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食在好命 卷三》 第1章 【正文开始】 林婳的话就像一阵冷风,吹得让人尴尬。 柳柳偏头看着她,实在不懂她怎么会说出这么自取其辱的话。 林婳低垂着眉眼,眉宇间都充满难过,仿佛柳柳只要说出不喜欢三个字,她这摇摇欲坠的瘦弱身体就会倒到地上去。 柳柳只觉得诡异,无比诡异。 林婳是何等嚣张跋扈,她用自己的性命体会过,如今看她这样,心头丁点同情没有,反倒是脊背发凉。 她后退一步,林婳却好像察觉了什么,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她,眉目间充满了渴望。 柳柳往林夫人处靠了靠,无比直白的吐出一句话:「我不喜欢你,可以请你不要靠我这么近吗?」 林婳这副模样,她是真不习惯。 不是说她和颜悦色的模样不好,只是太过虚伪,虚伪的让人无处下眼。 林婳万万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句话,脸上期盼的神情僵住,又很快微微睁大了眼,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凝聚出眼泪。 林婳动了动嘴想说话,先生却也见不得她这模样,重重哼声,直白道:「柳柳向来不说假话,我见你们还是舍不得送走她,也罢也罢,毕竟你们养了十来年,柳柳,过来,跟爹回家。」 先生说完就对柳柳招手,又顺便道:「大姐,你这身子就别瞎折腾了,我看你还是照之前的方子养着,别成日里想这想那。」 柳柳转头看先生,发觉林夫人抓着自己的手收紧了。 林瀚先一步道:「婳儿,你既然已知柳柳是我们的亲生女儿,我也知晓当年的事怪不得你,你不愿意回到你母亲身边,那就去城外的庄子吧。」 「庄子上下我会安排好,你——」 林婳听到刚刚神医那一番话就知道林瀚要把自己送出府,可她没想到她都已经示弱到这地步,神医和林瀚还要步步紧逼,将她送走。 她为什么要去庄子?她凭什么要去庄子?她怎么能住那么破落的地方? 她都已经说了会和柳柳和平相处,为什么要把她送走? 林婳满心怨恨,却也知道林瀚做的决定无可改悔,除非—— 林婳扑通一声,直直朝柳柳跪了下去。 院子里的人可都被她吓了一跳, 林婳眼角边的泪水不断往下坠,一滴又一滴像是断了线的珍珠连绵不绝。 柳柳又后退一步,想要避开她去。 林婳红着眼道:「柳柳妹妹,我知道是我抢了你的身份是我不对,可是我求求你,你能不能不要让爹爹把我送走?我一定会对你很好的,我不想去庄子上,我不想离开爹娘。」 林婳哭得好不凄惨,说话间也断断续续,她向来骄傲,从来没有这么卑微对过一个人,院子里又满是丫鬟,那些不知她真性情的丫鬟见她如此,都纷纷转过头不忍心看。 曾经京城里最是真性情的林大小姐,如今卑微的跪在地上恳求柳柳,强烈的反差感极其容易博取旁人的同情心。 先生见了眉头直皱。 今儿这事要是传出去,怕是所有人都会觉得柳柳性格霸道容不得人,两人身份互换,固然令人痛恨,但若要追问缘由,归根结底还是当年王凤春为了一己之私,林婳这么多年却什么也不知道。 先生一声冷笑,他倒是没看出来,林婳有这样的心计。 柳柳刚回京城,没人熟悉她的性格,若日后萧靳要娶她的事传出去,怕是会惹人眼红,届时,林婳被送出府的事一定会被大力宣扬,柳柳定然会被推到风浪尖上。 林瀚同样眯了眼,之前他不清楚林婳这些年来做下的恶事,却不代表他不了解林婳。 林婳的确被他们宠坏了,脾气是一等一的大,脑子却不怎么聪明,否则之前也不会看到那封信,就想着避开人爬墙出府。 她若是聪明点,带人光明正大从府中离开,再悄无声息出京,等林瀚反应过来后,怕是一时半会儿的也推测不出来她去哪了。 第2章 那么多条路可以选,她偏偏选了最蠢的一条。 现在这做派,可不像是她能想得到做得出来的。 一想到有人竟然在府中教唆林婳,林瀚眼中危险迸溅开来。 自从当年夫人身边出了细作,泄露了她的身份,让她不得不大的肚子逃跑,林瀚就把身边打造得和铁桶一样,如今,他真要好好掂量掂量究竟是谁这么大的胆子,又安排了人进林府。 林瀚正欲说话,忽然见柳柳拍了拍林夫人的手,直直站在林婳面前,受了她这跪拜大礼。 柳柳刚才避开是被林婳莫名其妙的委屈和气势吓到,如今听了她的话,只觉得可笑又可恨。 她当然有资格受林婳这一拜,林婳享受了十来年的富贵生活是她的,林婳享受了十来年父亲母亲的疼爱也是她的,林婳前世那刻骨铭心的穿心一剑,同样是欠她的。 柳柳居高临下看着林婳,她难得有这样刻薄的时候。 「我为什么要让你留在我家?你根本不属于这里,你嘴里的爹娘也是我的爹娘,当了十来年的大小姐,叫了十来年的爹娘,你就真把自己当我姐姐了吗?」 柳柳声音不大不小,恰恰好传遍整个院子,林婳浑身僵硬,先生和林瀚看着她的目光也不由惊讶。 柳柳不觉得别扭,她在林婳难以置信的眼神中继续说道:「我知道你其实很讨厌我,放心,我也讨厌你,不喜欢我的东西被人霸占。」 「你走吧,这里不属于你,我的爹娘也不是你的爹娘。」 柳柳的话说的直白又冷酷,可到底还是做不出心狠手辣的举动。 她今天把话摊开说明白了,就是要告诉林瀚和林夫人,不仅仅是先生认为林府中只能有一个大小姐,就连她自己也觉得他们只能在她和林婳之间二选一。 柳柳这话可深得先生的心,他之前就是顾忌着柳柳性子太软,才会什么话都自己说了,免得柳柳难做。 如今看来,柳柳跟着那混蛋小子还是有学到点东西的,至少不会无原则的心软,也不会任由自己被旁人欺负了去。 先生瞥了一眼瘫倒在地上的林婳,不以为然撇了撇嘴:「林瀚,这么些年来,你可真是半点没有长进,甚至比不上当年。」 「还想接了柳柳回府?我看你这府里早就成了筛子,谁都能进来掺和一脚。」 先生的话说的不好听却句句在理,林瀚脸色很不好看。 林夫人见丈夫看过来,她点了点头,率先说道:「婳儿,你走吧……」 她说着叹了口气,到底是自己养了十来年的孩子,倾注了她所有的心血,就算知道她心术不正,也在私心里想要再给她一个机会。 没人比她更清楚从天上掉到地上的感觉,林婳没有了林府大小姐的头衔,无法在京城立足,而她亲生母亲又是 那么一个贪婪自私的人,回去的下场多半更不好,去庄子是她最好的出路。 若她愿意改过,来日,她会尽心帮她挑个好夫婿,让她和和美美过完下半辈子。 林瀚狠心,林婳一早就知道,可她没有想到,就连林夫人也不愿意为她说一句话。 林婳掌心落在石板上,能够感觉个人的沙粒刺痛她的手心,她一点也不觉得痛,一股名为憎恨的火焰在她心底不断燃烧,从一点点燃烧成熊熊大火。 她低下头,她像是认了命,压着嗓子道:「娘,你就让我在府里住最后一天,明日我就走,绝不会碍着柳柳妹妹的眼。」 她低着头,眼眶里的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落到她的衣裙上,渗入她的衣裳。 林婳答应离开,林夫人没忍心再看她。 大家似乎都默认了她想在府里住最后一天的祈求。 林瀚最先发话:「来人,将她带回屋里去。」 林瀚和林夫人都不是小气的人,林瀚去沈府找柳柳之前,他就已经和林夫人商量好了林婳的去处,若是她乖巧离开,下半辈子都不必愁,说到底是他们养了十来年的孩子。 林婳被丫鬟带走,柳柳浅浅松了口气,她不太好意思看了一眼林夫人:「我……我刚刚是不是让你们为难了?」 第3章 柳柳不想再死一次,送走林婳是她最好的结局。 林夫人对着失而复得的女儿又哪里会说出为难两个字,她重新带出笑脸,仔细盯着柳柳左右瞧,恰巧见到先生看过来,她心头顿时敲响警钟。 她拉着柳柳的手连忙道:「柳柳,今日你就住在府里好不好?」 她的声音迫切又充满期待,还带着显而易见的忐忑不安。 柳柳有点犹豫,公子被先生赶走之前,可是还靠在她耳边悄悄说今晚要来看她,若是她今晚住在林府,公子扑了个空怎么办? 林夫人见柳柳面露纠结,只以为她还在介意林婳没搬走的事,又怕自己将她逼得太急,连忙道:「明日搬过来也好,你的东西要收拾,府里也要给你准备院子。」 不必纠结自然最好,柳柳点点头露出个微笑。 公子素来小气,若是知道她放了他鸽子,今后她怕是有苦头吃。 林瀚看她面上带了笑,也 不有遗憾的叹口气。 夫妻俩都不知道柳柳已经被人叼走了,还满心满意惦记那匹狼,若是知晓,怕要恨得牙痒痒。 ☆☆☆ 林婳回到院子后就一直坐着,她呆呆坐了一个小时,她身边伺候的小丫鬟各个大气不敢喘一声。 现在整个林府都知道林婳压根儿不是夫人跟老爷的女儿,她是个冒牌货,明日就要被老爷送出府。 作为林婳院子里次后的小丫鬟,她们更是清楚这一回事,可清楚归清楚,林婳这么多年积压在她们心中形成的恐惧一时半会儿也没法散去。 直到一个滚字出口,屋子里的小丫鬟恨不得长了四条腿拼命往外跑。 人都跑的差不多了,最后只剩下一人还立在屋中,赫然是时常跟在林婳身边,挨最毒的打,说最恭维的话的小丫鬟。 林婳一个刀子眼丢过去,小丫鬟却在她脚边跪了下来,慢慢拍去她衣裙上粘上的尘土。 这个动作让林婳心头的怒火一下达到了顶点,她毫不犹豫抬起脚来,眼看着就要朝小丫鬟踹过去,往日任她打骂的小丫鬟却连神色也不变,直直抓住了她的脚踝,用力将她往后一推。 这一推瞬间让林婳失去平衡,她仰倒连椅子一起摔在地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 外面刚出去的小丫鬟听了这动静不由浑身一紧,脚下的步伐又加快了些,她们不会认为林婳遭遇了什么意外,只觉得她又在屋里摔东西发泄脾气。 有人胆子稍大了些,嘴角露出讥讽的弧度。 这大概是林婳这辈子最后的风光,也是她最后一次能这么肆无忌惮的摔东西。 一个冒牌货而已,老爷夫人的心思全都在真正的大小姐身上,她,只有被人遗忘的下场。 林婳摔了个四脚朝天,脑袋狠狠砸在地上,剧烈的疼痛让她头昏眼花,好在她的发髻够厚,为她挡下了不少冲击。 她揉着脑袋正要坐起来,就见刚刚对她放肆的小丫鬟正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小丫鬟神色淡漠,仔细看来竟然与刚刚柳柳看着林婳的神情有那么几分相似。 果然,小丫鬟只是这样看着林婳,就让她怒不可遏,她顾不得后脑勺的疼痛,站起来毫不客气,对着小丫鬟就是一巴掌:「贱 人!」 小丫鬟刚刚能推倒她,现在又怎么会逆来顺受?稳稳接住她这一巴掌,又反手送了一巴掌回去。 清脆的巴掌声在屋中响起,林婳完全被这一巴掌打蒙了。 这是她这辈子第二次被打巴掌,上次林瀚的一巴掌打的她脑袋嗡嗡作响,彻底从林大小姐的美梦中惊醒,现在的一巴掌,打得她怒火中烧。 她尖叫一声,立刻就要还手,小丫鬟连身子都没动一下,对着她另一边的脸又给她来了一巴掌。 小丫鬟这两巴掌下来力道十足,正巧给林婳脸上印了两巴掌,还颇为对称。 林婳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跌在地上,小丫鬟见她不再反抗,这才松了手缓缓吐出几个字:「冷静了?」 第4章 林婳没有任何回应,小丫鬟也不在意。 她看着林婳,眼中掠过一抹讥诮:「既然冷静了,我们就来谈一谈之前的事。」 小丫鬟的话成功让林婳眼睫抖了抖,她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狠狠瞪向小丫鬟:「贱人!你竟然和方窈那贱人是一伙的!」 她上次毫不犹豫拒绝方窈,是因为她从方窈口中知道柳柳已经进京的消息。 林婳说蠢也不蠢,爬墙那件事大概是她这辈子做的最蠢的一件事,慌了神,怕自己被暴露,没想到却让自己彻底没了翻身的机会。 她知道柳柳一旦回京,凭借她的本事,根本阻止不了柳柳回来。 林婳瞧不起方窈,当然不愿意受她辖制。 与其被方窈用个随时可能暴露的把柄捏着,还不如找个合适的机会坦白了此事。 小丫鬟对林婳口中的贱人二字颇为不待见,她冷冷的眼神像是一把刀,一下又一下割在林婳脸上。 看到林婳脸上的表情,她又突然笑了:「你好歹也当了十几年的林府大小姐,当了林瀚和沈玉瑶十几年的女儿,被人换了身份也不是你的错,如今你却要被送到庄子上,日后指不定嫁个庄稼汉,就连生的孩子也要世世给柳柳当牛做马……」 小丫鬟说到这顿了一下,却又像模像样感叹道:「啧,真惨!」 林婳瞬间变了脸色。 小丫鬟很满意她的表情,又接着说道:「我家主子之前和你说的条件,你觉得如何?只要你做了这事,你享 受不了的东西,柳柳也别想享受,我家主子还会给你大笔银钱让你离开这里。」 林婳愤怒的脸色顿时变得晦暗不明,她之前不愿意答应方窈,也是因为方窈要她做的事直接损害到了她的利益。 她拒绝了方窈,却万万没想到林瀚和沈玉瑶尽会狠心至此。 是啊!她享受不到的东西,凭什么要便宜柳柳那个小贱人! 林婳现在完全不在意小丫鬟的目的,她只知道,她得不到的东西宁愿毁了也不愿便宜了旁人。 林婳的面容以及为不正常的情况颤抖起来,就连神色也接近癫狂。 她忽然站起来,朝小丫鬟逼过去:「拿来!把东西交给我!」 小丫鬟看到她眼中闪烁着的恨焰,嘴角往上勾了勾,将自己早已准备好的东西放入林婳手中。 林婳看着这薄薄的一封信,还有小小的印章,也不问到底是什么,径直收入袖中。 小丫鬟对此颇为满意,她伸手碰了碰林婳的面颊,像以往一样心疼道:「小姐的脸可是用上好的玉容膏养着的,被打坏了可不好,奴婢帮您上药。」 ☆☆☆ 李卯取了信,飞快来到王府书房,将探子送来的信递给萧靳。 「殿下,果然如您所料。」李卯声音里充满跃跃欲试,他就知道殿下不会无缘无故安排棋子。 萧靳一眼将信中内容扫过,又随手把看过的信放入一旁的灯盏中,烧得一干二净。 他吩咐道:「让人仔细盯着,不要让那边发现了异样。」 该讨的债,他会一一讨回。 这天底下,可没有欠债不还的道理。 萧靳将信烧完,又抬起眼皮道:「柳柳可有不适应?」 李卯连忙摇了摇头:「林相夫妇待柳柳小姐极好。」岂止是好,那是恨不得将这些年柳柳缺失的全给她补回来。 要不是神医卡在那儿,林相夫妇怕是恨不得将柳柳留在府里。 今晚会乱,为了不让柳柳休息不好,还是不要留在林府比较好。 萧靳想到柳柳可能的反应,还有那软软一心为人着想的性子,心头的某一角止不住塌陷下去。 那样乖巧一个人,当然是谁都想好好护着。 可惜,若不是时间不允许,林瀚当爹当成这样,他非得要叫他也好好吃上一回苦头。 柳柳被先生领着,在林瀚和林夫人依依不舍的眼神中坐马车回沈府。 第5章 说实话,她今天来的突然,心头也很是忐忑,不过林瀚和林夫人对她的态度比她想象中好了千百倍,大概可以算是百依百顺。 短暂的相处稍稍抹去了双方之间的隔阂,柳柳没有选择留在林府,除了不想放公子鸽子之外,还是想回去好好整理整理心情。 她已经答应了林瀚夫妇,明日就搬到林府,回沈府,也是想和大伯母还有堂姐交代,再整理些她的东西。 林夫人听说李娘子和柳叶也一起进了京城,十分热情想要让两人住到林府去,柳柳知道大伯母和堂姐不喜欢住到陌生地方,替她们拒绝了。 如果不是这一路上和先生一起回京,李娘子和柳叶怕是也不太好意思住在沈府,而且俩人现在一门心思惦记着开铺子挣银子,知道柳柳认回了自己亲生父母,替她高兴的同时,把更多精力投在开铺子上。 当晚,林相的女儿在十几年前被人掉包的事就在整个京城传开了。 这消息可是让不少人反复确认是否真实,等他们知道林相找回来的亲女儿竟然就是神医的干女儿时,个个惊讶的张大嘴巴。 谁都知道,安王和神医关系匪浅,之前就有小道消息传出萧靳之所以能说动神医给他治腿,就是他许诺要娶神医的干女儿为妻。 如今神医的干女儿摇身一变成了林响的亲女儿,安王这婚跟没退一样,不仅得了神医这么个助力,又从新把林相给搂了回去。 就一个晚上的时间,京城权贵家里不知睡了多少茶盏。 萧靳双腿具断无人可医时,他们个个兴奋的一晚上没睡,今夜,同样因为萧靳一夜未眠。 柳柳才离开林夫人就止不住惦记她,下午她就派人专门收拾一个院子给柳柳住,和柳柳说了半个下午的话,林夫人不仅不觉得疲惫,反倒觉得精神极了,亲自到她给柳柳挑出的院子安排里外事宜。 林瀚已经很久没见到她有这么大干劲了,失笑之余也被她拉着一起到库房给柳柳挑选她屋里要用的东西。 夜幕降临,林府欢欣一片,谁也没注意到府中曾经最奢华的院落处处染着 秋日的寂寥。 林婳和换上丫鬟的衣裳,又重新梳了发髻,在脸上做了掩饰。 她现在走出门去,就算她院子里伺候的丫鬟都未必认得这是曾经跋扈任性的林大小姐。 林婳厌恶的看一眼镜中平平无奇的自己,在小丫鬟催促的眼神中,这才站起来大摇大摆离开院子。 是,她院子里的丫鬟全都被她赶走了,那些个逢高踩低的贱人她看着都厌烦。 要走便走,今日之后,她们个个都落不得好下场! 林婳提起嘴角,露出一抹残忍的笑容。 小丫鬟一直注意着她,见了她这模样,神色没有丁点变化。 两人来到花园,这里是从厨房到正院的必经之路。 今儿个林夫人和林瀚在柳柳的院子里忙碌,一直到天擦黑了才吩咐厨房做饭,两人月末约莫还要小半时辰才会回正院。 林婳和小丫鬟要做的,就是将东西送进林夫人的梳妆台里。 两人也不是没有考虑过林瀚的书房,只可惜,林瀚的书房所谓森严,两人只要一踏进去就会被人发现,更别提是把东西送进去。 林婳思来想去,把东西藏在林夫人的院子里可比藏到林瀚的书房去要简单得多。 两人在假山里待了一小会儿,果然见到个小丫鬟提着食盒从远处走来。 小丫鬟对着林婳使了个眼神,林婳不屑一哼,趁着夜色,悄悄走出假山,小丫鬟昨晚另一边去。 两人的动作很轻,提着食盒的笑儿压根没发现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了。 她很快走近,在漆黑的夜色下,瞧着个小丫鬟正低头在石板路上找着什么,她疑惑道:「秋儿?」 天色渐黑,笑儿有些看不清低头找东西的小丫鬟的模样,只是觉得她有点儿像大小姐屋子里的秋儿。 小丫鬟听到有人喊自己,诧异地直起腰来,她见到笑儿,连忙对她屈了屈膝:「笑儿姐姐,您这是娶了夫人的晚膳回来?」 第6章 笑儿见果然是秋儿,笑着点点头:「是啊,你在找什么?」 秋儿摸上自己的耳垂:「我的耳坠子掉了,还是大……还是小姐赏我的。」 