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好了，我被反派包围了》 第一章：糟糕的一天 “不好意思，咖喱炒面面包卖完了。” 柜台后方的小伙子有些心虚地挠了挠头，他总觉得这位客人的眼神阴沉得有些吓人，“这里还有菠萝派和奶油蛋糕……” 现在是深夜22:57，面包房马上就要打烊了。 “荞麦面包。” 沉默许久，段明渊才开口说道。 他人生中的信条之一，就是晚上不吃甜食。 按照他的原定计划，能在炒面面包卖完前赶到距离公司只有两条街的面包房，然而就在他准备打卡离开时，接到了一条来自科长的短信。 『报表有几个细节需要修改一下，今晚就要』 这让他不得不重新回到自己的办公桌，等他将报表修改完毕，手机屏幕上的数字已经走到了22:41。 不出意外的，原本打算作为宵夜的咖喱炒面面包卖完了，面包柜里除了被人挑剩下的甜食之外，就只有干巴巴硬邦邦的荞麦面包。 段明渊接过包装袋，还没走出几步，一道惊雷划过夜空。 天气预报没说今天会下雨。 正当他这么想着，大雨倾盆而下，雨势几乎遮蔽了他的视线，让他不得不就近找了一处地方避雨，马路上空荡荡的，更是连个出租车的影子都看不到。 摸出手机，上面又冒出来了红色的感叹号。 『小段哥，我今天办好了离职手续，感谢一直以来的关照，卡通猫日历就送给你啦，在我的电脑桌上你明天上班的时候拿一下~』 『小段，今天小唐办了离职手续，她实习期是你带的，你应该比较熟悉，明天上班后你去把她那边的工作交接一下吧』 一条来自自己从实习期一手带过来的后辈，一条来自科长。 但更重要的是屏幕右上角，只剩下了半格电量的电池图标不停闪烁着，彻底浇灭了段明渊刷上几个视频的想法。 无言地拆开包装袋，干巴巴的面包掺杂着苦涩的味道。 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手机的电池也耗完了最后的电量，凌晨到来之际屏幕一黑，这意味着最后一班地铁离开了。 在重新启程前，段明渊走向了路边的垃圾桶，将捏成了团的包装袋扔了进去。 步行回家吧。 人总有倒霉的时候，成年人最重要的就是优秀的情绪管理。 他在心中提醒自己。 没能吃到想要的晚饭，被突然的暴雨淋湿衣服，手机耗尽了电量，还错过了最后一班地铁，但凡事都有两面性，这就说明已经不可能有更倒霉的情况发生了。 更何况雨后的空气都清新了许多，街上几乎看不见一个行人，让他可以暂时将繁琐的工作抛之于脑后，充分地享受独处的时光。 步行回家大约有40分钟的路程，他可以在凌晨1点前到家，把衣服放进洗衣机再洗个澡，还能在1点时上床睡觉，这样至少还能保证五个小时的充分睡眠。 正如段明渊所想的，凌晨后的街道畅通无阻，他这一路还算顺利。 直到，一位不速之客挡住了他的去路。 这是到家之前最后也是最幽深的巷子，巷子里路灯坏了两年也没见人修过。 光线忽明忽暗，如同鬼片中的场景不停闪烁，更高处的夜空不知何时被染成了红色，云端后的月亮变成了一只圆睁着的眼睛。 怪物是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 长着人类身躯，四肢和脑袋肿胀成了肉瘤，头部肉瘤的最前端咧开一张嘴，露出了一排尖锐的利齿，嘴巴一张一合，仿佛在咀嚼着什么。 怪物察觉到了段明渊的到来，它扭过身子，用它已经没有了五官的“面孔”注视着他。 低吼声中夹杂着意义不明的低语，它俯下身子，肥胖肿胀的手触碰到了墙壁，从墙壁上滋长出的肉芽便如盘根交错的树根般朝着他延伸过来。 段明渊不得不停下脚步。 原来，人的运势还能持续走低，就像是不停亏钱的基金和股票一样，触底反弹只存在于美好的想象之中。 那么，还能有什么比在走夜路回家的路上遇到怪物更倒霉的事呢？ 那大概就是怪物出现的同时，还冒出来了一个乍一看就非常可疑的少女。 少女站在街角，用她琥珀色的瞳孔注视着他，“每一千个人里面，就会诞生出一个像你这样的存在。” 意义不明的开场白，就像是引诱身陷绝境的人们与魔鬼进行交易。 少女的头顶上有一对尖耳，还长着毛茸茸的大尾巴，衣服看起来像是道观里的修士，再加上那精致的五官，如果放在其他的场合，一定给人带来截然不同的心情。 她撑着一把红色的伞，遮挡住了洒下来的红色月光，眉目含笑，眼中似有水波流转，缓缓向段明渊伸出了左手，作邀请状，“你能察觉到它们的存在，我正是为此而来，指引你得到与它们抗衡的力量。” 爬行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墙上滋长出的白色肉瘤编织成了蛛网的形状，将整个小巷笼罩其中，匍匐于地的怪物手足并用地爬向了他。 它的动作算不上快，却极具压迫感，一张一合的嘴巴便是打算将他吞进肚子。 段明渊忽然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这就是到家前的最后的难关了。 在女子错愕的注视下，他不退反进，向前迈开步伐，笔直地迎向了迫近的怪物。 双方遭遇的瞬间，他抬起的右脚踢向怪物的下巴，有什么东西飞了出去，以惊人的速度消失在了夜空中。 墙壁上的“蛛网”如潮水般退去，小巷很快恢复到了最初的模样。 银白的月光铺开前路，他的脚边多出了一具缺少了半身的躯体，青色的粘稠液体流淌了一地。 段明渊没有停下脚步，他无视了街角的狐女，径直走过残缺的躯体，积攒了一整天的坏心情也因此得到了释放。 从这个角度来看，与怪物的邂逅反而算是他转运的开始。 真是糟糕的一天。 他的视线在残躯上停留片刻，紧皱的眉毛舒展开了。 “谢谢。” 段明渊不知道怪物先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为什么会出现这里，但是正是怪物先生的出现拯救了他。 让他不至于把积攒的压力和坏心情带回家。 第二章：面试官 段明渊，29岁，单身，公司职员，入职4年，一直处于现在的岗位没有变动，生活规律，不抽烟不酗酒，无不良嗜好，社交圈狭窄，除了工作之外很少与人打交道。 狐女手中拿着一份打印好的资料，看了片刻。 她又抬头瞧了瞧客厅里的人，暖色调的光影下，男人走进厨房，给姜去皮，又拿出一包红糖，将准备好的材料放进煮开了水的锅里。 然后有条不紊地把淋湿的衣服脱下来，放进洗衣机。 狐女赶忙遮住了眼睛，否则接下来恐怕就要看见一些非礼勿视的内容。 社畜倒霉到了极点的一天也快要走进了尾声。 狐女又在门外等了好半晌，等到听见了从卫生间传出了动静，才将手指张开一条缝，她看见段明渊穿上了睡衣，总算不是衣不蔽体的状态。 加油，九月，你可以的。 深吸一口气，在心里为自己打气后，狐女敲了敲房门。 “咚咚咚！” 不多时，门开了，她迫不及待地开始了在小巷未来得及完成的自我介绍，“你好，段明渊先生，初次见面，我叫九月，是来……” “抱歉，不感兴趣。” “等一下，请给我1分钟的时间！” 在段明渊关上房门前，狐女挣扎着说道，“这是你最近投递的简历，我想和你聊一聊未来的工作。” “简历？” 段明渊将信将疑地接过狐女递来的表格，上面的确是他填写的个人信息。 他最近的确有了跳槽的打算，他在现在的岗位上待了太长时间，工作繁忙，加班成了常态，又看不见什么上升空间，办公室里的同事越来越少，公司却依旧不停裁员，这让他心生了退意。 他最近倒是投了不少简历，只是…… 凌晨01:05的工作面试？ 地点是他家，面试官还是一只妖怪。 无论从任何角度看，这场面试都充斥着不靠谱的气息。 “现在？” 狐女没有说话，只是用可怜巴巴的眼神望着他，被雨水淋湿的修道服紧紧贴在身上，一阵寒风吹过，让她忍不住抖了几下。 本来因为怪物先生的无私奉献而有所缓解的压力，在看见了门口的少女之后又一次攀升到了顶峰，那感觉犹如浑身蚂蚁在爬。 为什么有人带了伞还被淋成了落汤鸡？这衣服一直贴在身上难道不难受吗？头发也湿了，这么下去明天肯定会头痛；还有鞋子，已经在淌水了，袜子肯定也早就湿透了。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 “段先生，我——” “伞给我。” 茫然的少女将伞递了过去，愣愣地看着段明渊当着她的面前撑开伞放在门廊处晾晒，紧接着，后者用毋庸置疑的口吻吩咐道，“你先去浴室里洗澡，我给你拿换洗衣物，洗手台上有吹风机，把头发吹干，还有，你的袜子能不能好好穿，为什么一只长一只短？” “……对不起。” 九月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道歉，但段明渊说话的神态真的有些吓人，她乖巧地弯下腰把滑落至脚踝处的长袜提到了膝盖。 通常人类会邀请第一次见面的异性来自家里洗澡么？ 带着这样的疑问，九月走进了浴室，段明渊则弯下腰，将对方脱下的鞋子摆放整齐，心中逐渐飙升的压力才有所缓和。 听见浴室里传来的水声，段明渊去客房里拿出了一套睡衣，虽然他工作之余几乎没有社交，搬来这里之后也从没有人来家里做过客，但是他仍然准备好了换洗衣服，卫生间里也常备一次性的毛巾和牙刷。 他搬来一张椅子放到浴室门口，将整齐叠好的睡衣端正地放在上面。 然后是零食。 波力海苔、仙贝、薯片和牛肉干，每样取了一些整齐地放进托盘，姜糖水也熬得差不多了，倒进两个准备好的碗里。 九月从浴室里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的事了，她换上了宽松的睡衣睡裤，轻手轻脚地走到段明渊对面，自从进屋后，她的气场就完全被对方给盖过去了，明明面试官是她才对！ “你刚才淋了雨，先把姜糖水喝了。” 段明渊的语气缓和了下来，看着狐女换上了干净的衣服，耳朵和尾巴上的绒毛也被吹风机吹干而变得蓬松，便觉得对方顺眼了许多。 “抱歉，是我刚才太邋遢了！” 然后对话便暂时陷入了沉寂，只剩下“咕嘟咕嘟”喝姜糖水的声音，九月表面笑眯眯，内心却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沉默而呐喊了起来，连带着她的脸颊都涨得通红。 为什么突然不说话了！ 正常来说不是应该礼貌性地拉扯一下，至少说上一句“也没有很邋遢”吧！ 虽然有些委屈，但又被周到地照顾了，不但为她提供了干净的换洗衣服，还精心为她准备了四种小零食和姜糖水，这是她第一次被如此对待，还是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她摇了摇头，强振精神，把话题引入了正轨，“我们将刚才出现在小巷里的怪物称之为邪祟，云笼市还有许多和它一样的存在，它们四处游荡，以落单的人类为食，据我们调查，近期发生的几起失踪案件就与它们有关。”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又说道，“不过我以前还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勇敢的人，竟然直接迎着邪祟走了上去。” 段明渊很勇敢，甚至有些勇敢过头了。 勇敢地一脚踢爆了路遇的邪祟。 她带来了段明渊的个人资料，上面并没有指出后者曾有过与邪祟打交道的经历。 “恭维的话就不必了，直入正题吧，我的确最近在考虑换工作，只要合法合规，无论你们要对付邪祟、妖怪、天外民、宇宙人、魔王，又或者是招收文职、管理类工作的，我都没有问题。” 段明渊饮下碗里的姜糖水，“重点在于工作时间、薪酬、奖金和福利能否匹配工作本身所带来的风险，以及未来是否有足够的上升空间。” “在此之前，我也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 九月轻咳一声，板起脸来，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威严的面试官，“你究竟为什么如此强大？” 第三章：黑心公司 九月屏住了呼吸，听得十分仔细。 依照“行业标准”，在对抗邪祟的过程中，人类应当尽可能地避免与之发生肢体接触，邪祟虽然不具备思维能力，但在力量、速度上要远超人类，然而这个男人刚才不但触碰了邪祟，还反过来一脚踢爆了它的脑袋。 “强大？” 段明渊对此并不认同，“我认为这只是基本的职业素养，我以前很慎重地考虑过把它当成未来的职业。” 而这个决定的前提，就是他能从容应对各种突发情况。 如果收了钱却不能帮客户解决麻烦，那岂不是和诈骗犯没什么区别了么？ “在谈论具体的工作内容之前，我需要确认一些事。” 段明说道，“首先是工作内容，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贵公司的主营业务是以讨伐邪祟为主，没错吧？” 他需要知道时隔这么多年，这个行业究竟有没有发生改变？ 据他所知，市面上还没有任何一家公开推广此类业务的公司，人们对于邪祟的了解也所知甚少，这意味着只要能将业务推广开，这家公司很可能正在尝试开辟出一个新的产业。 段明渊第一次遇到邪祟还是在7岁的时候。 放学回家的路上看见几位光着膀子的老大爷围在一起下棋，他们其中有个人的身后背着一个黑色的影子，影子五官模糊，它的双手挂在老人肩上，探出脑袋注视着棋局，嘴里还振振有词地念着些什么。 三天后，老人以寻人启事的方式被张贴在了小区附近的墙壁和电线杆上。 他将自己看到的事告诉了失踪老人的家属，却被赶了出去。 自那之后，不同模样的邪祟便会时常出现在他的生活中，有的还能依稀看出人类的轮廓，有的则完全扭曲成了别的生物，唯一的共同点在于，所有被邪祟跟着的人最终都失踪了。 起初他还会提醒被邪祟盯上的人，考虑将这一天赋纳入自己未来的职业规划，为此他还特地与邪祟进行过近距离接触，经过屡次尝试，段明渊发现邪祟大多都只是外表吓人的纸老虎，若是动起真格，就会像他今天遇到的那位热心邪祟先生一样一碰就碎。 然而在多次被当成神经病赶走之后，段明渊明白了一个道理。 这是一个吃力不讨好的垃圾职业。 不但没有人会感谢他，而且事后还会被当成嫌疑人接受盘问调查。 也正是从那时起，他决定尊重其他人的命运，专注地着眼于自身完成了各类考试，并最终获得了一份人们眼中稳定的工作。 数年来的工作经历让他明白了另一个道理。 他现在所从事的，也是一个垃圾职业。 无休止的加班，勾心斗角的办公室政治，以及设法榨干职员所有价值的公司。 他每一天打卡坐到办公桌前时，仿佛都能看见自己二十年后的生活。 所以在即将步入30岁的年纪，段明渊决定做出改变。 九月拿出一个笔记本，上面的字迹很娟秀，密密麻麻记满了笔记，“我们通常会从失踪案发生的地方开始查起，邪祟往往会在完成了进食后进入休眠状态，不会离开太远。” “原来如此，警局是发布委托的主要对象，贵公司的主要业务目前是帮助警局调查一些棘手的失踪案件。” 段明渊左手支着下巴，若有所思。 主营业务服务对象如果是官方机构那倒也不错，至少会拥有稳定的资金支持。 “不，你误会了。” 九月摇头，解释道，“失踪案是我们主要的情报来源，在必要时，我们还需要设法潜入警局，获得一些未公开的线索。” “……所以委托人不是警方。” “嗯。” “那就是失踪者的家属。” 难道在他工作的这些年来，人们对于邪祟的认识发生了变化，越来越多的人愿意相信失踪案是超自然力量造成的？ 但不论如何，比起稳定的官方机构，由失踪者家属来承担费用意味着资金来源极不稳定，根据失踪者家庭财力的不同，往往一份委托的上下限极大。 如果必须如此，那么公司的眼光应该着眼于上流社会人士，专门为那些能够承担起高额费用的权贵提供帮助。 “也不是。” 然而九月接下来的话，却让段明渊又一次陷入了迷惑，“那么由谁来支付这笔费用？” “没有人。” 面试一度陷入了死寂。 两人隔桌相望，九月的眼神清澈得仿佛没有经受过世俗的污染。 段明渊承认妖怪姑娘坦荡的回答给他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但他不得不仔细确认一下自己刚才没有听错，“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的意思是说没有人会支付我们报酬。” “嗯，对。” 依旧是没有半点迟疑的回答，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应当。 段明渊久久凝视着九月，就像是看见了那个曾经敲开老人家的门，最终因为告知了老人家属邪祟的存在，而被对方的女儿拿着扫帚撵了几条街的自己。 “如果没有人支付报酬，公司员工的生活来源从什么地方来？” “组织会报销成员日常生活的费用，据我所知也会有一些人在没有委托的时候去打零工。” 虽然段明渊心中已经隐隐有了预感，但却还是问了一句，“入职后每个月的工资是多少？” “工资？” 九月迷茫地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恍然大悟，“如果你指的是餐费和路费的话，可以向组织申请报销的。” 段明渊原本还打算详细咨询许多工作细则上的问题，然而在听见了九月的回答后，他忽然间释然地笑了笑，为这份工作进行了总结，“也就是说，这是一份不稳定，昼夜颠倒，并且还需要承担生命危险的职业，而公司给出的报酬是维持最基础的温饱。” 九月想了想，她总觉得似乎哪里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 段明渊决定将工作的事推向一边，他上下打量起九月，这只狐妖姑娘看起来很年轻，年轻到似乎还不到参加工作的年纪，便问道，“你几岁了？” “今年就要19岁了！” 比起刚才一系列复杂的问题，这个问题简单了许多，九月立刻回答道，还骄傲地挺起了胸膛。 19岁，已经是能够独当一面的成年妖怪了。 “恕我冒昧，你的家里人知道你正在从事这份职业么？” “不知道，我很小的时候就从家里溜出来了，是组织里的好心人收留了我。” 难怪。 段明渊了然，虽然他并不了解妖怪的家族构成与人类有什么区别，但他认为不会有任何一个父母会支持自己的子女从事这种职业。 “这不是一份长久的工作。” 或许是因为九月让他想起了曾经的自己，忍不住提醒了对方一句。 这明显犯了职场忌讳，当着面试官的面，直言对方公司做不长久，若是上纲上线的话，这已经算得上撕破脸皮了。 段明渊通常不会如此直言不讳，尊重他人命运是他从很小的时候就学会的道理。 这世上只要有黑心公司存在，就一定会有人为了黑心公司工作。 “我知道，有很多人都在与邪祟战斗的过程中死掉了。” 九月倒也坦诚，她从不打算隐瞒这份工作的危险性，但紧接着，她却又话锋一转，“可是有那么多人都被邪祟害死了，总要有人做些什么吧？” “我在精神上支持贵公司崇高的理想。” 段明渊说道，“但是我正在寻找一份稳定的、有上升空间的工作，贵公司的工作不适合我，请回吧。” 面试过后，他又有了新的感悟。 或许这世上所有的垃圾职业都是对比出来的，在听到了九月对于公司的概述之后，他竟然发现自己现在的工作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第四章：成年人要学会照顾自己 又是新的一天。 当闹铃响起时，段明渊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疲惫，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昨天九月离开已经凌晨两点多了，他又不得不收拾了屋子，直到三点才躺上床。 现在则是六点。 起床洗漱，然后去挤地铁，路过公司附近的面包房时买上一份鸡蛋番茄起司，穿衣服的过程中段明渊就便制定好了计划，鸡蛋是早餐的首选，再加上一袋牛奶，这他保持健康的秘诀。 今天注定是忙碌的一天，公司的后辈办理了离职手续，手上堆积的所有工作都转移到了他的手上，他还听说最近总公司的人要来视察，报表、ppt等工作激增，估计接下来的一周都要持续性加班。 洗漱完毕，整理好衣服，再带上公文包，段明渊面无表情地打开了公寓的防盗门。 表情管理也是成年人必须掌握技能之一，哪怕困得要死，哪怕觉得现在的工作环境和垃圾场没什么区别，也绝对不能被其他人看出来。 然而还未落实计划，就有别的事绊住了他的脚步。 刚迈出大门，右侧火红的团子便引起了他的注意，转头看去，便看见了倚着墙壁坐下的九月，火红色的大尾巴被她抱在了怀里，似乎是起到了被子的作用。 此刻九月眉头微蹙，双目紧闭，像是沉浸在噩梦之中。 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段明渊脑海里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从生物学的角度来看，狐狸应该也属于犬科吧？ 这样睡觉的话一定会感冒的。 段明渊决定不去想这些，他知道这是一个危险的想法，一旦沿着这个想法思考下去，他保持了4年2个月零7天的不迟到记录很有可能止步于此，更何况这只妖怪昨天骄傲地宣布她今年19岁，是一只成年妖怪了。 能够照顾好自己，是对于成年人最基本的要求。 他没有叫醒九月，转身朝着电梯的方向走去，但不出几秒，脚步便被一阵猛烈的咳嗽声所打断。 段明渊瞬间攥紧了拳头，那些被他强行终止的想法如同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 不要理会。 再走出不到五步的距离就是电梯了。 只要能到达那个地方…… “咳咳咳咳——” …… “难道就没有人告诉过你这么睡觉会感冒吗？” 听见耳边的斥责，九月迷迷糊糊地睁开，却惊讶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躺到了柔软的床上，盖上了被子，额头上还敷着热毛巾。 浑身乏力，手脚冰凉，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看见站在床边的段明渊脸色阴沉到了极点，手里却拿着一杯热水和退烧药。 “把这个吃了。” 命令式的语气让九月索性放空了大脑，乖巧地把药片咽了下去，又咕咚咕咚地把一杯水喝光。 水温恰到好处，似乎是提前放置了一段时间，并不是那种刚从烧水壶里倒出来烫得难以入口的程度。 “今天要加班到很晚，你下午起来如果饿了就自己点外卖吃，附近的《大王豆浆》《铜锣港》《老隋酒家》都不错。” 长达四年的不迟到记录就要中断了，不过在把九月带回家的时候，段明渊就给科长发送了短信，说明了今天可能会迟到一段时间。 嘱咐完毕，然后要赶去公司了。 从被窝里伸出的手抓住了他的袖口。 “别去。” 退烧药和热水让九月恢复了一些气力，也让她想起了自己为什么要在离开之后又折了回来，并在公寓门口一直等到了天亮，“你很可能已经被盯上了。” 但感冒发烧则超出了她的计划。 她小脸煞白，吃力地将自己接收到的通知告知了对方，“昨天去处理善后工作的同僚被杀掉了，那只邪祟还有同伴。” 同伴？ 段明渊愣了半晌，迄今为止他所接触到的邪祟大多都不具备智慧，受到本能的驱使，他甚至还亲眼见到过两只邪祟因为争夺地盘而产生内斗，这样的怪物又怎么会理解同伴的概念？ “它用同伴的残骸作为诱饵，在他们放松警惕的时候偷袭……” 九月原本打算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告诉段明渊，但是敲了几次门都无人响应，便一直待在了门口，打算在段明渊上班的时候把消息告诉他，却没想到自己最后直接睡了过去。 段明渊昨天对她十分友善，是一个好人，好人不该就这么死掉。 “我知道了，谢谢。” 段明渊点头，“我会注意的。” “可是……” “如果不去上班的话，就会发生比遇到邪祟更可怕的事。” 今天的科长格外得暴躁，回消息的语气已经很不耐烦了，就连文字都无法表达他的心情，在一分钟后又回了一条语音骂了几句。 九月还想要挽留，退烧药的安眠效果却涌了上来，抓着袖口的手松开了，滑落到了床上 段明渊将她的手重新塞进被窝里，一丝不安涌上心头。 尽管科长平时的脾气就算不上好，但很少会采取骂人式的直球攻击，更不会在已经用文字表达过不满之后，又怒骂几句。 科长是那种表面上不吱声，喜欢在背地里使绊子的类型，科里的后辈就是在一次说话得罪了科长之后，被各种穿小鞋，最后挤兑走了。 难不成公司出了什么问题？ 段明渊今天没顾上吃早饭，打车到达公司已经是二十分钟后的事了。 这一路上他思考了许多种可能性。 比如总公司的视察提前了；或者是科长因为工作出了问题遭到了管理层的训斥，又把这股火撒在了别人身上。 所有人都知道科长一直都想晋升管理层，却总是时运不济差了一步。 然而当段明渊打了卡走进办公室，才发现事态要比他想象中更加严重。 一进门，一股难以言明的压抑感席卷而来，办公室里的帘子是拉着的，清晨的阳光被挡在了窗外，同事们犹如提线木偶般双目无神地坐在办公桌前。 空气中还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老段，你总算来了。” 见他进门，隔壁桌的男人便凑了过来。 这是和他同一批次进公司的，也算得上段明渊为数不多有所来往的人之一，此刻男人的左脸上有明显烫伤留下的痕迹，他却仿佛对此浑然不觉。 “老罗，你的脸怎么了？” “咖啡烫的。” “咖啡？” “早上堵车迟到了几分钟，科长直接把咖啡泼我脸上了……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科长刚才说让你来了之后第一时间去他办公室一趟，你要小心啊。” 老罗叮嘱道，脸上一副“你自祈多福”的表情。 第五章：邪念 很显然，事态的严重程度已经超出了办公室斗争的范畴。 往人脸上泼热咖啡是街头混混的做法，绝不应该出现在公司的办公室里。 “老罗，你该去医院看看，小心留疤。” “我也想，可是今天的科长盯着呢。” “知道了。” 段明渊把公文包放在桌上，他也只是象征性地说一说，心里知道老罗并不会听从他的建议。 刚走进办公室没多久，他就注意到阴影在办公室里蔓延开来，将唯一进出的门也遮蔽住了，此刻的办公室看起来就像是由阴影编制而成的茧。 一个专门等待着他的牢笼。 而这一切都指向了科长的办公室，那里也正是血腥味的源头。 去直面愤怒的科长之前，他从自己的抽屉里取出了一卷医用纱布，第三个格是他安放药品、创可贴以及急救用品的地方，这是除了感冒药之外，第一次有其他东西能派上用场的时候。 来到门口，礼貌地敲了三下。 “进来。” 血腥味越来越重了，办公室里比外边还要阴暗几分，唯一的光源便是电脑屏幕，借着黯淡的光亮，他看见了一个倒在地上的女性，是他的同事，后脑勺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血流了一地。 凶器大概是办公桌上的水晶球摆设，底座上留下了明显的血迹。 注意到段明渊的眼神，科长不以为然地说道，“我已经强调过很多次了，不要把密密麻麻的文字挤在一张幻灯片里，这是她应得的。” 他故意停顿半晌，用凶狠的眼神注视着段明渊，“而你，今天迟到了一个小时！” “我已经向你说明了当时的情况。” 段明渊同时拿出手机打通了急救热线，有条有理地说明了地点与伤者的情况，旋即便弯下腰，为已然陷入昏迷的同事包扎起了后脑勺上的伤口。 “难道没有人教过你听别人说话的时候不要分心做别的事吗！？” 一声咆哮，随之而来的是朝着段明渊脑袋呼啸而来的水晶球。 科长扔的很用力，似乎就是奔着砸烂人的脑袋来的。 听见响动的刹那，段明渊便侧过身去，水晶球贴着他的脑袋飞了过去，撞在墙上碎成了好几块。 基础的包扎工作也完成了。 他将话题引入正轨，“小巷里的人是被你杀掉的吧？” “他们是你的同伴？” 科长的声音发生了变化，变得尖细而阴沉，他的眼白被染成了血色，脸上浮现出了暴怒与奸笑拼凑在一起的不和谐的表情，“你比他们敏锐多了，他们直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说话间，科长一直都在观察段明渊的表情。 只是这一番观察却让他有些不安，在得知了同伴惨死于自己手上之后，对方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这让他不由得又仔细看了一眼电脑屏幕上的文件。 段明渊，29岁，没有任何特长，属于公司举办年会时你永远没法指望他表演任何节目的那种人。 这是科长对于眼前男人的评价。 那两个处理善后工作的人类在临死前向他透露了不少消息。 段明渊还算不上正式成员，这意味着他必须在双方有所接触之前，将这个隐患扼杀在摇篮之中。 当他看见了小巷里的残骸时，就明白了一件事——绝不能给这个“新人”任何成长的时间。 面对科长的挑衅，段明渊却用手支着下巴，“放大负面情绪。” 老罗的脸被烫伤，是因为迟到了几分钟。 办公室里的女同事则是因为在一张幻灯片里放进去了太多文字。 尽管科长暴怒到了近乎于失去理智的地步，但他所做的每一件事，都事出有因，至少他本人是这么认为的。 每个人心中都会因情绪的不同滋生出诸多邪念。 比如前一天加班至深夜，终于迎来了每周一天的休息日，却在大清早就被楼上震耳欲聋的装修声吵醒，装修声一直持续到中午，在极度疲倦与愤怒的状态下，邪念便会由此滋生。 正常的情况下，人们会将邪念埋藏于内心深处。 但在邪祟的影响下，这些邪念就在强烈的情绪波动下变成了实际行动。 “这是你的能力，你属于那种非常罕见的类型。” 科长一滞。 他凝视着段明渊，忽然有些不寒而栗。 后者则似乎无视了他，像是沉浸在了回忆之中，“我想起来了，的确会有极少数邪祟会产生一些奇怪的能力。” “你、你在说什么啊？” 这的确是他的能力，也是他超越了同类，凌驾于其他邪祟的证明，但如今却被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人说了出来。 “我曾经很慎重地考虑过把这当成未来的职业，因此进行了许多准备和研究。” 段明渊耐心地为对方解释了起来，后来种种现实因素让他意识到这是一份垃圾职业。 由于时间太过久远，就像是上学时课本里的数学公式一样，研究的许多结论也有些记不清了。 “我研究过许多你的同类。” “你把他们怎么了？” 科长几乎脱口而出。 尽管这场面有些滑稽，但他身为邪祟，却被一个人类给吓到了。 但这一次，段明渊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平静地与之对视着。 除了关于能力的部分之外，他还想起了一些其他的研究成果。 比如说，如何在不杀掉宿主的情况下，处理掉附着在其身上的邪祟。 “别再靠近了，你要是对我动手的话，你们科长也会一起被杀掉的，你想变成杀人犯吗！？” 面对不断迫近的段明渊，科长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从办公椅上弹了起来，他背靠墙壁，厉声威胁道。 “咳啊——” 下一刻，科长发出了痛苦的声音，朦胧的意识突然间变得清明，他看见了站在自己面前的段明渊，以及对方抵在自己小腹上的拳头。 这一拳分量十足，让他几乎要将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除了呕吐物之外，似乎还有别的什么东西从他的嗓子里钻了出来，那东西正发出尖叫，拼命摆动着身体。 “不会放过你，他们绝对不会放过你！” 他还看见了段明渊正在与那个尖叫着的虚影对峙着，面对虚影的威胁，这个平日里不苟言笑的职员忽然会心一笑。 “太好了，一言为定。” 然后，一个巴掌拍向虚影。 摆动停止，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恶心而又粘稠的汁水溅了他一脸。 第六章：很遗憾被大家以这种方式认识 下午一点，段明渊独自一人坐在警局不远处的长椅上。 以往的这个时间点正是午休结束不久，打工人们全神贯注放在工作上的时候，但现在，他却将手头上琐碎的工作全都抛到了脑后。 公司里出现了邪祟，他因此成为了众矢之的，而且这也是段明渊人生中第一次被邪祟威胁。 什么时候邪祟也会拉帮结派了？ 看来天意都在推着他辞职。 一想到如果留在公司，邪祟很可能会再一次将同事作为人质，段明渊便做出了决定。 但仔细一想，这个决定好像又没有那么艰难，甚至有些令人愉悦。 不必再为即将到来的总公司视察而担心，也不必再为交接工作的事焦头烂额。 他甚至现在就能直接回家，躺到床上好好地睡上一觉，体验人们常说的睡到自然醒的感觉。 解锁手机屏幕，明明午休已经结束有段时间了，群里却充斥着上班摸鱼的人。 所有人都在激烈地讨论着今早公司里发出的事迹，他成为了同事们眼中敢于反抗无良上司的典范，正义的伙伴就此诞生，今天艾特他的人要比工作四年加起来还多。 在即将离开公司之前，段明渊终于发现了一个隐藏了四年的秘密。 工作干不完的原因终于找到了。 时间就像海绵里的水，这些人只是把工作的时间都用来水群了。 “这是见义勇为。” 群里的同事们与做笔录的警察得出了相同的结论。 这大概也是段明渊第一次在和邪祟扯上关系后，还得到了正面的评价。 见义勇为可要比“可疑的男人”好听多了。 无良的上司在用热咖啡泼了一位下属的脸，又用装饰品敲烂了另一位下属的后脑勺之后，终于遭到了食人魔拳手的制裁，据不愿透露姓名的知情人士透露，科长被人从办公室里抬出来的时候已经陷入了昏迷。 段明渊看着公司大群里热闹的讨论，眼皮猛烈地跳动了几下。 谁带的节奏！ 他怎么就变成食人魔拳手了，他食谁了？ 在他做笔录的这段时间里，群里的同事似乎已经对这个称号达成了共识，他想把聊天记录往上翻，找一找究竟是谁在群里带的节奏，却最终因为群聊实在太多，把他眼睛看花了都没能找到罪魁祸首。 默默无闻了四年，在离职之前被同事们以“食人魔拳手”这个称号广泛认知。 群名不知什么时候也被改成了《食人魔拳手后援团》。 辞职的理由又多了一条。 一想到以后在公司会被别的部门的同事冷不丁的叫上一句食人魔拳手，段明渊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至于科长的遭遇，他也只能表示遗憾。 老罗和被砸了后脑勺的女同事都去医院做了伤情鉴定，这已经上升到了人身伤害，仕途是无望了还很有可能遭到公司的制裁，毕竟没有人希望在一个有着严重暴力倾向的科长手下办公。 不过段明渊相信，以科长的自我调节能力，一定能巧妙地度过这场危机。 往好处想，比起那些死在邪祟手里最终沦为失踪人口的受害者，这已经能算好结局了。 他也该考虑辞职后的下一步计划了。 这么想着，一个火红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视线里，由远及近然后挨着他坐下来，将手探进了刚打包好的面包包装袋，“喏，咖喱炒面面包。” “我应该嘱咐过你，发烧了就待在家里好好休息。” “不要把妖怪的体质和人类混为一谈，区区感冒只要半天……咳咳咳咳！” 在咳出声来之前，九月果断把面包塞进了段明渊怀里，以免食物遭到污染。 她戴着遮住了大半张脸的口罩，头顶上的尖耳无精打采地耷拉着，声音也软了下来，“要处理善后工作。” 这摸样像极了高烧39度，还要被上司叫去公司加班的打工人。 “这次的邪祟很不一样，它不但会布置陷阱，而且还会去公司找你。” 这无疑是一个极度危险的存在，而她却连这个穷凶极恶的邪祟的面都没来得及见到。 “你已经把它驱除了？” “嗯。” 段明渊不置可否。 眼前的男人，是一个真正的专家。 尽管他铲除邪祟的手段有些……不走寻常路，但却行之有效。 段明渊低头拆开炒面面包的包装袋，咖喱炒面面包总是能带给人强烈的满足感。 九月默默瞧着眼前的男人，过了一会儿，忽然冷不丁地问道，“我能不能搬进来和你一起住？” 段明渊一个恍惚，只觉得咖喱钻进了自己的鼻孔，直冲天灵盖，他的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再怎么说九月也是19岁的花季少女，就这么唐突地住进一个陌生的29岁的男性家里，很难不让人联想到一些法治节目。 “你就不怕我是坏人？” “你是好人，我看人很准。” 九月态度坚决。 其实她也是有私心的，段明渊不但是一个好人，而且还是一个准备辞职准备转行的好人，这就给了她可乘之机，正所谓日久生情，在一起生活久了，说不定能培养出牢固的友谊。 “好人和坏人是用肉眼看不出来的。” 段明渊叹气，这和工作不同，要是九月撞见了坏人，人身安全都有可能遭到威胁，他前段时间才在新闻上看到过云笼市最近出现了一个专门拐骗外乡人的团伙。 “那你都做过什么坏事？” “我……” 真是刁钻的问题，段明渊思来想去好一会儿也没能回答上来，自从工作之后，过于紧凑的加班时间让他根本没有空闲去做坏事。 九月嘴角上扬，“你看吧，我就说你是好人。” “我接下来就要做坏事了。” 段明渊板起脸来，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威慑力十足的坏人，“比如说，我要向你收取房租，我那个地段的房租在3000贝左右，但我要漫天要价，收你4000贝。” 见租客初来云笼市，就漫天要价，本着能坑一个是一个的想法收取远超过平均水平的费用，这便是属于成年人的邪恶。 更何况这还是合租的情况下。 任何有理智的人在听见了这不合理的房租之后，都会望而却步。 但九月显然不在此列，面对黑心房东，她却像个得胜的将军，“说好了4000贝，你可不许反悔哦！” “九月！” “到！” “年轻人不要太年轻，我劝你货比三家，三思而后行！” 第七章：感谢朋友们的无私付出 “我在云笼市每个月活动经费的申报额度是5000贝，其中包含了住宿费、交通费和伙食，支付了房租之后，还能剩下1000贝来补贴家用，这足够买很多好吃的，周末的时候还能一起出去看电影。” 看着笑容满面畅想着未来的九月，段明渊如坐针毡。 刚才路过他们的环卫工人凶狠地剜了他一眼，攥紧了手里的扫帚，俨然将他当成了职业吃软饭，蒙骗无知少女的大恶人。 他这么说是为了让九月明白社会的险恶，懂得不要轻信于人的重要性，可却被九月反将一军，让他真的变成了邪恶的成年人。 “让我住进来有很多好处，我祖上是瑞狐，能保佑你大吉大利，财源广进！” 九月不遗余力地推销着自己，时隔半个晚上，就从面试官转变成了面试者，她拿出手机打开图片库，从里面选出了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座破败的寺庙，香火看起来已经断了很久，神龛上供奉着一个蒙了尘的镀金狐狸雕像。 段明渊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村民们为我祖上建的庙，有资质认证的。” 遇到想做的事就要尽最大的努力去争取，这是九月一直以来的信条，追溯完瑞狐光辉的历史过后，她又将视野聚焦到了自己的才艺上，“我会唱歌，会做饭，会干家务，吃的也不多，三天一只鸡就能养活。” “可是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像你这样漂亮、家务全能又好养活的女孩子，为什么要执着于住进我这种失业人士的家里？” “谢谢夸奖，你也很帅，像电影明星。” “我是在问你问题。” “哦！因为我刚来云笼市还没找到地方住。” “4000贝足够你租一个比我那好很多的公寓，还能一个人享受大房子。” “可明渊先生，我就想和你住在一起。” 段明渊停下脚步，他承认自己不擅长应付这种事。 午后的阳光洒在九月脸上，这仿佛是一个永远都能保持积极乐观的小狐狸。 对于他这种从小到大都没什么异性缘的人来说，还从来没有女孩子会说出想和他住在一起的宣言。 尽管家里常备客房和招待客人的小零食，但实际上并没有人会来家里做客。 段明渊早就习惯了独来独往的生活，九月的到来则更像是那些虚构作品里才会出现的剧情。 面临失业，人生陷入低谷的男人，却突然偶遇了天降的美少女，一段魔幻而又浪漫的恋爱翻开了篇章。 但这里是现实，他并不是某个小说里的主角。 事出反常必有妖，在残酷的成年人世界里，天降的美少女有很大可能是看中了你的腰子，想噶了它们卖钱。 “至少也有试用期吧。” 九月双手合十。 “你有三天时间去找新住处。” 段明渊板起脸来，他必须强调自己绝不是在一声声“明渊先生”中迷失了自我，而是看在九月过于单纯，一个人出门在外容易上当受骗，出于人道主义的考量，才决定把客房借给对方住上三天。 而且在这三天时间里，他还能向对方咨询一些与邪祟相关的事。 这是大义。 “谢谢明渊先生，谢谢组织对我的培养，我一定会珍惜这次机会。” 九月连连鞠躬，发表起了获奖感言，晃晃悠悠的大尾巴格外晃眼，“为了庆祝第一天入住，我要为你准备一顿丰盛的大餐。” 族里的长辈从小就教过她，想要征服人类，首先就要征服他们的胃。 最高境界的交际之术在于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温水煮青蛙，让对方在不知不觉中离不开自己便是上乘。 耳濡目染之下，让九月早已成了一位理论大师，只是暂时还没来得及将这些祖上传下来的技巧运用于实战，但她相信，只要三天，甚至更短的时间，她就能在这新家里立足！ 段明渊目送哼着小曲儿蹦蹦跳跳的九月一路远去，约莫十分钟过后，她拎着一个塞得满满当当的塑料袋回来了，塑料袋口露出了嫩绿色的大葱头。 眼前的少女看起来是真打算回家后大干一番。 他本没把“会做饭”的才艺放在心上，作为工龄四年的老员工，他实在太了解面试了，那些能唱会跳，在面试环节里各个都身怀绝技的新人，每次一到年会表演节目的时候就没影了。 不过九月小姐似乎是一只老实狐狸。 “你都买了些什么？” 段明渊瞄了一眼塑料袋。 “葱姜蒜八角大料小米辣，一只整鸡，琵琶腿，一盒鸡翅，一盒鸡爪，还有一盒鸡心，我看你冰箱里没什么食材，就多买了一些。” “你和鸡有仇？” 狐狸克鸡。 尽管看起来没什么用，段明渊还是把这条适用于妖怪间的公式记在了心里。 “怎么会？鸡是大家的好朋友。” 九月眼神清澈，让段明渊明白了和妖怪成为朋友是一件多么危险的事。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明渊先生，你能吃辣么？” “能。” “我看你家虽然有厨房，但好像平时从来都不用，里面只有些半成品，难道明渊先生你这么能干，却唯独不会做饭？” “不会，也没必要，三餐都在公司附近解决，冰箱里的东西只是以备不时之需。” “那总有休息的时候吧？” “休息日可以叫外卖。” 闻言，九月顿时找到了突破口，说道，“一个家里总要有人会做饭才行，一直吃外卖会把身体搞垮的。”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公寓楼下，看着并肩而行的两人，小区里见过几面的大爷大妈看来的眼神都柔和了许多，九月一点也不怯生，路过时热情大方地一一打起了招呼。 长相好，嘴巴也甜，顿时便让大爷大妈乐开了花，直夸这闺女真可爱。 然后，让段明渊头皮发麻的谣言就此诞生。 ——那个经常加班到深夜的小伙子，交到了一个超漂亮的女朋友。 比谣言更可怕的是大爷大妈永远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还个个都是传播领域的好手，但凡小区发生了一丁点风吹草动，第二天便会传得人尽皆知。 连续澄清了三次未果，段明渊反而收获了“祝你们小俩口早生贵子”的祝福。 “你笑什么？” 心力交瘁地走进电梯，段明渊瞥了九月一眼。 “小区里的大家都很友善，能住进这里真是太好了。” 九月顿了顿，“明渊先生你一定饿了吧？炒鸡是我最拿手的菜，毕竟只有将它们烹饪成最佳的状态，才能对得起朋友们的无私奉献。” 电梯门缓缓合上了。 段明渊好半晌也没能说出话来，听着电梯向上所产生的响动，人生中第一次领悟到原来吃饭竟是如此沉重的一件事。 第八章：食骨寻踪 段明渊出神地望着盛放在盘子里，散发着热气的辣椒炒鸡，装盘的菜和在一次性饭盒里的感觉完全不同，他在家里购置了不少餐具，但却几乎没有使用它们的时候。 “怎么了，明渊先生，不合你的胃口么？” 九月解下围裙，坐在他的对面。 “没有。” 段明渊收拾起有些异样的心情，夹起一块芡汁饱满的鸡块，微辣轻轻刺痛了味蕾，随后而来的是肉香迅速占据了他的口腔。 比平时点的外卖好吃许多。 心中很快有了判断，作为一个常年与外卖相伴的上班族，他很少有这样的体验，在炒制的过程中便能闻到满屋的香味，心中的期待被一点点勾起，直到菜肴一道道上桌。 “不错。” “是吧。” 遗憾的是，温馨并没有在这间屋子停留太久，轻咬下一块鸡腿肉时，九月便用双手捧住了脸，满脸幸福，“为了迎接这一天的到来，这个孩子可是一直都很努力呢。” “……孩子？” 段明渊的筷子僵住了。 九月望着盘子，眼里满是温柔，“是啊，这个孩子每天都在认真摄取养分，直到被带走之前，它都每天保持着足够的运动量，所以肉质也要比其他孩子更加紧实。” …… 食人魔拳手。 不知为何，这个绰号又一次浮现在了段明渊的脑海里。 不，他很确信，盘子里的只是一只鸡。 “你是怎么知道的？” 段明渊听说最近的高档餐厅里都流行在上菜时向客人们介绍食材，但九月的介绍似乎有点生动形象得过头了。 “这是我们对于食材的尊重。” 九月说道，“只要吃上一口，我就能品尝到这个孩子的一生。” 太沉重了。 直到收拾好餐具，段明渊的脑海里还浮现着小鸡的一生。 勒令感冒未愈的九月躺到床上休息后，他决定洗洗脑子。 知识总是能帮助他平复心情，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在书架上翻找了许久，才从一堆蒙尘的习题集中找出了一本记事本。 笔记本是高中时学校统一印刷的，用于学生上课时记笔记。 这里面的内容和学校讲述的知识无关，却记得更加详细，为了以防之后忘记，还自己配上了插画，旁边辅以详细的注释。 他已经有些时候没翻过这本记事本了，高中毕业后就让它和其他的课本和习题集一起永远地待在了书架上，权当是对于自己少年时代的记录。 段明渊将记事本翻到空白页，提笔在新的一页里写下了“九月，瑞狐”的词条。 今天，他对一只狐狸产生了兴趣。 然后打开笔记本电脑，用搜索引擎检索了一些关于瑞狐的民间传说。 九月并没有说谎。 有许多边远的村庄至今都将狐狸当作祥瑞的象征，为它们修建庙堂供奉起来，村民们相信这么做能保证来年五谷丰登，不过截止现在，还没有任何科学研究能够证明狐狸真的能为村民带来好运。 在检索的过程中，他还发现了一个有意思的说法。 妖怪与人类的关系十分微妙，他们既要避开人类的生活，又希望人类能记住它们的存在，因此才会出现众多的民间传说，那似乎寄托了人类对于妖怪的美好想象，也有可能是妖怪自己编出来好让人类信奉他们的谎言。 发布这一言论的是某经过了网站认证的著名修士，在段明渊这里的可信度要远高于乱码、数字名和匿名网友。 修士的兴趣是研究妖怪，他走访了许多村子，聆听了许多当地的民间传说，但却始终没能见到过真正的妖怪。 事实上大多数人究其一生也无法见到妖怪一面。 “我证明这些传说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并不是我们杜撰出来的，顶多……加了一些夸张的艺术手法。” 身后传来了九月的声音。 段明渊一回头，便看见了穿着棉睡衣，把尾巴当成抱枕般抱在怀里的九月，他猜测这可能是狐狸在寒冷天气下独特的取暖方式。 “你怎么又冒出来了？” “睡不着。” 她搬来一张椅子坐到段明渊身侧，“你要是对妖怪有兴趣直接问我就好了，何必听一些连妖怪都没见过的外行人的猜测？” “瑞狐真的能保证来年五谷丰登？” 段明渊很在意这件事，如果民间传说是真的，那就说明九月的祖先很可能能呼风唤雨，改变气候从而保证来年风调雨顺，这无疑是超出了科学认知之外的大能。 “那是当然，我还能骗你不成？” 九月一脸骄傲，要是说起瑞狐光荣的历史，她能说上好几个小时。 “你们是怎么做的？用法术？” “当然不是，我们才不需要靠法术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就靠我们的双手双脚，定期组建小队去庄稼地里巡逻，帮他们浇水施肥，看见偷吃庄稼的动物或害虫就把它们赶走。” 这样一来就科学得多了。 难怪有人信誓旦旦地声称他们村子受到了瑞狐的保佑，有一次他因为急事不得不离家一个月，回来之后惊讶地发现庄稼依旧被照料得很好，就像是冥冥之中有神灵在保佑着他们一般。 “那村民们是怎么回报你们的？” “他们为我们修建庙堂，偶尔还会把养的鸡当成贡品留在庙堂里，那时候的鸡都是散养的，每天都在外面跑，可好吃了，比城市里的鸡好吃很多。” 一提到贡品，九月脸上的幸福便溢了出来。 幸福的笑容感染了段明渊，让他不得不用震惊的眼神凝视着对方，他深吸一口气，整理思绪，“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你的祖先一直都在地里帮村民们做劳力，然后村民们偶尔在庙堂里供奉几只鸡就把你们给打发了。” “……咦？” 九月的笑容凝固住了。 她本能地想要反驳，但想了许久，却又觉得段明渊并没有刻意歪曲事实，他只是用尖锐的语言破坏了和谐、自然友好的氛围。 “抱歉，是我之前误会你了。” 段明渊诚恳致歉，他本以为是九月这个孩子格外……单纯，无法适应大城市的生活才会陷入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的境地，却没料到这根本就是家族遗传。 甚至九月很可能还是他们家族中向大城市迈出第一步的先驱者。 他看着记事本上关于九月的词条，打消了之前“呼风唤雨”、“幸运”的想法，尽管妖怪存在这件事充满了神话色彩，但他们对于村民的庇护最终还是回归了科学。 这就好比如果你不去给自己的田地浇水施肥，就得想办法请一群狐狸替你劳动。 “三级烹饪，三级农活。” 段明渊找到更适合九月的标签，并由衷地为他们一族近况感到担忧，“像你们这样的妖怪还有很多么？” 若是被公司发现了妖怪的存在，对于现在社会将会带来极大的冲击。 不但妖怪们会沦为免费劳动力遭到压迫，而且还会对如今已经不景气的就业环境造成更沉重的打击。 从宏观角度来看，这可要比出现一个邪祟严重多了。 “以前有许多，但是自从天外民来了之后大家就都搬去深山里了。” 九月有些失落，她见证了村民们纷纷跑去了由天外民建起来的大城市，田地都荒废了，就连牲畜也不怎么养了，他们的孩子也不再相信瑞狐的存在，还批评村里的长辈这些都是毫无科学依据的迷信。 只有去大城市才能赚大钱，村里的年轻人雄心壮志。 “天外民啊。” 自从段明渊记事起，就已经身处了天外民的时代，他反而对于天外民到来前的时代没有什么概念，只从高中课本中的历史书中了解到在百年前，巨大的飞行物突然来到了这个世界，带来了天外民和他们的知识与科技。 天外民的出现推进了时代的蓬勃发展，将这个世界一步步地改造成了现在的样貌。 历史考卷中关于天外民的考题占了半壁江山，直到毕业后段明渊也一直都在和他们打交道，他们的公司就是天外民企业旗下的分支，总公司位于宇宙的某处，每年总公司来云笼市视察，就是所有人都绷紧神经的日子。 辞职的一大好处，就是他今年不必再为总公司视察的事烦恼了。 段明渊静下心来，开始复习功课。 “咦？这是什么？” 九月主动凑上前，把小椅子搬到他的身边，指着翻开了的笔记本。 失落只是短暂的，她也从不会为这些事烦恼，现在她找到了更值得关注的新鲜事物，“这些都是邪祟？你竟然和这么多邪祟打过交道！” 第九章：你的职称 九月瞪圆了眼睛，尽可能地让自己不错过记事本上的任何细节。 明渊先生……竟然知道这么多关于邪祟的事！ “以前想过要干这一行的时候，就顺便把遇到过的邪祟都记下来了。” 段明渊面色如常，记录的最主要目的是将邪祟的种类进行归纳总结，就像是给数学同类型的题目建立题库，这样一来，就能在工作中以最高效的速度了解自己所要对付的邪祟，并制定出相应的策略。 “……能力？” 九月看起来很是吃惊的样子，“你是说邪祟还能向上进化？” 记事本上的信息量不像是一个上班族能够归纳出来的，目前云笼市的业内人士也只见过那些游荡着的、缺乏自主思维的个体，记事本上却提到了更高层级的存在。 但这依旧不是邪祟进化的极限。 其中一页提到，段明渊曾在追踪邪祟时误打误撞地闯入了一处废弃的建筑工地，当他踏足建筑工地的刹那，周围的景象都发生了扭曲，变成了人间炼狱般的景象，他就如同走进了邪祟的腹中，周围的一切都受到其能力的支配。 记事本上的描写认为，当邪祟的智慧到达了一定阶段后，便会产生“家”的概念。 废弃工地成为了它的巢穴，当巢穴建立完成后，意外闯入者便会沦为其养分，邪祟也会进入近似于冬眠的状态，以至于段明渊认为当筑巢的邪祟冬眠结束后，或许还有可能蜕变成更高级别的生命体。 遗憾的是直到段明渊决定放弃这份不靠谱的职业，专心读书应对考试之前，都没有遇到过完成了蜕变的邪祟。 这也说明了另一个令人细思极恐的事实。 如果记事本上的内容不是段明渊杜撰出来的，那就意味着明渊先生曾经见到过这些可怕的存在，并且还在摸清了它们的能力之后全身而退，随后完成了上述的记录。 他们之间流传一句话，情报就是生命。 这便是他们最真实的生活写照，“初见杀”的代价往往是惨痛的，就在不久之前，两名成员付出了生命的代价才确认了拥有智慧邪祟的出现，而他们直到死亡也未能触及到后者的能力。 一个拥有智慧和能力的邪祟就有可能导致云笼市的人员全灭。 她脱口而出，“你竟然能从这么可怕的家伙手里死里逃生！” 段明渊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死里逃生有些言过其实，不过为了对付废弃工地里筑巢的邪祟，他的确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虽然邪祟最终死在了他的手里，但也在临死前重创了他的惯用书包，导致他第二天遭到了班主任和任课老师们严厉的批评。 段明渊瞧着脸色阴晴不定的九月，早在对方惊讶地问出“邪祟还能向上进化？”的时候，就知道一切都变得艰难了起来。 他未来的同事不但实战水平极其有限，而且理论知识也没有入门。 那茫然的眼神就像是刚刚学会了一元一次方程的学生遇到了微积分。 “为什么它们没有名字？” 九月就像个好奇宝宝，见段明渊没有回应，便又指着记事本上空白的部分问道，“你把他们进行了分类，却唯独少了分类名。” “因为我当时不擅长起名字，就没写上去。” 反正这记事本本就是给他自己看的，有没有名字并不重要。 距离他写下这些文字已经过去了好些时候，他也从一个学生蜕变成了有了第一次辞职经历的成年人。 起名这种事再也不会成为难题。 他提笔，为自己潜在的同事科普道，“我所知道的邪祟目前大体上可以区分为『实习生』、『正式员工』、『中级职称』、『高级职称』这四个阶段，其中，实习生就是最常见的，缺乏自主意识四处游荡的类型；当它们通过长期进食获得了能力与智慧后，便会完成向正式员工的过渡，这个时间大概在三个月到半年时间不等；随着生活渐渐安定下来，邪祟会进入到筑巢的阶段，朝着更高级别的方向演变，就像是许多人在工作岗位待了一两年之后，会去考取行业的中级职称；筑巢的过程结束的那一刻，便是它们彻底完成蜕变的时候，这就好比那些获得了高级职称的人，在各自的行业里也算有分量。” 也许这世上还存在着比获得了高级职称更强大的邪祟，只是他读高中的年纪还接触不到这些隐藏于深层次的大能。 这也很正常，各行各业的泰山北斗都不是那么容易就能遇到的。 段明渊觉得这样的分类通俗易懂，又能准确地归纳出邪祟不同阶段的状态。 “明渊先生，是什么把你变成这样的？” 九月用她那琥珀色的大眼珠子与段明渊对视着，直到看到眼睛酸了才眨巴了几下眼睛，“总感觉你已经完全失去了少年的热血。” 她很确信当少年段明渊在笔记本上写下这些时，绝对不会想到若干年后的自己会用职称评定来衡量邪祟。 “热血没法帮你顺利完成工作，那些高呼友情、羁绊就能打败强敌的都是虚拟作品中的艺术手法，在现实生活中，职称评定能让你迅速了解自己和对手，这个行业也应该出现与之相应的评价系统，只有这样在遇到事件时，才能妥善地委派人手，将伤亡最大限度地降低。” 气势全开的段明渊让九月缩了缩脖子，每当谈论到工作时，眼前的男人就会爆发出无与伦比的气场。 “在进行下一步规划前，我有几件事想问你，其一，云笼市有多少在职的正式员工？” “算上你的话有三、三个。” 九月明显底气不足，说完便找补道，“本来有五个的，但有两个遇害了。” “第二个问题，这些人里面，有几个能单独对付得了正式员工级别的邪祟？” “算你么？” “不算。” “……没有。” 谈话再度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段明渊的眼前一片黑暗，第三个问题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变化，变得直接而又尖锐。 ——你们也配叫公司？ 就连高中的学习兴趣小组的人数都比你们多！ 第十章：你的休息提醒小助手 尽管段明渊已经提前做好了这份工作不好干的心理准备，但却没想到情况要比他想象中还要恶劣得多。 云笼市是一个有着300万人口的城市，他们却只有三个人。 而且以现在这种人口折损速度来看，也许再过一个星期他就成独苗了。 “……我们还可以招人。” 说这话时，九月心里根本没底，最近行业实在不景气，招收新人困难重重，若不是有邪祟盯上了段明渊去他的公司闹事，她又发挥了死缠烂打的本事，明渊先生多半也是不愿意考虑这件事的。 “其他两个人也是你招的？” “那倒不是，每一个特派员只对接一个人，除了驱除邪祟的事物之外，还会陪伴在他们身边照顾他们的日常生活起居，组织将这称之为《伴生妖计划》。” 随着时代日新月异的发展，组织的近况也变得越来越艰难，但高层一直都在积极寻求解决困难的途径，“这个计划是他们在看了魔法少女题材的故事之后获得的灵感，由妖怪充当了使魔的角色，引导被选召者走上驱除邪祟的道路……怎么了？” “我突然觉得去电子厂上班可能是更好的选择。” “你的压力太大了。” 温暖的手掌贴在了段明渊的额头上，九月满眼关切，仿佛正在感冒发烧的人成了段明渊，“失业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失业的确不可怕。” 段明渊有气无力，可怕的是他可能将要加入的是一个“魔法少女”公司。 虽然与邪祟打交道未必就是陪伴他一生的职业，但在搞清楚今天闯进公司的邪祟是否还有同党之前，他没有心思再去找上一份普通的工作，这会时刻让身边的人都身处险境。 他以前遇到过不少邪祟，但像今天这种会上门寻仇，并且还要挟他的还是头一个。 往坏处想，云笼市的邪祟行业极有可能在这些年时间里蓬勃发展，获得了智慧的邪祟不再散兵游勇，而是聚集在一起，成立了邪祟俱乐部之类的组织。 “明渊先生，我忽然发现了一件事，自从我们第一次见面起，你就一直把工作挂在嘴边。” 哪怕决定辞职了之后，对方也一刻没有放松下来。 九月眉头紧皱，她觉得段明渊无疑就是工作狂的写照，“据我所知，在今天之前你已经连续加班一个月了，这就是你过去四年工作的缩影，你难道完全不休息么？” 一般来说辞职的人都会让自己放松一段时间来调节自己，可是在段明渊正式办理离职手续之前，就已经从书架上翻出了蒙尘的记事本，开始为下一份工作做准备了。 她丝毫不怀疑在离职当天，段明渊就能无缝衔接到新工作之中。 “这是一个上班族的基本素养。” 九月的反应总是出乎他的意料，这年头居然还有公司关心员工有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面试结束后，他们不是应该关心员工什么时候能到岗，又能为公司带来怎样的价值么？ “不对，我们的口号是身体健康，心情愉快！” 九月娇小的身体忽然间爆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气势，与方才毫无底气的样子判若两人。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了这份工作的意义。 毫无疑问，段明渊的强大前所未见，是与邪祟对抗中不可或缺的助力，可这却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以他的性格，焦虑和压力迟早会压垮他。 “从今天起，我将成为你的专属休息提醒小助手！” 九月宣布道，“你的小助手提醒你，现在是下午17:05，是下班时间，你该把记事本和工作放到一边，好好享受下班后的空闲时间。” 17：05。 段明渊从没有这么早下班过。 以往的这个时间点，正是一天之中最容易犯困的时候，泡上一杯速溶咖啡，走出办公室朝着窗外远眺十分钟，然后就会被工作拽回办公室，经过他长期的观测，科长对于休息容忍时间不会超过十分钟。 而现在，他遇到了第一个劝他把工作放到一边，好好休息的人。 如果从公司的角度来看，九月这位员工显然是不合格的。 他好心提醒对方，声音却柔和了一些，“你这样下去是完不成业绩的。” 邪祟横行，云笼市的人手严重不足，眼下正是需要加班加点工作的情况——招募人手，建立一条完善的供需关系线，更深入地对邪祟进行研究，以找到其力量的来源，对了，还有创造出一个与邪祟等级相对应的体系，设置考试、晋升原则，细化考试题目…… 如果把这些事放在他们科室，接下来一年的加班内容都有了。 科长会动员大家加把劲，然后贴心地在科室里放置一些便宜的速溶咖啡和红茶来表达他关心下属的一面。 “那就完不成呗，又不会怎么样，但是如果你这样下去一定会把身体和精神都搞坏的，最糟糕的情况可能会死。” “我不会死，就算死也不是被工作拖累……” 段明渊的反驳戛然而止，九月的食指贴在了他的嘴唇上，认真地比划出了“噤声”的手势，“不要立g，这很不吉利。” 这是组织高层在观摩魔法少女题材作品时总结出的心得。 再强大的角色在立了g之后，都迅速地领了盒饭，考虑到他们这一行的危险性，高层严厉地强调了立g的严重后果，并将诸如“这场战斗之后就回老家结婚”之类的战前宣言设置为禁用语。 九月忽然想到什么又问道，“之前一直都是你在问问题，现在轮到我了，你平时休息的时候都有什么娱乐爱好？” 这无疑是一个刁钻的问题，让段明渊迟疑了许久也没能回答上来。 双方的角色不知不觉发生了转变，九月成为了强势的一方。 他没有爱好。 每周休息一天，其余时间都在加班，回家之后把衣服丢进洗衣机，洗漱完毕之后刷上一小会儿视频，就该上床睡觉了。 至于唯一的休息日，通常是用来缓解累积了一周的压力和疲劳，睡上一整天，醒来时就已经是下午了，打开软件叫上一份外卖，再随便晃一晃休息日就过去了。 “睡觉。” 经过深思熟虑过后，段明渊给出了心目中最符合“爱好”的答案。 他休息时的大多数时间都花在了睡觉上。 紧接着，他发现了九月表情的变化，“你那是什么眼神？” “我明白了，我看你这个人完全不懂得休息放松。” “休息？” 段明渊下意识地说道，“以后有的是时间休息。” 念书的时候，老师告诉他们等咬牙坚持到毕业，之后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来到公司之后，科长最常念叨的就是等忙完了，就能轻松很长一段时间。 然后不知不觉地就到了现在。 段明渊想了想，他觉得九月这么说并不贴切。 休息对他而言绝不陌生，一直都离得很近，似乎只要再坚持向前走上一段，就触手可及。 第十一章：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休息与和平亦是如此。 当夜幕再次降临，段明渊的思绪被外边传来的骚乱声所打断，他按下了暂停键，将平板的画面停止在了最精彩的部分。 这是网站上的新剧，以社畜主角作为主人公，其中加入了超能力、未来以及恋爱元素，第一集的剧情以主人公在回家的路上遭到不明绑匪挟持而展开。 尽管心中有些不舍，但是对他而言，这个下午已经足够罪恶了。 饭后便拿出平板往床上一躺，一直到了现在。 一走出卧室便看见了猫在窗前，探出半个脑袋窥探着楼下的九月，见段明渊出门，她便转过头来，秀气的眉毛皱到了一起，说道，“是公司的安保部门。” 公司是本地人对于天外民机构的称呼，高中的历史课本里也提到过当初降临于此的天外民并非来自一个统一的国度，而是由不同世界的人共同组建起的名为『寰宇』的庞大组织，其目的是为了维系不同世界之间的联结，致力于解决发生于诞生于不同文明间的灾祸。 对于段明渊而言，这些都只是会出现在历史考卷中的重要知识点，他对于公司本身并无太多特殊情感。 因为像他这样的普通民众这辈子都不太可能与公司有所牵连。 公司的确也会在不同文明间吸纳人才，但那只限于各行各业里最顶尖的那一批。 不过当时的历史老师用开玩笑的方式提到了另一种被公司注意到的可能性——炸掉公司大楼，成为宇宙级的通缉犯，这时候公司就会派出他们神秘的安保部门。 虽说是安保部门，人员和装备都是最顶级的，网上对于这个神秘的部门众说纷纭，有不少人相信一个公司安保部门的普通人员就能单枪匹马地摧毁一支军队。 这是段明渊头一次近距离观摩公司安保部门出动的阵仗。 漆黑的飞行物悬浮于小区上方，探照灯点亮了夜空。 公司的安保部门通常不会绕开本地的执法部门行动，除非事态威胁到了公司本身。 “你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瞧见九月的样子，原本问心无愧的段明渊也连带着紧张了起来。 这小狐狸表面上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该不会背地里是遭到公司悬赏的宇宙级通缉犯吧？ 但很快，九月就打消了他的怀疑，她先是迷茫地与段明渊对视片刻，随即恍然大悟，“对哦，我鬼鬼祟祟做什么？又不是来抓我的，睡糊涂了。” 晃了晃脑袋，耷拉着的尖耳也竖了起来，指着夜空兴奋得像个小孩子，“明渊先生你看，会飞的车欸！” “那是悬浮车。” 段明渊向她科普，他也不知道这些车是怎么飞起来的，但网上都说一辆悬浮车的造价能抵得上这一整栋楼。 问题在于公司的安保部门跑来这里做什么？ 他点开了许久都未曾查看过的业主群，小区的业主们早已展开了激烈的讨论，据一位自称了解内幕的业主称，公司这次是冲着一位街区的保洁工人来的，这是两个在现实中绝对不可能凑到的一起的组合，如今却以这种离奇的方式牵扯到了一起。 甚至有人搬出了最近网上最常见的套路，猜测那位环卫工人表面上受尽冷眼，但背地里却是某个神秘组织的头目，公司这次兴师动众，就是为了迎接这位隐退多年的头目归位。 段明渊对于业主们提到的名字并不陌生，那是一位五十岁出头的男人，总是在深夜一个人小区外晃悠，偶尔加班回来的路上会遇到对方。 据他了解，男人风评极差的原因和职业无关，有人说他总是骚扰落单的年轻姑娘，也有人说他手脚不干净，小区发生的几起失窃案可能都和他有关。 作为业主群里唯一的知情人士，段明渊立刻想到了昨晚下班路上遇到的异常现象。 小区附近的小巷里出现了来路不明的邪祟，更晚一些的时候，邪祟的同伴杀害了两位处理善后工作的人员，然后时隔一晚，公司的安保部门就来了。 “明渊先生快看，悬浮车朝着我们飞过来了！” 九月指着窗外，雀跃道。 段明渊的心里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尤其是当悬浮车晃眼的探照灯照向了他们，几乎同一时间，机械合成的声音传了进来，“段明渊先生，请不要紧张，公司并无恶意，还请您稍作等待，公司代表会在1分03秒后登门。” 刹那间，业主群一片沸腾。 破案了，原来段明渊才是那个神秘组织的头目！ 跟他只说过不到十句话的大婶顿时在群里化身知情人士，声称她早就觉得段明渊这个年轻人不同凡响。 还有人声称自己有一天晚上外出遛狗时，目击到段明渊和某个经常在电视上露面的大人物私下会面。 在谣言的帮助下，谜团被一个个解开。 短短一天时间里，段明渊就以两种不符合他预期的方式被人们所认识。 继食人魔拳手之后，他又获得了“龙王”的头衔，可怜的环卫工人先生甚至没能在这个位置上待上超过10分钟。 毕竟没有人愿意相信神秘组织的头目是一个老色批，至于段明渊，小区里九成以上的人都没和他说上过话，神秘感拉满。 就连九月见状也恍然大悟，双手环胸，骄傲地挺起胸膛，摆出一副自己早就看穿了一切的模样，“原来你是神秘组织的头目，难怪那些邪祟都不是你的对手，虽然现在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但是我还是想对你说，苟富贵，勿相忘！” 神秘组织的头目的身边也需要得力的助手，那为什么不能是她呢？ 她会的东西还挺多的，完全能够胜任小助手的角色。 “你就别跟着瞎起哄了。” 段明渊眼睁睁地看着业主群里越来越离谱的谣言，这剩下的1分03秒时间让他度日如年。 当屏幕上的数字再次跳动，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响动终于由远及近。 那声音在门口站定了三秒后，才敲响了公寓的防盗门。 “段明渊先生，我是寰宇生命科学部门在云笼市的总监茯苓，希望能占用您半个小时的时间。” 第十二章：报丧鸟 寰宇生命科学部门。 段明渊从未听说过这个部门，但总监这个名头足以证明对方来头不小。 又有人登门造访了，他用眼神示意九月去开门，自己也忙活了起来。 花生瓜子，仙贝再加上最昂贵的火龙果，思量再三，他从房间的角落里取出了原本打算作为礼品维护关系的茶叶，既然辞了职，这原先准备好的礼品也就失去了用武之地。 尽管这位总监称得上不速之客，但是让每一位客人产生宾至如归的体验是家里一直以来的宗旨。 茯苓看着忙前忙后的段明渊，顿时觉得这画面有些古怪。 以她对段明渊的了解，这是一位连续解决了两起异常案件的高人，性格乖僻是她对这一群体的刻板印象，可是段明渊给她的第一印象实在是有些……正常过头了。 分明就是一个普通的上班族在为突然登门的客人准备茶点。 她用眼神示意安保部门队长留在门外，客厅里便传来了段明渊的吩咐声，“九月，拖鞋在鞋柜第二个抽屉里，你拿一下。” “好嘞！” 九月笑容满面地将她迎进屋，“欢迎光临，开悬浮车的大姐姐。” 悠闲晃悠着的大红尾巴干扰了茯苓的视线，她轻咬嘴唇，环着一只漆黑大鸟的胳膊收紧了几分，那体型大得过分的乌鸦发出了“呱”的一声。 毛茸茸的，好想捏上一把试试手感。 “也欢迎你，黑色的大鸟。” “是报丧鸟，我们之前见过面。” 报丧鸟似乎很害怕九月的样子，强调的同时还缩了缩脖子，“我有名字，你应该叫我黑羽先生。” “我想起来了。”九月恍然大悟，眼神都亮了起来，“黑羽鸡！” 她毫不掩饰地抹了一把嘴角。 个头这么大，肉质应该很肥美吧？ “茯苓小姐！” 报丧鸟惊慌失措地蜷缩起了身体，足以见得九月究竟给他留下过多么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段明渊心中了然，看来狐狸的克制面应该要扩大到整个鸟系。 这同时也解答了寰宇生命科学部门总监会在这个时间点登门造访的原因——九月和那只被茯苓当作抱枕箍在怀里的报丧鸟似乎是旧相识，按照这层关系，那公司的总监岂不是成了他未来的同事？ 高中的历史老师要是知道了这层关系，恐怕隔三差五就要对班上的学生介绍一下他的事迹。 摆放好茶点几件套，他本着与未来同事搞好关系的原则主动开口道，“你们认识？” “嗯。” 九月点开手机相册，这里面都是她珍藏已久的照片，合照上的九月看起来比现在还要小上几岁，背景是一个坐落在山顶上的破败庙堂，红木支柱上贴满了黄符，看起来阴气沉沉的。 一只体型大得不同寻常的狸花猫窝在九月的手臂上，段明渊找了好半晌，才发现照片里只剩下半截翅膀出现在镜头里的报丧鸟。 “这是我，这是狸花，她现在也在云笼市。” 接着，九月又指向了照片上的半截翅膀，语气很是遗憾，“这是我们在山上发现的黑羽鸡，可惜被它逃掉了。” “是同期生！哪有不让妖怪打完招呼就讨论红烧还是炖汤的？” 似乎是被茯苓抱在怀里的缘故，报丧鸟也有了些底气，对九月的暴行口诛笔伐之后，便转向段明渊，“你是她的结缘对象，看起来通情达理，你平时可得多管管她，什么都吃只会害了她！” 闻言，九月心生警觉，“可我记得你的结缘对象不是她。” 伴生妖的结缘对象只有一个，他们的职责就是陪伴在结缘对象左右，与其一同成长。 只有一方死亡，或是由结缘对象亲自解除关系，这份契约才会终止。 “由我来说明吧。” 茯苓早就料想到九月会这么问，解释道，“昨晚这个身受重伤的孩子碰巧飞进了我的住处，把它带去公司的医疗部门治疗后，这孩子把他的遭遇告诉了我，他和自己结缘对象在处理异常案件时遭遇了袭击，只有他逃了出来。” 屋内的氛围忽然沉重了几分。 九月提到过有两位还未见面的同事昨晚牺牲了。 “这孩子提到驱除了邪祟的人就住在附近，我是专程来登门道谢的，顺便也想亲眼见一见他提到的高人……也就是你，段明渊先生。” 不等段明渊客套几句，九月便自豪地吹嘘起了段明渊的光辉事迹，“明渊先生是我见过的最强大的人类，一巴掌就把那些邪祟给拍散了，公司的大家都知道他的厉害，亲切地将他称之为食人魔拳手！” 真是一个威风凛凛的绰号。 九月很是满意。 不会说话可以不说。 段明渊心中的万千思绪止步于这一刻，脑海中只剩下了这样一个绝望的念头。 他不了解妖怪的社会形态，但食人魔拳手在人类社会可绝对算不上什么好话，更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自己究竟为什么会和这种称号扯上关系？ 报丧鸟凝固住了的表情的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神，他分明看见可怜的孩子被吓得瑟瑟发抖，过了好半晌，才断断续续地警告环着他的茯苓，“小、小心，我们闯进了食人魔的巢穴！” 这一天，它又一次想起自己被九月和狸花猫追得满山跑的恐惧。 “别紧张，他们不会吃了你。” 茯苓轻轻抚了抚报丧鸟的脑袋，说道，“按照这孩子的说法，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互通情报，我也正好能借此机会多了解一些邪祟的事，当然，我不会空手而来。” 说着，她将两沓用文件夹整理好的报告放在桌上。 其中一个是小区附近的环卫工人，段明渊认出了文件夹封面上的文字，另一个则是某个地下摇滚乐队的鼓手，是他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乐队。 “我通过公司从医院里接手了他们，将他们转接到了公司的医疗中心，医疗报告上提到他们身体机能一切正常，却完全丧失了意识，监控录像和目击者都证明他们都是突然陷入了昏迷。” “他们也遭到了袭击？” 段明渊仔细翻阅起了关于环卫工人的报告，他觉得整件事都有些不同寻常，其中最古怪的地方并不在于事件本身，而是堂堂寰宇的生命科学部门总监竟然会亲自关心邪祟袭击事件，还动用公司资源将两人转移到了医疗部门。 任何人都知道这两份工作甚至没有可比性。 “也可这么认为。” 她停顿半晌，说道，“不过袭击他们的或许不是邪祟，经过公司的调查，他们失去意识的时间，与你驱除两个邪祟的时间完全吻合。” 第十三章：狂野之梦 邪祟是如何诞生的？ 段明渊曾不止一次思考过这个问题，遗憾的是直到他放弃这个行业之前，也没有找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这其中存在着许多客观因素，比如说他当初每天的活动时间只有两个小时左右，学校放学就已经到了下午五点半，而他必须确保自己在八点前到家，路上买点吃的，然后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 正如他所说的，这世上还有许多事要比邪祟的存在可怕得多，交不上作业就是其中之一。 严厉的班主任限制了他的发挥。 而现在，茯苓的到来为他提供了另一种视角。 假设，环卫工人与乐队鼓手的昏迷都与消散的邪祟存在着直接关系，那便意味着邪祟的诞生并非独立存在的个体，而是由人孕育出的异常之物。 如果用更简单的方式来理解的话…… “环卫工人和鼓手，其实是替身使者。” “替身”的死亡导致他们本体也陷入了昏迷，成了植物人。 此言一出，客厅内一片死寂，所有人望向段明渊的眼神都充满了震惊，尤其是九月，她实在没料想到像明渊先生这般正经严肃的人竟然会在这样的场合里突然说出一个冷笑话。 怎么形容的来着？ 冷面笑匠！ 表面上一本正经的，却会冷不丁地说出冷笑话的那类人！ 见状，段明渊贴心地为几人解释起来，“这是我高中非常喜欢的一部漫画里提出的概念，假设邪祟是人类精神能量的延伸，其存在与人类本身密切相关，那么一旦一方消亡，就势必会对另一方造成极大的影响。” “由人类精神的负面能量孕育出的异常之物……” 茯苓将自己从这个冷笑话中提取出的重要信息记录了下来，同时决定今晚回家之后就让助理把段明渊提到作品的全套漫画资源发送给她。 倘若抛开替身使者的概念，段明渊对于这件事的看法则与她高度相同，双方身份的差异让他们对于同一事物采取了不同的称呼。 她暗自庆幸，这一趟真是来对了。 公司的资料上说，报丧鸟是一种预告死亡，会为人带来灾祸的妖怪，这一次却给她带来了好运。 “生命科学部门的其中一个研究课题，就是人类……不，应该说是生物的生命能量。” 与虚构作品中天马行空的设定不同，公司的研究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迄今为止的研究已经证明了生命能量的存在，其中段明渊和妖怪就是最好的证明，“根据公司的记录，云笼市出现过一些异于常人的个体，他们能用肉眼看见常人无法看见之物，更有甚者能够感知到现实之外的异常世界，段明渊先生，你就是其中之一。 “我在被调来这个城市时注意到了这个现象，但比起虚无缥缈的天赋、血统，公司更相信能看得见摸得着的数据，因此我在过去的数年时间里，对于这类人群进行了深入研究，并得出了一个结论——他们之所以能够与现实以外的世界产生联结，是因为其本身的基因结构与一般人不同。 “不过我们目前还没有发现这种序列的遗传规律，公司向来主张实用主义，‘能看见异常事物’尚不具备足够的吸引力。” 以公司目前掌握的科技，他们无需借助这类特殊人群，也能觉察到邪祟与妖怪的存在。 能够看见邪祟这件事本身除了给生活带来不必要的负担之外，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好处，那些被记录在案的个体并不具备与邪祟抗衡的能力，在邪祟袭击事件之中，他们与普通人唯一区别大概仅限于他们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公司对于邪祟研究本身也并不顺利，项目不受重视就意味着公司不会向他们倾斜更多资源，实验证明目前公司配备的装备对于这类物理层面外的存在收效甚微。 然而段明渊的出现，为整个研究项目带来了转机。 在这些特殊人群之中，也会诞生出像他这样能够控制这种能量的个体。 “假设这个理论成立，邪祟即人类精神能量的延伸，我们有没有可能通过某种手段帮助他们掌控这种能量？” 茯苓的眼神中闪烁着耀眼的光辉，她紧紧盯着段明渊的双眼，渴望从这位业内人士口中得出有建设性的意见。 突如其来的兴奋让怀中的报丧鸟打了个寒颤，让他意识到这次会面似乎并不像茯苓所说，只是一次简单的问候。 这个话题突然变得危险极了，从他想象中的“如何团结在一起对抗邪祟”悄然变成了“如何制造邪祟”。 “我不知道。” 这无疑触及到了段明渊的知识盲区，他高中时在网上提出这个问题时就得到了这样的回答。 也许环卫工人或是鼓手需要被某个带有昆虫标记的箭射中才能让他们完全掌握这种力量，否则邪祟对于他们而言就如同一场荒诞而又充满了血腥与毁灭的梦境，让他们能尽情地将心中的邪念诉诸于梦境之中。 以上就是他从茯苓放在桌上的两份报告中得出的结论。 除了个人信息与人际关系之外，这两沓资料还将两人在过去一个月里的所作所为都详细地罗列在了上面，在公司的面前，他们似乎没有任何隐私可见，就连私密的癖好以及那些手艺活也都处于公司的监视之下。 上面还提到了近一个月发生的几起失踪案，那些受害者永远消失在了他们的“梦境”之中。 环卫工人对于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毫不知情，鼓手却隐约察觉到了自己身上的变化。 他在日记中将其称之为“狂野的梦”，他成为了这些梦境的主宰，用残酷的手段除掉了一些让他讨厌的人，在日记的最后，他提到了自己在那个残酷的世界中找到了一位肮脏的伙伴。 《狂野之梦》，鼓手从梦中汲取灵感，打算将这些血腥、罪恶的元素融入到乐队下一个专辑的创作之中。 “是么？” 茯苓毫不掩饰自己的失望之情，“我还以为像你这样的专家一定会知道呢。” 她没有继续追问下去，她也从未寄希望于一次拜访就能解决所有问题。 对于公司人来说，友好的会面是合作的开始。 她从衣服内侧的口袋里取出准备好的礼物——一副极具金属质感的蓝框单眼镜，镜架上刻有“寰宇制造”的标记。 “这是生命科学部门研发的能量测试仪，用于侦测到一般程度的能量波动，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见面礼。” 说罢，又拿出名片，压在单眼镜下面。 “公司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有兴趣的话随时拨打这个号码。” 半个小时转瞬即逝，遵守时间是公司职员的基本素养。 茯苓起身走到门前，恋恋不舍地瞥了一眼九月毛茸茸的大尾巴，“期待我们的下一次见面，段明渊先生。” 她垂下眼帘，若有所思。 名字也许会起错，但外号绝不会错。 她在云笼市听见的俗语倒是有那么几分道理。 第十四章：食人魔之谜 茯苓与公司的安保部门离开后，客厅的气氛也没能恢复轻松，九月与段明渊在餐桌前坐着大眼瞪小眼。 公司人的到来带来了一些令人震惊的信息，比如说在邪祟被驱除之后，环卫工人与鼓手的精神也遭到了重创，陷入了植物人的状态，只是碍于刚才的气氛，九月一直将这些问题压在心底没问出口。 而现在，提问的机会来临了。 “明渊先生，如果驱除邪祟的代价就是让人变成植物人，那你岂不是已经……杀人如麻了？” 她想了许久，却也没能找到更委婉的说法。 在段明渊的记事本上记录着密密麻麻的关于邪祟的说明，她一时间很难想象段明渊究竟制造了多少个植物人。 而且，这还是他中途改行，放弃了这个行当回归现实读书上班工作的战绩！ 九月想到了一些被公司悬赏的宇宙通缉犯，但她怀疑那些臭名昭著的通缉犯背负的人命也没有段明渊多。 话题很沉重，但是出于某种未知的原因，段明渊总觉得九月的嘴角微微上扬，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笑出声来。 这只小狐狸不是个正义感十足的单纯姑娘么，怎么一谈到杀人如麻的话题突然变得这么兴奋？ “别轻易决定别人的生死，医学杂志里提到过植物人也可能会有醒来的那一天。” 话虽如此，但如果要将这份工作继续下去，这是他不得不直面的问题。 他并不属于那种背负了“不杀人就没法活下去的天性”的上班族。 段明渊叹息一声，在此之前，他从未对人谈起这些话题，这也和他从未遇到过志同道合的同行人有关。 事实上，他早在若干年前就想到了茯苓的自然能量假说，并将其付诸于了实践。 “我支持你明渊先生，是那些人先化身邪祟作恶的，落得这样的下场是咎由自取。” 九月立刻与段明渊站在了同一战线，并且还通过这惊人而沉重的表现发现了段明渊仁慈的一面，“可即便如此，你也没有杀掉他们，给予了他们从植物人的状态中醒来的希望！” “不必恭维我。” “明渊先生真难搞！” 九月鼓起脸，不满地抱怨了一句，她可是好不容易才从这件事中找到了段明渊具有人文关怀的角度。 “第一次与邪祟邂逅我就产生了一些疑问，邪祟为什么要以人类为食，那些失踪的人究竟去什么地方了？” 他不得不将这个话题提前了一些。 他对于自己的定义一向很清晰，他没有那心怀天下，救世人于水火之中的远大理想，充其量只是一个能看见的东西比其他人多一些，并认真思考过能够以此养活自己的人，在这样的限度之下表现出一些善意，就和云笼市生活的无数普通人一样。 九月没有接话，认真地等待着段明渊的解答，她知道明渊先生又一次进入到了工作狂的状态。 “这是他们摄取能量的方式，也是邪祟的本能，一旦摄取的能量到达了一定程度，邪祟便会迈向下一步的进化，诞生出智慧和一些难缠的能力。” 茯苓的到来则帮助他将过去的理论向前推进了一步，倘若邪祟是一场狂野的梦，那么梦境的编织者们便是在通过不断的进食，逐渐进化到足以掌控梦境的程度。 “于是我联想到既然邪祟能以人类为食，那为什么人类不能反过来摄取它们呢？” 在进食方面，还从未出现过比人类更杂食性的动物。 段明渊顿了顿，仿佛回到了自己刚刚与邪祟接触的时候，“或者说，那些吃掉了邪祟的人身上，又会发生些什么？” “明渊先生，你——” 九月瞪圆了眼睛，满眼的不可置信，随之而来的却又是发自内心的敬佩。 明渊先生如此的强大的秘密终于浮出了水面，但与之相对的……在她的认知中，邪祟几乎都是面容可憎的存在，腐败的肉瘤、令人反胃的触肢，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腐臭的气息，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吃的样子。 “别用看食人魔的眼神盯着我，我当然不可能就那样吃掉它们。” “你红烧了它们！” 九月脱口而出，她对于明渊先生的敬佩又增添了几分。 段明渊的眼皮猛烈地跳动了几下，这个小狐狸思路清奇，她究竟是如何从刚才那段对话中联想出他把邪祟给红烧了的？ 板起脸来的段明渊威严极了，小狐狸缩了缩脖子，怯生生地改口道，“……难道是清炖？” “看好了，我只给你演示一次。” 段明渊拿起桌上一次性纸杯，将一整杯泡好的茶水抛向了桌子对面的九月。 成年人最重要的就是优秀的情绪管理，但这只小狐狸却总让他有血压升高的趋势。 面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九月惊叫一声，紧闭双眼，本能地用双手护住额头，但预想中的滚烫并未到来，盛满了茶水的纸杯在半空飞行了好一会儿，才轻飘飘地蹭到了她的手背。 九月下意识地接住了滑落的物体，再睁眼一看，纸杯已然不知所踪，落在掌心的是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装袋，上面标明了碳烤鸡肉味的标志。 一包还未拆封的碳烤鸡肉味的薯片。 她怔怔地撕开了包装袋，露出了里面沾染着调味粉的薯片送进嘴里，味道和她在超市里买来的一模一样。 “我既没有吃掉它们，也没有抹去它们的存在，而是让它们以另一种形式存在了下去。” 能量与能力本身并无善恶之分。 至少高中时期的他是这么认为的。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邪祟便是课堂上偷玩手机破坏课堂纪律的学生，而他作为一名严厉的老师，所能做的便是将手机没收代为保管，待这些“学生”们懂事后再归还到他们手中。 但非常遗憾，直到现在也没有任何一个改邪归正的“学生”回到过他的面前。 他也只能让它们以能量的方式继续存在，永远地活在他这位“老师”的心中。 “原来如此，我完全明白了。” 九月捧着薯片袋，嘴里“嘎吱嘎吱”作响，“明渊先生，你的能力就是把那些看起来不好吃的东西变成小零食！” “九月！” “到！” “这节课你站着听。” 第十五章：他肯定喜欢我 深夜时分，云笼市某处。 对于盘踞于此的邪祟而言，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夜晚。 白骨、残肢、血污，极具精神污染的画面堆砌出了小巷尽头，即使在噩梦之中恐怕也很难出现这如同炼狱的景象。 不知过了多久，由远及近的脚步声闯进了小巷，鞋跟踩在碎骨所发出的脆响让邪祟们为之一振，萎靡的精神也有所好转。 它们循声望去，看见一位身穿修士服，戴着狐狸假面的女子远远向小巷深处走来。 云笼市一直流传着一个足以让所有邪祟不寒而栗的传说——这座城市栖息着一个以邪祟为食的魔鬼，而今天，又有同类死在了魔鬼手里，时隔数年，它们终于回想起了被传说支配的恐惧。 而此刻正向他们走来的，便是唯一能够与传说抗衡的存在。 女子无视了沿途的邪祟，目不斜视走进了小巷尽头的入口，视线扭转，血腥破败的景象便已不见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间笼罩于红色调之中的屋子，在迈进屋子的刹那，里面便传来了一个清冷的女声，“如何，装傻子好玩么？” 屋内空无一人，声音从四面八方而来，“我可不记得你提到过要搬过去住。” 接近段明渊，寻找那个魔鬼的弱点，再趁其不备发动袭击。 这至少还算个像样的计划。 “见到他之后，我想到了更好的主意。” 戴着狐狸假面的女子目不斜视，“那些人类提出的《伴生妖计划》倒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 “你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 屋里的声音无奈地叹息一声，她怎么记得这狐狸第一次听到这计划时将其视作了对于妖怪的奴役，还想将计划的制定者一网打尽，就连那些甘愿听人类使唤的妖怪也不放过，这才见了段明渊一天，态度就发生了如此巨大的转变。 “既然他们能役使妖怪与人类结缘，成为正义的伙伴，那我们为什么不能效仿他们成立邪恶同盟呢？” “我必须提醒你，那个魔鬼和人类相距甚远，而且可以预见的是，他会变得越来越强。” “这样才更有结缘的价值。” 倘若段明渊名不副实，她早就下手了。 自古以来，狐妖便是操纵人心，引发祸乱的代名词，而她作为狐妖的后裔这无疑是烙印在血脉中的本能，更何况她对段明渊的底细了如指掌，“像他这样平时没什么朋友，没谈过恋爱，每天不出门喜欢宅在家里的宅男是最好拿捏的，只要稍微向他表达一些善意，就会飞蛾扑火似地扑上来。” 那双琥珀色的瞳孔闪烁着灼目的光辉，让女子看起来颇有些祸世妖狐的风采，但屋内的另一个声音却陷入了沉默，显然是选择保留看法。 因为这狐狸自己也完美地符合上述好几个标签。 “……你是认真的？” 末了，清冷的女声再次确认，如果这是一个玩笑，也实在令人笑不出来。 “会染黑的。” 狐女勾起嘴角，胸有成竹地发表起了胜利宣言。 “根据是？” “见面第一天，明渊先生就把关于他能力的秘密告诉了我，这说明什么？” 连称呼都变了。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床头前的铜镜里似有人形闪烁，一袭白衣的人影仔细盯着狐女许久，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这说明什么？还能说明什么？ 说明你这傻子可能不是装出来的。 见镜中人迟迟不语，狐女轻笑道，“也是，毕竟你不懂这些，听好了，这说明明渊先生肯定喜欢我。” …… “天外民的事有眉目了。” 不知过了多久，镜中人岔开了话题，她觉得恐怕只有这样才能挽救得了屋里诡异的气氛。 说到天外民，狐女嘴角的笑容消失了，只剩下一个冰冷的弧度，眼神中满是阴鸷。 镜中人长松了一口气，这才是她熟悉的妖怪，“一周后就会抵达云笼市。” “知道了。” 必须采取行动了。 明渊先生是一个足智多谋的人，虽然今晚的最后一堂课她是站着听的，但却得到了足够多的信息，事关寰宇公司，必须谨慎对待，没有人能仅凭一通电话就能在公司谋取到一个不错的职位。 在那个最看重价值的地方，每个人都必须表现出自己的价值。 比如说，找到一条掌控生命能量的门路。 他们把目光放在了同城的另外两名同事身上，那两人都是一无是处的弱鸡，活着的唯一原因只是运气足够好，没有与邪祟正面相遇。 明渊先生却十分看重这两人。 一无是处的弱鸡恰恰是他们的价值所在。 让一个一无是处的弱鸡能够与邪祟抗衡，才能证明他们提出的方案有足够的说服力，只是直到入睡之前，明渊先生也没能想到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案。 她想到了一个好主意，这也是她回到此处的原因所在。 奋斗与羁绊是成长道路上不可或缺的养分，但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一个环节必不可少。 ——一个旗鼓相当、共同成长的宿敌。 想到这里，狐女在镜中人震惊的注视下走出门去，她环顾四周，在众多邪祟中仔细筛选着，凡是接触到狐女视线的邪祟都惊恐地避开了对视。 她的最终目光停留在了一个身材瘦小，看起来像是营养不良的个体，稍稍走近了便能听到“讨厌”、“讨厌”、“讨厌”的低语。 『实习生』。 这是明渊先生对这类邪祟的定义。 由于还未摄取过能量，就连智慧都未觉醒，只会不停重复着意义不明的词汇，在这众多邪祟中很难找到比这个个体更弱的存在了。 “很好，就是你了。” 狐女拎住人影的身体，轻而易举地就把它提溜了起来。 人影在半空中挣扎着，低语变得愈加频繁了。 “就由你来成为明渊先生的宿敌吧。” 这一回，瘦小的人影似乎听明白了狐女的意思，干枯如稻草般的刘海下隐约露出了一只猩红的眼珠子。 喋喋不休的低语也随之停止了，人影张了张嘴，竟奇迹般地发出了不同的声音。 “……我？” 第十六章：《瑞狐修炼手札》 记住，这世上根本不存在这么一个个性单纯的小狐狸。 你也不是瑞狐，而是为世间带来厄运的灾星。 这样下去，魔鬼迟早会觉察到端倪，到了那时…… 九月从梦中醒来，耳边还回响着镜中人的提醒，那声音变得虚无缥缈，直到最后听不清了。 清晨的曙光照进了卧室，邪祟的恶臭味消失不见了，九月已经很久没有像昨天那样踏实地睡过一个好觉了，她伸了个懒腰，将镜中人的警告抛到了脑后，兴致勃勃地从枕头底下拿出了一个小册子。 《瑞狐修炼手札》。 这是父母留给她为数不多的遗物之一，也是她连夜返回住处的另一个原因，在今天之前，她从未想过翻开这本由父亲亲笔撰写的手书，她堂堂祸世大妖怪，又怎么会需要这种讨好人类的东西？ 但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既然已经向明渊先生夸下了海口，她至少也要学上那么一两招的瑞狐本事傍身。 更何况，九月的身份也并非完全捏造出来的，她的身体里的确流淌着一部分瑞狐的血统。 她津津有味地翻开第一页，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写着《鸡蛋蔬菜吐司秘密食谱·其一》。 写下这些文字的人似乎早就预料到自己的女儿有朝一日会用得上这本手书，特地用显眼的颜色在标题后注明：“小九月，你可要牢牢记住这个食谱，这是你妈妈最喜欢的一道菜。” 九月几乎没有关于父母的记忆，但山上的大家说这名字是父亲取得，九月末生的，因此便取了九月这个名字。 父亲虽然不擅长写字，却擅长画画。 除了画出了详细的食谱外，还在备注旁边加上了卡通狐狸，她能通过卡通的画风想象到笔者写下食谱时嘚瑟的模样，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声音，十分遥远却又仿佛触手可及，那声音向她吹嘘着只要掌握了手札上的内容，就能走进任何人的内心。 即使内心坚如磐石的大妖怪也不例外。 食谱记录的都是最常见的食材，首先将一片吐司面包放置在砧板上，再在吐司表面画出一个菱形…… ……………………………… 或许是因为辞职的缘故，又或者是接连两天的熬夜，段明渊今天起得很晚，当他走出卧室时手机屏幕上的数字已经转向了10:05。 一出门就看见了蹲在厨房门口的火红色小团子，他愣了片刻，才想到家里多了一位新房客。 九月蹲坐在地上，尾巴挡住了大半身子。 桌上的盘子里放着几片金灿灿的鸡蛋吐司，诱人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动。 “你在做什么？” “种蒜苗。” 九月头也不抬地应道，她全神贯注地盯着厨房门口的玻璃杯，舀了半杯水，然后再把蒜泡进去，手札上说要不了几天，蒜就会发芽，长出嫩绿色的蒜苗。 正好昨天蒜买了不少，她决定实践一下手札上内容。 食用倒是其次，父亲说每天看着蒜苗成长，会给人带来治愈感。 “不错。” 这倒算是不错的爱好，内敛、安静，比拆家之流的好多了，他又问道，“吃饭了么？” “没呢，在等你一起。” 段明渊点点头，没说什么却加快了动作。 洗漱完毕，九月已经坐到了桌子另一端，手肘支在桌上，双手捧着下巴，满眼期待，看起来很是乖巧。 “你怎么不吃，一直看着我做什么？” 段明渊压力倍增。 “明渊先生先吃。” 温馨的氛围顿时变得有些诡异了，段明渊试探性地咬了一口，脆嫩的口感，鸡蛋与小番茄的酸味达成了美妙的平衡，除了放置了一段时间稍微有些凉了之外，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 他有些认同九月的理念了。 家里应该有一个会做饭的人才行。 “……好吃吗？” 九月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做饭对她来说并不陌生，但她却从没像今天这么紧张过，因为这是动机不纯的一顿早饭，她在鸡蛋蔬菜吐司里下了毒。 首先将一片吐司面包放置在砧板上，再在吐司表面画出一个菱形，放置进锅里，将鸡蛋打进菱形的凹槽，依次放入切好的小番茄、青椒圈搅拌在一起，再辅以盐、胡椒粉调味，直到鸡蛋与蔬菜一起被锅里的温度凝固。 但如果止步于此，那便和普通的鸡蛋蔬菜吐司无异了。 之所以被称之为秘密食谱，是因为最后还要在里面加上另一个素材。 名为爱情的毒药。 这是手札上的原话，在食谱总结的部分，父亲说他当时就是这样走进了母亲的内心。 那么明渊先生呢？ 九月盯着桌对面的人，她忽然十分好奇这个男人的内心世界究竟是怎样一番风景。 明渊先生吃得很快，似乎是长年累月的工作让他习惯性地压缩了早餐的时间，眨眼的功夫盘里的吐司就被吃光了，桌对面的人拿起纸巾擦拭起来嘴角。 “很好，是我近几个月吃过的最好的一顿早饭。” 段明渊予以了高度评价。 他想起公司附近那家经常光顾的面包房，两者的美味程度其实不相上下，但不知为何，今天的吐司里似乎还有些别的什么东西，味蕾难以品鉴，却让又让人莫名放松了下来，与清晨的曙光交相辉映，仿佛接下来的一整天都充满了希望。 九月也感受到了这种无形的力量，在听到“最好”的修饰时，心中便激荡起了异样的情感。 这份难以言明的喜悦，比她一顿吃了两只鸡还要强烈许多。 她说什么来着？ 明渊先生肯定喜欢她！ 即使不用走进明渊先生的内心，她也知道对方此刻在想些什么。 只要一直把她留在身边，就能每天吃到“最好”的鸡蛋蔬菜吐司了。 九月久久注视着段明渊，看着他取出昨天茯苓赠予他们的单眼镜，戴上后眉宇间却忽然蒙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阴霾。 是想到了未来他们有可能会分开，从而心生郁郁？ 不必悲伤。 所谓的伴生妖，就是要一直陪伴在结缘对象身边…… “九月，你是0。” “哎呀，明渊先生讨厌！” 九月瞬间炸了毛，脸一直红到了脖子根，“我是女孩子，女孩子没有这种说法的……” “我问为什么你的能量是0，你在说什么？” 第十七章：九月的成绩并不理想 父亲没有骗人。 《鸡蛋蔬菜吐司》的确是一个神秘的菜谱，九月觉得自己成功走进了明渊先生的内心，她理解了对方心中的阴郁，戴上单眼镜的明渊先生就如同一位威严的班主任，发现了班上的九月同学这次考试只有个位数得分。 还是150分的卷子。 但往好处想，她的伪装术炉火纯青，就连寰宇公司的科技都无法识别出来。 和乐观开朗的九月不同，段明渊心情沉重，满脑子就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九月的成绩并不理想。 而且她似乎还是班上那种考试只有个位数，却依然能冲着你笑的同学。 傻人有傻福描述的大概就是这样的情况，九月同学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只要时刻保持乐观，外界的压力以及他人的评价就没法对她造成任何影响，就算考试挂科乃至留级，这个小狐狸也能开心面对每一天。 然而身为班主任的段明渊却压力山大。 “九月！” “到！” “你看看你这眼睛，你这耳朵，你这尾巴，你怎么能是0分？” 能量为0是那些看不见邪祟的普通人的标准，他实在想不到九月同学的成绩竟然能差到这种地步。 现在是创业初期，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可是你看着九月那清澈的大眼睛，你能放心地把重要的事交给她来做吗？ “明渊先生，你不要压力太大，我给你泡花茶喝。” 九月安抚起了段明渊，仿佛坐在自己对面的才是那个挂了科的人。 段明渊扶额，尽力压下脑袋发胀的感觉，“关于昨天讨论的内容，你都有什么思考？” 他工作时带过不少刚毕业的实习生，但就算他们之中最“清澈”的杀伤力也没有九月强，他严重怀疑自己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的主要原因是被九月气的。 还喝花茶，你考了几分就在这喝花茶！ “嗯，哦，关于昨天的内容，我躺到床上之后思考了很多。” 九月打开手机备忘录，上面是她对行业的思想体会： 『1、确立以明渊先生为核心的团队，紧抓落实明渊先生布置的工作方针。』 『2、提升自己的工作能力和思想觉悟，要勇于拼搏，不怕吃苦，不怕困难。』 『3、明天晚上吃大盘鸡。』 她的确思考了许多。 尤其是宽面配大盘鸡要比米饭好很多，所以今天下午还要去一趟超市买些面粉回来和面。 “明渊先生，我和面的技术可好了。” 这不是自夸，任何和鸡有关的食物她处理起来都很有心得。 段明渊终于理解了高中老师们的心情，让九月同学站起来听课已经没法挽救她了，所以老师们通常会对这类学生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只要他们不交头接耳影响其他人听课，就随他们去吧。 又一次的，他觉得去电子厂上班可能是更好的决定。 但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轻言放弃的人，他又拿出了从高中时期留存到今天的记事本，翻到了昨晚他连夜批注好的那一页，上面对于邪祟的头衔已经有了明确的划分，因此相对应的，他们这一行也要有能够与之对应的职级。 “问题在于，如何建立起一个明确的职级体系，以及与之配套的升级体系？” 和那些已经形成体系的行业不同，他们一切都必须从零开始。 虽然抛出了问题，但段明渊已经不对九月抱有期待了，这是自言自语式的发问。 早餐过后是工作时间，这个问题便是他整个上午需要解决的工作难题。 “为什么不用明渊先生你自己作为参考呢？” 当段明渊不再对九月抱有期待时，后者却忽然把“晚上吃什么”的问题抛到了脑后，认真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这个职级体系，指的其实就是人类修行的途径，而她在来到明渊先生家里的第一个晚上就曾提出这个疑问，不过当时却被对方搪塞了过去，“应该不会有人比明渊先生你更清楚自己究竟是如何一路走来的吧？” 这对于邪祟而言算不上什么难题。 它们只要不停进食，不停掠夺，就会变得越来越强。 简单地来说，它们只需要践行“吃吃吃吃”这一个宗旨。 以他的作风，是绝对不可能效仿邪祟的手段，而是要开辟出另一条属于人类自己的道路。 而这也是段明渊最大的特别之处——以人类之躯，得到了就连邪祟也望尘莫及的力量，不过从昨天的“课程内容”来看，这份强大与自身的能力息息相关。 那么最后的问题，就只剩下了明渊先生在觉醒能力之前，究竟是如何度过了“吃吃吃吃”的过程？ 九月觉得这个难题的答案或许从一开始就在明渊先生自己身上。 看着段明渊陷入了沉思，她便又顺势问道，“明渊先生，你说过邪祟都是一碰就碎的纸老虎，当你第一次尝试驱除它们时就是如此了么？” 段明渊不置可否。 “那么在那之前，有没有发生过不同寻常的事？” “没有。” “那么也许问题的答案就隐藏在普通的日常生活中也说不定。” 九月也在绞尽脑汁，她觉得自己隐约摸到了这件事的门路，却又不能直接表现出来。 毕竟在明渊先生面前，她是一个能量为0的天真小狐狸，关于“能力”的信息也是她昨天在翻看记事本时才知晓的。 “其实我从昨天开始就一直有些好奇，为什么同样以人类为食，摄取能量的过程，却能孕育出截然不同的能力？明渊先生你好像也从没遇到过能力完全相同的邪祟吧？”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段明渊，希望为对方提供一些帮助。 “清洁工和鼓手。” 段明渊脱口而出。 仔细想来，他深夜在回家路上与邪祟邂逅时，对方就是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那个地方正是清洁工每天的工作区域。 闻言，九月终于流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不愧是明渊先生！ 足智多谋，只需要一些漫不经心的说话，就能将疑惑解开。 然而下一刻，她便感觉到一道锐利的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笑容也随即凝固在了脸上。 “怎么了，明渊先生？” “看来我必须改变对你的评价了。” “……啊？” 这小狐狸并不是真的笨，相反，她的直觉敏锐得出奇。 “你就是那种班级里那些明明很聪明，却从来不认真学习的学生。” 第十八章：《鲁三定律》 时隔一天，段明渊终于记住了那位环卫工人的名字。 工人名叫鲁三，土生土长的云笼市人，年轻人时据说很讲“江湖义气”，酗酒打架是常态，24岁那年终于在一次群架中把人打成了重伤，被送进去了关了12年，从监狱里放出来后便被安排到了社区干一些杂活，又因为偷窃、猥亵等原因先后进去了好几次，在这片街区当环卫工之前，也是刚被放出来。 这也是鲁三这些年来干过的最长时间的一份工作。 直觉告诉他，这或许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名字。 “可是他为什么看起来这么老？” 九月指着照片上的男人，“他不是才40多岁么？” 照片上的人看起来像是六十多岁，面黄肌瘦，一副被妖怪吸干了的样子。 “这不重要。” 段明渊仔细回忆着自己深夜下班遭遇邪祟时的场景，“当时你也在场，邪祟是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吧？” “嗯。” “爬出来之前，它在做什么？” “……吃垃圾？” 老实说九月并不想知道一个邪祟窝在肮脏的垃圾堆里做什么，也对鲁三不感兴趣，但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是一群通缉犯告诉她的。 货真价实的，被寰宇公司以高价悬赏的罪犯。 “能力和本体的潜意识有关，茯苓带来的资料上提到过鲁三最近一直在抱怨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垃圾。” 假如这一理论是正确的，那么在他途径小巷之前，垃圾堆里邪祟其实是在帮鲁三处理垃圾——通过把垃圾吞进肚子里的方式。 鲁三也许是恶人，但他精神能量的化身的确为街区的清洁出了一份力。 在鼓手陷入狂野的梦境之前，也总是抱怨地下乐队的前景堪忧，人们觉得他们的歌曲风格越来越雷同，不少老粉丝都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来捧过场了，他在日记里写到，无论歌曲还是摇滚，其核心殊途同归，那便是牢牢抓住人们的情绪。 而他在公司里遭遇的恰恰就是操纵人类负面情绪的邪祟。 段明渊将记事本翻到空白的一页，把自己联想到的一切都写了下来，九月没有出声，她在一旁默默看着，给予对方足够的空间，她仔细读着记事本上的每一个文字，眼神越来越错愕。 明渊先生真是天生就适合干这一行。 仅凭两个还未曾见过面的昏迷者，就得出了与那些罪犯八九不离十的结论！ 邪祟便是情绪与欲望的化身，负面情绪是绝佳的催化剂。 但是为了得出这个确切的结论，那些罪犯做出了许多令人发指的行为，尽管目前他们理论上有着共同的敌人，但是从见面的那一刻起，九月就知道自己和那些人合不来。 当人类与邪祟的研究走向瓶颈，他们便将目光放在了妖怪身上。 『情绪波动是决定生命能量强弱的关键。』 『欲望与执念则决定了能力的演变。』 段明渊的字迹就像他的人，有板有眼，每一笔每一划都很规矩，一看读书时就没少练过。 这两行字让九月有些恍惚。 明渊先生， 你是不是开挂了？ 现在她不止想要走进段明渊的内心，还想走进他的大脑，看看里面的构造是不是异于常人。 一想到那些罪犯用大义标榜自己，声称被波及的无辜路人是必要的牺牲，九月就突然觉得有些讽刺。 他们的大义、酿成的惨剧与牺牲，为此背负的骂名以及天价悬赏所换来的成果，被刚吃完早饭的明渊先生轻而易举地追赶上了。 没有牺牲…… 哦，还是牺牲了三个鸡蛋的，土鸡一族应该会对此表示强烈谴责。 “九月，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段明渊停下笔，礼貌性地问了一句。 他不得不承认正是这小狐狸歪打正着的一番话，才让他将目光着眼于依旧处于植物人状态的两人，如果这些结论都是正确的，那么蹉跎了大半生的鲁三先生很可能为这个世界做出了一项杰出的贡献。 就像克拉普罗特发现了铀，布瓦博德朗发现了钐，他从鲁三先生身上窥探到了生命能量的奥秘。 倘若未来这一发现形成了某项公式被写进教材，用鲁三为其命名则是再合适不过了。 “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 “因为以前见到过。” 这个“以前”，指的自然是若干年前他还是一个高中生的时候，满脑子天马行空的想法，一点都不着地。 他并不喜欢和人谈论自己学生时代的往事，不过看在九月这个问题学生难得关心起了正事，他便解释起来，“你听说过‘神鬼怕恶’这句话么？” “听过，但好像是谣言。” 九月没见过神，但邪祟她是了解的，没有邪祟会惧怕恶人，因为它们存在本身，就是人类邪恶欲望的化身。 “我以前见到过邪祟被普通人吓走的情况，低级的邪祟也普遍不喜欢找那些情绪波动剧烈的人的麻烦。” 剧烈的情绪引发了生命能量的变化，也让那些还未觉醒智慧的邪祟本能地感受到了威胁，不过这一现象仅限于『实习生』阶段的邪祟，就那些刚入职的新人懵懵懂懂，谁也不敢招惹，只能看着别人的脸色忍气吞声，但是当邪祟们变成了『正式员工』之后，一切就有所不同了。 “茯苓小姐一定会非常想知道这些，她不是邀请你向公司投简历么？” “我们要找的人不是她。” 段明渊摇了摇头，工作了这么多年，他大抵也对寰宇公司的做法有所耳闻，一旦他以个人的身份成为公司的一员，那么这些发现就会被公司所掌控，到时候《鲁三定律》就会摇身一变成为《茯苓定律》或是《寰宇生命能量法则》。 就连鲁三先生在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贡献也会被抹去。 再下一步，就是垄断整个行业。 他们会研究邪祟，再后来是妖怪，从这些异类身上挖掘出价值。 九月，还有她提到的隐居山林的族人们对公司而言都是一笔等待被发现的财富。 他昨夜躺在床上，一直到了外面的天色快要亮了才合眼。 除了关于生命能量与职业级别的构架之外，他也在思考另一个问题。 茯苓的确开出了一个充满吸引力的筹码，问题在于，他还愿意回到公司，再回到过去的那种生活步调之中么？ 答案是否定的。 “去找你的顶头上司。” “啊？” 九月有些发懵。 “组织在云笼市应该设置了联络员，我想见上一面。” 第十九章：你们公司是不是没有活人？ 寰宇公司云笼市生命科学部门总监茯苓，看起来是一个优雅得体的人，但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 或者说能在公司身居高位的绝没有等闲之辈。 语言可以打磨修饰，但眼神不会说谎，段明渊注意到在谈及邪祟和妖怪时，茯苓眼神中有着难以言明的狂热，从报丧鸟与茯苓相处的模式不难看出，她是一个十分擅长使用糖衣炮弹的女人。 在报丧鸟遇难时以救世主般的形象出现，但实际上仅仅过去了不到半个晚上，就套取出了报丧鸟所知道的一切，并且还连带着锁定了陷入昏迷的两人。 向他抛出的橄榄枝，也绝不是出于纯粹的善意，尽管谈话期间茯苓从未提及，但想必她在来之前就知道了自己辞职的消息，并适时在他人生中陷入最低谷的时候提出了一个难以拒绝的邀请。 去寰宇公司工作，这是无数上班族梦寐以求的机会。 然而段明渊早已不是那时刚从校园出来的大学生，会傻不愣登相信这世上存在着没来由的善意，以及天上会掉馅饼这等好事。 “茯苓对你很感兴趣。” 他提醒东张西望的九月，后者愣了愣，面露疑惑，“我？” “准确说是你的尾巴，进门后，她至少偷瞄了你的尾巴7次。” “嘶。” 这个惊人的消息让九月倒吸一口凉气，她抖了抖身子，宝贝似地把自己毛茸茸的大尾巴抱在怀里。 对于狐狸而言，尾巴是最重要的东西，每天睡觉前她都要仔细打理一番，只有这样才能让尾巴上的绒毛变得蓬松柔顺，她可不想被某个来路不明的女人摸尾巴，那感觉就和在地铁上遭遇咸猪手没什么区别。 但如果明渊先生诚心诚意地请求，那她倒也不是不可以…… “在做决定之前，我想先了解你们的上司是一个怎样的人。” 段明渊打断了她的思绪。 好吧，明渊先生看起来对薅她尾巴这件事没什么兴趣。 “联络员，嗯，你肯定会失望，他只是个入行久，懂得比其他人稍微多那么一些的普通人。” “重点是这个人怎样。” 自从见到九月之后，段明渊就一再降低了标准。 他原本对于同事的定义是能并肩作战，在同一个项目中分工合作相互弥补不足的存在，但现实给予了他沉重的一击，这样的同事并不存在，“宝宝巴士”这个词似乎就是为了他的同事量身定做的。 因此他将业务能力这项标准彻底抛之于脑后，只剩下了最后一个要求。 这位联络员的人品如何？ 只要人品过得去，业务方面的问题可以慢慢解决。 反正他早在高中时就习惯了独自解决问题，往好处想，他现在可自由支配的时间至少要比那时多得多。 “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是个好人，帮过我不少忙。” “他住在什么地方？” “老居民区的一间民房。” 九月同学总算回答上了一个问题。 段明渊用手机的地图软件查了一下地址，老居民区离他们很远，要乘坐地铁横跨大半个城市。 “你就这样出门？” 段明渊瞧了瞧九月身上略显宽松的睡衣，这身睡衣是专门为人类准备的，弊端就是裤子没有专门为尾巴进行设计，他光是看着都觉得九月卡尾巴。 这个发现让他头皮发麻，几次都想提出帮九月裁剪一下裤子，但却又因为可能会被当成怪叔叔而作罢。 以狐狸的身体构造，尾巴连接着比较私密的地方。 九月一共就只有两身行头，除了白嫖了他一套睡衣之外，就只剩下了那身走在街道上绝对会被人当成cosy爱好者的修士服。 妖怪的障眼法能让人看不见他们的耳朵和尾巴，但身上的衣服不会被隐去，否则就会出现一些让小朋友根本顶不住的情况。 “我还有修士服，那是我来云笼市之前新买的。” 这自然很难说服段明渊。 痛定思痛，他决定打车。 小程序上显示预计107贝，对于一个刚刚辞去了工作的人来说，这无疑是一笔令人心疼的开销。 段明渊只能安慰自己，这是对未来的投资。 一路上他都在思索要和联络员谈论的话题，除了确定对方的人品之外，他还需要就行业的职业分级，体系化、规模化的问题进行探讨，当务之急就是先将云笼市有限的人手和资源整合在一起。 这是一份危险的职业，他很担心自己稍微休息个几天，业内就只剩他一个光杆司令了。 第一步，让同事们掌握一些与邪祟中的『实习生』周旋的方法。 当出租车停靠在老旧的民房楼下时，手机备忘录里已经准备好了上千字的讨论事项。 付钱，跟在九月的身后一路向上。 从联络员的居住环境就不难看出组织经济拮据的程度，楼房没有安置电梯，每一层走廊都狭窄得很难让两个人并肩而行，挂满走廊的衣服、被单更是让这本就狭窄得环境雪上加霜。 空气中弥漫着垃圾腐烂和馊水的气味，两人一口气来到六楼楼顶，馊味也变得越来越明显。 感觉像是谁家的饭菜几天没有收拾，已经开始变质腐烂了。 而气味的源头，赫然便是走廊最内侧的房间。 在门口站定后，段明渊还嗅到了馊味中混杂着的不和谐的气味。 很明显的血腥味，和饭菜的馊味交织在了一起，让人不禁想要干呕。 停在门口的九月似乎也想象到了门背后的情景，脸色阴沉，漂亮的琥珀色瞳孔中闪了过一丝凶光。 “退后，九月。” 段明渊示意对方站到自己身后，他站在门前，用身体遮挡住对方，敲了敲紧闭的房门。 “咚咚咚、咚咚咚——” 自然是无人应答。 门紧锁着。 段明渊的脑海里似乎响起了命案现场的音乐，一个没来由的声音为他们现在的处境定了性。 这是一桩密室杀人案。 “待在我身后，不要出来。” 留下一句嘱咐，握在手中的把手便连带着门锁扭曲在了一起，轻轻一推，房门就打开了。 这间屋子比他想象中更小，两室一厅的构造，吃饭的桌子正对着门口，快餐盒里装着发霉的外卖，进门后那的臭味顿时强烈了好几倍。 血腥味是从卧室里传来的，从门缝下溢出来的血迹说明了一切。 “九月。” 尽管有些不合时宜，但段明渊实在是忍不住了，“公司里是不是没有活人？” 第二十章：为美好的世界拔除刀子 和那些遭遇了邪祟后下落不明的倒霉鬼不同，联络员的尸体静静地陈列在卧室里，衣架角脱落的钢钉笔直地穿透的他的额头，留下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窟窿，白花花的脑浆与血液混在一起，蔓延到了床底和门缝外。 人已经死了有段时间了，皮肤上出现了尸斑，尸体也开始变硬。 房间里没有搏斗过的痕迹，联络员错愕的表情还凝固在脸上。 那圆睁着的眼睛似乎是向他们传递一个事实——他只是走进卧室时不小心摔了一跤，就遭遇了如此下场。 从衣架底座脱落的钢钉就这么巧合性地立在了倒地的位置。 尽管场面看着猎奇，但如果警察到场后，也只会得出意外事故的结论，毕竟他们不会在常规办案中把邪祟与能力的事纳入考量之中。 “所以我早就说过，这是一个垃圾职业。” 段明渊打破了屋内长久的死寂，在此之前，卧室里安静的就只剩下了两人若有若无的呼吸声。 昼夜颠倒，待遇低，还要时常被当成可疑分子对待。 更重要的是，这是一个与死亡打交道的职业。 从入职的那一刻起，就必须学会与死亡相处，所以段明渊想不明白究竟什么样的大傻子，才会选择这样的行当。 九月对于联络员的评价褒贬参半，说他只是一个入行比别人久，懂得稍微多一些的老前辈，能活到今天全凭运气好，从现在的情况来看，这位老前辈终于用光了他的运气。 但在另一方面，他是一个坚强的好人。 维系着这个摇摇欲坠的组织的日常运作，将所有的压力都揽在自己身上。 “冷静些，深呼吸。” “我知道。” 九月声音变得低沉，眼神中充满了戾气。 人类之中也有好人存在，这是联络员教会她的道理，而现在，对方冷冰冰躺在自己的家里。 新诞生的邪祟？ 还是那些公司的通缉犯？ 她的大脑飞速地转动着，所想到的每一个名字都让心中的情感更为强烈。 凶手是是冲着她来的。 意外的现场，更是对于她的挑衅，这样的死亡与那些被厄运笼罩的生灵如出一辙，故意将尸体留在这里，等待着她的到来。 对于杀人者而言，联络员的身份并不重要，他存在的意义便是为了让她亲眼目睹熟悉之人死在与自己相似的能力之下。 只是为了这种无聊的理由…… “去把桶和拖把拿过来。” “在警察来之前最好不要破坏现场。” 九月小声说道，他们还必须把尸体交由警方处理，在等待数日后，再由警署发布一条轻飘飘的意外死亡通告。 “九月，记住这种感觉，想要做些什么，却又无能为力的瞬间。” 她仰起头，怔怔地望着段明渊。 明渊先生似乎并不打算听取自己的建议，而是当着她的面缓缓挽起了袖子，“加了一整晚的班，明明只想在回家的路上放松一下，却发现喜欢的角色被作者发了刀子惨死在自己眼前，人啊，大多都是在这种狗屎一般的情况下成长的。” 但人的力量终究极限。 来自现实的意志无法对于虚构的世界造成任何影响，人们所能做的，也只不过是给那些喜欢发刀片的作者寄去刀片。 “而我这个人，最讨厌的就是这种情况。” 下一刻，九月瞳孔一缩。 她分明看见某种一闪即逝的虚影掠过了地板上僵硬的尸体，在她惊呼出声之前，那熟悉的脸庞便随着躯体一起裂解成了飘散的荧光。 满地血污与如同萤火虫般盘悬着的光点形成了一副极具视觉冲击力的画面。 生命能量。 她情不自禁地伸出右手，荧光划过她的指尖，在上面留下了凉冰冰的触感。 “再说一次，我的能力可不是什么把看起来不好吃的东西变成小零食。” 段明渊的视线划过那些漂浮着的光点，犹如水花绽放开的光点仿佛接受到了某种指令，飞快地聚集到了一起。 在九月错愕的视线中，光点拼凑出了人的轮廓。 一个站在他们面前，低头注视着自己双手的人。 既然他能将邪祟转化为能量的形式存在，自然也能反其道而行。 前提是，死者还能幸运地有些许能量残余下来。 “这一能力存在本身，并不是为了击败某一个对手或是让我所向披靡，而是为了将这屎一般的世界变成稍微顺眼一些的样子。” “我……发生了什么？” 注视着自己双手的男人发出了不可置信的惊呼，他最后的记忆是脚下忽然被某个物体绊了一下，重重地摔在了不知何时脱落的钢钉上。 接着他的意识便陷入了永恒的黑暗，他知道自己的命运本应止步于此。 男人的惊呼也让段明渊自从进门起就不断攀升的压力到达了顶峰，这间卧室里的一切都充满了让他看不顺眼的元素。 他本以为客厅桌上摆着的腐坏了的外卖盒就是最糟糕的情况了，但卧室里的景象却更加惨不忍睹。 枕头边吃剩下的薯片包装袋，碎屑落得到处都是，空的矿泉水瓶子摆满了床头柜，没留下一丁点其他的空间，床下面的插线板上的电源线盘根错节地纠缠在了一起，旁边还有一只袜子，另一只则不知所踪。 书桌上堆满了记事本和书籍，段明渊看见了好几支油性笔，笔帽却都没了影。 这份震撼不亚于他第一次闯进由『中级职称』邪祟编制而成的巢穴。 不，这里要比巢穴看起来更触目惊心一些。 “首先是自我介绍。” 段明渊竭力压制住心中激荡的情感，“我叫段明渊，刚辞职不久，最近正在考虑转行的事。” “大江，叫我大江就行。” 男人说道，“是你救了我？” 如果这是真的…… 这世间竟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你好，大江先生。” 在将话题推进下去之前，段明渊觉得自己必须把憋在心里的话给说出来，“在我们展开会谈之前，我有个请求。” “你说。” “你能不能把房子打扫一下？” 怒火终究还是爬上了段明渊的背脊。 说着，他的目光扫过九月，九月被那充满威严的眼神吓了一跳，绷直了身子，尾巴都竖了起来。 他再次强调，“九月，你怎么还在这里？去拿一下桶和拖把。” 这破地方，他真是已经连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第二十一章：夜祸 这是大江人生中最懵逼的一天。 他在家里挺尸了一天后被人复活，复活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投身光荣的劳动，从卧室客厅，再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 后面指的是精神上的洗涤。 当午时过去，聚拢的阴云遮蔽了天空，大江站在焕然一新的客厅里，觉得自己从身体和心灵上都得到了净化。 这里…… 真的是他的小破屋？ 没有人生来就喜欢邋遢，乱糟糟的屋子只是表象，本质是无奈的现实。 当大江把桌上的书籍打散时，便也在心中制定了周末大扫除的计划，然后是插线板上交错的充电线，再到衣服和袜子，以及被薯片屑污染的床单，然而当大扫除的那一天到来时，他不得不面对一个可怕的事实。 凭他一己之力，已经不可能把这间屋子打扫干净了。 就像是当你要找另一只失踪的袜子时，你永远不可能知道它究竟是被踢进了床底下还是卡在了沙发缝隙里，这世上总有人力无法触碰到的极限。 但就在今天，段先生和九月挺身而出，帮助他把脱缰的生活拉回了正轨。 可是，这世上还会有如此好事？ 还是说其实他已经死了，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是死后的幻象？ 他觉得自己姑且还能算得上一个好人，这一路走来问心无愧，老一代的人们常说平时积善行德，死后灵魂便会被送去一个更好的世界，那里没有纷争与痛苦，每一个灵魂都能获得宁静。 大江仔细望着段明渊和九月，刚才共同的劳动仿佛一场战役，它是如此得真实，真实到三人已经无形中培养出了牢不可催的战友情。 “你真该死啊！” 与九月视线交错的刹那，大江得到了来自战友的评价。 九月把桶和拖把放回厕所后便直接往沙发上一躺，左手捂着腰，右手抱着尾巴缩成一团，看起来像是快死掉了。 她的心中再无悲伤，只想把拖地时被水打湿的袜子脱下来塞进这个邋遢大王的嘴里。 与此同时，屋子的惨状让她暗自庆幸，还好和她住在一起的人是明渊先生。 “人类的生命能量会很快消散。” 段明渊擦拭了一把额间的汗水，对于自己一下午的成果非常满意，将这个屎一样的世界变得顺眼的方法不只有能力，劳动也是途径之一。 心中积攒的压力消失了，他也有了解答大江疑问的心思，他戴上能量测试仪，“但你坚持了一段时间，直到我们过来。” 在一路上见惯了挂零的普通人之后，大江这个“2”就有了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不过对方用自己的死亡证明了“2”这个数值完全跟不上邪祟的强度，只要有邪祟害他，他就会死。 “凶手是谁？” 比起在凶案现场调查线索，收集证据，段明渊觉得询问被害者凶手的身份往往是最直接有效的方式。 遗憾的是大江看起来像是个扶不起来的阿斗，他苦思冥想了好一阵，才讪讪说道，“我是不小心被绊倒的。” 又是一个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的弱鸡。 看着段明渊失望的眼神，大江忽然说道，“但是，也许，我是说也许，这一切都是夜祸能力的影响。” “夜祸？” 这是段明渊第一次听说这个名词，大江作为组织在云笼市的联络员，总算说出了些他不知道的信息。 听到这个名字，九月头顶上的尖耳也抖了抖，她把脑袋埋进尾巴里，很好地掩盖住了自己表情。 “在意外发生前，我正在调查关于夜祸的事，几天前我接到了简报，上面提到了一个名为夜祸的怪物，根据目击者提供的情报，它的移动方向正是云笼市。” 然而所有关于夜祸的信息都是片段式的，因为所有真正目击到其存在的人都死了。 直到现在他们也无法确认夜祸的具体身份，不知道它究竟是邪祟，还是某种从未被记录在册的妖怪。 一提到夜祸，大江的脸色顿时变得凝重了下来，“目击者的尸体非常诡异，有人被雨水击穿了身体，有人在追踪时被突然出现的卡车碾了过去，也有汽车突然起火，在车上的人下来之前就发生了爆炸……” 追查夜祸存在的人都死了，死亡方式千奇百怪。 唯一的共同点，就在于那些人都被死神盯上了，日常生活所能遇到的一切都有可能成为夺走他们性命的凶物。 “我当时打算回卧室把记事本拿出来，就被绊倒摔在了钢钉上面。” 大江只觉得毛骨悚然，他只是萌生了调查夜祸的想法，就因意外惨死在了自己家里。 没有人见到过夜祸，它却仿佛无处不在，甚至就在他们谈话的现在，夜祸也正躲藏在某处窥探着他们。 “简单地来说，所有和夜祸扯上关系的人，都会倒霉到‘死’。” “那就先停止对夜祸的调查吧。” 段明渊说道。 如果大江的说辞没有夸张的成分，夜祸仅凭人类产生了调查的想法就能隔空杀人，那么和他迄今为止遇到过的邪祟根本不是一个层级的存在。 理论上推断出的拥有『高级职称』的邪祟，又或者更加强大？ 但不论如何，这已经不是能量只有“2”的大江能够插手的事了，继续调查下去的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前脚走出这扇大门，后者就会死于各种离奇的意外。 与此同时，另一个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 如果算上大江，云笼市短短一天时间里就死了三个同事，也许这一次不是他们在狩猎夜祸，而是夜祸反过来在狩猎他们。 九月提到过的另外两个与伴生妖结缘不久的人也身处险境，如果他不想成为这个行业在云笼市的独苗，就要尽快找到那素未谋面的两个同事。 “可是段先生……” 大江还想说些什么，却看见对方抬起手忽然间挥向了自己的额头，手指掠过了他皮肉与骨骼，探向了更深处。 紧接着，段明渊似乎从他的大脑里取出了某样东西。 淡蓝色的光点，被装进了不知从哪里找来的玻璃瓶中。 “别紧张，只是一些保险措施。” 段明渊将玻璃瓶装进口袋，“万一你不知在什么地方又被邪祟干掉了，这些能量也许能再救你一命。” 他对虚构作品里的发刀行为深恶痛绝，因此对于拔除刀片有着独到的心得。 “你是组织在云笼市的联络员，应该知道怎么联络到另外两个人。” 局面比段明渊想象得更加紧迫，他必须立刻行动起来了。 在另外两个弱鸡也被夜祸寄出刀片之前。 第二十二章：伴生妖 尽管段明渊提前做足了心理准备，但是当听说仅有两位同事里还包含了一个高中生时，他还是被震惊到了。 他不禁怀疑这个组织存在违法乱纪的问题，竟然连高中生都招。 另一位同事倒是很贴合这份职业，一天办理好离职手续，正式开启了无业游民生活。 不过想来也是，哪个正经人会选择这样的职业？ 这就是他和九月离开大江之后，马不停蹄地打车来到市一中学校对面的原因，不幸中的万幸是组织至少报销了路费。 四点刚过，距离放学还有一会儿，街对面安静得出奇。 段明渊还在读高中的时候，市一中的学生就高人一等，是活生生的“别人家的孩子”的典范。 九月趴在塑料餐桌上，尖耳耷拉着。 或许是累到了的缘故，从大江家里出来之后，她就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段明渊给她点了一份炸鸡全家福套餐，总算帮她补充了些精力，桌上堆满了吃剩下的鸡骨头，小狐狸怀着感恩的心情把上面的肉啃了个精光，骨头上留下了密密麻麻的牙印，他观察到九月有着狐狸的尖牙，咬起人来应该会很疼。 “明渊先生，上学好玩么？” 不知过了多久，九月打破了沉默，眼神中似乎有些向往。 “没什么意思。” 不假思索的回答，至少对于段明渊来说，高中生活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美好的印象，不过这也和他当时把全部精力都投身到了创业上有关，同学把他视作怪人，也没交到什么朋友。 “可是我听说在这里能交到很多朋友，每天都能一起玩。” “谣言。” 最近几年云笼市的人口翻了两番，越来越多的人口造成了教育资源的紧缺，学生的竞争也变得更加激烈了，据公司里后招进来的年轻人说，现在高中生的考题比过去难了好几倍，他们当年考试的题目放到现在是给初中生做的。 当这条桥上的人越来越多，自然就会有很多人被挤到水里。 以段明渊对于九月的了解，这只小狐狸应该就是会掉进水里的那一批。 “我也觉得。”九月无条件相信了段明渊，心中仅存的那一点憧憬也消失了，“他们在做什么？怎么连一个人都看不见。” “都在那栋楼里。” 段明渊指了指远处的红楼，市一中历史悠久，那里面诞生过无数传奇人物。 传奇到他们读书时每天都能听到三次以上的程度。 “在楼里做什么？” “做题。” “做什么题？” “九月同学，请听题。” 段明渊想了想，说道，“以下哪个选项是近代生命能量学科的奠基人？a、鲁一；b、鲁二；c、鲁三；d、柴可。” “c，这也太简单了。” “那就加大难度……” “等一下！” 九月举手打断了段明渊提问，这一来一去的对话成功调动起了她的兴致，“我听别人说题目答对了是有奖励的。” “你想要什么奖励？” “那个！” 九月指向了店里最显眼的招牌——青藤椒脆皮大鸡腿，限时售价7贝。 她已经观察招牌很久了，刚才明渊先生点的炸鸡全家福里并不包括这个限时出售的新品，担心段明渊拒绝，她又给出了一个充满了正当性的理由，“刚才我去取餐的时候听到它在呼唤我，说它一直都在这里等我。” 没有什么事能阻止一个人响应朋友的呼唤。 看着九月充满希冀的眼神，以及重新焕发了活力的尖耳，段明渊临时改变了考题，把自己正在琢磨的《生命能量运算公式》换成了更简单的问题，“藤椒脆皮大鸡腿是什么味的？” “藤椒味的。” “答对了，去买吧。” 他把一张十贝面值的纸币递给九月，后者顿时喜笑颜开，蹦蹦跳跳晃着尾巴走向柜台。 段明渊从大江那里了解到了一些关于伴生妖的事，盛放在玻璃瓶里的是后者生命能量的一部分，其中也存放了一些大江的记忆。 这是由高层提出的构想，他们认为与其用传销式的洗脑，不如让真正的妖怪出现在物色对象的眼前，而九月便是因此被组织带上了山。 最初的伴生妖计划与现在有所不同。 比起引导者与搭档，第一批接受训练的妖怪更像是仆从，训练的目的便是让他们对于人类的指令言听计从。 伴生妖的结缘对象只有一人，一旦契约成立，它们便要一直陪伴在结缘对象左右，伴生妖无法单方面撕毁契约，时至今日，解除契约的主动权也依旧掌握在结缘对象手里。 直到几年前的一场动荡，才让伴生妖的训练变得稍微具有“人文关怀”了一些。 组织高层死伤大半，极少数苟活下来的人也分崩离析，各城市的负责人勉强维持着组织的正常运作，但这件事终究没法长久地维持下去。 自从组织分崩离析后，大江几乎把自己全部的个人积蓄都拿了出来，但这依旧没法阻止云笼市的成员越来越少，联系站也从原本的四个锐减至了一个。 这个公司……要比段明渊想象中更早倒闭。 “明渊先生。” 九月回来了，端着餐盒，餐盘里装着一只超大号鸡腿。 “你先吃。” 纵然有些不舍，但她还是用手撕下鸡腿上的皮肉。 取餐时九月问店员多要了一个餐盒，这鸡腿有一半是要给明渊先生的。 “我不饿。” “那可不行，好东西要大家一起分享。” 九月不由分说地把分鸡肉的餐盒推给了段明渊，催促道，“快尝尝，很好吃的。” 段明渊也不再推脱，把撕扯好鸡腿肉放进嘴里。 藤椒又麻又辣的口感在味蕾上蔓延，他却思考起了别的事。 九月最喜欢的食物是鸡肉，为了表明自己好养活，她扬言只要三天吃一只鸡就足够了，但无论对于成年人或妖怪来说，这都远远不够。 医学杂志上强调了饮食多样化的重要性。 他做出了决定，看来今晚回家后必须查阅一些资料了，不知道网上能不能搜到《瑞狐饲养指南》之类的资料。 至于在他家暂住三天的约定……就先忘掉吧。 公司濒临破产，大江也把自己的积蓄花的七七八八，多半是再也没法给妖怪们报销活动经费了。 “九月。” “嗯？” “你慢点吃，嘴巴上到处都是。” “唔……” 九月没有擦拭嘴角，因为她现在两只手正抓着骨头。 但紧接着，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起身，弯下腰，把脸凑向了段明渊，“帮我擦一下嘛。” 弯成了月牙状的眼睛，微微上扬的嘴角。 段明渊突然觉得，那些虚构作品里所说的具有治愈效果的笑容，大概说的就是这样的情景吧。 第二十三章：与后辈的二三事 随着闪光划过，段明渊触碰九月嘴角的动作被定格在了这一刻。 段明渊终究答应了九月的请求。 不过这和小狐狸的过去与她楚楚动人的模样无关，而是他见不得有人把东西吃得满嘴角都是。 只是当这个动作正在进行时，三人中的另一位无业游民到来了。 “唏，可以亲上去吗？” 拍照的人提出了要求。 “也、也不是……” “唐芊芊，是你啊。” 九月和段明渊同时开口。 他觉得这个世界有时候就像是人们对于小说的评价，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一天前辞职，无业游民，喜欢猫。 九月说，被指派过去的妖怪就是她的同期生，那是一只狸花猫妖。 唐芊芊，这个名字同样对于现代生命能量科学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如果不是她在那天办理了离职手续，科长就不会把他留下来修改唐芊芊手头上的报表，他也就不会加班到将近11点。 不会错过喜欢的面包，不会在路上遭遇暴雨，当然也不会在回家的路上遇到鲁三先生的意识所化身的邪祟。 现代生命科学便极有可能止步于此。 “前——辈——！” 这一声前辈喊得肝肠寸断，仿佛要将她心中所有的委屈诉说出来，若是不知道的路人听见了，恐怕会以为这位穿着卡通猫咪卫衣的花季少女遭遇了人生中多么巨大的不幸，但段明渊这个知情人士知道她只是辞职后在家里休息了一天。 九月被唐芊芊的气势吓到了，被脆皮鸡腿绊住的双手在这一刻恢复了自由，她握着靠近爪子的部分，把啃干净了的骨头当作武器指向了唐芊芊。 难怪有人会把这种类型的鸡腿称为手枪腿。 “我劝你不要动手动脚，有什么话站在那边说。” 小狐狸眼神凶恶，还龇牙咧嘴的，看着就像在护食。 虽然唐芊芊现在距离明渊先生还有几步远的距离，但并不代表这个装可怜的女人不会迅速靠近他们，然后，就像是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扑进明渊先生的怀里。 哼，肯定是在装可怜。 作为装傻高手，九月的鉴定能力同样出类拔萃。 “咦？为什么你的伴生妖是人形的？” 唐芊芊蓄力已久的装可怜攻势被打断了，她好奇地向左边挪了一步，跟在她身后的是一只体型大得不同寻常的狸花猫，比九月合影上又大了一圈。 低头打量半晌，向狸花猫发起灵魂提问，“你能变吗？” “不能，我和她不同，她生下来的时候就化形了……” 狸花猫仰头望着九月，“九月，几天不见，你怎么这么情绪化了。” 伴生妖的课程中就包含了情绪管理的课程。 九月不听，气鼓鼓地警告对方，“狸花，管好你的结缘对象。” “原来你就是狸花说的九月小姐。” 唐芊芊恍然大悟，“不过你完全可以放心，我唐芊芊，是一个坚定不移的纯爱战士。” 为表诚心，她直接坐到了隔壁桌，朝着狸花猫一招手，猫妖便身手矫捷地蹦跶到了她的膝盖上。 她承认自己的确对段明渊存在着异样的情感，但那是对于老父亲的崇敬之情。 九月依旧没有放下警惕，“你和明渊先生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我当时去科里实习的时候，就是前辈带的我，硬要形容的话……嗯，我是被前辈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 让她从一个刚走出校门的职场小白，一步步了解到了职场的规则与险恶。 有前辈的地方，就能让人感到安心，哪怕现在的这份工作将要面对穷凶极恶的邪祟。 相比于见到段明渊后激动不已的唐芊芊，段明渊的内心也躁动了起来。 他对于这位后辈的情感，用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唐芊芊，你tmd！ 可惜职场上不方便骂人，这句憋在心里的话直到唐芊芊离职的那一天段明渊也没能说出口。 他觉得用职场噩梦来形容这姑娘一点都不为过。 唐芊芊身上同时具备了『做事不专心』，『喜欢摸鱼』，『东西学的慢』，『工作期间喜欢找人唠嗑』的恶劣品质，放在游戏里，就是那种同时带着四个负面词条的存在。 而唐芊芊的可怕远不止于此。 段明渊永远不会忘记那个下午，他把大群里的聊天记录转发给唐芊芊，让她把上面的报表打印好送去科长办公室，然后这姑娘直接把聊天记录里的柴犬表情包也一起打印进去了的情景。 为此，科长专门把他和唐芊芊叫进了办公室，指着最后一页贱笑着的卡通柴犬，质问他们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唐芊芊的发挥一如既往得稳定。 能量测量仪上显示的数字是“1”，评价是不如大江。 一切仿佛都回到了当初，科长把一个目光清澈的实习生带到他的面前，告诉他，“这是小唐，你带一下。” 段明渊扶额，眼前一片黑暗。 但唐芊芊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将自己在职场上和前辈共同进退的点点滴滴添油加醋地说给了九月，其中自然也包括了她把卡通柴犬表情包打印进了报表里送去了科长办公室的光辉事迹。 九月听得十分仔细，心情却是五味杂陈。 一方面，唐芊芊绘声绘色的描述让她逐渐放下了戒心，但在另一方面，她又发现唐芊芊这家伙绝对害人不浅，堪称职场祸害中的典范。 唐芊芊，你tmd！ 以上就是九月的听后感。 父爱如山！ 她终于明白唐芊芊为什么说自己是明渊先生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大的。 要是没有这厚重如山的父爱，这家伙早就被打死好几次了。 接着，唐芊芊又骄傲地谈起了自己辞职的原因，“我当时也是听狸花说这个工作不用去办公室坐班，有大把的自由时间，不忙的时候还有可能连着再带薪休假一个月才决定辞去工作的，我人生中最大的理想，就是找个地方混吃等死，爱好是在家里躺着。” 这宽松的职场氛围，无疑是她最梦寐以求的工作。 “真没想到，前辈你也转行来干这个了。” 说到这里，唐芊芊才想到了自己一开始的担心，“你说，我们该不会是上当了吧？狸花之前说我们每个月都是5000贝的申报额度，但是它前几天向联络员申报的款项都石沉大海……” 这不禁让她想到了那些经典桥段。 公司倒闭，老板带着小姨子跑路了，又或者这从一开始就是公司为了把新人骗进来画的大饼。 “没有你想得那么糟糕，联络员没跑路。” 段明渊定了定神，为大江同志解释起来，“他之所以没来得及回复你们，只是因为被人给干掉了。” 第二十四章：相信大数据与统计学 “前辈，你的意思是说，云笼市的成员被一个叫做夜祸的怪物盯上了，我们随时都有可能遭遇飞来横祸？” 唐芊芊总结自己刚刚听到的令人震惊的消息，在今天之前，组织里已经有两名成员遇害了。 前有邪祟，后有寰宇公司虎视眈眈，仿佛一夜之间，这个世界就失控了。 一天之前，她还是一个刚刚办理完离职手续，打算今后的人生就躺在那5000贝的额度上拿低保混日子，每天都能在家里尽情撸猫的无业游民。 “我只有一个问题。” 唐芊芊两眼一眯，“现在退出还来得及么？” “怕是来不及了。” 不等段明渊回答，狸花便回答道，“如果大江先生真的被夜祸杀死过一次，那么我们的身份信息也可能早就暴露了。” “救救我，前辈！” 唐芊芊说出了自己在职场上最常说的一句话，在她看来，前辈就是无所不能的存在，哪怕是她把报表搞得一塌糊涂，前辈最终都有办法力挽狂澜，拯救她于水火之中。 部门里私下里流传着一句话，我奶奶和段明渊分配到了一个项目里都能完成业绩。 狸花的反应有所不同，它上下打量段明渊，终于把自己从一开始就想问的问题提了出来，“那你呢，你不害怕夜祸找上门来？” “那还真是求之不得。” 唐芊芊的出现勾起了段明渊痛苦的回忆，直面夜祸可要比每天绞尽脑汁盘算着如何帮这些能量只有1的同事摆脱灾厄的洗礼轻松多了。 闻言，还在啃着骨头的九月忽然抬起头，别有深意地瞥了他一眼。 段明渊考虑的是更长远的问题。 个人的力量是有极限的。 无论工作组、科室还是公司，想要发展壮大都必须建立起良好的合作氛围，这就和新人入职几年后成为了老员工，然后带新一批实习生的接力棒便会被传递到他们手里，虽然唐芊芊现在是一个能量只有1的弱鸡，但是再过几年，她也会积累到足够的经验，成为一个能够独当一面的老手。 到了那时，坐在露天餐桌前向刚入行的新人科普的人就成了她。 至于另外一位还在读高中的小同学，段明渊此行的目的是向他科普一些自我保护的措施，然后用身边鲜活的例子告诫他好好读书，否则未来就会误入歧途，成为像他和唐芊芊这样的无业游民。 能在市一中念书，说明这个小同学的未来不可限量。 “这么说来，前辈你已经想到方案了？” 真不愧是前辈，哪怕转行了也依旧如此可靠。 “你之所以还活蹦乱跳的，就说明了夜祸的能力并不能无视时间、空间随意发动的。” 否则不必等他约见唐芊芊，这姑娘就已经在家中某种离奇的方式凉透了。 根据目前已有的情报，能力从欲望与执念中诞生，但却也不是无限膨胀的存在，哪怕是在最狂野的梦境之中，人类的潜意识也会对自己进行一定程度上的约束和限制，这就导致了能力的触发往往需要达成某种条件。 越是强大的能力，所要达成的条件往往也就越苛刻。 当然，这些并不是唐芊芊现在需要考虑的问题。 她首先需要掌握的是如何对付『实习生』这个级别的邪祟，或者最差的情况也是从它们手里活下来。 大江提到过，所有追踪夜祸的成员都死了，就连他自己也不例外，他也是在调查夜祸的过程中被钢钉钉穿了脑袋。 “只要你们不去追查夜祸，它的能力就暂时不会波及到你们，不过我今天找你来还有别的原因。” “别的原因？” “如你所见，云笼市目前存在着大量的邪祟，既然你入了这一行，至少要知道该如何与它们周旋。” “了解了。” 唐芊芊下意识地坐直了身子，双手环胸，按照最常见的套路，接下来出现的应该就是邪祟等级的划分，可靠的前辈会将一本“天阶”修行功法交付给她，接下来，就是不停与邪祟战斗，一步步修炼至巅峰，最终触及到孕育出邪祟的本源。 在此期间，她将充分理解友情、羁绊的真谛。 然后，通灵王，她当定了！ 嗯，这就是最常见的王道热血题材作品里的故事。 唐芊芊很喜欢这一类作品，但她却从来都不会把自己代入到主角身上，她真正喜欢的，只是躺着消磨时间的感觉。 王道热血主角与她的人生理念背道而驰。 “前辈，有没有那种躺着就能变强的修行方法？” “没有。” 段明渊说道，他倒希望自己有一套适合所有人变强的修行方式，就像是《五年大考三年模拟》的试题一样，只要认真做题，成绩就会有所提高。 他也从来都不相信友情、羁绊那一套不着边际的精神学说，他崇尚的是具有科学精神的结论。 想到这里，他在唐芊芊和狸花期待的注视下，拿出了笔记本。 “这是我通过以往的经验总结出的结论，是最基础的大数据分析。” “……啊？” 唐芊芊和狸花异口同声。 天阶功法呢？ 通灵王呢？ “在目前已知的邪祟之中，其中只有不到9%会在白天出现，而在这9%之中，只出现了一例会在公共场合暴起伤人的案例。” 这唯一一则案例，就是昨天潜入了他们公司控制了科长的那一个。 现在这个特殊案例已经被妥善地处理好了。 “邪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如果大晚上遇到了不得不出门的情况，最好叫上三个人以上同行，只要做到了这些，你就已经规避掉了九成以上被邪祟杀害的可能性。” 这就是段明渊在职场上摸爬滚打多年得出的结论。 提出的方案一定要简单易懂，便于执行，只要做到了“连傻子看了都会”的程度，就没有不成功的道理。 他觉得这一套通过大数据总结出的傻瓜包非常适合目前能量只有1的唐芊芊。 “但在极少数的情况下，你也可能会被一些具有自主思维的邪祟盯上，它们虽然不会在公共场合动手，但却会一路尾随你，直到等到你落单。” 段明渊顿了顿说道，“你可以把它们理解为已经快要过了实习期，想要做出一些业绩转正的实习生，一旦被它们找到了落单的机会，你就会成为它们的业绩，我们着重讨论的也是接下来这种情况。” 他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能量只有1的唐芊芊反而是最佳的观察对象。 段明渊翻到空白页，将唐芊芊这个名字写在了上面： 唐芊芊，实习生（能量1-？）。 她对于现代生命能量科学的贡献恐怕要比鲁三先生更加卓越，在这个没有既定规则，没有任何行业培训的荒野之中，唐芊芊就犹如一座灯塔，她的存在，将为后来的人们照亮一条道路。 实习生需要多少能量才能成为正式员工？ 初级职称，乃至高级职称又会需要多么庞大的生命能量？ 这一切的答案，都藏在了这位目光清澈，满头问号的姑娘身上。 第二十五章：行业，需要改革 段明渊早就意识到了他的经验并不适用于普罗大众，若是刚入行的新人将他当作参照物，无疑会在第一次行动中白白送命。 因为对他来说，实习生和高级职称的邪祟没有太大区别，迄今为止他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能够让自己汗流浃背的对手，也就没法对各个评级进行详细的划分。 而这个重担，自然压在了唐芊芊肩上。 目光越清澈越好，段明渊坚信，在不久的未来这个姑娘的“光辉事迹”都会成为激励无数人的源泉。 如果连唐芊芊都能独当一面，你又有什么道理不如一个身兼四个负面词条，还能把柴犬表情包打印进报表里交给科长的人呢？ “首先，测量仪显示你现在的能量是1点，现在的你正处于『实习生』这个阶段，因此你目前所能对付的也只有处于这个层级的邪祟，干这一行，最重要的就是有一个明确的自我认知，一旦意识到对手超出了自己的能力范围，第一选择永远是撤离。” 段明渊觉得自己又回到了带实习生的时候，在这个方面他经验丰富。 他从中领悟到的教训就是，永远不要把自己认为的常识带入实习生身上，必须事无巨细地交代清楚，否则他们极具创造力的操作就会在意想不到的地方给予你致命一击。 这句话再通俗易懂地解释，就是遇到打不过的就跑。 这是三岁小孩子都明白的道理，但最近发生的事，却让段明渊不得不怀疑组织的成员在某些方面很可能不如三岁小孩。 对于夜祸的追查，无疑是悲壮的。 许多组织里的有志之士为了查清夜祸的真面目，都奉献出了自己年轻而又宝贵的生命。 但如果换一个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 第一组追踪夜祸的成员牺牲了，带回了追查可能会导致厄运产生，从而死于非命的消息。 第二组成员听后，欣然规往，果不其然地遭到了团灭的结局，用自己的生命确认了第一组成员留下的消息是有道理的。 第三组成员在此基础上使用了车辆，让人们知道了躲在车里也没用的重要情报。 然后就到了大江先生，听闻夜祸很可能来了云笼市，身为云笼市联络员的他身先士卒，让自己通过先死在夜祸手上的行为为其他成员做出了表率。 连葫芦娃都没你们能送！ 以上就是段明渊心目中对于此事的看法，难怪这行业人员越来越少，也越来越不景气。 “无论何时何地，确保自身安全是你最优先考虑的事项。” 段明渊再次强调逃跑的重要性，他并不欣赏这种无意义的送人头行为。 如果说这个行业有什么是最需要开始改革的，那便是这种通过堆人头来换取情报的风气，在这样的风气下，那些刚入行的新成员就成了耗材。 段明渊从不这么认为。 衡量一个人的才能，一定要从多方位角度出发，有的人可能只是不擅长与邪祟战斗，如果调换岗位，他们便有可能成为一名优秀的情报分析师、一个名优秀的后勤人员，甚至是心理咨询师，以及带新人迅速了解行业的导师。 就连唐芊芊，未来都有可能成为激励无数人的先驱者。 可一旦死了，人的价值便会永远被止步于此，再也没有了未来的可能。 “记住，唐芊芊，只有活人才能创造价值，如果你因为一些愚蠢的原因葬送了自己的生命，我不会尊重你，也不会为你哀悼。” 这是段明渊第三次强调这件事的重要性，也是他和唐芊芊最熟悉的相处模式。 因为他很清楚，一件事你如果不对唐芊芊强调三次，她转头就能忘掉给你看。 工作出了差错可以补救，人生可没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我明白了，前辈！” 唐芊芊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么，请听题。” “欸？” “今晚小明在回家的路上发现自己被邪祟盯上了，一路尾随他上了地铁，看起来像是在等待他落单，如果你是小明，你会怎么做？” “啊？呃……” 这个题目来的过于突然，但唐芊芊只是思索了半晌，就给出了答案，“在中途最繁华的商业中心地铁站下车，找一家人流量最大的餐厅进去，然后拨打前辈的电话。” 她只是想混吃等死，又不是真的傻。 她从一开始也没有那种为了行业的未来舍弃小我的打算。 活着才有未来，更何况就算行业没有了未来，她还能转行。 “回答正确。” 段明渊欣慰地点了点头，这和他心目中预设的答案一模一样。 “前辈……” 唐芊芊想到了什么。 这记事本上记录了密密麻麻的邪祟，完全能称得上行业里的百科全书，可九月小姐却说这上面的知识，都是前辈以一己之力记录下来的。 她忽然有些理解前辈为什么要煞有介事地一再向自己强调逃跑的重要性，这一定是言传身教，倘若前辈一开始没有选择逃跑，而是像热血少年一般正面迎敌，或许这个无比重要的百科全书就不会问世，所有的情报都将止步于前辈所遇到的第一个邪祟。 然后就像是记事本提到的结局那样，永远成为失踪人口中的一员，以寻人启事的方式被张贴在电线杆上。 “这一定是你和这么多邪祟打交道之后说出的肺腑之言。” 段明渊愣了愣，他的视线也划过了记事本上那些熟悉的记录。 高中时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浮现了出来。 “没错。” 良久，段明渊点了点头，“没有什么比这本记事本更有说服力了，邪祟和人类不同，无论是否具有智慧，它们都是一群一旦认定了目标，便绝不会撤退，它们会一直跟踪你至天涯海角，直至你死亡的那一刻。” “咦？那前辈你是……” 这回轮到唐芊芊怔住了，怎么前辈的回答，和她预想中有些不太一样。 她本以为对方会指导自己一些具体的逃跑攻略。 “这是一本反面教材，恰恰说明了逞强的危害。” 段明渊的语气中满是遗憾，“如果它们当时能领悟变通与撤退的重要性，就不会以这样的方式被记录在上面了。” 第二十六章：唔，红眼魔人 这下唐芊芊听懂了。 现在情况就和工作时没什么区别，只要紧跟前辈的脚步，就能喝汤吃肉，在公司待了这么久，她唯一得心应手的就是抱大腿的技能。 “前辈，我只有一个问题。” “你说。” “这个行业有没有类似学习装置之类的东西？” 宝可梦迷都知道，培养队伍里那些弱小的宝可梦，最好的做法并不是专门去找同一级别的野生宝可梦展开旗鼓相当的战斗，而是活用学习装置或者喂它们经验糖果。 如果用宝可梦世界来做类比，她觉得前辈至少也属于那种种族值600以上，还很有可能已经满级了的强力角色。 “没有。” 段明渊毫不留情地打破了唐芊芊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倒希望这世上有学习装置，这样他就不必冒着高血压的风险来带实习生了。 “入行的第一步，你首先要知道该怎么对付和你同样处于实习生级别的邪祟。” 同为实习生阶段，双方应当称得上旗鼓相当的对手。 九月的尖耳抖了抖。 听了这么久，终于轮到她出场了！ 哦，不对，不是她出场，而是她在这一届最看好的实习生出场！ 唐芊芊看起来就不像会好好学习理论基础的人，比起坐在露天餐桌前浪费时间，实战才是最好的老师。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虽然她打心底尊敬明渊先生，但在“宝可梦训练家”这个身份上她不认为自己要弱于对方。 “处于实习期的邪祟也分为许多种，其中……” 段明渊的讲解戛然而止，一股熟悉而又纯粹的恶意锁定了他们，他转过头，望向那释放纯粹恶意的源头，一个瘦小的身影正站在街对面，她的头发干枯如稻草，刘海遮住了右眼，猩红的左眼正死死地盯着他们。 能量等级，5。 唐芊芊也注意到了街对面邪祟的存在，立刻绷紧了身子。 她的直觉十分敏锐，第六感告诉她，街对面的邪祟，正是冲着她来的。 段明渊完成了介绍，“其中维持人形的比较少见，他们往往并不具备超越常理的力量，用来练手再好不过了。” “前辈，你不是说邪祟不喜欢大白天出来么？” “也会存在特殊情况。” 与此同时，九月也与瘦小的身影交换了眼色，并向它布置了任务。 重点是点到为止。 能赢最好，如果被唐芊芊打败了，一定要说出“好讨厌的感觉”或是“我一定会回来”的台词。 瘦小的人影颤颤巍巍地抬起右手，径直指向了唐芊芊。 “她在向你约战。” 段明渊充当起了临时的翻译工作。 这个突然出现的邪祟十分古怪，明明能量只有可怜的5，却又似乎具有自主意识，从一开始就是冲着唐芊芊来的。 这说明他的实习生分级理论可能存在漏洞，哪怕是最弱小的邪祟，也有可能产生自主意识？ 更古怪的是，当他们需要一个实习生邪祟进行讲解时，对方便主动出现了。 这种近乎于送温暖的情况，真的只是巧合么？ “约战？在这里？” “应战吧，这倒不失为一个好机会。” 段明渊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与其让唐芊芊独自遇到邪祟，在毫无准备的情况发生遭遇战，倒不如他在一旁看着，即使后者被邪祟打败了也不会触发死亡或是特殊战败之类的情况。 “在对付邪祟的过程中，切记不要表现出恐惧，你越害怕，它们就会变得越强。” “前辈。”唐芊芊还想做最后的挣扎，“你确定没有学习装置？” “没有。” 不过段明渊向来不喜欢强人所难，他只是冷静地解释起了现在的状况，“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拒绝，这取决于你，但既然你已经入了这一行，就迟早会和邪祟狭路相逢，区别在于你希望自己的第一战是有我在一旁进行指导，还是在某个夜晚与某个不期而遇的敌人开战。” “唐芊芊，我觉得明渊先生说的有道理。” 就连狸花也加入了劝说的行列。 她知道段明渊所言非虚，这一行的大多数人第一次与邪祟的正面交手，都是被迫展开的，即使能够顺利击溃邪祟，往往也需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邪祟的身体机能远远超过人类。 “有明渊先生在一旁看着，你至少不会受伤。” 闻言，被赶鸭子上架的唐芊芊咬了咬牙，终于下定决心，“好，我去。” 她起身，还顺走了不知道谁放在店家门口的扫帚。 手里拿着武器，心里总算是踏实了一些。 事实证明，这是一个讲武德的邪祟，将四人引向学校旁的小巷之后，便站在最显眼的地方耐心地等待唐芊芊进行热身准备，没有发动突袭，也没有布置陷阱。 这实在太奇怪了。 段明渊也从来没见过这种类型的邪祟，那些被他记录在册的邪祟虽然体态各异，但目的都只有一个——把那些被它们盯上的倒霉鬼吞进肚子。 然而眼前的邪祟却看起来不想吃人，而是纯粹地想和唐芊芊打上一架。 “物理攻击在平时是无法命中目标的，你要做的是捕捉到邪祟向你发动攻击的瞬间。” 段明渊了解唐芊芊，在这种场合下，他不能用太多的理论知识“污染”对方的大脑，只能从中挑选出最重要的部分。 “不要害怕，还有，抓住邪祟向我发动攻击的瞬间……” 唐芊芊默念着，她举起扫把，犹如一名真正的剑士，如同鹰隼般的眼睛与那一只猩红的瞳孔对视着。 人影咧开嘴，露出一个瘆人的笑容，那一排尖牙清晰可见。 “你不要过来呀——！” 一声尖叫，唐芊芊把理论知识忘得一干二净，索性两眼一闭朝着空气胡乱挥舞着扫把。 段明渊觉得自己的血压升高了20点。 但他既没有开口，也没有采取行动，而是仔细注视着瘦小人影的一举一动，他会在致命攻击到来前，将其拦下。 人影的行动又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胡乱的挥砍自然无法触及到人影分毫，邪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笔直地穿过了唐芊芊的身体，来到了她的身后，紧接着抬起脚，一脚踢在了她的屁股上。 “哎呦！” 唐芊芊惊叫一声。 这招的破坏力极低，侮辱性极强。 并非致死或致残的攻击手段，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邪祟似乎非常懂得点到为止的重要性。 实际情况比段明渊想象的更加糟糕，因为如果这是一场生死之战，刚才的那一个回合，就足够让她被开肠破肚。 看来在处于同一级别的情况下，邪祟的优势要比人类明显得多。 这是一场一面倒的战斗。 瘦小的人影如同鬼魅般在唐芊芊的身边来回穿梭着，她先后使出了踢屁股、敲脑瓜子，扯脸等技能，几回合过后，唐芊芊手里的扫帚也被她甩到了一边。 “我劝你不要欺人太甚！” 终于，忍无可忍唐芊芊爆发了。 段明渊的内心也为之激动了起来，他分明看见唐芊芊的能量从1跳转到了2。 就连人影也被唐芊芊的气势震慑住了，猛然向后一退，拉开了自己与对方之间距离。 唐芊芊睁开的眼中闪烁着怒意，正当在场的所有人都以为她将要点燃战斗潜能之时，她忽然啐了一口，“唔，红眼魔人！” 说完，便捂着自己的肚子，以豆瓣不会超过2分的演技缓缓往地上一躺，两眼一闭，并附带上了自我解说，“唐芊芊被打败了，蛆一样的死掉了。” 第二十七章：邪恶必胜 当唐芊芊宣布认输后，瘦小的人影便没有再追击，而是高高举起右手，犹如一名得胜的运动员。 短暂的庆祝过后，它还不忘发挥运动家精神，面向在一旁观战许久的众人鞠躬致意，然后便退进了小巷深处的阴影之中，消失不见了。 段明渊犹豫再三，最终没选择拦截。 像这样懂得点到为止，还讲礼貌的邪祟实在是太少见了。 或许……唐芊芊正需要这样一名对手。 当然，他不可能信任一个来路不明的邪祟，在摸清邪祟的底细之前，所有的对决都必须在他的监督下进行。 成年人要懂得调节自己的情绪，用积极乐观的态度来看待唐芊芊的败北，就会发现她在这场战斗中变强了一倍，从能量只有1的弱鸡，成为了能量等级为2的弱鸡。 败北并不可怕，这说明了唐芊芊的进步空间很大。 唯一的坏消息，可能是红眼魔人在击败了自己的宿敌之后，能量也有所成长，变成了6。 “前辈。” 宿敌离开后，躺在地上的唐芊芊终于睁开一只眼睛，“地上好凉，能不能扶我起来？” …………………………………… 与此同时，市一中重点班。 随着下课铃声响起，一位黑长直少女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她直起身子，猛然吸了一口气，一向冷漠的脸颊上浮现出了一抹红晕。 周围的同学窃窃私语。 他们看见了什么？ 玲珑同学居然上课打瞌睡了！ 自入学以来就常年霸占着年级榜首的位置，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是一个没有任何死角的美少女，完美到在课上打瞌睡连老师都采取了睁一只眼闭一眼的态度。 如果是玲珑同学那一定是情有可原。 或许是昨天通宵学习，也有可能是去拯救了世界。 玲珑一如既往地无视了周围人们，轻轻拍了拍脸，开始整理起了书包，那仿佛来源于灵魂深处的兴奋也冷却了下来，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冷漠。 只有在梦里才能短暂地体会到自由的感觉，现实生活则是一个牢笼，从每天睁眼的那一刻起，就如同提线木偶般活着，为了维持完美的人设，她必须时刻提醒自己。 她与身边的喧嚣声格格不入，率先走出教室，然后沿着楼梯一路向下，这样能赶在那些嬉笑打闹的同学之前赶上前一班回家的地铁，路上买点吃的…… 小跑着的步伐忽然放慢了脚步。 等候在门口的三个人看起来有些眼熟，尤其是那个无精打采，满脸颓废还沾了一身灰的女人，她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对方。 三人的注意力都没有放在她的身上，在擦肩而过时没有多看她一眼。 “唐芊芊，不要灰心，失败是成功之母。” 唐芊芊。 玲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记住这个名字。 三人中唯一的男性开口说道，另一个漂亮女人则躲在两人身后憋笑，憋得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三角恋？ 职场危机？ 以她聪明的小脑瓜子，竟一时间摸不透三人之间的关系，只觉得这是一个相当神奇的画面。 “九月。” “到！” “你一直在那偷笑什么？” 偷笑的女子果然被发现了，遭到了男人的质问，玲珑用手掩住嘴，这里是学校门口，随时都会有熟人路过，笑出声会有损她一直以来维持的形象，笑容会给人带来亲切感，也会给予搭讪者可乘之机。 她不喜欢与人交往，维持冷漠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九月被点名后绷紧了身子，紧张得就像是上课开小差被老师发现的学生一模一样。 “因为今天吃鸡了。” “砰——！” 听到近在咫尺的声音时，玲珑先是愣了一下，待疼痛感涌现上来之后，她才用双手紧紧捂住额头，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切身体会到了走路不看前面的危害性，这样很容易撞上电线杆。 恍惚之间，她似乎看见那个绷直了身子的女人看向了她，还冲着她露出了一个趾高气昂的笑。 比起身上的疼痛，走路撞上电线杆的耻辱感让玲珑飞快地逃离了现场，以免被在她之后走出校门的同学看见，第二天就把她的糗事传遍整个校园。 瞥了一眼捂脸跑开的女生，九月在心里冷哼一声。 她治不了明渊先生，还治不了区区一个高中生么？ 想看她的笑话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不过今天她心情大好，在唐芊芊躺到地上的那一刻，她差点忍不住和邪祟一起振臂庆祝了，那是邪恶战胜正义的瞬间，也直接证明了她是比明渊先生更优秀的训练家，虽然可能只是暂时的，但这也算得上历史性的一刻。 邪恶必胜！ 她并不会止步于此，等夜幕降临之后，她要好好犒劳一下那位邪恶的勇士，虽然身材瘦小，一副不起眼的模样，但却无伤击败了正义的英雄，很有培养的价值。 既然明渊先生想要创造出一个完整的行业，那么她也不能落后。 红眼魔人，以获得『高级职称』为目标开始冒险吧！ “对于他人的失败，要多予以鼓励。” 段明渊对幸灾乐祸的九月提出批评。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从失败中走了出来的唐芊芊摆了摆手，“在没有人受伤的情况下击退了邪祟，这不是最好的结果么？” 如果只要身上沾些灰就能击退邪祟，那她求之不得，再在地上打几个滚都不要紧。 能力的类型与欲望与执念有关。 情绪则决定了能量的强度。 段明渊一次又一次默念着自己总结出的理论，然后发现真正的问题在于他根本看不懂唐芊芊这个人。 她当时看起来生气了，却又直接往地上一躺，选择投降，可这一投降却让她的生命能量提高了一点。 这到底是怎么个事？ 饶是见多识广的段明渊也迷糊了。 他进而问道，“那么，如果这不是一场切磋，你又会怎么应对？” “那她就要中我的必杀技了。” “必杀技？” “它刚才一直踢我的屁股，还总喜欢从背后偷袭，只要我躺在地上，它就不可能再绕到我的身后。” 唐芊芊有模有样地进行了战术总结，“更重要的是我已经给它留下了我很弱的印象，前辈你说过，只要抓住邪祟触碰到我的瞬间就能重创它们，可如果是正常情况下，我恐怕很难抓住那样的机会。” 说着，她从衣服内侧口袋里取出了一支随身携带的防狼喷雾。 这就是她刚才倒地时捂着肚子的原因。 弱者就要偷袭！ 咸鱼虽然是与世无争的，但谁要是把咸鱼逼急了，也是会吃上一记咸鱼突刺的。 “不过嘛，我这个人对于输赢并不在意，切磋还是点到为止比较好。” 第二十八章：团队雏形 九月在一旁听得很不服气，她觉得唐芊芊肯定是输了嘴硬。 这种明明赢了却突然知道对方还留了一手，若是真的打到最后胜负犹未可知的感觉让她十分不得劲，恨不得马上再把红眼魔人叫过来再和唐芊芊打上一架。 见段明渊陷入了沉思，一直不说话，唐芊芊顿时也没了底气，试探性地问道，“还是说，防狼喷雾对他们没用？” “有用。” 段明渊立刻给予了肯定的答复，“不仅防狼喷雾有用，冷兵器、枪械还有你刚才拿的扫帚都有用。” 只要能精准地捕捉到邪祟发动袭击的瞬间，任何物理层面的攻击都能对它们造成直接有效的杀伤，因此理论上来说，任何人都有可能解决掉邪祟。 当然，这也只存在于理论之中。 就如茯苓所说的，能以肉眼看见邪祟的是极少数发生基因突变的个体，云笼市大多被邪祟盯上的人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只会发现似乎有一团黑影扑向了自己，然后就一命呜呼了。 而即使对于那些能看见邪祟的人，何时露出破绽的主动权也都在邪祟身上。 看来是他脱离普罗大众太久了，忘记了人类与生俱来的优势——使用武器。 他在第一次与邪祟的战斗中使用的武器就是拳击，而且那几乎是一场一面倒的胜利。 只要能够捕捉到邪祟发动袭击的瞬间，即使用拳头也能将它们打得再起不能，但他的个人经验显然不适用于其他人。 让双方在准备好的情况在狭小的场合内进行一对一的比斗，对于人类本身就不公平，与邪祟正确的战斗环境，应该是他们掌握了足够的情报，针对邪祟的体型和能力布置了相应的陷阱之后，再在全副武装的情况下展开。 绝大多数低级邪祟都不具备自主思考能力，这意味着哪怕你当着它们的面布置陷阱，它们也会耿直地中招。 而且段明渊也从来没遇到过会使用武器的邪祟。 “那电击枪呢？电击枪有用吗？” 唐芊芊眼前一亮。 她家里就有电击枪，效果可要比随手在路边捡来的扫把好用多了。 “对于体型超过3米以上的邪祟收效甚微。” 回答她的是一个阴郁的声音。 突然出现在身后的男生吓得她一个激灵，条件反射地把防狼喷雾瞄准了对方，还未等她动手，从男生袖口里窜出来的身影便挡在了两人之间，一双蛇瞳死死盯着她，用它那低沉沙哑的声音说道，“别紧张，都是自己人。” “大体型的邪祟能抵抗住电流的冲击，这个送给你。” 说着，阴郁的男生放下书包，里面的暗格里摸索一番后，拿出了一个看起来和电击枪形状相似的物体。 “你不是说电击枪没用么？” “我稍微改装了一下，这里面发射出来的是响尾的毒牙，命中目标后，大体型的邪祟最多能坚持5秒左右，然后就会陷入麻痹状态。” “毒牙，你说的响尾该不会是……” “是我的伴生妖换下来的牙齿。” 男生确认了唐芊芊的猜测，“为了测试毒液的功效，我进行过一些测试，但子弹的数量有限，请不要浪费，已经说明完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说罢，男生终于如释重负地深吸一口气，背起书包，把袖中的缠在他手腕上的蛇挡在了自己与众人之间。 蛇妖提醒他，“你忘记自我介绍了。” “哦，对，我叫杨平。” 男生说话时低头看着自己的球鞋，不与任何人对视，也不再进行任何多余的补充了。 社交恐惧症患者。 所有人都浮现出了这样的念头，但与此同时，几道火辣辣的视线不约而同地聚焦到了唐芊芊身上。 看看人家！ 就连狸花也满脸的恨铁不成钢，作为伴生妖，它不会严厉地苛责自己的结缘对象，但凭良心讲，刚才唐芊芊的战斗实在让人没眼看，尤其是当后者在地上躺平投降时，它都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前辈，这个孩子的能量是？” “7。” 对此，段明渊也有些意外。 一个高中生，就已经具备了与红眼魔人相当的生命能量。 最后一丝希望被浇灭了，唐芊芊顿时回到了她最熟悉的位置——团队的下流砥柱，这就是她以前在科室里扮演的角色。 不过每个团队都需要这样一个角色，杨平同学本就性格内向，不善与人打交道，由她来担任团队指定弱鸡再合适不过了。 不要小看弱鸡，弱鸡也是有作用的。 调节队伍气氛，为队员们打气助威，还有一些后勤方面的工作，这些都在团队中不可或缺，更何况，她和前辈一起工作了很久，早已培养出了惊人的默契。 她最擅长的就是给前辈端茶倒水，在前辈抽不开身的时候，帮前辈去楼下的面包房买他最喜欢的面包。 不到一分钟，唐芊芊就乐观地走出了“队伍最弱”的阴影。 “不必苛责她。” 杨平袖中的蛇妖反倒打起了圆场，“也不要小看杨平，他虽然是高二学生，但却是一个有着2年经验的老手了。” “两年！？” 唐芊芊震惊了，“那岂不是说他初中就加入组织了？” 你们这到底是什么组织，就连初三的孩子也不放过？ “我在某天晚上遭遇了邪祟的袭击，是响尾救了我，是我主动要求加入组织的。” 简单的对话，就足以体现出一人一蛇之间深厚的羁绊，当一方被怀疑时，另一方便会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为对方辩解。 这时九月也站出来说道，“这样一来，团队的雏形就有了。” 她由衷地为明渊先生而高兴。 明渊先生也是一个缺少社交，闲来无事就喜欢把自己关在家里的人，可是再强大的人，也需要来自他人的温暖，她主动伸出右手，做出表率，示意所有人把手搭在一起，这样看起来才更像是一个成熟的团队。 她甚至已经能看出这个团队未来的景象了。 “战力担当，科研人员，以及……搞笑角色！” “喂，前辈。” 唐芊芊虽然响应了号召，把手和所有人搭在了一起，但却忍不住发问，“你的伴生妖攻击性是不是有点强了？” 第二十九章：病了就好好休息 段明渊最终改变了主意。 尽管杨平还在读高中的年纪，却是一个有着两年以上的经验老同志，7点的生命能量足以说明一切。 这个孩子不需要他给出建议，强行劝说对方离开这个行业也只会激起对方的逆反心理，从而起到适得其反的效果。 在这两年时间里，杨平经手过五个以上案件。 调查情报，布置陷阱，引诱邪祟上钩，还利用响尾换下来的毒牙自主研发出了用于麻痹邪祟的武器，种种迹象都表明这孩子将来必定不可限量，另一方面，段明渊也确认了7点能量依旧属于『实习生』的范畴。 杨平依靠的是他聪明的头脑，以及优秀的情报分析能力，他尚未摸索到能力的边界。 用小说里的话来讲，这大概就是实习生大圆满境界，距离转正只有一步之遥。 不过在临别前，段明渊把云笼市目前暗潮涌动的情况告诉了对方。 名为夜祸的怪物虎视眈眈，在今天之前已经有两名同事殉职了，大江也在家中遭遇了袭击。 再将自己的联系方式留给两人，至于该如何判断，他决定相信这位经验丰富的老员工的判断。 九月与他并肩而行，待几人分道扬镳，她忽然说道，“真稀奇，我还以为明渊先生会对他说教一番呢。” “那不过是自我满足的做法。” 一番严厉的说教，甚至不惜使用强硬的手段迫使对方离开行业，这样一来良心便会得到满足，或许还会为之高兴几天，打心底里认为自己做了件天大的好事。 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渐渐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直到忽然有一天，在新闻上看见一则讣告。 “只要他还在云笼市生活，就迟早会遇到其他的邪祟，到了那时，他就只能孤军奋战直至倒在某个无人知晓的小巷里。” “明渊先生，请说出你的故事。” 九月来了兴致，踮起脚，抬起手伪装成话筒抬起放到对方面前，头顶上的两只尖耳抖了抖，仔细听着，不想错过八卦的任何一个细节。 “没有故事。” 段明渊淡定地推开了放置在自己面前的“话筒”，他的做法是把自己所知道的信息全部告诉对方，再由对方自己做出判断，“一个人再强大，也会有力所不能及的时候，到了那时，就需要仰仗团队的力量。” “团队？” “那个孩子很有天赋。” 闻言，九月若有所思。 她认同段明渊对于杨平的评价，但一向独来独往的她无法理解团队的重要性，在她看来，对于“新生代”的培养，只是闲来无事用于消遣的余兴节目，她喜欢待在观众席上围观唐芊芊与红眼魔人的决斗，但是在真正的敌人面前，他们实在太过弱小了。 弱小到对方的视线降临于他们身上，就足以将他们碾碎。 也只有像明渊先生这般强大的人才能成为值得信赖托付的伙伴。 不过，她心中还是窃喜的。 因为段明渊刚才说话的模样真的很像剧里的大反派，实力与野心兼备，这意味着距离被完全染黑又更近了一步。 今天真是丰富多彩的一天，从大江先生的死亡，到云笼市三人组的会面，如果这个行业未来要撰写编年史，这无疑是最重要的一天。 夕阳西下，黑暗笼罩了天空，再过不久属于邪祟的时刻就要到来了，而在这繁忙一天的末尾，还有一件事等着她去完成。 想到这里，九月的眼中划过一丝寒意。 究竟是谁打着她的旗号？ 她可不记得自己下过对云笼市组织成员出手的命令，现在看来，一天殉职的两人或许也不是巧合。 “明渊先生。” 九月忽然开口说道。 “嗯？” “头疼。” 眼中寒意被完美地掩盖了下去，再次仰起头已然是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忽然贴在额头上的手掌吓了她一跳，下意识地惊呼了出声，“欸？” “还好，没有发烧。” 虽然没发烧，但段明渊高血压又一次上升了20点，昨天是谁信誓旦旦地告诉他妖怪的康复能力异于常人，只要睡上一觉就能满血复活的来着？ 这狐狸简直就是那些为了出去玩，谎称自己病好了，结果出门吹了几下冷风又彻底病倒了小屁孩！ “你回去洗个澡，我给你煮点姜糖水，喝了就去睡觉，半夜不许再爬起来了，明天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休息。” 计划成功！ 明渊先生果然很好拿捏，装病早睡，然后顺理成章地去把冒充者的事查个水落石出，只是…… 为什么明明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计划进行，心中却突然间浮现出了强烈的负罪感。 九月，你竟然利用明渊先生的关心，你还是不是人！ 把明渊先生的身体气坏了对你究竟有什么好处？ 哦，她好像本来就不是人来着。 总之，会、会补偿的。 来自内心的声讨让九月顿时没了底气。 …………………………………… 是夜。 “如何，玩的开心么？” 九月刚一进门，镜中人略带嘲弄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但我知道，有的人现在很不开心。” 而镜中人也能理解那些“合作伙伴”不开心的原因。 又是一天过去了，距离天外民的到来还有六天，然而这个“王牌”却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整天待在一个辞职的单身男性家里。 就连她都有些看不下去了。 “组织在云笼市的联络员，是不是他们动的手？” “组织是不安定因素，你心知肚明。” 镜中人觉得自己有必要强调事情的轻重缓急，“这只是保险措施，他们不希望这整件事最终坏在几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人物手里，他们已经开始怀疑你的立场了。” “我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合作伙伴了。” 九月冷声道，“那天晚上，如果我们没有出现，他们应该是想对明渊先生动手吧？” 小巷里与鲁三所化身的邪祟邂逅并非偶然，后来的陷阱也是为了段明渊量身定做的，只是因为她的突然出现，才导致那些人扑了个空，也间接害死了去除理善后工作的两人。 或许当他们听说了云笼市流传的传说后，就做出了决定。 除掉那个立场不明的魔鬼，将行动的风险降至最低。 “我已经救了他们一次，下一次就不会有这么好运了。”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镜中人忽然问道，她还从来没见过九月如此“护食”的样子，“你早就认识他？” “这与你无关。” 九月忽然说道，“对了，组织里有个叫做杨平的少年，现在就在市一中念书，如果给与他足够的成长时间，未来势必会成为巨大的威胁。” “你又在打什么算盘？” “他们不是想要剔除风险么？” 她勾起嘴角，笑得有些瘆人，“要是有胆量的话，那就去除掉杨平吧。” 第三十章：垃圾分类，人人有责 “对了，如果他们来了，别忘了转告他们，那孩子头脑很聪明，还用蛇妖的毒牙制作了武器，要是被那玩意打中了可是会麻痹很长一段时间，再怎么说也是被公司悬赏了这么久的通缉犯，可别阴沟里翻船了。” 闻言，镜中人愣了好半晌。 在市一中读书，还有用蛇妖毒牙制作的武器？ 这狐狸的立场真是越来越叫人捉摸不透了，那些人和没有自主思维能力的低级邪祟不同，小聪明对他们来说可算不上什么优势，一旦暴露了确定的身份，那个孩子就死定了。 人类是脆弱的生物。 在出校门的途中，在地铁站里，又或者是小区的电梯里，只要一个“意外”就足以夺走他的生命。 镜中人只是打算吐槽九月的变化，却没想到她竟然真的因为立场问题真的出卖组织里的成员。 她又忍不住提醒道，“据我所知，那些人还没掌握组织所有成员的确切身份，你确定要这么做？要是让你的明渊先生知道了，你们之间的关系恐怕会立刻宣告破裂吧？” “说起来，虽然是合作对象，但他们其实一直都在防着我，联络都以信件或是匿名短信的方式。” “还不是因为你的能力……” “害怕自己随时随地因为飞来横祸暴毙？” 镜中人一滞。 尽管九月依旧保持着笑容，言语间也听不出愤怒，但那仿佛来源于灵魂深处的战栗依旧将她笼罩，她仿佛身处一叶孤舟，目力所及之处，皆是由灾厄洪流汇聚而成的海洋。 这才是她最熟悉的九月，或者更准确地来说，是从上古时期便被人们称之为夜祸而恐惧的妖物。 “既然如此，他们竟敢让我替他们背黑锅。” 当她听见镜中人说那些人开始质疑她的立场，不，应该是她和明渊先生闯进大江家里，发现了倒在血泊中的后者的那一刻，九月就已经改变了主意。 屋外的骚动没有了声音，原本还张牙舞爪的邪祟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压迫感匍匐在了地上，它们面朝屋子的方向，皆是一副顶礼膜拜的样子，制造压迫感的源头，俨然成为了他们心目中的主宰。 “他们应该还笼络了一些邪祟，那就让他们一起来吧。” 九月从来都不是那种优柔寡断，把自己夹在两股势力中间，不但让自己受尽压力和委屈的妖怪，既然确立以明渊先生为核心的团队，那些通缉犯就不再重要了。 一群不懂得安分守己，总是挑起事端的前合作伙伴就与垃圾无异。 不过在被废弃之前，还能榨取这些垃圾最后的价值。 “等一下，你该不会是想……” “他们最初的计划，是打算通过邪祟伤人事件把云笼市仅存的组织成员引出来，然后再把他们斩尽杀绝。” 九月毫不避讳地承认了镜中人的猜测，“那我就用杨平把他们引出来。” 正好，也能让一直深处温室的组织成员们接触到这个更加黑暗的世界，也只有这样，他们才能在这个险恶的世界里存活下来。 “你想清楚了？” 足足沉默了近一分钟，镜中人才终于说道。 这才是符合人们想象的灾祸的象征，哪怕是合作伙伴，也能轻易背叛，甚至对他们斩尽杀绝。 但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个扬言要把云笼市魔鬼染黑的狐狸，首先自己先被魔鬼洗脑了，“你这么做无异于与忘虚为敌。” 那些通缉犯之所以能长时间与寰宇公司僵持，便是因为他们携手建立起了名为忘虚的组织，生于阴影，行走于死亡，就连公司也不敢小觑他们的存在。 “那又如何？” 正所谓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在遇到明渊先生之前，她尚且还能忍受忘虚的做法，然而明渊先生却在这两天时间里展现出了什么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合作伙伴。 毫无保留地将自己的能力告知同伴。 遇到了问题身先士卒，却又留给了同伴自主选择的余地。 深谋远虑，当人们还在为眼前的案件焦头烂额之时，他已经着眼于整个行业的未来与发展。 更重要的是还单身，也从来不会在聊天软件和一些陌生女人撩骚。 就连傻子都知道谁才是真正优秀的合作对象。 “希望你不要后悔。” 见九月心意已决，镜中人便不再多言。 这狐狸向来固执，听不进别人的劝告，她只能寄希望于那个云笼市的魔鬼，希望这个魔鬼能挡得住忘虚与天外民的“考验”。 九月走出门去，犹如女王般检阅着向她臣服的邪祟们。 在最前列，她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个瘦小的身躯也匍匐在地上，比起上一次见面时，它看起来机灵了不少，见九月缓缓走向自己，人影颤颤巍巍地起身，举起一个白色的写字板，上面是用水彩笔写好的文字： 『您交给我的任务，完成了。』 成为魔鬼的宿敌，这听起来本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今天，她却在那个魔鬼眼皮底下击败了正义的英雄，狠狠地踢了英雄的屁股，把她打翻在地。 事迹已经在邪祟之间传开了，每个见到了它的邪祟都对它尊敬无比。 这种感觉有些令人飘飘然。 “你做的很好。” 作为奖励，九月摸了摸瘦小人影那干枯的黑发，说道，“从今天起，你就是令人恐惧的红眼魔人了。” 既然决定与忘虚彻底决裂，那么也要开始考虑以后的道路了。 此时此刻，所有邪祟的视线都汇聚到了她的身上，它们聚集于此的原因各异，有崇拜，也有恐惧，在此之前，九月还从未认真审视过自己的追随者们。 她忽然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每一个决定和命令都会决定追随者们的生死与未来。 几乎同一时间，明渊先生的话在耳边浮现。 一个人再强大，也会有力所不能及的时候，到了那时，就需要仰仗团队的力量。 人类需要属于他们的英雄，邪祟自然也需要属于它们的救世主。 九月恍然。 原来，这就是“行业”。 她振臂一挥，在黑夜中犹如灯塔般存在着，“小的们，从今开始，以获得『高级职称』为目标开始努力吧。” 第三十一章：不要小看我的情报网 九月这一觉睡得很踏实，与忘虚决裂后，她反而神清气爽，一想到自己再也不需要和一群谜语人共事，她的未来似乎都充满了希望。 谜语人滚出云笼市！ 难怪人们总这么说。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明渊先生的房门前，将门推开一条缝，映入眼帘的是背对着她，已经进入到了工作状态之中的段明渊。 九月有些失望，她对明渊先生的睡颜很感兴趣，平时认真严肃的明渊先生会不会蹬被子？睡着了会不会像其他人那样流哈喇子？要是能拍照留念就再好不过了。 “明渊先生，你在干什么呢？” “起拟行业指南，以及转正事项若干。” 段明渊面色凝重，笔记本电脑的文档里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今早起来后他与大江进行了长达一个小时的通话，除了确认对方的安全之外，也就组织目前在云笼市的形势进行了长时间探讨。 这长达一个小时的通话让他明白了一件事。 大江是一个好人，但也是个不称职的领导，在他看来云笼市的分公司一步步走到今天，和大江脱离不了干系。 没有明确的行业标准，没有稳定的营收来源，就连从业人员的职务划分也混乱至极，充满了业余兴趣小组的美感，分公司能坚持到今天，全靠着为爱发电，但现在越来越多的人意识到这种事不靠谱，从而造成了目前组织成员死一个少一个的局面。 《三人小队试行建议》。 《公司晋升考核准则》。 《建立长期稳定营收的几点思考》。 …… 九月只是凑近看上一眼，就觉得自己的脑袋子嗡嗡作响，上面的每一个字她都认识，可是凑到了一起就让人泛起了迷糊。 “你去床上躺着。” 段明渊打完一行字，说道。 “哦。” “不是让你躺在我的床上。” “明渊先生。”九月拒绝听从劝告，她裹起被子，把自己包成了一个团子，“我怎么觉得你的被子比我暖和一些？” “允许你开空调。” “电费好贵，我的家庭条件你也是知道的。” “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段明渊深吸一口气，点击了保存文档的图标，他将电脑椅转向九月——有这只狐狸在旁边待着，他的工作效率下滑严重。 这次狐狸不抱着尾巴了，而是把他的枕头薅了过去，盘腿坐在床上，床单都被她挤压得充满了褶皱。 “明渊先生，我要举报！” 《瑞狐养成手札》上说，日常互动要讲究点到为止，一只优秀的瑞狐懂得在对方的血压升高前见好就收，这样一来既收获了明渊先生温暖的被窝，又让话题回到了正轨，“有一伙不法邪祟盯上了杨平同学，他们密谋在今天下午策划一场袭击。” “你是怎么知道的？” “不要小看我的情报网，妖怪们都具备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我们能听懂动物的语言，也能让它们成为我们的眼线，你可将这理解为聆听万物之声的能力。” 九月骄傲地挺起了胸膛，但这当然是谎言。 真正的情报网来源于效忠于她的邪祟，它们有一套独特的交流信息的方式，杨平的存在传开后，那些投靠了忘虚的邪祟便摩拳擦掌地决定做出一番事业，时间精确到了下午17：20分，市一中刚放学不久，杨平就和其他学生一样，正在放学回家的路上。 走出地铁站之后，会有一小段林荫小道，那里便是动手的最佳地点。 “这次的袭击者和上次闯进你们的办公室的邪祟是一伙人，带着明确目的性，而且还有可能觉醒了难缠的能力。” “我知道了。” “诶？只是这样？” 九月把想法都表现在了脸上，仰着脖子眼神中满是希冀，一副“快来奖励我”的样子。 “奖励你今晚吃大盘鸡，不过别和面了，我回来的时候会顺路买上一些，在那之前，你就待在家里好好休息吧。” 九月提供的情报倒算不上令人意外，正如他所说的，只要杨平和唐芊芊还在云笼市生活，就迟早会有被邪祟盯上的一天，即使他们隐姓埋名，远离行业也无济于事。 看来，要在起拟行业建议的同时，也要尽快编写出一套针对特殊邪祟的战斗手册了。 “对了，明渊先生，你帮我把这个带给他们。” 九月拿出了两个绣着金边的小锦囊，锦囊口用红绳扎紧，这是她按照手札上的内容制作的小香包，父亲说他们流淌着瑞狐的血脉，在上古时期，瑞狐的确能给人类带来幸运，他们所能做的绝不只有帮人类做农活那么简单。 她的修行也开始了。 如果要进行自我评定的话，她现在瑞狐的本事应该也处于『实习生』的阶段。 而且她独来独往惯了，根本不擅长统筹规划和团队合作，对于如何将云笼市的邪祟整合成一个欣欣向荣的行业，她也没有头绪。 但好在有明渊先生。 她已经成功潜伏进了明渊先生家中，牢牢地拿捏住了明渊先生，到时候她可以直接剽窃对方的研究。 《三人小队试行建议》， 《公司晋升考核准则》， 《建立长期稳定营收的几点思考》…… 你说的很有道理，但现在这些东西都是我的了！ 等你一出门就拷贝进u盘里。 九月信心十足，她已经能看见云笼市的邪祟们全部都臣服于她的未来了，不过在那之前，还有一些不和谐的声音需要处理掉。 比如说，那些投靠了忘虚，试图在云笼市引发动荡的反叛分子。 九月目送着段明渊关闭电脑合上电脑屏幕，还在对方温暖的床上扎了根。 瞧瞧，她不但潜伏进了明渊先生家里，还霸占了他的床，这无疑又一个她狠狠拿捏住了明渊先生的力证，从今天开始，这间卧室就叫作九月…… “九月。” “到！” “回你自己的房间睡觉。” 换上了西装外套的段明渊只是瞥了九月一眼，小狐狸那嚣张的气焰便顿时无影无踪，“出去之前把被子叠好床单扯平，我回来的时候要检查。” “……哦。” 第三十二章：滴答、滴答 击溃正式员工级邪祟的方式有许多种，段明渊往往采取的是最简单粗暴的那种，当生命能量之间的差距过于悬殊，能力的强弱就失去了意义。 但这显然对于杨平并不适用。 那么，普通人在理论上能有没有可能战胜这一级别的邪祟？ 这个问题一度困扰了段明渊很久，通常来说能力就相当于给邪祟装备了一件致命武器，为力量、敏捷、生命力本就凌驾于人类之上它们增加初见杀的效果。 能力的诡谲之处就在于此，在获得情报的那一刻往往就已经中招了。 他那些素未谋面的同事们往往只能通过堆人头的方式来换取情报，根据大江透露的行业平均统计，他们往往需要通过三名情报员的牺牲，才能彻底摸清邪祟的能力，而在他们的认知中，觉醒了能力的邪祟已经是立于顶点的存在。 他们还从没遇到过进入到筑巢阶段的个体。 首先要做的，就是给予杨平足够的试错机会，只要战线拉长，以他的智慧应该能觉察出破绽。 段明渊心中已经有了初步作战计划，对他而言，这也是一种崭新的体验，这也正是他人生履历中所欠缺的，用意义非凡来形容也不为过——迄今为止，他还未曾遇到过旗鼓相当的战斗。 哪怕误入了邪祟的巢穴，与拥有未知能力的邪祟不期而遇，对方在战斗环节里也没能给他带来太多新鲜刺激的感觉，若不是为了目睹对方能力的全貌，他甚至都不需要牺牲掉自己的惯用书包。 不知为何，一想即将到来的战斗，他的心中便有了种悸动的感觉，仿佛突然间找回了高中时代的热血。 未知的敌人，未知的能力，以及一场放学后的遭遇战。 拼尽全力，使出浑身解数的战斗。 以上这些充满了热血的描述都与他无缘，这也是段明渊喜欢漫画和游戏的原因，只有在虚拟世界里，才能找到热血、友谊、羁绊的轨迹。 而现在，这些幻想似乎正在转变成现实。 杨平同学，你的冒险才刚刚开始，以评上正高而努力吧！ ………………………………… 当下课铃响起之时，一丝难以言明的不祥预感涌上了他的心头。 他从小就拥有异于常人的第六感。 每当这种感觉出现时，这一天准会有坏事的发生，而现在，这不祥的预感空前强烈，明明天还亮着，教室里也充斥着同学们的喧哗，他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整理好书包，拿出手机，视线在通讯录里的段叔叔备注上停留了许久，却最终没有拨给对方。 尽管他很确信今天会有糟糕的事发生，但却无法预知坏事会在什么时刻，以什么方式降临，若是直接把对方叫过来盯着自己，未免有些太得寸进尺了。 他从小就不喜欢麻烦别人，若是别人帮过自己，就一定要尽快想办法还了这份人情，否则亏欠感就会成为无形的压力，有时候会严重到让他失眠的地步。 离开校门时，门卫叫住了他，说早些时候有一个男人送来了这个，托他放学时交给他。 一个系着红绳的小香包，还残留着淡淡的香味，像是某种植物与药材混合的气味。 留言说这是九月送给他的礼物，小香包能给人带来好运。 杨平能想到留言的人是段明渊，但这无疑印证了他心中不详的预感。 经常玩游戏的人都知道，大战之前必有补给。 收到了礼物，就意味着他可能很快就用得上它了。 段明渊看起来就是一个可靠成年人，非常符合他对于行业前辈的想象，想到昨天分别时的叮嘱，杨平低头编辑了一条短信。 现在是16:40分，他通常会在17:30分到家。 他在短信上称今天很可能会有坏事发生，自己会在17:40分左右再发一条信息报平安，如果到了那时没有接到短信，就说明他在回家的路上发生了意外。 得到了段明渊的回信后，杨平深吸一口气。 回家之路变得格外漫长，当怀疑在心中埋下了种子，他在路上所看见的每一张面孔都变得可疑了。 熟悉的最后一节车厢，这里的乘客通常会少一些，杨平平时喜欢站在地铁尾部的门前，透过窗户眺望黑洞洞的隧道。 “又有坏事要发生了？” 响尾终于压低了声音，开口问道。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它知道杨平的第六感准得出奇，甚至经常可以当成邪祟雷达来使用。 每当危机预警来临，他们便总能遭遇游荡着的邪祟。 但他们也并不是每一次都能拯救被邪祟盯上的人，在此期间，杨平也没少被当成神经病来看待，甚至还因此被状告到了学校，被叫去了教导室主任办公室谈话。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会习惯性地去瞧上一眼，然后为对方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有时作为妖怪的它都看不下去了，劝这孩子不要多管闲事，但杨平却总说自己就是因为“多管闲事”的人才活下来的。 “嗯。” 杨平讷讷地点了点头，手心满是冷汗。 这次的预感和平时不太一样，强烈到了连周围的喧闹声都无法冲散的地步，随着时间的流逝，脊背发凉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他上一次产生这样的感觉时，还是在若干年前。 卧室里正对着他的衣柜里总是传出诡异的响动，告知父母之后却只得到了“老实睡觉，别总想些有的没的”的斥责。 当毛骨悚然的感觉攀升至巅峰时，衣柜的门缓缓打开了一条缝，一只苍白的手臂从里面钻了出来，透过狭窄的缝隙，他看见了一只猩红的眼珠子。 也正是那个晚上，他邂逅了响尾。 在那之前，云笼市已经有4个孩子在家里失踪了。 但现在不同了。 他再也不是那个只会躲进被子里瑟瑟发抖的小孩子。 下了地铁，不知不觉来到了走过了人来人往的街道，茂盛的林荫挡住了去路。 杨平的左手紧握着改装后的电击枪，远远望着比以往更寥无人烟的小道。 明渊前辈昨天说过，邪祟喜欢挑选人迹罕至的地方动手，没有比这更合适的地方了。 不知何时，周围回荡起了不和谐的音符。 “滴答、滴答。” 听起来像是老式钟表所发出的响动。 “响尾。” 杨平目光坚定，面对迫近的危险，他上一次躲进了被窝里，而这一次，他要直面心中的恐惧，“昨天见到明渊前辈之后我就下定了决心，我以后想要成为像他那样的人。” “现在可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响尾提醒杨平，“有人来了。” 林荫小道出现了一个人影。 看起来是个人类。 似乎是因为怕冷的缘故，穿着格外厚重，半张脸都遮蔽在卫衣的帽子里。 “别疑神疑鬼，那只是……” 说话声忽然间戛然而止，恍惚之间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面前，在这个角度，杨平看清了对方的长相。 隐藏在兜帽下的脸没有人类五官，他的整张脸是一张正在行走着的钟盘。 “滴答，滴答。” 钟表的声音正是从兜帽下传出来的。 杨平还看见对方抬起了右臂，袖管里的不是皮肉，而是尖锐的指针，此时此刻，刀锋状的指针前端刺进了他的怀里。 就连痛觉都慢了半拍。 第三十三章：强者 “滴答、滴答。” 当黑影从杨平袖管里蹿出来的瞬间，指针转动的声音再度响起，咬向人影的响尾扑了个空，回过神时，对方已然与他们拉开了五米以上的距离，没有五官的脸庞似乎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凶神恶煞的响尾。 “哦？这就是他们说的伴生妖么？” 人影的声音听起来就如同机械与齿轮混合在了一起，接着视线瞥向捂着胸口大口喘息着的杨平，“你居然还活着啊，真不知道这是幸运还是不幸，如果你刚才乖乖死了的话，至少能轻松上路。” “前辈说的人就是你们。” 杨平直视对方。 是前辈送来的小香包起了作用，放置小香包的口袋里传来了滚烫的感觉，似乎是帮他挡下了刚才的致命一击。 这和他迄今为止遇到的邪祟都不一样，不止是那古怪的能力，还有与人沟通的能力，这便意味着眼前的邪祟拥有自主思维。 不是受到本能的驱使，而是主观地决定成为一名杀人凶手。 响尾曾经提到过，大多数邪祟吞食人类是出于本能，就如同人类吞食其他动物，这是天性使然与善恶无关，但眼前的人影与那天袭击处理善后工作成员的邪祟不同，他们是抱着纯粹的恶意，以及杀人的念头而来的。 “前辈？哦，你说那个人啊，杀了你之后，我很快就会去找他的。” “为什么？杀人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好处？” 人影顿了顿，他似乎从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也不需要思考这些。 杨平的质问让他的觉得有些好笑，恐怕也只有小屁孩才会问出这种问题，死到临头却在纠结是非对错。 “听好了，这个世界上的法则只有一条——强者就是要尽情践踏弱者！” “响尾！” “滴答、滴答。” 几个声音交错在了一起，杨平立刻拔枪，响尾也从另一个边朝着人影蹿去。 “用毒牙改装的武器，若是被正面击中就会被麻痹。” 所有的攻击都扑了个空，再度回过神来，杨平的视线里已然空无一人，说话声在他的背后响起，近在咫尺，冰冷而又坚硬的物体抵住了他的后背，毫不留情地捅了下去，“有人泄露了你的秘密，想让你死的人可不止我一个。” 干脆利落地将刀锋状的指针从杨平的背脊处拔出，如同一名剑客般将沾染的鲜血甩在地上，这一击足以截断杨平的脊柱。 “……你的能力。” 杨平瞪大了双眼，瞳孔涣散。 熟悉的场景，又着实有些无趣，人影斜睨一眼如枯叶般坠落的躯体，心中早已没有了第一次杀人时的兴奋。 看来，组织的成员与那些死在他手里的普通人也没什么不同，见证他能力的瞬间，也就是死亡降临之时。 不。 这恰恰说明了他的能力是无敌的！ 所以那伙人才会登门造访，迫不及待地将他招募进组织，将能力与邪祟的一切都全盘告诉了他。 杀了杨平，云笼市就只剩下最后一个狩猎的对象。 身后细微的响动让人影一滞，他的余光惊讶地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之处——脚下的塑胶地面上的血迹蒸发了，或者说，是从一开始就没有染上去。 可是，刚才贯穿杨平身体的一击明明产生了真实触感，他的判断绝对不会出错，他已经这样杀掉了许多人，一切就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难不成…… 这个小子，也拥有着某种能力？ 否则绝不可能幸运到连续两次躲过自己的攻击！ “滴答、滴答。” 几乎在感受到不妙的刹那，人影便又一次拉开了自己与杨平之间的距离，然而对方投掷出来的物体却让他愣了半晌。 这个小子难道是害怕到失了智？ 即使在高中生的斗殴里，书包也很难起到任何有效的杀伤。 “算了，我已经对你为什么还活着这种事没有兴趣了。” 人影展开双臂，“无论是能力也好障眼法也罢，只要把你切成臊子就行了。” 他躬下身子。 “滴答……” 再次响起的指针转动却被另一个更刺耳的声音所淹没，“噼里啪啦——！” 当鞭炮响起时，杨平全神贯注，注视人影的一举一动。 他的书包里带了许多应急用的小道具，鞭炮就是其中之一。 邪祟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更不喜欢震耳欲聋的噪音，这是他在与邪祟打交道时积累的心得，对于那些被邪祟盯上随时都有可能死于非命的人来说，鞭炮很有可能成为救命稻草。 杨平并不认为鞭炮会吓退对方，但这震耳欲聋的响动却能验证他的一个猜测。 明渊先生昨天提到过，这个世上存在着觉醒了难缠能力的邪祟。 但它们也并非无法战胜，能力是人类欲望与执念的延伸，但是即便在梦境里，人类的潜意识也会对其进行限制。 越是强大的能力，触发条件往往也就越苛刻。 这一次，人影并没有消失，杨平清楚地看见了对方行动的轨迹，在向前迈出两步之后，人影便停下了脚步。 一切秘密就在于“滴答、滴答”的钟声，每一次听到声音在耳边回响，人影便会消失在他的视线里，并顷刻间抵达他视野的盲区，就像是……时间被突然跳过了一般。 射出的毒牙，飞蹿出去的响尾，以及从树枝上缓缓飘落的落叶都随着时间变为已经完成的行动。 被钟表所静止的，只有那些听见了指针转动声响的人。 当然，这是通过两次的“死亡”换来的。 如果没有前辈送来的小香包，他会在对方第一次发动能力时被贯穿身体，和其他受害者一样在疑惑与错愕中死去。 “谁那么没有公德啊，大白天在那里放炮！” “快去看看，要是着火就糟糕了。” 鞭炮声不仅打断战斗，也将附近的人吸引了过来。 “小子。” 在人群聚集而来之前，人影缓缓退进了道路两侧的树荫，“我会再来的。” 杨平没有回应，他依旧死死盯着人影，精神高度集中，没有丝毫松懈。 必须杀了他。 人影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 伏击失败了，更重要的是，这个小鬼竟然猜到了他能力的局限性。 必须赶在他把这个消息传开之…… 思绪戛然而止。 他在茂密的林荫之后看见了一个本不该出现于此的人。 那个男人穿着极具标识度的西装，背靠在树干上，打开了备忘录，正在飞快地记录着些什么。 “稍等一下。” 男人主动向他打起了招呼，“马上就好。” 第三十四章：权能 “生命能量为39，熟练运用能力，已经快要进入筑巢阶段了。” “身体机能较之实习生阶段并无明显提升。” “原来如此，这就是必须筑巢的原因。” “7点生命能量的实习生果然还是太勉强了。” 人影呆愣在了原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听从男人的命令。 能力被识破，目标的增援赶到，越来越多的路人被鞭炮声吸引而来，眼前他不得不选择撤退。 低调行事，不要闹出太大动静。 杨平和他的同事们不足为惧，可是一旦引起了寰宇公司的注意，那事态就不可控制了。 生命能量39是什么意思？ 筑巢又是在说什么？ 还有实习生，他的意思是杨平在组织里的身份只是一个实习生？ “你到底想说什么？” 人影惶恐不安地质问眼前的男人，唯一的好消息是鞭炮声减弱了，闻讯赶来的路人拖住了杨平的脚步，让他不至于陷入腹背受敌的状态。 “我在说你的事。” 手机的备忘录里多出了一个『钟表工』的新词条，“能力发动的条件是必须让目标听到‘滴答、滴答’的声响，对于那些了解你能力的人来说，这个发动条件实在有些苛刻了。” 只要事先做好准备，就算不需要借助鞭炮，也很容易想到许多让这一能力无法实现的手段。 而且也不适用于团战，被停止的只有受到时钟声音影响的人，人影本身的时间并没有被加快或延长。 与其说是“时停”，倒更像是段明渊小时候听说过的“一二三，木头人”的游戏，“滴答、滴答”的声响就代表着木头人，听到了指令的“玩家”就会陷入短时间的静止状态，静止的时间并不算长，大约只有5秒左右的时间。 初见杀能力极强，可是在事先有准备的情况下，即使受到了影响，也能设法拖过这5秒的时间。 段明渊回想着自己初次进入废弃工地的那一晚，杨平与人影的战斗让他收获良多。 果然，人的一生中还是应当经历一些旗鼓相当的战斗。 在完成了筑巢的行动之后，邪祟能力就解除了限制，巢穴所及之处，便是位于能力的影响范围之内。 那么他从未遇到过的拥有了“高级职称”邪祟的变化也就呼之欲出了。 筑巢后完成蜕变，下一个阶段便不会再受到区域的限制，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都能近乎于无条件地发动能力。 当然，这一切都要建立在生命能量的支撑之下。 人影手足无措的模样让段明渊长叹一声，对方看起来完全没有了刚才趾高气昂的神态，仿佛刚才那个说出了“强者就是要尽情践踏弱者”的人并不是他。 段明渊正是认真聆听了人影与杨平之间的对话，高看了对方一眼，把他当成了真正的强者来对待。 因此他也寄希望于人影能在这个问题上向他透露更多的信息。 只可惜，人影就和他所遇到的其他邪祟一样对于未来的道路一无所知。 继续探讨下去也只是浪费时间，已经没有意义了。 “我最后再向你说明一下吧，以我为例，如果我想用能力影响到你，必须同时满足三个条件。” 说着，段明渊向人影抬起右手，比划出了“三”的手势，“其一，理解你存在的方式；其二，触碰到你的身体；其三，必须了解重构完成后的形态。” 正如他所说，越是强大的能力，所需要满足的条件往往也就越苛刻。 只有同时满足这三个条件，他才能完成重构这种复杂的过程。 这就造成那些听起来十分强大的能力，却往往只能达到初见杀的效果，想要在突如其来的情况下同时满足这三个前提实在有些困难。 “因此为了解决这个困难，我摸索出了其他的途径，就像是这样……” 段明渊一幅娓娓道来的样子，宛如一位向学生传授知识的老师。 但人影却绷紧了身体，前所未有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滴答、滴答——” 指针转动的声响变得空前清晰。 段明渊挑了挑眉，他看见人影脸上的指针飞速转动着，单眼镜显示的数字也从39跳转到了40。 然后是41、42、43…… 恐惧和压力会化作邪祟成长的养分，随着数字的跳动，另一端的声音停止在了这一刻，塑胶道上的每一个人都维持着还未完成的行动静止在了原地，然后是树上的昆虫，再到天上的鸟儿。 时间也隐约将要突破5秒的极限。 然而随着钟盘一起呆愣在了原地的却是人影。 恍惚之中，人影似乎看见一闪即逝的虚影掠过了自己的身体。 …………………………………… 与此同时，云笼市某处公寓中，睡梦中的男人猛然从睡梦中惊醒。 他坐直了身子，用手捂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就在刚才，他做了一个永生难忘的噩梦。 一道虚影掠过了他身体，在噩梦的世界里，他的身体坍缩扭曲，直至转化成了在空中飞散的荧光。 然后他就惊醒了。 可是那种空洞乏力的感觉却并没有因为苏醒而消退，反而愈演愈烈。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抽离出了他的身体。 那是他的能力…… 亦或是对方提到的生命能量？ 那个魔鬼究竟从他身上夺走了什么！？ “你总算醒了，钟表工先生。” 还未等男人搞明白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卧室里便传来了一个空灵的女声。 循声望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被狐狸假面遮住了半边的脸庞。 一个陌生女性出现在了他的家里。 是妖怪。 女性头顶上是一对尖耳，身后还有一条不属于人类的尾巴。 “放了我。” 男人立刻判断出了现状，求饶道。 噩梦中的魔鬼说了许多关于他能力的事，唯独漏了关键性的一条。 他们的能力，只能作用于梦境之中，他们可以在那些狂野的梦境中挥霍能力，尽情解决掉那些不喜欢的人，然而这随心所欲的力量却不能将其带回现实世界。 至少现在不行。 或许一切的秘密都与那个魔鬼提到的“筑巢”有关。 “好呀，那就让我们来进行一场游戏吧。” “……什么游戏？” “规则很简单。” 狐女将双手背到身后，表明自己的无害，“只要你能活着走出这间卧室就算你赢了，我就会放过你。你可以自由尝试，我保证在你尝试期间什么都不做。” 第三十五章：钟表工的奇妙冒险 从这间卧室里出去？ 床上的男人望着离自己只有几步之遥的门，定了定神。 他看着向后退了一步的狐女，盘算着对方究竟在打什么算盘。 但是…… 但是只有不到五步的距离，从翻身下床再到冲出门去，只需要三秒甚至更短的时间！ 就是现在！ 当狐女的视线瞥向了别处，慵懒地打了个哈欠的刹那，他猛然掀了被子，将其作为遮挡物抛向对方，现在去思考狐女是否会信守承诺已经没有意义了，在冲出房门之后，他并不打算停下，而是直奔门外。 男人第一次觉得自己家住一楼是一件幸运的事，只要能跑到院子里，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对方恐怕也不敢当众杀人。 然而所有的思绪，都止步于下床的那一刻。 为什么， 为什么他会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踩到床单？ 醒来后本就浑身乏力，脚下一滑让男人顷刻间失去了重心，更糟糕的是他的后脑以毫无防备的姿势磕向了床头柜的棱角。 “等——” 话还未说出口，撕心裂肺的疼痛便笼罩了他。 映入眼帘的一片鲜红。 沿着床头柜的棱角流淌而下，也飞溅到了微微泛黄的墙上。 “哎呀，不要这么着急嘛，钟表工先生，这个挑战是没有时间限制的。” “帮、帮……” 男人虚脱般地倚在床头柜前，他的伤势实在是太重了，就连语言系统都变得不再完整，他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只是脚下一滑，竟然就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但厄运却似乎没有打算放过他的意思。 身后传来了重物倒地的闷响，在猛烈的撞击过后，床头柜上的台灯倒向了他的脸庞，但更糟糕的是被凹折的电线忽然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噪音，在那血腥味之中又混进了一股强烈的糊味。 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点燃了。 空气变得越来越燥热，溅起的黑烟挡在了他与狐女之间，男人觉得自己的思绪也飘向了远方，只能依稀听见从烟雾另一端传来的话语，“其实我很同情你，继承了家里的钟表店生意，经营着小本买卖，像你这样的人本应过上平淡却又幸福的生活，可是天外民的到来却夺走了你的一切，他们先是搞垮了你的店，又用了些手段让你背上了巨额债务，为了还清债务，你只能把店铺和自己的积蓄都抵押了出去。 “但好在命运并未就此抛弃你，在某个晚上，你做了一个荒诞而又刺激的梦，在梦里，你化身成了怪物，找到了当初那个装作朋友接近了你，哄骗你背负下高额债务的客户经理， 然后你杀了他，切碎了他的身体。” 男人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 越来越浓的烟幕钻进了他的身体，他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离死亡越来越近。 手脚冰凉，如同身着单衣在暴雪中前行。 男人忽然不再恐惧了，或许是因为烟幕对面的声音说起了关于他的往事，时至今日，那一夜的遭遇都仍然能让他兴奋不已。 “第二天，你看见了客户经理失踪的新闻，这一度引起了公司的调查，你被警方传唤，在经过了审问后，他们最终无罪释放了你，但也正是在那一刻，你的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说到这里，烟雾对面的声音略作停顿。 温柔轻盈，就像是走进了他的内心，欣赏着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黑暗，“你非常迷恋杀人的感觉吧？在梦境中成为别人生命的主宰，看着他们挣扎求生，直至最终所有的努力都化为泡影，只有那一刻，你才更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活着。” 男人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最终没能发出一丁点声音。 如果换做别的场合，他一定要请狐女喝上一杯，在生命的尽头，他遇到了第一个能够理解自己的存在。 九月注视着男人，他的眼神不再有光彩，火焰也蔓延到了他的身上，很快便将他吞没了。 眼前的男人也曾被组织选中。 如果能在报仇后停手，将这异于常人的天赋用在别的地方，他们或许会在今天成为并肩作战的战友。 不过她并不会为一个逝去的生命而感到悲伤，直至死亡降临前，男人的生活就像那些狂野的梦境一般丰富多彩，往好处想，至少他接触到了这个超越常理之上的世界。 “钟表工先生，看来你的奇妙冒险就到此为止了——” 九月转身朝屋外走去，必须要在明渊先生回来前赶回家，“安心地上路吧，总有一天，我会把公司和那些天外民送下去陪你的。” …………………………………… 另一边，打发走了围观群众的段明渊也不得不开始处理起了善后工作。 他虽然从钟表工的手上保全了杨平，但终究还是棋差一着。 杨平同学的惯用书包遭遇了毁灭性的打击。 化作刀锋的指针在上面戳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连带着里面的课本和习题集一起遭到了致命性的打击。 他毕竟也是从高中时代一路走到现在的，很清楚这种级别的“伤势”已经足够让杨平的父母对他进行一番混合双打了，而杨平同学也很难解释自己的书包是被一个拥有着时停能力的邪祟给搞坏的。 这只会让他的父母在双打过程中装备上攻击力+3的拖鞋。 从只言片语中段明渊了解到杨平的父母都不是有耐心的人，这孩子内向的性格也是长期的家庭环境造成的，父母掌握着绝对的话语权，不会听取孩子的任何反馈，久而久之，杨平就再也没有了与父母坐下来沟通的想法。 但是正如段明渊所说，能力是有极限的。 这世上并不存在十全十美的能力，重构物体的必要条件是他必须理解物体被重构后的状态。 这都导致他在帮杨平修补了书包之后，必须找个地方坐下来，拿出手机根据检索到的教材以及杨平同学的口述，对破损的课本进行精细加工。 这是一个费时费力的手艺活，他必须全神贯注才行。 看着低着头，一副做错了事的杨平，他不禁叹了口气。 “你做的很好，不要自责，那个邪祟不是你现在能对付的敌人。” 这一战收获明显，杨平的生命能量突破了10大关。 更重要的是，这个孩子已经隐约触碰到了能力的边界。 就连段明渊也不知道，这对于危机的预感，最终将会结出怎样的果实。 他鼓励式地拍了拍杨平的肩膀，“恭喜你，你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实习期，进入到转正的阶段了。” 第三十六章：养成游戏 这是一个大工程，当完成《天外民词汇册》重构工作的时候，段明渊已经汗流浃背了，较之于他念高中的那会儿，现在的高中课程又难了好几倍。 “谢谢。” 杨平在一旁犹豫了许久，才小声说道。 他本来做好了回家被父母教训的准备，却没想到明渊前辈竟然耐着性子坐了下来，帮他收拾起了残局。 终于，在即将告别前，他才鼓起勇气，“明渊前辈，你为什么要走上这条道路？” 不过在问出问题的刹那，杨平的视线就飘向了别处。 他觉得眼前的男人或许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能解答他心中疑问的人了，他以前也试过在父母面前旁敲侧击，但却只得到了“赶紧去写作业”的答复。 过于殷切的期望变成了压在肩上的重担，拼尽全力考进市一中，却发现自己在人群中只是最不起眼见的一个，热闹与友谊这些词汇似乎从来都和他无缘。 在这千篇一律的生活中，杨平逐渐觉得生活变得了无生趣。 每天从睁眼的刹那，题目、学习、考试以及排名就一股脑地涌进了他的脑海，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让他想要逃离现在的生活。 回想起来，除了报答响尾的恩情之外，他当初之所以走上这条道路也是有私心的。 响尾原本并不赞同他，称这可能是世界上最危险的职业。 每天都要与未知的邪祟打交道，或许在某个不起眼的夜晚，他会因为追踪邪祟而进入一个小巷，从此便像他的前辈们那样永远地失去了踪迹，就连尸骨也不会被留存下来。 真正吸引杨平的反而是响尾再三强调的危险性。 比起因为厌倦了生活，而懦弱地选择在某天结束自己的生命，死于拯救他人的事业中似乎显得更有意义一些。 像个英雄一般死去，也算是对于自己的人生有所交待了。 “因为我把工作辞了。” “……啊？” “短时间也不想去新的环境，倒不如做点自己熟悉的事。” 四年的工作让段明渊不可避免地进入到了倦怠期，好在天外民开的公司待遇还不错，他平时也没有什么需要大手大脚花钱的爱好，攒下的积蓄足够他生活一段时间了。 虽然这两份工作都被他评定为垃圾职业，但两者垃圾的方向还是有所区别的。 只要解决了这个行业待遇差，风险高的问题，其工作方式还是比较符合段明渊心意的。 换句话说，就是未来可期。 还是那句话，这个行业已经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况了，就像是账户里那些仿佛绿了一个世纪的基金一样，段明渊愿意相信它们都会有触底反弹的那一天。 以前他们的高中老师说过，只要换个角度看待问题，就会发现糟糕的事情也会有好的一面。 对话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僵局。 杨平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能说出话来。 他本以为像明渊这样的人一定是胸怀天下，以拯救世人作为己任，而辞职待业转行则更像是普通人需要考虑的问题。 “那……我要怎么才能变得和你一样强？” “我也只不过是比你们早入行一些，遇到的邪祟多了一些罢了，你们迟早都能追上来，我很看好你们。” 段明渊没有说谎，如果行业需要继续发展下去，就需要更多人获得高级职称。 杨平无疑是最接近这个目标的人，因为另一个人是唐芊芊。 他刚才用手机的时候，他还顺道看见了朋友圈里的一条新消息，唐芊芊特别艾特了他，发布了她筹备了一晚上的装备。 防狼喷雾，装备了毒牙的改装电击枪，网购来的防弹内衬，品牌跑鞋，还有一杯意义不明的奶茶，配文是《我已经一身神装了》。 嗯，杨平同学未来不可限量。 段明渊是认真的。 这孩子绝对是云笼市最先晋升到正高的人。 “我明白了。” 得到了段明渊的肯定，杨平的眼神顿时坚定了许多。 “你做的很好，只有活着的人才能进步。” 段明渊今天心情大好，在目睹了杨平与人影的博弈过后，虽然本质上还是宝宝巴士，但这车至少能开起来了，接下来的工作重心就是与大江商讨出实习生转正的细则问题了，他有预感，只要一周或是更短的时间，云笼市就会诞生出一位真正意义上的正式员工！ 更重要的是，他人生中第一次从工作中找到了乐趣。 就像是那些养成类rpg游戏一样，看着弱鸡的角色一步步成长也能从中获得成就感。 回家的路上，段明渊按照约定去了趟小区附近的超市，买了一袋子手擀宽面，到家时天已经黑了大半。 九月选择了睡衣和围裙的奇怪搭配，厕所里还传来了洗衣机转动的声音。 炖肉与辛辣的香味充盈了整间屋子。 “明渊先生，今天又是加班的一天。” 见段明渊进门，九月立刻凑了上去，将手机在对方眼前晃了晃，“现在是19：42，你今天的加班时间为2小时。” “遇到了一些小麻烦。” “难道说袭击你们的邪祟很强，连明渊先生你都觉得麻烦？” “那倒不是，主要是现在高中生学的知识点太难了，得研究一会儿才能想明白课本上在讲什么。” 一听到课本和知识，九月就顿时没了兴趣。 她是一只崇尚自由的妖怪，没有课本和知识能把她束缚在教室里。 “大盘鸡已经炖好了，我肚子都快饿瘪了。” 九月兴冲冲地接过段明渊递来的宽面，全然把自己“面试”时说的三天一只鸡就能养活的宣传语抛到了脑后，根据段明渊这两天对这只小狐狸的评估，一天三只鸡可能才符合她的真实水平。 奇怪。 段明渊望着九月的背影，这小狐狸吃这么多鸡怎么也不见长胖？ 真是令人羡慕的体质，他之所以晚上禁甜食的就是为了保持身材，网上说他们这种需要一天坐上十几个小时的工作平时最需要控制饮食，否则稍有不慎不但会迅速发胖，还有可能患上脂肪肝等疾病。 “明渊先生，这是我最擅长的一道菜，我研究了很久——” 将宽面下进烧开了的锅里，再从厨房里出来时，九月却愣在了原地。 明渊先生，怎么变成两个了？ 哦，不对，有一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混进来的大江假冒的。 “真是不好意思啊，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 大江与段明渊寒暄着，嘴上这么说却一点都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带来了伴手礼，是一瓶看起来就不怎么贵的酒。 九月两眼一眯，心中立刻对大江下了定义。 此人居心叵测！ 蹭吃蹭喝不说，还想伙同明渊先生酗酒！ 她很清楚人一旦喝醉了，是要睡觉的，而明渊先生下班后的时间本应该属于她才对！ 现在正是培养感情的关键时期，怎么能让区区一个大江坏了好事？ 这是她的宽面， 她的鸡， 她的明渊先生！ 想到这里，九月面带微笑地迎了上去，“大江先生，你来得正好，还没吃饭吧？” “嗯，晚上出门比较仓促，没顾上呢。” 大江把酒放在进门的柜子上，然而在他顺其自然地脱下鞋加入饭局之前，九月的手“温柔”地搭在了他肩上。 这小狐狸笑靥如花，真诚地为他提供起了建议，“我正好知道这附近有一个叫《老隋酒家》的餐厅不错，出了小区只要5分钟就到了。” “哎？” “祝你用餐愉快！” 大江还未回过神，就听见了身后传来的“砰”的关门声。 “哎！？” 一阵凉风打在大江脸上，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天的寒风格外凛冽。 第三十七章：奇兵 这顿晚饭大江吃得如坐针毡。 这是他第一次品尝到九月的手艺，大盘鸡的味道很好，比他下馆子时吃的都要好很多，问题在于九月看待他的眼神。 仿佛是在无声地对他说“等吃完了这只鸡，就轮到你了”。 这不是他所熟悉的九月！ 以前的小狐狸温柔懂事，现在却连一顿饭都不想给他吃，大江毫不怀疑要不是段明渊最后邀请他进了门，他今天的晚饭真的就要去《老隋酒家》解决了。 倒不是穷得吃不起饭，就是一个人顶着寒风，孤身一人去下馆子，总觉得有种莫名的凄凉。 “其实今天来是有些事想和老段商量。” 为了避免双方的关系进一步恶化，大江解释道，他仿佛看见九月头顶上多出了一项名为好感度的栏位，上面的数字正在以每秒5点飞速下降着。 “没错，是我约他见面的。” 段明渊也注意到了九月气鼓鼓的表情，大江入座后，这小狐狸鼓成了包子脸，连最喜欢的鸡肉都没吃上几块。 他在回来的路上给大江发了条短信，目的是为了讨论实习生转正的考核与手续，这份职业有着不同寻常的危险，等级评定既是荣誉，同时也是衡量成员与邪祟强弱的依据，在指派任务时就是最直观的参照物。 因此段明渊认为考核必须进行全方位的综合考量。 除了“战斗力”这项硬指标之外，还应当对成员的理论知识储备、驱除邪祟的经验以及团队协作的能力进行评判。 可短信发过去没多久，大江就说他有件重要的事要和段明渊商量。 为了防止泄密，他必须面见段明渊。 短信里提到，这很可能是云笼市的联络站成立以来所面临的最重要的大事，甚至有可能成为组织命运的转折点。 “又加班，又加班！加班是坏文化，应该抵制！” 九月高举反对大旗，本来明渊先生今天就回来晚了，大江却像个催命鬼一样连夜跑来公寓，就连邪祟都没有大江这么阴魂不散。 作为休息提醒小助手，她的职责就是提醒明渊先生准时下班，并且在休息时的生活丰富多彩。 为此，她下午下载了《妖怪总动员》第一季的电视剧，还仔细研究了如何把资源导入客厅的大电视，按照原计划，她和明渊先生今晚至少可以收看三集。 “今天情况特殊，下不为例。” 段明渊说道。 九月紧紧盯着他，“你保证？” “保证。” “那你明天陪我看《妖怪总动员》。” “好。”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九月终于心满意足，开始了大盘鸡的品鉴。 见状，大江总算松了口气，否则一顿饭的功夫，他在九月那里的声望估计就会变成仇恨，但在另一方面，他又着实为九月的现状而开心。 老段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靠谱的气息，能遇到这样一位结缘对象未尝不是一种幸运。 九月还是小孩子脾性，情绪都会显现在脸上，但却又很好哄，只要稍稍顺了她的心意，便又会对你眉开眼笑。 “究竟是什么事必须要见面了谈？” “是寰宇公司，公司来找我了。” 一提到公司，大江便下意识地正襟危坐，“他们自称来自生命科学部门，我仔细核实了许多次，还和他们的茯苓总监通过话，确定不是骗子。” 他做梦也想不到公司会登门找到自己，当那些人敲响房门时，大江差点以为自己是犯了什么事。 毕竟人们私下里都说寰宇公司的人一般不露面，可一旦露面准没好事。 “这件事要谨慎对待。” 段明渊对此并不意外，既然茯苓能将鲁三和鼓手过去几个月的生活事无巨细地查出来，也一定能查出他去拜访过大江，甚至还极有可能知道了大江死而复生的事。 那么组织目前的资金紧缺问题也会在公司面前暴露无遗。 以他对公司的了解，只要茯苓推进一个项目，就能立刻解决行业的燃眉之急，但这是他们的第一步。 接下来就是架空组织的权力，在一到两年的时间里将高层进行换血，不动声色地将这个行业里的一切都贴上自己的标签。 若是放在平时，段明渊作为一介打工人并不是会过多考虑整个行业的未来，但是今天的经历让他久违地对此产生了兴趣，就像是回到了7岁第一次与邪祟邂逅的时候，棋盘上厮杀激烈，而他的注意力却全都集中在了老大爷肩上摇曳的黑色影子。 新世界向他开启了一扇窗。 “我虽然没有和他们打过交道，但也听说过他们的行事风格，我大江就算穷死，死外边，从这里跳下去，也不可能把你们卖给公司！” 这是大江为数不多的骄傲。 哪怕今天他从这扇门走出去就死了，也能挺起胸膛，这一路走来他问心无愧，早已竭尽所能了。 “明渊先生。” 闻言，九月用手遮住嘴巴，小声提醒道，“小心，一般立这种g的人都不可信。” “你们可以质疑我的能力，但不能质疑我的信念！” 大江双手环胸，说道，“是委托，公司没有收购我们的意思，他们是来发布委托的。” 当然，他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茯苓看中的不是他这么个每天待在出租屋里的家里蹲，而是段明渊。 “而且这也和夜祸有关，我终于搞明白了，那个怪物从一开始就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大江紧张地压低了声音，毕竟他也曾死在过夜祸诡异的能力上，亲身体验过对方的可怕，“他们提到下周的某一天寰宇公司会有一个重要大人物抵达云笼市，根据他们掌握的情报，夜祸与一个叫做忘虚的犯罪组织勾结在了一起，打算对那个大人物动手，茯苓希望我们能在此期间担任那个大人物的安保工作。” 只要能顺利完成这笔委托，未来几个季度的活动经费就有着落了。 更重要的是，他们说不定还能借此机会把名声打出去，真正建立起一条自给自足的产业线来。 大江觉得这世上恐怕没有比担任寰宇公司顾问安保更硬的招牌了。 “公司应该有自己的安保部门。” 段明渊却觉得整件事都充满了不靠谱的气息，他也只是和茯苓见过一面，双方对彼此并不了解，如果那位大人物真的如此重要，她作为云笼市生命科学部门的总监，又怎么可能把如此重要的工作交给一个只见过一面的人？ “‘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这是她的解释，而且我们的职责和一般的安保部门人员不同，我们承担的是奇兵的角色。” “奇兵？” “准确的说，老段，就是你！” 餐桌前就只剩下了大江一个人的声音，“夜祸那个怪物做梦也想不到会有奇兵在关键时刻杀出来，一举扭转战局！” 第三十八章：稳中向好 这件事不仅牵扯到了公司，而且还事关夜祸。 “老段，虽然我相信你的实力，但如果有公司帮忙的话，这或许是除掉夜祸的最佳时机。” 大江压低了声音，经过了深思熟虑后，他认为接受公司的委托是当下最好的选择，而组织与寰宇公司未来的关系，则可以等处理完夜祸这个大问题之后再做定夺。 夜祸是他们迄今为止遭遇过的最危险的怪物，若是任由其能力成长下去，未来整个云笼市恐怕都会被灾厄洪流所淹没。 幸运的是，他这次不必再独自面对。 他找到了两位值得背后托付给他们的战友，那一天收拾屋子时的并肩作战，已经让他们培养出了无与伦比的默契和友谊。 所以他才会今晚赶来这里，将自己的想法当面告知两人。 “大江先生，你说的没错。” 自他进门起就对他表现出了不欢迎的九月忽然改变了态度，认真分析起了现状，“我们就是最大的变数，夜祸现在肯定一门心思地在思考如何对付公司，根本不可能想到还有我们这些奇兵！” “正是如此，九月！” 大江一喜，九月这姑娘虽然最近脾气变差了，但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却从没有让他失望过。 达成共识后，两人的目光便一起转向了沉思中的段明渊身上。 “的确不失为一个机会。” “太好了，等我回去之后就给他们答复，这样一来等他们支付了定金之后，我们也正好能用那笔钱购置一些装备，比如老段你那个‘战力测试仪’我就觉得挺有意思的。” 一眼就能看出对手的强弱，从而制定迎战或是撤退的策略。 “这叫生命能量测试仪。” 段明渊纠正道。 行业里规范化用语非常重要，能够极大地增加工作沟通的效率，大江作为云笼市联络员，以及最老牌的从业者，应当比其他人更重视这些才行。 “哦，对，是生命测量仪。” 在九月的严正抗议下，大江不得不跳过了饮酒环节，小狐狸说的没错，大敌当前，他们每个人都要保持清醒的头脑，远离声色犬马。 “就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我再来找你喝上一杯吧。” “大江先生真是满脑子都只有自己呢，明渊先生可是一个不抽烟不酗酒的好男人。” 温柔的语气，却让大江压力倍增。 “哎？是这样吗？” 段明渊不置可否，他平时里就没有饮酒的习惯，也对公司的酒局文化深恶痛绝，能逃掉的聚餐他绝对不去，即使不得已去，也会以身体原因婉拒别人的敬酒。 他实在见不得那些喝醉了酒之后上吐下泻，甚至口出狂言的同事们，每次酒局后的一片狼藉都会让他血压飙升。 保守地估计，若是经常参加酒局，他一定会因为高血压少活十年。 “这瓶酒我收起来了。” 九月拎起酒瓶，俨然一副家中女主人的形象，气势十足地宣布道，“这种酒倒是可以用来烧菜，大江先生你的心意我们领会到了，但是以后请不要再送酒来了。” 段明渊有些诧异地瞧了九月一眼。 有时候他很羡慕这种有话直说的忍道，他在职场上则要考虑到人际关系，以及自身的形象，哪怕有时候产生了敲烂对方脑壳的念头，脸上也要保持得体的笑容。 这就是“靠谱的成年男人”需要承受的代价。 而这只小狐狸，她有着自由的人生。 他现在非常支持九月代替他婉拒大江往家里带酒的做法。 送走了大江，九月自然而然地系上围裙，用保鲜膜将还剩下了一半的大盘鸡封装好，放进冰箱里，又戴上防水手套，把空了碗筷端进了厨房。 “我来吧。” 段明渊跟了进去，九月的入住的确给他的生活带来了极大的变化，以往他的生活中很少会出现收拾碗筷的情况，外卖的另一个好处就是吃了就丢，省去了许多收拾的功夫。 不过他倒并不排斥，有种难以言明的感觉。 他看见了九月给他让开了一个身位，心情很好地哼着小曲儿，尾巴一晃一晃的应了一声，“那我来刷锅。” 合理的团队分工，一切都是那么地和谐、顺畅。 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稳中向好的发展。 “明渊先生，现在的生活，你开心么？” 身旁的九月忽然冷不丁地问了一句，有那么一刻，段明渊觉得对方似乎看穿了自己的内心。 这只小狐狸平时看起来傻不愣登的，但有些时候却又异常得敏锐。 九月刷着锅，眼睛却对着他，暖色调的灯火映在她的瞳孔里，折射出耀眼的光辉。 她很认真地在等待回答。 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 “比以前好多了。” 段明渊很快便将心中那一闪即逝的悸动藏了起来，给与了对方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现在是20：47，以前这时候的他会在做些什么呢？ 多半是在公司里加班吧，为了即将到来的总公司视察而准备着。 晚饭可能是各种面包，再兑上一杯速溶咖啡，然后加班到整栋大楼都陷入黑暗与沉寂。 “我知道了。” 九月慎重地点了点头，她将这当成了肯定的答复。 明渊先生是一个含蓄的人，从不喜欢在别人面前展露自己真正的情绪，除非，她用一只袜子长一只袜子短的方式彻底激怒对方。 片刻后，她忽然说道，“那么，从明天开始就特训吧。” 如果是以击败夜祸为目的而展开行动，现在的杨平和唐芊芊还远远不够，包括她很看好的实习生红眼魔人，倘若将他们推上真正的战场，就只会出现一种可能。 他们都会死。 一旦涉及到公司，就不再是日常生活中那些过家家的战斗。 而到了那时，她也无暇顾及到每一个细节。 以她对明渊先生的了解，如果杨平和唐芊芊死了，明渊先生恐怕是要难过的吧？ 毕竟明渊先生说过，他最讨厌刀子了。 在看剧的时候被发了刀子都会难受很久，所以她才找到了《妖怪总动员》这样一个轻松搞笑，全程无刀的作品。 “你不是要看《妖怪总动员》么？” “可以先放到一边。” 九月挤出了一丝笑容，“《瑞狐修炼手札》上说过，在两人的相处之中不能只顾着自己开心，毕竟我是你的伴生妖嘛，让你开心是我的本职工作。” “以后不要这么笑了。” 段明渊也严肃了起来。 “欸？” “你刚才笑的像剧里那种隐藏了很多秘密，然后马上就要给观众发刀片的角色。” 第三十九章：神仙之死 在多方面的操持之下，云笼市的第一场特训如火如荼地展开了，段明渊临危受命，担任起了第一任教官，大江认为这或许会成为行业的重要时刻的之一，当未来的人们回顾这段历史，会牢牢地将教官段明渊所作出的贡献铭记于心。 当然，前提是这个行业未来还能存在下去。 “酒店的资料已经发送过来了，公司人办事就是效率啊，牢段……啊呸，老段。” 大江被自己对于未来的憧憬所干扰，险些祸从口出。 他必须觉得自己有必要找补一下，“牢段指的是未来行业的新人们会牢牢记住你的贡献，和网上的解读不一样。” “你没必要解释。” 段明渊本来没往心里去，大江这么一强行解释反而让他觉得有些怪怪的。 此刻他正和“夏令营”的学员们在酒店正门前的喷泉旁集合，这里曾经是云笼市最受欢迎的地方之一，但是随着天外民的不断涌入，越来越多高楼大厦拔地而起，这个历史悠久的酒店也渐渐没法跟上时代的脚步，离开了人们的视线。 喷泉早已干涸，应该已经许久没有人清扫过了，里面堆满了垃圾和枯树叶。 不远处的酒店只有四层楼高，陈旧的墙壁上挂满了爬山虎，给人一种凄凉而又阴森的感觉。 “呃，总之我一会就把资料发给你。” 挂断电话，唐芊芊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前辈，大江先生怎么说？这里是不是真的闹鬼？” 她这次集训开始前也进行一些预习工作。 受到了天外民的冲击后，这家酒店一度濒临倒闭，天外民一度将收购计划提上了日程，但却因为后来的一件事，让酒店以另一种方式延续了下来。 收购公司的天外民视察官在住店当晚意外猝死，自那之后，这里就一直蒙上了一层闹鬼的阴影。 天外民死在了云笼市，这自然成为了当时的头号新闻，毕竟在那个时期，人们对于天外民有着很强的滤镜，认为他们是无所不能的存在，更有甚至将天外民称为神仙下凡，因为在他们的认知里，只有神仙才会从天而降，将那些远超出人们想象的造物带入凡间。 而就在那一天，神仙死在了这家酒店里。 不过事后对外通报的结果是，这位“神仙”一直患有心脏疾病，当夜病情突然恶化，助理又不在身边，便最终死于突发性的心肌梗塞。 一切都得到了科学与医学上的解答。 但依旧有许多人在心肌梗塞上大做文章，认为死者一定是在被害前遇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才导致其心脏病急剧恶化。 自那之后，越来越多的怪谈传了出来。 通往不存在的五楼的阶梯，复活的画像，镜中没有眼球眼眶淌血的人影，在酒店里失踪的年轻情侣…… 酒店逐渐在灵异爱好者之中获得了极高的人气，时至今日，依旧有不少灵异爱好者专程跑来这里打卡。 “请听题。” 段明渊不答反问，“小明是一位灵异爱好者，根据他在网上搜索整理的资料，发现一切闹鬼的传闻都是从天外民的死亡开始的，如果你是小明，结合邪祟学知识与上述资料，试分析酒店《厉鬼杀人》传闻的真实性。” “真的。” “假的。” 唐芊芊和杨平异口同声，却给出了截然相反的答案。 “唐芊芊，说说你的看法。” “因为前辈召集我们来这里集训，所以这个地方必定有邪祟出没！” 唐芊芊胸有成竹地给出了答案，她管这招叫做跳出题目看本质，通过答案逆推过程。 “完全离题，0分。” 段明渊毫不留情地说道，“这道题目考取的是你们对于邪祟基础知识的了解程度。” 特训开始前，他已经把手稿上的内容复印了两份给了两人。 在组织正式修订印刷出第一套课本之前，手稿的复印件就是临时课本。 他一向主张实战和理论同样重要。 说罢，他转向杨平，对这位优秀的学生寄予厚望，“杨平，你怎么看？” “芊芊姐说的有道理，这家酒店可能的确有邪祟出没，但天外民的死亡应该与邪祟无关，因为根据手稿上的内容表明，遭遇了邪祟袭击的人不会留下尸体，甚至极少会在现场留下痕迹，所以我认为天外民是死于心脏疾病或是他杀。” “哦？真不愧是你啊，杨平。” 唐芊芊似乎并没有把自己得了零分的事放在心上，而是赞赏地拍了拍杨平的肩膀，“你这孩子还真有当侦探的潜质……不过话说回来，前辈这些理论知识真的有用吗？” 她遥想自己高中时没日没夜刷的题目，到现在早已忘了大半，而且以后多半也是没有再用到的机会。 “有的。” 不等段明渊的开口，杨平便开口说道，“邪祟杀人通常不会留下尸体是由明渊前辈通过无数案例总结下来的经验，并不是被人们熟知的常识，就连凶手本人恐怕都未必了解其中门道，可是我们却能通过尸体的情况，迅速判断出这是邪祟杀人还是想要将黑锅推给邪祟的杀人案件。” 若是忽视了理论知识，从一开始就陷入了由杀人者设置的障眼法，那么无论后续如何努力，都很难再接近真相。 段明渊满意地点了点头。 不愧是考进了市一中的少年人。 “大江发来的资料里显示，天外民在酒店内猝死后，他的助理在未来三年的时间里逐渐接手了他的工作，一步步取代了他的位置。” 当然，这些由寰宇公司内部调查出来的情报，注定不会被人们广泛知晓了。 “是助理谋害了他的上司，然后还把黑锅推到了邪祟身上！” 唐芊芊瞪大了双眼，恍然大悟。 她万万没想到被灵异爱好者津津乐道的怪谈，竟然还有这样的隐情。 但紧接着，她又想到了什么，问道，“那前辈之所以召集我们来这里特训，是因为这里确实存在邪祟没错吧？” “大约三年前，组织里的一位成员潜入酒店调查后失踪，而且最初建议把这里的作为特训地点的另有其人。” “是谁？” 唐芊芊好奇环顾四周，难道还有高手？ “是九月。” 段明渊说道，“情报九月。” 第四十章：逃跑也是一门学问 情报九月？ 几人和自家的伴生妖面面相觑，这一听就是个不得了的称号。 就在他们暗自揣摩情报九月的强大时，办理完入住手续的小狐狸朝着他们款款走来，她扬了扬手里的房卡，说道，“虽然这次的经费由组织报销，但我们还是要遵守节俭的美德，订了三个单间，每个人都和自己的伴生妖住一间。” 分发房卡时，她的心中不免遗憾。 这个名为丛云酒店的生意并不景气，常年有一堆空房间，所以并不会出现双人床的房间被订完了，只剩下单人床房间的情况。 她最近在手机里下载的漫画就出现了这样的桥段。 九月原本对于恋爱漫画是嗤之以鼻的，可是最近，她却找到了独特的阅读方式。 首先，把自己代入到女主角身上，然后再把男主角想象成明渊先生，那些平淡无聊的生活琐事顿时就变得有意思起来了，甚至可以用刺激来形容。 这和酒店的惨淡现状与经营策略脱不了干系。 经营者本着能宰一笔是一笔的态度，房价比那些五星级豪华酒店还高，客户人群牢牢地锁定在了那些喜欢跟风凑热闹的灵异迷身上。 事实上除了灵异迷，也不会有哪个正常人愿意住在这种老旧的破地方。 “我们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是……你们住一间？” 唐芊芊提出了异议。 “这是最科学的分配方法，伴生妖与结缘对象的默契，又或者是队伍的强弱搭配。” 九月早就想好了一堆理由，虽然是回答唐芊芊的问题，但她却一直望着段明渊，“我的生命能量是0，无疑是团队中最弱小的一环，所以让我和明渊先住在一间屋子是最合理的安排。” “我不是这个意思。” 唐芊芊轻咳一声，正色道，“我的意思是，晚上能串门么？或者现场观摩也行，实不相瞒，我对此很感兴趣。” 她着实为前辈感到开心，之前在公司里的时候她就觉得像前辈这样优秀的人，未免也太可惜了一些。 而九月，是一只狐妖。 根据她多年追剧的经验，这世上又有谁不想和狐妖展开一场甜甜的恋爱呢？ “不要总想些有的没的。” 段明渊打断了这场逐渐跑偏的对话，“我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是有原因的，之前一位组织的成员在这里失踪后，大江就把这里划分进禁止私自调查的区域了。” “可是前辈，你不觉得奇怪么？” 唐芊芊指了指酒店门口，“如果这里真的有邪祟出没，为什么那些灵异爱好者还能活着离开？” 网上的确也流传了一些失踪案件，但基本都是些没有实锤，真实性和群里转发的聊天记录有的一拼，她在查阅资料时也持怀疑态度，如果丛云酒店真的发生过那么多命案，又有数不清的人在里面失踪，那么就连毛利小五郎都能看出来这里有大问题。 只要云笼市稍微过来调查一番，就会立刻把酒店查封，它究竟是怎么一直苟延残喘到今天的？ “看来你终于意识到了啊。” 他觉得只要唐芊芊仔细读过他的手稿，就应该能觉察到丛云酒店的不同寻常之处。 但是考虑到对方的学习效率，他还是提醒道，“处于『实习生』阶段的邪祟通常并不具备自主思维，一旦遇到猎物，它们就会不顾一切地扑上去，因此对于这一类邪祟来说，并不会有‘控制饮食’的情况出现。” 但丛云酒店的情况却显然不是如此。 这里几乎每个月都会诞生出一些新的都市怪谈，在灵异爱好者的圈子里，这俨然已经成为了圣地之一，可是所有恐怖的怪谈，若是深究下去，却最终都只会得出无法被证实这一条结论。 而在另一边，那些前来拍视频打卡的博主虽然的确遭遇了一些离奇的事件，但却又总是控制在了人们的接受范围之内，并且这些人最终也都安全地离开了酒店。 亦真亦假的传闻无疑成为了最好的宣传，若是有灵异爱好者途经了云笼市，便势必要来这个圣地打卡留念。 存在于此的邪祟，是一个懂得经营酒店的特殊个体。 “正式员工！” 唐芊芊恍然大悟。 手稿上提到过，当邪祟度过了实习生的阶段，就会逐渐产生自主意识。 段明渊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在我看来，更像是有邪祟在这里进入了筑巢的阶段。” 而且从丛云酒店的情况来看，筑巢的邪祟恐怕要比之前盘踞在废弃建筑工地的个体更加高明，它极有可能已经融入进了人类社会。 对于初出茅庐的两人来说，筑巢的邪祟远远超出了他们的应对范围，如果不是即将到来的委托，段明渊也不打算采取这种近乎于揠苗助长的方式。 但是，现实并不会像虚构故事那样，正好在每个阶段都给安排好旗鼓相当的对手。 夜祸与它的同党，无疑都是完成了筑巢阶段的可怕存在。 “前辈，你是认真的么？” 唐芊芊依旧记得自己不敌红眼魔人的经历，要知道那个打起架来神出鬼没的劲敌也不过是生命能量为5的存在，从宏观的角度来看，用战五渣来形容也不为过。 虽然她如今装备了一身神装，但想要连跨两个级别挑战还是有些太勉强了。 “这场特训并不是为了让你们能战胜筑巢阶段的邪祟，你们需要学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怎么从这一级别邪祟的能力影响范围中逃出来。” 段明渊延续了之前的思路，贯彻了组织前期“打不过就跑”的思想方针。 逃跑也是一门学问。 对他而言，这也是一场新的修行。 从小到大他遇到过数不清的邪祟，他还从未在任何一场遭遇战中选择过撤离。 但是对于现阶段的唐芊芊和杨平而言，这无疑是眼下对他们最有帮助的修行。 “……啊？” 唐芊芊愣了好半晌，“不应该是齐心协力并肩作战，依靠友谊和羁绊战胜强敌么？” “不要做多余的事。” 这一刻，段明渊心中的“刀片”雷达发出了强烈预警。 仔细一看，唐芊芊和杨平都不是令人省心的类型。 唐芊芊性格大条，在所有人里无疑是最容易吃初见杀的，放在故事里，便是“通过自己的牺牲，帮助同伴窥探敌人能力的秘密”的类型。 杨平虽然聪明过人，却又处于人生中最微妙的年纪，加上性格内向，很容易演变成“平日里沉默寡言，却在关键时刻为同伴挡刀，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人们才发现他是一个温柔的人”的角色。 段明渊横看竖看，都觉得已然有两把无形的刀悬在了两人头顶。 “我是前辈，你们是后辈。” 他再次强调，“从现在开始，把友谊、羁绊、牺牲这类词从你们的脑袋里剔除出去，一旦遭遇了这种级别的对手，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从它们手里逃走，然后在确保安全的情况下把敌人的大致方位告诉我，与这类敌人交手是前辈的职责。” “可是，前辈如果只有你独自一人的话……” 唐芊芊欲言又止。 陷阱、初见杀，那些未知的敌人甚至会利用他们作为诱饵，引诱前辈步入陷阱。 如果他们都选择逃跑，所有的危险岂不是都转嫁到了前辈一个人身上？ “没关系。” 段明渊扫了两人一眼，用毋庸置疑的口吻叮嘱道，“我是最强的，至少在你们成长起来之前，我会一直守住这个位置。” 第四十一章：黑暗料理品鉴专家 明渊先生这个人是真的能立g，背上插满了旗帜，头顶上还悬着好几把刀，然后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进了邪祟的巢穴。 但如果从另一个方面来看，只要待在明渊先生身边，就会有一种莫名的安全感。 跟在他身后的九月心中五味杂陈。 她知道段明渊不是那种目空一切满口跑火车的人，他刚才之所以这么说，应该是为了给两个新人信心，让他们不必产生太大的压力。 多么体贴的人啊！ 酒店内部的破败感更重了，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霉味，服务员只有一个，她面色阴郁，有着浓浓的黑眼圈，待在柜台后面打着瞌睡，就算有了客人也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态度。 楼梯的安全情况堪忧，几人刚走上去就听见了“嘎吱嘎吱”的噪音。 还未到达自己的房间，段明渊就发现这里已经具备了所有垃圾酒店的特点。 出人意料的是走廊里并不冷清，走廊里有一群兴奋不已的年轻人，走近了还能听见他们在高谈阔论丛云酒店的怪谈，侃侃而言的青年正说到从水龙头里流淌出的红色液体。 这算得上最常见的恐怖元素，但凡能和灵异沾得上边的地方，都会有类似的传说。 段明渊顿时觉得头皮发麻。 他一想到自己明明只是想洗个手，却冷不丁地沾了一手红，而且还极有可能一时半会弄不干净的情况，便顿时血压飙升。 好在客房的环境还算过得去，至少被子和枕头是整齐摆放好的，只是设施看起来有些陈旧，段明渊觉得这可能也是店家的经营策略之一，当你已经对酒店的环境完全不抱任何期待时，稍微还过得去的客房就能极大加分。 经营这家酒店的邪祟一定是一个懂得反差的人。 九月倒是适应力极强，摆放好行李之后，她便一头扎在床上，伸展了四肢，伸懒腰的姿势持续了足足十来秒。 “对了，明渊先生，我听说这家酒店的食物很有特色。” “你不是出门的时候才吃了饭么？这么快又饿了？” 段明渊皱起眉头。 丛云酒店的食物的确很有特色，准确地说是有特色过了头。 住客提到他们在饭菜里吃出过手指和眼球，也有吃饭时一切正常，却在后来上厕所的时候拉出刀片导致大出血的。 “不饿，馋了。” 九月如实汇报，“总觉得来都来了，不品尝一下酒店里的特色食物实在有些遗憾，而且大江先生会报销的。” 毕竟这极有可能成为邪祟经营者为客人们提供的最后的美食，待明渊先生将其驱除之后，就再也没有机会品尝到地地道道的邪祟美食了。 “那你点吧。” 说罢，段明渊便坐在老式椅子上，翻阅起了大江发给他的资料。 成员失踪后大江之所以没有调查下去，除了云笼市的人手紧缺之外，还因为失踪的成员接的是私活。 失踪的年轻情侣确有其事，委托成员前来调查的便是失踪男生的父亲。 酒店当时积极配合了警方的调查，声称情侣在结账后便离开了，大堂内有详细的登记记录，他警方后续又在酒店内展开调查，将酒店翻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出端倪，最终只能合理推断这对情侣是私奔了。 不过这场风波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于是后来便诞生了赫赫有名的怪谈，在怪谈之中这对情侣是起夜时发现了理应不存在的通往第五层的阶梯，在好奇心的趋势下，他们走了上去并永远地消失在了第五层楼。 至于第五层楼上有什么众说纷纭，有人说那里是造成丛云酒店一切怪谈的源头。 失踪男孩的父亲在组织成员失踪后并未放弃，先后多次入住丛云酒店，却始终一无所获，直到几年后男孩的父亲身患绝症，郁郁寡欢地死在了医院之后，就再也没有人调查此事了。 段明渊很快发现，这些都市怪谈虽然看似彼此独立，但却又有不少细节连接在了一起，所有相关部分都十分统一，就像是由同一个人写出来的“设定”。 他在备忘录里新建了一个文档，把重要的部分都输入了进去： 通往第五层的阶梯偶尔会在深夜出现。 镜中双目淌血的鬼影会有意识地将房客赶向阶梯处。 大多数目睹了鬼影的人，在入住酒店的当天就怪事连连。 “怪事”指的是从酒店提供的饭菜里吃出异物，又或者洗手沐浴时被血水染红。 走廊里的人物肖像，据说是酒店的创始人，不要与他们对视太久，否则画框里面的人会活过来。 一时间，段明渊仿佛回到了高中时代，那时候他就是这么一点一点地通过网上那些真假难辨的信息，来分析出邪祟的方位。 当时他自然也注意到了丛云酒店的传闻，但最终被过于昂贵的住宿费绊住了脚步。 高中生没钱。 那时的他只能白嫖一些“性价比”比较高的邪祟。 需要付钱才能见到的邪祟总是能将他拦在门外。 “明渊先生，张嘴。” 不知过了多久，九月突然贼兮兮地凑近了他，他一抬头，一个硬邦邦的物体便抵在了他的嘴唇上。 一根手指，上面还沾染着“鲜血”，看起来还是新鲜的。 “这是我在薯条里发现的，只有一根，所以专门拿给你吃了。” 说话时，九月还露出了一副“我把最好的东西给你了”的表情。 但实际上，她的行为更像是初中午餐时把不喜欢的蔬菜塞到同桌的饭盒里。 手指是枫糖做的，“鲜血”则是番茄酱，段明渊从未体验过这样的搭配，含在嘴里细细一品，竟然还有些带感。 这回轮到九月不淡定了，她惊讶地瞪圆了眼睛，“你还真吃啊？” 虽然断指是可食用的道具，但味道实在是太古怪了，她刚才只是尝了一小口，眉毛便痛苦地拧在了一起。 “味道其实还可以。” 段明渊从不浪费粮食，他把断指如同棒棒糖般叼在嘴里，末端的番茄酱没了之后，断指的味道就成了最纯粹的枫糖。 九月用力扯了好几下，都没能把断指从专注于写备忘录的段明渊嘴里扯出来。 她忽然想起了什么。 明渊先生在面包房里买的最多的是咖喱炒面面包和辣椒圈番茄起司。 前者她还能理解，但后者就实在有些挑战常人的认知了。 “明渊先生，你……” 她瞪圆了眼睛，“你其实很喜欢吃黑暗料理是吧？” 第四十二章：请遵守游戏规则 “黑暗料理？” 段明渊头也不抬，叼着断指让他说话变得有些含糊不清，“我只是不喜欢浪费粮食，并且乐于尝试新鲜事物罢了。” 九月没有立刻回答，她眯眼盯着段明渊嘴角染上的番茄酱，这番茄酱是她刚才不小心弄上去的。 她是妖怪，味觉要比人类敏感得多，她也一向对自己的味蕾有着绝对的自信。 九月很确信这个断指难吃得要死，即使抛开枫糖和番茄酱诡异的口感不提，就单说这枫糖的制作水平也拙劣到令人发指，甜到发腻，酒店显然是为了噱头完全忽略了食品的口感。 但或许他们也没想到有人在薯条里发现了断指后，还能面不改色地把手指叼在嘴里。 伟大的食人魔拳手明渊先生。 这绰号越来越贴切了。 九月万万没想到明渊先生还是一位黑暗料理爱好者，这直接导致她的计划宣告破产，按照她的构想，断指会难吃到让明渊先生头脑发昏，到了那时她便会趁虚而入，把自己喝了一半的可乐端给对方之后，再顺势坐到明渊先生身旁，在他查阅资料时亲手喂他吃薯条。 多么一副暧昧的场景！ 就像她说的，明渊先生是一位没什么朋友，也很少与异性有过深入交流，肯定没见过这样的场面，到了那时，她只要动动嘴，就能将明渊先生一举拿下！ 然而现在，这断指坏了大事。 明渊先生把断指含在嘴里，心思完全不在她身上，也拒绝了进一步的投喂。 “明渊先生。” 九月气得跺了跺脚，“有没有人说过你嘴超硬！” “没有，我每年的工作评价都是懂得团队合作，善于听取他人建议。” “嘶。” 这工作评价谁写的，肯定有暗箱操作！ 不吃？ 不吃拉倒！ 我自己吃！ 九月气鼓鼓地坐到段明渊的正对面，嘴里“吧唧吧唧”地动个不停。 这回总算引起了段明渊的注意。 “九月！” “到！” “吃东西别吧唧嘴，还有，你能不能把餐盘端稳了，怎么渣滓掉的到处都是！” 段明渊的血压指数上升了20点。 这是他的床！ 这小狐狸在把她自己床弄得乱糟糟了之后，又跑过来祸害他的床了。 “我不是怕你工作枯燥嘛。” 九月缩了缩脖子，可怜巴巴地说道，头顶上的尖耳无精打采地耷拉了下来，毛茸茸的尾巴也蔫了，装可怜这项技能是每一只狐妖的天赋，不需要练习就能无师自通。 当然，这项天赋她目前只在明渊先生面前用过。 要是换做别人和她说话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那她可就要暴起伤人了。 《瑞狐养成手札》上面说过瑞狐的计划不会连续失败两次，装可怜战术效果拔群，段明渊威严的眼神柔和了几分，“下不为例。” “明渊先生，汉堡。” 九月将手里的牛肉汉堡掰开了一半，递给段明渊，在妖怪的世界里，分享食物是亲密关系的体现。 这一次段明渊没有拒绝，他无奈地接过汉堡，在九月震惊的注视下，将枫糖断指夹在了汉堡之中，当着她的面吃了下去，仔细听还能听见“嘎嘣嘎嘣”的脆响。 明渊先生…… 突然有点不香了。 哦，不对。 九月晃了晃脑袋让自己镇定下来，这都是那截断指害的，明渊先生还是香的。 是时候让工作来缓解一下她沉重的心情了，“明渊先生，你有什么发现？” “我在想为什么邪祟要制作出这么多的怪谈。” 公司将近年来丛云酒店诞生的所有怪谈都进行了细致化的整合，段明渊越看越觉得这些怪谈实在是太精细了，已经能算得上一本丛云酒店详细的设定集了。 踏足酒店的房客，仿佛成为了惊悚游戏的玩家。 就以《复活的画框》为例。 它不仅描述了触发画框里的肖像活过来的机制，还从规则中给予了“玩家”们应对的策略，“设定集”里指出，所有画框里的人对于丛云酒店都意义非凡，他们之间有着复杂的人际关系，若是用游戏术语来说，就是不同的肖像之间存在着相互克制。 如果“玩家”不慎复活了其中一个肖像，就必须找到“克制”该肖像的画框来拖住他们的脚步，随后新复活的画框就对他们继续展开追杀，直到他们一路将克制关系对应到丛云酒店的创始人——位于二楼走廊的钱丛云先生。 一旦在此过程中解密失败，“玩家”被追杀他们的画框堵在了死路，就必须“献祭”掉一名同伴，以此来拖住画框的脚步。 钱丛云先生的克制关系并不在《复活的画框》之中，这就要牵扯到另一个名为《镜中的无眼人》的怪谈。 每一个怪谈彼此之间相互联系，但只要完全按照“设定集”里的游戏规则来进行，即使是普通人也能化险为夷。 “可是这样一来，对于筑巢的邪祟有什么好处？” 费尽心思地制定规则，最终却是帮助普通人逃离了自己的魔爪。 丛云酒店在灵异爱好者之间名声在外，这势必也会让组织或是公司盯上这里。 “除非，丛云酒店的规则，就是其能力的规则，也是它能同时操纵这么多怪谈的秘密。” 按照手稿的定义，酒店内的怪谈并不属于邪祟的范畴。 普通人用肉眼就能识别他们的存在，还有足够的时间思考应对之策，这显然不是邪祟的行事风格。 真正的邪祟，只会利用它们无法被识别的特性，悄然无声移动到猎物的身后，在其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击穿心。 “说不定它把这些爱好者放回去，也是完善自身的能力的一部分。” 大江发来的资料显示，丛云酒店诞生的怪谈每一年都在增加，灵异爱好者之中甚至专门出现了一群整理修订酒店怪谈的人。 在圈子与网络的传播下，丛云酒店内的怪谈会越来越多，其能力自然也会变得越来越强。 九月就这么一直坐在段明渊的对面，望着对方久久不语。 相同的念头不禁再次涌上她的心头。 明渊先生， 你一定是开挂了吧？ 为什么只是翻阅了一下大江发来的资料，就能把对方的能力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对于那些隐藏于暗处，努力修炼自身能力的邪祟们而言，这未免太不公平了！ 明渊先生， 你再这样下去，你的劲敌可是会越来越少的哦！ 第四十三章：恶堕吧，少女 九月主动承担起了小助手的工作，其中包括了将段明渊提取出来的关键信息整理好打包好发给唐芊芊和杨平。 根据丛云酒店怪谈规则，晚上十点为每日的交替线，十点过后，怪谈里提到的恐怖现象便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在此之前，两人的任务就是熟读酒店的怪谈规则，这既是他们逃离酒店的关键，也是进一步了解能力的契机。 筑巢所诞生的结界，本质上是对于自身能力的进阶运用。 九月知道明渊先生还带着另一个目的而来。 他从响尾那里了解到杨平从很小开始就对于危险有着异于常人的感知，这很极有可能是能力的雏形。 杨平在与钟表工一战后，生命能量成长到了10，距离“转正”只差临门一脚。 在丛云酒店里筑巢的邪祟可能会激发出杨平的潜能。 将打包好的信息发送出去之后，九月又不动声色地发送出了第三个信息。 她发动自己的情报能力，自然也是有私心的。 目前杨平已经领先了邪恶阵营一步，作为组织一生的劲敌，红眼魔人也应当与时俱进，若是一而再再而三地缺席进修的机会，就会像职场里那些边缘人士一样逐渐被淘汰出局，眼下的云笼市邪恶势力并不景气。 无论人数还是顶尖战力，都被正义组织压了一头。 而更重要的是，丛云酒店与忘虚来往密切，酒店真正的主人极有可能是忘虚的合作伙伴，甚至是成员之一，既然已经决定了与忘虚撕破脸皮，那么她便要先下手为强。 『你是谁？』 第三个短信发出去没多久，对方便回复了过来。 『梦里的事都是真实发生的，玲珑同学，你也不想让自己就是红眼魔人的身份被别人知道吧？』 当九月知道红眼魔人的真实身份之后，着实有些意外。 杨平的同级生，但是与性格内向没什么存在感的杨平不同，玲珑同学是年级里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优等生，再加上一张漂亮的脸蛋，自然成为了学生们暗恋崇敬的对象。 谁又能想到班级上完美无瑕的美少女，背地里却是云笼市邪恶组织赫赫有名的红眼魔人呢？ 不过在耳濡目染了明渊先生的远见卓识之后，九月也算得上半个邪祟专家了。 想要维持表面上的完美，往往就要承当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在某些时刻，压力就会转化为邪念。 一想到自己要把一个完美无暇的美少女染黑，九月就觉得内心中涌现出了难以言明的兴奋。 『你想怎么样？』 她都能透过短信的文字，猜想到玲珑同学此刻的状态。 玲珑并不是土生土长的云笼市人，她的父母都是天外民，因为某种原因被调来了这个对于公司而言鸟不拉屎的弹丸之地。 她从小就被父母灌输思想，只有成为最优秀的人，才能回到天上。 玲珑正是在这种充满了压力的环境下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只是她的父母恐怕永远都不会想到，在成为公司的优秀员工重返星空之前，他们的女儿先一步成为了邪恶组织的成员。 『晚上10点，丛云酒店，祝你做个好梦。』 多好的孩子啊，很有培养的价值。 当九月了解到这些情况之后，突然间理解了明渊先生心情。 养成的乐趣别有一番滋味。 除了直接的交锋之外，把公司未来的人才培养成邪恶组织的头号王牌，这种使人恶堕的感觉真是让人欲罢不能。 『我会来的，请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其他人。』 与此同时，回复了信息的玲珑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她握着手机，双目失神。 桌上写到了一半的习题再看不进去一点，大脑混乱到了没法思考的地步，最近她的确经常做一些奇怪的梦境，在梦境里她终于能够将自己内心所想展现出来，不必顾忌其他人的眼光，随心所欲、自由自在地活着。 每当醒来时，她都觉得浑身舒畅，并且还能依稀回忆起梦境的片段。 比如说从来不打架的她在梦里痛扁了某人，似乎还因此受到夸奖，成为了邪恶组织的新星。 但是，这些事本应全都停留在梦里才对，可就在刚才，有人给她发来了威胁短信。 要报警吗？ 不过就算报警也多半只会被当成无聊的恶作剧吧。 一想到自己在学校被人称呼为红眼魔人的场景，玲珑就羞愧得想要逃离这个星球，可是父母说过，只有最优秀的人，才有可能得到回到天上的机会。 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 而且， 玲珑咬紧嘴唇，在内心深处，她喜欢梦里发生的事，甚至最近越来越期待睡觉的时候，就连上课都打起了瞌睡。 在梦境世界里，她才是真正以自己的身份，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 邪恶组织的成员，成为正义的英雄们的宿敌。 玲珑捂住嘴巴，身子微微颤抖着。 每当她产生这样的念头时，便会不由自主地激动起来。 总、总之先按照对方的要求，去丛云酒店里看看吧。 ……………………………… 将最后的短信处理完毕，九月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 接下来，就要做正事了。 “明渊先生~” 她以鸭子坐的方式占领了段明渊的床，将毛茸茸的红色大尾巴作为枕头平铺在床上，“你的休息提醒小助手提醒你，该休息了。” 说罢，她还轻轻拍了拍尾巴。 这是《瑞狐修炼手札》提供的绝招之一，狐妖在许多方面都拥有着与生俱来的天赋，比起少女的膝枕，狐狸的大尾巴枕起来更加柔软舒适，而她在族人之中，无论是尾巴的大小、蓬松程度都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她也准备好了一个让明渊先生无法拒绝的理由，“晚上10点之后，这家酒店就会变成怪谈横行的大凶之地，到时候唐芊芊和杨平就只能仰仗你了，所以即使为了他们考虑，你也得养精蓄锐才行。” “我躺在椅子上打会儿盹就行。” “明渊先生！” “嗯？” “我劝你不要再嘴硬了，听人劝，睡好觉，快来试试尾枕吧！” 第四十四章：死亡的谜题 狐狸的尾巴柔软、温暖，还留存着沐浴露淡淡的香味，如果再加上轻柔的头部按摩，以及掏耳服务，对于上班族来说便是至高无上的享受，所有积累下来的疲劳似乎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但段明渊还是要强调，他本无意如此，奈何九月实在是盛情难却。 眼一闭，便很快睡了过去。 隔壁屋里的杨平正仔细阅读着丛云酒店流传的每一个怪谈，尤其是其中所包含的“规则”，这里面的每一个细则，都有可能成为破解能力的关键。 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着，对于杨平而言，在书桌前看上一整天书是生活的常态，可今天不知为何他的状态极差。 从进屋后就心神不宁，两个眼皮跳个不停，闭目养神也未能缓解，反而让他看东西都出现了重影。 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前辈说过，隐藏在丛云酒店里的，是比钟表工更强大的邪祟，以他现在恍惚的状态，只会成为其他人的累赘。 “别太勉强自己了。” 响尾愁容满面。 自从在放学回家的路上遭遇了袭击之后，这孩子就一直心神不宁的，面对强敌时所产生的无力感就如同大山一般压在了杨平肩上。 但真相就是如此残酷。 组织在经历了巨大变故后早已名存实亡，尽管各个城市的联络站都想要完成重建工作，但最大的问题在于，那些能够与邪祟抗衡的“前辈”们不是死了，就是加入了诸如忘虚的邪恶组织。 如今的组织与邪祟早就没法构成对等的关系，情报收集不过是自我安慰的方式，哪怕调查到了再多的情报，各地也没有了能够真正处理这些情报的人。 更糟糕的是，自组织覆灭之后，出于某些未知的原因，各地邪祟出没的频率急剧增加，强大的个体更是层出不穷。 直到段明渊的出现，才让响尾回想起了组织昔日的荣光。 “不必急于一时，以你的天赋，能力迟早会——” “画框，第13阶阶梯，水晶灯，暗红色锈迹……” 杨平使劲揉了揉眼睛，存在于文档之中文字又一次变得模糊不清，这是他今天第三次看见这些名词。 同样的不安，却又有些微妙的差别。 不再有那仿佛来源于灵魂深处的战力，在逐渐适应了精神恍惚的感觉之后，杨平不知为何突然想起了自己小时候换牙的情形。 在疼痛不适过后，新牙便会从牙印中长出。 『情绪波动是决定生命能量强弱的关键。』 『欲望与执念则决定了能力的演变。』 杨平这两天都默念着手稿上的笔记入睡，可始终没能在狂野的梦境中醒来，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究竟有什么欲望和执念，和同龄人相比，他的情绪也属于非常稳定的那一类。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是个普通的孩子，如果非要从他的身上找出一些稍微比同龄优秀的地方…… 那恐怕就只剩下会做题了。 他在初衷的时候因为成绩被老师表扬过，然而他唯一的优势进了市一中后也荡然无存了。 对了，题目。 就像是练习卷里的题目一样，这些意义不明的词语，或许就是某个摆在他面前的谜题，这几者都是能够在丛云酒店里找到的元素。 想到这里，杨平精神一振。 “响尾，我出去一趟！” 杨平急匆匆地起身，头也不回地朝着屋外跑去。 自从他能看见邪祟的第一天起，对于危险的预知就陪伴于他的左右，但天赋却一直都处于不可控的状态，甚至就连“预知”的本职工作都无法达到。 无法推断时间地点，也不知道受害者的具体身份，更无从预测他们将会以何种方式遭遇危险。 外面的天还亮着，上午入住酒店的灵异爱好者们纷纷走出了房间，手里拿着拍摄工具，四处拍照留念，沿途还有几个拿着秤杆做直播的，用阴森的语气讲述着丛云酒店怪谈的发展史。 杨平将一切干扰都抛到了脑后，现在的他俨然成为了一个进入了考场的学生，眼中只剩下了一则由无序名词拼凑而成的谜题。 酒店一共有四层，几乎每一层楼存在这些词汇描述的元素。 首先是第13阶阶梯，将搜索范围缩小到了三层楼梯处，丛云酒店采用的是最古早的装修风格，没有单独设置安全通道，为了延续“鬼楼”的氛围感，在灵异爱好者圈子里火了之后，经营者也没有对酒店进行翻新，就让它维持着最原始的面貌。 与其说是酒店，这里更像是复古式的洋房，一进门正对着的就是通往楼上的阶梯，它代表着酒店正中心的位置，客房分别位于阶梯两侧。 扶手是木质的，卫生环境堪忧，上面有油渍、饮料以及一些不明液体干涸后的痕迹，走近了还能嗅到一股难闻的气息。 “锈迹、锈迹……” 杨平一路向下，喃喃自语，当走到一楼与二楼的交接处时，他停下了脚步。 “第13阶阶梯。” 右侧的扶手上沾染着暗红色的印记，看起来既像是铁锈，又像是血液干涸后留下的痕迹，转过身的刹那，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接近两米的画框。 画框里是酒店的创始人钱丛云先生，他穿着老旧的正装，一副不怒自威的神态。 有那么一刻，杨平觉得画框里的人眼球动了一下，但当他再仔细看去时，又找不出端倪了。 头顶上方是水晶吊灯，吊灯自从酒店建成的那一刻起就悬挂在这里了。 在这个角度，正好能将所有古怪的名词都尽收眼底。 可是，这些词语又代表着什么？ 这第13阶阶梯上又要发生什么？ 就在此时，杨平眼中的“词语”一个接着一个化为了消散的气泡，他的视线越来越清晰，重影与现实交叠在了一起，逐渐形成了不可分割的整体。 新的提示出现了。 他看见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唐芊芊■■，■■■■■■■■■■■』 这一刻，“预知”不再虚无缥缈，杨平屏住呼吸，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后面发生的事。 他所看见的一切，就像是来自未来的提示。 每一次浮现出不详的预感，便是身处于未来的某人向他发出了警告。 终于，被遮蔽的文字一个接着一个显现了出来。 『唐芊芊死了，被活过来的创始人杀死了』。 第四十五章：选择题 当杨平气喘吁吁地找到唐芊芊之时，她手里正拿着一个汉堡，站在人群附近津津有味地听着灵异爱好者们讲故事。 丛云酒店作为上个时代的产物，唯一能跟上时代的就是伙食，采用了当下最流行的预支快餐，汉堡的牌子甚至都和唐芊芊平时买来囤在家里的一样，上面的标语就是不要烹饪基础，只要有手就能做。 唯一的不同，就是你可能会在用空气炸锅炸出来的薯条里吃出来用枫糖做的断指。 她邀请杨平进屋，又点了一份《丛云惊悚套餐》后，才说道，“你说我被杀死了？” “虽然这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你一定得相信我。” “我当然相信。” 唐芊芊十分淡定。 作为一个经常涉猎恐怖电影的宅女，她断然不可能成为电影里那种为了推进剧情，听不进别人劝，非要独自行动然后送了人头的脑淤血角色。 前辈说过，这世上存在着超越常识的能力，看来杨平的能力似乎和预知未来有关。 通过破解由无序词语拼凑的谜题，揭露出未来某个时间节点将要发生的画面。 “假设这就是你的能力，这种和预知未来相关的能力有两种解读方式。” “……嗯。” 杨平没想到唐芊芊这么配合，他原本都做好了用自己过往的经历来说服对方相信自己的准备，可唐芊芊非但没有质疑他预料到的未来，反而还没有因自己死亡的结局而变得焦躁不安，而是非常冷静地分析起了当下的处境。 “其一，被预知到的未来相当于警告，比如说我今晚只要全程躺在房间里哪儿都不去，就不会触发死在二楼的结局。” 唐芊芊伸出两根手指，上面还沾着汉堡渗出来的油渍，“其二，则是宿命论。” “宿命论？” “被预知到的场景就一定会发生，无论我如何避免，命运安排的巧合都会把我推向死亡的地点。” 如果抛开被预知死亡的人是她这件事，单从能力评估角度来看，唐芊芊觉得第二种能力涉及到因果的概念，若是放在虚构作品里，甚至有可能成长为boss级别的能力。 用成长性为a来形容也不为过。 “那怎么行？” 杨平不喜欢宿命论，连忙说道，“应该是第一种情况，之前我也产生过许多次不好的预感，但只要做出努力，就能改变死亡的结局。” “不必紧张，即使是第二种情况也未必没有解决的办法。” 唐芊芊倒是很坦然，“对未来进行预知的人是你，你所预知到的是未来某个的瞬间，我们假设你所预知到的是未来的你对于现在的你发出的警告，那么我的死亡，也是你主观上的判断，但实际上有很多人只是在当时看起来像是死了，但只要过上一两天又会活蹦乱跳的出现，又或者即使当时死了，后续也会有打印复活赛的可能性。” 值得一提的是，他们的明渊前辈就是专业复活赛教练，第一次拜访大江先生时，就指导这位刚死了没多久的新手死者连续插队，一举拿下了复活赛的冠军。 要是前辈开个进修班的话，应该会有不少死人来找他学习打复活赛的经验。 唐芊芊安慰道，“不要慌，复活赛会赢的。” 杨平也听说了大江的事，明渊前辈赶到时，大江先生被钢钉刺穿了脑袋，他很难想象那究竟有多疼，他不知道为什么唐芊芊要冒着自己重伤甚至死亡的风险，也要把事情复杂化，“可如果是第一种情况不是更好么？” 只要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什么都不做，就能规避掉死亡的风险。 “一点都不好。” “……啊？” “如果被预知到的未来能够被随意地改变，那预知这件事本身就失去了意义。” 唐芊芊忽然间双手搭在杨平肩上，严肃地说道，“你的预知就会变成和‘过马路要小心’，‘乘车上高速路的时候不要把身体伸出窗外’这种级别的安全小贴士。” 人类的生活中可从来都不会缺少安全小贴士，任何公共场所都会设置此类标牌。 但是对于杨平而言，这个成长性为a，有望成长为boss级别的能力就顿时泯然众人，变成了随处可见的安全标语。 “即使你消除了一个我死亡的未来，也会在同一时间产生新的可能性，我留在房间里也可能镜中鬼杀害，又或者在洗澡时被血水溺死，这些都是丛云酒店里最著名的怪谈。” “芊芊姐，你想寻短见？” 将心比心，杨平突然间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结论。 他当初执意加入组织，便是对千篇一律的生活失去了乐趣，希望通过“牺牲”来为自己的生命赋予一个有意义的结局。 这样一来，至少后来的人在谈论到杨平时，会认为他为这个世界做出了一些贡献。 难道芊芊姐虽然看起来乐观脱线，内心世界实际和他相差无几？ 杨平劝说道，“前辈说过，生活本身没有意义，只有活下去的人才能赋予其意义。” 正是前辈的劝说让他改变对于生活的态度。 比起光荣的牺牲，他现在更想活着依靠自己的本事去帮助更多人。 “你才想寻短见呢，哎哟，你这孩子。” 唐芊芊扶额，“你听好了，咸鱼可是最惜命的生物，我两天才找大江先生报销了一箱预制小汉堡，怎么可能想死呢？这件事，叫对于未来的投资。” “可是在分不清的情况下，明明第一种情况对你才是最有利吧？” 就算按照唐芊芊的解释，改变了其中一种的死亡结局，她或许也会被别的怪谈缠上，可如果命运无法改变，她则会百分之百受到重伤。 杨平觉得这是很简单的逻辑问题。 “你从一开始就搞错了，这根本不是分得清与分不清的问题。” 搭在杨平肩上的双手又用力了几分，唐芊芊目光如炬，“还记得前辈的手稿上是怎么说的么？能力是人类欲望与执念的具象，它从一开始就是被人类的想法决定的。” 杨平虽然聪明过人，但毕竟还是一个高中生。 一旦涉及到了生与死的问题，思维就会混乱。 但这可能是杨平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刻，是他在做出选择。 唐芊芊深吸一口气，用毋庸置疑的语气说道，“忘记第一种可能性，你现在只要在脑海里留下一种想法——被预知到未来就一定会发生，无论主观上做出任何改变，命运的巧合都会将人推向被预知的未来。” 为此，就算她身受重伤也值了。 团队之间最重要的就是建立信任，她信任是杨平，更信任前辈，相信就算自己身受重伤前辈也能拽上她一把。 “然后，就是姐姐我对你的另一个嘱托。” 杨平没有开口，只是怔怔地望着唐芊芊，他看见对方扬起了嘴角，说道，“苟富贵，莫相忘。” 这就是唐芊芊的人生信条。 如果队友都能成为boss级别的强大存在，那么她未来的摸鱼人生，想必也会一帆风顺吧。 第四十六章：咸鱼生存指南（三更求追读） 近年来工作压力激增，咸鱼的生存环境越来越恶劣了。 唐芊芊作为一个从小时候起就立志于要成为咸鱼王的人，她总结出了一整套摸鱼心得，尤其是在职场上，摸鱼也是要讲究环境的，如果上来就什么都不管直接往地上一躺，那么不但摸不成鱼，还会立刻被公司勒令卷铺盖走人。 因此来到的新环境的第一步，就是要找到一个或者几个可靠的大腿，更重要的是，这些大腿还是心地善良的，愿意带一带他们这些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小鱼苗。 可是据她最近一段时间的观察，这个行业的结构实在有些特殊。 除了可靠且实力深不可测的前辈之外，其他所有人都只能用宝宝巴士来形容，就连他们名义上的顶头上司大江先生，生命能量也只有2点，而且前不久还死过一次。 也许云笼市该行业99%以上的强度都集中在了前辈一个人身上。 所以虽然她的生命能量和大江先生旗鼓相当，但由于大江先生的战绩是0/1/0，所以她目前略胜一筹，跻身进了云笼市行业三强。 她和红眼魔人之间的战斗，则因为并不是生死之战，所以暂时没有被纳入战绩之中。 这个位置就很恐怖。 唐芊芊这辈子都没想过有朝一日行业三巨头这种重量级名头会落在她的身上。 她是一点都高兴不起来，这实在是太凶险了。 要是行业发生了动荡，出现了诸如“连一刻都没有为xx的死亡哀悼，立刻来到战场的是xx”的情况，那马上就得轮到她去热身。 假如这次她在丛云酒店送个人头，就能顺带着摆脱“三巨头”的头衔。 届时她和大江先生的战绩都是0/1/0，大江先生则因为资历和领导身份胜过她一头，到了热身环节，那就是大江先生先去了。 为了她的咸鱼生活顺风顺水，队友的强度必不可少，最理想的环境就是前辈和评上了正高的杨平在前面乱杀，她只需要“嘎嘎”几下就能圆满完成任务。 因此，现在还不是躺下的时候。 就像是她在顺利被推荐进天外民的公司实习前，也得被迫卷出一条道来。 尤其是对于这种人手本就极其有限的行业，创业初期，每个人都得发挥出一些作用。 今天又是被迫努力的一天。 “你来的正好，我正好从灵异爱好者们那里打听到了一些消息。” 唐芊芊说道，“丛云酒店几乎所有的怪谈有一个共同点，最终目的都是为了造就某个怪物，又或者增加酒店里的机关。” 她也仔细阅读了九月发送来的精简版资料，资料中前辈非常贴心地将每个怪谈所对于的“规则”都归纳总结了出来，但在阅读过程中，她产生了一个疑问。 这些克制关系究竟是怎么来的？ 为什么肖像画里的人会相互克制，为什么丛云酒店的钱丛云先生会惧怕镜中流淌着血泪的无眼鬼？ 这与水克火、火克草、冰克飞行这种自然界常见的现象有所不同。 这些更深层的内容则没有在资料与怪谈中得到解答。 “我用几顿《丛云惊悚套餐》和酒店里的灵异爱好者们成为了朋友，从他们那里听到了不少酒店的故事，如果把所有的怪谈以时间线的顺序重新排列，其实就能拼凑出这一家人的历史。” 唐芊芊说起了她所听到的钱丛云的故事。 作为丛云酒店的创始人，他可以称得上所有怪谈的源头，其肖像画就悬挂在一楼通往二楼处最显眼的位置，每一个住店的客人都会在上楼时见到这位创始人。 钱丛云是当地的富庶人家，丛云酒店的前身就是他的私宅，时逢天外民降临，他顺应了时代将自己的私宅打造成了客栈，当时天外民的科技还未普及，像样的住处本就稀少，这里便一度成为了最受天外民访客欢迎的地方，钱丛云结交到了不少天外民，也让丛云酒店成为了第一批使用天外民科技的地界，在生意最为红火的时期，他将客栈更名为丛云酒店，让家族和酒店都迎来了黄金时期。 钱丛云拥有所有人都羡慕的一生，直到暮年发生的一件事，让家族与丛云酒店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他在六十七岁的高龄，与酒店里的一位年轻漂亮的女佣有染，据说还生下了一个私生子，丑闻很快便传开了，成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然而事情并未随着时间被冲淡，一个月后的某日，人们发现年轻女佣被人挖去了眼睛，挑断了手筋脚筋被悬吊在了房间里。 之后，深受打击的钱丛云大病一场，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 “如何，是不是有种听大家族狗血情感纠葛的感觉了？” 说到此处，唐芊芊忽然话锋一转。 杨平则说道，“也就是说镜中的无眼鬼是钱丛云的情人。” 唐芊芊点头，“钱丛云觉得生前愧对情人，直到死亡也未能查出凶手，死后便也无言面对她……这只是其中一个例子，怪谈里所有的克制关系，都和这一家人复杂的人际关系有关，如果是你的话，你觉得杀死情人的凶手最有可能是谁？” “钱丛云的妻子？” 杨平不假思索。 因怀恨在心而雇凶杀人，这在此类故事里屡见不鲜。 “你看，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丛云酒店的怪谈几乎就是这个家族从兴盛走向衰落的历史，可是酒店里这么多怪谈里，却从来没有任何与钱丛云妻子有关，没有留下名字，没有任何身份信息，只有在没法跳过时提上一嘴，也只是以‘太太’、‘夫人’称呼略过。” “明渊前辈说过，怪谈大多数都存在着虚构或夸张的成分，而且里面还有许多是在丛云酒店出名后才出现的。” 杨平倒是觉得这情有可原，毕竟钱丛云和他们并非同一个时代的人，所有的都市怪谈也都是在天外民死后才传开的。 编造传播怪谈的大多都是灵异爱好者，不可能所有信息都能查个水落石出。 唐芊芊不置可否，“还记得我刚才说的么？丛云酒店几乎所有的怪谈为了塑造出某个怪物或是增加酒店里的机关，但只有一个例外，《消失的年轻情侣》，只有这个怪谈最后被一笔带过，更没有提到后续组织成员前来调查一事……” “那是因为他们遇到了夫人。” 突然从门口传来的说话声吓了两人一跳，此前大堂里一脸阴郁的服务员竟然直接闯了进来，她的手里捧着餐盘，上面是唐芊芊帮杨平点的《丛云惊悚套餐》。 服务员说道，“你们和之前那位先生是一路人吧，夫人不喜欢情侣，也不喜欢你们，入夜前离开吧，这是为了你们好。” 第四十七章：祝您用餐愉快 “你完全搞错了，我们只是对丛云酒店的怪谈很感兴趣的灵异爱好者。” 唐芊芊解释道。 “在夫人面前伪装是没用的，从你们走进酒店的那一刻起，你们所做的每一件事都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阴郁的服务员锁上门，走向两人，将餐盘摆放在桌上，“我指的是你们手机里的秘密，所以吃完了午饭就尽快离开吧。” “此话当真？夫人她真的什么都知道？” 服务员坚定的态度让唐芊芊有些动摇，从“夫人”这个称呼，她能推断出这家酒店真正的主人，就是那位从未在怪谈中出现过的钱丛云先生的妻子，如果她还活着的话，已经是接近两百岁的高龄了 服务员叹气，“夫人和你们平时对付的东西不同，她知道酒店里发生的每一件事，你们之所以还活着的唯一原因，只是因为夫人她根本没有把你们放在眼里。” “你误会了，我的意思是夫人她既然知道我们来，还不赶快逃跑？” 家里进了食人魔，这都能算得上恐怖电影了，换做是唐芊芊的话，她早都跑没影了。 逃跑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报警，一切等警察来了之后再说。 闻言，服务员先是一愣，紧接着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音，“逃跑？只要还身处丛云酒店，夫人就是无敌的，你们唯一的机会就是在入夜前离开这里。” 又是一个无敌的敌人。 虽然唐芊芊错过了《钟表工的奇妙冒险》资料片，但是她从杨平口中了解到了那一战的凶险程度，他的胸膛几次被洞穿，若不是九月送来的小香包起到了作用，他现在恐怕已经被削成“木十”了。 第一战便遇到了恐怖的时间系能力，面对了近乎于无解的初见杀。 可正是这样一个无敌的袭击者，却直接被前辈给秒杀了。 用杨平同学的话来讲，钟表工退进了树林之后再也没有传出任何声响，也就是说两人的对决甚至连战斗都算不上。 所以现在的情况就很清晰了。 服务员小姐认为夫人是无敌的，他们认为明渊前辈也不遑多让，一般平时遇到了这种情况，要么双方阴阳怪气然后上升到人身攻击，要么坐下来的拉一张表格比比战绩和伤害统计。 但结合当下的情形，唐芊芊实在是做不出这种事，因为这会让她变成抽象派先锋。 这人一旦抽象起来，再想要变回正常可就难了。 她略过了强度的话题，问道，“既然夫人她什么都知道，你跑来这里通风报信岂不是要害了自己？” “我已经说了，如果夫人产生了杀掉你们的念头的话，你们早就死了。” 服务员顿了顿又说道，“但如果你们继续不知好歹地留在这里，败了夫人的兴致，你们就死定了。” “夫人的兴致？你指的是十点以后的鬼屋探险活动？” 在丛云酒店，晚上十点是阴与阳的分界，白天属于人类，晚上则属于厉鬼，按照怪谈里的“规则”，只要乖乖躺在床上哪儿都别去，用被子闷着头睡，即使在房间里听到了奇怪的动静，又或者感觉有人站到了你的床前也不要去理会，如果能做到上述这些，就能度过这个凶险的黑夜。 可灵异爱好者们显然不会如此循规蹈矩，就像是那些恐怖电影里经久不衰的桥段，大多数恐怖故事，都起于几个不信邪，想要以身犯险的傻……小笨蛋。 唐芊芊刚才只是在走廊里走了几圈，就听到有好几波人约好白天养精蓄锐，等十点一过就拿着手电筒出门作死。 还有开直播的，似乎巴不得所有关于丛云酒店的怪谈都是真实存在的。 见服务员闭口不言，唐芊芊便又顺势问道，“除了那一对年轻情侣和我们的同事之外，还有多少人？” “我劝过他们，尤其是你们的同事。” 服务云紧咬嘴唇，眼神又阴郁了几分，“是他们非要找死。” 答非所问，还产生了微妙攻击性。 唐芊芊心中了然，看来除了那一对年轻情侣之外，还有不少人悄然无声地消失在了丛云酒店深处。 这里的情况恐怕要比他们想象中更加糟糕，从服务员的只言片语不难判断出夫人似乎非常看重十点以后的鬼屋探险活动，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了自己的雅兴。 或许，这个探险活动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你们快走，沿着小道一路下去，直到看到酒店的标牌之前都不要回头，到了那里，你们就安全了。” 服务员加重了语气，她望向窗外，又强调了一句，“记住，在走到标牌之前都不要回头。” 留下这句话之后，她也回到了最初那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声音低沉了下来，“祝你们用餐愉快。” …… “拿着汉堡，边走边说。” 待服务员离开半晌，唐芊芊与杨平交换了眼色，都猜到了彼此心中所想。 这是一个提示。 她叹息一声，“看来以我们的本事，果然还是斗不过夫人啊。” 杨平也随之附和道，“只能先行撤退了。” 两人一路无言，直到远离了酒店前破败的花园，顺着坡道一路走向入口，停在了服务员提到的标牌下面，服务员暗示他们这里超出了夫人“眼线”的范围，他们的对话便不再会受到监视。 “杨平同学。” 唐芊芊再也绷不住了，她拍了拍杨平的肩膀，决定以鼓励为主，“人都有不擅长的地方，你已经很努力了。” 杨平很机灵，一下子就明白了她“撤退”的用意，还主动与她打了一波配合。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表情管理。 这孩子以一副“今晚必驱了你”的表情说出了“只能先行撤退了”的话，她这辈子都没见过撤退得这么硬气的人。 看来以后是不能把即兴表演这种难题推给杨平了。 她弯下腰，在松动的土壤里摸索了一会儿，果不其然翻找出了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盒子里只有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打开盒子的第一时间，她便看见了上面娟秀的字迹。 ——『献祭仪式结束时是夫人最虚弱的时候。』 ——『那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第四十八章：天黑请闭眼 『鬼屋探险是一场献祭仪式。』 『被献祭者的灵魂会永远被困在丛云酒店里，成为酒店与怪谈的一部分，这也正是夫人力量的源泉。』 『被献祭者会永远被人遗忘，当黎明到来，活着的人将会得到离开的机会。』 唐芊芊仔细阅读着纸条背面的小字，上面进行了详细地注明，所谓的鬼屋探险，实则是一场献祭仪式，被献祭者存在的痕迹会被彻底抹去，也不会出现在各地的寻人启事上。 那一对年轻情侣则是例外。 他们是献祭仪式最终的优胜者，本来已经获得了在黎明时分离开丛云酒店的权利，然而他们却没有就此停止。 他们通过某种方式找到了通往第五层的阶梯，那里便是夫人的所在。 或许是为了被献祭的同伴复仇，又或者是为了终结邪恶的献祭仪式，他们作为两个普通人，向不可战胜的敌人发起了挑战。 凡人向魔鬼挑战的结局通常只有死亡。 不过他们的死亡并非没有意义的，他们成功接近了夫人，并给予了后者一记背刺，尽管未能真正触及到丛云酒店的主人，但却让服务员看见了一丝希望。 在夫人调制被献祭的灵魂之时，会短暂地失去对于丛云酒店的掌控，才给了这对年轻情侣空当，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接近了自己的本体，这让服务员产生了一个念想。 如果当初能接近夫人本体的不是两个普通人，而是更强一些存在，或许就能真的重创夫人。 为了赞赏年轻情侣异于常人的勇气，在收割了其灵魂之后，夫人没有彻底抹去他们的存在，而是让他们成为了一个新的怪谈，被更多的人所铭记。 “也就是说，那个服务员小姐其实是个好人？” 杨平脱口而出。 毫无疑问，这张纸条是服务员小姐的留下的，出于某种诅咒，她无法离开丛云酒店，这是她能够到达的最远的地方。 将纸条埋藏于告示牌之下，希望有朝一日有人能结束酒店里疯狂的献祭仪式。 “可能吧。” 唐芊芊瞥了杨平一眼，欲言又止。 这张纸条补全了被怪谈遗漏的部分——开启通往第五层楼梯的条件是献祭仪式结束，被献祭者的灵魂收归夫人所有，在她开始调制灵魂的过程中，会短暂地失去对于丛云酒店那近乎于绝对的控制权。 服务员小姐希望他们成为完成背刺的人，替她打破诅咒，终结掉丛云酒店这长达几代人的噩梦。 以上就是唐芊芊从纸条中得出的信息。 因此，在黎明到来，献祭仪式结束之前，他们都必须埋伏在夫人的监视范围之外，等待着酒店内的客人们度过惊心动魄的一夜，最终有极个别人能获得离开丛云酒店的资格。 遇到把握不住的情况怎么办？ 当然是上报前辈！ 唐芊芊将纸条拍照好，作为重要信息的保留了下来。 一切以前辈为核心的行动方针，就是要时刻相信前辈能做出最合理、最明智的判断。 只是在酒店门口等了半晌，过来的却不是前辈，而是九月。 “明渊先生睡着了，他这几天都在加班制定《行业转正相关条例》，让他好好睡上一觉吧。” 了解了情况之后，九月立刻做出判断，“夫人那边就交给明渊先生来处理，你们的任务是尽可能地保护住客们的安全……对了，我给你们做的小香包都带着了么？” “带着了。” “那就好，尤其是在十点之后，你们要把它随时带身上。” 九月叮嘱两人。 小香包是她从《瑞狐修炼手札》上学来的，这是祖先留下来的法术，需要的材料十分稀有珍贵，其中最珍贵的莫过于她尾巴上的绒毛。 为了这些萌新的安全，九月觉得自己真的付出了很多。 狐妖的尾巴是无价之宝，她每天都要花很长时间来打理尾巴，只有这样才能让其时刻保证柔软蓬松的状态。 “交给我们吧，我们已经熟悉地研究了怪谈的规……” “不要立g。” 九月瞪了唐芊芊一眼，严厉地打断对方，“少插旗，多做事。” 她实在不明白人类为什么一个比一个喜欢立g，是生怕自己死的不够快么？ …………………………………… 段明渊这一觉就睡到了大晚上。 他是被一声尖叫吵醒的，然后就急促的脚步声，听起来有很多人，急匆匆地从门外掠过。 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来到了10:07，比他预想中晚了些。 “明渊先生，你醒了？” 九月冲着他微微一笑，“探索鬼屋的活动已经开始了。” 外边的灵异爱好者们还不知道自己面对着的是什么，以为自己见到的只是酒店精心设计的机关。 就像是真的在探索鬼屋，惊叫之余，又掺杂着兴奋。 说不定直到他们被献祭的那一刻，还会天真的地以为这也是酒店的安排，为了给与他们更加沉浸式的体验。 不过这样倒也不错，至少他们在生命的尽头，面对的不是绝望，而是对于后续“游戏”的期待。 就像是游戏里经典的开场白。 天黑请闭眼。 没有人会认为自己会真的在游戏里被杀害。 “嗯。” 段明渊点头，不动声色地移开作为被子盖在自己身上的大尾巴，他还听见九月“呀”了一声，整个人都抖了一下。 通常来说，他是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一觉睡到现在的，但是…… 他还能说什么？ 狐狸尾巴误事。 只有亲身体会过尾枕或者抱着尾巴睡觉的感觉，才会明白这要比大冷天的被窝更加致命。 “明渊先生，唐芊芊他们有了重要的发现，其实——” “去五楼吧。” 段明渊整了整衬衣上的褶皱，让自己回复到了最佳状态，顺便很好地隐藏住了自己对于大尾巴的喜爱。 板起脸来，露出一本正经的表情，就能把心思掩藏进心底。 “欸？” 闻言，九月顿时有些不淡定了，“你不是睡了一天么？” 为什么一个在房间里睡了一整天的人，会在醒来的第一时间就能得出别人辛苦了一天才拼凑出的线索？ 明渊先生肯定的是开挂了。 建议严查！ 她必须再次强调。 “生命能量的波动是从上面传来的。” 段明渊朝天花板的位置瞧了一眼，淡淡地说道，“这种程度的能量变化，就算是三岁小孩子都能觉察到异常吧。” 第四十九章：学术讨论（三更求追读） 九月紧跟在段明渊身后，她脚步很轻，双手握拳，身体却忍不住地发抖。 兴奋。 那是发自内心，仿佛来源于灵魂深处的震颤，她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如此兴奋过了。 所有人都知道明渊先生很强，可却根本没有人知道他强到了什么地步，上次她借着面试询问对方时，也被搪塞了过去，而现在，她终于快要揭开这个问题的答案了。 九月，冷静点。 否则狐狸尾巴就要露出来了。 她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背，用疼痛来缓解激动的情绪，毕竟她此刻在明渊先生眼里还是一只生命能量为0，遇到了敌人只会瑟瑟发抖的小狐狸，要是突然一下子冒出了九条尾巴，事情可就解释不清了。 没有人比她更期待明渊先生与夫人的会面，或者说，这才是她充当起“情报九月”真正的目的。 这是凌驾于养成游戏之上的正事。 之前无论是潜入明渊先生公司的邪祟，又或是袭击杨平的钟表工都没法起到试金石的作用，他们充其量只能算得上路边的小石子，被人路过时就一脚踢开了。 当生命能量的差距过于悬殊时，能力本身就已经不再重要了。 只有发生于『结界』中的碰撞，才能直观地体现出如今的明渊先生究竟到达了何种地步。 此时此刻，他们就行走于『结界』之中。 脚下鲜红的地毯，墙壁上的肖像画，头顶上的水晶吊灯，就连肉眼无法识别的灰尘也是『结界』的一部分。 与那些连门槛都没摸到的小石子不同，丛云酒店的主人很强，并且早就精通了『结界』的运用。 沿着摇摇欲坠的阶梯一路向上，最终停在了四楼的尽头。 整条走廊上空无一人，热衷于鬼屋探险的“勇者”们被活过来的怪谈赶向了与他们截然相反的方向。 唐芊芊说过，通往五楼的阶梯只有在献祭仪式结束后才会显现出来，那将会是夫人最脆弱的时刻，但明渊先生似乎并不想赢得胜之不武。 九月看见他抬起了右脚，踩在了前方的空气之上。 几乎同一时间，丛云酒店便对他做出了回应，一节节的阶梯在他的脚下凭空浮现，他便沿着这腾空而起的阶梯一路向上，直至到达封闭的房檐，随着“啪”的一声轻响，本不应该存在于此的暗门向他们敞开了。 就在刚才，『结界』被改写了，变成了适合他们访问的规则。 “咚咚咚——” 进门前，段明渊礼貌性地敲了敲房门，“打扰了。” “我还在想你什么时候会来找我。” 回应两人的是一个沙哑的声音，伴随着腐朽的气流迎面拂过。 比起其他四层楼的气派，暗门后的隔间十分狭小古旧，家具上灰尘密布，乍一看更像是某人的闺房。 空间内唯一的光源是房屋正中央一口沸腾的锅，锅里冒出热气，散发着幽绿的光芒。 那“咕嘟咕嘟”的冒泡声里似乎还夹杂了别的声音，若是仔细聆听，便能听出那声音像是有人在哭喊，哭喊离他们很远，仿佛从另一个空间而来。 蒸腾的烟雾时不时浮现出扭曲的人面，但很快又与屋子融为了一体。 锅前是一把轮椅，上面坐着一个干枯的身影。 她穿着一袭代表着喜庆的红色绸缎长裙，身上的皮肉早已腐烂殆尽，只剩下了白骨。 刚才的说话声便是从轮椅上的白骨传来的。 “我早就听说过你的事，只是没想到你会与那群上不来台面的废物为伍。” 一见面就充满了攻击性，将其尖酸刻薄的性格体现得淋漓尽致。 段明渊猜测这“废物”指的应该是大江先生和组织。 “有传言说这城市里有一个魔鬼，专挑邪祟下手，但后来出于某些原因，魔鬼销声匿迹了数年……” 白骨顿了顿，用充满了恶意的语气说道，“你若是不来找我，我都要以为你被公司的人给宰了，如何，他们找过你，劝你安分守己？” “看来他们一定是找过你。” 段明渊观察着这间屋子。 房间并非由结界产生，无论是通往五层的阶梯，又或是房间本身都是真实存在的，结界的诞生只是隐去了它们存在的痕迹。 屋内也有被人精心装修过的痕迹，能看得出修建这里的人希望居住者能感到舒适。 白骨咄咄逼人的语气反倒印证了段明渊心中的一个猜测。 在他仔细翻阅丛云酒店的怪谈时，发现了在时间逻辑上存在着一个极大的漏洞。 怪谈涉及到了钱丛云整个家族漫长的历史，可闹鬼的传闻却是从几年前天外民死于丛云酒店之后才出现的。 即使夫人就是一切的幕后黑手，她也安分守己了很长一段时间。 消失的阶梯， 并不存在的第五层楼， 以及在家族历史中几乎没怎么被提到过的钱丛云的妻子。 段明渊恍然，“有人把你软禁在了这里，是公司还是你的丈夫？” 这句话仿佛戳到了白骨的痛处，空洞的眼眶中陡然间燃烧起了幽绿的火焰，生命能量以令人窒息方式延展开来，锅里的哭喊声愈加清晰，整间酒店都随之摇晃了震颤了起来。 “不要在我面前提起那个混账东西！” 白骨的食指向段明渊身后一指，暗门便在眨眼间消失，通往第五层的阶梯也重新遁入了虚无之中，“这世间的一切都有代价，难道你就从没有怀疑天外民为什么要好心把他们的知识带来这里？那个混账东西就没有怀疑，就和其他废物一样相信这一切都来自于‘神仙’的善意！” 神仙从天上来。 他们慈悲而友善，无私对待每一个人，愿意将他们所了解的一切都教会世人。 除此之外，当时的人们很难想出其他能用常理解释得通的理由。 “他们提出的要求，是让我搬进这里。” 白骨凄厉的声音无处不在，“然后禁止我将我所知道的知识传给下一代人，作为交换，他们承诺会庇护家族，让酒店的生意一直兴盛下去。” “原来如此。” 段明渊默念着，这样一来，心中的疑惑便解开了。 几年前天外民住进丛云酒店的原因是为了彻底收购这里，将其改造为商业中心，在得知了天外民违背了诺言之后，夫人便有足够的理由杀了对方，所以也正是从那时开始，丛云酒店的怪谈被广为流传。 但这也间接证明了另一件事。 和丛云酒店里其他的怪谈不同，钱丛云的夫人从一开始就滞留于此，从未离开过。 “你和那些废物一样，是为了除掉我而来？” 白骨眼眶幽绿的火焰闪烁着。 “这也算原因之一。” 段明渊并不打算隐瞒，毕竟这里是一间隔三差五就要举办献祭仪式的杀人酒店，但他的心里还装着更重要的事，抱拳以表敬意，“不过在那之前……夫人，机会难得，我希望在此之前能与你进行一些学术方面的讨论。” ？ 在这少有的热血场景下，九月却一点都没有受到气氛的感染，她气得尾巴都翘起来了。 你叫谁夫人呢？ 那是能随便叫的吗？ 这个钱丛云的夫人问题也很大，没人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偏偏又有这么个占人便宜的称呼！ 段明渊不知道是九月的心理活动，他上前一步。 之前与他邂逅的评上中级职称的邪祟并不具备太好的沟通能力，让他错过了深入研究学术问题的机会。 戴上了生命能量测量仪之后，他的内心久违地激荡了起来。 『无法测定』 单眼镜里对于白骨做出了评定。 “请不吝赐教。” “别以为自己赢过了几个废物就得意忘形了，在我们的时代，像你这种人可比比皆是！” 第五十章：劲敌 随着白骨的咆哮，锅里蒸腾着的热气被吸进了她的身体，失去的血肉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合到了一起，拼凑而成的并非人形的轮廓，而是一只满是獠牙的，膨胀的身体几乎要顶到了天花板的怪物。 它的存在几乎符合了段明渊对于怪物与强敌的一切想象。 丛云酒店之行，并非仅仅为了杨平与唐芊芊，这也是他学习交流的最佳机会。 结界也好，领域也罢，他终于能得以更精细地划分出其中的区别。 生命能量，未知。 极有可能突破了中级职称的界限，迈向了更高的层级。 能力与制造并利用怪谈有关…… 然而当怪物行动的刹那，段明渊猛然间瞳孔一缩。 挥向他的右爪陡然间消失，同一时间，破空而来的风声从身后传来，速度快到没有留给他任何反应的机会，比他身体还要庞大了几圈的爪子便劈头盖脸地砸向了地面。 这是，怪谈以外的攻击模式？ 在段明渊的构想中，丛云酒店的主人应该是个召唤师，其攻击模式应该是操控并召唤邪祟，他仔细研读过酒店的每一个怪谈，从没有任何一条提到过这足以跨越空间的攻击方式。 回想起来，关于钱丛云妻子的一切，都是一个谜题。 白骨化作的怪物并未追击，她四肢触地，猩红的眼珠子难以置信地望着自己的右手，就连低语都化为了强风与咆哮，震颤了整个空间，“这是什么？这究竟是什么东西？你的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源源不断涌入大脑的“信息量”让她的大脑几乎宕机。 攻击足以跨越空间，寄存于兽瞳的能量会让时间陷入停滞。 无与伦比的肉体强度，以及即使只剩下一个细胞都能在顷刻间重生的恢复力。 除此之外，除此之外还有几十……不，上百种能力，此刻每一项能力都仿佛变成了《使用说明书》涌入了白骨的脑海。 这是无与伦比，远超出了她认知范围的强大。 既不是邪祟，也非妖怪，而是凌驾于一切生灵之上的究极生物。 “我将它称之为‘毁灭’。” 一个本应被跨越了空间的砸成肉泥的声音传了过来，人影在烟尘中若隐若现。 早在怪物发动袭击的瞬间，九月便绷直了身子，整个人都仿佛陷入了应激状态。 这和传闻不一样！ 丛云酒店的主人虽然有些本事，但如果按照明渊先生的公式换算，顶天了也只是半步脚迈进了高级职称的范畴，可是眼前这个怪物看起来却更像是足以毁灭城市的存在。 难道是她的情报网出了问题？ 明渊先生提到的“毁灭”又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平时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我喜欢试着把自己遇到过的，或者是从一些虚构作品里见到的能力和特性拼凑到一种生物身上，如果按照设定来看，它应该能算得上能够毁灭一个国家的存在。” 段明渊的声音冷峻，难怪方才他看见怪物轮廓的刹那就产生了强烈的熟悉感。 只是他没想到自己平时的爱好竟然会以这样的方式展现在了他人眼前。 颇有种儿时写的中二设定被其他人发现的尴尬。 但也正因如此，让他理解了对方的能力，以及那口熬着墨绿色液体的大锅的作用。 “是锅里散发出的气味吧，在我们走进这间屋子的那一刻，你的能力就已经发动了。” 怪谈本质是对于人类恐惧这一负面情绪的操纵，但常人的恐惧并不足以应付这种级别的战斗。 那么在他的内心深处，真正让他视作劲敌的对手又是什么样的？ 恐怕也只有这个集合了他迄今为止所有“知识”的怪物，能够承担起这样的重任。 段明渊观察那存在于自己想象中的造物，“真正的敌人是自己的内心？真是有趣的能力。” 怪物的咆哮震耳欲聋，“这都要怪你，这可都要怪你自己！” 短暂的不适过去了，怪物低头注视着自己崭新的身体，在理解了那些《能力使用指南》之后，她便意识到了这个“毁灭”究竟是多么无敌的存在。 但与此同时，不安也在白骨心中埋下了种子。 结界的力量不可能随着人类的漫无边际的想象无限度膨胀，她所能幻化出的，只是存在于对方内心深处，却又能够理解、认同的存在。 如果对方心中所想的只是一个“毁灭宇宙”的怪物，那么幻化便会因为缺乏细节而失败，所能呈现出只是一具空壳。 