年轻,可在朝政之事上,是半点也不糊涂。你我能想到之事,陛下大概也早就想明白了。否则,他又岂会在这个时候去拉拢贺兰修?”门生糊涂道:“学生愚钝,不懂这其中关窍,还请老师指教。陛下会拉拢贺兰修,这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么?贺兰修手握重兵,加之前有北境战功,后有雪灾之功,在朝野上下的威望日甚一日,任何人想成事,都不可避免地想要拉拢他吧?”“你确实愚钝。”老臣不轻不重地斥了一句,才道,“贺兰修和太后是什么关系?亲生的姑侄,比旁人的关系近了不知有多少层。若换成是你,你可敢在情势不明的情况下贸然拉拢于他?你不怕他将此事捅给太后?不怕他表面答应,实则是做太后的眼线,前来替太后打探敌情?”“这……自然是怕的。”“怕就对了!咱们只是想一想此事,森*晚*整*理都会心生惧意,何况是必须要将此事计划周全才敢行事的天子呢?陛下竟敢如此行事,说明他心中有底,知道太后一党气数已尽,即使拉拢贺兰修之事不成,其后果也在陛下的预料和承受范围之内。他定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否则绝不会贸然对贺兰修行拉拢之事。”门生突发奇想道:“有没有可能……陛下心中也没底,只是想试一下能不能成,没想到却歪打正着了呢?”“怎么可能!”老臣瞪了瞪眼,“陛下这些日子在朝堂之上的举动,你难道没有看到?陛下绝非行事草率之人,思虑十分仔细,先前韬光养晦,半点锋芒未露,也足以见其心性坚忍,行事谨慎小心,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行事这般不周全?”“可先前雪灾之事……”门生大着胆子反驳道,“先前雪灾之事,无论怎么看,陛下和太尉应该都是早有交集的。否则彼时太尉之言,朝野震惊,人人都质疑其真假,就连当时同太尉关系甚好的太后都没有轻信,怎么当时还在韬光养晦的陛下,居然冒着顶撞太后的风险,站出来力挺太尉呢?”老臣轻轻“嘶”了一声,后知后觉道:“也并非全无道理。雪灾一事,至今想来,我还是觉着蹊跷。陛下当时连朝会都甚少出席,可那日匆匆而来,岂止顶撞了太后,更是暴露了自己在前朝有人通风报信的事实。” 第79章 “陛下,朝廷选官已经死死把持在世家手中。有朝一日,他们若是联起手来,其后果恐怕不堪设想。还请陛下明鉴,早下断腕之决心。”容慎与他对视良久,终于坚定地吐出了一个字来:“……好!”“我还在为税法之事踌躇不前,犹疑不决,你却已经想得这般长远了。我想的是如何借税法扳倒太后一党,你想的却是如何改税利国利民。无论是理政的才能,还是治国的胸怀,我都及不上你。”贺兰修刚要说些什么,却被他攥紧了手,又听他道:“但是没关系,我们已经是一体的了。你聪明,就是我聪明,你厉害,就是我厉害。只要你我同心,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会是我们做不到的?”容慎的眼睛很亮,攥着他的手也很用力。贺兰修垂眸望着这双独属于少年君主的眼睛,漂亮,坚定,野心勃勃,突然不合时宜地忆起了这双眼睛在龙榻之上微微泛红,目光迷离的风情。他的声音低沉了些许,像赞许,也似暗示:“陛下英明。”只这一声,容慎就几乎要醉倒在他怀里了。第70章 春寒料峭, 福禄生怕两位金尊玉贵的主子着了凉,一下朝回来就忙忙地指挥着底下的人关紧了门窗,又在含章殿四处都点起了炭盆, 这才让殿内的冷气散去了不少。忙完这一圈, 他犹嫌不足,总觉着自己忘了点什么。左思右想之后, 福禄一拍脑门儿, 才记起派人去取两件厚厚的裘衣来。待裘衣取过来,他捧着就往内殿去, 却见当今天子没骨头似的倚在心爱重臣的怀里,也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别的什么。