林婳不是林府大小姐的事已经彻底传开,笑儿见秋儿说话欲言又止,知道她这个大小姐身边的大丫鬟今后怕是不知 该何去何从,叹了口气道:「在哪掉的,我帮你一起找找吧。」 秋儿连忙摆手道:「这怎么好?您还要带了夫人的晚膳回去。」 「不碍事,夫人还要小半时辰才回院子。」笑儿说着摆了摆手,秋儿是个可心丫鬟,虽然是大小姐身边的大丫环,却没有染上半点大小姐嚣张跋扈的脾气,之前还帮过她。 笑儿想着把食盒放到了地上,完全没察觉,身后一个黑影见她放下了食盒就悄悄朝她靠近。 秋儿笑着说道:「就差不多在这地儿,天太黑我找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 笑儿点点头,弯下身去,就在这时一个长条状的东西忽然套住了她的脖子,并且用力收紧,狠狠将腿往后拖。 秋儿见状,脸上的笑意一下消失,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帮着林婳一起辖制笑儿。 感受着手下人挣扎的力道越来越小,林婳眼中寒光大作,扯着麻绳的时候再收紧,使上全身力气,终于,小丫鬟脑袋一歪彻底没了声息。 看着瘫软在地上的笑儿,林婳得意的笑了,她用力踢了踢笑儿,似乎想要发泄什么。 秋儿皱着眉头道:「别在这浪费时间,你既然说你要去,就给我小心一些!」 林婳转头给了她一巴掌:「本小姐做事还轮不到你一个丫鬟来教训!」 一想到这小贱人之前竟然敢那么对她,林婳胸口的怒火就熊熊燃烧而起。 好在她知道,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要先东西送去正院,今晚是她唯一的机会,也是她最后的机会。 这件事,必须要她亲手来做,亲手将那两个不顾十几年情分的奸夫淫妇送入地狱! 谋反!多大的罪名,连带着那死也死不干净的小贱人都要一起死! 林婳脸去眼中的狠意,回之前那个普普通通的小丫鬟,她很快拎起没受丁点颠婆的食盒,飞快朝正垸走去。 进了正院,这么跟陌生的小丫鬟,很快就引起了院子里的人的注意。 文儿皱着眉头把她拦下:「你是哪来的小丫鬟?怎么随随便便进夫人院子?」 林婳脸上带了匆忙,也有着被突然拦下的惊慌失措,她磕磕巴巴道:「文儿姐姐,笑儿姐姐在花园扭了脚,正巧我瞧见 她让我把食盒送过来。」 林婳一边说一边小心观察院子里的情况,林夫人和林瀚现在都还在忙着柳柳的院子,就连正院的丫鬟也大半都过去帮忙,就留一个笑儿去厨房取饭,文儿在这守着。 林婳事情会这么顺利,她把十盒往文儿手里一塞,连忙说道:「文儿姐姐,你先把食盒送进屋里吧,我还要回去扶了笑儿姐姐去府医那瞧瞧。」 文儿和笑儿向来关系好,听她扭伤了脚,很是担忧,如今听面前的小丫鬟这么说,缓缓松了口气,连忙接过她手里的食盒:「你快点去瞧瞧。」 如今夫人院子就她一个人,她不能随便离开。 林婳立刻嗯了一声跑出院子,她躲在院门口,听着文儿走进屋里的脚步声,又悄悄探出头来,飞快溜进院子,跑到开着的窗子下。 林婳仔细贴着墙,又听到脚步声渐渐从屋中消失,她慢慢探出头来,确凿屋里一个人也没有,这才提起裙摆打了个结,抬腿爬窗。 窗子不高,底下摆放着一个脚凳,倒是刚刚好方便了她。 林婳眼中掠过一抹轻蔑,轻易来到屋中,这屋里她再熟悉不过,直直来到林夫人的梳妆台前。 林瀚对妻女是真心好,西洋镜难得,他却弄来了好几面,林夫人的梳妆台上就有一面。 林婳看着梳妆台上的西洋镜里清楚倒映着的自己的模样。 第7章 退去了锦衣华服的她,再也没有之前的张扬热烈,现在的她平平无奇,丢到人堆里根本没人认得出来。 也难怪,她天生就流着乡下贱民的血,文儿在正院伺候的林夫人这么久,几乎日日见她,刚刚她就站在文儿,她愣是没发现定点不对劲。 林婳眼中狠辣闪过,再也没有丁点犹豫,她将怀里的信和印章都掏出来,又打开林夫人梳妆匣子里的暗格,将信和印章都塞进去。 这个暗格是她之前在林夫人屋子里梳妆时发现的,里面还藏着信件,林婳曾偷偷拿出来看过,是林瀚年轻时写给林夫人的情书,她还曾经爱笑自己的父母竟也这样年轻过,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林婳将暗格恢复,再看像西洋镜中的自己,嘴角的得意才刚刚扬起,却又瞬间僵住。 在那西洋镜中,除了她,还有旁人。 「婳儿,你在做什么?」突兀出现的声音,清清楚楚地倒映在西洋镜中的男人让林婳三魂七魄都吓去了一半。 林婳只觉得全身上下的血都往脑袋流去,她浑身僵硬,有一瞬间脑子空白,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林瀚负手从屏风旁走过来,他看着丫鬟打扮的林婳,眼中掠过一抹冷光。 他打开刚刚被合上的首饰匣子,十分准确地取出那枚印章和混在一堆信中不注意就有可能略过的信封。 不能!不能被他知道! 林婳瞪大了眼,想也没想就要从他手中抢过信封。 林瀚是文臣,可不代表他不会武功。 他轻而易举捏住林婳的手腕,一下将她往上提了起来。 身体的重量全用一只手来承担,肌肉撕扯拉伸带来的疼痛让林婳哎呀叫了一声,眼角也跟着沁出眼泪。 林瀚依旧是那副和颜悦色的模样。 他甚至褪去之前说话时的冷淡,声音渐渐变暖:「婳儿,告诉我,你做了什么?」 他的声音很轻很柔,完全不具有压迫之意,林婳听了却是浑身一抖,从心底里升起一股颤栗。 她不敢说。 她知道在这平淡柔和的面容之下压着的是怎样的怒火。 林瀚当了她十几年的父亲,林婳在外头听过无数有关他的传闻。 人人都说温文尔雅的林相其实就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阎王,他能轻易击溃自己的政敌,能在谈笑间勾起人心底最恐惧的东西,甚至有传言大昭的灭亡全是他一个人的手笔。 关于他的传言很多很多,以往林婳只觉得骄傲得意,她有这么个旁人不敢惹的父亲,旁人也只敢尊着她敬着她。 但是现在,所有的骄傲的意都化为乌有,林婳只知道自己无限逼近死亡。 她咬着牙用上浑身最后凝聚出来的力气,拼命摇头。 林瀚确实没了耐心看她这副不堪入目的模样,他松了手,林婳就跟一坨烂泥似的瘫软在地上。 如此没出息的反应让林瀚嘴角掠起一抹蔑笑。 有胆子帮人做事,要置他于万劫不复之地,怎么没胆子在他面前挺直腰板? 林瀚看也没看一眼信中所写为何,他一下又一下转动着手中的小印章,吝啬给 林婳一缕目光。 他道:「婳儿,我以为你该是个聪明的孩子,却没想到蠢钝如猪。」 「我和你母亲宠着你纵着你,却也没少教你道理,怎么会养出你这么目光短浅的性子?」 林瀚说着说着,语气里难免带上了些许遗憾。 之前,他和夫人以为两人就林婳这么一个女儿,也教了她不少东西,可惜她什么也没学进去,整日里和些不必要的人争风吃醋。 如今更是蠢到被人唆使,做下如此目光短浅之事。 到底不是他的女儿。 林瀚敛了话里的些许失望,随手将手中把玩着的印章丢下:「既然你不愿意回庄子,那就回你亲生母亲那儿吧,当年她能换了我的亲生女儿,想来你回去之后,她也会紧巴着让你过上好日子。」 第8章 「放心,我会让萧靳放了你母亲,还会派人把你和你母亲一起送回你的家乡,对了,你还有个大哥,你不是曾和我说过,羡慕旁人有个哥哥,如今倒是不用羡慕了。」 林瀚轻飘飘丢下一番话,头也不回离开,瘫倒在地上的林婳却再也提不上一丝力气。 保住性命她生不起任何快感,贫穷未知的未来让她心底升起无限恐惧。 林婳疯狂的摇着头,甚至抱着脑袋,嘴里不断叫嚷着不要,可谁也不会再搭理她,不会对她升起任何同情。 文儿冷眼看着歇斯底里的林婳,对着身后的护卫抬手,护卫即刻上前,像拖垃圾一样将林婳从屋子里拖着。 许是觉得她的叫嚷声会吵着老爷和夫人,侍卫随手掏出怀里的汗巾,捏成团就塞进她嘴里。 叫嚷声消失,林瀚对着身旁的文儿问道:「笑儿怎么样了?」 他料想幕后之人不会轻易放过林婳这颗棋子,特意给她下了个套,没想到他这不聪明的养女孩真就钻进套子里来,丁点异样也没发现。 明明错漏百出的安排,却愣是什么都没发现,一个劲儿往里钻。 文儿连忙回禀:「已经将人救下,只是……只是林婳下手太过狠毒,笑儿的嗓子怕是坏了,府医说她还要卧榻休息一个月。」 林瀚点点头:「人没事便好,让府医全力救治她的嗓子。」 他给林婳下套,只给了她一条选择的路,若是她聪明些 乖乖在院子里待到明天离开,他会顾着她一辈子。 只可惜人心不足蛇吞象,林婳的贪婪和狠毒也让林瀚失算,若不是笑儿机灵装死,怕也是一条命。 林瀚吩咐完,正巧看见林夫人带着丫鬟有些失神的从外头走来。 他撩了袍子迎上去,才走到林夫人身边,就被她一下拉住手。 林夫人从外面来,自然也看到被侍卫拖走的林婳,她震惊的同时,立刻想到林婳是不是又做了什么? 林夫人了解丈夫,知道他不会无缘无故处置一个人,更何况还是被他当女儿养了十来年的林婳。 林瀚没有瞒着林夫人,他简要的将刚才发生的事告诉林夫人,见她目光怔愣,忍不住叹息一声。 林夫人却忽然回神,拉着林瀚进屋:「她既恨了我们,这么多年来的情分也便烟消云散了吧。」 林婳送进首饰匣子的那封信写着当年林瀚为逼洛阳萧氏谋反使计让昭帝杀了洛阳萧氏族地千余口人的事,信上还盖着林瀚当年用的私章。 信纸是二十年前的信纸,字迹也是二十年前林瀚的字迹,这封信可以以假乱真,若不是林瀚可以肯定自己当年压根没写过这么一封信,他都怀疑这封信是自己亲手所写。 一旦这封信被人从林夫人的首饰盒子里搜出,整个相府只有死路一条。 果真是好毒的心,好狠的意。 林瀚温柔的对林夫人笑了笑,他一点也不后悔当年做的那件事,直到现在,再让他选,他依旧会选择那么做。 ☆☆☆ 「殿下,人被送出来了。」李卯急匆匆进屋,脸上更是有显而易见的喜悦。 殿下这一招还真是高,不动声色推波助澜,理王怕是做梦也想不到自己埋下的一步好棋早就被人给换了,还成了让他步步走入绝境的陷阱。 林瀚的本事萧靳不怀疑,李卯更是头皮发麻。 殿下竟然连未来岳父也算计到里面,果真不愧是殿下,六亲不认啊! 萧靳要是知道小侍卫心中所想,定然会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六亲不认。 萧靳不知道,他专注于手上的玉镯,小小的刻刀在他手上像是被注入了灵魂,轻易雕出柔美的花纹。 等最后一笔落下,萧靳才有心思说道:「人处理的怎么样 了?」 李卯立刻嘿嘿笑了两声:「那丫头是个明理的,手下派人看着她的家人,等过些时日风头过去了,再派人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知道谁才是这天底下最有本事的人,小丫鬟还挺有眼光。 第9章 可惜啊可惜,有理王在一旁虎视眈眈,她又落到了林瀚手上,小命注定留不住。 萧靳嗯了一声,拿着镯子对着纱灯仔细看了看,确定花纹没有一丝纰漏,这才拿了帕子将桌子擦拭干净,又放回他早就准备好的小木盒子里,送进怀中。 李卯用膝盖想也知道这废了殿下十来日心思雕的镯子是要交给谁的。 柳柳果真有福气。 李卯这个念头才刚冒出来,就见自家殿下理了理衣摆,连句话都没给他留就翻身出窗,眨眼间没了人影。 这速度快的让李卯瞠目结舌,却也立刻反应过来,连忙跟上。 殿下!您晚膳还没用!人家柳柳姑娘早吃了估摸着在消食。 李卯跑得哼哧哼哧,愣是没追上萧靳,这对他来说可是个不小的打击。 明明大家从小一起学武,怎么殿下不仅脑子聪明得让人揣测不透,在武学上的天赋还这么高?还让不让人活了? 特别是殿下伤势好了之后,武功更是突飞猛进,现在他要是不尽力追,还真追不上殿下。 萧靳轻车熟路进了沈府,果真见到夜幕之下小姑娘坐在院子里老树下的秋千上,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晃着,瞧着玩的还挺开心。 萧靳嘴角勾起抹淡笑,很快落在了院子外面,缓步往里娜。 他如今腿伤好了,但还做不了剧烈运动。 对,柳柳是这么认为的,千万不能露陷了去。 柳柳百无聊赖的晃荡的秋千,想着今日公子怎么还不来,忽然觉得面前笼罩下一片阴影。 她吓了一跳,抬头就看见前一刻还念叨着的人此刻就站在她面前。 柳柳想也没想立刻从秋千上站了起来,只是她这一站用力过猛,萧靳又直直站在她面前,她一不小心就碰着了他的胸膛,紧接着重心后移,整个人不受控制往后倒去。 这前后可就眨眼的功夫,柳柳吓得闭上了眼睛,却忽然觉得腰间缠上一只大手,轻易把她搂了回去。 跌在男人宽阔的胸膛上, 柳柳不着痕迹松了口气,听着耳边一声又一声的心跳,也不知怎么了,柳柳面颊染上一层绯红。 偏巧这时,刚刚英雄救美的某人凑到她耳边,轻轻啮着她的耳廓,用他一贯欠扁的声音说道:「这才多久没见我?怎么就迫不及待扑过来了?」 「若要投怀送抱也不必这么急,我就站在这儿,来吧,任你抱。」说着说着,萧靳还真张开了手,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 柳柳早在他说话时耳垂就渐渐泛起粉红,如今更是红得像块血玉,圆润可爱。 萧靳正巧瞧见了这丝变化,他双眸沉沉,掠过仿佛能将一切燃烧殆尽的灼热光芒。 柳柳尚且不知道自己趴在一只将要复苏的猛兽怀中,她害羞的蜷了蜷手指,就连鞋袜中的白玉脚趾都蜷到了一块。 萧靳正酝酿着要怎么将这小东西吞吃入腹,偏巧,一阵叽里咕噜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声音若是在平时绝对说不上大,可现在院子里静悄悄的,就只有两人靠在一块,这声音自然是突兀的让人无法忽视。 柳柳先是呆愣一秒,随后毫不客气笑出声来,她褪去刚刚的羞涩,抿着嘴抬头看向萧靳:「公子,你饿了?」 她语调浅浅,还带了显而易见的笑意,取笑的意味十分明显。 萧靳万万没想到自个儿肚子会这么煞风景,他咬牙切齿,又掐住女孩的腰肢:「我是饿了!」 从牙关里挤出来的四个字处处充满着危险,柳柳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才刚刚褪下的燥意顿时像是燎原之火,瞬间席卷了她整个人。 柳柳一把推开试图使坏的某人,径直退到他两步开外,在他过来逮她之前,急急忙忙说道:「我去小厨房给你下面!」 柳柳说完就脚底抹油一溜烟儿跑了,速度快的像只觅食的小松鼠。 萧靳见着她一颠一颠跑开的背影,眼中划过一抹无奈,正巧叽里咕噜的声音又响起。 第10章 萧靳瞬间黑了脸。 早知道他就在府中用了膳再来,哪知道雕镯子雕着雕着就忘记了时长,雕好了又想快点送来让她戴上,压根就没想起用膳这回事。 柳柳的院子里有小厨房,是萧靳特意给她建的,他知道她平日里有自个儿做零嘴的习惯,也免 得她去大厨房跟人挤,就十分贴心地照着柳柳叶县的铺子给她做了个小厨房。 柳柳小厨房里的食材都是极为新鲜的,她很快找了面粉出来开始揉面。 她才开始和面,就见某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男人撩了袍子慢吞吞从外面进来。 柳柳可从没见公子去过厨房,如今看他不仅进来,洗了手之后,竟然还折腾起她手下的面团,好半天了没回神。 萧靳却是找到了什么好玩的东西似的,在柳柳揉面团时,就站在她身后双手环过她的肩膀,跟着她一起揉面团。 两人一前一后站着,萧靳身材高大,完全将柳柳笼罩在怀里。 柳柳本来只想快些煮面给公子吃,哪想到他竟然兴致大起在这捣乱,本来和得好好的面团,也变得软一块硬一块,这煮出来味道怕是好不到哪儿去。 等公子的磨爪再一次伸过来,柳柳连忙嗔道:「快别闹了,再闹,你的五脏庙要抗议了。」 柳柳难得用这语气说话,萧靳被她这不算训斥的话训斥,心头升起一股诡异的满足,他低头用唇瓣抿住近在眼前的玉润耳垂,压着声音道:「你和你的面,我和我的面。」 他说话时还刻意加重了后半句的音调,柳柳听来觉得有些怪怪的,还没琢磨出意思来,某个倒了半天乱的混蛋男人却乖乖洗了手,伸手揽着他的腰肢,还有想要往上的蠢蠢欲动。 柳柳脑中某个画面一闪而过,她不久前才褪下一些热度的面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 柳柳失控道:「混蛋!」这混蛋的脑袋到底在想什么? 萧靳被骂了也不生气,反而将它默认为赞赏,他到底还是遏制住了蠢蠢欲动的双手,就这么把下巴靠在柳柳肩上,弓着身子搂着她的腰,认真看她和面。 煮一碗面本来用不到一刻钟,却愣是被某人折腾的花掉了小半时辰。 柳柳就算做一桌子菜都不觉得累,可今天这一碗阳春面却是耗费了她全部的精力。 见着萧靳心满意足的咬了面条吃的开心,柳柳心头哼声一阵又一阵。 真是便宜这混蛋男人了! 萧靳见她一个劲儿瞧着自己,目光愤愤不平,完全当做没瞧见,还刻意夹里口面条送到她嘴边,学着给孩 子喂食的模样开口道:「啊!」 柳柳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哪根神经搭错了,竟然乖乖张嘴把面条吃了进去。 等她将面吞下,见着公子促狭的眼神,柳柳才后知后觉自己刚刚吃完的这口面是公子咬了一半的。 柳柳只觉得大脑充血,今儿晚上她都不知道是第几次情绪这么激动了。 萧靳似乎对自己的杰作颇为满意,逗弄了人之后,以秋风扫落叶的速度将阳春面吃完。 吃饱喝足了,萧靳把小姑娘抱到自己膝上,遗憾道:「明日你就要去相府了,我再想去瞧你可不容易。」 林瀚把相府经营得跟铁桶似的,府中明里暗里不知道多少人守着,他要是悄悄摸上门去被人发现了,林瀚绝对能把这事闹大,绝对不给他这个亲王面子。 柳柳难得见他这副惆怅模样,她不知道相府守卫何等严密,只以为是林瀚震慑力非凡,挡了眼前这花花公子当采花贼的路。 柳柳抿着嘴笑了笑,想到今日短暂的相处,她忽然觉得自己和亲生父母之间的隔阂也没那么深。 萧靳见这小东西还敢笑,恶狠狠的咬着她的鼻头,凶巴巴道:「没良心的小东西。」 他都不知要何时才能去见她了,她竟然还能笑的出来,果真是个小混蛋。 柳柳连忙笑着避开了去,她扭来扭去就碰到个硬邦邦的东西,被咯得脸疼,这才看到公子神秘兮兮的拿出个小木盒子。 第11章 柳柳疑惑的看着送到面前来的小木盒子。 萧靳示意她打开。 柳柳乖乖遵循他的意思,将小木盒子打开,在这个巴掌大的小木盒子里,一只羊脂白玉手镯乖乖躺在里头。 