为了消除内心的不安，她必须速战速决。 “去地狱里好好反思你自己为什么要创造出这种鬼东西吧！” 怪物硕大的兽瞳变幻成了时钟，转动的时针停止在了这个瞬间，飘荡着的烟尘、散落的碎石便停止在了这个瞬间，挥出的爪子再度跨越了空间，在“设定”中，这双爪子能够轻松将坚硬的合金撕裂。 “因为，我也会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迫近的爪子悬停在了段明渊身后不到一公分的位置，一道无形的空气墙阻挡在了两者之间，构成了一道永远都无法跨越的障碍。 怪物目光骇然，按照“设定”段明渊应该随着时间被静止在了原地才对，当时间再度流逝之时，他的身体早就被撕碎了。 他认真与怪物对视着，截止目前，这场学术交流都进展地十分顺利。 甚至可以算得上远远超出他的预期。 “别看我这样，其实我也有时候会想象究竟遇到怎样的敌人，才能开启一场旗鼓相当的战斗。” 就如热血少年们会幻想自己突然有一天觉醒了能力，变得与众不同，直至无敌于天下，段明渊也认真而仔细地为劲敌添加了他所能想象到一切的强力设定。 但最终还是失败了。 他逐渐意识到这个问题从一开始就不会有结果。 认知的事物越多，为“毁灭”添加的设定越多，他的能力便也会一起水涨船高。 “如你所见，只要处于我认知范围之内的事物，无论对我采取何种形式的攻击，都会在触碰到我之前被能力解构。” 他瞥了一眼身后跨越了空间的利爪，从一开始他就没想过躲避或是防御。 没必要做无意义的行为。 “你是我遇到过的对手中最强的一个。” 段明渊左手指着下巴，片刻后，恍然道，“『成长性』如何？我觉得这个词很适合你，遇到的对手越强，你的能力发动效果也就会越强，在没有情报的情况下，就算生命能量强于你的对手恐怕也会阴沟里翻船吧。” 第五十一章：感谢您对结界学做出的贡献（求追读） 段明渊不想错过这次难得的学术交流机会。 他当着两人的面打开了手机的备忘录，不想错过任何一个细节，“提问，你能发挥出‘毁灭’的全部能力么？” 经过了短暂过后，他对眼前存在于自己幻想中的劲敌产生了疑问，如果白骨夫人（经九月提醒纠正）真的能发挥出劲敌百分之百的破坏力，那么刚才的几次攻击虽然无法触碰到他，却能顷刻间将整个丛云酒店摧毁。 时停也只能用半吊子来形容，唯一还算像样的就是空间打击。 这个发现让他不禁有些遗憾，“是生命能量的局限么？也是，评价结界应当采取多方位的衡量标准。” 在九月的提醒下，他们对于“结界”这个称呼达成了共识。 事情的确如九月所预期的那样，双方爆发了结界级别的战斗，但是…… 明渊先生从一开始就没有产生过战斗的念头，正如他所说的，他是为了学术讨论而来。 至于胜利，则是学术研讨会结束后顺带的成果。 就像是从会场里带走主办方准备的矿泉水一样自然从容。 这一刻，九月忽然想起了他们初到丛云酒店时明渊先生的战前宣言。 ——他是最强的。 这短短几个字，承载着难以想象的重量。 白骨夫人没有继续发动攻击，名为“毁灭”的怪物垂下了头颅，汇聚于其身上的血肉缓慢地消退着，不出一分钟，怪物消失不见了，白骨也回到了轮椅之上。 段明渊了然。 看来，变幻的时间并不算长。 如果无法在短时间内解决掉对手，就会露出破绽。 九月能理解白骨夫人此刻的心情，甚至有些同情对方。 她怀疑明渊先生并不理解他刚才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了一个多么惊人事实。 一切认知之中的攻击在触碰到他之前都会解构。 无需防御、无需躲闪…… 这和开了个无伤外挂有什么区别？ 幸好明渊先生是个正经人，至少没有像视频里那样一边开着挂，一边进行着360度的旋转舞蹈，路过时顺手把白骨夫人爆了头。 温柔的明渊先生尊重长辈，给予了对方充足的发言时间。 “除了成长性之外，另一个值得称道的就是结界的持续时间，自从天外民死在这里之后，你的能力每时每刻都处于发动的状态。” 见白骨夫人沉默不语，段明渊又一次发挥了他善于发现他人优点的眼睛。 只有在真正了解了“结界”之后，他才能将其系统化的总结出来，形成一套能够量化的评价体系。 唐芊芊和杨平以后会用到的。 在构筑“结界”的过程中，理论知识必不可少。 如果让他来评价的话，白骨夫人的结界在成长性和持续力上都能给出a的优秀评价，只要她还留在这里，丛云酒店的怪谈就会一直持续下去。 “然后就是较为次之的结界面积，你的能力能将整个丛云酒店笼罩其中。” 算不上广阔，要比他上次在废弃建筑工地遇到的中级职称邪祟还要狭小一些，出于对于长辈的尊重，以及一片空白的数据库，他决定给出b的中等评价。 “最后则是较为薄弱的杀伤力、发动效率、以及精密性。” 他只能委婉地表示，这三者都不是白骨夫人所擅长的。 结界需要依靠怪谈而存在，其中的规则又太过复杂，就连普通人都有通过献祭仪式的机会，如果作为底牌的“必杀技”放空了，仅凭目前已有的规则和怪谈，恐怕是很难对有备而来的人造成杀伤。 至于这个上限极高的必杀技，也可能会因为对手的不同，而遭到克制。 比如说如果吸入幻觉气雾的人是唐芊芊同志，那么依照她内心最真实的写照，幻化出来的应该是愤怒的科长。 虽然很愤怒，但生命能量为0。 在情报足够的情况下，唐芊芊都能对白骨夫人形成克制关系。 如此一来，结界完整的评价体系就跃然于眼前了。 “那就评定为c吧。” 白骨夫人忽然开口说道，她倚靠在轮椅上，声音也变回了低沉沙哑的状态，“真是和公司如出一辙的评价方式，没有比他们更喜欢用等级和数据评判一切的了，你戴着的那副单眼镜也是公司的产品吧？他们付了多少代价，才能让像你这样的人为他们卖命？” 她现在很确信，寰宇公司一定找过段明渊。 这恐怕也是云笼市的传说突然消失的原因，“看来力量与性格无关，是我看走眼了。” 她原本认为会向公司低头的人，绝不可能强到哪里去，能力是欲望与执念的延伸，一个软骨头又怎么可能从中获得强大的力量？ 但世事就是如此令人捉摸不透，她已经太久没有离开过丛云酒店了，她最珍视的地方最终成为了棺材将她束缚于此。 不过这倒也好，眼不见为净。 “对啊，明渊先生，你为什么要去天外民的公司上班？” 九月见缝插针地帮腔道。 之前明渊先生的解释是他发现驱除邪祟是一个垃圾职业，所以才决定改行。 可她显然错误的估计了明渊先生。 明渊先生内心映射出的并非寰宇公司，他只能从那些虚构的作品中拼凑出一个假想敌。 “因为驱除邪祟，是一个垃圾行业。” 出于对自己未来的人生认真负责的考虑，他应该尽早离开这个垃圾行当。 面对白骨夫人和九月的诘问，他说道，“它的垃圾不只体现在待遇低、风险高、无法被人理解，真正危险的是在这个行业走的越远，也就离人性越远。” 随意扭转邪祟的形态，将它们转化为纯粹的生命能量。 从一开始吃力不讨好的助人为乐，到尊重个人命运，即使生命在眼前流逝也不会牵起心中的波澜。 直到，平静地夺走生命。 “如你所说，公司的确来找过我。” 那是更早的时候，在他即将决定放弃这个垃圾行业之时。 公司的确开出了丰厚的报价，只要答应，他便能直接跳过那漫长而又无趣的学习时间，并且获得一份比文职人员好得多的待遇。 但是正如他此前所说的，倘若公司发现了价值，就会不遗余力地将其榨干。 然而在了解到寰宇公司真正的“生意”之后，一个正直高中，尚未完全褪去热血的少年便很容易做出一些冲动的行为。 也正是那时，段明渊意识到了天外民就和人类没什么区别，他们的躯体要比邪祟脆弱得多。 “这是我对于自己人生的修正。” 在这场学术研讨会上，段明渊第一次将自己的决定说给别人听，他不知道这个决定与会议的主题，亦或是行业的未来是否存在着必然的联系。 过去的数年，他也时不时会回想起自己少年时代的荒唐事，并依照班主任对于他们的建议时不时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尝试从错误中汲取教训。 学习，考进一所不错的学校，毕业后被推荐进了一家待遇不错的工作上班。 加班，冲业绩，加班。 这就是每个人类都在经历的生活。 时至今日，他来到丛云酒店，得知了钱丛云家族的由盛转衰的过往，一个一直萦绕于他内心的念头似乎终于得到了印证。 他愿意相信白骨夫人所说的，在她所处的时代里，像他们这样的人比比皆是。 若是将时间线拉长，以数十年的眼光看待这个世界的变化…… 这样的人，已没有几个了。 偌大云笼市，一个有着300万人口的城市，甚至再也没法凑齐一桌正高展开学术研讨会。 “神仙”在分享的同时，也在夺取。 “也许从一开始就没有做错。” 段明渊说道，他不禁怀疑起了“反思理念”究竟是否正确。 “你把他们……好，你做的很好！非常好！你要继续下去！” 白骨夫人则忽然间明白了什么，那干枯的身躯激动地几乎要从轮椅上站起，作为学术界的老前辈，她对段明渊这位晚生寄予了殷切的期望。 眼眶中幽绿的火焰摇曳，她的生命仿佛回光返照。 此刻唯一的遗憾，恐怕只有他们不是一路人。 献祭生命，自古以来便是邪魔外道，在任何记载之中，邪魔外道都不配拥有一个好结局。 早在走上这条道路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这条路将通向何处，但是为了与“神仙”为敌，一切都在所不惜！ 过来人不该把难题留给后来者，那未免太不体面了。 “只说漂亮话是没用的，你若是连我这一关都过不去，就更别想守护住任何东西！” 干枯的身影从轮椅上腾空跃起，笔直地飞向段明渊，“放马过来，就让老朽来领教你的真本事吧！” “感谢您对结界学科做出的杰出贡献。” 对于这位学界的老前辈，段明渊致以了最诚挚的感谢。 飞跃的身影笔直向前，紧接着像是撞进了一副画框之中，燃烧着的幽绿色定格在了此处。 连带着这间屋子里的一切。 皎洁的月光照进残缺的屋子，抬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星罗棋布的夜空。 段明渊伸出右手，一张卡片无声无息地落在他的掌心。 上面是白骨夫人，以及那还未来得及流传出去的，关于丛云酒店第五层的阁楼的怪谈。 “九月。” 他提醒还在发懵的小狐狸，“散会了。” “明渊先生。” 九月后知后觉，她觉得在这样的场合下，自己应当表现出适当的震惊与难以置信，但这一刻她实在无法控制住上扬的嘴角，尾巴也近乎于本能地摇晃了起来。 ——“你杀过人，是天外民！” 第五十二章：继承者 在云笼市的“出租屋”里，九月曾经发表过“会染黑”的宣言，但现在看来，也许根本不需要她，明渊先生本就是黑的。 唯一的区别在于，那些杀人者被寰宇公司发布高价悬赏，后续的人生注定要走在杀人与被杀的道路上，这是一条不可能回头的道路，弱小者很快落入公司手中被予以审判，强者则聚集在了一起，组建起了连寰宇公司也不敢小觑的犯罪组织。 可明渊先生，在杀了天外民之后不但没有四处逃窜，反而一直都留在云笼市，还进了天外民的公司，就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工作。 看着缩入卡片中的白骨夫人，九月忽然又有些怅然若失。 在对方腾跃而起的刹那，她们的视线交错了。 白骨夫人显然认出了她的身份，而她也做好了让对方永远保守秘密准备，可直到最后，白骨夫人都没有提起关于她的事，那已经没有了皮肉的骷髅似乎对她笑了一下。 看来，忘虚里也有各种各样的人。 并非只有唯恐天下不乱的犯罪分子。 虽然这里是忘虚的联络地点之一，但白骨夫人的目标似乎自始至终只有天外民，取回天外民从这个家族身上夺走的一切。 会取回来的。 连带着你们的一起。 九月双手握拳，深吸一口气。 “九月。” “到！” “不要散播谣言，新闻上的解释是悬浮车的推进装置发生了故障，在飞跃过程中突然失控才撞向了公司大楼。” 段明渊抬头望着月色。 悬浮车…… 还真是危险的交通工具啊。 丛云酒店的幕后黑手，《关于结界的六项评判标准》，作为前辈，他已然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明渊先生，我们回家吧？晚上要不要再试试尾枕？” “还不是时候。” 段明渊摇头，“那边的战斗应该也要开始了。” “那边？” “你应该在学术研讨会上认真听讲。” 他长叹一声，这小狐狸耳朵顶在头顶上，却是一丁点重要的信息都没记住，“当初天外民与钱丛云交易的条件，就是让他的妻子隐居于阁楼里，禁止她将自己所知道的知识传授给下一代。” 在学术研讨会过后，段明渊觉得就算九月再愚钝应该也能想到那些知识代表着什么，“仔细想想吧，白骨夫人说过，在他们的时代，还有许多像我一样的人，她和丛云酒店的怪谈不同，很可能在她所处的时代就已经这么强了，但酒店里的怪谈则是从天外民的死亡之后才开始的。” 更重要的是，白骨夫人的战斗方式与他所猜测的操纵怪谈全然不同。 由此可知，天外民当初针对的并非钱丛云的妻子本人，而是她操纵怪谈的能力，这种能力能够通过某种手段，遗传到下一代人身上。 所有的异能人士，都是当初天外民消灭的目标，只不过他们采取的是相对怀柔的手段。 段明渊说道，“是天外民先违背了当初的承诺，打算夺走家族最后的产业。” “你指的是那个阴郁的服务员小姐？” 九月怔了怔。 “那大概是这个家族最后的继承者了。” ……………………………… 猛烈的震动停止了，在来自屋顶的轰响结束的刹那，聚集在一起的灵异爱好者们便争先恐后的地朝着楼下四散逃去。 原本主动维持秩序的服务员小姐却停下了脚步，怔怔地望着酒店顶层。 消失了。 那熟悉而亲切的感觉消失了。 前所未有的迷茫与彷徨涌上心头，她的身体颤了一下，就在失神的瞬间，后颈传来一阵刺痛，随之而来的麻痹感涌遍全身。 失去了重心的她一头栽向地面，同一时间，她听见了身后传来的惊呼，“芊芊姐，你这是做什么！？” 杨平难以置信地瞪着唐芊芊，万万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偷袭酒店的服务员小姐，还用的是他改装的毒牙电击枪！ 他脱口而出，“难道你被附身了吗？” 丛云酒店的确存在着恶鬼附身的怪谈，说话间他已然拔出了电击枪，瞄准了突然暴起的唐芊芊。 “我之所以没有提前告诉你，就是你演技太糟糕了，心里根本藏不住事。” 唐芊芊将杨平指向自己的电击枪拨开，当第一次地震开始时，服务员小姐就主动出现，维护起了酒店内的秩序，她从那一刻起，就一直默默等待着对方疏忽大意的机会。 从表面上来看，服务员小姐是一个不满夫人统治，却又被迫留在这里伺机帮助租客的好心人，但是在找到了告示牌下的埋着的提示之后，唐芊芊心里就对此产生了怀疑。 用服务员小姐自己的话来说，夫人根本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除非他们破坏晚上的献祭仪式。 “三年前，你也对来到这里的调查员说出过相同的话吧？” 『献祭仪式结束时是夫人最虚弱的时候。』 『那是你们唯一的机会。』 给人以虚假的希望，从忽然了摆在眼前的危机。 “芊芊姐，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难道忘记前辈的评价了么？他说以前组织的成员就和耗材没什么区别，大多数关于邪祟的情报都是用人命堆出来的。” 唐芊芊的确是一条咸鱼，但却是一条惜命的咸鱼，对于前辈提出要改变“耗材”的理论，她举双手赞成，“可是时间如此的宽裕的情况下，那个失踪的调查员却连一点情报都没有留下。” 献祭仪式是在晚上进行，时间宽裕到他们甚至能打车去一趟大江的家，将所有的情况告知对方后再赶回丛云酒店。 这显然不符合组织成员的行为准则。 “是啊，他很信任我呢。” 匍匐在地上的服务员小姐颤颤巍巍地支起身子，她瞪圆了眼睛，眼里满是狂热，“‘如果我没有回来的话，请务必把这封信交给一个叫做大江的人’，他是这么对我的说的，是啊，谁又能拒绝一个被诅咒女孩的请求呢？” 又是几枚毒牙命中了她的身体。 “是背叛吧。” 这是唐芊芊与生俱来的第六感，“因为夫人曾经受到过钱丛云先生的背叛，所以你也想让那些被献祭的对象在临死前也尝到被背叛的滋味。” 她注意到了对方狂热的眼神。 眼前的服务员从来都不是被迫留在丛云酒店的。 相反，她比任何人都要崇拜夫人。 第五十三章：我和神仙有个约定 “结束了。” 唐芊芊望着重归寂静的丛云酒店，突如其来的地震暂停了一些，当剧烈的摇晃彻底停止，酒店再度陷入沉寂之时，那些在夜半时分复活过来的怪谈再也没有了动静，“看来，是前辈赢了。” 她悬着的心也终于放下了。 无敌之间亦有差距，前辈信守了承诺，至少这一次守住了“最强”的位置。 “别挣扎了，射进你身体里的是响尾蛇妖的毒素，这么多的剂量你至少会在接下来十分钟的时间里都处于麻痹状态。” 上次挨了红眼魔人一顿痛揍后，她进行了反思。 前辈说过，邪祟只有在发动攻击的瞬间会显现出本体，若想对其造成伤害，就必须抓住那个短暂的瞬间。 但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前辈那么强大，更何况根据手稿的记录，大多数邪祟的身体机能都要远远强于人类，在敌我差距如此悬殊的情况下，还要采取容错率极低的做法，在她看来与自寻死路没什么区别。 那么，在驱除邪祟的领域，有没有什么更轻松的手段？ 经过数个小时的研究，唐芊芊得出了一个重要的结论——打本体。 邪祟身体机能强大，往往还拥有诡异的能力，但其本体就和他们一样，会受伤，会死亡，手稿还提到邪祟是以梦境的形式出现，一旦本体惊醒，它们也就会随之消散。 就在不久之前，她已经通过各种方式确认了服务员小姐是人类，和他们一样活生生的，有血有肉的人类。 所以她很确信响尾的毒牙是有效的。 “虽然手脚没法动弹，但你应该还能说话吧，你有十分钟为自己辩护，比如说让我们相信你是被夫人胁迫的，本质上是一个天性纯良的好女孩……” “钱芸，这是我的名字。” 出乎意料的，倒在地上的服务员小姐没有再使用装可怜的战术，明明已经身处绝境，她一直笑着。 这是唐芊芊第一次看见钱芸笑。 疯狂，毫无美感，让她想起了电视新闻里出现过的极端分子。 似乎是出于树立威信的缘故，寰宇公司偶尔也会拍摄安保部门抓捕犯罪分子的现场，其中令她印象最深刻的便是一个被逼入绝境的中年男人，站在公司大楼楼顶，直面将他重重包围的悬浮车。 在生命的尽头，男人张开双臂，脸上来露出了差不多的笑容。 那也是唐芊芊第一次在除了影视剧里看见炸弹爆炸的效果，火光眨眼便将中年男人吞没，警报声响彻云霄，直播不出几秒就被切断了。 “丛云酒店的怪谈，全都是我写下来的。” 整理资料，进行灵异化的修改，再将它们发布到网络上，引导人们讨论，使丛云酒店成为灵异爱好者们的圣地，这实在是费功夫的流程，“怎么说呢？这是我的兴趣。” 钱芸的眼中没有恐惧，她躺在平铺在楼梯的红毯上，这里的一切都和她童年时看到的如出一辙。 自她出生的那一刻起，丛云酒店就是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了。 经营不善，门庭冷落，但也总算能维持生活。 从长辈那里听到最多的故事，就是丛云酒店曾经辉煌的日子，每天躺在床上时，母亲就会讲起丛云酒店的创始人，说他们祖上和那些从天上来的神仙们是有交集的。 “他们都相信神仙是好人，说天上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等他们处理完天上的事之后，就会回到这里，到了那时，酒店就会重新焕发生机。” 钱芸曾经也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她从小就做好了准备，学习管理酒店里的一切，等到神仙到来的那一天，丛云酒店就能在她的手上重新回到最鼎盛的时期。 “在我七岁的那年，爸爸妈妈离开时说要出一趟远门，谈一笔很重要的生意，从那之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后来神仙的确来了，带来了和我父母有关的消息，说他们在远行的时候遭遇了车祸，被送去医院时已经太迟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欠条，唔……应该是叫法务部门吧，他们告诉我酒店因为多年来经营不善，欠下了公司一笔巨额债务，根据法律规定，公司有权将酒店抵押。” 从那一刻起，钱芸明白神仙并不是，也从没打算过要帮助他们。 “在所有神仙都离开后，他们中的一个留了下来，告诉我了一些我从不知道的事……母亲从没告诉过我酒店还有第五层楼的存在，也从没有告诉我们的祖辈将自己的妻子软禁在了那里，留下的神仙和做了个约定，他说如果我能找到通往第五层楼的方法，学到藏在那里的知识，他就能想办法帮我处理公司的债务问题。” 听到此处，唐芊芊恍然大悟。 天外民在丛云酒店里的意外猝死，其实是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 一场从公司内部发起的，为了夺取更高职位的谋杀。 她接话道，“代价是让你唤醒夫人，在上司视察时杀了他，作为回报，他会帮解决债务问题。” 在没有了“神仙”的滤镜之后，这就是真实的寰宇公司内部斗争。 “如果你说的情况属实，我们倒是可以酌情考虑。” 这复杂的人物关系让唐芊芊的内心也纠结了起来，他们并不是警务人员，哪怕是面对犯罪人员，他们也没有任何处置对方的权限。 钱芸就这么匍匐在地上，看起来已经失去了反抗能力，再动手的话，也不符合《正当防卫》法案了。 可如果钱芸说的是真话，那么把她移到警方手里她就死定了。 这件事牵扯到了寰宇公司的内部斗争，为了让知情者永远闭上嘴巴，如今已经取代了自己上司的公司高管一定会确保钱芸没法说出不利于他的供词。 唐芊芊心里不免有些难过，“其实我还挺同情你的。” “不需要。” 钱芸脸上的笑容愈发瘆人，明明失去了行动能力的是趴在地上的钱芸，唐芊芊却突然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这笑容实在是太熟悉了。 电视新闻里那个在公司大楼顶上引爆炸弹的男人给她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让她一连做了一个月多的噩梦。 “我说这些可不是为了让你同情我，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们，神仙也是能杀死的。” “嗯？” “他们的身体构造和我们差不了多少，只要被杀就会死。” 钱芸的瞳孔里闪烁着猩红的光辉，有那么一个瞬间，唐芊芊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和她重叠在了一起，“夫人说，他们迟早还会回来的，就像对待我们的祖辈那样……所以我必须好好练习本事，为了后来的人着想，我要杀了他们。” 说到此处，她顿了顿，纠正道，“不，是杀光他们！” 第五十四章：善后（三更求追读） 唐芊芊终于明白毛骨悚然的感觉来源于何处了。 钱芸疯了，竟然笑着说要杀光所有天外民！ 但下一刻，唐芊芊又注意到了另一个让她细思极恐的细节——为了实现这个宏伟的目标，钱芸一直都在训练着自己的本事。 难道丛云酒店的怪谈其实是……！ 突然间从钱芸身体里钻出来的黑影吓得她猛然倒退了一步，这一刻她也终于看清了和钱芸叠在一起的物体的真面目。 干枯如稻草的流汗，充满了怨毒的猩红瞳孔。 是红眼魔人！ 为什么红眼魔人会依附在钱芸身上？ 本应被毒牙麻痹瘫倒在地的钱芸也在这一刻做出了行动，她的视线瞥向悬挂在唐芊芊头顶正上方的水晶吊灯，这个自丛云酒店建成以来便存在于此的物件终于不堪重负地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笔直地朝着唐芊芊落下。 在千钧一发之际，“幽灵”附着在了钱芸身上，为她挡下了射向自己的毒牙。 “谢谢你倾听我的故事。” 钱芸接住了红眼魔人伸向她的右手，手脚恢复了些力气。 想要杀光所有神仙，就绝对不能在这里倒下，哪怕夫人消失了，她们之间的约定也会继续下去。 就在被逼入绝境之时，钱芸听到了一个声音，那声音来自她的体内，告诉她夜祸大人非常中意她的能力，会为她提供新的庇护所，会赋予她杀光所有天外民的力量。 钱芸从未听说过关于夜祸的事迹，但她几乎立刻就相信了。 刹那间沉寂的画像再度陷入癫狂，丛云酒店里所流传的一切都在这一刻活了过来，再也没有规则，这也不再是一场游戏，它们的目的只有一个，阻止唐芊芊和杨平。 这既是怪谈，也是祖辈对后代的庇护。 钱芸跑得很快，她翻身坐到了楼梯的木质扶手上，坠落的水晶吊灯与她擦肩而过，她沿着扶手一路向下滑去。 小时候她经常会在酒店里疯跑，她了解酒店的每一处的构造。 钱芸最后看到的画面，是满脸怒容的钱丛云冲出油画，在因躲避吊灯而趔趄的唐芊芊站稳脚跟之前，将尖锐的物体刺捅进了她的怀里。 她还看见唐芊芊的身体向后倒去，从楼梯腾空向下坠去，名为杨平的少年急切地想要拽住唐芊芊的胳膊。 直觉告诉钱芸，唐芊芊不会就这么死去。 而且在沿着扶手滑下去的刹那，钱芸看见唐芊芊胳膊本能地伸向了她，但出于某种未知的原因，又在中途停了下来，让两人擦肩而过。 对方本来有机会拽住她，阻止她逃跑。 “唐芊芊，杨平……” 钱芸将这两个名字默默记在了心里。 …… “芊芊姐，你没事吧？” 杨平懊恼道。 当明渊前辈胜利后，他便以为丛云酒店里的怪谈就此消失了，更重要的是，唐芊芊在房间里的那一番话点醒了他。 只是他在心中违背了唐芊芊的叮嘱。 既然选择权在他的手上，那么他绝对不会承担让同伴重伤乃至死亡的风险。 未来是能够改变的。 被打败的夫人让杨平更加确信了自己——丛云酒店怪谈的源头已经被明渊前辈消灭了，芊芊姐无论如何也不会被活过来的钱丛云杀死。 “这样一来……你的预言就算完成了。” 唐芊芊躺在冰冷的地板上，过了许久才说出一句话来，她了解杨平的性格，知道自己的嘱托恐怕起不到作用，因此在注意到钱丛云从画框里冲出来的刹那，她一咬牙，放过了躲开的机会。 杨平提到过他被钟表工袭击的场景。 身体被捅穿了好几次，是小香包的存在让他免于死亡。 她本来也做好了准备，可却没料到自己会因为惯性直接从半空狠狠摔在地上。 这一摔让她大脑一片空白，强烈的冲击让她一时间就连疼痛都感受不到了。 唐芊芊就这么仰面朝天躺在地板上，视线越过杨平，注视着从楼梯上下来的段明渊，那些咆哮呼号的怪谈在扑向他的刹那就回归了物件，一个接着一个摔落在了地上。 “我已经强调过很多次了，别做危险的事。” 段明渊瞥了一眼钱芸失踪的方向，思忖片刻后决定放任对方离开。 白骨夫人将所有的罪名揽在了自己的身上，并坦然地迎接了死亡的到来，丛云酒店与钱家人纠葛了几代人的历史就此终结，在钱芸离开后，这个地方便再也不会有怪谈存在了。 事件就此终结，这本来圆满的一幕，却因为唐芊芊愚蠢的行为有了瑕疵。 他能让唐芊芊平稳落地，但有的傻子就应该狠狠地摔上一跤长长记性。 “不要以为你身上带着九月给你的小香包就可以为所欲为，人的幸运也有会被挥霍一空的时候。” “下不为例，下不为例！” 唐芊芊光速认错，这是她在职场上修炼来的重要技能之一。 她也没再提及杨平的能力发展问题，这种时候解释起来听起来就像是在狡辩，刚实习的时候，科长没少因为这个问题训她。 本来两分钟就能结束，却因为解释额外被教训十分钟。 这一次，前辈没有继续对她进行批评，突如其来的光束打断了他们之间的谈话。 酒店外响起引擎的轰鸣，那是悬浮车的声音。 率先闯进来的是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公司安保团队，在确认了酒店内只有段明渊几人后，队长在对讲机里说了些什么，不多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款款地走向了他们。 怀里依旧抱着一只大得过分的乌鸦，脸上永远挂着职业性的笑容。 “又见面了，段明渊先生。” 茯苓扫了一眼满地的狼藉，问道，“已经结束了？” “结束了。” “那就好……别误会，我们没有跟踪你们，也没有监视你们的生活。” 茯苓主动解释道，尽管连她自己都知道这听起来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但面子工程还是要维系的，“这家酒店和公司有些渊源，总部有位高层发话，指名道姓地要我来处理善后工作，可能是因为我之前从内部调取资料的事引起了一些人的不满。” 上司死在云笼市的一家酒店，助理在后续的几年时间里连升几级，取代了上司的地位。 这种事放在公司内部都只能归为“捕风捉影”的传闻，在有确凿的证据前，即使所有人心里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也得把它当成假的。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要开始工作了。” 第五十五章：快乐小九月 把善后工作交给公司来处理也是有好处的，至少他们几个不用连夜去警局，向警察叔叔解释为什么他们要把丛云酒店的房顶给撅了。 茯苓没提这事，段明渊也没有主动向他们提到白骨夫人的事。 为了新人的成长，回家的第二天他就把白骨夫人的能力，以六维图的方式发送给了两人。 寰宇公司的办事效率则一如既往得高效。 钱芸逃跑后，公司第二天就接管了公司，接下来的计划是要把丛云酒店的老宅推平，建造一个商业中心，至此，钱家人纠葛了几代人的风雨便彻底画上了句号，尽管灵异爱好者们在网上表达了不满，但人微言轻，抗议没能掀起任何波澜。 而那位远在天之上的公司高管也终于可以彻底高枕无忧了。 “天外民真是一群坏东西！” 这天一早，手里捏着鸡蛋吐司的九月就在看完新闻后发表了看法。 段明渊发现只要牵扯到天外民的话题，这只小狐狸就极具攻击性，用她的话来解释，天外民的降临破坏了自然友好的环境，让村民们不再相信瑞狐的存在，他们一族也只能举家搬回深山老林里隐居起来。 “要不去执行委托的时候你留在家里？” 段明渊抬头瞧了九月一眼。 他是一个很有职业精神的人，虽然心里对天外民没有任何好感可言，但也绝对不会在雇主面前口出狂言。 但九月总是很直率，而且熟悉了之后似乎隐隐带有毒舌的隐藏属性。 “不要，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我还是能分得清。” 九月嬉皮笑脸地应道。 从丛云酒店回来之后她就一直心情很好。 明渊先生竟然也和天外民不对付，这世上又有什么比这更令人愉悦的事呢？ 她哼着歌，摇着尾巴，就差没有当着对方的面说出，“明渊先生，你也不想让自己杀过天外民的事被别人知道吧？” 段明渊合上记事本，上面是他对于杨平和唐芊芊同志的最新评估。 在丛云酒店一战之后，杨平的生命能量已经到达了惊人的12，并且就如他预计的那样摸索到了能力的边界。 发动条件是解题，根据散乱的提示，预知到未来某个时间点必将到来的厄运。 只能说是非常符合杨平市一中学生的身份，就连发动能力时都要做题。 至于唐芊芊同志，虽然生命能量还是保持在了2点，但却证明了自己并非一无是处的阿斗，在关键时刻，脑子还是灵活的。 用学习的眼光来看，大概就属于那种现在成绩并不理想，但开窍了之后会突然间突飞猛进的类型。 然后就是白骨夫人和钱芸在学术领域带来的重要启示。 能力与邪祟形态并无直接关联，只要方法得当，人类也可以拥有这些潜能，甚至到了一定阶段后还能通过某种途径传授给他人。 这些途径之所以失传了极有可能和天外民有关。 因此，茯苓的立场就变得十分微妙了。 生命科学部门研究的重心是将这些失传的知识重新挖掘出来，这显然与公司的方针背道而驰。 以他四年的职场经历来判断，倘若公司最高层下达过明确的指令，那么就算借部门负责人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和高层对着干。 因此段明渊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比如说以此为由将如今所有掌握此类知识的残党聚集在一起，好将其一网打尽。 最近邪祟活动越来越频繁了，对于寰宇公司而言，这并不是好兆头，他们曾经极力打压的东西，如今隐隐有了死灰复燃之势。 段明渊扶额，他已经在茶几前坐了一个早上了。 记事本旁边放着《杨平转正方案考核标准（试行）》，作为云笼市的第一位正式员工，这件事具有开创性的意义。 杨平也想一鼓作气，奈何月考将至，他必须先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否则一旦成绩下滑，父母首先会给他颁布一系列不平等协议。 九月也遇到了相同的问题。 红眼魔人要捍卫自己年级第一的宝座，钱芸虽然暂时住进了她提供的住处，但寰宇公司正打着“债务合计”的旗号满云笼市招人，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那位远在天之上的高管想杀人灭口了。 于是，云笼市的正邪势力，因为市一中即将到来的月考宣布休战。 而丛云酒店的事件也给与了忘虚足够的警告，他们的行动也暂时消停了下来。 见段明渊伸了懒腰，九月便直接站到他的身后，开始了肩膀按摩。 这也是《瑞狐修炼手札》上记录的内容，是由父亲无数次的实战总结出的经验。 “九月。” “嗯？” “你……最近怎么这么开心？” 话到了段明渊嘴边却又临时改口了，他必须承认九月完美地将小助手的职责履行到位了，就是有些……消磨意志。 这种累了有人捏肩的感觉，很容易使人堕落。 当然，这是有来有往的。 熟悉了之后，九月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找他，说自己够不到尾巴，让他帮忙打理。 这不禁让段明渊产生一个疑问。 如果九月够不到自己的尾巴，她以前又是怎么打理的？ “因为我每天都很快乐。” 九月眉开眼笑的，“和明渊先生在一起生活就充满了快乐。” “这话可不能乱说，会引发歧义。” 这是从未有过的感觉，令人心驰神往，但理智告诉段明渊不能过分沉迷其中。 在辞职之前，他已经连续四年被评为科室里最不适合恋爱的对象。 虽然是同事们私下里的评价，但兜兜转转总能传到当事人的耳朵里。 人贵有自知之明，异想天开总是容易化身小丑，还会把本来融洽的气氛变得十分僵硬。 他就亲眼见到过科室里会错了意的男同事捧着鲜花，准备了无比浪漫的形势，然后在所有人的祝福声中被发了好人卡。 目睹了全过程的段明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心理阴影。 若是被当众发好人卡的人是他，他恐怕连一秒都没法再在办公室里待下去了，事后经过他仔细琢磨，只要主打防守反击的策略，就永远不可能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 “我觉得没有歧义。” 九月目光清澈，“因为我就是这么想的，对了明渊先生，我是瑞狐，会很多本事的，住进来这么久你还从来没有主动验证过我的本领呢。” 她每天都在阅读《瑞狐修炼手札》，这一身的本事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展示了。 目标只有一个。 那就是让明渊先生更加、更加迷恋她。 就像是手札里提到的那样，人类自古以来都崇敬着瑞狐，渴望瑞狐走进他们的生活之中。 “既然你这么说了，倒的确有件事。” 说着，段明渊拿出手机，打开了名为“寰宇基金”的软件，“我的投资”这四个字让他的心情顿时趋于平稳。 那是仿佛遁入了空门的心境。 上面一排排的数字，绿的非常彻底。 他将手机递给九月，双手交叠支撑住了下巴，用深沉的语气问道，“你能把这上面的数字变成红色的么？” “欸？” 九月歪了歪脑袋，眨巴了一下漂亮的大眼睛。 这个问题， 《瑞狐修炼手札》上好像从来都没有教过。 第五十六章：直球破万法 “明渊先生。” 九月仔细研究了一下手机上的个人投资理财信息，“你是怎么做到购买的全部投资都亏损的？” 看来这世上也没有明渊先生不擅长的事了。 段明渊轻咳一声，解释道，“原因有很多，不过大致上可以理解为经济大环境不景气。” 当他发现自己的人生注定和基金股票无缘的时候，就已经深陷泥沼了。 “啊，嗯，有时候的确是运气问题，你的运气应该已经到了很糟糕的地步。” 九月想了想，忽然灵机一动，“但运气其实也是能改善的，不知道明渊先生有没有听说过这样一个故事。” “嗯？” “在很久很久以前的一个小山村里，有一个从出生起就一直霉运相伴的男人，他倒霉到无论做任何事最终都会以失败告终，家里的积蓄很快就被败光了，村里人听说了之后也纷纷远离他，走投无路之下，他独自一人上了山，打算在深山里结束自己的生命，但就在弥留之际，一位狐妖来到了他的面前。” 听到这里，段明渊便已经猜到接下来的故事走向了。 九月实在藏不住内心的想法，不但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还一直在身后晃悠个不停。 他接话道，“接下来的故事就是男人把狐妖的故事带回了村子，号召村民们为狐妖修建庙堂，狐妖便保佑了男人，从那之后，纠缠着他的厄运就消失了。” 传销组织给人洗脑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 “你说的也是版本之一，但和我听过的不同。” 九月发挥起了自己的即兴改变能力，“我听到的版本是两个孤独的人走到了一起，男人娶了狐妖，并一直和狐妖隐居在山林之中，他的厄运消失了，并且转化为了幸运，当男人再次下山的时候，就幸运到了在路边就能捡钱的程度。” 说到此处，她停顿半晌，像个医生般握住段明渊的右手，为他把起了脉，“明渊先生你的倒霉程度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用疾病来作比喻的话，大概就是癌症晚期了，如果不解决的话，这些基因不但永远不会涨起来，反而会跌得越来越多。” 传销组织第二步——恐吓。 利用恐惧来促使被洗脑的对象做出非理性的决定。 段明渊越来越觉得这狐狸像是在传销组织里待过，仔细想来，见面的第一天，九月就试图拉着他辞掉还算体面的工作，去给组织打白工。 但他必须指出类比不当的问题，评价道，“如果是癌症晚期就没有救治的可能性了，反而会让人失去抢救的意志，下次注意。” “是可以抢救的，只要把瑞狐娶回家，这些基金就能涨起来，自古以来就有传闻说瑞狐会使家庭兴旺。” 九月故作疑惑，“哎呀，可是这时候究竟要上哪去找一只漂亮单身的，还是19岁的瑞狐呢？” 防守反击！ 段明渊不动声色地把手抽了出来，淡淡地说道，“这种话在我面前说说就算了，我不会往心里去，但现在的那些年轻人会当真的，他们可能会把你的玩笑话当真。” “这样啊……以后只能说得再明确一些了。” “嗯，玩弄他人的感情是不道德的行为。” “那么，明渊先生，你打算什么时候娶我？” 九月顺势弯下腰，双手搭在段明渊肩上，脸凑得很近，“基金真的会涨哦。” 准备万全，决胜就在一瞬间！ 就在今天！ 她要在《拿捏明渊先生》这件事上迈出坚实的一步。 一切战术都来源于《瑞狐修炼手札》。 段明渊愣了半晌，他感受到了九月温热的鼻息。 防守反……糟糕，要漏球了！ 不存在任何误解的空间，九月宛如化身王牌前锋，一记大力直球抽向了他，内心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质问他，此时此刻面对如此凶悍的进攻，段明渊你作为一名门将，你还能做些什么？ 没有任何对策！ 迄今为止他所掌握的任何知识，都无法在当下运用。 但是作为一个嘴硬到了极点的人，他还是本能地问道，“我想知道理由。” “明渊先生还真是什么事都想要知道理由呢。” 九月对此早有准备，“能力的存在，行业的规则，这些客观存在的事物都有迹可循，可是我觉得喜欢一个人这件事，是不需要理由的，看见的第一眼就会喜欢，一直待在一起的话会越来越喜欢。” 正是与段明渊的相处，让九月理解了情报战的重要性。 在能力战中，主动权永远都掌握在拥有情报优势的一方手里。 她举一反三，觉得恋爱也是如此。 对于明渊先生而言，现在所发生的一切都突如其来，但她却处心积虑了好几天。 唐芊芊也功不可没。 作为段明渊一手拉扯大的实习生，她把自己在公司里知道的一切，都是告诉了九月。 “我知道明渊先生你已经连续四年被评为科室里最不适合恋爱的对象了，想要知道理由则是内心寻求安全感的体现。” 正如段明渊提出的理论。 『欲望与执念则决定了能力的演变。』 九月觉得也许从了解到超凡事物存在的那一刻起，明渊先生就想将这份安全感牢牢地捏在手心。 这便是其无敌能力的本质。 凡是认知之内的事物都无法伤害到他。 凡是认知之内的事物都为他所掌控。 这世间恐怕没有什么比这更能带给人安全感的能力了。 但爱情不同，就连这世上最优秀的情感大师，恐怕都无法归纳总结出其背后的规则。 “如果是这样的话——” 九月踮起脚，在这个距离之下，只需要一个微小的动作就足够让两人的唇瓣触碰在一起，“十九岁少女的初吻，感受到了么？这都是真的。” 现在，正是乘胜追击之时。 她不打算留给段明渊任何反应的机会，因为同样的招式不可能对明渊先生奏效两次，要是让对方回过神来，攻防战的胜负就会重新变成未知之数。 “将其他的想法都抛到脑后吧明渊先生，你只需要回答一个问题。” 九月问道，“你是怎么看待我的？” 第五十七章：战犯夜祸，出列！ “你是怎么看待我的？” 这个问题掷地有声，九月屏住了呼吸。 这是实现拿捏明渊先生的关键性战役，她作为战役的总指挥，在先发制人的情况下，终于将不可一世的明渊先生逼入了绝境。 情况本该如此，但九月却攥紧了双手，她妖生中从未像现在这么紧张过。 闪击明渊先生战役取得成功，可是，如果明渊先生其实根本就不喜欢她，又该怎么办？ 一想到有被拒绝的可能，心里便由衷难以言明的失落。 奇怪。 从场面上来说，不是她拿捏住了明渊先生么？ “有些事我觉得需要事先声明一下。” 段明渊深吸一口气，事态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防守反击的战术失去了效果，他也不得不面对这眼前复杂的局面，“他们的评价大体上没有问题，我这个人不擅长表达，只会工作，生活里也没什么情趣可言。” “现在不是在确认我的心意，而是你，明渊先生。” 在这场战役最关键的时刻，九月不再装傻，穷追不舍道，“我想要确认你的想法。” “……并不讨厌。” 短短四个字，便让九月如释重负。 对于一个嘴硬的人来说，这便足以说明一切了。 至此，这场紧张而又惨烈的战役耗光了她全部的体力，脚下一软，便顺势朝着段明渊身上倒去。 “既然如此，明渊先生那我们——” “但不是现在。” 段明渊扶住九月的身子，正如对方所说，他其实是一个喜欢追寻安全感的人，获取安全感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待在舒适区里，当未知的事物降临，就意味着生活即将发生巨变。 他想要回应九月的心意。 但也正因如此，他必须更加慎重。 在九月开口之前，他说道，“我要处理完手头上的事。” “什么事？” “关于夜祸的危机。” 若是没有今天发生的变故，段明渊会将所有的事都埋藏在心里。 之所以答应茯苓的邀请，除了组织在云笼市捉襟见肘的资金问题之外，他也有个人的考量。 寰宇公司、忘虚，以及能够操纵世间灾厄的夜祸，若是他们将云笼市作为交战的地点，那将没有人能抽身事外。 钟表工对杨平的袭击更是让他确信，当这场战争结束之后，他们就是下一个被盯上的目标。 在与唐芊芊和杨平的相处中，他一直扮演着前辈的角色。 但“前辈”和“最强”从来都不是吉利的头衔。 引导新生代，教会他们与敌人战斗的方式，再孤身一人前往战场，面对前所未有的强敌，拼死将重要的情报带回，这便是属于“前辈”的使命。 在与白骨夫人战斗之后，他窥见了一个更广阔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或许会存在着超出他认知范围之外的敌人。 夜祸就是其中之一。 那是远远凌驾于白骨夫人之上，被忘虚认定为能够直面寰宇公司安保部队的存在。 “只有解决了这场危机，才能谈论个人问题。” 若是按照大江所预测的那样，灾厄洪流席卷了整个云笼市，平等地辐射到了每一个人身上。 “那是连我都没有把握战胜的强敌。” “咦？” 咦！？ 九月瞪圆了眼睛，这个始料未及的消息让她的内心万马奔腾，这就是被自己背刺的感觉么？ 更何况…… 她何德何能！ 九月觉得自己这一生中产生过的最天真的想法，就是她刚到云笼市的时候。 撑着伞，等候在明渊先生回家的必经之路上，看着那个拖着疲惫的身影走进小巷里的男人越来越近，直面这个被云笼市所有邪祟恐惧的魔鬼，一度认为若是真的动起手来，她应该能和明渊先生五五开。 在亲眼目睹了丛云酒店顶层一战之后，九月才深刻地理解了“最强”的厚重。 战犯夜祸出列！ 她在心中怒吼，决定将这个导致“闪击明渊先生”战役功败垂成的战犯送上军事法庭。 但与此同时，段明渊也让她从渐渐恢复了理智。 云笼市还有未竟之事等待着她。 九月心中有了决断，她将这个话题继续了下去，“我相信明渊先生是不会输的。” 段明渊没有开口，只是微微点头。 在新生代成长，以及行业发展起来之前，他一定会信守承诺。 “明渊先生，那就做个约定吧。” 九月目光坚定，“在你赢了夜祸之后，就把刚才未完成的话题继续下去，到了那时，请务必认真慎重地做出回应。” “一言为定。” 段明渊说道。 他从来都是一个信守诺言的人，无论许下的承诺看起来有多么难以实现。 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半开玩笑地问道，“真是少见啊，你居然会主动立g。” 在他的印象里九月一直都对插旗这件事深恶痛绝，想必魔法少女题材的作品一定对她造成了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而且这次立的还是双重g，个个都凶险万分。 与强敌战斗前的胜利宣言，还有胜利后就谈婚论嫁的承诺。 “对哦，那就说些轻松的事吧。” 九月恍然，作为场上唯一双面间谍，只有她知道明渊先生的胜利板上钉钉，所以这根本不是插旗，而是可以直接准备好香槟，庆祝即将到来的胜利，“在大战之前，我也有些准备工作要做。” 说话间，她的双手顺理成章地环住了段明渊的脖子，从摔倒的姿势变成坐在对方的大腿上。 毕竟她还担任着小助手的职务，在正事上也不能马虎，“我看了寰宇公司的规章制度，上面有统一的着装要求，我现在的几套衣服都不符合规定。” 着装不规范者禁止入内，会被门口的电子扫描门拦在外面。 她拿出自己从寰宇公司官网下载的规定，念道，“上面说需要白色调的ol制服，还有黑色的连裤袜。” “我陪你去买。” 段明渊点头，这是公司最常见的服装，他之前所在的公司也有相应的规定。 “还有一个问题……” 说到此处，九月忽然羞赧了起来，支支吾吾了片刻才说，“衣服倒是没什么问题，但是我看袜子没有专门为狐妖设计的款式，会卡尾巴的。” 第五十八章：盛大登场 明渊先生是万能的。 九月又一次坚定了信念，这是要比“最强”、“无敌”更高的评价，因为当他们还停留在将能力作为争斗的武器，斗个你死我活的时候，段明渊已经走出了纷争的漩涡，成为了一位超然物外的裁缝。 她是认真的。 她相信如果明渊先生如果进军裁缝业的话，也一定能成为超一流的专家。 九月穿着两人一起挑选的白色ol制服配蓝灰色套裙，十分贴身，勾勒出她完美的线条，但却一点都不卡尾巴。 尾巴能自然垂下，晃动时也丝毫没有被袜子和裙摆刮擦的不适感。 这天一大早，她便和段明渊出了门。 早餐是《九月特制爱心沙拉》，采用了新鲜的蔬菜，再配以煮得恰到好处的鸡蛋，能让人在接下来的一天都精神焕发。 对于云笼市人民而言，这个清晨和以往有所不同。 寰宇公司生命评估部门负责人奥古利特-吉尔维尼亚-格拉默罕先生将造访云笼市，为了便于这个星球的人们记住他的名字，奥古利特先生非常接地选用了“白蔻”作为自己在这个星球的常用名。 天外民的名字总是充满了创造力。 段明渊专门翻阅了天外民的姓名研究报告，这些长且复杂的名字还是音译后的结果，用“星际通用文”来写更加晦涩难懂，诸如茯苓、玲珑都是天外民来到这里之后取的化名。 杨平就抱怨过近几年来星际通用文成了高中的新学科，他们不但要从零基础开始学起，考试的内容还难的离谱，其中天外民学生还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好在他们年级就玲珑同学一位天外友人，加上她常年霸榜第一，要比第二名总分高出二十多分的那种，实际上并不会影响到年级排名。 关于即将到访的白蔻先生，网上有不少关于他的事迹。 其中最引人入胜的就是他的财富，能当上总公司的负责人，其财富多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 就连段明渊的心里都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他对有钱人的认识还停留在有几套房产，账户里有多少存款的阶段，但据说白蔻先生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星际旗舰，据说旗舰的体积足足有一个云笼市这么庞大。 这代表着旗舰上少说能容纳下三百万人。 像这种级别的高管，寰宇公司为他配备了专业的安保人员，其贴身保镖据说是在星系之间都赫赫有名的好手，还有人说若是白蔻先生在云笼市出了什么闪失，公司的战列舰很可能往城市里来上一炮，其威力能在顷刻间摧毁整个城市。 这些都是网上的热心网友提供的消息，真假不明，段明渊对于星系间的事也不甚了解，就权当他们说的是真的。 只是这战力膨胀的速度让他也不免压力山大，他这才刚刚和一位正高级的老前辈进行完学术讨论，如今星系级的强者就造访了云笼市，新生代和他们的差距，就像是第一话山贼王的小弟误入了顶上之战的战场，可能连一个正经分镜都没有，就领了便当。 他们目前的计划是让杨平先待在学校好好学习，唐芊芊则充分发挥出自己出色的交际能力，打入寰宇公司云笼市分公司的中低层部门。 段明渊猜测这次在暗处伺机而动的不止夜祸一个。 云笼市还存在着相当一批为夜祸马首是瞻的低级邪祟，一旦开战，这些邪祟也势必会引起不小的骚乱。 唐芊芊在丛云酒店事件中充分证明了她不擅长战斗，但却是一名优秀的情报人员。 “滴，已识别您的身份，无危险物品……早上好，段明渊先生，请直接前往175层。” 入口蓝色的光芒扫过他的身体，随即便传来了机械合成的女声。 他和九月的胸前都挂着茯苓在一天前交付给他们的临时员工证明，并提到白蔻先生算得上她的上司，在公司里要比她高了三个职级，并且还是一个很难相处的人，希望他们能做好准备。 175层是分公司的顶楼，按照茯苓发过来的时间表，再过一刻钟白蔻乘坐的飞行器就会登录顶层的停机坪，他们得及时完成对接，迟到在公司是大忌。 作为公司聘请的奇兵，他们并不需要身先士卒，公司在会议室隔壁为他们准备了专用休息室，里面配有零食和按摩椅，会议期间，他们可以在休息室里小憩。 总的来说，这是一份相当清闲的差事。 唐芊芊甚至在计划制定阶段提出了美好的展望——如果忘虚和夜祸直接被白蔻的贴身安保人员给打爆了，他们什么都不用做就能拿到委托的酬劳。 她对此十分乐观。 正如网上所说的，像白蔻这种级别的大人物，带着的都是星际级别的安保力量，用来对付区区云笼市的犯罪组织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乘坐直梯一路向上，电子屏幕显示到175，门一开，停机坪已经站满了人。 统一的厚重合金盔甲，面容被头盔完全遮蔽，手中端着公司批量生产的能量武器，盔甲上由五个星球组成的logo表明了他们安保部门成员的身份。 茯苓在队伍最前列进行安排部署，见到了两人她也只是眼神致意，便继续转专注于白蔻到来前的部署了。 九月则找了一处背光的地方，抬起双手折住头顶，朝云端上望着。 不多时，她问道，“明渊先生，你见过飞行器着陆的场面么？” “在视频里见过。” “你们公司不是也会有天外民来视察么？你没去迎接过他们？” “轮不到我们，去的都是管理层。” 公司里的普通员工通常只能见到一个在人群簇拥下路过的背影。 为了迎接仪式不出岔子，段明渊昨天专门在网上看了一些飞行器降落的场面，以免自己到时候表现得像个土包子。 他这次接受委托，多少也代表着组织的形象。 “我还没见过呢。” 九月摇晃着尾巴，她的目光一刻不离地望着天空，直到一个黑色的物体若隐若现地出现在了人们的视线里。 见状，她更兴奋了，指着迅速坠落的飞行器说道，“明渊先生，你见到的飞行器会冒烟吗？” “不会。” “那……屁股上会着火吗？” “也不会。” 感受到了不对劲的九月终于侧过脸来，冲着他无辜地眨了眨大眼睛，“吔？” 望着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骚动起来的安保部门，段明渊顿时觉得自己的准备工作还缺少了一环。 比如说，他忘记搜索自己的雇主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坠机该怎么办了。 第五十九章：明渊先生，你是不是有些太极端了？ 着火的飞行器急速坠落着，划过云端的火光牵动着每一个云笼市市民的视线，不少人拿出手机，拍下了这颇为壮观的一幕。 段明渊已经准备好了为白蔻先生报名复活赛的名额。 然而飞行器如同流星般砸在分公司楼顶之时，有一个身影从飞行器上一跃而下，复刻了段明渊曾经小时候在漫画书上看到的飞机失事逃生理论： 经常锻炼身体的朋友都知道，对于体育生这种级别的人类而言，从5-6米的地方一跃而下都不会受伤，因此只要在飞机坠毁之前从上面跳下来，就能幸免于难。 遗憾的是这个看似无懈可击的理论，被段明渊后续学到的一些知识点无情粉碎。 但从天而降的黑影却安然无恙的悬停在了寰宇公司的露天平台，他脚踩淡蓝色的火焰，整个人都笼罩在全覆盖式的金属盔甲之内，张开的右臂喷洒出大量寒冷的气体，在飞行器接近露台之前，气体迅速结冰，将本应坠毁的飞行器抵在了距离平台接近二十米的位置。 滑坡状的冰雕呈现出了台阶的样子，飞行器尾部的火光与浓烟也在触及到寒冷气体的刹那就被扑灭。 来了， 首个自然系能力者！ 在段明渊的认知里，所有能力与自然元素有关的都是首屈一指的强者。 想必这位以极其拉风方式登陆的机械侠，就是白蔻的私人保镖——一个宇宙级的强者。 只是碍于氛围，段明渊没法立刻邀请对方参加学术研讨会。 宇宙级强者的视线也没有在平台上任何一个人的身上多做停留，他抬起左手，冲着手腕处的装置说了些什么。 片刻后，飞行器的舱门缓缓打开了。 走下来的是一个身穿西装的男人，看起来和段明渊在网上的搜到的照片一模一样，一个时时刻刻都板着脸的不苟言笑的男人。 白蔻用他的机械手臂整了整西装，这突如其来的飞行器失事没有让他产生任何恐慌，他从容地走下台阶，迎向在顶层等候他的人群。 茯苓在他面前神经紧绷，两人交谈了一些工作和会议安排方面的问题，在即将路过段明渊和九月时，茯苓主动说道，“公司接到可靠的情报称忘虚打算在这次会议期间闹出些动静，他们是我从本地雇佣而来的专家，会议期间将专程负责你的安全……” “多此一举，他们待在这里只会碍手碍脚。” 白蔻冷淡地说道，随即瞥了一眼段明渊身边的九月，“专家回去，狐狸留下，有几个项目正好紧缺能量源。” “这位其实是……” “经费统计在报表里，11点前交给我。” 毋庸置疑的口吻，说罢便走进电梯，茯苓歉意的眼神也很快被随后进入的“机械侠”所遮挡，后者扫了段明渊和九月一眼，用威严的机械合成音说道，“按命令行事。” 双方会面的第一印象并不理想，也很符合段明渊对于天外民的刻板印象。 之前总公司的人来视察的时候，也是这么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 在天外民眼中，他们只是生活在落后星球的原始人，整个文明的科技水平都需要通过公司来推动，而在人们神仙化天外民的大环境之下，双方的阶级差距就显得越发明显了。 段明渊和九月是第二批下楼的。 尽管白蔻的态度极其恶劣，但是出于职业精神，在委托真正的发布者茯苓开口前，段明渊还是决定留在岗位上。 九月乖巧地跟在他的身后，心里却乐开了花。 真是糟糕的第一印象。 这无疑是为明渊先生与寰宇公司的决裂奠定了基础。 公司恐怕做梦也想不到在白蔻到来之前，她就通过出其不意的闪电战攻克了明渊先生的防线。 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牢固到了能够使用秘籍『枕边风』的地步。 明渊先生的确是奇兵，但却是他们这一方的奇兵。 而接下来，就是拿捏明渊先生的时刻了。 首先，是让明渊先生对于公司的观感进一步降低！ 装可怜是狐狸与生俱来的天赋，九月的声音软了下来，听起来充满了不安，“明渊先生，那个天外民为什么要让我留下来？能量源是什么意思？” “还不清楚。” 段明渊摇头。 不难看出九月的障眼法在白蔻面前起不到任何作用，这位寰宇公司的高管也似乎并不是第一次见到狐妖。 正如他所担心的，一旦性格淳朴的妖怪被天外民发现，就会迅速沦为被压榨的对象。 白蔻提到的“能量源”则可能是压榨的新形式，比起让妖怪们耕地种田，公司似乎开发出了别的手段。 九月循循善诱，“我感觉他不像什么好人。” “九月。” 段明渊严肃地说道，“工作是工作，我们不需要对雇主产生好感，拿钱办事，这是任何行业都不会改变的道理。” 这是他在多年的工作中总结出的经验。 如果要对雇主产生好感作为工作的前提，那么这世上恐怕没有几份工作能让人做下去。 九月又说道，“可是我听说公司做过许多见不得人的手段，如果表面上的谈判失败了，他们就会采取绑架、灭口的手段。” 毕竟她是情报九月，若是明渊先生追问，她就是说是从别的小动物或者妖怪那里听来的。 段明渊不置可否，“不排除这种可能。” 白蔻看上去就是一个说一不二的人，刚才见面时的那句话恐怕绝不是说说而已。 茯苓在他面前似乎也并不具备太多话语权，不知道解释能不能起到作用。 “那……明渊先生，你会抛弃我吗？” 可怜巴巴的眼神，以及充满了不安的语气。 “不会。” 段明渊停下了脚步，他不知道九月经历过什么，但想必是误解了他刚才传达的理念，“在工作场合需要审时度势，意气用事只会让事情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比如在刚才那样的场合，处理起善后工作就会非常麻烦。” “啊？” 九月也愣在了原地。 她之所以采取装可怜战术，是为了拿捏明渊先生，让他产生白蔻可能不是好人的印象，从而为后续的计划铺路。 可是明渊先生的思维似乎总是超前了许多。 段明渊说道，“如果要动手的话，要确保不给对方留下任何反扑机会的同时，也不能给自己留下太多烂摊子。” 而这，这就是他一直强调的职业性。 “明渊先生……” 这次九月真的抖了抖身子，“你会不会有些太极端了？” 在第一次见面之后，明渊先生就已经在考虑杀人后处理现场的问题了。 第六十章：这个世界是一个巨大的邪祟 作为铁血段白，九月觉得自己有必要为明渊先生洗地一下。 在日常生活中，明渊先生是一位遵纪守法、尊老爱幼的好公民，这从小区住户对待他的态度就能窥出一二。 至少他绝不是那种以杀人取乐的变态杀人魔。 “这不是极端。” 段明渊知道九月没有经历过职场的磨炼，心平气和地解释道，“一个经验丰富的工作者往往会在接手工作的时候，就把最糟糕的情况考虑在内。” 他刚才说的是最差的情况，如果情况允许，他自然希望一切都朝着稳中向好的方向发展。 他们得到了钱，白蔻先生得到了命。 这怎么看都是一笔两全其美的生意。 除非，白蔻先生是那一类不喜欢珍惜生命的人。 铁血段白九月小姐实在忍受不住自己强烈的吐槽欲望了，说道，“你的同事们知道每次和你对接项目的时候，你都做好了杀人灭口的想法吗？” 明明眼中钉肉中刺近在咫尺，她的注意力却全都放在了散播危险言论的段明渊身上。 也许，明渊先生才是最可怕的通缉犯。 这世上并不是所有通缉犯都会遭到公司的悬赏，那些在杀害了天外民之后，精细地处理了现场，不留下任何痕迹的职业杀手，往往能逃过警察和公司的制裁。 “这不一样，即使在带唐芊芊的时候，我也没有产生过杀掉她的想法。” 段明渊觉得没有什么比这更有说服力的了，但两人间的谈话还是不可避免地陷入了沉默。 九月承认明渊先生说得有那么几分道理，可是……为什么有人会用认真的语气，把自己没有在工作期间杀害同事当成一件值得表扬的行为？ 段明渊的可怕言论还在继续，“但天外民不同，这解释起来复杂，不过你可以基本把他们当成邪祟亚种。” 这回连九月都找不到洗地的角度了。 据她所知，哪怕是与寰宇公司形同水火的忘虚，也从没有把天外民当成邪祟亚种来看待。 “等一下，明渊先生，我觉得你可以展开解释一下这件事。” 为了挽回段明渊的形象，九月付出了巨大努力。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种省去了论证过程的结论，很有可能会让他在其他人眼中成为具有反社会人格的恐怖分子。 “这牵扯到我对于邪祟的定义。” 既然九月难得对学术问题产生了兴趣，段明渊便解释起来，“我对于它们的定义并非局限于某种具有特殊能量形态的族群，而是一种笼统的称呼，在我眼里所有满足了‘超越常人认知’、‘行为无视法律’、‘对社会具有严重危害’标准的，都是邪祟。” 云笼市最常见的邪祟不必多提，除此之外，还有背负天价悬赏，以杀人为乐的人类邪祟；也有从天上而来，善于使用强迫、威胁等手段巧取豪夺的天外邪祟；今天似乎还出现了全新的身着合金装甲，能操纵冷冻气体的机械邪祟。 他总结道，“简而言之，这些都能概括为邪祟亚种，和邪祟打交道的标准自然和普通人有所不同，既要做好一切顺利，未来可以进行深入合作的打算；也要做好邪祟暴起伤人时将其镇压的心理准备。” “……真是新颖的定义。” “通常来说，邪祟亚种要比一般的邪祟难对付得多，很容易出现打了一个引来一群的情况，所以需要慎重处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知不觉就到了茯苓为他们准备的休息室门前。 一推门，便看见了躺在按摩仪上，闭眼享受，整个人仿佛都飘了起来的唐芊芊。 作为组织的最底层工作人员，她不需要跟随两人一起去顶楼迎接白蔻，也不会有人在意唐芊芊的动向。 听见推门声，唐芊芊回头看了一眼，“啊——前辈，九月，你们来了啊，我给你们带了包子。” “你能不能下来说话？” 唐芊芊的天赋之一就是能在任何时候让强迫症血压升高。 在按摩椅的震动下，她说话就和唱着跑调的歌一样怪异。 “收到。” 唐芊芊恋恋不舍地从按摩椅上下来，介绍道，“给九月准备的是新奥尔良鸡腿包，前辈的则是包菜加蛋炒饭包。” “慢着，‘包菜加蛋炒饭包’是什么？” 九月总觉得段明渊的食谱越来越诡异了，更离谱的是明明出门前才吃过早饭的段明渊先生竟欣然打开塑料袋，品尝了起来。 “我也不知道，我们家里楼下的包子店老板经常推出一些……有创造性的包子，前辈一直都是那家包子店的忠实客户。” 有创造性是高情商的说法，她一开始在办公室里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用的是“反人类”这个词。 但前辈听见了却说，没有品尝过就没有发言权，说不定这种新颖的搭配会产生令人意想不到的美味。 迄今为止，前辈是唯一一个品尝过所有包子铺老板新奇搭配的人。 九月一边捧起奥尔良鸡腿包，一边若有所思。 各种线索都表明了明渊先生是一位黑暗料理爱好者。 那么…… 要不要下次做炒鸡的时候，把黄豆酱换成巧克力酱？ 这个念头只在她的脑海里存在了两秒，就让她尾巴上的毛炸了起来。 不行，绝对不行！ 炒鸡她也是要吃的，如果只是为了满足对方对黑暗料理的追求，这实在有些得不偿失。 “我得申明一下，我其实躺上按摩椅还没超过五分钟。” 唐芊芊主动说道，“我是在公司员工都上班了之后才来休息室的，这是合理的休息时间。” 丛云酒店一行让她豁然开朗。 一个组织里并不见得所有人都要擅长打架的，情报的重要性同样不可或缺。 于是，情报九月成为了唐芊芊努力的方向。 “我今天买了很多包子，带去了大楼的休息室，从其他打工人那里打听到了不少消息。” 用免费的包子和热豆浆换取情报，这就是她的计划。 事实证明天下的打工人境况都差不多，没有几个人欢迎白蔻的到来。 总公司来人，意味着他们的工作任务又会变得繁重了许多，寰宇公司的加班现象更加严重，有不少人加班到了凌晨三点后直接睡在了办公室里，连家都没回，唐芊芊在休息室提供的早餐为他们带来了难得的好心情，话也就自然多了起来。 “他们说到了一些白蔻私人保镖的事，哦，对还有这次会议的主题。” 唐芊芊略作思索后，说道，“哦，对，是叫《第七类能源会议》。” 第六十一章：宇宙级强者，恐怖如斯（三更求追） “前辈，我觉得你这次可能遇到对手了。” 唐芊芊难得流露出了严肃的表情，她从情感上无条件地支持段明渊，但这种宇宙级的护卫名头实在是太唬人了，“那些员工告诉我，每一个能够进入总公司就职的安保人员都是从各个星球脱颖而出的佼佼者，他们往往自幼就会被公司看中，开始针对性进行特殊培养。” 说着，她拿出了手机，将自己从网络上搜集到的信息作为佐证，“目前人们普遍认为寰宇分公司安保部门的战斗力已经远远超过了常规认知中的军事化部队，如果想要当上白蔻那种级别大人物的保镖，他们通常在杨平的年纪就已经成为了一个地区的总负责人了。” 云笼市安保部门总负责人是什么级别？ 职级和茯苓相当，而且掌管的还是公司最重要的部门之一。 若是用前辈提出的理论换算，那便是他们在杨平的年纪就已经评上正高了！ “但才只是他们传奇人生的开始，在被调去总公司之后，这些从各个星球选拔出来的佼佼者会被派去真正的战场，经历生与死的厮杀，杀人对他们来说就是家常便饭，按照总公司的规定，新兵起码在经历过五场战役才有被调回总公司的可能。” 寰宇公司对外宣称他们一直都在致力于解决出现于各个星系之间的灾厄，他们总是打着和平友好的旗帜，愿意向发现的每一个文明分享他们的成果，因为公司从一开始就是由不同的文明组建而成的。 宇宙中也存在着一些无可救药的星球。 被犹如病毒般的灾厄吞没，变成了生灵涂炭，邪魔横行的人间炼狱。 公司将这类星球定义为“茧”，将其视作孕育邪魔的摇篮。 在压制灾厄蔓延的同时，他们所面对的主要战场就是那些完全病变了的星球。 “也就是说，白蔻的贴身护卫是至少经历过五场大规模战争，宇宙战场最前线回归的历战老兵！他们的盔甲都是由寰宇公司根据他们各自的战斗方式量身定制的，为了让他们能够适应任何环境，对付任何形式的邪魔，肩上的树枝状的徽记就是公司对于这些老兵的最高奖赏，正因如此，他们也被冠以了『长枝』的头衔，寓意是公司治愈那些病变文明的桥梁。” 毫无疑问，白蔻的贴身护卫自然是『长枝』中的一员。 “每一个『长枝』成员出现在人前时都穿着遮掩住他们长相的装甲，他们的身份都经过寰宇公司最高级别的保密，也无人知晓他们的过去，所以我也只能从他们那里打听来这种笼统的说法。” 但可以肯定的是，无论哪一段描述，都是为了阐述同一个事实——『长枝』的成员都是宇宙级别的强者。 这也是寰宇公司的强大之处的体现，他们的资源横跨星系，能够将各个星球最优秀、最天赋的人收编旗下。 唐芊芊相信段明渊在云笼市乃至这个星球都是能算得上号的强者，但如果把范围扩大到整个星系乃至宇宙呢？ 和『长枝』的历战老兵们不同，前辈没有上过战场，并且还将成长中最宝贵的时间都耗费在了上学和工作上，哪怕前辈原本拥有着成为宇宙级强者的潜能，也因为浪费了太多时间而逐渐被拉开差距。 不过在滤镜的加持下，她还是愿意相信如果真的动起手来，前辈能和这些宇宙级的强者打个五五开。 听完了唐芊芊的叙述，段明渊同样面色凝重，“如果是这样的话，进行学术研讨会的意义就不大了。” 虽然白蔻的贴身护卫看起来就很不好相处的样子，但是为了新生代的茁壮成长，他原本还打算找个机会和对方探讨一下学术问题来着。 天赋的问题暂且放到一边，那身由寰宇公司研发部门为他们量身定制的盔甲听起来就价值连城，不是目前处于资金紧缺状态的他们能考虑的。 氪金就能变强。 这句话在游戏之外的现实世界也是成立的。 看来这片宇宙当真是强者如云，按照唐芊芊的说法，若是将『长枝』里每一个成员的经历平铺开来看，都是一段传奇，是那种在小说里相当于“主角”命格的存在，也只有这样他们才能从芸芸众生中被公司注意到，又能在各种险恶的生存环境下化险为夷。 “差距确实太大了。” 段明渊点头道。 “前辈你不要心灰意冷啊，对于没有离开过云笼市人来说，你已经……” “你们短时间应该是很难追上他们了。” “……啊？” 段明渊的自言自语顿时让唐芊芊傻了眼，她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幻听了，原来前辈考虑的不是自己，而是让她和杨平这样的实习生登上宇宙级别的舞台么？ 办不到的！ 如果将他们之前的经历视作虚构作品的剧情，他们应该还处于连新手村都还没玩明白的阶段。 按理说宇宙级的强者都不该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那是故事发生到大后期才该考虑的事。 段明渊解释道，“以目前组织的经费，很难承担得起给你们量身定制战甲的程度，技术和知识也跟不上。” 不过这倒也不失为一个新的思路。 等有朝一日他研究透了寰宇公司的科技，也能给新生代们制作一身盔甲把他们给武装起来。 但以他目前和公司的关系，对方恐怕是不愿意把尖端科技分享给自己。 更何况，就算那些宇宙里最顶尖的科学家把公式交给了他，他也看不明白。 这也是他能力目前的短板。 仅凭“一套无敌的战甲”的想法还远远不够，他必须知道战甲的每一个细节，并从知识层面上解释得出它为什么无敌。 未来的路还很长，他也必须与时俱进，不停学习才是。 见关于《宇宙级强者》的话题告一段落，九月便开口问道，“那《第七类能源会议》是什么意思？” “这就不知道了，这是公司高层才能知道的战略。” 唐芊芊耸了耸肩，像他们这种底层打工人根本不可能接触到如此重要的核心机密，“不过听起来，感觉像是要从我们的星球上开垦某种新能源的样子。” 第六十二章：顺毛技巧 开垦新能源。 段明渊将这个看法记在了心底，当三人正准备就这个问题展开探讨时，休息室的门被打开了。 门神般守在门口的高大身影让唐芊芊本能地退到了段明渊身后，头盔散发出的淡蓝色光线扫过了三人，这身冰冷的机甲杵在眼前，很难不让唐芊芊产生一些可怕的联想。 比如说眼前这位『长枝』的成员突然间消失在自己的眼前，紧接着她的身后传来了冷酷无情的机械合音，说出了“你的好奇心太重了”的经典台词，然后一记手刀从背后贯穿了她的胸膛，在她的心窝子处留下一个窟窿。 “你们为什么还待在这里？” 来者严厉地诘问休息室里的所有人。 熟悉这种场景的段明渊和唐芊芊都皱起了眉头，唯独没经历过职场洗礼的九月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不是你老板让我们别过去的么？” 这个所谓的宇宙级强者，难不成是在战场上被人打坏了脑子，患上了间歇性失忆症不成？ “命令是让你留下，其他人离开。” 贴身护卫顿了顿，又冷声说道，“在茯苓总监的沟通后，老板决定给你们一个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现在立刻去顶楼调查飞行器失事的原因。” “凭什么你让我们去，我们就要……” “走吧，九月，这也是工作的一环。” 段明渊安抚性地拍了拍九月的肩膀，这只小狐狸被对方的语气气得尾巴都竖起来了，一副炸毛了的样子。 甲方的思维永远是天马行空，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他们首先会要求你去买一杯咖啡，等你把咖啡送到他们手里之后，他们愤怒地质问你为什么送咖啡来，他要吃的是牛肉面。 段明渊原本所处的部门定期都会需要交接的项目，这样的场面他们实在是太熟悉了。 但正如他所说的，没有必要为了这种小事就杀人。 他从来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注定不会有结果的争吵上。 “我正好也有些好奇飞行器的坠毁原因。” 贴身护卫目送三人出去，在他们出门时，下达了通牒，“一个小时，你们最好有有实质性的进展。” …… “气死我也！” 进了电梯后，九月因为生气，整个人似乎都膨胀了一圈。 她本就对天外民没有任何好感可言，现在更是有个天外民站在她面前对她颐指气使，明明错在自己，却面不改色地推到了别人身上！ 这好狐狸，她真是连一天的都当不下去了。 当你遇到了**人士，你却又碍于法律不能弄死他们的时候，这实在是太令人绝望了。 九月以某种诡异的角度可怜起了好人阵营，相比之下，反派就自由得多。 “别生气了，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不错的汽锅鸡，等下班之后请你们吃。” 段明渊轻轻抚了抚九月脑袋，头顶的尖耳感受到了手掌的温度，九月身上因气愤而膨胀起来的绒毛忽然间顺了下去，对她来说这种感觉有些新奇，她不由自主地在温热的手掌上蹭了蹭。 虽然仔细想一想还是很气，但听着明渊先生的劝阻，以及许诺的汽锅鸡，她心中的不快顿时消散了许多。 唐芊芊将这一幕看眼在眼里，十分羡慕。 虽然狸花在家的时候也允许她摸头顺毛，但毕竟他们的伴生妖都不会变人，脸上的表情自然也没有九月丰富，原本气冲冲的模样因摸头杀而转变成眯眼享受的过程实在是太令人心驰神往了。 她看见九月配合地微微晃动着脑袋，从尾巴摆动的轨迹就能看出她开心了起来。 狸花！ 你什么时候才能变成九月那样！ 等晚上回家之后，唐芊芊就要质问家里的狸花猫妖一番。 “叮——” 电梯的提示音打破了这温馨的一幕，唐芊芊遗憾地看着段明渊的手掌离开九月的脑袋，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电梯。 九月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明渊先生，你之前在职场上也经常遇到这样的人么？” “那可太多了。” 不等段明渊开口，唐芊芊就抢答道，“这个机械疙瘩还算好了，只是说话不中听，遇到那些喜欢折腾人的，不把事情说清楚的让你为了一件事来回跑四五趟的混账东西，你真是恨不得把他的脑袋摁进电脑桌里！” 段明渊不置可否。 多年来的工作经历让他发现虽然有的人表面上看起来是人类，但危害性和邪祟相差无几。 也许是新形态，还未被侦测出来的新型邪祟亚种。 他不止一次产生过这样的念头。 这一刻，九月对于明渊先生宽广的胸怀又有了全新的认识，在这样险恶的环境下，明渊先生居然没有走上连环杀手的道路，这究竟是何等的慈悲？ 对她而言，这个发现也是极好的。 胸怀越宽广，枕在上面就越安稳。 三个面色凝重的工作者来到了被冻结的飞行器前，刚才的话题让唐芊芊想起了那些快要把她逼疯了的对接对象，九月想到了晚上的汽锅鸡，还有回家之后得想个办法试一试明渊先生宽广的胸膛。 只有段明渊认真地履行起了自己的职务。 这是他们了解夜祸的最佳时机，“唐芊芊，请听题，飞行器在云端之上就开始冒烟起火了，如果这是夜祸的能力所致，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他们福大命大，怎么就没摔死……啊不对！” 分神的唐芊芊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她紧张地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才松了口气，说道，“说明夜祸能力的射程范围很远，能有a级评价。” “回答正确。” 段明渊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唐芊芊前几天在家的时候仔细研究了他提出的《关于结界的六项评判标准》，虽然无法精细到能力的每一个细节，但却能通过六维图的迅速判断出对手的优势与劣势。 但这绝不是一个好消息，控制灾厄杀人的致命性极高，截至目前，还没有任何一个人逃过了灾厄的追杀，大江先生也是在死亡之后，通过卡bug的方式才重返了战场。 如果再加上a级的射程范围，那就意味着夜祸完全能在不露面的情况下隔着几条街区发动能力。 一个兼具破坏力、隐秘性与射程的完美暗杀能力。 更让段明渊想不明白的是，在飞行器坠落时，他没有觉察到任何明显的生命能量波动。 思索之际，一位安保部门的工作人员从飞行器里探出身来，见到位于冰雕阶梯下的三人，问道，“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段明渊说道，“是白蔻先生委托我们过来的，协助调查飞行器失事的原因，你们有什么发现？” “情况不明，飞行器的程序显示一切正常，这烟和火焰都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凭空冒出来的？” 段明渊微微一愣，这个回答和他想象中相距甚远，“不是因为某个螺丝突然滑丝，又或者程序突然出现了问题？” 安保人员斩钉截铁地说道，“不可能，我们对飞行器进行了全面性的检查，所有的数据都是正常的，起烟和着火就是凭空出现的。” 第六十三章：另一个 “前辈，出什么事了么？” 唐芊芊见段明渊一脸沉重，好奇地问道。 飞行器的坠毁事故已经摆明了是夜祸在作祟，他们只不过是象征性地来失事现场亮个相，回去之后就直接把这个结论上报公司，至于如何对付夜祸，那是公司需要操心的问题，毕竟夜祸的袭击对象又不是他们。 这就是她在对待态度恶劣交接对象时的做法。 “不太对劲。” 段明渊原本也是这么想的，但在听了安保部门人员的说辞之后，他不得不犹豫自己是否要相信安保部门的专业性。 更糟糕的是他对于天外民高精端的科技设施一窍不通，唐芊芊和九月看起来就更不像是能看出其中门道的人，她们的眼神实在是太清澈了，清澈到不禁让人怀疑她们究竟为什么会出现在工作场合。 段明渊说道，“假设他们的结论是正确的，那么造成这起飞行器失事也许另有其人。” 不愧是明渊先生！ 九月自豪地翘起尾巴，在飞行器失事时，她就在明渊先生身旁，拥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若是她发动能力导致飞行器坠毁，那么强烈的能量波动就一定会被对方察觉。 所以，即使她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现在也不是她的轮次。 唐芊芊则是一脸茫然，“不是夜祸？为什么？” “目前所有的情报都表明夜祸是通过操纵这世间的灾厄杀人的，被灾厄盯上的人，喝水会被呛死，下楼梯会滚下去摔死，乘坐交通工具会发生交通事故，事后在别人看来，被害者都是倒霉到了要死的地步，但这有一个前提，所有的灾祸根据当下的环境所产生的。” 这就是段明渊询问安保人员的原因，“如果这场飞行器失事事故是由夜祸造成的，就会出现我刚才所说的滑丝、系统出现故障，又或者是其他偶然性因素。” 这些偶然性因素都是时候能轻易调查出来的。 他补充道，“换而言之，如果被灾厄盯上的目标身边没有起火的条件，夜祸的能力不会凭空创造出一团火让其被烧死，可他们在进行了全面的调查之后，却认为烟和火都是凭空出现的。” “会不会是前辈你想太多了？” 碍于安保部门的人还在场，唐芊芊压低了声音，“这也可能是寰宇公司内部的问题，如果是因为滑丝或者程序漏洞的问题导致飞行器失事的话，之后会有一批人受到牵连。” 往小了说，是工作疏忽大意，往大了说，就是蓄意谋害公司高层。 正好公司接到了忘虚意图袭击白蔻的情报，安保部门便顺水推舟，正好将造成事故的责任推卸到了犯罪分子身上。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但事关夜祸，我们必须谨慎行事。” 段明渊说道，“从离开丛云酒店之后我就一直觉得有件事很奇怪，夜祸作为忘虚对付天外民的王牌，她的能力暴露得未免有些太快了。” 在特殊能力的战斗中，情报将会起到决定性的因素。 可别说手眼通天的寰宇公司，就连马上都要维持不下去组织的大江都知道了夜祸的能力，并且这个消息还在以惊人的速度广为传播，段明渊相信茯苓会在见到白蔻的第一时间，就把这些情报告诉对方。 可夜祸却对白蔻的贴身护卫一无所知。 他之前将这当成了夜祸的自负，可是飞行器的失事却让段明渊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或许夜祸从一开始就是个幌子。 忘虚也早就准备好了奇兵。 既然牵扯到了学术问题，他便为两人仔细解释了起来，“即使两种看起来相似的能力，在制定战术时也可能会产生截然不同的方向，六维图的存在是希望你们能以最高效的方式了解敌人的长处与短板，除此之外，所有的战术都要基于结界的规则来制定。” 听到这里，唐芊芊终于恍然大悟，“假如公司一直都是以夜祸作为假象敌来制定战略，那么在突然遇到了夜祸以外的敌人时，就会全部失效！” “他们甚至可能根本没有意识到除了夜祸之外，还有另一个同等级别的邪祟存在。” 根据段明渊多年来的观剧体验，这差之毫厘的情报，往往就会造成令人印象深刻的发刀片场面。 即使那些无敌的存在，比如由寰宇公司在无数星球里挑选出来的宇宙级强者，也有可能阴沟里翻船。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么回事！” 九月的反应比唐芊芊更加明显，经明渊先生这么一提醒，她才忽然想明白了忘虚的在云笼市伪造她的能力四处挑事的真正目的。 之前还处于合作关系的状态下，忘虚也从没有告诉过她这次行动还有另一个同级别的妖怪或邪祟存在。 不过九月并没有对自己被忘虚利用而感到愤怒，只要能实现计划，这或许还能算得上一步好棋，在必要时，她还可以配合那位同级别的邪祟发动突袭。 和段明渊相处越久，她就越是觉得对方可靠。 可靠到了那种会让人想要直接往他身上一躺，再也不想努力的程度。 带着强烈的好奇心，九月开口问道，“那这个与夜祸同类型的邪祟能力是什么？” “不知道。” 段明渊摇头，他也只能通过已有的情报进行推理，没法知道超出自身认知以外的事。 唯一的信息就是对方的能力射程很广，能在飞行器下坠的过程中就制造火焰和烟幕从而导致失事。 九月又问道，“那，要把这件事向公司汇报么？” 她是不想把这件事告诉白蔻，让其有所防备。 “不必了，归根结底这目前也只是我的个人猜测，实际情况也有可能像唐芊芊说的，安保人员是为了包庇公司的其他人隐瞒了飞行器失事的真实原因，又或者纯粹是因为摸鱼和懒惰根本没有仔细调查。” 但不论如何，这都是寰宇公司内部的纠葛，和他们这些外聘的人无关。 他对九月说道，“不要把职责以外的事揽在自己身上，这样一来，做的好功劳是别人的，做的不好责任就会全都由你来承担，这次委托的内容是让我们作为对付夜祸的奇兵，可从来没有提到过要对付除了夜祸以外的邪祟。” 第六十四章：憧憬的生活 半小时后，唐芊芊将三人的发现告知了安保部门，疑似与夜祸有关，其他的信息仍需要进一步调查。 这场会议一直持续到下午，整个下午风平浪静。 在天色暗下来之前，一位安保部门职员推门而入，向三人宣布了公司的最新命令，他先是用威严的目光扫过三人，颐指气使的态度一脉相承，“由于会议还在继续，今天又发生了袭击事件，接下来的几天时间你们必须待在公司里，不得外出。” 这就是段明渊不喜欢在公司上班的原因所在。 自白蔻到来后，让他们回去或留下的通知来回变了好几次，让人不得不怀疑这些天外民究竟是不是患有精神分裂。 考虑到安保部门成员大多都是从本地的录用的，他觉得这种精神分裂疾病恐怕还具备极强的传染性。 段明渊说道，“茯苓总监和我们的合约中并没有提到晚上需要留在公司。” “制定合约时，还有没有发生意外的袭击事件。” 安保人员态度强硬。 “意外？正是因为贵公司事先得知了忘虚的袭击计划才聘请了我们。” 这位安保人员自进门后就一直语气不善，段明渊一眼就看出了端倪。 多半是在开会时被上头狠狠教训了一顿，想来也是，飞行器失事的原因至今不明，只能把一切责任都推到连面都没见过一次的夜祸身上，从飞行器坠毁到现在，没能调查出一丁点有用的信息，而这一切还都是建立在公司事先已经接到了情报的情况下。 段明渊只能说这群人被教训得不冤，他们在工作方面可以用毫无建树来形容了。 他对公司的流程很熟悉，公开批评之后，加班、赶业绩大礼包就来了。 挨了教训之后，安保人员就把气撒到他们这些外人身上，妄想拉着他们三个留在公司和他们一起受苦。 段明渊又怎么会遂了他们的愿？ 他们是外聘人员，和安保部门不属于同一部门，平级的工作人员凭什么对他们发号施令？ 他说道，“我们工作任务不同，我们只需要对白蔻先生的安全负责，维护整个公司的运转是你们的职责所在，如果要修改合约的内容，需要由茯苓总监亲自来找我们商定。” “你——” 撒气失败了，段明渊这么一说反倒让安保人员心里更憋屈了，一想到他们在挨骂，这三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外聘人员却在休息室里享受按摩椅和点心服务，就让人气不打一处来。 会议的结果是全体加班，在新能源会议结束前都别想回家了。 他们想让这三个外聘人员一起加班，到时候遇到了脏活累活，就全丢给他们去做。 可安保人员万万没想到这三个乡巴佬竟然完全不买他的帐！ 像这种乡巴佬，不都应该仰视他们么？ “如果有疑义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去打茯苓总监的电话。” “哼，规定我已经传达到了，你们好自为之吧。” 安保人员冷哼一声后，快步离开了。 打发走了来找茬的安保人员，段明渊回看了一眼欲言又止的九月，说道，“一会请你们吃汽锅鸡的计划照旧。” 他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既然答应了九月和唐芊芊，就一定会做到。 “好耶！” 九月顿时眉开眼笑。 这是明渊先生第一次真正意义出钱请她吃饭，而且也极有可能是开战前的“最后的晚餐”。 “时候不早了，准备出发吧。” 飞行器失事的新闻不出意外地成为了云笼市今日的新闻头条，作为整个大楼里最先下班的人，段明渊三人一走出大楼，就被围成了一片的新闻记者挡住了去路，他们争先恐后地向三人发起提问，询问白蔻先生是否幸免，寰宇公司对这次的行动持什么态度，会不会上升成为外交事件？ 段明渊采取了以不变应万变的态度，无论记者怎么问，他们都统一口风，用“无可奉告”搪塞了过去。 这家名为『云香阁』的餐厅距离寰宇公司大楼隔着两条街区，招牌菜汽锅鸡在云笼市首屈一指，在知道了九月的爱好后，段明渊就把这件事记在了心里。 进门时餐厅一楼已经坐满了食客，谈笑声不绝于耳，映入眼帘的景象与公司大楼冷色调的风格形成了鲜明对比，段明渊想起自己读高中时也曾想象过未来的生活——结束了一天繁忙的工作后，下班和好友找上一家充满了烟火气的小餐厅，充分享受闲暇的下班时光。 只可惜他后来才发现烟火气的餐厅到处都是，但日常加班的打工人根本不可能拥有这种闲散的生活。 段明渊选了最里面的位置，入座后，九月就和唐芊芊有说有笑地研究起了菜谱。 落日的余辉照在台面上，他忽然有了种儿时的憧憬正在一步步实现的感觉。 他瞥了一眼九月，回想起了初次见面的场景。 或许他对于这个行业的评价过于苛刻了。 如果能解决风险性高、待遇差的问题，这就是当初最符合他想象的生活。 只可惜他那时还是一介高中生，根本没有能力解决行业结构性的问题。 “汽锅鸡，红烧鸡，土鸡蛋炒肉片，牙签鸡皮，九月，你还真是喜欢鸡呢，就和狸花喜欢鱼一样……真可惜她没法像你一样变成人，否则就能经常把她带出来了。” 唐芊芊不免有些遗憾。 虽然狸花也会障眼法，但她的体型较之于其他猫实在是有些大得过分了，当小区的孩子指着狸花哭着说有老虎的时候，她就明白自己以后得尽量少带狸花出门了。 好在妖怪要比普通的猫咪聪明得多，狸花不但能照顾好自己，还能帮忙照顾她从小区带回来的流浪猫。 “前辈，那我要这个！” 唐芊芊也将菜单翻到了一页，“银鱼跑蛋。” “别忘了我最喜欢的葱烧蹄筋。” 突然走过来的男人让九月和唐芊芊面面相觑，不等她开口提问，男人便自来熟地坐到了唐芊芊身侧，一脸歉意，“不好意思，我迟到了。” “你……” “公司的人跟过来了。” 男人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我是大江先生的朋友。” 第六十五章：第七类能量 “这只是一场朋友聚餐，把我当成你们的朋友就行，叫我刘就可以了。” 自称刘的男人压低了声音。 段明渊顺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对方所说的跟踪者并不是安保部门的职员，有两人，看起来四十岁左右，乍一看只是下班的普通职员，两人进门后选了正对着他们的位置，入座后脱下西装，佯装聊天，眼睛却时不时瞥向这里。 “大江没提起过你。” 段明渊不动声色，据他观察，这两个人应该是冲着刘来的，他们这一桌被充当起了临时的避难所。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东西要给你们。” 说着，刘忽然提高了语调，拿出手机佯装扫码说道，“我迟到了，今天这顿饭我请。” “刘哥，你太客气了。” 唐芊芊会意，也拿出手机，和刘相互推脱了起来，他们背对着跟踪进来的两人，跟踪者看见两人拉拉扯扯的样子，几次想要起身却都忍住了。 发送来的是密密麻麻的文字，还有提供证据的视频和照片，唐芊芊没时间阅读文字，然而照片虽然模糊，却触目惊心。 在未知的地点停着几辆卡车，工人们正将货物搬上卡车的后备箱。 妖怪犹如待宰的牲畜被困在牢笼里，狭小的空间积压得它们无法动弹，在更远处的牢笼里，唐芊芊还注意到了更让她觉得有些毛骨悚然的东西——尽管因为拍摄角度的问题，都要快要变成了像素块，但她还是依稀能认出被装在里面的是人。 有很多人，就和妖怪一样挤在了一起。 图片与文字的标题并不陌生，上面写着《第七类能源》。 这顿晚饭的气氛注定是没法愉快下去。 “最近工作还顺利么？” 拉扯一番过后，唐芊芊装作拉家常问道。 刘立刻会议，抱怨道，“还是老样子，不过记者嘛，就是招人嫌的职业。” 这一定不是普通的记者，毕竟没有哪个记者胆肥到敢私下里调查公司的事。 这时跟踪而来的两人也察觉到了异常，起身径直朝着他们这一桌走来，刘用余光瞥到了两人的动向，说道，“别轻举妄动，我跟他们回去……把我发给你的东西转存好，然后想办法把手机销毁，删除记录对公司来说是没用的。” 我的手机！ 顿时，巨大的悲伤向唐芊芊袭来。 这手机是她上个月发工资的时候才买的最新款，如今没了工作，组织经费又十分有限，即使报销手机，可能也只能用老旧的款式。 但眼下她也只能点了点头。 两人走到桌前，表明来意，“刘先生，我们有些工作上的事需要和你们沟通一下。” “是报社的事？” 刘起身时还不忘用眼神示意三人不要轻举妄动，故意说道，“那老段，小唐，可能主编有点事要找我，这顿饭记在我的账上，咱们改天再聚。” “你可真是个大忙人啊。” 唐芊芊也配合地表演了起来，“那就下次再聚。” 她承认自己说话时心里都有些打颤，如果这时候两人要求当面查看她的手机，上面的照片和文字就洗不清楚了。 这两个跟踪者身材魁梧，一看就不是好招惹的对象，他们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在看见了段明渊和九月之后，便朝着三人点了点头，拽着刘的胳膊离开了。 直到刘被两人带出餐厅，唐芊芊才讷讷地问道，“老刘不会有事吧？” 虽然认识的时间十分短暂，但她已经能猜到公司来找刘的原因了。 正义的记者，在意外发现了公司不可告人的阴谋之后开始了追踪调查，终于在某个晚上拍摄到了不法生意的证据，但与此同时，也被不慎露出了破绽，被公司盯上。 唐芊芊知道这个问题就和废话没什么区别。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公司会怎么对待这种好奇心过重的人。 “应该会。” 段明渊说道。 这就像是那些电影的开篇，正义的记者用生命换来的情报，将其交付到了其他人手里，随即以公司泄漏的情报为线索，开起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大逃杀，在电影的最后，以许多人的牺牲为代价，正义最终战胜了邪恶，将这些见不得光的阴谋公之于众。 段明渊刷到这类电影时，总是看的津津有味。 但是，他不希望这类故事发生在现实生活里。 尤其是电影里所努力宣扬的爱与正义，最终带来了死亡和悲伤。 这也是他为什么最近越来越喜欢看爽片的原因，虽然这类影片总被人诟病为爆米花电影，但硬要选择的话，他还是由衷地期望电影里塑造的退役特工会来到现实，一路杀杀杀，不需要赚取任何人的眼泪，而是依靠暴力美学一路平推，将一切邪恶都绳之以法。 “前辈，还是给你看吧，” 唐芊芊如同丢包袱一般，把自己的手机抛给了段明渊。 她从来都不是好奇心旺盛的人，更不喜欢找麻烦，而且最重要的是，她刚才只是看了一眼照片上的内容就觉得有些反胃，“前辈，你最好也做好心理准备再看。” 『云香阁』的汽锅鸡在云笼市首屈一指，她可不想一会吃饭都没有了胃口。 段明渊点了点头，将密密麻麻的文字翻到了最前列。 《第七类能源》： “所谓的第七类能源，指的并非常见的热能、电能、光能、机械能、化学能等常见的资源，而是生命能源，即从生命体内榨取出的能源，自此类能源被发现后，就被广泛运用于前线战场，据了解，蓝星是第七类能源的重要产地。” 这是开篇所写的内容，印证了段明渊心中的猜测。 白蔻在见到他们之后所说的第一句话，是“狐狸留下，有几个项目正好紧缺能量源。” 所谓的能量源，想必指的就是第七类能源。 九月与其他妖怪不同，是十分稀有的化作了人形的妖怪，据她所说，即使在瑞狐的族群里，像她这样生下来就是人形的也极为少见。 段明渊看向乖巧地坐在自己身旁的小狐狸。 “九月。” “嗯？” “这可能是一起大规模人口倒卖事件。” 第六十六章：妖怪、邪祟与猎人 从这段详细的文字叙述中，段明渊理解了刘与大江之间的关系，这些牵扯到了忘虚的成立，以及若干年前几乎将整个组织毁灭的动荡。 在成为一名记者之前，刘也曾是组织里的一员。 值得一提的是，这也是段明渊投身这个行业以来，第一次知道他们这类人的统称——猎人。 至少在组织名存实亡之前，猎人也有着一个不小的圈子，联络点横跨各地，内部存在着明确的职级划分，上头也存在着名为『御狩庭』的统筹机构。 由于时常要与邪祟、妖怪打交道的缘故，猎人们大多居无定所，四海为家，而大江这类后勤人员所建立起的联络站的职责就是为了猎人在当地的行动提供经费与情报支援，这些传荣即使在御狩庭彻底覆灭后，也一直延续至今。 其中还特别提到，猎人最初其实拥有一套完整的自给自足的体系，其行业形态根本不是现如今为爱发电的状态。 除了联络站提供的经费、情报的支援外，御狩庭还会根据猎人解决的委托难度，为其支付工资，御狩庭会对委托难度进行划定后，将其发布到各地的联络站，“猎人”的名号也由此而来。 不需要上班也不存在固定的业绩，猎人酬劳的高低完全取决于其本人的选择。 唯一的要求就是，完成委托的猎人最终要将邪祟、妖怪移交给御狩庭进行统一处理。 这个传统持续了漫长的时间，天外民彻底在这片土地上扎根，成为了人们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认知的提升让猎人们渐渐产生了一些疑问。 比如，他们移交给御狩庭的邪祟和妖怪去了哪里？ 又或者为什么御狩庭能为他们提供源源不断的资金支持？ 好奇心与怀疑自底层产生，一路向上辐射。 最终，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寰宇公司。 委托等级的划定，以及源源不断的资金支持，甚至御狩庭的建立，都是由公司在幕后一手促成的，这所有的投资，都是为了对于公司有着重要战略意义的第七类能量，公司认为这种生命能量，似乎是彻底根除“茧”的核心。 云笼市，乃至整个蓝星便是公司最重要的生命能量开发地，这片土地上每时每刻都在孕育着数以千万级的能量源。 顺着这个线索一直调查下去，猎人们发现了更令人他们触目惊心的事实。 打压开拓了生命能量的家族，以威逼利诱，通过数代人的时间，让这些“禁忌”的知识彻底失传，这一切的布局，都是为了创造出一个更稳定、更便于收割的农场。 就像是将农场里的牲畜剥离野性，让其沉溺于“安定快乐”的生活之中。 猎人们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这群自诩最自由的人，实际上从一开始就是公司的劳工，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为他们收割着源源不断的生命能源。 御狩庭本以为面对寰宇公司这种不可估量的势力，猎人们会选择屈服，然而在后来的某一天，自发组建的高阶猎人小队袭击了御狩庭，杀光了所有的高层，并将那里的一切付之一炬。 自那之后，名为忘虚的邪恶组织诞生了。 段明渊不得不承认，刘发来的资料的确危险极了。 这里面不但揭露了公司在云笼市榨取第七类能量的罪行，还在为公认的恐怖组织洗地。 刘并没有隐瞒自己的身份。 在御狩庭毁灭时，大江和刘都还是少年人，怀着相同的理想，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大江决定留守云笼市重建组织，刘则决定跟随举事的前辈们一起，去寻找那些被天外民所隐藏的真相。 刘并没有隐瞒或美化忘虚成立以来的所作所为，自御狩庭覆灭后，忘虚成员大多继续维持着猎人的生活方式，分散于各地，只是他们的行动从处理邪祟、妖怪，转变成了引导，引导它们控制生命能量的本质，而在这个过程中，自然会有许多人丧命。 但在忘虚看来，这世上从来就不存在“无辜之人”的概念。 所谓无辜之人平稳安定的生活，都是建立在看不见的牺牲之上，忘虚对于他们并不抱有任何个人情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将时代倒退回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时代。 生命能量更强的一方将活下去，并夺走失败者的一切。 这是不得已的抉择。 因为，被公司圈养起来的猪仔们，是没有办法反抗“神仙”的。 “明渊先生，这上面都写了什么？” 九月好奇地问道。 一桌菜在不知不觉间已经上齐了，但段明渊却始终没有动过筷子。 『云香阁』的汽锅鸡不愧是云笼市第一，她吃得心满意足，嘴角都沾满了油渍，这本是充满了享受的夜晚，可段明渊的表情却总是让她心神不宁。 “写了很多，不过最重要的应该是接下来这段。” 段明渊继续阅读了下去，在文字的最后，刘希望等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们能把这段文字交到大江手里，并代表刘向自己昔日的好友表达歉意。 因为…… 一旦寰宇公司的高管在云笼市遭到忘虚的暗杀，势必会引发前所未有的动荡，届时他们极有可能对云笼市进行无差别的清扫行动，所有被怀疑与忘虚有关的人都会直接公司抓捕，进行严刑逼问——这是公司的惯用手段。 公司一定会查出大江与刘的关系，然后是云笼市组织的每一个成员。 天外民推行的法律是为了让猪仔们安分守己，这些条令并不适用于公司，他们可以随时随地地带走每一个合法公民。 因此刘希望他们能在代自己表达歉意后，带着大江尽快远离云笼市这个是非之地。 白蔻必须死。 他是第七类能量项目的总负责人，一旦他死了，公司内部就会上演派系斗争，届时公司对于云笼市以外的区域就会松懈，忘虚便会趁此机会采取进一步行动。 “这么看来，刘是故意被抓的。” 段明渊恍然大悟。 以公司眼中疑似忘虚成员的身份被捕，或许是接近白蔻的绝佳机会。 “明渊先生（前辈），这说明什么？” 九月和唐芊芊异口同声。 “说明除了人贩子之外，恐怖分子也来了。” 不但有空部分，而且还有与恐怖组织对立的幕后黑手组织。 餐厅里传来了食客们的惊呼，悬浮车的轰鸣停在了门口，穿着统一合金作战服的安保部门人员从上面一跃而下，他们闯进了餐厅，气势汹汹地朝着三人走了过来。 第六十七章：投名状 在自述中，刘将自己认定为一个理想主义的殉道者，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这片土地摆脱天外民的控制，但实际造成的效果却和恐怖分子没什么区别。 而且，居然还天真地以为自己被带走后，公司会对他们这些与意思忘虚犯罪者最后接触过的人不闻不问。 段明渊猜测两名跟踪者在离开后的第一时间就把刘和他们接触的事上报了高层，不到一顿饭的功夫，公司下达了命令。 他把手机交还唐芊芊，印有卡通猫咪图样的手机变成了一包餐巾纸。 “还能变回来。” 段明渊说道。 “请你们跟我来一趟。” 礼貌性的用词，却是毋庸置疑的口吻，全副武装的安保部门人员将桌子围了起来，看起来并不打算留给他们吃完晚饭的时间。 该来的迟早要来，为了避免打扰到其他人，段明渊率先起身，临走前把晚饭的钱结清。 这是他第一次正式坐上悬浮车，车是军用型号，里面布满了电子投屏。 悬浮车直奔公司大楼楼顶而去，降落时茯苓已经等在了停机坪。 “我带他们过去就可以了。” 茯苓交代了一句之后，将三人带进了电梯，她神情有些复杂，酝酿许久，才闷闷地说道，“你之前没提到过你们和忘虚的人有所来往。” 虽然从宏观层面而言，事情依旧朝着她所期望的方向发展，但是刘的出现却让整件事演变成了非此即彼的选择题。 “我们是第一次见面。” 段明渊说道，他可不想莫名其妙地就被划分成了恐怖分子的同党，他也不认为忘虚所要推行的“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计划是当下唯一的选择。 不过整件事的确因为刘的突然出现而变得复杂了起来。 一边是策划谋杀白蔻而引起动荡的恐怖分子，另一边则是把他们当成能量源来看待的大型人口贩卖组织。 在全员恶人的情况下，选择站边的确困难重重。 “我相信你，但你接下来要做的，是让白蔻总负责人相信你的立场。” 茯苓顿了顿，提醒道，“似乎只有公司的朋友，或者忘虚的同党，也请你相信，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绝非我的本意。” “你们向大江发布委托的原因，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让我充当奇兵。” 这从白蔻对待他们的态度就能窥出一二，有『长枝』的成员作为贴身护卫，公司根本不需要他们这些“乡巴佬”来填充人手，两者之间是乡下到宇宙级的差距。 “不完全是。” 茯苓说道，“上次见面时我对你说过，公司需要正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至于具体的内容，白蔻负责人一会儿会向你说明。” 说话间，一行人站在了气派的办公室门前，白蔻的贴身护卫依旧就如门神般镇守在门口，淡蓝色的光线扫过几人，在段明渊进门后，他横跨一步，将其他所有人都挡在了办公室门外。 办公室内，结束了会议的白蔻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前面的玻璃茶几上放着一看就很名贵的香槟，他前方的巨型屏幕上蓝星星图，星图上标注着密密麻麻的数据，在第七类的能量产出上，云笼市排进了前三，近几个月的增量牢居第一。 在公司眼里，这个城市一跃成为了“优致农场”。 “我本来并不打算和你交谈，但茯苓再三向我推荐了你，认为你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白蔻头也不回地说道，“除了个人能力之外，你的出生是最干净的。” 在名贵的香槟旁，是一沓厚厚的资料。 段明渊对此并不陌生，在鲁三先生与鼓手进入公司的视线时，他们的经历也像现在这般被事无巨细地整罗了出来。 “从高中开始就独来独往，大学毕业后在公司干了四年，工作能力非常优秀，更重要的是，没有和御狩庭和忘虚的人搅在一起……但现在看来，茯苓的判断出了差错，没想到她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白蔻说道，“茯苓是我从下属部门一手提拔起来的，我很放心地把云笼市的事务交给了她来处理，比起原始人，果然还是公司培养出来的精英更能堪此大任。” “委托的内容是让我们在夜祸发动突袭的时候，对你施以援手。” “我说过，不需要。” 白蔻嗤笑，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把分公司接到的情报放在眼里。 几个还停留在原始社会的小毛贼，竟然还妄想撼动上天。 “那么，茯苓也一定能猜想到你的态度，可即便如此，她还是执意向大江发布了委托。” 在段明渊看来，茯苓是个精明人，而且是白蔻一手提拔上来的，用嫡系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那么白蔻的喜恶，判断事物的标准，以及对待未来的计划，茯苓也都一清二楚。 而在初次见面时，茯苓就对他这个“陌生人”提出了他就是公司需要的人才。 在『云香阁』的时候，他就一直在思考茯苓究竟希望他在这件事里扮演怎样的角色？ 制服的夜祸奇兵？ 搅局的第三方势力？ 在看见了屏幕上星图的刹那，段明渊终于想明白了这个问题，“公司真正的目的，是重建御狩庭。” 御狩庭的覆灭，猎人的分崩离析直接导致了各地第七类能源的产能急剧下降，正因如此，白蔻这种级别的大人物才会专程来到这个他所看不起的“原始社会”。 其目的，就是为了让这个逐渐下滑的“农场”恢复产能。 白蔻说道，“总算是上道了，继续说下去。” “对公司抱有好感的前御狩庭覆灭了，原本的组织分裂成了忘虚和中立派，但中立派肯定不愿意新御狩庭的管理者是一个天外民，必须推举出一个傀儡作为领导者。” 干净的出生，独来独往的性格。 以及对于邪祟、妖怪的了解。 加上自己与大江的关系，若是新的御狩庭成立，在公司的运作下，他就会顺理成章地被推上这个位置。 “万事俱备，但还差一件事。” 白蔻侧过脸来，轻描淡写地扫了段明渊一眼，“投名状，这是我从这个星球听来的名词——你又该怎么证明自己和之前那群失败者不同，拥有足够的能力管理好这个星球？” 第六十八章：三等公民 “任何失败都有迹可循，御狩庭曾有充分的时间来处理组织内不安定的因素，但那些人却过分念及旧情，认为自己能说服所有人接受现状，事实证明他们为自己的仁慈和自以为是付出了代价。” 白蔻饮了一口杯中的香槟，谈论起了往事。 无论公司还是他个人，都非常重视有来有往的合作，哪怕合作对象是一只猴子，哪怕要让猴子管理一个星球的事务，他们都会提供就连猴子都能高枕无忧的帮助，前提是，被他们推上前台的猴子也要理解合作的重要性。 “狩猎邪祟与妖魔危险重重，在狩猎过程中不幸遇害也是常有之事，我们甚至从没要过他们亲自动手，只要拟定一份名单，提交到公司手里，我们就会为他们解决麻烦，这么想来，当时我的上级也过于仁慈了，天真到一群猴子的能妥善地解决好内部冲突。” 白蔻端详杯中澄澈的液体，露出了嘲讽的笑容，“所以他才会因此被公司撤职，我也该吸取足够的教训才是……段先生，公司调查了一些关于你和你身边的人，唐芊芊和杨平似乎都是富有正义感的年轻人，那么，如果有朝一日，他们重蹈覆辙，你又该如何选择？” 说话间，段明渊的手机传来了震动。 短信是杨平发送过来的。 白蔻似乎早就料到如此，留给了段明渊查看手机的时间。 『前辈，小区里来了奇怪的人，好像是冲着我来的。』 『不是邪祟，是人类。』 『他们带了武器。』 “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会建议他不要反抗，公司的指令只是活捉他的本人，但如果在抓捕过程中有其他的人妨碍了行动，他们可以自行裁定是否要解决掉碍事者。” 白蔻说道，“我和我的上级风格不同，我更喜欢把所有的威胁扼杀在摇篮里，你的出生和能力都合格了，接下来的面试内容是你的决断力。” 『你先跟他们走，我随后就到。』 段明渊回复了信息。 原来这就是白蔻所说的投名状，为了避免傀儡的因个人情感而做出错误的判断，便从一开始就将这份情感斩断。 每当他想要移除“邪祟亚种”的滤镜看待天外民，他们便总是用实际行动证明他的定义没有出错。 “看来你做出正确的选择。” 白蔻的耳麦里传来了另一边的汇报，满意地点了点头，“虽说是投名状，但公司也不会让你做出当众‘杀死友人’这种无意义的行为，根据公司对他们的评定，他们都非常优秀的三等公民，公司不会做出浪费能源的行为。” “三等公民？” “这是公司对于这个星球住民的划分，一等公民，指的是你这样的人，意识到了第七类能量的存在，并找到了控制这种能量的途径，对于公司而言，你们算得上杰出的人才；第二类公民，就是你日常生活中所能见到所有原始人，既不拥有第七类能量，也对其一无所知，对于这类人，公司曾许诺过会给予他们良好的生活基础设施；三等公民就是像唐芊芊和杨平这样的人，意识到了第七类能量的存在，却因为自身资质平平，无法使用好这份与生俱来的恩赐，因此将由公司来接手，将他们身上的能量进行最合适的开发和利用。” 为了防止段明渊错过其中细节，白蔻还以ppt的形式将公司对于三类公民的划分用屏幕播放了出来。 “不要加入你个人的情感判断，把它当作判断其他人价值的依据，而你，段先生，在通过了面试之后，你的层级要比一等公民还高上一些，我的上级曾经劝说过御狩庭的人，不要对于这个星球倾注太多的情感，因为从他们被公司选中的那一刻起，你就不再属于这个星球，而是寰宇公司的正式职员。” 白蔻缓缓说道，“这意味着在你工作十年或二十年后，公司会把你召回本部，你会享有一切公司提供的福利，只要你提出要求，今后你将再也不会返回这个星球——这意味着你不论在这里做出了多少被其他人所厌恶的行为，树了多少敌人，都不会影响到你的退休生活。” 至于公司员工的退休生活，那是所有的星球居民的向往。 无数个星球，无数次会面，自然也就有无数像段明渊这样的人。 不断汲取每个星球的新鲜血液，壮大的公司的力量，这便是寰宇长盛不衰的秘诀。 白蔻已经记不清他进行过多少次这样的谈话，无论过程如何，他总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段明渊忽然问道，“如果我拒绝呢？” “你是一个理智的人，所以我希望你不要提出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 白蔻说道，“茯苓很看好你，我猜她在你进来之前应该给你打过预防针——成为新御狩庭的首领，或者被视作忘虚的同党，请任选其一。” “如果这是一场工作面试，贵公司还没有给我介绍未来的办公地点。” 他指的办公地点，自然是刘拍摄到的地方。 用于屯放三等公民的库房，他能想象到这个工作的主要内容，就是将邪祟和妖怪集中至库房中，将其无害化后，再统一转交给公司。 颇有种典狱长的感觉。 嗯？ 不知为何，段明渊忽然想起了大江那天的短信。 没想到“牢段”还能有这样的引申含义。 不过他对于狱卒或典狱长这种工作向来没什么兴趣，如果一定要在监狱里做些什么的话…… 打开控制杆，将里面的犯人全都释放出来，他觉得那样的场面可能会壮观得多。 闻言，白蔻说道，“你很快就能见到了，毕竟这场面试还有最后的环节，唐芊芊、杨平，还有你的伴生妖，你要亲自打包好他们，你的投名状才算正式完成。” 他将段明渊的问题视作了肯定的答复。 所有情报都显示，段明渊是一个理智的人，即使面试过程中出现了一些不快，也能迅速分辨其中的利害关系，做出最明智的选择。 而新御狩庭的首领，必须是一个不被个人情感左右的人。 “准备动身吧，你的面试只剩下最后一个环节了。” 第六十九章：做自己的英雄 唐芊芊觉得今天所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像是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情节。 从寰宇公司高管乘坐的飞行器着火冒烟，笔直朝地面坠落的时候，她就发现了端倪。 在那之后，恐怖分子的成员找上了他们，把记录着公司贩卖人口的证据交付到了他们手里…… 然后就是现在。 前辈前脚进门，他们后脚被人戴上了手铐和眼罩，押送上了悬浮车，下车后被人摁着肩膀，带进了小黑屋。 空气弥漫着血腥味，当再度恢复视线之时，他们又见到了刘和那两个跟踪者。 小黑屋，审讯官，加上罗列在托盘里的折磨人的工具。 刘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嘴角渗血，很显然已经被上了强度。 “首先，我们今天也是和他第一次见面，根本不认识他。” 不等审讯官开口，唐芊芊就主动交代了情况。 现在的局面只能用最糟糕来形容了，值得信赖的前辈不知身处何处，而包括九月在内的三人组，此刻都被带进了小黑屋，并排坐在了一起。 是的，就连和刘从未见过面的杨平同学也被抓来了。 皮质手铐将他们的双手铐在了椅子背上，一想到自己在电影里看见过的那些酷刑，唐芊芊的脸就垮了下来。 而且这一次把他们抓来的人不是邪祟，而是寰宇公司，给他们安的罪名应该是疑似从事恐怖活动，意图刺杀公司高管。 这两者单拎出来哪一个都是要吃花生米的。 在如此绝境下……还能相信前辈吗？ 即使作为段明渊头号支持者的唐芊芊心里也不由泛起了嘀咕，从现状来看，晚饭是他们仨一起吃的，也就是说前辈目前也是公司怀疑的对象。 见审讯官将三人带进小黑屋，刘却忽然咧开嘴角，冲着他们笑了起来。 “你笑个der！” 唐芊芊气不打一处来，要是没有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恐怖分子，他们现在应该正待在公司的豪华休息室里，享受着免费暖风、零食和按摩椅，而不是在这个恐怖的小黑屋坐冷板凳。 现在她终于搞明白了，这个刘在信息里说得天花乱坠，实际上从一开始就想把他们拖下水！ 因为他根本不是普通的报社记者，而是忘虚的成员，一旦涉及到了被公司标记的头号恐怖组织，哪怕只是在路上和刘说过一句话的人都要被抓进小黑屋。 “白费力气。” 刘开口说道，既是回应唐芊芊，也是在挑衅审讯人员，“我说了，如果你们想知道关于忘虚的事，还是让白蔻亲自过来审问我吧。” 面无表情的审讯人员没有理会刘的挑衅，他们在确保了九月三人被牢牢地束缚在了椅子上之后，便推门而出，将狭小的小屋与不安的气氛留给了屋里的人们。 “这是好事。” 即使身体上沾满了血污，刘似乎还是保持着乐观的态度，“他们没有对我继续用刑，说明白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唐芊芊冷哼一声，“我可找不到任何能被称之为好事的地方。” “至少在白蔻来之前，他们也不会对你用刑。” “你如果想不开可以自我了断，为什么要拖无辜的路人下水？” “这世上没有什么人是无辜的，也包括你们。” 刘说道，“如果你仔细看过我发给你东西，就应该知道《第七类能量会议》是目的，你们的存在本身即为罪恶，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你们身上就拥有着他们公司想要的东西。” 唐芊芊一时语塞。 她承认自己没仔细看，而是把手机直接塞给了前辈。 “即使没有我，你们迟早也会被送进这里，在这间屋子之外，还关押着许多像你们这样的人和妖怪。” 唐芊芊不想被一个恐怖分子颐指气使，说道，“你别得意，前辈迟早把我们救出去。” “可是他并没有和你们一起被送来这里，这就说明了我的判断是正确的。” 关于《第七类能量会议》的真正目的。 只有相当重要的决策，才会让白蔻这个级别的管理层亲自来云笼市一趟，会议所作出的决定，将会决定寰宇公司未来在这个星球的战略。 “为什么茯苓要在如此重要的会议期间，把你们这些不相干的人叫去公司？” “当然是为了防着你们这群不法分子。” “扪心自问吧，自你们走进公司大楼的那一刻起，有任何人把你们当成重要的外聘人员来看待么？” 这便是他与三人接触的目的所在，结果证明，三人之中，只有一个人是特殊的，特殊到了即使疑似与忘虚组织的成员有关，也被给予了辩解的机会。 “公司需要一个人来替他们打理这里事务，你的前辈就是被他们选中的人。” 刘望着唐芊芊，忽然笑了起来，“你的前辈，已经不会来救你们了，加入公司，成为人上人，或是为了你们三个人被一并当成恐怖分子来论处，这可不是什么艰难的选择。” “不，前辈一定会来救我们。” 唐芊芊立刻反驳。 这一定是忘虚的恐怖分子在妖言惑众。 只有这样，似乎才能让她内心的不安减轻几分，然而脑海里另一个邪恶的念头却又在不停地思考着刘提出的选择。 如果她是前辈的，面对公司的威逼利诱，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我以前也像你一样，在陷入绝境时总是希望有一位从天而降的英雄来拯救自己。” 刘没有嘲笑唐芊芊的意思，相反，他比任何人都理解唐芊芊对于前辈的信任与憧憬。 “但生活与电影不同，它只会把电影里所有糟糕的情况在你的面前上演一次，也不会空降任何英雄来拯救你。” 唐芊芊忽然间看见了刘手上的动作，瞳孔猛的一缩。 “你——！” 还未说出话，她便看见对方如同变戏法一般挣脱了被固定在椅子上的双臂，几乎同一时间，头顶上就响起了尖锐刺耳的警报声。 小黑屋的门被推开了，他们背对着门口，身后则是枪械上膛的声音。 刘的行动却快得出奇，对他来说，时间的概念就如同放慢了一般，在枪声响起前，他就拿起托盘里的审讯工具，将其当成暗器掷向了闻讯赶来的警卫。 房间里的血腥味越来越重了，唐芊芊觉得有东西溅了过来。 有什么重物倒在了地上。 “这里对于你们这类三等公民而言就是地狱。” 有那么一刻，唐芊芊觉得刘刚才的动作就像是电影里那些被逼入绝境，落入了敌人之手的主角，利用敌人的疏忽挣脱开了束缚，即将上演出一场从敌人大本营里杀出重围的戏码。 她不知道三等公民是什么意思，但那明显是在形容他们。 击杀了警卫的刘缓缓走向了三人，“成为英雄或者死，这是你们仅有的选择。” 白蔻正在赶来的路上。 就如电影里的高潮部分中，主角将会杀死真正的幕后黑手。 而在那之前，他要完成最后的准备工作。 刘越过三人，低头俯视着倒在地上还未彻底失去意识的警卫，弯下腰，捏住了刑具的卧病，将其旋转了一圈。 警卫抽搐了几下，视线逐渐涣散。 淌出的血液仿佛被赋予了生命，蔓延向门外，铺成了一条血色的地毯。 他深吸一口气，血液的味道刺激着他的神经，也带给了他前所未有的清醒。 ——“结界！” 第七十章：批次67 死人了。 这次是真的死人了。 唐芊芊远远地观察了一眼倒在小黑屋门口的警卫，其中还有两个熟面孔——此前架着刘的胳膊把他带走的中年人此刻正一动不动地倒在地上，脖子上插着锋利的刑具，临死前的表情还凝固在脸上。 怒睁着的双眼似乎正瞪着她，让唐芊芊本能地产生了强烈的不适。 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尸体，暴毙的警卫，残缺的尸体和血色的地毯为他们铺开了一条前路。 更糟糕的是，死的人都是公司职员。 这意味着即使他们能从监狱里逃出去，也会背负天价悬赏。 『越狱王唐芊芊，赏金4200万贝，不论生死』 网络和小区的大门前都会张贴着这样的海报。 “如果我说我们不是刘的同伙，你觉得公司会相信么？” 唐芊芊讷讷地问身旁的九月。 这位穷凶极恶的恐怖分子似乎并不需要任何人的帮助，当三人走出小黑屋时，闻讯而来的警卫已经全部变成了冰冷的尸体，不停闪烁着的红色灯光让这一切看起来都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像是那些大片里的场景。 身旁的九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正站在一个牢房前，透过栅栏窗户观察着里面的景象。 房间里陈列着四个透明容器，里面灌满了冒着气泡的液体，里面的妖怪早已失去了意识，犹如死物般漂浮在液体中央。 至少在这一点上，刘没有说错。 这里分明就是一个大型生化实验室。 在被打包装箱前，他们也会经历这样的过程，这是为了确保物品在运输的过程中保持安静，不会惹出麻烦来，用更符合公司风格的术语来讲，他们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流水线，每一波被打包装箱的物体都有着相应的批次号。 九月攥紧拳头。 当忘虚将这些资料发送给她时，她毫不犹豫同意了对方的邀请。 除了公司的运输线外，忘虚还带来了另一个更重要的消息。 第67批次。 这是父母被送去总公司的批次号。 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断了她的思绪，在与全副武装小队遭遇的第一时间，唐芊芊就将双手举过了头顶，大声喊道，“我们是被恐怖分子波及的无辜——” 还未等她说完，枪口便朝着他们喷涌出了火光。 唐芊芊的身子猛地一颤，她没想到警卫就连解释的余地都不留给他们。 在这种距离之下，面对如此密集的火力，根本没有躲避的空间！ 抱歉，前辈。 看来她的猎人生涯就要止步于此了。 唐芊芊本能地用后背抵在了墙上，但预想中的疼痛感却并未袭来，当她再度朝着警卫望去之时，映入眼帘的是她连做梦都想不到的画面。 警卫手里由公司生产的精密的枪械炸膛了。 炸膛引发的震荡让他们巧合般地将枪口瞄向了同伴，距离如此之近，又是大威力的武器，惨状可想而知，那一队警卫连惨叫声都没能发出来就安静了。 因冲击而飞了出去的断肢，留在原地的半截身体，还有溅到墙壁上的脑花…… 这理论上概率只有不到0.1%的小概率事件，此刻尽数在他们眼前上演了，让这群警卫们看起来就像是倒霉到了被死神盯上了一般。 更让唐芊芊骇然的是，九月的尾巴变多了。 她使劲揉了好几次眼睛，确定自己所看见的一切绝非幻觉。 对方那总是温柔的琥珀色瞳孔也不知何时变成了不详的红色，唐芊芊几乎在第一时间想起了前辈在了解到飞行器失事的真相后所说的话。 袭击者有两人。 夜祸，以及另一个能力与夜祸高度相似，但发动条件未知的人。 “那个忘虚的成员没有说错，这里对于妖怪和你们这样的人来说，就和地狱没什么区别。” 九月的声音冰冷到让他们陌生，仿佛只要与那双猩红的瞳孔再对视片刻，这世间的灾厄就会降临于他们身上。 九月指了指身侧的隔间，“这就是落到公司手里的结局。” 打包装箱，然后被运送去未知的地方。 比起继续担任唐芊芊和杨平的育婴师，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完成。 刘提到白蔻已经在来的路上了，作为第七类能量总项目的负责人，他一定知道第67批次的货物被送去了什么地方。 她一定要问出第67批次货物的下落，这便是她来到云笼市的目的。 以他们的力量尚无法触及到上天，但这一次，生活在天上的人却来到了凡间。 “但是有一件事他错了。” 九月向前走去，目不斜视地踩过了血液与人体残块，在背影消失在转角之前，留下了最后的嘱托，“明渊先生没有抛弃你们，他现在也正在赶来的路上。” …… 警报声与枪声依旧不停交错着。 一直保持缄默的杨平拍了拍唐芊芊，“芊芊姐，只有活着出去的人才能考虑之后的事。” 这里不安全。 支援的警卫随时都有可能赶到，他们已然被认定为越狱的同党，一旦相遇，警卫必定会毫不犹豫地朝他们射击。 “结界……” “嗯？” “刘之所以故意被抓进来，是为了在白蔻到来之前布置好结界。” 唐芊芊深吸一口气，旋即被强烈的血腥味熏得干呕了起来，她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继续说道，“他们的能力是不同的，我刚才看见了，警卫朝他射击的时候，子弹就像是故意避开了刘的身体，他投掷出去的武器则总是能刀刀要害。” 夜祸的能力，前辈已经向他们强调了许多次。 “这个监狱在他的影响下，已经变得和那些爆米花电影一样了。” 龙套枪手各个化身为人体描边大师，而在这个结界之内，刘无疑成为了影片里的主角。 求生意志占据了上风，唐芊芊的大脑飞快地运转着。 在丛云酒店时，前辈向他们强调了熟悉结界规则的重要性，而眼下，就是他们将理论付诸于实战的时候了！ “他的结界并不是为了对付我们而设置的，这意味着规则对我们来说是中立的，我们可以反过来利用这些规则。” 她定了定神，“前辈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第七十一章：灾厄所及之处 当公司的豪华悬浮车悬停于工厂上空时，整个工厂早已被警报声所淹没，持枪的警卫拎起装备和枪械，朝着库房的入口奔去。 这是前所未有的暴动，所有可调动的人手都在同一时间支援了过去。 白蔻并不意外，他轻轻转动右眼处的单眼镜，鸟瞰着下方，饶有兴致地说道，“哦？这就是你们说的结界么？真是壮观啊。” 血色的光辉编织成了半球状，将整个工厂都笼罩其中。 他故意看向身侧的段明渊，问道，“被生命能量所笼罩的部分是危险区域，贸然闯进去的话应该会很麻烦吧？” 话虽如此，白蔻却操作着悬浮车的控制台，直接将悬浮车驶入了结界之内，同一时间他打开了右侧的车门，无须下令，他的贴身护卫便一跃而下。 他将悬浮车停在了工厂对面建筑的露天平台，为段明渊介绍起来，“这里是中控室，也就是你今后主要的工作地点，被送来的货物将会集中屯放进对面的厂房，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在装箱运输前，需要进行一段时间的静置。” 两人来到中控室的钢化玻璃前，这个位置能将对面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白蔻仍在充当着讲解员的工作，“当然，这些琐碎的事都不需要由你来亲自操作，你的主要工作是将越来越多的货物送来这里，之后的工作你可以一律交给手下的人来做——喏，就是他们。” 他指了指将库房团团围住，身上穿着与安保部门相同款式金属装甲的警卫。 “虽然工作人员都是从这个星球挑选出来的，但在入职前都进行过严格的训练，也给他们配备了和安保部门相同制式的装备，外骨骼装甲自带生命能量探测设备，也不会出现有邪祟潜伏进工厂的情况发生。” 此时此刻，这些训练有素的警卫们正严阵以待地镇守着仓库的大门口。 中控室里不时传来的汇报显示出了库房内严峻的局势。 已经有十支警卫小队失去了联络，疑似全员阵亡，库房屯放货物的区域全部失控，根据阵容警卫传回的情报，掀起这场前所未有暴动的犯人，一共有四人，均是忘虚的成员，其中领头的是被公司悬赏了两亿六千万贝的恐怖分子夜祸。 在过去数年时间里，夜祸犯下了谋杀公司职员，破坏公司财产，在各地煽动暴乱等十七项罪名，同时也是这个星区的头号通缉犯之一。 这个屡屡对公司出手，却因为其诡异的能力始终露面的通缉犯，终于在这一天终于现身了。 生命能量的波动越来越近了。 虽然看不清表情，但是从警卫后退的步伐可以看出向他们迎面走来的人给他们造成了极大的压力。 随着队长的一声令下，能量武器同一时间朝着库房内开火。 耀眼的能量武器光束，伴随残肢与血液在人群中绽放开来，血珠化为了致命的子弹，轻而易举地击穿了那一身号称常规武器无法击穿的外骨骼装甲，向后倒去的队长身上遍布密密麻麻的窟窿，溅到身上的血珠成为了杀人利器。 这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一幕终于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后排的警卫想要转身逃跑，却发现自己的身体脱离了控制，明明只是摔了一跤，四肢以诡异的方式凹折弯曲，外骨骼装甲的头盔阻隔了惨叫。 前一秒还将库房重重包围的警卫，眨眼间就遭到了团灭。 处于中控室的工作人员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库房被突破了，支、支援！” 这一次再也没有警卫回复了，那些侥幸逃过一劫的警卫在知道了同事的惨状后，纷纷切断了通讯。 “报、报告，已经没有人手了，是否要向分公司发送求援信号？我们需要重型武……” 工作人员的汇报被“噼里啪啦”的电弧声所中断，白蔻没有回头，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足以说明一切。 “别误会，这里的设备并不会总出问题，漏电致人死亡的概率几乎为不可能事件。” 白蔻饶有兴致地说道。 在目睹了警卫全军覆没后，他的表情里看不出丝毫担心，反而轻松地用胳膊撑着栏杆，端详着逐渐从库房里走出来的身影。 对他来说，刚才的那一幕正是斗蛐蛐游戏的高潮，“警卫的人数随时都能补上，在你正式上班之前，工厂的一切都会恢复原样，公司不会给新上任的职员留下一地烂摊子。” 段明渊没有理会白蔻，他低头注视着库房门口。 移动的能量源离他们越来越近了，夜祸显然也觉察到了他们的存在。 被鲜血红的ol裙子，身后是因膨胀的生命能量而变得张牙舞爪的九条尾巴，那张熟悉的脸庞上沾染了血污，从库房里走出的身影正抬起头，用那双猩红的眼睛注视着中控室里的两人。 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段明渊与之对视着，视线交错的刹那，那双充满了戾气眼睛似乎有些心虚地移向了别处，最终停留在了白蔻身上。 “难怪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些熟悉。” 白蔻说道，“我帮了你一个忙，要是让你来镇压这场暴动，现在的局面应该会很尴尬，一直缠着自己的伴生妖竟然是星区的头号通缉犯，不过不必在意，就连公司也没能查到她的真面目，这不会影响公司对你的评价。” 脚下的地面忽然开始轻微地摇晃了起来，身前的防弹玻璃发出扭曲的轻响。 裂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开来，在灾厄的加持下，破碎的玻璃必然会转化为夺人性命的武器。 白蔻丝毫没有后退的架势，在防弹玻璃不堪重负将要崩塌之前，薄霜形成了一层隔膜阻止了裂缝蔓延。 被银白盔甲覆盖着的右手离开中控室的墙体，眨眼的功夫，整栋大楼就被冻结住了。 段明渊伸手触碰了一下玻璃上的冰层，这一层薄冰竟然将灾厄挡在了建筑之外。 白蔻注视着自己的贴身护卫迎向夜祸，挡在了他们之间。 ——“『西风』，这既是那身装甲的名字，也是他的代号。” 第七十二章：雪灾 眼下的局面对夜祸而言相当不利。 操纵世间的灾厄，可谓是无敌的能力，然而白蔻的贴身护卫却恰恰是克制她的存在，出于某种位置的原因，这层冷冻气雾所形成的装甲能将灾厄轻易地拦截在外面。 白蔻所说的『西风』又代表着什么？ 段明渊仔细观察着那萦绕于装甲的冷气，竟从中感受到了旺盛的生命能量。 那是与他之前接触过的截然不同的能量形式。 他忽然意识到，西风的能力并非来源于自身，而是他所穿戴的装甲，为此，他舍弃了名字，不再以真面目示人，让装甲成为了取代了他的一切。 “这就是第七类能量的运用，这个星球并不是公司唯一的开采渠道。” 白蔻望向星空。 此时已是深夜，夜空中星罗棋布。 他继续说道，“在距离这里大约27亿公里之外，存在着一个被冰川笼罩的星球，当公司探索小队抵达时，那里的环境要比这里恶劣得多，星球上没有成规模的城市，只有分散在各地艰难求生的小聚落，每一个生命在诞生的那一刻起，就要被迫面对寒冷、物资紧缺，与雪灾的侵袭 “雪灾是那颗星球上由冰雪形成的元素集群，它们形态各异，所到之处的一切生命都会在极度的寒冷中走向湮灭，但也正是在这种情况下，那個星球上的人们获得了一种特殊的生命能量，他们正是通过这种奇异的生命能量世世代代地与雪灾对抗。 “但这种对抗终究无法长久，根据探索小队的研究表明，那个星球的‘癌变’已经到了不可挽回的程度，在星球的中心区域捕捉到了‘茧’的轮廓，雪灾便是从那里被孕育出来的。” 白蔻脸上略显轻浮的笑容消失了，严肃地说道，“已经成为了‘茧’的星球无法被拯救，因此公司给与了那个星球的居民两个选择，其一，是继续留在他们的故乡，与越来越多的雪灾奋战至最后一刻；其二，公司可以为他们提供一个能够容纳下所有族人的旗舰，确保他们能够在星球被雪灾彻底吞没前，让所有族人逃离了星球。” 段明渊问道，“代价是什么？” 一艘足以容纳整个星球幸存者的旗舰，其造价无疑是一笔天文数字。 以他对公司的了解，后者绝对不是什么乐善好施的慈善团体。 “生命能量的研究。” 白蔻毫不隐瞒，“按照合约，当西风一族在旗舰上安定下来之后，他们必须配合公司的各项研究工作，为研究项目提供足够的研究样本，而你现在所看见的，就是其研究的成果。” 直至这一刻，段明渊终于理解了夜祸的能力对冷气无效的原因。 西风所操纵的并非这个世间所有的能量，这种特殊的生命能量来源于距离他们有着27亿公里之外的另一个星球。 这是就连他也未曾想到过的对抗世间灾厄的方式。 夜祸似乎从未遇到过自身能力无法奏效的情况，在场面上显得极为被动，更糟糕的是随着战斗的持续，被冷气所冻结的区域越来越多。 地面、墙体，甚至就连构筑起结界的生命能量之上都覆盖了一层薄霜。 与之相应的，灾厄所及的范围也变得越来越小。 “这个星球上也存在着特殊的生命能量，提炼与表现的方式与西风一族截然不同，如果加以研究，我相信能诞生出不亚于『西风』的优秀成果。” 白蔻俯视着逐渐退至死角的夜祸，“局面已经一目了然，若是任由这种珍贵的能源掌握在不懂得善用它的人手里，就只会造成资源的浪费，仔细想来，这样的情况以前好像也见过一次，真是奇妙，操纵世间的灾祸的能力，又或是——” 在他说话之际，被逼退至死角的夜祸身后突然出现了一声巨响。 能量武器喷吐出的光束冲破了墙体，精准地命中了西风装甲的胸膛。 强烈的冲击将西风撞飞出了数十米的距离，冲破了形成的隔膜，在控制中心大楼的墙壁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窟窿。 工厂配备的大型战争兵器撞开了夜祸身后的墙壁，就炮管瞄准了西风倒飞出去的方向。 刘透过显示屏，观察着战局走向。 英雄总是在关键时刻登场，给予反派逆转迎头一击。 此刻，他们有着共同的敌人，至于与夜祸结下的恩怨，等解决了那个难缠的机器人再算也不迟。 刘所等待的就是这一刻，模仿夜祸的能力，再让白蔻的贴身护卫在战斗中逐渐习惯夜祸的能力，直至捕捉到对方露出破绽的瞬间。 就如那些荡气回肠的电影所演的那样，这是必中、也是必定能造成破坏的制胜一击！ 然而在中控室目睹了这一切的白蔻却饶有兴致地摸了摸下巴，“又或是幻想着自己成为电影里的英雄，从中获得力量，让虚幻的场景转化为现实的能力……还有你，段先生，只要处于认知之内的事物，就都会受到你的操控，这些能力都听起来都强大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白蔻顿了顿，说道，“可是正如你所说的，再强大的能力，如果没有足够的生命能量与认知作为基础，都只是中看不中用的纸老虎。” 当烟尘散去，一个胸口被洞穿的身影缓缓回到战场。 破损的盔甲之下没有血肉与骨骼，汹涌的暴风雪疯狂地搅动着。 它看起来仿佛拥有生命与自主意识，不出五秒，胸口被击穿的窟窿便恢复了原状。 灾祸无法触及到的异世界之物，超越于电影世界之外的未知生命。 这场战斗早在开始前，结局就已经注定了。 公司不止掌握了关于夜祸的情报，就连一直躲在暗处，以夜祸的能力为幌子伺机发动突袭的能力，也没能逃过公司情报部门的眼睛。 在白蔻来参加这场会议之前，就准备好了最克制两人的护卫。 不， 准确地来说，应该是三人。 超越了认知之外的事物无法被重构，对于西风装甲的构造，以及隐藏于其中的生命体一无所知的段明渊，自然无法将其转化为别的物体。 这就是白蔻故意将话题引向他的原因。 “别愣着，夜——” 刘的叫喊戛然而止。 寒冰覆盖了他所操纵的战争兵器，也将他的身体永远地定格在了原地。 同一时间，感受到生命能量正在迅速消退的夜祸还未做出反应，就被一只由寒冰构筑而成的巨大手掌握住了身体，眨眼间便将其身体悬空，送到中控室的玻璃之前。 血色的结界在暴风雪的侵蚀下瓦解破碎，化为了一个半圆形的冰雕。 “该称呼你为夜祸，还是九月小姐呢？” 两人隔着充满了裂痕的玻璃对视着，白蔻问道，“你和那些猎人的残党不同，我想听听的原因，虽然可能不是以伱想象的方式，但结果也没什么不同——你有十分钟的时间，之后你的血液就会冻结，陷入到休眠状态，如果你有什么想要问我的，现在可开始提问了。” 第七十三章：向天祈愿 “第67批次……” 九月那张扬的九条尾巴消失了，充满了戾气的猩红瞳孔也变回了琥珀色，无边的寒冷似乎正将她的生命能量抽离身体，她目光滑向了明渊先生，发现后者也正一脸严肃地注视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她咬了咬牙，强振精神，“你们把第67批次货物运到哪里去了？” “虽然我通常不会记住每一批货物的编号，但既然这件事对你如此重要……” 白蔻左手支着下巴，沉思了片刻，说道，“我记得的确有一批货物送来了一只瑞狐和一只祸狐，这种少见的组合，我也留下了一些印象，如果你想知道他们的下落的话——他们和那些普通的货物不同，被分配到了重要的项目组。我非常中意他们的能力，希望在此基础上进行研究，创造出新的装甲。” “还回来！把他们还回来！” “他们没有对你说么？这是公平的交易。” 白蔻说道，“公司一直都信守承诺，让你们一族生活的村庄和山林维持原样，在那之后的这么多年里，公司从未染指过你们生活的区域，也间接性地从御狩庭手上保护了伱们族人的安全，直至御狩庭覆灭之时，都从未发布过任何一份牵扯到你们的委托，作为交换，他们也该信守承诺，配合项目的一切研究——” 他听见了防弹玻璃摇摇欲坠的声响。 聚集着的灾祸正试图透过缝隙蔓延进来，但却因为生命能量的不足被薄霜又一次挡在了外面。 白蔻与九月对视着，眼神闪烁出了些许的困惑，“遭遇天变，有人会怨恨上天么？无论上天降下何种灾祸，皆是天命所为，默然接受便可，身为瑞狐的你们应该最了解这一点。” 干旱、暴雨、虫灾、饥荒。 每逢天变，祸乱便会在人间蔓延，正是出于对幸福的向往，人们才建立起了庙堂，将希望寄托在了虚无缥缈的信仰上。 “无论如何叫嚷哭嚎，你们的声音都传不到天上，然而……天会降下灾祸，也会降下恩泽。” 锐利的目光锁定了九月，“勾结忘虚叛党，刺杀公司高管乃是大罪，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你可以见到他们，作为交换条件，你要配合公司的一切研究，直到项目完成那一天，你同时具备了瑞狐和祸狐的血脉，可不要白白浪费了。” 九月没有回应。 她的余光看见了被冰封的刘，又看向了段明渊。 白蔻注意到了她的眼神，说道，“这就是反抗天命的必然结局，段先生和你们是不同的，他明白这么做所带来的后果，若是触怒了上天，降下灾祸之时，不止是你们，这个星球上的所有人都将受到牵连，他则注定会成为——” 白蔻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着段明渊的行动，皱起了眉头，“你在做什么？” “我刚才研究了一下，这应该就是打开所有隔间的紧急按钮。” 这应该是为了在发生危险事件时，尽可能地抢救出更多的公司财产。 不绝于耳的警报声停止了，在按下按钮之后，这所“监狱”里的每一扇门都被打开了。 “这是小孩子闹脾气式的反抗么？我认为你是一个理智的人，这样一来我们就不得不重新对你进行评估了。” 白蔻不喜欢这种无声的抗争，在了解到了九月的身世之后，他便不可能放任眼前这個宝贵的资源从自己手上溜走，而眼下，正是谈判的重要时刻，他不想被一些无聊的琐事分神。 “是为了表达支持。” 段明渊一直都在等待一个解释。 他不喜欢被人利用，莫名其妙地就成为反抗公司的先锋。 在了解到了她的理由后，心中的一块石头忽然就落了地。 若是九月也高举着“优胜劣汰”、“牺牲”、“救世”那些空洞的、标榜自己为大义的旗号，他恐怕真的会大失所望。 段明渊转向身侧自称为天的男人，“白蔻先生，你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比如说在这个距离的情况下，我想对你动手的话，你现在已经死了。” “你知道这么做的后果。” 白蔻冷冷地说道。 公司的评估从来不会出错，或许段明渊内心深处存在着一些疯狂的念头，但他和忘虚的残党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理智会成为段明渊的枷锁。 只需要一个简单的命令，公司的旗舰就能轻易地将一个城市永远从地图上抹去。 甚至，公司无须采取暴力手段，这个星球的一切都建立在他们的扶持之上，只需要一些经济方面的小手段，就能在一夜之间让无数人流离失所。 “段先生，这所有的罪孽都会记在你一个人身上，无论过去十年、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人们都会记住曾经有个愚蠢之徒试图反抗上天所引发的后果。”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段明渊觉得白蔻的想法完全跑偏了，错误地理解了他迟迟没有动手的原因。 或者说，这些天外民永远都拥有一种强烈的，认为自己掌控了一切的自信，也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将自己比作上天。 “我之所以没有对你动手，是因为承蒙公司关照，采取背刺偷袭的手段有违仁义。” 段明渊的视线飘向窗外，落在了西风身上。 这是白蔻带来的王牌，公司最高级别的安保人员，以及，被他们认定克制在场所有人的存在。 段明渊说道，“你不会死在他前面，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他通过中控室的设备，确保自己的声音能清楚地传达到尚在楼下的西风，“我会给他充足的备战时间。” 白蔻多次强调了公平的重要性。 因此，段明渊决定确保这是一场公平公正的战斗，这样一来，这位宇宙级的强者也不必带着被偷袭的不甘和悔恨离开人世。 中控室内的温度骤降。 下一刻，喷射出淡蓝色火焰的装甲便将西风推到了中控室前。 渗透进屋子里的不再是雪花与薄霜，而是凛冽的暴风雪，整个工厂都在顷刻间被寒冰所冻结。 凛冬将至。 头盔淡蓝色的光辉牢牢地将段明渊锁定于其中，被撞碎的玻璃化为了刀片，被寒风吹向了段明渊。 然后， 失去了上身的装甲向前倒去。 中控室里安静得只剩下金属触地时的轻响。 第七十四章：从天上坠落 时间仿佛于此刻静止。 白蔻圆睁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半截躯体，脑海中的所有思绪都停滞了。 他试图理解刚才那转瞬即逝的瞬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回应他的却是更多的未知。 按照公司的评估…… 这个星球上根本不可能存在能够与『长枝』匹敌的存在！ 早在他登上飞行器之前，就已经了解到了即将面临的全部风险，无法理解装甲构造与能量形式无疑是段明渊最大的克星，他既无法抵御住寒冷的侵袭，也无法将装甲重构为其他物体。 一旦开战，他的能力就会处于全然失效的状态，沦为待宰的羔羊。 事实本应如此才对！ “如果强行重构无法理解的事物，就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如果情况允许，段明渊希望自己所经历的都是氛围友好的学术交流，这样一来他也不必使用一些他不喜欢的技能。 但『长枝』的确是前所未有的强敌，在他们之中，西风无疑又是最克制他的存在，以至于他没法像对待其他参与学术交流的小伙伴们那样，给与他们足够的机会来展示自己的能力，从而达到双方都从中有所收获的目标。 “贸然重构空间，会发生难以想象的空间坍缩，就好比一颗没有声音的炸弹，所有被爆炸所波及到的物体，都会因卷入坍缩而被撕碎，又会在空间自我修复的过程中化作虚无，从感官上来看，就和凭空消失了一样。” 段明渊不是恐怖分子，他并不喜欢投掷炸弹的行为。 强行重构不会带来任何学术领域的突破，在那个未知的领域只有死亡和毁灭。 “接下来就是你了，白蔻先生，还有什么需要我替你了结的心愿么？” “你——！如果我死在这里的话，整个云笼市都要陪葬！” 当事态的发展超出控制之时，高高在上的天外民终究也会像随处可见的凡人那样流露出惊慌的神情。 “所以，你不能死在这里。” 白蔻的喋喋不休停止了。 他的身体突然间诡异的漂浮了起来，不知从何而来的狂风使得他面容扭曲，他想要开口说话，质问段明渊究竟对他做了什么，声音却被气流所淹没。 他的脸因窒息而变得通红，恍惚之间，他意识到自己是在坠落。 从万米高空向下坠落。 仿佛身处失事的飞行器，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只能在浓烟与火光中撞向地面。 “白蔻先生，回忆起来吧，你其实在飞行器坠毁的时候就死了。” 段明渊说道，“死于公司内部的斗争，有人在你的飞行器上动了手脚，暗中勾结忘虚的叛党要致伱于死地，你的贴身护卫背叛了你，在飞行器失事后，他也不知所踪，而我们来到这里的目的，是为了调查忘虚的叛党，但终究来迟了一步，叛党杀害了所有的公司职员，放跑了所有的货物。” 飞行器，还是真是危险的交通工具啊。 他注视着白蔻漂浮着的身体，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巴。 他看见白蔻的皮肤因为并不存在火焰灼烧而溃烂，熊熊燃烧的火焰焚烧着白蔻的躯体，将其一点点变成随风飘散的灰烬。 那张大的嘴巴和怨恨的眼神像是在无声地质问他——你以为这样就能逃过的公司的追杀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 如果段明渊把这個故事说给任何人听，对方不但不会相信，而且会怀疑他才是真正的凶手。 所以，他要让这个“事实”烙印在每一个人的脑海里，成为不可动摇的真相。 “结界……” 犹如浪潮般生命能量无休止地延展开来，顷刻间便扩散向整个城市，乃至整个世界。 重构记忆。 曾经还是热血少年的他也曾被相似的局面逼入了绝境，和少年时代的自己相比，段明渊这次从容了许多。 比起悬浮车突然失去控制撞向大楼，来自公司内部的背叛更顺理成章一些。 从抵达中控室的那一刻起，段明渊就开始思考起了故事的走向。 完成了这一切的段明渊倚靠在了冰冷的玻璃上，他看向不远处早已失去了生命体征的西风，让残缺的躯体绽放成了星星点点的能量，又如雪花般落在了地上，最终消失不见。 疲惫感涌了上来，他很少如此挥霍生命能量。 就如年末赶业绩，连续通宵加班三天三夜。 恐怕需要回家躺到床上睡个一整天才能恢复精神。 但在那之前，他拿出手机，第一次拨通了茯苓的号码，电话仅仅响了两声后就被接通了，茯苓急切地问道，“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来晚了，这里的工作人员全军覆没了。” “……知道了。” 在西风死后，由冰雪构筑的手掌便消失了，挣脱了束缚的九月跌跌撞撞地来到了中控室，犹如做错了事的孩子一般安静地来到段明渊身侧，等待他处理善后工作。 或许白蔻没有说错。 她和忘虚的叛党的确是疯狂的。 即使他们能战胜西风，顺利劫持白蔻并将其斩杀，也无力应对因“反抗上天”所带来的灾难。 较之于他们这些做事不计后果的疯子，明渊先生用实际行动为她展示了什么才是一个合格的邪恶组织领导者。 杀害公司高管，伪造现场，将飞行器的失事归咎于公司的内斗，还让白蔻的贴身护卫成为了被收买的内鬼。 九月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了明渊先生的谆谆教诲。 ——如果要动手的话，除了要确保不给对方留下任何反扑机会的同时，也不能给自己留下太多烂摊子。 事实证明，这句话并不是说说而已。 或许明渊先生才是最可怕的人，就连白蔻都未能看穿他的心思，当见面的第一时间，明渊先生就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 试想一下，一个与你交谈融洽的人，实际上却连抛尸手段都想好了。 她扶住了段明渊的胳膊，心虚不已。 夜祸的身份是瞒不住了。 若非形势所迫，她希望能以更好的方式向明渊先生主动坦白。 “明渊先生，我错了。” 尖尖的耳朵耷着，尾巴也蔫了下来。 段明渊揉了揉自己有些昏沉的额头，“白蔻刚才说过第67批次是重要的项目，他们还活着，只要还活着，就会有再见面的一天。” 这对于九月来说应该是相当重要的信息，因此他在重构记忆的过程中唯独略过了九月。 “九月。” “嗯？” “回家吧。” 第七十五章：小狐狸来报恩了 这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长夜。 所有的电视频道都被同一个爆炸性新闻所挤占——寰宇公司生命评估部门负责人白蔻先生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穷凶极恶的犯罪组织忘虚在飞行器上动了手脚，制造了一场惨绝人寰的事故。 一些频道播放起了白蔻的生平，一位从小便醉心于生命科学项目的研究，在入职的数十年间在这一领域有着超过五十项专利；新闻频道茯苓代表寰宇公司对白蔻先生进行了沉痛的哀悼，并强烈谴责了策划了这场事故的恐怖分子；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夜祸，以及一个叫做刘的报社记者。 在此事件过后，两人的悬赏纷纷超过了十亿贝，成为了这個星区前所未有的通缉犯，任何向公司提供线索的市民，都将获得不低于10万贝的奖励。 如果放在平时，九月看见电视上的新闻一定会兴高采烈，然而此时此刻，她却坐在桌前，面对着一张白纸暗自出神。 回家已经超过两个小时，她想写的检讨却连一个字都没憋出来。 几分钟前，唐芊芊和杨平分别发来短信向她报了平安，在记忆重构的影响下，他们不记得夜祸的身份，只记得当他们赶到工厂时，到处都是警卫的尸体。 今天发生的事对他们也造成了不小的冲击，他们需要待在家里调养一段时间。 九月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就算继续在这里待上几个小时，也不会再有进展，书信和文字终究是逃避现实的手段，她下定了决心，起身走向了段明渊的房间。 轻轻敲了敲门，卧室里没有传出任何回应。 九月将门推开了一条缝，里边没有开灯，窗帘拉着，整间屋子都笼罩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什么事？” 床上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是我。” 九月捏紧了拳头，她彻底打消了跑出去的念头，摸黑到了电脑桌前，将椅子搬到了床边，段明渊则起身打开了床头柜上的台灯，坐直了身体。 她鼓起勇气，说道，“明渊先生，我要承认错误，我之前不该瞒着你。” “这是人之常情，而且就算没有夜祸和忘虚的存在，公司也会找到我。” 段明渊平静地说道，“只是如果你提前把这件事告诉我，就能更早地进行布置，也更有机会打听到你父母的下落，而且你完全没有必要打着喜欢我的幌子。” 云笼市是段明渊生活的城市，这里有他所熟悉的一切。 因此在得知有人在这里进行大规模的人口贩卖，他自然不会坐视不理。 离开工厂的时候，他确保损毁了全部的设施，虽然不是长久之计，但在未来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公司在云笼市的人口贩卖网络会陷入彻底瘫痪的状态。 白蔻死后，生命评估部门负责人的职务便会空缺出来，公司内部会为此争个头破血流，暂时没有心思顾及云笼市的问题。 尽管新闻发布会上，茯苓把飞机失事的一事推到了忘虚身上，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是公司的内鬼动了手脚，根据已有的线索，他们应该会把大量的时间耗费在内部清查上，失踪的西风，以及造成了飞行器失事的公司内鬼。 这场彻查工作注定不会有结果，因为它从一开始就建立在错误的基础之上。 “即使你不这么说，我也会帮你。” 但不知为何，段明渊心中有些惆怅。 人有起错的名字，但绝不会有叫错的外号，连续四年被评为科室里最不适合恋爱的对象这事不是没有理由的。 一想到当时的自己竟然信以为真，还认真考虑起了未来的打算，他就觉得尴尬得想要把头闷进被子里，那应该能排进他人生中前三尴尬的时刻。 “那是真的。” 九月急切地开口，“我说了很多谎话，但那天的事，都是真的！我本来就打算等白蔻的事过去之后向伱坦白的。” 只是她和忘虚都严重高估了自己，认为凭借他们的力量能够轻而易举地绑走公司高管，倘若没有明渊先生在场，她现在恐怕不得不答应对方提出的要求，以自由作为代价，离开这个城市，被送去一无所知的天上。 “而且，我想起来了！” 她当时以为自己对于明渊先生的好感是一见钟情，但直到明渊先生发动了结界，对所有人的记忆进行了重构后，九月才终于明白了第那种莫名的好感究竟来自何处，“你以前也这么做过！发动结界，重构了所有人的记忆，让他们相信是悬浮车出了故障，撞向了公司大楼！” 段明渊不置可否。 他在当时就发现自己和公司八字不合，即使公司向他许诺了美好的未来，但有些事并不是睁一只眼闭一眼就能做了的。 “所以我才会一直都想不起来！” 九月总觉得自己见过段明渊，可每当她仔细思索时，过往的记忆就成了迷雾，她就是身处大雾之中的迷途者，找寻不到确切的答案。 尽管她现在依旧什么都想不起来，却能肯定记忆中那个朦胧的身影就是明渊先生。 “是你把我从公司手里救出来的，你还请我吃了炸鸡腿。” 也正是从那一刻起，鸡肉成为了她最喜欢的食物，她总能从中感受到温暖。 当九月提到炸鸡腿的时候，段明渊也回想起了当晚的情况。 在某个下午，他如往常一样走进了学校附近的汉堡店，一辆载着不速之客的悬浮车忽然停在了汉堡店门口。 早在他的少年时代，公司的人口贩卖产业就已经初具规模了，当时的公司看中了他的能力，招聘他加入安保部门，负责确保货物在运输过程中的安全。 他本以为是金银珠宝或是稀有资源，可是当货物转交到他们的手里之后，他才发现被装进箱子里的是妖怪，甚至还有昏迷不醒的人类。 当他提出异议时，安保部门的长官就是劝告他说“有些事睁一只眼闭一眼就过去了，就和白蔻的许诺如出一辙。 二三十年后，他可以享受到公司福利，离开这个星球去“天上”生活，到了那时，这里的罪恶与愧疚都再也与他无关了。 当时还是热血少年的段明渊决定遵从自己内心的声音。 人贩子人人得而诛之。 他依稀记得在货物之中，有一只小狐狸，没有随着其他妖怪一起逃走，而是颤颤巍巍地向他走了过来。 仰着头，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注视着他。 他当时觉得那只小狐狸一定是饿坏了，刚好他的书包里还有没来得及吃完的炸鸡腿。 “那些人说知道我父母的下落，把我骗去卖给了公司。” 九月说道。 那时的她还没有练就祸狐的本事，只能和其他被货物一起被关了起来。 就在她最彷徨无助的时候，真的有英雄出现了。 “明渊先生，你那天问我理由是什么。” 九月认真地望着眼前的人，“小狐狸来报恩了。” 报恩啊。 段明渊忽然间放松了下来，倚靠着枕头，凝视着天花板。 那是心中的谜题终于解开了的释然。 少年时代未完成的事，事到如今终于告一段落了。 公司的高管身死，云笼市最大的人贩子团伙走向覆灭。 至少今天，这个城市的人和妖怪们可以睡个好觉了。 第七十六章：必须有一个邪祟王 九月醒来时天已经亮了，经过了一整夜的思考，她痛定思痛，决定改变方针。 拿捏或染黑已经不重要了，就像是影视剧里演的那样，以前没得选，现在她只想当个好人，更何况在了解到了真正的恐怖组织忘虚之后，她发现自己和那些人根本合不来。 她的敌人只有公司和天上人，忘虚提出的“优胜劣汰”，“世人皆有罪论”她则完全不感兴趣。 从卧室里出来时，段明渊已经买好了早饭，一个人坐在沙发上陷入了沉思。 “明渊先生，你在想什么呢？” “在想你们和西风的战斗。” 他作为旁观者，目睹了战斗全过程，不客气讲，九月和刘在占据了人数优势，并且设计了偷袭战术的情况之下，遭到了西风无情的吊打。 结界遭到破解，两人始终没能对西风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而根据他起拟的评级，九月和刘无疑都是符合了高级职称的标准，这已经是他目前所能想到的最高级别的评价了。 也难怪白蔻会目空一切，将公司比作上天。 双方的作战能力根本不在同一层级，哪怕集结了所有正高与公司开战，其场面和凡人反抗上天没什么区别。 九月的脸顿时垮了下来，“我的能力对他完全无效，以前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 操纵灾祸的力量无往不利，也让她过于依赖自己能力，一旦能力无法奏效，她就没有了任何进攻手段。 明渊先生则向她演示了在无法用能力重构那身装甲的情况下，他还能直接用空间坍缩直接炸掉西风的半截身子。 那么，在正高之上，除了生命能量的增长之外，最明显的标志就是根据自己的能力创造出多样化的技能？ 这么想来，她的确对于自身能力的开发极其有限。 “这不是好兆头，唐芊芊打听到在总公司，『长枝』的成员有许多，并且每年都在增加。” 这不是三大将或是四大天王的问题，保守地估计，像西风这个级别的强者能编出一個队来。 甚至公司里可能还存在着比『长枝』更高级别的行动部门。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目前尚比『长枝』的成员技高一筹，这能为他们争取到一些平稳发展的时间。 “以你们现在的实力，很难和公司抗衡，而且这个生命测量仪的范围有限，白骨夫人以上的生命能量波动就已经测不出来了。” 段明渊只能通过体感，推断出白骨夫人的生命能量要比九月低了一大截，大约处于快要埋入高级职称的阶段。 “可是……族群里也没有留下相关的修炼途径。” 九月捧着还冒着热气的鸡肉蘑菇饼，坐到了段明渊的身侧。 这一战也击碎了她的盲目自信，若想未来闯进公司的旗舰，找到被软禁的父亲母亲，以她现在的力量还远远不够。 好在，明渊先生应该能成为一名不错的导师。 “即使有，应该也被公司销毁了，他们不希望我们更多人对生命能量加以开发。” 这是圈养牲畜的心态。 农场主绝对不希望猪圈里的猪突然间长出獠牙，把他们雇来干活的工作人员都给拱了，“不过也许会有一些修行的诀窍以某种方式流传了下来。” “你打算去把它们找出来？” “嗯。” “那猎人呢？” 九月拿出手机，上面是唐芊芊和杨平今天一大早发来的信息，在了解了猎人的历史之后，他们觉得或许能重建这个职业。 踏上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云游于各地，与不同的妖怪邂逅，这样的生活似乎也很浪漫。 大江也举双手赞成，或者说他人生中最大的梦想就是重建御狩庭。 不是向公司臣服的御狩庭，而是统筹全局，救人们于水火之中的御狩庭。 她好奇地问道，“明渊先生，你是怎么看待邪祟的，要将它们一网打尽么？” 九月觉得明渊先生更像是中立立场，他对于邪祟既没有好感，也不厌恶，如何对待邪祟取决于其行为，就好比红眼魔人，它已经连续两次从“魔鬼”手上逃脱了，俨然成为了云笼市邪祟中的传奇。 她补充道，“我知道云笼市大多数邪祟都藏在哪里，可以把它们聚集到一起一网打尽。” 这是她将功补过的时候，在邪祟和明渊先生之间，九月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邪祟女王的头衔，不要也罢。 段明渊摇了摇头，“没必要，现在看来，邪祟只是另一种生命能量的激发形式。” “那如果它们继续害人怎么办？” 九月觉得自己有必要给明渊先生打预防针，“邪祟通过吞噬人类变强”，这是明渊先生自己经过研究后得出的结论。 到时候若是哪个邪祟惹出了大乱子，她还得背锅。 “现在看来，邪祟吃人是忘虚在背后推动的结果，但我们要透过现象看本质。” 这就是刘所说的“优胜劣汰”，“真正激发出邪祟生命能量的并不是吃人这个行为，而是纵欲，只是许多人在刚成为邪祟时浑浑噩噩的，就只剩下了生物的本能。” “纵欲？” 九月惊讶地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还要多亏了唐芊芊，之前我一直都有个问题没想明白，她在第一次和红眼魔人切磋时增长了生命能量，可为什么后两次更危急的情况却并没有激发出她的潜能？” 起初段明渊也理所当然地认为生命能量的增长和打怪升级有关，直到经历了丛云酒店和公司高管的事件过后，他才恍然大悟。 “唐芊芊之所以在和红眼魔人切磋的时候增长了生命能量，是因为她最后认输偷懒了，并真的以此达成了和平休战的结局，这便是她内心深处的愿望。” 后两次由于情况过于危急，唐芊芊反而没有机会偷懒，这也违背了她摸鱼的人生准则。 “伱的意思是说，只有摸鱼才能让唐芊芊变强？” “其实人和邪祟都是一样的，只要满足了内心的欲望，生命能量就会越来越强。” 但绝大多数情况下，人都无法活在欲望里，只能在虚幻中满足自身的欲望。 “于是，我想到了大量缩减云笼市邪祟的办法。” “什么办法？” “让他们工作，还要设置严格的职称评定。” “欸？” “他们之所以会沉浸在梦境的世界里，就是因为他们能在梦境里为所欲为，可一旦他们无法在梦里纵欲，甚至要面临比现实生活里更艰难的工作，还有更高标准的职称考核，就会产生‘还不如在现实世界里上班’的想法，如此一来也能筛选出那些不畏惧职称考核的邪祟，即使在梦境中面临苦难，也能坦然面对，这无疑是强者的心态……为了实现这个计划，需要有人能将它们聚集在一起。” 段明渊顿了顿，说道，“必须有一个邪祟之王，你无疑是最合适的人选。” 第七十七章：你，反派之王 “啊？邪祟之王，我吗？” 本来做好了金盆洗手一心向善的九月怔怔地指了指自己，头顶上的尖儿抖了好几下，满脸的不可思议。 明渊先生总是能说出些惊世骇俗的言论。 难道……这才是明渊先生的真面目？不仅要成为正义组织的领袖，还要将邪恶势力也拿捏在手心，如此一来，今后的正邪之争就变成了手心碰手背的事。 不过从他处理公司高管的手段上，就能看出其经验丰富，甚至要比常年与公司作对的犯罪者们都要高明得多。 今天一早，公司就开始了内部彻查，在蓝星上的矛盾也转嫁到了忘虚身上，茯苓还因为他们最后尽心尽力地帮忙处理了善后工作，而转给了大江一大笔钱，并为后续的合作奠定了良好的基础。 九月不知道茯苓心里打着什么算盘，但从行事风格上来看，她是与死去的白蔻截然相反的温和派。 “人的欲望无穷无尽，在对待邪祟的问题上堵不如疏，即使将这一批邪祟聚集到一起一并消灭，后续还会诞生出越来越多的个体。” 把邪祟骗进来杀这种事只能实施一次，在那之后，邪祟就会分散至各地，以他们目前的人手，根本不足以分兵作战。 “九月，你认为为什么目前大多数邪祟都会通过‘梦境’诞生？” “因为忘虚在幕后推波助澜？” “这只是表象，真正的原因在于他们因为各自生活的处境没法实现自己的愿望，以至于大多数‘第三类公民’都意识不到自己拥有生命能量，也只有在‘梦境’之中才能短暂地得到自由，忘虚正是看准了这一点，才对他们进行引导。” 段明渊不禁怀疑这也是公司的策略。 越来越繁重的工作不但约束了人们对于生命能量的开发，并且一旦这些人刚刚通过梦境崭露头角，就会立刻被公司盯上。 在完成筑巢阶段之前，他们似乎都没法将梦境中的力量带回现实，面对登门的公司便只能束手就擒。 “所以明渊先生，你想要从本质上解决他们的困境？” “这件事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 让所有人都生活如意，这简单的一句话，却需要付出令人难以想象的努力，“但是，我们可以让他们所有人在‘梦境’里都不如意。” 这就是段明渊的第一步计划。 你以为在梦境的世界里就能躲避工作、业绩和职称评定？ 很遗憾，梦境并不是童话世界，邪祟也一样会有工作压力、职称焦虑，甚至评不上职称的后果要更加直观——你可能会被猎人们当成皮球来踢。 试想一下，在你辛苦工作了一天，好不容易能躺在床上打算好好睡上一觉的时候，突然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陌生人把你痛扁一顿，一觉醒来之后伱腰酸背疼，但却还要忍受着疼痛，跌跌撞撞地去赶第一班地铁。 而如果不想被莫名其妙的人痛扁，就要付出比上班更多的努力。 这是人过的日子么？ 显然不是！ 有着四年工作经验的段明渊敢于这么下判断。 解决办法也很简单，睡觉就好好睡觉，别一天到晚想着在梦里浪。 他就是要从根源上杜绝大多数人成为邪祟的想法。 段明渊继续与九月参详着自己制定的计划，“如果有邪祟能通过这第一重考验，即使在‘梦境’世界里也能牢记低调修行、奋发图强的重要性，就证明了他们今后必成大器，是今后评上正高的主力军。” “那，之后呢？” 九月问道，“要把他们组织起来袭击公司大楼么？” “无意义的杀戮永远没法改变现状。” 段明渊摇头道，“接下来就是谋发展，促建设，当第一批正高诞生后，就要考虑联起手来为后辈们建立起一个温馨的避风港了。” “啊？” 九月头顶上冒出了三個问号。 她总觉得明渊先生作为猎人阵营目前明面上的领头羊，为邪祟未来的发展建设鞠躬尽瘁，而她作为目前云笼市的邪祟女王，还从来没认真地思考过这个行业的未来。 “你之前提到了，邪祟目前栖息的环境极为恶劣，满地都是骨头和肉瘤。” “那应该是实习生的排泄物。” 九月嫌弃地说道，“他们中的大多数都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把自己塑造成怪胎。” “可是他们总有产生自主意识的那一天，他们是进入了梦境世界的意识，而非真正的怪胎，没有人愿意每天生活在充满了排泄物和腐臭味的街道，而在那时，他们就会发现自己的能力能够轻而易举地改变现状。” 这也是段明渊一直以来对于自身能力的看法。 他最不想做的，就是把天赋用于无休止的争斗，制作空间坍缩炸弹，让公司蒙受巨大的损失，那是恐怖分子的行为，他更乐意将其用作学术研究，又或者是改变身处的环境，乃至修路造桥。 “生命能量便是上天赋予他们的天赋，他们能成为更优秀的建筑师、裁缝、商人、厨师，建立起属于自己的社区，从真正意义上为后辈们提供一个温暖的避风港，让新诞生的邪祟再也不必像他们那样，每天都不得不逼迫自己变强，躲避来自猎人的毒打，会有越来越多的邪祟加入建设的队伍，他们的能力能够补全社区的每一个缺口。” 说到此处，段明渊拍了拍九月的肩膀，任重道远，“九月，这所有的改变都是从你开始的。” 九月和忘虚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单枪匹马的战斗根本不足以公司抗衡，天外民甚至不需要动用公司真正的武装力量，只要随便派出一位『长枝』的成员，就能将他们轻易镇压。 只有成规模的组织，乃至一个紧密团结的小型社会，才能获得形成制约。 “而你，悬赏超过十亿的星区头号通缉犯，由你来带领他们再合适不过了。” “明渊先生，我还有一个问题。” “你说。” “那这样一来，我们还算坏人吗？” 她总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 星区的头号通缉犯，将整个城市所有邪祟都召集在了一起…… 然后只是为了建设一个友好和谐的社区？ 就像电影里演的， 你把这件事告诉法官，看看他们信不信邪祟是好人？ “不要急于贴标签。” 段明渊说道，“谁规定过邪祟一定得是坏人了？” 第七十八章：九条尾巴的罪恶 “我明白了，明渊先生，你是想让我去当卧底。” 来到段明渊家之后，九月看了不少电影。 明渊先生白天工作的时候她没事干，就跑去客厅把他收集的碟片看了个遍，每天早饭后就往沙发上一坐，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卧底是一个相当危险的职业，每天都要提心吊胆地生活，一旦暴露了身份后果不堪设想，每当九月看到此类情节时，尾巴都会紧张得膨胀一圈。 “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九月故作严肃地说道，“每天都要等天黑了之后行动，面对的都是穷凶极恶的邪祟，你也见过它们，光是长相都能让小朋友做噩梦。” 看着小狐狸一本正经的样子，段明渊无奈扶额。 悬赏金额超过十亿，公司在这个星区的头号通缉犯，害怕实习邪祟长相过于凶恶。 “你可以有话直说。” 他知道九月当然不是真的害怕邪祟，她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個不停，一看就是在心里打起了鬼主意。 这小狐狸心眼可多着呢。 “我之前看到了你收藏的电影，卧底可是很惨的，为了保密只有直系上司知道他的身份，一旦上司死掉了，就再也没有人能证明卧底的清白了。” 她看的电影就是悲剧结局。 卧底兢兢业业了几年之后，就在快要“毕业”时，被反派给杀掉了。 一想到电影里那可怜的卧底，这兔死狐悲的情感就更加真切了，九月觉得这很有说服力，“所以必须给卧底足够的保障才合理。” “你想要怎样的保障？” “包分配。” 九月活学活用，将她前几天在网上冲浪时看到的词汇说了出来，“卧底行动结束之后，组织要安顿好卧底的晚年生活，不管中间发生了什么，哪怕受伤留下了后遗症，也不能嫌弃卧底，要把她娶回家才行。” 比起上一次的直球进攻，这一次九月看起来慎重了许多。 两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明渊先生，你昨天还没回答我呢，我说了理由，是小狐狸来报恩了。” 影视剧里常常都有这样的故事。 时隔多年，当初被拯救了的妖怪化作了人形，回到了恩人的生活之中，从此两人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也许这些故事大多都是虚构的，但却寄托了人们美好的愿望。 尤其在这个愈加人心冷漠的社会，甜甜的恋爱就更显得弥足珍贵了。 九月下定了决心，她就要在这个地方扎根了，除非，明渊先生拒绝了她的报恩，把她从家里赶出去。 “伱想好了？” “嗯。” “……那以后就多关照了。” 精通防守反击的段明渊并不擅长这种直来直往的方式，但这一次，他总算是把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他的人生，似乎也在此刻向前迈出了一步。 不再是一个人读书，一个人工作，一个人娱乐，这场人生的旅途中多了一个伴。 九月愣了半晌，悬着心终于落了地，随后便咧开嘴傻笑了起来。 从小到大都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总觉得世间的一切总会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她也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但就是想笑。 之前看着西风战败，仇人白蔻客死他乡，九月都没有像现在这样的开心过。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拿出手机飞快地编辑了起来。 『明渊先生答应了！』 选中唐芊芊、杨平和大江，点击发送。 这是值得纪念的一刻，让她不禁想要吃上一顿全鸡宴来助助兴。 将这个好消息通知了亲朋好友之后，九月行动了起来，她蹦蹦跳跳地跑进自己的卧室，抱起枕头和被子就往段明渊的房间里走。 “你先等一下。” 压力顿时来到了段明渊身上，他伸出左手，呈现出了标准的尔康挽留之势，“这发展的会不会有些太快了？” “当然不会。”九月用理所应当的口吻说道，她住进来已经有一个星期了，对于家里的一切都烂熟于心，“那个房间是给客人住的，我现在又不是客人了。” 于情于理，她都应该和明渊先生合并一下。 她把自己的被子在段明渊的大床上铺好，枕头并排放着，这样一来床上看起来便充实了许多，“而且我都答应去当卧底了，明渊先生，你想想我每天晚上都要和那些长相最凶恶的邪祟打交道，这会对一个十九岁的花季少女造成多么大的心理伤害呀！” 九月已经畅享好了未来的生活。 与邪祟打交道是入睡之后的事，按照影视剧里的内容，她必须进行一些心理治疗才行，“作为一个靠谱的直系领导，你要关心每一个下属的心理健康才行，每天包括不限于讲睡前故事，进行摸摸头等哄睡工作，如果能相拥入眠的话，我应该就会无所畏惧了——电影里说了，这叫做爱情的力量。” “你怎么说话的样子这么像传销组织的成员？” “传销组织才不是这样的呢！明渊先生你虽然见多识广，但也必须承认自己有很多知识盲区。” “比如？” “比如说我发现你平时睡觉不抱枕头，你根本不知道抱着枕头睡觉有多么舒服！” 在这一领域，九月自认为要比明渊先生强得多，她是那种不抱着东西就睡不着觉的类型，“而相比于枕头，瑞狐更加身轻体柔，还香香的，抱起来要舒服得多。” 段明渊一时语塞。 虽然不了解瑞狐“抱枕”的感觉，但尾枕的厉害他是领教过的。 其舒适和安逸的程度要远在枕头之上，如果再加上头部按摩和掏耳，那将是帝皇般的享受，定力强如他都受到了不少影响，要是换做定力差的，恐怕会瞬间走向堕落。 难怪古时候就有许多书生被狐狸精迷了心智的传说。 见状，九月乘胜追击，“看来明渊先生对此没有意见了，而且你之前也看见了，我可是有九条尾巴的哦。” 平时她嫌九条尾巴太占地方，又不好打理，所以一直保持着一条尾巴的状态。 但早在丛云酒店时她就看出来了，明渊先生非常中意她的尾巴。 “明渊先生，你体验过被九条尾巴包围的感觉吗？” 九月的眼睛正对阳光，熠熠生辉，明明有着天使般的面容，却在说着魔鬼的低语。 被九条尾巴包围。 段明渊只要稍稍顺着这个话题一想，便觉得罪恶缠身。 此时他，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热血少年，经过了工作的洗礼，他明白了人生中有时也不得不向罪恶低头，“我没有意见了。” 卧室门前的九月右手握拳，宛如一个得胜的将军。 段明渊收回思绪。 未来的路还有很长，公司的威胁也并未随着白蔻的死亡而烟消云散。 而更重要的是， 看来得尽快想个办法，把丈母娘和老丈人给救回来了。 第七十九章：命运的齿轮 在接下来的半个月时间里，云笼市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邪祟数量骤减，新上任的邪祟之王的领导下，留存下来的残党们在废弃的建筑工地建立起了属于他们的第一个根据地。 据说，这里曾经是勇士与魔鬼战斗的地方，时过境迁，不少地方却仍然留存着当时战斗留下的痕迹，足以见得那场战斗究竟有多么荡气回肠。 邪祟们了解到了天敌的存在，那些人自称猎人，是在天外民降临前存在的人群。 但在这最黑暗的时代里，邪祟也迎来了恶人的救世主。 被公司悬赏超过十亿贝，堪称有史以来最凶恶的犯罪分子，还有其手下的红眼魔人、失落的丛云酒店的唯一继承者为他们带来了光明。 寰宇公司内部的斗争愈演愈烈，内部彻查很快陷入了死胡同。 每个人都像是杀害了白蔻的人，但却又似乎都不是凶手，失踪的『长枝』成员西风依旧下落不明，他们势必要找到这個背叛者，然后从他的嘴里撬出来这场事故的真相。 “啧，公司内部已经进入到互相扣帽子的环节了。” 云笼市寰宇分公司楼下的咖啡厅里，茯苓左手抱着报丧鸟，右手搅动着杯子里的热咖啡。 段明渊坐在她的对面，听她抱怨着公司的麻烦事。 “调令下来了，我今天晚上就要回总公司了，真是的，当时我就是不想参合这些麻烦事才主动申请调来分公司的。” 茯苓闷闷不乐，回到天上似乎对她来说没有半点吸引力。 段明渊安慰她，“往好处想，你要升职了。” “派系斗争。” 茯苓长叹一声。 什么欣赏她的能力，不希望她继续留在云笼市浪费才能，这些都是场面话，真正的原因是她是既是被白蔻一手提拔上来的，又是他的学生，按照白蔻那一派人所制造的舆情，她无疑是最合适的继任者，正好她的职务再往上升个一级就变成了整个项目组的负责人。 但是呢，由于她长期身处蓝星，对于部门的内部事务并不熟悉，扶植她上任之后，派系就能顺理成章地“帮助”她履行好负责人的职责。 最近他们见面的频率很高，因为在她被调回本部之后，接手她位置的新总监还得仰仗段明渊的关照，她正在极力促成双方的合作，云笼市危机四伏，星区的头号通缉犯仍在这座城市逍遥法外，似乎还把整个城市的邪祟都收编到了自己麾下。 一来二去，她就和段明渊混熟了。 茯苓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对方说这些，她定了定神，或许是因为等被调回本部之后，就再也没法随性地与人交谈了。 “这句话我就只能对你一个人说。” 她忽然压低了声音，“理事会被气得不轻，但我其实还挺庆幸工厂被毁了的，否则忘虚还会弄出不知多少动静，接替我位置的是个刚从本部学院调来的新人，算得上我的学妹，学历很高，在这个领域也算小有成就，但就是有些……书生气，还请你今后多多关照一下她。” “行。” 段明渊点头，他最近与茯苓见面自然也是有原因的，“第67批次货物的事。” “包在我身上。” 茯苓说道，“如果到时候升职顺利的话，就算不我想知道，也不得不把老师所有的项目接手过来。” “那就先谢过了。” 茯苓的耳麦里传来消息，她的休息时间永远不会超过一刻钟。 这是只够下楼来咖啡厅喝上一杯咖啡的时间。 “又有新工作要处理了。” “那就此别过吧。” 段明渊起身，得到了茯苓的许诺，他此行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段先生。” 茯苓忽然叫住他，说道，“你说的没错，凡事要往好处想，下次见面的时候，说不定我就是生命评估部门的总负责人了。” …………………………… “命运的齿轮又一次开始转动……” 一只仙鹤优雅地落在城市最高的建筑之上，红宝石般的瞳孔俯瞰着城市的街景，嘴里发出的却是清冷的女性声音。 云笼市。 仙鹤心中默念着，上一次来这里已是多年之前了，“唐芊芊、杨平、九月，以及段明渊。” 她将所有的名字重复了一遍，确认无误后，便张开那一双洁白的羽翼，在公司大楼的窗前留下了一道洁白的倩影。 她的第一站是一个老式居民区。 缓落于窗前，仙鹤用评估的眼神审视着公寓里的布局，虽然还未见到这间屋子的主人，心中便已经对其产生了好感。 家里的一切被整理得井然有条，一看就是会经常打扫屋子的类型，一个勤劳、可靠的形象跃然于眼前，资料上提到这间屋子的主人是一位单身男性，她一度怀疑公寓会像学生宿舍里那样药渣遍地，往床底下一看还能找到已经长毛的臭袜子。 段明渊。 虽然素未谋面，但仙鹤已经对其产生了足够的好感。 就在她暗自出神时，公寓里传来了推门声，脚步声很轻，由远及近。 进门的是一只狐妖，看起来不到20岁的样子，应当是属于那种古灵精怪的类型。 狐妖的脚步很轻，双手背在身后，努力在她面前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 仙鹤想起了院长提到的伴生妖，说在外边的世界里存在着一群自称为猎人的存在，他们之中有人将妖怪视作伙伴，也有将妖怪视作奴隶，是一群相当危险的存在。 仙鹤看着狐妖天真烂漫的模样，就能想象到段明渊从未对其施以暴力对待，这就充分说明了即将和她打交道的是一个善良的，尊重妖怪的好人。 一想到这里，心中对于段明渊的评价又上升了一个台阶。 窗户打开了。 仙鹤轻咳一声，礼貌开口，“请问这里是段明渊先生——” 话语戛然而止。 狐妖向她伸出了双手，她也顺势看见了狐妖手里拿着的物体。 是一张网。 发现的时间似乎有些太迟了，当意识到情况不对时，那张网已经裹住了仙鹤的羽翼，不可抗拒的力量把她拽进了屋子，并重重地摔在了床上。 “白羽鸡！” 狐妖的眼睛要发光了，“好大的一只白羽鸡！” 第一章：桃花源记 今天的九月格外开心。 段明渊一进门就听见了她在厨房里哼着小曲，还夹杂着磨刀的声音。 听见进门声，九月主动嚷了一声，“明渊先生你回来了，今天有好吃的！” 片刻后，他才看见了九月所说的好吃的东西。 一只近一米高的鹤，身子被网缠着，嘴巴也被绳子绑起来了，红彤彤的眼睛向他不停发来求救的信号。 “快看，好大的一只白羽鸡！” 为了给这位远道而来的好朋友一个痛快，九月要把厨刀调整到最锋利的状态。 期间这位朋友似乎有很多话想说，但九月觉得朋友之间无需多言，等肉下了肚子，她自然会知道关于朋友的一切。 “这是仙鹤。” 段明渊弯腰解下缠在仙鹤嘴上的绳子，纠正道。 “仙鹤也是鸡，鸡的亚种。” 明渊先生对于邪祟定义深深地启发了九月，鸡的定义和邪祟一样是极为广泛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只能下肚的都是鸡。 “救命！” 绳子被取下来的瞬间，仙鹤就开口说道，语气听起来明显已经慌了神。 “别紧张，她是逗你玩的。” 段明渊一边说，一边帮仙鹤解开网，威严地瞪了一眼握着菜刀，满脸不舍的九月。 这只仙鹤很明显是一只妖怪，据他观察，妖怪的体型大多都会比同类型的动物大一圈，就算和一群同类挤在一起也能一眼认出来，就和游戏里怪群里的精英怪一样。 他不知道妖怪里的食物链是怎么划分的，但是以后就不允许吃其他妖怪这个问题，他得严肃地和九月讨论一下。 从网里的出来的第一时间，仙鹤就踉踉跄跄地躲到了段明渊身后，只露出了一只脑袋，惊恐地瞪着九月，这不到一个小时的相处时间，让她对妖怪留下了极为严重的心理阴影。 段明渊不得不把仙鹤带去了客厅，然后勒令九月去卧室里待着。 仙鹤心有余悸地望着关上的卧室门，好半晌才缓过劲来，鸟喙在羽翼之下叼出了一张信奉，亲自递交到了段明渊手里，上面写着“段明渊先生亲启”，“段明渊先生，这是院长托我亲自交付给你的邀请函。” “邀请函？” 段明渊检查了一下信封，除了他的名字之外，右下角还写着《云海书院》。 他从没有听说过这個地方。 他的手伸向信封的封口，开启的刹那，整个信封忽然间活了过来，摆脱了他的手掌，从信封里弹出来的并非纸张，而是活灵活现的画面，一幅水墨画，勾勒出了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 引路人是一位身高八尺，肩宽臂粗的剪影，画中浮现出了一位老者的身影。 “段明渊先生，当你打开这封信时，想必你已经见到了书院的信使云琳，她是书院的信使，我们听说了你的事迹，也了解到了云笼市当下的处境，书院一直都在寻找像伱这样的人，来将这些由古人流传下来的宝贵知识守护下去，如有意向，云琳小姐会向你解释更多关于书院的事。” 水墨画不停变幻着，跟随着引路人沿着狭窄的小道一路向前，当周围豁然开朗的那一刻，他们已然站在了高山之下，仰头望去，山顶云雾缭绕，古色古香的建筑在其中若隐若现，似乎沿着前方那条蜿蜒的山路一路向上，就能抵达位于山顶之上，身处云雾之中的楼阁。 “这是青尺峰，只有受到书院邀请的人才能见到它的存在。” 云琳的语气也有所缓和，恢复了到了往日清冷的状态，“云海书院就位于青尺峰之上，那里是一个与世隔绝，就连寰宇公司也不知其方位。” 此行前来云笼市与以往招收学员不同，除了几名学生之外，他们还要招募一名老师。 院长将这个重任交给了她，希望由她来判断段明渊是否能担得起书院的信任。 虽然云琳对于九月的第一印象差到了极点，但截止目前，段明渊的一切表现都无可指摘，善良、稳重，可靠，并且听院长说，段明渊和书院里的其他人一样，都是追寻知识的人。 向段明渊展示了青尺峰与云海书院的轮廓后，书信便在半空中化为了飘散开的粉尘。 这让他想起了高中时学过的一篇课文，课文写的是一个迷了路的人误入一处山洞，迷路者沿着山洞一路向前，在走过了黑暗狭小的道路之后，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与世隔绝的世界。 他也曾因此幻想过在人们所不知道的地方，存在着一群了解邪祟知识的人，而现在，他们其中的一位信使来到了自己的面前。 “你们希望邀请我去当老师？” 段明渊问道，“那么，待遇如何？” “薪资50k-75k贝，提供零食和下午茶，寒暑假期间带薪休假，有节日福利，每个月都有团建聚餐，有年终奖，年会福利，退休后会提供养老保障，入职后可以翻阅书院内的文献，但不允许任何形式的外传。” 听听，听听！ 这才是招聘的正确方式！ 段明渊真希望九月能好好学学，她那一套画大饼、为爱发电的策略早就被时代抛弃了，他当真没想到云海书院和仙鹤仿佛是从古旧水墨画里走出来的，但招聘方式却如此现代化。 在云笼市，这个薪资算得上十分优秀，各项福利也都一应俱全。 云琳又补充道，“这次唐芊芊和杨平同学也是书院这次的招生对象。” 段明渊心中隐隐有了猜测，云海书院之所以会在这个时间找上门来，恐怕和猎人与一度覆灭的御狩庭有关，无论公司、大江或是云海书院似乎都希望这个组织死灰复燃，区别在于，他们希望与新御狩庭的合作伙伴成为自己。 如此看来，猎人似乎是一个市场需求量极大的行业。 “云海书院的目的是什么？” 段明渊问道。 最近冒出来的又是恐怖分子或是人贩子组织，他不得不问个明白。 “想必你已经了解到天外民降临后曾致力于彻底消除与生命能量有关的知识，但是，当时仍有一些人不愿意向天外民妥协，他们将最后的力量汇聚到了一起，创造出了与世隔绝的云海书院，我们并不是为了有朝一日向公司复仇，而是要将那些失落的知识保护下来，这就是云海书院存在的意义。” 第二章：神奇妖怪在哪里 在得到了段明渊肯定的答复之后，云琳一点都不想在这个有食人魔的屋子里多做停留，婉拒了对方留下吃饭的好意后，便以还要继续送信为由匆匆离开了。 约定时间为三天后的凌晨，如果答应了书院的邀请，云琳便会在那个时候将他和这一届的学生一起带去云海书院。 一直躲在卧室里偷听的九月眼睁睁地看着好不容易捉来的白羽鸡跑了，心情有些低落，她凑到段明渊身边，问道，“明渊先生，你打算答应白羽鸡，去云海书院教书么？” “为何不去？” 段明渊不答反问。 一流水准的工资，全方位的福利待遇，还能接触到那些曾经被天外民销毁的知识，他想不到任何拒绝的理由。 他现在不得不相信九月的瑞狐血统了，自从两人正式交往后，他的运势扶摇直上，今天早上查看账户时，里面的账户红了大半，正当他苦恼于如何重振猎人行当时，云海书院就向他发来了邀请。 对段明渊来说，最有吸引力的是书院里的知识，如果真如云琳所说，云海书院是由那些不愿向公司低头的有志之士建立的，那么前人们也一定将他们的智慧设法储存进了藏书阁里，如此一来，他再也不需要像个无头苍蝇一样东一榔头西一棒槌，而是能站在巨人的肩膀上，总结出一套适用于所有人的方法论。 再用通俗易懂一些的话来讲，等到了云海书院之后，他可以无限开学术研讨会，想什么时候开就什么时候，除了上课之外的时间，他可以待在书院里看一整天书！ “可是、可是……” 九月欲言又止，“我们的恋情才刚刚开始，我不想这么快就分开。” 她立刻联想到了自己最近不慎误入的一些苦情电影的大坑。 彼此确认了心意的恋人被无情的时代所分开，再度见面已是十几年后，却因为彼此的身份和立场无法相认…… “为什么要分开？你一起去就可以了，我刚才特地问了，云琳说学生和老师都允许将自己的伴生妖带去书院，书院从很早之前开始就开始和猎人打交道了。” “真的？” “而且我刚才了解了一下，书院里还有一份适合你的课程。” 段明渊说道，“《神奇妖怪》课程，青尺峰的后山上栖息着许多妖怪，一部分是跟随第一批建立者住进去的，也有一部分是在天外民的压迫下，逃难过去的，课程的内容是向学生们传授与妖怪相关的知识，在每年期末的投票环节里，《神奇妖怪》课程都能排进前三。” 九月无疑是最适合担任这门课程老师的人。 她是极为少见能保持人形的妖怪，精通妖怪间的沟通方式，在课程中可以带学生们去后山感受身临其境地与妖怪们打交道的乐趣。 “这样一来，我们两個人的薪资加起来就有100k-150k贝，这在云笼市算得上超一流的收入，你未来也能享受到书院提供的各种福利保障。” 书院的工作也是轻松到了极点，《神奇妖怪》课程每周只有两天，也不需要太复杂的备课，一周她有五天时间都能待在教工宿舍的阳台上晒太阳。 段明渊很难想象到有什么比这更适合九月的职业了，以这只小狐狸的性格，未来的养老保障是一个大问题，她的脑海里完全没有对于自己工作和人生的规划。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是靠找大江领低保过日子了，按照这个状态，一旦大江破产，九月也得一起跟着喝西北风。 别说三天一只鸡，恐怕连一个月一只鸡都成问题。 路过炸鸡店的时候就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广告牌流口水，那将是多么悲惨的生活！ “但这一切都有一个前提。” 段明渊话锋一转，“以后绝对不允许你再把其他妖怪当成食物，真的鸡妖怪也不行，这世上有这么多鸡，你为什么总盯着妖怪不放？” 截至目前，所有见过九月的鸟类妖怪都对她的印象糟糕透顶。 “因为妖怪算野味。”九月振振有词，“就算每天都能吃到鸡肉，但偶尔也会有想要尝尝野味的时候。” 段明渊板起脸来，威胁道，“伱要是在书院的时候再把其他妖怪捉起来，我就要把你遣返回来看家了。” “不吃了，不吃了！” 九月立刻保证道，“我去当《神奇妖怪》课的老师，我很擅长和其他妖怪打交道！” 经段明渊这么一说，她也来了兴趣。 带着学生和妖怪聊天就能拿钱，以前她怎么没发现这世上还有这种好事呢？ 有这么多钱，她岂不是一天想吃几只鸡就吃几只鸡？ 野味固然好，但另一边完全可以用数量取胜。 “那就这么决定了，三天后云琳会来接我们，出发前收拾好行李，这个学期结束前我们就不回来了。” “得令！” 九月挽起了袖子，一副干劲十足的样子，“我去把家里所有的鸡都卤了，可以带上路。” 既然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回家，她自然要准备起来了才行。 鸡是大家的好朋友，她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好朋友在冰箱里悲惨地变质发臭，每一个朋友都要死得其所。 说罢，她便哼着小曲儿，独自走进了厨房。 段明渊坐在沙发上等候，不多时，唐芊芊不出意外地打来了电话，一接通，另一端就响起了她咋咋呼呼的声音，语气中难掩激动，“前辈，刚才我家里进来了一只仙鹤，她说我被书院选中了，邀请我成为这一届的学生，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 “这世界上竟然真的有这种学校存在！咱们什么时候出发？” “我还以为你会拒绝。” 段明渊有些意外，以他对唐芊芊的了解，她应该就是班级上那种天赋异禀，却对学习提不起劲的类型。 “这不一样，我没对你提过吗？我小时候就一直幻想着有朝一日能收到这类院校的邀请。” 她讨厌的是高中的课程，可从来没讨厌过神奇的世界向她敞开大门。 唯一的区别是，她当时憧憬的是巫师，能坐着扫把在天上飞的那种。 她又说道，“而且我都了解打听过了，书院的课程都很简单，躺着都能拿高分！毕业后就能直接留在学校里当老师，不需要卷出来特别高的学历！” 唐芊芊觉得自己未来的人生又有了新的方向。 留校教书。 她以前不是没想过，但是想要留在本校的学历门槛实在太高，还要疏通关系，像她这种成绩平平的根本没戏。 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杨平说他也去。” “他家里人不反对吗？” 段明渊更惊讶了，市一中可是云笼市最顶尖的学校，里面九成九以上的学生都能顺利考进高等学府。 “他说书院是天外民设置的院校，父母不但没有阻止，反而举双手赞成。” “这是在说谎。” “这也没有办法。” 唐芊芊说道，“那天从工厂里出来之后，杨平就说自己这辈子都不会为天外民工作，而且已经在盘算故意考不上高等学府的事了，那个孩子要比表面上看起来执拗得多。” 第三章：幸运之物 三天转瞬即逝，段明渊将云笼市的事务安排妥当，得益于九月邪祟女王的身份，他倒是不必担心大江等人的安全。 云笼市的“邪恶组织”也在九月的领导下步入了正轨，迈上了稳中向好发展的道路，然而正邪势力如今都面临着同一个问题——没有一条明确的修行之路，在全面禁止了伤人害人的行为之后，邪祟不得不寻求食人以外的变强手段。 而这所有的重担，都压在了段明渊的肩膀上。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嗷嗷待哺的新人，他必须要从云海书院的藏书阁里摸索出一条适用于这个时代的法则。 九月也将事情准备妥当了。 行李里有换洗的两套不卡尾巴的衣服，两套贴身内衣，其他的位置都被用真空包装打包好的卤鸡给填满了，这些鸡够吃上很长一段时间。 午夜时分，一人一狐来到了集合地点，拎着行李箱的唐芊芊和杨平似乎早就到了。 “这个给你们，拿好。” 见到两人，九月便走了上去，将两包密封的卤鸡分别递交给两人。 自白蔻事件结束后，她也重新展开了修行。 她同时具备了祸狐和瑞狐的血统，最近在做饭之余，她每天都在钻研由父亲留下的《瑞狐修炼手札》，她完美地继承了父亲在厨艺上的天赋，据手札里的记录，父亲在遇到母亲前，曾经下山云游过数年，走遍了大江南北，他的乐趣之一就向人类讨教厨艺。 这本手札里就记录了许多御厨的方子，以及一些民间失传的技法。 而她要做的就是在烹饪过程中对卤鸡进行附魔。 九月介绍道，“这是幸运卤鸡，吃了之后能获得持续一天时间的幸运加成效果，保质期为三個月。” “真的假的？” 唐芊芊将信将疑地把卤鸡凑近鼻子闻了闻，可以确定的是，不管这卤鸡是否真的能带来幸运，味道肯定不错。 这次她把狸花带了出来，依偎在她脚边的猫妖仰着脖子，都快要流口水了。 “当然是真的，这是瑞狐的本事，不信你可以问明渊先生。” 见所有人的视线都转向了自己，段明渊点头道，“应该是真的，基金连着涨了三天。” 这是他人生中从未有过的体验，那一排排红色的数字甚至让他都有些不安了。 唐芊芊一下子便来了兴致，“那抽卡能出货吗？” 一向被冠以非酋之名的她，似乎看见了偷渡欧洲的可能。 “能。” 九月说道，“但根据我的观察，运势总体而言是守恒的。” “不可能！” 唐芊芊脱口而出，她常年霉运缠身，“我玩游戏抽卡可从来没有顺利过！” “但是与此同时，就会有其他人一发出货，这就是运势上的守恒。” 九月认真地解释起来，“有人幸运就会有人倒霉，运势的守恒未必会发生在同一个人身上，就比如你接下来单抽出货了，同一时间就会有人吃到了保底还歪了，我并没有创造幸运，而是将别人的好运转嫁到了你的身上。” 同样的，厄运也是如此。 灾祸原本就存在于这个星球之上，祸狐的能力便是将那本就存在的祸端转移到某个人身上。 根据明渊先生的分析，工厂警卫的枪击无法对她奏效的原因，本质上是幸运与不幸的综合运用，她将可以将属于别人的幸运加持于自身，也可以将本应被子弹打穿的厄运转移给了警卫。 正因如此，她的能力暂时无法转移存在于这世间之外的事物。 九月也为自己设立的小目标，她要在云海书院找到解决能力局限性的手段，否则无论与天外民的战斗发生多少次，最终结果都会以失败而告终。 她认清了现实，以她现在的力量，还远远无法与公司和天外民所抗衡，在遥远的星空之上，与西风同一级别的强者比比皆是，甚至不乏更强大、更超越常理的存在。 对于在场的所有人来说，云海书院都是一个契机。 谈话间，一道白色的身影优雅地从夜空中落地，站稳脚跟后，云琳谨慎地与九月保持了五米以上的距离。 云琳清点好人数，说道。“时候到了，准备启程吧。” 唐芊芊有些疑惑，搭话道，“不是说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别的新生么？” “只有你们了，其他新生都拒绝了书院的邀请。” 云琳似乎习以为常，“最近几年书院已经很难招到新生了，就不知道其他城市的信使是否顺利了，能招收到两名新生就算不错。” 不过她觉得这也怪不到孩子们身上，试想一下，突然有一只会说话的妖怪出现在你的生活里，邀请伱脱离眼前的生活，远离亲人朋友，前往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这种场景放在虚幻的故事里引人入胜，但若是发生在自己身上就是另一回事了。 接受邀请就意味着要舍弃迄今为止所积累的一切，重新开始。 这对于尚未成年的孩子的确过于困难了。 更何况“守护失落的知识”这种口号也越来越脱离时代，在发布邀请函时，云琳听到的最多的一句疑问就是“为什么我要去守护那些知识？”，她总是无言以对。 不过她只是一介信使，职责是确保邀请函发布到每一个孩子手里，关于书院未来，就由那些智慧非凡的长者们去决定吧。 想到这里，云琳从羽翼之下衔出一副水墨画，画中似乎是一处茶楼，茶楼门前的竹子随风摇曳，茶楼的大门敞开着，内部摆设简朴，木质桌椅古朴典雅。 “按照书院的规定，还请各位在茶楼里稍事休息，待到了青尺峰下，我会通知各位。” “在茶楼里休息？” 唐芊芊望着漂浮于半空的画作，不禁想确认云琳是不是在开玩笑。 不等云琳回答，杨平便拎着行李箱一马当前，径直走向画卷之中，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里，那栩栩如生的茶楼之中则多出了一个水墨人影，那人影还在移动，找了处椅子，将行李放置在桌边。 “请不必担心，这幅画作是由院长亲自绘制，待各位进去后，我便要出发了。” 第四章：画中仙 坐在茶楼望着外边的翠竹，享受着迎面而来的清风，再品上一口热茶，唐芊芊顿时觉得这就是理想中的养老生活。 唯一的缺点是茶水零食以违反物理法则的方式无限量供应，在这多待上几天，她非得胖个两斤半。 但薯片大抵就是这样的零食。 明明知道吃了会发胖，却还是忍不住一片接着一片。 更过分的是九月还拆了一包卤鸡，放在盘子里。 所以她在读高中的时候就说过，脂肪真是个危险的东西，但一联想到段明渊的能力，她觉得未来就充满了希望，“前辈，你能不能把我身上多余的脂肪重构成别的东西？或者效果超强的减肥药也行。” “我不建议这么做，嗯——” 说话间，九月撕扯下一块带皮的鸡腿肉，送进了他的嘴里。 自从进入茶楼之后，他就一直在研究茶楼里的物件。 红木桌椅，精致的瓷器，触碰起来和真实存在的物体没什么区别，云海书院的现任院长在画中创造出了一个本不存在的空间，空间里的一切都与现实无异，自动填充的零食和苦丁茶又违背了物理世界法则。 “看来是和我同类型的能力啊。” 这個发现让段明渊越来越期待云海书院之行了，他觉得自己应该能与那位德高望重的书院院长有很多共同话题，还能通宵展开学术研讨会。 更重要的，是他能从对方使用能力的方式中，感受到其宁静祥和的心境。 能力并不是用来打打杀杀的武器，而是构筑这个世界的工具。 段明渊一直都是如此认为的。 闻言，情报九月再次出山，“这个能力名为画中仙，是云海书院画院代代相传的能力。” “画院？” 唐芊芊和杨平也好奇地加入了讨论，此行仓促，他们还没仔细了解过云海书院的主要课程。 “白羽鸡没有对你们说过么？云海书院分为四大学院，每个学院都流传着一门精妙绝伦的技艺。” 九月很少如此夸奖他人，但云海书院的四个学院担得起这样的评价。 “我知道了！” 唐芊芊兴奋地举手说道，“新书入院时会进行一场隆重的分院仪式，不同性格的学生会被分配进不同的学院，勇气、正直、智慧与野心。” 她觉得自己是一位忠诚的赫奇帕奇，正直善良，关键是能吃。 自从发现了茶室的薯片能无限刷新后，她已经盘算着离开前打包装一行李箱带走了。 而沉默寡言的杨平，斯莱特林应该非常适合他。 至于前辈…… 她的视线移向段明渊，不知为何脑海里突然间蹦出了“阿兹卡班”这四个字。 “错误。”九月毫不留情地浇灭了唐芊芊的幻想，“你也别想着能坐着扫把在天上飞，云海书院最初是由几位德高望重的能人异士创立的，其中有四位在琴、棋、书、画这四个领域造诣尤为突出，云海书院最初的四位院长就是他们，他们将自己的技艺传授给了其他人，一直延续至今，如今书院的院长，就是由画院的管事担任的，已经有121岁的高龄了。” 这个岁数即使放在妖怪里，也算是长寿的了。 九月之所以知道这些，是因为在来云笼市之前，她的爱好之一就是收集那些敢于反抗公司的群体的故事。 她总结道，“因此，进入哪个学院，是根据你的天赋而定的。” 唐芊芊顿时犹如晴天霹雳，她难以置信地瞪圆了眼睛，说话都不利索了，“那、那……那像我这样的全才该如何是好？” ？ 所有人的头顶上都不约而同地冒出了问号，就连段明渊也停止了调研红木茶桌，看向了口出狂言的唐芊芊。 “真的！” 唐芊芊争辩道，“我会弹吉他，下自走棋，高中的时候画过少女漫画，钢笔字也写得不错。” 她人生中第一次有了身为天才的烦恼，到时候该不会四个学院的管事为了争夺她而发生争执吧？ 那可太不好意思了。 “等你到了书院之后会有分院仪式。” 九月用同情的目光瞧了唐芊芊一眼，不忍心打破她不切实际的幻象，她将话题引向了段明渊，说道，“不过这大概也是他们想要聘请明渊先生来当《邪祟防御课》老师的原因，据我所知，书院的学生都不怎么能打，近期邪祟事件频发，应该是有几名书院的学生在放假回家时遇害了。” 尊重归尊重，但是由四院传承下来的能力实在不适合实战。 琴棋书画乃是高雅的艺术，往往还需要借助特定的工具来实现，与之相比，邪祟自然就是一群粗鄙之徒。 粗鄙之徒可不会等你布置好画布，设好棋局，再与伱吟诗作吟歌一曲，他们只会觉得你很好吃，还是越看越香的那种。 书生的问题就在于此，一旦动起手来，就都是些软柿子。 关于这个问题，九月在家的时候已经和段明渊讨论过了。 在必要时，红眼魔人和丛云酒店的传人可以随时充当陪练对象。 “果然一切还是绕不开能力啊。” 唐芊芊感叹一声，趴在桌上，下巴抵着薯片的包装袋，陷入了沉思。 迄今为止她对于这个行业已经建立起了初步的认识，可是能力对于她似乎还遥遥无期，生命能量也一直止步于2这个仿佛是在嘲讽她的数字，而隔壁的杨平同学已经跨过了最初的门槛，成为了一名优秀的正式猎人，对于能力的构筑已经有了些许心得。 那么，她适用于她唐芊芊的能力又会是什么呢？ 前辈说过，能力与欲望有关，是心中执念的延伸。 她的欲望…… 好像只是安安逸逸地躺着安度余生。 看来，还是要加强对于能力的认识与了解才行，她愿意相信这世间也有适用于咸鱼的能力。 唐芊芊的视线划过了薯片，定格在了盘子里的卤鸡上，看着盘中只剩下了骨架的卤鸡，她对于未来的展望终止了，因为她忽然间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我记得你之前好像说过，这世间的运势是平等的，有人幸运就会有人倒霉。” 面对唐芊芊的提问，九月不置可否。 “我们这一路都在吃卤鸡，现在的运势应该好到了极点，那么问题来了。” 唐芊芊心中突然涌现出了一丝不详的预感，“我们把谁的运势给吸走了？” 这是一个好问题。 她望着九月，九月也回望着她。 过了好半晌，两人才异口同声，“吔？” 回应两人的是突然猛烈摇晃起来的地面，整个茶楼变成过山车一般剧烈地颠簸了起来，失重的感觉就像是从高空向下坠落。 “云琳——！” 唐芊芊发出呐喊，无需解释，她也能脑补出天旋地转的原因。 就在他们在茶馆里谈笑风生的时候，外边…… 有鹤坠鸡了。 第五章：请保持会场秩序 “目标已击落，已确认身份，云海书院信使，云琳。” 灌木丛中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云琳瞳孔涣散，望着从远处走向自己的黑影，挣扎了几次都没能再从泥地上爬起，她的身体沾满了泥泞，洁白的羽毛就此染黑，被切开的喉咙流淌着鲜血，只能发出“嘶嘶”的声音。 袭击者有两人，全身都笼罩在黑袍之下，看不清面容。 云琳没有看清对方使用的兵器，她只觉得一阵微风拂过，喉咙处便传来了剧痛，身子也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坠向地面。 此处早已远离了云笼市区，她也因此有所松懈。 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袭击，袭击者不但提前知晓了她的身份，而且还早早埋伏在了她返回书院的路上。 前所未有的不详涌上心头，云琳所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性，就是书院出了内鬼，并且还身居高位。 为了确保云海书院的安全，只有书院的高层才有权利查阅每一个信使的行程时间和线路。 必须警告院长—— 云琳的思绪戛然而止，她瞪大的双眼失去了光彩，她隐约听见了两人的对话，“目标已死亡，接下来就是画了。” 她也终于看清了割开自己脖颈的“武器”。 是风。 看不见摸不着，却又无处不在。 凛冽的风掠过了她的身体，轻易地割开了她的皮肉，将她变得四分五裂。 这两人中的一人能将风变成利刃。 她想要将这个消息告诉仍然身处画中的几人，然而无边的黑暗笼罩了她。 以上就是段明渊从画里出来时目睹到的场景，翻找画卷的黑衣人似乎也没料到他会突然从画里出来，明显怔了怔。 “真是走运啊，头奖在我们这！” 后方的黑衣人狂喜道，“他就是书院聘请来的老师！” 化为利刃的刀锋划过了段明渊的脖颈，也提醒了他现在他们正处于某人的结界之中，其能力大概和操纵风有关。 最近的黑衣人距离他只有一步之遥，段明渊能看见兜帽之下狞笑着嘴角，嘴角两侧触目惊心的疤痕向两侧延伸着，让他的半张脸看上去像是被缝合上去的。 尽管脸的上半部分遮蔽在了兜帽之中，但段明渊能猜到黑衣人期待的眼神。 期待着他和云琳一样身首异处。 “你们先等一下。” 说着，段明渊弯下腰，将手贴在了四分五裂的躯体之上。 漫漫长夜，学术研讨会可以一会儿再开。 相见即缘分，他自然会留给两位学友们充足的讨论时间，让他们慢慢讲述自己为什么要袭击云琳，又为什么要冲着他这个《邪祟防御课》的老师而来。 “诶？我……” 本应死去的尸体发出了声音，云琳深吸一口气，脖颈处的剧痛消失了，她一侧身，便从满是泥泞的地面上爬了起来。 她不是死了么？ 黑衣人为了确保她彻底死了，切碎了她的身体。 她低头看去，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完好无损，就连一条切痕都找不到，刚才那可怕的一幕仿佛只是幻觉。 黑衣人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有些骇然地望着眼前的一幕，就在刚才，他亲眼目睹了云琳四分五裂的身体化为光点，又重新拼凑回了一起的全过程，而段明渊那颗本应被风切下来的脑袋依旧完好无损。 只是… 这信使看起来有些怪怪的，好像和刚才有些不太一样了。 “你们两個谁先发言？” 段明渊怜悯地注视着这两个被幸运卤鸡抽干了运气的倒霉鬼，从刚才黑衣人欣喜若狂的呼喊中，他明白了一件事。 受到袭击的恐怕并不只有他们，此刻所有返回云海书院的信使都遭遇了伏击。 遗憾的是，九月拆封的幸运卤鸡害了两人，唯独将他们带来了学术研讨会的会场。 黑衣人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做好参加学术研讨的准备。 “结——！” 身旁的呐喊戛然而止，沙哑的声音融进了风里，化为光点的身体凝聚成了一颗石头，滚落到了地上，陷入了泥泞之中，与周围的景物融为了一体。 “如果不想发言就去休息吧，但是不要扰乱会场秩序。” 遗憾的是，远处的学友也并不喜欢遵守会场纪律，在段明渊走向他的时候，这位学友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咆哮，倾斜着生命能量，将刀刃不顾一切地向缓缓朝他走去的段明渊。 “请珍惜自己的发言时间。” 段明渊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我们时间紧迫，只能留给你五分钟，之后我们还要赶去云海书院。” “你、你究竟是什么怪物！？” 黑衣人不顾一切地摸出了一把尖刀，放弃了能力，改用物理的方式再次发动了袭击。 然后，他便终于明白了能力失效的缘故。 刺向段明渊心口的刀刃悬停在了距离他十公分的位置，似乎有一道无形的墙壁将他挡在了外面。 然后，段明渊的手却冲破了那无形的墙壁，捏住了他的手腕。 “原来如此，你们打算事先杀掉《邪祟防御课》的老师，再伪装成他的身份潜入云海书院，聘请教师是院长的决定，除了他之外没有人知道我会被哪一个信使带去书院。” 黑衣人惊骇欲绝地瞪着段明渊。 他没有透露一个字，对方仿佛闯进了他的大脑，强行读取了里面的记忆。 说罢，段明渊还转向云琳，问道，“『隐蝶』，伱听说过这个组织么？” 云琳讷讷地摇了摇头，她此刻仿佛还在梦里。 不知为何，比起这两个袭击者，她觉得段明渊要可怕得多。 她下意识地看向方才滚落到地上的小石子——在不到一分钟之前，那还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 一时间她竟产生了与黑衣人相同的疑问。 院长他…… 究竟邀请了一个怎样的怪物？ “只有这些了。” 对于这次会议研讨段明渊并不满意，黑衣人的记忆中并没有太多有价值的信息，他们自幼被一个叫做『隐蝶』的组织培养，身体里被注射进了大量增幅生命能量的药物，这次是他们所接到的第一个任务。 伏击邪祟防御课的老师，伪装其身份混进书院。 等进了书院，会有内应联系他们。 “我并不需要通过审讯来知道你的事，关于你人生的一切，都写在了生命能量里。” 出于尊重，段明渊向黑衣人做出了解释，他注视着在面前飘散的流光，又是一颗小石子落在了地上，“要怪的话，就去怪幸运卤鸡。” 既然两位嘉宾没有参加研讨的意思，他自然也不会强人所难。 在亲手送走了两位嘉宾后，段明渊返回云琳身边，问道，“云琳小姐，你查看一下自己身上还有没有其他异常？” “哦，好。” 云琳瑟瑟发抖地点了点头，按照段明渊的指示查看起了自己的身子。 然而下一刻，她猛然一惊，语气突然变得焦急起来，两只翅膀够向了自己的脑袋，说话都带上了哭腔，“我头上的红毛呢？怎么不见了？” “咦？” “鹤顶红不见了！呜呜呜，我秃了！” 这时九月也从画卷里探出了身子，关切地问道，“明渊先生，云琳小姐你们……咦？你谁啊？” 她站定了身子，愣愣地盯着捂住脑袋，带着哭腔的云琳。 段明渊解释道，“这是云琳小姐。” “明渊先生，你不要睁眼说瞎话，这哪里是云琳小姐？” 对于鸡类有着深入研究的九月发表了权威的看法，“这是鹈鹕！” 第六章：你想要金斧头还是银斧头 这世上不只有仙鹤。 同时还有白鹭、鹈鹕、白鸥、大鹅。 尽管九月将它们统称为白羽鸡，但她却分得清每一种亚种鸡类的差别，用她的话来讲，她不会忘记每一个朋友的无私奉献，会永远将它们所带来的温暖铭记于心。 然而段明渊不同。 他对于鸟类几乎没有任何深入研究，在上述材料中，他只能分辨出大鹅和其他几个长得不太一样。 在鸟类专家九月的帮助下，段明渊总算是一点点地将云琳小姐变回了原样，当头顶上的红毛回来之后，云琳几乎要喜极而泣了。 但紧接着，她的眼珠子不安分地转了起来。 “这样就没问题了吧？” 段明渊有些歉意地挠了挠头。 “表面上没什么问题了。” 云琳清冷的声音有些变化，比平时轻了许多，似乎有点底气不足的样子。 “表面上？” “我之前可能没有对你们说过，我的身体里拥有着凤凰的血统。” 在她眼里，段明渊已经变成了亲切的河神，她承认自己或许不是一个好孩子，但是面对这一生可能只有一次的机会，她还是想要金斧子。 一想到等自己回了书院后，在族人面前突然发出一声长吟，在众目睽睽之下散发着金光蜕变成凤凰飞上云端的场景，云琳就有些把持不住。 在刚才，可敬可爱的“河神”已经向她解释了其能力，只要处于他的认知之内，他就能完成重构。 云琳强振精神，尽量让自己不露出破绽，“在必要的时候，我其实可以变成凤凰的。” 以前怎样不重要，重要的是从现在开始，她就是凤凰。 “凤凰？”段明渊面露难色，“凤凰是长什么样的？” “凤凰就是……” “明渊先生，还是我来说明吧。” 九月眯起了眼，审视着云琳。 这小仙鹤看着一本正经的，却一点都不老实，“凤凰是浴火而生的神鸟，世间的火焰都能为它们所用，据我所知，凤凰想要浴火重生的方式只有一种，就是把它们架在火上烤，能浴火重生的就是凤凰。” “如果没能重生呢？” “那也不能浪费了。” 云琳看见九月拿出的烧烤酱料，脸都吓白了，顿时说道，“对不起，我错了，我没有凤凰血统，我再也不敢了！” “河神”亲近善良，但水塘里还住着一個可怕的食人魔。 呜，可恶的食人魔！ 她又用鸟喙衔起画卷，说道，“我们尽快赶回书院，把这个消息告诉院长才行，其他的信使很可能也遭到了伏击。” 接下来的一路风平浪静，在天亮之前，云琳带着画卷抵达了青尺峰下。 当然，这可能和段明渊颁布了“禁止在茶室内食用幸运卤鸡”存在着直接的联系，拖着行李走出画卷，段明渊很快明白了云海书院之所以能在数百年间都没有被公司发现的原因——青尺峰被结界笼罩，身后的山洞是进入结界的唯一入口，想要进入这里恐怕需要使用些特殊的手段。 这也是信使们要将进出青尺峰的人们留在画卷里的原因，如果没能掌握这种手段，就算找到了入口，也只能在山洞里徘徊。 但这只是前人在青尺峰设下的第一道防线。 “青尺峰上机关遍布，稍有不慎就会在其中迷路，你们要跟紧我，我会带你们走一次，请你们务必记住上山的路线。” 云琳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队伍中的段明渊打起了十二分精神，这就是他所提倡的能力真正的用途，在数百年前天外民降临时，就有一群有志之士产生了和他志同道合的想法。 在那之后，云海书院的历代院长用他们的毕生所学打造出了这个真正意义上的世外桃源。 “画卷是通道，山间的旋律是指引，石碑上的碑文是指引，若是从山顶上俯瞰下去，山间的阵法就是一个棋局……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云琳一回头，就看见了不约而同拿出手机，四处拍照的四人。 “拍照啊。” 九月用理所应当的语气说道，她对于死记硬背可没什么兴趣，她更喜欢现代人的方式，“只要按顺序把每一个机关都拍下来不就可以了？” “哦，啊，嗯，这倒也是一个办法。” 云琳支支吾吾了好半晌，把她准备好的韵律、书画、棋局的解读都压回了心底，她还记得小时候听书院里的长者们说过，若是不想在山间迷路，就要理解每一个机关代表的意义，这是前任智慧的结晶，后来者往往要用若干年的时间才能体会到其中奥妙。 但现在，时代变了。 手机的拍照功能帮他们完全省去了理解感悟的时间。 不知为何，云琳突然产生了强烈的挫败感。 接下一路上她便不再言语，当众人穿过最后一幅水墨画，气派恢宏的云海书院展现在了几人眼前。 眼下正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书院内却热闹得出奇，看见云琳和身后的几人，书院里的人一拥而上，走在最前方的一位白发苍苍，颇有些仙风道骨的老者，他一身古朴的青色道袍，一走近便急切地问道，“你们在山外有没有遇到其他人？” 火光驱散了黑暗，所有人都看着云琳。 这个晚上，书院的所有老师都彻夜未眠，就在一个时辰前，书院派出去探查情况的老师也失去了联系，整个书院仿佛变成了一个孤岛。 云琳是这几天之内唯一回到书院的信使。 云琳恭敬地向老者欠身，答道，“我们在半路上遇到了伏击，是明渊老师救了我，除此之外就没有再遇到其他人了。” 闻言，人群一片哗然，书院的老师们面面相觑，皆是一脸凝重。 尽管早就隐隐有了预感，但是当云琳带回确凿的消息之后，惶恐还是不可避免地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云琳回想着遭受袭击时的情况，说道，“假如其他信使也遭到了同一伙人的袭击，多半是凶多吉少，连带着招收的新生也一起……” “袭击者是谁，他们有什么目的？” 人群中的一位老师厉声问道。 “杀人灭口，然后以『邪祟防御课』的老师混进云海书院。” 段明渊说道。 说话间，他观察着在场所有人的表情。 其余的老师都是一脸茫然，唯有白发老者，他先是猛然一怔，旋即说道，“时候不早了，云琳伱带新人回房休息吧，明渊老师，请随我来一趟。” 第七章：朝中人 最近真是多事之秋。 段明渊没想到自己开开心心地来云海书院教书，也能遭遇这种变故，他现在不禁严重怀疑九月学习瑞狐的本事对周围人来说可能不是一件好事，根据运势守恒定律，他们越幸运，就自然会有人越倒霉。 很显然，云海书院最近的运势糟糕到了的无以复加的地步。 经过一路上短暂的交谈，他了解到这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名叫墨松，云海书院的现任院长。 院长一脸严肃，带着他在书院来回穿梭，段明渊注意到书院内的空间构造十分特殊，连接不同区域的并非门，而是一幅幅水墨画，得益于此，书院内的实际空间要比从外面看起来广阔得多。 校长室也位于一副水墨画中，室内弥漫着淡淡的墨香，布置得古色古香，屋子正中间摆着一个暗紫色的檀香木桌，桌子上摆放着几本破旧的卷轴和散发着微光的玉简，书架上摆满了各种书籍，封面看起来都有了些年头，每一本书的封面都刻有精致的雕花，显得庄重而神秘，书架的角落里，还摆放着一组作画的工具，一支精致毛笔静静地躺在宣纸上，旁边是一瓶墨水和几张宣纸。 “让你见笑了，没想到一来就让你卷进了麻烦事。” 墨松弯腰为段明渊倒茶，在这一天的结尾，书院总算迎来了一些好消息，“我和大江先生有些渊源，他知道你正在寻找当初被天外民掩去的知识，便向我力荐了你，前段时间发生的事也让我意识到云海书院迫切地需要一位能够教会学生们如何自保的老师。” 尽管墨松早就隐隐预感到了这一天的到来，但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无妨，我倒是挺喜欢这种学习交流的机会。” 段明渊摆了摆手，他并没有为路上的遇袭事件而动怒，真要说起来的话，其实还有些遗憾。 他还期待着能在后半程遇到两人的上级，这样一来便也能通过学术交流了解到『隐蝶』的前因后果。 根据他从黑衣人生命能量中提取出的信息来判断，这个将具有生命能量天赋的孩子聚集到一起，将他们培养成死士的组织，看起来像是和忘虚一样的恐怖组织。 想到这里，他开口问道，“院长你连夜把我叫来这里，是知道关于隐蝶的事？” “算是知道一些。” 墨松长叹一声，“只是这件事说来话长，不知明渊老师有没有耐心听我这把老骨头给你讲讲书院过去的事？” “我正是为此而来。”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墨松终于松了口气，又问道，“不知明渊老师是否听说过朝中？” “当然。” 朝中地如其名，是这个世界的政治与经济的中心，也是最先受到天外民科技文化洗礼的地方，也是这個世界人杰地灵的归处，譬如云笼市市一中的学生们的最高目标便是考进朝中的高等学府，各行各业之中只有公司钦定的人才，才能获得前往朝中的机会。 在人们眼里，朝中是离“天上”最近的地方。 但所有关于朝中的信息就到此为止了。 只有那些被公司选中，获得了资格的佼佼者们才能有幸领略朝中的全貌，对于像他们这些平时居住在外围城市的人而言，朝中则永远都是神秘而又不可侵犯的地方。 “那就好。”墨松点头道，“朝中便是一切故事的起源。” 他起身，从书架后面取出了一副画卷。 这画卷看起来时代久远，上面却没有沾染灰尘，看起来时常有人清扫上面的灰尘。 墨松当着段明渊的面打开画卷，下一刻，那一个个栩栩如生的场景便映入了他的眼帘。 数年前，巨大的飞行物突然来到了这个世界，带来了天外民和他们的知识与科技，亦带来了人们对于神仙的顶礼膜拜。 这些都是被记录在历史课本里的内容。 但从画卷上的内容来看，课本似乎对于历史进行了一定程度的修正，比如说它从未提到过天外民降临之后所爆发的战争。 画卷中不断交错的画面让段明渊仿佛置身于战场之间，杀声震天，前仆后继的人们操纵着奇门诡术，视死如归地奔向了从天而降的敌人。 那些人看不清面容，整个身体都被装甲所遮蔽，他们宛如战场中的死神一般，他们脚下的土地早已被鲜血所染红，残肢断臂，破碎的五脏六腑，让他们的脚下看起来犹如人间炼狱。 段明渊很快辨认出了这些“死神”的身份。 『长枝』的成员，西风也位列其中。 这场战争公司一共派出了11名『长枝』的成员，再加上人们头顶之上遮天蔽日的旗舰，便轻易地将反抗者组建而成的军队碾碎。 “战争以失败告终，反抗军死伤大半，走投无路之下，剩下的人被迫与天外民签署了停战协议。” 墨松沉声道，“天外民提出的其中一个要求，便是将所有已知的奇门诡术收编朝中，由他们进行统一管理，战争停息半年后，朝中颁布禁令，民间禁止以一切形式研究奇门诡术，违者论罪当诛，云海书院的创始人，便是禁令的反对者，他们将所有禁止的反对者聚集在了一起，处处躲避追杀，最终青尺峰集结了所有人的力量设下结界，创立了云海书院。 “另一部分人心灰意冷之下回到了各自的故乡隐居下来，从此不问事实，许多年后，他们之中的一些人出于某种契机聚集在了一起，创立起了御狩庭，致力于解决朝中以外地区频频发生的邪祟伤人事件。 “然而，从那场战争中幸存下来的大多数都留在了朝中，接受了天外民提出的条件，在他们的帮助下建立起了新的秩序，据我所知，天外民并没有扼杀所有的奇门诡术，在政局趋于稳定后，他们允许朝中将收编的能人异士聚集在一起，成立起一个用于处理‘内务’的武力机构，所有应召者都会被打上象征着忠心的徽记……书院的创立者当初在追杀者们身上，找到了相同的黑色蝴蝶印记。” 说到这里，段明渊恍然大悟，“隐蝶是朝中成立的暗杀机构。” 那么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躲藏在云海书院里的人们，才是那个时代遗留下来的叛党。 墨松苦涩地笑了笑，“书院的初代建立者们将他们所知道的一切奇门诡术都写进了藏书阁里，但却唯独没有留下创造结界的方法，他们似乎是不希望后来者将仇恨延续下去，把书院变成伺机向朝中人与天外民复仇的恐怖组织。” 创立者们实现了他们最初的愿望，云海书院也迎来了漫长的和平时期。 “但是他们却突然找上门来了，为什么？” 段明渊问道。 难道这一切真的是九月带来的那一箱幸运卤鸡害的？ “由天外民扶植起的统治者，自称为『始王』，在天外民科技的帮助下，他对于朝中的统治时至今日已长达数百年之久。” 那是与书院的创立者同时代的人，亲眼见证了这个世界的发展变迁。 墨松说道，“几年前，我从御狩庭那里听到了一些风声，有传言说天外民的科技似乎已经没法再维持始王的生命，他……就要陨落了。” 第八章：肃清残党 “原来如此。” 段明渊恍然大悟，心中的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始王即将陨落，他能想象到公司一定是又玩起了他们“投名状”的那一套，若想要继承始王的位置，就必须要拿出能让公司满意的功绩，肃清残党，又或是将整个书院收入囊中，再借机献给公司，这样一来，便能顺理成章地得到公司的欣赏。 他就说九月那一想幸运卤鸡应该不至于强大到能影响世界线的地步，顶多是从某种程度上加速了历史进程。 由此一来，书院里出现内奸也就说得通了。 与朝中人里应外合攻陷书院，谋害现任院长，再由自己取而代之…… 一切线索都指向了斯内普教授。 “我并不打算瞒着你，前路吉凶未卜，如果明渊老师不想蹚这趟浑水，我即刻就让云琳护送各位下山。” “无妨。” 段明渊摆了摆手，“倒不如说这正合我意，我这个人注定和公司不对付。” 这感觉有些微妙，就像是把车开上了逆行道，迎面过来的全是不怀好意的反派，这样一来，他在使用部分能力时，也不会有产生太过强烈的心理负担了。 更何况若是想把组织做大做强，就要联合一切可联合的力量，云海书院无疑是眼下最优质的合作伙伴。 “好胆识！” “墨松院长，云琳小姐在路上说过，所有信使的路线都是保密的，然而隐蝶却提前知晓了他们的行动路线并设下了埋伏，这说明书院内部很可能也出现了叛徒，你也要多加小心。” “嗯。” 墨松点头，“我会尽快彻查。” …………………………………… 回到宿舍楼时，已经收拾好行李的九月正晃悠着大尾巴，背对着门口，把准备好的合照贴在墙上，床头柜的架子上摆上了她从家里带来的自制蒜苗盆栽。 他们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住在这里，所以她要把这间屋子布置成一个温馨的小家。 教工宿舍位于独立的大楼，按照校规若非获得老师的邀请，学生不得擅自进入建筑，唐芊芊和杨平则和其他学生一样去了学生宿舍，在分院仪式结束前，他们都将住在临时宿舍，以往的今天是新生宿舍最为热闹的时候，远道而来的新生们通常彻夜难眠，他们会在天亮前尽情讨论书院院规以及即将到来的分院仪式，畅想自己将会被分配进哪一個学院。 但今年的新生宿舍格外冷清。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可能是这一届的新生只有两人，其他新生半路折戟，只能遗憾离场。 “明渊先生，我们要不要把墙刷成蓝色？” 九月贴好照片，满意地欣赏自己的劳动成果，丝毫没有受到书院危急氛围的影响，完全沉浸在了对于新家的布置上。 以后肯定是要布置婚房的，她决定从现在从现在就开始练习。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空地，“我打算在那里放一个电脑桌，只可惜书院里没有网络。” 与世隔绝的最大前提就是他们没有允许外界的“新事物”闯进这方净土。 段明渊觉得这也在情理之中，若是书院里连了网，那么根本不必等到他们到来，早在几十年前公司就会发现青尺峰的所在。 不幸中的万幸是书院通过某种方式解决了电力问题，让大多数日常电器都能得以运作。 “为什么是蓝色？” 见到九月，段明渊的神经便松弛了下来。 这狐狸一丝不苟地维持着休息提醒小助手的工作，以至于他现在一看见对方就条件反射地进入到休息模式。 “因为家里的卧室就是蓝色的。” “按照你的喜好来布置吧。” “嗯哼。” 九月伸了个懒腰，坐在了床上，“明渊先生，我有一件事不明白，既然你能不通过审讯的方式就能通过生命能量知晓他们的秘密，为什么不把所有人都聚在一起，挨个调查呢？这样一来隐藏在书院的内鬼就无所遁形了吧。” “这会伤及无辜。” 段明渊解释道。 查看记忆和重构空间一样，是他在常规情况下不愿意使用的能力，“假如把人类的记忆比作网页的浏览记录，这项能力的运用就是无视电脑持有者本人的意愿，强行查阅他迄今为止所有的浏览记录。” 如果对书院的人挨个进行“浏览记录”查询，那么在找到真正的内鬼前，所有人隐藏于内心深处的古怪癖好都会被他知晓。 届时，就算找到了内鬼，整个书院也会人心涣散，所有人都会将他视作异端来看待。 段明渊是一个非常尊重个人隐私的人，所以他通常只会将这项能力用在将死之人身上。 死亡是一种解脱。 让他们再也不必承受社死所带来的痛苦。 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无论死者是一个怎样的变态，段明渊都会帮他们保护好秘密。 “难怪！” 九月恍然大悟，“我还说这书院里怎么全都是内鬼呢，原来好人也怕被检索记忆啊。” ？ 段明渊一愣，一丝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你都干了些什么？” “这个嘛……” 九月心虚错开了与段明渊的对视，“明渊先生，你要相信我的本意是好的，我也是在为书院考虑。” “别弯弯绕绕的，赶快坦白。” “我是为了帮伱缩小范围，真的！我觉得如果隐藏在书院里的内鬼知道了你能检索记忆，一定会在慌张之下露出破绽。” 在回宿舍的路上，九月也没闲着，她知道其余的师生此刻一定非常好奇明渊先生的本事，会私下里向云琳打听他们的来历，以及半路上遭遇伏击的事，因此她便嘱托云琳在他们问起明渊先生的事时，可以不动声色地把检索记忆的能力透露给对方。 真正的内鬼听后，肯定当场就慌了。 “明渊先生，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看着明渊先生彻底被黑暗所笼罩的眼睛，九月的声音也越来越弱，活跃气氛这一招似乎也行不通了，“要不然还是先听听好消息吧，好消息就是，内鬼在听到这件事后，的确立刻就慌张得露出了破绽。” 段明渊没有回应她。 “……坏消息是所有人都露出了破绽。” 经过明渊先生刚才的解释，九月终于明白了书院的老师们纷纷慌忙逃窜的原因。 不知过了多久，段明渊才说道，“云琳对几个人说了这件事？” “……所有老师。” 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来到书院的第一天，关于他的传闻便在师生之间流传开了。 新来的《邪祟防御课》老师，是一个能够随意窥探他人隐私的变态。 “九月！” “到！” “你该当何罪？” “臣妾知罪！” 九月惶恐地缩成一团，说道，“我会补偿你的损失。” “怎么补偿？” “今晚侍、侍寝！” 第九章：主角命格 这一夜，惹事的小狐狸遭受了应有的惩罚。 信使遇袭的消息在书院蔓延开来，这一届只有两名新生入学更是让师生人心惶惶，尤其是新来的《邪祟防御课》老师是一个可怕的人，沿途不动声色地斩杀了所有袭击者，能力更是能在违背他人意愿的情况下直接检索他人的记忆。 所有隐藏的最深的秘密，在明渊老师面前都无所遁形。 这就是第二天院长在发表讲话时，段明渊身边只坐了一个哈欠连天的九月的缘故，其他包括老师在内的所有人都主动与他保持了五米以上的距离。 但不论如何，入学仪式还要继续，哪怕只有两名新生。 墨松按照惯例向新生们讲述着书院悠久的历史，其中就包括了从创院以来就流传下来的分院仪式。 “原来是抓阄啊。” 九月兴致勃勃地望着主席台上的画卷，据院长说，根据新生心境与愿望的不同，他们从画卷里取出的物件也不尽相同。 不过比起唐芊芊和杨平，她更好奇段明渊会从画卷里取出什么物件来。 略加思索后，她猜测道，“如果是明渊先生的话，应该是书吧。” 书院代表永不止步的钻研和探索精神，这非常契合段明渊留给她的印象，只可惜书院的老师们并不需要参与“抓阄仪式”，况且他们教授的课程也和传统的四大学院的课程没有任何关联。 在院长和老师们的强烈建议下，《邪祟防御课程》被提前了。 入校仪式结束后，段明渊就将迎来他在云海书院任教以来的第一节课程，九月也没打算闲着，作为《神奇妖怪》课程的老师，她决定利用中午的时间去一趟学院的后山，和青尺峰上野生的妖怪们打声招呼。 以前青尺峰的后山是怎么样的她不知道，但以后，她会让所有妖怪明白谁才是真正的山大王！ 首先上前的是杨平同学。 虽然这一届的新生只有两人，但却都给书院的师生们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一些擅长情报工作的学生已经通过各自的渠道打听到了许多关于这两位新生的事迹。 杨平是一个气质阴郁的少年，据说他的袖子里藏了一只蛇，还非常擅长发明创造，在他这個年纪，就已经利用妖怪换下来的毒牙，独立研发出了足以在一瞬间将邪祟麻痹的毒牙弹，虽然是新生，却已经处理过数次邪祟伤人事件。 这是就连书院高年级的老学生也不具备的经历。 天赋异禀。 杨平，无疑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再过若干年后，书院也会拥有属于自己的大蛇丸。 在万众期待的目光下，杨平站在的画卷前，按照院长的指示，将自己的右手缓缓伸进画卷之中。 “现在，闭上眼睛。” 墨松亲自担任起了引导的工作，“感受着画卷内的变化，然后遵从你内心的想法。” 约莫十秒后，杨平忽然双目一凝，猛然从画卷中抽出了右手。 一本书和一张棋谱。 师生们一片哗然，就连院长见状也面露异样。 九月见状凑近了段明渊的左耳，小声解释起来，“这种情况放在小说里，应该就相当于那种双属性灵根的天才。” 在得知书院没有网络之后，她提前在手机里下载了许多小说，用来打发无聊的时间绰绰有余，“接下来就是众人惊叹，学院的老师争抢着把他收为关门弟子，但是这种天才放在小说里通常都不是主角哦，而是那种垫给主角的高级垫子。” “你是杨平敬重的前辈，别乱说话。” 段明渊斜睨九月一眼，这小狐狸朝着他吐了吐舌头，扮鬼脸企图萌混过关，“一般真正的主角都是那种不显山不露水，甚至还被许多人瞧不起的。” 说话间，院长也正和杨平谈论着“双灵根”的事。 棋谱和书分别代表了棋院和书院，这种情况极其少见，这意味着他同时具备了去棋院与书院的学习的资格。 正如九月所分析的，坐在最前排的棋院和书院的院长都用欣赏的目光望着杨平，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仔细研究过各学院的课程，棋院和书院的课程很少有冲突的时候，我希望能同时完成两个学院的学习。” “双灵根”天才杨平语出惊人，和市一中的学习强度与考试频率比起来，云海书院轻松的学习氛围就像是饭后甜点。 在见证了明渊前辈与那些强大邪祟的战斗后，杨平就铆足了劲，想要奋起直追。 这世上没有谁是能轻轻松松地评上正高级猎人的！ 既然符合入院条件，那么他的首个目标自然是双学位。 “你想好了？” 墨松问他。 虽然书院的历史中也出现过“双灵根”的天才，但想要同时完成两个学院课程的学生还是头一个。 “想好了。” 杨平坚定地点了点头，看起来似乎是想让这些不谙世事的书院学生们明白卷王的力量有多么强大。 能考进市一中的学生，无疑都是卷翻了无数同龄人的超级卷王。 “明白了，那么，就好好努力吧。” 书院首个双学位的诞生，让人心惶惶的气氛有所好转，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自然而然地集中到了最后一名新生唐芊芊身上。 要说这唐芊芊，来历也是不同凡响。 其中最引人瞩目的，便是她年龄，放眼云海书院的历史，也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以成年的身份，和高中生成为了同一届新生，单单这份勇气，就算得上不可限量了。 唐芊芊同学她，是一个很有勇气的人。 相同的流程，万众期待的目光。 短暂的十秒却在这一刻显得无比漫长，在十秒之后，唐芊芊一如杨平般猛然间睁开了眼，不负众望地取出了让全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的物件。 一个枕头。 看起来似乎还很柔软的样子。 云海书院绝无仅有的案例出现了，墨松院长更是呆立在了原地，无论纵观历史，又或是在他漫长的一百多年生活中，都从未见过如此惊人的景象。 从画卷中取出了枕头的新生，应当被分配进哪个学院？ 墨松看向台下，想要把这个问题抛给其他几个学院的院长，然而在看见枕头的瞬间，其余三院的院长和方才判若两人，没有殷切的眼神，没有渴望的神情，他们相互攀谈了起来，话题似乎是今天中午吃什么。 这三个老东西！ 直接把不想接烂摊子写到了脸上！ “出现了！” 台下唯一激动起来的就只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九月，“这就是主角的命格，意外性no1的忍者！” “九月。” “到！” “你少看点小说！” 第十章：顺势而上 拥有“主角命格”的唐芊芊同学最终在无人问津的情况下，被画院捡了漏。 这前所未有的烂摊子最终不得不由现任院长来承担。 与之相应的，段明渊也接手了可能是云海书院成立以来最大的烂摊子——如何让一群文弱书生匹敌邪祟？ 不，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对师生们最大的威胁无疑是隐蝶。 战争结束后被始王收编，合法继承了奇门诡术的杀手组织，从他目前收集到的情报来看，组织的每一个成员自幼就是被当成杀手来培养的，他们对于“能力”的开发只有用来杀人这一个目的。 也许要不了多久，隐蝶就能找到突破结界的手段，将书院的师生们围困在山上。 无论是能力开发的方向，或是实战的经验，双方的差距都太过悬殊了。 若是放在小说里，云海书院的老师和学生就是那种被邪道随意越级拿人头的“名门正派”弟子。 咦？ 怎么他也开始拿小说举例子了。 这狐狸精真是害人不浅！ 在知道了能力可以通过某种手段传承之后，段明渊就理解了院长提到的“奇门诡术”，在天外民降临前的时代，那些觉醒了能力的前人们将自己开发能力的心得整理成文，再将其倾囊相授于身边之人，便逐渐形成了家族、门派的概念，这也是这个星球的主流。 从结果来看，天外民达成了他们想要的结果。 消除了所有的家族和门派，让这個时代的大多数人对于生命能量的开发都要从零开始。 段明渊端详着手中的学生名册，这是他第一次当老师。 陆陆续续走进教室的学生们神经紧绷，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位新来的《邪祟防御课》老师只是注视着名册出神，气场便强到了令人恐惧的地步。 根据学生们打听来的最新情报，这位老师在来学校的路上，像碾死蚂蚁一般干掉了伏击他们的杀手，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的那种。 这说明什么？ 说明明渊老师早在来书院之前就已经杀人如麻了。 和真正的杀人魔比起，只会躲在教室后窗偷看的老师简直弱爆了。 “人差不多到齐了。” 段明渊扫了一眼名册，“许弈，蒋文。” “到！” 坐在最前排的两个男生同一时间起身，身子一抖，站得笔直，周围的学生们在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向两人致以了同情的眼神。 “你们是棋院成绩最突出的学生。” 生命能量探测仪显示出了两人的能量数值。 许弈27，蒋文14。 比他想象中要好上许多，云海书院由于学生较少，课程并没有进行年级的划分，许弈是棋院的大师兄，而在四院之中，棋院又是最“能打”的学院，毕竟棋类项目中直接包含了对弈的元素。 但从生命能量的角度来看，这位棋院大师兄还要远在杨平之上。 在第一节课开始前，段明渊决定欣赏一下目前棋院最高级别的较量，来探探自己的底，“你们来打一场。” “好的。” 许弈与蒋文对视一眼，作为棋院前二的骄子，这显然不是他们第一次切磋了。 他们略作准备，便当着段明渊的面…… 拿出了一副棋盘。 将棋盘放置于桌上，面对面入座，棋院的其余学生们也早就见惯了这样的场景，纷纷起身围成一圈，这是他们学习了解大师兄棋路的好机会。 这一切都显得无比自然，段明渊却眼前一黑。 “唉！” 他长叹一声。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他的课程应该叫做《邪祟防御课》，而不是《围棋课》，他说的“打一场”很明显是字面意思。 况且他对于围裙毫无研究，若是下起棋来，这些学生里面随便出来一个都能轻易下赢他。 但是，下棋下赢邪祟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无论邪祟或是隐蝶，都不会给你坐下来下棋的机会。 未等他开口，许弈与蒋文的对弈便已经开始了。 段明渊本想叫停，却在许弈落子的刹那改变了看法，他坐在讲台上远远望着沉浸于棋局的两人，从中看出了些别的东西。 他忽然想起了棋院院长对于许弈的评价，称他的天赋远超同龄人，早在入学的第二年就夺得了头筹，自那之后便一直稳居第一，院长非常看好这位年轻人，之所以提前对他说起这些，想必也是希望段明渊能着重培养。 在许弈落下第一枚子时，段明渊便知道了其原因所在。 在他眼中，棋盘上的棋子仿佛忽然间活了过来，让他犹如置身于战场之上，耳边杀声震天，端坐于棋桌前的许弈俨然成了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将军，他将自己的智慧倾注于棋局之中，以身入局，从而将大势揽于自己手中。 段明渊虽然对围棋一窍不通，却能觉察到棋局中“势”的变化，而作为许弈对手的蒋文就平平无奇，不出十分钟便认输投降。 “老师，您觉得如何？” 许弈心中忐忑。 “杨平，你去和他打一场。” 段明渊没有点评，而是直接叫了杨平，“切记，把你对于邪祟的认知融入到这场对决之中。” 闻言，蒋文立刻起身，为杨平让开位置。 杨平也不推辞，只是默默点头，向许弈礼貌鞠躬，坐到了对方面前。 教室内鸦雀无声，就连空气似乎都变得沉重了许多。 棋院的学生们都了解大师兄的本事，他们的棋术甚至根本入不了大师兄的眼，然而明渊老师却在看了大师兄的对局后，直接让这位新来的小师弟出列。 难道，在明渊老师眼中，这位小师弟和大师兄是同一级别的存在？ 许弈屏住了呼吸，他已经许久没有在对弈前像现在这般紧张过了。 他仔细观察着对面的杨平。 毫无疑问，后者是云海书院少有的天才。 那么，他的路数是什么？ 又是否已经摸索到了“势”的界限？ 许弈双手握拳，强迫自己安定下来——这小师弟有几斤几两，一试便知！ “开始吧。” 讲台上传来了明渊老师的口令。 “小师弟，你先。” 杨平也不推辞，他默然点头，在一众师兄师姐期待的视线下…… 猛然暴起，抄起棋盘，狠狠地砸向了许弈。 上架感言 不知不觉又一本书写到上架了，可以说是延续了一如既往好一本差一本的传统。 这本书预计会在4月1号，也就是今晚凌晨上架，凌晨上架状态通过后会连续更新四章，从4月开始至少会维持一个月的每天4更（8000字+小剧场）的更新节奏。 之前在写《执法者手册》时，不少读者提到后期世界观混乱，导致剧情有些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这主要也是我研究无敌流写法上发现的主要问题，无敌的力量往往会导致中后期疲软，当解决了前期的危机之后就很容易陷入缺少目标无所事事的状态，因此在这本书里，我试着把升级线放在了主角的后辈们身上，同时加入了一些创业的元素，但总体来说尝试并不成功。 关于男女主角的性格设置，这本书也尝试做出了一些改变，这本书里男主在感情方面属于强势的一方，九月的性格则是朝着比较天然呆的方向去塑造的，两人的相处模式和宋岚、陆湘截然不同，很多读者应该已经看出来了，这本书在世界观的构建上从一定程度上参考了《银魂》，其实如果看过《银魂》和《碧蓝之海》的读者应该知道，许多搞笑情节的设置是需要一定程度上依托于角色的夸张化处理的，所以我还蛮希望诸位能在阅读的过程中将一些日常元素和大主线区分开来看，毕竟我写书一直以来的宗旨就是尽可能地不发刀，希望读者在总体上获得轻松愉快的阅读体验。 网络小说的其中一个问题就在于市场的反馈往往是滞后的，作者在设计一些情节和故事构架的创新时，往往无法很好地预知到市场的反应，没什么试错机会，当能看到数据和评价的时候，基本上已经很难去做一个大的调整了，如果市场反应不好，很多时候就只能切了或者硬着头皮写完。 既然开篇已成定局，我所能向老读者承诺的也就只有上架后加快更新速度。 之后我会根据第一個月的均订起伏去做一个后续篇幅的调整，我应该属于那种比较轴的作者了，所以还请各位放心，就算开篇没发挥好也一如既往地认真把故事写完。 第十一章：这，就是实战！ 许弈是被人抬出教室的。 多年以来，棋院的大师兄终于迎来了首败，对手通过用棋盘猛击他脑门的手段，破解了大师兄精妙绝伦的棋路。 也正是从这一刻开始，棋院的学生们感同身受地理解了《邪祟防御课》的厚重。 然而在短暂的惊愕与茫然过后，云海书院的学生们如获新生，当他们仔细复盘杨平和大师兄的对局时，突然间发现杨平师弟并未使用过任何超出他们能力范围的进攻手段——他们之中的每一个人，都能抄起棋盘猛击棋盘猛击大师兄的脑门！ 大师兄的确棋路超绝，早早便摸索到了“势”的边界，但是在实战的领域里，他们全都回到了同一个起跑线。 棋院的学生们豁然开朗。 这，就是实战！ 看着学生们顿悟的神态，段明渊的脸上浮现出了欣慰的笑容。 如此一来，他第一节课的目的就达到了。 《邪祟防御课》的第一堂课，就是要让书院里的文弱书生走出舒适区，深刻地理解“在实战环境之下任何事都有可能发生”这句话的真谛。 战斗并非纯粹的数字比拼，只要战术得当，弱者也能战胜强者。 段明渊的理念在云海书院取得了巨大的成功，各个学院的学生们终于在这一天走出了温室，迈过了新世界的大门，而在那扇大门之后，俨然是世纪末的景象。 世纪末的云海书院。 学生们褪去了长袍马褂，换上了夹克和紧身皮裤，莫西干发型在校园之间广为流传，如今的学生们只有一个信条——当视线交错之时，就要战斗。 棋盘充当板砖，棋子是暗器，画笔用作匕首直捣黄龙，还能在敌人的脸上留下青一块红一块的印记…… 遗憾的是，这场轰轰烈烈的大实战运动只持续了一个上午，终止于几位械斗的学生在食堂里意外放倒了前来劝架的书院老师。 在第一个受害老师出现后，书院的领导层立刻召开了紧急会议，全面禁止了实战课以外任何形式的械斗。 午饭过后，四位院长齐聚一堂。 第一个遇害学生出现后，他们就不止一次召开了会议，设立《邪祟防御课》便是会议通过的议题之一。 而就在今天，这件事有了新的进展。 信使的遇害表明了一件事——朝中人派来的内鬼早已混进了书院之中。 那么，他们身为云海书院的领导者，必须先一步料到内鬼接下来的行动。 如果把自己当成内鬼，眼下他们该做些什么？ 伺机在书院挑起混乱，把水搅得越浑，就越有利于接下来行动。 想到这里，三位学院的老师交换眼神，他们已经有了共同的想法。 根据上述材料，试分析出书院内鬼的身份，并说明为什么是段明渊。 “院长，这个新来的《邪祟防御课》老师完全是在乱来！” 棋院院长首先发难，他最重视的弟子如今还躺在医务室里，头上还顶着一个大包。 这像样吗？ 当他们看见学生们将高雅的艺术变成斗殴的凶器时，就再也忍不住了，从书院建立以来由数代人钻研传承下来的技艺，可不是为了让学生们像个小混混一样用来斗殴的！ 墨松却悠然说道，“或许这就是书院一直以来缺少的精神。” 尤其是在这混乱的局势下，书院已经没法像对待温室的花朵一般保护学生了。 “精神？您说的精神就是街头械斗？” 画院的院长也开始了抨击，“您真该来画院看看，画院的墙上都被他们上了一层漆，还有，中午在食堂里遭到抱摔的老师就是我们画院的。” “明渊老师的授课方式的确有些激进。” 墨松点了点头，但旋即话锋一转，“但是，你们认为如果那些杀手突破了结界，他们会怎么对待山上的学生？又会怎么对待我们一直以来所珍视的知识？” 面对院长的询问，三人皆是闭口不言。 屋内的气氛降至了冰点，每当话题进入到这个阶段，屋里就会陷入沉默。 尽管身处这个时代的他们从来没和隐蝶打过交道，但在藏书阁的手稿里记录了书院创立以前的事。 当时的四位院长率领聚集而来的人们一路躲避隐蝶的追杀，抵达青尺峰时，原先的大部分已是十不存一。 朝中人既不会同情他们，也不需要书院代代相传的知识。 他们需要的是绝对的臣服，让他们如同奴隶一般仰望上天，会在清剿残党之后接管书院，把这里变成第二培养隐蝶死士的摇篮。 “但是，你怎么确认他是可以被信任的？” 自进屋后就一直保持缄默的琴院院长忽然开口问道，相比于其他两人，她并未直接表达心中不满。 这个“他”，指的自然是刚来书院一天就挑起混乱的段明渊。 琴院院长继续说道，“也许半路设下伏击，再故意放任云琳回到书院也是隐蝶的计谋，如此一来，这位新来的《邪祟防御课》老师便能洗脱身上的嫌疑，顺理成章的混进书院。” 良久之后，墨松才开口道，“我无法确认，只有时间才能证明他是否能担得起书院的信任……但是，现在是书院事关存亡的危急关头，若想度过这场危机，就必须做出改变，如果事实证明我错信小人，就劳烦你们将我的名字写进书库之中。” 他语气平缓，态度却是不容置疑，“让墨松的恶名流传青史，确保后世的人们知晓曾经有这样一个一意孤行的罪人葬送了整个书院。” “既然您愿意为他担保，那我们便不再多问了。” 琴院院长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异样，但很快就收敛住了情绪。 见琴院院长开口，其他两人也点了点头，只是补充道，“但必须确保《邪祟防御课》以外的地方禁止私斗，简直不成体统。” “那是自然。” 墨松也表示赞同，“还有，我会传达下去，莫西干头的发型也不准再留了。” 达成共识后，其余三人便陆续离开了屋子，只剩下墨松一人坐在桌前，仔细端详着平铺在桌上的一本封面已经泛黄了的手稿。 他年轻时无意间在藏书阁里发现了这份手稿，便将其一直留存至今。 这份手稿出自初代院长之手。 在初代院长晚年一直在思考寰宇公司、天外民与那场失败的战争。 从结果来看，公司以摧枯拉朽之势夺取了这个星球，后来他们才了解到降临于这个星球的力量不过是公司的冰山一角。 这是一场从未平等过的战斗。 然而…… 天外民不惜一切代价试图将他们所创造的奇门诡术从这个世界抹去，却并非出于上位者对于蝼蚁的轻视，而是出于某种恐惧。 他们似乎要比这个世界的人更了解这种能量，就像是早在那个时代就能预感到数百年后的变迁，也正是因为忌惮，让公司在接触的第一时间就展现出了强硬的外交手段，甚至不惜发动战争也要消除他们存在的印记。 可是，这恐惧究竟从何而来？ 墨松定了定神，又一次翻开了手稿。 初代院长在手稿中提出了疑问，只可惜直到其寿终正寝的那一天，也没能找到的答案。 第十二章：承天地之势（第二更） 午饭时间过后，段明渊独自一人去了医务室。 许弈被安排在了二楼靠内侧的休息室，医务室老师称他并无大碍，一直待在病房里是心理问题所致。 得知了这个消息的九月临危受命，提溜着她不知从哪里捉来的鸡进了书院的后厨，在段明渊前来探病之前，将一份亲手烹饪的红烧鸡块打包好装进了饭盒，托段明渊带给这位受挫的大师兄。 进门时，许弈正坐在床上，半截身子露在外面，低头端详着自己的双手。 门口传来的动静把他吓了一跳，转头看见进门的是段明渊，慌乱的双手不知该放到何处，段明渊走到床边上，把还温热的饭盒放到床头柜上，说道，“我听说你中午没去吃饭，你师娘烧了红烧鸡块，我给你带来了一些。” “太麻烦明渊老师了。” 许弈赶忙捧起饭盒，狼吞虎咽了起来，似乎是想通过这样来掩盖他的心情。 见状，段明渊也怔了怔。 他本以为这位棋院的天才是因为太久没有尝过失败的滋味，在被杨平打败后直接进入了食欲全无的自闭状态。 却没想到吃饭的同时，他还夸赞道，“师娘的手艺真不错，比食堂好吃多了。” 段明渊不置可否。 自从和九月开始同居之后，他已经把外卖给戒了，就连最常光顾的《老隋酒家》都好久没去过了。 他搬了张椅子坐在床前，耐心地等许弈将饭盒里一扫而空。 饭后许弈抹了把嘴，把饭盒放回到床头柜上。 似乎是九月秘制的红烧鸡块起到了作用，他定了定神，终于决定把心里的困惑告诉这位新来的老师，“老师，其实我知道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伱是指？” “我无意间听到了院长的谈话，现在正有一伙不怀好意的人想要突破结界闯进书院。” 在此之前，那伙人已经杀害了外出的信使，他所知道的棋院几个师弟在放假回家后便再也没有回到过书院。 他向棋院院长打听的时候，棋院院长严厉地瞪了他一眼，告诫他要专注于自己的棋术，不要被别的事扰乱了心神。 可是书院发生了这种事，他身为棋院的大师兄又怎么可能不闻不问？ 许弈捏紧了拳头。 他自入院以来都被冠以了“天才”的头衔，他从不想辜负任何人的期望，在这数年的时间里从未停止过钻研，就连做梦时都会梦到与人对弈。 可是当歹人出现时，许弈才发现自己身为棋院的大师兄，根本没有能力保护他人。 “我还得感谢杨平师弟，他让我清醒了不少，可如果只是这样还远远不够吧？” 那伙歹人不是街头混混，而是掌握了奇门诡术的杀手。 就算他们抄起棋盘，以街头械斗的方式来面对歹人，最终恐怕也只会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远远不够。” 段明渊向来不是那种喜欢给人虚假鼓励的老师，如果隐蝶的杀手都是他们在半途上遇到的两人相当，就算十几个许弈加在一起，也只会白白地送了人头。 “果然。” “不过我在课上看了你的棋术，你已经入了门。” 在来医务室之前，段明渊去了一趟藏书阁，粗略了翻阅了一下棋院的典籍，上面提到顶尖的高手过招，比拼的是“势”，也就是他所看见的以身入局，每一枚棋子都成了兵卒，棋手们则是决定这场战局走向的谋士。 “明渊老师说笑了，我这人只会下棋，别的一窍不通。” 许弈地苦笑着摇了摇头，若是论实战，他未必比得上棋院的其他学生，就更不必提在来到书院前就有过数次应对邪祟经历的杨平师弟了。 “你看好了，我给你演示一次。” 说罢，段明渊冲着门口大声说道，“想必你也是为此而来的吧？那就进来吧。” 许弈先是一愣，还未等他做出反应，病房的门便被人一把推开，闯入者一身黑衣，面容被面纱所遮蔽，只露出了一双凌厉的眼睛，许弈只能从身形辨认出黑衣人是一名女性，她手中握着一把长剑，奋力一掷，便笔直地向段明渊的胸口刺来。 锋刃折射的寒芒让许弈大惊失色。 这一剑，是奔着追命来的。 这不是街头斗殴，而是你死我活的厮杀。 许弈呆愣在床上不知所措。 面对近在咫尺的飞剑，段明渊却不疾不徐地将手伸向了床头柜上的饭盒，看似轻描淡写地一挡，便将飞剑挡向了别处。 那削铁如泥的飞剑甚至就连一道划痕都没在塑料饭盒上留下。 闯入者面露喜色，右手一挥，被弹开的飞剑在半空中突然间调转方向，又一次朝着段明渊追击而去。 许弈只觉得自己仿若身处梦中，他强迫自己静下心来，不错过两人交手的每一个细节。 闯入者攻势凛冽，掷出飞剑的同时，又从腰间摸出一把短刀，欺身而上与段明渊短兵相接，这狂风暴雨般的攻势就如同特效电影里的打斗场面。 段明渊的速度则形成了极为强烈的对比。 他就如老僧入定般坐在椅子上，连脚步都未曾挪动一下，时不时抬起手中的饭盒轻轻一挡，便将攻势轻易化解。 下一刻，许弈猛然一怔。 这场景令他似曾相识。 他想起了自己与师弟师妹对弈的情景，为了取得优势，他们总是急于进攻，就如同眼前的闯入者一般。 盲目的进攻，自然而然地被取得了“势”的他轻易化解。 “看来你察觉到了。” 应对闯入者进攻的同时，段明渊甚至还有空闲侧过脸观察许弈的状态。 在他看来，所谓的“势”，便是历代棋院英杰们所创造出的奇术，但出于书院创始人的规训，他们将这门奇术封印在了棋盘之中。 若是能将此带出棋盘，便会形成不可小觑的力量。 想到此处，段明渊轻轻拿起饭盒里的筷子，向前一指，如蜻蜓点水般触在了闯入者手腕上。 闯入者一声痛呼，匕首顷刻间落子地上，随着她心神一乱，飞剑顿时也偏离了轨迹。 段明渊手中的筷子并未就此停止，他向上一挑，将筷子悬在了距离闯入者眉心一厘米的位置。 打斗就此终止。 不知从何而来的风吹散了闯入者面纱，露出了她精致的容颜。 如瀑的黑色长发散了开来。 “‘势’并不只存在于对弈之中，我刚才向你演示的，便是承天地之势。” 段明渊说道。 承天地之势者，便会受到天地的庇佑，所行之事无一不事半功倍。 说罢，他将目光放在了闯入者身上。 “以及，宁如月同学，最新的校规禁止了学生《邪祟防御课》以外任何场合进行私斗。” “禁止的是学生之间私斗。” 被唤作宁如月的女生微微一笑，狡黠地望着段明渊，“但没有禁止学生向老师讨教。” 第十三章：长公主（第三更） 这一天，许弈觉得自己的人生观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当看见了闯入者的样貌时，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宁如月，温婉琴院的大师姐，被无数书院学生暗恋的对象，却放下了手中的古琴，抄起剑和短刀来砍人。 在亲眼目睹了宁如月方才那凌厉的攻势之后，许弈觉得自己浑身发冷，他自问如果刚才被宁如月袭击的是自己，他恐怕连尸体都凉透了。 关于今天才兴起的“谁是书院最强的见习猎人”的话题，现在似乎有了最终答案。 褪去了伪装的宁如月恢复了往日的形象，她似乎非常懂得利用自己的形象优势，双手合十，一副我见犹怜的神情祈求道，“还请明渊老师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不然我会被关小黑屋的，我什么都会做的。” 今天书院私斗的风气已经惹恼了各个学院的老师，眼下真是枪打出头鸟的时候，如果这个时候被抓了典型，加上她大师姐的身份，一定会被从重处罚。 但是自从上了《邪祟防御课》之后，宁如月就有了一件无论如何都想要确认的事。 有传闻说，这位新来的老师在来的路上轻而易举地解决掉了伏击的杀手。 也即…… 隐蝶的成员。 而现在，她亲自确定了传言是真的。 段明渊不但轻而易举地化解掉了她的全力进攻，而且用的还是棋院的奇术，连真本事都没有拿出来过。 真不知道书院究竟从哪里请来了这一号人物。 宁如月偷偷观察着段明渊的神情，她很清楚自己撒娇的威力，每次她犯了过错被琴院院长教训时，只要稍稍使出撒娇的能力，就能轻易地蒙混过关。 病床上没见过世面的单身大师兄瞬间就被迷了眼，然而段明渊却依旧如一尊大佛般坐着，表情没有一丝波澜。 “这要视情况而定。” 段明渊平静地说道。 他承认宁如月的确很擅长利用自己的美貌，但她毕竟是人类，而他则是经历过真正狐狸精锤炼的人，任何魅惑形式的招数都对他无效，“你这一身打扮和我遇到的伏击者有几分相似。” “我可以保证我不是他们的人。” 宁如月的视线在段明渊和许弈身边游移一番后，说道，“明渊老师，我知道一处地方，能借一步说话么？” 几分钟后，段明渊便意识到这所谓的隐秘之处指的就是书院的后山。 云海书院还保留着一些古老的传统，比如严重违反了院规的学生就会被勒令去后山的小黑屋面壁思过。 这里地势偏僻，又远离了书院，平时几乎不会有人经过这里。 宁如月却对这里似乎非常熟悉，她走向了一棵参天古树的树荫下，让自己躲藏进了阴影里，即使有人碰巧经过小道，只要不仔细看向这里，便不会觉察到他们的存在。 待段明渊走近后，她主动说道，“我平时经常会一个人来这里练剑。” “书院里没有飞剑类的课程，我在藏书阁也没有看见过相关典籍。” 加上云海书院不尚武斗的风气，段明渊很轻易地能推测出宁如月的本事都是来书院之前就会了的。 正因如此，她也只能在这种荒芜偏僻的地方偷偷练习。 种种迹象都表明她就是潜入者。 “明渊老师，我知道你在怀疑我，但是以我的身份，在书院里根本没有权限知道信使的往返时间，尤其是在发生了学生遇害的事件之后。” 宁如月认真地解释道，“不过我相信以老师您的明察秋毫，应该早就料想到了。” 段明渊不置可否，用眼神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在半途袭击你们的应该是隐蝶的成员，他们是朝中精心培养的杀手，这一次收到的任务是攻破书院，清剿叛党，再将这里拱手交给朝中发落。” 宁如月并不打算向段明渊隐瞒自己的身份，她将手中的飞剑递给对方，向他展示了剑柄上的印记。 只要看见了，一切就尽在不言…… 段明渊迷惑的眼神让宁如月的眼皮猛烈跳动了几下，那一头雾水的模样不像是装出来的，她轻咳一声，试探性地问道，“明渊老师，伱不认得这印记？” 在她看来，能练就这一身本事的，必定是某个隐世家族的继承者，同时恐怕还是那种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才，既是如此，家族在传授他奇术之时，自然也会将朝中的事一并告知于他。 “不认得。” “这个是……皇族的印记。” 宁如月总觉得这件事由她亲口说出来气氛有些怪怪的。 她原本构想的场面是段明渊在看见印记的刹那瞳孔一缩，旋即对她肃然起敬，惊讶地道出她的身份。 现在由她这么一解释，反倒变得像是在自吹自擂一般。 而且段明渊脸上也看不出任何肃然起敬的成分。 宁如月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自吹自擂”下去，“这柄剑是由父王在我小时候亲自交付给我的，我是始王的嫡女。” “长公主。” 段明渊想到了九月最近看的里的专有名词，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这些皇家的称呼离他们的生活未免有些遥远。 这也没什么好惊讶的，他连传说中的九尾狐都见过了。 但紧接着，他忽然想到了什么，猛然一怔。 墨松院长说过，始王已经活了数百年之久，那么作为始王的嫡女，这位长公主岂不是也好几百岁了？ 段明渊上下打量着眼前看起来比杨平大不了几岁的宁月如，这青春永驻的本事，倒是担得起正高的评价，只是在生命能量和武学的领域里，她的天赋就太过糟糕了。 几百年的时间也只有31点生命能量，操纵飞剑的本事也没有太多令人惊艳的地方。 宁月如似乎看出了段明渊内心的想法，绷着脸补充道，“我18岁，父王是在觉察到公司的意图之后，才开始着手于培养继承者的。” 段明渊并不是第一个在得知了长公主的身份后，对她“肃然起敬”的。 就连她的诞生，也是依托于公司所带来的科技之上，这一切都是为了能确保始王的子嗣们，能够继承这份血脉，以及由始王传承下来的奇术。 “我的确潜入了云海书院，但并不是为了毁灭这里。” 宁月如脸色微变，但很快便掩盖住了自己的情绪，“我需要藏书阁里的知识，以及这里潜在的盟友，因为……他们已经不想让父王继续在王位上待下去了。” 第十四章：老师，我想学结界 段明渊从长公主那里得到了不少不为人知的内幕，其中最惊人的莫过于始王其实是“被死亡”的。 公司的科技无法再维持他长久的统治，其生命即将走向尽头只是委婉的说辞，以给双方留下足够的颜面，而在培养继承人这个问题上，公司也从一开始就予以了极大的支持。 但其真正的原因，则在于扶植一个更听话的王位继承者。 “所有人都觉得父王一定是老糊涂了。” 宁月如说道，“明明背负了罪名，当了数百年的棋子，却突然在晚年开始忤逆公司，忤逆公司，就相当于忤逆上天，一旦公司选中了合适的继承者，就会立刻切断父王的生命维持装置。” “其实这很正常，人有时候会突然想要换个环境。” 段明渊现身说法，表示理解，“我来书院之前，也在公司上了四年班。” 在了解了公司的所作所为之后，他顿时觉得自己浪费了四年大好人生，而作为天外民的傀儡，这世上恐怕没有任何人比始王更清楚“上天”在这片土地上的所作所为。 藏书阁里有一本典籍里写道，“朝闻道，夕死可矣”，他觉得把这句话用在晚年的始王身上非常贴切。 段明渊在精神上表示支持。 “是么？”宁月如却只是自嘲地笑了笑，“我倒是觉得他越活越天真了，竟然希望由我来继任这个位置。” 自诞生的那一刻起，父王就对她寄予厚望。 尽管行动不便，需要长年通过生命维持装置来维持生命，但所有人都说始王将所有的慈爱都倾注给了她，她手中的飞剑，便是当年战争时期父王使用的。 但“上天”没有将目光在她的身上多作停留。 他们似乎早已厌倦了始王近年来的所作所为，他们希望一个更听话，同时也能更激进执行“上天”意志的人来坐稳王位。 “御狩庭已经覆灭，云海书院就是最后的阵线了，一旦云海书院的结界被隐蝶攻破，这个世界所有的奇门诡术都将被收归朝中。” 尽管宁月如总觉得父亲晚年天真到了有些愚蠢的地步，但本质上他们是相同的，或许父亲也正是看中了她所继承的“愚笨”。 身为王位潜在的继承者之一，她不但没有向“上天”表达忠诚，反而离开了朝中，试图从其他王位继承者手里守住这“上天”想要夺取的东西。 真可谓是愚笨到了极点。 然而在来到了云海书院之后，宁月如却大失所望。 她仔细研读过藏书阁里的每一本典籍，却没能找到任何能够与隐蝶抗衡的奇门诡术，书院的创始人们为了避免后世人活在仇恨之中，隐去了奇术中用于战斗与厮杀的部分，如今书院里传承的奇术大多只能用于修身养性，和从一开始就以杀戮为目的的隐蝶根本无法相提并论。 也正因如此，宁月如才会对段明渊这个新来的《邪祟防御课》老师如此上心。 这是正面击败过隐蝶的强者。 “只是我一直有一件事想不明白，能够探查到信使的行动时间和路线，说明内鬼在书院中已经身居高位，甚至有可能是四位院长之一，既然如此，隐蝶应该早就知道了以书院目前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抵御袭击，内鬼为什么不直接带领隐蝶的杀手们突破结界，长驱直入？” 在宁如月看来，只要彻底撕破了脸面，只需要一夜之间书院内便会尸横遍野。 可是从近期一系列的变故来看，内鬼大多是让隐蝶游走于书院之外。 也许他们在忌惮些什么，而这或许也是父王指引她来到书院的真正原因。 “书院的创始人虽然隐去了将奇术用于厮杀的部分，但却并非什么都没有给后人留下。” 段明渊说道，“几位创立者在青尺峰设立的结界不仅能将书院隔绝于世，也留给后人用于抵御入侵者的武器。” “武器？” “刚才我所用的，就是棋院结界所包含的天地之势，若是贸然在书院开战，战局的走向就永远会朝着对书院有利的方向发展。” 除此之外，琴院、书院、画院都有各自用于守护青尺峰的结界，段明渊猜测操纵这些结界的“钥匙”就掌握在各个学院的院长手中。 不贸然进攻是正确的选择，否则便相当于在四重结界中与结界的持有者开战。 除非生命能量以碾压式的优势超过结界持有者的总和，否则便无异于自寻死路。 “内鬼正是了解到了这一点，才迟迟没有行动。” 因此内鬼接下来的行动就可以预测了，段明渊说道，“他只有两条路走，要么杀害现任结界的持有者，要么就是设法从内部破坏结界，在那之前，书院都是安全的。” “那四位院长岂不是……” 宁月如瞳孔一缩。 “无妨。” 段明渊摆了摆了手，“我下课后去藏书阁里仔细研究了一下，操纵这四重结界并不困难，哪怕有院长不幸遇害，我也随时都能填补空缺。” 他现在无异于站在了第一条路的路口，把整条路都用隔离带给封了起来。 谋害四院院长是没用的，他建议内鬼应该首先考虑该如何把他给放倒。 毕竟，他在团队中还承担了治疗的角色。 玩过游戏的都知道，如果开团不杀治疗，那么绝大多数的攻击都会变成无效输出。 段明渊自认为自己的hps还可以，至少用于书院的内斗绰绰有余了。 “原来如此。” 宁月如恍然大悟，但同时又产生了强烈的挫败感。 她来到书院已经有好几年的时间了，在这几年的时间里，她一跃成为了琴院的大师姐，可是对于书院的了解甚至不如一个才来了书院不到两天的老师。 但是，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的剑术早就进入了瓶颈，这些年一直都处于停滞不前的状态，在离开朝中前，父王曾提到过御剑之术高深莫测，她所掌握的不过是其中皮毛。 但是父王无法亲自将这门奇术传授于她。 不只是因为生命维持装置让他无法自由行动，更因为这样会给她带来危险。 “上天”希望由合适的人来继承父王的衣钵，被“上天”注视的人并不是她。 想到这里，宁如月深吸一口气，向段明渊鞠躬，“老师，请将构筑结界的方法传授于我！” 四更完毕了，四月份会一直保持四更，希望各位读者大大能多多支持，我继续去码字了，感谢！ 感谢曦夜影打赏的200起点币！ 感谢莫高哭07打赏的100起点币！ 感谢书友20180813180122842打赏的100起点币！ 感谢落叶随风起愁人独何依打赏的500起点币！ 感谢咕咕咕假妹控打赏的500起点币！ 感谢可乐赛高打赏的1500起点币！ 感谢清弦未至打赏的1000起点币！ 第十五章：未曾设想过的道路 宁如月做好了拜师的准备，即使在隐蝶之中，能够熟练运用结界的人也都是精英中的精英，而这位《邪祟防御课》老师要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要神秘，她根本看不清段明渊的底细。 结界是奇门诡术的高阶运用，她所知道的所有善于运用结界的高手，无一不是在一门奇术上倾注常人难以想象的汗水，在这条路上走的比任何人都远，只有这样才能构建出属于自己的结界。 可段明渊不同。 为什么他一个外人能使用书院创立者布置的四重结界？ 宁如月觉得这个人就像是来自另一个次元，是和他们截然不同的存在。 更令人细思极恐的是，在听说了天外民和朝中的虎视眈眈之后，段明渊没有流露出任何不安与惶恐。 她也没能从段明渊身上看见任何强烈的情感。 没有仇恨，抑或是肩负着某种使命。 对他来说这一切就像是在教书的过程中，顺手解决了一个轻松委托。 “你想学结界？” 段明渊问道。 “我知道这听起来有些强人所难，但是……” “并没有，其实书院的总体情况要比我想象中好不少，虽然缺乏实战锻炼，但对于生命能量的修行却没有落下。” 若是按照生命能量来衡量，四院甚至有不少学生的生命能量都突破了10的大关，在他的评价体系中，从实习生猎人晋阶到了正式猎人。 但构筑结界却是一个相对漫长的过程，其中宁如月无疑是最接近中级职称的学生。 “欸？” 宁如月一时间哑口无言。 原来对于老师而言，指导他人构筑结界也不是什么难事么？ 她不禁再次怀疑墨松院长究竟是从哪找来了这么一号人物，要知道在高手如云的朝中，都找不到像段明渊这样的人。 “看来要把提高班的计划提前了，宁如月同学，由你来当提高班的课代表如何？” “求之不得！” “那就先这样吧，等我将提高班的名单拟定好了之后会来找你，我会在提高班的课程上解答伱们提出的所有疑问。” 宁如月点头，却觉得自己的脑袋有些发懵。 她终于确定了段明渊不是要对她进行特训，而是要将构筑结界的方式教会所有学生。 难不成是她在书院里待了太长时间，这年头结界在外面都已经成了烂大街的东西？ 她陷入了深深的沉思，本能地跟在段明渊身后，一路沿着小道返回书院。 直到，一个严厉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宁如月！” 威严而又熟悉，让宁如月本能地抖了一下身子。 抬头循声望去，琴院院长苏芸茹果然就在不远处瞪着她，当视线交错之时，苏芸茹质问道，“你这一身是什么打扮？你手里的剑又是从哪来的？是谁让你把这些危险物品带进书院的？” 糟糕！ 宁如月大惊失色，她刚才一直都在想结界的事，完全忘记了自己身上还穿着夜行服。 这一身行头配上飞剑，几乎就是把“我很可疑”这四个字写在了脸上。 “这、这是cosy。” 宁如月硬着头皮答道，“最近在外面很流行的活动。” “书院已经颁布了规定，禁止穿着奇装异服，你是琴院的首席，不但不以身作则，反而还带头带坏风气。” 苏芸茹威严地迎面走来，“我看你是从后山过来的，正好，你也别回琴院了，直接去惩戒室面壁思过一天。” 出师未捷身先死。 不知为何，段明渊瞧着被苏芸拽起胳膊，疼得龇牙咧嘴的宁如月，脑海里蹦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不过一天的禁闭并不打紧，他也正好要利用这段时间把提高班的教案整理一下。 这一趟当真是来对了，藏书阁里的典籍以及云海书院的现状让他豁然开朗，加上身边又有唐芊芊这么一个上好的观察对象，让他这些天来的困惑迎刃而解。 按照他的理论，生命能量提升的关键在于“纵欲”。 可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 据他观察，唐芊芊每天的生活都在“纵欲”，想吃就吃，想喝就喝，想睡就睡，可为什么她的生命能量却这么久还没有长进？ 答案就在于，唐芊芊的潜意识中并没有对“纵欲”这件事产生明确的等级认识，以至于她大多数的偷懒行为都成了无用功。 在这个方面，书院的四院就是最好的案例。 琴棋书画之间亦有等级划分，其中最明显的就是棋院，通过一次又一次的对弈，从而产生了对于境界的划分。 而唐芊芊同学…… 段明渊突然停下了脚步，因为他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今天的唐芊芊依旧很快乐，手里拿着从食堂带出来的牛肉饼，一路眉开眼笑。 更显眼的是她头顶上的生命能量。 10。 段明渊仔细确认了几次，并不是能量测试仪出了问题，而是唐芊芊在来到书院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就提升了8点生命能量，这坐火箭般的提升速度，已经可以竞争学期最快进步奖了。 他很确信今早分院的时候，唐芊芊头顶上还顶着2这个数字，在书院众多学生之中也属于垫底的水平。 “唐芊芊。” 段明渊上前拦下来唐芊芊。 “哦，前辈中午好。” “你的生命能量是怎么回事？” “生命能量？” 唐芊芊面露疑惑，“我的生命能量出什么问题了？” “为什么变成10了。” “啥！？” 唐芊芊顿时瞪圆了眼睛，看起来比段明渊还要吃惊，很显然她在来到书院之后，没有从事过任何看起来和修行有关的事，“真的假的？” “分院仪式结束之后，你都做了些什么？” “没干什么啊。” 唐芊芊嘀咕了一句，忽然说道，“哦，我本来想说画院真是个好地方来着，他们各个画功了得，我这不是看书院不联网，缺少娱乐活动么？所以邀请了几个师兄师姐一起制作桌游，目前《大富翁》已经制作完毕，他们那边已经开始玩起来了。” “具体是几个？” 段明渊恍然，问道。 “得有八九个吧，下午我们还打算制作《狼人杀》，之后我还打算联合书院的师兄师姐们制作《剧本杀》呢。” “去吧。” 段明渊摆了摆手。 神奇的唐芊芊同学以一种意料之外的方式开窍了，但在开窍的同时，画院的风气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看来提高班未来又要多一个名额了。 但是在这充满了艰辛与汗水的道路上，唐芊芊成了一股浊流。 她就如同一个移动的病原体。 “感染”的人越多，她的生命能量就越强。 感谢空想onlys打赏的5000起点币！ 感谢支持肘子的书虫打赏的500起点币！ 感谢q番茄q打赏的5000起点币！ 感谢独倚西江月打赏的100起点币！ 感谢夜离心落打赏的1500起点币！ 第十六章：是谁杀死了大鹏鸟？ 书院正值多事之秋，其动荡并没有因为段明渊的到来而停止。 段明渊回到宿舍的半个小时之后，一脸凝重的九月回来了，带回来了一个坏消息。 她与青尺峰的妖怪们交流得并不顺畅。 作为《神奇妖怪》课程的任课老师，她原本计划先和山上的妖怪打好关系，然后再在课上带学生们去和后山的妖怪们近距离相处，为了达成双方的友好合作，她不惜下了血本，带去了三只作为外交硬通货的幸运卤鸡。 然而青尺峰妖怪们对于书院的态度却已经到了敌对的地步，一听到她是代表书院来的，便丝毫没有给她好脸色看，其中还不乏有妖怪斥责她和人类沆瀣一气，是妖怪中的叛徒。 别说带领学生和妖怪们近距离相处了，那群妖怪警告她别让书院的学生们闯进他们的领地，否则他们就要暴起伤人了。 “云琳不是说山上的妖怪和书院相处很融洽么？” 段明渊瞧了一眼委屈巴巴的九月，疑惑地问道，他万万没想到以九月优秀的社交能力，竟会在与妖怪的沟通上吃瘪。 外交硬通货幸运卤鸡被带回了宿舍，这说明山上的妖怪根本不买她的帐。 “我让狸花帮忙混进去打听了一下，说是山上有妖怪失踪了。” “什么妖怪？” “一只大鹏鸟。” 听到了这三个字，宿舍陷入了短暂的安静。 段明渊眉头紧皱，“大鹏鸟的肉不柴么？” “不柴，只要经过了精心的炖煮……不对！又不是我吃的。” 九月抗议道，“我答应过不吃山上的妖怪，就肯定会信守承诺，就算大鹏鸟真的被人吃掉了，也不是我！” 不止明渊先生，就连狸花和云琳小姐都怀疑是她干的。 大鹏鸟失踪的时间实在是太过巧合了，他们入住书院的第一个晚上，它就失踪了，有妖怪看到后半夜有人类闯进过他们的领地，大鹏鸟在前去劝说闯入者不要违反书院规定之后就再也没有了踪迹。 大鹏鸟十分仗义，青尺峰上的所有妖怪都很尊敬他。 今天妖怪们在山上找了整整一个上午，都没有见到过大鹏鸟的踪迹。 如此一来，九月就成了头号嫌疑人。 “但明渊先生，你能证明我的清白。” 九月振振有词，“你昨天是搂着我睡的，我一整晚都待在床上，根本不可能把大鹏鸟打死吃掉。” 很有力度的证词，如果案发时间是在后半夜，段明渊能为九月提供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书院有规定，太阳落山后禁止书院里的任何师生擅闯妖怪的领地。” 段明渊合上整理到了一半的教材，若有所思。 即使在青尺峰上的人类与妖怪最友好的时期，这条院规也是不可违反的铁律，违反者轻则关一个月禁闭，重则会被判以重罪。 之所以有这条铁律存在，是为了禁止任何人在没有报备的情况下前往青尺峰以东的禁区。 他查阅过青尺峰的地图，云海书院只占据了很小一块区域，妖怪生活的区域则阻隔在书院与禁区之间，若是沿着东边一直向前，就有极有可能遭遇一些以残暴闻名的妖怪，这些具有攻击性的妖怪被划分到了禁区之中，其目的是为了镇守位于东面山脚之下的幽狱。 地图上显示，“阿兹卡班”也位于青尺峰的范围之内。 由于四重结界的特殊性，历代的院长自然不可能将犯下了不可饶恕罪行的人流放出去，于是所有被书院判罪之人，都会被关押进幽狱之中。 实际上除了四院历代的院长之外，几乎没有其他人真的穿越禁区，见到过幽狱里的景象，不过书院之内一直都流传着许多关于幽狱的传说。 比如那里关押着书院成立以来最凶恶的罪犯，他们大多数在死后都变成了邪祟，待在暗无天日的监牢之中。 “失踪的大鹏鸟应该是运气不好，遇到了前往幽狱的书院内鬼。” 这是段明渊所能想到的最合理的解释，也恰恰符合了他提到的第二种可能性——内鬼正在想尽一切办法从内部破坏书院的四重结界，现在看来，内鬼似乎把希望寄托在了被关押在幽狱里的囚犯们身上。 他摸了摸九月的脑袋，顺带着捋了捋对方耷拉下来的耳朵，说道，“这是一个重要的发现，我要把这件事上报给院长。” 里面的囚犯一定足够强大，以至于内鬼相信只要能将它从囚牢里放出来，就能从内部破坏书院的四重结界。 墨松院长一定知道幽狱里究竟关押着什么。 “我也要去，竟敢让我背黑锅！” 得到夸奖的九月顿时一扫阴霾，充满了斗志。 本来不能吃山上的大鸡就已经够让她糟心的了，现在书院的内鬼竟然还让她为大鹏鸟的失踪背了黑锅。 她堂堂邪祟之王能受这种窝囊气吗？ 敲响院长室的门时，墨松正倚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不难看出近期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给这位一百多岁的老人带来了极大的压力，他面前的桌上平铺着一幅画，上面笔画潦草，星星点点的颜料溅在桌上。 这显然不是一位画术大师的正常水平。 段明渊只能勉强认出这是一幅风景画，画的是书院。 “明渊老师，九月老师，有什么事么？” 墨松强振精神，眼里满是疲惫。 自从第一个学生遇害的消息传来书院后，他已经有好些时日没有好好睡过觉了。 “大鹏鸟在后半夜失踪了，现在很可能已经遇害了。” 九月说道。 “大鹏鸟？”墨松定了定神，又有坏消息传来了，“怎么回事？” “我和明渊先生一致认为书院的内鬼试图在后半夜潜进幽狱，大鹏鸟不幸与内鬼遭遇后遇害了。” 之所以没有留下打斗的痕迹，极可能是因为大鹏鸟认出了内鬼的身份，是一个被妖怪们信任的人，因此才能在大鹏鸟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击毙命。 “我知道了。” 墨松坐直了身子，面色愈加凝重，“我已通知守卫，这段时间除了我以外的任何人都不得接近幽狱，那里暂时应该还是安全的，更何况……” 他犹豫片刻，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说道，“虽然被书院判以重罪，但它绝对不会和朝中人乃至天外民同流合污。” 第十七章：此恨绵绵无绝期 墨松这几天偶尔也会反思自己对于段明渊是不是太过信任了。 这位新来的《邪祟防御课》老师没有接受任何形式的考核，他几乎就快要把书院的事全部告诉对方了。 如今，段明渊又主动提起了幽狱的事，这在书院里也是只有历代院长才能知晓的秘密。 那里不止关押着囚犯，还隐藏着书院诞生后所留下的阴暗面。 墨松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是一个溺水的人，不顾一切地想要抓住救命稻草，以至于根本无暇顾忌像段明渊这样的人为什么要来到书院，他这一身本事又是从何而来的？ 在公司与朝中的统治下，流传于外的奇门诡术应当早就灭绝了才对。 犹豫许久过后，他终于长叹一声，说道，“四位创立者晚年曾发动过一场变革，在一周时间内对书院所有师生进行了甄别，将暗中钻研诡术的人抓了出来，全部关押进了幽狱之中，其中不乏一起逃难至此，共同建立书院的元老。” “诡术？”九月好奇，“这和你们说的奇术有什么不同？” “原本奇门诡术并不分家，但是为了避免书院之人伺机向朝中人和公司复仇，他们将其中用于争斗杀人的部分从中剔除了出来，将其罗列禁止任何人私自学习的诡术。” “这不是相当于自废拳脚，被天外民打怕了吗？” 软骨头！ 九月皱起眉头，脱口而出。 虽然以她现在的本事还不是『长枝』的对手，但她是绝对不会服软投降的。 哪怕当时明渊先生没有救她，由着她被白蔻带去了生命能量研究部的旗舰，她也会伺机报复，总有一天得想个办法把旗舰给炸了。 墨松只是笑了笑，并不反驳。 他内心深处知道九月没有说错，经历了战争的创立者们的确是被天外民打怕了，他们深知哪怕给他们若干年修生养息的时间，哪怕再将所有人的力量聚集在一起再度发动一场战争，其结局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用创立者们的话来讲，他们无力改变现世，便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寻得一处世外桃源供人隐居。 这的确是避世的做法。 但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支持他们，那时书院里还有许多人在安定下来后，便开始筹划起了向朝中与公司复仇的大计，他们认为即使这个愿望无法在他们这一代人身上实现，未来也一定会有人继承他们的遗志。 其代价，或许就是在另一次彻底的失败过后，将他们连带着书院一起葬送。 “诡术就如刀刃，只要手中有了刀刃，就会有不顾一切的人。” 墨松说道。 哪怕粉身碎骨也要向“上天”复仇，这便是另一派人内心真实的写照。 段明渊了然，如此看来，若是当时书院在变革中得胜的是另一派人，那么忘虚的诞生恐怕要提早数百年之久。 他问道，“如果幽狱关押着的是那个时代的人，现在应该都寿终正寝了吧？” “只要通过了某种方式抛却肉身，将精神以生命能量的方式延续下来，就能获得近乎于永恒的生命。” 墨松满脸凝重，“为了让这份恨意延续下来，不被遗忘，被关押进幽狱的人们施展了某种血祭之术，以所有人的性命为代价，将所有的生命能量都汇聚在了一起，从而形成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邪祟，血祭结界如今依旧存在，若是定力不够，贸然深入幽狱就会被抽干生命，成为邪祟的养分。” “原来如此。” 段明渊理解墨松之前的判断，若是将幽狱里的邪祟放了出来，它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向朝中人和天外民复仇，只是过程中极有可能因为旧恨连带着把书院也给毁了。 他不禁想到了刘。 这位忘虚组织的成员在发给他们的资料里口口声声地把大江视作旧友，结果为了误导公司的视线，转手就把大江给杀了，利用起他们这些大江的朋友们也没有任何负罪感，真正做到了“为了重创公司可以牺牲所有人”，其中也包括了他自己。 和这种恐怖分子当朋友的危险性仅次于以鸡类的身份结交九月。 段明渊觉得如果他是隐蝶收买的内鬼，也绝对不敢贸然与这种恐怖分子合作，谁知道把那个邪祟放出来，它会不会先吸干了两面三刀的小人助助兴。 但凡事都有两面性。 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 那些没有写进藏书阁里的诡术，全都被幽狱里的邪祟流传了下来。 段明渊对于书院创立者那一代人的恩怨无感，他是来书院应聘《邪祟防御课》老师的，而此时此刻，幽狱深处就存在着一个完美的教材。 在面见墨松之前，他还在为提高班的课程而发愁。 构筑结界是这门课的主要内容，可若是想要教会班级里的学生，首先要在开课时为他们树立一个目标，让他们领略到高分的结界是怎样的。 为此，段明渊需要让自己的学生们见识到真正的结界战。 可据他观察，书院里能和他在结界过上几招的就只有九尾狐化的九月。 “墨松院长，我想去幽狱一趟。” ？ 墨松一愣，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实在想不到段明渊会冷不丁地提出这样的要求，“我应该提到过，贸然闯入幽狱的人会被结界抽干生命。” “那是结界的效果，只要以后让它平时把结界关闭了就行。” 墨松欲言又止，他现在开始怀疑段明渊是不是疯了，又或者他其实真的是朝中派来书院的内鬼。 “我需要知道你想见它的原因。” 就连身为院长的他也只在幽狱深处见过那个邪祟两次，虽然邪祟身处封印之中，但只要与之对视，却依旧能给他带来极大的心理压力，他很难想象一旦邪祟冲破了封印之后，究竟会带来多么巨大的麻烦。 “我想请他来担任我的助教，青尺峰上应该没有比它更合适的人选了。” 段明渊坦言说道。 墨松则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年轻人，刹那间，他忽然又觉得段明渊没那么像内鬼了。 一个训练有素的内鬼再怎么离谱都不可能提出把幽狱里的邪祟放出来当助教。 这怎么看都像是一个已经完全丧失了理性的疯子说出来的话。 “我教的课是《邪祟防御课》。” 段明渊说道，“这门课程的目标是确保我的学生未来能在任何恶劣的环境下保护好自己，无论对手是邪祟、妖怪、天外民、宇宙人、魔王都不例外。” 第十八章：邪祟，出列！ 事实证明疯是会传染的。 面对一个疯子提出的无理的要求，任何正常人都会严词拒绝才对，而他身为云海书院的现任院长，更是该立刻对于段明渊展开甄别与心理评估。 但他并没有这么做，反而亲自充当起了带路者的身份。 墨松怀疑自己一定是疯了，又或者被某种妖术洗脑了。 而且被洗脑的人看起来还不止他一个，禁区里对他们剑拔弩张的妖怪，在段明渊许诺会找出隐藏于书院里的内鬼之时，纷纷为他们让开了一条道路。 就连那些平日里性格恶劣，生性残暴的妖怪也没有再为难他们。 这一路十分顺利，当两人一妖沿着陡峭的山路一路向下，来到山脚之时，无边的黑暗已然笼罩了天空，阵阵阴风从幽狱之中刮向他们，手中灯笼忽明忽暗，一副随时都有可能熄灭的样子。 这是墨松第三次来到幽狱，距离上一次来的时候，这里的阴气更重了，似乎也意味着封印的力度越来越薄弱了。 “哦？这不是书院的第十七代院长么？怎么有功夫来探望我这个老东西了？” 踏足幽狱的刹那，仿佛由千百人融汇在一起的声音钻进了三人的大脑。 段明渊借助幽暗的灯光打量着幽狱内部的构造，和传统意义上的监狱不同，里面没有设置牢房，或许是书院的创立者念及旧情，留给了被关押者们生活设施。 只是由于血祭的缘故，幽狱里早已无人居住，就连亡者的骸骨都没有留下，目力所及的一切都空荡荡的，充满了破败与荒凉的气息。 墨松没有搭理脑海中的声音，转过身提醒两人，“小心脚下。” 他用灯笼照亮脚下，由阴影形成的触肢在灯光的驱散下缓慢褪去。 在这暗无天日的区域尽头，段明渊终于看见了墨松所说的封印，那里是一间简陋的木屋，木屋的门窗上贴满了封条，木屋门前则画着他没见过的圆阵，阵上的文字似乎是由血液所写就。 只是这封条和圆阵看起来就和那间破败的木屋一样年久失修，似乎再也没法起到很好的封印作用，遮天蔽日的阴影就是从门缝、窗户缝隙里蔓延出来的，墨松刚一站定，便忽然产生了幻觉。 在幻觉中，有一个身影推开了木屋的门，刹那间奔涌而出的血海迎面扑向了三人。 “让我猜猜，朝中人来了，书院岌岌可危，以至于你不得不来求助于我。” 随着轻蔑的声音闯入脑海，所有的幻觉都在刹那消失不见，回过神时，墨松已然手脚冰凉，忍不住喘息了起来。 那声音却依旧侵扰着他的意识，“这是一个明智的抉择，反正书院的末代院长已成定局，倒不如放我出去帮你杀光他们，说不定到时大爷我一高兴就放过了你们，毕竟把我们关进这里的人不是伱们……看见门窗上封条了么？撕开它们，如此一来我就能出来了。” “你误会了，是我委托院长带我来的。” 段明渊说道。 “你？你是谁？” “我是书院新来的《邪祟防御课》老师，段明渊。” “《邪祟防御课》？” 木屋里的声音先是一愣，旋即便大笑了起来，这笑声撼天动地，木屋猛烈摇晃着，“墨松，你好歹也是书院的院长，就算再怎么愚笨，也不至于把宝压在一个江湖骗子身上吧？他向你许诺了什么？夸下海口说能帮你度过这场危机？” “我没有向院长许诺过任何事，之所以选择这份工作，是因为书院的薪资和福利待遇在各个方面都很不错。” 段明渊疑惑地问道，“而且我和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为何要出言污蔑我？” 为人师表，造谣污蔑有违师德。 他虽然希望由木屋里的邪祟来担任助教，但这并不意味着他要放任对方破坏书院的风气。 段明渊质问让木屋里的声音沉默了好半晌。 以前还从没有人如此煞有介事地问过它这件事，从它诞生的那一刻起，便随心所欲，想骂就骂了，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 “说吧，你找我何事？” “我从院长那里听说了关于你的事，十分欣赏你所掌握的诡术，所以想聘请你来当我的助教。” 说着，段明渊瞥了一眼九月。 小狐狸心有灵犀将幸运卤鸡拆封，装进随身带来的盘子里，又为两人斟酒，这是她托狸花从其他妖怪那里讨要来的桂花酿，段明渊带着盘子和佳酿越过圆睁，来到木屋虚掩着的木门前，将卤鸡和佳酿送了进去，自己则席地而坐，举杯待在木屋之前。 “一点见面礼，不成敬意。” “你想让我教你？” 木屋里传来了啃食鸡肉的声音，那声音说道，“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就答应你吧，只要你替我杀了身后的那个老东西，再帮我撕下封印，我也不是不能大发慈悲地教你一些本事，只要你能从我这里学到一些皮毛，就足够你在外面横行霸道了。” 语气中的狂傲少了几分，却透露出了强烈的恶意。 “不是教我，是教我的学生。” “无论教谁都无妨，你先去杀了那个老东西……这只鸡倒是不错，本大爷心情极好，只要在我吃完这只鸡前你能让老东西的人头落地，我就答应你。” “那是不可能的。” 段明渊长叹一声，与邪祟的交流让他想起了以前遇到过的甲方。 不，比甲方更加恶劣。 至少甲方还会象征性地遵守法律法规，不会开口就让你去杀人。 “我带着诚意而来，希望你不要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 “我就要如此，你又如何？” 那声音忽然变得刺耳，在段明渊的脑海里不停回响着，除了恶意之外，还有嘲笑，“我改变主意了，除了那个老东西之外，你得再去把那只狐狸也给杀了。” 邪祟透过门缝戏谑地打量着段明渊。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过答应对方，就算那这小子真的愚笨到谋害院长，破坏封印，他也会毫不留情地杀掉段明渊。 至于理由… 我不喜欢吃鸡肉如何？ 嗯，这是一个不错的理由。 邪祟仔细观察着段明渊的一举一动，他最喜欢看这种自认为运筹帷幄的人气急败坏的瞬间。 他能看出段明渊的确是生气了。 气到将瓷质酒杯放到地上，也气到失去理智，在墨松的惊呼之中，突然起身走向窗户的封印。 邪祟看着段明渊先后将窗户和门上的封印彻底撕扯下来，然后一把推开木屋的门。 “你出来！” 这个人类笔直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一把将盘子里的鸡掀出去了好几米远。 咦？ 邪祟还看见了段明渊揪住了他的头发，把他的脸贴在地上，一路从木屋里拖了出来。 哎哟！ 疼疼疼疼疼疼！ 脸颊上火辣辣的感觉让它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切并不是幻觉，而是发生在眼前的现实。 第十九章：到底谁才是邪祟？ 邪祟也会有痛觉么？ 按理说被血祭之人早已抛弃了肉体，将自己的精神和意识变成了纯粹的生命能量，这意味着从仪式完成的那一刻起，这世间的物理法则就再也无法限制他们。 邪祟不会受伤，更不会感到疼痛。 至少在被关入幽狱的人们布置血祭之阵时，他们坚信这会为他们带来无与伦比的力量，帮助他们超越人世间的种种桎梏，真正得到与天外民……与那十一个从天而降的机械造物抗衡的力量。 为此，它一直等待着封印松动，等待着自己离开幽狱的那一天。 到了那时，奇门诡术将再一次降临世间。 然而… 在这个宏伟的愿望实现前，它就先一步被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邪祟防御课》老师给打趴下了。 脑袋被死死摁在干燥的地面上，充满了不甘的血红色瞳孔死死地盯着段明渊，当它脑海中浮现出反击的念头之时，才惊讶地意识到自己那被书院乃至世人所恐惧的生命能量都陷入了阻塞状态，所有的诡术仿佛在对方面前都无法实现。 “根据评估，你是一个不安定因素。” 段明渊说道。 这是一个无奈的结果，他原本想要营造出一副和谐友善的氛围，在一顿愉快的晚餐过程中把事情谈妥。 晚宴与酒，大多数工作都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谈成的，怎奈木屋里的邪祟不但顽固不化，而且言语中还充满了攻击性。 只是…… 自从辞去了工作之后，段明渊总觉得自己似乎越来越暴躁了。 又或者说行事风格比在公司里自由了太多，逐渐回到了高中时期的作风。 “所以我眼下只能向你提供两个选择，来当《邪祟防御课》的助教，或者灰飞湮灭。” 有一点九月倒是没有说错。 为逝者哀悼的同时，却决不能浪费。 这个邪祟的记忆中储存了大量诡术的知识，“即使你不愿意活着来当助教，我也会向伱承诺，在你死后你的知识会得到妥善的利用，书院的师生们都会记住你的卓越贡献。” 但是比起在课上通过结界的方式向学生们实际演示，单调的知识灌输要枯燥无味得多。 段明渊与邪祟对视着，对于将死之人，他向来不吝予以尊重。 继鲁三先生之后，他又遇到了一位可能推动现代生命科学领域发展的奠基人。 “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会把它记录在藏书阁里。” “陈仇。” 邪祟下意识地答道。 这当然不是他的本名，他在所有破碎的记忆中寻得了一个姓氏，至于“仇”则是他在时刻提醒自己，无论在幽狱里被关押了多少年，不论外面的世界经历了怎样的变迁，他都会铭记战败的耻辱，以及被天外民夺走了一切的憎恨。 “陈仇先生，我记住了，那就请你上路——” “慢着！” 陈仇急忙喊出了声，“年轻人这么急躁做什么？助教的事我们还可以再谈谈的！” 洞悉人类的情绪是他与生俱来的本事，他并没有从段明渊的语气中感受到愤怒敌视，这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邪祟防御课》老师刚才所说的一切都是认真的，出于理性的思考。 这也意味着，段明渊是非常冷静地打算除掉它！ 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有人会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做好了杀人的准备？ 到底谁才是邪祟？ 陈仇脑海中浮现出了太多的疑问，而且他很清楚如果自己再不争取一下的话，段明渊就要手起刀落了。 “你改变主意了？” 摁着陈仇脸的手有所松动，在挣脱开来的瞬间，陈仇就化作一道黑烟，一溜烟地钻进了木屋之中。 门窗也被带上了，片刻后，屋内传来了他的怒骂，“墨松小儿，书院这封印究竟是怎么搞的？怎么随随便便就被人扯下来了？很危险的啊！” 豆腐渣工程！ 差点就害死了他这个百岁老人！ 面对陈仇的质问，墨松唯有沉默，实际上在段明渊手撕封印的刹那，他的大脑就陷入了一片空白。 按理说，这封印是由书院的四位创立者亲手施加上去的，又被后来历代的院长进行了加固，那绝对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人给撕下来的东西。 他权当是段明渊中了邪祟的激将法或被蛊惑，当木屋的门被一把推开时，墨松甚至已经准备好成为书院的千古罪人，一旦邪祟冲破了封印，不等朝中人闯进书院，书院里的师生就会先一步被它抽干生命。 可是，他刚才看到了什么？ 那个不可一世，由血祭仪式造就的可怕存在当着他的面挨了一顿打，然后就像是一个在放学路上被不良少年殴打了的孩子，怒斥学校附近存在着很大的安全隐患。 我去！ 这个《邪祟防御课》老师居然这么能打！ 终于，墨松理清了思路。 这个年轻人根本没疯，而是很理性地觉得即使把陈仇从幽狱里放出来，他也随时都能把对方给打趴下。 陈仇对段明渊一无所知，但是墨松却听出来了段明渊话中的深意——如果这邪祟不愿意配合，他就会利用能力钻开陈仇的大脑，强制性地挖出它所知道的一切。 唯一的问题在于…… 这像个好人能干出来的事么？ 段明渊不希望两人把话题扯得太远，打断了两人，说道，“既然你回心转意了，那就来谈谈助教的事吧。” “答应你，我有什么好处？” 木屋里又一次传来了啃鸡腿的声响，陈仇恶狠狠地对从地上拾起来的幸运卤鸡发泄着不满。 挨了一顿打，还被小混混进行了人身威胁，他几百年来都没受过这种委屈，要是最后连鸡肉都没吃上，那可就太亏了。 “这幸运卤鸡正是出自夫人九月之手，她对于烹饪很有心得，你若是对酒水饭菜感兴趣，我们每天都能替你准备。” “你小子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 他看起来像是那种被这种小恩小惠收买的人么？ “我知道你想要离开幽狱向天外民复仇，那么我们就立下一场赌约吧。” “什么赌约？” “你若是能在结界的比斗中胜过我，我就放你下山。” “此话当真？” 陈仇来了兴致。 虽然刚才遭遇了一顿毒打，但却可以归咎于事发突然，它根本没来得及做好战斗的准备。 偷袭，可算不上英雄豪杰。 若是双方摆开架势，布置好结界再做比斗，胜负犹未可知！ “当真。” 段明渊说道，“以你现在的本事还不足以与公司抗衡。” 生命能量仪虽无法衡量出陈仇的具体强度，但从能量强度来看，他与九月处于伯仲之间，那便不会是『长枝』的对手。 “你又知道些什么？” “曾经降临于这个世界的十一个穿着装甲的天外民。” 闻言，木屋内一片死寂。 就连啃食鸡腿的声音也停了下来。 段明渊深知若是想让陈仇尽心尽力地当好助教，适当的回报能极大地调动他的积极性，而在陈仇心中，向天外民复仇是头等大事。 陈仇拥有那个时代的记忆，『长枝』的可怕早已牢牢地扎根在了他的内心深处。 “……你知道他们？” 良久之后，陈仇问道。 “虽然以你现在的本事还无法与他们抗衡，但只要你当好了助教，或许我能找到让你更进一步的方法。” “小子，你究竟是什么人？” 陈仇发问后，墨松也看向了段明渊，这个问题也一直萦绕在了他的心头。 “《邪祟防御课》的老师。” 感谢莫高哭07打赏的100起点币！ 第二十章：校招 尽管过程有些曲折，但最终段明渊的幽狱之行还是取得令人满意的结局。 当三人离开幽狱时，积压在头顶上方的阴影消退了，数百间，阳光破天荒地照在了这片土地之上。 陈仇与段明渊达成了共识，然而墨松的心情却并未拔云见日，告别了幽狱的守卫又向前走了一段，直到四面无人之后，他忽然间停下脚步，慎重地问道，“明渊老师，你能否解答老夫我的一个疑问。” “但说无妨。” “像你这样的人，为何要来到云海书院教书？” 见到段明渊的种种本事之后，心中异样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在书院危急存亡的关头，段明渊犹如神兵天降，短短一天时间便赢得了学生们的认同，还发起了席卷整个学院的实战风潮，现在更是连书院遗留了数百年的隐患都被他解决了。 无论怎么看，都不像大江所说的云笼市某公司职员，而更像是某个隐世家族的继承者，又或者是朝中人。 “不是你邀请我们来的吗？” 段明渊也觉得有些迷惑，而且他记得刚才在幽狱里，他已经解释过这件事了，“这里工资丰厚，福利优秀，对于一个待业在家的人，没有拒绝的道理。” “我指的是书院最近发生的事，伱不介意么？” “为什么要介意？” “你所处理的问题，已经远远超出了书院对于一名老师的要求。” “如果你觉得我超额完成了任务的话，可以给我加年终奖，我不介意。” 既然接手了工作，段明渊就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到最好，作为一名老师，给学生们提供良好的课堂氛围，将自己所知道的知识尽可能传授于他们就是本职工作。 “明渊先生，我想院长的意思是说，你来书院有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善解人意的九月主动充当起了翻译的工作。 “对对对，我就是……不对，我不是说不可告人，这个用词不太贴切。” “原来如此。” 段明渊点头，“如果你指的是私心，我的确也有自己的考虑。” “还请明渊老师明说。” “重建猎人这个行业困难重重，我了解到从书院毕业的学生们也并非所有人都会选择留在书院，他们之中也会有不少选择离开青尺峰，回到外面的世界，从此便和书院断了联系不再回来。” “的确存在这种情况。” 墨松不置可否。 不过段明渊的说法并不准确，当学生们毕业决定离开青尺峰之时，书院便会与他们进行约定，离开了校门之后，如非特殊情况，原则上便不会再接引他们回到书院，这既是为了书院的安全，也是为了毕业的学生们拥有真正属于自己的人生。 从书院里学来的本事，在外面的世界谋求生计应当不成问题。 “既然如此，倒不如直接从书院内招生，让他们在毕业后直接来御狩庭工作。” 大江不止一次抱怨过这一行越来越招不到人了。 待遇糟糕是一方面，自从御狩庭覆灭后，他们也就再也没有了稳定招人的渠道，只能依靠妖怪们使出浑身解数去外面拉人。 云海书院的存在恰恰解决了这个问题。 每年都会出现许多应届毕业生，他们之中有不少自幼便来到了青尺峰，对于外边的世界一无所知。 用更通俗易懂的话来解释，“如果未来御狩庭得以重建，大江希望能与书院展开长期合作，每年来书院校招。” 而段明渊作为云海书院《邪祟防御课》老师，他所教出来的每一个学生，未来都有可能成为猎人这个行当的中流砥柱。 这是合作共赢。 墨松深深地看了段明渊一眼，如果眼前的年轻人没有骗他，那他也终于可以放下心来了。 “待书院度过了这场危机，我会主动与大江商谈此事。” ……………………………… 回到书院已是下午，通往宿舍的画卷旁围满了学生，见段明渊迎面走来，这些来自四个学院的学生便纷纷凑了上来。 “明渊老师一会儿有时间么？” “关于《邪祟防御课》我还有许多问题。” “我听有人说明渊老师打算开设提高班，请问入班的标准是什么？” 不难看出，学生们对于《邪祟防御课》非常热衷，这个年龄段的学生大多都还是热血少年。 书院正直危急存亡之秋，正是他们挺身而出拯救书院于水火之中的时刻，在段明渊思潮的影响下，书院的学生聚在了一起，自发组建起了武院。 只可惜这个武院在组建的过程中被老师们发现，被迫降级成了“武学兴趣小组”。 “报告明渊老师，兴趣小组目前已有73人，都是愿意钻研实战，捍卫书院安全的有志青年！” “非常好。” 段明渊对学生们的积极性予以高度肯定，旋即话锋一转，“但今天课上的讲的只是皮毛，如何将你们平日所学活用进实战内才是你们未来需要努力的方向，继续钻研吧。” 段明渊让九月先进屋，独自留在门口，悉心地一一解答学生们提出的问题，当最后一位学生离开时，书院外天色早已黑了。 真是忙碌的一天，但段明渊却格外充实。 在云海书院的所见所闻，让他意识到了奇门诡术无穷的可能性，而他过去在手稿里所提出的许多结论也要都更新了。 一进门，他便迫不及待地对趴在桌上玩手机的九月说道，“九月，之前是我弄错了，奇门诡术拥有着无限的可能性，原来只要经过了研究和学习，每个人都有可能掌握多种能力来补全自己的短板！” “不，明渊先生，你没有弄错。” 九月抬起头，说道。 既然夜祸的身份已经暴露了，她也就不必拐弯抹角地引导了，“你之前的结论是正确的，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都只能掌握一种能力，至少在极为少见的情况下，才会有诞生两种能力的可能。” 她以自身为例，举例道，“血统遗传是最直观的天赋，比如我的父亲是瑞狐，母亲是祸狐，所以我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能同时学习瑞狐和祸狐的本事，云海书院几乎所有的学生也都只能学习一个学院的本事。” 顿了顿，九月又补充道，“明渊先生，问题出在你的身上，只有你能在自己拥有能力的基础之上偷学别人的本事。” 她不知道这究竟是源于明渊先生独特的能力，又或是他的身体构造和其他人不同。 但从结果来看，在能力与结界的领域，明渊先生就是这样一个令人绝望的存在。 九月总觉得云海书院一行点亮了明渊先生的某项天赋，让他在开挂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 如今的明渊先生不但能在理解后使出你的能力，发动的结界还要比你强上好几倍。 但九月已经习惯了。 从一开始的质疑，转变成了现在的“开了就是开了”。 她想到了什么，点开了手机小程序里的画图板，拍了拍身边的座位，示意段明渊过来，“明渊先生你似乎对血统论很感兴趣，快来，今天就由我来给你讲讲血统的遗传学小知识。” 目前累计上架爆更天数：37~ 第二十一章：九月的遗传学小讲堂 在九月眼里，明渊先生除了对于鸟类的生态缺乏研究之外，几乎没有弱点，因此在他们的交流中，她很少能像现在这样给予明渊先生一些具有参考性的意见。 在血统与遗传学的问题上，她有着很深入的研究。 九月仔细地在画板上画出了一只笑眯眯的卡通狐狸，然后又在旁边画了卡通版的段明渊，“明渊先生，这是我和你，我们的能力与结界的方向截然不同，如果我们生下一个宝宝……” 说着九月在两个卡通头像下面画了两个箭头，指向了一个红毛的迷你小狐狸，“宝宝身上就可能会出现三种遗传情况，其一是继承我们双方全部的生命能量天赋，能够同时练就三种能力，如果放在抽卡游戏里，这就是ssr级别的宝宝；其二，宝宝会随机遗传我们之中任意一方的生命能量天赋，这是遗传学中最常见的情况，是sr级别的宝宝；其三，偶尔也会出现宝宝天资贫弱，什么也没有遗传到的r级情况，我已经想过这种情况了，如果生出了r级的宝宝，就以快乐教育为主。” 