福禄犹豫片刻, 到底还是对圣上龙体安康的关怀占了上风, 捧着裘衣上前道:“陛下……”容慎闻言扭过头来, 看见他手上的东西, 轻轻地瞪了他一眼。贺兰修却立刻道:“穿上这个足以御寒了。起来, 批折子去。”福禄这才知道自己坏了主子的好事, 心道不妙,可面上却不敢露出什么来, 只能恭谨地站在一旁。容慎不情不愿地坐直了身子, 看了眼裘衣,挑刺道:“怎么是虎裘?去把太尉送朕的那件狐白裘拿来。”福禄为难道:“陛下是否忘了?那件狐白裘先前略有破损, 命人送去织室修补了, 如今尚未送回来呢。”容慎神色一僵,为自己找补道:“这么久还没送回来, 可见是织室的人没有尽心。再说,这般金贵的东西, 怎么会这样容易破损?看来他们织造的时候,也没有能做到结实耐用,得让他们好生练练技艺了。”福禄不敢顶嘴,心中却暗道,再结实耐用的衣裳,也禁不住您一收到就当成宝贝似的,恨不得天天穿在身上。更何况,织室的人制衣,首要考虑的岂会是结实耐用?就算是做工最为精细的龙袍,也没有哪个皇帝会经常穿同一件的。“好了。”贺兰修打断道,“下次再给你多猎几张狐皮就是。别找茬了,安生看折子去。”这语气作为臣子而言,简直堪称大逆不道,尽管已经亲耳听过很多次,福禄还是忍不住眼皮一跳。然而容慎自己不仅没有觉得被冒犯,反而期待地微微睁大了眼睛:“一言为定?”“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容慎这下满意了,也不再计较什么狐裘虎裘,高高兴兴地披上就坐到了御案边,开始翻起折子来。贺兰修则在一旁勾勾画画,不知在忙些什么。福禄大着胆子瞄了一眼,却像是一张布防图。他心中一凛,顿时垂首躬身,不敢再窥探了。这两个人都是一忙起来就废寝忘食的主儿,办起正事来也都是聚精会神,神情严肃,可并肩坐在一处,即使没有交流,也自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福禄默默想道,如果这二位能一直这样和睦相处下去,倒也是一桩好事。陛下自己高兴,又能笼络住太尉这样的重臣,军国大事也有人一起商议。只是……前朝错综复杂的局势之下,这样的亲密无间,真的可以始终维持不变吗?似是为了印证他心中的想法,下一刻,殿门就蓦地被人推开,一个年轻的宫人步履匆匆地进来奏道:“陛下,长乐宫传来消息,太后那边似有异动!”容慎当即放下了手中的奏折,一旁的贺兰修也抬起了头。二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眸中都明明白白地写着四个字:终于来了。-朝廷还没有就税法改革一事商量出个结果,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就先传入了京中。当初一役,贺兰修领兵直捣胡虏王城,王族或被杀,或被俘,土地皆被纳入大齐版图,又设下府衙,派遣官吏,前去对平民安抚教化。按道理来说,北境分明已经全然安定,再无后患了才对。可如今,不知又从哪里冒出来一路兵马,借道西域陈兵北境边关,自称是胡虏旧部,当初为保存火种败走他国,如今反攻回来,势要报仇复国。北境本就有不少被收服的胡人还不认同自己大齐子民的身份,此事一出,竟是纷纷云集响应,不惜舍弃妻子逃出边关,前去投奔从军。边关传来消息之时,这批大军还只是陈兵,并未犯边。可北境军民饱经战乱之苦,对战事无比警觉,哪里敢心生懈怠,当即就传了加急军报回来,请朝廷速速发兵御敌。消息一出,朝野震动。平日里如何内斗,那都是关起门来自家打架。如今事涉边关安危,对手还是侵扰了大齐北境数百年的胡虏残部,气势汹汹,一呼百应,哪里还有人会去想那些有的没的?因而早朝一开始,就不断有大臣出列,请求太尉率兵前往北境迎敌。原因倒也不言自明。太尉身为武将之首,总领天下兵马调度之权,当初又是因为平定北境的功勋才得授的官职,现今北境有难,太尉若能亲自前往,那不仅能让北境军民安心,更能令他从前的手下败将们闻风丧胆,凭他们是什么残部,聚拢了多少兵马,气势上就先矮了一截。