上好的羊脂玉,还有特别的雕花,让柳柳双眼一亮。 她迫不及待将镯子从小木盒子里拿出来,入手的温润让她忍不住摩挲着玉镯,细细体会上头的花纹。 萧靳见她小脸上满是惊喜,拢着她的手又发紧了些,邀功道:「可还喜欢?」 这只羊脂白玉手镯的雕工说不上完美,甚至能让人一眼看出不是出自于玉器师傅之手,却处处都合了柳柳的心意。 上面雕着的花纹不是其他,正是和她名字无别的柳枝,柳柳指腹在羊脂白玉琢上扫过,忽然察觉一处凹凸不 平。 她仔细体会了一下,轻咦一声,将羊脂白玉对着烛光认真看了起来。 那处凹凸不平处雕了字,不多不少正巧两个字——柳柳。 柳柳也不知怎了,忽然间就觉得鼻子发酸。 萧靳认真打量着她的模样,顺带乖乖等着她那一句喜欢。 柳柳却什么话也没说,而是将羊脂白玉镯子递到萧靳面前。 萧靳被她弄得一愣,还以为她不喜欢这只镯子,心头的失落感还没来得及涌上,柳柳双眼之中却有星光浮现:「帮我把它带上。」 这句话几乎是明明白白告诉旁人她喜欢极了这只镯子,还要迫不及待带上。 萧靳鲜少经历这样忐忑的心情,他嘴角飞快往上翘,接过柳柳递过来的镯子,又拿了她细腻光滑的帕子套在她手上。 不过是眨眼之间,镯子就顺着刘柳的手套到了她的手腕上,这次带的是左手,在她的右手还有另外一只镯子,是上次和公子一起在樊城买的。 柳柳戴上了镯子就迫不及待举起手来打量,她看来看去眼中的喜爱之意几乎要溢满出来。 突然,她收了手,目光在萧靳脸上驻留了一会儿又飞快掠开。 萧靳见她低下头去,也跟着低下头去,正想问问这小东西在想什么,忽然觉得侧脸上一个绵绵软软的东西贴了上来。 …… 第12章 …… 指尖触摸到冷靴,林婳疯了一般转过身抱住林云的大腿:「林云!林云!你不要送我回去好不好?我不要回去,我和她没有关系,我是林婳!我是林婳!」 她近乎歇斯底里的说着自己的名字,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这么卑微的跪在曾经不着一眼的侍卫脚边。 对,她绝对不要回去! 这个比她院子里的粗使婆子还要不如的女人怎么可 能会是她的母亲? 她一定是在做梦,这一切都是玩笑! 林婳一边恳求一边掉下眼泪,林云冷眼看着她,心底里生不起一丝同情。 林云是林瀚的心腹,林婳曾经做过的事有大半是他查出来的,他原就不喜欢这个嚣张跋扈的大小姐,又知道她做了那么多恶事,又怎么可能会对她心软? 再者,林婳还勾结外人,想要置养育她十来年的大人夫人于死地,如此歹毒不懂知恩图报之人,不值得心软,更不值得同情。 林云抬了下脚,轻易把林婳扫开。 他一句话没说,甚至连个眼神也没留下,转身关门,动作干脆利落。 林婳却是好半天了没反应过来,等她抬起头时,只看见一抹素淡的衣摆在门缝中消失。 「不!不!别走!我是林婳!我是林婳啊!」 林婳用力拍着门,可不管她的声音再响,拍门的力道再大,这扇门都紧紧关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蜷缩在角落里的人影动了,她慢慢从漆黑阴暗的角落里爬出来,她看着对着门哭得歇斯底里女孩,眼中流露出一抹渴望。 她慢慢凑过去,抬手想去摸林婳的肩膀,却又看见自己脏污的手,她下意识瑟缩着,飞快把手缩进破烂不堪的袖子里。 林婳好像察觉到了什么,猛地转过身来,猝不及防之下,她对上王凤春蜡黄消瘦的脸。 林婳被狠狠吓着了,一声尖叫传出院落,吓起停在树上的鸟儿。 「不要靠近我!不要靠近我!你给我走滚,别脏了我的衣裳!」她一晚上哭了好几次,眼泪和脸上的妆容混在一起,掉了许多粉下来,难看极了。 王凤春被她厌恶的眼神和声音里毫不保留的排斥刺痛,她翕了翕唇瓣,想说什么又没说。 林婳却是一副拿住她的把柄的模样,她迅速将刚刚恳求营造出来的可怜姿态压下,站起来飞快退开一丈远。 她这副避瘟神的举动更是让王凤春心头一阵刺痛,偏偏林婳退开了嘴中还恶狠狠道:「你为什么要来?你为什么要破坏我的生活?」 「当年你既然把我们俩换了,你为什么不一口气掐死她,她要是死了,谁会知道我是假的?谁又能揭穿我?」 「现在好了,我什么都没 了,我就要跟你一个贱民回去过乡下的苦日子,凭什么!当年是你把我换走的!我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这根本不是我的错,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现在还是相府大小姐!」 林婳越说越愤恨,脸上也爬上狰狞,说到最后,她恶狠狠来了一句:「你怎么不去死!」 世间最恶毒的话莫过于自己心心念念惦记着的孩子要自己去死。 第13章 王凤春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林婳,试图从她脸上看到一丝开玩笑的可能。 没有,没有开玩笑。 林婳从里到外都透露着这世间最大的恶意。 王凤春心口像是被一只大手抓住,又一把捏起,仿佛要将她的心拽出胸膛。 她过了半辈子的苦日子,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却是头一次,头一次有这样窒息的感觉。 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日日夜夜惦念着的女儿竟然会对自己说出这么一番话。 王凤春眨了下眼,泪珠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她甚至可以听见冰冷的泪滴散开的声音。 ☆☆☆ 柳柳迷迷糊糊醒来,隐约觉得自己枕着个硬邦邦的东西。 她意识迷糊了一会儿,随后迅速归笼。 她惊慌失措从榻上坐起来,腿根处带起些许痛意。 她下意识去看还睡着的男人,却又在触及他面颊的一瞬间,视线如同一只穿花蝴蝶,四下乱飘。 她面颊上染着淡淡的红晕,耳边隐约还能听见昨晚男人的低喘的喟叹:「乖柳柳,不进去,嗯?」 那一瞬间,柳柳脑袋好像炸开了花,偏巧这时,一只健壮的手臂掐上了她的腰肢,毫不费力将她搂了过去。 柳柳猝不及防之下倒趴在萧靳胸膛上,一抬眼就见着某人眼中掠过促狭。 「想什么?小脸儿都快红成苹果了。」萧靳一边问着,一边将她整个人搂在怀中。 身上绵绵软软的女孩抱起来真是舒服极了。 萧靳小小感叹一句,又遗憾没法立刻将她抱回家,又觉着昨晚上实在不尽兴。 还是要早些将人娶回去才好。 柳柳哪知道他脑袋里尽想着这些,她听他这一句话,只觉被点破了心事,本来就热乎乎的小脸更是晕起一层又一层滚烫。 柳柳挣扎了一下,将头埋在他胸膛里闷声道:「 公子,你今日要上朝的!」 她必须提醒他,要是再不起来就要误了早朝。 她这话题转移的实在生硬,萧靳如何听不出来? 他眼中掠过一抹淡笑,将下巴抵在她额前,懒懒来了一句:「最是美人乡,君王不早朝。」 说完了,他还觉得自己对这话颇有心得。 柳柳哪里受得了他这样撩拨,连忙抓过他扣在自己腰上的手,一溜烟跑下床,拒绝和他继续说话。 早朝是不可能不上的,萧靳见小乌龟跑远了,叹一声,起来穿了衣裳,又隔着屏风对着里头的小乌龟说了一句:「你家公子下朝后去相府瞧你。」 他说完没得了里头的小乌龟回忆,耐心的扣了扣屏风:「柳柳,听到了没?」 还不回应。 萧靳继续扣屏风,还懒着声音拉长了音调:「柳柳~」 柳柳在里头,捂着脸羞得厉害,刚想回应又听到一句:「再不回应,我就进来了,衣裳脱了没?」 柳柳本就快要成个小火炉的脸瞬间燃起火光,偏偏屏风外的男人还继续厚脸皮道:「好像破皮了,不若我让李卯给我告假,我留下来帮你上药。」 他许久没尝着她鲜美滋味,便是三过家门而不入,也让他几近失控,的确要得很了。 柳柳爱也听不下去他的混言混语,捂着发烫的面颊羞恼道:「你给我赶紧走!」 好在她没好意思说出滚这个字,不然,这字绝对要贴在萧靳额头上,让他怎么撕都撕不下来。 萧靳嘴角往上翘了翘,也不再逗弄她,只颇为伤心说道:「本公子担心你伤着了,你还大喊着要我走,真真是无情。」 「药膏我放在小几上,记得自个儿取了用。」 柳柳听他这一席卖乖的话,很快又听到有人翻窗的声音,知道使坏的男人走了,她不着痕迹松了口气,可脸上的热气却怎么退都退不下去。 柳柳披着外裳,红着一张脸让兰儿给她备水。 兰儿笑眯眯一张脸,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第14章 柳柳见了她这模样,只觉得自己是引狼入室。 兰儿知柳柳一向害羞,一句话没多说,给她备好了水,还特意将屋里小几上的药膏送给柳柳。 唔,公子可真能折腾,姑娘身子都被弄青紫了。 公子可要早早将姑娘娶回去,若是怀了小主子可怎么好? 不过,姑娘的衣裳好像有点小了,近日穿起来总说勒着。 正巧要回相府了,都做新的! 林夫人起了个大早,醒来就念叨着要来沈府接柳柳,欢儿被她念叨着哭笑不得,劝着她喝完药,连忙派人去备马车。 柳柳才用了早膳,就听见小丫鬟进来禀报说林夫人来了。 她连忙让人收拾桌子,提着裙摆去接林夫人。 林夫人来的快,又径直朝柳柳柳院子来,柳柳才出门,她就已经到了院门口。 见着亭亭玉立的女儿,林夫人心头软成一片。 柳柳对林夫人还有些陌生,却能够感觉到她待自己的真心实意,她连忙走过去扶着她一只手,两人一起进屋。 林夫人问着柳柳昨晚睡得怎么样,见她垂下眼眸面颊微微泛红没说话,还以为她身子不舒服,用手背贴着她的额头,果真觉得微微发热。 柳柳见林夫人误会了,连忙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没事的,没事的,就是刚刚用了早膳有点儿热。」 若是让林夫人知道她昨晚和公子在一块,她可保不齐林夫人会不会掀翻了屋顶去。 昨儿短短接触,林夫人就曾问起萧靳,只是顾忌着她刚刚回家,不过浅浅问了一句,没有细说。 不过,就算只是这样,柳柳也能感觉出她对公子的防备,倒不是林夫人觉得他品性不好,而是怕他做出些出格的事。 毕竟柳柳之前在萧靳府上当丫鬟,林夫人心头存了疙瘩,又念自己怎么就没看出柳柳是自个儿女儿,否则绝不会让她受了那份苦。 林夫人见柳柳不像在强撑,这才没了大惊小怪,又和她说起其他事。 柳柳见她没揪着问,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林夫人这些年被林瀚护着,可再怎么说也是曾经当过皇后的人,不管是察言观色还是揣摩心思,都可比一般人厉害。 柳柳一个小姑娘家心思不深,心绪大半都写在脸上,她又如何会看不出来? 她是猜不出她昨晚怎么了,却也知晓自家才回家的姑娘一颗心已经被人拐走了。 林夫人心头微微酸涩,又想到柳柳从昨儿到现在都没喊她一声娘,又是忍不住叹息。 她也知道这事逼不得,她和柳柳到底生疏了十来年,母女关系想要在一朝一夕间培养起来根本不现实。 林夫人一边 和柳柳说着话,一边一起整理物件,还真别说,这样的相处很快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林夫人明显感觉到柳柳和自己相处时没了之前的拘谨和别扭。 这让她很开心。 两人说着说着,不知怎的就说到了和柳柳一起来京城的李娘子和柳叶。 林夫人还记得当年给自己接生的李娘子,又听柳柳提起李娘子对她颇为照顾,收拾好东西后,要柳柳带她去见见李娘子和柳叶。 李娘子和柳叶昨日就知道柳柳今日要回家,一个个都为她高兴。 柳柳和林夫人到时,柳叶正抱着四个月大的继哥儿手里还拿了一本书。 自打柳叶意识到不会认字的不便之处,这些日子她每日都会腾出些时间来认字写字。 柳柳还请公子给春哥儿找了个先生在府中读书,等他身子再调养好一点,再考虑去学堂读书的事。 柳叶每日忙完了,就让春哥儿教她认字写字。 她不是没想过和先生一起学,只是她不做学问,学那些四书五经还把自己学的头昏脑胀,干脆就让春哥儿教她些实用的。 最近铺子的事差不多定下了,李娘子在外头和掌柜的一起做最后的准备,柳叶则留在府中带孩子。 第15章 四个月大的继哥儿白嫩嫩的一团玉雪可爱,让人看了就想抱进怀中揉一揉,林夫人也是许久没见着这么大的孩子,看了直夸他可爱有福气,又送上一对给孩子压福气的金镯子。 欢儿还拿了一套笔墨纸砚送给一边刚刚捧着本书的春哥儿。 柳叶哪里敢收林夫人东西,说着就要拒绝。 柳叶推脱不过只好把求助的目光投向柳柳,柳柳见识过林夫人送人东西的热情,当日在萧府给的一枚玉佩还在她梳妆盒里好好放着。 柳柳对着柳叶笑了笑:「这是娘给继哥儿的,姐,你就替他收着。」 柳柳这一声娘来的突然,林夫人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她眨眨眼转头,就见柳柳笑盈盈看着自己,她鼻尖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柳柳想这事也想了好久,她和林婳身份被换根本怨不得林夫人,她怕是也未曾料到竟会有这样歹毒的妇人做这等恶事。 她能够感觉到林瀚和林夫人对她的好是真心的。 柳柳不是铁石心肠 之人,想着想着还是把这声娘叫出口。 她看得出来,不管是那对金镯子,还是那套笔墨纸砚,都不是心血来潮拿出的东西。 林夫人来之前定然也探听过大伯母和堂姐一家和她一起住在沈府,这才会特意备了东西。 在这世界上,愿意为自己花心思的人不多,柳柳更是切身体会过这一点,与其让亲生母亲小心翼翼捧着自己,惴惴不安看着自己,还不如说句实实在在的话让她安心。 柳柳对着林夫人笑开了,林夫人没忍住,一把将她抱进怀里:「柳柳,再叫一声好不好?再叫我一声。」 她听林婳喊过无数遍娘,却只听柳柳喊过一遍,还不是正面叫她。 柳柳伸手搂住她的腰,脆生生叫道:「娘!」 「哎!」林夫人应了一声,眼眶中蓄着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哗啦啦就滚了下来。 柳叶抱着继哥儿,忍不住为她们开心。 柳柳十五六岁两人,自从阿奶走后,她过得艰难,如今能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真是上天庇佑。 她这样的好姑娘,就该被人好好对待。 柳叶笑着,也不知是不是母亲的情绪影响了孩子,继哥儿使劲儿从襁褓探出手来,小手一抓一抓。 这小家伙明明才四个月大点,却格外精神,他睁着水润润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这个世界,小嘴还时不时喔喔喔叫着。 柳柳拿了帕子给林夫人擦眼泪,也不知怎的自己鼻头也有点儿发酸,她道:「您哭了,连带着我也有点想哭。」 她这话说的娇娇软软,还带了点母女之间相处的小情绪,林夫人忍不住笑了:「不哭不哭,以后再也不哭了,该和和美美才好。」 先生一大早就听闻林夫人来了府上,又听丫鬟说她径直往柳柳屋子里去,压根没打算来看他这个亲弟弟,眉头抖了抖,吃完早膳就继续回去看医书。 自从他回京,每日都有人送拜帖上门,要么是求医,要么是来联络关系。 先生向来不喜欢应付这些,他对京中权贵没一个有好感,递上来的拜帖,他看都没看一眼全丢火堆里。 柳柳之前特意整理了半天,见先生如此简单粗暴就处理了那些拜贴,可是看得瞠目结舌。 先生看完医书 照例烧了一堆拜帖,这才想着外甥女和姐姐到现在也没来辞别他这个舅舅和弟弟,问了府里的小丫鬟才知道,两人是跑到柳家丫头那儿去了。 春哥儿如今的身体是先生在照看着,先生的医术比王大夫高了不止一筹,开出来的养生药方药效也极佳,他过几日就会去柳叶他们住的院子里给春哥儿把把脉。 先生想着也是好几日没去给春哥儿把脉了,随手扔了医书,抄起银针就往柳叶住的院子走去。 还没进门,就听见里头说话传来的欢笑声,先生眉头抖了抖,走进门去,清咳一声,立刻吸引了院子里所有人的目光。 第16章 林夫人见着先生的模样,心中了然又好笑,她问道:「文卿,你怎么过来了?」 她这弟弟自小性格别扭,有时想需要什么喜欢什么不直说,非要让人揣测,长大后又是个直脾气,说话直来直去也不怕得罪人。 林夫人可没少为他这别扭的性子直来直去的脾气头疼,可头疼来头疼去,发现那些个求上门的人还挺吃他这一套,后来干脆任他自生自灭,不再管教。 先生又清了清嗓子道:「我来给春哥儿把脉。」 春哥显然对此颇有经验,很快拿起一旁的小椅子放到先生身边,让他坐。 春哥儿身子遭了重创,如今慢慢好起来,光养着不够,也要适当锻炼身体,先生给他摸了脉,见他恢复的不错,又嘱咐他每天早晚记得到院子里多走几圈。 春哥儿自从上次被打深刻认识到自己本事不够,也知道自己的身子若是垮了,只会拖累母亲和姐姐,每次先生来给他看把脉,他都会认真记一下先生说的每个字每句话。 先生把完了脉,这才挑了挑眉头问道:「你家那尊大佛处理好了?」 可不就是大佛,日日供着,生怕受了委屈。 林夫人听她这么说,眼中掠过一抹黯然,却又很快说道:「相府不欠她什么,她心大胆子大,我和瀚哥没本事继续养着她,已经把她送回到她母亲那了。」 林夫人知道林婳竟要将整个林府置于死地,气得昨晚上都没好好用膳,也知道自己养了这么多年是养了只白眼狼。 柳柳可是第一次听林夫人这么说,她微微惊讶。 林婳她 总共才见过两次,前世一次她嚣张跋扈不可一世,不管不顾要了她的性命,今生,她却装出一副可怜模样,跪在她脚边求她。 柳柳心中也有小小的快意,可她知道今生的林婳还没做出伤害她的事来,林瀚和林夫人再怎么着也不会无缘无故处置了她,送去庄子也是两人为着这十来年的情分,给林婳的退路。 如今,能让林瀚和林夫人改了主意将她送回王凤春身边,定然是她又做了些什么,彻底将两人惹怒。 柳柳不好奇林婳做了什么,她见林夫人不想提起林婳,主动说起另一个话题。 先生却是颇为满意的舒展眉头。 几人又坐了一会儿,先生被林夫人逼着一起住到了林府去。 说是逼,约莫是先生面上有些不情愿。 不过,林夫人现在的身子还需要调理,他这个当大夫的亲弟弟当然得回去好好照看照看。 林夫人本意还想邀了柳叶她们住到林府,柳叶连连拒绝。 