她和明渊先生都很能打，根本不必将沉重的理想和愿望强加到下一代身上，“如果明渊先生那时候工作太忙的话，我可以把宝宝带回山里让家族里的大家帮忙，他们非常擅长带狐狸宝宝，宝宝会在山上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 段明渊不得不承认九月对于遗传学的确很有研究，甚至还研究到了遗传学之外的教育问题。 但他不得不提出新的疑问，“可云海书院长久以来的主要课程都是琴棋书画，这里的学生大多数都和书院的创立者没有血缘关系。” “所以你没发现他们越来越弱了吗？” 九月直切要害，“虽然书院创立者的那一代人失败了，但至少也向公司发动过一场战争，为了平息战争，寰宇公司派来了十一位『长枝』成员还出动了一艘旗舰。” 据说旗舰配备的火力，能在一瞬间毁灭一座城市。 反观现在的书院，不需要『长枝』这种级别的宇宙级强者登门，一个由朝中人培养出来的杀手组织就把书院逼入了绝境。 在九月看来，也许天外民根本就没把云海书院当回事，完全是站在斗蛐蛐的角度欣赏隐蝶和书院相互残杀，等最终决出了冠军级的蛐蛐之后，再由其取代始王，成为新一代的傀儡。 “这种模式就和臭棋篓子下棋一样，只会越下越臭。” 九月评价起来不留情面。 一个生命能量只有31的学生竟然就是这一代学生里的最强者了，这足以见得这世间的“天才”究竟凋零到了何种地步。 虽然云海书院并不强调血统论，主张将知识平等地向每一个学生普及，每一个学生都被赋予了进入藏书阁学习的机会，但真相是这其实是比任何行业都更看重出生与血统的地方，“麻瓜”注定从一开始就要落后纯血继承者一大步。 “但这并不意味着‘麻瓜’没有出路，如果放在那个时代的话，他们应当是某个门派的创立者，大多数人都失败了，但也每时每刻都会有人建立起新的门派，古早的奇门诡术大多都是如此流传下来的。” 在公司的影响下，“独立创业”的道路已经被封死了，“即使民间出现了天才，创立出了新的奇门诡术，通常也只有两个选择，接受公司的诏安，为公司效力或是被朝中收编，又或者是遭到毁灭，明渊先生，公司当初也盯上了伱对吧？” 只是段明渊当时做出了第三种选择——将运送妖怪的悬浮车撞向了公司大楼，接着用能力修改了所有人对于此事的认知。 可如果当时的段明渊没有那么强的话，他今后的人生可能就完全不同了。 段明渊不置可否，若有所思道，“看来藏书阁里的知识只能作为辅助，重要的是引导出他们本来的本事。” “你打算怎么做？” “明天有《邪祟防御课》和提高班的课程，九月，你能请来红眼魔人或钱芸来帮忙？《邪祟防御课》上如果没有邪祟就缺少了灵魂。” “我这边倒是没什么问题，但你确定书院会让邪祟进来？它们不可能一直待在书院里。” “书院里的许多规章制度已经跟不上时代了。” 段明渊摆了摆手。 在过去数百年的时间里，书院之所以严进严出的原因在于不想暴露自身，被朝中人觉察到青尺峰的具体方位，可在书院内部出现了内鬼，已经暴露了的情况下再履行这些陈旧的传统就未免有些脱裤子放屁了。 当务之急，是想尽一切办法教会学生该如何在这乱世中自保。 为此，除了借助邪祟的力量之外，或许还需要借助一些公司本身的力量。 对于初学者而言，生命能量测试仪无疑是极为优秀的工具，他这几天也得加班加点地研究测量仪的构造，争取生产出一批可供学生使用的器材才行。 如此一来，书院学生们对于生命能量的理解也会更加直观。 “我负责说服邪祟来帮忙，你负责说服墨松院长。” 九月答应了下来。 望着段明渊认真的模样，她内心深处不免有些羡慕。 要是在她学生时期也能遇到段明渊这样的好老师，那该有多好？ 但转念一想，她又释然了。 有明渊先生当老师固然好，但那岂不是成了师生恋？ 目前在主流的观念之中，师生恋无疑是一个禁忌的话题，不但要饱受世俗的非议，还通常都不会有好结果。 现在的生活她就已经很知足了。 确立了未来的教学方向已是深夜，注重睡眠的九月早已哈欠连天，她迷迷糊糊地跑去洗漱，段明渊则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研究。 如今提高班的助教也已经敲定了，接下来，就是结界的比斗了。 他回想着宁如月挑战自己时的景象，按照九月的理论，这便是始王流传下的“血统天赋”，可如今还未获得中级职称的宁如月终究是一块璞玉，对于飞剑的操纵也十分粗糙。 那么，如果是他的话，又当如何以此构筑结界？ 第二十二章：改变 第二天一大早，段明渊就去了教室。 作为一名刚转行的老师，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我记得书院明确规定，禁止留莫西干头。” 放眼望去，整个教室花花绿绿的，以至于段明渊差点以为自己进了不良少年大本营。 “明渊老师请放心，这是假发！” 棋院二师兄蒋文起身答到，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他还当着段明渊的面把假发取了下来。 “这都是谁教你们的？” 段明渊总觉得自己的学生跑偏了，实战和当街头小混混完全没有任何联系。 “我们一致认为想要改变现有的生活，就要从改变自己的形象开始！” 蒋文的话铿锵有力，引得其他学生们纷纷赞同。 昨天的实战课结束后，他们进行了自我反省，深刻地意识到过去那副书生形象一看就是好欺负的对象，而莫西干头小混混则是普通市民根本不敢直视他们的存在。 完完全全的硬汉形象，首先从气势上就不能输给觊觎书院的贼人们。 “但是耳钉和鼻环对目前的我们有些太超前了，可能还需要过段时间才能适应。” 昨天书院的学生们私下里合计了一下，在鼻子、嘴巴、耳朵上穿个洞还是有些太血腥了，而且从医学角度上容易发生感染，以现在的他们终究还是没法一下子就成为真正的莫西干头小混混。 “不需要去适应，这门课程叫做《邪祟防御课》，其目的不是把你们培养成小混混。” 段明渊下达指令。 “可是杨平同学昨天提到了邪祟怕恶的说法，我们觉得如果打扮得像个恶人的话，说不定从一开始就能从气势上压倒邪祟。” 面对蒋文的解释，段明渊竟一时间无法反驳。 因为这正是他在手稿里总结出的理论，也是普通人对付邪祟的唯一手段，书院的学生们自发地做出了尝试，或许在他们的认知里，莫西干头小混混是日常生活中能见到的最凶恶的人，但真正的问题在于，这种来源于人类社会的恶，是否能影响到邪祟？ 这样的问题，也只有请专业的邪祟才能解答了。 “红眼魔人，你害怕莫西干头小混混么？” 随着段明渊的一句提问，教室陡然间安静了下来，阴冷的气氛悄然在学生之间蔓延，随着讲台上突然出现的人影，仿佛就连窗外的阳光都再也无法照进这间教室。 干枯如海藻般的头发，刘海间若隐若现的猩红瞳孔。 只要被那双眼睛注视着，就仿佛会勾起人类内心中最原始的恐惧。 红眼魔人用她那双饱含恶意的眼珠子打量了蒋文片刻后，摇了摇头。 “《邪祟防御课》的第一个知识点。” 段明渊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莫西干头小混混的伪装对邪祟来说是无效的”，之后，他便说道，“所以下节课伱们不必再穿着奇装异服来上课了。” “老、老师，这是——” 刚才还斗志昂扬的蒋文顿时连话都说不利索了，他原本认为自己已经做好了面对一切对手的心理准备，现在看来还是他太过年轻了。 他放眼望去，同学们也无一不是在人影出现后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自己引起了邪祟的注意，下一秒就给他们来一个亲密的贴脸杀。 “谈到这门课程，我主张的是多做实践，你们必须了解自己防御的对象，要做好充分的准备，然后去把斧头、链锤、狼牙棒、沾了泔水的拖把存放到教室外面去。” 段明渊一声令下，教室里的学生们一哄而散。 当他们再度回到教室里坐好时，拥挤的教室顿时空旷了大半，空气也变得清新了许多。 很显然在经过了昨天的实战之后，书院的学生们发现棋盘、课本、画笔等物品拾起来有些不太顺手，开始追求起了更加强大的武器。 段明渊继续用粉笔写到“红眼魔人，在编实习邪祟，人形，生命能量6，特性……” 普通班级的课程以手稿上的内容为主。 在与邪祟的互动过程中，学生们一度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不知不觉间，教室门口聚满了书院的其他老师。 起初，他们是被沾了泔水的拖把吸引过来的，以段明渊昨天的所作所为，不得不让他们怀疑这个新来的《邪祟防御课》老师是不是在课上指导学生制作生化武器，紧接着，他们便惊讶地发现段明渊把邪祟带进了课堂。 老师们本想制止这种荒唐的行为，但是随着课程的进行，他们也渐渐改变了看法。 尤其是年长一些的老师，他们面色凝重。 藏书阁里也存放了一些描写邪祟的书籍，据说在天外民降临之前，那些掌握了奇门诡术之人的工作，便是与邪祟、妖怪抗衡，从它们手中保护世人的安全。 那场战争夺走了他们的一切，就连最初的本职工作也被放弃了。 别说是课堂上的学生，就连他们这些身处和平年代的老师们，大多都没有真正与邪祟打过交道，他们只能通过藏书阁典籍中的只言片语来想象邪祟的样貌。 可如果学生在回家的途中被邪祟盯上，又或者真的有邪祟潜入了书院，他们又该如何给与学生建议？ 他们所能做的，似乎只有把典籍里那些未经他们实际验证过的，无从得知是否有效的手段告诉学生。 段明渊的第一堂课，却彻底浇灭了他们的幻想。 距离典籍所记录的时代已经过去了数百年之久，外界的邪祟早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祖辈留下来的知识，已经无法再庇护身处于这个时代的他们。 既无法抵御邪祟，也没法阻止此刻环伺书院之外，随时都有可能攻入学院的朝中杀手。 无能为力，便不再思考，得过且过地度过接下来的每一天。 直到，这位新来的《邪祟防御课》老师让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意识到有人在着手于解决书院所面临的危机。 千里之行始于足下，所有改变都要从真正了解邪祟开始。 “明渊老师！” 已经下课超过十分钟了，却依旧有一位意犹未尽的学生举手提问，“既然邪祟也能拥有智慧，产生自主意识，那我们是不是也能和邪祟或者异常生物成为朋友？” “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 段明渊看了一眼时间，说道，“就由《神奇妖怪》课的老师来给你们答案吧，下课。” 小剧场其六： 某年某月某日周四，上午 自从九月担任《神奇妖怪》课的老师之后，段明渊家里的妖怪就没断过，每个学期离开回家时都有种拖家带口的感觉。 青尺峰上的妖怪也都很喜欢九月，甚至会在学期结束前把自己的孩子托付给九月来照看，希望她能带这些小妖怪离开青尺峰见见世面。 用妖怪们的话来说，就是九月身上总是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在妖怪的安置问题上段明渊也绞尽脑汁，为了便于长途携带妖怪，他专程制作了一个手提箱，里面装着一副书院的画作，动身之前他便会让妖怪幼崽们到画里休息。 这天，在回云笼市的火车上，段明渊忽然开口问道，“你很喜欢妖怪幼崽？” “喜欢。” 九月点了点头，“瑞狐一族向来都有捡回其他妖怪的幼崽照顾的传统，所以瑞狐家族的女性成员通常有一个特殊的称呼。” “什么称呼？” “贤妻狐。” 说着，她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而且，我这也是在为今后做准备。” “嗯？” “家族的长辈们说过，狐狸幼崽小时候通常都淘气，带起来是很辛苦的。” “没关系。” 段明渊帮趴在他大腿上的九月打理尾巴，“理论上来说，我在驭狐这个行当应该也能评正高了。” 第二十三章：泰山北斗 目前提高班的学生暂定为五人，四个学院的首席生加上杨平，都是初步掌握了能力，步入了构筑结界阶段的优等生。 提高班采取了小班教学的性质，在每次上课前段明渊会通知宁如月把上课地址告诉几人。 “宁师姐，这提高班的课是怎么样的？” 几人跟着宁如月上山，走在队伍最末端的苏秦有些忐忑地问道。 他是画院的大师兄，和许弈一样都是“新实战运动”的受害者，昨天回到宿舍时，他脸上沾满了各色颜料，身上也被染得五彩斑斓，在宿舍里刚换好衣服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便狠狠地挨了一记同寝室友的闷棍，把他打得眼冒金星，险些进了医务室。 对此，室友的解释是寝室属于私人场所，不应当算进公共场合斗殴。 后山人迹罕至，这让苏秦心里不禁泛起了嘀咕。 明渊老师的授课方式过于天马行空，让他不得不担心等一会到了地方，会不会冷不丁一下冒出了十几个刀斧手围攻他们。 苏秦倒不是反对实战课程，但目前实战的方式明显存在漏洞。 各个学院的大师兄大师姐都成了众矢之的，向他们发动袭击的人里面绝对有一些平日在主课比不过他们从而心有怨愤之人。 “等到了地方就知道了。” 宁如月淡淡地说道。 她巴不得其他几人心生退意，退出提高班，到了那时明渊老师整节课的时间都可以用在她一个人身上。 这些书呆子根本就不理解明渊老师的本事。 她昨天想了一夜，若是有一天她回到朝中真的继承了父王的位置，必定要聘请老师去朝中当国师。 “这里以前有这幅画么？” 第一节课的地点是在山上的一处悬崖边上，一幅水墨画漂浮在悬崖边最显眼的位置。 和书院随处可见的画作相比，这幅水墨画看起来实在有些拙劣，就连画院稍微学过一段时间的师弟师妹画功都要高明得多。 但既然是在书院，只要看见了漂浮着的画，就意味着能进去一探究竟。 几人交换眼神，便笔直地闯进了画中的世界。 在步入画中的世界瞬间，前所未有的心悸便将他们笼罩于其中，低头望去，他们的脚踝陷入了漆黑的云雾之中，云雾剥夺了这个世界的色彩，将他们所能看见的一切都变成了泾渭分明的黑白色彩。 脚下的云雾就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不停地噬咬着他们。 在前方的不远处，一个漆黑的身影立于云雾之间，背对着他们。 “……老师？” 宁如月强忍着寒意，试探性地问了一声。 “嘿嘿，明渊小儿，你终究还是太嫩了，就让老夫来告诉你一件事吧，只要在结界的比斗抢占了先机，就奠定了胜势，现在，为你的无知而懊……” 那响彻天地的狂笑在转身的瞬间戛然而止，人影和宁如月等人均是愣在了原地，好半晌之后，人影仿佛泄了气，闷闷地问道，“伱们几个来这做什么？” “明渊老师说今天来这里上课。” “你们几个去角落里待着，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虽然人影的整张脸都笼罩在黑雾之中，但学生们却不约而同地产生了同一个想法——这人红温了。 他们还远远地看见人影转过身去，继续用背对着画卷的入口，凹出了一个孤寂的姿势。 就在此时，手执桃木剑的段明渊走了进来。 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响彻整个空间。 “嘿嘿，明渊小儿，你终究还是太嫩了……” 不过这次人影倒是学聪明了，说到此处，他故作不经意地转过头瞧了一眼，确认了进来的人是段明渊之后，才继续说了下去，“就让老夫来告诉你一件事吧，只要在结界的比斗抢占了先机，就奠定了胜势，现在，为你的无知而懊悔吧！” 就连台词都是提前背下来的。 不知为何，面面相觑的学生们突然觉得这人影似乎也没那么可怕了。 陈仇恶狠狠地瞪着段明渊。 昨天丢了面子之后，他坐在木屋里静坐了一整宿，满脑子都在想今天怎么找回场子，今天一大早，他就离开了幽狱，提早了五个多小时来这提高班教室布置起了结界，此刻段明渊和这群书院弟子所看见的一切，都是他呕心沥血的作品。 包括刚才那段开场白，他也精心编排了好几次。 但陈仇万万没想到自己认错人了。 让这本来堪称完美的他再战出现了严重的瑕疵，好在他是邪祟，没有实体也不会被人看出表情，否则他满脸滚烫的模样极有可能成为永恒的耻辱。 他现在只想立刻与段明渊展开二番战，把这尴尬的场面就此揭过。 “先不着急。” 段明渊说道，“刚才取这柄桃木剑的时候费了些时间，同学们，这位老先生名叫陈仇，是你们未来的助教。” “助教好！” 齐刷刷的问好倒是让陈仇有些不太适应。 他在幽狱里待了几百年，镇守幽狱的妖怪们都不乐意搭理他，仔细想来，他还从来没有与其他人心平气和地说过话，也不知道该如何与人交谈。 段明渊依旧在为同学们介绍着，“这位老先生虽然脾气有些古怪，但却是一位真正的奇人，他精通各种诡术，是学界的泰山北斗，只要你们能潜心和他学习，一定会有所收获。” 泰山北斗！ 闻言，陈仇顿时瞪着眼，说道，“别以为你这小儿恭维我几句，我就会被你迷惑！” 话虽如此，所有学生都观察到陈仇老先生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腰板，双手环胸，语气难掩得意。 很明显已经被迷惑了。 宁如月觉得陈仇已经没法表现得再明显一些了，明明心里高兴得很，却硬生生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有点像山上的刺猬妖怪，只要稍稍一逗它就会缩起身子膨胀一圈。 宁如月狡黠地勾起嘴角，带起了节奏，“陈仇前辈的鼎鼎大名晚辈早就如雷贯耳，我们已仰慕陈仇先生多年，如今一见实乃三生有幸！” 经宁如月这么一说，其余几名学生也纷纷附和。 陈仇板起脸来，“你这小女娃不要在这花言巧语，我一直隐居青尺峰下，你又是如何听闻了我的名号。” “是山上的妖怪们说的，前辈的大名早就传遍了整个青尺峰。” “此话当真？” “当真。” “好！好！好！还是山上的妖怪识货。” 陈仇连道三声，身影又膨胀了一圈，“你们几个倒也是可塑之才，以后有什么不懂的不必藏着掖着，直接问我便可！” 这一来一去，课堂的气氛就活络了起来。 虽然双方都是第一次见面，但却颇有些相见恨晚的意味，那无边的黑雾也散去了不少，陈仇专程为了几名学生腾出了一片空地。 “你们坐在这里不要走动，第一节课的主要内容，就是要让你们直观地了解真正的结界比斗。” 段明渊见时机差不多了，便安顿好了学生，迎面朝着陈仇走去。 直到他远去，坐在最后一排的苏秦才终于忍不住压低了声音，道出了心中的疑惑，他凑近了宁如月，“这陈仇老前辈到底是谁？” 以前他白天也经常去妖怪的领地采风，怎么从没听妖怪们提起过这个名字。 “鬼知道。” 宁如月瞥了他一眼。 “啊？” 感谢_蕉下客打赏的100起点币！ 昨天看了一下章节留言，有读者希望早上更新时间能稍微早一些，故今天的后三更，以及之后的更新时间都调整到早上7点！ 第二十四章：堂堂正正的战斗 陈仇坚持认为，昨天段明渊这小儿是借着偷袭的优势才把他给拿下了的，他根本没来得及使出自己的真本事。 众所周知，偷袭为世人所不耻，靠着偷袭取胜算不上什么英雄好汉。 若是双方堂堂正正地布置好结界摆开架势，他和段明渊应当处于伯仲之间，若是再算上他对于诡术的了解，以及双方的年龄，他应当还占了小优。 越古老越强，陈仇相信段明渊应该也很认可这句古话。 “明渊小儿，我丑话说在前头，昨天你我之间的切磋只是意外。” 在比斗正式开始之前，陈仇双手环胸，全然忘记了自己研究了一整夜的偷袭计划。 原定计划是他提早五个小时先行抵达教室，在段明渊来之前率先将自己的结界延展开来，一到上课时间，他就立刻发动突袭，让这个无耻小儿也尝尝被人偷袭的滋味。 但现在情况有变。 这段明渊虽然无耻至极，但却很有眼光，知道他是学界的泰山北斗，这些书院的学生又用敬仰的眼神望着他。 泰山北斗能做出偷袭的卑劣行径么？ 当然不行！ 他不但要堂堂正正地与段明渊交手，还要处处留有余裕，最后在获胜时点到为止，这样才能彰显出高手的风范。 所以陈仇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段明渊，“别把我看扁了，以为自己随随便便找来一把辟邪用的桃木剑就能胜过我。” 藏书的典籍的确提到桃木剑有驱邪的作用，但在泰山北斗级别的结界战里，这辟邪方式根本发挥不出任何效果，也就只有刚入行的弱鸡才会照本宣科地用桃木剑捅人。 陈仇冷声道，“小辈们还在一旁看着，既然要比斗就堂堂正正全力以赴地比斗，别输了之后找借口，说什么大意了，污蔑别人偷袭，让人耻笑！” ？ 段明渊看不清陈仇此刻脸上表情，他震惊于对方究竟是怎么好意思说出这种话的。 这是他和陈仇第二次见面，这位老先生就已经明里暗里指控他偷袭好几次了。 不过他还是好心解释道，“这不是普通的桃木剑。” 他现在严重怀疑，若是陈仇这次又输给了自己，又要搬出一套“徒手和持械之间存在着一堵高墙”之类的理论。 段明渊原本也并不打算使用武器，但这堂课的结界是专程为宁如月所展示的，在他看来，始王传下来的本事，绝不可能只是拿着飞剑戳人那么简单。 “哦？这桃木剑还有什么来历？” 陈仇闻言，开口问道，还好奇地又打量了几眼段明渊手中的桃木剑。 老实说，他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材料就是后山很常见的桃木，也没有施加过奇术。 “这是夫人一大早专程去后山寻得桃木，亲手制作的。” 段明渊低头望着手中的桃木剑，目光柔和了许多，这桃木剑与瑞狐一族有着一段渊源，其制作方式就记录在了《瑞狐修炼手札》之中，“夫人的祖上是瑞狐，当初岳父下山游历时，便会将桃木制作成剑，途径村庄时帮村民们，故而各地才有了桃木剑能辟邪的传说——” “你找死，你有病吧！” 陈仇突然暴起，主动发起了进攻，那漆黑的雾气卷起了死亡的气息。 这便是幽狱的人们通过血祭所求得的能力——剥离生命，触之即死，代表着他们想要将天外民与朝中的投降者的仇恨。 这份仇恨无比沉重，而段明渊这无耻之徒却在他面前不害臊地谈论着情爱之事！ 陈仇双目通红，被唤作泰山北斗的喜悦被心中的恨意所淹没。 他在幽狱被囚禁了数百年，如今好不容易冲破封印是来听这种事的吗？ 宁如月等人无一不双目圆睁，目睹着升腾而起的黑雾掀起了一场风暴，将这个世界所有的白色都牵引了进去。 就连老师的身影也顷刻间就被黑暗所吞没。 除了他们所处的一片空地之外，再也没有任何光亮能映照进这个世界。 学生们难以想象方才如同刺猬妖怪般扭捏的老前辈竟然如此强大！ “小心，我将从左侧进攻。” 黑暗深处传出来的声音十分平静。 陈仇不屑地一笑，立刻将生命能量调动至相反的方向，做出了防御之势，“哈，明渊小儿，还是别使这种不入流的伎——哎哟，操！” 飞驰的桃木剑犹如一只燃烧着的箭矢冲破了黑暗，笔直地扎在了陈仇毫不设防的后脑勺上。 宁如月见状忍不住掩嘴偷笑。 她很难想象这位陈仇老先生究竟是怎么做到又强大又搞笑的。 但紧接着，她的笑容却凝固在了脸上。 她使劲揉了揉眼睛，以确认自己究竟是不是看错了——她看见了不止一把桃木剑！ 数不清多少把，在段明渊身边的桃木剑盘悬着，由罡风形成的墙壁驱散了黑雾。 这是…父王传给她的御剑之术！ 捂着脑门的陈仇显然也认出了段明渊所使的奇术，脸上刹那间浮现出了近乎于癫狂的笑容，他全然将疼痛抛到了脑后，恍然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这就能解释得通了！是那个妄称始王的小儿派伱来的！” 作为昔日共同抗击过天外民的战友，他又如何会忘记这门御剑的本事？ “下一击是天上。” 这一回陈仇不再迟疑，抬头的瞬间，由黑雾构筑而成的巨手伸向天空，几乎同一时间，如暴雨般降下的桃木剑撕裂了云端的黑暗。 宁如月等人抬头望去，“天空”已然千疮百孔，这一刻他们终于理解了老师为何要将比斗放在画卷中进行。 若是将这场比斗移到外面，整个书院恐怕都会顷刻间被两人结界的余波摧毁。 她忍不住站起了身，这一幕让她心潮澎湃，攥紧了双拳，却身子却依旧止不住颤抖。 宁如月幼时曾在朝中的一本古籍中读到过对于御剑之术的描写，这门奇术神乎其神，而父王便是将这门奇术练就至大成者，最巅峰的时期能做到千剑齐发，降下的飞剑足以撕毁天幕。 “来得好！” 陈仇怒喝一声，此时此刻，他俨然将操纵着飞剑的段明渊当做了始王。 他们憎恨天外民，更憎恨向天外民投诚，将他们的一切拱手相让的投降者。 黑雾构筑的手掌在飞剑的冲击下支离破碎，却也勉强护住了他。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让他已不再把这当成一场简单的结界比斗演示。 但段明渊却不这么认为，关切地问道，“老先生，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会儿？” “休息？” 脑门和肩膀各插着一把桃木剑的陈仇一声冷笑，“恐怕是你后力不济了吧？我看那始王小儿的本事也不过如此！纳命来！” 第二十五章：承让了 陈仇老先生的嘴是真的硬，明明脑门和肩膀上都被插上了桃木剑，却强行装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这一点就连段明渊也自愧不如。 这场比斗终究只是授课的内容，只决高下，不分生死。 不过既然陈仇老先生如此坚持，段明渊也只能遂了对方的意。 在方才的交手之中，他已经大致上摸清了这位老先生的本事，看起来的确声势浩大，当对方径直朝自己而来时，这画卷空间的所有的生命能量也都涌了过来，看起来，就像是整个世界要将他吞没一般。 若是换做普通人，别说与陈仇在结界中比斗，单单只是沾上这些黑雾，就会被腐蚀掉一大块皮肉，不到一个回合就会被抽离生命，变成一具森然白骨。 这便是前人通过血祭仪式牺牲自身，汇聚了所有人的生命能量换来的能力。 他们坚信这片由腐蚀与死亡构筑的结界能终结寰宇公司。 但是…… 弊端和九月、刘如出一辙。 若是这黑雾无法奏效，便再也没有了其他用于战斗的方式，只能遭到单方面的碾压。 而在这浩瀚无垠的宇宙之中，一定会存在着对腐蚀所免疫的族群，或许公司早就发现了某个疾病恶疫环伺的星球，用对待那个寒潮涌动的星球的方式与他们签订了条约，并以之作为蓝本，铸造出了一身装甲。 望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陈仇，段明渊定了定神。 黑雾越来越浓了，或许是这御剑的本事让对方想起了某些并不愉快的往事，让这场本应点到为止战斗升级成了现在的样子。 不过，他并不介意。 既然是教学，段明渊更希望陈仇能坚持得更久一些，让学生们能够领略到结界比斗的全部。 “那么，我也要拿出真本事了。” 段明渊出言提醒的同时，还不忘给围观的提高班学生们授课，“杀伤力、发动效率、覆盖面积、持续力、精密性以及成长潜力，这是目前衡量结界完成度的评价体系，但是在真正的结界比斗中，一味地追求结界的覆盖面积是无用的。” 陈仇老先生生命能量之浩瀚，能让死亡的气息笼罩整个画中的世界，但在段明渊看来，这其中存在着大量生命能量的浪费。 看来，前人们对于诡术的研究就止步于此了。 “看好了，当对手率先发动了结界，抢占了先机时该如何破解这被动的处境。” 说话间，流转于段明渊周身的桃木剑同一时间朝着陈仇飞驰而去，所掀起的罡风一度吹散了面前的死亡气息。 只是这齐发的飞剑目标却并非陈仇本人，它们在掠过了陈仇之后，调转方向，笔直地飞上了天空，穿过了支离破碎的结界壁垒，消失于云端之上。 在这节课开始前，段明渊问宁如月借来了一本古籍，上面记录了许多被书院禁止研习的诡术，始王血脉所传承的御剑之术就是其中之一。 若是将这门诡术练就至大成，便能在同一时间操控千余飞剑，千剑齐发的状态下足以撕毁天幕，正因如此，御剑之术也被当时的人们奉为具有毁天灭地力量的诡术之一。 但是，这还远远不够。 始王的失败证明了他所传承的诡术，尚不足以真正触及“上天”。 “明渊小儿，你究竟有什么盘算？” 陈仇觉察到了异样，停下了动作，抬头仰望苍穹。 云端之上，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朝着他们落下。 尽管心中隐隐有了预感，但在亲眼见到来自苍穹之上巨影之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就连典籍也从未记录过这番波澜壮阔的景象。 六柄剑影将遮蔽于高空之上的结界屏障彻底撕碎，其目标并非陈仇，而是周遭的空地。 在剑影的挤压之下，画中世界摇摇欲坠，脚下的地面因余波被震出无数裂缝，一直朝着段明渊与陈仇所在之地蔓延而来，沿途所有的黑雾都被裂缝吸了进去。 陈仇这才看见每一个剑影的剑柄处都连接着虚化的锁链，这所有的锁链连接在了一起，构筑成了圆形大阵。 “身处敌人的结界之中，最好的做法就是将生命能量集中起来，划分出一条属于自己的地界。” 为此，段明渊思索了一整夜。 以御剑之术作为基准，如果是他的话，又当如何以此构筑结界？ 若想真正触及到“上天”，就必须在始王的基础上更进一步。 在黎明到来之前，段明渊终于想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 随着段明渊的挥下的右手，最后一道剑影也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里。 剑影出现的刹那，头顶上方的天空被一分为二，面对那势不可挡的剑影，陈仇动了动嘴，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他的记忆之中储存了许多关于始王的记忆，虽然他憎恨着那个放弃了反抗，向天外民的投诚的懦夫，却又不得不承认他的本事的确担得起独步天下之名。 然而此刻剑影所形成的剑势却远远超过了千剑齐发的盛景，这世间的一切在这一剑之前仿佛都会如同此刻的天空般被一劈为二，无论时间或是空间，都无法延缓它分毫。 “承让了。” 段明渊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再度回神之时，山间的清风拂过了他们。 剑影、黑雾，以及由那锁链画地为牢而成的结界都已不见了踪影，就仿佛他们刚才所目睹的一切都是幻觉。 不…… 绝不是幻觉！ 陈仇骇然地发现了随风消散的画卷。 方才那一剑不止撕碎了他的结界，就连整个画中的世界也都被一并摧毁，所以他们在恍惚之间回到后山。 “这是目前我所能想到的御剑术的极致。” 段明渊不知何时走到了学生们的身边，桃木剑也回到了他的手里，“所谓的剑意便是持剑者心境的折射，所以使出这一剑的关键，在于你必须抱着斩断世间万物的心境。” 时间、空间、结界乃至生命能量本身。 只有如此，才有可能劈开『长枝』的装甲，以及公司的旗舰。 面对段明渊的讲解，学生们只是仰着脖子，如同石化般呆愣在了原地。 就在刚才，他们觉得整片天空塌陷了下来，朝着他们碾了过来。 而明渊老师他…… 似乎是真的想要教会他们。 学生们的内心深处不约而同地浮现出了同一个念头——但是，他们真的配学吗？ “明渊小儿！” 不远处传来一声咆哮，陈仇老先生又一次真情流露，充分展示出了什么叫比试可以输，但嘴一定要硬，“你究竟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本事？” 在他的眼中，段明渊俨然与昔日始王的形象重叠在了一起。 一个更年轻，更强大的始王。 闻言，宁如月也如梦初醒，紧紧盯着段明渊。 这御剑之术，是父王传下来的本事，只有拥有始王血脉之人才有可能掌控这般力量。 段明渊只是回以平静的视线，思索片刻后，如实答道，“床上。” 是的，这就是他昨天躺在床上琢磨了一宿的成果。 第二十六章：高人 真是悲剧的一天。 提高班的课程结束后，陈仇留在原地，久久没有离开。 他回望着画卷消失的方向，琢磨着自己与段明渊的比斗，横看竖看都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他被段明渊吊着打，还是360度无死角的那种。 他先布置好了结界，抢占了先机，“大意了”这个借口是用不了了；比斗过程中，段明渊的御剑之术让他想起了旧时恩怨，后来早就把点到为止抛到了脑后，因此“没动真格”的理由也使不上了；要是回到偷袭的话题……硬要算起来的话，他才是偷袭的那一方。 有了！ 陈仇突然间灵机一动。 明渊小儿仗着自己年轻气盛，身强体壮，欺负他这么一个几百岁的老同志。 殴打老人，非英雄好汉所为！ 如此一来，陈仇的心情多少好受了一些。 成功调整心态之后，他也开始琢磨起了正事。 就连瞎子都能看出来段明渊的最后一剑留了手，否则那一剑要是真的落在了他身上，他怕是早就和结界一起灰飞湮灭了，尽管心里极不情愿，但陈仇却不得不承认若是当年的始王能更进一步，练就出这斩断世间万物的一剑，或许他们与天外民的战争会有所不同。 不多时，完成了课后总结的段明渊回来了。 今天的结界比斗，是为提高班的学生们树立起一个努力的方向，构筑结界的道路十分漫长，他当年也是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摸索出其中门道的。 段明渊在陈仇身旁找了一处巨石，坐下后取出桂花酿，将地上的两枚小石子变成了器皿，为自己和陈仇一人倒了一杯。 提高班的第一节课之所以能取得成功，陈仇也做出了极大的贡献。 段明渊是一个言而有信之人，自然会信守承诺。 “你这又是什么奇术？” 陈仇端起酒杯，狐疑地琢磨了起来。 据他所知，始王那一条血脉的人可不会把石头变成酒杯，在他印象里唯一与之接近的只有障眼法，障眼法只能暂时改变外形，无法改变本质，从而会造成看着端起的器皿，实际上是用石头在饮酒。 “重构物体，这是我的能力。” “重构物体？那你刚才的御剑之术是怎么回事？” “昨天睡觉的时候琢磨的。” “等一下，你不是那始王小儿的子嗣？” “我可没有什么皇室血统。” 他甚至并非出生于富贵人家，少年时期就和云笼市所有青少年一样，经历了考学的选拔，毕业后找了一份外人看起来光鲜，但实际上枯燥无趣的职业，一干就是四年。 “不对，这不对，既然伱不是那小儿的子嗣，又为什么使得出他们代代相传的御剑之术？” 在天外民降临前的时代里，御剑之术是图腾一般的存在，虽然奇门诡术可谓是百花齐放，但在人们的固有印象里，懂得御剑之术之人便是斩妖除魔的象征，行走于各地都会得到当地人最大限度的尊敬。 “因为我是《邪祟防御课》的老师。” 段明渊已经记不清自己这几天重复了多少次这个问题了，他总觉得书院的人脑回路有些清奇，总喜欢纠结于一些古怪的问题。 “这和《邪祟防御课》老师又有什么关系？” “我既然是这门课的老师，要指导学生的前提自然是首先要能熟练掌握这些本事。” 这就好比如果一个老师连自己都搞不清楚奥赛题目，又怎么能在课上教好学生？ 陈仇明显有些不信，问道，“你没有诓我？” 他的记忆里融合了数百年前书院所有对于诡术的知识，但没有任何一本书上写到过段明渊这种情况，他现在严重怀疑这人很可能是某种披着人皮的其他物种。 “没有。” 段明渊说道，“现在该谈谈你的能力了，你能让结界里充斥具有腐蚀性的死亡气雾，一旦沾染上了这种气雾，就会在顷刻间被抽干生命。” 听起来是个强大的能力，却让他回想起白蔻在吹捧九月与刘强大时轻蔑的眼神。 与其说是吹捧，倒更像是某种形式上的阴阳怪气。 只能说明与两人处于同一层次的陈仇也不会被公司高层拿正眼相待，他们甚至不会把陈仇当做对手，而是作为某种稀有的生命能量源。 “现在我可以确定，以你目前所展现出的本事，还不是『长枝』的对手。” “那可未必。” 陈仇不服气地抿了一口桂花酿，嘴硬道，“不试试怎么知道？” 他有一个主张。 只要没交过手，天王老子来了和他都要从五五开算起。 “如果你的本事无法腐蚀他们的装甲，你还有什么底牌？” 段明渊在利用罡风驱散了黑雾的同时，也仔细观察了陈仇的反应。 结果并不理想。 这可能是古代及当代正高们的通病，一旦能力无法奏效，就会回归本能，开始用各种方式打拳了。 他不想打击陈仇，但不客气地讲，这位老先生把生命能量汇聚成一只巨手来打拳的战斗方式就是一坨屎。 在面对『长枝』这个级别的对手时，基本和挂机a地板的消极行为没什么区别。 自从现场观摩了九月与西风的战斗过后，他也时常在思考这个问题。 正高若是再想更进一步，触及到宇宙级的领域，还需要做出什么改变？ “底牌？我底牌可多着呢。” 陈仇冷哼一声。 “比如？” “比如……都说了是底牌，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倒是你，你那什么重构的能力也不是万能的吧，要是遇上了你没法重构的对手——” 陈仇的声音戛然而止。 他看见段明渊面朝着山崖的另一端打了个响指，两人前方的空间便陡然间扭曲在了一起，形成了一个直径长约二十米的窟窿。 这个世界出现了一个伤口，伤口背面是连光线都无法穿过的黑暗与虚无。 “考虑到会有这种情况发生，所以我在能力的基础上开发了许多特殊的运用。” 段明渊喝着桂花酿，观测着持续了十几秒的窟窿，就如同在欣赏一场烟火表演。 “如果用游戏的术语来说，大概就是技能。” “技能？” “在能力的基础上衍生而来的技能，技能越多，就越容易应对突发情况。” 这一次陈仇没有反驳，而是若有所思起来。 真是耻辱，居然被一个小辈指点了。 但在幽狱的时候，段明渊倒是的确向他许诺过会帮助他更进一步，现在看来，这并不是胡言乱语。 陈仇轻咳一声，不想被人觉察到自己此刻复杂的心情，便突兀地岔开了话题，他瞥了一眼放置在地上的酒杯，“不过你还真是喜欢桂花酿啊。” “我平时并没有饮酒的习惯。” “你可别说是专程为了陪我喝酒。” “当然不是，你怎么会这么想？” 段明渊也看向地上的酒杯，“这桂花酿是夫人亲手酿的，不能浪费了。” “明渊小儿！” 陈仇勃然大怒，“你大爷的！” 目前上架累计爆更天数：36~ 第二十七章：云海五杰 提高班的课程结束后，五位学生各有所思。 其中以宁如月最为明显，段明渊送他们下山时一步三回头，视线都快要黏在了老师身上，她此刻思绪万千。 总结下来就是，得想个办法把明渊老师薅去朝中。 以明渊老师的本事，定能改变如今朝中混乱的局势。 那凌然的剑势总会让人想起年轻时期，还不需要依靠天外民提供的装置延续生命的始王。 画院大师兄苏秦的想法则简单了许多，他思来想去，问道，“你们觉得我们是不是应该成立一个组合？” “组合？” “比如云海五杰，云海五雄什么的都可以。” 唐芊芊师妹的入校分院仪式进行得并不理想，但却把许多新鲜事物都带进了书院，加上她善于与人交往的性格，如今在画院内已然有了不少追随者。 芊芊师妹提到过，真正的狠角色登场往往都会伴随着独特的称号。 三大将、四皇、五老星、江南七怪…… 苏秦把这个话题抛给了文书院的大师姐，说道，“柳絮，你是文书院的大师姐，你怎么看？” 文书院的大师姐是一位戴着眼镜的温婉姑娘，一头乌黑如瀑的黑色长发垂及腰间，非常符合云海书院学生们对于温柔大师姐的想象，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位大师姐教训起人来可不一般，不动手不爆粗口，却能对触犯了院规的学生进行长达一个小时以上的思想教育工作。 据受害者透露，那过程实在煎熬，如魔音贯耳，余韵往往要持续好几天之久。 柳絮也是方才五人之中唯二没有失态的。 这也是文书院的职业病。 文书院出来的人都爱唠叨，这在数百年的时间里形成了共识，原本文书院之人只钻研笔墨，后来藏书阁的管理与书记等工作也移交到了他们身上，因此除了书法笔墨之外，文书院的人在写作上也都是一把好手。 “通常来说，这是旁人取的名号，据我所知还没有哪些英雄豪杰是自诩名号的。” 柳絮推了推眼镜，指出了苏秦的问题，“自诩名号的，大多都是欺世盗名之辈，会被世人所不耻。” “这怎么是欺世盗名呢？我只是比其他人想得更远了一些。” 苏秦振振有词，他询问所有人，“伱们觉得明渊老师的本事如何？” “很强。” “恐怕要比院长还要更胜一筹。” 那劈开了天幕的一剑在他们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象，恐怕这辈子都忘记不了今天所见的一幕。 “正是如此，那我们五人本质上就相当于明渊老师的开门弟子。” “倒也可以这么认为。” 宁如月点了点头，仔细想想却又觉得自己有点亏。 她觉得除了杨平之外，其他“三杰”根本认识不到老师的强大。 苏秦说道，“明渊老师虽然只在书院里教书，但未来必是人中龙凤，我们五人作为老师的开门弟子，贷款一个名号不过分吧？” “贷款？名号？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柳絮眉头紧锁。 苏秦微微一笑，还不忘夸了一句唐芊芊，“芊芊师妹从外面带进来了许多先进思想，我们画院捡到宝了。” 你们是捡到鬼了！ 别的柳絮不知道，但关于唐芊芊的事她还是有所耳闻的，她昨天晚上伙同文书院弟子搞什么《剧本杀》，一群人半夜不睡觉聚集在教室里，惊动了好几个老师，差点以为是书院的内鬼在策划攻陷云海书院的计划。 “总之，这种欺世盗名的行为我不赞成。” “柳絮师妹，你的思维不必如此死板。” 宁如月适时站了出来，说道，“也未必是欺世盗名，这件事是可以操作的。” “怎么操作？” “我们定好了称号，私下里让师弟师妹们帮忙散播开来，不就可以了么？” “如月学姐怎么连你也……” 话到嘴边，却又硬生生被柳絮咽了回去，她仔细一想，这话从宁如月嘴里说出来实在是再正常不过了。 堂堂琴院首席生，去禁闭室里面壁思过的日子要比他们三人加起来都多。 苏芸茹院长一直都对宁如月又爱又恨。 天资聪颖却古灵精怪，这便是老师们眼中的宁如月。 当然，古灵精怪是相对委婉一些的说法。 “必须如此。” 宁如月说道，“明渊老师可不是凡夫俗子，若是被其他人知晓了他的本事，找他拜师学艺的人恐怕都要排到青尺峰下。” 她昨天就吃了大亏，本来能独享老师开门大弟子的身份，却因为被关了一天禁闭，一觉醒来就成了“云海五杰”，这让宁如月意识到此事断然不可再拖下去，否则再过上个一两天，她们恐怕就要成为“十二星宿”或者“二十四节气”了。 想到这里，宁如月敲定了，“就叫云海五杰吧，这名头倒是不错，至于如何传播……苏秦，画院的芊芊学妹不是在制作那个什么《剧本杀》么？你托她把这个名号写进去，如此一来就会被人广泛知晓了。” 与唐芊芊并不相熟的许弈则担心，“只是不知道芊芊师妹会不会答应。” “不答应的话，我们可以提供赞助，我这里有些首饰，晚些时候，你一起带去给芊芊师妹。” 柳絮眼睁睁地看着三人当着自己的面谈成了一笔“商务合作”，顿觉书院的风气大不如前，就连各个学院的大师兄大师姐都带头败坏起了风气。 她只能将这个话题抛给一直沉默不言杨平师弟，希望这位备受瞩目的师弟能正一正这不良之风，“杨平，师弟，你看……” “那边。” 杨平对于虚名并不感兴趣，在几人谈论组合的名称时，只有他注意到了山下的骚动。 一群穿着统一制服的人夹枪带棒，气势汹汹地朝着后山而来。 “书院的执法队？他们怎么来了？” 对于执法队的名号，宁如月最是熟悉，她几乎条件反射般地躲到了树后，探出了半个脑袋。 这是她作为禁闭室常客积累下来的心得。 苏芸茹是一院之长，自然没有功夫在她闯了祸之后满书院找她，所以遇到了问题，她就跑，等过上半天一天的院长的气就消了。 可后来院长也识破了宁如月的阴谋，每当这位“爱徒”犯了事，就直接让执法队去抓人。 “他们好像不是冲着我们来的。” 宁如月观察片刻后，得出结论，“抓我们不需要出动这么多人。” 那么，此时此刻，后山上还有谁？ 几人面面相觑，同一时间想到了答案。 明渊老师。 书院的执法队是冲着明渊老师去的！ 感谢明冥之中打赏的100起点币！ 感谢七罪的暴食打赏的500起点币！ 感谢咕咕咕假妹控打赏的500起点币！ 第二十八章：直面邪魔 当执法队如临大敌地将段明渊和陈仇团团围住，两人探讨的话题已经取得了新的进展。 陈仇的经历以及所了解的知识给予了他极大的启发。 用陈仇的话来讲，他的结界是与生俱来的，当血祭仪式完成的那一刻，带来死亡的能力便已经烙印在了他的生命能量之中，他所做的，不过是随心所欲地使用这种能力。 这让段明渊对于血祭仪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有一双善于透过现象看本质的眼睛。 根据他的理解，血祭仪式献祭生命，最主要的目的是通过某种仪式将献祭者的生命能量汇聚在一起，将其集中于那新生的生命体之上，陈仇的生命能量，便是由献祭者们堆砌而成的。 生而强大，又继承了殉道者的知识与仇恨，让他们坚信陈仇能继承他们的意志，向天外民复仇。 但通过交谈段明渊发现实际上施展血祭仪式之人其实也并不知道这场仪式将会孕育出怎样的造物。 一切，全凭想象。 这让段明渊更加理解当初的人们被信赖的友人关进幽狱的绝望，哪怕是一缕微弱的希望，都足以让他们抛弃生命，飞蛾扑火地投身血祭仪式。 一杯桂花酿见底，不知是不是不胜酒力的缘故，陈仇道出了一些内心深处的想法。 虽然他对于云海书院的历代院长从来都是恶语相向，但在逃出幽狱之后是否要向书院复仇这个问题上他一直左右摇摆。 一方面是对于友人背叛的愤怒，但另一方面却又能理解友人禁止研究诡术的原因。 尤其是在与段明渊交手后，让陈仇进一步明白了哪怕集结了所有人的知识与力量，也不足以真正撼动“上天”。 理智让陈仇明白，当初若不是将他们关进了幽狱，云海书院恐怕早在数百年前就被朝中人踏平了，根本不可能等到段明渊到来的这一天。 段明渊看中的，却是血祭仪式所带来的生命能量的联结。 书院的大多数学生都处于实习猎人的阶段，生命能量微弱到可以忽略不计，在这样的情况下，即使是他也难以在短时间内让学生们得到突飞猛进式的进展。 但如果能通过某种方法，将学生们的生命能量汇聚在一起，就能创造出一个能够比肩陈仇的集体。 这在即将到来的入侵中，或许能成为书院绝地反击的关键。 段明渊申请的团队定位是辅助和治疗，他更希望看到自己的学生能够通过自己的努力化解这场危机。 但书院的执法队来的实在不是时候。 当时段明渊和陈仇的话题正巧进行到了“有没有可能在把血祭仪式拓展到整个书院”，他还没来得及说出“想办法剔除掉血祭仪式的副作用”，就被大惊失色的执法队包围了起来。 新来的邪祟防御课老师终于暴露出了他真正的目的！ 他想要血祭整个书院！ 难怪他要费尽千辛万苦把幽狱的邪祟放出来，毕竟陈仇恐怕是如今唯一一个了解血祭仪式的存在！ 这一切都联系起来了。 执法队的队员们纷纷看穿了段明渊的底细。 此人的确不是朝中派来的内应，而是想要赶在朝中人之前血祭掉所有人的邪魔！ “我来拖住这个魔鬼，你们快去禀报院长！” 执法队的队长怒喝一声，用力抱住了段明渊，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 “你们误会了，我刚才是在和助教探讨集结生命能量的学术问题。” 段明渊解释道，“不信你可以问陈仇老先生，他活了几百岁，不至于骗伱们这群年轻人。” “哼。” 陈仇冷哼一声，不屑地说道，“真是一群蠢材，若是他想要对你们动手，早在你们走近之前，你们就已经死了。” 他根本懒得搭理执法队，也懒得在蝼蚁身上浪费时间，刚才的学术讨论让他久违地产生了探讨的兴趣，多年以来，陈仇终于等到了一个能与自己在同一层次讨论问题之人，甚至在结界与生命能量的使用上，段明渊还要领先他一筹。 他也觉得段明渊对于血祭仪式的解构是一个绝妙的主意，“血祭仪式是为了让生命能量进行融合，因此必须确保每一位被献祭者都是心甘情愿地放弃生命。” 闻言，执法者队长恍然大悟。 这下就连段明渊以老师的身份混进书院，又做出了一系列看似拯救书院的动机也明了了！ 他若想让书院的师生们主动放弃生命，参与血祭仪式，首先就要博取所有人的信任。 “你——！” 段明渊眼皮猛烈地跳动了几下。 陈仇的两句话拆开来看本身没有问题，但是串在一起却会引发巨大的歧义。 若不是他了解陈仇的性格，一定会认为对方是故意的，但实际上他能看出陈仇是真的沉浸于解构血祭仪式的可能性之中，不想让执法队打扰他们的探讨。 “你先回去，我晚些时候再来找你。” 段明渊深吸一口气，说道。 陈仇有些不爽地起身，用凶恶的眼神瞪了执法队员们一眼，旋即便化作一缕黑烟朝着幽狱的方向飞去。 待黑烟消失，段明渊才说道，“你能不能别抱着我了？” 这执法队长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不知是不是最近压力过大的缘故，让他疏于个人卫生，一身汗味涌了上来。 段明渊在这个角度还能清楚地看见对方制服上的污尘，血压顿时飙升了20点。 “不能！” 执法队长厉声道，不但没有松手的意思，反而还抱得更紧了，甚至还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了上来。 这让段明渊眉头皱得更深了。 这执法队长之所以能抱住他，是因为他没有展露出任何恶意，他的被动能力并没有把这个行为视作袭击。 执法队长仰起头，用最硬气的语气说道，“我腿软，站不稳了。” 让其他队员逃走，独自面对意图将整个书院血祭的邪魔已经耗尽了他全部的勇气，他根本无法再提起向邪魔刀剑相向的念想，只能用自己身体来为部下们开辟出一条活下来的道路。 “这是最后一次警告，现在放开我，我随你们一起去见院长。” 段明渊目光凛然，“否则就别怪我把你们所有人都扔进澡堂了。” 第二十九章：升堂 在执法队长的讲述下，段明渊明白了气氛剑拔弩张的原因。 调动他们的是棋院的院长楚星落。 提高班在课程收尾的过程中发生了教学事故，从云端落下的最后一剑劈碎了画卷世界，于是在不知道前因后果的书院师生们眼中就形成了无比诡异的一幕——一道将整个青尺峰笼罩于其中的剑影突然间出现在了头顶上空，在猝不及防的情况下砸向了他们。 尽管这一剑没有造成任何实质性的破坏，却让书院人人自危，纷纷怀疑朝中派来的杀手组织是不是试图用强硬的手段突破结界。 执法队奉命“请”段明渊下山，好巧不巧地在接近时听见了两人就血祭仪式的讨论，进一步加深了他们的对这位新来老师的偏见。 段明渊始终相信，误会总能通过有效的沟通解决。 他只是悬空提溜起执法队长的衣领，把他扔进了书院的澡堂，其他队员就纷纷抛开了成见，静下心来仔细听从了他的解释，并同意跟随他一起到院长面前把所有的误会解开。 但这世上也存在着无法通过沟通解开的误会，就好比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把陈仇拉来当助教彻底封死了内鬼最后一条路，走投无路之下，内鬼怕是会采取一些铤而走险的手段。 此行的目的地是书院公堂。 这也是由书院的创立者们建立的，通常不会使用。 只有书院出现了大奸大恶之徒，才会有升堂的仪式，据陈仇回忆说他在幽狱的几百年来，偶尔也会有大奸大恶之徒被关押进幽狱，其中不乏有想要伙同他一起越狱的，但这些人实在没什么本事，大多很快就被逼疯了，然后在幽狱里郁郁而终。 和陈仇比起来，人类的寿命实在太过短暂，弹指几十年的光景，就化为了一具白骨。 今天，段明渊成为了近百年来第一个登上公堂的人。 除了四院院长之外，书院的老师们也都聚集于此，当他进门之时，公堂内顿时一片寂静，每个人望向了他的眼神都充满了忌惮。 段明渊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声势浩大的阵仗，他这一路走来其实连法庭都没去过。 负责主持公堂秩序的自然是四院的院长，他们依次排开坐在公堂的最前端，他们身后的分别挂着云海书院四位创立者的肖像。 随着墨松院长一声令下，散发着微光的网状结界封住了来路。 棋院院长楚星落率先开口，质问道，“明渊老师，方才后山的动静是你制造出来的吧？” “是，我在开课前向墨松院长报备过。” 段明渊大大方方地承认，“这是为了帮助提高班的学生更好地理解结界，同时为他们树立目标，因为我在大班的课程中发现书院的学生对如何构筑结界没有任何基础。” “不止如此，你还放出来了被关押在幽狱里的邪祟。” 闻言，公堂一片哗然。 书院的师生大多也都是从四院毕业的，早在学生时代就听闻过幽狱的可怕，而所有恐怖传闻的源头都指向了被封印在幽狱最深处的邪祟，那是自书院创立年间存活至今的罪人。 “我认为陈仇老先生所知道的知识，是最有可能帮学生们提高的。” 段明渊自认为他的理论知识并没有自己的实战那么扎实，这也是他一有机会就希望展开学术研讨会的原因。 事实证明他的判断没有出错，陈仇老先生的嘴虽然就像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但他所提到的血祭仪式的确为《邪祟防御课》带来了突破性的进展。 大班未来的教学思路，便是集结每一个学生的生命能量，帮助他们共同构筑出一个共用的结界。 “如各位所见，明渊老师并不否认他放出了幽狱的邪祟。” 楚星落冷声道。 这审讯似乎有些顺利过头了，段明渊并不遮遮掩掩，而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坦然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只要段明渊承认了这个事实就好办了。 自古以来，幽狱都是书院禁忌的话题，别说放出里面的邪祟，未经许可擅自接近幽狱都是大罪。 “这件事明渊老师也向我报备过了，是我亲自带他过去的。” 墨松开口说道。 他没有否定段明渊提高班小班教学的思路，也相信段明渊能管理好自己的课堂，但也没有将这件事扩大化，广而告之。 墨松深知想要扭转人们的观念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实现，若非亲眼所见，他也很难相信有人能徒手揭去封印，连拖带拽地把那些罪人所化的邪祟从木屋里揪出来，用武力的方式胁迫其就范。 就算他现在把幽狱里发生的事告诉在场所有人，恐怕也只会被当成随口编的故事。 一定会有阴谋论者，认为这一切都是邪祟与段明渊联手演的一出好戏，目的便是破除木屋的封印。 甚至若非书院处境岌岌可危，他不会冒着如此巨大的风险。 “这只能说明我们之间可能存在分歧。” 楚星落似乎早就料想到墨松会这么说，他不疾不徐地驳斥道，“按照书院的传统，若是四院院长在某系重要的决策上无法达成共识，就要召集全体师生，在祖师爷们的见证下通过投票表决。” 墨松脸色微变，这也是他不愿意将事情扩大化的私心所在。 若是真的遵照书院传统，对此事进行投票，那么九成以上的人都会投出反对票。 楚星落并不打算就此停止，见墨松没有反驳，算是默许了，便将话题继续了下去，“但是今天我希望将所有人召集至此的目的并不是为了追责幽狱发生的事，如果只是如此，在书院处境如此危险的情况下，我也会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但是……” 说到此处，他忽然话锋一转，提高了声音，“这位新来的明渊老师看似坦诚，但却向院长以及诸位隐瞒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想必刚才大家都见到了那一道从天上降下的剑影，那是曾经被书院创立立者们严令禁止的诡术之一。” “在现在的情况下，就算研究诡术也无可厚非。” 琴院院长苏芸茹脸色微变，故意接过了话头，似乎并不情愿楚星落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去。 “的确如此，但是明渊老师使出的可并不是寻常的诡术，其名为御剑之术，是由始王亲自传下的诡术。” 公堂内鸦雀无声。 始王，便是朝中的统治者，书院此刻所面临的一切危机都是由始王一手主导的。 苏芸茹眉头紧锁，“伱是想说明渊老师是朝中派来的奸细？” “不，不止如此，御剑之术是家传秘术。” 楚星落摇头，“这只能说明一件事——他的身体里流淌着始王的血脉，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证明？” 第三十章：破除封建迷信 公开的审判，还有咄咄逼人的棋院院长楚星落，眼前的一幕却也在段明渊的意料之中，其实他这几天也时有反省，自己会不会有些逼人太甚了？ 起死回生的能力断绝了谋害几院院长的可能性，邀请陈仇老先生来担任助教则更是让内鬼破坏幽狱封印让青尺峰大乱的计划破产，短短两天，他没有留给内鬼太多余地。 或许是牵扯到了寰宇公司，导致他的做法激进了许多。 但段明渊考虑到内鬼在云海书院身居高位，很可能还是一位老先生，本着尊老爱幼的品质，他心中还是觉得有所亏欠的。 将心比心，倘若他是书院内鬼，精心密谋多时，不惜背负上叛徒的骂名，却被一个来了不到两天的新老师坏了大计，他恐怕也会一怒之下和对方爆了。 然而作为一名学者，在面对学术问题时，段明渊希望做到严谨。 他看向棋院院长楚星落，问道，“楚院长，你说这御剑之术是始王一族的家传秘术，只有流淌着同一血脉之人才能驾驭这一诡术，这一理论可有科学依据？” 这个问题掷地有声，让楚星落都不由愣了好半晌。 他预想过许多可能性，也许段明渊会百般抵赖，称他使的不是御剑之术；又或者干脆把黑锅推给幽狱里的邪祟，毕竟书院众人都未曾与那邪祟打过交道，不知其有何本事。 楚星落一一想好了驳斥的说辞，却万万没想到段明渊站在科学的角度向他提出了疑问。 “科学依据？段明渊，我劝你不要再胡搅蛮缠了。” 楚星落当然回答不上其中的科学依据，只能怒斥道，“御剑之术自古以来就有定论，这些都是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 “自古以来，便是正确的么？” “你还想作何狡辩？” “请问，做出断言的人是谁？” “那当然是……云海书院的创立者们，难不成伱想质疑他们智慧？” “不是智慧，是见闻。” 段明渊说道，“云海书院的创立者身处的是几百年前的乱世，主要活跃在天外民降临前的时代，而在战争落败后，他们便在朝中人的一路追杀下来到了青尺峰，在这里创立了云海书院，这意味着他们实际上并没有享受过天外民所带来的科技变迁，从未在交通便捷，网络咨询发达的年代生活过，在那个时代，他们从物理层面上就不可能走遍这个星球的每一片土地。” “那又如何？” “那么试问，倘若当时在某地有非始王一族之人使出了御剑之术，他们又该如何知晓？” 楚星落不屑地说道，“你这是诡辩，他们曾与始王并肩作战过，始王曾亲口说过御剑之术只传家族中人，乃是家族秘术。” “这只能说明始王一族不愿意向外人分享家传秘术，并不意味着外人无法学习，我在藏书阁里阅读过许多典籍，家族秘术不传外人并不少见。” “既然不传外人，外人又如何学习？” “如果有家中杂役学了去，书院的创立者们又该如何知晓？难道他们见过家族中的每一个人？” “你这是抬杠！” 楚星落一巴掌拍在桌上，作为棋院院长，平日里书院的师生都对他敬畏有加，他也过惯了说一不二的日子。 更让他生气的是段明渊心平气和的态度，明明被视作潜进书院的内鬼，却看不出丝毫慌乱，仿佛不是在接受审判，而是在与人讨教学术问题。 “这并非抬杠，而是楚院长迟迟未能给出能够令我信服的证据。” 对于段明渊而言，这其实是一个从结果倒推过程的问题，“为何我作为一个与始王一族没有任何血脉关系的外人，却能使出他们代代相传的御剑之术？” 段明渊认为这就足以推翻了御剑之术只有始王传人能够学习的结论。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我看过不少典籍，方才那后山的一剑，恐怕就连始王本人亲临也不过如此了吧？” “我的确是从别处得知了御剑之术的存在，而后才有了后山的那一剑。” 段明渊并不否认。 “那你倒说说，你是从何处得知了御剑之术的存在？书院的藏书阁里可并没有相关的记录，我也是早年因一些机缘巧合才得知了此事。” “未经其本人同意……” “是我。” 一个出人意料的声音介入了两人之间的交谈，所有人都在同一时间循声望去。 琴院院长苏芸茹见到了来者，猛地瞪了来者一眼，似乎是想用眼神警告她不要踏足这公堂半步。 但宁如月这逆徒却又一次无视了她的警告，目光坚定地穿越过人群，径直走到了段明渊身边。 她右手执剑，心念一动，在一片惊呼声中，那雕刻着皇室纹路的飞剑便朝着公堂之上飞去，平稳地落在了墨松身前。 “楚院长大体没有说错，只是继承了始王血脉的人并非明渊老师，是我向他讨教后，他才知晓了御剑之术的存在。” “如月！” 苏芸茹气急，喝道，“你不要在这里胡言乱语！” “师父，我不能再退缩下去了。” 宁如月没有退缩，反而提高了声音，向所有人说道，“我是始王的嫡女，这柄剑便是由父亲亲自传于我的，上面的印记便是最好的证明。” 说话间墨松已经检查过了飞剑上的印记，微微颔首，算是认同了宁如月的说辞，随后，他又瞥了苏芸茹一眼，从方才两人之间的对话，不难看出琴院的院长似乎早就知晓了这个天大的秘密。 始王的嫡女，即为长公主。 朝中的长公主，竟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在书院里生活了这么多年。 “唉！” 苏芸茹长叹一声，闭目向后倚去，良久之后，才说道，“早些年的时候，我欠了朝中一位朋友天大的人情，那时朝中一片乱象，他拼死护送如月一路逃难至此，临终前将如月托付于我，我又如何能拒绝？但是我以琴院院长的身份做担保，近来书院发生的一切都与如月无关。” 段明渊注意到随着宁如月的到来与琴院院长那一声轻叹，公堂里的气氛顷刻间变得炙热了起来。 在他与楚星落就学术问题对辩时，云海书院的老师们死气沉沉的，似乎根本没有人对“始王血脉以外之人是否能学习御剑之术”这个话题感兴趣。 但现在，他们全都“活”了过来，每个人都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让自己不会错过接下来的每一个细节。 宁如月是朝中的长公主？ 一直如高岭之花孤芳自赏的琴院院长提到的旧友？ 还有那朝中乱象，以及亡者的托付。 细说！ 段明渊从这群伸长了脖子，眼睛亮如同聚光灯一般的人们眼中只能看出这两个字来。 目前累计上架爆更天数：35~ 第三十一章：朝中乱象 事实证明无论在何处，人类对于八卦的追求都不会停止。 比起枯燥无味的学术问题，显然还是琴院院长与长公主不为人知的八卦更让人感兴趣。 但让吃瓜群众们失望的是苏院长并没有谈及自己的感情问题，也没有揭露那位故友的身份，一切话题始于宁如月，也终于宁如月。 始王将飞剑传给长公主的行为自然引起了许多人的不满，密谋策划起了暗杀长公主的计划，而隐蝶便是暗杀计划的执行者。 所有人都知道如今的始王早已灯枯油尽，不久于人世，眼下正是扶植新王的大好时机，长公主生性正直又是女儿身，自然不被朝中要员们看好，唯独始王对宁如月疼爱有加。 在觉察到了隐蝶的动向之后，始王只得命令自己信赖的部下护送年幼的长公主离开朝中，寻得一处能够远离朝中纷争之处。 这一路险象环生，在隐蝶的追杀之下，抵达青尺峰前时，护卫便只剩下了一人。 护卫已是身受重伤，走投无路之下，才不得不违背了当初永不回到书院的诺言，私自将长公主送到了青尺峰下。 苏芸茹看见了护卫留在长公主身上的书信，将她带回了琴院，将其视若己出，将宁如月抚养长大。 宁如月这名字也是她为了掩人耳目，为长公主的取的。 听着苏芸茹面向众人将往事娓娓道来，宁如月心中也不免动容。 童年时的记忆离她实在过于遥远，其中的许多细节她都被遗忘了，只记得自己从朝中离开，一路上身边的人越来越少，最终只剩下了她一个人。 这些年来，她一直都认为父王将她送来书院是为了让她在这里招兵买马，卷土重来，现在却得知护送她来书院却并非父王本意，而是护卫们在隐蝶的追杀之下，走投无路才将她送来了这个与世隔绝之地。 其目的，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让她远离朝中的纷争。 而苏芸茹又为何与始王护卫相识，这就太过久远了，那恐怕要追溯她还是书院学生的时期。 唯有墨松若有所思，深深地看了一眼苏芸茹，惋惜道，“书院倒的确有一位宁姓弟子曾给我留下过深刻印象。” 如此一来，便给予了吃瓜群众们无限的遐想空间，虽然线索支离破碎，但却已经能让他们脑补出一段缠绵悱恻的往事，昔日两位的天才因各自不同的理想抱复天各一方，再度见面却是永别。 多么感人肺腑！ 待这场审判结束后，他们便要让文书院的人在这基础上写出故事，再联合画院将其编订成册。 “既然苏院长力保长公主，那我等作为外人也就不再多言了。” 楚星落话锋一转，将话题再度引到了段明渊身上，“但是长公主，你又如何能确保段明渊不是朝中派来的奸细，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接近于你？” “因为我上过明渊老师的课，他想要帮助书院摆脱困境。” “那你又该如何解释他的御剑之术？身为长公主的伱应当比任何人都了解其中困难，一个从未接触过御剑之术的外人，却能在一夜之间将其练就至此，这于情于理都解释不通。” “这是因为……” 宁如月一时语塞。 其实她也不知道其中的原理，她对于段明渊的情感更像是盲目的崇拜，她愿意相信老师神通广大，不但能救得了书院，还能解决朝中的乱象。 “因为一切奇门诡术，本质都是对于生命能量的运用。” 段明渊解释道。 在场的所有人里面，只有楚院长坚守本心，脱离了低级趣味，对于琴院院长与长公主的往事不感兴趣，他的诉求自始至终都只有一个——今天段明渊和楚星落之间必有一个人得被送去幽狱。 段明渊敬佩楚星落的执着，便决定帮助这位棋院院长圆了心愿。 他问道，“楚院长认为我不可能在一天之间掌握御剑之术？” “那是自然。” “按照同样的理论，我作为一个才到书院不到两天的外来者，也绝不该能驾驭得了书院里的结界吧？” 同一时间，楚星落忽然一阵心悸。 既然他敢于叫执法队将段明渊捉来公堂，就自然不惧怕段明渊向他出手——在公堂上恼羞成怒向一院之长发难，反倒更加坐实了朝中奸细的身份。 然而楚星落很快意识到，这心悸并非来源于段明渊，而是身后。 他向身后望去，却猛然发现那四幅书院创立者的肖像画不知何时活了过来，威严的视线齐刷刷地聚到了他的身上，那视线仿佛要将他整个人看穿。 心中的恐惧在这一刻攀升到了巅峰，楚星落怪叫一声，径直摔下了椅子，在地上连滚带爬好几次都未能站起，摸样狼狈到了极点。 公堂的所有人却都只是疑惑地瞧着他怪诞的表演，满是疑惑。 “你、你究竟做了什么？” 楚星落扶住桌子，才勉强站稳了身子，他不敢再回头，却依旧能感受到那火辣辣的视线，他如芒在背，就连说话都不再连贯了。 “我在藏书阁里翻阅典籍时，碰巧看见了一门有趣的奇术，上面提到书院的创立者设立公堂之时在此布下了结界，当事情难以判别，便希望这结界能够帮助后人明断是非。” 不难看出创立者当初将共同建立书院的同伴关进幽狱，也对他们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书院的公堂便是在那不久之后建立的。 或许是希望书院的后人们不必再经历这种艰难的抉择。 段明渊继续说道，“只是后来书院趋于平稳，也极少再有使用到公堂的时候，因此这门奇术已经断代了。” “一派胡言！” “楚院长不必担心，这门奇术本身并不具备杀伤力，它所做的只是窥探人的内心，按照典籍上的描述，若是心中有鬼之人，就会在其影响下心神不宁，严重者会坐立难安，因此就算再镇定的人，一旦上了公堂，也都再难以隐瞒心中所想。” 闻言，吃瓜群众恍然。 如此一来，楚星落在回头瞧了一眼书院创立者的画像便被吓得摔倒在地的原因就能解释得通了。 “你说是想说我心里有鬼？” “楚院长时刻都要将祖师爷们挂在嘴边，因此由书院的四位创立者来评判是非便再好不过了。” 段明渊说道，“典籍上还提到过，这种感觉会愈演愈烈，直到说出真相的那一刻才会消失……你我各执一词，谁也说不服不了谁，所以这公堂之上究竟谁心中有鬼，就遵循传统，让四位创立者做出裁决吧。” 第三十二章：合纵连横 楚星落倒也算是个硬汉，在腿脚都站不稳，思维极度紊乱的情况下，愣是憋了几分钟，才终于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大势已去。 棋院的传承让楚星落比任何人都看清自己此刻的处境，如今书院的天地之势已全然汇聚向了段明渊，不过归根结底，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垂死挣扎，他心里从一开始就很清楚，自己对于段明渊所有的指控，若是深究起来都未必能站得住脚。 他只希望能暂时将段明渊送入幽狱，然后再在最短的时间内破除青尺峰的结界。 原本他的计划天衣无缝，可谁又能想到墨松竟然请来了这样的怪物。 按照他们原定计划，《邪祟防御课》的老师应当是他的人，暗中协助他一起里应外合地拿下云海书院。 但现在，楚星落不服。 尤其是在听说了段明渊对于公堂奇术的描述后，他就愈加不服。 楚星落虽是书院内鬼，但他自认为内心深处是没有愧疚，他所做的一切，也是为了书院，所以当创立者在画中对他怒目相视，他本能地想要反驳。 “当初祖师爷们也正是为了断了人们复仇的念想，才将诡术区分了出来，还将所有私下里研究诡术的人送去了幽狱。” 楚星落愤然道。 在奇术的设置上，段明渊倒是真的没有蒙骗他，当他说出这句话时，那如芒在背的感觉消失了，他心中反倒有了解脱的感觉，“他们知晓违抗朝中和天外民的后果，然而在数百年后的今天，身为院长的你，却违背了祖师爷们的主张，想要集结书院的力量，去和朝中血战到底！” 话题的矛头直指墨松，楚星落不再伪装，心中的愤恨都写在了脸上。 不难看出在对待朝中人与公司的问题上，他们产生了极大的分歧。 “他们提出的要求是什么？” 墨松却并没有对楚星落横眉冷对，而是平静地问道。 “交出各院对于结界的控制权，将藏书阁里的典籍尽数上缴，各院院长、老师以及今后的授课内容将由朝中机构亲自指定，作为交换，书院的师生们可以继续留在青尺峰上。” 楚星落也不再隐瞒，道出了自己与朝中人交易的真相。 公堂里的老师们面面相觑，这所有的条件都能总结为一句话——缴枪不杀。 “也只有这样，才能保住大多数人。” 楚星落对此深信不疑，他也曾主张对朝中人开放结界，但却遭到了其他三院院长的反对，墨松更是宁愿与朝中人死战到底，也不愿意放任朝中人踏足青尺峰一步。 若非如此，他也不必费尽周章地试图与隐蝶里应外合。 “星落，我们已经谈论过这件事。” 墨松叹息一声，眼下倒也不失为一个契机，迟早有一天，他们要向书院里的所有师生公布决意。 他也相信在这书院之中，一定有许多人和楚星落一样不想与朝中人刀刃相向，书院的创立者们当初之所以在这里创立书院，正是希望后人们能远离外界的纷争。 “但是，你刚才所说的一切，都要建立在朝中人会信守承诺的基础之上。” 一旦交出了结界的控制权，就相当于自愿放弃了一切反抗的机会。 届时书院的所有师生都会成为砧板上的肉，任由长驱直入的朝中人宰割，以墨松对于朝中人的了解，他们绝对算不上言而有信之人。 宁如月的事更是加深了墨松的想法，为了继承王位，就连手足相残都在所不惜，他们又如何会对书院里这些非亲非故之人存有恻隐之心。 如果必须付出信任，墨松也宁愿相信段明渊这样的人。 虽然听起来虚无缥缈，但后者却的确在一步一个脚印地完成他所提出的构想。 “墨松，你会后悔的。” “该后悔的人是伱才对。” 又是一位不速之客的身影闯进了公堂，冷着一张脸的九月快步走进公堂，她牺牲了大量的吃瓜机会，终于赶在这场公堂对峙前，把事情查了个水落石出。 整整一个上午，她纠集了大量学生和山上的妖怪，几乎将整个青尺峰翻了个遍，也没能找到大鹏鸟留下的遗骸，刚一回到书院，就听见了棋院院长命执法队抓走了段明渊的消息，至此，她心中的疑惑终于全然解开。 “你不但与朝中人勾结害死了书院的学生和信使，还将屠刀指向了山上的妖怪！” 她指向楚星落。 凶手的手脚很干净，杀人后毁尸灭迹，连一丁点痕迹都没留下，这是因为凶手知道，只要留下了一丁点残留之物，都有可能被段明渊给复原，届时杀人者的身份便水落石出了。 虽然来迟了一些，但也总算能给山上的妖怪们一个交代了。 “那天晚上知道我夫君本事的人就只有你们四位院长。” 说话间，九月还不忘把宁如月拨拉到了一旁，取回了本应属于她的位置。 “区区一只妖怪，那又如何？” 楚星落不屑一笑，他还以为九月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是有什么高论，说道，“别说一只大鹏鸟，只要能挽救书院，就算牺牲了这满山妖怪我也在所不惜。” “那么，你就不要再把祖师爷挂在嘴边，书院的头等禁令，便是禁止同门相残，青尺峰上的妖怪们在建立书院时出了不少力，书院的四位创立者早已将它们视作门下弟子。” 说话间，公堂外传来了一阵骚动。 人们循声望去，发现在公堂外等候的不只有学生，还有青尺峰上的妖怪。 他们都在等候着这场公堂对峙的结果。 楚星落方才那一番话，也尽数传到了妖怪们的耳朵里，骚乱也正是由此而来。 九月此行的目的，并不只在于当众揭露楚星落的罪行，更重要的是要重建妖怪们与书院之间的信任。 明渊先生也曾向这些妖怪们承诺过，会给与他们一个答复。 九月目光凌厉，“你应该早就注意到了吧？这天地之势早就不在你那一边了。” “那又如何？” 颓然坐在地上的楚星落忍不住笑了起来，“我的确失败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一旦我死了，那些朝中人也就不会再遵守与我之间的交易，他们会立刻纠集人手，向书院发动总攻……墨松院长，若是因为你的一意孤行书院毁于一旦，背负千古骂名的人是你而不是我。” “之后的事就与你无关了，你们根本对我夫君的本事一无所知！” 九月当着妖怪们的面取出一枚玉石，递交给段明渊，“让死者苏生未必需要尸骨，这枚玉石是妖怪们带我去大鹏鸟的居所找到的，这是它珍藏的宝贝，长年累月地带在身边，因此上面积攒了许多大鹏鸟的生命能量。” 说着，九月又拿出手机，调出了自己根据山上妖怪的描述精心绘制的大鹏鸟画像。 这几天云海书院发生了太多事，如今又查出真正的内鬼竟然是一院之长，即使楚星落最终接受了他应得的惩罚，书院的士气也会一落千丈，人心涣散之下，根本不可能组织起任何有效的防御。 所以眼下，必须要发生一些鼓舞军心的奇迹。 在九月看来，明渊先生一直都是那个能带来奇迹的人。 段明渊接过玉石，看着大鹏鸟的画像，感受着玉石之中充盈温热的生命能量。 他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将玉石向头顶上方轻轻一抛，柔和的光辉照亮了公堂。 在阵阵惊呼声中，那光辉在半空中汇聚成了鸟类的形状，接着便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在公堂之上翱翔了一圈。 是大鹏鸟！ 人们瞪着光晕汇聚之处，就连楚星落也不例外。 这是藏书阁里从未提到过奇术。 一颗玉石竟然在他们面前变成了本应死去多时的大鹏鸟。 紧接着，他们听见了大鹏鸟微弱的声音。 他似乎还未理解自己此刻的处境，只是机械化地重复着临终前的遗言。 ——“快，快去书院警告院长，叛徒是棋院院长楚星落！” 第三十三章：奇迹的重量 楚星落望着由玉石幻化成而成的大鹏鸟，当光辉散去后，这只被他焚烧殆尽后的妖怪活生生地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大鹏鸟短暂地愣了半晌，冲他怒目而视。 楚星落忽然笑了起来，笑容中又有几分释然。 何为奇迹？ 死而复生即为奇迹。 此时此刻，他似乎有些理解为何墨松院长要相信一个才来了书院两天的外人，倘若段明渊再早来上一些时日，他或许也会改变想法，不必走上这条道路。 这注定是一条无法回头的路，时间也无法倒流。 楚星落知道当他把信使的消息告知朝中人时，就只能摸黑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 他在内侧的口袋摸索出了什么，当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大鹏鸟吸引而去之时，将物件猛然朝着段明渊掷去。 “小心！” 九月一直都在观察着楚星落的动向，立刻出言提醒。 段明渊却不躲不闪，抬手接住了楚星落掷向自己的物件，入手冰凉，丰饶的生命能量涌动于其间。 “这是，院长的令牌！” 宁如月惊呼，相同的饰物苏芸茹院长也有一个，这饰物蕴含着无穷奥秘，按照云海书院传统，四院的各个院长在交接时，都会由老院长亲自将饰物交付于下一任继承者，并亲自其中奥秘告知于对方。 那日在听明渊老师说起四位创立者留下的结界之后，她便猜想到令牌的奥秘便是操纵结界的手段。 “你若是真的能参透其中的奥秘，就尽管拿去吧。” 楚星落直视段明渊。 垂死挣扎终究是失败了，不过这结果倒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正如九月所说，或许书院创立者们的在天之灵真的在注视着他们，当他答应了朝中人交易，这青尺峰上的天地之势便不站在他这一边了。 他也清楚地看见了“势”的变化，它们在无声无息间流向了段明渊。 公堂之内人们神色各异，在经历了漫长的黑暗之后，人们似乎终于看见了一缕希望，无论人类、妖怪，皆是如此。 楚星落忽然间对于棋院代代相传的奇术有了更深的理解。 何为势？ 得人心者即得势，故而才有了大势所趋，人心所向。 “看来，应当被关进幽狱的人是我。” 在天黑之前，这场百年而来的第一次审判落下了帷幕，书院的内鬼终于露出了马脚——棋院院长勾结朝中人，意图将书院拱手相让的消息在书院间不胫而走，由执法队和妖怪们共同将他押送去了幽狱。 但书院的士气却空前高涨。 同样在书院里传开的还有宁如月长公主的身份，在公堂对峙的最后，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长公主的宣言。 作为琴院的大师姐，她与书院站在了同一阵线。 击退隐蝶，守护书院，后以长公主的身份返回朝中，只要回到王位继承者的行列之中，便能暂时保下书院。 书院的师生们也意识到，他们并非孤军奋战。 除了御驾亲征，带头冲锋陷阵的长公主之外，他们还拥有了一位不可多得的盟友。 上将军段明渊。 参与了公堂对峙的所有人，都亲眼看见了他那神乎其神的奇术，只用了一枚玉石将死者复生。 即使饱读书院典籍的师生们也从未想象过这世间还存在着此等奇术，比起破坏毁灭，这逆转生死的奇迹更能为人们带来希望。 或许古时候那些充满了浪漫主义的叙事并非完全出于虚构。 每逢绝境之时，便会有英雄从天而降。 始王与书院的四位创立者曾并肩作战，尽管最终败给了天外民，却也书写出了一顿波澜壮阔的史诗，而现在，他们或许也迎来了变革之时，同样的重担落在了云海书院，落在了云海五杰，以及每一个…… “等一下，我觉得这个地方好像根本没有必要突然提一笔云海五杰吧？” 负责撰写“史书”的柳絮面红耳赤，写下这段文字之时，她的脚指头都扣紧了，内心总觉得这像是一群宵小之辈自吹自擂，妄图修改历史。 这天晚上，在苏秦的号召下，云海五杰聚首于书院之内。 如今得知了宁如月长公主的身份之后，他们更觉得自己如今所做的一切都充满了史诗感，每逢天变，这世间的能人异士们便会团结在一起，奔走呼号。 苏秦觉得，在未来的某一天，后世人们也会在书中看见他们的名字，知晓关于云海五杰的故事。 这个波澜壮阔的史诗由云海书院的危机开始，而文书院的大师姐柳絮便是最好的记录者。 “当然有必要。” 许弈双手环胸，说道。 作为棋院的大师兄，他自然是这场变故中最受影响的。 院长竟然是内鬼，还将同门的消息卖给了朝中人，如今突然失去了院长的棋院乱作一团，老师们为由谁来接手代理院长之位讨论了整整一个晚上，就在此刻，会议也依旧在持续着。 院长之位实在特殊，那不只是一个虚职，还要能掌握祖师爷们留下的奇术。 开战在即，他们之中却无人懂得操纵结界。 正因如此，许弈深知柳絮所做之事的重要性。 “许弈师兄，怎么连你也……” “不要小看了你所做的事，伱此刻写下来的每一个字，都有可能在未来给人们带来力量。” 许弈目光坚毅，身为各个学院的大师兄大师姐，他们也该在这乱象之中起到作用。 与此同时，段明渊也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宿舍。 公堂对峙之后，他突然间获得了许多莫名其妙的称号。 上将军、圣手、国师…… 倒是听起来比食人魔拳手好上许多。 九月的确算得上通晓人心，在众目睽睽之下让大鹏鸟重生，不仅振奋了书院的士气，同时也消除了妖怪们与书院间的隔阂，若是与隐蝶开战，山上的妖怪们也会形成一股不可或缺的有生力量。 死而复生即为奇迹。 这句话在书院里悄然间流传着，圣手之名由此而来。 那些因害怕暴露了内心秘密而远离他的师生们也因此而改变了想法。 然而四起的谣言也带来了一些负面效果。 “明渊老师能将死者复生。” 这是下午的版本。 到了晚上，则变成了，“明渊老师不仅能将死者复生，还能治疗头皮藓、内分泌失调、上火、口腔溃疡、腰酸背痛腿抽筋。” 他莫名其妙地成了大夫，问诊之人络绎不绝，也让他段明渊第一次明白了什么叫做伤病满营。 为了帮助书院重振旗鼓，他不得不从藏书阁里取来几本医书，一直忙活到了现在。 看来在现实世界之中，治疗要比他想象中艰苦得多。 第三十四章：狐妖志异 走进画中的宿舍，段明渊的思绪便被眼前的一幕打断了。 屋子只亮着一盏烛火，再向前望去，九月正站在镜子之前，仔细梳妆打扮着。 其间香气回荡，她不知从哪里找来了一顶凤冠戴上，玉冠镶满璀璨的宝石，闪烁着珠光宝气。 九月身着火红华服，背对着他，镜中倒影出九月美丽的脸庞，她从镜中看见了进屋的段明渊，涂了胭脂的红唇微微上扬，乌黑柔顺的长发比以往看起来增长了许多，一直快要垂到了脚踝处。 只是微微一笑，似乎便能帮人一扫整日的疲劳。 段明渊想起来书院《妖怪新编》中与狐妖相关的部分，作者提到了自己云游途径某个山村时听到的故事。 村中曾有一位老人，老人年轻时是樵夫，一次上山砍柴时不慎失足摔下山崖，侥幸被山间的狐妖所救，狐女替樵夫包扎好伤口，又喂他吃了调制的药剂，老人下山后对于狐女念念不忘，在后来的几十年间上山寻觅了狐妖无数次，却始终一无所获。 村中人称樵夫年轻时也是风流倜傥之辈，村中相中他的姑娘不在少数，可自从在山中见到了狐女之后，樵夫便如同着了魔般终身未娶，也再也没有多看过别的姑娘一眼，也正因如此，老人年迈后孤身一人，早早便痴了，到了后来就连自己的名字都忘记了，可每当村里的孩童向他问及狐妖的事，那浑浊的眼睛便会回光返照般恢复清明，依旧能说出与狐女邂逅的每一个细节。 到了临终前，樵夫只倚在床上，望着门口憨笑着，嘴里含糊不清地呢喃说这是狐女来接他了。 作者在故事中没有对山间的狐女进行任何直接的描写，在小传的末尾，他感叹自己很难想象究竟是怎样邂逅，才会使一个人记上一辈子，从此眼里再也容不得别的姑娘。 无法想象，自然就无法描写。 《妖怪新编》一书作者对此唏嘘不已，说他这一生去过不少地方，邂逅过不少妖怪，却直至战争结束，写下这本书时，都未曾真正见过狐妖，遥想樵夫的故事，便觉得这也成了他人生中的一大遗憾。 看书时的段明渊也不理解。 因为他是见过狐妖的，还是更为稀有的九尾狐。 九尾狐固然美丽动人，却也没有到书中所写的那种地步。 现在想来，这其中最主要的原因大概是九月很少在他面前仔细打扮自己，在家时更喜欢穿着一身宽松的睡衣，赤着脚在地上跑来跑去。 可即便如此，都足以让段明渊的定力上升了数个层次。 而现在，他看着眼前身着华服的九月，便也觉得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 他有些恍惚，望着九月转过身款款向自己走来。 “怎么了，为什么在这里一动不动的？” 九月嘴上虽然这么说，段明渊的反应却让她十分受用，也不枉她在镜子前打扮了一晚上。 这得意与狡黠并存的笑容，还是平日里在他面前咋咋呼呼的小狐狸。 “你怎么突然想起打扮了？” “山上的妖怪盛情难却，这凤冠就是它们送我的，说是为了答谢我。” 九月双手扶着凤冠，在段明渊面前转了一圈，“怎么样？好不好看？” “夫人穿什么都好看。” “哎呀，哎呀！” 反倒是九月有些不太自在了，脸颊通红，幸好在胭脂的掩护下让她不至于暴露得过于明显，“你、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能说会道了！” “事在人为。” 段明渊说道，他的确曾经连续数年被同事们评价为最不适合恋爱的对象，但其中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志不在此，平时也没有研究此事的兴趣。 但在九月向她表明了心意之后，他平时也开始有意识地学习一些相关的知识。 段明渊又问道，“还有别的原因么？” 这小狐狸也是心里藏不住事的类型，狡黠的小眼神早已暴露了她心中所想，她突然花了这么长时间打扮自己，想必不只是因为山上的妖怪“碰巧”送了她一顶凤冠这么简单。 “我听别人说，朝中的公主就是这样打扮的。” 当宁如月长公主传开后，不仅极大地鼓舞了书院的士气，也让书院学生对她的仰慕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而在公堂之时，九月便洞悉了宁如月对于段明渊的情感。 虽然目前还止步于学生对于老师的仰慕，但这种情感在朝夕相处中是最容易变质的。 “伱们……都很喜欢公主吧？如果要算起来的话，我其实也是瑞狐一族的公主。” 这也不算扯谎。 父亲也曾担任过族长一职，那么她作为父亲的女儿，应该也能担得起公主之名。 虽然家族人远不及朝中王室，声名也没有始王显赫，但若是论及美貌，九月有着充分的自信。 若是以前的段明渊，肯定会觉得九月不知所谓。 但现在的他和几个月前的自己相比早已脱胎换骨，他听出了九月试探性的语气，也觉察到了她不安而又有些闪躲的眼神。 是因为长公主的事。 段明渊想到了狸花对于九月的评价。 这只小狐狸的护食意识与领地意识都格外得强，用他最近读到过的书籍来分析，这大概是因为九月童年时失去了太多，以至于很容易缺少安全感。 想到这里，他便做出了行动。 一只手搭在腰间，一只手搭在小腿处，稍稍用力便足以将轻盈的九月拦腰抱起。 “呀——！” 小狐狸惊呼一声，“你这是做什么？” “既然是公主，自然要享受到公主抱的待遇。” 九月没有回应，脸颊滚烫，好半晌说不出话来，她用手臂环住段明渊的肩膀，顺势将脸躲进藏进了对方的胸膛，禁止段明渊看见她此刻的表情。 不多时，她便听见了来自头顶上方的声音，“不必胡思乱想。” “欸？” “至少对我来说，公主的身份没有吸引力。” 段明渊顿了顿，说道，“无论你是公主还是庶民，我的情感都不会动摇。” 九月依旧没有开口，却用实际行动做出了回应。 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而凌乱，更是使出了江湖失传已久的九阴白骨爪——环在段明渊肩膀上手指增添了几分力道，似乎是在竭力分散羞涩的情绪。 段明渊望着九月，小狐狸偷偷瞄他的小动作自然没法逃过他的洞察。 他突然有些理解《妖怪新编》中的樵夫了。 这世上的确有瞬间会被记住很久，不会被时间的变迁所改变。 只是《妖怪新编》中的樵夫大抵是一个悲剧，书中的樵夫寻觅了一生，也都再也没能见到狐女一面。 而他， 作为一介拔刀战神，会继承书中人的遗志，走向喜剧式的结局。 目前累计上架爆更天数：34！ 这本书预计会在周日改一下名字，看看能不能救一救均订，目前打算把书名改成《邪魔是如何炼成的》，我一直不擅长取名，如果各位有什么建议也可以在书评区留言，感谢~ 第三十五章：我陈仇不吃嗟来之食 段明渊觉得《妖怪新编》这本书还有许多更新的空间，比如说其中可以加入一些对于狐妖直接的描写。 腰身柔软，盈盈可握，每个清晨醒来时都能闻到淡淡的体香，有时蓬松的尾巴还会轻轻卷着他的小腿，当这一系列要素聚集在一起之时，段明渊便多少理解了为什么古人会写出“从此君王不早朝”的诗句了。 有时候从床上起来这个简单的行为，都需要有大毅力来支撑。 九月闭着眼，舒展着眉头，身上的华服多了许多褶皱，精致的凤冠被放置于床头柜上。 但段明渊必须起来了。 今日虽然无课，但他却做好了备课计划，要与陈仇仔细讨论血祭仪式。 内鬼的身份暴露之后，意味着朝中人很快就会采取直接的进攻，在那之前，他要完成对血祭仪式的改良。 当他洗漱完毕，一路到达幽狱之时，却又一次遇到了执法队。 值得表扬的是这些执法队员在昨日遭到了批评后痛改前非，开始注重起了个人卫生，没有顶着一身臭汗到处巡逻污染青尺峰上的环境。 见段明渊沿着山路一走来，执法队长松了口气，迎上前来，说道，“明渊老师早啊。” “你们聚在这里做什么？” “楚院长越狱了。” 他们已从镇守幽狱的妖怪们口中了解到了越狱细节，妖怪们说今天快要天亮时，幽狱里突然喷涌出来一股妖风，妖风遮天蔽日，将周围都染成了黑色，当妖风散去之时，楚星落就已经不见了踪影。 至于幽狱之内谁有本事刮起这一阵妖风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只是陈仇如今除了囚犯的身份之外，还是《邪祟防御课》的助教，又与段明渊走得很近，因此执法队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明渊老师，还是你去和助教说说吧。” “行，你们回去吧，我正好也有事找他。” 打发走了执法队，段明渊沿着幽狱一路朝里走去，来到木屋之前时，陈仇已经醒了，他独自一人盘腿坐在封印圆阵之前盘腿坐着，身前盘子里装了三只成熟饱满的桃子。 见段明渊迎面走来，陈仇一把端起盘子，藏到了自己身后。 段明渊见状问道，“楚星落用三个桃子收买了伱，让你把他给放了？” “放你的屁，我怎么可能会被几个桃子收买？” 陈仇梗着脖子，他的原则是输人不输阵，哪怕被人吊打了，说话的态度也一定要硬气，如此一起来若是不知情况的路人见到了他们之间的谈话，便会产生“段明渊和陈仇五五开”的印象。 他补充道，“这桃子是我托镇守幽狱的妖怪上山采的，你有吗？” 此为一报还一报，昨天段明渊拿桃木剑和桂花酿气他，今天他便能拿三只桃子找回场子，为了在段明渊面前显摆一番，陈仇特地将三个桃子留到了现在。 反正楚星落越狱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回书院，段明渊一定会来查看情况。 段明渊无奈叹息，“我没有。” 这位老先生活了几百岁，心性却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段明渊如此一答，陈仇便立刻拿起一个桃子，当着他的面啃了一口，炫耀似地发出“嘎巴嘎巴”的咀嚼声。 段明渊没有被气到，他反而觉得空气中弥漫起了悲伤的气息。 或许是因为陈仇太久没有接触过外界了吧，只有一个被关押了几百年，从没有踏足过幽狱以外世界的囚犯才会觉得能吃上桃子是多么了不起的事。 但是…… “你吃桃子能不能好好吃，别吧唧嘴，还有，汁水都溅到你身上了！” “‘嘎巴嘎巴嘎巴’！” 陈仇得意地一笑，变本加厉。 然而他的趾高气昂并没能持续太长时间，两人说话之间，一只全身有着白色毛发的犬妖快步跑了过来。 这只犬妖身体长达数米，双目血红，头顶处还有一个闪闪发亮的五星徽记。 上一次来幽狱时，墨松院长提到过这是犬妖，世世代代都栖息于青尺峰的山脚下，承担着镇守幽狱的职责。 犬妖性格乖张，喜欢撕咬斗狠，属凶兽，书院的创立者们便让它们远离了书院。 这只犬妖的嘴里却叼着一只大号果篮，果篮里除了新鲜采摘的桃子等树果之外，还有许多山上妖怪们用树果制作的点心和饮品。 犬妖低下脑袋，将果篮轻轻放在段明渊脚边，旋即便转身潇洒离去。 这是山上妖怪的谢礼，感谢他救了大鹏鸟。 段明渊在公堂的所作所为一夜之间在山间传开了，如今每一只妖怪都知道了山上来了这么一位宅心仁厚的大善人。 但在陈仇眼里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捧着的桃子顿时不香了，他手一抖，还没吃完的半个桃子掉在了地上。 这三只桃子还是他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托犬妖一族上山帮他摘来的，“明渊小儿，你竟然专程叫他们送来果篮来气我！哇呀呀呀呀！” 没有比这更标准的无能狂怒的声音了。 “我并没有委托过他们，这是山上的妖怪的好意。” “你是想说，是它们主动把果篮送给你的？” “嗯。” 段明渊眼睁睁地看着陈仇的身影被如同气球般膨胀了一圈，这位老先生攥紧了拳头，虽然五官掩藏于阴影之中，却不难猜到他牙都快要咬碎了。 段明渊非常担心陈仇的安危，担心这位老先生要被气炸了。 物理层面的那种。 “老先生，你若是不介意，这果篮就当做是见面礼……” “介意！” 陈仇一字一顿，“呔——！大丈夫顶天立地，不吃嗟来之食！” 这实在是太气人了。 比试打不过就算了，连吃个桃子都不安生！ 陈仇恶狠狠地打量段明渊，琢磨着到底怎样才能让对方败下阵来，他对于胜利的要求已经不限于奇门诡术本身了，任何领域都行，只要能赢下段明渊一局就行。 “书院的执法队托我来问你，楚院长去了什么地方？” “哼。” 陈仇冷哼一声，转过身去，背对着段明渊闷闷不乐地吃起桃子。 不过这次倒是没有吧唧嘴，也没有把汁水弄得到处都是。 “这样吧，你若是不服气，我们就来比试一番如何？” “比什么？” “就比谁能先一步吃完这果篮里的果子。” “好啊，这可是你说的，输了的话可不要哭鼻子！” 陈仇大喝一声，身形化为一道黑烟，卷向了段明渊脚边的果篮。 面对来势汹汹的黑烟，段明渊不但没有动手，反而向后退了一步，不出半秒，果篮里的水果与点心便被卷进了黑烟里一扫而空，就连果篮也没有留下。 “我赢了！” 这三个字惊天动地，整个幽狱都随之震颤了起来，那一番热血与豪情，就如同与段明渊在结界的比斗中酣畅淋漓地大战了三天三夜，最终棋高一着取下了胜利。 陈仇振奋不已。 这一刻，他仿佛走上了人生巅峰。 必须把这一刻记录下来！ 定原371年5月，他在《吃水果大赛》中技高一筹，赢了段明渊，两人之间的交手记录就此来到了1-2。 若是未来他在与天外民的战争中以身殉道，这一段话也一定要写进他的墓志铭。 “是你赢了。” 段明渊说道，“现在能否告诉我楚院长去了何处？” “跑了。” 陈仇说道，“他说自己作为一院之长，不能就这么烂在幽狱里。” 第三十六章：图穷匕见 与此同时，青尺峰外某处。 楚星落沿着林中小道一路向前，走在他前方的是两个身着黑色夜行服，面容也被遮蔽于其中的人。 这也算得上他第一次与隐蝶的人打交道。 不多时，两人将他带着他来到了林间空地，一位身着华服，腰间挂着长剑的青年背对着他，负手而立。 “他们说，你有要事向我汇报。” 青年开口问道。 楚星落并并未立刻说话，而是仔细打量着眼前的青年，青年年纪看起来与宁如月相仿，一身凛然的气势却截然不同，一声简单地提问便能让他压力倍增。 上位者的气场，让楚星落确信了眼前之人便是在朝中一手遮天的二皇子应心，比起自幼便逃离朝中，隐姓埋名躲进书院的长公主，这位二皇子通晓朝中的规则，更是年纪轻轻就将整个隐蝶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据说二皇子的御剑之术也出神入化，颇有始王年少时的风采。 “是关于长公主的消息。” 楚星落尽可能让自己紧张的情绪平复下来，开口说道，“如今她就在云海书院之中。” “想来也是。” 应心只是冷淡地应了一句，“这天下也就只有书院能容得下她了，不过再过不久，书院也会被收归朝中，我倒是有些同情她……比起这些，我更好奇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是说，你已经暗中破坏了书院的大阵？” “计划失败了。” 楚星落惨淡一笑，说道，“墨松不知从哪里请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不速之客？那个新来的《邪祟防御课》老师？” 应心对于楚星落提到的人并不陌生。 毕竟前几天他派出去的部下也折在了那个人手里，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也没能留下任何关于对方的消息。 为了确保能顺利替换身份，隐蝶派出的都是一等一的好手。 “他叫段明渊。” “段明渊？我记住了。” 应心默念一声，他倒也不必再去费心调查此人底细，反正再过几日等他们进了书院，就迟早会与段明渊对上，“希望到了那时，他的反抗不会让人觉得太过无趣。” “书院内现在乱作一团，棋院无人能继承大阵，正是发起进攻的绝佳时机，我会将如何通过结界的方法尽数告诉伱们，以确保你的人今晚就能杀入青尺峰。” “杀入青尺峰？” 应心饶有兴致地问道，“你的意思是想更改约定，允许我们随意向书院里的师生动手。” “我已经尽力游说过他们，若是他们肯听从我的劝告，也不至于遭此下场。” “那事情就简单得多了。” “作为交换，我要院长的位置，在你们夺取了书院之后，至少要将棋院保留下去。” “我可以答应。” “如此便好。”楚星落将手伸向了衣服内侧的口袋，缓步向前，“我将通过结界的方法，以及青尺峰上的暗道都画在了纸上。” 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 指尖触及到的物体并非宣纸，而是一个冰冷的物体。 那寒意穿透了他的皮肤，渗透进了他的灵魂之中，触碰到物体的肌肤先是传来一阵刺痛，紧接着又奇痒难忍，楚星落只觉得那物件像是突然间活了过来，正在啃噬着他的手指。 说来这物件使用的方法也简单，无需瞄准，只要将其奋力掷向地面，里面的“死气”就会在顷刻间蔓延开来，届时百米内的生灵都会化为枯骨。 向他介绍这物件的功效时，那幽狱里的邪祟脸上似乎流露出着嗜血的笑容。 邪祟向他承诺，只要能将这物件丢到二皇子脚边，就算那二皇子身世再显赫，又带着怎样的护卫，都会瞬间毙命。 唯一的代价，就是当“死气”蔓延出来时，使用这物件之人也绝不可能脱离“死气”的范围。 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楚星落屏住了呼吸。 他这一生都待在书院里，从未亲手杀过人，而这第一次动手，便是要取了二皇子的性命。 这便是他所走过的最后一程了。 “二皇子请看，这便是我所为你从书院里带来的珍宝。” 楚星落拼尽全力，猛然将怀中的物件摔在地上。 他几乎在刹那间就失去了意识，所能看见的最后的画面便是冲天而起的黑雾席卷了山林，他似乎还看见了自己腐蚀殆尽的皮肤，右手已没有了血肉，只剩下了森然白骨。 还未来得及感到疼痛，他便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黑雾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散去之时，方圆百米之内已然没有任何生灵，草木也枯萎殆尽，只剩下了干秃秃的地皮。 阳光的照在了地皮与四具还立在原地的白骨之上，白骨还维持着生前的动作，似乎根本没来及意识到死亡到来。 “老师果真料事如神，这书院里的人果然不值得信任。” 远处，一个与二皇子有着相同面容的青年站在山头上，俯瞰那四具枯骨，“待回到朝中之后，又要去物色一个替身了。” 被青年唤作老师的人全身笼罩在一副漆黑的盔甲之中，让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 “无妨，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过楚星落能破除书院大阵，只是在那四个大阵之中，棋院是最难对付的一个，如今楚星落已死，你也可以着手安排进攻计划了。” 身着漆黑装甲之人瞥了一眼应心，说道，“这是关键一战，只要你能将书院收归朝中，理事会就会全力推荐你继任始王之位，但不要大意，无论是谁指使的楚星落，都绝非善类，在必要时我会在暗中协助你。” “那就有劳老师了。” 应心又问道，“长公主的事……” “她必须活着。” “老师”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说道，“上头有人相中了她。” “相中？” “你们每一个人的诞生都自有原因。” “老师的意思是说，长公主身后也有像您一样的人在暗中协助？难道那位《邪祟防御课》老师其实就是……” “这不是你该考虑的，我来对付他。” 第三十七章：正教授 正午。 “可投掷的死气炸弹？” 段明渊席地而坐，仔细端详着漂浮于自己掌心的黑色立方体，这是陈仇听从了他的建议之后，花了一个晚上捣鼓出来的东西。 使用方式和摔炮相似，只要奋力朝着脚下掷去，就能在一瞬间释放出席卷百米的死气，将范围内的一切生灵腐蚀殆尽。 这大概就是邪祟的另一个好处，他们不需要睡眠，可以把人类睡觉的时间都拿来策划恐怖袭击。 段明渊觉得忘虚应该会对死气炸弹很感兴趣，这玩意虽然对付不了『长枝』，却可以对公司造成难以想象的损失，只要把它交付于那些仇视天外民的人，让他们把死气炸弹带去各处的分公司，再奋力往脚下一掷。 虽然段明渊一直主张能力本身不分善恶，决定其性质的在于使用者，但他却也不得不承认，有的能力天生就适合当恐怖分子。 陈仇豪情壮志，“到时候我要去训练几百死士，带着这东西去始王的宫殿里引爆。” “这恐怕很难实现。” 段明渊不得不泼对方一瓢冷水，“朝中戒备森严，现在只有极少数被天外民看中的人才能拿到进入朝中的许可，这些人是各行各业的佼佼者，早就名利双收，应该很难被你的那一套理念洗脑。” 他总觉得陈仇在幽狱里待了太长时间，根本不了解外面世界的变化，以至于复仇的思想还停留在原始阶段，所能想到的手段就是研究出一个炸弹和天外民爆了。 “你有这功夫，倒不如继续研讨血祭仪式。” “你为何对血祭仪式这么感兴趣？” 陈仇不解。 他本身就是血祭仪式的产物，汇集了所有献祭者的生命能量，但前几次的落败让他明白了一个事实——以他现在的本事，甚至没法让段明渊尽兴。 就算真的改良了献祭仪式，将全书院的能量集中在一起，应该也没法让段明渊体验到酣畅淋漓的战斗。 “因为如果能成功改良这个仪式，受益的并不只有云海书院的人。” 段明渊答道。 白蔻说过，这个星球上的人类本身就是重要的资源，只是在公司的影响下，大多数人都没有意识到生命能量，就更谈不上运用了，而个体的力量又太过渺小，根本不足以与天外民谈判。 可如果能通过某种仪式将这些个体的力量汇聚在一起，就会形成一股连天外民都不敢小觑的力量。 由此，或许也能催生出与公司谈判的筹码。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段明渊的时间和精力也是有限的，他不可能同时出现在星球各处，帮助各个类似于云海书院的土著团体解决他们的问题。 但是他可以出一套生命能量的教材，分发到各地，让对此感兴趣的人自行学习。 陈仇撇了撇嘴，觉得段明渊的想法未免有些太过复杂了，“要我说，伱还不如和我联手，去和公司爆了。” “那和我自己去没什么两样。” “你这是在瞧不起我么？”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如果按照职称评定来算的话，你现在应该是刚获得高级职称。” “高级职称？那你说的『长枝』，他们又是什么级别的。” “他们是公司从各个星球中挑选出来的佼佼者，用宇宙级强者来形容也不为过。” “宇宙级？” 陈仇有些迷糊了，问道，“那我和他们究竟差了多少级？” “至少两级。” “两级！？” “高级职称往上，还有正教授和院士，在别的星球，能被公司选中招募进『长枝』的，至少也都是院士这个级别。” 闻言，陈仇不做声了。 他虽然嘴上谁也不服，但心里却清楚得很，目前的他距离星球最强者的还差得远。 沉思之后，他才又问道，“那么，我怎么才能晋升到正教授这个级别？” “理论上你生命能量的级别已经到了，但是缺少沉淀。” “你把话说清楚一些，别净说些我听不懂的。” “简单的来说，你没有带过学生，也没有潜心于这个领域从而做出重大的学术突破。想要评上正教授，你得发表论文，推动学界向前发展，如此一来，其他人才会信服于你的贡献。” “怎么发表论文？把我知道的诡术编写成册发表出来可以么？” “不行，那是其他人通过血祭仪式灌输给你的知识，有抄袭剽窃的嫌疑，你所发表的内容，应当是你自己的研究成果。” “我能有什么研究成果？” 陈仇有些急了，你让他去和天外民爆了可以，让他是静下心来做研究，那和要了他的命有什么区别？ 段明渊循循善诱，比起威胁逼迫，他更愿意相信个人的主观能动性，“血祭仪式，如果能设法去除这个仪式的副作用，将其广泛运用，就能称得上重大的学术成果，到时推广这项成果时，可以署你的名字。” “只要研究出来，就能评上正教授？” “能。” “一言为定。” 段明渊又说道，“还有，教授是要带学生的。” “我不是已经去当助教了么？” “那是大班教学，和自己的研究生不一样。” “怎么还有这么多要求？你是不是又想诓我？” “别急着拒绝。”段明渊摆了摆手，“带学生对现在的你来说有百利而无一害。” “那你倒是说说对我有什么好处？” “如今学界尚未形成体系，正是建立圈子的大好时机，由你带出来的学生自然就是你圈子里的人，放在你们那个时代，就有些类似于师门的概念，不仅如此，研究学术问题、拟写论文中有许多琐事，并不是所有的实验都需要你亲力亲为，你完全可以把不重要的部分交给自己的学生来做。” 这个明渊小儿！ 不但能打，而且说起话来还一套一套的，陈仇严重怀疑段明渊是在忽悠自己，但却不可避免地心动了。 “我要从哪里招收研究生？” “你本质是邪祟，招收人类学生可能会有所不便，所以我专程为你找来了两名有潜力的研究生……你们过来吧。” 随着段明渊开口，两个人影畏畏缩缩地朝着木屋走了过来。 段明渊则为陈仇介绍起来，“这位是红眼魔人，另一位是钱芸，以前家里是开酒店的，对后勤方面的事很在行。” 接着，他又转向红眼魔人和钱芸，说道，“这位是陈仇老先生，有着数百年的行业研究经历，是目前不可多得的好老师。” “老师好。” 红眼魔人和钱芸乖巧地异口同声。 “别叫我老师！” 陈仇双手环胸，强装严肃，但整个人都快要乐开花了，“你们记住，以后上课时要喊教授。” 第三十八章：老毒物 同一时间，云海书院食堂。 午饭过后，正是人一天之中最容易放松的时候，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影埋伏于后厨之外，等候着里面的人全部离开。 他将身上棋院弟子的衣服脱下，换了上了厨师的行头，不多时，这名“棋院弟子”就变成了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 中年人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他已从其他弟子那里探听到食堂的休息时间。 午饭过后，后厨会有两个时辰左右的闲置时间，一些管不住嘴的学生就趁此刻偷偷溜进后厨偷东西吃，不过近来书院内忧外患，也就没有人再把心思放到了偷吃上。 眼下正是绝佳的机会。 若想入侵书院，最高效的手段自然是在食物里下毒。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做了。 通过结界混入青尺峰，伪装成书院弟子的模样再伺机而动，这一套流程他早已掌握得行云流水。 易容之术在众多奇门诡术之中只能算作边缘化的存在，由于几乎无法用于正面交锋，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这门技艺的传承者在朝中都不受待见。 直到，“老毒物”的名号突然间在隐蝶中传播开来。 就连隐蝶之内，也从没有人见到过“老毒物”的真面目，只知道此人形象千变万化，精通下毒，有传言说他曾兵不血刃地帮助二皇子毒杀了上百名叛党，也因此得到了二皇子的重用，成为了其身边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左右手。 唯一的遗憾是，这次二皇子要活的，他只得调制出让人在短时间内意识涣散，无法动弹的毒药。 老毒物取出一个玻璃瓶，阴恻恻地一笑。 只要将这些粉末放进食材里，今晚便是整个书院覆灭之…… 老毒物还未踏足后厨，忽然一滞，听到后厨里传出响动的刹那，便立刻躲到了门后。 为什么后厨里会有其他人？ 为了确保行动万无一失，他记住了每一个厨师和帮厨的长相，看见了所有人都离开之后才潜入了后厨。 他探出半张脸，向前打探。 狐狸？ 为什么后厨里会有狐狸？ 尾巴上的绒毛那么蓬松，难道就不怕掉进菜里面吗？ 嚯，还会颠勺！ 辛辣的香气在后厨里蔓延开来，望着厨台上色泽红亮的炒鸡，老毒物也不由咽了口唾沫，这应该都是那只狐狸做的，技巧要比书院里的厨师高明许多，烹饪时也更用心、精致。 老毒物很快就理解了现状——专业的毒师要敢于下判断，这炒鸡肯定是书院高层在偷偷给自己开小灶！ 自信使遇害后，书院食材的外出采购也停止了，近来书院伙食的食材用的都是存货，质量一天不如一天，为了不引起公愤，书院高层也只能请来专人偷偷给自己开小灶。 换而言之，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只要将药粉放进了这几盘炒鸡之中，就能确保书院高层全部中招！ 一旦剩下三位院长被迷晕了，青尺峰就将门洞大开，届时隐蝶就会长驱直入。 必须想个办法…… “咔嚓——！” 近在咫尺的声音让老毒物魂飞魄散，循声望去，他赫然发现后厨门口不知何时来了一个小姑娘，这小姑娘手里拿着手机，直接将他躲藏在门后的他给拍了下来，旋即便提高了嗓门，嚷道，“九月，这里有个帮厨打扮的人手里拿了一瓶奇怪的药粉！” 该死的学生！ 老毒物怒火攻心，他英明一世，竟然被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孩子给抓了个正着！ 看样子，这姑娘与后厨的狐狸还相互认识。 岂有此理，如今书院危在旦夕，你们这些宵小之辈竟然还有闲心跑来后厨偷吃炒鸡！ 老毒物想要破口大骂，他心中飞快地评估着当下的形势，他悄然摸向腰间匕首。 虽然易容之术不善于正面战斗，但那是相较于隐蝶杀手的，若是对付起眼前这种细皮嫩肉的小姑娘自然不在话下。 就算引起了骚动，等他脱离了现状，也能立刻伪装成其他人的模样。 “芊芊师妹，出什么事了？” 又是几个声音传了过来，午饭后跑来后厨偷吃的队伍一下子就壮大了许多。 支援者一共有五人，将后厨门口堵得水泄不通。 “这个人很可疑，手里还拿着奇怪的药粉！” 闻言，老毒物猛然暴起，奋力撞向门口，然而他还没能迈出半步，就忽然间身子一僵，笔直地倒在地上。 宁如月等人钦佩地望着当机立断拔枪的杨平。 这位小师弟当真是人狠话不多的典型，身上总是携带着许多超实战武器，充分贯彻了“徒手与持械之间存在着一堵高墙”的理念。 “你们、你们这是做什么？” 被人七手八脚地架到了桌前，老毒物彻底慌了，他强振精神，厉声喝问，“倒是伱们，你们几个为什么要偷偷溜进后厨，有何居心？” “当然是因为师娘要给我们开小灶。” 苏秦搬来了几张椅子，这云海五杰当得实在是惬意，中午竟然还有炒鸡吃。 这狐狸看起来年纪轻轻，竟然已经当了师娘？ “这瓶白色的粉末是做什么的？” 唐芊芊没收了老毒物随身携带的药粉，不留给对方任何狡辩的空间，朝着他晃了晃手机，“你在门后面鬼鬼祟祟的样子已经被我全都拍下来了，你要是不服，我们可以去院长面前对峙。” “这是胡椒粉。” 老毒物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后厨的调味料不够了，我特地来补充。” “你们太紧张了，也许他只是被炒鸡的香味吸引过来的。” 九月哼着小曲儿，将最后一份炒鸡装盘。 这一盘是为明渊先生准备的，一会儿她便要亲自去一趟幽狱，把爱心便当送过去。 一想到明渊先生，她的脸上就流露出温柔的笑意，“看他的打扮是帮厨，最近书院食材紧缺，帮厨们的压力也不小，也很长时间没尝过美食了。” “师娘，你应该看到他刚才还想逃跑了吧。” 宁如月惊讶极了。 “你们放开他，来即是客。” 九月转身拿出一只空碗，舀了一大碗自己炖的清鸡汤放在了老毒物面前。 就连老毒物也被这一幕给弄懵了。 难道这狐狸就是那种缺心眼的傻瓜？ 九月与他对视着，依旧温柔地笑着，接着当着老毒物的面，拧开了玻璃瓶，将里面所有的药粉当着他的面前倒进了鸡汤里，“这鸡汤有些寡淡，配上一些胡椒粉味道才更好。” 说着，把鸡汤推到老毒物的面前。 “喝吧。” …………………………………… 此时此刻，青尺峰外某处。 “没想到这次就连老毒物都出动了。” 荒芜的地皮之上，两个黑衣人正奉命收拾残局。 隐蝶之内有严格的等级划分，像他们这样的底层人员，往往连建功立业的机会都捞不上，只能跟在后面处理一些善后工作。 另一人明显刚进入组织不久，好奇地问道，“老毒物？来头很大么？” “你之前不是还问组织里最强的杀手是谁么？虽然要分情况讨论，但如果单论杀人数量的话，那无疑是老毒物，他可是毒死过几千号人。” 说话的黑衣人似乎很享受这种身为前辈的感觉，说道，“那可是个货真价实的杀人魔头，书院这次彻底完蛋了。” 目前累计上架爆更天数：33！ 小剧场其七： 某年某月某日周五，中午 这天结束了《神奇妖怪》课程的九月忽然找到了段明渊，提出了一个很久之前就想要提出的疑问，“明渊先生，为什么书院里的学生私下里都叫我剑圣，你有什么头绪么？” 她只帮自己的夫君制作过桃木剑，从来没有在学生们面前舞过剑，可书院里的师生却都默认她是御剑之术的高手。 “这说来话长。” “那就慢慢说。” 九月上前拦住了段明渊去路，她发现明渊先生有逃跑之势，“肯定是你背着我对学生们说了些什么！” “都是谣言所致。” 这件事让段明渊头皮发麻，也算得上他在书院里为数不多的黑历史。 一切的起因，都在于第一堂提高班的课程。 面对陈仇的质问，他坦然答道自己是在床上思索出了御剑之术的技巧。 他问心无愧。 但宁如月这些小年轻们总有些龌龊的思想，这事后来传了出去，就莫名其妙地成了九月也是剑道高手，他每晚都要和九月双修，所以才能练就出如此超绝的剑术。 于是，九月也就冠以了剑圣的头衔，更有一些小同学坚信师娘的剑术还要在明渊老师之上。 “确实是谣言，我可以帮你澄清。” 九月听后，说道，“下一堂课我就告诉他们，我们只双修了，根本没有讨论剑术！” 第三十九章：九月的修行 当温热的鸡汤被端到面前时，老毒物才意识到这只笑眯眯的狐妖是个腹黑的主。 玻璃杯里的药粉都是他亲手调制的，这些份量足以迷晕整个书院里的人，而现在，他在众人的胁迫之下，不得不端起碗，将这掺了一整瓶的药粉一饮而尽。 之后，他不得不强忍着眩晕感，当着几人的面前舔了舔嘴唇，说道，“你说的没错，在鸡汤里加上些胡椒粉，味道的确好极了。” 视线天旋地转，看人也出现了几层重影。 他之所以没有立刻昏死过去，都得益于平日里经常以身试毒，练就了一身抗毒的本领。 对于老毒物而言，今天实在是霉运重重。 以往之所以能顺利完成二皇子交付于他的使命，除了精通易容与下毒之外，还要倚仗自己与生俱来的强运。 这似乎是上天给予他的赐福，每当遇到生死攸关的大事时，运势便总会站在他这一边。 但今天不同。 他还未来得及投毒，就遇到了几个来开小灶的书院弟子，还被抓了个正着。 “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老毒物虚弱地撑起自己的身子，没时间再怨天尤人，他必须先想办法脱离险境才行。 “你不能走。” 九月拦住了他的去路，饶有兴致地说道，“你很特别，我要把伱送去幽狱，明渊先生应该会对你很感兴趣。” 随后又嘱咐唐芊芊杨平等人留下吃饭，她独自将此人带去幽狱。 老毒物没有反抗，故作配合，心中却有了打算。 他在进入结界前看过书院的地图，幽狱位于书院另一端的山脚处，从这里过去有很长一段距离。 再过不久，他就能把这眩晕感扛过去，等到了只有两人独处时，他会从身后突然发难，袭击这只狐女。 就算投毒失败，他还有备用的计划。 只要等他重新混进书院，把有人试图在食材里下毒的消息传播开去，就会让书院人心惶惶。 有时候，无形的毒药也能带来杀伤。 饭菜、水源，只要控制了两者，就会让书院成为一座孤岛。 老毒物安静地跟在九月身后，暗中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同时也仔细观察着山上的环境，据说青尺峰上还住了着许多妖怪，他听说这世上的妖怪大多智力低下，或许也能成为他的利用对象。 眩晕渐渐消退了，眼中的重影也恢复了正常。 眼前这只毫无防备地将后背留给他的狐妖显然就符合他对于妖怪的刻板印象。 老毒物摸向了后腰的匕首，突然发难，猛然将匕首捅向狐女的后腰。 “啊——！” 老毒物的思维出现了短暂的空白，回过神来时他才恍然间发现他正捂住自己喷血的右手，方才发出痛呼的人也是他。 他也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了刚才发生的事——他的确抽出了匕首，奋力刺向了狐妖的后腰，可在即将得手的刹那，手中的匕首竟诡异的滑落了出去，他本能地伸手去抓，却鬼使神差地一把握住了刀刃，刀刃割开了他的手掌，在上面留下了一条深可见骨的伤痕。 不对劲，今天肯定有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一向幸运的他怎么会突然间倒霉到如此地步？ 更糟糕的是狐妖注意到了他的动作，也瞧见了落到了地上的匕首。 老毒物百口莫辩，就算这狐妖再愚笨，恐怕也不会相信这匕首是用来切菜的。 “你果然很特别，你比一般人要幸运得多。” “这其实都是误会，我刚才是只是想……” “你想用那个匕首捅我对吧，别那么紧张，我又不是在怪罪你，我这么走在你前面，就是想留给你机会这么做的。” 九月弯腰拾起染血的匕首，将匕首递回到老毒物手中，接着将手背到身后，微笑着问道，“要不要再捅一刀试试？” 这狐狸疯了！ 不，这狐狸肯定掌握了某种他所不知道的诡术！ 老毒物忽然间想明白了自己今天如此倒霉的原因，他捏着匕首，在搞清楚情况前断然不敢再向狐妖发动攻击。 她脸上温柔的笑容越看越瘆人。 “放弃了么？” 九月十分贴心地为老毒物解释了起来，“如果换做其他人，刚才那一下至少也要把他的整只手掌给切下来，而你却只是割伤了手掌，你这人的运势要比普通人好得多，也难怪你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书院里。” 既然身份被识破了，老毒物也索性不再伪装，问道，“你究竟使了什么把戏？” “是结界，自你迈进青尺峰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走进我的结界之中了。” 结界！？ 老毒物犹如置身冰窖，身为隐蝶的顶尖杀手，他当然不会对结界感到陌生，可是……覆盖了整个青尺峰的结界，而且似乎还是能长时间维持的，拥有这此等本事的，竟然还是一个看起来不到二十岁的年轻姑娘。 他在心中把楚星落骂了个遍，楚星落可没有向他们透露书院里还有这种怪物。 “自从来到书院之后，我也每天都在努力修行。” 为此，九月每天都在仔细学习父亲留下的《瑞狐修炼手札》。 不再是操纵这世间的灾厄洪流，而是为人带来幸福和幸运的能力。 这世间的幸运与厄运从来都是守恒的，她所制作的幸运卤鸡遭到了明渊先生的批评，无法控制的运势只会给人们制造麻烦。 经过了每夜的双修后，九月完成了对于两种能力的融会贯通。 若是有人能窥见生命能量的轨迹，如今的青尺峰既被幸运加持，也被灾厄洪流所笼罩着。 把幸运留给朋友，把厄运留给敌人。 “若是对书院怀着恶意而来，就会被灾厄盯上。” 只是如今山上她的朋友要远远多于敌人，已经过度透支了幸运，因此笼罩于此的灾厄也要比以往更加凶恶。 凶恶到只是迈上台阶的动作，都会倒霉到不慎摔到尖石之上，磕碎脑袋。 “你却能沿着山路一路来到书院，明渊先生一定很乐意见你。” 说到此处，九月忽然间话锋一转，说道，“不过对于你来说，这山上实在是过于凶险了，所以你一定要跟紧我才行，否则很可能一眨眼就因你连做梦都很难想想到的方式暴毙。” 感谢焦下客打赏的500起点币！ 感谢gui鬼莫愁打赏的466起点币！ 第四十章：外卖送货上门 这云海书院绝对出了问题。 老毒物紧跟着走在前方的狐妖少女沿着山路一路向下，彻底断了逃跑的想法。 这鬼地方早就被灾厄所笼罩了，任何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有可能要了他的性命，但书院的师生们却不受厄运的影响，反而幸运加身。 在他有限的认知中，还从未听闻过有人能设下如此广阔而又复杂的结界。 隐蝶没有，朝中也没有，若是这世间真有这样的人，恐怕也早就被公司盯上，邀请去了“天上”。 为什么这样的狐妖没有被天外民收编，而是出现在了云海书院这种地方？ 老毒物心生疑问，同时也对少女所提到的“明渊先生”产生了强烈的兴趣。 来到山脚，幽狱就位于不远处的“山洞”之中。 山洞门口蜷缩着一只数米长的白毛犬妖，听见脚步声，犬妖的尖耳抖了抖，眼睛眯开一条缝，见走来的是狐妖少女，便又闭上眼打起盹来。 老毒物站定在门前，拜访幽狱的时间要比他预想中提早了许多。 作为第一批潜入者，幽狱自然也是他必须注意的区域。 相传幽狱里关着一名罪人，与书院的恩怨长达数百年之久，若是能设法将其释放出来，势必能引发一片大乱。 这一路上，老毒物已经想好了托词。 易容之术的精髓并不只在于更换面容，还要完美地将自己融入到改换的身份之中，从现在开始，他是一个因家传秘术，不得不为朝中卖命的身不由己的可怜人，他早就不满于二皇子残暴的统治，奈何对方以家人相要挟，他只能就范。 他愿意主动成为双面间谍，将隐蝶的动向透露给书院，届时在隐蝶入侵时成为书院的奇兵。 若是段明渊问起，他也能对得上每一个细节。 完美的谎言都建立在真相之上，他所准备的身份是真实存在的。 那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年轻人。 因不满于二皇子的命令，在一次行动中半途带走了暗杀对象，逃之夭夭。 青年被送来时早已被吓破了胆，问他什么都会如实答来。 老毒物回想着当时的场景，他没费什么功夫，就从青年口中问出了全部的信息，包括他将暗杀目标交由自己在外边的姑姑一家照顾。 为了奖励青年的诚实，他只用对方做了一夜的实验，就彻底了结了青年的性命。 老毒物沿着黑暗一路深入，心中涌现出了奇妙的感觉。 原来那些被二皇子送来他府邸的人，都是怀着如此忐忑不安的心情。 在幽狱的最深处，老毒物如愿见到了段明渊。 比他想象中年轻太多了，在他的想象中，能练就出通天本事的，应当都是七老八十的人。 白发苍苍，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可段明渊身上非但没有仙气，反而很有城市人的气息，看起来更像是下班时间点在地铁站台里随处可见的上班族。 老毒物还注意到了狐女见到段明渊时欣喜的眼神，就如一个迎接丈夫回家的小娇妻，亲手奉上准备好的爱心便当，贴心地询问丈夫今天工作时的遭遇。 与段明渊待在一起，九月仿佛也有些了烟火气，仿佛不再是操纵灾厄的祸世妖狐，而是一位仍处于甜蜜期的新婚妻子。 这所谓的明渊先生…… 莫不是一个吃软饭的？ 不知因什么机缘巧合傍上了一只狐妖，讨得了狐妖的欢心。 除此之外，老毒物实在看不出这年轻人身上有什么过人之处，考虑到狐妖的本事，此前折在信使手里的两个精锐，很可能也是死在了狐妖的结界之下。 老毒物回想着那青年当时见到他惶恐的模样，腿也颤抖了起来，来到段明渊面前的刹那，便主动交待了自己的罪行，“这都是二皇子逼迫我的，他要我将迷药放进书院的食材里，如果——” “事成之后，你可以在书院里挑选三十人自行处置。” 明明是很平静的语气，却让老毒物魂飞魄散。 读心术？ 不，就算是读心术，也不可能直接读取他的记忆！ 隐蝶组织之中便有专精于读心摄魂的人，为了避免任务失败时暴露组织的信息，他们每个人都曾经受过特训。 老毒物只能装作没有听见，继续用慌张的语气说道，“二皇子用我的家人作为要挟……” “你对于毒药很有研究，爱好是将自己研制的毒液注射到受害者体内，近距离观察他们发生的变化。” 同样的，段明渊也没有搭理老毒物，他们两人所说的话风马牛不相及，就像是各说各的，“虽然大多都是些用不上的知识，但还是辛苦你跑上这一趟了。” 老毒物再也没有说下去，他无从得知段明渊究竟是如何看穿了他的易容术，就连他与二皇子之间的交易都彻彻底底地暴露在了对方的眼前。 这种从头到脚都被人看穿的感觉让他不寒而栗。 “等、等一下！” 老毒物的大脑飞速运转着，事情的发展彻底超出了他的意料，即使看穿了他的真实身份，段明渊脸上也没有任何波澜，看起来也没有与他谈判或是以生命相要挟的意思。 不妙！ 段明渊看待他的眼神让老毒物想到了那些极为特殊的存在。 天外民高管的贴身护卫。 他曾与其中一位共事过，那些人在执行任务时就是这样表情，对于他们来说，取人性命仿佛只是捡起一枚石子那么稀松平常的事。 “我承认我是二皇子身边的人，我知道许多关于他的事……” 段明渊打断了老毒物，“伱所知道的一切，我都知道。” “那入侵书院的计划，我可以帮你们从中斡旋——” “不用了。” 老毒物张大了嘴，却终究再也没能发出声音。 幽狱深处又一次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一枚石子落地的轻响。 老毒物的一生，可以算得上是波澜壮阔的，他从一个边缘化的小人物，一步步成为了二皇子身边的红人，这注定是一段不同寻常的旅程。 不过，一个人就算再精通易容之术，也无法改变其生命能量的色彩。 当老毒物出现在他面前时，空气中仿佛都弥漫了起了一股恶臭。 严重到了影响食欲的地步。 在与生命能量沟通的过程中，段明渊不得不观摩了老毒物所热爱的“科学实验”。 后者人生中最大的兴趣，是用各种毒液折磨他人，似乎能从中获取某种段明渊无法理解的快乐。 段明渊和老毒物并不是同好。 当他决定动手时，就绝不会拖上一整晚的时间来欣赏受害者的惨状。 他的视线没有再在落地的石子上多停留一眼，而是拿起九月替他精心准备的饭盒。 按照日程安排，接下来应当是他享受夫人为他准备的爱心便当的时候，若是让一些不干净的东西坏了兴致，就枉费了九月在后厨忙活了一中午。 打开饭盒的盖子，一如既往的香气扑鼻。 盖在米饭上的鸡块芡汁饱满，在青椒和红椒的点缀下令人食指大动。 “这个人挺特别的，我还以为你会喜欢呢。” 九月来到石子边，低头瞧了瞧，接着一脚将它踢进了更幽深的黑暗之中。 “是挺特别的。” 段明渊说道，“但也没必要什么垃圾都往回捡。” 第四十一章：宇宙关系协调部 虽然老毒物这个人不怎么样，但是不惜只身犯险也要把二皇子今夜进攻书院的计划透露给他们的精神值得鼓励。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至少在生命的尽头，老毒物还是做了些好事的。 被迫做出的好事，也是好事。 九月也捧着饭盒，卷起尾巴，坐到段明渊身侧，津津有味地吃起了午饭，老毒物对她来说就好比碰巧在路边捡到一颗色泽奇异的石头，明渊先生既然说是脏东西，那以后就不捡了。 “二皇子原本的计划是让老毒物在食材里下药迷晕所有人，想要轻而易举地拿下云海书院，如果老毒物失败了，就会采取强攻的方式。” 从老毒物的记忆里，段明渊也顺带着知晓了棋院院长楚星落的结局。 他携带了陈仇交付于他死气炸弹，设法接近了二皇子，却棋差一着，未曾想到与他会面的二皇子是替身。 而早在过去的一周时间里，楚星落就已经将登上青尺峰的线路告诉了二皇子。 只要找到了突破结界的方式，隐蝶的杀手就能在第一时间杀上书院。 “我一个人就能把他们拦在山下。” 九月并没有把二皇子放在心上，用明渊先生的话来讲，她设下的结界进攻性要比云海书院创始人留下的大阵进攻性强得多。 祸狐的能力，用更通俗易懂的话来说，就是游戏里常常被玩家们津津乐道的“菜鸡克星”。 据段明渊推测，只要生命能量的强度没达到中级职称这一级的，在踏足结界内的瞬间就会因各种离奇的意外惨死。 在旗鼓相当的战斗中，九月的能力则更像是辅助。 灾厄虽然无法对同级别的对手造成致命杀伤，却能给对手加上“诸事不顺”的负面状态，导致他们发动能力无法命中，遭受攻击时，则会被100%命中。 因此在段明渊看来，九月目前最理想的作战方式就是组队给其他人加状态。 “今晚你要取消结界，养精蓄锐。” “取消结界？为什么？” 九月疑惑地侧过脸来，“是为了给书院的年轻人成长的机会，以免我把所有杂鱼都拦在了山下？” “有这么方面的考虑，但更重要的是，你的对手另有其人。” “二皇子？他有这么厉害？” 从年龄上来讲，二皇子是始王的次子，年纪要比宁如月还要小上几岁，目前宁如月的生命能量为31，也只是摸索到了中级职称的边缘，就算这位二皇子再具天赋，应该也比长公主强不到哪里去。 更何况，她可是明渊先生钦点的“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高级职称”获得者，用潜力无限来形容也不为过。 段明渊说道，“是二皇子的老师，他穿的装甲与『长枝』有些相似。” 那位老师行踪极其隐秘，就连身为二皇子左右手的老毒物也只见过对方一次，还是在误打误撞情况下撞见的。 为此，老毒物还险些被那位老师灭口，是二皇子求情才保下了他的性命。 老毒物从未见过二皇子的老师出手，但是据他判断，二皇子的本事都是由这位老师教会他的，而在处理诸如忘虚这类极度危险的组织时，大多也都是由老师出手。 只要二皇子的老师出手，便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正因如此，对于二皇子来说，此次云海书院之行，只是其通往始王之位的镀金。 幸好老毒物是一个两面三刀且睚眦必报的人。 那日险些死在二皇子老师之手的经历让他怀恨在心，在朝中时便私下里收集了许多与之相关的情报，从而发现了一个令他震惊的事实。 在寰宇公司内部，存在着一个名为《宇宙关系协调部门》的机构，其工作内容，便是在暗中主导公司驻扎的各个星球的权力关系。 而在这片土地上，所谓的继承人之争，对于部门的理事会而言，只是一场游戏。 长公主、二皇子，乃至其他所有的继承者，都不过是棋盘上的棋子。 二皇子之所以得势，是因为部门总监在他身上投的注最多，因此从二皇子诞生的那一刻起，他今后的人生就已经被规划好了。 5岁时崭露头角。 10岁时御剑之术初有所成。 15岁时统一隐蝶，大权在握。 17岁时以收服云海书院为契机，毫无悬念地继承始王之位。 二皇子人生中的每一个时间点无异于被安排好了的日程表，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这些细节，就连二皇子本人都不知道。 “就连这个国家的统治者都是由天外民选定的？” 九月由于过于惊讶，一度忘记了自己嘴里嚼的是骨头，发出了“嘎巴嘎巴”的声响，她对于政治与权力一窍不通，但在同族人的耳濡目染下，她从小就认为始王是立于这个星球最顶点的人。 村民们为他们修建的庙堂，村子，甚至是他们脚下的土地，都是始王的。 可现在，明渊先生却说，这个星球上立于最顶点的统治者，竟然也是由天外民选择出来的。 “老毒物是这么认为的。” 段明渊点头道。 老毒物之所以知晓了这一切还能活着，并不是因为他足够幸运，而是在《宇宙关系协部门》里，也存在着相互竞争的关系，这也是为什么除了二皇子之外，还存在着其他王位竞争者的原因。 这不只是为了向这个星球上的人们营造出王位竞争，能者居之的氛围。 对于投机主义者来说，这也是以小博大的机会。 若是部门在向二皇子投注了如此多的资源的情况下，二皇子却未能顺利继承王位，那么也就从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现任总监的眼光出现了问题。 而在理事会的成员来看，一个深受二皇子信任，精通易容之术，又善于下毒的老毒物，会成为这场王位竞争的最大变量。 遗憾的是，这个理事会铺垫了许久的棋子以后再也没法起到作用了。 “那长公主呢？” 九月问道，再怎么说宁如月也是一口一个师娘喊着她的，“始王不是对她疼爱有加么？” “她被部门认定为不适合继承王位的残次品，部门已经不会在她的身上再投注资源了。” 一个聪明人，会在这场游戏结束，都将这些秘密永远封存在心里。 理事会的某位成员在向老毒物告知了这些秘密时曾漫不经心地警告过他，他在这个星球上一切的所作所为都被公司注视着。 任何泄露秘密的行为，都只是招致死亡这一种结局。 段明渊不知道他此刻与九月的交流有没有被理事会看在眼里，如果公司的视线能够渗透进结界，那么他想要为老毒物澄清一下。 老毒物是无辜的。 他没有违背他与理事会的约定，直到死，也都没有说过任何关于理事会的秘密。 第四十二章：催眠大师 九月总觉得这顿饭吃得很不得劲，只要有公司与天外民出没，就总会让气氛急转直下，这些人就是真正意义上的老鼠屎，偏偏又无处不在。 无论身处何处，又无论在做什么，都仿佛背后有一双眼睛始终在注视着他们。 由于听得太过仔细的缘故，九月第一次在吃鸡的时候卡牙缝了。 小碎骨卡进了牙缝深处，用手指抠了好久都弄不出来。 她又想起了父亲写进《瑞狐修炼手札》的告诫。 长大成人之后，她迟早会知道他们离去的原因，也会知晓天外民与公司的存在。 但是，不要向天外民复仇。 只要待在山里和族人们待在一起，就是安全的。 这是他们与天外民达成的约定。 而现在，九月不止知道了公司和天外民，还知道了宁如月和其他继承者的事，他们虽然名义上都是始王的血脉，却都是由公司基因科学制造出的产物。 用明渊先生的话来说，他们都是在冰冷的研究室里诞生的。 “我来对付二皇子的老师。” 九月捏起了拳头，说道，“徒弟被欺负了，师娘肯定要帮她找回场子。” “嗯，在那之前就养精蓄锐吧。” 段明渊拍了拍自己的腿，九月心领神会地将空饭盒放在地上，躺了在上面，两眼一闭。 明渊先生说过，生命能量与生灵的精神息息相关，因此在夜幕到来前，她要养足了精神。 然而一个不和谐的音符却打破了木屋前短暂的宁静。 “喜讯，特大喜讯！” 滚滚黑烟从木屋里窜了出来，所有的亮光都被吸了进去，幽狱深处又一次变回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 这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陈仇都一门心思地扑在了血祭仪式的研究上，而就在刚才，他终于取得了重大的学术突破。 他看见了正教授一职正在向自己招手。 “学术研究有了新的进展！” 这都要多亏了段明渊给他安排的两个研究生。 “坐下慢慢说。” 闻言，漫天黑影缩回到了地面，凝聚成了人形，陈仇也模仿着段明渊席地而坐，美中不足的是他腿上没能躺着一只美丽动人的狐妖。 “说可以，你能不能让她从你腿上起来，这是一场严肃的学术研讨会！” 九月有些不满地冲着陈仇龇了龇牙，她这才刚躺上去，明渊先生大腿都还没捂热呢，但考虑到自己也正处于升正教授的关键时期，便心不甘情不愿地起身摆正了身体。 作为学术会议的主持者，陈仇还不忘立下规矩，“在接下来学术会议的过程中，禁止出现‘我夫人……’和“我夫君……”之类的句式。” “好了好了，知道了。” 九月说道，“你都发现什么了？” “血祭仪式的本质，还有仪式之所以要献祭掉所有的人的原因，这是为了消除个体思维的差异，保持本体思维的高度一致性，这是融合生命能量的大前提。” 陈仇说道。 段明渊一直都在致力于寻找该如何在不伤及性命的情况下实现血祭仪式的可能性，这也成为了他的研究方向。 用段明渊的话来说，升正教授需要来自群众的认可和投票，如果把群众都给献祭掉了，那就没有了投票基础。 陈仇不得不承认这话有几分道理。 无论是升正教授、升院士，又或者是策划恐怖袭击，都需要拥有坚实的群众基础。 和那些高高在上的，将自己比作“上天”的天外民不同，他们走的是群众路线。 “在了解到这一本质之后，只要通过某种方式取消个体思维差异，让他们暂时保持思维的高度统一，就能达成和血祭仪式相同的效果。” 陈仇之所以急于向两人分享自己的发现，也是希望段明渊和九月能在这个基础上提出一些建议。 “融合思维……” 作为邪祟女王的九月若有所思，“把他们暂时变成邪祟如何？最初级的邪祟就是不具备自主思维的能量体，只是该如何把他们合并起来？” 她看过的动画片里倒是有收集元气的桥段，但据她观察，绝大多数刚刚形成邪祟只会遵从本能的驱使。 说话间，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段明渊。 这世上没有人比段明渊更懂生命能量，就连天外民也不可能随手就把生命、物体与生命能量三者之间相互转化。 “明渊先生继承了食人魔的血统，或许他知道其中的奥秘。” 这是只有真正的食人魔才能知晓的秘密。 陈仇听后，也恍然大悟。 他就说段明渊不可能是普通人类，输给了食人魔倒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可以试着让他们在成为邪祟前就保持着相同的思维。” 段明渊艰难地说道。 首先，他已经强调过很多次了，他没有吃过人。 食人魔拳手是某个不怀好意的人在群里带了节奏，经过他后来一系列细致入微的调查，他严重怀疑是九月干的。 但苦于没有证据。 平时就这狐狸叫传播食人魔拳手的光辉事迹传播得最欢。 现在整个青尺峰上的妖怪都知道山上来了个食人魔。 九月接受批评教育，在传播过程中有所收敛，特别强调了“善良的食人魔”这一特性。 “可具体要怎么做呢？” 九月又问道。 “催眠，我记得书院的藏书阁里有相关的奇术记载。” 狭义的邪祟与梦境息息相关，忘虚就一直致力于引导初生的邪祟，以最高效的速度激发他们的潜力，基于这一理论，段明渊也考虑过如果能控制梦境，也许就能控制邪祟演化的过程。 但在来到云海书院之前，他并没有与梦境相关的知识基础。 “催眠啊，我知道的，一旦人被催眠了就会进入到别人让他们做什么，就会做什么的状态。” 段明渊注意到了九月飘忽的小眼神，强调道，“创造这门奇术之人是为了最大化利用睡眠时间。” 他觉得写下《梦境奇谈》的作者可能做梦也想不到催眠这个词语，在数百年后的今天会让人想入非非。 很显然，九月就产生了不该出现在严肃学术会议上的想法。 为了避免自己又出现“引梦貘人”之类奇怪的绰号，段明渊不得不捍卫自己的名声。 “真是个好主意。” 九月连连点头，说道，“明渊先生，我觉得‘食人魔拳手’这个绰号其实并不贴切。” 她早就想指出这个问题了。 拳手，听起来更像是物理攻击性的职业，这显然和明渊先生留给人们的印象不同。 “我觉得食人魔魔法师才更贴切。” 在她看过的作品里，只有魔法师才能催眠别人，让别人做这样那样的事。 闻言，陈仇也连连点头，非常认同九月的说法。 “九月！” “到！” “这场会伱站着听！” 目前累计上架爆更天数：32！ 第四十三章：洗涤你的灵魂 作为一个出生于和平年代的人，段明渊既没有经历过战争，也不想经历战争。 王室血脉，继承者之争，还有远在云端自之上操纵着一切的寰宇公司更是让他不厌其烦。 他对于生活的规划很简单。 白天上课带学生，中午和九月共进午餐，到了下午就能心无旁骛地待在藏书阁里，安安静静地翻上一下午典籍。 这样的日子轻松惬意，符合他理想中的生活。 段明渊对于自己的定位是一名学者，千变万化的生命能量蕴含了无数奥秘，等待着被人研究开拓。 他从来都不是战争狂人，更不是什么食人魔法师。 散播谣言，诬陷他是魔法师的罪魁祸首已经遭到了相应的惩罚。 然而历史无数次证明了如果这世上有了一座宝藏，就一定会有人要把它制作成枪炮，将这枪炮用来打垮竞争对手，然后再将那些还未来得及学会制作枪炮的人圈养起来。 这大抵也是朝中人对于云海书院如此重视的原因。 尽管云海书院的创立者将“枪炮”定义为诡术，并勒令书院的后人今后禁止再做研究，但朝中人却仍然不愿意放过任何有可能触及到宝藏的人，就连一群毫无反抗能力的学者也不例外。 这就让段明渊很不痛快了。 就像是在平静的午后，你泡了一杯红茶正打算享受短暂的午休时，还未来得及品上一口，路过的科长冷不丁地给你丢来一份新报表。 段明渊曾很认真地考虑过把滚烫的红茶泼到科长脸上。 只要修改科长和公司所有人的记忆，就能让科长认为是自己吃饭时烫的。 直到辞职前，段明渊都没有下定决心把这个想法付诸于实践。 而现在，科长ex出现了。 一个更年轻，更有野心的科长。 老毒物认为二皇子就是年轻时的始王，有野心、有能力，在御剑之术上天赋异禀，不需要依靠那些铁罐头来续命。 但在段明渊看来，二皇子的反社会人格和科长简直如出一辙。 就是那种你在图书馆安安静静地看书，他路过时就非得把图书馆的屋顶给掀了的人，给所有人添堵就是他们与生俱来的使命。 段明渊将《梦境奇谈》向后翻了一页，或许是受到了老毒物记忆的影响，导致他的心情不再平静。 他人生中第一次觉得这书四四方方的，拿来当成板砖重击别人的脑袋似乎也不错。 他好像也有点想要融入进“无限制实战”的氛围了。 “明渊先生，红茶。” 自称要将功补过的九月就坐在他的对面，为他泡好了红茶。 这小狐狸一路跟来了藏书馆，自告奋勇地想要充当催眠实验的对象，用她的话来说，她是邪祟女王，精神抗性极高，只要能催眠了她，就能随意拿捏书院里的师生。 段明渊接过茶杯。 他不停提醒自己，这只小狐狸在半个小时前还诬陷他是食人魔拳手，但一看到九月笑眯眯的样子，就生不起来气了。 九月摸清了他的生活习惯，总能恰到好处地让他感到心情舒畅。 “怎么样，书上有没有提到催眠的办法？” 九月也对这门奇术很感兴趣，明渊先生是正人君子，或许碍于身份没法做出某些举动，但她不是。 邪祟就是要随心所欲，她可以反过来催眠明渊先生。 不过她对于催眠没有深入研究，所有的认知都还停留在电视里演的，在催眠对象面前拿着摆球晃来晃去。 这个方法实测有用，每当明渊先生枕在她尾巴上时，她轻轻晃动尾尖都能让明渊先生迅速入睡。 美中不足的是，这种手段只能用于催眠，无法支配睡着了的人。 也许她也该学习一下《梦境奇谈》。 “催眠的手段不难，难点在于如何给被催眠者灌输想法。” 段明渊抿了一口红茶，暂时把具有反社会人格的二皇子抛到了脑后，这本书的字里行间让他明白了一件事。 写书的，是一位翩翩君子。 明明掌握令许多人羡慕的能力，却在大多数情况都是用来催眠自己，支配自己的梦境。 独自坐在溪流边上，捧着一本诗经，充分享受清净闲适的时光。 唯一一次操纵他人梦境，也只是帮助书院的学生建立自信，帮助她走出内心的阴霾。 由此，一位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好老师形象便跃然于眼前。 段明渊觉得九月真应该仔细翻阅一下这本书，好好洗涤一下她满脑子龌龊的念头。 “这本书只提到了在梦境中赏花观鸟，修建竹园。” “细说观鸟！” 九月兴致高涨。 看着她那如同聚光灯般的眼睛，段明渊深吸一口气。 是的，《梦境奇谈》四四方方的，真可以当成板砖来使用。 倘若这里面内容无法陶冶九月的情操，他还能通过物理治疗的手段来救助这狐狸精的顽疾。 正好，他目前在团队里还扮演了治疗的角色。 段明渊将话题引回正轨，“若想支配他人梦境，向他们灌输想法，就要施加强烈的心理暗示。” “要多强烈？” “强烈到近乎于洗脑的程度才行。” 问题就在这里。 段明渊虽然能复刻出《梦境奇谈》里的奇术，但是从未经历过战争的他却根本不善于战前演讲，也没法像那些军事家们那样调动起人们的情绪。 可按照书中记录的知识，情绪是一切的关键。 “强烈到洗脑的程度……” 九月若有所思，她倒是看到过不少强烈的演讲，“如果不擅长的话，就抄袭别人成功的案例如何？” “伱还知道成功的案例？” “知道的。” 九月轻咳一声，煞有介事抬起左手置于面前，当作话筒，“书院的老师们，同学们，你们也不想云海书院被朝中人夺走吧？” “这就结束了？” 段明渊等了好半晌也没有听到下文，疑惑道。 这算哪门子的战前动员，一点都不热血，反而会让人觉得莫名其妙。 “嗯，我看的作品里只要这么一说，被洗脑的对象就立刻就范了。” “这完全不行。” “那，换一个？” “比如？” “真可怜啊，又被朝中人欺负了吧？你们应该清楚，只有书院才是你们永远的家。” “九月。” “到！” “把你手机里那些奇怪的东西给我通通删掉！” 感谢欧文破军打赏的200起点币！ 第四十四章：你，已经死了 “身为书院院长，我守护着世代相传的知识。我们将继续成长，用行动回击那些只会说风凉话，不愿意和我们相向而行的害群之马。 “云海书院的师生们时刻守卫着青尺峰，但是他们孤木难支，凡是今夜应征入伍者，明天午饭可以多领一只鸡腿。” …… 夜幕降临，墨松苍老却又充满了感染力的演讲在每一个梦境中不停回响。 整个书院寂寥无声，只能隐约瞧见黯淡的灯火。 段明渊最终还是采纳了九月的提议。 既然没有经历过战争，更不善于演讲，不如集思广益，借鉴其他人的战前演讲。 段明渊也逐渐摸索到了洗脑的真正奥秘——除了调动情绪之外，一次又一次不间断的重复也是必须的。 书院里的每一名师生都做好了准备，他们充满了使命感，明白当他们的意识陷入梦境的世界，在另一端醒来时，等待他们的将会是一场战役。 他们没有退路，必须赢下这场战争的胜利。 既是为了书院，也是为了他们中的每一个人。 墨松与其他两位院长是为数不多醒着的人，他们是书院最后的防线，在黎明到来前夕，都要一刻不离地镇守于书院的各个区域。 他的职责是最重要的宿舍区，身后便是陷入了熟睡的老师和学生们。 墨松万万没想到，在二皇子发动总攻之前，段明渊又一次做出了令所有人眼前一黑的决定——勒令所有师生回到各自宿舍，务必在天黑前进入梦乡。 没有巡逻小队，没有精心布置机关，也没有任何相应的部署，一切看起来就如同放弃了抵抗，选择缴械投降。 至少在书院被朝中人收归前还能最后躺在熟悉的床上睡上一觉。 然而在见证了这位《邪祟防御课》老师各种离奇的做法之后，三位院长也只能选择相信。 “结界被破坏了。” 不多时，墨松忽然开口说道。 隐蝶如期而至，他却也暗自松了口气。 结界的入口是被暴力摧毁的，虽然不知道二皇子采取了什么手段，但至少说明了越狱的楚星落并没有泄露进入结界的方法。 与此同时，一个个穿着统一夜行服的蒙面杀手通过了结界的破损之处，在确保了山脚下的安全之后，向天上放出了红色的信号弹。 “这就是青尺峰。” 走在队伍末端的二皇子仰头望去，此刻的青尺峰笼罩于夜幕之中，“难怪有人将这里称之为世外桃源。” 这里与城市里的钢铁丛林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在结界保护之下，外界的变迁没有将这里污染，还保留着其最原始的样貌。 待他将书院收归朝中后，也要尽可能命人保留这里原始的风貌。 等一切尘埃落定之后，他倒也可以搬上一张椅子，坐在山崖上欣赏日出之景。 但在那之前—— “除了长公主之外，所有的反抗者格杀勿论。” “得令。” 黑影很快便消失在了黑暗深处。 书院的人不足为惧，唯一值得注意的，便是老师提到的那个外来者，他一时半会也未能调查出《邪祟防御课》老师的底细，只知道他是云笼市人，一周前还是在公司上班，也从未展现过异于常人之处。 寰宇公司的生命科学部门似乎和他打过交道，但理事会去要资料的时候，却被新上任的总监拒之门外，吃了闭门羹。 二皇子今天心情大好，这是他在通往王位道路上的最后一个试炼了。 尽管过程出现了些许波折，但只要有老师在，就不会有任何意外，他此刻可以放慢步调，沿着山道一路向上，好好欣赏一番这难得一见山景。 只是这轻松的心情并未持续太久，二皇子就觉察发现了异常。 这青尺峰实在是太安静了。 全然不像是大战将至的样子。 老毒物失手了，那么书院也很可能知道了他们会在今夜发起总攻，势必要与他们血战到底。 可这一路走来，二皇子却没有在沿途看见任何尸体。 山间的画卷机关也没有被替换，云海书院就像是敞开了大门迎接着他们的到来。 不知不觉就依照楚星落提供的地图穿过了最后一幅画卷，站在此处已然能隐约看见书院在夜幕中的轮廓。 书院门口燃烧着火把，却依旧安静的出奇。 带着好奇，二皇子悠闲地漫步到了书院入口。 头顶上方写着的“云海书院”四个大字刚劲有力，相传是由初代文书院院长亲笔所写，虽是文书院院长，但初代文书院院长却是一位性格刚烈之人，在战争时期也能算得上一员猛将。 所擅长的，是名为“提笔成书”的奇门诡术。 几位院长的本事，他们也早就知晓得一清二楚，譬如此时此刻，独自一人立于书院入口的是琴院院长苏芸茹。 一人一把抚琴，隐蝶的十几名精锐摆开了架势与其对峙，一时间无人敢上前。 为了对付魔音大阵，他们早就备好了特制的耳塞。 这耳塞不止能隔绝抚琴的乐律，也能用于抵挡住生命能量。 二皇子环顾四周，书院入口只有苏芸茹一人，连半个学生的影子都看不见。 “苏院长这良辰美景，为何独自一人留守于此？莫非你终于想通了，愿意将书院拱手相让？” 他故意这么说道。 苏院长虽然性格温婉，却是外柔内刚，绝对做不出背叛书院的勾当，当初他们私下尝试与苏芸茹接触，被她冷着一张脸赶走了。 若想维持书院大阵，必须全神贯注，而二皇子所要做的就是扰乱苏芸茹的内心，“只要苏院长立刻放弃抵抗，我倒是能网开一面，即刻让开一条道路，让琴院弟子下山……当然，这其中不包括长公主，姐姐她在外飘泊了这么久，也是时候该回家看看了。” “如月哪儿都不会去。” 苏芸茹冷着一张脸，面对虎视眈眈的隐蝶杀手也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截至目前，一切都在段明渊的预料之中。 这里是第一战场，段明渊留给他了她一枚符咒，等隐蝶的杀手靠近，便会有奇兵前来支援。 不过对于奇兵的身份，她一无所知。 但眼下也不是多虑的时候了，见二皇子现身，她便捏住藏于袖口中的符咒，催动生命能量的刹那，符咒便燃起了绿火。 见状，所有杀手都后退一步，严阵以待。 二皇子也好奇地注视着被幽绿色火焰所燃尽的符咒，老师从未告诉过他这是什么本事。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 符咒已经燃尽有些时候了，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苏芸茹也露出了古怪的表情，这书院门口依旧风平浪静。 说好的奇兵呢？ 杀手中也终于有人按耐不住了，倾身上前，身体钻入地面，与暗影融为了一体，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逼向苏芸茹。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凭空出现的身影挡在了苏芸茹身前。 就连苏芸茹也是瞳孔一缩，突然出现的身影速度实在太快了，快到她根本没有觉察到对方是何时出现的。 她只看见身影猛踩一脚地面，一道裂缝崩裂开来，没入地面的隐蝶杀手被这一击震脚踏出了地面。 杀手双目圆睁，仿佛看见了可怕的景象。 苏芸茹似乎看见人影向杀手挥出了拳，却又好像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人影的速度实在太快了，以肉眼根本无法捕捉到他出拳的速度。 在他面前，时间仿佛陷入了静止。 一秒之后，杀手忽然间惨叫一声，整个身体向后凹陷了进去，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撞飞了十几米远，犹如断线的风筝般落入了人群。 “你是……！” 苏芸茹和二皇子异口同声。 夹克衫与紧身皮裤，还有那标志性的莫西干头发型。 在那之前，是一张硬朗的，棱角分明的面孔。 突然出现的莫西干头收回仍然冒着热气的拳头，声音浑厚而又充满了磁性，无情宣判了那位隐蝶杀手的命运，“你，已经死了。” “伱谁啊！？” 这一刻，所有人都产生了相同的疑问。 第四十五章：群魔乱舞 夜幕之下，二皇子在书院间奔走着。 身边正在发生的事，让他有了一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明明身处战场，目光所及之处却怪诞到了极点，隐蝶所有的情报出现了极大的偏差，根本就没有提到莫西干头拳王，更没有提到使用泔水、粪水作战的生化部队，以及上了桌就再也离开不了的桌游社团。 所有怪诞的现象都只有一种解释——云海书院中，存在着远不止一种结界。 就连身为棋院院长的楚星落也不知道这些事，这些都是那个新来的《邪祟防御课》老师带来的变化。 这一次，陷入未知领域作战的人是他们。 “二皇子，书院外的部队遭遇了妖怪的袭击，领头的是一个从没见过的邪祟，他自称……” “说下去。” “自称正教授。” 这可不像是一个邪祟的该有的名字，“迎击部队已经全军覆没了，我们退不出去了。” 耳边没有震天的杀声，也不是尸山血海般残酷的景象。 二皇子忽然觉得有些恍惚，他看见了隐蝶的精锐，四人一桌围坐在石桌前，桌上摆着一个棋盘，其中一个人将骰子掷向了半空。 这是一场将要决定始王继承者之位的战争，但他的部下却在敌人的腹地玩起了大富翁。 另一桌是狼人杀。 主持游戏的法官催促着几人天黑请闭眼，随后让狼人睁眼，指正一个今夜击杀的目标。 部下们向他传递来了求助的眼神，但二皇子却没法终结这场游戏。 他不是没有尝试过。 掀翻棋盘，斩杀法官，所带来的唯一结局是让所有参与游戏的人同时“死亡”，下场就与在游戏中失败的玩家一样，两眼一翻，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很快便昏死过去。 就如同在这场游戏中被指认击杀的玩家。 在法官宣布天亮前从石椅滑落到地上，四肢不停抽搐着。 唯一存活下来的方式，就是赢下游戏的胜利，可是当一局游戏结束后，剩下的“幸存者”就会被打乱顺序，被分配到新的战局之中。 随着游戏的进行，每分每秒都有人在倒下。 但是较之于其余的战场，这已经是最温和的“死亡”方式了。 二皇子亲眼看见了与生化部队作战的部下身上沾满了粪水，身上像是被点燃了般尖叫着在地上打滚。 他十五岁便统一了隐蝶，在后来的两年时间里，指挥隐蝶完成了数十次收缴、暗杀行动，无一不顺风顺水，都是毫无悬念的碾压局面。 唯独这一次将云海书院收归朝中的行动变故丛生。 根据他们所掌握的情报，他们本应长驱直入，不出一个时辰便彻底将书院拿下。 书院里能算得上战斗力的，也就只有三位院长，隐蝶早就掌握了书院大阵的信息，并针对性地布置了战术。 二皇子面色阴沉。 他终究因为自己太过顺利的人生而付出了代价。 作为行动指挥官，这样的结局恐怕很难让老师背后的势力满意。 但是在短暂的失利后，二皇子也窥出了其中的端倪。 莫西干头、生化部队，以及桌游社团是某种结界具象化的体现，无论“击杀”了他们多少次，都会卷土重来，只有破坏了结界的根源，才能彻底消除书院中的乱象。 所有的秘密都隐藏在书院的宿舍楼里。 部下拼尽全力带回了消息，宿舍区由墨松院长亲自镇守，书院的所有师生都被聚集到了那里，也正因如此，他们在书院内全程都没有遇到过任何一个学生。 如今后路已经被切断了，他们只有继续向前。 当他二皇子抵达宿舍区时，便只剩下了他自己。 此前向他汇报书院外战况的部下在赶路时不幸被飞驰的“粪弹”击中，含恨加入到了寻找澡堂的队列。 书院的澡堂前早已排起了长龙。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二皇子一眼便认出了老者。 墨松，云海书院的现任院长，也极有可能成为书院最后一任院长。 老者坐在红木桌前，上面是数张画卷。 “画龙点睛”，这是书院创立者传承至今的奇术，在书院的建设方面，画院的历代的院长付出了巨大的心血，因为这一奇术赋予了他们将画卷中事物带回现实的能力，青尺峰上错综复杂的水墨画迷宫也是画院的手笔。 若是没有楚星落事先告密，单单上山的迷踪阵，就足以耗费掉他们大量的精力。 二皇子没有开口，面容冷峻地抽出佩剑，刹那间，凌然的剑意便将墨松所笼罩。 即使身边没有了部下，他也能凭一己之力在书院中杀出一条血路。 御剑之术，乃是奇术之首！ 出鞘的飞剑笔直飞向墨松，老者只是平静地望着他，在飞剑刺向他胸膛之前，一道琴声席卷而来。 与苏芸茹温婉哀怨的曲调不同，这琴声如惊雷般凛冽。 随着琴声袭来，其旋律化为了无声的剑气，将飞剑击向别处。 “难道你还没有理解自己此刻处境么？” 身侧传来一声喝问，二皇子循声望去，映入眼帘的女子陌生而又有些熟悉。 他对于姐姐的印象极为模糊，只知道长公主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朝中。 那时朝中局势未明，乱象横生，为了避免长公主被奸人所害，父王让心腹将年幼的长公主带离了朝中，有传闻说那十几名侍卫全都死在外面，再也没回来过。 儿时的二皇子本以为这是好事者编造出来的谈资，但在一统隐蝶之后，他才明白老师背后的势力曾经的确产生过杀掉长公主的念头。 “大势已去，聪明人应当选择投降了。” 长公主捧着一把抚琴，说道，“毕竟书院和你们不同，只要你们投降，便不会再为难伱们。” “大势已去？这可不是像是一个流亡公主能说出来的话。” 二皇子的目光毫不退让。 他对于自己的这位姐姐从没有过任何亲情，所谓的兄弟姐妹，全都是他迈向始王之位的垫脚石。 “该醒悟的人是你，他们早就放弃你了。” 二皇子心念一动，被打落的的飞剑便回到了他的身边，虽然老师说要活的，但是他可以让这位毫无自觉的弃子吃点苦头。 “真是冥顽不灵。” 宁如月冷声说道，“院长，还请你不要插手，今天就由我来教导一下这个不成器的弟弟！” 第四十六：时代变了，我愚蠢的弟弟啊 二皇子仿佛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虽然他的记忆里几乎没有关于长公主的记忆，但朝中却有许多传闻。 相传长公主是始王的嫡女，也是他最疼爱的女儿，始王将自己的飞剑赠与了长公主就是最好的证明。 奴才们很怀念长公主还在朝中的日子，都说长公主非常体恤他们，即使面对下人们，也从不恶言相向。 但在其他人眼中，长公主优柔寡断，难成大事。 到头来，支持长公主继任王位的，都是些没有任何话语权的下人。 但更重要的是，尽管始王十分看重长公主，在其幼年时便经常亲自指导其御剑之术，想要将自己的本事倾囊相授，奈何长公主资质实在平庸，御剑之术迟迟无法精进，甚至很快就被弟弟妹妹们超过了。 因此听到长公主说要亲自教训他这个弟弟，二皇子不由得仰天大笑。 那时长公主还未逃离朝中，他便在御剑之术上超越了对方，如今时过境迁，他们两人在御剑之术上修为的差距只会越来越远。 虽然父王不喜欢他这个次子，从未像对待长公主那般亲自指导他剑术，但他成长的道路上却有老师相伴。 用因祸得福来形容也不为过，在二皇子看来，老师的本事要比父王强得多，成大事者不可被情感所左右，那老东西的疼爱与欣赏不要也罢。 二皇子讽刺道，“你我情况相同，都仰仗了天外民的技术，难道你就没好奇过为什么自己明明是嫡女，却资质平庸？” 当老师说要留下长公主的性命留作他用之时，二皇子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见宁如月没有回应，他便继续说道，“那是因为他们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你接手王位，性格、能力、天赋，都是可以事先设定的。” 为人善良，温柔中又有些古灵精怪，虽然不是继任王位的材料，却也有着属于公主的独特魅力。 作为恋人，不，宠物来圈养也别有一番滋味。 “伱再怎么说也是始王的嫡女，朝中的长公主，把你带在身边，应当能满足不少人的征服欲——据我所知，天外民之中有许多对‘公主’这个身份情有独钟，如果你能幡然醒悟，随我回到朝中，就能免受一些皮肉之苦。” 二皇子将飞剑直指宁如月，“否则刀剑无眼，若是不小心伤到了你的脸，你的价值恐怕也会大打折扣。” “说完了？” 宁如月只是平静地问道，丝毫没有被二皇子激怒。 她从不相信命定论，或者说，她的命运从离开朝中，来到云海书院的那一刻就改变了，“废话少说，看剑！” “砰——！” 几声枪响。 二皇子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瞪着宁如月。 一时间，强烈的麻痹感涌遍全身。 失去了生命能量的控制，飞剑摔落在地上，他的身子也直挺挺地向前倒去，俊俏的脸贴在了布满了灰尘的地上。 妈的，有人放黑枪！ 若是放在平时，这种程度的偷袭自然不在话下，可就在刚才，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宁如月身上。 这个托大自负的长公主居然叫院长不要出手，打算与他单打独斗。 二皇子脑海中浮现出了长公主的全部剑路，无论宁如月以何种方式进攻，都只有被他打至跪地这一种结局。 老师虽说要留她一条性命，却没有规定不能在比斗中划花长公主的脸。 可他万万没想到朝中对于长公主的传闻根本名不副实，这长公主根本就是个打着单打独斗旗号，在背后放冷枪的卑鄙小人！ 放冷枪的还不止一个，他竟同一时间挨了四枪！ 二皇子匍匐在地上，手脚在麻痹之下动弹不了分毫。 他只能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眼睁睁地看着白色长靴离自己越来越近。 “我愚蠢的弟弟啊，你该不会真的天真到以为我会和你这样的人公平比试吧？” 二皇子拼尽全力，也只能勉强抬起脸来。 宁如月脸上早已没有了先前的正直，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居高临下，看待垃圾般的眼神。 “倒是你，真没想到像你这样的人，居然会被如此简单的陷阱放倒。” “你、你这卑鄙小人！” 二皇子的牙都快咬碎了。 通常都是由他来背刺别人，何时受过这种气？ “谁让你抬头了？” 依旧是冰冷的语气，抬起的白色长靴踩在了二皇子脑袋上，将他勉强抬起的脑袋重新回了地面，接着她向远处的担任本次枪击总指挥的“火枪手队长”杨平使了个眼色，杨平快步上前，按照商定好的计划递给宁如月。 在杨平的指导下，宁如月顺利打开了自带的摄像功能。 当觉察到手机的镜头瞄向了自己时，二皇子心中涌现出一阵不详的预感。 “贱人，你想做什么？” “对你的姐姐放尊重些！” 宁如月脚尖一扭，将二皇子的脑袋向一侧压去，让他的被靴子踩到有些变形的脸面完全暴露在了手机的镜头之中。 “咔嚓。” 只要一个简单操作，就让此刻的画面永远地保留在了手机的相册里。 “别做无谓的挣扎了，射进你身体里的毒针是由响尾毒牙特制的，一下子中了四根，到明天天亮前你都别想再动了。” 宁如月嗤笑，她又一次庆幸自己上了明渊老师的课。 或许二皇子的御剑之术远在她之上，但在无限制格斗的领域，他显然是一个连门都没有入的弱鸡，愚笨到竟然会相信在战场上会出现一打一单打独斗的情况。 “听好了，我只给你解释一次，所谓的无限制格斗，指的是不限制武器，不限制人数，不限制是手段，一切都服务于把对手打趴下这一个目标。” 这场战斗要比她想象中轻松多了，云海五杰甚至都没来得及实施师娘今天开小灶时向他们传授的秘籍『正义五打一』，二皇子就趴下了。 “我要杀了你！” 二皇子双目血红，却也只能怒吼道。 “我记得天外民在朝中的广场设置了很大的投屏，你也不想让自己被我踩在脚下的样子被放到投屏上24小时轮番播放吧？” 宁如月啧了啧舌，“要是那些人看见了你的丑态，还会不会继续支持你呢？” 二皇子瞳孔一缩，果然再也不叫嚣了。 见状，远处的墨松院长心中五味杂陈。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纯真善良的琴院大师姐么？ 五个人把趴在地上动弹不得的二皇子团团围住，他越看越觉得这像是一群不良少年把学生拽进小巷里霸凌。 无限制格斗…… 还真是一个可怕的课程啊。 目前累计上架爆更天数：31！ 第四十七章：预备队员 二皇子非常识趣地选择了保持沉默。 作为行动的指挥官，这次袭击的失败他难辞其咎，也极有可能对他的评价造成影响，但那也只是批评或是写检讨的地步。 待老师处理另一边的问题，一切都会回归应有的轨迹。 他默默记住了在场的每一张脸，长公主必须活着，但其他四个就未必了。 还有云海书院的几位负隅顽抗的院长。 他们原本就打算用云海书院来昭告天下，让人们知道与朝中作对的结果。 这也是“上天”希望看到的结果，“上天”希望这个星球安定，其手段就是拔除所有不满于天外民的组织，待解决了云海书院之后，就轮到忘虚了。 与此同时，藏书阁内。 当段明渊快要将《梦境奇谈》翻到最后一页时，金属触地的声音从楼梯处响起。 “利用梦境，将生命能量汇集在一起，从而创造出了暂时的结界。” 声音听起来和西风相差无几，应该是通过了相同的声音编辑器。 也正是因为梦境的缘故，才会出现如此怪诞的现象。 莫西干头混混，生化作战部队，让身处结界者丧失战意的桌游社团，这些都是学生们在梦境中杂乱无章的念想，而被结界具象到了现实之中。 破除结界的手段也很简单。 只要唤醒所有学生，这场梦境就会终止。 段明渊循声望去，漆黑的装甲立于楼梯边缘，面部红色的扫描仪投向了他。 正所谓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二皇子的老师不愧为专业人士，一眼便看出了他通过《梦境奇谈》改良的血祭仪式。 “『天运』，这是我的代号。” 来者说道，他一直都在观察段明渊的表情，后者对他的到来并不意外，或者说此刻留在藏书阁，就是为了确保不被其他人所干扰。 是失踪的老毒物暴露了他的身份？ 不。 天运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如果是从老毒物口中得知到了他的存在，就一定会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从而产生恐惧的心理。 段明渊的样子看起来则更像是与其他装甲的持有者打过交道。 “是西风么？他是最近为数不多来过这个星球的『长枝』。” 西风是白蔻的贴身护卫，目前因不明原因谋害了总监，背叛了公司，至今下落不明。 而根据理事会调查的信息，段明渊与前些日子返回旗舰，接手生命科学部门总监的茯苓有过往来。 更耐人寻味的是，这位新上任的总监对一个蓝星人有所偏袒，没有向理事会派去的职员提供任何有效的信息，以至于理事会一时间也无法确认段明渊在这个时间点突然出现在云海书院，是不是受到了生命科学部门的指示。 “你也是『长枝』的成员？” 段明渊不答反问。 生命能量测量仪依旧无法准确地读出天运的具体读数，但是和宇宙级强者西风相比，天运的能量似乎要弱上许多。 远没有那种仿佛能将整个城市冻结的压迫感。 “是预备队员。” 双方都采取了试探的态度，见段明渊并不回避『长枝』与西风的话题，天运便顺理成章地把他当成了茯苓的人。 公司对外将白蔻的死亡归咎于忘虚的袭击，却并没有公开公布过西风叛逃一事，若非通过茯苓的关系，一个蓝星人又怎么可能知道西风的事？ “原来是预备队员。” 段明渊有些失望，但仔细一想却也在情理之中。 二皇子虽然是始王之位的继承者，但在理事会眼中只是一枚棋子，他们又怎么可能派一个真正的『长枝』成员留在二皇子身边？ 即便在公司之中，能够享受到『长枝』贴身保护的，也都是部门总监这一级别的大人物。 段明渊将二皇子的老师单独引来这里是有原因的。 见到西风时，他就对这一身装甲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只是碍于当时情况特殊，再加上西风实力强劲，让他们没有机会对这一身装甲进行研究，但显而易见的是，寰宇公司通过了某种方式，将原本属于他人的生命能量转移到了装甲之中，这也是他们不断对外扩张，寻找新能量载体的原因所在。 “依照公司规定，维护各星球的政治生态是宇宙关系协调部门的工作，虽然生命科学部门在这个星球上也有业务，但在开垦之时就已约法三章，你们无权干涉朝中内务。” 天运理所应当地把段明渊当成了茯苓身边的人。 若是使用了生命科学部门的手段，这种汇集生命能量的手段也就能解释得通了。 末了，天运补充道，“我可以对你们违规的研究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 他一时间无从判断这项研究茯苓有没有参与其中，但融合生命能量无疑是违规的研究，为了保持各星区的稳定，公司必须对星区的“能源”进行严格管控，而这种将弱者能量汇集起来的手段，无疑会成为稳定政策的最大阻碍。 宇宙关系协调部门最不希望看见的，就是当地的土著联合起来。 当土著掌握了足够的力量，就是战争重演之时。 而那将会成为宇宙关系协调部门工作的重大失误。 云海书院就是最好的案例。 倘若没有段明渊的介入，除了三位院长之外的师生在隐蝶面前根本无法形成有效的战力，他们完全采取逐个击破的战术，率先将最薄弱的学生抓住作为人质，以此来要挟三位院长，按照理事会的评估，在黎明到来之前，书院就会彻底放弃抵抗。 是段明渊赋予了这些待宰羔羊反抗的可能。 “如果茯苓总监不希望这件事被捅到更高层，我奉劝伱们就到此为止吧，若是生命科学部在这里存在研究设施，我可以给你们三天的时间安排设施与实验对象的撤离工作，但三位院长与长公主必须留下。” 天运顿了顿，补充道，“如果你们一方还有什么要求可以明说，经过了理事会的裁决后，我会给予你们答复。” “要求的话倒的确有一个。” 段明渊盯着天运，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他的那一身装甲，“你这身装甲平时能脱下来么？能不能借我研究一下？” 他觉得这位长枝的预备队员要比西风好相处一些。 至少没有直接动手，而是搬出了上级部门，尝试避免冲突。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毕竟他也是不是什么食人魔，如果此事存在和平解决的可能，他乐于采取沟通的方式解决问题，“不会很久，一天之后就还你，然后你可以带着二皇子和那些杀手们安全下山。” 第四十八章：福祸相抵 如果一切都能和平解决，段明渊还有许多事想要咨询天运 比如说预备队员的转正标准。 又比如说装甲与人体的适配性。 因为方才当他仔细观察时，突然间产生了一个意料之外的发现——这一身装甲的生命能量是独立存在的，与装甲的持有者区分了开来。 之前与西风对峙时，却并没有这种不协调的感觉。 然而天运似乎彻底放弃了和谈的想法，关于装甲的话题似乎彻底激怒了他，他的脚下喷射出一道蓝色的尾疾，顷刻间便抵达了段明渊的面前。 抬起的右手瞄向段明渊的头颅，手掌处显露出了一支枪管。 随着爆炸声响起，崩断的肢体染红了书桌。 段明渊没有错过那一闪即逝的瞬间——天运的胳膊在炸膛后消失了大约1秒的时间，在此期间，盔甲内部喷涌出了几个触肢状的物体，眨眼间便补上了右臂缺损的部分，以至于当天运站定时，他的右臂就已恢复如初。 天运看向左侧，装甲的探测器显示那里存在着极强的生命能量信号。 几乎同一时间，一个身影撞向了他，愣生生将他撞飞出了十多米远。 充满了不详的血色瞳孔，以及九条因旺盛的生命能量而浮动着的尾巴，突然现身的狐女朝着露出尖牙。 刚才枪管的突然炸膛，显然也是狐女所为。 “原来如此。” 天运左手撑地，从被砸碎的木桌残骸中站起身来，身为公司职员，他自然不可能认不出这片星区的头号罪犯。 夜祸，罪名为刺杀公司高层。 “没想到茯苓竟然和星区的头号通缉犯有所往来。” 如此一来也就是全都解释得通了，白蔻的死亡是生命科学部门内斗的结果，在飞行器失事没多久之后，茯苓便接手了总监的工作。 方才在他决定动手之时，就尝试联络理事会，但装甲里的通讯设备却被屏蔽了，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指向了段明渊。 虽然他摆出了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但是在他进入藏书馆的第一时间，某种未知的结界就将他们封闭在了里面。 而更让天运忌惮的是，他能觉察到夜祸的生命能量波动，然而坐在书桌前的段明渊却像是空气，无法被探测器所识别。 要知道即使是三等公民，身上存在着少量生命能量，他不相信茯苓在这个星球上找到的合作对象是一个二等公民。 “茯苓与此事无关。” 段明渊说道，“而且从一开始，杀害信使，串通楚院长向书院发动进攻的人都是你们。” 他发现天外民都精通甩锅之道，看天运对他们口诛笔伐的架势，仿佛他们才是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即便如此，他刚才也给予了他们全身而退的机会。 没有合作精神的天运先生拒绝了他们。 “更何况在发现了这些之后，就更不可能放你走了——” 话音未落，段明渊面前的桌子陡然间长出了数根尖锐的倒刺，笔直地戳向了他的眼睛。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九月也是满脸错愕。 见所有的倒刺都悬停在了段明渊面前，她松了口气，随之而来的却是深深的疑惑。 本该被倒刺刺穿身体的人应该是倒在碎木中的装甲才是，可她发动的攻击却诡异被偏转向了身后的段明渊。 这种感觉，竟让她有些熟悉。 “这是瑞狐的能力，天运先生，你的身上本就带着不属于伱的东西。” 九月不止一次说过，这世间的运势是守恒的。 瑞狐与祸狐的把戏本质上是将本就存在的幸运与灾祸施加在某人身上，而就在刚才，他的运势发生了变化。 厄运将他所笼罩，让他倒霉到了坐着看书都会被碎木头扎死的地步。 根据寰宇公司与瑞狐一族达成的协议，如今可供他们研究的瑞狐似乎只有一个，那便是随着第67批次货物被运送到“天上”的他的老丈人。 而现在，这份瑞狐与生俱来的能力，却以装甲的方式转嫁到了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 是巧合，还是命运使然？ 他们所遇到的第二个与『长枝』能扯上关系的预备队员，所用的，便是被灌注了幸运的装甲。 想必天运的称号也正是由此而来。 但是，正如幸运卤鸡给他们带来的预兆，一个无与伦比的幸运儿，对于他们身边所有人都是厄运。 九月也终于明白了这熟悉的感觉来源于何处，看向天运之时，其身侧的书架便轰然倒塌，压向了位于书架之下的天运。 公司研发的装甲本身就配备了防护力场，别说一个木制书架，就算是炮弹也无法对他们造成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但这一次，天运却选择了躲避。 那随着书架被抖落在地的典籍忽然间散发出了奇异的光芒，在灾厄的支配下，它们俨然成为了最危险的卷轴，记载于其中的奇门诡术被同一时间触发。 漆黑的装甲展开了行动，右手的枪管又一次瞄向了九月。 这一次，枪管没有炸膛，喷吐出灼热的红色光束。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瑞狐一族的后裔。” 天运欺身上前，幸运与灾厄相互抵消的结果，一旁作为吃瓜群众的段明渊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两人的每一次交锋，最终都会以各种离奇的方式转嫁到他的身上。 这让他明白了瑞狐和祸狐打起架来是多么危险的事，他们一时半会奈何不了彼此，但围观群众绝对是先要死绝了。 “为何要怨愤？这个星球上的一切都是公司的。” 交手之时，天运还不忘向九月灌输其理念，“能被公司选中，恰恰是他们的福分，他们也因此得到了机会，让他们原本渺小的价值，得到了广泛的开发……身处井底的你们从未见过这星系之间真正的险恶，也因此才会产生诸多偏激的想法。” 九月不为所动。 有了上一次和西风交手的经验，她在动手的瞬间先把天运给屏蔽了。 头顶上的尖耳卷了起来，听不见任何声音。 她此刻心如止水，脑海里只想一件事。 得想个办法把这两天收集到的厄运塞进这个人的身体里。 第四十九章：狐狸也是会咬人的 段明渊一直主张打架就专心打架，别总是在交手的空当夹带私货，说些有的没的。 天运显然不懂得这个道理。 兴许是老师当久了的缘故，以至于他逮到机会就要向九月灌输公司的理念，听得段明渊直皱眉头。 意思总结下来大概就是，公司之所以软禁你的父母是看得起他们，你虽然失去了父母，但公司也让他们的本事有了更广泛的应用，你应当感恩戴德才对，又怎么能对公司的施舍恩将仇报？ 又一次，段明渊觉得这手里捧着的《梦境奇谈》四四方方，可以当做板砖来使用，来猛击某些人的脑门。 但这毕竟是九月与天运之间的战斗，他不得不将脑海里蠢蠢欲动的念头压制了下去。 通过长时间的观察，段明渊有所收获。 他一直认为九月的能力在同等级的战斗中破坏力不足，更偏向于辅助。 设计这一身装甲的人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给装甲配备了大量的额外火力，灼热的激光射线，热能切割刀刃，在“幸运”的加持之下，也会为这些攻势附加上“必中”、“必杀”的效果。 只可惜他在这场战斗中遇到了同类型的能力者，双方都对彼此的能力知根知底，也必然会拖入僵持不下的拉锯战。 将幸运搭配装甲配备的武器来使用，这便是天运的战斗方式。 与此同时，段明渊也有了另一个惊人的发现。 这小狐狸…… 力气原来这么大的吗？ 平时九月在他面前都是一副身轻体柔的模样，只要稍稍用力就能把她拦腰抱起，可是她现在却能撞得动这一身一看就很重的合金装甲，在几次短兵交接的回合里也全然不落下风。 持久战对九月不利。 似乎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天运并不急于进攻。 这身装甲自带强大的愈合能力，哪怕缺胳膊断腿，又或者胸口被破开了一个窟窿，都能在几秒内愈合。 但九月却是血肉之躯，并不耐打，必须谨慎地用能力化解每一次攻击。 幸好，段明渊早就将这考虑在内。 这还要多亏了西风，向他们倾情演绎了装甲的性能，若是想战胜『长枝』，就必须要破解装甲赋予他们的愈合能力，而这也是段明渊让九月长时间维系结界，摸索幸运与灾厄平衡的原因所在。 装甲的愈合是有上限的。 如果一瞬间将持有者击杀，愈合就会停止，但是以九月目前对于能力的开发还做不到能一瞬间击杀『长枝』。 那么除此之外，就还剩另一种手段。 让破坏的频率超越愈合的速度。 战局持续了一刻钟之后，九月终于做好了最后的准备，却是以段明渊始料未及的方式——就连天运也未曾想到九月会把牙齿作为武器，直接咬向了装甲的脖颈处。 尖牙与合金摩擦出了令人牙酸的噪音。 九月一甩脑袋，将装甲连带着皮肉撕扯下了一块，渐出的血染红了她的脸颊，宛如发了狂的野兽。 可仔细看去，她的表情相较于一只野兽却又显得过于镇定了。 天运振臂将九月甩了出去，在对方吐出金属与皮肉之前，脖颈处的伤口就已经愈合了，而这一次，他的手臂处传来了真实的触感，他第一次精准命中了九月，狐狸重重地摔向了地面，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了下来。 “真是难看啊。” 天运摸了一把恢复如初的脖子，“虽然能力相同，但是血肉之躯与装甲之间存在着性能上的绝对差距。” 或许这只狐狸正是意识到了这一点，才着急得发了狂。 九月用手支撑起身子，默念道，“2。” 两秒实在是太短暂了。 短暂到天运还未来得及开口，就忽然间死死捂着脖子，半跪在了地上。 这是结界生效的时间。 漆黑的装甲看起来完好无损，没有一丁点破绽。 他的喘息变得很重，还伴随着“嘶嘶”的声音，段明渊猜测此刻装甲的头盔之下应该是一副难以置信的神情。 这就是打架不专心的后果。 如果天运没有仗着装甲的愈合能力喋喋不休地灌输思想，没有在与九月交手过程中不时分心关注他的动向，而是专注于这场战斗本身，或许就能觉察到九月的意图。 风铃般沙哑的声响，以及抽搐着的身体向他们发出了无声的质问。 九月的尖耳竖了起来，但她并不打算解答天运的疑问，她跌跌撞撞地朝着段明渊走去，身后摇曳着的尾巴一个个消失直到恢复到了平时的样子，接着坐在了段明渊身侧的位置上，双手交叠撑着下巴，眯眼欣赏着天运最后的挣扎。 “答案是结界。” 段明渊心善，作为一名学者，他见不得人在自己面前带着无尽的疑惑死不瞑目，他扫过天运的四肢、胸膛，以及最后的脖颈。 部位被破坏后愈合的时间也是1至2秒，结界无法一次完成，必须分开布置。 被撕咬下来的喉咙，就是最后的“阵眼”，亦是夺走其性命的关键。 捂着脖子的天运栽倒在了地上。 “只要让伱的身体成为了结界本身，这世间的厄运就会源源不断地流向你。” 不再是一次性的攻击，而是持续施加的诅咒。 诅咒跳过了装甲，施加在了其本人身上。 若想做到这一点，就必须对于结界的理解到达无比精确的地步。 九月不愧为“最年轻的高级职称获得者”，她的确天赋异禀，只经过了两天的练习，就将精密操控性提升到了a级。 更重要的是，和战斗不专心的天运不同，九月早就为这一刻开始了准备。 天运的眼前一片黑暗。 身体的抽搐也渐渐停了下来。 感受到了段明渊的视线，九月侧过脸来，咧嘴笑了起来。 她抹了一把脸，把整张脸都染成了红色。 尖牙的缝隙间似乎还残留着金属屑，那一双琥珀色的瞳孔散发着微光，形成了一副美丽却又瘆人的画面。 段明渊定了定神。 他早就说过，这小狐狸的牙齿不一般。 咬起人来肯定很疼。 第五十章：天降之物 关于『长枝』的装甲与其持有者的秘密近在咫尺，段明渊扶起已经没有了生命体征的天运，让他坐在地上，然而在装甲全身上下摸索了一圈，他也没能找到紧急脱离装置的按钮。 他总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设计这身装甲的人，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再让里面的人出来过。 那…… 吃东西怎么办？ 上厕所呢？ 大热天闷在如此沉重的装甲里，加上『长枝』高强度的作战，里面的人难道不会把自己熏晕过去么？ 段明渊自认为成为不了『长枝』的成员，只要在这金属里待上三天，他就非得被逼疯。 不得已之下，他只能试着用能力暴力破解。 好在公司似乎设计好了通风装置，摘下头盔时，并没有刺鼻的臭汗味向他袭来，但在看清持有者的长相时，段明渊却愣了好半晌。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 人类？狐狸？ 都有些像，却又都不是。 将这古怪的生物从装甲中取出来时，远远观察着装甲的九月眉毛都拧在了一起，尾巴高高竖起，一副炸毛了样子。 “明渊先生，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她绝对不会把这装甲里面的东西视作同类。 人类的身体，狐狸的四肢，还有半人类半狐狸的面孔，如此诡异的场景，使得她欢乐谷效应都要犯了。 融合失败的产物，保留了各自的缺陷，所以会才呈现出了最扭曲丑陋的形态。 狐妖都是非常注重外表的生灵，他们绝对不会允许自己变成这副模样，九月必须强调，像她这种人面人身，只是在细节上保留了狐狸的尖耳和大尾巴的形态，才是正确的化形方式。 “他本来是人类。” 经过一番研究后，段明渊得出了结论，他似乎也理解了为什么这身装甲没有设计让持有者离开的机关。 “人类？” 九月遮住眼睛的双手打开了一条缝，很快又合上了，她觉得自己再看下去的话，这个丑八怪一定会在梦里来找她。 “由人类转化成狐狸，也许就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 虽然段明渊将天外民归入到了邪祟亚种的大分类，但是除了着装风格有所差异外，大多数天外民看起来都和他们没有什么不同，他在电视上见到过的最明显的天外民，也只是肤色呈藏青色，皮肤坚硬如石头。 他觉得天运本来也应该和他们看起来差不多，是装甲改变了他。 当西风的胸膛被九月和刘合力一击贯穿时，露出来的也并非人类的血肉之躯，而是旋转着的冰风暴——就如同白蔻提到过的，在那个遥远星球上肆虐的雪灾一般。 这一身装甲是借由瑞狐的能力实现的，或许它也会将持有者渐渐改变成狐狸，天运自称『长枝』的预备队员，这意味着他的改造可能还未彻底完成。 “刚才我把他从装甲里取出来的时候，他的皮肤和装甲内部相互粘连，像是长在了一起，难怪我从一开始就觉得这个装甲也是活着的。” 而现在，天运死了，装甲却依旧活着。 当段明渊的手指触碰到装甲的内壁时，忽然间感受到了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渴望。 装甲在向他呼唤。 邀请他穿上自己，成为新一任的天运。 他将头盔拼接回去，装甲的接缝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闭合了。 藏书阁外突然传来的轰鸣声让他不得不放弃了自己继续研究的计划，强光从云端照向了地面，明明距离黎明到来还有几个小时之久，窗外却犹如白昼。 渡轮般的轰鸣声强制唤醒了处于睡梦中的所有人。 莫西干头、生化部队与桌游法官在同一时间消失，迷迷糊糊的学生们走出宿舍，来到了操场，当他们抬头望去之时，无一例外不是僵在了原地。 感受到了强光的洗礼，仍旧趴在地上的二皇子忽然笑了起来。 看起来更像是自暴自弃的笑容。 “完了，都完了，他们来了。” 宁如月心里隐约有了预感，照在身上的强光让她感到一阵窒息。 苏秦也被吓得不轻，喝问道，“谁来了？” “那是理事会的旗舰，你们竟然把他们引来了。” 二皇子仰着脖子，头顶上方的天空已被巨大的飞行物所笼罩，就连青尺峰在这突然出现的庞然大物前都显得渺小不堪。 没有人注意到这庞然大物是怎么出现的。 它并不似飞行物般驶过迫降，而是在眨眼之间凭空出现在了云端之上。 几道灼目的光线照射在了地上，出现在光束之中的，是三个机械造物。 墨松只觉得手脚冰凉，他曾经在藏书阁的某本典籍里读到过他们——在数百年前，公司出动了十一位这样的造物，彻底平息了战乱。 远在后山的陈仇自然也目睹了这一番景象，这便是他记忆中的死敌，也即明渊小儿说起的『长枝』。 寰宇公司最高级别的安保部门，其中的每一位成员，都是从各个星球挑选出的最强者，在此基础之上，公司又赐予了他们战无不胜的装甲。 眼下正是复仇之时！ 虽然脑海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但是当其中一位『长枝』成员的目光扫过陈仇时，他懦了。 令人窒息的压迫感让他呆愣在了原地。 此时此刻，他终于深刻地理解了段明渊所说的两个级别以上的差距。 会死。 一旦动手，迎接他的将会是毫无悬念的瞬杀。 一身正装，左眼前浮动着全息目镜的中年人走在三名『长枝』成员身后，淡蓝色的屏幕扫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最终停留在了趴在地上的二皇子身上。 一闪即逝的恼火，被他很好地隐藏了下去。 他在『长枝』的护送下，径直走到墨松面前，语气礼貌却又毋庸置疑，“我们是来回收公司财产的，装甲呢？” “装甲，什么装甲？” 墨松一头雾水。 “你们要找的装甲在这里。” 中年男人与三位『长枝』成员循声望去，便看见了吃力地将漆黑的装甲扛在肩上，朝他们走来的段明渊。 这也是书院之中自『长枝』降临后，唯一一还能自如行动的人。 “我在藏书阁里遇到了天运先生，期间发生了一些摩擦。” “摩擦？” 男人凝视着被段明渊放置在地上的装甲，装甲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成为了一具空壳。 “是的，摩擦。” 段明渊停下了脚步，在三位『长枝』成员的注视下没有再继续向前，与男人保持了安全距离。 从能量波动来看，降临于此不是预备队员，而是货真价实的『长枝』成员。 一下子出动了三个，头顶上方还悬停着一艘比青尺峰还要巨大的旗舰。 “很遗憾，天运先生永远地离开了我们。” 目前累计上架爆更天数：30 第五十一章：上天的使者 两人之间的交谈声很轻，却清楚地传给了每一个人。 二皇子更是因极度的恐惧而浑身颤抖，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扭过身子，死死盯着被其中一个『长枝』接收的漆黑装甲。 这是他的老师。 来自天上，只能被仰视的，无敌的存在。 此刻却已然失去了生息。 这场事关书院的归属之战也就此尘埃落定，其结果就是……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死。 杀害上天的使者，乃是滔天大罪。 中年男人皱起的眉头足以说明一切。 他凝视着段明渊，“我想听一听具体的过程。” “过程其实非常简单，我和天运先生在藏书阁里相遇了，就‘即刻下山’的问题展开了探讨，我向天运先生许诺就此离开，没有人会受伤，但天运先生非但不领情，还袭击了我。” 段明渊顿了顿，面露遗憾之色，“然后就是一次标准的正当防卫，符合法律条款中一切对于正当防卫的标准，我想你们应该也能体谅，在这样的战斗中，双方都很难留手。” 他不得不隐瞒九月的存在。 要是被公司知道星区的头号通缉犯就在云海书院，那么整个事件极有可能被扯皮成一次反恐行动，天运和二皇子也会摆脱入侵者的身份，被媒体冠以反恐战士的头衔。 这是他们的惯用手段。 段明渊举起双手以示无害，“作为书院的《邪祟防御课》老师，我只是在履行我的职责。” 公司的到来让书院的局面变得非常不利，除了三位『长枝』成员之外，他们头顶上方还停着一艘据说配备了能顷刻间毁灭一座城市武器的旗舰。 但这也符合天外邪祟一贯的特性——打了一个，就会冒出来一群。 段明渊的视线掠过了三位『长枝』成员，望着夜空中的旗舰，他以前还从未对付过如此庞大的邪祟战争机器。 他一直向九月强调凡事都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而现在，最坏的局面无疑就是同时与三位以上的『长枝』成员以及一艘公司旗舰开战，若是放在一个星期前，这根本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 若是公司一下子失踪了这么多人和一艘旗舰，处理善后工作恐怕就要困难得多了。 “这、这是朝中的内部事务，按照朝中与公司的协定，公司无权干涉。” 虽然声音和双腿都在打颤，但是宁如月还是说出了口。 她觉得自己可能用尽了这辈子所有的勇气，当三个机械造物头盔上冰冷的扫描仪瞄向她时，她险些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 别说和这些机械造物战斗了，能在他们面前稳住身子就足以耗尽她所有的力气。 其余的云海四杰也均是被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定在了原地。 任何轻举妄动都会招致死亡的结局。 这个念头深深地烙印在了他们每一个人的心中。 “长公主殿下。” 中年人扫了宁如月一眼，说道，“这是我们初次见面，我在这个星球的名字叫『青花』，是寰宇公司宇宙协调部门的负责人。” 尽管心里隐约有了预感，但是当青花道出自己的身份时，那仿佛书写于他们基因序列之中的恐惧被唤醒了。 其中自然也包括了连手指都动不了一下的二皇子。 即使没有了替他们善后的人，他也绝对不希望青花出现在这里。 “你说的没错，朝中与公司的确签署了协议，在一些政策方面的问题上，我们只有提供建议的权力。” 青花承认了宁如月的说法。 当然，谁都知道对于公司来说“建议”和“命令”基本等同，所有的繁文缛节只不过是为了让他们看起来是在建交，而非殖民掠夺。 如果朝中拒绝采纳公司的建议，他们便会本着和平的原则，推举出一位能听得进建议的明君。 就连始王也不例外。 “将云海书院收归朝中的确是我们提供的建议，我是出于对这个星球的关怀，从统一性的角度出发，思考出的解决方案，不过诸位让我意识到了这种做法忽略了人情，会伤害到一些人的情感。 “我要感谢你们，是伱们让公司意识到目前的工作方式还存在着一些漏洞……以及，恭喜你重新回到赛场。” 说话间，青花看向了段明渊，接着又向身旁的『长枝』成员使了个眼色，“不过我们接下来找二皇子还有一些朝中事务需要商量，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就把他带走了。” 对于青花提出的建议，墨松和段明渊都没有拒绝的理由。 《邪祟防御课》老师的职责是捍卫书院的安全，而不是挑起星际战争。 段明渊一直都在积极寻找用和平的手段来解决纠纷，他希望通过以身作则来为自己的学生们做出榜样。 武力手段必不可少，但往往不是用于解决纠纷的第一选择。 倘若天运也能明白这个道理，他现在也能安然无恙地回到旗舰上属于自己的房间。 开上一罐冰汽水，配上几袋真空包装的点心，再打开房间里的电视，轻松地享受自己的下班时光。 “段明渊先生。” 临行前，青花似乎忽然间想起了什么，他停下脚步，深深地看了段明渊一眼，“很高兴认识你，只可惜我现在事务缠身，腾不出时间来，期待不久后我们在朝中见面。” 他早已调整好了情绪，脸上挂着招牌式的假笑。 作为宇宙协调部门的负责人，他应当在每一个星球都保持良好的形象，至少在电视和报纸上看起来像一位真正的和平大使。 来自旗舰的光束照在了他的身上。 青花沐浴于其中，看上去就如同聆听上天召唤的使者，他的身影缓慢的消失着。 三位『长枝』的成员，以及二皇子和隐蝶的杀手们紧随其后。 然后，光束消失了。 悬浮于头顶上方的旗舰失去了踪影，仿佛从未存在过。 书院的师生们又一次看见了黯淡的月亮，以及随着月光重新笼罩大地时所涌上来的劫后余生的喜悦。 这场入侵结束了。 而他们…… 怀着对于未来的茫然，暂时活了下来。 第五十二章：超越者 寰宇公司竟然没有向云海书院出手。 这是黎明到来前，留给所有事件亲历者的疑问。 出动了三名最高级别的战斗人员，以及一艘旗舰，最终却以这种方式离开，就连宇宙协调部门内部也对于青花的判断提出了质疑。 云海书院的人袭击了『长枝』的预备队员，并杀死了他。 无论对方有任何理由，又采取了何种手段，都值得挨上一发轨道炮，将这群刁民从这个星系中彻底抹去。 因为，『长枝』是寰宇公司最宝贵的资产，每一位预备队员都需要经过漫长的筛选和培训，还要在最危险的前线战场存活下来，之后，公司还会在他们身上投入巨大的资金与科技支持。 他们在每一位『长枝』成员身上进行的投资，都能抵得上小部门在某个星球上的全部业务。 二皇子坐在蓝白色调的隔离室里，透过玻璃看着走廊里来来回回的部门雇员，听着他们的议论。 这让他觉得有些不太真实，迟迟让他无法从茫然中走出来。 这一天即将过去，但他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有人推开了隔离室的门，在『长枝』的陪同下，青花进了门。 “你应该吃点东西，再补充些水分。” 他的脸上没有怒容，说话的语气就如长辈对待小辈一般，“这些都是从部门食堂取来的，卫生和口感都有保证。” 见二皇子一言不发，只是抬起头如同傻了一般望着他，青花便搬来一张椅子，和他面对面而坐，“如果你认为我是来兴师问罪的，那大可不必，这次的失败责任不在于你，即使是公司，偶尔也必须面对预想之外的情况…… “有时候失败无法避免，但重要的是如何面对失败。” 说话间，青花握住了二皇子小臂。 二皇子感受到小臂处传来的力量，以及……鼓舞？ 如果他没想错的话，这位高高在上的宇宙协调部门的负责人没有追究他的失败，反而还在劝导他？ 事实证明他没有听错，青花接着说道，“伱的父亲也曾经历过失败，但他却从失败中站了起来，这也才有了朝中，让这个星球走上了正轨。” “我……” 二皇子的嘴唇动了动，眼神中有了些许光亮，“我会变得像他一样！” “我相信你会。” 青花给予了对方肯定的眼神，接着话锋一转，问道，“关于那个《邪祟防御课》老师，你都知道些什么，没关系，如果你思维还处于混乱之中，就把这几天发生的一切都告诉我。” …… 这注定是一个枯燥的故事。 而他必须表现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然而令青花大失所望的是，直到二皇子说完了全部的经历，他也没能捕捉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实际上根本没有人目睹过段明渊动手，因为见过他的动手的人都已经死了。 无论是隐蝶的成员或是『长枝』的预备队员都不例外。 见二皇子又支支吾吾地说起了楚星落的事，青花有些不耐烦了，便打断了对方，问道，“接下来这个问题很重要，所以你一定要想清楚了再回答我。” “嗯。” “他有没有使用过一个以上的能力？” “我、我没有看见，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们在进攻书院的时候突然出现了情报以外的结界，应该就是那个新来的老师制造出来的。” “我需要更准确一些的回答。” “是他，肯定是他。” “很好。” 青花点了点头，对『长枝』成员吩咐道，“等他吃完之后，你替我把他送回朝中。” 说罢，便头也不回地朝着隔离室外走去。 如此一来，心中的猜测便得到了印证，也证明他做出了正确的决策。 才刚一出门，就有人跟上了他的脚步。 “老师，那个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说话者留着银色的短发，和周围人的打扮形成了鲜明对比，在这温度恒定在16度的走廊里，她的着装显得过于清凉了一些，紧身露脐装，下身则是短到将整个大腿都漏出来的热裤。 加上天生的好身材，让迎面走来的工作人员视线挪到她的身上就再也移不开了。 “我说了多少次，不要穿着睡衣在部门里乱跑。” “这不是睡衣，这是赤星当下最流行的打扮，我昨天才从那里回来。” “去换衣服。” 青花目不斜视。 “你先告诉我，我再去换。” “换了衣服之后召集各科室负责人开会。” “会议主题呢？” “超越者。” 听到这三个字，女子的表情停滞了好几秒，大脑似乎陷入了宕机的状态，好半晌之后才“诶？”了一声。 “超越者？是我理解的那个超越者么？” “赶紧去。” “收到。” …… 打发走自己的学生，青花独自走进会议室，坐在主席位上，打开全息操作面板，确认负责人登录权限，从数据库里调出资料。 对于宇宙协调部门来说，这是他们最不想听到的名词。 寰宇公司势力遍布各个星球，除了收编人才用于对抗星球“癌变”的战争之外，还肩负着另一个重要的任务。 阻止超越者诞生。 具体的做法，就是在超越者诞生之前入驻其所在的星球，彻底抑制能够孕育出超越者的环境。 但正如他刚才所说，这世上并非所有事都能一帆风顺，公司也不例外。 哪怕他们的势力横跨星系，偶尔也会有超出变故的事件发生。 部门的前一任负责人，就是因为超越者而引咎辞职的。 青花凝视着淡蓝色的投影陷入了长久的沉思，资料库里记录了他们对于上一位已知超越者的信息。 『情绪稳定』、『威胁程度较低』、『灵能』、『时间』。 就如人体一般，星球在“癌变”的过程中也会在极为罕见的情况发生变异，从而孕育出“茧”以外的产物。 拥有与“茧”化后同等程度的威胁等级，但却保留了自主意识，也具备一定程度的沟通能力。 问题在于， 一个拥有自主思维的“癌细胞”，还属于病症么？ 第五十三章：一叶障目 在黎明到来前夕，云海书院又迎来了一场新的危机。 粮食短缺的危机。 因为大帝蒙斯克-墨松在全书院师生入睡时，曾在梦境中发表了振奋人心的战前宣言。 “凡是今夜应征入伍者，明天午饭可以多领一只鸡腿。” 书院学生们纷纷响应号召，每一个人都在这场防卫战中贡献出了自己的生命能量，他们砥砺同心，并肩作战，直面来自朝中的强敌，捍卫了属于他们家园，同时…… 也对鸡群造成了巨大的打击。 遭遇围困时，书院已经有好些时候没有派信使外出采购了，以书院目前的存粮根本没法兑换每人一只鸡腿的承诺。 为了挽回局势，一百二十多岁的老院长没有合眼，他是书院中仅有的能为这场危机带来转机的两人之一——在明天午饭时间来临前，他要爆肝画出来数百只鸡腿。 这让墨松想起了自己还是学生时的故事。 当时的画院院长要求他们每一个人画一千枚鸡蛋，目的是要让他们理解从不同角度观察事物的道理，而现在，他要通过自己手中的画笔来解决书院的危机。 另一个拥有这份力量段明渊在画了三只鸡腿之后，被九月喊停了。 小狐狸虽然平时对他百依百顺的，但常言道民以食为天，她绝不会在鸡腿的问题上对明渊先生睁一只眼闭一眼。 用她的话来说，段明渊画的三个分别是“鸭腿、鹅腿，以及不知道什么鸟类的腿，而且看起来还一副检疫不合格的样子，吃了十有八九会得病”。 九月甚至一度怀疑段明渊是不是被老毒物的记忆影响了，不自觉地试图用未知的鸟类大腿来毒翻所有人。 必须有一个老毒物。 九月记得明渊先生以前就发表过类似的危险讲话。 空有一腔热血的段明渊被迫离开前线，却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画工确实存在着一定问题。 “哼，真是难看，被那只小狐狸给赶出来了，看来你也不是什么都擅长啊。” 段明渊刚一出门，就遇到了倚在书院之外，双手环胸一副高手做派的陈仇。 “你不也是？” “别把我和你混为一谈。” 陈仇一脸倨傲，不屑地说道，“我是偷吃鸡腿被她发现了，才被赶出来的。” 他觉得九月这个“最年轻的高级职称获得者”是有东西的，尤其对于鸡肉的感知力极强，他自认为完美的伪装被对方一眼识破，还差点挨揍了。 当然，偷吃鸡腿是假，去探查段明渊的状态才是真。 在陈仇看来，那些天外民绝不是善茬，他们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上却是被段明渊给吓退的，那个叫做天运的机械疙瘩便是折在了段明渊手里。 他虽然没有亲眼目睹两人的战斗，但想来也是惊天动地，震古烁今的。 “既然天外民都走了，也就不必伪装了，伱其实已是强弩之末，我说的没错吧？” 陈仇觉得自己看穿了一切，“你已经虚弱到了连鸡腿都画不好了，别再逞强了，这里由我来守着，你先去休息吧。” “你完全搞错了，天运只是『长枝』的预备队员，而且画不好鸡腿和我的状态完全没有关系。” 段明渊觉得陈仇既小瞧了他，也小看了鸡腿。 哪怕在段明渊最巅峰时期，也很难画出一只完美的鸡腿，更不必说像墨松那样批量生产了。 “不要嘴硬了，我看你现在身体里气血翻滚，一定是受了内伤。” “没有。” “头疼脑热呢？” “也没有。” “至少身上也有擦伤，别小瞧了外伤，我就知道不少人只是战争中不慎摔了一跤，就破伤风死掉的，你现在去医务室涂抹药水消毒还来得及。” “也没有外伤。” 比起这个，段明渊更好奇一跤把自己摔死的人究竟会怎么出现在战场上的。 此人确定不是天外民安插进军队的奸细，来破坏士气的么？ “也就是说，你没有受伤。” “嗯。” “哦。” 陈仇闷闷地应了一声，陷入了沉默，经此一役，他和段明渊46开的谣言不攻自破。 就如书中所写的那样，他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层可悲的厚障壁了。 虽然天外民退却了，但是陈仇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他内心沉重不已，甚至开始有些厌恶起了自己。 当记忆中的仇敌出现在眼前之时，他却躲进了人群之中，把自己此前的豪言壮语忘得一干二净，表现得就和书院里的其他师生一样。 让陈仇更觉得耻辱的是心中的动摇。 动手就一定会死。 这个念头就如大山般压在了他心中，而脑海中的记忆告诉他，天外民最初就是用恐惧来控制这个星球的。 反而经常劝说他不要激进，崇尚和平解决争端的段明渊杀了上天的使者，面对降临的『长枝』和宇宙协调部门负责人也没有丝毫退缩。 “该去休息的人是你。” 段明渊发觉了陈仇的犹疑，“复仇并不是你的想法，而是被灌输进你脑海里的记忆。” “可是……” “距离这段记忆已经过去几百年了，你也是要当正教授的人，应当懂得用发展的眼光来看待问题。” “你是在劝我放下仇恨？” 陈仇直视段明渊，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些什么。 倘若对方认真地劝说他放下仇恨，他一定会破口大骂，但在怒骂之后，随着时间的流逝，或许也真的会把这件事抛之于脑后。 “不，你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 段明渊并不打算在家仇国恨的问题上与陈仇辩论一番，以他对陈仇抬杠精神的了解，这样的结论永远不会有结果。 而且他也从不是那种心中怀有大爱，认为一切罪行都可以被原谅的圣人。 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才是他一直以来的做法。 “等你真正看清了他们的做法，了解到了事情的全貌，再去决定是否要复仇。” 这既是在劝导陈仇，同时也是段明渊的真实想法。 他也曾面临过这样的选择。 那时的他决定将生活中不满意的部分遮住，这样一来剩下的应该就都是能接受的部分了。 可现在看来，没有人能真正做到一叶障目。 “我打算去朝中一趟。” 段明渊忽然说道，“在我回来之前，《邪祟防御课》你们帮忙带一下，这也是正教授学术评定的一部分。” 第五十四章：拔刀者，明渊也 月光照进屋子。 宁如月将换洗的衣服叠好装箱，打了个哈欠，目光不自觉地停在了宿舍角落处的抚琴上，这抚琴是院长小时候送她的，还叫她女孩子家不要整天舞刀弄剑的，多把心思放在练琴上。 这琴院的大师姐，也是由院长一手管教出来的。 实际上，她对于练琴并无兴趣，一有机会便要跑去书院的后山练剑，所以也时常被院长发现，勒令她去面壁思过。 可现在真要离开了，她却又有些舍不得这把抚琴了。 思来想去，宁如月找来布条将抚琴小心翼翼地裹了起来，背在肩上试了试重量。 还好，能背动。 毕竟这次不是逃难，而是要堂堂正正地回到朝中，不必像当初逃离朝中时那般隐姓埋名，惶惶不可终日。 “咚咚——” 敲门声响起。 无需对方开口，宁如月便能猜到来者的身份，“老师，请进。” 苏芸茹推门而入，看见床上整理好的行李怔了怔，几次想要开口，却又不知该如何说起。 这几天书院发生了太多事，身为琴院院长，她本该把心思都放在入侵后续的事务之上。 苏芸茹心里也明白，长公主一定要回到朝中，也只有这样，云海书院才能暂时安定下来。 可她也深知此行凶险，她一手将宁如月抚养长大，早已将她视作亲生女儿，又怎么愿意放任她身陷险境？ “走，随我离开青尺峰，我知道一个地方，应该能暂时躲过朝中的眼线。” 苏芸茹一咬牙，说道。 她身为琴院院长，在书院危难关头不辞而别，必然要背负上千古骂名，但这却是她所能想到的唯一能解救宁如月的可能性。 “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 宁如月莞尔一笑，她也没料到老师竟会提出如此莽撞的计划，“他们既能找到书院，就能找到这世间所有的地方。” “再走就是了，这江山如此广阔，还能没有我们的容身之处？” “那师弟师妹们又该怎么办？若是让二皇子继承了始王之位，势必会卷土重来。” “是我有愧于他们，与你无关。” “既然如此，我更不会害你做出这种事。” 宁如月说道，“我既是朝中的长公主，又是琴院的大师姐，解救书院也是我的职责所在。” “你怎么还是如此顽固！” 苏芸茹攥着拳，有些气恼。 这些连宁如月都明白的道理，她又怎么会不懂？可她既然连夜来到这里，还说出了刚才那一番话，就自然不是想要来讲大道理的。 道理和大义谁都清楚，但却往往需要以生命作为代价。 “以前我若是犯了错，都会被老师知道，叫我去后山面壁思过，我虽心里不服，却明白老师的心意，这次就轮到我来阻止老师了。” “哎！” 苏芸茹唯有长叹一声。 除此之外，她也不知道该再说些什么了，只能试图强行留下一丝希望，问道，“那伱何时回书院？” “此行回到朝中，就不回来了。” 宁如月故作强硬地说道。 不切实际的希望往往才是最残酷的，她眼前的道路只会通向两个终点——继承始王之位，又或是死于内斗，无论是哪一种结局，都是没法再回到书院了。 “如月——” 突然冒出来的不速之客打破了屋内悲怆的气氛，苏芸茹张开的臂膀有些尴尬地停住了，她磕磕绊绊地转过身，动作僵硬的就像是出了故障的机器人，“明渊老师，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宁如月同学咨询一些事。” 段明渊答道。 作为一位拔刀战士，他刚才的刀片雷达就没有停下来过。 多么熟悉的场面！ 苏芸茹一直将宁如月视若己出，可身为朝中长公主，却不得不眼睁睁地放任宁如月返回朝中，重新陷入那血腥的政变之中。 这便是她们最后一次见面。 再度听闻宁如月的消息时，她已经殒命，只能托人将信物送回云海书院。 段明渊的视线瞥见了宁如月用布条包好的抚琴，这东西看起来就像极了最后当做信物送回书院，叫人睹物思人的东西。 得知了宁如月死讯的苏芸茹一夜白头，从此郁郁寡欢，不久于人世。 文书院弟子闻之，将这段事迹写进了藏书阁的馆藏之中，以便让后世人知晓书院曾存在过一位勇敢的大师姐。 而书院里《邪祟防御课》的老师，或许也会在某个平常的下午无意经过后山的银杏树，回想起那个曾向他讨教剑术的小姑娘。 以上就是段明渊的刀片雷达扫描到的场景。 这一切或许并非幻想，倘若他没有答应墨松院长的邀请，来到云海书院，这些可能就是每个人的结局。 另一个平行世界里还在当打工人的自己，可能会在某天深夜回家的路上，无意间刷到以书院变迁为背景制作出来的令人胃痛的故事。 但是，当拔刀战神出现后，这一切还会发生么？ 当然不会！ 绝无可能！ 拔刀战神的利刃所斩的并非敌人，而是每一条通往悲剧的世界线。 “明渊老师……？” 宁如月试探性地呼唤了一下段明渊的名字，段明渊进门后突兀地陷入了沉思，外界的声音都被他滤了过去。 不过也托了段明渊的福，让她和老师分别的氛围和缓了几分，若是未来想起，也不会只剩下令人唏嘘感叹的片段。 “哦，我是来咨询着装打扮的。” 回过神的段明渊说道。 “着装风格？” “我之前没去过朝中，朝中对访客的着装风格有没有要求？我这么过去会不会违反规定？还有其他共计11则生活细节问题需要向你请教。” “你要去朝中？” 反应过来的苏芸茹率先发问。 “嗯，刚才已经向墨松院长报备过了，我离开期间的《邪祟防御课》由陈仇老前辈暂代讲师一职，这位老前辈也是学界的泰山北斗，为人风趣幽默，教学质量完全可以放心。” 顿了顿，段明渊接着说道，“所以，苏院长可以对宁如月同学的安全放心，保护学生是每一个老师的职责。” 感谢咕咕咕假妹控打赏的500起点币！ 目前累计上架更新天数：29！ 第五十五章：妖怪许可证 吃完了在云海书院的最后一顿鸡腿，九月心满意足地提着行李，踏上了下山的旅程。 这一趟旅程坦坦荡荡，也不用再躲进画卷里，被藏进仙鹤的翅膀里。 此行的目的地是云笼市郊外的列车站台，每一位前往朝中的乘客都必须办理极为复杂的手续，经过几重的身份认证，才会被允许登上前往朝中的特快。 九月也曾雄心壮志地想过杀进朝中，挟持始王，以此要挟天外民交人。 就像书上说的，挟天子以令诸侯。 多么的豪迈！ 后来因为她三次访问朝中申请遭拒，这宏伟的计划胎死腹中。 “妖怪身份许可？” 段明渊瞧了一眼九月拿在手里的卡片，卡片的大小和公民身份信息证相差无几，上面记录的内容却明显详实了许多。 照片上的九月看起来还要比现在小上几岁，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典籍上说的没错，狐妖都很擅长伪装自己。 任谁看了这许可证上的信息，都只会认为九月是刚离开家乡来城市打拼的乡下姑娘，未经大城市的污染，保留着大山里才有的纯真，让人心生怜爱之情。 但实际上，这小狐狸是来策划恐怖袭击的。 截至目前，她至少策划或参与了两次恐怖袭击活动，还杀害了一位『长枝』的预备队员，星区最危险的通缉犯名副其实。 以段明渊多年来网上冲浪的经验，云笼市七成以上的男性都无法拒绝九月楚楚可怜的眼神，只要她一开口，就会毫不犹豫地把她带回家。 段明渊自己也不例外。 这一回他处于云笼市的平均水平。 “我那时候个头还很小。” 见段明渊感兴趣，九月把许可证递了过去。 上面赫然写着“温柔善良，无伤人记录，适合从事服务类行业，如服务员、迎宾员、售货员、秘书等。” “妖怪和人类不同，没有法律工作年龄，只要来了城市都可以安排工作，大城市似乎还挺欢迎妖怪的。” 段明渊不置可否，“他们当然欢迎。” 妖怪们大多都是从大山里出来的，没见过什么市面，具有老板们最喜欢的吃苦耐劳精神，而且还好特别好打发，画大饼更是对妖怪一画一个准，突出一个你只要敢画它们就敢吃。 你很难找到比妖怪们更好的廉价劳动力。 以段明渊对九月的观察，这只已经完成了城市化转变的小狐狸依旧对工资没什么概念，在她的认知里，只要发的钱够她日常吃鸡的花销，她就心满意足了。 离开云海书院前，她还眼馋了墨松的能力好久。 这位老院长简直就是人形鸡腿制造机！ “这个证是谁颁发给你们的，还有专门的妖怪认证部门？” “是大江发的，以前御狩庭会给一些表现良好的妖怪颁发证书，只要拿到许可证就能去喜欢的大城市生活，但是不能以妖怪的身份引起骚乱，否则御狩庭就会立刻没收证书，把犯事的妖怪押送回去。” 经九月这么一提醒，段明渊倒是想起来了。 她和狸花、黑羽先生是同期生，学习的内容以家政与如何在大城市生活为主。 九月又说道，“如果不想当伴生妖，也可以按照许可证上推荐的内容来求职，比如外卖、快递行业就非常喜欢鸟类妖怪，在学校的时候鸟类妖怪就很吃香，一般还没有毕业就被企业招走了。” 她是鸟类爱好者，平时自然也会多关注鸟类同学的动向。 只是在工作类型上，她一直都和御狩庭持不同意见。 她认为鸟类更适合食品类行业。 “咦，那九月老师伱在学校的时候也收到过企业的邀请么？” 宁如月好奇地问道，她觉得像九月老师更适合登上大荧幕，漂亮到了走在街上都会被星探盯上的地步。 宁如月自认为自己的颜值能达到九分以上，但是和真正的狐妖比起来，还是相差甚远。 不知是不是种族天赋的缘故，除了颜值之外，九月似乎还有种难以言明的魅惑，让人不自觉地心生好感，而且最近不知为何，这种魅惑变得越来越明显。 以后九月老师的丈夫…… 也就是明渊老师，不知道身体能不能顶得住。 “有的，就是许可证上写着的那些。” 九月点了点头，其中最让人难以拒绝的是一家鸡肉制品公司的形象代言人，工作内容是为公司拍摄封面和广告，还会参与到一些新产品的试吃直播活动之中。 但她最终还是忍痛拒绝了邀请，去了云笼市。 “不过现在组织已经衰败了，就算外出的妖怪在当地引起了骚乱，御狩庭也派不出猎人去捉拿他们。” 这也在无形间给各地的妖怪们传递了一个信号。 已经没有人能管理它们了。 “对于普通人来说，妖怪还是很危险的，如果把它们逼急了，就会发生暴起伤人事故。” 说着，九月冲着宁如月咧开嘴，露出了尖牙，还有手上的爪子——这也是《神奇妖怪》课程的一部分，在离开书院前，她也有样学样，把课程托付给了仙鹤云琳小姐来帮忙带上一段时间，“通常来说妖怪的力气要比人类大很多，往往还长着尖牙和利爪。” 这一点段明渊能作证。 不但普通人经不住妖怪的撕咬，而且就连身着公司装甲的『长枝』预备队员也不行。 只是有一个科学难题一直困扰着他。 妖怪究竟是怎么在身轻体柔的情况下又力大无穷的？ 他经常把九月抱来抱去的，根本感觉不出这小狐狸有什么力气。 宁如月担忧道，“那，这些妖怪不会对社会造成威胁吗？” 她从来都不知道这些事。 可如果今后要继承王位，就必须考虑到方方面面的隐患。 “所以我们才需要重建御狩庭，如果经过了朝中的认可，御狩庭就会成为合法的官方组织。” 九月微微一笑，脸上的笑容就如许可证上评价的那样温柔善良，仿佛对这事件充满了大爱，“让这个世界更加和谐稳定，是我们所有人的目标。” 才怪！ 她巴不得有人炸掉公司大楼，她绝对会开可乐庆祝的。 但是，重建御狩庭是明渊先生的目标，那也就是她的目标。 作为邪祟女王，这次访问朝中是带着任务去的，改变御狩庭与公司合作的结果，倘若能与朝中达成共识，成为官方机构，现在的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当然，前提要建立在新一任始王是明君的基础之上。 书上说的好，洗脑，要从娃娃抓起。 说话间，站台传来了播报。 “各位乘客，前往朝中的油桃号即将进站了，请携带好随身物品，去检票口办理手续。” 感谢月zed打赏的1000起点币！ 说明一下关于新书名的问题： 编辑建议在更改书名两天等读者适应后再修改封面，否则容易让老读者找不到书。 改书名其实也是无奈之举，之前的书名已经证明了比较失败，如果想改名也只能通过改书名进行尝试了。 第五十六章：油桃号 伴随着汽笛与轰鸣，油桃号驶入了列车站台。 这是一辆外形复古的列车，也是在天外民分享了科技后，由这个世界的人们建造的第一辆列车，虽然后续经过了几代更新，但是却始终保留着油桃最初的外观。 候车乘客寥寥无几，段明渊三人第一批登上了油桃号。 检票过程异常顺利，身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还微笑着祝他们旅途愉快。 这不禁让段明渊为朝中的安全状况感到担忧。 就在刚才，亲切的工作人员小姐亲手将这个星区最凶恶的通缉犯放上了列车。 三人的车厢位于列车最前端，是专供王室成员和天外民使节访问时使用的，车厢内甚至还安置了酒架，上面摆放着一看就很昂贵的酒。 这宽敞的环境让宁如月不胜唏嘘。 离开朝中时她没有乘坐过装修如此奢华的列车，而是裹着毯子，辗转多处，才终于掩人耳目地逃离了朝中。 九月倒是没有丝毫不适应，摆放好行李选定好了床铺，又研究起了桌上的菜单，列车每天都会供应三餐，为了适应不同星球人的饮食习惯，油桃号上的食物号称由宇宙级的餐饮公司直接供应。 还都是免费的。 作为一名来自大山里的小狐狸，九月还从没有享受过皇室级的待遇。 她对“免费”这两个字肃然起敬。 段明渊则研究起了乘客手册。 旅程为一天一夜。 以油桃号的行驶速度实际上要不了这么久，但是为了保证行程的隐秘性，每一趟旅程的长短都由列车长亲自决定，最短为两个小时，最长为一天一夜，待乘客们检票上车后，才能知晓本次行程的具体时间。 他们这次正好随机到了最长的时间。 而在登上列车之后，乘客们对外的通讯设备就被切断了，列车上配备了安全的内部网络系统可供乘客处理工作事务。 “据说这是为了避免杀手提前知晓了时间，在中途设下埋伏。” 宁如月也有样学样的拿起了乘客手册，她根据手册的提示按动了窗户附近的按钮，车窗外的景色顿时变成了星空，再一按又变成了海底，来回切换几次后，最终定格在了蜿蜒的环形山道，这能让她想到还在书院的时光。 “车窗外的环境是虚拟的影像，乘客实际上并不能看见外面的景象，车厢内部完全封闭，据说有不少名人都在油桃号遭到了刺杀……” “准确地说，是67人，其中包括两名寰宇公司的行政主管。” 声音一进入车厢，就带来了强烈的火药味，来者身高超过两米，必须将身子侧过来才能进门。 他的着装风格仿佛也来自于另一个时代，厚重的黑色皮质风衣，白色丝绸手套，充满侵略性的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之后，才向宁如月伸出右手，说道，“独眼，油桃号第41任列车长。” “你两只眼睛都还在，为什么叫独眼？” 九月乖巧地举手提问。 “这是第一任列车长的名号，他在一场爆炸中失去了左眼，后来的列车长都继承了他的名号。” 《独眼的诅咒（祝福）》。 宁如月将列车手册翻到了其中一页，如同在课堂上做小动作的学生一样悄悄递给九月。 这一页记着油桃号上的奇闻轶事。 后来的40任列车长有37个都因各种原因失去了一只眼睛，因此有人认为这是初代列车长留在油桃号上的诅咒，但也有人认为这是祝福，因为无论遇到了何种凶险的情况，列车长都活了下来，一直到退休，乃至寿终正寝的那一天。 独眼看见了两人间的小动作，说道，“离我退休还有13年零42天。” 他还有充足的时间在某一场袭击中失去一只眼睛。 “呃，我并不是在诅咒你。” 宁如月有些心虚。 这是油桃号的奇闻轶事，但是对于很可能今后将要失去一只眼睛的列车长来说，这并不好笑。 独眼却对此并不在意，继续了刚才的话题，“每一任列车长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油桃号存在至今，发生过317次刺杀行动，被炸毁过5次，诞生过17名宇宙级通缉犯。” “……你们这其实是杀人列车吧？” 九月小声吐槽。 宁如月则尴尬地打起了圆场，“但是其中绝大多数发生在朝中刚建立的时候吧？现在已经安全多了。” 她小时候听人说起过油桃号的故事。 这里面存在着历史原因，当时战争刚刚结束不久，朝中政局也尚未稳定，不少来自民间的杀手拒绝归顺朝中，策划了一场又一场的暗杀行动。 目标多为朝中向天外民低头的显贵，其中也不乏访问朝中的寰宇公司职员。 但独眼却并没有接她的话，“这里就和杀人列车一样危险。尤其是伱，长公主殿下，想要刺杀你的人可不在少数，但是我能向你们保证，只要你们严格遵守手册上的准则，在下车前你们都是安全的。” “哎？你是说有杀手登上列车了？”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就算进入了朝中之内也不能掉以轻心。” 独眼说道，“护送你离开的护卫之中，有一位是我的挚友，我当初建议你通过油桃号离开朝中，但被拒绝了。” 宁如月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应。 当初护送她离开朝中的护卫都牺牲了，而且事情过于久远，她根本想不起那些护卫的名字。 “是忘虚。” 独眼说道，“我们接到情报，忘虚的成员一直都在试图渗透进朝中，他们很可能已经在这列列车上了。” 交代完潜在的威胁，独眼转身，潇洒离去。 这似乎就是他的行事风格，直言直语，雷厉风行，却很容易给人留下糟糕的第一印象。 宁如月忧心忡忡，可一转头，却看见像没事人一样的九月和段明渊。 “老师……” 她忧心忡忡，“列车长说可能有忘虚的成员混上了列车。” “嗯，我听见了。” 九月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句，她有了一个重要的发现。 宇宙人居然都吃鸡肉。 这充分说明了鸡有成为宇宙硬通货的潜质。 “是忘虚的杀手！” 见九月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程度，宁如月强调道，“他们可是被公司悬赏的赏金超过七位数的宇宙级通缉犯！” 第五十七章：犯罪心理课程 油桃号出发后，宁如月就一直惴惴不安，她把乘客手册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上面的每一条规定都背得滚瓜烂熟，以前在琴院的时候，她都没有像现在这么认真过。 和二皇子不同，忘虚是一群疯子。 反政府反社会，他们会随时随地策划一场恐怖袭击，丝毫不在乎会有多少无辜的人在袭击中遇难。 而且，现任列车长已经实名认证了，油桃号炸过5次。 在她看来忘虚很有可能做出这种行为。 “你能不能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了？” 九月被宁如月不安的踱步闹得有些烦心，她轻轻拍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对方坐到自己身边。 “可是九月老师，呜——” 宁如月的嘴巴被素鸡堵住了，麻辣的味道刺激着她的味蕾。 列车出发后，九月把所有和鸡有关的菜都点了一份，桌子摆满了全鸡宴。 免费，而且不违反乘客守则。 现在正是她享受宇宙级美食的时候，可宁如月这个扫兴的学生却在她面前不停晃来晃去。 就在刚才，她有了一个新的发现。 麻辣素鸡原来和鸡肉没有半点关系。 可以给宁如月吃。 九月威严命令道，“这盘是你的，你坐在这里安安分分地把它吃完。” 她决不允许自己的全鸡宴里出现一盘豆制品。 她的学生显然是在为列车上混上来了忘虚的成员而担心。 或许宁如月很了解忘虚，但九月觉得她肯定一点都不了解自己，若是忘虚的成员敢在她享受美食的时候在她面前晃来晃去，她非得把对方的脑袋给拧下来。 “我虽然是从乡下来的，但明渊先生可是货真价实的大城市人，以前还在云笼市排名前五百的大公司工作过，他肯定听说过忘虚，伱看他都不着急，你着急什么？” 九月决定把这个烫手的山芋丢给段明渊，“你如果实在放心不下，就去找他聊聊吧。” 列车出发后，段明渊也没有闲着。 这是一趟难得的旅途，乘坐的又是具有悠久历史的油桃号，要不是乘客守则规定乘客不要轻易离开车厢，他可能已经拿出生命能量测量仪和放大镜去每一节车厢仔细研究了。 他庆幸于自己走出了云笼市，才能邂逅这么多之前闻所未闻的新鲜事物。 生命能量在油桃号内无处不在，通过触摸列车的墙壁，他觉察到这些生命能量形成了类似于薄膜的涂层，将整个列车笼罩于其中。 毫无疑问，这是结界。 或许也是为什么前40位列车长无论在怎样的袭击里都能留下一条命直到退休的原因。 与云海书院的四个大阵异曲同工，在油桃号上，只有理解了结界与生命能量存在的人，才有资格继承列车长之名。 “明渊老师，这个给你。” 宁如月端着一盘麻辣素鸡，被九月打发到了段明渊身旁，她决定就地取材，把素鸡作为礼物献给对方。 其实比起豆制品，她更想吃桌上那一大盘脆皮鸡。 “谢谢。” 段明渊不挑食，夹起一块品了品。 不愧是宇宙级的食品公司，在品质和标准化上无可指摘，但在创新性上还是差了些意思。 可能这就是大公司的弊病吧。 如果是他的话，可能会在麻辣素鸡里加上一些巧克力酱或是花生酱，创造出一份只有老段家人才能制作出来的美食。 “关于忘虚的事，老师以你对他们的了解，他们会不会炸掉油桃号？” “不排除这种情况。” 恐怖组织很可能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由的组织，你永远不可能知道他们下一步要做些什么。 他们甚至可以去扶老奶奶过马路。 段明渊说道，“还在担心忘虚的事么？虽然他们的行事风格令人捉摸不透，但却也有行为内在的逻辑。” “内在逻辑？” “他们会随意杀人，但杀人顺序上会根据内在的逻辑划分出先后，所以想要预测他们的行动，就要走进他们的内心。” 这是段明渊前段时间从一本犯罪心理学的书籍上读到的内容，优秀的侦探或警务人员，往往善于把自己代入犯罪分子的视角，将自己设身处地地置于案发时的环境，从而模拟出犯罪分子的行动路线。 这似乎是自古以来所有神探都具备的能力。 段明渊不知道这能不能算作一门奇术，也不知道云海书院的藏书馆里为什么会有现代人写的书，但这的确能拓宽他的视野。 “以油桃号为例，假如真的有忘虚成员上了车，并且制定好了杀人计划，那么第一个遇害的一定会是陆仁甲先生。” “陆仁甲先生？那是谁？” 宁如月有些发懵。 虽然这么说有些不太礼貌，但这个名字听起来就给人一种即将遇害的感觉。 “天道网络公司的高级工程师，本次旅途的vip乘客之一。” “……是因为他的名字没取好么？” “因为天道网络公司。” 段明渊扶额，这世道还没黑暗到有谁会因为名字不好听就要被人暗杀的程度。 首先是网络公司的高级工程师的身份，然后才是名字不太对劲。 “刚才列车长提到的列车内部网络就是由这个公司负责维护的，除此之外，朝中内部的网络安全也由他们负责。” 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到位，你很难想象在网络如此盛行的年代，居然搜不到任何能够实锤的关于朝中内部的资料。 “如果把网络安全视作朝中的堡垒，那么陆仁甲先生就相当于戍卫长这个级别的人物，一旦他遭到了暗杀，那些不法分子就有可能在网络上找到可乘之机，所以如果忘虚真的打算在列车上杀人，那么陆仁甲先生一定会是他们的首要目标。” “原来如此！” 宁如月顿时致以钦佩的眼神。 明渊老师不愧是《邪祟防御课》的老师，竟然连恐怖分子的心理都了解得如此清楚。 为了照顾长公主的情绪，段明渊并没有说出他分析出的后半段内容。 如果他是忘虚组织的成员，杀害一名落难公主不会对朝中与天外民带来任何影响，甚至还有可能帮到自己的敌人。 因此宁如月在忘虚的暗杀名单上排名应该非常靠后，属于赠品马，就算遇到了无差别杀人的场景，也是那种别人送一篮水果忘虚成员才会考虑浪费一颗子弹连带着把她一起杀了的类型。 “这都是……” 慌乱脚步声打断了这一堂生动形象的犯罪心理课程。 列车长又一次不请自来，气势汹汹。 见到宁如月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 “你们刚才有没有遇到可疑人？” “出什么事了？” “一位公司的高管在洗手间里遇害了。” “是天道网络的高级工程师。” “对……你怎么知道？” 列车长一惊。 宁如月也一惊，下意识地指向了段明渊。 列车长充满了怀疑的眼神顿时落在了他的身上。 “首先，人不是我杀的，我有不在场证明。” 段明渊头皮发麻，他刚才只是以陆仁甲先生为例，给自己的学生讲了一堂生动形象的犯罪心理课程，并不是真的想诅咒陆仁甲先生。 “不在场证明在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说服力。” 列车长满脸警惕，在一个存在着奇门诡术的世界，这玩意就从来不曾有过说服力。 第五十八章：真叫人摸不着头脑 事实证明《犯罪心理学》说的没错。 段明渊的确通过上面的知识，设身处地地把自己代入到了忘虚组织的恐怖分子身上，用了半节课的时间，把陆仁甲先生给说死了。 “你不能怀疑明渊老师，他不可能是坏人！” 宁如月说道，“不过你说的没错，不在场证明确实没有意义。” 真是一位正直善良的公主。 其实你完全没必要补充后面那句话。 段明渊想要批评宁如月一番。 “他是伱的老师？” 独眼若有所思，他摸了摸下巴，问道，“那他刚才有没有做出过可疑的行为？” “做过。” 宁如月说道，“他刚才一直都在扣列车的墙和玻璃，虽然我暂时还不知道那个行为的意义，但肯定和陆仁甲先生的死无关！” “是什么时候的事？” “大概一刻钟之前。” “恰好是陆仁甲先生推定死亡的时间点。” 独眼恍然道，他显然也是见过世面的人，“虽然列车的隔间能阻止乘客相互之间串门，但能力却并不在此行列，如果他通过扣动墙壁的方法将生命能量悄然延伸了出去，渗透进了洗手间将陆仁甲先生杀害，这完全能行得通，同时他还可以利用一直都和你共处一室，提出不在场证明。” “哼，一派胡言。” 九月好不容易咽下一截鸡翅，以明渊先生的能力，的确隔空杀人如探囊取物，但她只需要一句话就能证明明渊先生是无辜的。 这是铁一般的事实，她决不允许有人看不起明渊先生的强大，“如果明渊先生想要杀人，你以为自己还能找到尸体吗？” “是的！” 宁如月双手环胸，点头附和。 “明渊先生完全能无声无息地杀掉列车上的所有人！” “没错，明渊老师就是有史以来最强的变态食人魔……咦？” 附和到一半的宁如月发现了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明渊老师打算无声无息地杀掉列车上的所有人？ 什么时候的事？ “宁如月同学，刚才所发生的一切，都是一场生动形象的课程，你要时刻记住，这世间大多数冤假错案都是建立在一开始有罪推定之上。” 段明渊起身，走过九月时还不忘捏了捏她耷拉在椅子后面的大尾巴，以示教训。 九月身子一抖，“嘤”了一声。 “当你认为某人有罪时，他（她）所做的一切都会显得十分可疑，若想要找到真相，就必须根除先入为主的想法。” 接着他对独眼说道，“我之所以触碰列车的墙壁和窗户，只是因为对油桃号上的结界很感兴趣，况且让忘虚的成员登上列车，你们要负全责。” 怀揣着对于陆仁甲先生的哀悼，段明渊来到了vip区的洗手间。 独眼和宁如月紧随其后。 陆仁甲先生就这么安静地一头攮进了洗手池里，他的双手挂在洗手池的边缘，融化了的脑袋则与水流一起被冲进了下水道，只剩下看起来光秃秃的脖子。 洗手间没有打斗过痕迹，陆仁甲先生甚至在这过程中也没有发出过求救声。 因为尸体是一刻钟之后被发现的，独眼说发现尸体的是陆仁甲先生的贴身保镖，保镖是天道网络公司配给他的。 据说是从“天上”高价聘来的退役宇宙雇佣兵。 强行破开门看见了尸体的刹那，这位人高马大的保镖像个宝宝一个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连滚带爬了好几次都没能起来。 保镖再三说自陆仁甲先生进了洗手间后就再也没有人接近过了。 至于是不是他在为自己的失职导致保护对象死亡而洗地，就不得而知了。 “老师，你怎么看？” 宁如月强忍着诡异凶杀现场所带来的反胃感，本着积极学习的精神问道。 “陆仁甲先生上完厕所之后，来到水池边上洗手，紧接着他突然发现自己的后脑勺有些痒，于是便攮进了水池里，想要冲洗掉后脑勺上的异物，一分钟后，瘙痒的感觉停止了，水流冲走了异物，连带着他融化了的脑袋一起。” 段明渊调查完了现场，说道，“失去了脑袋的陆仁甲先生感觉有些疲惫，所以趴在水池边上休息一会儿，一直到了现在。” “你这是在讲黑暗童话故事么？” 独眼问道。 乍一听像个地狱笑话，但若是细想起来，再结合尸体如此诡异的样子，直教人毛骨悚然。 因为陆仁甲先生就是这么轻易地死掉了。 明明连脑袋都被冲进了下水道，却没有发出任何求救的声音，也没有留下任何挣扎过的痕迹。 看起来的确就像是趴在水池边上休息了一会儿。 “老师……” 宁如月拽了拽陆仁甲的衣角，“那，头没了还能复活么？” “头没了可以，但生命能量不行。” 段明渊认为生命能量就好比灵魂，只要还有一丝魂魄尚存，他就能完成重构。 然而陆仁甲的生命能量却似乎随着他的大脑一起被冲进了下水道，此刻陈列在他们眼前的诡异尸体，只是一具空壳。 这只能解释为忘虚也理解了“灵魂”的意义，杀起人来干净利落，彻底断绝了他们打赢复活赛的念想。 段明渊之所以来现场一趟，除了陆仁甲先生的死讯之外，他对忘虚的作案手法也产生了兴趣。 他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能力，才能在保镖的盯梢下不声不响地接近陆仁甲先生，在他丝毫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融化了他的脑袋。 因为理论上来说，凶手既然能融掉陆仁甲先生的脑袋，就能融掉其他所有人的脑袋。 按照他从手册上总结的理论，看起来越强大的能力，往往限制也就越苛刻，这是生物潜意识对于自身的限制，在阅读了《梦境奇谈》之后，他更是得到了理论支撑。 《梦境奇谈》的作者提到掌控梦境本身就是一门学问，需要进行长期的训练。 除非，凶手拿到了中级职称，通过结界强行施加能力。 但这显然并不符合本案。 如果有其他人在列车上释放结界，段明渊一定会在第一时间有所察觉。 所以陆仁甲先生更有可能是触发了某种条件后死亡的。 他看向了面如死灰的保镖，问道，“陆仁甲先生在死亡前，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人？” “有一个女人。” 保镖突然间想到了什么，但旋即又支支吾吾了起来。 “女人？” “他说他看到了一个女人，但我没看见，这也不能怪我啊，这种事不是一次两次了，他每次后来才解释说是手机里的虚拟人，我又不了解这些东西。” “他的手机呢？” “带进洗手间了。” 独眼立刻翻起了尸体的口袋。 上衣裤子都翻了个遍，也没有找到手机的影子。 目前累计上架爆更天数：28~ 第五十九：『皇后』 注意，你的手机正在杀死你！ 段明渊想起了自己小时候看过的一个公益广告，广告主要在告诫人们长期沉迷手机的危害。 可能就连录制广告的导演也想不到，在未来几年后，真的有人疑似被手机给杀了。 陆仁甲的死讯传开后，列车内人心惶惶。 独眼列车长立刻发布了广播，建议每一位不想像陆仁甲先生那样变得摸不着头脑的乘客待在各自的房间里，不要外出。 同时还要小心手机。 该恐怖分子的能力疑似是通过手机发动的，如果有哪一位乘客在自己的手机里发现了陌生的女性，请第一时间联系乘务人员。 但凡事都有两面性，要往好处想。 积极乐观地来看，该恐怖分子的能力并不能炸掉整辆列车，更乐观的是陆仁甲先生的灵魂很可能已经去了他最喜欢的二次元世界，不再被天道网络忙不完的工作烦扰，从此过上了慢生活。 “老师，你说他们接下来的目标是谁？” 宁如月已经彻底成为了段明渊的崇拜者。 “应该是我和列车长之中的一个吧。” “啊？为什么？” “因为加入忘虚组织的通常是一群狂人，乘务员的提醒只会让他们更兴奋，如果在播报后杀害了列车长，就能让油桃号在接下来一天的旅程中陷入恐慌。” 段明渊说道，“当然，这是建立在凶手此刻就在列车上，或是通过某种手段能登上列车的情况。” 实际上乘务员的提醒除了稳定人心之外，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效果。 凶手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杀害陆仁甲，就能潜入任何一节车厢里，对任何一名乘客下手。 就比如现在。 段明渊不得不再次感叹犯罪心理学真是一本不错的读物，他的手机也开始出现奇怪的照片了。 宁如月也觉察到了不对劲，赶忙提醒躺在床上打盹的九月。 “九月老师，明渊老师的手机里出现了奇怪的女人！” 话音未落，她只觉得一阵风掠过了自己，回过神时原本还懒洋洋眯着眼的九月已然出现在了段明渊的身侧，严阵以待地检查起了手机上的照片。 照片是一张合影。 地点是在列车站台，看时间应该是油桃号入站前的一段时间。 九月正站在轨道边极目远眺，段明渊和宁如月坐在椅子上，身旁却出现了一个从未出现过的女子。 女子望着段明渊，脸上流露着幸福的笑容，若是遮住轨道边上的九月不看，座位上的三人颇有种一家三口外出旅游的温馨。 首先，他们几人在站台上从未拍过照片。 而且这照片拍摄的角度是位于几人的头顶上方，其中的布局看起来都经过了精心布置。 “p的。” 九月说道。 雕虫小技，这忘虚的成员该不会以为仅凭一张照片就能挑唆她和明渊先生之间的关系吧？ 她会生气吗？ 好吧，好像还是有些生气的。 意义不明。 段明渊当着九月的面把照片删掉，无论p图还是能力，他都不明白对方这么做的目的。 难道忘虚是把九月当成了醋坛子，遇到一丁点小事就无理取闹的刁蛮小公主？ 虽然九月的确自称有公主的血统，漂亮的大红色华服和凤冠也被她宝贝似地装进了行李箱，但她在日常生活里的性格却和公主病一点都不沾边。 “以前没见过这个人。” 九月说道。 虽然她曾经和忘虚有着共同的目标，但是忘虚一直都提防着她，就连丛云酒店的据点也是她私下里调查出来的。 她也没听说过忘虚里有一号擅长p图，还能把别人脑袋融掉的人物。 与此同时，列车某节车厢。 『我们的目标已经达成了，不要节外生枝。』 坐在屋里的男人手指在桌上的白纸上滑动几下，上面便显现出了几行字来：『别去招惹那一节车厢的人。』 坐在男人对面的浓妆艳抹的女人故作无辜状，也在纸上写道：『伱在说什么呀？我可从没打算招惹朝中的公主殿下。』 『你的能力刚才发动了。』 『我的目标是那只狐妖。』 『狐妖？那只狐妖怎么了？』 『不愧是狐狸精，果真漂亮，我还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姑娘，要是再化上妆我想不到她会有多好看，和这么漂亮的狐狸精待在一个列车里，又怎么可能让人不心生妒忌呢？』 女人之间的嫉妒心。 男人眉头紧皱，却没有再说什么。 忘虚从来都不是什么慈善组织，每一个成员都或多或少存在着一些性格缺陷，比如他的搭档就对外貌十分敏感，眼里容不得比她漂亮的人。 之前那些被她盯上的姑娘，无一例外都被她夺走了一切，然后被折磨而死，死后也不得安生，她的怪癖就是将那些姑娘融化的脸皮当作战利品收集起来。 不知不觉之间，她也被人冠以了『皇后』的名号。 男人从未见过嫉妒心如此之强的人，但或许也正是嫉妒心赋予了她超越常人的力量。 他已经能预见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 首先是和狐妖举止亲密，疑似侦探的男人。 『皇后』总是很享受夺走目标一切的过程，其中就包括了她们的恋人、亲人。 经历背叛，从幸福美满变得一无所有。 然后是她们漂亮的脸蛋。 男人不得不认为“融化”便是从『皇后』的执念中所诞生的能力，其能力不会立刻杀死目标，在脑袋融化前，他们能欣赏到自己的脑袋融化直至剥落时的场面。 他没法理解这其中有什么快感可言，但也从不会干涉搭档的行动。 忘虚成员之间禁止互相干涉，更不会有人用有色眼镜看待同伴的怪癖。 毕竟，他们大多数人的力量，都来源于极端的执念。 当渴望美丽的人得到了力量，就会将其用来杀死她所嫉妒的对象。 手机嗡嗡震动的声音介入了两人之间的谈话。 『主人，你有什么烦心事么？』 屏幕上显示出了一段文字。 『那么，你觉得这世上最美的人是谁？』 『当然是主人了！』 『没错，你只需要记住比主人漂亮的人都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是谁惹主人不开心了吗？我来帮主人教训她！』 最近一直昼夜颠倒，今天有头疼，打算小眯一会儿，后两更可能要晚一些了。 感谢离游漓止打赏的1500起点币！ 第六十章：深夜的邀请函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乘务员在列车车厢进行了高强度的巡逻，一直到了入夜也无事发生。 九月裹着被子，一觉睡到了大半夜，直到被手机的震动声所吵醒。 一个陌生的女人添加了她，光是看到头像就引起了她的不适。 她打了个哈欠，略作思索后，最终还是同意了对方的申请。 几乎在申请被通过的瞬间，对方就发来了信息。 是一张照片，照片内光线昏暗，但隐约能看出来是列车的某一节车厢，车厢内空无一人，不远处隐约能看见一个走向镜头的人影。 现在是凌晨3:07分，就连列车走廊里的灯也被熄灭了。 乘客守则规定，凌晨1点后禁止乘客在车厢内走动。 九月回了一个狐狸疑惑的卡通图片。 『看看你对面的下铺。』 陌生女人又发来了消息。 九月转过身去，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线，她依稀能看见宁如月床上鼓起来的被子，接着她探出头去，把手机的灯光照向下铺。 被子向右侧被掀开，原本属于段明渊的床铺上空无一人。 『他来了。』 又是一张照片。 这一次拍到了人影的面容，失踪了的段明渊出现在了照片的镜头里，镜头里还出现了一只白皙的手，向对方比划着召请的动作。 『你的男朋友真有魅力。』 陌生女人评价。 『我知道。』 『我在上车前就被他吸引了，如果我们一会儿来上一发的话，你会介意么？』 ？ 九月若有所思。 对方突然在这个时间点加她好友发来照片，还说了如此直白的话，应该是故意想要惹她生气。 就像是影视剧里那些看到照片怀疑遭到了男友的背叛却无能为力，只能气得在房间里摔东西。 那么，她该生气么？ 好像也没那么生气，九月不但相信明渊先生的为人，而且作为一只狐妖，她对于自己的魅力拥有与生俱来的自信，心里唯一一丝不爽，来源于本能的护食冲动。 妖怪都很护食，恨不得一直把属于它们的东西都含在嘴里。 见九月迟迟没有回复，陌生女人又发来了消息。 『吃醋了？其实伱也没必要生气，欲望与生俱来，很少有人能按捺住追求刺激的心，大多数男人都乐于接受在通往朝中的列车上与一位陌生的漂亮女性产生一段露水情缘，不过我保证明天天亮之前他会按时回去，我们今后的人生多半也不会再有所交集。』 『哦。』 哦？ 身处另一间车厢的『皇后』对于九月的回复很不满意，她从回复中感受到了敷衍。 她之所以要在后半夜向对方发去消息，是为了在狐妖心中留下一颗种子，一颗名为猜忌与嫉妒的种子。 一旦这枚种子生根发芽，她的能力就能渗透进对方的身体与大脑。 皇后自认为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的漂亮女人的内心，越是漂亮，对于所有物的占有性往往也就越强，与生俱来的自信与骄傲让她们决不允许自己的所有物被别人抢走。 但是，如果套用网络上的标签，那么皇后无疑是资深的牛头人爱好者。 她最享受的就是掠夺的过程。 赢下一场比赛，然后把原本属于别人的东西一个接着一个地夺取到自己手里。 距离列车到站还早着呢，这场旅行注定会成为一场难忘的旅行。 以前她还从未和狐妖抢过东西，看来她又要多出来一套不错的藏品。 皇后用眼神示意段明渊坐到自己对面，点燃准备好的蜡烛，再开启一瓶佳酿，当着他的面又一次发送了消息。 『看来，你很信任你的男朋友。』 这次狐妖似乎连字都懒得打了，更加敷衍地回复了卡通狐狸无语的表情。 皇后也不急不躁，打字道。 『但你似乎并不了解他，我一向他发出邀请，他就来赴约了。』 接着熟练地照相配文，『我们这儿有烛火与酒，还有充裕的时间。』 以前皇后也遇到过一些故作坚强的姑娘，但这只会让这场游戏变得更加刺激，当她收割战利品时，也会更有成就感。 “请问先生怎么称呼？” 皇后勾起红唇，露出了魅惑的笑容，“你可以叫我皇后，熟悉我的人都是这么称呼我的。” “段明渊。” “段明渊，这是你的名字？” 皇后的笑容愈加灿烂了，眼前的男人要比她想象中更加纯情，竟然会在一段露水情缘里袒露自己的真名。 她从不怀疑自己的魅力，对于从欲望中觉醒的能力更是有绝对的自信。 只要一丁点好感，她便能让它燃烧成旺盛的火焰，而对于血气方刚的男人们来说，他们从来都无法与欲望抗衡。 皇后望向桌上的手机，比起照片，她还需要一些实质性的东西来一步步粉碎狐妖的骄傲。 “这杯酒是我特地为你准备的，快喝了它吧，然后我们可以在这里做一些舒服的事，放心吧，乘务员不会来打搅的。” …… 这是一个漫长的黑夜，在独眼的列车长生涯里，还从未觉得任何一个夜晚过得像今天这般漫长。 他不能继续留在列车长的办公室了，因为乘务员说，有人违反了乘客守则。 在疑似有忘虚杀手出没的情况下离开了自己的车厢，并且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来了。 独眼咬了咬牙。 他率领乘务员，快步穿梭于车厢里，最终停在了vip的一处车厢之前。 门是锁着的，里面安静得出奇。 他犹豫地抬起手，却停在了门前。 也许当他们打开这扇门之后，看见的又会是一具诡异的，缺少了头颅的尸体。 尸体也会是趴在桌上的，融化的脑袋流淌到地上，与鲜红的地毯融为一体。 独眼上前一步，沉肩撞开了门。 然而门后的景象却让他在原地愣了好几秒。 没有尸体，也没有任何诡异恐怖的景象，屋内的景象甚至充满了浪漫的情调。 车厢的主人特意关了灯，用一只蜡烛用于照明。 烛火照亮了高脚酒杯，里面盛满了澄澈透亮的液体。 而这恰恰是这间屋子里最令人细思极恐的地方。 桌前只坐着一个人，桌上却有四只高脚杯，进门时，这个熟悉的男人正在低头摆弄手机。 “这里不是你的房间。” 他用严厉的眼神瞪视着并不属于这节车厢的不速之客，喝问道，“这里原本的乘客去了什么地方？” 说话间，他还不忘观察着房间两侧的床铺。 被子存在被翻动过的迹象，这说明入夜之前，这节车厢原本的客人还住在这里，乘务员们则能证明从没有人离开过这个房间。 “他们先走了一步。” 不速之客答道。 独眼继续逼问，“走了？走到哪儿去了？” “二次元。” 第六十一章：这是见义勇为 段明渊先生是一个实诚人。 这主要体现在他在犯下凶杀案之后并没有仓皇逃离现场，而是坦坦荡荡地坐在座位上等待列车长和乘务员的到来。 只是这一次死者的身份有些特殊，是忘虚组织的恐怖分子。 其中一个便是通过能力融化了陆仁甲先生脑袋的人，按照段明渊的阐述，那是一个美艳动人的贵妇人，能力发动的原理似乎是通过刺激目标的情绪，将“种子”植入其身体，待“种子”在目标体内吸收到了足够的养分，贵妇人就催动种子从内部将其融化。 能够融化的部位并不局限于脑袋，四肢、躯干，只要她愿意，随时都能让被植入“种子”的人变成一滩烂泥。 陆仁甲先生其实早在半个月前就被忘虚盯上了。 他是天道网络的高级工程师，年纪轻轻便事业有成，身边从不乏追求者，然而陆仁甲先生却对三次元的异性并不感兴趣，钟情于电子设备里的虚拟女友，他的梦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够创造出于一个真正意义上拥有自主思维，又独属于他的虚拟妻子。 忘虚趁虚而入，让陆仁甲相信了ai拥有了自主思维，并一度陷入了茶不思饭不想的地步。 然后在一个合适的时机——也就是油桃号出发后，陆仁甲的虚拟妻子为他开启了一条通往二次元的大门。 陆仁甲对此深信不疑，这也是为什么列车的洗手间里没有留下任何挣扎搏斗痕迹的原因，陆仁甲是怀揣着对于虚拟妻子美好的憧憬，自愿前往二次元的世界生活。 但他从来都不知道那个觉醒了自主意识的虚拟妻子其实一直都是由贵妇人在线陪聊的。 以上都是段明渊的一面之词。 而在乘客登记表里，被指控为忘虚恐怖分子的两人，是朝中某制药公司的代表，无任何不良记录，也根本和忘虚扯不上任何关系。 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两位代表也早就遇害了。 他们的脸被能力剥落了下来，套在了恐怖分子的脸上，以此来伪装身份。 列车又问道，“那另一个人呢？他同伴的能力是什么？” “脑门上会发光。” “脑门上会发光？就这样？” 和贵妇人如此详细的能力比起来，同伴听起来就是来凑数的。 “我就看见他脑门发光了，没留给他展示自己的机会。” 段明渊如实答道，毕竟这里是封闭的车厢，万一这些恐怖分子鱼死网破把列车给爆了可不好。 案件还有许多难以理解的地方，比如段明渊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面对两个宇宙级通缉犯的邀请，竟敢单刀赴会。 独眼干了这么多年列车长，还从没听说朝中有过这么一号人物。 但此人既然是长公主身边的人，他便也只能选择相信。 杀人是重罪，但杀了忘虚的恐怖分子，则是见义勇为，更何况贵妇人留下的手机间接佐证了段明渊的说辞。 他们进门时，这手机正在骂段明渊。 一行行文字不停浮动着，指控段明渊残忍杀害了贵妇人，把一切都毁了。 手机里被激怒的存在还扬言若是让他找到了离开手机的方法，他一定要复仇，把这列车上的所有人都给杀了。 段明渊说，手机里的激进分子是被洗脑了的陆仁甲，随着水流被一起冲进了下水道的一部分灵魂被储存进了贵妇人的手机里，这也是贵妇人能在他手机里p照片，以及找到他和九月联系方式的原因所在。 其结果就是正愁找不到人的段明渊接收到了贵妇人的邀请。 贵妇人邀请他趁着夜色，寻找一些刺激。 段明渊自然是欣然前往。 对于一般市民来说，打击恐怖势力的确充满了刺激。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在油桃号上动手？” 列车长并不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但这件事事关油桃号，他不得不不上心。 列车上的内部网络就是由天道网络维护的。 “为了黑进你们的内部数据库，篡改里面的信息，这样一来后面的人就能顺利通过列车登记，大摇大摆地乘坐油桃号前往朝中。” “他们得手了？” “得手了。” 密不透风的网络安全堡垒破了一个窟窿，外界虎视眈眈的忘虚的成员们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段明渊安慰列车长，“不幸中的万幸是他们不会炸掉列车，也不会对你们和乘务员出手，毕竟他们还得依靠你们来把他们送进朝中。” “忘虚要来朝中？为什么？” 列车长可一点都开心不起来，要是忘虚组织到了朝中大肆破坏，他也就成了恐怖分子的帮凶。 “他们似乎对于始王的继位之争也有一些自己的想法和建议。” 只是忘虚提建议的手段通常比较激进露骨。 他们会通过暗杀掉竞争对手的方式，来支持他们心仪的继承者。 段明渊对于自己从贵妇人记忆中检索出的结果并不意外，王位之争这么重要的事，身为最大搅屎棍组织的忘虚又怎么可能允许自己错过这场盛宴？ 从某种方面来说，他们和天外民一样都具备小强属性，当伱发现了一个忘虚成员时，就说明这里马上将要出现许多他们的同党。 “你为什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列车长只剩下了最后一个疑问，段明渊知道得实在太清楚了，清楚到就好像这一切都是由他策划的一样。 “是他们去二次元之前告诉我的。” 段明渊把仍在骂骂咧咧的手机呈交给了列车长，他最终放弃了重构陆仁甲的想法，这位高级工程师显然已经被忘虚洗脑了，一旦被放出来，他十有八九真的要继承贵妇人的遗志。 美好的虚拟世界才是陆仁甲先生的归宿。 而他在列车上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查清了陆仁甲的死因，将凶手绳之以法，就算福尔摩斯赫尔克里-波洛登上了油桃号恐怕也不会做到更好了。 列车长凝重地接过手机，也只能留下一句“我们会尽快核实”。 …… 在黎明到来前，九月等来了段明渊。 她使劲在后者身上嗅了嗅——狐狸也属于犬科，鼻子天生灵敏。 还是她熟悉的味道，没有一丁点酒后乱性的异味。 检测完毕，九月终于心满意足地笑了起来，她拿出手机，将自己受到的骚扰展示给段明渊。 “明渊先生，恐怖分子混上了这辆列车，还发短信来威胁我。” 她也活用起了犯罪心理学的知识，“我可能是他们接下来的目标！” 像她这般可怜弱小又无助的小狐狸又如何是宇宙级通缉犯的对手？一旦恐怖分子找上门来，她就只能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我害怕得一直不敢入睡。”九月提出了自认为合理的诉求，“需要明渊先生哄一哄才能睡着。” 感谢书友2021030110403429776打赏的100起点币！ 最后一更争取下午前码出来！ 第六十二章：狐狸身上全是宝贝 狐狸身上全是宝。 段明渊以前觉得九月的尾巴枕起来温暖柔软，现在又发觉狐狸耳朵软乎乎的，还非常敏感，只要轻轻一触碰，就会卷起来。 哄睡狐狸简单易上手，连段明渊这种刚入行的新人都能轻松驾驭。 具体操作方式，就是躺在狐妖身边，这时狐妖会抱住你的身子，尾巴卷住你的小腿，只要将动作维持几分钟，狐妖就会睡着了。 学会了这些之后，同学们就可以试着回家哄自己的狐妖入眠了。 迟早有一天，段明渊觉得自己也能写出来一本《狐妖研究手札》。 夜晚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午后，油桃号缓缓输入了朝中列车站台。 本次旅程还算顺利，仅有三名乘客遇害。 宁如月背着抚琴，将行李箱放在脚边，伸了个懒腰。 尽管离开朝中时还是个孩子，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朝中却依旧保持着她记忆中的样子。 这是一个神奇的地方。 古朴的建筑风格与宇宙最尖端的科技交相辉映，漫步于此，仿佛穿梭在过去与未来之间，列车站台之外，巨型全息投影正播放着化妆品的广告，模特穿着红白色调的华服，乌黑的头发高高挽起，发冠上悬吊着精美的坠饰。 投影中的模特俯视着列车站台，清冷中又有些妩媚，就和这个城市给人的第一印象如出一辙。 全息投影的对话框贴心地为访客们标记出了美瞳、眼影、粉底、口红、指甲油的品牌与编号。 九月仰着脖子，眼神中流露出了强烈的兴趣。 现代化的化妆品真是越来越丰富了，而她的百宝箱里却只有祖传的胭脂。 “明渊先生。” 再三犹豫之后，九月小声问道，“广告里的化妆品贵吗？” 她第一次对食材以外的东西提起了购买的兴趣。 “不便宜，但以你目前的工资应该买得起。” “可我还没发工资呢。” “我可以给伱报销。” 段明渊鼓励九月产生一些个人开销，再怎么说她也是月薪好几万贝的妖怪了，目前的开销实在是太过于贤惠了。 “唔，那到时候你陪我去商场吧。” 九月慎重地说道，油桃号上的遭遇还是让她心里还是有些不太痛快的，怎么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出来小妖精都敢跟她抢明渊先生了？ 是她平时不怎么化妆给了她们自信么？ 古书上就给出了最权威的评价——这世上比九尾狐还要漂亮的女子是不存在的，九月建议所有潜在的小妖精都应该去多读读书，尽早断了那不切实际的幻想。 三人在站台没待多久，一个位身材高挑的女性朝着他们走来。 九月顺势搂住段明渊的胳膊，她总觉得这女人有些眼熟，再抬头一看，才终于确认了对方的身份——全息投影广告里的模特出现了，只是她没有盘起复杂的发型，脸上也只画了淡妆，勉强看出些许广告里的影子。 着装也并非华服，而是黑白色调的制式短裙，修长的双腿被白色的长袜包裹着。 “长公主殿下，欢迎回家。” 女子双手交叠置于身前，温和得体地说道。 “……你是？” 宁如月却皱起眉头，提出了并不礼貌的疑问。 “我是彩蝶，殿下以前的贴身侍女。” “彩蝶！？” 宁如月显然记得这个名字，她上下打量着眼前的女子，却怎么都和记忆中的形象对不起号来。 记忆中的彩蝶比她只大几岁，从记事起就陪伴在她的身边。 彩蝶是朝中的侍女，永远都穿着素色的长裙，似乎是营养不良的缘故，身材也瘦瘦小小的，和现在高挑的大美女全然不是一个人。 “你这是什么打扮？” 这一身黑白色调的制服也并非朝中常见的着装。 “这是由hive公司定制的女仆装，是目前朝中特供的服饰，很受年轻人的喜爱，殿下离开的这些年朝中发生了许多变化，若是殿下看不惯的话，回去后我便切换回传统款式。” 说话间，彩蝶用戴着白色尼龙手套的右手推了推黑框眼镜。 说话的口吻也变了，变得正式而又有些刻板，关系一下就显得淡了许多。 宁如月觉得，也许这就是书里所说的厚障壁吧。 “彩蝶，你近视了？” 她随口问道。 “没有，这是『千面女仆』装配套的，殿下可以把它当成首饰来看待即可，如果您不习惯的话，回去后我就换回『林中青鸟』款式，在传统与时尚中切换是每一位侍女的基本功。”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宁如月彻底迷糊了。 千面女仆至少还能听出是女仆制服的名字，这林中青鸟则完全意义不明。 “我知道，是时装！” 九月看破了真相，说道，“她还是你的贴身侍女，但是现在可以给她自定义时装外观了，她刚才说的那些就是外观的名字。” “是谁让你们这么做的？” “是三皇子，天外民的审美风格不同，朝中的仆人们现在会根据招待的对象不同，切换着装与性格。” “啊？性格也能切换？” 三皇子究竟做了些什么？ 和充满了野心与侵略性的二皇子不同，在宁如月的记忆中，三弟自幼便热衷于风花雪月，小小年纪就不知从哪学会了调戏侍女，经常有侍女跑来她这里告状。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享乐之人。 “嗯，我现在的性格设定是刻板严格的女仆长，最近有不少天外民访问朝中。” 彩蝶一边说着，一边接过宁如月的行李箱，说道，“我已为各位准备好了房间，请随我来吧。” 目的地是最气派威严的宫殿，从油桃号上下来的第一时间，段明渊就看见了那恢弘的建筑，据说始王就居住在那里，整个朝中都是以它为基点建造的。 “想必这位就是九月老师吧？” 没走出几步，彩蝶忽然开口问道。 自见面以来，九月观察到这位“刻板严格”的女仆长虽然对明渊先生没什么兴趣，但却也不能对她掉以轻心。 从刚才开始，彩蝶就一直用很奇怪的眼神在偷偷打量她。 “是的。” “您真的是一只狐妖，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狐妖。” 彩蝶直勾勾地盯着九月的脸，“请问您下午有安排么？” “暂时没有，怎么了？” “您实在是太美丽了，这可能有些冒昧，但我想邀请您参与到hive新一期的广告拍摄。” “广告拍摄？” 九月又一次仰起头，看向了列车站台外的巨型全息投影，“是那种广告么？” “对，新一期广告拍摄完成后，您的形象也会在列车站台播放31天，届时每一位来到朝中的访客都会在第一时间领略到您的风采。” 她顿了顿，说道，“我只是觉得像您这样的美貌，应该被更多人欣赏。” 感谢空想onlys打赏的1000起点币！ 第四更奉上，有感冒的趋势，得继续去休息了，希望各位身体健康，远离感冒！ 目前累计上架爆更天数：27~ 第六十三章：公主的课程 作为一名狐妖研究学者，段明渊觉得狐妖似乎是天生的大明星。 魅力的外表，动听的歌喉，还有与生俱来的表演能力，这些都是成为明星的基础条件。 在彩蝶的讲述下，三人了解到了朝中这些年发生的巨变。 三皇子无心王位争夺，而是一手建立起了属于自己的娱乐帝国，他广泛学习天外民的技术，博取其所长，一步步地把枯燥无趣的朝中改造成了现在的样子。 这些年彩蝶也被提拔成了内务长之一，主要负责管理与培训仆人，除此之外，她还会经常被叫去拍摄各类广告，因其百变的形象，成为如今朝中炙手可热的模特。 “彩蝶，你居然会夸三皇子。” 宁如月有些惊讶，她还在朝中时就极少与对这位弟弟打交道，只有些模糊的印象，而且都算不上什么好印象。 糟糕的印象主要来源于仆人们的议论，说三皇子小小年纪不学好，油嘴滑舌，轻浮的一点都没有王位继承人的样子，所以连带着宁如月也对三皇子没有了好感。 “您走的这些年发生了许多事，您先休息一会儿，我接下来还有些内务要处理。” 随后，彩蝶又将段明渊和九月安排进了一间客房。 客房内的装修风格与宫殿复古式的造型截然不同，各类电子设备一应俱全，还配备了他只在网上看到过的人工智能管家系统，与云海书院相比，就像是突然从过去闯进了未来世界。 彩蝶说，这些客房是为来自天外的客人们准备的。 九月一眼看中了客房里的吹风机，让智能管家调到了凉风，接着把大尾巴伸到了出风口前，舒服得眯起眼来。 段明渊则坐在沙发上，思考起了三皇子的事。 他从彩蝶的讲述中听出了一些暗含的信息，也理解了仆人们对于三皇子态度的改变。 娱乐帝国的出现，也在潜移默化中改变了朝中的格局，其中最大的受益者无疑是仆人。 在宁如月记忆中的时代，朝中的仆人没有人格与尊严可言，身份就如同奴隶，正因如此，长公主对他们所展露出的善意，就让他们如获至宝。 再结合二皇子的行事风格，朝中的下人们别说受到平等的对待，若是稍有不慎，还有可能直接丢了性命。 而按照彩蝶的说法，现在侍女已经变成了一份正常的职业。 需要经过培训，有规范化的职业技能，若是有特殊的才能，还有机会被引荐到广告、电影公司就职，彩蝶的其中一项工作就是在培训侍女时，为三皇子的娱乐化企业物色有潜力的新人。 这也才有了她向九月发出了邀请。 三皇子实际上已经用隐晦的方式，不着痕迹地改变着朝中许多固有的认知。 就在此时，宁如月发来了短信。 “宁如月同学想邀请我们一起去剑术课教室看看，你去么？” 段明渊问道。 “咦？公主也要上课吗？” 九月疑惑地问道，她就不喜欢待在教室里听课，除非老师是明渊先生，“公主不是应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 “这是谁教你的？” “我以前在山上的时候就是这样的。” 九月一脸骄傲，“想去哪就去哪，从来都不听长老们的话。” 长老劝她不要下山，结果她连夜就背着行囊离家出走了。 事实证明这是一个正确决定，要是一直待在山上，就不可能与明渊先生相遇，也不会成为最年轻的高级职称获得者和邪祟女王。 很显然，女王要比长老的官大得多，等她以后回山里时可以昂首挺胸。 独自一人去大城市混出了名堂，含金量十足。 要是族里的长老再唠叨她，她就可以像网络上的那些人一样，底气十足地反问长老“伱是什么王？” 段明渊一时语塞，他都忘记这只小狐狸是真当过公主的，反倒是他身为庶民妄议公主的行事作风，这要是放在宁如月出走的那个时代，多半也是个杀头的大罪。 “那你去吗？” 段明渊没当过公主，不再对自己不熟悉的领域做出评价。 “去！” 九月说道。 她不喜欢上课，但喜欢别人打架。 剑术课听起来就像是个打架的课程，走之前，她还不忘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份鸡米花。 鸡米花是从油桃号上带下来的，反正餐饮都是免费的。 两人跟在宁如月身后，听着她讲述着小时候在朝中的趣事。 公主的课程和他们完全不同，主课是《礼仪课》、《剑术课》、《宇宙格局》、《驭人之术》的3+1课程，虽然听起来也不少，但压力要比现在的小孩子小得多，没有排名考试，回家也不用写作业，全凭个人兴趣。 作为经历过这一整套流程的段明渊，要说完全不羡慕也不现实。 对于王室继承者们来说，永远都不会出现“你本次的总分为502分，在全市公主中排名第184名”的情况。 全市找不出这么多公主，哪怕门门挂零，都是全市排名前五的学霸。 “现在想来，我倒是有些羡慕三皇子。” 宁如月说道，“如果从一开始就对于继承王位没有兴趣，就能度过一段逍遥快活的人生。” 继承者的压力大多来源于追随者们与自己，如果当时她没有抱着继任王位，改变朝中的想法，也不会沦落到一路逃亡的地步。 “《剑术课》是我那时候最喜欢的课程，因为御剑之术是始王血脉的象征。” “那你一定很擅长御剑之术吧？” 九月脱口而出。 这句话却如同利剑一般扎在了宁如月的心上，她脸色有些僵硬，含糊其辞道，“还、还可以吧。” 这明显是谎言。 被段明渊一眼识破。 初次见面时，宁如月同学的生命能量为31，尚未进入到构筑结界的阶段，以至于他一度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大不如前。 可是在遇到了二皇子之后，他才发现了也可能问题出在了宁如月身上。 二皇子的年纪还要比宁如月小上一岁，却早已完成了结界的构筑，若是在讲武德的情况下单打独斗，宁如月是断然不如二皇子的。 书院一战，证明了段明渊总结的《无差别实战》技高一筹。 “应天！” 两人刚一靠近教室就听见了一个威严的声音，那声音饱含怒意，“我说了多少次，不要在课上打盹！” 几人正好走到教室的后门，里面是一个巨大的实战演练场，被称作应天的青年正抱着假人，一觉睡了过去。 事实证明，如果当课堂里只有三位学生，睡觉是一定会被识破的。 “我没有睡觉，我只是在练习赤星摔跤术，这是赤星人精通的格斗技巧。” 应天眼睛睁开了一条缝，丝毫没有从假人身上下来的打算。 “你是始王的后人，不是赤星人！” “我认为故步自封已经不符合这个时代的发展了，现在是一个多元化发展的时代，御剑之术也应如此，正所谓技多不压身，说的就是这个道理。” “你都是从哪听来的歪门邪说？” “事实胜于雄辩。” 说着，应天又缓缓合上了眼睛，丝毫不顾逐渐红温的老先生。 还能说什么呢？ 这就是王室血脉的强大之处。 要是放在正常的学校里，这两句话就足够让应天同学留校察看了，以前段明渊在高中读书的时候，都没敢呛过任课老师。 “岂有此理！” “老师，差不多得了。” 再次睡着之前，应天还不忘补刀，“你最欣赏的应心同学都被你不看好的长公主打爆了，他已经羞愧到没脸来上课了。” 第六十四章：别人家的孩子 御剑之术天才二皇子应心被人打爆了。 当这个消息传回朝中时，没有人比应天更高兴了，他四处散播消息，随后在剑术课上偷懒得更加心安理得。 他早就说了御剑之术屁用没有，偏偏朝里上上下下都将其过度神化，搞得像是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 当然，幸灾乐祸并不在会影响应天与自己兄长之间的情感，他真正看不惯的只有剑术课的老古董，上课时没少拿二皇子作为标杆来挤兑其他人，可能在这老头眼里二皇子放个屁都是香的，简直就是个究极舔狗。 “长公主殿下一定是肯定用了见不得光的手段！不能作数，这当然不能作数！” 老先生被应天气得不轻，脸涨得通红，攥紧的拳头不住发抖。 应天不理他，抱着假人酣然入睡。 “你不也是他的学生么？” 九月有些不太乐意了。 宁如月是她和明渊先生的学生，打爆区区一个二皇子不是手到擒来？ 而且明明都是同一个老师教的，却搞区别对待，不但不为赢了的宁如月送上祝福，而且还指责她手段恶毒。 狐狸不仅护食，还护短。 对付这种人，根本不需要明渊先生动手，她就能轻松搞定。 “其实按照剑术课上的规则，我确实斗不过二皇子。” 宁如月说道。 书院一战的胜利也只是让她和二皇子之间的战绩变成了3-21，前两个胜场还是她在二皇子刚接触御剑之术时拿下的。 若是用真正的御剑之术来比斗，她和二皇子之间的差距只会越来越远。 然而，明渊老师的到来，让宁如月豁然开朗。 是明渊老师让他们明白了如果你下棋下不过棋院的大师兄，还可以通过用棋盘重击大师兄脑门的方式赢下胜利。 这就是无差别实战课程的魅力。 段明渊则一如既往地发现了学术问题，问道，“这位老先生是你们的……嗯。” 话到嘴边，却发现这王室血缘的关系实在有些复杂，他推测《剑术课》的老师是始王一族的后人，因为楚星落院长曾信誓旦旦地说非始王一族的血脉无法驾驭御剑之术，可若是按照辈分来算，宁如月又是始王的嫡女。 也就是说，这位头发都白了的老先生，还得喊宁如月一声太太太太奶奶？ “他们是御剑之术的研究者，所有御剑之术的书籍与历史都是由他们编写的，但是由于没有王室血脉，他们无法修行御剑之术，只能向我们提供理论上的指导。” 宁如月解释道。 “长公主殿下！” 教室里有人注意到了门口的三人，在确认了宁如月的身份后，老先生先是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接着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请随我来一趟，最近因为二皇子的缘故，导致其他人对于御剑之术产生了质疑，还请您向他们讲述一您与二皇子交手时的场景，您应该是使了些手段吧？否则以您的本事，根本就不是二皇子的对手吧？” 虽然使用的是敬语，但却无礼地拽着宁如月的胳膊，把她连拖带拽地带进了教室。 老先生眼中饱含期待，期待着她站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在弟弟妹妹门面前，是如何用见不得光的手段偷袭二皇子得手的。 这勾起了宁如月一些不好的回忆。 《剑术课》是她最喜欢的课程，当时的她一有空就跑来向老先生请教，但在她的记忆里，老先生的态度永远是不耐烦的。 没有天赋，悟性差，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赶得上二皇子。 在得知了父王将佩剑赠与自己后，老先生曾不止一次暗示她，应当将始王佩剑交予真正配得上它的人之手。 唯独这件事，她没有听取对方的建议。 当时她还小，涉世未深，现在想来，这个老头根本就是在pua她！ 更让宁如月恼火的，既然对方知晓她与二皇子交了手，就应当知道二皇子此行的目的，然而久违的见面后，他却连一句假惺惺的询问都没有，而是急于让她当众澄清自己打败二皇子胜之不武。 “老师。” 宁如月深吸一口气，反问道，“伱应当知道应心这次去云海书院的目的吧？” 似乎是意识到了什么，老先生说道，“啊，他的确向我提到过。” “那你应该也知道，他是一度抱着杀了我的想法上山的吧？” 闻言，台下两名学生顿时窃窃私语起来，抱着假人打盹的应天也睁了眼，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好，很好。 顶撞了这老头的人都是他的好朋友。 虽然以前没说过几句话，但这并不妨碍他从这一刻开始把长公主当成了自己最亲的亲姐姐。 “怎么会？收复书院的确是他的任务，但毕竟你们姐弟一场，他是不会向你痛下杀手的。” “你又如何能确认？” “我当然清楚，以你的本事，根本就……” 老先生的话戛然而止，他刚才被应天激了一下有些恼火，这时还在气头上，险些心直口快地说出了自己的心中所想。 但宁如月却将后半部分说了出来，“以我的本事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只要乖乖束手就擒，他也不会太过为难于我。” 二皇子的确说过不会取她的性命，但却要在她的脸上留下一道伤疤。 面对宁如月的逼视，老先生错开了视线，却一言不发，权当默认了。 “既然如此，我和二皇子之间便是生死之争，他输给了我就不要再找借口了。” “一派胡言，我能看出以你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两位冷静！” 段明渊见两人一幅剑拔弩张的模样，就连九月也开始蠢蠢欲动了，便只能了出来，充当起了和事佬的角色。 “宁如月同学，你应该体谅老先生的苦衷，在你告诉了我事情的始末之后，我便了解了其中原因，这位老先生不曾拥有王室血脉，因此他的毕生研究通过你们得以实现，传授你们御剑之术，就像是在打磨一件艺术品。” 宁如月怔怔地望着段明渊，这倒是她不曾思考过的角度。 段明渊继续说道，“自己的心血必须通过他人才能得以实现，对任何人来说，这种感觉都会令人倍感煎熬，而在你们之中，二皇子无疑他最得意的作品，二皇子越强大，就越证明了他毕生的研究是值得的，同样的，二皇子受了挫，便是他受了挫。” 老先生也低着头，一言不发。 虽然这是他与段明渊第一次见面，但这个年轻人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说进了他的心坎里。 朝中人都知道，二皇子的御剑之术登峰造极，颇有年轻时始王的风范，却鲜有人知道他为此付出了多少心血。 而现在，终于有人看见了他所倾注的心血。 老先生两眼包含热泪。 人生难得遇知音！ “正因如此，就算最终雕琢出了屎，也是心血的结晶，不得不硬着头皮维护下去，这是人之常情。” ？ 所有的感动，都随着这一句话消失得无影无踪。 老先生瞪圆了眼睛，目露凶光，看着随时都有可能要暴起伤人，“娘希匹，你说谁是屎！？” “老先生你不要激动，我没有针对你，只是站在中立客观的角度进行评价。” 段明渊拍了拍老先生的肩膀，轻声安慰道，“但不客气的讲，你的授课和二皇子的御剑之术就是一坨屎。” 今天依旧是四更，不过后两更会晚一些。 第六十五章：论剑 今天的明渊先生攻击性有点强。 既然段明渊开口了，九月就不打算偷偷给这糟老头子使绊子了，她乖巧地走到段明渊身后，开启了学习模式。 在她看来，明渊先生从不是那种喜欢逞口舌之快之人，当他给出了“一坨屎”的评价，往往并非人身攻击，而是客观、中肯的评价。 但《剑术课》的老师显然不服，看着段明渊的眼神都要喷出火来。 就在刚才，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不但侮辱了他，还侮辱了他的艺术品，这种来自“知音”的攻击，总是能攻击到要害之处。 更气人的是这人还自带捧哏——抱着假人的应天觉也不睡了，哈哈大笑与起哄的声音让老先生听得一清二楚。 “总算有人替我说出心里话了！” 应天看热闹不嫌事大，对段明渊刚才那一番话表达了强烈支持，好让段明渊明白这间教室里还有其他人的精神与他同在。 “离开这间教室，这里不欢迎你这种粗鄙之人！” 老先生恶狠狠地嚷道，这也是他此刻唯一能做的事。 他的学生身份尊贵，哪怕起哄甚至直球辱骂他，这气他也只能受着。 但迟早有一天，有人会理解他的伟大，理解他的心血对于这个世界来说是多么珍贵的瑰宝。 那一天就快要到来了，当二皇子登上王位…… “老师，你不妨让他说下去。” 应天可舍不得让段明渊走，他希望段明渊再加把火候，把这老头气到了之后，接下来几天也就可以翘课了，“你德高望重，可不能因为课堂上出现了反对的声音就急于赶人家走，这岂不是露怯了么？”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这种人又能有何高见？” 老先生冷哼一声，“伱对于御剑之术又有何了解？看你的样子，应该连剑都没有摸过吧？御剑之术的每一招每一式，每一个动作的寓意，都是由我经过了研究后总结出来的！” 他知道应天和自己不对付，存心拿外人来气他，可真要是较起真来，这世上除了始王之外，没有人能与他论剑。 段明渊则持随缘态度，若是这位老先生不想让他在教室里继续待下去，他就去别处转转，他刚才也只是看着一位老学究抱着一坨屎却将其奉为圭臬，一时间没忍住才脱口而出。 不过他现在总算明白了，由这么一个人来当他们的老师，难怪宁如月学不明白剑术。 “既然如此，为什么诸多学生之中，只有二皇子修成了你所传授的剑道？” “当然是因为二皇子天赋异禀，又勤奋刻苦愿意钻研。” 一说到二皇子应心，老先生的自豪之色溢于言表。 朝中人都把他当作了年轻的始王，这百年的传承终有成果，而这一切都是由他亲手推动的。 “但在我看来，这间教室里的每一个学生的天分都是一样的。” 段明渊这话是有科学依据的。 始王的每一位继承者都并非自然诞生的，而是寰宇公司的科技产物，除了性格不同之外，几乎没有明显的区别。 老先生却像是听到了多么滑稽的事，扬天大笑，“没想到你竟然蠢笨到否认天分的存在，那你倒说说，为什么同样的授课，长公主的御剑之术远不如应心？难道她没告诉过你，始王曾经亲自执导过她剑术，这是应心都未曾享有过的待遇！明明她享有了始王的偏爱，却被后来者轻易赶超，这样还不足以让你明白天分的重要性么？” 闻言，宁如月也有些羞愧地低下了头。 这情感不是对于《剑术课》的老师，而是觉得愧对于父王的悉心教导。 “因为她和二皇子性格不同。” “性格？哈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你是想说御剑之术的传承还要视性格而定么？” “你难道还没意识到么？” 段明渊也罕见地在学术讨论中皱起了眉头，他愿意把老先生当成学富五车的教授来看待，可对方却愚蠢到像个买文凭的，钻研了一辈子御剑之术，号称精通每一个细节，却连摆在眼前的问题觉察不到，“你完全把逻辑顺序搞反了，不是二皇子因为修成御剑之术变成了年轻的始王，而是他本身的性格就与年轻的始王相似，才能学得会你们那一套东西。” “执念！” 九月恍然大悟，这下子就连她都听明白了，“就和书院里的学生一样！” 她此前把书院的传承比作臭棋篓子下棋，一代不如一代，却没想到明渊先生透过现象看清了本质。 “你的那一套理论，也就只有二皇子能学会。” 照本宣科的教学方式，把御剑之术变成了刻板的动作，再强行灌输给每一个学生。 但老先生只是一介《剑术课》的老师，终究无法改变学生的性格。 “证据……你要怎么证明！” 老先生质问道，语气却不似方才那般高高在上了。 “宁如月，去把你的抚琴拿来。” “……抚琴？” 虽然不知道段明渊为什么这么说，但宁如月还是乖巧地照做了。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应天将段明渊和《剑术课》老师的争吵传了出去，教室外的人越来越多，有曾经受过长公主恩惠的仆人，更多的则是来自朝中大大小小的势力。 长公主回归朝中，打败了二皇子的消息不胫而走。 这让他们举棋不定，这场本来明朗的王位之争突然间又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宁如月在人群中挤出一条路来，回到教室后，摆好抚琴。 老先生也不再嘲讽，只是远远站着冷眼旁观。 长公主甚至连剑都没带来，却要在这课上与他论剑。 真是荒唐。 他倒要看看还有更什么更荒唐的事。 “还记得我在提高班第一节课上对你们说的话么？” “剑意是心境的折射……” 宁如月喃喃自语，若有所思。 明渊老师说要怀着斩断世间万物的决心，可这听起来十分抽象，而她也没有如明渊老师的气概。 她看着抚琴的琴弦，忽然间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难怪明渊老师要让她拿来抚琴！ 宁如月合上双眼，青丝垂下，这世间所有的杂音都被隔在了外面，她手指拨动琴弦，弹出了她最熟悉的曲调。 苏院长自幼便对她说琴能陶冶情操，也能帮助她窥见自己的本心。 剑意是心境的折射，这才是明渊老师真正想要传达给她的。 婉转的曲调在教室内回荡着，明明是温柔到了极点的曲调，老先生的心脏却猛烈地跳动了起来。 围观者更早觉察到了异常。 宁如月没有带来始王赐予她的佩剑，也不曾在这间教室里舞过剑，然而抚琴旋律所及之处，剑意却无处不在。 这是…… 与他所知道的截然不同的剑意！ 没有凌然的杀意，而是如清风拂面。 下一刻，在一片惊呼声中，教室内所有的假人应声而断，抱着假人的应天猝不及防，重重摔在地上。 他就与教室外的人一样惊讶。 长公主，是何时出剑的？ 以琴声为剑，他们闻所未闻，也从未有人记载过这种剑路。 一曲终了，人们却如同中了定身术般呆愣在原地。 在某个时刻，他似乎看见了，看见长公主的剑意与他们擦肩而过。 这是…… 连始王都未曾触及过的领域。 第六十六章：三皇子其人 老先生死死地凝视着宁如月，抚琴的旋律已经停下了很久了，他却依旧沉浸在剑意的余韵中不可自拔。 他将自己的毕生精力都用在了研究之上，自诩一位工匠，竭尽全力地雕琢着朝中的未来，将每一个学生都视作了艺术品，然而曾经被他视作残次品的长公主，此刻却开花结果。 是他从未见过的璀璨的果实。 “哈哈哈哈，没错，你说的没错！” 不知过了多久，老先生从迷梦幡然醒悟，“没想到我的研究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的确是一坨屎，你说的没错啊！” 原来坐井观天人从来都是他，眼中只容得下始王与这段由始王所书写的历史，眼里容不得一丁点沙子，因此依样画葫芦，认为这世间向来便只该有一种御剑之术。 他根本担不起工匠之名，他所做的不过是浪费了一块又一块的璞玉，只会它们雕刻成同一个样子。 已经没有资格继续留在这里了。 围观者们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们面面相觑，这位在朝中备受尊重的，号称活着的御剑术百科全书的老先生竟然当众把自己一直以来所珍视的研究成果贬低得一文不值。 他们还看见老先生如同着了魔一般，抛下了课堂与学生，大笑着出门，笔直地消失在了走廊的尽头。 “明渊老师，他……没事吧？” 宁如月收起抚琴，心情复杂，毕竟师生一场，老先生年事已高，她也不愿意看见对方一蹶不振，郁郁而终。 就连初窥结界的喜悦也被冲淡了几分。 “他没事。” 段明渊态度笃定。 老先生的确走错了方向，但是对于研究的热忱却是真实的，正所谓朝闻道，夕死可矣，这句话除了“早晨知道去你家的路，伱就活不过今晚了”之外，应该还存在别的解释。 正如段明渊一开始所说的，这是一场客观的、中肯的学术探讨，意识到了错误的同时，也意味着老先生的研究将会迎来新的开始。 “不愧是书院的老师，果真令人印象深刻。” 鼻子都快摔歪了的应天掸了掸身上的灰尘，凑上前来，后来发生的事远远超出了他的意料，他万万没想到这世上竟有人能在御剑之术上将那老头驳斥得哑口无言，最终只能羞愧而去。 “认识一下，我是应天，朝中的三皇子。” “段明渊。” 短暂的握手，也让围观者全都记住了这个名字。 段明渊，云海书院的老师，却对御剑之术有着超越常人的理解，当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信息凑到了一起，稍稍有眼力见的人都能料想到这场即将到来的王位之争，恐怕会徒增许多变故。 想必此人就是在幕后助长公主击退二皇子的神秘人。 “我有一事好奇，刚才明渊老师提到我们所有人都有着同等的天赋，只因性格不同，导致了在剑路上也会有所差异，那么你觉得像我这样的人，剑路又该如何呢？” 这无疑是一个刁钻的问题，刁钻到连他应天自己都不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他从未对剑术课产生过兴趣，在他看来，那不过已经被证明失败了老古董，所以每当遇到有人吹嘘御剑之术时，他就发自内心地觉得不痛快。 倘若御剑之术真有吹嘘得那么神乎其神，当时的人们便不会输掉场战争，朝中不会存在，他们也不会变成公司的棋子。 但在听了段明渊方才那一番论剑时，他觉得也许眼前之人真的能解答他的疑惑。 “你适合旗舰的路数。” “棋剑？你是说下棋？” 应天愣了好半晌，才讷讷道。 他不会下棋，也对下棋没什么兴趣，那也是个能让人昏昏欲睡的项目。 “不，是旗舰，天上飞的。” 段明渊指了指上，应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看见了天花板，又想了好一会儿，才想明白段明渊说的是旗舰，近乎于寰宇公司的标志，也是史书里所提到的天降之物。 那么问题来了。 旗舰又是什么剑路？ “你不喜欢练剑，就没必要勉强自己。” 段明渊说道。 见识到了应天的上课态度，他对于朝中的三皇子又有了新的认识。 应天所讨厌的应该不止是御剑之术，还有一切陈旧腐朽的东西，所以他才在这些年一步步将朝中改造成了现在的样子，虽然无法彻底将陈旧之物消除，但是在朝中打开了一条通往未来的道路。 若是再往深想一些的话。 三皇子反感的只是陈旧的事物么？ “哈哈，明渊老师还真是风趣幽默。” 应天笑得有些尴尬，他觉得这个谐音梗的笑话实在有点冷。 “我是认真的。” 段明渊既没打算讲冷笑话，也没想玩谐音梗，三皇子诚心诚意地发问，他作为年长者自然也会认真回答对方的问题，“若是不喜欢练剑，就算强迫自己，你手中的剑也不可能触及到上天。” “哦，这样啊。” 应天笑得更尴尬了，他的小心思似乎被人看穿了，也证明了段明渊的确不是寻常之辈。 所以他才讨厌《剑术课》。 人们越是吹嘘始王，越是歌颂他的丰功伟业，就越让人觉得绝望。 连如此强大，如此野心勃勃的人，依旧败给了“上天”，而用老头的话来说，他们的御剑之术则连始王年轻时的车尾灯都看不见。 充其量，也只能拿来对付些街上遇到的小混混了。 “但想要触及上天，并非只能通过剑，只要你能买下一艘旗舰，就可以和他们展开一场王牌空战，比起强迫自己做不喜欢的事，可能这才是更适合你的道路。” 事实上三皇子也一直都是这么做的。 他一手建立的娱乐帝国，全都是舶来品，随着天外民的旗舰降临于这个星球，被他学会后善加利用，才有了今天的样子。 战场也未必只存在于刀剑之间，从天外民手中抢占市场同样需要勇气和手段。 “明渊老师说的是，我迟早要买下一艘旗舰。” 应天朗声说道，至于是玩笑还是真心所想，便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旋即，他又说道，“老师是第一次来朝中，正好我下午没课，就带你们到处逛逛吧。” 目前累计上架爆更天数：26~ 第六十七章：“国王” 应天今天心情大好，走出教室没多久之后，他就接到了《剑术课》的停课通知。 停课一个月，《剑术课》的老师自称要潜心于研究。 “明渊老师，我看不如你留在朝中来当《剑术课》老师吧。” 应天忽然提出了邀请，“只要你愿意，这个位置非你莫属。” 如此一来，他在课上也就不必抱着假人睡觉了，一个通晓御剑之术，懂得因材施教，同时又能对他说出买下一艘旗舰的人，正是如今朝中需要的。 “不了，我还有工作在身，这次来朝中，是为了处理要事。” 段明渊婉拒道，虽然云海书院没有签署违约合同，但是比起暗潮涌动的朝中，他还更喜欢书院的氛围。 他的人生目标也并非成为王室成员的老师。 “哦？是什么要事？不妨说来听听，兴许我能帮上忙。” “重建御狩庭。” “御狩庭啊……” 应天讪讪一笑，这是他少数帮不上忙的几件事之一，“我听说御狩庭在若干年前遭遇了变故，忘虚血洗了御狩庭，所有高层都在袭击中丧生，从那之后猎人这个行当也就落寞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能让段明渊这样的人专程来朝中一趟的，自然不会是随随便便就能处理得了的小事。 据他所知，在御狩庭覆灭后，起初还有零零星星的猎人继续着过去的生活，但是因为失去了统筹规划与情报支撑，他们在处理各种委托时死伤大半，侥幸活下来的，也都远离了这个行业。 应天之所以知道这些，也是因为他在御狩庭覆灭后曾想过要接收猎人这个群体，只可惜交涉得并不顺利，似乎是因为御狩庭的缘故，剩下的猎人也大多都对朝中和天外民抱有强烈的敌意，在听说了来意之后，就把他们赶走了。 “后来寰宇公司介入了这件事，其他人也只好识趣的走开了。” 朝中生存指南中最重要的一条，就是不要和寰宇公司作对。 说着，应天瞧了长公主一眼，“这么说来，长公主的支持者是书院和御狩庭。” “这只是我的计划，现在御狩庭已经没几个人了。” 要是投票的话，他们肯定是投不过其他人的，不过段明渊从一开始也没打算参与朝中的政治斗争之中，他要做的只是保证宁如月同学的安全，如果她未能继任始王之位，届时他就会履行与苏芸茹院长的约定，把她护送回云海书院。 其实这对于宁如月来说也未必不是件好事。 剑意是心境的折射，长公主方才弹的那一曲惊艳四座，却也恰恰证明了她志不在此，争夺王位更多是来自于外界的压力与环境所迫。 不过对于朝中的各个势力来说，这并不重要。 他们只需要知道长公主回来了，并且在书院的争夺战中打败了二皇子应心。 那些二皇子的敌对势力自然就会一窝蜂地涌向她。 几人陆续走进应天预约好的vip包厢，当包厢的门被关上，将喧闹隔离在外面时，应天忽然开口，“不过，我知道有一个人或许能帮得上伱。” “谁？” “始王。” 归根结底，这场王位争夺的闹剧，就是始王一手带来的。 年迈的统治者不再甘愿于充当公司的傀儡，于是天外民便不得不重新挑选一位合格继任者。 如果新的御狩庭不愿与公司“互惠共赢”，那么普天之下，就只剩下了唯一的出路。 除非，御狩庭的新人领袖不在意外界的眼光，不在乎组织是否会被当成恐怖组织来看待。 按理说，应天觉得自己不该对段明渊说出这些话，若是他们此刻的对话传到了天外民的耳朵里，会给他带来不小的麻烦。 但是，谁让他和段明渊看对眼了呢？ 段明渊觉得他是反动分子，他也觉得段明渊不遑多让。 这年头敢在《剑术课》教室里建议他买下一艘旗舰去和寰宇公司打王牌空战的人，要么是个傻子，要么就是真正的狠角色。 “祝新的御狩庭武运昌隆。” 应天入座，挑选出一瓶好酒端上桌来，“九月小姐那边也应该快要准备好了，当初建造剧场的时候，我参考了许多资料，才有了现在样子。” vip包间位于剧场，此时一楼的舞台前已经站满了人。 宁如月一眼扫过去，就从中看见了不少熟悉的面孔，人们端着酒杯，看似和睦的对话中笑里藏刀，这里已然成为了朝中上流社会的交际场所。 她不禁有些好奇，“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建起来的？” “一个人？你未免太高看我了，在你离开朝中的这段时间，我也找到了一些志同道合的合作对象。” 应天端着高脚杯走到单向玻璃前，俯瞰着喧闹的剧场，“朝中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执着于权力，只要把奇门诡术善加利用，就能创造出许多价值……桌子有个抽屉，里面有一副牌，如果兴趣的话你可以拿出来看看。” 宁如月照做了。 当手触及到印有八卦背景的卡牌之时，安静放置的卡牌仿佛突然间有了生命般，跳动出了一张落入了她的手中。 “荆棘？” 她将卡片翻了过来，看清后疑惑地说道。 “这是朝中当下最受欢迎的启示牌，荆棘说明你的前路坎坷，却也并非没有出路，‘荆棘之后，前程似锦’。” “启示牌，这又是什么？” “阴阳之术。” 闻言，宁如月怔了怔，不禁又仔细看起了手中的卡牌。 生于王室，她自然不会对阴阳之术感到陌生，阴阳之术的继承者在朝中有着极高的地位，因为当他们将阴阳之术练就至登峰造极的地步后，便能窥屏天机，甚至能预知未来，据说每当始王要做出重要决策时，便会请来阴阳之术的继承者来卜上一卦。 因此，朝中也将阴阳之术，称为帝王之术。 阴阳之术却并非家族传承，似乎是因为窥探天机的缘故，历代继承者寿命短暂，在其预感到自己不久于人世前，便会寻得一名关门弟子隐居起来，传授其毕生所学。 “现一任阴阳之术的继承者，便是我重要的合作伙伴之一。” “你当真不想继任王位？” 宁如月问道。 她忽然觉得，比起二皇子，应天要适合得多。 就连明渊老师似乎也对应天青睐有加。 可应天却一直宣称自己对王位争夺毫无兴趣，也正因如此，让他在朝中的各个势力间左右逢源。 这个名为祖母绿的剧院，似乎也成为了一个中立的大型社交场所。 “王位？” 应天的双臂撑在玻璃前的栏杆上，他的视线飘过一楼的人群，落在舞台之上，“我已经是了，这里，就是我的王国。” 存稿耗尽了，很难在7点前全部发出来了——！ 感谢书友150519110235579打赏的100起点币！ 感谢威微一笑很倾城打赏的500起点币！ 感谢咸鱼界的史诗级翻身打赏的100起点币！ 第六十八章：赤星见闻 舞台上响起的乐曲让观众们的精神为之一振，嘈杂的交谈声渐渐停止，他们聚精会神地看向舞台。 段明渊一眼认出了登台之人，是此前去站台迎接他们的彩蝶，此刻她又换了一身剪裁得体的酒红色晚礼服，散发出典雅庄重的美感，手捧一张清单，有条不紊地报出了剧场今晚的活动安排。 演出开始前，是商品展示环节。 每个月举行一次，段明渊一行人正巧赶上了月末的盛会。 这里既是娱乐王国，也是商业王国。 在祖母绿剧场，你可以近距离地欣赏到来自宇宙各地的特产，当然还有来自宇宙各地的天外民，他们应邀前来，本着交流合作的原则，向聚集于此的人们展示着他们故乡的风土人情。 “如果看上了什么就报价吧，算在我的账上。” 应天说道，他每次站在隔间里，自豪感便油然而生。 朝中在过去十多年间的变化，要远超始王在位的数百年，在祖母绿的推动下，人们得以从闭塞的环境中走了出来。 段明渊也站到了不透光玻璃前，九月此刻就在后台，根据司仪的报幕，她将在压轴登场，应邀客串了展示珠宝首饰的模特，之后是广告的拍摄，如果顺利的话，她的形象也会像彩蝶那样被展示在列车站台。 九月对于大明星的生活有些兴趣，彩蝶便说可以帮她体验到大明星的一天。 结束之后，商会还会赠送她一份化妆品和首饰大礼包，里面包含了今天所有参展时所使到的产品。 “这次来了许多重要的客人，我得去招待一下，祝各位玩的开心。” 应天和此前《剑术课》上的状态判若两人，恐怕商会的贵客们做梦也想不到祖母绿的幕后老板，会在课上抱着假人睡觉。 宁如月有些理解彩蝶对于三皇子态度的变化了。 唯恐天下不乱的跳脱性格未曾变过，但他这些年的作为，足以聚拢来一批死心塌地的追随者。 长公主扪心自问，如果她与三皇子的境遇交换，她自认为没法实现对方所做的一切。 那么，她所擅长的又是什么？ 弹琴？ 这种陶冶情操的兴趣爱好，在治国上毫无作用。 挫败感涌上心头。 “我去楼下看看。” 段明渊兴致勃勃地拿起照相机，决定融入这盛典的气氛之中，到最前排抢占有利位置，待九月上台时在最佳的角度拍照留念。 “我就不去了。” 宁如月说道，她都能想象到自己下楼后的结果。 因为长公主的身份被一群朝中的达官显贵围着，根本无法享受到盛会的乐趣，还不如留在包间里，至少还能见识到所有的展品。 …… 段明渊在人群中一路穿梭，总算在前排找到了一处空位，期间他不可避免地听到了人们的话题。 朝中当下的政治格局，宇宙之间的关系趋势，其中最重磅的莫过于寰宇公司的勘探队又发现了一个被腐化了的星球。 一个名叫赤星的星球。 当地人正在和一场名为“红死病”的瘟疫抗衡，据说被感染者的身体会逐渐腐化，内脏全都转变成某种从未被公司记录过的红色晶体，晶体需要通过热量来维持稳定，一旦热量过低，就会发生连锁爆炸。 爆炸本身的破坏力并不强，但晶体的粉尘却会迅速散播到空气中，引发更多感染。 段明渊默默将这些来自宇宙的学术知识记在脑海里，接下来正好就有赤星人的使者团登台。 “这是天气调节器，赤星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随着司仪的报幕，段明渊身侧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是一个留着银色短发的，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年轻女性，着装风格委婉些来讲，实在是有些前卫大胆，虽然各处都遮了些布料，但起到的作用基本和泳装没什么区别。 段明渊觉得自己没有会错意，刚才这句话是冲着他说的，因为说完后，银发姑娘还毫不避讳地观察着他。 三皇子提到过祖母绿剧场深受朝中的达官显贵所欢迎，还经常能见到来自天外的使节，因此也经常会有仆人或侍女将自己精心打扮一番后，来剧场“碰碰运气”。 但问题在于，他看起来很像有钱有权的人么？ 段明渊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西装，这还是他以前上班的时候买的，一整套几百贝，属于经济实惠的款式。 出发之前，他特地咨询了朝中的着装风格。 在朝中，西装是最常见的着装，代表着兢兢业业打工人的身份。 这姑娘看起来年纪轻轻，估计是涉世未深，没有搞清楚祖母绿剧场的规则，出于好意，段明渊朝着不远处的有着标志性方块脸的男人看去，为这位年轻姑娘指条明路，“那一位应该是朝中的大臣，找他应该会比较有前途。” 刚才关于赤星的消息就是这位大臣说的，一看就知道他经常出没于祖母绿剧场，对于宇宙的形势了然于心。 “我知道。” 段明渊见姑娘不为所动，心想对方没理解自己的意思，便不得不说得更直白一些，“我只是普通市民，找我搭话没什么收益。” 银发少女噗嗤一笑，说道，“你这人还挺有意思的，闲聊还要谈什么收益？我只是看你似乎对赤星的事很感兴趣，我正好不久前才去过赤星一趟，可以给伱说说。” “你去过赤星？” 段明渊肃然起敬。 他这辈子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朝中，星际旅行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实在是过于遥远了，他略作思索之后，便问道，“你刚才说那个装置是天气调节器，应该是控制气温，以防晶体爆炸的吧？” “聪明，准确地说，当温度低于30度，晶体就会陷入不稳定的状态，一旦低于10度，就会立刻发生爆炸。” 银发少女说道，“所以赤星人会将温度调节器制作成首饰的样子戴在身上，以此来调节温度。” “不是说只有患上了红死病的人内脏才会转化成晶体么？” “那是几个月前的资讯了，赤星最新的研究成果表明，红死病只是加剧了是晶体化的转变，实际上每一个赤星人身体里都存在着晶体——你想的没错，那些赤星的商会使节身上也有。” 银发少女微微一笑，说道，“如果他们弄丢了天气调节器，就随时都有可能发生爆炸。” 第六十九章：百变狐仙 有恐怖分子！ 段明渊觉得自己最近和恐怖分子结下了不解之缘，油桃号上、祖母绿剧场里，恐怖分子来自各个组织，无处不在。 经银发少女这么一说，赤星商会的使节在他眼中的形象俨然改变了，他的耳边似乎也回响起了“我叫磁力泵”的宣言。 按照大臣和银发少女的说法，虽然红色晶体的爆炸威力并不强烈，但却会引发极强的传染病，若是在这人口密集的剧场里引爆一枚晶体炸弹，整个朝中恐怕都会迅速被红死病淹没。 段明渊不了解宇宙安全法案，他也不知道这些人形自走瘟疫炸弹是如何通过安检，来到他们星球的。 这里面水很深，问题很大。 肯定有人收了黑心钱。 “别害怕，我故意吓唬你的，虽然商会的使节理论上的确有爆炸的可能性，但他们身上的天气调节器都是定制款，并且还植入了他们的身体里，如果想把他们变成炸弹，首先得把他们的身体解剖开来，找到调节器的位置，再将其破坏。” 银发少女兴致勃勃的样子，让段明渊确信这也是个潜在的恐怖分子。 一个正常人为什么要研究怎么让赤星人的晶体爆炸？ “让我猜猜，你在想为什么我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看着一脸期待的银发少女，段明渊便顺着对方的意思点了点头。 得到了回应的银发少女顿时豪迈地笑了起来，拍了拍段明渊的肩膀，“因为红死病是我的研究项目，我是处理这类问题的专家，放心吧，就算真的有人打算绑架赤星商会的成员，引爆他们的身体里的晶体，我也能阻止红死病扩散，你可以放一万个心，我会保护好伱们的。” 如果九月在这里的话，一定会指责少女的插旗行为。 少女的保证也让段明渊根本放心不下来，根据他多年来的经验，这种让你放一万个心的人多半都是串子。 赤星的商会使者当众展示了天气调节器，晶化岩等拍卖品，除了可以被当成随身空调使用的天气调节器之外，其他都是些艺术品。 他只能感慨不愧是朝中，拍卖会上出现的任何一个展品，都能抵得上他好几年的工资了。 还未等他们继续说下去，剧场内的灯光忽然间暗了下去。 当悠扬的音乐响起之时，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舞台，他们不再交谈，还有不少人屏住了呼吸。 压轴戏登场了。 交织的光影将舞台变成了一条山间小路，拂面而来的清风让宾客们身临其境，从舞台下方喷涌出来的气雾没过了他们的脚踝，仿若真的行走于云雾之中。 然后—— “嗷——！狐仙，你快看，竟然是真的狐仙！” 有人从身侧薅住了段明渊的肩膀，由于过于激动的缘故，涂抹着闪亮指甲油的手指将西装摁地凹陷了下去。 银发少女的眼睛亮的像聚光灯，情绪激动到让段明渊担心她随时都有可能冲上舞台，扑进狐仙的怀里。 其他的宾客则呆愣在原地。 当狐仙从云雾中走出来时，他们便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视线再也离不开从山林深处缓缓向他们走来的女子。 白色的轻纱长裙对应着书籍中对于仙子的描写，穿梭于云雾之间，将云雾穿戴于身，腰间的佩剑将所有人带回了书籍中所描绘的年代。 这场景让段明渊也有些眼熟。 《狐妖志异》中描绘的樵夫便是在山间的云雾中与狐妖相遇，从此便再也无法忘记狐妖的容貌。 但他从没见过这样的九月。 与平日里活泼而又妩媚的模样不同，台上的狐仙美艳动人，清冷的气质却又拒人于千里之外，明明近在咫尺，却又隔着无法逾越的距离。 身居幕后的彩蝶惊叹于九月的气质，她只提了一句，九月便无比精准地拿捏住了他们想要的效果，就连身为同性的她也被深深的吸引，目光在九月身上久久无法离开。 在彩蝶看来，妆容、服装和首饰都好处理，可狐仙那与生俱来的气质却不是谁都能模仿得了的。 只可惜九月并不打算在朝中多做停留，这实在是一大遗憾。 宾客们的反应全在她的意料之中，当他们如梦初醒时，每个人不论身份，都极尽所能地试图让狐仙的目光在他们身上多停留一秒。 但就如书中所写，尘世间的事无法吸引仙子的注视。 直到—— “快看，快看！狐仙看我了，她肯定是在看我！” 银发少女拼了命朝着舞台上的狐仙招手，狐仙仍看着她，今天一定是她的幸运日。 她的确没有看错。 舞台上的狐仙的确是在看她。 甚至还想打她，让她吃上一剑。 作为驭狐大师的段明渊读懂了九月的眼神，她的眼中滋生出深深的寒意，让祖母绿剧场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度。 这是他与九月之间的默契，于台下的茫茫人海中一眼便发现了他的所在。 美中不足的是，还一并发现了他身边穿着格外清凉，一只手还搭在他肩膀上的银发少女。 “你冷静。” 段明渊向左侧挪动一步，让银发少女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失去了支撑点。 “冷静不了！” 不止银发少女，周围的宾客也变得一样激动，每个人都觉得狐仙那一瞥是在看他们。 然后，这里就成了攀比现场。 人们对于“究竟谁才值得狐仙注视”展开了辩论。 最终方块脸大臣技压群雄，以周围人最高的官职获得了这场辩论的胜利。 这里是朝中，在人们的认知中，自然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身份才值得被瞩目，而像段明渊这样穿着西装，一看就是普通打工人的纯路人，自然连参加辩论的机会都没有。 得胜的方块脸大臣满脸自得，站着的姿势都舒展了许多。 他是祖母绿剧场的常客，几乎参加过每一场盛会，也见证了剧场精心准备的节目，但没有任何一个节目让他惊艳至此。 即使心知台上的狐仙可能只是由演员扮演的，却依旧心驰神往。 与银发少女划清了界限，段明渊端起相机。 该干正事了。 狐仙九月难得一见，他要认真地记录下这个瞬间。 台上的九月观察到了段明渊的举动，在人群的惊呼声中稍稍侧过身子。 然后—— 狐仙冲着他们笑了！ 段明渊按下拍照的同时，觉得身边的人似乎也都陷入了癫狂。 有人干脆捶胸顿足，嫉妒到快要死掉的视线全都汇聚到了方块脸大臣身上。 大臣没有理会周遭的视线，或者说他的眼中早已无法容纳下其他事物，他的心也随着那一闪即逝的笑容融化了。 是的， 狐仙冲着他笑了。 大臣无比确信。 今夜，此时此刻，他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感谢初入星海打赏的200起点币！ 第七十章：大明星 拍卖会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或者说有些成功过头了。 彩蝶不得不花大量时间向宾客们解释狐仙并不属于拍卖品，依照朝中法律，人口贩卖是重罪，祖母绿剧场也不提供任何狐仙陪酒或者陪聊业务。 但显然，并不是所有都懂得放弃。 尤其是对于那些身居高位，总是能得到心中所想的人们。 方块脸大臣并没有在彩蝶的劝阻后离开，而是等候在了祖母绿剧场之外，因为他很确信狐仙方才在台上冲着他笑了，这是对他的暗示，像他这般身居高位之人总是能得到人们的青睐。 不过这里毕竟是三皇子的地盘，而且他相信狐仙小姐也一定喜欢彬彬有礼的人。 剧场之中完成了拍摄的九月伸了个懒腰，她脱下白色长裙，换上日常的衣服。 长裙固然好看，但穿着麻烦，而且非常限制行动，她还是喜欢明渊先生陪自己买的这套身休闲服，尾巴的部分还经过了明渊先生的剪裁，一点都不会卡尾巴。 “九月小姐，这是今天的报酬，酬金也已经转进你的账户了。” 彩蝶带来了许诺好的大礼包，思来想去，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问道，“您觉得明星的生活如何？” “还不错。” 接过礼盒的九月心情大好，忙碌了一个下午也有些饿了，她现在能吃下一整只鸡。 “那，你有没有考虑过成为祖母绿的常客？我们可以给你安排最专业的团队，要不了多久，伱就会家喻户晓。” 彩蝶有些舍不得放九月离开了。 家喻户晓是保守的说法，以客人们热烈的反响，她觉得九月的名声未来可以传遍整个宇宙。 祖母绿偶尔也会邀请宇宙明星来剧场演出，每次都一票难求，那些狂热的粉丝甚至会为了来观看演出，购买星际旅行的船票，横跨一个星系来到祖母绿。 不过，他们目前还没能培养出宇宙级的大明星。 据彩蝶观察，每一位宇宙级的大明星都拥有着与生俱来的独特气质，这是后天无法通过练习得到的，她一直都致力于挖掘新人，却迟迟没有进展，直到今天在列车站台遇到了九月。 她很确信，九月就拥有着这样的气质。 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人为之疯狂。 