只是不知为何,贺兰修一直没有表态,天子也始终不置可否,仿佛并不想让贺兰修出兵一般。殿上有那等细心的,就不免揣度起来,圣上不欲令太尉亲自出兵,莫非是忌惮他的威望和兵权,生怕他再次大胜归来,功高盖主?还是太尉留在京中,对圣上来说另有他用?毕竟如今太后与圣上之间的局势一触即发,太尉若此时离京,京中就少了最大的变数。还没等他们想出个一二三来,一向明牌保皇的杨泊安竟然也铿锵有力地奏道:“请陛下尽早决断,请太尉出兵御敌!”保皇一党多以他为首,此刻他已然表态了,其他人自然也纷纷跟上,齐齐学道:“请陛下尽早决断,请太尉出兵御敌!”容慎面色不虞,转头看向了贺兰霜:“太后的意思呢?”贺兰霜漫不经心地答道:“陛下心中已有定论,又何必多此一问。若果真舍不得太尉离京,那换一位将军出征就是了。莫非我泱泱大国,除了太尉一人,就没有良将可用了不成?”容慎微微笑起来道:“朕只是体恤太尉辛劳,再者说,不过是几个亡国败将罢了,哪里用得上太尉亲自出马呢?不若给其他的小将一些机会,也好提拔几个良将出来。”“陛下,这可不妥。”郑王驳道,“虽说是亡国败将,可胡虏凶残,众人皆知,更何况他们如今一心想要复仇,此等心志,此等杀意,定然远胜从前。陛下想磨炼新人是好事,可轻敌却是兵家大忌。如今来看,太尉确实是不二之选啊。”容慎尚在犹疑,贺兰修先主动道:“陛下,臣愿往。”他这一出声,此事便已成定局,众目睽睽之下,再没有变更的道理了。散朝之时,容慎冷着脸,又派福禄将贺兰修召进去议事了。众人只顾着贺兰修这边的动静,却没有人注意到,太后起身之前,不动声色地同郑王交换了一个眼神。“太后和郑王……他们好大的胆子!”一进含章殿,容慎就蓦地换了一张面孔,猛地将桌上堆成山的奏折掼到了地上,胸口急促地起伏着,显然是被气得狠了。“为了争权夺利,不惜引狼入室,勾结外寇,这就是朕的好皇叔,还有先帝的好皇后!”陛下向来是极温和的,即使近些日子君威渐重,那也是不怒自威的,宫人内侍们哪里见过他这样厉声厉色的火气,一时间纷纷战战兢兢地跪了下去,就连福禄都有些心惊胆战,垂着头不敢多言半句,生怕自己犯了什么忌讳。只有随后跟了进来的贺兰修不怕他,弯下腰捡了几本奏折,才不疾不徐道:“陛下好大的威风。底下人好不容易分门别类捡出来的折子,这下又要理上大半日了。”容慎没想到他来得这样快,一时间竟有些无措,脸上的神情变了又变,气势也弱了许多:“我,我一时没控制住……”“你们把这些收拾了。陛下同我有话要说,午膳之前,任何人不得入内打扰。”嘱咐完宫人们,贺兰修才将折子放回桌上,揽住容慎的肩,往内殿去了:“走,进去慢慢发脾气。”宫人们领命之后,抬首望向那两道极亲昵的背影,都在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太尉大人在陛下这里,简直就是一剂包治百病的良药。进了内殿,容慎却没有再发脾气,而是抓紧了贺兰修的手:“你先前揣测此事,我还当你是思虑过重,料想他们一个身为宗亲,一个身为太后,再如何野心勃勃,也不会拿一国之安危开玩笑的。更何况他们先前还势同水火,怎么会突然就搅到了一起去……”“世上之事,本就如此。为权为利,就连家国之仇都能暂且放下,又何况是一时的政斗呢?先前我同太后站在一起,郑王自然就要帮你对付太后一党,否则外戚一家独大,他就无法从中获利。而今我又同你混作了一处,他们二人若是再不联手,放任你我日渐势大,那可就只能坐以待毙了。”“那你难道真的要去北境?你分明知道此间阴谋,分明知道他们一定设下了埋伏圈套,只待你上钩,你还要去自寻死路?”贺兰修回握住他的手,轻叹了一声:“这不是我们已经商量好的事情?你怎么突然就反悔了?”先前察觉长乐宫异动,察觉太后有意与郑王联手,察觉北境边关有所动静,贺兰修就已经猜出了一二,并跟容慎约定好将计就计。今日杨泊安等人力荐他出征,也是因为得了宫中的授意。