柳叶知道自己一家人能够镇定自若在林夫人面前说话是林夫人态度和善亲近人,可要她们住到相府,柳叶光是想一想就觉得浑身紧绷。 那可是当朝宰相的府邸,她们要真住进去了怕是会束手束脚,哪里有住在沈府自由自在? 林夫人多少知道点她们的想法,也不勉强,而是又吩咐人送了一大堆东西过来,说是给她们这么久以来照顾柳柳的谢礼。 柳叶对着几大箱子的谢礼,还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要真说起来,哪里是她们照顾柳柳,明明是柳柳拉了她们一把,让她们不至于陷在泥沼中。 柳柳就算回了府也没忘记自己要开铺子的事,她偷偷策划着也没将这事告诉林夫人和林瀚。 她和柳叶几乎日日有书信来往。 林瀚知道小姑娘在捣鼓的事,微微一笑由着她去了,还特意派了个侍卫到柳柳身边专门给她送信。 柳柳这样被疼宠着,只觉得心头甜滋滋的,只是说要上门来瞧她的公子一直没瞧见影儿,还一连四五日都没出现。 柳柳难免怅然若失,她还想问了兰儿公子这些日子在做什么,兰儿也是摇摇头摊了摊手。 她是姑娘的丫鬟,又住在相府里,哪能随意又和外头通信? 不 见公子的第五日,柳柳心不在焉陪着林夫人用早膳。 第17章 林夫人见着柳柳拨拉着手中的玉镯,却是好半天了也没喝一口粥,也顾不得食不语寝不言这条规矩,拿帕子擦了擦嘴问道:「想谁呢?」 柳柳惦念着公子,一点没设防,嘴巴就顺出来:「想公……」 话说到一半,柳柳顿时惊觉,连忙把最后一个字掐灭在喉咙里。 林夫人可不笨,她瞧着自家闺女这模样,分明就是惦念着心上人了,如今又听她这么说,哪里还会不明白? 自家才找回来的女儿,心头惦记着外边混蛋小子。 林夫人心头微微酸涩,却又想起前几日晚上丈夫得意洋洋和自己说的话。 「萧靳那厮,整日里惦记着我们柳柳,今儿上早朝时遇着,还说要下朝后要来府上,哼,他既这么闲,我就给他找点事干。」 丈夫的话犹言在耳,林夫人忍不住抿嘴笑了,又见柳柳茫然的看向自己,到底还是舍不得她惦念着人茶不思饭不想。 「安王前几日领了急命出京,约莫还要好几日才能回来。」 总算是得到了点和公子有关的消息,柳柳悄悄松了口气,心头刚飞上开心,就见林夫人含笑看着自己。 她总觉得自个儿小心思被看穿了,面颊飘起浅淡的红晕,磕磕巴巴道:「我……我就是……我其实没想着公子……」 她这话可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话里的公子二字更是确凿了她刚刚没说完的一个字是子。 女儿这般单纯不设防,林夫人又是开心又是忧心。 她托着额头笑了笑,觉得有些事也该紧张起来,她道:「好好好,没想,是娘误会了。」 林夫人说完,又多看了一眼那只算不上精致的簪子,她忽然想到了什么,又问道:「这是他亲手给你雕的?」 林夫人一句话猜中,柳柳面颊烫得仿佛能冒出热气来,她抿着嘴低低嗯了一声,脸上的羞意不用仔细瞧都能感觉出来。 林夫人这会儿是真笑开了。 难怪能让柳柳这样惦记,果真是好手段,好心思。 这般年纪的小姑娘最是受不得这般费心思的爱意,浓烈又炽热,偏偏又沉沉如深海。 林夫人没在揪着这事,她想了想,忽然说道:「你回 家也有些日子了,该学的学起来,从明儿开始就到娘屋子里,娘教你怎么看账,怎么管家,怎么约束下人。」 林夫人其实心头不太愿意刚回家不久的女儿就开始忙碌这些事,可她前些日子就听丈夫说,萧靳那混蛋小子将他和柳柳的事禀明了陛下和太子妃,要在下月太子妃生辰之时带柳柳进宫。 依着萧靳那混蛋小子的性子,柳柳这个安王妃之位是跑不掉了,可她在小地方生活了十来年,有些东西从没接触过。 她要嫁入皇家,不管是眼力还是气度规矩,通通都要拿得出手。 林夫人深刻吸取了之前养林婳的教训,她宁愿女儿辛苦一些,也要让她把该学的都学了,免得让她被人说闲话。 说闲话倒还好,不管是她还是林瀚都不会在意,可柳柳要嫁给萧靳,这些不受重视不被在意的东西也就变得重要。 柳柳知道自己见识狭窄,本事也没多少,有心也未必能够站在公子身边,和他并肩而立。 如今,林夫人开始教她这些,她就像一块海绵,如饥似渴的学习,认真又严谨,就算是学礼仪,也从不叫苦。 不过短短五六日,林夫人就感觉到柳柳的聪慧。 柳柳好像天生会看账本,复杂无比的账本,她没用多久就掌握了,每一笔账算起来又准又快。 林夫人难免想到自己出身商贾。 说来也好笑,当年父亲膝下那么多儿女,要么嫁入高门,要么娶了高门之妻,当年灭顶之灾,家里人死了一半,可剩下的却没有任何一个经商。 如今这打算盘看账本的天赋莫不是传给了柳柳? 回林府也有十余日了,公子还是连个影儿都没有,不过柳柳收到一封公子的信。 公子说他再过两日就会回京,洋洋洒洒的一封信,就只有这一句实在内容,剩下的全是女儿家般的痴缠,让柳柳不忍直视,却又硬着头皮偷偷看完。 第18章 林夫人可不只自家女儿一心惦念着萧靳,她想着今儿玉品楼新出了首饰簪子,打算带柳柳去看一看。 柳柳回京城这么久,可还从来没出门逛过街。 玉品楼是京城最好的玉器铺子,里头雕琢出来的玉器每一件都极为精美,每每推出新品,不到三五日就会被抢 购一空。 柳柳长这么大也就在樊城时和公子上街买了只镯子,镯子才买完公子就急急忙忙回了京城,如此说来,柳柳还真从没正儿八经的逛过一次街。 她带上帷帽,扶着林夫人下马车。 相府的徽记全京城独此一家,俩人刚下马车,周遭若有若无的目光就在两人身上打转。 这些日子,相府大小姐十几年前被调包的事早传开了,众人震惊的同时也各有反应。 不少人同情林瀚和林夫人,两人养了十来年的女儿,竟然不是自己的,而这费尽心思养了十来年的女儿还嚣张跋扈,让林瀚善了不少后。 当然也有不少人幸灾乐祸,林瀚不管说话办事都雷厉风行,在朝堂上和不少人对上,他给别人养了十几年的女儿,全成了那些与他有仇之人的笑话。 如今,从相府马车中出来两个主子打扮的女子,林夫人的身份自然毋庸置疑,她身边站着的女孩的身份也呼之欲出。 京城里大家讨论了许久八卦都没见着这位真正的林大小姐,如今等着人露面了,个个都兴致勃勃想要看看这新回来的林大小姐比起之前那个怎么样? 林夫人害怕柳柳紧张,握着她的手,却发现小姑娘还挺镇定。 柳柳当然镇定,她之前能在脾气暴躁的公子身边伺候那么久,她可不认为这些人的眼神比得上公子好像能变成小刀一样的锐利目光。 母女俩一起进了玉品楼,里头显然已经有听说玉品楼出了新品,赶着来买的人。 一楼的都是些普通货色,林夫人一边对着柳柳说一边拉着她上楼。 到了二楼,柳柳摘下帷帽,她本就长得好看,如今被精心养着,又一身贵气打扮,礼仪也处处周到,乍看之下,名门贵女的气息扑面而来。 柳柳知道自己有多少斤两,她礼仪是学得不错可要真养出气度来这短短几日可不够。 林夫人告诉她要会端,柳柳便自己学着这端,还真叫她学出些门道来。 林夫人见她端的有模有样,还抿着嘴笑她聪慧。 柳柳只觉这聪慧二字大有内涵,可又没琢磨出什么东西来。 林夫人的到来,立刻吸引了二楼客人的注意,有个同样贵气打扮的夫人见了她,眼睛一亮迎了过来。 迎面而来的贵夫人不是旁人,正是定国公府老夫人。 说是老夫人,也不过是因着她年纪轻轻丧夫,儿子继承了定国公府的爵位,仔细说来,她也就比林夫人大上两三岁。 容夫人早听说了神医带回京城的干女儿原是林相和林夫人的亲女儿,她惊讶的同时也想着上门拜访,又想着着人家一家人刚刚团聚,这才没有上门打扰。 容夫人和林夫人关系不错,素有来往,如今见了柳柳,笑意盈盈夸赞:「阿瑶,当日我就觉得柳柳与你长得像,没想到你们母女俩的缘分在这儿。」 这话倒是不假,柳柳和林夫人年轻时像了七八分,不过她性子软,瞧起来柔柔绵绵的,和从小就养成一身尊贵雍容气度的林夫人不大一样。 林夫人也知道柳柳在城门口给定国公夫人让马车的事,如今见着了容夫人,也跟着笑道:「我倒是没想当年会阴差阳错抱错孩子。」 如今外人只知道林相给别人养了十来年的女儿,却是不清楚他的女儿是被人给换了的。 林夫人也无意让旁人知晓这么多,可京城里个个都跟人精似的,林婳被送回她亲生母亲身边根本不是秘密,旁人稍稍揣测就能猜到这里头怕不是抱错女儿这么简单。 容夫人点点头道:「如今你找着了柳柳,是命中有福,老天爷都舍不得你们母女分离。」 「来来来,不说这些伤心的,我正在给明乐挑首饰,你们也来帮我掌掌眼。」 第19章 明乐,柳柳在心底小小重复这个名字。 她这些天跟在林夫人身边,除了学管家学礼仪,还知晓京城不少人际关系。 太子妃膝下育有一子一女,子为安王,女为明乐郡主。 明乐郡主是公子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柳柳注意到容夫人说这话时,含笑看了自己一眼。 容夫人和太子妃姑嫂关系极佳,当然也听说萧靳喜欢柳柳还在太子妃那过了明路的事。 她原就觉得柳柳是个好姑娘,只是身份要差上一些,不过,神医帮着安王治好了腿伤,身份大可不计较,哪想着不过半个月的功夫,柳柳就摇身一变成了林相的女儿。 如今,身份无可挑剔,柳柳又是个 好性子,又得安王殿下喜欢,这桩婚事定下,那是顶顶好的事。 林夫人见女儿被人喜欢,心下亦是开心,便跟容夫人一道。 容夫人在两人来之前就看好了几套首饰,觉得那支玛瑙簪子格外称柳柳,拿起来小心送入她的发髻中。 柳柳今日穿了身红黄色的衣裙,暖黄色的衣裙上绣着枝蔓攀芍药,淡翠之绿衬托着浅绯色的花瓣。 在那裙摆边处,红色细带围了一圈打上细小的蝴蝶结,于腰围之处束起的红带配着精致的花边,再有如今一支红玉髓簪子点缀,顿时将她称得比那春日里的娇花还要明艳几分。 容夫人见了直笑:「真真是和阿瑶你年轻时长得一模一样,瞧这小脸儿,好看。」 柳柳被容夫人夸得害羞,有点不自在的别开眼。 林夫人自然觉得女儿哪哪都好看,明明笑得合不拢嘴,却还要故作谦虚道:「哪儿,这小姑娘家家的还没长开。」 林夫人才说完这话,楼下就传来一阵喧闹。 二楼挑选首饰的客人不约而同皱了眉头,紧接着,楼梯木板响动,一行人出现在众人面前。 为首的同样也是母女俩,两人是如出一辙的奢华打扮。 不得不说,这母女俩都长得好看极了,明艳的容貌,再配上精致的衣裙簪子,无端端就为玉品楼增添了光彩。 柳柳来京城才没多久,真正高门大户里的贵夫人就见过容夫人一个。 如今这母女俩,身边一左一右各跟了两个丫鬟,后头还跟着侍卫。 柳柳和林夫人出门也带了侍卫,只是都将他们留在马车边,没带上来。 柳柳正想着,忽然瞧见那贵妇人目光投过来,且见到林夫人时,还明显蹙起眉头。 柳柳自认察言观色的本事不错,瞬间认为这贵妇人和林夫人关系怕是不怎么好。 而接下来贵妇人所说的话也果真应验了她的猜测。 「哟,这不是林相夫人吗?今儿怎么没卧病在床,倒是有精神来玉品楼买首饰?」这话一出口就让人觉得来人是来找茬的。 明明是端庄尊贵的打扮,说了这话倒有几分不入流的刻薄。 林夫人被讽刺体弱却半点不见不快,而是捏着帕子掩了掩鼻子:「你都还没死,我怎敢继 续病着?脂粉味道还是这般浓,某些人倒是有自知之明,知道没上浓妆没脸出来见人。」 若说贵妇人的话只是暗地里讽刺,那林夫人这话可真就是不客气一巴掌打在贵妇人脸上。 柳柳还是头一次见林夫人如此锋芒毕露,这可完全颠覆了母亲在她眼中温柔的形象,她惊讶却不失态,很好的展现了林夫人教她的那个端字。 柳柳下意识去看那贵妇人,果真见她气的身子都抖了起来。 不过很快她就恢了平静,提起嘴角,也不顾着自己是当长辈的人了,张嘴就讽刺:「毕竟比不上林相夫人你就算拼命上妆也掩不住病态。」 「瞧瞧,林夫人身边这小姑娘是谁?」贵夫人语调一转,眨眼就把矛头指向柳柳。 「啧啧啧,我听闻林夫人的女儿被人给掉包了,这十几年来,林夫人可是巴心巴肝的疼着自己仇人的女儿。」 「这林大小姐果真是在乡下地方待久了,一股小家子气,见了本王妃也不知道行礼。」 第20章 要说行礼,这一屋子人可都还没给她行礼,她偏偏就揪着柳柳不放。 林夫人不在意武王妃如何讽刺自己,可柳柳是她的逆鳞,她冰冷的眼神扫过去,眨眼就让武王妃浑身僵直。 林夫人讥笑道:「你一个贱人,有什么资格让我的女儿给你行礼?」 能如此在大庭广众之下称呼当朝王妃为贱人,全天下估摸着也就只有林夫人一人了。 这会儿二楼挑选首饰的客人们个个都没了看热闹的心思,有的额前已经蒙了一层细汗,只念着这两尊大佛吵架不要殃及池鱼。 京城里不少人都知道林夫人和武王妃不和,只是为什么不和,年轻些的媳妇不懂,年纪大些的明白是明白,却个个讳莫如深。 这些年,林夫人身子不好,基本不出席各种宴会,也因着如此,两人鲜少在同一个场合出现。 容夫人见着被林夫人一句话激怒到完全没了王妃气度的武王妃,忍不住叹了口气,厌恶的别过脸。 这个上不了台面,还非得找存在感,还真不知武王妃这么蠢的女人,是怎么害死当年的武王妃爬上王妃之位置的。 「沈玉瑶!别以为本王妃不敢动你!」武王妃气了半天,也就气出 这么句半点算不上威胁的话。 林夫人眼皮都没抬一下,反唇相讥:「你倒是敢?」 这些年来能让这贱人招摇过市,不过是因着当年襄阳孟氏捐出了大半家财,于社稷有功,被陛下看中,如若不是陛下还在,她定叫着贱人死无葬身之地。 一个怡然不动,一个被气得浑身发抖,无需仔细比较,高下立判。 武王妃也不过是嘴皮子耍的厉害,还真不敢动林夫人,这些年,武王早已失了圣心,不再是当初那个战功赫赫令无数百姓爱戴的武王。 从当年那件事后,相府更是明里暗里打压武王府,她今日要是敢动林夫人,当年保下来的这条命,绝对会被林相要了去! 武王妃灰溜溜夹着尾巴走了,柳柳眨巴眨巴着眼睛,看着林夫人又惊又喜。 林夫人见了她亮晶晶的双眼,忍不住笑一下,屈起手指弹弹她的眉心:「看什么?」 柳柳坐在她身边,欢快道:「娘气势真足!」 自称王妃,那当然是王爷的妻子,林夫人对着王妃都不落下风,还三两句话将人挤兑得只能灰溜溜夹着尾巴离开,可不就是厉害。 林夫人笑容敛了敛:「你日后见着她,无需客气,若她敢找你麻烦,打回去便是。」 柳柳点着头却难免疑惑,林夫人不是心狠手辣之人,王凤春她都能留一命,对着这位王妃她不仅半点面子不给,甚至还正面对上。 莫不是双方有解不开的冤仇? 柳柳疑惑着,林夫人也没了挑首饰的兴致,看了几套不错的首饰,就让掌柜的派人送到相府,全给柳柳。 告别容夫人时,容夫人笑着说明日给相府送帖子,说再过几日就是定国公府小公子的满月宴。 回了府,柳柳明显能感觉到林夫人精神不太好,可问了林夫人却又笑着对她说没事。 柳柳只好揣着满肚子疑惑和担心回了院子,她才进屋,就发现好几日没出现的公子如今正懒懒倚在软榻上,还随手拿了本书翻阅。 柳柳眼中一抹惊喜略过,拎了裙摆就要进屋,又突然觉得自己过于急切,连忙松手,故作镇定慢慢往里走。 萧靳虽看着手中的书册,注意力可全在进门的小姑娘身上,察觉她细微的变化,嘴角往上提了提,又故作难过道:「几日没见你找本公子,也不见你惦念,果真是个没心肝的,亏得本公子日日夜夜想念你每日一封信送来。」 日日夜夜一封信? 柳柳听着,脑门上就冒了一排问号,这么多天,她总共就收着一封信。 柳柳狐疑的看着萧靳,把话说了。 萧靳立刻挑了挑眉:「我可是亲自派人送信到相府,如何会没收到?」 萧靳用膝盖想都能想到怕是自己得罪了岳父。 第21章 那日早朝前他遇到林瀚,想着他日后也是自个儿岳父了,顺带去打声招呼说下朝后一起去看柳柳,哪想到林瀚表面上应得好好的,转头就在朝堂上举荐了他,派他出京做事。 萧靳当时就被气笑了,林瀚果然小肚鸡肠。 看来他这些日子派人送到相府的信件全被自个儿未来岳父给扣下了。 萧靳假装什么也没发现,脸上的疑惑十分自然,还颇为贴心的问道:「是不是在岳父那儿?」 上眼药,他也会。 「岳父大人前些日子举荐了我出京办事,这才好些日子没来见你。」他早在送来的信中说明了缘由,如今这小丫头没收到信,怕是不知道。 柳柳心头泛起丝丝甜意,她之前还以为公子是把她忘到脑后了,连出京办事也没和她说一声,而是好几日之后才派人送了信来。 原来他早早写了信,只是她没收到。 柳柳乖巧点了点头说道:「等父亲回府我去问问他。」 萧靳见她压根没往林瀚把他送来的信扣下那方面想,一时气闷,他正想说话,屋外忽然传来小丫鬟的禀报声。 跟着,一打信就送了进来。 萧靳瞧着托盘信封上龙飞凤舞的大字,是真真被气笑了。 他这岳父大人还真是眼光八方耳听六路,他这才到府里来,前脚给他上了眼药,他后脚就来给自己解围。 听听,这小丫鬟还说的有模有样。 「大小姐,这是老爷让我给您送来的信,说是这些日子滞留在他那儿的。」 小丫鬟头也不抬,仿佛没瞧见柳柳软榻上坐着的萧靳。 柳柳聪慧,前后联想,在看小丫鬟如今的反应,一下就猜着了父亲和公子怕是在打擂台。 她抿嘴笑了笑,起来从小丫鬟手中接过信,让她回去。 柳柳将信全放在小几上,又坐到另一边去,转头果真见公子臭着一张脸。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萧靳就对着她伸手道:「来。」 他生着闷气,就连声音也闷闷的,像是他一贯小气巴拉的作风。 柳柳眼中笑意更甚,哪能不知道他喜欢动手动脚的喜好,嗔他一眼:「坐着便坐着,这般说话正好。」免得他老往她耳朵里吹气,忒过分了些。 萧靳哪会轻易罢休,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他随手将书册丢开,撩了袍子就坐到柳柳身边,眨眼间,柳柳就落他怀里去了。 萧靳动作又快又准,柳柳却一丝防备也没有,惊吓之余只好紧紧抱着萧靳的脖子。 绵软贴过来,萧靳眯了眯眼,颇为享受的将手下的腰肢又掐紧了些:「这些日子可有想我?」 他总喜欢问这样的话,明明回答了千百遍,却问不腻。 柳柳哪次不是被他逼的面红耳赤,她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在萧靳使坏之前连忙道:「想的想的!」 「哪儿想了?」这次他变本加厉,漆黑深邃的双眸含着笑意,非要逼她说出个所以然来。 柳柳微微咬着唇瓣,没料着这才过几日公子的脸皮又厚了不止一层。 她虚虚扶着他的双肩,嗡嗡声道:「心里想了。」 声音不大,她却靠在萧靳耳边,正巧让他听得一清二楚。 萧靳大笑出声,又将人搂紧了一些:「果真是我的好柳柳,嗯,这些日子也没将自己饿着。」 