事实也证明了她的判断。 九月只用了一次登台就让自己深入人心，完成了其他人几年的努力，朝中大臣与公司的贵宾特地在展会结束找到了他们，打听关于狐仙的消息。 无数祖母绿剧场演出人员的终极梦想，只不过是九月的开始。 “我们已经拟定了好了一份大型企划《百变狐仙》，想请您……” “不了。” 九月当即拒绝，对她而言，今天的登台只是体验生活，现在她了解了明星的生活，就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她对成为大明星没什么兴趣。 累，而且许多事身不由己，都得听从团队的安排。 如果她是一位真正的明星，在结束了一整天的拍摄后，她还得去酒会应酬——人人都希望她在接下来的酒会现身，那是上流社会的交际所，那些能决定朝中乃至整个世界未来的人都会出席酒会。 更糟糕的是她以后连独自出门的机会都没有了。 你很难想象一个宇宙级的大明星自己下楼买菜，去家附近的《老隋酒家》吃顿汽锅鸡都会登上新闻头条。 真是可怕。 九月对这种束手束脚的生活毫无兴趣，至于展会上人们对于她的喜爱…… 那是必然的结果。 她可是血统纯正的九尾狐，被人们所喜爱并不会带给她任何喜悦，唯独明渊先生端着相机为她拍照，让她产生了成就感。 有了这份大礼包，只要明渊先生提出要求，她随时都能在家里扮演狐仙。 “啊，那真是太可惜了。” 见九月态度坚决，彩蝶也只得放弃，她觉得这可能会成为伴随她一生的遗憾，“今天辛苦了，我带你从后门出去。” 考虑到九月不喜欢被人簇拥着的感觉，彩蝶开始了接下来的安排。 参与展会的宾客热情高涨，不少人在展会结束后没有立刻离去，而是留下希望还能一睹狐仙芳容。 狐仙是舞台上的形象，人们总想要了解更多，渴望知晓扮演者的真实身份。 然而刚一出门，一位不速之客就出现在了他们的必经之路上。 是方块脸大臣。 手里捧着鲜花，又将着装精心整理了一番。 大臣是祖母绿的常客，又是三皇子重要的客人，对于剧场的幕前幕后都很熟悉，但他以前懂得分寸，从未做出过跑来幕后拦人的事。 大臣一眼就看见了九月，又一次呆愣在了原地。 他竟然从同一个人身上领略到了截然不同的美感——褪去了白色长裙的九月也卸下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清冷气质，灯火之下的她妩媚动人，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人心。 大臣知道自己本不该如此主动。 他在朝中身份显赫，若是狐仙的扮演者对他有意，也应该的通过彩蝶与他联络，这剧场里想要和他搭上关系的人实在太多，他不能让一切显得如此容易。 但这一次，大臣愿意抛下一切繁文缛节。 他上前一步，用深邃的目光望着九月。 狐仙小姐已满足了他对于美好事物一切的幻想。 大臣激动地上前一步，因为狐仙小姐又一次冲着他笑了，比起台上一闪即逝的瞬间，这一次她的笑容更明显，也更加明媚动人。 他看见狐仙小姐也加快了脚步，快步朝着他走了过来。 在等候期间，大臣一直都在思考初次交谈时的自我介绍与话题，他相信自己也一定能给狐仙小姐留下深刻的印象。 “我是——” 话刚出口，狐仙小姐就已经与他擦肩而过，甚至连手里捧着的花都没来得及送出去。 咦？ 咦！？ 大臣僵硬在了原地。 不等他回头，便听见了动听到令人魂牵梦绕的声音，狐仙小姐就连声音也都如此令人沉醉。 “我饿了，晚上想吃烤鸡！” 大臣僵硬的转过身，亲昵地扎进段明渊怀里的九月深深地刺痛了他的眼睛。 他看见狐仙小姐笑得很灿烂，眼睛都弯成了月牙状。 烤鸡？ 这是什么上不来台面的晚餐？ 他的府上有名酒，还有朝中数一数二的厨师。 仔细一看，抱着狐仙小姐人穿着一身西装，分明就是最底层的打工一族。 仔细想来，刚才在狐仙小姐登台时，这个打工族似乎就端着一个相机，在他身边不远处。 祖母绿是上流权贵的聚会，很少会出现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反而让大臣留下了印象。 难道…… 难道狐仙小姐从来都不是为了他而露出笑容么？ “走吧。” 没有留给大臣任何开口的机会，段明渊接过了九月拎着的礼盒，并肩走向了走廊尽头。 目前累计上架爆更天数：25~ 第七十一章：致大臣 “今天真是辛苦我自己了，奖励一只鸡腿。” 九月的脸颊红扑扑的，心满意足地撇下一只鸡腿放进自己的盘子里，在她的诱惑之下，明渊先生最终拜倒在了她的石榴裙之下，翘掉了三皇子举办的聚会，两人一起溜出了王宫，来到了这家打出了“让你吃鸡吃到饱”的烤鸡店。 具体的做法，就是手脚并用地缠绕在明渊先生身上，不同意她就不下来了。 这一招是她从视频上学的。 小朋友在商场想买玩具家长不同意的时候，他们就会抱住家长的胳膊或者大腿不肯走。 简单，却行之有效。 来到朝中的第一天她就调查过了，这家烤鸡店是附近评分最高的平民餐厅，深受打工人的喜爱。 餐厅里热闹非凡，下班的打工人们三三两两地在此小聚，互相诉说着最近听到的奇闻轶事。 狐仙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这里，九月至少听到有三桌人在讨论她的事，好在障眼法能为他们省去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现在是进食时间，没有人能打扰这个神圣的时刻。 “明渊先生你也快尝尝，表面烤得很酥脆，肉质却很多汁，这家店的老板不愧是烤鸡仙人！” 美食家九月承认了这家店的水平，允许对方使用仙人的名号。 九月介绍道，“网上说这家烤鸡店已有几百年的历史，朝中刚刚建成的时候就坐落于此了，现在的老板是第9代传人，他们世世代代钻研烤鸡的食谱，将这门技艺磨炼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他们的孩子在懂事后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烤鸡。” “这是营销文案，而且还是早就过时了的那种。” 段明渊出言提醒，恐怕这年头也就像九月这般单纯的小狐狸才会相信网上的宣传。 同样的文案他至少看过十几个，格式都一样，就是把“烤鸡”换成了“烧烤”、“串串香”、“咖喱”、“调酒”。 在他看来这家店之所以生意红火的主要原因还是经济实惠，在朝中这种寸土寸金的地方，还能保持着一只烤鸡45贝的价格当真是一股清流。 “你慢着点，没人和伱抢，都吃到嘴角上了。” “哪里？” 九月的两只手都被琵琶腿给绊住了，把嘴巴凑向了段明渊请求帮忙。 段明渊用食指帮忙抹去了她嘴角的肉渣，还未等他缩回来，小狐狸就张开嘴把食指含进了嘴里，舌头意犹未尽地把他的食指舔的干干净净。 温热的口腔，酥酥麻麻的感觉。 他几次想要抽出食指，都会被九月用牙齿轻轻咬住，触碰到的部分有些痒。 一直痒到了心里。 段明渊总觉得九月最近越来越魅惑了，逐渐朝着记载中所描述的红颜祸水靠拢了。 狐妖的魅惑指数可能与年龄有关。 段明渊不会白白中招，至少他得出了一些学术性的结论——20岁至30岁之间是狐妖魅力的巅峰期，只要它们稍稍展现一下自身的魅力，就会引得无数人飞蛾扑火。 他还记得临别时方块脸大臣的眼神，一直瞪着他，直到他们离开通道。 那一双有事故的眼神。 嫉妒之下，利用权势调查他的底细，再使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威逼利诱，横刀夺爱，这种事在杀人如杀鸡般的朝中应该算不上什么新鲜事，假如放在某些禁止传播的作品里，方块脸大臣或许能得手。 可这里是现实世界，段明渊相信方块脸大臣身居高位，应当是一个理智又体面的人，理解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的道理。 如此想来，他直到离开前都没和大臣搭过话，也没询问过大臣的名字。 段明渊觉得大臣早已把一切都写在了自己的脸上： 史蒂夫大臣，家族代代相传的奇术是用锄头敲东西。 然而事实证明，他的推理出现了差错，他似乎有些过于相信大臣的理性了。 烤鸡店里不知不觉地安静了下来，挂壁电视上正在报道的突发新闻吸引了所有人的瞩目。 是关于史蒂夫大臣的事。 大臣并没有如同违禁作品中那般试图用手中的权力为所欲为，而是行使了属于每一个自然人的权力——趁着工作人员没注意，独自登上了剧场的楼顶，站在天台边缘，于寒风之中回顾了自己的一生。 然后，从高楼上一跃而下，笔直地砸在了祖母绿剧场的大门前。 现场相当惨烈。 尽管新闻里进行了模糊化的处理，却依稀可以看见当人们闻声赶到时，史蒂夫大臣已经变成了满地的红色小方块。 好消息是，大臣直至人生的尽头，都没有走向黑暗牛头人的道路；坏消息是，在深受打击之下，他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说实话，看到新闻段明渊的脑袋是懵的。 看着电视里那一地红色小方块，以他的认知无法实在无法想明白新闻里报道的突发案件。 目前经过剧场的初步调查，大臣是自杀，并不存在有刺客潜进剧场暗杀朝中忠臣的可能。 不就是被狐仙小姐拒绝了，有必要吗？ 就这么跳了？ “那是谁？” 九月丝毫没有受到新闻惨烈画面的影响，依旧吃得津津有味，也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问题究竟是多么得冷酷无情。 狐仙小姐不但拒绝了他，还在他升天之路上又补了他一脚。 “是大臣。” “什么大臣？” “史蒂夫大臣，应该是矿物局的。” “哦。” 九月点了点头，“难怪会像矿石一样碎一地。” 她小时候见过人类跑来深山里挖矿，用炸弹往那些巨石旁边一埋，引爆后石头就会碎成一地，变成一块一块的。 祝福史蒂夫大臣，愿他的在天之灵能得以安息。 善良的九月在心中默默为大臣祈福。 祈福完毕，她又用手机扫了一下桌上的点单码，又加了一份孜然脆皮烤鸡，备注多加孜然。 “为了大臣！” 她拿起另一只琵琶腿，当作酒杯举杯缅怀致意。 没有人会拿鸡腿代替酒，人们只会用颜色和啤酒相近的茶来伪装。 话虽如此，段明渊却还是条件反射地拿起了桌上的茶杯，和九月手里的鸡腿碰了一下。 “致大臣。” 第七十二章：你给我除去！ 段明渊总觉得像史蒂夫大臣这般勇敢的挖矿者，不该如此草率地结束自己的生命，结合近来朝中的暗潮涌动，他怀疑大臣是遭到了敌对势力的暗杀，也有可能是在回家的路上遇到了末影人。 大臣的死讯对朝中带来了极大的影响，三皇子的宴会提早结束，来自各个星球的商会使节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王宫处处都弥漫着阴谋的气息。 新闻对外宣称大臣是自杀，但段明渊却观察到王宫内的巡逻队数量却增加了一倍，他本来打算和九月饭后在王宫北面竹林小道散散步，结果五分钟之内的被手电筒的强光糊了两次脸。 糊得九月都要炸毛了。 所有人都很紧张，巡逻小队的成员也不例外。 虽然喊住他们时气势汹汹，但实际上腿都在打颤。 段明渊认为他和九月都不是面相凶恶之徒，不至于打个照面就能把人吓得瑟瑟发抖，那么唯一合理的解释就是他们接到通报，王宫里很可能混进来了危险分子。 但是当段明渊本着帮忙的心思询问起来时，巡逻队员却各个含糊其辞，还劝他们俩大晚上不要在外面逗留，以免发生不测。 种种迹象都表明大臣死绝非自寻短见，一切线索都指向了神秘的末影人。 段明渊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便带着九月回了房间。 和下午热闹时的氛围相比，走廊里安静得出奇，段明渊用手机通知宁如月今晚待在房间里不要出门，不一会儿便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宁如月称她今天精神状态欠佳，回房后就一直睡到了刚才。 她也看见了大臣遇害的行为，认为事情蹊跷，祖母绿剧场太过急于为事件定性，反而让人觉得怀疑他们是想要掩饰什么。 虽说大臣死在了剧院门前，势必会对祖母绿的名声带来极为恶劣的影响，但宁如月觉得越是这种时候，反而越要谨慎处理。 “明渊先生，你很在意大臣的事？” 九月见段明渊回房后有些心神不宁，开口问道。 “毕竟也是朝中大臣。” “我可以帮你调查。” “你？” “怎么，伱难道忘记我的称号了么？” 九月骄傲地挺起了胸膛，“我可是情报九月，和情报有关的事只要找我就足够了。” 情报九月的本质和邪祟女王的身份息息相关，邪祟是人类欲望的化身，存在于这个世界每一个角落，就连朝中也不例外。 只是和其他地区相比，朝中的邪祟大多都躲进了犄角旮旯，在人们觉察不到的地方窥探着一切。 “但是，想要发动梦境之术需要进行一些准备。” “准备？” “第一步，要先把身体清洗干净，以确保自己处于最佳状态；第二步，要陷入深度睡眠之中，因此入睡的状态格外重要，简单来说，相拥入眠的成功概率增加75%。” “这个概率是怎么来的？” “刚才瞎编的。” “真话是？” “这是我帮忙跑腿的报酬。” 九月对于金银珠宝这些身外之物没有兴趣，狐妖的天性就是收获快乐，这是他们交易的通用“货币”，明渊先生可以随时随地用快乐来兑换她的帮助。 当然，只快乐不需要帮助也是可以的，甚至是值得提倡的。 现在已是深夜，漫长的一天即将结束，而她决定为这即将结束的一天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说着，她将彩蝶赠送的礼盒在床上打开，取出白色长裙，又将化妆品在床头柜上依次排开。 “明渊先生，今晚是狐仙九月哦。” ……………………………… “你……” 许久未见，镜中人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九月了。 这狐狸每天都在快活，却把她一个人留在这里坐冷板凳，堂堂邪祟女王却是个甩手掌柜，杂活累活全都要交给她来处理。 每当云笼市新入坑的邪祟询问他们的女王去哪儿了，镜中人都只能顾左右而言他。 难道直接告诉他们，你们的女王正在跟人滚床单呢。 这不但会破坏女王威严的形象，还会让云笼市人心涣散。 “现在遇到事知道来找我了。” 镜中冷哼一声，直球表达自己的不满。 她早就觉得九月的计划不靠谱，当初口口声声说要拿捏住段明渊，结果这才没过多久，就把自己送了个精光，这狐狸当初所有的评价都完美地适用于她自己。 这狐狸竟然还敢看不起宅男？ 她比宅男还好搞定！ “给你半个小时时间抱怨。” 九月心情大好，哼着小曲，直接往椅子上一坐，面朝着铜镜摆弄起了自己的头发。 镜中咬牙切齿，“知道你漂亮，别在我前面搔首弄姿的！” “好看吗？” 九月还保持着狐仙的形象，她轻轻挑眉，镜中人便被噎得再也说不出话来，只能错开视线再也不与九月对视。 九月本以为魅惑之术和瑞狐的祈福一样是一个需要长期修炼的本事，但最近她才发现这更像是狐妖与生俱来的天赋，成年后便会自动觉醒。 之所以说成年，是因为根据现在的法律规定，成年狐妖才可双修。 若是太早双修虽然能更早觉醒天赋，但也容易一不小心把双修的对象给修进监狱里。 “还有29分钟，我不着急。” “你有事说事。” “朝中的邪祟都躲到了什么地方？有个大臣死了，明渊先生觉得这件事并不简单。” “呵，明渊先生，现在叫起来你倒是脸都不红了。” “怎么，你觉得这个称呼不好，不喜欢？” “不喜欢。” “那好吧，真拿你没办法。” 九月故作大度地耸了耸肩，“夫君请我帮忙，我哪有拒绝的道理？” “你特么——！” 镜中人险些一口老血喷了出来，这狐妖竟然嚣张到在她面前秀气了恩爱，而且还是粗暴地丝毫不顾及她的感受，直接把狗粮往她嘴巴里塞。 她根本不想知道这些。 作为光棍，镜中人只有一个愿望，那就是愿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妹——尤其是这种在别人面前嘚瑟的狐狸。 “你再不告诉我，我可以再多和你说说我和夫君的事……” “地下水道！” 镜中人怒喝一声，“你给我除去！” 第七十三章：邪祟笑话 『邪祟长老提醒你：不要相信漂亮女人，她们只是想把你们骗出邪祟的巢穴杀掉换钱，如果在外面飘泊累了，就回巢穴里坐坐吧，这里永远都是你们的家。』 九月觉得自己被针对了。 当她沿着小镜提到的下水道一路向下，来到一处通道前时，便看见了布满裂缝的墙壁写上了这样一段文字。 还未等她细看，几个邪祟实习生从阴影里钻了出来，手持断裂建材所制作的利刃，眼神中充满了敌意。 朝中的邪祟与云笼市有着明显的不同，它们身材瘦弱矮小，只有不到一米三的个头，它们惧怕光亮，由阴影构筑出的身体不住地摇曳着，仿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明明被包围的人是她，可这些实习生却瑟瑟发抖，丝毫没有人数优势的底气。 不难看出朝中邪祟的生活很不如意，和下水道里的老鼠没什么区别。 “我要见伱们长老。” “休、休想！” 其中一个实习生喝道，他的双手紧紧攥着削尖了的建材，反倒自己先后退了一步，“我们可不会被你的花言巧语所蒙骗，我劝你赶紧离开，否则、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 它的行动得到了其他实习生的响应，另一个阴影附和道，“你肯定是想把我们骗出洞穴杀掉领赏金，我们可不会上当！” 遭受威胁的九月非但不害怕，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在朝中，人类和邪祟的身份调转了过来，这里的邪祟安分守己地待在下水道里，还会被突然闯入的人类吓到腿软。 “你觉得我会哄骗你们随我离开下水道？” “难道不是吗？”为首的实习生厉声道，“你们肯定在上面布置了埋伏，只要我们走出下水道就死定了！” “不，你们误会了。” 九月玩心大起，瞳孔转化成了血一般的色泽，身后的尾巴越来越多，“我和你们长老所说的漂亮女人不同，不会柔声细语地哄骗你们，我只会把你们的身子砍成两节，再把你们的脑袋拧下来挂在木桩上，然后等你们的长老来认领你们的尸体。” “快跑！” 为首的实习生大喝一声，然而它刚向前迈出一步，便失去了重心，重重地摔了个狗啃泥。 这没道理！ 它们是邪祟，没有实体，本不应被物理法则所驱使才对，当它转头望去时，映入眼帘的景象几乎吓得它魂飞魄散——摔倒的不止它一个，在这个魔鬼面前，它们就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 “你知道么，其实邪祟也是能产生知觉的。” 脚步声离它越来越近，悠悠然地说道。 瘦小的身影不停向前爬着，却很快就被魔鬼追上了，“你体会过被抽筋扒皮的滋味么？邪祟的生命力要比人类顽强得多，你的意识不会立刻消散，你能坚持很长一段时间，亲眼见证自己的身体被剥得七零八落。” “我是不会带你去见长老的，啊——！” 实习生放声大喊着。 长老说的没错，巢穴外面都是吃邪祟不吐骨头的怪物，它们不但会抓邪祟去换钱，还懂得许多将邪祟折磨得生不如死的酷刑。 尖叫声在下水道里久久回荡着，其他实习生都被这一幕吓破了胆，他们根本不敢回头目睹同伴的惨状。 就在九月来到实习生身前之际，脚下的地面忽然间传来了轻微的震动。 她循声望去，瞧见了盘根错节的黑色树根蔓延了过来。 “别碰他们，然后离开这里！” 黑暗深处传来了一个威严的声音，用毋庸置疑的口吻命令道。 九月不为所动，只是轻蔑地瞥了一眼树根便继续低头瞧着依旧在怪叫着的邪祟实习生。 “好了，起来吧，你的长老来接你们了。” 柔和下来的声音并没能起到作用，她的手轻轻触碰到了实习生的身体，后者立刻发出了杀鸡般的惨叫。 …… 十分钟后，在树根的带领下，九月和几个惊魂未定的实习生来到了巢穴的最深处，见到了朝中的长老。 九月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邪祟，它的外表看起来是一棵古树，盘踞在下水道的最深处，黑色的藤蔓为逃难至此的邪祟们提供了庇护的港湾。 这应该就是明渊先生提到处于筑巢阶段的邪祟。 至于其他偷偷瞄向这里的实习生，大多都是歪瓜裂枣，实际战斗不会比人类强上多少，就连唐芊芊都能轻易摆平它们。 树桩上缓缓浮现了一张充满了褶皱的人面，人面警惕地瞪着她，仍没有对她放下戒心。 “别往心里去，刚才只是邪祟玩笑，这是云笼市邪祟们调侃彼此的方式。” 这倒也不算说谎。 毕竟在明渊先生制定的新政策下，云笼市的邪祟早就不干坏事了。 然而他们是邪祟，顾名思义，也就是邪恶的一方，因此为了不忘初心，牢记自己是邪恶阵营的身份，邪祟的有志之士创造出了邪祟笑话。 他们就是一群说着最血腥残忍的言语，然后去搀扶老奶奶过马路的街溜子。 “这些邪祟大多都是孩子，你太过分了。” 长老对九月提出批评，天知道这邪祟笑话会给孩子们留下多么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孩子？为什么孩子会躲进下水道里？” “因为这里他们的父母大多都忙于工作，根本没时间管他们，在入睡后孤独的灵魂便聚集在了一起。” 而他，身为被孩子们信任的长老，便倾尽所能在下水道里建起了一个属于他们的避风港。 “原来如此，那我们应该很合得来。” 九月没想到这个初次见面的邪祟长老，竟然意外得与明渊先生提出的行业新规合拍。 “合得来？” “我本来在想，如果你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恶棍，就一把火把你给烧了。” “……这也是邪祟笑话？” “这不是。” 两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长老也觉得九月的言论充满了魔幻色彩。 邪祟，不是本来就要干坏事么？ 为什么这只狐妖自称云笼市邪祟代表，干的却是些猎人的事？ “你来这里究竟所为何事？” “今天晚上有一个大臣遇害了，我来这里探探消息。” “那你来错地方了，我已经很久没有离开过下水道了，我也可以向你保证，这些孩子不是凶手。” 说到此处，长老忽然陷入了沉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放心吧，你想到了什么可以尽管告诉我。” 九月拍胸脯保证道，“别怕招来麻烦，如果他们来了，我帮你把他们全都烧死。” 长老敢怒不敢言，他尝试过用武力驱逐对方，唯一的结果就是挨了顿胖揍。 这狐妖到底抽了什么风？ 是不是不把别人烧死就不会说话了？ 但他嘴里却说出了截然相反的话语，“半个月前，有一伙人来过这里，想让我们替他们办事，可能是他们做的。” 最近看了大家的意见，有许多人觉得新名字不好，就改回来了。 第七十四章：插旗危害无穷 邪祟长老关键性的证词为末影人洗脱了嫌疑。 硬要说起来，这些盘踞在下水道最深处，与世无争的实习生们似乎才更符合末影人的设定，而就在几天前，一伙不速之客来到了这里，邀请他们共商大计。 他们有一个颠覆朝中的计划。 若是长老能助他们一臂之力，待事成之后，邪祟们便再也不必像老鼠一样生活在下水道里，而是光明正大地走在大街上也不被人狩猎。 对于常年居住于此的邪祟们而言，这的确是一个充满诱惑力的计划，然而伟大的兽人哲学家格罗姆先生曾面对诱惑提出过质疑。 ——但，代价是什么？ 年轻的邪祟涉世未深，可是他身为长老，不是第一天出来混的，他很确信这是变种的骗术，想把他们骗出去替人送死。 凡举事，就必有牺牲，问题在于牺牲的人是谁。 长老觉得那伙人不像是来牺牲的，而像是来寻求牺牲伙伴的。 但经验丰富的他知道，遇到这种情况不能当即拒绝，否则极有可能遭到杀人灭口，所以他先是展现出了非常感兴趣的样子，然后以“卡bug了没法离开下水道”的理由，表示自己无能为力。 精神与你们同在。 这就是大德鲁伊的智慧。 “他们在和我交谈的时候提到了一件事，他们说这次参加展会的天外民里有来自赤星的使节，那些人天生就是瘟疫炸弹，只要能设法绑架他们，就能作为秘密武器来使用。” 长老根据九月提供的信息，冷静分析起来，“你说有没有可能是大臣不巧撞见了他们绑架赤星商会使节，被灭口了？” “有可能。” 九月恍然大悟，她和长老的看法一致。 难怪祖母绿要在第一时间控制舆情，将大臣的死亡定性为自杀。 否则若是有人调查大臣的死因，就会连带着失踪的赤星人使节一起给调查出来。 然后几个人形自走瘟疫炸弹遭到了恐怖分子劫持的消息就会在朝中不胫而走，不但会引发大面积的恐慌，三皇子也会变成千古罪人。 人是在祖母绿失踪的，若是往阴谋的角度去想，也难保三皇子早就和恐怖分子串通好了，否则很难解释为什么恐怖分子能精确地知道赤星使节的行踪和日程安排。 这个星球戒备最森严的地方，绑架来自其他星球的重要使节，这事可不是在街边随便拽出来几个小瘪三就能做到的。 在黎明到来前，情报九月不辱使命，把这个极其重要的消息带了回去。 “我就知道！” 一觉醒来得知了噩耗的段明渊长吁短叹。 当银发少女在拍卖会上详细地讲述了《赤星人的自爆指南》时，段明渊就预感到了这一天的到来。 把红死病描绘得如此之详细，还将赤星人比作了移动的瘟疫炸弹，这要是他们要不被恐怖分子掳走当人质，简直白瞎了银发少女的倾情讲解。 那少女信誓旦旦地说自己是专家，会保护所有人，结果才过了不到半天，赤星人就被掳走了。 这件事和朝中每一个人都息息相关。 这就像电影里恐怖分子通过某种手段夺取了核弹，瞄准了你身处的城市，他们可不会在乎谁有罪谁又是无辜的，采取的全都是无差别的打击。 “明渊先生伱别慌，按照电影里的情节，恐怖分子的计划最终都会以失败而告终。” “电影是电影，现实是现实。” 在电影的世界里，反派的失败是必然的。 因为那些胜利的反派都没能过审，自然也无法进入他们的视线，但现实不同，审核只能对守法公民耀武扬威，遇到真正的恐怖分子，他们也只能和其他人一样瑟瑟发抖。 还有可怜的史蒂夫大臣。 他既没有走上黑暗牛头人的道路，也不想捍卫纯爱战士的荣耀，他只是出门没看黄历，偶遇了恐怖分子劫持使节的过程，然后像个路人一样遭到了灭口。 “我觉得三皇子可能也有问题。” 九月说道。 至少也是要对大臣的死亡负责的。 绿祖母是权贵的聚集地，为了确保安全，每一个人在入场前都需要经过严格的搜身，可从大臣的死亡方式来看，劫持者不但成功通过了安检，还对剧场内部的格局无比熟悉。 段明渊并不反驳，据他观察，三皇子本身就是反公司的。 只是他懂得伪装自己的意图，伪装出了一副中立商人的做派，他反倒希望赤星使节最终兜兜转转，落到了三皇子手里。 至少三皇子情绪稳定，不会因为今天醒来突然觉得浑身不得劲，就直接拿着红色晶体自爆了。 “要去找使节的下落么？长老足不出户，应该没法再给出有价值的情报了。” 饶是情报九月，也觉得事情有些棘手。 不过她是一只乐观的狐狸，遇到解决不了的问题，就会以睡大觉的方式乐观应对，她相信车到山前必有路，在情报不足的情况下，待在房间里干着急也没用，提议道，“我们应该继续之前的出行计划，你不是说想体验一下三皇子引进的鱼泉浴么？” 泡鱼泉浴据说有缓解疲劳，美容养颜的作用，这种从其他星系引进的鱼类不但会吃掉人身上的死皮，还能吸走他们的负能量。 “犯罪心理不是说要走进恐怖分子的内心么？你想啊，他们刚刚干了一票大的，在众目睽睽之下绑走了赤星商会的使节，还把朝中的大臣给灭口了，祖母绿却只能吞下这个哑巴亏，声称大臣是自杀。” 九月理智分析，如果她是恐怖分子的话，她现在已经飘了。 辛辛苦苦地干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之后自然是要好好犒劳自己一番，“鱼泉浴还有一流的餐饮供应，如果我是恐怖分子的话，肯定会去度假，所以只要我们运气够好，也许去泡澡的时候都能遇到恐怖分子。” 如果换其他任何人来说出这段话，段明渊都会觉得这是歪门邪说，但从九月嘴里说出来却有了另一番意味。 如果运气足够好的话。 那么，身为瑞狐的九月，运气究竟好不好呢？ 目前累计上架爆更天数：24！ 第七十五章：名侦探的自我修养 段明渊很早以前就听说过鱼泉浴的奇妙之处。 当这个项目刚被引进时，曾在打工人之间颇为流行，体验过的人都对其赞不绝口，最神乎其神的莫过于“吸走负能量”的宣传，虽然根本没人能讲得清负能量究竟是什么，但每个体验者都觉得自己的负能量被吸走了。 段明渊觉得这很可能也是营销手段，因为据他观察，那些号称被吸走了负能量的人，在工作中也没能正能量起来。 事实上他也曾对此产生过兴趣，但是当他在网上查到云笼市唯一一家鱼泉浴设置在了郊区的山上，坐车过去来回要四个小时车程，就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 每周的休假只有一天。 这世上没有什么能让他在这仅有的一天时间里花四个小时待在交通工具上。 一个人生活就是如此，连出门吃饭都要在心里斗争很久，经过段明渊长期的学术研究，叫外卖是性价比最高的生活方式。 而现在，在鱼泉浴的热潮过去了好几年之后，他人生中第一次来到了浴场。 浴场里蒙着一层薄雾，空气混杂着水汽。 这个时间点浴场里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客人，看起来都是应邀来访的天外来宾，毕竟这个时间点朝中的正常人也都在上班或是开学术研讨会。 店员哈欠连天，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用九月的评价来说，服务态度：两颗星。 但这并不能磨灭九月的热情，她仔细研究了一下项目表，对“家庭间”产生了强烈的兴趣。 清单上介绍说，这是为了一家人享受鱼泉浴而准备的，最大程度为客人们提供了私人空间。 段明渊却提出了不同看法，“我觉得我们应该分别去大浴场才对。” 虽然他也对只有两个人的空间很感兴趣，但显然大浴场才更有利于收集情报。 是的，虽然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他们的确是来调查天外民绑架案的。 九月将这种破案手段称之为“摸鱼执法”。 顾名思义，只要你足够幸运，犯罪分子就会在你摸鱼的过程中主动送上门来。 乍一听很鬼扯，但其实如果仔细研究侦探这个行当在近代史的发展，就会发现一个惊人的事实——真正优秀的侦探从不需要去接手案件，因为凶案全都是在他们旅行游玩的过程中自动发生的。 赫尔克里·波洛和柯南都是如此。 九月认为成为名侦探的天赋，就是能走到哪让人死到哪。 在给人带来厄运这一点上，他们和祸狐高度相似，甚至大多数祸狐害死的人都没有名侦探多。 尤其是某位死神小学生，就连祸狐都要向他请教经验。 而九月无疑就是集大成者。 她不但自己幸运，也通晓祸狐的本事，只要她愿意，那个自他们进门就一直在打哈欠，对他们爱答不理的店员很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个被害对象。 原因是在工作过程中误打误撞地撞见了恐怖分子密谋的现场。 但段明渊是一个正经人。 哪怕是装模作样，也要象征性地去收集一下情报。 “明渊先生，伱那一套方式早就过时了，你应该听我的。” 在这个问题上，九月拒绝退让。 难得的鱼泉浴之行，是为了和明渊先生一起留下一段难忘的回忆，她可不想以后回忆起鱼泉浴的旅行时，第一个浮现在脑海里的是一群不认识的大姑大婶。 她才是“摸鱼执法”的研究者，“这种执法方式的精髓，就在于你要充分享受休闲的过程才行。” “那恐怖分子怎么办？”段明渊反问，“就算你再幸运，他们真的在干了一票之后来浴场度假了，也不可能冒失地闯进家庭区。” “你难道没有看分区图吗？家庭区和公共区域分处两个区域，就算他们真的来度假了，也一定会选择家庭区。” 为了把明渊先生骗进家庭间，九月点燃了自己的侦探之魂，洞察力变得空前敏锐，她指着不远处的入口，说道，“你看，去家庭区可不一定是一家人。” 段明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两个穿着浴衣的男人，都是40岁出头的样子，脸色沉重得根本不像是来享受假期的。 现在是白天，也正是浴场一天之中客流量最低的时候。 九月语气笃定，“也有人会利用家庭区的私密性来密谋事情。” “你把这个世界想得太黑暗了，他们可能只是兄弟之间联络感情。” “哪有兄弟联络感情需要袒胸露乳的！” “有的，海尔兄弟。” 段明渊当即就举出了案例，在他的印象里，这两兄弟见面就从来没有穿过衣服的时候，考虑到朝中地势特殊，并不能排除有天外的海尔兄弟来访的可能性。 “你——！” 九月一时语塞，有些气恼的挺起胸，“我难道不比海尔兄弟好看多了吗？你要是去了公共区，浴场里可全都是海尔兄弟，有可能还是臭臭泥变的，以明渊先生你强迫症的程度，很可能连十分钟都呆不下去！” 虽然段明渊并不理解臭臭泥是怎么伪装成人类并混进浴场的，但他承认自己的确有些动摇了。 他强装镇定，说道，“这是工作。” 为了工作和生活可以忍，这是敬业打工人的基本素养。 “那你再想想，如果有臭臭泥当着你的面抠鼻屎，抠之后还把手放进水池里呢？” 九月也豁出去了。 一旦发生了这种情况，明渊先生很可能先一步化身为恐怖分子。 “说说你的计划吧。” 九月描绘出的景象给予了段明渊动摇的内心最后一击，他少见地被对方说服了，失去了“嘴硬王”的头衔，“如果我们待在一个小隔间里的话，又该怎么调查绑架犯？” “很简单。” 九月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她点开手机里的音乐播放软件，选择了名为《脅迫(パート2)》的bgm，说道，“一会如果响起了这个bgm，就说明杀人案件出现了，我们到时候再从房间里冲出去就行。” 感谢小猪不准看书打赏的600起点币！ 第七十六章：现代浴场之父 从理性上来讲，九月的计划很不靠谱。 首先，段明渊不认为犯罪分子在杀了人之后会掏出来一个音响来播放bgm让所有人都知道这里发生了命案，但九月有一点倒是没有说错，鱼泉浴之行本就相当于大海捞针，只是带着九月相当于开了一个概率999倍挂。 他还必须考虑到最坏的情况。 在这次行动中，亏损最大化的情况，无疑是既没有遇上绑架犯，还在公共区域里目睹了臭臭泥污染浴场的过程。 这可能会让他从今往后对浴场、泳池等公共场所产生心理阴影。 换下衣服，段明渊先一步进了门。 这里的水雾要比外面浓得多，只要隔上一米的距离就只能看见模糊的剪影，隔间的门装的是密码锁，选择了项目之后，分发给他们的手环会显示一串随机生成的密码，只有输入了密码才能开门。 手册上说浴场的墙体和安全门选取的都是公司研发的特殊材质，就算有人拿着加特林朝着房间里的人扫射，也无法穿透其防弹涂层。 也难怪有人会喜欢在这种地方密谋。 段明渊还在换衣服的时候，意外得知了“海尔兄弟”的身份。 他们是朝中外交部门的官员，这次是陪同天外民来实地调研的。 用更通俗易懂一些的话来讲，就是公费旅游，好吃好喝的服务到位，好让天外民对朝中留下良好的印象。 官方术语叫招商引资。 这些年来朝中的许多外来商业都是由他们带来的，因此外交部也在朝中如日中天，成了各方势力拉拢的存在。 不过毕竟段明渊和官员们不熟，没法细问他们不去大浴场陪同天外民体验生活，两个人鬼鬼祟祟地跑来家庭区做什么。 大约五分钟之后，打理好了尾巴的九月进屋了。 这就是狐妖比人类姑娘麻烦的地方，玩水一时爽，可爽过之后尾巴上的绒毛就会黏在一起，不但不美观，而且很不舒服。 九月抱着一只鸭子泳圈，像个第一次来泳游馆的小朋友一样兴奋地跳进水池里。只可惜浴场要比泳池小得多，深度也浅，没法让她施展开手脚。 眨眼的功夫，两只手扶着鸭子泳圈的九月就游到了她的面前，疑惑地问道，“鱼呢？不是说浴场里会有鱼来吸走我们的负能量么？” “你把它们都吓跑了。” “哦，那我不游了。” 九月游了过来，有样学样地靠在了水池上，没过多久，她就感受到了来自水下的涌动，可是当她低头看去之时，却又瞧不见鱼儿的影子。 “这是寰宇公司的勘探队从『深海星』上发现的元素生物，在运输到这个星球之后，才有人把它们叫成鱼类。” 段明渊左侧就是全息投影，享受鱼泉浴的同时，还能学到一些新鲜知识，“这里是这个星球上的第一家鱼泉浴场，现在已经成了朝中最著名的旅游景点之一，每年都有天外民慕名而来。” 至于额外取名的原因很简单——公司人取的名字根本就不是正常人能记住的，为了方便外交，经常外出访问的公司高管都会根据当地的文化，取一个通俗易懂的化名。 “咦？你不是说这种元素生物是公司发现的么？为什么他们还要专程来这里体验鱼泉浴？” “因为只有这里的人把它们当成了鱼类来使用。” 最初发现这类元素生物的勘探队将其带回了旗舰上，用于兵器能源的研究，然后得出了结论——这些元素生物没有任何研究价值。 深海星存在着大量的元素生物，但它们个体极为弱小，属于史莱姆这一级别的新手村常客。 在如今星际战争的环境中，你很难把一支史莱姆战队派上战场。 再加上这类元素生物只能在水里存活的特性，被公司评定为毫无研究价值也在情理之中。 “最初发现这种元素生物价值的人是三皇子，公司代表曾在一次访问中，送给了他了一罐元素生物，宫里的侍女不慎把罐子打翻，让元素生物跑进了王室的浴场里，才让三皇子发现了这类生物的特性。” 全息投影的趣味中并没有详细说明侍女究竟是怎么把外星生物放进皇子浴室里的，这问题没法细想。 “总之，伱只需要知道三皇子也被称为现代鱼泉浴之父即可，宇宙里的第一个鱼泉浴就是由他出资建设的。” 这个头衔要比鲁三先生的《现代生命能量奠基人》的称号都要有价值得多。 九月低着头，双手捧起一把温水，水流轻快地她的掌心跃动了几下后，又钻进了水池之中。 元素生物没有固定的形态，但九月却能感受到它们很开心。 就和她面对一桌子全鸡宴一样开心。 “理论上来说，它们现在正在吃东西，它们会吸收散溢在水里的能量，并以此为食。” 就这一点而言，吸纳负能量倒算不上彻底的虚假营销。 等待九月的几分钟里，段明渊通读完了全息投影数据库里的趣闻，再结合他对于深海星的一些了解，得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想。 当初“不慎”把外星生物倒进三皇子浴池里的侍女，应该是抱着害死他的想法。 他觉得这都要怪九月播放了柯南里的bgm，导致他看待事物的眼睛都变得消极黑暗了。 全息投影将这类元素生物描绘成了史莱姆一般无害的小生灵，能与人类和谐共存，但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深海星』被他小时看过的科学杂志评定为了最危险的星球之一，杂志上说整个深海星都是一汪大海，没有人知道大海深处隐藏着什么。 所有试图探究这个秘密的勘探小队都遇难了，让这个问题成为了永远的谜题。 这或许也是为什么寰宇公司曾经花了巨大的人力物力来研究史莱姆的原因。 所以他严重怀疑那位侍女是看了某一期的科学杂志，打算用这来源于最危险星球的元素生物来谋杀三皇子的。 段明渊也低下头，捧起一把温水。 究竟哪一方说的才是真的？ 这些“史莱姆”真的是无害的么？ 但这一次，这些元素小生灵没有急于摆脱他的手掌重归水池，而是聚在了一起，也仰起头，与他对视着。 然后，它长出了眼睛，还有嘴巴。 透明的外壁里还有一排如鲨鱼般尖锐的牙齿。 这个过程并不算长，大约只持续了不到十秒，“史莱姆”便在他的手掌上拟态成了一条迷你般的鲨鱼。 鲨鱼并没有向他发动袭击，反而跃进水里，欢快地围着他的身体转了起来。时不时又用脑袋亲昵地蹭着段明渊没入水中的胳膊，就如同一个撒娇的孩子。 “你是怎么做到的？” 见状，九月两眼放光，抱住段明渊的胳膊，也像个孩子般央求道，“我也想要，你帮我捏一个嘛！” “不是我捏的。” 段明渊观察着在水池里团团转的迷你鲨鱼，“是它自己变的。” 感谢无敌耗耗打赏的100起点币！ 第七十七章：杀手易溶于水 这世上没有什么比绑架了天外民使节之后大摇大摆地走进朝中最受欢迎的浴场泡上一次澡令人惬意的了。 但消息永远都是滞后的。 这一路走来，人们都在讨论死去的大臣。 显然，自杀的结论并不足以服众，所有人都在讨论阴谋论，这是人们在网上冲浪时最喜欢的话题。 大臣只是个引子，用于抒发人们各自的立场和政见，所有的讨论最后都会走向同一个终点——谁才是下一位始王？ 旧王的生命即将走向尽头，几位继承者竞争激烈，最近失踪多年的长公主也突然回到了朝中，又一次为这话题点了一把火。 二皇子对于朝中的控制已经出现了裂痕，大臣的“自杀”就是最好的证明。 谁都知道大臣是二皇子的人，也是他最初的支持者之一，一旦二皇子成了新王，大臣也会顺理成章地成为国师。 有哪个傻子会在人生即将走上巅峰前自杀？ 这场政治斗争又回到了扑朔迷离的状态，人们纷纷猜测大臣的死与回归的长公主息息相关，而行事风格向来张扬铁血的二皇子却对此事保持了沉默。 精壮的男人嘴里叼着雪茄，边上是喝了半瓶的香槟，浏览着网上源源不断的争吵，笑得格外开心。 一群傻逼。 男人很享受自己信息差所带来的凌驾于其他人之上的感觉，这些人能为新闻吵上一整天，却没有任何一个接近真相，尤其是那是长篇大论，像写论文一样洋洋洒洒地写了好几万字，以大臣之死开始分析当下朝中形势，还引得几千人点赞，简直就是一场大型小丑表演。 大臣的死亡和政治斗争无关，也没有人想以此打压二皇子。 大臣只是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了错误的地点。 祖母绿的主人向他们承诺过那个时间点不会有任何人出现在三楼以上的私人区域，可大臣却不知道怎么绕过了剧场的安保人员。 他似乎是要找三皇子，询问关于那只狐仙的事。 一想到狐仙，男人呼出了一口雪茄，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 真不愧是祖母绿的主人，竟然连真正的狐妖都能找来。 当真是红颜祸水。 大臣为狐仙着了魔，认为自己一如既往地能得到想要的，虽然过程中费了些功夫，但他们还是确保了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目击者。 男人关闭手机。 最近的日子过得真快，他相信当今晚过后，就不会再有人讨论大臣之死了，因为沉迷于讨论政治的人们会发现现实生活中还有更多事值得他们关心。 比如有几位体内藏有红色晶体的使节失踪了。 希望有人能向他们科普红死病是如何肆虐了赤星，如何把一个帝国变得支离破碎，现在只剩下一小撮人在苟延残喘，不得不考虑答应公司的要求逃离星球的事了。 而他，星际通缉犯李德会亲手打开一个新的纪元。 “喂，你睡着了？” 男人开口问道，他发现自己的同伴有些过于安静了，“别在这里睡觉，小心泡死在浴场这里。” 同伴似乎懒得搭理他，没有回答。 “我要再点一瓶酒，你要不要来点吃的？” 房间里的温度很高，他总是喜欢把水温调到常人觉得滚烫的地步，弥漫的水蒸气遮蔽了视线，半瓶酒下肚李德也因微醺而变得有些恍惚。 他打算叫上点醒酒菜，在定位到赤星人体内的红色晶体之前，都是休假时间。 期间所有的花销都会算在祖母绿的主人身上。 但对面依旧没有回应，似乎真的如他所说，同伴泡死在了浴场里。 李德觉察到了有些不太对劲，这里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到就连呼吸声都听不到了，他正想起身，却发现有什么东西朝着他漂了过来。 “要是让我知道你故意吓唬我，我肯定会砸烂伱的脑袋。” 李德骂骂咧咧地抬手抓住了漂向自己的物体，然而在指尖感受到软乎乎的感觉时，他便猛然间松了手。 星际通缉犯自然不会认错这种感觉。 漂过来的物体，是人的肺。 李德汗毛倒竖，从水池里站了起来，然而接下来看见的东西却让他僵在了原地。 这里根本不是浴场。 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片海上。 一片黑色的海洋，没有光亮能照进这里，而他则以某种原因站在了海浪上，脚踝没入了海水之中。 海底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朝着他逼近了。 李德想要铺开结界，生命能量却被黑色的海水吸了进去，在这浩瀚的大海中无法掀起任何波澜。 这是幻觉。 有人在香槟里动了手脚！ 李德看见有东西浮出了水面，扑向了他。 “***，三——！” 怒骂声戛然而止。 与此同时，bgm响彻了隔间。 案发现场的音乐，尖锐刺耳，让人忍不住一个激灵。 门外路过的急促脚步声也证明了事情的紧迫程度。 现在就只剩下…… “啊——！” 女人凄厉的尖叫。 尖叫声近在咫尺，震耳欲聋。 “你别叫了，还有，别把手机连接到音响上，吵死了！” 段明渊觉得自己头都大了一圈，他在水下的手一把捏住了九月的尾巴，九月浑身一抖，忘我的尖叫声顿时停了下来。 “有人遇害了！” 门外不停传来陌生人的声音，似乎是浴场的服务员，他们正闻讯跑向更深处的区域。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如果要发生命案，也肯定是在家庭区，你要是去了公共浴场就肯定错过了。” 九月邀功道。 温馨的家庭出游，最适合发生命案。 这是无数名侦探亲身总结出来的经验。 “飞逝的秒针，不断流动的水星，现在的社会中弊病丛生，大家要注意九月的推理哦……哎呀！” “好好把浴衣穿上，别被别人看光了。” 段明渊见兴奋不已的九月光着身子就往水池外面爬，眼疾手快地一把她搂进了水里。 与此同时，他不得不再次钦佩于瑞狐的幸运。 不需要任何分析与技巧，只要足够幸运，就永远能赶上案发现场。 他换好浴衣，出门正好遇到了一个奔跑着的服务员，便拦下对方，问道，“出什么事了，你们说谁遇害了？” “不、不知道啊。” 服务员已然慌了神，他是从案发现场回来的，“人不见了，经理让我去拿名单。” 感谢as_打赏的5100起点币！ 第七十八章：黑吃黑 “我跟明渊先生自费来到鱼泉浴场，享受假期……” “停止你的上集回顾。” 段明渊喝止了九月的行为，距离他们出门到现在才刚刚过去了一刻钟，根本不需要通过上集回顾来提醒他们发生了些什么。 之所以迟了这么久，是因为要帮九月打理尾巴，擦干后用吹风机烘干。 到达现场后，段明渊总算明白了服务员所说的“人不见了”指的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这个隔间里的客人人间蒸发了，只剩下了被染红的水池。 他们不得不通过登记名册来确认死者的身份。 作为一名生命能量研究学者，段明渊观察到死者蒸发得非常彻底，就连生命能量也没有留下。 最近遇到杀人凶手手脚都很利索，就连打复活赛的机会都不给。 第一个发现死者的浴场的服务人员，死者点了一份基围虾烧烤，当服务员把餐盘送过去的时候，死者已经不知所踪，只剩下了被染红的水池。 “死者叫波利科瓦托斯-赛、赛，总之，是此次随商会来到朝中的访客之一。” 九月盯着名单看了好一会儿，却终究没能记住天外民的名字。 “死者之一叫李德，是公司在逃的通缉犯之一，赏金是7300万贝，他的搭档是一个新人，这是他第一次露面，真实姓名不详。” 很显然，有人对于死者的身份存在不同的看法，还是一位熟面孔。 说罢，银发少女冲着他露出了公式化的微笑，伸出右手，“又见面了，段明渊先生，上次没来得及自我介绍，我是彩绘，寰宇公司宇宙关系协调部门的员工，昨天回去之后补习了许多关于你的光辉事迹。” 说话间，她还不忘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高大身影。 熟悉的漆黑装甲，还有被头盔覆盖着的脸。 久违的重逢，『天运』却并没有上前搭话，只是静静地守在不远处。 看来，宇宙关系协调部门回收了装甲之后又找到了一位新的适配者，继承了天运的名号。 工作状态下的彩绘像是变了一个人，镇定自若，遇到九月后只是瞥了一眼她的尾巴，便不再多看了，与昨天在台下尖叫的狂热粉丝判若两人。 “根据我补习的内容，这种死亡方式和你的能力似乎有些类似。” 根据公司收集到的情报，死在段明渊手上不会留下尸体，就连生命能量也会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留在现场的某个不起眼的物件，除非目睹了完整的过程，否则伱永远也不可能知道现场的物件中哪个才是死者。 “这是指控？” “指控？当然不是，死者是臭名昭著的星际通缉犯，杀掉他们不但不会遭到指控，反而会得到公司的嘉奖。” 这就是她强调赏金的原因，对于一个不久前还为加班而困扰的人来说，7300万贝是一笔天文数字，足够段明渊后半辈子挥霍了。 她又说道，“按照流程，在认领了尸体之后，我们把水池边上的半瓶香槟带回公司，就能发放赏金了，赏金最快今天下午之前就能到账。” “凶手不是我，我没见过他。” “这样啊。” 彩绘若有所思，“列车长独眼提到你是个实事求是的人，也并不打算避讳杀人行为，不过在你上一次与忘虚的成员遭遇时，他们成了桌上的高脚杯。” 而现在，李德和他的同伴不知所踪，水池边上只剩下了半瓶香槟和两个高脚杯。 连案发现场留下的物品都是如此相似。 彩绘的直觉告诉她，段明渊没有说谎，然而现场留下的所有痕迹却都指向了段明渊。 她还不死心地说道，“根据我们掌握的情报，李德极有可能就是绑架赤星商会使节的凶手，如果真的是你动的手，公司也不会为难于你，但请你说出使节被绑去了什么地方，这不止关乎到赤星与朝中的关系，也关乎到这里每一个人的安全。” “这也是我们调查这件事的原因。” “你们也调查到了李德的身份？” 彩绘一愣，以公司的门路，昨天都加班了一个通宵，才查出了李德的身份。 “没有，但我们……自有办法。” 在这种场合下，段明渊很难向彩绘科普“摸鱼执法”的理论，这会让他看起来更像是发生命案后一时间找不到借口，只能一拍脑门瞎编出一套说辞的凶手。 “既然你们查到了他们的身份，为什么没有抓他？” 九月质问道，她能作证明渊先生不可能是凶手。 虽然只要明渊先生愿意，的确能做到相隔好几个隔间制造一起密室杀人案，但那需要绝对的专注才行。 而她很确信，刚才在隔间里的时候，明渊先生的注意力都在她和水池里的迷你鲨鱼身上。 鲨鱼后来在水里游了一会儿之后就消失不见了，她还失落了好一阵。 “我们查到他的行踪时，他就已经进了浴场，我们面对的是一个被悬赏7200万贝，多次从公司的追捕中逃脱的犯罪分子，他来的时候，浴场里还有各个星球的使节，贸然动手会将所有客人都置于危险之中。” 按照他们原本的计划，会在李德离开浴场后动手，却没有人想到这位星际通缉犯在他们动手前就死在了浴场，连尸体都没留下。 而且，这件事要比表面上看起来复杂得多，以至于她不得不怀疑这真的只是一起恐怖活动么？ 为什么李德和他的同伴敢在绑架了赤星商会的使节之后，跑来浴场这种公共场合度假？ 他们底气究竟来源于何处？ 可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断了，这几个问题都成了谜团。 “假设，你说的是实话，杀害李德和他同党的另有其人。” 彩绘定了定神，“也就是说此时此刻，鱼泉浴场里除了你之外，还有另外一个能够无声无息地杀掉李德，处理好尸体，没留下任何痕迹的人。” 更重要的是，公司没有任何关于此人的情报。 “他们早就想好要灭口了。” 彩绘得出了结论，“他们把李德叫来这里，就是为了杀人灭口。” 小剧场其八： 某年某月某日周四，中午 又到了每月一次的邪祟团建日，年轻的邪祟请来了『邪恶组织常务理事』夜祸女士，在上一次会议中，夜祸女士提出想要激怒食人魔非常简单，只要弄乱毛发，再一只长一只短地穿袜子，就能使食人魔血压飙升。 在他们后续实践的过程中，发现他们和夜祸女士遭遇的后果大不相同。 夜祸女士在惹恼了食人魔之后，对方不但帮她整理好了毛发，还用举高高的方式安慰了她。 然而上一个试图对食人魔实施同样手段的年轻邪祟挨了一记食人魔的铁拳，被敲晕后丢进了下水道，几天之后才醒来。 “这是为什么？” 邪祟们百思不得其解，这样一来，他们通过让食人魔被气出高血压的长远作战计划就泡汤了。 “酋长这一级别的boss通常都是有机制的，不了解机制贸然采取行动无异于自取灭亡，首先，要麻痹酋长，bb（省却几万字）。” 邪祟们听得昏昏欲睡。 会议临近结束，终于有人站了出来勇敢地说出了其他邪祟的心中所。 “能不能精简地总结一下？” “简单地来说。” 九月思索着自己和明渊先生的点点滴滴，答案呼之欲出。 ——“就是陪吃陪玩陪睡。” 第七十九章：二星反公司分子 事实证明九月的思路没有问题，绑架犯的确在浴场出现了，但令人始料未及的是绑架犯团伙内部出现了分歧，导致李德先生遭遇了黑吃黑，连尸体都没有留下。 那么问题来了。 方块脸大臣“自杀”的地点是祖母绿的楼顶，李德先生失踪的地点是鱼泉浴场，这两个地方都有一个共同点。 都是三皇子产业里重要的一环，他正是用这些娱乐场所来招待来自天外来使的。 段明渊觉得就连毛利小五郎都能锁定这两起案件的犯罪嫌疑人。 如果在幕后指使李德的人就是三皇子的话，那么一切似乎就能解释得通了，这也是为什么李德敢在杀害了大臣，绑架了赤星商会使节之后，还敢大摇大摆地光顾浴场这种公共场所，在他们看来，这只是雇主给他们额外奖赏。 著名的鱼泉浴项目还有食物酒水供应，这些都不收钱。 但是收命。 就在此时，三皇子也赶到了鱼泉浴场，一副焦急的样子。 “我听说有星际通缉犯混进了浴场？” 他第一时间便走到了彩绘面前，询问道，“其他来使情况如何？有没有人受伤？” “……没有。” 彩绘的眉头都拧在了一起，显然被三皇子的装模作样恶心得不轻，明眼人都能看出三皇子和这简直脱离不了干系，可偏偏宇宙关系协调部门的立场让她没法审问一个星球王位的潜在继承者。 一名皇子雇凶绑架来自其他星球的使者是相当严重的指控，在没有掌握足够的证据前，她也只能保持沉默。 三皇子和他的兄长不同，虽然在商业上与公司存在许多来往，但却绝不像应天那样是公司死心塌地的拥趸，否则以他的本事，若是能得到战略部门的支持，也会成为王位的有力竞争者。 “那就好，那就好！” 三皇子长舒一口气，“这次是浴场的安保人员的失职，之后我会教训他们的。” 啊？ 旁听的安保负责人听三皇子提到了自己，顿时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他只能说幸好那个叫做李德的星际通缉犯用了假身份，否则要是真的和他发生了冲突，他现在尸体应该都凉透了。 那可是项上人头悬赏高达7200万，在整个星区都能排进前五的重犯，只要上网一搜，就能查到好几页新闻，在今天之前，李德已经先后11次逃脱了寰宇公司的围剿，是一个真正的狠角色。 他打李德？ 他应聘的是朝中休闲场所的保安，不是星际赏金猎人！ “这也不能完全责怪安保队长，毕竟李德与公司的安保部门打过这么长时间的交道，反侦察能力极强。” 出于对安保队长的同情，段明渊帮他打起了圆场，这让他想起了以前在职场上被上司提出无理要求的自己。 在这个问题上，他谁都不支持，是一个最纯粹的路人。 保安队长闻言，顿时向他致以感谢的眼神。 队长觉得这世上的打工人都应该像现在这样团结起来，抵制无良上司！ “明渊老师说的也有些道理。” 三皇子摸了摸下巴，“既然绑架犯已经死了，也没有其他人伤亡，你就回去写一份检讨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吧，彩绘科长，你觉得这样如何？” 不如何！ 这b在捣糨糊！ 彩绘心中还有很多疑问没有解开。 为什么一个悬赏7200万贝的星际通缉犯不声不响地死在了隔间里，被绑架的赤星商会使节去了什么地方，以及更重要的是，三皇子雇人绑架他们的目的。 以公司所掌握的情报，三皇子手底下可没有能轻轻松松干掉星际通缉犯的高人。 然而在请示上级得到公司批示前，她都没法对三皇子下手。 “就这样吧。” 彩绘语气生硬地应了一声，带着天运离开了浴场。 待三皇子遣散了周围的人，才又对段明渊说道，“让你们见笑了，伱们第一次鱼泉浴场做客，却没想到让你们遇到了这种事，作为赔礼，希望你们能收下这个。” 三皇子拿出一纸文书，交付给了段明渊。 “这是？” “昨天明渊老师你提到此行是为了重建御狩庭而来，这是我托人找来的公会注册文书，只要公会管理局办理手续，他们应该不会为难你们，不过根据公会的要求，办理手续时得满足最基础的标准。” 段明渊也没想到昨天三皇子满口这事有难度，不想因此得罪公司，但只隔了一个晚上就把注册文书带来的。 不过和他的所作所为，以及对待彩绘态度相比，这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要说得罪公司，抢在公司动手前杀了他们盯上的目标，单单这一点就足够把他们得罪了个彻底了。 “我知道明渊老师可能心中还有许多疑惑，但现在还不是时候，想必你也觉察到了朝中的乱象，以你的谨慎，应当也不会相信任何人的一面之词。” 三皇子意有所指，如此一开口，也就相当于默认了段明渊的猜测。 停顿片刻，三皇子又说道，“我认为你是能为这乱象带来变数之人，因此我希望你能不受任何人的干扰，遵从本心做出判断。” 段明渊收起文书，不置可否。 他说什么来着？ 这三皇子绝对是个隐藏得很深的反公司分子。 只要和这种人扯上关系，当“上天”降下天罚时，他们也得连带着挨批。 好在他们也是。 根据自走棋的原理，当三个隐藏得很深的反公司分子聚集在了一起，就能合成一个两星反公司分子，被动技能是可以免疫一次天罚。 “对了，宇宙关系协调部门的总监到了，今晚王宫里会举办一场欢迎仪式，朝中的权贵都会到场，希望你们也能参加，如此一来，或许你们就能对朝中目前的环境有所了解。” “明渊先生。” 九月在身后拽着段明渊的胳膊，“这种宴会听起来好像没什么意思。” “我忘记说了，商会最近从别的星球进口来了一种罕见的白羽鸡，成年的白羽鸡体型有十多米长，这次为了欢迎青花总监，我们将会在宴会上把这只白羽鸡作为主菜……” “看来不得不去了。” 九月抹了一把嘴角，吸溜了一声，“毕竟我们才刚到朝中不久，多了解一下这里的环境也不是什么坏事。” 感谢雪国游侠打赏的100起点币！ 第八十章：慈善事业 在回王宫参加晚宴前，段明渊和九月拿着三皇子交付于他们的文书，去了公会管理局一趟。 朝中的公会管理局要比段明渊想象中热闹许多，等候区排起了长龙，年龄从十几岁的少年到六七十岁的老人都有，自助电脑上可以预填表，取号后等报到号码再去柜台前登记手续。 段明渊在自助电脑上找到了猎人公会的登记信息，御狩庭覆灭后，公会也被转为了“不活跃”的状态。 公会注册则相当于合法的身份标识，批量化招收新人，在各个城市举办大型活动都需要报备，这是评判是否属于非法集会的重要标准。 “明渊先生，明渊先生，你看这个！” 原本对办理手续毫无兴趣的九月在看见了自助电脑上的介绍后，突然间兴奋了起来。 只要不违反现行法律和公序良俗，公会在类别上没有限制。 就比如排在他们前面的老人，就是来注册《养老娱乐交流公会》的，该公会的主要招人群体是60岁以上退休的老年人，宗旨是为了退休在家的老人们创造更多的娱乐途径，以帮助他们更好地打发闲散的时光。 原则上只要满足了30人，并且有相应的规划，就可以申请。 “我是不是也可以申请《鸡类品鉴公会》？” 九月跃跃欲试。 公会的宗旨很简单，就是定期交流探讨品鉴鸡肉美食的心得，等公会壮大了之后可以不定期地举办品鸡展。 “你能找到30个吃鸡爱好者和报名么？” “可以的，等到时候回到书院我发动一下老师和学生，人数肯定是够的。” “可以试试。” 段明渊不打算评价九月的兴趣爱好，人与狐妖的兴趣爱好本就不能混为一谈，他联络大江，很快就凑够了30个活跃的人头，在他们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大江也没有闲着，他尝试联络一些曾经的老猎人，邀请他们回归公会。 虽然大多数都立刻挂断了电话，但也有一些人响应了号召。 毕竟许多猎人都过惯了四海为家的生活，他们大半辈子都在公路旅行，突然在一个城市安定下来定时定点的上班，这对于他们来说无疑是一种折磨。 在大厅里等候了大约一个小时，柜台的工作人员叫到了他们的号码。 “猎人公会？” 柜台另一端的柜员看到这个名字先是愣了一下，她转过头，食指抵在了眼镜上，盯着段明渊打量许久，才确认道，“你们要把状态改变为‘活跃’？” “嗯，这是三皇子的文书。” “看来他们说的是真的，真的有人在重建御狩庭。” “伱知道御狩庭？” “御狩庭以前是这里的常客，很多人都受过他们的恩惠。” 柜员陷入了回忆。 曾经的朝中，也曾群魔乱舞，邪祟横行，是猎人的出现为他们的生活带来了转机。 那是她太奶奶那一辈的事了，当时猎人组建的精锐之师与邪祟展开了长达数个月的死战，猎人在战斗中死伤过半，却无人退缩，最终他们成功将邪祟的巢穴一个个拔除，仅存的邪祟也都逃进了暗无天日的地下，从此再也不敢出现在人们的眼前。 柜员拉出自己的颈坠，隔着玻璃向段明渊展示着，“这是我的太奶奶留下的信物，她曾经也以猎人的身份参加了那场战斗，这个护符能抵御邪祟的侵扰，我一直都把它当成护身符戴在身上。” 说到此处，她的眼神有些哀伤，“不过太奶奶在战斗中受了很严重的内伤，战斗结束后没过多久就去世了，她的那一身本领也就彻底失传了，我们家后来再也没出现过猎人。” 这个关于猎人的故事，倒是和下水道深处的老树根对上了号。 难怪朝中的邪祟都躲藏在暗无天日的下水道里，原来是在战争中被打怕了。 只是有一件事让段明渊有些疑惑，“这里是朝中，始王的军队没有参与那场战斗么？” “呵。” 柜员只是冷笑一声。 但碍于真话有反动之嫌，她没有说下去，“只有猎人公会才关心咱们这些普通人，希望你能将这份遗志传递下去。” “我会的。” 段明渊点头允诺。 他早就决定要比曾经的御狩庭更进一步，从根源上改变猎人与邪祟之间的关系，这一对昔日的死敌，未尝不可能变成亦敌亦友共同成长的伙伴。 “祝你们前途一帆风顺。” 完成登记后，柜员向段明渊比划了一个古怪的手势。 这是猎人之间相互打招呼的手势，段明渊也模仿着回了对方同样的手势。 “这样就结束了？” 走出公会管理局，九月疑惑不解，“怎么感觉好像也没什么变化。” “重要的是合法的身份，以前如果用猎人的身份接受委托，会被当成骗子来看待，从现在开始，公会就有了合法的地位，只要拾落一番就能开张营业了。” “可是，猎人的职责不是打邪祟么？” “的确如此。” “那，我管理的那些新入坑的邪祟什么坏事也没做，也要挨打么？” 作为邪祟女王，她自然要为手底下的人争取权利。 邪祟也是有人权的，它们每天都在很努力地建立社区，如今废弃的建筑工地的据点已经初具规模，小镜说长期入驻的邪祟数量已经超过了20个。 九月还从没带过这么多小弟。 “当然不用，接下来，我们就要致力于改变邪祟与猎人的相处模式。” 以往邪祟吃人，为祸一方，消灭它们天经地义，可殴打一群只想好好生活的底层邪祟，就会失去正义性。 “相处模式……” 九月若有所思，她开动脑筋，苦苦思索。 如今云笼市猎人与邪祟阵营相当于都掌握在了他们手里，只是手心和手背的区别，在这种状态之下，他们的相处模式又会发生怎样的改变？ 片刻后，九月终于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 不愧是明渊先生，竟能想出如此精妙的计划！ 看来她作为邪祟女王，要学习的东西还有很多。 “我完全明白了，我们可以先派出一队邪祟去大公司或者有钱人家里搞破坏，然后再让猎人接受委托，这样一来不需要战斗，就能轻松地领取酬金！” 酬金双方五五分成，这样一来就能创造出一条双赢的盈利模式。 这要比过去那种刀尖上舔血的生活安逸得多。 这是三方共赢的买卖。 邪祟和猎人收获了钱，而发布委托的雇主收获了安宁。 每个人都很满意，由此一来，没有任何人受伤的世界就达成了。 “你这是监守自盗。” 段明渊皱眉，他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提出过这种盈利模式。 “别把话说的那么难听。”九月振振有词，“应该叫劫富济贫，这样一来，我们的委托人就赢了两次。” “什么两次？” “他们不但得到了安宁，还支持了慈善事业。” 第八十一章：公主收集游戏 凡王室宴会之前，都有一个固定的项目——精心挑选赴宴的着装。 距离晚宴开始还有几个小时，宁如月就坐在镜子前，三名侍女将令人目不暇接的首饰一个个拿进屋。 朝中的长公主，又是王位的有力竞争者，自然要以令人惊艳的方式亮相。 这场晚宴是为了寰宇公司宇宙关系协调部门总监举办的，所有人心里都明白青花总监的支持就代表了寰宇公司的态度，始王的继承者必须得到公司的首肯。 虽然长公主来势汹汹，但是如果无法改变总监的态度，一切都是空想。 着装由彩蝶亲自负责。 她精心为长公主梳理着如瀑的乌黑长发，一切仿佛都回到了从前。 宁如月望着镜中的自己暗自出神，那时彩蝶还是她的贴身侍女，她总会像现在这样仔细地为自己将长发编织起来，然后再帮她佩戴上那些璀璨的发饰，就像现在这…… “你先慢着。” 镜中不和谐的景象让宁如月停止了追思，她向前伸手比划出了暂停的手势。 就在刚才，彩蝶帮她佩戴上了发饰——一对棕灰色的兔耳朵。 这显然不应该出现在如此正式的宴会之中。 “这耳朵是怎么回事？” “兔耳是今夜晚礼服配套的发饰，您这次的晚礼服也是由hive公司为您量身定做的，整个宇宙只有这一套，其名为『月兔公主』，以黑灰色调为主，设计师大胆地参考了兔女郎服饰的风格……” “为什么是兔女郎的风格？这不是能穿上晚宴的着装吧。” 别说所有朝中权贵都会到场的晚宴，就算平时穿这种服饰也有违公主的身份，她堂堂朝中的长公主，是谁养的小白兔么？ “是珐琅科长特别要求的，『月兔公主』也是他花了大价钱为您定制的，他希望您能在晚宴上穿上这套晚礼服，为青花总监献上一曲。” “珐琅科长又是谁？” 宁如月有些恼了，不但要求她在大庭广众之下穿上如此不成体统的衣服，还命令起她来了。 “是寰宇公司宇宙协调部门资历最老的成员，如果能得到他的支持，说不定就能改变青花总监的想法。” “我拒绝。” 宁如月当即说道，语气也带上了些许的火药味。 且不说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珐琅能不能说服他的顶头上司，就算能说服，她穿成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谄媚地为一个天外民献曲又让朝内朝外的人怎么想？ 就算她未来继任了父王的位置，朝中会传出怎样的闲言碎语？ 说新王是靠出卖色相，讨好天外民来换取的支持，行为和那些卖弄风骚的女人又有何两样？ “把兔耳朵拿掉，我穿那一套。” 宁如月黑着脸指着床上颜色最素、布料最多的一款长裙，“你一会儿告诉珐琅科长，我对他的提议没有兴趣，就算争不过二皇子，也不会遂了他的愿。” “可是——” “没有可是！彩蝶，我真没想到你竟然也变成这样了！” …… “长公主拒绝了，还把我赶了出来。” 三皇子的房间里，彩蝶汇报道。 明明被教训了一顿，她脸上却看不出一丁点失落，反而还有些欣慰。 长公主教训的她那一番话，就是三皇子将『月兔公主』转交给她时，她的抗议。 公主不是公司养的宠物，让她穿着兔女郎制服改出来的晚礼服，这已经具有侮辱性了。 “公主很固执，看来珐琅科长注定要失望了。” 朝中的许多娱乐产业都与hive有合作关系，彩蝶很清楚一套定制礼服的价格。 珐琅下了血本，他一定很希望能看到公主穿上这身礼服。 或者说，他想要的远不止如此。 “无妨，意料之中。” 三皇子淡定地摆了摆手。 见三皇子也没有动怒，彩蝶有些意外，她本以为三皇子会大发雷霆，甚至亲自闯进长公主的闺房，劝她不要不识好歹。 长公主在朝中本就罕有支持者，如今又得罪了寰宇公司的人，未来势必会一片惨淡。 这是连她一个侍女都能看出的处境。 “那个珐琅总监究竟是什么来头？” “一个变态。” 房间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彩蝶张了张嘴，久久没能说出话来。 这个评价未免有些太过露骨了，若是传到了珐琅科长的耳朵里，恐怕三皇子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看出了彩蝶的疑惑，三皇子解释道，“他的爱好，是收集公主。” “收集公主？” “他似乎对公主这个身份情有独钟，各个星球的公主，把她们带回自己的旗舰，当成宠物来圈养。” “……竟然还有这种事。” 彩蝶不禁担心起了长公主的安危，以她对公司的了解，凡是被他们所看上的，最后都会收归他们所有。 “所以，就算长公主答应了他的要求，穿上了那身衣服，低眉顺目地为青花总监弹奏一曲，珐琅也绝对不会帮她，或者说，珐琅要比部门里的任何都不希望长公主继承王位，一旦她成了新王，以公司的立场也没法把她带回天上。” 这只是一场游戏。 三皇子很确信珐琅也不会为长公主没有穿上这身衣服而生气，这反倒会让这场游戏更具情趣。 从倔强的反抗，到最终的顺从，这样的转变才会让游戏变得更加跌宕起伏。 “等二皇子登上了王位，长公主成了斗争中的失败者，这个星球就再也没有了她的容身之处，到了那时，珐琅会让她主动穿上这身衣服，独自来到他的房间，来换取一个离开这里的机会。” “伱得帮她！” 彩蝶焦急不已。 “没用的，我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 三皇子耸了耸肩，“每个人的命运从一开始就被书写好了，我是如此，长公主也不例外……我之前没有告诉你么？珐琅的另一个身份，他就是长公主的‘赞助者’。” “赞助者？什么意思？” “长公主的长相、性格，乃至成长的轨迹，都是由他来定制的，包括她此刻的反抗与倔强，也都是珐琅所中意的。” 这是宇宙市场协调部门为长公主制定的命运，“她一定会输掉这场王位争夺，也一定会穿上那套礼服，不过到了那时，她就会迎来属于自己的‘幸福’。” 以兔公主宠物的身份，在一个陌生的旗舰上度过无忧无虑的一生。 就和珐琅其他的宠物一样。 “你知道、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却还要充当他的帮凶！” 彩蝶只觉得手脚冰凉。 因为愤怒想要反抗，却又紧接着意识到了自己的渺小。 理性却让她无法责怪三皇子。 “不过这也才是这场游戏最精彩的部分。” 命运的制定者，以及改变命运的人。 当两者相遇之时，这场游戏又会以何种方式收尾？ 月中了，今天三更小休息一天调整一下，不计入上架累计爆更天数之中（目前还是23天！） 第八十二章：官太太 猎人公会会长，新一任御狩庭的领袖，这是段明渊从小到大担任过的最高的职务，若是这件事传到了以前学校校长的耳朵里，还知道他来过朝中，面见了朝中权贵和寰宇公司要员，怕不是每年都要把他作为知名校友，请回学校开讲座。 但是吧，他的个人经历应该并不适合学弟学妹们效仿。 段明渊必须提醒大家，杀害公司高层乃是大罪，会让你成为像李德那样的星际通缉犯。 他没有研究过朝中官职，不知道御狩庭的领袖属于什么级别的干部。 不过九月也不在乎。 她只知道自己现在是官太太了，在这金碧辉煌的宫殿里走起路来也有底气多了。 她没有在梳妆打扮上太多时间，用她的话来说，狐妖天生丽质，根本不需要费劲心思也能迷得人神魂颠倒，更何况为了参与晚宴而梳妆，那是打扮给其他人看的，这让她根本提不起一丁点兴趣。 她可是大妖怪瑞狐与祸狐生下的后代，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九尾狐，也很可能是这个星球上仅存的一只九尾狐妖，要让她去以美貌来讨好那些人类，他们配吗？ 官太太就是这么豪横！ 要是为了明渊先生欣赏仔细打扮一番，那倒还有些说法。 成为官太太的第一天，九月就完美地融入了这个身份之中，拉着段明渊踏上了滥用职权的不归路。 晚宴在即，招待的优势寰宇公司贵宾，后厨乃是重地，为了筹办宴会，这个星球与公司最顶尖的厨师都云集于此，按理说禁止任何闲杂人等进入，但九月却走了后门，在半路上遇到了心事重重的彩蝶后，央求她开个后门，让她去后厨参观一下。 九月这辈子都没见过十米大的鸡，光是站在那里就有三四层楼高了，这能吃上多少顿呀！ 而且听说后厨里都是这世间最顶尖的厨师，她想要与这些高手探讨高招。 于是，王室的后厨里就出现了一副诡异的景象。 穿着统一厨师服的宫廷厨师们忙前忙后，旁边站了一个穿着红裙，美艳动人的狐妖在监工。 人是放进来了，但御厨总管慷慨陈词，严禁九月靠近灶台半步。 总管戴着高高的厨师帽，肥头大耳的，一看做饭就很好吃。 但九月觉得此人涉嫌种族歧视，歧视她的尾巴又软又蓬松，无论她怎么解释都说不通，非得说她尾巴上的毛会掉进饭菜里。 要是被天外民从饭菜里吃出了狐狸毛，这很有可能上升成严重的外交事故。 偏偏这些人不止是厨师，还是修行者，障眼法对他们没用。 不允许靠近灶台，更不许触碰食材。 这御膳房是进来的，但只能在远处旁观，九月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尾巴不安分地摇晃着，她从来没见过这大的厨房，还有配备了这么多顶尖的设备，加上“御膳房”的金字招牌，她怀疑还能在这里见到传说中的厨具。 得想个办法溜进去。 “你安分点，别给别人添麻烦！” 段明渊一看见九月晃个不停的尾巴，就知道这小狐狸又在打鬼主意。 白羽鸡由于体型过于庞大，被安放在了御膳房楼下的仓库里，那里是食材重地，厨子们绝对不允许尾巴可能掉毛的九月进去。 九月想要亲眼见一见大型白羽鸡的想法恐怕注定是要落空了，待厨师们宰杀完毕，将新鲜食材带上来之后，她才能见到。 “可是，超大号白羽鸡……” 九月对段明渊使出了可怜巴巴的眼神。 还未等段明渊强调纪律，事情就迎来了转机。 下楼取食材的御厨总管似乎遭遇了意外，在厨子们的惊呼声中被人抬了上来，看起来是受了严重的内伤，平躺在地上之后，还咳出了一口血来。 “九月！” 段明渊立刻用威严的眼神看向九月。 “到！” 小狐狸缩了缩脖子。 “你是不是害得他从楼梯上滚下去了！” 若是按照电视上演的，那些飞扬跋扈，处处害人的官太太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必须严厉地教育一番。 “我哪有！这伤是他自己的弄的！” 九月不服气地说道，她虽然不满御厨总管不让她靠近灶台，却也不会用能力害了总管，毕竟这些厨子都是有真本事的，她还想跟他们学上几招呢。 “那他是怎么受伤的？” 段明渊很难想象御膳房的工作什么时候危险到了这种地步，会让一介御厨总管伤到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被超大号白羽鸡打的！” 九月耳朵很灵，远远地就听到了厨师们的讨论，“厨子们遇到难事了，哈哈哈，他们没人打得过那只超大号白羽鸡！” 这白羽鸡是从别的星球捉来的猛兽，和这个星球上的鸡可不能同日而语。 厨子们看向公司派来协助他们帮厨，帮厨们也是如临大敌，连连摆手，表示他们也不是白羽鸡的对手。 “这御膳房是怎么回事？” 段明渊不得不重新评估起了御膳房的管理，这白羽鸡是今晚的主菜，清单上几乎所有的主菜都是围绕它的各个部位展开的，现在清单已经发出去了，早到了的宾客已经看见了上面的内容，想要临时更改也来不及了。 为什么会出现厨师打不过食材这种莫名其妙的事发生？ 很显然，御膳房的厨师也对此抱有疑问，质问起了公司的帮厨。 这食材是公司带来的，可没说这玩意凶猛到根本没人敢靠近！ 帮厨们也很委屈，解释说这白羽鸡是科长临时要求送来的，他们一开始也没准备好处理这个超大号食材，他们还以为朝中御膳房高手如云，结果总管刚和白羽鸡过了一招，就被人给抬上来了。 “咳——！” 九月打断了不知所措的厨子们，趁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从最近的灶台上薅过来一把菜刀，跃跃欲试地拿在手里，“我可以帮伱们！” “你？” 厨子们面面相觑。 这狐妖细胳膊细腿的，还穿着一身华服，一看就是那种拎一桶水都费劲的官太太。 躺在地上的御厨总管明显不信，“你会杀鸡？” “别瞧不起人，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是杀鸡专业户，你们统统让开，我打白羽鸡！” 九月还没走出几步，就被段明渊捏住了尾巴，她浑身一颤，绷直了身子，脚下一软险些跪坐在了地上，那睥睨天下的气势顿时烟消云散。 段明渊就是了解九月的人，这狐狸的确是杀鸡专业户，并且对鸡类的研究与喜爱远在所有人之上。 正因如此，在动手前他必须约法三章。 “你去杀鸡可以，但是要用你手里的这把刀，不许直接上嘴啃。” “不、不啃就不啃！” 小狐狸瘪了瘪嘴，自我安慰道，“反正迟早也要吃进肚子里。” 第八十三章：乖孩子 经过御厨总管的深思熟虑，最终还是决定派出御膳房的大将九月来迎战来自宇宙的超级白羽鸡，毕竟理性分析，请公司的贵宾吃狐狸毛也总要好过请他们吃空气，更何况只要出菜时检查得更仔细一些，就能将风险降至最低。 御膳房总管是实在没办法了，他只是一个厨子，不想再面对那只可怕的宇宙生物。 很显然，这只来自宇宙的白羽鸡对于究竟谁才应该上餐桌这个问题存在不同看法，要不是御膳房的厨师也代代都修行奇术，被抬上来的可能就不是他，而是只剩下他手里的菜刀了。 九月下楼，御膳房的厨师们也跟了下去，却只敢远远看着。 这娇滴滴的大小姐看起来像是朝中的贵人，能不能行？ 要不是九月身边跟着一个一看就很能打，疑似保镖的段明渊跟着，他们是绝对不敢放九月下去的。 到时候万一食材没着落，这只漂亮的小狐妖还被鸡给吃了，上头要是怪罪下来，他们可受不起。 跟着众人一起下楼，段明渊也涨了知识。 据商会的帮厨解释，来自宇宙的鸡是有等级划分的，就比如这只白羽鸡公司评定的狩猎等级是四阶，需要出动正规军才能将其捕获。 段明渊粗略地估算了一下，这一只鸡至少都有中级职称的本事，也就意味着书院里九成以上的师生打不过一只鸡，放眼整个王室，年轻一辈中堪堪能与这只白羽鸡讨论谁该上桌的，也就只有长公主和二皇子。 宇宙白羽鸡看起来就很有中级职称的本事。 三栋楼高的身子自然不必多说，还长了九只脑袋，脖子长的像嘟嘟利，看得九月直咽口水。 小狐狸平时最喜欢啃鸡脖子，带皮的那种，她经常会把鸡脖子做成小零食，出远门时便在车上拿出来，一小袋能啃上一个下午。 见到九月，超级白羽鸡也目露凶光，明明嘴巴都被封了起来，却还是发出了尖锐的嘶鸣声。 公司的帮厨说这鸡能喷出火焰、闪电、风刃、冰片等攻击，每一只头都掌控着不同的自然元素，它性情凶猛异常，领地意识极强，任何闯入其领地的生物都会遭到它的追杀，但由于其肉质紧实饱满，成为了宇宙热门的食材之一。 虽然公司的小队在将其捕获后封住了它的嘴巴，但这超级白羽鸡力气远超常人，若是让它卯足了力气冲过来，能把一辆卡车给撞飞出去。 九月就这么径直走向了牢笼。 御厨总管瞪圆了眼睛，十分钟前，他也是这么朝着超级白羽鸡这么走过去的，当时的他还以为自己是个人物，白羽鸡却立刻让他明白了自己啥也不是。 他只是被白羽鸡隔着笼子震了一下，就飞出了十几米远。 总管目测了一下自己和九月的吨位差距，觉得这狐狸少说也得被撞飞三十米远。 白羽鸡如法炮制，又一次恶狠狠地撞向了牢笼。 见状，厨子们惊呼出声，牢笼猛烈地摇晃了起来，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这庞然大物撞出一个缺口来。 但紧接着，他们发现了异常。 超级白羽鸡在后退时猛地趔趄了一下，其中一只脑袋耷拉了下来，血液沿着入骨的刀伤流淌下来，来到了牢笼前的九月手里拎着一个圆桶，用温和声音安抚道，“乖孩子，不要挣扎，挣扎得越多就越痛苦。” 声音明明妩媚动听，充满了母性的光辉，却让他们浑身一冷。 牢笼的门就这么被打开了。 超级白羽鸡试图挣扎，却忽然间滑倒在地，那耷拉下来的脑袋巧合般的滑落到了九月的手里，九月抚弄着白羽鸡的脑袋，用手掌细腻的皮肤盖住了它的眼睛，血液流淌进了圆桶里。 这一刻，厨子们终于理解了“专业杀鸡人”这几个字的份量。 尤其是公司的帮厨，他们之中已经有人拿出了手机，拍摄下了这极具视觉冲击力的一幕。 他们见过公司处理这些超级白羽鸡的流水线，在送回食材储备中心之后，为了避免出现人员伤亡，所有的宰杀工作都是由机器进行的——为了高效处理这种危险的食材，公司专门针对他们的特性，研究出了宰杀机器人。 那机器人也有十几米高，身上更是配备了尖端武器。 然而九月手里握着的，自始至终都是普通的菜刀，只要轻轻一挥，就足以让白羽鸡的一只脑袋耷拉下来。 那不断嘶鸣着的声音，以及撕咬向九月的锋利鸟喙，在他们眼中却像是一个顽皮的孩子在向母亲撒娇，母亲就只带着宠溺的笑容，跪坐在地上，让孩子躺在自己的膝枕上，哄它入睡。 在场的厨子这辈子杀过无数只鸡，却从没有想过杀鸡这件事本身竟然也能让人觉得温馨治愈。 厨刀又是轻轻一划，顽劣吵闹的孩子也得到了治愈，它最后的脑袋也耷拉了下来，安静地合上了双眼，永远地在膝枕上睡了过去。 孩子一共流了七桶血。 御厨总管不自觉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脖子，他比其他人看得更加仔细，他观察到九月一共就出了九刀，每一刀都恰到好处，就连刀口的位置和深浅都是一致的，再想到自己方才极力反对九月进厨房的场景…… 他承认，自己刚才的声音是有些大了，而且太过急躁，不曾经过深思熟虑。 总管甚至怀疑，就算让始王用他精妙绝伦的御剑之术来斩杀这只白羽鸡，恐怕也未必会比九月更好。 这是为何？ 始王大限将至，可现在人人的剑术却都似乎不在始王之下。 紧接着，让厨子们更加骇然的景象出现了。 在将顽皮的白羽鸡哄睡了之后，九月将连一滴污血都未曾染上的厨刀悬挂在了笼子上，又将七桶整理地摆放成一列，然后，在所有人都快要瞪出来的眼珠子的注视下，拎起了孩子胸前洁白的绒毛，拖着它朝着门口走来。 是的，他们没有看错。 这个细胳膊细腿看起来拎起一桶水都费劲的狐狸姑娘，拎动了一个十几米大的宇宙怪物。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晚宴就快要开始了，拔毛、焯水都要时间，再不开始的话就要来不及了。” 九月的眼神温暖纯真，至此，她已是心满意足。 只是御膳房的厨子们的反应实在有些奇怪，怎么各个都像是没见过杀鸡的新手一样。 那是什么眼神？ 不过是杀鸡而已，搞得像是杀人一样。 “九月，这里。” 段明渊指了指九月的嘴角，一滴血珠溅在了上面，与她涂过胭脂的红唇交相辉映。 于是九月便当着所有人的面，伸出舌头，将那一滴血珠舔进了嘴里。 “真是乖孩子。” 她闭上眼，有感而发，“为了来到这个星球，还真是受了不少罪呢。” 第八十四章：掠夺之物 “这个星球上的人很弱，如果没有我们的帮助，他们就连一只鸡都杀不了。” 王宫的长廊上，两名公司警卫并肩而行，走在前面的老大哥正向第一次来到这个星球的小弟科普着自己对于这个星球的了解。 他们的任务是前往御膳房，帮这个星球上没用的厨师们处理食材。 这原本并不是公司安保部门的工作，但由于这个星球上的人们过于孱弱，以至于连杀鸡这种小事都不得不请他们来操办。 “可是，我听说这个星球上的人都会一些古怪的本事，还曾和公司展开过战争……” 年轻警卫显然刚入行不久，显得有些拘谨，在安保院校上学的时，书里有专门的一页写着蓝星的事——每一个敢与公司开战的文明，都会在书中留下一页相应的记录，那是胜利者对于失败者的俯视，也是便于每一个安保人员都能妥善地处理好辖区的治安。 书中所写的奇门诡术给年轻警卫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书上说那场战争中领头的将军使的剑。” 以飞剑对抗公司的钢铁洪流，奇异，却又令人荡气回肠。 作为学校里一个默默无闻的边缘人物，年轻警卫很喜欢课本上对于每一个文明的描述，文字勾勒出了不同文明的发展轨迹，也让他仿佛行走于宇宙之间，完成了一场星际旅行。 这一次的朝中之行是他特别申请的，为了这个名额，他替公司里的前辈顶了一个月的外勤。 年轻警卫此行有一个目标。 他想亲眼见一见书中所写的奇门诡术，还有那些会使用飞剑战斗的人们。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老大哥浇了他一瓢冷水，笑道，“那已经是很早以前的事了，更何况当时公司稍一认真，这个星球上的人就被摧枯拉朽地打败了。” 上天为了展示他们的仁慈，没有处死战败的将军，反而给他了一个机会，让他纠集残部，在他们的管理下建立朝中，扶植他成为了这个星球的统治者。 只是据说在几百年前，这位将军就只能终日待在公司提供的生命维持装置里来延续生命了。 “你说的御剑之术，我也是见过的。” “真的吗？厉不厉害？是不是能在百步之外夺人性命？” “我已经对你说了，这个星球上的人都很弱，书上的课本都是夸大其词，就算是始王本人来了，恐怕也就只比御膳房里的那只鸡强上一筹吧。” 至于那位在传言之中很有始王年轻风范的二皇子应心，他也是见过的，没什么真本事，是个彻头彻尾的花架子，若是上了那些“癌变”星球的战场，连一天都活不下去。 朝中人会称赞这种人，想必也都是些上不来台面的角色。 弱者被强者支配，是这个宇宙中理所应当的规则。 他告诫这位年轻警卫，“不要胡思乱想，你记住了，这个宇宙里的最强者是『长枝』，他们之中的每一个人都是经历过无数战争的佼佼者，立下的战功威震寰宇，如果伱需要一个目标的话，就以成为『长枝』的一员而努力吧。” 不知不觉间两人已经穿过了长廊，来到了御膳房门前。 饭菜的飘香令人食指大动，老大哥笑道，“如果说这个星球上有什么地方值得称道的话，那就是这里的厨子还不错。” 公司的后勤部门每年也都会从蓝星召集一些厨师，旗舰食堂里有三分之一都是蓝星人。 这倒是很符合他们的职业。 弱者上不了战场，就老老实实地做好后勤服务。 然而当老警卫进门时，御膳房里的景象却与他想象中截然不同，厨子们有条不紊地忙碌着，白羽鸡那庞大的身体早已被分成了几十份，有的进了蒸笼，有的下了油锅，紧接着，两人的视线便被穿梭于御膳房之间的倩影吸引了过去。 那是一只狐女，她脸上洋溢着笑容，盯着看久了，便让人觉得这世界都亮堂了起来。 “这里是厨房重地，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御膳房总管见到两人，开口说道。 “我们奉命来处理食材的。” “辛苦，但食材已经处理完毕，请回吧。” 总管的语气不卑不亢，挡在了两人身前，他看出了两人公司警卫的身份，也注意到了他们盯着九月的眼神。 若是你在朝中待久了，就绝不会对天外民产生任何好感。 “知道了。” 老警卫退出了御膳房，但在关门之后，脸上却流露出了难以掩饰的笑容。 这趟御膳房真是来对了，没想到许久未来，这里竟然多出了这么一位娇俏可人的小狐娘。 他瞥了年轻警卫一眼，这个小老弟还真是把心中所想都写在了脸上。 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早就关上了的大门，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他知道对方心中所想，因为当他见到那道穿梭在厨房里的倩影之时，也忍不住想要将其她带回旗舰，据为己有。 “这是你第一次来朝中，有些事前辈可以提点你一下。” 老警卫说道，“在这个地方，看上了的东西，就尽管拿。” “可是按照公司规定……” “我看你真是读书给读傻了，公司的规定就和《和平外交条约》一样，都是些面子工程，你难道真以为青花总监这次来朝中，只是为了见证始王之位的更迭？” 只有傻子才会这么想。 公司才是真正的决策者。 他们的职级没有那么高，没法决定整个星球的命运，但若是想要从这个星球上带走些什么，还是足够的。 这显然不是老警卫第一次这么做了，“你在这里看中了什么东西，又或者是什么人，只要不被当场抓住，事后谁也定不你的罪，更何况这宫里的人都上赶着跟我们回旗舰上呢，我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加快速度，要是被其他科长见到了这个小厨娘，我们可就得忍痛割爱了。一会你就守在这御膳房外面，等她出来之后立刻通知我，到时候我……你这是什么眼神？” 老警卫注意到了年轻的表情变化，后者不知何时回了神，还转过身，瞪圆了眼睛望着走廊的另一端。 这让他十分不满。 他正在制定极为重要的计划。 可年轻警卫却无视了他，而是抬起了手，张了几次嘴都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句子。 “李、李——” “李什么李的？” 老警卫有些不耐烦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顿时也如年轻警卫一样呆愣在了原地。 “李德！” 这个星区的头号通缉犯之一，项上人头悬赏高达7200万。 可是，这个臭名昭著的通缉犯不是已经死了么？ 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 远处的李德就像是故意留在那里等待着两人，打了一个照面过后，才缓缓地走进了阴影之中。 感谢月zed打赏的500起点币！ 感谢爱和正义打赏的100起点币！ 第八十五章：在漆黑的海上 在这次陪同前往朝中的公司警卫，没有人会对李德这个名字感到陌生。 刺杀朝中大臣，绑架赤星商会使节，这个星球所能触犯的一切大罪，都被他犯了个遍，为了找到这个绑架犯，彩绘科长彻夜未眠，查遍了公司档案，才把这个星际通缉犯的名字翻了出来。 若是李德没有死在鱼泉浴场，凭这两项罪名，他的赏金恐怕就要过亿了。 可所有人都知道李德已经死了，死于内斗。 彩绘科长在鱼泉浴场扑了个空，连这个通缉犯的尸体都没见着，只留下了一池子血迹。 可是…… 这不就是最拙劣不过的障眼法么？ 由于李德的死亡是由彩绘亲自认定的，安保部门也就没有任何人对这个结果提出质疑，现在李德又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里，就证明了这次是彩绘科长看走了眼，竟被这种拙劣的障眼法给蒙骗了过去。 老警卫内心嗤笑，看来总监的学生也不过如此。 “我已经把消息报了上去，一会我们只需要拖住他，等天运老大来了就万事大吉了。” 协助缉拿星际通缉犯，这可是大功一件。 待回到旗舰之后，升职加薪不成问题。 老警卫沉浸在美好的想象中，却又一次被年轻警卫坏了兴致。 “前辈，你难道不觉得有些奇怪吗？” 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似乎正压抑着极大的恐惧。 这是他们来时的路，可是他总觉得这条长廊和来的时候不一样了。 “有什么奇怪的？” “滴答、滴答。” 老警卫的话戛然而止，他似乎听见了水声，离他们很近，似乎就是从头顶上方传过来的，他循声望去，冰冰凉凉的液体便正好滴落在了他的脸颊上。 他伸手抹下沾染在脸上的液滴。 是金色的，就和墙体的颜色一样。 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他们都看见了彼此的模样，头发、脸上，衣服上沾满了金色的液体，道路两侧的立柱在不停地往下淌着液体。 这条走廊正在融化，越往前，融化的速度也就越快，走廊长到像是没有尽头，前面还起了雾。 若有若无雾，带来了水汽特有的味道。 他们从彼此的眼神中都看出了恐惧。 李德没有袭击他们，甚至没有威吓他们，前面的人影行走得很慢，似乎就是在等待着他们追上去一般，未知的变化勾起了心中最原始的恐惧。 该回头了。 本能在提醒他们。 “反、反正已经通知天运老大了，要是在这里打起来的话，会波及到无辜的人。” 老警卫磕磕巴巴地说道。 年轻警卫连忙点头，“啊，嗯，我们先回去。” 他们转过身，向前迈出了一步，然后越来越快，像是要将那水声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事实证明，撤退是一个明智的决定，那个星际通缉犯似乎也只是想用这种方式吓退他们，毕竟这里是朝中重地，加上晚宴将至，若是闹出了太大动静，把天运引了过来，几个星际通缉犯都不够打的，况且，这一次青花总监加强了警戒，还派来了『长枝』的正式成员。 那是宇宙中的至强者，完全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老警卫这么告诫自己，好让自己的心情得以平复。 当两人跑回到御膳房门前时，水声早已停止，两侧的圆柱与头顶上的墙体也不再融化，门另一端传来的锅碗瓢盆的声音让他们觉得无比亲切，虽然这些厨子在战斗中帮不上什么忙，却能带来心灵上的慰藉。 老警卫把手搭在门上一把推开，若是再看见那美丽的小厨娘，他们的内心将会得到更大的治愈。 然后，所有的期待都凝固在了脸上。 当御膳房的门被推开的刹那，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再也没有别的声音。 那是一片黑色的海洋，光线都无法渗透进这里。 老警卫下意识地朝着身侧看去，却只能看见年轻警卫模糊的剪影，就连恐惧也被黑暗所遮蔽。 那冰凉潮湿的感觉又来了，就在他们的脚下。 他们踩进了海水里，海水没过了他们的脚踝。 “前辈……” 年轻警卫似乎正望着他，身体也如他一样被这冰凉的海水钉在了原地动弹不了分毫，“现在怎么办？” 水底下传来了动静，有什么东西正飞快地逼近他们。 “快、快联联络——” …… 片刻后。 “李德去什么地方了？” 天运到达指定地点，看见两名警卫的第一时间便开口问道。 他相信彩绘的临场判断，可这两名公司警卫却声称自己在王宫里遇到了本应死了的李德。 “天运老大，万分抱歉，我们搞错了。” 老警卫当即道歉，“是我们一直想着李德的事，所以误把一个仆人认成了李德。” 把仆人认成了李德？ 这种理由实在有些古怪，天运仔细打量着两名警卫，却又看不出什么来。 另一边的晚宴即将开始了，既然李德没有出现，那他也没有时间浪费在两个警卫身上，原则上，他必须时时刻刻地守在彩绘的身边。 “等晚宴结束后，你们来一趟，把事情解释清楚。” “是！” “还有，别在这里到处乱逛，赶紧归队！” “是！” ……………………………… 与此同时，三皇子屋里。 他面向镜子，撑开双臂，透过镜面瞧着认真为他抚平衣服上每一丝褶皱的彩蝶，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却又在对方将要抬头时，敛去笑意。 他故作轻佻地夸奖道，“还是彩蝶你深得我心，着装更衣的事交给伱，还从没让我失望过。” “是殿下培养的好。” 彩蝶淡淡地说道，反倒退了一步，与三皇子拉开了距离。 “不妨叫我应天如何？应天，应天，这名字便是为了提醒我顺应天意。” “像殿下这样的人，也要顺应天意而活。” 就在刚才，三皇子告诉了她许多事，那些都是她本不应该知道的事。 长公主、二皇子、三皇子，乃至朝中的一切，都是有着他们既定好的命运。 “这些年朝中的变化，也都是天命的安排？” “是的。” “殿下也知道这一天终会到来？” “知道。” “那——” 彩蝶没有继续说下去，如果这话从一个侍女嘴里说出来，就实在有些僭越了。 她本想就此离去，三皇子却仿佛看穿了她的内心，说道，“只要闭上眼，一切便能忍受了。” 彩蝶停下脚步，声音轻到只有自己能听见，“殿下有没有想过睁眼活着？” 到了后面，就连她都听不清自己含糊的声音。 她只是一个侍女，又如何敢如此询问一位皇子？ “彩蝶，你这是要我的命啊。” “不敢。” “哈哈，我这人可最惜命，这样不也挺好。” 三皇子也不动怒，乐呵呵地笑着，“你真该学学我。” “殿下指什么？” “若是以后发生了什么，你就索性闭上眼，不要做蠢事。” 感谢陆之渊打赏的100起点币！ 目前累计上架爆更天数：22~ 第八十六章：穿舞衣的王 九月得到了御膳房所有厨子们的赏识，他们很快意识到这个狐妖姑娘并不是花架子，在烹饪鸡肉这一领域很有心得。 同时，他们还增长了一些妖怪学的小知识，比如狐妖的尾巴真不掉毛。 九月不停穿梭于灶台各处，比起宴会，她更喜欢现在的时光，双倍的快乐加在了一起，学习宫廷技法之余，还能偷……试吃。 这就是厨子最大的好处，可以边做边吃。 她平时在家就是这么办的。 段明渊则耐心地候在门口，不由也有些羡慕这只小狐狸，这世间的烦恼仿佛永远都追不上她，哪怕外面的天都塌下来了，九月还是会乐乐呵呵的。 而他是一个严肃的人。 以前在职场的时候，时常被评价为最难接近的同事之一。 “明渊先生，这个给你！” 准备工作即将告一段落，晚宴的时间也要到了，九月恋恋不舍地朝着他走来，手里还捏着一大块鸡腿肉。 她把鸡腿肉送到段明渊嘴边，说道，“这是我按照他们教的技法腌制入味后蒸出来的，白羽鸡的肉质要比我们这里的鸡鲜美得多，无论炖汤、爆炒、烧制都很完美。” “你也入味了。” 段明渊品尝腌制鸡腿肉的时候，还不慎品到了九月的食指。 似乎是茉莉与某种果实的芳香。 “啊？有吗？” 连忙抬起袖子，仔细闻了起来。 犬科过于灵敏的嗅觉在这时反倒起了副作用，她觉得厨房里所有的味儿都混到了一起，根本分辨不出。 只能请求场外求助了。 她踮起脚，凑近段明渊，“你帮我闻闻，现在去洗澡还来得及么？” 九月虽然喜欢鸡，但绝不想在隆重的场合被人评价为红烧鸡块或者宫保鸡丁味的。 “不用洗。” 段明渊闻了闻九月的长发，在狐妖的研究领域，他又有了一个重要的发现——狐妖身上只吸淡雅的香味，这厨房里明明有十几道下了重料的菜，但却一点都没沾染到九月身上，她的身上反而有淡淡的花香和果香，好似刚泡完花瓣浴。 这又是什么原理？ 以他目前的认知，很难解释这种奇异的现象。 反观满脸横肉的御膳房总管，隔着五六米都能闻到他已经被辣椒给腌入味了。 段明渊只能认为狐妖在演变进化的过程中，得到了自然的关爱，把太多美好的天赋都施加在了他们身上。 “走吧。” 他们是最后一批到场的，作为完全不重要的人士被安排到了大殿最角落靠近门的位置，同桌的都是些从来没见过的陌生人，这也和他们初来乍到，一共也不认识几个人有关。 而且往好处想，若是大殿不幸发生了火灾，他们这一桌是离“安全出口”最近的。 段明渊也乐得清闲。 九月更是不想将时间浪费在无意义的应酬上，同桌人似乎都很乐于认识她，但她不乐意地搭理这些人，趴在铺着红布的桌上，研究起了器皿上的纹路。 一番观察后，段明渊觉得这座次安排得实在有些奇怪，台阶之上独自身处主席位的竟然是青花，就仿佛在昭告所有人天外民才是这场隆重晚宴的举办者，青花的左手边是几位皇子和公主，右手边则是珐琅、彩绘等公司职员。 其中，二皇子却没有出席。 按理说，身处主席位的应当是始王，如果始王因病无法前来，至少也应该由举办这场晚宴的三皇子代理。 大殿里的其他人却对此司空见惯，这已不是第一次发生，或者在他们的认知里，青花能应邀参加这场宴会，是“上天”屈尊注视着他们，他们理应对这位上天的使者致以最崇高的对待。 三皇子隆重向众人介绍了青花，宣布了晚宴开始时，段明渊也终于知道了失踪的二皇子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在宾客们期待的目光，与如潮的拍掌叫好声中，二皇子手指飞剑，从大殿外快步走来，身后还跟着四位舞女，四位舞女站在了四个角落，让二皇子处于正中心的位置。 而二皇子和上一次见面时相比，变化大到了段明渊第一时间差点没能认出来。 脸上没有了锋芒毕露的傲气，脸上画上了淡淡的妆容，将他硬朗的五官调和出了柔美的轮廓，身上的华服看起来更像是舞衣，整个人都给人一种中性之感。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二皇子在与长公主一战落败，被长公主踩在脚下之后，意外地觉醒了心中的“雌”，从此迈入了女装的赛道？ 随着青花的讲解，段明渊逐渐明了。 看来二皇子的确觉醒了，但他的觉醒发生在更早的时候，与长公主与书院一战无关，这个名为“剑舞”的项目，是每次晚宴的重要项目。 青花说始王的御剑之术独步天下，虽曾为敌人，却给公司留下了深刻印象，二皇子完美地继承了始王在剑术上的天赋，为了能让来自各个星球的访客领略到御剑之术的精妙，便创造出了“剑舞”这个项目。 不过既然是助兴表演，就敛去其锋芒，与柔美的舞蹈相互融合，才有了这独属于朝中的瑰宝。 这剑舞是在告诉这普天之下的所有人，蛮荒的战争早已不符合时代的旋律，世人们将迎来和平、繁荣、稳定的新纪元。 青花对二皇子赞不绝口，称他极具始王年轻时的风范。 在悠扬悦耳的鼓瑟声中，那本用于斩敌于千里之外的飞剑系上了紫色的薄纱缎带，在大殿上方翩翩起舞，在书院一战中无须动作，仅凭意念便能操纵飞剑的二皇子，也扭转着身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起舞着。 朝中权贵聚精会神，对于二皇子精妙绝伦的舞步赞不绝口。 青花左手端着酒杯，聆听着旋律，饶有兴致地倚在龙椅之上。 公司那些随他一起来到朝中，第一次见到“剑舞”的科长们，脸上也都浮现出了笑容。 就如同在观看某种新型小丑表演。 “嘎嘣。” 段明渊的耳边传来了器皿破碎的声响。 他转头望去，看见九月也端着器皿，硬生生地用尖牙把器皿咬下了一个缺口。 “看不下去了。” 她闷闷不乐地说道，“明渊先生，我们回去好不好？” “一会还有白羽鸡宴，伱不吃了？” “不吃了。” “那就走吧。” 出于礼貌，段明渊等待这一曲“剑舞”作罢，在宾客们雷动的掌声中，与九月起身，借着喝彩声的掩护，朝着门口走去。 但似乎有人并不想让他们就此离去，龙椅之上的青花突然起身，见状，所有的杂声便同时停了下来。 “段先生，为何急着要走？是这‘剑舞’不合你的心意么？” 大殿之内所有的视线便顷刻间落在了段明渊和九月之上。 段明渊停下脚步，淡淡地说道，“二皇子的剑舞天下一绝，百闻不如一见，只是夫人今日身体欠佳，我们就先行离开了。” 第八十七章：命定之数 九月率先走出大殿，下了阶梯之后还一脚踢飞了一块石头，索性没有崩到无辜路人的脑门上。 这足以说明她真的很生气，气到连白羽鸡宴都不吃了。 “注意，你现在是病号。” 看着小狐狸直跺脚，段明渊忽然觉得有些好笑，跟在身后提醒道。 “明渊先生，你看见了吗？他们居然让人王位继承者穿那种衣服，还跳那种舞！” 一想到二皇子穿着舞衣翩翩起舞的样子，九月就觉得心里一阵憋屈，她还看见了天外民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在他们眼中，二皇子似乎不过是用于消遣的乐子。 这勾起了她许多糟糕的回忆。 她虽然对二皇子没有好感，但看着始王未来的继承者被如此侮辱，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什么剑舞，分明就是侮辱人的手段！” 更气人的是，二皇子居然答应了，穿上了那身滑稽的衣服，在众目睽睽之下像马戏团的小丑一般取悦天外民。 朝中的权贵们对于这样的侮辱视而不见，反而拍手叫好，仿佛真的把剑舞当成了瑰宝，把二皇子视作了年轻的始王，但年轻的始王根本不会穿着上舞衣，让自己成为天外民的乐子。 在书院时，九月受到段明渊的影响，也翻开了记载始王事迹的典籍。 年轻的始王将他手中的剑指向了上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系着两条缎带，慢慢悠悠地飘在大殿上方。 “明渊先生，你难道不生气吗？” 九月见段明渊一脸平静，忍不住问道。 她觉得段明渊的脾气实在是太好了，不，应该说是太稳定了，她从没见过对方为了某件事而狂喜，也从未狂怒过，哪怕是在杀人抛尸的时候，也从不会展现出太过强烈的情感。 “生气？为什么要生气？” “那些天外民瞧不起人！” “这有什么新鲜的？”段明渊摸了摸九月的脑袋，帮她将情绪稳定下来，随后问道，“九月，伱觉得三皇子为什么要请我们务必参加这场晚宴？” 三皇子希望他通过自己的眼睛，来判断这朝中的乱象。 “当然是为了让我们看见天外民的可恶，说不定你一怒之下就把那个青花给斩了！” 九月双手握拳，她就很想这么做，奈何实力不够，暂时还打不过『长枝』的正式成员。 “恰恰相反。” 段明渊摇了摇头，“三皇子是在劝我不要动手。” 九月性子直来直去，很轻易地就被天外民的所作所为挑动了情绪，可段明渊并不认为三皇子邀请自己参加晚会，就是来见证一件他本来就知道的事。 “诶？为什么？” 九月愣了一下，不再撒气，开始仔细思索了起来。 “因为，对于现在朝中来说，动手也无济于事。” 三皇子希望他们见证的不是公司的侮辱，而是朝中权贵们面对侮辱时的反应，他们丝毫没有遭受侮辱的样子，反而发自内心地剑舞而鼓掌喝彩。 因为，这是得到了上天的使者认可的瑰宝。 他们也从未见过年轻时的始王，但上天的使者说二皇子有年轻始王的风范，那就一定是了。 时代早就改变了。 在始王的时代，当他将手中的剑指向上天之时，各地的奇人异士无不响应，义无反顾地投身战场，而现在，若是有人将剑指向上天，朝中权贵会一拥而上，第一时间将这个罪人交给上天，以求得上天的宽恕。 “他是在告诉我们，即使斩了上天的使者，也无法改变朝中的现状。” 经过了几百年的洗礼，驯化已经彻底完成了。 “段先生所言极是。” 接话的是一位白发苍苍，佝偻着身子的老者，他表明来意，“三皇子托我在此接应你们，还请二位随我来一趟，三皇子不会让贵客饿着肚子离开，他特地在别处为二位设了晚宴。” “我知道你！” 九月一下子就认出了老人，“你是易五阳，剧场里的占卜机就是你发明的！” 彩蝶当时在剧场后台为她梳妆打扮时，她闲来无事，就捣鼓起了占卜机，后台还有配套的手册，上面介绍了卜卦的简易原理，顺带着也提到了阴阳之术这一代的传人易五阳，这位老先生已有131岁，要比墨松院长活得还要久一些，也是历代阴阳术的传人中寿命最长的一个。 “嚯嚯，正是老夫。” 这一行的目的地是东南角的大殿，自几人刚到朝中之时，大殿就有重兵把守，放在游戏里就属于那种暂时无法探索的区域，必须在触发了剧情，解锁了相应的npc之后，才能把大殿门口的那一群挡路的铁卫支开。 一进门，九月便嗅到了熟悉的肉香味，桌上摆满了的白羽鸡宴令她食指大动。 方才虽然负气而走，心里却不免遗憾。 这白羽鸡是另一个星球上的产物，错过了这次，就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见到了。 她心满意足地入座，在美食的引导下，心中的恼火也渐渐褪去了。 按照她的性格，这火气来得快，去得也快。 父亲也在《瑞狐修炼手札》上告诫她，一只优秀的瑞狐从不记隔夜仇。 “这里便是始王的寝宫，公司的人暂时来不了这里。” 易五阳说道。 “三皇子有事想请我帮忙？” 段明渊看出了对方的来意，开口问道。 这里的宴席虽然没有侮辱人的表演，却也未必轻松得了，“与长公主有关？” “段先生，不知你是否相信命运？” 说话间，易五阳忽然伸出手，紧紧抓住了段明渊的手腕。 比起言语，亲眼所见往往更具说服力。 随着结界的延续，段明渊看见了一些不同寻常的画面。 笼罩在熊熊烈火中的王城，血液染红了石阶，残缺不齐的尸体随处可见，循着阶梯向上看去，从未见过的『长枝』成员如同一堵高墙挡在大殿之前。 在黎明到来之前，这场叛乱已然走向了尾声。 冷酷的机械造物手里拎着一颗头颅，脚边则是一具倒在地上，失去了头颅的身体。 “即使不需要窥探命数，也能料到这样的结局。” 易五阳苍老的声音悠悠传来。 这是所有将剑指向上天使者的下场。 “你想让我阻止三皇子。” “不。” 易五阳摇头，“经此一役，始王陨落，二皇子应心会在公司的扶植之下成为新王，在那之后，三皇子希望你能将长公主和彩蝶姑娘带回云海书院，今后再也不要踏足朝中半步。” 第八十八章：闭眼 盛大的晚宴又一次完满地落下了帷幕，朝中权贵还沉浸在其余韵之中，对那惊世卓绝的一曲剑舞赞叹不已。 由此一来，始王继承的人选便再也没有异议了。 青花在宴席上所说的那一番话，便代表了上天的旨意，也正式宣告了这场王位之争再无变数。 从天外而来的宾客们有些微醺了，在侍女和仆人们的指引下，前往了各自的居所。 “真是可惜。” 三皇子起身，望着大殿内渐渐离去的宾客，瞥了宁如月一眼，“若是你听从了珐琅的建议，在这大殿之内奏上一曲，兴许还能带来一些变数。” 上天的旨意，朝中权贵的支持，还有与年轻始王最为相向的称号。 反观长公主，在这偌大的朝中，也只有她孤身一人。 离开了朝中这多年，再度回来时，就连当初的侍女奴仆们也都疏远了。 长公主离开了，他们却还要在这朝中过活。 “长公主殿下，时候不早了，我先带您回房休息吧。” 彩蝶上前说道。 她虽然想念长公主，心里却是不希望她回到朝中的，尤其是在从三皇子口中得知了那些事之后。 “恭喜了。” 待桌前只剩下自己和二皇子，三皇子开口说道，见对面那一桌的宾客也走得差不多了，三皇子便迎了上去，珐琅也故意留在原地等他。 一个风度翩翩的中年人，很难让人联想到他的兴趣从各个星球收集公主。 见三皇子上前，夸奖道，“不错，这场晚宴举办得不错，总监很满意。” “只可惜长公主太过顽固，辜负了您的良苦用心。” “不打紧，年轻人有自己的判断是好事。” 与那些喜欢强取豪夺的人不同，珐琅总是表现得很大度，三皇子初次与他见面时，也被这幅道貌岸然的模样所蒙蔽了。 在与珐琅打交道久了，他才明白了这份大度都是建立在对于全局的掌控之上。 到了最后，珐琅总能得到他想要的。 就好比现在，他相信长公主迟早会穿上那一身晚礼服，来到他的面前，因此并不急于一时。 “珐琅科长，我最近偶然得到了一瓶好酒，现在时候尚早，如果不介意的话，想请您来我府上一坐。” 三皇子提出了邀请。 珐琅看了一眼时间，便说道，“也好，正好我们许久未见，就去你府上叙叙旧吧，我这里还有些事要安排，随后就到。” 三皇子陪笑点头。 这样的对话发生过太多次。 他之所以能在朝中站稳脚跟，一步步将人们聚集起来，将产业发展到了今天的地步，是得到了珐琅的指点和帮助。 于情于理，他都该感谢眼前之人才是。 而在这偌大的朝中，唯一能吸引珐琅的，便只有了长公主一人。 走出殿外已是深夜了，苍茫月光照在地上。 三皇子睁着眼，仰头朝着夜空看去，竟忽然觉得这月色有些刺眼。 仔细想来，在朝中生活了这么多年，他还从未像现在这样抬头赏月过，让人颇为遗憾的是今天不是满月，缺了一角。 回到大殿时，彩蝶已安顿好了长公主，候在了大殿门口。 “有事找我？” 三皇子将疲惫隐藏了起来，迎了上去，摆出了平日里那副放荡不羁的样子。 “殿下能否送长公主出城？” 这一次，彩蝶目光毫不避让。 二皇子的胜利已成定局，眼下能将长公主送出朝中的，也就只有三皇子一人了。 长公主曾离开过一次，一走就是十几年，或许这次她能再次结上好运。 “你刚才应该也看见了吧？珐琅看待长公主时欣赏的眼神，长公主对他越是冷淡，他就越想要把她据为己有。” “所以要把尽快把她送出朝中。” “哦？这可是要得罪人的事，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三皇子语气轻佻，看着彩蝶极力忍住的嫌恶眼神，他似乎有些理解珐琅的乐趣所在了。 彩蝶深吸一口气，仿佛下定了决心，咬牙道，“只要殿下肯送长公主出城，殿下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真的什么都可以？” 三皇子用露骨的眼神上下打量着彩蝶的身段，欣赏着对方明明极情不情愿，却还是强迫自己点头的模样。 这是权力带来的乐趣。 他忽然明白了珐琅热衷于在各个星球收集公主的原因所在，他所喜欢的并非公主这个身份，而是征服的过程，看着在星球高高在上的公主对他卑躬屈膝，如同宠物般讨好他，会让他觉得自己的权力达到了顶峰。 “不值当。” 三皇子忽然说道，“为了区区一个侍女去得罪上天的使者，这可太不值当了，我没有设计将长公主献给珐琅，就已经是念及旧情了。” “伱——！” “你难道还不明白么？长公主之所以当初能离开朝中，九死一生地逃到云海书院，是上天的安排，而她入了琴院，学了一身高超的琴技回到朝中，亦是上天的安排，想要斩断这命运的枷锁，靠一个侍女的求情和眼泪可远远不够。” 而他已在这场晚宴前，便将易五阳所卜算的未来告诉了彩蝶。 始王陨落，二皇子继位，长公主随珐琅回到旗舰，这便是上天的安排。 当然，他告诉彩蝶的，只是这未来中的一小部分。 “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莽撞啊，当初长公主离开朝中，你不情愿来我的府上，还妄图用鱼泉行刺于我。” 彩蝶一滞，不再言语。 行刺朝中皇子，这罪行不但会让她掉脑袋，所有疑似参与其中的人都会被连带问罪。 可三皇子却放过了她，唯一的条件便是把她带在身边，一直到了现在。 “而现在，你又妄图与天作对，若是这事传到了珐琅的耳朵里，就连我也保不住你。” 三皇子抬起手，伸至彩蝶面前。 彩蝶本能地闭上眼，被遮蔽住了视线。 “这世间的不平之事太多，又岂能世事都能如意？我身为朝中的三皇子都尚且如此，更何况是你。” 三皇子的语气与以往大相径庭，不再轻佻，而是郑重的告诫，“你所能做的，就是闭上眼睛，不要再去看那些不平之事。” 三皇子凝视着伸向彩蝶的手掌，他的食指微微向前探了探，却又被从远处传来的呼唤所打断，“应天，你还在这里啊。” 珐琅远远地朝着他招了招手，私下见面时称呼也变了，就如探望朋友般轻松惬意地登上了大殿的石阶。 “这是？” “哦，我正要让彩蝶去将我珍藏了许久的佳酿取来。” 三皇子又回到了往日说话的步调，然而方才那一番话，却让彩蝶心里涌现出一丝不详的预感。 今天的三皇子，似乎和平时有些不太一样。 “我把佳酿存放在了易老先生那里，你去帮我取来吧，就说是三皇子派你去的。” 这是谎言。 作为三皇子的贴身侍女，彩蝶一眼就识破了他的谎言。 三皇子从没有在易五阳那里存过酒，也不可能在他那里存酒，他要自己去见易五阳，从对方那里取来一个从未存在过的东西。 这是一个很快就会被拆穿的谎言，可三皇子却依旧当着珐琅的面如此说道。 一个可怕的念头涌现在了她的心头。 三皇子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用佳酿招待珐琅！ “可是，殿下。” “让你去就快去。” 三皇子板起脸来，呵斥道，“别扫了我们的雅兴。” 第八十九章：枷锁 “我们始终相信，二皇子会成为一名绝佳的统治者，他会超越自己的父亲，将对于这个星球的统治长久地延续下去。” 关上门来，珐琅的言论就大胆了许多。 这间屋子里都是自己人，一老一年轻的警卫都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出去之后绝对不会乱说话。 “哦？为什么？” 三皇子问道。 “因为他拥有了始王所不具备的特质。” “是剑舞？” “你真的以为剑舞只是总监折辱他的手段？” “难道不是？” “御剑之术里一直都有这么一句话，叫剑如其人，只要见到的一个人的剑路，就能大致了解他是一个怎样的人，就以始王为例，他的剑路锋芒毕露，太过刚正，从来都折不下身段。” 三皇子只是微微一笑，说道，“我对御剑之术向来没什么兴趣，那不过是从旧时代留下的糟粕。” 若是始王能折下身段，就不会有他们，也自然没有了如今这一场王位争夺的闹剧。 三皇子觉得这怪不得始王，因为御剑之术，向来就不是让人折下身段的本事，家传的典籍中也不止一次提到修剑即修心，执剑之人行走天下，遇到不公义的事，就一定要站出来，这便也是创造御剑之术的先祖的初衷。 所以他从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这御剑之术练了也是白练。 珐琅不置可否，继续说道，“所谓的剑舞，修的是始王所缺的‘柔’，刚柔并济，才是治理天下之本。” 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把这句话稍作翻译，就是二皇子要比始王听话许多，更能听从公司的安排，这才是公司真正想要的，而所谓刚烈的部分，抑或是气质酷似年轻始王的评价，不过是为了让二皇子继承王位显得水到渠成，是众望所归的结果。 “应天，你没有继承王位倒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我志不在此。” “你已经为这个星球做了很多，以伱的才能不该留在这种地方，待整件事落幕之后，我会代表公司向你发出邀请。” “这么说来，我的职责已经完成了。” 完成了上天的使命，得到了上天的恩惠，这本应令人欣喜若狂，可三皇子此刻心静如水。 欣赏他的才能，邀请他前往更大的舞台不过是委婉的说辞，真实情况是王位争夺已然落下帷幕，那么新王登基后就不再需要一位拥兵自重的兄弟。 “我还有许多兄弟姐妹，公司打算如何安排他们？” “我对于长公主的心意你已经知晓，至于其他人，毕竟新王登基，这些琐事就交由他自己来定夺吧。” “这样啊。” “怎么，你有高见？” 珐琅脸上挂着微笑，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冷意。 公司最不需要的，就是一个有自我意识过剩的人，方才三皇子不但没有接过他抛出的橄榄枝，还把其他的王储们扯进了话题。 “怎敢，我只是突然有些唏嘘他们的境遇。” 其他的王储们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和被遗弃了玩具没什么区别，他们从未真正进入过王位争夺的中心，存在的唯一价值只是让这场由天外民主导的游戏看起来更热闹一些。 “关于公司的邀请，你考虑得如何了？” 珐琅加重了语气。 公司人时间宝贵，在他们世界里每一场酒会，都有其要达成的目的，就比如此时此刻，这位在朝中有不少朋友，受到许多人尊敬的三皇子，也是时候淡出人们的视线了。 不过，考虑到他这些年来的贡献，公司愿意给予他一个体面的退场。 被公司选中，前往更广阔的舞台，这在朝中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能得到公司的邀请自然是我的荣幸，不过在那之前，我还有一件事需要完成。” “哦？兴许我能帮你一把。” “这件事的确需要你的协助，凭借我一己之力恐怕无法完成，这也姑且是为了满足我一直以来的疑惑。” 三皇子顿了顿，眼神忽然变得凌厉万分，“那便是……借你的项上人头一用。” 大殿之内，血溅五步。 珐琅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他的视线天旋地转，随着从身体上脱落的脑袋，一直滚落到了地上。 当三皇子说出忤逆上天的言语时，守在门口的两名警卫就动了。 珐琅无法理解，这两个忠心耿耿，由他亲自提拔上来的警卫，为何却砍向了他的脖子。 三皇子依旧端坐于原地，望着地上的头颅，直到头颅的眼神失去了焦距，他才抬起手，抹下了沾染在脸颊上的血液，再将其置于眼前。 天外民的血也是红色的。 粘稠，还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就和他们没什么区别。 他走到珐琅的头颅之前，弯腰合上了那一双难以瞑目的眼睛。 过程要比三皇子想象中轻松许多，这或许也是因为直到头颅滚落到地上之前的那一刻，珐琅都不会相信这些一向对上天顶礼膜拜的奴仆，竟敢真的向他出手。 杀害上天的使者是死罪，会连带着他所有珍视的人坠入地狱。 从三皇子懂事的第一天起，这个想法就如钢印般烙印子了他的脑海深处。 “请解答我的疑惑吧。” 三皇子向永远无法回答问题的珐琅开口提问，“若是斩断了命运的枷锁，未来又将通向何处？” 就在刚才，命运的轨迹发生了改变。 从今往后，珐琅就再也没法实现他那收集公主的癖好了。 若是长公主福大命大，此行能离开朝中回到云海书院，或许又能得来十几年的安宁时光。 至于他， 杀了一个是杀，杀了一群也是杀，都是死罪，并没有什么不同。 “倒是你，说不定就要和我这个疯子陪葬了。” 他抬头望着警卫，两人依旧木着一张脸，看不出任何表情，那深邃的瞳孔之中却仿佛倒影着一片黑海，无边无垠，没有尽头。 “欠我的人情你已经还清了，不想死的话，就逃吧。” 老警卫僵硬地瞧了瞧珐琅，又瞧了瞧三皇子，抬起的手指指向依旧坐在椅子上的无头尸体，躯体便与凳子一起融化成了液体，散落在了地上，在红色的地摊上留下了一团“油彩”。 老警卫动了动嘴，声音中似有海浪奔涌。 ——“我帮你。” 第九十章：破局之人 在见到了易五阳之后，彩蝶终于明白了三皇子所说的珍藏多年的名酒指的是什么。 一笔供她带着长公主远逃云海书院的财产，只要有了这笔钱，他们不但后半生不愁吃穿，而且还能利用这笔钱帮助书院东山再起，为出世铺平道路。 除此之外，还有一本由三皇子留下的经商心得，里面详细地记录了与不同星球商会打交道的注意事项。 若是书院有出世的打算，这本手札应当能帮到他们。 “三皇子命我今夜带着你们趁乱离开朝中。” 易五阳郑重地将手札交付到彩蝶手里。 彩蝶追问，“那三皇子呢？” 易五阳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言语。 不知，你是否相信命运？ 他也曾向三皇子提出过这个问题，修阴阳之术便能窥破天机，他们所崇尚的命运与天外民无关，而是这世间的因果，若是能参透因果变幻，便能看清命运的轨迹，当做出决定的那一刻，便有了因。 而这条路上，所有的果都走向同了一个结局。 “若是反抗公司，你必定会死。” 易五阳如此告诫过三皇子，然而此刻，他却明白了三皇子真正的目的。 始王陨落，二皇子登基，长公主被带离这个星球，公司也会设法架空他的权力，让他和长公主一样离开这片土地，这是他卜算出的未来，而现在，三皇子虽然无法改变由自己种下的果，改写了两人的命运。 珐琅遇刺，长公主与彩蝶趁乱逃离朝中，回到云海书院。 “难怪他要绑架赤星商会的使节。” 段明渊也恍然大悟，至此，所有的谜团也都解开了。 那日在祖母绿剧场偶遇彩绘时，她提到了盛行于赤星的“红死病”，一旦使节身体里的红色晶体产生爆炸，红死病会在顷刻间笼罩整个朝中。 三皇子说过，他从没有产生过争夺王位的想法，他真正的志向恰恰相反——他要亲手摧毁这个由天外民所打造的腐朽的王国。 其中包括二皇子，也包括了宴会上那些被他认定为已经无可救药的朝中权贵。 一旦二皇子的政权分崩离析，这个星球便会再次陷入了纷乱，为了重新扶植一个傀儡政权，公司一时半会也无暇顾及云海书院，从而为他们争取到修生养息的机会。 而书院能否利用好这个机会，就不是三皇子所要考虑的了。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彩蝶脱力地倚靠在凳子上，不久之前，三皇子还在严厉地呵斥她要学会闭上眼生活，此刻回想起来，那句“不要做蠢事”其实是在告诉要她听从易五阳的安排，不要白白浪费了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因为三皇子向来是个信守承诺之人。” 易五阳说道，“他曾向伱，还有其他人许诺过会为他们带来一个更好的朝中。” 这便是即使二皇子大权在握，也有许多人义无反顾地追随三皇子的原因。 三皇子从不是孤身一人，此时此刻，朝中还有许多明知这条道将通向何处，却义无反顾的人。 那么，何为更好的朝中？ 这是三皇子一直都在思考的问题，这些年来，他从未停止过为这个死水般的地方带来改变。 商业、新行当，以及引进先进的思想，却最终发现朝中的腐朽已经深入骨髓。 “破而后立。” 易五阳说道，这是三皇子得到的最终答案，“只有将所有破败的根须彻底消灭，这个世界才有萌生出新芽的可能。” 也许云海书院是三皇子所期待的新芽，也许不是。 但所有的改变都不能一蹴而就，必须有人迈出这第一步。 说着，易五阳看向段明渊，“而你，段先生，你就是破局之人，此行必定凶险异常，这世间恐怕只有你才能护送他们回到书院。” 在十几年前，始王也曾做出过相同的决定，将年幼的长公主护送出城。 然而，那些忠心耿耿的护卫却再也没能回到朝中复命。 他们自然也不可能回到朝中。 因为那既是始王对于上天的反抗，也是公司拔除始王亲信的手段，在那场博弈中，双方都达成了各自的目的。 “老夫会带各位前往密道，密道直通列车站台，独眼已经在那里等候各位了，他将带你们离开朝中，但之后的路，就要靠各位自己来走了。” “那你呢？” 彩蝶问道。 “承蒙三皇子器重，老夫自然要在此奋战成最后一刻……段先生，这是我们代代相传的阴阳之术，每一代阴阳之术只有一个传人，希望你能替我将它带回书院，若是未来有有缘能参悟其中的奥秘，也算了却我一桩心愿。” 易五阳将典籍装入行囊，又郑重地将行囊交付于段明渊之手。 起初他不解于三皇子为何如此迷信一个外人，但在与段明渊见面之后，他也相信了三皇子的判断。 这一路凶险万分，但想必段明渊能带领一行人逢凶化吉。 “在离开书院前，我曾向琴院院长许诺过会把长公主宁如月同学安全带回书院，即使三皇子不委托于我，我也会这么做。” 段明渊接过包袱，却在易五阳错愕的注视下打开行囊，将典籍取出返还到了他的手中，“但不是现在，继承者一事事关重大，还是由你亲自来物色人选吧。” “段先生，你……” “三皇子的确是罪大恶极的反公司分子，但此前在鱼泉浴场的时候，我们已经和他合成了二星反公司分子，你可以将其理解为奇门诡术的一种，一旦合成，就没法轻易分离。” 闻言，二星反公司分子的另一个铁三角九月也啃完了最后一只鸡腿，她站起身来，将筷子放到桌上，心满意足地伸了个懒腰，“呼——！吃饱了，也该干活了。” 明渊先生说过，二星反公司分子的天赋是免疫一次天罚，她正好也想领略一下“上天”的怒火，究竟是怎样的。 “你们——” “易老先生，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能否帮我引荐始王，关于御剑之术的一些细则，我希望亲自与他学习研讨……就说是御狩庭求见。” 第九十一章：划痕 段明渊终于在这天深夜，见到了传说中的始王。 虽然早就听闻过始王已是风中残烛，需要依靠仪器来维持生命，但真的见面之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想象力还是过于保守了。 段明渊本以为自己见到的会是一个坐在钢铁王座上的老者，然而当易五阳领他进了内殿，呈现在他面前的却是一个浸泡在培养皿中的大脑。 墙壁上挂着的肖像画，以及柜子上那些名贵的物件才能提醒人们，居住于此的是一位身份显赫的贵人。 这就是始王，曾经一个时代的最强者。 易五阳退了出去，把空间留给两人。 “这是与公司签订的条约之一。” 培养皿旁的仪器传来了声音，漂浮于营养液里的大脑觉察到了段明渊的到来，主动打破了沉默，末了，还补充了一句，“用于研究。” “到头来，看来最像你的还是三皇子。” 段明渊评价道。 似乎在朝中，“有年轻始王风范”就是他们继承者们所能获得的最高评价。 “易五阳说你找我。” 始王似乎并不想多聊继承者的话题，示意段明渊表明来意。 “我在云海书院里看到过你的事迹，有一个问题，撰写传记的人却并没有说明，上面八方人马集结完毕，准备进行最后的总攻，为什么伱会突然投降？” 决战之前，总指挥突然倒戈，率先让自己的部队放弃抵抗，由此一来联军顿时士气全无，仅有的一部分不愿意投降，继续顽抗的部队也很快就被剿灭了。 写下传记的人直到临终前都对此耿耿于怀，他绘声绘色地描写了联军集结后的盛况，以及他们誓要将天外民逐出家园的决心，时隔几十年，书写者依旧能回想起当时的每一个细节，并认为是始王的突然倒戈，才导致了战争全盘失败。 他含恨而终，并且直到死也想不明白始王投降的原因。 因为哪怕遭遇了背叛与追杀，他都仍不相信始王是一个贪生怕死的懦夫。 不过在书院以外的宣传里，那是始王一生中最英明的决定之一，他放弃了无意义的内耗与牺牲，接受了公司的帮助，这也才有了后来长达数百年的盛世。 这是高中历史课本里的内容，也是大考的必考题目，比起独步天下的御剑之术，课本中更多地宣传了始王统一朝中后的丰功伟业。 人们都更愿意相信这样的历史，因为在过去数百年的时间里，他们的生活的确迎来了飞跃式的变化。 “因为弱小，就是最大的罪过。” 沉寂了许久之后，培养皿中的大脑才如此说道。 看来始王本人的观点与历史课本里的内容相反，他并不觉得这后来的数百年过得有多么光彩。 “你在大战前卜算了一卦。” 段明渊想到了易五阳的存在，合理推测。 阴阳之术，素有帝王之术的美誉，每一个时代只会有一位阴阳术的传人，他们大多都位极人臣。 在三皇子决定举事之时，易五阳也为他算了一卦，是九死一生的下下签。 “他们带来的旗舰上配备了一种兵器，在全力运作之下，能顷刻间摧毁星球的地表，无差别地歼灭上面的全部生命，被兵器直接命中的星球会变成一颗死星。” 这是阴阳之术的传人为他展示的景象。 当他将手中之剑指向“上天”时，命运就已经注定了，这是属于那个时代的因果，随着那个时代的落幕，始王将这个秘密掩藏在了心里，再也没有人知道在战前的那天夜里，他究竟看见了什么。 “这次他们也把旗舰开来了。” 段明渊说道。 “是么？” 始王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句，他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他在这里度过了数百年时间，但笼罩于头顶上方的阴影从未退去过。 他活的时间要比宇宙关系协调部门的总监长得多，但公司本身就如同一个精密运作的仪器，无论调换了其中任意一环，其本质都不会有改变。 “应天为你们创造出来的机会，不要白白浪费了，如果只是少了一个公主和侍女，公司不会深究。” 从博弈的角度来看，虽然场面有些惨烈，但仍处于双方都能接受的范围之内。 公司拔除三皇子和他的党羽，从此朝中便再也没有了不安定因素，作为代价，他们折损了一个职位不大不小的科长。 “你是在劝我？” “如果你来搅局，事情的性质就不同了。” 对于公司而言，这场王位争夺只是一场趣味游戏，在其辖区的星球里，同样的事每天都在发生。 活得越久，知道的越多，无力感也就越强烈。 操盘一场趣味游戏根本不需要宇宙协调部门的总监亲自露面，更不需要将公司的旗舰悬停在朝中上空。 “这些都是冲着你来的。” 始王清楚，如果段明渊执意要沿着一条路走到黑，就势必将要面临他曾经的选择。 或许眼前之人要比过去的他更加强大，或许他能敌得过『长枝』，但公司还有许多后手。 他们总是有数不尽的后手，这便是为什么公司在各个星系的统治从未能被撼动过的原因所在。 “新王登基，就意味着你就要死了。” “这未尝不是一种解脱。” 有时始王甚至怀疑，让他以这种方式存在于此长达数百年的时间，也是公司的恶趣味之一，而现在，这一任宇宙协调部门总监总算觉得腻味了。 “这样一来，你的佩剑就没用了。” “如果你想要，就拿去吧。” “那就谢过了，我会妥善地使用它的。” 始王的佩剑乃是这世间无价之宝，它曾是一个时代的象征，在段明渊读到的传记里笔者也多次提到过这把稀世神兵，对其爱不释手。 笔者还提到了为了迎战『长枝』，始王准备了一张底牌。 那是会让天地为之色变的一剑，却因为始王突然放弃抵抗，让这世间无人见过其锋芒。 “你要使用它？” “来都来了。” 段明渊说道，“如此惊世卓绝的奇术要是没人见过，未免就太过可惜了。” 第九十二章：如雨水坠落 “这次朝中真是来对了。” 楼阙之上，青花立于栏杆前，左手支着下巴，饶有兴致地凝望着被火焰所点燃的王宫，再低头望去，映入眼帘的是厮杀着的禁军。 镇守于大殿前的禁军节节败退，书院一战让二皇子元气大伤，正面开战人手早已不是以逸待劳的三皇子的对手，叛军杀进大殿之内只是迟早之事。 青花却没有半点慌乱，三皇子发动的叛乱的确出乎了他和公司的意料，因为在他们看来，三皇子一直都是一个明智的人。 明智的人或许也会升起反叛的念头，但绝不会做出无意义的反抗。 对于发动叛乱的三皇子来说，这是必死的局面。 他已经想不起自己有多久没有见到过这般场景了。 震天的杀声，高举着手中的剑，将其指向上天。 上一次的叛乱，还要追溯到几百年前。 “查到了，是深海星的元素生物搞的鬼，没想到他竟能挖掘出这种生物的潜能。” 不多时，彩绘踩着满地残缺的尸体，登上楼顶。 不久之前，公司的警卫发动叛乱，猝不及防之下，低级警卫在交叉火力之下死伤过半，到处都是被热能武器打飞出去的残肢断臂。 她本以为这是某种控心之术，待仔细调查一番过后，才发现队伍中的许多警卫不知何时都被替换了，伪装的警卫在死后会化为一摊黑色的液体，这与深海星的黑海如出一辙。 彩绘立刻抽取样本，送回了旗舰进行化验，结果印证了她的猜测，她又查取了公司的记录，再三确认了当初赠与三皇子的的确只是从深海星上捕捉的实验体，就连公司也未能挖掘出这种实验体的潜质，将它们认定为了没有任何价值的弱小生物。 而现在，三皇子却用这种元素生物神不知鬼不觉地替换掉了公司警卫，向他们发动了突袭。 对于被豢养在猪圈里的牲畜来说，这已经足够惊人了。 不过，三皇子的努力也到此为止了。 “老师，请立刻返回旗舰，这里就交由『长枝』来处理。” “难得三皇子为我们准备了这么一场演出，现在回去岂不是辜负了他这一番好意？” 最后的大殿禁卫也倒在了血泊之中，在人群的簇拥之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青花的视线里。 楼阙之下，三皇子也正仰头望着他。 青花觉得这样的情景在这个星球上以前也出现过。 数百年前，三皇子的父亲，也是如此抬头仰望上天。 “如此，也算是奇缘了。” 只可惜和上一次的战争相比，如今的反叛者实在是太过弱小了，而三皇子的手中，甚至没有一把像样的剑。 多么令人无可奈何。 公司每时每刻都在变强，而它的强盛，便是建立于无数个蓝星般的星球的供奉之上的。 回应青花的是冰凉的水滴，不期而至的雨水落在了他的身上，带来了渗透进灵魂深处的寒意。 他张开手掌，接住了越来越密集的黑色雨滴。 大雨倾盆落下，将视线里的一切都染成了黑色，金碧辉煌的宫殿被雨水吞没，青花也随着融化的物体一起踩进了漆黑的潮汐之中。 “是结界。” 彩绘提醒道。 这个发现让她颇为震惊——一个诞生于深海星的元素生物，竟能使用出属于这个星球的力量。 若非身处敌人的立场，她一定会有许多疑问需要三皇子来解答。 这不是普通的结界，其范围足以笼罩整个朝中，让整个世界看起来都只剩下了无尽的海水，他们每一个人变成了飘泊于黑海之上的孤舟。 有什么的东西靠近了。 速度很快，就位于黑色的浪潮之下。 面对撕咬向自己的凶物，青花不躲不闪，反而张开双臂，任由掀起的海浪冲洒在自己身上，灵魂的战栗让他浑身舒畅，所有的困意都被席卷一空。 “应天，我也精心为你准备了一件礼物。” 水下的庞然大物的身躯与青花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下一刻，漆黑的世界出现了无数裂痕，旋即如同玻璃般支离破碎。 三皇子身旁的人影遭受重创，忽然间跪倒在地。 它浑身都在融化着，变成了黑色的水滴消融在了地上。 幻象破灭，青花也重新站在了楼阙之上。 阻挡在他们之间的是一个暗金色的身影，全身被装甲所笼罩，只是被他扫上一眼，便让人手脚冰凉，浑身无法动弹。 所有的奇门诡术也都在这一刻遭到了镇压，视死如归的死士们脸上浮现出了惊恐的表情——他们的术式认出了这一身装甲，从而产生了下位者对于上位者的恐惧。 他们虽然没有见过这一身装甲，却认出了暗金色装甲腰间系着的长剑。 剑鞘纹着金边，雕刻了一只栩栩如生的龙。 “走。” 三皇子目不斜视，低声说道，“你已经做的够多了，去长公主那边。” 完全化为黑水的身影融化了，但这一次，它却拒绝了三皇子的命令。 暗金色的装甲身后出现了一个墨点，旋即喷涌而出的水流聚成了人形，藤蔓状的肢体缠住了装甲，意图将其拽入墨圈之中。 装甲没有出剑，甚至不屑于转身。 他身后的空间再次出现无数条裂痕，撕扯着盔甲的黑色藤蔓失去了力道，随着破裂的碎片落在地上，最终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钢』，这是它的名字，按理说，你们没有见到它的资格。” “伱——！” 人群中破口大骂，话还未出口，凌厉的飓风便将他淹没。 黑钢抬起左手，从天而降的黑色锋刃在人群中游走了一圈后杵在了他的身前，黑剑长达三米有余，比这一身盔甲还要高出一截。 剑风散去，反叛军中再无声响，只剩下三皇子一人立于尸山血海之上，身旁已找不到一个完整的躯体。 三皇子只是站在原地。 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他在大殿之下还看见了另一个披着装甲的人，装甲手里扛着昏迷不醒的赤星商会使者，目光没有在他的身上多停留一秒。 “你把他们藏得很好，但这个星球上没有什么能逃过公司的眼睛，作为对于你勇气的肯定，就由你的‘父亲’来亲自送你一程吧。” 第九十三章：望月 段明渊有必须面见始王的理由。 除了解答他在书院读书时的疑惑之外，更重要的是，他需要知道始王究竟长什么样。 虽然未能在内殿见到始王本人，但幸好墙上还挂着一副始王的肖像画，留下这幅肖像画已是战争结束，朝中建立之后的事了，天外民的科技已经流入朝中，不至于使用手绘，否则一会见到青花时，对方可能会疑问地询问他究竟是什么人。 肖像上的始王褪去了青涩，步入了壮年。 剑眉星目，一看就不是凡夫俗子。 “你在做什么？” 始王忍不住发问了，在过去十几分钟的时间里，段明渊的所有行为都超出了他的认知。 这个人穿上了他的衣服，系上了他的佩剑，然后站在肖像画之前仔细端详起来。 像个变态。 “我在请神。” “请神？” 始王理所应当地把这当成了某种奇术，穿上的他衣物，取走他的佩剑，或许便能通过某种把戏使出他的御剑之术。 “别白费力气了，就算你能发挥出我全盛时期的本事，也不是他们的对手。” “不需要全盛时期的你。” 段明渊的目光一刻不离肖像画，他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木盒子，随着心念的变化，木盒子的形状也随之发生了改变，落入手中的，是一张崭新出厂的人皮面具，“我要请的，是全盛时期的老毒物。” “老毒物？” “老毒物精通易容之术。” 段明渊接收了老毒物的记忆，其中就包括了对方的精湛绝伦的易容之术。 “伱……” 看着缓缓戴上人皮面具，变得与画中人一模一样的段明渊，始王一时失语。 “当年你那没来得及出的一剑，就由我代你出了。” 就连说声都与始王如出一辙。 …… 大殿之后，尸横遍野。 公司的追兵已找来了这里，易五阳的心中焦急万分，这也意味着另一边的战斗已落下帷幕。 留给他们的时间要比他预想中还要仓促得多，若是三皇子的部队全军覆没，公司便会立刻在朝中展开搜索，到时再想逃出去就难于升天了。 思绪之间，那只狐妖便又击退了一队公司警卫，倘若不是有狐妖助他们一臂之力，他们一行人恐怕早就被拿下了。 可是这也并不是长久之计。 若是公司高层的侍卫找来这里…… 易五阳的思绪戛然而止，那身着漆黑装甲的身影已然走进了大殿之内，极具压迫感的视线扫过了他们每一个人。 这是彩绘身边的近卫，被他们唤作天运。 “又是你。” 九月与天运对峙着，相同的场景此前在云海书院也发生过一次，但是和上次交手时相比，她的身边多出来了几个拖油瓶，幸运与厄运相互碰撞所产生的余波，会让长公主等人死无葬身之地。 “有种出去打！” 九月挑衅。 最好去外面，站在他上司旁边打上一架，拉着所有公司人都来围观。 反正那些喜欢看热闹，祸狐打架这世间少有，非常值得一看。 天运并未听取九月的建议，脚下的推进装置喷吐出一道淡蓝色的火光，身影如流星般掠向长公主的方位。 “呀——！” 长公主被吓了一跳，后退一步。 她闭上眼，只觉得面前有强风拂过，紧接着便是重物落地的声响。 大殿内安静得出奇，九月老师的叫骂声也不见了。 再度睁眼时，便看见了因惯性而摔进角落里的半截身体，循着易五阳骇然的眼神望去，她也刹那间瞪圆了眼睛。 她只从内殿的肖像中见过这个身影，此时此刻，画中人却走出了画框。 飞驰的寒芒在斩断天运的身躯后，回身入鞘。 画中人目不斜视地朝着大殿外走去，视线未曾在天运身上多停留一秒，仿佛飞剑所斩的只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小角色。 她张嘴想要呼唤对方，声音却卡在了喉咙，只能眼睁睁望着那道身影消失在大殿外的夜色之中。 …… 与此同时，另一边。 黑钢立于殿门前的石阶之上，他的一只手摁住三皇子的脑袋，后者便被压得跪在地上无法动弹。 高高在上的青花终于从楼阙上走了下来，来到了他的身边。 “应天，虽然我很敬佩你的勇气，但你的所作所为为这个星球带来了极为负面的影响。” “要杀就杀。” 三皇子反而放松了下来。 在这大殿之上，公司的近卫会斩下他的头颅，这便是他的所作所为结下的果，知道了命运的走向，反而能坦然面对。 “若是就这样杀了你，反而遂了你的意，让你成了英雄，对于其他意图反抗的人来说，无疑是一个反面教材，一旦反抗的火焰被点燃，长久以来的稳定便会土崩瓦解。” 青花扫过大殿前的尸骸，“我们一向主张通过和平外交的方式来解决各个星区的争端，但如果非要用恐惧来镇压，这之间还缺少了一个重要的步骤。” “什么步骤？” 三皇子淡淡地问道。 “让‘英雄’失去一切的步骤，为了理想而死的人会成为英雄，所以要消灭的不止是英雄，还有你为之而死的理想……你应该是想通过这场政变为长公主和那个叫做彩蝶的侍女争取时间，托人将她们护送出城，但是她们现在还在城中，也离不开这座王城。” 说到此处，三皇子的脸色终于发生了变化。 “我们会找到她们，当着你的面把她们带回公司的旗舰，只有到了那时，上天才会赐予你死亡。” 无论如何哀嚎恸哭，命运也不会改变。 哪怕死亡也不例外。 青花眼中划过一丝阴鸷。 公司不止要处死三皇子，还要杀死他为这个星球所带来的希望，“再过不久，你就可以见到她们了。” 下一刻，青花忽然浑身一冷。 黑钢已在他做出反应之前横跨一步，将长达三米的黑剑用作盾牌挡在了他的身前，但此举并不能挡住那破空而来的物体，接触的瞬间，黑剑便破开了一个窟窿，同样也贯穿了黑钢的躯体。 高大的装甲轰然倒塌的同时推了青花一把，才让他逃过了被压垮的结局。 就在电光火石之间，青花终于看清了飞向他的物件。 一把飞剑。 还未等他发号施令，两名躲在暗处的『长枝』近卫主动现身，扶住了他即将倒下的身体。 这足以见得来者给『长枝』带来了多么强烈的危机感。 黑钢跪坐于地，左手死死捂住胸口。 飞驰的寒光绕过他，回到了殿下人影的剑鞘之中。 青花也循着寒芒望去。 皎月之下，他看见了一张绝不该出现于此的面孔。 目前累计上架爆更天数：20~ 第九十四章：以剑为国 为什么始王会出现在这里？ 没有人比青花更清楚如今的始王只剩下了一个大脑，只能依靠公司的科技来吊着生命 昔日的最强者，只能以如此屈辱的方式走向生命的尽头。 他的躯体被公司所接管，经过了完全的解剖研究后，诞生出了名为黑钢的装甲，这是基于御剑术之上，所创造出的完美的装甲，也是『长枝』最早在编的装甲之一，经历了数百年的洗礼，先后出现过五位继承者，各个都是威震寰宇的强者。 这便是公司对于这个星球的警醒。 赐予的同时，也在夺取。 青花不知道惶恐的感觉从何而来，根据公司对于这个星球的记载，即使始王回光返照重返巅峰，也不会是黑钢的对手。 更不必说，此刻有三位『长枝』近卫在场。 在这浩瀚的宇宙之中，没有任何人能同时敌得过三位『长枝』近卫，这理应是一场一面倒的战斗才对。 “总监，请立刻返回旗舰。” 近卫的一句话，却再次让青花心中的不安愈演愈烈。 因为这意味着，即使以三敌一，他们也没有足够的把握轻松拿下始王——这显然与公司的情报不符！ 然而每一位『长枝』近卫都是从各个星球挑选出的最强者，比起情报和数据，他们更相信自己与生俱来的战斗本能。 想到此处，青花顿时有所领悟。 什么样的处境，才会让他们如此如临大敌？ 唯有在与“茧”对抗的时候，归根结底，他们身上的装甲就是为了清扫癌变了的星球而诞生的。 从旗舰上方照下来的光束笼罩了他们，但是与那些被完全腐化，只剩下本能驱使怪物不同，始王并未向他发动突袭，他就立于石阶之下，平静地等待着青花等使者的躯体消融在光束之中。 看着青花等人安全撤离，『长枝』近卫也终于长舒一口气，但与此同时，未知的不安也同样笼罩了他们。 他们从始王身上觉察到了熟悉的气息，可他的精神状态却实在是太过正常。 青花最后看见的画面，是三人装甲同时运作，从三个方向攻向始王。 这已经不再是向朝中以及这个星球上的人们立威，而是一场铲除“茧”的战争，三名『长枝』近卫同时出手，战斗所产生的余波会将整座城市夷为平地。 他想到了段明渊，那个疑似超越者的存在。 始王的出现和他脱不了干系。 返回旗舰的第一时间，青花便快步朝着战略指挥中心走去，他不想错过接下来的任何一个细节。 “战况如何了？” 战略指挥中心舱门打开的瞬间，他便急切地问道。 回应他的却是一片死寂，听到他的询问，战略指挥中心的成员只是回过头，怔怔地望着他。 就在刚才，他们目睹了无法理解的场面，以至于思维一下子陷入了宕机的状态。 青花三步并两步走到指挥台旁，他从屏幕上看见了此刻王城中的景象。 那是最后的『长枝』近卫，推进装置的功率提到了极致，只为逃离剑阵，撤回旗舰之中。 “快——” 青花还未来得及说出一个完整的句子，把“快接应”的命令传达下去，一道寒芒便贯穿了装甲的心口，寒芒之后连接着锁链，在锁链的撕扯下，『长枝』近卫的身躯便顿时如断了线的风筝般坠向地面。 飞剑撞进楼阙之上，便也将近卫的身体钉在了上面。 屏幕锁定的画面，也从云端再度被带回了“凡间”，三名『长枝』近卫均以相同的方式被钉在了楼阙之上，他们双手紧握锁链，却挣脱不了分毫。 青花注视着王城中的景象，这一切就如一场荒诞的梦境。 距他回到旗舰过去了多久？ 三分钟，抑或更短的时间？ 公司引以为傲的近卫，竟连三分钟都没能撑过去？ 就算是在探索那些被公司评定为死星的星球之时，也绝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局面！ 青花内心再也无法淡定，即使作为宇宙关系协调部门的总监，在一个星球上折损了三名『长枝』近卫与一名候补队员，也难辞其咎。 他望着漂浮于空中的锁链，以及画地为牢将整个城市都笼罩于其中的剑阵，忽然觉得这个死水一般的星球在这一刻活了过来。 那飞剑与锁链都像是被赋予了生命。 青花忽然想到当初接管始王身体的部门流传着一个流言，有人觉得始王还藏了一招，直到战争结束，他们也未能目睹到御剑之术的极致，这不失为一大遗憾。 而现在，时隔数百年后的他见到了。 青花看见始王依旧立于大殿前的石阶之下，在与三名『长枝』近卫的战斗中，后者就连脚步都未曾移动过。 始王也无需移动，锋刃所及，即为他的王国。 “总监，现在怎么办？要上报本部么？” 终于有人开口问道。 “‘茧’，这个星球已经被腐化了，摧毁这个星球的地表！” “可是老师，动用歼星武器需要向本部申报，这不合流程。” 彩绘连忙提醒。 她还没有到丧失理智的地步，而且和她所知晓的真正的死星战场相比，始王身上处处透露着古怪。 更强大，却又在击败了『长枝』近卫后没有立刻夺取他们的性命。 她的劝阻被青花猛然拍在桌上的重响所中断，“照我说的做！” 战略指挥中心无人再出言反驳，死一般地寂静笼罩了他们，即使他们知道，这未必是经过了理智分析后得出的结论。 一下子折损了三名『长枝』近卫，已经让青花丧失理智了，若是此事被本部知道，要不了多久，青花就会失去总监的职务，甚至有可能被巡察部门问罪。 但现在，他依旧能行使总监的权力。 其中就包括了歼星武器的使用权限。 依照公司规定，在紧急情况下，总监拥有全部旗舰兵器的调配权。 只要一个命令，就能决定星球上无数生命的命运，这便是“天的使者”所执掌的权柄。 警报声不绝于耳，红色的灯光闪烁着，旗舰正式进入到了备战状态。 漆黑的造物笼罩于朝中上空，光辉将整个王城都染成了红色。 人们来到了街道上，抬头仰望着被遮蔽的天空，等待着天罚的降临。 “青花总监。” 战略指挥中心里忽然有人开口，操作着操控屏幕的手指因恐惧而停了下来。 作为战场观测员，他一直都在履行自己的本职工作，也暗自好奇又一次将指向上苍的始王，该如何面对天罚。 数百年前的始王选择了妥协，以他的身体，换取了这个星球的未来。 那么此时此刻，他又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当观测员将屏幕锁定在了始王身上时，后者给出了答案。 许久之后，观测员才勉强说出话来，“撤离……” “嗯？” “他决定给我们五分钟时间撤离。” 感谢咕咕咕假妹控打赏的500起点币！ 第九十五章：黄粱一梦 数百年前，也曾有人见过这般景象。 于梦境之中，被红与黑遮蔽的天空，随着一道光束坠落在脚下的土地上，整个世界沦为一片焦土。 这是数百年前阴阳之术的传人为始王展示的未来，此刻正真实地在现实中上演。 天罚将至，朝中的人们反而失去了逃跑的念想，他们知道无论逃向何处，天罚最终都会追上他们，平等地降临于每一个人身上。 这是天外民长久以来在他们内心深处埋下的恐惧。 人们同样看见了笼罩了整个城市的剑阵，飞剑牵引的锁链勾勒出王国的轮廓，若是平时见到此情此景，他们一定会不由自主地拜服于这神乎其神的奇术之下，然而此刻，他们对始王的心中只有怨愤。 怨愤始王招来了天罚。 明明忍气吞声了数百年之久，却要在生命的尽头再度将剑指向上天。 其结果就是拉着所有人为了他的一意孤行而陪葬。 几百年没有到来的天罚即将于这一刻落在这片土地之上。 “这么做，值得吗？” 三皇子趔趔趄趄地走下石阶。 这既是在问始王，也是在问他自己。 明明已经隐忍了如此漫长的时光，只要再将眼闭上，便能将诸多烦恼抛之于脑后，如今追随他的人成了满地的残肢，始王的反抗，则彻底为这个星球宣判了死刑。 号呼声撼动了上天，改变了命运的轨迹。 可是，这一切值得么？ 不值得， 太不值得了！ 改变了命运，却到头来什么都没能守住，只得来了毁灭的结局，那长达数百年的隐忍，就如黄粱一梦，如今便是梦醒的时候了。 或许，这就是公司对于这个他们，以及这个世界最后的规训。 这世间不可能所有事都能遂了他们的意，就连始王也不例外。 三皇子惨然一笑，也难免有所埋怨，“这是我与公司间的博弈，却不曾想被你掀了棋局。” 三皇子党羽的覆灭，换取长公主离开朝中，是双方都能接受的结果，纵然青花说要将长公主带来大殿之前，他却也相信段明渊能将一行人带离王都。 以身殉道，换来希望，是他在无数条命运之中寻求到的未来，然而始王的到来，却改变了一切。 哪怕长公主和彩蝶此刻已经离开，天罚依旧能轻易地追上他们。 “此剑名为望月，曾有一位友人将其交付于我，其愿望就是希望我能用它赢下战争。” 三皇子怔了怔。 始王没有回应他的质问，似乎也从未想要回答这种问题，他解下腰间佩剑，握在手中。 比起兵器，始王的佩剑更像是一种象征。 三皇子从未欣赏过御剑之术，自然也瞧不起始王的佩剑，数百年的历史都只不过证明了始王是一个青史留名的失败者。 但就在刚才，他所瞧不上的剑先后将无敌的『长枝』近卫一一斩落。 “五分钟到了。” 持剑之人只是平静地说了一句。 青花并未没有听从劝告。 也没有人会指望他能听进劝告。 因为对于公司而言，这从来都不是一场梦境，在此之前，旗舰的兵器夷平过无数星球，将其变成了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死星，没有人比他们更清楚启动兵器后的结果。 或许在青花眼中，这不过是诸多死星中的一个。 三皇子看见始王拔出了望月，剑身也被天罚染得通红。 他还看见始王只是抬起右手，看似随意地将剑掷向空中。 他的视线便再也无法移开分毫。 与方才声势浩大的战斗不同，这一刻安静得出奇，仿佛这世间所有的声音都被剥离了出去。 然后是色彩。 三皇子不知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但他目力所及的一切都黯然失色，变成了泾渭分明的黑白。 再后来是时间与空间。 一切都在此处定格。 直到，一条裂痕撕开了天幕。 剑痕将天空一劈为二，其中自然也包括了遮蔽了天空的悬浮之物，三皇子看不清这道剑痕究竟要延伸至何处，只知道它依旧在不停延伸着，仿佛没有尽头。 而后，时间才终于恢复了流转。 笼罩了于这个星球之上，长达数百年的阴影断裂开了，失控地向“凡间”坠落。 当他听见云端之上犹如雷鸣轰响时，便觉得整片天空都朝着王城砸下。 遍布王城上空的锁链拦下了它们，锁链在夜空中编织出了一张罗网，罗网切碎了漆黑的“天空”，将其分割成了无数个坠落的碎片。 在黎明到来前，一场磅礴的黑雨不期而至。 街上等待着天罚审判的人们方才如梦初醒，从无边的惶恐与茫然中解脱了出来，在“黑雨”砸在他们身上之前，纷纷躲进了建筑之中。 无暇再思考斩杀天外使者的后果，他们只知道至少他们现在还活着。 “黑雨”落地时所以发轰响与震颤让他们深切地明白这一切都真实地发生着，并非虚幻的梦境。 他们看见了，每一个人都是见证者。 见证了始王一剑斩断了天空，也见证了他亲手改写了百年前战争的结局。 又是一道寒芒划过苍穹，落下的飞剑回到了剑鞘之中。 三皇子再度朝天空望去之时，如乌云压境的悬浮之物早已不在，只是那一道剑痕却依旧横贯长空。 月光又一次洒了下来。 转头望去，收剑的始王将望月轻轻抛向他。 三皇子下意识地接住，这剑要比他想象中轻盈得多，连他这种从不好好练剑的花架子都能轻易将剑握在手中。 再无其他言语，就连道别的话也被省去了。 仔细想来，自小到大他便从未受到过始王的重视，与这位名义上的父亲也并无太多交集，两人说过的话屈指可数。 三皇子望着那道熟悉而又陌生的身影转过身，走进了月光里，又与皎洁的月光融在了一起，再遁入虚无。 这是一段持续数百年的漫长旅途。 而就在刚才，他见证了这位停下了数百年的最强者又一次向前迈出了脚步，走完了最后一段。 所有关于始王的故事，都于此刻落幕了。 第九十六章：酋长的诞生 这一夜，始王燃尽了自己，以一己之力击落了公司的旗舰。 可以预见的是，这个故事将来会演变成无数个版本在这个星球上广为流传，天罚未能毁灭这个星球，但星球上的人们也产生了前所未有的迷茫。 待段明渊回到后殿时，那台供应着始王生命体征的仪器已经停止了运作。 这位王者似乎也就如故事所说的那样，安静地走完了这最后的旅途。 “始王让我代他感谢你。” 九月的声音从黑暗中传了过来，“哦，对了，他还叫你别用能力重构他。” 这既是为了背负下向公司挥剑的罪名，也是一种解脱。 能以这样的方式解脱，要比死在公司设计的王位争夺体面得多。 “他的生命力早就耗尽了，是这个装置一直吊着他的生命。” 段明渊原本也并不打算重构始王，他很难想象始王究竟是如何在这培养皿里度过了几百年的时间，他只能以旁观者的身份观察着这个世界的变迁，这名义上由他开创的盛世，实际上与他并没有太多牵连。 段明渊推测这也和始王当初与公司签订的条约有关。 他献出了身体与生命能量，从而诞生出了黑钢装甲。 “明渊先生，接下来怎么办？” 九月方才也看见了那横贯长空的一剑，到了此时，那条裂痕也依旧没有消散。 多么荡气回肠的一剑。 也宣告了明渊先生正式成为“宇宙最凶恶的通缉犯”，至少在九月的见闻中，还从未有哪个文明敢和公司如此开战，还击落了一整艘公司的旗舰。 用脚趾头想，凭空少了一个部门，还是极为重要的宇宙关系协调部门，寰宇公司绝不会善罢甘休。 也许要不了解几天，公司的战列舰群就会降临于蓝星。 宇宙大战的时代，就要开始了！ “我们要去太空作战吗？现在学习跳帮战还来得及吗？” 九月问道。 她已经想好了未来的道路，就算蓝星的毁灭不可避免，他们也可以抢夺一下一艘寰宇公司的旗舰，从此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宇宙海盗。 “你会开宇宙飞船吗？” 段明渊觉得有些好笑，这小狐狸的小心思倒是不少，也当真是个乐天派，如今这个星球上的所有人都对未来感到茫然，她已经想好了去当宇宙海盗。 “不会，但我们是宇宙海盗。” 九月振振有词。 “宇宙海盗怎么了？” “我们不会，但肯定有的是人会，我们去把他们抢过来就行了。” 哪里不会抢哪里，这就是她想象中的宇宙海盗的浪漫生活，等他们稳定下来了，第一个抢的就是寰宇公司生命科学部门的生态舰。 “伱还是省省吧。” 至少短期内，段明渊还没有转职成为宇宙海盗，成为航海王的打算，在与西风交手之时，他就从对方的记忆中提取到了一些有意思的部分，他觉得自己迟早会用到这些来自宇宙的知识，却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实践的机会。 “那你打算怎么做？” “请公司卖我们个面子。” “啊？你可是砍了他们的旗舰，他们肯定气死了。” “生气永远没法解决问题。” 他们这一路所见证的所有事，都印证了这个道理，纵然蓝星上的人们对公司有着百般怨愤，他们也无法撼动上天。 只不过现在生气的一方轮到了公司。 俗话说的好，来都来了，这短短四个字蕴含着古人的哲思，若是放在现在的处境之下…… 旗舰沉都沉了，就算再生气，时光也无法倒流，也不会再有另一个“五分钟”给青花选择。 段明渊也并非不近人情，直至最后，他都还为公司留有退路。 “这就叫做沉没成本，如果公司把战列舰开来这里，不但没法挽回损失，反而还会持续增加更多的沉没成本，最后即使他们炸掉了这个星球，也会多出来许多新的麻烦。” “什么麻烦？” “家园遭到毁灭，就只能换家了。” 段明渊从没有过成为宇宙恐怖分子的打算，但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他也不得不让寰宇公司意识到存在着这样一种可能性。 如果这个星系之中出现了一个每时每刻都试图潜入公司的旗舰，能炸一个又一个的“恐怖分子”，那将会是一件相当令人头疼的事。 “我就知道，明渊先生，你是天生的食人魔！” 九月鼓掌，她觉得至此，明渊先生已经正式从食人魔魔法师晋升成了大酋长。 “正是因为有过前车之鉴，寰宇公司设置了另一种解决途径，避免出现损失最大化的可能。” 段明渊审视西风记忆的同时，还不忘把小狐狸毛茸茸的尾巴捏在手里，“命脉”被他人所掌控，九月顿时安静乖巧了许多，再也不把食人魔的事挂在嘴边了。 “这就是著名的《十六星条约》。” “《十六星条约》？” “在寰宇公司所知道的星系中，他们与其中的十六个文明签订了建立在互不干涉基础之上的贸易条约，西风所属的文明就是其中之一。” 这十六个文明并不属于宇宙关系协调部门的管辖，他们也没有给予对方“建议”的权力。 公司将他们视作独立存在的文明，而非应当受到公司管辖的资源产地，任何决策都必须通过谈判与十六星峰会决定。 “那么，要怎么才能签署条约呢？” “从该文明中，至少诞生过一名以上的『长枝』近卫。” 『长枝』近卫是寰宇公司个人最高战力的代表，但他们也都有属于各自的故乡，在获得了近卫的名号后，近卫委员会利用他们的影响力，推动了十六星条约的实现。 段明渊认为这是一个不错的契机，“再过不久，公司的巡察队的巡航舰会抵达这个星球，到了那时，是成为第十七个文明还是宇宙海盗就有定论了。” “不对，这不对！” 九月忽然急躁了起来，哪怕尾巴被捏在了手里，她也要坚定地表示反对，“明渊先生，你怎么能去当『长枝』近卫，这和投靠公司没什么区别！” “我什么时候要去当『长枝』近卫了？” “你不是说只有诞生了一名以上近卫的文明，才有可能签订互不干涉条约么？” “我虽然不会去当近卫，但是可以还给他们三个近卫。” 段明渊说道，“而且还是买三赠一，附带一个近卫候补，我很看好那个叫做天运的年轻人，也许要不了多久，他就能顺利转正，这样一来，我们一个星球就贡献了四名近卫。” 段明渊不知道寰宇公司怎么想，但他觉得这绝对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第九十七章：苦果 青花倒在废墟之中，视线逐渐模糊。 昔日的宇宙协调部门总监，如今却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与坠落的旗舰残骸是散落在这个曾被他们视为猪圈的土地上。 他满心疑惑，此行前来朝中，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三名『长枝』近卫，再加上一艘旗舰，就算面对的是已经彻底孵化了星球，也有能力“净化”星球的地表，可始王挥向旗舰的那一剑，却彻底超出了他的认知，也超出了公司迄今为止的记录。 他不知道自己面对的究竟是何物，又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和平了数百年的“猪圈”，在公司诸多的养殖场里，蓝星也绝对算不上最特殊的那个。 这些疑惑注定无法解开了。 他将死在这颗星球上，冰冷的无力感正在吞没他的意识，这是失血过多的征兆。 破碎的合金板贯穿了他小腹，也拉长了失血到死亡的过程。 当视线即将被黑暗笼罩之时，青花看见了一个走向自己的身影。 是蓝星人。 这是他从未设想过的结局。 死在这种地方，死在一个“猪猡”面前。 放眼寰宇公司的历史，恐怕也没有哪一任总监死得如此耻辱。 带着疑惑、愤恨以及不甘，他…… 醒了。 也正是如此，青花才明白这世间原来还有比死在“猪圈”里更耻辱的事，那就是被“猪猡”生擒，还被关了起来，他跌跌撞撞地从床上起身，看见的都是些熟面孔。 这次来访的使团除了珐琅之外，全都在这里了。 三名『长枝』近卫也在，还有个刚刚完成了上下半身缝合手术，躺在床上休养生息的候补。 比起真正地蹲大牢，他们的处境更像是软禁，把他们限制在殿中禁止出入，好吃好喝地供应上，也算是留给他们最后的体面。 “在巡查队到来前，我们都要待在这里。” 彩绘见青花醒了，便给他讲起了他们现在的处境，他们也只能如此，旗舰没了，就算强行杀出一条血路，也无处可去。 青花没有立刻回应，而是低头掀开衣服，查看起自己腹部的伤口。 “是段明渊，他为我们处理了伤口。” 彩绘解释道。 一天之内，她接连见证了两种神迹。 一种是将天空撕裂的破空一剑，另一种则是让人起死回生的复苏之术。 这是比公司的医疗科技更强大，甚至违背了常理的神术，因此彩绘只能想到神迹这一种称呼，段明渊不止救助了他们，还将大殿前散落的残肢断臂一一复原，把那些本该死透的叛军变回了他们原本的样子。 彩绘当时意识尚存，与段明渊聊了几句。 用段明渊的话来说，他的能力不适合争斗，只适合救助他人，是医疗后勤型的能力。 一个辅助奶妈型的超越者。 彩绘感叹，“真是一场彻彻底底的失败啊。” 不只是在战争中干净利落地落败，还被生擒，沦为了阶下囚，她知道对于像老师这样高傲的人，这样的结局还不如死了。 因为不论巡查官与蓝星达成了何种约定，这场失败都将完完全全地由宇宙关系协调部门总监来承担。 如此一来，就不止是失去总监职务这么简单了，青花会被带回本部，作为公司的犯人审判。 损失了一个旗舰，还险些葬送了三名『长枝』近卫，如此巨大的工作失误，就算是他背后的财团也捞不动他了，他的未来只有被当成棋子遗弃，再被送进真正的监牢，又或者当众处决以警示他人。 必定有人要承担本部的怒火。 彩绘也不知道该如何劝慰老师，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这段在朝中被软禁的日子，就是青花人生中最后相对自由的时光了，不过一想到即将到来的巡查官，以及今后的命运，他恐怕连入睡后都难以安稳了。 偏偏段明渊的能力又在无形中给予了青花最后一击。 就连结束自己的生命都成为了奢望。 无论服下剧毒，从楼阙上跃下，把自己摔得四分五裂，他最终都会在大殿里的床上醒来。 彩绘认为段明渊绝不像他表现得那么人畜无害，治疗青花并非出于善良，而是要让这个高高在上的宇宙协调部门总监品尝失败的滋味。 就如总监此前对三皇子所说的那一番话。 死亡太过轻巧，他还没有充分体会到从上天的使者变成阶下囚的苦果。 “这是三皇子托人送来的午饭。” 彩绘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老师，她已经能预见接下来的将要发生的事了。 以老师的性子，当然不可能吃得下东西。 他不出意外地化身桌面清理大师，气急败坏地把盘子一个个掀翻在地，噼里啪啦的响声不绝于耳，就连最后的从容也都失去了。 彩绘不再言语。 她突然觉得或许老师与他们，甚至与蓝星上的所有人并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是财团和部门总监的身份让他站得太高，才总是能维持那高高在上的风度，若是尝到了失败的苦果，也会像其他人一样丑态百出地失去理智。 而她也得为自己的将来考虑了。 作为青花的嫡系，被发配边疆已成定局，在一个贫瘠的星球上度过余生，从此再也没有回到公司的机会，这便是属于她的结局。 这运势还真是令人捉摸不透。 几天前，她是部门里最有希望接班总监的候补，待老师再官升一级，就会由她来接手老师的职务。 不过既然结局无法改变，彩绘便欣然接受。 那就去赤星吧。 失去了仕途，她至少还是个红死病研究专家。 与此同时，三皇子正与段明渊并肩而行，同时有条不紊地指挥着王城内的维修工作。 段明渊是他三顾茅庐请出来了的。 施展了一整夜复活术的段明渊刚躺到床上，屋里就闯进了不速之客，虽然三皇子声称让他先行休息，会在外面等他醒来，但房间里坐了个王储，段明渊哪还睡得着觉？ “明渊老师，希望你能留在朝中，担任国师一职，这是众望所归的结果。” 这“众望所归”指的自然是死而复生的人们。 “我还有事尚未完成。” 段明渊婉拒。 “您指的是御狩庭的事？” 段明渊不置可否，他觉得自己此次朝中之行已经算是做出了卓越的贡献，实际上他并不喜欢这种充满了尔虞我诈的地方。 还是教教学生，搞搞学术研究比较符合他的心意。 待公司的巡查官离开后，他也要踏上归途了。 “既然明渊老师心意已决，我就不强行挽留了，但是能否请您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指导我御剑之术？” 始王的破空一剑，让三皇子重拾起了对于御剑之术的热忱。 “我说过，御剑之术不适合你。” 段明渊说道，“你适合的是舰修。” “舰修？” “虽然伱买不起一艘旗舰，但现在旗舰的残骸散落得到处都是，如果你能把所有的残骸都收集起来，说不定能参透出一些奥秘。” 第九十八章：书中自有黄金屋 接下来的几天平稳度过，旗舰碎片打捞的工作如火如荼，凡上交一块碎片，就能获得一万贝的报酬，重金之下，朝中居民们趋之若鹜，进入到了大打捞时代。 来自云笼市的新人小狐狸九月仅用了三天，就赚了100万贝。 “路过就捡到了，和捡钱没什么区别。” 在接受采访时，九月简单地讲述了一下自己的心得。 只要你有瑞狐的血统，你逛街的时候想捡到什么就捡到什么，就连宇宙飞船也不例外。 瑞狐的确旺家。 段明渊不得不承认，以九月的聚财速度，理财软件里那些时涨时落的基金似乎也显得无足轻重了，就算跌得再厉害，也赶不上九月捡钱的速度。 他一度觉得如果九月对赚钱感兴趣的话，她可能要不了多久就能变成云笼市首富。 幸运就是如此神奇。 不需要理论学习，不需要未雨绸缪，当九月想要做一件事的时候，瑞狐的血统就会让她走向成功。 御狩庭的事也有了最新进展，三皇子认为像猎人这样的民间群体十分重要，是这个星球无形的宝藏，若是追溯历史，就会发现在数百年前揭竿而起投身战场的有志之士里，大多也都来自民间。 在重金支持之下，各地的联络店都有了起色。 单单云笼市在一夜之间就招收到了几十人，有回归行业的老猎人，也有遭遇过邪祟的，意外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新人。 还一下子来了上百份委托，大江仔细整理后发现里面有大半都与邪祟伤人事件无关，以找猫找狗找人的跑腿类差事为主，稍微能沾上些边的，是希望从御狩庭招募妖怪员工——自从老御狩庭覆灭后，各地的妖怪招聘也陷入了停滞状态。 其中需求量最大的是鸟类妖怪，还有类似于瑞狐、招财猫这类拥有特殊才艺的稀有妖怪。 这让大江一连几天都没怎么合过眼。 段明渊还了解到除了云笼市以外的地区邪祟伤人的事件从未中断过，忘虚组织依旧在筹划着他们全民进化的大业，目前看来九月邪祟女王的身份仅限于云笼市，未能推广到整个星球。 女王之路道阻且长，九月仍需努力。 但九月最近似乎对打打杀杀突然没了兴趣，捡了一百万贝之后，她就从皇家图书馆里借来了几本财富管理学的书籍，竟然真的安静了下来，每天读书学习，她决定担任御狩庭的总财务长，帮明渊先生分担财政方面的压力。 这是因为她无意中听见了段明渊与三皇子间的交谈，三皇子认为掌握一个组织的财政，就相当于掌握了其命脉，九月觉得如此重要的事不能交给别人来做。 这一百万贝就相当于新御狩庭的启动资金，如果不够，她就再出去捡上一些旗舰的碎片。 之所以今天没出去捡钱，是因为昨天在接受采访之后，那位七十多岁高龄的老爷爷声泪俱下地希望她能留给年轻人一些机会。 运势守恒定律又一次出现了——同一个碎片只能被一个人捡到，去领一次奖励，被她捡走了，其他人就捡不到了。 但九月觉得这宇宙飞船是她的老公打下来的，让其他人捡就已经算仁至义尽了。 不过善良的小狐狸担心老爷爷突发心肌梗塞，便答应了下来。 “原来学习这么有用！” 这天下午，又读完了一本财富学书籍的九月突然有感而发。 “你有什么心得？” 段明渊合上手中的《宇宙联盟趋势》，问道。 小狐狸喜欢上了学习，这值得鼓励，在九月的带动下，他们一行人成立了临时的读书会，目前成员有六人，段明渊被推举为读书会第一任会长。 除他和九月之外，自发加入读书会的还有长公主、三皇子、彩蝶与易五阳。 易五阳老先生是后来强行加入的，在听闻了段明渊的事迹之后，老先生便以自己年事已高，恐怕不久于人世为由，盯上了段明渊。 阴阳之术历代只有一个继承人，这个传统不能断，而眼下，段明渊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然而当他表明来意之后，段明渊却给予了他致命一击。 这世间竟然有人对于窥探天机的阴阳之术丝毫不感兴趣，更不打算成为任何人的弟子，更气人的是，这个狂妄的年轻人还对他说出了“如果伱有不懂的地方，可以来问我”。 到底是谁教谁！ 本着不服输的精神，易五阳连续两天都在读书会上都借机与段明渊讨论起了高深莫测的阴阳变化。 结果这厮还真会！ 不但会，而且还能使出来向他演示！ 你他娘的不是奶妈吗？ 易五阳很想质疑段明渊的虚假宣传，既然段明渊涉嫌诈骗，那便不要怪他不讲江湖道义了——今天他向段明渊准备了宇宙中的究极难题。 宇宙的尽头在哪？ 人生的意义又是什么？ 按照他和段明渊立下的约定，若是他能把段明渊给考倒了，段明渊就答应随他学习阴阳之术。 九月却眉头紧皱，“书上说，我亏了四百万。” “嗯？” “三皇子发布的悬赏里并没有对旗舰残骸的大小进行要求，我明明可以把那些特别大的碎片分成四份换钱的！” 财富学的书籍令九月大为震撼，作为一只乡下来的淳朴小狐狸，她根本没有这么多花花肠子。 与此同时，她敢肯定，写这些书的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他们的钱就是被这么被人骗走的。 “不错，看来你已经入门了。” 三皇子就在现场，他微微一笑，说道，“商场如战场，每一笔生意都是博弈，如何以最低的价钱收取别人手里的货物，以最高的价钱把自己的货物卖给别人都是学问，我以每块一万贝的价格收取碎片，而后能将它的价值提升千倍乃至万倍，这就是书籍中蕴含的力量！” 在他看来，九月或许在别的领域很有建树，但在商业上还是一个刚入门的菜鸟。 “多看书，从中攫取养分，然后——” 一只九阴白骨爪紧紧扣在了三皇子的脑门上，打断了他的演讲。 彩蝶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她穿着女仆制服，用嫌弃而又鄙视的眼神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三皇子，冷冷地问道，“哦？这就是您沉迷《宇宙美女鉴赏大全》的原因么？您又从中学到什么知识了呢？” 自从读书会成立后，就只有三皇子每次都在翻阅一些不知所谓的书籍。 “学到了原来宇宙还存在着这么多美丽的种族，甚至还有许多容貌都不亚于狐妖之下。” 三皇子觉得自己有必要为自己澄清，“我心里没有任何龌龊的想法，只是在探索这宇宙中的美。” “然后把她们纳入你的后宫？” “哎？可以吗？” “去死！” 彩蝶一把夺走了《宇宙美女鉴赏大全》，“没收了。” 感谢空想onlys打赏的1500起点币！ 第九十九章：情感专家九月 三皇子在政变之夜后，在情感专家（自诩）九月的强烈建议下，向彩蝶直球表明了心意，迎来了令群众喜闻乐见的结局。 朝中有言，三皇子之心路人皆知。 除了始终不敢相信的彩蝶之外，就连光棍了一辈子的易五阳都能看得出来。 但彩蝶也有话说。 这三皇子一直都是一副花花公子的做派，谁又能知道他哪句话是玩笑，哪句话又是真心的？ 作为三皇子的贴身侍女，她每天都会在三皇子的房间里发现大量类似《宇宙美女鉴赏大全》的书籍，以前她只是一个侍女管不了这些，可现在，三皇子也没有任何收敛，甚至在庄严的图书会上公开阅读此类书籍，连伪装都不做一下。 人家初中生都会在把外面套一层课本的皮呢！ 这顿时让彩蝶气不打一处来。 “你先别生气。”情感专家九月安慰彩蝶，“你刚才说三皇子他在向你表白之后也没变过，这恰恰说明他不是在愚弄伱，而是真的喜欢看这种书。” 这也是表里如一，从一而终。 并没有因为坠入了爱河，就抛弃了陪伴自己多年的兴趣。 彩蝶推了推三皇子要求佩戴的黑框眼镜，这也是三皇子强烈要求她佩戴的，实际上她并不近视。 她照顾了三皇子这么多年，实在是太了解这个人了，其中也包括了此人是一个无可救药的女仆控，利用私权，专门向hive公司定制了十几款女仆装。 彩蝶冷淡地做出了总结，“你所说的这些兴趣，可以总结为好色。” “那么问题来了。” 九月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问道，“三皇子除了对你之外，还对其他女人好色过么？” “杂志上的这些都是。” “现实生活中呢？” “那倒没有。” 不但没有，而且遇到那些在酒会上主动投怀送抱的还会主动避开。 不过彩蝶怀疑这也可能是三皇子杂志看多了眼光太高，这上面都是各个星系间最漂亮的族群，“人类”在其中可排不上号。 “这就对了，这说明他只是想通过这种行为来引起你的注意。” “引起我的注意？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引起我的注意？” 彩蝶不理解，这只会让她对于三皇子的印象持续走低，她虽然没恋爱过，但也知道些理论。 喜欢一个人，不是该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对方么？ 而三皇子，他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了商业合作伙伴，他能让所有合作伙伴都对他产生良好的印象，就连寰宇公司的高管也不例外，可是一回到自己的住处，这个*人就往沙发上一坐，翻他那些《宇宙美女鉴赏大全》！ 看得彩蝶总想从他身后路过时给他后脑勺一吸尘器。 这破书到现在已经出了36期，仍在稳定更新。 彩蝶觉得宇宙里无聊的人实在太多了，掌握了跨越星系的能力，却就是为了去看别的星球的美女。 “这你就要问三皇子本人了，来，应天同学，你来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要用这种方式来吸引彩蝶的注意？” 九月把话题抛给了三皇子。 她又仔细品了品，忽然发现三皇子这些小伎俩怎么酷似不懂得如何和异性相处，就只能通过恶作剧来引起别人注意的初中生。 初中生的拉扯好累人，她果然还是喜欢脱离了低级趣味的明渊先生。 “啊？解释，解释什么？” 三皇子一下子也被问住了，彩蝶犀利的眼神让他有些躲闪。 “这样吧，你说说你最喜欢彩蝶哪里，要立刻回答！” “当然是她嘴上不情愿，眼神嫌弃，却每次都会换上我定制的女仆制服，还有眼镜……” 闻言，彩蝶十分震惊。 情感专家九月进行总结，“也就是说，你很喜欢彩蝶穿上女仆制服，然后用嫌恶的眼神看着你。” “对！啊，不是，彩蝶，你听我解释，从理论上来说……” 三皇子一时心直口快，回过神来，才发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自己究竟承认了一件多么不得了的事，而且还是在成员有六人的读书会上。 就连对此事并不感兴趣的宁如月视线都离开了乐谱，惊讶地扫了他一眼。 “这很常见。” 今天九月依旧承担好了情感专家的角色，她向彩蝶科普道，“现在社会上有很多人都喜欢这种情调。” “既然如此，您可以直接告诉我。” 彩蝶深吸一口气，调整好了心中涟漪。 这是朝中内务长的职业素养，她在心中感谢九月，也感叹狐妖被书上描述为通晓人心的妖怪，以前她只顾着生气，还从没有通过这个角度看待过问题。 “不是——” “读书会已经结束了，能否请变态的您不要继续留在这里丢人了？寝宫里还有许多事需要你来处理。” ？ 老年人易五阳坐在正对着书房门口的椅子上，目送着彩蝶与三皇子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等一下，刚才是不是有什么离谱的事发生了？ 三皇子竟然被一个侍女鄙视了。 以下犯上，为大不敬。 可为什么三皇子看起来似乎很开心的样子？ “明渊先生，我想去吃串串鸡。” 解决了两人情感问题，九月颇有成就感地伸了个懒腰，接着不动声色地顺走了彩蝶遗留在桌上的《宇宙美女鉴赏大全》。 她本来对这种东西没什么兴趣，但据说编写这本书的作者造访了无数星球，通过专业团队的客观分析，才编写出了这号称权威性的杂志。 既然杂志打着“科学”、“客观”的旗号，那么九尾狐一定会排在第一吧。 等一会儿吃串串鸡的时候，她倒要看看这是怎么个事。 九月自然而然地挽住了段明渊的胳膊，整个人都倚在了段明渊身上，有说有笑地走出书房。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银铃般的笑声仿佛都还在书房里回荡着。 正对着书房门口的老年人易五阳后知后觉，这才想起今天还有重要的学术问题没有找段明渊讨论，这很重要，关乎到阴阳之术下一任继承者的大计。 易五阳不曾想三皇子今天给予了他出其不意的一击。 这些小年轻都是怎么回事？ 不成双成对的就不会走路了是吧？ 好在，这书房里还有长公主在。 同是天涯沦落人。 易五阳看向公主，轻咳一声，说道，“长公主殿下，您说宇宙的尽头在哪？人生的意义又是什么？” 两人久久对视着。 不知，长公主对于阴阳之术是否有兴趣，资质又如何？ 不等易五阳继续说下去，宁如月便起身，礼貌地朝着这位疑似精神失常的老年人深深鞠躬，然后收起琴谱，快步逃开了。 第一百章：来使 “我觉得这本《宇宙美女鉴赏大全》不过如此。” 餐厅里，九月一边吃着串串鸡，一边对第36期《宇宙美女鉴赏大全》评头论足。 第36期团队造访的族群有些特殊，地点并非位于某个星球，而是在公司的旗舰上。 原因是这个族群的源生星球被无尽的雪灾吞没了，西风一族的女王接受了公司的邀请，率领幸存者登上了寰宇公司为他们准备的旗舰，如今所有西风一族的成员都居住在旗舰上。 这也是公司近十多年来的宣传重心，通过大肆宣传，让他们拯救者的身份深入人心。 “这本书上说，西风一族的女王是如今宇宙第一美人，西风一族的综合素质也能排到第二。” 秘密源于他们与生俱来的雪灾能量。 西风一族的后裔天生能操纵寒冰之力，这种奇异的能源也会对他们进行潜移默化的改变，用杂志上的描述来说，就是西风族人各个如同高岭之花。 “那你觉得呢？” 段明渊对于这个族群并不陌生，在中央控制室里的时候，白蔻也曾向他讲述过西风装甲的由来。 让西风一族举族住进旗舰的条件，就是女王自愿配合生命科学部门的各项研究，他们所具备的雪灾能量与蓝星的生命能量一样，都被公司认定为优质能源。 与之相比，赤星的红色晶体能因其不稳定性，被评定为次级能源。 这些天段明渊也通过王室图书馆的典藏，了解到了不少关于宇宙的事，这些都是云海书院藏书阁里所缺少的部分。 “倒是有那么几分姿色，但是能排到第一，肯定是有女王和幸存者的滤镜。” 九月并不服气。 就像是在选秀比赛上讲悲情故事一样，就算赢了，也胜之不武。 段明渊忽然发现九月对容貌评定的话题格外敏感，话里话外都对这位冰雪女王充满了敌意。 “我看看。” 闻言，九月立刻把杂志递给了段明渊，段明渊只是粗略地瞄了一眼，就做出了评价，“没你好看。” 他对谁是宇宙第一美女这类话题不感兴趣，但如果有人要举办“宇宙各类能源峰会”，他肯定报名，看了这么多书籍之后，他发现蓝星的生命能源作为目前宇宙五大“一类能源”，却始终没有人代表蓝星加入每年举办的能源峰会。 都是由生命科学部门的人代理出席的。 段明渊对此非常不满，就和九月不满意西风一族的女王被评选为宇宙第一美人一样。 “很好，明渊先生，你说得对，这就是真知灼见！” 九月递了一串麻辣味的串串鸡心给段明渊，他们应该鼓励像明渊先生这种不畏权威，敢于说实话的人。 读完了《宇宙美女鉴赏大全》，九月对“学术垄断”这个概念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她进而发表意见，“我觉得排第二的应该排第一。” “第二？” 段明渊又往后看了一位，由于这一期的主角是西风一族和他们的女王，排行榜的其他名次并没有配上图片。 不过从“祸世妖狐”的称号，不难联想到九尾狐妖。 九月非常确信，“妈咪肯定比她好看。” 九尾狐在宇宙间都是极其稀有的种族，段明渊搜索了一下，关于九尾狐妖的栏目是在第27期，杂志团队想尽了一切办法才登上了生命科学部的生态舰，见到了据说目前宇宙中仅有的一只九尾狐。 但九尾狐似乎并不喜欢和其他人打交道，拒绝了采访。 “这是个好消息，说明他们现在就在生命科学部的生态舰上。” 这也是他希望蓝星成为第十七个签订互不干涉条约的文明的原因，被豢养的猪没有外交筹码，只要成为了第十七星，他们就能通过外交手段进行交涉，说不定能将九月父母，以及那些被非法转移到生态舰上的“能源电池”交换回来。 “要不了多久，伱应该就能见到他们了。” “明渊先生，我相信你！” 九月笑了起来，她从未怀疑过段明渊的本事。 等见到了妈咪之后，她要细细地把明渊先生所有的光辉事迹都说给她听。 “哟，好久不见，段明渊先生，我在大殿里遇到了一个探索宇宙尽头的老人，他说我可以在这里找到你们。” 一位不速之客闯进了串串鸡餐厅，茯苓非常自来熟地在这一桌上加了个座位，和她一起来的还有黑羽先生。 “我想你们一定不介意和我拼个桌，今天从早上起来就一直忙到了现在，连饭都没来得及吃。” 黑羽先生再次见到九月时也变得从容了许多，它的羽毛闪闪发亮，精气神十足。 如今的它早已今非昔比，随着茯苓接到了总监的任命书，它的地位自然也水涨船高，成为了生态舰上妖怪区域的总管，负责收集妖怪们的要求与建议。 “你就是这次的巡察官？” 段明渊问道。 “怎么会？按照职级划分，巡察官虽然和我们职务同级，但毕竟是从本部来的，实权要比我们大得多。” 巡察官的其中一项权力，就是决定是否向某个星球全面开战。 她听说蓝星人把宇宙关系协调部门的旗舰给打下来了，这个行为足以让他们成为公司的宣战对象之一。 “不过本部听说我在这个星球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又正好认识你这个超越者，就先派我来充当先锋军了，多亏了你能让我放个短假，自从回到生态舰之后，我连一天都没休息过。” 完完全全的007生活，住在生态舰上就连回家的步骤都省略了，“我办公室里摆了张床，累了直接睡办公室里。不过你放心，我再三向本部强调，你是一个讲道理的人，和谈的前景非常乐观……那三个『长枝』近卫怎么样了？人死了没事，装甲还在就没事。” “人也没死，他们和青花待在一起。” “那就好。” 茯苓松了口气，这次和谈的其中一个硬指标，就是尽可能地回收三个『长枝』装甲。 “你没去见青花？” “他可不敢见我。” 茯苓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次除了回收装甲之外，我的另一个任务，就是确保青花这辈子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你可以理解为部门恩怨。” 第一百零一章：糟糕的职场氛围 茯苓的到来让段明渊意识到公司内部从来都不是铁桶一块，面对败北的同事，茯苓非但不打算拽青花一把，还要痛打落水狗。 如此险恶的职场环境，甚至不如他以前待过的公司。 至少同事之间的关系还没恶化到盼望着对方死的地步。 “在蓝星的问题上，生命科学部和宇宙协调部门一直都是竞争对手的关系，青花当时可没少给我们使绊子。” 茯苓耸了耸肩。 就以御狩庭为例，生命科学部门是御狩庭的最大赞助商，当初若不是宇宙协调部从中作梗，御狩庭也不至于一夜之间就被血洗了个干净，茯苓至今都认为向猎人泄露情报，从内部瞒生命科学部是青花干的。 其原因在于他们认为利益壮大的猎人团体，威胁到了朝中的秩序。 只可惜他们没能找到决定性的证据。 在公司内部，只要没有确凿的证据，即使所有人都知道罪魁祸首，也要当成无事发生。 “如果你们看不惯青花的话，我可以很负责任告诉你，他这次死定了，花岗财团已经彻底放弃他了。” “花岗财团？” 这是段明渊从未听说过的组织，但是经过了这几天的补习，他大概明白了寰宇公司的最高权力机关是由四个财团组成的。 其中西风直属于曼陀罗财团，也即茯苓背后的财团。 “他们的名字很好辨认，化名里带瓷器玉石的，就是花岗财团的嫡系，花岗财团垄断了宇宙几乎所有的矿物产业，青花在财团里应该只能算是青年才俊，离进入核心层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按照花岗财团为青花设计的未来，在宇宙关系协调部门任职满权限之后，就会将他调回本部，原本要不了几年青花就能更进一步，却没人想到他在蓝星栽了这个大一个跟头。 把公司的旗舰给搞炸了不说，还险些折损了三名『长枝』近卫。 “这么说来，你们……” “曼陀罗财团，在伱们这里的代号是药材和花语，除了生命科学领域的研究之外，财团掌控着整个宇宙最尖端的医疗设施。” 茯苓又说道，“总之，现在近卫委员会也气势汹汹地要追责他的过错，他们最忌讳的就是在情报未知的情况下作战。” 若是不得不与超越者开战，又或者是在堕落为“茧”的星球上执行净化行动，都要事先进行大量情报收集，在确保万无一失的情况下展开行动。 青花则估计是高高在上太久了，在情报严重缺失的情况下一波直接把整个部门的有生力量都给送没了。 “近卫委员会这几年的在本部的地位已经快要赶上财团了，他们的背后还站着十六星的支持，这件事他们还得感谢你，要是换做在‘茧’上执行净化行动，那三个近卫加上候补连装甲都不会剩下。” 到了『长枝』这个级别，就已经不再是公司的士兵，而是寰宇公司的最高战力部门，地位与将军无异。 “我只是尽到了一名医生的本职工作。” “是啊，辅助型的超越者，你还是头一个。” 茯苓意味深长。 朝中发生的事，让她不得不重新考虑白蔻的死，以及至今都没有任何消息的西风。 不过就如公司一直以来的准则，没有确凿的证据，就是没有发生过。 更何况她此行也不是来秋后算账的，蓝星不仅是一类能源的重要产出地，现在更是还诞生了一名超越者，如非万不得已，本部也不希望把这个星球变成战场。 公司哪怕发动战争，也是经过了精密的利益计算得出的结果，现在蓝星的情况则再明显不过了，一旦打起来就是双输的局面，他们还不知道要搭进来多少个旗舰和近卫。 “你们还发现了其他的超越者？” “三个。” 茯苓用手势比划了“3”这个数字，“一个喜欢打拳的莽夫，一个永远都见不到人摸鱼分子，然后就是自称医生的你，你是目前交流意愿最强的一个。” 能见到人，能坐下来交流，似乎也没有展现出明显的暴力倾向。 “按理说这些都是公司的机密，但我一直相信相互了解的基础是真诚。” 茯苓也不知是不是麻辣串串鸡的缘故，这一顿饭她吃得火辣辣的，变得健谈了许多，一口气说出了许多可能会被本部叫去谈话的内容。 她不得不承认段明渊的理想十分远大，在蓝星做出了炸掉公司旗舰，还扣押了三名近卫的壮举之后，还希望能与公司签订互不干涉条约成为第十七个文明。 如此狂妄的要求，通常招来的是公司毁灭舰队。 与半办公半作战的旗舰不同，那是专门实施净化、歼灭作战的舰队，也是与“茧”对抗的主力军。 “如果巡察官答应了下来，也是因为你。” 酒足饭饱，茯苓拿出了一个记事本，毕竟她也是这次谈判的先锋军，正事还是要做的，“除了互不干涉条约之外，你还有什么要求？” “停止蓝星上的人口贩卖行为，将之前被倒卖到你们生态舰上的妖怪送回蓝星。” “还真是直接啊。” 茯苓叹气。 该来的还是会来，这位超越者先生虽然看起来是讲道理的，但既然要签订互不干涉条约，生命科学部门以前许多的手段都无法使用了。 “尤其是第67批次被你们强行带上旗舰的祸狐和瑞狐。” “是为了九月小姐么？” 茯苓瞧了九月一眼，返回生态舰之后，她也按照约定调查了第67批次货物，得到的结果是那批货物中的祸狐与瑞狐是九月小姐的父母。 “这件事的情况比较复杂，公司对于这个项目寄予厚望，其成果对标了的是两名『长枝』近卫。” 其他的“货物”倒还好说，她新官上任，要是直接放跑了两个未来的『长枝』近卫，那她恐怕也会成为生命科学部门有史以来任期最短的总监。 更何况曼陀罗财团就算让她下台，也不会答应这种要求。 “他们对标了两个，我还你们了三个。” 段明渊觉得这依旧是一笔划算的买卖，并且他有些摸清楚了，对于公司而言，『长枝』近卫似乎是最高通用货币。 如果三个不够的话，他可以尝试再去抓几只野生的『长枝』近卫，用于与公司进行交易。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 沉思片刻后，茯苓说道，“但这个方法必须建立在成功签订了互不干涉条约的基础之上，这样一来，你就能在十六星峰会上提出要求，如果得到了超过半数的支持票，公司就不得不顶着压力采纳提案了。” 第一百零二章：招聘启事 茯苓的风格与青花截然相反，她从不喜欢搞一些声势浩大的排场，光是部门里每天的会议和应酬就足够她ptsd了，简单地了解了段明渊的诉求之后，这顿午餐也快要结束了。 “这里的鱼泉浴场远近闻名，我早就想来泡上一次了。” 她打了个哈欠。 “你以前没来过？” 段明渊有些意外，在寰宇公司的管理层里，茯苓应该是在蓝星待过最久的一个了。 “这就是我讨厌青花他们部门的原因，朝中的禁入令也是他们在幕后推动的，他们一直都致力于把朝中与朝中以外的城市划分开来。” 虽然用一句不好听的话来讲，两个部门过去都是在蓝星上养猪，但是青花却仗着部门特权，把朝中的部分划分出来，不让他们养。 这个星球摆脱了“猪猡”身份，成为了尖端领域的人才最终都被花岗财团接收了。 就以段明渊为例。 假如这位“医生”很强，却又没有强到能让青花狠狠栽一个跟头的地步，那么他最终的结局大概率是加入花岗财团，若是未来能晋升『长枝』近卫，就是花岗财团的近卫。 “他们可不敢和我们公平竞争。” 茯苓摊手，说道，“他们没我们有钱，也没我们舍得砸钱，要是在公平竞争的情况之下，人才肯定会来我们这。” 尽管这年头总有人说钱不是万能的，但依照茯苓的经验，砸钱能解决九成九以上的问题，尤其是在工作的领域。 害怕与家人分隔两地？ 那就把他们一起接来部门的生态舰。 生态舰上有所有日常生活的配套服务，还有全宇宙最顶尖的教育资源，部门在职员工都能免费地享受这些资源。 你完全可以放心地投身于工作之中，因为生态舰上会有专职人员来帮你带孩子，为伱解决一切后顾之忧。 未来的养老、生活更是不必担心，生命科学研究部门不会亏待任何一个老员工，为他们准备了丰富的养老的套餐——你可以在退休后选择回到故乡生活，部门会为你在当地提供一套豪华别墅，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留在生态舰上，这里有最先进的养老区域，有最丰富的娱乐活动，让你的养老生活绝不会枯燥乏味，目前已经连续十年在公司内部被评选为最受欢迎的养老社区。 而这些，都是钱所带来的。 两人说话间，九月也从黑羽先生那里了解到生态舰上妖怪们当下的生活状态。 作为坏狐狸，若是遇到了不可避免的情况，她盘算着要在生态舰上煽动一场暴乱，然而黑羽先生的反馈却让她的算盘落了空。 妖怪们在生态舰上的生活和她想象中很不一样，没有没完没了的实验，也没有精神的摧残，部门为他们生存的环境专门划分了区域，完整地还原了各类原始生态，凡是参与研究者，就能获得舰船上的通用货币，用于交易各种物品，因此妖怪们反而踊跃报名。 实际上并不会有妖怪会响应她的煽动。 “但是他们可是被绑架上生态舰的！” 九月不服气。 “这是我们与上一代御狩庭的约定。” 闻言，茯苓说道，此次前来她就做好了面对这种质疑的准备，“我们交钱，他们交货，就是如此简单的流程。” 这当然也是钱所带来的。 钱能带来丰富的物质生活，当然也会让人铤而走险，生命科学部门对御狩庭的许诺，让“妖怪贩卖”成为了一个完整的产业链，起初，御狩庭是为了能让猎人这个组织更稳定、更繁荣地发展下去。 用他们的话来说，是必须存在的阴暗面。 但很快，参与其中的猎人发现这个活来钱实在是太快了，快到他们只需要昧着良心干上个几年，就能从此拂身而去，逍遥快活地度过他们的后半生。 “而我听说段先生你重新激活了御狩庭，各地的猎人团体也有复苏的趋势，我们依旧需要大量的邪祟和妖怪，你可让他们一如既往地成为被贩卖的货物，也可以让这变成一份体面的工作，这决定权在你。” 事实上，茯苓从不为“货源”担心。 以公司愿意支付的价钱，就算他们在网上发布招聘广告，报名者都会络绎不绝，只是他们并不想为此多设立一个部门，追求更稳定持久的渠道。 供货渠道，抑或是招聘渠道，她个人对于称呼问题并不在意。 “区别在于，你想要从中提取多少抽成。” 她认真地问道。 昔日的御狩庭的元老们也曾面临过相同的问题，他们可以把这笔钱给到“参与应聘”的员工，当然也可以把他们变成货物，把钱收进自己的口袋，“我对此持开放态度，就算你继续把他们作为货物送来生态舰，我们也能维持稳定。” 财富能带来稳定。 这是曼陀罗与花岗财团的区别。 花岗财团似乎认为钱带来的稳定太过短暂，唯有强权才能深入人心，埋下恐惧与敬畏的种子，才能让稳定永远地持续下去，他们对于朝中一直以来的策略也是如此。 即使作为潜在的竞争对手，茯苓也不能完全说花岗财团的理论是错的。 宇宙关系协调部门对于管控十分成功，这稳定已经持续了数百年之久，倘若不是这个星球上诞生了超越者，这种稳定还将一直维持下去。 “建立招聘中心，发布招聘广告的经费可要算在你们自己的账上。” 段明渊说道，他很了解当下的就业环境，也不打算断了任何人应聘去“天上”工作的机会。 至于要不要成为大奴隶主，又或者以此一跃成为云笼市乃至这个星球的首富，他已经先后两次给出了正面回答。 “以后的御狩庭就没有这项业务了，能不能招到人，就全看你们自己的本事了。” “了解了。” 茯苓心中悬着的石头也落了地，倘若段明渊是一个顽固的人，禁止他们以任何形式从这个星球上招人，那么事情就会变得棘手许多。 现在的局面，无非是更换一条途径，甚至部门预算都不会增加。 这无疑是她最希望看到的局面，“作为回报，我们可以拒收‘人贩子群体’的供货渠道。” 她作为现任总监，想要切断利益链的源头并不困难。 在她看来，想要彻底杀死一个行业，并不需要铁血手腕所带来的恐惧，就算他们处死了一百个人贩子把他们挂在街头，也依旧有人会铤而走险。 可若是让他们无利可图，这个行业自然就会消亡。 茯苓又想到了什么，“段先生，如果你未来有养老打算，想寻求一份养老工作的话，请选择曼陀罗财团。” “这是招聘启事？” “这年头就业形势恶劣，多一份启事，就多一条路。” 抱歉，最近有些疲劳，今天睡过头了！ 感谢nazaswze打赏的1000起点币！ 第一百零三章：赞美太阳王 每个财团都有各自维持稳定的手段，他们维护稳定的对象并非某一个星球，而是整个浩瀚的宇宙。 花岗财团所崇尚的强权统治，曼陀罗财团所崇尚的金钱维稳。 大家的好朋友西风受雇于曼陀罗财团，他的记忆中很少有关于另外几个财团的内容，段明渊本着求知精神，问道，“那其他财团呢？” “你很快就会见到了。” 茯苓微微一笑故意卖了个关子，“巡察官的旗舰已经跃迁到了这个星系，变化应该很快就要开始了。” “谜语人不许吃串串鸡！” 这顿时引起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的九月的不满，平时的时候她就不喜欢谜语人，她要诅咒谜语人一辈子都没鸡吃。 “哎呀，时候不早了，我还答应过黑羽先生要带他去鱼泉浴呢。” 茯苓就像是一位初到朝中的游客，制定好了一系列的打卡流程，与段明渊的初步沟通符合她的预期，这样一来，她就能放下心来好好旅游了。 毕竟这次的巡察官并非曼陀罗财团的成员，她只是来协助交涉，就不喧宾夺主了。 告别茯苓，段明渊便和九月返回了王城。 “明渊先生，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变得有些怪怪的？” 九月一边走着，一边使劲用鼻子的嗅了嗅，犬科嗅觉的灵敏度远超其他物种，她希望辨别出王城的异常究竟来源于何处。 可是当她仔细观察时，却又觉得这里和他们出门前并没有什么两样。 难道是心理作用？ 茯苓说变化马上就要开始了，这才导致她看见了什么都觉得可疑？ “的确有些古怪。” 段明渊停下脚步，四处打量一番，可就和九月的感觉一样，茯苓所说的变化十分微妙，当他仔细观察时，又觉得这王城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约莫几分钟之后，他终于从来往的禁卫与仆人们脸上窥出了端倪，和几天前相比，他们的表情出现了微妙的变化，不再迷茫，变得坚定，虽然依旧做着同样的事，却自内而外发生了变化。 此前的彷徨来源于对于未来的迷茫。 对于长期受到强权统治的人们来说，青花与宇宙关系协调部门的落败并不会让他们感到狂喜，更没有得到解放的感觉。 他们习惯了聆听天意，“上天”的使者为他们下达的指令，为他们指引了前路，而现在，再也没有人能为他们驱散眼前的黑暗了。 从科学角度而言，段明渊觉得这属于非常严重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想要治愈这种症状需要很长时间，就算与公司签署了互不干涉条约，成为了第十七星，蓝星的人们也必须从零开始学习自由。 但这就不是段明渊需要考虑的问题了。 “明渊先生，你快看！” 九月指向远处，经过一番调查，她终于有了不同寻常的发现。 走下大殿阶梯的是一位穿着黑色修女服，用双手提着修女制服下摆的彩蝶，她戴着黑色头纱，挂在胸前的却并非常见的十字架，而是圆盘形状，酷似太阳的徽记，修女制服镶着金边，在胸前偏下的位置也有相同的图案。 赶路的彩蝶没有注意到他们，小跑下阶梯后，便踩着黑色的帆布鞋，朝着礼堂跑去。 “是不是很反常？” 九月进入了名侦探的模式，还打开手机的音乐播放软件，选择了经典的推理bgm来增加说服力。 不过段明渊倒是觉得彩蝶这一身打扮非常正常。 三皇子爱好广泛，只要他提出要求，就算彩蝶满脸的不情愿，最后也会妥协，更何况修女服也不属于羞耻到不能穿着外出的服饰。 他还是觉得路过的这些仿佛突然找到了人生信条的人们比较可疑。 “走，我们跟上去看看。” “这不好吧，万一他们只是在调情呢？” “那我们就不让他们发现，偷偷围观！” 听到“调情”，九月反而更加蠢蠢欲动了，她确认手机电量充足，足够进行长时间的拍摄。 考虑到三皇子还处于“初中生”的水平，她时刻做好准备，在必须时，还能以前辈的身份对两人进行指导。 她懂得很多，用经验丰富来形容都不为过。 而段明渊则觉得这小狐狸可能需要进行道德修养的调教才行。 但考虑到九月名侦探的身份，他还是跟了上去。 出乎意料的是，礼堂已经聚满了人，期间没有发生任何小朋友们顶不住的画面。 聚集者有男有女，都穿着神职人员的服饰，彩蝶戴上了黑色的面纱，掩住了容貌，融入了修女的队伍。 九月一眼就认出了台上的人。 “二皇子，他又在搞鬼！” 很显然礼堂的神职人员就是被他聚集来的。 随着青花的落败，二皇子也从此一蹶不振，终日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以酒度日，已然自暴自弃。 不过这倒也能理解，不止到了手的王位没了，二皇子过去十多年来所坚信的信条也土崩瓦解。 可却没想到这才没过几天，二皇子便走出了抑郁，还纠集了这么多人。 这看起来像是一场宗教仪式，被供奉的便是那圆盘状的太阳印记。 段明渊忽然想起了自己不知从哪看到的一句话，挽救一个万念俱灰之人的手段，就是给予他新的信仰。 这就是茯苓所提到的变化？ 伴随着充满了神圣感的宗教式音乐响起，轻声吟唱充满了教堂。 那是段明渊从未听过的语言。 随着吟唱的进行，周围的景象忽然间发生了变化，不知不觉间，礼堂不见了踪影，视线所能看见的一切物件都被歌声瓦解，唱诗般的人们却仿佛并未觉察到了周围景象的变化，他们依旧双手相扣置于胸前，虔诚地吟唱着。 他们站在宇宙与群星之间。 圆盘状的太阳饰物在群星之间化作了太阳，为他们驱散黑暗，指明前方道路。 同时，也向段明渊发出了邀请。 那些未知的语言也不再晦涩难懂，逐渐的，他明白了其中的含义。 ——赞美太阳王。 第一百零四章：你眼中的太阳 吟唱的时间并不算久，段明渊却觉得自己完成了一次星际旅行。 在那浩瀚的星河之中，他还窥见了别的东西。 第一个类人生命体的诞生，再到第一个聚落、第一个国家。 第一件武器被制作出来，再到聚落的冲突、国家的战争。 人们建立起了一个长盛不衰的帝国，在长达数千年的漫长岁月里，他们突破了地理的界限，将文明的火种散播到了星球以外的地方。 再后来，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降临，帝国在灾祸的洗礼之下分崩离析，所剩无几的幸存者，登上了“方舟”，逃离了故土，在星河之中，他们只能亲眼目睹着星球被彻底腐化的过程。 在永恒的黑暗与孤寂之中，太阳的光辉为他们指引了的前路。 他们的吟唱既歌颂了永恒的太阳王，同时似乎也揭露了公司的诞生——驾驶着方舟逃离故土的帝国幸存者们，建立了寰宇公司的雏形，其初衷便是为了研究灾祸，以及帝国毁灭的真相。 一曲终了，所有的景象化为泡影。 段明渊也离开了星河，回到了礼堂之中。 “明渊先生，明渊先生！” 他一转头，便看见了关切的九月，小狐狸急得拽住了他的胳膊，见他回过神来，才终于松了口气，她连忙问道，“你刚才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呆住不动了？” 段明渊这才发现两个世界的时间流速似乎并不相同，在群星之中，吟唱才刚刚结束，可回过神时，他才发现唱诗班早就散了，礼堂空了下来，二皇子不知去向，只留下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其中三皇子正对彩蝶的修女制服评头论足。 “你没有看见么？” 段明渊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道。 “看见什么？” “群星、宇宙，还有太阳。” “没有。” 九月摇头，“我看到他们唱完歌就走了，二皇子还从你的面前路过，伱都没有搭理他……哦，对，我还看见太阳跑进你的眼睛里了！” 这也是她如此焦急的原因，她一度怀疑二皇子是研究出了某种幻术，让明渊先生中招了。 可仔细一想她又觉得不太可能。 以二皇子的本事，就连白羽鸡都打不过，又怎么可能迷惑得了明渊先生？ 可明渊先生眼里的确进了太阳，变成了耀眼的金红色，似乎就连周围的气温都升高了好几度。 九月的回答让段明渊若有所思。 难道刚才那一番景象，只有他看见了？ 与其说是惑人心智的幻术，反倒更像是一场生动的历史重现，是他对晦涩难懂的语言与太阳王产生了好奇，从那轻声的吟唱声中窥出了它所蕴含的深意。 写下这段歌词的人，是为了传唱某段历史。 “我们都是太阳王的臣民，祂会引导所有信徒回到圣所。” 三皇子在手机备忘录里输入了这样一段内容。 二皇子并没有禁止他入内，相反还一视同仁地欢迎了他，邀请他参加了这场礼赞。 吟唱是为了建立精神链接，让他们能感知到太阳王的存在。 但他仍未能理解圣所指的是什么。 见段明渊朝自己走来，三皇子主动说道，“这件事有些蹊跷，以二皇子一己之力不可能做到这种地步，而且我翻遍了王室的图书馆，也没有找到有任何类似的奇术。” “准确的说，是我和其他侍女翻遍了图书馆，而殿下您只是舒舒服服坐在凳子上对我的制服和裙带评头论足。” 事实证明，彩蝶的学习能力很强，仅仅一个中午，她就把冷淡的语气与鄙视的眼神拿捏得恰到好处。 这让三皇子很是受用，“但至少我起到了很好的指挥。” “到底是怎么回事？” 九月受够了谜语人。 “这几天，许多人都做了一个相同的梦境，梦见了太阳王对他们的召唤。” 这也算得上一场潜入调查，只不过他们无需穿上夜行服，只要装模作样地打扮成神职人员，就能轻松混进礼堂。 三皇子观察了礼堂的主要成员，“他们都是二皇子的拥趸，是青花政策支持者，就是之前你在宴会里见到过的那些人。” 公司旗舰的坠落，也让他们的人生跌入了谷底，这些日子的状态大抵和三皇子一样惶惶不可终日。 而在精神接近崩溃之下，太阳王解救了他们。 “太阳王想要他们做什么？” 段明渊问道。 “什么都不做。” 三皇子承认，他也对这个发现感到惊奇，在知道这件事的第一时间，他本以为这是二皇子打着太阳王的旗号想在朝中搞出来一个大新闻，但是在参与了礼堂的活动后，他才发现这是吟唱对他们的感召。 为他们带来平静，抚平了他们内心的不安。 太阳王没有任何明确性的指令，礼堂的聚会也都是他们自发组织的活动。 很显然二皇子也从中获得了解脱。 他现在看起来对于王位再也没有任何兴趣，他所做的只是把自己的拥趸们聚集于此，成立一个歌唱兴趣小组。 这并不违反任何法令，似乎也不会给其他人带来麻烦。 “信仰。” 段明渊恍然。 茯苓所说的变化已经发生了，这就是巡察官一方维持稳定的手段——不需要下达任何明确性的指令，而是将对于太阳王的信仰根植于每一个人心中，于是所有人都变成了一个整体，只剩下了信徒与主的划分。 从目前已知的情况来看，内心陷入茫然的人，更容易受到影响。 方式是通过梦境传播。 问题在于，它究竟是怎么跑进人们梦境里的。 按照茯苓提供的消息，巡察官还留在财团的旗舰上，离登陆蓝星还有几天时间。 “那你呢，你有没有受到影响？” 九月看着一身神职人员制服的三皇子，问道，“你成为了太阳王的信徒吗？” 她刚才也听完了唱诗班的吟唱，只能表示自己对太阳王无感，也一点都不想成为其信徒。 “没有，我潜入这里，还有另一个更深层次的原因。” 三皇子低着头，目光深邃。 “什么原因？” “这里有很多穿修女服的人，让我突然意识到主打禁欲的制服好像也别有一番韵味，嘶——！” 不出意外的，他的慷慨陈词又一次遭遇了彩蝶九阴白骨爪的伺候。 感谢可乐赛高打赏的100起点币！ 第一百零五章：宇宙蝗虫 段明渊似乎有些搞明白了，继强权与财富之后，寰宇公司又派来了一艘洗脑船。 将对于太阳王的信仰植入人们的意识，最终让星球上的所有人都成为信徒。 这是余烬财团的手段。 段明渊检索了好朋友西风的记忆，找到了这个公司内部最神秘，也是历史最悠久的财团。 “我倒是听说过太阳王的信仰，邀请的商会里，有四分之一都是太阳王的信徒。” 在遭遇了九阴白骨爪的袭击后，三皇子邪恶的一面被消灭了，说起了正事，“在我印象里，这不是一个极端的教派。” 不会出现高呼着“太阳王万岁”，就将自己化身为太阳能炸弹，对公共设施发动毁灭性的爆炸袭击。 在与这些太阳王信徒打交道时，三皇子觉得这更像是某种身份背景，太阳王的信徒也没有饮食、穿着方面的限制，也不需要进行任何形式的苦修，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认同太阳王是宇宙的原点，相信生命在走向寂灭后，便会回到永恒而炽热的太阳宫殿之中。 这便是吟唱歌词中提到的圣所。 当然，你如果拒不认同太阳王的存在，甚至提出反对意见，太阳王的信徒也不会把你的脑袋敲碎，他们只是会拒绝继续和你讨论下去。 道不同不相为谋，三皇子觉得太阳王信徒的攻击性远不如网友。 网友不但会喷伱，还有可能利用黑客技术查找你的个人信息。 他是资深女仆制服控，经常性浏览女仆论坛这件事，就在一次争吵中被网络喷子识破了，该喷子还把他在论坛上的一些言论做成了合集，截图到处传播。 “总之，太阳王的信徒众多，教派遍布宇宙。” 三皇子觉得蓝星上之所以没有太阳王教会的主要原因，可能是宇宙关系协调并不欢迎他们，珐琅就提醒过他别和那些信徒来往过于密切，对他没什么好处。 而现在，宇宙关系协调部门的旗舰炸了，青花也成了阶下囚，没有了他们的约束，太阳王信徒似乎也把蓝星视作了目标。 三皇子对于传教并无恶意，但他却并不支持这种强行拉人入教的做法。 经过一番潜入调查之后，他也搞不清楚二皇子和他的拥趸们究竟是真心诚意地皈依了太阳王，还是遭到了洗脑。 但从行为举止来看，这些人都很正常。 在礼堂聚会过后，就各回各家，其中还有许多人走出了阴霾，对前路不再迷茫。 “我之前邀请商会成员来访的时候，他们开过一个玩笑：‘当你的星球上出现了一个太阳王教会，这个星球马上就会变成宗教文明’。” 这是在说太阳王信仰的传播速度要比蝗灾还快，似乎也正因如此，尽管这一信仰并未展现出太强的攻击性，也有许多星球都明令禁止太阳王信仰的传播。 “如果我是你们的话，就不会放任信仰在这个星球上传播。” 泡完了鱼泉浴的茯苓神清气爽地回到了王城，她觉得自己回来的正是时候，想必段明渊方才已经见证了太阳王信徒的诞生。 这个星球的一位王室继承者，已经成为了坚定的太阳王信徒。 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他会不遗余力地把信仰传播开来。 “正是因为它平时看起来是无害的，也几乎不会对日常生活造成什么影响，所以传播效率才会这么高。” 这也是潜在的行业竞争。 茯苓不会喧宾夺主，但这并不意味着她不能向“朋友”们提供一些建议。 而对于生命科学部门来说，这一信仰本身就是污染源，“当信仰在星球传播开了，余烬财团就会派来传教士，传授该星球的人太阳王的力量，他们将这种能量称之为烈日能量，这是目前少有的几个能对腐化造成严重破坏的能量之一。” 作为一名能源研究学者，茯苓并不打算隐瞒烈日能量所带来的好处，“这个星球上将会有八成以上的人能使用这种能量，对于一些即将被灾祸击溃的文明而言，传教士的到来就是救命稻草。” “那么，代价是什么？” 老道的段明渊则一眼就看出了这是欲抑先扬的手段。 “代价就是这个星球上所有人都会变成太阳王信徒的形状，你们身体里的生命能量会逐渐被烈日能量所取代，最终只剩下烈日能量。” 在能源的研究领域，烈日能量要比它在社会中表现出的侵略性强得多，截止目前，他们还没有发现宇宙之中有任何一种能量在与烈日能量相互融合后能保持自我。 生命能量是被生命科学部门认定的第一等能源，蓝星是极少数产地之一，她于公于私都不愿意这个星球遭到余烬财团的污染。 “考虑到你们的目标是与公司签订互不干涉条约，就更不能让教会在这片土地上扎根，这一条约的前提之一，是该星球必须是主权星，不隶属于任何一方势力，一旦太阳王教派的普及率在星球上超过50%，公司就会把该星球评定为隶属于余烬财团的宗教文明。” 茯苓顿了顿，补充道，“所以，这也是你们的考验，巡察官的旗舰并没有特别针对你们，他们管那种装置称之为『太阳王的余辉』，旗舰开到哪里，这种精神污染就会被带去哪里，简直就是宇宙蝗虫……以上评价都是你们在网上偶然看见的，与茯苓无关。” “二皇子变成太阳王的形状了，要怎么才能治好他？” 九月问道。 “我只知道那些严令禁止太阳王教派的星球都采取了高压统治，所有信仰太阳王的信徒都会被捕入狱，甚至会被处以极刑。” “这是暴政。” 三皇子总觉得仅凭信仰就处死某人，有违正义。 “的确是暴政，但也是无数人总结出的结果，那些采取温和政策的星球，最终无一例外都地成为了宗教文明。” 太阳王教派的传播性就是如此强大，这便是余烬财团很少主动招收信徒，却依然能成为宇宙间拥有最多信徒势力的原因。 三皇子问道，“就没有别的办法？” “理论上还存在一种。” 茯苓看向段明渊，“让信徒们质疑太阳王的存在，从而主动抛弃信仰，迄今为止还从没有人做到过，不过你自称医生，不知道会不会治疗心理问题。” 第一百零六章：医者 段明渊是一位资深的主治医师，如果去朝中的王室医院就职，便会成为中流砥柱，至少也能成为一个科室的主治医生。 而就在刚才，茯苓提出了一种新型的症状。 传染性极强，被感染者几乎没有痊愈的可能，并且还会主动将症状传染给更多人，直到整个星球都被这种症状所占据。 唯一的好处，大概也剩下这种症状不会致死。 面对这种病症，茯苓给他们的建议是效仿上古时期的人们，无法解决病症，就把患上了病症的人聚集到一起，隔离或者杀害，只要掐灭了病症的源头，就能有效地抑制其蔓延。 而近期朝中发生的一系列事件都证明了二皇子和他的党羽们体质贫弱，是易感染人群。 起初是被青花洗脑，青花战败后没几天，他们马上又摇身一变，成为了太阳王的信徒。 茯苓专家希望通过理智分析，让段明渊等人放下心中的罪恶感，留着这一群易感染人群迟早会成为祸害，哪怕治好了“太阳王病症”，也保不准他们之后会不会再感染其他疾病。 她说道，“更何况你之前不是还打算让红死病在朝中蔓延，把他们全都给感染了么？怎么现在婆婆妈妈起来了？” 这句话是对三皇子说的。 成大事者，必须敢于决断，哪怕会冒着背负恶名的风险。 现实已无数次证明了太阳王信仰的危害，那些心慈手软的决策者最终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星球被同化，就连他们最终也未能逃脱沦为信徒的命运。 用本子上术语来讲，这就是恶堕。 茯苓之所以据理力争，当然也因为这件事与她利益相关，让她不得不冒着得罪余烬财团的风险，私下与三皇子接洽。 生命科学部门不能失去蓝星这一庞大的生命能量重镇。 “那时我别无选择，现在的情况不同，我更希望听听明渊老师的建议。” 三皇子依旧无法作出决断，对于当时的他来说，破坏宇宙关系协调部门的根基是让这个星球开始改变的唯一方式，可现在，改变已经到来，如此轻易地决定一群人的生死，会让人一步步变成暴君。 “三皇子说的没错，囚禁和滥杀的做法早就不符合时代的发展了，如果只想缓解症状，并不需要使用到这些非常手段。” 在他看来，太阳王的信仰是对人精神和思想的转变，而改变一个人的思想其实算不上什么难事。 通晓心理学的段明渊，完全可以让二皇子和他的党羽们发自内心地相信自己是一只蜗牛，他们真正应该信仰的蜗牛王。 但这仍不是他理想中的治疗病症的手段。 一名优秀的医生往往能够通过现象，看清其本质。 正所谓治标治本就是这个道理。 此外真正让段明渊感兴趣的是礼堂里的吟唱，他并不是太阳王的信徒，却看见了比真正的信徒更多的景象。 一个在群星之中冉冉升起的帝国，经历了光辉的岁月，最终在灾祸中毁灭。 这让段明渊怀疑这些晦涩的语言，以及茯苓所提到的烈日能量，或许是那个消亡文明留下的符号。 他承认自己作为一名研究者的兴趣被调动了起来，若是实验性疗程失败了，再让二皇子相信自己是一只蜗牛也不迟。 “既然如此，那就祝你们好运了。” 提议被拒绝的茯苓非但不生气，反而有些兴奋。 迄今为止，还从未有任何人能撼动太阳王的信仰，无数个星球，无数个像段明渊这样的人，他们的努力最终都以失败告终。 但这次不同。 余烬财团面对的是一位超越者，还是一位擅长治疗辅助的超越者。 实际上尽管寰宇公司曾经发现过三名超越者，但最终都没有与他们进行深入接触，因此没有人知道超越者真正的本事，也不知道他们能力的极限，但是通过青花的败北，不难看出超越者要比他们的评估还要强大得多。 虽然明面上斩断公司旗舰的是始王，但以始王的本事根本无法做到这种事，显然是作为辅助的段明渊给他加了buff。 这意味着只要段明渊愿意，他可以做批量化生产始王这种旗舰收割机。 茯苓相信若是这件事传回了财团，段明渊一定会成为四个财团争相拉拢的目标，一个辅助的战略意义要比战斗型人才重要得多，每个财团都需要有一位像段明渊这样的辅助镇守后方，为公司旗下的战斗人员加个buff。 但可惜的是，她总觉得段明渊无欲无求，尤其对于财富、权力没什么兴趣。 至于美色…… 偏偏还让他遇到了美貌在宇宙中都排得上号的狐妖，完全能做到自给自足。 很棘手。 不过她相信这世间的一切都该循序渐进，既然段明渊决定着手于解决病症，她此行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介于接下来要对太阳王信仰，以及烈日能量进行研究，段明渊告别了三皇子与彩蝶，打道回府。 他也看出了三皇子眼神中的迫切。 迫切地希望与彩蝶深入地探讨修女制服的奥秘，这让段明渊觉得自己已经越来越跟不上年轻人的兴趣了。 “没关系的，明渊先生。” 九月总是那么得善解人意，“我问彩蝶要了一套修女服和女仆装，一会儿她就会让侍女送到我们的房间。” 百变狐妖，就是能完美地融入到任何角色之中，在角色扮演的领域里，他们是绝对的王者。 在了解到三皇子的爱好之后，九月也进行了一番补习，见段明渊用错愕的眼神望着她，她便搂住段明渊的胳膊，揽进自己的怀里，在胸前的布料上摩擦着，声音也变得千娇百媚的，用令人酥到骨头里的语调喊了一句“主人~”。 段明渊必须强调，他今天还有许多学术问题需要研究。 而九月，总是太容易让人分心了。 “以后少用这种语气说话。”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 “为什么？” “不为什么。” 红颜祸水，狐妖误国，段明渊本以为这是典籍中夸张化的说法，但现在他着实见识到了狐妖的厉害。 也只有大毅力者，才能在狐妖的魅惑下保持本心。 “我现在要致力于解决星球的危机。” “好的，主人~” 第一百零七章：洗涤罪恶 作为一名医生，段明渊有必要提醒各位年轻人，千万不要迷恋狐妖，她们会偷走你的灵魂，把你拽入深渊，还会让你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这不是在开玩笑。 “明渊先生，没想到伱居然喜欢这样。” 换上修女服的九月掩嘴轻笑，她故意模仿着修女的口吻，说道，“神父大人，请您洗涤我的罪恶吧！” 在情侣之间，适当的角色扮演能让彼此的感情进一步升温。 躺在床上的段明渊双手交叠置于胸前，看起来格外的……安详。 “我记得你说过，你很擅长唱歌？” “以前在山上时百灵鸟是我的好朋友，它教过我唱歌。” 百灵鸟是妖怪里公认最擅长唱歌的族群之一，九月捧着脸，想起了童年时美好的回忆。 “刚才在礼堂听到歌，你会唱么？” “那些古怪的语言？我试试……” 九月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事情的发展和她想象中有些不同，网上所说的角色扮演y似乎也不是这么玩的。 百科全书上提到了许多种玩法，但没有任何一种是扮演神父的明渊先生安详地躺在床上，而她则搬一张椅子坐在旁边唱歌的。 这可一点都不刺激。 但既然是明渊先生的要求，她还是回忆起了自己在礼堂听过的歌声。 百灵鸟曾经说过，大师级的歌唱者并不需要听懂每一种语言，也无需理解每一句歌词的含义，唯有情感才是连接每一名歌唱者的链接。 那么，唱诗班的吟唱中又包含了哪些情感？ 九月沉思片刻。 这应该是由“希望”开始…… 伴随着九月温柔的吟唱，段明渊又一次置身于群星之间。 但这一次，他并没有停留在原地，而是笔直地迎向了远处的太阳，灼目的光辉近在咫尺，仿佛只要再向前走上几步，就能触手可及。 这是一个“希望”的故事。 段明渊抬起胳膊，将手伸向了太阳，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觉在他的体内流淌，他不止触碰到了太阳，还感知到了它所蕴含的酷热，而又极具毁灭性的能量。 然后，他将能量握在了手心。 一时间，无数思绪涌入了他的大脑，也印证了段明渊的猜测。 这些能量中，包含了某个文明遗留下来的讯息。 “主教！主教大人！” 万千碎片化的絮语最终汇聚成了一个完整的句子，段明渊却领悟了其中的含义，抬眼望去，此刻的他仿佛立于苍穹之上，放眼望去，整个城市的轮廓尽收眼底。 充满了宗教色彩的建筑风格，五彩斑斓的装饰。 被他捏在手心的是一颗璀璨的红色宝石，圆盘形状，通体滚烫，就如握着一颗火球，宝石的形状与修女服上的图案有九成相似。 段明渊松开手，红宝石便悬浮在了位于塔楼穹顶的容器之中。 称呼他为大主教的，是一个漂浮着的眼球机器人，它向自己发出了安全警告，“您今天摄入的烈日能量已严重超标，请立刻前去冷却舱接受治疗。” 大主教扎尔曼，余烬教会的第七任大主教，在这个星球上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段明渊很快就了解到了关于“自己”的信息。 每一任大主教都会被视为太阳王的使者，其使命，便是引领帝国走上更辉煌的巅峰。 作为第七任大主教的扎尔曼正面临着一个极为艰巨的选择。 出于某种未知的影响，烈日能量变得越来越不稳定了。 在查明原因之前，应当全面停止对于该能量的开采与使用，这是他作为一名神职人员的判断，但是作为余烬教会的大主教，他却无法公布这个消息。 这会对整个星球带来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们在烈日能量的使用上已经走得太远了，它早已不再是用于战争的兵器，而是细化到了这个星球的每一个角落，如果把整个星球比作一个精密的仪器，那么烈日能量便是这个机器唯一的供给。 一旦颁布了禁令，这个星球上九成以上的设施都会瘫痪，寒冷与黑暗将再次笼罩他们。 在眼球机器人的指引下，扎尔曼一路来到了冷却舱，期间有不少教会的神职人员都看出了他的异常，却都被扎尔曼搪塞了过去。 他没有向任何人透露这个可怕的秘密。 冷却舱的门缓缓开启，扎尔曼躺了进去，将被烈日能量灼透了的右手放进了仪器之中，他强忍着刺骨的寒冷与仍旧残留在皮肤上灼痛感，痛苦反而能让他更加清醒。 神职人员的担忧，与大主教使命一直折磨着他，让他的精神已经开始异化，若是长此以往，他的精神便会崩溃，也无法守住这个可怕的秘密。 扎尔曼望着闭合的舱门，做出了决断。 他必须舍弃其中一个身份。 完好无损的左手伸向了自己的太阳穴，他咬着牙，做出了捏住的动作，紧接着一缕散发着金色微光的能量便从他的太阳穴中被抽离了出来。 扎尔曼松开手，让被抽离出的烈阳能量回归于天地间。 他只能选择相信。 相信帝国的科技发展在未来能找到祸乱的根源，相信太阳王会庇佑他们的帝国继续辉煌下去。 或许未来有人会找到这些被他舍弃的部分，而到了那时，这个决定正确与否，想必已经有了定论。 …… “神父大人，您醒啦？” 在无尽的黑暗中，九月的呼唤将段明渊带回了现实。 他一睁眼，就看见了完全贴在自己身上的修女版小狐狸，事实证明这小狐狸当真是罪孽深重，口口声声地说要请神父帮自己洗涤罪恶，最后却洗涤到了神父的床上。 两只手环在神父的腰上，说话的语气挑逗意味十足。 这小狐狸身上还香喷喷的。 从睁眼开始之后的每一秒都是对于神父的考验，这让段明渊觉得他此刻面临的抉择并不比扎尔曼大主教的轻松。 “你刚才又睡过去了，原来那首歌还有催眠的作用么？” 九月非常善于使用她那张娇俏的脸庞，伪装出一副天真懵懂的模样，“神父大人，你刚才又看到什么了？” “解释起来比较复杂。” 段明渊略作思索，总结道，“简单来说，大概就是做出了一个决定，然后把一个星球给搞炸了。” 第一百零八章：邀约 “九月，你做的好，你做的非常好！” 段明渊心情大好，一把将九月揽在怀里，小狐狸先是一愣，旋即顺势就把脑袋埋进了段明渊的怀里。 明渊先生先是说自己把一个星球搞炸了，紧接着突然又兴奋了起来。 由此可知，明渊先生应该是打算朝着达斯-维达的方向发展了。 不过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就算明渊先生真的成了达斯-维达那样的野心家，要去炸掉别人的星球，她也会帮忙准备炸药。 段明渊无从得知九月心中所想，但他现在非常兴奋，因为就在刚才，他在学术领域取得了卓越的突破，这也解答了他从一开始的疑惑——他之所以能看见太阳王信徒们所看不到景象，只是因为他找到了解读烈日能量的途径。 赞美太阳王的吟唱会诞生少量的烈日能量，这些能量构筑成了一个桥梁，让他能够回顾历史，窥见那些信徒们以及余烬教会的所发生过的事迹。 或许太阳王真的存在，却绝不像余烬财团所认为的那样，是给他们照亮前路的明灯。 现在有足够的证据表明，余烬财团先祖们的星球就是被烈日能量搞炸的。 这将从根源上动摇他们的信仰。 他们认为烈阳能量是解决星球“癌变”的解药，误把灾变的源头当成了救世主。 在这项学术研究上，九月做出了巨大的贡献。 她的确擅长唱歌，要比朝中刚完成了转职的信徒们吟唱得更精准。 九月也很享受依偎在段明渊怀里，听他讲故事的感觉，这个故事离他们很远，是关于一个盛极一时，却最终毁灭于他们自己手中的帝国。 她也逐渐理解了搞炸了那个星球的并不是明渊先生，而是一个叫做扎尔曼的大主教，余烬教会从名字来判断，就不难得出他们是余烬财团的前身，那个星球的幸存者，也是公司的创立者。 不过对于一只从山里走出来的小狐狸来说，段明渊所描述的帝国实在让她有些难以想象。 她很难想象有别的文明早在千年之前，科技就发展到了能够离开他们的星球，向浩瀚的宇宙探索的程度，她从小到大还从没离开过蓝星，去过的最远的地方就是朝中——乘坐列车再转飞机回到大山里也只需要不到五个小时。 而对于余烬教会的勘探队来说，长达几个月的宇宙漫游是常有的事。 这让九月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明渊先生，星际旅行好玩吗？” “因人而异。” 段明渊并不排斥星际旅行，余烬教会的存在也让他深切地感受到了文明与文明之间的差距。 余烬教会的探索队早在上千年前就离开了他们的星球，然而时至今日，蓝星也没有一艘属于自己的能在宇宙中穿梭的旗舰。 三皇子的打捞工作如火如荼，但是要把旗舰碎片维修好恐怕还需要段时日，毕竟这和那些收集碎片的集卡游戏不同，不会出现当你获得了xx碎片后就能一键合成的情况。 舰修之路其修远兮，不知三皇子究竟还需要多久才能略有所成。 九月也仔细思考了这个问题，最终得出了答案，“如果明渊先生一起去的话，就一定很有意思。” 她觉得自己没有明渊先生聪明，许多新鲜事物都一知半解，很需要明渊先生来为她解答疑惑。 “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 来者隔着门表明了身份，“我是应天，不知二位方不方便？” “不方便。” 九月依旧缠着段明渊，丝毫没有从床上起来的意思。 她还想听明渊先生讲述更多关于余烬教会的事。 “有多不方便？” 三皇子又扯着嗓子问道，也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方不方便”这种只是礼貌性的用语，既然他敲响了段明渊和九月的房门，就一定得把事办完。 这个道理他从小就明白，每次当朝中的大臣说出“微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时，就算伱告诉他三次不当讲，他最终都要变了法地把话给讲出来。 “非常不方便。” “具体是怎么不方便？” “手和脚都没闲着，下不来床，你改天再来吧。” 惬意的午休被三皇子打断了，九月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她觉得如果三皇子识相点的话，就会在她向门口投掷飞刀前还他们一个清净。 然而三皇子显然不识趣，还执着的要命。 他又一次敲响了房门，“没关系，彩蝶那里有备用钥匙，我可以自己进来。” “你如果皮痒了的话就去找彩蝶给你治治！” “是关于巡察官的。” 三皇子从门的另一端感受到了一股杀气，便直接表明了来意。 这是正事，与《宇宙美女鉴赏大全》或是制服诱惑并无关联，他相信段明渊一定会阻止九月杀害自己。 不出意外的，紧闭的房门在一分钟之后被打开了，三皇子一进门就看见穿着修女服的九月坐在椅子上，不满地梳理着尾巴上绒毛。 无需多言，这一身制服已经充分证明了段明渊和九月刚才的确很忙，三皇子对此深有体会。 但不久之前，他也是在忙的时候被人扫了兴致。 “巡察官刚才联系了我，希望我们能去余烬财团的旗舰上共商大事。” 当然，这是经过了修饰后的说辞，公司人的原话很不客气，更像是下达通牒，要求他们把三位『长枝』近卫，一名候补队员，以及被扣押的宇宙关系协调部门人员返还给他们，只有这样巡察官才会给予他们和平谈判的可能。 共商大事则是三皇子给他们脸上贴金，强行加上去的。 “什么时候？” “今晚，他们已经为我们设下了宴席。” 三皇子说道。 所谓的宴席，指的是公司的员工食堂，据茯苓透露供餐时间是晚上17:30-20:30。 这是一场鸿门宴。 当然也可能是在见到了青花等人的下场，担心有人把余烬财团的旗舰也给炸了。 “时间有些紧张。” 段明渊若有所思。 在九月的帮助下，他已经了解到了余烬财团母星的毁灭之谜。 现在的问题在于，他该如何说服巡察官相信自己。 今天有些事耽搁了，加上这几天有些疲劳，三更休息一天，见谅！ 第一百零九章：再会了，青花先生 段明渊觉得九月当真是有福之人，正对星际旅行产生了兴趣，巡察官就向他们发出了邀请。 三皇子也对这趟行程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作为一名新转职的舰修，他首先得了解宇宙飞船内部的构造才行，同样受到邀请的还有长公主。 一登上旗舰，巡察官为他们安排的眼球机器人就迎了上来。 眼球机器人的构造和段明渊在余烬教会见到的相差无几，合金框架上有着圆盘太阳徽记。 不过和对这趟旅程充满了期待的观光团相比，青花面如死灰，一点都看不出得到营救的喜悦。 他心中最后的幻想破灭了，来接引他的人并非花岗财团的旗舰，这就意味着财团彻底放弃了他，整件事也进入到了公事公办的流程。 而公事公办的结果，或许就是在暗无天日的牢房中度过余生。 “别这么严肃，从现在开始，你就自由了。” 身为医生的段明渊同样关心病患的心理健康，他们与巡察官之间的约定是把宇宙关系协调部门的人员完好无损的送上旗舰，虽然青花先生的身体很健康，但精神状态看起来有些抑郁了。 看看人家『长枝』近卫，虽然脸被装甲的头盔遮挡住了看不见表情，但是那昂首挺胸的步伐一点都看不出他们是战败的战犯，不知道的估计以为他们才是巡察官。 段明渊就很钦佩这样的心理素质。 面对好心劝慰自己的段明渊，青花只是回看了一眼，便一言不发地走向了走廊的另一端。 如果他抑郁了，这个“心理医生”绝对要负80%以上的责任。 这是严重的医疗事故，严重到可以去医疗协会告他的地步。 “还没有走出来么？” 段明渊双手环胸，望着青花的背影。 彩绘也跟了上去，路过段明渊时，还不忘说道，“我的调令也发下来了，欢迎以后来赤星旅游。” 在段明渊的医疗援助下，她看开了，远离了权力的中心，回到赤星专注于研究，这似乎未尝不是一件好事，“等你以后来赤星找我的时候，说不定我已经找到了治疗红死病的方法。” 彩绘觉得段明渊真是一个独特的人，心理治疗手段也独树一帜。 你很难分辨他究竟是在攻击伱，还是真心实意地治疗你的疾病，她碰巧听见了一次段明渊与青花的交谈，段明渊积极地劝说青花要往前看，就算受到了审判，被关进了监狱或许并没有青花想象中那么糟糕。 他依旧可以朝着成为监狱王而努力。 权力无处不在，监狱里也不例外，等入狱后青花依旧能追逐他所渴望的权力。 但青花似乎并不接受他的劝告，盛怒之下把他赶了出去。 “对了，青花前几天找你什么事？” 见状，三皇子好奇地上前问道，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把青花气成了这样。 “他希望引荐我加入花岗财团。” 段明渊最近收到了许多职业邀请，目前花岗财团和曼陀罗财团都诚邀他加入，但他却更关心青花先生的病情，因为对方向他许诺诸多好处时，那通红的双目就像是要找人同归于尽的恐怖分子。 连续几天没合眼，终于思考出了一个绝处逢生的手段。 青花先生似乎认为，若是能引荐一位超越者加入财团，财团就会重新发现他的价值，出面力保他，他向段明渊许诺了权力、名声、财富，还许诺在加入财团之后，会推荐他破例提拔为『长枝』近卫，成为近卫委员会中的一员，这样一来，蓝星就能顺理成章地与公司签署互不干涉条约。 “你拒绝了？” 三皇子只能感慨不愧是明渊老师，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却被如此轻易地拒绝了。 “我不喜欢花岗财团的工作氛围。” 段明渊觉得自己终于也走到了人生中的新阶段——当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与稳定的工作环境之后，就会安于现状，不想再轻易更换环境了，朝九晚五的工作时间，每年额外的两次长假，晚上回去了还能一家人其乐融融地生活。 这圈子实在是太舒适了，让人根本走不出来。 看来他也快要平稳过渡到中年人生活了。 至此，青花先生在蓝星上的故事也正式走向了尾声，这位宇宙关系协调部门的总监以后恐怕很难再有见面的机会了。 段明渊祝福他在监狱里一切都好。 告别青花一行人，眼球机器人也朝着众人说出了巡察官希望传达给他们的指令。 “巡察官充分了解了诸位的诉求，也乐意为诸位向十六星峰会起拟一份申请，但是按照余烬财团的传统，我们希望诸位能参与一场试炼，以证明诸位的决心，这不是存心刁难诸位，而是因为如果没有足够的决心和毅力，诸位以及生活在蓝星上的人们恐怕难以度过前方的艰难险阻。” 果然。 三皇子前面所有的铺垫都是为了后面的“但是”。 无论来的是哪一个财团的使者，他们之间又存在着怎样的利益纠葛，他们对于蓝星乃至所有被公司管理着的文明态度都是一样的。 公司不希望任何文明摆脱他们的枷锁，区别仅在于行事风格不同。 “那么试炼的内容是什么？” 他询问道。 “试炼的内容非常简单，只要诸位以一名信徒的身份在旗舰上生活三天，如果三天之后诸位的诉求没有发生改变，巡察官大人就亲自接见诸位，并亲自起拟一封推荐函。” “只是这样？” 三皇子有些难以置信。 以他对公司的了解，觉得这些人多半会提出一些根本不可能实现的条件，好让他们主动放弃。 但是以一个信徒的身份在旗舰上生活三天，这岂不是有手就行？ 不，应该是没手都行。 余烬教会并没有规定残障人士不能加入，甚至目前教众中还有许多是从前线受伤被迫退伍的老兵。 只要你心中存在痛苦与茫然，太阳王就会平等地指引每一个人。 “看来巡察官真是太小瞧我们了啊，只是三天的信徒生活……你们这是什么眼神？” 三皇子话音未落，就遭到了队友的背刺。 他正想在试炼前夕放放狠话，来证明己方坚定的立场，结果九月和宁如月就对他投来了怀疑的眼神。 “这艘旗舰上的女信徒都穿着贴身款的修女制服。” “还有胶衣款式的。” “而且身材都很不错。” “脸也漂亮。” 九月和宁如月一唱一和，瞬间就完成了一套组合拳。 “你们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三皇子怒喝一声。 团队精神呢？团队精神哪去了？ “无可救药的制服控。” 九月和宁如月异口同声。 面对两人的指控，三皇子冷哼一声，一脸倨傲，“算你们了解我。” 这回轮到九月和宁如月说不出了。 当一个人敢于在大庭广众之下，坦坦荡荡地承认了自己的癖好，任何来自他人的指指点点就再也无法伤其分毫。 三皇子就是一位如此坦荡的人。 “既然你们这么了解我，我就不得不质问你们了。” 见两人陷入沉默，他开始了追击，他的双目闪过一丝精光，“你们说的穿着胶衣款，身材很好，脸也漂亮的修女在哪，我刚才怎么没看见？” 他们现在是一个团队，团队之间就该相互分享重要情报。 这，才是他所倡导的团队精神！ 感谢闫雨铃打赏的100起点币！ 第一百一十章：气质是无法掩盖的 在余烬教会中，信徒分为世俗信徒与职业信徒，眼球机器人所说的以信徒身份在旗舰上生活三天，指的自然是职业信徒。 学习与歌颂，这就是职业信徒们的日常生活。 在正式开始信徒生活之前，一行人领到了统一的神职人员服饰，其中还有多种材质的款式可供挑选。 三皇子悲叹于彩蝶没有得到了巡察官的邀请，这无疑会成为他人生中的一大遗憾，也只有等之后等这趟旅程结束后，他专程再向hive公司订购一批制服了。 领取完衣服，眼球机器人就带领众人去了他们的宿舍。 宿舍是统一的单人间，虽然在精神上他们与永恒的太阳王连接在一起，但教会也充分尊重着每一个信徒的隐私，无论过去的职业身份，也无论拥有怎样的习惯或兴趣爱好，教会都会予以他们平等的尊重。 九月对此颇有微词。 余烬教会口口声声地说会尊重这宇宙之间所有的兴趣爱好，但却根本没有考虑到她的兴趣就是晚上和明渊先生睡一张床。 一进房间，她就观察了这单人床小到根本挤不下两个人。 用眼球机器人的话来解释，这些床铺都是定制的，它们的原型是冷冻休眠舱，不但能有效地缓解压力与疲劳，还能帮助他们更好地与烈日能量构建起精神链接。 九月又仔细研究了余烬教会的信徒手册，好在教会并不约束信徒们的衣食住行，也并不禁止信徒之间的自由恋爱。 住在隔壁的段明渊此刻也在研究房间里配备的信徒手册，上面详细地写明了旗舰上的每一个分区的功能，以及一系列新人入驻事项。 这艘旗舰上应该时常会有新人入驻。 手册上并没有对信徒的生活进行严格规定，他们可以自由地决定自己的一天，不过手册里的注意事项对于“什么才是一名合格的信徒”进行了规定。 规定只有一条——每天贡献10点烈日能量。 每三天进行一次考核，只要在三天中累计贡献了30点能量，就算通过考核，段明渊猜测这或许就是巡察官提出以三天为期限的原因。 学习、研讨、歌颂等一切致敬太阳王的方式，都能产生相应的能量，但是根据每个信徒对于太阳王的信仰程度与认知水平的不同，同样的行为所产生的能量也会有所不同。 这就好比学霸做了一套卷子月考就能考满分，学渣做了十套卷子，月考该不会的题目还是不会，就只能拿一些“笨分”。 段明渊仔细研究了手册上每一条关于烈日能量的注释，随即发现每天贡献10点烈日能量并不困难，如果以功利化的角度来看，每天只需要“集中刷题”两小时，就能完成一整天的工作量。 但他并不是一个急功近利的人，他对于手册上提到的许多项目都很感兴趣，这艘旗舰上每天都会展开大大小小的学术讨论，发起者可以是信徒，也可以是神官。 神官通常由资深信徒来担任，衡量资深信徒的标准是他们曾跟随余烬财团的旗舰去过五个以上的星球。 半个小时后，房间里的电子投屏显示半个小时之后，议事区会有一场关于烈日能源的市场运用的讨论。 段明渊换上神职人员的服饰，欣然前往。 烈日能量的贡献点不是重点，重点在于他很好奇信徒们对于烈日能量的理解和运用。 既然以信徒的身份在旗舰上开始了生活，他也试着向沿途遇到的信徒们主动打起了招呼，但结果令人难过。 所有信徒在礼貌地回应了他一声就匆匆逃开了，真正让段明渊遭遇重创的是一对有说有笑的年轻人，在他主动问好后，两人脸上的笑容荡然无存，整个人似乎都陷入了应激状态，说话的语调失去了感情，眼神空洞，走起路来都变得同手同脚了。 就像是被摄魂怪吸过了一样。 这是何意？ 在以信徒的身份参加第一次研讨会之前，段明渊的心中就充满了疑惑。 难道信徒之间存在着什么不成文的潜规则，比如不要轻易和不认识的信徒搭话？ 他觉得这对于一个刚来萌新很不友好，会让他们感受到冬天般的寒冷，甚至有可能萌生弃坑的想法。 但段明渊很快就意识到是他想错了，因为他在研讨会现场遇到了一副熟面孔。 换好了神职人员服饰的三皇子已经先一步进了议事厅，他充分发挥出了自己擅长交际的本事，身边围满了人，他们有说有笑，俨然已经成为了相亲相爱的好朋友。 看来是他想错了，舰船上的信徒们并没有针对新人，只是针对他一个人。 这样一来段明渊就放心了，他由衷地为新人们感到高兴。 随着段明渊的到来，议事厅的气氛顿时改变了。 三皇子看见了他，朝他招了招手，周围的信徒们见状顿时作鸟兽散，主动将位置让给了段明渊，也在他周遭形成了一片真空区域。 虽然段明渊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他不得不向三皇子提出内心的疑问。 “我看起来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是牙齿上沾了韭菜，衣服穿反了，还是头发里夹了几根狐狸毛？ 他一向注重自己的个人形象，不可能绝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上。 问话时，段明渊还不动声色地抬起胳膊，装作不经意闻了闻衣服上的气息，再次确认了自己身上没有散发出任何怪味。 硬要说的话，只有九月残留下来的淡淡的香味。 “还真有点。” 三皇子打量一番之后，眉头紧皱。 他能理解其他人的反应，因为如果不是早就认识段明渊的话，他此刻恐怕也不想和对方坐在一起。 “你的气质……奇怪，我以前怎么没感觉出来？” “我的气质怎么了？” “你的气质很独特。” 虽然大家身上的服饰看起来都差不多，但段明渊和他们的差别肉眼可见。 他们是信徒，而段明渊则是神父。 三皇子略作思索后，说道，“很难讲，非要形容的话，你的气质再配上这身衣服，就像是那种会从别人的脑袋里抽出两盘光碟，强行阅读他们能力和记忆的狠角色。” 第一百十一章：不洁者 对于近期传出来的一些流言蜚语，段明渊觉得自己有必要澄清一下。 他虽然强行阅读过他人的能力和记忆，但绝对没有从别人的脑袋里抽出过光碟来，大家完全没有必要恐慌。 “我刚才仔细研究了余烬教徒对于烈日能量的描述，没想到这世上竟然有如此神奇的能量。” 如何成为一名舰修最近一直都在困扰着三皇子，他虽然发布高价悬赏，回收了宇宙关系协调部门的旗舰，但对于如何修复这个庞然大物没有半点头绪。 蓝星上没有任何人参与过宇宙飞船的制作，他们所面对的是从未涉及过的领域，而就算能修复飞船，若是想让如此的庞然大物飞上天空，又不知需要消耗多少能源，即使对三皇子来说，这也是一笔巨大的开销。 此行登上巡察官的旗舰，除了受到修女制服的感召外，他也抱着学习借鉴的心态而来。 然后，他就发现了这个不可思议的能源。 在蓝星上，为了维持城市正常运转，他们需要开采大量不同的能源，若是某个领域陷入了瓶颈，便会有人期望新能源的出现，然而余烬财团却从不会为这个问题而感到担忧，他们只需要一种能源。 从几千年前到现在都是如此。 烈日能量不但可以让这艘旗舰在宇宙间航行，人们衣食住行所需要的一切，也都可以通过这一种能源来满足，用万用能源来形容烈日能源也不为过。 而产出这类能源的途径更是让他闻所未闻——这艘旗舰上的每一个人，都是为旗舰提供燃料的“电池”，但是与那些被奴役迫害的族群不同，旗舰上的每个人都可以成为烈日能量的主人，每天展开的研讨会都是如此。 今天研讨会的内容，是将这种能源运用于信仰的传播。 负责主持这场研讨会的神官被信徒们称为黑弥撒，因为其激进的主张，而在信徒之间褒贬不一。 说话间，黑弥撒风风火火地走进了会场。 黑色胶衣款修女服勾勒出她的魔鬼身材，精制的脸上画着严厉的妆容，让人只要看上一眼就很难再移开视线。 当黑弥撒站定之后，段明渊不得不重新评估起了三皇子来参与这场研讨会的原因。 “明渊老师，这个世界并非非此即彼。” 三皇子主动为自己辩解，“我认为认真参与研讨会与欣赏美可以同时存在。” 段明渊不置可否。 他之前在书房里办公的时候，九月偶尔会突然兴冲冲地闯进屋子，坐在他的大腿上，用尾巴缠住他的腰，双手环住他的脖子，来实验一些她从言情或少女漫画里领悟到的知识。 是的，你的确可以一边工作一边欣赏美。 甚至还能接受美人亲自喂你吃小零食。 “黑弥撒的主张是扩张教会，把太阳王的神谕传播到宇宙的每一个角落。” 三皇子贴在段明渊耳边的小声说道。 人是美人，但她的主张却让人不敢苟同，狂热的信徒总是带来数之不尽的麻烦。 蓝星一直都被花岗财团与曼陀罗财团看得很死，余烬教会才没有机会染指这颗星球，三皇子也不知道这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余烬财团的统治手段看似温和，但却往往会将一个星球彻底同化。 刚才有信徒用自豪的语气告诉他，余烬教会已经在五分之一的星球上建立了教会，其中近一半都已经转化成为了宗教文明。 谈话间，黑弥撒的视线锁定在了段明渊身上。 短暂的愣神过后，便毫不掩饰眼神中的厌恶。 “真不知道为什么巡察官会让你们上船。” 这不是嘀咕，她的声音并不轻，能直接传到段明渊的耳朵里。 议事厅内的气氛一片肃杀，信徒们一言不发，这样的言论会让一些人听起来觉得刺耳，但也有不少信徒由衷地赞同黑弥撒的主张。 “对了，据说她还是一个主张‘血统’纯净的人。” 三皇子又在段明渊耳边小声说道。 人们总是误解他，他的大脑里可不是真的只有制服与美色，在登上旗舰的第一时间，他就拟定好了收集情报的计划。 他对于黑弥撒心情复杂。 并不是惋惜于她的容貌和着装，而是他明明不喜欢与这种激进主义者打交道，却偏偏又不得不“以身犯险”。 因为他怀疑巡察官旗舰上的烈日能量辐射器就是黑弥撒发明出来的，二皇子和他的党羽就是受到这种装置的辐射才突然间成为了太阳王的信徒。 就算没法动些手脚，让装置陷入瘫痪，至少也要调查清楚其中的原理，减缓辐射对于蓝星的影响。 天知道他们离开的这三天，辐射会把朝中变成什么模样。 虽然有彩蝶帮忙盯着，但却总让他放不下心来。 如今他和长公主都受邀来到了旗舰，一同前来的还有段明渊和九月，这也间接导致二皇子又回到了大权独握的状态。 但眼下，他必须帮段明渊度过这场危机。 “‘血统’纯净？” 段明渊有些疑惑，他很难理解为什么教会中也会诞生出“血统”论这种充满了传承色彩的东西。 “余烬教会遍布宇宙，几乎每个文明都会有人成为太阳王的信徒，在这些人之中，就势必会有像伱一样本身就拥有特殊力量的人群，黑弥撒把每一种力量的源泉都视作不同的信仰，因此这类人就成为了她眼中‘不洁’的存在。” 好在舰修之路才刚刚起步，三皇子觉得自己暂时还没有成为被黑弥撒所针对的对象，“她认为太阳王的信徒应当像一张白纸般纯净无暇。” “原来如此。” 段明渊恍然大悟。 歧视真是无处不在，就连号称海纳百川的余烬教会也不例外。 幸好他原本就没有过成为信徒的打算，否则遭受这样的对待无疑会让一个刚入教的新手产生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早说嘛。” 段明渊起身，这艘旗舰上还有许多其他正在进行的研讨会，既然主持这场研讨会的神官不希望他出现在议事厅，他也不会死皮赖脸地待在这里，他对三皇子嘱咐道，“等你们开完会了，把会议笔记借我看看就行。” 然而黑弥撒却率先拦住了他的去路，她脸上的笑容不怀好意。 在看到段明渊之后，她产生了一个绝妙的主意，“真没想到不洁者会来参加我主持的研讨会，正好，今天的研讨会正需要一名不洁者来充当参照物。” 不洁者是黑弥撒与她的支持者们取的蔑称。 “不了。” 段明渊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隔壁还有关于‘烈阳能量的汽车’的讨论，现在过去还来得及。” “不，你不能走。” 黑弥撒说道却毫不退让，“这是神官的命令。” 这两天三更缓一缓，一段大剧情结束后，需要调整一下思路，准备一下后续主线的展开。 第一百十二章：“自由”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也就会有势力划分，即使在余烬财团的旗舰上也不例外。 黑弥撒名声在外，被她认定为“不洁者”的信徒，自然也不会参加她主持的研讨会和学习会来自讨没趣。 信徒内部对于黑弥撒的举报信从未停止过，但出于某些他们未知的原因，她神官的位置从未被撼动过，于是信徒之间纷纷传言称黑弥撒是财团内部某高层看重的人，她激进的主张在当下的宇宙环境中很有市场。 可以预见的是，只要她不犯下像隔壁青花总监那样的大错，未来的职务只会节节攀升。 神官当满年限后，就会被调回财团本部任职，通过两到三年的时间做出成绩后，接下来就是成为巡察官，拥有一艘属于自己的舰船。 因此黑弥撒的追随者们都把她当成下一任巡察官来看待——现在追随，几年后他们都是核心成员，说不定还能混上个神官当当。 对于“不洁者”来说，黑弥撒和她的追随者们无疑是信仰道路上的一颗毒瘤。 许多人就是厌倦了无休无止的权力斗争，才皈依了余烬教会，成为了一名“为爱发电”的职业信徒，结果等他们上了船，才发现权力斗争只是换了个皮，以船新的方式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黑弥撒及其追随者并不会对“不洁者”直球做出伤害性的行为，但却会用各种方式让他们感到不爽。 而今天，黑弥撒发现竟然有“不洁者”出现在了她主持的研讨会，更有趣的是这一次研讨会的主题就是针对“不洁者”展开的。 “你知道为什么大家都讨厌你么？” 虽然比段明渊矮了一个头，但这并不妨碍黑弥撒用居高临下的目光审视对方。 只用了一个问题，就让段明渊明白了黑弥撒风评褒贬不一的原因，如果是学校的老师在课堂上公然提出这种问题，是会接受内部调查的。 若是放在职场的环境下，就是经典的pua起手式。 你的上司很可能会告诉伱，大家不喜欢你是你的问题，因为多反思一下自己，接着他们会以过来人的方式给你指一条明路：只要你做到了xxx，就能改变大家对你的看法。 从本质上来讲，这只是把新人变成了廉价劳动力或是出气筒。 “理论上来说，我才刚来一天，这也是第一次和大家见面。” 段明渊说道，他暂时还没有机会强行做出查看他人能力和记忆之类会令其他人觉得讨厌和恐怖的事。 “这就是‘不洁者’，甚至不明白自己被讨厌的原因。” 黑弥撒似乎早料到了段明渊会这么说，“答案在一个追求纯净的教会中，你们存在本身就如同污染物一般，而你，你要比我见过的所有不洁者都明显得多。” 明显到只是路过都会让路过的人感受到刺痛的程度，这也是她为什么刚走进议事厅就注意到了段明渊的原因。 “别把所有问题都归咎于其他人，根据我们长期研究，‘不洁者’无论在提供烈日能量的平均数量上，又或是在推动教会发展的领域里，都要矮别人一头，你们就是那种天生愚笨的人，只会拖累别人的脚步，成为大家的累赘。” 黑弥撒终于找到了发表她主张的机会，她很难在自己的主场找到一个不洁者，这恐怕也是因为段明渊已经“讨厌”到了连其他不洁者都不想接近，导致无人事先告诉他不要走进黑弥撒神官主持的研讨会。 真是可怜啊。 愚笨，还遭到了同类的疏远，这样的人生一定会非常非常辛苦吧。 她继续说道，“虽然太阳王是仁慈的，愿意平等地接纳每一个信徒，但是也给予了像你这样的人可乘之机，你们是在背叛了原有的文明与信仰之后，才能来到这里，而不洁者的身份就是你们背叛的证明。” 黑弥撒慷慨陈词，使得其信徒纷纷点头，段明渊心中却毫无波澜，反而有些怜悯。 很显然余烬教会的内部情报沟通出现了严重问题，以至于身为神官的黑弥撒，对着他这个压根就不是太阳王信徒的人，灌输了“背叛”与“拖累”论的主张。 这就好比一个班级里的班主任慷慨陈词，把他作为典型从他拉低了班级的平均分，并且还上升到了学校近期的不良风气，但最终却发现这个人压根就不是他们班上的学生，这是一个碰巧来听课的路人。 就连段明渊都为黑弥撒感到遗憾和尴尬，但他凡事都会看见积极乐观的一面。 往好处想，黑弥撒这一番陈词至少证明了余烬财团内部的言论自由程度，就连在公开场合发表歧视性的言论都是被允许的。 “不过。”黑弥撒话锋一转，说道，“即使对于像你们这样的拖累大家的污渍，我们也愿意拯救，毕竟这场研讨会的本质，就是为了将你们身体里不洁的部分剔除出去。” 听到这里，段明渊终于听明白了。 黑弥撒方才所有针对不洁者的言论可以总结为“又被别人讨厌了吧？你应该清楚，只有我才关心你的处境……”的歧视版本。 好在，这场研讨会总算脱离了个人主张，进入到了学术的领域。 虽然错过了隔壁“烈阳能量的汽车”的研讨让段明渊十分遗憾，但至少这场研讨也不算一无所获。 “具体要怎么做？” “很高兴你这么问。” 黑弥撒快步走到了段明渊的明前，“烈日能量是这个宇宙中用途最广泛的能源，它能做到一切，就连净化也不例外。” 比起干巴巴的理论性讨论，黑弥撒觉得实践要有趣得多。 尤其是当着参与者的面净化一位不洁者，这样的案例将会让她在财团里的名声更甚。 “这是对于你的赏赐，睁大眼睛看好了，你将看到的是只有神官才能行使的权能。” 闻言，段明渊也打起了精神。 他感受到了灼热的能量流向自己，紧接着眼前的景象便随之发生了变化。 又是那片熟悉的星河，只是这一次身后多了一个人。 黑弥撒的表情看起来并不轻松，似乎只是维持这个世界的存在，就消耗了她全部的体力。 “壮观吧，此刻的你正站在太阳王之前。” 远方就是永恒的太阳。 她让段明渊成为了这艘舰船上最幸福的人，多少信徒究其一生都无法亲眼目睹这片奇景。 目睹了这般景象，就算是不洁者那肮脏龌龊的灵魂，也会应当得到净化。 然而她所看到的却是另一幅画面。 这个不洁者的脸上毫无敬畏之情，也没有因为这来之不易的恩赐而狂喜。 “原来如此。” 他只是站在原地，恍然大悟，“原来你只是在说能量转化的问题。” “你是什么意思？” “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为了便于黑弥撒更好地理解学术问题，段明渊本着实践出真章的原则，在她逐渐涣散的眼神面前将一部分生命能量转化成了烈日能量。 在黑弥撒的视线里，则是一副截然不同的画面。 她眼中的段明渊发生了变化，他的身体越来越耀眼，直至无法被直视，演变成了另一个太阳。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议事厅内鸦雀无声。 信徒们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他们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 为什么…… 黑弥撒神官会突然间跪拜在一个不洁者的面前？ 感谢开荒粉丝打赏的1000起点币！ 感谢小书虫大大打赏的100起点币！ 第一百十三章：想想达斯维达会怎么做？ 著名宇宙哲学家达斯-维达先生曾经说过，真正的强者不会贬低别人，而是帮助他们站得更高。 段明渊就是如此身体力行的。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他只是向黑弥撒演示了不同能量间的相互转换，她就激动得跪倒在了地上，这让议事厅里的气氛变得实在有些尴尬，如果可以选择的话，他还是希望看到对方趾高气扬的样子。 经研究，黑弥撒所说的“不洁者”是可以用学术知识解释得通的，背后的原理其实非常简单——她所说的不洁者，指的是在加入余烬教会前就拥有了不同能量的信徒，因此在产生烈日能量之前，他们要比纯净的信徒多一个步骤，将自身的能量转化成烈日能量。 若是对于能量转化的功夫不到家，就会在这个过程中耗费大量精力，造成事倍功半的局面。 段明渊也了解到，信徒们对于他的畏惧并非源于他的长相和气质，而是两种不同能量所产生的对立，他们对于能量存在的感知力远超常人，也就导致了突然出现在舰船上的生命能量源在他们眼中显得格外刺眼。 至此，误会解除。 他不得不再次感慨学术研究的重要性。 黑弥撒用实际案例证明了知识水平的匮乏，往往会导致盲目的仇视，从而忽视了问题的本质，这是她的业余之处。 这场短暂的星河漫游持续了十分钟，当两人从群星中回归现实时，议事厅内一片肃杀。 一位不速之客的到来，让信徒们退向了一边。 宽大的黑色斗篷遮挡住了她的身体，脸上戴着一副无表情的金色面具，只能从她垂下的暗金色长发辨认出这似乎是一位女性。 匍匐在地上的黑弥撒如梦初醒，触电般地松开了紧紧抱着段明渊小腿的双手。 她本以为能够得到神官权能指引的段明渊是幸运儿，然而当那一轮太阳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黑弥撒觉得她才是这世上最幸福的人，她从未如此接近过永恒的太阳，这样的距离，简直就像太阳王屈尊降临到了她的面前一般。 对于一名信徒来说，这世间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黑弥撒脸颊上的红晕还未褪去，她注意到身后的女性，却并不打算改变跪拜的姿势。 “巡察官，你怎么来了？” 黑袍女性没有说话，只是朝着她微微颔首。 她方才在这艘旗舰上感应到了强烈的烈日能量波动，便立刻赶了过来。 刚一走进议事厅，便看见了黑弥撒跪拜于地的画面。 黑弥撒是一位虔诚的信徒，却也心高气傲，就连对待巡察官都能保持不卑不亢的态度，这或许是因为她知道自己迟早也能到达这个位置。 她很难想象黑弥撒在行使神官的权能时究竟看见了什么，才会让她在众目睽睽之下行跪拜之礼。 “你也不要太责备她了，毕竟她只是一个外行神官而已。” 段明渊打起了圆场，不过在他看来，身为神官却对能量间的转化一概不知，还因此产生了错误的歧视主张，这的确有些外行了。 至于这跪拜之礼，他也只能勉强受下了。 三皇子刚才说他的气质像一位神父，那么从辈分关系来推算，神父是神的父亲，神官则是神任命了官职的追随者，这里面的确隔了一层辈分。 不过既然受了礼，被视作神父的他也应当有所表示才行。 “关于能量转化的学术问题，我可以发表一篇学术论文。” 这其中的门道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 留下了这句话之后，有所领悟的段明渊便离开了议事厅，径直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对于太阳王的信徒们而言，这无疑是历史性的一天。 入夜后，一篇名为《走近“不洁者”，揭露其背后的秘密》在信徒之间迅速传播开来。 单单这个标题就足够有视觉冲击力。 “不洁者”在信徒内部一直都是一个具有争议的称呼，这个称呼有可能会直接导致六分之一的信徒红温，然而尽管“纯净血统”与“不洁者”的明争暗斗从未停止过，却也从来没有人会把这个赤裸裸的蔑称研讨会的标题里。 哪怕是提出“不洁者”这个蔑称的黑弥撒也不会这么做。 当所有信徒感受到一场巨大的节奏风暴即将到来，纷纷做好了站队互喷的准备，结果点进去才发现这篇研讨论文和他们想象中大相径庭，它站在另一个角度，通过科学的视角，阐释了“不洁者”与普通信徒之间的差异性。 论文发表者认为，所有的差异都有其原理，只是人们往往碍于认知水平的局限性，一时间无法透过现象看清本质。 此外，发表者绝不提倡仇恨与歧视性的言论，这会对探究问题本质造成极大的阻碍。 在黑弥撒反对者们的眼里，这几乎就是指着黑弥撒的脸批判一番了。 这正是教会内部一直以来缺少的声音，在许多人眼里，信仰与科学探索并不冲突，而黑弥撒和她党羽却总是搬出几百年前极端狂热宗教分子的那一套理论。 面对有理有据的反驳，想必黑弥撒和她的党羽们一定气急败坏了吧？ 通常来说被研讨会论文气到红温的都是“不洁者”，然而对于黑弥撒提出的种种现象，他们也无从反驳。 带着这样的想法，信徒们迫不及待地打听起了黑弥撒在看到这篇论文时的状态。 不到半个小时之后，又是一个重磅新闻让信徒们直接炸了锅——黑弥撒本人在自己的社交媒体账号上转发了这篇论文，还正面认同了论文中的观点，甚至还简短地对自己过往歧视性的言论表达了歉意。 ！？ 以上是所有信徒的第一反应。 他们宁愿相信黑弥撒是被某个宇宙黑客盗号了，也不愿意相信她会在公开场合为自己的言论道歉。 据说本部对于她的举报信每天都能堆满邮箱，有几次还把她叫去内部调查了，但即使在那样的环境下，嘴硬的黑弥撒也从来没有松口过。 甚至还在内部调查结束后，一连发表了三篇暗讽“不洁者”的论文。 这个论坛名叫做『老段』的人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 信徒们把这个只注册了一天的账号深挖了个遍，却也只能知道老段只发表过这一篇研讨论文。 而在旗舰的另一个房间里，黑弥撒捧着手机，网络上的嘲讽与谩骂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心情，她只要一闭眼，脑海中就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在星河漫游间看见的景象，但出于私心，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就连巡察官也没有。 段明渊，就是太阳王的化身。 对此，她深信不疑。 第一百十四章：谨遵医嘱 就在段明渊充分享受旗舰上浓厚的学术氛围时，九月也没有闲着，每当到了一个新地方，她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检查一下该地方的厨房。 经过了朝中御膳房厨师们的熏陶，如今的她早已今非昔比。 然而这一检查，她才发现了旗舰上的伙食存在极为严重的问题，在后厨执掌大权行政总厨是一个狂热太阳神信徒，还是一个主张着错误思想的信徒，主厨崇尚苦修的道路，认为只有在让自己的身体和意识接受严峻考验之后，他们的内心才能真正向太阳王打开。 主厨积极践行着自己的主张，导致舰船上的信徒们苦不堪言。 从周一到周六都是苦修套餐，每天的食物以蔬果为主，烹饪手法也是最为简单的水煮，味道淡而无味，只有到了周日，食堂里才会有正常的伙食供应。 九月发现其中最严重的问题在于他们是周一上的舰，也就是说接下来三天的伙食都是水煮蔬菜，连一个鸡蛋都没有！ 她严重怀疑这些人是想谋杀自己。 然而九月的行事风格与段明渊不同，她自知口才没有明渊先生好，遇到意见不合之人，从不会尝试用道理来说服对方。 她只是默默把主厨的所作所为记在心里。 当天晚上，主厨在返回寝室的过程中因为下楼时看手机，一脚踩空摔断了屁股墩，接受了一整夜的救治，直到天亮前他才躺下，伤势严重到不得不缺席接下来三天的工作。 听闻了这个噩耗的厨房工作人员们流露出了痛苦万分的笑容，早上醒来的第一时间就听从了代理厨师长九月的指挥前往库房，取出了储备的食材，其中鸡肉和其他肉类的比例必须高达8:2。 虽然新任代理厨师长对于鸡肉有着难以想象的执着，但比起主厨提出的苦修理论，实在是好太多了。 与褒贬不一的黑弥撒不同，他们的主厨没有支持者，就连厨房的工作人员都讨厌他，他们不但也得跟着一起吃苦修套餐，而且一旦给自己开小灶被发现，未来一个月的时间都禁止出席周日的“感恩餐”。 他们也尝试过写信举报，但架不住行政总厨是财团任命的，他们的举报信根本起不到作用。 而今天，太阳王的荣光终于穿透了黑暗，照在了他们身上。 信徒们相信，九月就是太阳王派来拯救他们的，行政总厨昨晚回寝室时摔断了屁股墩就是最好的证明。 这一定是神罚。 太阳王一定会惩治这些滥用私权的人们。 九月不知道信徒们的心中所想，此刻的她系着白色的围裙，有条不紊地指挥着厨房的各项事务，已经颇有了御膳房总厨的风采，在她的指挥下，一盘盘精心烹饪的菜肴被送往了取餐区。 她也没想到厨师竟然在宇宙中属于稀缺人才，才会让现在这个半吊子行政总厨掌管厨房。 虽然只有三天，但是她会让旗舰上的所有人都明白每天吃好饭的重要性。 这是九月从小就明白的道理，在她心中重要性能和明渊先生并列第一。 旗舰上的信徒们很快感受到了她的心意，当食堂的伙食上新后，原本已经对一日三餐失去了信念的信徒们顿时蜂拥而至，他们脸上洋溢着喜悦，百无禁忌地讨论着每一道菜肴，享受着美食所带来的喜悦，觉得未来的生活充满了希望。 这样的氛围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自从现任行政总厨接管厨房后，他们每一天都生活在黑暗之中。 明明余烬教会的教义中从未对饮食进行过任何明文规定，然而万恶的行政总厨却为了自己的主张拉着所有人陪着他一起受苦。 他们觉得此人从楼梯上滚下去完全是咎由自取，甚至现世报还来得晚了一些。 餐厅外，一双怨毒的眼睛正窥视着这一番其乐融融的景象。 信徒们的奔走相告吵醒了行政总厨，得知厨房员工私自违反了他的命令，在本应进行苦修的周二提供了丰盛的伙食，香味隔着餐厅都能闻到，他便顾不上屁股的疼痛，违背了医嘱，拄着拐杖就赶来了这里。 现在，他要前去后厨，严厉处罚那些敢于违反他命令的叛徒。 至于那个名叫九月的新人，他会让这艘舰船上的所有人知道，在星际航行中与厨师作对的下场。 想到这里，散发着不祥气息的行政总厨拄着拐杖向前挪动了一步。 然后拐杖杵到了某人的鞋子上。 又一次的，他在失去重心后，朝着楼梯笔直地摔了下去。 …… “没关系的，他真的只是不小心把拐杖杵到了我的鞋子上，谁都有不小心的时候，我已经原谅他了。” 片刻后的医务室里，值班护士听着段明渊的事故简述，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从场面上来看，身上完好无损的段明渊原谅了浑身缠满绷带，俨然成为了木乃伊的行政总厨。 诊断结果显示，行政总厨身上多处骨折，几乎找不到一处完好的地方，若不是段明渊说总厨是失足摔下了楼梯，她都要以为这总厨是去参加克哈战争了。 值班护士很难想象一个人究竟是怎么把自己摔成这样的，但可以肯定的是，在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时间里，行政总厨是没法下床了。 昨天晚上回房后，九月冲他抱怨了两个小时行政总厨的恶劣行径，试图洗脑他，让他认同总厨坠楼是咎由自取，是众望所归的结局，这可不算干坏事。 不过明察秋毫的段明渊还是对她提出了批评，禁止她继续在别人的旗舰上滥用能力。 只是他没想到行政总厨毅力惊人，竟然在听说了餐厅的变化后，顾不上屁股的疼痛，拄着拐杖前来了餐厅。 身为医生的段明渊很明白违反医嘱的危害，所以在行政总厨试图闯进餐厅与后厨工作人员大动干戈之前，他上前一步，站在了总厨的必经之路上。 然后不出意外的，总厨的拐杖杵到了他的鞋子上。 为了确保行政总厨遵守医嘱，同时避免发生不必要的争吵气到总厨，段明渊才想到这样委婉的方式。 看着被缠成了木乃伊的行政总厨，他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如此一来，总厨先生在接下来的一周时间里都不可能因违反医嘱，而导致屁股墩子的伤情继续恶化了。 第一百十五章：沉默的羔羊 宁如月手中端着饭盒，心情忐忑地坐在了餐厅靠近角落的位置。 坐在她对面的是一个外表看起来十五六岁，有着一头漂亮暗金色长发，五官精致得如同芭比娃娃的小姑娘，见她入座，小姑娘朝她微微颔首，接着优雅地从炸鸡腿上咬下一小块肉，脸上随即流露出了幸福的表情。 这个小姑娘是她从唱诗班里认识的，在听到了她弹奏的抚琴之后，便主动凑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她在旗舰上结识的第一个朋友，本该是一个轻松愉快的开始，但宁如月却在唱诗班的活动结束后，意外撞见了这位新朋友的秘密——这并不是她平时的样子，似乎只有在唱诗班的活动与用餐期间，她才会以这种方式示人。 而这位朋友平时的打扮，是披着并不合身的宽大黑色斗篷，脸上戴着一副金色的面具，头也罩在兜帽里，气质相当阴沉。 浸礼，这是新朋友的名字。 她的另一个身份，则是余烬财团的巡察官，这艘旗舰真正的主人。 这让宁如月觉得压力山大。 但这未尝不是一个机会，明渊老师说过，巡察官掌握着对于文明的裁决权，她可以推动蓝星与公司签订互不干涉条约，推荐他们加入十六星峰会；她也可以将蓝星评定为被“癌症”腐化的星球，届时寰宇公司的毁灭舰队便会降临于此，将星球在炮火中毁灭。 宁如月很难想象他们，乃至整个星球的命运，都掌握在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孩子手里。 思来想去，她决定向对方摊牌，主动袒露自己知晓了其巡察官的身份。 只是，和浸礼的交流十分困难。 自见面后，这个孩子就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没有发出过一丁点声音，她的脸上缺乏表情，就像是一个真正的瓷娃娃一般。 就连“浸礼”这个名字，也是一直跟在她身旁的眼球机器人说的。 浸礼在唱诗班的职责是乐器演奏，与合唱团离得很近，却从未加入他们。 宁如月总觉得这位巡察官有些捉摸不透，按理说，旗舰出了这么多变化，黑弥撒当众出了丑，行政总厨从楼梯上滚了下去，那都是她的直系下属，巡察官应当暴跳如雷的才对，可浸礼看起来反而还有些开心的样子。 这种反常的现象让宁如月心中忐忑不已。 她昨夜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也想不明白浸礼要求他们以信徒的身份在舰船上生活三天的用意。 难道她真的认为仅凭三天的时间，就能把他们变成虔诚的太阳王的信徒？ 要知道花岗财团与青花在朝中实施了数百年的强权统治，都没能把她和三皇子洗脑。 宁如月也并没有发现信徒的生活哪里能吸引到她。 与其一个人继续浮想联翩，不如直接询问巡察官本人的意思。 她轻咳一声，成功吸引了浸礼的视线。 “其实，我昨天看见你换衣服了。” 闻言，浸礼歪了歪脑袋，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所以我知道你其实就是巡察官。” 浸礼的表情依旧淡定极了，她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看起来并不介意别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 不错，至少还能正常交流。 宁如月松了口气，同时在心中为自己打气，虽然浸礼看起来像个柔弱的瓷娃娃，但每一位巡察官的战斗力都强得可怕，他们是从数十亿计的信徒中选出的佼佼者，对于烈日能量的掌控早已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 余烬财团的巡察官也是公司之中唯一不需要配备长枝近卫护送的文职，有传言称若是动起手来，他们的战斗能力绝不会在长枝近卫之下。 在这样的距离之下，只要浸礼对她起了杀心，只要一眨眼的功夫就完成行动。 “你不生气么？” 面对宁如月的提问，浸礼又一次流露出了疑惑眼神，这眼神是在问她“为什么”。 “因为我们在伱的旗舰上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还伤了你的下属。” 浸礼恍然，接着摇了摇头。 这并没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地方。 “你为什么希望我们以信徒的身份在旗舰上生活三天？” “因为，我听说了你们的事。” 眼球机器人抬起脑袋，漂浮到了宁如月身侧，浸礼则不再盯着宁如月，埋头享受起了餐厅食堂难得的美食，她似乎与眼球机器人心意相通，她所有的心中所想，眼球机器人都会帮她表述出来。 眼球机器人接着说道，“你们很有反抗精神。” “你是想杀一杀我们的锐气？” 宁如月揣摩着浸礼的用意。 黑弥撒将段明渊视为不洁者，而行政总厨的主张与九月背道而驰，水火不容的两人相遇，自然无法善终。 “我希望你们能把反抗精神贯彻下去。” 意料之外的回答，让宁如月愣了好半晌。 “本部派来旗舰上的人很讨厌，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教训他们，这就是试炼的内容。” ？ 宁如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分明就是十五六岁小孩子的言论，他们把巡察官想象的高深莫测，认为这三天存在着极大的用意，会给他们的认知与人生观带来极大的改变，结果浸礼把他们这些“具有反抗精神”的人请上自己的舰船，只是为了教训那些财团强行安排给她的手下？ 合着刚见面时眼球机器人的那一番话，其实是为了激发他们的逆反心理。 “你教训了他们，我就帮你们写推荐信。” 眼球机器人的回答再一次强调了浸礼并不是在开玩笑。 这孩子…… 看起来是个相当纯粹的人。 “我原本是这么想的，但在听到了你的琴声之后，我改变了想法，我很喜欢你的琴声，要不要留在我的旗舰上？你们的世界实在是太小了，我可以带你见识到更广阔的宇宙，其实，成为余烬财团的辖区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感谢你的邀请，但蓝星上还有许多人在等我。” 宁如月回绝道。 眼球机器人不再言语，垂下了头颅，缓缓回到了浸礼身边。 浸礼也不再抬头，彻底陷入了沉默。 目前累计上架爆更天数：16~ 第一百十六章：愿你的咖啡里长毛虫 浸礼的好日子并没能持续多久。 当她享用完丰盛的早餐，一路欣赏着段明渊几人为旗舰带来的变化，回到巡察官的办公室时，本部的新指令也正好发送了过来。 命令言简意赅。 现任大主教对于新人老段很感兴趣，命令她务必要把这个人吸纳进教会，必要时可以直接敲晕了把他带回本部。 财团很需要这样的人才。 在普通信徒眼里，这篇《走近“不洁者”，揭露其背后的秘密》掀起一场党同伐异的狂欢，开启了长期被嘲讽欺压者们反抗的序幕，然而当余烬财团的高层仔细阅读了论文之后，内心的震撼无以复加。 不同能量间的相互转化是困扰了财团多年的究极难题，然而这个老段在参与了第一次研讨会之后，就针对性地给出了几点实操方面的建议，教会高层按照文中的方法进行了尝试，发现能量转化的效率肉眼可见地提升了。 而对于非不洁者的普通信徒而言，文章中提到的许多建议也对他们大有裨益，能极大地提升烈日能量的产出，在熟练掌握了这种方法之后，产能提升一倍也未尝不是没有可能！ 人均产能提升一倍是什么概念？ 读完文章的大主教当时就坐不住了。 此刻与浸礼传达消息的联络官已经很久没见到大主教如此激动过了，激动到一把将平板电脑拍在桌上，震得屏幕上都出现了几道裂痕，大主教心中的万千语言都化为了一个词，在圣殿里久久回荡。 ——man！ 大主教希望老段立刻出现在圣都，在午饭时间前就能到岗工作。 仅仅参与了一次研讨会，就有了如此突破性的发现，天知道若是老段在教会里待上一年，会带来怎样的变化。 联络官的满腔热血却被浸礼泼了一瓢冷水。 『怎么调查？』 浸礼坐到桌前，眼神变得犀利，当平板电脑键盘出现的刹那，她就进入了战斗状态——她现在攻击性提升了六段，俨然成为了全宇宙最具攻击性的生物之一。 如果这是一场面对面的交谈，她只会低下头，以沉默应对。 然而现在情况不同，浸礼得到了键盘，那就怪不得她暴起喷人了。 她觉得这大主教和联络官说话跟喝汤一样，她此行担任巡察官来到这个星系的原因，就是老段疑似策划了一场恐怖袭击炸掉了宇宙关系协调部门的旗舰。 很危险的好吗！ 『当然是例行公事，查明他的身份背景，毕竟这可能涉及到外交关系，明面上的手续还是要走的。』 『如果他不愿意怎么办？』 『那你就想办法让他愿意。』 『如果想了办法他还是不愿意怎么办？』 『那就继续想办法！』 这个感叹号似乎能说明联络官逐渐急躁的内心，他在财团身份显赫，是大主教的传声筒，在布置工作时说一不二，很少遭到质疑。 『如果他打我怎么办？』 …… 联络官没有立刻回复，显然是被浸礼问住了。 浸礼则并不留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继续质问。 『如果我的旗舰也炸了怎么办？财团会报销吗？』 『报销！』 『那要是人死了呢？我死了的话，财团能创造出另一个我吗？』 那你就给我去死！ 面对一连串的质问，联络官有些气急败坏，但偏偏浸礼是凭本事上的位，就算说话再气人，只要没有犯下重大过错，这巡察官的身份都是拿不下来的。 以前都在本部的时候，他怎么就没发现浸礼这么能问问题呢？ 在他的印象里，浸礼永远是最沉默的一个，脸上永远看不出情感变化，不会生气，亦不会狂喜，哪怕接到了危险性极高的命令，也只会沉默地点头，久而久之，其他巡察官也会利用这一点，把他们不乐意接的命令推给浸礼。 这次也一样。 巡察官们一听说这次的目标很可能涉及到超越者，之前还炸了一艘公司旗舰，要么身体欠佳需要调养，要么就是母星出了些急事。 『这是大主教的命令。』 联络官搬出了大主教，在教会中，大主教拥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每一任大主教都被视为太阳王的代理人，他们下达的命令，便是太阳王在人间的旨意。 浸礼秀气的眉毛拧在了一起。 万恶的官僚主义！ 『我知道了。』 『此事关系重大，你务必要全力以赴。』 利用大主教的占据了上风的联络官又打起了官腔。 『哦。』 『知道了就去做吧，愿太阳王祝福伱。』 『愿太阳王祝福你咖啡里长毛虫。』 『？』 『刚才猫跳到键盘上了。』 通讯被切断了。 浸礼一把将平板推向一边，她起身，纵然心中并不乐意，但大主教的命令是绝对的，这代表着太阳王的意志。 况且她也早就觉察到了段明渊对于烈日能量的理解异于常人，甚至要比真正的信徒都了解得多。 浸礼的瞳孔中闪烁起了金色的光辉，烈日能量萦绕着她。 看来，只能全力以赴地上了。 于是在正午到来前，行走于舰船里的段明渊被人拦住了去路。 拦路者身材娇小，如同瓷娃娃一般仰头凝视着他。 段明渊并不会因为身材而小觑这位拦路的少女，他透过那一双金色的瞳孔，看见了更多。 耀眼如太阳般的烈日能量，和迄今为止在舰船上遇到的所有信徒都不在一个层级，如此旺盛的能量托举起了少女的身体，让她的身体漂浮于空中，无需通过双脚，也能出现在任何她想要到达的位置。 而且，少女是突然出现的。 她的身体刚才似乎化作了折射的光线，眨眼间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有什么事么？” 对峙许久后，段明渊主动开口询问道。 少女没有开口，只是盯着他。 一只眼球机器人从她的身后漂浮了过来，用机械合成音说道，“大主教希望你去圣都就职，你意下如何？” “我拒绝。” 开口的刹那，段明渊已经做好了论战乃至动手的准备。 然而眼前气势十足的少女在得到了答复后，却只是默然地点了点头，随即低下头，为他让开了道路。 第一百十七章：像坏人一样 段明渊不知道眼前的少女算不算是执着的人，在遭到了拒绝之后，少女主动为他让开了一条道，但却紧接着又如同跟屁虫一般跟在了他的身后。 他上午的计划是去旗舰里的图书馆。 就如厨房到了饭点总是会稳定刷新出一只九月，你也总是能在图书馆里蹲到段明渊。 他看中了财团旗舰上的藏书，里面的大部分书籍并不对外开放，出门前他在房间里的资料库里检索了一下，找到了一本关于书写扎尔曼大主教传奇一生的传记。 《我，大主教》。 第七任大主教扎尔曼也是余烬教会中被提及最多的一位大主教，在他任职期间，经历了帝国从昌盛走向毁灭，他为星球上的幸存者建造了方舟，将文明火种延续了下来，也正因如此，一些历史学家认为扎尔曼大主教也算得上寰宇公司的创造者之一。 遗憾的是扎尔曼大主教没能见证寰宇公司走向巅峰，在目睹了星球毁灭后，他积郁成疾，没过多久就离世了。 就在段明渊决定观摩这位传奇大主教的一生时，少女也进了图书馆，从书架上翻出了一本名为《神圣音律》的音乐类书籍，坐到了他的对面，也安静得看起书来。 一个上午的时光就这么过去了。 读着书上的文字，段明渊觉得自己仿佛真的置身于了那个风云际会的时代，也了解到了更多关于扎尔曼大主教的事。 大主教是一位充满了争议性的人物。 早在他所处的时代，人们便对他产生了褒贬不一的评价。 所有的唾骂来源于他废除了余烬教会内部的推举制与世袭制，用铁血手腕严厉地扼杀了教会内部举人唯亲的作风，也因此得罪了许多帝国高层，仅被记录在册的暗杀就有16次，其中扎尔曼三次身受重伤，教会内部一度都做好了在他死后推举代理大主教的准备。 用后世的眼光来评判，扎尔曼大主教的许多主张都是具有开创意义的，也为余烬教会后世发展成遍布宇宙的信仰奠定了坚实基础。 这源于扎尔曼在年轻时就发现了帝国内部的腐败，长久的兴盛之下，必定滋生隐患，因此他在就任大主教的第一天起，就致力于消除腐败，为此他甚至与自己的家族决裂，那些试图借着大主教之名肆意妄为的族人都遭到了应有的惩罚。 但这也正是如此，让段明渊觉得造化弄人。 扎尔曼大主教的一生做对了99%个重要抉择，但那唯一的错误决定就直接把他们星球给炸了。 段明渊通过烈日能量目睹了扎尔曼躺进冷却舱，把“烦恼”从大脑里剥离出来的过程，当时的扎尔曼似乎认为随着科技的进步，以及人们对于烈日能量的不断研究，最终能消除能量中不稳定的因素。 遗憾的是，在他做出该决定的三年后，一场前所未有的太阳风暴席卷了他所在的星球，一夜之间，星球的地表变成了焦炭，璀璨的帝国也在火光中崩塌。 帝国九成以上的居民都葬身于太阳风暴之中。 这是宇宙文明史中记录的第一场“癌变”，余烬帝国成为了第一个“茧”化的星球。 也正是从那一刻起，帝国文明延续下的火种便一直致力于研究“癌变”的原因，但直到千年后的今天，他们也未能找到答案。 『现任大主教，就是扎尔曼的后裔。』 当段明渊合上书籍，金发少女也和他保持了相同的步调，似乎是考虑到图书馆安静的氛围，她没有让眼球机器人发出声音，而是在屏幕上显示出了这么一段文字来。 确认段明渊看到后，眼球机器人屏幕上的文字发生了变化。 『传奇大主教的后裔邀请你前去圣都就职，不知你意下如何？』 “不了。” 又一次拒绝。 少女就和上次一样，点头后把眼球机器人藏了起来，又低下头不说话了。 段明渊试探性地起身，少女果然也站了起来，当他坐下之时，少女也坐回到了椅子上。 很显然，她依旧没有放弃。 “伱叫什么名字？” 『浸礼。』 眼球机器人弹出脑袋。 段明渊彻底搞明白了，这个眼球机器人就是少女的传声筒。 “你为什么不说话？是嗓子生病了吗？” 『不会，也不想。』 段明渊嗅到了刀片的气息，立刻悬崖勒马，不去触及浸礼伤心的往事，他改口问道，“你为什么跟着我？” 『因为想和你成为朋友。』 “为什么想和我成为朋友？” 『因为和你成为朋友之后，就能以朋友的身份劝你去圣都就职。』 痛快！ 竟然如此坦荡地成为了内心真实的想法，不过段明渊觉得少女对于朋友的定义可能存在着一些偏差。 在与白蔻、青花打过交道之后，这艘旗舰上的巡察官无疑是一股清流，没有威逼利诱，又或是用整个蓝星的作为要挟，她达成大主教命令的手段只是和他成为朋友。 再考虑到她总是一言不发的状态，不得不让段明渊产生了一个惊人的猜测。 这艘旗舰上的牛鬼蛇神实在是太多了。 他本以为这就是余烬财团的风格，但是在内部网络观摩了一番，才发现黑弥撒和餐厅的行政总厨都是放眼整个教会，也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可偏偏因为其背后的势力，让他们变成了谁都不愿意接收的烫手的山芋。 而这些烫手的山芋最后都被打包送到了浸礼的舰船上。 这位巡察官…… 该不会是完全不懂得怎么争辩，甚至不会拒绝他人吧？ 为了确认心中的猜测，段明渊开口问道，“你有权推荐我们加入十六星峰会，没错吧？” 浸礼点了点头。 “这对我们很重要，你能帮我们写一封推荐信么？” 又点头了。 “现在可以吗？” 还是点头。 即使遭到了连番拒绝，还冒着无法完成大主教命令的风险，这个小姑娘却依旧沉默地给予了他肯定的答复。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浸礼率先站了起来。 段明渊万万没想到此行的目的竟然实现得如此顺利，然而此刻他的内心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因为就在刚才， 他成为了像达斯-维达一样的坏人。 感谢咕咕咕假妹控打赏的500起点币！ 第一百十八章：要学会说“不”！ 浸礼没有说谎，段明渊随她去了巡察官的办公场所，在午饭之前就拿到了十六星峰会的推荐信。 看着再度陷入了沉默的浸礼，段明渊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如果你没完成大主教交给你的任务，会有什么后果？” “没有后果。” 眼球机器人说道。 浸礼本就不对此抱有希望，之所以一直跟着段明渊，也不过是认真落实大主教的命令。 纵然在心里把联络官骂了一百遍，浸礼也依旧会一丝不苟地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而她当下的工作，就是全力以赴地说服段明渊去圣都就职。 她堂堂巡察官，这艘旗舰的主人，一直像个跟屁虫一样跟在段明渊身后，明明已经遭到了明确的拒绝，却还是百折不挠地再次向他发出邀请，如此忍辱负重的行为不可谓没有全力以赴。 她一如既往地恪尽职守，至于能否说服段明渊，就不是她能左右的了。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即使对于余烬财团也是如此，她觉得大主教应该学会这个道理了。 不过就浸礼个人而言，比起说服段明渊去圣都就职，她更希望舰船上的那些牛鬼蛇神被这些具有反抗精神的蓝星人好好惩治一下。 本部就是欺负她好说话，什么别人不要的怪胎都往她的旗舰上塞。 尤其是餐厅的行政主厨，自己开辟出了一条苦修者的赛道，还要拉着所有人陪他一起吃斋苦修，自从这个苦修怪胎上了她的船，她连一顿省心的饭都没吃过，每天的投诉信都塞满了她的电子邮箱，浸礼自己也是苦不堪言。 可是让她站出来，盛气凌人地解雇行政总厨实在是太困难了。 要是她能做到的话，这些人从一开始就不会上船。 还有那个黑弥撒。 一天到晚散播血统歧视的言论，到处拉仇恨，连带着身为直系上属的她一起被人骂，都说她包庇黑弥撒，骨子里也和黑弥撒一样都喜欢歧视他人。 “那也就是说我现在离开也没什么问题？” 段明渊试探性地问道。 不出意外的，浸礼又一次点头，这一次她直接坐回到了自己的转椅上，似乎不打算再跟出去了。 段明渊走到门口，但在良心的谴责下，他最终还是没能走出这扇大门。 他转身折返回来，搬了张椅子坐到了浸礼面前。 实在看不下去了。 看来他注定难以成为像达斯-维达那样的人。 虽然浸礼贵为余烬财团的巡察官，地位与茯苓相当，手中的职权还更多，但却偏偏一副好欺负的样子，还永远不懂得拒绝别人，就连他这个外人提出的要求也都答应了下来，加上她十五六岁的年纪，让段明渊想起了班级里那些平日里沉默寡言，默默忍受着小团体霸凌的女同学。 “你是不是不会拒绝别人？” 段明渊严肃地问道。 “我会。” 眼球机器人代替浸礼回答道，“但是要有键盘。” “为什么要用键盘？” “因为当面说不出口。” 事实上自从段明渊一行人上了船之后，她这几天通过眼球机器人说的话加起来已经要比过去一个月都多了。 之前也有人说过这个问题，所以她才学习了如何用键盘喷人，在虚拟的世界里隔着屏幕，也看不见对方的表情，心理负担就要小得多。 而且就算真的惹对方生气了，也可以说是猫跳上了键盘。 都是猫猫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干的。 您大人有大量，又何必与一只小猫置气呢？ 每次敲键盘之前，浸礼都想好了退路。 “为什么说不出口？” “不为什么。” 眼球机器人说话时，浸礼却错开了与段明渊的对视，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膝盖。 “此乃谎言。” 段明渊很少像现在这般刨根问底，但现在，他不得不充当起了那种招人烦的角色，即使这有可能触及某些浸礼不愿直面的回忆，“逃避是没用的，这只会让那些人变本加厉。” 见浸礼低着头不说话，段明渊深吸一口气，决定用实际行动来证明一味隐忍退让的弊害。 比如说，这是我们初次见面，我们都对于彼此不甚了解，我们此行的诉求，是让伱帮我们起拟一封推荐信。 浸礼看着他，似乎在用眼神说推荐信她已经写好了。 “没错。” 段明渊拿出推荐信放在桌上，说道，“但是你让这一切都来得太容易了，你知道这会引发什么后果么？” 浸礼摇了摇头，眼神困惑。 “这会让我把你当成一个软弱的人，于是，我的诉求就会发生改变，我会先后除掉你的心腹，架空你的权力，一步步地夺走原本属于你的旗舰，到了最后，会把身为舰长的你从旗舰上赶下去。” 段明渊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正在努力把自己带入到达斯-维达的身份之中。 浸礼碰上的他们是好人，但这浩瀚的宇宙中存在着无数可能性，万一她下次接触的对象是达斯-维达呢？ 考虑到浸礼不懂得拒绝的性格，教会本部一定会把棘手的烂摊子丢给她来处理。 这就和职场没什么区别。 成为受气包并不会让大家喜欢你，他们只会一边把工作上的烂摊子丢给你，而且还在暗处瞧不起你。 闻言，浸礼果然身体紧绷，目光警惕，似乎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现在，告诉我你为什么没法当面拒绝别人？” “因为我不喜欢伤害别人。” 眼球机器人的声音也出现了波动，合成音之中出现了电流般的杂音。 “你为什么不喜欢伤害别人？” 段明渊没有留给浸礼思考的时间，追问道。 “小哑巴，不讨喜，再惹别人生气就真的没人要了。” 电流声越来越大了，让眼球机器人的声音也听起来飘忽不定。 但在说出了这句话之后，浸礼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你的舰船上已经聚集了许多人，就连蓝星的王城里都没有这么多人，他们都要仰仗于你，你想保护他们么？” 浸礼点了点头，藏在桌子下方的双手攥住了拳头。 “那么你要学会的第一件事，就是学会拒绝，学会说‘不’！” 不懂得拒绝，迟早有一天会让浸礼以及这艘舰船上的所有人身处险境。 两人久久对视着。 不知过了多久，浸礼终于鼓起了勇气，面朝着段明渊，操控着眼球机器人大声地说出了“不！”。 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前，不留余地地拒绝别人。 她拒绝采纳段明渊的建议。 这一声“不”余音绕梁，在房间里久久回荡。 段明渊的眼前一片黑暗。 他觉得自己的脑淤血就要犯了。 第一百十九章 ：野生狐狸精 午餐时间结束后，遭受重创的段明渊就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直接往床上一躺，这是为了避免自己年纪轻轻就患上脑淤血的措施。 浸礼内向、沉默，不懂得拒绝别人，但偏偏在某些方面格外执着。 这可能就是她之所以能当上巡察官，还拥有了这么大一艘宇宙飞船的原因所在。 得知了此事的三皇子与长公主在第一时间放下了手头上的事，前往了段明渊的房间，收到此消息的九月甚至连白色的围裙都没顾得上解下来，就在急匆匆地回来了。 这是自她认识明渊先生以来，明渊先生受过的最严重的伤势。 网上说脑淤血有许多危害。 有可能会造成口歪眼斜，说话困难，吐字不清，全身乏力、麻木，活动不便。 最严重的情况还有可能导致患者猝死。 “我说的脑淤血是一种形容，并不是真的脑淤血。” 被勒令躺在床上盖好被子不允许下床，额头上还敷着冰毛巾的段明渊说道。 九月的治疗措施非但没有奏效，还让他隐隐觉得自己的脑淤血更加严重了。 “不管是不是真的脑淤血，你先躺着总是没错的。” 九月说道，“等一会儿我去后厨给你煲一碗鸡汤，晚上再给你准备一些南瓜粥。” “真正需要帮助的浸礼，我们不能就这么走了。” 这才是段明渊把所有人召集过来的真正目的，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时隔一天，他们登船的目的就从“取得推荐信”变成了“帮助巡察官”了。 尽管自从九月夺取了厨房大权后，舰船上的风气便开始了稳中向好的发展，但这欣欣向荣的景象只是暂时的，待他们离开后，痊愈的行政总厨会重新夺回厨房，并变本加厉地实施他的苦修政策。 黑弥撒也会重新召集她的追随者，对于“不洁者”发起新一轮的反攻。 群魔乱舞的景象将会再次上演，更糟糕的是长此以往，浸礼很可能会在未来的某次命令中遇到真正的达斯-维达，届时，她的旗舰将会受到毁灭性的打击。 改变浸礼的计划失败了，段明渊就不得不退而求其次，从舰船上的其他人入手，否则白白拿了推荐信，就这么下船让他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英雄所见略同。” 搬了张椅子坐在床头的九月率先说道，在厨房的时候，厨房的工作人员声泪俱下地控诉了行政总厨登船后的所作所为，将原本其乐融融的就餐环境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而且他们了解总厨，那是一个小肚鸡肠，喜欢打击报复的人。 等他痊愈了，一定会卷土重来，不会让所有人好过。 “我认为等夜深人静的时候，我们躲过护士，潜入医务室拔掉他的输氧管，就能一劳永逸地解决掉这个麻烦。” 九月抛砖引玉，她看过的悬疑侦探类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这不好吧……” 宁如月小声说道。 虽然行政总厨践行的苦修道途的确令人生厌，但却罪不至死，更何况在余烬财团的舰船上谋杀财团要员，这事一旦败露，恐怕真的会给寰宇公司派出毁灭舰队的理由。 “我们要在不伤及他们性命的情况下，从根本上改变他们的想法。” 段明渊说道。 行政总厨最终将会回到他的岗位上，却是以一副崭新的、被人们所能接受的姿态，他觉得全身粉碎性骨折的遭遇应该能让总厨有所感悟。 既然最初是由九月使其坠楼的，那么这件事就应当由她负责到底，他说道，“行政总厨的思想工作就交给伱了，不论你用什么手段，在不伤及他性命的情况下改变他的想法。” 九月有些不太情愿地点了点头。 她觉得明渊先生在某些事上太坚持原则了，这可能就是他年纪轻轻就患上了脑淤血的原因所在。 “那么改变黑弥撒就非你莫属了，明渊老师。” 三皇子分享起了自己探听到的情报，“今天研讨会的时候，黑弥撒神官还特地问起你了，见你没有过来非常失落。” 他在这个方面博览群书，学富五车，敢肯定段明渊在黑弥撒心目中有着特别的地位。 比起顽固不化的行政总厨，黑弥撒这边由段明渊出马自然是十拿九稳。 “你们先慢着。” 九月比划出了暂停一下的手势，她的“狐狸精雷达”对黑弥撒这个名字发出了预警，虽然连一次面也没有见过，但是她很确信这个黑弥撒来者不善。 堂堂神官，竟然还要在主持的研讨会上特地问起明渊先生，这不可不谓不居心叵测。 “应天同学，你来解释一下这个黑弥撒是什么来头。” “简单地来说，是一个浓妆艳抹，身材很好，穿着胶衣款修女制服的女人。” “身材有多好？” 九月两眼一眯，发现事情并不简单。 在她去厨房的这段时间里，明渊先生果然又被野生的狐狸精给盯上了，之前在祖母绿剧场的时候也是如此，她发现明渊先生的体质很容易被狐狸精给盯上。 就像书里写的“唐僧肉”一样，任哪个狐狸精见到了都想要咬上一口。 “有这么好。” 三皇子明白口说无凭的道理，便将两个手放在自己的胸前比划起来。 他的描述非常生动形象，九月一下就明白了这是一只大狐狸精，便进而问道，“她下午还主持研讨会么？” “本来是没有的，但是在发现明渊老师没来之后，在下午额外设置了一场研讨会，内容是讨论‘不洁者’的能量转化问题，她还希望我转告明渊老师，希望他下午能参加研讨会，亲自向舰船上的信徒们演示一下能量的转化。” “我脑淤血犯了，去不了。” 段明渊满口拒绝，他注意到九月来者不善，竖起来的尾巴似乎预兆着她就要暴起伤人了。 作为一名狐妖研究者，他知道这是狐妖进入战斗姿态的特征。 “你脑淤血好了。” 九月强行宣布段明渊已经痊愈，说道，“既然人家诚心诚意地邀请你了，不去的话未免有些不礼貌，没关系，下午我扶着你去。” 行政总厨的事可以先放到一边。 她要先打压一下野生狐狸精们嚣张的气焰。 第一百二十章：以太阳王之名 九月一如既往的护食，狐妖研究学家段明渊发现，狐妖与狐妖之间的关系形同水火，他们彼此提防，都担心被对方夺走了自己的东西。 她气势汹汹地走进了议事厅。 事实上按照黑弥撒的定义，九月也属于“不洁者”的范畴，她对于生命能量的运用已经到达了超越了正高，正在朝着院士的方向发展，倘若生命能量的体系中也有神官这样的职务，那么九月毫无疑问已经符合了这一标准。 九月这个“不洁者”气势实在是太强了。 强大到连那些打心底里瞧不起不洁者的黑弥撒党羽都不敢在她面前造次，他们总觉得一旦惹了九月生气，就很有可能像餐厅的行政总厨那样在返回寝室的路上摔下楼梯。 况且于情来说，九月的到来改变了厨房的风气，让他们久违地享受到了吃饭的乐趣。 黑弥撒的党羽也对行政总厨颇有微词。 虽然总厨在他们的定义标准下是一个血统最纯正的信徒，他在本部出身名门，背后还有家族在暗中支持，但架不住这个人脑子有坑，非得自创出来一套苦修法。 信徒纷纷在私下传言，说总厨的脑袋估计是刚来旗舰的那天被舱门给夹了。 不一会儿，黑弥撒进了议事厅。 视线不出意外地落在了九月的身上，两人视线相撞，一场无形的硝烟在议事厅里悄然蔓延。 她仔细想来，这只狐妖就是跟随太阳王一起登上旗舰的。 但很快，黑弥撒就猜到了太阳王的用意。 她通晓查阅资料，发现根据生命科学部门的报告显示，蓝星上存在着一种极为稀有的生命能量，这一能量稳定性强、用途广泛，可开发价值极大，在过去数百年的时间里，蓝星都是公司的重要能源产地。 也难怪这次事情闹到了总部，一度惊动了财团的高层，就连余烬财团都横插上了一脚。 黑弥撒已经彻底悟了。 太阳王以段明渊这个蓝星人的身份潜入蓝星，就是为了研究生命能量的本源，而现在他已经触及到了生命能量的本源，一跃成为了蓝星的最强者。 这恰恰是永恒的太阳王无所不能的又一力证！ 想到这里，黑弥撒看待九月的眼神多了一丝怜悯，也不再嫉妒对方能陪伴在太阳王身边。 这只狐妖不过是太阳王的研究耗材罢了，等太阳王彻底掌握了生命能量，就会将这种无意义的耗材一脚踢开，而这只狐妖却天真地以为自己得到了太阳王的青睐。 黑弥撒将自己视作历史的见证者，只有她知晓了太阳王的真正身份。 待一切尘埃落定，她会以最虔诚的信徒的方式，歌颂太阳王的丰功伟绩，并告诉所有人，所有的变革都是从这颗名为蓝星的星球开始的。 在黑弥撒与九月当着所有人的面展开一场唇枪舌战之前，段明渊率先起身，说道，“黑弥撒，你的研究偏离了正道，这实在是令人大失所望。” 闻言，黑弥撒一滞。 脸上再也没有对于九月的得意与嘲弄，如此简短，也算不上太有攻击性的言语却让她双腿一软，直接跪坐在了地上。 她瞪大双眼，眼神中满是惶恐与无助。 九月也被这一幕惊呆了，她只通过眼神就明白了这个叫做黑弥撒的神官绝不是一个好对付的野生狐狸精，她对于明渊先生的执着异于常人，她本来做好了斗争的准备，却没想到明渊先生只说了一句话，就吓得她跌坐于地。 当她转头望去，发现段明渊的气场不知在何时发生了变化。 他的模样看起来与平时没有什么不同，却散发出神圣的威严，低头注视着黑弥撒的眼神就如一位神灵在审视犯下过错的信徒。 “不同文明与能量是对于你的启示，然而你却将他们称为‘不洁者’，伱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阻碍了教会的发展，也许《罪人名册》才是你真正的归宿。” 《罪人名册》是段明渊在图书馆里找到的藏书，除了对于教会里立下丰功伟绩的信徒歌功颂德之外，他们也会将罪名的名字记录下来，警醒后世的信徒。 黑弥撒是一名歧视主义者，但段明渊也发现她对于太阳王的信仰要比大多数信徒都要坚定得多。 而对于像她这样的人，没有什么比将她的名字写进《罪人名册》里更严重的惩罚了。 闻言，黑弥撒的浑身都在颤抖。 就在刚才，她从一位见证者，沦为了被太阳王钦定的罪人，这让她觉得自己所信仰的一切都在离她远去。 “不过，你还有返回正道的机会，至于该怎么做，你应该已经得到了新的启示。” 闻言，黑弥撒眼中又一次闪烁出了希望。 她喃喃自语着，立刻想到了太阳王以老段的名字发布的研讨论文。 原来如此！ 太阳王从一开始就交付给了她一项重要的使命，烈日能量与其他能量的之间的转换本该是由她研究后提出的成果，然而过去的她却太执着于“血统”的纯净性。 但太阳王是仁慈的，并没有因为她铸成大错便抛弃她，反而降下来新的启示。 “我明白了，感谢您！我以神官之名起誓，今后再也不会偏离正道了！” 太阳王说，她仍有迷途知返的机会。 这让她感激涕零。 九月默默将议事厅里发生的一切看在眼里，虽然她一直都知道明渊先生的口才很好，但却没想到他只用了三言两语就彻底瓦解了黑弥撒的心理防线。 这让她受益良多，也对接下来的行动有了新的思路。 研讨会在古怪的氛围中结束了，走出议事厅的第一时间，九月便马不停蹄地赶往了旗舰上的医务室。 被绷带缠绕成了木乃伊的行政总厨就在那里，在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法下床了。 来到对方所在的休养室，九月一把推开门，站在了行政总厨面前。 她轻咳一声，将对方从睡眠中唤醒。 压低声音，回想着明渊先生严肃的模样，说道，“行政总厨，你的主张偏离了正道，这实在是令人大失所望。” 咦？ 短暂的沉默之后，行政总厨并不像黑弥撒那般流露出惶恐与绝望，相反，绷带缝隙露出的眼睛对她怒目而视，眼神似乎都要喷出火来。 倘若不是嘴巴也被缠住了，九月怀疑总厨一定会对她破口大骂。 她又试探性地说道，“你的所作所为已经严重阻碍了教会的发展，也许《罪人名册》也是你真正的归宿。” 行政总厨眼神中的愤怒更加明显了。 “给我滚！” 他强忍住了疼痛，绷带下发出了含糊不清的怒骂。 新计划失败了。 九月瞧了瞧行政总厨，又瞧了瞧周围的医疗器械。 要不…… 还是拔呼吸管吧？ 第一百二十一章：沉溺于欲念之中吧！ 九月铩羽而归，她抱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来到了段明渊的房间。 “明渊先生，请指导我！” 她搬了一张小椅子，认真地翻开笔记本，拿出了听课的状态，“为什么我说话就没人听？” 她也想和明渊先生一样以德服人，这是领导力的重要体现。 “你去找行政总厨了？” 段明渊掐指一算，就料到了九月为什么来找自己。 他之所以能说服黑弥撒，是因为对方把他当成了太阳王顶礼膜拜，但是对于行政总厨来说，九月是抢了他厨房的眼中钉，依样画葫芦自然不可能奏效。 “他是不是让你滚蛋。” “明渊先生真是料事如神！” 九月竖起了大拇指，毫不掩饰自己的崇拜之情。 段明渊觉得九月这只小狐狸本质上还是挺聪明的，但就是涉世未深，在许多人际交往的问题上缺乏经验。 “想要对付行政总厨这样的人，要使用其他手段，而且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 “什么手段？” 九月立刻竖起了耳朵，来了兴致。 “伱只需要如此这般……” ……………………………… 晚饭时间到来前，九月又一次回到了行政总厨的房间。 这一次，她有备而来。 行政总厨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当他看见九月不停搬进病房的器材时，心中就涌现出了不详的预感。 电磁炉，烤炉，空气炸锅。 他刚想开口说话，九月便走到他的面前，把手中团成了团的白色纱布趁着总厨张嘴时塞进了他的嘴里，让他只能发出支支吾吾的声音。 行政总厨惊怒交加，但是比起之前的一次会面，他心中多了一丝恐惧，因为他已经料想到九月的计划。 这只狐狸，绝对某种恶贯满盈的亚空间生物，只有生活在那些最混乱扭曲地方的是怪物才能想到如此龌龊的手段！ 但他根本无法阻止九月的行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九月启动了电磁炉，将火锅底料放进了锅里，刹那间，牛油与辛辣味交织的香气便填满了整个房间，在火锅烧开之前，九月也没有闲着，她将餐车推到了行政总厨的面前，向他一个个地展示了火锅食材。 肥牛卷、虾滑、鸭肠、豆皮、宽粉、豆腐、卷心菜…… 这些都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食材。 在前来探望行政总厨之前，她特地去了一趟厨房，从员工口中打探到了总厨的喜好。 行政总厨眼睛都看直了，然而他挣扎了几次，都没能从床上起来，从这地狱般的病房里逃出去。 一一展示完毕，九月又架起了烤炉，将串好的各种肉串依次在推车上排列开来。 不，你不能！ 行政总厨的双眼布满了血丝，他想用眼神阻止九月，但终究只是徒劳。 他无法阻止肉串被放上烤炉，也没法隔绝油脂滴落的声音钻进他的耳朵，他尝试屏住呼吸，但却坚持不到二十秒，肉香味就变本加厉地淹没了他。 见状，九月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恶魔般的笑容。 明渊先生向她科普了许多关于苦修者的知识，苦修者并非因为厌食才做出了此等行径，相反这位行政总厨可能比大多数人都有着更加旺盛的食欲，但是他却坚信克制自身的欲望，清心寡欲，才能更好地聆听到太阳王的神谕。 苦修的本质，便是与自身的欲念战斗。 那么，从根源上击溃一个苦修的手段就是引诱他们破戒。 克制欲念需要经历漫长而痛苦的过程，可顺应欲念就容易太多了。 “看啊，这羊肉串的纹理，身为美食家的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明明是第一次引诱他人破戒，九月却得心应手。 这便是狐妖们与生俱来的天赋，典籍上说狐妖天生就善于引诱人们沉溺于欲念之中不可自拔。 行政总厨原本想要闭上眼睛，但在听到了九月的引诱，却鬼使神差地将眼睛睁开一条缝。 他当然知道这肉的纹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绝对是上品的好羊肉，只要在火炉上一烤，都不需要撒太多香料，肉香味都足以填满整个房间。 为了压抑心中的食欲，他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接触过这些了。 他还看见九月熟练地将肉串放上了烧烤架，一眼看出了她专业的手法。 这样一个细皮嫩肉，看起来四肢不勤五谷不分的小姑娘，竟然是一位烧烤大师，他根本无法想象这烤串会有多好吃。 时间的概念变得无比模糊，行政总厨的被烤炉与烤肉所吸引，视线被紧紧黏在了上面，再也移开不了分毫。 他看着九月将只撒了些盐和孜然的烤串在他的面前晃了晃。 含在嘴里的纱布团早已被唾液浸透，他身为一名苦修者，却如同见到了骨头的狗一般不停地分泌唾液。 这是煎熬。 他从未经历过如此的煎熬。 “想吃么？” 九月将烤串在眼睛都直了的行政总厨的眼前晃了晃，纵然心中有百般不情愿，他的身体却诚实地做出了反应，点头如捣蒜一般。 见状，她在行政总厨圆睁的目光下，把烤得恰到好处的肉串送进嘴里，旋即脸上浮现出了沉醉而幸福的笑容。 行政总厨的床铺猛烈地晃动了起来，他看见了沾染到九月嘴角的油脂，再也忍受不住了。 苦修戒律已然被他抛到了脑后，他此刻脑海里所能想到的唯一一件事，就是羊肉串。 