容慎在朝上试图否决,贺兰修还当他是不想答应得太快,令太后和郑王起了疑心。没成想,容慎是真的改了主意,不想让他走了。听见这话,容慎沉默良久,才道:“我不想让你以身犯险。我知道你智勇双全,又早已洞悉他们的阴谋,事先做了准备,自然有十足的把握全身而退。可……可万一呢?”身为君主,他当然知道,优柔寡断之人是成不了大事的。可这是他心爱的人,他唯一的枕边人,他又怎么可能沉着冷静地坐视对方深入虎穴,心中却没有一丝触动?先前同意,是为国。如今反悔,却是为了他自己。他只想做一个明君,可没有想要做一个没有七情六欲的圣人!贺兰修顿了顿,才答道:“我承认,若是对手技高一筹,我的确有回不来的可能。”“但时局至今,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这一路兵马,是郑王的私兵也好,是西域的援兵也罢,从它出现在边关那一刻起森*晚*整*理,就已经对北境的百姓造成了威胁和恐慌。唯有彻底铲除,北境才能重归安稳,那些尚未归心的胡人也才能彻底死心,从此身心归附,真正地成为我大齐子民。”容慎一愣:“郑王私兵?西域援兵?那不是胡虏残部吗?”“郑王越是想伪造得尽善尽美,就越是容易露出马脚。所谓的胡虏残部,他以为打出那两位将军的旗号就可信了。可惜他大概不知道,他借名的这两位将军,都是由我亲眼看着他们下葬的。”“可……当初的战报上,确实没有这两个胡将的名字。”“其中一个,是还没与我碰面,就在行军途中因老迈病逝了的。未曾交手,便不算战功,我自然不会贪功虚报。可惜他的部下被我打得七零八落,仓皇逃离之间,将他的遗体落下了。我当时打理战场,便顺便命人将他下葬了。到底也算一代名将,总不好坐视他曝尸荒野。”“另外一个,虽然不是什么名将,却也是一个小部落的首领。当时他率部下护送部落妇孺逃离,被我伏击,他自行上前喊话,道是愿意自尽以保部落妇孺,请我高抬贵手,不要杀他部落妇孺。我告诉他不必自尽,归降便可,他便真的降了。”容慎半是好奇,半是惊讶:“既然已经归降,那怎么又死了?”“后来我带着俘虏回营,他也安安分分地待了好几日。大概终于确认了我不会难为他们,他才来谢我不杀妇孺之恩,回去之后,他便自尽而亡了。他死之后,我才知道,他们部落向来只许战不许降。那几日苟活,他已经满心羞惭。”“我想,他应该也不愿出现在俘虏名册上,于是便将他的名字划掉,并命人将他好生安葬了。”容慎听完,却是怔怔地感慨道:“他是真汉子,你是真君子。”“真君子?”贺兰修笑了笑,倒是没有否认。在朝堂之上,他未必赢得光明,可在战场之上,他向来胜得磊落。“如此说来,太后和郑王并没有勾结敌寇,也没有引来胡虏残部。他们在北境自导自演,搞出这么大动静,只是为了引你出京?”“不,你忘了,还有他们借道的西域。郑王私兵不多,如今能令北境人人自危,大概从西域借来的兵也不少。”贺兰修淡淡道,“听说郑王世子近来甚是喜爱西域舞女,府上有不少买卖胡姬的西域商人往来呢。”容慎愤愤道:“蕞尔小国,竟然也敢妄图乱我大齐国政!”贺兰修随手按了按他的背:“若我所料不错,他们会在通往北境的必经之路上伏击于我。待我战败,或被杀,或被俘,他们都可以煽动北境军民,借为我报仇之名,倒逼朝廷。京中他们动不了,因为他们在京中无兵也无名,只能从我入手,逼你退位。” 第81章 贺兰修身后的乌柘国王族各个面露土色,却又不敢违抗,用不熟练的中原官话吞吞吐吐地道贺,而后又按大齐臣子的礼节向容慎叩首以表臣服。容慎大喜,当即诏谕天下,太尉贺兰修,拓土开疆,功高盖世,封圣王爵,享天子礼,与天子一同主政,平起平坐,共居皇宫,百官见之,如见天子。贺兰修推辞再三而天子坚决不允,最终只得领旨谢恩。朝臣们各个心下大骇,可想起这两位一个在宫变中、一个在战场上展露出来的雷霆手段,却又只能默然心道,一山尚不容二虎,一朝又岂能容二主。不过是一时安抚的手段罢了,且等着吧,这二主早晚会闹得天翻地覆,不死不休。