他一碰她就知她这些日子养得好,身子稍稍丰腴了些,衣裳好像也大了点。 嗯,再过不久就可娶回府上去,给他生小太子。 柳柳哪知道萧靳心头竟惦记着这些,她挣扎着要从他双腿上下来,却突然听他闷哼一声。 柳柳见他下意识避开左臂,立刻急了:「你的手怎么了?」 萧靳对她摇了摇头:「不小心伤着了,不碍事的。」 柳柳哪里会信了他的话,公子一向能忍,如今他忍不住出声,定然是被她碰疼了。 柳柳去拉他的手,他还躲。 第22章 柳柳气着了,鼓着眼睛瞪着他,嘴里还气势汹汹道:「别乱动!」 她声音软,如今呵斥他却又带着气愤和心疼。 萧靳乖乖不动了,任由他将自己的广袖撩起。 柳柳还想将萧靳的中衣袖子往上掀开,可中衣袖子不 宽,她能摸着公子大臂处好像被绷带绑着,中衣就是想掀也掀不上去。 柳柳抿着唇,想也没想就去解萧靳衣领的盘扣。 萧靳一下抓着她的手,无奈道:「真是小伤。」 柳柳又瞪他:「放开!」 他最是拿她没办法,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将手松开了,任由她解开他的王袍,再解开他的中衣。 萧靳面不改色,柳柳面颊却是微微泛起了粉红。 她不是第一次见公子赤身的模样,可这光天化日的,公子又直勾勾盯着她,她便是想要维持淡定也维持不下去。 柳柳尽量让自己忽视掉萧靳灼热的目光,等她看到萧靳左手大臂处裹了层厚厚的纱布时,脸上的热意退去,一下子涌上苍白。 包扎的这么紧,定然受了不轻的伤。 她慌乱的朝萧靳看去:「到底怎么了?」整个大臂都包了纱布,根本不是小伤。 萧靳浑不在意的将中衣往上拉:「遇着了伏杀,没注意被刺了一下,不碍事,过几日就养好了。」 他态度轻飘,像是完全没把这点伤势放在眼里,柳柳看着他,眼中就聚拢了水珠:「李卯怎么没保护好你?」 萧靳见她要哭,一时慌了手脚,连忙将人搂过来:「真的不严重,是小伤,过几日就养好了,乖别哭,真的不碍事。」 柳柳听他一声声轻哄,衔着泪珠点了点头。 她干活时不小心伤了手都觉得疼的厉害,公子被人刺伤,怎么也不是她干活受伤能比的,一定疼极了。 萧靳见她眼中蓄着的珍珠没有消失的迹象,连忙转移话题:「来,快看看这些日子我给你写的信。」 柳柳点点头,刚想说话,林云无波无澜的声音就在院子里响起:「大小姐,属下奉了大人的命令来请安王殿下过去。」 林云是和刚刚送信的小丫鬟一起来的,他记着大人嘱咐他的,一盏茶,只能让安王在大小姐那儿呆一盏茶时间,多一分一秒都不行。 林瀚不是不想将萧靳打包起来丢出府去,可他这几日也在林夫人那儿知道了萧靳这混蛋小子追他闺女的手段。 亲自雕簪子,亲自雕镯子,还是日送来一封信,那家小姑娘受得了这样的攻势? 眼见着自家闺女掉进了萧靳挖 的大坑,林瀚是头疼的厉害,想来想去还是让这混蛋小子在柳柳院子里待上一会儿,再把他拉走,也免得柳柳惦记着他,连用膳也不香。 林云波澜不惊的声音直直传到了屋中,萧靳咬了咬牙后跟。 自家岳父大人可真是万分不待见他,他这才在这待了多久,就迫不及待让人来请。 萧靳一下凑到柳柳面颊边上,重重亲上一口,又恶狠狠道:「下次再来瞧你,记得吃饱了养好身子。」 她就算养好了些也显得瘦弱,萧靳真怕出门时自个儿不牵着她,一阵风吹来就把她吹走了。 柳柳没想着他还敢动手动脚,连忙从他膝上站起来,帮他把王袍穿好。 好在林云是男子,若他是个丫鬟这会儿进来见着两人这副模样,她今后哪还有胆子去见父亲母亲? 柳柳动作很快,一下就让半露胸膛的萧靳收拾的清清楚楚。 她推了推又要来搂着她腰的萧靳,催促道:「别闹,父亲让人来请了。」 萧靳叹了一声,站起身来,重重在那丰润饱满的唇瓣上落下一吻,这才唉声叹气出门去。 柳柳掩着唇,又是气又是羞。 萧靳占了便宜,心情稍好些,丢下两个字:「等我。」 今儿还是李卯那没用的惊动了林府的侍卫,不然他这会儿还能抱了香香软软的媳妇在怀里和她说悄悄话。 第23章 看来,李卯近日是要去操练操练了,免得拖他后腿。 被林府一众侍卫围着的李卯重重打了个喷嚏,心头想着是哪个小姑娘惦念着他? 他还没来得及多想,就见自家殿下跟在林府侍卫统领身后,懒洋洋瞄了他一眼。 李卯瞬间抖了个机灵。 要不是为了掩护殿下,他哪能被林府侍卫逮着? 殿下倒好,见了柳柳姑娘,还怪他本事不够。 李卯哼哼了两声,瞧见自家殿下衣领处之前未扣起的一颗盘扣如今扣紧了,顿时知道自家殿下计划得逞。 殿下的确受了伤,也确实不严重,就是刀剑划过,一个小伤口流了点血。 今儿要出门时,也不知怎了,殿下突然拐到府医那,愣是缠上了一层厚厚的绷带,李卯琢磨了好半天,才琢磨出自家殿下想做什么。 果真是殿下会做出来的事,柳柳一个小姑娘哪里会是老谋深算的殿下的对手?这会儿怕是心疼的泪眼汪汪。 公子回来了,柳柳心头就跟吃了蜜一样甜滋滋的,午时和林瀚林夫人一起用膳,两人一眼就看出小姑娘的小心思,又是叹又是气又是好笑。 姑娘长大了,就惦记着外头混蛋小子,当爹娘的可是一点法子也没有。 次日,柳柳在屋中绣荷包,公子昨日离府前,特意让小丫鬟来转告说她之前给他绣的那只荷包这次出去不小心弄坏了,要再要一只。 柳柳惦念着他手臂上的伤,当然应好。 林瀚不知打哪儿听来了这事,很是吃味,也要她绣个荷包给他。 柳柳一并笑着应好。 柳柳在柳家村时就时常绣了荷包拿去换铜板,她绣起荷包来可是又快又漂亮。 最后一针落下,一个荷包绣了翠竹,一个荷包绣了君子兰。 绣了翠竹的送给公子,另外一个给父亲。 她摆弄着两个荷包,正想让人把绣了君子兰的给父亲送去,忽然听到小丫头来禀告,表小姐来了。 柳柳回家这么久,还是头一次听表小姐这称呼,料想可能是自己的表姐或者表妹。 她让小丫鬟把荷包送到父亲的书房,就带着兰儿去林夫人的院子。 才进屋门,她就听到垂帘里传来谈笑声,年轻女子的声线让她觉得有点耳熟,下意识觉得在哪听过,却又不大想的起来到底在哪听过? 柳柳拎了裙摆迈过门槛,一进屋就看到了个意料之外的人。 方小姐! 柳柳是真没想到会在相府见到方窈,在她的认知中,方窈是叶县县令府上的表小姐,怎么如今到了相府还是表小姐? 林夫人见女儿略微惊讶的看着方窈,好奇道:「怎么?柳柳认识窈窈?」 话才说完,林夫人很快反应过来:「窈窈之前住在叶县她姑母家,想来你们可能见过。」 柳柳对这位方小姐最深的印象就是她冒认了自己对公子的救命之恩。 她张了张嘴刚想说不认识,方窈已经先她一步笑道:「此前在叶县,我喜欢极了柳柳绣得荷包,还想让小丫鬟找她买,怎么也没料着柳柳竟是自家表妹。」 方窈这话说的巧,只说喜欢柳柳绣的荷包,却不提想买的柳柳到身边当丫鬟的事。 柳柳心思 单纯,却不代表愚笨,她敏锐的察觉了方窈话中的避重就轻,她本就不打算将已经过去的事拿出来说,如今听她这样取巧,心头有些别扭。 她看方窈转过来的目光,里头还带了些许恳求,柳柳抿了抿唇,朝林夫人走去:「倒是这样。」 要真说起来,方窈也没说假话,她的确喜欢她绣的荷包,也想让丫鬟再买。 柳柳对方窈态度淡淡,林夫人一下就察觉了,她倒是没往坏处想,只以为柳柳不太喜欢这个突然冒出来的表姐。 再说,柳柳之前在柳家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农女,方窈对她来说却是高高在上的官家小姐,心头有疙瘩也实属正常。 第24章 林夫人拉过柳柳的手:「娘只知你绣荷包绣的好看,却不知你还要绣的荷包来卖补贴家用。」 这些日子,林瀚早将女儿过去过的日子查了个底朝天,又是心疼又是气愤,书房里都砸坏了好几套茶具。 林瀚一边庆幸柳柳是阿奶带大了,一边后悔自己怎么就那么便宜了王凤春,他咬咬牙,吩咐人下去办事,必不能让那些人好过。 过去的日子已然过去,柳柳笑着说道:「和阿奶住在一起的日子一点都不苦,阿奶很能干,很厉害,教了我许多东西,只是我太笨,只将阿奶的本事学了一星半点。」 林夫人知道将柳柳养大的阿奶是当年将她救了的妇人。 林瀚查了,原来阿奶本是皇宫里的绣娘,因为年纪大了被放出来,后来不知怎的辗转到了叶县,嫁给了老实淳朴的丈夫。 她本是蜀地之人,靠着一手双面绣绝活在宫中很受主子们宠爱,她在林夫人嫁进皇宫之前就出了宫,当时她瞧见林夫人穿戴不菲,就知道她身份不俗。 林夫人拍拍柳柳的手,对阿奶她心存感激,可对王凤春,她唯有冷笑,见她将林婳带回去会是怎样的下场? 将不开心的事扫去,林夫人换了个话头,又和柳柳介绍了方窈。 柳柳这才知道方窈的母亲是林夫人的庶出妹妹,今儿会来林府,是听说了柳柳的事,特意上门来拜访。 林夫人和她说了会儿话,方窈就提出想要和柳柳一起到花园里走走,也算是姐妹俩熟悉熟悉。 林夫人就生了柳柳这么一 个女儿,柳柳周围也没熟悉的玩伴,若是能和方窈玩在一起,倒也算得上不错。 柳柳其实不大想和方窈走在一起,可她作为主人,客人发话了她倒不好拒绝,只好和方窈一起去花园。 方窈像是天生与她熟稔,热切的过来挽着她的手臂,妹妹妹妹叫着,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打出生就生活在一起的亲姐妹。 入了秋,花园里金菊都盛开着,一簇一簇细嫩的花丝像是小孩子笑意盈盈的脸庞。 走动间,柳柳见着花圃里夹杂着几株鸡冠花,红的黄的点缀着,煞是好看。 真没想着,相府花园种花也不讲究,花圃里都没名贵花朵。 方窈见柳柳脸上带笑,不由问道:「表妹在笑什么?」 柳柳回过神来,道:「笑这花儿开的真好。」 方窈跟着笑道:「没想到表妹还有惜花之意。」 柳柳连连摆手:「就是见着它们开的好看。」她的诗经还是公子教的,半懂不懂,哪里懂什么惜花。 依着柳柳看,颇有无病呻吟的意思,当然她也知道自己境界未到,只是个俗人。 方窈历来会说话做事,她挽着柳柳的事,换了个话题:「刚刚还要多谢表妹没有在姨母面前说破叶县之事。」 她指的当然是假冒萧靳救命恩人的事。 这事,萧靳已经知道,柳柳作为当事人肯定也知道,只是两人都没把这事拿出来说,叶县的人都还认为方窈是萧府公子的救命恩人,就连林瀚怕是一时半会儿的,也摸不清事情真相。 柳柳脸上的笑意敛去了些,她道:「事情已经过去了,说不说不重要,不管是我还是公子,都没将这事放在心上,表姐不必如此。」 柳柳这话出口,方窈的神色就微微僵了僵。 她一直以为柳柳直是个愚蠢的农女,见识狭隘,认知也有限,却没想着她还会含沙射影宣告主权。 柳柳这话里的意思分明就是指责她心思狭隘,一心惦念着这事,偏偏还要提到萧靳。 京城里如今谁还不知安王因为被神医治好了双腿,许诺要娶神医的干女儿为妻,如今神医的干女儿成了林相的亲生女儿,这许诺更是顺理成章。 方窈对女儿家的心思最为了解,柳柳一心都挂在安王 身上,如今怕是也将她当成了敌人。 方窈眼中掠过一抹不屑,嘴上却又装作诚恳:「是表姐多想了,当时一时糊涂,萧府上门来问也没及时回绝,这才有了误会,倒叫表妹为难。」 第25章 柳柳无意继续这个话题,不过,她还真不像方窈想的那样心思狭隘,看谁都当成情敌。 「表姐,我们到前头走走,前头有一处金菊开的格外好看,花包有碗口大小,我还从没见过长得这么好的金菊。」 柳柳和方窈便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多半都是方窈在说,柳柳兴致缺缺。 方窈心中自然恼恨,在此之前,柳柳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农女,如今身份一变,立刻在她面前嚣张了,她如何能不恼恨。 不过,她向来会掩饰,心头再不屑也是笑意盈盈和柳柳说话。 柳柳和她逛了会儿花园,就见兰儿欲言又止,她辞别了方窈,带着丫鬟回去。 原来是公子派人来取荷包了。 柳柳见着李卯身边跟着冷着一张脸的林云,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 她很快拿了装荷包的小匣子给李卯,李卯还当着林云冰冷的目光递过来一封信,想也知道这封信会是谁写的。 柳柳昨儿就把公子这些日子写给她的信一封封认真看了,明明是肉麻兮兮的话,公子写起来却不带重样,柳柳想到信中写的内容不由面颊通红,连带着如今捏着信纸的指尖也微微发热。 李卯拿了荷包忙不迭跑了,柳柳回到屋中将信看完,无非是些羞人的话,到最后了才来一句,过两日定国公府见。 定国公府是公子外祖家,定国公府小公子满月宴公子定然是要出席的。 傍晚,柳柳到林夫人屋里一起用膳,这才知道方窈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说服林夫人,让她在林府住上几日。 柳柳午后也仔细听兰儿说了方窈家中境况,同情归同情,却对方窈依旧没几分好感。 方窈显然不是第一次住进林府,她很知道分寸,从头到尾都没提过林婳,对着柳柳总是妹妹妹妹的叫着,林夫人自然乐意见姐妹两关系好。 柳柳心思全在公子信中的那句话上,哪有心情看她演戏,每每方窈说好几句话,她才心不在焉应上一句,让方窈很是气恼。 方窈住进林府,整日在柳柳面前晃悠,像是只打不死的小强,自认为这样就能在柳柳面前刷好感。 柳柳被她扰得有些烦闷,偏偏方窈又极有眼色,见她神态间带出些许疲惫,便很知进退离开,可要不了多久她绝对能再寻个借口出现在柳柳面前。 柳柳只盼望着方窈能早些离开林府,她实在不爱与人虚与委蛇。 方窈知道她在学礼仪后,还自告奋勇要陪柳柳一起。 老嬷嬷的礼仪规矩连已逝皇后也多加夸赞,林夫人特意请了她来教柳柳,就是在为柳柳今后嫁给萧靳做准备。 听着方窈也要学,林夫人想了想,大手一挥,就让她一起,反正教一个是教,教两个也是教。 方窈在礼仪上下过苦功夫,柳柳才学了没多久,自然比不上她。 可柳柳耐心又能坚持,教导她礼仪的老嬷嬷对她很是喜欢,反观方窈,虽然礼仪不错,却自视甚高。 老嬷嬷在皇宫里爬摸打滚了几十年,又哪里会看不出这一个两个小姑娘的心思? 柳柳心性纯真,是一心一意在学礼仪,方窈却是夹了旁的心思,礼仪不错,却让人喜欢不起来。 方窈学着礼仪,难免想到当年。 她的母亲被她的父亲亲手绞死,她也被父亲送入家庙,一直长到十来岁,如若不是那一次意外让她遇见了理王殿下,她到现在也不过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小官之女。 方窈敛下眉眼,将心思压下。 柳柳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觉得今日学完礼仪后方窈有点过分安静。 不过,她巴不得方窈不要出声扰她。 ☆☆☆ 翌日,定国公府小公子满月宴。 林夫人许久没有出席京中宴会,不少人听她会到定国公府参加小公子满月宴,诧异的同时又有了然。 贵夫人们出席宴会,除了联络感情梳理复杂的人际关系,便是为自家儿女未来婚事打算。 第26章 原本林婳和萧靳定下婚约,林夫人自然也不必为女儿的婚事操心,林婳又自小长在京城,与权贵之女相交,自个儿出门也能混的如鱼得水,不必林夫人时时刻刻看着。 如今,林婳是个冒牌货,和萧靳有婚约的人换成了柳柳。 柳柳长这 么大都没在京城贵族圈子里混过,日后若是嫁给萧靳,怕是有得磨,还不如趁着嫁过去之前由林夫人带着,让她融入京城的高门圈子。 柳柳在城门口给定国公夫人让马车的事也传扬了出去,人人都知晓定国公夫人能够安然生下小公子有柳柳一份功劳。 今儿一早,柳柳就被兰儿拉起来打扮。 回家之后,柳柳的衣裳多的穿不完,要么林瀚听说京城上衣阁新出了衣裳款式,一股脑全买回来,要么林夫人看了府中绣房递上来的衣裳图纸,每一件都喜欢,全让绣房绣出来。 柳柳屋中隔三差五就会有人送新衣裳过来,她便是每日穿不重样的都赶不上衣裳送来的速度。 今儿,兰儿给她挑了一身粉紫色的裙裳。 高高的束腰设计将她这些日子发育越发好的小包子托起,迤逦而下的淡紫色飘带衬着外罩一层紫云纱,无端而来一股飘飘欲仙之感。 这么一装扮,原来娇小的柳柳身子拉得欣长,平添几分窈窕之感。 欢儿将柳柳身上最后一根飘带系好,立刻拍了拍手:「小姐今儿可真好看,公子定要看直了眼。」 柳柳自个儿瞧见了镜中人都移不开眼,这会儿又听着兰儿打趣,一股热气从耳根子烧起来,连忙嗔她:「说什么有的没的,赶紧的,娘要等急了。」 兰儿见自家小姐害羞,抿着嘴笑开了去,连声应好,又忍不住道:「小姐就是好看嘛!」 柳柳这回干脆头也没回,这小丫头真是越惯胆子越大,日日打趣她。 兰儿哎呀一声,连忙跟上。 方窈今儿也早早打扮好,柳柳到林夫人院子时,她已经在屋里了。 林夫人见了今天的柳柳,也是眼睛一亮,忙不迭拉住她的手上下仔细打量起来:「娘就知道这衣裳你穿着好看,果真是这样。」 方窈连忙跟着夸赞:「表妹本就生得好看,今儿仔细一打扮,瞧着可真像是天宫里下来的仙女。」 方窈这一番话说得林夫人更是开心,林夫人又认真看了看柳柳,满意点头,果真好看极了。 到定国公府,几人下马车时,外头已经来了许多人。 林夫人和柳柳一出现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前几日林夫人在玉品楼和武王妃 之间的唇枪舌剑早传开了,众人也知晓林夫人认回来的亲女儿长得极好看,是之前的林婳比不得的。 如今又瞧着柳柳的长相,不少人都在心中思衬,果真是亲生女儿,长得可有六七分相像,先头那个可是哪儿哪儿都不跟林夫人像。 林夫人是朝廷一品诰命夫人,林瀚又在朝中权势鼎盛,她才下马车,就有不少贵妇人凑过来想来混个脸熟。 容夫人早早派着人守在门口,相府的马车才到,容夫人就领着婢女迎出来,两人都是京城贵妇圈子里的领军人物,容夫人一来,其他人都自觉避开了去。 容夫人见着柳柳又是一顿夸,直把柳柳夸的不好意思。 定国公府里四处张灯结彩,丫鬟小子脸上都洋溢着笑容,显然是为着国公府后继有人开心。 和容夫人一起来到正屋,定国公府太夫人正坐在屋里和许多夫人说话。 太夫人上了年纪,前些日子又不小心在花园里摔了,好在没什么大碍,今儿个她实在开心,精气神十足。 林夫人一来,屋里的话头停了,都笑意盈盈和林夫人相互招呼。 柳柳能感觉众人的目光时不时就从她身上掠过,她心头有点儿紧张,却又记着母亲和她说的,任由旁人怎么打量,她端着便好。 方窈似乎对这种场合颇为适应,就算旁人的注意力都在柳柳身上,她也总带着一副笑,仿佛没有察觉到自己和柳柳之间的差距。 