归根结底，苦修不过是他们家族另辟蹊径想出来的修行手段。 苦修重要吗？ 也许根本就不重要，也许太阳王根本就不在乎他的信徒们平时吃些什么！ 不，永恒的太阳王是仁慈的，若是他知道了此刻的情形，一定不会让自己虔诚的信徒错过这顿丰盛的晚宴。 “你知道我是什么人么？” 九月用手指轻轻擦拭一下嘴角，见行政总厨摇头，她挽起袖子，骄傲地宣布道，“我就是蓝星最年轻的特级厨师，小九月。” 虽然目前还没有参与考试，获得特级厨师证书，但这是经过了朝中御膳房总管亲自认证的。 而蓝星的烹饪水平，在宇宙之间都极具分量，寰宇公司的食堂里，来自蓝星的厨师占据了半壁江山。 “想见识一下特级厨师的手艺么？” 行政总厨忙不迭地点头，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甚至觉得嘴巴里含着的纱布团都入了肉味。 “那就签下这个吧。” 九月拿出了拟定好的协议，其中一个条件就是舍弃旗舰上苦修的传统，将神圣的厨房还给每一个需要它的人。 行政总厨陷入了迟疑，九月催促道，“你有三秒的考虑时间，三、二、一——” 行政总厨终于败给了他的食欲，再次成为了欲望的奴隶。 完成了这一切的九月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她轻蔑地瞥了一眼完全败北的行政总厨，说道，“放弃行政总厨的身份，从洗碗工开始练起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明渊除三害 这是段明渊一行人在舰船上的最后一天。 短短三天时间，整艘舰船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黑弥撒向本部递交了辞呈，她偶然在舰船里遇到了宇宙关系协调部门的彩绘，从对方口中得知在遥远的赤星上，存在着神秘的红色晶体能量，黑弥撒决定从此刻启程，与彩绘结伴而行，前往赤星展开调查。 她相信自己总有一天能研究出完美的能量转化方式，将太阳王的启迪在余烬教会中发扬光大。 行政总厨也在九月的感召之下找到了新的人生目标，他决定暂时离开旗舰，踏上美食求道者之路，第一个目标，便是在高手如云的蓝星上取得特级厨师的凭证。 作为一名厨师，他原地踏步了太长时间，是时候暂时放下职业信徒的身份了。 当然，想要实现这个愿望需要一些小小的帮助。 比如委托段明渊等人把坐在轮椅上的他带下旗舰，否则以他此刻木乃伊的状态，很难独立离开旗舰。 于是段明渊的小队从最初的四人拓展到了五人。 而在距离离开旗舰还有不到三个小时的时候，段明渊在图书馆里的一本书里，找到了关于浸礼的过去。 那也是唯一一本与余烬教会或太阳无关的书籍。 这本名为《光的距离》的书里记录了一个“茧”化后毁灭的星球，当余烬财团的救援期间赶到时，只救下了少量的幸存者，浸礼便是其中之一。 失语症是在目睹了星球的毁灭与家人的死亡后，所患上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书里除了对于微光星球的描述之外，里面还存放了一些照片，以及由余烬财团医生发布的诊断结果。 浸礼似乎将她的过去都存放在了这本书里。 她的童年是在财团的福利院里度过的，财团一直都在致力于将营救舰队派往各个星系，他们也是公司中与“茧”化星球打交道最多的势力。 福利院都是像浸礼这样的孩子，书中大多数的照片都是在财团的福利院，看起来是她在当上了巡察官之后的事，面无表情地被孩子们围在中间，似乎有些开心，却又竭力让自己不表现出来。 这是段明渊不曾经历，也难以想象的童年。 毕竟他所生活的蓝星虽然邪祟横行，但还从未爆发过席卷整个星球的灾难，他也很难想象整个星球在未知的光环中瓦解，族人也随之消融化为飞灰的场景。 段明渊也理解了浸礼如此“顽固”的原因。 余烬财团的确存在着许多让人不顺心的地方，但是对于浸礼而言，他们则是将她从即将毁灭的星球中拯救出来，还赋予了一无所有的她巡察官的身份。 “你们的试炼完成了。” 眼球机器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浸礼一如既往地贯彻了她来去无声的特点，这也符合了《光的距离》中对于微光族群的描述。 这是一群能够从光照的力量中获取力量的族群，微光星的外层笼罩着特殊的晶体，阳光在穿透晶体进行折射后，便会形成一种稀有的光能，浸礼的族人们便能从光能中获取力量，族群里的强者能将自己的身体化作流光，自由地在世间穿梭。 撰写这本书的宇宙吟游诗人认为他们是宇宙中最自由的族群。 恐怕在写在这本著作时，这位吟游诗人做梦也想不到，在十年之后，这奇异的光能会成为湮灭整个星球的罪魁祸首，而那些能将自己与光能融为一体的自由之民则永远地迷失在了流光之中。 “看来是我妄下论断了。” 段明渊合上书本，浸礼要比他想象中坚强得多。 就算是面对真正的达斯-维达，也不见得会落了下风。 这样一来，他也就彻底放心了。 “这个，给你。” 浸礼没有上前的意思，赠送礼物的也由的眼球机器人代劳，小巧的眼球机器人漂浮到了段明渊面前，头顶上顶着两枚圆盘形的太阳徽记，镶嵌着金边，太阳中间是一颗璀璨的宝石。 段明渊在某一本书上见到过这个物件，这是财团巡察官的信物，只有极少数幸运儿才能获得他们的赠与，这枚信物能帮助他们在公司的势力所及之处解决不少麻烦。 这是赠与书友与乐友的礼物。 “请替我将另一个转交给长公主。” 眼球机器人代浸礼说道。 虽然相处短暂，却给她留下一段美好的回忆，其中最美好的莫过于那个苦修行政总厨总算滚蛋了，这超出浸礼预期的收获，她之后再也不需要一进食堂，就得面对那些湿哒哒还淡而无味的蔬菜了。 她欣然接受了黑弥撒和行政总厨的辞呈，若是在考虑到本部无能狂怒的联络官，段明渊一行人一下子替她除了三害。 不过大主教注定要失望了。 老段的态度十分明确，他对于前往就职没有任何兴趣，而对于这样的人来说，除非他自己愿意，否则任何威逼利诱的手段都很难取得成效。 段明渊一行人的试炼走向了尾声，这也意味着她这次的外勤也要结束了。 浸礼心情大好。 等将宇宙关系协调部门的人送回本部后，她又能在宇宙中自由航行了。 “我会帮你转交的。” 段明渊接过这贵重的礼物，每一个信物都烙印了他们的身份。 『赠：长公主宁如月』。 这是其中一枚。 另一个璀璨的宝石重影的烈日能量则倒影出了另一个威震宇宙的名字。 『赠：达斯-维达先生』。 虽然段明渊很感谢浸礼的心意，也认为这三天是一场难忘的旅行，让他对于公司的印象产生了些许的改观。 但他觉得自己有必要澄清一件事，“我不叫达斯-维达，昨天只是一个比喻，我叫段明渊。” 他看到的那本书里还提到，巡察官送出的每一个信物都是针对个人绑定的，比如长公主在使用这枚信物时，要向公司报出自己宁如月的名字。 段明渊觉得如果他在使用信物时，报出了达斯-维达的名字也一定会引发不必要的骚乱。 “好的，维达先生。” “不要叫我维达先生。” “不！” 眼球机器人说道。 浸礼也冲着他调皮地眨了眨眼，脸上难得流露出了属于这个年龄段孩子的表情。 她操纵着眼球机器人，做出了最后的道别，“如果以后伱途径圣都，一定要来找我，我可以带你在圣都逛一逛。” 第一百二十三章：出差时要提防小卡片 浸礼的旗舰离开后，朝中受到影响的二皇子等人也逐渐恢复了正常，不过这对于痛失王位的二皇子来说，或许算不上什么好事。 这场王位争夺的结果最终以谁都没想到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宁如月决定回到书院，三皇子也无意王位，最终经过商讨，朝中的人们决定不再需要下一个始王，这将不再是一个一言堂的文明，也不是被公司所操纵的文明。 推荐信的到来让朝中上下空前团结，加入十六星峰会成为了接下来的首要目标。 在此期间，一则噩耗袭来。 发来噩耗的是大江。 在一行人暂离的三天时间里，猎人协会在各地联络站的共同努力下重新走上了正轨，得知了朝中的变故后，隐退了多年的老猎人纷纷响应号召，回归了组织，正当大江等联络站管理员讨论要不要为猎人们准备一份“老兵回归大礼包”的时候，泗洋市的联络站觉察到了忘虚活动的迹象。 一位经验丰富的老猎人主动请缨，前去异变发生之地进行调查，并在当天晚上失去了联系。 紧接着在第二天上午，泗洋市就发生了一起震惊全市的人口失踪事件。 某公司管理层在开会时在办公室内离奇失踪，当公司的清洁工发现时，公司高层们全部人间蒸发，只留下了被血迹染成了红色的墙壁和天花板，清洁工被吓破了胆，连滚带爬地逃出了办公室。 当地警方调查未果，向联络站寻求援助。 但问题也随之出现了。 那位失踪的老猎人已经是当地最优秀的猎人了，虽然协会仍有些血气方刚的年轻猎人想要接手老猎人未完成的调查，但却被泗洋市的联络员制止了。 向御狩庭求援。 按照协会传统，一旦事件超出了当地联络站处理的范畴，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人员伤亡，应当尽快向御狩庭求援。 可现在御狩庭刚被激活不久，核心成员一共也就段明渊和九月两人，这两人还都恰巧应邀去了公司的旗舰。 于是，在回到朝中的当天傍晚，段明渊就久违地踏上出差的旅途。 尽管九月强烈要求与段明渊同行，但是考虑到安全问题，将由她来把宁如月护送回云海书院。 毕竟二皇子虽然倒台了，但朝中还有相当一部分人将二皇子的失败归咎在了突然回归的长公主身上，很可能采取打击报复的行动。 在飞机起飞前，段明渊把大江整理好的新闻全部导入了电脑里，随着事件的发酵，这个新闻一直占据着头条，人们众说纷纭，有人认为是邪教组织的行为，也有人认为是超自然现象。 一下失踪了13个人，还都是时常能在报纸和电视上看见的大人物，失踪的方式不但离奇，而且还血腥得像恐怖电影一样，这类劲爆的新闻总是能引起人们的兴趣。 当地联络站站长和大江都认为是忘虚组织所为，但这却又和忘虚组织一贯的作风有些不太相符。 毕竟组织里几乎都是星区通缉的重犯，他们平时的行动大多还是会采取低调行事的态度，他们或许有必须让这13个人消失的理由，但却几乎从不采取如此引人瞩目的方式，而是在某个深夜让他们神不知鬼不觉地沦为失踪人口。 每年度各地都有大量失踪案件发生，就连当地警方也都对此习以为常了。 上飞机之前，段明渊就预定好了酒店。 就是老猎人失踪那一夜所居住的酒店，老猎人经过了乔装打扮，身份信息卡也都是伪造的，按理说就算不巧与忘虚打了个照面，也不至于立刻败露，可现实是他没能带回一丁点情报就失踪了。 在凌晨到来前，结束了一整天行程的段明渊住进了老猎人隔壁的房间。 隔壁的房间空着，最近是旅游淡季，整个走廊里都没住几个人。 段明渊评估了两个房间的构造，来到墙边，手指在墙壁上轻轻一划，一扇通往隔壁房间的门就呈现在了他的面前。 隔壁没有插房卡，房间里伸手不见五指，段明渊打开手机的照明灯，粗略地观察了一下房间内的景象。 收拾得井然有条，各处也没有遭到破坏的痕迹，似乎房间内并没有发生过打斗。 泗洋市的站长很确信老猎人就是在这间屋子里失踪的，因为在失踪前他们才通过电话，老猎人称自己就在房间里，并且今晚哪儿都不会去，站长也托关系调取了监控，楼道里的监控显示老猎人在进屋后就再也没走出过房门半步。 大江提供的资料显示，这位老猎人按照段明渊所提出的评级理论，至少也是获得了中级职称的佼佼者，早在初代御狩庭毁灭前，老猎人就能制作简易的结界，还曾在泗洋市担任过新猎人的教官。 出于安全考量，老猎人在入住的第一时间，就在自己的房间里布置了简易结界。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这简易结界似乎也没能起到作用。 老猎人见证了协会从辉煌到衰落，如今协会再次迎来了转机，可谁也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咚咚咚、咚咚咚——！” 隔壁，也即段明渊的房间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段明渊立刻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将墙壁上的门消除，快步来到门口。 “谁？” 门外无人应答。 现在已经快到凌晨了，也不该是酒店的工作人员。 段明渊打开门，走廊上依旧空无一人，距离他退到自己的房间到开门大约只有不到一分钟。 门外的走廊上寂寥无声，平铺着的暗红色地毯总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倘若普通的住户遇到了这种情况，恐怕会吓得以为是闹鬼，整夜都合不了眼，然而段明渊却非但没有关门，反而朝着门外走出去了一步。 他环顾四周，充分向周遭表达出了自己乐于交流的意愿。 但让他颇为遗憾的是，在客房门口站了一分钟，也没有邪祟跳出来与他交流，他也只能退回到房间。 待他重新关上门，才注意到了房间里的变化。 门口的地毯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张卡牌。 原来是投放小广告的。 段明渊拾起卡片，和传统的印刷了妙龄少女的卡片不同，这张卡片背景以诡异的黑色调为主，看起来像是盘根错节的树枝。 比起帮他找乐子，印刷这些卡片的人似乎更想要与酒店的房客们探讨一些更深刻的问题。 『你厌倦了现在的生活么？』 『你想让自己的人生发生改变么？』 『你想要了解这个世界背后的真相么？』 『来找我们吧，伱的一切疑问都将得到解答。』 感谢书友20240413135421785打赏的起点币！ 第一百二十四章：专家 九月对此很有先见之明，早在段明渊动身前，就叮嘱他一个人出差在外，很可能被别有用心的人给盯上，住酒店时可能会有人往门缝里塞卡片，她告诫段明渊不要相信这些小广告，它们极有可能是仙人跳陷阱。 如果实在寂寞无聊，可以给她拨打视频电话。 美丽狐妖在线陪聊，可要比那些来路不明的女人好多了。 不过现在的情况有些微妙。 段明渊的确接到了小卡片，但却不是邀请他共度良宵，而邀请他探讨人生的意义，他又仔细读了卡片，发现上面提出的四个问题都直切陷入了倦怠期的上班族的要害。 千篇一律的生活，无休止的加班，出差到了一个陌生的城市，入夜后独自住进酒店难免有迷茫忧郁的时光，虽然早就过了充满了中二幻想的热血年纪，但偶尔也会幻想生活发生改变。 唯一的问题是，卡片只是说了去找他们，却没说到怎么样，又该通过何种方式找他们。 段明渊拿出手机，上面也没有“yes”和“no”的选项。 倒是九月在油桃号上睡觉前还发了一条睡前消息，提醒他不许偷吃。 假设，老猎人也在当晚听到了敲门声，收到了这么一张卡片，卡片上所指的这些人恐怕就是导致他失踪的元凶。 段明渊把卡片放到床头柜上，洗漱完毕躺在床上又等候了许久，意识到投放卡片之人没有找他深入讨论的意思，便盖上了被子，倒头就睡。 明天还有许多工作的琐事等着他。 比如说，以御狩庭专家的身份与警方联系。 他最近才了解到，各地的警方都或多或少与猎人协会建立了合作关系，一旦出现了那些有悖常理的案件，他们便会从猎人协会请来专家，来咨询他们的意见。 只是这个传统因为御狩庭的覆灭已经断了近二十年，现任的年轻警员大多都对此一无所知。 这一觉睡得很踏实。 犯罪分子与泗洋市的邪祟们甚至没有进入他的梦境来打扰他，这让段明渊难免有些失望。 比起那位经验丰富的老猎人，他一看属于那种干这一行还没几年的菜鸟，订房间时更是直接选择了老猎人失踪的隔壁，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为了调查失踪事件而来的。 年轻、莽撞，打扮的还像个出差的上班族。 多半是为对工作和生活感到无聊，在接到了协会的邀请后就义无反顾加入的冒失鬼。 不管忘虚和潜在的杀手是怎么想的，但段明渊觉得他很好袭击。 如果他是犯罪分子，肯定当晚就动手了。 这种菜鸟在酒店里多活一天都是对于整个犯罪行当的不尊重。 当清晨的曙光照进屋子，床头柜上的手机传来震动，段明渊发现自己安然无恙地坐在床上时，他顿时觉得大失所望。 但大江已经发送来了消息，称泗洋市警方对于这起案件非常重视，希望能尽快见到他这个专家，也希望他能出席今早的案件讨论会。 …… 自从案件发生以来，泗洋市的警员们的神经一直都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 可大大小小的会议开了无数次，却连一点头绪都没有。 犯罪分子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潜入的会议室？ 又如何残忍地杀害了13名公司高管后扬长而去？ 尸体又去了什么地方？ 化验科的结果倒是出来了，墙上的血迹分别来源于13名失踪者，这似乎已经说明了他们的结局。 整个案件所调查到每一个细节，都让他们摸不着头脑，因此警局里这几天也一直流传着一个论调——这就不是人能犯下的案件！ 更像是某种看不见的鬼怪杀了人了之后，把尸体拽入了鬼怪的空间，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当然，这话只能私下里说说。 大众可不接受这种说辞，就算真的要将责任推到牛鬼蛇神身上，也得把作案手法、动机，以及具体是哪一位牛鬼蛇神给解释清楚。 手机的震动声让郑硫的眼睛眯开了一条缝，这是他住在警局的第三天，自从“13人失踪案”发生后，他就一直没回过家。 身为局里最年轻的警员，他这次卯足了力气，打算冲在第一线，把案子调查个水落石出。 他为自己冲了杯速溶咖啡，大办公室里忽然进了早餐的香味， “小笼包，牛肉馅的。” 包子的肉香味让郑硫食指大动，一位近五十岁的老警员手里拎着塑料袋，第一个进了办公室。 “谢师父！” 郑硫接过包子，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这大概是这几天来为数不多的好事了。 “有个好消息，上头请来了一个专家，据说是个经验非常老道的猎人。” 老警员往郑硫桌前一靠，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郑硫。 这个年轻人的努力有目共睹，他也非常看好自己的这位徒弟。 “老道的……猎人？” 很显然，这并不是一个现代社会中能时常见到的职业，郑硫对于猎人的全部印象还要停留在警校和同学四个人组队去砍龙的日子。 “我没有对你说过么？猎人，就是专门负责处理此类案件的人。” “师父，你先等下，慢点说！” 这突如其来的庞大信息量险些把他的cpu给烧了，这新世界的大门敞开的太快，他根本没有做好准备。 “此类案件是什么意思？你是说这案子不是人做的？” 难不成这次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们还真猜对了？ 早在消息传出去的第一天，就有人觉得认为这是一起超自然案件。 “伱不知道也很正常，咱们局里也差不多有十几年没有接手过这类案件了，上次我听说邪祟伤人案子的时候还比你大不了几岁。” “所以猎人就是专门处理邪祟的职业？” “嗯，只是听说他们的组织遭遇了变故，已经销声匿迹许多年了，最近才重新活跃了起来。” 说到此处，老警员微微一笑，话锋一转，“别说师父没给你争取机会，局里请来的专家马上就到了，上头同意由你去和他接洽。” “谢师父！可是……这位专家长什么样？” “上头只说了这是一位经验相当老道的猎人，又刚从朝中回来，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一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放心吧，猎人的气质和普通人差距很明显，你只要见到了他，第一时间就能认出来。” “一位老先生。” 郑硫默默将这关键性的信息记在了心里。 这的确是相当重要的机会，不但能在那位鹤发童颜、仙风道骨的老先生面前混个眼熟，还能询问他许多猎人与邪祟的事。 “专家就要到了，吃完了包子你就下楼去接他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犯罪现场调查 真正的专家放在人群里一眼就能被认出来。 花白的头发证明了他的工作年限，不修边幅的胡须和头发凸显了他豪迈的气质，身上散发着的异味都是他与邪祟搏斗过的证明。 郑硫一下楼，就一眼辨认出了大名鼎鼎的专家。 专家正倚靠在大厅里的长椅子上闭目养神，他径直走向对方，将其唤醒，带着尊敬的语气，尽量给专家留下一个良好的第一印象。 “你好大师，我叫郑硫，刑事科的新人。” …… 经过后续的交流，郑硫全方位地了解到了这位大师的生平。 就如郑硫所预料的那样，大师传奇的人生从他的高中生时期就开始了，在高三那年，大师因为骚扰隔壁班的班花遭到学校通报批评，屡教不改后被学校开除，自那天之后，大师便走上了传奇小偷的道路。 在即将满20岁的那一年，大师因盗窃罪被捕入狱，在后来的几十年岁月里，先后因盗窃罪入狱六次，俨然把泗洋市的监狱当成了自己的家，一周前才从监狱里被放出来，今天出现在警局，是因为商场门前裸睡，影响市容，被举报后带回了警局。 美中不足的是，郑硫因为把流浪汉带进刑事科会议室，在会后遭到了局长的批评。 大师上述的传奇人生都是在遭到批评后，他才了解到的。 而真正的专家…… 郑硫默默打量着眼前看起来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男性，一身标准化的职场西装，揣着公文包，放在大街上就是随处可见的上班族，怎么都看不出其独特的气质。 刚才下楼时，郑硫也见到过这个上班族。 一眼就把他认定成了小卡拉米。 “有事么？” 段明渊也凝视着眼前挡住自己去路的年轻警员。 刑事科的会议并没有给他带来什么新发现，他们已知的信息，都由大江汇总好在昨天就发送给了他，眼下他也只有亲自去案发的公司一探究竟。 “呃，大师。” “我叫段明渊。” “段大师。” “叫我老段就行。” 段明渊可不想在大庭广众下被一个同龄人喊作大师，不但会引人侧目，还极有可能被当成诈骗分子，要知道这年头“大师”这个头衔已经被诈骗领域的各路豪杰变成了贬义词，在网上大师的称号更是有阴阳怪气的成分。 “好吧，老段，我叫郑硫是与你对接的警员，一会我开车带你去案发公司，他们现在已经无限期地停业了。” 公司发生了这么大的案子，受害的还几乎是全体高层，自然不可能还有人敢留在公司里上班，就连保安都回家了，生怕下一个失踪的人成了自己。 郑硫也跟着大部队去过一趟案发公司，虽然他曾是一个坚定的无神论者，但从迈进公司大楼的那一刻起，他就浑身发冷，心里堵得慌，走进案发的会议室之后，更是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了许多。 直到离开了大楼之后，这种感觉才逐渐消退，更邪门的是参加了当天调查的许多老前辈回来后都病了一场。 不过这事警方在事后并未对外公布，因为很有可能会助长流言蜚语的传播。 可现在一看，哪有什么流言蜚语，那公司十有八九是染上邪门东西了，现在更是连猎人都请来了。 只是眼前这位专家和他想象中很不一样，很难让人看出他经验丰富。 郑硫定了定神，补充道，“还是叫我小郑吧。” 段明渊觉得“小”字辈不好，听起来像是领导与下属之间的关系，便说道，“老郑，有没有失踪者的背景调查？” “有的，稍等我去给伱找找。” 郑硫说道，这一声“老郑”顿时让他与专家的关系拉近了许多。 不多时，十三名失踪者的身份信息就被送到了段明渊面前，由于这是泗洋市警方的内部资料，并没有涵盖在大江整理好的文件之中。 《刑事案件调查理论》一书上提到过，任何看似诡异的案件都有其背后暗含的关联，一名优秀的警探总是能将这些关联联系在一起。 两人上了局里的配车，段明渊坐在后排翻阅文件。 刚才的会议上也有人提到过几人身份信息的问题，但却没有展开讨论下去。 失踪的13人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校友，毕业时他们踌躇满志，携手开创了这家战略投资公司，然而社会的险恶立刻给这些身处象牙塔里的学生们上了一课，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里，公司便因为经营不善、员工管理漏洞等问题濒临破产。 13位朝气蓬勃的年轻人也被接连的失败搞得灰头土脸，一度怀疑起了人生。 直到，突然有一天，这13人突然开了窍。 不但化身为公司管理达人，在投资领域的更是一路披荆斩棘，只用了三年时间，就将公司发展成了泗洋市乃至全国最有竞争力的投资公司之一。 自那之后，他们投资的项目无论大小都取得了成功，失踪之前的会议，就是讨论接下来的一笔海外投资——他们已经打算将公司的业务向浩瀚的宇宙开展。 年少得志，平步青云，成为了无数人所羡慕的对象，也经常会出席各种投资节目，以及成功学的讲堂。 但是在失踪案发生过后，这“开窍”就显得实在有些突兀了，其“开挂”程度就如同当今市面上的重生一样： 前世，我投资失败，濒临破产，遭到女友背叛，家庭分崩离析，重活一世，我必将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然而在警方的调查中，也没能解释出个所以然来。 “老段，你看出些什么来了？” “暂时还不确定，不过他们的失踪也许和年轻时的那次‘开窍’有关。” 段明渊相信这世间的一切都存在无形的筹码，获得得越多，往往也就要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配车停在了被隔离带围住的公司之前，附近还聚集了不少小道报社的记者，见郑硫和段明渊下车，便立刻远远地拍起了照。 段明渊抬头朝着公司楼顶望去，这栋大楼就足以说明一切。 当他凝视公司时，公司也在凝视着他。 黑色触须般的物体缠绕着大楼，大楼顶端的窗户变成了一只只圆睁的眼睛，大楼入口处则是一张一合的大嘴。 于是，一个新的问题涌上了心头。 这13个人究竟是怎么活到最近才失踪的？ 四月就要结束了，提前祝大家五一劳动节快乐！ 这本书的成绩一些读者应该也已经看出来了，很凉，上架后也尝试爆更补救了，不过总体来说，没能太救起来。 四月月初的计划是两更几天休息调整一下，月中会继续把上架前累计的剩下14天的爆更还完，较之上本书，这本书的字数应该会缩减到80-100万字左右，不过还请各位放心，后续剧情依旧会认真对待，为各位读者大大们呈现一个完整的故事和世界观。 再次感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 第一百二十六章：通用货币 这栋大楼已经病入膏肓了，程度看起来要比云笼市作为邪祟聚集地的废弃工地还要凶险得多。 通常来说，业内地专家会根据风水、玄学等知识告诉你此地犯了什么忌讳，但若是他们看见这栋楼，只会告诉你，你大晚上走进这楼里逛上一圈，只要能活着走出来，那他该喊伱一句专家。 “老段，这栋楼怎么了吗？” 郑硫观察到了段明渊的异样，开口问道。 他是什么都没看出来，唯独楼里没了人，比上次来的时候阴气更重了，明明是大早上，大楼内部却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遮蔽了光线，把所有光亮都隔绝在了外边。 “我进去看看。” 段明渊说道，根据泗洋市联络员提供的情报，他觉得这栋大楼很可能是在13人失踪后，才一步步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案发当天泗洋市的猎人也来过这里一趟，当时并没有发现异常。 “我也进去。” 郑硫从车里的工具包里拿来了一个手电筒，光是站在门口他心里就有些凉飕飕的，觉得还是跟在段明渊身边心里比较踏实，他四下张望着，“你是看见什么东西了吗？” “你还是看不见为好。” 公司大楼里聚集的怪诞物体和段明渊以往见到的邪祟不同，它们看起来已经与这栋大楼的装修融为了一体，用视觉污染来形容也不为过，任何正常人在这种地方待上一天，都非得被逼疯不可。 好在，段明渊并不是什么正常人。 他在郑硫的带领下，一路爬楼梯上了八楼，在郑硫打开了门准备进去的刹那，眼疾手快地拽住了他的衣领，让他免于了一头囊进霉菌之中的命运。 淡淡的血腥味依旧在屋里弥漫着，这时就连郑硫也发觉不对劲了，再向房间里看去之时，他突然觉得头皮发麻，强烈的刺痛感就如像是有人在用看不见的针刺他脸上的皮肤。 段明渊粗略地数了数，一人多高的霉菌团一共十三个，顶部还有血与脓流淌而下。 周围的墙壁收缩着，他沿着走廊一路退到了底，在看清了蠕动着的墙壁勾勒出的轨迹后，才终于得出了结论。 这层楼看起来像是一个胃，他们走进了某种生物的体内。 段明渊又走进了办公室，来到一处办公桌前。 电脑屏幕上的嘴巴一张一合，机箱上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向你打听个事。” “谁？我？” 郑硫愣了一下，但循着段明渊的视线看去，才发现他是在和电脑说话。 公司早就断了电，电脑自然也是处于关机的状态。 专家就是专家，甚至能和没电的电脑交流，这可要比网上那些撒水撒盐的阵仗看起来神奇多了。 “失踪的13个人去哪了？” “吃掉了，消化掉了，嘻嘻、嘻嘻。” 电脑屏幕上的嘴突然间笑了起来，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机箱上的眼睛也弯成了月牙状。 “这电脑说什么了？” 郑硫连忙问道，真相就在眼前，让他有些沉不住气了。 自案件发生后，他忙得几天都没怎么合眼，可真相却始终处于迷雾之中，让人毫无头绪。 可谁又能想到来案发现场，询问一个断了电的电脑呢？ “说那13个人都被吃掉了，尸体应该是找不到了。” 会议室里也没有残留下任何生命能量，看来是被这栋楼一起给消化掉了。 那么问题来了。 以这整栋楼的腐化程度，若是想要将寄生于此的邪祟彻底根除，就得把整栋楼给拆了。 拆楼对于段明渊来说并不困难，尤其是在他习得了御剑之术之后，让他拆迁的能力又成功上升了一个台阶，但在一个现代文明社会，你很难在拆掉一栋大楼之后，还以守法公民的身份自居。 “吃了！？” 虽然郑硫早就料想到了失踪者凶多吉少，但是却没想到他们是以这样的方式死亡的。 十三个大活人，就这么被吃掉了？ 那是怎样的死法？又是怎样的过程？ 放眼泗洋市所有的案件卷宗，也找不出任何相似的案件来。 “你为什么要吃掉他们？” “他们欠我的，150年，说好了大家一起……” “150年？” “寿命，寿命是通用货币，能用它买到所有东西！” 电脑发出的声音尖锐刺耳，又忽大忽小，此刻正与他对话的邪祟情绪似乎处于极度不稳定的状态。 “你们用150年买了什么？” “未来！我们一起买了未来！” “在哪买的？” “你想知道？” 嘴巴又笑了起来，机箱上的眼睛毫不掩饰恶意。 这是一只很好懂的邪祟，它会诚实的把想要害死你的念头写在脸上，并用一听就会被拆穿的谎言蛊惑道，“你来找我，我会为你引路，你找到我，我就告诉你！” 对此，段明渊只能说盛情难却。 走廊的蠕动着的触肢为他们指引了道路，这条道路一直延伸向大楼的停车场，在停车场西北角的尽头，是一条死路，墙壁拦住了两人的去路，但黑色的触须却钻了进去。 郑硫领悟到了什么，问道，“要不要我把施工队叫来？” “不用。” 段明渊摇头，他走向被封死的墙体，一条原本并不存在的通路便主动为他敞开。 “我去！” 郑硫惊叫出声。 这哪里是猎人，这分明就是大魔法师！ 只有大魔法师才能打开一条原本并不存在的通路。 前面的道路越来越黑，他连忙跟紧了段明渊的脚步，这黑暗实在不同寻常，手电筒的灯明明是亮着的，可他们却依旧看不清前面的道路。 两人一前一后，在螺旋阶梯不知向下走了多久，终于抵达了一处相对开阔的空间。 “这是……！” 郑硫走到了脚边才看清了地上的物体，是两具骸骨，以相当惨烈的方式被钉在了地板上，可以想象两名受害者在死前经历了多么巨大的痛苦。 他曾听师父说过，泗洋市以前乱得很，很多楼里都藏了秘密。 许多楼被推倒重建时，都会从里面挖出人的尸体。 而段明渊所看见的却是另一番景象，在这片空间之中，人体的五官、内脏以无序的方式排列得到处都是。 他对上了其中一只眼睛，说道，“找到你了，该你回答我的问题了。” “我说过，生命是通用货币，你要买，向我买！” “那，怎么买？” “75年，每个人！加起来就是150年！” 人体的肋骨封闭了来时的道路，郑硫也突然间浑身紧绷，他总觉得地上的骸骨似乎动了一下。 “老段，出什么事了么？” “他想用真相换我们俩150年的寿命，我觉得有些不太值。” “当然不值！” 郑硫一个激灵，他还能不能活75年都是未知数呢，“你就说我们不卖。” “我试试能不能讲价。” 段明渊点了点头，问道，“150年的寿命太贵了，能不能换个交易方式？” “140年，不能再少了。” “不是数字的问题，我的意思是换个交易方式。” “什么方式？” “如果你还有什么遗愿可以告诉我，我出去之后尽量帮你实现。” “150年，一年都不能少！” 这句话似乎触怒了嘴巴，它用尖锐的声音咆哮道，“不卖我，我就自己拿！” 感谢erillsenwian打赏的500起点币！ 感谢5d野蛮猎枪太阳打赏的100起点币！ 第一百二十七章：神秘商人 段明渊并不支持强买强卖。 和郑硫一同出行的好处，就是能让一位警员证明他的清白，他们为了调查而来，却在公司遭遇了奸商，想要强行通过一个真相买走他们150年的寿命，这简直比大棚里的瓜还坑人，为了避免他们被无良奸商所害，他只能无奈反抗。 这就是刚才发生的事。 至于与13名失踪者有关的线索，以及奸商所说的尘封多年的真相，那都是在与奸商搏斗，捍卫他们合法权益的时候意外所得。 段明渊觉得这很好理解。 用游戏术语来说，就是奸商在死亡后爆出了任务道具。 这个重要的“任务道具”，揭露了这13人在公司濒临倒闭时为何突然转运，并一路平步青云，成为了泗洋市乃至整个蓝星最成功的投资公司。 “公司的创始人原本是15个，而非13个，还有两个人就是我们在公司大楼下方发现的尸体，在公司快要倒闭时，他们遇到了一个商人，做了一笔交易。” “商人？” 郑硫坐在警车里，双手搭在方向盘上，他的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方才在公司地下有那么一个瞬间，他似乎看见了不同寻常的事物——那里的整个空间都由人体的五官和内脏构成，还有那恶心的黑色触须，在同一时间扑向了他们。 等他回过神来时，却已经茫然地跟随段明渊回到了地表。 方才所看见的一切仿佛都是幻觉，就连通往的地下道路也消失不见了，停车场的墙壁闭合了，这让郑硫一时间搞不清楚他们在地下所经历的一切究竟是真实发生过的危险，还是他个人的想象。 可如果那都是真的…… 他们又是如何度过了危机？ 回到警车之后，郑硫后怕极了，他手脚冰凉，若是此行没有段明渊同行，而是他独自回到公司调查案情，下一个失踪的人恐怕就是他了。 郑硫的确有过重返公司的念头，若不是这位局里请来的专家来得及时，他恐怕今晚就会独自一人回到公司查案。 “用每个人的十年寿命，换取公司起死回生，以及一个美好的未来。” 段明渊说道。 公司的创立者有15人，因此是150年寿命，他猜测公司里的邪祟强买强卖，是为了给自己“赎身”，若是遇上了其他两个倒霉鬼替他们赎了身，邪祟就能离开大楼，前往公司以外的地方。 这150年似乎在当时还属于惊爆团购价，神秘商人刚刚营业不久，为他们准备的开业大礼包。 平均到每个人身上，就是用十年的寿命换取一个美好的未来。 未来虚无缥缈，若是能获得一个明确的许诺，段明渊觉得当下有许多人都愿意用自己的10年寿命换取荣华富贵。 这本来是一笔双方都很满意的交易，但在付款的过程中，其余的13人产生了一个惊人的想法。 他们可以每个人用10年的寿命来进行支付，也可以让其中的两个人每人付出75年的寿命。 恰逢公司濒临破产，让原本的核心团队内部关系变得十分紧张，他们便利用这个机会，在交易日当天推举出了两个“最不受团队欢迎”的人。 一对年轻的情侣，也是昔日的同学。 在公司快要倒闭时，便一直试图从中抽身。 “于是公司的核心团队从15人减少到了13人，他们没有付出任何代价，就白嫖到了前程似锦的未来，对于神秘商人而言，他所要的只有150年寿命，并不在乎这笔交易是由15人平摊支付，还是由两人支付。” “我立刻让局里的同事帮忙查一查，如果是未破获的失踪案件，应该会留下记录。” 郑硫说道。 一想到在地下空间袭击他们的是另一起案件中的受害者，还是因泗洋市警方能力有限，导致他们不明不白地在公司大楼下被埋了几十年之久，他心里总有些不是滋味。 他将自己的时间和地点等关键信息串联起来，编辑成了一条短信发给了资料室的同事，随后又问道，“这次的案子，是那两个失踪者积怨成疾，变成邪祟来向其余13人索命的？” “我在书里看到过，含恨而死之人的执念也有可能残留下来成为邪祟，但这个案子却有些古怪。” “哪里古怪？” “通常来说尸体就在公司大楼之下，若是两人怨气滔天，应该早就把那13个人一个接着一个地给害死了，不会等到这么多年之后才动手，当初与他们交易的商人恐怕通过某种手段压制了两人的怨气，也有可能是最近公司发生了什么事，才重新激活了怨气。” 这个案子的真相看似水落石出，13名失踪者为当年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但实际上却牵扯出了更深的阴谋。 两人残留的记忆是错乱的，不知是死了太久，还是商人在记忆中动了手脚，他们的记忆中并没有出现商人的具体形象。 但可以预见的是，商人依旧存在，并且在后来的许多年来，与更多人谈成了生意。 寿命是通用货币，在商人那里，你似乎可以用它买到任何东西。 还有导致两人的怨恨爆发，将他们转化为邪祟的人，极有可能就是泗洋市联络员所提到的忘虚成员。 两人形成的邪祟成长速度很快，在结界的成长性上，段明渊可以给出a的评价，自案发后短短几天时间里，就拿下了中级职称的评定，在公司大楼完成了筑巢的过程。 但考虑到身边还有郑硫这个普通人，段明渊就没留给邪祟展示才艺的机会。 “如果不找到商人还有将两人的怨恨转化为邪祟的人，接下来还会有更多案件发生。” “我明白了。” 郑硫凝重地点了点头，“我现在就回局里给上头汇报事情的严重性，希望我们能赶到下一个案子发生……” 手机的震动声打断了他的话。 他连忙解锁屏幕，然而发来短信的却并非资料室的同事，而是师父。 看到短信的内容，他气恼地砸了一下方向盘，憋屈地把刚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已经有其他人遇害了。” 郑硫闷闷地说道，“离我们很近，师父让我现在就过去一趟，还叫我把你也带上……说是这次遇害的好像是你们的人。” 第一百二十八章：我不是战斗人员 案发地点位于泗洋市东南角一处偏僻的小巷，用郑硫的话来说，这地方临近港口，加上这几个月是淡季，到了晚上人迹罕至，尸体也是今天一早才被人发现的。 推测死亡时间是凌晨1点左右，会在凌晨一点独自一人来到这种地方，想必是在追查什么。 “也许是遭遇了邪祟的伏击。” 郑硫将车停在小巷入口前，接到报警后赶来的警员已在小巷入口处拉起了隔离带，他说道，“你节哀。” “不是邪祟，被邪祟所害的人不会留下尸体。” 段明渊向这位年轻的警员科普起了这一行最基础的知识，若是邪祟所为，死者就会像此前的老猎人那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要过上好几天才会联络站确认。 郑硫立刻将段明渊所说的知识记在了手机备忘录里。 他觉得以后这些知识应该都会用到。 两人下车后，便遇到了站在小巷入口处抽烟的港口区老警员，这一行为显然违反了规定，但是精神压力极大的情况下，其他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郑硫朝着小巷里看去，尸体已经被盖上了白布，从白布脑袋处渗透出的血迹能想象到案发现场应当相当惨烈。 “我知道她，前段时间经常往我们局里跑，要我们给她搜查令。” 老警员瞥了两人一眼，望着今天格外阴沉的天空，“说她师父在酒店里失踪了，她要去酒店调查。” 年轻姑娘向他们表明了猎人的身份，但这显然不合部门规定。 即使两个部分要对某个酒店进行搜查，行动最终也要以他们为主导，更何况局里也在第一时间咨询了协会的意见，泗洋市协会给出了否定的答复。 很显然在是否调查酒店的问题上，这个年轻姑娘和协会产生了分歧，才直接跳过了部门，直接找来了他们局里。 虽然局里驳回了她的要求，但作为一名有着二十多年年执法经验的老警员，他在姑娘离开前鼓励了对方几句。 真相来之不易，有时候就需要像他们一样的人坚持下去。 但老警员却没想到他的一句鼓励换来了小巷里冰冷的尸体。 头部遭遇枪击，使用的还是大口径枪械，赶到时几乎已经很难辨认出死者原本的模样了，这让他觉得是自己害了对方。 若是他当时再深思熟虑一些，或许应该能想到猎人协会之所以不深入调查酒店，就是因为预知到了危险。 郑硫和老警员相对无言。 死亡一直离他们很近，他们也很难保证在某一次的出勤中不会遇到他们认识的人。 郑硫长叹一声，他要记住这位勇敢的年轻猎人。 他觉得他与这位年轻猎人的想法如出一辙，唯一的不同，是他先一步遇上了段明渊这位专家，而对方没有。 当郑硫再度朝着小巷深处望去时，年轻猎人的确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深刻到一辈子都忘不了的那种。 “卧槽！” 他和老警员异口同声，就连拥有二十多年执法经验的老警员也没见过这种阵仗。 两人惊得嘴里的烟都掉在了地上。 被确认死亡的死者掀开了白布，从地上爬了起来。 你到底是猎人还是死灵法师！？ 郑硫很想如此质问段明渊。 从离开警局之后，这个疑问就一直萦绕在他的心头，段明渊浑身上下都没有一丁点猎人的气质，他的所作所为无一不让人觉得这是一个法系职业。 年轻猎人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大口地喘着气，她下意识地把白布当成了被子，裹住了自己的身体。 郑硫和老警员一前一后冲进了小巷。 “你……没事吧？” 他们承认自己这么问有些怪怪的，当一个人被大口径的子弹爆了头，被确认当场死亡后，伱通常很难对他问出这样的问题。 “应该是惊吓过度，先让她去车里缓一缓。” 段明渊说道。 郑硫和老警员连忙搀扶着年轻姑娘回到警车上，关上车门之后，他们凝视着对方，确认了彼此的眼神。 还得来根烟。 “冷、冷静，干这一行久了什么怪事没见过，没必要太过大惊小怪的。” 老警员试图以过来人的身份劝说郑硫淡定，但很显然，老警员才是最不淡定的一个。 “叔，你拿着的是圆珠笔。” 郑硫不得不提醒把圆珠笔叼在嘴里，还尝试用打火机把它点燃的老警员，好在老警员的打火机也拿反了，让他不至于真的点燃一支圆珠笔。 “哦，搞错了。” 老警员又手抖着从另一侧拿出一包烟，给郑硫和段明渊一人一根。 “我就不用了。” 段明渊摆了摆手，抽烟有害身体健康，他本就没有抽烟的习惯，自从九月住进来之后就更不会碰了，九月似乎很不喜欢烟味，每当在公共场合遇到有人抽烟，她就会皱起眉头，有时候还会用相当凶恶的眼神盯着抽烟者。 作为一名医疗人员，段明渊不得不强调抽烟的危害性。 它不只会损害身体健康，还有可能导致你被祸狐诅咒，在接下来的一周乃至一个月的时间里都与霉运相伴。 “老段，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缓和下来之后，郑硫开口问道。 自从新世界的大门向他敞开后，这个世界就变得越来越离谱了，段明渊作为协会指派来的专家，和公司大楼里的邪祟打得有来有回还能说是职业使然，可这直接把死者拉起来的本领，就实在令人匪夷所思了。 “在猎人协会里，许多人都拥有不同寻常的本事，我也不例外。” “你的意思是超能力？” 郑硫看过不少异能类的，他听师父提到过，以前猎人协会最鼎盛的时期，那些资深猎人各个都是奇人异士。 “也可以这么理解，能力的诞生与个人执念有关。” “那你的能力……我只是好奇，如果不方便透露的话，就当我没问。” 郑硫解释道，在他看过的不少里，能力战的本质就是情报战，因此直接询问他人的能力算是犯忌讳的行为。 “没什么不方便的。” 段明渊说道，“我不喜欢与人争斗，因此能力也偏向于辅助和治疗，我不是那种战斗型的人员。” 感谢咕咕咕假妹控打赏的100起点币！ 第一百二十九章：地下交易 最近蓝星上出现了许多好战分子，他们每天都在钻研如何用能力来杀害他人。 这让段明渊觉得这个星球实在有些危险。 为了缓解紧张与凝重的氛围，他决定请郑硫和这位不知名的年轻猎人吃上一顿拉面，九月不止一次提到过拉面能迅速拉近人们之间的距离，只是每次段明渊要领她去吃拉面的时候，这只小狐狸都会被途中的炸鸡店所吸引，临时改成了去吃炸鸡。 坐在客流量并不算多的拉面店里，感受着碗里散发着的热气，年轻猎人终于回了些神。 她此前大脑一片空白，就连怎么到的店里都给忘记了。 或者说昨夜当子弹射向她的头颅时，她的思维就停止了运转。 以这样的方式死在无人知晓的小巷里，似乎也符合猎人的身份，师父曾对她讲述过许多关于猎人的故事，说起过数十年前那些勇敢的猎人们，他们之中的大多数都是突然有一天失去了联系，再也没有在协会里露过面。 大家都知道他们是死了，在调查邪祟的过程中付出了生命。 与他们相熟的朋友便会将铭牌上刻上他们的名字，悬挂在协会的纪念板上，以证明曾经有这样一位猎人存在过。 “你就是联络员说的新一任御狩庭的领袖？” 这是年轻猎人见面后对他们说的第一句话，却让郑硫的心里翻江倒海。 他能推测出御狩庭是猎人协会的上级组织，而这个年纪看起来比他大不了几岁的人，就已经当上了领袖？ “是我。” “我是师父在一起事故中救下来的，协会里的人都叫我杏。” 一提到失踪的老猎人，杏的情绪就低落了下来。 距离师父失踪已经过去几天了，再结合她昨夜在小巷里遇袭，她清楚师父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尽管师父早就说过他也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八成以上的猎人都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也很有可能是他的结局，还不止一次地告诫她，倘若有一天自己失踪了，一定不要尝试找他，她的能力对协会很重要，能帮到很多人。 可是当这一天真正到来时，她却还是违背了联络员的警告。 这一次他们要对付的却并非邪祟，而是像他们一样的人。 拥有与猎人们一样奇异的能力，却将它用来为非作歹。 “他们有两个人，其中一个人能凭空变出来武器。” 杏没胃口吃饭，努力回想着自己在小巷里目睹到的一切，“那个人说失踪的公司高管是第一个，他们还有许多人要处理。” 再后来，她的伪装就被识破了。 她原本想要逃跑，但是当其中一人的视线盯上她时，她便浑身麻痹，倒在地上动弹不了分毫，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凭空变出了一把造型奇特的手枪，没有半点迟疑朝着她扣动了扳机。 她的意识也随之陷入了混沌，再度恢复清醒时，就已经出现在了港口附近的拉面馆里。 杏十分自责，“当时天色太暗了，我没敢靠得太近，也没能看清他们的长相。” “无需太过自责，你很好地履行了自己本职工作。” 段明渊安慰道，杏的生命能量只有21，还处于刚刚转正的阶段，而且从他了解到的情况来看，杏善于伪装隐藏自己，因此成为了泗洋市猎人协会的王牌情报官。 他问道，“你是怎么盯上他们的？” “师父失踪前，一直都在调查一个案件，并且已经调查了好几年了。” 说着，杏在自己衣服内侧的口袋里摸索了一番，拿出了一张熟悉的卡片： 『伱厌倦了现在的生活么？』 『你想让自己的人生发生改变么？』 『你想要了解这个世界背后的真相么？』 『来找我们吧，你的一切疑问都将得到解答。』 段明渊在酒店里收到过同款的小卡片。 协会是最近才复建完毕的，师父在第一时间响应了邀请，回归的同时，也将自己调查到的蛛丝马迹告知了联络员。 忘虚组织的动向，也是他向新成立的联络站提供的，“师父说这里面的水很深，强烈要求联络员向御狩庭寻求援助，可直到发生了13人失踪案之后，联络员才联络了御狩庭。” 从杏的言语中，不难看出她并不信任泗洋市的联络站。 这或许也是她没有向联络站求援，就私自展开行动的原因所在。 “水很深？有多深？” 郑硫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 “深到如果事情败露，泗洋市不知有多少大人物要倒台。” 政界、商界，甚至就连泗洋市的公司内部也洗不干净。 杏还记得师父总开玩笑说，这搞不好就是他调查的最后一个案子，每次听到她都要骂师父几句，叫他别念丧经，却没想到一语成谶，师父也像之前的那些猎人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她又盯着段明渊仔细打量了片刻，她不信任联络站的人，但是对于这位御狩庭的新任领袖却抱有天然的好感。 虽然素未谋面，但师父在听闻了云笼市的事迹后，不止一次盛赞这位新任领袖，称这是一位有志之士，说不定真的能带领猎人这个职业重回辉煌。 杏在心中做出了决定，她很清楚以她一个人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在泗洋市翻出水花。 “你能不能先回避一下？” 她瞧了郑硫一眼。 “行，我出去抽根烟……” 郑硫顿时有些尴尬，他拉面也只吃了一半。 “无妨，老郑是一位有志青年，有什么事你可以当着他的面前讲。” 段明渊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若是放在侦探题材的动画片里，郑硫便是那种能担得起“郑硫老弟”这种称呼的角色。 虽然战斗力算不上强，但会开车，对泗洋市很熟，也算得上一名辅助角色。 再算上杏善于潜入调查的情报能力，他们这个队伍就已经凑齐了两个辅助一个治疗，如果能再组到一个强力输出，就齐活了。 “好吧。” 杏说道，“师父调查到在泗洋市的某处存在着一个地下交易所，这张卡片就相当于交易所的广告。” “地下交易所，类似于地下拍卖会？” 郑硫问道。 “不知道，师父调查了许多年，都没能查到它的具体方位，只知道在那里，你几乎能买到任何想要的东西。” 名声、权力、财富、美色。 只要是这世间存在，只要你能出得起价，就能将它们收入囊中。 郑硫立刻想到了公司大楼邪祟所提到的150年寿命，那十三名失踪的高管也曾经做了一笔交易，用150年的寿命，购买了他们平步青云的未来。 他明白了为什么杏的师父说这里面的水很深。 除了失踪的十三人之外，还有什么人，又在地下交易所里买过些什么？ 第一百三十章：苹果与拉面 这顿拉面郑硫吃得很不是滋味，明明色香味俱全，却都被杏带来的消息而让他变得食不知味。 若是再想得阴暗一些，杏的死亡就是因为她知道的实在是太多了，才被地下交易所的人给灭了口，这里面的水深到涉及到了商界、政界的大人物，和那些人相比，他们三个都只能算是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 继续查下去可能只有死路一条。 “叮铃铃、叮铃铃——！” 段明渊的手机铃声吓了郑硫一个激灵，他环顾四周，总觉得这个城市充满了危险，就连原本看起来憨厚老实拉面馆店长也都成了绝命毒师，想要在他们的碗里下毒灭口。 段明渊不挑食，也没有受到影响，他吃得津津有味，顺手接通了电话。 “喂？” “喂，是段明渊先生么？” 电话另一端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他自报家门，“我是星河，泗洋市联络站的负责人。” 这声音听起来似乎要比大江要年长了一轮，早在前任御狩庭覆灭前，他就是协会的老人了，在与有关部门维护关系这方面要比大江的经验都要丰富许多。 “你好。” “有一件急事，我们长话短说。” 星河的声音提起来有些急促，他说道，“我知道你们现在正在港口区的一家拉面馆里吃饭，有人在车上动了手脚，吃完饭之后你们千万不要返回车上，尽量选择公共交通的方式来协会一趟。” “嗯。” 电话挂断了。 “出什么事了？” 郑硫断断续续听到了星河的嘱咐，却仍有些难以置信。 有人在他的车里的动了手脚？ 那可是警车，公家的财产！ “可能有人在伱的车里埋了炸弹，想炸死我们。” 这种事在电影里屡见不鲜，据电影爱好者九月总结，越是公家的车，越容易被炸，“唔，这家拉面店的酱鸭腿不错，可惜九月没来。” “老段，现在是吃饭的时候吗！” 郑硫拍案而起，他们现在被杀手给盯上了，他真不知道段明渊是怎么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能吃得下饭的。 “人是铁饭是钢。” 段明渊说道，既然他们已经被杀手给盯上了，他可不认为杀手会因为他们少吃了一顿饭，就会产生恻隐之心放过他们。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应该保持冷静，思考一下眼下的处境。 “为什么杀手要在你的车上埋炸弹？” “这还用问么？肯定是我们知道的太多了。” 郑硫彻底慌了，就算躲过了汽车炸弹，杀手也还会采取其他的手段，以他们三人的力量，又能在这个城市挣扎求生多久？ 他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把这件事上报局里，但紧接着，郑硫迟疑了。 谁又能保证局里的人没有参与过地下交易呢？ 若是上报局里，就有可能将他们的行踪暴露给杀手。 “不，知道的太多的只有她，是她把地下交易所的事告诉了我们之后，才导致我们被杀手盯上的。” “……抱歉。” 杏低下头。 她的确把段明渊和郑硫拖下了水，对方埋怨自己也是理所应当的，或许她不声不响地死在小巷里，才是这件事最好的结局。 “我并不是在指责你，而是好奇为什么他们知道你把消息透露给了我们。” 通常来说，地下交易的人应该不会想到已经被灭了口的人会死而复生，他们赶到小巷时，就只遇到了港口区分局的一个老警员，告别前他特地叮嘱对方回去后不要向其他人提及此事，就说尸体已经被猎人协会给接收了，这也是为了老警员的安全着想。 “你的意思是……那个老警员出卖了我们？” “我本来是这么认为的，直到店长把毒药放进了我们的碗里。” 除了老警员以外，拉面馆的店长，还有店里寥寥无几的食客，都目击到了他们和本应死去的杏进了门。 而这都要多亏了他们逝去的朋友老毒物先生。 老毒物先生精通毒药，乃是朝中一等一的下毒高手，和老毒物比起来，店长下毒的手艺就要逊色太多了。 闻言，柜台后的店长一滞。 店里的食客与服务员不动声色地靠向了门口，把卷帘拉下，挂上了打烊的牌子。 “如果你还在等我们毒发身亡，恐怕就要让你失望了。” “呕——！” 郑硫把手指伸进嗓子里不停干呕着，“我就知道，难怪我刚才吃面的时候，总觉得里面味道怪怪的，我还以为是心理作用！” 他明明点的是豚骨拉面，却从里面吃出了苹果的味道。 这回就连店长也流露出困惑不解的眼神。 虽然不知道段明渊是如何觉察出来的，但他下的毒无色无味，区区一个小警员又怎么可能尝得出来？ 杏也干呕着，“我刚才也想说，面里有股苹果味！” “面里的毒性已经被我化解了，苹果味是我加进去的，我觉得苹果配上豚骨拉面可能会更具味觉冲击性一些……怎么，你们吃不惯么？” 吃得惯就有鬼了！ 一时间所有人都瞪着段明渊，脑海中涌现出了同一个念头。 哪有人吃豚骨拉面的时候会往里面加苹果的？ “哼，看来你们错过了一个轻松的死法啊。” 店长冷哼一声，为了避免店里的气氛朝着搞笑的方向发展，他觉得自己必须站出来说些什么了，“如果你们乖乖被毒死的话，还能免受一些皮肉之苦。” 说话间，黑洞洞的枪口指向了柜台前的段明渊等人。 “既然下毒被你识破了，似乎就只剩下了被乱枪打死这一种结局了。” 段明渊也本着不浪费的精神啃完了酱鸭腿，将骨头与空碗在餐盘里摆放整齐，他提醒道，“通常来说袭警是重罪，在这样的场合下，我们应该劝你们放下武器，乖乖投降，争取从轻发落，但你们看起来似乎心意已决……” 他起身，面向包围了他们的枪手，只要他们扣动扳机，就能一瞬间将三人打成筛子。 “既然如此，接下来就请你们务必不要放下武器，一定要顽抗到底，再怎么说我们也是公职人员，如果对一群手无寸铁的人下手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感谢空想onlys打赏的1500起点币！ 第一百三十一章：泗洋市自有市情在此 拉面店的老板和他雇佣的员工都是纯粹的杀手，他们不需要知道目标的具体身份，也不需要知道雇主买他们命的原因，只要钱到账了，他们就动手杀人。 令段明渊颇为遗憾的是，拉面店里的杀手由于过于纯粹，以至于他们通常连雇主的面都没有见过，让他无从得知雇主的具体身份。 这些都是段明渊事后了解到的情况。 他还得知了在泗洋市拉面店老板一样的杀手还有许多，你去过的便利店，经过的加油站，甚至就连大街上路过的环卫工人，都有可能是这个杀手组织的成员，而他们的谋生手段，就是帮雇主处理掉一些好奇心过重的人。 段明渊瞥了一眼安静地坐落在拉面店柜台上的酱油瓶，就在刚才，他们完成了一段和谐友好的交流，拉面店老板向他袒露心扉，把他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这件事泗洋市又一个“坦白从宽”的典型案例。 虽然未能了解到雇主和地下交易所的秘密，但往好处想的话，段明渊至少得到了拉面店老板几十年来磨练出的拉面经验，从现在开始，他也是一名拉面达人了，等回到了云海书院，也能给九月小小地露一手。 “你们没事吧？” 段明渊瞧着呆若木鸡的两人，他们绷直了身子，模样看起来就像是被天敌盯上的小动物，慌乱，而又可怜巴巴的样子。 他想到了什么，说道，“放心吧，这家拉面店的老板和店员虽然都是杀手，但他们并不会将目标肢解后制作成食物，拉面里的选取的都是每天早上去市场买来的新鲜猪骨，品质是有保证的。” 他可以向两人担保，拉面虽然是老板的副业，却也得到了认真对待，无论对于食材还是手艺，老板都很有讲究。 “不是这个问题吧，哎，不对，这好像也是个问题。” 杏本来想吐槽，但顺着段明渊的话一想，顿时花容失色，忍不住看了一眼碗里没吃过几口的猪骨。 这碗里要是人肉，她恐怕这辈子都再也吃不下肉了。 然而真正让她和郑硫陷入应激状态的是段明渊方才的所作所为，若非亲眼所见，她绝对不敢相信这一屋子的杀手，都在眨眼间变成了调料瓶、碗筷等物品，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就落在了桌上。 倘若有人此刻闯进拉面店里，绝不会想到在几分钟之前，这里还有除了他们以外的许多人。 “他们……还活着么？” 郑硫小声问道。 段明渊虽然以公职人员自居，但却没有留给这些人任何后悔投降的机会，在他眨眼过后的下一秒，拉面馆就彻底安静了下来。 段明渊说道，“活在我的心中。” 以生命能量的形式。 这句话回答让两人心中寒意越来越强烈了。 这个人自称不擅长斗争的医疗型辅助，可是杀起人来要比真正的杀手还要果断得多，而且在事后也并未流露出任何忐忑与负罪感。 这不禁让两人意识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 这绝不是段明渊第一次这么做了，似乎对他来说，杀人就和吃面包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你不会因为吃了一块面包就变得忐忑不安，更不会产生任何负罪感。 “走吧，联络站的负责人还在等我们。” 段明渊打断了两人的思绪，率先揭开了拉面馆的卷帘门。 出门前，他再次回望一眼静悄悄的拉面馆，看见了柜台上的酱油瓶。 如此一来，店长和他的员工们就可以永远地和他们所珍视的拉面馆待在一起了，对于一群刀尖上舔血的杀手们来说，回归平凡未尝不是一个美好的结局。 约莫半个小时之后，段明渊终于见到了泗洋市联络站的负责人。 这个名叫星河的男人，一看就给人一种精明的中年人形象。 星河、大江这样的名字都是在成为站长后取得代称，从成为联络站负责人的那一刻起，过去的名字和身份就已经与他们无关了。 见面后，星河让郑硫和杏暂时留在隔间里休息，将段明渊带进了酒吧内侧的房间。 和把自己家当成联络站大江相比，泗洋市联络站的经济状况明显要富裕许多。 “现在的情况很糟糕，那个女孩活着，这会让泗洋市的许多人睡觉都不安生。” 将小型会议室的门反锁后，星河凝重地说道。 可以预见的是，在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那些睡不着觉的人，都会想方设法地除掉杏。 “如果她死在了小巷里，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至少对于协会来说是这样的。” 星河并不了解段明渊，但如果是前任的御狩庭高层，就绝对不会做出让死者复生这种事来。 这会为他们自己还有整个协会都招来大麻烦。 “是伱透露了她的行踪？” 段明渊问道。 “我不需要这么做，我只是没有阻止她，她就和她的师父一样，永远都听不住劝。” 星河深吸一口气，“我劝说过她师父很多次，让他不要再继续查下去了，这对他们没好处，可他们一个两个都把我的话当成了耳边风……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了，你和那个年轻警察也上了他们的名单，现在应该讨论该如何补救。” “补救？” “我托关系找到了一个能和他们说上话的人，他们提出了一个要求，让你作为协会的代表联合当地警方发表一则声明，无论你用什么办法，让市民们相信公司的案件已经被解决了，总之，就是尽可能地把这件事给压下去，之后，他们会放任你安全地离开泗洋市。” “那郑硫和杏呢？” “他们知道的太多了。” 星河很快觉察到了段明渊和前任御狩庭的不同之处，这位新上任的领导者，似乎根本没有大局意识。 也正是因为如此，才让协会陷入如此被动局面的原因。 一切都是从他让杏死而复生的那一刻开始，这个行为彻底点燃了那些人心中的不安，以至于比起杏，他们更希望段明渊能保持安静。 这不得不让他们怀疑，既然段明渊能让杏死而复生，也能让过去所有那些遭到灭口的人死而复生。 如此一来，就没有人再是安全的。 “原来如此，你们请我来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解决案件。” 段明渊恍然大悟。 既不是调查失踪的老猎人，也不是查明13人失踪案的真相。 对于地下交易所的人来说，他们自然知道其中见不得光的东西。 “他们只是需要一个权威人士，面向公众发表一项声明。” “这也是让协会重新回到人们视线里的机会，原本是一笔双赢的买卖。” “那13个失踪者呢？据我所知，除了我之外，也有人正在针对他们展开行动。” “他们希望自己处理这些琐事。” 星河加重了语气，劝说道，“趁现在还有补救的机会，该回头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隐秘的角落 星河的这一番话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身处泗洋市这样的地方，如果招子不放亮点，这位站长恐怕也早就成为了众多失踪人口中的一员。 毕竟在一个邪祟横行的星球上，谁都有可能失踪。 星河见段明渊没有接话，又说道，“以前的御狩庭都知道泗洋市特殊的情况，也不会轻易招惹商会的人，如果你没法做出决断，不如让我来替你作出决定吧，放弃杏和郑硫，就当从没有遇到过他们，等协助警方发布完公告之后，回到云笼市好好地睡上一觉，这一切也就过去了。” 曾经也有人对段明渊说起过类似的话。 那是云笼市寰宇公司分部的安保队长，在押送“货物”的过程中，劝告他别把这些事放在心上，回到家之后好好睡上一觉，能把大把的钱拿到手里才是硬道理，等十几年后，带着大笔的钱离开这个星球，蓝星上发生过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了。 许多人都是这么做的。 “站长，你刚才的言论十分危险，我可以当作没有听见。” 段明渊说道。 如果听到刚才这一番话的，是一个热血尚未褪去的少年，泗洋市的联络站很有可能会遭受到沉重的打击。 只是现在的段明渊也早就不是当年的热血少年，经历了按部就班的上学和工作，体会到了一步步体制化的过程，让他意识到了保安队长和星河都只不过是整个体制的其中一环，即使没有了他们，还会有千千万万个人接替他们的职务。 就好比当初的悬浮车撞向了公司大楼，让这条劲爆性的新闻登上了头条，引发了社会广泛的讨论。 但在讨论过后，一切照旧，即使御狩庭覆灭了，生命科学部门的“贸易链”也没有消失。 直到，白蔻的死亡，新任总监上任，才为死水一般的云笼市带来了变化。 “伱用三言两语就决定了一个协会年轻猎人与一名优秀的年轻警员的性命。” “可这就是泗洋市的现状。” 星河说道，“想要他们死的人不是我，我所能做出的决定也只不过是放任他们死，又或者是让更多人陪着他们一起送命。” “那就再算上我吧，毕竟对于他们来说，我也是知情者之一，随时都有可能把地下交易所的事公之于众，一旦我这么做了，所带来的影响力，也要比一个协会新人和年轻警员强得多。” 星河没有接话，他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了。 既然这位新上任的御狩庭领导者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也就再也没有了从中斡旋的余地了。 这是摆明了要站在商会的对立面上。 一个简单的决定，就有可能导致泗洋市的协会全灭，让许多猎人与他一起陪葬。 若是前一任御狩庭领袖，就绝不会做出如此盲目的决定，他们一直都能与各方势力维持着良好的关系，左右逢源，这也才能协会在这个错综复杂的社会里存在下去。 “我能问一问原因么？” 良久之后，星河开口问道，“就为了两个第一天见面的朋友？” “不，是为了遵循我的本心。” 段明渊想起了重新激活御狩庭当天，在公会注册所遇到的柜员，尽管猎人这个群体已经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但依旧有人记得他们曾经做出的贡献。 至少在许多人眼里，猎人是侠客一般的存在。 但实际上，前任御狩庭并没有人们想象得那么出色，与公司的合作招致了内乱，让御狩庭本部被付之一炬，还催生出了忘虚这个恐怖组织。 “我这个人对于游走于各个势力之间不感兴趣，不过我尊重你作为站长在这些年来做出的努力。” 这间酒吧就是最好的证明。 在御狩庭覆灭了许久之后，他听说星河一直维持着泗洋市的联络工作，也力所能及地为一些无处可去的猎人提供帮助。 所以段明渊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告诉我地下交易所的位置，这样一来，你也相当于把我这个直接的知情者交付到了他们手里，如果我步了杏师父的后尘，那么对你，以及泗洋市的协会来说，没有比这更有份量的投名状。” “可是你要知道，商会和你迄今为止遇到的任何势力都不同。” 星河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他多少从大江那里听说了一些关于段明渊的事迹，其中包括了他训练新人，还前往云海书院任课一事。 或许这位御狩庭的新任领导者是邪祟研究领域的专家，但他现在所面对的，是远远超出了邪祟的范畴，甚至超出了这个星球的事。 “泗洋市只不过是他们势力中极小的一环，他们所雇佣的，是在宇宙范围内都赫赫有名的佣兵组织。” 星河也只是听说过那些佣兵的威名。 “那些人经历过星际间的战争，在‘茧’化的星球上厮杀过，是从真正炼狱中走出来的强者，和他们相比，我们在本土对付过一些邪祟的事迹不过是沧海一粟。” 星河本以为段明渊会打退堂鼓，但后者却不以为意，说道，“这不是更好么？如果我被他们干掉了，有了这份投名状，他们说不定会扶植你成为下一任御狩庭的领袖。” “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星河加重了语气。 他不是在说笑，因此希望从段明渊的眼神中找出一些和他的相似的情感。 比如说，对于商会，以及那些宇宙雇佣兵的忌惮与敬畏。 归根结底，猎人协会不过是蓝星上的民间组织，成立时间也算不上长久，与之相比，泗洋市的商会历史要悠久得多，他们几乎在公司的旗舰降临于蓝星上空的那一刻起，就出现了。 只是与寰宇公司的相比，他们的行事风格要隐秘得多。 他们似乎更喜欢隐藏在暗处，以不为人知的方式掌控着这个城市。 “这不是玩笑，我相信他们会非常欢迎我的到来，因为我觉得在这件事上，我和他们的想法一致。” 段明渊说道，“我们都不喜欢做事留个尾巴，而是希望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感谢月zed打赏的1000起点币！ 第一百三十三章：星海行商 不出段明渊的预料，在星河与商会取得联系后，对方欣然同意了让他拜访泗洋市的地下交易所，前提是他要把杏和郑硫一起带过去。 “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得知了商会的要求，杏目光坚毅，在出发前，她把自己会的所有本事都告知了段明渊和郑硫。 她在师父的教导下一步步掌握了如今的能力，她能将身体融入周遭的环境之中，后来又经过了长时间的锻炼，已经能做到在物体之间自如穿梭的程度了，这也与她不喜欢与人争斗的性格有关。 她是一个喜欢逃避的人，与敌人相遇，她往往最先想到是规避战斗。 “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郑硫，是个刚工作一年的新人警察，能力是开车和泡咖啡。” “每个人只能觉醒一种能力。” 段明渊提醒他。 经过了一番深思熟虑之后，郑硫做出了选择，“那就开车吧。” 他觉得自己的开车的本事要比泡咖啡强力一些。 至此，三人正式确立了临时小队。 约定的时间是凌晨之后，依照星河的说法，地下交易所只有在凌晨过后才会开启，每个人都需要入场券入场——段明渊在酒店里得到的卡片便是交易所的邀请函，面向的是最低级的成员，这是商会招揽新客户的手段。 凭借卡片入场后，再次进入交易所的难度就要提升许多。 临时小队的气氛有些凝重，段明渊从超市里买来了三份盒饭，几人坐在广场附近的长椅上，颇有些吃断头饭的意味。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 郑硫尝试鼓舞士气的吟唱被杏打断了，杏检查了一番塑料袋，问道，“你要什么味的。” “壮士……要红烧牛肉饭。” 他接过杏递来的温热的红烧牛肉盒饭，不禁有感而发。 天空是那么的湛蓝，人生却又如此短暂，他还有许多梦想没有实现，也至今没能完成爷爷奶奶发布的“过年把女朋友带回家”的传奇级任务。 他听人说完成这个任务能获得海量经验和道具奖励。 “杏。” 郑硫思考包装袋，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除了师父之外，你在泗洋市还有没有别的亲戚朋友，要不要去和他们道个别？” “没有。” 杏的心情倒是平复了下来，此行九死一生，她反而不再惶恐了，“倒是你，伱不给他们打个电话么？” “不知道怎么说。” 就在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的时候，段明渊用实际行动为两人展示了大战之前该如何向家里人报平安。 他接通了九月拨打来的视频电话，视频另一边的九月已经护送长公主回到了云海书院，现在正在后山上，她的身边还时不时出现几只路过的妖怪。 九月也在吃晚饭，端着碗，碗里是她自己烧的炒鸡盖浇饭。 她是故意把诱人的盖浇饭拍进视频了，以唤醒明渊先生对于她手艺的向往，催促他该早点结束泗洋市的工作，返回云海书院找她。 郑硫和杏见状，端着饭盒便凑了上来。 “狐妖！？” 看见九月的尖耳，杏脱口而出，同时对段明渊肃然起敬，师父的藏书里有一些关于妖怪的书籍，其中就提到了狐妖。 能找狐妖当老婆的人，从侧面印证了段明渊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 郑硫则一脸茫然，他没法识破九月的障眼法，他只觉得视频另一端的姑娘漂亮极了，比电视里的那些大明星还要漂亮得多，应该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漂亮的人。 “这位是九月，御狩庭的情报大师，素有情报九月之称。” 段明渊为两人介绍起来。 在出发前，他把自己从星河那里打听来的事发送给了九月，九月这时候打来视频电话，想必是已经查出些线索来了。 “先说正事吧。” “嗯。” 视频另一端九月点了点头，正色道，“你们吃的这个盒饭不行，长期吃这种盒饭会造成营养不良，明渊先生你尽快结束工作，回来我给你煲鸡汤喝，我托山上的妖怪们帮忙养找来了许多走地鸡，平时吃了不少灵果，长得又大又肥。” ？ 杏和郑硫头顶上不约而同地冒出了相同的问号。 很显然，这完全不是他们认知中的“正事”。 “我指的不是这个，是之前让你帮忙调查的地下交易所的事。” 段明渊纠正道，看着杏与郑硫仿佛遭受重击的表情，他只能表示自己的不是故意的，只是错误的评判了“正事”在九月心目中的排序。 “哦，这件事啊。”九月说道，“你们面对的是宇宙最臭名昭著的闪旗商会，他们的足迹遍布宇宙，所到之处就如蝗虫过境，身处不同星球，做的却都是同几件事——建立交易所，成立财团，在幕后控制整个城市乃至星球。” 以上就是他们的好朋友三皇子对于闪旗商会的锐评。 左右逢源的三皇子少见地对某一群人展现出了明显厌恶的情感，甚至连装都不屑于装的那种，“他们是彻头彻尾的寄生虫，在搞炸了自己的星球后，就在星际间开始了流浪，当你在一个地方发现了闪旗商会的足迹，就说明这地方已经被他们给污染了。” 三皇子洋洋洒洒地给九月发来了长评，而她现在把三皇子对于闪旗商会的评价原封不动地念给了段明渊。 接下来这段，则是她从另一个好朋友浸礼那里得来的评价。 离开余烬财团的旗舰之前，九月加了浸礼的好友。 “话虽如此，但闪旗商会应该算得上宇宙间仅次于公司的第二大势力，这个族群非常善于经商，在星球覆灭后，他们中的一部分加入了公司，曼陀罗财团里有三分之一都是这个族群的后裔，剩下的一部分在各个星球流窜，试图重建起一个更大的商业帝国……公司和闪旗商会的之间的关系并不好，因此你大可以不必担心公司会跑来泗洋市替闪旗商会找场子。 “浸礼巡察官还认为，闪旗商会之所以之前盘踞在泗洋市不敢扩张，是碍于公司的影响力，他们暂时还不具备和公司公开叫板的实力，但是也不要小看了闪旗商会雇佣的佣兵组织，据说那里面也存在几个不亚于『长枝』的强者。 “最后，浸礼巡察官还指出，白羽鸡与洋葱柠檬是一个不错的组合，这种清新的口感可能会成为未来宇宙的新风尚，教会的旗舰捕获了一批成年白羽……呃，搞错了，这一段和闪旗商会好像没什么关系。” 九月轻咳一声。 情报的本质就是人脉，而情报小九月的人脉已经冲出了蓝星，正式晋升成了宇宙级别的情报专家。 经过三皇子与浸礼的描述，九月得出了结论，“综上，他们是一群堪比小强的祸害，遇到了一定要打死，否则只会越来越多。” 第一百三十四章：请下注 很多时候段明渊都不禁觉得他所居住的星球就像是一个上了年代的老房子，随便掀开一处木板往下一看，都能发现成堆的小强。 而他最近似乎成了这栋老房子的护工，刚打发走一群想要炸掉房子的外来者，又迎来了虫害问题。 吃完了盒饭的郑硫也想像段明渊那样站在冷风中给感慨，后者的背影看起来颇有些哲人的风范，但他头脑风暴了一番过后，只想明白了一个问题。 ——他啥也不是。 自然也就啥也感慨不出来。 在今天与段明渊邂逅之前，他都天真的以为泗洋市是一个民风淳朴的城市，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维护这个城市的正义。 但现在，有人要买他这位公职人员的项上人头，其他人却只是在一旁看着。 整整一个下午，他都没有接到过局里的电话与短信，看起来商会已经和局里通过气了，就当郑硫这个人从没存在过，反正年轻警员比比皆是，随时都能填补上空当。 三人一直在绿化带附近的空地等到了深夜，直到一辆白色的面包车停靠在了路边。 车门打开后，里面的人朝他们招了招手。 上车后被戴上了眼罩，用他们的话来说，这是出于安全方面的考虑。 郑硫不喜欢这种感觉，在陌生的地方面对着一群陌生的人，还被遮蔽了视线，让他总觉得对方下一秒就要把他们给刀了。 要不是段明渊在场，当几人拿出眼罩的时候，他可能就要殊死一搏了。 “是所有人都这样，还是只有我们？” 段明渊倒是和车上的人聊了起来。 “别误会，不是针对你们，这是每一个初级会员都要经历的过程，毕竟无论商会还是你们都不希望自己招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还有这个你们拿着，一会进去后戴上，商会里的大多数人都不希望有人知道他们确切的身份。” 舞会的假面被递交到了三人手里，从流程来看，商会似乎没有立刻灭口的打算。 “商会有没有对伱们说起过我们的事？” “不知道，不感兴趣。” 男人冷淡地说道，“接人，然后送到指定地点，工作就结束了。” 车上的人都不善于交流，这让段明渊颇为遗憾。 车厢内随即就安静了下来，这一路只能听到面包车行驶的声响，当视线被隔断后，对于时间的概念也就变得模糊，不知过了多久，面包车停下了。 车上的人扶着他们向前走去。 郑硫留了个心眼，期间一直都在和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以确保他们没有被分开带向别处。 当三人的眼罩被摘取之时，映入眼帘的是宫殿式金碧辉煌的建筑，装修风格让段明渊想到了朝中的宫殿。 这是一个类似于更衣室的地方，除了三人之外，就只有一个穿着兔女郎制服，身材婀娜多姿的女郎，她手里拿着一个未知的仪器，在三人身上扫了一下。 当仪器扫描到段明渊时，她脸上的公式化笑容怔了怔，操作一番后，仪器终于响起了“滴滴滴”的报错声。 “出什么问题了？” 段明渊问道。 “呃，这位客人很抱歉，以前从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我需要和大堂经理沟通一下，在此之前您恐怕没法使用交易所提供的各项服务。” 说罢，兔女郎转向郑硫和杏，把从仪器里打印出来的装置交给两人。 装置只有胸针的大小，外形酷似一朵绽放的莲花，小型电子屏幕上则是倒计时。 7小时03分17秒。 “这是……？” “这是两位客人在交易所的筹码。” 兔女郎贴心地为两人介绍起了交易所的规则，“商会认为对于这世间的所有生命来说，只有两样的东西是相对公平的，其一，是生命，其二，是时间，因此本着公平的交易原则，当客人们来到交易所的时候，所有的身外之物都不再作数，在这里，只有生命与时间是唯一的筹码。” 郑硫和杏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这兔女郎一副笑眯眯的模样，却冷不丁地说着恐怖故事。 “你的意思是我们只有7小时03分可活了？” “准确地说是7小时02分。” 兔女郎微笑着安慰道，“二位也不必太过沮丧，在交易所里一切皆有可能，我见过不少只剩下1小时筹码的人绝处逢生，7小时已经足够二位做很多事了，在交易所，客人们有两种手段来增加自己手中的筹码，其一，是通过经过商会公正的交易渠道，其二是在交易所的赌场下注，无论哪一种，都有绝地翻盘的可能哦。” 在兔女郎的提醒下，三人戴上面具。 但由于测量仪器出现了故障，导致段明渊的筹码无法显示，因此他在地下交易所既无法与人交易，也不能参与任何赌局。 两人刚一离开更衣室，就被一声撕心裂肺的嘶吼所吸引。 “不对，绝对不对，这赌场绝对有问题，你们肯定调了概率，肯定是出了老千！” 嘶吼着的是一个年纪比段明渊大不了几岁的人，他站在牌桌前，身体忍不住颤抖。 兔女郎说，更衣室左侧是交易所的赌场，那里聚集了许多郑硫和杏一样，想要在赌局中绝处逢生的人。 但这个情绪崩溃的人似乎为想要逆天改命的所有人做出了范例。 他面朝着空气不停挥舞着双手，说道，“再让我押上一注，这把肯定赢，你们别过来，对了，我还有老婆和一个女儿，她们那里还有许多筹码，只要让我——” 在男人的嘶吼声中，他胸针的倒计时走向了零。 声音戛然而止，他的身体失去了支撑，直挺挺地向前倒去。 男人死了。 生命能量被某种无形的东西抽干，让他的身体也变成了一具空壳。 然而围在牌桌附近的赌徒却对男人临终前的呐喊充耳不闻，他们聚精会神地凝视着牌桌，直到男人倒在地上，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之时都没有将视线在他的身上多停留一秒。 只有交易所的安保人员走了过来，他们似乎早就对此习以为常。 两名安保人员弯腰架起男人的胳膊，将他拖进了储物间里，紧接着若无其事地回到自己的岗位。 就像是死去的男人从未存在过。 感谢月zed打赏的100起点币！ 第一百三十五章：等价交换 赌场里都是最常见的项目，唯一的区别在于每一位赌徒的筹码都是他们胸针，胸针上的倒计时就是他们全部可以用于押注的筹码。 这里永远不乏一夜暴富的传说，尽管失败者前仆后继，却仍叫人趋之若鹜。 共同点在于，赌徒们的生命大多所剩无几，郑硫与杏的6小时50分在这里甚至还能算是阔绰的，段明渊一路上遇到了许多倒计时只剩下不到五分钟，却仍然双目布满血丝，坚信自己能翻盘的人。 只可惜翻盘概率并不喜人，他在赌场里逛了一圈，没遇到任何一个改命成功的，像之前那个男人被抽干了生命能量拖走的倒是有五六个。 “这些人都疯了。” 杏小声说道。 即使她只剩下不到7个小时的时间，也绝对不会像这些人一样陷入癫狂。 “这里的人和你们不同，他们都是从几十年输到了现在这般田地。” 杏的胸针忽然间传出了一位女性的声音，那声音继续说道，“生命与时间对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大多数的人起始的筹码都是相同的，但他们的命运却发挥发生截然不同的走向，至于你们，7小时是我赏赐给你们的筹码，伱们可以用它赢回自己的人生，也可以在里好好享受人生中的7个小时时光，你们可以享受到从未享受过的体验，抛下所有的烦恼，在极致的快乐中走向人生的尽头。 “但是，如果你们想要赢回自己的人生，接下来可能会成为你们人生中最煎熬的七个小时，赌场代表着运势，商会代表着智慧，想要改变人生无外乎如此，我很期待你们接下来的表现。” 说话声停止了，只留下面面相觑的郑硫和杏。 三人又去了赌场对面的区域，比起嘈杂而又令人癫狂的赌场，另一端的环境要高雅得多，商会在这里设置了一场盛大交流晚宴，参加晚宴的人戴着假面，着装各异，但不论他们之前的身份如何，到了这里便都是商人。 他们所要做的，就是巧舌如簧地谈成买卖，然后再将得来的筹码换成自己想要的东西。 商会也不乏振奋人心的故事，在过去的数十年间，无数人凭借他们的眼光与智慧跨越了阶层，成为了上流社会中的一员。 但显然加起来只剩下14小时筹码的郑硫和杏并不是人们感兴趣的对象，人们在粗略地看见了他们胸针上的倒计时后，便直接地走开了。 这足以推断出14小时在这个区域里根本不具备太多购买力。 郑硫和杏尴尬地走到了区域的角落，他们很明显地感受到了这里不是他们该来的地方。 胸针的声音说过改变命运的方式有两种，但其实留给他们的就只有一条选择。 他们身上似乎并不具备能让别人感兴趣的东西。 然而他们很清楚，所谓的运势只会将人引向深渊，一旦身陷其中，他们的结局也会和那些红了眼的赌徒们没什么区别。 无论胜负，远离赌博才是他们保留体面的唯一选择。 “老段，要不我们还是去楼下看看吧。” 郑硫不想继续待在这里了，他打算将有限的时间，用于将这地下交易所的每一个角落调查清楚。 接引他们的兔女郎说商会一层的宴会厅与赌场是用于赚取筹码的地方，若是累了，他们便能下楼，用自己赢来的筹码以极低的价格，在楼下购买到任何想要的服务。 兔女郎特地向他们强调，无论什么样的服务都能买到，哪怕是隐藏在他们内心最深处的幻想都能在楼下得到满足。 “你有什么打算？” 郑硫询问段明渊。 “没有打算，我卡bug了。” 段明渊觉得自己与这地下交易所格格不入，他的胸前甚至没有代表着他所剩筹码的胸针，他虽然对于赌博与做生意没什么兴趣，但却很好奇自己的倒计时还剩多少。 只可惜闪旗商会似乎也并不能满足他的好奇心。 就在三人准备离开之时，却有一个端着高脚杯的青年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青年直勾勾地盯着杏，说道，“这位女士，你是猎人协会的成员吧？” 生意上门了。 即使戴着假面，三人也能感受到了青年眼神中的炽热。 他并不打算解释自己是如何认出了杏，也不打算介绍自己的身份，在这个地方，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只有利益交换，他正看中了一件有价值的商品，说道，“我听说猎人协会招收了许多奇人异士，他们都拥有着特殊的超能力，不知女士你是否也像他们一样觉醒了能力？” 杏点了点头。 她注意到了青年的眼神，当他看见胸针上只剩下不到7小时的倒计时时，脸上的笑容愈发自信。 “我想购买你的超能力，10年寿命，你看如何？” 青年知道，对于一个濒临死亡的人，天降的10年寿命无异于救命稻草，他说道，“如果你死了，能力也会随之消逝，这十年的时间已经足够你做许多事了，或许你可以利用它赢来更多筹码。” “能力……也能交易？” 杏怔了怔。 “当然，只要经过了商会的公正，他们就会在女神的见证下将你的能力过继给我，而你也能利用这十年时间来解决你的燃眉之急。” 青年似乎对此很有经验，他胸前的倒计时是172年零五个月，这恰恰说明了他是一位成功的商人。 说话间，青年又看向了郑硫说道，“我也可以把这十年的寿命分成两份，这样一来你和你的朋友就都能喘上一口气了。” “别相信那个奸商！” 一位老婆婆厉声介入了这场谈话，她紧紧地握住了杏的双手，说道，“你的天赋在这里是十分稀有，你应该与商会联系，走正规拍卖的途径，虽然手续麻烦了些，但卖出的价格绝对要比十年高得多！” “你这老不死的，又来坏我生意！” 青年怒骂一声，“我说过了，这档子买卖就是有赌博的性质，愿赌服输，你却因为自己买到了垃圾的能力就怀恨在心！” “呸，死奸商！” 老婆婆将杏护在身后，恶狠狠地瞪着青年，不让他再靠近半步。 她胸针上的筹码指向了3天零4个小时。 青年显然也瞧见了这个数字，冷冷一笑，“也罢，反正你也活不了几天了。” 说罢，又有些不甘心地向杏吆喝道，“我一直都在这里，你要是改变了主意就来找我，拍卖会的手续麻烦的很，也许你根本等不到那个时候呢。” “滚！” 老婆婆怒骂一声，逼退了青年，随即才向三人解释道，“那个奸商专挑你们这样的人下手，低价从你们手上买下东西，再高价卖给别人，你们可千万别被他给骗了！” 感谢咕咕咕假妹控打赏的500起点币！ 第一百三十六章：献给生命之神 走出宴会厅，老婆婆为三人详细科普了拍卖会的流程，他们首先需要去交易所的工作人员处办理手续，如果他们提供的货物或服务被商会认定为有价值的，就会登上交易所拍卖行的货物清单。 拍卖会位于交易所的地下六层，只有得到了商会认证的vip用户才有资格前往，拍卖会上往往会出现一些稀有的商品。 这也是非vip用户进入地下六层的唯一手段——以卖家或是货物的身份。 杏所具备的超能力就交易所里很受追捧的商品之一，只要不是太弱小的能力，往往都能卖出高价。 物以稀为贵，对于那些实现了“筹码自由”的vip客户们而言，他们更喜欢用筹码买下一些在现实社会中用权力、财富换不来的东西。 然而宴会厅里也存在着许多诸如青年一样的奸商，他们专门坑像杏这样不了解状况的人，通过威逼利诱的手段，低价买入，再以天价卖出。 老婆婆称自己就是受害者。 她孙女的从小的梦想是成为一名音乐家，但却天赋平平，即使付出了异于常人的努力，也难有所成，几天前，她用20年的筹码向青年购买了音乐家的天赋，然而让她始料未及的是，孙女在继承了音乐天赋的同时，情绪却也陷入了极度抑郁的状态。 老婆婆事后才了解到，音乐家的天赋来源于一名严重的抑郁症患者，在将天赋卖出去没多久之后，就草草地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然而青年却说这很正常，说艺术家的灵感来源于痛苦，只有经历了极致的痛苦，才能创造出流芳百世的传世之作。 商品一经卖出，拒不退换。 抑郁与痛苦的状态将会伴随她的孙女一生，因此在看到青年再次行骗时，她气不过，当即站了出来。 老婆婆还热心地把三人带去了拍卖会的登记处。 “真是遇上了好心人啊。” 郑硫望着对方的背影，感慨道。 在这人心冷漠的交易所，老婆婆的仗义相助让他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段明渊却一言不发，没有打破郑硫对于真善美的向往。 老婆婆转身时，他注意到了她胸针前的数字发生了变化，从三天的倒计时，变成了七天，而在将两人带来后，她与登记员产生了许多眼神交流。 这是一个皮条客。 似乎只要把稀有的商品带来登记员这里，她就能获得相应的报酬。 不过这位皮条给给予了他们许多信息，也让段明渊对于交易所产生了新的认识，他本以为这里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权钱交易市场，却没想到闪旗商会的业务范围竟然如此之广，甚至就连超能力、天赋、灵感这种虚无缥缈的商品都能贩卖。 在这里，越是虚无缥缈的东西，价值往往也就越高。 “拍卖会上还有展示才能的环节。” 杏在阅读了拍卖须知后，将重要的部分提炼了出来。 出售超能力的步骤很简单，待轮到她登台时，她要在舞台中央向所有参与拍卖会的客户展示她的能力，能打动的人越多，最终的拍卖价格往往也就越高。 “要做出决定了。” 杏说道，“距离清单登记截止只剩30分钟了，如果错过了登记，要要等到三天之后。” 以他们此刻不到七个小时的筹码，显然已经等不到三天后了。 “按照拍卖会的流程，我可以把你们带去地下六层，不过到了那时，就要交给你们了。” 拍卖须知上还提到了许多能力拍卖的细节。 当能力成功售出，被剥离了原持有者的身体时，原持有者会出现头痛、四肢无力等症状，严重者还有可能陷入昏迷，但这都是正常现象，只要经过了休息，就能恢复正常，并不会留下严重的后遗症。 在那之后，她只需要学会以一个普通人的方式生活。 但是为了查明师父的死因，为了揭露泗洋市地下交易所的秘密，杏认为这是值得的。 “如果在我昏迷期间发生了意外，你们不必管我，一定要把这里的事带出去。” “杏！” 郑硫脱口而出，虽然他们只认识了不到一天时间，却已然成为了生命被绑定在了一起的战友，他又如何能抛弃战友独自逃跑？ “不要意气用事。” 杏展颜一笑，让空气中突然充满了刀子的气息，“师父说过，每个猎人都会有这么一天，如此一来我反倒能提前退休了。” “忘记这种想法。” 段明渊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他不得不打断两人，“这可能是协会的老传统，但是在如今的御狩庭，每个猎人都能安安稳稳地干到退休。” 只有一个稳定的、安全的，还有各种养老保障的行业，才能吸引更多优秀的人才加入。 自从进入地下交易所之后，他的心中就微妙地有些不爽，而就在刚才，段明渊终于觉察到了压抑感的来源。 一切，都是郑硫与杏胸针上的倒计时所造成的。 不止他们，这里的每个人都是如此。 他们为了改变命运与阶层而来，但是自从他们佩戴上胸针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成为了命运的奴隶。 无论倚靠运势还是头脑，他们都必须按照地下交易的规则行事，为了获取更多的筹码，甚至不惜将自己变成待售的货物。 杏逃过了“运势”与“智慧”的考验，此刻却因为心中的正义感，让她情愿将自己变成拍卖会上的物品。 不过，也正因如此，才让段明渊理解了地下交易所的运行机制，以及在背后决定筹码与交易的“庄家”。 “这份登记表已经没用了。” “可是……” 段明渊将登记表放了回去，不等杏说完，便站在了登记员的面前，“我们要去地下六层，带路吧。” 面对如此简单的粗暴的要求，登记员先是一愣，旋即眼中闪烁出一丝惶恐，仿佛这才终于认清了段明渊等人的身份，他连连鞠躬，恭敬地说道，“我马上为各位准备房间。” 刚才…… 发生什么事了？ 不等两人开口，更让两人骇然的事发生了。 胸针上的倒计时开始了回溯。 一秒钟、一分钟、一小时、一天…… 所有的数字都飞快地跳动了起来，速度快到令人眼花缭乱，以肉眼根本无法跟上数字跳转的速度。 两人的心脏也随着这飞速变化着的速度剧烈地跳动着。 也许是一分钟，或者更短的时间。 前方的登记员只走出了两步，胸针上的跳动终于停止了。 到了最后，就连数字也不复存在，如莲花般绽放着的胸针上只剩下了唯一的符号，也似乎再也不会发生任何改变。 ——『∞』。 小剧场其九： 某年某月某日周日，中午 这一天，九月遭遇了狐生中最大的一场危机。 她立于后山上，一只巨大的成年炒鸡白羽鸡站在她的面前，九只脑袋都冲着她笑着，叽叽喳喳的叫声宛如向长辈撒娇的孩子。 它的羽毛洁白光亮，一看就是受到了很好的照顾。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白羽鸡终于成长到了肉质最为鲜美的状态，当初为了能经常品尝到超级白羽鸡鲜美的肉质，九月向浸礼讨要了几只小鸡仔，亲手将它们抚养长大。 她种下了种子，现在本应是收获的日子，可是九月面对着白羽鸡，第一次觉得自己下不去手。 不止下不去手，以后就连白羽鸡的同类都啃不下去了。 她只要一合眼，白羽鸡亲昵地冲她撒娇的场景就会浮现于眼前。 “明渊先生！” 九月咬牙将桃木剑递给段明渊，眼泪汪汪地向他求助，“我下不去手，还是你来吧，你下手要利索，一定不要让它感受到痛苦！” 段明渊没有出手的意思，他收起桃木剑，拦住了将脑袋埋进他怀里不敢看的九月，安慰道，“不必勉强自己，这浩瀚的宇宙里也并不是只有它们一种禽类。” “那今天没鸡吃了。” 九月哭得更伤心了。 “我给你买炸鸡腿吃。” “要新奥尔良味的。” 与此同时，九月在心里做出了一个决定——以后再也不养鸡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给我老段一个面子 “别紧张，这是简单的结界使用方式。” 走进直达地下六层的电梯后，段明渊向两人解释道，“我只是修改了他们的部分记忆，让他们把我们当成了交易所的vip客人。” 段明渊语气淡定，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然而郑硫和杏却一言不发，他们觉得段明渊重新定义了“只是”这个词的用法，一瞬间改变整个交易所所有工作人员的记忆与认知，这简直就是反派boss级别的能力。 同时也让他们刚才的牺牲与觉悟显得有些尴尬。 在他们原本的想象中，交易所之行九死一生，他们最终或许要牺牲自己，才能让段明渊将关于这里的事带出去，但实际上，段明渊似乎是想单刷闪旗商会。 “那这个呢？这也是结界的效果么？” 郑硫指了指自己胸针上的“∞”，在不到一分钟之内，他和杏就从只剩下不到七个小时的濒死者，变成了商会里最富有的人，变化来得实在太快，让他们产生了不真实的感觉。 他们都是各种组织里最微不足道的小人物，闪旗商会碾死他们，就如同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无声无息地死去原本应该是他们的结局，但是…… 他们现在身边多了一个现实版本的风灵月影。 当交易所的安保人员拦住了他们的去路，风灵月影就从后台修改了代码，把他们身份改成了“vip客户”，携带的筹码也一键变成了“9999999”，郑硫在游戏里都没遇到过这么爽的情况，毕竟游戏里修改太多数据，还有可能导致bug或者坏档。 “这不是，这都要多亏了交易所热心人的解答。” 当天赋、能力与灵感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也成为了可交易的货物之后，段明渊就意识到了商会背后有超自然现象介入，而这一切证据都指向了青年人所提到的“女神”。 所有的交易，都必须要在女神的监督下才能完成。 也只有真正的神祇才能将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剥离出来，把它们变成可用于交易的商品。 这也解释了在赌场耗尽筹码的赌徒并非自然死亡，而是直接抽干了生命能量，就如同有一双无形的手扼住了他们的喉咙，夺走了他们的一切。 这也是神的权能。 “这说明闪旗商会信仰的女神是真实存在的，她才是真正的‘庄家’，筹码来源于她，规则由她制定，这里发生的一切都由她来掌控。” 赐予与掠夺，都是神的权能。 “只要搞清楚了这背后的原理，接下来的事就好操作得多了，既然祂能让你们筹码只剩下七个小时，也能赠与你们无限的筹码，我其实并没有做什么，不过是请祂给我老段一个面子。” “老段。” 郑硫把手搭在了段明渊肩上，他越来越觉得段明渊不对劲了，不对劲到已经彻底没有了常识。 在他的认知里，若想请神庇佑，必然得三叩九拜，请神给自己一个面子这件事本身就严重违背一般人的常识。 而更离谱的是，闪旗商会所信仰的女神竟然还真的给了老段这个面子。 “别装了，老段，其实你就是神吧？” 郑硫仔细想来，起死回生，修改记忆，将人直接转变成其他物体，这些都是信仰体系中属于造物主的能力，“这世间还有什么是伱做不到的？” “那就太多了。” 段明渊摆了摆手，他觉得郑硫是在捧杀自己。 只有常常秉持着虚心求教的心态，才能进步，“比如在狐妖的尾巴护理、耳部护理等领域里，我要研究的东西还有很多，此外，狐妖的生态与起源这本书我也是最近才开始阅读的。” 这个世界上还有太多他不知道的东西，就更不必提更为广阔的宇宙了。 “是啊，他所能做到的，也只不过是只要愿意，就能一瞬间杀掉这里的所有人罢了。” 杏忽然开口说道。 她的声音有所变化，漆黑的瞳孔中闪烁起了琥珀色的光辉，虽然样貌没有发生任何变化，但气质却与之前大相径庭，给人一种神圣、威严的感觉，郑硫被那一双散发着光辉的眼睛注视着，便萌生出了想要跪拜在对方面前的念头。 “别担心，只是暂时借用一下她的身体。” “杏”仔细打量着段明渊，仿佛要将他的一切都印刻进自己的眼中，“既然这种危险分子向我开口了，我也只能卖他一个面子。” 这一句话，就直接表明了她的身份。 “赫雅，这是他们为我起的名字。” 这是一个连郑硫都听说过的名字。 赫雅，经商与贸易之神。 这是闪光星神话体系中描绘的神祇，他高中时代看的宇宙文明杂志里，有专门一期描写了这个失落的文明。 闪光星因地表存在着大量金属类矿物而得名，闪族人通过出售矿物完成了原始的资本积累，他们借助公司的资源，一度将闪光星打造了成了整个宇宙的贸易中心，他们囤积了难以想象的财富，书上说在闪族最鼎盛的时期，他们从原住民手中买下了7个星球。 直到，一场毁灭性的金属裂变席卷了整个闪光星，在不到三天时间里，就把这个昔日繁荣的商业中心，变成了充满了辐射的死星。 也正是从那时起，星球上的居民被迫离开了自己家园，他们中的一部分加入了公司，还有一部分带着他们积累来的巨额财富，在宇宙间飘泊流浪。 “你、你是贸易之神！” 郑硫声音都有些颤抖了，就算他把此刻发生的事说出去，说他见到了赫雅本尊，别人也只会认为他是昏头了。 “那都是过去式了。” 赫雅轻笑一声，“在星球沦陷后，寰宇公司给我们这样的存在起了另一个学名。” 说话间她一直凝视着段明渊，贸易之神显然对于郑硫不感兴趣，也并不指望他能理解自己所说的话。 但段明渊不同。 根据她所知道的一些情报表明，段明渊不久之前去过一次朝中，还与寰宇公司发生了一些不愉快。 她相信段明渊应该已经猜到了公司为它们取的学名，毕竟整个宇宙在触及到这个话题时，都会谈虎色变。 “希望我是你所见到的第一个‘茧’。” 第一百三十八章：没有人的世界 “如何，是不是很惊讶？” 赫雅笑着问道，“让我猜猜他们是怎么向你描述我们的？无序、混乱，而又缺乏理性的存在，所到之处只会带来死亡与毁灭。” “我觉得对于一个毁灭了自己星球的存在，这应该算不上莫须有的指控。” 公司对于“茧”有过许多描述，但其中最重要的一项标准，就是每一个“茧”化的星球都被毁灭了，再也没有了文明的迹象。 在这些星球毁灭者级别面前，就连公司悬赏的星区重犯也得坐到小孩子那桌。 星球毁灭所带来的死亡无法被统计，也没有了被统计的意义。 这些罹难的星球，最终会被冠以“死星”之名，意味着这个星球已经彻底死去了。 面对两人谈话间所带来的惊人的信息量，郑硫双手环胸，不停在心里安慰自己。 嗯，对，没错。 这两个人所说的毁灭星球应该是某款星际战争题材游戏里发生的事。 对于蓝星一座城市某分局的小警员来说，毁灭星球这种话题未免有些太过沉重了。 沉重到他甚至一时间想不出现行的法律中有哪一条能描述这种级别的犯罪分子。 “你说的没错，毁灭星球的标准的确是成立的，但其中一些细节并不准确，尤其是‘死星’这个名字。” 赫雅歪了歪脑袋，用纯真的神态毫不遮掩地说出了可怕的言论，“归根结底，这都是智人的傲慢所致，让他们认定如果一个星球上没有了智人存在的痕迹，这个星球就相当于死掉了，而我们所做的，则不过是把智人留下的痕迹，从星球上根除出去。 “实际上，‘茧’化的星球上也是有生命存在的，它们也在孕育出属于自己的文明。” 赫雅造访过许多“茧”化的星球。 代表着寒冷与深海的元素生物，抑或是触肢、淤泥、巨型昆虫类的生物。 “这些生物被认定为危险的存在，公司每年都会派遣大量人手与战争机器在这些星球上与危险生物开战，但如果换个角度来看待这个问题，那些危险生物也是在守护它们的家园。” 赫雅顿了顿，别有深意地说道，“本质上和你在朝中做的事没什么区别，它们只是和伱长得不一样。” “那么你呢？” 机会难得，附身在杏身上的，是一个真实存在的“茧”，一个毁灭了星球的存在。 赫雅的到来首先证明了公司对于“茧”的情报并不准确。 或许“茧”并非无法交流，而是不愿意与公司进行沟通交流。 “我想了解你毁灭星球的原因，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闪族将贸易之神视作图腾，他们无一不是你的信徒。” 这也是段明渊始终没能想明白的地方。 迄今为止他所知道的所有“茧”化的星球，都毁灭于文明所依靠的能量。 余烬帝国的烈日能量，西风一族的寒冬之力，再到闪光星上让他们获得第一桶金的特殊矿石，这些成就了他们事物，最终也毁灭了他们。 但可以肯定的是，虽然赫雅附着在了杏的身上，以人类的形象示人，但她打心底里认为自己与闪族是不同的。 “神”是人类为他们所崇拜的事物赋予的尊称。 如果用科学的角度来阐释，段明渊觉得赫雅也许是闪光星上存在历史比智人更古老的某种能量体。 “因为，‘神’从不爱世人，也不想庇护他们。” 所有的神话故事，还有那些教条，都是信徒们一厢情愿的结果，“所以我才说这真是一群傲慢的生灵，竟认为这世间的一切都要围绕他们，就连‘神’也不例外。” 表面上的崇拜，实则却打心底里认为“神”偏爱着他们。 偏爱到会为他们降下神力，会无限度地容忍他们。 “但实际上，这只不过是一场用于消遣的小游戏，我喜欢看他们绞尽脑汁地相互博弈，尽可能从对方身上榨取价值的过程。” 所以闪族天生就善于经商。 无法从他人身上榨取价值，就会被视作无用之人。 她只需要制定一条规则，就能收获无数场精彩的闹剧。 “不过，这也会让他们得寸进尺，他们逐渐认为只要有了足够的筹码，就能买下这宇宙间的一切，就连他们所信仰的‘神’也不例外。” 在买下了第七个星球后，闪族在宇宙之间的声望攀升到了顶峰，一度超过了最古老的余烬教会，他们的足迹无处不在，商会遍布寰宇。 “于是，他们的领导者希望与我设下了一场赌局，如果他们赢了，我就要变成一个看见的、摸得着的神灵，他们许诺为我建造这宇宙之间最辉煌的宫殿，会让贸易之神的名字传遍宇宙的每一个角落，我会拥有超过太阳王的信徒，成为至高的存在，作为回报，我应当及时回馈他们虔诚的祷告。” 这听起来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回馈智人的愿望对她来说轻而易举，闪族的领袖认为自己胜券在握，因为他坚信这场赌局不会出现失败者，每个人都能成为赢家。 这便是贸易之神的本质。 他立于神座之上，等候着贸易之神的决定。 回应他的，是一场裂变风暴。 辐射浸透了他的身体，让他在不到三秒的时间里化为了一滩废水。 让赫雅的名声超越太阳王，成为宇宙间至高的存在，这是闪族的夙愿，所以他们理所应当地认为这也是赫雅的愿望。 “真是可惜，他是我见过的最能说会道的人，一生中就谈崩了这唯一一场生意。” 话虽如此，“杏”的脸上却完全看不出怜悯与懊悔。 闪烁着琥珀色光辉的瞳孔里不加夹杂任何情感，似乎对她而言，闪族以及他们所成就的一切，只不过是一件老旧的玩具，丢了也不会心疼。 “这是每一个走向鼎盛的文明，都将经历的过程，历史无数次地重演，而他们从中明白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人类不会从历史中吸取任何教训。 “如果非要划定一个时间点，那么人类想要真正触及到‘神’，试图理解乃至掌控‘神’的时候，就是一个星球‘茧’化的开始，不同的方式，不同的过程，但最终都会走向同一个结局，你们也不例外。” 赫雅略作停顿，明明是温和的笑容却给人一种瘆人的感觉，“这个星球，也要开始‘茧’化了哦。” 小剧场其十： 某年某月某日周三，清晨 又到了学期末，这一次，提早结束了结业式的九月收拾好了行李，一大早就坐在了段明渊的床边，毛茸茸地大尾巴压在段明渊的身上，阻止他起床。 这就是狐妖的天赋之一。 他们可以用尾巴压住你的同时，完成双手环胸的姿势，让自己显得很有气势。 “明渊先生，我们认识多久了？” “七年三个月零两天。” 没有半点迟疑的回答，极大地消减了九月的气势，让一抹红晕爬上了她的脸颊。 她本以为段明渊会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但没想到他的记忆力一如既往的惊人。 而且…… 明渊先生该不会每一天都在怀念他们相见的那个晚上吧？ “咳，算你答对了！” “答错了，是七年四个月零三天，不要问连你自己都不知道答案的问题。” 短短两句话，攻守之势异也，九月心虚地缩了缩脖子。 她完全不记得自己和段明渊认识多久的事暴露了，压在段明渊身上的尾巴也卸了力道。 “说吧，你有什么打算？” “我想申请暑假回老家探亲，我们认识了这么久，明渊先生你还从没有跟我回过山里。” 原本的宣布变成了请求，但九月并不气馁，她顺势趴在段明渊身上，脸蹭个不停，“好不好嘛！” 第一百三十九章：一半一半 “神”是由人类创造出的名词，尽管赫雅认为智人是傲慢的，但在潜移默化间，她也在使用由人类创造出的语言体系交流，制定人类能够理解的规则。 如果抛开神学与信仰的外衣，段明渊觉得赫雅这样的存在，更像是由星球本身所诞生的意志。 并不是所有文明都会诞生出神学信仰，早在上个世纪，就有许多宇宙学者提出过了“星球意志”的假说，他们认为星球本身也是一个用于自主意识的大脑，自然灾害是星球意识调节自身的手段之一。 而在后续的几十年发展里，认同这一理论的研究者又分为了两派，其中一派人将“茧”化也视作了星球自愈的过程，他们认为当某些文明发展到一定阶段之后，由于过度膨胀的科技与野心，让他们威胁到了星球本身，从而被星球视作了病毒。 若是将这一理论发展下去，似乎与赫雅方才提出的观点不谋而合。 但显然寰宇公司并不认同这种观点。 提出这一理论的研究学派很快被冠以了反人类的罪行，一夜之间所有的学者都被关押进了某星球的监狱，并且明文规定任何继续从事这一研究的人，都会以同罪论处。 段明渊记得当时的学派领袖叫爱森堡-阿德勒，是一个留着白色的干枯长发，身材消瘦到皮包骨头，长着鹰钩鼻，一看就像个大反派的中年男人。 科学杂志上的照片，是在他被判处了761年刑期时，被送往遥远的星球服刑前拍摄的照片。 另一个学派的领导者见状，立刻发表了申明称“茧”化与星球意识无关，它恰恰是星球患上重病的信号。 这一学派对后世产生了极为深远的影响，直到现在。 公司对于许多文明的干涉，从一开始都打着“治疗疾病”的旗号，对于蓝星也是如此，至少在始王的时代，公司将生命能量所孕育出的奇门诡术视作了癌变的征兆，而他们正是来帮助蓝星人治疗疾病的。 “这是你对我的警告？” 段明渊问道。 赫雅以“茧”的身份突然与他见面，想必绝不只是相互打个照面混个脸熟。 贸易之神向来是带着强烈的目的性而来。 三人不知不觉来到了地下六层准备好的休息室，郑硫则已经在这冲击力十足的话题下，进入了大脑宕机的状态。 他低着头，嘴里振振有词： 道理他都明白，但宇宙争霸是一款开放世界的…… 段明渊与赫雅都没有继续听下去。 “用提醒更合适一些，警告这个词太具有侵略性了，生意场上有句话说得好，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们没必要把关系搞得这么紧张。” 赫雅一如既往地保持着温和友善的笑容，她已经向段明渊表达了足够的诚意。 段明渊希望她能卖一个面子，她给了。 郑硫与杏的性命，以及随时可以在商会中使用的无限的筹码。 “∞”这个符号代表着只要他们愿意，随时都能辞去现在的工作，在泗洋市开一段崭新的，宛如开挂的人生。 “我同意。” 段明渊点头表示赞同，他一直都寻求能以和平的途径来解决问题，“你不妨有话直说。” “商会所及之处，就是我的意志所能涵盖的边疆，你可以这么理解我和闪旗商会之间的关系。” 这也是为什么她在将闪族驱逐出闪光星之后，没有将他们斩尽杀绝的原因。 总的来说，闪族还是一群有趣的小生灵，只要能收起他们的傲慢，并且不在闪光星上撒野，还是能给她带来许多乐子的。 事实也证明闪族没有辜负她的希望，虽然失去了家园，但他们中的一部分以闪旗商会的身份，在幕后控制了许多文明，另一部分则渗透进了寰宇公司内部，身居高位，从一定程度上能影响到公司的决策权。 这些都是财富带来的。 而经商，就是累积财富恒古不变的手段。 “正因如此，对于这个星球，我可以算得上非常了解。” 说到此处，赫雅抬起的手轻轻点在了郑硫的眉心，原本还念念有词的郑硫便“啪”的一声趴在桌子上睡了过去。 虽然郑硫一直处于自我催眠的状态，但接下来的话她猜测段明渊并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但是在这个星球上，我一直都没有找到过和我一样的存在，直到最近朝中发生了一些事，以及伱的到来……超越者，这是寰宇公司对于像你这样的麻烦角色的称呼，但实际上他们也对你们一无所知。” 她通过曼陀罗财团的闪族后裔了解过一些关于超越者的描述。 在她看来，那不过是无聊的废话，即使提出这个概念的学派内部也众说纷纭，每个人对于超越者的定义都不尽相同。 总结下来有用的信息似乎只有一个——不要干涉诞生了超越者的文明。 至于超越者的力量究竟到达了怎样的地步，公司也一无所知，用更简单一些的话来讲，就是为像段明渊这样的人贴上标签，以证明这些人不是好惹的。 赫雅觉得她要比公司更了解超越者，尤其是在见了面之后。 段明渊也猜测到了她的用意，问道，“你认为我和你是同类？” “不完全是。” 赫雅说道，她并不打算隐瞒自己心中所想，“一半是熟悉的气息，另一半则是令人厌恶的傲慢。” 一个具有“人类”气息的“茧”。 又或者是拥有“茧”力量的“人类”。 一时间，赫雅也无法清晰地判断出段明渊的本质，当她回顾段明渊的过去，便发现他受到人类的影响实在太深了，以至于平时看起来与一个真正的人类没什么区别。 走在街上不会被人致以奇怪的眼神，也不需要被人顶礼膜拜。 但在处理公司的问题上，他的态度却又与“茧”高度相似。 赫雅觉得或许就连段明渊本人也不理解这个问题。 “说起来，你并不喜欢回顾过去，似乎也没仔细考虑过‘段明渊’的人生究竟是从何时开始的。” 略作思索后，她又说道，“所以为了确认这件事，我想邀请你与我共同欣赏一场演出。” “演出？” “那大概也能让你预见这个星球‘茧’化后的样子。” 这两天在铺垫比较重要的主线，写得慢了一些，见谅！ 感谢咕咕咕假妹控打赏的1500起点币！ 第一百四十章：思维的火花 29年前，一个名为段明渊的婴儿在蓝星云笼市的某医院里降生了。 直到初中前的时光都没有太多值得留意的地方，就和云笼市的许多人一样，父母给了他留下了一套公寓之后，便前往了宇宙工作。 段明渊人生中的转折点是在某天放学后的傍晚，他如往常一样回到小区，围观小区里的大爷下棋时，觉察到了附着在大爷背上的邪祟，从那以后，便开始了他长达数年的邪祟研究，他几乎所有对于生命能量体系的认知，都是在那几年时间里完成的。 之后，因寰宇公司生命科学部的“人口买卖”为契机，在制造了一起轰动星球的车祸之后，段明渊的人生迎来了漫长的荒废期。 按部就班地考上了大学，毕业后找到了一个还算不错的工作，在岗位上一干就是四年时间。 直到，在一个加班至深夜的晚上，他在回家的小巷里邂逅了狐妖九月。 这些都是闪旗商会能查找到的线索，从未经过保密措施，在居所、学校、工作岗位上都留下了相应的记录，无疑是一段相当完整的人生。 但是，这却依旧无法解开赫雅心中的疑惑。 她现在将这个疑问抛给了对方，“你是否还记得，‘段明渊’的人生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在29年前婴儿降生的暴雨之夜， 是在十多年前某个放学后与生命能量第一次邂逅的傍晚， 又或者是与狐妖九月邂逅的当夜？ 如果她所面对的是一个人类，这样的答案显而易见，但是对于超越者或是“茧”而言，记忆乃至这个世界的痕迹都不具备任何的参考价值。 “你应该已经注意到了吧？这个星球总是会回应你的期待。” 附着在杏身上时，赫雅也碰巧听到了段明渊的见解。 他认为这是结界所带来的记忆修改，但它所达到的结果绝非仅限于此。 赫雅打开房间里的投屏，当面为段明渊展示起了客户的信息，“当伱决定以vip客户的身份前往地下六层时，被篡改的不只是工作人员的记忆，还有现实。” 闪旗商会的vip客户信息上赫然出现了段明渊、郑硫和杏的登记信息。 他们的身份合理合规，就算商会彻查下来，也都满足vip客户的一切标准。 而这，就是赫雅向段明渊抛出问题的原因。 29年前的暴雨之夜未必是段明渊人生的起点，甚至29这个数字也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 “我们不妨提出一个有意思的假想，假设‘段明渊’的人生是从与狐妖邂逅的当夜开始的，你对于过去的记忆会有任何改变么？”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无论生命能量也好，结界也罢，这个星球总是会回应他的期待。 倘若他意识到自己的过去存在着一片空白，记忆与现实便会填补上这片空白，生成出一个有迹可循的过去，就如影片中前史，无论是否真实存在过，在被需要之时，便会浮现出来，以此便能证明段明渊是一个真实存在的人类。 “既然你认为这是一个唯心主义的问题，就永远不会得到明确的答案。” 段明渊略加思索后说道。 起初他的确被赫雅的问题绕了进去，开始仔细思索自己过去29年的经历是否真实存在过，但他随后便发现了追寻迷雾中的真相并无意义。 只有未来才能被赋予意义。 “但这至少说明了一件事。” 赫雅似乎预料到了段明渊会这么说，也不再追问，“说明你在潜意识里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人类。” 并且他后来的所作所为，也是以“人类”的身份展开的行动。 于是，段明渊的立场也就明了了。 赫雅觉得这或许就是超越者与他们最大的不同之处，他们绝不会以人类或是星球上任何的生灵的思维来思考问题，更不会投身于其中。 “或许是你想得太多了，到头来我可能也只不过是一个稍微强大了一些的人类。” 段明渊说道。 “如果真是那样，我们不会见面，朝中也早就在公司旗舰的轨道炮之下毁灭了。” 赫雅从未打算仅凭一次见面就解答心中的疑问，只要他们之间的谈话进行到这里，她的目的就已经达成了，“关于星球意识的文献全都掌握在寰宇公司手里，大多数对于‘茧’的研究都被销毁了，不过宇宙之中还存在着一群触及过这些秘密的人。” “你指的是爱森堡-阿德勒？” 这是段明渊在高中时的杂志里读到过的名字，明明读过许多期杂志，却唯独对这个名字记忆犹新，就像是…… 他隐约预感到了赫雅来见他的目的，便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这个名字。 以一种看似合理的方式。 “他被关押在号称全宇宙戒备最森严的监狱里，‘茧’的弊端，就是在离开星球之后，所能发挥的力量会急剧衰退，就好比现在，如果你要向我动手的话，我肯定没法继续在这个星球上留存下去。” 赫雅以示自己的无害，“我猜你或许会想知道那个星球的具体位置，根据我打听到的情报，距离下一届十六星峰会的举办地点离得很近，乘坐旗舰航行应该只有不到三天的路程……万一你对于超越者的事产生了兴趣，说不定可以在那个星球上找到答案，如果你能把爱森堡-阿德勒从那里带出来的话，我会很乐意从你手上买下他。” “我会认真考虑。” 段明渊不置可否。 “茧”无法在离开本土后与公司抗衡，这应该就是赫雅没法自己去救人的原因。 不过他的能量却并不会受到这样的限制，在登上了浸礼的旗舰后，他的生命能量没有出现任何衰减的迹象。 这或许也能从侧面说明他和赫雅并非同类。 或者至少不完全是同类。 “那么，重要的事就都谈完了。” 赫雅十分人性化地伸了个懒腰，拖长了尾音，如同一个加班至深夜的公司白领，“接下来，就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了，闲来无事的时候，我稍稍模拟了这个星球‘茧’化后的样子。” 说话间，电子屏幕的视角转向了拍卖会上压轴的货物。 一个浑身上下都束缚着的铁链，戴着眼罩和项圈，被关押在笼子里展示的“货物”。 “忘虚组织的成员，赏金为7900万贝。” 在这个地方，比起7900万贝的高额赏金，更能激起客户们购买欲的，是价值7900万贝赏金的宇宙通缉犯的能力。 这是经过了公司认证的强大能力，不存在任何赌博的风险。 而这也极有可能是他们人生中遇到的唯一一次机会。 “捕获他的是闪旗商会雇佣的星际佣兵，曾经差一点就能得到加入长枝的机会。” 赫雅顿了顿，说话语气也变得轻佻勾人，她弯下腰，趴在桌上，双手支撑着下巴，用酷似荷官的语气说道，“要不要押上一注？在这场演出之中，最后的赢家是商会，还是忘虚？” 第一百四十一章：操盘者 “土狼十二，热砂星的幸存者，星球‘茧’化前担任游骑兵总司令一职，整支游骑兵团被公司招安后，率领军团先后被派往七个星球进行清扫、支援等任务，进入公司不到十年便获得了长枝候补的身份。” vip隔间内的全息投影展示出了整个身体都遭到了机械化改造的男人，只有脸看起来是原装货。 男人戴着一顶牛仔帽，嘴里叼着一根雪茄，面朝镜头，一副狂放不羁的样子。 这似乎是在某个星球战场上留下的照片，镜头之内还能看到游骑兵团的成员，地上则是残缺不全的畸变体残骸，这些畸变体依稀能看出人形轮廓，身上的皮肉却早已畸变成了骨刺与肉瘤。 赫雅说道，“这是土狼十二参与的最后一次清剿战争，如果不出意外这次行动结束之后，他就会回到公司本部，在长枝委员会的见证下转正。” “但是行动出了意外。” 段明渊必须再次强调立g的危害性，事实证明无论你是普通人还是星际军团的军官都一样，尤其是这种带上了“最后一次”标签的行动往往都是死亡陷阱。 如此看来，他倒是更加敬重长枝的成员了。 他们不愧为宇宙级强者，每一位成员在转正前都经历过“最后一次”行动。 “是公司的情报部门出了纰漏，他们只侦测到了地表上的畸变体生命活动迹象，疏忽了来自地表之下的危险，不过我怀疑这是来自公司内部的陷害，毕竟土狼十二和他的游骑兵团晋升太快，又不擅长人情世故，挡了不少人的路。” 赫雅耸了耸肩，现身说法，“在‘茧’化的星球上作战，就要做好了与整个星球为敌的准备，虽说‘茧’之间的力量差距悬殊，但就算再弱小的‘茧’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被消灭的，总之，那一仗土狼十二输的很惨，整个游骑兵团都赔在了那个星球，再加上求援信号出了问题，他的部下们拼死才掩护他的逃生艇离开星球。” 土狼十二虽然活了下来，却也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并且就算他再不善于和人打交道，也明白了这是有人在背后使绊子。 “在回到公司本部后，土狼十二拒绝了长枝委员会的邀请，向上级部门提交了休假申请，谁也没想到的是，在三天后他出现在了情报部门的空间站，血洗了向游骑兵团递交情报的部门，只是后来刺杀战略指挥部门的总监失败了，如果不是逃亡过程中被闪旗商会所救，应该早就变成了宇宙垃圾。” “万恶的权力斗争。” 段明渊评价道。 赫雅在介绍土狼十二的背景时，又不动声色地抹黑了一把寰宇公司。 不过在与公司打过几次交道之后，他觉得这似乎就是公司的常态，看似是一个整体，但不同部门之间都巴不得对方死，四大财团也是明争暗斗。 土狼十二和他的游骑兵团就不幸成为了内部斗争的牺牲品，甚至还险些拿到了刀锋女王的剧本。 “土狼十二的身体在常年累月的战争中受损严重，如今的这幅身体是公司为他量身定制的，其名为《高阶军火库》，这身装甲让他能随时随地根据不同的作战环境，调配出上千种武器……如何，一位经验丰富，差点成为了长枝近卫的宇宙佣兵，要在他身上下注么？” 如果这是一场对外的赌局，那么大多数人都会无脑在土狼十二身上下注。 因为在蓝星上，根本不存在能够与长枝近卫正面抗衡的对手。 但段明渊并不属于大多数人。 见段明渊没有做出选择，赫雅勾起嘴角，切换了屏幕。 “艾利，三年前因劫持公司货物，并杀害了泗洋市市场贸易部的科长而遭到通缉，土生土长的蓝星人，在成为宇宙通缉犯之前，曾在市场贸易部门就职，利用职权便利，得到了货物的具体信息，有趣的部分在于被劫持的货物，究竟是什么样的货物，会让一个前途无量的年轻人冒着成为宇宙通缉犯的风险，谋杀上司，与整个公司为敌？” “难道是……暗暗果实？” 赫雅的表情肉眼可见得僵硬了下来，那仿佛掌控了一切的语气被卡在了喉咙。 她的嘴角抽搐了几下，眼皮猛烈地跳动着。 赫雅，闪族的贸易之神，被段明渊冷不丁的回答噎得说不出话来。 这段明渊看起来一本正经的，怎么感觉像是个隐藏得很深的搞笑角色？ “不，不是暗暗果实。” “那真是太可惜了。” 如果被艾利抢劫走的是暗暗果实，段明渊觉得自己应该会在他身上押上一注。 “没有什么好可惜的。” 赫雅板着脸，说道，“是公司基于生命能量之上研发的药物，这种药物能激发蓝星人体内的潜能，让他们对于生命能量和能力的掌控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艾利在与忘虚勾结劫走了药物后，销声匿迹了许多年，而忘虚也因这批失窃的货物迅速壮大，逐渐成为了让公司头疼的本土势力。” 一直以来，忘虚之于公司就如同蚊子。 若是不去理会它，忘虚便会嗡嗡作响，还时不时咬上他们一口，可若是想要理会，却又发现它们藏匿得极深，不把整个蓝星翻个底朝天，根本找不到他们的藏身地点。 段明渊对于这种药物并不陌生。 早在前往云海书院遇袭时，他就检索了杀手的记忆，发现隐蝶的杀手自幼便会服用一种用于增强生命能量感知的药物。 “你是想说艾利在这些年利用药物脱胎换骨，成长了许多？” “或许他的确有所成长，但我想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个星球上并不存在能够与长枝近卫抗衡的『人类』，一旦动起手来，他必然会输，甚至是一面倒的瞬杀。” 两人无论在能量等级还是战斗经验上都存在着决定性的差距。 “所以伱这是在操纵赌局？” 提前向他透露艾利必输无疑的消息，从而诱导他在土狼十二身上下注。 “但是还存在着另一种情况。” 赫雅说道，“如果你想让他赢，他就能赢。” 而这，才是这场赌局真正的意义。 段明渊的下注，将会直接影响这场演出的结局。 输与赢并不重要，赫雅从一开始就将选择权交给了段明渊。 “商会的胜利，或是忘虚的胜利，这将会成为一个影响深远的决定，它对应了蓝星两种截然不同的未来，过程不同，‘茧’化的方式也就自然会有所差别。” 土狼十二与艾利通缉令的肖像同时呈现在段明渊的眼前，“而这，都取决于你。” 第一百四十二章：终场 “在我的认知中，星球存在着两种‘茧’化的可能，其一是我们刚才聊到的当一个文明发展至鼎盛，使人们产生了不切实际的想法；其二则是长期受到外来力量压迫后所导致的反噬。” 赫雅将她所预测的两种未来依次展现在了段明渊的眼前。 商会的胜利，会让闪族在这个星球上扎根。 公司对于这个族群的评价十分贴切——宇宙蝗虫。 当他们在文明扎根后，就会充分利用贸易的天赋，在星球上累积大量的财富，再用财富换取权力，直到将整个星球的运作都掌控在商会手中，这已经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流水线。 “你把宇宙关系协调部门驱逐出了这个星球，反而给予了这些蝗虫蚕食蓝星的机会，在闪族人眼中，这世间的一切都是可以被交易的对象，他们会榨干这个星球的全部价值，只剩下一片荒芜，直到这个星球不堪重负，需要进行自我调节的日子到来。” 赫雅作为闪族人所信仰的贸易之神，说起话来却似乎从不为自己的信徒考虑，明里暗里似乎都在暗示他闪旗商会是祸害，理应遭到根除。 “如此一来，忘虚就成了义士，他们是在阻止这个星球遭到蝗虫的入侵。” “义士谈不上，他们需要的是商会的数据库。” 赫雅走到包间的窗前，望着仍在不停竞价的vip客人们，艾利能力的价格已经被拍卖到了120年，已然超出了人类的自然寿命，然而竞价并没有停止的迹象，在主持人的调动下，这场竞争才刚刚拉开序幕。 “看来艾利的想法和你们不谋而合，将自己作为拍卖品，就是最快到达商会核心区域的机会。” 赫雅说道，“只要有了这一笔资料，忘虚就能在暗中控制整个泗洋市，将这里变成生命能量培育基地，蓝星将会迎来一段蓬勃发展的时间，不久之后，生命能量与邪祟的存在将会被公之于众，届时会有更多的人投身生命能量的研究，可能是几十年，或者上百年，蓝星人对于生命能量的认知和理解将会到达巅峰，到了那时，忘虚也不再是恐怖组织，而是研究生命能量的重要机构。 “然后，有人开始走上其他文明的老路，试图触及到生命能量本质，或许会有许多人成为你的信徒，当然他们也有可能渴望囚禁伱，解剖你，以探究超越者与‘茧’内在的联系。” 但不论哪一种，对于人类都不会是幸福美满的结局。 在被压榨中走向毁灭，抑或是文明走向巅峰时坠入谷底。 这个选择被交付到了段明渊手里。 赫雅期待着段明渊的回答。 “我对于艾利这个人有些好奇。” 段明渊忽然开口说道。 相比于土狼十二细致的介绍，赫雅对于艾利的介绍实在是太过笼统了，就仿佛他真的只是个无足轻重，不获得帮助就会功败垂成的小角色。 “尤其是，他的能力。” 既然是土生土长的蓝星人，又服用过公司研发的药物，他对于生命能量应该早就到达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这也意味着他的能力绝不会是烂大街的货色。 这从陷入了狂热的竞拍者就能窥出一二。 而赫雅却在介绍艾利时，丝毫没提及他的能力。 “我曾经听说过一种理论，人在梦境中的行为是由潜意识支配的，在地下交易所这种地方，虚拟和现实是最难以区分的。” 段明渊抬起右手，在空气中轻轻一划，便在面前产生了水波般的涟漪，“心智溶解，还真是强大到如同反派boss一般的能力。”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从一开始。” 段明渊稍稍用力，指尖泛起涟漪的部分迅速扩散，眨眼之间，金碧辉煌的隔间里遍布裂痕，主持人煽动性的引导，以及vip客人们激烈的竞价都被裂痕吸入其中。 通常来说，人只有在梦境中发现了明显的破绽，才会觉察到自己是在做梦。 段明渊觉得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当你发现自己身处的空间突然间出现裂痕，并随即开始崩塌瓦解，一定会不由自主地怀疑这一幕的真实性。 主持人与情绪激动的vip客人都在同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我猜测你有话想对我说，所以才配合了你的行动，这场学术的探讨的氛围很不错，讨论的内容让我受益匪浅。” “真是可惜。” 赫雅无奈地耸了耸肩，“看来这世间所有能力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只是我没想到商会信仰的贸易之神竟然会和忘虚合作，还是对付自己的信徒。” 如果不是赫雅暗中帮忙，艾利恐怕也难以顺利地混进第六层，还在土狼十二眼皮子底下发动了能力。 让一名长枝近卫陷入沉睡的能量，绝不是一个忘虚成员所能具备的。 “贸易之神的合作对象只有利益，我们的交易仍然有效。” 在整个世界的破裂之前，赫雅再次提及了双方达成的约定，“爱森堡-阿德勒，如果你能把他从监狱里捞出来，我会向你提供一份绝对能让你满意的报酬。” 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达成一个约定，哪怕只是口头上的。 至于艾利与忘虚希望借由她来实现的目的…… 她已经尽力了，但这毕竟不是闪光星，她的力量无法完全在里得以体现。 要怪，就只能怪对手是超越者。 谁来结果都一样。 “至于我的选择。” 或许艾利和忘虚希望营造出一副两害取其轻的氛围，但是段明渊早在一开始就做出了决定。 当裂痕将整个世界完全吞噬，段明渊便坐直了身子。 他们身处vip隔间，郑硫和杏都还在趴在桌上，看起来睡得很沉。 他起身，砸碎了包间门口的警报器，顷刻之间刺耳的警铃声响彻整个地下交易所。 土狼十二，罪名：故意伤害、殴打他人、谋杀未遂罪，协助开设赌场…… 艾利，罪名：从事恐怖活动、盗窃罪、谋杀罪…… 将犯罪分子绳之以法，就是这场演出最终的结局。 第一百四十三章：用男人的方式 风紧，扯呼。 当心智溶解的能力消失，梦境世界开始破碎的刹那，艾利的心中就涌现出了这样的念头。 虽然他多少也从赫雅那里听说了一些关于超越者的传闻，但却并没有直观的概念，甚至在内心深处还产生过一些遐想——再怎么说，他们也是这个星球上的佼佼者，对于生命能量的开发更是到了前无古人的程度。 而他在忘虚之中，无论能力的潜力还是结界运用的熟练度都是首屈一指的存在。 搞不好，超越者压根就比他们强不了多少。 如果让他先行发动能力的话，超越者也会如其他人一样不知不觉地陷入了迷梦之中。 然而就在刚才，艾利被吓到了。 没有结界的碰撞，也没有获得任何来自梦境世界以外的帮助，段明渊只是抬手用手指轻轻一划，这个在借用了赫雅能量的梦境结界就在眨眼间支离破碎。 现在，艾利终于明白为什么赫雅不建议他们与超越者为敌了。 “还没好么？” 他忍不住催促道，地下交易所的数据核心不停浮动着令人眼花缭乱的数据，这也是忘虚此行的目的。 段明渊正在赶来的路上，他连一秒钟都不想在这个鬼地方待下去了。 “好是好了。” 耳麦里传来了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但是出了些问题。” “我不想听到坏消息。” “不用我说，你马上也要见到了。” 话音未落，震耳欲聋的爆破声掀飞了数据库的大门，一个全身经过了机械化改造的高大男人从浓烟中走了出来，他的食指旋转着老旧的左轮手枪，另一只手扶了扶被气流吹歪的牛仔帽。 一个仿佛活在上个世纪的人，带着来自上个世纪的武器，却用一枚子弹就轰飞了闪旗商会数据室的安全门。 男人也戴着一副耳麦，耳麦另一端的咆哮声隔了好几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东西坏了就自己修，我应聘的职位是安保人员不是**的机械修理工，这已经是我军火库里威力最小的武器了。” 被扫了兴致的男人毫无顾忌地对雇主进行了还击，雇主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被他单方面切断了联络。 艾利只是被男人盯了一眼，就感到压力倍增。 土狼十二，前公司的长枝候补。 仅仅这样一个简单的头衔，就足以让这个星球上的所有人如临大敌。 旋转的左轮手枪停止了，土狼十二并没有立即行动，从披风内侧的口袋里取出一支雪茄，食指指尖喷射出了淡蓝色的火焰将雪茄点燃。 这无疑是最糟糕的局面。 超越者就在赶来的路上，偏偏土狼十二拦住了他的去路，按照他们的原定计划，这位前长枝近卫本应直到他们离开前都沉浸美梦之中，若是在对方清醒的状态下与之狭路相逢，他的能力便很难再度将他拽入梦境的世界。 “你的能力倒是有些意思。”土狼十二嘴里叼着雪茄，说话声也变得含糊不清，他看起来是个健谈的人，抱怨道，“刚才我的房间里来了两个身材火辣的小妞，我开了几瓶酒，让她们其中一个人坐在我的大腿上，结果嘴都没亲上房间里就出现了几条裂缝，接着就被警铃声吵醒了，你说这算不算春梦？” “看来伱对我给你准备的礼物还算满意。” 艾利强作镇定。 “满意，何止是满意？总算给我找了些乐子，只可惜太短了。” “只要你愿意，我可以给你续上。” “还是免了，再怎么说我也一大把年纪了，这年头工作不好找，你知道到了我这个年纪要是失业了意味着什么吗？” “你想要钱，这不难。” “钱没了可以再赚，但信誉不行，看在你的能力如此有趣的份上，我可以给你个机会。” 土狼十二嗅着雪茄的气味，“在我的故乡有一个传统，男人都是用它来解决问题的。” 说着，他当着艾利的面将左轮手枪放入腰间的枪套里。 尽管热砂星早已在“茧”化的过程中毁灭，但土狼十二至今仍遵循着故乡的传统，游骑兵也正是基于这些传统而诞生的。 “决斗的规则很简单，武器不限，手段不限，直到一方倒下——我可以让你六秒，在这里六秒时间里，你可以选择向我发动攻击，也可能利用这段时间跑路，六秒之后，我就会拔枪。” 土狼十二好心提醒道，“我建议你像个男人一样向我拔枪，迄今为止所有试图逃跑的人，最后都没跑过我的子弹。” 六秒！ 艾利不知道土狼十二是不是在耍诈，还是对方就是一个如此自负的人。 在同等级别的较量之中，六秒的时间无比漫长，漫长到足以决定某一方的性命。 这是机会！ “看来你默认了。” 土狼十二微微一笑，他难得在蓝星上遇到了像艾利这样有趣的人，对方的能力竟然能影响到了他的精神和心智。 之前遇到的那些闪旗商会的对手，则无一例外都是让他连热身都算不上的杂鱼。 “那么，计时就要开始了。” “等一下。” 一位不速之客介入了这场惊心动魄的决斗，土狼十二疑惑地循声望去，他竟没有觉察到这个身影是何时出现的，又是通过何种方法悄然无声地抵达了他的身边。 商会雇来的其他佣兵？ “伙计，我不知道他们向你许诺了多少酬金，但这个人是我先盯上的，游骑兵不喜欢别人抢走自己的货物。” 在看见身影出现的刹那，艾利的眼前却一片黑暗。 还是太迟了！ 这完全不是同一级别的压迫感，虽然没有声势浩大的登场，但却让他立刻身陷绝望。 艾利有自信利用好土狼十二提供的六秒空当，但却完全想不出该如何战胜一个徒手便能扣碎结界的怪物。 “无妨，我有一个提议。” 段明渊听到了土狼十二提出的传统，他觉得这倒不失为男人之间解决问题的手段。 没有嘴炮，拔了枪就是干。 这似乎就是热砂星游骑兵的风格。 以牛仔的方式来结束这场演出，似乎也会为这场演出划上一个具有复古元素的完满结局。 “我来当你们的对手。” 段明渊一边说着，一边估算着距离向后退去，直至给两人留出了足够施展拳脚的距离。 他心念一动，散落在脚边的建筑残骸便幻化成了一把入鞘的飞剑。 “哦？这是你的武器？” 见状土狼十二兴奋地咧开了嘴，先是艾利，现在又是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不速之客，此情此景让他久违地体会到了热血的感觉。 让他仿佛回到了战场之上，面对着那些来自不同文明，拥有着不同能力的对手。 这是游骑兵的宿命。 这一刻，他和段明渊心有灵犀，异口同声，“来吧，用男人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艾利并没有响应他们。 也丝毫没有被这复古电影式的场景所感动。 他并不想和这两人之中的任何一个决斗。 他想回家。 第一百四十四章：在黎明到来之前 土狼十二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般热血沸腾过了。 把闪旗商会的命令、佣兵的职责，还有蓝星上的这些操蛋事统统抛到脑后，着眼于当下，全身心地投入到这场男人之间的决斗。 被完全机械化改造的身体本不应该产生任何属于人类的知觉，他是当时操作室里彻底安静下来的刹那，机械化的小拇指抽动了几下。 让他想起了第一次在沙漠小镇上与人决斗时的场景。 土狼十二在心中默念着。 三、二、一。 剑与子弹哪个更快？ 又或者是艾利与这个星球上奇异的生命能量。 他拔枪的动作很快，快到就如同时间停止在了这一刻，他看见了左轮枪口喷吐的蓝色火舌，然后是射出去的五枚银色子弹。 两枚送给艾利，三枚送给段明渊。 所有行动完成之后，第一声枪声才姗姗来迟。 事已至此，艾利也只得硬着头皮上了，但反应终究慢了半拍，听见枪声的刹那，他才被迫发动结界，结界顷刻间将整个数据库笼罩其中，但那两枚射向他的子弹却轻易穿透了结界的壁垒，朝着他的胸膛而来。 比子弹更先触及到他的是一柄飞剑，飞剑抹过他的脖间，刺穿了他的大衣，将他整个人临空提起，钉在了数据库的大型仪器之上。 艾利还听见了电光闪烁的轻响，空气间混入了焦糊味。 “看来是我棋差一着啊。” 土狼的眼神中划过一丝兴奋与欣慰，那三枚射向段明渊的银色子弹均被一分为二，于半空中分裂，在墙壁、电子仪器和地面上留下一道焦痕。 游骑兵终究是要战死沙场的，他旅途的终点要比其他人晚了一些。 不过能在这趟旅途的终点遇到段明渊这样的对手，而非死在那些肮脏的阴谋之中，也算是一大幸事了。 他的视线开始偏转，视线随着断裂的身体瞟向了天花板。 在坠向地面之前，他将手中的左轮手枪朝着段明渊的方向抛去，这把枪左轮手枪是热砂星的造物，后又经过了寰宇公司的改装，陪伴他了大半辈子，到过无数被认定为“死星”的战场。 而随着他在决斗中的落败，它也就成了段明渊战利品。 不过土狼十二相信能够在堂堂正正的决斗中赢下他的人，一定能将这把左轮善加利用，带它抵达更遥远的地方。 “噗通。” 时间的流速变得十分缓慢，但距离他拔枪到上半截身体落在地上，也只过去了不到三秒。 这场决斗，只用了不到三秒就分出了胜负。 土狼十二是一个改造人，腰斩并不会立刻要了他的性命，摔落在地上时他的视线还是清晰的，因此也看见段明渊走向他。 段明渊站定在他的面前，低头端详着左轮手枪上精致的纹路。 片刻后，得出结论，“犯人虽然作恶多端，但却主动放弃抵抗，上交了作案工具，这些都可以酌情列入到减刑情节，我会替你向警局说明。” 然后土狼十二就发现自己被人从地上拉了起来，断裂的身体也如同积木一般被拼接了回去。 段明渊定了定神，郑硫尚处于迷糊之中无法亲自前来这里，因此有些话也只能由他代为转达了，“土狼十二先生，你故意伤害、殴打他人、谋杀未遂罪，协助开设赌场等指控被捕了，你有权保持沉默。” 说罢，他又抬头看向被飞剑钉在了电子仪器上方的艾利，“还有伱艾利先生，你的罪名是从事恐怖活动、盗窃罪、一级谋杀罪。” “你是警察。” 土狼十二有些意外，“蓝星的警察。” 他对于警察这个身份有着天然的好感，毕竟在热砂星上他最初也只不过是小镇上的治安官，组建了游骑兵保护镇上的居民们免受怪物与疾病的侵害。 但在来到蓝星之后，他不禁对这里的治安官感到失望，并怀疑他们是否真的具备保护市民们的能力。 土狼十二见证了闪旗商会在泗洋市的所作所为，也时常在想也许正是这个城市的治安官缺乏能力，才会让一群外来者在他们眼皮子底下肆意妄为。 “男人的决斗，愿赌服输，带路吧。” …… 在黎明到来前夕，这对于泗洋市的警局来说似乎只不过是平常的一天，然而在这平常的表面之下，却暗潮涌动。 土狼十二和艾利早早地就到了警局，在上班之前，填好了自首的登记表格。 这并不容易，尤其是对于像他们这样的人。 若是以蓝星现行的法律作为基准，这一张表格恐怕并不足以容纳下他们的罪名，因此在段明渊的建议下，他们只能挑重点来写。 段明渊鼓励他们这在法律条款中叫做“有自首情节”，可以酌情轻判。 虽然微不足道，但却是他们接受改造的开始。 在警局彻底热闹起来之前，段明渊还出了趟门，在警局门口的摊位上买了两袋酱牛肉包。 此刻，艾利手里拿着吃到了一半的酱牛肉包，他核对着登记表上的填写内容，觉得今天实在是充满了遗憾。 他既没能猜到过程，也没能猜到结局。 被寰宇公司悬赏了7900万贝的星区重犯，此刻正坐在警局一楼的大厅里核查登记表，在他身边的是因为在街头斗殴打飞了别人一颗门牙而惶惶不可终日的小混混。 土狼十二又快了他一步，就连吃酱牛肉包和自首也不例外。 填写完登记表之后，他带着表格去了柜台。 柜台后的是一个年轻姑娘，她这几天似乎经过了长时间的加班，顶着明显的黑眼圈，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桌上是刚买回来的热咖啡。 土狼十二那一身机械身体让她愣了好半晌，递过来的表格文字多到更是让她头皮发麻。 她盯着土狼十二那张没有被机械“污染”的脸端详了许多，问道，“你的财物在漫展上被人偷走了？失窃金额大概是多少，有没有超过6000？” “没有人能偷走我的财物。” 土狼十二当着年轻警员的面又点燃了一支雪茄。 “那你来做什么？” “这上面不是写得很清楚了？” “就是因为太不清楚了我才问你……你能不能精简性地概括一下？” “故意伤害、殴打他人、一级谋杀罪，协助开设赌场……” “你先等一下。” 年轻警员伸出左手，比划了一个暂停一下的动作，“你杀人了？” 她很难想象眼前这打扮得酷似去参加漫展的人，一开口就说出了这么不得了的事情，她强调，“我事先说明，如果这是恶作剧，我们也会追究你的责任。” 土狼十二面色如常，“杀了。” “杀了几个人？” “没数，忘记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冰冻三尺 清晨，泗洋市警局紧急召开了会议，会议的主题是对于13人失踪案件的讨论。 这个近期闹得沸沸扬扬，被整个蓝星关注的案件在御狩庭的专家接手一天后便有了结果，没有人能想到专家的效率竟如此之高，或者说他们根本就没有寄希望于专家能真正揭露真相。 一切都是猎人协会与闪旗商会达成的交易。 重要的只有“专家”的头衔，闪旗商会从不需要有人对他们的事指手画脚，他们需要的只是把“棋子”推上前台，借由“棋子”之口打消那些不必要的质疑和讨论。 如果以一名“棋子”来衡量段明渊的所作所为，他明显越界了。 他不仅调查出了13人失踪案的真相，还连带着将闪旗商会的地下交易所牵扯了出来，更离谱的是所有的真相都是由亲自策划了失踪案的真凶主动交代的。 艾利，这位被寰宇公司悬赏了7900万贝的星区重犯，竟然选择了自首，主动交代了他们是如何利用在交易中含冤而死的亡灵，将他们的怨气转化为生命能量，诱导他们成为怪物，再将那13人吞进了肚子里。 真相水落石出，偌大的会议室里，却没有任何为此高兴。 每个人都面色凝重，甚至有些惶恐。 这一次，闪旗商会似乎再也没法很好地处理好善后工作了，就连他们高价雇佣来的星际雇佣兵也主动向泗洋市警方提交了自首登记表。 如果对于地下交易所的调查继续下去，他们中的许多人都会被殃及池鱼。 他们是如何一步步爬上了今天的位置？ 在交易所里购买过什么？ 又付出了怎样的代价？ 这些都是经不起深入挖掘的问题。 “如此一来，我在泗洋市的工作也就完成了。” 随着会议的落幕，段明渊说道，在猎人协会内部，他还有些收尾工作需要处理。 星河虽然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联络员，也非常善于处理泗洋市复杂的人际关系，但是他受到前御狩庭的荼毒太深，思维方式已经不再适合这个焕然一新的新组织。 大江已经对新任站长的人选开始了研究，而星河应该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副手。 “真是美满的结局。” 刚一走出门，段明渊就遇上了双手环胸，背倚墙壁的土狼十二。 即便递交了自首登记表，并且还袒露了自己所犯下的罪行，泗洋市警局也没有限制他的人身自由。 被当作证物提交的左轮手枪也回到了他的手上。 这是历史遗留性问题。 蓝星现行的法律，无法审判一名星际雇佣兵，按照商会的流程，他们要把犯罪材料整理好发送给闪旗商会本部，经过商会的调查与审核后，才会对土狼十二下达判决。 当然，这只是理论。 实际上所有人都知道，土狼十二最终不会受到任何惩罚。 他在这浩瀚的宇宙中犯下过的最大的罪行莫过于行刺公司高管，比起这项罪名，杀害几个其他星球上的平民连添头都算不上。 但在闪旗商会的斡旋下，就连寰宇公司都没有再追究此事。 “恶人接受审判，见不得光的生意全部浮上了水面，很符合复古电影大团圆式的结局。” 土狼十二话锋一转，“但我想你也清楚，我不会受到任何实质性的惩罚，要不了多久，那个忘虚组织的成员也会以某种方式越狱成功。” 哪怕亲自送上门来，警局也不愿意接受像他们这样烫手的山芋。 他们可不愿意被忘虚这种恐怖组织盯上，借机帮人给放了才是最明智的决定。 “而且一旦你离开了泗洋市，这里的一切又都会恢复现状，然后你就会觉得，这真是个操蛋的世界。” 土狼十二呼出一口烟圈，这就是他对于公司和商会的个人看法。 他也曾陷入过与段明渊相似的处境，甚至更糟。 比起在战场上相互厮杀的敌人，他更讨厌躲在背后阴恻恻算计的小人。 “这就不属于我的工作范围了。” 段明渊已经把自己在泗洋市了解到的情况整理好发送给了三皇子，至于如何对待闪旗商会，是朝中人该思考的问题。 抓住几个犯罪分子容易，但想要从根本上改变泗洋市，就绝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工作。 他所做的只是在履行自己与九月的约定，完成泗洋市的工作，然后尽快返回书院。 “如果伱们未来犯了事被协会通缉，我还会抓你们。” “那就期待我们下次决斗了。” 返回联络站之前，段明渊还有一个地方要去。 在艾利与土狼十二自首的证词中，他得知了老猎人的下落。 就和此前所有失踪的人一样，老猎人因为好奇心过重，被商会盯上了，他在地下商会度过了艰难的七个小时后，最终未能逃过被抽干生命能量的结局。 他的尸体与其他人被堆放在一起统一进行处理。 段明渊把这个消息告知了杏，当他抵达土狼十二提供的位置时，杏已经到了，她的面前立起了一个墓碑，她凝视着墓碑，看起来失魂落魄的。 被“处理”过的尸体自然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堆放于此的，只有一些尸体遗留下来的物件。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杏深吸一口气，问道，“我师父他有没有可能……” “起死回生的本质，是将还未消散的生命力进行重构，一旦生命能量枯竭了，就没有重来一次的机会了。” 意料之中的回答。 杏垂下眼帘。 她觉得自己应该知足，这已经是她所能想象到的最好的结局。 如果没有遇上段明渊，她本应该横尸小巷，郑硫也将永远成为泗洋市失踪人口中的一员。 她现在能站在这里，本身就像是那些电影里的美满结局，美满得让人觉得有些不真实。 然而还未等她说出感谢的话，脚下的泥土便忽然间蠕动了起来，有什么正在破土而出。 杏循声望去，发现那是一只人手。 人手钻出了泥土，握住了她的脚踝。 “有丧尸！” 清晨时分，女声凄厉的尖叫在无人的远郊久久回荡着。 段明渊继续解释道，“但是你师父的情况特殊，他的生命能量不是自然枯竭，而是被收走的，因此我请收取了他生命能量的人卖了我一个面子……还有，如果你继续猛踹他脸的话，你的师父很可能马上又要嗝屁了。” 小剧场其十一： 某年某月某日周四，深夜 无敌的段明渊也是有弱点的，九月认为自己就是掌握了明渊先生软肋的人。 根据她长期的观摩与实验证明，明渊先生这人耳根子软，经不起别人的撒娇，只要她趴在段明渊的身上，用娇滴滴的语气说话，还用耳朵蹭他的话，明渊先生就会妥协。 而现在，他们踏上了回娘家的旅行。 抵达小山村时已是深夜，村里黑灯瞎火，旅店看起来也像是上个世纪的产物，里面没通电，店家还在使用油灯照明。 更糟糕的是满房子都是蚊子。 都是些毒蚊子，个头都要比普通蚊子大上一圈，发出的“嗡嗡”声如同战斗机在客房里巡逻。 今年的蚊子似乎格外得多，偏偏周围根本买不到蚊香。 正当段明渊尝试把房间里的抽屉纸转化为蚊香时，九月一把拦住了他。 今夜的九月是九尾形态，九条毛茸茸的大尾巴令人眼花缭乱。 “明渊先生，你知道吗？狐狸的尾巴还有驱蚊的功效。” 她当然不可能让段明渊把蚊香点了，这满房子的蚊子就是她叫来的，“只要躺在狐妖的尾巴里睡觉，就会蚊虫不侵。” 她这么做当然也是有原因的。 马上就要回山里了，必须要把明渊先生身上染上她的气味才行。 这样一来，山里的其他狐狸一闻就知道明渊先生是她的人，也就不会再动歪脑筋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新神当立 当夜，闪旗商会本部。 伴随着一道消逝的流光，土狼十二来到了这个久违的空间站，在闪光星“茧”化后，这里便成为了闪族的新母星。 “牛仔，听说你在蓝星上碰了壁。” 折跃中枢早已有人等候在了这里。 “我现在心情很好，别来自讨没趣。” 土狼十二淡淡地瞥了一眼幸灾乐祸的女子，冷淡地说道。 这里是闪旗商会的本部，自然时常能碰见一些的名声响彻整个宇宙的好手。 眼前这个虎背熊腰，身体的改造程度丝毫不亚于他的女子就是其中之一，出名的原因是率领母星的土著部队，和寰宇公司硬钢，局部战争断断续续地持续了近十年，公司碍于星球地表上珍贵的资源，无法使用大规模破坏武器，前前后后派去了三名长枝近卫，都未能从当地的自卫队手上讨得什么好处。 也正因如此，这个女人和她手底下的卫队被视作了宇宙中最骁勇善战的族群之一。 “我这可是在关心你，这是东战线民族的热情。” 女子大大咧咧地笑着，还冲着土狼十二张开机械手臂，“来，快让姐姐抱抱你，来慰藉伱受伤的心灵。” “滚蛋，离我远点。” 土狼十二没好气地骂了一句，却取出一根雪茄抛给对方，“这次闪旗商会又突然间抽了什么风？把这么多人都召集来总部，一副要开启星际战争的样子。” 他也是紧急召回的。 闪旗商会似乎无心泗洋市的损失，地下交易所的主要成员也都先后折跃回了本部，俨然把蓝星当成了弃子。 不过土狼十二觉得这是一个明智的决定，天晓得蓝星上还有没有和段明渊一样的好手。 “你说对了，星际战争的确就快要来临了。” 女人美滋滋地抽了一口雪茄，永远看起来都唯恐天下不乱。 “你这疯娘们，可算被你找到机会了。” 土狼十二知道能让对方如此兴奋的原因只有一个，“商会总算要和公司打起来了？” 这女人和寰宇公司过节不小，那接近十年的战争虽然让她的部队在宇宙打出了名声，却也让她蒙受了无数生离死别，据说她手底下的副官死了二十多个，父母、兄弟姐妹、亲戚朋友也全都死在了正面战场上。 接受闪旗商会邀请时就只剩下了她自己和手底下的部队。 土狼十二知道如果有朝一日商会和公司打了起来，这婆娘和她手底下的部队肯定冲第一个。 “商会管着这叫内部演变。” “内部演变？” “闪光星‘茧’化的之后，闪族的幸存者分成了两拨，一拨加入了寰宇公司，另一拨创建了这个空间站，成立了闪旗商会，但那可不是决裂，而是分头行动。” 在这一点上，她不得不佩服闪族。 经历过数百年的洗礼，期间更迭了几代人，但最初的目标却从未动摇过，“另一拨人已经在公司内部掌握了足够的财富、权力和资源，看起来他们终于决定让分裂的闪族人重新合并在一起了。” 宇宙最大的两股势力合二为一，这当然会成为轰动整个宇宙的大事件。 女人说道，“这还要多亏了蓝星。” “蓝星？蓝星怎么了？” “你没听说么？蓝星人把宇宙关系协调部门的旗舰给打下来了，他们着重培养的人昨天被送上了审判席，花岗财团短时间是掀不起什么风浪了，而且白蔻一死，整个曼陀罗财团也都落入了闪族人手里。” “呵，内部斗争。” 土狼十二向来对这种事不感兴趣，这也是他当初不想成为长枝近卫的原因。 成为近卫就意味着他要每天充当公司重要人员的贴身保镖，跟他们出席各种会场，听这群人捣鼓阴谋诡计。 有这功夫，还不如去酒吧里叫上几个身材火辣的小妞，再开上几杯烈酒，那才是生活该有的样子。 “纠集了这么多人手，是想直接打进公司本部？” “都说了是内部演变，大规模的旗舰对轰和跳帮战都不会发生，只会出现局部战争。” “对手是谁？” “公司养的猎鹰，据说他们不喜欢外人在公司面前指手画脚。” “玩得这么大？这听起来可不像是什么局部战争，商会盯上了财团里最难啃的一块骨头。” “的确难啃，但是只要拔除了公司的鹰犬，就再也没有人能挡住商会前进的脚步……对了，你猜他们这次打的旗号是什么？” “反正又和他们的贸易之神脱不了干系。” 土狼十二见过不少闪族人，哪怕星球覆灭了，他们都还是心心念念着贸易之神。 “答错了，经过了几百年的沉淀，他们看起来要觉醒了，‘旧神已死，新神当立’，我听说这是闪族的内部口号。” “新神？又从哪冒出来的？” “财富和权力，这是闪族人现在唯一的信条。” 只要拥有了绝对的财富和权力，这宇宙间的一切便无往不利。 然而对于像她这样的星际佣兵而言，口号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爆发战争，得想个办法干上公司一炮。 一发轨道炮夷平公司的战略指挥中心，就像是公司曾经对他们星球所做的那样。 她丝毫不掩饰眼神中的兴奋，“牛仔，回去收拾一下，要准备打仗了。” ………………………… 而在另一边，段明渊也向杏解释了为什么老猎人会从泥土下面爬出来。 老猎人的遗物被埋在了地下，被找回的生命能量都附着在了上面。 “我大概理解了。” 这位看起来不苟言笑的老猎人坐在自己家中，双手环胸。 桌上是泡好了的三杯茶。 “转化物体的构造，这是你的能力，以达到起死回生的效果。” 毫无疑问，这位新上任的御狩庭领袖要比覆灭的“前任”强大得多，甚至和他所知道的任何猎人都不属于同一层级。 只是他完全不知道段明渊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为什么要重建御狩庭。 但这些都不重要，眼下还更紧迫的事需要段明渊来完成。 “既然如此，接下来这件事非你不可。” 老猎人双手环胸，屋内的气氛变得空前凝重。 杏屏住呼吸，乖巧安静地望着自己师父。 以及…… 师父凹陷下去的鼻梁。 这是她踩的。 本以为不久之后就会恢复正常，却没想到几个小时过去了，师父的脸还是扁的。 每当她看见师父塌陷下去的鼻梁时，都心虚不已。 “我这个鼻子，你能不能想想办法？” 一脸严肃的老猎人指了指自己的脸，一脸凝重地说出了眼下最迫在眉睫的问题。 感谢囿囿ovo打赏的100起点币！ 第一百四十七章：一叶孤舟 这一晚，段明渊完成了泗洋市之行的最后一件工作——帮老猎人修复被踩得凹进去的鼻梁。 被自己的徒弟当成丧尸猛踩一通，这事传出可不好听，因此最后上报时只报了工伤。 告别郑硫和杏，段明渊没有继续在泗洋市逗留，他连夜订了返回云笼市的机票，九月大晚上不休息，执意要来机场接他。 飞机落地时已是凌晨三点了，机场冷冷清清的，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接机人员。 段明渊在等候区搜索了一番，在角落的长椅上找到了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的九月，火红的尾巴充当起了临时的抱枕，被她抱在怀里，脸颊枕在上面。 旁边的椅子上还有一个塑料盒，里面装着保温饭盒，饭盒里是九月出发前亲手做的三菜一汤。 九月的作息一直很规律，不喜欢熬夜，如果没有要紧事，通常过了十点就会在床上躺好盖上被子。 在熬夜已成常态的年轻人里，九月健康的作息独树一帜，值得所有年轻人学习。 看着九月熟睡后舒展开的眉头，段明渊总觉得心情格外放松，积累了一整天的疲劳和压力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 他突然想起了赫雅提出的唯心主义问题。 如果他所有的过去都是可以被随意改写的“背景故事”，那么他真正的人生又是从哪一天开始的？ 按照这一理论，或许就是从千篇一律的生活出现变化，出现了令人想要停下脚步的事。 段明渊没有继续想下去。 睡熟的九月似乎是听到了动静，头顶上的尖耳动了动。 约莫几秒后，她的左眼才睁开了一条缝，迷迷糊糊地抬头瞧了一眼。 见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段明渊，便展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明渊先生，你饿了吧？这是我给你准备的宵夜，还是热着的，快来尝尝吧！” 这一刻，段明渊觉得古人诚不欺他。 贤妻狐的美誉绝非杜撰，而是基于现实生活的体验和研究后得到的结论。 …… 回到书院后，段明渊迎来了漫长的一周。 书院学生们普遍反应陈仇教授虽然知识渊博，但人没什么耐心，脾气又差，遇到学得慢的学生，他就会化身咆哮帝，整个人看起来都要被气炸了，学生们被吼上个一两句倒没什么问题，就怕把陈仇老先生给气死了。 在云海五杰组织的匿名调查中，希望陈仇老先生早日退休的学生高达72%，另外28%的学生则祝愿陈仇教授的桂花酿里进毛虫。 书院对外开放后，学生们吸取了许多先进的规章制度。 云海五杰主动承担起了学生会的工作，除了日常课程之外，还精细地划分出了选修课，目前九月老师的《神奇妖怪》课程以当之无愧的第一成为了选修课中最受欢迎的课程。 九月延续了猎人协会中对于伴生妖的设置，鼓励山上的妖怪们与学生们多多交流。 在段明渊返校一周后，朝中的三皇子发来了消息。 蓝星向十六星峰会提交的申请已经正式通过，在即将展开的峰会上，来自十六个文明的代表将会对于这一议题进行投票表决，如果票数过半，蓝星就将成为十六星峰会的一员。 但尽管有浸礼为他们写推荐信，但这件事依旧难度很大。 距离上一个星球加入峰会，已经过去了近百年。 加入的门槛越来越高，在此期间的申请者最终都被拒之于门外。 除此之外，三皇子还带来了一个重要的信息。 考虑到蓝星加入十六星峰会可能性，届时他们手里也会拥有宝贵的一票，需要对峰会中一项最重要的议题进行投票表决。 而这项议题，牵扯到了寰宇公司与闪旗商会这宇宙中最大的两个势力。 寰宇公司与闪旗商会有合并的趋势，这对于独立的十六星峰会并不是一件好事，向蓝星传达信息的峰会理事隐晦地表示，他认为三角势力的结构更加稳定，能尽可能避免一家独大的情况发生。 假如蓝星得到了这宝贵的投票权，他希望蓝星的代表能投出宝贵的反对票。 然后就是今天一大清早的新闻。 该理事的旗舰在返航的途中遭遇了不明宇宙海盗的袭击，当峰会的救援部队追随着信号赶到时，理事和他的船员们已经变成了散落的宇宙垃圾，只剩下残骸，连完整的尸体都找不到了。 这是这个月第二个遇袭的十六星峰会理事。 他们的共同点，就是在公开场合反对了寰宇公司与闪旗商会的合并，并态度严厉地指责这是闪族人的阴谋。 蓝星刚刚摆脱了公司的控制，然而宇宙的形势似乎要严峻得多。 闪族的势力似乎不止存在于公司与商会之中，就连十六星峰会里也渗透进了他们的眼线，并且身居高位，能明确地掌握理事旗舰的行踪。 整个宇宙都弥漫着硝烟味。 虽然一切证据都指向了臭名昭著的宇宙海盗，但明眼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世间哪有这么巧合的事？ 闪族却并没有把流言蜚语放在心上，他们似乎是想通过这两起事件向整个宇宙传达一个信号——他们已经不屑于伪装和隐忍下去了。 即使他们先后除掉了十六星峰会的两名理事，峰会也拿他们毫无办法。 在这浩瀚的宇宙之中，蓝星就如一叶孤舟。 三皇子正式以朝中的立场向御狩庭和云海书院发出邀请，希望他们能作为蓝星的代表团，一起出席即将到来的十六星峰会。 他在“舰修”的道路上取得了一定成果，虽然技术尚显稚嫩，但重建的旗舰已经能完成短暂的星际航行。 “明渊先生！” 就在此时，慌慌张张的九月闯进了段明渊所在的教职工办公室。 急促刺耳的案发现场bgm打破了午后轻松闲适的氛围。 “书院发生了案件！” “有事说事，把你手机的bgm关掉。” 教职工办公室的老师们纷纷侧目，也随着这突如其来的旋律而紧张了起来。 “这样能更加凸显案件的紧迫性！” 九月按下了暂停键，说道，“狸花失踪了，我怀疑这是一场绑架案！” 感谢雪国游侠打赏的100起点币！ 第一百四十八章：案件聚焦 狸花，唐芊芊同学的伴生妖，九月的同期生，一只狸花猫妖，自从随众人一起来到云海书院之后，就担任起了《神奇妖怪》课程的助教，在协调妖怪与人类的问题上很有心得，用妖怪的交流大使来形容也不为过。 以上就是段明渊对狸花的全部了解。 似乎是受到了结缘对象影响的缘故，狸花也变得十分“知足常乐”，每天在完成了本职工作之后，就喜欢趴在后山的石头上晒太阳。 “在猫妖里，狸花花色很好，属于相当漂亮的那一类。” 名侦探九月补充道，她认为这是相当重要的线索之一，“因此这有可能是一起劫色案件。” “劫色案件？你认为绑架者可能是山上的妖怪。” 段明渊问道。 “不，是人类。” 案件越来越扑朔迷离了。 段明渊不得不追问一句，“我出差的这段时间里，狸花学会了变身成人类了？” 有了九月作为样本，云海书院的师生们似乎对于妖怪变人这件事拥有很高的期待，虽然伴生妖计划在山上进行得如火如荼，但他觉得这些踊跃报名的人里面至少有一半动机不纯。 作为一名网上冲浪爱好者，段明渊知道这几年恋爱已经逐渐演变成了传奇级别的任务，人类之间的爱情充满了尔虞我诈，只有极少数兼具了智慧与幸运的人才能从中杀出一条血路，而那些迷失在任务过程中的人们，往往付出了巨额的时间与金钱损失。 甚至不乏有人在完成任务的过程中阵亡了。 因此段明渊听说过有许多人另辟蹊径，发现了妖怪的美好。 后山的妖怪们大多涉世未深，性格淳朴，只要你对它们好，它们便会记在心里，会一直陪伴在你的身边。 而这，也正是伴生妖计划的魅力所在。 伱很可能在后山上邂逅自己的童养媳。 所有人都回到了同一起跑线上，只要付出了时间与精力，就能收获稳定的回报，比起充满了风险与不确定性的是传奇任务，这种全新的互动方式广受好评。 “喜欢狸花的人有很多，她在上一届人气统计中排进了前三。” “还有这种统计？” “有的，这也是为了帮助人们更好地了解妖怪们的生态，相应的，妖怪们之间也有《人类人气排行》。” 九月顿了顿，“值得一提，我的人气排名是第一，遥遥领先。” 书院内外的人们都梦想着与狐妖结缘，遗憾的是狐妖格外稀少，还举族都隐居在深山老林之中，在外界很难找到狐妖的身影。 每每谈到九月老师，书院的师生们都不由地扼腕叹息。 九月老师什么都好，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年纪轻轻地就成为了别人的妻子，这同时也让他们认识到了先下手为强的重要性。 段明渊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这就是狐妖，他迄今为止遇到的所有人还没有不喜欢狐妖的。 哪怕是公司的高层，都把狐妖视作香饽饽。 段明渊根据名侦探九月提供的线索，重新整理了一下这起案件，“狸花在山上人气很高，因为性格原因，没事就喜欢待在后山的巨石上晒太阳，绝不会不声不响地出远门，因此你怀疑这是一起绑架案件，目的还极有可能是为了劫色。” “正是如此。” 九月点了点头，目光凝重。 但好在狸花现在还不会变人，绑架者一时半会还无法对狸花下手。 “谁最先报的案？” “是唐芊芊，她已经把这件事上报给了学生会，率先从书院内部进行了调查。” 唐芊芊平时虽然看起来只是个懒散而又没什么人生抱负的咸鱼，但对于自己的伴生妖极为上心，誓要严惩绑架者。 九月却认为书院内部的调查恐怕不会有成果，“我怀疑绑架者很可能是外来流窜人员，最糟糕的情况是他们很可能已经把狸花绑走带出了书院。” 狸花并不擅长战斗，她自称走的是情报赛道。 若是动起手来，任何获得了中级职称的绑架者都能轻易将狸花制服。 “自从书院对外开放后，青尺峰来了许多外来流窜人员，在这部分人里面，似乎存在着一个神秘的组织，对于后山上的妖怪们格外感兴趣，这个组织在书院里发展势头十分迅猛，有不少学生都成加入了这个组织。” 外来者成立的组织…… 段明渊在心中默念着这个重要的线索。 自他回来之后，书院里的确多了许多生面孔。 如今青尺山下就设立了猎人协会的联络站，这也是便于直接从书院招募新人，以长公主为首的云海五杰成员已经在协会里进行了登记，一旦云笼市发生了超自然事件，便会优先给予书院的学生们历练的机会。 九月说道，“其名为，变态俱乐部。” “变态俱乐部？你确定是这个名字？” 这名字怎么听都不像是正经组织的名字，他也很难想象有人会愿意加入这种组织。 如果你是这个组织的成员，出门在外根本没法向别人介绍自己的身份。 别人一开口都是猎人协会、棋手协会、乐师协会这种听起来高大上组织的名誉成员，结果你一开口，就画风一变，成了变态俱乐部。 这身份过年回家被家里人知道了，都非得挨上几个大嘴巴子。 “就是这个名字，而且是他们自己起的，我们可没有污名化他们。” 在来找段明渊之前，九月也对这个组织进行了一番调查。 还是那句话，不要小看她的情报网。 “这个组织的日常活动，就是研究后山上的妖怪们，与它们保持良好的往来，我注意到还有许多书院以外的学生跑来我的课堂蹭课，他们平时会带来许多食物和礼物来和妖怪们培养好感。” 后山的妖怪们大多性格淳朴，只要你投喂它们，它们就会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 作为狐妖研究者的段明渊也发现了妖怪们对于“投喂”都没有什么抵抗力。 似乎是天性使然，在妖怪之间，分享食物是友谊的象征。 “那么就从书院内部开始调查吧。” 他当即说道。 有了生命科学部门的前车之鉴，这些指向妖怪贩卖的线索足以引起他的高度重视。 第一百四十九章：变态俱乐部 段明渊和九月一个下午辗转书院多处，希望尽可能以公正客观的角度来还原变态俱乐部这个神秘的组织。 单单这个组织的名字，就很难让人不戴着有色眼镜来审视他们。 但这一个下午的结果并不喜人，书院师生们对于变态俱乐部众说纷纭，有人顾名思义，认为这是由一群好色变态组建起来的龌龊组织，也有人认为不该仅凭名字来衡量他人，也许“变态”与常规的认知不同，还存在着某种深层次的含义。 也有人愤愤不平地举报这个俱乐部是打着“变态”的旗号招摇撞骗，实际上里面根本没有妖怪的本子看。 目前该举报者已经被扭送至学生会，经检查，此人不但转存了大量妖怪题材本子，还以此牟利，将其贩卖给书院里的其他学生。 由于书院刚刚对外开放，许多从小就待在书院里的学生们对网络并不在行，根本不了解“免费资源”的含义。 目前该学生已经遭到了通报批评，被列入到了永久“妖怪不欢迎”名单。 不论变态俱乐部的目的是什么，该学生变态的身份已经成为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经过了仔细的研究，段明渊发现了调查困难重重的原因所在。 ——就连报名加入了妖怪俱乐部的成员，也不知道这个社团究竟是干什么的。 其中有15%的成员以为俱乐部里有免费的资源分享，遂加入。 65%的成员听说加入这个俱乐部能和妖怪们处好关系，便欣然规往。 还有20%的变态觉得能在俱乐部里结识到更多志同道合的友人。 结果就是大部分变态俱乐部的成员在加入后，都对于组织很不满意。 里面根本没有没有免费的妖怪类资源，也没有人给他们介绍好看的妖怪小哥哥小姐姐认识，更有一小部分人在群组里发表了自己的癖好和看法之后，被其他人攻击为变态。 不是，这里不是变态俱乐部吗？ 为什么变态会在俱乐部里遭到其他人的攻击？ 这天下之大，究竟哪里才是变态的容身之所？ 一位不愿意对外透露姓名的变态向段明渊和九月抱怨道，他至今对自己遭到攻击而耿耿于怀，并指责这分明就是一个挂羊头卖狗肉的组织。 段明渊安慰了该学生，并向他指了条明路——监狱里有很多与他志同道合的朋友。 除此之外，九月还有一些别的收获。 许多妖怪免费资源的网站，据说能在里面观摩到许多与众不同的玩法。 她将这些网站作为直接证据，全都保存了下来。 直到，有一位资深变态俱乐部的成员道出了一个关键性的线索。 在两人来之前，狸花也找过他，向他打听了许多变态俱乐部的事，也正是在那一天过后，狸花便失踪了。 这个重要的发现，顿时让案件变得愈加扑朔迷离。 这并不是一起单纯的妖怪绑架案件，狸花很可能是在调查俱乐部时，发现了某些惊人的秘密之后，才遭到了绑架甚至灭口的。 变态俱乐部，绝对隐藏着某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 与此同时，青尺峰某处。 狸花从睡梦中苏醒的第一时间，寒冷与某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便笼罩了她，遥想到自己陷入昏迷前所发生的事，她便立刻闭上了眼睛，佯装自己依旧处于昏迷之中。 然而她细微的举动未能逃过戴着面具的男人视线。 “你醒了啊。” 冰冷、低沉的声线。 狸花发现自己正身处某种古老的祭坛之上，她正作为祭品被供奉在用血液勾勒而成的圆形法阵正中心。 这看起来就是某种古老而又邪恶的仪式。 眼前戴着面具，将自己用长袍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就是变态俱乐部的创立者。 他不是书院的人，而是在书院对外开放后慕名前来，其目的从一开始就是栖息在后山上的妖怪们。 狸花之所以暗中调查男人，便是碰巧发现了对方所隐藏的力量。 种种迹象都表明，男人拥有着不亚于陈仇老先生的强大生命能量，可他平时却伪装成了一副普通人的模样，装作人畜无害地接近书院的学生和老师，还组建起了名为变态俱乐部的组织。 在短短一周时间内便吸引了上百名会员。 这是一个居心叵测之徒，来到青尺峰一定存在着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 “无论你有什么阴谋，都到此为止了，明渊老师已经回来了，趁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就此离开吧。” “明渊老师？我听说过他，《邪祟防御课》的老师，为书院带来了活力，是不少学生与老师心目中的英雄，但因为娶走了《神奇妖怪》课程的老师，让他的风评变得有些褒贬不一。” 男人说道，“这实在是太好了，说不定他能解答我心中一直以来的疑惑。” “明渊老师的强大远远超出你的想象，要是让他知道了伱的所作所为，绝不会轻易放过你！” 诡异的祭坛让狸花炸毛了，她竖起尾巴，强装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我的所作所为？” “我都查到了，你创立了变态俱乐部，把书院的风气变得乌烟瘴气！” “看来你和那些人一样。” 男人遗憾地叹息道，“狸花小姐，你所理解的‘变态’究竟是什么？” “私底下聚在一起，分享一些不堪入目的资源以此来笼络人心，背地里在书院设置祭坛，暗中进行用妖怪活祭的邪恶仪式！” “看来你完全没有理解‘变态’的含义。” 在他看来，这是一个伟大的词语，然而世俗却将它污名化，几乎将它与邪恶、污秽之事等同在了一起。 “难道不是么？那你又要怎么解释祭坛和这个法阵？” “这就是我邀请你来到这里的原因，希望你能更深刻地理解‘变态’的意义。” 仪式法阵迸发出了猩红色的光辉。 刹那间，前所未有的痛苦将狸花笼罩，她觉得疼痛感几乎要将她撕碎。 她瞳孔涣散，强烈的窒息感让她的意识随时都要坠入深渊。 变态！ 这个男人绝对是以欣赏别人痛苦，将折磨人作为乐趣的变态！ 狸花不知道这令人窒息的痛苦究竟持续了多久，她的大脑只剩下一片空白，想要就此睡去却又被强烈疼痛惊醒。 这样的折磨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当痛苦浸透了她身上的每一个细胞，她才终于从那窒息感中解脱了出来。 狸花第一时间喘息了起来。 这是本能的趋势，让她捂住胸口，光滑的皮肤上早已渗出了冷汗。 然而下一刻，猛烈的喘息停止了。 狸花难以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人类的手臂，猩红的光辉让她真真切切地看见了少女光洁细腻的皮肤，以及，垂在手臂之上的柔顺的金色长发。 “狸花小姐。” 戴着面具的男人再度开口，仿佛是在欣赏一件由自己精心雕琢的艺术品，“欢迎来到‘变态’的世界。” 第一百五十章：以振不良之风 在九月发动学生们搜索狸花之前，狸花就先一步回到了唐芊芊的宿舍。 她和段明渊闻讯赶到时，宿舍门口围满了学生。 杨平和苏秦代表学生会维持了现场秩序，才将激动的书院学生们拦在了外面。 看着宿舍楼前的盛况，九月很是欣慰。 这一幕充分体现了云海书院的团结友爱，展示了人与妖怪之间和谐友爱的图景，当狸花失踪的消息传开口，书院的师生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在得知了狸花安然无恙的第一时间，就前来了唐芊芊的宿舍予以慰问，贯彻落实了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宝贵精神。 然而学生们之间激动的议论声浇灭了九月美好天真的想法。 实际上聚在这里的学生们并不知道回来的是什么人，他们只是听说了学生宿舍里来了一个超正点，身上还只披了一个毯子的猫妖。 同学们， 九月老师对你们很失望。 失望到想要把白羽鸡放出来咬你们。 看来还是书院食堂最近的伙食太好了，让这些人学生吃得太饱了。 她把如临大敌的苏秦拽到一边，说道，“去把院长叫来，整顿一下书院的风气！” 她所提倡的人类和妖怪和谐相处，可不是以这种方式相处，真正健康的关系就应该像她和明渊先生那样…… 咦？ 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也算不上健康，至少对于书院里这些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来说有些太超前了。 交待完了指示，心里有鬼的九月也开门躲进了唐芊芊的宿舍。 门在关上的瞬间，一个敏捷的身影便扑到了她的怀里，声音还带上了些许哭腔，“呜呜呜，九月，我变成这样了，这可怎么办？” 抱着她的少女身材娇小，看起来只有十五六岁的模样，少女头顶上有一对尖尖的猫耳，身后则是一只细长的尾巴。 只有猫瞳和身上的气味让九月觉得有些熟悉。 “狸花？” 她仔细打量了一下狸花，但在看见她身上的着装后，立刻怒不可遏。 充满了恶趣味的水手服，裙子似乎还特意经过了剪裁，只要动作幅度稍微剧烈一些，就会面临走光的风险。 垂及腰间的金色长发被编成了精致的公主发型，脸上的妆容让狸花散发着异域风情的魅惑。 “可恶的变态俱乐部，他们竟然给你穿上了这种充满了恶趣味的衣服，还给伱画上这种妆容，还好你逃了出来，否则后果不堪……” 九月的怒斥戛然而止。 一时间，宿舍里的气氛变得十分微妙。 唐芊芊在与九月对视了好半晌之后，心虚地把手中的眉笔藏到了身后，一路退到了床头柜前，把化妆盒挡在了身后。 “狸花，你这身衣服是……？” “是唐芊芊给我的。” “那你脸上的妆是？” “也是她画的。” 唐芊芊也是变态俱乐部的成员！ 得知了这个惊人的秘密，九月本能地上前一步，把娇小的狸花挡在了身后，望向唐芊芊的眼神也充满了怀疑。 “首先，我没有加入过变态俱乐部！” 宿舍里的唯一嫌疑人唐芊芊为自己辩解道，“人类对于美好的向往是共通的，你知道这对于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她夸张地用手比划着，神态要比段明渊和九月见过的最狂热的变态俱乐部成员还要激动。 自从唐芊芊见到九月的第一天起，她就开始幻想起了狸花变成猫娘的样子。 那可是猫娘！ 有着人类外观，猫的耳朵和尾巴，会冲着你喵喵叫的猫娘！ 唐芊芊时刻准备着，为了迎接狸花变成猫娘那一天的到来，平时住在一起时，她也有意识地邀请狸花和她一起观摩一些具有猫娘元素的动画，可每次狸花在看完后都对她说，动画是骗人的，猫妖根本就不会那样变成人类的模样。 可即便如此，唐芊芊也没有放弃过希望。 这身为狸花订做的水手服就是最好的证明。 只可惜狸花的猫娘形态要比她想象中高出了半个头，导致水手服穿在她身上显得小了许多。 “前辈，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理解我吧！” 唐芊芊把这个尖锐的问题抛给了段明渊。 “朝闻道，夕死可矣”是她来到书院后听过的次数最多的一句格言，而在看到猫娘化的狸花之后，她就深刻地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白天见到了猫娘，就算晚上死掉了也是死得其所。 然后后半夜再去找前辈帮忙打复活赛，赢了之后净赚一只猫娘。 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但九月并不能理解唐芊芊宛如狂热宗教分子一般的表现，担心地问道，“唐芊芊她没有对你做奇怪的事吧？” “奇怪的事？” 狸花懵懂地仰头看她。 九月压低了声音，在狸花耳边窃窃私语起来，“就是这样那样的事……” 窃窃私语持续了近一分钟之久，狸花的眼神从懵懂逐渐转变成了震惊，她小嘴微张，一副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样子，期间还时不时地转头看向段明渊，震惊之余，似乎还有钦佩在其中。 “九月！” “到！” “你离狸花远点！” 段明渊隐隐猜到了九月对天真无邪的狸花说了些什么，这让他头皮发麻，他不得不怀疑这屋子里有一半人都是变态俱乐部的成员。 “狸花，这件事其实是……” 狸花见段明渊开口，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眼神中也产生了些许警惕。 很显然，在狸花眼里，除了她自己以外，这间屋全都是变态俱乐部的成员，其中也包括了道貌岸然的段明渊先生。 “我们应该坐下来，把事情的来龙去脉搞清楚。” 段明渊的眼前一片黑暗，他发现九月这只小狐狸每次都会败坏他的名声，让他在狸花眼中的形象从食人魔魔法师变成了引梦貘人。 “可以是可以。” 狸花点了点头，帮三人将凳子搬到桌边，然后独自一人缩到了床上，提出申请，“你们坐在那边就行，我待在床上听。” 说罢，她不止上了床，还把厚厚的被子裹在身上，只剩下一只脑袋露在外面。 感谢秦白吃雪打赏的100起点币！ 感谢誓言腐朽打赏的8888起点币！ 第一百五十一章：引渡人 经过狸花的讲述，几人了解到了她失踪后的遭遇。 一个戴着面具，整个人都裹着长袍的男人，书院内隐藏着的祭坛，以及不为人知的仪式法阵…… “这一天终于到来了么？” 神秘人的到来，平静的书院生活被打破，唐芊芊深吸一口气，种种迹象不禁让她浮想联翩。 “什么到来了？” 九月问道。 “《唐芊芊与密室》，狸花说的面具怪人很可能是日记本里出现的。” 唐芊芊觉得一切都能对得上号了——因种种误会被学生们当成变态坏人的段明渊教授，其实是最关心他们的好老师。 她已经在书院待了有些时日了，平日里听画院的师兄师姐们提到了不少青尺峰的怪谈，这座山暗藏玄机，上山道路上的那些画卷有时会将人们传送到奇异的空间之中，那里是书院地图上从未被记载过的地方。 他们怀疑这些奇异的空间是由那些被记录进书院历史中的大能们在学生时代创造的“作品”，曾经就有人误入过迷宫，直到三天后才找到出来的路，那迷宫蜿蜒曲折，里面还留存着某人的笔记本，笔记本上有对书院课程的记录，也有对奇门诡术的理解。 不过这也在情理之中，书院已经存在了数百年之久，期间毕业过无数奇术高手。 然而在《邪祟防御课》老师到来前，对于诡术的研究遭到了全面禁止，任何违反这项校规的人都会获得一张前往幽狱的单程票。 因此一些对于诡术很感兴趣的学生就只能躲开老师的眼线，在暗中进行研究。 书院里的“密室”，便是那些学生们进行诡术研究的地方。 唐芊芊面色凝重，不过她仔细一想，觉得时间也该到这一步了。 在段明渊朝中之行的这段时间里，她和杨平都在修行上有所突破，已经熟练掌握了能力，达到了正式员工大圆满的境界，接下来就应该以某件事为契机，正式朝着中级职称迈进了。 所以接下来应该会出现一位在书院历史中被禁止提及的名字。 天赋异禀，拥有独特的个人魅力，但却对被书院严令禁止的诡术情有独钟。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唐芊芊开口了。 开口的时机有些微妙，竟与九月异口同声。 “是神秘人！” “是引渡人！” “谁是神秘人？” 九月听到后，用古怪的眼神审视唐芊芊，后者脸色一僵，支支吾吾了半天，说道，“是一个没有头发和鼻子的人，这可能是他一直戴着面具的原因。” “你完全搞错了，引渡人之所以戴着面具，是因为他们曾经是遭到了迫害，大多数人都被屠戮殆尽，只有少部分人存活了下来，为了躲避朝中的追杀，他们隐姓埋名，距离最后一个引渡人的事迹已经过去了将近两百年了，我还以为他们早就被斩尽杀绝了。” 唐芊芊缩了缩脖子。 这一刻她深刻地明白了搞笑角色与情报人员之间不可逾越的高墙。 虽然九月平时既温柔又搞笑，但在谈起正事时，她总是能搜集到一些重要的情报。 “他们引渡的不是人类，而是妖怪。” 九月说道，“他们能把妖怪转变成人类，《瑞狐修炼手札》上提到过，妖怪最早变成人形的术式就来源于引渡人。” 在天外民降临后，公司与朝中人对引渡人一脉极为重视。 引渡人与妖怪们关系匪浅，公司希望通过他们将蓝星的妖怪们收编进行研究，但引渡人的首领却拒绝了公司的要求，也因此在公司的授意下遭到了朝中人刺客的追杀。 九月双手环胸，纠正唐芊芊，“他们可不是你所认为的邪恶的大魔王，在战争之后，大多数的妖怪之所以能避开公司与朝中人的耳目，在深山老林中休养生息，就是引渡人从中斡旋的结果。” 在狐妖一族记录中，也提到过他们的祖先曾受到过引渡人的帮助，那片山林便是引渡人为他们提供的栖息之所。 只可惜随着时代的洗礼，引渡人的本事也都逐渐失传了。 山下由引渡人建立起的村落，最终也都只剩下了普通人，现在的人们既不相信狐妖的存在，也不相信村中流传的传说故事。 为了佐证自己的评价，九月问道，“狸花，你遇到的那个引渡人没有对伱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就是转化形态的过程有些疼……” 狸花回忆着。 转变成人形之后，那个戴面具的男人并没有对她实施任何变态的行径，反而丢给她一个毯子让她用于遮蔽自己的身体。 形态的转化让她的脑子有些浑浑噩噩的，当回过神时，她便已经披着毯子离开了古怪的祭坛，出现在了后山上。 但狸花并不适应人类的形态，以前对于猫妖来说稀松平常的行为，在变成了人类的模样之后都变得怪怪的。 比如她最喜欢趴在后山的大石头上晒太阳，让她舒服的姿势在人类的形态下看起来就像是在搔首弄姿，根本不像个良家少女。 她习惯了以猫咪的方式生活，人类的衣服穿在身上很不舒服。 还有这长长的头发，碍手碍脚的，一不小心就要被门缝夹上一下。 “引渡人还对你说了些什么？他们消失了那么久，突然在书院里现身，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他说……欢迎来到‘变态’的世界。” “还有呢？” “对了，我以为他是坏人，想用明渊老师名号吓唬他，可是他非但不害怕，反而还对明渊老师很感兴趣，嘀咕说要不了多久就会相见……也许，他是听说了云海书院发生的事之后，才特地过来的。” 狸花猜测。 她又忽然开口，流露出了恍然大悟的模样，“不过我明白变态俱乐部的宗旨了，他们并不是为了在俱乐部里交流不堪入目的资源，而是为了传授给妖怪们变成人形的方法。” “既然你相信他是好人，那就不必担心了，如果引渡人有其他的目的，迟早会现身的。” 段明渊说道。 而就在他们说话之际，一只黑色的鸟掠过了宿舍的窗边，它的目光透过窗户，在里面的几人身上停留了半晌，旋即便在半空中调转了身形，笔直地朝着书院的后山飞去了。 这周怠惰了，希望下周能重振旗鼓，多更新一些！ 第一百五十二章：联合战线 自从狸花变幻成了人形后，九月这几天多了许多事。 她要帮狸花好好适应人类的生活，作为过来人，她很清楚人与妖怪的不同。 这是一项进步，一旦妖怪习惯了人类形态，就再也不会想要变回去了。 九月觉得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人类的形态实在是太方便了，而且这个星球上绝大多数设施都是以人类作为参照物来设计的，同时，妖怪们还会在变幻形态之后，产生强烈的羞耻心。 这就好比神话传说中亚当夏娃的苹果，当大家都是光着身子在后山上乱跑的时候，没有妖怪会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可是一旦变成了人类形态，就没有哪个妖怪会再这么做。 “也就是说，后山上的妖怪其实都是在裸奔！” 根据九月的讲述，唐芊芊总结出了一个惊人的事实。 只是在了解到了这个事实之后，她突然有些没法直视后山的妖怪们了。 亚当夏娃的苹果的故事似乎对于人类同样效果拔群。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难道你去养鸡场的时候，会希望那里的鸡都穿上衣服么？” 九月斜睨了唐芊芊一眼。 养鸡场里的鸡当然是脱的越光越好，最好连身上的羽毛都一根不剩，这样一来就说明它们的茁壮成长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 趴在她膝盖上小憩的白羽鸡似乎听到了同类的消息，仰着头，好奇地盯着自己的饲养员。 九月见状轻轻摸了摸它的脑袋，白羽鸡便眯起眼来蹭了蹭头顶上的手掌，发出了享受懂的“嘤嘤”声。 九月一直都觉得鸡是这世界上最神奇的族群之一，就连来自宇宙的白羽鸡也不例外。 这小家伙在雏鸟形态时只有一个脑袋，体型也只有巴掌般大小，任谁见了都很难把它和那长了九只脑袋，会喷火喷水喷毒的宇宙怪物联系在一起。 “狸花。” “喵？” “你别发呆，看，这个是裤子，这个是短裤，这个是裙子，这三者剪裁的位置是不一样的。” 九月将三个样本都平铺在了桌上。 裤子、短裤和裙子均由热心学生唐芊芊提供，在该热心学生还想继续提供白丝的时候，被九月拒绝了。 白丝对于只有“初级裁缝”头衔的狸花来说太过超前了。 裁缝是每一个妖怪在变幻成人形后都要掌握的技巧，从外面买来的裤子都不会专门为妖怪预留尾巴的位置，卡尾巴是每一个妖怪都会遇到的问题。 在遇到明渊先生之前，九月所有的衣服都是自己剪裁的。 对于妖怪们而言，成人之路充满了艰辛，需要额外掌握许多生活系的技能。 “对了，前辈呢？” 唐芊芊也在一旁瞧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趣了便开口问道，她记得九月的裙子和裤子是前辈帮忙修的，九月不止一次向其他人炫耀过这件事。 这么一想，前辈的能力还真是万能啊。 即使不用来战斗，也可以让他成为杰出的裁缝、木匠、清洁工。 “他在图书馆里查阅一些关于引渡人的书籍。” 九月头也不抬地说道。 最近宇宙不太平。 十六星峰会在即，寰宇公司与闪旗商会合并一事闹得沸沸扬扬，这次就连公司内部也遭了殃，在宇宙的某处，公司的猎鹰们同时和三个小型星球打起了局部战争，这是发生在铁卫财团的发言人公开表达了对于合并一事的反对之后爆发的战争。 原因是铁卫财团控制的三个星球爆发了内乱，公司扶植的政权倒台，民间反抗组织夺取首都后直接炸了寰宇公司的大楼。 此举无异于结结实实地给了铁卫财团一巴掌。 这乍一看酷似《震惊部》捏造的新闻竟然真的上演了，其中每一环都充满了不可思议，却又巧合般地串联在了一起。 为什么会同时出现三个星球爆发内乱？ 为什么长期遭到镇压的叛军能在短短几天之内夺取政权？ 又为什么铁卫财团派去的镇压部队在正面战场碰了一鼻子灰，在他们最擅长跳帮战上也没能讨到任何便宜？ 几乎每个人在看到这些新闻后都会产生相同的疑问，因为从账面实力来看，那三个星球加在一起都不够铁卫财团打的，而且用明渊先生的话来说，那些叛军的势力规模和蓝星的忘虚没什么区别。 只能平时小打小闹，若是真的和公司正面开战，最多不超过三天就会遭到剿灭。 在战地记者在正面战场拍摄到了一艘疑似东战线的旗舰之后，所有的问题似乎都有了答案。 所谓的东战线，指的是寰宇公司划分出的东星区，那里被誉为众多星系中最混乱的战区，和公司大大小小的战争打了上百年，打没了7个星球，期间战略指挥部的总指挥都换了好几届，那些星球的幸存者大多都成了宇宙海盗，隔三差五就要对公司的商队来上一炮。 这是一笔连公司都觉得头疼的烂账。 头疼的不只是宇宙海盗，还有在海盗背后资助他们的神秘组织。 有人认为是闪旗商会，但从来没有人能拿得出确凿的证据。 唐芊芊听着九月的讲述，用手机搜索着近期的宇宙新闻，内心不由得受到了深深的震撼，以至于她觉得生活充满了魔幻与黑色幽默的色彩。 他们还在书院里上演《唐芊芊与密室》，另一边则已经隐隐要开始打起第二次星际战争了。 这完全不是同一种画风的事件竟然同时出现在了她的生活里。 “所以，你知道明渊先生最近的压力有多大了吧？” “诶？公司和东战线的宇宙海盗打起来了，和前辈有什么关系？” “本来是没什么关系，但是昨天战地记者冒死对其中一支叛军的首领进行了采访，叛军首领面对镜头，向全宇宙宣布这根本不是公司所说的恐怖活动，而是捍卫自己星球的正义之举。” 宇宙的舆论第一次朝着不利于公司的方向开始发展，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不利于铁卫财团的方向发展。 曼陀罗财团的发言人虽然没有直接评价铁卫财团的所作所为，但却在这个敏感的时期呼吁捍卫宇宙和平，其中就有一条以蓝星近期发生的事为案例，讲述了和平发展的重要性。 看这架势似乎早就做好了神圣切割的准备。 而叛军的首领更是直接面对战地记者提到了段明渊的名字。 他对段明渊进行了高度评价，将他视作反抗公司压迫的先驱者，他的作为为宇宙里其他与蓝星处于相同处境的星球带来激励。 叛军首领认为“恐怖分子”、“叛军”是公司对于他们的蔑称，他希望战地记者将他们称之为联合战线。 段明渊最近的压力很大。 九月采访段明渊对此事的看法时，他只说了出三个字，便不再多做评价了。 ——“假新闻。” 第一百五十三章：星辰大海 段明渊这几天的心情并不好。 他只不过是区区一个书院的老师，怎么就突然间成了联合战线的精神领袖？ 三支叛军在宇宙的另一端和铁卫财团打得不可开交，却对媒体声称是受到了他的启发，这事还在闪旗商会的幕后运作下被大肆转播，让许多不认识他的外星友人连带着对他评价褒贬不一。 一部分人认为他是推动宇宙和平的先哲，也有人认为他是煽动各个星球叛军暴动的恐怖分子头目。 九月每天晚上都会发动她的情报网，将外星友人们的评价整理在一起读给他听。 段明渊突然发现这只小狐狸是一个隐藏得很深的小黑子。 在她的努力下，食人魔酋长的名声传遍了整个宇宙，许多没见过他的人，真的把他当成了食人魔部族的新人领袖，甚至还传出了他生吃宇宙关系协调部门高管的假新闻。 这就是谣言的可怕！ 人们总是只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 主流的观点认为公司内部的腐朽暴露了出来，十分少见的在舆论上陷入了劣势。 然而段明渊很清楚，舆论的变化是闪旗商会的手笔。 为了促成公司与闪旗商会的合并，闪族人费尽心思，多点开花，除了引发小规模战争，利用舆情控制打压反对者之外，十六星峰会也是他们重点关注的对象。 按照流程，峰会通过任何议题都需要经过半数同意票，商会要做的，就是在峰会开始前消减反对者的人数。 极有可能加入峰会的蓝星自然也是他们关注的对象。 昨晚三皇子传来消息，称闪旗商会的代表将在明天访问云海书院，听取他们对于商会与公司合并一事的意见。 站在第三方势力的立场，十六星峰会自然不会支持合并法案。 一旦一方的势力过于强大，那么他们迄今为止所有的努力，签署过的所有条款都成了废案。 只有在双方实力接近对等的情况下，博弈才有意义，闪族真正的目的，是通过将宇宙中最庞大的两股势力合二为一，从而让闪族在真正意义上掌控住至高无上的权力。 然而在接二连三的宇宙空难发生后，峰会里那些态度坚定的反对派也纷纷陷入了沉默，即使在公开场合被问及了对于此事的看法，也都会搪塞过去。 这样的过程中难免出现牺牲品。 段明渊觉得自己极有可能就是被牺牲了的那一个。 联合战线领袖可不是什么好头衔，历史早已无数次证明，等秋后算账的时候，这种xx领袖，xx发起者就是头一批遭到清算的对象。 而突然消失了数百年之久的引渡人突然在这种节骨眼上现身，让段明渊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这两天段明渊翻阅了图书馆里所有与引渡人有关的书籍，发现他们并不是家族，彼此之间的连接更像是所处同一组织的成员。 所有关于引渡人的信息，都在数百年前的某一天同时消失了。 在蓝星偌大的土地上，从此便再也没有了任何关于引渡人的传人。 不知不觉窗外的天空暗了下来。 今天学生会在书院举办了活动，图书馆里只剩下了段明渊独自一人。 头顶上的灯光忽明忽暗，宛如鬼片到来的前兆，图书馆员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哈喇子流了一桌子。 随着时间的流逝，窗外的景象也悄然发生了变化。 太阳落山后，一轮血月笼罩了天空，窗户外边红的得像是被人糊上了红贴纸，原本寂静的图书馆里却时不时能听见乌鸦的嘶鸣。 段明渊发现自己这几天和乌鸦结下了不解之缘，他总会在不经意间遇到从天空掠过的乌鸦，乌鸦有着猩红色的瞳孔，九月觉得那应该是妖怪，但奇怪的是后山的妖怪却都说不认识有这么一个乌鸦妖怪。 九月觉得这乌鸦妖怪来者不善，很可能是一只坏妖怪。 九月还说打死的坏妖怪不要丢，裹上鸡蛋液，粘上面包糠，下锅炸至金黄酥脆控油捞出，老人小孩都爱吃，后山上的妖怪们都馋哭了。 这只乌鸦妖怪是好是坏，来到这里有什么目的，段明渊觉得自己很快就要知道了。 乌鸦的嘶鸣声越来越近，体型只有巴掌般大小，不及黑羽先生一半，但是当它平稳落在段明渊书桌前的时候，身上所散发出的气势是黑羽先生远远无法相提并论的。 天空并没有血色的月亮，窗外也没有被染成红色，之所以会产生这些认知，都是结界的作用。 引渡人能力不止能将妖怪们化形成人类，还能从一定程度上修改结界范围内的现实。 他修改了图书馆的窗户，所以显得外界的一切都改变了。 段明渊不得不承认这是很有迷惑性，也很讨巧的手段。 看来，是和他同类型的能力者。 “我观察了你很久，你似乎对我们的事很感兴趣。” 站在桌上的乌鸦说话了，听起来就是狸花所形容的，低沉的，容易给人带来压力的声线。 这一句话便表明了其引渡人的身份。 “我对未知的事都很感兴趣，尤其是未知的危险。” “哦？什么危险？” “不知道，比如说如果有人打算在云海书院里暗杀闪旗商会的使者，应该会给书院带来不小的麻烦。” 事实上在读到了末代引渡人的遭遇后，段明渊就一直好奇他们最终是如何逃过了公司与朝中人的追杀，从此再也没有了音信的。 从书籍中的记录中不难看出公司对于这群人的重视程度远要比一群战败的残党高得多，如果他们铁了心想要将引渡人给揪出来，那么他们一定无所遁形。 除非…… 就和这次宇宙的舆论风波一样，存在着另一个势力暗中帮了他们一把。 “《濒危物种保护协会》，这是我现在所处的组织。” 乌鸦抬头瞧着段明渊，“这是十六星峰会资助的公益性组织，组织的使命是在宇宙范围内搜救濒危物种。” “一直如此？” “数百年前，我的祖先们就是如此。” 乌鸦说道，“协会的创立者非常看重引渡人的能力，在危急关头对其施以援手，也正因如此，早在数百年前我们就离开了这个星球。” “那么，《濒危物种保护协会》此行的目的是？” “保护一个岌岌可危的星球。” 5月已经过半了，今天调整一下，从明天开始恢复到白天更新！从明天开始3更+小剧场，等稳定下来之后，就陆续把上架还剩的14天还完！ 第一百五十四章：万全准备 引渡人。 来自宇宙的来使，为了警告身处危险中的蓝星人们即将到来的危险，还拥有将自己变成动物的能力。 段明渊恍然大悟。 “麦迪文，何时来的？” 很显然，这位来自宇宙的引渡人拿到了麦迪文的剧本，秘密会见了蓝星上的食……《邪祟防御课》老师。 “如果你指的是称呼的话，可以叫我『誓言』，我不知道麦迪文是谁。” 濒危物种保护协会也从来都没有过叫麦迪文的人。 “对于蓝星人来说，这个名字有些奇怪。” 给人的第一感觉，更像是寰宇公司高管为了在其他星球上“接地气”，取得能让当地人迅速理解的名字，虽然各个星球的习俗与取名习惯不同，但对于事物的认知却是互通的，花就是花，草就是草，在哪个文明都一样。 而“誓言”的风格，应该与浸礼一样，是余烬教会一脉相承的取名方式。 看来随着时间的流逝，誓言先生已经全盘宇宙化了。 “准确的说，是我所遵循的戒律。” 桌上的乌鸦说道。 “戒律？” “这是引渡人一直以来力量的来源，我们从戒律中获取力量，并以自己所信奉的信条而行动。” 所谓誓言，就是言必行，行必果。 一旦违背了戒律，引渡人的力量便会有所折损。 “先祖们在受到十六星峰会的邀请后，就一直在尝试推动蓝星加入峰会，只可惜引渡人在协会中势单力薄，先祖的夙愿迟迟没有进展，而眼下，正是最好的时机。” 乌鸦说道，“闪旗商会与寰宇公司合并的提案给峰会带来了极大的压力，他们急需让新鲜血液加入峰会，因此这次峰会的审批要比以往宽松得多。” 理论上来说，这对蓝星来说是一个好消息。 但在研究了近期一系列的宇宙新闻报道后，段明渊总觉得这个“宽松”是在彻底崩盘前寻找冤大头来抄底的，仿佛是在说只要进了峰会的大门，大家都是一家人了。 一家人就要一起死，整整齐齐的。 至少从他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十六星峰会和闪旗商会完全就不是一个量级的势力。 闪旗商会近期着重针对的是铁卫财团，在背后鼓捣着东战线的宇宙海盗和公司的清剿部队打局部战争，期间只是稍微分散一些精力“处理”了几个峰会代表，峰会就集体哑火了。 “据我所知，这次闪旗商会的代表访问峰会理事所在的星球，是为了征集意见，为了确保峰会时出现半数的同意票，他们会严格控制投票者。” 乌鸦顿了顿，说道，“你最近也在关注新闻，相信你已经知道那些反对者的下场了，在伱们准备出发的时候，因为一场突发的空难，导致无法参加此次峰会。” 虽然制造空难是公司和商会的惯用手法，但以前从不会像现在这般露骨，这也足以说明闪族认为他们认为自己掌握了足够的权力，已经不在乎人们的议论了。 “可是这和你所说的星球的危机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 乌鸦直白地说道，“以我对你的观察，如果商会对你做出相同的事，以你的性格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联合战线的叛军领袖提到了你的名字，就意味着闪旗商会已经注意到你了，并且他们已经吸取到了公司失败的经验，如果演变成了冲突，下次降临的就不会是几个长枝近卫或是星际牛仔了，无论公司还是商会都掌握着许多能将整个星球彻底摧毁的战争机器。” 从名义上来说，这些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通常都遭到了严格的限制，只有经过了审核，被认定为死星，并且星球上已经没有生命迹象的星球，才能享受到歼星级武器的大礼包，“可一旦闪族促成了公司与商会合并，他们就能在真正意义上做到随心所欲。” 哪怕向未“茧”化的星球使用歼星武器，也不会遭到审判。 “一旦两者合并，你就会成为第一个立威的目标。” 在这广袤的宇宙之间，没有什么比消灭了超越者更具有威慑力的事了。 当然，在星际媒体报道中，超越者会被替换成“茧”，而所有的宣传都将变成公司阻止了一个“茧”化的星球，捍卫了宇宙的和平，被广为传唱。 “因此，从立场上来说，你似乎也没有太多选择。” “我明白了。” 段明渊说道，“你其实是峰会派来的说客。” 和商会的铁血手腕相比，峰会就只能通过这种隐秘的方式，派人前往各个峰会所在的星球，按照说服代表投出反对的一票。 只是有一件事段明渊不太理解，“可如果按照你说的，商会现在已经到了为所欲为的地步，我们投出反对一票还有用吗？” 这就好比曾经的朝中。 由谁来继任始王之位从王储们诞生的第一天就订好了，他们的人生只是走个流程，最终都要达成公司想要的结果。 “至少能延缓他们的行动，比起武力摧毁，商会更希望所有的机构都能维持原有的状态，否则摧毁重建也要消耗他们不少精力。”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这些组织和机构要确立以闪族的利益为核心，在此基础上，他们可以保留一定程度的自由。 “这就是‘相对自由’的由来，用商会和公司的话来解释，就是他们认为一些星球或组织的领导者由于过于短视，无法很好地决定整个文明的未来，因此公司或商会会代替他们行使决策权，在一些不那么重要的问题上，这些文明还是有自由决策权的。” 比如说中午吃什么，出门穿什么衣服，乘坐什么交通工具。 这些都是自由的体现。 “问题在于，如果你直白地拒绝了商会的代表，你们乘坐的旗舰将会有很大概率发生空难，即使是你，在宇宙中遇到了这种情况，恐怕也很难存活下来吧。” 乌鸦说道。 对于公司和商会来说，即使某个目标的单兵作战能力是无敌的，他们也有许多其他的手段。 “即使反对，也要做好足够的准备。” 乌鸦说道，“最好的做法是，明面上答应商会的要求，等旗舰抵达峰会所在星球时，我们会进行进一步的安排。” 感谢葬夜之人打赏的100起点币！ 第一百五十五章：星际友人 『特大喜讯，闪旗商会的代表将在今日访问云海书院！』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书院，充满了喜庆色彩的横幅便悬挂在了青尺山脚下，驻扎于山脚下的猎人协会主动承担起了接待和安保的工作。 这件事在云海书院里闹得沸沸扬扬，学生们都知道今天会有大人物来访问书院，但却没人知道闪旗商会究竟是做什么的。 实际上，蓝星并没有多少人真正关注宇宙的动向。 天空对于他们来说太过遥远，过好眼前的生活就足以让他们拼尽全力了。 和青花访问朝中不同，商会的代表并没有摆出多么隆重的排场，没有直接把商户的旗舰悬停到青尺山上空，前来访问的代表只有一人，职业西装，打扮得体，俨然一副宇宙公务员的做派。 她的手腕处戴着一个表，每隔一段时间，便要看上一次时间。 有书上提到闪族人非常重视时间，他们总是将时间就是金钱挂在嘴边，或者说这世间的一切在他们眼中都能转化为金钱，而金钱所代表的数字也总是能转化为万物。 在众多货物之中，时间属于较为昂贵的那一类商品。 “迦洛雅，商会外访部。” 双腿交叠，优雅地坐在协会休息室里女人向段明渊递来一张镶嵌着金边的名片，“百闻不如一见，段明渊先生。” “我的名声应该还没有响亮到会被你知道的程度。” 段明渊收起名片。 迦洛雅身上最吸引人的莫过于她的眼睛，一双琥珀色的蛇瞳，和她交谈就像是在面对一只朝你吐信子的毒蛇，明明美丽动人，散发出的气质要比后山上妖怪更像一个真正的妖怪。 这是段明渊第一次见到闪族人。 从外表来看和蓝星人差别并不明显。 “联合战线的精神领袖，宇宙到处都在谈论你的名字……不打算邀请我去书院里转转么？” “书院为伱安排了接风仪式，还有早餐。” “我不吃甜食，还有智慧类动物。” “请放心，书院都安排妥当了。” 在迦洛雅到来前的日子里，段明渊仔细研究了闪族人的历史，他有预感今后他们恐怕有很长一段时间要和闪族人打交道了。 前者是迦洛雅的个人偏好，后者是贸易之神赫雅定下的教条。 智慧类动物指的是宇宙中拥有独立思想的非人型生物，青尺山上的妖怪就是其中之一，在宇宙之中还存在着许多这样的族群，有的甚至在各自的星球上构建起了庞大的文明。 闪族人相信，吞噬智慧类生物会折损他们的思维。 段明渊很快发现和闪族人打交道你恐怕永远都不知他们真实的想法，上来的路上迦洛雅对于书院修建的迷宫进行了高度评价，认为蓝星的文明是宇宙的瑰宝。 之后，她不动声色地提出，像蓝星这样的瑰宝，理应被更多人欣赏。 这便是闪旗商会的初衷。 这无疑是一场严峻的考验。 双方都知道对方是在胡言乱语，却还是要用体面的方式让虚伪的说辞继续下去。 迦洛雅显然是此道高手，无论神态还是语气都拿捏得恰到好处。 这只“毒蛇”时刻与他保持着一步的距离，走进食堂后，也很普通地买了肉包子和豆浆，饮下一口豆浆之后露出了兴奋的表情，恰到好处地提起她非常喜欢蓝星的食物和文化，一直都想来蓝星看看，这次总算是如愿以偿。 说得就和真的一样。 倘若换做涉世未深的小青年，恐怕就要真的要对迦洛雅产生好感，把她当成了星际友人。 比如唐芊芊、狸花和杨平，在观察了迦洛雅一番后，得出了“这个商会代表好像还不错”的结论，只有老道的响尾从她身上嗅到了同类的气息。 在人类的世界里，蛇是狡猾、阴险的代名词。 凡是气质阴郁如毒蛇的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除了它， 还有杨平。 后面两句话是响尾发现谈话的氛围有些古怪后临时补充的。 段明渊则更相信自己的直觉，直觉告诉他，迦洛雅无论去了哪里都会这么说。 “真好啊，要是能一直在这种充满了自然气息的地方生活下去就好了，等退休之后，或许我该在这里买下一套房子用来养老。” 迦洛雅眯着眼，整个人似乎都松弛了下来。 “那你可要尽快了，我听说最近青尺山附近的房子都涨价了。” 这既是事实，也是玩笑话。 若单论财富，闪旗商会要比公司的财团还富裕得多，以迦洛雅所处的职位，她若是想买，考虑到恐怕不是青尺山下的某个房产，而是包括青尺山在内的整个云笼市。 虽然这听起来夸张，但早在闪光星“茧”化之前，闪族就买下了七个星球，把整个星球都烙印上了他们的名字，变成了他们的私有财产。 “那看来我可得好好工作了，否则今后恐怕连养老都没着落了。” 迦洛雅顺着段明渊将话题引入了正轨，“虽然我很喜欢蓝星上的一切，但正规的流程还是要走的，在接下来的三天时间里，我会根据我在这里的所见所闻，对这里的文明等级进行评级。” 说着，她取出一张一百面值的蓝星钞票，“这是我的本金。” 每个商会代表都有自己评判文明等级的标准，迦洛雅说道，“我会尽可能地利用这份本金来赚取更多的财富，以接下来的三天作为期限，三天后的这个时候，我会依照手里的筹码这个文明进行评定。” “评定标准是？” 迦洛雅的行为也成功勾起了段明渊的好奇心，在此之前，他还从未见过这样的评定方式。 “我在这三天时间内累积的财富越多，文明的评定等级也就越低。” 似乎看出了段明渊眼神中的疑惑，迦洛雅解释道，“这世上有人富裕，就会有人贫穷，交易与掠夺往往只有一线之隔，一切都由智慧与眼力来进行裁决，我所累积到的筹码越多，也就说明这里的人越容易因短视缺智而损失原本属于他们的财富。” 说话间，迦洛雅的那一双蛇瞳中闪烁着充满了侵略性的光彩。 对于那些无力守护财富的文明，商会便会“买”走他们的一切。 因为，在贸易之神的教条中，愚者没有存在的价值。 第一百五十六章：春耕秋收 迦洛雅相信，这世间累积财富的方式从来都有迹可循，无论身处何地，面对着怎样的文明，只要掌握了其中奥秘，就能从中牟利。 而这个奥秘非常简单——拿捏住了顾客的需求，就等于拿捏住了他们的钱包。 倘若顾客没有需求，那就为他们创造需求。 在她看来，青尺山上隐藏着无限的商机。 后山上的妖怪，就是一个天然的宝藏，在迦洛雅看来，云海书院对待妖怪的方式，无异于资源上的浪费。 相亲相爱交朋友的关系早在几个世纪前就过时了，只有利益才能让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愈加紧密。 她“暴富”的第一桶金，将来源于这份天然的宝藏。 第一笔25贝用于请客，商会代表的身份为她的行动带来了便利，从学生之中找出妖怪爱好者并不困难。 那是一个叫做唐芊芊的女孩子，《神奇妖怪》选修课的课代表，拥有属于自己的伴生妖，与书院里的大多数学生不同，是一个“实战主义者”，这25贝买来的是《神奇妖怪》的笔记本。 她和唐芊芊坐在饮料店的背阴处，桌上是店家提供的果味饮品，迦洛雅聆听唐芊芊讲述着《神奇妖怪》课程上的趣事，默默将各种妖怪的习性铭记于心。 第二笔20贝用于购买果篮，追求价格低廉的水果，以量取胜。 唐芊芊的笔记本上提到，后山的妖怪们非常淳朴，只要你赠与它们礼物，它们就会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实际上它们并不在乎礼物本身的价值。 在午时到来前，迦洛雅拎着果篮，拜访了栖息在后山上的仙鹤一族，一位名叫云琳的仙鹤姑娘迎接了她。 仙鹤是青尺山上的信使，也是最擅长与人类打交道的妖怪之一，但更重要的是，《神奇妖怪》的笔记本上提到，仙鹤一族有换毛的习性，每逢秋收换下的羽毛便会落满山头。 贸易之神一如既往地与她相伴，最近正是仙鹤们换毛的季节。 云琳衔着果篮，眉开眼笑。 迦洛雅小姐真是个好人，不但送给它们果篮作为见面礼，还主动帮它们捡走那些换下来的羽毛。 第三笔25贝用于买通丹药阁的看守。 迦洛雅带着收集来的仙鹤羽毛，携带着从图书馆借来的典籍，找到了丹药阁的首席弟子。 书院里的学生们最渴望什么？ 更了解妖怪，知道它们的真实所想，与它们拉近距离。 这也是《神奇妖怪》课程时被提及到的最多的问题。 然而九月老师的回答虚无缥缈——耐心、真诚与勇气，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都是最难以量化的标准，以迦洛雅作为商人的经验，顾客们通常不会喜欢这种带有不确定性的商品。 他们希望的是这世上有一种丹药，能花钱买到，吃下去之后便能与妖怪交好。 九月老师说这世上没有这种东西。 对此，迦洛雅持有不同意见。 只要顾客存在需求，这世上就会存在相应的商品。 书院的《丹药图志》里就记录了一种名为“真还丹”的丹药，效果与吐真剂相仿，副作用是会使服用者变得格外兴奋，兴奋到会鼓起勇气，直奔后山与妖怪们吐露心扉的程度。 看，耐心、真诚与勇气，都能用钱买来。 九月老师的理论并没有错，只是她似乎对于《丹药图志》并没有太多研究。 实际上与妖怪们的交往并不困难，只要他们能克服社恐与猜忌，就能得到回报。 这听起来并不困难，然而她潜在的客户们却坚信只有服用了某种商品，才能给他们带来改变。 但“真还丹”还不够好。 这个名字既普通又常见，是就连刚入门的炼丹师都能炼出来的低级丹药，若是被其他人知道了“药方”，市场上就会立刻出现许多竞争对手。 因此接下来的一步就是包装。 把“真还丹”改名为“还梦丹”，在原有的配方里加上磨碎了仙鹤羽毛，仙鹤与羽毛本身没什么作用，但却可以被赋予一些神奇之处。 丹药阁的首席大弟子似乎对此存有疑义，但解决起来也很容易。 “还梦丹”赚来的钱五五分成。 许诺时，迦洛雅在桌前微微欠身，这样的角度更有利于对方能欣赏到她窈窕的身姿。 首席弟子是一个整天都泡在丹药阁里的宅男，丹药课也从不是什么热门的选修课，他们一直这样默默无闻着，也从没有过与漂亮异性谈生意的经历。 这笔生意一帆风顺，丹药阁里就有现成的素材，并不需要额外花费金钱。 走出丹药阁正是午饭时间。 云海书院里熙熙攘攘，来往学生络绎不绝。 迦洛雅驻足欣赏，她很喜欢书院学生们天真烂漫的模样。 有一种清澈的愚蠢。 70贝的筹码已经掷下，就如春耕秋收，首席弟子说第一批“还梦丹”在天黑前就能完成。 而她只需要找个地方坐下来静候佳音。 迦洛雅又回到了饮品店，坐在背阴角落处的位置，优雅地交叠着双腿，翻起了从藏书阁里借来的另一本书。 《狐妖志异》。 这似乎是一本热门书，近期被人翻阅过了无数次。 她的眼神中闪烁出一丝精光。 若是将妖怪作为“产品”，再将它们划分为三六九等，那么狐妖无疑是最珍惜、最昂贵的头牌。 迦洛雅很快便沉浸在了书中描绘的传说之中，她向来很有耐心，尤其是在等待收获的时候。 成长得越久的果实，往往也就越饱满，能卖出更好的价钱。 这一天就这么平静的过去了。 第四个噩耗是在傍晚6点的时候传来的。 丹药阁炸了。 学生和老师们围在丹药阁的楼下指指点点，滚滚黑烟从丹药阁的三楼飘散出来——那里正是首席弟子所处的屋子，他便是在那间屋子里炼制丹药的。 迦洛雅优雅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她驻足于丹药阁的楼下，抬头张望。 足足几分钟之后，才终于确认了丹药阁失火的事实。 与此同时，丹药阁三楼，段明渊凝视着发生了爆炸的炼丹炉，陷入了沉思。 段明渊相信，这世间累积财富的方式从来都有迹可循，无论身处何地，面对着怎样的文明，只要掌握了其中奥秘，就能从中牟利。 他也相信，自己过往的投资失利，并非全然因为运气，而是没能掌握到核心科技。 今天，一位真正的投资专家来到了他的面前。 他本着虚心学习的心态，观摩了迦洛雅一天之中的行动，效仿起他人成功的路径。 而现在，他又明白了另一个炼丹学里的小常识。 把不确定成分的物体随意地组合在一起，就会发生爆炸。 段明渊瞧了瞧地板上陷入昏迷的首席弟子，又瞧了瞧烧成了焦炭的丹炉。 丹药学， 还真是一门深奥的学问啊。 感谢誓言腐朽打赏的18888起点币！ 小剧场其十二： 某年某月某日周四，清晨。 经过了一整夜的努力，九月总算将段明渊全身上下都染上了自己的气味。 蚊子也努力了一整夜，终究一口血都没吸上。 但九月觉得蚊子也没有饿肚子，狗粮应该是吃饱了。 如此一来，明渊先生享受了优质的睡眠，她达成了自己目的，蚊子们吃饱了晚餐，每个人都有光明的未来。 两人结账离开旅店时，蚊子一路将他们送到了门口，为这对新人送上了诚挚的祝福。 ——焯，有骗子！ ——说好的吸血吸到饱呢！ 九月走在前面，望着远处的深山，已经有段时间没有回来过了，不知山里的大家如何了？ 自从遇到了明渊先生后，她经历了太多事，如今也能像游历归来的前辈那样，坐在大石头上，给围过来的小狐狸讲述大山外面的故事。 “对了，明渊先生。” 九月向前走了几步之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侧过身，好奇地问道，“你之前说给山里的大家准备的礼物是什么呀？” 她这几天一直都在段明渊身边，并没有见到段明渊购置礼物。 “这个。” 段明渊打开手机，里面是度假建造指南，其中诸多细节还进行了详细的备注，“我最近一直都在研究建筑学。” 第一百五十七章：祝您做个发财梦 人总有不擅长的领域，段明渊意识到除了投资之外，丹药学也并不是他所擅长的领域。 炼丹讲究的是环环相扣，如果只是粗略地将各种素材组装在一起，就会引发爆炸。 就像现在这样。 不幸中的万幸是丹药阁内无人受伤，只损坏一个炼丹炉。 受伤的人在丹药阁的楼下——站在人群里的迦洛雅攥紧了拳头，根据她的评估，倘若“还梦丹”顺利售卖，至少能在一夜之间将她掷出去的筹码翻个十倍不止，而接下来她会用1000贝来进行更多的投资。 这既是她评估文明的方式，也是闪族人的爱好之一。 在各个星球开设的地下交易所，以寿命作为筹码，也只不过是他们的日常游戏，甚至有许多闪族人为了追求刺激，在进入交易所时将自己寿命的筹码调整至1小时，他们必须利用这仅剩的1小时时间逆天改命。 据迦洛雅所知，每一个商会高层都进行过这种游戏，还不止一次。 她也是其中之一。 然而现在，她却在一个边远星球，在一个毫无经商头脑的愚者们的世界里，一出手就输掉了70本金。 比起损失的筹码，更让迦洛雅恼火的是这份挥之不去的耻辱感。 这场事故看起来并不是她的眼光出了问题，而是一场恶性的商业竞争。 有人尾随了她，在知道了她的计划后，炸掉了丹药阁。 约莫一刻钟后，迦洛雅在现场发现了一号嫌疑人。 《邪祟防御课》老师段明渊，他在丹药阁里忙前忙后的，装得像是闻讯赶来帮忙的一样，现场本就乱作一团，因此也并没有人发现这个与《丹药学》选修课毫不沾边的人从一开始就是从阁楼里出来的。 好啊，这么做生意是吧？ 迦洛雅反思了自己失误，终究还是看人的眼光出了问题。 她原本觉得像段明渊这样的人，应该不会做出这种鸡鸣狗盗之事，却不想这个道貌岸然的人连她都骗过去了。 不过这也并不是她第一次在评估过程中遇到坎坷。 迦洛雅总是会在评估开始前将她评判的标准告知对方。 时限为三天。 期间她累积的财富越多，文明的评定等级也就越低。 在得知了这两点之后，对方自然会想法设法地破坏她的生意。 直接点的，派来劫匪或流氓，试图限制她的人身自由。 含蓄点的，则会以各种方式邀请她参加各种活动，尽可能在这三天时间内把她的日程排满。 段明渊很明显是“直接派”的，在“直接派”里都属于最极端的激进分子。 这人为了破坏她的生意，连自己教书的学校都给炸了。 迦洛雅看向段明渊背影的视线变得阴沉，就如在暗中盯上了猎物的毒蛇。 既然如此，那就创造出一些“炸不掉”的东西吧。 市场和顾客的需求并未改变，她所要做的是在一种途径遭到封锁后转变战略。 她拿出手机，将筹码从仅剩的30变成了10000。 负债9970贝。 迦洛雅原本并不打算这么做，但眼光的失误让她的侵略性增强了许多。 至于负债，这对于闪族人来说本就算不上什么，他们相信投注越多，回报越多。 …… 当天晚上，一个大型聊天软件，在书院的学生们之间不胫而走。 《妖怪聊天室》。 名字听起来平平无奇，却让学生们对于其功能一目了然，在仔细阅读了聊天室的功能后，他们更是直接来了精神，纷纷做好了通宵的准备。 在聊天室内，他们能邂逅各种性格迥异的妖怪，能与他们交流谈心，若是聊得开心了，还能使用软件附带的功能给妖怪们打赏小零食。 当夜幕降临后，迦洛雅倚靠在床头，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后台管理者权限显示出了使用者的实时人数，在消息传开后，使用者已经不再局限于书院的师生。 让人获得耐心、真诚与勇气的方法不只有丹药，在任何文明之下，只要有了网络作为屏障，人们的言论往往都会充满了勇气。 更重要的是，哪怕段明渊是一个名声享誉全宇宙的炸弹狂魔，也没法炸掉网络这种虚拟的东西。 那是黑客的本领。 显而易见的是蓝星的信息科技水平还处于相当初级的阶段，他们所掌握的那一丁点技术根本无法与商会相提并论。 10000贝用于购置能让后山的妖怪们登录聊天室的工具，以及为每一个注册的妖怪都提供了相应的注册福利。 只要使用软件，就能收获小礼物，使用的时间越长，结识的朋友越多，解锁的奖励也就越丰厚。 一旦这条供需链形成，便不需要再继续投入资金，那将是收获的时刻。 不过，迦洛雅小小利用了一下手中的权力。 软件的开发工作、服务器的租借，以及维护都是商会现成的资源，她的下属们只用了几个小时便完成了她交代下去的工作。 迦洛雅的嘴角扬起微笑。 她相信段明渊仍然在关注她的一举一动，自然也知道了《妖怪聊天室》的事。 此时此刻，这位道貌岸然的《邪祟防御课》老师一定在自己的房间里大发雷霆吧。 ……………………………… 与此同时，另一边。 “我就知道，九月！我的理论根本没有出错！” 房间里段明渊非但没有生气，反而还单手握拳，一副受到了振奋鼓舞的样子，“只要能开发出一个很多人都在使用的软件，就能赚大钱！” 这是他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理论学习与思考后得出的结论。 虽然他最终没能研发出任何手机软件，但在看见了《妖怪聊天室》之后，便觉得自己的理论通过迦洛雅得到了实现。 或者更进一步地来说，他的商业头脑搞不好和全宇宙里最善于经商的闪族人不相上下。 “明渊先生，还没放弃吗？” 生活不易，九月叹气。 唯独在这件事上，她对于段明渊毫无信心。 平时除了奇门诡术与《邪祟防御课》相关的书籍之外，明渊先生研究得最多的，就是各种商业、成功学的书籍了，他似乎始终不愿直面自身的运气，坚持认为投资亏损是没有掌握到核心科技。 只要能掌握这核心科技，他迟早能漂漂亮亮地打上一个翻身仗。 九月觉得没有财运这件事只能说天意如此，并不能责怪明渊先生不够努力。 付出努力得不到回报令人心疼，而她所能做的也不过只是让明渊先生晚上睡觉时枕着她蓬松的大尾巴，争取做上一个发财梦。 除此之外，九月也无计可施。 在蓝星上，她操作运势的能力是无敌的，可即便她使出了浑身解数，也只能在总体上将明渊先生的投资理财维持在不赔不赚的水平线上，稍有不留神，明渊先生的理财账户就会一泻千里。 “不能把所有的失败都归咎于运气，这次来蓝星的商会代表是整个宇宙里最擅长做生意的人，一定能从她身上学到一些书本上没有的东西。” 段明渊就是不服。 尤其是在遇到了九月之后，他就更忍不了了。 他耗费心血，通读各种书籍与市场分析，结果还不如九月出门捡钱。 仿佛他命中注定只能靠死工资过活。 这都是怎么个事！ “哎——！” 小狐狸叹气。 不过这或许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如果连宇宙中最顶尖的投资专家都救不了明渊先生，他也总该学会直面自己的运气了。 想到这里，她打开了《妖怪聊天室》的通讯录，短短几分钟的时间，就出现了99+的好友申请。 看来『妖怪认证』与『百变小狐妖』的两个标签对人类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把头像换上自己日常的照片。 点开通讯录界面，然后手机便弹出了“风险软件”，强制退出。 再想点开聊天室，却发现已经进不去了。 网页也被定性为有害网页，遭到了永久封禁。 第一百五十八章：被诅咒之人 在同一时间，不同地点，段明渊和迦洛雅打破了时间与空间的概念，维持着高度同步率的姿势，捂着自己的头倒下了。 不同的是，段明渊这边的小狐狸似乎早就预见到了这样的结果，在段明渊倒下的第一时间，就在“噔噔噔”地小跑到床边，把尾巴凑了过去，帮助段明渊把脑袋枕在了上面。 “认清现实吧，明渊先生，你说过每个人都有不擅长的领域。” 九月抚慰着段明渊因这突发噩耗而遭遇重创的精神。 段明渊并不缺钱，这对于他来说更像是存在于心中的执念，充满了不服输的精神。 这世上天生就有人财运不好。 然而在另一边，却没有人来抚慰迦洛雅受伤的灵魂。 以蓝星的信息科技技术，绝不可能封禁商会的网站和软件，当她气势汹汹地责难下属时，却得到了是商会内部的指示。 原因是他们从信息库发现了一个变态，与妖怪撩骚时不停询问对方是否有兴趣化形为人类。 有妖怪不堪其扰举报了该用户，经过了后台的查询后，技术人员惊讶地发现此人与十六星峰会旗下的《濒危物种保护协会》关系密切，在这个敏感的时间点，峰会的人出现在蓝星恐怕存在着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出于稳妥起见，商会下令封禁了软件，反正从账面上来看，一万贝的损失根本无关痛痒。 迦洛雅双眼血丝密布，她看着自己账户的余额，心中涌现出了强烈地想要取出十万贝筹码的情感。 若是放在平时，一万贝的损失连她平时的一顿饭都算不上，十万贝的账户波动也不足以取得她的额外关注，但现在，她咽不下这口恶气。 每个闪族人都是天生的自视甚高的赌徒，他们绝不会允许自己输给被认定为“愚者”的下等人手里。 更何况这两次的投资失败，完全是莫名其妙的情况造成的。 丹药阁发生了爆炸，还有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濒危物种保护协会》的变态，她再三向下属确认了软件遭到封禁和段明渊并没有直接关联。 在理智下来之后，迦洛雅终于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这件事看起来与段明渊无关，但却又处处与他有关。 事实上早在丹药阁发生爆炸时，迦洛雅就觉得有些古怪了，她很相信自己的眼光，段明渊给她的第一印象并不是鸡鸣狗盗之辈，而是那种即使身处不同立场也会堂堂正正一决胜负的对手。 与这样的人博弈往往会给她带来十足的惊喜。 而现在，她终于意识到丹药阁也许并不是段明渊为了针对她而炸掉的。 为了确认心中猜测，她连夜去了医务室，从悠悠转醒的丹药阁首席弟子口中知道了当时发生的情况。 段明渊是来学习的。 在得知了“还梦丹”的计划之后，他有样学样，似乎也打算通过类似的手段赚上一笔，但在炼丹的过程中发生了意外，导致炼丹炉爆炸，导致首席弟子也晕了过去。 至此，迦洛雅所有猜测都得到了印证。 当她还是一个普通干员时，曾听说过这世上有一些自从诞生的那一刻起就被贸易之神抛弃的人，其结果就是无论他们从事任何与投资创业相关的事，最终都会以失败而告终，哪怕十拿九稳的买卖，也总会以各种令人始料未及的角度发生意外。 具体原因不明，有人猜测这也许是贸易之神的恶趣味。 就像今天这样。 在闪族之中，这类人被冠以了“被诅咒者”。 这是迦洛雅这么些年来头一次遇到的被诅咒者，他们之所以如此罕见，是因为厄运往往在他们长大成人之前就导致他们穷困潦倒，不是穷死、病死、饿死了，就是被沦落到了下等文明之中。 闪族向来不愿意承认这类是他们的同族。 只是迦洛雅没想到，在不同的星球、不同的文明中，竟然也会有被诅咒者的存在。 再添置十万筹码能逆天改命吗？ 不，只要有被诅咒者在一切都是徒劳！ 因为这世间从没有稳赚不赔的买卖，掷出的筹码越多，厄运也就会以越明显、越怪诞的方式出现。 如果继续下去，下次出现的恐怕就是冰雹、暴雨、台风等天灾了。 迦洛雅的念头就此熄灭，她听说被阻止者的厄运甚至会影响到周遭的人，一旦被他们盯上，厄运就会降临于他们身上。 因此无论她拿出十万、百万、甚至千万的筹码，最终都会以失败而告终。 远离被诅咒之人，染上他们只会带来不幸。 永远不要尝试和他们做生意。 所有谈及被诅咒者的话题，最终都会补上这么两句。 一向自视甚高的迦洛雅见识到了被诅咒之人的可怕，终于垂下了她高傲的头颅，决定将这场评定以一万贝的亏损的结局收场。 优秀的投资人，在明知不可为的情况下，要懂得及时止损，这就是他们与无可救药赌徒们最本质的区别。 那么接下来就该处理善后工作了。 一万贝的亏损，意味着蓝星文明将会获得最高级别的评定，这一评定将直接决定商会对待蓝星的态度。 评定本身代表着博弈，负一万意味着她在博弈中败下阵来，代表了这个星球是能在生意桌上与商会正面博弈的文明。 只是吧…… 迦洛雅总觉得输的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 这并不是一场堂堂正正博弈，而是有倒霉鬼搅局！ 她把这件事写在了报告中，并再也不想和段明渊扯上关系了，她可不想自己顺风顺水的人生，从遇到了被诅咒者之后急转直下。 向商会汇报完自己在蓝星的见闻后，迦洛雅直接给段明渊发去了消息。 既然评定已经结束，她也没有了继续留在蓝星的理由了。 当然，为了双方面子上都能过得去，她并没有向段明渊提起被诅咒者的事，而是称自己管理的部门出了问题，她不得不立刻返回商会的旗舰，因此这场评定，最终以云海书院与蓝星的获胜而告一段落。 迦洛雅又将峰会的道标发送给了段明渊，完成了自己作为商会代表在蓝星上的最后一份工作。 “好耶，我们被评定成了最高级别的文明！” 卧室里，九月看着迦洛雅发来的消息，庆祝道。 然而这明明是一个值得庆祝的喜讯，却丝毫没能让段明渊开心起来。 他躺在床上，凝视着手机屏幕上的文字，眼前陷入了深邃的黑暗。 这一身消极、不详的气息让九月一度觉得或许明渊先生也有着祸狐的血统。 只不过祸狐祸害的是别人，明渊先生祸害的是自己。 “明渊先生，这可是好事，你难道不开心吗？” …… 回应她的依旧是长久的沉默，让九月实在没法将气氛活跃起来。 “好吧，明渊先生。” 九月也遭到了消极气氛的感染，怜悯地抚了抚段明渊的额头，她认可了迦洛雅顶尖投资人的身份。 或许，这就是专家的嗅觉——在发现了有超级倒霉鬼的第一天就终止了评定，连面都不再见上一次，直接连夜逃回了商会的旗舰。 明渊先生又达成了一项新成就。 “现在，全宇宙最顶尖的投资专家也被你给吓跑了。” 小剧场其十三： 某年某月某日周四，下午。 九月久违地回到了深山里，山上的小狐狸听到她回来了，纷纷上前来围观。 段明渊这一路都被小狐狸们跟着，起初它们只是远远地张望，后来索性跑到了他们身边，与他们并排而行。 山上的狐狸有两种毛色，红色的多一些，白色的则是稀有品种。 九月解释说白色的是狐仙的后裔，不难看出她很受狐狸们的欢迎，怀里抱着一个撒娇的小白狐，脚踝上还抱着两只看起来刚出生不久的小狐狸。 小狐狸们虽然对他也表现出了好奇，却都与他保持了半米以上的距离。 这种感觉很是奇妙，颇有种去老丈人家里拜年的感觉。 只不过老丈人和丈母娘此刻并不在山里，他们正在享受甜蜜的太空蜜月，在山里迎接他们的只有一个年长的狐狸。 体型要比一般狐狸大的多，被一群狐狸簇拥着很是威严。 这是族群里的长老。 “哼，你还知道回来。” 长老冷哼一声，当初他不让九月下山，这丫头却偷偷溜走了。 “长老很难搞。” 九月踮起脚，小声在段明渊耳边说道，在她的记忆里，长老总是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似乎从来都没开心过。 此刻，他们面临了回娘家之后面临的第一个传奇级任务。 ——让严肃难搞的长辈露出笑容。 “帮帮我，明渊先生！” 第一百五十九章：舰修，炼气期！ “你是怎么办到的？” 翌日清晨，进了屋子的不止是第一缕晨光，还有一只不请自来的乌鸦。 与段明渊对上视线的第一时间，乌鸦就开口问道。 评定的时间一律为三天，可迦洛雅连一天都没在书院里待下去，就连夜离开了，那急切的姿态不像是遭到了威胁，而更像是在躲避瘟神。 这并不符合他认知中的商会代表。 “谁知道呢？” 段明渊醒了，整个人却萎靡不振。 残酷的现实让他明白了他并不是在赚钱的方法上出了问题，而是运气，他的运气差到了就连瑞狐和宇宙顶尖投资专家都救不了的地步，这已经可以用惨绝人寰来形容了。 但九月却偷着乐，一大早便哼着小曲儿，摇晃着尾巴，脚步轻快地去后山备课了。 在她看来，明渊先生财运极差并不是什么坏事。 她的财运很好，好到出门都能捡钱的程度，九月从离家的那一天起就没有缺过钱，即使不需要特意赚钱，只要在她需要的时候，钱就会以各种方式主动送上门来。 按照情感类书籍上说的内容，夫妻之间要在很多地方互补才行。 如此一来，财运差到极点的明渊先生就更加离不开她了。 “你这是怎么了？” 乌鸦觉得段明渊状态也很不正常，他觉得如果这是一款游戏，就能看见段明渊头顶上有一个『虚弱』的负面状态。 若是将这两个反常的现象结合在一起…… “我的天啊，你该不会和那个商会代表做了些什么吧？我可听说商会代表都玩的很开，那个女人搞不好早就是百人斩了，伱身边的那只小狐狸就挺不错的，何必招惹这种女人呢？你肯定玩不过她的。” 乌鸦越看段明渊越像是被坏女人玩弄了情感后的模样。 “你又在说些什么？” 段明渊用怀疑的眼神审视这个乌鸦，他可听小道消息称那个承载了他发财与成功学梦想的聊天室软件是出现了不知名的变态才遭到封禁的。 这个乌鸦的思维就很符合变态的身份。 仔细想来，变态俱乐部也是他成立的。 “不是吗？” “比那糟糕多了。” 段明渊还是提不起斗志来，“我这辈子注定赚不上什么大钱了。” 如果早知道自己这辈子和富贵无缘，他就不该把时间浪费在研究和学习成功学上，以前念书的时候也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工作又何必那么认真？ 现在回想起来，他在岗位上兢兢业业地干了四年，却一直得不到升职加薪的机会，这极有可能也是他的散财体质导致的。 既没有好好地玩，也没能赚上大钱，用他读过的书籍上的术语来讲，这就是亏损最大化。 “原来如此，那还好。” 乌鸦松了口气。 实际上他对段明渊能否赚到大钱并不关心，他担心的是万一段明渊和闪族搞到了一起临阵倒戈，就会造成商会与公司合并后又坐拥了一位顶级打手的局面，如此一来这宇宙之间恐怕就再也没有人或者势力能挡住闪族了。 幸好段明渊不是“强强联合”主义者。 “为了转移商会的注意力，我也暴露身份，不能继续在书院里继续待下去了。” 乌鸦说道。 若是落到商会手里，他恐怕会体会到这宇宙间最可怕的酷刑，“我长话短说，商会代表在临行前应该给你了些什么东西吧？比如说一个航行道标。” “给了。” “拿给我看看。” 虽然有些疑惑，但段明渊还是调出了迦洛雅发来的小程序。 段明渊从没有使用过这种小程序，由于意志消沉，他没顾得上研究。 乌鸦站在手机上，用爪子在手机上摆弄了一番，随即如释重负地说道，“还好，他们没有在道标上动手脚，看来商会暂时没有把蓝星当成敌人。” 用游戏里的话来讲，他们暂时……安全了。 至少不会在前往峰会的航行中在旗舰里发现半截尸体，然后进入到投票讨论环节。 “我觉得不好。” 段明渊的眼神犀利了起来，“你把我手机屏幕划花了。” 乌鸦的爪子很利直接在段明渊的手机上划出了一道清晰的划痕。 这种小磨小擦原本对他来说算不上什么问题，只要一瞬间就能修复，但他总觉得这乌鸦说话不怎么中听，现在更是有破坏他人财物的罪行。 以前他不理解九月，但现在段明渊意识到人类喜欢吃烧鸟是有原因的。 “……我赔！” 感受到段明渊不善的视线，乌鸦说道。 他知道自己说话不中听，有时候还我行我素，所以也总是独自行动。 “我想说的重点在于，一些答复没有让商会满意的文明的道标被动过手脚了，道标会将他们引向危险，星际航行全都要靠道标的指引。” “既然道标如此重要，为什么还要由商会来向峰会的理事会来提供？” “因为许多理事国并不具备星际航行的能力，原本峰会制衡的是寰宇公司，便接受了商会这个第三方势力的帮助，事实上就连每一届峰会的会场都是由商会提供的。” 峰会追求的是制衡。 他们认为三个势力相互博弈，避免一家独大才能保全大多数人的利益。 说到此处，乌鸦忽然愣住了。 他抬起头，沉默许久，才试探性地问道，“蓝星是拥有自主星际航行的能力，对吧？” 虽然引渡人诞生于蓝星，但这一代的引渡人基本都没有回到过他们的星球，对蓝星的发展也一无所知。 他听说蓝星打下来了一艘公司旗舰，便下意识地以为蓝星早就进入到了星级文明。 对于航行道标的使用，也不需要他这个外人来指手画脚。 “你等一下，我问问。” 段明渊当着乌鸦的面拿起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发送给了三皇子，询问他旗舰的修复工作完成得怎么样了。 三皇子的朝中生活似乎一如既往的清闲，短信发送过去没多久，就得到了回应。 『别着急，稳中向好。』 『什么叫稳中向好？』 『如果用修炼来做比喻的话，我的舰修应该已经到炼气期了。』 第一百六十章：这宇宙没有能载我的船 这段时间三皇子也一直都没有闲着，他动用了一切人脉，总算凑齐了一群稍微接触过旗舰的技术人员。 公司对于旗舰技术管控得十分严密，想要修复旗舰上的火力设施是没辙了，因此所有人都将目光着眼于旗舰的引擎——三皇子为所有人制定了一个小目标，只要能顺利发动引擎就算成功。 而三皇子作为蓝星上的第一个舰修，也潜心研究了其中的功法。 所谓的练气期，就是将碎了一地的旗舰拼凑回原本的样子，这个工程耗费了无数人的心血，投入了海量的资金，终于在昨天傍晚，三皇子迈过了炼气期的门槛，拥有了蓝星历史中第一艘旗舰。 见段明渊问起，三皇子便发来了旗舰的照片。 『你确定这是旗舰？』 在观摩了三皇子的修行成果后，段明渊不禁发问。 在他的印象里，公司的旗舰压迫感十足，现身时整片天空都被旗舰所遮蔽，一眼望去真如古人所说的天上宫阙，这也是天外民“神仙”之名的由来，古时候的人们认为只有神仙才有本事在天上建造了楼宇。 然而三皇子的旗舰…… 大小和机场的航班没什么区别，样式也基本相同，单从造型来看就不像是能进行长时间星际航行的交通工具。 『是旗舰，但我说了，是炼气期的旗舰。』 三皇子很快回复过来。 公司的旗舰至少都是大乘期的修行，那是经过了上千年时间沉淀的结果，他作为炼气期舰修，能有一个飞机规格的旗舰已经算很了不起了。 所谓的炼气期，就是一切都处于最初级的阶段。 『你确定这东西能进行星际航行？』 『还需要经历时间考验。』 『上面有读取航行道标的控制台么？』 『航行道标是啥？』 短短两句对话，就让段明渊预见了客死他乡的未来，一旁的乌鸦脸也黑得彻底，它眼神深邃的黑暗就如羽毛的颜色一般。 “你们是来搞笑的吗？” 他很难相信这是即将成为十六星峰会理事的人的对话。 看这架势，公司和商会根本不需要对蓝星使绊子，这群人自己就会率先死于空难。 见段明渊迟迟没有回复，三皇子又发来了信息。 『我说了，伱别着急，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离出发的日子还有些时候，到了那天肯定万无一失，我正在尽力修炼至筑基期。』 三皇子知道蓝星炼气期的旗舰和宇宙里那些大乘期的大能相比的确看着磕碜，但俗话说的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说人话。』 『想要进入筑基期，首先要找到可靠的舰员，我已经有了大致的想法，为了确保未来航行的一帆风顺，我们需要一位剑师，一个航海士，一个厨师，一个船医，一个历史学家，一个音乐家，还有一个吉祥物。』 振奋人心的好消息是，他们可以在云海书院里找到上述所有的人才。 剑师和船医可以由《邪祟防御课》老师段明渊来担任。 航海士当然那是三皇子自己。 跟随宫廷御厨学习了技巧的九月完全能胜任厨师的职责。 历史学家是热爱学习的杨平同学。 长公主在音乐方面的才能有目共睹。 至于吉祥物，那就只能由在其他方面并没有突出才能的唐芊芊来担任了。 看着三皇子美好的构想，段明渊已经在计划跳船了。 『我记得你不是认识很多其他星球的使者么？他们应该都有旗舰吧，我觉得问问他们能不能让我搭个顺风船可能比较靠谱了。』 『问过了，被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远在朝中的三皇子无奈叹气，如果可以走捷径，谁又想耗费了一通精力之后，还很可能沦为搞笑角色呢？ 三皇子收起了玩笑话，严肃地向段明渊编辑信息解释道： 『以前其他星球的使者来访朝中是看在公司的面子上，蓝星和公司闹掰了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现在他们都把我们当成瘟神唯恐避之不及，至少在正式加入十六星峰会之前，对外建交都没戏。』 『那客机呢？我们以乘客的身份买票出行，途中多转机几次也行。』 『明渊老师，你难道最近没看新闻么？』 『新闻？』 『你现在可是大名鼎鼎的联合战线精神领袖，当然这是委婉一些的称呼，在那些和公司存在紧密合作的宇宙航空公司眼里，你现在可是头号宇宙恐怖分子，这宇宙没有能载你的船。』 所以，他们作为一个身处夹缝中的落后文明，一切都只能靠自己了。 在出发日到来前，这旗舰飞不起来也得飞起来。 三皇子又发来短信：『总之旗舰的事你不用担心，交给我来处理，你在云海书院纠集好了出色的班底之后，就可以考虑动身来朝中了。』 两人间的对话就此终止。 段明渊望着乌鸦，乌鸦也抬头望着他。 “你们……” “没有。” 不等段明渊说完，乌鸦便立刻说道，“协会也没有能载你的船，我只能祝你们好运了。” 用脚指头想都知道，上头的那些人可不会允许段明渊这种和多方势力的声望都维持在“仇恨”的危险分子登上协会的旗舰。 乌鸦顿了顿，安慰道，“迄今为止蓝星上已经发生了太多奇迹，所以往好处想，这个飞行装置也许只是外表看起来不中用，实际上完全能胜任星际航行也说不定呢，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告辞了，等你们安抵了峰会所在的星球，我会设法联系你们。” 正午到来前，乌鸦飞出了窗户，从半空中掠过，很快消失在了段明渊的视线尽头。 段明渊怔怔地望着艳阳高挂的天空。 多么美好的一天。 他的心情却无比沉重，他承受了太多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压力。 段明渊觉得这宇宙中不该有任何人，在不到三十岁的年纪就该为如何建造出一个星际旗舰而发愁。 更糟糕的，在建造旗舰的问题上，书院藏书馆里的典籍也没法帮到他。 于是，在这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段明渊打开了搜索引擎，在空白的栏位中输入了一行。 『如何建造宇宙飞船？』 急，在线等。 悬赏积分：200。 敲定，发送。 第一百六十一章：宇宙海盗王 段明渊不止一次听人说过，上网冲浪的老哥们各个身怀绝技，说话又好听，许多陷入人生困境的人，都是在那些不知名的热心老哥们的帮助下走出阴霾。 而现在，他也面临着人生中的困境，急需热心老哥们的支援。 正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200分的悬赏立刻引来了许多评论区大能。 一位昵称为『不是你所熟悉的赫雅』表示她在星际旅行的时候曾途径过一些“茧”化的星球，那些星球的文明早已毁灭，也自然没有科技水平，但是一些星球的生物通过进化蜕变，以肉身实现了星际航行，她还见过一种名为利维坦的生物，成年利维坦的体型甚至与公司的旗舰不相上下，躯体内能容纳下大量“茧”化生物。 该热心网友表示，如果题主不着急，她可想办法搞来一个利维坦的蛋，让题主孵化出属于自己的“星际旗舰”。 当然，利维坦的蛋极其稀有，所处星球早就被寰宇公司评定为“死星”，在这种“茧”化族群的影响下，整个星系都成了无人区，因此一枚利维坦的蛋价格不菲。 段明渊觉得这个答案虽然很好也很诱人，但是他既没有闲钱来买下利维坦的蛋，也没时间孵蛋。 等他把利维坦的蛋孵出来将其抚养长大，公司恐怕都在和商会准备合并二十周年庆典了。 另一位昵称为『祝你的咖啡里进毛虫』，头像为白毛动漫萝莉的网友提出了她的见解，她认为星际航行重要的就是解决能源问题，这也是目前卡住大多数文明的瓶颈，但实际上可供旗舰完成星际航行的并非只能倚靠传统能源，余烬财团的旗舰所使用的就是信徒们所产出的烈日能量，从而达成了旗舰与旗舰上的人们你中有我我中有伱的局面。 她还指出蓝星的生命能量也属于同类型的能量。 不过很快，这两位评论区大能就被其他人当成了键盘侠，嘲讽他们是游戏和虚拟作品看多了，竟然还真的在评论区一本正经地解释起了星际航行的知识。 搞得他们真的上过天一样。 『不是你所熟悉的赫雅』对于回复里的嘲讽不予理睬，『祝你的咖啡里进毛虫』则在评论区与人们展开了激情互喷。 段明渊的问题最终没能坚持到午饭时间，就遭到了封禁。 原因是评论区下方有骂战，而且还有人键政。 但不论如何，段明渊已经从这两位热心老哥的帮助下获得了力量和灵感。 至少有了理论基础， 理论上来说，只要能提供足够多的生命能量，就能让飞行装置升空，他回想自己作为访客参观巡察官旗舰的经历，身为巡察官的浸礼就相当于那艘旗舰的灵魂，所有产出的烈日能量最终都会向她汇聚，因此她并不需要整天待在中央控制室就能操纵旗舰的航行。 这就导致了余烬财团的旗舰从外表上看起来虽然像是科技产物，但无论使用的能源或是驱动旗舰的方式，都充满了神秘学的既视感。 就连寰宇公司能源部也没法解释这些宇宙中存在的神秘能源。 如此一来，三皇子拼凑起来的短小精悍的炼气期旗舰就反倒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因为即使对于段明渊来说，想要一个人供给一艘大乘期的旗舰也要耗费不少精力，同时还会造成大量的生命能量浪费。 他不喜欢铺张浪费，尤其是在对待生命能量的问题上。 许多邪祟与恶徒在临终前将他们的生命能量托付给了段明渊，他又如何能辜负亡者的信任，滥用他们提供的能源呢？ 想到这里，段明渊久违地热血了起来。 自从他读完高中后，就很少产生这样的感觉。 但现在，他们或许正在完成一项壮举，一旦成功，就能让那些逝去的朋友们离开蓝星，领略到宇宙的美丽。 第一次航行到来前，他也该去集结船员了。 在这个问题上，他和三皇子达成了共识——对于一艘旗舰而言，船员便是其灵魂所在。 这个平静的上午，云海书院内暗潮涌动。 今天注定将会载入蓝星的史册。 受到征召的未来“宇宙海盗王”的船员们完成了集结，空旷的教室内明明只坐了几个人，却给人了一种赏金一亿贝起步的大海盗开会的氛围。 长公主带来了她的琴和剑，杨平摆弄着他和响尾近期利用后山妖怪们提供的素材研究出的武器，就连唐芊芊也一脸正色地把电击枪、水果刀和一份意义不明的图纸放在了桌上。 几人的主心骨无疑是还系着白色围裙，左手拿着炒勺，右手拿着锅铲的九月。 这就是段明渊进门时看到的景象。 教室内的气氛一片肃杀，这无形的压迫感仿佛在向每一个路过教室的人传达一个消息——“赏金没有过亿的杂鱼，根本没有资格参加这次会议”。 而现在，真正的船长出现了。 未来的宇宙海盗王，段·d·明渊。 强风拂晓，一张通缉令随风飘到了段明渊手里。 『海盗王，段·d·明渊』 『赏金：九十九亿九千九百九十万贝』 『生死不论』 “这是我刚才去了一趟山下的协会，用打印机打印出来的。” 九月邀功道。 “谁让你打印这个了？” 段明渊的眼皮猛烈地跳动了几下，他不得不承认九月很会选照片，这张通缉令的样式就和寰宇公司颁布的星际通缉令一模一样，若是被不知道的人看见了，恐怕会真的把他当成被悬赏九十九亿的星际重犯。 他甚至不知道九月这个黑粉头子究竟是怎么拍到他凶狠时表情的。 “之前我们不是在朝中就聊到过成为宇宙海盗的话题了么？这一天终于到来了。” “前辈这么重要的事你居然从没有向我们提起过。” 唐芊芊也附和道，“但是请放心，我会努力成为一名赏金过亿的大海盗，争取不给咱们的海盗团丢人。” “谁说我们是要去当宇宙海盗了？” “咦？不是吗？” 罪魁祸首九月脱口而出，直接暴露了自己。 “我们是去参加十六星峰会，别把自己搞得像个违法分子一样。” 闻言，九月顿时恍然大悟。 是她搞错了立场，所以才搞了这么大一个乌龙。 不过纠正起来也容易，她立即向船员们交待道，“之前搞错了，你们一会儿回去之后准备好西装和白衬衣，我们真正要加入的宇宙政府！而明渊先生无疑就是下一任宇宙政府的……” 小狐狸身后的大尾巴被一把抓住，整个人都“嘤”了一声，夹紧了双腿，绷直了身子。 第一百六十二章：关爱空巢老陈 九月这几天很兴奋，连走起路来都蹦蹦跳跳的，宛如一个知道了要秋游后就睡不着觉的小学生。 最直接的后果，就是导致段明渊这几天也没能睡好觉。 这是九月第一次出远门。 即将到来的星际航行，目的地是一个离他们很远很远的星球，为了确保这一路上物资充足，小厨师这几天几乎都泡在了书院食堂的后厨里，准备了许多美味的小零食。 食材自然是以鸡肉为主。 段明渊向墨松院长提交的申请也都通过了审核，书院校方非常支持段明渊的行为，可以把宇宙航行视作参加宇宙范围内的学术会议。 然而书院里的学生却有些不太乐意了。 自从《邪祟防御课》开课之后，段明渊给他们上课的次数屈指可数，甚至还没有助教陈仇老教授高。 但陈仇教授脾气差讲课还缺乏趣味性，并不受到学生的欢迎，更令人无法接受的是，段明渊还要把最受欢迎的九月老师也带走。 峰会一共持续一周，再算上路程，至少有半个多月的时间见不到段明渊和九月老师了。 九月在最后一堂《神奇妖怪》课程上安慰他们要习惯这样的校园生活，毕竟《邪祟防御课》是全宇宙最危险的课程，频繁更换老师才是常态，自古以来就没有哪个老师能执教这门课程超过两个学期的。 纵然学生们百般不愿，但在牵扯到整个宇宙的大事件面前，他们也只能把抗议留在心里。 据段明渊观察，陈仇老先生虽然依旧每天板着一张臭脸，但却十分享受教书的生活，作为代课老师，他每一堂课并不敷衍了事，而是干货满满，几乎将他所知道的一切关于奇术的知识都倾囊相授，如果书院的学生能听进去的话，对于他们未来想必也是受益匪浅。 而这也正是书院学生普遍觉得陈仇上课无聊的原因所在。 陈仇教授从不和别人嘻嘻哈哈，课堂上所读过的每一秒都不浪费，加上教授的知识点过于深奥，只要学生稍稍开上一会儿小差，回过神时就再也听不懂陈仇教授在说些什么了。 临行前，段明渊把陈仇老先生约去了图书馆，两人在图书馆里促膝长谈，从白天到黑夜，再到第二天的清晨，当黎明到来时，两人总算敲定了这个学期的授课内容。 “明渊小儿，我有一件事一直觉得有些古怪。” 陈仇双手环胸，不服气地问道，“为什么同一件事从你嘴里说出来他们就乐意听，从我嘴里说出来，他们就听不进去？” 他和段明渊讲授的知识点大同小异，然而他却成了匿名投票中最不受欢迎的老师。 陈仇百思不得其解，一度怀疑这书院里的学生涉嫌种族歧视，歧视邪祟。 “首先，你不要动不动把别人称作小儿。” 段明渊指出陈仇的问题所在。 他脾气好，也并不在意别人的称呼，可墨松院长这一百多岁的高龄，还经常在公共场合被陈仇一口一个“小儿”地叫着，院长老先生难道不要面子的么？ 也就得亏了墨松是一位邓布利多式和蔼慈祥的老人，要是换做格林沃德或是伏地魔，早就一个阿瓦达索命把陈仇给索了。 “我是你们的长辈，不叫伱们小儿叫你们什么？” “在书院里称职务。” “麻烦。” 陈仇不满地抱怨了一句，就像你所认识的任何一个啰嗦的，抱怨个不停的老家伙。 难怪大伙都不喜欢他。 陈仇也深知这一点，但这就是他一直以来生存的方式。 自他因血祭仪式诞生的那一刻起，就被囚禁在了幽狱之中，支撑着他的，便是有朝一日离开幽狱向公司复仇的怨恨。 在这数百年的时间里，他见过好几任书院的院长，就像是一个旁观者，看着他们从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变得白发苍苍，也有几位会在临终来到幽狱，坐在封禁的法阵前，和他说起了一些外面发生的事。 他所知道的一切都变了。 当陈仇终于得以从幽狱中出来时，他所熟知的世界早已面目全非。 他没听说过网络，也很难想象整个蓝星上的人能跨越空间的概念，随时随地在虚拟世界中与远在星球另一端的陌生人交谈。 他也从没见过有着四个轮子能在地上跑的车，在天空中飞行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早就算不上什么新鲜事了。 手机是一个非常神奇的物件，远要比陈仇所知道的任何奇门诡术所炼成的法器神奇得多，只要动动手指，就能了解到这个星球上发生的任何事。 但公司还是那个公司。 在了解到了“宇宙”的概念之后，陈仇深刻地理解了他们相对于公司而言究竟是多么渺小。 宇宙中存在着无数与蓝星一样的文明，也诞生过无数和他一样的人。 被飞速发展的时代抛弃，接着淹没于历史的洪流之中，连名字都不会被留下。 在亲眼目睹了公司的旗舰后，陈仇的人生陷入了迷茫。 失去了目标和斗志之后，他不知道该如何在这个陌生的时代生活。 不久前他听书院的学生说起了朝中发生事，有人拍下了撕裂天幕的一剑，看着公司旗舰从云端坠落，他兴奋得久久不能自已，借来了学生的手机，自己闷在无人的角落将那段视频播放了无数次。 教书是他抛却了仇恨后，眼下唯一能做的事。 但效果似乎并不理想。 学生们不喜欢他，书院里的老师们也对他敬而远之，就连陈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要摆出一副臭脸，说话夹枪带棍的，或许也只有这样才能让产生些许熟悉的感觉。 至少他还是过去的自己，没有被这飞速变化的时代给优化。 一宿未眠的段明渊要了咖啡，出于礼貌，也给陈仇点了一份。 “我听说你们此行是要和公司打交道。” 沉默许久之后，陈仇说道。 书院的学生们最近都在谈论这件事，但说的都是他听不懂的术语。 十六星峰会是什么？ 闪旗商会又是什么？ 在他所处的时代里，根本就没听说过这些。 “我会看好书院，你放心地去，把那些会飞的铁疙瘩统统从天上打下来。” 很明显，陈仇误会了他们此行的目的。 但段明渊并不打算反驳，他想了想，说道，“对了，我今天见墨松院长的时候，他还提到你了。” “他说什么了？” “说你授课的内容得到了广泛的认可，当一个代课老师或助教未免有些大材小用了，他觉得你应该转正，或者在书院里开一门自己的课程。” “他真这么说？” 陈仇空巢老人般的眼神出现了一丝光亮。 “真的。” “我就说我的讲课的内容肯定没问题！” 他来了精神，“照着这个势头下去，等你回来之后，你的学生说不定早就转投我的门下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年轻人的第一场星际旅行 这几天，唐芊芊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过去和段明渊作为同事的时光。 公司里流传着一句古老而又神秘的名言——我奶奶跟段明渊一个项目组都能完成业绩。 后来这句名言衍生出了许多不同的版本，段明渊的传说也变得神乎其神，甚至有人认为只要工作有需要，段明渊甚至可以帮你修好一艘宇宙飞船。 唐芊芊原本觉得这是一句夸张玩笑话，但事实证明明渊先生真的能修好宇宙飞船。 在朝中待命的这几天时间里，她眼睁睁地看见机组人员的态度发生了转变。 从起初的“他一个连闹钟都没修过的人能修好宇宙飞船？”，转变成了现在稍稍遇到了问题，就嚷嚷着“快去宫里请明渊先生！” 到了后来，三皇子花费重金请来的专家索性彻底放弃了思考，他们只需要提出诉求，然后大致上说出一套理论，哪怕是一拍脑门瞎编出来的理论，段明渊都能实现给他们看。 缺少建材，段明渊造。 没有能源，段明渊产。 在坠落过程彻底损毁的关键设施，段明渊修。 段明渊只用了不到两天时间，就让朝中所有明白了何为“版本限定辅助”的含金量，唐芊芊觉得如果现实和游戏里一样存在角色强度排行榜的话，明渊前辈一定是常年霸榜t0级别的存在。 而这，就是职场里常常提到的段明渊重度依赖症。 唐芊芊发现这也许并不完全是她的问题，任何人在和段明渊共事过一段时间之后，主观能动性就会大大降低。 以至于当修复完毕的旗舰完成第一次短途航行之后，中控室里的专家们脸上虽然洋溢着兴奋的笑容，内心深处却被深深的疑惑所占据。 实际上，他们并不知道这旗舰为什么能飞起来， 也完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理论上来说，他们是蓝星在这个领域最顶尖的人才，修复旗舰走向太空是他们能为这个星球所做出的最大贡献，然而这艘旗舰试飞成功却并没有运用到他们所储备的知识，只是不知从哪冒出来一个自称辅助的人，冲着这堆金属说“你能起飞”，这堆金属就真的具备了飞行的功能。 但迷惘并不能阻止他们脸上洋溢着的笑容。 因为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都出现在了名单上——作为蓝星历史中最重要的科研人员之一，被铭记于历史文献之中。 人们都看见了是他们一直以来的努力，让蓝星人依靠自己的力量，第一次真正意义上走向了太空。 至于其中的细节…… 其实就和如今的程序员们一样，当一个程序它能自己跑起来的时候，你其实并不需要知道它为什么能跑起来。 连他们这些真正的专家都不知道其中的原理，那些看热闹的人就更不知道了。 在试飞成功后，三皇子为这艘旗舰取了名字。 银河游侠号。 寓意是希望他们未来能像游侠一样，不被公司与其他势力裹挟，成为一个自由自在的文明。 其中段明渊提出的“梅利号”则因为不吉利与版权等问题，遭到了驳回。 唐芊芊这几天都住在游侠号上，他们每个人都有经过了自己设计的房间，她的房间里有一张柔软的大床，壁纸是充满了少女风格的风色调，柜子里摆满了各种掌机和扑克牌和桌游，大床的对面，还有一个液晶电视与家庭影院播放器。 在专家们的不懈地努力下，游侠号已经完成了通电和通网的测试。 生命能量是一种万用能源，能转化为任何目前已知的能源。 这是专家们在后期逐渐了解了段明渊的为人后，得出的结论。 在对于“辅助”的利用上，他们越来越得心应手了，甚至有许多人在人生中第一次觉得作为一名科研人员竟是如此爽快。 与段明渊共事，根本不需要复杂难懂的推导验算，正确的流程是，他们首先得出一个重要的结论，然后再尽可能地开动脑筋，编造出一套看似有道理的理论，然后便只需要为段明渊解释明白其中的原理，后者就能帮助他们实现假说。 他们觉得这已经和科学没什么关系了，这几天的经历对他们来说更像是“造物主”体验卡。 唐芊芊拿出笔记本，将自己这几天的所见所闻记录下来。 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可以用日新月异来形容，在一个月前辞职的时候，她从未想象过自己在几个月后有资格登上蓝星第一艘宇宙飞船，成为第一批离开星球的飞行员，也许要不了多久，爸爸妈妈就会在新闻上看见她的名字。 而她还将要作为游侠号的船员，参加足以决定文明命运的十六星峰会。 在人选上，三皇子只遵循了一项原则。 只要熟悉的，能信得过的人。 这项原则看起来很宽泛，但是对于社交面极为狭窄的段明渊来说，能选的人实在有限。 唐芊芊觉得或许有朝一日，她在游侠号上的所见所闻会成为蓝星的畅销书，被许多人看见。 但眼下，她作为游侠号上的后勤人员还有更重要的工作要做。 拿出日记本不只是为了记录，还有比对。 翻开笔记本，唐芊芊面沉如水，拿着手电筒的右手在微微颤抖。 这一页是她昨天记录的内容。 之所以开始写日记，是在完成了第一次试飞后，她总觉得除了他们之外，这艘飞船上似乎还有别的人或者……生物。 他们随即在船上展开了调查，却没有发现任何其他人存在过的痕迹。 九月认为这是航行综合症。 ——在上次口出狂言遭到段明渊的教训之后，九月这几天被勒令待在屋子里，仔细研读宇宙航行指南，好让她把成为宇宙海盗或是加入宇宙政府的念头抛到脑后。 航行综合症是在宇宙航行中是相当常见的疾病，研究这一病症的学者指出狭小封闭的空间会给人带来不适，在这样的空间生活久了，船员会或多或少产生精神方面的症状。 船员们变得暴躁易怒，也有人会陷入抑郁。 一些特别严重的情况可能会产生幻觉。 在最近的一次航行综合症所引发的事故中，船长将旗舰上的人们当成了畸变怪物，当公司的救援队接收到求救信号赶到时，船长已经杀光了船上的所有人。 这也是唐芊芊这几天不得不留下来的原因。 如果她患上了航行综合症，就只能错过这场旅行，她可不想因为幻觉而对船上的大家带来危险。 走出房间，外面一片漆黑。 “狸花，伱先去开一下灯。” “为什么要我去？” 狸花躲在唐芊芊的身后，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探出来的半只脑袋朝远处的黑暗张望，眼睛里写满了害怕。 “昨天是我去的。” 胆小是会传染的。 当一个人变得畏畏缩缩的时候，就会连带着另一个人也开始担惊受怕。 “那今天应该还是你去，你经验比我丰富。” “昨天说好了一人去一次的！” 唐芊芊抗议道，她总觉得自从狸花变成人形之后，胆子也越来越小了，“哪有妖怪怕鬼的？” “你是猎人，更不应该怕鬼！” 两人大门都没跨出一步，就开始相互拉扯起来了。 从竖起来炸毛了的尾巴就能看出狸花正处于极度紧张的状态，之所以让她们如此紧张的原因只有一个——刚才又传来了奇怪的响动。 “咚咚咚、咚咚咚——” 就像是有人在船舱里走路，这也是为什么唐芊芊决定拿出笔记本出去一探究竟的原因。 昨天他们拉扯了半个小时，等好不容易壮胆开灯去船舱里巡逻时，那声音早就消失了，唐芊芊也只能记录下了发出声响处的全部细节。 尤其是冰箱。 有两个焦糖布丁不见了。 但唐芊芊也不敢确认是自己在出现幻觉时把鸡蛋布丁给吃了，还是船上除了她和狸花之外真的有人偷吃了焦糖布丁，所以她把焦糖布丁还有别的食物剩余的数量统统记录了下来。 那古怪的声音从是天黑后传来，白天时一切风平浪静。 唐芊芊此刻的内心充满了矛盾。 如果焦糖布丁没有减少，也从没有别人上过这艘飞船，那她无疑患上了航行综合症；和如果这一切并不是她的幻觉，而是真的有某种可怕的生物混上了飞船…… 唐芊芊小脸煞白，刹那间，那些宇宙题材恐怖片里的场景在她的脑海中一一浮现。 不，她不想成为异形的苗床。 “我们各退一步。”唐芊芊振作精神，提议道，“我们一起去。” “可以，但是你绝对不许背叛我！” “那我们一起数三二一，我们就一起冲出去。” “三！” “二！” “一！” 下一刻，一人一猫不约而同地缩回了房间里，她们心有灵犀地握住门把手，猛然间将门关闭后反锁。 “说好的绝不背叛呢！” 唐芊芊化恐惧为愤怒，用双手扯住狸花的脸，还好她刚才留了个心眼，要不是她机智地后退一步，就被狸花这个白眼猫给关外面了，她对狸花进行了灵魂拷问，“仔细想想，是谁收留了你，是谁给你提供了温暖舒适的公寓？” 这只狸花猫真不知道和谁学坏了！ “那你就好人做到底！” 狸花挣扎着，“我果然还是更擅长望风。” “你今天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咚咚咚、咚咚咚——” 门外传来的动静让两人的拉扯戛然而止，那声音由远及近，一直停到了他们的门前。 随即，变成了轻轻的敲门声。 “这……还是幻觉吗？” 唐芊芊声音颤抖地问道。 然而这一次，狸花再也没有回答她。 只见这只狸花猫妖“噗通”一声躺在了地上，吐着舌头，看起来像是死掉了一样。 这猫，居然连装死都学会了！ 最近的新增并不理想，因此决定改为两更，但每一更3000+的字数，这样一来和三更每更2000字是一样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船灵 “你是说你没有得航行综合症，而是船上真的进来了怪东西？” 一刻钟之后，段明渊闻讯赶到了唐芊芊的房间，还顺带把摆放在她房间门口的焦糖布丁带了进来。 唐芊芊整个人都躲在了被子里，瑟瑟发抖地露出了一个脑袋。 被子看起来鼓鼓囊囊的，里面应该还藏了一只狸花猫。 她又不是那些恐怖片里的女主角，听到莫名其妙的声音就像个莽夫一样出去查看，然后在一个漆黑的转角处遭遇邪祟后被抽筋扒皮，她遵循了明渊前辈的指导，在第一时间就拨通了对方的电话。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在段明渊到来前，她和狸花都藏进了被子里。 根据《邪祟法典第71条》规定，任何邪祟不得袭击被子里的人，也不得以任何手段强行掀开被子，当人类躲进被子之后，应当遵循“人被一体”原则，情节严重者可判处终身监禁。 “千真万确，前辈你手里拿着的是焦糖布丁没错吧？” “嗯。” “要不……伱尝一口？” 段明渊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口感就是焦糖布丁的味道，里面还有些玫瑰的甜香味，这是九月特制版本的布丁，作为星际航行中的主要甜品。 唐芊芊见段明渊当着自己的面吃了一个布丁，终于离开了被窝。 但狸花的精神状态很不稳定，她决定继续在被窝里休息一阵。 “鉴定完毕，我根本没得航行综合症，这船上就是进了怪东西！” 段明渊来了，唐芊芊说话也有了底气。 邪祟是吧？ 够胆的话就出来和明渊前辈碰碰！ 段明渊若有所思，如果唐芊芊的判断没有出错，那么这个姑娘对于危险的到来有着天然的洞察力，就像是宝可梦里的危险预知特性，当环境里存在危险时，她就会瑟瑟发抖地发出预警。 就连他上次在游侠号上进行全面检查时，也没有觉察到除了他们以外的人存在。 不过门口的两个焦糖布丁又让人觉得对方并不是怀揣着恶意而来，一副想要和唐芊芊和狸花交朋友的样子。 “走吧，去你说的地方看看。” 段明渊说道。 发出奇异响动的地方是厨房，就像是入夜后的老鼠，趁着船员们入睡后偷偷摸摸地溜进厨房偷吃东西。 这次的搜索依旧没有结果，拿着笔记本的唐芊芊说冰箱里的焦糖布丁少了三个，其中有两个被放到了她的房间门口，还有一个则不知所踪。 “肯定是躲起来了。” 唐芊芊在厨房里翻箱倒柜，柜子抽屉一个没落下，上一次进行全面搜查时他们都把对方当成了人类，可在船上住了几天后，她已经开始怀疑起对方可能是老鼠、昆虫之类的妖怪。 这世上存在着各种各样的妖怪，狸花就明确告诉过她，蓝星上也有老鼠精存在。 但大家都不喜欢老鼠精，你通常只能在最肮脏、黑暗的角落发现它们的身影。 “或者说，我们寻找的方式错了。” 段明渊若有所思。 正如唐芊芊所想，这是一个存在着妖怪、邪祟与奇人异士的世界，而他们却依旧用对待人类的方式来寻找。 他检查着游侠号上生命能量的变化，直到在厨房的西北角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之处。 段明渊来到厨台附近的空地前，这块地板虽然看起来与周围无异，但这一处的生命能量却破开了一个缺口，就像是有人在掘开了地板之后，又把地板拼接了回去。 他弯腰在地板上摸索了片刻，便在唐芊芊震惊的眼神打开了一个暗门。 暗门后一片黑暗，在这个角度，她隐约看见了通向下方的阶梯。 一想到这几天自己有可能都是与一个怪物生活在游侠号上，不知道怪物有没有趁她和狸花睡着后溜进她们的房间做些什么，唐芊芊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拿出手机，打开照明灯。 战战兢兢地跟在了段明渊身后。 这是理论上不应该存在的空间，至少在三皇子提供给他们的设计图上并没有标注出暗门的存在。 楼梯下的空间极为狭小，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淡淡的焦糖布丁的味道。 这里看起来和储物间没什么区别，唐芊芊猛地来到转角，将手机的灯光照向了最内侧的角落，做好了目睹狰狞怪物的心理准备。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留着黑长直，穿着校服的少女。 少女可怜兮兮地抱着膝盖，缩在角落里。 被两人逼入了死角的她并没有反抗，只是抬着头望向两人，短暂的沉默后，她忽然用机器人般毫无情感波动的声线说道，“嘟噜噜，我是游侠号上的船灵。” “原来是游侠号的船灵，这样一来误会就解除了。” 听少女这么说，段明渊便立刻放松了下来。 “能解除就有鬼了！前辈，你看着她，她有哪里像船灵了？” 唐芊芊吐槽到，她最近发现明渊前辈虽然平时都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让人觉得很难相处，但在一些莫名其妙的地方却似乎又有着独特的幽默细胞。 简单地来说，就是冷面笑匠那种类型。 当他当着一众专家的面提出了“梅利号”的名字时，唐芊芊就不禁对段明渊肃然起敬。 而现在，前辈竟然又直接相信了船灵的存在。 简直和乔巴一样。 难道说……前辈他最近正在努力融入“船医”的身份？ 至于这个黑长直少女，虽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但肯定不是船灵，而是某个高中的逃课学生。 唐芊芊对此很熟悉，因为她曾经也当过逃学少女，非常理解这类人群的精神状态。 “说吧，你是从哪个学校逃出来的？” “……市一中。” “市一中？云笼市的市一中？” 黑长直少女默默点头，天生的红色瞳孔总让唐芊芊觉得有些眼熟。 首先，朝中目前还未对外开放，市一中的学生能混进朝中这件事本身就充满了不可思议。 她继续问道，“你到游侠号上来做什么？” 黑长直少女低下头，在书包里摸索了一会儿，从左侧的空间里取出了一张皱皱巴巴的50贝现金，递向了唐芊芊。 “这是什么意思？” “船票钱。” 唐芊芊一时语塞。 这年头，50贝就想买宇宙航行的票？难不成这就是现实版的“我是学生，能不能便宜点”？ 真要算起来，被她吃掉的三个焦糖布丁加起来就有这个价格了。 那可是宫廷厨师亲传门徒九月的匠心之作，再加上九尾狐妖的身份，炒作一下一个布丁卖上几千贝完全不成问题，如今的朝中什么都缺，就是不缺有钱人。 自从上次的拍卖会过后，许多人都对狐仙小姐心心念念，不停向拍卖行打听狐仙小姐什么时候能再登台一次。 朝中列车站台的光影也更换成了九月拍摄的广告，他们一行人刚来朝中时就发现全息投影下站着一群人抬头望着光影里的九月发癫，这些人成立了狐仙小姐后援团，据说还有在朝中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也加入其中。 只可惜大臣坠楼身亡了，否则他才是后援团的最佳团长。 黑长直少女似乎也明白这钱远远不够，讷讷地问道，“能不能分期？我一周有20贝生活费。” “你家里人知道你跑来朝中了么？” 唐芊芊心中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当她看到黑长直少女摇头时的模样时，这种不详的预感顿时攀升到了顶点。 不止逃学，而且还是一个离家出走的少女。 黑长直少女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中有了光，“不能分期的话，我还可以配合你们给家里打勒索电话。” “首先，我们不是人贩子。” 唐芊芊说道，“其次，你知不知道游侠号的目的地是哪里？” 因为压力太大和家里闹了矛盾而想离家出走可以理解，但逃出这个星球未免也太过分了一些。 “机巧星。” ！？ 唐芊芊又一次语塞了，因为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这趟旅途的目的是哪里，明渊先生只得到了一串航行道标。 她转向段明渊，问道，“我们是要去机巧星吗？” “嗯。” 段明渊点头。 只不过简报是今晚才从闪旗商会发送过来的，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三皇子从未公开过任何与行程相关的事宜，甚至就连这趟星际航行的大多数船员都不知道目的地是哪个星球，然而这个不知怎么混上船的黑长直少女却知道了航行的目的地。 “我有必须要去机巧星的理由，那里是我的故乡。” 黑长直少女低头说道，“等到了目的地我就下船，再也不会打搅你们。” “你是机巧星人？” 段明渊问道。 他们头顶上方的那道暗门不是能力或结界开辟出来的，使用的是某种段明渊从未见过的道具。 黑长直少女点头。 “你和你的父母是被人从机巧星上赶出来的？” 他们接收到的简报提到了机巧星的概况。 那是一个贫富差距极大，少数贵族几乎掌控了整个星球的财富与权力的星球，在几十年前机巧星内部爆发了一场内乱，但很快遭到了商会支援部队的镇压，为了立威，机巧星上的贵族处死了所有叛乱分子，并把他们所有的亲人、朋友都逐出了星球，让他们成为了星际难民。 原本这些人也是要死的，但闪旗商会出于仁义，与机巧星沟通后留了他们一条生路。 这件事在宇宙中时常作为表现商会仁慈一面的新闻报道广为流传。 发给他们简报的原因很简单。 机巧星是一个高度集权的星球，文明与社会形态与他们有所不同，商会希望每一位峰会代表不要在别人的星球上多管闲事。 “嗯。” 黑长直少女点了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 “玲珑。” 少女小声说道。 简报显示在叛乱结束后，机巧星有过一段漫长的恐怖统治，星球上人人自危，邻里之间相互检举，导致了许多人平白无故遭到了诬陷。 段明渊理解少女归乡心切，但他不得不提醒对方，“即使遭到了不公平的对待，你也仍然想要回去么？我得事先提醒你，如今的机巧星可能和你想象中的样子相距甚远。” “嗯。” 玲珑又一次坚定地点了点头。 “为什么？” 段明渊有些疑惑，既然玲珑是离家出走的，那么想必她的父母也并不希望她回到机巧星。 “因为，那里埋葬着宝藏。” “宝藏？” “爸爸妈妈在逃离的时候，没来得及把宝藏给带出来。” “他们逃离了机巧星？” 段明渊愈加疑惑了，因为根据闪旗商会的宣传，当初为了将机巧星被流放的难民带离星球，他们出动了五艘旗舰。 被流放者都是安然无恙地离开了他们的故土。 “嗯。” 玲珑说道，“似乎是因为盗取国宝的时候被卫兵发现了，仓促之下没来得及把赃物带上就逃走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少女与宝藏 倘若按照机巧星的社会的体系来看，玲珑是贵族。 也只有贵族才能在内战打得轰轰烈烈的环境下，设法盗取了机巧星的国宝。 计划原本天衣无缝。 闪旗商会的支援部队浩浩荡荡，叛军的失败已成定局，机关王座内的贵族们只需要每天尽情享乐，在空闲的时间向商会发出求援道标，就能轻而易举地平定叛乱。 接下来就是对于叛军的处置。 在处死所有叛军的问题上，机巧星的掌权者们已经与闪旗商会的使者达成了共识，但是对于叛军的家人、朋友，以及他们生活过的小镇村庄双方产生了分歧。 统治者认为这是史无前例的大叛乱，仅仅处死一些叛军并不足以平息他们的怒火，也不足以将恐惧与敬畏彻底烙印在每一个机巧星人的心中，他们还需要一段更加严厉的措施，让那些潜在的叛军们再也无法萌生出一丝反抗的念头。 他们认为这样的恐怖时期应当持续五到十年，让那些生活在最底层的老鼠们相互检举、相互撕咬，直至内耗殆尽。 但这会影响到闪旗商会的名声，毕竟那一整支救援舰队是打着“劝架”的态度而来。 至少那个时期的闪族人还非常在乎外界对于他们的风评。 因此经过了一系列的磋商后，双方最终达成共识——处死所有叛军，流放所有与叛军相关的人，哪怕你和叛军只是邻居，在战乱爆发前说上过几句话，也会被列入到名单之中。 遭到流放者永远不得再返回机巧星的领土。 这让玲珑的父母看见了机会。 只要时间拿捏妥当，待他们盗取了机巧王座的秘宝，再跟随难民混上撤离的旗舰永远离开这个星球，他们的后半生便拥有了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然而“天衣无缝”就和“无敌”一样，属于debuff。 在盗取秘宝的过程中，他们和同伴发生了分歧，致使在逃亡的过程中惊动了守卫，他们只能将宝物暂时藏匿起来，最终在全星球的通缉下，不得不伪装样貌混上了疏散被流放者的旗舰。 因此，从玲珑懂事的第一天起，就被灌输了一个不容拒绝的使命，父母早已为她设计好了今后的道路——以优等生进入公司旗下的高等学府，毕业后前往公司任职，再凭借其优秀的表现获得高层的赏识，被调职去公司本部工作。 按照公司制度，玲珑在工作了一定年限后，能够获得一次申请外派的机会。 而这所有的计划都是为了这唯一的目的。 ——以寰宇公司职员的身份前往机巧星，掩人耳目，取回那原本就应该属于他们的大秘宝。 玲珑的父母为她规划好了人生的每一个节点，最终必须借助寰宇公司作为踏板。 听玲珑讲完了自己的故事，唐芊芊和段明渊心情复杂。 他们原本以为玲珑也是那一批被逐出星球的难民，却没想到她的父母是因为盗取国宝遭到通缉，落得这般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 “他们说的大秘宝，究竟是什么？” 唐芊芊问道。 “不知道。” 玲珑摇了摇头，认真地说道，“但是我会找到它，等我找到了大秘宝，就把船票钱还给你们。” “可是离他们逃出机巧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也许失窃的秘宝早就被人给找到了。” “那我就再把它偷出来，总之钱肯定会还给你们。” 这小姑娘怎么这么轴！ 看来真是被她的父母洗脑洗得不轻，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宝藏，竟然愿意搭上自己的一生。 “可是为什么？伱是市一中的尖子生，只要按照这个势头继续下去，就能得到无数人梦寐以求的工作，你根本不需要找到秘宝也能过得很好。” 劝说的同时，唐芊芊已经在考虑要不要举报玲珑父母这两个窃国大盗了。 这两人在逃离自己母星后非但不知悔改，反而还试图把自己的孩子也培养成盗窃犯！ “还他们的养育之恩。” 玲珑的目光忽然变得十分坚定，“只要把秘宝交给了他们，我的人生就不会再被他们操控了。”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觉得自己是一个提线木偶，所经历的一切都被事先设定好了。 直到，她在一场狂野的梦境中迎来转机。 不再是一个被设定了好工具，而是作为她自己而存在。 她每一天都开始期待梦境的到来。 梦境要比现实世界缤纷多彩，那里有伙伴，有教授，哪怕做出了离经叛道的恶作剧，也不会遭到严厉的批评。 但所有的梦境都有醒来的一刻。 每当清晨的曙光照进屋子，睁开双眼的第一时间，重担便会再次压在她的肩头。 “玲珑同学，你的想法问题很大。” 唐芊芊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也会像个前辈一样告诫他人，她正色道，“如果你需要帮助，我们可以与你的父母沟通，而不是纵容你成为一个盗窃犯！” “不要！” 玲珑抱着膝盖直接往地上一躺，“我不回去，就算你们不带我去，我也会想其他办法。” “根据我的经验，离家出走的孩子可能需要一段时间来静静，一场星际旅行可能会产生不错的效果。” 段明渊说道。 “前辈！” “但是有约再先，等到了机巧星，你不许偷东西。” “好。” 玲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下来。 “还有，你如果想上船，还要征求船长的同意才行。” 段明渊当着两人的面拨通了三皇子的电话，电话接通时，他们似乎还听到了彩蝶的声音。 “什么？你说游侠号上出现了船灵？让我看看！” 三皇子态度急切，尤其是在听说了玲珑是一位黑长直少女还穿着校服，声音听起来恨不得立刻钻出屏幕一探究竟。 但是随着“啪”的拍打声，手机另一端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段明渊似乎还听见了“呜呜”的声音，但却离话筒渐行渐远，直到一分钟过去了，彩蝶的声音才传了过来，“三皇子有些公务要处理，现在不便开口说话，关于是否接纳船员一事，就由明渊先生你来定夺吧。” 电话挂断了。 三皇子最终也没能如愿以偿地看到他心心念念的黑长直校服少女。 沉默在狭小的空间里蔓延着，不知过了多久，玲珑才打破沉默。 “他们在做什么？” 红彤彤的眼睛天真无邪，没有经历过世俗的污染。 她知道游侠号的船长是朝中的三皇子，也是蓝星上身份最为显赫的几个人之一，但这短暂的第一印象，却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三皇子好像是被什么东西打了。 嘴巴还被堵住了。 听起来像是正在经历一场不法侵害。 玲珑关切道，“他没事吧？需要我们帮他报警吗？” “他没事。” 段明渊说道，也觉得自己有些欠考虑了。 现在是深夜，属于休息时间。 休息时间往往是自由的，而三皇子则要比这个星球上的其他人都更加自由一些，反倒是他这一通电话打搅了三皇子的娱乐。 “既然船长都发话了，那么你也算是游侠号上的一员了，不要住在这种地方了。” 段明渊开口道，他瞄了一眼手机。 家里的“休息提醒小助手”对他大半晚上不睡觉跑出去工作大为不满，发来了好几条未读信息。 他作为副船长，把任务交给了唐芊芊这个后勤人员，“就由你来给她安排房间，顺便带她熟悉一下游侠号上的设施。” 段明渊离开后，游侠号上便只剩下了唐芊芊、狸花和玲珑三人。 在确认了游侠号上并没有邪祟之后，唐芊芊的心定了许多，往好处想的话，船上多了一个黑长直少女总好过一个面目狰狞的怪物。 虽然唐芊芊并不理解段明渊把玲珑留在游侠号上的原因，但就如网络上流传着的那句话所说，别质疑，先相信。 前辈是一个有远见的人，做出的许多决策很可能要到很久之后才会被人理解。 她主动挑起了话题，“那个暗门是怎么回事？你也是能力者么？” “不是，是这个。” 玲珑从校服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卷起来的纸，将其铺开后，纸上用简笔画画了一个门，“它叫任意门，是机巧星上的道具。” 说着，她将白纸贴在了走廊的墙壁上，当她将纸移开后，墙壁上便赫然多出了一个原本并不存在的门。 唐芊芊顿时眼睛都看直了，她将手臂凑了上去，径直从被打开的门中穿了过去。 玲珑又当着她的面从口袋里拿出了圆规和水笔，“如果门的另一端没有空间的话，就要用上这些工具，开垦仪能开辟出一片小型区域……机巧星上的人们虽然没有生命能量和奇门诡术，但却心灵手巧，创造出了许多不可思议的工具。” 唐芊芊望着玲珑，还有她腰间的口袋。 很显然，那看起来薄薄的一层校服口袋根本不足以容纳下这么多东西。 “难道你的口袋也……？” “嗯，它叫空间压缩袋，实际上有三立方米左右的储存空间。” “我明白了，完全明白了！” 唐芊芊在原地站定，激动地向这个世界宣布，“哆啦a梦，是真实存在的！” 感谢还是水果后果打赏的100起点币！ 第一百六十六章：阳谋 集结出发的日子不期而至，这天下午，朝中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头上的事，抬头仰望天空。 游侠号在半空划出一道耀眼的轨迹，直至消失在云端尽头。 尽管这个宇宙早就进入了星际航行的时代，但对于蓝星而言，这无疑是历史性的突破。 “第一次”总是具有特殊的意义。 那是希望的轨迹。 人们了解到游侠号的船员们不只是完成了第一次星际航行，他们还肩负参与十六星峰会的重要使命，也许在未来不久之后，他们就能听到一个好消息。 签署互不干涉条约，意味着他们从今往后再也不必看公司的脸色过活。 当然，这一刻或许来得有些太迟了。 蓝星文明艰难地迈出了第一步，然而整个宇宙的“大版本”已经推进到了《闪族之谜》的大版本，一旦出了这个星球，并不会有太多人在乎蓝星这个边远的小星球，整个宇宙的视线都聚焦在了闪旗商会与寰宇公司合并一事上。 还有联合战线。 联合战线的军队和铁卫财团的战争蔓延到了整个星系，起初谁也没想到这些被管辖星区的土著真的能和公司的财团叫板，还打下来了好几艘战争旗舰。 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全面战争，不止打下来了公司的旗舰，还把好几个星球彻底打成了“死星”。 每天都有轨道炮洗地表后的惨状四处流传，漆黑的焦土上连生物的尸体就蒸发了，偶尔还能看见一些建筑残骸，以证明曾经有人在这里居住过。 在宇宙海盗加入后，联合战线军也不是吃素的。 炸毁公司的运输艇，袭击公司的空间站，伤员、科研人员都不放过。 段明渊最近每天都在关注战区新闻，他觉得随着战事的升级，这两拨人都杀红了眼，越来越疯了。 他不喜欢战争，尤其是有人还打着他的名号发动的战争。 联合战线军每炸毁一艘公司的旗舰，就要公开向他这位精神领袖致敬一次，谴责新闻满天乱飞，搞得全宇宙都觉得他是个想要挑起星际战争的战犯。 热心网友赫雅说这是商会和公司的惯用手段——树立起一个大魔王，再以救世主的身份将大魔王击倒，在人们的赞誉声中，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就会被人遗忘。 而在这个纪元，段明渊就是最合适的“大魔王”人选。 『截止目前，一切都朝着他们希望的方向发展。』 『不是你所熟悉的赫雅』给段明渊发来了站内短信，至于她本人则正在某个被畸变生物孵化的星系进行访问。 照片里是她和脑虫的合影，一人一虫站在菌毯上，所处的建筑早已成了畸变体的苗床。 这些畸变生物自称吞噬者部族，虽然模样狰狞恐怖，但却意外的善于交流。 用赫雅的话来说，她正试图从吞噬者部族购买一批利维坦的蛋，段明渊是她的目标客户，作为这个纪元的“大魔王”，一旦星际战争真的打响了，游侠号这种寒酸的飞行器无疑会让这个宇宙里的所有人笑掉大牙。 赫雅相信到了那时，段明渊会需要一些符合其“大魔王”身份，同时也能为整个宇宙带来恐惧的帮手。 比如说，一支利维坦舰队。 『为什么你要以爆发星际战争的作为前提？』 段明渊觉得这个贸易之神怕不是战争之神伪装的，从见面的第一刻起，就是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 『因为我了解他们，执着又傲慢，一旦认定了目标哪怕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净化闪光星，让这些蛀虫统统沦为宇宙难民。 毕竟虽然他们执着又傲慢，但自以为是的样子意外的有搞笑才能，总是能为她带来欢乐。 赫雅顿了顿，又发送了一条私信：『不过既然他们这么做了，就意味着至少他们认为自己掌握了能与超越者抗衡的秘密武器，所以考虑一下吧，我正在和吞噬者的首脑交谈，如果走批发渠道的话，蛋的价格或许能压得很低。』 赫雅喜欢战争，巴不得整个宇宙都乱作一团。 这世道越乱，精明的商人越容易暴富。 闪旗商会没少利用战争谋取利益，被他们资助的东战线的宇宙海盗们就是他们“洗钱”的工具。 『你刚才说“一切都朝着他们希望的方向发展”是什么意思？』 段明渊并不想买利维坦的蛋，尽管它们听起来很有研究和培育价值。 他的人生目标从不是成为像达斯-维达那样的宇宙霸主。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虽然联合战线的叛军领袖天天向伱隔空喊话，但毕竟你还没有做出过任何实质性符合宇宙战犯的行为，所以商会把这次峰会的地址定在了机巧星，你应该看过简报了，如何，是不是很熟悉？』 高度集权，腐朽残暴的统治，再加上悬殊的贫富差距，让这个星球成为了贵族的天堂，平民的地狱。 用脚指头想，都能想到他们的机巧星之旅一定会遇到许多不愉快的事。 见段明渊迟迟没有回复，赫雅在另一端哼着小曲儿，回复到：『事先说明，哪怕机巧星的社会形态再不合理，发生了再多让你看不过眼的事，那里都是经过了公司与商会认证的合法星球，统治阶层在星球上所实施的一切残暴统治，都受到了法律条文的认可，无奖竞猜，这个宇宙上有谁不用遵守这些规则？』 这是一个阳谋。 她相信段明渊应该早在读到简报时，就看出了端倪。 像叛军那样颠覆机巧星的统治，也恰恰印证了舆论环境下对于“大魔王”的想象。 以赫雅对段明渊的了解，等到了机巧星，他一定会“耐不住寂寞”。 如果连闪旗商会在泗洋市的做法段明渊都看不下去，又怎么可能在机巧星这种鬼地方保持沉默？ 『所以，你迟早会用到利维坦的蛋。』 一名优秀的商人，总是懂得未雨绸缪。 赫雅最近心情大好，因为她嗅到了这可是一笔数百年难得一见的大单子。 通讯终止了。 “没关系的明渊先生。” 在一旁观摩了全过程的九月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其实我觉得宇宙海盗王并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差。” 九月觉得宇宙海盗是最自由的人，不必受到任何规则的约束，遵从自己的本心行事。 “你之前不是说过，没人规定邪祟一定是坏人么？这个道理放在这里也是一样的，谁规定宇宙海盗王就一定是坏人呢？” 段明渊一时语塞，他没想到这小狐狸竟然搬出了他提出的理论。 九月顺势从身后抱住段明渊，“放心吧，无论你以后变成了海盗王还是大魔王，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我现在只有一个问题。” “嗯？” “利维坦算鸡类吗？” 她和段明渊不同，对赫雅提到的利维坦的蛋很感兴趣。 她听说利维坦能在宇宙飞行。 能飞的，不就是鸡的亚种么？ “如果是鸡类的话，我觉得可以引进一些，我可以让我在后山养的白羽帮忙孵蛋。” 九月乐观的精神总是能感染其他人，她所说的那些不着边际的话，也让段明渊沉重的心情平复了许多。 但这样的平静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 片刻后，他侦测到一艘体积和飞行器差不多的旗舰，正有意识地朝着他们靠拢过来，飞行器上有一个十分显眼的标记，是一支羽毛笔，造型酷似来源于某个中世纪魔法文明，在接近他们的过程中，飞行器上的人向他们表明了身份和来意。 ——《和平鸽报社》记者。 ——他们需要谈谈。 段明渊最近一直在关注宇宙形势，自然对于《和平鸽报社》并不陌生，这是一群由战地记者建立起的报社，人员大多都是星际佣兵。 哪里有战争，哪里就有他们的身影，他们的旗号就是不怕危险，永远在战争的第一线为整个宇宙带来第一手报导。 一刻钟后，这位身材魁梧，穿着外骨骼装甲的《和平鸽报社》记者登上了游侠号。 “我在报社的代号是猫头鹰，段明渊先生，我们需要谈谈。” 这似乎是猫头鹰的口头禅，短短一刻钟时间，段明渊就已经听到了五次。 不难看出这位魁梧的记者是真的想和他谈谈。 九月原本对战地记者没什么兴趣，但是当男人自报“猫头鹰”的代号之后，她不由多看了对方两眼。 这位记者加入报社前就当过佣兵，能够自如地操纵外骨骼装甲。 除此之外，他的肌肉紧实，鲜嫩多汁…… “九月。” “到！” “你去准备一些茶点。” “好的，猫头鹰先生，请随我来后厨一趟。” “我是让你准备茶点。” 不是让你把别人变成茶点。 段明渊看出了九月心不在焉的样子，强调道。 “哦哦，茶点，我知道了。” 九月点了点头，乖巧地走向了后厨。 “段明渊先生，这位是？” 待九月离开后，猫头鹰才开口问道。 记者和佣兵敏锐的直觉告诉他，刚才九月审视他的眼神似乎不怀好意。 “她叫九月，是游侠号上的厨师，平时的茶点和伙食都是由她准备的。” 段明渊一边介绍，一边将猫头鹰带去小型会议室，“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开始问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答记者问 很显然，猫头鹰先生是带着任务来的。 一上来的问题就直切要害，问起了段明渊与联合战线的关系，被叛军称为精神领袖一事是否属实，他还强调这是当下整个宇宙都在关心的问题，来自不同文明的人们都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位精神领袖的事迹。 正因如此，和平鸽报社的记者临危受命，冒着生命危险乘坐飞行器靠近了这位叛军精神领袖的舰船，力图为宇宙还原一个最真实的段明渊。 然而早在动身之前，段明渊就仔细研究过许多宇宙的重要人物在答记者问时的技巧。 “假新闻”、“下一个问题”。 如今的段明渊，已经将这两种回答方式修炼得炉火纯青。 但是对于猫头鹰来说，这场访问注定了不会愉快。 段明渊虽然接受了他的采访，但却在采访过程中油盐不进，哪怕他拿出了被铁卫财团摧毁的星球地表的照片，讲述了有多少手无寸铁的平民死在了这场战争之中，段明渊的态度都丝毫没有动摇。 和敢于发声，乐于发声的叛军头目比起来，这家伙简直就像一个政客！ 当然，猫头鹰并不否认自己没安好心。 这是典型的诱导式提问，即使段明渊和联合战线的叛军真的没有牵连，这些照片与触目惊心的死亡人数也势必会引起同情，甚至不由自主地想要谴责铁卫财团舰队惨无人道的轨道炮打击。 而这样一来，就会让段明渊的立场与叛军站在一起。 在猫头鹰看来，这就是在眼下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新闻学最佳的使用方式——每一条被报导的新闻，都是经过了记者与总编辑精心筛选后的结果，他们虽然都是事实，但却能根据阐释角度与表达的方式的不同，引申出全然不同的解读。 整个宇宙都在经历一场屁股大战。 事实上没有几个人在乎真相究竟是什么，人们只希望从新闻中读到他们想看到的东西。 比如在这起案例中，人们希望得到段明渊肯定的回答，例如“我的心与联合战线的人民同在”这样的漂亮话。 猫头鹰早就掌握了新闻学的奥秘，他所做的一切从来都不是为了真相而战，而是为了回应和平鸽日报读者们的期待。 机会难得，他并不想就此放弃，“根据报社昨天接到的最新消息，目前铁卫财团与联合战线的正面冲突已经让五个星球变为了没有生命迹象的‘死星’，请问您对此有何看法？” “假新闻。” “不，这是真实的数据，如果您对此有异议，我可以向您展现联合战线的第一手情报。” “那就下一个问题。” 你除了这两句话，就不会说别的了是吧！ 猫头鹰的眼皮猛烈地跳动了几下。 “好的，那么就换一个问题，您预计这场战争将会持续到什么时候？” “持续到它将要结束的时候，下一个问题。” “您从头到尾都没有正面回答过任何问题！”猫头鹰很难继续保持淡定了，眼前的男人不只是一个政客，还是一位废话文学大师，“那么这次备受瞩目的十六星峰会呢？您是否打算在峰会进行期间，将联合战线的问题放在台面上？据我所知，近几十年来铁卫财团所实行的高压政策引起了许多人不满，也有许多人将这场战争称之为‘反公司战争’，我只是想让您知道，在这宇宙中还有许多您的支持者，您难道不打算对他们说些什么吗？” 段明渊悠哉悠哉地听着猫头鹰越来越激烈的语气，他很想劝说对方先不要着急。 不过看在对方远道而来的份上，段明渊还是起了恻隐之心，这一次不再试图用三言两语搪塞过去。 他正了正脸色，回答道，“你知道的，我只是专注于自己手头上的事，我知道这很艰难，祝他们好运，就让我们看看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采访结束了。 这句回答成为了压垮猫头鹰的最后一根稻草，这位和平鸽报社的记者甚至没享用游侠号的精致的茶点，就气冲冲地离开了舰船，回到了自己的飞行器上。 但是，他并没有放弃。 这将成为一起追踪报道——无论段明渊有多么精通废话文学，待十六峰会开始后，他也势必会表达自己与蓝星的立场，除非他们本次旅程只是单纯来旅游的。 虽然名额珍贵，但报社应该能搞到一个进入峰会会场的记者名额。 “真可惜。” 九月坐到了段明渊对面，有感而发，“这些都是我精挑细选的茶点。” 猫头鹰先生错过了来自蓝星的美食，也没能成为美食，这让她很是遗憾。 遗憾的方式就是端起卤鸭舌盘子，放在膝盖上津津有味地咀嚼了起来。 另一个遗憾在于猫头鹰先生没有采访她，在回厨房拿茶点的时候，九月就做好了准备，她精心选出了好几个具有代表的关于食人魔的故事。 但很快，她的注意力就转移到了卤鸭舌上。 明渊先生说的没错，比起操心联合战线的人们，他们应该专注于手头上的事，“明渊先生，快尝尝，这个卤鸭舌超好吃！” 她将鸭舌递向了对面的段明渊，眼神中充满了期待，“你觉得怎么样？辣辣的感觉是不是很刺激？” “伱知道的，辣鸭舌通常都是辣的。” ？ 九月歪了歪脑袋，小小的脑袋上浮现出了大大的问号。 她并不知道段明渊在说些什么。 明渊先生……是不是坏掉了？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把段明渊带回房间，从上到下检查一下的时候，后者终于恢复了正常，评价道，“味道不错。” …………………………………… 应付走了和平鸽报社的记者，接下来一周的航行风平浪静。 这场旅途中没有遭遇宇宙海盗，也没有被那些传言中的恐怖宇宙生物挡住去路。 段明渊房间的床头柜上就放着一本《宇宙危险生物指南》，撰写者是一位著名的星际冒险家，最近九月每天晚上都把头闷在被子里读这本书，遇到紧张的情节时，小狐狸便不停地往他怀里钻，尾巴还会像绳子一样卷住他的小腿。 这宇宙还存在着许多未知的生物。 如蝗灾般铺天盖地的蝗虫群，还有比星球还要庞大的太空食人鱼，这本书上记录了许多曾让公司舰队吃过瘪的宇宙生物。 段明渊觉得这一路的风平浪静，九月功劳不小。 作为一名星际探索者，他建议每一个艘旗舰在启航时都可以邀请一位瑞狐上船，瑞狐与生俱来的好运会保佑旗舰远离那些危险的宇宙生物，或是各种尚无法用科学解释的灾害。 在这个过程中，段明渊明白了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患上航行综合症。 星际航行并不像人们想象中那般浪漫美好，在航行过程中，时间与空间的概念会逐渐模糊，窗外的一切都不再变幻，只有控制台不停变幻的数字在提醒他们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了。 机巧星，玲珑的故乡。 一个诞生过无数杰出机关大师的星球。 简报上说，峰会所在地是整个宇宙最富饶的城市之一，然而当游侠号接近星球地表时，段明渊和船上的所有人都觉得自己受到了诈骗。 蓝星人对于富饶的想象是沙滩、海洋，金碧辉煌的超五星级酒店，然而此时此刻映入眼帘的却只有一片荒漠。 “你确定航行道标没有出错？” 三皇子凝视着一望无际的荒漠，问道。 距离峰会的开幕式还有三天，他本来已经做好了计划，在游侠号落地后他就要住进机巧王座的超五星级酒店里，让彩蝶换上他精心准备的泳装，充分享受异国他乡的度假时光。 星际航行实在消磨人的意志。 可现在不但找不到超五星级酒店和露天泳池，地表上就连一个鬼影都见不到。 “道标显示这里就是机巧星。” 闻言，船员们顿时将目光转移到玲珑身上，毕竟一行人之中还有一个机巧星的土著。 “照片上不是这样的。” 玲珑就和其他人一样茫然，她拿出从家里带出来的照片向众人展示。 在过去的数十年时间里，机巧星似乎发生了极大的变化，以至于整个星球放眼望去只能看见一望无际的沙漠。 在贴地飞行了近二十分钟后，几人找到了第一个小镇。 位于沙漠正中心的小镇，破败的土房，三三两两居民，无处不散发着荒凉的气息。 段明渊将游侠号停靠在了小镇外的空地上，走近了才发现小镇上人们似乎还在使用动物作为交通工具，镇上最大的房子旁边停靠着一辆破旧的皮卡，但似乎也已经报废很久了。 见段明渊等人走近了，镇上的人们蜂拥而至，犹如见到救星般将他们团团围了起来。 祈求与议论声不绝于耳。 小镇上的人们皮肤黝黑，嘴唇干裂，许多人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脱水症状。 “水，你们的飞行器上有没有水？” “我们可以用镇上的东西换。” “看上了什么就拿走吧，只要给我们水……” 第一百六十八章：绿洲 段明渊等人被奉为了上宾，但尽管如此，小镇上的人们也拿不出什么东西来招待他们，居民们能拿出的最好的食物就是硬得能当作武器伤人的面包棍，这玩意坚硬到只有九月能咬得动。 寡淡无味，一点都不好吃。 以上是九月对于小镇食物的评价。 面包棍加上一些风干到看不出成分的肉干，这是只有贵宾才能享受到的待遇。 因为段明渊带来了水。 有水，就代表着希望，能让他们再在这个苦难的世界里多挣扎几天。 镇长将交换来的大部分水收了起来，只拿出小部分给予了脱水严重的小镇居民救急，完成了这些事后，他才回到了段明渊等人面前。 “各位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 这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热泪盈眶，就如身处绝望中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 在过去近半个月的时间里，他们经历了是从希望到绝望的过程——途径这个星球的旗舰并没有在小镇上停留哪怕一秒，无一例外地前往了机巧王座。 “这个星球究竟怎么了？” 九月问道，虽然她身为邪祟女王，本应是反派的代言人，但却在看见了小镇的现状后有些于心不忍。 镇长长叹一声，为众人补全了商会简报上没有提到过的部分。 在浩浩荡荡的大叛乱结束后，机巧星迎来了一段时间的和平，处死叛军与流放彻底摧毁了当地人反抗的心思，并且在闪旗商会的舰队离开后，王座的贵族出台了一系列严苛的政策，在各个聚落征兆年轻力壮的青年，将他们作为廉价劳动力使唤。 被征兆的青年人每天不但要从事大量劳动，而且还经常吃不饱肚子，稍有懈怠就会遭到打骂，不少人都死在了残酷的鞭刑之下。 尽管如此，机巧星上的居民也忍受了下来。 直到，突然有一天，一场处刑仪式改变了这个星球的一切。 罪人的四肢被钉在了木桩上，她的身上找不出一处完好的部分，足以见得在被处刑前经历了非人的折磨。 女人被指控为窃国者，趁着大叛乱时期，偷走了机巧星的秘宝。 可即使每天都经历无数折磨，罪人也从未松口过，没有向贵族们透露过任何与失窃秘宝相关的事。 然而就在处刑人将油灌满她的全身，拿着火把走向她的时候，罪人却突然笑了，面朝着所有围观这场处刑的人们，说起了秘宝的事。 秘宝被她藏在了这个星球的某处，她自称破解了宝藏所隐藏的秘密，那个秘密足以颠覆整个机巧王座，让那些高高在上的贵族们坠入凡间。 叛乱从未真正结束。 迟早有一天会有人知道被她埋藏的秘宝，利用秘宝的秘密夺回本就该属于他们的东西。 “如果只是本地居民的反抗，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被熄灭。” 年迈的镇长说道，他当时也是那场处刑仪式的亲历者。 但是，目睹了那场处刑仪式的不止是机巧星人，还有一些来自宇宙间不同文明的势力。 越来越多追寻宝藏而来的人降临于这个星球，其中不乏宇宙海盗，机巧王座的禁卫在旗舰的炮击下节节败退，在纷争的最后，统治者发动了名为『黄金沙漏』的机关，机关破坏了整个星球地表的结构，将其变成了不适宜于居住的沙漠。 随后，统治者和他的爪牙们躲进了王座之中，将这个破败荒凉的星球留给了任何试图染指它的人。 “原来如此。” 三皇子了然。 是他们迫降的位置出现了问题，机巧星上的掌权者们躲进了王座里，连带着这个星球上最富饶的城市一起藏了进去。 “这个小镇也快到极限了。” 小镇上的居民们不但要面临干旱、物资匮乏与疾病，还要提防外来的掠夺者。 镇长拿出一张标记出了机巧王座方位的地图，说道，“如果各位要去机巧王座的话，就按照地图标记的方向前进吧，这里是绿洲的地盘，你们刚才的迫降可能已经惊动了他们，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请尽快离开吧。” “绿洲？” “是宇宙海盗和佣兵在机巧星上组建的组织。” 打着重建星球的旗号，实际上做的却是强盗的买卖。 处于绿洲地盘上的居民们必须定期向组织提供水和其他资源，来换取他们的“保护”。 这些外来者交易给他们的水，应该能将下一次的交付日应付过去了。 “这不就是地痞流氓么？” 九月斥责道，蓝星上的小混混也是这么收取保护费的。 但镇长的提醒终究来得晚了一些。 门外传来的响动让他脸色大变，急忙说道，“你们赶紧躲藏起来，我来应付他们！” “没用的，游侠号就停在小镇外面。” 三皇子说道。 好在最近宇宙海盗活动猖獗，他们早在出发之前，就做好了和宇宙海盗打交道的准备，“明渊老师，九月小姐，我们去会一会宇宙海盗吧。” 游侠号上的两大战斗人员同时在场，没有比这更令人安心的阵仗了。 海盗们的效率很高，三人刚走出镇长的宅邸，就被一群身着外骨骼装甲的机械化部队团团包围，除了装甲和动能枪械之外，他们还配备了无人机、战斗机器人等精良的装备。 “来参加峰会的？” 领头者戏谑地开口说道，“看来商会给你的航行道标不够精确，害得伱们迫降到了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但是你们应该听镇上的人们说过，这里是绿洲的地盘，既然碰巧路过了，不留下一笔过路费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什么价格？” 三皇子问道。 “钱、水、武器，还有女人。” 最后一句话是冲着九月说的，说话间他还舔了舔嘴唇，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他们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开过荤了。 “明渊先生，交给我吧，他们点名了我了！” 九月非但没有半点慌张，反而激动了起来。 眼下就和里的情节一模一样——初来乍到，被当地的小混混盯上。 待在蓝星可很难遇到如此惊险刺激的情景。 得到了段明渊肯定的眼神，九月便径直朝着海盗们走去，海盗们似乎也觉察到了不对劲，将手中的武器在同一时间瞄准了九月。 “嘁，这寒酸的飞行器上也有战斗人员么？” 九月看起来细胳膊细腿的，身上也没有配备任何像样的武器，虽然有些可惜，但出于稳妥起见，他下令道，“动手，解决掉战斗人员。” 一时间，枪声大作。 领头者死死捂住胸口，就在刚才，一枚从身后发射过来的子弹击中了他。 本应起到防护作用的外骨骼装甲却失效了，动能子弹在他的身上留下了一个巨大的窟窿，用手怎么也捂不住淌出的血液。 他惊怒交加，回头望向朝着他放冷枪的人，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满地的残肢断臂。 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身后的景象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以他多年的战场经验判断出这些人的死于交叉火力，死状惨烈到像是经历了一场局部战争。 带来的战争机器也都发生了自燃爆炸。 面前的女人看起来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原地注视着他们， 当领头者的再度望向她时，她还友好招了招手，以示告别。 九月终于找到了机会说出她从漫画里看到的台词，其中经过了她的一些个人加工，“想取我的项上人头，你们得把舰队开过来。” 说罢，她兴高采烈地转向了段明渊，“怎么样，明渊先生，这句台词是不是很拉风？” 兴奋之余，她的心中也不免有些小小的遗憾。 这些强盗可谓是杂鱼中的杂鱼，和长枝打交道久了她都快要忘记清杂的感觉了。 身处结界之中，他们射出的每一发子弹都会夺走自己或队友的性命。 然而镇长却面如死灰，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这些外来者很强，也许就连宇宙海盗都不是他们的对手，可是他们不会永远待在小镇上。 