可谁也没有料到,他们等了又等,却始终没有等到这两个人翻脸的那一天。而他们更没有料到的是,这在他们眼中十足荒谬又祸根深埋的一天,却成了大齐的盛世伊始,成了史书上最为浓墨重彩的一笔。大齐康盛五年,天子容慎加冠亲政,改年号为修平,以灭乌柘、平北境之战功封太尉贺兰修为圣王,形同天子,共同理政,出则共驾同辇,入则形影不离,史称并主。自此,民生殷富,文化昌盛,四夷宾服,万国来朝。第72章 天色初亮, 连纥山脚下的一个小村庄响起了不绝于耳的鸡鸣声。太阳还不见踪影,人们就已经起床忙乱起来了。吱呀一声,其中一户人家的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很快溜出来一个身形颀长、眉目清秀的少年, 尚还稚嫩的面孔上嵌着一双黝黑的瞳仁,滴溜溜转动间让人觉得十足狡黠。他背着一把正符合他身量的弓, 还有插满了箭羽的背篓, 轻手轻脚地关上门,转身离开了家。农忙时节, 家家户户都早早下了地。田垄间一个扛着农具的壮硕汉子见着他,扬声问道:“迎哥儿,又往山上去?”少年闻声回头答道:“嗯!康哥这么早就下地了?”汉子爽朗一笑:“这几年来大家种田都卖力着呢, 即便是村头的懒汉, 也开始捡了轻省的活来干。我若不勤快着些, 只怕就连那我七八十岁的老娘都要抢着下地来干活了!”傅迎面上露出了一点羡慕来。他家里没有田地, 只以打猎为生, 所以这些农户的变化他都看在眼中, 却也只能看在眼中。前几年朝廷改了税法,具体是怎么回事, 他也没太弄清楚, 只知道从前大家交的赋税跟收成相关,收成越多, 交的粮食就越多, 收成越少,交的也越少。所以农户们面朝黄土背朝天, 忙活了一整年,攒下来的粮食也未必能比村头的懒汉多上多少。再加上沉重的丁税兵役, 大家活得都十分苦闷。可自从朝廷改了税赋之法,家家户户的情况就跟从前大不相同了。每年只收一定份额的税,交了粮食之后,无论剩下多少,都全部是自己家的。这样一来,家家户户打理农事的热情顿时便高涨了起来。以前是多辛苦都白辛苦,可现在不同了,无论怎样辛苦,最后都是进了自己的口袋。只要他们肯卖力,不愁日子过不好!若遇到其他地方需要赈灾或是起了战事,官府也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强行征粮,而是以稍低于市价的价格收购。凡是在这种关头愿意卖粮给官家的,累计数次之后,便能免一口人的丁税。丁税既然减免,大家自然也不再不敢繁衍子孙了。至于兵役,也不再像从前那般强行征兵。凡自愿从军者,都能给家里带来一笔不小的收益,来日还乡,还另有屋宅田地安置。这些年来朝廷颁布的变革之法,零零总总还有许多,傅迎没能全部记住,但每次去镇上卖猎物的时候,他都会去官府门口听一听差役宣读告示,再去茶馆听一听那些读书人是如何就此争论的。不过他觉着,这些读书人,口中所说的话也未必都是有道理的。朝廷开科举选官不过数年,又在各郡县设了公塾,收平民子弟入学,这让许多的普通百姓心中升起了鱼跃龙门的期望,却也让读书识字这件事变得功利了许多。在茶馆高谈阔论的那些书生,有许多就是从朝廷开了科举之后才开始读书的,字都未必识得多少,就先摆起了文人名士的做派。朝廷一颁布有利于他们的决策,他们就歌功颂德,将当今两位明主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可一旦颁布于他们不利或是无关的决策,譬如救济老幼,帮扶妇人,鼓励工商等,他们就登时换了一副嘴脸。不过,他们无论怎样不满,都影响不到朝廷,更影响不到上面大刀阔斧推行变革的那两位就是了。那两位……指的自然是当今天子和圣王了。二主并行之初,还有许多人都不大适应,只觉得皇帝是独一无二的君主,怎么可以有人跟皇帝平起平坐?虽然这些事情到底跟他们平民百姓没有什么关系,更何况这是皇帝自己乐意的事情,他们又管不着,只要天下太平,百姓富足就够了。