第27章 和屋中一众夫人见了礼,太夫人还特意叫了柳柳过去,拉着她仔细瞧了瞧,满意极了,说笑间就从手上退下一只红玉镯子到她手腕上。 柳柳被吓了一跳,她如今眼力见长,当然一眼看出红玉镯子不是凡品。 太夫人却笑眯眯拉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是个好姑娘,老婆子给你的你就收下,别看你娘。」 太夫人这话声音不小,屋里的夫人们听了个个善意笑出声。 林夫人认回来的这个亲女儿的确比之前嚣张跋扈的林婳不知好了多少倍。 林婳也不是没来过定国公府参加宴席,可从没见太夫人拉着她的手说话,将自己带了几十年的镯子送给她更是从来没有的事儿。 当时京城里可有不少人酸林婳就是仗着自己有个有权有 势的父亲才能和太孙定下婚约,不然就她那性子,能嫁谁家去? 太夫人看柳柳是越看越喜欢,对着一旁坐着的和柳柳年岁差不多大的年轻女孩招了招手:「明乐,你带了柳柳到外头玩。」 这是柳柳第二次听到明乐郡主的名字,她好奇的看过去,就见到一个穿着湖蓝色宫装的女孩正对着自个儿笑。 只看一眼,柳柳就对明乐郡主心生好感。 柳柳也不知道这股好感是源于公子,还是出于本身和明乐郡主一眼看对。 明乐郡主笑着过来拉住柳柳的手,又神秘的对她眨眨眼,转过头对着林夫人说道:「沈姨,我会好好看着柳柳的,您别担心。」 明乐郡主和萧靳一母同胞,兄妹俩自小感情好,她早早就听回宫的哥哥说她很快就要有嫂子了。 明乐郡主对柳柳可是好奇了许久,几次蠢蠢欲动想要来相府,都被萧靳摁下,说她这泼猴似的性子会吓着柳柳。 明乐郡主不以为然,频频翻白眼,却也按捺住了心头的好奇,好不容易等到今日,当然要好好瞧瞧。 明乐郡主和林婳是死对头,之前知道她是自己未来嫂子,气闷了许久,没见着柳柳,她又怕自家亲哥瞧上的也是个和她不对眼的嫂子。 如今一看,证明萧靳眼光在线,不过,明乐郡主还真没想到自家霸道傲气的哥哥原来喜欢这么娇娇软软乖巧的小姑娘。 难怪之前看都不愿意看林婳一眼,林婳那性子完全和自家哥哥的喜好背道而驰。 明乐郡主的话又娇又俏,一下就把林夫人逗乐了,摆了摆手道:「沈姨对你放心。」 明乐郡主得了句准话,拉着柳柳就往外走,林夫人看了看身边安静得像是不存在的方窈,也道:「窈窈,和你柳柳妹妹一块儿去。」 方窈乖巧点了点头,安静跟在明乐郡主和柳柳身后。 明乐郡主拉着柳柳出门,就凑到她耳边一阵低笑,还促狭道:「嫂子!」 柳柳可没料到明乐郡主会是这样活泼的性格,被她两个字喊得面颊绯红。 偏偏她和明乐郡主只是第一次见,被她打趣了也不能像对兰儿一样笑骂回去。 她抿着嘴,面色绷紧了,却又止不住红起来。 明乐郡主哪里见过这么可爱的小姑娘,顿时笑开了去,还了然道:「难怪我大哥喜欢你。」 她叹一句,又小声对着柳柳说道:「人长得漂亮,性子还软娇,最最重要的是,你的胸怎么长这么大的?」 明乐郡主对着柳柳身前系带上的鼓囊看了许久,再瞅一眼自己即便努力极了也没怎么探头的小包子。 怎么差这么大! 方窈说想要自个儿去花园逛逛,柳柳面红耳赤之下哪里有心思搭理她想做什么,只好胡乱点头。 明乐郡主一点也没有做了坏事的自觉,抿着嘴偷笑:「我说的是实话,你害羞什么?」 「大哥可是一回宫就迫不及待和母妃说了你的事,我还是头一次见他急成那样,哎呀,果真是有了媳妇就忘了妹妹。」 明乐郡主有模有样感叹着,说完了又道:「若不是前些日子外祖母摔着母妃前几日过府来看过,今儿宫里又有事耽搁了,不然也是要来参加浩哥儿满月宴的。」 第28章 「母妃也格外想见见你。」 听到太子妃想见自己,柳柳脸上的燥热褪去了一些,心头带起些许紧张。 明乐郡主好像察觉了她的心思,连忙说道:「母妃可好了,等下月母妃生辰,你进宫见了母妃就会知道。」 自己儿子什么样太子妃再清楚不过,能让他一心惦念着的女子,太子妃哪会不好奇? 之前太子妃就听容夫人提起过柳柳,知她是个好姑娘,心头的迫切稍稍放缓了些,可还是紧巴着想见柳柳。 「嗯。」柳柳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红着面颊点头。 明乐郡主哪里见过这么可爱的小姑娘,只觉得她哪儿哪儿都讨自己喜欢,她拉着柳柳往花园去,一边走还一边说道:「某人可嘱咐我要早些把你带去。」 「哎呀,这有了媳妇,妹妹就当成工具了。」明乐郡主小声抱怨着,声音却含着笑。 柳柳当她嫂子,她绝对举双手双脚赞成。 柳柳一时没反应过来,明乐郡主拉了她走了一小段,她才磕磕巴巴说道:「公子……公子已经来了吗?」 她脑中不由浮现起前两日公子送给她那封信里最后写着的定国公府见。 柳柳问话问的小声,还带了女儿家的羞怯。 明乐郡主却是哎呀一声看向她:「原来你知道啊!我就说,大哥怎么笃定我能把你带来?原来你们早就暗度陈仓了!」 暗度陈仓这四字实在叫人难为情,柳柳面颊一红再红,忍不住反驳道:「哪有?」 明乐郡主嘻嘻笑着,又摆了摆手,状若嫌弃:「你们这有心上人的人果真让人瞧着发酸, 哼,来日我也要嫁个好看武功又厉害还心疼我的男子。」 柳柳还是头一次听女子大剌剌说要嫁什么样的男子,她颇为惊讶的看着明乐郡主,真觉得她与时下女子不同。 明乐郡主忍不住伸手戳了戳柳柳的面颊:「这么看着我作甚?话虽惊世骇俗了些,可谁不是这么想的?」 明乐郡主嘴角往上翘,还颇为得意道:「我就是敢说旁人不敢说的话。」 柳柳很认真点头赞同她:「郡主一定能找到如意郎君。」 自己开开心心说出来不觉得羞怯,被柳柳这么认真的赞同着明乐郡主脸上也不由冒出一小股热气。 她故作镇定道:「我肯定能找到,不过你就比我幸运了,已经瞧上了我大哥。」 「我大哥虽然脾气差了点,性子别扭的让人想打他,偶尔还不搭理人,可长了一张好脸,京城里就没哪家公子能比得上。」 柳柳听明乐郡主这么说公子,忍不住抿嘴笑了起来,明乐郡主形容的还真是和公子相差不离,果真是亲妹妹了。 明乐郡主说着说着,还愤愤不平说起之前自己在萧靳面前碰壁的事,将自家大哥一溜儿黑历史全抖了出来。 萧靳靠在假山边,本来只想听听这两小丫头在说什么,哪知道话题一下就扯到自己身上,还越说越过。 萧靳瞬间黑了脸,一脚踏出假山直直挡在两人面前。 柳柳愣了一下,明乐郡主义愤填膺的声音却戛然而止。 明乐郡主是真险些一口气没提上来,她在背后快活的编排自家大哥是一回事,可编排自家大哥被他直直撞上又是另外一回事。 想到自己曾经受过的欺压,明乐郡主瞬间苦下一张脸来,随后她眼珠子一转,忽然想到了什么,嘴角直直往上勾。 「哥,柳柳我给你带来了,你们聊,我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了。」明乐郡主动作那叫一个快,把完全没防备的柳柳推进萧靳怀里,紧接着脚底抹油,一溜烟儿不见了。 这速度快的,柳柳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萧靳顺势将柳柳肩膀扣住,将人压进怀里。 见着求生欲格外强的明乐郡主,萧靳漆黑的脸总算放晴了些,他牵过柳柳的手走进假山。 这地儿虽然没什么人来,可 保不齐有人逛着逛着就到了,两人如今还未大婚,就算有了婚约,被人瞧见俩人私下在一起还是不大好。 第29章 萧靳可舍不得柳柳受委屈,被人非议。 柳柳被拉进假山群,才发现这里头别有洞天,天然的石椅有的就是凹陷的假山形成的,有的就是地上一个石墩。 萧靳带着柳柳坐进一个假山里,这个凹处足够大,他一人坐着宽敞极了,柳柳刚想往他身边坐去,就被搂着腰肢坐到他腿上。 公子总是这样,两人若是单独相处,他就喜欢将她抱在他腿上说话,还喜欢动手动脚。 柳柳总觉得这像是在抱孩子,可又推拒不得,最后只能任由他去了。 柳柳才坐好就迫不及待问道:「公子,你手臂上的伤怎么样了?」 她这两日就惦念着他手臂上的伤势,生怕他自个儿不在意让伤势加重,公子也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 前世,他老是生闷气,折腾自个儿身子,折腾来折腾去,到最后折腾的还是她。 柳柳之前可怕极了他生闷气的模样,如今是忧心着他的伤势。 萧靳博了一波同情,早把这事忘到了脑后,他见着柳柳小心翼翼伸手去摸他的手臂,眼皮子抖了抖连忙道:「这两三日来已经好了大半,不碍事。」 他今儿个嫌麻烦连绷带也没缠,若是让她瞧见了,自个儿做下的事怕是要露馅,届时这小东西还不得翻天了去,指不定还疑心他之前做下的事。 好在萧靳睁着眼睛说瞎话的本事一等一,他神色自然,还为了证明自己的伤势好了动动手臂,柳柳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萧靳怕这小东西又会像那日一样想看他的伤口,连忙转移话题:「刚刚明乐那小丫头和你说了什么?脸儿红成这样?」 柳柳脸上的飘红还没淡去,又被公子这么问,瞬间像是蒙上了一层红霞的天际,好看极了。 柳柳哪敢说明乐郡主那些露骨的话,那些话女儿家听了都忍不住害羞,她更是不敢在胆大妄为的公子面前提。 柳柳支支吾吾道:「就说了之前和公子您相处的趣事。」 萧靳在家山后可是把自家亲妹妹对自己的诋毁都听的一清二楚,见柳柳还将人护着,轻嗤一身,毫不客气伸手捏捏她 的面颊:「你倒是顾着她。」 柳柳被捏得难受,哼着声音就要去拨拉萧靳的手。 萧靳过了手瘾也就任由她将自己的手拨拉开,只是没想着柳柳抓着他的手往其他地儿放,一不小心,萧靳就碰到了某处绵软,隔着衣裳都能感受那处的美好。 萧靳呼吸一紧,柳柳好似还没察觉,用另外一只手擦了擦被他捏过的面颊,还小声控诉道:「痒!」 她声音娇软甜糯,再有那绵绵软软地儿勾引着,萧靳只觉得时间格外难捱,他眯了下眼,想着四处也没人,干脆过过手瘾。 柳柳万万没料到公子竟这般孟浪,险些叫出声来。 她闭紧了嘴,死死抓住公子使坏的手,用自认为恶狠狠的眼神瞪向他。 萧靳无辜的眨了下眼,还道:「怎么了?」 他眨眼便眨眼,偏偏还目不转睛盯着她那儿,柳柳只觉得一股热气上头,偏巧这时,明乐郡主之前的话在她耳边掠过。 你的胸怎么长这么大的? 满腹疑惑的声音配着如今场景,直叫柳柳一股热气冲上脑门,浑身上下都像煮沸了的开水,不仅热烫着还咕嘟咕嘟冒着热气。 萧靳爱极她羞怯的模样,使着坏,还凑到她耳边啮着她玉润的耳垂:「羞了?」 柳柳这一刻真是无比后悔自个儿刚刚怎么没和明乐郡主一起跑了? 她别过头死死抓住公子的手,咬着牙根一声不吭。 她知道她这会儿不管说什么,公子都会七拐八弯把话题绕回去,他历来都是这么厚脸皮,还美其名曰要福利。 萧靳见小姑娘实在是羞得厉害,才忍不住靠在她耳边低笑:「别听明乐那坏丫头的,她历来喜欢在旁人面前诋毁我。」 柳柳见他依旧如此厚脸皮,忍不住侧目看他一眼。 她倒是觉得明乐郡主说的一点儿也没错,公子难伺候极了。 第30章 萧靳一下捉住了她这小小意味深长的一眼,一时间被她气笑了,正想说话,忽然听到外头窸窸窣窣有动静,像是有人小心翼翼踩着石板朝这儿走来。 萧靳暂时咽下到了喉咙边的话,他将柳柳搂过来,两人一起靠进假山。 他自小习武,耳力非旁人可比,一下就听出朝这走来的有两个人,一前一后,步子很轻 像是怕人发现她们往这儿走来。 柳柳虽不知道怎么了,却也乖乖顺着萧靳的意思趴进他怀里。 很快,就在两人藏身的假山旁传来了两人的交谈声。 「事情我们都安排好了,至于这事没成,可怨不得我们。」 「说来,你在定国公府待了这么久,却连个人都安排不进去,还好意思责问我们?」 说话人刻意压低了声音,可柳柳还是一下就听出了这是方窈的声音。 柳柳微微睁大了眼睛忍不住抬头看公子,果真见他眯着眼睛神色危险。 柳柳压着心底的疑惑,耐心趴在公子胸膛上继续听俩人说。 接下来说话的是个颇为老迈的声音。 「哼!当初可是你们向我信誓旦旦的保证一定能把她的肚子弄没了,如今她不仅生了还生了个儿子,你们是没办成反倒是来怪我?」 「你们倒是厉害,却这么久了连个人都安排不进来,没了最佳的机会,那贱人又把她孙子护得跟眼珠子似的,我哪里有办法能像之前一样把那小贱骨头处理掉?」 方窈面色不大好看,当日他们安排了人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甚至还特意派了人去城门堵着,可谁料想得到定国公夫人都早产血崩了,竟然会遇到随身带着野参片的柳柳。 百密一疏,人到了定国公府,他们就算再怎么想下手也难,偏偏眼前这老贱婆子竟然丁点本事也没有。 若不是无人可挑,她怎么会选了这么个蠢货当合作对象? 方窈提起嘴角:「今日我来,不过是想告诉你,此后的事我们不再插手,你若是有本事就自个儿将爵位夺给你儿子。」 「别急着生气,也别说什么去揭穿我这么没丁点用处的威胁话,你若是不怕自己和自己儿子也栽了,你就只管揭穿。」 方窈话说的从容淡定,说完了一步越过面前的人径直往外走。 她一边走一边说道:「你还有最后一个机会,最好能把握住。」 柳柳越听越心惊,面色也隐隐发白,她万万想不到方窈竟会掺和定国公府的事,难怪她前两日要跑到林府来,怕是就等着母亲将她带到定国公府来和这人见面。 柳柳抿着唇,两人之间谈话的内容实在透露了太多东西,她不用 细想就能猜到,所谓的爵位,所谓的处理,针对的就是定国公夫人母子两人。 原来那日定国公夫人早产血崩根本就不是意外。 柳柳这些日子也在林夫人那知道定国公府子嗣艰难,定国公夫人还失过一个孩子。 原来,原来一切都不是意外,就连先头那位小公子,怕也和刚刚那个老迈的声音有关系。 柳柳只觉得浑身发冷,她好像又回到了那个秋日,廷儿哇哇大哭的声音在她耳边不断略过。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恶毒的人,连襁褓之中的婴孩也不放过。 柳柳忍不住贴近萧靳,听着她胸膛里传来一声又一声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心头的慌张忐忑才压下一些。 她慌乱的伸手想抓住什么,萧靳好像察觉了她心头的害怕与恐慌,将她抱了起来,担忧的问道:「怎么了?柳柳?」 萧靳听了刚刚那番对话,脸色冷得像要结成冰。 这些年定国公府子嗣艰难,太子妃操碎了心,定国公太夫人老夫人亦是夜不能寐。 前两年,定国公长子意外身亡,定国公太夫人都险些跟着去了。 柳柳抓住萧靳的手,眼中不知何时就蓄了眼泪:「公子,我好怕。」 她许久没在他面前说这个怕字,上一次还是在回京路上,也是那一次,他彻底记起了被自己遗忘的事。 第31章 萧靳脸上的冰冷再添几分,他将柳柳搂紧了,吻着她的耳廓,沉声道:「我们的孩儿,活得好好的。」 他安慰着她,前世,她在他面前身亡,廷儿就在屋中哇哇大哭,她爱极了那小家伙,想来那是一定怕极了。 柳柳没听出他话里的意思,只以为他在安慰自己,她往他怀中缩去,宽阔的胸膛中找到了安全感。 她嗡声道:「要活得好好的。」她和公子的每一个孩子都要活的好好的。 萧靳安慰着柳柳,等她情绪稍稍平缓了些,这才去找了明乐郡主,让她带着柳柳回去。 眼看两人的背影消失,萧靳周身冷气一件再降,李卯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觉得自家殿下身边仿佛能结出冰渣子。 李卯知道十有八九是出事了,还没细想就听到萧靳吩咐。 李卯越听眼睛睁得越大,他是万万没想到定国公府中竟藏着 如此毒瘤,更没想到当年的小公子是被人害死的。 李卯得了命令,面色肃穆。 ☆☆☆ 柳柳跟着明乐郡主走了一会儿,明乐郡主明显感觉到柳柳心头有事,她这会儿不再搞怪,而是有些担忧的看着柳柳。 柳柳想着刚刚方窈离开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们既然针对定国公夫人和小公子,那个最后的机会她们估摸着还会动手。 柳柳知道公子一定会处理这事,可她也没法当成什么都不知道。 恰恰这时,方窈领着丫鬟也回了院子,正巧和她撞上。 柳柳捏紧了缩在袖中的手,面上却没多大变化,她能不露了神色,还要多亏这些日子林夫人的教导。 方窈热切迎上来,柳柳缩在袖中的手越握越紧,却又在方窈走到她面前时一下松开了。 柳柳面上带了笑,装作不经意问道:「表姐,你刚刚去哪儿了?我和郡主在花园里逛了两圈都没见着你。」 明乐郡主不知柳柳为什么这么说,却敏锐地察觉到不太对劲,跟着点头:「是啊,本来我们还想寻着你一起回来,可找了一会儿没瞧见你就只好先回来了。」 方窈听到柳柳说她逛了花园两圈,心头微微发虚,却又自信自己刚才所作所为没人看见。 她脸上依旧是之前那恰到好处的笑容:「刚刚去湖边的水榭坐了会儿,可能正巧错过了。」 柳柳笑着点头:「难怪,表姐你的头发有些乱了,想来是湖边风有些大,而且你可要注意着,这些日子天气渐冷,着凉了可不好。」 方窈见柳柳和平常一样说话,也没生怀疑,笑着应好。 回到屋里,外头也差不多要开宴了,林夫人带着柳柳和方窈和一众夫人往宴席走去。 柳柳一路上心不在焉,坐到宴席上也是神不思蜀。 林夫人很快注意到了她的异样,拉着她的手问道:「怎么了?这是?」 她才说完,就见着明乐郡主捏着整封信走过来,她对着林夫人行了晚辈礼,转头就对着柳柳促狭道:「柳柳,我哥让我给你的信,刚刚忘记给你了。」 哪有什么信?她不久前才见过公子。 柳柳疑惑着接过信,明乐郡主连忙对着林夫人说道:「沈姨,我就帮我哥递个信,您可 不能把信没收了,不然我哥要撵我的。」 林夫人早知道萧靳隔三差五就往相府送信的事,也知道林瀚截了他不少信,如今扶着额忍不住摇头笑开,这一老一小还真是打擂台打上了是吧?真是见缝插针。 明乐郡主见林夫人笑,又对着她一顿猛夸,把她逗开心了才对着柳柳说道:「赶紧打开来瞧瞧。」她一边说一边对着柳柳眨眨眼。 柳柳怀揣着疑惑打开信,信里没有其它只有龙飞凤舞两个字:「安心。」 柳柳心头所有的忐忑都在看到这熟悉的两个字时平息下去。 想来公子也知道她没什么本事,又惯会忧心,这才会觉得不放心送一封信来。 林夫人转头就看到了信中内容,她嗅觉敏锐,本能觉得有哪不对劲,很快就想到了柳柳之前魂不守舍的模样。 