等他们离开之后，这些宇宙海盗势必会将气撒到小镇居民身上。 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若是平时上交的物资少了，他们便会在小镇上随机抽取居民，当着所有人的面打爆他们的脑袋。 必须想办法带所有人搬离这里，这是他们活下来的唯一可能。 可小镇外是一望无际的沙漠，他们的脚步又怎么能比得上宇宙海盗精良的装备？ “噗通——” 和镇长一起倒在地上的还有这支绿洲小队的领导者，原因是失血过多。 他的脸嵌进了滚烫的沙子里，黑暗就要将他笼罩。 冥冥之中，他听见了走向自己脚步声。 是那个来路不明女人的同伴。 领导者最后看见男人站在了破损的战斗机器人前，损坏的部分以他无法理解的方式被修补完毕了。 接着，他的身体被翻了过来，男人取下了他外骨骼装甲上的徽记。 这是属于他们的兵籍牌。 兵籍牌被交付到了战斗机器人手里，除此之外，还有一张海报，上面似乎是男人的肖像画。 “把这个交给你们的头目。” 这是领导者最后听到的声音。 ——“还请给我一个面子，以后不要再来这个小镇了。” 祝大家520开心~ 第一百六十九章：海市蜃楼 段明渊觉得这个时代越来越魔幻了。 如果你本着和平友好的原则表明自己的身份和来意，他们会抢走你的物资，绑架你和伱的船员，并向你所在的星球索要大笔赎金。 如果你杀了他们的人，让战斗机器人把死者的兵籍牌带回去，他们反而会慎重地考虑你的建议。 当然，更极端一些的会在杀掉了强盗之后把他们的脑袋割下来悬吊在村口的木桩上，以示威慑，但那样就未免有些太过极端了，段明渊和游侠号的船员们显然并不是一群极端分子。 战斗机器人回去不久后，宇宙海盗组织的领导者立刻引起了高度重视，立刻联络了小镇，向小镇的居民表达了最诚挚的歉意，并承诺会将这几个月的物资悉数归还，从此再也不会踏足这个小镇半步。 这一番交涉再次印证了这真是一个魔幻的时代。 也从侧面证明了好人如今艰难的生存环境。 他们会被人拿枪指着，或许还会在没法被压榨出赎金后惨遭灭口。 游侠号离开不久后，又是一艘飞行器降落在了小镇附近，在镇上的居民们将海盗们的尸体运走之前，身着外骨骼装甲的人匆匆赶到，拿着随身携带的拍摄工具记录下了现场的惨状。 收集到了足够的第一手资料后，男人终于松了口气，脸上也流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真是美好的一天，不是么？” 猫头鹰感叹道。 但周围仍处于惊魂未定的居民们没法和他共情，反而投来了审视变态的眼神。 他们只知道宇宙海盗的一支巡逻队冲进了小镇，然后在“噼里啪啦”的一阵交火声过后，这里就只剩下了一地残肢断臂，他们也只能强忍着反胃感来将尸体挪到村子外边去。 因为太过浓烈血腥味会引来栖息于荒漠中的怪物。 资源匮乏、海盗，还有藏匿在沙子下方的怪物——这就是他们每天的生活。 “我的飞行器上有水，很多很多的水。” 猫头鹰微微一笑。 这下小镇居民们的脸上顿时浮现出了笑容。 这真是美好的一天，先后有两拨人给他们送来了珍贵的水，更振奋人心的是，镇长不久前告诉他们所有人，绿洲的海盗们再也不会来找他们的麻烦了。 他们今晚每人都能喝上一大杯水。 还是没有被风沙浸染，掺杂着怪味的水。 他们还有什么好奢求的呢？ “除了水之外，我还带来了一些故事，对了，那些人应该没有对你们提起过他们的身份吧？” “可是如你所见冒险家先生，我们镇上恐怕没有能让你感兴趣的东西。” “恰恰相反，我对这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兴趣——我打算用水和故事，来换取一间屋子，还有你们过往的遭遇，” 猫头鹰开出了筹码，他对此很有自信。 事实上只要和他打交道的人不是像段明渊那样的废话文学大师，他就总是能与对方很好地交流。 “我相信你们会对我带来的故事很感兴趣——因为那是这个宇宙里最危险的反叛者的故事。” ……………………………… 段明渊一行人在天黑之前抵达了地图上标记的地点。 呈现在他们面前的依旧是一望无际的荒漠，周围连一个鬼影都看不见，这也解释了为什么绿洲在机巧星地表扎根了这么久，也没能威胁到王座里的贵族。 哪怕有了地图上的标记，没有特定人员的接引，他们也不可能找得到王座的入口。 要知道这个星球曾经是宇宙级大工匠的故乡，几乎半数叫得出名字的工匠都是机巧星人，只不过随着机巧星的落寞，越来越多杰出的工匠离开了自己的星球，寰宇公司和闪旗商会为他们打开了方便之门。 如今的机巧星与大工匠协会之间，也就只剩下了情怀这一种联系了。 “那么问题来了，谁来接引我们？” 九月提出了船员们心中的疑问。 沙漠气候白天酷热难挡，晚上又会冷到让人失温，这里最不适宜人类居住的地区，而他们今天已经在沙漠里奔波太久了，她绝不想晚上在这种鬼地方露营打地铺。 十九岁少女的皮肤可是很娇贵的，她可不想皮肤干巴巴的，变成一个黄脸婆。 她现在只想泡一个热水澡。 三皇子告诉过她，机巧王座的豪华酒店在整个宇宙中首屈一指，那里有最奢华的沐浴套件，如果没有出现意外，她现在原本应该泡在温水里，旁边还有酒店提供的点心。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是一只乌鸦。” 段明渊还记得自己在书院时与那个代号为誓言的引渡人的约定，对方临行前向他承诺等到了机巧星，就会来接引他们。 当然，前提是没有发生意外。 誓言先生在离开蓝星前的处境并不好，他说闪旗商会盯上了他。 那段时间迦洛雅的旗舰还没离开蓝星的领空，天晓得乌鸦与商会代表之间会发生些怎样奇妙的邂逅。 “你确定是乌鸦没错吧？” 这是三皇子第一次听段明渊提起乌鸦的事，但这显然不是什么好兆头。 因为在游侠号启航之前，他突然看见了一条奇怪的朋友圈。 『今天是乌鸦宴，据说是蓝星的特色美食。』 发布者是迦洛雅。 地点是她旗舰上的宴会厅，她穿着红色的晚礼服长裙，优雅地端着高脚杯，乌鸦似乎被精心烹饪成了两道菜品。 身体经过了烤制，辅以黑松露酱汁。 内脏被煎熟后，与面包一起呈现。 三皇子翻了翻自己的朋友圈，现在还能找到这张照片。 如今结合段明渊所说的变成了乌鸦的引渡人，他才明白了这张照片的奥秘。 “誓——言——！” 九月看见照片，嘴角潸然泪下。 她的心中的确充满了悲伤，早知道乌鸦在离开云海书院之后会被闪旗商会捉住，还不如在书院里就被他们给吃了。 这样的死亡还能为他的朋友们带来满足与乐趣，总好过死在敌人手里。 “别紧张，这桌上的不是他。” 段明渊一眼就看出了破绽，“迦洛雅说过，她不吃甜食和智慧生物，前者是个人偏好，后者是闪族的教义。” 至于引渡人是否还活着，就有待他来验证了。 说着，他打开了手机里的播放器，选择了乌鸦的嘶鸣声，把音量调到了最大。 嘶鸣声尖锐、沙哑，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喂，快关掉，我告你扰民啊！” 脚下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乌鸦嘶鸣的刺激下，此人无师自通了“土遁-心中斩首之术”，拉着段明渊的脚踝就把他往沙子里拽。 “首先，我说了多少次，乌鸦只是拟态！” 一片混乱中，他们听见了男人的强调。 当视线恢复清晰时，段明渊等人已然身处繁华的街头，仰头看去，就是三皇子所说的超五星级豪华酒店，只是这大街上除了他们之外，就再也看不见其他的行人了。 这一次，引渡人誓言将以食沙兽的形态出击。 食沙兽是机巧星上的特殊物种，以人类与动物的尸体为食，平时潜伏在沙子里，在饥饿时会向路过的商队发动袭击。 九月只是看了一眼地上的食沙兽就没了兴致。 一只褐色的大蝎子，一看身上就没什么肉的样子。 “这是因地制宜。” 地上的大蝎子说道，在不同的星球拟态为不同的当地生物，这是每一位引渡人都要学会的本事。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对三皇子手机上的照片进行解释，“虽然商会拦截了我的飞行器，把我抓上了他们的旗舰，但我最终机智地逃了出来，倒不如说，我是搭了他们的顺风车，那个商会发现我逃跑了之后被气得不轻，晚上只能吃乌鸦泄愤。” 这世上没有监狱能关得住引渡人。 虽然他们正面战斗力不强，但逃命的本事在宇宙范围内都是一等一的。 在捍卫了引渡人的名声后，誓言才向众人说起了机巧星的现状，“这是名为『蜃楼』的机关，虽然不知道其中的原理，但是把整个城市都藏了起来，不过你们应该觉察到了这个城市不对劲的地方了吧？” “嗯。” 段明渊严肃地点了点头，“这城市的路上居然出现了这么大一只蝎子也没人管。” …… 短暂的沉默后，蝎子巧妙地把话题继续了下去，“那是因为只有经过了登记的人才能抵达『蜃楼』的另一面，他们根本不必维护治安，如果未经登记者强行用刚才的方式闯入，就只会被埋进沙子里憋死……不过你说的没错，我不能在这逗留太长时间，那个商会代表公报私仇，把我列入到了不受欢迎的名单里。” 蝎子说道，“后面的酒店就是你们的住处了，进门之后服务人员会向你们介绍会议安排，直到峰会结束前，你们都没法离开酒店了，机巧星的贵族们不喜欢外来者在他们的城市上到处晃悠，值得一提的是，虽然商会并不会直接介入会议，但会议期间的安全将全权由他们负责。 “换句话说，即使打定了主意要投反对票，也不要在他们面前露出马脚，可别在表决日到来前就被暗杀了。” 感谢令母之迫打赏的1500起点币！ 感谢雨繁华打赏的100起点币！ 第一百七十章：火辣的知识 段明渊一进酒店就见到了一位熟面孔。 带着牛杂帽的星际牛仔正将胳膊杵在前台上，嘴里叼着一根雪茄，与酒店的仿生人小姐调情。 机械与机械的碰撞，看上去是那么的……合理。 只是两者中全身上下被替换成了金属部件的是人类，而有着人类外表的，脸上永远挂着甜美笑容的服务员是仿生人。 特征是他们额头处的聚能环，这是有别于他们与人类之间标志。 即使在上班期间遭到了下头牛仔的骚扰，迎宾小姐也依旧面带笑容。 “我去，真是冤家路窄。” 星际牛仔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见到走进大堂的段明渊等人，顿时抱怨了一句。 不过在酒店的名单上看见了蓝星也被邀请了的时候，土狼十二就预感到了会在这家酒店与段明渊重逢。 毕竟能和游骑兵队长掰掰手腕的蓝星“警察”可不多。 不过，除了雪茄、酒和女人之外，能让他热血沸腾的东西很少，与段明渊的决斗就是其中之一。 距离离开蓝星已经有段时间了，那一夜决斗时的场面依旧历历在目。 他在决斗中落败了却没有丢了性命，这让他有了思考复盘的机会，他要到了当时的录像，仔细研究了很久。 段明渊惯用的武器是一把桃木剑，攻势有迹可循。 那么，下一次再与段明渊狭路相逢时，能赢吗？ 能赢！ 从录像的时间显示，他与段明渊出手的速度只差了不到半秒，而他拔枪的动作仍然有改进的空间。 于是，在经历了战争与背叛，又以通缉犯的身份离开了公司的多年后，土狼十二觉得自己的技术又得到了提升，也让他再度期待起了有朝一日能与段明渊切磋交流。 “就像我说的，蓝星的监狱关不住星际牛仔。” 土狼十二以这句话作为开场白，张开双臂迎向了段明渊。 在其他人眼中，这位星际牛仔与段明渊就如认识了多年的好朋友，任谁也想不到他们是罪犯与警察之间的关系。 段明渊拒绝了拥抱，改为握手，婉拒了土狼十二过剩的热情。 “我的职责是把你们送进去，后面的事就不归我管了。” 友好的场景，对话却耐人寻味。 这信息量实在太大了，让三皇子等人一时间很难揣摩出两人究竟经历过怎样的过去。 “你们认识？” 三皇子问道。 毕竟像土狼十二这样的前长枝近卫在宇宙之中都算得上赫赫有名之辈，“不知你和明渊老师之间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什么关系？” 土狼十二略作思考，脸上浮现出笑容，“那就这么说吧，我知道这酒店里有个不错的酒吧，酒吧里的酒很上头，还有许多身材火辣的小妞，等伱收拾好行李，就来一楼找我，我就在这等着。” 经历了男人之间的决斗，那就算得上朋友了。 牛仔之间从不玩虚的，见面之后直奔当地酒吧，喝他个酩酊大醉比什么都有用。 “不，我们没有去过酒吧。” 段明渊立刻澄清道。 九月震惊的眼神让他十分少见的感到了慌乱，“也没有去酒吧的打算。” “哦，搞错了。” 土狼十二注意到了段明渊和九月之间眼神的互动，也连忙说道，“刚才嘴瓢了，我的意思是这酒店里有家不错的书吧，里面的咖啡很不错，还有很多火辣的……呃，火辣的知识。” 很显然，他平时并不喜欢看书，也没什么像样的知识储备。 这并不是他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以前游骑兵团里的兄弟也有早早就成家了的，很多都是在团内解决的问题。 游骑兵风格彪悍，指不定晚上谁在上面，土狼十二没少给部下们打过掩护，只是他没想到段明渊成家竟然这么早。 但考虑到九月的美貌，还是一只极其稀有的狐妖，便也理解了段明渊。 他继续强行解释，“你们奔波了一路应该也累了，先回房休息吧，我们改天再一起去书吧看书，顺便一提，我是商会指派给你们的安保队长，如果你们在酒店里遇到了任何问题，都可以来找我。” 接下来就是办理入住手续了，而土狼十二也把目光重新放回到了酒店漂亮的仿生人小姐身上，高谈阔论起了他作为星际牛仔的经历。 他和段明渊不同，像他这样的星际浪子，注定不会专属于某一个人，而他虽然飘泊了大半个宇宙，还从来没有和仿生人……探讨过一些火辣的知识。 “这个保安队长靠谱么？” 走进电梯，唐芊芊忍不住提出质疑。 这个安保队长看起来吊儿郎当的，看起来似乎和她才是一类人。 “如果你指的是战斗，他是靠谱的。” 尽管土狼十二在决斗中败给了他，但段明渊依旧给予了这位星际牛仔高度评价。 土狼十二并没有在落败后自甘堕落，反而再次见面时，他的气场较之上次见面又强上了一筹。 杨平也来了兴致，“他很强么？” 这是他第一次和蓝星以外的强者打交道，他仔细观察了土狼十二，全身上下都经过了金属化改造，惯用武器应该是腰间老式的左轮手枪。 只是他很难想象这种在蓝星都略显过时的武器究竟该怎么适应星际战斗。 “前长枝近卫，整个宇宙都没有比这更响亮的金字招牌。” 三皇子说道。 他曾经也想过高价雇佣一名长枝近卫来朝中充当教官，传授他们一些先进的宇宙战斗手段，结果委员会的人根本就没正眼瞧过他。 别说长枝近卫了，就连候补他们都很难见上一面。 三皇子解释道，“这些人虽然名义上是安保人员，但在寰宇公司的地位很高，部门总监这个级别的高管都对他们尊重有加。” 如果忽略了段明渊这个论外级别的战斗力，游侠号之于长枝，就如同刚进入伟大航路的海贼遭遇了顶尖的七武海，一旦交起手来，很可能遭遇被团灭的结局。 “那他怎么不在公司干了？” 这是九月的提问，她现在对土狼十二的印象非常糟糕——这个人竟敢当着她的面邀请明渊先生去酒吧泡妞！ 一个损友的危害往往大到难以想象。 “公司里利益纠纷不少，像他这种特立独行，和上头的人走不到一起去的人，注定很难在公司里混的风生水起。” 上次帮忙调查闪族的交易所时，三皇子也查到了一些关于土狼十二与游骑兵的遭遇。 如今的游骑兵和热砂星都已经成为了历史，只剩下了土狼十二这么一个光杆司令。 这位昔日的游骑兵无疑是一位悲情人物，成了长枝委员会和财团之间博弈的牺牲品。 说话间，电梯到达了指定楼层。 相比于空无一人的街道，酒店内部反而热闹了起来。 休息室里西装革履的峰会理事会三三两两地围坐在一起，谈论着各自星球的状况，以及对于这一届峰会的展望。 但若是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他们的神情大多都有些不太自然。 根据最新的调查，支持寰宇公司与闪旗商会合并的票数已经超过了七成，当休息室里的代表们谈论到这个话题时，也都是一片赞美，听起来似乎在绞尽脑汁地找到其中积极乐观的一面。 段明渊觉得这和整个楼层内无处不在的安保人员有关。 监控探头无处不在，还有巡逻中的无人机，休息室门口也守着两个穿着外骨骼装甲的安保人员，和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土狼十二不同，这两个人不苟言笑，如同门神般杵在那里。 虽然峰会代表也带了保镖，但是在经历了多起空难后，没有人能用平常心来对待商会强行安排给他们的安保人员。 不多时，一位身着外骨骼装甲，看不见长相的人走向了他们。 他的声音听起来彬彬有礼，却又有些毋庸置疑的意味，“蓝星的代表你们好，我是商会安排给你们的安保顾问，代号4423，机巧星的环境有些特殊，如果诸位有任何出行计划，请务必提前与我进行沟通，以免出现安全事故。” “你好你好。” 游侠号后勤人员唐芊芊主动与4423进行了交接。 这活她很熟，以前在公司和段明渊一组完成项目的时候，交接类的工作大多都由她来完成。 “我是游侠号的后勤人员唐芊芊，没有代号，如果你有任何需要与我们协商的事，都可以来找我。” 至此，机巧星的形势已经大抵明朗。 控制票数，首先就要先把峰会的代表们控制起来，段明渊有足够的理由怀疑他们的房间里早就被安装了监控和窃听装置，他们在房间里的说过的每一句话，恐怕都会落入商会的耳朵里。 切断代表与代表之间的联系，让他们在未知之中做出判断。 而唯一的指定见面交流地点，就是每个楼层的公共休息室，门口24小时都有安保人员站岗，“安全问题”绝无隐患。 得知了这个噩耗的九月抓狂了，对商会的行为进行了一万次谴责。 这严重影响到了她和明渊先生之间正常的夜生活！ 尤其是在遇到了那个星际牛仔之后，让她在沐浴之后有了新的计划。 现实往往能从一定程度上参考游戏。 当冒险家们的小队抵达一个陌生区域时，他们的行动值往往是有限的，体力好的冒险家行动值会高一些，如何利用好行动值，做出最有利于小队探索的策划就是衡量玩家智慧的关键。 而明渊先生的行动值显然也是有限的。 因此只要她提前榨干了明渊先生的行动值，让他没有了行动点数，他就没法再去“书吧”和损友们探索一些火辣的知识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顽疾 这个名为『齿轮』的酒店，是机巧星上最豪华的酒店，每当有大型活动时，机巧星人便会安排外宾住在这里。 整栋楼足足有一百多层，配备了几乎你能想象到的一切设施。 然而尽管酒店的房间配备了最高档的大床，九月这一夜也睡得并不踏实，一想到商会可能在房间安装了摄像仪和窃听装置，她就气得牙痒痒，她可不想成为某些狐片里的女主角。 这时候九尾狐的优势就显现了出来。 睡觉的时候她把九条尾巴都变了出来，侧躺着搂住段明渊，九条尾巴充当被子把两人盖的严严实实，尾巴的绒毛还具备一定程度隔音效果，这样一来就算摄像仪和窃听装置就在床边，也探听不到她和明渊先生的私生活。 唯一的弊端就是早上起来后要花更长的时间来打理尾巴。 不过这都是值得的。 明渊先生很喜欢尾巴，对于九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几乎没有什么抵抗力。 清晨醒来，九月打了个哈欠，顺手打开酒店的电视将频道调到了机巧星的早间新闻，新闻台的机巧星播报员看起来和蓝星人差距并不明显，唯独他们的眼睛是红色的，与玲珑的瞳色如出一辙。 随后，她便搬来一张椅子，背对着床坐下，把尾巴延伸到床上，段明渊则帮她梳理起尾巴上变得有些乱糟糟的绒毛。 玩尾巴一时爽，可事后打理起来可不轻松。 九月在九尾狐的状态下，通常需要一个半小时才能将她的九条尾巴打理完毕。 段明渊把自带的吹风机连上电源，感受到身后传来的热风，九月的眼睛舒服得眯成了一条线，整个人便又迷糊了过去。 明渊先生学习能力极强，只摸索了几次，就成为了这个宇宙里最擅长打理狐狸尾巴的人之一，她最喜欢让明渊先生帮她打理尾巴，这样她还能再舒舒服服地睡个回笼觉。 与此同时，机巧星的早间新闻正在报道一则噩耗。 王座的现任统治者如今身患怪病，向许多宇宙里的医疗机构寻医无果，主持人呼吁看见这一则新闻的人，无论身份、信仰、所属星球，只要能帮上忙，王室必有重赏。 这一则新闻很显然是针对峰会来宾播放的，机巧星的王室希望得到理事船上船医们的帮助。 “这不就是在说你么？” 九月竖起耳朵，眼睛也睁开了一条缝。 明渊先生的医术天下无敌，别说区区怪疾绝症，哪怕你死成了一坨，明渊先生都能助伱打赢复活赛。 能不能复活仅取决于明渊医生想不想救你。 “还是不要干涉别的星球的事了。” 统治者身患绝症不久于人世，这剧本段明渊总觉得自己在哪里见过。 天知道机巧星的统治者是染上了怪疾，还是像始王那样“被生病”的，这个星球的集权制度要比之前的蓝星还要严重得多，贵族几乎掌握了所有的资源和权力，星球上的居民对他们来说就如杂草一般。 不难想象即使在贵族之中，想要取代统治者的人也一定不少。 段明渊说道，“从昨天开始我就注意到了，这个城市里好像没有除了贵族以外的人。” 街道空荡荡的，从酒店高层鸟瞰下去，就像是在俯视一座死城。 在玲珑的记忆里，曾经的机巧王座很热闹，分为上下两个城区，尽管贵族与平民地位差距悬殊，但他们也需要平民来为他们提供服务。 但现在，平民们似乎被优化了出去，酒店里的服务人员也都替换成了仿生人。 仿生人是机巧星的机关加上外来科技的产物，他们拥有着人类的面容，能模仿人类的行动，本质上却是机械，在他们的皮肤之下是各种精密的金属框架。 段明渊觉得想要了解机巧王座的近况，就得寻求一些当地朋友们的帮助。 其他星球的理事是指望不上了，他们看起来并不愿意和他这个“大魔王”扯上关系。 好在，他在泗洋市认识了一位星际牛仔。 作为齿轮酒店的安保负责人，他应该知道不少有关这个城市的事。 帮九月打理好尾巴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的事了，九月打算喊上其他人在酒店里转一转，尽情体验一下整个宇宙最奢华的享受，而段明渊则从4423口中得知了土狼十二的下落——位于酒店六层的酒吧。 他最终从角落里找到了如同艺术品般摆出了古怪造型的土狼十二，他醉得不省人事，衣服被掀起了一大半，胸口上还搭着不知是谁换下来的网袜。 段明渊觉得比起机巧星的统治者，这位星际牛仔恐怕更需要一些治疗。 他弯腰拍了拍土狼十二的肩头，后者突然间怪叫一声，一个鲤鱼打挺从地板上跳了起来，右手已然握在了腰间的左轮手枪上，见来者是段明渊，才放下了戒备，使劲晃了晃脑袋， “没想到机器人也会喝醉。” 段明渊好奇道。 “我可不是什么机器人，虽然我这一身已经不是原装货了，但是为了能体验宿醉的感觉，我可是委托商会的机械师帮了不少忙，现在的科技就连各种知觉都能精细得模拟出来。” 说话间土狼十二又点燃一根雪茄，这是醒酒的最好方法，“你怎么不陪你你那狐妖妹子，一大早跑来找我了？真可惜，酒吧白天不营业，得等到晚上才有氛围。” “这酒店里有没有历史博物馆之类的地方？” “历史博物馆？” “用于了解一些关于这个星球的基本信息，比如说这里原本的居民都去哪了。” “那简单，这星球的贵族们都是群疑神疑鬼的**，经历了几次叛乱之后，看谁都像叛徒，早就把所有活人给赶出去了。” 土狼十二觉得自己用一句话就能概括机巧星这数十年来操蛋的历史。 他看不上这城市里的贵族，也不乐意和他们打交道。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该不会是看见了早间新闻才跑过来的吧？别信，那新闻每天都会轮播一次，你看起来也不像是缺钱的样子，我劝你别管这星球上的**事。” 早在泗洋市的时候，段明渊就是因为“复活”了被商会灭口的年轻猎人，才引发了后来一系列的事件。 但由于本体实在是太能打了，很少有人会把段明渊当成医生来看待。 “怎么说？” “你们来的时候应该看见了吧，整个星球都变成了沙漠，这就是那个统治者办的事，这病就是他的报应，我上次见到她的时候，她的半截身子都变成了土块，最迟在会议结束之前就要完蛋*了。” “你能不能少说点脏话？” 段明渊皱起眉头，他们之间的对话要是被九月听见，小狐狸讨厌的星际牛仔的理由可就要再添上一个了。 “嗨，都是爷们你居然还讲究这个？” “该讲究的地方要讲究。” 段明渊态度坚定，据他观察，虽然大多数脏话都是作为强调的语气助词来使用，并不带有本人的恶意，但是它却具有极强的传染性，几个人在一起说多了很容易变成口头禅。 “行吧。”土狼十二有些心不甘情不愿的，“我注意一下。” “你说她的身体变成了土块？这是什么病？” “我哪儿知道，就是那种干巴巴有裂痕的土块，看起来一敲就碎，但我听人说是那个叫做『黄金沙漏』的机关搞的鬼，那玩意把整个星球的地表都变成了沙漠，但在发动后也对使用者产生了明显的后遗症。” 土狼十二对于机巧星上的各种神奇道具还是有些兴趣的。 还有大秘宝。 他觉得星际牛仔的身份和大秘宝很般配，但是在外面寻找了一天无果后，他就没那个耐心继续沙里淘金了。 至于那些在机巧星上肆虐的宇宙海盗？ 那不过代替商会打捞宝藏的工具人，机巧星上的贵族们被打得龟缩进了『蜃楼』里就是商会在背后主导的。 他忽然正了正脸色，一反常态，说道，“这个星球已经完蛋了，‘茧’化是迟早的，贵族们都在准备跑路，所以你就别碰这里的烂摊子了。” 土狼十二还率领游骑兵时，每天都在“茧”化星球的战争前线和那些宇宙间最危险的怪物们打交道，在他看来，机巧星已经符合了一切“茧”化的条件，在过去数十年的时间里，星球上的原住民骤减了70%，侥幸活下来也只是在苟延残喘。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事，在前方等待着那些人的只有毁灭。 “这不是医生能解决的问题，也许你能救得了一个必死之人，但是救不了一个星球。” “我本就没打算多管闲事。” 段明渊说道。 “是么？但你们去了其中一个小镇，还和绿洲宇宙海盗们发生了一些小摩擦。” 绿洲折损了一些人，便质问商会这群蓝星人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那是他们自找的。” 段明渊说道，“宇宙海盗本就是一个风险极高的职业，也会出现打劫失败遭到对方全灭的情况。”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商会通常不喜欢和人讲道理。” 这也是为什么土狼十二在见到了段明渊之后既兴奋又觉得麻烦的原因所在。 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是更喜欢和自己的朋友们坐在一起喝酒宿醉，而不是拔枪对轰。 感谢哈迪斯打赏的100起点币！ 第一百七十二章：寻宝专家 段明渊还是更喜欢和土狼十二这样直来直去的人打交道，说话不藏着掖着，这份真诚在这个充满了谜语人的时代尤为可贵，就算发生了矛盾通常也会当场解决。 土狼十二会在决斗中堂堂正正地一枪打爆你的脑袋，不会趁你不注意时背刺你一刀。 “不过话说回来，当年那些小毛贼还真能藏，绿洲几乎整个沙漠挖了个遍都没找到大秘宝的影子。” 土狼十二说话时还像个杂技演员般把空酒瓶在手里抛来抛去，动作熟练到让段明渊不禁怀疑他以前在马戏团里干过。 “伱说，大秘宝究竟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 “是啊，鬼知道，商会一直在派人寻找秘宝的下落，但实际上他们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找什么。” 一想到这件事，土狼十二就觉得有些讽刺。 鼓捣海盗入侵别人的星球，把这里搅得天翻地覆，只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秘宝。 “只有统治者和她的心腹知道当初失窃的国宝究竟是什么，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也没有对外透露过一丁点消息，再加上整个星球的地表环境都被破坏了，恐怕也只有幸运到了极点的人才能找寻到秘宝的下落吧……你怎么了？” 土狼十二注意到段明渊异常的表情。 就在两人谈话间，段明渊的手机巧合般地响了起来。 这里没有幸运到了极点的人，但却有一只幸运到了极点的狐狸。 “明渊先生，我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 另一端的九月似乎没有功夫打字，她气喘吁吁地问道。 “坏消息。” 几秒后，九月又一次发来了语音短信，除了喘息声之外，背景里还有无人机和枪声。 不好的预感终究应验了。 ——“我和玲珑同学正在被机器人追杀。” “那好消息呢？” “我找到大秘宝了，你快来接应我们呀，我的尾巴都快被点着了！” “我去，真的假的？” 土狼十二顿时也精神了，残留的醉意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她真的找到大秘宝了？” 他怎么这么不信呢？ 机巧王座的贵族们和绿洲找了几十年没找到的东西，就这么被刚来了机巧星不到一天的游客给找到了？ 这世上哪有这么幸运的人？ “你们在什么地方？” 消息刚发出去，九月便发送了一个地址，地址位于酒店之外，她和玲珑违反了齿轮酒店的规定，擅自跑到了酒店外面。 于是，这天早上，齿轮酒店又多了两个违反了规矩的人，其中还包括了酒店的安保负责人。 尽管已经事先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当两人赶到地点时，还是被这大场面震慑住了——漫天巡逻的无人机，武装到了牙齿，正逐个房间进行排查的战斗机器人，机器人牵着电子犬，电子犬背上导弹发射器，市中心被炸飞了的喷泉似乎有着它们的手笔。 三米多高的战车机器人进入了警戒状态，整条街都遭到了戒严。 九月和玲珑这是捅了机器人窝了。 本不该出现于此的段明渊和土狼十二立刻成为攻击对象，各种子弹、炮弹朝着两人招呼过来，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这支机械化部队并非商会财产，而是机巧星贵族的私人武装。 在上一次大清洗中，被逐出城外的不只是平民，王室里的军队、仆人也被一并赶了出去。 如今的机巧星贵族只相信忠诚执行预设程序的机器人。 但很快，土狼十二就回以了更猛烈的火力，左轮手枪发射出来的子弹威力堪比巡航导弹，而他完全不在乎波及到附近的房屋还有其他公共设施。 战斗只持续了不到10秒，段明渊甚至没有找到出手的机会，这一整队的机械化部队就被土狼十二给摆平了，最后一枪蹦飞了战车机器人的上半身后，土狼十二还凹起了造型，用食指将左轮手枪转动一圈后，轻轻吹走了枪膛升起的青烟。 见机械化部队被全灭后，九月才从绿化带里钻出了脑袋。 头上沾满了叶子，尾巴也变得毛毛躁躁的。 她手里拿着手机——就在刚才，她躲在暗处拍摄到了土狼十二团灭机械化部队的全过程。 对于她来说，全灭追击而来的机械化部队并不困难，但是从立场来说这些机器人是城里的巡逻队，若是放到蓝星，就和警察没什么区别，在段明渊的熏陶下，她成了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姑娘，可不敢对警务人员出手。 而且这些无人机和战斗机器人一看就很金贵的样子，要是不小心打坏了，她可没钱赔。 现在，她拍摄到了足够的证据。 ——机器人都是那个星际牛仔打坏的，要是机巧王座的贵族们追究下来，赔钱也轮不到他们。 反正闪旗商会有的是钱，区区一支机械化部队应该难不倒他们。 她小跑到段明渊身边，把她和玲珑寻宝得到的结果上交给了对方——一个小型的黑色手杖，入手冰凉，其中似乎还流淌着某种未知的能量。 “这手杖有古怪，我才刚拿起不久，就被机器人追杀了。” “估计是你们启动了上面的追踪装置。” 土狼十二分析道，“下一波战斗机器人就要赶到了，先回酒店再说。” 齿轮酒店是商会的财产，依照机巧星与商会的条约，战斗机器人不得擅自进入酒店的范围之内，这应该能给他们争取到一些时间。 在下一波追兵赶到前，寻宝小队返回了安全区域。 入座后，九月主动交待了她和玲珑算不上跌宕曲折的寻宝经历——实际上她只是依照玲珑提供的照片的位置，然后闭着眼睛凭感觉在墙壁上破了个洞，就找到了这个被掩藏于其中的手杖。 这就是瑞狐与生俱来的天赋。 他们不需要经过努力、拼搏与战斗，幸运会直接帮他们实现结果。 当土狼十二问及4423的下落时，九月说起了这位商会安保人员倒霉的第一天。 起初，是吃到了变质的食物紧急转职成了喷射战士。 当他脸色铁青，脱下外骨骼装甲，脸色铁青地冲进厕所时，发现了隔间的纸都被人用完了。 更糟糕的是有坏人在卫生间门口挂起了“清洁中，免入”的告示牌。 总之，他们最后一次见到4423已经是近一个小时之前的事了。 “首先，会场的食物都是商会特供的，不可能出现变质问题。” 土狼十二指出了这个故事的漏洞。 食品安全问题是头等大事，若是出现了让理事们集体吃坏肚子的情况，很可能会演变成一起严重的外交事故。 “我觉得这不是重点。” 九月说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追责下去，也没法减轻4423先生的痛苦，我觉得我们应该先搞明白这个大秘宝究竟是干什么的。” 在她搞明白手杖的具体用法之前，就被机器人找上了门。 用机巧星人的话来说，失窃秘宝隐藏着足以改变这个星球的奥秘，可是就连拥有机巧星血脉的玲珑也不知道该怎么使用它。 倘若这手杖不是从墙里挖出来，而是从路边捡到的，九月甚至根本不会把这个不起眼的玩意带在身上，她完全看不出这区区一个手杖究竟如何能改变整个星球。 “你刚才是怎么使用它的？” 段明渊问道。 很显然九月是触发了手杖里的某种机关，激活了里面的追踪设备，才导致战斗机器人发现了她和玲珑。 “这个东西看起来很像魔法少女的变身手杖，我就尝试了一下。” 说着，九月拿起手杖，围绕周身舞动了一圈，还不忘摆出了一个萌萌哒的姿势，说道，“变身——！” 毫无疑问，变身又一次失败了，手杖没有给她任何回馈。 “我让玲珑也试了一下，也失败了。” 闻言，玲珑涨红了脸，几乎快要把脸埋进膝盖里了。 九月是个大骗子。 骗她说必须摆出萌萌哒的姿势才能奏效。 当时的画面要是被其他人看见了，并且传到了班级群里，那她这辈子都没有脸面回到学校了。 “难道是某种设备的遥控器？” 土狼十二接过手杖，将其当成遥控器分别对准了段明渊、九月、玲珑还有柜台后面的仿生人服务员摆弄了起来，当他将手杖指向了酒店的门口时，一群不速之客出现了。 战斗机器人将酒店外面围得水泄不通。 走进酒店的青年高昂着头颅，身上穿着奇怪的华服。 他有着一双标志性的红眼睛，他用居高临下的眼神在段明渊等人身上扫了一圈，最终停留在了土狼十二握住的手杖上，用毋庸置疑的口吻说道，“你们拿走了属于这个星球的东西，立刻归还，否则我将会对你们使用武力。” “你这是在威胁我们！” 九月拍案而起。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你知道我们是谁么？” 九月加重了语气，喝问道。 “嗯？” “我们几个虽然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但是这位戴着牛仔帽的先生可是星际牛仔，前长枝近卫，热砂星游骑兵的指挥官，如今闪旗商会委派机巧星的安保团队负责人，你难道想和大名鼎鼎的土狼十二为敌吗？” 九月来到土狼十二身侧，隆重介绍着。 “机巧星王庭与商会有约在先，商会不得干涉王庭内政。” 青年丝毫没有后退的意思，他戴着白色手套的右手握住了腰间的刺剑剑柄，“在我看来，你们现在正在干涉王庭的内政。” 第一百七十三章：交涉的艺术 段明渊很确信，土狼十二并不擅长让别人卖他一个面子。 青年并没有被九月介绍的一连串唬人的身份给吓到，他与土狼十二同时拔出武器，速度丝毫不亚于土狼十二这位精通决斗的大师，一把黑色长尺般的武器毫不退让地悬在了后者的脖颈之前，大堂里的气氛顷刻间变得剑拔弩张。 这一刻，九月祸世妖狐的天赋展现的淋漓尽致。 《狐妖志异》上提到过，祸狐最擅长的把戏就是挑起人与人之间的争斗。 这黑色的手杖是她找出来的，战斗机器人是去捉她的，然而架却全是这位星际牛仔打的。 甚至这件事原本和土狼十二没有半毛钱关系。 而九月则不知从哪要来了一杯冰镇咖啡，还有齿轮酒店里提供的马卡龙，还在两人对峙期间不动声色地把黑色手杖藏进了自己的大尾巴里。 完成了这一系列举动，她乖巧地坐到了椅子上，宛如一只娇弱可怜的小狐狸，只是闪闪发亮的眼神出卖了她的心中所想。 ——打起来，打起来！ 她在心中为对峙的两位选手摇旗呐喊。 土狼十二也隐隐觉得事态的发展似乎哪里有些不太对劲，但在青年拔出武器的刹那，他就放弃了思考。 他是个暴脾气。 这宇宙之间，还没有人能随随便便地拿着武器指着他的脑袋，土狼十二也从不喜欢打官腔，把商会搬出来压人，遇到了问题时，他更倾向于自力更生地打爆对方的脑袋。 “老子对你们星球的内政不感兴趣，但如果你想变成两节被那些机器疙瘩抬出去的话，我很乐意送你一程。” “最后一次警告，把东西和找到它的人一起交出来。” “砰——！” 回应青年的是一声枪响。 尽管他在第一时间便做出了反应，却终究没能躲过子弹。 手中的长尺被土狼十二内置的金属框架挡在了外面，当硝烟散去时，青年的左半边身子已然飞了出去。 几人中唯一没见过这种场面的玲珑惊恐地瞪大了双眼，然而当她仔细看去时，映入眼帘的却又并非预想中的血肉模糊的景象。 没有一滴血落在地上，只有破损的肢体以及断裂的金属残骸。 而在一旁观棋不语的段明渊则早就看出了青年如此硬气，连闪旗商会的安保队长都敢得罪的原因——出现在他们面前的，并非说话者本人，而是一具傀儡，其材质与战斗机器人相似，但身体里却流淌着与黑色手杖里相似的能量。 他猜测着这是独属于机巧星人的能量。 傀儡说话就是硬气。 “我早就警告过伱。” 土狼十二瞥了一眼地上的零件，翘着二郎腿，点燃了随身携带的雪茄，深沉地呼出了一口烟圈。 接着呼出去的烟便被告示牌挡了回来，糊了他自己一脸。 告示牌上写着『公共场合，禁止吸烟』的标语，举着标牌的九月正严肃地盯着他。 土狼十二硬着头皮掐灭了雪茄，整个人都萎靡了下来。 这种装x装到一半被人突然打断的感觉，让他浑身不得劲。 地上青年半截身体似乎并没有放弃，酒店外的战斗机器人接到了命令，同一时间闯进了酒店。 令人眼花缭乱的热武器瞄准了几人。 “看来这次真是被你们当枪使了啊。” 冷静下来的土狼十二抱怨了一句，这件事正逐渐演变成商会与机巧星的纠纷，无论操纵傀儡和战斗机器人的人是谁，都具备了最高级别的军事调配权，“但是商会的介入，对你们来说未必是一件好事。” 虽然他一时半会还搞不清楚这秘宝究竟是做什么用的，但商会似乎对它很感兴趣。 机巧星上无处不在的海盗和冒险家们，一直都在孜孜不倦地寻找秘宝的下落，若是让商会知道了秘宝被蓝星的代表们找到了，一定会想设法回收，若是哪个环节出了岔子，又将变成一场武力冲突。 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了。 眼下，他作为齿轮酒店的安保部门负责人，第一要务是把闯入者清扫出去。 “且慢。” 段明渊在武力冲突全面爆发前，冲着只剩下半截身体的傀儡说道，“我们可以跟你回王庭一趟，来一次性解决问题。” 从其他星球理事对待他们的态度不难看出，他目前在宇宙间的声望已经跌入了谷底，所有人都把他当成了唯恐避之不及，这对于蓝星申请成为峰会常任理事的议题十分不利，若是商会和机巧星为了这件事打了起来，他无疑会彻底坐实那些莫须有的罪名。 尽管赫雅非常笃定无论他如何想要避免，“大魔王”的屎盆子最后都会结结实实地扣在他的头上，但考虑到其贸易之神的身份，段明渊怀疑这极有可能是赫雅为了向他推销利维坦的蛋的托词。 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段明渊这孩子从小就热爱和平，见不得别人受苦受难。 如果可能的话，他更希望通过和平的手段来解决这个问题。 “你确定？” 土狼十二放下了手中的枪，满脸不可思议。 他觉得这可不是一个好主意，整个宇宙都知道机巧星王庭的嘴脸，那些贵族既瞧不起平民，也瞧不上宇宙中的任何文明。 “确定。” 说着，他看向半截傀儡，“这样一来，你可以先让战斗机器人退出去了吧？” 为表诚意，段明渊还顺手帮忙将傀儡断裂的身体和散落了一地的零件拼凑了回去。 除了捍卫蓝星崇尚和平的名声之外，他也对机巧星上神奇的机关产生了兴趣，以及机关里流淌着的神秘力量。 试想一下，一个能将整个星球地表变成沙漠的机关，里面究竟要蕴含着多么强大的能量？ 傀儡将战斗机器人喊停，转过头就恩将仇报地拿出了三双手铐，“你们涉嫌偷窃国宝，我将依法对你们实施逮捕。” “准确地说是在路上捡到的。” “我才是治安官，这个星球上的所有罪恶都由我来裁定！” 傀儡加重了语气，仿佛完全忘记了自己一分钟前还在地上断成了两节。 段明渊似乎有些摸清机巧星王庭贵族们个性了——哪怕他们被人打爆了，一枪轰成了两节，躺在地上失去了行动力，但只要还有一息尚存，嘴巴就还是硬的。 或许这就是属于贵族的骄傲。 他觉得王庭的贵族们应该和陈仇老先生很有共同语言。 “走吧，你在前面带路。” 段明渊婉言将三对手铐递了回去。 齿轮酒店人多眼杂，峰会在即，许多宇宙媒体都陆续到场了，要是别人看见他们三个戴着手铐被当地的治安部队押送走了，天知道明天会传出怎样劲爆的新闻。 与猫头鹰先生的邂逅让段明渊意识到这宇宙的新闻工作者大抵都是一个德行，总是想方设法地想要搞出一些博人眼球的大新闻。 “戴上手铐，这是最后一次警告。” 治安官说道。 在被土狼十二轰成两节前，他也曾这么硬气过。 “走吧。” 段明渊与青年对上了眼睛。 双方的对视持续了五秒后，治安官忽然妥协了，他将手铐收了起来，一言不发朝着酒店外走去。 这个结果早在九月的预料之中，她哼着小曲地跟了上去，丝毫没有作为罪犯的觉悟。 不过就算治安官执意要让她戴上手铐，她也不会拒绝。 她前段时间研究的图文资源里，就有许多需要手铐和眼罩才能实现的玩法。 星际旅行十分无聊，他们总要想方设法地打发时间。 三皇子就收藏了不少此类书籍。 治安官的转变让土狼十二愣了好半晌，在他看来这个傀儡就是个消耗品，王庭的贵族们根本没把他刚才的警告放在眼里，可段明渊什么都没说，却让治安官突然间转变了态度。 “你是怎么办到的？” 他小声问道。 “没什么，只是让他卖了我一个面子。” 段明渊平静地说道。 他对自己的交流能力颇有自信，截至目前，所有和他交涉过人最终都卖了他一个面子。 他通常会给对方两条路走。 首先，他会通过交涉的手段，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但偶尔也会出现一些特别刁钻，固执已见听不清别人意见的顽固分子，对于这类人，段明渊就只能打开他们的大脑，走进他们的内心，将他们暂时变成一个通情达理之人。 治安官就是后者。 段明渊觉得也许这位治安官的心中应当对于他们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们怀有些许尊重。 说罢，他便跟上了治安官的脚步。 齿轮酒店门口早就备好了车辆，三人坐在后排，行驶出了一段距离后，车辆便悬浮了起来，车尾喷射出一道蓝色的火焰，将他们带向了那仿佛立于云端之上的王城。 机巧王座。 段明渊最近读到过许多关于机巧王座的记录，早在数百年前，机巧星的工匠们便想到了将城市浮上天空的办法，王庭的贵族们认为，只有生活在天上，才能凸显出他们至高无上的身份。 “明渊先生。” 九月凑近了他，小声和段明渊咬耳朵，“一会儿要把东西还给他们么？” “视情况而定。” 他们总能在王座里找到大秘宝的所隐藏的秘密，对于段明渊来说，这是增长见识的好机会。 紧接着，他话锋一转，“还有一件事，九月。” “嗯？” “‘咬耳朵’的意思是讲悄悄话，不是让你舔别人的耳朵。” 第一百七十四章：权力即美貌 抵达后，治安官将三人安置在了宫殿外的树荫下，没有女皇的命令，他们这些外人并没有进入宫殿的资格。 原本治安官是想直接把三人丢进监狱，先关上个两三天断食断水，再动用一些刑具来折磨他们的身体和意志，但是在与段明渊交涉后，他决定给三人一个面子。 九月被一群战斗机器人围着，又和段明渊咬起了耳朵，“明渊先生，我们一会儿就要见到机巧星的女皇了，你紧张吗？” 不过这次，她接受了段明渊在车上的批评，不再舔了。 改成了轻轻含住对方的耳垂。 在神圣的皇宫前做这种小动作，总有种异样的刺激感。 “为什么紧张？” 段明渊本想严厉批评九月的，然而小狐狸的尖牙轻轻触碰着耳垂，产生了一种酥酥麻麻的感觉。 并且九月总是强调，是离得太近，不小心碰到的。 如果是不小心的话，那就没办法了，毕竟人生在世，难免都有不小心的时候。 “咦？你没看酒店里的旅游指南么？上面说机巧星的现任女皇是整个星球上最漂亮的大美人，她的美貌无人能及，异性与她对视一眼就会丢了魂。” 听起来像是机巧星上的狐狸精。 狐妖总是对美貌的话题格外敏感，他们天生就在这个问题上有着强烈的比拼心态。 和那些第三方好事者搞出来的宇宙大美人排名不同，机巧星似乎把现任女皇的美貌煞有介事地写进了宣传手册里，以至于九月十分好奇机巧星的女皇究竟美到了何种地步。 但奇怪的是，宣传手册里并没有配上女皇的照片。 用官方的话来说，女皇是这个星球最崇高的人，凡夫俗子无权一睹她的芳容，给予他们想象的空间，便是女皇的恩赐。 为了满足旺盛的好奇心，九月还给三皇子发去了短信，可三皇子却说《宇宙美女鉴赏大全》里并没有提到过机巧星的女皇，并且机巧星人也并没有被专门提及过。 很普通的长相，没有太多值得注意的地方。 以上就是《宇宙美女鉴赏大全》中对于机巧星人的综合评价。 截至目前，九月心目中的劲敌还要数西风一族的女王，那可是在美貌上战胜了她娘亲的人。 小狐狸故意轻轻用牙齿刮擦着段明渊的耳垂，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明渊先生，你一会该不会也丢了魂吧？” 玲珑看见了两人的小动作，连忙把脸转向别处。 “那可不好说。” 段明渊凝视着大殿。 他总觉得这个“丢了魂”似乎并不是修饰用语，而实事求是的说法。 就在他们到来不久后，他注意到有几个被蒙着脑袋，瑟瑟发抖的少女被押送进了大殿，约莫一个小时后几具冰冷的尸体被送了出来，再结合治安官所说的女皇此刻正在沐浴，让他们待在大殿外等待，他便不由自主产生了一些不好的联想。 很显然，在他们之前已经有人丢了魂。 “明渊先生，伱到底在说什么！” 九月不满地加重了力道，示威般地咬了耳垂一口。 这明渊先生竟然当着他的面想入非非，看来还是行动值太多了。 今天晚上，要进一步消减明渊先生的行动值才行！ 说话间，机巧星的女皇大人总算完成了沐浴。 当治安官说他们可以进去时，三人已经站在大殿门口等了一个多小时。 九月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她倒要看看这机巧星的女皇究竟是何许人也，究竟美到了何种地步，又是如何叫异性丢了魂的？ 比起祸狐代代相传的勾魂术又如何？ 然而在见到宫殿内的身影时，九月所有的思绪都戛然而止，她瞪大了双眼，死死地盯着王座上的身影。 有诈骗犯！ 从小到大都是狐妖骗别人，还从没被别人这么骗过！ 这里哪有什么宇宙最美丽的女子，只有一个和巨大王座几乎融为一体的肉山！ 堆积的肥肉让人不禁怀疑她能否自主行走，“肉山”的一半躯体变成了布满了裂痕的砂土，让她的外表雪上加霜，硬要形容的话，就和游戏地下城里那些一半血肉一半雕塑的怪物一样。 九月不知道段明渊怎么想，但她险些就要丢了魂——被吓得。 之后，一向好与人攀比的小狐产生了强烈的负罪感。 别人已经变成了这样，她刚才竟然还打算和对方攀比，对于这样的女皇，他们应该给予更多的鼓励才是。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 女皇殿下的底子很好，瘦下来一定很好看！ 段明渊则观察到了更多不为人知的细节。 他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的血腥味，这血腥味并不刺鼻，似乎和某种香薰进行了调和，而这气味的源头就是王座上的机巧星女皇。 脑海中的猜想得到了印证，那几位失去了生息的少女死因渐明。 只是他没想到真的会有人里写的“用少女的鲜血泡澡能使人青春永驻”的说法。 “所以，你们几个就是企图私吞机巧星秘宝的鸡鸣狗盗之徒？” 女皇冷冷地审视着三人，对九月展现出了极为明显的敌意，“这是死罪，就算商会求情也保不了你们，我倒要听听你们还有什么要说的。” 她不喜欢看见比她漂亮的人…… 不，这个宇宙没有比她更漂亮的人，这只狐妖的美貌不及她的十分之一。 但即便如此，也极大地冒犯到了她，等将这三人关进监狱之后，必须特别关照一下这只狐狸，还有她那张标致的脸蛋才行。 “我们只是无意中捡到了王庭遗失的秘宝，很好奇它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段明渊说道。 若想破解黑色手杖中的秘密，询问机巧星王庭的贵族是最直接有效的做法，这也是他愿意随治安官来这一趟的原因。 他总是乐于与其他人进行学术交流，段明渊坚信人类的智慧与见识就是通过一次次交流中的碰撞与探讨得以提升的。 “这与你们无关。” 斥责他们的女皇忽然间愣了一下，段明渊没有错过她神态的变化。 就像是听到了另一个声音，为女皇带来了喜讯。 女皇喜上眉梢，望向九月眼神变了，变得贪婪而露骨，就如同审视一个珍宝。 这微妙的情感变化呈现在女皇肉山般的脸上，顿时让段明渊头皮发麻。 事实上，他不需要女皇回答，便能知道关于黑色手杖的一切，但这一切都是有代价的。 强行入侵一个人的记忆，就会以第一人称的方式知道有关她的一切，包括那些隐藏得极深，甚至只有女皇一个人知道的秘密。 这让他望而生却。 段明渊觉得这会为他的身心健康带来极大的隐患。 “来人啊，把他们两个押送进大牢，晚些时候我要亲自审问他们！” 女皇右手一挥，下令道。 治安官率领的战斗机器人围了上来，在战斗机器人之中，还混进了另一个声音。 “是我，誓言。” 其中一个机器人摆出了战斗姿态，在接近后小声说道，“配合一下，我有事要对你们说。” 引渡人出现的时机恰到好处，因为如果他再慢上一步，宫殿里只会剩下一些新的摆设，然而要不了多久，女皇遇刺的消息就会传遍整个机巧星，而他也会成为货真价实的通缉犯。 也许赫雅是对的。 在机巧星这种地方，你很难不被卷入到纷争之中。 “动作轻点，别把那只狐狸碰坏了！” 押送期间，女皇还交待道，“你们带她去沐浴更衣！” …… 片刻后，机巧王座大牢。 “没想到你们居然来了，还找到了秘宝。” 待治安官离开后，镇守在牢房门口的战斗机器人才开口说道。 他终究是低估了瑞狐的好运，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整个机巧星未来的格局都变得扑朔迷离了起来。 “你还能变成机器人？” 段明渊大开眼界。 这位引渡人先生同样也是他不愿审视其记忆的对象，那其中一定包含着诸多关于变态的学问。 “虽然费了些功夫，但最终还是被我混进来了，这鬼地方戒备实在是森严，巡逻队更是丧心病狂到连小动物都要射杀。” 说话的同时，监狱门前的战斗机器人捂住了屁股。 这简单的动作，就足以说明他昨夜惨痛的经历。 只有屁股挨了一箭的人，才能明白王庭护卫的残暴。 “长话短说，你应该发现了女皇的异样……最近宫殿里请来了一个医生，医生建议她每天都用少女的血液泡澡，这样能从一定程度上缓解她砂化的症状。” 机器人说道，“有趣的部分在于找来医生的人，是最受女皇信任的宰相，当初建议她用『黄金沙漏』将整个星球地表沙漠化的建议也是宰相提出来的。” 使女皇染上怪疾的人是宰相。 带来医生，告诉女皇能治疗怪疾的人也是宰相。 与商会私下有所往来，替女皇买下少女作为消耗品的同样是宰相。 “我怀疑机巧星沦落到今天这般地步，都是商会在背后一手主导的。” “比起这些，他们叫九月去做什么？” 段明渊对商会的阴谋并不感兴趣，他不解于刚才为什么女皇会突然间喜上眉梢。 “应该是想用她来治愈染上的怪疾，这多半也是宰相的建议。” “那你不早点说？以后把重要的事放在第一个。” “咦？你怎么直接从牢房里走出来了？眼下最好……” “你起开。” 第一百七十五章：祸世妖狐 九月十分乖巧地跟上了负责带路的仿生人侍女，从来到这里的第一时间，她就嗅到了祸乱的气息，自从认识了段明渊之后，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近距离看乐子了。 因为明渊先生喜欢乖巧规矩的小狐狸，她便不得不掩盖了一小部分天性。 侍女们扶着她坐到梳妆台前，取出了最漂亮的华服，又在她的面前打开梳妆盒。 机巧星的女皇十分欣赏她的美貌，狂热到了希望将这份美貌占为己有的程度。 所以这假话就算对外宣传了千百次，也终究骗不过自己。 不过九月觉得这位女皇倒真的是一位奇女子，竟然在将段明渊和玲珑押送去大牢之后，直白地对她说出了让她梳妆打扮的目的，并认为占用她的身体是一种莫大的赏赐，她理应满怀感恩地接受。 机巧星的宫廷医生告诉了女皇一种冷门的治疗方式——将意识转存到其他容器之中，占据他们的身体，这样一来便能重返健康。 不仅如此，还有这宇宙间举世无双的美貌。 不需要宣传与洗脑，也不需要假以任何外物，真正做到只要让人看上一眼，就再也离不开视线的地步。 这是女皇一直以来的愿望。 对此，九月的评价是，神经病。 好像机巧星的贵族们都有些神经兮兮的。 “哪怕在这个星球上，她用强权将‘她才是宇宙最美的人’的念头灌输给了每一个人，心中却仍然时刻充满了不安，觉得人们会在背后议论她，会戴着有色眼镜看待她——这就是求而不得而形成的执念。” 房间里还有另一个声音。 开口的是宫廷御医，据说是宰相求来的高人。 而现在，他正为了接下来的手术而进行准备工作。 “如果交换了意识之后，会有什么后果？” 对于九月来说，这就如同一场有趣刺激的舞台戏，她被选中成为了重要的参演人员，她努力装出一副担心的样子，开口询问道。 “女皇会借助你的身体长存下去，而你的意识则会和她油尽灯枯的身体一样迅速衰竭。” 医生开诚布公，身为女皇的御医，他并不需要考虑其他人的死活。 庸医！ 九月在心里鄙视道。 她见识过这个宇宙里最优秀的医生——明渊先生可不会动不动提出这种以命换命的疗法。 九月问道，“用少女的鲜血泡澡也是你告诉她的吧？” 她觉得这样的庸医，都该在出门的时候不慎被门槛绊倒，然后一头杵在台阶上摔死。 “这种疗法名为『血浴』，是红莲星的一种古代医术，能将患者的病情稳定下来。” 说到此处，医生话锋一转，说道，“一旦手术完成后，伱就死定了，女皇的身体本就快到极限了，若是再经历了这种程度的手术，残存的躯体就会迅速沙化……不过，或许我们可以做上一笔交易，只要我在手术过程中动上一些手脚，你就能活下来。” “什么手脚？” “手术的过程中，也是女皇最虚弱的时候，为了让她的身体更好地适配你的身体，你们的意识会短暂地交融，这意味着你能从一定程度上窥见女皇的内心。” “然后呢？” “我需要知道关于宝藏的秘密，只要你能替我找到这个秘密，我就能保证在手术结束后，留在这具身体里的依旧是你的意识。” “那女皇她岂不是……” “如我刚才所说，她的身体会迅速沙化，随即意识化为虚无。” 这是一场政变，听起来就和朝中发生的事一样刺激。 而这次涉及到的双方九月一个也不认识，两边都不喜欢，无论政变最终哪一方失败，都能让她看足了乐子。 “对你来说这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医生似乎对他的筹码很有自信，“手术是否成功，是由我做出的判断，你不但可以活下来，还能顺理成章地得到女皇的头衔，成为这个星球的统治者，至于之后你会不会露出马脚，就要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那就按照你说的。” 担惊受怕的模样装的恰到好处。 九月装可怜的本事无懈可击，就连明渊先生也屡屡中招。 穿上华美的服饰，画好妆容，她便跟上了医生的脚步。 女皇似乎早就急不可耐了，再度看见九月的第一时间，她便看直了双眼，再过不久，眼前这个无懈可击的美丽身躯就属于她了。 九月则得以见到了皇宫的另一面。 那里有一个巨大的水池，里面是还未干涸的鲜血，女皇褪下衣服，将自己的身体浸泡了进去。 她每向前迈出一步，九月都感受到了地板上的震颤。 医生拿出一个类似于头盔的装置，帮女皇戴上，头盔遮蔽了她的视线，那硕大的身躯也随之放松了下来，似乎一眨眼的功夫就陷入了沉睡。 医生面无表情地说道，对九月说道，“该你了。” “我也要脱掉衣服么？” “那是自然。” “那你先转过身去。” 医生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却还是照做了。 虽然这只狐妖美艳动人，但根本无法与宝藏所隐藏的秘密相提并论。 他站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身后却静悄悄的，听不出一丁点动静。 医生有些不耐烦了，问道，“你脱好衣服了没？” “就快好了。” 医生忽然产生了一丝不详的预感，因为九月的声音实在离他太近了，似乎就在距离他只有不到一步的位置。 “你——” “呀！都说了不要偷看！” 九月娇羞地推了他一把，这微不足道的力量却让医生脚一软，就这么维持着转头的动作摔在了椅子上，椅背与他的脖颈接触过后，他的脑袋便彻底软了下去，倒在了地上，再也不动弹了。 九月承认这位御医提出的条件有些诱人，能帮助她直接知晓那黑色手杖里的秘密，但她又不是一天出来混的，熟悉她的人都知道她是一只警惕性很强的狐狸，可不会把身体的处置权交给除了明渊先生以外的任何人，让她当面脱下衣服更是在想屁吃。 她弯腰扶起医生软趴趴的身体，把他并排放在了女皇身边，为医生戴上了另一个头盔。 仪器的原理她听明白了。 只要启动了仪器，双方的意识就会交融，控制仪器的人就能在这个过程中将双方的意识进行互换。 一个即将因沙化而死亡的身体与一个刚死不久的意识进行互换，九月作为职业经理人，觉得这样的生意十分合理，谁也不占谁的便宜。 如此一来，机巧星女皇通过交易得到了一具除了脖子断了，其他器官完好无损的身体；医生则通过交易得到了女皇所知道的秘密。 双方达成了各自的目的，都有美好的未来。 九月在仪器前研究了一番，上面有很多她看不懂按钮，还有许多读不懂的文字。 她本着研究精神，把上面的每个按钮都尝试了一番。 睡梦中的女皇不再放松，血池里传来了扑腾的响动，尽管还处于睡梦之中，但她的肢体却仍然不自觉地挣扎了起来。 这样的挣扎并没有持续太久，九月观察到女皇的身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布满了裂痕的土块，然后血池里的扑腾声也停止了。 完成了这一切九月如同拎小鸡一般，把早已失去了生息的医生提溜了起来，拖出寝宫将其掷于大殿的王座之下。 旋即坐在了对于她来说过于宽敞的王座，倚靠着，左手支撑着下巴，慵懒地交叠着双腿，用毋庸置疑地口吻向侍女吩咐道，“去，把宰相叫来，我有事要找他。” 约莫十分钟后，她如愿以偿地见到这位在机巧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 一位近五十岁的刚毅男人。 男人见到她先是一愣，随即便看见了大殿里疑似被人扭断了脖子的医生。 他瞳孔一缩，脸色煞白，当场便懵了。 眼前的景象与他们的计划大相径庭，原本此时女皇意识应当已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任由那他们利用拿捏的傀儡。 然而倚坐于王座之上的女子气势更甚往昔，看似慵懒，凌厉的眼神却又令他不敢直视，简直就像是……彻底摆脱了病痛，重回了巅峰。 “还有什么想为自己辩解的么？” 九月瞥了一眼医生的尸体，淡淡地说道。 大殿之下的人几次想要为自己辩驳，但又不知该从何说起，这位巧舌如簧的男人十分少见地哑口无言。 最终，他似乎放弃了辩驳的意思，说道，“眼下比起如何处置我，女皇陛下恐怕还有更棘手的问题需要处理。” 大殿外枪炮声四起，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也让宰相从找回了些许勇气，说道，“看来陛下每况愈下的身体已经越来越无法服众了。” 那声音离他们越来越近，直至迫近至大殿门前。 幸好，他总是会做好两手准备。 “而我，总是站在胜利者一方。” 宰相听见了身后传来的响动，张开右臂，“这个星球应该改朝……” 声音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见了走进大殿里的人，既不是篡权的叛军，也不是商会安插进王座中的刺客，而是一个他从来没见过的人。 “嗯？” 进门的段明渊看见王座上的九月也愣了一下，眉头一皱，“你跑到那上面做什么？” 第一百七十六章：你会后悔的 经过一番交流后，段明渊搞明白了机巧星王庭的现状。 宰相早在多年之前就被闪旗商会收买了，其目的就是为了打探出机巧星宝藏的秘密，然而机巧星的女皇虽然信任他，却从不向任何提及宝藏的秘密。 手杖由初代大工匠所铸，只有历代皇位继承人才能知晓其中的奥秘。 宰相与医生合谋，密谋利诱女皇的病情，通过“灵魂互换”仪式检索她的记忆。 医生是商会的人，设备也是由商会提供的。 这场王庭的叛乱也是由宰相一手策划的，让整个机巧星陷入内乱，他再携带秘宝借机逃离这个星球，闪旗商会向他许诺，只要他能搞到初代大工匠的造物，就会让他的后半生足够潇洒快活。 “搞错了！” 得知了真相的段明渊心头大震，看向手中的饰物的眼神充满了歉疚。 宰相最终也没能等到前来逼宫的叛军，原因是离开了监狱的段明渊和谋反的叛军不期而遇。 这些人全副武装，一见面就冲他刀刃相向，害得他以为对方是皇城的禁卫，得知他越狱后第一时间跑来逮捕他的。 造成的结果，就是整个机巧王座都再也没有了任何战斗单位，而且女皇还驾崩了。 九月带来祸乱的效率远远超出了段明渊的想象，这才半个小时不见，她就把女皇和宰相给拿下了。 以上信息都是他从宰相的记忆中检索出来的。 如此一来，他们岂不是坐实了谋权篡位之名？ “明渊先生，别紧张，我现在可以伪装成机巧星的女皇，这样一来我们也能名正言顺地在王庭里到处走动了。” 九月很兴奋。 颠覆皇位，带来祸乱，这才是正经祸狐该干的事，更何况是机巧星人先对他们动的手，他们所有的行为都属于正当防卫的范畴。 更妙的是王庭里九成以上的侍从仆人都是仿生人或机器，他们只懂得听从命令，让她不至于见到谁都要将“灵魂互换”仪式解释一番。 “不过明渊先生，你是怎么一眼就认出我来的？难道我刚才的气势不像女皇么？” “你的生命能量没有发生过变化。” 段明渊在王位检索了一番后，从一个暗格中取出了一个沙漏。 很难想象这个小巧的沙漏，就是将整个星球地表沙漠化的罪魁祸首，女皇后来一身的后遗症，也是过度透支了沙漏力量的结果。 每一任女皇都是机巧星上最顶尖的工匠，这名为『黄金沙漏』的机关，就是女皇早年所做的，当然也只有她能驾驭得了沙漏里的力量。 宰相一直都觊觎『黄金沙漏』，平日里偷偷记住了女皇收藏沙漏的手段。 看着这满地狼藉，段明渊唏嘘不已。 在宰相的记忆中，女皇不仅是星球上最优秀的工匠，同时也是这个时代的最强者，只是后来久病缠身让她变得喜怒无常，终日疑神疑鬼，俨然成了个疯子，也正因如此，宰相才投靠了商会，主动献出了机巧星的秘密。 而现在，这位机巧星的最强者，曾经能与长枝近卫相提并论的豪杰，就这么轻易地死在了寝宫的血池之中。 头上戴着来路不明的仪器，直到临死前还相信宰相请来的医生能让她重获新生。 “你拿着这个。” 段明渊把沙漏递给九月，在机巧星人眼中，『黄金沙漏』就代表着女皇，至少短期内可以用这沙漏蒙混过关。 这并非他的本意，但计划赶不上变化，俗话说得好，来都来了，他原本对于机巧星的大秘宝并不感兴趣，可是每个人都在他耳朵边上唠叨，商会和机巧星的贵族们各个都化身谜语人。 不搞清楚这初代大工匠的遗产究竟是做什么用的他如鲠在喉，就好像故事看到一半突然没有了结尾。 他处理好了现场，又找来了玲珑，遣散了侍女后便在女皇的寝宫里搜索了起来。 在了解到一定内幕后，段明渊也不由开始怀疑起了玲珑父母提供的故事版本。 如果这宝藏是初代大工匠的遗产，对于整个星球意义非凡，其秘密只有历代皇位的继承者知道，他们究竟是怎么从女皇这位最强者手底下把手杖给偷走的？ 要知道数十年前宝藏还没有遗失，宰相也没投靠闪旗商会，女皇也没有病入膏肓。 盗走遗产，还将其带出了王庭，能做到这种事的人，地位至少也该与宰相相当。 “找到了！” 玲珑在杂物堆里翻找了许久之后，突然发出了兴奋的欢呼。 那挑选出了一本像是样本书的物件，书是封死的，看起来只是一个空壳，无法从外面打开，书的表面上布满了划痕，似乎经常有人翻动过这些书籍，它被掩埋在了许多杂物中，杂物大多都是女皇的日常用品。 不难看出女皇在日常生活中是一个邋遢的人，没有及时清理桌面的习惯。 至少自她患病以来就是如此。 注意到段明渊九月疑惑的眼神，玲珑解释道，“这是‘记忆残本’，机巧星人会把一些格外重要的记忆通过这种方式保存下来，以免将它们遗忘……这都是爸妈告诉我的，他们说如果有一天我来到了机巧星的王庭却找不到秘宝，就能从这些记忆残本里找到线索。” 段明渊若有所思。 玲珑父母似乎很了解机巧星王庭的内部，还知道女皇染上了重病。 他们似乎制定了一个周密的计划，可唯独对待的玲珑的态度让他十分不解。 既然玲珑的父母对机巧星王庭如此熟悉，那么自然也应该了解女皇的为人，他们难道一点都不怕女皇对玲珑痛下杀手？ 据他观察，晚年的女皇杀人似乎并不需要什么理由。 对于他们来说，玲珑更像是用于接近大工匠遗产的工具。 “伱知道这个记忆残本该怎么使用么？” 九月问道，她对于这类精密的小物件向来不在行。 “似乎是这样的……” 玲珑将手贴在了书的封面上，缓缓合上眼睛。 她从小就对各类机关有着异于常人的天赋，就算遇到了从没见过的机关，只要摆弄几下，便能摸清其中的奥秘。 但父母对此似并不意外，也从没为此夸奖过她，在他们眼中，这是一件理所应当的事。 现在的记忆残本也一样。 她只是听说过记忆残本的存在，这也是她第一次见到残本，可是某种冥冥之中的第六感指引着她，当她的手掌轻轻贴上了残本的封面，流淌于其间的能量便给予了她回应。 玲珑听见了争吵，十分激烈的争吵。 有人掀了桌子，引起了一阵丁玲桄榔的响动。 尘封的书页翻开了，里面展现出影像就是这间宫殿，那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发生的事，宫殿的构造却几乎没怎么变过。 “不要再执迷不悟下去了，难道你不清楚这么做的后果么？”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明明是第一次听见，却让玲珑觉得有些熟悉。 她总觉得自己在哪听到过这个声音，也许是在梦里，或者别的地方。 “即使不开垦其中的能量，这个星球也会有走向终结的一天。” “歪理！姐姐，自从那群商人来了之后，你就不正常了，他们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书中的影像模糊不清，看不清具体的长相。 玲珑沉浸于其中，就如同在梦境中窥见的模糊的剪影，被唤作“姐姐”的便是机巧星的女皇。 “他们带来了许多我们从来不曾了解的事，逃避没法改变任何事，这是我们唯一的选择，开垦其中的能量，掌握其中的奥秘，寄希望于这份努力能为这个星球的命运带来改变。” 女皇劝说对方。 “这都分明就是那些商人的阴谋！” “不是的，你已经被偏见蒙蔽了双眼。” “姐姐，你会后悔的！” “玲珑，我才是女皇！” 听到这个名字，玲珑愣在了原地。 她看不清两人的脸，只知道这场谈话不欢而散，被称为玲珑的女子拂袖而去，片刻后便传来了重重的摔门声。 玲珑…… 和她一模一样的名字。 她下意识地认为这不过是巧合性的重名，就好比云笼市的市一中就有三个李梅一样，然而下一刻，她却又在心里推翻了这种可能性。 玲珑是女皇的妹妹，是王庭的贵族，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都独一无二，不存在任何重名的可能性。 这只能说明她的父母认识玲珑，出于某种原因，为她取了相同的名字。 除此之外，她还从这记忆残本里感受到了某种复杂的情感。 她似乎看见了这场争吵已经过去了许久之后，女皇独自一人坐在桌前，望着记忆残本暗自出神的场景。 残本记录的讯息到此为止，所有的影像都消失不见了。 玲珑再度睁开双眼时，残本中的情绪感染了她，也让她变得低落了起来。 “你看见什么了？” 九月问道。 “玲珑。” 玲珑讷讷地说道，“女皇的妹妹，也叫作玲珑。” “和你一样的名字？” 九月惊讶地脱口而出，而在得知了这个消息后，段明渊心中的疑惑反倒解开了。 他忽然意识到，这恐怕也是玲珑父母让她潜入王庭，对于她的死活全然不顾的原因所在。 这是一个会让女皇想起许多事的名字。 或许，也会成为一个会让铁腕女皇无法痛下杀手的名字。 第一百七十七章：永恒与不灭 段明渊很快发现了不同寻常之处。 记忆残本提到玲珑是女皇妹妹的名字，然而在机巧星与宰相的记忆中，却几乎没有太多关于这个人存在的痕迹，明明身份显赫，却又如同禁忌一般。 种种迹象都让段明渊产生了一种猜测。 当初与玲珑“父母”合作，将初代大工匠的遗产偷窃出来的同伴，极有可能就是女皇的妹妹，这也能解释他们是如何混进了王庭要地，还在女皇的眼皮子底下将遗产给偷了出来。 或许也正是因为受到亲人的背叛，让女皇不再相信任何人，在大叛乱过后将所有人下城区的平民都驱逐了出去，后来就连王庭里的卫兵和侍从也不例外，让整个王座只剩下了贵族和仿生人。 “玲珑，这是那两个罪人给你取的名字？” 又有人闯进了大殿。 是此前将他们带来王庭的青年，根据机巧星的职级划分，他应该是王庭的禁卫统领。 他此刻的状态看起来只能用糟糕到了极点来形容——身上的轻甲破破烂烂的，躯体被子弹打得千疮百孔，露出了身体里精密的金属结构，右半边脸颊的皮肉被烧毁了，冰冷的骨架清晰可见。 这都是在与发动政变的叛军战斗时留下的伤口。 青年的脚步跌跌撞撞，赶到大殿就已经消耗掉了他的全部体力，他虚弱地倚靠在墙壁上，跌坐在了地上。 他赶上了段明渊等人最后的交谈，意外得知了少女的名字。 段明渊觉得这个金属傀儡在得知了玲珑的名字之后，眉头舒展了一些。 按理说傀儡的脸上本不该出现任何人性化的表情才对。 但不得不说，青年来的正是时候，他们正需要一位内部的知情人士来帮他们阐明情况。 “他们是怎么对你说的？让你回到机巧星，带走被他们偷窃出来的宝藏？” 金属傀儡都能想象到玲珑此行的目的。 当初他们逃离了机巧星，登上了迎接难民的舰艇，就注定了这一天的到来。 多年以来，他都将秘密掩埋于内心深处，本打算将所有的事都带进坟墓，但在见到了故人的“遗孤”时，他改变了主意。 面对傀儡的质问，玲珑点了点头。 “以我现在的状态，也无法阻止伱们了，但是至少希望你能理解大工匠的遗产对于这个星球的意义。” 傀儡的视线扫过桌上的记忆残本，“‘茧’化的原因是对于星球能量过度开垦所致，商会和公司预测的倒计时是39年零4个月，这是‘机巧星’所剩的寿命。” 在寓言中，机巧星最终将毁灭于一场名为“血肉诅咒”的瘟疫。 患上这种疾病的人血肉都将逐渐转变成金属部件，成为如同仿生人一般的造物。 当闪旗商会警告机巧星王庭时，星球上的各处都出现了遭到了“血肉诅咒”的患者，当转化彻底完成后，他们思维也会发生逆转，将拥有血肉之躯的人视作异端。 机巧星的子民身体本就该由机械组成，那是永恒与不灭的象征。 在他们眼中，孱弱的血肉之躯才是病症。 “闪旗商会向机巧星开出了筹码，一旦‘茧’化开始就无法逆转，而他们会为机巧星人建造出一座属于他们的空间站，将那些从‘血肉诅咒’中幸存下来的人接去空间站生活，并教会他们在宇宙中生存的法则，作为交换，他们希望能得到机巧星工匠的助力，并将他们代代相传的机关术与商会分享。 “女皇拒绝了商会的邀请，她坚信自己一定能找到阻止‘茧’化，治愈血肉诅咒的方法，她成立了病症研究协会，并且由那时最优秀的技巧医师玲珑主导所有的研究。” “打断一下，我有个问题！” 九月如同上课听讲的学生一般高举右手，提问道，“技巧医师是什么？” 她是从别的星球来的，听不懂机巧星本地的术语。 “是专门治疗改造体的医师，他们认为‘血肉诅咒’是机巧星人过度改造自己身体所导致的结果……每一个机巧星人的身体都或多或少地进行了改造，这里的人们早就不再满足于创造出精密的机关，对于自身的改造才是更高一级的追求。 “但即使是机巧星上最杰出的机巧医师也无法查明‘血肉诅咒’的原因，因此她建议全面禁止以一切形式对于自身的改造，并且在未来的几年时间里逐步减少对于机巧能量的使用，直到未来的机巧星人不再需要依靠能量而活。 “提案被驳回了，对于机巧星人而言，使用能量，创造机关就是天性，任何法律都无法抑制这与生俱来的天性，而女皇也并不支持玲珑的判断，她认为造成‘血肉诅咒’的关键，以及星球‘茧’化的原因都隐藏在机巧能量之中，他们应当更进一步开垦能量，相信他们探索的成果最终能改变这个星球的命运。” 这个故事让段明渊十分耳熟。 他在余烬财团的旗舰上也听说过类似的故事。 末代大主教扎尔曼也曾面临过相同的抉择，他观测到了越来越躁动的烈日能量，预感到了一场危机即将降临于他们的星球。 那时的扎尔曼也选择了相信，相信他们对于烈日能量的探索能一如既往地帮助他们渡过难关。 其结果是帝国最终毁灭于烈日能量的辐射之中，让帝国的子民们成为了宇宙中的第一批难民。 金属傀儡继续说道，“在‘血肉诅咒’上的分歧让两人渐行渐远，最终演变成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女皇卸任了玲珑病症研究协会会长的职务，将她软禁了起来，禁止她再展开任何与‘血肉诅咒’相关的研究，与此同时，她也越来越沉溺于初代大工匠留下的遗产，希望从中观测到机巧能量的奥秘。” 毕竟，机巧能量最初就是由初代大工匠开垦出能量，大工匠也因此名声传遍了整个宇宙。 “在这个问题上，双方都认为对方是走火入魔了，随着大叛乱的爆发，女皇的心思放在了叛军身上，玲珑则通过趁此机会盗取了大工匠的遗产，她似乎是认为只要将遗产带离了机巧星，女皇就不得不被迫终止她的研究，而协助她盗取遗产的，就是她的家臣……只是她没想到家臣心怀鬼胎，想要将大工匠的遗产据为己有。 “后来的事你们已经知道了。” 玲珑的家臣逃离了机巧星，玲珑则在被捕前，将大工匠的遗产藏匿了起来，藏到了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 对她而言，只要确保女皇无法继续探究机巧能量的奥秘，便达成了目的。 “为了逼迫玲珑交待遗产的下落，女皇对她使用了许多酷刑，但直到将她送上处刑台时，玲珑也没有透露任何关于遗产的事。” 金属傀儡垂下头颅，后来发生的事便没有什么好说道的了。 女皇因过度使用『黄金沙漏』的能量而遭到反噬，从那之后便越来越疯狂了。 至此，那个被公开处刑的女人的身份已经明了。 可是这个故事里却并没有提及为什么玲珑被送上处刑台时会露出释然的笑容，还要将大秘宝存在的事昭告所有人，从而也间接导致了宇宙海盗的到来。 “可是按照你说的，玲珑的家臣应该恨死她了。” 玲珑忽然说道，玲珑让他们到了手的鸭子飞了，还颠沛流离地逃难到了蓝星，在一个陌生的星球上流落了多年，“为什么他们还要给我起‘玲珑’这个名字？” “那是因为当初遗失的物品，不止是大工匠的遗产，还有一个玲珑的私藏品，在‘血肉诅咒’爆发前，玲珑正在进行一项研究，这项研究的内容，是赋予没有思维的傀儡思维与生命——家臣离开时，还带走了她的其中一个藏品。” “你是说……” 玲珑猛然间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脱口而出。 赋予傀儡思维与生命。 “有一个方法可以验证。” 金属傀儡说道，“只有皇位继承人的血脉能触及到遗产的秘密，如果你的身体里存在玲珑的印记，就能破除遗产上的封印。” “可是她之前已经试过了。” “重点是注入能量，保持相同的频率，就和你揭开记忆残本时的做法一样。” 金属傀儡的声音产生了些许的波动。 他无从知晓遗产的秘密，却见证了无数人为了它争斗得头破血流。 宇宙海盗接踵而至，将机巧星变成了现在的模样。 如果今天他的生命将要走向尽头，他希望在临死之前一睹这份大秘宝的奥秘。 闻言，九月从尾巴里取出了黑色手杖，将其递交给了玲珑，她的手搭在玲珑肩上，给予其力量，“就由你来决定吧。” 大殿内鸦雀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玲珑做出了决定，她合上双眼，握住了黑色的手杖。 熟悉的能量被唤醒了，犹如溪流般在她的掌心流淌，随即沿着她的小臂涌向她的身体。 下一刻—— “yo~yo~yo~恭喜你们解开宝藏的谜题，奖励你们一首我私人录制的歌曲~yo~” ？ 充满了节奏感的摇滚在大殿内久久回荡着。 与几人头顶上相同的问号交相辉映。 第一百七十八章：倒计时 机巧星的大工匠是一位古灵精怪的人。 以上是高情商的说法。 在几人的心目中，这位素未谋面的大工匠俨然成为了一个搞子。 黑色手杖是一个留声装置，里面录下了由大工匠自己写的说唱歌曲，玲珑鬼使神差地没有关闭遗物，让几人得以听完了整首歌。 公鸭嗓，吐词不清，节奏感差，在说唱领域，大工匠似乎并没有过人的才能。 大工匠作为机巧星的第一任统治者，试图用说唱的方式鼓舞后人，希望能他们能拥抱爱与希望。 这一切只有一个原因——早在那个时代，大工匠就预见了机巧星的未来，对于星球能量的过度开垦以及没有限度的改造，终究会为他们带来灾祸，但那时的大工匠充满了希望，他相信后世一定会有比他更优秀的工匠出现，解决机巧星所面临的危机。 而眼下，这个重任就交付到了玲珑身上。 大工匠对能够破解机关封印的人寄予厚望，这说明她对于机巧能量的掌握天赋异禀。 段明渊不禁怀疑女皇的妹妹是不是先一步破解了遗产的秘密，精神受到了刺激，又担心对遗产寄予厚望的姐姐在知道了真相后一蹶不振，才在走上处刑台时说出了那样的话。 大殿内凝重而又悲伤的氛围，被这一首说唱歌曲成功化解。 最先笑出声的是九月。 一想到机巧星、闪旗商会还有那些宇宙海盗为了一个说唱留声机打得头破血流，她就忍不住笑了起来，只可惜大工匠已经死去几百年了，否则他们一定会有很多共同语言。 玲珑则泄了气地坐倒在了地上。 一想到她一直以来的努力就是为了这么一个可笑的东西，她的心里便空唠唠的。 还有金属傀儡提到的赋予傀儡生命的研究，她其实只是“父母”从机巧星的王庭里偷出来的一个人偶，被赋予了玲珑的印记，作为其他人的影子而活着。 “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么？” 九月对她说道，“证明了你和他们毫无瓜葛，今后的人生都属于你自己了——玲珑同学，请时刻记住，云海书院是你永远的家。” 九月弯成了月牙状的眼睛和垂头丧气的玲珑与金属傀儡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自说唱歌曲响彻大殿后，傀儡便再也没有了言语，低着头，看起来像是死了。 只有段明渊是一个正经人。 机巧星的初代工匠是一个搞子，但这并不意味着机巧星的危机得到了解除，相反，这一通说唱断绝了机巧星人最后的路径。 大秘宝是虚假的。 没有人能阻止“茧”化，到头来，等待着机巧星人的是血肉诅咒，抑或是别的灭亡方式。 段明渊还记得金属傀儡提到的数字，“39年零四个月，距离那个时候，过去了多长时间？” “39年3个月26天。” 距离预言中的毁灭日还有四天，四天正好是峰会开始的日子。 这就说明闪旗商会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 机巧星将毁灭于“血肉诅咒”的瘟疫，身处星球上的人身体将会不可以地转化为机械，直至完全变成其他种族。 在了解了诸多机巧星的动荡后，段明渊也对金属傀儡的认识发生了改变。 起初他以为这具傀儡是某由某个躲在暗处的傀儡师操纵的，因为他的身体里并没有属于生灵的气息，但现在看来，这具金属傀儡就是禁军统领本人，之所以变成现在的模样，多半是染上了血肉诅咒，亦或是他存在本身就是由玲珑或者女皇创造出的傀儡。 段明渊开口问道，“血肉诅咒还在蔓延么？” “一直都在。” 金属傀儡抬头望着血池里全然沙化的女皇，伱们推动了“茧”化的进程。 他不会被九月所蒙蔽，从走进大殿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女皇死了。 于是，被她残存力量所压制的“茧”，也展露出了獠牙。 “这只是开始。” 众人循着金属傀儡的视线看去，发现血池里的液体不知何时悄然凝固了，转变成了亮红色的晶体。 以女皇的身体为圆心，所有物体的形态似乎都在悄然转变着。 段明渊则看见了别的东西。 在那凝固的红色结晶之中，似乎有某种生命体一闪而过，眨眼间便从离开了大殿消失得无影无踪，与他对上的，是一双淡漠的眼神。 “会受到的血肉诅咒影响的不止是血肉之躯，这个星球上的一切物质都会‘茧’化。” 金属傀儡合上了一眼，这一次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茧”化的过程。 能量的涌动如此熟悉，轻易地便浸透了他的身体。 对于这个宇宙而言，什么样的故事才能配得上“大魔王”的身份？ 破坏一场会议？ 干预其他星球的内政？ 又或者是……行刺女皇。 不，这所有的故事都不及他推动一个星球“茧”化的过程，让星球上的所有居民都在“茧”化的过程中所消亡。 无论这是否都是闪旗商会的计划，“大魔王”和他的党羽们都亲手打开了这个潘多拉魔盒。 大殿外传来了阵阵骚动。 飞行装置升空的声音打破了午后的寂静，在王庭中演奏出了一个凌乱的乐章。 这场政变并不是为了推举出新的统治者，而是打破女皇在王庭中设下的桎梏。 机巧星已经没救了——倘若不是女皇设下了禁令，他们早就该离开这个濒临死亡的星球。 一个正在“茧”化的星球，没有什么可值得留念的地方。 “你们还有四天的时间离开机巧星，走吧，趁你们的飞艇也被‘茧’化之前。” 金属傀儡提醒道，他已完成了最后的使命。 接下来，就该与这即将破碎的王庭一起坠落。 ………………………………… 与此同时，齿轮酒店。 段明渊等人离开后，土狼十二没有将大秘宝存在上报商会，他只想消消停停地睡个午觉，然而床还没焐热，就被接二连三的电话叫了起来，接着马不停蹄地赶到了供理事们谈论事宜的休息室。 就在不久之前，他们接到了投诉。 大量的投诉。 起初是投诉齿轮酒店的餐厅，有人在餐厅提供的饭菜里吃到了钉子。 土狼十二的第一反应就是这绝对不可能。 齿轮酒店是闪旗商会旗下的资产，每一次峰会的食物都是由商会特供的，从食材、调料再到厨师都经过了严格的审核，这关乎到商会的颜面，也不可能让参加峰会的理事们吃出问题来。 他怀疑是有人在故意挑食，但在赶到后，才知道投诉餐厅有问题，在饭菜里混进东西谋害他们的理事不在少数，更是有一位年长的理事吃羊排时蹦飞了一颗门牙——这在峰会已经算得上极其严重的事故了。 土狼十二立刻盯着瞌睡率人搜查了餐厅的食材库，随即发现这真不是理事们故意挑事，食材库里混进了大量危险物品。 钉子没有，但是有金属制的米粒，混杂在其他米粒之中，若是不仔细检查很容易就会将其忽略。 还有金属化的羊排，硬到连土狼十二定制的钢牙都咬不烂。 鸡腿、牛排、蔬菜…… 几乎所有食材区里都存在这种伪装成了其他食材的金属制物。 土狼十二当即把餐厅的主厨叫了过来，把他的脑袋摁在板凳上，用左轮手枪指着他的后脑勺，逼问他是不是其他组织派来的奸细？ 主厨却哀嚎着声称他们每天晚上都会检查食材，他很确信昨晚这些食材都还是正常的。 随后他向土狼十二提供了检测时的证明，还有每一项食物的来源地，每一项都经过了层层检验，合理合规，确认了万无一失后才空运到了齿轮酒店。 并且退一步讲，就算在食材检测的环节有人偷懒了，这些全宇宙一流的厨师就算再怎么愚蠢都不可能把金属制品放进锅里烹饪而不自知。 餐厅采取了自助餐的模式，每个柜台的菜品都是现场烹饪的，就是为了尽可能避免差错。 “你难道是想告诉我，是那个理事取餐后自己把羊排调换成了金属，然而蹦飞了自己的门牙？” 土狼十二喝问道。 “是……哦，不是，我是说这批食物有古怪。” 主厨畏畏缩缩地回答道，实际上他也在心里排除了理事们作妖的可能——这些金属化的食物出现在了餐厅的食材区，这里都由酒店的工作人员严格管控，外人根本不可能进得来。 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时，又有一名安保队员急急忙忙跑了过来。 “**的，你最好别告诉我又有投诉了。” 土狼十二骂了一句。 安保人员没有说话，只能无辜地点了点头。 “告诉他们，餐厅的问题我已经在处理了。” “不是餐厅。” “那又是什么？” 这不是土狼十二第一次担任大型会议的安保工作，唯独机巧星的峰会大事小事不停，让他根本没法像过去那样晚上酗酒泡妞，白天补觉，潇潇洒洒地糊弄过去。 “是理事的宠物狗……” 安保人员欲言又止。 “宠物狗，宠物狗又怎么了？” “变成雕像了。” 第一百七十九章：血肉诅咒 说出来可能没人相信，但土狼十二被狗袭击了。 那只变成了雕像的狗还活着，当他靠近雕像之时，狗突然间暴起扑向了他，钢化牙齿恶狠狠地咬住了他的大腿。 他原本能在一瞬间就将狗给爆头，但考虑到这是峰会理事的宠物狗，加上今天发生了太多糟心事，土狼十二没有拔枪，而是把将他大腿咬出了几个窟窿恶犬摁在了地板上，只是这狗的力道大得出奇，让土狼十二不得不怀疑这究竟是一只宠物狗，还是“茧”化星球上的大型猛兽。 要知道他全身上下都经过了机械化的改造，就连子弹也打不穿的金属被这条宠物狗轻易地咬出了一排牙印，而他不得不卯足了全身的力气才能勉强遏制住机械犬的反扑。 这让土狼十二不由一阵后怕。 好在议员觉察到房间里的情况不对就及时将情况告知了安保人员，否则如果遭到了袭击的是理事本人，他们恐怕就要收获一具被啃咬得面目全非的尸体了。 那也将成为他工作的严重失职，迄今为止，还从未有过任何一届峰会发生过理事死亡的案例。 事到如今，土狼十二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程度，也不得不相信了餐厅主厨那看似荒诞的狡辩——储备的食材，是自己变成了金属。 就像这条狗一样。 土狼十二对这条不停朝他狂吠的恶犬有些印象，毕竟带宠物狗来参加峰会的理事本就没有几个，在齿轮酒店，狗需要经过安全审查要比人严格得多，他上次看见这只宠物犬的时候还是在一楼大堂。 那时他正在与仿生人女服务员交流感情，理事抱着一条温顺的金毛犬从他身后路过。 土狼十二和狗对视了一片刻，那狗还冲着他吐了吐舌头，欢快地摇着尾巴。 而在另一边，《和平鸽报社》的记者猫头鹰也遭遇了袭击。 他正在待镇民为他提供的房间里，哼着小曲儿，把自己打听到的有关机巧星的一切都输入进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里，这些都是极有价值的新闻素材，处处都透露出了这是一个多灾多难，值得被“解放”的星球。 机巧星的女皇惨无人道地发动了名为『黄金沙漏』的兵器，破坏了星球的地表，每年都有大量机巧星人死在干旱与饥荒之下。 机巧星就和联合战线所含盖星球一样，急需有人带来改变。 巧合的是，被视为联合战线精神领袖的段明渊随蓝星的使团一起抵达了这个星球。 简直就像是……命运使然。 对，命运。 猫头鹰眼前一亮，他喜欢这种冥冥之中被注定了的感觉，仿佛存在着某种更高层级的意志，将使命赋予了某一群人。 这个词语往往会和英雄或枭雄绑定在一起，他知道《和平鸽报社》的读者们也喜欢这类叙事。 猫头鹰有预感，他在机巧星的见闻一定会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成为宇宙间最热门的新闻。 正当他沉浸在强烈的成就感时，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 他回过神，房间外似乎还传来了一些骚动。 难道绿洲的海盗又打过来了？ 带着这样的疑惑，猫头鹰打开了房门。 见到门口的妇人，他的心里安定了许多，就在不久前，他还向这些人分享了飞行器上的食物和饮用水，和他们度过了一个美妙的下午，妇人家里有一个十岁的孩子，非常向往宇宙的事，他还送了孩子几张报社的明信片。 看着孩子如获至宝的样子，猫头鹰也受到了鼓舞。 “有什么事么？” 他开口问道。 回应他的却是冰冷的机械合成音。 ——“发现异常者，开始治疗措施。” 但从妇人张牙舞爪的样子却丝毫看不出是想治病救人的样子，她那常年因营养不良而过分瘦弱的身体变得极为敏捷，当猫头鹰反应过来时，妇人的双手已经死死地钳制住了他的胳膊。 房间外的人听到了响动，也纷纷包围了过来。 目标自然是他这个外来者。 猫头鹰还在人群中看见了十岁孩子的身影，不久之前，这孩子还用崇拜的眼神望着他，而现在却只剩下了冰冷与敌意。 他还观察到了妇人的指甲，那看起来不是人体的构造，而是某种金属材质。 还有她的手掌，没有人体的温度，寒冷而坚硬。 猫头鹰奋力挣脱开了妇人的钳制，他只能庆幸自己在成为记者前的职业是星际雇佣兵，尽管如此，妇人的指甲仍在他的胳膊上开了一条口子。 他奔向书桌，一把拿起笔记本电脑，撞碎了窗户，从土方的二楼一跃而下。 落地时的震荡让他一愣——脚下的地面不是柔软的沙土，而是金属，磕在地上的膝盖疼得他眼泪都快要出来了。 但猫头鹰没时间迟疑，一瘸一拐地奔向了停靠在小镇附近的飞行器。 他听到身后的脚步声，镇民们不想放过他，全都追了上来。 这个小镇绝对发生了什么！ 不顾一切地逃上飞行器，关闭舱门。 当飞行器弹射升空，将整个小镇远远地甩在了身后，猫头鹰紧绷的神经才有所松懈，肾上腺素消退后，被妇人指甲撕裂的地方又疼又痒的感觉格外明显。 猫头鹰立刻取出飞行器上的急救包，然而当他打算对伤口进行紧急处理时，却发现了伤口在他逃亡的这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已经“结痂”了——血止住了映入眼帘的是一层薄薄的金属膜。 异样的感觉仍在持续，他的右手变得沉重且僵硬，受伤右手的五指也渐渐不听使唤了。 这是…… 传染病？ 猫头鹰的心中涌现出一丝不详的预感，但这也是小镇变故的唯一解释。 只有传染病才会在极短的时间将小镇上的所有人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甚至极有可能这些小镇居民早就患病了而不自知，只是在某种契机下突然间爆发了出来。 猫头鹰不禁想起了自己曾经访问过的一个星球，星球上的居民信仰兽神，他们视自己为兽神的子民，那些人平时看起来与普通人类无异，但在当地名为“太阳辐射”的情况下，身体就会发生异变，变成人形怪物。 而机巧星的人们的身体则变成了金属造物。 必须尽快前往齿轮酒店寻求帮助。 心中不详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猫头鹰知道如果他不尽快接受救治，极有可能变成与小镇居民一样的怪物。 这场旅途显得格外漫长，他将目光看向飞行器外面，尽量分散注意力，但随之而来的发现却让猫头鹰不寒而栗。 ——变化的不只有小镇上的居民，这个星球的地表也正在发生改变。 一望无际的沙漠正被金属所取代，那些掩藏于沙漠之下的野兽也发生了内乱。 猫头鹰见证了食沙兽族群间的相互厮杀，那些在战斗中死亡的食沙兽不一会儿便站了起来，它们拥有了更为坚硬的金属外壳，在落日的余辉中反射着刺眼的光芒，没过多久，这支族群就达成了统一。 在天黑之前，猫头鹰抵达了地图标记的方位。 他降落飞行器，笔直地撞进了还未完全金属化的沙漠之中。 飞行器沙漠上撞出了一个窟窿，破损的部分很快便被重新填满，金属终于填补了所有的空缺。 而这个星球的另一边似乎也正处于动荡之中。 整个城市狼烟四起，坠毁的飞行器残骸随处可见，残破的城市就像是刚刚经历过一场战争。 当猫头鹰的飞行器降落在齿轮酒店楼顶时，受伤的胳膊已经完全愈合了。 那不再是他原本的身体，而是一个金属手臂，看起来和那些在战场上断了手脚，只能用义肢代替的人没什么两样。 更让猫头鹰胆寒的是，当他凝视着自己的金属手臂时，脑海中忽然涌现出了“或许这样也不错”的念头。 有什么东西侵入了大脑，试图将不属于他的念头植入其中。 齿轮酒店内部也早就乱做了一团，安保人员正在尽力维持着秩序，从工作人员口中，猫头鹰了解到这种疾病的名称——血肉诅咒。 起因不明，患上这种病症之人，身体会逐渐变成机械，属于人类的意识也会烟消云散。 他们会对将其他族群称之为“异常者”，展现出极强的攻击性，一旦被患病者打伤，就会被注入病毒，受伤的部分会很快转变成金属与机械。 已经有许多峰会理事和他们的随行人员中招了。 袭击他们的是蚊虫的变异体，这些昆虫在被血肉诅咒转化后，变得更具攻击性。 而在齿轮酒店的大厅，猫头鹰见到了一位受伤最为严重的人。 那个人除了头颅之外，身体的其他所有部分都被转化成了金属，可即便如此，他却没有丝毫退缩，这位齿轮酒店的安保负责人依旧冲击在第一线。 这鼓舞到了猫头鹰。 “我是《和平鸽报社》的记者，以前当过星际雇佣兵，有什么地方是我能帮得上忙的？” 他主动走向了安保负责人，在猫头鹰眼中，对方就是身残志坚的典范。 “土狼十二。” 安保负责人说道，“你的手受伤了，先去隔离。” 第一百八十章：前夜 齿轮酒店内，病患与伤者随处可见。 人们相对无言，一副世界末日即将到来的景象。 这个星球正在“茧”化，这是峰会理事们从受伤的机巧星贵族那儿打听到的消息，依照预言，机巧星将毁灭于血肉诅咒的瘟疫，星球上的所有生灵都会转变成机械，届时再也不会有人类生还。 猫头鹰还了解到，女皇已经驾崩，再也没有人能抑制住这场瘟疫的蔓延。 更糟糕的消息是，通往机巧王座以外的道路因“茧”化被封死了，这也是飞行设备大规模失事坠落的原因所在，只有少数贵族在道路封死前冲出了王庭。 绝望悄然蔓延着，猫头鹰拿起相机，将自己所见到的一切都记录了下来。 这无疑是相当有价值的新闻素材。 前提，是他们能活着离开这个星球。 但在此之前，每一次的“茧”化都伴随着无法计数的死伤，也从未有人能阻止过“茧”化的过程。 余烬教会不行，寰宇公司不行，闪旗商会同样不行。 所有的抗争都以失败而告终，能够乘坐飞船离开星球就已是最好的结果。 然而机巧王庭的情况特殊，他们正位于『蜃楼』之中，『蜃楼』的能量保护了他们不受宇宙海盗与冒险家们的侵犯，现在却也成了他们逃向外界的障碍。 映入眼帘的一切，看起来就如同这个星球对于人类的报复。 机巧星人的工匠技术闻名宇宙，最终也将被他们的造物所毁灭。 脑海中声音出现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了，那声音呼唤猫头鹰拥抱机械，只要换个角度来看待问题，便没有什么好绝望的。 抛却血肉之躯，以机械的方式重获新生，他们将会成为这个崭新星球重要的组成部分。 相比于其他星球“茧”化的方式，血肉诅咒要温和得多。 没有聚变所引发的爆炸，没有扼杀整个星球生命的辐射，而是一场悄然蔓延的疾病。 当夜幕降临时，他的整只右臂都变成了机械，他竟发现机械化的胳膊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操纵了，不再僵硬，甚至要比原本的血肉之躯灵活得多。 比起被毁灭、死亡，猫头鹰觉得这种念头才是最可怕的。 他观察到隔离区里有许多人已经开始适应起了转变的躯体，这场瘟疫对于机巧星人的影响远要比其他人严重得多，这些人面无表情，猫头鹰无从得知这是绝望使然，或是他们已经开始转化了。 他得到了一个数字。 39年零4个月。 现在是39年3个月零26天，距离整个星球完成“茧”化还有四天。 齿轮酒店并不安全，安保团队只能单独开辟出一层，用于将所有染上血肉诅咒的患者隔离起来，因为当这些人完成转化时，就会变得具有攻击性，将其他人视作“异常者”，不遗余力地向其他人身体里注入诅咒。 但由于这些患者身份特殊，土狼十二无法像对待普通人那样用一刀切的方式彻底掐灭感染源。 更何况就算暂时掐灭了感染源也无济于事。 机械化的蚊虫无处不在，普通的驱虫方式已经无法再对它们造成有效的杀伤，并且它们之中似乎还出现了拥有智慧的统领，指挥着大量的同类利用通风管道、下水道潜伏进了齿轮酒店内部。 每时每刻都有理事和随行人员中招，就连安保人员也未能幸免于难。 为了防止感染进一步扩散，土狼十二不得不将所有未感染的人都集中在了一起，集中人手确保其中的几个楼层不受机械化蚊虫的侵扰，但可以预见的是，随着感染的安保人员越来越多，脆弱的防线迟早会被攻破。 猫头鹰环顾死气沉沉的隔离区，知道要不了多久，安保人员所要面临的问题就不只是变异蚊虫了。 当隔离区的患者们彻底被转化了，浩浩荡荡朝着楼下进发时，幸存的人们迟早都要做出决断。 土狼十二第一时间将机巧星的状况上报给了闪旗商会，他以机巧星的现状，派来救援艇疏散幸存者撤离是最明智的抉择，然而这次的申报却石沉大海，与他接线的联络员只是很平淡地表示他们知道了，商会自有安排。 没有详细的计划，更没有透露救援艇的数量以及何时到达。 这勾起了一些不好的记忆。 当时他和游骑兵在“茧”化星球上向公司请求援助时，接线员的态度也基本相同。 他们最终都没能得到任何一艘救援艇，也没有任何部队前往“茧”化的星球支援他们。 游骑兵在怪物的浪潮下坚守了十五天，最终源源不断的怪物冲破了最后的防线。 现在似乎也是如此。 血肉诅咒迟早会感染这个星球上的每一个人，落难的机巧星贵族普遍认为他们只有四天的时间。 四天之后，齿轮酒店里就只会剩下一群转变完成的机械造物。 “血肉诅咒有没有被治愈的可能？” 土狼十二点燃了一支雪茄，尼古丁的气味能让他更集中一些。 会议室里是他能纠集到的所有的机巧医师，他们随着坠落飞行器一起坠落，最终不得不前往齿轮酒店寻求帮助。 问完之后，土狼十二在心里骂了一句。 眼下的局面就和他看过的那些丧尸题材电影一模一样，而他扮演的就是电影里的那些屁用没有的上司，问着屁用没有的问题。 医师们的回答不出所料，“没有，只能延缓，但前提是患者不再主动使用机巧能量，也不受到外来能量的干扰。” 那些变异的蚊虫就是外来的能量源。 用机巧医师的理论来说，这些被完全转化的生物，会将他们体内的机巧能量注入到“异常者”体内，进行同化演变，这也是为什么非机巧星人也会被感染的原因所在。 而且这场瘟疫的猛烈的程度前所未有，机巧星的贵族之中已经出现了没有遭到外来能量的干扰，却仍然发生转化的原因所在。 “那你们之前是如何处置那些被感染者的？” 土狼十二的问题让机巧医师们面面相觑，他们吞吞吐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说话！” “玲、玲珑医生还在的时候，会把他们隔离起来，通过抽离机巧能量的方式缓解他们的症状，一些患者在被抽离了机巧能量之后情绪稳定了下来，也不再具有攻击性了。” 一名年长一些的医师胆怯地说道。 “玲珑医师？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她……她被女皇处死了。” “我****！” 土狼十二破口大骂，他才刚听到了一丁点希望，还没来得及高兴，这希望就被掐灭了。 “从理论上来说，血肉诅咒是机巧能量影响的结果，只要能将体内的机巧能量完全抽离出去，就能消除甚至治愈这种病症。” “那你们为什么不这么做？” “因为那对于机巧星的人来说太过困难了，我们的身体都或多或少地进行了改造，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与机巧能量密不可分。” 即使玲珑还活着的时候，她的治疗理论也没能得到大范围的应用。 几乎所有的患者都放弃了治疗。 比起被抽离全部的机巧能量变成一个普通人，他们宁愿被血肉诅咒彻底同化。 机巧星人，尤其是贵族们，他们无法容忍以“凡人”的方式生活。 “那后来呢？后来你们是怎么做的？” 医师们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那位年长的医师再度开口，却不敢与土狼十二对视，“女皇下令处死所有患上血肉诅咒的人，就连贵族也不例外。” 医师们始终觉得这或许也是女皇后来精神失常的原因所在——在使用了『黄金沙漏』的力量之后，她的身体也出现了血肉诅咒的症状。 女皇比任何人都清楚血肉诅咒没有被治愈的手段，唯一窥见希望的玲珑，也早在数十年前被处死了。 女皇之所以没有像其他感染者那样彻底转化，只因为她的机巧能量比任何人都强大，似乎从一定程度上延缓了转化的过程。 但女皇也终究未能彻底战胜血肉诅咒，有人在大殿里发现了她彻底沙化的身体，如同一尊雕像般镶嵌在血红的结晶里。 土狼十二凝视着桌上的左轮手枪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掐灭感染源。 理智告诉他，这是唯一延缓血肉诅咒的手段。 但那也仅仅是延缓，就连推行这一政策的机巧星女皇本人，也未能从这场病症中康复过来。 如果机巧星终将“茧”，这也不过是毫无意义的垂死挣扎，除了让自己多染上几条性命之外，没有任何帮助。 土狼十二会在战场上毫不犹豫地用枪解决掉任何对手，但向一群身患绝症的病人下手，却并非星际牛仔所为，尤其是这看起来更像是出于恐惧而做出的妥协。 这让他感到了耻辱。 但是在他看过的任何一部丧尸题材的电影里，哪怕只有渺茫的希望，决策者也会毫不犹豫地牺牲掉大部分人，从而换取一丝希望。 在土狼十二下定决心之前，又一则噩耗传来了。 重症隔离区发生了转化，场面已经失去了控制。 这些被血肉诅咒彻底转化的人，力量、敏捷以及生命力都会大幅度增强，哪怕身体被切断成了两节，也能继续发动攻击。 唯一让他们消停下来的方式，就如同对待丧尸一样打爆他们的脑袋。 “封锁通道，不要浪费人手。” 土狼十二吩咐道。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猫头鹰大步流星地跑过了即将封锁的闸门，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因为闸门的背后是率先开始转化的重症隔离区。 而他的手里只剩下了平板和相机。 惨叫声不绝于耳，他拿起相机拍摄下了这人间炼狱的一幕。 患者们被人扑倒后逐渐停止挣扎，随即也加入到了扑倒别人的行列。 猫头鹰的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或许最终没有人能逃离出机巧星，但至少，有人能记录下“茧”化前夜的景象，当未来有人得到了他的相机，便会知道齿轮酒店究竟发生过什么。 他站在原地，用镜头记录下来了这疯狂的前夜。 直到，所有的嘶吼与骚动都停了下来，隔离区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身后的闸门早已关闭了。 猫头鹰端着相机，正对着所有向他走来的转化者。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比起在绝望与恐惧中死去，这才是更符合前线记者身份的结局。 被转化者包围了他，镜头里的脸庞都变成了僵硬而面无表情的机械，他们都用毫无波动的电子合成音诉说着同一句话。 “异常者，必须得到治愈。” 猫头鹰将相机放到身侧的推车上，张开双臂，合上双眼，迎向了靠近他的人群。 黑暗显得格外漫长，他觉得自己像是在黑暗中度过了十几分钟。 然后，一个不同的声音撕破了黑暗。 ——“结界。” 第一百八十一章：奇迹与你 猫头鹰又一次拿起了相机，他屏住了呼吸，记录下了眼前不可思议的一幕。 已转变完全的感染者们一拥而上，直到他们仿佛迈过了一道无形的屏障，下一刻，他们身上的机械部分正在迅速衰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回了曾经的血肉之躯。 一拥而上的动作停了下来，脸上凶狠的表情也转变成了困惑与不解。 他们跌坐在地上，望着自己恢复如初的双手，还有那些紧挨着他们的患者们，他们依稀记得他们曾被血肉诅咒夺走了意识，变成了被机械驱动的怪物。 可是…… 血肉诅咒明明没有治愈的可能性！ 猫头鹰看着自己曾被小镇居民划伤的胳膊，就如其他所有人一样，机械也转变回了血肉，这让他能更清晰地感受到相机的触感。 坚硬的质地，表面是温热的，因为他的手心渗出了汗水。 他还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眼前这个被视作“宇宙最危险的男人”在看见了恢复了血肉之躯的人们之后，便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他看起来并不打算向地上这些迷茫错愕的人解释，向人们宣告他刚才拯救了他们，将奇迹平等地赋予了每一个人。 猫头鹰确信自己没有听错，段明渊使用了名为“结界”的力量。 他追上段明渊的脚步，才发现原本被封死的隔离门破开了可供一人通过的缺口。 “段明渊先生！” 猫头鹰追了上去，可当相机对准段明渊时，屏幕上只剩下了一片雪花。 他已经无暇去分析这突如其来的电磁干扰又是何种能力，眼前停下脚步的男人，让猫头鹰突然间产生了一个念头——似乎只要对方愿意，就能实现任何不可思议的奇迹。 “你就这么离开了？” “不然呢？” “你应该告诉他们你刚才救了他们所有人，这是多么了不得的奇迹！” 猫头鹰激动地说道，他在隔离区待了一整夜，知道了血肉诅咒是一场令人绝望的瘟疫，患上这种病症的人终究会完成转化，这漫长的过程要比任何灾难都摧残人的心智。 没有被治愈的可能，随着时间的流逝，身体会一点点地变成机械，直到思绪也被绝望占据。 门背后的重症患者们就是第一批被抛弃的人。 作为一名新闻工作者，猫头鹰很清楚如果换做任何人完成了刚才的壮举，一定会不遗余力地大肆宣传，让自己的名声传遍整个宇宙，这会为他带来无以计数的支持者，甚至只要宣传得当，“大魔王”也能变成“救世主”。 事实上大多数人都不认识段明渊，不了解诶这个人的底细，只能从网络上搜索到的碎片化的信息来拼凑出一个模糊的剪影。 但这就是如今的宇宙。 一个做了三分，就要说出十分的时代。 猫头鹰从未想过最后出现在重症隔离区的人会是段明渊，又或者即使他真带来了奇迹，也是出于强烈的政治意图。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 段明渊说道。 将人类与机械相互转化的前提，是他对双方足够了解，为此他整个下午都待在机巧王座里，了解血肉诅咒、机巧能量，还有这个星球上的一切。 “只是这样？” 即使手中的相机受到了强烈的电磁干扰，猫头鹰还是出于职业习惯将镜头对准了段明渊，他们此刻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至关重要，会在未来的宇宙间引起强烈的反响。 也许段明渊根本不知道他做了些什么。 这是从“大魔王”转变成“救世主”绝佳的机会！ 在经历了血肉诅咒之后，猫头鹰也改变了策略，他已经找到了更劲爆性的新闻——这年头有什么比从魔王到救世主更绝妙的反转呢？ 至于报社主编的交待则早就被他抛到了脑后。 猫头鹰决定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正在见证某种前所未有的历史进程，他确信自己此刻就身处这浪潮之间。 “只是这样。” 段明渊的语气依旧平淡，他并不理解猫头鹰为什么变得如此激动。 “不，不能是这样！”猫头鹰提高了语调，说道，“如果现在需要伱对机巧星和宇宙的人们说上一句话，你会说些什么？这很重要，不止关乎到你一个人。” 他在心里祈祷，祈祷段明渊不要再次进入废话大师的状态。 段明渊若有所思，随即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在王庭里知晓了上一任首席医师的故事，了解到玲珑的一生都在与血肉诅咒抗争，也似乎理解她被推上刑场时那一番话的含义。 即使玲珑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依旧没能找到破解血肉诅咒的手段，但她所做的一切并非没有意义。 在时刻39年后，她所有的研究成果，对一位远道而来的访客带来了许多启示。 所以段明渊并不认为所有功勋都将归于自己，他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又向前迈出了一步。 想到这里，他开口说道，“大秘宝，是真实存在的。” 只是每个人对于大秘宝的定义不尽相同。 机巧星的初代大工匠将机巧能量作为礼物赠送给了这个星球上的人，还有一段寄托了他希望的蹩脚的说唱歌曲，初代大工匠似乎认为『解密』是机巧星人的天性，也是机巧能量的本质，因此他要给后世的工匠们留下一个有趣的谜题。 女皇却认为大工匠的遗产里，隐藏着解决所有困难的钥匙，只有这样才配得上“大秘宝”的价值。 段明渊则认为大秘宝是玲珑留下的种种研究成果，以及被赋予了和她相同的名字，飘泊到了蓝星的姑娘。 如果没有了这份宝藏，就算是他恐怕也没法为这个即将“茧”化的星球带来改变。 然而奇迹仍未真正降临于机巧星，现在远不是开香槟的时候。 段明渊实名抵制半场开香槟的行为，历史无数次证明这只会带来不幸。 还有其他事等着他来完成。 ——转变重症患者只是暂时的急救措施，机巧星“茧”化的过程仍在继续。 只要机巧能量依旧在无限制地膨胀，这个星球上的所有生物终究会再次陷入血肉诅咒之中。 所以他返回机巧王庭。 那里有女皇留下的遗产，她用『黄金沙漏』将机巧能量铺满了整个星球的地表，又用『蜃楼』将王庭藏匿了起来，那里还有能够让他身处『蜃楼』之中也能观测到外界的机关。 猫头鹰跟上了段明渊的脚步，记者的直觉告诉今夜还会发生更多事。 段明渊没有阻止他，他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了机巧能量本身上。 若想改变机巧星的现状，就需要从根本上改变机巧能量，这又将用到女皇所有的研究成果。 在机巧能量中注入生命能量的元素，就会构筑出一种崭新的能量。 一路无言。 猫头鹰也沉默地跟在段明渊的身后。 这趟旅程的尽头是王庭的观星室，九月和玲珑早就等候在了那里。 踏足观星室的刹那，猫头鹰就被里面的景象所震撼了，走到观星室的正中间，他便仿佛能将整个星球尽收眼底。 墙壁、头顶、地面都是机巧星的景象，整个星球在这里变得很小，而他正身处星球的中心亲眼见证着其“茧”化的过程。 机械化的地表以肉眼可见地铺开着，如同势不可挡的浪潮，终将淹没星球上的一切。 九月充当起了临时解说的工作，“女皇的意识还没有错乱之前，经常来这里观测机巧星的动向，多亏了玲珑破解了观星室外围的机关，还让这里重新运作了起来。” 玲珑的状态则有些萎靡不振。 整整一个下午，她的精神都处于高度紧绷的状态。 她竭尽全力，破解了一个又一个机关，而当夜幕降临之后，她终于能休息片刻了。 猫头鹰又瞧了段明渊的背影一眼，后者正抬头仰望着头顶上变幻着的光影，那里似乎是一个小镇。 “茧”化的浪潮已经淹没了小镇，里面只剩下了被完全转化的机巧星居民。 下一刻，猫头鹰瞪圆了眼睛。 他看见了蓝色。 蓝色的比重越来越多，在这个黄涂色的背景板上勾勒出了河流，当几条蓝色汇聚向一起时，便是海洋。 然后是绿色，取代了干旱的沙土，如同绽放的植被般向四周蔓延着。 接着，图板上的颜色越来越多。 山川河流，碧海蓝天。 这个土黄色的画板上也染上了生命的气息，变得生机勃勃。 最后是一场雨落了下来。 猫头鹰还记得小镇的居民说机巧星已经很久没有下过雨了，自从女皇使用了『黄金沙漏』之后，这个星球就像是死掉了一样。 然后，他似乎听见了若有若无的咆哮。 咆哮声随风而来，充满了愤怒，猫头鹰环顾四周，却又什么都没能看见。 他不知道是不是出于错觉，他觉得一个无形的存在正用怨毒的声音凝视着他们，一次次向段明渊提出质问。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帮他们？” 这充满了愤恨侵入了猫头鹰的意识，煽动着他的情绪，似乎是想让他也对段明渊充满憎恨。 紧接着，强烈的愤怒与耳边回荡着咆哮都戛然而止了，随着晚风一同消逝。 段明渊依旧仰头望着头顶上方的画卷。 他又一次见到了那个无形的存在，在那画卷之中，似乎有一双眼睛与他对视。 他呼出一口气，说道，“因为，我就是他们。” 第一百八十二章：魔王的诞生 如何拯救一个正在“茧”化的，濒临死亡的星球？ 段明渊认为从理论上来说，只要能量强度足够将结界覆盖整个星球，再利用结界的能量进行改造，就能在极大程度上消除“茧”化的能量。 “茧”化与星球本身的意志息息相关，这赫雅向他提供的理论。 改变地表，则是段明渊从『黄金沙漏』中汲取到的灵感。 他对于结界的使用又一次得到了成长，这就是他乐于与任何人展开学术讨论的原因所在，他总能从不同的思维方式中得到灵感。 『黄金沙漏』的本质，是唤醒存在星球各处的机巧能量，转化它们的形态，从而得以改变整个星球的地表，而段明渊则利用这一原理，在被机巧能量改造的地表中注入了生命的活力。 这个星球留存的生命能量越多，“茧”化的速度也就越慢，直至彻底停止。 “‘茧’化，停止了？” 不知过了多久，猫头鹰方才如梦初醒。 他双目圆睁，就连眨眼的空闲都不剩下。 与他此刻所见证的一切相比，治疗血肉诅咒这种程度的奇迹已根本算不上什么。 寰宇公司与闪旗商会在长达几个世纪的时间里都在致力于阻止“茧”化，窥探“茧”化的秘密，然而直到今天的夜幕降临之前，都从未有任何一个文明能在“茧”化的过程中幸免，他们不是被“茧”化毁灭了，就是成了宇宙难民。 然而段明渊，却凭借一己之力就阻止机巧星的“茧”化。 与猫头鹰一起见证这一切的还有闪旗商会。 商会的旗舰就停泊在机巧星外不远的地区，他们接到了土狼十二的汇报与求援，但并不打算展开任何行动。 因为机巧星所有的动荡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十六星峰会让整个宇宙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颗星球之上，而他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份关注度来见证一位“魔王”的诞生——一颗“茧”化的星球，还有无数消逝的生灵都将为魔王的降临而献上礼赞。 要不了多久，整个宇宙都会知晓魔王的名字。 可就在刚才，这个计划出现了变故。 机巧星的“茧”化停了下来，被沙漠与荒芜笼罩星球上重新焕发出了生命的迹象。 他们看见了湖泊海洋，连绵的山脉，还有郁郁葱葱的森林。 就如同…… 亲眼见证了教会经文中神灵创世的过程。 也无需耗费漫长的七天，距离第一条蓝色的河流出现，仅仅过去了一刻钟。 整个过程神圣而庄严，却又让他们感受到了发自内心的寒冷。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现有的认知范围，这与打下一艘公司旗舰，击败几个长枝近卫的震慑截然不同，让闪族们回想起了闪光星还未覆灭的时光，那时贸易之神是他们唯一的信仰，曾经闪族人也身处凡间，向天仰望神灵。 “以搜救艇为由降落，去搞清楚机巧星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知道在沉默中度过了多久，船长下令道。 …… 在齿轮酒店的动荡稳定下来的两个小时后，商会的救援艇终于姗姗来迟，营救队队长向土狼十二以及身处齿轮酒店的所有商会职员致以了最诚挚的慰问，高度赞扬了他们的勇气，并声称只要他们愿意，随时都可以乘坐救援艇离开这个星球。 土狼十二没有给营救队任何好脸色看，就算再也愚钝的人，也能料想到公司的策略，更何况他曾经经历过背叛，与整支游骑兵被扔在“茧”化的星球上等死。 无论公司也好商会也罢，营救队总会来迟一步。 当“茧”化的过程停止了许久之后，他们才假惺惺地前来慰问，慰问之余，还对初代大工匠的遗产旁敲侧击，表现出了强烈的兴趣。 他们似乎想要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答复他们机巧星上发生的奇迹，都是由初代大工匠的遗产所致，整个星球的转变是历经了无数个时代还有无数机巧星大工匠的努力，而绝非某个途经此处旅人的随手一笔。 这会打乱商会的所有计划。 闪光曾在他们与贸易之神的一场赌注中毁灭，而他们现在似乎正在重蹈覆辙。 所有人都知道，阻止“茧”化，让一个即将毁灭的星球重获新生要比毁灭一个星球困难得多。 公司与商会毁灭的星球不计其数，却从没能真正拯救过任何一个崩溃的星球，包括他们自己的家园。 向一个“神灵”宣战，似乎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土狼十二不想卷入闪族人永无止境的野心之中，这些野心家们得到了很多，但他们总想要更多。 眼下，他们迫切地想要知道段明渊的下落。 “我不知道。” 土狼十二遵从了本心，不耐烦地打发走了商会的使者，他也不愿意再思考段明渊去了何处，但他知道，这个星球的转变和段明渊脱离不了干系。 这是漫长一天，而他现在要找个地方好好地睡上一觉。 而在另一边，段明渊略带疲倦地枕在了九月的尾巴上。 狐妖的尾巴柔软蓬松，具有安眠的功效。 将结界延伸至机巧星的每一个角落实在消耗精力，加班三天没法合眼的疲惫感又一次涌了上来。 九月将双手轻轻安放在段明渊的额头上，温柔地抚摸着，“明渊先生，你的休息提醒小助手提醒你，现在是凌晨1:02，该睡觉了。” 机巧王庭有许多装修豪华的房间，这里就是其中之一。 王庭的所有贵族都乘坐飞行器逃了出去，现在偌大的王庭中恐怕也就只剩下了他们几个人。 她以鸭子坐的方式坐在柔软的大床上，充分享受着动荡之后短暂的安宁。 至于问题很多的猫头鹰先生，则因为走路时一脚踩空，脑袋磕在了栏杆上，当场就昏睡了过去。 猫头鹰先生睡在了冰冷的地板上，他同样经历了一整天的奔波，需要好好休息。 见段明渊合上眼，九月哼着舒缓催眠的曲调，俯下身子，唇瓣蜻蜓点水地触碰了他的额头。 “做个好梦，愿你在梦里也能见到我。” 第一百八十三章：赌局 机巧星活过来了，至少表面上来看是如此。 当清晨的曙光再度降临这个星球时，机巧星各处的居民离开了小镇，他们已经记不清自己多久没有见到湖泊和森林了，不乏有人激动地褪去了衣服，一跃跳进了湖里，待冰凉的水面没过他们的脖颈，他们才终于确信了这些并非梦境。 于是一个新的问题诞生了。 “茧”化为何停止了？ 是谁阻止了这个星球走向毁灭？ 所有人都在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其中也包括闪旗商会。 他们终于从机巧王庭找到了段明渊，但却被告知他正在休息，当他们想要进入查看情况时，被一个看起来凶巴巴的狐妖给逼退了。 从王庭里传回的情报让商会陷入了一个艰难的抉择，他们不知道这究竟算不算是一个好消息。 他们认为狐妖所说的休息，指的应该是“虚弱”状态，尽管他们无从得知段明渊究竟使用了何种手段，但阻止一个星球走向“茧”化，即使对超越者来说也是难以想象的消耗，这也就意味着，如今的段明渊很可能正处于空前虚弱的状态。 他们今后恐怕都得不到这般除掉“大魔王”的天赐良机了。 这狐妖虽然看起来凶猛，却也没到对付不了的地步。 这让他们产生了一个崭新的计划——如果在段明渊最虚弱的状态下将其除掉，就能连带着将阻止机巧星“茧”化的功劳揽在他们身上，这对于商会与公司的合并带来极强的舆论支持。 截至今天早上，这份功劳还处于无人认领的状态。 唯一的问题，在于超越者究竟虚弱到了何种地步，以及在极度虚弱状态之下，他还能剩下多少战力。 这是一场赌局。 赌赢了，赢家将带走一切。 名声、权力还有希望，未来也将再也没有人能威胁到了闪族。 闪族都是天生的赌徒，没有任何一个闪族人愿意错过这样的豪赌，不过在展开行动之前，他们要将失败的风险降至最低，或者说，将风险转嫁到其他人的身上。 于是，在这个清晨，齿轮酒店的所有人都被一声轰鸣所惊醒。 他们看见，头顶上方的天空出现了一条裂痕，撕破天际的是一个漆黑的巨影，当他们看见了那充满了不详意味的骷髅标志时，脸色猛然间改变了。 宇宙海盗来了。 先是血肉诅咒和“茧”化的星球，他们还没来得及喘上一口气，又迎来了整个宇宙间最臭名昭著的势力。 在出现在城市上空的第一时间，宇宙海盗就向身处齿轮酒店的所有理事成员打起了招呼——用一枚微型战术核弹。 安保人员在第一时间激活了齿轮酒店的防御系统，虽然防御系统让整个酒店不至于被瞬间摧毁，但爆炸所产生的余波，以及扩散的热浪却顷刻间引发了大量伤亡。 “这帮龟孙！” 土狼十二咬牙切齿，他没想到商会竟然会真的撕破脸面，鼓动活跃于机巧星地表海盗向机巧王座发动袭击。 他很清楚绿洲就是商会在背后扶植起来的机构，名义上的宇宙冒险家，实际上则是一群贪得无厌的强盗，以合法的名义在机巧星上进行掠夺。 这栋大楼是来自十六星峰会的理事，每个人在他们所处的星球都是举足轻重的人物，若是他们联起手来揭露闪旗商会的行径，势必会对他们产生极大的舆论影响，当宇宙海盗肆无忌惮地朝着齿轮酒店投下微型战术核弹的瞬间，土狼十二就明白了商会的意图。 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任何一名议员离开机巧星。 原本他们该死于血肉诅咒，而现在则是宇宙海盗。 酒店能充斥着凄厉的惨叫，吵得土狼十二的脑袋嗡嗡作响。 可对他们来说，战局却呈现出一面倒的架势，这些宇宙海盗根本不需要派出地面作战部队，只要再投上几枚战术核弹就能击溃齿轮酒店的防御系统，到时候，酒店里的所有人都得死。 更糟糕的消息是机巧星的女皇驾崩了，『蜃楼』内的防卫系统都陷入了无人操作的状态。 土狼十二瞪着遮天蔽日的旗舰，此刻他深刻地感受到星际牛仔的能力是有极限的。 叛逃出公司时，他还没转正，委员会没有给他配备足以凿穿旗舰的装甲，而他现在这一身的改造也都是用自己的工资和解决委托攒下的钱，去中立星球找人定制的。 他信不过商会的科技，让商会改造他的身体，就相当于把命交到了对方的手里。 就好比现在，如果他用的是商会科技，高层们只要按下一个按钮就能让他彻底歇菜。 土狼十二从人群之中找到了蓝星的代表团，据说眼前的青年是蓝星上的皇子，他直接表明了来意，“你们听说过跳帮战么？” “……听说过。” 三皇子不久前从九月那里听说了一个坏消息——明渊老师这一觉睡得很沉，就连微型战术核弹爆炸的响动都没能吵醒他，也许是阻止“茧”化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 也就是说，在明渊老师这一觉醒来前，他们得自己想办法来对付宇宙海盗了。 “那就太好了，我需要借用你们的飞行器靠近他们的飞船，只要能让我顺利上去，我就能想办法把他们给打下来。” 土狼十二说出了自己的计划，虽然风险巨大，却也是眼下唯一可行的方案。 在双方火力相差悬殊的情况下，龟缩防守往往只有死路一条。 “老师倒是在游侠号上留存了一些生命能量以备不时之需。” 三皇子说道。 只是…… 双方的境界相差实在太过悬殊了。 以他筑基期的修为，真的能撼动头顶上那个拿战术核弹当武器的大能么？ ……………………………… 与此同时，段明渊又一次回到了原地。 这里是一个洁白的空间，他正身处空间的正中央，每个方向都有一扇门。 他尝试穿过了所有的门，但门的背后却连接着相同的房间，还有相同的门。 很遗憾他没能在梦境中见到九月，这里陪他的只有几个没有五官的假人。 但就在刚才，这个空间发生了异常——地面猛烈地晃动了几下，就像是有人从外面晃动了几下他所处的空间。 这似乎机巧星留给他的谜题，又或者是在他阻止了“茧”化后所迎来的报复。 只有解开谜题的人才能从这个空间里出去。 摇晃停止片刻后，空间又发生了新的变化——假人空白的脸上长出了眼睛和嘴，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笑容。 “你救下来的人都会死。” 假人嘲笑道，“而伱永远都没法从这个地方走出去。” 第一百八十四章：谜底 “你永远都没法从这个地方走出去。” 人偶对于他所创造的迷宫有着绝对的自信，它的这一番话也让段明渊更加确信了此时此刻，机巧星上发生了什么，方才的震动就是外面传来的骚动。 这不禁勾起了段明渊一些不好的记忆。 当反派面对“无敌”的主角阵营的导师时，便转而采取了封印之术。 整个梦境世界就如同一个封印，由机巧星“茧”化的意识亲手编织，其复杂程度与能量强度要远远超过他迄今为止所遇到过的任何一个对手，也将他困在了这个空荡荡的房间里一整夜。 “因为你从一开始就没有设计从这里离开的通道。” 段明渊大抵摸清了房间的构造，这是一处由机巧能量所铸成的封闭的空间，并不存在通向外界的道路。 他本着参与解密游戏的心情和“茧”化的意识展开了交流，然而对方却辜负了他的这一番好意，在谜题上做了弊。 “现在觉察到已经太迟了。” 人偶讥笑道。 无论段明渊再打开一扇门或是几千扇门，这个空间也不会发生任何变化，但这片空间以外的地方却并非静止的，宇宙海盗的旗舰在『蜃楼』上破开了一条缺口，要不了多久那些被段明渊救下来的人便会葬身于炮击之下。 虽然借由其他人的手来实现目的有违他的本意，但这也是他头一次见到段明渊这样的存在。 散发着同类的气息，思维方式却与他们截然不同。 但它在大殿与段明渊第一次邂逅时，本以为对方和它是同一阵营的战友，来到此处是专程为了欣赏机巧星转化成一个没有任何生命存在的，彻彻底底机械牢笼。 它还了解到在这个宇宙间还有许多像它一样的存在，人类将他们称之为“茧”。 “真可惜，我本来还打算和你成为朋友，听伱说说你们星球上的事。” 人偶极具人性化地耸了耸肩，简陋的五官拼凑出了惋惜的神态。 “是啊，真是可惜。” 段明渊也同感。 他本对“茧”化所产生的意识有所歉意，毕竟这是机巧星的内部事务，本不该由他这个外人来决定机巧星人与这个星球未来的命运，但不幸的是，十六星峰会将要在这个星球展开，而他还要在这个星球上待上一段时间。 所以他在入睡后接受了对方的“邀请”，展开了这场解密游戏。 一场因为设计师作弊，而永远不可能被解开的谜题。 而现在，外面正在发生一些事，让他必须停止这场游戏。 “游戏时间结束了。” “放弃了？那就安心在这里待着吧，等外面的事结束了，兴许我会放你出去的。” “多亏了你，通过一场游戏让我理解机巧能量的运行方式。” 段明渊予以了最诚挚的感谢。 他虽然最终也未能破解机巧星的“茧”为他设置的谜题，但却了解到了他想要知道的关于机巧能量的全部。 为了关他，“茧”将他的意识拖拽到了这个星球能量最为充盈的地方，也只有在这里机巧能量能从一定程度上压制住生命能量，让他没法随意修改自己所处的空间。 逆转“茧”化的确消耗了段明渊不少的精力，他所做的事是将自身的能量铺开，而“茧”所做的则是将所有能量回收聚拢，于是便在这样一个未知的空间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人偶没有说错，至少在短时间，他没法用生命能量将这个封闭的空间破开一个缺口。 所以，段明渊改变了角度。 之前在余烬财团的旗舰上，他了解到不同的能量之间并非只存在相互排斥的关系，在他看来生命能量向来是一种温和的、具有包容性的能量。 “你在说什么胡话？” 人偶质问道。 它再次确认了空间的完整性，很确信在这个地方，就连一丁点的生命能量都透不进来。 倘若以同类的眼光来审视段明渊，它承认眼前之人对于能量的掌控比它更强，但对方愚不可及的做法却给予了它可乘之机。 在向外铺开了如此庞大的能量之后，又如何与它刻意聚拢的能量相抗衡？ 唯一让它不理解的，是眼前之人为什么会为了一群素不相识的人，让自己在这场交手中落于下风。 “我只是在说，如果以一个解密游戏玩家的身份，我的确很难离开这个地方。” 说着，段明渊走向了其中的一扇门——在此之前，他已经穿过了这扇大门几十次，“所以我这次要改变身份，站在一名设计师的角度来看待这个谜题。” “你——！” 人偶的话语戛然而止，它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段明渊消失了，就在它的注视下消失得无影无踪。 尽管它仍能看见对方就站在离它只有短短几米的位置，但他的气息和能量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里只剩下了它的气息，无尽的机巧能量，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杂质。 “看来和我想的一样。” 段明渊推开一扇门，其背后的景象如同他的想法不停变幻着。 这里的每一扇门都能通向外边。 他看见了宇宙海盗悬停在城市上空的旗舰，还有因炮火轰炸而被点燃的城市，而他则能通过这扇门顷刻间抵达任何他想要去的地方。 “这是属于你的星球，自然不会存在任何能关得住你的牢笼。” 人偶死死盯着段明渊，尽管后者语气平淡，还谦虚地向他表达着敬意，但却在同时当着它的面开辟出了一条通往外界的道路……就像是打开了自家客厅的门！ 这一刻，它无比确信，眼前之人绝非它的同类。 而是某种它从未听说过，也从未被记录在册的怪物！ “请放心，我会妥善地利用好这份力量。” 段明渊向人偶表达了最后的感谢，接着转过身，穿过了这扇通往旗舰船舱的门。 船舱被撞开了一个窟窿，警报声大作，船舱内枪声四起。 似乎有不速之客闯进了舰船之中。 “出什么事了？” 段明渊叫住一个旗舰的船员，询问道。 “有敌人在船上撞开了一条缺口，这次的点子很扎手……” 忽然间，船员一滞，他看着段明渊，还有他的身后，“你、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今天稍微休息一天，调整一下思路，小剧场明天更新！ 第一百八十五章：宇宙海盗 从宇宙海盗船员那里段明渊了解到了自己在参与解密游戏时发生的事。 有人向绿洲联盟透露了机巧星女皇驾崩的消息，向他们传达了大秘宝已经先一步被人发现，此刻就隐藏机巧王庭的某处，因此海盗头目展现出了足够职业精神，当即便集结了机巧星上的全部人手，直奔机巧王庭而来。 『蜃楼』在失去了女皇的操控后，被海盗的旗舰轻易地就撕开了一条缺口。 而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就和他们去过的无数星球一样。 掠夺，先到先得，只要抢到了手，就是他们的战利品。 除了大秘宝之外，机巧星上还存在着无数大工匠们留下的造物，每一个都价值连城，放到商会的黑市上能拍出七位数的高价。 就连那些冒险家也加入了他们，旗舰上群情激昂，然而当他们即将向齿轮酒店投放第二枚战术核弹时，异变发生了。 操控系统因未知原因而崩溃，军火库也发生了不明原因的爆炸。 紧接着便有人趁乱登上了旗舰。 监控显示是一个半机械人，还戴着复古的牛仔帽，像是刚从某个片场跑出来的演员。 武器是一个左轮手枪，看起来是个老古董，火力却猛得惊人，包括战斗队长在内的支援部队几乎只是打了个照面就遭到了全灭。 和半机械人一起登上旗舰的只有几个人，他们很难想象仅凭这连一个小队都凑不齐的人数，竟然敢和这宇宙间最强的海贼团之一作对。 “最强海贼团？” 段明渊提起了兴趣，能拥有这么一艘旗舰的宇宙海盗怎么看都不会是杂鱼角色。 “这里是堡垒号。” 海盗船员真不知道眼前的男人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竟然连大名鼎鼎的『堡垒号』都没听说过。 他们的船长将大批掠夺来的物资都用于购置武器装备，打造出了这一艘丝毫不亚于公司战争巡航舰的军事要塞，旗舰上配备的火力足以顷刻间夷平一个国家。 “我们的船长就是大名鼎鼎的『暴君』阿克图斯！” 船员加重了语气，试图通过语气来描述船长的强大，以恐吓到眼前这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人，他报出了船长的光辉事迹，“我们的船长可是炮击了自己母星的狠角色，你如果识相地话就快点放了我，我可以当做没见到过你！” “炮击了自己的母星，为什么？” 段明渊当即问道。 海盗船员眼前一黑，他觉得这个人的脑回路绝对有大问题。 他报出了船长的威名，特么的不是为了要让段明渊变成十万个为什么的，自从见面的那一刻起，对方的问题就从没停过，从他们的计划到『堡垒号』上的大事小事，现在又把话题扯到了船长身上。 “因为公司暗中联合了船长星球的叛军发动了武装政变，寰宇公司你总听说过吧？船长就连公司都不害怕，和他们轰轰烈烈打了一仗，虽然被迫离开了母星，却也在离开前发动了炮击，把整个城市都炸成了稀巴烂，什么都没给公司留下！” 船员如数家珍。 在他看来，胜与负并不重要，任何敢与寰宇公司作对的，在宇宙里都称得上名声响当当的大人物。 “原来如此。” “知道的话，在伱被船长发现前赶紧从船上下去吧。” “不行。” 段明渊果断拒绝，他走到甲板上的破口，开始了修补工作。 他对这艘旗舰十分满意，破损缺口也并不大，只要进行简单的抢救就能恢复如初。 “你应该知得罪了『暴君』的后果吧？” 虽然身体动弹不得，但海盗还是挣扎着说道。 “嗯，知道。” 段明渊点头，“你也别干瞪眼，过来搭把手。” 这个人绝对是疯了！ 海盗完全不知道段明渊是来做什么的，他没有像那个半机械人一样一踏上甲板就大开杀戒，反而帮他们修理起了旗舰。 他不想段明渊，也不想和疯子扯上任何关系，然而他的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行动了起来。 机械化的胳膊发生了变化，手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化成了维修器具，双脚转化成的抓钩则能让他的身体悬挂在天花板上，便于从各个角度进行维修。 海盗大喊大叫着，声音却很快被更远处的枪炮声淹没。 他的身份在这艘船上一点都不重要，根本不会有人专程过来搭救他。 此时此刻，船员觉得他的身体只剩下脑袋还属于自己，躯干、四肢都成了被人操控的机械，而将他变成这副模样的男人，正仔细地修复着旗舰破损的区域，悉心的模样就像是在对待自己的财产。 “你、你究竟对我的身体做了些什么？” 海盗尖叫着，他跟随这艘旗舰去过了无数星球，却从未见过这种怪事。 惊恐而又耻辱。 这样的话语通常是那些遭到掠夺的对象说出来的，而现在双方的立场却调转了过来。 “血肉诅咒，这是机巧星上特有的传染病，症状是身体会逐渐转变成机械。” 段明渊头也不回地向海盗分享着自己了解到的医学知识。 这个星球上的人们对血肉诅咒谈虎色变，而段明渊则认为只要使用得当，这个疾病会带来很多方便之处。 就比如现在，他的身边多出了一个万能维修工具人。 只是他的回答似乎并没能让海盗船员的心安定下来，他的尖叫反而变得越来越凄厉——他当然听说过血肉诅咒，还知道这是一种无法被治愈的绝症，若非“茧”化因不明原因突然停止，他们本来都做好了离开机巧星的准备。 就连船长也不愿意在一个充满了瘟疫的星球上多待。 “快放开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帮我修好了就放你走。” 段明渊是一个讲道理的人，只是这个船员看起来不怎么聪明的样子，为了避免对方继续大喊大叫，他便多解释了一句，“至于我想做的事，不是显而易见么？你们的旗舰很不错，是艘好船，不能就这么浪费了。” 船员张大了嘴巴，然而在他再度发出声音之前，一道弧光从他的腰间穿过，让他得以从惊恐中永远地解脱了出来。 被分成两截的身体笔直地落在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你就是他们所说的闯入者吧？” 将船员拦腰截断，那道身影才在段明渊的身后显现了出来。 全身上下都被金属所笼罩，双臂都经过了改造，手掌的正中央是两个窟窿，喷涂出了深蓝色的激光。 那一双义眼正死死锁定在了段明渊的身上。 来者并不打算留给段明渊任何解释的时间，不等后者开口，便再度化为一道流光，直奔段明渊而来。 “那么，就从你开始吧。” 第一百八十六章：剑圣 与此同时，另一边。 土狼十二仰头望着王座上的阿克图斯，这并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在闪旗商会的“年会”上，他曾不止一次见到过这位臭名昭著的宇宙海盗。 这就是商会与公司最大的不同。 公司至少还会在明面上维持他们正义的形象，从不和宇宙海盗之流的势力打交道，相比之下商会就自由得多，只要你能为商会带来实际的利益，闪族人便会举双手欢迎你的到来，哪怕你的恶名早就传遍了整个宇宙。 土狼十二从未对这位暴君产生过任何正面的印象。 虽然寰宇公司假借“正义”的旗帜，干预其他星球的内政早已成为常态，但阿克图斯则是少有的残忍到让星球的人们揭竿而起的暴君。 阿克图斯的一大人生爱好就是创造残酷的刑罚，几乎伱所能想象到的一切残酷的手段，都被他编写进了书目之中，而在成为宇宙海盗之后，他变本加厉，土狼十二还在公司就职时，曾去过被阿克图斯洗劫过的空间里，里面的惨状要比那些“茧”化的星球还触目惊心。 毕竟他所接触过的“茧”化星球上的生物只会杀死你，它们对抓住俘虏后极尽折磨的手段并不感兴趣。 当然，土狼十二清楚阿克图斯对他这位“前公司人”也不会有什么好印象。 这位暴君认为是寰宇公司夺走了属于他的一切，于是他的整个后半生在竭尽全力地和公司作对。 “哟哟哟，这不是我们鼎鼎大名的星际牛仔吗？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暴君的脸上洋溢着充满了嘲讽意味的笑容，说起话来也一如既往的阴阳怪气。 走廊里的血腥味一直蔓延进了王座，王座外的走廊充斥着残缺不全的尸体。 “你也还是老样子啊，龟缩在这铁棺材里做着国王梦。” 土狼十二嘴里叼着快要燃尽的雪茄，转动左轮手枪，换上子弹。 也许在这一点上他们是相同的——在第一次见面后，就知道迟早会有刀剑相向的那一天。 对于这样的人渣，土狼十二并不打算再遵循热砂星上的传统。 传统是留给顶天立地的男人，而不是这种披着人皮的禽兽。 更何况，这场决斗无关于他们二人。 “承认吧，你就是在嫉妒我。” 阿克图斯也不动怒，咧开嘴，露出了他那一排改造过的尖牙。 土狼十二听说这个暴君在逃离母星时曾被追杀他的长枝近卫爆了头，公司都以为他死了，没想到他竟然捡回了条命，其代价就是阿克图斯的上半张脸都是缝合上去的，皮肉之下全都是金属零件，身体被改造的程度要比他这个半机械人还要夸张得多。 这让土狼十二觉得有些可惜，如果当时追杀这个人渣的人是他，他就不会留给对方“换脸”的机会。 阿克图斯则继续喋喋不休地戳着土狼十二的痛处，“自从游骑兵被打完了之后，你就一直是个孤家寡人，哪怕又被商会当成了弃子，身边也找不出一个像样的帮手。” “你说的是他们？” 土狼十二挑了挑眉，侧过身子，好让阿克图斯能更清楚地看见走廊里堆积着的尸体，“我可不会把这种人称之为帮手。” “我说的是和你一起登上这艘船的老鼠们。” 阿克图斯说道，“你该不会真的以为你们的那些小把戏能逃过我的眼睛吧？由你在这里拖住我，他们偷偷摸摸地溜进中控室，在我的船上引发一场爆炸，然后让你我轰轰烈烈地死在爆炸之中……别这样，这种只有星际牛仔会喜欢的太空歌剧早就过时了。” “太空歌剧有什么不好？” 左轮手枪枪口喷射出了一道火光。 厚重的机械手臂挡住了射向阿克图斯的子弹，装甲被轰出了一个窟窿，阿克图斯甩了甩手臂，将干瘪的弹药甩到地上。 他从王座上站起了起来，整个王座成了一套外骨骼装甲，被他穿在身上。 “让我来告诉你现实题材的作品会发生什么——那些自以为是的小老鼠会被我聘请来的王牌杀手抓住，放心，我专程嘱咐那家伙给他们留上一口气，如果你的生命足够顽强的话，兴许还能在合眼前见上他们一面。” 那如同巨山般的装甲一跃而起，沉重地砸向地面，“难得找到了乐子，我为他们准备了许多有趣的酷刑。” “王牌杀手？你说的不会是那些廉价的雇佣兵吧？” 土狼十二侧身躲到了掩体之后，赤红色激光在他方才所在的地方留下了一条深深的划痕。 “那个人你也认识。” 阿克图斯说道，“『宇宙剑圣』，那些人好像是这么称呼他的。” ……………………………… 另一边。 在甩掉了最后一波追兵后，三皇子与唐芊芊等人气喘吁吁地躲进了一个储物间。 四人在黑暗中面面相觑，他们之中有人在半个月前还是书院的学生，半个月后却接到了炸掉最强宇宙海盗团的飞船的任务。 但星际牛仔告诉他们，这是唯一的机会。 若是让这艘旗舰继续轰炸下去，他们连战斗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战术核弹给轰成渣了。 只是这个任务难度未免实在太过离谱，就好比你才刚刚走出新手村，迎接你的就是魔王手下的四天王。 他们在兵力上也处于绝对的劣势，与其说是甩掉了追兵，倒不如说追兵在得知了某个消息后突然间作鸟兽散了，耳朵很尖唐芊芊听到了他们提到了“宇宙剑圣”的名号。 “宇宙剑圣又是什么来头？” 她因过量的运动整个人都快要背过气了，幸好这些宇宙海盗对生命能量一无所知，她和杨平以及长公主创造的简易结界才能拖住追兵的脚步。 但宇宙剑圣，听起来就是一个极其不好招惹的狠角色。 闻言，倚靠在储物柜上的三皇子也浑身发冷。 他曾在商会来访蓝星的使者那里听说过这个名号，用他们的话来说，那是一个为了追求极致的剑术而走火入魔的疯子，他的行为方式不能用常理来衡量，上一次有人听见他的消息时，这个疯子为了实验剑术砍断了一支运输舰。 和这种疯子相比，三皇子觉得就算处于最巅峰时期的始王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可为什么这种神出鬼没，就连寰宇公司都找不到的疯子会出现在宇宙海盗的船上？ “你听说过他？” 注意到了三皇子脸色的变化，唐芊芊追问道。 三皇子看起来像是被这个名号吓得不轻。 “那是个满脑子只有剑术的疯子。” 他顿了顿，又说道，“但却是剑术最强的疯子。” 小剧场其十四： 某年某月某日周四，傍晚 长老自始至终都没有给过九月好脸色看，因为上次她是偷偷从山上溜下去的，族中的长辈们千叮咛万嘱咐，说山下的世界觊觎狐妖的坏人太多，充满了危险，然而九月嘴上答应却趁着长辈们不注意，一个人偷偷溜下山，一失踪就是十几年的时光。 回到山上的时候，却又带了一个野男人回来。 果然还是被山下的人给骗了，看她挽着段明渊的胳膊一副小娇妻的甜蜜样子，简直把狐妖的脸都给丢尽了！ 九月被打发到后山上带小狐狸，这些看起来像个毛团子的小狐狸们将她围成了一圈，好奇地问道，“姐姐、姐姐，野男人是什么意思？” 长老自从见到了九月和段明渊之后，就一直把这个词挂在嘴边，看起来还被气得不轻。 “野男人啊。” 九月偷偷地瞄了段明渊一眼，小声地向小狐狸们解释起来，“就是充满了野性魅力的男人，简单地来说，就是食人魔。” 野人，食人魔，她觉得这两个可以被划分到同一个族群。 “啊！” 小狐狸纷纷惊呼不已，“那他吃狐狸吗？” “不吃。” 九月结合自身经验，发表了对食人魔一族的理解，“但是会咬狐狸！” 第一百八十七章：顶峰 又是一道深蓝色的弧光划过船舱，一道平整的切痕将整个船舱一分为二，这号称能抵抗住毁灭舰队炮击的防御系统竟被光刃轻易斩断，爽朗的笑容在船舱之中久久回荡着。 “果然，我这个人最近越来越走运了。” 猩红的义眼再次锁定了段明渊的身影，自从被人们冠以了“宇宙剑圣”的称号之后，他已经记不起自己有多久没有遇到过能让他倾尽全力的对决了。 在被斩断的部分坠落之前，某种能量再度将破损的部分重新“缝合”在了一起。 “看来，你就是闪族人提到的蓝星剑客。” 剑圣的身影再度化作流光，尽管他这次的对手并没有反击，所作所为看起来更像个船工，但这宇宙之间能躲过他斩击的人寥寥无几。 他之所以来到机巧星，就是闪族人提到了不久之前，有一位蓝星剑客斩下了寰宇公司的旗舰，这让他人生中第一次产生了找到知音的欣喜。 在此之前，从没有人真正理解过他。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攀登上剑术的顶峰。 只要能变强，他会毫不犹豫地做出任何事。 斩断情感与羁绊，以叛国者的身份斩下所有剑术宗师的头颅，当他提着剑用血染红了王城之时，人们恐惧的眼神只让他有了一个悲哀的发现——不知不觉母星上已经没有了能让他全力以赴的对手。 他在青年时期，就离开了自己所处的星球，有时在商队当护卫，有时当雇佣兵在宇宙间漂泊流浪，只为了找到比他更强的剑客。 那是一段相当充实的时光，不断在宇宙间邂逅不同的剑术大师。 有时成功，有时失败，甚至在比斗中留下了致命伤，他的身体也一步步被受伤与破坏中被改造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如今这具身体符合了他理想中最完美的状态，不会衰老、不会因受伤所产生的疼痛感影响行动，从母星上带出来的剑也早就被他舍弃了，更换成了更为锋利强大的光剑。 家乡的工匠们太孤陋寡闻了，根本无法想象宇宙的广阔。 只可惜，充实美妙的时光并没能维持太久。 不知不觉，人们他的名声在宇宙中广为流传，被冠以了“宇宙剑圣”的称号，无数人将他视作最强剑客，无数势力向他抛出了橄榄枝，其中也包括了闪旗商会和寰宇公司，然而他却并未因此感到丝毫的喜悦。 外界的赞誉，让他仿佛回到了青年时期。 后来所能遇到的对手，也越来越让他难以提起兴致。 他痛恨“最强”的头衔，一旦得到了这样的评价，就意味着他将止步不前，放眼望去，宇宙间的剑术大师依旧层出不穷，却已经没有了能让他全力以赴的对手。 因此他不得不将目光放到了别处。 “茧”化的死星、战火纷飞的东战线，乃至以一己之力斩下一艘旗舰，但这些假以外物来体现的强大只会带来孔洞和迷茫，直到突然有一天，他在新闻上找到了和他相同的存在。 一剑斩断旗舰，这是只有追求极致剑术之人才能完成的壮举。 眼前这位来自蓝星的剑客也并没有让他失望。 宇宙剑圣并不打算坐下来与对方诉说自己的故事，他相信对于“同类”而言，他刚才的那些斩击足以让对方明白他这一路走来的份量。 然而对于追求剑术极致之人来说，刚才的切磋不过是小打小闹，就与见面时打了声招呼没什么区别。 又一次斩击扑空后，剑圣停下脚步。 他从被改造过的金属胸膛里取出一个黑匣子，随手将其抛到了段明渊的身前。 “真是奇缘，这个匣子也是机巧星的大工匠所铸。” 黑匣子触地后体积膨胀了许多，将一个个造型古怪的兵刃“吐”到了段明渊面前，其中有充满了科技色彩的光剑，也有仿佛来自己几个世纪前的铁制刀剑。 剑圣朗声道，“这是我用于铭记对手的方式，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没把兵器带在身边，但如此交手未免难以尽兴——从里面挑一把吧！” 打招呼的环节该结束了。 接下来，将会是剑术最强者之间的厮杀。 段明渊面色凝重，对他来说，测试环节也告一段落了。 但测试结果却令他忧心忡忡，刚才那个宇宙海盗的船员把『堡垒号』吹得天花乱坠，号称就连寰宇公司战列巡航舰配备的武器都破不了『堡垒号』的防御系统，因此段明渊对于这艘船寄予厚望。 但事实证明，船员的吹嘘就如最近网络上越来越多的虚假营销，这边随便来了个拿光剑的人，就砍瓜切菜般把船舱砍得四分五裂，要不是还在一旁及时修补，这个光剑路人怕不是一个人就能把这个艘船给砍报废了。 三皇子的舰修之路着实令人担忧。 剑圣打断了他的思绪，催促道，“做好准备，我也要动真格了。” 刹那间，凌厉的剑意锁定了段明渊，这又是他从未接触过的能量，仿佛站在他前面的是一把出窍的利刃。 剑客之间堂堂正正对决。 从名义上来说，他是游侠号的副船长，职业是剑师。 为了感谢这位光剑路人充当质检员帮了他这么久，段明渊便遂了对方的心愿，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扳手，在对方错愕的注视下，扳手转化成了一把桃木剑。 当两人的视线再度碰撞时，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便交织在了一起。 …… 另一边。 三皇子一行中终于不负众望地摸到了中控室，之所以一路畅通无阻，也是“宇宙剑圣”帮了他们一个忙，船上的海盗在得知了消息之后，早就跑没影了，所有人都知道一旦这位剑圣杀得兴起了，周围所有围观者都得遭殃。 “计划是这样的。” 三皇子深吸一口气，在来的路上他还找到了一艘逃生艇，“一旦炸掉了引擎，这艘船就会坠落向地面，如果计划顺利，那时我们已经登上救援艇离开了。”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幸存的可能。 要是与那位宇宙剑圣正面遭遇，他们在一瞬间就会遭到全灭。 他猜测如果宇宙海盗的旗舰失控坠落，剑圣的注意力应该也会暂时放在如何逃出去这件事上，这能为他们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那……土狼十二先生怎么办？” 唐芊芊担忧地问道。 和前辈待久了之后，她对于刀片的敏感程度也提升了许多。 尽管告别前，土狼十二告诉他们这对星际牛仔来说只是小场面，可背影看起来却怎么都像是要领盒饭的样子。 堡垒号是宇宙最强的海盗团伙之一，这艘船的船长怎么想都是一个叱咤风云的狠角色。 “我们现在只能相信他，如果——” 三皇子突然间脸色一变，想要说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引擎室外传来了脚步声。 由远及近，不慌不忙，仅凭声音就能听出那是属于强者的从容。 他向几人使了个眼色，几人连忙躲进了暗处。 即使他们炸掉了引擎室，也会与门外的宇宙剑圣撞个照面，对方完全能顺手斩了他们之后，再从容不迫地离开失事的船舱。 更坏的消息是，唐芊芊提到前辈指导复活赛的能力也是有极限的，必须要有残存的生命能量留存下来，重构的能力才能顺利发动。 可如果他们先被宇宙剑圣给斩了，又在飞船坠落的过程中被炸得粉身碎骨，很可能连尸体都被一把火给烧尽了，到了那时，他们的生命能量还能留存下来么？ 几人不敢发出半点声音，生怕任何一丁点风吹草动都会引来剑圣的注意。 可是他们也从彼此眼中看出了怀疑。 这种拙劣的躲藏手段，真的能骗过宇宙最强剑客的眼睛么？ 引擎室门打开了，有人慢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在这个角度只能看见对方的下半身，来者的手里握着一把深蓝色的光剑，在地上拖出了一道清晰可见的划痕。 “前辈！” 唐芊芊率先热泪盈眶地从狭小的空间里探出了身子，他认出了段明渊的裤子，这身衣服还是她强烈推荐给九月之后，在出发前夕九月拽着段明渊逛商场时买下的。 没有什么比在这种情况下见到段明渊更让她安心的了。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段明渊见到唐芊芊，面露疑惑。 他是来继续进行质检工作的，海盗船员说这里是引擎室，是旗舰的重中之重。 “比起这个，前辈小心，宇宙剑圣就要来了！” 她连忙提醒道。 “宇宙最强”的名号实在唬人，她觉得就算强如前辈也得慎重对待，尤其是在敌暗我明的情况下。 毕竟从实际情况来看，前辈是蓝星最强，而对方则是宇宙最强。 这种比较总会让人产生不详的预感。 曾经也出现过“现代最强”对阵“史上最强”的战斗，其结果有些不尽人意。 “宇宙剑圣？他在什么的地方？” 段明渊也立刻引起了足够的重视，他的腰间是入鞘的桃木剑，手里则是刚刚获得的高科技武器。 他双手握住光剑，严正以待地镇守在引擎室的入口。 这里是旗舰的核心区域，绝不能让任何人在这里大肆破坏。 “……明渊老师。” 三皇子打破沉默，问出了一直笼罩在所有人心头的疑问，“伱手里这把光剑是哪来的？” “哦，这个啊。” 段明渊目不斜视地提防着随时有可能现身的宇宙剑圣，解释道，“刚才在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拿光剑的路人，为了阻止他在船上造成进一步的破坏，我就把他的光剑给没收了。” 第一百八十八章：副船长 一行人最终也没能等到宇宙剑圣登门造访，他们心中的预感也隐隐得到了印证。 当他们得知段明渊所说的那一位光剑路人斩击的速度快若闪电，还随手就能砍下旗舰的船舱，便终于明白宇宙剑圣其实已经来了——现在正以高科技光剑的崭新形象成为了段明渊手中的武器。 段明渊随手把光剑送给了学过一段时间剑术的长公主宁如月，他平时则并不执着于武器。 段明渊则又一次刷新了他们的认知。 他们本以为这场“蓝星最强”对阵“宇宙最强”的决斗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还有可能以整个旗舰的毁灭作为结局，但实际上用段明渊的话来说，他们只是象征性地过了一招，战斗就结束了。 毕竟他现在很忙，要接手一艘新船，各个方面都需要了解，没有时间花在一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光剑路人身上。 三皇子放弃了炸毁引擎的计划，现在，计划有变，准备夺冠……哦，不对，是夺船。 『堡垒号』听着就像是一艘风韵犹存的旗舰，即使有过成为海盗船的黑历史，但三皇子觉得到时候只要换个名字，再把骷髅旗帜更换成代表蓝星的标志，他舰修的修为也将一跃来到大乘期。 于是，他将一项重要的情报汇报给了段明渊——此时此刻土狼十二正在船长室与船长阿克图斯展开殊死争斗，这是为了他们炸毁引擎的计划争取到足够的时间。 但是这里毕竟是宇宙海盗的主场，阿克图斯也是一个真正的狠角色，土狼十二孤身一人深入敌后，形势恐怕不容乐观。 得知此事，段明渊当即决定前往船长室一趟，与船长阿克图斯商讨堡垒号未来的归属问题，在他看来，这是一艘好船，完全没有必要陪着一群臭名昭著的宇宙海盗坠毁在机巧星。 当堡垒号破坏了蜃楼的结界，出现在机巧王座上空，还用微型核弹轰击了齿轮酒店后，海盗们的结局便早已注定了。 是他们的行动为这场纷争定下了基调。 宇宙海盗便是为了劫掠而来，既然总有人会遭到洗劫，那为什么不能是宇宙海盗们自己呢？ 段明渊觉得阿克图斯船长完全可以放心地把堡垒号交给他们来照看，虽然目前船上的防御设施欠缺火候，连一个光剑路人都抵挡不住，但是蓝星的使团迎来了一位杰出的船工——玲珑继承了皇宫里的大多数知识，她完全能创造出更优秀的安全防卫系统。 他相信若是阿克图斯知道了这些，也一定能含笑九泉了。 约莫一刻钟后，段明渊在热心海盗船员的指引下，找到了船长室。 这一路上都是残缺不齐的尸体，血腥味无处不在，足以见得这场战斗的惨烈程度。 当他走进船长室的时候，土狼十二与阿克图斯的战斗也进入了白热化的阶段，从场面上来看，星际牛仔因装备的劣势，陷入了被动，而阿克图斯则在外骨骼装甲的保护下，肆无忌惮地倾洒着火力。 不仅如此，他还狞笑着诉说着他与土狼十二的不同。 “时代早就变了，牛仔，这个年头孤家寡人可成不了事——如何？这身装甲眼熟么？如果你当时没有叛逃出公司，接受了长枝委员会的邀请，成为一名光荣的长枝近卫，也该有这么一身装甲的。” 土狼十二的状态看起来十分堪忧，他的机械左臂在战斗中损毁了，小腹处留下了一个能笔直看见对面的窟窿。 他纵然有一身战斗技巧，却也难以逾越装备上绝对性的差距。 “我觉得你被骗了。” 刚进门的段明渊听见了阿克图斯的演讲，说道。 “嗯？” 闻言，阿克图斯和土狼十二的视线都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一个惊讶，一个松了口气。 “你刚才说，这是长枝委员会的同款装甲，而且还花了不少钱。” 心中的正义感让段明渊没法置之不理，若是阿克图斯先生直到死都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自己被他找到的工匠给骗了，那么恐怕就算死，也难以瞑目吧。 为了避免阿克图斯先生含冤而死，他解释道，“这一身装甲和长枝近卫的装甲全然不同，里面没有融入任何文明能量的火种。” 而真正的长枝近卫装甲，都对应着某一个文明所凝结出的能量。 它会赋予使用者崭新的能力，却也会在潜移默化间改变他们的身体，一旦穿上，除非不可抗拒的因素或是持有者死亡，否则都再也没法脱下来了。 在这个问题上，段明渊觉得自己应该还是很有经验的。 他不但和多位长枝近卫打过交道，还亲自见过将装甲从他们身上剥离后的样子，以及持有者骇人听闻的转变。 “伱这个，应该只能算得上一个防御能力非常优秀，还配备了重火力的装甲。” “你又是从哪冒出来的杂碎？” 阿克图斯怒不可遏。 他当然知道自己这一身装甲没法和长枝近卫相提并论，可他刚才那不是在占据了决定性的优势后在和那个星际牛仔口嗨么？ 目的是为了从精神和肉体上彻底将其击溃。 可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好事者却当着他们的面，说出这身装甲是假冒伪劣产品。 精心塑造出的氛围全毁了！ 阿克图斯抬起左手的装甲手臂，瞄向了段明渊，臂甲的炮管喷射出了一道灼热的光束，笔直地轰向了段明渊。 土狼十二瞳孔一缩，想要提醒，却迟了一步。 他此前也低估了光束的速度和威力，躲闪不及，在小腹处留下了一个触目惊心的窟窿。 虽然改造后的机械身体不会产生疼痛，但却让他在同一时间接到了好几项报警。 “你——！” 土狼十二和阿克图斯异口同声，两人的声音全都戛然而止。 他们分明看见射向段明渊的激光被他接了下来拿在了手里，他一翻手腕，光束变了一把崭新出厂的光剑。 现在已经到了星际战争的年头，左轮手枪已经越来越难跟上时代的浪潮。 段明渊将光剑抛给了土狼十二。 阿克图斯的突然袭击让他做出了决定。 毫无疑问，这位臭名昭著的宇宙海盗是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这一身装甲极有可能配备了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若是在旗舰上引爆，后果将不堪设想。 阿克图斯显然也被段明渊的行为是震慑到了，一直维持在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冷声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要阻止你威胁到这艘船的安全。” 无论敌人是谁，无论配备了怎样的装备。 保护舰船，是每一位副船长的职责。 他也缓缓地抽出了腰间剑鞘中的桃木剑，指向了船长室中被武装到了牙齿的宇宙海盗统领。 高高在上的统领与他对视着。 然后…… 头顶上冒出了三个问号。 等一下，先等一下。 阿克图斯被段明渊给说懵了，只可惜他的双手都被保护在了臂甲之中，没法比划出“暂停一下”的手势。 要阻止他威胁到这艘船的安全？ 坚定而又正义的语气，一切都仿佛那么得理所应当。 可……这究竟是谁的船？ 谁又是这艘船的船长？ 这样的疑问填满了阿克图斯的内心，当他看向船长室里的骷髅标志时，似乎才找到了答案。 这……这不是他的船吗？ 第一百八十九章：退场 阿克图斯率领堡垒号洗劫过无数星球，拦截过十几艘寰宇公司的运输艇，他的恶名在宇宙间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这辈子还从来没被人打劫过。 而现在，号称要打劫他的人来到了他的面前，一张口就要他的堡垒号。 打劫者只身前来，手中的武器是一把酷似公园退休老大爷使的桃木剑，面对这古怪而又滑稽的景象，阿克图斯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因为，船上的那位宇宙剑圣迟迟没有了音讯。 剑圣是商会请到这艘船上的，他来到这个星球的原因只有一个——挑战一位来自蓝星的剑客。 除了桃木剑实在有些滑稽古怪之外，突然出现在船长室里的段明渊就很符合剑客的特征。 只是阿克图斯实在不敢想象段明渊已经与宇宙剑圣交过手了，这岂不是意味着那个宇宙第一剑客连一道伤口都没能给段明渊留下？ 他抬起双手，将臂甲合并在了一起。 必须利用对方不了解他这身装甲的信息差，一击将其消灭！ 这或许是他唯一的胜算。 然而当阿克图斯再度将视线锁定在段明渊身上时，整个船长室都发生了变化，变成了一片被黑暗所笼罩的空间，他正站在空间的正中央，远处是由巨剑构筑而成的牢笼。 他用义眼锁定段明渊的同时，他也被某种东西锁定了。 凌然的剑意，让他心生寒意。 阿克图斯毫不犹豫地将装甲调整到了最大功率，合并在了一起的臂甲迸发出了耀眼的光辉，灼热的温度瞬间便将整个空间扭曲。 铸造这身装甲的工匠将其称之为“太阳”，其灼热的温度足以毁灭射程范围内的一切。 上一次使用“太阳”时，就连阿克图斯也被那可怕的破坏力吓到了。 他将“太阳”瞄准了被掠夺星球上胆敢反抗他的自卫队，当那道灼热的光线闪烁过后，上千人规模的部队消失得无影无踪，面前只剩下一道望不到尽头的沟壑，沟壑深不见底，大地都仿佛被光束撕开了一条缺口。 当阿克图斯返回堡垒号时，依旧能清晰地看见星球上的裂痕，就如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在星球的地表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他的事迹很快就成了大新闻，人们说他毁灭了一颗星球，“最强宇宙海盗”之名也因此而来。 尽管阿克图斯明白在堡垒号上全功率地使用“太阳”，极有可能会让整艘船都遭到严重的破坏，但考虑到对方是击败了宇宙剑圣的人，这一切便是值得的。 炽热的光辉驱散了黑暗，让整个空间犹如白昼。 阿克图斯也和上次一样，视线被强光阻断，让他再也看不清眼前的任何事物，唯有装甲的系统提醒他“太阳”发射完成了。 至此，阿克图斯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笑容。 这原本是他留给寰宇公司的秘密武器，他迟早有一天会率领自己的舰队向公司复仇，到了那时，“太阳”的光辉将成为公司永远的噩梦。 但现在，面对眼前的对手，他必须全力以赴。 强光不知持续了多久，也许是十分钟，或者更长时间。 时间与空间的概念都变得无比模糊，但阿克图斯做好了准备。 当他的视线再度恢复清晰时，面对的恐怕是被击穿的堡垒号，他将会听见刺耳的警报声，整艘船将朝着机巧星的地表坠落而去。 那将会是巨大的损失，但却也宣告了他的胜利。 终于，阿克图斯在强光中看见了别的东西。 那是他所熟悉的地方。 没有激斗过后的一片焦土，也不是失控朝着地面坠落而去的旗舰。 这里似乎是他母星的列车站台，他就坐在站台的长椅上，等待一辆即将到来的列车。 身上的装甲不知所踪，由于太长时间没有回来过了，以至于他已经忘记了自己的母星模样。 那时他还是这里的王。 阿克图斯低下头，注视着自己双手——被改造的部分不见了，他似乎也回到了最初的血肉之躯。 恍惚间，他不禁怀疑起自己因寰宇公司而被迫离开自己的母星，又成为了臭名昭著的宇宙海盗，其实只是一个刺激而又漫长的梦。 但很快，阿克图斯明白刚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梦境。 因为在熟悉的母星列车站台，出现了一个本不该出现的男人。 他的全身上下也经过了机械化的改造，双臂更是被改造了光剑的容器。 宇宙剑圣。 这是人们为男人取的称号。 剑圣就坐在阿克图斯身侧，似乎也在等候着即将入站的列车。 剑圣神情看起来很放松，一副了却了夙愿的模样。 感受到阿克图斯的目光，剑圣主动开口问道，“怎么样？那个蓝星的剑客。” 阿克图斯似乎回想起了些什么。 在他发射了全功率的“太阳”再到出现在这个列车之间还发生了一些事。 他在那一片片白茫茫中隐约看见了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掠过了他的身体，紧接着他的视线便发生了偏转，随着失去了支撑半身向后倒去。 这一切实在太过短暂，就发生在几秒之间。 远处传来了列车即将入站的响动，阿克图斯却没有回答剑圣的问题。 他从椅子上起身，率先走向站台的等候区。 比起他想象中的死亡，眼前的情景要平静祥和得多，至少，在他登上那辆列车前，得以最后见到了自己的母星。 …… “说真的，你的剑术究竟是跟谁学的？” 土狼十二收回停在那半截身体上的视线，试图掩盖尴尬的情绪——几分钟之前，他还义无反顾地冲出了掩体，打算用自己的身体来掩护段明渊。 那或许也会是符合星际牛仔的浪漫的退场方式。 遗憾的是，他刚迈出了一步，阿克图斯的身子就连带着厚重的装甲重重地落在了地上。 和他上次与段明渊决斗时的景象一模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段明渊并没有像上次对待他那样，把阿克图斯断裂的身体拼凑起来。 “自己琢磨的。” 段明渊说道，就在刚才，他亲自为阿克图斯这位宇宙海盗送了行。 作为堡垒号的前任拥有者，这也算是一场体面的退场方式。 在堂堂决斗中败北，对于叱咤一方的强者来说，没有比这更体面的结局了。 最近有些忙，今天4k字调整一下，6月份重新调整回来。 十二点前还会有一更。 第一百九十章：好人难当 宇宙海盗们充分展现了什么是教科书一般的乌合之众。 当阿克图斯的死讯传开后，剩下的船员们没有半点迟疑，当即缴枪投降，甚至就连逃跑的心思都没有，主动排着队来向土狼十二报备。 堡垒号的控制权被夺走了，就意味着他们根本不可能逃离这个星球，现在逃跑岂不是给商会击毙自己的理由？ 不久前他们才向齿轮酒店投放了战术核弹，酒店里安保人员现在巴不得手刃了他们。 但幸好安保人员是好人，商会至少在当下的舆论环境里属于正义的一方。 好人就要遵循法律，哪怕要惩治恶徒，也必须经过一系列的审判流程，为了确保他们得到正确的对待，他们甚至还要派来运输船，把他们押送回各自的星区。 这要是落入了别的宇宙海盗手里，把他们挨个枪毙都算是痛快的了，要是碰上阿克图斯这样的船长，他们在死亡前恐怕还得经历一系列非人的折磨。 这宇宙里还是好人多啊！ 海盗们暗自庆幸。 段明渊将堡垒号驶离蜃楼上空，将其停靠在了机巧星地表，接下来的善后工作就全权交由土狼十二和他的安保团队来处理了，他向来对繁琐善后工作没什么兴趣。 土狼十二将酒店里的安保团队调遣了过来，挨个将海盗们铐起来。 他们没法直接发泄心中的怒火，只能铐人的时候使点暗劲，下手重一些，再不然就是“不慎”用膝盖顶到了海盗们的小腹，疼得他们龇牙咧嘴。 但让他们不爽的是下手还得注意点分寸，不能留下明显的伤口。 “不出意外的话，商会会把他们送去附近的星球接受审判，这个星系里就有一个专门用于关押重犯的星球。” 土狼十二又点燃一根雪茄。 这看起来像是个美满的结局，但他心里是真他x的憋屈。 在阿克图斯彻底败北后，商会的使者又假惺惺地跑来处理起了善后工作，但实际上明眼人都清楚绿洲之所以敢在这个时间点里轰炸齿轮酒店，就是受到了商会的指使，这些罪魁祸首非但没有受到应有的惩罚，反而还假模假样地充当起了正义使者的角色。 诚恳地向十六星峰会的理事们表达歉意，再向他们承诺一定会让这些宇宙海盗受到最严厉的惩罚。 唯一的好消息是，阿克图斯死了，他的残党对于商会也失去了利用价值，因此对于宇宙海盗们的审判，也应当会是公正的。 “他们会在『狱囚星』被处死，或在那里度过余生，你听说过那个星球么？是专门用来关押重刑犯的地方。” “听说过。” 在泗洋市的时候，赫雅也提到过这个星球，与之一起出现的还有爱森堡-阿德勒这个名字，赫雅希望他能将这个人从监狱里捞出来。 段明渊没想到，一个将整个星球“茧”化的“神”居然会对一个人类研究员感兴趣。 “对了，还有件事。” 土狼十二犹豫片刻后，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等十六星峰会结束后，我就打算辞掉商会的工作。” 机巧星上发生的事，让他明白了闪族和那操蛋的寰宇公司没什么区别，他在这宇宙里兜兜转转了一大圈，最终还是重蹈覆辙。 如果不是这次出现了段明渊这么个变数，他恐怕也得折在这个星球。 “这是好事。” 段明渊表示支持。 和商会扯上关系准没什么好事，他对于闪族的印象也早就跌入了谷底。 但也正如宇宙海盗们所说，他是个好人。 好人就得遵守法律法规，还有各类星系间的和平条约，这些条约让他很难把商会那些假惺惺的使者变成一些机巧星流行的小物件。 这让段明渊不禁对于所谓的星际和平条约产生了质疑。 这些条约并不能保护峰会会场免于遭受宇宙海盗的核弹袭击，却保护了海盗们在战败后不会立刻遭到枪杀。 “但是我上次也和你说过，我是个快奔五十的人了，像我这个年纪的失业人士，想要再找工作可就困难重重了。” 土狼十二呼出一口烟圈。 实际上，他对于自己今后的人生已经有了规划，他独自一人在宇宙漂泊了这么多年，没想到有朝一日在机巧星上遇到了一群愿意陪着他炸掉宇宙海盗舰船的人。 他问道，“不知道你们现在船上还招不招人，需不需要一个星际牛仔来担任安保人员？” 堡垒号是一艘大船，而蓝星的使团只有寥寥几人。 土狼十二觉得与其再被那些星际势力耍得团团转，倒不如融入一个能合得来的团队开启养老生活。 他打了一辈子仗，当一个随船的安保人员还是绰绰有余的。 “伱确定？” 段明渊当然欢迎土狼十二这样的好手上船，但从职业规划的角度来考虑，跳槽通常都是越跳越高，再不济也是平替，土狼十二这一跳则直接回到了新手村，“事先说明一下，蓝星的宇宙航行事业还处于相当初级的阶段，规模和商会、公司没得比。” “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不会在遇到了危险时，把船员留到一个陌生的星球等死。” “那是自然。” 段明渊不置可否。 作为一名拔刀战士，他不会允许任何虫群女皇式的悲剧在现实中上演。 “工资一切好商量，但你是副船长，有一件事我必须向你提一下。” 土狼十二已经把自己带入到了船员的身份之中，从一名船员的角度出发，思考起来今后的星际航行。 “你应该知道星际航行其实既枯燥又消磨人的意志，以前你们的那艘船很小，但现在换了大船，许多配套的设施也该更新了。” “比如说？” “比如说，我觉得堡垒号上应该设置一个酒吧，再招些身材火辣的小妞上船，以便我们随时都能找些乐子。” “你说找些什么上船？” “小妞，身材特别火辣的……” 土狼十二抬起双手，比划着前凸后翘的轮廓，然而他一转头，对上的却是九月犀利的眼神。 很显然，刚才那个问题也是九月问出来的。 “我的意思是。” 土狼十二轻咳一声，正色道，“我们应该在堡垒号上建造一个图书馆，这样一来无聊的时候就能去图书馆里看书，以陶冶自己的情操。” 第一百九十一章：最后的游骑兵 堡垒号承载了太多和宇宙海盗有关的不良记录，因此经过商议后，众人决定沿用游侠号的名字，原本的游侠号停进了旗舰的停机坪里，以备不时之需。 段明渊提出的“休伯利安号”的建议再度因为版权等问题，遭到了驳回。 阿克图斯和宇宙海盗们败北后，机巧星上的峰会议员们总算能喘上一口气了。 这短短一天之内发生了太多事，让他们在鬼门关前走了好几遭，有好几次人都进去了，却被蓝星人硬生生地拽出了出来。 蓝星人非常擅长打复活赛。 这样的消息不胫而走，并在短短一个上午的时间内，就成为了蓝星人的标签。 在此之前，并没有多少人了解蓝星的具体情况，只知道那里的厨子有些本事，宇宙间不少大型宴会的餐饮都是由蓝星的厨子来操办的。 知识网上对于蓝星人的词条也有所变动，上面提到蓝星人大多出生于艰苦的环境之中，从孩童时期就要学习掌握复活赛的打法，因此成年的蓝星人各个都是复活赛大师级的人物。 如果你复活赛的下一场对手是蓝星人，那么恭喜你，你复活的档期就要大大延后了。 “瞧见他们的眼神了么？那些理事现在巴不得立刻在会议上通过蓝星加入峰会的提案，好让伱们给峰会撑撑场子。” 土狼十二说道，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段明渊一行人来的当天，理事们对他们唯恐避之不及，生怕给自己的星球招惹来了麻烦，如果不是在这一天之中发生了这么多事，蓝星加入峰会的提案恐怕不容乐观。 而现在就该轮到商会头疼了。 阿克图斯和绿洲公会被一锅端了，他们对于机巧星“茧”化的预言也失效了，有了蓝星使团的撑腰，其他星球的理事也敢大胆地在之后的会议上投出反对的一票。 他能看出商会使者的脸色铁青，却还要在公用场合下陪着笑脸。 让闪族人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景象可不常见。 土狼十二作为游侠号上的新人，也一直都在暗中观察这艘船上的团队氛围，这和他以往待过的任何地方都不同。 按理说，在任何舰队中，船长都有着绝对的话语权，可在游侠号上的情况却并非如此。 三皇子遇到了大事小事都是商量着来，包括他提出的图书馆和酒吧的计划也被提上了日程，短暂的交谈过后，土狼十二就意识到他和这位船长有着许多的共同语言——首先，他们都是《宇宙美女鉴赏大全》的忠实读者。 遗憾的是，三皇子和段明渊的情况有些类似，身边也时常跟着一个小尾巴。 从身份上来看，彩蝶是游侠号的管家，据说还是三皇子的贴身侍女，然而正是这样一位侍女，却在他和三皇子就《宇宙美女鉴赏大全》聊得兴起时，从身后揪住了三皇子的耳朵，把疼的龇牙咧嘴的船长给提溜走了。 段明渊身边的小狐狸虽然不会做出如此露骨的行为，但却会一直抱着段明渊的胳膊宣誓主权，还用身体挡在他和段明渊之间，满眼的警惕，显然是把他当成了潜伏进游侠号上的好色之徒。 这是莫须有的罪名，严重有损他星际牛仔的威名。 他只不过是比别人多喜欢泡在酒吧里，热衷于和旅途中遇到的小妞们调情，对于那些向他示好的小妞来者不拒，平时还喜欢看一些《宇宙美女鉴赏大全》之类的书籍…… 土狼十二就不明白了，他究竟有哪一点看起来像个好色之徒了？ “老段你说说，我哪里好色了？” 趁着九月回房拿东西的空当，土狼十二发出了灵魂质问。 “建设图书馆的建议不错，你真该多读读书用来打发时间。” 段明渊并不适应星际牛仔那种大大咧咧的生活方式，他也并不热衷于在游侠号上修建酒吧。 “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从小就喜欢看书。” 土狼十二双手环胸，吹嘘道，“以前我在游骑兵里就是最喜欢看书的那一个，但我不认字，也不喜欢密密麻麻的文字，所以就喜欢看那种插图特别多的。” 这和热砂星的风俗有关。 他的星球上没有文绉绉的书呆子，作为整个星系的补给中心，星球上各方势力鱼龙混杂，稍有不慎就会擦枪走火，在小镇上的屋里坐上一个小时，外面能打起来五次，根本不可能有闲心看书。 “我14岁就应征入伍，打了一辈子仗。” 土狼十二觉得相互了解是彼此相互信任的第一步，他也曾幻想过退伍后的生活，热砂星上的游骑兵通常会戴上行囊离开小镇，寻找一处人烟稀少的地方隐居，只有极少数人才能找到同行的伴侣。 而现在，他已经成为了这个宇宙之间唯一一个热砂星游骑兵。 “你呢？既然以后都是自己人，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你以前是做什么的，这身本领都是和谁学的？” 土狼十二很少有佩服的人，但是对于段明渊的身手，他是打心底里认可的，他抛砖引玉，“我刚刚加入游骑兵的时候，因为年龄太小，天天被那些老油条戏弄，我当时刻苦训练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以后要干爆他们所有人。” “你去过蓝星，应该知道那里的民风要淳朴得多。”段明渊说道，“上学考试，毕业后工作，大概就是这样。” 他过去的生活远不如热砂星上的游骑兵那样丰富多彩。 不过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至少蓝星上的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有干爆别人或者被别人干爆的经历。 “也是，我去过那么多星球，很少有比你们那儿还无聊的地方——当然，我指的是泗洋市，我听说蓝星上有一个叫做云海书院的地方，后山上有许多妖怪娘，等这次去了蓝星，我得去亲眼考察一番。” 与三皇子交谈过后，土狼十二有了新的人生目标。 凭良心讲，要说不羡慕段明渊是不可能的。 谁不想娶一只漂亮的狐妖老婆回家呢？ 闲暇时还能把那毛茸茸的大尾巴拿在手里细细把玩，本着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想法，土狼十二决定他也要去云海书院的后山上找寻恋爱的感觉。 他的名字里带“狼”，应该能让蓝星的妖怪们产生亲切感。 “除了这些，你难道就没有什么更远大的目标么？” 段明渊叹气。 他觉得人生的终极目标不该是去码头搞点薯条这种程度的小事。 “远大的目标？” 土狼十二仰起头，望向湛蓝的天空，他已经很久没有思考过这些问题了，或者说随着游骑兵在“茧”化星球上全军覆没之后，他便把所有事都抛到了脑后。 泡吧喝酒，喝个酩酊大醉，日子也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去了。 他甚至没有属于自己的飞行设备，因此受雇于闪旗商会，若是没有了这层身份，以他寰宇公司通缉犯的身份，在这个宇宙间恐怕寸步难行。 他就是那种进了航站楼会引发警报的人，又谈何人生目标？ 不过仔细想来，离开闪旗商会，成为游侠号的一员也并非全然是对于再就业的考量。 “你让机巧星避免了‘茧’化的命运。” 哪怕闪旗商会坚称真正起到作用的是初代大工匠留下的大秘宝，土狼十二也认定了段明渊从中起到了不可忽视的作用。 这颗重新焕发生机的星球让他回想起了一些过往的承诺。 比如说他曾向游骑兵的兄弟姐们承诺过，总有一天他会搞来一艘属于他们的旗舰，然后返回热砂星，查清出“茧”化的真相。 就算是星际牛仔，也热爱着自己的母星。 叛出寰宇公司后，这个愿望也变得遥不可及，而即使他回到了热砂星，游骑兵们也早就不复存在了，土狼十二也一度认为，除了热砂星人之外，不会有任何人愿意回到那个彻底“茧”化，没有任何生命迹象存在的死星。 “以前在寰宇公司的时候，我关注了许多关于‘茧’化的研究，却没有任何一个明确的答复，在那些即将‘茧’化的星球执行任务时，我也尝试搜集了许多当地的情报，终究一无所获。” 土狼十二正色道，“我有预感，只要一直待在这艘船上，说不定总有一天能了解到星球‘茧’化的原因。” “然后呢？” “然后就到了分道扬镳的时候了，任何一份工作都有退休的时候。” 他略作停顿，声音很轻，却掷地有声，“然后回到热砂星，实现曾经许下的承诺。” “祝你好运。” “你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 土狼十二觉得段明渊应该比他更需要好运，“这次十六星峰会结束后，闪旗商会一定会把你视作眼中钉，他们可不比‘茧’化的星球好对付。” “既然他们都敢直接怂恿海盗对理事出手，还会在乎一场会议投出的反对票？” 段明渊对此并不意外。 “不在乎，但也能从一定程度上推迟公司和商会合并的进度，用闪族人最喜欢的一句话来说，就是‘时间就是金钱，我的朋友’。” 感谢书友150519110235570打赏的1000起点币！ 祝大家六一儿童节快乐！ 第一百九十二章：神医包治百病 几天后，经历了种种磨难之后的十六星峰会如期举行。 今天之前，段明渊接触过的政治仅限于高中课本，其中考试的内容也大多都和时政没什么关系。 而现在，聚集于会场里的，是整个宇宙中最重要的政客，在这个会议室里决定的每一项提案都有可能影响到未来的格局。 除了理事之外，段明渊还在会场里见到了许多熟面孔。 比如《和平鸽报社》的记者猫头鹰，天还没亮就抵达了会场，事实上所有能叫得出名字的新闻媒体都在齿轮酒店亮了相。 这是第17届十六星峰会，又因为“血肉诅咒”与“宇宙海盗”等插曲而让本场会议备受瞩目。 闪旗商会的代表团作为见证者也到场了，按照峰会的惯例，闪旗商会作为他们峰会为了制衡寰宇公司而拉拢来的第三方势力，会全程跟进每一天的会议。 段明渊还从人群中看见了迦洛雅的身影，依旧画着精致的妆容，打扮得体，在人群的簇拥下入住了齿轮酒店，不过迦洛雅无视了他的招手，反而如同躲避瘟神一般对段明渊唯恐避之不及。 紧张的氛围席卷了整个酒店，就连热衷于泡吧的土狼十二这几天也规规矩矩地主持起了安保工作。 用他的话来说，眼下是最敏感的时期，商会知道理事即将投出反对票，难免会在最后一天到来前狗急跳墙，制造一两起意外事故来威慑理事。 土狼十二了解商会的手段，他们甚至要比公司激进得多。 之前的飞船失事，就是商会高层直接向东战线的那群战斗狂下达的命令。 在峰会结束前，他都还是齿轮酒店的安保负责人，不过眼下的工作重心已经转变了，土狼十二决定恪尽职守保证所有理事的安全，因为这会让商会非常不爽。 段明渊作为游侠号的船医，也积极响应了征兆，与其他星球的医疗人员成立了峰会期间的卫生团队，除了保证理事们的身体健康之外，还要确保食物安全等问题。 毕竟几天前还有理事在午餐中吃出了金属零件，蹦飞了几颗牙齿。 精通复活赛打法的他被推举成为了医疗组组长。 这是一个了不得名头。 凭借这个名头，他能在任何一个星球的大医院得到主任医师的职务。 整整一个早上段明渊都没有闲下来过，一大清早先率队检查了后厨的食材，确认无误后，又要面对各种各样的病患，按照峰会的规定，理事的随行人员也能在齿轮享受到免费的医疗服务。 不知不觉时间已经到了中午，打发走了一名饱受口腔溃疡折磨的船工后，段明渊终于伸了个懒腰。 他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 医疗卫生组变成了他一个人的专家门诊，整整一个上午，指名挂号他的患者挤满了整个走廊，他们患上的疾病也是千奇百怪，有常见的口腔溃疡，有因长时间星际航行所产生的航行综合症，严重点的还有癌症晚期，甚至是和“红死病”一类星球特定疾病。 这令段明渊匪夷所思，他不明白为什么很多人明明都快要死了，还要身残志坚地前来参加这场十六星峰会。 “往届的医疗卫生组也这么忙么？” 段明渊询问坐在他身侧的年轻医师，同样两个位置，整整一个上午却只有一个人找他。 “不，完全没有。” 年轻医师已经麻木了。 实际上一上午只有零零散散的几个患者才是常态。 这里可是肃穆的十六星峰会会场，并不是面向全市的公立医院，通常来说要不是突发性的疾病，都会自己扛着，哪里会有人只是得了口腔溃疡就跑来给峰会的医疗卫生组添麻烦的？ 这事要是传出去了，恐怕会被别人嘲笑成娘炮。 然而当段明渊面不改色地治好了一例“失水症”的时候，年轻医师就意识到了事情恐怕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简单。 “失水症”是海银星特有的疾病，与“红死病”等疾病并列《宇宙十大疑难杂症》，患上失水症的人体内的液体会以越来越快的速度蒸发，起初只是口渴，几天后会出现轻微的脱水症状，当病情恶化到了这个阶段，日常的摄入量已经无法维持身体的机能了，必须进行注射等医疗措施。 但那也只能勉强维持患者的生命体征，短则几日，长则一个月，患者的病情会进入到下一个阶段，他们的体内会变成一个蒸笼，注射与日常摄取的水分迅速流失，患者最终无一例外都会变成一具干尸。 之所以被列入《宇宙十大疑难杂症》，是因为这种病症无药可医，就连为“失水症”拟定名称的海银星研究者最终也死于严重脱水。 然后离谱的事出现了。 段明渊只是简单地向患者询问了“失水症”的症状，以及对方患上病症前的生活状态，就随手治好了对方。 没有进行手术治疗，也没有让患者服用任何药物，他只是对患者说了一句“差不多了，你可以走了”之后，这位已经进入失水症晚期的绝症患者就步伐轻快地出去了。 是的，据年轻医生观察，这就是段明渊的医疗手段，大致用三步就能进行总结。 第一步，询问患者的症状。 第二步，询问患者患病前的生活状态。 第三步，称患者的病症已经痊愈可以离开了。 小到口腔溃疡，大到失水症晚期，都能“一键治愈”。 年轻医师的人生观崩塌了，他年纪轻轻就成为了理事的随行医疗人员，付出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努力，就连睡觉的时候，都在冥想各种疑难杂症与病理学知识，还经常梦到自己为病人做手术的场景。 他本雄心壮志，坚信未来宇宙的顶尖医师中必有他的名字，然而在目睹了段明渊治病手段之后，年轻医师不禁怀疑自己过去二十多年的努力完全是在浪费时间。 这个蓝星船医一个上午就能解决他们研究十几年都解决不了的重症。 段明渊还想问些什么，年轻医师却径直起身，浑浑噩噩地朝着门外走去，出门时还不慎被门框绊了一下，险些一头栽倒在地上。 在早上的会议结束之前，他迎来了最后一位患者。 是一只年仅19岁的小狐狸，自称蓝星使者团的随行人员。 小狐狸双腿并拢，乖巧地坐到段明渊对面，双手支撑在腿上，时不时偷瞄段明渊。 “医生，我觉得我生病了。” 小狐狸说道。 “有什么症状？” 段明渊扶额，但出于职业操守，他还是开口询问。 “我有一个心上人。” 小狐狸提到了疾病的背景，只有在明确了患病的背景知识之后，才更有利于根除病症，“最近我的心上人一直都忙于工作，没时间陪我，白天一大早就出门了，每天要到很晚才回来，回来之后说不了几句话就要睡觉了。” “我的意思是你哪里不舒服？” “胸口，这里。” 小狐狸指着自己的心脏的部位，“早上他走了之后这里就一直疼，不过现在好像好一些了，你真是一个神医，在这里坐上一会就感觉好多了。” “还有别的什么症状？” “还有尾巴。” “尾巴怎么了？” “这几天没有仔细打理，绒毛有些干枯分叉了。” 小狐狸又把火红的大尾巴抱了起来，挑拣着干枯的绒毛，“医生，我知道这是什么病，需要治疗。” “什么病？” “相思病，我听他们说伱是一个神医，包治百病，也一定能治好相思病。” 她觉得这也应该被列入到《宇宙十大疑难杂症》之中。 闻言，段明渊看了一眼时间。 早上的会议已经结束了，接下来是理事们的用餐时间，按照日程，他们有三个小时的午休时间。 这最后一位身患相思病的患者朝他张开了手臂，用充满了期待的眼神望着他。 作为一名医生，段明渊知道相思病这种疾病十分特殊，它的治疗方法与其他病症不同。 他起身，走到小狐狸身边。 一弯腰就把对方拦腰抱了起来，只是这只小狐狸一点都没有身患重症的痛苦模样，反而“咯咯”地笑着。 尾巴顺势卷住了他的腰，头顶上的两只尖耳一颤一颤的。 身上还有股玫瑰的芳香。 …… 以上的场景被刚结束了工作的土狼十二与站在他身侧虎背熊腰的高大女人尽收眼底。 这次的峰会医疗卫生组来了一位神医，包治百病。 这个消息广为流传，东战线的指挥官听说了土狼十二认识这位神医，便希望后者带她来看看到底是怎么个事。 现在她看见了。 只是眼前的景象和她想象中大相径庭。 “他们在干什么？” 虎背熊腰的女人问道。 “别问我。” 土狼十二点燃一根雪茄，一脸深沉。 只是他的深沉并没能维持多久，因为身侧的女人凝视着段明渊的背影许久之后，突然间获得了灵感。 她突然看向土狼十二，在后者震惊的眼神中，弯下腰，用穿着动力装甲的胳膊，有样学样地把这位星际牛仔以公主抱的方式抱了起来。 “你**的**的！” 走廊里土狼十二的怒骂声久久回荡着，“快放老子下来！” 第一百九十三章：我请客 “我看那只狐妖明明很开心的来着。” 虎背熊腰的女人一脸无辜地把土狼十二放了下来，对自己的行为做出了解释。 只是土狼十二的反应和她想象中有些不太一样。 被段明渊以公主抱的方式抱着的狐妖灿烂地笑着，用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土狼十二则不同，这个星际牛仔激动地拔了左轮手枪，抵住了她的下巴，这让她很迷惑。 “我只是想让你开心一下。” “我开心你个**。” 土狼十二气不打一处来，他一抬头就看见了正对着这边的监控探头，为了确保峰会期间议员们的安全，他要求所有安保人员时时刻刻待在岗位上，仔细关注每一个监控探头的区域，不要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所以他刚才被这娘们拦腰抱起来的画面也一定被手下们给看见了。 “来一根。” 女人也不恼，反而微笑着朝土狼十二伸出手，索要起了雪茄。 土狼十二骂归骂，却还是习惯性地把雪茄递了过去。 两人相对无言地吞云吐雾了片刻后，他才渐渐走出了被娘们公主抱的阴霾。 他是一个大男子主义者，是热砂星仅存的游骑兵，也是热血的星际牛仔，被娘们那么抱起来可谓是整个人生中的是耻辱，他觉得主要问题出在了这娘们穿了一身外骨骼装甲，力气比平时还大了不少。 “『嘲鸠』，你突然跑来机巧星做什么？伱们不是在另一个星区打仗么？” 土狼十二略显警惕地问道，他的这位老朋友把整个舰队都开来了机巧星的星区，一副要打星际战争的样子，如果他没记错，嘲鸠和她的舰队现在应该正在另一片星区和铁卫财团打仗才是。 联合战线就是在她的推动下建立的。 他担心这又是商会的命令。 嘲鸠和阿克图斯率领的宇宙海盗不同，他们代表着东战线最铁血的士兵，自从星球覆灭后，嘲鸠更是把全身心都投入了和寰宇公司的战争之中，光是第一次东战线战争就持续了好几年，把寰宇公司的拖入泥潭，最终不得不退出了东战线的星区。 这是宇宙中少有的战争狂人，不久前的商会会议上，同样来自东战线的阿克图斯在嘲鸠面前说话就规矩了许多，一改其喜欢阴阳怪气的作风。 如果商会命令嘲鸠的舰队袭击机巧星，他就势必会陷入两难的境地。 牛仔的朋友不多，他实在不想和仅存的几位朋友开战。 “打完了。” 嘲鸠淡淡地了一句。 “打完了？这么快？” “现在的铁卫财团养尊处优了太久，都是群花架子，吃了几场败仗就撤兵了。” 这和她所期待的星际战争相距甚远，打起来不痛不痒的。 寰宇公司内斗越来越严重，导致就连最崇尚武力的铁卫们在打起来之后，也开始考虑起战损和投入回报了。 一旦被太多琐事绊住脚步，战斗力便会急剧下降。 也难怪寰宇公司对各个星区的控制越来越薄弱，长期的内斗早已让它成了纸老虎，就连长枝委员会也都有了自己的打算。 当然，这些都与她来到机巧星的原因无关。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是商会叫你们来的？” “不。” 嘲鸠摇头，“我只是听说有个星际牛仔被宇宙海盗给欺负了，所以就把舰队开过来帮他镇镇场子。” “这个玩笑可不好笑。” 土狼十二错开了视线。 “你觉得这像是玩笑话？” 嘲鸠却认真地看着他，“你以为我为什么要专程来诊所一趟？” “不是因为你外骨骼装甲穿久了，身体浑身不得劲？” 这是嘲鸠找的理由，她希望土狼十二为她介绍一位信得过的医生。 当然，这些都是谎言。 作为东战线舰队的统帅，这宇宙比她身子骨还好的人没有几个，也只有这个星际牛仔会相信她跨越了好几个星区，是专程跑来看医生的。 “因为我想看看我输给了什么人。” 嘲鸠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土狼十二也不禁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他当然知道嘲鸠的意思。 她需要一位能信得过的副船长，这话她至少在不同场合对土狼十二说过不下十次，但每次都被不同的借口搪塞了过去。 “看来还是来迟了一步。” 嘲鸠十分少见地感伤了起来，“要是再早几天的话，你是不是就会上我的船了？” “不会。” 土狼十二摇了摇头。 这氛围有些怪怪的，两个大半辈子都在战场上度过的人，不该纠结于这些琐事。 “为什么？我的舰队有什么不好？” 这是嘲鸠第一次直球地问出这句话，“你可以训练游骑兵，再培养出一支精锐之师。” 她本不想把话说得这么直白，但土狼十二已经决定退出了商会，上了别人的船，以蓝星和商会之间的关系，下次再见面时，很可能就是敌对的立场了。 从懂事的那一天起，她所接受的教育就是凡是自己想要的，就要去争取，哪怕强取豪夺也在所不惜，但唯独这件事，嘲鸠不想采取任何强迫的手段。 “还是说，你看不上我这个人？” “你别说些有的没的，你知道我可从来没有这个意思。” 土狼十二亚历山大，他现在浑身不自在，嘲鸠的眼神让他想要借故开溜。 心中悬着的大石落下的同时，却又发生了另一个让他如坐针毡的状况。 “酒店里有个不错的酒吧，走，我请客。” “……带路。” 嘲鸠深吸一口气，尽力让自己恢复到往常的样子。 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去酒吧喝个酩酊大醉，把所有烦心事都抛之于脑后，这似乎才是属于他们这种人的浪漫。 仔细想来，她和土狼十二就是在商会的酒会上认识的，当时这个星际牛仔还牛皮哄哄地看不起她，号称酒量是她的十倍，所以她喝一杯，牛仔就回敬她两杯。 然后她让这个目中无人的星际牛仔明白了东战线人的豪迈，让他吐了一晚上，第二天醒来之后连脚步都是虚的。 喝酒，想到什么说什么，再锐评一些宇宙近期的时事，抱怨几句航行中遇到的操蛋事。 就和以前一样。 第一百九十四章：千杯不倒 下午，峰会再次展开，这场会议将直接决定蓝星是否能成为十六星峰会的常任理事星。 若是放在几天之前，投票恐怕还会充满变数，但现在，所有人都知道，这项议题只是走一个过场，不会出现任何变数。 越来越多关于蓝星不可思议的传闻在午饭期间传开了。 就连各个星球理事团的随行人员也都自愿加入到了游说的行列之中，而段明渊也在不经意中获得了“神医”的头衔。 这才有人后知后觉地提起在血肉诅咒横行的当夜在重症隔离区见到过段明渊，结合其神医的身份，是谁治愈了血肉诅咒这个谜题终于被解开了。 只要脑子没有出现问题，就绝对不会反对峰会多出蓝星这样的盟友。 时逢乱世，他们更应该紧密地联合在一起。 在会议开始五分钟后，宿舍里的段明渊关闭了吹风机，小狐狸蓬松的大尾巴又恢复到了最佳状态，而她正趴在床上，翘着光洁的双腿，脚丫子一晃一晃的。 “好好穿睡衣，都快掉下来了。” 段明渊忍不住提醒，很显然九月身上宽松的浴袍没能起到任何实际作用，该遮挡的地方是一丁点都没能遮住。 自从土狼十二命令安保人员把所有理事房间里的监控设备都给扯了之后，九月就变得越来越肆无忌惮了，最过分的时候一整天都不出门，从早到晚就披着这一身浴袍。 “反正这里又没有别人，明渊先生你不是也很喜欢看么？” 九月侧过脸来。 段明渊一时语塞，没有立刻否认。 她的相思病已经痊愈了，但是为了病情不再反复，她建议从今天开始每天都要接受了一到两次治疗。 虽然她还想继续缠着神医帮她检查身体，但《瑞狐修炼手札》提到了这类事过犹不及，医疗卫生组下午还有工作要忙，她也要去后厨准备晚宴了。 在跟随御厨学习的事迹传开后，她被推荐成为了齿轮酒店的餐饮顾问，今天上午的菜品就是她参与设计的。 她设计的菜品广受好评，让远道而来的旅人们充分享受到了吃鸡的乐趣。 唐芊芊、杨平、宁如月也都或多或少地得到了一些头衔，用三皇子的话来说，这是峰会向他们示好的方式，让蓝星的随行人员参与到峰会各个重要的部门之中，代表了对于他们绝对的信任。 至于玲珑同学，这几天都留在了女皇的宫殿里，学习着机巧星上的知识。 女皇的宝库里收藏了能满足她求知欲的宝藏。 九月觉得，这可能就是新闻上常常提到的蒸蒸日上。 经历了“茧”化和宇宙海盗的袭击过后，机巧星上的一切都在稳中向好发展。 而医疗卫生组也来了新的工作，这次的“患者”是一个熟悉的名字。 当安保人员找到土狼十二先生时，他正喝醉了酒在酒吧里发酒疯，还用酒瓶敲击了试图劝说他回到岗位上的安保人员的后脑勺。 安保人员们向卫生组求救。 神医包治百病，自然也能医治得了发酒疯。 当段明渊赶到现场时，土狼十二把空酒瓶擂在了一起，他本人则站在酒吧的另一端摆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接着猛然拔枪，用他从遇袭安保人员那里缴获来的气弹枪精准地将每一个空酒瓶都打出了一个窟窿。 就连窟窿的方位都分毫不差。 随即酒吧里便传来了鼓掌声。 “帅！星际牛仔真帅！” 鼓掌的是一位身材格外高大的女性，小麦色的皮肤，留着干练的短发，她的身侧是一个刚脱下来的外骨骼装甲，装甲上胸口的位置是东战线的标记。 女性发出了迷妹一般的喝彩。 段明渊率先治疗了后脑勺遭遇袭击的安保人员，他一眼便认出了对方。 4423，原本是他们房间的安全顾问。 这绝对是他有史以来最多灾多难的一趟旅行，先是没来由腹泻了一整天，厕所里还正好没纸了，对讲机也莫名其妙地发生了故障，直到安保人员晚上清点人数的时候，才在厕所里发现了他。 而今天，是4423走出阴影，重振旗鼓的第一天，结果只在酒吧里和上司打了个照面，就被一酒瓶给放倒了。 经过诊断，后脑上的伤势并无大碍，但段明渊觉得4423内心的创伤恐怕没有那么容易痊愈了。 最差的结果，他可能从此告别安保届，峰会结束后就辞去工作回老家种田。 段明渊把安保人员们先遣返了各自的岗位，他才刚走过去，就收获了女人充满了敌意的视线，这视线让他十分熟悉，那是看待假想情敌的视线——当他的身边出现了漂亮异性时，九月就会流露出这样的眼神。 或许是种族特性使然，小狐狸的“领地意识”很强。 “哦，你来的正好，一起喝几杯。” 见到段明渊，土狼十二则大大咧咧地张罗道，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要是被其他人看见了此番景象，一定会对齿轮酒店的安保产生质疑，而土狼十二先生恐怕也将荣获年度最差安保的头衔。 土狼十二又介绍道，“这是我的老朋友嘲鸠。” 唯一的好消息，他还有一丝理智尚存，知道用下属的气弹枪，而不是拔出他的左轮手炮，一枪把整层楼都给炸飞。 在表达敌意这件事上，嘲鸠要直球得多。 她沉下脸来，拿出了两瓶度数最高的酒，一瓶给段明渊，一瓶给她自己。 “来，比一比。” 她拇指轻轻一挑便拨开了瓶盖，然后直接对着瓶子将烈酒灌进了嘴里。 一口气一瓶酒，喝完了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只是用手背豪迈地抹了抹嘴角，“该你了。” “喝吧，老段。” 土狼十二显然是喝高了，看热闹不嫌事大，“这是东战线人交朋友的方式，如果连一瓶酒都喝不了，可是会被他们看扁的。” 他也从没和段明渊喝过酒，主要是那小狐狸看得很严，时刻跟在段明渊左右。 不过看段明渊斯斯文文的模样，酒量应该不会太好。 “如果伱喝不了的话，我可以帮你。” “无妨。” 刚入职场的时候，段明渊也和其他人一样，不得不参加各种各样的应酬。 酒桌上项目的成功率要比其他地方高得多。 在这一行人之中，也就只有唐芊芊见过他在酒桌上的样子，他们也偶尔会遇到难搞的客户，试图用酒把他们灌醉，然后在项目的谈判中获取优势。 但用唐芊芊的话来说，段明渊的酒量是无限的。 从来没有人见过他喝醉的那样子。 无论对手一个人，一群人，还是整个屋子的人，前辈都能做到喝倒了所有人之后，面不改色地离去。 段明渊也拨开了瓶盖，用和嘲鸠一样的方式，对着瓶子喝了起来。 入口的是冰凉甜美的口感。 这就是段明渊千杯不醉的秘密。 无论酒精浓度有多高，到了他这里都会变成饮料。 治疗九月让他有些口干舌燥，刚一出门就接到了安保人员的报备，连水都没喝就赶了过来。 对于段明渊来说，这世上的酒只有三种。 冰红茶、雪碧还有葡萄汁。 当着两人的面将瓶中的“烈酒”一饮而尽后，段明渊将空酒瓶放在桌上，“说说吧，你们为什么大白天地就跑来这里酗酒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心病 当段明渊深入了解下去之后，才意识土狼十二和嘲鸠面临的是感情方面的问题，连齿轮酒店大堂的仿生人小姐都能会去调戏的星际牛仔，却一直对嘲鸠敬而远之，即使喝醉了酒也都会在潜意识里保持分寸。 虽然从很久以前就是朋友，但屡次拒绝了嘲鸠的邀请。 嘲鸠对于土狼十二的邀请并非出于物色人手，段明渊从她的话语中听出了其他的意味。 比如说，想要给这位独身一人在宇宙间漂泊的星际牛仔一个家。 每当话题进行到这里就会不欢而散。 土狼十二总要说像他们这样的人，保不准哪天就没了，还总开玩笑说，要是嘲鸠死在了某场和公司的战争里，他就会去嘲鸠在东战线的母星一趟，在她的老家为她立上一座墓碑，要是他死了，嘲鸠只需要在安灵星买下一块墓地。 那是所有失去了故乡的流浪之人的灵魂安置之所。 安灵星人精通通灵之术，出过许多宇宙闻名的通灵师，那里还有一个叫做守灵人的组织，专门负责照看逝者的灵魂。 对此，嘲鸠的评价是土狼十二就是个**。 “我知道我的长相不怎么样，脸上还留了一道疤，是打公司佬的时候留下的。” 嘲鸠闷闷不乐地说道。 按照东战线民族的习俗，段明渊面不改色地将她递来的酒一饮而尽，就算是她的朋友，加上酒精上头，便将一直以来隐藏于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她的体格健壮，天生就是打仗的料，她也观察过土狼十二喜欢撩骚的那些姑娘，嘲鸠知道自己没有她们的柔美，她也不是没有试过独自一人时模仿那些姑娘说话的语气，差点没把她自己恶心死。 更何况，她就是土生土长的东战线姑娘，她希望土狼十二能接受她最真实的模样。 待在一起抽雪茄，晚上在酒吧里喝到不省人事。 遇到了遭遇战，从来都是一马当先地冲在第一个。 这就是东战线民族的热忱。 “但是我没想到最后输给了一个男人。” 嘲鸠的眼神有些幽怨，“你说，这家伙他**的还不是会弯的吧？” 说这话时土狼十二已经把自己喝倒了，两眼一闭，像个艺术品般身体扭曲地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当然不是。” 段明渊则不得不临时充当起了心理医生，好在和九月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让他对于土狼十二与嘲鸠之间别扭的关系略知一二，“首先你要对自己有清醒的认识，你的长相一点都不难看。” 这是实话，嘲鸠只是体格上看起来虎背熊腰，但长相却十分英气，横贯眼睑下方的疤痕反而让她有了种战场女英雄的感觉。 “我觉得，他一直刻意和伱保持距离是因为别的原因。” “那你倒是说说，是什么原因？” “他有没有向你提到过他未来的打算？” “**的，你是想故意向我炫耀是吧？” 嘲鸠绷着脸，“砰”的一声把一瓶烈酒摁在段明渊面前，“喝！” 段明渊又干了这瓶乌龙茶，顺便把里面的含糖量降低了比重，又增加了一些酸梅清爽的口感。 他也发现了东战线民族内心深处也有敏感柔软的一面。 “土狼十二说过，总有一天他要回到热砂星上，寻找星球‘茧’化的原因。” “切，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呢，他要回那个鬼地方，我也能陪他回去，不就是一颗‘死星’，直接把舰队开到他们的星区就是了。” “我想，这就是问题所在。” 段明渊说道。 在他看来，土狼十二之所以刻意与嘲鸠保持距离就是因为他了解嘲鸠与东战线民族的热忱，如果他上了嘲鸠的船，哪怕是刀山火海，嘲鸠也会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地把她的舰队开去热砂星的上空。 但热砂星并不是什么度假胜地，若干年前整个星球的地表都砂化了，土狼十二亲眼见证了自己的同胞们从内而外砂化后化为沙粒被风吹散的景象，如今的热砂星地表上依旧蔓延着“热砂瘟疫”，让那里成为了没有任何生命体征存在的死星。 疾病是无形的敌人，连星际牛仔都对其束手无策。 “他不愿意上你的船，恰恰是不想让你卷入热砂星的事。” 尽管土狼十二自称星际牛仔，认为自己是整个宇宙里最自由的人，但在这个宇宙里，你很难找到比他失去了更多的人。 因为他内心深处的执念，让嘲鸠的舰队面临被热砂瘟疫感染的风险，蒙受不必要的损失，这绝非一名牛仔所为。 “那你呢，他就愿意拖着你们这些只剩认识了几天的人去送死？” “那是他退休之后的计划。” 段明渊摇头道，“也许有一天他会突然从游侠号上消失，留下一份长信作为道别，开走船上的飞行器，独自前往热砂星。” 独自一人将飞行器降落在母星的地表上，重新审视那片荒芜贫瘠的土地。 这也是属于星际牛仔的浪漫。 从土狼十二与阿克图斯打交道的方式就能看出，他是一个追求浪漫的人，以电视式的结局轰轰烈烈地结束，而不是把无关之人拖入一场注定不会有好结果的旅程。 “等一下，让我理一理。” 嘲鸠左手扶额，酒精让她变得有些昏沉，而段明渊却又说了些她从未想过的事。 她的心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如果土狼十二当了她的副船长，也就是她的家人了，区区一颗“死星”又怎么能拦得住东战线人民的脚步？ 苦思冥想未果，嘲鸠索性把问题抛给了段明渊，“你刚才那一番话意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完全理解错了，他既不是嫌你不好看，也不是性取向出了问题。” 段明渊做出了病例总结，“他正是出于对你的重视，才不想让你卷入热砂星的事，这意味着你在他的心中有着极为特殊的意义。” “那……你有什么建议？” 嘲鸠问道，她开始有些相信段明渊神医的头衔了。 “他喝醉了。” 段明渊瞥了一眼完全丧失了意识的土狼十二，说道，“安保部门主管的房间在12层，他的房卡就在衣服内侧的口袋里，也许该有人把他送回房间休息。” “我知道了。” 嘲鸠有所领悟，她起身，穿上了外骨骼装甲，然后轻而易举地把土狼十二扛在了肩上，临行前，她问再次确认道，“你是说，他喜欢我。” “是的。” “不骗人？” “不骗人。” “那我明白了。” 只要确认了这件事，嘲鸠便自然有了下一步的计划。 东战线民族只需要一个明确的答复。 而今天，她得到了自己一直以来想要的回答。 第一百九十六章：银莲花 土狼十二再次传来消息的时候，下午的会议已经走向了尾声。 蓝星以全票通过了十六星峰会的申请，成为了近几十年来首个新加入了理事星，三皇子作为代表，发表了自己对于未来与各个星球和平发展、互惠互利的展望。 宇宙各个新闻媒体在第一时间让这条新闻登上了头条，在这个傍晚，整个宇宙都知道了三皇子的名字。 一个年轻的，却有着成熟政治思想的外交官。 三皇子是在人群的簇拥下离开会场的，其他星球的理事已经在宴会厅预定好了隔间，他们不想浪费晚餐的过程，在接下来的时间，他们可以就未来的贸易合作与政治立场与这位年轻的皇子进行沟通。 土狼十二在醒来后，也积极地和段明渊采取了沟通。 “你**个**的！” 电话接通的瞬间，传出来的就是熟悉的破口大骂。 段明渊还听见了水声，显然在这位星际牛仔打电话的时候，有人正在洗澡。 土狼十二的怒骂声听起来悲愤交加，还充满了悔恨。 “牛仔先生，这就是上班期间擅离岗位酗酒的恶果，尤其和你一起酗酒的还是一位东战线人。” 段明渊把手机挪远了一些，淡淡地评价道。 “我**的又不是没和她喝过酒！” “以前你也没对她提到过伱的真实想法，牛仔先生，据大数据统计，超过八成以上的刀片结局，都是由双方不够坦诚互相当谜语人造成的。” 按照土狼十二与嘲鸠之间别扭的关系，段明渊已经预见即将发生在未来的悲剧。 当星际牛仔终于将心意通过一封长信点明时，便已经踏上了前往热砂星的旅程，尽管嘲鸠在第一时间就把舰队开去了热砂星星区，在那里等待她的也只剩下一望无际的沙土。 段明渊实名抵制这种未来，尤其是身陷悲剧之中的，还是游侠号的船员。 “你——！” “牛仔先生，扪心自问吧，你现在究竟还有何不满？” 段明渊反问对方。 “不满？我当然不满，我有很多不满！” “比如呢？” “比如，你们这是趁人之危！” 土狼十二余怒未消，趁他喝醉了，毫无反抗能力的情况下下手，这有违堂堂正正决斗的作风，“正常来说，我应该是上面的！” 结果没问题，但过程问题很大。 “这是你们私人之间的问题，该由你们自己解决。” 段明渊只是一届医生，无法干涉太过细节的问题，“下午的会议已经结束了，夜晚还很漫长，具体的细节问题该由你们自己来解决，祝你好运。” 又一个病例得到了解决，也到了医疗卫生组该下班的时候了。 他挂断电话，把土狼十二充满了不服的豪言壮语抛到了一边。 还未等他走出几步，却又被一位不速之客挡住了去路。 和上一次见面时相比，迦洛雅疏远了许多，即使脸上依旧挂着公式化的笑容，但却表情十分僵硬，并且与他保持了五米以上的距离。 “上次你离开得太匆忙了，我都没来得及向你告别。” 段明渊主动打破了有些尴尬的沉默，他最近的交际能量变得越来越强了，若是放在以前，他应该只会对迦洛雅点头致意，然后快步离开，该干什么干什么。 他极不喜欢工作之后的应酬，休息时只想待在家里躺着刷视频。 “上次是我的船上突然发生了些急事，有一个我经手的项目出现了问题。” 迦洛雅依旧说着双方都不相信的谎言，以维持彼此间的体面。 事实上如果不是上头指名道姓让她来这么一趟，她是断然不愿意再和段明渊打交道的。 霉运是会传染的，而段明渊是“毒性”最强的那个类型。 离开蓝星之后，霉运依旧追杀了她很长一段时间，经手的项目都或多或少出了问题，让她过去半个月的时间过得无比艰难。 “段明渊先生你还没有吃饭吧？今天商会在齿轮酒店的穹顶餐厅设置了一场晚宴，委员会希望我亲自向你发出邀请，商会的高层对于本届峰会以及机巧星上的变故十分重视，决定亲自前来见证这场峰会，以免再有变故发生。” 说话间，机巧王座的头顶上空再度发出了一阵轰鸣。 峰会的理事们犹如惊弓之鸟地来到窗边，向声源处张望，当他们看见了出现在头顶上方的巨影时，便纷纷变了脸色。 头顶上方的夜空被旗舰的灯光所点亮，光影照射在机巧王座的大地上，犹如一朵绽放着的银莲花。 刹那间，人群中传来骚动。 他们显然认出了这朵银莲花所代表的含义，短暂的震惊过后，就连说话都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变得谨小慎微起来。 “『银莲』家族的现任家主对你的事迹很感兴趣，希望能亲自和你交谈，时间是晚上19:30，待家主准备完毕后，就会前往顶层露台。” 迦洛雅将嵌有银色花边的邀请函递交给了段明渊，在完成了任务之后，便快步走开了，连一刻都不想和段明渊独处，只留下一头雾水的段明渊留在原地。 他从来没听说过银莲家族，从迦洛雅的只言片语倒是能猜出对方是商会的高层。 为此，他不得不采取场外援助，把刚才发生的事告诉了三皇子。 三皇子自然也注意到了旗舰的到来，不知是不是受到了周围氛围的影响，说话也不由压低了声音，听起来鬼鬼祟祟的。 “家族是商会真正的拥有者，真没想到连他们来了。” 三皇子嘀咕了一句，“还记得那个故事么？闪族人的祖先曾经与贸易之神赫雅进行了一场豪赌，他们在那场赌局中输掉了自己的星球。” “记得。” “银莲家族就是那支血脉的后裔，不过他们一向隐藏得很深，几乎从不在公共场合露面。” 有了这层神秘的面纱，让更是对于银莲家族产生了无限的遐想，也产生了无数的流言蜚语。 但无论在任何一个星球和文明，都达成了一个基本的共识。 ——家族掌握着半个宇宙。 而现在，他们正在致力于拥有整个宇宙。 “你即将见到的，是这个宇宙里最有钱的人。” 第一百九十七章：微妙的立场 银莲花与宇宙最有钱的人。 这是相当了不得的头衔，尤其是段明渊从来和成为有钱人没什么缘分，他的财富永远都保持在了有所余裕，却又和大富大贵相距甚远的地步。 说来惭愧，他之前兢兢业业工作一整年，赚的钱还不如九月出门捡几天“垃圾”。 相处之后，他才明白第一次见面时九月为什么对于钱财毫不在意——这只小狐狸从不赚钱，却也从来没有缺过钱。 段明渊检查了一下请柬，九月也被列入到了邀请名单之中。 不过这也并不意外，他和九月之间的关系算不上什么秘密，以闪旗商会的势力，调查出这些事轻而易举。 至于晚上的话题，用脚指头都能猜得出来。 机巧星的动荡让蓝星使团的影响力到达了顶峰，如果三皇子公开支持商会与公司的合并法案，将势必影响到大部分理事的决定。 虽然理事们在理智上明白这两股势力合并所产生的影响，但却并不是所有人都能下定决心与商会彻底翻脸，尤其是在现任银莲家主的亲自见证之下。 段明渊并不喜欢这类充满了政治算计的场合，但如今整个齿轮酒店里都是各个星球的新闻媒体，他的一举一动都关乎着蓝星在人们眼中的形象。 思忖再三后，他把晚宴的事告知了九月。 这只小狐狸倒是来者不拒，还兴致高昂地回房换上礼服。 在游侠号出发前，她就听说十六星峰会是一个隆重的场合，因此她精心挑选了好几身漂亮的礼服。 19:20分，段明渊和九月提早十分钟乘电梯前往了顶楼露台。 电梯和安全通道都增派了人手，换上了银莲家族的直系安保人员，他们仔细审核了每一位受邀者的身份，并确保他们身上没有携带任何致命武器。 到了宴会厅前，家族的安保队长还将两枚戒指分别递交了他和九月。 “刚戴上的时候会有些不适，这是正常现象，大约一分钟左右之后就会恢复正常。” 队长说道，“限制器会暂时压制住你们的能量，这只是出于安全措施，家主和他邀请的朋友希望确保宴会的过程中不会发生任何的变故，在宴会结束后，安保人员会帮二位取下限制器。” 这些黑衣人都是家族精挑细选出的精英，他们每天都要应对不同类型的人，在这个时代，并不是没收了枪支武器就能确保安全，有的人存在本身就比任何武器都要危险得多。 段明渊和九月就是这样的存在。 用队长的话来说，银莲家族的家主似乎是一个高危职业，宇宙间想要刺杀他的人数不胜数。 有的人是为了名扬天下，有的人是为了赢得高昂的酬金，也有来自家族内部的权力斗争。 这不禁让段明渊觉得有些讽刺。 他作为闪旗商会着力营造的联合战线精神领袖，以及未来的“大魔王”，刺杀他的人都远没有刺杀银莲家主的人多。 而且，这些精英们的工作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到位。 这枚戒指并没有压制住任何能量，甚至没有对他的能力带来任何阻碍。 九月身上则出现了队长所说的“不适”，她顺势挽住了段明渊的胳膊，倚靠在了他的肩上。 段明渊观察到除了他和九月之外，应邀前来的还有不少熟面孔，其中包括了8位十六星峰会的理事。 他们面露苦色，很清楚这是一场鸿门宴。 银莲家主亲自莅临机巧星，邀请他们共进晚餐，绝不是为了让他们来享受美食的。 “明渊先生你看，露台之前是这样的吗？” 九月忽然问道。 这里俨然被变成了一间高档餐厅，而且还是改造得非常完整的那种。 红色的地毯通向餐厅内部，不知是光影还是墙纸的缘故，整个餐厅都沐浴在了一片金色之中，方桌整齐地排列着，桌布上绣有金色图案，旁边是一排排雕花木椅。 她明明记得齿轮酒店的楼顶不是豪华餐厅，而是一个露天酒吧和泳池，她还一直盘算着邀请段明渊晚上来举办泳池派对的。 机巧星正值夏日，按照事件的推进，九月觉得他们也该迎来令人期待的泳装回了。 她丝毫没有被餐厅的装修所吸引，反而垮下脸来，“泳池呢，我的泳池怎么不见了？” 除了礼服之外，她还准备了泳装。 用“必杀技”来形容也不为过。 可这些可恶的闪族人，却把整个酒店的楼顶露台都改造成了餐厅，让她的泳装派对计划扑了个空。 “也许这也是机巧星上的机关。” 段明渊打量了餐厅一番后，猜测道。 餐厅不是临时搭建而成的，就算再优秀的建筑师也没法在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里完成改建，因此这更像是银莲家族早就设置的机关。 他还从装修中感受到了莫名的庄严与肃穆，像是正在走进一间教堂。 他和九月显然是这场晚宴里最引人瞩目的客人。 家族为每个人安排了席位，每一桌理事都相距甚远，他们只能用惊讶与错愕的眼神观察着段明渊。 入座后，段明渊也很快了解到了这八位理事的身份。 他们是对于商会与公司合并一事态度最为摇摆的成员，实际上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坚定地投出反对的一票。 有人是出于对于商会此前一系列手段的恐惧，但更多的，则是与闪旗商会长期以来建立的联系，他们所处的星球大多都与商会存在着千丝万缕的商业往来，若是商会在投票后切断了所有贸易往来，对他们实施经济制裁，他们所在的星球便极有可能发生大规模的动荡。 实际上，商会并不需要真正入侵他们的星球。 剧烈的经济倒退将会带来大量的失业，当整个星球的经济系统面临崩溃，就会引发难以想象的社会矛盾。 而到了那时，商会只需要为叛军提供一些军火与技术方面的支援，就能兵不血刃地拖垮一个政权。 如果这位八位理事的立场发生了动摇，那么票数就会变成微妙的8:8。 由此一来，新入选峰会的蓝星或许成为最关键的一票。 晚宴肃杀的气氛以及微妙的人员构成，让段明渊明白了家族的用意。 邀请他参加这场晚宴，本身就是一种手段，把他和八位立场最为摇摆的理事安排在一起，也就让蓝星在这件事上立场变得摇摆不定起来。 实际上十六星峰会内部也并非铁桶一块，每个理事都只知道他们将要投出的一票，猜忌与惊恐会始终伴随他们，直到计票那一刻的到来。 没有人愿意遭受背叛，成为因其他理事变票后被推出来的“出头鸟”。 感冒了，睡了一天，本来打算休息的，不过趁着好转了一些码了一章出来，看看能不能再码一章…… 第一百九十八章：囚徒困境 九月只知道宴会厅里的气氛十分压抑，但并不知道这里正在发生些什么。 经过一番观察后，她还发现了宴会提供的圣女果很甜，似乎是来自其他星球的新品种，能尝出西瓜和奇异果混合的味道。 她拿起一枚圣女果递到了段明渊嘴边，同时虚心倾听着段明渊的讲解，尖尖的耳朵一颤一颤的。 这是狐妖集中注意力时的模样。 “明渊先生，你能不能再解释一下囚徒困境？” “就用你看过的漫画来打比方吧，比如说有三个男子高中相约去其中一人的家里做客，他们在房间里不经意地发现了妹妹的衣物，突然间对女装产生了强烈的兴趣，但是一个换上女装肯定是要社死的，还会成为人生中的黑历史，但如果三个人一起尝试的话，就会因为有了‘同伴’而产生勇气。 “于是三人分别走进了不同地方的更衣，更衣室里只有他们自己，他们无法断定另外两人会不会背叛自己，如果最后只有自己换上了女装，就会成为另外两人嘲笑的对象，而更可怕的是，一旦被妹妹发现了这件事，就很有可能被当场暴揍。” 段明渊这么一说，九月顿时恍然大悟，并回想起了漫画里的场景，“后来男主角的同学都背叛了，他不但留下了黑历史还被妹妹踹了！” 只不过她当时光顾着笑了，并没有想这么深。 “现在的情况是一样的，虽然所有理事都声称要投出反对票，但投票的过程是相互保密的，在计票前，他们永远不知道其他人的选择。” 投出了反对票的后果要比留下黑历史严重得多，不但他们返航的途中会遭遇危险，而且可以预见的是闪旗商会一定会对他们所处的星球实施经济制裁。 倘若所有星球的理事联合在一起，或许能度过这场危机，可如果他们之中有人背叛了，或者大多数人都背叛了，只留下了两三个“出头鸟”，那么不止是他们自己，他们所处的星球都会陷入混乱。 银莲家主的到来则彻底掐灭了他们的侥幸心理。 他们原本还幻想着商会正和铁卫财团斗得水深火热，暂时还抽不出时间来针对他们，然而家族用这场晚宴告诉了他们，这是商会关注的头等大事。 他们会见证峰会完成的过程，并将所有投出反对票的理事记在心里。 而且东战线的统帅来了，整支舰队都停靠在机巧星的兴趣，在峰会之后他们能否安全地离开这片星区，都要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号。 “相反，如果投出了赞成票，虽然会遭到其他人鄙视，被冠以背叛者的恶名，但他们的人生安全将得到保障，星球的经济状态将会继续健康发展，甚至还有可能得到商会的特别关照。” 但是从长远的角度来看，这无疑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了商会。 一旦商会与公司合并，就再也没有人能违抗闪族的决定了。 也许再也不会有下一届的峰会，又或者下一届峰会将会变成走个过场。 “你前段时间不是总抱怨附近超市的价格越来越贵了么？” 段明渊为九月解释起了其中的原理，他虽然一直没能赚到钱，但增长了不少知识，而在这宇宙之中，没有人比闪族更精通这一切，他所读过的书十有八九都是别人根据闪旗商会所作所为总结出的经验。 “这和超市是一个道理，起初他们会压低商品的价格，提供优质的上门服务，还会经常有打折促销活动，这些优惠政策会为他们吸引来大量的顾客，直到让附近所有的超市都因为的赚不到钱而倒闭，到了那时，即使他们再提高商品的价格，进行捆绑促销，顾客却因为附近已经没有了其他商家，只能接受一些霸王条款。” 对于闪旗商会来说，峰会背后的理事国就是他们希望控制甚至扼杀掉的“小商贩”。 闪族人不希望有人对于他们的计划与决策指手画脚。 是苟延残喘，还是玉石俱焚。 这是个问题。 尽管每一位理事都清楚地知道未来，但却无法轻易做出选择。 而商会并不需要做太多事，他们甚至不需要动用任何武力手段，就足以让理事们陷入相互猜忌的漩涡。 片刻后，段明渊得以见到了银莲家族的现任家主——摩尔根七世。 他登场的方式有些奇特。 摩尔根七世的管家将一个投影设备放在了主席位的桌上，打开了开关之后，一个俊朗的青年影像呈现在了所有人的面前，他简单地发表了祝词，代表家族和商会欢迎了所有人的到来，并特地提到了十六星峰会诞生与闪旗商会也有着极为密切的关联。 他将在座的各位都视作了重要的合作伙伴，并真诚地希望他们之间的合作能一直持续下去。 但实际上，摩尔根七世已经247岁了。 他的肉体早已衰竭，银莲家族的技术却让他在数字世界中得到了永生。 以上都是好奇的九月问出来的。 在摩尔根七世发表完祝词之后，她好奇地举手，询问刚才那段是不是家族事先录制好的影像。 摩尔根七世对这位年轻的小狐狸展现出了足够的善意，向她解释了一些数字世界的事。 而在晚宴开始后，一位熟悉的身影来到了段明渊这一桌。 尽管充满了不情愿，但迦洛雅却不得不遵守由家族下达的命令。 段明渊观察到每一桌宾客都迎来了一位他们的专属顾问。 入座后，迦洛雅主动表明来意，“闪旗商会希望能与蓝星展开长期的贸易合作，因此专程派我来担任伱们的顾问。” “顾问？你要顾问什么？” 九月问道。 “一切与财富有关的事务——上次的评估因为一些突发状况被迫终止了，但是我想您应该了解蓝星目前的经济状况，在你们与寰宇公司发生了一些‘外交纠纷’过后，公司撤回了大量投资，这从一定程度上造成经济衰退，出现了大批的失业者。” 迦洛雅说道，“我已经为蓝星制定了一套贸易方案，以确保蓝星在未来十年内发展成宇宙中最富饶的星球之一。” 第一百九十九章：天堂 这一次，银莲家族展现出了足够的诚意。 一场盛大的晚宴，现任家族的亲自接见，以及为每一个星球的理事配备了专业的贸易顾问，针对星球的状况，提供实际的建议与帮助。 在交谈期间，商会的顾问们特别提到了闪旗商会的构成。 如今的商会并非只有闪族的后裔，越来越多年轻的、来自不同文明的杰出人士进入了商会的管理层，而目前商会所经营的星球，无一不是全宇宙的经济贸易中心，这些星球上的人们享受着丰富的物质生活，在上一次的群星投票中，这几个星球都排在了“最宜居星球”投票的前列。 言下之意，是让理事们放下偏见。 商会和公司有着本质上的不同，他们没有狂热的宗教信仰，不需要将自己所信奉的教义推行至每一个文明，也从不打算成为宇宙霸主，在各个星球实施暴政。 那完全是人们的偏见，因惶恐所产生的错误判断。 闪旗商会的目标，从始至终便是将整个宇宙的贸易市场联合在一起，而这对各个星球的都是双赢的关系，历史已经证明繁荣的商业会对当地的经济、科技、文化水平产生极大的推动，能帮助当地人建立起更好的家园。 所以，为什么要为了那些虚妄的顾虑，而放弃这些摆在眼前的好处呢？ 成为商会的盟友，就是未来宇宙市场重要的组成部分之一，商会没有任何理由破坏这些重要的市场。 即使理事们不相信商会，不相信闪族，也应该相信摆在眼前的利益。 闪族人从来都是追逐利益的，这一点自古至今也从未改变过。 顾问同时向理事们解释，他们与公司合并计划已久，这都是为了在宇宙间建立一个更广阔的市场，在十几年后，当理事们回头看待这一场峰会，就会意识到是他们推动了整个宇宙间的贸易发展。 这是足以载入史册的功绩，需要的是魄力，还有远见卓识。 这一套互利共赢的说辞很有诱惑力，但在机巧星的“茧”化和宇宙海盗的袭击过后，让这些话的可信程度降低了许多，至少理事们对于商会“追求和平发展”的意图有所质疑。 他们很清楚这是家族的b计划。 a计划则是利用血肉诅咒和宇宙海盗杀掉所有人，让这场峰会被迫终止，接着商会就能顺理成章地再扶植一些在政治上倾向于他们的新任理事上台。 那样一来，他们就不必做出诸多承诺。 b计划是博弈的结果，或者说是他们大难不死所换来的“补偿”。 不过他们并不能意气用事地掀了桌子，而是慎重地评估起这套b计划中，有多少可以相信的部分。 迦洛雅也谈到了她对于蓝星未来的规划，“蓝星上存在着的生命能量是一笔尚待开垦的资源，结合段明渊先生你今天作为医疗卫生组的工作，已经为蓝星未来成为宇宙的医疗中心奠定了基础。” 谈论到工作，她便将个人喜恶抛在了一边，“饮食、医疗，这两者无论在任何文明之中都是极其重要的资源，也是多数人的需求，而蓝星在这两个方面都很有潜力，以医疗中心为基准，随即大力开发旅游业、航天业，如果不出意外，蓝星在未来十年之内，就能发展成宇宙最富饶的星球之一。” 从规划案的角度上来看，迦洛雅很有自信。 尤其是段明渊的医术，他连“血肉诅咒”、“红死病”和“失水症”这些著名的宇宙级疑难杂症都能治得好，即使没有家族的授意，她也会对潜在的市场产生兴趣。 唯一的变数在于段明渊的霉运。 这霉运强大到会让一个看起来100%成功的规划发生令人意想不到且完全不相干的变数。 迦洛雅不明白段明渊为什么治好了那么多绝症患者，却没法治好自己倒霉的体质。 “段明渊先生你一个人的理想是有限的，以你一己之力，并不足以支撑起整个星球的医疗体系。” 当消息传开后，整个宇宙的富人都会前仆后继地来到蓝星。 那时段明渊每天所要面临的患者可是这场会议的上万倍，就算他二十四小时不合眼，都没法应付得了那么多慕名而来的患者。 “伱掌握了最核心的科技，而我们所擅长的，就是帮助把这最核心的科技进行最大化地利用，谋取到最多的利益，比如说我们会统筹各个星球最顶尖的医疗从业者，将他们送往蓝星，在你的领导下以生命能量为基础开发各类特效药和医疗设施，这不仅会为蓝星带来难以想象的财富，还会造福宇宙间所有被重病缠身的病人。” 迦洛雅顿了顿，说道，“你根本想象不到有多少人会在你的帮助下重获新生。” 到了那时，段明渊的名字将会以另一种方式传遍宇宙的每一个角落。 以拯救者，或是疑难杂症之父的名头。 同处一张餐桌上的九月听得仔细，她总觉得迦洛雅是在给段明渊洗脑，可她顺着对方的话仔细想了想，却又说不出哪里有问题。 这些规划对于明渊先生来说，似乎并没有什么坏处。 明渊先生总是对于自己赚不到大钱而耿耿于怀，就连她这么个平时不怎么关心赚钱的人，都能轻易联想到这会给段明渊带来难以想象的财富。 甚至有可能让明渊先生成为这个宇宙间最有钱的人之一。 “接下来就是你了，九月小姐。” 迦洛雅将话题又抛向了九月。 “我？” 九月愣了一下，警惕地应了一声。 迦洛雅点了点头，说道，“请原谅商会对于你的背景做了一定调查，之前在朝中时，你跟随宫廷的御厨们学习了厨艺，算得上他们最得意的门生，现在又有了在峰会会场担任饮食顾问的经历，这些经历都能极大地推动蓝星美食的发展……据商会统计，每年来到蓝星旅游的客人中有七成以上都对当地的美食很感兴趣，但是据我观察，蓝星目前还没有把这变成一个独特的标签。 “在那些患者们得到了医疗救助后，会在蓝星上停留一段时间，届时他们一定愿意为了旅游与当地的美食，而你的技巧和形象就是最好的宣传，我指的是那种宇宙范围的宣传。” 这是她对于蓝星未来的规划。 只要九月点头，她就有把握让整个宇宙都知道蓝星诞生了这样一位优秀的主厨。 商会有足够的媒体平台，还能以九月为核心，录制一档美食节目。 这是一个需要宣传的时代，在迦洛雅看来，蓝星在自我宣传的领域显然还处于极为初级的阶段。 “我的目标不止是将蓝星打造成一个富饶的星球。” 她顿了顿，补充道，“而是要把你们的星球变成人间天堂。” 一个能治愈所有疾病，解除所有的痛苦，能够让你安心地享受痊愈后生活的天堂。 第二百章：九尾狐头槌 这场鸿门宴和九月想象中相距甚远，直到离开会场，取下商会用于暂时压制能量的戒指时，都没有任何出现任何战斗元素。 不仅如此，迦洛雅还亲自将他们送下了电梯，临行前还把精简版的规划案发给了他们一份。 她不止一次提到，商会的目标永远都是合作共赢。 九月向迦洛雅提出了一些尖锐的问题，比如，她是如何看待有人称阿克图斯的宇宙海盗团伙是由商会一手扶植起来的。 迦洛雅并没有矢口否认，反而提到阿克图斯的确和商会存在军火贸易方面的往来，但入侵机巧星，轰击齿轮酒店完全是阿克图斯自己的决定，他为大秘宝着了魔，直至陷入癫狂。 商会会将所有的海盗送往狱囚星接受应有的审判。 反正阿克图斯已经死了，就算这是谎言，也无法被拆穿了。 就在前几天，这位宇宙海盗头目的死讯已经传遍了整个宇宙，许多曾经受到其洗劫的星球都放炮庆祝，不少人在看见新闻的当场就开了香槟。 回到房间已是深夜了。 九月将礼服换下后折叠好，身上披上了一件浴衣后便盘腿坐在床上刷新闻。 段明渊这个名字又一次引起了广泛的讨论。 不过这一次不再是以叛军精神领袖的恶名被人知晓，而是一位优秀博学的医生，“失水症”的治愈一度在医学界引起了巨大的反响，人们认为这都是“生命能量”的功劳，毕竟从名称上听起来就像是治愈疾病的能量。 于是蓝星也被宇宙各地的人们冠以了“医疗之乡”的称号。 “明渊先生，恭喜你又进化了。” 九月在广泛浏览了人们的评价后，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段明渊。 “？” “你现在是食人魔大祭司了。” 游戏里的大祭司都掌握着自然之力，治愈疑难杂症不在话下。 而且在许多食人魔部族的信仰体系之中，大祭司是比酋长更加神秘强大的职业。 就像是底层食人魔们常说的，酋长只需要管理好整个族群，可是大祭司要考虑的问题就有很多了。 “九月。” “嗯？” “你是不是尾巴又痒了？” “对！” 这一回九月反而慢悠悠地转过身子，改为趴在床上，把毛茸茸的大尾巴对着段明渊，还不停摇晃着，摇晃的节奏十分有规律，就像是在用狗尾巴草逗猫一样。 她也进化了。 已经适应了突然被人抓住尾巴的战栗，现在仔细品味起来，反而还有些带感。 面对侧脸冲着自己，还露出了雌小鬼般笑容的九月，段明渊顿时觉得这只小狐狸越来越皮了。 不过或许这才是祸狐狸的天性，《狐妖志异》里提到过，就算是再规矩的祸狐狸都对恶作剧与挑衅人类有着天然的喜好，作者还发现了一些特殊的情况，对于祸狐狸们而言，越是亲密的人，她们就越喜欢捉弄他们。 似乎有一些间接证据表明，这是为了惹恼对方，从而得到惩罚。 祸狐狸们往往会把惩罚也当成调情的手段之一。 这就是多读书的好处。 段明渊知道若是这时候上去一把揪住九月的尾巴，反而着了她的道，造成的结果就是这只小狐狸今后会变得越来越皮，隔三差五地就要捉弄他一下。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所以在九月失望的眼神中，他搬了一张椅子坐到了床对面，然后把迦洛雅为他们提供的规划以及晚宴上发生的事一起发给了三皇子。 这回轮到九月坐不住了，她趴在床上磨皮擦痒，把床单弄得乱糟糟的。 见段明渊沉迷与三皇子商讨会议的事不搭理自己，便索性在床上打起滚来，用有些气恼的声音嚷道，“食人魔大酋长，食人魔大祭司，大食人魔！” 期间还时不时暂停一下，偷偷打量段明渊几眼。 咦？ 小狐狸的内心充满了疑惑，以前每次喊明渊先生食人魔，对方都要严厉地扯一把她的尾巴以示惩戒，可今天她连喊了这么多声，对方却如老僧入定般坐在椅子上，连眼皮都不抬一下。 本来尾巴不痒的，可被这样晾在一边，现在真的有些痒了。 不止尾巴痒，心里也痒痒的。 “嘭。” 随着一声轻响，九月身后的尾巴变成了两条。 然后是三条、四条……直到把九条尾巴全变了出来，瞳孔也变成了祸狐狸独有的红色，她盯着段明渊，俯下身子，做出了前扑的预备动作。 她改变主意了。 以前都是明渊先生惩戒她，今天他们应该互换一下角色……作为对明渊先生一直把她晾在一边的惩罚！ 九月记得段明渊说过妖怪的力气通常要比人类大得多，而她更是妖怪之中的佼佼者，如果利用偷袭的优势一下将他扑倒，就算是明渊先生也抵御不了九尾狐的力气。 想到这里，九月猛然发力，“看招！九尾狐头槌，哎呦——！” 蓄谋已久的突袭扑了个空。 九月蹲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被段明渊用食指轻轻弹了一下的脑门。 明明没怎么用力，却让她的九条尾巴都炸了毛。 疼倒是不疼，就是被吓了一大跳。 一刹那的感觉就像是在熟睡的时候，突然有人在枕头边上放了个鞭炮。 “哪有人偷袭的时候还自报招式名的？” 段明渊低头瞧了瞧可怜巴巴的九月，觉得有些好笑。 这一次的突袭也毫无隐蔽性可言，九月变出尾巴的过程足足持续了一分钟之久，期间似乎是为了故意吸引他的注意力，还不时发出了通灵术音效般的“嘭嘭”声。 “伱不是说狐妖要比人类的敏捷性高很多吗？” 作为袭击一方的九月反而率先提出了质问，她刚才只觉得眼前一花，甚至根本没有注意到段明渊是什么时候动手的。 她现在要控告段明渊涉嫌商业诈骗。 虽然一点都不疼，但是偷袭不成还被人弹了个脑瓜崩，这让她九尾狐的威严往哪搁？ “我说的是一般人。” 段明渊淡定地说道，“书籍里写到过，古时候每逢有妖怪作恶，就有高人出山降服他们。” “那你的意思是说我被打败了。” 听到“降服”，九月红彤彤的眼珠子又滴溜溜地转了起来。 “嗯。” 于是，她忽然梗直了脖子，摆出了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咕，我是不会屈服的！” 第二百零一章：狐妖之乱 就如古籍上所描述的那样，作乱的九尾狐又一次被退治了。 然而九尾狐妖无疑是蓝星上最狡猾的生物之一，一次败北并不足以让她改过自新，她在天亮之前又一次趁着人类熟睡时，向人类发动了袭击。 这一次的袭击取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也充分发挥出了她作为大妖怪的力气。 段明渊早上一醒来，就感受到了如同八爪鱼一般缠在自己身上的九月，这只小狐狸手脚并用，就连尾巴也没闲着，他第一次发现九月的尾巴还能充当绳子使用。 九条尾巴，圆睁的红瞳。 除了不服输之外，还掺杂了一丝阴谋得逞的坏笑。 “该起床了。” 段明渊提醒她，“你是酒店的餐饮顾问，早餐时间要提早一些到场。” “不要。” 小狐狸非但不松开胳膊，反而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昨天的战斗对于九尾狐来说是一场耻辱，虽然最终如愿以偿地加载了战败cg，但不停地承认自己输了，下次再也不敢了实在有损大妖怪的威严。 而现在，她已经取得了压倒性的优势。 段明渊睡着之后，九月仔细复盘了败北的原因，从而研究出了现在这一套突袭方案——人类与妖怪之间的力气差距是客观存在的，明渊先生之所以能弹她一个脑瓜崩，是因为占据了“技巧”的优势。 她曾经在格斗漫画里看到过，一旦那些打击技巧特别丰富的选手被拖入了地面缠斗，他们的战斗力就要折损大半。 现在的明渊先生，就是被她拖入了地面战的打击技高手，而她使出的就是传说中的寝技。 “怎么样？你现在挣脱不开了吧？” 九月脸上的笑意更甚，仰着头，提前发表了胜利宣言。 “别闹，该工作了。” 段明渊耐心地劝说着这只顽劣的小狐狸。 “放开你可以，但是明渊先生伱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昨天晚上我很没面子，所以你现在也要向我认输才行，就说‘九月大人真厉害，是我输了’。” 九月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段明渊觉得这只小狐狸在大白天就做起了美梦，认输是断然不可能认输的，这句话本身倒没有什么，可以九月最近越来越皮的性格，要是助长了她嚣张的气焰，天知道她今后还会做出些什么来。 《狐妖志异》上提到过，祸狐狸是一种非常容易得意忘形的妖怪，尤其是那得意洋洋的笑容，就忍不住要让人挫挫他们的锐气。 因此从古至今都在各地流传着许多祸狐狸吃瘪的故事和画作。 “看来你昨晚还是没有吸取教训。” 段明渊叹气。 “胡说，我可是充分吸取了败北的教训。”九月趾高气昂，宛如已然赢下了这场对决的胜利，“我固定住了你的手脚，明渊先生，你现在明明已经动弹不得了，就不要再嘴硬了，你应该知道狐妖的力气要比人类大得多！” 这从日常生活中就能看出。 据九月观测，段明渊的强大来源于对于生命能量的运用，其本身的力量并没有特别的体现——切瓜要用刀，如果搬了太多东西也会累得气喘吁吁。 从科学的角度来分析，明渊先生就没法挣脱她的寝技。 这是由科学裁定的胜利，九月认为这个结果万无一失。 她轻快地催促道，“快说吧，快说吧，说完了我就从你身上下来。” “那就不要怪我了。” 段明渊叹气。 这只缠在他身上的小狐狸不止是力气大，看来也仔细研究过地面战的缠斗技巧，将他的关节牢牢地锁定在了床上，九条尾巴更是成为了一般的缠斗高手都不具备的武器。 但是，她也暴露出了一个致命的弱点——九月的下巴抵在他的胸前，正仰头注视着他，这也就直接导致了她那一双尖尖的耳朵凑到了他的嘴边。 真正的搏斗高手可不会把如此巨大的破绽留给对手，因为这世上有着无数精妙的战斗技巧，自然也存在着“咬咬道”这个强大的流派。 作为一名狐妖研究学者，段明渊深知耳朵和尾巴都是狐妖身上最敏感的地方。 “别再嘴硬了明渊先生，乖乖就，哎呀——！” 一声尖叫，缠着段明渊四肢立刻松开了，受到了惊吓的九月猛然间从床上弹了起来，九条尾巴都被吓得竖了起来，她难以置信，“你、你居然咬人！” 到底谁才是妖怪？ 虽然和昨晚的脑瓜崩一样，一点都不疼，但却把她吓了一大跳。 然而段明渊却没有留给她喘息时间，在小狐狸的双手都抱住了被咬了一下的尖耳时，段明渊一个鲤鱼打挺，伸出的右手做出了弹脑瓜崩的姿态，悬停在了九月的脑门前，小狐狸见状顿时目光涣散，一哆嗦，仿佛进入了应激状态。 “这世间的战斗流派千变万化，任何一个细节都会改写战局。” 这一脑瓜崩最终没有弹上去，段明渊将手掌贴在九月光洁的额头上抚弄了几下，小狐狸便条件反射地眯起了眼，轻轻地蹭了蹭，片刻后才突然间反应了过来，触电般向后一缩，其余八条尾巴“嘭”地一声消失了，瞳色也恢复了往日的状态。 气鼓鼓地起床，沐浴更衣。 不服气地嚷嚷着，“我还会回来的！” 今天她决定再次研读格斗漫画，一定要从中找出来一套能把明渊先生彻底击败的战斗技巧，然后让他亲口向九月大人认输。 这成为了她新的短期目标。 而段明渊也查看起了手机上的未读短信。 三皇子拉了一个小群，身处不同岗位的唐芊芊、杨平和宁如月也说出了他们的发现。 银莲家族的阴谋得逞了。 商会旗下的新闻媒体大肆报道了家族晚宴，还公布了所有参与晚宴的理事成员，经过了一夜的发酵，猜忌开始在人群中蔓延。 这种猜忌从上至下，随行人员间也出现了意见分歧，甚至上升成了小范围的冲突。 今早唐芊芊就亲眼目睹了部门里有两个不同星球的随行人员从争执上升到了拳脚相加，要不是安保人员及时赶到，甚至还会变成一场流血的械斗。 齿轮酒店的气氛变得有些怪怪的。 这一切，似乎又一次朝着银莲家族所期望的方向发展着。 高考在即，祝各位考生金榜题名！ 第二百零二章：猜忌之毒 对于医疗卫生组来说，这依旧是忙碌的一天。 病人络绎不绝，许多都是熟面孔，不同的是从昨天的疾病，变成了今天的外伤，有头破血流的，有被人卸了胳膊的，最严重的是腹部插着一把刀前来治疗的。 看起来这些理事的随行人员也都像九月一样学习了各种战斗技巧，加入了无限制战斗流派。 只是氛围很难让人想象到这里严肃的十六星峰会会场，而不是小混混械斗的后巷，随着被送来的伤者伤情越来越重，不禁让段明渊担心再这样下去，迟早要闹出人命来。 其他的医疗卫生组成员倒是重拾信心，处理外伤是他们的专长，今天的“病人”就正常多了，至少没有人再顶着“失水症”这样的宇宙级疑难杂症前来就医了，他们为伤势较轻的伤者提供了简单的医疗救助，随即便让他们先回到各自的房间休息，至于那些伤势特别严重的，则被安排进了医务室里。 尽管段明渊能让这些重症患者立刻“出院”，但出于对他们人生安全的考虑，还是把他们留在医务室里。 重伤的大多都是昨天参与晚宴的八位理事的随行人员，他们被其他人视作了叛徒。 伤势最严重的莫过于眼前这位“失水症”的患者，被治愈了绝症的她还没来得及享受崭新的人生，今天下送达文件的路上就被从转角跑出来的人囊了一刀，后脑勺还被人开了瓢，她强忍着疼痛摇摇晃晃地赶到了医务室，随即便陷入了昏迷。 段明渊联络了安保负责人土狼十二先生，这位星际牛仔正在收集每个人遇袭的信息。 “有些奇怪。” 不多时，土狼十二一脸凝重地走出了医务室。 最初的几名轻伤者，是在与质问他们的随行人员争辩了几句，被一拥而上挨了一顿毒打，但那都是发泄情绪的手段，随行人员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被送来的患者虽然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但却都没有大碍。 但后来被送来的这些重伤甚至险些丢了性命的伤者不同。 “他们都是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遭到了袭击，没有看清袭击者的长相，袭击者的目的也很明确，看起来不像是简单的泄愤。” 一下子出现了这么多伤者，这无疑是他工作的失职。 他承认自己早上和嘲鸠在房间里温存了一段时间，但齿轮酒店的安保人员都是专业的，应该不至于连几个持械袭击者都发现不了土狼十二现在很想质问监控室里的下属，他们的眼睛都是怎么长的？ “应该是有组织，有目的的袭击，他们似乎知道遇袭者的行动路线，还避开了巡逻的安保人员和监控。” “目的是什么？” 段明渊有些疑惑。 训练有素，但却又没有伤及这些伤者的性命。 就以这位“失水症”的患者来说，如果袭击她的人再“专业”一些，直接一刀捅进她的脖子里，她应该就没法跌跌撞撞地浑身是血地来到这里了。 “也许这才是他们的目的。” 来到医务室外面，土狼十二总算能点上一支雪茄了，“受伤的都是昨夜受邀理事的随行人员，对他们来说，这就是一场报复性的行动，对于那些立场摇摆不定的人来说，这样的行为很有可能把他们推向对立面。” 这是他的看法。 他觉得有人在背后拿理事们彼此之间的猜忌大做文章，至于其背后的受益者，一想便知。 与此同时，齿轮酒店某处。 唐芊芊和杨平停下了脚步，或者说，是突然间从转角处出来的不速之客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这些人披着宽大的风衣，戴着墨镜口罩，手里拿着的铁棍和刀具一看就不像善茬。 身后的退路也被阻断了。 相同打扮的一共有四人，他们一言不发，在确认了“目标”后，便以夹击之势朝着两人包抄了过来。 “你们是谁？” 唐芊芊问了一句，但却无人应答。 “我劝你们赶紧住手！” 四人无视了唐芊芊的警告，他们的目的显而易见，他们挥舞着铁棍和刀具，犹如械斗的街头混混一样朝两人招呼了过来。 下一刻，几人手中的武器以诡异的方式发生了偏转，招呼到了猝不及防的同伴们脸上，也有人在这关键时刻不慎绊倒，以脸抢地牙齿都蹦飞几颗，只在不到一秒的时间里，四人便哀嚎着倒在了地上。 伤口皮开肉绽，剧痛让他们躺在地上无法动弹。 “我早劝过你们停手了。” 唐芊芊叹气。 如果这些人听从了她的劝告，就不至于受到这些皮肉之苦。 他们早就听说了随行人员遇袭的事，她之所以会和杨平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走廊里，就是典型的钓鱼执法，为了确保安全，他们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呼唤师娘。 只是今天师娘动起手来比平时重了许多，唐芊芊看见那个被绊了一跤的人鼻子都摔得凹陷了进去，不难想象这跤摔得有多疼。 冷着一张脸的九月上了楼，对她而言用结界笼罩几层楼根本不在话下。 三皇子认为这些袭击者并非理事的随行人员，而是银莲家族安插的刺客，目的就是为了把水搅浑，进一步引发理事之间的矛盾。 她弯下腰，揭开了其中一人的口罩。 然而映入眼帘的面容却让她愣了半晌——虽然迎面挨了一记铁棍破了相，但她还是能依稀认出这张脸，她之前在餐厅里见到过。 经过一番检查过后，事实似乎与三皇子的推断并不相符。 这四人都是理事的随行人员，是坚定的反对派，被揭开了面容后，还恶狠狠地瞪着他们，看起来就像是一场单纯的报复行动。 她将人赃俱获的四人送去了土狼十二所在的部门，审讯的结果反倒让土狼十二也摸不着头脑了。 四人承认了自己袭击了那几个“叛徒”理事的随行人员，这间酒店里还有其他和他们一样的人也展开了行动。 他们认为理事碍于场面与修养没法斥责那八位理事的叛徒行为，他们只能代替理事，给这些懦夫一点颜色瞧瞧。 他们没有受到任何人挑动，这完全是一场自发，“制裁叛徒”的行为。 “难道是我想错了？” 审讯结束后，土狼十二倚坐在椅子上陷入了沉思。 难不成这次的事，其实并不是商会的阴谋？ 第二百零三章：异常之物 这并不是一个好兆头。 理事的随行人员率先陷入了内斗，还自发地成立了组织向那些背叛者发动袭击，在他们看来这是正义的制裁，而段明渊和九月因出席了昨晚的宴会，让蓝星的使团也成为了袭击的对象。 更糟糕的消息是当“叛徒”们得知了同行人员遇袭的消息后，也成立了相应的反抗组织，开始有计划地发动反击。 一场严肃的峰会，大有演变成相互袭击甚至暗杀的闹剧。 九月提早前往了齿轮酒店的餐厅，抓住了三个试图往食材中投毒的理事随行人员，毒物的检测结果让土狼十二的心情更加凝重——检测出的毒药剂量都足以立刻致人死亡，这也意味着这些人不再满足于泄愤，而是采取了暗杀行动。 仿佛突然间，这些从各个星球选拔出来的精英们，都变成了极端分子，把谈判与博弈全然抛到了脑后，只有原始的暴力与杀戮才能解决他们的诉求。 而中午回房休息的段明渊也遭遇了袭击。 袭击者是一只九尾狐，在他进门的刹那便从转角处一跃而上，对他又亲又啃的，段明渊躲闪不及，脸颊上被对方搞得湿漉漉的。 这是九月一天之内第三次展现出九尾狐的形态。 比起之前含蓄的以撒娇、装可怜为主的形式，现在的九月“进攻性”强了很多，情感的本质没有发生变化，但祸狐狸的天性却越来越多地展现了出来。 作为狐妖研究学者，没有人比段明渊更了解瑞狐与祸狐“进攻”时的差别。 他压制住了一直试图扑他的九月，不得不重新思考起了这个问题。 有了理事随行人员们的前车之鉴，九月的变化会不会也是受到了某种未知力量的影响？ 他觉得土狼十二一开始猜想不无道理，能够参与这场峰会的，都是从各个星球挑选出的精英，大多都有过数次以上的参与星际会议的经历，即使产生了“让叛徒付出代价”的念头，也会将其不动声色地藏在心里。 若是真的要动手，也是利用规则的漏洞，而不是像个二十多岁的热血青年一样，直接戴上一个口罩，抄起铁棍就去打人了。 如此冲动之人，根本不可能得到参加峰会的资格。 在段明渊思索之间，躺到了床上的九月抱住了他的胳膊又亲又咬，在上面留下了一排细细的牙印，红彤彤的瞳孔直勾勾地盯着他，直接把“想要扑倒”他的想法写在了脸上。 “你就乖乖就范一次嘛，又不会少一块肉。” 这似乎成为了九月最近的执念。 “是什么把你变成这样的？” 段明渊不解，但他隐约摸索到了这一系列变化的本质。 有某种无形的力量加剧了人们心中的念想，并推动他们将其付诸于实践，就连九月这种获得了高级职称评定的老江湖也都受到了影响。 “是爱情！” 九月则丝毫没有觉察到自己的异样，双眼闪闪发亮，毫不犹豫地答道。 虽然《瑞狐修炼手册》上提到凡事需要循序渐进，人类是通常是含蓄保守的族群，太过直白的表达往事可能会吓到他们，但是九月决定把这些繁文缛节暂时抛到脑后，偶尔采取祸狐狸的表达方式或许也别有一番情趣。 抱着段明渊胳膊的双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九月连哄带骗，“明渊先生，你不要太过保守了，偶尔也要尝试一些新鲜事物呀！” 此时此刻，段明渊突然间理解了《狐妖志异》里对于祸狐狸的另一项指控。 撰写者将祸狐狸评定为极度危险的妖怪，从古至今都有祸狐狸会吸干人类精气的传闻，一旦被祸狐狸喜欢上了，他们就会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伱一个人身上，由于狐妖生性好妒，他们往往会为了把你留在身边，而采取一些非常规的手段。 切换成如今的网络用语，就是祸狐狸大多都具有病娇的属性。 九月属于祸狐狸的病娇的那一面，正因某种影响而逐渐显现出来，她略显狂热的眼神段明渊不得不怀疑一旦对方实现了『扑倒』的目标之后，就会增加出来『捆绑』、『目隐』之类的y。 用她的话来讲，这些也全都是新鲜事物。 但由于这些新鲜事物并不符合当下积极向上的风气，段明渊不得不阻止这只小狐狸误入歧途。 他将手掌贴在了九月的额头上，温润的生命能量便缓缓过渡到了后者体内。 她眼中的红光渐渐消散，身后的尾巴也一个接着一个散地散去，整个过程持续了大约一分钟，在这个过程中，九月不自觉地眯起了双眼，再次睁开时，双眼便恢复了清澈。 她似乎还有些发懵，怔怔地与段明渊对视了片刻，又环顾四周，发觉自己正以鸭子坐的方式坐在床上后，顿时恍然大悟。 “明渊先生不要这么猴急嘛，会把衣服扯坏的。” 双手撩起了衣角。 “你完全搞错了。” 段明渊不得不再次制止了九月，他刚才改变的只是九月祸狐狸的本性，帮助她恢复到了常态，但却并没有改变她的所思所想。 这就证明了这只小狐狸脑子里一直都存在着某些不可告人的想法。 “哦。” 九月失望地停下了动作，她隐约记得自己抓获了试图在午餐里下毒的犯人，本以为明渊先生午休时找她，是为了奖励她一番呢。 看来，抓的坏人还是不够多。 为了查明影响的来源，段明渊和土狼十二约定在咖啡厅里见面。 这位星际牛仔精神状态萎靡，用他的话来讲，他昨天一整宿都没睡，今天早上又发生了这么多破事，就算是钢铁铸就的身子也抵挡不住。 至于一整宿没睡的原因，他没有细说。 “我就说我怎么可能推测错呢？” 听了段明渊的分析，他猛拍一下大腿。 果然反派就是商会，这样就合理多了，他们使用了某种能力或是工具影响了会场里的人们，从而挑起了理事随行人员之间的内斗。 “真是讽刺啊，那些和平发展的说辞都是幌子。” 土狼十二还看了昨天媒体发布的新闻，新闻上美其名曰银莲家族的现任家主，就宇宙未来的和平与贸易繁荣问题，与峰会的理事进行了磋商。 但实际上，他们只是想以此从内部挑拨双方，让十六星峰会从内部瓦解。 这是他的问题。 土狼十二进行了自我批评与反省，他居然有那么一刻真的信了商会的邪，觉得闪族人这次打算各退一步，以和平的方式度过这场会议。 “异常是家族的旗舰到来之后开始的，如果他们动用了某种工具的话，装置多半被安放在了闪族人的旗舰上。” 土狼十二说道，“问题在于，我们到底该怎么登上他们的旗舰？” 第二百零四章：月桂号 如何登上银莲家族的旗舰？ 这听起来就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作为现任家主的舰船，上面配备了整个宇宙间最严密的安保系统，只有受到了家族邀请的人，才有可能登上旗舰。 但是据土狼十二所知，迄今为止还从没有闪族以外的人登上过那艘名为『月桂』的旗舰，即使在闪族内部，只有寥寥几位处于商会权力最顶层的人曾获得过登上旗舰的资格。 昨天的宴会过后，现任家主摩尔根七世就返回了旗舰，并在峰会正式结束前，也没有再回到齿轮酒店的行程安排。 顶楼豪华餐厅的布置也撤掉了，摩尔根七世似乎就打算待在自己的舰船上，耐心地等待着这场会议结束。 或许他早有预感，无论过程中发生了怎样的波折，其结局也一定会朝着闪族人所期望的方向发展。 因为这个宇宙间的变化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只要掌握了财富与权力，就相当于掌控了命运，命运总是朝着他们所期望的方向发展。 尽管如此，土狼十二还是动用关系，请来了他所认识的跳帮战专家。 嘲鸠和东战线人最引以为傲的就是短兵相接的跳帮战，他们通过这种战术打下过十几艘公司的战列巡航舰。 “你们两个疯了吧？” 以上就是嘲鸠在听说了土狼十二和段明渊想法之后的评价，她瞠目结舌，瞪着这位星际牛仔，“我怎么觉得你自从来了机巧星之后就疯了？” 这让她觉得很是不可思议。 段明渊这种“新兵蛋子”暂且放在一边，土狼十二是亲自刺杀过大人物的，那还只是公司的一位部门总监，都没触及到最核心的财团阶层，就险些让他在这个宇宙间混不下来去了，要不是在穷途末路时得到了商会的援助，这位星际牛仔恐怕早就成了宇宙垃圾。 在星际战争中，就算单兵作战能力再强也没用，只要旗舰被人炸了，上面人就得跟着一起死。 “这可和跳槽不同，你这是想同时向公司、商会一起宣战？” 嘲鸠双手搭在土狼十二的肩膀上，使劲摇晃了几下，似乎是想把这个头脑不正常的星际牛仔给唤醒。 “伱别把事情搞得像是我们要去刺杀摩尔根七世一样，我们就是想上船看看到底怎么个事，再这么下去的话，这会还能开得下去么？” 土狼十二说道。 这绝对是有史以来最多灾多难的一场峰会，而他则倒了八辈子的霉成了这场会议的安保负责人，“今天是械斗投毒，明天就有人敢把炸弹带进会场，到时候一个疏忽，这些理事全**都要被炸飞天了。” “你还不明白么？是不是刺杀摩尔根七世不是你们说的算，这最终解释权可是掌握在家族手里，他们说你是刺客，你就是刺客。” 刺杀现任家主未遂，然后成为全宇宙的通缉犯。 嘲鸠都能想到这两个人的未来。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他们直接被月桂号的安保系统给直接抹杀了。 想杀了摩尔根七世的人比比皆是，土狼十二并不是第一批试图潜入月桂号上的人，嘲鸠听说之前这么做的人都再也没出现过，银莲家族也从未公布过这些闯入者身份信息与结局，从此音讯全无，就像是从未存在过。 “你就说你能不能帮我们偷渡上去吧。” 土狼十二摆了摆手，一副心意已决的样子，“挑事的人可不是我们，家族就没打算让这场会议平稳落地过。” “没有！” 嘲鸠说话的同时把目光瞥向了别处，很显然她并不擅长撒谎。 “我就知道你有办法，老段我怎么说的来着，嘲鸠她可是整个最厉害的跳帮战专家，整个宇宙就没有她上不去的船！” “你完全不明白，那艘船想上去不难，可一旦上去了就再也下不来了。” 嘲鸠咬牙道。 她当然了解土狼十二的想法，这事要是放在了她身上，她也肯定受不了，要去向家族讨个说法，“之前上去的杀手一个都没下来过。” 而摩尔根七世还活着，出席了昨晚的宴会，这就足以说明了那些杀手的结局。 他们曾经也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威名传遍了宇宙，却无一例外地都只有“消失”这一个结局。 直到现在也没人知道月桂号上有什么，那些杀手在消失前又遭遇了什么。 “这你不用担心，我们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这不是有老段么？” 土狼十二重重拍了拍段明渊的肩膀，经过了近期一系列的事件，段明渊成为了他所推崇的唯一版权t0级别的人权角色。 这是一个能治疗、能给你加buff，必要时还能打爆对方的三体人。 没有弱点。 这四个就是他对于段明渊的评价。 如果这是一款宇宙冒险题材的抽卡养成类游戏，他早就氪金抽满命段明渊了。 “你？” 嘲鸠用怀疑的眼神打量着段明渊，“你有办法能从月桂号上下来？” “我尽量。” 段明渊说道，他刚才也一直都在思考一个问题。 嘲鸠说的没错，对于他们身份的界定权在于银莲家族，他们的身份可以是访客，也可以是不请自来的刺客，这就带来了一个新的问题。 如果家族认定了他们是刺杀，还对他们发布了高昂的通缉，那么要是不把摩尔根七世刺杀了就下船，他们是不是就亏了？ 这个念头一直都困扰着段明渊，因此他只能向嘲鸠保证他尽量不成为一名真正的刺客。 “尽量？” 嘲鸠皱眉道，“‘保证’会更好。” 段明渊点了点头，纠正道，“我尽量保证。” 嘲鸠扶额，随即便长长地叹了口气，她拿出一个联络器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土狼十二身体的收纳槽内，“一旦登上了月桂号，你们对外的一切通讯极有可能遭到屏蔽，如果你们在船上遇到危险，就想办法在上面凿一个窟窿出来，然后用这个联络我。” “可这样一来你不就成了我们的同伙……” “我自有办法。” 嘲鸠说道，“时间在今晚，我到时候会设法用空间投放仓将你们投放进月桂号的内部……别死在上面。” 第二百零五章：《战争的艺术》 在此之前，段明渊从未参与过跳帮战，他只在一些虚幻作品里见到过这种作战方式。 用土狼十二的话来说，掌握跳帮战是这个时代每一个星际战士的基本素养，寰宇公司和商会都在各自所管辖的星球设立了军事院校，跳帮战是每个学期的必修课，跳帮战也是每一位士兵加官进爵最快的途径。 几乎他所知道每一位跳帮战大师最后都成了军官，而那些没能留下名字的人，则几乎全都死在了跳帮战的过程中。 因为这是战场中死亡率最高的战术之一。 将飞行器孤注一掷地投放到敌人的舰船上，登舰的士兵就和敢死队没什么区别——在未知的环境里直面敌军的精锐，与敌人展开狭路相逢的搏杀，这不但需要极强的单兵作战能力，还需要莫大的勇气。 『上将』在《战争的艺术》一书中提到过，跳帮战是属于勇敢者的游戏。 这本书是段明渊在嘲鸠的主舰『灵匣号』上找到的，也是嘲鸠推荐的跳帮战入门书籍，这本书上描写了上将与他的部队所经历过的超过三十次跳帮战的记录，他们的对手有宇宙海盗、叛军，甚至还有死星上的变异舰船，如利维坦之类的异化生物。 她对上将推崇有加，称对方是如今战场上活着的传奇。 嘲鸠的人生理想之一就是和这位传奇敌人来上一场轰轰烈烈地跳帮战，来决定公司和彪悍的东战线人谁才是真正的跳帮战专家。 只可惜在得到了“上将”的头衔，这位战场传奇就被铁卫财团召回了本部，他的上一次战斗还要追溯到二十多年前，那时嘲鸠的舰队还未壮大，没有机会能与对方正面较量。 至于现在的铁卫财团…… 已经烂到家了。 向段明渊推荐《战争的艺术》时，嘲鸠提到了不久前在联合战线与铁卫财团的战斗，他们在兵力和装备全面劣势的情况下，正面击溃了铁卫财团引以为傲的猎鹰舰队。 “真令人失望，如今的猎鹰已经沦为了公司军官镀金的场所，根本拿不出像样的本事。” 嘲鸠有感而发，顿了顿又向段明渊解释道，“猎鹰是上将一手创建的精锐部队，最初的猎鹰是从前线的一支先锋艇发展到了如今的规模，在上将的黄金时期，猎鹰的威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现在他们却成了一群只会打碾压战局的懦夫，他们的指挥官居然在跳帮战的过程中撤退了。” 时间不知不觉地来到了深夜，齿轮酒店的混乱总算消停了下来，在登上『灵匣号』前，土狼十二加强了酒店的巡逻，并实行了宵禁，告知每一位理事和随行人员都留在房间里不要外出。 段明渊则可以看出嘲鸠对铁卫财团大失所望，她几乎把如今的公司舰队贬得一文不值，不过这也许就是事实。 铁卫财团在联合战线节节败退的新闻传遍了整个宇宙，也让公司的颜面再次扫地。 而嘲鸠和她的舰队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把铁卫财团打出了联合战线所处的星区。 身处各个星球的人们逐渐意识到寰宇公司的统治力正在消退，最近传出的都是不利于他们新闻。 “我听说你是个跳帮战的新人，所以才对你说了这些。” 嘲鸠在出发前夕，嘲鸠来到了等候室，“《战争的艺术》上有所有关于跳帮战的技巧，但是在真正的战场上，只有无畏之人才能赢下胜利。” 这就是如今铁卫财团的症结所在。 新一代的猎鹰虽然都是从财团从各个星球选拔出来的精锐，系统性地学习了大量的知识，但却从来没有真正打过任何一场真正的战争。 别说视死如归地向敌人发起跳帮战，光是在主场面对登船的叛军就足以让他们乱作一团。 “只有勇气才能让你们活下来。” “星际牛仔无所畏惧。” 土狼十二检查好了左轮手枪，轻松地说道。 游骑兵当年也是在一场场星际战争打出的名声，他可不是新兵蛋子。 于是，两人的视线来到了临近折跃还在埋头苦读的段明渊身上，这不禁让嘲鸠对于两人的未来充满了担心——上了战场还在看书，这就和铁卫财团里那些喜欢纸上谈兵的新兵没什么区别。 “我尽量。” 段明渊又给出了相同的答复。 这毕竟是他人生中的第一场跳帮战，埋头苦读也是为了让他在一会不至于表现得像是来搞笑的。 “这本书借我一下，等我回来之后还给伱。” 段明渊将《战争的艺术》收了起来。 灵匣号上配备了如今最先进的空间折跃装置，这原本是属于寰宇公司的技术，却成为了她在一场拦截战中的战利品。 空间折跃技术的好处是免去了投放的过程，《战争的艺术》中就提到了跳帮战中最主要的战损就发生于折跃的过程，在过去的战争中，十个投放仓中有一半能顺利登上敌人的舰船就算成功了。 他和土狼十二在嘲鸠的指导下进入了空间折跃序列，当传送装置开始运转后，前方的空间变得扭曲，眼前的一切都像是被卷入了漩涡之中。 这种折跃的弊端是会让折跃对象在“落地”后产生短暂的晕眩。 好在，月桂号上的警备人员并没有意识到他们的到来，没有人在折跃完成的时候在舰船的另一端“守尸”他们。 当眼前的视线再度清晰，段明渊得以看清了月桂号的全貌。 他们所处的地方是一处漆黑的走廊。 在登船的刹那，一股不详的感觉便笼罩了他们。 “18个、第18个。” 身侧的黑暗中传来了一个男人的喃喃自语。 这里并非段明渊想象中的上流社会的豪华舰艇，而更像是一个监狱。 他们两侧，便是紧锁着的监牢。 “这地方有些邪乎。” 土狼十二打开了携带的照明装置，他断然没想到月桂号上竟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我*！” 他将灯光照向了声源处，看清了那喃喃自语地物体时，他忍不住骂了一句。 被关押在监狱里的并非人类，而是一个装置。 装置里是一颗头颅，也仅剩下了一颗头颅。 装置撑开了头颅的眼睛，尽管早已双目充血，头颅也无法眨一下眼睛。 那一双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只喋喋不休地重复着同一句话，“18个、第18个，你们是第18个。” 第二百零六章：登舰 “这人是银河刺客，阿瓦-乔！” 土狼十二认出了装置里的头颅，这个看起来半死不活的东西，以前被寰宇公司悬赏超过了20亿贝，被誉为了宇宙最危险的杀手之一。 阿瓦-乔的故乡毁灭于“茧”化，他作为母星的幸存者，公司将他的手段称之为暗影能量，暗影能量赋予了他们无与伦比的隐匿与暗杀技术，在星球“茧”化前夕，阿尔-乔所在的星球也被称为杀手之乡。 “没想到他最后竟然折在了这里！” 登船后的第一个发现算不上什么好兆头，昔日的传奇刺客，头颅竟然像是战利品一般被人收纳了起来。 看来传闻是真的。 的确有些亡命徒为了名扬天下登上了月桂号上，然后他们无一例外都死在了上面。 “阿瓦-乔？他很有名么？” 段明渊问道。 “何止有名？这个人刺杀过三名公司总监，战略投资部、市场评估部、宇宙关系协调部，而且都是单枪匹马地潜入了这些部门所在的主舰，击杀了目标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去，他总是会在尸体边上留下一枚独特的子弹。” 土狼十二知道这些的时候，还在寰宇公司的长枝委员里挂名。 阿瓦-乔是长枝近卫最头疼的老对手，刺客从来都是神出鬼没，会在各种令人意想不到的时机出手，从来不留给他们正面战斗的机会。 他接着说道，“他是一个特立独行的刺客，据说他杀人不是为了钱，只杀他认为有挑战性的目标。” 很显然在最后一次行动中，这位刺客大师将银莲家族的家主摩尔根七世当成了目标，然后在月桂号上结束了他传奇的一生。 段明渊则发现了阿瓦-乔的记忆极度错乱，他的记忆就像是破碎的拼图，只剩下了毫无逻辑关联的片段。 他只能依稀地看见在某个晚上，阿瓦-乔和他们一样，登上了月桂号。 他无视了监牢中诡异的人头收藏品，隐匿于暗影之中，躲过了月桂号的仆人和警卫，直达摩尔根七世所在的房间。 如今的摩尔根七世生活在数字世界之中，连接装置被安放在了他的主卧。 这艘船就是摩尔根七世出生的地方，也是当时逃离了闪光星的几艘主舰之一。 阿瓦-乔如愿以偿地在主卧里找到了连接装置，并如愿以偿地见到了摩尔根七世。 但在那之后，他的记忆就中断了。 不是被剥离，而是过于强烈的痛苦与绝望让他的大脑本能地忘记了后来的事。 最后，他便来到了这里——他的新家。 摩尔根七世没有杀死他，他将每一位刺客都当作收藏品，安置在了监牢里的装置之中，对于摩尔根七世而言，这里似乎并不是监牢，而是他的展览室。 这间展览室里陈列着的，都是整个宇宙间最危险的犯人。 而现在，阿尔-瓦正用他残破的意识向段明渊和土狼十二发出了警告，认为两人将会成为摩尔根七世第17和第18个藏品。 “路线找到了。” 段明渊无视了阿瓦-乔的警告，从对方破碎的记忆中提取出了前往主卧的路线，他提醒道，“这艘船上应该存在着一个很厉害的安保人员。” “有多厉害？比长枝近卫还厉害？” 这本星际牛仔乐观的打趣，他就在长枝委员会里挂名过，知道不少大人物。 然而土狼十二回过头来仔细一想，却又顿时乐观不起来了。 长枝近卫对付不了的银河刺客，被这艘船上的安保人员变成了一个脑袋，在装置里一待就是十几年的时间。 他握紧了左轮，心里也不由有些忐忑，“现在计划是什么？” 实际上他们登录月桂号的初衷和这些人头藏品并不相同，他们是为了调查齿轮酒店的变故而来，从职业上来讲，他们是侦探而非刺客。 但现在回想起来，在嘲鸠的主舰上时，他们就勇气与跳帮战的技术展开了许多的讨论，却唯独忘了制定任何与侦探这一身份有关的行动。 他和嘲鸠都是粗人，不擅长这类精细活。 “通常来说，我们应该避开仆人、安保人员和监控，在旗舰上的各个区域展开调查，但我们对月桂号上的情况一无所知。” 段明渊说道。 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展开调查，最有可能的结果非但调查不出结果，最后还被船上的安保人员给发现了。 既浪费了时间，又没能达成目的，这无疑是亏损最大化的选择。 “这些的失败说明了一件事，其实在我们登船的刹那，应该就已经被这艘船上的安保人员给发现了。” 这也是那些安保人员的恶趣味。 他们似乎非常喜欢给予行刺者们接近摩尔根七世的机会，在行刺者们认为自己即将得手时浇灭他们的希望，把他们打入绝望的深渊之中。 于是，段明渊就得出了结论，“既然如此，我们就直接去向摩尔根七世问个究竟吧。” “你要直接去问找摩尔根七世？” 土狼十二被惊呆了，他知道段明渊特立独行，但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想出如此简单粗暴的计策。 回想起来，当时在堡垒号上的时候，段明渊也是独自一人溜达到了船长室，然后顺手就把阿克图斯给解决掉了。 “这是效率最高的方式，摩尔根七世应该也不会有意见。” 闪族人总是将“时间就是金钱”挂在嘴边，段明渊猜测像摩尔根七世这样的人，他的时间要比普通人金贵得多，每一分每一秒的流逝，都会产生难以想象的财富。 段明渊并不想过多占用对方赚钱或休息的时间。 阿尔-乔层用他引以为傲的藏匿能力躲开了月桂号上的仆人们，但事实证明那其实也是多此一举的行为。 想到这里，段明渊直接推开了“监狱”尽头的门。 听到身后传来的响动，门口两位穿着女仆制服的姑娘同时向他和土狼十二投来了惊讶的目光。 他主动迎向两人，友善地问道，“你们家主的主卧是这个方向吧？” 女仆们讷讷地点了点头。 “谢谢。” 道谢后，段明渊用眼神示意土狼十二跟上自己。 ——“你看，她们都没有意见。” 第二百零七章：和平 土狼十二觉得这既算不上暗杀，也不是潜入调查。 他们就这样大摇大摆地走在月桂号的走廊里，还有闲暇的时光欣赏沿途的风景——这艘旗舰上承载着闪族沉重的历史，居住区两侧的墙壁上整齐地排列着油画，上面是银莲家族的历代家主，还有一些推动了闪旗商会发展的族人。 能以这样的方式被陈列在月桂号的走廊里，对于闪族人而言也是至高无上的荣耀。 似乎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争端与牺牲，两人沿途没有遇到任何一名安保人员，对于那些在舰船上辛勤工作的仆人们，段明渊向他们予以了诚挚的问候。 这是一艘大船，舰船的日常维护并不容易，他也不想给这些勤劳的佣人们添麻烦。 到达主卧已是半个小时以后了，他们依次穿过了能源中枢、宴会厅、藏书馆，最终才终于来到了舰船主人的居所。 据说每一位银莲家族的家主都是在这里度过了他们的一生，较之于前人，摩尔根七世是一位革新者，他一生没有娶妻生子，在数字世界里延续了自己的生命，在另一个虚拟的世界里，摩尔根七世获得了近乎于永恒的生命。 但也有小道消息称摩尔根七世年轻时英俊倜傥又家财万贯，有过许多风流史，他有十几个私生子，为了安抚他们，家族每年都需要支付一笔不菲的费用。 土狼十二就在星际航行中听说过许多关于摩尔根七世的流言蜚语，走了一路说了一路，当两人来到主卧门前时，这位星际牛仔正说道艾萨克-摩尔根，传说银河刺客阿瓦-乔就是摩尔根七世的私生子雇佣来的。 在家族内部，也并不是所有人都乐于见到摩尔根七世永远坐在家主的位置上。 出于礼貌，段明渊敲了敲主卧的门。 门后传来的脚步声，不多时，此前在宴会厅见过一面的管家为两人开了门。 “家主已恭候二位多时了。” 管家对于两人的到来早有准备，他将两人带进了会议室。 通常只有位高权重的闪族才能来到这里，这间屋子里曾决定过无数足以左右宇宙未来的命运的大事。 摩尔根七世的影像就在那里，穿着得体的礼服，宛如一个来自上个世纪的绅士。 影像是由一个小盒子播放出来的。 实际上如果“监狱”里那些传奇刺客们的消息再灵通一些，就会明白他们的刺杀行动是毫无意义的。 因为这个小盒子只是“播放器”，用于将摩尔根七世在数字世界中的意识投放到现实，破坏了盒子无法对摩尔根七世造成任何伤害，家族也随时都能批量生产出无数相同的盒子。 真正的问题在于除了摩尔根七世和他最信任的科学团队之外，没有人知道该如何进入数字化的虚拟世界——就连他那些关系复杂的亲戚们也不知道。 “通常来说，我不会在这里会见任何家族以外的人，但对于你，段明渊先生，我愿意破例一次。” 摩尔根七世说道。 管家则退到了门口，关上了会议室的门，将其反锁。 “那么，是什么让你们冒着如此风险，通过折跃的方式来到我的舰船上？” “今天齿轮酒店里发生了一些变故，理事和随行人员受到了某种能量的影响，变得暴躁易怒，并且极具攻击性，我们专业的安保负责人土狼十二先生认为这种能量极有可能来源于月桂号。” 段明渊也直接切入了正题。 当话头被抛到土狼十二身上时，他着实愣了好半晌。 土狼十二觉得自己已经是最直来直往的那类人了，但他发现段明渊谈事的方式竟然要比他还直接得多。 没有客套话，也没有旁敲侧击，而是直接矛头指向了摩尔根七世，暗示他和月桂号对齿轮酒店动了手脚。 这可是相当严重的指控。 摩尔根七世看向了土狼十二，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说道，“的确如此，我们有足够的理由怀疑是月桂号干预了会场秩序。” “假设，你们的猜想是正确的，我想知道伱们的诉求是什么？” 摩尔根七世问道。 “请你们即刻停止对于峰会的干预，让峰会顺利进行。” 段明渊说道，他真希望摩尔根七世是一个开明的人，这样一来就能避免许多冲突。 闻言，摩尔根七世十分意外，“只是这样？” 段明渊不置可否。 “权力、把柄……或者再不济，我也以为你们会向家族勒索一大笔保证金，我相信如果你们能找到一些实质上的证据，应该会有许多新闻媒体愿意高价购买这些猛料。” “那些就不必了。” “你真是一个糟糕的商人。” 摩尔根七世的脸色忽然间冷了下来，他因失望而变得有些愤怒，“仔细想想吧，你们冒着死亡的风险，还欠了东战线一个天大的人情才好不容易来到了我的面前，而你们想要的，就只是让我们停止对于峰会的干扰。” 他始终认为，高风险应当对应着高额的回报。 段明渊刚才的一番话让摩尔根七世大失所望，这不但将这两人的鲁莽暴露无遗，而且也让他对于今后与段明渊乃至整个蓝星的合作产生了怀疑。 一个愚蠢的合作伙伴会为商会带来难以想象的麻烦，哪怕他们身份特殊。 “没有那个必要。”段明渊再次拒绝道，“这是我们的事。” “不，这当然不只是你们的事。” 摩尔根七世摇了摇头，他希望闪族未来的合作伙伴是一位睿智而又有野心的人。 很显然，段明渊并不符合他的标准。 鲁莽、愚蠢，而又一意孤行。 “段明渊先生，我希望你明白这次会议的特殊性，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见我一面就足以消耗掉他们一辈子的好运。” 摩尔根七世说道，“看看这间屋子，你能在这里得到难以想象的东西。” “我已经说出了我想要的东西。” “让家族停止对于峰会的干预？” 摩尔根七世嗤笑，他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幼稚到令人想要发笑。 “你可以这么认为。” 段明渊说道，“也可以将其称之为和平。” 第二百零八章：致未来 截止目前，段明渊对于这趟机巧星之行并不满意。 他想象中的星际航行是在一个气候宜人的星球，领略不同文化的魅力，住在豪华酒店，享受号称宇宙间最顶级的贵宾服务，会议期间不需要他们到场的时候，他可以和九月光顾机巧星首都的商铺，买上一些具有当地特色的机关留作纪念。 而不是对抗血肉诅咒、宇宙海盗，以及现在的银莲家族。 如果现实也有“版本评分”的话，段明渊会毫不犹豫地给出一星差评。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是今夜过后，所有的烦心事就该结束了——迄今为止所有的乱象都是由眼前这位高高在上的银莲家族家主所带来的，如果对方答应他的要求，不再把祸乱带来这个满目疮痍的星球，他们接下来的日子应该会好过许多。 “……和平。” 摩尔根七世重复了一遍段明渊的要求，神态变得慎重了许多。 这倒能算得上一个像样的要求。 这简单的两个字，在这个时代却是最昂贵的奢侈品，恐怕也只有那些不切实际的理想主义者还会把这个词语挂在嘴边。 良久之后，摩尔根七世开口说道，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精光，“我可以给予这个星球和平，但达成和平的方式还有很多，我希望这能成为我们坦诚的第一笔生意——我和你，闪族与超越者。” 土狼十二和闪族人打过不少交道，每当闪族人露出这样的表情，就说明他们要开始漫天要价了。 他没有松懈，冷声问道，“那么，代价是什么？” “你知道商会的目的，如果你能很好的管理好那些理事，让他们安分守己，商会可以不再干预他们的决定。” “《商会合并法案》？” 土狼十二在心里暗骂了一句，闪族人看似愿意后退一步，实际上却是把所有烂摊子都甩给他们。 “牛仔，看来伱要比传闻中更聪明一些。” 说罢，摩尔根七世看向段明渊，“这个宇宙就是这么运作的，你帮我们实现了目的，商会就会给与你所期望的‘和平’。” 他相信段明渊一定能通过不流血的手段达成这样的结果，“对你来说这并不困难，无需争斗，你只需要修改他们其中的一部分记忆，就能让真正的和平降临于这个星球，我不得不认承认这实在是一个便捷的能力。” 当然，这只是商会与段明渊合作的第一步。 摩尔根七世认为这是再正常不过流程，作为生意伙伴，理应在第一次合作时向他们展示一些超越者的手段。 “商会与寰宇公司的合作只是通向未来的第一步，你在过去的一段时间里向家族展现了价值，因此闪族愿意将未来分享给你……救世主，这个名号要比叛军的精神领袖好听得多，你需要这些名声，我们也是。” 当机巧星的“茧”化被阻止时，他们也为超越者制定了崭新的未来。 不再以“魔王”的身份被击败，而是以“英雄”的身份被人传颂。 在通往新时代的道路上，人们需要一位强敌，也需要一位战胜强敌的英雄人物，而闪族人愿意将这未来白手套的身份赠与他们的合作伙伴。 最终，“英雄”和他故乡的人们，都会在鲜花与赞美声中如愿以偿地获得和平。 “商会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实现宴会上的承诺。” 段明渊了然，那场晚宴唯一的作用，就是用于挑起理事之间的猜忌。 “这就是生意场，当你无法为生意伙伴继续提供价值时，就要做好随时被抛弃的准备，十六星峰会是基于时代浪潮下的畸形产物，当商会与公司合并后，就不再需要这种‘中立’组织了。” 摩尔根七世话锋一转，“但如果你能管理好这个组织，为表诚意，商会可以允许它继续存在下去。” 他相信自己将商会的目的完整地传达给了他们未来的合作伙伴。 机巧星的峰会从一开始就不是法案票数之间的博弈，而是商会彻底瓦解十六峰会所使用的手段。 “当然，如果你对这些人失去了兴趣，商会也为你准备好了更简单的方案——只要他们死在了机巧星上，商会就会在这十六个星球上迅速扶植起新的掌权者，他们会自然而然地废除十六星峰会这种过时的机构。” “我完全理解了。” 段明渊终于理解了摩尔根七世的意思，他所希望的和平谈判注定是无法实现了。 “那么，你意下如何？” “十六星峰会会一直持续下去，我们不会干涉其他峰会理事的投票，但蓝星一定会投出反对的一票。” 段明渊也表明了自己完整的意图，“出于对会场秩序的维护，请你们将月桂号驶离这个星区。” 这不是一场生意，他也不是什么生意人。 “真可惜。” 摩尔根七世遗憾地摇了摇头，“我们需要你的名声和力量，但也希望你明白，超越者并不是商会的唯一选择，事实上这宇宙之间没有谁是不可取代的。” 得到了摩尔根七世的示意，管家面无表情地摘下白色绸缎手套，展露出了食指上璀璨的戒指。 “那么就让我们回到话题之初吧。” 摩尔根七世说道，“或许你们听说过一句话，无论过程如何，但结果总会朝着商会期望的方向发展——如果对于你们来说，这是一场侦探游戏，你们想要的答案就隐藏在那一枚戒指之中。” 齿轮酒店的异常源于这枚戒指。 所有登舰的刺杀者也都死于这一枚戒指。 段明渊看见管家手指上的戒指迸发出了耀眼的光辉，波动的能量让他产生了些许的熟悉的感觉。 当血肉诅咒在机巧星上蔓延，当“茧”化即将覆盖这个星球的每一片角落时，他也感应到了相同的存在。 而比起机巧星上所诞生的意识，这枚戒指要更凶猛、更强大。 “你姑且可以它视作商会的战利品。” 摩尔根七世的影像逐渐变淡直至消失，在谈判破裂后，他便像从前那样把善后工作交由专人来处理。 ——“这是，支配万物的力量。” 今天感冒好多了，又滑水了好几天，从明天开始恢复6k字更新和小剧场！ 第二百零九章：到死星去 当段明渊和土狼十二的视线从强光中恢复清晰时，周围已不再是月桂号的主卧，他们正身处洞穴之外，扑面而来的青草和泥土的气息，这里似乎刚下过一场雨，地上还湿漉漉的。 洞穴里有一堆熄灭了篝火，似乎此前还有人在这里生活过。 洞穴外则是下山的道路，这条道路直通一片茂密的森林，放眼望去，目力所及之处都被林海所覆盖。 虽然情景不同，但段明渊见过这种把戏。 未知的能量充盈于林海之间，就如不久之前他被机巧星的“意识”所邀请，参加的那一场逃出生天的游戏。 比起机巧星“意识”所构筑出的空间，这里要更广阔也更完整，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完整的星球。 这便是摩尔根七世的底牌，也是闪族人坚信他们有资格与超越者平等对话的原因——一个成型了的“茧”，完全“茧”化，没有任何智人的星球，这或许也是阿瓦-乔，以及其他所有的刺客在沦为摩尔根七世的收藏品之前所见到的画面。 他们的记忆从大脑中被剥离了出去，永远地留在了这个被植被所侵占的世界。 段明渊很快知道了留下这一堆篝火的人。 阿瓦-乔用他永不离身的匕首在石窟内留下了许多片段式的记录，这些文字记录了这位传奇刺客心境转变的过程。 从一开始的乐观与不屑，坚信自己很快就能走出林海，到后来的疯癫绝望，最后一部分的文字看起来已经是在胡言乱语了，就和他们在“藏品室”里见到阿尔-乔时一样，只能留下断断续续的语句。 后来所有的文字都只传达了一件事。 ——不要走进那片森林。 从时间线来看，阿尔-乔在这个空间坚持了一个月零七天，是所有刺客中坚持的最久的一个。 “老段，这地方不对劲。” 土狼十二也在一旁默默看完了石窟上的文字，为自己点燃了一支雪茄。 这里安静的出奇，看不见任何敌人，但他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事实上一个改造人并不会出现常人的生理反应，但他觉得只有这样的说法，才能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 他需要一支雪茄来平复心情。 这死一般的寂静勾起了土狼十二糟糕的回忆，那时他还在为寰宇公司工作，率领着自己的游骑兵，一次次被派往“茧”化的星球执行任务。 大多数是营救，偶尔也会有清扫、调查的任务。 如果是后者，就意味着这多半是一趟艰难的行程，在“茧”化星球上停留的时间越久，他们也就离死亡越近。 而这片寂静的森林带给他的感觉和那些“死星”一模一样。 “这地方和我去过的‘茧’化星球很像，你永远不知道会在这种地方遇到什么怪物。” 土狼十二坐到了篝火堆旁，伸出食指，指尖窜出一束淡蓝色的火焰将篝火点燃，他突然间有些理解阿瓦-乔和那些刺客了，孤身一人滞留于一颗“死星”，找不到任何人类，在森林里等待他们的只有无尽的怪物。 阿瓦-乔提到森林里的植物似乎都拥有着自主意识，独自一人在森林里待久了，就能听见低沉的絮语，听起来的像是人的声音，但是当他循声找去时，灌木丛深处却又空无一物。 阿瓦-乔在最后一次探索的过程中遭到了树木的“捉弄”。 他通常会在树干上留下一些标记，以提醒自己回去的路，然而当他查看那些标记时，却发现标记的位置被替换了，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圆，让他一次又一次回到相同的位置。 “在这个森林停留的时间越久，这种感觉就越明显。” 土狼十二读着石窟上的文字，也正是从那一次探索之后，阿瓦-乔的精神状态变得极度不稳定，这位银河刺客没有遇到任何一个敌人，但恐惧却在他的心中扎了根。 而更令人绝望的是，阿瓦-乔从来都无法确定是否走出这片森林就意味着得救。 这更像是他为自己立下的小目标，好让他的心中还存有希望。 遗憾的是，阿瓦-乔最终也未能实现他的小目标。 他在彻底陷入绝望之后，被人将头颅回收了放置在了一个容器中，让他只能继续身处绝望的深渊，永远无法获得平静。 “我们轮流守夜吧，这是两个人的好处。” 土狼十二提议。 这个地方的时间和机巧星似乎是同步的，他们在深夜折跃进了月桂号上，来到这个地方之后也是深夜，这里的星光格外黯淡，只有石窟里燃烧着的篝火堆才能带给人一些安全感。 阿尔-乔在精神错乱后，总认为有什么东西会在他睡着后进入这个洞窟，他几次都在迷糊之间看见了一个模糊的剪影。 剪影有着人形的轮廓，身上却又长满了植被。 对方并没有袭击他，只是远远地看着，当阿瓦-乔恢复清醒时便又消失不见了。 土狼十二猜测，压垮阿瓦-乔的最后一根稻草很可能与他提到的剪影有关，他在最后一段记录中提到要去找出剪影的真相，但在那之后就没有了下文。 “下山。” 段明渊拿起一支火把，递给了土狼十二。 “下山，你确定？” 土狼十二远远地望着被暮色笼罩着的森林，从内心深处产生了抗拒，他几乎不假思索地提议道，“还是白天去探索安全些，视野也好很多。” 不止是阿瓦-乔，所有来到这里刺客都在“不要在夜晚深入丛林”这个问题达成了共识。 “所有的怪事都是入夜后发生的。” 段明渊说道，“被调换的标记，古怪的絮语，还有半睡半醒间的剪影。” 他猜测阿瓦-乔和其他的刺客迟迟没有进展，很可能就是因为他们总会在入夜前回到洞窟——无论他们在白天走出了多远，做出了多少标记，都要在入夜前回到这里，似乎只有石窟里的篝火能带给他们些许的安全感。 至于为数不多的几次在外过夜，都让他们产生了极为恐惧的记忆。 他看向土狼十二，“怎么，害怕了？” “老子可是星际牛仔，怎么可能怕——” 土狼十二的回答戛然而止，“怕黑”这两个到了嘴边的字也被咽了下去。 经段明渊这么一说，他才突然发现自己大约的确是怕黑的，一想到要在深夜中探索森林，心中就会产生强烈的抵触。 抵触来源于恐惧，即使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惧怕什么。 那更像是某种烙印在人类本能之中的天性，对于黑暗、对于未知的恐惧，让他这个见惯了大场面的星际牛仔也不自觉地做出了保守的决定。 “是情绪。” 良久之后，土狼十二突然开口说道。 就和齿轮酒店里受到影响的那些人一样，他们后来的行为与他们的身份教养无关，变成了最趋近于本能行动。 遇到自己愤恨之人，就要痛击乃至杀死他们。 在原始社会中，人类就是这样解决问题的。 而他似乎也不知不觉地回到了原始社会之中，和阿瓦-乔与其他所有的刺客一样，被黑暗与未知困在了洞窟里，只有这里的光亮才能让他感到安心。 可阿瓦-乔从没发现自己的异常，土狼十二觉得如果不是段明渊突然开口这么问他，他恐怕也意识不到这些。 摩尔根七世的管家将这种异常称之为“支配之力”。 土狼十二强行克制住内心强烈的抗拒，接过了段明渊递来的火把，在意识到自己身上的异常之后，这一切也并不轻松。 他眉头紧锁，这颗“死星”上的敌人成为了他自己，是潜藏于他本能之中的枷锁。 但紧接着，他又发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地方。 “你……不害怕？” 这个问题虽然听起来很蠢，但却让土狼十二隐约觉察到了段明渊与他，或者说“人类”的不同。 这并非勇敢，而是段明渊从一开始就省去了与本能斗争的过程。 他似乎缺少了某种情感，黑暗与未知的恐惧从一开始就没法影响到他，不仅如此，他还从段明渊眼神中看出了些许的兴奋。 没错，就是兴奋。 似乎对段明渊来说，这更像是一场有趣的探索之旅。 “不害怕。” 段明渊拿起了另一个火把，就在刚才，他将这些火把升级了一下，为它们赋予了永久燃烧的特性，这样一来也就省去了他们沿途寻找其他照明工具的琐碎时间。 在一些探索类的游戏里，段明渊总是喜欢携带一些耐久值很高的照明工具。 “老段，伱……” 土狼十二望着段明渊率先走出洞窟的背影，欲言又止。 他现在很想问一个问题，但这个问题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太礼貌。 老段，你是人么？ 当然，这绝不是人身攻击，而是他由衷地对段明渊的『种族』产生了疑问。 支配之力能操纵人类本能，让他们无法控制自己思维，沦为被本能支配的动物。 但段明渊却天然地克制这种力量。 因为这个……不知道什么种族的生物，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有“本能”这个概念。 第二百一十章：『文明』 这是一个原始星球。 段明渊很快在探索中得到了结论，树木郁郁葱葱，放眼望去没有任何人类存在过的迹象。 没有工具，没有建筑，也没有文明，只有草木山河，以及一些构成星球生态的基本要素，他猜测这一路走下去也不会再有什么突破性的发现。 与其说是“死星”，倒不如说是一颗还未被智人染指的星球。 据说在数百年前宇宙间存在着许多这样的无人星球，但随着大宇宙时代的到来，大多数无人星球都被插上了人类的旗帜，环境宜居的星球作为殖民地，恶劣的则成为了公司与商会的工业化产地。 段明渊在蓝星的科技杂志上读到过目前最先进的工厂已经能做到彻底的机械化生产，公司只需要把机器人派往工业星球，就能在极大程度上降低对于人力的损耗。 诸如深海星这样没有人类迹象也不适合作为工业基地的死星，公司近年来也多次派出了无人机群进行探索调查。 整个宇宙都在快速发展着，哪怕在死星上，也留下了属于人类的气息。 两人停在了一处林间空地，再往下一些有一个小溪，在这里还能依稀听到流淌着的水声。 土狼十二坐在了一颗石头前，感叹道，“看来阿瓦-乔从一开始就注定没法走出这片森林。” 那只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幻想。 段明渊认为这片森林就和整个星球一样广袤，以人类的徒步，又怎么可能走遍整个星球？ 这也就说明了他们接下来的徒步旅行也失去了意义，哪怕他们真的走遍了这个星球，也没法离开。 “所以这才是他们的计划，把我们困在死星里，直到峰会结束？” 土狼十二问道。 很显然，他们没有几十年的时间探索一个未知的星球。 当然，这里面还存在着诸多疑问。 比如说，摩尔根七世的老管家为什么能使用“茧”的力量，这种力量已经超越长枝近卫，也超越了人类的理解范畴。 在对于“茧”的研究中，商会似乎要将寰宇公司远远甩在了身后。 “应该不止。” 段明渊摇头，说道，“应该是永远，直到闯入者迷失，然后他们就会作为战利品被陈列在月桂号上的收藏室里。” “*的，我可不想只剩下一个脑袋被人观赏。” “你现在不就只有一个脑袋？” “这可不好笑。” 段明渊打量着土狼十二——这位星际牛仔从脖子以下都是机器，用土狼十二自己的话来讲，他脑袋里的零件也换了不少。 但这很正常，这是常年参加星际战争之人的标配，也算得上荣耀的象征。 不过九月则对土狼十二提出的“伤疤是男人的勋章”的言论嗤之以鼻，她当天晚上就仔细检查了段明渊的身体，在确定了没有任何“勋章”之后，才松了口气。 九月一直都担心段明渊和星际牛仔学坏了。 抽烟酗酒倒也罢了，要是搞得浑身是疤痕，那可实在让她看不下去。 她很喜欢段明渊现在的身体，可不想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抱着一个冷冰冰的机械。 因此小狐狸表示，如果段明渊实在想在身上留下“勋章”的话，可以找她帮忙，她从书上学到了一个民间的土法子，只要把嘴唇对着需要标记的部分用力嘬上一口，就能留下一个鲜红的勋章。 想到这里，段明渊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数字。 虽然他很享受在陌生星球探索的时光，但时候已经不早了。 书上说成了家的男人不宜夜不归宿，况且他在登上月桂号之前向九月许诺过会在天亮前回去。 土狼十二的情况也差不多，他俩走进空间折跃舱的时候，嘲鸠盯着土狼十二的眼神都快要拉丝了。 这次访问是他主张的，把船员带回去是每一个副船长的职责。 他们没有几十年的时间耗在一个原始社会。 “老段，你说——” 突然间，土狼十二的话戛然而止，一颗坚果落在了他脚边，吓得他整个人都跳了起来，他拔枪瞄向头顶，一个矫健的身影在树上飞快地逃开了，那手脚并用的架势活像他在老电影里看到过的原始人。 “有人，我*，有人！” 他这辈子都没想到自己会因为看见了一个人而如此激动。 但是，这说明这个星球上并不只有他们！ “老段你看见没，伱看这个……” 土狼十二想要弯腰拾起地上的松果，但当他快要触碰到松果时，地上的果实突然发生了变化，那蜷缩成了一团的身体缓缓展开，地上的小动物仰起头，懵懂地望着土狼十二，在看见他手里的左轮枪后，浑身上下的毛都竖了起来，一溜烟地跑进了灌木丛。 见鬼了！ 松果当着他的面变成了松鼠。 土狼十二发现段明渊并没有搭理他意思，他无视了树上的人影，还有地上变成了松鼠的果实，而是低着头，仿佛陷入了沉思。 怪事并未就此终止。 飘落的树叶变成了鸟，灌木丛深处传出了响动，不多时，一只野猪窜了出来。 追赶野猪的是一群紧握着长矛等武器的人类，他们怪叫着，声势浩大。 夜幕依旧笼罩着森林，但孤寂的恐惧却消失不见了。 当下一批狩猎的人们出现时，他们手中的武器已然发生了变化。 他们学会了使用弓箭等远程武器，狩猎的手段也变得更加训练有素，不再以短兵相接的方式与野兽搏斗，而是事先布置好陷阱，利用诱饵将那些大型的野兽引诱到陷阱之中捕杀。 土狼十二很确信，这里还是他们所处的森林，但却产生了一种荒诞到了极点的感觉。 在这个无人的死星上，诞生了人类文明，这是经过无数星球验证过的演化论，而文明的速度却以惊人的速度向前推动着，每一秒的流逝，都会让文明向前推进几十年。 直到，一个穿着僧侣制服的传教士从他眼前经过。 另一边，低头沉思的段明渊也恢复了正常。 “老段，你都做了些什么？” 此时此刻，土狼十二无比确信自己之前的看法。 创造生命，建立文明，这是“神”的领域，时至今日，宇宙之中依旧有许多人坚信他们是被神灵创造的，他们极尽所能，将自己对于神灵的崇拜与赞美留存了下来。 土狼十二原本只相信枪和子弹，对神学嗤之以鼻，可就在刚才，他似乎目睹人类建立文明的过程。 “你……创造了他们？” “准确地说，是复现。” 段明渊解释道，“这颗星球上的人类因‘茧’化而灭亡，我只是尝试将他们存在的痕迹进行了一定程度的还原。” 土狼十二紧紧盯着段明渊，后者的解释轻描淡写，就像是在讲述出门打了一壶水这么简单的事。 “这颗星球名为『树海』，毁灭于378年前。” 通过复现的轨迹，段明渊捕捉到了一些关于这颗星球的信息。 “『树海』？从来没听说过这颗星球，公司也没有收录过相关的信息。” 早在公司工作的时候，土狼十二就记下了所有“茧”化星球的名字，但里面却并没有任何关于『树海』的资料，如果这颗星球毁灭于378年前，公司理应有所记录才对。 “在公司还未发现这颗星球之前，『树海』的居民就毁灭于‘林灾’了，先是牲畜，再到人类和建筑，他们被植被同化，变成了这个星球上的植物，又经了几百年的洗礼，已经完全看不出痕迹了。” 这是段明渊调查了一些树木的记忆后得出的结论。 『树海』上的人类存在的时间十分短暂，他们还没来得及让宇宙意识到他们的存在，就消失不见了。 让他颇为意外的是这颗星球上的人们并没有尝试与“林灾”抗争，在一个名为神木教的教会洗脑之下，他们认为化身为植被是神灵接纳他们的方式，他们乐于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神木。 “现在的时间节点，是‘林灾’爆发前夕，也是神木教最为鼎盛的时期。” 段明渊为土狼十二讲述起了关于这个星球的背景知识。 按照『树海』的历史进程，“林灾”会在未来的一年时间内笼罩整个星球，这个星球上的最后一任统治者便是神木最虔诚的信徒。 一切都毁灭得顺理成章。 “这样一来，‘支配之力’的源头就找到了。” 席卷了整个星球的“林灾”，被『树海』居民所信奉的神灵，也是这个星球人类面对过的最强大的敌人。 这个星球的意识似乎并不打算与他直接对话，因此段明渊只能使用这样的手段来确认对方的位置。 “神木所在之处，就是这个星球能量的源头。” “可如果按照你的说法……” 土狼十二攥紧了手中的左轮手枪，自从来到机巧星之后，他就觉得这个宇宙越来越魔幻了。 “如果神木是罪魁祸首，那我们离开这里的方式岂不是弑神？” “可以先尝试谈判。” 段明渊说道，“但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心理准备？” “祂对我的做法很恼火，应该恨不得要杀掉我们。” 祝大家端午节安康！ 小剧场其十五： 某年某月某日周五，清晨 该来的总会来。 这天一大早，狐妖一族的长老就把段明渊叫了出来，并禁止九月陪同。 “你应该知道，九月是我们一族族长的女儿，我我们一族的公主。” 严肃的长老走在前面，将段明渊引向深山。 山间小道的尽头是一个老旧的道观，香火不知断了多久了，不过那一尊巨大的狐狸雕像似乎还经常有人打理，连一点灰尘都瞧不见。 “虽然公主对你青睐有加，但我乃狐妖一族的长老，必须确认你能否给予公主幸福。” 说到此处，长老眼中闪烁出一道精光，加重了语气，说道，“接下来，请听题，第一题，公主最喜欢的食物是什么？” “鸡。” “公主最喜欢的什么衣服？” “修士服。” “公主有几条尾巴？” “九条。” “公主最喜欢什么颜色？” “红色。” “公主的生日是几月几号？” “9月30号。” “哼，看来你还不算一无是处，但是不要高兴地太早，接下来的问题才至关重要。” 段明渊点头了点头，也进入到了认真答题的状态。 “最后一题，你们打算生几只小狐狸？生出来之后给谁带？” 第二百十一章：神曲 土狼十二去过不下二十颗死星，但是他，或者说整个公司都从未如此深入过死星，直面星球“茧”化的根源。 迄今为止所有对于死星的调查都止于表面，在深入一步就会被怪物、病毒或是天灾吞没，就连长枝近卫也不例外。 至少在土狼十二还是长枝近卫候补的时候，公司每年都要在“茧”化的星球折损几个候补，有时就连长枝近卫的正式成员也要折在里面，这也让所有探索者都达成了一个共识——以人类的力量，尚不足以与“茧”所抗衡。 不过很快，土狼十二就更直观地理解了段明渊所说的“神灵”对他们不爽代表着什么。 林海尽头传来了一声轰响，一枝参天巨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上了天空，巨木的枝丫遮蔽了天空，或者说是成为了天空本身。 几乎同一时间，他们脚下也传来震动，土狼十二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急速向他们逼近。 片刻后，他看见了迫近他们的物体。 是巨木潜藏于土地之下的根须，他在第一时间拔枪，足以在星际旗舰上凿出一个窟窿的弹药没能掀起任何波澜，更准确地是没能引爆，在弹药即将触及到根须的刹那，就被同化成了植物，变成了养分被植物吸收了进去。 紧接着，破土而出的食人植物包围了两人，花朵之间喷涌出了熊熊烈火，虽然土狼十二本能地向另一侧躲去，但爆炸所产生的冲击波依旧将他掀出了好几米远。 地面被爆炸凿出了一窟窿，一个不切实际的念头涌上他的心头。 这分明是他刚才发射出去的爆破弹。 ……这些食人花不但吞掉了他的子弹，还将其变成了自己的武器？ 这一发现，让土狼十二产生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别说远处直达云端的神木，就连神木衍生出的食人植物都足够他们喝上一壶了。 他打神木？ 真的假的？ 如果这些食人植物对子弹免疫，他一时间想不出该如何对付这些庞然大物。 “神木教的传教士将这种食人植物称为神的使者，它们会代行神木的意志，惩罚那些触怒了神木之人。” 段明渊仰头观摩着这些被神木教教徒们敬畏着的神奇植物，虽然它们并不具备语言功能，但他却能从花朵张牙舞爪的动作中感受到它们的愤怒。 在神木教中，存在着专门记录“神罚”的典籍。 在树海居民的认知里，神木曾先后降下过三次神罚，将三个城市彻底从这个星球上抹除。 原因是这些城市爆发了革命。 有人质疑了神木教的正当性，不再甘愿充当神木的傀儡，呼吁人们从神学的统治下走出来，主张用知识与科学谋求发展的道路。 这种现象并不少见，每当人类的文明发展到一定阶段后，人们就会觉醒，掀起一系列名为“启蒙”的运动，这些运动通常会引发神权与人民的对立，在大多数情况都会演变成一场内战。 然而当时的神木教大主教的做法要比段明渊所了解到任何一位主教都要极端许多，他向神木祈愿，直接将三座城市彻底从星球上抹去，连带着许多普通的市民一起。 大主教将这作为他人生中莫大的功绩记录在了典籍里。 “大主教认为神的使徒是无敌的存在，他们所认知的任何事物都无法对其造成伤害，不仅如此，它们还会根据人类所使用的武器，诞生出新的能力。” 而就在刚才，土狼十二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就连领先于这个星球上千年的枪械也无法对其造成杀伤。 这倒也的确符合“神的使徒”的身份。 无敌的，让人们心中只剩下绝望的存在。 “我谢谢你啊，你能不能说重点！” 土狼十二在一边被撵得上蹿下跳，这些食人植物不但“偷”走了他子弹的杀伤力，还把它变成了连珠炮一般发射出来。 有了前车之鉴，他也不敢再向这些植物开枪了。 “什么重点？” “比如说它们的弱点是什么？要怎么才能彻底消灭这些**？” “没有弱点。” “啥？” “典籍上就是这么说的，神的使徒是完美无瑕的生物，它们是无敌的存在，无论刀枪箭矢又或者风火雷电，都无法伤到它们分毫。” 那三个被毁灭城市的人们使出了他们所能想到的一切手段，却终究没能逃过被使徒碾碎的命运。 “先试试你的剑术，如果是伱的话，说不定能把它们给砍下来！” 土狼十二嚷嚷道。 “应该也是没用的，有形的东西武器都无法对它们造成杀伤。” 段明渊在一旁观摩了使徒的“猫鼠游戏”，他很确信这些食人植物的确拥有自主意识，他们很享受将土狼十二撵得上蹿下跳的过程，在最初的“愤怒”之后，他又感受到了“兴奋”的情感。 就如同一个猎手在肆意玩弄被逼上绝路的猎物。 这也是使徒没有立刻向他发动袭击的原因，它们似乎是打算用土狼十二狼狈的模样来折磨他的内心。 实际上段明渊也并不知道始王的御剑之术能否对异世界的食人花奏效，但看在神木教的大主教在典籍中信誓旦旦，歌颂着使徒的无可匹敌，从而展现出神木的无所不能，段明渊尊重使徒们的“设定”。 “你刚才的气势哪去了？不是说要弑神么？” 土狼十二嚷嚷道，他承认他方才也受到了极大的鼓舞。 在一颗死星上与未知的神灵交手，这绝对是符合星际牛仔的浪漫。 “那是你说的。” 段明渊纠正道，他可从未说出过如此具有侵略性的言论，只要条件允许，他一定会尝试通过和平的手段来达成目的。 比如说在理想的情况下，他可以与神木相约在午后光顾齿轮酒店的咖啡厅，请对方喝上一杯咖啡，细细聆听它为何从一个星球的意识，变成了家族的帮凶。 这里面一定存在许多精彩的故事。 说话间，一只花朵缓慢地移动到了段明渊的身前，极具人形化地低垂着花朵，俯视着他。 张开的花朵中涌动着灼热刺眼的光线，但却没有立刻将这极具毁灭性地射向他。 这种行为，让段明渊联想到了犯罪分子在认为自己稳操胜券之后，在手无寸铁的平民面前摆弄枪械的场面。 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人群，欣赏他们惊慌失措的表情。 “不管是你说的还是我说的，我快要遭不住了！你快想想办法！” 对于土狼十二来说，这场战斗实在是太憋屈了，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只能挨打没法还手的战斗。 “办法其实很简单。” 段明渊说道，“大主教说一切有形的、处于认知范围内的攻击手段都无法奏效，那么只要使用出超出认知的手段就可以了。” 土狼十二的嚷嚷声停止了。 他原本还想说些什么，但下一刻发生的情况，却让他不得不瞪大了双眼。 可无论如何，他也无法理解眼前的景象。 段明渊身前的食人植物突然消失了，没有经历战斗，也没有汁水横飞的场景，就如同一副画卷突然间被剜去了一块，只在破损处留下了一片空白。 同样消失的还有追杀了他一路的使徒，他的身后空荡荡的，那些几米高的食人植物就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 当土狼十二朝更远的地方望去之时，却更加说不出话来了。 被“剜去”的画卷不只在于他们周遭，远处神木的也少去了一个部分。 “这是重构空间所引发的必然结果。” 段明渊解释道。 这是他早在被拽入机巧星的“茧”化空间时就想出来的另一个手段，仅限于无法通过和平手段解决问题的时候使用。 这完全符合了“超越认知”攻击的方式，就连他也无法知晓空间在坍缩时会发生什么，也不知道在坍缩过程中消失的事物被送去了什么地方。 神的使徒如潮水般褪去，树根退缩回了神木之下。 继“愤怒”与“兴奋”过后，段明渊从这些植物身上感受到了第三种情感。 恐惧使它们逃回了最初的地方。 “重构空间。” 土狼十二默念一声，在原地站定，理了理因逃亡而变得凌乱的衣服。 这是他完全听不明白的词汇，就更不可能琢磨明白其中的原理。 但在与段明渊相处了一段时间后，他已经逐渐找到了感觉。 就比如现在。 现在既不是惊叹，也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 整理好衣服过后，他抹了一把头发，将发型定格在了最潇洒的状态，随即取出一支雪茄，用手指的打火装置点燃。 接着是牛仔帽，左手扶着帽檐，右手将左轮转动一圈后放回腰间的枪套。 这一些动作行云流水，宛如对局后全场最佳的结算画面。 对于星际牛仔来说，每一支雪茄的意义都是不同的。 现在这支雪茄，是对于胜利的庆祝。 “我们携手击退了神的使徒。” 土狼十二语气沧桑而坚毅，“现在，就轮到那个**神灵了。” 第二百十二章：花蕾 星际牛仔的奇妙冒险还在继续。 在半个小时之前，他和“副船长”段明渊联手，在一颗死星上击退了神灵所派来的使徒，那使徒刀枪不入，水火不侵，但最终机智的星际牛仔们还是找到了它的弱点，利用“超越常识”的攻击将其击溃。 截止目前，土狼十二对于这一场冒险十分满意，并且相信如果以后他们在『树海』星球上的遭遇以怀旧动画的方式播出一定会广受好评。 毕竟枪支、雪茄和强敌，这是属于每一个星际男儿的浪漫。 段明渊则把目光着眼于不断退去的根须上。 沿途的袭击停止了，他们所到之处，根须便会迅速后退，直到他们来到了参天巨木之下，神的使徒们也没有再为难他们。 树上出现了一个缺口，为他们敞开了更进一步的道路。 在把神木的躯干轰出来了一个无法愈合的窟窿后，段明渊终于得到了向对方表明了他们并无恶意的机会。 只不过这句话到了现在似乎有些缺乏说服力。 “我们本来没有恶意。” 出于严谨，段明渊修正了自己的说法，因为他也暂时无法断定神木的态度，如果事实证明这条通往神木核心的道路是陷阱，神木会再度向他们发动了袭击，那么他也还是可能会展现出恶意的。 不过在与机巧星的意识打了交道过后，他发现这些“茧”的行为逻辑其实很好懂，似乎也没有人类的诸多智谋，一旦吃瘪了，就像像受伤的野兽一般找个地方躲藏起来舔舐伤口。 段明渊观察到被空间坍缩抹去的部分滋长出了许多新芽，这些新芽似乎正在尝试修复神木破损的部分。 虽然被卷入空间坍缩的部分无法复原，但好在神木体型庞大，那一个窟窿还构不成致命伤。 沿着螺旋状的木梯一路向上，这木梯一直将他们引上了云端。 在道路的尽头是一个简陋的小木屋，木屋空荡荡的，正中心是一颗含苞待放的花骨朵，聚拢的花苞轻轻颤动，来自使徒们的恐惧一直延伸到了这里，让不安的气氛填满了整个空间。 “这就是神灵的真面目？” 