只是后来,各地的商路通了,他们这里跟北境的商队又多有往来,就连京中的商队也不是没有见过。时日一久,他们听说了许多圣王的事迹,这才知晓,原来圣王是这般厉害,如果跟其他人一样当普普通通的臣子,确实是委屈了他。譬如他年少之时就上了战场,彼时方才十来岁,就敢率领一支小队偷偷潜入胡虏后方,烧掉了对方所有的粮草,以一己之力解了大军被胡虏十数个部落合力围困之围,破格得封骠骑将军;譬如他带领大军征讨胡虏,身中暗箭却不声张,一直咬牙忍耐,坚持指挥将士进攻,直至大胜胡虏收兵回营,一头栽下马去,这才被人发现他受了伤;譬如他奉命前去扫清胡虏余孽,大军却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半路,任谁也找不出他的踪迹,之后又突然现身在天子冠礼,带着乌柘国王族前来献俘,人们这才知道,他早已洞悉了郑王和乌柘国的阴谋,而后奇袭西域,一夜之间灭了勾结郑王作乱的乌柘国。未卜先知,一夜灭国,这随便放在哪一个人身上,都堪称传奇。但在当今这位圣王身上,这些也不过是他传奇人生中普普通通的一段经历罢了。还有些更离奇的传闻,听着就令人瞠目结舌,譬如他与当今天子同吃同住,形同夫妻;譬如他有一神物,能预测吉凶,未卜先知;譬如……许多人对此津津乐道,傅迎却并不相信这些。他觉得,无非就是有人看不得圣王一介凡人却能成就如此功业,所以非要往他身上编排一些异于常人的东西,这才显得自己没那么无能。傅迎张弓搭箭,直直射中一只正埋头觅食的野鸡。野鸡下意识急促地扑腾了几下翅膀,最终还是砰地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他从树后跳出来,利落地拾起了野鸡扔进背篓,又继续向前进寻找下一只幸运的猎物。他也想像圣王那般,做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成就一番大事业,但在此之前,他必须要努力打猎,先将自己的小家撑起来才行。-傅家的傅迎小子独自一人猎到了一头熊!这个消息像狂风一般,瞬间就席卷了整个小村子。虽说只是一头身量不大的小熊,可傅迎也才多大啊,这本事瞧着,日后恐怕要比他爹这种老猎户还要厉害几分呢。傅迎在乡邻们热情的目光中笑得脸都僵了,同众人寒暄了许久,这才跟着他爹傅兴一起,将那头小熊搬到借来的牛车上面,准备拉去镇上卖。傅兴前些日子上山打猎时伤了腿,走路倒是不成问题,但短时间内却不能再上山了,否则一旦遇见猛兽,那可是想跑都跑不掉。没想到傅迎这小子胆子这么大,居然敢一个人跑进深山里去。可傅兴知道之后,却也生不起气来。是他没有本事,一把年纪了还没有什么积蓄,这才让儿子不得不去冒险养家。好在这头熊大概能卖上一个好价钱,换来的银钱足够接下来一段时间的家用。等他的伤好利索了,再带着儿子一起进山,总不能再让这半大小子去跟猛兽拼命了。父子两个各怀心事地到了镇上,可望向那头熊的时候,目光都是同样的欣喜。他们猎户没有田地也没有家业,偶尔能打到这样的野物,已经是天大的喜事。然而,一到镇上,父子俩就不约而同地顿住了脚步。他们是猎户,时常与野兽猛禽打交道,因此在对危险的警觉方面,再敏感不过了。但两人对视一眼,又仔细打量四周,却没发现什么异常,只见周围一片繁荣祥和的景象,似乎比往常的镇上还要热闹几分。傅兴低声对儿子道:“尽快卖完,早些回去,不要惹出事端来。”傅迎明白他的意思,点头应下。二人在集市上交了摊位的钱,刚把那头熊摆出来,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不断有人前来问价,可开出的价格实在不高。傅兴想到这是儿子独自猎到的第一头熊,期间不知经历了多少危险和辛苦,便也不愿松口,只想等一个合适的买主,总不能糟蹋了儿子的付出。然而不知为什么,往常总来集市上采买,又森*晚*整*理不在乎价钱的那几家富户家仆,今日却一个也没见身影。眼见天色渐晚,傅兴终于熬不住了。