第32章 她想问柳柳怎么了,又想到在这大庭广众之下问怕是不好,只好把这事压了下去,却又时不时看向柳柳。 自打柳柳收了这份信,状态就好了许多。 林夫人想着回府后再问她。 宴席一直顺利进行着,因着小公子早产,身子弱,没抱出来给客人瞧,众人都知道定国公府这小公子来之不易,个个表示理解。 宴席接近尾声,也没什么事发生。 柳柳一直吊在嗓子眼的心稍稍往下松了些,偏偏这时候,一个小丫头慌慌张张跑进来凑到容夫人耳边说了什么,容夫人就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正要离开的宾客见了这阵仗,不由面面相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柳柳心头瞬间沉了下来,忍不住捏紧被她收在袖子里的信封。 容夫人虽然走的匆忙,但府中客人依旧被安排着有序离开。 柳柳害怕发生了不好的事,下意识去看方窈,果真见她嘴角不自觉往上翘。 柳柳心情实在糟糕,林夫人见了刚刚容夫人的反应后,同样面色不佳。 可就算她知道定国公府可能发生了什么事,作为一个外人,她也不好打探。 和她一样有这种猜测的人不少,连带着众人出府也没人说笑。 柳柳沉颠颠的心情一直维持到见到站在林府马车边的萧靳。 萧靳知道柳柳若是不清楚事情的结果,怕是不会放下心来,故而特意走这一趟。 他对着柳柳点了点头后,恭敬对林夫人作揖:「岳母,小王有事相商,可否借一步说话?」 人还没娶回去,就叫上岳母了,林夫人心头那点杂乱的思绪一下就被萧靳这句话打散。 她看了一眼低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柳柳,好奇萧靳要和自己说什么,于是点了点头,两人走到一边去。 林夫人还以为萧靳会提及和柳柳相关的事,可他出口的第一句话就让林夫人没了镇定。 两人的对话没有持续多久,不过短短一盏茶时间,可时刻注意着两人的柳柳和方窈明显看到林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甚至带了怒火。 柳柳吓了一跳,不知道公子和母亲说了什么,又怕公子激怒了母亲。 林夫人回来时,冷冷看了一眼方窈,霎时将她看的浑身僵直,柳柳却像突然明白了什么,立刻朝萧靳看去,果真见着他正对自己笑。 话没有多说,柳柳和林夫人上了马车,方窈也僵硬着身子上了自己的马车。 方窈一直都是个敏锐的人,她能感觉到林夫人看自己那一眼含了十足的怒气。 就在刚刚,林夫人虽因为定国公府的事情绪不佳,却也没将这丝情绪迁怒到她身上。 而这前后的变化,是在萧靳出现后。 方窈瞬间想到自己今日在定国公府中见着的那人。 她乱了。 林夫人一向待她不错,会用那么冰冷的眼神看她,一定是她做了什么还被她知道了。 方窈手脚冰冷,周遭的一切在她的耳中都显得格外清晰,马蹄的踩踏声,车 呼噜的滚动声,几乎在一瞬间方窈就做了决定。 方窈知道身边的丫鬟同样察觉不对,她深深看了她一眼,在对方坚定点头后,毫不犹豫撩开马车帘子。 短匕乍现。 眨眼间,闪着锋锐光芒的短匕就刺进了车夫的脖子。 血柱喷涌而出,直直溅在方窈脸上,方窈却好像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把将车夫推开,想也没想跳下马车。 她身后的丫鬟立刻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同样拿出一把匕首,狠狠刺进前方的马匹。 一声高亢的嘶鸣过后,被匕首刺中的骏马瞬间失控,道路上的人还没从突然倒下的尸体中回过神,受了伤的马已经直直向前冲,毫不犹豫往前方柳柳和林夫人所在的马车撞过去。 事情发生的太快,就连守在马车边的侍卫都没反应过来。 车夫突然身死,马车也失去控制,柳柳只觉得一股大力朝后方冲来,她和林夫人就直直向前倒去。 第33章 巨大的力道几乎要将人掀出马车,柳柳还未及反应,林夫人已经毫不犹豫将她护在怀里,紧接着,两人轰然往前倒,立刻被巨大的力道掀出。 没有预想中落在地上的疼痛,柳柳只觉得一个软软的身躯完全将她护住。 与此同时,侍卫和丫鬟的吼声先后到来:「夫人!小姐!」 柳柳脑子晕乎乎的,忽然觉着一股温热的喷在自己脖子上。 浓郁的血腥味让她皱起眉头,而紧紧护在她腰上肩膀的手的力道骤然松开。 ☆☆☆ 「啪!」茶盏碎落在地的声音在静悄悄的屋中显得格外刺耳。 跪在地上的妇人抖了抖身子,随着茶盏碎裂,有几滴滚烫的热茶溅在她裸露在外的手背上,一瞬间的刺痛让她在恍惚中回神。 妇人想要抚去手背上不断侵蚀她皮肤的滚烫,可是她不敢,压抑的气氛让她大气不敢喘一声,更别提做小动作。 定国公太夫人坐在上首,在一众太夫人中她的年纪算不上大,可是中年接连丧子丧府,前些年的曾孙子也跟着没了,这一系列的打击让她摇摇欲坠,若不是拼着一口气,她如何能活到现在? 她死死瞪着跪在地上的妇人,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养了一头白眼狼,这是她娘家的亲侄女,甚至当年因为 她,她还险些和媳妇闹了龃龉。 这些年她从没短过她吃穿,甚至在儿子命丧沙场之后,还同意让她改嫁他人,是她舍不得儿子,说愿意在定国公府守一辈子寡。 太夫人想着想着就笑了,原来不是对她儿子情深意切,而是惦记着定国公府的爵位。 容夫人从外头匆匆而来,她看到跪在地上的文姨娘,只觉得一股热气往上冲,想也没想揪住文姨娘的领子,对着她毫不客气就是几巴掌。 容夫人做梦都没想到,对自己孙子媳妇下手的竟会是文姨娘。 当年,她与丈夫新婚不久,文姨娘作为婆母娘家的侄女到府中小住,哪知道她却爬上丈夫的床。 容夫人当时还怀着如今的定国公,骤然听到这事,肚子里的孩子险些没保住。 容夫人对文姨娘厌恶至极,可她到底是婆母家的侄女,生米也煮成熟饭了,只能忍着恶心让丈夫收她为姨娘。 好在丈夫压根儿不待见她,纳入后院之后也从未进过她的屋子。 偏生文姨娘肚子争气,一次就怀上了,她生下儿子不到两月,她也跟着生下个儿子。 没过多久,丈夫就在战场上出事,容夫人伤心欲绝,见着不愿离去的文姨娘,也没了当初的针锋相对。 这些年来文姨娘一直安分守己住在后院,就连自己生的儿子都送到她膝下教养。 渐渐的,容夫人也忘了当年那事,多少与她生出些同病相怜之感。 这些年来,她把庶子当成嫡子教养,还尽心尽力给他娶媳妇,就是希望儿子身边有人能帮衬着。 可她万万想不到,文姨娘压根就没息了当年的野心,她像蛰伏在暗处的毒蝎子,时不时出来给她在意的人致命一击。 「贱人!枉我对你这么好,这些年从不苛待你,甚至拿你当亲姐妹,可你竟然对含儿下手!含儿他才三岁,你怎么下的了狠心将他推入湖中!他还那么小,他真心实意叫你姨奶奶!」 容夫人一想到落水身亡的小孙子,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流。 含儿自小就聪慧,见着长辈就甜甜的喊奶奶太奶奶,那日他落入湖中,打捞上来时身子都浮肿了。 容夫人几乎不敢想象那么小的一个孩子,究竟经历了怎样的痛苦才离开 这个世界? 她一直都责怪自己没有好好看着他,却做梦也没有想到含儿是被一条毒蛇拉下地狱的。 容夫人气急了,怒喝出声,一股气险些没提上来,她踉跄着后退了一步,险些没站稳倒在地上。 文姨娘被这几巴掌打蒙了,可不断钻入她神经的疼痛让她一下回过神来。 这些年压抑在她心里的憋屈和愤怒全都涌了上来。 第34章 文姨娘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她指着容夫人大喝道:「亲姐妹?真是笑死个人,你不过就是把我当成一条狗,开心时送根肉骨头,不开心时什么时候给过我好脸?」 「当年国公爷中意的明明是衡儿!若不是你,我的衡儿早就成了定国公了!是你夺了衡儿的东西,却还要让我们对你感恩戴德,这可真真好笑。」 容夫人万万没想到会从文姨娘口中听到这么一番话,她想也没想一巴掌过去:「中意?你还真敢想?夸几句功课就是中意了?铭儿一早就是国公府的世子,他继承爵位是理所当然!」 容夫人是气得很,却没有被气昏脑袋,她一把揪住文姨娘的领子再将她拉起来:「语涵早产的事也是你做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没这么大本事,说!是谁在背后帮你?」 那日容夫人就察觉儿媳妇早产不是意外,只是查来查去都没查出蛛丝马迹,只好暂且将这件事搁置。 如今,文姨娘果真忍不住动手,容夫人这么多年没有防备文姨娘也不是没有理由,文姨娘根本就没有这个本事将整件事策划的这么完美。 文姨娘听了容夫人的话果然睁大了眼睛,她又突然笑道:「都是我一个人做的,只要你们死绝了,定国公府的爵位就是我的衡儿的!」 太夫人见文姨娘被逼到这份上了还这般说话,她气得胸膛起伏,跟在她身边的老嬷嬷急得帮他顺气。 容夫人见她不肯抖露出背后之人,反手又是一巴掌,这一巴掌她用了狠劲儿,直直将文姨娘扇在地上,嘴角还渗出血来。 容夫人冷笑着看着文姨娘,说出一句令她肝胆俱裂的话:「今日你要是不将话说清楚,明日我就将容衡逐出宗族!」 时人最重宗族,一旦被逐出宗族,将为天下人嘲笑,甚至没有科举入仕的资格。 「殿下,不好了,张宅被一把火烧了!」侍卫急匆匆进来,甚至连行礼也来不及。 他话说完,靠在桌边写字的萧逸手上的动作停住,是为没有察觉他的异样,咬着牙将自己打探到的另一个消息说出来。 「方姑娘被抓了。」作为殿下的贴身侍卫,他当然知道方窈不仅是殿下布下的棋子,还知道殿下许多事。 殿下的许多事都是她出面经手办的,如今她被林瀚抓住,殿下这么多年来的蛰伏岂不是要功亏一篑? 萧逸已经彻底没了写字的心思,他头一次失了态,握着毛笔在纸上划出又粗又重的一道痕迹。 「为什么被抓?」萧逸之所以会将那么多重要的事情交给方窈,就是知道她小心谨慎,每次办事都办的极为漂亮,不给人留下把柄。 侍卫见林府马车离开定国公府的事一五一十说了,越说萧逸的脸色越难看。 说到最后,萧逸从牙关里蹦出两个字:「愚蠢!」 不管因为什么事,直接伤了林瀚的妻女,就是走了最蠢的一条路。 林瀚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皇帝为什么对他那么放心? 无非就是因为他有个致命的弱点,他的妻女。 林瀚视妻女如命,谁若敢动他们一下,林瀚就会变成一只疯狗四处乱咬,不管是什么人,只要沾上一丝关系,都绝对讨不了好。 萧逸冷下一张脸来,眼中危险渐渐加深。 ☆☆☆ 柳柳迷迷糊糊醒来时只觉得头痛欲裂,她费力睁开眼,立刻感觉一道阴影靠近,紧接着萧靳急切的声音传来:「柳柳,柳柳?」 柳柳意识渐渐归拢,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突兀睁开眼,急急就要从床榻上坐起:「娘!我娘怎么样了?」 柳柳还没起来,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人又重新倒了回去。 她脑袋刺痛,鼻间好像又蔓延起了那股淡淡的血腥味。 萧靳将她扶好:「没事,岳母没事,别担心。」 当然不可能没事,马车被撞,林夫人完全把柳柳护在怀里,自己却狠狠砸在地上,撞破了脑袋,还撞断了根肋骨,如今还昏迷着。 柳柳一把握住萧靳的手,她不相信他说的,急切问道:「别骗我!我娘 第35章 到底怎么样了?」 她浑身上下都没伤势,昏迷之前还闻到了那么浓郁的血腥味,母亲一定受伤了。 萧靳见没法避重就轻,咬了咬牙根,说道:「岳母昏迷着,先生为她看了伤势,人没有大碍,要好好养着。」 这话说的不假,先生听说林夫人和柳柳在路上出事,疯了一般赶到现场,他来得及时,林夫人是受了重伤,却没有生命危险。 柳柳本来就苍白的脸色听了这话变得更加苍白,她用力抓住萧靳的手,眼泪哗啦啦流了下来:「公子,你带我去看看她好不好。」 母亲身子本来就不好,如今又受了重伤,怎么受得了? 萧靳为她擦去眼泪轻哄道:「好好好,别哭,我们把衣裳穿好去看岳母。」 而此刻正院外,丫鬟侍卫跪了一地,他们已经在这跪了三个时辰了,一直从烈日当头跪到暮色黄昏。 从回府他们就跪在这儿,侍卫是府中最好的侍卫,跟着出门的丫鬟也个个本事不俗,可就是这样还让夫人和大小姐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出事。 林瀚坐在床边,看着像是没有生气一样躺在床榻上的妻子,面色冷得能结出冰霜。 先生也坐在一旁,同样漆黑着一张脸。 这次若不是他在,林夫人怕是就要这么去了。 林云进来时感觉到屋中压抑的气氛,喉咙忍不住缩紧,他走到床榻边上,哑着声音道:「大人,人抓到了。」 方窈的丫鬟在她跳车而逃后用匕首刺进马匹,使得马匹受惊,为了掩护方窈,她也知道自己逃不掉,直接拔了头上的簪子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可跑又能跑得到哪儿去? 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一动不动的林瀚终于有了反应,他站起来对着守在一边的先生说道:「文卿,你守着她,我很快便回来。」 先生点点头,压了压疲惫的眉心,从怀里取出一个玉瓶,神色突然变得凶狠:「别让她死这么痛快。」 先生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好人,当年他能让武王断子绝孙,今日也能让方窈想死也死不了。 林瀚从他手中接过玉瓶,立刻带着林云往外走。 正院外跪了一地的侍卫丫鬟,林瀚看也没看一眼直接略过。 相府一直都有刑房,只是旁人不 知晓,而进来的人从来都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方窈双手双脚被束缚着,她从来没这么惊恐害怕过。 她明明都已经逃了,逃到绝对安全的地方,可还是被人带的回来。 怎么可能?林瀚怎么可能找到那个地方? 漆黑的屋子里,方窈吓得浑身冷汗,本来没有这么害怕过,正是因为自己经手过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她更是知晓林瀚的手段有多么可怕。 这个温文尔雅素以和善面目见人的宰相大人是个不折不扣的恶魔。 方窈忽然后悔了自己为什么要借相府当做去见文姨娘的跳板,她明明还有其他办法,还有其他机会能去做这件事,为什么她要选最危险的一条路走? 方窈陷入无尽的恐慌,可她的嘴被堵着,双手双脚都被绳子绑着,就算是发抖,抖的弧度都大不起来。 而这屋中若有若无的血腥味不断飘进她的鼻子,方窈知道,这里一定死过很多人,也或许要不了多久,她也会成为死在这里的其中一个人。 这个认知让她瞳孔放大,身子更是不自觉打起了摆子。 她又后悔了,后悔为什么冲动之下要跳车而逃。 就算她那好姨母知道了她做的事,那又怎么样?只要她抵死不承认,说自己是被威胁的,依着她那好姨母自认为对她好的性子,十有八九会放过她,顶多不过疏远关系。 明明有那么多条路可以走,为什么她选了最蠢的一条? 方窈陷入无尽的后悔,而她身上的汗水越积越多,不知不觉间,衣裳已经湿了大半,偏偏在她身下,冰冷阴寒的地面一丝丝寒气渗入她的皮肤。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直紧闭的门终于吱嘎一声开了。 第36章 方窈下意识的往后缩去,可她身后就是冰冷的石壁,贴在肌肤上的冰冷让她心底的恐慌加剧。 她感觉有人靠近了自己,她感觉自己的下巴被一只手用力钳制住,她的嘴也被迫张开,紧接着,冰凉的液体倒入她的嘴中。 方窈知道,她绝不能把这东西吞进肚子里,可知道是一回事,能不能拒绝是另一回事。 冰冰凉凉的液体像是一道寒流从她的喉咙里冲下,一直没入她的肚子,直到冰冷的感觉褪去,掐着她下巴的时 候才松开。 屋中只听得见鞋底摩擦地面的声音,方窈双眼被黑布蒙着,根本看不清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是谁。 突然,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胆子够大,本事也不小,只是,萧逸难道没有警告你,别来招惹我吗?」 不咸不淡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方窈却从里头听出了仿佛能将一切燃烧殆尽的怒火。 方窈怕的浑身打哆嗦,曾经有过的警告在她脑中不断打转。 当然警告过,甚至耳提面命。 在林婳那蠢货失手后,殿下更是让她收敛着,别对相府动手。 方窈一想到殿下,心头的害怕忽然褪去了些,可随后涌上来的愧疚担忧让她再一次痛恨自己失了分寸的行为。 她早该知道,萧靳既然怀疑了自己,她身后的殿下说不定也暴露出来,如今听到林瀚无比肯定的话,方窈就知道自己一定坏了殿下大事。 方窈忽然有股喘不过气来的感觉,偏偏这时,她又听到林瀚轻飘飘的声音:「古有刑,为千刀万剐……」 ☆☆☆ 柳柳喝了碗药,发晕的脑袋总算好了些。 她没受伤,可巨大的冲击还是让她撞着了脑袋,她只要坐起来,就觉得脑袋疼的厉害,更别提下地走路。 柳柳一心惦记着林夫人,萧靳拿她没办法,只好在她吃药后,稳稳抱着她去林夫人的院子。 先生见到柳柳前来,眉头顿时堆成小山高:「你也伤到了脑子,不好好在榻上歇着,跑来做什么?」 先生说完了,又没好气看向萧靳:「她要闹,你也随着她闹?」 柳柳自己坚持要过来,见先生迁怒了公子,连忙说道:「舅舅,是我不放心娘,不关公子的事。」 她一句话说得急,脑子又开始发疼发晕。 先生狠狠瞪了她一眼:「一个两个的就是不省心。」 萧靳将柳柳抱到床榻边,见她揉着脑袋,忍不住叹气,伸手帮她按压穴位。 见着床榻上毫无意识的林夫人,萧靳很后悔在定国公府外将事情告知她,他也着实没料到方窈竟然有那么大胆子跳车而逃。 