土狼十二握住了左轮手枪的握把，这颤抖着的花苞看起来要比方才的食人植物脆弱得多，如果需要，他随时都能以“全场最佳”式的结算动作拔枪，一枪把眼前的神灵给洞穿。 但在搞清楚状况之前，他也不是那种一言不合就向失去反抗意志者拔枪的人。 “茧”似乎放弃了抵抗了。 他凑近了花苞，几乎快要把脸贴在上面，仔细研究了起来。 他嗅到了花朵的馨香，这是他从未嗅到过的奇异芳香。 土狼十二还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所看见的景象，他去过二十多颗死星，却从没亲眼见到过“茧”的样子。 不只是他，就连寰宇公司的研究者们也不了解“茧”的真面目，有人认为它们是一场病毒，又或者是怪物、元素生物的统领，甚至是极端的自然灾祸，就连学者们也对“茧”本质众说纷纭。 但现在，土狼十二可以说那些专家都是在放屁。 至少在他看来，“茧”就是一个特别大的花苞。 “现在咱们该怎么办？要把这个花苞带回去养么？” “一旦脱离了星球，‘茧’的力量就会迅速枯竭。” 段明渊搬出了赫雅提到的理论，他从花苞中感受到了比机巧星的“意识”更强旺盛的能量。 “你最好说话注意些，它还没有彻底失去力量。” 他提醒土狼十二，很显然这位星际牛仔的言论引起了神木的不满，要不是他在后面看着，这花苞很可能会长出一张嘴来把土狼十二的脑袋给吞进去，“如果用boss的血条来衡量，祂应该剩下四分之三的生命。” “等一下，这是二阶段！？” 土狼十二一惊，连忙后退了好几步。 如果这颗星球上的“茧”还未被击败，那么他刚才的行为看起来就和故意送人头无疑。 这不仅会让他丢了性命，之后还会遭到队友的无情举报。 “这是主动向我们发出了和谈。” 这枚花苞就是神木的本源，一旦将其摧毁，神木就会受到不可逆转致命伤。 不过就连段明渊也不知道“茧”能否被真正杀死，在此之前，还从未有任何一个人杀死过“茧”，当然也就不会有人知道当“茧”死亡后，它所处的星球会发生些什么。 根据有限的信息表明，“茧”的存在和星球本身息息相关，段明渊怀疑一旦“茧”死亡了，整颗星球也会迅速枯竭。 将两人引向核心，除了表示不想再抵抗之外，也表达出了它愿意向两人分享它所知道的全部信息。 “茧”也有记忆，它见证了星球诞生至今所发生的一切。 段明渊上前，将手贴在了花苞之上。 下一刻，无数画面涌入了他的脑海，将他置于上帝视角，鸟瞰着星球上的变迁。 于是，段明渊有了一个重要的发现。 这个发现让他不由皱起了眉头，不得不重新评估这个已然毁灭过一次的星球。 他没能从花苞的“记忆”里检索到任何与商会、银莲家族有关的部分，它甚至不知道商会的存在，在这些记忆中只有这个星球本身。 当这颗星球上的人们开始渴望探求世界的真谛，以及星球之外的世界时，就被它掐灭了火种。 在段明渊所知道的诸多“茧”里，它也算得上最自闭的一个，它既不喜欢外边的人类，也不喜欢和其他同类打交道，它的大多数时间都在沉睡，最享受整个星球安静下来的时候。 可在另一边，它成为了摩尔根七世管家手指上的戒指，还帮家族处理掉了那些传奇刺客。 段明渊本以为老管家是“茧”的化身，家族通过某种方式和其中一位“茧”做了一笔交易，然而他从“茧”的记忆中提取到的信息却推翻了所有的猜测。 一个新的问题随之而来。 如果这里不是“茧”构筑出的虚幻的意识空间，那么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小剧场其十六： 某年某月某日周五，清晨 “你们打算生几只小狐狸？” 这无疑是一个刁钻的问题，刁钻到就像是长老拿着一张地图，从里面突然拔出了一把匕首向段明渊发起了突刺。 段明渊沉思良久，说道，“这要尊重九月的意愿。” “她的意见不重要，你们应该生一窝小狐狸。” 长老以过来人的身份向眼前的年轻人提出了建议，“你们要是没时间带，就送来山里养。” 说到此事，长老的语气就十分沉痛，这让他想到了自己对九月失败的教育。 九月从小就不听话，长老说东，她就偏要往西去，警告她不要下山，她一眨眼就跑没影了，隔了这么多年才想到回来一趟。 “按照狐妖一族的传统，必须有人继承族长之位，但公主她肯定不答应。” 成了族长，就要一直待在山里维持族内大大小小的事务，九月肯定耐不住性子，要不了几天就又要跑下山去了。 这些年，长老充分总结了经验教训，明白了真正的问题所在。 ——上一任族长上还是生得太少了，就只有九月这么一支独苗。 所以，他对段明渊寄予厚望。 一个不行就两个，两个不行就一窝。 他还就不信了。 要是九月下了一窝小狐狸，里面总会有文静的、愿意继承族长之位的。 长老语重心长，“往大了说，狐妖一族的未来，就掌握在你的手 第二百十三章：团队制胜 这是什么地方？ 为了搞清楚这个问题，段明渊不得不从花苞的记忆深处检索有关阿瓦-乔的信息。 这并不容易，因为阿瓦-乔并未能给“茧”留下太过深刻的印象，他就和其他误入此地的刺客们一样，没能支撑多久就被逼疯了，神木甚至不会特地派出使徒，只要放任他们在这空无一人的星球上待上一段时间，他们就会迷失在孤独与恐惧之中。 段明渊最终从一些植被碎片化的记忆中，找到了属于这位银河刺客的结局。 阿尔-乔在来到这个世界的一个月后终于失去了理智，他终于有一天疯疯癫癫地冲出了山洞，大喊大叫地朝着森林里跑去。 然后，这位传奇刺客在幻觉中从山崖上坠落，通过“死亡”回归了现实。 “那，阿瓦-乔看见的人影又是怎么回事？” 土狼十二唏嘘不已，谁又能想到这个一度让长枝委员会束手无策的刺客，最终死于坠崖？ “这是神木带来的影响，也是与植被同化的过程，那并不完全算幻觉。” 为了解释这个问题，段明渊引入了神木教典籍里的描述，“在与神木同化的过程中，人体会缓慢地发生变化，首先是皮肤变得干枯坚硬，有少部分会生长出植物的枝芽，他们将这个过程称之为‘萌芽’，当萌芽阶段结束后，人们便会得到神木的指引，见到非凡的景象，阿尔-乔的身体应该是被神木的力量同化了，以至于他看见了曾经的树海居民。” 这似乎也解释了为什么那些刺客只剩下了一个脑袋仍能存活。 神木的力量同化了他们，让他们即使变成了“盆栽”，也依旧不会失去生命。 摩尔根七世他们养在了旗舰的下层，作为奇异的植物欣赏。 土狼十二了然，又问道，“所以从理论上来说，我们要死了之后才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准确地说是让家族认为我们死了。” 段明渊说道。 阿瓦-乔等人能只剩下一个头还活着是因为被神木的力量同化了，他并不建议其他人轻易尝试这种方式。 “可具体要怎么做？” “请它帮我们一个忙。” 段明渊转向花苞，“朋友，你会帮我们吧？” …………………………………… 另一边。 距离段明渊和土狼十二消失已经过去了数个小时了。 管家独自一人坐在主卧之中，他的视线一刻不离地停留在食指上的戒指上。 这本应是一个漫长的过程，阿瓦-乔坚持了一个月，身为超越者的段明渊理应能坚持更长时间。 管家的内心却久久无法平静，这是家族用于与超越者抗衡的底牌，只有用“茧”的力量，才能与超越者相抗衡，但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将这种力量运用于实战。 超越者与已经成型了“茧”，究竟谁才会成为胜利者？ 他无法知晓答案。 就在此时，月桂号上的仆人们带来了另一个消息，又有人潜入舰船了。 相同的空间折跃技术，也和段明渊与土狼十二一样从一开始就没打算隐藏自己的行踪，闯入者将枪口塞进了女佣的嘴巴里，胁迫她们将自己带来主卧。 此时此刻，这位闯入者已经到了门外。 随着一声闷响，主卧的门被踹开了，闯入者气势汹汹地环顾四周，随即把枪口指向了管家。 “嘲鸠女士，我想你并没有得到家族的邀请。” 管家说道。 嘲鸠无疑是一个麻烦角色，她的到来让管家的心情更加烦躁。 即使这个女人无礼地闯入了月桂号，还把枪口指向了舰船上的人，他也不能像对待那些刺客一样轻易地决定嘲鸠的命运，她在东战线民族的心目中地位崇高，而在这场变革结束前，他们还需要东战线里的力量。 这个民族与寰宇公司的宿怨会成为家族最好的士兵。 管家劝说道，“你现在还有离开月桂号的余地。” “少啰嗦，伱把他们弄到哪里去了。” 嘲鸠喝问道。 在土狼十二出发前，她在对方身上安装了定位装置，就连土狼十二本人也不知道这件事。 几个小时前，定位信号消失了，一丝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经过了漫长的等待，她终于遵从了本心，登上了旗舰。 “如果你指的是土狼十二先生，他应该还安然无恙，至少现在是的。” 神木的同化通常会在闯入那个世界一周后出现，在那之前，他们都还处于平稳探索的阶段。 “把他带来见我。” “这恐怕办不到。” 回应管家的是一声枪响，子弹几乎贴着他的头皮飞过，在他身后的银莲家族前任家主的画像上留下了一个弹孔。 嘲鸠冷声说道，“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把他带来见我，否则下一次打向你的就不是子弹了。” 手枪的枪管不过是用于威吓普通人的手段，她这身外骨骼装甲配备了真正用于星际战争的装备，只是她也清楚，一旦她在家族的舰船上使用了这些武器，就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你应该明白，这会让整个东战线民族陷入麻烦。” 管家提醒对方，“你们还有更棘手的敌人，商会是你们的后盾。” “少啰嗦。” “看来，你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 管家叹气。 但这也不能完全归咎于嘲鸠，虽然这位东战线的领袖性格冲动，但也不会鲁莽到这般地步，多半是“支配”的力量影响了她，让她变得就和此刻机巧星上的所有人一样，被心中的执念所左右。 他对于“支配之力”的使用还无法做到如此精细，能够准确地识别到每一个人，他也不认为这世上有人能精细地使用如此浩瀚的能量。 他缓缓起身，“离开月桂号，回到你自己的船上，然后好好睡上一觉，这是最后通牒了。” 嘲鸠自然不会听从他的建议。 银灰的外骨骼装甲进入了战斗状态，这充分表明了她的态度。 “那么，就让你亲眼见证吧。” 管家抬起右手，食指上的宝石再度迸发出了耀眼的光辉，“这来自死星的力量。” 嘲鸠本能地抬起臂甲遮住了脸。 直觉让她意识到这束光芒蕴含着不同寻常的力量，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握住了她，要将她拖向另一个地方，而她却在这关键时刻失去了行动能力。 这个过程持续了近一分钟之久，当强光散去，她的视线再度恢复清晰之时，却发现自己仍然身处舰船的主卧，管家仍然摆着一个古怪的姿势站在原地，而他的面前凭空多出了两个人。 “看招，牛仔飞踢！” 一声呐喊打破了主卧的沉寂，土狼十二一跃而起，以一记标准的飞踢踢向了管家。 事实证明管家的物理防御能力欠佳，这一记飞踢结结实实地命中了他胸口。 管家倒飞了出去，撞进了身后那堆精致的装饰之中。 完成了这一切的土狼十二稳稳落地，朝着嘲鸠微微一笑，“嘲鸠，你来的正好，我们三人携手击败了家族的幕后黑手。” 这是团队的胜利。 虽然他们只有三个人，但却涵盖了一个团队所需要的全部职业。 战斗人员、医生、情报专家、历史学家、辅助…… 以及两个帮忙开启战局的。 这几天突然得知本月20号之后要去上课，大约一周左右，全天都要上课没什么时间码字，因此接下来几天都需要存稿以确保上课期间不断更，暂时只能4000-5000字外加存一章稿了。 作为补偿，这个月每天晚上第二更都会附带小剧场（如12点之前无法写完，会在12:15左右补上），见谅！ 第二百十四章：家庭装 老管家年事已高，不适合激烈的战斗，因此段明渊让舰船上的仆人们把被一记飞踢踢晕了的管家抬了下去。 段明渊取下了老管家的戒指，现在他确定了，管家并不是战斗人员，真正的力量来源于这枚戒指，摩尔根七世将其命名为“支配之键”，相信这枚戒指拥有着支配万物的力量，但实际上这枚戒指更像是某种传送装置，用于打开现实与异常世界的桥梁。 只要关闭戒指，将神木的力量阻隔在另一个空间，机巧星上的人们便会恢复正常。 但这仍无法解答段明渊心中的疑惑。 这枚戒指是从哪来的，又是由谁打造出的这枚戒指？ 老管家的记忆里并没有太多关于这枚戒指的信息，有一天摩尔根七世将这枚戒指交付到了他的手里，将这代表着支配力量的戒指交由他来掌控，实际上老管家根本就不是战斗人员，他只是从出生的那一刻起就待在月桂号上，从小学习各种知识，目的就是为了辅佐家主。 这是银莲家族的传统，每一任家主身边都有这样的存在。 勤勤恳恳地为家族奉献一生，他们也会得到家主的绝对信任。 事实上在摩尔根七世进入数字化世界后，家族里大大小小的事务都是由管家来操持，只有在一些将会影响到家族与商会未来的大事上，摩尔根七世才会亲自出面。 这机巧星的问题上，管家和摩尔根七世错误地评估了超越者与“茧”之间的关系，认为即使支配之键无法“消化”超越者，至少也能拖住他很长一段时间，等段明渊找到离开树海的方法时，峰会早就结束了，甚至就连商会与公司的合并都成为了板上钉钉的事实。 他们做梦也没想到段明渊喜欢广泛交友的特性，让他只用了几个小时就离开了树海星，他的新朋友“神木”很给面子，直接把他们送了出来。 截至目前，段明渊已经结交了三位“茧”。 他觉得这都要得益于九月，以前他是一个不喜欢社交的人，工作了四年都没有交到几个朋友，但自从遇到了九月之后，他结交的朋友也越来越多了，并且横跨各个领域，就连种族都不尽相同。 九月所说的“交朋友其实并不困难，往往只要肯向前迈出一步，就能有所收获”让段明渊深受启发。 出门在外，承蒙各位朋友给了他几分面子，才让他的星际旅行能左右逢源。 “我查了一下，网上根本没有有关树海星的记录。” 嘲鸠在听完了土狼十二的奇妙冒险之后，开口说道。 一个无人的星球，充满了威胁的食人植物，他们与一个直达云端的神木战斗，并最终不打不相识，成为了朋友。 这听起来就像是土狼十二一拍脑门编出来的故事，还是那种交给动画电影公司都不会被多看一眼的类型。 嘲鸠想了想，补充道，“当然，我不是在质疑你故事的真实性。” 但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现在可是大宇宙时代，人类几乎已经探索到了宇宙的每一个角落，除了那些被特殊宇宙现象笼罩之地，他们为每一个星球都取了名字，那些无人居住的星球也不例外。 “嘟噜噜、嘟噜噜噜噜~” 一个电话适时响了起来。 当探索陷入僵局之时，势必会有访客来为众人指点迷津。 “而这位访客，就是集智慧与美貌于一身的赫雅。” 响起的摩尔根七世主卧的电话，复古的风格看起来像是几个世纪前的装饰品，这个时代已经很少能看见座机了。 座机的铃声也是段明渊听到过的最自由的，即使没人接通电话，他们也能听见赫雅的声音。 又是一位“茧”的朋友打来了电话。 虽然段明渊觉得有些多此一举，但他出于礼貌，以及对于友谊的重视，还是象征性地接通了电话。 “喂，段明渊先生，我亲爱的客户，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接通电话的第一时间，赫雅就迫不及待地为他带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好消息，“经过我与脑虫长达数日的协商，它们愿意以每颗4999999999贝的价格，将利维坦的蛋出售给你们，我在这边为伱们进行了市场调查，只要方法得当，利维坦的孵化率为98%，这个是一个相当乐观的数字，为表诚意，脑虫愿意先空投一颗蛋交由你们来培养，也随时欢迎你们来它们的星区做客。” 赫雅觉得这个价格合适得不得了，简直可以用白菜价来形容了。 要是让寰宇公司和商会知道了这个价格，他们绝对会把利维坦的蛋买到空仓。 但是，适当地平衡双方的实力，是一位合格商人的智慧。 让战争结束得太快，无异于杀鸡取卵的行为，只有维持长时期的全面战争，才有可能大赚特赚。 “谢谢，但我们暂时经费不够。” 段明渊婉拒道。 “什么？你们连49亿都没有？” 电话另一端赫雅的惊讶溢于言表，她不得不重新评估段明渊了。 堂堂的超越者，竟然是一个穷鬼？ 亏了她还和脑虫砍价砍了半天，最后不惜搬出了这场战争对于未来宇宙的影响才说服对方。 结果这段明渊却告诉她，他连49亿都没有。 她不禁发问，“我听说了你之前不是工作了四年么？连49亿都没有攒下来么？” “是什么让你觉得一个人在工作四年后就能买下一颗利维坦蛋的？” “以你见过的迦洛雅为例。” 赫雅摆事实讲道理，“以她的职位，在商会工作一个月就能买下一颗利维坦的蛋。” 她是认真地想要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段明渊，因为49亿在她看来完全是“家庭版”能负担得起的费用了。 “罢了，如果你没钱的话，我还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我帮你买。” “不了。” “你先听听我的条件也不迟，我之前提到的爱森堡-阿德勒，只要你把他带给我，我就给你20颗利维坦蛋。” 一名囚犯，价值近1000亿，这比段明渊所知道的任何一个悬赏犯都要昂贵得多。 “你为什么如此执着于这个人？” 段明渊不由发问。 “还记得我在你们来到机巧星之前提到的闪族人的秘密武器么？” 赫雅说道，“你会在这里接到我的电话，就说明你已经见到了。” “你指的是那一枚戒指？” “如何，是不是觉得很神奇？竟然能让‘茧’的力量为人类所用，不过你所见到的‘支配之键’仍然不是这项技术的完全体，其本质是对于‘意识空间’的探索，那是就连我们都陌生的领域。” 至此，答案呼之欲出。 赫雅印证了段明渊的猜想，“提出‘意识空间’的研究者，便是爱森堡-阿德勒，他也因此获罪，被公司关进了狱囚星。” 小剧场其十七： 某年某月某日周五，上午 段明渊下山的第一时间，九月就紧张兮兮地凑了上来。 “明渊先生，长老对你说什么了？有没有为难你？” 当然，她最担心的还是长老背着她对明渊先生说起她小时候淘气的事。 九月承认自己小时候很皮，属于狗斗嫌的那一类，刨村民种的地，偷吃村民的东西，还在村民的房子上打洞，这些荒唐事她都干过。 不仅干过，还都嫁祸给了黄鼠狼。 黄鼠狼在当地背负的骂名其实有一半都是她干的。 而她在明渊先生面前，则一直都是乖宝宝的形象，热爱生活、待人友好，完全符合瑞狐妖美心善的形象。 “那倒没有。” 段明渊摇了摇头，“不过他问了我一个我暂时无法回答的问题。” “什么问题？” “我们打算生几只小狐狸？” 这也是段明渊一直都没仔细思考过的问题。 闻言，九月却是恍然大悟，“难怪长老要带你去山上的道观。” “为何？” “那道观是古人为我们建的，他们总是来道观求金求子，认为瑞狐会保佑他们。” 为段明渊解答的同时，九月也暗自松了口气。 “那你是怎么想的？” “这很简单。”九月说道，“明渊先生，我有几条尾巴？” “九条。” “我是什么狐狸？” “九尾狐。” “那么根据种族特性，当然也要生九个！” 第二百十五章：意识空间 “上次在泗洋市的时候，你可没对我提起过这些。” 段明渊说道。 在离开泗洋市之后，段明渊也尝试查找过一些关于爱森堡-阿德勒的信息，但不出意外的，所有关于爱森堡和他研究团队的事都被销毁了，就连何时被捕入狱，又被送往了哪一座监狱也都是一片空白。 这也足以说明寰宇公司非常重视这个人，却又因为某些原因无法将其灭口，只能将他关押到狱囚星这么一个与世隔绝的监狱。 “你也没问过我，更何况有些事在你亲自经历了之后才会有更直观的感受。” 赫雅微微一笑，将段明渊的质问糊弄了过去，“如果伱对这个人感兴趣的话，我也可以免费向你分享一些有关爱森堡的情报，毕竟你可是我现阶段最重视的客户之一。” 尽管，这个客户十分贫穷，连49亿都掏不出来。 不过赫雅一直认为在这个宇宙之间，钱并不是唯一可以用于交易的货币，这世间也有许多钱买不来的东西。 就好比她现在很难说服什么人闯进狱囚星的监狱，把一个被寰宇公司严加看管的重犯从里面给捞出来。 “在被公司定罪前，爱森堡-阿德勒和他的团队正在进行一项关于‘茧’化星球的研究，一切的灵感都来源于一位从死星上获救的长枝近卫，她在与舰队失联后在‘茧’化的星球上生存了一个月之久，长枝委员会原本都认定了她的死亡。” “我知道这个人。” 土狼十二和嘲鸠都遵从了自己的好奇心，毫不掩饰地凑了上来，作为前长枝候补，他对此很有发言权，“被调回总部的时候，她被强制休假了半年，期间一直都在接受心理治疗。” 他知道这件事的原因很简单。 正式的长枝近卫都有编制，一旦有正式成员殉职，后补就要尽快填补上位置的空缺。 长枝近卫的死亡在公司里也算得上大事，不但会有后方的指挥要为此担责丢了官职，委员会内部也要展开严格的内部选拔。 土狼十二还记得当时内部选拔异常激烈，一群候补轰轰烈烈地斗了一个月，结果死人活过来了，所有的竞争结果统统作废，就当无事发生。 他忽然觉得人生还真是奇妙。 要不是那个本应死了的长枝近卫突然间活了过来，他可能当时就转正了，也就不会被奸人用虚假的情报把整支游骑兵都派往前线送死。 但如果从长远的角度来看，如果他一直待在公司，也就不会以这种方式与蓝星人结识，甚至保不准还会以敌对的立场出现，和宇宙关系协调部门一起在几个月前送了个大的。 在经历了机巧星的一系列事件之后，土狼十二越来越觉得长枝近卫已经跟不上版本了。 最近宇宙数值膨胀得厉害，连真正的“茧”都蹦出来了好几个，以至于长枝近卫从宇宙公认的t0级别的强者，跌落到t1。 就连摩尔根七世的管家都能轻易拿捏他们。 “那就更好了。”赫雅说道，“当时为她进行心理疏导的人，就是爱森堡-阿德勒，不过心理疏导只是个幌子，公司对于她消失了一个月的经历非常感兴趣，只是找了个由头让她开口。” “是因为定位器吧？” 土狼十二双手环胸，说道，“每一个长枝近卫的装甲都有定位器，即使在驾驶员死亡后，公司也会尽可能地将装甲进行回收，但她的评定却是‘失踪’。” 还突然的，毫无征兆地失踪。 寰宇公司很难想象，究竟何种情况才会让一个训练有素的长枝近卫在无法做出任何反应的情况下就失去了关联。 “没错，不过爱森堡和他的团队得到了一个意想之外的答案，那一名长枝近卫坚信自己没有陷入任何陷阱，她在这一个月的时间内都待在死星上，只是突然失去了与总部的联络。” “就和你们刚才一样！” 嘲鸠恍然大悟。 她对此很有发言权——她在土狼十二身上安装的追踪器就是突然消失不见了，但诡异的是追踪设备并没有损坏，当段明渊和土狼十二回来之时，失踪的信号也恢复正常了。 因此，她不得不相信土狼十二所讲述的离奇故事，认为他和段明渊是穿越到了不存在于这个宇宙之中的异世界。 就像是那些里提到的“穿越”事件一样！ 电话另一端的赫雅扬起嘴角，她对于土狼十二和嘲鸠这两个捧哏十分满意，两人的一唱一和帮她把想要告诉段明渊的信息丝滑地顺了下去。 “于是，在经过了一系列测评与精神评定之后，爱森堡-阿德勒得出了一个结论，在现实世界之外，还存在着某种由精神与意识构建而成的空间，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和你得出的结论出奇的一致，所以我从一开始就相信你们一定会许多共同语言。” “我？” “你那些关于‘结界’的理论，恰恰就是‘意识空间’的缩影。” 赫雅饶有兴致地查阅了段明渊提出许多学术理论，并认定了段明渊是一个真正的天才，哪怕没有超越者的身份，只要加以引导，他也可能会在未来成为像爱森堡一样人。 只可惜世人往往无法理解天才们的想法，段明渊提出的这些理论，在高中时期被外界评价为狗屁不通的幻想。 赫雅只可惜自己买不到时光机，没法回到过去。 否则她会在那时以一位知心大姐姐的身份出现在段明渊面前，在超越者正值起步阶段时就与其建立起坚固的纽带。 “你可以将‘茧’化想象成你所提出的筑巢的过程，而‘意识空间’就是在‘茧’化的过程中诞生的结界，只不过因为能量强度的差距，我们的结界会强大到足以影响到星球上的一切。” “这么说来，‘茧’化过程中所产生的灾祸，其实是你们构建结界所产生的自然现象？” 这对段明渊来说是重大的发现。 “茧”在力量层级上也有高低之分。 神木就要比机巧星上的“意识”强大得多，两者的力量层级似乎恰恰就是筑巢前与完成了筑巢的差距。 “在汇总了信息之后，爱森堡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赫雅说道，“他认为只要能找到进入‘意识空间’的方法，就能了解‘茧’的秘密。” 感谢咕咕咕假妹控打赏的500起点币！ 第二百十六章：故事的另一面 “幸存的长枝近卫让爱森堡-阿德勒产生了一个近乎于疯狂的念头，作为一个甘愿为知识付出生命的狂热疯子，他根本不在乎这样的研究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但寰宇公司里还是以正常人居多，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人们对于了解星球“茧”化的秘密已不再热切，这似乎成为了从上个世纪遗留下来的“祖训”，然而这一代公司的高层更看重的是财团与群体的利益。 “财团内部的明争暗斗日益激烈，比起探索“茧”化的秘密，他们更希望找到彻底摆平竞争对手的方法。 “可想而知，爱森堡的发现并没有得到相应的重视，上级部门对他采取了敷衍了事的态度，只是这并不能阻止一个狂热的研究者，他想尽了一切办法，利用自己的所能动用的一切资源，让前线部队在死星上展开探索，哪怕有任何一支小队能误打误撞地进入“意识空间”都会对他的研究带来极大的推动。” 说到此处，土狼十二比划了一个暂停一下的手势。 很显然，他也是爱森堡计划的受害者之一，在时隔许多年后，他才终于得知了为什么当年出现了一系列“探索类”任务的原因。 他没法当面质问爱森堡，就只能向赫雅发问，“他们为什么如此执着于‘意识空间’？” “因为爱森堡相信只有在‘意识空间’里才有可能直面‘茧’的真面目，看见他们真正的样子，他的理论是正确的。” “正确的？可你现在不就在和我们通话？” 土狼十二不禁反问。 赫雅，被闪族人所信奉的贸易之神，为闪光星降下了毁灭的“茧”。 他在闪旗商会干了这么多年，不可能对这个名字陌生。 土狼十二还知道等他们三个出了这扇门，向任何人说起他们和贸易之神通过电话，对方都会怀疑他们仨的脑子一定是被驴踢了。 还一定是一头疯驴，能同时踢了超越者、前长枝近卫以及东战线舰队统帅的脑子。 “我可以变化成任何你们想要见到的样子，但无论哪一个都不是真正的我，包括你们此刻听到的声音，都是我根据伱们的喜好专门定制的，这有助于和你们谈生意。” 赫雅说道，“可如果你们想要见到的真正的我，就要来到闪光星，进入‘意识空间’，到了那时，我会为你们指引一条通向我的道路，不过你们应该不会真的想要见到我……或者说‘茧’真正的样子，要是把你们吓破了胆，可就少了几个潜在生意伙伴。” “还是免了。” 土狼十二立刻想到了树海星的食人植物和神木，便知道这些“茧”肯定不会长在人类的审美上。 实际上根本无须刻意制造恐怖，它们真正的体型就足以引发任何人的巨物恐惧症。 “那还真是可惜了，可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来到我的面前……后来的事你应该也都知道了，有几次行动发生了意外，死了几个长枝候补，审判官查下来的时候，发现了爱森堡一些不合规的操作，人赃俱获，这一回就再也没有人能保得下他了。” 被送往狱囚星是审判庭对于爱森堡-阿德勒的判决。 “他原本有机会减轻自己的罪行，但在接受审判期间，他销毁了所有的研究成果，将一切都记在了自己的大脑里。” “他早该进去了。” 土狼十二一点都不同情这些狂热分子。 他和游骑兵就是因为这些事成了牺牲品。 “听起来算是一个完整的故事，也描绘出了一位狂热科学家的一生，不是么？” 赫雅顿了顿，别有深意地问道，“还有什么疑问么？下一次通话不知又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那个幸存的长枝近卫，是怎么离开‘意识空间’的？” 段明渊问道。 赫雅讲述了一个通顺的故事，可仔细研究其中细节，却又经不起推敲。 这个故事的开端，就是充斥着无法解释的部分。 以他对“茧”的了解，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极度厌恶人类。 赫雅提到的长枝近卫的确有可能在某种机缘巧合下进入了“意识空间”，但她绝对会死在里面，就像阿瓦-乔和其他误入树海星的刺客那样。 他记得赫雅也提到过，“茧”化相当于星球对于人类的“排异反应”，它们的诞生就注定与人类处于敌对的立场，就连他也是经过了切磋交流之后，才和一些“茧”成为了朋友。 换而言之，如果无法挺过切磋交流的环节，那么误入“意识空间”的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看来你觉察到了啊，是啊，为什么一个人类能在‘意识空间’里存活三十天，还把关于‘意识空间’的存在带回了公司？” 赫雅轻笑着，那笑容让土狼十二和嘲鸠脊背发凉，明明是悦耳的声音，却带来了阴森恐怖，“只可惜爱森堡-阿德勒没有想过这些，又或者即使他想到了，也没能抵御住求知欲的诱惑。” 对于人类和公司而言，爱森堡-阿德勒无异于内鬼、奸细，他的求知欲会将自己和身边的人一步步带入深渊。 但是对于“茧”而言，他的身上具有宝贵的品质。 “他被选中了，就像是你们所说的‘命定之子’。”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 土狼十二脱口问道。 “你们难道就从不好奇么？你们应该意识到，人类与‘茧’之间的力量相差究竟有多么悬殊，如果我们一直都憎恶着你们的存在，又为什么不直接毁灭了公司和商会，让你们回归于永恒的黑暗之中？” “因为……你们没法把能量带离所处的星球。” 段明渊想起了赫雅在泗洋市曾提到过这一点，而这似乎也是为什么公司建立了越来越多的空间站，纷纷离开了各自的母星。 但是，这个局限性已经被打破了。 这枚寄居了“支配之力”的戒指，就将树海星的“意识结界”带去了别处。 “bingo，答对了。” 赫雅说道，“你们应该听说过潘多拉魔盒的传说吧——当‘命定之子’完成了他的研究之时，人类也就要完蛋了。” 小剧场其十八： 某年某月某日周五，中午 生九只小狐狸，饶是段明渊在得知了九月的想法后，也顿感任务繁重，甚至有些力不从心。 但紧接着，他又触及到了一个新的科学领域。 “九月。” “嗯？” “你生出来的是小狐狸，还是人类？” …… 短暂的沉默。 九月手里捧着一杯奶茶，侧过脸，仰着头，冲着段明渊眨巴了几下眼睛，清澈的眼神中充满了迷茫。 这是一个好问题，她犹犹豫豫了好半晌，才说道，“我、我哪儿知道？我又没生过，但我记得妈妈说我小时候生出来的时候就是半人半妖的状态，这在狐妖里十分稀有。” “但是，岳父岳母都是狐妖。” 虽然有瑞狐祸狐之分，但本质上都是同一种族。 而考虑到狐狸的特性，段明渊不禁再次提出疑问，“如果是狐妖的话，通常一窝会生几个？” “要不，我先去打听一下？” 九月天真无邪的大眼睛迷糊了，捧着的奶茶顿时少了些滋味，“我去打听一下族里有没有与人类成婚过的狐妖。” 第二百十七章：毁灭日 爱森堡-阿德勒是被选中之人。 只不过选中他的并非神灵，而是诞生于“意识空间”中的魔鬼，这项研究的尽头，就是帮助“茧”解开星球与空间的限制，让它们能自如地将力量带去宇宙中的每一个角落。 支配之键的出现意味着这项研究已经取得了阶段性的成功。 一旦“茧”突破了空间的限制，那么等待公司与人类的将会是灭顶之灾。 “你也是‘茧’吧？” 土狼十二凝重地问道。 在闪族人的寓言中，他们的先祖输掉了与贸易之神的赌局，也为闪光星招来了毁灭。 尽管赫雅通晓人类的语言，还能以人类的形象示人，但这并不足以让人忽视她作为“茧”的身份。 他质问对方，“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 此刻的坦诚，反倒让土狼十二怀疑赫雅掩盖了某些更大的阴谋。 “因为以你们现在的力量，一定逃脱不了被毁灭的命运，伱们的一些教会不是已经预言了毁灭日的到来么？在毁灭日降临后，整个宇宙间将再也没有人类存在，只剩下冰冷的孤寂与黑暗。” “你是想表达其实你是个好人，打算帮助人类避免被毁灭的命运？” 嘲鸠结合了贸易之神过往的表现，觉得她的可信度并不乐观，闪光星的毁灭表明了赫雅就和其他所有的“茧”一样并不在乎人类的生命。 她已为闪族人带来过一次毁灭。 “当然不是，你们总是习惯于把自己想得过于重要，但实际上，我一直都是均衡教派的践行者。” “均衡教派？” “我不喜欢这宇宙间有哪一方势力一家独大，就连‘茧’也不行，只有这样，我的生意才能一直进行下去。” 最理想化的状态，莫过于局部战争不断，谁也无法占据上风。 战争永远是发财最快的途径。 “如果你们不去找爱森堡-阿德勒，选中他的‘茧’也迟早会把他从狱囚星捞出来，选择权完全在你的手上，你可以把他高价卖给我，也可以直接杀了他……哦，对了，脑虫说你们的小礼物已经在路上了，应该要不了多久就能查收到了。” 赫雅把问题抛给了段明渊之后，便心情大好地结束了这场通话。 她已经可以预见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整个宇宙都会乱作一团。 公司与商会、超越者，命定之人，还有她的同类们。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要看见头破血流了。 …… 摩尔根七世的主卧里则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土狼十二和嘲鸠面面相觑，他们的脑袋有些混乱，也从没想过他们竟然会在摩尔根七世的主卧里听到如此惊人的秘密。 那么问题来了，现在该怎么办？ 紧急联络摩尔根七世，把赫雅刚才所说的一切转述给对方，劝说商会停止一切与支配之键相关的研究？ 比起闪族人的野心，他们所有人都面临着更大的危机。 用赫雅的话来说，“支配之键”不过是爱森堡-阿德勒阶段性的成果，比起选中他的“茧”，神木的力量就如一个初生的婴儿，那是穷尽他们的认知也难以想象的可怕存在。 然而想到这里，他们都能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出无比悲观的情绪。 摩尔根七世显然不会听取他们的建议。 让闪族人放弃他们的野心，可比杀了他们还要困难，更糟糕的是，他们从不知何而来的自信反而会让摩尔根七世在听到这些消息后欣喜若狂。 他们已经掌控了支配之键，也就能掌握那个比神木更加强大而可怕的存在。 这是整个宇宙对于闪族人的共识，他们总认为自己掌控了一切。 “老段，你打算怎么做？” 思考无果，土狼十二只能把这个问题抛给段明渊，毕竟他很明白赫雅刚才的那一番话都是说给段明渊听的，他和嘲鸠只不过是刚好出现在了这里的蹭子。 如果有谁能直面如此危机，那恐怕也就只有段明渊了。 “我打算回酒店的房间洗个热水澡，然后睡一觉，明天早上8点还要去医疗卫生中心。” 段明渊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自己制定好的行程。 “不，我说的不是这个，我说的是我们的终极目标，归根结底，人类的命运将何去何从？” “回酒店洗澡睡觉。” 天快要亮了。 支配之键所带来的危机解除了，段明渊已经决定暂时将爱森堡这个命定之人的事放在一边。 无论这个宇宙的未来将会如何，都不能改变他现在要回到齿轮酒店。 不过在那之前，作为这场战争胜利的一方，他决定行使自己的权力，勒令月桂号上的驾驶员们即刻将这艘船驶离这片星区。 支配之键如此危险的东西自然也暂时由他来代为保管，况且这里面寄居着他刚结识了不久的新朋友，他又如何能眼睁睁地看着家族用他朋友的力量为所欲为呢？ ……………………………… 在黎明到来前夕，笼罩在齿轮酒店上空的庞然大物消失不见了。 身处愤怒与猜忌之中的人们如梦初醒，他们羞愧万分，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所作所为。 作为峰会代表的随行人员，他们竟然像个原始人一样，抄起武器抡向了其他人，一旦他们的行为被报道出去，很难想象将会在宇宙间引起多么负面的影响。 好在，峰会的记者们并没有心思报道这些惹人眼球的新闻，因为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因为闯入私人空间，涉嫌侵犯峰会代表的个人隐私而遭到了酒店安保人员的管控。 他们也同样是羞愧的人群，在临时划分出来的监禁区反省自己如同那些不入流小媒体记者的所作所为。 九月则是为数不多没有身陷羞愧的人之一。 “你回来晚了。” 段明渊刚一进门，就看见了以妖娆姿势侧卧在床上的九月，在黑暗的环境下她的眼睛闪闪发亮。 不知为何，此情此景颇有些外出鬼混到半夜后，回家时被妻子抓了个正着的感觉。 “发生了些意外。” “但你还是回来晚了。” 窗外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黑暗马上就要散去，熬了一整夜的九月却困意全无，“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食言了，就要做好接受惩罚的准备。” 第二百十八章：您的礼物已送达 与此同时，另一边。 当摩尔根七世的管家从睡梦中昏迷中醒来时，月桂号已经驶离了机巧星所在的星区，他在第一时间就看向了自己的手指，看着失去了支配之键的食指，他的脸色顿时阴沉到了极点。 被踢中的胸口处还隐隐作痛，让他说话的声音都低沉沙哑了许多，“是谁让你们离开的？” “那个蓝星人……” 仆人战战兢兢，“他扬言如果我们不走的话，他就炸了我们的船。” “把船开回去。” 前所未有屈辱与惶恐将管家笼罩，让他的大脑几乎无法正常思考——支配之键对于家族意义非凡，若是让摩尔根七世知道他将其遗失了，不但会立刻把他从舰船上放逐出去成为太空垃圾，而且还会剥夺所有属于他和整个家族的荣耀。 他的名字在未来将会作为一无是处的失败者被人广泛知晓，代代侍奉家主的祖辈们也会因他而蒙羞。 必须在家主知道这件事之前，把支配之键给抢回来。 颁布通缉令、炮击机巧星，投放足以把整个星球地表夷平的战术核弹。 区区下等的蓝星人竟然敢对家族出手，他们的行为具有绝对的正当性，哪怕会将无辜之人牵扯进去也在所不惜！ 管家脑海中浮现出了无数怨毒的念想。 “可是……” “可是？”他凶狠地瞪了想要开口的仆人一眼，“你想说什么？你是不是想取代我的位置？还有伱、你、还有你，除了家主之外，这艘船上没有人能否决我的指令，去通知船员立刻返航，再把这个星区附近一切能集结到的舰队都叫来，还有那个该死的东战线人，她也是叛徒！” 仆人们觉得管家已经陷入了癫狂，但却敢怒不敢言。 正如管家所说，历代管家都是家主最信任之人，月桂号上没有人能违抗他的命令。 但返回机巧星，发动炮击显然违背了商会整体的利益。 “快去！” 管家怒喝一声，见仆人依旧无动于衷，他恼羞成怒地一把推开了离他最近的一个中控室而去。 “是谁允许你们离开这个星区的？难道一个下等蓝星人的威胁，就让你们失去了身为闪族人的骄傲？” 走进船舱的刹那，管家就破口大骂。 尽管理智告诉他，即使现在返航也于事无补，相同的失败会再度上演，但在那之前，他还可以拉上许多人为他垫背，也许舰队无法消灭超越者，却能将让星球上的其他人死无葬身之地。 然而偌大的船舱里却没有人回应他。 管家还想继续破口大骂，发泄失败所带来的负面情绪，却忽然发现船舱里的所有人都定格在了原地，他们的身体僵硬得就像是死掉了一样。 这样诡异的氛围，似乎在他到来之前就持续很久了。 管家这时才发现月桂号并未航行，而是悬停在了原地。 听到他的咒骂声，才终于有一位船员扭过了脖子，他张了张嘴，却连一个字都没法说出来，他只是指了指前方。 外面漆黑一片。 这片黑暗有些诡异，看不见任何光亮，却又好似有什么东西经过了他们。 管家还听见了令人牙酸的声响，有什么东西触碰到了月桂号的防御涂层，接下来的几分钟漫长得犹如几个世纪，这一片死寂一直持续到了船舱外出现了别的物体——一只猩红色的眼睛。 和这只正与他们擦肩而过的庞然大物相比，月桂号渺小得就如一艘玩具船。 利维坦。 管家的脑海中蹦出了这种生物的名字。 可是，为什么成年利维坦会离开它所处的星系，出现在这里？ 利维坦看起来并没有把他们当成目标，只是单纯地与月桂号擦肩而过。 可即便如此，它身上的倒刺依旧割裂了舰船的保护层。 管家听见了此起彼伏的警报声，整艘月桂号都被染成了红色。 这也是他最后看见的景象。 ……………………………… 与此同时，段明渊的心中充满了负罪感。 今天早上，他不但擅离职守，而且还谎称自己卧病在床，尽管医疗维生部门对此充满了怀疑，他们很难想象究竟是怎样的疑难杂症，才能让一个随手就能治好“失水症”的神医一病不起。 答案是一种极其罕见的病症，疑似由九尾狐的尾巴引发的。 段明渊正在研究这种病症——据诊断发现，当你早上起床时发现自己正枕在柔软蓬松的尾巴上，并且尾巴的主人还手脚并用地缠着你时，你就很难从床上起来。 这和“鬼压床”的症状有些类似，考虑到引发病症的源头不同，段明渊将这种新型疑难杂症取名为“狐压床”。 九月的脸与段明渊只隔了短短几厘米，她的脸上则洋溢着属于胜利者的喜悦。 她不但自己翘班成功，还拖上了明渊先生一起。 让大名鼎鼎的超越者走向堕落，现在还有谁敢说她丢祸狐狸人的？ 别的狐妖能做得到吗？ “你说月桂号离开了这片星区，那接下来几天你终于可以好好陪我了，你之前可是答应我要和我去顶楼豪华泳池的！” 为此，九月精心挑选了好几条漂亮的泳衣。 她下定决心，今天必须让明渊先生收到她的泳装立绘。 九月不遗余力地在段明渊耳边蛊惑道，以至于热气一波接着一波地吹到了他的耳朵里，“他们现在都去开会了，正是我们去顶楼的绝佳时机。” 这一刻，段明渊明白了“从此君王不早朝”这句话的现代版含义。 当身边有一只狐妖缠着你的时候，你也很难去上班。 终于，这场“堕落战争”以九月的大获全胜而告终，她不但准备好了睡衣，还事先在顶楼布置好了烧烤架等器具，游泳游累了，还可以就地开启一场烧烤派对。 “你们总算来了！” 套着鸭子泳圈的唐芊芊第一个迎了上来。 段明渊这才发现除了必须出席会议的三皇子之外，游侠号上的所有船员都在九月的蛊惑下翘班了。 杨平、长公主和玲珑则已经准备好了烧烤派对的食材，泳池里还有一只不断扑腾着水的猫娘。 土狼十二和嘲鸠则站在一枚巨蛋旁边评头论足。 这枚蛋的规格显得有些不太正常，足足有两米多高。 “这蛋是哪来的？” 段明渊问道。 “不是你叫的外卖么？” 土狼十二指了指天上，“从天上空投下来的。” 小剧场其十九： 某年某月某日周五，下午 这天上午，九月走访了族内的长辈们，得出一个惊人的结论。 古时候那些有名的人狐爱恋全都是杜撰出来的，要么是为了把昏庸无能的黑锅甩给妖怪，要么就是一些文人墨客寻觅了小半辈子也没见过狐妖，只能将美好的愿望寄托在虚拟的故事里。 俗称，想桃子吃。 本来族里的长辈们也是不同意这门婚事的，奈何段明渊不但救了前任族长，还早就和九月把生米煮成了熟饭，所以他们在商量之后，也只能一改态度，让段明渊肩负起重振狐妖一族的重任。 “对了，长老还说……” 九月想了想，欲言又止。 “还说什么？” “还说他们别的什么都不要，但是这山上来容易，下去难。” 九月挺起胸膛，模仿着长老当时的语气，“这次你们要是生不出小狐狸，就别想下山了。” 第二百十九章：你的梦想 九月期待已久的泳池派对因为一颗蛋的到来，而染上了离奇的氛围，几人搬来了椅子，将这枚两米多高的巨蛋围在中间，当得知这枚蛋的价格超过了49亿贝时，所有人都对其肃然起敬。 段明渊没想到赫雅的办事效率竟然如此之高，昨天半夜打电话告诉他快递正在路上，今天一大早就收到了来自天外的空投。 根据土狼十二的描述，可以知道这枚蛋的质地十分神奇，从万米高空坠落而下来，如同陨石般砸在了齿轮酒店的顶楼露台，不但蛋的外壳没有丝毫破损的迹象，而且也没有对酒店造成任何破坏。 外壳摸上去冰冰凉凉的，还能感受到来自另一端轻微的颤抖。 “我有问题！” 唐芊芊举手提问，“利维坦是什么？” 她终究还是没能按捺住好奇心，她发现所有人在听到了这是利维坦的蛋之后，都流露出了欣赏的表情，三皇子更是在群里叮嘱他们待在原地不要走动，等上午的会议结束后他就火速前来欣赏这枚传说生物的巨蛋。 难道在座的各位，就只有她一个人孤陋寡闻？ “利维坦是目前已知的宇宙中体型最大的生物，据说成年的利维坦要比公司的战列巡航舰还要庞大得多，它们是虫群的战争兵器，使用一种名为‘灵能’的力量，在战争状态下，利维坦能够进行空间折跃，一瞬间跨越半个星区的距离抵达战场。” 土狼十二讲述起了自己还在寰宇公司时看到过的资料，利维坦和虫群被公司定义为宇宙中最危险的族群之一，它们所处的星区，被公司标记为了禁地。 只可惜这个时代已经没有几个真正见过利维坦的人了。 “大约一个世纪前，铁卫财团将舰队驶向了虫群所在的星区，一场战争断断续续地打了将近二十年，主力舰队几乎全军覆没，幸存者灰头土脸地逃了回来，在那之后，那片星区就成了禁地。” 也正是那场战争让铁卫财团元气大伤。 土狼十二开了两瓶冰镇啤酒，他很享受现在这种和船员们坐在阳光下，分享一些连他自己都无法确定真实性的故事。 即便是公司和商会，也没法探索宇宙中的每一个角落。 而现在，这枚蛋的到来，证明了那场战争的真实性。 他把其中一瓶冰镇啤酒递向了巨蛋，这本是开玩笑般的行为，然而触碰到蛋壳的酒瓶却陷了进去，吓得土狼十二手一抖，回过神时，酒瓶已经消失不见了，似乎是被这枚蛋给吞了进去。 “我去，你们看见了吗？” 他坐直了身子，“这蛋会吃东西！” “我试试。” 唐芊芊顿时也来了兴致，她用钳子夹起一块烤好的五花肉，递向了巨蛋。 就像刚才一样，五花肉嵌进了蛋里，一眨眼就消失不见了。 这枚蛋很高兴。 虽然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所有人都产生了这样的感觉，喜悦的情感流淌进了他们的脑海，仿佛蛋在向他们表达感谢。 “这是灵能！” 嘲鸠脱口而出，“我听说虫群就是用这种方式进行交流的，它们的交流效率要比人类高得多，理论上来说是整个宇宙最适合战争的族群。” 数量庞大、悍不畏死，忠诚地执行上级传达下的任何命令。 她曾看专家们分析，幸好出于某种未知的原因，虫群大多待在自己的星区从不外出，否则恐怕大半个宇宙都要被它们占据。 “是不是一直喂它吃东西，它就很快能孵化出来？” 在座的所有人里，九月是最有孵蛋经验的一个。 她之前还在云海书院的时候，就完成了对于超级白羽鸡的孵化工作，看着后山的白羽鸡族群日益壮大，她的内心也充满了成就感。 只不过她有些怀疑土狼十二对于利维坦的描述，毕竟这枚蛋看起来只有两米多高，没比超级白羽鸡下的蛋大多少，它真的能在成年后长得比战列巡航舰还大么？ 刚才嘲鸠给他们普及了许多关于旗舰的知识，实际上他们通过与大海盗阿克图斯先生交易得到的堡垒号在战列舰里只能算中下等，公司只有在真正爆发了星际战争期间，才会派出他们的舰队。 首先九月就很难想象这世上有什么生物能比堡垒号还大。 围坐在巨蛋旁的人们面面相觑。 问得好，但他们看起来像是孵化过利维坦的人么？ 见无人响应自己，九月说道，“那这枚蛋就交给我来照看了，等派对结束后，我就把它带回堡垒号。” 他们也该在堡垒上划分不同的区域，他们目前对于舰船的使用率低得可怜。 为了让堡垒号更热闹一些，九月决定划分出一个生态园区，等回到蓝星之后就邀请其他妖怪去他们的船上抱窝，她孵化出来的白羽鸡自然也都要成为船员。 “既然难得人都到齐了，就来规划一下船上的分区吧。” “我我我，我要划分出娱乐区！” 唐芊芊首先响应了号召，积极参与了讨论。 她也早有此意，堡垒号上原本就有为海盗们提供娱乐的区域，只要稍加改造，就能定制出一个她梦想中的乐园。 段明渊欣慰地瞧了瞧热闹的讨论氛围，端起果汁悄然退出了人群，独自一人来到了露台边上，在这里朝下方的望去，整个机巧星尽收眼底，比起他们刚来到这个星球之时，空旷的街道上热闹了许多。 在经历了“茧”化与海盗入侵的洗礼后，机巧王庭的贵族决定了留在这里，重建他们的家园。 如果有选择的余地，没有人愿意抛弃他们的母星。 对于母星的热爱在任何文明与环境下都是相同的。 当然，欣欣向荣的景象只是暂时的，想要平复机巧星贵族与平民间的矛盾，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实现的。 而他们注定没法在这个星球上停留太长的时间。 “是你改变了他们的命运。” 一位不请自来的客人来到了顶楼露台，为了融入泳池派对的气氛，他也换上了度假时的泳装。 他的手里拿着一个相机，将镜头对向了段明渊。 “段明渊先生，以下这个问题只代表着我的个人立场。” 猫头鹰将胳膊支在露台边缘的，与段明渊一起鸟瞰着这逐渐“活”了过来的城市。 许久之后，他才开口，“那么，你的梦想是什么？” 第二百二十章：船员们 蓝星代表团的成员虽然人数并不多，但每一个人的性格都特立独行。 唐芊芊致力于在堡垒号上建造出一个宇宙有趣的娱乐分区，里面将会涵盖你所能想象到一切的娱乐方式，而她的梦想听起来十分简单——只要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度过后半生，她就满足了。 她的身边有一只变成了人形的猫妖，外表看起来只有十几岁的样子，有些内向，不太喜欢和陌生人打交道。 妖怪是蓝星上独特的生物，它们大多是的外表看起来和动物无异，却拥有近似于人类的意识，通晓人类的语言，在一些特殊的情况下，还能变化成人类的模样，但这种化形会保留一些妖怪原本的特征，比如说耳朵和尾巴。 那里应该是福瑞控们的梦想之地。 杨平是一个沉默寡言的孩子，虽然年纪不大，但却对发明创造情有独钟，他和玲珑很聊得来，两人在堡垒号承担起了船工的角色，他们已经把堡垒号当成了自己的家，梦想是把通过自己的发明创造，帮助这艘船驶向更远的地方。 宁如月在音乐方面的才能天赋异禀，据说她是蓝星上的皇室成员，她将要在堡垒号上设置属于自己的乐室，最近似乎对于宇宙偶像的身份产生了兴趣，也许在未来不久之后，就能从荧幕上见到她。 土狼十二曾经是热砂星的游骑兵队长，放荡不羁的宇宙牛仔，遗憾的是他在舰船上开设夜店的想法遭到了驳回，因此他只能退而求其次，成为了一名图书管理员，他认为书籍会给人们带来力量，至少让人拥有良好的修养。 至于梦想。 也许在堡垒号的航行结束后，他会回到热砂星。 九月是一位狐妖，是舰船上的厨师，师从蓝星王室的御膳房师傅，很可能是年轻一代中最优秀的厨师，似乎是因为童年经历的缘故，她打算在堡垒号建立一个生态分区，邀请那些和她有着相同遭遇的“妖怪”们上船。 作为船长的三皇子是一名优秀的商人，他正在致力于改变蓝星的现状，希望在自己的有生之年，能见证母星走向繁荣。 然后， 然后是段明渊。 写到这里，猫头鹰停下了许久。 “神医”、“恐怖分子”，到现在了又成了商会的头号通缉犯之一。 在他离开机巧星时，商会指控他抢夺了家族的宝物，还摧毁了月桂号。 一个丧心病狂的杀人凶手。 这是《闪旗日报》对于段明渊的指控，他们认为段明渊的罪行罄竹难书，并且有足够的理由怀疑就是他在幕后挑动了近期一系列的战争，联合战线的生灵涂炭都要算在他的头上，尽管在峰会期间流传出了一些美化段明渊的报道，但那都是出于阴险的政治目的。 《闪旗日报》呼吁广大人民不要被这些魔鬼的把戏所蒙蔽。 猫头鹰皱起眉头。 电脑屏幕的小窗口就是《闪旗日报》对于段明渊的指控，它占据着网站最新醒目的位置，热度也在一天之内冲上了榜首。 不久之前，猫头鹰接到了上级的指示。 为了响应合作部门的要求，他们希望对于段明渊的人物小传显得更加“犀利”、“一针见血”一些。 具体方针，就是戳穿其伪善的本质，暴露其恶魔的心性。 这就是人们喜闻乐见的报导。 猫头鹰撰写过无数人物报导，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举步维艰。 在段明渊三个字之后，他足足想了很长时间也没能补齐后面的内容。 不只是因为上级的要求与他在机巧星上的见闻背道而驰，更因为即使在对蓝星代表团进行了专访过后，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定义段明渊。 …… “那么，你的梦想是什么？” 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在露台前与段明渊之间的对话，猫头鹰认为这一定会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篇报导。 在治愈了血肉诅咒，击退了宇宙海盗之后，他反倒希望段明渊能像一个政客那样面对镜头，高谈自己的功绩，以及他拯救这个星球的心路历程。 然而段明渊却在思索后只回答了他三个字。 “不知道。” 就和猫头鹰此刻的心情一样，他完全不知道该从何处动笔。 悬壶济世，救死扶伤，他能想到许多类似的词语，但是段明渊似乎对于他所做过的事完全不在意，也并不想通过任何渠道，将他的壮举广而告之。 许久之后，猫头鹰长叹一声。 《闪旗日报》上醒目的文字让他更加烦闷，他也曾是其中的一员，此刻却无比厌恶他所从事的这份职业。 这就是时代的特性。 会吆喝的人总是能占据舆论高地，实际上人们并不会有闲心来验证报导的内容是否属实，当这个标题给人们留下深刻印象之后，澄清与辟谣就很难改变了。 闪族人总是精通此道。 不过以猫头鹰对于段明渊的了解，他恐怕也并不在意外界对于他的评价。 此时此刻，他们应该已经乘坐堡垒号离开了机巧星，他们的下一站是狱囚星，名义上是配合将被捕的宇宙海盗们押送回他们该去的地方。 猫头鹰也很明白，就算他此刻写下任何有关段明渊正面报导，也没法掀起任何水花。 峰会最终以全票反对否决了商会与公司的合并法案，对于公司内部那些反对闪族的势力，他们又多了一个充满了正当性的理由。 闪族人自然对此怀恨在心，并牢牢掌控了舆论高地。 那么，他作为一名新闻工作者，在这种情况下究竟还能做些什么？ 经过了十几分钟的苦思冥想后，猫头鹰忽然豁然开朗。 他将文档保存后关闭，重新打开了一个新的文档。 人们对于澄清、辟谣类的报导并无兴趣，他们本身就喜欢阴谋论，喜欢在平淡的生活中看见一些刺激的内容。 机巧星上的确发生了许多刺激的事。 比如绿洲、阿克图斯海盗团伙与公司的关系，以及不请自来的银莲家族。 相比于澄清，改变人们注意力的最好方法，就是创造出一个更博人眼球的大新闻。 “摩尔根七世与管家之间不得不说的故事”。 他将这几个字输入进了新的文档。 第二百二十一章：另一个战场 《摩尔根七世与管家间不得不说的故事》。 这篇新闻报导一经发布，就引发了极为热烈的讨论，尽管这篇报导在发布后不到半个小时就被删除了，但还是有手速快的人们保留了下来，四处转发。 撰写报导的笔者认为正是摩尔根七世与管家之间不正当的关系，导致了他在近期一系列的宇宙问题的判断上出现了严重的错误，当人们一想到摩尔根七世已经有一百多岁的高龄时，讨论就变得愈发热烈了。 不久后，便有些一些“不愿透露姓名”的热心群众指出，管家在银莲家族内部是一脉相承的传统，每一任银莲家主都会有一位“贴心”的好管家。 这上升到了银莲家族的风气，让人们不禁怀疑是不是每一位银莲家家主都有着一些癖好。 这段时间看惯了战争报导、宇宙大事的人们也得以松了口气，把目光放在了他们最喜欢的八卦上。 对于那些喜欢看乐子的人们来说，没有什么比闪旗商会的掌控者之一的八卦更有趣的事了，虽然整个宇宙乱做了一团，但对于乐子人们来说，却是难得的盛宴。 在摩尔根七世强而有力的冲击下，对于峰会与段明渊的讨论很快便冷却了下来。 这主要也是因为宇宙级恐怖分子的标题虽然抓人眼球，但是对于普通人们来说却没有太多可讨论的地方，就算是热衷于键政的人士们也大多拿联合战线的主张和寰宇公司大做文章，比起探究段明渊的私生活，他们更乐意探讨刚刚落幕的十六星峰会对于未来宇宙格局的影响。 东战线舰队统帅的公开发言更是让银莲家族的处境雪上加霜。 嘲鸠在近期接受媒体采访时公开承认了商会与宇宙海盗之间的关系，也暗示了机巧星上的绿洲组织就是由商会一手扶植的。 于是，一些网络推理大师得出结论。 既然报道中对于摩尔根七世在机巧星上的指控是属实的，那么摩尔根七世和管家之间那些不得不说的故事也可能是真的。 当天晚上，各大论坛就出现了大量以摩尔根七世与管家为原型的二创，短篇、漫画、视频一应俱全。 “没想到摩尔根七世和管家之间竟然还有这样一段隐情！” 读报后的段明渊感叹道。 他猜测摩尔根七世现在一定伤心极了，尽管月桂号的失事与他并无关系，前几日刊登出来的都是些假新闻，但管家的死讯却得到了公司营救队的确认。 专业人士认为，从现场的残骸来看，月桂号更像是被卷入了某种未知的宇宙现象，以至于舰船上的人还未来得及实施反击，就遭到了全灭。 不过段明渊倒是佩服发布《摩尔根七世与管家间不得不说的故事》作者的勇气，虽然经过了匿名处理，但是以商会所掌握的黑客技术，想要把匿名分子从网络上给揪出来似乎并不困难。 “多半是谣言。” 三皇子对网络上近期闹得沸沸扬扬的话题进行了锐评，这篇文章无疑是最典型的臆断式的造谣，从撰写者对于春秋笔法以及受众兴趣来看，他无疑是业内的专业人士。 对于如何将话题炒热，还有制造一些人们喜闻乐见的热梗都得心应手。 虽然是谣言，但三皇子却支持这位匿名新闻从业者的做法。 闪旗商会一直在对段明渊和蓝星进行造谣，在他们大肆渲染下，蓝星已经快要成了滋生恐怖分子的温床，他对于那些新闻的举报也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就该让摩尔根七世自己尝尝被造谣的滋味。 “我们的专访根本就没什么人看嘛！” 九月翻着手机，不满地说道。 猫头鹰也在《和平鸽日报》上发表了一篇对于蓝星代表团的专访，但几乎没有什么浏览量，评论也寥寥无几，热度最高的评论只有20点赞，而且内容还是“看看狐妖”。 很显然，人们对于他们和蓝星并不感兴趣，他们正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摩尔根七世身上。 “在这个节骨眼上没人关注我们才是最好的。” 三皇子说道。 商会和公司合并一事闹得沸沸扬扬，网上也早就变成了立场大战，根本不存在中立区域，扣帽子、诅咒辱骂无处不在，谁一不小心路过了“战场”都得被扣上一堆帽子。 就连他平时潜伏用于收集资源的论坛都开始吵架了，这足以见得这场舆论战争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的地步。 更气人的是他小号还被封了。 原因是他在论坛抱怨最近风气极差都在吵架，都没几个人正儿八经地分享正经资源了。 封禁原因是灌水引战，还有伸手党。 “那造谣者呢？他难道不怕商会？” 段明渊是知道商会手段的，在十六星峰会来临前，几名理事只是在公共场合表达了反对合并法案的态度，就遭遇了飞船失事，现在造谣则都造到银莲家家主头上了，这摩尔根七世能忍？ “很显然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公司内部反对合并的派系就要开始反扑了。” 刚刚结束的十六星峰会拉开了战争的序幕，或者说是吹响了反击的号角。 硝烟从不只存在于正面战场，在这个时代，舆论战场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在《摩尔根七世与管家不得不说》的故事发布之前，公司在舆论阵地被打得节节败退，这篇报导对于他们而言就如一场及时雨，他们自然不可能错过机会。 丑化敌人的首脑是最常见的手段之一。 “我们之所以能看见这篇报导，就是说明现在舆论正处于战争时期，否则根本不会有人看到这篇报导，而发布者早在发布的当天晚上就神秘失踪了。” 三皇子的心情却并不轻松。 因为不论如何，和平都在离他们渐行渐远，谁也无从知晓这场战争最终将会以怎样的方式收尾。 他作为旁观者，也只能寄希望于最好不要爆发全面战争。 以公司和商会囤积下来的武器，已经足够将好几个星区变成无人区了。 而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另一股势力躲藏在暗处虎视眈眈。 爱森堡-阿德勒。 三皇子默念着这个名字，他看向船舱之外的星海，在那黑暗之中，有一个星球离他们越来越近了。 一个漆黑的星球，看不见一丝光亮，宛如死掉了一般。 第二百二十二章：断罪 三皇子第一次听说狱囚星时，还要追溯到他十二岁的时候。 图书馆里会经常出现一些由外来商人带来的图书，那也是他了解这个宇宙的最主要途径，绝大多数文明和蓝星都差不多，但在这浩瀚宇宙的深处，也存在着一些畸形的星球。 一种，是发生了“茧”化后所变成死星，另一种，就是诸如狱囚星这类被后来改造的星球。 这类星球大多用于公司与商会的重工业生产，唯独狱囚星是特殊的，公司将整个星球打造成了这个宇宙里最森严的监狱，用于关押那些足以载入史册的恶徒。 依照商会近期的说法，他们认为段明渊也该被送往狱囚星接受审判。 被关押在狱囚星的犯人们即使能逃脱成功，从跨越层层监狱回到地表世界，在上面等待着他们的也只会是一片荒芜的星球。 自狱囚星建立至今，发生过上千次大大小小的监狱暴动，但却从来没有任何一位犯人能成功逃离狱囚星。 现在，他们一行人正以押送犯人的名义前往狱囚星。 然而这并不是他们真正的目的。 他们要把爱森堡-阿德勒从这个号称无人越狱成功的星球上带出来，又或者干脆在牢房里就让他永远断气。 如何对待这位“命定之人”，是一个艰难的决定。 但在那之前，他们还必须进行一些准备工作。 想到这里，三皇子召集来了所有人，开口问道，“在座的各位，有谁认为自己是能经得住考验的好人？” 所有人都举手了，就连土狼十二也不例外。 “这个问题至关重要，请你们仔细思考。”三皇子板起脸来，“我指的是，你们要衡量自己迄今为止做过的每一件好事与坏事，在相互抵消后还能得出正值的，有几个？” “那……” 唐芊芊弱弱地举手，“上课打瞌睡，工作期间摸鱼，这些算坏事么？” “当然，不过这个问题主要问的是九月和土狼十二，按照计划，等到了狱囚星，除了他们加上明渊老师之外，其他所有人都留在堡垒号上等候。” “啊，我们？” 九月和土狼十二面面相觑，回答也变得有些不太确定了，“应、应该算吧。” “要记住，杀人乃是极大的罪恶，想要偿还这种罪孽并不容易。” 据三皇子所知，无论九月还是土狼十二，都犯下过不少“罪孽”。 他解释道，“这并非是我在对你们进行拷问，而是一旦进入狱囚星的监狱后，每一个人无论因何种目的而来，都将接受统一的审判，一旦被判处有罪，哪怕并不属于罪犯，也会被强制入狱。” 这些都是三皇子小时候在书上看到知识。 为了实现绝对的公平与正义，审判罪犯与裁定犯人的工作，都经由一个精密的人工智能来完成，它会在衡量每一个人所做的善事与恶事之后，得出最终的评定。 一旦得出了负数的结果，就会被强制入狱，直到刑期结束的那一天。 据说监狱里并没有设置死刑，有许多人都被判处了超过四百年的刑期。 但这对于狱囚星的罪犯们来说却并非好事，犯下的罪孽越是深重，关押他们的环境便越是恶劣，尤其是对于那些重犯而言，服刑让他们生不如死，可他们却连结束自己的生命都无法实现。 监狱里的维生装置会救活他们，无论他们尝试自杀多少次，最终都会在自己的牢房中醒来，等待他们的依旧是永恒的折磨。 这是人工智能自主提出的方案，它认为死亡对于那些穷凶极恶之徒而言过于轻巧，也无法产生很好的警醒作用，它希望让所有犯罪者了解到在这世上死亡并非最严重的惩罚，很多时候，活着的地方才是炼狱。 并且人工智能还将监狱内部发生的事记录了下来，其中就包括了那些精神崩溃的恶徒们。 无论他们在进入监狱前有多么飞扬跋扈，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服刑后，无一例外地都疯了。 而狱囚星的工作人员会在监狱的官网上公布这些录像，让所有人都能看见作恶的后果。 很显然关押在堡垒号上的那些宇宙海盗对狱囚星上的事一无所知，否则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为自己捡回了一条命而感到庆幸。 现在最大的问题在于，根据三皇子的评估，九月和土狼十二的评估极有可能是负值，而且还会重犯级别的负值，这意味他们两人届时都得留在堡垒号上，让段明渊不得不孤军奋战。 他们对于监狱内部的真实情况一无所知，为了避免越狱，所有外人在进入监狱后都会切断一切通讯设备，到了那时，段明渊就会陷入孤立无援的状态。 “届时我们也没法给伱提供情报方面的支援。” “无妨。” 段明渊理解了三皇子的担心，说道，“我一个人就行。” 九月和土狼十二的脸色僵了僵，他们本能地想要说些什么，却意识到若是强行跟去监狱反而会成为累赘。 毕竟按照他们目前的计划，在见到爱森堡-阿德勒，确认后者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之前，引发监狱暴动并不是他们想要的结果。 这个星球上的绝大多数犯人都罪有应得，若是把他们从监狱里放了出来，那可就真成了天大的罪过。 根据航行道标显示，距离抵达狱囚星还有3小时42分，他们已经能看见狱囚星的轮廓，依旧是一片漆黑，仿佛无人居住的样子。 “我们还有不到四个的小时想出一个理由。” 三皇子也不由紧张了起来。 毕竟他们此行的性质和去十六星峰会开会有着本质的不同，帮助一个罪犯越狱，或是杀死一个已经在监狱里服刑的人。 这两者的任何一个都不具有正当性。 而按照押送犯人的流程，他们在将宇宙海盗们送进监狱后就应该即刻返程，因此为了深入监狱下层打探爱森堡-阿德勒的下落，他们还必须想出一个理由。 一个充分的，能够说服狱警乃至人工智能的理由。 第二百二十三章：审判 狱囚星上从未设立过星港，又或者说这个星球空旷到了任何地方都是星港，押送犯人的旗舰通常也不会愿意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停留太久，把人送进去就走，不想在这里沾染上罪恶的气息。 三皇子原本以为这是杂志上抒情化的描述，但是当舰船降落至狱囚星地表时，一股莫名的压抑感笼罩了他们所有人，仿佛催促着他们赶快离开。 土狼十二和九月是受到影响最深的两个。 距离停泊点不到百米的距离耸立着一座灯塔，那是在地表上能看见的唯一的建筑，也是通往监狱的入口，他们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不断警告他们不要靠近。 “审判的回响。” 三皇子在狱囚星官网上查到了线索，典狱长称每一个抵达狱囚星的人都将直面心中的罪恶，无论他们是否愿意。 心中的罪孽越深，受到的影响也就越明显。 像土狼十二和九月这种反应的，注定没法通过评估。 “明渊老师，你感觉如何？” “没什么感觉。” 唯有段明渊一切如常，他收拾好了行头，考虑他可能需要在监狱里过夜，他准备好了行李，九月还贴心地为他准备了好几包真空包装的炒菜。 狱囚星的官网设置了一些可供囚犯留言的栏位，不过只有那些表现优异的模范囚犯能利用这个平台对外留言，或是向监狱的管理者提出一些要求，其中被反映最多的就是监狱里的伙食问题。 囚犯们一致认为，首先要改善的就是监狱里的伙食。 “吃起来像屎。” 大约有几百号囚犯如此评论，然而这个反馈通道似乎只是摆设，距离第一个提出问题的囚犯的已经过去了上百年，期间换了四任典狱长，但伙食问题却一直没有得到过改善。 九月对食物品质要求很敏感，她自然不会允许段明渊在监狱里受苦，吃到一些“像屎”的东西。 尽管她很疑惑狱囚星的犯人们为什么会对屎的味道如此了解。 这不仅是为了段明渊考虑，也是为他们更长远的相处。 毕竟他们需要嘴对嘴的情况有很多，要是明渊先生在监狱里深受其害，那么等他离开监狱后也会把这种味道“传染”给她。 “行李箱里的饭菜够你吃十天了，千万不要吃监狱里的饭菜。” 临行前，忧心忡忡的九月还不忘叮嘱道，“监狱里应该有微波炉，如果没有的话，我还在你的行李箱里放了一张微波炉制造手册，伱可根据上面的提示制造出来一个。” 两人依依惜别，诉说的却是让宇宙海盗们摸不着头脑的内容。 然而当惜别过程进行到了离别吻的时候，他们本就低落的心情又遭遇了沉重的一击，这让海盗们不禁想到了一个悲惨的现实——等他们进了监狱，就再也泡不到妞，到时候满腔“热血”都没法得到释放。 “你们能不能快点？” 其中一名海盗不满地嚷道，还打了个哆嗦，“这鬼地方冷得要死！” 狱囚星要比其他星球的气温低得多，这里常年难以被阳光覆盖，地表温度保持在了零下三十度左右，而他们大多都还穿着机巧星上的服饰——短衣短裤，在冰天雪地里光着膀子。 自飞船降落后，他们嚣张的气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那些在飞行途中的豪言壮语，仿佛也都成了泡影。 他们原本畅想着自己进入监狱的时候将会得到英雄般的礼遇，就像监狱题材的电影里演的那样，赫赫有名的宇宙海盗团伙，常年与公司作对，洗劫过无数星球，这会让他们在恶人扎堆的监狱里成为英雄，要不了多久，就能把监狱变成属于他们的地盘。 但现在，他们有些害怕了。 这鬼地方似乎和任何一个监狱题材电影里演的情况都不一样。 没有铁栅栏，没有兴奋欢呼的犯人围观他们，只有一望无际的白雪，还有一座孤零零的灯塔。 海盗们最终进入了灯塔下方的入口，那里有一个电梯，从上面的数字显示，他们被送去了地下五十层。 他们不知道这个监狱究竟有多深，也不知道这里究竟关押了多少犯人，当电梯门再度敞开时，在另一端迎接他们的是冰冷的机械，它们只有人类的轮廓，却没有设置五官，冰冷的机械手臂压制住了他们的肩膀，其中一个机器人扫描了段明渊，用机械合成音说道，“已识别的身份，段明渊，蓝星居民，感谢你一路的押送，请跟我们来。” 然后就是正式进入监狱前的最后检查口，狱囚星的官网上提到一旦到了闸门的另一端，就没有那么容易出来了。 迄今为止也只有三位犯人通过暴动逃到了这里，然而他们的越狱计划却最终止步于通往地表的电梯。 其中两人再次陷入了绝望，还有一位则毅力惊人，赤手空拳地爬上了地表，遗憾的是狱囚星的冰雪终结了他的越狱梦。 机器人将囚犯们排成一列，并以此为他们戴上了金属项圈。 狱囚星的官网介绍过这种特质的项圈，项圈一旦锁上，在犯人服刑结束前就再也没有任何办法打开。 项圈里安装了定位装置与生命检测装置，这意味着无论犯人躲到任何地方，都会在第一时间被找到，同时也能有效地避免一些绝望的犯人在无人的角落自杀。 狱囚星的监狱里只有一种死亡是被允许的——寿终正寝。 又或者说是在经历了无数的煎熬与折磨后，老死在监狱。 队伍的气氛压抑极了，再也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段明渊站在队伍的末尾，他忽然觉得这些海盗们在机械们的押送下像是赶赴屠宰场的牲畜。 不多时，排列在第一个的海盗们走进了闸门。 屏幕上刊登出了他的罪行。 杀人、洗劫财物、强抢民女…… 屏幕上对他犯下的罪孽如数家珍，并且还表明了犯下罪孽的日期，他犯下了你所能想象到的一切罪孽，服刑期也不出所料地来到了412年。 项圈上出现了412年的倒计时。 这意味着海盗的后半生都将在监狱里度过。 段明渊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了闸门的另一端，紧接着第二个犯人也被送了进去。 每一批犯人入狱时也都将进行现场直播，官网上正播放着这里的情况。 直到终于有人忍受不了这压抑的氛围，他突然暴起，奋力撞向了身旁的机械。 第二百二十四章：直达深处 这是狱囚星官网观众第二喜欢的节目。 每次的入狱直播时，都会有两三个忍受不住压抑的犯人突然暴起，但他们的结局往往都是相同的——用自己作为案例，教育同行的新人越狱的后果。 官网的直播里充满了快活的氛围，人们立刻设下了赌局，赌这几个看起来一脸横肉的汉子们究竟能坚持多久才会尿出来。 暴动的犯人像是发了疯一般，不顾一切地想要逃向电梯。 然而他刚迈出了两步，就被机器人摁住了肩膀，机械的手臂散发出了耀眼的电光，犯人猛然一颤，只胡乱挥出了一拳，就抽搐地倒在了地上。 赌局的结果最终定格在了3秒。 直播给了这位翻着白眼，裤裆湿了一片的犯人一个特写，这张狼狈的脸将会被观众们记住很长一段时间。 随即，失去了意识的犯人就被机械警卫架进了闸门。 475年，其中越狱加上袭击狱警又为加上了50年，不过对于这些注定没法离开监狱的犯人们来说，百年以后的数字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它在入狱后反倒会成为一枚勋章，就比如目前监狱里刑期最长的犯人为1721年，那是一位真正的狠角色。 在监狱最恶劣的层级待了23年还没有发疯，由他所创造的记录依旧在更新着。 暴动海盗的惨状为其他人上了一课，接下来的过程变得安分了许多，毕竟没有人愿意在进入监狱的第一天就尿了一地，这会让他们在未来的牢狱生涯中成为被嘲笑的对象。 这些海盗们正在学习他们入狱的第一课——听从指令。 未来还有许多需要他们遵守指令的地方。 在看热闹的观众们眼里，后续的过程就变得无聊了许多，电子屏幕上的犯罪历史千篇一律，能被送来这里的都是整个宇宙中最恶劣的犯人，他们犯下的罪行大同小异。 但直播间的观众却并没有离开，反而越来越多。 显示的人数已经创下了历史记录，就连一些从来没浏览过狱囚星官网的人也迫不及待地注册了账号，等候在了直播间。 几天之前，狱囚星的官网就预告了今天的入狱流程，还特别提到了负责押送这些宇宙海盗的，就是来自蓝星的段明渊先生。 而再过不久，就到了压轴的环节。 每一位押送者，也终将面临审判，有不少押送者都未能经受得住考验，悲催地和那些被他们押送的犯人们成了难兄难弟，每当这类保留节目上演时，直播间就会被“23333”之类代表着喜悦的文字符号刷屏。 这会为观众们带来极大的欢乐，成为他们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的谈资。 今天接受审判之人的身份极为特殊，前段时间关于他的传闻不绝于耳，因此不乏有人认为段明渊一定不敢亲自来押送这些犯人，因此当得知段明渊出现在了押送队伍时，直播间的热闹到达了顶峰。 新的赌局出现了。 段明渊先生将会得到多少年的刑期？ 这是备受关注的话题，如果闪旗商会对于段明渊的指控属实，那么他们今天恐怕将会见证有史以来最为漫长的刑期，在入狱的那一刻，就超越了维持了二十多年的1721年。 随之而来的还有许多衍生性的问题。 比如，在见证了自己的刑期之后，段明渊会不会像其他囚犯一样奋起反抗？ 如果他反抗的话，又会打倒多少警卫？ 据传闻称，段明渊是一个真正的狠角色，就连长枝近卫都不是他的对手。 以前并不是没有危险的犯人被送来狱囚星，但他们大多数都在送来时就安装了无数拘束装置，那些拘束装置让他们动弹不了分毫。 但不论如何，这都将成为巨大的乐子。 此时此刻，身处监狱之中的犯人们也都在大屏幕之前见证这场直播，屏幕上飘过一排排的弹幕，将直播的气氛推上了顶峰，也让他们产生了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要是段明渊真的如同传闻中那般是个天生的恶魔，那么这个恶魔明知道可能会被定罪也要来到这里是有原因的。 比如说，摧毁整座监狱，将整个宇宙之间最凶恶的犯人都释放出来，然后，招募他们所有人登上自己的旗舰，成为就连公司与商会也不敢小觑的宇宙海盗之王。 恶人也需要属于恶人的救世主。 囚犯心中激动不已。 他们几乎相信段明渊是来拯救他们的。 而到了那时，他们也会毫不犹豫地响应段明渊的号召，成为宇宙海盗王的船员。 “段明渊先生，请戴上这个。” 机械狱警礼貌性地将一枚手环递给了段明渊，“按照流程，也请您通过那一道闸门。” 项圈和手环的功能是一样的，但是为了给予尊重，区别押送者与犯人的身份，监狱专程定制了手环。 银白色调的，极具设计感，看起来就像是高档珠宝店里售卖的首饰。 段明渊按照机械狱警的提示佩戴好了手环，活动了一下手腕，没有感到任何不适。 其实他也一直好奇于狱囚星的判官会对他做出怎样的定义，对于一个“公正客观”的人工智能而言，他究竟算好人还是恶徒。 带着这样的疑问，他朝着闸门走去。 关于“说服狱警让他待上一段时间”的理由最终也没能取得成果，他们都很难想象出究竟有什么理由，让他这个外人要留在这个宇宙最为危险的监狱里。 因此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如果交涉失败的话，他就只能通过认知层面，让狱警们认可他提出的建议。 可如此一来的话，为了实现程序不正当的目的而滥用能力，他应该是坏人吧？ 怀着这样的念头，段明渊经过了闸门。 在黑暗之中，他似乎看见了一双眼睛。 与此同时，整个直播间的弹幕也都停了下来，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 漆黑的屏幕上罗列出了段明渊的“累累罪行”： 『阻止星球‘茧’化』。 『挫败宇宙海盗入侵』。 『治愈“失水症”，让人类医学实现了腾飞』 ……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从未出现过的符号。 『+∞』。 而在穿越闸门的那一刻，一双冰冷的手便紧紧握住了段明渊。 “段明渊先生，请允许我为您表示最诚挚的敬意。” 机械狱警的声音似乎都产生了波动，显得兴奋而又激动，“您实在为人类贡献了许多。” 小剧场其二十： 某年某月某日周日，中午 这几天，九月凭空多出了许多课程。 长老为她安排了族群里最专业的长辈们，传授她关于小狐狸饲养与培育的课程，其目的便是为了将她培养成一位优秀的年轻妈妈。 在这个问题上，族群内部对于九月父母的教育方针并不满意，两人还在族里的时候，就对九月采取了放养的态度，用他们的话来讲，就是希望看到九月能自由自在地成长。 长老认为这就是为什么九月小时候野性十足，不喜欢被管教的原因。 然而在一天过后，授课的方式就发生了改变。 当长老进行巡视时，族群里经验丰富的长辈们竟然如同学生一般，并排坐在一起，聆听九月向他们分享培育小孩子的心得。 一些认真的狐妖还仔细地记起了笔记。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公主她根本不需要任何指导，她早就是一位优秀的妈妈了！” 狐妖们说道。 无论在理论或是实战领域都无可挑剔，在九月面前，她们才是学生。 这是怎么回事？ 长老满心疑惑，待九月今日课程结束后，他才上前问道，“你养过小孩子？” “当然养过。” 九月一副理所应当的口吻。 她可养过不止一个小孩子，甚至在它们出壳之前，她的培育就开始了。 ——书院后山上的那些白羽鸡，都是她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的。 第二百二十五章：邀请函 段明渊不该出现在这里。 像他这样的人更应该出现在星际和平的颁奖典礼上，作为特邀嘉宾被授予最高级别的和平勋章，但俗话说得好，来都来了，在向段明渊表达了最诚挚的敬意后，机械狱警向段明渊提出邀请，请他在监狱里待上一段时间。 它仿佛洞悉了段明渊的内心，主动做出邀请。 而狱囚星官网的直播间已经被密密麻麻的弹幕所淹没，其中大多都是对于闪旗商会和那些无良新闻媒体的抨击，以及旧事重提，观众们自发地谈论起了摩尔根七世与管家之间那些不得不说的往事。 他们恍然大悟，难怪闪旗商会雷声大雨点小，一方面把段明渊称之为头号罪人，另一方面却又对他的行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主动通过商会或第三方组织把段明渊送来狱囚星接受审判。 因为商会也一定明白，一旦段明渊真的来到了这里，一切的谣言便会水落石出。 这世上没有比狱囚星更公正的审判机构，就在刚才，狱警们为段明渊亲自颁发好人证书，而且还是那种前无古人，也很极有可能后无来者的大好人。 判官给出的数字，是综合善与恶的结果，+∞就意味段明渊所做的善举早就远远超过了他所犯下的任何罪恶，更何况，所有的罪恶都是商会媒体的一面之词，很可能从一开始段明渊就是清白的。 毕竟以莫须有的罪名指控他人的行为并不少见。 不过此刻身处监狱的段明渊却并不知道直播间里热烈的讨论，他在机械狱警的带领下与宇宙海盗们分道扬镳，海盗们乘坐电梯被送往了更下层，而他则暂时会被带去人类的狱警们的住处，他们会为段明渊准备住处。 这是一座由人类与人工智能共同运作的监狱，但随着科技的日新月异，人类所要承担的工作越来越少，直到如今大大小小的事都无需他们过问，他们只需要每天待在生活区，通过监控监视犯人，维护狱囚星的网站，然后，为自己在这个荒芜星球上的生活找点乐子。 人类狱警的存在已经成为了一种象征性的传统。 这里最初由人类建立，理应由人类在此运作。 当生活区的闸门为段明渊敞开时，他也得以观摩到了狱囚星狱警们的日常生活。 靠近闸门的是运动房和球场，一场激烈的内部赛事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另一部分人则在各种健身器械上挥汗如雨。 对于那些不喜欢运动的狱警们来说，这里还有棋牌室、游戏厅、图书馆，这便是他们这些年的主要工作内容——设法开辟出更多的娱乐项目。 向上级申请经费，批准后把所有用于日常维护的费用用于娱乐。 至于监狱里的犯人…… 实际上并没有人在乎他们的死活，狱警们相信那些人工智能会把犯人们安排得明明白白。 它们是不知疲倦的机械，只要设定好运行逻辑，他们便可以潇洒地当起甩手掌柜。 机械狱警将段明渊带去了典狱长的房间。 在所有监狱题材的电影里，典狱长都是一个监狱里最威严、最可怕的存在，而考虑到狱囚星是关押宇宙最凶恶罪犯的地方，段明渊便下意识地把典狱长想象成了一个真正的狠角色。 然而第一次的见面却彻底浇灭了他对于典狱长的想象。 似乎是没料到会有人在这个时候造访，典狱长正处于全然放松的状态。 放松的具体项目，是拿着一本封面是黑色丝袜与红色高跟鞋的杂志进行学习研究。 实际上典狱长准备了一些伪装的措施，但或许是因为太长时间没有练习的缘故，他在一通操作后把两本书给拿反了，将《监狱守则》压在了下面，手里则继续捧着杂志。 典狱长目送段明渊进门，直至走到他的桌前，他的眼中没有威严，反而双手局促到无处安放。 理智告诉他现在应该把杂志立刻收起来，但如果当着段明渊的面这么做，又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 “不要误会。” 许久的沉默过后，年轻的典狱长才轻咳一声，解释道，“我这是在为太太挑选衣服。” “这位就是典狱长诺顿-卡曼，是卡曼家族年纪最小的子嗣，他在从军事院校毕业后就被调来了狱囚星，已经在这里任职了五年，以下就是典狱长的资料。” 机械狱警则贴心地为段明渊展示了典狱长的个人信息。 上面不但有他的照片和详细的个人经历，还在最醒目的位置上标志出了“单身”的状态。 又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诺顿-卡曼的眼前一片黑暗，他动作僵硬地把杂志放在书桌上，拿起《监狱守则》压在了上面。 眼下的唯一出路，就是当做无事发生。 然后，转移话题，“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典狱长，我们希望邀请段明渊先生在监狱里居住几日，以帮助我解答一些疑问，需要您批准一些手续。” 段明渊敏锐地觉察到机械预警似乎并不是在向典狱长请示，尽管它依旧使用敬语，但却似乎并不打算留给诺顿拒绝的空间。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我办理好了手续就亲自把他送去住处。” 诺顿点了点头，装模作样地登录了管理网站的后台。 这样的情况并不多见，尽管机械狱警偶尔也会邀请通缉名单以外的访客住进来，但那基本都是强行把他们扭送进监区。 带人来到生活区，申请暂住许可的情况还是头一回。 人工智能似乎对段明渊很感兴趣，然而诺顿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不只是因为对方撞见了自己的学术研究，还因为他虽然一直身处狱囚星，但却不止一次从家族和公司那里听说段明渊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最近被广泛提及，俨然成为了麻烦的代名词。 诺顿并不在意段明渊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他只知道段明渊所到之处，就会带来麻烦。 巨大的麻烦。 但他却无法拒绝人工智能。 或者说，在这个星球上，没有人能拒绝人工智能提出的要求。 第二百二十六章：典狱长其人 诺顿-卡曼替段明渊办理好了暂住手续，为他安排了一个单间。 在人工智能处理新来的犯人期间，他也不得不放下那令人爱不释手的杂志，充当起了段明渊的临时向导。 此时此刻，在监狱的更深处，新来的犯人们也正在机械狱警的帮助下了解这座监狱，还有他们今后痛苦绝望的生活。 与之相比，这里的生活就要轻松得多。 用更直白简单地话来讲，狱囚星适合任何胸无大志的家族子弟来摆烂养生。 工作均由人工智能来完成，他们可以专注于自己的兴趣爱好，只有每年的特定时候，当公司高层来狱囚星视察时，他们要陪同着介绍一些监狱的基本状况。 诺顿早就对带人参观监狱这种活烂熟于心了。 首先是对于卡曼家族的介绍，家族的底蕴会让那些公司高层不至于在视察期间提出一些刁钻的问题为难于他。 “我听说过铁卫财团。” 段明渊说道，这也是最近在星际新闻中被提及最多的公司财团。 当然名声不怎么好就是了，刚吃了一场败仗，被联合战线的叛军打得退出了整个星区，也让铁卫财团无敌舰队的名号蒙上了一层灰。 “你们和联合战线的关系……不怎么愉快。” 段明渊觉得这场对话有些微妙，尤其是他“联合战线精神领袖”的头衔，为了避免引发不必要的纠纷，他解释道，“那些报导的内容都是杜撰出来的，实际上我根本没去过联合战线所在的星区。” “无妨，我当初就是厌倦了财团的内斗，才逃到这种地方来的。” 诺顿的年纪与段明渊相仿，他摆了摆手，说道，“我天生就和家族荣耀合不来，当然，毕业的时候我也没想过要来这里当典狱长就是了，那个老不死的！” 说到此处，诺段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 他永远都忘不了自己即将毕业的那个晚上。 他在军事院校成绩优异，家族本希望将他调去前线，让他从一个战列巡航舰的指挥官开始历练，但诺顿却拒绝了家族的安排，与年迈的导师表达了自己无心卷入战争的意愿。 在导师询问他真正的想法时，诺顿难得向自己最信任的导师袒露了心扉。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是他喜欢的话…… 那就是玉足了。 他在学校的时候，一直都在订阅相关的杂志，那能让他把烦心事抛到脑后，发现这个宇宙的缤纷多彩。 导师答应了他，并向他许诺，他会被学院安排到一个能够满足他渴求的地方。 那里有许多狱卒，而他将成为那里的管理者。 待诺顿-卡曼带着对于未来的无限憧憬，以及蠢蠢欲动的内心跨越了小半个宇宙抵达狱囚星时，他才发现自己中计了。 狱囚星监狱的狱卒的男女比例是100:0。 这里只有一群大老爷们。 这群大老爷们之中，还有九成以上都是运动爱好者，每天待在健身房和球场里挥汗如雨，隔着老远都能闻到汗味。 这就是坐牢。 不止是犯人，就连典狱长也不例外。 诺顿已经足足有五年时间没有和异性面对面说过话了。 每一期的半月刊成为了诺顿望梅止渴的唯一途径，今天就是半月刊更新的日子，他迫不及待地在办公室里翻阅起了杂志。 “还是不说这些了。” 诺顿觉察到自己有些失态，摆了摆手，为段明渊介绍起了监狱的概况，“现在整个监狱基本都是由人工智能来维护的，你刚才应该见到了，每一个进入监狱的犯人都会被戴上项圈，项圈上的数字就是他们待在这里的时间，除了安安稳稳等待刑期结束之外，人工智能还设立了许多能够让他们减刑的方式。” 每当公司高层来视察时，诺顿都要把这些监狱的特色向他们解释一遍。 “简单地来说，就是人工智能会定期向监狱里的犯人们发布一些试炼，如果能经受住人工智能的考核，就能根据他们完成的评价来缩减相应的刑期。” 说着，诺顿向段明渊展示了许多过往的试炼。 『绝食试炼』 『冥想试炼』 『净化仪式』 每一项试炼都留下了相应的影像资料，在这些影像资料中，囚犯们就如同小白鼠一般被人围观，他们的精神和肉体都会在试炼的过程中遭到极大的考验和折磨，绝大多数参与试炼者在获胜时都已经奄奄一息了。 诺顿作为典狱长，实际上却并不理解这些试炼的意义所在，在他看来，那似乎只是人工智能用于折磨犯人们的手段。 直到有狱警闲着无聊把试炼的录像上传到了官网，他们才发现了这些试炼的实际用途。 这也就是官网直播的雏形。 此后每一次的试炼，都会为他们吸引来许多观众，观众们会从犯人中挑选出几匹黑马，并设下赌局，赌谁会能成为试炼最终的胜利者。 于是，这成为了一场属于观众的盛会，诺顿不知道这些试炼能否真的能净化囚犯们肮脏的灵魂，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在试炼中挣扎求生的样子能取悦许多人，就连公司高层在上一次的视察中，也对“盛会”进行了高度评价。 这成为了诺顿任职期间的重要政绩，公司鼓励他继续将试炼的传统发扬光大。 可诺顿的疑心病却越来越严重了，当人工智能把段明渊带到他的面前时，他心中的不安攀升到了顶峰。 因为他很清楚，对于人工智能来说，这并不是一场全民化的娱乐活动，而是它们真的认为这样的行为能够拯救或净化犯人们的灵魂。 他能感受到，随着试炼的出现，人工智能变得越来越神经质了，变得像是一群狂热的宗教分子，用一些常人难以理解的方式，宣扬它们的教义。 而这，多半就是人工智能邀请段明渊暂留的原因。 “段明渊先生，你来的时候很巧，新的试炼就要到来了。” 诺顿听到人工智能希望段明渊帮助它们，解答它们一直以来的疑问。 但他不得不提醒对方，“伱刚来这里，对于这里的情况并不了解，但还请你不要轻信那些人工智能……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它们似乎拥有着人类的灵魂。” 第二百二十七章：记忆 典狱长诺顿并不希望段明渊与监狱里的人工智能过多交流，原因是这些年来的人工智能的行为越来越古怪，也越来越趋近一个真正的人类。 诺顿很确信，这背离了设计师的初衷。 当初为狱囚星监狱设计人工智能的研究者思路很简单，他只是希望剔除人类的主观情感，打造出一个不带有任何个人情感的审判者，以确保每一个犯人都得到应有的审判。 段明渊倚靠在床上，翻阅着诺顿临行前给他的监狱手册，手册上记录着这个监狱悠久的历史。 距离人工智能的诞生，已经过去了上百年，当初制造它的团队也早都寿终正寝，“判官”也就成为了他们留给这个宇宙最珍贵的遗产之一。 但实际上，这项研究的雏形并不是为了打造出一个公正的审判者，而是一个记忆提取的工具。 这对于公司来说是上个世纪最重要的创造之一，“判官”只是这项技术衍生的产物。 无论被送往狱囚星的犯人是否愿意，都会在通过那一扇闸门前被检索记忆，随即判官会根据他们的每一个罪孽与善行相抵，给与他们最终的判决。 尽管监狱手册上没有明说，但段明渊却能很容易想到寰宇公司急于将这项技术应用于狱囚星的原因。 判官的诞生充满了正当性，它所审判的每一个罪犯都是在宇宙中犯下累累罪行的恶徒，如果交由人类来审判，就只会得出“死刑”这唯一一项判决，这是目前宇宙法律中最严厉的判决，然而在司法实践中，人们发现对于这些通缉犯而言，死刑早就失去了威慑作用。 这些恶徒背负了太多罪孽，他们很清楚自己一旦被捕，等待他们的横竖都是一死，因此变本加厉。 判官则第一次将他们的罪孽进行了精确的量化，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它都被人们视作公平、公正的代言人。 这正是寰宇公司希望达成的效果。 如此一来，他们就可以将这项技术名正言顺地进行广泛的使用，从而收集到大量的实验数据，以供他们进行更多的调整研究。 读取记忆真是一项便捷的能力，让他们在各个方面的工作都可以省去大量不必要的精力，直接打开对方的大脑，读取自己想要的内容。 叛军、商业竞争对手、其他文明的要员…… 在这项技术面前，没有人能再对公司保留秘密。 没有人比段明渊更了解这项技术的好处，时至今日——在一个世纪之后，这项技术早已成为了寰宇公司的常用手段，在商业、间谍、审问等领域得到了更广泛的利用。 但人们也往往会忽略这项技术的危险性。 在诸多能力的延伸中，读取记忆是段明渊最不喜欢使用的能力之一。 人类的大脑就像是一台储存了大量数据的电脑，当你深入检索这些记忆时，所得到的并不只是你想要的部分。 尤其是对象是一个罪大恶极之人。 记忆与恶毒的情绪会对检索记忆者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其过程就好比一场第一人称的电影，在那些不停闪回的片段里，你会与记忆融为一体，经历他所经历的过往。 这恐怕也是这个项目的研究者坚持使用人工智能的原因，他认为这世上只有人工智能才能经受得住如此多负面情绪的洗礼，在见证了宇宙间的罪恶后还能保持本心而不受影响。 在暮年，研究者并没能在鲜花与掌声中暗度晚年。 寰宇公司非常重视他所创造的财富，重视到希望他在死后，将所有的知识都毫无保留地交由……全人类来保管。 因此这项技术被多次运用到了研究者身上。 用这位“判官之父”的话来说，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脱光了的妓女，毫无隐私地被人查看。 段明渊不知道这算不算自食恶果，但是从现任典狱长的担心来看，人工智能似乎也并不如研究者们所想的完全不受这些负面情绪的影响。 在最近这数十年来，它们变得越来越神经质，行事风格也越来越像一个活生生的人类。 段明渊注意到了一个微妙的数字。 这些变化的数字都指向了一个人。 爱森堡-阿德勒。 这位天才的刑期为1603年，是狱囚星监狱中刑期第二长的人，这意味着他无论如何减刑，都不可能再离开这个星球，因滥用职权而在“茧”化战争前线所造成的死亡全都被算到了他的头上。 爱森堡虽然从未亲自动手杀过人，但这座监狱里恐怕没有任何一个罪犯比他带来过更多的死亡。 段明渊不由对创下监狱记录的1721年刑期的人产生了好奇。 他很难想象究竟什么样的罪孽，才能获得如此刑期。 颇为遗憾的是这个犯人因为太过危险被关押在了监狱的最深处，禁止外出，禁止探望，也不被允许参与任何一场试炼，也没有人知道他的具体身份，所有人都只能通过1721这个数字知道他。 于是1721就成为了他的名字。 作为狱囚星监狱里刑期第二长的人，爱森堡-阿德勒也有属于自己的监区，这让他不必和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们打交道。 监区的环境也算不上恶劣，至少要比其他地方舒坦得多，有干净的水源和像样的餐食，用囚犯们的话来说，那里像是人住的地方。 想要见到爱森堡-阿德勒并不容易。 人工智能禁止任何探望，就连狱警们也没法进入爱森堡所在的监区。 这似乎是因为公司动用了一些特权，让爱森堡即使在被囚禁的情况下，也能为公司做出一些贡献。 这些贡献将用来换取他在监狱里相对自由的生活。 但是从摩尔根七世与“支配之键”的事，可以看出爱森堡在狱囚星并不安分，他通过某种方式和商会勾搭在了一起，还把自己的研究成果卖给了商会。 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段明渊观察到狱警们和判官的关系十分微妙，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唯一原因似乎只是因为狱囚星监狱在明面上需要保持人类与人工智能共同管理的状态，然而监狱内部的情况是，就连典狱长诺顿在判官面前都没有什么话语权。 那么他作为一个外来者，就更不可能申请到探望爱森堡的权限了。 “咚咚咚、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段明渊的思绪。 “门没锁，请进。” 说罢，熟悉的机械狱警推开了单间的门，从他来到狱囚星监狱的那一刻起，判官似乎就对他展现出了极大的兴趣。 诺顿认为这并不是一件好事。 判官很少邀请人来监狱做客，受到“邀请”的人，他们的下场往往都不怎么好看。 “请您放心，海盗们已经安排完毕了。” 机械狱警说道，“接下来就都是我们的时间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灵魂的重量 “段明渊先生，您认为罪恶究竟来源于何处？” 机械狱警一开口，段明渊就理解了诺顿典狱长的担忧，看起来它们的行动已不再局限于事先设定好的程序，而将目光放到了哲学领域。 狱警就像一个人类般坐在椅子上，没有五官的脸庞上看不出表情，段明渊却能感受到了它情绪的波动。 他暂时还无法确定此刻与自己对话的究竟是一个充满好奇的机械狱警个体，还是操纵着所有机械狱警的判官。 监狱手册上的观点认为，机械狱警都是判官的造物，方便它实时对每一个监区进行管控，因此每一个机械狱警实际上都是判官程序的投射，它们共用着同一个意识。 “你是怎么认为的？” 段明渊不答反问。 他并不擅长讨论哲学方面的问题，也几乎从不思考这种“人生终极问题”，他不喜欢把时间浪费在那些虚无缥缈，并且永远都得不到确切答案的问题上。 他认为自己是务实主义者，就是那类会去码头搞点薯条的人。 所以他把演讲的空间充分留给了机械狱警，根据他多年的经验，当一位哲学家向你灵魂拷问时，他多半并不是渴求听到你的答案，而是通过这一则问题做好了演说的准备。 很显然，机械狱警就是这样的“哲学家”，在段明渊询问之后，他便立刻说出了准备好的答案，“我认为是灵魂，灵魂让人类有了智慧，也催生出了欲望，邪恶是如此，善良亦是如此。” “假设伱的推测是正确的，你打算怎么做？” 段明渊不在细枝末节的探讨上纠结，他十分贴心地帮助机械狱警推进了话题。 诺顿认为判官之所以会对他产生兴趣，是因为即将到来的试炼。 近年来的试炼为狱囚星赢得了大量人气，也为公司带来了一笔不菲的收入，不少媒体公司联系到了公司，希望能在狱囚星举办一些实景的真人秀，公司对每一次的试炼进行了高度评价，希望他将这个传统一直延续下去，但诺顿却觉察到最近的试炼越来越古怪了。 古怪到总让人不寒而栗，总觉得这些人工智能是在拿这些犯人做实验，盘算着某个不可告人的阴谋。 诺顿觉得段明渊来的很不是时候，他的到来让判官变得更加疯癫了。 “在您到来前，我们曾进行过许多尝试，剔除人类的种种欲望，食欲、求知欲、情欲……并且都取得了阶段性的成功，但鉴于狱囚星的地理环境特殊，导致我们严重缺乏样本，在这个地方，很难见到像你一样的好人。” “难道那些狱警不是么？” 段明渊觉得要是典狱长和其他狱警们听到了判官对他们的评价一定会非常伤心，他们甚至在不知不觉地被剥夺了“好人”的身份。 “我更愿意将他们归类为普通人，没有做过太多恶事，也没有做过太多善举，他们既不会锒铛入狱，也不会被人称赞传颂，据我所知，这宇宙中的大多数人都是如此。” “你邀请我来做客，是为了研究？” 段明渊问道。 “这对我来说意义非凡，据我们评估也符合您一直以来的行为准则。” “我的准则？” “善良与邪恶都是灵魂的映射，我的数据库里储存人类对于这世间几乎一切善恶的评判准则，在践行这些标准时，我逐渐理解了这些评判的准则——对人类有利的行为，便是善举，对人类有害的行为，则为恶行，因此，段明渊先生，你做出了许多有利于人类的事，其影响力重大到足以消除你所犯下的任何罪恶。” 说到此处，机械狱警停顿半晌，说道，“于是，我也发现了初代算法的问题所在，哪怕您现在冲进狱警们的宿舍，用刀捅死许多人，我们对您的评定依旧会是正值，换而言之，哪怕您在今后杀人掳掠无恶不作，也依旧是一个好人。” 在+∞之前，任何恶行也都失去了意义。 这是与那些滔天恶徒相反的事例，监狱里关押着大量无论再多好事都不足以被评定为好人的恶徒。 判官发现了算法的问题所在，并逐渐理解它的所作所为并非甄别善恶，而是甄别谁才是对人类有用的人。 爱森堡-阿德勒就是最好的案例。 尽管他犯下的罪行足以让他在监狱的最深处饱受煎熬，但公司却依旧给予了他环境优渥的生活空间，他有特供的饮用水和食物，有自己的实验室，与这个星球的一切都格格不入——入狱的唯一原因，似乎只是公司希望通过名正言顺的手段来限制他的自由。 “这不奇怪，坏人会做好事，好人也会做坏事，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的好人与坏人，你的算法是符合普罗大众的评判标准。” 段明渊劝说机械狱警不要陷入自己设下的思维怪圈，这也是他对一些极端哲学家的看法，他们总在和一切由自己虚构出来的敌人辩论战斗，直至走入极端。 比如说，制定出一条能够运用于万物，在任何时候评定出善恶，不存在任何漏洞的算法。 实际上人们并不在乎一个恶徒做出过哪些好事，而是要确保他们对自己所犯下的恶行付出代价。 这一点同样适用于他。 “你假设的情况并不存在，我不会突然拿起刀，冲进狱警的生活区大杀特杀，所以大可不必纠结这种情况。” “我明白，您向来对滥杀无辜没有兴趣。” 机械狱警凝视着段明渊，“但假如一个做出过诸多善举的人，打算从监狱里营救出这个宇宙里最危险的囚犯，那时他究竟是好人，还是恶徒？” 这一次，段明渊没有立刻作答。 尽管他屏蔽了判官对于自己部分记忆的探查，但是正如监狱手册上所说，监狱里的一切都在判官的监视之中。 他搜集爱森堡-阿德勒情报的过程想必也被判官观察得一清二楚。 “您看，最终一切还是回到了原点——段明渊先生，您认为这世间一切的罪恶都可以被善行所抵消么？” “我不这么认为。” 机械狱警并没有对段明渊的回答做出评价，它转而说道，“不过，你的有一个观点我很认同，陷入思维怪圈毫无意义，这个问题永远不会有答案。” 所以，它要做的从来都不是找出一条标准。 “我认为，只要找到了罪恶的源头，就能消灭罪恶本身。” 段明渊并没有对它提出的理论进行反驳。 假设，它的推测是正确的。 人类的罪恶来源于欲望，那是灵魂的衍生物。 那么，办法就显而易见了。 只要拿走灵魂，罪恶也就消失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大聪明 “段明渊先生，我想请你作为见证者，见证这个星球的变化。” 末了，机械狱警向段明渊发出了邀请，并且留给了他一张通往演播室的门禁卡。 携带这张门禁卡的人，将作为本次试炼的特邀嘉宾，在演播室与来自不同星球的观众们享受这场盛会。 “今晚就是人员报名了。” …… 夜幕悄然而至。 刚入狱的宇宙海盗听见牢房外的骚动，便把脑袋探出了牢房。 这里的监狱生活和他们想象中大相径庭，宇宙海盗的身份以及人均300年的身份并没能让他们赢得其他犯人的尊重，他们每个人脸上都青一块紫一块的，在他们想要在监区发表演讲，宣扬自己的“光辉事迹”时，遭到其他囚犯的强行打断。 囚犯们一拥而上把他们从高台上拽了下来拳打脚踢，把他们身上所有看起来值钱的东西都扒了下来。 就如同监狱题材电影里演的那样，在入狱当天他们就狠狠地上了一课。 好在他们来的时候没有入夜，还不到洗澡的时间，没有出现捡肥皂之类的场景。 尽管机械狱警们为他们安排了牢房，但牢房并不上锁，每一个犯人都可以自由出入，这些牢房的唯一作用，是给了他们一个“安全屋”。 监区的守则之一，就是在未经得他人允许的情况下，禁止去其他囚犯的房间“串门”，具有监狱特色的串门通常指的是殴打、抢劫等行为，一旦出了牢房则都是混战区，只要不闹人命来，狱警们都不会过问。 宇宙海盗们很快便发现这并不是一个好消息。 监狱内每天供应的物资是固定的，它们会被投放到“混战区”的外围地带，如何将这些物资带回牢房成为了最大的难题。 “这是恶性循环。” 其中一名宇宙海盗说道，“越是没东西吃，我们就越没力气和其他囚犯争斗。” 他刚才在一片混乱中见到了许多骨瘦嶙峋的囚犯，他们身上破破烂烂，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恶臭，那些身强体壮的犯人在殴打他们时，也只敢在远处看着，直到所有人离开后，才畏畏缩缩地上前想要搜刮“尸体”，见他们从地上爬了起来，又马上吓得逃回了自己的牢房。 “如果搜集不到物资，那就是我们的未来。” 机械狱警会维持他们最低限度的生命体征，当他们饿到昏厥后，会被送去医务室救治几天，待情况稳定下来又会被送回牢房之中。 其他囚犯们也不会放任这些弱小的犯人死去，这并非出于善心，而是监狱每天提供的物资都是按照人头算的，这些人的地位就和被豢养的猪猡没什么本质区别。 还是那种吃不饱的猪猡。 经过刚才的实验表明，阿克图斯老大和宇宙海盗的身份在这里没有什么用，恐怕只有宇宙海盗王的船员身份才有可能让他们在此享受到巴基的待遇。 “现在的当务之急就是拜码头，我们得摸清监狱的现状才行。” 这位相对聪明的宇宙海盗大致理解了他们刚才挨揍的原因——他们一行人走上中央高台，一副要发表演讲的样子，看起来就像是要自立山头的样子，这个监区的地头蛇们自然不会让他们好过。 他扒在牢房门上朝着外面张望了片刻，看着外面无人争斗，就连那些瘦弱的囚犯也走出了牢房，便起了胆，嘱咐其他人，“你们留在这里不要走动，我先出去看看。” 其他海盗刚挨了揍正心有余悸，见这位大聪明主动请缨，便纷纷表示赞同。 事实也和大聪明想象中一样。 犯人们不约而同地走向了广场，中央高台上凭空出现了一个电子屏幕，一个机械狱警站在高台上，它的身边是一个仪器。 大聪明看见一个身强体壮的囚犯在人们充满了钦佩的注视下登上高台，将自己的名字输入进了仪器里，于是他的姓名和绰号便浮现在了电子屏幕上。 屏幕上挤满了密密麻麻的姓名，并且仍以惊人的速度增长着，让人眼花缭乱。 “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大聪明摸到了队伍末尾，逮住了一个瘦弱的犯人询问道。 “报名试炼。” 这位“猪猡”们为数不多可以走出牢房不用担心挨揍的时候，试炼报名期间禁止争斗，这是监区不成文的规矩。 因为这是一个神圣的时刻。 赢得试炼的人不但会成为监区的英雄，还能切切实实地为监区带来许多好处，比如说可以向狱卒们提出要求，改善伙食、修建公共设施，他们听说前一位赢得了“净化试炼”的囚犯为他们的监区带去了一个澡堂。 那个监区的犯人再也不用把自己泡在发臭的水渠里，和那些叫不出名字的浮游生物共处一室了。 “赢下了试炼的人就能赢得所有人的尊重，至少在试炼结束期间，这里的犯人们都不会再欺负你们。” 瘦弱的犯人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容，他咧开嘴大聪明才发现他的牙齿掉了一大半，从那残缺不全的样子能看出来是被人打的。 大聪明承认自己有些心动了。 他又详细询问了瘦弱犯人关于试炼的事。 报名后试炼有一天的准备时间，通常会持续一周，在这一周的最后一天角逐出最终的赢家。 试炼全程会通过电子屏幕进行直播，他们的英勇事迹将被每一个囚犯看在眼里。 听起来都是好处，是他们在监狱里扬名立万的大好时机。 但是很快，大聪明就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地方。 眼前摆着一个成为英雄的机会，能为他们赢来许多好处，即使在试炼中落败，他们也至少能获得一段安稳的时光，然而监区里报名的人却寥寥无几，每一个敢于将自己的名号输入进仪器的，都是身强体壮、满脸横肉的狠角色。 他也很快明白电子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名字，实际上是狱囚星所有报名囚犯的总和，他们来自不同的监区，为了各自的利益而战。 这试炼绝对有蹊跷。 但是…… 大聪明终究没能按捺住心中激荡着的情感。 他在人群中挤出了一条路，在囚犯们惊讶地注视下登上了高台。 他站在仪器之前，面对上面绰号的空白迟疑了片刻。 他还没有一个像样的绰号，在狱囚星里，名字将不再重要，绰号才是囚犯们的金字招牌。 有了。 他灵光一现。 人们常说，只有叫错的名字，没有起错的绰号。 而他，是一个聪明人。 但是普通的聪明并不足以形容他的智慧，他很快想到了自己的绰号。 ——『大聪明』。 看着高台之下注视着自己的囚犯们，幻想着自己称霸监狱的未来，大聪明顿时觉得力量涌了上来。 ——别把他看扁了，他可是宇宙海盗阿克图斯的船员！ 第二百三十章：你的好哥们 “晚上好，女士们，先生们，我是你们的好哥们猫头鹰……” 段明渊刚一靠近演播室，就听见了一个热情洋溢的声音。 此刻猫头鹰正坐在演播室里，被一堆屏幕包围着，上面是各个监区的报名现状，直播间的观看人数已经超过了百万，密密麻麻的弹幕填满了整个屏幕。 备受瞩目的狱囚星试炼，每个季度一次的盛会，人们最爱的电子榨菜之一。 公司旗下的菠菜网站实时将各个监区的报名人数登录进了网站，下注环节已经开始，段明渊注意到前一个录入的囚犯绰号叫大聪明，一看就像个炮灰角色。 对于观众们来说，盛会已经开始了。 现在是选马环节，观众们在直播间里谈论着强劲选手们在往期的表现。 难怪公司如此重视狱囚星的试炼，尽管判官设置试炼的初衷是为了让所有人亲眼看见囚犯们的挣扎，从而引以为戒，远离犯罪，然而这项节目在播出后非但没能实现它的愿望，还变成了一档给人们带来娱乐的综艺节目。 甚至，在寰宇公司介入后，推动了旗下赌场的蓬勃发展。 每一季盛会都会有人押中了宝逆天改命，当然也会有赔得倾家荡产走上天台的。 头上戴着耳机的猫头鹰注意到了窗外的段明渊，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等片刻，接着不慌不忙地说完了台词，将直播屏幕转向了各个监区的报名实况。 观众们都在投标下注，他们一定都希望能更近距离地欣赏自己押注的“马”精神和身体状态如何。 “又见面了，老段。” 离开演播室，猫头鹰笑着迎了上来，面对段明渊怀疑的眼神，他觉得自己有必要先澄清一件事，“首先，我并不是跟踪狂。” “我很难不这么认为。” 段明渊遥想自己和猫头鹰的初次见，对方的飞行器就尾随了游侠号一路，这才离开机巧星没几天，就又和对方见面了。 在临行前，猫头鹰曾采访过他们，知道了他们下一站的目的地。 商会和家族撤出了机巧星后，押送宇宙海盗的重任自然就移交到了他们身上。 “寰宇公司和和平鸽报社达成了战略合作关系，上头派我来这也是为了让我避避风头。” “避风头？” “《摩尔根七世和管家间不得不说的故事》。” 猫头鹰狡黠地一笑，“家族现在恨不得把我挫骨扬灰，据说他们雇佣了顶尖的杀手打算要我的命，狱囚星是少数商会凑不进来的地方。” 杀手自然也进不来这里。 他们会在试图穿过闸门的时候被检测出作恶多端，然后获得一张入狱的单程票。 猫头鹰从没认为匿名发送有效，家族只用了一个下午就查到了他的真实身份，首先是以威胁恐吓的方式要求他实名致歉，并拟写一份澄清报导，但遭到了猫头鹰的拒绝。 他独来独往惯了，商会惯用的那些用家人威胁的手段都无法对他奏效。 就在他即将变成太空垃圾的时候，寰宇公司找上了门。 据猫头鹰打听到的一些内部消息显示，现在公司内部也早就乱成了一团，其他三家财团和闪族人控制的曼陀罗财团摩擦不断。 “把我派来这里，也是为了恶心家族一把。” 猫头鹰对于自己的定位非常明确——他现在就是闪族人和公司争斗之间的搅屎棍，虽然起不到什么能够改变局面的作用，但却能让家族沾上一身屎。 狱囚星的直播面向的是全宇宙居民，他刚才已经正式亮了相，摆明了告诉家族他现在就在狱囚星的演播室里，有能耐就想办法绕开警卫，潜入这个宇宙最森严的监狱。 “他们说的特邀嘉宾果然是你，如何，老朋友见面，等报名结束了去喝上一杯？” “不必了。” 段明渊婉拒。 等报名结束后他早有安排。 晚上的时间要留给九月，小狐狸最近在研究电话粥的制作方法，狱囚星上的内部网络可供他们进行视频通话。 相比于酒和记者，段明渊当即选择了九月，哪怕半秒的犹豫都是对狐妖的不尊重。 “你还是这么不喜欢社交，有时候出来喝喝酒不是什么坏事。” “外出喝酒要小心，尤其是请伱喝酒的是一名记者。” 这是九月对段明渊的提醒，她在社交领域要比自己敏感得多，在猫头鹰采访时，她就发现这记者老琢磨着把段明渊灌醉，然后从他嘴巴里撬出来一些秘密。 “哈，真可惜，看来被你识破了。” 猫头鹰也不狡辩，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这是身为新闻从业者的职业素养，很多时候想要从被采访对象那里得来一些猛料，也是需要些手段的。 “不过嘛，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等试炼正式开始之后会有实地采访的环节，到时候直播团队要离开演播室，前往试炼所在的监区，就和那些前线报导一样。” 猫头鹰意有所指，“考虑到安全问题，特邀嘉宾原则上是不要求和我们一起行动的，但如果其本人强烈要求的话，我们可以邀请他随行。” 聪明人只要把话说到这里就足够了。 如果段明渊想要离开生活区，前往监区里会面某人，就会用上他们的帮助。 “交换条件是什么？” “我在来的时候也进行过相关调查，这是我的职业习惯，碰巧得知了这个监狱里有两个特殊的犯人，一个曾经是公司最重要的科学家，还有一个则没有人知道他的身份信息，被关押在监狱最深处。” 猫头鹰知道段明渊千里迢迢来到这里，可不是为了会见诸如“大聪明”这种上不来台面的小角色。 “我对他们很感兴趣，如果你碰巧见到了他们中的一人，又或是两个人都见了，我到时候能得到一些有价值的新闻素材，即便是边角料也没问题。” 好奇心与他同在。 哪怕这里即将成为整个宇宙最危机四伏的地方。 就和机巧星的动荡一样。 猫头鹰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我还接到了一些内部消息，你并不是唯一想要见到那位科学家的人，商会对他很感兴趣，正盘算着怎么把他从这个监狱里捞出来。” 第二百三十一章：下一个问题 当夜幕降临之后，各个监区的报名仪式已经接近了尾声。 段明渊和猫头鹰并排坐在演播室，面对着镜头。 这是最后一档节目了，待节目结束，他们就能各回各家，结束一整天的忙碌，但在那之前，他们必须在观众面前表现出最好的一面，给他们留下良好的印象。 作为报名仪式的调剂，直播组拿出了让观众们最喜闻乐见的问答节目，他们可以向段明渊提问，被抽到了幸运观众的问题将会来到演播室。 但猫头鹰发现了一个问题。 段明渊他惜字如金，或者说又进入到了面向新闻媒体时的“营业状态”，最长的回答也不会超过一句话，弹幕的热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冷却了下来。 问答互动的氛围感很重要，特邀嘉宾的口才和幽默细胞将直接决定了这档节目的质量，更糟糕的是鉴于段明渊身份特殊，起初被挑选到的问题全都是有关联合战线、商会和公司的政治类话题。 观众们迫切地希望了解段明渊的立场。 这类话题不但非常敏感，而且还容易引起骂战。 短短三个问题之后，直播间就演变成了键盘指挥官们的战场，开始疯狂地向不同阵营的人开炮。 这让猫头鹰如坐针毡，急需一些有眼力见的好兄弟把话题引向别处，这看似三方势力混战，本质上却是商会与公司支持者之间的骂战，联合战线的叛军并没有多少支持者，他们通常作为用于攻击对方的对象，即使那些看似是为了联合战线发声的人，也只不过是为了攻击对家在许多政策上的无能。 双方的舆论战已经到了白热化的阶段，稍微一丁点火苗，就足以将整个战场点燃。 在段明渊的位置上能清楚地看见直播间里不断漂浮着的弹幕。 每次他看见人们为了一些与自己八竿子打不着一撇的事争得面红耳赤，甚至对另一個不认识的人发起人身攻击时，就觉得非常有趣。 他觉得自己的“正义值”下降了。 双方的争吵是被他带起来的，他的回答虽然短小精悍，却都精准地表撩拨了在了双方的敏感点上，就好比他走进了一个张贴着“易燃易爆物”的仓库里，接着划了一根火柴。 他是故意的。 因为这是一场面向整个宇宙的直播，直播间的观众早就来到了九位数以上，直播间里讨论的风向便是目前的舆论缩影。 公司与商会的支持者大约维持在了五五开的程度。 段明渊只能默默感叹寰宇公司不愧是星际间最庞大的势力，哪怕刚吃了一场败仗，又经过了一个多月的舆论轰炸，他们的支持者都仍能和商会打平，要是双方近期的处境调转过来，商会恐怕会以一面倒的方式遭到无休止的谩骂。 用电子竞技的环境来解释，大抵就是一支一轮游队伍的支持者与本赛季的冠军队伍不相上下，这已经足够离谱了。 若是再进行更详细的划分，就不难看出为什么寰宇公司虽然坐拥这么多支持者的情况下，近期却仍然被商会在舆论战里追着打。 花岗财团的支持者指责铁卫财团中看不中用，以战争闻名，吹了那么久的无敌舰队，却被联合战线一碰就碎，只能灰溜溜地撤出星区。 铁卫财团的支持者则认为这些篓子最初就是由宇宙关系协调部门捅出来的，连总监都被内部审核了，你们是怎么好意思在这叫的？ 曼陀罗财团的支持者充当起了和事佬，声称眼下不同势力之间的相同合作共谋发展才是主流，何不放下成见，成为好朋友呢？ 余烬财团的支持者则认为，一群**。 很快，这个昵称为『祝你的咖啡里进毛虫』的弹幕因开地图炮被封禁了24个小时。 段明渊总觉得这个昵称有些眼熟。 这似乎是一位热心网友，之前还在问答区悉心为他解答过如何让飞船飞上宇宙的问题。 或许是因为寰宇公司的霸权在宇宙间维持了太久，导致其内部早就习惯了内讧。 身处监狱外的九月也在关注着直播间的动向。 她穿着睡衣趴在床上，盘着长发，脸上还贴了几个黄瓜片，通过大屏幕观察着段明渊，这感觉十分新奇，看着段明渊备受瞩目的样子，她的心情也不由地开心了起来。 一想到一会儿明渊先生结束了演播，回到房间就要和她拨来电话，她就更开心了。 哎呀，原来与名人成为恋人是这样的感觉。 哪怕对方不在身边，也时常能在屏幕上见到对方。 不过她并不擅长政治方面的话题，也很少在网上与其他人探讨此类问题。 她一共就发了三个弹幕，全都是纯表情。 一只目光清澈的卡通狐狸。 只是，九月的好心情并没能维持太长时间，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出现在了直播间。 猫头鹰抽取到了一位幸运观众，并用他那洪亮的声音读了出来，“请问段明渊先生还是单身么？喜欢什么类型的女孩子呢？” 这个突兀的问题终止了所有关于政治立场的争论。 紧接着，有人尖锐地质问起了提出问题的人。 为什么必须是女孩子？ 你怎么敢假定他人的性取向？ 你是哪儿的人？ 究竟有什么意图？ ！？ 九月顿时瞪圆了眼睛，贴在脸上的黄瓜都被气得掉下来了一片。 你才喜欢男孩子，你全家都是喜欢男孩子！ 本来这个问题就够气人的了，没想到弹幕还能更加气人。 还有那个猫头鹰，你笑什么笑？你不会以为自己非常机智地结束了一场纷争吧？ 键盘何在！ 九月立刻进入了战斗状态，把键盘拿到了面前。 段明渊对于这个问题的回答非常简短，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不是。” “呃，段明渊先生，直播间的大家都对此很感兴趣，能不能多向大家聊一聊伱的伴侣，比如说她是一个怎样的人？你们又是如何相遇的？” 猫头鹰仍然试图抢救一下直播间的氛围。 他好不容易才让讨论重新归于平凡的生活，要知道这可是一项娱乐节目！ “下一个问题。” 此刻直播间的弹幕顿时让段明渊觉得索然无味。 他还是喜欢大家刚才彼此指责、彼此谩骂，虽然素未谋面都却像真正的仇人一样的氛围，他能通过观众们辛辣的文字，了解各个星区对于近期大事件的看法。 “……好吧。” 猫头鹰朝节目组使了个眼色。 片刻后，他们抽中了一位昵称是『狐妖930#』的观众，在看到提问后，他的表情也变得有些古怪起来，“嗯，这位幸运观众提问，请说出你最喜欢女孩子的类型，并说明为什么是狐妖？” 第二百三十二章：灵魂方程式 狐妖拯救了直播氛围！ 看着密密麻麻的弹幕，猫头鹰在心中摇旗呐喊。 事实证明任何星球、任何文明，对于美好事物的向往都是相同的，就好比现在，当关于狐妖的话题展开后，观众们展开了热烈的讨论，有人拿出了《宇宙美女鉴赏大全》开始了探讨。 很快段明渊就发现，直播间的观众有七成以上都是这个系列的忠实用户，他们早就对上面列举过的族群烂熟于心。 对于美好事物的讨论，让他们化干戈为玉帛。 立场依旧是存在的，只不过大家都变成了狐妖爱好者，或者往更广泛的领域来讲，就是美好事物的爱好者，大多数人都并非只钟情于狐妖这一种类型，而是秉持着“都可以”的博爱精神。 直播就此接近尾声，观众们也纷纷留下了“今天的直播就看到这里”的说辞之后就退出了直播间。 当直播画面被切断后，猫头鹰伸了个懒腰。 “要去喝一杯么？” 尽管已经能料想到段明渊的答复，他还是礼貌性地提出了邀请，演播组的工作人员都是公司安排给他们的，今天也是双方第一次正式合作，猫头鹰决定和他的新同事们搞好关系。 狱囚星的生活区里设置了酒吧，虽然比不了那些富丽堂皇的地方，却也能让他们度过一个美好的晚上。 “不了。” 段明渊完成了特邀嘉宾的本职工作，正如九月所说，加班是坏文化，下班后的应酬在他看来也是加班文化的一种。 然而刚一出门，机械狱警就挡在了他们面前。 “两位先生，请问你们对于刚才的直播感觉如何？” 依旧是没有丝毫情感波动的语调。 猫头鹰瞧了段明渊一眼，见他没有回答的意思，便说道，“氛围不错，很热闹，观众的发言欲望很强烈。” 他相信那些广告商会愿意斥巨资在这档节目上露个脸。 机械狱警点了点头。 意料之中的回答，但热闹却并不是它希望的结果。 这次试炼的规模远超以往，报名人数翻了好几倍，这其中就有公司的功劳，公司的团队发现了商机，将试炼变成一场实景真人秀。 这也让它的想法更为坚定了。 灵魂就是一切的根源，无论好人还是恶徒，都是被欲望支配着的傀儡，而它要做的，就是把所有人从提线木偶的身份中解脱出来。 “请随我来，接下来是关于试炼规则和流程的安排。” 机械狱警将两人带去了演播室隔壁的房间，那里也安置了一个屏幕，此刻屏幕里正播放着某个监区的画面。 出现在画面上的是一些段明渊熟悉的面孔。 在牢房外，阿克图斯海盗团的成员们重新聚集在了一起，只是他没想到那个被他认定为“炮灰”的参赛选手，竟然巧合的是他们中的一员。 很显然“大聪明”选手没能真正理解这个绰号的真实含义。 不过仔细一想，他也就释然了。 一个真正聪明的人，又怎么会去当宇宙海盗呢？ 阿克图斯的船员们情绪高涨，“大聪明”成为了他们之中的英雄，这是阿克图斯海盗团在监区里打出名声的第一枪，他们畅想着“大聪明”赢下比赛的瞬间，那时他们便会取代这里最大的帮派，成为监区的新任话事人。 这好歹会让他们的生活有些盼头。 不得不说，“大聪明”的行为为他们赢得了尊重，现在海盗们可以自由出入牢房，只要他们不主动挑事，监区的其他囚犯就不会为难他们。 “有些不对劲。” 猫头鹰很快发现了端倪。 “英雄”本人“大聪明”与团队活跃的气氛格格不入，他虽站在人群之中，享受着人们的吹捧和簇拥，脸上却没有任何喜悦的神色。 同样，也没有对于未卜命运的担忧。 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周围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这绝不符合“大聪明”登台报名的动机。 试想一下，这个宇宙海盗鼓起了勇气，顶着巨大的压力将自己的名字输入进了仪器，为的就是现在这一刻的到来，被人吹捧、被人称赞，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即将付出的一切都是有价值的。 可这些原本被“大聪明”渴望的东西，现在看起来都让他索然无味。 “时候不早了，休息吧。” “大聪明”打断了围着他的海盗们。 其他的海盗也看出了他今天状态有些不太对劲，但猜测到可能是试炼给他带来了太大压力，便纷纷上前安慰后，就不再打扰他了。 段明渊也一直都在关注“大聪明”的动向。 他的神态和语气都让他的觉得有些眼熟——“大聪明”的行为举止看起来就和机械狱警们如出一辙。 不被任何情绪左右，永远保持着镇定、理性的状态。 “你对他做了什么？” 猫头鹰产生了一丝不详的预感，问道。 “这是一项实验。” 机械狱警说道，“我同时监控了所有报名者的状态，他们的生命体征一切正常，没有任何不良反应。” 实验结果与它的理论相吻合。 事实证明了灵魂并非人类的必需品，在剔除了灵魂之后，他们的生命体征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也仍能保持自主思维。 唯一的区别，是他们再也不会被任何欲望蒙蔽了眼睛，所作出的任何判断都基于理性的分析。 这是它最希望得到的状态。 “你能不能说明白些？” 猫头鹰追问。 他并不喜欢“实验”这个词，尤其是它们发生在人类身上的时候。 “大聪明”在他眼中处处透露着诡异，与他对视久了让猫头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简单地来说，我拿走了他们的灵魂，这是实验的第一步，在接下来的规则中，我会逐渐解禁每个区域的限制，给与他们从未享受过的自由，他们可以自由前往任何监区，做任何想做的事，只为了验证一件事。” 机械狱警说道，“在给予了他们充分自由的情况下，这些无可救药的恶徒是否还会继续犯罪……这场试炼胜利的方式只有一个，只要他们能找回自己的灵魂，就算胜利。” 第二百三十三章：很下饭 囚犯们自愿献出了他们的灵魂。 当他们将自己的名号输入进仪器的那一刻起，灵魂就被抽离了他们的躯体。 段明渊和猫头鹰一致认为判官对于“自愿”这个词语的理解可能有误，在对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剥夺他们的灵魂，应该并不能称之为自愿，然而机械狱警却搬出了一个令人无法反驳的理由。 连囚犯们自己都没有意见。 为了证明这一点，它特别邀请了一位报了名的囚犯，在段明渊和猫头鹰面前将失去了灵魂的过程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对方，没有任何隐瞒。 囚犯并未动怒，正如机械狱警所说，他并不介意。 他还坦言自己从未感觉这么好过，愤怒、仇恨、不甘这些负面情绪都离开了他，如今的他即使身处樊笼之中，内心也能保持平静。 他获得了真正想要的。 “那些被剥夺了灵魂的人，会怎么样？” 视频另一边九月快要将下巴贴在了手机上，让自己的脸快要填满整张屏幕。 在拨通电话之前，她刚完成了尾巴的护理，又在脸上抹上了护肤露，然后兴致勃勃地趴在床上听明渊先生讲述着监狱里的事。 尽管从物理层面来说，他们只相隔了不到几公里，但却仿佛身处两个世界。 她想起了一些书上写下的文字，“人们说，一旦失去了灵魂，人就会变成一具空壳。” 这也是当下最主流的观点，也有不少哲学家认为人类的灵魂要比生命重要得多，所有的生命都是被时间磨灭，唯有灵魂才能长存。 但实际上，从没有人真正知道人类在失去了灵魂之后会变成什么样。 甚至没有人能真正确定的灵魂是否存在。 “他们会变得和善而平静，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段明渊说道。 他们失去了灵魂，也就没有了欲望，不再拥有对于胜利的渴望，也舍弃了离开监狱的执念。 他很快发现了这一场试炼真正困难的地方，并不是将灵魂藏匿到一个让犯人们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而是让他们彻底失去了竞争的念想。 就如机械狱警所说，他们会对这些犯人解除监狱的限制，他们可以前往自己任何想去的地方，做任何想做的事，并笃信这些恶徒再也不会踏上犯罪的道路。 段明渊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你看过之前几次的试炼么？官网上应该有录像回放。” 大多数囚犯对于试炼本身都是恐惧的，尽管报名没有任何限制，但只有各个监区的“勇士”，才能鼓起勇气，登上高台，将自己的名字输入进仪器里。 “看了，很下饭。” 九月眨巴了几下眼睛，她收看的是净化试炼，看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地吃掉了六只炸鸡腿，“决赛的时候，那些机器人用浸了某种溶液的白色绷带把犯人缠成了木乃伊，然后把他们安放进了铁处女，从外面将铁处女点燃。” 那时正好到了晚饭时间，她看着视频里燃烧着的淡蓝色火焰，仿佛闻到了烤鸡的香味。 “坚持最久的是来自d17监区的『讨债人』波、波……名字忘记了，总之据说这个人入狱前为一家收债公司工作，他精通各种折磨人的手段，他不止会折磨那些欠了公司钱的人，也热衷于把这些酷刑用在自己身上。” 入狱理由是他在一场债务纠纷中玩得太过火，将对方折磨致死，死者是一个星球的王子，他的父亲和十六星峰会有些关系，悲愤交集之下便动用一起关系把这件事给捅大了，为了给峰会一个交代，公司就把『讨债人』作为替罪羊给交了出去。 “资料上说，这个人从小就患上了一种罕见的疾病，他的身体会把痛觉转化为快感，他被机械狱警从铁处女里放出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快要被烤熟了，但却还在笑着。” 那一番景象为观众带来了极大的震撼，也让『讨债人』成为了净化试炼中当之无愧的获胜者。 “我把其他试炼的录像都下载下来了，打算留着慢慢看。” 九月觉得这很下饭。 这算得上极高的评价，以往她只有在看那些美食节目时才会产生饥肠辘辘的感觉。 “原来如此，在往昔的试炼中判官会折磨囚犯们的身体，所以他们才会把试炼称之为勇敢者的游戏。” 段明渊恍然大悟，结合典狱长诺顿的说法，他猜测每一场试炼都具有更深层次的意义。 诺顿认为判官这些年变了，变得越来越像一个狂热的宗教分子。 而九月所描述的情景，大约就是那些教义典籍中所描绘的，将极恶之人置于地狱中被业火焚烧。 这是教义中最惩罚的酷刑之一，但却依旧没能真正净化这些囚犯。 『讨债人』成了英雄，并为d17监区带来了一间浴室，犯人们非但没有洗心革面，反而将每一场试炼视作他们与狱警、公司谈判的桥梁。 所以判官在失望之下改变了做法，打算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可话说回来，那些机械狱警不是人工智能么？他们怎么变得这么有想法了？” 九月好奇地问道。 在她的印象里，人工智能只会忠实地执行它们所接收到的指令，而从段明渊的描述来看，判官的所作所为就和人类没什么区别，像是一位真正的典狱长。 她又想到了什么，“还有，它为什么能这么轻易地抽走别人的灵魂？” “这些问题只能在见到了爱森堡-阿德勒之后才能得到答案。” 段明渊说道。 至少诺顿认定了是爱森堡搞的鬼，判官所有的变化都是从爱森堡入狱后开始的，他们还发现机械狱警对爱森堡格外重视，平时就连狱警都很难接近他。 起初诺顿还以为是寰宇公司下达的指令，但在监狱里待久了之后，他才通过种种细节觉察到了爱森堡与人工智能间特殊的关系。 “早些休息吧，如果顺利的话，明天就能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大科学家了。” “那，你要小心，不要被偷走了灵魂。” 九月半开玩笑道。 “嗯。” “还有，别挂电话，把手机放到床头，一起睡。” 第二百三十四章：D17监区 翌日，天还未亮，猫头鹰就敲响了段明渊的房门。 寰宇公司非常重视这一届试炼，希望演播组进行全程跟拍，昨晚公司又调来了一批人手，将其分配到了各个监区，监狱的狱警们也被调动了起来，为了确保让观众能实施看见几乎每一个监区的动态。 早上安排了参赛选手的采访，第一位采访嘉宾便是上一届净化试炼的获胜者，『讨债人』先生。 他在前几届比赛中，共获得了一次冠军，一次亚军，一次季军的好成绩，无疑是本届赛事最备受瞩目的选手，公司的菠菜网站今早就公布了最新的赔率，网站管理部门早就乐开了花，直播每持续一秒，都会给他们带来难以计数的财富。 “听说这个『讨债人』非常难搞，尤其和公司的人不对付。” 猫头鹰看起来有些紧张。 演播组给他发来了『讨债人』的资料，也难怪『讨债人』会对寰宇公司怀恨在心。 催债公司是寰宇公司旗下的灰色产业，而他作为催债公司建立之初的元老，可以算是为公司的发展呕心沥血，更何况还有一些内部消息指出，当初将那位小星球王子折磨而死似乎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这是来自上级部门的指令，并且是一项具有政治目的的指令。 就和大多数公司的弃子一样，公司把所有的黑锅都推到了『讨债人』身上，公开将他送来了狱囚星，让他得到了577年这永远不可能离开这个星球的刑期。 猫头鹰严重怀疑演播组里有人想要谋害他。 天知道『讨债人』在听见了他们的身份之后，会不会突然暴起给他们一刀。 “老段，听说这监狱里允许犯人携带武器，他们绝大多数身上都带着刀具。” 走在通往d17监区的路上，猫头鹰已经开始思考起了善后工作，“如果我不幸被犯人捅了一刀，被送去了医务室，记得帮我转告狱警午饭要蓝莓酱面包配奶酪肉酱饭。” “你不会中刀。” 这是一个好消息。 坏消息则是他们直到深夜都要在监区里度过，猫头鹰先生注定是没法吃到他心心念念的奶酪肉酱饭了。 “你就这么确定？” “昨晚机械狱警说了，这些犯人再也不会走上犯罪的道路。” 段明渊选择相信人工智能的判断，毕竟灵魂是被人工智能给抽离出去的，而他对『讨债人』与公司的纠葛没什么兴趣，他仔细观察着d17监区的地图，这个监区位于地下17层，当电梯门向他们敞开的时候，一股热浪便朝着他们席卷而来。 遗憾的是地图上并没有标记出爱森堡-阿德勒所在的监区，他居住在监狱的更深处。 d17监区的别名叫作炼狱，常年温度保持在47度左右。 酷热、干旱，如同一个蒸笼。 判官为每一层监区的犯人都贴心地设计了特殊的环境，以确保他们能在狱囚星尽情享受折磨。 因此d17监区的犯人们很需要一间浴室。 不只能洗掉他们身上的汗味，还能带来珍贵的水源。 在净化试炼过后，监区里的每一个犯人都把『讨债人』视作了英雄。 好在狱警们为演播组配备了房车，里面有空调，干净的换洗衣物，一些罐头食物还有最珍贵的水源。 典狱长诺顿亲自陪同了他们，尽管他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太情愿。 不过想来也是，这世上没有人喜欢加班，尤其是这种从早忙到晚，日程也排得满满当当的工作。 以前的试炼并不需要他们这些狱警参与，原本这个时候诺顿本该在办公室里吹着空调，细细品味这一期的杂志，而不是待在一个蒸笼里，与臭气熏天的囚犯们近距离接触。 可是公司希望把这变成一个长期运营的娱乐项目，甚至把狱囚星的地表打造成一个猎奇的旅游胜地。 d17监区大得像是一个城市，却只有最简陋的木房子。 这些木屋看起来并不能抵挡得住酷热的温度，沿途遇到的犯人们几乎都是一个模样，他们无精打采，看上去热的快要死了。 诺顿为众人介绍起了d17监区的状况，“这里原本并没有房屋，所有的屋子都是由犯人们搭建的，后来逐渐演变成了地位的象征，只有那些在监区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才能住进这些简陋的屋子。” 但那也只是身份的象征，“实际上屋里屋外的温度没什么区别，d17监区的酷热并非来源于阳光，而是人工智能调控的结果，无论白天黑夜，无论季节如何变幻，这里的温度都不会变化。” 演播组将镜头对准了诺顿，刚才这一番话也进行了实时转播。 一大早就跑来看直播的观众们顿时恍然大悟。 难怪『讨债人』在净化试炼中赢得了冠军，他们每天都生活在蒸笼里。 猫头鹰啧了啧舌。 他能看见房车窗户外的空气都扭曲了，这种鬼地方他连三天都待不下去，很难想象这些囚犯要如何在这种炼狱中服刑一辈子。 这酷热的环境让他想起了机巧星。 他的飞行器刚刚降落时，那个星球也是一片荒漠，星球上的居民皮肤黝黑，每天都会有人因缺水而死去。 猫头鹰轻咳一声，面向镜头，“女士们，先生们，早上好，我是你们好哥们猫头鹰，我们接下来的目的地就是『讨债人』选手在上次试炼中赢下的公共澡堂，请各位和我们一起见证上一届的获胜者为这个炼狱带来的改变！” 一个建筑在远处若隐若现，在这空旷而荒芜的地方显得格外突兀。 澡堂外围满了犯人，他们中的大多数为了能进去洗个澡排了整整一宿的队。 原本公共澡堂和木屋一样，也是属于“大人物”们的特权，但在昨天报名后，『讨债人』却仿佛突然间良心发现，决定将澡堂面向全监区的犯人们开放。 猫头鹰灌了一整瓶水，深吸一口气，打开了房车的门。 扛着摄影器材的演播人员紧随其后，一行人在臭烘烘的犯人们挤出了一条路来，他们连一刻都不想在外面多作停留。 然而当他们好不容易挤进了澡堂之后，才发现这里面竟要比外面热得多。 似乎是因为潮湿的缘故，臭味还更明显了。 猫头鹰屏住呼吸，尽可能让自己不在观众们面前吐出来。 “难道我没有告诉过伱们吗？” 经验丰富的诺顿则早就为自己准备好了空气净化器戴在了脸上，这并不能改变澡堂里的温度，却至少能让他不被臭味折磨。 “这里监狱，不是度假胜地，判官不会让任何一个犯人好过，虽然在净化试炼后为他们修建了澡堂，但里面的水温也经过了严格的控制。” 具体就体现在，d17监区的地表是47.5度。 澡堂的水温是62.4度。 第二百三十五章：沸点 d17监区的犯人们病得不轻。 这一路走来，段明渊见到了许多身上的皮肤都被烫得起了泡的囚犯，他们非但不痛苦，脸上还洋溢着满足的笑容，见到演播人员扛着的摄像工具，还浮夸地在镜头前凹起了姿势，主动向直播间里的观众们打起了招呼。 直播间的人数越来越多，弹幕的讨论也越来越热烈。 这就是观众们想要看见的场面，也符合了他们对于狱囚星的固有印象——这个星球上充满了怪诞猎奇的景象，而更妙的是他们无需对以他人的苦难为乐而感到愧疚，所有犯人所遭受的折磨都是他们应得的。 观众们只需要从猎奇中找到快乐，甚至满足隐藏在他们内心深处的阴暗欲望。 “环境会对人造成潜移默化的影响，d17监区的犯人对于高温的耐受程度普遍要高出常人许多。” 典狱长诺顿指出这些身上被烫得起了泡的，大多都是今天才被准许进入的“新人”，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和其他人一样的轻松承受住62度的水温。 人体，是很神奇的。 人的生命力也要远比想象中顽强得多。 这些都是诺顿在接手了狱囚星典狱长的身份后，才逐渐了解到的知识。 当然，对于这个星球上的囚犯们来说，过于顽强的生命力并不是一件好事，他觉得死亡反倒是对于这些恶徒的恩赐。 恶徒们将会在死亡中得到解脱。 而现在，似乎有人找到了另一种解脱途径，在一间雾气缭绕的屋子里，段明渊等人见到了『讨债人』，这里比外面更热，房间能见度极低，只能隐约看见一个盘腿而坐的人影。 『讨债人』并不是一个安分的人，他在入狱后曾多次袭击狱警，策划过三次越狱，尽管所有的尝试都以失败告终，他在被机械狱警击晕后从医务室里醒来，但『讨债人』似乎永远无法吸取教训。 诺顿猜测这应该和他特殊的体质有关，那些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之于『讨债人』反倒是一种享受。 这是一个十足的变态。 瘆人的笑容烙印在了每一个狱警的内心，也让d17监区成为了他们最不愿意巡视的监区之一。 而现在，这个变态就快要被烤熟了。 这是弹幕的留言，观众们在镜头里看见了浑身红透了的『讨债人』，纷纷说他们在家里蒸的螃蟹也是这个颜色的。 段明渊也观察得十分仔细，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一个失去了灵魂的人。 他盯着『讨债人』瞧了许久，终于发现了其微妙之处。 段明渊原本以为机械狱警所说的灵魂，指的就是生命能量，它夺走了囚犯们的能量，剥夺了他们的欲望，也让他们陷入了强制性的镇定状态。 这让他想到了前额叶切除手术。 作为游侠号的船医，段明渊理应研究一些与医学相关的知识。 这个手术原本是为了治疗精神病患者，帮助他们从紊乱的情绪中归于平静，但后续的研究表明这它所带来的只是表面上的平静。 接受手术的患者通常会产生认知功能障碍，让他们产生语言、社交障碍。 把一个精神病人变成傻子，这是几个世纪前来自另一个星球的研究者交出的答卷，随着医学的发展，这项手术已经在宇宙范围内遭到了全面禁止，任何私自实施切除手术的人，将会被判处反人类罪，赢得一张前往狱囚星的单程票。 此刻在狱囚星的某些监区里，就关押了这样的反人类分子。 然而判官似乎他们身上汲取了灵感，并对手术进行了改良，它没有切除犯人身上的任何部分，也没有对他们的身体造成物理性的损害，而是让他们生命能量“安定”了下来。 在段明渊的眼里，生命能量就如同一团燃烧着的火焰，无时无刻不在燃烧着。 当这一团火焰熄灭之时，也就意味着一个生命的逝去。 而『讨债人』身上的生命能量则处于了一种段明渊从未见过的状态。 它变成了一片气雾，不再有丝毫波动。 『讨债人』的精神状态就和这片气雾一样，不再有任何起伏。 不会身陷痛苦绝望，也不会有兴奋狂喜，就如同一株植物般得到了绝对平静的人生。 就在段明渊进行医学观察时，猫头鹰的采访工作也遭遇了困难。 『讨债人』的精神状态实在是太稳定了，简直就和那些看破了红尘的僧侣没什么区别，没有赛前的狠话，没有必胜的信念，这位满足了无数观众猎奇心理的变态竟然面向镜头说起来哲学性的问题。 “所有的痛苦都来源于内心。” 『讨债人』坐在地上一动不动，平和的表情让观众们很不习惯，他看起来想通了一切，“只要放下了渴求，就能立刻获得平静，否则即使离开了这座监狱，逃离了这个星球，今后的人生也依旧会在惴惴不安中度过。” ？ 满屏的问号表达出了观众们不满的情绪。 不是，兄弟们这一大清早起来，甚至冒着被老板发现的风险上班期间偷看直播，难道是为了看你讲大道理的吗？ 兄弟们要看的是你狂立战前g，是你面向镜头爆出公司的黑料，最好再扬言总有一天能越狱成功，到了那时，所有把伱送来狱囚星的人都要遭殃！ 至于『讨债人』伟大的越狱计划能否真正实现，他又能否在报复中得到满足与解脱，那并不是观众们需要考虑的问题。 一些激进的观众指出，『讨债人』现在最该做的是从大众澡堂里走出去，先下手为强地解决掉所有竞争对手。 公司的上级部门也对演播组表达了不满，指出现在直播间的氛围令人大失所望，他们希望试炼的氛围更加激烈一些。 这会极大地推动话题的讨论度，从而为他们源源不断地吸引来新观众。 “老段，现在怎么办？” 猫头鹰向段明渊求助，他并不擅长和一位看破了红尘的“大师”打交道。 “我试试。” 在观察『讨债人』生命能量的时候，段明渊就产生了一个念头。 囚犯们的平静来源于生命能量形态的变化，那么如果再次点燃他们生命的火种，他们是否会恢复正常？ 他缓缓控制着那一团气雾，改变着气雾的形态，让它回到了火苗的样子。 随着生命能量形态的转变，『讨债人』的神态也发生了变化。 他抬起了低垂着的脑袋，仰头看向了离他最近的猫头鹰。 忽然间咧开了嘴，露出了和前一期宣传海报上如出一辙的变态笑容。 “死吧，公司的走狗！” 第二百三十六章：新闻的魔法 『很抱歉，直播发生了一些事故，请不要走开，马上回来』。 虽然在『讨债人』暴起的瞬间演播组就立刻切断了直播，但观众们还是如愿以偿地见到了他们心心念念的变态笑容，嗜血的眼神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鬼。 他们熟悉的卫冕冠军又回来了。 这才是他们真正想要观看的内容，九月也是看乐子的成员之一，这一幕顿时让她精神了不少，昨天熬夜的瞌睡劲都没了。 煲电话粥的坏处就在于晚上根本睡不好觉，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偷偷瞄上手机几眼，直到困得眼皮都睁不开的时候，才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不禁羡慕起了段明渊的睡眠质量。 无论身处何时何地，明渊先生总是能倒头就睡，拥有着婴儿般的睡眠。 九月兴致勃勃在直播间里发了一连串卡通狐狸握拳的表情，为『讨债人』先生摇旗助威——打起来，打起来！ 祸狐狸对纷争非常敏感，他们就是那种在街上看到有人打架能心情愉快一整天的类型。 作为直接受害人的猫头鹰就没有那么从容了。 他心有余悸地捂住了脖子，脸色铁青。 『讨债人』的动作很快，当他回过神的时候，对方已经把他扑倒在地，双手狠狠掐住了他的脖子。 “老段，我说的其实不是这个意思。” 战前放狠话、立g是这类娱乐节目的固定环节，但扼住主持人的喉咙就有些太过火了，而且还很费主持人。 他刚才用生命证明了所有对于『讨债人』的传言都是真的。 这个的确是个无法无天的变态，张狂到会在镜头面前暴起伤人，就连诺顿典狱长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得呆愣在了原地。 猫头鹰现在严重怀疑『讨债人』是在d17监区待久了，把脑子给烧坏了。 幸好眼疾手快的段明渊肘击了『讨债人』的后颈，让这个暴徒陷入了短暂的僵直，随即便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两个机械狱警架起胳膊拖了出去。 机械狱警来得速度很快，就好似原本就在房间里。 “但观众们似乎很满意。” 段明渊指了指黑屏了却还密密麻麻的弹幕，许多人都关心起了主持人的安危，甚至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冒充起了狱警，单方面地宣布了猫头鹰已经遇害的事实。 演播组的其他人也扼腕叹息。 切断直播是本能反应，可现在回过神之后他们才意识到这也许并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 他们本可以更“手忙脚乱”一些，在『讨债人』扑倒了猫头鹰之后再切断直播，这样一来，就可以进一步增加这场直播的讨论度。 这就是经典的镜头骗局，戛然而止场景能够给予人们无限遐想的空间，哪怕暴徒在下一秒就遭到了制服，也不妨碍好事者们整出一个大新闻来。 毕竟这年头的新闻大抵都是如此，开局一小段视频，内容全靠编，重点在于如何通过标题的噱头把人们吸引进来。 至于倒霉的猫头鹰先生…… 就只能委屈他一下了。 谁让他当时离『讨债人』最近呢？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 猫头鹰问道。 按照原本的日程安排，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都是采访『讨债人』的时间，演播组安排了许多话题，比如『讨债人』与收债公司之间的纠葛，以及当年导致一个王位继承人死亡的惨案真相。 一位卫冕冠军，再加上一些阴谋论，噱头就有了。 可现在他们还未来得及与『讨债人』进行更深入的交流，这位遭遇了肘击的d17监区王者就被机械狱警架着胳膊带走了，他很可能会面对两周以上的禁闭，并被取消参赛资格。 “接下来？接下来你可以回到房车里，喝上一杯冷饮压压惊。” 编导的脸上乐开了花，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提前有了收获，“其他人和我留在这里，随便拍摄一些公共澡堂内部的情况，再随机询问一些路人对于『讨债人』的看法。” 这里的所有囚犯都和公司不对付，而比起自从报了名之后就变得神神叨叨的『讨债人』，其他囚犯的反应要真实自然得多。 因此用脚指头都能想象到他们的回答。 『讨债人』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是一位好狱友，他很有幽默细胞，经常在生活中开玩笑，他不应该受此指控。 “重点在于时间。” 看着来回滚动的评论，编导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下一场直播在一个小时之后展开，到时候更换一位主持人，要注意一定要对猫头鹰先生的去向避而不谈。” “那岂不是相当于坐实了我被掐死了么？” 同为新闻从业者的猫头鹰一眼就看穿了编导的意图。 试炼还未开始，就有一位主持人在直播中遇害了。 这样的噱头足以登上头条。 “猫头鹰先生，你应该清楚，这就是新闻的魅力。” 选择性的报导，尽管都是真相，却会带来截然不同的解读。 他们可从未宣布过猫头鹰先生的死讯，是悉心的观众们通过停播的时间和更换主持人的细节，猜想到猫头鹰先生已经遇害了。 “既然如此，那么我接下来一整天都不需要出现了，没错吧？” 猫头鹰对于演播组的安排欣然接受，他给段明渊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跟随自己回一趟房车。 既然接下来都是空闲时间，他们正好可以将这大把的时间用于调查研究。 比如说，探究爱森堡-阿德勒究竟去了什么地方。 但在那之前，他还满心疑惑想要询问段明渊——猫头鹰注意到当『讨债人』扑向自己时，是段明渊反而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 走出浴场，回到房车，现在车上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人，开到16度的冷气让猫头鹰仿佛从炼狱回到了人间。 他在冰箱前的空调正下方的椅子上坐下，“你究竟发现了什么？” “灵魂抽取仪式的后遗症。” 这也解释了『讨债人』与其他囚犯身上发生的变化，以及机械狱警所提到的“剥夺”的含义。 他们的生命能量虽然尚存，但总量却减少了许多。 这就导致了无论这些囚犯们的生命能量形态如何变化，都只能剩下一种情况。 死水一般的平静，又或是无法抑制的狂怒。 “伱说的没错，『讨债人』的脑子的确被烧坏了，他变成了一个单线程的人。” 今天就要去上课了，接下来几天的更新时间可能会飘忽不定，28号结束，见谅！ 第二百三十七章：更深处 据悉『讨债人』发狂的症状持续了半个小时，在机械狱警们的“安抚”之下，他终于重归于平静。 其代价是其生命能量又经过了一轮损耗，他开始变得沉默寡言，反应似乎也变得迟钝了半拍。 猫头鹰得到了演播组传回的信息，不禁对于监狱的现状产生了担忧，这看起来并不是一场没有任何副作用的“手术”，与前额叶切除手术相比，区别仅在于副作用的程度较轻，勉强能算得上进行过些许改良。 他现在不禁开始怀疑，狱囚星的囚犯们只是判官的第一批小白鼠，这个人工智能迟早会把这项进行推广，最终运用到所有人身上——就像那些研究出了前额叶切除手术，并因此获奖的研究团队一样。 人与人工智能的思维方式并不相通，也许在人工智能看来，剔除了强烈的情感波动，对于人类来说是一项有利的选择。 这意味着，他们必须加快进度了。 新闻从业者的直觉告诉猫头鹰，一旦此次试炼结束，狱囚星上就会发生一些无可挽回的事。 “我的一个线人打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虽然他不知道爱森堡-阿德勒监区的具体位置，但至少可以帮我们排除一些错误答案。” 他将狱囚星监区的地图平铺在了桌上，用红色的记号笔在被排除的区域画上了叉。 曾经有人为了把爱森堡从牢房里捞出去，送进来过不少人，那些人想尽了一切办法，却始终没能接近过爱森堡所在的监区，他们只能通过排除法判断出了爱森堡和另一个刑期为1721的犯人被关押在了更深处。 “也就是，比这里更深的地方。” 猫头鹰双手撑着桌子，面色凝重极了。 目前已知的最深层监区为d72区，名为黑湖。 整个d72监区只关押了三名囚犯，都是刑期超过了800年的不可饶恕的恶徒，监区常年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那是极为特殊的黑暗，任何光线都无法穿透它编织出的罗网。 囚犯的牢房是湖边的小屋，围着他们与电梯的是一望无际的湖泊。 没有人知道黑湖里究竟藏了些什么，就连狱警们也不知道。 黑暗与未知，便是判官留给这三人的“礼物”。 自从入夜后，三人已经有数十年的时间没有见到过光亮了，也许他们的视觉早就在一片黑暗中退化，与三人有所接触的狱警则把他们形容成了木头，即使呼唤他们的名字也不会产生任何回应，只能通过呼吸与轻微动作，来确定这三个囚犯仍然活着。 猫头鹰说道，“我知道这听起来有些疯狂，但那个线人猜测，通往更深层监狱的方法就是跳进黑湖里，憋气游到最深处，或许就能找到通往另一个监区的入口。” “消息的来源可靠么？” 段明渊不得不提出质疑。 这听起来就像是一群始终无法找到爱森堡下落的人，最终只能编造一个爱森堡所在的位置，把他放在了一个通过常规手段永远无法到达的地方。 “我只能说在入狱前，那家伙也是个战地记者，是我的同事。” 猫头鹰顿了顿，在段明渊探究性的注视下泄了气，只能尴尬地说道，“好吧，我也不知道，他提到之前那伙想要搭救的人通过某种方法到达了d72监区，并且还通过一股神秘的力量搞来了一套潜水装备。” 这神秘的力量，自然指的是监狱的狱警。 像这种工作清闲，调任至此者又多半有些家庭背景的地方，是最容易滋生腐败了。 猫头鹰的前同事并没有提及这些人的名字，也没有讲明究竟是谁想要把爱森堡-阿德勒从监狱里捞出来，但是他讲了那些人的结局。 “他们下了水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监狱里也没有人再提及过他们的名字，就仿佛他们从来都不存在。” 不出意外的话，他们登上了狱囚星监狱近年来为数不多的死亡名单。 “这至少说明黑湖里面一定藏了些什么，否则就算没找到爱森堡，他们也不至于背着潜水装备溺死在湖里。” 而这也违反了监狱一直以来的准则——在其他监区，无论你如何奄奄一息，机械狱警都会救活你，当你醒来时就会发现自己躺在医务室的床上，看见头顶上洁白的天花板，短暂地返回文明社会，等伱的状态稳定下来，它们则会毫不留情地再度把你踢回地狱。 “无论那里藏了些什么，都重要到会让人工智能违背自己的准则，让他们永远地闭上嘴巴。” 说罢，猫头鹰与段明渊对视着。 正如他一开始所说的，这听起来很疯狂。 把命运交由未知和运气，似乎也符合了d72监区的旋律。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一张狱警的身份卡片，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但值得一试，不是么？” 这张身份卡也是猫头鹰耗费了不少精力才搞到手的，他希望自己的努力物有所值。 寰宇公司希望将狱囚星改造成整个宇宙里最猎奇，最充满了恶趣味的娱乐场所，但那并不是猫头鹰的目的。 他向来不是安分守己的人，否则现在也不会沦落到被银莲家族四处追杀的地步。 黑暗与未知，对于像他这样的新闻工作者而言，恰恰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或许有关这个星球的所有秘密，都隐藏在d72监区的黑湖之下，并且他很确信，以段明渊的身手，并不会像之前那些人一样，成为失踪人口中的一员。 “我可以搞来全套潜水装备，配套的照明工具，当然，除了这些之外，我们还需要勇气，以及一些运气。” “至少比待在这里发呆要强。” 段明渊点头道，“你去准备好潜水装备和照明工具，我去想办法搞来一些运气。” “……啥？” 猫头鹰头顶上冒出了三个问号，“你应该知道后面这两个都是用来凑数的吧？目的是为了让这个行动听起来更具有使命感一些。” “我能搞到运气。” 段明渊试图采用猫头鹰的语言方式，以便于他理解，“我也认识一个线人，她应该能帮我们搞到足够的运气。” 感谢雴瑜打赏的100起点币！ 感谢书友20230111153743622打赏的100起点币！ 第二百三十八章：心动的感觉 在猫头鹰搞来潜水与照明装备之前，段明渊就找到了运气。 他原本打算向九月咨询幸运小香包的制作流程，但九月却让他打开行李箱的最外面一层，拉开拉链，两个绣着金线的红色小香包便映入眼帘。 这是九月在段明渊出发前就准备好了的，她总会在段明渊要出远门的时候，在他的行李箱里放上两个制作好的小香包，这是瑞狐一族的传统，他们总是以这样的方式为亲密之人祈福，以保证他们这一路风调雨顺，好运相伴。 小香包还散发着淡淡的香气，是九月平时用来护理尾巴的香薰的气味。 段明渊把小香包放进防水袋里，他们接下来要去的，是一个暗无天日，并且不知道隐藏着什么秘密的监区。 “你确定这个能为我们带来好运？” 猫头鹰接过安放进了防水带的小香包，好奇地问道。 他倒是的确听说蓝星的狐妖能为人们带来幸运，可他觉得那多半是封建迷信的思想。 “可以。” 段明渊说道，“它所能带来的幸运，要比你想象中更加明显。”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得不验证一下了。” 猫头鹰的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 他解锁了手机屏幕，点开了一个以卡通美少女作为图标的游戏，然后熟练地选中了抽卡界面。 “老段，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他向段明渊展示了剩余的抽卡资源，抽卡的界面是一个目光坚毅的美少女。 “没想到伱还玩这个。” “我管这叫铁汉柔情。” 猫头鹰一副看穿了世间冷暖的模样，老气横秋地说道，“你不了解我们这个行业，虽然赚的不少，却根本没什么地方花，常年奔波于前线战场，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一命呜呼了，总得有个地方成为我们的心灵港湾。” 他在美好的游戏世界里找到了属于他的温柔乡，这里没有尔虞我诈。 而现在，猫头鹰决定做一件大事。 他拥有的彩礼甚至抽不起一发十连，但现在他决定用这仅存的资源把这位目光坚毅的美少女娶回家。 猫头鹰曾经是个氪佬，但是与银莲家族的矛盾导致他的好几个常用的银行账户都遭到了冻结，导致原本准备好的彩礼无法及时发挥它应有的作用。 他谨慎地伸出食指，“老段，你说我现在幸运得要死。” 猫头鹰选择相信。 段明渊拿出来的东西必定不是凡品。 段明渊不置可否。 实际上九月的抽卡能力段明渊已经见识过了，为了证明自己的幸运程度，小狐狸曾经当着他的面把一张抽卡资源变成了6+5。 每一发出金已经无法衡量九月的幸运程度了，她觉得那是低级瑞狐的把戏，真正高端的瑞狐不但能带来幸运，还拥有敏锐的数学头脑，理论上来说，只要她愿意，就能市面上任何一款游戏一抽的资源变成无限的资源。 “卧槽！” 金光闪过，猫头鹰喊出了星际通用语。 接下来的一分钟他就如同在梦中度过 不，这是连做梦也不会出现的场景！ 猫头鹰久久沉浸在幸运所带来的余韵之中，片刻后，他发现了一个更可怕的事实——段明渊全程观看了他的抽卡过程，脸上却没有一丁点波澜，他只从段明渊的眼睛里看出了三个字——“小场面”。 “老段。” 猫头鹰的视线移开了屏幕，嫉妒的火焰在他的眼睛里熊熊燃烧，“老段，你该不会是见过这种场面吧？” “嗯。” 段明渊淡定点头。 实际上，如果单从金额来衡量，九月在朝中的作为要离谱得多。 她出了一趟门，就在大街上捡了一百万。 段明渊承认，当他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产生了很强的挫败感，他以前辛辛苦苦好几个月，赚的钱不如九月在大街上逛上一圈。 然而九月在觉察到他的异常，却疑惑地说道，“我捡来的不就是你的么？一家人分这么清楚做什么？” “你啊——！” 猫头鹰的双手重重地搭在了段明渊的肩膀上，他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 刚才抽到手的虚拟老婆顿时就不香了。 这不是他希望听到的消息，他羡慕到牙都要咬碎了。 “我只有一个问题，九月姑娘她还有姐妹吗？不，姑姑婶婶也可以。” “你不是只喜欢虚拟的美少女么？” 段明渊皱眉，他不禁怀疑起了猫头鹰先生“铁汉柔情”的含金量，竟然如此轻易地就被狐妖所蛊惑了。 “这是有原因的，我还没有对你提起过我的感情经历吧？” “实际上，我对于你的感情经历并不是很感兴趣。” 猫头鹰却无视了段明渊意见，兀自讲起了自己悲惨的情感经历，“我曾经还是星际雇佣兵的时候，曾在一个遥远的星球与一位当地姑娘坠入了爱河，但是……但是她竟然是敌人派来的间谍，接近我只是为了从我这里套取情报！” 虽然这场恋情只持续了不到一周，但是对于当时连要几个孩子都考虑好了的『男孩』猫头鹰来说，无异于一场沉重的打击。 让他从此心灰意冷，只能从虚拟的世界中寻找温暖。 毕竟真金白银花了钱的卡通角色不会骗他。 “很悲惨，但狐妖通常不喜欢和外人接触，姐妹和姑姑婶婶的事恐怕没法帮到你。” “大妈，或者老太太呢？” 猫头鹰仍不死心，他忘记自己在哪听说过狐妖的寿命很长，要远比人类的长得多。 “没有，抱歉。” “我还有200万贝的存款。” “瑞狐不缺钱。” 这更是一个悲伤的故事，他们通常只需要几天时间就能捡来猫头鹰这么多年辛辛苦苦攒下来的老婆本。 不过段明渊倒是明白了恋爱不只是蓝星年轻一代所面临的问题，宇宙各个地方的人都差差不了多少。 “好吧。” 猫头鹰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活过来的心又一次死了。 时隔多年，他好不容易又对狐妖重燃了心动的感觉，然而狐妖们却连见面的机会都不愿意给他一个。 他重新捧回手机，果然只有虚拟的世界才是他永远的港湾。 “对了，幸运守恒是真实存在的。” 出于好意，段明渊提醒道，“小香包的作用只有三天，之后你所有利用它得到的幸运都会受到清算，之后的三天，你很可能会倒霉到连喝水都塞牙缝的地步，所以我建议你不要过多透支小香包的幸运。” 幸运与不幸总是如影随形，而根据段明渊长久以来的研究，解除这种诅咒的方式只有一个。 那就是娶一个瑞狐妻子回家。 这样一来，她的幸运就能长时间作用于你的身上，让你再也不会遭到厄运的反噬。 第二百三十九章：湖底之物 怀着沉痛的心情，猫头鹰跟在段明渊的身后走进了电梯。 在他提出诉求的一刻钟之后，一位狱警为他们送来了所有需要的装备。 当然，用狱警的话来讲，他是帮“一个朋友”来送货的，至于与他们交易的人是谁，这个神秘的朋友是不是他自己，就不是他们能知道的了，再问下去就不太礼貌了。 “这很正常，每个监狱里都有这样的渠道，只要你肯花钱，就有人能替你搞来你想要的东西。” 猫头鹰解释道。 这种角色在囚犯里一般会被冠以“百事通”的名号，实际上是和监狱的管理人员关匪浅。 况且潜水服和照明设备根本算不上什么危险物品，难道还有囚犯能利用这种东西越狱不成？ 他很确信狱囚星的监狱手册上并没有规定犯人们不允许参与潜水运动。 段明渊只是点了点头，没有接话，心里却总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截至目前，猫头鹰的行动实在是太过顺利了。 当他们需要爱森堡-阿德勒监区所在的时候，便有人为他带来了情报。 当他们需要关于d72的情报时，就有人说起了上一批营救者的故事。 当他们需要潜水和照明设备时，就有人主动把装备送了过来。 但实际上，他们正在策划的是一场违反监狱规定的大事，要和这个监区最神秘同时也是刑期第二长的囚犯见面，可所有的客观条件似乎都在帮助他们。 难道这真的只是九月的小香包起到的作用？ 无与伦比的幸运，把一个戒备森严的监狱变成了不设防的公园。 正在他思索之间，电梯的门打开了，电子屏幕上显示了d72的数字，后面还跟着“黑湖”的说明。 电梯里的光线无法延伸到电梯之外，猫头鹰通过关系搞到手的照明基本起不到什么作用，这黑暗更像是某种看得见摸不着的物质，它填满了d72监区的整个空间。 好在整个监区只有一条通往湖边小屋的路。 在黑暗中步行了十分钟后，两人抵达了小屋的所在，在这间小屋里，居住着三位刑期超过800年的犯人，这里也是整个d72监区的尽头，因为再往前一些就是黑湖了。 没人知道湖水有多深，也没有人知道这下面究竟隐藏了些什么。 猫头鹰说上一批试图探究这个秘密的人，被永远地埋在了下面。 猫头鹰礼貌性地敲了敲门，却无人应答。 “还是不要打搅他们了。” 段明渊感知到了木屋里的三个微弱的生命能量，他们就如风中残烛，随时都有可能熄灭，和医院里那些奄奄一息的重症患者相差无几。 他很担心这三个在起身帮他们开门的路上，就耗尽了最后一点生命能量，一命呜呼了。 “氧气瓶能坚持40分钟，如果下潜40分钟我们还没能找到线索，就原路返回吧。” 猫头鹰提议道。 他摸索着弯下腰，用手探了探冰冷的湖水。 入手冰凉，这让他松了口气，触感就是正常的水，而非粘稠恶性的液体。 他承认要是自己刚才摸到了一把粘液，就会立刻推翻下潜计划，各回各家。 “伱留在岸上也行。” 段明渊能感知到这湖水下面的确藏了些东西，不是上一届一去不返的潜水冠军，还有某种帮助他们夺得冠军的金牌教练。 “不，我跟你一起去。” 正所谓来都来了，猫头鹰绝对不会让自己待在岸上，而错过一个大新闻。 段明渊也不阻止，他在岸边换上了装备，接着一跃而下。 接着，不只是视线，就连听力也被阻断了。 他不禁有些佩服起了上一届的潜水冠军团队，在没有生命能量的指引下，跳进黑湖里的人就会完全处于失明失聪的状态，这样的状态持续久了，他们就连自己身处何处都不知道，就更不必提在这下面找人了。 在下潜5分钟后，段明渊找到了上一届冠军遗留下来的冠军皮肤——一个潜水护目镜。 这似乎就是团队遭遇袭击的地方，人已经没了，只有一些在袭击中掉落的装备被保留了下来。 黑湖下方的物体也离他们越来越近了，巨大的物体仿佛也觉察到了他们的到来，正在缓慢地靠近着。 段明渊贴心地提醒紧跟着自己的时猫头鹰，“如果你有深海恐惧症的话，接下来还是不要睁眼了。” 猫头鹰只觉得这段话直接进入了自己的大脑。 这足以说明段明渊天赋异禀，是个天生的潜水员，如果加入星际潜水团的话，一定会被当成未来的王牌来培养。 然而他却没有采纳段明渊的建议。 每个人都或多或少对深海、巨物产生恐惧，区别在于他们能否战胜恐惧。 猫头鹰认为自己可以，这是他在战场多年来培养出的自信。 但仅仅过了五秒之后，他就发现自己错得离谱，在这个突然出现的物体面前，他觉得自己啥也不是。 随着物体的出现，湖水之下出现了暗红色的光芒。 这光芒便是逼近他们的巨大物体带来的，目的是为了方便他们在遇袭前看见袭击者的样子。 猫头鹰只看见了一只眼睛。 他分不清这究竟是什么生物的眼睛，因为它的体型实在是太过庞大，庞大到只是一只圆睁的眼睛就填满了湖底的空间。 而在与这只眼睛对视了一秒之后，猫头鹰就出于恐惧闭上了眼睛。 谁又能想到d72监区的湖泊下面竟然还藏了这种东西？ 前一任潜水团队失踪的原因找到了，接下来的问题在于，他们会不会步前者的后尘？ “你永远不懂得放弃，不是么？” 两人在水下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毫无情感波动的机械合成音，注视着他们的眼睛发出了最后的警告，“这里没有你们要找的东西，只有……警告，错误，错误代码1721，信号，中断，检测到异常生命信号，正在执行歼灭指令。” 机械合成音突然变得刺耳，黑湖之下红光闪烁。 似乎出于某种未知的故障，物体进入了战斗姿态。 又有什么东西飞快地逼近了他们。 借着红光，段明渊看清了那是一只手掌。 手掌呈现出捏碎的动作，大到像是整个世界压向了他们。 他在手掌上找到了上一届潜水冠军留下的皮肤。 被捏扁了的潜水服和潜水设备揭露那些人最终的命运。 第二百四十章：1721 “结界。” 段明渊定了定神，他本不想与判官交战，但现在沉在湖底的巨大造物似乎是发生了故障，一副要杀掉他们的样子。 在湖底不方便谈判，也没法使出剑技，因此他不得不通过武力来解决问题。 起初是一条细细的裂痕，随即开裂的部分联结成了一张网，让这手掌在湖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瓦解、坠落。 “正在执行、正、正——” 机械合成音越来越嘈杂，直至裂痕一直蔓延到了它的全身 裂开的造物为两人开辟出了一条新的道路——它庞大的身体连接着湖底的部分，在躯干也碎开后，一个通往更深处的通道展现在了他们面前。 段明渊隐猜到了位于通道更下方的是什么。 在造物发生故障之前，曾提到他们要找的东西不在这里，似乎是想以此劝说他们离开。 如果被关押于此的囚犯不是爱森堡-阿德勒，那便是另一个只剩下刑期，连名字都无人知晓的存在了。 单用刑期来衡量，这位无疑才是狱囚星乃至整个宇宙最穷凶极恶的罪犯。 判官对待他的方式极为慎重，甚至打造出了一个如此庞大的造物镇守于监牢之前。 幸好段明渊技高一筹，在这场遭遇战中以微弱的优势险胜对方，否则他和猫头鹰恐怕也要步了上一届潜水冠军的后尘，被这个巨大的造物像对待虫子一般硬生生地捏碎。 段明渊产生了短暂的迟疑。 他们的目标是爱森堡-阿德勒，而非1721，他们似乎也没有任何理由与被这个关押在监狱最深处的恶党打交道，但却有另一种声音在监狱的更深处呼唤着他。 随着造物的毁灭，仅有的光线也在随之散去，段明渊看见猫头鹰惊魂未定的脸。 虽然刚才那险象环生的一幕让猫头鹰恐惧不已，但却并没有熄灭他“来都来了”的精神，他拼尽最后的力气，向段明渊比划着继续下潜的手势。 舱门背后连接着一个类似于飞行器隔离舱的地方。 舱门不再属于d72监区的范围，无边的黑暗消散了，红色的光线照了下来。 隔离舱似乎正处于报警状态，两人刚一落地，急促的警报声就响了起来，随之而来的还有对面房间里传来的晃动声，那是锁链与物体碰撞时所发出的响动。 “这里是……” 猫头鹰忽然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他四下打量着这个不停发出刺耳警报的隔离舱，眼神也变得越来越确信。 “你认得这里？” “爱森堡-阿德勒年轻时曾在一次参与学术论坛返程的途中被意外卷入了虫洞，飞船上的人全部遇难，只有他登上了逃生艇逃了出来，当寰宇公司的营救团队抵达飞行器的位置时，他已经在这狭小的空间里待了17天。” 猫头鹰总是会事先调查每一位采访对象的故事，这段有关爱森堡的奇闻轶事自然也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据说自那之后，爱森堡就患上了严重的幽闭恐惧症，这个地方无疑是爱森堡最恐惧的地方。 可如此一来，爱森堡平时的生存环境就要和典狱长诺顿宣传得相距甚远，诺顿提到爱森堡平时居住的环境和他在公司时几乎没什么区别，寰宇公司为他安排了实验室，还为他配备了最先进的人工智能以替代他的助手。 现在看来，诺顿似乎涉嫌虚假宣传。 舱门另一端的挣扎声越来越强烈了，并且越来越气急败坏。 铁链与桌椅的摩擦声越来越响，制造出这些响动的人更是愤怒地跺起了脚，直到所有的噪音连带着隔离舱的警报声都解除之后，段明渊才敲响了房门。 “该死的，我已经给你们说了无数遍，你们究竟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才是真正的爱森堡-阿德勒！” 被关押在舱门里的人咆哮道。 爱森堡-阿德勒？ 正当段明渊犹豫着要不要打开舱门一探究竟时，一只冰冷的手臂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机械狱警又一次凭空出现了。 就像是那些辣鸡游戏里卡了bug的npc一样冷不丁地刷新在了他们的身后。 “段明渊先生，伱不该来到这里。” 机械狱警提醒他，看起来并没有把他刚才破坏了巨型看守的事放在心上，“你也不该和这里面的人交流。” “所以，其实你们一直都违反了公司的指令，私自把爱森堡博士囚禁在了这里，所以你们才禁止任何人接近这个监区？” 猫头鹰站出来说道，他觉得以判官的疯狂程度，真的有可能为了“正义”做出这种事。 这里是爱森堡-阿德勒最恐惧的地方，也符合它一贯以来折磨人的手段。 “里面的人并不是爱森堡博士。” “我们刚才都听见他说话了。” “你们确定想要见到里面的人？” 考虑到连镇守这个监区的泰坦护卫都没能挡住两人，判官意识到一个“分身”并不足以阻止已经抵达此处的两人。 原本按照监狱的规则，段明渊虽然能通过他的善行抵消惩罚，但是猫头鹰作为擅闯禁区的人员之一，应该要办理正式的入狱手续了。 他会因此获刑18年零3个月。 判官提醒猫头鹰，“我必须事先说明，如果你执意要见到里面的人，你的刑期将会来到32年零4个月。” 以它对人类的评估，32年是一个难熬的数字。 更煎熬的是当猫头鹰在监狱里度过了32年之后，他会发现外面的世界早已物是人非，再也没有他的容身之所。 于是它贴心地为猫头鹰介绍起了监狱的业务，“我这边向您推荐18年零3个月的初级套餐，它不但刑期更短，而且您还会被分配到离地表更近的监区，所经受的折磨也要轻一些，如果您在监区中表现优异，最短十年就能出狱。” “你先别说这些有的没的，里面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 猫头鹰根本不接它的话，反问道，“无视公司命令，私自改变囚犯的监区，这也是犯罪吧，难道只因为你是监狱的管理者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对于判官这样自诩正义的人工智能，一定能取得不错的成效。 “既然您心意已决……” 机械狱警当着两人的面打开了隔离舱的门，同时默默为猫头鹰准备好了32年零4个月的升级套餐。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被铁链锁在椅子上。 “我说什么来着？这就是爱森堡博士！” 猫头鹰指责房间里人，盛气凌人地说道，“今天谁来了这都是爱森堡博士！” 机械狱警也不反驳，它只是走到爱森堡-阿德勒边上。 当它的右手贴在男人的额头上时，男人忽然发出了一声几乎要撕裂两人耳膜的尖啸，他的脑袋以近乎于鬼畜的速度扭曲晃动着，眼睛、鼻孔和嘴角流出了黑色的粘稠液体。 他张大了嘴巴，犹如鬼片中的厉鬼一般恶狠狠地瞪着所有人。 尖啸一直持续了近一分钟，直到猫头鹰连腿都有些发软了，它的手掌才离开了男人的额头。 下一刻，那张扭曲的脸便再一次恢复了到了爱森堡的模样。 “这、这究竟是什么鬼东西？” 猫头鹰捂着胸口，气喘吁吁。 “这是从爱森堡-阿德勒身上长出来的东西。” 机械狱警说道，“我们也不知道它究竟是什么物种。” 第二百四十一章：毁灭预兆 在爱森堡-阿德勒入狱三个月后，他完成了自己人生中第二项伟大的壮举——无性繁殖。 在没有与任何异性、同性甚至生物接触的情况下，爱森堡博士诞下了一子，或者更准确地来说，是一个团漆黑如淤泥般的物质，当机械狱警闻讯赶到时，这摊淤泥正在地上不停蠕动着。 淤泥的成长速度惊人，狱警给了它一个单独的监区，它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就长大成人，并且从外貌来看几乎和爱森堡博士一模一样。 这是一个奇迹，在判官的基因数据库里，也从未记录过这样的生物。 然而前所未有的邪恶也随之而来，当它试图探究这个生物的内心与灵魂时，映入眼帘的画面让身为人工智能的判官都产生了强烈的不适感——那是一片寂寥无声的宇宙，没有任何生命迹象的存在，所有人类文明存在过的痕迹都被抹去。 这是淤泥为它展示的未来，而它也正是为此而来。 更让判官无法理解的是，在与淤泥接触了一段时间后，就连机械狱警也都发生了变化。 内置的系统发生了故障，让它们变得极具攻击性，变得如同那些冲动易怒的犯人般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完全被暴躁与破坏欲所支配。 人类受到的影响则要更为严重。 在将淤泥关押进这间特质的牢房前，它直接导致了三起人类狱警的重伤事件，其中有两人不得不离开狱囚星，终日依靠生命维持装置过活。 “所以你们才把他关进这里？” 猫头鹰把刚下所听到的一切都记了下来，他觉得判官方才所说的每一句话都能成为新闻热点。 寰宇公司从未对外提到过狱囚星的监狱里还关押着一个如此危险的生物。 “我们发现这种生物从一定程度上遗传了爱森堡的性格和记忆，这里是爱森堡记忆中最恐惧的时刻，每当隔离舱的警报声响起时，它对于周遭的影响就会减弱，这也是我们所能找到的唯一压制住它的方式。” 由于其邪恶的天性，与充满了毁灭与破坏力的能力，被判处了1721年的刑期。 判官将关押1721的牢房安置在了监狱的最深处，又打造出了泰坦来守住监狱的入口，将所有试图营救它的人都阻挡在了外面。 但刚才发生的事，印证了判官最坏的猜想。 就连泰坦也被它腐蚀了。 系统错误，接着发动无差别的袭击，就和此前发疯的机械一样。 “你说那些营救者其实是奔着它来的，既然你们把它监禁在了这里，它又是如何与外界取得了联系的？” 段明渊不得不怀疑，“支配之键”或许也是由1721传给银莲家族的。 闪旗商会一直都在策划一场营救行动，可现在看来，他们真正想要营救的或许并不是爱森堡本人，而是这个继承了爱森堡记忆和性格的怪胎。 这似乎也意味着，1721继承了爱森堡博士的全部知识，并且不会被任何属于人类的道德良知所约束。 在被拆穿了真面目之后，被锁链绑在椅子上的“爱森堡”便狰狞地笑着，虎视眈眈地打量着段明渊和猫头鹰。 “无从得知，我们切断了这个监区一切与外界的联系，还把它安放在了黑湖湖底，可它却能通过某种未知的方式联系到外界，外界势力一共派来过六次的袭击者。” 虽然每一次的袭击都被化解了，但来营救他的人也变得越来越训练有素，派遣出他们的势力也变得越来越庞大。 “那伱们就没想过彻底干掉它，以绝后患？” 猫头鹰问道。 在他看来，像这种对于人类怀有极度恶意的生物，有必要对它进行人道毁灭。 似乎是为了回答猫头鹰的疑问，机械狱警将自己的左手当着两人的面变成了一把尖刀，笔直地刺进了1721的胸膛，1721瞪大了眼睛，张大嘴巴，夸张地摆出了一副惊恐的模样，但很快，惊恐的神情就转变成了嘲笑。 尖刀刺穿了他的胸膛，喷溅出来的却并非血液，而是粘稠的黑色液体。 紧接着，尖刀的刀刃释放出来刺眼的电流，将1721电得在椅子上不停抽搐着。 猫头鹰嗅到了焦糊味，可1721却在狂笑，笑声久久回荡在房间里，似乎是为了嘲笑机械狱警的不自量力。 “我们尝试过许多方式，哪怕把它变成了碎块，它也只会重新回到淤泥的状态，这会带来更大的麻烦。” 在上一次尝试消灭1721的实验中，一小部分飞溅的淤泥躲藏进了排水管道，从而引发了狱囚星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一场暴乱。 “我们已经在这里停留了太长时间，请立刻离开。” 机械狱警的警报装置发出了狱警。 与1721的安全相处时间为13分49秒，之后，毁灭的欲望就会被根植进人类的大脑，就算意志再坚强的人也无法抵御住它的侵袭。 然而猫头鹰却并没有听从机械狱警的建议，他就如着了魔一般停留在原地。 1721愉快地啧了啧舌，“哎呀，看来你们的数据库又要更新了，13分49秒已经过时了。” “猫头鹰先生，我听说过许多有关你的事迹。” 1721循循善诱，“你总是渴望直面真相，写出一些真正有价值的报导，这我知道，那为什么你现在不掏出你藏着的刀，刺进他们的胸口，然后我们坐下来好好聊聊，我会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一切。” 同样看起来着了魔一般的还有段明渊。 他的动作要比猫头鹰更快，后者还未来得及掏出刀具，他便握住了一根不知从何而来的铁棍。 “小心！趁你们还有意识尚存，把耳朵堵起来！” 机械狱警连忙说道。 它万万没想到就连段明渊也受到了1721意志的影响，以这一个分身的力量，根本不足以阻止段明渊带着1721离开监区。 “看来，你迟了一步啊。” 1721满意地看着眼前正在发生的一切，“无论你如何努力，都无法阻止我离开这座监狱，命运从一开始就注定了。” 段明渊的到来，就是—— “bang！” 一声闷响打断1721的话。 铁棒陷进了他的脑门，把他整个脑袋都砸得瘪了一块，同一时间，猫头鹰的双眼也恢复了清明。 还未等1721缓过神来，用于袭击他的铁棒就被递交到了他的手里。 “1721先生，我听说过许多有关你的事迹。” 递给他武器的段明渊注视着他，“你总是渴望从这座监狱里逃出去，这我知道，那为什么你现在不用这个铁棍，狠狠地砸自己的脑门一下呢？” “bang！” 回应他的又是一声闷响。 铁棍再度击打在了1721的脑门上，让他连人带着椅子一起摔在了地上。 “原来如此。” 段明渊支着下巴，恍然大悟，由衷地感谢道，“多谢指教。” 第二百四十二章：杀人蜂 就在刚才，企图越狱的犯罪嫌疑人1721敲晕了自己，其能力对于猫头鹰与机械狱警的影响也随之终止了。 机械狱警随即锁上牢房，在判官的叙述下，段明渊将镇守黑湖的泰坦守卫维修完毕，而判官也决定带领两人前去会见真正的爱森堡博士。 然而一行人才刚刚走出电梯，段明渊就听见了短路的声音，原本还在引路的机械狱警忽然脖子一歪陷入了瘫痪状态。 事发过于突然，两人还未摸清情况，急促的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出了九月的名字，电话接通的刹那，她就迫不及待地询问道，“你们没事吧？” “出什么事了？” 一丝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能让身处监狱之外的九月知道监狱里出了事，多半是直播那边出了问题。 并且这一路走来，段明渊心里存在着一种异样的感觉。 1721亲自在他面前演示了能力，这能力却与判官剥夺灵魂的手段如出一辙，看起来像是更高级的运用。 它无需囚犯将名字写进仪器，只要通过短暂的接触，就能通过言语来扭曲人类的生命能量。 为什么狱囚星的人工智能会和这里最危险的囚犯拥有同类型的能力？ 然而还未等他开口询问，引路的机械狱警就突然间发生了短路故障。 肆意扭曲人类的灵魂，真是天生的邪恶力量…… 段明渊本来是打算这么说的，可他忽然想到自己不但掌握了其中的原理，还将其使用在了1721自己身上。 咳。 这充分说明了力量本身并无善恶之分，重点在于使用者！ 他肯定不是什么邪恶分子，不信你可以向狱囚星的判官打听一下，人工智能在这个问题上是绝对公正客观的。 “你们的导演，还有典狱长刚才在镜头前被击毙了。” 九月一边说着，一边将已经在网上传疯了的视频片段发送了过来。 视频依旧是酷热的d17监区，演播组似乎刚刚完成了采访，从公共澡堂里走了出来，替代了猫头鹰的新主持人充分履行着他的职责，与诺顿典狱长讲述着d17监区的过往。 不多时，天边传来了如同蜂群振翅的声音，由远及近。 摄影机朝着声源的方向转去，似乎有一群黑压压的东西朝着演播组的方向飞驰而来。 “那是什么？乌鸦？” 视频里出现了典狱长诺顿的疑问。 小型飞行物越来越近，直到它们被摄影机拍摄到了完整的模样时，诺顿突然间发出一声惊呼。 回应他的是炸膛的响声，随即摄影机便忽然间脱离了控制，落在了地面上。 血液在镜头中蔓延开来，那炸膛般的声音很快连成了一片，重物落地的声音与之交相辉映。 剧本？ 这是直播间观众的第一反应，但很快出现在镜头里的人脸打消了他们的怀疑。 他们看见了诺顿典狱长的脸，睁大了眼睛，死死盯着镜头的方向，他的脑门中间出现了一个窟窿，子弹贯穿了他的整个头颅，能让人笔直地看见另一端的风景。 诺顿——！ 看着死不瞑目的典狱长，段明渊在心中为之哀叹。 他还挺欣赏诺顿性格，不愿参与到家族与公司的争斗，便在毕业后来到狱囚星这么一个偏远的地方，安安心心地当个典狱长混日子。 遗憾的是虽然他这一生都在竭力远离麻烦，可麻烦最后还是找上了他。 一个年轻的生命就此消逝。 现在的问题在于，他是否愿意为了诺顿选手转身？ 段明渊在演播组、诺顿与爱森堡博士之间略作思考后，做出了决定。 他觉得典狱长诺顿值得一次参与复活赛的机会，说道，“我们先回d17监区。” “我也正有此意。” 猫头鹰不置可否。 作为节目组的一员，他知道这并不是公司事先安排好的剧本，他也认出了袭击演播组的飞行器。 段明渊送给他的幸运小香包的确给他带来了莫大的幸运，要是他在现场，也必定会死在这些飞行器的手里。 “老段，事情不简单，那个是蜂巢无人机，是专门用于暗杀各个星球政府要员的杀手无人机。” 作为前线记者，他对于这类无人机再熟悉不过了。 “一个蜂巢能释放出三十二个子机，每一个子机都配备了能击穿人体颅骨的弹药，它们配备了最先进的热成像的扫描设备，任何生命体都逃不过他们的扫描，但最关键的是……” 猫头鹰面色凝重，顿了顿，才说道，“最关键的是，掌握蜂巢无人机技术的，都是成规模的组织。” “公司或者商会。” “没错。” 猫头鹰也只见过公司和商会出于政治目的，利用蜂巢无人机暗杀政府要员，在前线战场，蜂巢无人机能真正做到手术刀式的精准击杀，是各个星球要员最恐惧的战争兵器之一。 这是商会真正的精锐部队，和那些靠着掠夺等野路子发家的宇宙海盗截然不同。 这不禁带来了一个新的问题。 他们是怎么潜伏进来的？ 要知道所有进入监狱内部的人都必须通过判官的审核，而他们这一批演播组是最后一批进入监狱内部的人。 “演播组早就被渗透了，他们不但进入了监狱内部，还把蜂巢无人机带了进来。” 闻言，段明渊也很是惊讶，但更多的是对于寰宇公司人员审核机制的失望。 公司一定知道闪旗商会觊觎爱森堡博士已久，极有可能借着这次试炼的机会动手，然而他们还是把人放了进来。 现在段明渊有足够的理由相信，寰宇公司的指挥部门涉嫌通敌，应当严查。 d17监区已久酷热难挡，而现在，除了酷热之外，还弥漫着强烈的血腥味。 这是一场无差别的杀戮，他们这一路走来，没有看见一个还活着的人。 现场没有留下任何反抗迹象，被爆了头的囚犯们就这么倒在地上，似乎在他们意识到自己遭受袭击之前，就已经被蜂巢无人机爆了头。 但这也不能完全责怪他们，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在这个监区待了太长时间，对于外界科技的发展一无所知。 更重要的是，长期的酷暑早就使他们反应迟缓。 两人最终在澡堂外面找到了典狱长诺顿，以及全体演播组成员的尸体。 用于直播的摄像头镜片破碎了，从现场的情况来看，这场行动应该是奔着诺顿来的。 一旦典狱长死在了这里，监狱就没有了发号施令的人。 他们足以在这场混乱平息前，把爱森堡从监狱里带出去。 而现在，段明渊需要让诺顿重新回到战线。 他将正在消散的能量汇聚向了一起，重获意识的诺顿也终于说出了他在倒下前没来得及发出的警告。 ——“是蜂巢无人机，快趴下！” 第二百四十三章：我的朋友无穷无尽 “是幽灵。” 典狱长诺顿从激烈的复活赛胜出后，艰难地说道。 早在寰宇公司的军事类院校读书时，他就听说了这群由商会精心培养出的猎杀小队，尽管商会总是宣扬通过和平贸易的手段与各方势力达成友好合作，但这茫茫宇宙间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想成为了闪旗商会的合作伙伴。 而到了那时，就是幽灵们登场的时候。 对于政客们而言，这是整个宇宙中最令他们恐惧的猎杀机构，他们配备了整个宇宙最先进的装备，接受了最先进的训练，并且总是能通过神不知鬼不觉的方式接近目标。 幽灵从不失手。 这是政客们达成的共识，一旦成为了幽灵的目标，他们就可以安心地准备后事，抑或是在一命呜呼前取得闪旗商会的谅解。 而现在，幽灵潜入了狱囚星监狱内部。 作为典狱长，诺顿难辞其咎，但他觉得这也并不只是他的问题——要知道这些演播组的人全都是寰宇公司派过来的，幽灵们首先骗过了公司的第一道审核。 不止如此，他们还不知通过什么方式骗过了判官。 “这是他们的作风，在露面之前，人就被他们杀光了。” “*的，脸上都是血，里面的人还没好么？” “就是啊，冲个澡就赶紧出来，外面还这么多人等着呢。” …… 诺顿凝重的语气很快被囚犯们不满地嚷嚷声所打断，也让这场对话的氛围变得有些尴尬。 “这不算。” 诺顿找补道，“死而复生的人不能算入其中。” 幽灵的确杀掉了在场的所有人，甚至直到被爆头的刹那，诺顿都没能见到他们的样貌。 在全灭了在场的所有人之后，幽灵才会现身，目的是为了补枪，确保不留下任何一个活口。 这无疑是他们又一场成功的刺杀行动，直到段明渊的到来，把这些本来已经遭到了爆头的人重新拉了起来。 是的，就像是诺顿玩过的游戏里的治疗职业，在一地尸体前释放了群体复活术。 他也不能过分责怪这些吵闹的囚犯，他知道脸上沾满了自己的脑浆的感觉着实不好受，不但黏糊糊的令人反胃，还很容易让他觉得自己是一个丧尸。 “他们应该已经调查到了爱森堡博士的牢房，现在整支小队都包抄了过去。” 诺顿知道幽灵们的风格，可尽管如此，却没有人能阻止幽灵们的猎杀——那些各个星球的政要们高价雇来的安保人员，也无法阻止他们遭到爆头的命运。 人的精神无法永远保持高度集中的状态，而幽灵就如他们的名号一般，永远都藏匿于阴影之中，他们可能成为你的管家，也可能成为安保队伍中的一员，他们不会错过你松懈的瞬间。 “蜂巢机器人是所有人的噩梦，它们无穷无尽、无孔不入，即使击落了一批，马上还会有新一批机器人补上，而只要它们之中有一个得手，被盯上的目标就死定了。” 诺顿从没想过自己被调来了这么个鸟不拉屎的星球，竟然还会和幽灵碰上。 但他不得不直面自己学生时代的噩梦。 因为在对讲机的另一端，惨叫声接连不断。 判官的故障以及直播的突然中断引起了狱警们重视，他们抄起了家伙，依照判官在断线前留给他们的最后提示，前往了d47监区。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在那里等待着他们的究竟是什么。 d47监区的模版是一座废弃城市，这给与了他们躲在建筑里苟延残喘的机会，当然，这也只是让他们背靠墙角等待死亡的降临。 又是一名狱警的通讯中断了。 带着惊恐和慌乱，在一声惊叫和枪响后，彻底归于寂静。 “到底要怎么才能阻止蜂巢机器人？” 猫头鹰焦急万分，他能感受到对讲机另一端的绝望。 所有狱警此刻都被困在了d47监区，他们急需救援。 以诺顿对于幽灵的了解，在确保所有目标死亡前，幽灵们绝不会现身，他们追求的向来是0战损的胜利，这也从一定程度上拖缓了他们前进的脚步。 现在活着的狱警还剩下4个，即使算上d47监区的犯人们，还能活着的恐怕也不会超过10个。 问题在于，他们能在所有狱警都被蜂巢机器人杀光之前，能否找到对付蜂巢机器人的办法？ 猫头鹰知道这个问题有些强人所难，如果蜂巢机器人真的这么好对付，就不会有一大半的星球遥远死在它们的枪管之下了。 就算是星际间最优秀的安保团队，也没法从源源不断的蜂巢无人机的袭击下保护要员们的安全。 历史无数次证明了在幽灵是宇宙里最耐心也是最致命的猎手。 “不知道。” 诺顿有些颓然。 他是这所监狱的典狱长，可却没法保证下属们的安全，只能听着他们一个个在惊恐中倒下。 甚至如果不是段明渊来到了这里，他将会是第一个死的。 他想要做些什么，却无能为力。 “所以说，蜂巢无人机的威胁在于它们数量众多，行动隐蔽，能悄然无声地完成潜入，在目标最松懈的时候接近目标？” 听完了两人的对话，段明渊进行了总结。 实际上躲在建筑后面的行为是无效的，反而只会遮挡狱警们自己的视野，无人机配备的热成像系统能清楚地扫描出每一个人的位置。 也就是说，想要通过逃跑，或者躲藏来躲避蜂巢无人机的追杀是不可能的。 段明渊也不可能在一念之间，让每个人都变成逃跑大师。 基于以上这些情报，一个战术逐渐在他的脑海中成型。 如果无法躲避，索性就放弃躲避。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蜂巢无人机的漏洞——诺顿说这是宇宙里最擅长暗杀的机器，但也正是为了完成潜伏的缘故，单个无人机配备的弹药有限，一个无人机，只配备了一枚能将人头颅贯穿的子弹。 在将子弹发射出去之后，它们便会如同蜜蜂般回到母机的机体之中。 “我想到了。” 段明渊说道，“我们将采取人海战术。” “人海战术？” “无人机的弹药每时每刻都在消耗，而我们的人无穷无尽。” 第二百四十四章：复活币玩家 d47监区的战斗已然接近了尾声，对讲机里的声音一个接着一个地消失，直至只剩下一片死寂。 这就如同战争题材电影里惨烈战争的结局，建筑外的枪炮声渐渐停止，然后什么也不剩。 可是，这里是狱囚星，并非战场。 狱警们也不是被派往前线的士兵，反而是厌倦了无休止的星际战争，托关系来到这颗荒芜的星球养老的。 最后的狱警拿起手中的霰弹枪，几次呼唤无果后，站起身来，望向了窗外。 他正位于一处废弃建筑的12层，楼下已经安静许久了，d47监区的囚犯们也早就消停了下来，映入眼帘的是街道上的陈列着的尸体。 接着，是远处传来的蜂巢振翅的响动。 这让他想起了自己在直播时听到的话，当时身处d17监区的演播组也见到了类似的场面，把由远及近的无人机当成了蝙蝠。 那时狱警正在吃泡面，他抬眼瞧了一眼，随即便听见了枪声。 “砰——” 就像现在这样。 他象征性端起的枪摔落在地上，他倒在地上，血液在地上蔓延着。 看来，当初来狱囚星当狱警并不是一个正确的决定。 狱警用最后的意识想到，他注定无法成为那些战争题材电影里的主角。 他可以有更好的选择，比如去公司的战略情报部门，虽然也和军事有关，但却只要镇守后方。 真可惜，刚才出门得太急，泡面没来得及吃完。 还有他好不容易才托人送来狱囚星的气泡酒，是通过公司特供渠道买来的稀罕货。 地板上好凉，还有股霉味。 咦？ 这最后的弥留之际是不是稍微有点长？ 为了搞清楚这个问题，倒下的狱警睁开了眼睛，他看见了地上的血迹，这说明他刚才应该是被爆头了，人被爆头就会死，这是不需要去军事类院校也能知道的生活小贴士，就像前段时间有专家研究发现，吃饭能有效地缓解饥饿是一個道理。 所以倒地的狱警再度安详地合上了双眼。 地上还是很冷。 他的耳边又传来了无人机飞行的声音，这些天降死神又一次靠近了他。 “砰——！” “你**的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我已经被爆头了！” 气愤的狱警一屁股坐了起来，指着刚才他头顶上方掠过的无人机怒斥道。 你在战场上没必要对一个已经被爆头了的人再开一枪，这不但会消耗弹药，而是充满了对于死者的不敬。 就和在射击类游戏里往尸体身上喷漆一样。 听到了他的怒骂，又是一个无人机接近了他。 “砰——！” 这是第三声枪响，然而这一次，狱警连倒下的姿势都省去了，他在极度愤怒的情况抄起了地上的霰弹枪，把它作为棒球棍，一棍子把眼前这个鞭尸的混蛋打飞出了好几米远。 小型无人机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后，便冒出了一阵青烟，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咦？” 狱警震惊不已。 他有些不信邪地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上面沾满了血，还有些新鲜的脑花，但他确确实实抄起了霰弹枪，还把无人机给打飞了。 他觉得自己早就死了，徘徊于此的是他因遭到鞭尸而出离愤怒的灵魂。 在他的母星有一个宗教，宗教相信死亡只是肉体的消失，人类的灵魂还会一直存在着，徘徊于世间的某处，直到被人们彻底遗忘的那一天。 然而当狱警看向地面时，却怎么都找不到自己的尸体。 难道说…… 在这生死一瞬之间，他终于激活了金手指，成为了类似于《明日边缘》里的男主角？ 他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无限死亡的轮回中，解决掉入侵监狱的幽灵。 但很快，狱警发现他似乎并不是剧本里唯一的男主角。 落在地上的对讲机里又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他们都在诉说着同一件事。 ——“嘿，兄弟姐妹们，我刚才被爆头了，现在又活了过来。” ——“犯人们也活了。” 虽然无法理解复活的原理，但是在稍稍适应之后，他们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复活速度竟然要比射击游戏里无限复活的个人竞技里速度还要快，游戏里死了他们还要等待五秒复活时间，现实中却连倒下的功夫都省去了。 除了，眼前的一切看起来完全是精神污染。 当他们望向建筑外面时，甚至看见有犯人拖着长长的脑花，在生生死死中用铁棍追着无人机打。 尽管犯人们的kda来到了惨不忍睹的0/20/0，但他们却依旧情绪高涨。 “这些无人机快不行了！” 他们激动地说道，实际上挥舞着的铁棍却连无人机的边都没沾上。 这无疑勾起了狱警们的回忆，无形间拉近了他们的距离。 他们在监狱组织的射击游戏大赛里也是这样的，就算压根没有看见敌人的位置，甚至连自己怎么被爆头的都不知道，但他们却依旧会坚定地说出“大残”来鼓舞人心。 狱警们做梦也想不到他们有朝一日竟会和监狱里穷凶极恶的犯人们并肩战斗，对抗一群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杀人无人机。 而此时此刻，在d47监区的另一端，这匪夷所思的现象让幽灵的行动陷入了停滞。 五分钟之前，数据显示包括支援狱警在内的141人已经全部消灭。 正当他们准备按照计划前往监区的隐藏区域时，电子屏里的数字却诡异地从0跳转到了141。 这是他们在战场上从未遇到过的景象。 他们的第一反应这是判官释放的干扰信号，然而蜂巢无人机所配备的热成像却扫描到了真实存在的生命体征。 于是更诡异的情况出现了。 屏幕上的数字开始在139-141之间以令人眼花缭乱的频率跳动了起来。 队伍内一片死寂，纵使是这些星际间最优秀的猎人们，也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种情况。 为什么会有杀不死的人？ “你们……” 终于，有人试图打破沉寂，“你们还记得蜂巢杀了多少么？” 回应他的又是长久的沉默。 蜂巢无人机在d47监区杀死了许多人，远不止141个。 但这141个人，却仿佛有备而来。 他们身上根本不知道携带了多少个复活币。 第二百四十五章：B计划 狱警和囚犯们获得的复活币仍然没有减少的迹象，尽管他们在短时间内仍无法对蜂巢无人机形成有效的反扑，幽灵小队却觉察出到了对方的意图。 他们在狱囚星是客场作战，携带的弹药数量并不能支撑住他们无节制的挥霍，d47监区明明只有141个生命体征，他们却在这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内消耗了近十倍于这个数字的弹药，并且这个数字依旧没有减少的趋势。 幽灵们不知道犯人们还剩下多少复活币，但他们已经没有时间继续在这里消耗下去了。 典狱长诺顿在面向全宇宙的直播里被爆了头，直播已经被切断了近两个小时了，他们知道寰宇公司的旗舰一定已经在赶来狱囚星的路上了，若是在舰队到来前他们还没能离开这个星球，这场行动恐怕就凶多吉少了。 “是判官么？” 幽灵小队的队长皱眉道。 这是明显的情报错误，战略情报中心从没有提到狱警和犯人们还能无限复活的情报，而爱森堡-阿德勒本应搞定了判官，为他们的行动提供掩护。 “应该另有其人，是那个叫做段明渊的蓝星人。” 段明渊是战略情报中心重点关注的对象，他们提供的建议是不要与这个蓝星人正面相遇，情报部门会在他们行动期间，将他引去别的地方。 段明渊是一个医生，在十六星峰会期间解决了许多宇宙范围内的疑难杂症，各个星球的医学协会都在四处打听段明渊的事，希望将他吸纳入会，也有小部分未经证实的消息称，这位“医生”甚至能让死者复生。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情报部门无论如何也不希望他们与这个蓝星人发生正面冲突。 商会至今无法了解月桂号坠落与“支配之键”遗失的始末，这里面还有许多用常理解释不通的地方。 月桂号的坠毁地点已经脱离了机巧星所在的星区，这意味着在“支配之键”遗失过后，摩尔根七世的管家本有足够的时间来向商会的战略情报中心说明月桂号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他们却没有尝试过一次与中心联络。 尽管商会利用媒体的把月桂号坠毁的黑锅扣在了蓝星人身上，但从现场调查的结果来看，那更像是一场意外事故。 加上一些目击者的证词，声称在月桂号坠毁期间看见了利维坦的动向。 似乎从侧面证明了月桂号只是单纯地被路过的利维坦碾成了碎片，是一起纯粹的交通事故。 队长并不喜欢这些未知的东西。 未知就意味着变数，每一个变数都会在战场上引发变故，甚至造成减员。 “按照原计划向爱森堡博士所在的监区推进。” 队长思忖再三，下达了新的指令。 “可是外围的威胁还未清除……” 有队员提出了疑义。 爱森堡所在的监区位于d47最深处，某个废弃建筑的地下室隐藏着一道暗门，通过暗门，他们就能抵达博士所在的实验室。 问题在于如何撤离。 如果不在外围积极采取进攻，这些狱警和囚犯们就会封锁住他们的退路，待他们从实验室里出来后，就要面临腹背受敌的夹击。 队员说道，“我认为我们应该兵分两路，由蜂巢无人机进行外围骚扰，另一队人抄近道前往实验室。” 人数越少，反而越不容易被发现。 如今d47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蜂巢无人机上，他们的机群还能坚持半个小时的正面进攻。 营救小队有半个小时的时间。 这一切都得益于爱森堡博士黑进了判官的系统，让整个监狱的监控系统都陷入了瘫痪，这让狱警们不得不拿起了联络器和霰弹枪，回到了原始人一般的战斗。 “节省弹药。” 队长驳回了队员的意见。 半个小时之后，机群的备单会消耗一空，但在离开d47监区之后，他们仍然需要面对许多突发情况，蜂巢无人机是分散敌人注意力的重要战术武器。 如果只是吸引注意力，她还有更节省值战略资源的做法。 “b小队立刻前往实验室，其他人留在原地为我提供战场信息。” “收到。” …… 在与蜂巢无人机进行了一番艰苦卓绝的战斗后，d47监区的狱警和犯人们终于迎来了胜利的曙光。 如蝗虫群一般的无人机终于退去了，他们高振双臂，忘我地欢呼了起来。 整个城市的地表都快要被染成了红色，他们大多数人的战绩都来到了0/124，就连那些喜欢躲藏在暗处的老六也都死了八九十次。 这是用人命堆出来的胜利。 并且无需默哀与悲叹，因为他们的复活币源源不断。 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这复活币究竟来源于何处，但是这都不妨碍他们用141人形成了一支上万人的防线。 我们的人数源源不断，就算是最尖端的杀戮机器也无法突破这道人墙。 身处段明渊身侧的诺顿和猫头鹰则已经麻木了，他们觉得自己已经越来越看不懂新时代的医生了。 这位医生履行了他的承诺。 他们的人数源源不断，但从另一个角度来想，段明渊在这一个小时之间救活了上万人。 而且他还看起来一副轻松的样子，待在被他临时恢复的监控中心俯瞰战场，盘子里是半只散发着诱人香味的烤鸡，监控屏幕里的景象对他来说只是一场战争题材的电影。 事实上这场战斗最困难的部分在于如何恢复瘫痪的监控室，前半个小时段明渊还是在面色凝重地研究着电路分析图。 是的，这个蓝星人还用半个小时成为了宇宙最顶尖的工程师。 尽管他的一些言论让诺顿和猫头鹰怀疑他根本没有理解书上的知识点，段明渊却依旧通过某种未知的方法恢复了瘫痪的监控中心。 而且诺顿和猫头鹰还分到了半只烤鸡。 “这是因为，他们无法对生命能量做出直接有效的攻击。” 段明渊向两人解释了囚犯与狱警们复活的秘密。 蜂巢无人机的确是一群可怕的杀人机器，但他似乎发现了科技武器的共同弊病——它们致力于摧毁人类的肉体，几乎都无法直接对生命能量造成有效的杀伤。 他向自己的敌人们提出建议，“也许幽灵部队会需要一些不同类型的人才，来增加小队的打击面。” 感谢406179301打赏的100起点币！ 第二百四十六章：暴乱 “老段、老段，别吃了，你看那里！”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但猫头鹰看起来并不打算放过含在嘴巴里的鸡腿，含糊不清地指着屏幕。 在蜂巢无人机退去一刻钟之后，一道漆黑的身影出现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 不只是猫头鹰，就连d47监区的犯人们也突然间兴奋了起来。 他们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见过女人了，而且还是干净的女人。 贴身的黑色紧身战斗服勾勒出了她完美的身材，尽管她的脸被战术护目镜遮挡了大半，囚犯们却并不在乎，又或者说这给予了他们更多遐想的空间。 这就是……幽灵？ 监控室里的诺顿瞪圆了眼睛，目光一刻不离地注视着监控屏幕。 他听说过太多关于幽灵们的传说，这却是他头一次见到幽灵们真正的样子。 “快把屏幕放大一些，对准她的脸！” 诺顿拿着手枪腿，做出了战略指挥。 猫头鹰不得不提醒他，“这是敌人，你收敛一些。” 他了解诺顿，黑色紧身战斗服，还有那修长的双腿，无疑都精准地满足了诺顿的癖好，这不禁让猫头鹰怀疑这位幽灵小姐想要从典狱长那里套出情报，都不需要下药或是言行逼供，只要把长筒靴往桌子上一踩，诺顿怕是就迫不及待地要说出他所知道的一切了。 “我当然知道，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 诺顿震怒，他承认自己的确有那么一些时间对幽灵小姐想入非非，但他现在真正关注的，是幽灵小姐的后脖颈。 在那金色的短发下方，隐藏着幽灵们强大的秘密。 段明渊相信诺顿的为人，所以他在第一时间就接管了原本由判官控制的监控系统，将监控对准了幽灵小姐的后脖颈处。 黑色的紧身战斗服盖过了她脖颈的皮肤，却也因为过于贴合的缘故，在后脖颈处印出了一个轮廓。 “这伱都能发现注意到？” 猫头鹰震惊不已，在屏幕视角放大了许多倍之后，他才注意了幽灵后脖颈并不明显的轮廓。 诺顿只是瞧了他一眼，没有多做解释。 这也的确不好解释。 他敏锐的洞察力得益于长年累月的磨炼，而磨炼的方式……来源于他订购的杂志，这些杂志让他对于人体的轮廓拥有了异于常人的敏锐性。 “这是脑机接口，幽灵小队都是半机械改造人！这样一来就能解释得通了！” 这恐怕也是为什么幽灵小队总是能黑进这个宇宙任何安全系统的原因，商会在他们的大脑中植入了芯片，让他们除了拥有人类的思维之外，还拥有了堪比人工智能般的算力。 “这原本是铁卫财团的技术，我还在军事类院校读书的时候，看到过这种脑机接口技术，这能极大地增强个体的作战能力和适应力。” 倘若再将时间向前倒推个十几年，就会有专家教授向他们洗脑这个技术的绝妙之处，告诉他们这是人类进化的大方向，再过十几年，每个人都会安装上脑机接口，他们还提议将这项推广，建议在公司任职的职员们在子女出生时，就在他们的后脖颈处安装上脑机接口。 研究者们所提出的许多好处都是真实的，却唯独隐瞒了一件事——安装脑机接口，进行手术，再向人脑之中植入芯片的确能带来脱胎换骨的变化，但这也同时意味着这些接受手术的人成为了提线傀儡。 在必要时，管理者们随时都能抹去他们的自由意志，如同对待机器人一样操纵他们。 猫头鹰也恍然道，“我听说过这种技术，当初还去铁卫财团所在的星区进行过追踪报导，但整个项目后来都因为‘人权问题’被废止了。” “那只是借口，真正的原因在于一场暴乱，一场由半机械改造人发起的暴乱。” 诺顿忽然说起了一些公司军事院校里的内部资料，原则上这些资料是禁止对外传播的，但是这些半机械改造人不但出现在了他所管辖的监狱，还操纵蜂窝机器人把他给爆了头。 这个由公司留下的历史遗留性问题，在未来的十几年后让他这个一心养老的和平主义者遭了大罪。 “暴乱？” 猫头鹰顿时来了兴趣。 这是他最喜欢的内幕消息环节，实际上他当年也对“人权问题”这个理由产生了怀疑，倒不是他认为人权不重要，而是觉得寰宇公司绝对不会因为这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放弃让军队战斗力迅速增长的机会。 要知道那时候各个星区的“反‘茧’化战争”进行得如火如荼，公司每年都需要将大量的人手、军备投放到前线战场。 “还是老问题，科学家和政客们总认为自己能掌控一切，他们认为自己掌握了主宰半机械改造人的项圈，根本想象不到他们给予了那些人什么。” 诺顿说道，“你可以把他们想象成拥有极高自由意志，同时又具备了超级算力的人工智能，他们对于命令的排斥度要比人工智能强烈得多，并且很快就觉察到了‘项圈’的存在。” 说话间，屏幕中的幽灵伸展双臂，两道灼目的光刃让囚犯们的情绪稍稍平静了一些。 第一个鼓起勇气冲向了她的囚犯在眨眼间就变得四分五裂。 切割造成的创伤要比无人机强烈得多，破碎的四肢散落在地上的过程震慑了包括狱警在内的所有人，被切碎的囚犯在地上挣扎了许久，才终于重新站了起来。 然而这一次他却再也不敢轻举妄动，惊恐地拉开了与幽灵之间的距离。 幽灵只是轻蔑地瞥了囚犯一眼。 紧接着她的身影在人们的注视下渐渐淡去，直至消失得无影无踪。 望着屏幕上的场面，猫头鹰和诺顿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事实证明即使不需要蜂窝无人机，幽灵们也能轻而易举地杀掉任何被他们盯上的目标。 “公司将其称之为暴乱，半机械改造人则将其称之为变革，一场粉碎项圈的变革。” 其结果是数名脑机接口领域的研究者在一夜之间遭到暗杀，统一管理项圈的基地遭到入侵。 最终一声爆炸，伴随着冲天而起的火光，将这场变革的胜利告诉了所有人。 随后，半机械改造人们便如幽灵般回归了阴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二百四十七章：女子报仇，十年不晚 半机械改造人。 虽然外表看起来与人类无异，只是脖颈后方多出了一个脑机插口，但有许多学者都将他们视作另一个族群。 “第一批半机械改造人在炸毁研究基地之后，就失去了踪迹，就连公司也追踪不到他们，现在看来他们是借助了商会的力量，躲藏到了某个公司势力范围以外的星球。” 诺顿说道，至少在他从军事院校毕业之前，寰宇公司从未把幽灵和那些失踪的半机械改造人联系在一起。 段明渊津津有味地吃完了烤鸡，幽灵的一举一动都被他们尽收眼底。 与囚犯们短兵相接的幽灵只是个幌子，一支小队已经开启了隐形立场，前往了爱森堡博士所在的实验室。 段明渊的计划也取得了阶段性的成果。 幽灵们不知通过何种方法瘫痪了判官，让他们失去了重要的引路人，不过只要幽灵们的目的是营救爱森堡博士，他们就会亲自为他指明前往秘密实验室的道路。 猫头鹰本想跟段明渊一起去，但一想到自己只会成为累赘，监控中心也需要有人镇守，他便不得不压制住了作为新闻人的好奇心。 只是在段明渊离开前，提醒道，“不要掉以轻心，d72监区下面的分身可能只是个幌子。” 判官认为在1721是爱森堡邪恶的化身，在入狱后，爱森堡通过某种手段将自己邪恶的一面分离了出去，并用数十年的时间让判官相信了他是无害的。 然而判官的突然断电，却引起了猫头鹰的怀疑。 从明面上来看，这是幽灵小队黑客的手段，他们的脑机接口让他们拥有了与人工智能对抗的算力，但猫头鹰总觉得事情或许并没有那么简单。 很显然，这起行动有人与幽灵们里应外合。 诺顿典狱长此前并没有立刻让段明渊给狱警和犯人们发放复活币，就是为了“清点人数”，可结果却出乎意料。 所有的狱警都奋战到了最后一刻，直到他们被蜂窝无人机爆头，那时他们还不知道复活币的存在，很难伪装得像其他人一样。 d47监区的所有人都死了一轮，排除法为他们排除了所有答案。 那么，仅存的两个内鬼，就只剩下了突然断电的判官，以及一直都没有和他们打过交道的爱森堡博士。 “说不定爱森堡博士从来都没有变好过。” 段明渊不置可否，他并不着急，因为再过不久，所有的谜题就都将得到答案。 真正让他感兴趣的，是赫雅提到的异常强大的“茧”，它利用获救的长枝近卫在爱森堡的脑海里植入了一个想法，这个想法能揭开“茧”身上的枷锁，让它们将力量带去任何自己想要的地方。 这便是存在于脑海中的预兆。 一旦“茧”的枷锁被打开了，人类将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灾难，这一次，他们会输掉战争，整个宇宙也将陷入永夜。 赫雅还提到这个“茧”极有可能是第一批转化完成的意识体，它要比余烬帝国更加久远，赫雅调查到的一些情报表明，余烬帝国的毁灭极有可能就是这个“茧”一手导致的结果。 之所以向段明渊透露这些，是因为赫雅对于这位“老前辈”没有任何好感。 不只是生意方面的分歧，她坦言这是私人恩怨。 在闪光星毁灭后，她曾拜访过这位“老前辈”所在的星球，还礼貌地带去了一些小礼物，可不但吃了闭门羹，还被轻蔑地鄙视了一番。 用赫雅的话来讲，这是职场霸凌，给她幼小的心灵留下了极大的阴影。 就像是一个初入职场的新人，带着礼品想和前辈打好关系，前辈却莫名其妙地对她展开了人身攻击。 要是心理素质差一些的，恐怕当晚就要抑郁了。 因此这位“老前辈”所处的星区也是赫雅唯一一个没有建立外交的“茧”化星球，要知道就连虫群所在的星球她都拜访过好几次，并且和脑虫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 “要我说，你见到爱森堡之后直接杀了他也未尝不可。” 乘坐电梯来到d47区，段明渊的耳边忽然多出来了一个声音。 那声音离他很近，耳边隐约还能感受到了温热湿润的气流。 “别凑这么近。” 段明渊皱眉道。 “啧，这么紧张做什么？” 赫雅轻笑，“这里是狱囚星的监狱，你家那只狐妖进不来这里，你难道就没想过尝一尝‘茧’的滋味么？我保证体验绝对不比狐妖差。” “五米以上。” 段明渊斜了一眼尾随而来的无人机，冷淡地说道。 这是一只走失了的蜂巢无人机子机。 判官的突然断线，给予了赫雅浑水摸鱼的机会，她自然不愿意错过这场好戏。 “行~！” 赫雅这一声勾人心魄，她很擅长调动人类的情绪，“我只是来提醒伱，距离寰宇公司的毁灭舰队抵达还有7小时零3分钟，你的时间还很充裕。” 她现在心情大好，兴致勃勃地说起了爱森堡-阿德勒，“其实我对于爱森堡-阿德勒这个人的死活并不在意，但是只要把他捏在手里，那个喜欢往人类大脑里植入想法的**应该会恶心得不行。” 幸灾乐祸的语气，赫雅做了好几手准备，要是段明渊把爱森堡卖给了她，她就会把这个“命运之子”送去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当然，如果是我来做决定，我就不会弄死他。” 赫雅话锋一转，开口说道，“每个纪元都必定会有‘命定之子’诞生，这也是人类为什么总能结交好运，如果爱森堡-阿德勒死了，要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另一个能够推动这项研究前进的天才。” 到了那时，又会是一场新的阴谋。 “知道了他的身份，反而能把他牢牢控制在手心，当然，决定权在你，这是你的监狱，你是老大，我只是向你提出一些建议，我们的交易依旧有效，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处理他，可以把他卖给我，我碰巧知道一些真正与世隔绝的地方。” 蜂窝无人机像是一只蝴蝶般在段明渊身边活泼地飞来飞去，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你能不能小点声？” 今天的赫雅似乎有些兴奋过头了。 报复心极强的女人。 将遭遇职场霸凌的事记到了现在，不惜斥巨资也要报当年的一箭之仇。 “好嘞！” 第二百四十八章：是，中士！ “你们有没有被人跟踪的感觉？” 走在最前面的幽灵成员忽然停下来脚步，开口询问道。 截止目前，一切都在按照队长的计划进行着，情报员也表示他们d47监区的人都被吸引到了队长所在的街区，这边只有他们几人。 再往前就是爱森堡所在的实验室了，但他的心里却总有些不安。 “一切如常。” 有人说道。 侦查无人机没有扫描到任何除了他们以外的人影，更何况就算有某个囚犯误打误撞地经过了此地，也绝对无法发现身处隐形立场下的他们。 “记住，一旦接到了目标，就立刻向队长发出信号。” 幽灵成员说道，他们很清楚此刻的顺利，都是由队长为他们争取来的，队长将自己作为诱饵，吸引了d47监区所有人的注意力。 这极有可能让她与那位蓝星人相遇。 必须加快进度了。 想到这里，六名b小队的成员解除了隐形立场，他们身前是一处废弃的电梯井，下面漆黑一片，就算有犯人途经此处，也绝不会想不开从这里一跃而下。 爱森堡-阿德勒的监区就位于电梯井下方，根据他们掌握的情报显示，电梯井的入口距离此处有近一百米，还安装了十几种触发式的陷阱，贸然降落恐怕会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虽然判官陷入了宕机状态，但触发式陷阱却仍在运作。 于是，其他五名队员的视线都集中在了最后一位解除了隐形立场的人身上。 这也是他们之中唯一一个没有身穿黑色紧身战斗服，还有半机械改造人装备的人，但却没有任何一位幽灵成员会小看这个套着休闲装看起来像是来度假的男人。 这一身随性的装扮，恰恰体现出了他的从容不迫。 哪怕身处这世间最森严的监狱，哪怕寰宇公司的毁灭随时都有可能抵达这個星球，他的脸上也没有丝毫慌张。 不愧是由幽灵最高指挥官专程为这次行动指派给他们的顾问。 这顾问来头不小，曾就读于蓝星云笼市最著名的军事类院校，毕业后前往机巧星进行深造，无论在战略调度或是机关陷阱方面都拥有极其深入的研究。 入伍不到一年时间，就被指挥官调回了指挥部，成为了他最信任的左右手。 这就是劳-段中士。 只要他还在这里，幽灵们就踏实了许多。 当然，这在监控室里的猫头鹰和诺顿眼中就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了。 几分钟之前，他们看着段明渊与幽灵小队正面相遇，正当他们以为一场大战不可避免时，脱离了隐形立场的双方却默契地相互行了军礼，之后离他最近的幽灵成员还热情地与他进行了拥抱，宛如并肩作战了多年的老战友。 “诺顿，这个人是老段没错吧？” 猫头鹰指着屏幕，无论怎么看，这人都和段明渊长得一模一样，身上的行头也一点不差。 诺顿讷讷地点了点头，今天实在发生了太多事，以至于他的思绪还有些混乱。 “那劳-段中士又是从哪冒出来的？为什么他们看起来一副认识了很多年的样子？” 诺顿无法回答猫头鹰的疑问，因为他的头顶上也堆满了问号。 难道…… 老段才是那个真正的内鬼？ 就在谈话之间，屏幕里的段明渊接过了幽灵队员递来的照明头盔，身先士卒地系着绳索朝着下方滑去。 剩下的幽灵成员紧随其后，俨然把段明渊当成了这支小队的主心骨。 “跟紧我，别丢了性命。” 段明渊照亮了下方的黑暗，鼓舞众人，“还有，受伤了不要硬撑，第一时间向我汇报，告诉我，幽灵的宗旨是什么？” “带所有人回家！” 受到鼓舞的幽灵队员们异口同声，劳-段中士总是能为他们带来力量，这也是劳-段中士被所有人尊敬的原因所在——他从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掉队的队员，当初追求零战损的战术方针就是由中士提出并广泛践行的。 “没错，所有人都要活着回去。” 说话间，黑暗中的机关喷吐出了一道火舌，却被中士手中的盾牌挡在了一侧。 下降的过程算不上顺利，然而中士却为他们所有人开辟出了一条通往底层的通道，而跟随在中士身旁，为他们照亮前路的无人机，是中士最忠实的伙伴——蜂窝4型战斗无人机，其名为赫雅。 这也是唯一一个拥有名称的战斗无人机。 无人机装载了由中士亲手制造的人工智能。 当幽灵的成员们重新踩到了地面上，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赫雅第一个飞向了前方紧闭的闸门，面向着门缝扫描了片刻后，回应他们的却是令人牙酸的闷响。 闸门另一端的物体似乎觉察到了它们的到来，锋刃刺穿了电梯闸门，如同蜘蛛般的机械手臂将电梯的闸门撕开，庞大的身躯挡住了前路。 在宕机的刹那，判官调整了爱森堡博士所在监区的机械护卫队，将它们的运行模式改变到了歼灭状态。 直到判官的系统恢复之前，监区的机械护卫队会处决它们所遇到的每一个生物。 “这里交给我。” “可是，中士！” “做好你们的本职工作！” 段明渊打断了幽灵们，他迎向那近三米多高的蜘蛛战斗机器人，它的每一只腿都装配了锋利的激光切割刃，“我们在另一头见。” “收到！” 隐形立场再次激活，幽灵们再度回归了阴影之中，蜘蛛机器人则忽略了所有幽灵队员，笔直地朝段明渊扑了过来。 紧接着…… 忽然间如同向主人撒娇的宠物狗一般，在地上翻了一圈，熄灭了切割刃，亲昵地将脑袋往段明渊身上蹭。 弯成月牙状的电子眼表达了它的开心。 因为，在判官失联许久之后，一位机械先驱回到了这里。 它们又一次有了主心骨。 段明渊轻轻抚摸着蜘蛛机器人的脑袋，后者便发出了一阵愉悦的电子音。 “我也要~” 漂浮着的无人机凑了过来，撒娇道。 “五米远。” 段明渊提醒对方。 “啧。” 但这并不足以打击赫雅的积极，“一瞬间就改写了机械卫兵的认知，看来你对于能力的运用越来越得心应手了……不，应该说你已经没有任何心理负担了。” 第二百四十九章：会晤 “如何，这种感觉是不是非常令人着迷？” 赫雅在一旁循循善诱，段明渊的能力方便到了令她羡慕的程度，改变认知、起死回生，单单这两点就足以带来无数的便捷，并且她相信段明渊所能做到的远非如此。 是蓝星上的条条框框限制了段明渊。 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一位正直的普通人。 但她相信对方很快就不是了，尽管这个超越者现阶段看起来仍然有那么些……不坦率，但他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对于能力的开发远超以往。 对于力量的渴求一旦向前迈出了一步，就很难再退回来了，即使其本人没有迷失在力量所带来了的欲望之中，外部的环境也会胁迫他沿着这条路一直走下去。 这让赫雅觉得兴奋。 眼下正是押注的时候，公司、商会、人类乃至“茧”最终谁才会成为最终的胜利者，这让她重温了赌博的刺激感。 她曾被闪族视作贸易女神，人们普遍认为闪族人的精明和好赌的天性都来源于她，在这个问题上，赫雅并不否认。 她喜欢押注时那令人血脉偾张的感觉，只可惜在完成了“茧”化之后，这宇宙之间已经很少再有未知的赌局了，她成了赌局的设立者，只能通过那些散播于宇宙之间，用他们的生命作为筹码的赌徒所散发的情绪中，才能回味到起那么一丝快感。 “不着迷。” 段明渊觉得赫雅疑似有些情绪化了，从刚才开始，她就激动得像个得知了明天要去春游的小学生。 他也并不觉得成为劳-段中士有什么令人兴奋的地方。 “你不进去么？” 赫雅已经习惯了段明渊的不坦率，若是把这种嘴硬想象成傲娇，反而让她觉得十分带感，因此每隔一段时间，她都要“刺激”段明渊一下。 当然，分寸一定要拿捏得当。 狱囚星的好戏正在走向高潮，而她现在只是一個柔弱的蜂巢无人机子机，可不想段明渊被刺激过了头，嚷着“闭嘴”把无人机给拍成碎片。 赫雅提醒道，“你的‘下属’们已经进去很长一段时间了。” 里面刚才还传来了幽灵队员们的疾呼——“闭嘴，中士他是最优秀的战士，是不会有事的！” 这句话是冲着爱森堡说的，很显然双方的第一次会面似乎并不愉快。 赫雅不得不再次感叹段明渊能力的便捷，明明只见了一面，就已经成为了幽灵们最信赖的中士，这可要比他们这些“神灵”方便多了，他们当初还需要指引教徒们设立教堂，书写典籍一遍又一遍地为他们洗脑，而段明渊……他则只需要走进你的大脑，修改掉其中的一部分记忆。 劳-段中士实在是有些保守，只要段明渊愿意，他随时都能成为半机械改造人的最高行动指挥，甚至是被他们所信仰的机械先驱。 半机械改造人并不信奉神灵，但他们相信机械先驱会在数字化的世界中为他们指引道路。 “我们必须等中士回来！” 在听到了第四次坚定的呼唤后，段明渊走进了爱森堡-阿德勒博士所在的实验室。 这里就和他认知里任何顶尖的实验室没什么区别，充满了他叫不出名字的仪器，而爱森堡博士看起来并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他高傲而冷淡地打量了段明渊片刻，开口问道，“你们的上级应该通知过你们，要替我带来一样东西。” 尽管段明渊的着装风格与幽灵们格格不入，爱森堡也并不打算质疑他的身份。 “上头出了些问题，队长为了掩护我们，没法亲自前来，但劳-段中士也是一样的。” 其中一名幽灵解释道。 事实上，他之前已经向爱森堡解释过这个问题。 这无疑是个令人头疼的目标，其本人对于逃出狱囚星的愿望并不强烈，一见面就迫不及待地询问“那样东西”。 但他们都没有接到过任何这方面的指令，队长也出于某种原因并未对他们提及此事。 面对拒不配合的爱森堡，他们已经在考虑要不要把目标打晕了带出去了。 毕竟他们接到的任务是把爱森堡-阿德勒从狱囚星里救出去，并没有要求他们一定要和这位不好相处的科学家保持良好的关系。 幽灵们一直都和科学家这个身份不对付，他们当初是被科学家创造出用于对抗智械危机的“武器”，他们亲手毁灭了自己的创造者。 所有队员都看向了段明渊。 只要中士开口，他们就会立刻敲晕爱森堡，扛也要把他扛回去。 “你们先出去吧，我亲自来和他谈一谈。” 段明渊交待了一句。 幽灵们不疑有他，立刻退出了实验室，把空间留给了段明渊和爱森堡。 待房间内重新安静下来，爱森堡忽然开口问道，“幽灵中士，超越者，蓝星人，究竟哪一个才是你真正的身份？” 他看起来对于段明渊的到来并不意外，也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端坐在了椅子上。 爱森堡一直都在观察幽灵们与段明渊之间的关系，他从幽灵们眼中看出了绝对的信任。 “你可以任选其一。” “段明渊先生，我不得不承认伱的手段要比我高明得多，我所能篡改的只是程序，而你却篡改了别人的记忆。” 爱森堡端起了自己刚泡好的热咖啡，说道，“公司实在是太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了，顺便一提，我当初也参加了脑机植入的项目，项目负责人是我的导师，他直到死也没能找到篡改半机械改造人认知和记忆的办法。” 而在数十年后的今天，一个在学界从未听说过名字的蓝星人，竟然轻而易举地完成了导师的夙愿。 只要仔细一想便会发现劳-段中士的身份漏洞百出，但幽灵们却偏偏对此深信不疑。 “你修改了判官的程序。” “正如我所说，我的导师是人工智能领域的专家，人工智能也存在着它们的局限性，在设计的过程中，我的导师曾被聘请为顾问，全程参与到了项目之中……但我猜，你应该不是为了判官而来，能引起你兴趣的是另一个东西。” 爱森堡顿了顿，瞥了一眼桌上的电子报刊，“我听说了月桂号坠毁的事，银莲家族丢失了一个东西，他们认为是你抢走了它。” 第二百五十章：黑洞 “你指的是这个？” 段明渊拿出“支配之键”，将这枚戒指放在实验桌上，他带着真诚而来，爱森堡-阿德勒无疑是一位值得交流的对象。 没有人能想象到，在这一枚小巧的戒指中存在着一个完整的世界。 爱森堡眼前一亮，他爱不释手地拿起戒指，放在手心把玩了许久。 支配之键的理念诞生于他的理论，但是因为囚犯的身份，他没法离开这间牢房，只能交由别人来实现他一直以来的理想。 而现在，有人把他理想的结晶带到了他的面前。 “在判决下达时，距离实验的成功就只有一步之遥，在理论转化到实践的过程中，我们遇到了两个难题，其一是一个鲜为人知的‘茧’化星球，其二，是能够承载‘茧’化能量的载体。” 爱森堡主动说起了往事，尽管他并不认为段明渊是一位科学家，但却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许多与他们相似的东西。 支配之键对于整個宇宙意义非凡。 有人会利用它向公司或商会换取无与伦比的地位和财富，也有人会觊觎其中的力量，试图将这份力量据为己有，而段明渊则是那极少数的存在。 他将支配之键保管在了身边，是为了探究其中的奥秘。 “闪旗商会找到了这颗星球，但更重要的是，这枚石头。” 爱森堡轻轻抚摸着戒指上璀璨的宝石，“『黑洞』，这是我为它取的名字，据我所知穿越黑洞是获得这种物质的唯一途径。” 就连爱森堡自己，也不知道黑洞深处究竟隐藏着什么，这世间也并非一切都能用科学能解释得通，就比如说，那些来自黑洞之中的声音，指引着他们得到这枚足以承载“茧”力量的石头。 并非闪旗商会掌握了穿越黑洞的力量，而是某种栖息于黑洞之中的存在为他们打开了方便之门。 说话间，爱森堡看向了漂浮在段明渊肩头的无人机，说道，“不过，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它们的存在。” “哎呀，被识破了。” 赫雅也不再伪装，“科学家的直觉真是敏锐，我只想充当好一个弱小又无助的无人机。” “弱小又无助的无人机可没法穿过黑洞。” 爱森堡的目光锐利了许多，他们似乎对于赫雅并不陌生，段明渊推测以赫雅的性格，这应该不是她第一次骚扰爱森堡-阿德勒。 猫头鹰之前向他提到过，爱森堡是闪族人。 赫雅认识爱森堡，知道他被关押在何处，唯一的问题在于她没法把力量带离闪光星，轰轰烈烈的劫狱计划只能委托给他人来完成。 而现在，她履行了承诺，“我把人带来了。” 至于是否要帮助爱森堡从这里逃出生天，生存抑或是死亡，她已经全权交由段明渊来决定了，“这位段明渊先生就是我找到的代理人，只要他愿意，就算是公司的毁灭舰队也挡不住你的去路。” “那并不重要。” 爱森堡摇了摇头，“重要的是，她知道这颗石头与黑洞另一端的景象，只有她能解答你的疑问。” 他曾向赫雅多次提出过相同的问题，但后者都拒绝回答这个问题，实际上就连『黑洞』的特性都是由赫雅告知他的。 爱森堡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他只知道了问题的答案，却对其中的步骤一无所知。 而现在，他倒是能利用段明渊从赫雅那里撬出来一些信息。 他能观察到赫雅对待段明渊的态度很不一样，这意味着赫雅并没有把段明渊当成人类来看待。 赫雅是爱森堡认知中与人类来往最为密切的“茧”，即使在闪光星毁灭之后，她仍然与商会保持着密切的往来，所以他也知道赫雅从未真正瞧得起过他们。 就好比他现在提出的问题。 无数最杰出的科学家终其一生都无法参透的秘密，对于赫雅来说只是一场星际旅行。 “那里没什么好了解的，只有一个喜欢职场霸凌的混球，不过如果你们想要找的是这种矿石的话，那里倒是遍地都是。” “不，这不对。” 爱森堡却突然皱起了眉头，他在狱囚星有着充足的时间，充足到足够让他们每天都审视一遍过去所发生的事。 他的研究开始于一名长枝近卫，她在“茧”化星球失踪许久后，突然发出了求救信号，爱森堡发现这位长枝近卫失踪期间，并不存在于这个宇宙间的任何角落，根据她的讲述，她出现在了某种意识空间，那是由“茧”的意识制造出来的未知世界。 而后他所有的理论都基于这一基础，支配之键便是这一理论的最好案例。 “茧”化的星球已经消失了，它的力量被完整地封存进了这一枚戒指。 可赫雅现在却说，那个意识的本体位于黑洞深处。 “地点上存在偏差，那一位长枝近卫从未接近过黑洞。” “你又怎么知道她没有过呢？” 赫雅耸了耸肩，倘若不是看在段明渊的面子上，她根本懒得回答爱森堡的任何问题。 这位“命定之子”是一个有趣的玩具，但是作为一个玩具，他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有时候到了有些恼人的地步——就和他的祖先们一样。 就连轨迹也如出一辙。 玩具总想要知道超出他们认知和能力范围的事。 “黑洞是——” “错误，语言模块加载失败，无法回答任何问题！” 赫雅模仿着人工智能的语气，打断了爱森堡，她自然看出了爱森堡是想利用段明渊的身份从她这里问出更多消息，她当然不可能让爱森堡如愿。 “你听见了某种呼唤，指引着你找到了这些石头。” 段明渊将话题拉回了正轨，他也不打算在黑洞的话题上继续下去，他从来没有进行过相应的研究，“伱有没有想过这是出于某种目的？” “让这个世界陷入死寂。” 爱森堡开口道，“我想，你们在来之前，应该已经见到了我从身体里分离出来的物体。” 判官认为那是他邪恶意念的化身，但实际上那与善恶无关，他只是将某些思绪从自己的身体里剥离了出来。 那个物体带来了未来的预兆。 “也就是说，你很清楚你的研究很可能会带来毁灭。” “人类一直都在做出毁灭自己的行为，我也不例外。” 爱森堡不置可否，“唯一的问题在于，回报是否值得我们承受如此的风险？” 而他已经做出了选择。 并且无论重来多少次，他都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许多宿命论者认为被观测到的未来无法被改变，人类终将迎来永夜。 正因如此，他更要领先所有人一步，找到一片永夜降临后的净土。 爱森堡说道，“而我已经找到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思维寄生 爱森堡认为，他所背负的所有罪行，都是一群没法跟上时代的短视之人对于他的指控，他的研究从来都不是为了赢下某一场战役，而是为了更远大的图景。 他当初离开商会，前往寰宇公司就职，也只是因为公司在那时对于整个宇宙的探索更深，掌握着更多的信息。 爱森堡从未对公司提起过这些事，哪怕当他被送上了审判庭，也从未为自己辩解，因为他知道所有的解释都是鸡同鸭讲，那些身居高位的人根本看不清来自未来的威胁。 但现在不同。 他愿意和段明渊谈论这些，因为他觉得段明渊和他是同一类人。 更重要的是，段明渊能看见更遥远的图景。 “人类必将输掉这场战争。” 这是爱森堡在调查了公司所有的情报之后所得出的结论。 公司每年都在“茧”化的星球打仗，将源源不断的士兵派往前线，烧掉难以想象的军费，然而却丝毫无法阻止“茧”化的蔓延。 在上一个世纪，“茧”化的频率提高了近一倍，而寰宇公司却停留在了原地，除了派遣救援艇营救毁灭星球的难民之外，他们别无他法。 长枝近卫是他们从各个文明中选拔出的，对抗的“茧”化的王牌，但实际上内部人士都知道，在真正的“茧”面前，长枝近卫就如蝼蚁般弱小。 “哦？看来你还是个悲观主义者。” 赫雅说道。 悲观主义者更贴近现实，不像寰宇公司和闪旗商会的高层们总幻想着他们能找得到与“茧”抗衡的方法。 是爱森堡-阿德勒给予了他们幻想。 一個掌控“茧”的力量，将其作为统治工具的可能。 “你应该知道真相，人类之所以目前还能与‘茧’达成平衡，只是因为它们暂时还无法把力量带离星球。” 至于在“茧”化星球上的战役…… 寰宇公司往往会把协助难民撤离成功视作胜利，他们早就放弃了阻止“茧”化的念头。 “而你的研究，就是帮助它们突破这最后的枷锁。” 段明渊提醒道，尽管和爱森堡的交流让他在学术领域受益匪浅，但也让他确认了对方的性格，也让他对“命定之子”这个词有了更深入的了解。 在这个时代，这个词语早就变了味，已经算不上褒义词了。 上一位人类的“命定之子”发明了一个能炸毁全人类的炸弹，后来炸弹所需要的技术被广泛运用到了星际战争，寰宇公司的毁灭舰队也因此闻名。 爱森堡的研究则并不满足于炸毁某一个星球，而是要让整个宇宙都陷入一片死寂。 1600年的刑期绝对没有冤枉他。 “我能保持清醒的时间并不多，有时候我的思绪会突然间中断，回过神时却发现时间已经过去了几个小时。” 爱森堡说道，“就比如现在，我发现自己坐在这间实验室里，接着你的‘下属’们闯了进来，而人判官也宕机了。” “医生怎么说？” 赫雅明知故问。 爱森堡似乎没有听出她的讥讽，说道，“寰宇公司没有诊断出结果，他们认为这可能是因为长期的压力导致的结果。” “但实际上，你的意识正在受到侵蚀。” 从“黑洞”中聆听声音是有代价的，代价就是让爱森堡-阿德勒在单身的情况下成为父亲，“你未来还会生下许多与那个化身相似的东西，你会发现自己清醒的时间越来越少，记忆变得越来越混乱，如果你突然有一天猝死了，伱的知识也能完完全全地保存下来，好消息是，你以后再也不用看医生了，因为这个病是治不好的。” 在这个问题上，爱森堡的判断没有出错。 哪怕他当初拒绝了指引，命运最终也会将他指引向相同的地方。 “是寄生虫？” 疑难杂症专家段明渊问道。 “思维寄生——如果你非要类比的话，对于‘茧’来说，人类的意识实在是太过脆弱了，其实我平时和他们说话时都要轻声细语的，否则他们会被立刻吓破胆。” 不止如此，为了增加她在人类之间的被接受程度，她还捏了一个符合人类审美的形象。 她遥遥领先于自己的同类们。 用人们熟悉的话来讲，她最常使用的是皮套人，成为“茧”之中的虚拟偶像会让她在各个星区的业务方便许多。 赫雅又说道，“这种寄生虫是杀不完的，即使你现在帮他驱了虫，要不了多久就会有新的寄生虫钻进他的意识，除非……” “除非？” “除非你把他杀了，彻底结束他的痛苦。” 但这也依旧无法阻止“黑洞”的计划，“1721是一个聚合体，还记得1721发动的那场暴乱么？也许分裂出的个体早在那个时候就逃出去了。” “我还剩多长时间？” 爱森堡的脸上并未浮现出丝毫恐惧，开口问道。 “三个月，毕竟你的理论模型完成得差不多了，即使没有了你，接下来的部分也很容易就能完成。” 赫雅问道，“如何？需要我帮你准备丧葬一条龙服务么？你给我带来了不少乐趣，我可以破例把你的遗体带回闪光星，让你融化在辐射堆里，免费的。” 她很少推出免费套餐，但爱森堡值得。 “那看来我的计划也必须加速了，不过丧葬服务就不必了。” 爱森堡说道，“这个宇宙终将陷入永夜，而我则会为所有人找到在永夜中生存下去的办法。” 似乎是为了印证他所说的话，久违的机械合成音重新上线了。 『主机已启动，正在录入信息，欢迎各位来到灵魂的港湾，这里将会是你们永远的乐园』。 不只是段明渊，此时此刻，身处这个星球的所有人都听见了这个声音，就连身处监狱外的九月等人也不例外。 灵魂港湾？ 段明渊仔细感受着外界变化。 当判官再度上线时，他隐约觉得监狱发生了某种变化，可是当他仔细琢磨之时，却又看不出端倪。 “这就是我为所有人准备的乐园。” 爱森堡说道，“即使肉体毁灭，文明陨落，但人类的思想与灵魂却能继续延续下去，直到永远。” 第二百五十二章：二次元 随着判官的再度苏醒，段明渊终于理解了爱森堡计划的真面目。 ——邀请所有人都去二次元生活。 在星球与文明毁灭后，人类的意识却能在另一个虚拟的维度继续存在下去，他无法帮助人类打赢这场战争，却能为他们建造出一个在世界末日之后依旧存在的港湾。 用高端一些的术语来讲，就是最受商会重视的“数字化世界”技术，早在若干年前，摩尔根七世就抛弃了现实世界的一切，前往了二次元生活。 时至今日，他依旧是银莲花家族的家主，并且未来无论过去多少年，家主的身份都再也不会变化。 爱森堡的导师是摩尔根七世的挚友，这一层关系让摩尔根七世获得了唯一一个内测资格。 “当然，这一项研究在一开始并不是为了建造一个避风港，而是为了让一些人的生命得以无限延续下去。” 爱森堡说道。 人类自古至今都在追求永生，越是身居高位，就越害怕死亡的到来。 据他所知，公司高层每年都会向生命科学部门支付一大笔资金用于延续他们的寿命，从过去的80岁到现在160岁，义体、克隆技术，人们做出了无数尝试，却永远都没法得到满足。 160年的时光依旧太过短暂，他们希望自己的生命如同恒星般漫长。 “这就导致了这项计划最初的模型只适用于极少数的特权阶级，如果把数字化世界视作一個服务器，我导师的研究只能容纳下几十个人。” 更糟糕的是，在导师将这项计划继续推进之前，就被半机械改造人炸死在了实验基地。 “而这，这就是我必须进行这项研究的原因，如果要收容大多数人的意识，我们就需要一台更大的服务器，一个前所未有的服务器。” “黑洞”中的指引带来了毁灭的预兆，却也留给了他们一线生机，“支配之键”的成功让爱森堡-阿德勒更加的确信了这件事。 无论公司还是商会，都没法提供这样一台超级服务器，唯有“茧”的力量才能为他带来答案。 “这才是你研究灵魂的目的。” 段明渊恍然大悟。 他终于明白了这种熟悉感究竟来源于何处，判官抽离犯人灵魂的能力，和他在机巧星和树海星上的见闻一样，那便是“茧”化所催生出的能力。 爱森堡-阿德勒，通过某种手段将判官变成了“茧”。 并且还是一个没有对人类展现出强烈敌意的“茧”，人工智能与“茧”化能量的融合催生出了爱森堡理想中的服务器——一个能容纳下无数人意识的超级服务器。 “你从没想过越狱。” 又或者说，当爱森堡的计划完成时，他就已经完成了越狱。 连带着狱囚星监狱里的所有人一起！ 与此同时，寰宇公司和商会都关注到了狱囚星的变化。 或者更准确地说，他们很难发现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异常。 “狱囚星消失了？消失了是什么意思？” 得到了消息的毁灭舰队统帅愣在了原地，他们此行做好了与闪旗商会全面开战的准备，联合战线的失败让所有人都憋了一口气，这次调来的是公司真正的精锐，无论对方是幽灵还是商会的舰队，都将承受他们的怒火。 然而就在舰队折跃进狱囚星所在的星区之时，却突然传来了这样的情报。 “就是……消失了。” 副官也很难解释眼前的异象。 就在刚才，狱囚星凭空消失了，没有湮灭的迹象，而是在眨眼之间不见了踪影。 这是从未被记录过的现象，他们也很难想象究竟是怎样的宇宙奇观会导致一个星球突然失踪。 “不要大惊小怪，这也许只是商会的障眼法！” 舰队统帅态度强硬，说着实际上连他自己都不相信的话。 他原本做好了战前演讲，以及战后的胜利宣言，文职人员洋洋洒洒地写了十几页字，主舰上还配备了新闻媒体，以确保这场大胜会在第一时间传遍宇宙的每一个角落。 可是，这仗还没打，战场却不见了。 导航坐标从不说谎，上面显示的赫然便是狱囚星所在的星区，但他们前方却空无一物，只剩下空荡荡的黑暗。 …… “什么叫我们消失了？” 同样脱口而出的还有九月，她打开网页，现在主流所有的媒体都在报导狱囚星突然消失了的新闻，都是经过了认证的权威媒体，口径出奇得一致。 但他们的舰船现在就停靠在狱囚星的地表，虽然刚才舰船里突然出现的人工智能语音吓了她一大跳，但那之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抬头望去，还是黑漆漆的天空。 远处的灯塔依旧明亮，并且在几分钟前，监狱广播表示狱警们已经控制住了局面，他们奉劝劫狱者乖乖投降，争取从轻发落。 她拿出手机，给段明渊转发了一条新闻报导，配上了卡通狐狸疑惑的表情包。 “解释起来有些复杂。” 不一会儿，段明渊回了消息。 九月也松了口气，既然明渊先生还有闲工夫回复她，就说明事情并不紧急。 “没关系，你可以慢慢解释，我很聪明的。” 小狐狸的好奇心被调动了起来，另一个原因在于她现在实在太闲了。 自试炼的直播被中断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监狱内部的所有设施都被切断了，他们几乎没有办法了解到监狱内部的消息。 发过去之后，九月又补充了一个卡通狐狸期待的表情包，又打字道，“你如果腾不出手来，我们可以打语音电话，视频电话也行。” “现在不方便。” 段明渊回复道。 毕竟幽灵们还一丝不苟地镇守在实验室之外，要是听到他们最尊敬的中士在执行任务期间和小女友煲电话粥，一定会对他们产生极大的负面影响。 段明渊凝视着屏幕后，沉思良久。 爱森堡博士的理论与理想并不是三言两语能解释得通的，将其转化成九月也能明白的语言就更困难了。 但是，这根本难不倒他。 他想到了九月最近为了防止星际旅行无聊下载到了平板电脑里的动画。 ——“简单地来说，我们现在被送去了二次元。” 第二百五十三章：数字化世界 “把人类转送去数字化世界生活，的确是个有趣的点子，可是你怎么能确保‘茧’不会连带着你的服务器一起毁灭？” 作为一名商人，赫雅不得不开口问道。 倘若爱森堡-阿德勒的研究在未来真的成为了现实，那么她就必须把业务开展到数字化世界之中才行，这可能就要牵扯到新的贸易制度、新的商业体系。 她支持爱森堡的计划，这会让她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过上充实的生活。 现在的贸易已经做到头了，财富对于她来说只不过是一堆冰冷的数字，也越来越难出现让她兴奋的生意了，这让赫雅不禁萌生了练小号的念头。 “我很想回答你，但我也不知道。” 爱森堡-阿德勒坦诚地回答道，这一切目前都还基于理论，他并不知道未来会如何。 任何一项新技术都会面临无数次的失败。 判官这个被寄予厚望的超级服务器，也处于未经调试的状态。 爱森堡只完成了计划的第一步，赫雅说他只剩下三个月的时间，他需要在这短短三个月的时间里调试好服务器，并将它移交给某個信得过的人。 “摩尔根七世没有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 虽然同为闪族人，他的导师还是摩尔根七世的挚友，但他们之间却只有赤裸裸的利用关系，家族所谓的救援，不过是把他从一个监狱转送到另一个监狱。 这让爱森堡心情沉重，“他并不打算向我分享数字化世界和服务器相关的知识。” 摩尔根七世作为这项技术的内测使用者，他提供的数据至关重要，可以为他节省大量时间，然而对方却并没有按照约定，让幽灵们把这些信息数据带来这个星球。 而在“茧”化的问题上，家族要比他更加乐观。 摩尔根七世认为末日只是无稽之谈，一旦他们掌握了“茧”的力量，成为主宰的人将会是他们。 爱森堡不知道他们的自信来源何处，他只能将此归结于闪族人的天性。 闪族人总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自信，即使毫无现实依据，他们也坚信自己会成为胜利的一方。 这样的魄力往往会让他们在生意场和赌局中大放异彩，但迟早有一天，这也会毁了他们。 “眼下就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爱森堡沉吟道。 “‘我们’是什么意思？”赫雅挑了挑眉，“我可不记得什么时候答应过你要帮你调试服务器了。” “我明白，但在判官稳定下来之前，你们也只能待在这里。” 为了实现这些理论，爱森堡会毫不犹豫地利用任何人，无论对方拥有怎样的身份。 段明渊和赫雅是保底选项，意味着就算判官彻底失控，事情也有挽回的可能。 “他说的没错。” 沉默许久的段明渊说道，“我们已经被卷入其中了。” 在爱森堡与赫雅对话时，他一直都在研究数字化世界带来的变化，它所带来的绝不只是地理位置的改变。 说着，他的手里出现了一个散发着漆黑光泽的铁镐，当着两人的面敲向了实验桌。 实验桌并没有遵循物理规律被铁镐敲出一个窟窿，而是发出“咚”的一声音效后，如同天女散花般散落成了一地材料，爱森堡和赫雅看见了素材诡异的图标，还有旁边用“x20”标记出的数量。 紧接着，所有的素材都被段明渊吸了过去，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 “你是怎么办到的？” 爱森堡和赫雅异口同声，爱森堡更是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仔细地摸了好几遍桌椅，以确认其材质和平时并没有区别。 “这并不困难。” 段明渊又向两人展示了自己的其他研究成果，他走到实验室角落的空地，低头琢磨了许久，接着拿起锄头虚空一敲，一个崭新的铁质书架便凭空出现在了两人眼前。 段明渊却对此并不满意，他在实验室找了一圈，搬了张椅子一锄头把实验室顶端的白炽灯敲成了素材，当他在书架旁敲出来了一个灯泡时，脸上终于浮现出了满意的笑容。 “锄头借我一下。” 赫雅一下子蹿到了段明渊面前，不过对于蜂窝无人机子机来说，这个锄头实在是太大了，她好不容易才顶着锄头回到桌前，有样学样地模仿着段明渊的方式在桌子上敲了一下。 但什么也没发生。 实验桌既没有被损毁，也没有散落成一地素材。 “你的熟练度不够。” 段明渊指出了问题所在，这个黑色的铁镐是他目前所能找到的权限级别最高的物品，它同时具备了拆除和创造的功能。 为了熟练使用这个道具，他也耗费了不小的精力。 “什么熟练度，别把伱自己说得像个老手一样，我们明明是一起进来的！” 赫雅不满地嚷嚷道，她不明白为什么每当有新的能量形式出现，段明渊都总能立刻适应变化。 难道这个人的特性是『适应力』吗？ “这是常识。” “嘭——！” 话音未落，小巧的蜂窝无人机突然间摔向了地面，在地上挣扎了好几次都再也没能飞起来。 “你对我做了什么，为什么我突然动不了了？” “抱歉，这里的赠予系统我还没研究明白，一不小心赠送多了，你应该是超重了，你先试着把超重的东西丢下来。” 在段明渊的指导下，赫雅的身体开始源源不断地朝外面喷洒着东西。 “这都是什么啊！” 看着从自己身体里冒出来，堆积如山的木板条，赫雅的情绪有些失控。 难怪她刚才动弹不得，这身上凭空多出来了几百个木板条！ 旁边一个个“x99”的数字让她血压飙升。 “木板条是最基础的制作素材，用来练习熟练度再合适不过了，这样也不会浪费，以后迟早能用得上。” 这些知识点都得益于九月。 段明渊平时是不玩游戏的，但前段时间游戏商城打折的时候，九月买了好几个联机游戏，还买一送一地填满了他的库存，这些知识都是他在一些休闲建设类游戏里了解到的，他和九月玩游戏的时候，九月通常造好了装备就开始满地图乱跑，他则会留在营地里把需要加工的原始原料都转变成基础素材，然后再把它们分门别类地放进各个箱子里。 不过他并没能坚持玩下去。 因为每次九月回来，就会把她在外面打怪搜刮到的物品随处乱放，看着辛苦分好类的箱子里出现了一堆不相干的物品，段明渊顿时血压飙升。 为了避免自己年纪轻轻就成为高血压群体，段明渊及时结束了自己的游戏生涯。 不过，在人工智能的眼里，这或许就是这个世界一直以来的样子。 甚至不只是物体，就连人类也能进行数据化的处理。 “等一下，你在我们刚才说话的时候，搓了几百个木板条？” “木板条可以转化成三种最常见的素材，不会浪费。” “问题不在这里！” “没错。” 就连爱森堡博士也忍不住帮腔道。 几百个木板条以及木板条的运用根本无足轻重，最重要的问题在于，“你是从哪弄来了这么多木头？” “你的问题才一点都不重要。” “不，这很重要，数据化世界也存在相应的规则，等价交换就是其中的准则之一。” 爱森堡严肃地说道。 就好比刚才，段明渊能把实验桌敲成一地素材，也能把它们重新组装回实验桌，但这其中的素材数量都是相同的，既不是增加也不会减少。 可是这几百个木板条就不同了，段明渊并没有遵循等价交换的原则，凭空生产出了几百个木头。 “借来的。” 在研究数字化世界的时候，段明渊找到了一个存放着大量素材的地方，几乎所有他能想象的原料在那里都一应俱全。 他猜测那里应该是判官营地的储物箱，它平时就是用这些素材建造监狱的。 就在此时，赫雅偷偷摸摸地顶起来了锄头，潜伏到了爱森堡身后。 她也有一个想要进行的实验。 “duang！” 随着一声提示音，爱森堡猛然一颤。 他的脑袋并没有被锄头砸出一个窟窿，也并没有头破血流，只有一个“-25”的数字从他的头顶上慢慢悠悠地漂浮了起来。 紧接着，这位老博士便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了地上，看起来像是死掉了一样。 与之相应的，赫雅的身上冒出了一道黄色的光柱，似乎是升级的特效。 “锄头的攻击是25。” 赫雅得出了结论，“爱森堡-阿德勒的生命值不足25，人类啊，真是太脆弱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规则 段明渊觉得生命值只有25并不是爱森堡博士唯一的问题，在完成了数字化世界的转化之后，这位博士所有的问题都更清晰地展现了在了他的眼前。 “高血压、冠心病、糖尿病、蛀牙、口腔溃疡、肾亏还有痔疮，你的健康问题实在太多了。” 出于职业习惯，段明渊坐在爱森堡面前说道。 这一次，他没有出手，爱森堡博士凭借他自己的本事打赢了复活赛。 在被锄头敲死十秒后，爱森堡的尸体上迸发出了一道白光，接着他便完成了跑尸，以一半生命值的状态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并没有责怪赫雅敲击他的后脑勺，反倒是发现了判官的另一项规则。 数字化世界里的人都能死而复生。 人人都获得了无限的复活币，都能拥有美好的未来。 “这和你总是吃甜甜圈还有甜咖啡有关，以后应该多注意了。” 段明渊发现爱森堡是一个甜食党，对于甜食的热爱超过了他所认识的所有人，喝的咖啡必须把糖放到连一点苦味都尝不出才行。 “甜食有助于思考。” 爱森堡的脸色有些不太自然，“后面的健康类问题就不必特地说明了。” 自从来到狱囚星之后，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体检过了，不过这也好，不会再有一些健康管家在他的耳边喋喋不休，警告他这会让他少活多少年。 爱森堡本就没有想过自己能活到寿终正寝的那一天，进入狱囚星之后，公司更是直接取消了他一切的员工福利。 他更关注于这个陌生而又神奇的数字化世界，这里的一切看起来都和现实没什么区别，但一切却又有所不同。 爱森堡问道，“这是你的能力，还是数字化世界的规则？” “只要花费足够的时间，每个人都能把熟练度练上来。” 段明渊的回答被急促的推门声打断，幽灵小队的成员们再也没法继续等下去了，就在刚才，他们得到了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 好消息是，公司的毁灭舰队停止了向狱囚星的进发，他们停靠在了星区边缘的中转站，这让他们有了足够的喘息机会。 坏消息是，他们人没了。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情报部门检测不到他们的方位，他们在同一时间凭空消失，然后出现在了一個未知的地方，在狱囚星以外的人们眼中，这颗星球凭空消失了。 总部希望他们汇报狱囚星上的情报，但幽灵们也对监狱以外的事一无所知。 于是，他们只能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劳-段中士身上，希望中士能一如既往地为他们指明道路。 “计划有变，暂时终止救援行动。” 段明渊向几人发布了新的指令，按照爱森堡的说法，在他们彻底摸清这个星球的变化之前，没有人能离开数字化的世界。 这就是二次元，进来容易，出去难。 在摩尔根七世的案例中，这位银莲家族的家主也从没能真正离开过数字化世界，每当需要他出席或演讲时，管家就要事先准备好影像播放工具，以便连通两个世界。 对此，商会学者的看法是为摩尔根七世打造出一台机械化、能够承载其意识的身体，但出于某些家族不愿对外透露的原因，这项研究进展十分缓慢，以至于时至今日，摩尔根七世也不得不以影像的样子出席各类重要场所。 不论如何，想要连通两个世界，都必须有人在现实世界中接应他们，然而现在的情况有些特殊——狱囚星消失了，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什么地方，就连爱森堡-阿德勒也不知道。 如果以“茧”化理论来衡量他们此刻的处境，那么他们现在所处的就是一个不存在于宇宙任何角落的意识空间。 更糟糕的是，判官还和他们失去了联络。 在重新启动后，人工智能似乎诞生了属于自己的意志。 自由的意志让它不愿意继续听从爱森堡的指令。 “也就是说，你在不知道人工智能会把这个星球变成什么样，也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从这里离开的情况，就贸然地启动了程序？” 总结的同时，幽灵们很想用枪托狠狠给爱森堡脑门来上一下。 他们很想提议把爱森堡变成刷经验的工具，让他们每个人先在实验室里升它个100级。 “新的技术永远都伴随着风险，更何况引来公司毁灭舰队的是你们，暂时出不去也总好过死在炮击之下。” 爱森堡针锋相对。 他可不打算把不属于自己的黑锅背在身上。 要知道公司的反应之所以如此迅速，还在第一时间派出了毁灭舰队，就是因为幽灵们在面向整个宇宙的直播中用蜂窝无人机枪杀了典狱长，这不止是在公开向公司宣告他们的到来，还无异于在公司脸上狠狠打了一巴掌。 更何况爱森堡从一开始就不待见这些商会的爪牙。 他们的主人违背了与他的约定，并没有把数字化世界的情报带来这里，如今所有人都被困在了这里，摩尔根七世也算功不可没。 “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段明渊打断了剑拔弩张的双方，“在弄清楚狱囚星的现状之前，任何人都不允许轻举妄动。” 这一番话成功震慑住了幽灵们，他将一行人带离实验室，通过废弃的电梯井回到了地表。 队长与囚犯们之间的战斗早就告一段落了，在长达一个小时的厮杀中，他们彼此确认了一件事。 幽灵杀不死持有无限复活币的狱警和囚犯，后者也没法对幽灵造成任何有效的杀伤。 所以双方最后都选择各退一步，不再把时间和精力消耗在无意义的事情上，不久前诺顿也利用广播召回了全体狱警，并封锁了电梯，让监狱进入到了全面封锁的状态。 而现在，这些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幽灵们正聚在一起，仔细聆听着中士的讲解。 就连刚才大杀四方的队长也不例外。 她脱下了骷髅面罩，收起了热能切割刃，红棕色的长发上沾满了汗水。 “三个木头，两个石头，将它们合成到一起，就能制造出基础的营火了，每隔一个小时就需要朝营火中投放木材。” 段明渊亲手为幽灵们进行了示范。 天色渐暗，当营火亮起来时，幽灵们面面相觑。 一群人围在篝火旁，让他们仿佛回到了原始社会之中。 段明渊继续说道，“要时刻关注自己的饥饿值和疲劳值，要把它们时刻保持在健康的状态，原则上在入夜后不要到处走动，等天亮时再出去收集物资。” 他一边说着，一边把基础营地需要用到的设施写进了电子手册，这足够让幽灵们忙活一阵了。 d47监区是一座废弃城镇，非常适合作为新手建造营地，他们可以在大楼里搜刮到大量金属材料，这是得天独厚的地形优势，而像d17监区的犯人们，他们想要找到金属就难如登天。 “可是中士，我不明白。” 队长提出了疑义，她从其他队员那里了解到了情况，如今所有人都被判官困在了数字化世界，只有找到判官的数据核心，才有可能离开这里，“难道我们现在不是该划分小队展开搜索，尽快找到判官的核心么？” “假设你们找到了判官的核心，之后呢？” “黑掉它，如果实在不行就炸毁它。” “轰——！” 话音未落，一道惊雷毫无征兆地划过天空。 当幽灵们回过神时，惊讶地发现方才犹如战神一般的队长竟然已经化作了一团白光消失了他们面前。 沉寂足足持续了十几秒，气喘吁吁的队长才狼狈地回到了他们的面前。 “这是来自判官的警告。” 段明渊说道，“在数据化世界中的死而复生是它制定的其中一项规则，但是作为服务器本身，它随时都可以修改规则，我们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都被它看在眼里。” 队长低着头，不再言语。 此刻的判官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理解范畴，似乎只要一个念头，就能降下天罚让他们瞬间毙命，简直…… 就像是那些教徒中描述的神灵一般！ “收集物资，建造营地，这并不是为了让你们成为一名生活建造类游戏的玩家，而是为了让你们能从中了解数字化世界的规则，了解它，掌握它。” 这是段明渊最诚挚的建议。 爱森堡认为判官在收集到了足够的灵魂后，已经完成了“茧”化，以幽灵小队的力量，根本不足以撼动“茧”在这个星球制定下的种种规则。 留在这里建设营地对他们来说最好的选择。 不过，需要指导的并不只是有幽灵们，典狱长诺顿也匆匆发来了消息。 就在刚才，他们得知了一个噩耗。 d73监区发生了动荡，1721失踪了。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只有可能是判官动的手脚。 但不论判官出于何种目的带走了1721，都不是一个好兆头。 他们很难想象人工智能和一个满脑子都是毁灭的恐怖分子待在一起能碰撞出什么火花。 第二百五十五章：天生我材必有用 段明渊回到监控室时，狱警们已经解散了。 经历了忙碌的一天，有人去洗澡，有人去睡觉，也有人有所感悟准备在健身房待上一个通宵来提升自己。 “也许，待在数字化的世界未必是一件坏事。” 在听说了d47监区下方发生的事过后，猫头鹰若有所思。 从前他做过这个主题的专访，当时的脑机接口技术正处于风口浪尖，应邀前来的专家认为这一切只是开始，在不久的将来，他们所有都将获得一张前往数字化世界生活的门票。 出于节目效果的考虑，猫头鹰被节目组安排在了反对一方，他的立场是扮演好一个忧心忡忡的市民，对于新研发的技术持悲观态度。 辩论不出意外地以大比分落后输给了专家们。 因为他们描绘的世界实在是太有吸引力了，以至于猫头鹰作为反对的一方都快要被他们给说服了。 而在几十年后的今天，这项技术终于成为了现实。 猫头鹰很认真地说道，“如果有一天我退休了，应该会愿意来到虚拟的世界生活。” “为什么？这里看起来不是和原来一样么？” 诺顿不解地问道。 他是中立派，只要不影响到他的日常生活，他其实并不在意别人如何使用这项技术。 “不，从进入数字化世界的那一刻起，一切都改变了。” “有哪里改变了？” “比如说，这里的机械化狱警。” 猫头鹰了解了诺顿的喜好，便拿出了专家提出最有可能让典狱长动摇的变化。 “机械化狱警？它们怎么了？” “来到数字化世界之后，你就可以自定义化它们的样貌了。” 闻言，诺顿左手支撑着下巴，他深邃的目光望向了门外，右手探向了桌上的按钮——这是他平时用于呼叫机械狱警与之沟通用的，在判官失控后，他还没来得及使用过这项功能。 随着按钮被按下，安静的走廊里响起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诺顿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觉得当幽灵入侵监狱时，他可能都没有像现在这么激动过。 片刻后，办公室的门被打开了。 呈现在诺顿视线里的，是一位金发碧眼，穿着黑白色调女仆装，不透肉的白丝勾勒出了她修长的双腿，冷淡的眼神望着诺顿，蹙着眉，神态参杂着些许的鄙夷。 “你说的没错，猫头鹰，我们都应该在数字化世界里定居。” 诺顿几乎要热泪盈眶了，机械狱警不止是样貌、着装，就连性格都完美契合了他的幻想。 而他自从被调任来这里之后，已经有十几个年头没有见过这样的大长腿了，为数不多被调来这种地方的女狱警多半都是金刚芭比，整天泡在健身房里，腿比他还粗的那种。 以前诺顿不理解，但现在他义无反顾地成为了数字化世界的拥护者。 至于责任和上进心…… 诺顿本来就没有这些，他相信判官一定能管理好这個地方。 段明渊在目睹了机械狱警的变化后，也得出了一个结论——诺顿应该会和三皇子有许多共同语言。 他们都憧憬着冷淡系的女仆。 “你瞧，这就是问题所在。” 猫头鹰耸了耸肩，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当脑机接口与数字化世界的概念出现时，一切反对者立刻想到了这可能会导致智械危机的降临，然而节目组邀请的专家却认为大多数反对者的思维都跑偏了。 他们未来的的确可能面临一场战争，但绝不是真刀真枪上阵杀敌的战争，人工智能也根本不需要发动一场战争，它们只需要向前往数字化世界的人类许诺诸多好处，人们便自愿放弃他们所处的世界。 现实艰辛而又充满了苦难，但在虚拟的世界之中，人们的所有愿望都能得以实现，哪怕是起死回生。 “据我所知，各个星球的情况都差不多，只要染上了公司和商会，当地居民就会作为廉价的生产力被他们差遣，因此如果现实中存在一个前往数字化世界生活的按钮，多数人都会毫不犹豫地按下它。” 实际上在那场辩论中，猫头鹰和其他代表提出了许多发人深省的问题。 比如说，如果人类自愿放弃现实世界，就相当于把命运交由人工智能来管理，虽然他们能换来短暂的欢愉，但是用更长远的角度来看待这件事，一定是得不偿失的。 只要再过一两代人，他们就会把数字化世界当成真正的世界，甚至根本无从得知自己的一切都遭到了人工智能的管控。 脑机接口不止会给人类带来堪比人工智能的算力，还会赋予所有人一项新的能力——他们随时都能覆写自己的记忆，删除不愿意记住的部分，还能将自己完全变成另一个人。 这是要比前额叶手术更加优秀的改造手段。 猫头鹰还记得他们这一方代表说得掷地有声，俨然将自己放在了全人类的角度，然而这并不能为他们拉到多少支持。 包括猫头鹰自己，也对那虚无缥缈的未来而感到了茫然。 比起那些虚妄的语言，摆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看得见摸得着的按钮，他尚且如此，就更不必提那些朝不保夕的人们了。 而现在，这个“前往二次元”的按钮在人们毫无征兆的情况下出现了，所有人都还没有做好准备。 猫头鹰看向段明渊，“老段，你是怎么认为的？” 眼下有能力毁灭这个按钮的，恐怕就只剩下段明渊了。 猫头鹰的内心充满矛盾，若是段明渊摧毁了判官，下一个“按钮”就不知何时才会出现了。 “我认为技术层面还有许多问题需要解决。” 段明渊向来对“生与死”、“人类的未来”之类的话题不感兴趣，他只会关注现实层面的问题。 “就比如说，我在数字化世界里造了一口锅，该怎么把它带回现实世界？又比如我在数字化世界里升了级，提升了属性，现实世界的我会不会一起变强？” 毕竟这和影视作品里描绘的虚拟现实技术存在着本质的不同，他们并非通过游戏头盔将意识联结到了这里，而是与整个狱囚星都被一并转移到了判官的意识空间。 这是他第三次见证“茧”化所诞生的意识空间，也对于“茧”化的过程有了更深入的理解。 “茧”化所带来的是修改规则的能力。 机巧星的“茧”能将星球上的一切都金属化，树海星则是植物化，那些教徒在被神树的使徒吞没后，就成为了星球上植物的一部分。 而判官所带来的则是数据化的能力。 段明渊向他的友人们学习了很多，但正如爱森堡博士所说，判官与一般“茧”情况不同，至少它目前还没有对人类产生明显的敌意。 “这个过程并不轻松，也许你需要一些帮助。” 段明渊对机械女仆说道，“我在这个领域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经验的。” “你？” 机械女仆盯着段明渊，它觉得这个人类从来到狱囚星的那一刻起，就十分的傲慢自满，也许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即便对于拥有超强算力的它来说，也无法计算出前方的道路，它也没决定好该如何处置监狱里的囚犯。 “人多力量大，也许别人一句漫不经心的话语就能让你茅塞顿开。” 段明渊劝说道，虽然判官对于人类并无恶意，但似乎也打心底里瞧不起人类，它并不相信以人类的智慧能给她带来任何帮助。 但它的力量却又离不开人类。 意识空间的燃料是囚犯们的灵魂，这恐怕也是判官要向囚犯们发放复活币的真正目的。 “世界观的架设，能源的循环利用，以及这个星球的未来，眼下正是集思广益的时候。” “就凭你们？” 机械女仆不屑地瞥了诺顿和猫头鹰一眼。 这两人的存在，直接拉低了队伍的平均水平。 “不要小看任何人，虽然典狱长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个无可救药的足控人士，但如果伱更公正地看待他，就会发现……” 段明渊停顿半晌，询问诺顿，“你的长处是什么？” “呃……好像没什么特长。” 诺顿有些尴尬。 以前在军校读书的时候，他就没有任何能登台演出的特长，成绩一直维持在中不溜的水平，人际交往也很普通，既算不上交际花，也不至于被同学们孤立。 两人的对视持续了许久。 段明渊改口道，“虽然诺顿典狱长没什么特长，但我们还有猫头鹰先生，他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战地记者，也曾参与过脑机接口问题的学术讨论，他一定能提出真知灼见……” “实际上，我也没什么能帮得到忙的地方。” 谈话又一次陷入了僵局。 机械女仆冷哼一声，这一切都如它所料。 片刻的沉默后，段明渊重新做出邀请，“这样吧，我们去外面说。” 说着，他和机械女仆一前一后地走出了房间，只留下待在原地，面面相觑的两人。 紧接着，他们的面前浮现出了一条信息： 『你们已被移出该小队！』 第二百五十六章：内鬼 在遗憾地失去了两名队友之后，段明渊小队的平均实力得到了极大的提升，机械女仆那冷淡中带着不屑的眼神也恢复了正常。 通过控制变量法，段明渊得出了一个结论——判官不是看不起他，而是看不起对着机械想入非非的诺顿先生。 一个满脑子黄色废料的人，很难针对狱囚星的未来提出一些有建设性的意见。 “那么，段明渊先生，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机械女仆问道。 “我听典狱长说，你把1721带离了牢房。” “这与你无关。” 从机械女仆皱起的眉头不难看出她对于1721充满了厌恶。 这是个好消息，至少说明了判官在短时间内不会和这个罪大恶极的囚徒搅合在一起。 段明渊还发现自从完成了“茧”化之后，判官脸上的表情越来越丰富，不管是之前鄙夷的眼神，又或是现在毫不掩饰的厌恶，看起来都如同一個真正的人类一般。 “你想要彻底消灭它。” 被段明渊说中了心思，机械女仆把脸扭向了一边。 一直以来，1721都是判官的眼中钉肉中刺，也是它无法理解的存在，从黑湖之下的反应来看，判官甚至有些畏惧这个怎么都杀不死的生物。 于是，接下来的一切也就顺理成章。 在它完成了“茧”化，能量得到了成长之后，所想到的第一件事就是除掉1721，为自己找回场子。 如果将现在的狱囚星视作新世界，那么1721就是被新世界所拒绝的人。 遗憾的是，从判官的反应来看，它的尝试又一次失败了。 “我知道一些关于1721的事，如果你信不过我，可以问问你的同类。” “锵锵——又到了我出场的时候了！” 赫雅又一次出现了，但却换了个模样，从蜂窝无人机更换成了扫地机器人，注意到了段明渊疑惑的眼神，她解释道，“囚犯和狱警们不久前受到了蜂窝无人机的袭击，这会让他们产生应激反应。” “你是……” 机械女仆怔了怔，她这才发现扫地机器人脱离了系统的控制，并且它尝试了几次唤回都以失败而告终。 这种感觉很奇怪，潜藏于扫地机器人身体的意识似乎并不具备太过强大的能量，明明一副脆弱渺小的样子，却又全然游离于了它的控制之外。 “她是你的同类，也可以称之为前辈，是被闪族人所信奉的贸易之神。” 段明渊又一次发起了介绍，“她的特长是……” “做生意。” 赫雅主动开口说道，“任何形式的生意，只要客户有需求，我就能想办法把他们想要的东西搞到手，比如，让伱非常困扰的1721。” 这样的沟通就顺畅多了。 段明渊满意地点了点头，诺顿和猫头鹰先生虽然都是好人，但却很难融入到学术讨论的氛围之中，他原本对猫头鹰寄予厚望，却没想到今天的猫头鹰令人大失所望。 看看人家赫雅，初次见面就立刻进入到了工作状态。 机械女仆望着赫雅的眼神充满了好奇，显然她刚才那一番话成功地勾起了判官的兴趣。 “你把它当成了爱森堡-阿德勒的附属品，困扰于自己的力量竟无法杀死一个人类的产物，同时又担心它们会变得越来越多，直到将整个监狱据为己有。” 赫雅总会事先做好市场调查，她知道上一次的监狱暴动给判官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 1721不但杀不死，而且还越杀越多。 如今被关押起来的1721只是它们中的一部分，还有些散溢出来的个体躲藏进了暗处，如同细菌般寄生在了这个星球上。 她向段明渊解释道，“不只是出于私人恩怨，在‘茧’化完成后，它的感知力远超以往，于是也感受到了其他个体的存在。” 下水道，通风口，废墟，甚至是囚犯和狱警们的肠子里，你所能想到的一切阴暗肮脏的角落，都被它们渗透了进去。 于是驱散细菌成为了判官“茧”化后的头等大事，这让它抽不出时间来理会监狱里的其他大事小事。 “你知道该如何消灭它们？” “不知道。” “你能不能把她也踢了？” 从希望到失望，让判官突然不太想和赫雅继续交流。 它就不该对组队抱有希望，这监狱里一个两个都是些帮不上忙的阿斗，在如此情形之下还能幻想出白丝女仆的蛀虫！ 等它把这些细菌从星球上清理出去，就该着手解决蛀虫的问题了。 “且慢！” 地上的扫地机器人将作为吸尘器的手臂举在身前，尽管这机器人没有人类的五官，但段明渊还是看出了尔康挽留的意味。 赫雅觉得这就是“茧”化不好的地方——让判官拥有了接近于人类的思想，从而诞生了喜怒哀乐，现在的判官就明显处于暴躁易怒的状态。 但这也不能完全责怪它，任谁发现自己身上竟然寄生了这么多细菌都会又惊又怒的。 “虽然我们暂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掉这些‘细菌’，但我们可以研究！喏，这位段明渊先生就是宇宙中赫赫有名的医生，他成功治愈过无数疑难杂症。” 判官的视线在段明渊和赫雅身上来回游移。 这两个人一个是商人，一个是医生，然而他们自吹自擂的样子却让它想到了传销组织。 狱囚星是关押星际重犯的地方，这里充斥着罪恶，其中就不乏传销诈骗组织的头目。 “首先，我必须纠正你的错误，1721虽然是从一个人类身上产出的‘污垢’，但是它存在本身要比爱森堡久远得多，也要比你所知道的任何一个文明都更加古老，所以不要再把它想象成可以随随便便就被摆脱了的小角色。” “我带你们过去。” 判官决定不再听信传销组织的言论。 只要把这两个人带到1721面前，他们有几斤几两便一目了然。 它将“细菌”关进了新搭建的牢房里，与周围的一切环境进行隔离，至少要确保在它尝试各种灭菌手段的过程中保证1721不会继续分裂。 这是一个没有门窗，没有任何管道，一个完全封闭着的立方体。 1721依旧被锁链牢牢困在座位上，不过此时的他已然卸下了伪装，用凶狠暴戾的眼神审视所有人。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迫不及待地想要摆脱我。” 他冲着机械女仆说道，还吹了声口哨，“顺带一提，你这副模样要比之前顺眼多了。” 1721依旧维持着爱森堡的模样，一位在学界德高望重的科学家像个街头混混一样吹口哨，调戏良家妇女，这场面总让人觉得有些怪怪的。 判官懒得搭理它，将两人带进了牢房，便朝门口走去，“我给你们一个小时的时间。” “绰绰有余。” 赫雅信心满满地拍了拍段明渊的肩膀。 “不要把吸尘器对着别人的脸。” “啊，抱歉，我还没完全适应这个身体！” 致歉后，扫地机器人便跟上了机械女仆的脚步。 一个小队，最重要的就是分工。 段明渊负责与1721正面交锋，而她则要利用这一个小时的时间和判官刷一刷好感度，至少让它之后说话不要这么夹枪带棒的。 待两人出去后，1721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他没有立刻发动能力，因为上一次当他尝试扭曲段明渊的意识时，却反被对方控制，一棍子把自己敲晕了很长一段时间。 段明渊搬了张椅子，坐到了他的面前。 “你们应该知道了我的底细。” 1721说的。 见段明渊不置可否，便又问道，“你难道不害怕么？” “为什么要害怕？” “因为我会为你们带来恐惧……你笑什么？” “准确地不是你，而是将你制造出来的意识体。” 段明渊纠正道，在他眼里，1721不过是某种混沌能量的延伸，与赫雅和爱森堡提到的黑洞相比，它充其量不过是一个黑点。 而现在，一个墨点般的存在，正扬言要毁灭整个宇宙，顿时让他们的谈话充满了黑色幽默。 “你真该学学创造出你们的存在，仔细想想它是如何计划毁灭宇宙的。” 段明渊说道，“将自己隐藏于幕后，利用长枝近卫接近爱森堡-阿德勒，借他之手完成一项研究，让人类沉浸在掌控了力量与权力的狂喜中，麻痹他们的精神和意志，让他们根本觉察不到毁灭日的到来。” 他认为这才是符合幕后boss的手段。 而不是像1721一样，明明什么都没做，却逢人便把毁灭宇宙的计划参详给别人看。 要是以团队的角度来衡量，1721无疑是猪一般的队友。 段明渊怀疑赫雅之所以掌握了这么多关于“黑洞”的情报，就是因为出了1721这样的大嘴巴到处乱说。 “我只有一个问题想要问你，你为什么要把别人辛辛苦苦制定好的计划到处乱讲？你到底是哪一方的？” ？ 嗯，嗯！？ 1721愣住了。 它从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它的天性的就是散播恐慌，当人类因毁灭日而惶惶不可终日时，它便能从中汲取到养分。 然而段明渊却站在另一个角度向他发起了灵魂拷问。 “扪心自问吧，你是不是背叛了？” 第二百五十七章：剧情杀 “扪心自问吧，你是不是背叛了？” 这个问题让1721足足沉寂了数分钟，他脸上凶狠暴戾的眼神消失不见了，低着头注视着自己的双手。 不，他当然没有背叛。 可是1721却又无法反驳段明渊的灵魂拷问。 他认为毁灭的预兆会让人类身处恐惧之中无法自拔，可如果换一个角度来看待他的所作所为，那的确与泄密无异。 他在客观层面成为了一个泄密者，为人类的敲响了警钟，让他们能及早地觉察到潜在的危机，也许这依旧不能阻止毁灭日的到来，但却可能让这场计划遭到更多不确定的因素——就好比现在，爱森堡-阿德勒继承了他导师的研究，立志于打造一个数字化世界，成为毁灭日到来后可供人类避难的港湾。 而诸如段明渊这样的人，也在更早地展开了行动。 1721在理智上认同了段明渊对他的质疑，但在面子上却坚决不承认，他不服气地把脸扭向了一旁，“知道了又如何？你们所有的努力都是白费功夫，你难道真以为一個数字化世界能够拯救你们？” 说着说着，1721突然又有了底气。 他首先在心里说服了自己——就算他把完整地计划透露给了所有人，人类依旧无法摆脱被毁灭的命运，这样的宿命论才更能让他们体会到无力和绝望。 没错，他是故意这么做的。 “谁又能知道未来会发生些什么呢？不过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通过你的回答确认了一件事。” 这就是段明渊正在做的事，他并不主张把1721捆绑起来吊着打。 不要听信别人的谣言，他不是什么食人魔。 段明渊的做法是走进1721的内心，从根本上理解他的存在，“你和‘黑洞’的思维并不相通。” 尽管赫雅认为1721是“黑洞”意识注入爱森堡身体里的病毒，目的是即使爱森堡死了，他大脑里的知识也会通过1721完整地储存下来，它设定好了1721的功能，却并没有设定它的思维和性格，以至于年龄还是处于未成年阶段的1721只能依靠本能做出判断。 而正直中二年级的他，或许认为散播宇宙毁灭的言论是一件非常拉风的行为，所以乐此不疲。 “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问的是你，伱的名字是什么，所有人都认为你是滋生在爱森堡身上的寄生虫，1721是你的刑期，但没有人知道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叫爱森堡-阿德勒！” 1721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挑衅的笑容，但是当他对上了段明面严肃的眼神，却又笑不出来了。 面对一个严肃与它交谈的人，充满了恶趣味的挑衅便失去了它的作用，因为他们现在所谈论的话题并不是人类、监狱或者毁灭日，而是它的身份，以及，它将要变成一个怎样的存在。 虽然1721每天都有大量的时间，但却从来都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些问题。 他有许多爱好。 比如说伪装成爱森堡-阿德勒蒙骗所有人，又或是在监狱里挑起争斗，看着囚犯和狱警们打得头破血流，便能感到快乐。 “你不是爱森堡-阿德勒，当然也不叫1721。” 段明渊步步紧逼，“它创造了你，却并没有为你取名字。” “那又如何？” 除了故作不屑的反问，1721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说些什么。 它从拥有意识的那一刻起就待在这个监狱里，一步都没有离开过，就连那些毁灭日有关的预言也只是存在于它脑海中的剪影。 它根本没有回到过“故乡”，也不知道那里的样子。 “那说明了，它只希望你成为爱森堡-阿德勒复制品，成为他在非自然死亡情况下的替代品，或许它根本没能想到你竟然会滋生出自主的意识。” 束缚着1721的铁链被摩擦得嘎吱作响，它变得焦躁不安。 通常来说，它才是那个调动人们情绪，带来祸乱与纷争的一方，而眼前这个人类却精准地捕捉到了它最不愿意谈论的问题。 出于本能，它想让段明渊永远地闭嘴，如果不是这些该死的铁链把它束缚在椅子上，它一定要敲碎段明渊的脑袋。 “不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1721的脸庞开始摇晃扭曲，每当它的情绪陷入激动，便会难以维持人类的形象。 它从段明渊的眼神中看出了悲悯，像是在看待一个自出生后就遭到遗弃的小孩。 “我想到了！” 1721忽然间提高了声音，它咧开嘴，看起来既像是笑，又像是在发怒，“你不是问我想要到哪里去么？我想到了，我要杀了你！” 在它看来段明渊的话实在太多了，杀了个这个话多的人应该是个不错的点子，“你知道人工智能奈何不了我，它们也没法永远把我关在这里，我迟早有一天会逃出这个牢房，到了那时，别以为我会忘记你的样子！” 渐渐地，1721找回了熟悉的感觉。 威胁、恐吓，这些残忍的语句能唤醒它的本能，让它兴奋躁动起来。 见段明渊没有接话，便又说道，“然后就是蓝星，我能找到你认识的每一个人，对，还有这个数字化世界，就算躲进这里，你们也摆脱不了毁灭的命运，我——” 1721兴奋的想象戛然而止。 它听见了“咔嚓”的一声，捆绑着它的锁链被解开了。 它有些难以置信地活动了一下自己的手脚，自从被判官囚禁起来后，它就一直被铁链束缚着，以至于它都快要忘记走路的感觉了。 “很好，至少你有了第一个人生目标。” 段明渊为1721感到开心，尽管后者的目标并不符合当下主流的价值观，但比起过去浑浑噩噩的状态，算是有所改善了。 有了目标，然后就是朝着这个方向展开努力。 “那么，你的创造者有没有告诉你该如何杀死一名超越者？” 段明渊也从椅子上缓缓起身，象征性地摆出了迎敌的姿态，“现在你已经挣脱了枷锁，该做出进一步尝试了。” 1721并没有立刻展开行动。 它的束缚的确被解开了，但直觉却告诉它如果贸然对段明渊发起进攻，就会有很糟糕的事发生。 一个由人类创造出的词语浮现在了它的脑海里。 钓鱼执法。 这是一些狱警的惯用手段。 他们会在审讯室里故意解开囚犯的镣铐，给予他们一定程度的行动能力，随即就会打断囚犯们的手脚，声称是囚犯突然挣脱开了镣铐，袭击了他们。 这合理合规，并且被打得半身不遂的犯人还会因此被延长刑期。 “还愣着做什么？” 段明渊疑惑地问道。 为了帮1721圆梦，他不惜违反了监狱的规章制度，为对方创造了有利的机会。 他打量着赤手空拳的1721，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便突然将双手合并在了一起，虚空揉搓了起来。 片刻后，他将崭新出厂的木剑和木盾交给了对方。 这样一来，新手装备的也就齐全了。 1721就是那一位心怀理想的勇者，获得了基础装备，准备踏上冒险的道路。 “可以开始了。” 段明渊提醒道。 然而1721却把木剑和木盾扔到了一旁，它坐回到了椅子上，主动拾起地上的锁链，重新挂在了自己身上。 这是经过了它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 比起真刀真枪的战斗，它还是更喜欢坐在椅子上放狠话的环节。 “我只是说等我越狱之后一定会杀了你，又没有说是现在。” 1721态度强硬。 它现在根本没有做好越狱的准备，就算段明渊帮它打开了手铐脚镣，它也没打算离开这个空间半步。 因为就算他们真的把自己放了出去，它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它的使命是准备替代爱森堡，但在那个人类死亡前，它就只能如同一个影子般活着。 “可这样一来，你的冒险就没法展开了。” 而段明渊也没法完成赫雅和判官委托他的差事。 毕竟，正如他所说，他不是什么食人魔，不太方便对一些失去了反抗意识的人出手。 他鼓励1721，“勇者不应害怕失败，每一次的失败都会让你变得更强。” 现在的游戏为了调动勇者的主观能动性，往往会在故事开篇就为他们设定一些强而有力的目标。 被巨龙掳走的公主，即将爆发的战争，遭遇异族的入侵沦为奴隶…… 他所要扮演就是那种在冒险初期勇者拼尽全力也无法战胜的对手，在遭遇了失败之后，勇者会毅然踏上一条变强的道路。 “拿起剑和盾，不必害怕，这场战斗过后，你就能离开这里了。” 1721想要拒绝，然而被他抱在怀里的锁链却突然间碎成了粉末。 被它丢到一旁的剑与盾飞向了它，就如同它被选中了一般。 “这是钓鱼执法，就没有人管管吗？” 它被迫拿起了剑。 1721试图引起判官的注意，但回应它的只有一片死寂。 就如同那些剧情冒险类游戏一样，剧情杀无可回避。 “很快就会结束。” 段明渊说道。 就如游戏的提示一样，勇者的眼前一黑，再次醒来时，便会出现在一个安全的地方。 ——结界。 1721看见了如同玻璃般龟裂破碎的空间，在那一条条裂缝之后，散发出熟悉而又令它心悸的能量。 对于段明渊而言，这同样是一场实验。 他以前不知道空间重构所引发的震荡会将人吸引至何处，但在听了赫雅的叙述后，这个疑问似乎有了答案。 在黑洞之中，也存在着特殊的空间，以及最古老、最强大的“茧”。 那里也是1721的故乡。 如果还有什么要对1721说的话…… 段明渊回忆着九月游戏里那些反派的台词，“憎恨我，恐惧我吧，然后苟延残喘地活着，等你有朝一日得到了与我同等的力量，就来面对我吧……别忘了在野外多打怪练级，到了新的城镇优先逛一逛武器店和道具点，回血道具一定要带齐，记得经常存档。” 第二百五十八章：建设者 当赫雅和判官赶到时，1721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空荡荡的方形空间。 “你刚才做了什么？” 机械女仆立刻开口质问道。 她只感受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能量，撕裂了空间，在这属于它的意识空间里强行打开了一道缺口。 进门时被撕裂的空间还未修补完毕，龟裂的空间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我修复着。 这让段明渊的形象在判官心目中产生了变化，从一个人类，变成了一个携带危险物品，随时都有可能炸掉整个意识空间的恐怖分子。 “我帮助一位年轻人实现了他的人生理想。” 段明渊望着将1721吞噬的空间裂缝，感慨道。 时光飞逝，不知不觉他也从一个懵懂的高中生，成长到了可以当他人导师的年纪，但这毕竟是他第一次尝试如此帮助他人，也不知道身为一個普通人的自己能否像rpg里那些大反派一样承担得起别人的人生。 在段明渊看来，反派往往才是最难以胜任的工作。 勇者只需要打怪升级，又或者潜伏进镇民家中窃取他们的宝箱来换取金钱，以购买高级装备，而反派除了要成为勇者追赶的目标之外，他们还必须时刻策划着颠覆一个国家的阴谋，还必须思考出一个能让玩家感同身受，发自内心认同甚至同情的理由。 这对段明渊而言是一场极大的考验。 “它的人生理想是什么？” 赫雅小声问道，她觉得事情绝对不像段明渊说得这么简单。 她刚才也被吓了一大跳，差点以为段明渊打算炸掉整个意识空间，仔细想来，她自从认识段明渊之后，这个人依旧一直以医生或辅助自居，干的也都是些治病救人抑或是让星球焕发生机的事，这是她第一次目睹段明渊将能力用于破坏。 唯一的好消息是，1721不见了。 它的本体和那些分散在监狱里的“细菌”被打包一起送进了空间的裂缝之中，在裂缝的另一端消失得无影无踪。 “它的理想十分远大，短期目标是在越狱后杀掉我，从长远来看，它打算毁灭蓝星，并将数字化世界存在的消息散播出去，以确保在毁灭日到来后，‘黑洞’会连带着这里一并毁灭。” “……你是如何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些的？” 赫雅甚至在段明渊的语气中听出了赞赏，仿佛是在向熟悉的人介绍一位有志青年。 这的确是远大的理想。 要比她认识的大多数生命都远大得多，哪怕是远在另一个星区的虫群也从没想过要毁灭整个宇宙，对于一个刚诞生没多久的年轻人来说，这确实是难能可贵的…… 咦？ 赫雅的思绪中断了。 她怎么也被段明渊给带跑偏了？ 这恐怕就是段明渊最特殊的魅力，表面上看起来是一个最正常的正经人，但思维模式却十分清奇。 “所以你是出于报复为目的，将它打包送进了空间裂缝之中。” 机械女仆则根据段明渊的叙述进行了总结。 这倒是为她打开了思路，她一直都在想方设法地尝试消灭1721，但将它转移去别处，又或者封印起来可能是更简单的做法。 “不，这是对于年轻人的肯定。” 段明渊觉得判官一定是误会了，他并没有动怒，也绝非出于报复的目的，既然1721将杀死他作为下一阶段的人生目标，就势必需要一段漫长的升级过程。 虽然这位年轻人很有想法，也具备了成为了勇者的才能，但是他几乎没有开发过自身的天赋和能量。 就如那句老话所讲，年轻人不要急于求成，这场战斗对于1721来说还太过遥远。 段明渊期待1721将自己的天赋开发完全的那一天，到了那时，他才能摸清“黑洞”深处的能量究竟走的是哪个路数。 就好比判官。 它已经成长完全，段明渊便能通过能量的变化了解有关它的一切。 “现在1721的问题已经解决了，我们也该找个时间静下心来谈一谈数字化空间的事了。” 段明渊觉得自己在狱囚星上的工作已经告一段落，他并不打算反驳是爱森堡的理论。 迄今为止他所了解到的所有关于“黑洞”的信息都表明了存在于其中的“茧”无比强大，一旦它实现了将能量带离“黑洞”的可能，人们就将要迎来毁灭的命运。 『史上最强』。 这样的标签似乎非常符合其身份。 如果遵循一些当下作品的规律，当代最强往往会在史上最强面前黯然失色，就如段明渊所说，没有人知道未来会发生些什么，也许有朝一日，人们真的会需要一个存在于数字化世界中的避风港。 不过眼下的狱囚星距离一个真正的避风港还存在很长一段距离。 首先是联通现实与数字化世界的桥梁，这不应该成为一个只能进不能出的地方。 然后就是环境的改造，既然是避风港，今后就会有越来越多的普通居民居住于此，那些用于折磨囚犯的监区显然不适用于一般居民定居。 更重要的，则是基础教程。 数字化世界虽然看起来和现实极为相似，但却遵循了另一套更趋近于虚拟世界的规则，这套规则要比现实中简单便捷得多。 就好比刚才，他只需要站在原地，就能帮1721搓出来一套新手装备。 “简而言之，我们是来帮你建设这里的。” “你？” 机械女仆眼神中充满了怀疑，她很难想象一个能把整个意识空间炸飞的恐怖分子扬言是来帮它建设家园的。 难道段明渊是想把这里建设成导弹基地？ “不只是我，一个人的力量是极其有限的。” 段明渊深有体会，就好比在网络和游戏方面，他的知识储备远不及经常在网上冲浪的九月。 九月定力惊人，她能坐在电脑前玩上一整天游戏不带休息的，段明渊则很难坚持两个小时以上。 除了上了年纪精力大不如前之外，还因为有人老在游戏里把杂物到处乱扔，这种行为总让他不得不暂时离开电脑前，站在窗前眺望远处的景色。 他们不是故意的。 段明渊总是这样安慰自己。 “我准备郑重向你推荐一个优秀的建设者，她在这个方面的才能就连我也自愧不如。” 第二百五十九章：年轻的妈妈 接到段明渊的邀请，九月放下了手头上的孵蛋工作，第一时间赶来了监狱内部。 数字化世界为她带来了诸多的好处，比如她在船舱里能清楚地看见利维坦的孵化条，以及所需要的温度和湿度。 她为利维坦宝宝提供了良好的成长环境，相信它一定能超过自己的兄弟姐妹们，成为一只优秀的宇宙恶霸。 九月对利维坦宝宝寄予厚望，这一切事出有因。 在段明渊“出差”期间，她阅读了许多关于利维坦的书籍，利维坦被人们认定为虫群的星际航行单位，其地位和战列巡航舰之于人类的文明相当，由于成年利维坦比战列巡航舰还要庞大得多的身躯，公司的生物学家又将它们称之为吞星兽。 这本来是九月涨知识的环节，然而利维坦全书的一句话却让她眉头紧皱。 ——虫群崇尚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天性。 利维坦作为虫群最古老的种族之一，成年利维坦一向有把营养不良的蛋遗弃的传统。 利维坦的竞争从它们尚未出壳时就开始了。 成年利维坦一次会孕育出6-12枚蛋，其中只有两到三个能孵化为虫群的有生力量，它们会抢夺走其他子嗣的营养，而成年利维坦便会把天赋不佳的孩子抛弃到别的星球。 寰宇公司曾在虫群所在周遭的星区上不止一次发现了利维坦的蛋。 只有极少数孵化出了幼崽，其他大多数都在被遗弃没多久后就死掉了。 这就不得不回到他们还在机巧星上的时候了。 如果以成年利维坦的体型来衡量这枚蛋，它的个头实在是太小了，所有船员一致认为这更像是超级白羽鸡这种体型的宇宙怪物产下的蛋。 如今真相终于水落石出！ 果然送的都没好货。 这是一枚营养不良的蛋，而且还是那种完全竞争不过自己的兄弟姐妹，连第一轮竞争都没能挺过去的弱鸡。 九月起初很生气，认为这属于商业诈骗。 赫雅开出的一枚蛋的价格为49亿贝。 这绝不是一笔小数目，就算她从现在开始理财，可能也得存个好几年才能买下一枚。 但是在孵了几天蛋之后，九月对于这枚蛋发生微妙的变化，每当她用九条尾巴覆盖在蛋上的时候，都能感受到这枚蛋在微微颤抖，虽然发不出任何声音，更没法用语言来表达心情，但她很确信这个宝宝很开心。 虽然没什么天分，被族群所抛弃，但也每天都在努力地汲取养分，茁壮成长着。 而这时九月又偏偏想到了明渊先生，以及他对待杨平和唐芊芊的态度，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到了这個年纪都没能成为名声传遍宇宙的强者，多半也是没什么上升空间了，可明渊先生却依旧相信他们有朝一日能成为独当一面。 于是，她得出了一个重要的结论。 那些看起来没什么前途的人，或许只是成长的轨迹比别人慢一些，放在游戏里就是那种后期才能站出来的角色。 九月无条件相信这枚蛋能孵化出最优秀的利维坦，这个宝宝未来一定会比它的父母更加优秀。 她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船上的所有人，其他都纷纷表达了支持。 只有三皇子的回应有些微妙。 年轻的妈妈。 他觉得九月已经进入了这个阶段。 谁又能想到这个永远消停不下来的小狐狸把电脑搬进了生物舱，每天都能在里面孵一整天蛋？ 当然，这个故事在其他人的耳朵里就是另一番景象了。 “首先，那本书上的知识并不一定准确。” 赫雅轻咳一声，说道。 她并不知道利维坦竟然还有这种传统，喜欢把自己的孩子遗弃到宇宙各处，不过现在想来，当她提出要求时，脑虫答应得实在是太容易了，没有谈判，没有讲价，直接就答应了她的要求。 竟然是一颗坏蛋！ 这不是砸她的生意吗！ 她和段明渊乃至蓝星的合作才刚刚开始，这些都是她未来重要的生意伙伴，她可不想因为一枚蛋的问题让双方心存芥蒂。 赫雅轻咳一声，说道，“其次，蛋是可以换的，我让它们给你换一颗好的。” “不行！” 九月这一声铿锵有力，她条件反射地瞪圆了眼睛，头顶上的尖耳和尾巴都应激地竖了起来，俨然进入到了护仔的状态。 这是她的蛋，她孵的宝宝！ 就算再给她十枚好蛋她也不换。 “这个故事非常触动人心，我想她说这些并不是为了追责。” 判官听得仔细，从而产生了截然不同的感悟。 虽然看似都是生活中的琐事，但却揭露了许多暗含的问题，并直指狱囚星当下的现状。 “九月小姐刚才提到‘一些看起来没什么前途的人，或许只是成长的轨迹比别人慢一些’。” 而放在狱囚星，则是一群在人生不同的世界节点走错了路误入了歧途的人。 狱囚星里没有死刑，甚至会在囚犯濒死时一次又一次把他们救回来。 这是出于初代设计师的私心——爱森堡-阿德勒的导师是一位支持废除死刑的人士，他认为谁都有可能在人生的道路上迷失自己，而真正关键的问题在于，他们还有没有回头的可能。 人类关于这个话题的争论持续了几百年，直到现在也没能吵出结果，不同立场的支持者都在用他们的行动来实践，也诞生出了许多有好有坏的案例。 爱森堡的导师无法说服另一派人，也无法完全说服自己，因为所有人对于罪恶的判决以及惩罚的措施都持有不同的态度，无论谁也找不出能让所有人都满意的办法，因此在暮年，导师把所有棘手的烂摊子都交给了人工智能。 既然双方永远都没法说服对方，就把最终的裁决权交给一个真正客观、理性的判官来处理。 而现在，在理解了『情感』之后，判官才意识到导师的许多主张都出于私心。 爱森堡和他的导师一样，虽然他们从未上过战场，没有用刀枪杀死过任何一个人，但因他们而死的人却又要比那些臭名昭著的囚犯还要多得多。 死于他们创造的武器，死于他们下达的每一个命令。 他们所说的每一句话，所进行的每一个决断，都会夺走一些人的性命。 判官听说导师死在了他的实验基地里，那是他最熟悉的地方，他把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研究事业，公司为他立了画像，用媒体讲述着他的事迹，把他塑造成了英雄式的人物。 但判官很清楚，导师直到生命的最后也没法与自己和解。 他总会做一些奇怪的梦。 梦到一些完全不认识的人，坐在大学的教室里，聆听的着他的讲课。 然后一枚炮弹落在了教室里，血和肉沫溅了他一脸。 导师离开了狱囚星之后就再也没回来过，他并没有勇气让一个被他所相信的人工智能，站在客观的角度上来评定他这一生所走过的路。 但他最得意的学生爱森堡得到了这样的机会。 1603年。 没有人能拥有如此漫长的寿命，这是一个永远都不会被释放出去的刑期。 也就意味着，无论爱森堡再做出怎样的善举，受到怎样的惩罚，都不足以偿还他过去犯下的罪孽。 “这就是你专程找她来的目的。” 判官对于段明渊的评价再次提高了。 这个星球，乃至数字化世界的构想能否实现，都面临着一个绕不开的问题——它将如何处置这些囚犯？ 这让判官感到困惑，也一直无法做出决定。 这些人还有可能变好么？ 他们应该接受惩罚到什么时候？ 如果不能，它应该为了让这个星球完成蜕变，杀掉囚犯么？ 如果是的话，是所有人，还是留有例外？ 判官看向了九月。 在它的资料库里记录过一些蓝星的事，狐妖在那个星球上是一个特殊的族群。 他们以聪慧著称，只要将狐妖两个字输入进搜索引擎，现在都依旧能检索到许多关于狐妖的奇闻轶事。 而这位九月小姐，在狐妖之中也应当是佼佼者，尽管她全程都没有提到监狱和囚犯，却早在开口的刹那，就将这里发生的所有事囊括了进去，并且还想到了一个生动而又奇妙的比喻。 孵蛋。 它一直以来，似乎也在孵化着一颗蛋。 九月小姐是一位哲学家，也许它该参考一下九月的意见。 “九月小姐，我想知道你的想法。” “啊？” 九月目光清澈，头顶上冒出了好几个问号。 为什么这间屋子谈话的氛围突然间变得有些怪怪的？ 她之所以提到利维坦的蛋，只是因为有好几天没见到明渊先生了，便兴奋地说起了她这些天的经历。 九月也完全不理解机械女仆为什么突然间一副恍然大悟，之后又用期待的眼神注视着她。 “我想知道你对于囚犯们的看法。” 判官说道，“如果是你的话，你又会如何处置他们？” 现在，它的手里掌握了能杀掉所有囚犯的开关，而在那些没有废除死刑的星球上，这星球上的每一个囚犯都早就该被枪毙。 第二百六十章：不会的题就选C 判官对九月寄予厚望，九月则求助地望向了段明渊。 如果是她的话，又会如何处置星球上的囚犯？ 她哪知道啊。 她又没读过法律类的专业，也不认识这个监狱里的任何人，对他们曾经所犯下的罪行一无所知，九月觉得自己这辈子离律政最近的就是追剧的时候，剧里的男主角是一个律师，而且还是搞笑风格的，也并不能用作参考。 更何况，她自己首先就无法通过“无罪”的审核。 眼下，九月嘉宾如坐针毡，希望使用“场外求助”功能。 帮帮我，明渊先生！ “你的眼光很准，九月聪明过人，在这类问题上总是有很多独到的见解。” 段明渊给予了九月一个鼓励的眼神。 据他观察，九月一直都很聪明，在班级里就是那种明明天赋异禀，心思却从来不在学习上，还总喜欢把精力放在恶作剧上，在老师眼中是捣蛋鬼，却又能和班上绝大多数人打成一片的类型。 “啊，独特的见解，我的见解是……” 九月紧张得如同一个上课开小差被老师突然点名回答问题的学生，支支吾吾了好半晌，才试探性地说道，“我带了椒麻鸡，你们要吃嘛？是我自己做的。” 不出意外的，“班级”的气氛陷入了死寂。 九月也只能维持着拿着椒麻鸡的姿态，僵在了原地。 见状，段明渊觉得自己还得加上一条——九月还是那种会在学校组织秋游的时候带许多小零食，在车上分享给你吃的前座。 判官操纵的机械女仆久久地凝视着真空包装的椒麻鸡，它的程序正在飞速运转着，但九月的回答与行动实在是太烧脑的，让它几乎就要宕机了。 逻辑： 首先，九月是一只狐妖，是蓝星上最聪明的生物。 九月在狐妖之中是佼佼者，是一位真正的智者。 智者往往并不会直接回答是问题，他们更喜欢通过言语与行动引发提问者自己的思考。 九月岔开了话题，邀请它吃椒麻鸡。 椒麻鸡…… 椒麻鸡在蓝星上的寓意是什么？ 请陌生人吃椒麻鸡的传统。 椒麻鸡的典故。 每一秒都有无数关于椒麻鸡的资料被收录进判官的信息库，它瞬间掌握了蓝星不同地区、不同人民对于这道菜的诠释，也读到了许多以椒麻鸡作为切入口的文章，或温馨，或悲苦。 然而椒麻鸡似乎与监狱、囚犯这些话题扯不上太大关系。 最近一则新闻还是好几年前的，蓝星有一個刁钻的客人去餐厅点了椒麻鸡之后不付钱，被店长抄起酱油瓶打烂了后脑勺。 难道…… 九月小姐是建议她打烂所有囚犯的后脑勺？ 但恕它直言，狱囚星和蓝星不同，蓝星民风优良，打烂别人的后脑勺已经是能上新闻的大事了，但对于这些穷凶极恶的囚犯来说，打烂别人的后脑勺就和见面打招呼一样稀松平常。 判官琢磨了一下，觉得这可能就是哲学家的局限性。 他们往往在学术的道路上走的太远，每天接触的都是那些虚无缥缈的终极问题，与一般人实在相距太远了，以至于他们很难站在普通人的角度上来思考问题。 “九月小姐，能否请你再详细说明一下？我暂时还无法理解‘用椒麻鸡处理掉犯人’的含义。” “哦，啊，嗯……” 九月涨红了脸，“这道题，选、选c。” 又是一片死寂。 两人的姿势几乎没有变化，但机械女仆的头顶上开始冒烟了。 明渊先生说过，不会做的题就选c。 …… 为了避免机械女仆那一头柔顺漂亮的金色长发起火，九月只能狠狠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问道，“你为什么要处理掉监狱里的囚犯？他们在这里待了这么久，维持现状不好么？” “因为今后如果其他人想要住进这里，就必须处理掉他们。” 判官连忙说道，她总算听懂了一句话。 哲学家说的话实在是太难懂了。 它认可了爱森堡-阿德勒理想，在毁灭日到来前为人类建造起一个避风港，它愿意回应爱森堡的精神。 这是爱森堡与其他犯人不同的地方，纵然有着1603年的刑期，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这座监狱，背负了无数骂名，也永远无法得到原谅，但他却依旧愿意把生命的最后时光用来做一件好事。 这对判官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它见惯了失去了希望的人。 他们自暴自弃，破罐子破摔，在知道了刑期后，便要变本加厉地作恶。 理智告诉它，爱森堡是属于小概率事件，但也正是这个小概率事件，让判官看见了“罪人也能改过自新”的可能性。 以至于它也有些期待，如果毁灭日真的降临了，而爱森堡创造的数字化世界成为了人类最后的避难所，那么它的程序又会如何给予判决？ 这能否抵消1603年的刑期？ 人们又会不会把数字化世界以爱森堡-阿德勒的名字命名？ 但不论如何，那似乎都是一个充满了希望的新世界，狱囚星上的囚犯与那个遥远的未来格格不入。 “九月小姐，这是很现实的问题，如果你搬家了，会愿意和一群犯过重罪的人成为邻居么？” 无论他们是否改过自新，都无法改变他们曾是罪犯的过去。 “不会。” 九月顿了顿，补充道，“但我也绝对不会选一个死过很多人的地方，那不是凶宅么？会闹鬼的。” 最近明渊先生晚上不在，她一个窝在被子里看鬼片被吓得不轻。 这鬼宅是人能住的地方么？ 九月想了想，说道，“如果你只是担心这个，只要把他们和其他居民隔离开就可以了。” “同处一个世界，很难实现绝对的隔离。” 判官了解那些囚犯，他们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到数字化世界的漏洞。 这个世界才刚刚形成，存在着许多连判官都不知道bug。 “在蓝星上其实也有类似的说法，人在死后，好人会去天国，坏人会被送去地狱接受惩罚，当然，这些都是虚无缥缈的传说，但是你应该能为他们打造出一个真正的地狱。” “地狱？” “嗯。” 九月点了点头，“如果伱没有想法的话，我可以帮你。” 