且不说在镇上住一晚需要多少银钱,只说这野物隔了夜,不新鲜了,恐怕就卖不上什么大价钱了。他正想松口答应一个出价尚可的,岂料傅迎一把拉住了他:“爹!那边路上似乎有贵人经过,我想去那边试试运气!”傅兴一愣:“什么贵人?”傅迎小声道:“今日一到镇上来我就觉得不对,方才四下打量,却见有不少打扮成行商和百姓的汉子往这边来了,各个身形挺拔,气度昂然,周身还有肃杀之气,恐怕不是一般的侍卫,而是上过战场的兵将。”“他们虽然四下走动,似是在闲逛,可却始终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并且都是以那边为中心,想来一旦有异动,他们立刻就能聚拢过去。因此我猜,此处定有身份十分贵重之人到访。”眼见傅兴面露犹疑,傅迎忙道:“爹,让我试试吧!若真有贵人,咱们一头熊的价钱在人家眼里又能算得了什么?”想起自己尚未好转的腿,再想起这小子独自打猎经历的危险,傅兴只好松了口,道:“试试便罢,成了更好,不成也没什么,只是千万不能冲撞了贵人,知不知道?”“知道!”傅迎只应了一声,就飞快地拔腿往那边去了。傅兴独自守在原地,心中难免焦灼。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等到傅迎回来,身后竟然还跟着几匹高头大马。作为猎户的直觉告诉他,那些伪装成行商和百姓的兵将,确实正在不动声色地往这边聚拢。傅迎猜得不错,果真是有贵人前来!傅兴提着一颗心,假作未觉地看着那几匹骏马缓缓而来,待他们慢慢走近了,才发现为首的马上竟然一前一后坐着两名男子,样貌同样出众,却又各有千秋。一个俊美无匹,却又威仪甚盛,一眼望去,恍若天神。另一个则是眉眼清俊,气质出尘,又兼一袭白衣,堪比仙人之姿。二人共骑而来,毫不介怀路人眼光,后者坦然依偎在前者怀里,看上去竟然有一股说不清的和谐与唯美。下马之后,看见那熊,身量高一些的男子道:“确实是新猎的,正好行路辛苦,给你补补。”另一个白衣公子却看向傅迎:“这果真是你独自一人猎得的?”傅迎忙不迭点头:“正是,绝无虚言!”“看不出来,你小小年纪,竟然有这样的胆识和能耐。”他身后那人却看过去道:“我像他这么大的时候,更大的虎熊也不是没猎过。”白衣公子笑起来道:“正是因为看他有几分你少时的风姿,我才稍夸了一句。”傅兴在一旁听着,纳闷地想,这二位的言行举止,怎么不像兄弟,倒像夫妻?第73章 傅迎没有料到, 他为了将猎到的小熊卖上个好价钱,大着胆子去引来了贵人,结果不仅成功将熊卖了出去, 甚至连他自己, 还有他爹, 也都一起卖了。不对,说是“卖”似乎也不准确, 毕竟这二位公子也没有让他们父子签什么卖身契,只是说看他不像是甘居山野之人,又颇有几分胆识,因此愿意给他一个前程,只看他想不想要。若是放心不下爹爹,那二人一同前去也是使得的。一听这话, 傅兴下意识就拒绝道:“我们父子虽然过得艰难,却也是自食其力的良民, 并无依附他人而活的打算, 恐怕只能辜负贵人的一番好意了。”那白衣公子一听, 倒也不勉强,略一点头就要离开。倒是那玄衣公子若有所思,突然问道:“听你言语, 颇懂几分礼节,倒不全然似山野之人, 从前是做什么的?”傅兴一愣, 片刻之后才答道:“我曾经被征入伍, 戍边几年, 有幸得上官赏识,在军中做了个百夫长。”“百夫长, 倒也是兵丁里的头领了,从军数年就能当上百夫长,可见你或有战功,或有才能,或善于组织统领,并且很是得上官青眼。再多熬上些时日,想升个将官也并非难事。如此前途,即便是退伍返乡,所得的安置军饷也会比普通兵卒丰厚许多,怎么你如今反倒过得如此拮据?”傅兴微微垂首,声音无比平静:“是我得罪了上官,在军营中混不下去,这才被迫草草返乡,军饷都被克扣了许多,更别提什么安置了。”“得罪上官?听你的口气,这其中莫非有什么隐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