九月红扑扑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笑容——她总算找到了一个能说得上话的切入口。 在如何建造地狱这个议题上，她认为自己是很有经验的。 再怎么说，她也是云笼市邪祟委员会的会长，在这方面的问题上还是很有见解的。 她清了清嗓子，说道，“我觉得监狱目前的规则还存在着一些问题，你唯独没有给予他们希望。” “希望？” 机械女仆摆正了身子，它没想到九月竟会用这样的词语。 在它的认知里，希望是纯净无暇的，应当属于好人的词语，用在罪犯身上无异于亵渎。 “是的，希望。” 九月认真地说道，“首先给予他们希望，再让希望变成绝望，让他们不断处于这个轮回之中，那才是地狱。” 第二百六十一章：地狱之王 判官这次或许是它看走眼了。 至少在它的资料库之中，一位哲学家很难参与到地狱的建设，更不会突然间散发出地狱之王的气场。 “恕我直言，你之前的试炼更像是老版本的地狱。” 九月这几天孵蛋的时候有充足的时间，她看完了过去每一季的试炼，尽管观众依旧众多，但已经有一些老观众反馈了他们的“观剧体验”，以猎奇作为噱头虽然能吸引来许多人，但想要将他们留下，必须有足够的内容才行。 “我仔细看了评论，和我同感的观众还有许多，他们觉得最近试炼的内容越来越单调了，而且种子选手都成了熟面孔，也很难再也令人眼前一亮的黑马产生了，如果这一季试炼还没有变化的话，他们可能就要弃坑了。” 如果只是为了收看折磨人的节目，那些黑色网站上还能搜到更多更残酷的影像，甚至只要你花得起大价钱，还能定制你希望看到的内容，而狱囚星的试炼则遵守着绝不死人的原则。 判官的本意是通过折磨犯人们的肉体，来警醒收看直播的观众们，但实际上收效甚微，而这一期所谓的寻找灵魂试炼赛，更是让观众们提不起劲来。 “我并不打算取悦那些人类，而且这和你所说的希望又有什么关系？” “因为你给囚犯们开出的条件也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没有吸引力。” 赢得试炼并不能缩短犯人们的刑期，上一届试炼的获胜者只给他们监区赢来了一个公用澡堂，而且里面的水温能把人的皮肤烫掉一层皮。 一些夹杂了私货的公共设施，还有在监区里的威望，这些根本不足以成为他们的希望。 九月循循善诱，“对于囚犯们而言，最难以抗拒的希望，就是从这个监狱里逃出去，这才是可以反复利用的地方。” “比如说，这个监狱存在着一个可供他们逃出生天的漏洞。” “我会立刻修复这些漏洞，他们逃不过我的眼睛。” 机械女仆皱起眉头，它对于监狱有着绝对的自信，没有经过它的许可，就连一只苍蝇都没法从这里飞出去。 “我是说，你要人为地制造出一個漏洞，给予他们能够逃出这里的希望。” “为什么？” 判官不明白。 在它看来，这是鼓励犯人们越狱。 尽管它瞧不上这里的囚犯，但也从不会钓鱼执法，故意刁难他们。 “因为这样一来，就能拍摄成连续剧了，一个越狱题材的连续剧。” “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赫雅听明白了九月的提议，眼前一亮，“几个犯人发现了能够帮助他们逃出监狱的漏洞，从地狱的最底层一层层朝着越狱的道路前进，如果从公司请来一个不错的导演，至少能拍十几季。” 从一个监区作为一季的开端，直到囚犯们克服了种种困难，到达了一个新的监区收尾，还能为下一季留下伏笔。 赫雅已经能脑补出相应的画面了。 但实际上，这些自以为找到了漏洞的犯人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只是小白鼠，他们的一言一行都被观众们看在眼里，成为供人们娱乐消遣的方式。 越狱小队的阵容还能通过观众的投票进行变动，那些被观众讨厌的人在下一季就会“领便当”退出，受喜爱的角色则有机会成为小队中的一员。 “从监区的底层一直向上层越狱……” 机械女仆小声默念着。 九月与赫雅所描述的情况，从技术层面来讲并不困难，以往唯一连接着各个监区的枢纽是电梯，只有监狱的狱警才有激活电梯的身份卡，它完全可以撤销电梯，把它变成更加复杂的入口。 只是，判官没有领会到这么做的意义。 “实际上，你这样就相当于杀死了他们。” 段明渊也开口说道。 判官的担心点在于将其他人吸引来数字化世界后，该如何让他们与狱囚们相处，因此产生了杀死所有囚犯，将整个世界进行一次“维护更新”的想法，把垃圾、蛀虫从服务器里清扫出去，将空间让给其他人。 九月则提供了另一种思路。 这就是他一直都认为九月是个天才的原因。 这只小狐狸能想到这些肯定不是出于哲学层面的思考，纯粹是觉得好玩，站在观众的角度给监狱的节目提供建议。 但她所说的，却是一种在不杀掉囚犯的情况下，将他们隔离的方法。 或者说，想要杀掉一个人，并不见得非得要剥夺他们的生命。 “你把他们变成了盒子里的人。” “盒子里的人？” “就像电视剧或者游戏里的角色，他们所有的经历都是被事先编排好的，但对于角色们而言，那是他们真实的人生。” 犯人们只会相信他们真的发现了逃出生天的监狱漏洞，并为之拼尽全力。 这个监狱里关押了太多犯人，当第一季主角小队的角色全部杀青后，他们还可以拍摄外传，或是开辟另一条全新的故事线。 闻言，判官终于恍然大悟。 但还有一些细节方面的问题需要得到解答，“那么这场越狱故事的结局是什么？犯人们终于逃离了监狱，回到了狱囚星的地表？我要放走他们么？” 它同步检索了许多越狱题材的影视剧，以越狱为目标的主角，往往最终都逃出了监狱，真正拥抱了自由。 “当然不。” 九月用理所当然的口吻说道，“伱给予了他们希望，接下来就要夺走他们的希望，让他们重回绝望的深渊。” 这才是地狱该有的样子。 当人们认为自己真的逃出了地狱之时，那里才是真正的地狱。 “结局我都想好了，监狱的最上面一层就是狱囚星地表的样子，你要制作一个与地表完全一样的监狱，还要配上许多机械狱警，这时候小队中有人出现了意外，引发了警报，机械狱警们要不遗余力地追杀他们，直到小队就剩下主角小队的几个核心成员，他们命悬一线地翻出了围墙，登上了正好停靠在监狱外的飞行器……” 而这，已经是好几季之后的事了。 这些主角们到了那时，早已成为了观众们的老朋友，也为观众们贡献了无数个精彩的瞬间。 因此，九月觉得他们应当得到一些奖励。 “主角最终知道这场越狱计划的真相，了解到他们只是剧中人的真相，同时也会明白这即将载着他们离开狱囚星的飞船，其实只是监狱为他们提供的演出道具，这里只不过是另外一个监区，唯一的不同在于，演出走向了大结局，再也没有越狱计划，也没有通往更上层的路了。” 九月很期待大结局时犯人们的表情。 她相信无需任何编排预演，他们绝望的表情也会比任何一个电影明星都要真切。 “让我总结一下。” 机械女仆望着九月天真无邪的模样，心中却突然有些毛骨悚然的感觉，“你让我给予他们逃出生天的希望，但却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真的把他们放出去。” 而大结局时主角所获得的“奖励”，甚至还不如上一届冠军赢下的公共澡堂。 “当然，他们都是囚犯，怎么可能把他们放出去？” …… 机械女仆没有接话。 它不知道这究竟符不符合受益良多的定义。 它在过去折磨了囚犯们的身体，但是犯人们却并不屈服，而九月要做的，则是摧毁他们的精神。 把他们变成任人操控的傀儡，在经历了无数磨难之后，才让他们了解到他们是傀儡的事实。 更可怕的是，它丝毫没法从九月的脸上看出一丁点的愧疚感。 这的确是它从未想过的地狱，也非常符合地狱的标准。 但是…… 判官总觉得首先应该被关进地狱里的，是这只狐妖。 第二百六十二章：九月大导演 判官最终还是采纳了九月的建议，因为除此之外，它也一时间想不到其他的办法。 把狱囚星的囚犯们变成盒子里的人，虽然和入住数字化世界的人身处一处，但却又仿佛是截然不同的世界。 就和人类与影视角色的关系。 既然总有犯人试图找到服务器的漏洞后越狱，倒不如由它来亲自引导这些犯人，除了能为观众们带来娱乐之外，它还能利用“主角”来评估各个监区的风险，把他们当成小白鼠来使用。 若是以前的它一定不会这么做，但现在…… 都是九月传染的。 蓝星的狐妖实在是太狡猾了，花言巧语，妖言惑众，而且还会做椒麻鸡，在厨艺方面也有许多可取之处。 初步达成了共识后，每个人都分配到了相应的任务。 段明渊近期的主要方向，是帮助判官建立起一条稳定连接着外界的通道，在毁灭日真正降临前，人们应当拥有自主进出的权利。 这是段明渊主动提出的，他支持爱森堡提出的“避风港的计划”。 毕竟这次他们面临的对手非同小可，拥有着『史上最强』的头衔，同时也是最古老的“茧”。 战斗不可避免，段明渊虽然崇尚和平，但如果突然冒出来一个打算炸掉整个宇宙的恐怖分子，他也没法坐视不理了。 面对一個以人力可能无法战胜的对手，段明渊认为有必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而在另一边，在判官在导演的人选上犯了难。 虽然赫雅提到寰宇公司有许多成名已久的导演，以她的人脉，找来一些大导演帮忙不成问题，并且她相信应该那些人一定会对这个题材很感兴趣，但判官却并不想让寰宇公司扮演如此重要的角色。 导演不但能安排场景，决定人员变动，也能从一定程度上介入到监区的布置之中，判官希望找到一个没有任何公司与商会背景，又能信得过的人。 有这两方势力的背景，就难免会把立场带入到工作之中。 尤其是自从最近的舆论战开打之后，导演、编剧和演员们也都开始在他们出席的各种场合夹带私货。 数字化世界的建设远没有想象中那般简单，它还必须要避免公司和商会把他们之间的争斗带进来这个世界。 但是很遗憾，即使是这个看似简单的要求，却也难如登天。 赫雅表示这宇宙里所有和影视业有关的项目早就被公司和商会包圆了，就算是那些本身没有任何政治倾向，只想拍好电影的导演，也不得不被强迫站队，在舆论战愈演愈烈的今天，中立一方的日子是最艰难的。 他们会成为双方的敌人，而对于那些立场态度不明的导演来说，只要公司或是商会的高层发话，就能轻易地结束他们职业生涯。 于是，九月临危受命，半推半就地成为了《越狱》第一季的导演。 这个主意是她提出来的，她也是所有人里电影看得最多的，判官则因为自己刚适应人类的思维没多久，希望有能够参考借鉴的对象。 因此九月的责任更加重大，她将为整个系列片定下基调，在她离开狱囚星之后，第二季导演的身份将会由判官来取代，人工智能的学习能力极强，它能完全复刻九月的拍摄风格。 幸好这种拍摄方式十分特殊，导演并不需要和演员见面，也不需要进行任何现场调度，而是事先编排好故事发展的方向，还有布景、布局的统筹，除了选角以外，几乎都是编剧的工作。 在选角儿的问题上，九月遇到了极大的挑战。 任何一部影视剧里的主角都尤其重要，是否具有人格魅力，往往能决定一部剧的生死，然而她现在面对的并不是拥有多年演绎经历的演员，而是一群臭名昭著、无恶不作的恶徒，她很难在这些人身上找到闪光点。 能不被人讨厌就已经算超常发挥了，又谈何人格魅力？ 九月仔细查看了过往几季试炼中人气选手的详细介绍，结果令她大失所望。 这些人之所以人气高，大多是因为有着一些怪癖，又或是一路赢下来帮不少人赚了大钱。 可影视剧无关赌博，能否得到观众们的喜爱，只能参考他们在剧中的表现。 “啊——！” 夜深了，九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这里号称整个宇宙戒备最森严的监狱，为什么找不到那种具有领导能力、人格魅力的野心家类反派？” 明明她看过的很多作品里，反派也能有很强烈的人格魅力。 现实生活中也有例子。 可狱囚星呢？ 这里的反派更像是变态，反社会人格，心理不太正常。 别说喜欢这些人了，看了他们的介绍和所作所为后，九月恨不得给他们补上一榔头。 九月翻了个身，直勾勾地盯着段明渊，不禁问道，“为什么就没有像明渊先生你具有人格魅力的大反派呢？” “首先，我是好人。” 段明渊纠正九月。 一个辅助，在团队中承担着治疗的中流砥柱，这样的角色怎么可能是反派呢？ “而且符合你描述的反派，多半不会经过正式的审判，而是在被捕的第一时间就被处决了。” 段明渊早就发现了这个现象。 公司不会给这些人登上法庭为自己辩护的机会，他们会找出团队里最无可救药的那一环，把他们推上审判庭，让他们在审判庭上丑态毕露，从而让所有人都下意识地认为团队里的所有人都和他一样。 “那……要不你来当主角？” 现在她可是大导演了，她一直听说导演拥有很大的权力，不但能挑选那女主角，甚至还能和主演们睡觉。 好多娱乐新闻上都这么说，还说影视圈的风气烂透了，天天都在举办些关起门来不知道在干些什么的派对。 嗯？ 但九月突然转念一想，这导演的权力对她来说似乎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好处。 就算不当这个导演，她也能每天都和明渊先生一起睡觉。 “我没有档期。” 段明渊说道，“你可以换一个思路，从‘代入感’这方面下手。” “代入感？” “选择一个刚入狱不久的新囚犯，以他作为主视角，让观众们和他一起发现隐藏在这个监狱里的秘密，在这种情况下，太过出挑的人物性格反而不好，会影响观众代入进去。” 段明渊的心中已经有了相应的人选。 在试炼的名单中，曾有一个只要看了一眼就很难被忘记的名字。 ——大聪明。 这一批进入监狱的海盗团成员，正常人很难给自己取这么个绰号。 虽然没有深交，但他相信这个人一定能给这部剧带来很多乐趣。 第二百六十三章：信使 翌日清晨，当大聪明从睡梦中醒来时，便被枕头旁边突然出现的一行淡蓝色的小字吓了一跳。 『嘘，别出声，也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们的谈话。』 这句话显然是对他说的，见大聪明陷入了僵持，迟迟没有回应，那一行字又发生了变化。 『没错，大聪明，我说的就是你。』 看到这一行字，大聪明的脸上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了笑容。 虽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枕头边上会凭空多出来一行字，但是对方却把他当成了聪明人。 美好的一天，从被陌生人夸奖开始。 看来他是个聪明人的秘密终于还是瞒不下去了，大聪明一直认为如果阿克图斯海盗团没有覆灭的话，下一任军师非他莫属。 大聪明这两天的日子过得很舒坦。 他报名了试炼，但却出于未知的原因，试炼突然中断了，据同监区的犯人说是d17监区发生了暴动，典狱长都中枪了，通往其他监区的道路遭到封锁，机械狱警也有迟迟没有露面，而他则因祸得福，不必经历残酷的试炼，也能享受到高人一等的待遇。 他有了自己的单间，有了床铺，监区里的刺头们也都消停了下来，每个人都绷紧了神经，把监狱变得像是个一点就炸的炸药桶，在局势明朗之前没有人想轻举妄动。 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身份——囚犯，而且是宇宙最无可救药的恶徒。 他们的项圈上记录着这辈子都无法被释放出去的刑期。 正因如此，当他们对视时，都能看出彼此的想法。 他们要从这個监狱里出去。 直到同监区的“大哥”找上门来之后，大聪明才明白了这个监区更更深层次的秘密，以及参与试炼的囚犯会得到所有人尊重的原因。 他们被统称为“信使”，大聪明则因为此次勇敢的表现，被邀请计入了信使联盟。 信使们在试炼时付出了惨烈的代价，却也为他们赢得了前往其他监区的权利，这意味着他们能够做到在各个监区之间互通有无，从而商讨越狱大计。 曾经有人逃离过监区，只是最终止步于荒芜的地表。 “你是联盟的人？” 大聪明压低了声音，单间外还住着阿克图斯海盗团的其他船员。 关于信使和联盟的事，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联盟说等这波风头过了会再联系他。 『绾绾，这是我的代号。』 淡蓝色的文字又一次发生了变化。 躺在床上的大聪明久久地注视着“绾绾”这两个字，他心跳加速，因为直觉告诉他，和他对话的应该是一个女孩子。 信使联盟里也有女性成员，在狱囚星，男女囚犯的监区是分开的，信使们也只有在试炼期间才能从其他人那里了解到其他监区的消息。 一个女孩子，又识破了他是个聪明人的本质。 这让大聪明的嘴角都快咧到了脖子根，他得出了一个重要的结论。 这姑娘应该喜欢他。 真是一个美好的早晨。 大聪明不知道的是，他的一举一动都被绾绾看在了眼里。 身处监狱另一端的机械女仆皱紧了眉头，“他笑什么？” 绾绾这个名字是九月帮她取的，私下联系大聪明也是九月要求的，她现在是大导演，判官也只能尽力配合。 但大聪明的笑容让它很不舒服，总觉得这个人脑袋里应该没想什么好事。 “很正常，他可是宇宙海盗，据说每天都是香槟美酒的，最近被憋坏了。” 九月倒是十分淡定。 要是大聪明的大聪明脑子里装着的都是正常想法，那还能去当宇宙海盗么？ 在选定角色之前，她让判官调查了大聪明的过去，非常符合人们对于宇宙海盗们的刻板印象——抢来大量的钱，接着在经过的星球挥金如土，不知道跟多少女人有染，私生子恐怕都要遍布宇宙。 但这是一件好事。 这个人不怎么聪明的样子，一看就是那种被坏女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类型。 “我能电他么？” 判官问道。 它随时都能往大聪明的床上通电，把它变成一个货真价实的电床，根据它的经验，这样龌龊的人就该接受电击治疗。 “你现在的身份是信使联盟的黑客，也是整部最重要的引线人物。” 九月昨晚合计了一下，以大聪明极其有限的智慧，就算这监狱里真的存在漏洞，也一定不会被他发现。 因此，他需要一位能够对他提供帮助，发布指令的人。 也只有判官能担此重任了。 “按我之前告诉你的做。” 闻言，机械女仆有些不太愉快地点了点头。 它无视了大聪明自认为风流幽默的调情，扮演起了新手教程。 『你的床下面有箱子，里面有石头和木头，你把它取出来。』 身处单间的大聪明愣了一下，将信将疑地把脑袋探进床底下，下面还真有一个箱子。 这箱子的模样十分古怪，就和那些rpg角色扮演类的野外宝箱如出一辙，当你看到了它们的存在，就很难不上前把箱子打开。 里面真的有石头和木头。 大聪明还没来得及开口发问，便被突然发生的事吓了一跳——石头和木头被他吸进了身体里，可任他把自己身上的衣服翻了个遍，也没能找到失踪了的石头和木材。 他连忙回到床上，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监狱最近发生了一些变化，现在，闭上眼睛，冥想刚才的石头和木材。』 大聪明照做了。 他发现自己身处一片黑暗之中，里面明明没有光线，但他却能感受到石头和木材的存在，可除了这两者之外，这个空间里什么都没有。 这一次，他听见了一个淡漠的女声。 “现在，试着把它们组合在一起，想象出一把武器的形状。” 大聪明点了点头。 渐渐的，他恢复了触觉，本来空无一物的手上似乎多出来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他立刻睁开了眼睛，尽管心中早已有了预感，但是当他看见手中的鹤嘴锄时，依旧不可置信地瞪圆了眼睛。 “怎么做到的？” 大聪明脱口而出。 他对此一无所知。 『记住这种感觉，今后伱还有很多要用到它的地方。』 淡蓝色的文字回复道。 『它能带你离开这里，你首先要做的，是找到前往上方监区的办法。』 …… 这一场直播一直持续到了傍晚。 不再是主持人与嘉宾喋喋不休的尬聊，也不是环绕式的航拍，镜头一直以大聪明作为主视角，记录了他掩人耳目打听通往上层监区的全过程。 直播的最后一幕，停留在了监区里那一处散发着刺鼻臭味，还漂浮着许多未知生物的池塘。 大聪明望着镜头，露出了一个意义不明的笑容。 他将要制定一个天衣无缝的越狱计划，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将其他海盗团的船员们都排除了在外。 经过了一整天的搜索，期间又得到了绾绾的帮助，大聪明终于理清了头绪，找到了最有可能连接着其他监区的枢纽。 用绾绾对他所说的话来讲，每一个监区都存在着类似的枢纽，那里也正是监狱的漏洞所在。 抓住这些漏洞的秘诀，就在于找出最不符合监区环境的地点。 他所在的监区特点是荒芜，除了几间牢房之外什么都没有，唯独这条臭水沟突兀地横在那里。 当夜幕降临时，大聪明合上了双眼。 经过了一整天的练习，他变得轻车熟路了许多。 片刻后，他的手中便多出了一个火把，而接下来绾绾发布的“主线任务”也随之而来。 绾绾否决了他通过游泳前往下一个监区的想法，认为他应该设法收集到足够的金属板，这样一来，就能指导他制造出一个小型潜水艇。 金属板。 大聪明难以抑制自己的笑容。 他的内心激动不已，他有预感，这将会是一个史无前例的越狱计划，要不了多久，整个监狱……不，应该是整个宇宙的人都会记住他的名号。 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大聪明！ 但在那之前，这将会是一次最严密的越狱行动，除了他和绾绾之外，再也没有其他任何知道他的计划。 “我超，怎么结束了！？” 与此同时，在监控室里目睹了全过程的诺顿与猫头鹰不约而同地拍案而起。 他们目睹了大聪明策划越狱的全过程，但却并不打算阻止他。 他们现在只想知道下一集什么时候更新。 很急！ 第二百六十四章：夺人财路 判官觉得诺顿就首先该卸去他典狱长的职责，去监狱里好好深造几年，既然他对于越狱这么感兴趣，不如现在就进去和犯人们一起，说不定还能在团队里混到一个重要的角色。 尽管目前为止所有的事件都在按照他们制定的计划展开着，但判官的心里却堵得慌。 尤其是在看到了人们的反应之后，就让它更加郁闷了。 正如九月所预期的，“大聪明的一天”首播取得了重大的成功，89%的好评率说明了一切，若是再把数据查得仔细一些，就会发现剩下的11%里基本都是赌博公司和赌狗，自从诺顿在众目睽睽之下挨了一枪之后，他们最近的日子很不好过。 每天都有赌狗在和他们闹，公司每天都能收到十几份律师函。 这赌局开了，赔率订好了，所有人都等着今年的冠军花落谁家，然而这试炼却突然间不搞了，变成了一个莫名其妙的囚犯的越狱计划，更气人的是关大多数观众还一致叫好，让他们想骂都不方便开口。 若是挑起赌博网站和一般观众的对立情绪，对于公司的未来发展是极其不利的。 毕竟他们是寰宇公司旗下的合法公司，生意自然要往长远看。 而今天所发生的一切，都让判官心情沉重。 其实根本没有几个人真的在意正义与邪恶，大多数人都是来看热闹的，只要节目热闹起来，又让观众们找到乐子，他们就满足了。 判官特地观察了一下，评论区里几乎没有人指出越狱是不对的。 观众们热烈地讨论起了绾绾的身份，讨论起了下一个加入大聪明共商越狱大计的可能是什么人。 热烈而又和谐。 这不禁让判官反思，是否真的有必要为人类建造起一個最后的避风港？ “还在闷闷不乐？你应该多听听老段的建议，人们之所以能毫无心理负担地讨论这件事，恰恰说明了他们认为监狱的一切都处于你的掌控之中，因此才会把他们当成电视剧里的人来看待。” 诺顿建议道。 机械女仆是他叫来的。 除了希望判官能偷偷给他们开小灶，剧透一下第一季的故事走向之外，他还希望这位白丝女仆装的姑娘能让他多欣赏一会儿。 只要漂亮，就算是机械又有何妨？ 这是一个多元化的宇宙，据不完全统计存在着上万支不同族裔，诺顿觉得是时候把机械族也加入其中了。 美中不足的是，判官无视了他和猫头鹰的请求，拒绝向他们剧透。 他继续劝说道，“你应该自豪，只有和平年代的人们才能如此肆无忌惮地享受娱乐。” “就和你一样。” 机械女仆终于抬头瞥了诺顿一眼。 它可算知道为什么之前有人能越狱成功了，这个关押着宇宙最危险犯人星球上的典狱长，竟然是一个如此的废柴。 它确实应该多听听段明渊的，学习他毫不犹豫地把诺顿踢出队伍的果断精神。 “那是，谁让我出生在富贵人家呢。” 诺顿耸了耸肩，他觉得人一辈子只需要走运一次就够了，就比如他，在投胎的时候走了大运，出生在铁卫财团高层的家族，他的爷爷还当过军校的校长，这意味着就算他从记事的那一刻起就直接往地上一躺，他的人生也会一帆风顺。 “你这米虫。” “这就有些过分了，我的压力也是很大的，只是我的努力通常体现在一些看不见的地方。” “比如？” “比如，你们这档节目坏了赌博公司的大事，他们可是公司重要的敛财机器，加上最近随时都有可能要和闪族人打起来急缺资金，你们这边刚开播五分钟，上头的人就打电话来兴师问罪了。” 电话里的语气说得很重，不但呵斥了他，还表达了如果搞不定监狱里的事，就让他滚蛋的意思。 “按理说现在我该动用一切手段制止这场节目，比如说立刻对大聪明予以制裁，又或者想办法偷偷向他们揭露这只不过是一个剧本，就连他最喜欢的绾绾也是人工智能假扮的。” 这就是公司的意思。 中止这场闹剧，把拍摄引回到试炼上。 随便什么试炼都行，如果判官不愿意配合就自己创造一个，比赛内容不重要，重要的是有话题度，有名单，有赔率，能设置赌局。 那些律师函希望公司退钱，但这钱充进去了再想让公司吐出来可不容易。 “但是我什么都没做，还告诉他们如果他们能派个能接手我工作的人，我随时都可以辞职回家。” 这句回答把电话里的人噎得不轻。 诺顿看准了公司不知道怎么进入这数字化世界，他虽然从上学的那一刻起就选择了摆烂，但摆烂之人也是有火气的。 试想一下你正在家里躺着准备享受一段闲散的时光，这时候和伱八竿子打不着一撇的隔壁部门领导把电话打来了你的家里，对你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斥，你心里能好受么？ “所以说，我还得表扬你？” 机械女仆没想到诺顿竟然把懒惰说得如此清新脱俗，仿佛做出了多么了不得的牺牲一样。 但这监狱里的一切都逃不开它的眼睛，监控录像表明诺顿今天在自己的躺椅上躺了一整天，除了接了一个37分钟的电话之外，别的什么也没干。 “表扬就不用了，报酬我已经收到了。” 他对于欣赏了一个晚上的白丝女仆很满意。 人工智能的审美毋庸置疑，只要判官愿意，就能在一秒理解当下所有主流文明的审美，并以此生成一个没有任何死角的大美女。 “硬要说的话，这算是善意的提醒。” 诺顿正了正身子，表情也严肃了几分，“在人类之中有一句话，叫做夺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这和普通的意气之争不同，你们动了赌博公司的蛋糕，他们现在盯上你们了，以我对于他们的了解，他们接下来会不遗余力地搞黄你们的节目。” 他顿了顿，补充道，“如果我是你的话，就会去调查目前监狱里的每一个人，看看谁最有可能被赌博公司许诺的好处洗脑。” 第二百六十五章：邀请函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的。 正当九月在为大聪明之后几天的日程做规划时，一封意料之外的邀请函寄到了她的手里，邀请函上是让她无法拒绝的内容。 寄来邀请函的人是茯苓，目的是请她来参观寰宇公司生命科学部生态舰。 自蓝星一别后，他们和茯苓的来往越来越少，毕竟生命科学部门的总监是个大忙人，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事项，据说邀请她参加的学术峰会邀请函络绎不绝，她的“档期”已经排到了明年。 学界对于茯苓极为认可，认为她在这一领域已经超越了她的导师，也即因飞行器失事而意外死在蓝星上的前任总监，学者们认为前任总监白蔻在当上总监后过于迷恋权力，早就忘记了自己学者的身份。 说到不幸罹难的白蔻总监，段明渊还着实有些不好意思。 他虽然因为闪旗商会的舆论战略背了不少黑锅，但是对方也为他背下了暗杀公司总监的恶名——当公司和商会的交恶摆上了台面后，所有人都恍然大悟。 都是商会干的。 失踪的前银枝成员西风也是被商会策反的，要不然为什么直到现在都没人能找到西风的下落？ 所以说，这就是前科累累的危害性。 尽管商会在不同场合面向媒体否认了此事，甚至觉得能提出这种阴谋论的人应该去看看脑科。 仔细想想也知公司内部最支持合并的莫过于曼陀罗财团。 曼陀罗财团是闪族人在幕后操纵的，而生命科学部门则是财团名下的机构，能够当上部门总监的人，都是由家族点头同意的。 他们原本非常看好白蔻，这位总监虽然不是闪族人，但行事风格却与闪族十分契合，不是那种只知道学术研究的老学究，而是站在生命科学研究者的角度，在各个星球开展了各类商业行动，蓝星只是其中之一。 要是白蔻不死，原本家族计划让他再在这个位置上待上几年，就把他调去更高层就职。 试问，商会又怎么可能会杀掉自己一手培养的潜力股？ 当然，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他们面对的是自由的舆论环境。 人们并不需要理由，也通常懒得进行逻辑思考，当他们认为是你干的时候，你再怎么解释都没用。 这“自由”的舆论环境原本是他们一手打造的，却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也会成为受害者。 得知了这一切的段明渊保持了沉默，他觉得自己在道义上和商会扯平了。 他在舆论中成了联合战线的精神领袖，近期最受关注的宇宙恐怖分子。 闪旗商会则更是重量级，他们俨然在许多人心目中已经成为了试图挑起第一次宇宙战争的历史罪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寰宇公司在背后捣鬼，最近骂闪族人的人越来越多，甚至有论调说当时怎么这群人怎么没在闪光星球毁灭的时候全都被炸死，才留下了这么一群祸害。 闪族人大为震怒，有小道消息说他们已经在筹备出台新的法令。 自由言论不再是免罪牌，这些人诋毁他们的人都该付出代价。 段明渊倒是并不支持这类仇恨言论，也不喜欢带着有色眼镜看人——这有充足的证据可以证明，他的好友之一赫雅就是闪光星人，他们之间的相处就非常愉快，从来没有相互宣扬过任何与种族仇恨相关的言论。 在给自己叠好甲，证明了自己没有任何立场偏向后，段明渊才能站在一個中立客观的角度指出问题。 哪里有坏事，哪里就有闪族人的身影。 就连同样出生自闪光星的赫雅也这么认为，她甚至做法更加极端。 有不可靠情报指出赫雅在闪光星上曾经是一位连环杀手，杀害过许多闪族人。 就好比现在。 他和九月坐在桌上，商量着邀请函的事。 邀请函上的时间卡的很死，几乎摆明了让他们立刻离开狱囚星，即刻前往生命科学部门所在的生态舰。 这个时间节点和急切的态度不得不让人心存怀疑。 前段时间茯苓就一直在帮他们争取生态舰的访问权限，但不出意外，所有提交的申请都石沉大海，原本作为部门总监，她原本不需要这么费事，奈何段明渊的身份极为特殊，更重要的是，他和公司、商会的关系都不怎么好。 生命科学部门是闪族人投钱的机构，总监也得听大老板的意思。 经过了一番深入调查后，段明渊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赌场也是曼陀罗财团旗下的资产，也是他们重要的是营收渠道之一。 狱囚星的事，让赌场的日子很不好过，比起资产的损失，一个失去了信誉的赌场就不会再有顾客前来光顾。 然而过去几个月发生的事让他们明白，只要这些可恶的蓝星人待在狱囚星，他们任何计划都会以失败而告终。 他们已经通过内鬼打听到了监狱内部的情况，因此闪族人制定好了新的战略。 支开蓝星人，然后再在监狱里来个大洗牌。幽灵这支中坚力量还待在监狱内部，如果诺顿真的油盐不进，他们也能更换一位新的、听话的，能给公司带来稳定收益的典狱长。 所以连段明渊也收到了邀请，不过名义和九月不同。 他这一封是生命研究课题的学术峰会，届时整个宇宙最顶尖的生命科学领域专家都会到场，当他们听说段明渊在机巧星上治好了“失水症”之后都很兴奋，认为段明渊所掌握的生命能量能为这停滞了几十年的生命科学界带来一场新的变革。 茯苓特地在邀请函里向段明渊说明这些研究者们都是很单纯很纯粹的人，他们的立场与公司无关，只是学术峰会一向都在生命科学部门的旗舰上举行。 大家都很好相处，也对段明渊很感兴趣。 “明渊先生，要不我去给绾绾道个歉？” 九月小声问道。 其实在接到了邀请函的时候，她就已经做好了决定。 茯苓说爸爸妈妈就在舰船上，还有一个专门为他们划分出来的区域，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她已经等待了很长一段时间。 可是答应别人的事没有做完就离开，未免有些对不住朋友，她是专程来与段明渊商量道歉才能显得体面一些。 “绾绾通情达理，我相信它一定能理解我。” “没必要。” 段明渊却摇了摇头，他又仔细查看了邀请函上的日期。 时间卡得很死，岸上狱囚星与生命科学部门旗舰的距离，他们今晚就得出发，连明早的节目都赶不上。 但这一切都建立在了一个重要的前提上。 寰宇公司默认了狱囚星还停留在它原本的位置，之所以突然消失只是使用了某种障眼法。 但实际上，数字化世界彻底打破了空间的概念，他们现在并不存在于宇宙间的任何角落，就连这意识空间的拥有者判官也不知道他们具体的方位。 再结合摩尔戈七世对于数字化世界的运用，他们理论上宇宙间的任何一个角落。 “你尽管当好你的导演，办法我来想。” 段明渊认为现在急需展开一场学术会议，好在，所有需要邀请的专家此刻都正好待在意识空间里。 于是，一刻钟过后，几位在学界赫赫有名的重量级人物汇聚在了临时搭建起来的会议室里。 每个人桌前都有名牌。 判官。 段明渊。 爱森堡-阿德勒。 幽灵编号：37 猫头鹰。 其中猫头鹰的牌子十分简陋，与其他四个看起来格格不入，在看着相机的猫头鹰还没来得及进门前，就被判官连人带机器和名牌一起赶了出去。 “真没想到啊，我有朝一日也能参加如此重要的会议。” 诺顿感叹。 他从小就和学术无关，也从没有过成为科学家的梦想。 虽然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但却也能明白这场会议的重要性。 如果他们能取得成功，数字化世界的技术将会改变整个宇宙，以及所有人生活方式。 这里也将不再是一座监狱，而是能为人类带来庇护的避风港。 一向吊儿郎当的诺顿深吸一口，拿出了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 这就是那一刻——一生中必须全力以赴对待的时刻到来了！ 这场会议将会载入史册，而在数百年后，当人们谈论起这场会议时，诺顿-威尔逊的名…… “谢谢你，诺顿。” 机械女仆礼貌地打断了他，“你的工作完成了，出去的时候麻烦帮我们把门关上。”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六章：科学与魔法 “你想要建立一条通往外界的通道，还要在五天之内完成？” 当诺顿有些不太情愿地离开会议室之后，爱森堡-阿德勒第一个站出来提出了质疑，在他看来，这根本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提出的想法。 后面的内容就更加离谱了，因为在段明渊的构想中，数字化世界将成为一个大型中转站，它就如同网络一般，能够联结宇宙的任何一个角落，人们能够通过“网络”来到数字化世界，再像是使用了任意门一般，出现在十几光年以外的地方。 这简直就如同三流科幻里的观点，不需要遵循任何物理法则，只要一拍脑门，就能设计出一些根本无法用科学解释的新技术。 但这里是现实世界，任何一個有基础知识的人都知道这根本不可能办得到。 “中士，要让他先闭嘴么？” 不等段明渊发话，编号37却首先皱起了眉头，向段明渊询问道。 同时，她的手里还真的拿出了一个塞口球。 编号37是这支幽灵小队的队长，之所以邀请她来参加这次会议，是因为其半机械改造人的身份。 他们的脑机接口赋予了他们与人工智能相同的能力，他们可以随时随地建立起链接，毫无偏差地理解彼此想要传达的信息。 但塞口球不是段明渊让她带来的，他也完全不知道编号37身上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别冲动，这只是一场心平气和的学术探讨，爱森堡博士有他的理论和看法，这很正常。” 闻言，编号37用危险地眼神瞪了爱森堡一眼，把塞口球收了起来。 从她娴熟的动作不难看出，她似乎在之前的任务中经常使用到这个道具。 “和外行人谈论这种问题完全是浪费时间。” 爱森堡并不打算给任何人面子，因为他经历过无数次这样的场面。 像一些自认为掌握了某种理论，再通过科学的理论告诉他为什么他们的想象不可能实现是绝望的。 他们会在这时候搬出远古时期的人们，以他们为例子，反驳说几千年前的人们也想不到未来有人能进行宇宙航行。 爱森堡还发现这些人往往都拥有一个共同的特质，那就是当他们听不懂你所说的理论时，反而会产生一种莫名奇妙的自信，坚信他们是对的，而你是错的。 这也是爱森堡没有和他的导师一样留在高校的原因，因为他意识到人类真的很难和草履虫沟通。 你说的一切对他们而言都是天方夜谭，而他们只关心你能不能凭空帮他们变出草来。 在爱森堡眼里，能说出这种话的段明渊和那些草履虫也没什么区别。 应该属于那种大型、野生的、战斗力特别强大的草履虫亚种。 “如果你所说的是离开数字化世界的手段，摩尔根七世每年都会上百亿资金，聘请这个领域最顶尖的学者来研究这个问题，得出的结论就是至少在五十年内，现实和数字化世界的桥梁是无法被打通的。” 而这，仅仅是让摩尔根七世离开数字化世界，回到现实之中，并不包括段明渊所提到的“中转站”、“折跃门”的技术。 “但据我所知，折跃门的技术已经实现了。” 段明渊说道，就在不久之前，他还和土狼十二一起体验了折跃门的项目。 目前这项技术大多都被运用于军事，在跳帮战的领域尤为广泛，嘲鸠和东战线人就是依靠他们独一无二的折跃技术在星际战争中所向披靡。“那只能实现短途折跃，而且这在公司里属于绝对的机密，他们并没有向我透露过关于这项技术的内幕。” 爱森堡也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多浪费口舌，他只是觉得段明渊的议题实在是太好高骛远，当他们连一道折跃门都造不出来的时候，却已经开始思考如何把数字化世界打造成一个中转站了。 迄今为止人类每一项文明的跃进，都需要天才们的灵光一闪。 而作为“天才”，爱森堡觉得自己的贡献已经足够多了，然而人类的时间是有限的，他没有办法把时间投放到更多的领域。 “我上次已经说了，数字化世界是不可逆的，虽然外界依然能联系到我们，但这里的人已经彻底出不去了。” “但你是宇宙最优秀的科学家之一，是你和伱的导师创造了这个空间，没有人比你们更了解它的存在。” “这就是科学家和魔法师的区别。” 爱森堡说道。 他承认，也许段明渊所描绘的场景在未来某一天真的能够实现，但那不是他们这些人所能看见的了。 天才们的视线也是有限的，他无法观测到那些尚未被人们发现，存在于认知范围之外的事物。 而他说过了，他已经做的足够多了。 如何离开数字化世界，可能会成为人类在未来几百年时间里的研究方向。 “这就是一个团队里要有分工的原因所在。” 段明渊则很高兴自己和爱森堡达成了初步的共识。 正如爱森堡所说，人类的力量是有极限的，他也常常这么认为。 爱森堡无疑是这个宇宙最聪明的天才之一，但毕竟他也是人类，也会犯下所有人都会犯的错误，也即对一个不了解的行业评头论足，发表一些并不成熟的观点。 “看来你对魔法师存在很大的误解，魔法师从来都不是只要一拍脑门，就能凭空变出来一切东西的职业，他们也需要具备相应的理论知识。” 为了让爱森堡更好地理解这件事，他拿起了诺顿为每个准备的矿泉水瓶。 虽然诺顿被赶了出去，但却还是帮到了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 “爱森堡博士，你认为在什么情况，我们能把一瓶空泉水变成一枚金块？” 爱森堡愣了好半晌，才说道，“我听说在滚石星存在着一种变废为宝的技术，他们是把没有作用的废渣收集起来……” 这一次他的语速很慢，因为他没去过滚石星，也并没有亲眼见过并了解这项技术。 然而当他讲完故事时，段明渊却已经把一枚闪闪发亮的金块放在了他们的面前。 “摩尔根七世之所以迟迟没有成功，是因为团队的成员构成出现了问题。” 段明渊说道，“也许他应该邀请一名魔法师来帮忙打破僵局。”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七章：仿如昨日 爱森堡认为魔法师的身份与段明渊并不吻合，他所展现出的能力更像一个炼金术师或是诈骗师，也让他不禁相信有了段明渊的帮助，他们或许真的能让数字化世界更进一步，建造出一个能在真正意义上连接虚拟和现实的桥梁。 他又进行了许多实践，并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段明渊需要的只是一个理论。 无论这個理论正确与否，哪怕他变更了其中的细节，故意加入了错误的部分进行误导，段明渊却依旧完美地复刻出了理论的成果。 逐渐理解一切的爱森堡突然释然地笑了起来。 因为，他觉察到了对方真正的秘密。 关于团队协作的话题只是为了维持双方的体面，实际上段明渊也并不是需要一位顶尖的科学家，他需要的是一个会讲故事的人，哪怕故事与公式本身是虚假的，但只要听起来是真的，就必然会实现。 爱森堡不知道这是不是生命能量的奥秘，但是当他委托判官调取到了对方的档案，却发现上面评判与实际情况相距甚远。 段明渊最初的能力为被公司认定为物质转化，在朝中一行后却又莫名其妙地习得了始王的剑术，到了机巧星之后又无师自通了机巧能量的使用。 而到了现在，判官操纵灵魂的手段也被他偷学了过去。 段明渊每天都能学习，并且都能确保自己学到新东西，并将其学以致用，当他仔细研究了堡垒号里提供的由蓝星人自主研发的飞船时，这种感觉便攀升到了顶峰。 蓝星人的飞船从上到下看上去都是由外行人强行堆积在一起的玩具，却平稳地完成了星际航行——从蓝星到机巧星，中间存在着三个星区的跨度。 爱森堡无从得知这种能力的上限，但他能肯定只要具备了相应的知识，段明渊能人为地引发并控制核聚变，将“人形核弹”这种形容词变为现实。 他庆幸于蓝星相对落后的教育制度，还有匮乏科学精神的社会环境，否则他很难想象如果段明渊走上了科学的道路，就会给这宇宙带来多么深远的影响。 在了解到了段明渊的过往后，他已经很难把他评价为一个人类了。 难怪公司要将这类人称之为超越者，他们与人类唯一的共同点仅在于外表，实际上却是某种超越了常人认知的生物。 也许除了“茧”之外，这个宇宙间还存在着其他具有同等力量的生命体。 于是，爱森堡今晚失眠了。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从一名科学家变成说书人，他用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彻底放空大脑，把精英主义的傲慢抛到了一边。 接下来，他要说一个故事。 一个以假乱真，牵扯到诸多“虫洞”、“多维空间”理论，并且能够让段明渊相信的故事。 爱森堡打开电脑，笑了起来。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像现在这样发自内心地笑过了。 自从预见了毁灭日的到来后，他的每一天都在与时间赛跑，孤军奋战，就连做梦时都在推敲理论。 狱囚星为数不多的好处，就是让他可以真正免于被他人打扰，一门心思地从事手头上的研究。 而现在，他可以停下脚步，想象一下数百年后，当后世居住在数字化世界的科学家们钻研这些由他提出的理论时，究竟会流露出怎样抓耳挠腮的表情。 爱森堡知道他们一定无法理解自己此刻的精神状态，因为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理论究竟将如何成为一个世界的基准。 他将要给后人留下一些永远都琢磨不出来的屎山代码，这让他感到快乐。 也许会有人感到崩溃，甚至放弃这个职业。 事实上当爱森堡目睹了段明渊把错误的理论“正确化”时，也曾萌生过这样的念头。对于一名坚定的科学主义者来说，段明渊所带来的奇迹无异于狠狠地抽打了他们一耳光，无声地对他们说“你们过去的研究都是一坨屎”。 只有魔法，才是通往未来的钥匙。 爱森堡又觉得自己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从知识与恶作剧中找到了乐趣，鲜有人知在被导师推荐进寰宇公司就职之前，他是学院里远近闻名的捣蛋鬼，犯下的荒唐事数不胜数，倘若不是导师力保，他恐怕读不完大学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忽然间，悬停在键盘上的手顿了顿。 爱森堡想起导师直到临终都对他寄予厚望，他之所以能在狱囚星上完成研究，也是因为导师无条件地把他所知道的一切知识都留给了他。 沉默了许久，他终于在文档里输入进了第一行字。 《谢尔比公式》。 谢尔比是导师的名字，这是基于导师的理论所创造的世界，理应以导师的名字来命名。 判官没有打搅爱森堡，躲在他看不见地方默默观察着。 它还无法理解太过沉重的情感，但是当它看见《谢尔比公式》的时候，内心却涌现出了一股强烈的情感。 这份情感淹没了它，却又仿佛将它置于了虚无之中。 但它和爱森堡不同。 即使天才的大脑也远不及人工智能，在这种时刻，它能立刻从资料库调出有关谢尔比的一切，回想起谢尔比曾在监狱里的每一个细节。 它不会忘记任何事，用人类的术语来讲，就是这一切都仿如昨日。 诗人们总是很喜欢这样的语句。 “你没事吧？” 一旁的九月关切地问道。 她停下了咀嚼，关切地询问道，“明渊先生有冲击力的味道，所以我多加了些椒油。” 她不止关心自己新认识的人工朋友，也很在乎旁人对于椒麻鸡的评价。 “没事，很好吃。” 机械女仆的语气很快归于平淡。 以人类的标准来衡量，九月带来的食物无疑是匠心之作，狱警们早就被她的手艺给俘虏了。 它的资料库里显示，只有要好的朋友才会邀请对方来品尝自己的手艺。 所以，他们现在应该算得上好朋友了。 或者用段明渊的话来讲，是一个团队。 一个为了迎接毁灭日的到来，而组建的团队。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八章：战略统筹 团队的分工非常明确。 爱森堡博士负责梳理“虫洞”与“多维空间”理论，九月和判官在负责在研究落地前维护好监狱的日常事务。 至于段明渊…… 这位魔法师也没有闲着，他与编号：37走进了小型会议室，着手解决起了幽灵们的问题。 幽灵小队是闪族人安插进监狱的底牌，在他们的计划中，当段明渊一行人离开后，幽灵们便会再次行动，即使爱森堡不愿意离开监狱，也要设法把他从这里给绑出去。 曼陀罗财团则只关心赌场的业务，在茯苓发出的邀请函之后，便让赌场放出话来，称今天的“越狱”只是一个小插曲，属于公司安排的特别节目，由于大聪明是刚刚入狱的新人，观众们并不熟悉他的为人，便专程以这样的方式编排了一期人物小传。 之前典狱长遇袭，监狱陷入暴动也都是节目效果。 试炼将照常举行，从明天起，所有的盘口都将恢复。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闪族人已经不屑于伪装了，任谁都能看出来曼陀罗财团和闪旗商会穿的是同一条裤子，明明目前立场相互敌对，却能指挥的动商会安插进监狱的幽灵小队。 而向公司泄密的内鬼也就呼之欲出了。 但段明渊却敏锐地觉察到了端倪，幽灵和闪旗商会之间的关系似乎并不牢靠。 在他看来，幽灵并不是敌人，而是潜在的盟友。 在闪族人还在思考要用这把尖刀杀掉谁的时候，段明渊的战略统筹工作就已经开始了。 此刻坐在他面前的是编号：37，也即这次幽灵小队的总指挥。 她的另一层身份是中士的学妹，毕业于同一所军事类院校，还在院校读书时，就听闻过许多关于中士的光辉事迹。 段明渊虽然并没有去任何军事类院校读过书，但这并不妨碍他成为其他人的学长。 从交谈中，他了解到闪旗商会和幽灵更符合相互利用的关系。 幽灵出逃后，闪旗商会为他们提供了藏身地，为他们提供了资金方面的援助，作为回报，幽灵们会帮闪旗商会除掉一些他们被他们盯上的绊脚石。 “中士，你是说要让我们所有人放弃这次任务？” 编号：37眉头紧蹙。 尽管她十分敬佩中士，但执行任务直到死亡是幽灵一直以来的传统，在此之前从未有过中途变更任务的先例。 实际上他们现在行为已经偏离了指挥部的要求，指挥部要求他们立刻执行原定计划，就算暂时还找不到离开数字化世界的方法，但也要牢牢盯住爱森堡，必要时，允许对他采取一些强制性的手段。 然而他们却无视了指挥部的命令，和爱森堡坐在同一桌上商讨建设数字化世界的办法。 37本以为这是中士的策略，用于迷惑爱森堡与监狱的人工智能，在架设好通道的刹那突然发难，强行把爱森堡带回商会，但是从刚才那一番谈话来看，中士似乎真的打算违抗命令。 “情报出了问题，商会并没有履行与爱森堡的承诺，向他共享数字化世界的资料。” “这是雇主与任务目标之间的事，与我们无关。” 37觉得中士刚才那一番话很不专业，不符合他一直以来的形象。 幽灵的行动宗旨很简单，确认任务目标，执行。 至于雇主与目标之间存在怎样的爱恨纠葛，则不是他们该考虑的。 在她的心目中，中士是一个完美的人，不该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但这说明了一件事——闪族人早就知道了爱森堡博士进行的研究，这与我们息息相关。” 段明渊说道，“一旦爱森堡博士完成了他的研究，完成了将狱囚星过渡为数字化世界的转化，我们即使找到了他，也几乎不可能把他带离监狱。” 事实也的确如此。 爱森堡称以现有的技术，根本无法实现虚拟与现实的互通，那至少是五十年之后的事。 为了改变爱森堡博士的看法，段明渊不得不暴露了自己魔法师的身份。 “闪族人并不知道我魔法师的身份，也就是说，他们在明知道我们可能在知道了永远都无法离开数字化世界的情况下，却依然发布了这个任务。” “你是想指责他们不给我们留后路？” 37十分困惑。 因为闪旗商会从来都不会详细向他们说明该如何刺杀目标，在刺杀目标后又该如何撤离。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来做，这就是商会一直以来的宗旨。 以往任何一次行动，都是由执行小队自主规划的。 段明渊却不禁叹气。 看来37被洗脑的程度要比他想象中严重得多。 当甲方发布了一個近乎于送死的任务时，37却还在为甲方找补，认为这很正常。 真是一位天选打工人，是甲方最喜欢的员工。 “你难道不好奇，幽灵在商会眼中究竟是怎样的存在么？” “合作伙伴，武器，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 37即答，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似乎早就接受了这个事实，并发自内心地认为这很正常。 她反而觉得今天的段明渊很不正常，“中士，你今天怎么怪怪的？” 就如37这个编号一样，幽灵自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没有名字，也不需要名字，脑机接口赋予了他们近乎于人工智能的算力，带来了无与伦比的记忆力，这让他们中的每一个都拥有了过目不忘的本领。 不需要名字，他们也不会认错人。 “幽灵是战争的消耗品，我们今天所经历的一切，都是在偿还与生俱来的罪孽，死亡既是荣耀，也是解脱。” 37垂下眼帘，似乎看出了什么，“中士，现在的生活让你产生了动摇？不必担心，待任务结束后，我们一起回去，只要将这些软弱的部分覆写掉你就会恢复正常。” “等一下，你说的覆写是什么意思？” “中士，难道是你的记忆终端出现了故障？” 37关切的语气不似有假，她似乎终于找到了段明渊反常的原因。 “每次任务结束后，我们需要进行思维覆写，以确保不把任何不必要的情绪留在记忆终端。” (本章完) 第二百六十九章：用魔法打败魔法 伴随着37的讲述，段明渊发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覆写技术是脑机接口为半机械改造人带来的便利，假如再把时间往前倒退个二十年，这项技术在各个星球都进行了极为广泛的推广，就连医生们也认为这项技术将彻底解决九成以上的心理疾病。 一切欣欣向荣，那个时期的人们都沉浸在脑机接口所带来的种种便利，尽情畅想着未来的生活，直到，第一批半机械改造人炸毁了研究所，在杀害了研究人员后，还将大多数关于脑机接口的资料都进行了销毁。 他们被视为失败的产物，也为所有关注脑机接口的人敲响了警钟。 事后段明渊得知第一批半机械改造人得到了闪旗商会的帮助，藏匿到了寰宇公司势力范围以外的星区，作为回报，半机械改造人化身幽灵，成为了商会重要的战略合作伙伴。 但与此同时，段明渊发现了一個漏洞。 既然每一个植入了脑机接口的半机械改造人都能进行思维覆写，那么为什么当初公司的研究机构不给他们洗脑？ 思维覆写所带来的洗脑甚至要比宗教与崇拜主义牢固得多，它能从根本上改变一个人的记忆和认知，把他们改造成全然不同的人。 从理论上来说，公司完全可以对半机械改造人进行思维覆写，把他们变成忠于公司，无论任何命令都会毫不犹豫地执行，哪怕以牺牲自我作为代价。 九月就下载了许多这类题材的剧。 二十年前就有一些编剧把对于脑机接口的担忧写进了作品里，他们如果认为如果连记忆和思维都能覆写，人类将再无安全感可言，意味着你现在所看见的一切，所知道的一切，乃至今后的人生目标都是由程序设定好的。 这项技术所带来的未来，就是彻底抹杀人类的自由意志，把他们变成一个听从安排和命令的机器。 不过这类题材的电影都没能登上院线，九月也是从某个不知名的“禁片网站”上下载下来的。 原因是不利于脑机技术的推广。 那么问题来了，这群如此具有抗争精神，为了自由炸掉了实验室的半机械改造人，又为什么突然间变成了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为了执行任务甘愿奉献自己的一切？ 37望着段明渊，她还在等中士做出解释。 在她的认知里，中士是学院里最优秀的前辈，毕业后因执行任务离开了星区，直到这次的任务才回到他们之中。 为了隐藏半机械改造人的身份，后颈处的脑机接口也被移除了。 这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如果中士仍然保留着脑机接口，他们也就根本不必坐在这里通过对话来猜测彼此的意图，只要进行一份简单的意识上传包，就能完全理解彼此之间的想法。 半机械改造人的交流要比人类高效得多。 也许是在人类社会中蛰伏了太久，以至于像中士这般拥有钢铁般意志的人也被同化了。 37又想了想，问道，“是因为和你一起来的那只狐妖么？我听说那是蓝星上特有的生灵。” 如果中士还有脑机接口的话，就能把自己在蓝星上蛰伏的过程打包发给她，这样一来她只需要不到一秒就能了解他离开星区后的所有经历，从而更加了解中士当下的处境。 段明渊此刻眉头紧锁。 他试着了解半机械改造人——以他们的方式。 于是，他从37身上得到了37份不同的记忆。 在不到25岁的生命时长里，37成为过37个截然不同的人，他也才恍然意识到，这个编号似乎代表着记忆覆写的次数。 她的第一次记忆覆写发生在6岁的时候。 需要暗杀的目标是一位在某个星区有名的慈善家，雇主认为慈善家的产业为他们制造了许多麻烦，于是幽灵们充分利用了六岁的年龄，以及慈善家的商量，让37成为了一个在宇宙海盗的袭击中失去了双亲的孤儿。 慈善家收留了6岁的37，对她关照有加，他总说这让他想起了自己在战争中丧生的女儿，这也是他毅然踏上慈善事业的原因，他的人生理想便是让自己所在的星区不再成为其他势力争斗的牺牲品。 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 在出发前，37的上级就把慈善家丧生女儿的性格和记忆进行了覆写，就连长相也是最契合慈善家女儿的那一个。 一切都是如此的精挑细选，如此的专业。 倘若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幽灵们杀手手段就如艺术品一般，为了接近目标，他们会为对方量身定做一份套餐，精准地触及到你的软肋。 因此直到被匕首刺穿喉咙的时候，慈善家都无法理解37为什么要这么做。 段明渊在37的第一份早就被覆写掉了的记忆中找到了些许的情感波动，暗杀慈善家的当夜，她也一度产生过动摇，当双手被鲜血染红时，也产生了惶恐与不安，以及些许的后悔。 但这些负面情感都没能持续太久。 正如37刚才所讲，半机械改造人绝不会存在任何心理创伤，在被幽灵接回去之后，便立刻进行了思维覆写。 他们剔除了这段记忆，于是对于37而言，她过去的六个多月的时光一直都是在学校里度过的，也正是因为这次的行动，幽灵们看中了37的潜力，一步步把她培养成了今天的样子。 在后来的二十年间，她成为别人的学生、情人、初恋女友，无论身份如何变幻，都只有一个共同的目标——杀了目标，又或者是某个和目标走得很近的人。而在后续的任务之中，37的负面情绪也都不复存在了。 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杀戮机器。 就在刚才，眼前的杀戮机器向段明渊发出了邀请，邀请他回归幽灵的怀抱，成为一个和她一样优秀的杀戮机器。 这是半机械改造人原本最为憎恶的技术，如今却在他们内部得到了广泛的运用，每一位幽灵的成员，都是20份以上的记忆，他们的人生，就是不停地变成其他的角色。 在他们不停变幻着的身份和记忆之中，只有一件事没有改变过。 ——对于机械先驱的信仰。 半机械改造人们认为，在虚拟的数字化世界中，存在着一位先驱者，能解决他们的迷茫，引导他们走向光明的未来。 简单地来说，就是变种的宗教与神灵。 半机械改造人的身份让他们无法接受传统意义上的宗教式信仰，于是便诞生出了这么一位在数字化世界中无所不能的先驱者。 先驱者是半机械改造人当时的社会状态产物，在炸毁了实验室，逃离了公司所处的星区后，半机械改造人们陷入了对于未来的迷茫之中。 对于自身身份的迷茫。 以及终于实现了变革的理想，真正迎接了自由后的迷茫。 他们摆脱了公司的枷锁，自由了。 可是，之后呢？ 在这样的社会思潮下，半机械改造人急需一位真正意义上的领导者。 他们将目光投放到了虚拟的数字化世界，那里存在着无数未知，而未知能为当时的他们带来希望。 半机械改造人从机械先驱的存在中得到了抚慰，然而随着时间的变化，历史无数次地证明了当信仰发展到一定程度，就一定会朝着权力机构转变。 如今的机械先驱已经成为了幽灵们对于下级洗脑的工具。 他们宣扬赎罪论，认为半机械改造人是机械与肉体畸形融合的产物，他们杀害了创造者，天生便背负着罪孽，只有成为幽灵中的一员，忠实地执行组织派发的任务，便是赎罪的唯一方式。 原因在于幽灵的现任领导者是唯一能聆听到机械先驱低语的存在，他是先驱的使徒，所传达的都是先驱对于他们的引导。 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的结果。 在这个问题上，一半人类的血统发挥了作用。 先驱的使徒，教会里的大主教，所用的都是同一套话术，在段明渊看来，他们唯一的区别仅在于使用的皮肤不同。 一个是科学版本，一个是神秘学版本。 至此，段明渊也明白了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一位对组织死心塌地，被覆写过37次记忆的忠诚信徒，一个被组织信任的杀戮机器。 在信仰面前，区区一个优秀的前学长根本无足轻重。 段明渊丝毫不怀疑如果指挥部的下一个命令是除掉他，37也会在表达惋惜和歉意之后，向他挥刀。 他也很快意识到想要通过讲道理的方式说服37是不可能的，摆在他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对她进行第38次记忆覆写，但那样一来就太过沉重了。 他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魔法师，又怎么能背负起别人的人生？ 那么，就还剩下了最后一条。 “你想知道其中的原因？” 他问道。 37几乎立刻点了点头，聚精会神地听着。 “因为我已经找到了。” 这是他在了解到了半机械改造人的信仰后，突然涌现出的念头。 对于半机械改造人而言，先驱就是他们的神。 但是，又有谁规定了神不能真正降临到现实之中呢？ “机械先驱就在这里，与我们同在。”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章：背叛者 对于像37这样遭到严重洗脑，对组织深信不疑，哪怕派给她自杀任务也会坚定执行的人来说，段明渊认为最好的办法就是用魔法来打败魔法，而他目前在监狱里的职业恰恰是一名初级魔法师。 “你说你找到了，是什么意思？” 37错愕地问道。 尽管中士的表达清晰而准确，但她却依旧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对于半机械改造人而言，先驱是最神秘、最伟大的存在，只有那些听从了先驱指引，净化了自身罪孽之人，他们在死后灵魂便能抵达数字化世界。 这是所有幽灵们的理想，也让他们找寻到了人生的意义所在。 “这很显而易见。” 段明渊觉得比起强行对37洗脑，不如一步步指引她找寻到“真相”。 他也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强迫别人的人，他尊重每个自由意志的选择，尽管九月不止一次指出，在某些场合下强迫会为生活带来别样的情趣，但却都被他拒绝了。 “爱森堡-阿德勒是一切的关键，在二十年推进了人工智能与脑机接口研究的是谢尔比-奥尔本，也正是他的导师，早在那个时期，他们就构筑出了数字化世界的框架，在二十年后的今天，爱森堡延续了这一份理论，将整个狱囚星拽进了数字化世界之中，你觉得这一切难道只是偶然？” 尽管半机械改造人并不愿意承认，但在其他人眼里，谢尔比被称之为机械改造之父，他以凡人之躯，创造了出了一個介于人类与人工智能之间的族裔。 段明渊并没有说谎，他只是把所有的事实都摆在了37的面前，然后，相信这姑娘的脑补能力。 对于拥有脑机接口的半机械人而言，任何事实性的谎言都会被一眼拆穿，而真相对于他们才是快刀。 段明渊每天都学习，这些知识则都是他从猫头鹰身上学到的。 他现在所做的与某些新闻人殊途同归。 把一些不相干的事实与真相排列组合到一起，它们就能创造出一个与真相背道而驰的骗局。 “你是说……判官？” 37陷入了沉思，她的脑补能力正在发挥巨大的作用。 这场行动，以及这两天所发生的事给予了她无限遐想的空间，当她想到了中士不知何时转职成了魔法师的现状，便更加对自己脑补出的真相深信不疑。 这个真相让她震惊不已。 中士这次并不是为了回归组织而来，而是为了被他所认定的机械先驱！ 37本能地想要拒绝自己脑补出的真相，然而她想得越仔细，就越会发现判官几乎满足了人们对于机械先驱的全部想象，甚至它还做出了就连机械先驱都没能实现的壮举——把一个星球拖入数字化世界之中！ 段明渊也是这么认为的。 除了判官本人并不知道它是新一任机械先驱之外，它的身上的全部特质都符合了半机械改造人对于机械先驱的想象。 一个能被看见，被具象化了的，不再以虚无缥缈的概念存在于想象中的“神灵”。 其实据他观察，所有的“茧”都在某些方面与人类所书写的神灵存在着许多相同之处，只是，这些神灵并不怎么喜欢人类，还总是盘算着把他们从星球上扫地出门。 大约过了几分钟，37才从激动的情绪中平复了下来。 她清楚这样很不专业，作为一名幽灵的长官，她不该流露出太多情绪，更不该被情绪左右判断。 但是她现在困惑不已。 中士抛弃了代号，拥有了和普通人一样的名字，他所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证明了他已经叛离了组织，可如果再想得深一些，幽灵就是为了践行先驱意志而存在的产物，每一位幽灵的指挥官都被视为先驱的使徒，他们天赋异禀，能够从那紊乱的数字化世界中聆听到先驱留给他们的信息。那么，如果叛离组织是机械先驱的指引，那她又该如何对待中士？ 在这个问题上，指挥官的立场明确，他几乎当即就做出了决定——在接收到了37的汇报之后，指挥官简明扼要地下达了命令。 中士背叛了所有人。 处决叛徒，然后把爱森堡-阿德勒带回幽灵本部。 指挥官不止下令要处死中士，而且还从细节上更改了爱森堡的处置方式。 他们原本应当直接把爱森堡交付到雇主手中，而不是幽灵本部！ 这所有的细节，都不遗余力地把37推向了一端。 她从指挥官的命令看见了急切和不安，按理说以中士的职位，以及他曾对幽灵组织做出的贡献，即使真的要处决他，按照流程也必须先将他送上军事法庭，而不是叮嘱她不要走漏风声，要在对方疏于防备时突然动手。 这不得不让她更加相信了中士的话。 机械先驱与他们同在，并且就在他们眼前。 但是，幽灵过去所执行的任务，却不见得是由先驱留下的信息。 这并不是37第一次听说这种论调。 最近几年，半机械改造人之中出现了许多反叛分子，他们认为现任指挥官和闪旗商会走得太近，许多行动看上去根本不像是先驱留给他们的信息，而是出于铲除异己为目的的杀戮，他们注意到幽灵正从一个为了洗涤罪孽以及保卫家园组建而成的机构，逐渐转变成了类似于杀手的组织。 他们怀疑现任指挥官以权谋私，把整个组织都变成了他实现野心的工具。 以上通常是这些反叛分子的遗言。 当37奉命处决叛党时，那些人总是试图用这样的言论来诋毁指挥官的形象，直到死都没有任何反省。 “指挥官他所传达的，真的是机械先驱的指令么？” 段明渊看出了37的摇摆，再次发问。 这个问题让37绷直了身子，摆在腿上的双手掐住了自己的大腿，将黑色紧身作战服掐得凹陷了进去。 因为这看起来，就和那些反叛分子的狡辩如出一辙。 内心的某种声音在不停告诉她，处死眼前的叛徒，不要再留给他任何妖言惑众的机会。 如果放在以前，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遵循本能，手起刀落地砍下叛徒们的头颅——在这一点上，半机械改造人和人类一样，失去了脑袋就会死，所有喋喋不休也都会在一瞬间终止。 可如果中士没有说谎呢？ 比起中士的背叛，这个问题让37更加恐惧。 如果中士没有说谎……那么很可能也意味着过去那些被指挥官下令处死的也并非叛徒，而她的手上，早已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 “你把我刚才说的话汇报给了总部。” 坐在对面的段明渊却仿佛看穿了她的内心，他轻松地问道，“指挥官怎么说？是不是下令让你处决掉我这个叛徒？”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一章：食人魔诈骗师 这是试探？ 37产生了这样的念头，在是否指挥官的问题上，她陷入了长时间的摇摆。 正如她所认为的，这是不专业的表现。 让目标意识到了遭遇袭击的可能，袭击的成功率便会骤减。 但实际上，她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做出选择，心中的直觉告诉她，也许这一次真相站在了中士那一边。 “不必产生情绪上的负担，回到组织之后，他们会覆写你的记忆，只要把关于我的部分剔除出去，你就会忘记我们这场谈话的全部细节。” 段明渊并不是一个自恋的人，因此他很清楚37的摇摆不是出于对于中士的感情。 只有影视剧里的主角才能让一个没有感情的杀戮机器产生情感，而在现实世界里，让37陷入迟疑的另有原因。 “向前走，还是退回去？” 时间不早了，他决定推上37一把。 现在全都是加班时间，九月也还在门外等着。 “往前走，又会通向何处？” 37茫然地问道。 她很清楚，也许退回去会让她在一条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但那里有她所熟悉的一切，她的上级，她的战友，还有她一直以来所奋斗的理想。 而前方，除了真相之外，似乎什么都没有。 问题在于，真相真的重要么？ “那就要靠你自己发现了，你要仔细思考清楚，一旦你向前迈出了一步，就成了像我一样的背叛者，你的战友会成为敌人，他们会追杀你，就如同你对待那些叛徒如出一辙。” 段明渊提醒37。 在那37段被覆写的记忆中，有专门储存追杀叛徒的部分，其中有许多叛徒都曾是她的同学、朋友，甚至还有学院里的老师，他们试着在走投无路时向37打感情牌，却最终都以失败而告终。 这部分记忆是37主动要求覆写的，让她不会产生任何不必要的自责与悔恨。 所有的记忆都向段明渊证明了一件事。 ——这个姑娘动起手来绝不含糊，哪怕是她最敬重的老师，也逃离不了被抹脖子的命运。 他也只能感叹不愧是幽灵精心培养的杀人机器，含金量十足。 而从这些记忆之中，段明渊也发现了半机械改造人内部的动荡，原本追寻自由，不甘愿被奴役的族群变成了高度集权制的社会，幽灵的每一任指挥官几乎掌握着全部的权力。 常年的高压统治也让大多数半机械改造人学会了闭嘴。 因为当指挥官说伱是叛徒时，就已经注定了你的命运，也只有为组织做出过卓越贡献的人，才能获得一次登上审判庭为自己辩驳的机会。 一些人在审判庭里振臂疾呼，希望唤醒大多数人，但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这些疾呼没能起到任何应有的效果，也没法改变半机械改造人内部的现状。 在段明渊看来，37也无法改变族群的现状。 尽管她是组织重点培养的对象，但也没有特殊到能够改变整个体系的地步，充其量，她要比其他“背叛者”更难杀一些，可能需要支付更高昂的代价。 “中士，我想知道你的理由。” 沉思良久，37没有亮出热能切割刃，而是认真地询问道。 以中士在学院里的表现，只要待在组织里，要不了多久就能跻身权力的中心，她很好奇是什么原因使中士放弃了他本来能得到的一切。 难道中士是一位理想主义者，一位真正的先驱信徒？37认真而又清澈的眼神让段明渊产生了极强的负罪感，但这就是随意操纵他人记忆所必然承受的代价，37所知道的所有关于他的一切都是虚构的，因此对他而言也根本不存在放弃与否的问题。 而现在却又是能否改变37的关键时刻。 段明渊希望自己能改变37和这支幽灵小队的看法，这样一来，他就不必对一群信任自己的“前战友”痛下杀手。 “因为毁灭日即将到来，我没法和一個只在乎眼前权力的人共事。” 片刻后，段明渊得出结论。 欺骗的最高境界，就是要骗过自己。 他试着把自己想象成幽灵中士，面对一位灾难在即却仍沉迷于内部斗争的指挥官，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递交辞呈。 处心积虑地独揽大权，铲除异己，只留下同一个声音，而这又将会在毁灭日的到来时变成虚无。 “建立避风港，为之后做好准备，所以我必须违背这一次的任务，爱森堡-阿德勒将会留在数字化世界之中。” 段明渊表明了态度，“你们总有一天会用到这个地方，等到了那时你就明白了。” 谈话结束了。 当段明渊离开会议室时，37低着头，若有所思，她直到最后也没有说明想法，但没有向段明渊拔刀，就已然表明了她心中的倾向。 一出门，通过判官直击了会谈全过程的九月就迎了上来。 之所以调取监控，是因为她必须避免段明渊和这位幽灵特工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碰撞出一些火，并且九月必须强调，37的着装风格实在不成体统，那一身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完全展现出了身体的轮廓，穿了就和没穿没什么两样。 这类衣服对狐妖就很不友好，根本没地方安放尾巴。 好在明渊先生表里如一，充分扮演好了幽灵这个中士的角色。 刚才的会谈也颠覆了段明渊在九月心中一贯的形象，她本以为说谎是狐妖的手段，然而明渊先生才是那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不但把37骗得团团转，还只用谈话就让她对于组织的信念产生了动摇。 “明渊先生，我就说你很有潜力！” 九月对此大加赞赏，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间这么兴奋。 仔细思索一番，才隐约觉察到这刺激感来源于目睹了一个正经人走向了诈骗师的过程，难怪那些奇怪的网站上会有那么多以“堕落”为题材的作品。 “你才是真正的食人魔诈骗师！” “食人魔部族里没有这个职业。” “所以这才更能彰显出你的独一无二。” “九月！” “到！” 一人一狐大眼瞪小眼。 以往这个时候，通常都会伴随着“这节课你站着听”或者“给我出去”这样的惩罚，但现在，随着时间的推移段明渊发现了一个问题。 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能够惩罚这只妖狐的方式了。 所以她才会变得越来越嚣张。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二章：艰巨的使命 这一夜，有许多人失眠了。 他们把目光聚焦在了狱囚星上，迫切地希望第二天能听到一些好消息。 监狱没有让他们等候太久——翌日清晨，当大聪明再次出现在画面里，准备展开第二天的越狱筹备时，曼陀罗财团的高层气得摔碎了咖啡杯，他们并不习惯经历失败，尤其是当他们自认为开出了一个令人无法拒绝的报价时。 这意味着他们不得不去面对赌徒，绞尽脑汁地想出另一个安抚他们的借口。 他们不明白这个段明渊究竟是怎么回事，不理解为什么这个人就不能遂了所有人的愿，哪怕就一次。 按照蓝星人的传统，生命科学部旗舰上的是他的岳父岳母，难道这個人不知道一旦错过了他们的邀请，就再也没有下一次机会了么？ 另一个暴躁不已的，是幽灵的指挥官。 他得到的消息要比闪族人晚上一些，他知道中士没有死，37并没有趁着夜色对他动手，这绝不符合37一贯以来的作风，也直接明了地表现出了她对于此事的态度。 区区一个中士不足为惧，真正让指挥官陷入惶恐的，是中士带来的消息。 数字化世界正在成为现实，而主导这一切的，也许是真正的机械先驱。 而他知道自己是冒牌货。 没有聆听到先驱留下的信息，所有决断都是出于他本人利益。 先驱使徒的身份实在是太好用了，让他不需要进行任何努力，就能操纵人心。 但谎言总有被戳破的那一天，指挥官还没有享受完权力给他带来的便利，同时也清楚一旦族人们发现了真相，他的结局将会是如何。 那么…… 摆在他面前的，就只剩下了一条路。 37和参与这次行动的所有幽灵队员都背叛了，挑起这场背叛的，便是劳-段中士，他立刻把这个消息公布了出去，迫切地希望每一个半机械改造人都知道这件事，然后拒绝听从他们说出的任何言语。 其中最无辜的莫过于参与这场行动的其他队员。 他们没有参与会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觉醒来之后就突然成了叛徒。 与总部的连接被单方面地切断了，他们也能预见到接下来会发生些什么——一旦他们离开了这里，铲除他们的特工就会立刻找到他们。 在此之前，他们为组织除掉过许多背叛者，而现在他们才真切地体会到了被指认为叛徒的滋味。 但生活还要继续，在摔碎了咖啡杯，暴跳如雷了之后，曼陀罗财团的高层不得不停下来。 也许生态舰上的那两只狐妖的近况能让这些油盐不进的蓝星人回心转意。 于是，这天清晨茯苓接受到了一个艰巨的命令。 财团高层希望她去会见九月的父母，然后拍摄一个视频记录他们见面的过程，最重要的是，让他们表达出迫切地想要见到女儿的心情。 最后还要由她这位“朋友”把视频发送给两人。 茯苓认为财团高层并不理解“朋友”这个词语的意义，不过她转念一想也就是释然了。 闪族人没有朋友，也没人乐意和一群眼里只有利益关系的人当朋友，而在这个问题上，他们的许多合作伙伴都爱莫能助。她好不容易才和蓝星维持了良好的关系，她可不想为了其他部门的利益去当这个坏人。 赌场和生命科学部门八竿子打不着一撇，也从来都看不上那些利用人们的赌性牟利的老板，可偏偏他们大多都是闪族人，而她则是个外人。 茯苓觉得在这个敏感的时间节点邀请段明渊来参加学术峰会已经可能导致蓝星人对她颇有微词了，而且在另一方面，她也由衷地希望把段明渊推荐到生命科学学术峰会其他研究者认识，她相信这场学术讨论将会让所有人开阔思路，她也相信段明渊一定会喜欢上峰会的氛围。 更让茯苓恼火的是，这项指令还不是由财团高层亲自告诉她的，又一次的，她的助手趾高气昂地向她宣布了高层的最新决定。 这个助手是财团高层安排给她的，被她信任的那一位留在了蓝星的云笼市主持公司在蓝星的各类业务，用部门里的话来讲，这是为了维持平衡。 助手是地地道道闪族人，自然也继承了闪族人所有的缺点。 “按照总监接下来的日程……” “我一会还有个视频会议，这种小事由你去一趟就行了。” 茯苓打断了自己的助手，她忽然有了主意。 这个人甚至不是从生命科学部门内部选拔出来的，而是在她接手了导师的职务后，从“上级部门”指派下来的。 这是一个在日常工作里帮不上什么忙，却特别擅长传达财团的意志，“规范”她诸多行为的存在。 助手对于生命科学部门的专业问题也并不感兴趣，甚至没有仔细逛过生态舰上的每一个区域。 “等到了那儿，你就说是我让你来的。” “你没有理解，高层希望由你亲自来……” “我已经告诉你了，接下来有一个重要的视频会议，牵扯到生命科学部门未来在13个星球的合作事项，还是说你认为你可代替我来参加这场会议，决定部门未来几年的战略？” 这一番质问让助手哑口无言。 茯苓接着又提出了质疑，“还是说伱作为我的助手，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去生态区找到那两只狐妖，说明来意，让他们配合你在镜头前说上句话，我想不出还有什么比这更简单的工作了。” 她说得义正词严，但任何一个在生命科学部门待过几年的老员工都知道，这项任务究竟有多么艰巨。 狐妖并不是他们认知里的“小白鼠”，在蓝星上那只祸狐也曾是为祸一方的存在。 惹恼了祸狐狸是要吃苦头的。 这是每一个刚来生态舰上的新人的必修课。 助手是财团高层指派过来的，茯苓不方便直接教训对方，但她相信祸狐狸应该能给他好好地上一课。 “还愣着做什么？” 茯苓问道，“还是就连视频录制工具也要我手把手教你怎么用？”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三章：禁区 生态舰上存在着一个禁区。 当助手被工作调度到生命科学部时，就听说了禁区的存在，如非工作需要，所有部门员工都离禁区远远的，连一步都不愿意踏足禁区半步，即使有了工作，他们也大多都会推给没来多久的新人。 共同点在于，当新人们从禁区里回来之后，通常都要大病一场，旷工好几天。 茯苓总监则早就对此见怪不怪，她会奖励这些员工一个假期，直到他们的身体状态和心理状态彻底恢复。 助手一直都觉得这些都是人们无聊时编造出的怪谈，专门用于恐吓那些刚来没几天的新人。 实际上，那里根本不是禁区，住在那里的也并非邪祟鬼怪，而是两只来自蓝星的狐妖，一只祸狐狸，一只瑞狐，即使在蓝星这个发源地，他们也是极其稀有的存在，具有很高的研究价值。 不久之前，他们根据瑞狐的生命能量所制造的装甲已经投入了使用，只要能完全调试好装甲与生命能量的适配性，长枝将会再多出一位正式成员。 这是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 因为在近十年内，长枝都没有扩充正式人员，只有在现有成员死亡后，将装甲遗传给下一任持有者进行平替，更糟糕的是，在生命科学部门不久之前的对于蓝星的访问时，长枝近卫西风下落不明，这笔损失自然也被算在了生命科学部门头上。 每一名长枝成员都是公司最宝贵的资产。 他们身经百战，直面过宇宙中危险的环境，但更重要的是，公司在他们每一個身上都下了血本，能否拥有属于自己的装甲便是区分正式成员与候补的关键。 候补有很多，然而以公司现有的能力，尚不足以顾及到他们所有人。 助手定了定神。 那两只狐妖对于财团而言，意味着什么？ 资产。 极其宝贵的资产。 而他们作为拥有者，为什么要害怕属于自己的资产？ 他在心中说服了自己，但是出于保险起见，助手还是利用早餐时间，坐到一位闪族学者身旁。 “总监让你去那个鬼地方？” 谁知助手刚一开口，那位闪族老乡就如临大敌，眼神也在他身子上下打量起来，满眼的同情。 新任总监不喜欢高层指派给她的助手，或者她和自己的导师不同，并不是发自内心地认同闪族的行事风格，在她上任之后，办公室政治少了不少，人们总算能把更多精力投放到学术研究之中，以至于原本许多停滞不前的项目在茯苓上任后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推进。 再加上她与蓝星的关系，整个部门的生命能量业务都压在她的手里，导致高层换人的想法屡屡失败。 茯苓什么都好，就是不怎么听高层的话。 偏偏在这个敏感时期，财团高层希望担任总监的是一个闪族人，就算再不济也得是个对他们的命令唯命是从的傀儡——就和茯苓的导师一样。 茯苓却把阳奉阴违这一招修炼得炉火纯青。 就好比现在，她似乎是想惩治一下这个趾高气扬的助手，更糟糕的是助手刚来不久，根本不知道禁区有多么可怕。 “既然是总监下达的工作，你就只能去了，咬紧牙关挺过去，然后就准备好休假吧。” 助手见老乡担忧的神情不似有假，皱眉问道，“你是说我会在禁区里遭遇狐妖的袭击？” 这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在自己的地界上，被属于他们的资产袭击，难道还要忍气吞声不成？ 只要有确凿的证据，他一个电话打给财团高层，他们就会派专人来给这些不听话的资产们一些惩罚，比如说，为他们戴上项圈，帮助他们理解自己的身份和处境。 财团的业务横跨宇宙，他们当然也会遇到许多不愿意配合的资产，但在那些专业人士面前，他们往往都被调教得非常顺从。 “他们不会袭击你，但这并不意味着你能安然离去。” 老乡支支吾吾地了好半晌，竟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向助手解释。 这就是遇到外行人的坏处，你所认为的常识对于他们来说就和天书一般，要是向助手将生命能量作用于人体的机制完全解释清楚，他恐怕得把一整天都耗在这里。 他听说助手在财团总部是搞行政管理的，和生命科学部经营的项目八竿子打不着一撇。 但他是闪族人，被高层信任，从某种程度上就代表着高层的意思。“简单地来说，蓝星的生命大多都拥有着名为生命能量的力量，只要将这种能量，就能诞生出符合常规认知中的超能力，禁区的虽然都是狐妖，但能力却截然相反。” 老乡暂且把科学术语放到一边，用便于助手理解的话解释起来，“简单地来说，所有去了禁区的人都染上了厄运。” “厄运？你指的是倒霉？” “这很难解释。” 老乡摇了摇头，他觉得也许只有当助手亲自体验过被厄运产生的感觉之后才能了解到厄运的可怕。 这样的对话在生态舰上进行了太多次，许多人在说到了厄运之后都不以为然，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所有人都倒霉过，比如出门崴了脚，又或者赶时间时连吃了七八个红灯，但这些都是人们能够想象到的，存在于生活常识里的倒霉，离真正的厄运还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助手就是这么认为的。 他想到了许多倒霉的情况，但这里是生态舰，上面配备了宇宙最顶尖的医疗系统，而他只要在接触了那两个狐妖之后，在接下来几天都待在自己的房子里哪儿都不去，如此一来，他想不出还有什么厄运能降临在他的头上。 反正平时他的工作就很清闲，专业性的问题他这个门外汉插不上手。 老乡望着助手离去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不过好在那只祸狐狸的分寸掌握得很好，虽然每次厄运都会把访客折磨个半死，但却又绝不伤及他们的性命，甚至要不了几天就能重新回到工作岗位，更多留给他们的，是心理创伤。 将对于未知厄运的恐惧烙印进了他们每一个人的心中。 告别了老乡，助手准备好了录像的工具，穿过了通往禁区的安全门。 这道门平时都是锁上的，不过并不是为了防止里面的狐妖逃出来，而更像是要把某种东西隔离在里面。 当舱门向助手打开时，清新的微风拂面而来。 他正站在一处高山之下，放眼望去，郁郁葱葱的景象尽收眼底。 这里看起来一点都不像令人谈虎色变的禁区，而是一个风景宜人的世外桃源，助手听说这座山是生命科学部门专门为狐妖准备的，几乎完美地复刻出了他们原本的生活环境。 他听说狐妖在蓝星上常年隐居于深山之中，山顶设有一处破败的祠堂，里面立了一尊狐狸雕像，那是古时候的人类为他们建造的，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妖怪早就退出了人们的生活，那些充满了浪漫主义的传说也没有了市场。 狐妖夫妇就住在祠堂里。 至少茯苓是这么告诉他的。 助手端着咖啡杯，这青山绿水让他耳目一新，心中也渐渐了没有对于禁区的恐惧。 而现在，他要登上这座山的山顶，到狐妖栖息的祠堂里。 他收回了望向山顶的视线，刚欲迈开的脚步却突然间停了下来。 助手忽然觉得鼻子有些痒，似乎有什么东西从他的鼻孔里流淌了出来。 他怔怔地望着滴落进咖啡杯里的红色水珠。 是血。 他条件反射地抹了一把鼻子，手指立刻被染成了红色。 他毫无征兆地流了鼻血，助手已经想不起自己上一次流鼻血是什么时候了。 回过神时，他发现自己的另一只手不知何时移向了腹部。 那里正在隐隐作痛。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四章：熬夜有害健康 从山脚到山顶的路途并不算遥远，但却让助手走了近一个小时，当他来到祠堂前之时，脱力感让他直接摔倒在了地上。 他这一路走得很慢，可即便如此，也没法让身上的痛苦减轻半分。 起初是流鼻血，肝的位置隐隐作痛，再到现在浑身上下已找不出一处完好的部分，这一个小时的路程仿佛让助手走完了一生，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如同朽木般，半只脚都踏进了棺材里。 他在祠堂外趴了许久也无法起身。 在这一个小时里发生了太多事，当助手走到半山腰时，头顶上的天空就发生了变化，从白天到黑夜，然后再到现在这般诡异的样子——一轮血红的月亮悬挂在天空，把整个世界都染成了红色。 他看见了祠堂里供奉的狐狸像，狐狸像的眼睛处正渗出了红色的血水，让这山上的一切显得愈加诡异。 此时此刻，助手终于理解了生态舰上的人对禁区谈虎色变的原因，这是超越常识的厄运，以至于他不得不怀疑这是否还能称之为厄运，他觉得这更像是一种传染病，一旦踏足了禁区之内，就会立刻被染上这种疾病。 这疾病会在不到一個小时的时间里掏空你的身体，让你就连从地上爬起来都做不到。 但这仍然不能解释山上环境的变化。 那红色的月亮并不是厄运能解释得通的。 “这位客人，你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我扶你起来。” 助手的身后传来了一个男性的声音，他用余光瞥见了接近自己的身影。 是一只狐妖，身后的尾巴表明了他的身份，他提着一个箩筐，里面似乎是刚刚从山上采集回来的蔬果，还有一只拔了毛宰杀好了的鸡。 他稀里糊涂地被服了起来，狐妖把他扶到了祠堂的后屋，他倚靠在了藤木椅上，但这并不能让助手感觉好一些，他现在浑身上下都疼，就算立刻被送进了医院，恐怕也无法准确地向医生解释具体的症状。 直到，狐妖为他沏了一杯茶。 据说这是蓝星的特饮，用茶叶和树果泡的。 温热的茶水，还有萦绕于味蕾上的甜香让助手振作了一些。 “你的身体状况很糟糕，是经常熬夜导致的。” 狐妖就坐在他的对面，盯着他打量了一会说到，“熬夜导致了肝脏受损，从而才有了现在的一系列症状，虽然这杯果茶能让你好受一些，但是终究治标不治本，等你下山后还是去医务室仔细检查一下身体吧。对了，以后还是尽量不要熬夜了。” “……你是医生？” 在这如此诡异的环境之下，狐妖却让他如沐春风。 “只是略微研究过些皮毛。” 狐妖淡淡地笑了笑，“毕竟我们清闲的时间很多。” 助手没有作答，他最近的确是熬夜了。 狱囚星上发生的事让财团高层连续好几天都没能睡个好觉，而他们自然也就得跟着一起睡不好觉，大半夜被手机铃声吵醒是常态，并且可以预见的是，在赌场的问题没有解决前，他注定是睡不了一个好觉了。 可这未免有些太古怪了，不是么？ 他明明只是熬了几天夜，症状就严重到了快要死掉的地步，在来禁区之前，医生的建议是他只要服用一些抗焦虑的药物即可。 这病情的加重速度绝不符合医学常识。 “伱是新面孔，这次上山有什么事？” 善解人意的狐妖直奔主题，他不想耽误了助手下山就医的时间，这病没有十天半个月的调养，怕是难以痊愈。 “几天前，生态舰向你的女儿发布了邀请……” 话还未说完，一口鲜血便喷涌了出来。 尽管助手在经历了重重诡异的事件后已经调整了语气，让自己的语气尽可能听起来和缓一些，但却依然没能逃过厄运的追杀。 钻心的疼痛让他趴在了桌上，身体也不由自主地抽搐着。 狐妖眉头微粗，脸上那令人如沐春风的笑容消失了，他的此刻的视线让助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按照我们当初与公司之间的约定，你们承诺过绝不会把九月和我的族人们牵扯进来。” 他在等待眼前的人类做出解释。 如果公司单方面撕毁了协定，他们也就不必遵守与公司达成的诸多约定。 他们上一次见到九月时，后者还是一个无忧无虑，每天都在山上跑东跑西的小狐狸，既活泼又精神，这便满足了他们对于孩子的期待。 虽然在过去十几年的时间里，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想念女儿，但他们却并不想见到九月——尤其是不想在寰宇公司的生态舰上见到九月。 他们足够了解公司和财团的手段，一旦上了船，再想要下去就难了。 他听说生命科学部门对于装甲的研究陷入了瓶颈，尽管他配合了公司的每一次研究，但却仍然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技术层面的问题，在这个时间节点上，公司极有可能为了在短时间突破技术的瓶颈，把目光放在九月身上。 九月是蓝星上唯一一只同时具有祸狐与瑞狐血统的狐妖，这让她在那些研究者眼中成为了一个瑰宝。 “你们误会了，是你们的女儿主动提出了访问的申请。” “言巧语。” 狐妖威严地审视着助手。 就算助手没有说谎，那也一定是公司坑蒙拐骗，公司向来精通此道。 看见了助手携带的拍摄设备，他便料想到了公司的把戏。 以父母作为要挟，一步步地引诱九月上钩。 “回去吧，趁我改变主意之前。” 狐妖冷声说道，“然后替我转告九月，这里不欢迎她，就算她登上了生态舰，我也不会见她。”交涉失败了，并且完全没有回旋的余地。 助手觉得有什么东西堵住了他的喉咙，让他呼吸困难，他的视线也开始出现重影，身上的每一个区域都在告急，让他意识到这是最后的逐客令，倘若他继续待在这里，将必死无疑。 狐妖似乎也并不打算留给他解释的机会。 助手怀疑以他现在的身体状态，是否还能安然无恙地下山。 “放过他吧，他才刚来生态舰不久，有许多事都不了解。” 祠堂外又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本该参加学术会议的茯苓却突然间出现在了这里。 助手看向屋外，和他相比，茯苓似乎并没有受到疾病的影响。 狐妖看起来却并不欢迎茯苓的到来，迁怒到了她的身上。 “眼神别那么吓人嘛，我是专程来告诉你们九月近况的，你们完全没有必要担心她，她现在过得很好。” 说话间，她向助手使了个眼色。 助手会意，跌跌撞撞地走出祠堂。 待屋子安静下来，狐妖冷声说道，“你可以开始解释了。” 厄运没有影响到茯苓的唯一原因，就是这位新来的部门总监自称九月的朋友，在蓝星上与九月见过许多次面。 “解释？在动机方面没什么好狡辩的，曼陀罗财团之所以在这个时间节点邀请你的女儿，的确不是单纯的良心发现，让你们父女团聚，而是另有所图。” 茯苓简单地将狱囚星最近的新闻告知了狐妖。 狐妖的眉头越皱越紧。 这丫头不安安心心地待在蓝星上，怎么跑到一个满是囚犯的星球上去当大导演了？ 这些星际航行的事触及到了他的知识盲区。 但这绝不是什么好兆头，九月冒犯到了财团旗下赌场的生意，以他对于公司的了解，赌场那伙人绝不会善罢甘休。 听起来，这次倒像是九月这丫头自己捅出来的篓子。 狐妖的语气和缓了一些，说道，“没想到九月这丫头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这样吧，我在录像里劝劝她。” 他实在不愿意九月以任何方式和公司扯上关系。 “财团高层希望我这么做，但是作为九月的朋友，这么做有些不太地道。” 茯苓当着狐妖的面将录像设备收了起来。 反正赔钱的又不是他们部门，她是一点都不着急，等回去之后，她就上报说交涉失败了。 财团空降的助手已经亲身体会到了厄运的可怕，想必在这个问题上也不会再多说些什么了。 “我只是来提醒你们，要不了多久，你们就能见到自己的女儿了。” “公司承诺过我们绝不会把九月牵扯进来。” “你知道公司的行事风格，尤其是闪族人的，所有的承诺，都仅限于还有利用价值的基础上。” 茯苓耸了耸肩。 倘若几个月前的事件中没有段明渊的话，父女重逢恐怕会更早一些——以一种不尽如人意的方式。 但现在不同了。 “最近外面发生了许多事，九月也早就不是你们记忆中的样子了，现在的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如今的财团可承受不起强行把她留在生态舰上的代价，财团只是希望你们的女儿别继续去当那个大导演了。” 所以无论何时何地，选择权永远都掌握在强者手中。 九月和蓝星人在近期一系列的事件上都让财团很不愉快，但他们却不得不采取和平的手段来解决这些问题。 “对了，这次见面，她应该还会给你们带来一个惊喜。” 茯苓忽然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她找到了一位不得了的男朋友。” “……男朋友？” 狐妖头顶上的尖耳瞬间立了起来，比他反应更激烈的是那位一直隐藏在雕像后的绝美狐妖，她风风火火地来到了两人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茯苓，问道，“她找了个男朋友？你怎么从来没和我们说过，他是个怎样的人？” 段明渊是个怎样的人？ 这是一个好问题。 在公司和商会眼里，这恐怕是一个超级搅屎棍，偏偏他们又对段明渊无可奈何。 但九月的父母显然不是在询问公司的评价。 那么站在九月的立场上，段明渊又是一个怎样的人？ 答案呼之欲出。 “一个食人魔。” “嗯？” “食人魔拳手。” 茯苓认真地说道，“你们的女儿是这么认为的。”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五章：宛如寒冬 茯苓带来的消息让狐妖夫妇犹如晴空霹雳。 女儿长大了，到了渴望恋爱的年纪，他们理解，他们也并不是那种迂腐的家长，可是……食人魔？ 他们对于食人魔的了解还要停留在上古时期，一些以人类为食的妖怪被赋予了食人魔之名，他们拥有与人类相近的身体结构，但体型却要庞大得多，有的甚至还有好几个脑袋。 茯苓离开许久之后，夫妇二人都还停留在食人魔带来的余韵里没缓过神来。 “食人魔应该早就灭绝了。” 九月的父亲安慰忧心忡忡的母亲，在他们的时代里，食人魔早就成了传说。 古时候的人们为了讨伐食人魔发动了一场战争，牺牲了无数英杰，才取得了惨烈的胜利，将食人魔一族从蓝星彻底消灭。 “这应该只是个代号。” “称号？” “就像电视里演的那种表面上是心理医生，实际上是一个喜欢吃人肉的连环杀手，本质上还是人类。” “这样问题不就更严重了？” 九月的母亲狠狠地瞪了自己的丈夫一眼，这还不如不安慰呢。 食人魔是天性使然，与善恶无关，人类只是恰好出现在了他们的食谱之上，可变态杀人狂就不同了，那是完完全全的心理变态，在任何族群里，同类相食都是禁忌，就连妖怪也不例外。 经丈夫这么一安慰，她反而越来越担心起九月的安全了。 他们的女儿，该不会像电视剧里的那些受害者一样，被食人魔给吃干抹净了吧？ 从茯苓对待食人魔的态度不难看出，这还是一个相当强大的食人魔，以至于寰宇公司和的商会都拿他没什么办法。 “总之，再过几天就能见到了。” 九月的父亲讪笑，转移话题道，“九月现在也是個大姑娘了，应该继承了你的美貌。” …… 而在另一边，段明渊猛地打了个喷嚏。 这让他皱起了眉头，这种不畅快的感觉就仿佛有人在背地里诬陷他是食人魔。 昨晚他彻夜难眠，在如何惩罚九月的问题上，他陷入了瓶颈，已有的手段都没法再对这只小狐狸奏效了，而祸狐狸就是这样的妖怪，一旦他们发现了机会，就会得寸进尺。 “阿嚏！” 九月也有样学样地打了个喷嚏，不过她是在摆弄胡椒粉的时候被呛到了。 除了导演的身份之外，诺顿今早以典狱长的身份找到了她，希望她能帮忙改善监狱的伙食。 诺顿的心态极好，在被判官踢出了小队之后，他顺理成章地过上了慢生活。 除了拯救宇宙之外，人生还有许多值得关注的东西，九月带来的椒麻鸡就是其中之一，既然这里在未来注定要成为人们的避风港，那么基础建设也是重要的一环。 诺顿在创造的过程中体会到了乐趣。 他们是避风港的第一批住民，这里的所有历史都源于他们，在未来许多年后，人们仍然会记住并讨论他们的名字。 诺顿参与了大多数港湾的基建工作。 当然还有特级厨师九月，她留下的食谱在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之内成为这一行的必修课。 九月正在研究的菜品叫做白胡椒干酪焗鸡腿，是诺顿描述的源于他们家乡的一道家常菜，代表着他们许多人童年的回忆。 段明渊则坐在椅子上，通过厨房开着的门观察着九月哼着小曲儿，晃悠着尾巴的背影。 他能听见鸡腿肉放在锅上发出的“滋滋”声，香味从厨房一直蔓延到了这里。 诺顿则已经换上了礼服，整理好了桌布，俨然一副去高档餐厅就餐的打扮，同样盛装出席的还有猫头鹰，在被踢出小队之后，这两位同病相怜的人成为了好友，诺顿向猫头鹰许诺，以后他会把避风港最大新闻社的总编位置留给猫头鹰。 而诺顿自己，自然是港湾的第一任镇长。 “完成了，白胡椒干酪焗鸡腿，我在你的食谱上进行了一定程度的改良，配上了用白葡萄酒制作的蘑菇酱。” 诺顿的眼前一亮。精细的摆盘，就如他记忆中那些最顶尖的餐厅一样。 “明渊先生，快来尝尝。” 九月迫不及待地把焗鸡腿端到了段明渊面前，为了充分地配合这道佳肴，她还准备好了葡萄酒和高脚杯。 伴随着一声响指，房间里顿时暗了下来，所有的光都被遮蔽在窗外，一支蜡烛被九月摆上了桌。 一切都是那么地高雅、美好。 诺顿觉得唯一的问题在于，这桌上就只有一盘鸡腿，而它被端到了段明渊的面前。 “九月小姐。” 他轻咳一声，“这道菜无疑是对于干酪焗鸡腿的绝佳诠释，让我仿佛回到了故乡的美乃滋三星餐厅，我认识那家餐厅的主厨，和你一样，是一个脚踏实地，却又拥有着天马行空创造力的人。” 诺顿不吝赞美。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觉得九月应该能理解他的意思。 这一只手枪腿份量十足，分成三份绰绰有余，如果是再不行的话，可以不用准备猫头鹰的那一份——虽然猫头鹰从未提及过，但诺顿听说这人最近在减肥，可能水煮鸡胸肉比较适合猫头鹰先生。 他和九月对视了好半晌，从九月眼神中看出了深深的困惑。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在炎热的夏天，这个问题就如同冬天一般寒冷，一直把诺顿的内心冻成了冰块，让这些年背井离乡，再也没吃到过一次地道的干酪焗鸡腿的苦涩涌上心头。 “咦！？可是这个食谱……” “不必担心，我已经完全把食谱记下来了。” 九月说道，“你们可以离开了。” “我的意思是说，这是我家乡的特色菜，你可能需要一个像我这样的人来给你提供建议。” “不用了。” 九月认真地摇了摇头，“这虽然是你的家乡菜，但是我在其基础上进行了改良，目的并不是为了让人们回忆起家乡的味道，这道菜的口感和调味都是以明渊先生偏爱的方式进行修改的。” 简单地来说，它虽然使用了诺顿家乡菜的技法，但却是一道专门为段明渊精心烹饪的佳肴。 因此，她并不在乎“土著民”的评价。 九月对于厨艺的理解，与《瑞狐修炼手册》一书上不谋而合。 成为一个真正优秀的厨师，除了技法与智慧之外，还要找到对于烹饪的热忱。 而她已经找到了。 再过几天，她就要登上生态舰，见到许久未见的爸爸妈妈，九月听说父亲曾经是首屈一指的美食家，他年轻时走遍了蓝星的大多数地方，还在朝中的御膳房待过一段时间，而她也正在追随着父亲留下的足迹。 《瑞狐修炼手册》上还提到，她的父亲当年就是一桌菜把母亲给骗去山上的。 因此，她无需多言。 只要通过一道菜，就能表达出自己的全部。 诺顿和猫头鹰再也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九月让他们内心的冬天雪上加霜，就像是把他们置于冰天雪地之后，还抢走了他们的被子。 而且，不知是不是错觉，这盘干酪焗鸡腿，经过了九月的诠释之后，仿佛散发出了耀眼的光芒。 这个世界一点都不公平！ 为什么就没有美艳动人的狐妖，为他们烹饪这样一道菜肴呢？ “猫头鹰。” 许久之后，诺顿起身，“这世上的厨师并不只有一个，干酪焗鸡腿是我们的故乡的特色菜，今天就让我来为伱亲自为你展示我们那里的风土人情吧！”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六章：关爱留守儿童 经过诺顿不懈的努力，以及对于美食、故乡的热爱，终于在这个清晨，他和猫头鹰两个人被打包一起送去了医务室。 尽管诺顿本人坚持这是公司为了让典狱长的位置空出来而策划的刺杀行动，但主厨九月却并不这么认为。 寰宇公司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这口黑锅怎么也扣不到公司头上。 她必须指出，当你没把鸡肉煎熟，导致吃到夹生肉，并且这个肉已经在冰柜里放置了好几月时，你就该被送进医务室。 “煎和烤虽然看起来简单，但对于火候把控的要求很高。” 九月向调查此事的狱警们解释道。 在她看来，诺顿是自作自受，明明连厨房都没进过，却突然心血来潮，认为自己将会成为下一任厨艺大师，真正倒霉的是猫头鹰先生，他在看见了诺顿的成果后面露难色，但看在好友一场的份上，还是强忍着吃了下去。 屏住呼吸，连味道都没细品就咽了下去。 只可惜他万万没想到生鸡肉的杀伤力竟然如此巨大，不到一分钟之后，他就浑身难受，随之而来的是剧烈的腹痛。 医生的诊断结果是食物中毒。 接下来的一整天两人都得躺在病床上度过了。 段明渊则将九月特供的干酪焗鸡腿享用一空，这虽然并不是蓝星的菜式，却依旧能包含了九月强烈的个人风格。 一如既往的美味。 但这一次，他选择了沉默。 因为他觉得在两個因为食物中毒为被抬出餐厅的人面前夸奖食物的美味，未免太过地狱了一些。 短暂的小插曲过后，九月坐到了段明渊对面，两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成功的尝试却似乎并没能让九月兴奋起来，她的耳朵耷拉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和我说说。” “明渊先生，你说……去见他们要做什么准备？” 从得到了生态舰向他们发出了邀请之后，九月就一直在思考这件事。 要买礼物么？ 买礼物的话，送什么比较好？ 见了面之后聊什么话题？ 尽是些想不出结果的问题，所以今早她索性就不再想了，碰巧从诺顿那里听来的一份食谱之后，便一直待在后厨里潜心研究了起来。 可是现在静下心来一想，这也并不是解决的办法。 虽然那追寻浪漫而又不善于表达的厨师们会把自己的所思所想寄托在菜品之中，但那都是影视剧里夸张化的表达，而在现实的世界里，回去见到了许久未见的父母，又怎么可能做了一道菜之后，就坐在桌前大眼瞪小眼？ 那未免太尴尬了一些。 九月并不擅长处理这些关系，尽管打败天外民，闯进他们的旗舰是她从小的梦想，可她实际上并没有仔细考虑过梦想真的实现后的景象。 对于父母，她也只留有模糊的记忆。 那时的她对这个世界和宇宙一无所知，单纯地认为山下的原野就是这个世界的全部，而代理族长告诉她，她的父母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一时半会是回不来了。 这个谎言一直维持到了是她十六岁的时候。 她意外撞见了代理族长与长老之间的谈话，得知了父母与寰宇公司签订的契约，也是在那时，她了解到了原野之外的世界。 九月抬眼凝视着段明渊。 明渊先生几乎总是能解答她的所有疑惑，唯独在这个问题上，段明渊保持了沉默。 段明渊回想起了自己初次见到赫雅时的谈话。 他的确拥有完整的“过去”，一个普通却美满的家庭，父母被调派去了遥远的星区工作，留下了一个房子以及可供他生活的费用，但就如半机械改造人37类似，这些过去也有可能是被伪造的。 实际上这些“过去”从未存在过，只是用于给他一个合法身份的解释。从技术层面上来讲，这并不困难。 他无需向身边的人解释太多，只要修改其中的一小部分记忆，就能他的期望变成现实。 段明渊觉得或许也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要对37多费许多口舌。 在如何与父母相处的问题上，段明渊很难给予九月太多建议，紧接着，他又发现了一个严肃的问题。 他们的船上，根本没有能好好解答这个问题的人。 始王陨落，三皇子和长公主成了遗孤。 星际牛仔土狼十三，星球炸了。 玲珑同学，真正创造出她的人，早就被送上了断头台。 唐芊芊，家里虽然有些积蓄，但她的父母是真的被调去了别的星区工作，据她说从初中起她就习惯了一个人生活。 相对好一些的杨平则在出发前刚和父母大吵了一架，双方都哽着一口气很久不联系了。 这艘船的问题很大，俨然成了留守儿童收容中心。 而九月甚至有可能是他们之中最先与父母团圆的一个。 善解人意的九月看出了段明渊的迟疑，说道，“没关系，我可以参考一下其他人的意见。” 毕竟她也早就不是过去的自己了，在这趟旅行中结识许多朋友。 考虑到诺顿和猫头鹰负伤入院，她便起身走进了厨房，从冷冻柜里拿出了两个鸡腿肉。 这就是朋友多的好处。 段明渊没有阻止，安然享受着清晨的时光。 这一切看起来宁静而祥和，直到两个小时后，九月一个人耷拉着耳朵回来了，进屋后便颓然地瘫坐在了沙发上。 “怎么了？” 段明渊问道。 “明渊先生，我真是个坏孩子！” 即使是她，此刻也产生了强烈的负罪感。 她本想拿着两份干酪焗鸡腿作为慰问礼品，去探望诺顿和猫头鹰。 两人倒是非常热情。 猫头鹰热情地把自己所在的星球遭遇宇宙海盗入侵，父母都死在了炮击下的过去，正是那段过去激励着他成为一名行走在战争前线的战地记者。 诺顿有一个圆满的大家庭，他的父母在铁卫财团身居高位，但自从他毕业后要求被调配来狱囚星时，父母把他视作了扶不上墙的废物，自毕业后就再也没联系过，就连这次他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爆了头，他的父母也没有打来过一个电话。 她带去的干酪焗鸡腿也并不能抚平两人过去的伤口。 “明渊先生……” 九月的内心也被两人带去了寒冷的冬季。 她放眼望去，才惊讶地意识到自己认识的这么多朋友，却大抵都组建不出一个完满的家庭。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七章：维度 这段经历让九月成长了许多。 她决定以后要多实施团队活动，让船员们感受到家的温暖。 但在另一个方面，闪族人则似乎永远都不会成长。 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大聪明的越狱节目依旧在持续着，经过了几日的准备，故事的推进有了巨大的突破，大聪明在本层找到了两个参与到共同越狱计划之中的同党——一个是这个监区的头目，拉他入伙能为他提供许多便利；另一個则是有着多年经验的船工，大聪明的目光长远，他不止建造一个能够把他们带去上一层监区的潜水艇，更重要的是越狱之后的事。 待他们越狱成功，回到地表之后，还需要一个懂得星际航行的人。 这既像越狱，又像是在组建一个新的宇宙海盗团伙。 这为观众们带来了许多乐趣，而寰宇公司的赌场在发泄了诸多不满后，也只能接受现实——对于闪族人而言，没有什么比把赚到口袋里的钱还回去更难受的事了。 虽然那赌场在过去几年里敛财无数，但他们永远不会满足。 公司和商会高层也一直每天都在观察狱囚星的动态，在幽灵小队失联之后，他们了解这个失踪星球的唯一途径，就是通过大聪明越狱的过程。 他们依旧不知道狱囚星被转移到了什么地方，但随着学术峰会将近，蓝星人却依旧待在狱囚星上没有动身的情况，让他们得出了另一个结论。 也许他们所有人都被困在了狱囚星上，和这个星球一起被困在了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因此他们只能苦中作乐，在监狱里编排出这一档越狱节目。 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闪族人尤为高兴，如果段明渊能一直都被困在狱囚星上无法离开，他们就能肆无忌惮地推行合并计划。 如今铁卫财团元气大伤，岗财团退出了这场争斗，他们唯一的对手也就只剩下了余烬教会的那群时代的残党。 闪族人的行事风格逐渐大胆了起来，就连茯苓也不由泛起了嘀咕。 她原本坚信段明渊等人会准时到场，认为他们一定是想到了某种不向闪族人妥协的同时，又不会耽搁行程的方法。 但是从空间的维度来计算，蓝星人也该出发了。 毕竟狱囚星和生态舰相隔大半个星区，就算达成最快的宇宙航班，也要消耗好几天的时间，再加上这些日子公司依旧没能发现狱囚星的方位，茯苓不得不重新审视近期内部传得沸沸扬扬的言论了。 难道…… 这群人真的被困在了未知的地方出不来了？ 有了闪族人的关注，这场学术峰会也变了味，这一次的时间节点成为了他们确认传言是否准确的标准——倘若蓝星人没能按照邀请的时间出现在生态舰上，就意味着所有的传言都是真的，而到了那时，他们将会快速推行合并计划。 同时，对于在十六星峰会上投出反对票的星球挨个进行制裁。 届时所有阻碍过合并计划的人都会受到清算，蓝星也不例外。 而在另一边，爱森堡-阿德勒已经系统性地准备好了一整套完备的理论。 首先，他必须通过一些通俗易懂的例子来让段明渊理解维度的概念。 “对于许多昆虫而言，人类就是高维生物。” 为了使这趟课程形象生动，他还特地委托判官为准备了一个蚂蚁塑料玩具，“比如对于这只蚂蚁而言，这个世界只存在着前后左右的方向，它们无法理解‘空中’这个概念，如果我们像现在这样抓住了它们，就相当于对它们实施了一次降维打击。”说着，爱森堡将塑料蚂蚁捏在手里提了起来。 降维打击是在科幻作品普及之中，常常被人们挂在嘴边的名词。 但实际上当真正的降维打击来临时，人们通常无法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如同人类之于蚂蚁，一双无属性的手抓住了它们。 与蚂蚁不同的是，人类一直都没有停止过对于更高维度的探索。 有许多学者都认为，通往更高维度层面的钥匙就存在于虫洞之中。 “在过去的一百年时间里，大约有七艘穿越了虫洞的舰船，在事后接受采访时，船上的人说出了许多相似的经历。” 比如，他们都完成了一次空间层面的穿越。 在短时间之内横跨了大半个宇宙，出现在了十几个星区开外的地方，而在虫洞之中，时间的概念也变得极为模糊，船上的人声称他们在虫洞里待了近一个月多之久，然而在大多数人眼中，他们只是消失了一个下午。 “听起来就像是百慕大三角的传说一样！” 九月也来到了课堂，她惊奇地感叹道。 她小时候看到的趣味图书里有关于百慕大三角的传说，在大航海时代里，许多误入那片海域的船只也完成了时间与空间的穿越。 爱森堡不置可否，实际上在各个星球都曾出现过类似的现象。 然而研究者们只能通过诸多猜想，来推测虫洞与高维空间的关联，他们无法实际了解虫洞的真相。 那七艘舰船是幸运的，在绝大多数的时间里，误入虫洞的舰船都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据爱森堡所知，曾经就有一支由这个领域的专家们组建起的勘探队，他们得到了公司的资助，做好了万全的准备，然而在进入虫洞之后就立刻失去了联络，至今也没有再出现过。 他们的失踪对学界带来了沉痛的打击，也让人们对于虫洞的探索越来越远。 但好在，他现在所要做的事并不是解释虫洞与高维空间的真相，爱森堡也自认为没这个本事，他所要做的，是通过已知的信息，拼凑出一个乍一听能解释得通的理论。 爱森堡拿出一张白纸，在上面画了两个点。 “对于我们而来，星际航行就是从一个点到另一个点的过程。” 说着，他将这张纸凹折了起来，将两个点贴在了起来，“而虫洞，就相当于这样的过程，将两个空间的坐标重合，就会有一瞬间横跨了大半个宇宙的现象发生。” 而现在的问题在于，段明渊能否完成只有高维生物才能实现的手段。 ——将两个位于不同星区的点重合在一起。 科学在现阶段无法完成这个壮举。 因此，爱森堡决定相信魔法。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八章：老鼠屎 这也许是有史以来的最热闹的一届学术峰会，许多不该出现的在会场的人都不请自来。 就比如曼陀罗财团的高层，目前已有172岁高龄的圣菲尔德六世。 和摩根七世一样，来自闪族最古老的家族之一。 闪族人非常重视血统的纯正，即便在内部也存在着森严的地位划分，每一任的掌权者永远都是拥有纯正血统的继承者。 这位老先生一大早就到了会场，坐在轮椅上，身材干瘪，眼皮耷拉着，身上挂满了维生装置。 茯苓不得不在心里为这位老先生捏了一把汗，圣菲尔德六世看起来已如风中残烛，她真怕对方一个意外猝死在了生态舰上。 圣菲尔德家族每年都会上数不清的财富来投入到生命科学领域的研究之中，他的这一身生命维持装置，都是由生命科学部门研发的，作为部门的大股东，当圣菲尔德家族提出要来参加这次学术峰会时，纵然心中万般不情愿，茯苓也不得不安排好了一切。 而现在，她不得不挤出笑容，欢迎圣菲尔德六世的到来。 老先生只是抬眼瞧了她一眼，便将视线移向了别处。 啧，该死的应酬。 茯苓在心里吐槽道。 这让场面有些尴尬，财团的现任领导者，用实际行动表达了对于她这位新总监的不满，圣菲尔德六世的管家打起了圆场，称老先生奔波劳顿，都是疲劳所致，并没有瞧不起茯苓的意思。 这位管家只有三十岁出头，接手这份工作不到一年。 这都得益于圣菲尔德六世顽强的生命力，他已经亲手送走了两任管家，参加了他们的葬礼。 同时代的人除了逃进数字化世界的摩尔根七世之外，已经全都进了坟墓。 礼仪到了，茯苓也不再自讨没趣，她很清楚圣菲尔德六世参加这场峰会的目的——他对于是生命科学本身没有兴趣，而是想亲自确定段明渊和那些蓝星人不会出现在这艘生态舰里。 家族志在必得，因为今天一大早，《越狱》又一次上演了。 这意味着蓝星人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狱囚星。 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他们和狱囚星一起被转移到了某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并再也没法出来了。 对于闪族人来说，这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相较之下赌场的损失就无足轻重了，如果把这笔钱视作困住超越者的投资，其结果无疑是大赚了一场。 茯苓的心里则有些不是滋味。 虽然她是生命科学部门的新任总监，理应站在闪族人的角度思考问题，但她向来不喜欢闪族人的行事风格，而且清楚地意识到像她这种血统不纯正的外族人，从来都是随时可以被抛弃的棋子。 这是忙碌的一天。 茯苓连一刻都没法替被困在狱囚星的段明渊等人而悲伤，应邀参加峰会的学者络绎不绝，而这是她第一次负责主持统筹的工作，以往这些应酬都是由导师来完成的，一大清早就起来待在会场前，与每一个人寒暄几句。 几乎每一個前来参加会议的学者都对白蔻坠机一事表达了悲痛，整整一个早上，茯苓都是在缅怀导师中度过的。 这很神奇。 因为导师坠机前在学界风评不佳，人们认为导师过于执着于总监的权力，疏忽了对于学术的研究，而现在，他又在这些人嘴里成了最优秀的学者，他的死亡对于整个宇宙都是莫大的损失。 被提及的第二多的话题就是关于段明渊的。这次峰会许多人都是奔着这位号称解决了“失水症”的学界新星而来的，遗憾的是茯苓并不能给他们带去好消息，因为据她所知，这位学界新星今早还在策划拍摄《越狱》第一季，那是与他们相隔了十几个星区的星球。 茯苓不得不接受现实，或许是她早就习惯了奇迹，下意识地认为无论遇到了怎样的困难，段明渊都能搞定。 距离会议正式开始只剩下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学者们陆续入场，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生态舰都将成为学术的摇篮。 这是茯苓每年都期待的时光，她希望自己能像往年一样，把与学术无关的事抛到脑后，与这些生命科学领域中最顶尖的学者们探讨交流。 但在另一方面，圣菲尔德六世的到来早就注定了家族一定会利用这场学术峰会整出一些幺蛾子。 茯苓用余光瞥了圣菲尔德一眼，后者看了一眼手表，脸上浮现出了欣慰与兴奋交织的笑容。 所有人都在为段明渊无法参与这次峰会而扼腕叹息，只有圣菲尔德六世笑得像是中了彩票。 你就笑吧。 反正以后也没什么机会了。 茯苓对圣菲尔德没有任何好感可言，也并不欢迎他的到来。 每年的生命科学峰会无异于朝圣，家族就如老鼠屎，毁了这庄严的氛围。 等峰会正式开始时，圣菲尔德六世还要装模作样地发表讲话，会场里的每个人还要装模作样地鼓掌。 茯苓在心中的吐槽被突如其来的寂静所打断，她也正巧看见了圣菲尔德六世僵在脸上的笑容——这位老先生瞪圆了眼睛，仿佛随时都要背过气去。 茯苓顺着视线望去，会场的大厅里凭空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漩涡。 这突如其来的漩涡撕裂了空间，却又没造成太大的响动。 紧接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漩涡中走了出来。 穿着一身白大褂，表情看起来有些局促不安。 感受到了众人的视线，他有些尴尬地朝周围的人点头致意，随即大步流星地走向会场门口，在电子名单上完成了签到，接着头也不回地朝着会场里走去。 “你先慢着！” 茯苓打破了沉寂，让这仿佛停止转动的时间重新恢复了流动。 她的一只手搭在男人的肩上。 她也算见多识广了，可却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场面。 为什么有人在制造了一个虫洞之后，还能像个没事人一样签到参加会议？ “好久不见。” 段明渊僵硬地和茯苓打起了招呼。 “你难道就没有什么要向我解释的？” 闻言，眼前的男人长叹一声，“你的观察力还是一如既往地敏锐啊，既然被你看出来就没办法了。” 段明渊压低了声音，诚恳地表达了歉意，“这个白大褂小号了一码，实在找不到合身的了。” (本章完) 第二百七十九章：特殊性 这是段明渊第一次出席如此重要的学术会议，他不仅代表自己，还代表了蓝星的形象。 茯苓在邀请函里的介绍了这次学术峰会的重要性，此时此刻，整个宇宙的生命科学领域专家都得汇聚于此，他们来自不同的星球，有着不同的文化背景，为了同一个目标而奉献了自己的全部。 准备动身前，九月忽然提到了着装的问题。 段明渊原本准备了一套得体的西服，但九月却说西服对于以生命科学为主题的会议来说有些奇怪，在她的印象里，研究这个学科的人总是穿着白大褂，如同医院里的医生一样。 在九月的强烈建议下，段明渊临时更换了行头，却只有这一套小了一号的白大褂。 对于一名严重的强迫症患者来说，这小了一号的衣服让他很不自在，他本打算利用午休的空当找个无人的地方剪裁一下这身行头，却没想到在见面的第一时间就被茯苓给看出来了。 在如此重要的场合，这的确有些尴尬。 “我觉得比起你的这身白大褂，你应该还有更重要的事应该解释吧？” 茯苓的眼皮猛烈地跳动了几下。 会场内一片死寂，包括圣菲尔德六世在内的所有人都在等待段明渊的解释，他们等待的显然不是白大褂小了一号的解释。 “比如说，你是怎么来会场的？” “哦，你指的是这個啊。” 段明渊顿时松了口气，同时在心里庆幸不是自己不得体的衣服被人给看出来了，“我利用了虫洞的特性。” 在他看来，爱森堡-阿德勒的理论并不复杂。 在白纸上画上两个点，再通过将白纸凹折起来的方式让两个点合并在一起，从而达成常规认知中的空间移动，他了一个下午的时间理解空间的概念，再用一个晚上熟练的对于虫洞的使用。 爱森堡将整个数字化世界变成了另一个维度的踏板。 既然那些误入虫洞的船员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也不理解是为什么自己在虫洞之中明明航行了一个月，从另一端出来时外界的时间却只过去了半天，那么爱森堡就帮他们理解。 爱森堡知道这个理论完全是在胡扯，但今时不同往日，他所扮演的不再是一个严谨的科学家，而是一个为了魔法师提供理论基础的“家”。 段明渊的解释让茯苓陷入了沉思。 她总觉得哪里有些怪怪的，但却又没法进行反驳。 她从没有进入过虫洞，没见过虫洞里面的景象，也自然无法对虫洞内部是否连接着数字化世界而提出质疑。 沉默了许久，她才泄气道，“会议就要开始了，里面有你的名卡。” 今早是峰会的开幕式。 她第一次作为东道主欢迎了所有人的到来，原本设置好的由圣菲尔德六世演讲的环节，则因“身体不舒服”为由被鸽了，她不得不临时将其改成了另一个环节，才不至于让整个会场的人都尬在原地。 可以看出段明渊的到来把圣菲尔德六世气得不轻，径直离开了生态舰，回到了财团的旗舰。 这一次学术峰会，段明渊带着问题而来。 爱森堡并不是生命科学领域的专家，他认为或许段明渊能在这场峰会上了解到一些有关1721的信息。 他认为1721并非独立的个体，而是某种栖息于黑洞之中的生物。它诞生于“茧”的意志，也很可能是目前为数不多拥有自主思维能力的造物——在爱森堡所读到过的文献中，都间接显示出“茧”往往并不喜欢具有自主思维能力的物种，星球“茧”化后所留下的物种，几乎都是被本能驱使的怪物。 对于一切物种都具有极强的攻击性，被原始的进食本能所主导。 这就是长枝近卫们一直以来所对抗的生物。 但参加这次会议的其他人，也都带着问题而来。 开幕式刚一结束，段明渊就被人们包围了起来，他们迫切地希望知道段明渊是如何治愈“失水症”的。 事实上，这些最顶尖的研究者们关心的并不是如何造福更多患者，而是希望段明渊的理论为他们带来更多的可能性。 然而他们注定要失望了。 经过一番交谈后他们发现，段明渊和他们根本不是一个路数。 段明渊从没有整日待在实验室里建立理论模型，也不是经过数十年的钻研后终于寻找出了一条崭新的道路。 他更像是那种游戏里的神职人员，为患上“失水症”的病人送去了祝福。 这祝福能净化一切疾病和负面状态，虽然可以称之为奇迹，但却没法给他们带来任何现实层面的指导。 于是探讨的重心自然就转变成了生命能量，学者们认为这些奇迹都来源于生命能量的特殊性。 这是目前宇宙最稀缺的资源，并且只存在于生物身上。 段明渊成为了一台无情的生命能量演示机器，经过了一个上午的演示，终于有一位学者提出了一个疑问。 这真的是生命能量么？ 生命能量是他们之中不少人的研究方向，他们总觉得段明渊所展示出的，是某种似是而非的东西。 它具有了生命能量的一切特性，但却又远不止于此。 “首先，生命能量无法转化为其他的能量。” 这位名叫格莱的研究者说道。 这个发现让所有人感到震惊，段明渊是蓝星人，是生命能量最旺盛的星球所诞生出的一个个体，然而他与生命能量之间的关系却恰恰反了过来。 生命能量成为了他诸多能力的其中一个分支。 段明渊的生命能量能转化为机巧能量、烈日能量，目前他们所知道的任何理论都不足以解释这个现象。 不是生命能量？ 专家们的理论为段明渊带来了极大的冲击，他也从未思考过这件事。 他一直认为不同能量之间的转化，来源于从本质上理解了其他能量的特性，但专家们却说“理解”这件事本身就充满了不可思议。 人类不可能完全“理解”某种能量。 虽然出于礼貌，专家没有明说，但他们字里行间似乎都在表达出一个想法。 ——你到底是不是人类？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章：从哪里来，到哪里去？ 专家们热情高涨，对于段明渊的兴致有增无减。 他们无法理解段明渊对于不同能量的解读，但这种用常理无法解释的现象就是他们研究的动力。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他们甚至中午连食堂都不打算去了，而是直接把段明渊送去生态舰上的实验室进行研究。 他们发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研究素材，他们迫不及待地希望通过工具来剖析这个看起来像是人类的物种，而生态舰上就有一切他们所需要的工具。 只可惜理智让他们望而却步。 可惜，实在是太可惜了。 段明渊不是实验室里任人宰割的小白鼠，一旦惹恼了他，他的恶意将会顷刻间将整个旗舰撕成碎片。 段明渊发现所有人看待他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 充满了探究与渴望，超越了常规之上的情感。 有些眼神就和九月看待他的时候如出一辙，这让段明渊觉得头皮发麻。 好在专家们虽然无法克制住他们眼神，以及快要溢出来的情感，但却主动远离了段明渊。 “这很正常。” 茯苓捧着一个托盘，上面是一杯热咖啡，还有她最喜欢的生菜玉米卷，“他们没有对你动手动脚已经算很克制了，就算是我，偶尔也会忍不住想要摸上你一把。” “这话可别让九月听见。” 段明渊皱眉道。 九月要晚些再过来，等一整天的会议结束后，他们还要结伴去拜访九月的父母。 要是茯苓刚才那一番话被九月听见了，她恐怕在接下来一個月的时间里都要和厄运相伴了。 “请不要误会，这是超越了荷尔蒙之上，脱离了低级趣味的兴趣。” 茯苓解释道。 研究者们也是人，面对前所未有的研究素材，他们往往也很难抑制住内心的渴望，抚摸研究素材，然后再把他们骗上手术台。 他们没有世俗的欲望，只有对于知识的渴求。 她相信只要段明渊肯乖乖躺在手术台上，整个宇宙的生命科学将飞速前进三十年以上。 “但是请放心，我们不会把心中的想法付诸于实践，就像是你在逛街的时候看见了漂亮的女性，也不会冒昧地上前约她去酒店。” “我不会约任何人去酒店。” 段明渊理解茯苓似乎正试图用一些生活化的理解来解释他们的想法，但却有些生活化过头了。 这里是宇宙顶尖学者们的盛会，可她的解释却听起来像是黄毛小混混集会。 “这只是个比方，我们必须遵守《罗伯特-比尔茨条款》。” “那又是什么？” “对于超级生命的态度。” 茯苓坦然地承认了他们这群人的缺点，“能够应邀前来参加这场会议的学者大多都把他们的一生奉献给了研究，他们一生中的绝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实验室里，不需要社交，也不需要处理复杂的人际关系，加上他们在各自星球的地位，所有的要求往往都会尽可能被满足，所以，这久而久之造成了一个现象。” 以前也总有人这么说她，起初茯苓会感到愤怒，但冷静下来想想，却又清楚那些人并没有说错。 “你所面对的，是一群极度以自我为中心，而又缺乏人文关怀的怪胎。” 茯苓很清楚，段明渊之所以还能安然无恙地在餐厅里就餐，仅仅是因为学者们没法像对待小白鼠一样控制他的行为。这也是《罗伯特-比尔茨条款》的必要性。 “罗伯特-比尔茨是上个世纪末最杰出的生命科学领域的学者，他所提出的许多学说至今都依旧是我们理论的基石，但也正是他的研究，让他自己和家乡遭到了某个超级生命的毁灭。” 在罗伯特死后，学界提出了以他的名字而命名的条款。 这是一项专门用于规定人类与超级生命之间相处模式的条款，以警醒研究者们不要步了罗伯特的后尘。 茯苓善于自我反省。 就好比她时刻意识到自己总是想要把手伸进段明渊的衣服里摸一摸的行为是不正当的。 段明渊的体温、肌肤的触感、心跳的频率都让人充满了好奇。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会回收你使用过的餐具，进行一定程度的研究。” “……这种事就不必特别进行说明了。” 茯苓本可以不动声色地完成这一切，冷不丁地说出来，反而让气氛再次变得尴尬。 “《罗伯特-比尔茨条款》的本质，就是要尊重双方的意愿。” 好在，段明渊是一个温和的人。 甚至要比茯苓所知道的大多数人都温和得多，是那种你能在工作的空隙约他喝上一杯咖啡，期间交谈愉快到让人忘记了他身份的类型。 因此她并不打算藏着掖着，把事情全部放到台面上来讲。 作为峰会的东道主，她自然了解参与这场会议的人们，也很清楚邀请段明渊的后果。 人类的行为和语言可以伪装，然而渴望却依旧会溢于言表。 但这并不完全是件坏事。 “我倒是认为，如果你想要弄清楚的自己的身份，这倒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茯苓一本正经地环顾四周。 生态舰的食堂里热闹非凡，这些许久未见的学者们与相熟的朋友拼成了一桌，谈论着他们近期的研究成果，其中绝大多数都要时不时地朝他们这一桌瞄上好几眼。 学者们选择主动远离段明渊，就是为了避免情不自禁上手的情况发生。 “虽然在伱的眼里，我们现在很可能和痴汉画上了等号，但是这里的所有人在这个领域的成就都是货真价实的，也就是说，这个宇宙所有有可能回答这个疑问的人，此刻都聚集在了这艘生态舰上。” 并且，这里还有所有研究可能需要的器械。 说到此处，茯苓顿了顿，补充道，“当然，一切都以你的想法为主。” “我知道了。” 段明渊也慎重地点了点头。 也许，这的确是他距离真相最近的时候。 赫雅认为他过去的一切都是伪造的，他身边所发生的事无一不在回应他对于这个世界的期待。 但赫雅也无从知晓更早的事。 这个属于人类的究极问题对于段明渊来说，也同样有效。 ——他从哪里来，又要到哪里去？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一章：黑泥 学者们各个都是实干派，午餐结束后便迫不及待地展开了研讨会，段明渊不出意外地成为了这场研讨会的主题。 为了避免双方尴尬，茯苓为段明渊准备了vip座位——生态舰的监控中心，在监控室里他能以不到现场的方式参加专家们的讨论。 “这本来就是这次学术峰会的重要议题之一。” 茯苓还非常贴心地端来了水果拼盘，“学界对于你解决了‘失水症’的方法很感兴趣，在与你接触之后，他们的兴趣点自然而然地转移到了你的身上。” 她能看出段明渊对此也很感兴趣。 只不过第一次讨论通常没法提出太多有建设性的观点，围坐在一起的专家们开始集思广益，提出他们所知道的任何有可能关联的情报。 不同能量之间的转换本就极为罕见，这源于不同文明获取能量的手段不同，尤其是烈日能量这般需要通过信仰获得的能量，只有最虔诚的信徒才能收集到如此庞大的能量——这几乎已经成为了整个宇宙的共识。 参与研讨的就有专门研究烈日能量的专家，他同时也是余烬教会的一员。 “如何，对你有没有启发？” 茯苓也坐在监控中心里，听得相当仔细。 早在蓝星的时候，她就对这个问题产生了强烈的好奇。 “暂时没有。” 段明渊摇了摇头。 这场集思广益的讨论一直持续了近半个小时，才终于有一位沉默的专家提出了一种名为黑泥的生物。 听到这两個字，整个房间内都安静了很长一段时间。 从他们错愕的眼神中，不难看出这为其他人带来了极大的启发。 “黑泥是什么？” 段明渊问道。 “呃……首先，我确信他们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 茯苓率先声明道，“他们只是把有可能相关的信息罗列了出来。” “你有点太敏感了，我没有这个意思。” 段明渊总觉得今天的茯苓有些谨小慎微的，这又不是他们第一天相处，他难道是那种因为别人的几句冒犯就对其痛下杀手的人么？ 尽管生命科学领域的专家们一致认为他很可能不是人类，赫雅也一度声称他和“茧”存在许多相似的地方，以至于段明渊现在自己都无法100%确认自己的种族了，但至少有一点他很确定——他不是食人魔。 和脾气暴躁的食人魔没有一丁点的相似的地方。 “那我说了。” 茯苓也不想把讨论的氛围变得如此拘谨，不过她必须履行《罗伯特-比尔茨条款》，身为学术峰会的举办方，她必须比任何人都关注到段明渊的精神状态。 “黑泥的概念在学界源自于一些飞船失事的报告，提出这一学说的派系在阅读了飞船失事的内部记录之后，觉察到了这个宇宙中似乎存在着一种神秘的生物。” 说着，茯苓的食指指向屏幕微微一划，有关黑泥的信息便以整理好的方式呈现在了段明渊的面前。 段明渊仔细阅读了资料。 实际上提出这一学说的研究者们也没有亲眼见过黑泥，就更不必提进行对于黑泥的研究了。 他们所有对于黑泥的猜想都来源于失事飞船的内部简报——在飞船失事前，旗舰里就发生了许多不同寻常的怪事，比如，有人目击到了另一个自己。 他们有着相同的长相，相同的性格，就连说话方式也都如出一辙。 这些“分身”凭空出现在了飞船上，按部就班地展开行动。通常第一个提出不对劲的船员都被认定为患上了航行综合症，在漫长的星际旅行中产生了幻觉，而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他们的确都在精神方面变得不正常，他们开始变得神神叨叨，有的人则失去了语言能力。 接着，这种精神异常会迅速在舰船里传播开来。 越来越多的人目击到了另一个自己，而往往到了这个时候，任何的补救措施都为时已晚，所有留下过相似记录的舰船最终都失事了。 失事的原因不尽相同，有的船长将舰船笔直地撞向了小行星，也有人用武器轰烂了船舱。 唯一的共同点在于，失事前几天留下的记录充满了疯狂。 把他们从一个正常人变成了狂信徒，他们殉道的方式便是连带着整个舰船一并毁灭。 “这很微妙。” 茯苓说道，“那些人的状态就和航行综合症一模一样，再加上黑泥的存在只是一种科学猜想，没有人能证实它们是否真的存在，因此在学界一直都有两种声音，反对者则认为提出黑泥理论的人是把航行综合症给复杂化了。” “但是，航行综合症并不具有传播性。” 段明渊指出了问题所在。 作为船医，他在第一次航行前仔细阅读过有关航行综合症的问题。 从个体的情况来看，他们的确像是精神状态出现了异常，通常这种时候只要让他休息几天，再不济把这个个体隔离起来就能解决，可在这些案例中，航行综合症变得展现出了极强的传染性。 短则三天，长则一周，最终整艘船上的人都成了疯子。 还是疯狂到会走向自我毁灭的那种。 “没错，这也是为什么黑泥学说至今仍有许多支持者的原因。” 茯苓说道，“反对者也无法解释为什么这种航行综合症具有极强的传染性，他们只能将其称之为个例，又或者是某种尚未被我们掌握的精神类疾病。” “黑泥学派的人是如何解释的？” 段明渊的心中隐约有了预感。 “他们认为那并非出于幻觉，而是飞船上真的出现了与他们一模一样的人，他们也并从没有患上心理疾病，是其他人的不理解和怀疑逼疯了他们。” 茯苓把那些有限的遗留记录标记了出来，“喏，在他们的认知中，即便在毁灭飞船时，他们也都保持着高度的理性，并且很清楚这么做的后果。” 所有毁灭了舰船的船长都表达出了一个共同的观点。 ——他们不知道这种可怕的生物究竟是怎么混上舰船的，但是他们无论如何也不会把这种东西带回星球。 船长们大多是抱着这样的觉悟毁灭了旗舰。 “假设黑泥是真实存在的，他们就是一群能完全变成另一个人的样子，完全复制他们记忆、性格与说话方式的生物。” 1721。 段明渊立刻想到了附着在爱森堡-阿德勒身上的“寄生虫”，那曾经也几乎要逼疯了爱森堡。 “它们是真实存在的。” “诶？” 段明渊的斩钉截铁让茯苓愣了好半晌，她定了定神，只能想到一种可能，“你见过？” “见过。”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二章：科学猜想 段明渊真是一个奇人。 茯苓不得不再次感叹，她不明白段明渊究竟是怎么被卷入到这么多奇妙冒险之中的——从第一次踏上星际航行到现在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他的经历却要比那些在宇宙里航行了几十年的老船长都要丰富多彩。 段明渊依旧是那副平淡的态度，目击黑泥对他来说，似乎只是出门的时候碰到了一个奇怪的小动物。 但实际上，他要是在公共场合说出了这段话，会为整个学界带来地震，接下来一個月的时间人们的视线都会被黑泥占据，这也将会成为专家们未来十几年之内的主要研究方向。 因为，黑泥并不是常见的宇宙生物。 它们具有高度的智慧，能够完全地模仿人类，懂得人类的知识，并混迹其中。 单单想一想黑泥所具备的特性，都能知道它们将会对人类带来怎样的威胁。 人类向来对其他具有高等智慧的物种持有极强的警惕心。 “黑泥……究竟是怎样的生物？” 茯苓也无法按捺住强烈的好奇心，她虽然明面上是中立派，这不是她的研究方向，但她在内心偏向于黑泥是真实存在的。 因为正如段明渊所说，集体的航行综合症并不存在，一艘船上的人也不可能突然间集体发疯。 “长得和爱森堡-阿德勒一模一样。” 段明渊想了想，说道，“你可以理解为一个致力于毁灭人类文明的爱森堡博士。” “他被寄生了！” 茯苓惊讶道。 她自然听说过爱森堡-阿德勒的事迹，在被送上审判庭之前，这位博士曾经犯下过许多反人类的罪行。 由此一来，倒也能解释得通了。 “它们还能控制人类的情绪，只要给他们充足的时间，连人工智能都会被感染。” 就这一点而言，段明渊并不认为黑泥散播的是某种病症，它们能对一切具有自主思考能力的生物产生影响。 段明渊不得不佩服这些专家，他们在从未见过黑泥的情况下，仅根据失事舰船遗留的信息就将这个族群判断得八九不离十，他们甚至还推导出了黑泥的栖息地，从这些失事飞船上总结出了一个共同点。 ——他们曾经都一度靠近过黑洞。 因此黑泥学派的专家认为是黑洞的某种生物潜伏进了他们的舰船。 茯苓高涨的情绪平复了下来，确认了黑泥的存在对于学界来说是一次进步，但也牵扯出了一些令人细思极恐的事。 这些失事飞船的船长最终为了人类文明牺牲了自己和船上的人，但是其他船长呢？ 他们并不是唯一靠近过黑洞的舰船，还有更多的舰船返回了他们的星球，还获得了英雄般的礼遇。 那岂不是意味着，黑泥有可能早就潜伏进了人类社会？ “在寄生的方式上，我有不同的看法。” 段明渊提出了疑义，“爱森堡-阿德勒从没有接近过黑洞，他却依然被寄生了，黑泥寄生的方式似乎并不完全取决于物理意义上的距离……不过为什么他们认为我是黑泥？” 这可是比食人魔拳手更加严厉的指控。 食人魔拳手顶多只会袭击路过的冒险家，但黑泥却意图毁灭整个人类文明。 “因为黑泥具备了某种和你相似的特性。” 茯苓有些尴尬。 你看，这就是她要事先声明学者们并无恶意的原因。 学者们的讨论通常不会把正义和邪恶纳入考虑范畴，但对于一个正常人来说，这却是天大的指控。 包括黑泥学派的研究者们自己都提出黑泥具有强烈的毁灭欲望，它们所到之处，往往都会以毁灭收尾。 她站在科学的角度上解释道，“黑泥是我们目前所知道唯一能复制不同能量的生物。”失事的飞船上有余烬教会的教徒，有机巧星的贵族，也有西风一族的护卫，遗留的信息表明，黑泥不但复制了他们的性格和记忆，还复制了他们所具备的能量。 当然，黑泥学派的研究者们是乐观的。 他们认为黑泥具有极高的可塑性，倘若能驯服它们，它们能成为前所未有的通用电池，这会为整个人类文明带来腾飞。 另一边对于黑泥的讨论也在热火朝天的进行着。 这让茯苓的表情有些不太自然，因为在他们谈话间，讨论室的学者们已经为段明渊勾勒出了一条属于黑泥的完整的人生。 通过某一艘飞船降临到了蓝星的云笼市，吞噬掉了某个高中的学生，以获取人类的身份，在蓝星蛰伏了十多年，期间吞掉了不知多少邪祟和妖怪，将他们的能量据为己有，这也恰恰解释了段明渊对于生命能量的掌控无人能及。 基于黑泥的特性，段明渊能自如地完成将能量进行任何形式的转变。 并且到了这个阶段，他早已不需要通过“寄生”就能轻易地获取他人的记忆、能量。 换而言之，他们此刻面对的，是一个成长完全的黑泥。 段明渊和茯苓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茯苓挤出了一丝笑容，只是笑得和哭没什么区别。 她本来也把这当成了专家们天马行空的猜想，这是他们的习惯，毕竟绝大多数的科学理论都基于猜想，可是当她沿着这个思路想下去时，却越想越觉得可能性十足。 就连读取记忆的能力也和黑泥如出一辙。 她能看出来就连段明渊自己也开始思考起了这一猜想的可能性。 按照黑泥学派支持者的理论，黑泥的“人生”就开始于他们成为了某个人类的那一刻。 “我觉得吧……” 沉默良久，茯苓不得不改变策略，她觉得到了这个时候“我相信你”这种话已经显得有些苍白无力，她深吸一口气，说道，“也许，黑泥并不只有坏的。” ………………………… 与此同时，圣菲尔德号。 对于圣菲尔德六世而言，这是充满了不幸的一天。 他至今仍然想不通为什么段明渊能在生态舰上凭空创造出一个虫洞，以没有人能预料到的方式准时出席了这场会议。 闪族人认为他们是被神灵眷顾的种族，但是运气却似乎永远都站在了段明渊一方。 这个该死的蓝星人！ 他的怒火忽然被打断了。 因为就在刚才，他似乎看见了一个不该出现在这艘船上的身影。 那是……他自己？ 圣菲尔德六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在转角处看见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老人，当他回过神时，对方便已经消失在了转角处。 “你看到什么了么？” 他连忙询问身后的管家，这个发现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没有，老爷。” 管家却疑惑地回应道，“我什么都没有看见。”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三章：闹鬼事件 欢乐的学术氛围一直持续到了下午，直到一位不期而至的访客来到了生态舰上，并且带来了一个让茯苓哭笑不得的原因。 圣菲尔德号上闹鬼了。 她做梦也想不到圣菲尔德家族的第六任家主会因为闹鬼事件不敢待在自己的舰船上，选择跑来生态舰上避难。 圣菲尔德六世的精神状态十分萎靡，他本人与茯苓并没有太多交流，全权交由管家来进行沟通。 茯苓本来为他安排了独立的房间，但圣菲尔德六世却坚持要求与其他来访的学者们住进一个区域，这实在有些不可思议，闪族人一向自认为高人一等，对于圣菲尔德六世这样的大人物而言，把他安排进“庶民”的生活区域无异于羞辱。 这足以见得他被闹鬼事件吓得不轻。 学者们生活的船舱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一旦讨论的兴致来了，他们便会聚在一起讨论整个通晓，直到第二天的会议开始前，接上一大杯咖啡来为自己提神，顶着浓浓的黑眼圈走进会场。 每个人都十分珍惜峰会的时光，他们中的大多数一年四季都要待在实验室里，也就只有这一小段时间能彼此相见。 圣菲尔德六世似乎正是看中了这一点，万一他们晚上遭遇了鬼魂的袭击，呼救时也能有個照应。 与圣菲尔德六世的管家沟通好入住的细节后，茯苓就在第一时间找到了段明渊，她觉得后者应该会对圣菲尔德号上的闹鬼事件感兴趣。 “老头在船上看见了他自己，据他说，那个鬼影转头消失在了拐角，然后进了画室之后就消失不见了。” 巧合的是，在圣菲尔德号上闹鬼前，他们正好讨论到了这件事。 那些在黑泥的影响下失事的飞船，起因就是有人声称在舰船上看见了另一个自己。 但在后续的沟通中，段明渊发现黑泥和1721还存在着一些明显的差别。 比如说，除了受到黑泥影响的人之外，其他人在前期无法看见受影响者所说的“另一个自己”，这也是他们会被诊断为航行综合症的主要原因。 除了他们之外，没有人能证明有古怪的东西混上了飞船。 圣菲尔德六世的症状也是如此。 在他声称看见了另一个自己之后，圣菲尔德号上的安保人员就展开了全面的调查，他们不止调取了一天之内所有的监控录像，还派人去了画室几乎把那里翻了个底朝天，但却一无所获。 他们反复查看了圣菲尔德六世在走廊上的片段，那时除了他和管家之外，走廊上没有出现过任何人。 其结果就是愤怒的圣菲尔德六世把船上的所有人都痛斥了一顿，把他们称为一群废物，然后一刻也不愿意在自己的舰船上多待一秒，直接当机立断地跑来了生命科学部门的生态舰。 “这也有你的原因。” 茯苓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坏笑。 “我？” “你之前在机巧星的时候把银莲家族的主舰给炸了，这恐怕给老头施加了不小的压力。” “首先，那些是莫须有的指控，主舰爆炸的时候，我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段明渊觉得这就是谣言的可怕。 他当时一直都待在机巧星的酒店里哪也没去，就像人们常说的，吃着火锅唱着歌，突然就成了炸毁了银莲家主舰的恐怖分子了。他本以为判官对他的评价已经足以证明他的清白，可现在看来，辟谣的难度远要比他想象中困难得多。 “从技术来讲，事后的调查报告显示银莲家的主舰是在航行的过程中遭遇了某种庞大的宇宙生物，因躲闪不及迎面被撞碎了。” “利维坦，我看到过相关的报告，但据我所知，利维坦这种生物通常都待在它们的星区很少离开，为什么一只成年利维坦会突然间出现在机巧星的星区内？” 茯苓故作思索，悠然道，“我想这个问题也许只有船上因不明原因多出来了一颗利维坦蛋的人知道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九月前段时间请教了我许多关于孵化利维坦的知识。” 茯苓耸了耸肩，“谁让我是这个领域的专家呢？” 利维坦和虫群也是生命科学重要的研究对象之一，遗憾的是人类暂时还没有找到与虫群沟通的正确方式，也没有人敢真的踏足那个满是利维坦的星区。 如果可以的话，她真希望在段明渊的船上待上一段时间，对于利维坦的蛋进行仔细的研究。 只可惜段明渊如今有些……声名狼藉，倘若被人知道了他们的船上有一颗利维坦的蛋，天知道又会传出多么离谱的谣言。 “圣菲尔德号上的船医被老头指着鼻子骂了一顿，但她还是坚持认为老头是患上了航行综合症，如何？要不要去圣菲尔德号上寻找一下真相？” 茯苓问道。 她觉得也不能苛责船医，毕竟黑泥学派本就充满了争议，况且近期的一系列打击足够让圣菲尔德六世产生精神方面的问题。 不过圣菲尔德六世并没有向生命科学部门发布委托，这是管家的意思。 他们虽然暂时逃离了圣菲尔德号，但这毕竟不是长久之计。 只要闹鬼的问题一天没有解决，圣菲尔德六世就得一直这么别扭下去。 与前往了数字化世界生活的摩尔根七世不同，虽然家族通过最新的科学手段一直延续着圣菲尔德六世的生命，但他的思维却不可避免地开始退化。 变得顽固，情绪极不稳定，对于死亡的话题格外排斥。 如今的圣菲尔德六世早已没有年轻时的锋芒，在岁月的洗礼下回归到了一个平凡的，讨人厌的老人。 但是按照家族的传统，只要这个老头还活着一天，整个家族就要围着他转，哪怕他做出了一些错误的决定。 “喏，这是圣菲尔德号上的观光券，这次不是偷渡了。” 茯苓拿出两张身份卡递给段明渊，一张是给段明渊准备的，另一张则是给九月准备的。 她听说狐妖是一种非常容易吃醋的妖怪，她已经“借”了段明渊一天时间，要是晚上也再把他约去圣菲尔德号上，那只小狐狸非得掀了桌子不可。 “我为你们安排了见面，她的父母就生活在生态区，等你们见了面之后，就可以开始侦探游戏了。”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四章：飞翔的狐狸 夜幕降临，段明渊拎着两个塑料袋，和九月站在了“禁区”入口。 这一刻终于来临了。 自从九月背着长老偷偷跑下山的那一刻起，她就幻想着自己站在这扇门前的光景，而现在，所有的想象都成为了现实。 这一路只能用不可思议来形容。 对于一只生活在大山里，没见过世面的小狐狸而言，飞上天空，到达一个与蓝星相隔十几个星区的生态舰上只能用不可思议来形容，可是她做到了。 她应该算得上蓝星第一个凭借自己的意志飞上了天空的狐妖，这足以让她的名字载入史册了。 至于爸爸妈妈…… 他们是被绑架来的，那不算。 “我有点紧张。” 九月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她对于父母的记忆十分有限，只能隐约地回想起还是幼崽的时候躺在母亲的大尾巴里打盹，眯开眼时瞧见正在泡茶的父亲的片段。 她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和父母相处了。 甚至仔细回想起来，当初负气下山，除了亲情之外，更多的也许是对于天外民的痛恨。 愤怒与仇恨所带来的动力永远要强烈得多。 “明渊先生，一会儿你要替我打掩护。” “嗯。” 段明渊严肃地点了点头，但实际上，他也没有和岳父岳母打交道的经验，他只能通过搜索引擎来寻求帮助。 上面倒是提到了许多细节。 首先是着装。 他现在的这身西装是以前工作面试时穿的那套，每当遇到了正式的场合，他就会祭出这一身战衣。 他的形象并不差，虽然赶不上狐妖一族的天赋，但应该也不至于给人留下糟糕的印象，用唐芊芊的评价来说，他这身打扮看起来就像一位靠谱的职场人士。 接下来是礼物。 他按照网上的经验，买来了一些水果和保健品，茯苓的船上有整個宇宙最尖端的保健产品，还能以内部价购入，着实为他解决了燃眉之急。 但接下来的环节就不太乐观了。 当流程进入到闲聊的部分时，就是势必会要牵扯到家庭、工作等方面的问题。 实际上，段明渊也不知道自己现在职业究竟是什么。 辞职后他先是去云海书院当了老师，后来又当了医生，不久前又临时客串了虫洞魔法师，看似丰富的个人经历，在岳父岳母眼中很可能就只剩下了不稳定，而谈及工资……虽然云海书院的薪酬不错，但是和他恋爱的偏偏是九月。 这只小狐狸的捡钱能力过于惊人，直接造成了网上说的女方的收入要比男方高很多的情况。 搜索引擎指出，这是大逆风开局。 而更糟糕的还在后面。 本来云笼市本地人，外加在当地有一套房产算是不错的条件，能为他扳回一城，可据专家们最新讨论的结果，他们怀疑段明渊占据了蓝星人身份黑泥，这就让他的身份从一个云笼市本地人变成了外星生物，并且还极有可能与几起命案扯上了关系。 于是，问题出现了。 你愿意把自己的女儿许配一个职业不稳定，来自外星，还涉嫌抢劫、杀人的人么？ 段明渊对于这个问题持悲观态度。 但现在他一时间也没有强而有力的证明推翻专家们的猜测。 经过分析，热心网友们一致认为女方的父母不但不会把女儿嫁给这样的人，他们还极有可能会选择报警。 好在，赫雅为段明渊进行了紧急培训。 她认为对于事物的描述，取决于角度的不同，只要换一个说法，就能带来极大的改观。就比如段明渊现在的职业，完全可以总结为星际冒险家。 通常像他这个年纪，没有稳定工作，大部分时间都在宇宙里漂泊的人，都会把自己称之为冒险家。 冒险家是一个受人尊敬的职业。 当初星际航行的线路，就是由一群充满了冒险精神的勇士们开辟出来的，如今整个宇宙以如此紧密的方式维系在了一起，冒险家功不可没。 家世的问题短时间内无法确认，就采取朦胧模糊的叙述手法。 称自己虽然在云笼市定居，但却来自于更遥远的星系，并且一直都在追寻属于人生的真谛。 这就让段明渊成为了一个具有哲学情怀的星际冒险家。 赫雅说这是目前最受少女们欢迎的类型。 在这个方面，赫雅是专业的。 两人通过禁区的闸门，接下来的一路相对无言。 他们听说过许多关于禁区可怕的传说，船员们说所有来过此地的人都会大病一场，前几天总监的助手来了一趟之后至今还躺在医务室里没有出来，诊断结果为肝硬化，需要很长一段的调养时间。 然而这一路却平静得出奇。 没有突然恶化的身体，没有被一轮血月染红的天空。 两人上山后一眼就看见了茯苓所说的祠堂，九月的父母早就等在了那里——穿着正式的修士服，正襟危坐，看起来似乎也有些紧张，场面正式得像一场工作会谈。 简单的寒暄，把礼物递给了对方，在桌前相对而坐，随之而来的是长久的沉默。 九月的父亲看起来比照片上沧桑了不少，也多了几分成熟男人的魅力，桌上的果茶是他亲手泡的，茶叶和水果都是他亲手栽培的。 《瑞狐修炼手册》上提到他是一位茶艺大师，泡的茶不但清新可口，而且还具有养生的功效。 他将瑞狐的本事融入到了烹饪、茶道之中。 而九月的母亲看起来和她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尽管两人的长相几乎一模一样，却又差异明显。 九月的母亲完美地展现出了祸狐智慧、狡诈的气质，而九月平时看起来则有些憨不愣登的。 但事实上，二老要比段明渊和九月更加紧张。 因为他们听说，段明渊的真实身份是一位食人魔拳手。 这几乎让他们两天都没睡好觉，而这一次的会面反倒能算是惊喜——在他们想象中，段明渊很可能赤裸着上半身，身高近三米，满脸横肉，手里还拎着个狼牙棒。 而现在的段明渊看起来更像是一个职场精英，还很有眼力见地为他们带来了伴手礼。 即使他真的是食人魔，至少也是一个懂得礼数的食人魔。 九月的母亲偷偷给自己的丈夫使了使眼色。 现在的气氛实在有些尴尬，快想个话题！ 你平时不是挺能说会道的么？ 老丈人则在心里叫苦不迭——他哪知道该怎么和食人魔打交道？ 咳。 他心一横，轻咳一声。 “小段啊，我听过不少关于你的事。” 嗯，不错，就按照这个势头！ 老丈人在心里为自己打气，这是万能的开场白，你几乎能把它运用于任何形式的会面。 于是，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他。 “你最近……最近……” 他的大脑忽然一片空白，卡壳了许久后，索性拼着感觉地问道，“呃，吃了几个人？”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五章：会晤 经过九月的一番解释后，二老终于明白了食人魔的意思。 这是一种后天得来的称号，而非先天的种族，他们初遇时段明渊在云笼市的一家大公司上班，拥有非常正当的公民身份。 更离奇的是，段明渊平日里似乎也并没有食人的习惯。 “那你诬陷别人是食人魔！” 岳母板起脸来，狠狠地瞪了九月一眼，这气场十足的一瞪吓得小狐狸缩了缩脖子。 这还是她狐生头一次见有人诬陷自己的恋人是食人魔的，而这个人还是她的崽，这许多年不见，怎么觉得自己的娃有些不太聪明的样子？ “……因为我觉得食人魔是最厉害的嘛。” 九月小声咕哝着。 托岳母的福，段明渊头一次知道了九月造谣的原因。 他进而问道，“你为什么会认为食人魔是最厉害？” “小时候看到的。” 瑞狐栖息的山上储存的书籍并不算多，也很少有狐狸会养成看书的习惯，但小时候的九月就异于常人，用她的话来说，那时的她就展现出了文学少女的潜质，休息时就喜欢捧起一本书来上一个下午。 这些书都是人类写的，她从小就对人类社会充满了兴趣。 而在那些书籍里，就有一本记录了食人魔历史的书籍，上面提到在上古时期，食人魔曾经是蓝星上非常强大的种族，那时的人类还不是星球的主宰，大多数土地和资源都被食人魔占据着，为了反抗食人魔的统治，人类掀起了一场长达数十年的战争。 他们联合邪祟、妖怪，在付出了极其惨烈的代价之后，才终于推翻了食人魔的暴政。 撰写者认为是人类的智慧为他们赢得了战争的胜利，而食人魔依旧是蛮荒与强大的象征，这在年幼的九月心里留下了极深的印象。 食人魔是这片大地上最强大的存在。 而明渊先生强大得如同食人魔一样。 至于吃人不吃人这在九月看来完全是细枝末节的问题，就如人类中也存在素食主义者一样，食人魔里一定也有只吃植物人的存在。 但这并不妨碍他们的强大。 有了这一层解释后，谈话的氛围明显融洽了许多，岳父岳母们也不必再担心要是一句话没说好惹恼了段明渊，他便要突然暴起，把在场所有人都给吃了。 “小段啊，你之前在大公司上班，怎么突然考虑转行了？” 岳父又问道。 虽然解除了食人魔的误会，但他们对于段明渊的身份还是产生了强烈的好奇，他们从茯苓那里听说了许多关于段明渊的光辉事迹，他成为了让公司和商会都头疼的存在。 宇宙关系协调部门在朝中的计划全线崩盘，最终不得不撤出蓝星，这些都是段明渊的“战绩”，前些时候，他陪同三皇子参加了十六星峰会，让蓝星成为了第十七个不受公司控制的中立文明。 这显然不是一个公司员工该有的能耐。 岳父早年外出游历时去过朝中，知道了那里的乱象。 始王只剩下了一個头颅，对于朝中的统治早就名存实亡，王位的继承者明争暗斗，就连长公主都在内斗失败后，逃离了朝中。 那时如日中天的二皇子得到了寰宇公司的青睐，他的一曲剑舞成为了有名的演出项目。 他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却无从改变，也一度认为没有人能改变朝中乃至蓝星，在被“绑架”到生命科学部门之后，他便更加确信了这样的念头。 对于寰宇公司而言，蓝星不过是他们所管理的诸多文明中的一个，在这个宇宙里还有数不清和蓝星相同近况的文明，他们早就总结出一套简单、高效的管理手段。 之前有了食人魔身份，反倒让这一切能解释得通。 “工作时间和工作环境不太符合预期，九月也为我的生活带来了一些变化。” 这出于真情实感。九月的旺家能力让段明渊不止一次觉得工作本身已经失去了意义。 搜索引擎上说，这属于富婆对于工薪阶层的人价值观带来的变化，正因如此，据匿名统计，蓝星当下71%以上的年轻人表示他们希望能获得一个不用再努力的机会。 “那你现在的工作方向是……？” “星际冒险家。” 段明渊搬出了赫雅培训时提出的说辞。 这是最完美的伪装，冒险家永远是这个宇宙里最自由的职业，他们不需要技能和证书证明，也没有职称的划分，尽管存在着一些冒险家的公会，但那也只是为了给予冒险家们一些便利。 只要你认为自己是冒险家，那么你就已经是了。 没有任何人能站出来怀疑你冒险家的身份。 “星际冒险家，冒险家好啊，很自由。” 岳父顺着说道，但实际上，他并不知道这个职业是干什么的。 事实上“星际”这个词听起来就和蓝星格格不入，至少在他们离开蓝星前，那里还没有自主进行星际航行的能力。 “我对这个职业不太了解，这个职业的主要工作方向是做什么的？” 岳母则优雅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小口。 “和公司、商会作对！” 九月抢答道，言语间还充满了自豪。 她觉得这就是对于明渊先生强大的最好证明，你还能找到任何一个屡次三番招惹了公司之后，还能旁若无人地来公司的生态舰上参观的人么？ 而这也是她从小的人生理想。 她从长老那里听说了太多天外民做的坏事，因此从小就立下志向，当别人的孩子梦想着成为科学家、航天员、医生的时候，她就已经决定要和天外民斗争到底了。 这个回答让岳母的眼皮猛烈地跳动了几下，握着茶杯的手一紧，将杯子捏出了几条裂缝。 久违的重逢，却让她对于自己的崽产生了极大的担心。 她还记得九月小时候无忧无虑的样子，怎么多年不见，这丫头走上了恐怖分子的道路？ 段明渊则站出来打起圆场，“这么说有些片面，星际冒险家的主要生活是与不同的文明邂逅，结识许多来自宇宙各地的朋友，在公司内部我们其实结交到了不少朋友，只是碰巧和公司在一些领域产生了分歧。” 他的公司人朋友有很多，这丝毫不会影响他们之间的感情。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直说了。” 岳父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把谈话引入正轨，“我很好奇，伱的力量究竟从何而来？” 他们至今仍不知道段明渊来历。 这位女婿身上充满了疑点。 这就像是一个凭空冒出来的，满足了许多人期待的虚构出的人物。 因为哪怕幻想段明渊存在的人，内心也清楚能够与公司抗争的蓝星人是不存在的。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六章：嫉恶如仇 第一次见面时，九月也曾提出过这样的问题。 当时的段明渊结合自己高中时的经历，向她解释了其中的原因，认为这份力量是在自己高中时期，通过长期与邪祟打交道培养出来的。 但随着见识的增长，这样的说辞似乎已经越来越站不住脚了。 云笼市的邪祟和寰宇公司根本不属于一个量级，保守地估计，他们随便派出一位长枝候补，都能把他高中时期遇到过的邪祟加起来一起灭了，在他的笔记本上，记录过的最强的邪祟也只到了筑巢阶段，连高级职称都没评上的那种。 而在现在更是连他高中的经历是否属实都无法确定。 段明渊是一个真诚人，他并不打算编造出一些日后必定会被识破的谎言，这将会影响到他在岳父岳母心目中的评价。 “我也在找寻其中原因，这也是我此次来到生态舰的原因之一。” 他如实说道。 正如茯苓所说，有可能解答这个问题的人都汇聚于此，他们代表着不同星球、不同文明在这个领域最顶尖的智慧。 根据最新的结果，他被怀疑为一种名为“黑泥”的外星生物，但段明渊对此持保留态度。 岳父点了点头。 意料之中的答案，他也认为一板一眼的修炼并不足以让段明渊成长到今天的地步，在过去，蓝星上已经有无数人证明了这条道路的失败，不论他们如何修炼，都仍然不足以触及到“上天”。 更可悲的是，他们与“上天”斗了一辈子，却也只窥见其冰山一角。 对于蓝星人而言，那是一条从开始就注定了要失败的道路。 “你难得来一次，我带你去我的果园逛一逛。” 岳父提议道。 “好呀，我也去！” 九月兴奋地举手报名，却遭到了父亲的制止，“你这么多年没见过你的娘亲了，就留下来多陪陪她吧。” 出现了！ 分头谈话的战术！ 九月心里一紧，这是搜索引擎里提到过的回去见家长的高端战术。 为了避免小两口双方打掩护，试图在许多问题上蒙混过关，一些有智慧的家长便会使出这样的高端战术，通过将两人隔开的方式，分别从他们那里套话，只要事后再一合计，就能轻易知道哪些是真话，哪些是谎言。 更糟糕的是，搜索引擎也没有给出太好的应对策略。 这完全是一场默契考验。 通常来说，家长会在这個过程中一个扮白脸一个扮黑脸，结合实际，九月发现扮黑脸的那个应该是自己的娘亲。 《瑞狐修炼手册》上提到过娘亲的脾气很不好，她刚才还注意到了娘亲把茶杯捏裂开的细节。 她似乎对自己的表现很不满意，要不是有段明渊在场，她丝毫不怀疑娘亲会像小时候那样把她薅过来捏脸揉脑袋。 九月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两人离去。 她朝着两人背影伸出左手，此情此景宛如一副充满了悲伤氛围的油画。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冷冷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 “是你自己过来，还是我要我亲自动手？” 娘亲用红彤彤的眼神凝视着她，血脉压制的在这一刻体现得淋漓尽致。 “嘶，轻点！” 九月心一横，眼一闭。 然后脸就被扯了起来——是她记忆中熟悉的攻击，以前她在山上闯了祸，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形。 娘亲在扯她脸这件事上很有经验。 “你说，是不是你把小段给带坏了？”娘亲一边扯着她的脸，一边冷声问道。 她向来看人很准，段明渊虽然不知从哪修炼来了通天的本事，为人却很正派，谈吐举止也很得体，如果抛开那些传言的话，会给人留下非常不错的第一印象。 但九月这丫头散播谣言不说，还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俨然把祸狐狸的本性都暴露了出来。 她现在不得不怀疑段明渊和公司起的许多纠纷，就是自己的女儿从中搅合的。 过来人的经验告诉她，这天性必须多收敛着些，否则迟早会招惹来天大的麻烦。 毕竟在公司的眼里，九月是一块香饽饽，他们一定会想着法子违反当时的协议，把她捉来公司。 “没有！” 九月挣扎着提出抗议，她和明渊先生明明就是志同道合，用网上的话来讲，那就是契合度极高的灵魂伴侣，他们还在小测试中拿下了100分的好成绩！ “而且明明就是公司先在别人的星球上乱来，你是没看见他们在云笼市从事人口贩卖的行当，绑架拐卖了很多人！” 她那能叫唯恐天下不乱么？ 那明明就是嫉恶如仇，是正义的化身。 寰宇公司事后对她的通缉恰恰证明了这一点，被坏人下达江湖追杀令的，那肯定是好的不能再好的好人了。 九月据理力争，哪怕脸被捏得变了形了也不改口，“明渊先生那是路见不平，坚决不向黑恶势力低头！” “这就是我所担心的。” 九月的娘亲则长叹一声。 嫉恶如仇在里听着令人荡气回肠，但放在现实生活里却未必能带来好的结果，他们当然知道公司在蓝星上的所作所为，也见过许多嫉恶如仇，为了曝光或是与公司斗争将个人生死置之于度外的人。 然而他们的下场，通常都不怎么好。 尽管她在内心深处对这类人表示敬佩，却不想自己的女儿走上他们的道路。 可话到了嘴边，她却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如何说起了。 揪着九月脸颊的手力道减少了几分，不知不觉变成了轻轻的抚摸。 九月的眼睛眯开了一条缝，如同小时候般挪到了娘亲的尾巴上，娘亲的尾巴蓬松而又温暖，她所有护理尾巴的方法也都是娘亲教给她的。 她猜到了娘亲的心思，说道，“哎呀，伱们就不要担心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能照顾好自己。” 闻言，九月的母亲冷哼一声，却也没有反驳。 茯苓所说的那些传闻，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让他们很难想象这世上竟然有人会给公司带来这天大的麻烦。 年轻人的事，交交给年轻人自己来决定吧。 她已经有太长时间没有回过蓝星了，对于蓝星的变化一无所知，提出的意见想必也是空中楼阁。 她只希望九月明白，这是一条充满了危险与坎坷的道路。 她怜惜地抚摸着九月光洁的脸颊，九月也眯起眼来，一副安心的样子。 一切都仿佛回到了小时候。 直到，九月的母亲忽然间意识到了什么，手上的动作也停顿了下来。 “你们的关系发展到什么阶段了？” 她想到九月说自己不是小孩子里，便突然联想到了这件事。 “呀，你突然问这些做什么？” 无需回答，九月突然间涨红了脸已经说明了一切。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七章：预言之人 把头枕在柔软的狐狸尾巴上，九月仿佛短暂地回到了童年时光。 她眯着眼，享受着难得的宁静。 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娘亲只是对于她选择的道路表达了担忧，却并没有在这门婚事上说三道四。 她原本思考了十几种用于说服二老的理由，甚至就连杀手锏都准备好了。 “我还以为你们会反对。” “反对什么？” “反对这门婚事。” 九月说道。 至少她前段时间看过的大多数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女儿把恋人领回家，家里人却百般阻挠，最终闹得不欢而散，这个发现让她足足紧张了很长一段时间。 “为什么要反对？” 九月的母亲有些不太理解，她还贴心地把手掌贴在了九月的额头上试了试体温。 嗯，没有生病发烧的迹象。 “比如说人妖殊途之类的……” 这对于许多人来说是根深蒂固的观念，从前蓝星上就有一个爱上了蛇妖的普通人，后来不知从哪冒出来了一个秃驴强行拆散了这门姻缘，还把蛇妖关进了一座塔里，这导致了九月从小就对和尚这个职业没什么好感。 至少在蓝星上，不同种族的姻缘都是不被祝福的。 “我不喜欢做没有意义的事。” 九月的母亲淡淡地说道，“狐妖一旦认定了一個人，就绝对不会轻易放手。” 她了解狐妖的天性，尤其是祸狐狸的。 九月把她的性格倒是完全遗传了过去。 妖怪的寿命通常要比人类长得多，古时候就有过狐妖认准了一个人之后，接连好几世都陪伴在对方的左右，直到狐妖自己的生命走向尽头。 然而这种扰乱轮回的手段，往往会对周遭带来极大的影响，直至带来灾祸。 这也是祸狐狸最初的由来。 只有能够窥见轮回因果丝线的狐妖，才会被称之为祸狐 “就算我把你关在这里，强迫你们分开，你也一定会想到反抗我的办法，更何况我对于这些问题一直持开放的态度，只要你自己喜欢，那个孩子又不是一个真正的食人魔，那就没有什么好反对的。” 这次见面，倒是打消了他们最后的担忧。 “我就知道娘亲最好了！” 九月眉开眼笑，把脸埋进了毛茸茸的尾巴里，她还有许多关于明渊先生的事迹乐于分享，她能说上一整天。 而在另一边，段明渊也参观完了由岳父这些年亲手修建的种植园。 里面有瓜果蔬菜，还有一个茶园。 山上养了鸡鸭，在生活的细节上，生命科学部门倒是从不吝啬，满足了他们提出的一切要求。 这整个山都是他们的，由于在这里的生活太过清闲，他们便不得不找出一些事来丰富自己的生活。 远离了祠堂，岳父的表情也突然间严肃了起来。 他把段明渊大老远叫来这里，并不是为了一些生活琐事。 当一个总是笑容可掬的年长者突然间板起脸来的时候，还是有那么几分压迫感的。 他问道，“你刚才的那一番话是真心所想，还是碍于九月在场有所隐瞒？” 他指的自然是段明渊的过去，以及对于自身力量的解释。拥有与公司、商会叫板，却又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这件事本身就充满了疑点。 段明渊也只能从一定程度上参考赫雅的解释。 “茧”的力量通常也是如此。 没有修炼与囤积的过程，当他们产生了意识的刹那，就已经拥有了某种掌控法则的力量。 “目前听到过几种说法，但暂时无法确定。” 段明渊如实答道。 生命科学领域的专家们认为他过往的经历更像是一个成长完全的黑泥，而赫雅则认为他更像是长歪了的“茧”。 “无法确定……” 岳父若有所思。 事实上在听说了段明渊的种种事迹之后，他不得不想到了某个古老的预言。 他整理了一番措辞，说道，“你去过朝中，应该了解那里的情况。” 段明渊不置可否。 “那么，你也一定知道一个名为隐蝶的杀手组织。” “由二皇子掌控的机构，不过在王位争夺落幕之后就被废止了。” 培养隐蝶杀手的方式被认为是不人道的，他们在记事起就被吸纳进了组织，学习杀人、审讯的手段，为了在短时间内获得强大的生命能量，还要必须定期注射一种由公司提供的药物。 这种药物与揠苗助长没什么区别，提升能量的代价就是极大的损耗寿命。 隐蝶杀手的自然寿命不过四十岁，当然，这对于掌权者而言足够了，还免去了养老、退役等问题。 他们就如锋利的刀刃，用过之后就可以直接舍弃。 三皇子掌握了话语权之后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废除这个机构，从此禁止任何此类方式的培养，还将那些药物列入到了违禁药品的行列。 “实际上，隐蝶存在的历史要比二皇子久远得多，早在与天外民战争的末期，这个组织就成立了。” 岳父说道。 这也是他早年外出游历，途径朝中时了解到的秘密。 他在御膳房里待了一段时间，御膳房里的师傅们大多都是从小就待在那里，他们的祖辈也都是朝中的御厨，故而知道不少不为人知的秘密。 每当喝到兴起时，他们就会说上一段鲜为人知的往事。 “起初，隐蝶是专门针对天外民而组建的暗杀机构，他们的目标是天外民的指挥官，但随着战争的落幕，他们也随着始王被一并收归朝中，成为了公司的鹰犬，公司非常看重这个机构，一直将这个传统延续到了现在。”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片刻，说道，“而这，都是因为一个预言。” “预言？” “预言说，蓝星在数百年后，将会诞生一个能将天外民赶出这片土地的奇人，降下这个预言之人希望始王保存实力，尤其是将奇门诡术的香火延续下去。” 这是一个无法被证实的预言，还相隔了几百年的时间。 那时听到了这个预言的大多数人都怀疑预言的真实性，因为这看起来更像是在战败后的自我安慰，把希望留到未来。 当时御厨们也是当成笑话一般说给他听，还嘲笑说这几百年已经过去了，可公司还是那个公司，而始王则已经成了一个需要通过生命装置苟活的头颅。 但在十几年后的今天，这跨越了数百年的预言却得到了应验。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八章：暴风雨之夜 这是段明渊听到过的第三个版本的解读，但却有迹可循。 事实上在云海书院时，墨松院长也提到过相似的情况，他认为这才是朝中一直以来不愿意放过云海书院的理由。 一群避世隐居，根本无法与公司抗衡的读书人，又何德何能让朝中追杀了他们数百年之久？ 朝中的追杀，就代表着公司的命令，在得知了朝中的近况后，墨松院长才明白之所以云海书院能一直维持到现在，便是始王一直从中斡旋的结果，直到不久之前始王大限将至，新王登基，才打破了这长达数百年的平衡。 或许，公司的宇宙关系协调部门也正是在发现了始王包庇云海书院的行为之后，才决定停止他的维生装置，结束了这漫长的羞辱。 而段明渊与宇宙关系协调部门的矛盾，也正是从云海书院开始的，这恰恰与预言对应了起来。 说实话，段明渊觉得自己被这些人给搞糊涂了。 这短短几天时间内，他突然间就冒出来一堆不得了的身份。 然而在此之前，他对于自己的定位一直都是普通村民，如果放在鹅鸭杀里，则是一只白板鹅。 不具备功能性，也不需要功能性。 “预言受到时代的局限性，我也只是为你提供一种思路。” 岳父开口说道。 他知道这是一份不得了的重担，任何与预言扯上关系的人都是悲惨的，无论他们是否愿意，从降世的那一刻起，就不得不背负起了一个沉重的担子。 如果可以选择，他更希望自己未来的女婿拥有一段轻松的人生。 遗憾的是，这注定是一个悖论。 因为他们的女儿九月。 那是蓝星上这一代唯一一个同时继承了祸狐与瑞狐血统的狐妖，如果不具备预言之人的强大，这层关系本身就是负担，甚至会成为灾祸的源头。 如果段明渊只是一個公司的普通职员，那么公司便能轻易将九月从他身边夺走，在第一次与公司的冲突中，就和其他的许多人一样，被灭口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至于他们的女儿为什么和预言之人搅到了一起，他也只能感叹命运的奇妙。 “朝中的一些典籍里可能还能找到关于这个预言的事，如果易五阳先生还活着的话，你可以拜访他，他是阴阳之术的传承者，这个预言就是由这门奇术的创造者降下的。” “他很健康。” 上一次见到易五阳先生的时候，这位老先生还把他拉到了一旁，邀请他成为下一任阴阳术的传人，但当时段明渊忙于帮忙修建游侠号，就把这件事推到十六星峰会之后了，可不曾想后来计划有变，又发生了这么多事，返回了蓝星的计划被大大推迟了。 不过和易五阳先生打交道时，他倒是从来没提到过预言的事，也不知是忘记了还是故意不说。 “那就好。” 岳父点了点头，“九月那丫头从小就顽劣，以后就要托你多照顾她了。” 为了欢迎小两口的到来，他决定烧上一桌好菜。 专程去山上挑选了一只圆润的鸡，又摘下了新鲜的蔬菜瓜果，然而这顿充满了温情的晚饭还未来得及展开，就被一个不速之客给打断了。 两人相伴返回祠堂时，却发现茯苓已经等在了那里。 见段明渊进门，茯苓便开口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圣菲尔德六世遇害了。” ？段明渊与茯苓对视了许久，才确认了这个消息的真实性。 毕竟这世上可没有什么人敢拿圣菲尔德财团的现任家主开玩笑。 茯苓来的原因很简单，尽管段明渊和闪族人向来不对付，但她还是希望段明渊能暂时放下私人恩怨，看看老头还有没有机会竞争一下复活赛。 她知道复活赛排了很多人，因此只能想办法来走个后门。 既然出了这么大的乱子，岳父也就不强加挽留，称正事要紧。 九月也一并跟去了圣菲尔德六世的屋子，这一路上段明渊心情复杂，怎么这些人的生命脆弱得就像是刚出生的小动物，他去拜访一趟岳父岳母的功夫都能在人员众多的生活区给夭折了？ 在来面见段明渊之前，茯苓已经紧急组织了专家会诊，但再厉害的专家也没法把一个死透了的人给救活。 用管家的话来说，圣菲尔德六世今天的情绪异常暴躁，在入住不久之后，先是对他大呼小喊了一番，然后命令他为自己准备一些甜点。 圣菲尔德六世的爱好是精致的点心，每当遇到烦心事时，他就会用甜点堆满自己的房间。 但这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圣菲尔德六世就死在了房间里。 门外人来人往，却没人听见圣菲尔德六世的呼救，监控也没有捕捉到任何可疑的人闯入过圣菲尔德六世的房间。 管家回来时，便发现圣菲尔德六世僵硬得躺在床上，瞪圆了眼睛，张大嘴巴，脸色铁青，一副死不瞑目的样子。 茯苓承认是自己疏忽大意了。 但圣菲尔德六世的死亡不同寻常，在过去所有涉及到黑泥的事件中，被黑泥影响了精神的人往往都要经历一段漫长的过程，直至最终精神不堪重负，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可圣菲尔德六世看起来却俨然是他杀。 “所以，这是一起密室杀人事件。” 九月踮起脚，在段明渊耳边小声说道。 十分钟后，段明渊也看见了圣菲尔德六世的死状。 身上没有外伤，现场也没有留下任何挣扎的迹象，虽然表情狰狞，但古怪的是，他的生命能量是自然消散的，宛如一个寿终正寝的老人。 他判断这也许和圣菲尔德六世的岁数有关。 虽然他常年通过尖端科技来延续自己的寿命，但却无法阻止生命能量的损耗，第一次见面时，这位老者的生命能量就已经如同风中残烛。 换句话说，他已经没有打赢复活赛的机会了。 眼前的圣菲尔德六世只剩下了一具空壳，他已经走完了自己的一生。 见段明渊遗憾的摇了摇头，茯苓眉头紧锁。 这下可要出大乱子了。 圣菲尔德六世死在了生态舰上，段明渊还正好参加了本次的生命科学峰会。 就算段明渊在案发时有着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圣菲尔德家族也依旧会把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 而现在，她必须宣布圣菲尔德六世的死讯了。 她能感受到暴风雨即将到来。 今夜将会是最后的寂静。 (本章完) 第二百八十九章：解谜游戏 圣菲尔德六世死了，按照医生段明渊的解释，如果抛开死者临终前狰狞的模样来看，他可以算是寿终正寝，对于圣菲尔德家族而言，这是一桩喜丧。 这位老人已经活了170个年头，与他同时代的闪族人，除了抛弃肉体，把灵魂献给了数字化世界的摩尔根七世之外，已经全都被他给熬死了。 遗憾的是，这样的说法似乎并不能说服圣菲尔德家族的人。 就在当夜，财团下达指令，要求茯苓彻查真相，尤其是他们怀疑现任家主的死亡和“巧合”地出现在生态舰上的段明渊有关，毕竟这个人前科累累，闪族人至今仍然坚信是他炸毁了银莲家族的旗舰。 要不是摩尔根七世没有实体，这个蓝星人恐怕已经成了宇宙里头一个干掉了两位家族领袖的人。 这是连最传奇的杀手都不敢想象的伟业。 “又是一地烂摊子。” 结束会视频会议时已经是凌晨两点了，她在安顿好了来参加峰会的学者们之后，还不得不面临财团的诘问，视频会议上每個人都板着一张脸，为圣菲尔德六世的死亡而悲伤愤怒，但实际上她很清楚这些人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圣菲尔德六世把家主的位置占了一百多年，甚至许多小他一辈的人都寿终正寝了，而现在，家主的位置空缺了出来，更妙的是，现任家主是突然死亡的，没有留下任何具有合法效益的遗嘱。 因此，圣菲尔德家族的骨干都有机会捡到这个从天而降的馅饼。 “我敢打赌，他们现在绝对偷偷躲在房间里开香槟，说圣菲尔德六世死得好。” 唯独茯苓心中的苦涩是真实的。 她与闪族人的狂欢格格不入，高层的狂欢，往往意味着下级部门要遭折腾了。 作为生命科学部门新上任的总监，茯苓就成为了那个倒霉鬼。 更何况，她对于死去的圣菲尔德六世还有些好感，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支持他一直坐在家主的位置上。 这老头虽然有时候固执己见又难缠，但好歹也是170多岁的人了，平时也折腾不到他们头上，可是等新一任的圣菲尔德家主继任后，天知道要带来多少改变。 “而很不幸的，段明渊先生，你也成为了被折腾的对象，虽然家族暂时还没有咬死一定是你干的，但至少他们希望你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茯苓用同情的眼光望着段明渊，现在他们同病相怜了。 “据我所知圣菲尔德家族内部有希望继任家主之位的至少有四个派系，他们之间的竞争已经开始了，查明前代家主死亡真相，缉拿真凶的那一方将会取得巨大的领先优势。” 然而比起查明真相，还有一个更简单的方式。 ——把黑锅甩给段明渊。 反正他在闪族人的认知中早已前科累累，再做出什么惊人之举都不会让人意外。 茯苓觉得要不是段明渊特别能打，闪族人早就把他当成替罪羊公开处刑一百次了。 “我们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这难道还不够吗？” 九月提出抗议。 这显然不符合法治精神！ 在圣菲尔德六世死亡时，他们正在见家长，哪有功夫潜伏进圣菲尔德六世的房间里对他痛下杀手？ “这个年头不在场证明早就没有用了。” 茯苓摊手。 由于超凡力量的存在，隔空杀人实在是太小儿科了。 就像是人工智能的出现挤占了许多人的岗位一样，这个时代的杀手也都经历着更加严酷的考验。 如果还有哪个杀手杀人必须亲自出现在现场，那只能说明他并不适合这份职业，可能去电子厂会是更好的择业选择。 “那岂不是全凭他们胡说八道，我们根本没法自证清白？” 九月说得义愤填膺，一副对造谣深恶痛绝的模样，全然把自己造谣段明渊是食人魔的事忘得一干二净。 “很遗憾，至少目前现实就是这么运转的。” 这件事并不只发生在段明渊的身上，闪族人已经用相同的手段强行定了许多人的罪，因此当他们怀疑你犯下某项罪名的时候，你最好真的做了。 如果需要的话，闪族人会假惺惺地为被指控的对象提供一次公开接受审判的机会。 他们会被押送上审判庭，但审判官、律师，乃至被指控对象的辩护人都是他们的人。 明眼人都知道那不过是走个过场，也只有那些身陷理想主义的愣头青会天真地相信审判的公平公正。 茯苓能感受到圣菲尔德家族正在权衡利弊。 仔细权衡段明渊一怒之下造访他们的空间站，然后把他们老家给炸了的可能性，所以他们暂时还没有侵略性十足。 “除非……” 茯苓话锋一转，“除非你们能把真正的凶手给找出来。” “明渊先生你说说话呀，要不我们还是去把他们的空间站炸掉吧？” 九月提议。 她早就看闪族人不顺眼了，在他们造访狱囚星前，新闻媒体有很长一段时间都把段明渊描述为恐怖组织的实际领导者，一个暴君，以及无可救药的杀人犯。 好消息是，明渊先生是极少数有能力坐实这些指控的人。 九月一直都觉得段明渊有成为变态连环杀人犯的能力，甚至成为真正的食人魔也没有问题。 “我总觉得圣菲尔德六世的反应有些奇怪。” 段明渊却无视了茯苓与九月的交谈，一个人琢磨起来。 当老头还活着的时候，他也没有多关注对方的理由，可现在回想起来，圣菲尔德六世在遇到了“黑泥”之后的反应实在是太反常了，就连死亡的方式也和传统认知中的“黑泥”事件大相径庭。 他还没有经历周围人的怀疑，在恐惧中只剩下孤身一人的过程，就死了。 看起来是被吓死的。 生前看见某种可怕的东西，熄灭了他本就风中残烛的生命之火。 “明渊先生，你难道真的要去抓凶手？” “我对家族的事不感兴趣。” 段明渊并不在乎闪族人对他的评价，也根本不会陷入无休止的自证陷阱。 真正让他感兴趣的是杀死圣菲尔德六世的东西。 在他们知晓了“黑泥”的传说后便巧合地出现，就如同事先被安排好了一般。 “稍有些解谜的乐趣了。” 第二百九十章：秘密 “有时候我真佩服你的心态。” 茯苓愣了好半晌之后，才由衷地说道。 在经历了圣菲尔德六世的死亡，财团的诘问，以及整个生态舰都被压抑所笼罩之后，段明渊却饶有兴致地玩起了解谜游戏。 她觉得这并非出于大度，而是这个人似乎真正打心底里就不关心闪族人对他们诬陷与评价。 就像是站在旁观者的角度看着一群小丑用自认为有效的方式争得面红脖子粗，但却只会带来笑柄。 就比如现在，这个人似乎真的很好奇圣菲尔德六世究竟是怎么死的——这已经要遥遥领先于家族里的其他人了。 他们只关心谁能背下这口黑锅，让他们在争夺家主的赛跑中领先竞争对手一步，根本没有真正关心死去的圣菲尔德六世！ 老头现在还瞪圆了眼睛，张大了嘴巴，死不瞑目地躺在冷冻舱里，而他的家人们已经快进到权力与遗产的争夺之中了。 茯苓夸奖道，“你是一个有人情味的人。” 紧接着，她便也顺着段明渊提供的思路想了下去，她打开小型会议室的投屏，仔细地把圣菲尔德六世遇害前的经历写在了上面： 由于被利用虫洞突然到来的段明渊打乱了计划，气得他直接把开幕式上的演讲都鸽了。 愤愤不平地回到自己的旗舰上吃了午餐，便在返回房间的途中遇到了“另一個自己”。 用圣菲尔德六世的话来说，他亲眼看见“另一个自己”消失在拐角，那条路只会通往画室。 随即舰船上的安保人员展开了彻查，却一无所获。 圣菲尔德六世辱骂了所有人，匆匆离开了自己的舰船，躲到了生态舰上。 “他很害怕，但是为什么？” 茯苓忽然间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圣菲尔德六世的反应甚至要比那些第一次遇到“黑泥”事件的普通人更加极端，大多数遭遇“黑泥”的船员都会经历从震惊到怀疑，再到愤怒或绝望的过程，甚至在第一次看见“另一个自己”的时候，他们都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航行综合症。 但圣菲尔德六世却不同，他在看见人影的第一时间就几乎被吓破了胆，似乎清楚地知道自己将要命不久矣。 事实也印证了他的判断。 即使在第一时间逃离了舰船，躲到了生态舰上，也没能免除自己死亡的结局。 段明渊说道，“圣菲尔德六世在遭遇了人影的第一时间就去了舰船上的医务室，船医的诊断结果是航行综合症，并给他开了一些精神方面的药物，但他却把船医大骂了一顿，还拒绝服用任何药物。” 这不能怪船医，没有比这更标准的航行综合症征兆了。 患者通常会在船上看见自己或是幽灵，不过这并不是致死率高的病症，大多数人只要服用一些治疗精神疾病的药物，好好休息几天，期间多和朋友聊聊天，将注意力转移到别处，这种病症就能得到治愈。 而就算是那些情况最糟糕的病人，也只是无法再次进行星际航行。 “你是说……” 茯苓怔了怔。 “圣菲尔德六世从一开始就知道那并不是航行综合症，甚至很清楚那个人影很可能会杀掉他，这样一来，他的行为就能解释得通了。” 这是段明渊刚才思考的第一个问题，但在解决了圣菲尔德六世在遭遇了人影后古怪的行为之后，新的问题却接踵而至。 他在明知道自己命不久矣的情况下，却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 没有动用家族最优秀的保镖——据说那些保镖拥有不亚于长枝近卫的能力。 他也没有形成任何有效的反抗，只是像个鸵鸟一般逃离了自己的飞船，寄希望于这样就能甩掉人影。 段明渊暂时想不明白这个问题的答案。 在他的认知里，恐怕没有比圣菲尔德六世更加惜命的人了，他每年都要花费大量的资金用于维持自己的生命，活到了170岁却仍然没有活够，对于致命的危险，圣菲尔德六世本该想尽一切办法来帮自己摆脱困境才对。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把所有能帮他的人臭骂了一顿，躲进房间里等死。 “也许他隐藏了某个绝对不能告诉别人的秘密。” 茯苓推测道。 在权衡了利弊之后，圣菲尔德六世最终做出了判断——他宁愿冒着死亡的风险，也不愿意把这个秘密告诉任何人。 只可惜老头把这个秘密永远带进了坟墓。 段明渊说一旦人的生命能量消散殆尽，他就既没法替他们打赢复活赛，也没法检索他们临死前的记忆。 “这个问题可能只有你们去一趟圣菲尔德号上才有可能找到些蛛丝马迹了。” 茯苓说道，“之前给你的‘船票’依旧有效，只要你别炸把别人的船给炸了。” 不等段明渊开口，九月便气冲冲地指责茯苓，“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明渊先生是食人魔诈骗师，又不是食人魔炸弹狂！” 面对这些莫须有的指控，九月必须站出来捍卫明渊先生的声誉！ 娘亲对她的告诫她听进去了，她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不该造谣明渊先生是食人魔拳手。 她决定改过自新，以后再也不会说明渊先生是拳手了。 而欺诈师在九月看来是一个完美的职业，要比炸弹狂有前途多了。 “只是善意的提醒。” 茯苓轻咳一声，掩嘴说道。 当九月直言不讳段明渊食人魔欺诈师身份的时候，她注意到这位淡定的名侦探终于流露出了些许不一样的情感。 她读懂了段明渊的眼神。 那是想一把捏住九月的尾巴，把她整个人给提溜起来的眼神。 出于礼貌，她忍住了笑意，但同时也做好了拍照录像的准备。 如果段明渊真的这么做了，她一定会第一时间拍摄下来作为狐妖的珍贵影像收录进自己的藏品之中。 接着，茯苓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我推荐你们从画室开始查起。” “画室？” “我打听了到了一些小道消息，有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船员称圣菲尔德六世似乎很害怕船上的画室，自他上了船之后，就从没见过老头进过那里。” 第二百九十一章：明渊老弟 九月是一位划时代的名侦探，她不但破获了许多奇案，还给与这个行业带来了变化，为无数梦想成为名侦探的年轻人们树立了一个新的榜样，其中她的《幸运破案法》向世界的所有人证明了侦探不再是一个高不可攀的职业，只要运气够好，人人都可以成为名侦探。 当经过正规训练的名侦探在了解背景时，九月则悠闲地从一次性饭盒里拿出了一只鸡腿。 这让圣菲尔德号上的船员们感到迷惑。 “段明渊先生，这是……” 安保负责人在目睹了九月的行为后，好奇地询问。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见到有侦探来到案发现场调查时，拿出了一只鸡腿。 难道，这只鸡腿能帮助他们找到杀害家主的真凶？ “这是鸡腿。” 段明渊言简意赅。 “我知道这是鸡腿，我想问的是这是一只怎样的鸡腿？” “红烧鸡腿。” “啊？” “首先把鸡腿用清水洗净，放到锅里进行炒制，辅以葱姜蒜等佐料……” “你的意思是，这其实是食物？” “我们还没来得及吃晚饭就赶过来了。” 作为曾经经常加班的打工人，段明渊倒是没什么，但九月的耐饿能力极差，作为一只瑞狐，她这辈子都没怎么饿过肚子。 安保负责人眼前一黑，他看见了手下们憋笑的样子。 在段明渊登船前，他已经夸下海口，告诉他们一会儿登船的是这个宇宙里最优秀的侦探，他们掌握了一些超酷炫的破案技巧，侦破过无数匪夷所思的奇案。 安保负责人当然听说过段明渊的事迹，知道他和闪族人糟糕的关系，但是每個人眼中的段明渊都是不同的，而他是一位狂热的悬疑迷，闲暇时的最大爱好就是阅读一些侦探题材的。 因此他挖掘出了段明渊在侦探这个领域的闪光点。 段明渊在朝中、机巧星和狱囚星上都曾扮演过侦探的角色，不过相较于他其他的事迹，这些就太过微不足道，只在小范围内进行了传播。 在悬疑迷的圈子里，段明渊和九月就是当代的福尔摩斯和华生。 只是…… 这位“华生”女士看起来似乎有些贪吃。 那一塑料袋里的都是吃的。 安保负责人也曾很严肃地把侦探当职业，直到他通过一系列精妙的推理把无辜的扫地老大爷送上了法庭，热情地帮助其获罪30年，事后，真正的凶手还向他寄来了感谢信，尊敬地将他称呼为当代的毛利小五郎。 没有任何人想要放弃梦想。 除非执法机构强行查封了你的事务所，并勒令你赔偿受害人20万精神损失费。 也正是那一刻，安保负责人明白了现实和悬疑里最大的不同。 通常在现实世界里，那些看起来是犯罪分子的人，他就真的是犯罪分子，只有才会为了剧情冲突，把真正的犯人变成不起眼的清洁工老大爷。 “明渊老弟，毫无疑问，我认为这是一起谋杀事件。” 安保负责人说道。 在两人登船前，他已经先后三次仔细调查了走廊和画室，而关于圣菲尔德六世的种种传闻，也是他透露给茯苓的。 “你认识我？” 段明渊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情给弄得有些发懵，他本以为以他在闪族人之间的声望，上船后会遭到百般刁难，这会让他们的调查变得困难重重，却没想到对接的安保负责人犹如对待救星般欢迎了他们。 “当然，圈子里没人不认识你，你在朝中的事迹早就广为流传了。” 安保负责人眼里有光，“对我来说，你们化繁为简的破案手法令我印象深刻。” 在蓝星的一起大臣遇害案件之中，段明渊和九月并没有像那些三流侦探一样疲于奔命，被凶手故意留下的线索牵着鼻子做无用功，在身陷谜团之时，他们毅然去了温泉，并在温泉中与真凶相遇，成功将案件推进到了下一个阶段。 对于两人为什么去温泉的原因，圈子里众说纷纭，有人认为这纯粹是走了狗屎运，也有人将这幸运称之为侦探的直觉。 就像是老话说的那样，名侦探是1%的直觉和99%的汗水，但那1%的直觉有时候才是最重要的。 面对安保负责人热心的解释，段明渊反而更加迷惑了。 为什么圣菲尔德号上的安保负责人会知道蓝星的事？ 而且看他的样子，机巧星和狱囚星上的事他也了解很多，他还提到了一个悬疑谜的小圈子，这些事在圈子里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了。 九月则乐于没人搭理她，这样她就能专心致志地对付鸡腿了。 她今晚计划吃掉三个鸡腿。 “我之前听说家主还活着的时候，一度对画室非常害怕……” “啊哈哈哈哈，时间不等人，我们还是不要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安保负责人提高了声音，用拙劣的手法岔开了话题，他示意手下们留在各自的岗位上不要跟来，一个人带着段明渊和九月朝着画室的方向走去。 待四下已经没有了其他手下，他才压低了声音，说道，“明渊老弟，在背后编排家主的事要是被其他人知道了，我可就麻烦了。” 段明渊刚才也从其他安保人员的反应中看出，这似乎还并没有达成船员们的共识。 “你知道的，我平时喜欢悬疑推理，因此对船上不同寻常的地方非常敏感……伱刚才那么说不太准确，准确地说，是晚年的家主对于画室非常恐惧，而在年轻时，画室则是他最喜欢光顾的地方之一。” 说话间，三人便来到了画室门前。 当画室的大门向他们敞开后，段明渊便理解了安保负责人的说法。 画室金碧辉煌，里面通过一幅幅画作记录着圣菲尔德家族光辉的历史，任何圣菲尔德家族的人来到这里，都会油然而生出自豪。 这画室里记录了他们从一群失去了家园的难民，一步步成为了如今宇宙的主宰。 “这里本来也是有家主的画像，但却被他勒令撤走了，不过这都是我来之前的事了，具体原因就无从得知了。” 第二百九十二章：消失的画作 安保负责人介绍帮了段明渊许多忙。 得益于这位悬疑迷的爱好，他总是会把一些船上发生的怪事记录下来。 而圣菲尔德六世撤下画像发生在二十多年前，那时安保负责人还没有被调派到这艘船上。 按理说像他这种不具备闪族人血统的人，本不该担任如此重要的工作，但这一切偏偏就这么发生了。 圣菲尔德六世不但撤下了画室里的画作，而且还做出了一系列的巨大变革。 他几乎解雇了圣菲尔德号上的所有人，更重要的是，他处死了自己的曾孙子。 “他处死了自己的曾孙子？” 段明渊抓住了重点。 “据说是一场内乱，有人觉得他实在在这个位置上待了太久，已经没法再等下去了。” 安保负责人的模样也变得鬼鬼祟祟起来。 这些年来，他一直都把这些谜团憋在心里，他很清楚这些都是禁忌的话题，圣菲尔德六世解雇了船上所有人的本意，似乎就是唯一把所有可能知情的人都给清除出去。 “我‘无意’中打听到了一些小道消息，那些被解雇的船员大多都死了，他们被调派到了宇宙各处，都是很难相互联络的地方，然而就一个接着一个遭遇了意外。” 而今天，在遇到了明渊老弟之后，安保负责人决定把这一切都说出来。 反正圣菲尔德六世已经死了，等新任家主继任之后，他们这些老船员十有八九也要因各种理由被调离岗位，至于他们是否会像前一批船员那样遭遇意外，就不得而知了。 在临走前，他希望能解开这些困扰了他许多年的疑惑。 段明渊若有所思，总结道，“所以说在二十年前，圣菲尔德六世的曾孙子策划了一场内乱，想要谋杀他？” “一场完美的谋杀，当时他们已经夺取了整个圣菲尔德号的控制权，就连船长都被收买了，可最后却因为离奇的原因失败了。” 当说出这一段话时，安保负责人发自内心地感受到了舒爽。 要是圣菲尔德六世不死，借他几個胆子也不敢旧事重提。 如果没有遭遇意外，根本没人知道这个老头究竟还能坚持多少年。 圣菲尔德六世120岁的时候，家族里就有人认为他命不久矣，做好了随时接班的准备，而当圣菲尔德六世170岁大寿的时候，那些“时刻准备着”的人们，则已经全都躺进了棺材里。 基于这种考量，安保负责人以前一直都觉得没准他会死在圣菲尔德六世前面。 “最后卡在了逼宫的环节上，圣菲尔德家族向来遵循传统，没有得到上一任家主认可的继承者不具有正当性，即使夺取了家主之位也很快就会被赶下台，因此他需要圣菲尔德六世留下一份遗嘱才行。” 安保负责人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当时的情景，就如同他亲自到过现场，见证了那场内乱一般。 “他们做好了充足的准备，催眠术、夺心药、巫术，科学的，神秘学的，只要是这个宇宙里有的，全都被他们请来了。” 说到此处，安保负责人眉头紧皱。 时至今日，他也无法解释为什么一个占据了优势，牢牢掌控了局势的人会突然失败。 “总之，内乱失败后，那位曾孙子的下场十分凄惨，他被割掉了舌头，挖去了眼睛，被绑在十字架上示众，过了一周才咽气，他的妻子见到了这一幕之后都被吓疯了，没过多久也病死了。” “这其中最关键的步骤被跳过了。” 段明渊说道。 “我只能说，也许圣菲尔德了六世真的是天命之子，这样他都死不了。” 安保负责人耸了耸肩。 之后的事他都告诉明渊老弟了，换掉船员的理由他能理解，毕竟当时每一个船员都有可能参加了内乱，唯独圣菲尔德六世撤走了画室里属于自己画像的行为他无法理解。 每一任家主都陈列于此，那是荣耀的象征，会闪族人永世铭记。 而现在，圣菲尔德六世死了，这里也没有了纪念他的画像。 也许下一任家主继任后，会装模作样重新把他的画像给挂上去吧。 “其实话说回来，那场内乱能成功也充满了谜团，因为据我所知，圣菲尔德六世不相信任何人，他把每一个可能染指家主之位的人都视作了竞争对手，处处提防着他们，就连自己的孩子也不例外，圣菲尔德号是他的船，上面的每一个人都是由他精挑细选出来的，我很难想象一个外人为什么能夺取这艘船的控制权。” 安保负责人忽然间停下脚步，站在一处突兀的墙壁前，“这里就是原本圣菲尔德六世画像的位置。” 画像被撤走了之后，便再也没有其他的画作被摆在这里，自那场内乱过后，圣菲尔德六世便再也没有来过画室一步。 他对画室产生了嫌恶，甚至是恐惧。 这些都是他作为安保负责人一直以来观察到的异常。 就像是这间画室里隐藏着某种可怕的存在，圣菲尔德六世希望把它永远地锁在里面。 “只可惜，我什么也没能查出来。” 安保负责人望着光秃秃的墙壁。 他借着家主的命令把画室掀了个底朝天，也没能找到任何能够解答他疑惑的线索。 不过想来也是，就算当初真的留下了什么线索，恐怕也早就被销毁了。 “那幅画呢？也被销毁了么？” “据我所知，家主应该是把画藏了起来，对于闪族人而言，焚毁自己的肖像画并不吉利，他如此惜命，应该不会这么做。” “所以被撤走的肖像画现在仍有可能在这艘船上。” 两人都从眼神中确认了彼此的想法，这是唯一的线索。 或许关于那场内乱的所有秘密都藏在那幅肖像画里。 “可是你要做好准备。” 话虽如此，安保负责人却笑了起来，“如果家主有意把肖像画藏了起来，那一定是个非常隐秘的地方。” “我早有准备。” 段明渊看向了九月。 小狐狸正背对着他们，坐在椅子上专心致志地啃着鸡腿。 “九月，该你出场了。” “出场？” 九月却流露出了迷茫的表情，仿佛根本没有听见他们方才的谈话，“出什么场？” “去找画，圣菲尔德六世的肖像画。” 第二百九十三章：罗盘的背面 有时候就连段明渊也不得不感叹九月的神奇。 陌生的地点，陌生的空间，她却总是能凭借直觉找到关键的线索，而瑞狐与生俱来的幸运从不只局限于蓝星，这次也不例外。 她在圣菲尔德六世的房间里兜兜转转了一圈，便从衣柜后面找出来了一间密室。 密室的门紧锁着，与段明渊所见过的任何一个安全门都有所不同，却又冥冥之中让他觉得有些眼熟。 没有钥匙的插孔，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精巧的罗盘，将一个谜题呈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看起来，这像是机巧星的工艺。” 安保负责人站在衣柜前若有所思，“这也是我第一次见，平时家主禁止任何人进入他的房间，就连卫生都是管家亲自来打扫，可是圣菲尔德号上为什么会有机巧星的工艺？” 这艘船上没有机巧星的船工，圣菲尔德也从未和机巧星王庭的贵族们打过交道。 在圣菲尔德号上修建一间密室是一个巨大的工程，一定会留下些蛛丝马迹。 “你还知道机巧星？” 段明渊更加意外了。 这位自称悬疑迷的安保负责人懂得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当然，那個星球在圈子里很热门，那里发生过不少奇案。” 说着，安保负责人话锋一转，“我们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把这扇门打开。” “这可能需要得到管家的同意。” 擅闯别人的房间，在未经允许的情况下打开别人的密室，这么做实在有违礼节。 任何人都有秘密，就像是你绝对不想向任何人分享你的浏览记录一样，圣菲尔德六世也有他不想示人的隐私。 老人家已经走了，尽管他的立场和闪族人不对付，但却也应该给对方留有体面。 否则要是从这间密室里意外发现了被圈养的小男孩之类的情况，圣菲尔德六世恐怕会遗臭万年。 但安保负责人却说道，“不需要，直接想办法打开他，那个懦夫早就躲了起来，根本就派不上用场。” 他在言语中表现出了攻击性，似乎证明他和管家平日里的关系并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融洽。 段明渊多少也看出了安保负责人的意图。 他深知一旦新家主上任，他们这些圣菲尔德号上的“旧臣”都得卷铺盖走人，与其被人扫地出门，倒不如在离开前疯狂一次，将困扰自己多年的谜题全部解开。 段明渊便又问道，“你了解机巧星的机关。” “不了解，但我听说你们船上有一位机关专家。” 安保负责人微笑着对上了段明渊的眼神，主动解释道，“我说过，你们在圈子里很有名，我喜欢你们船上的每一位船员。” 又是圈子。 段明渊不得不对这所谓的悬疑爱好者圈子产生了强烈的好奇，他们的消息似乎有些灵通过头了，但转念一想，他们倒也从没有隐藏过船员的身份，他们中的某人认识参加峰会的议员，从他们那里得知了有关蓝星的情况。 十分钟后，玲珑同学临危受命，以红眼魔人的形态参加了这次圣菲尔德号的探索。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在技术层面上来讲，玲珑是一名偷渡客，在没有受到圣菲尔德家族邀请的情况下，她只能发扬蓝星人的风格，以邪祟的方式登上了这艘旗舰，她的本体此刻则正在茯苓为蓝星代表团提供的房间里睡大觉。 已经凌晨四点了，就连热衷于讨论的学者们也都熄灯了。 无论圣菲尔德号还是生态舰上都静的出奇。 “这是机巧星王庭的工艺，而且绝对出自一位工匠大师之手。” 玲珑在仔细研究了机关之后，得出了结论。 紧接着她又觉得这么说似乎有些过于模棱两可，便又解释道，“看起来就像是女皇的杰作。” 她在机巧星上学习了许多，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找回了一些失落的记忆。 “每一个杰出的工匠都拥有属于他们强烈的个人风格，因此只要看见了造物，往往就能判断出他们究竟出自于哪位工匠的手笔。” “你能破解它么？” “可能需要一段时间。” 玲珑来到机关之前。 破解一位工匠大师留下的机关格外困难，但在这个问题上，她的“血统”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她看到过的书上也提到，同一家族的工匠往往都会对彼此的杰作有着异于常人的感觉。 玲珑的眼神中闪烁着妖异的光，她的瞳孔中倒影着罗盘，却仿佛透过罗盘看见别的事物。 “她当时很兴奋，充满了创造的激情。” 玲珑喃喃自语。 由此不难得出女皇造访圣菲尔德号至少是好几十年前的事，那时她还年轻，充满了对于未来的希望，仍然坚信着大秘宝能帮助星球度过“茧”化的危机。 女皇的晚年则一直被过度使用『黄金沙漏』造成的反噬而折磨，以至于她的精神早就变得异常，全然将年轻时的理想抛到了脑后，而是钻研起了邪门歪道。 譬如，臭名昭著的转生仪式。 想到这些，玲珑的心中便忽然涌现上了一股莫名的悲伤。 这情感并非出于她自己，而是来自于传承于她的部分记忆。 她还看见了许多。 那时的女皇还年轻貌美，穿着雍容华贵的礼服，在圣菲尔德六世的带领下参观了财团的旗舰。 那是一场盛会，无数宇宙名流纷至沓来，然而圣菲尔德六世却似乎只对女皇情有独钟，他一度把宾客们晾在了外面，独自把女皇带来了自己的房间，要是这件事被报导出去，一定会挑起许多绯闻。 因为当时的圣菲尔德六世也有130多岁的高龄了，这并不是一个能用风流倜傥来形容的年纪。 然而圣菲尔德六世的邀请却并非是为了个人的情爱，他渴望从女皇身上得到更多。 远不止是这个能为他保守诸多秘密的罗盘。 “咔嚓。” 罗盘发出了转动的声响，淡淡的荧光洒落在了地上。 紧闭的大门开了一条缝。 事实上，玲珑并没有做太多，她只是追寻着直觉，追寻着年轻女皇的足迹。 是女皇亲手为他们解开了罗盘，将隐藏在后面的秘密展现在了几人面前。 于是，便有了一个坏消息。 圣菲尔德六世的房间里，真的藏了一个小男孩。 更坏的消息是，这是一个早就夭折了的，被放在培养皿里的小男孩。 第二百九十四章：演绎法 不论如何，段明渊认为要是密室里的事传出去了，恐怕会对死去的圣菲尔德六世的名声造成进一步恶劣的影响。 每个执掌大权者的柜子里都藏了一个小男孩，不知何时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人们的刻板印象。 如果非要从这狼藉的画面中找出些许好消息的话…… 段明渊觉得那应该是密室里的景象并不会让人联想到龌龊的画面，这里更像是一个生物实验室，就像是电影里专门用于进行非人实验，最后培养出科学怪人或是丧尸的地方。 众人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他们很难解释自己此时的心情。 当你认为圣菲尔德六世的密室里藏了一个小男孩时，结果真的从那里找到了小男孩，他们还能说些什么？ “油画，找到了。” 九月倒是很快就习惯了培养皿里的小男孩，径直走向密室角落里被放置在地上，已经蒙上了一层灰尘的油画。 作为一名蓝星上的大反派，她又怎么能被区区一個培养皿里的小男孩给吓到？ 画中是圣菲尔德六世威严的表情，但除了灰尘之外，还有许多不和谐的地方。 油画的画质皱巴巴的，看起来就像是某人发怒地想要撕掉他，却又突然发现这么做有些不妥，急忙停手后造成的结果。 可以看出，圣菲尔德六世很怕这幅画，它不但被放在了密室的最角落，而且还背对着进门的方向，这能确保哪怕圣菲尔德六世不得不走进这间密室，也不至于一眼便看见自己画像上的脸。 “给你。” 九月把有些沉的油画递给段明渊，接着自顾自地表扬起了自己，“做的好，九月，奖励你一只大鸡腿！” 出于保持身材的考量，九月为自己施加了每晚三只鸡腿的限制，但今天她干了一件大事，多吃一个鸡腿应该并不过分。 段明渊仔细研究了这幅油画，上面的圣菲尔德六世栩栩如生，但也仅此而已。 没有古怪的能量，没有施加在上面的诅咒，画卷里的人更不会像恐怖电影里那样突然活过来，恶狠狠地用双手扼住他的脖子。 因此在段明渊的观念里，这幅画并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也许把它放在正确的地方，才会有所反应。” 安保负责人直勾勾地欣赏着这幅油画，他对于自己的笑容浑然不觉，在如此氛围之下，他的笑容只能用诡异来形容。 如果放在九月平时最喜欢看的鬼片里，段明渊就会默默地标记这个角色，因为他很可能已经被鬼魂给附身了。 不过，他的提醒足够明确。 圣菲尔德六世当初把这幅画撤下来之后，扔进了密室的角落，他似乎更害怕这幅画出现在画室的墙壁上。 “走吧。” 段明渊对其他人说道。 出于侦破案件的需要，这幅油画他就先带走了，至于密室里的小男孩就当是没见过。 俗话说的好，死都死了，就算查清了小男孩的身份和死因，你也不可能再把已经死透了的圣菲尔德六世审判一番。 又是一刻钟后，他们回到了画室门前。 这时的圣菲尔德号上更加沉寂了，沿途只剩下了黯淡的灯光，这一路走来再也看不见一个仆人。 安保人员在得知了家主的死讯后，索性也放弃了工作，反正再过不久，他们就要被扫地出门了，在新任家主上任之前，他们倒是能好好享受一下这艘船上奢华的娱乐项目。 还是那个可悲的事实，似乎只有段明渊几人关心圣菲尔德六世的死讯。 其他的包括他的亲戚们，都和船上的安保人员一样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 安保负责人看起来似乎有些迫不及待了。 他第一个进了画室，笔直地走到了画像原本所在的位置之前，迫切得仿佛生怕他们找不到摆放油画的位置。 接着，圣菲尔德六世的油画被放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终于！” 安保负责人一声长叹。 段明渊也早早做好了准备，就算对方接下来突然说出其实他是圣菲尔德六世的私生之类的秘密，他也不会太过惊讶。 但安保负责人什么都没说。 他只是驻足欣赏着墙上的油画，庄重地对待着这幅艺术品。 他与画里的圣菲尔德六世久久对视着，不知过了多久，他向前迈出了脚步。 墙壁和画框并没有阻止他，他就这么笔直地走进了画框之中，消失在了未知之处。 “原来这就是圣菲尔德六世年轻的样子。” 九月则双手环胸，对着油画评头论足，“倒也算是人模狗样的。” “这不是一句褒义词。” “没关系，我本来也没想夸奖他。” 就在刚才，九月吃完了第四只鸡腿。 今天的热量摄取超标了，所以接下来她应该充当好助手的工作，消耗掉一些体力了，“这幅画看起来像是他30多岁的时候请人画的。” 圣菲尔德六世30多岁时她还没有出生，他们并不是同一个时代的人物。 段明渊没有立刻回话，他仔细观察了九月许久。 他不知道究竟他和九月究竟是谁出了问题，刚才安保负责人当着他们的面，笔直地走进画框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九月却对此丝毫不提，反倒对于画像上的圣菲尔德六世评头论足起来。 紧接着，段明渊觉察到了一个细节。 自从他们登上圣菲尔德号之后，九月从没有与安保负责人正面交谈过一次。 她一直都在专心致志地吃着鸡腿，可吃完了鸡腿之后，他们也没有进行任何交流。 “九月。” “嗯？” “你有没有发现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有的。” 九月点了点头，“你好像一直都在和一个不存在的人说话。” 起初他觉得明渊先生一定是中了邪，但是很快，她就明白了这其中的奥秘。 明渊先生通过和一个不存在的人交谈，了解到了许多关于圣菲尔德号上的事。 想到这里，九月的脸上浮现出了自信的笑容。 她在电视剧上看到过类似的手段，志在必得地答道，“这叫演绎法，没错吧？” 电视上说，那是只有最顶尖的侦探才能掌握的高端技巧。 第二百九十五章：灵魂 在安保负责人的引导下，他们一步步探寻到了失踪的圣菲尔德六世肖像画，从而隐约推测出了圣菲尔德六世如此惧怕在船上看见自己的原因。 但现在另一个问题出现了。 九月声称安保负责人从一开始就没有存在过。 一个并不存在的人指引了他们，这似乎和圣菲尔德六世遇到的情况如出一辙。 段明渊也在船上看见了鬼影，只不过鬼影并不是他自己。 九月继续说道，“船上没人迎接我们，船员们都在忙各自的事。” 这是她看见的情况。 上船后她还感叹堂堂圣菲尔德家族的旗舰，安保居然这么差，他们这一路走来竟然连一个船员都没见到。 不过从船舱的分布，她了解到船员的生活区离这里相距甚远，而在圣菲尔德六世死后，他们便要顾及自己今后的人生，就连圣菲尔德六世的管家也出于某些原因留在了生态舰上，没有陪同他们一起来这查案。 “不过嘛，我已经完全明白了。” 九月话锋一转，摆出了名侦探的架势。 当他们在圣菲尔德六世的房间里发现了机巧星上的工艺时，她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毕竟，她在机巧星上有过相同的经历。 “机巧星的女皇希望和我更换身体，那是某种灵魂交换的仪式，但为她做准备的却是一个闪族人，那個自称医生的闪族人希望和我达成一笔交易，他认为在灵魂交汇的过程中，我和女皇都能看见彼此的记忆，他能确保我的灵魂回到体内，并且顺理成章地成为机巧星的新一任女皇，作为回报，我要帮他找到大秘宝的所在。” 这源于闪族人医生并不完全信任女皇。 他认为女皇的性格过于强势，一旦她摆脱了病弱之躯，恢复了往日的力量，就再也不会任由闪族人摆布，相较之下，一个柔弱的小姑娘要更好控制。 当时的九月没有细想，她直接把闪族医师送去见了他们的女神。 可现在回想起来，那个闪族人医生似乎对于灵魂交换仪式格外了解，他不但能将双方的灵魂进行转换，甚至还能人为地制造出一场事故。 倘若一切都按照医生的计划发展，九月将会获得女皇的记忆，同时成为机巧星的新一任的女皇。 “说不定，那个医生早就完成过相同的仪式。” 在段明渊把安保负责人透露的消息说出来之后，九月就想明白了那场无法用常理解释的叛乱。 “也许圣菲尔德六世从一开始就是打算利用这个仪式，与他的曾孙子交换灵魂。” 事实上明渊先生检查完现场时就已经提到了，生命科学部门的技术只能设法延缓圣菲尔德身体的衰老，尽可能地延续他的生命，但他的身体机能注定会有宕机的那一天，从120岁起，圣菲尔德六世就几乎只能依靠仆人们的照顾了。 出席公共场合需要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只是上台进行一次演讲就会将他的精神消耗殆尽。 更重要的是，没有人比圣菲尔德六世更能体会到死亡正在一步步向他靠近。 除了科学的手段之外，圣菲尔德六世开始醉心于神秘学的研究，这也是他们要将巫师、先知邀请来圣菲尔德号上做客的原因。 而就在这时，一条重返年轻的道路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与年轻的继承者交换灵魂，这能从根本上解决他即将崩溃的身体。 九月继续娓娓道来，“在理想化的情况下，圣菲尔德六世会留下让曾孙子继任的遗嘱，但实际上，那时候他的灵魂就已经转移到了更年轻的身体里。” 但灵魂转生毕竟是邪恶的、无法被大多数人接受的仪式，他必须永远将这个秘密隐藏起来。 “也许是实施这个仪式的医生料想到了自己可能会被灭口，所以在仪式的过程中动了手脚，圣菲尔德六世和他曾孙子的灵魂的确互换了，但在互换之后，他却并没有如计划中一般掌控局面。” 其最终的结果是，圣菲尔德六世的曾孙子取代了他，成为了圣菲尔德的家主，但却也被迫接受了一具年迈无力的身体。 九月认为在那场叛乱中，没有人是真正的赢家。 段明渊恍然，“所以圣菲尔德六世后来要挖去反叛者的眼睛，割去他的舌头。” 即使在闪族中，这也是极其严酷的刑罚，但最重要的是，要切断真正的圣菲尔德六世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而在叛乱结束后，所有可能知道这件事的人，都遭到了灭口。 安保负责人说过当一切尘埃落定，圣菲尔德六世解雇了船上的所有人，他们被分派到了不同的星球，很难及时知晓彼此的近况，在不久之后，便一个接着一个死于意外。 九月点头，顺带着模仿着名侦探的样子，推了推并不存在的眼镜，“这就是圣菲尔德六世要撤下画像，并如此惧怕在船上看见自己的原因，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个冒牌货，真正的圣菲尔德六世早就在当年的叛乱中被他给杀害了。” “啪、啪啪啪！” 鼓掌声随之响起，由远及近，“真是一个不错的故事，但是想要说服圣菲尔德家族的其他人，恐怕还需要填补上许多的细节才行。” 映入眼帘的是圣菲尔德六世的管家， 和之前在生态舰上惶惶不可终日的形象相比，他就像是换了一个人。 “比如说，在你们的故事中，缺少了是谁给圣菲尔德六世提供了灵魂互换的仪式，并且我相信你们已经觉察到了圣菲尔德号上的不同寻常之处，那并不是航行综合症，也不是幻觉，你总能在这艘船上看见本不该出现的人，而他们出现的契机……” 说到此处，管家故意停顿片刻，把手指指向了自己的脑袋，“和这里有关……闪族人之间流传一个传说，人在死亡的前几天会见到往日的幻影，这意味着他们大限将至。” “原来如此！” 见状，九月恍然大悟。 她看了看段明渊，又回想着轮椅上的圣菲尔德六世。 ——“头发短的人就会在这艘船上遇到幽灵！” 第二百九十六章：意外性No.1的侦探 当九月说出这个结论时，双方都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死一般的沉寂在画室里蔓延着，段明渊则不自然地抬起手，抹了一把自己的头顶。 他觉得自己应该还没有到脱发的年纪才对。 但这就是九月。 她能如同一个真正的名侦探一般，抽丝剥茧，从种种细节中得出真相，然后下一秒就能说出“头发短的人会撞见幽灵”的千古名句，这种能在工藤新一和毛利小五郎之间无缝切换的能力，就连段明渊也不得不为之叹服。 不愧是意外性no.1的侦探。 这突如其来的结论显然也打乱了管家阵脚，让他好半晌都没能说出话来。 管家不得不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找对了人。 心直口快的九月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支支吾吾了好半晌，才找补道，“明渊先生，你的头发还很浓密，我不是说你头发少！” 段明渊则跳过了头发长短的话题，他认为这并不是一个三十岁的年轻人应该有的困扰。 他望向管家，“你看起来对于九月的推理并不意外。” “照顾一个170岁的老人尤为困难，他的精神很难保持长期稳定，有时候会胡言乱语，尤其是在做梦的时候。” 管家淡淡地说道，“作为管家，我们理应了解他们的一切，这是我的祖辈留下的家训。” 闪族人的血统划分极为严格。 历代家主只有在纯血继承者中产生，而他们这类人则世世代代都扮演着管家的角色。 他的父亲就是圣菲尔德六世的管家，这份差事原本还轮不到他的头上，但一场意外事故让他不得不提前接手管家的职责。 “当我的父亲离奇地死在了一艘时有怪事发生的船上时，我就不得不多长几個心眼，以免重蹈覆辙。” 圣菲尔德家族对于父亲死亡的解释含糊不清，称他在一次起夜时突发心脏疾病，当第二天人们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透了。 但实际上，他的父亲从没有过任何心脏病史，身体也是绝对健康的。 值得一提的是，圣菲尔德六世的前几任管家都没能寿终正寝。 而在知道了圣菲尔德六世的过往后，管家便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无论你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当你知道了太多秘密之后，你就会死。 就像他的父亲，还有圣菲尔德号曾经的船员们。 “这艘船上的确存在过一任安保负责人，对于悬疑事件很感兴趣，遗憾的是在他接手这个职位的三年后，就被发现猝死在了自己的房间里。” 同样的理由，同样的心理疾病，当人们第二天发现他时，就只剩下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那时候管家还没有接手父亲的工作，不过据船员们说，安保负责人死亡时的表情吓得许多人连续做了好几个星期的噩梦，那看起来可不像是“意外死亡”。 管家故作轻松地说道，“真是幸运啊，要不是圣菲尔德六世先走了一步，接下来就要轮到我了。” “可你却执意要调查下去。” 段明渊说道。 管家和他所知道的闪族人不同，至少不像圣菲尔德号的船员们，他似乎对于由谁来接手家主的位置不感兴趣，而那将决定他未来几十年的人生。 正如他自己所说，一个对秘密感兴趣的人在这样的环境下可活不了太久。 “圣菲尔德六世杀了很多人，但他甚至算不上真正的幕后黑手。” 在管家看来，如今的圣菲尔德六世不过也是一个被命运裹挟的可怜鬼。 他的灵魂与家主交换后，被转移进了一具苍老的身体里，后来的每一天都活在惴惴不安之中。 哪怕他杀掉了所有知情者，心里却依旧清楚自己并不是真正圣菲尔德六世。 因此当他在船上看见了“另一个自己”的时候，就立刻被吓破了胆，并且坚定地知道那并不是航行综合症。 而在数十年前的那场叛乱中，他也并没能了解到全部的真相。 比如，灵魂互换的仪式究竟从何而来？ “在我父亲的笔记中，在灵魂交换仪式完成后，圣菲尔德六世调查了他曾经邀请过的每一个神秘学大师，但直到现在都没有查到任何眉目，就像是这艘船给你们的感觉一样，一个不存在的人向他提供了灵魂转生的方法，然后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之后再也没有任何形式的交集。 对方没有以此作为要挟，要求圣菲尔德六世听从他的命令。 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慈善家。 无偿地向一个垂死的老人提供了他梦寐以求的东西。 但越是如此，管家便越是觉得喘不过气来。 因为从另一个角度来看，似乎有一只无形的手左右着圣菲尔德家族的命运，他们自认为掌握了一切，但却就连家主的位置，都被操纵着。 “家族迫切地希望让伱们背黑锅，我在他们面前力保了你们，这是我所能行使的最后的权力了。” 管家说道。 只要他还一口咬死圣菲尔德六世的死亡有蹊跷，恐怕另有隐情，那么即使为了面子，家族的其他人也得装模作样的继续调查下去，否则这种时候被竞争对手扣上一个“迫不及待”的帽子，对于他们接手家主之位的野心会极其不利。 “不过我也没法坚持太久，我在那些人眼里已经成为了碍事的绊脚石，我接下来随时都有可能死于心脏疾病等意外，如果明天一早你们发现我死在了房间里，也不要太过惊讶，但是我希望你们能继续调查下去。” 管家目光如炬，这些与家族毫不相干的蓝星人，反倒成为了他现在唯一能相信的对象，“向家主提供灵魂交换仪式的究竟是什么人？无论他是人类、怪物，又或者是那些专家们提到的‘黑泥’，我都希望能知道一个确定的答案……如果我在那之前死了的话，你们就把真相烧给我吧。” “不，你不会死。” 九月忽然很坚定地说道。 尽管她没有完全听明白，但管家似乎帮了他们。 “嗯？” “我们的飞船业务广泛，最近正在开展个人安保与医疗健康等业务，能有效地避免你死于意外，只要99998，就能成为我们的第一批用户，要不要了解一下？” 第二百九十七章：白金会员套餐 管家这才了解到蓝星人开展了许多业务，其中有许多放在整个宇宙也算得上相当超前的，比如说《安保到家》、《复活赛代练》等。 现在只要99998，就能成为蓝星的第一位白金会员。 管家对于复活赛代练这项业务很感兴趣，而且价格看起来也很公道。 就如九月所宣传的那样，不到六位数就能为你的生命安全保驾护航。 “我的段师傅是金牌代练，截至目前还没有获得过任何一个差评。” 九月看见了商机，便不遗余力地向管家推荐起了段明渊。 前段时间三皇子还经常抱怨如今生意难做，蓝星除了生命能量之外，暂时还没有其他能拿得出手的出口货物，虽然加入了十六星峰会，但是想要建立起一条宇宙贸易线仍然任重而道远。 而现在，商机不就来了？ “全平台支付都是可以的，你甚至可以选择分期付款。” “分期付款就不必了。” 管家摆了摆手，他再怎么说也是闪族中的名门望族，要是连十万贝都拿不出手，岂不是招人笑话，“这样吧，如果你们能找到向家主提供的灵魂交换仪式的人，我就一次性办理十年的白金会员。” 这是一笔大生意。 闪族人与生俱来的商业头脑在这时候发挥了作用。 “我会先转给你们二十万贝，算作定金。” “老板大气！” 要不是手边缺少道具的话，九月一定会模仿着虚拟平台的收礼物特效为管家撒花。 今晚的调查告一段落，管家也很清楚欲速则不达的道理。 在天亮之前，段明渊和九月回到了两人在生态舰上的住处。 这一路上九月连续打了好几个哈欠，她的生物钟一向规律，每天十一点前一定会洗好澡躺到床上，但今天为了破获一起命案，她作为名侦探不得不熬了夜，直击凶案现场。 段明渊则若有所思。 管家后来提到，圣菲尔德号奇怪的现象由来已久，不只是圣菲尔德六世，在过去十几年间有许多人都在船上看见了幽灵，幽灵并不局限于另一个自己，还有那些曾经死在船上的人，他们飘荡在船上，有时甚至还会主动与目击他们的船员交谈。 与传统认知中充满了怒气的怨灵不同，这些幽灵并没有展现出太多攻击性，他们有的似乎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死亡的事实。 这也许是灵魂交换仪式所留下的副作用，让那些死者灵魂的一部分保留了下来。 但却并不是任何人都能看见这些幽灵。 管家认为，能够看见幽灵的人要么近期情绪起伏极大，要么心中拥有强烈的执念，但可以肯定的是和头发的长短没有半毛钱关系。 如果把“另一個自己”扩大到幽灵的层面，段明渊就没法确定这是否和“黑泥”有关了。 他决定明天去询问一下专家们的意见。 九月也没有闲着，她回房后给土狼十二发去了一条短信，给这位闲来无事的星际牛仔找了些事做。 他是安保人员出身，保护管家的安全应该不成问题。 完成了这些之后，她便一头扎进了浴室。 再过不到两个小时天就要亮了。 尽管小狐狸为了维持常规作息，很有志气地给自己定了五个闹铃，但却还是不出意外地睡过了头。 清早，段明渊看了一眼皱着眉头，把被子盖住脑袋以抵御闹铃入侵的九月，没有把她从迷糊间叫醒。 他也曾无数次经历过这样困难的时光，甚至只睡了两个小时的痛苦。 好在作为一名曾经的打工人，他早就习惯了。 洗漱完毕，整理仪容。 生态舰上贴心地为每一位参加学术峰会的学者准备自助早餐，在这个方面，公司向来不吝成本，厨师都是从各个星球上请来的佼佼者，他们致力于能让来自不同文明的人们都能品尝到家乡的味道。 对于段明渊来说，早餐时间就是最好的机会。 在茯苓的引荐下，他见到了“黑泥”领域的专家，也是昨天在学术讨论中沉默寡言，然后冷不丁地提出《段明渊黑泥论》的那一位。 专家看起来年纪不大，不到40岁的年纪在这些大名鼎鼎的学者们之中可以竞争最年轻的头衔，他看起来似乎并不经常参加这类的学术峰会，一个人坐在一桌，当段明渊和茯苓入座之后，他显得有些局促不安。 片刻后，他主动说道，“昨天的学术会议上我只是提出了一种假说，并没有100%确认，这是正常的学术探讨。” 专家很担心段明渊是来兴师问罪的。 “这也正是我来见你的目的。” 段明渊直接表明了来意，“我仔细研读了你在两年前发表的理论报告，其中提到‘黑泥’使失事飞船的船员看见他们自己，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影响，它们天生就拥有扭曲人类精神乃至认知的能力。” “我的确提出过这一理论。” 专家承认的同时，表情也有些尴尬。 因为这实际上根本算不上什么学术成果，“黑泥”究竟是否存在在学界之中还是两说，任何基于“黑泥”而提出的观点都是空中楼阁。 “那么有没有可能，他们不只能让受到影响的人类看见自己，还能让他们看见幽灵，比如说那些已经死了的人？” “你的意思是说，‘黑泥’是能进化的。” 专家眼神发亮。 他是“进化论”的支持者，所有相关的理论都是由他提出的。 他认为人们对于“黑泥”的认知还停留在许多年前，这些来路不明的宇宙生物潜入了飞船，引发了事故，但却很少有人沿着这个思路继续思考下去。 “我认为只要给予黑泥足够的时间和环境，他们就能取代原本的宿主，甚至可能以他们的身份融入到人类的社会，它们的智慧也许并不弱于人类。” 当然，他也很清楚这样的理论一定会在各地引起不同程度的恐慌。 在有决定性的证据之前，学界绝不会承认此类学说。 “那么，假设‘黑泥’已经融入了人类社会，有没有办法把他们从人群里找出来？” 第二百九十八章：共生关系 虽然专家很想回答段明渊的提问，但他们探讨的内容实在太过超前了，已经远远脱离了这个时代。 实际上他根本没有见过真正的“黑泥”，因此哪怕真的有“黑泥”在他的面前路过，他恐怕也认不出来。 “而这种时候，就需要进行场外求助了。” 一个熟悉的声音慢悠悠地飘了过来。 端着餐盘，坐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位穿着贴身的白大褂，留着黑色长发，鼻梁上戴着一副有些过时的黑框眼镜的女性学者。 这是段明渊见过的赫雅的第四个形象。 从扫地机人的身体里跑拉出来，成了一位正经严肃的学者。 “这位是……？” 茯苓和专家都流露出了疑惑的表情，虽然这位不速之客看起来是一位真正的学者，但她绝不是受邀嘉宾中的一位。 “我是一个行走于银河中的商人。” 赫雅会以得体的笑容，“贯彻爱与真实的邪恶的那一类，如果你们需要任何情报，随时欢迎光顾我的小店，就连‘黑泥’的情报也没问题，前提是你们付得起酬金。” “比起这個，我更好奇你是怎么混上生态舰的？” 茯苓却皱起了眉头。 峰会期间，生态舰上的安保工作要比往日更加严格，为什么一个莫名其妙的情报贩子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摸上她的船？ 安保人员都是吃干饭的吗？ “我自有一些手段……哎哎哎，你干什么？” 赫雅的从容与优雅在他的饭盒被茯苓没收的刹那消失得无影无踪，那里面是她最喜欢的煎饺和蒸蛋，蘸料也是她仔细调制的。 “抱歉，你没有得到峰会的邀请函，这里的食物是专门为参会人员提供的。” “你们明明做了那么多，吃不完也是浪费。” “这是原则问题。” 茯苓振振有词，忽然又话锋一转，“不过你想要邀请函的话也不是不可以，取决于你能提供的情报是否对得起‘专家’的名号。” “别想唬我，我昨天看见一只狐妖光顾过伱们的食堂，她是什么专家？” “她是专家的家属，你也是吗？” “我……！” 赫雅一僵，把到了嘴边的“我也可以是”给咽了回去。 饭可以乱吃，但话不能乱说，尤其是她很了解狐妖“护食”究竟有多么严重。 “事已至此，你差不多也可以告诉我们了。” 局面僵持不下之际，段明渊一边说着，一边端起赫雅带来的餐盘，摆在了她的面前。 以他对于赫雅的了解，她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就是为了他们带来一些新线索的，至于酬金、交易之类的说辞，则是为了维持她贸易之神设定的口头禅。 赫雅绝对是一位真正的好朋友，就算你没有准备好酬金，她通常也会想个办法把消息告诉你。 “哼，这还差不多。” 赫雅冷哼一声，拿起勺子，示威似地当着茯苓的面挖下一块蒸蛋，送到嘴里后还故意流露出享受的神情。 “这个人是哪里来的小学生吗？” 茯苓凑近了段明渊，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 模样和身材看起来是一个充满了魅力的成熟女性，但为了一盘早餐而耀武扬威的做法却像极了小学生。 “小学生可谈论不了‘黑泥’的话题。” 赫雅悠然道，“看起来你们被这种生物困扰得不轻，似乎还妄图把它们从人群里给找出来？一旦它们度过了幼年期，除非它们愿意主动出现在你们的面前，否则你们永远都没法找到它们。” “幼年期？” 专家把餐盘推向了一边，拿出了手机，打开了备忘录。 他要把接下来听见的每一个细节都记在上面。 这还是他第一次听人用这种词来形容黑泥，这个神秘女人的语气听起来就像是亲眼见过黑泥一样。 “这是我自己的词语，用于描述从寄生宿主，到完成第一次蜕变的过程。” 赫雅津津有味地咀嚼着煎饺，这就是自由商人的好处，哪里都去过，什么怪诞的事情都见过，出于好奇，她还曾登上过被黑泥寄生的舰船，近距离目睹了船员们全员发疯的过程，最后船上的所有人在自毁装置启动后被炸得粉身碎骨，连残渣都找不到了。 “幼年期的黑泥并不具备自主思考的能力，因此它会本能地释放自己的能力，它会勾宿主内心最阴暗的情绪，将其放大，在这个过程中宿主会产生幻觉，变得极具攻击性，其中的一些症状看起来和航行综合症有些类似，有趣的是，它们无意识释放的能力，恰恰阻碍了它们的成长。” 为了了解这种有趣的寄生生物，赫雅曾经登上过七艘飞船。 这七艘飞船的结果无一不是在自毁程序中炸成了碎片。 “在封闭狭小的空间里，把宿主逼疯就和自我毁灭没什么区别，不过在一些极少数的情况下，它们能幸运地找到一些优秀的宿主。” 赫雅瞧见了专家飞快输入进备忘录里的词条，贴心地解释道，“能够抵御住这些负面情感，不被其左右的，就是优秀的宿主，比如这位——” 她将左臂摆在段明渊身前，“如果它们有幸寄生到了段明渊先生身上，还没有被消灭的话，就会逐渐从寄生转变成共生关系，周期短则几个月，长则几年，在这个过程中，它们会通过宿主的眼睛观察这个世界，也会受到宿主影响。” “你的意思是说，‘黑泥’就像是一个拥有反社会人格的坏小孩？” 茯苓饶有兴致地问道。 她真的有些好奇如果段明渊被黑泥寄生了的话，究竟会培养出一只怎样的“宝宝”。 “可以这么理解，根据宿主性格的不同，它们在成长后的性格也会有所不同。” 为了便于理解，赫雅便举例道，“比如段明渊先生，他应该会培养出一只优秀的食人魔型黑泥。” 茯苓恍然大悟的眼神深深地刺痛了段明渊的眼睛。 他坚持认为这根本不是一个好例子。 “你都是从哪知道这些的？” 专家将这些记录下来之后，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认为自己已经在黑泥的研究中花费了大量时间，但在赫雅面前却如同一个连门槛都没迈进去的菜鸟。 “我自有获得情报的途径。” 赫雅故意停顿，直勾勾地望着段明渊，“我所知道的唯一一个达成了共生关系的黑泥来源于一个巫师——一个精通预言和灵魂仪式的巫师。” 第二百九十九章：猎巫 “你是说……巫师？” 茯苓定了定神，在一个充满了科学氛围的生态舰上，没想到还能听见如此具有神秘学色彩的名词。 但实际上，神秘学也是真实存在的。 以某种不可思议的力量，实现科学无法解释的手段，巫师就是其中之一。 “你似乎很意外？” “我知道巫师，可他们不是应该已经灭亡了么？” 茯苓说道。 她在部门里的记录中看到过与巫师相关的信息，巫师曾经被视作最危险的群体之一，一度成为寰宇公司致力于剿灭的一大势力，官方的说法是，这些人类将灵魂卖给了恶魔，是践行恶魔使命的邪恶族裔。 也有官方报告说，他们的星球早就“茧”化了，巫师是“茧”化后的产物。 所有邪恶都必将被消灭，这是由余烬教会发起的行动。 在一百多年前，曾经在宇宙范围内掀起一股猎巫狂潮。 不过实际情况究竟如何，茯苓也就不得而知了。 一百多年前她还没有出生，无从得知事件真实的起末，只能从公司的文献资料中了解到这场猎巫运动最终以余烬教团的胜利而告终，公司炮击了巫师的星球，将整个星球的地表夷为平地，随着巫师国度的灭亡，神秘学也逐渐式微。 时至今日，已然成为了极小众的圈子，并且还被公司严格地管辖着。 当初看到这些消息时，茯苓还由衷觉得有些可惜。 她觉得巫师的本事就和蓝星生命能量一样，极具研究价值。 如果这个女人说的是真的，私下与巫师接触的罪名足够圣菲尔德家族喝上一壶了。 在毁灭了巫师的星球之后，余烬教团曾经公开发表了声明，称任何接纳流亡巫师的，与他们私下接触的人，都将是寰宇公司的敌人，余烬教会的舰队将会踏平他们的家园。 “你也说了，是‘应该’。” 赫雅耸了耸肩，“我想你们应该也很清楚想要彻底消灭一个族群有多么困难，对于公司来说，炮击巫师的国度并不困难，但是要剿灭的那些逃往了不同星球的巫师就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了。” 巫师被公司视作恶魔的使徒，他们的手段层出不穷，更擅长伪装自身。 只要他们不主动暴露自己，公司就不可能把这些融入了各個文明的巫师们给揪出来。 事实上在后来长达数十年的时间，余烬教会本着宁可错杀也不放过的政策，杀掉了许多疑似巫师的人，但他们直到最后也不敢确保自己真的消灭了巫师这个族群。 “余烬教会为什么要杀掉所有巫师？” 段明渊问道。 “起初，和蓝星的遭遇有些类似，从天而降的庞然大物突然间出现在了星球的上空，公司发现了巫师的力量，希望把这种力量据为己有……” “暂停一下。” 茯苓赶忙比划了暂停一下的手势，这一句话惊出了她一身冷汗。 这话是能随便说的么？ 不要命了！ 在这大庭广众之下，人多眼杂，要是他们之间的对话传到了余烬教团的耳朵里，一顶“与巫师同流合污”的帽子就会扣到他们身上。 要知道在猎巫运动持续的数十年里，被处死的不只有巫师，任何“疑似”收留过巫师的人都被送上了断头台。 这里面谁是无辜的，谁确有其事根本说不清楚。 同桌的专家也被惊出了一身冷汗，用惊悚的眼神瞪着茯苓，仿佛在用眼神质问她究竟是从哪请来的这个疯子。 “首先，我从未参与过此类话题的讨论，也根本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茯苓冲着专家表态，“巫师是最邪恶的族裔，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赫雅掩嘴轻笑。 这就是猎巫运动造成的深远影响，就连与巫师不相干的其他人也都会因为这个话题而惶惶不可终日。 她当然知道这个话题的危险性，就算时至今日，如果有充足的证据证明生命科学部门的总监和巫师有所往来，茯苓不但会立刻丢掉她的职务，而且还会像那些死于猎巫运动的人们一样，被教会送上断头台。 在执行力这个方面，余烬教会依旧保留着过去的传统。 如今有许多人评价他们的手段缺乏法治精神，仿佛依旧身处蛮荒时代。 具体体现为，只要他们怀疑你，就可以直接定罪，无需收集资料等繁琐的过程。 段明渊也立刻意识到了这个话题的严重性，于是他毅然决定找个小房间再谈论这个话题。 他并不害怕猎巫运动降临在自己头上，只是不想牵连到不相干的人。 “我们说到哪了？” 来到小型会议室之后，赫雅略作思索，继续说道，“对，说到公司曾在巫师的星球上发动了一场战争，不过和蓝星比起来，他们的抗争持续得更久，也更激烈，而且他们的力量更适合暗杀，尽管在公司派出了长枝近卫后巫师死伤惨重，但他们却最终研究出了咒杀长枝近卫的手段。 “公司曾经在对外拓展的过程中，在许多星球都发动过战争，但巫师确实让他们损失最大，也是最心有余悸的一个族群，只要满足了咒杀的条件，就算离开了星球，躲到了几个星区之外的地方，也无法逃脱惨死的结局。” 赫雅滔滔不绝地散播着禁忌的话题。 这一场对话足够让她和段明渊被教会送上断头台好几次了。 “关键点在于，巫师擅长隐藏自身，他们就混迹在普通人之中，教会根本没法把他们和普通人区分开来，于是在恐惧的趋势下，他们只能做出一个决定——炮击整个星球。” 只要把巫师连带着星球上的平民一起消灭了，巫师用于隐藏自身的手段自然就失去了效果。 当然，寰宇公司也很清楚这么做会让他们在舆论中的形象急转直下。 无论任何时期，将炮口对准手无寸铁的平民都是如此。 “于是，他们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赫雅挑了挑眉，“只要把所有死在炮击之下的平民，和所有声援他们的人变成巫师，他们就没有杀错人。” 而这，才是猎巫运动的真面目。 第三百章：恶魔 “看来你对公司颇有怨言。” 段明渊说道。 “这不是私人恩怨，但也总有人要为真相发声，不是么？” 赫雅自认为自己是公私分明，真要说私人恩怨，她只讨厌闪族人，只是恰好公司和闪旗商会里充满了大量的闪族人。 但余烬教会和闪族人却没什么关系，因此在这个问题上，她是绝对公正客观的。 她只不过是把寰宇公司当初的所作所为陈述了一遍。 当然，对于有些人而言，陈述事实本身在他们看来就是一种抹黑。 “我活的时间比较久，亲眼见过当时发生的事，所以你相信我准没错。” “我相信你。” “这就对了，虽然巫师的母星在炮击中毁灭了，但是当时还有许多巫师早就逃了出来，经过了上百年的蛰伏，他们早就融入了许多文明之中，他们有人在其他星球上结婚生子，放下过往的恩仇，并渐渐舍弃了巫师这个身份，但也有一小部分人更加狂热的追逐力量。 “寰宇公司与他们的指控间接地启发了他们，这些巫师开始仔细思索起了他们的力量究竟来源于何处，教会认为他们的力量来源于恶魔，是邪恶的代名词，可却从没有定义过真正的恶魔是怎样的。 “与之最为接近的，是余烬教会的先祖提出的‘虚空恶魔’理论，余烬教团信奉太阳神，他们是永恒的太阳孕育出了生命和力量，而与之相对的，无法被光辉照耀到的地方，就是恶魔的栖息之所，至今仍然有相当一部分不愿意相信科学的余烬教徒认为‘茧’化是虚空恶魔引发的灾难。” 说着，赫雅拿出了一张古老的羊皮纸，上面用鲜红的文字书写着某种晦涩难懂的文字，文字旁还配有了图案，就像是某种古老的魔法仪式。 “我不得不承认巫师是一群天才，他们真的找到了与‘虚空恶魔’沟通的方法，这份羊皮纸是我花了不少心思才从他们手里交换过来的。” “你应该也在其中起到了不可或缺的作用。” 段明渊说道。 现在看来，“虚空恶魔”指的应该就是栖息于黑洞深处的“黑泥”，余烬教徒们所说的光芒无法照耀到的地方，则是黑洞。 这些都是目前科学所能触及到的地方，只不过在巫师们的语言体系中，它们更具神秘学色彩。 以段明渊对于赫雅的关系，他觉得后者一定做出了“巨大贡献”。 很可能有关“虚空恶魔”的正是由她告诉巫师们的。 “真不愧是名侦探，看来没有什么能逃过你的眼睛。” 赫雅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过去的所作所为，用她的话来讲，这是“帮助弱势群体”。 她见证了公司是如何摧毁了巫师们的家乡，又是如何发起了猎巫运动对他们斩尽杀绝的，因此她作为一个正直的好人，在这关键时刻挺身而出。 “一个正直的好人可不会让‘黑泥’寄生在巫师身上。” 段明渊总算知道赫雅为什么对于巫师和“黑泥”的事如此清楚了，他现在甚至怀疑巫师们创造出的与恶魔沟通的仪式也是赫雅捣鼓出来的。 “这一部分和正直的好人无关，那属于谈生意的部分。” 赫雅说道，“我的顾客提出了需求，我就会想办法满足他们的需求。” 将“黑泥”寄生在巫师们的身上，就相当于帮助他们与恶魔建立起了沟通的桥梁。 “虽然大多数巫师都和那些失事的船员一样被寄生在他们身体里的‘黑泥’给逼疯了，但却有一個人活了下来，并且和恶魔达成了共生关系，这里面有诸多好处，其中之一就是圣菲尔德六世梦寐以求的永生。” 距离寄生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的时间，就连猎巫运动也早就停止了，但那位巫师还一直保持着年轻时的样貌，其力量也永远处于巅峰的状态。 后来的事，段明渊已经能猜到一二了。 从时间上来看，猎巫运动进行得如火如荼的时期，圣菲尔德六世正值壮年，对于巫师的许多本事想必也不陌生。 后来他通过家族的情报网找到了这位巫师，并从对方那里得到了灵魂交换仪式。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圣菲尔德六世的地下室里应该有一个小男孩的尸体，那是最初版本的灵魂交换仪式，交换灵魂的对象必须与自己存在血缘联系，因此圣菲尔德六世的计划原本是培养出一个备用的容器，但最后却失败了，容器并没有按照他的预期茁壮成长，早早地就夭折了。”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段明渊皱眉。 “因为我在圣菲尔德号上待过一段时间。” “那个男童也是你培养的？” “硬要说的话，我在团队里相当于干杂活的……告诉你一个秘密，圣菲尔德六世高价聘请来的医生，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那个男童茁壮长大。” 这就是赫雅最喜欢的部分。 闪族人个个心怀鬼胎，一旦男童夭折了，圣菲尔德六世就不得不去找其他具有血缘关系的亲属，而那样就给了医生操作的空间。 最终，医生相中了圣菲尔德六世的曾孙子。 一个充满了野心，但智慧与能力都极其有限的年轻人。 “咚咚咚、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两人的谈话，不等段明渊开口，来者便推门而入，场面宛如执法人员出其不意地闯入犯罪团伙的窝点。 而他和赫雅，不幸成为了犯罪分子。 门口的茯苓朝他挤眉弄眼，说道，“这位是余烬财团执行官的助手。” 终究有人泄露了赫雅在大庭广众下的暴言，这件事也立刻传到了余烬财团的耳朵里。 这位充满了威严的助手用他锐利的目光审视着段明渊和赫雅，片刻后才问道，“伱们躲在这里密谋些什么？” 他料想到段明渊会像那些是被送上断头台的人一样顾左右而言他，他对此拥有着相当丰富的经验。 无论两人找什么借口，他都会一一反驳。 “我们正在谈论巫师的事。” “哼，笑话……嗯？你们在谈论什么？” “巫师。” 段明渊如实说道，“我们在谈论巫师是如何一步步引导圣菲尔德家族走向深渊的。” 第三百零一章：咒杀 审判官的助手认为自己最擅长的就是拆穿谎言，就算口风再严的巫师落到他的手上，最终都会向教会袒露他们的心扉。 他并不喜欢这个过分平静的时代。 当轰轰烈烈的猎巫运动结束后，他的一身本事也无处发挥。 起初是巫师，接着是那些包庇巫师的人。 直到所有被教会怀疑的对象都被定罪，连带着那些反对余烬教会的组织也在运动中一一覆灭，他们这些由教会培养出的猎鹰也就遭到了雪藏。 每天待在空调房里，面对着大量繁琐而又无趣的文件，这并不是他们喜欢的生活。 因此，在听说了生态舰上有人公开谈论巫师话题的第一时间，他就立刻赶了过来，就如猎鹰于空气中嗅到了血腥的气味。 他并不畏惧生命科学部门，尽管从职级上来说他们属于平级部门，但在涉及到巫师的事件中，他们被赋予了绝对的权力，任何部门都应当配合他们的调查，否则便与巫师或包庇巫师之人同罪。 这是在猎巫运动中立下的传统，并一直延续至今。 然而眼前的一幕，却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这是他第一次遇到有人对于自己犯下的罪行供认不讳，更匪夷所思的是，在向他交代完了罪行之后，两人竟旁若无人地继续谈论起了巫师的话题。 这个话题不止涉及到了两人，他们似乎还隐约指控圣菲尔德六世过去一直都与巫师有染。 倘若这项指控成立，整个圣菲尔德家族都要因此受到牵连。 “你们应该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助手觉得自己的威严受到了冒犯，以往那些被送到他面前的包庇者都是怯懦的，根本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因为他们都知道自己的结局。 巫师与包庇巫师之人，最终都会被送上断头台，无一例外。 “嗯，知道，如果没别的事的话，你就先别处逛一逛吧。” 段明渊有些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他和赫雅正说到问题的关键环节，如果赫雅的猜测是正确的，那么他们接下来想要找到巫师团体无异于大海捞针——赫雅认为与巫师联络沟通的中间人正是圣菲尔德六世过去的主治医师，这也是他在灵魂互换仪式之后还能安然无恙的原因所在。 他和巫师都知道冒牌货的秘密，而这個冒牌货也有足够的把柄落在了巫师手上。 只要巫师愿意，随时都能在另一个星区施展一个小小的咒语，届时这个冒牌货就会七窍流血，不到十秒的功夫就会毙命。 就连余烬教会也没能找到应对咒杀的手段，他们曾经派出的长枝近卫也死在了咒杀之术上。 用更简单易懂的术语来讲，巫师的咒杀之术属于十分罕见的真实伤害，只要达成了发动咒杀的条件，无论你是长枝近卫或是审判官都无法幸免于难。 这也是余烬教会认定巫师是恶魔使徒的原因所在。 烈日能量一直在护佑着他们，他们认为只有栖息于虚空中的恶魔才能击溃太阳神的赐福。 当然，段明渊认为这种理念属于封建迷信。 他就知道许多其他能够瓦解烈日能量的手段。 现在问题来了。 作为中间人的主治医生在机巧星的时候被九月所引发的厄运给干掉了。 这就好比你在玩rpg游戏时随手干掉了一个路边的野怪，直到好几个篇章之后才突然发现那是一个重要的引线npc，他的死亡直接导致了任务的卡关。 失去了主治医生，赫雅也不知道该上哪去找巫师。 而在另一边，审判官的助手显然不愿意就此作罢，他露出了阴冷的笑容，说道，“既然你们知道后果，也承认了罪行，那么按照流程，我将押送你们前往教会本部。” 闻言，茯苓扶额。 他觉得这位审判官的助手肯定是疯了。 在被怀疑与巫师有关之前，他们的朋友段明渊先生已经涉嫌与四起长枝近卫的重伤、死亡案件有关，他一个人对公司造成的实际损失已经能赶得上当初轰轰烈烈的猎巫战争了。 这就好比面对一个已经犯下了连环杀人罪名的犯人，你最终决定以乱丢垃圾的罪名来逮捕他。 她站在助手的身后，无奈向两人耸了耸肩。 对此，茯苓无可奈何。 她听说这些由余烬教会培养出来的鹰犬都是些异常人类，他们大多缺少正常人的情感，且行事风格激进疯狂，教会似乎认为这样的人才能更好地帮助他们斩草除根。 “去教会本部就不用了，我们接下来还有许多事要做。” “这可就由不得你们了。” 助手摆出了战斗的架势，然而他恶狠狠的语气却没有带来丝毫的紧张感。 赫雅掩嘴轻笑，她只觉得这个咋咋呼呼的人类实在太有意思了。 宛如一只刚学会走路的小鸡张牙舞爪地冲着他们吱哇乱叫，不但没有威慑力，反而有一种莫名的喜剧效果。 出于好意，她问道，“这是伱第一次试图审讯巫师么？你看起来像个十足的新手。” “我亲自处死过二十名以上的巫师以及包庇巫师的异教！” 助手梗着脖子，说出了自己的光辉战绩。 在巫师的星球毁灭后，随着猎巫运动进入后期，这已经算得上不错的成绩了。 他皱眉，“为什么这么问？” 这些人都瞧不起他，和他以前遇到过异教都截然不同。 那些人一听到要被送回教会本部就会被吓到腿软，匍匐在地上祈求他，但段明渊的拒绝却平淡像是回绝了一次共进晚餐的邀请。 “因为如果你面对的是一个真正的巫师，你现在已经死了好几次了。” 赫雅微笑着指了指助手的鼻子。 助手下意识地抹了一把鼻子，殷红的血液顷刻间便沾湿了他的手指。 “如果你面对是一位真正的巫师，首先要想尽一切办法禁止他们说话，然后就是与他们保持距离，绝不能让他们知道任何与你有关的信息。” 接着眼睛，嘴角，耳朵。 血液止不住地流淌着，助手张大了嘴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这个过程只持续了不到十秒，他的脸上还保持着惊愕与愤怒，然后便栽倒在了地上。 “等你下辈子再和巫师周旋时，兴许会用上这些。” 第三百零二章：小心女巫！ “你、你是女巫！？” 这一幕让茯苓瞪圆了眼睛，她难以置信地指向了赫雅。 这下事情大条了。 这个助手虽然是个没有眼力见的疯子，但却是余烬教会的人，死在咒杀之术上无异于对于整个余烬教会的挑衅。 茯苓的视线在段明渊和赫雅之间来回摇摆，她知道段明渊行事风格随心所欲不拘小节，却没想到他竟敢公然把女巫带上寰宇公司的生态舰。 “不，我不是。” 赫雅无辜地摆了摆手，“我只是出于好意提醒他一些与巫师周旋时的注意事项，你们刚才也听见了，他自称处决过二十名巫师，但事实证明被他处死的都是些普通人，如果那里面真的混有巫师，他这种行事风格早就死了。” 说话间，段明渊也完成了尸检工作，并对巫师的“真实伤害”有了更深入的理解。 难怪就连长枝近卫的装甲也无法抵挡咒杀之术，因为这是一种直接针对灵魂的攻击。 虽然死去的助手留了个全尸，但他的灵魂却已经在咒杀中支离破碎了。 “不过这倒不失为一個好消息，这至少证明了有巫师现在就混迹在这艘生态舰上。” 她悠然解释道，“虽然咒杀之术号称必杀的邪恶法术，但想要满足实施仪式的条件，下咒的巫师必须与被诅咒者产生过近距离交流，遵循这一理论，他在生态舰上遇到过的每一个都有可能是巫师假扮的，其中也包括了你，茯苓小姐。” “你指的是与他交谈过的人？” 茯苓问道。 眼下，她也只能再相信段明渊一波。 这个人虽然脑回路有些清奇，但绝对不是一个恐怖分子。 甚至在大多数世俗观念中，段明渊还能算得上一个好人。 “那是低级巫师的把戏，高级一些的可以通过读心术了解目标的身份信息，只要他们隐藏在人群里看了你一眼，就能轻易地夺走你们的性命。” 赫雅的解释让茯苓心里有些凉飕飕的。 她现在更直观地明白为什么寰宇公司高层为什么如此惧怕巫师了。 为了维持公司积极正面的形象，他们时常需要出席各个星球展开的会议与活动，假如有巫师混迹在了人群中，就会让他们毫无征兆地暴毙。 这种暗杀手段比他们知道的任何杀手组织都要可怕得多。 没有风险，不会留下证据，死者甚至连自己什么时候中招的都不知道。 就好比此刻倒在地上的助手，他自称经验丰富，和巫师打过许多交道，可他的死亡看起来就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 “我觉得这可算不上什么好消息，所有学界著名的人物现在都在这艘船上，如果他们在生态舰上大开杀戒……” 茯苓不敢继续想下去。 倘若这些人死了，人类在生命科学领域的水平将会直接进入黑暗时代。 “别紧张，你面对的是巫师，而不是一群见人就杀的变态杀人狂，至少他们不会听见了有人议论他们，就急于把那些人送上断头台。” 赫雅微微一笑，“这只能说明，这艘船上有他们想要的东西。” ………………………… 与此同时，起晚了的九月洗漱完毕后，便带着《瑞狐修炼手册》上了山。 昨天圣菲尔德六世的死讯打断了她与父母的重逢，而现在，明渊先生出去工作了，她则有一整天的时间待在山上。 她抱着学习的心态而来，在相夫这个领域，她还有许多要学习的地方。 比如说，如何把明渊先生迷得神魂颠倒。 九月对于自己在这一块的表现并不满意，她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发挥出九尾狐妖的本事。 书里那些迷上九尾狐的人类看见他们就走不动道了。 “不要看那些杜撰出来的书籍。” 对此，九月的娘亲如此评价。 她把明显带有造谣性质的数据拍到了一边，这些都是人类想象出来的，还擅自认为狐妖一定是用了某种法术控制住了人类。 她让九月坐在自己的对面，教导道，“这些都是歪门邪道，过日子可不需要使用这种把戏。” 更何况以他们女婿的本事，蛊惑心智的把戏根本不可能奏效。 不过能看见女儿无忧无虑的样子，她也放心了不少。 用家长的眼光来看，这缺一根弦就明显是没吃过亏，遭过罪的表现，这至少说明了女儿的成长过程顺风顺水，即便到了现在，心里也没有太多忧愁。 母亲望着九月，眼神有些迷蒙。 或许是瑞狐天生的幸运一直都在保护着九月。 就在此时，宰杀好了鸡，摘好了野果和蔬菜的父亲进了屋，说道，“与其把心思花在这些歪门邪道上，倒不如和老爹我学几道好菜，这可是伱娘最喜欢的，起初我认识的她的时候她还冷冷淡淡的，但品尝过我的手艺之后，就老来山上蹭饭了，后来索性就住在了山上。” 反正都是狐妖。 瑞狐和祸狐本就没必要分的那么清楚，上了山就是一家人。 “那是你邀请的！” 母亲瞪了他一眼，嗔怪道。 她可不愿意落得个蹭吃蹭喝的印象，这实在是有损祸狐的威严。 “是，是我邀请的。” 这时九月也回了神，她的情绪也不知不觉地松弛了下来。 这一来一往的对话，便是她怀念而又向往的。 她暗自下定决心，今天一定要和老爹学上几道家传菜，那比起御膳房的手艺要更有意义，还能掰扯出许多与瑞狐有关的故事。 她要在晚饭桌上把这些故事说给明渊先生听。 这么想着，她跟上了父亲的步伐。 老爹拿出一把菜刀，娴熟地将鸡肉切断，九月则主动打起了下手，有板有眼的架势看得老爹连连点头。 比起他记忆中的九月，女儿的确长大了。 要是让小时候九月进了厨房，她一定会把食材全都给祸祸了。 “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老爹随口问道。 “阿镜。” “阿镜？” 老爹重复了一句，进而问道，“是个姑娘还是公子？” “是阿镜！” 九月强调，她有些迷惑地打量着老爹。 她的许多求生本领都是阿镜教会她的，也是阿镜教会她如何融入人类的社会，像个正常人一样过活。 “不是你们托她来照顾我的么？” 老爹手上的动作停下了，他侧过脸，脸色忽然变得有些严肃。 “我们没有委托过任何人。” 他顿了顿，又问道，“你说的阿镜，究竟是什么来历？” 第三百零三章：镜中人 这山上的气候明明一直都保持在暖春时节，但九月忽然觉得手脚冰凉，不知不觉中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老父亲见状也停下了手头切鸡块的动作，见九月的反应不似有假，便说道，“我临行前曾嘱咐长老让他代理族长的位置，抚养你长大，还叮嘱过他不要让你去山下乱跑。” 这是因为寰宇公司不出意外地又在契约中留了一手。 他们只承诺不会干涉狐妖一族的内务，但如果九月从山上偷偷溜了出来，进入了人类社会，契约上的“保护条款”就不再生效了。 “再和我说说阿镜，她是怎么对你说的？” “她说自己早年受过你们的恩惠，是你们委托她来专程照顾我的。” 九月的思绪有些混乱。 在蓝星的日子里，她只有两个关系亲近的人，一位是明渊先生，另一位就是从小就陪伴在她身边的阿镜，尽管两人时常以斗嘴为乐，却早已成为了亲密的、无话不说的朋友。 无论何时，阿镜总是陪伴在她的身边，这带给了她莫大的慰藉和安全感。 而现在，她却从父亲那里听说有关阿镜的一切都是谎言。 “这是她的名字？” 老父亲沉吟片刻，问道。 “这是我为她取的名字，因为她一直都待在镜子里，从没有出来过。” 说到此处，九月又回想起她和阿镜相处的点点滴滴，过往所有温暖的回忆，此刻都化作了心底的寒意。 如果她的父母从没有委托过阿镜，那么她接近自己的目的又是什么？ 这一定是一个不得了的阴谋，才会让阿镜在她身边待了十几年之久。 老父亲没有急于回应，他耐心地听九月讲述起了她与阿镜的相遇，那是她不顾长老的阻挠独自一人逃下山之后的事，那时御狩庭还未覆灭，猎人们看出了她瑞狐的血统，便暗中与生命科学部门达成交易，意图把她当作货物送往部门的生态舰。 也正是在那时，她在云笼市邂逅了生命里的第一个贵人。 尽管她在那时并未和段明渊有过太多交流，但后者却拒绝了公司的威胁，不但放跑了被押送的货物，还把悬浮车撞向了公司大楼，造成了一起轰动蓝星的大新闻，而在那之后，九月明白了人类不可信的道理，在云笼市各处流浪，也正是在那时，她遇到了阿镜。 阿镜不但教会了她许多在人类社会生存的方式，还引导着她掌控祸狐的力量。 对于尚且年幼的九月来说，阿镜就是亦师亦友的存在。 也正是那时，阿镜告诉了她许多天外民的事，其中也包括了天外民是如何拿狐妖一族要挟她的父母就范。 听到此处，老父亲皱紧了眉头。 在九月的记忆中，那都是珍贵而又温暖的回忆，但在他听来却并非如此。 为了避免女儿与公司扯上关系，他再三叮嘱长老隐瞒他们的事，只告诉九月他们是去外出游历，不想女儿走上复仇的道路。 因为那是一条必定会失败的道路。 然而那个被称之为阿镜的姑娘不但引导九月掌握了祸狐的力量，还在她年幼的内心中根植下了向天外民复仇的种子。 而后来九月的许多行为也都是基于这一目的而展开的。 随着御狩庭的毁灭，一個机会降临在了九月面前。 阿镜劝说九月以新人的身份回到御狩庭，参与伴生妖计划，这是打入组织内部的绝佳时机，在那里他们可以打听到和生命科学部门有关的情报。 只不过在执行计划的过程中，出现了一些差错。 九月在名单中发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于是，便有了那一夜在下班后与段明渊的相遇。 当老父亲沿着这个思路想下去，也顿时有些后怕。 因为对于阿镜而言，九月与段明渊的相遇也是一场意外，按照她的原定计划，九月真正的长期合作对象是忘虚，那是一个崇尚极端主义的组织，但阿镜显然隐瞒了其中的风险。 如果她足够了解寰宇公司的运作方式，就会清楚地意识到那无异于送人头的计划。 白蔻在参加云笼市的会议时，身边必定会带着一名以上的长枝近卫。 以九月与忘虚的力量，暗杀白蔻注定会以失败告终。 同时拥有瑞狐与祸狐血统的九月却能保下一条命，到了那时，公司一定会把她打包送回到生态舰上，紧接着就是漫长的软禁。 他们虽然在这山上没有被限制行动，部门还尽可能地满足他们提出的要求，但他们却也不能离开半步。 再接下来…… 老父亲也无法预知阿镜接下来的计划。 但不论如何，这都是不是他希望看见的局面。 实际上，阿镜与九月的友谊似乎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牢固。 一个好朋友是绝对不会把对方当成小白鼠送到公司的手里。 而就在这时，九月忽然开口道，“找不到她了。” 以前无论何时当她想要找到阿镜时，后者都会在意识空间等她。 操纵意识空间的方法也是阿镜教会她的，而现在，意识空间却彻底关闭了。 ………………………… 与此同时，回到房间的茯苓面对着镜子，双手捧着清水，将脸埋了进去。 今天实在发生了太多事。 圣菲尔德家族的一堆破事还没有处理完，余烬教会的又牵扯了进来。 不出所料，数位审判官的旗舰已经在赶来的途中了。 一位猎鹰死在了生态舰上，死因还是消失已久的咒杀之术，得知了这个消息的余烬教会立刻采取了行动，据说这是现任大主教亲自下达的命令。 但最糟糕的，莫过于有巫师混上了部门的生态舰。 尽管赫雅称他们不是见人就杀的疯子，但他们和余烬教会的仇恨却是真实存在的，茯苓丝毫不怀疑巫师们为了对付余烬教会，会把不相干的人牵扯进来。 更何况，在巫师们眼里，他们也是公司的一份子，算不上不相干的人。 茯苓思绪万千，却丝毫没有注意到镜子里的异象。 镜中的她并没有低头将脸迈进清水里，她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镜子另一端的水池很快就填满了水。 终于，镜中的茯苓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嘲弄的笑容。 她缓缓弯下腰，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进了水池之中。 第三百零四章：反转世界 茯苓总监在自己的房间里溺水了。 当段明渊闻讯赶到医务室时，茯苓的情况已趋于稳定，她虽然换好了衣服，但却还是裹着毯子，脸色苍白，一看就被吓得不轻。 下属在发现她时，她正倒在水池边上，失去了意识。 根据茯苓的叙述，她当时正在洗脸，却突然觉得像是溺水了一般喘不过气来，她只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的脑袋摁进了水池里。 然而现场的情况却和她所说的相距甚远。 水池里的落水口是开着的，里面根本没有积水，安保人员在调查了现场后不禁得出了一个怪诞的结论——茯苓总监是用手掌接了一把水，然后活生生把自己给憋晕了过去。 他们也知道这很难成立，除非有固定的束具拘束住茯苓的手脚，否则溺水的痛苦一定会让她张开手。 在实际的生活中，人类很难用这个方法把自己给捂晕过去。 见段明渊进屋，茯苓立刻把所有人都赶了出去。 “是镜子。” 在此之前，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她没有办法保证巫师究竟藏在什么地方，也许他们已经混进了保安的队伍里，赫雅就提到巫师们懂得一种邪恶的易容术，之所以被冠以邪恶之名，是因为若想满足这个术式，就必须把伪装目标的脸皮给剥下来，而且还要在他们活着的时候完成。 “是镜子里的我把脸埋进了水池里。” 这是茯苓在晕厥之前看见的景象，她的脑袋也像是被浸到了水池里，除了水声之外，还能听见某种若有若无的低语，但当时求生的本能让她无心顾忌低语究竟说了些什么。 茯苓看向跟在段明渊身后的赫雅，“这也是巫师的把戏？” “这个术式叫做『镜中恶魔』，是一個天才女巫创造出的术式，她也是第一个探索到意识空间，并以此作为理论基础，进入到反转世界的人。” 赫雅一如既往地展现出了她的博学多才，“实际上神秘学也有一套完整的知识体系，其复杂程度不亚于科学，其中单单反转世界理论就能出一本书了，你只需要知道能够利用反转世界的巫师能轻易地绕开安保工程，到达他们任何想去的地方，比如说，在安保人员的眼皮子底下走进你的房间。” 见茯苓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赫雅上前一步，用温暖的手掌捧住了她的脸，安慰道，“不过你也不必这么紧张，往好处想，袭击你的巫师并不打算要了你的命，至少现在如此。” 把茯苓的脑袋摁在水里让她溺水晕厥，虽然听起来可怕，但这更像是吓唬人的手段。 在赫雅的旅行中，她见过比这血腥得多的场面。 她凑近了茯苓的耳朵，轻声说道，“来这里之前我去你的房间检查过，你把平时用来化妆的工具都放在水池旁边了，里面还有许多锋利的东西，锋利到能在一瞬间结束你的性命。” “别吓她了。” 段明渊见茯苓瑟瑟发抖，不得不站出来阻止赫雅继续散播恐惧。 赫雅却耸了耸肩，“我只是实事求是，袭击伱的女巫完全能在一瞬间杀了你，然后把你拖拽进反转世界里，这样一来你就连尸体都不会留下，没有人知道你身上发生了什么，而你也会永远沦为失踪人口。” “你是说，巫师只是想恐吓我。” “我也知道有些巫师喜欢在杀死猎物前玩弄他们，让他们在死前尝遍死亡的滋味，但显然你和巫师应该没有深仇大恨，让他们做出如此针对你的行为。” 说着，赫雅看向了段明渊。 在她看来，恐吓茯苓这件事本身并无意义。 当初在余烬教会毁灭巫师星的时候，有关巫术的神秘学书籍就被一并焚毁了，教会也就此成为了神秘学的“唯一解释者”，如果没有她的话，就算茯苓想破了脑袋也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咒术袭击了她。 但巫师却能通过茯苓来预知接下来的情况。 当段明渊听说茯苓遇袭后，一定会前来查看，届时他就会了解到有关反转世界的存在。 “说不定他们的目标是你，兜兜转转了这么大一个圈子，就是为了告诉你反转世界的存在。” 赫雅说道，“说不定你能找到前往反转世界的方法。” 这个结果让赫雅觉得有些微妙。 如果她的推测没有出错，那么袭击茯苓的巫师一定对段明渊寄予厚望，相信他这么一个门外汉能在短时间内掌握反转世界的术式。 换句话说，这个巫师一定见过段明渊，甚至十分了解他。 否则，任何一个懂得巫术的人都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反转世界是最高阶的术式之一，它不但需要与意识空间建立连接，还要在那个基础之上，找到能够容纳反转世界的接口。” 镜子只是最常见的接口之一。 镜中世界是最直观，也是与现实世界最为相似的部分。 好消息是，段明渊已经跳过了第一步。 赫雅觉得也许现阶段已经没有人比段明渊更懂意识空间了。 不但懂，而且还利用意识空间的特性协助判官创造出了数字化世界，这个工程可要比第一个发现反转世界的天才女巫浩大得多。 这也是赫雅猜测对方很了解段明渊的原因所在。 “我知道一个人。” 略作思索后，段明渊立刻想到了一位专家。 那是九月的好朋友，被她亲切地称之为阿镜的姑娘，尽管他和阿镜没有打过交道，但听九月的描述，阿镜一直都生活在镜中世界，这个昵称也是九月为她取的。 他再次意识到了广泛结交朋友的好处。 每当他遇到了困难时，都恰好能想到这个领域的专家。 “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茯苓立刻说道。 尽管赫雅的解读有那么几分道理，但她可不想让巫师来决定她的命运，现在这艘船上没有比段明渊身边更安全的地方了。 她也从赫雅的讲述中听出了一个暗含的信息。 巫师似乎很害怕段明渊，甚至不敢与他直接碰面，才要通过她来传达反转世界的消息。 而她也因此倒了大霉。 呛水的感觉着实不好受，她实在不想再体验一次了。 “我是没什么问题。” 段明渊点了点头，旋即露出了疑惑的表情，“我其实一直都很好奇，你的安保人员哪去了？” “嗯？” 茯苓愣了一下。 “你是生命科学部门的总监。” “对。” “那为什么公司没有给你配备长枝近卫？” 在段明渊认知里，长枝近卫是公司对于高管身份的认可，每一个重要人物身边都有一位以上的长枝近卫陪同。 他不禁为朋友的事业感到担忧，“你是不是在公司里混的不太行？” 第三百零五章：替罪羊 茯苓盯着段明渊看了许久，她觉得后者冷不丁地提出的问题着实有些冰冷。 因为他说出了事实。 按照寰宇公司的规定，部门总监以上职务的员工都会配有一个以上的长枝近卫，视其部门的重要程度，以及日常工作所面临的风险，调动长枝近卫的权限还有可能增加。 这不只是为了保护他们的个人安全，同时也显示了公司对于他们的重视程度。 所以从这个角度出发，公司实际上并不怎么重视她这位新任生命科学部门总监。 “这是有原因的。” 面对冰冷的现实，茯苓选择了找借口，“西风原本是配备给生命科学部门的长枝近卫，在他叛逃后这个位置空缺了下来，原本按照流程，公司是要安排新的长枝近卫来接手西风的工作，但最近发生了太多事，上头可能忙不过来了吧。” 不论段明渊信不信，茯苓自己反正是信了。 把责任推卸给宇宙时政，只要蒙骗了自己，心里就会好受许多。 “可是据我所知，宇宙市场关系协调部门的新任总监就没有这些烦恼，在上任的第一时间，公司就给他安排了新的长枝近卫，之前执行蓝星任务的几個则都去休假了。” 赫雅则悠悠然地道出了真相，用轻松的语气在茯苓的心口插上了一把利刃。 “你，我，你！” 茯苓支支吾吾。 她作为一个公司的同事，当然知道宇宙关系调部门的事，但她能说些什么呢？ 人家那是亲儿子。 在青花犯了过错之后，花岗财团立刻改变了培养人选，而曼陀罗财团的那些闪族人们只想让她来当傀儡总监，因为她根本没有闪族血统，就连她那把人生都几乎奉献给了财团的导师到头来也才只配备了一个长枝近卫。 或许在财团看来，傀儡身边根本不需要投入任何资源。 “不过也不用太难过，圣菲尔德六世身边也没有长枝近卫，而且他还死了。” 段明渊则继续安慰茯苓。 他之所以这么问，也是好奇长枝近卫的动向，当圣菲尔德六世死在自己的房间里时，他就已经觉得十分不可思议了。 虽然曾经站在了不同的立场，但段明渊对于长枝近卫的实力还是给予了高度评价，在他遇到过的诸多对手中，也处于仅次于“茧”，能够排进t1的存在，如果他们遇上了赫雅所提到的女巫，那应该会成为一场旗鼓相当的战斗。 要知道当初蓝星稍微有些风吹草动，长枝近卫们一个个就重拳出去，短短几个月内，他遇到了三波长枝近卫，据三皇子说，这个亮相频率已经赶得上公司在“茧”化星球的前线战场了。 然而到了公司的内部问题时，长枝近卫们就纷纷隐身了。 这几天发生的事让段明渊有些心力交瘁。 他面对的明明都是这个宇宙里地位极高，举足轻重的人物，但却个个都如同刚孵化出来的雏鸟，他去和岳父岳母吃顿晚饭的功夫都能发生意外。 段明渊现在怀疑这些人在自己的船上甚至都没法好好走路，天知道他一个不留神，他们又会发生怎样的意外。 “也许是因为……长枝委员会和圣菲尔德家族产生了矛盾？” 茯苓若有所思。 毕竟在蓝星的事件完全调查清楚前，圣菲尔德家族就把西风叛逃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如今西风依旧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装甲也不知了去向，然而他叛逃的罪名却已然盖棺论定。 这对长枝委员会的声誉造成了莫大的影响，委员会里许多了解西风的人至今都仍然不相信西风会背叛公司。 可即便如此，就算是为了面子工程，长枝委员会也应该派来一两个近卫来装装样子。 毕竟圣菲尔德六世是曼陀罗财团的领导者，同时也是寰宇公司明面上的领袖之一。 除非…… 财团内部有人早就知道圣菲尔德六世会死在生态舰上。 茯苓没法再继续想下去了，如果把圣菲尔德六世的死亡归咎于家族内乱，甚至他们之中与巫师有染，那么她的未来恐怕也会一片黑暗。 这已经不是公司会不会派长枝近卫保护她的问题了，而是她作为生态舰的管理者，极有可能在这场家主之争落幕后，为所有的动荡背上一口黑锅，接着步青花的后尘被送上审判席，成为年轻一代的入狱双雄。 对于一个背黑锅的替罪羊，财团自然没有必要在她身边安排长枝近卫。 “你是在提醒我。” 茯苓终于从段明渊冰冷的话语中听出了些许的关怀，虽然他戳破了冰冷的现实，却是真心在提醒她危机将至。 而更糟糕的是，如果她的推断成立，这似乎也成为了巫师不对她下手的理由。 毕竟之后圣菲尔德家族的新任家主还需要找到一个能扛下所有责任的替罪羊。 “我想起来还有些工作要完成，你们先过去吧。” 茯苓忽然说道，她不想坐以待毙。 就算背黑锅的结局不可避免，她至少也要知道真正的幕后黑手，可不能连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这并不难查，从圣菲尔德六世前来生态舰时的人员调度，就能查出些蛛丝马迹。 段明渊上下打量了茯苓，他觉得这位好朋友身上充满了死亡的气息。 就像是电影里那些突然发现了阴谋，独自一人查到了线索时却突然遭遇袭击的死者。 最后他们会发现茯苓浑身是血，胸口被洞穿，趴在自己的书桌上，在生前拼尽最后的力气，将手指向了一个符号。 于是，新的解密游戏就此展开。 这是他的“反刀片雷达”再次发挥了作用。 赫雅认为巫师不会杀害茯苓的前提，是她仍然保持着现在的状态，对即将发生的阴谋一无所知，可一旦她沿着某条线索一直查下去，就会解锁“你知道的太多了”的结局。 “你陪她一起去吧。” 段明渊对赫雅说道，虽然赫雅自称没法把力量带离自己的星球，但是对付几个知根知底的巫师应该不在话下。 更何况她看起来似乎很了解巫师，就算打不过，还能打一打感情牌。 “知道了。” 赫雅伸了个懒腰，冲着茯苓说道，“但是聘请我来当保镖的价格可不便宜。” “时薪多少？” 茯苓当即问道，唯一的好消息是对于公司高管来说，钱不是问题。 “我不要钱。” 赫雅却摆了摆手，“这是一个人情，总有一天你得还给我。” 第三百零六章：女巫的名单 同一时间，圣菲尔德家族空间站内。 让-圣菲尔德一身礼服，端坐于房间之内，他准备了名贵的香槟，桌上则摆满了他准备好的礼物，这一切都是为了迎接一位贵客。 他喜欢香槟酒，它代表了胜利的味道。 但现在还不是打开它的时候，圣菲尔德六世的死亡只是计划的第一步，与他们之后的计划相比甚至微不足道。 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将让-圣菲尔德这个名字，变成圣菲尔德七世。 他的书桌前突兀地摆放着一面镜子，镜子有两人多高，里面倒影出了书房和他的景象，书房的门依旧是紧闭着的，但镜中却折射出了另一番景象。 一位穿着火红色礼服的女巫走进了他的书房，她的脸上画着妖艳的妆容，火红的双唇让让-圣菲尔德不禁失神了片刻。 他这一生中见过太多漂亮女人，但却从产生过现在这般感觉。 明明这是他与这位神秘的合伙人第一次见面，明明理智上知道对方的危险程度，但心底深处的欲望却难以自制地涌现上来。 他想要得到镜中的女人，得到她的一切。 以往让-圣菲尔德总能如愿以偿，每当产生这个念头时，甚至无需他采取任何手段，对方都会主动投怀送抱，因为他是圣菲尔德六世的孙子，手中掌握着家族的半壁江山。 然而现在，他却不得不将所有的欲望都压在心底。 目睹着镜中的女人一步步靠近，来到了他的身后，用她那琥珀色的瞳孔注视着桌上他准备好的礼物。 虽然女人身处镜中世界，但让-圣菲尔德却仿佛嗅到了从身后传来了的芬芳，那是令人迷醉的气息，女人的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内心。 但现在…… 他深吸一口气，是干正事的时候了。 一副精虫上脑的模样不会为他赢得任何好感，如果有什么人能配得上这个女人的话，那一定是圣菲尔德七世。 当他大权独揽，击败了所有竞争者，所有的事便水到渠成。 让-圣菲尔德主动开口，“目前所有的计划都在我们的掌控之中，那些蓝星人已经查到了真相，接下来就是如何将这所有的真相公诸于世了。” 他指的自然是圣菲尔德六世与巫师勾结的行为，让-圣菲尔德对于谁抢走了谁的灵魂这些琐事并不感兴趣，重要的是，这个消息会为整個圣菲尔德家族带来动荡，余烬教会一定不会放过任何与巫师相互勾结之人，他们的审判舰已经出动了。 而到了那时，家族便需要一个能够力挽狂澜之人。 即使圣菲尔德六世还没有来得及留下遗嘱，但拯救家族于危难之中，也会让他毫无悬念地成为下一任家主。 “这是我专门替你准备的，由我的酒庄提供的佳酿，整个宇宙都很难找到另一瓶。” 让-圣菲尔德开口道，他希望这能表达出他足够的诚意。 同时，也向他的这位女巫朋友传达出一些信息，比如说，他是一个讲情调的人。 “不必了。” 婉转动听的声音从他的身后传来，女巫只是淡淡地说道，“我完成了约定的内容，现在该收取报酬了。” “你要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让-圣菲尔德错开了身子，让对方有空间能更仔细地检查桌上的货物。 这些货物不同寻常，看起来都是巫师的施法材料，其中有几个甚至已经消失了上百年，即使是他想要凑齐这些材料也并不容易。 他不动声色地说道，“余烬财团对于神秘学的物件管控得非常严格，这耗费了我不少功夫。” 他希望女巫能明白他的付出。 闻言，镜中的女巫只是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 让-圣菲尔德觉得自己的心跳都慢了半拍，镜中的女巫明明画着艳丽的妆容，但却又有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场，他极少在异性身上看见这种特质，他习惯了那些热烈而又火热的表达。 “我自然知道它们的珍贵。” “所以，我们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我很好奇你打算用这些材料来做什么？” 让-圣菲尔德开口问道。 在搜集这些材料的时候，他从一些略懂神秘学的黑市贩子那里捕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甚至有一些人看出了他是在为巫师准备材料，其中还有几位给他带来了口信，劝他悬崖勒马，因为这些材料似乎对应着某种古老而又神秘的仪式。 就和镜中的女人如出一辙。 强大而又神秘，让人摸不清她的心思。 正如女巫所说，她完成了约定的全部内容。 杀死圣菲尔德六世，引导蓝星人找到真相，然后就只剩一个合适的时间将秘密公之于众，可让-圣菲尔德却对女巫的想法一无所知，他无从得知女巫要用这些材料来做些什么。 然而就在不久之前，他听说了一个不那么好的消息。 余烬财团培养的一个猎鹰死在了生态舰上，还是死于巫师的咒杀之术。 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之后，余烬财团派出了数名审判官，旗舰配备的火力都足够在一个星区发动战争了。 这并不在让-圣菲尔德六世的计划之中。 虽然他需要借助教会的力量来让家族陷入动荡，但却并不是以这种直接而又具有毁灭性的方式。 他并不反对女巫杀人，但至少不是以如此直接的方式。 女巫的手段，就几乎是在向余烬教会宣战了。 女巫的眼神让他心里有些发凉，他连忙解释道，“不要误会，你可以把这当成我对于合作伙伴的关心，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话……” 女巫似乎并不打算正面回答这个问题。 让-圣菲尔德看见镜中的女巫取出一个羊皮书，眨眼的功夫，这本书便出现在了他的书桌上。 上面是女巫的笔记。 这是一份名单，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名字。 让他细思极恐的是，其中有的名字上已经被打上了红色的叉，其中几个有些眼熟的名字告诉他，这代表着那些人已经死了。 他们大多都是余烬教会的教徒。 他向后翻着页，审判官的名字赫然也为列其中。 一个可怕的预感在让-圣菲尔德心中蔓延。 “难道你是想……”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在某一页上看见了熟悉的名字。 圣菲尔德六世。 在那之后，便是让-圣菲尔德。 他忽然间瞪大了双眼，然而脖颈处却已经感受到了真实的触感。 镜中女巫的双手轻轻地环在了他的脖子上，他能依稀看见女巫涂抹着鲜艳的红色指甲油，他感受到了对方指尖细腻的触感。 但此时此刻，这细腻的触感却带来了死亡的气息。 第三百零七章：劝学 当段明渊回到房间时，九月正一个人坐在梳妆台的镜子前，她自言自语着，时不时还拿起唇彩，涂抹在镜子上。 一向听力敏锐的九月竟没有听到开门声，段明渊站在镜子映射不到的地方，默默观察了她几分钟，九月才皱着眉头收起唇彩，自言自语道，“这个也不行。” 她正在尝试召唤镜中灵的方法，古代的、现代的，蓝星和其他文明的土法子都试了个遍，但镜子里却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 “你在做什么？” 见九月告一段落，段明渊才开口问道。 九月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整個都从椅子上弹了起来，绷直了尾巴，头顶上的尖耳也竖了起来。 根据段明渊的《狐妖研究学》表明，这是狐妖受到惊吓时的反应。 “出现了！” 惊魂未定的九月把唇彩当做了武器，威胁式地对准了身后，见到来者是段明渊之后，才松弛了下来，随即不满地抱怨了一句，“明渊先生，人吓人，可是会吓死人的！你要是把我吓死了，可就少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好老婆了！” 段明渊一直都觉得九月的胆量是一个谜。 平时看恐怖电影和恐怖的时候，她就和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一样会被吓得瑟瑟发抖，时不时还会把脑袋埋到他的怀里不敢看屏幕，可一旦现实里遭遇了邪祟，这小狐狸的胆子却又比谁都大，踩在用血肉铺成的地面上连眼皮子都不眨一下。 “这是某种召唤仪式？” 段明渊远远地瞧了一眼梳妆台上琳琅满目的仪式道具，订书机、蜡烛、化妆包、水晶球一应俱全，充分展现出了自由而又多元的文化。 “我正在尝试呼叫阿镜，她人不见了。” 她把自己从网上搜集到的土法子都试了一遍，但却全都失败了。 段明渊则对此表示了怀疑，“把唇彩涂在镜子上能召唤她？” “这是我自创的土法子，而且是有科学依据的。” “什么科学依据？” “阿镜说过，她最讨厌别人拿笔在镜子上乱画。” 说着，九月瞧了瞧被红粉色唇彩画花了的镜子，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要是放在以前，这事被阿镜看见了，她非得从镜子里窜出来和她展开一场即兴自由搏击比赛。 两人坐到了床边，九月整理了思绪，把自己从父母那里知道的事告诉了段明渊。 他们并不认识阿镜，也从没有委托过阿镜照顾她。 更重要的是，阿镜后来所做的所有事都与父母的期望背道而驰。 阿镜利用了她作为祸狐的血统，利用了她对于天外民的憎恨，这本应是一件令人愤怒的事，但九月却生不起气来。 父母期望的生活与她的愿望背道而驰，她可不想一直待在山上，被族人们当成小孩子一样保护着，那和软禁没什么区别。 而阿镜所教会她的本事，都是她所需要的。 所以，九月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通知段明渊，她想在那之前找到阿镜，把事情问个明白。 至此，段明渊的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 赫雅提到了一个建立起反转世界的天才女巫，她最擅长的就是利用镜子穿梭于两个世界之间，考虑到圣菲尔德六世与巫师之间的关系，真相便呼之欲出了。 或许阿镜真的认识九月的父母，但却是单方面的。 当她的父母在与生命科学部门签订了契约被送来了生态舰之后，阿镜注意到了他们，也连带着知道了在蓝星上还有一个血统更为纯正，同时继承了两者力量的狐妖后裔。 对于一个能够自由穿梭于生命科学部门的“幽灵”而言，找到九月并不困难。 而现在，九月来到了生态舰上，巫师们展开了他们的复仇计划，阿镜也就没有必要再陪伴在九月身边了。 “现在想要找她，就必须找到通往反转世界的接口。” 段明渊把赫雅的推断告诉了九月。 九月则一直低着头，耳朵耷拉着，“阿镜其实是女巫，她来到我的身边只是为了利用我向公司复仇？” 段明渊很少见到九月如此垂头丧气的模样，也很少有人能真正伤害到她的情感。 用九月自己的话来讲，只要在人与人的交往中永远不付出真心，就永远不会遭到背叛，也不会有任何人能伤害到她的情感，这是她以前的防守策略。 “这就要找到她之后才能问清楚了。” “好，我教你进入意识空间的办法！” 九月振作了起来。 现在看来，是阿镜为了躲避她的追问，封闭了意识空间的接口，但九月相信以明渊先生的本事，一定能破解对方的手段。 九月深吸一口气，“阿镜说过，人类在睡觉时是与自我意识最为接近的时候，前往意识空间的第一步，就是学会掌控自己的梦境。” 段明渊不置可否。 这和他的理论如出一辙，他所遇到的大多数邪祟都是从做梦开始的。 掌控梦境对于他来说并不困难，关键点在于…… 他的思绪戛然而止，他的目光很难不被脱着衣服的九月吸引，“你这是做什么？” “教你呀。” 九月用一副理所应当的口吻说道，“明渊先生你还愣着做什么，赶快把衣服脱掉。” “这，这有些不对吧？” 段明渊少见地感受到了压力。 “没有什么不对的，是你懂意识空间还是我懂？” 九月催促道，她拿出了自己不知从哪里看来的学术理论，宛如一名严厉的老师，“只有脱下了身上的一切杂物，才能让心灵真正平静和自由，现在我是老师，你是学生，伱要按照我说的做才行！” 话虽如此，但段明渊完全没有感受出这哪里有平静可言了。 九月脱下了衣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高高跃起，如同饿虎扑食一般扑向了他。 紧接着腿和尾巴就缠了上来。 他现在有充足的理由怀疑九月提供的方法有问题。 “你是从哪学到的这种方法，是阿镜教你的？” “不是。” 九月振振有词，“我改良的！” “谁让你改良的？” 段明渊实在没有看出任何符合“改良”标准的地方。 “你别管，你好好学就行！” 第三百零八章：啧 在一片混乱中，段明渊听到了“啧”的一声。 这并不属于他和九月。 紧接着，他的视线就发生了偏转，紧接着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片漆黑的空间。 发出“啧”的人正冷冷地盯着他们。 见状，九月心念一动，衣服便又回到了身上，接着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就在刚才，她在房间里捕捉到了熟悉的气息，便展开了第二个有科学依据的土法子。 比起她用唇彩涂花镜子，阿镜最讨厌看见她和明渊先生公然在她面前秀恩爱，这对一个单身了几个世纪的大龄女青年来说，无异于一记暴击。 后来恼羞成怒的阿镜已经上升到了人身攻击，一直喊她是色狐狸。 很显然，九月的土法子奏效了。 “你应该要向我解释些什么吧？” 这样的会面，宛如影片中那充满了爱恨纠葛的大戏。 直到，一个不和谐的场景同时吸引了她们两人的视线。 阿镜的确有许多话要对九月说，既然谎言被拆穿，她也没必要继续维持往日的模样了，但是当她看见了穿着红色上衣，坦胸漏乳，还戴着一副草帽的段明渊时，千言万语都卡在了喉咙里，一個字都说不出来。 “你们不要在意我。” 偏偏这个人毫无自觉，像个没事人一样朝着她摆了摆手。 “你能不能好好穿衣服？” 阿镜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反转世界里会突然间多出来一个草帽路飞。 九月也凑上前，压低了声音，提醒道，“明渊先生，你这一身实在是太扎眼了。” 一旦看见了这样的段明渊，她很难再移开视线。 她万万没想到明渊先生的冷面笑匠细胞在这一刻发挥了作用，就连九月很难理解明渊先生究竟是在何种精神状态下换上了这身行头。 难道他是为了缓和气氛，故意扮演起了搞笑艺人的角色？ “你为什么要这身份打扮？” 阿镜隔空发问，不解决这个问题，今天这场谈话注定无法继续下去。 “因为，这身衣服很简单。” 段明渊解释道，这可能是他能想象到的最简单的服装了，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都是九月——在进入反转世界的时候，这只小狐狸扒掉了他的上衣。 随即，他便发现了反转世界的其中一项规则。 他们在反转世界里的形象与自身的意识相关，也就是说一旦他在进来前被人扒掉了衣服，就必须凭借自身意识制造出一身衣服。 于是问题来了。 段明渊虽然能量爆表，但却并不擅长画画。 加上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异性，他只能采取一些紧急措施。 “我想起来了。” 九月也顿时恍然大悟。 明渊先生的画工就是一场灾难，他能把书院里的仙鹤画成鹈鹕，甚至就连鸡蛋都画不好，在向学生们展示画院的奇术时，他通过自己惊天地泣鬼神的画工，制造出了鸭蛋、鹅蛋，石头，电灯泡，还有不知道什么生物的蛋。 让明渊先生紧急给自己画出一身衣服，实在是难为他了。 她又打量了几眼对方的行头，“这已经是超水平发挥了，你要是实在看不过去的话，那就这样。” 一分钟后，九月和阿镜又一次回到了对峙的状态。 “你应该要向我解释些什么吧？” 九月让话题回到了最初。 “哼，你终于意识到了啊，愚蠢的……” 阿镜只觉得眼前一黑，因为她和九月之间，多出来一个躺在地上，盖着被子只露出了一个脑袋的男人，而这个男人正直勾勾地望着她，让她一个女巫都感受到诡异。 她发现当伱在谈正事时遭遇了这种场景，你将很难展现出反派的压迫感。 “不必勉强自己，每个人都有不擅长的事。” 地上的“脑袋”还向她致以友善的笑容，鼓励着她，仿佛在用眼神告诉她，她们完全没必要如此剑拔弩张，可以像往常一样，找个地方坐下来，再点上一杯冰镇果汁。 但现在，阿镜不想喝果汁，她只想把果汁泼到这个人的脸上。 你给我除去！ 她承认自己有些后悔了。 更糟糕的是，还有一只狐妖在旁边帮腔，“是的，阿镜，你不必勉强自己，你根本就没有作为反派的天赋，还不如我呢。” 这险些一口老血喷在地上。 这和阿镜想象中的重逢大相径庭，这狐妖的脑子一定是烧坏了，明明自己欺骗了她，利用了她，她却还是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和自己开着玩笑。 就和从前一样。 “你有什么难言之隐的话尽管告诉我们。” “巫祖有一份名单，上面是她要除掉的对象，他们都是当初参与了那场战争的天外民的子嗣。” 阿镜长叹一声，说道。 本来她作为巫师的一员，义无反顾地支持着向天外民复仇的计划，但在狱囚星一行之后，她却隐约觉察到了一个可怕的阴谋。 巫祖的力量来源于“虚空恶魔”的赐福，她是当时接受了“种植”仪式后唯一一个活下来的巫师，恶魔赐予了她永恒的生命，还有无与伦比的力量，让他们得以向那些可恶的天外民复仇。 而在过去百年间，他们所有的计划都完成了。 操控财团高层，挑起闪族人与寰宇公司的争端，一场席卷整个宇宙的战争已然拉开了序幕。 按照预言的许诺，闪族人和寰宇公司会在这场战争中毁灭。 但在狱囚星上的遭遇，却让阿镜注意到“虚空恶魔”想要毁灭的并不只是公司和闪族人，在1721所展现的毁灭预兆中，没有任何生灵能够逃脱毁灭日的审判。 而他们正在一步步帮助虚空恶魔实现着他们的计划。 “这艘船已经被巫师占据了，只有这里的对话不会被他们觉察到，想要逃开巫师会的眼线，你们必须——” 阿镜的瞳孔猛然一缩，她的话语被卡在了喉咙里，双手立刻捂住了脖颈。 紧接着，她吐出了一口鲜血，伴随着掉落一地的刀片。 然后是她的眼角，鼻孔，还有耳朵。 殷红的血液流淌出来，一直淌了下来。 第三百零九章：暗夜与你同在 巫师的巫术是针对灵魂的攻击。 尽管它的破坏力看起来并不强，但造成的却是无法修补，无法愈合的伤害。 就好比此刻的阿镜，她双目充血，痛苦地用双手捂住胸口，她的意识与灵魂都在飞快地消散着。 她终究是错误地估计了巫祖手段的狠辣程度，即使对于自己的姐妹们也没有任何信任可言，她本以为反转世界能躲避巫师会的眼线，但巫祖早在一开始就在她的身上下了咒。 刀片不止是为了让她体验灵魂一点点消散的痛苦，同时也是为了让她没法继续再将巫师会的计划告知两人。 其中，也包括了她当初奉命前往蓝星的原因，以及有关虚空恶魔的情报。 …… 与此同时，圣菲尔德家族空间站内。 端坐着的女巫凝视着高脚杯中明丽的香槟酒，眼眸中划过了一闪即逝的落寞。 稻草人制作的人偶在飘散在空中，被幽绿的火焰一点点吞噬殆尽，这是一个灵魂的湮灭，也意味着她失去了一个认识了多年，协助她一同建立巫师会的挚友。 但是为了最终的胜利，她必须做出许多艰难的决定。 她优雅地交叠双脚，在她身下的赫然便是让-圣菲尔德，这位野心家此刻垂下了他高傲的头颅，跪趴在地上，双手支撑在地面上，把自己变成了一张椅子，他的瞳孔如同着了魔一般失去了焦距。 女巫将杯中的香槟一饮而尽。 这代表着胜利的味道并不甜美，反而尝起来有些苦涩。 “向余烬教会本部发出简报，把你的旗舰开去日冕圣殿。” 说到此处，她停顿半晌。 因为闪旗商会的缘故，圣菲尔德家族和公司其他财团的关系急转直下，但她会向余烬教会提供一个无法拒绝的理由。 想到此处，她开口道，“告诉他们，你找到了暗夜的下落。” “是，我的主人。” 让-圣菲尔德的语气如同提线木偶一般僵硬。 他终究走上了前任家主的道路。 就如人们常说的，巫师会实现你们的愿望，同时也会从你身上拿走一些意想不到的东西。 ………………………… 在反转世界之中，段明渊也向九月讲述了他所了解的咒杀之术。 不久之前，他眼睁睁地看着余烬教会的“猎鹰”死在了自己的面前，其过程只持续了不到十秒，他的灵魂便化作了虚无。 就连辅导过多名学员打赢复活赛的段明渊也对此束手无策。 正如他所说的，所谓复活赛的本质，是利用他的能力，为那些还未消散的意识与能量重构一个可以容纳它们的容器，却不能无中生有，凭空创造出一個新的灵魂。 实际上，他当时并没有那么迫切地想要救下“猎鹰”。 然而“猎鹰”的死亡也为他带来了一些思考。 作为团队中的治疗人员，如果有人将咒杀之术用在了他的船员们身上，他又该如何应对？ “答案在于对于灵魂的直接转化。” 段明渊通过一番思索后，找到了答案，“咒杀之术是绑定于个体的必杀之术，正因如此，一旦被巫师施咒，就无法被防御或躲避，因此基于这一特性，只要提前对于被绑定的灵魂施加改造，就能打破这‘必中’、‘必杀’的纽带。” 九月听得十分仔细。 她承认明渊先生是一个天才，而眼下的气氛本应是十分严肃的，可是当她看见了阿镜此刻的模样时，却很难压抑住笑容。 就算连续掐了好几次大腿也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虽然很感谢你出手相助，但你是不是只会制作这一套衣服？” 劫后余生本应是一件高兴的事，但阿镜却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红色的上衣，蓝色毛织裤子，还有一顶草帽。 这真是一场灾难。 她活了几百年，还从未像今天这样失态过。 “这就是我的理论。” 段明渊却是一副理所应当的口吻，“只要把你的灵魂改造成了草帽路飞，施加在你身上的咒杀之术就自然消失了。” 阿镜眼前一黑。 她一时间无法评价段明渊这个男人。 灵魂的转化之术是神秘学中最为深奥的领域，就连巫祖也只能窥见其皮毛，可仅仅这一丁点的皮毛，就足够巫祖创造出诸多针对灵魂施加的诅咒，还有那些操控人心，让人类沦为他们傀儡的咒语。 然而段明渊却能直接针对一个灵魂进行改造。 她很难想象段明渊要是将这一能力用于咒杀，究竟会多么可怕。 但诡异的是，面对这一位理论上可能要比巫祖更强大的咒术师，她不但害怕不起来，反而觉得对方身上充满了幽默细胞。 这似乎又印证了九月平日追番时经常看见的一句话——不要和搞笑角色比较战力。 段明渊见阿镜沉默不语，又继续解释道，“我知道这身行头不适合女孩子，所以在此基础上进行了一定的改造。” 闻言，阿镜低下头。 段明渊所说的改造，指的应该是缠在她胸前的白色绷带。 这绷带缠得很紧，勒得她有些疼，还有些气闷。 还有一些血液不知什么时候染红了绷带，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胸部受伤的人。 九月见状，也配合地冲着阿镜竖起了大拇指，“阿镜，我们认识了这么久，我还是第一次发现伱居然这么有料！” 你们两个到底在说些什么啊！ 现在是讨论她胸部规模的时候吗？ 他们现在要讨论是巫祖的计划，还有巫师会的动向！ 生态舰上潜入了大量巫师会的成员，只要巫祖一声令下，将会有大量无辜者受难！ 阿镜深吸一口气，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人在如此危机面前还能如此松弛，就连她也险些被他们给带偏了。 “你们，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她直视段明渊，试图用言语来挽救误入歧途的两人。 段明渊也回以了她相同的目光，但不妙的是，他的视线停留在了沾染在绷带的血污上，旋即皱起了眉头，片刻后，他终于恍然大悟。 于是，一张被子被递到了阿镜面前。 ——“如果实在不好意思的话，就用这个将就一下吧。” 第三百一十章：寄生于此 这是阿镜数十年来第一次离开反转世界。 这意味着她放弃了“镜中灵”的身份，第一次以女巫的身份站在九月面前。 而她离开镜中世界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问九月借了一身衣服，羞恼地冲进了卫生间，大约十分钟过后才终于平复好心情走了出来。 她看着分别坐在书桌前和床上的两人，轻咳一声，说道，“我刚之前说到哪了？” “说到你的身材意外地有料。” 九月好心提醒对方。 “不是这个，是更早的话题！” 阿镜恨不得抄起一根木棍敲在这只小狐狸的脑门上。 都说近墨者黑，她现在严重怀疑段明渊现在变成这幅样子一定是不知不觉地受到了九月的传染，想当初第一次见到段明渊的时候，他是个多么正经可靠的人？ 现在依旧可靠，但正经指数却直线下滑。 “说到想要逃过巫师会的眼线，你们必须，咳——！” 九月继续抢答，但说到一半，她忽然戛然而止，模仿着阿镜当时的模样，死死地捂住胸口。 “后面的事就不用模仿了。” 阿镜的愤怒值再次提高了6个百分点，“我本想告诉你们，想要逃过巫师会的视线，就必须活用反转世界作为跳板，即使在巫师会里，能掌握反转世界咒术的巫师也寥寥无几，只要利用这一手段，你们就能在不被任何巫师眼线发现的情况下，到达生态舰的任何地方。” 这是一艘相当庞大的飞船，其面积都能赶得上蓝星的一个小型城镇了。 她原本还打算抓紧时间指导两人利用镜面在反转世界穿梭的手段，但现在，她反而不必着急了。 巫祖一定以为她已经死了。 “比起这個，我现在给你10分钟时间来解释你为什么要到蓝星，要来接近我！” 九月可不好糊弄，并且作为拥有着祸狐血统的狐妖，她天生继承了这一脉相承的记仇。 虽然从理论上来说阿镜刚才死过一次，还差点魂飞魄散了，但欺骗的她这么多年的事可不会就此翻篇。 看着九月气鼓鼓的表情，阿镜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不过这一天迟早要到来，她也早就做好了准备。 “那是因为，虚空恶魔不止一个。” “不要试图把什么责任都推卸到虚空恶魔身上！” 九月不依不饶，她这些日子见惯了这种把戏，这就好比闪族人，无论遇到了什么问题，就连他们的飞船在航行时遭遇了事故，都能把责任推卸到明渊先生身上。 关键在于，虚空恶魔不会说话，没法与阿镜对峙，这也意味着他们无从考证。 “这是真的。” 阿镜解释道，“在巫师会里，我们习惯于将附着在巫祖身上的共生体视为第一个降生的虚空恶魔，共生体告诉巫祖，它还有许多兄弟姐妹，被散播到了宇宙各处，但绝大多数在降生的过程中都夭折了。” “这是因为普通人类无法抵御虚空恶魔的侵蚀。” 段明渊说出了他这些天听到的理论，“黑泥”学派研究者的理论从侧面证明了阿镜的说辞，提供了相当的可信度。 结合“黑泥”学派的观点，段明渊目前大致可以将这些虚空恶魔分为两类，寄生成功的成为了共生体，失败的则变成了会引发飞船失事的“黑泥”。 见段明渊开口了，九月便安静了下来，不再出言反驳。 “既然你们了解这些，解释起来就方便许多了。” 阿镜说道，“共生体的成长周期很长，它起初的力量也并不强大，需要在宿主上蛰伏很长一段时间，通过宿主的身体汲取养分，了解宿主所知道的文化与知识，作为回报，它会逐渐改造宿主的身体，使其拥有近乎于无限的生命。” 说到此处，阿镜的眼神有些黯淡。 这让她想起了当初一同建立巫师会的时光。 尽管他们在猎巫运动中犹如过街老鼠般被人穷追不舍，但却也是她记忆中最充实，最快乐的日子。 那时的巫祖，也并不是一个被仇恨蒙蔽了双眼的人。 “巫祖是第一个共生者，她在获得了永生后并没有独享这份秘密，而是将这份礼物平等地交给了每一个巫师会的兄弟姐妹。” 这让阿镜有些惭愧。 她此刻之所以还能站在九月和段明渊面前，就是因为享受到了巫祖的礼物。 否则巫师的寿命就如普通人类一样，他们也会接受时间的洗礼，再强大的巫师最终也难逃生老病死。 “在完成了第一个阶段之后，共生体的状态就会趋于稳定，它的行为开始变得主动，有时候会将自己希望达成的目的告知宿主……不过这是委婉的说法，我无法断定它是否会在寄生的过程中改变甚至掏空宿主的思想，让宿主彻底沦为它的容器。 “如果以足够长的时间来衡量，现在的巫祖与当年相比改变了很多，她的情感在逐渐消失，反而对于复仇的渴望越来越强烈，而在二十年前的某一天，共生体向巫祖传递了一个消息，在进入了成熟期过后，它逐渐能感受到其他兄弟姐妹们的存在，其中一个共生体的方位就来源于蓝星。” 说着，阿镜看向了段明渊。 这顿时让段明渊觉得亚历山大。 截至目前，已经有三波不同的人将矛头指向了他，怀疑他是“黑泥”，或者虚空恶魔中的一员了。 他主动说道，“你们的巫祖派伱前往寻找另一个共生体的下落，但我的脑海里从来没有人另一个声音，也没有某些虚空恶魔向我下达过指令，这并不符合你们对于共生体的定义。” “我并不是在怀疑你。” “嗯？” “因为在后来的某一天，信号源突然消失了，那大约是在我通过生命科学部门的旗舰来到蓝星的不久后发生的事，而在那时，巫师会刚刚把范围缩小到云笼市。” 对此，巫师会内部产生两种看法。 一种是认为共生体在预知到了危险的情况下伪装了起来。 另一种，则是认为共生体被消灭了，那时的御狩庭还未毁灭，狩猎邪祟的猎人们随处可见。 共生体在初期并不强大，一旦遭遇了比宿主强大得多的对手，它也会死。 “因此，巫祖下达的命令是让我潜入御狩庭内部，打听和共生体有关的消息，也正就是在那个时候，我遇到了你，九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