柳柳一下就流出泪来,当时马车里就她和母亲两个人,在马车被撞的那一瞬间,母亲毫不犹豫把她护在怀里,本来摔出马车就让 人害怕,偏偏母亲怀里还多了个她,前后冲击之下,她瘦弱的身子怎么会受得了? 先生见了她这副模样,心头更是不好受,他叹了口气道:「你母亲不知何时能醒。」 就算他被人称为神医,就算他把林夫人的性命从鬼门关拉了回来,可她这次的伤实在重,究竟何时醒来,他也没把握。 柳柳眼睫颤了颤,握着林夫人的手不住发抖,她又一次觉得自己弱到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看着无法挽回的事情发生。 柳柳眼中泪水积蓄,偏巧这时,被她握在手中的手忽然动了一下。 「哗啦啦——」 书桌上的东西被扫落在地,砚台书册混乱的砸在一起,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 萧逸面色阴沉得可怕,他知道方窈落入林瀚之手,自己十有八九要暴露,这些年的韬光隐晦暗中筹谋全都成了镜花水月。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林瀚的报复会来的这么快,他苦心经营,甚至经了好几手在暗中操控的产业在这短短几天之内被拔除了好几处。 他是父皇最小的儿子,在哥哥们浴血奋斗打下江山时,他还只是个黄毛小儿,别说是建功立业,他那时连字都认不全。 第37章 在各个有功的哥哥们面前,他就是个完全没有权利的闲散王爷,就连父皇,也只把他当幺子疼宠着,从来不派他去做大事。 他什么都不差,甚至因为从小和萧靳一起长大,萧靳学什么他就学什么,甚至功课不比他差,可所有人都只看得到萧靳身上的光芒,却只把他当成皓月之下的萤火。 萧逸不服,他当然会不服,他是皇帝的亲儿子,还是嫡子之一,凭什么没有皇位的继承权? 他不甘心,私下里谋划,他知道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就是萧靳,至于其他哥哥们,要么因着当年的功勋自视甚高,要么就是十足十的酒囊饭袋,他轻而易举就能把他们料理了。 他策划了很久,甚至连自己的命也算进去,好在老天是眷顾他的,萧靳总算是废了。 而他的那些废物哥哥们也果然按捺不住,个个跳出来要将萧靳拉下马。 这样很好,他只需要在背后推波助澜,再看他们鹬蚌相争,他只需要在时机成熟时,做最后的渔翁。 可就在他以为他能够安卧高榻之时,萧靳找到了神医并且还说服神医帮他治腿。 萧逸看着完好站在朝堂上的萧靳,只觉得上天跟自己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他知道萧靳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这次的事更是将他彻底暴露在萧靳和理王的面前。 他最大的筹码没了。 萧逸咬着牙,不甘心这么多年的筹谋毁于一旦。 他闭上眼睛又猛的睁开,沉声唤人。 ☆☆☆ 柳柳休息了几日,身子就没大碍了,只是过了这么多天,林夫人都没有要 醒来的迹象,那日动了动手指,也好像只是躯体的本能。 这种情况就算是神医也束手无策,林瀚连续告假三日未上朝。 林夫人和柳柳参加定国公府小公子满月宴出事的事也早在京城传开,当日之事见到的人不少。 连日来,京城议论纷纷,人人都在猜测,究竟是什么人这么不知死活,敢对林相妻女下手。 这几日,便是一贯与林瀚不对付的朝廷官员,都不敢触他眉头,生怕林瀚逮着人就咬,自己无端端成了陪葬品。 林夫人至今昏迷不醒,陛下听了,赏赐一大堆宝物进林府,其他权贵也各有表示。 府中没了林夫人掌管中馈,柳柳咬着牙在府中管家的帮助下,渐渐摸索府中花销用度。 她知道母亲最不放心的就是她日后嫁给公子,却压服不了下人,连带着被人看清。 柳柳原本所学也没放下,先生说母亲不知何时才能醒,她日日守在母亲身边还不如去做些事,也只有做事,柳柳才能分心不想那么多。 她已经听父亲说,一切的罪魁祸首是方窈,也暗自责怪自己当初没有在看到方窈时和母亲说她是个表里不一的人,若是这样,母亲定然会提高警惕。 柳柳将账册合上,微微叹了口气,往正院去。 父亲这些日子早出晚归,不知道在做什么,不过,每日总是要来看看母亲。 柳柳见着日头偏西,残阳红彤彤的悬挂在天际,比往日还要浓烈些,不知怎么的,柳柳心底升起些许不安。 「小姐,您怎么了?」说话的是梅儿,是那日出事之后,父亲特意派到她身边的丫鬟。 父亲说梅儿会武,日后不管她去哪都要让梅儿跟着。 柳柳对那日的事心有余悸,当然忙不迭答应。 柳柳见兰儿和梅儿关切看着自己,摇了摇头道:「没事,我们走吧。」 柳柳才到正院,林府外就来了一辆马车。 侍卫警惕的看着从马车里钻出来的丫鬟打扮的女子。 如果柳柳在这,就一定认的出来眼前的女子是叶县公子院子里头的大丫鬟秋明。 秋明还是一贯的成熟稳重,她对着府外侍卫屈了屈膝,递上一封信:「两位大哥,我是安王殿下府上的丫鬟,今日奉了殿下之命 来给林小姐送信。」 第38章 安王喜欢给大小姐送信可不是秘密,林府守门的侍卫都知道安王殿下隔三差五就要给大小姐送封信。 本来这些信十有八九都会被大人拦下,这几日夫人出事,大小姐心情不好,大人便对安王殿下送来的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侍卫闻言警惕的心稍稍放松了些,却又问道:「今日来的怎么是姐姐?」 安王殿下喜欢给大小姐送信,每次来送信的都是安王府的侍卫。 秋明拿出安王府的腰牌,也没有在意侍卫的警惕,笑着说道:「这些日子我家殿下奉命找寻暗害林夫人和林小姐的歹人,府中侍卫大多走不开,便派了我来此。」 有安王府的腰牌,侍卫警惕心又下降了不少。 ☆☆☆ 方窈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又一轮剧烈的疼痛过后,她像一条重新获得水的游鱼,大口大口喘着气,拼命汲取空气。 她没体会千刀万剐有多么恐怖,却是实实在在感受到了万蚁噬身之痛。 自从她那日喝了那不知名的水,每隔两个时辰,像蚂蚁啃食一样的疼痛就不断在她身上发作,每次发作持续半个时辰。 她死不了,林瀚为了折磨她,甚至还拿参片吊着她的命。 方窈已经不知道自己经历了第几次地狱,她匍匐在地上,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是啊,她被折磨的已经连撞墙自杀的力气都没有了。 突然,一直紧闭着的门忽然吱嘎一声开了。 方窈咬着嘴里的布头,发出弱不可闻的呜呜声。 她想死,她想让林瀚给她一个痛快。 她再也不想经历那地狱一样的折磨。 来人走了过来,方窈能感觉到她就站在自己面前,经过这么多天的折磨,她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现实什么是幻境,她竟然恍惚到觉得来人正在解开绑着她手的绳子。 方窈内心一阵颓然,她怕是疯了,就算殿下知道她被带走了又能怎么样,殿下是不可能从林瀚手上将她救走的。 偏巧这时,一个轻巧的声音在方窈耳边响起。 「方小姐,您还能动吗?」声音算不上熟悉,方窈却立刻猜到来人是谁。 很快,蒙着她眼睛的黑布被扯去,秋明的脸出现在她眼前。 方窈眼中瞬间 迸开希望的光芒,她就知道,她就知道殿下不会弃她于不顾的。 眨眼间,方窈眼角淌下一道泪来。 她用尽浑身上下的力气点点疼,秋明很快就将她身上所有的绳子解开,还从怀里掏了个药丸塞进方窈嘴里。 「这能帮着你恢复体力。」 秋明说完,扶起地上的方窈,她力气很大,扶着她走完全不费力。 经过漫长的黑暗,再一次见到微弱的阳光,方窈有种重获新生的喜悦,但是现在高兴显然有点太早。 她耷拉着眼皮看向外头倒了一地的侍卫,秋明的声音很快在她耳边响起:「我用了药,他们会昏迷一刻钟时间,我们必须快点离开这儿。」 方窈点点头,两人很快消失在院子里。 已经被折磨得几乎要丧失感官的方窈完全没有注意到,她才刚刚离开院子,倒在地上的侍卫一个个都站了起来,哪里有中了迷药迷蒙的模样? 林云从屋檐上跳下,确保两人出了府,这才往林瀚的书房走去。 「大人,事情已经安排好了。」 林瀚随意将萧靳的信丢开,难得扯了一下嘴角:「也该是请君入瓮的时候了。」 萧靳这混蛋小子果然心机深沉,萧逸之前就玩不过他,如今没了分寸更不是他的对手。 林瀚站起身来要往外走,走了没几步突然停下道:「小姐还在夫人屋里吗?」 林云点了点头:「我和小姐说了,您今晚有要事要办。」 林瀚顿了一下,应了一声好,继续往外走。 ☆☆☆ 漆黑的夜幕之下,方窈已经疲乏到了极致,她垂眸看着为她把脉的大夫,见着他额前的汗水越来越多,心中烦躁涌起。 偏偏她现在没有力气,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只好任由眼前的庸医把上半天脉搏。 第39章 终于,方窈不耐烦到了极致,大夫才颤巍巍收了手道:「姑娘……您……您没有中毒……」 只听这一句话,方窈就知道眼前的庸医看不出什么来,她绷着嗓子,想要费力说话,大夫却忽然道:「您没有中毒,却……却有了身孕,已经一月有余了。」 心头涌起无限烦躁的方窈听了这话,忽然呆住。 她难以置信的看向大夫,大夫立刻点了点头:「脉象还不显,可绝对是喜脉。」 柳柳觉得有些奇怪,自从母亲受伤以来,父亲不管再怎么忙都不会不归家用膳,今日明明已经回府,又突然出去,她心头有点不安,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先生每天也要来检查母亲的情况,见柳柳一脸忧愁,忍不住摆手道:「别担心你爹,他自小滑不溜手,这么多年来,更是老谋深算,与其担心他,还不如担心担心与你爹为敌的人。」 先生虽然对林瀚嗤之以鼻,但还是不得不承认他的本事。 林瀚年少时也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书生,因才华出众颇有名气,先生从小身子不好,一直都跟着师傅学医,还经常上山采药。 他和林瀚就是在山上认识的,林瀚瞧着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可先生亲眼见着他提着柴刀与狼搏斗,虽是两败俱伤,但那只狼最终还死在他的柴刀之下。 先生见识过林瀚是何等沉得住气,他佩服林瀚的沉稳,结识他后,林瀚温文尔雅面皮之下的狡诈更是让他几度刷新三观。 后来,林瀚这混蛋竟然看上了他姐,奈何天意弄人。 先生是林瀚的好友,也知道那段日子姐姐被父亲嫁入皇宫,林瀚是何等可怕。 这些年来,人人只知道林相在朝堂上呼风唤雨,是个不好惹的人物,可谁也没真正见识过他儒雅面庞之下的偏执与疯狂。 先生有时候觉得挺奇怪。 他一直认为林瀚是被自家姐姐的外表才华亦或是其他什么吸引着,可这么些年来,姐姐久居后宅,气势犹在,有些东西却比不了当年。 可林瀚还是一如既往喜欢她,将她放在心上,这次的事,设计他姐和柳柳,林瀚不会善罢甘休。 先生这一辈子没有喜欢过人,但他却知道自己的喜欢有限度,如若最初认识的人变了,他便会收回自己的「喜欢」,不再来往。 先生想着想着看一眼床榻上依旧睡得无知无识的林夫人,叹了口气,约莫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福泽,他姐姐的福泽是林瀚。 先生看着听了他的话后目露惊疑的柳柳,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那混蛋小子也在,他们俩一个老狐狸一个小狐狸,凑在一块,可没人是对手。」 柳柳似懂非懂 点了点头。 公子的本事她见过,自然不必说。 父亲能成为一朝宰相,更是轮不到她来操心。 ☆☆☆ 萧逸来得很快。 起初,他听到方窈怀孕的消息,第一反应是不相信。 他每次都很小心,还会让人熬了避子汤看着方窈喝下去。 可下属言之凿凿,甚至五个大夫诊了脉都说是喜脉,这事绝不可能弄错。 萧逸第二个想法便是不去,一个女人和一个没生下来的孩子对他来说没什么价值。 可回禀的侍卫又说方窈发现了一件可以置林瀚于死地的事,要亲口对他说。 秋明是他派去的没有错,可他本意可不是将一个已经暴露了的女人弄出来,给自己增添麻烦。 说到底,还是她肚子里的那块肉来的不是时候。 萧逸仔细思量后还是决定去一趟。 用不了多久,林瀚就会发现方窈被弄走了,早上门来是迟早的事,而方窈口中那件事让他很是犹疑。 如今,他大半势力都已经暴露在林瀚和萧靳面前,不想束手就擒,唯有拼力一搏。 萧逸下决断后,立刻出府。 他在京城里的产业不少,就算这些日子被林瀚打压了大半,还是有许多在暗处没暴露出来。 第40章 方窈如今就藏身在他手下埋藏一处极深的院子里,这处院子和周遭的院子没什么区别。 萧逸推门而入,很快有一个老叟走来对他恭敬行礼。 萧逸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问道:「人呢?」 老叟道:「方姑娘累极了,如今已经睡下。」 方窈被那时不时就会发作的痛意折磨的精神疲惫,确定有人回去将她有孕的事禀告殿下,她就抵挡不住睡意睡着了。 老叟的话才刚说完,屋中忽然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有东西打翻的声音。 萧逸面色微变,老叟也吓了一跳,不过他之前给方窈去找大夫时,就听她描述过自己被下了毒,如今怕是毒发作了。 老叟见着变了脸色就要离开的萧逸,立刻把方窈中毒的事说了。 萧逸这才稍稍松了神色,走进屋子里去,方窈忍痛的呼声,却又一声又一声传来,听着很是凄厉。 萧逸面不改色走进屋子,就见秋明正在吩咐小丫鬟去拿绳子来。 方窈已经疼到失去 理智,从她身体里传来的疼痛发作起来一次比一次恐怖,她疼得用头去撞墙,只能用更剧烈的疼痛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可这样一来,她迟早会把自己撞死。 这场面让萧逸微微色变,方窈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死死咬着牙跟朝他看过来。 那一瞬间,方窈心中好像涌起无尽的勇气,她拼命咬着牙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殿下……」 她因为疼痛而暗淡的双眼也好像被注入了光芒,可这丝光芒出现没多久又重新被痛苦覆盖。 萧逸走到床榻边,示意秋明将方窈松开,得到了自由的方窈想也没想就往萧逸扑过来。 萧逸牢牢把人接住,慢慢抚上方窈的面容,就是这么轻缓的动作,方窈却觉得自己身上被蚂蚁啃食的疼痛好像消退了不少。 萧逸神色从容,眉宇间又恰到好处夹杂了一抹担忧,他道:「窈窈,听闻你有了身孕?」 方窈忍着一股又一股钻出来的疼痛,费力听清这句话,她用力握住萧逸的手,艰难的点头。 萧逸脸上露出刻板的欣喜,又很快问道:「你发现了林瀚什么秘密?」 说话间,萧逸的声音明显有了起伏,甚至夹杂着些些雀跃。 方窈完全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疼痛不断侵蚀着她的思绪,她只能用尽全部的意志力强迫自己思考这句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方窈咬着牙蹦出一句话:「您……您什么意思?」 萧逸不蠢,他甚至是少有的聪明人,否则也不可能在背后隐藏这么久,将众人玩的团团转。 他在一瞬间察觉异样,想也没想扼住方窈的脖子:「你不是说有林瀚的事要告诉我吗?」 他已经有了不好的猜测,可这丝猜测带来的惨重后果让他不愿相信。 方窈已经疼得失去理智,她开始胡言乱语。 萧逸不知想到了什么,骤然看向一边恭敬站着的秋明。 秋明目露为难:「殿下,方小姐怕您不愿意来见她,这才逼着奴婢这么说,她肚子里怀着小公子,奴婢……」 她和方窈虽然同是萧逸的人,可她是实实在在的下属,方窈和她不一样。 原来是这样。 萧逸不着痕迹松了口气,再看被他扼住脖子的方窈,只觉得一股厌 恶不断从心底里攀升。 人已经废了,再留着也是给他增加麻烦。 萧逸看着疼到面目狰狞的方窈,慢条斯理从袖中拔出一把匕首。 拿了她的命去给林瀚投名,他或许可以获得一时的喘息。 萧逸知道,这丝喘息或许需要用他这么多年来的安排分崩离析来换取,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会化为乌有,可他必须得到一丝丝喘息之机。 他能从一无所有走到现在,也能再从一无所有到掌控一切。 锋利的匕首在跳动的烛光之下显得格外冷寒,秋明默默低下头,仿佛什么也没看到。 第41章 只听噗嗤一声,利刃入肉。 鲜血喷涌而出,洒在萧逸脸上。 骤然而来的致命一击让方窈睁大了眼睛,生命的流逝让她身上那一层又一层不断窜起的疼痛渐渐消失。 她死死盯着面前脸庞染血的男人,她做梦也没有想到会死在他手下。 ☆☆☆ 「你倒是好本事,他埋得这么深的棋子也能被你策反。」泠泠月光之下,林瀚瞥一眼身边与他并肩的年轻人。 萧靳不以为意,他负手而立:「是人就会有弱点,只要有弱点,不管是什么人都会倒戈。」 他比旁人白白多活了二十来年,若是这么点本事都没有,堂堂建安帝岂不是让人笑话? 林瀚对这话深以为然,只要是人就有欲求,有欲求就会有弱点,没有打动不了的人,只是筹码加的不够。 「我倒是没看出来,一向闲云野鹤,从来不参与朝堂之事的理王竟会在不知不觉间掌握如此势力。」 这一个个皇家子弟自视甚高,有这么个能忍的,还真让人耳目一新。 萧靳眼中冷芒闪烁,低语道:「我也没想到。」 他自小和萧逸一起长大,两人虽是叔侄却胜似兄弟,萧逸约他去狩猎,他没多想,有防备就答应了,可就是这么让他信任的小叔叔却险些要了他的命。 他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萧逸,曾经张狂的笑声依旧在午夜梦回之时在他脑中响彻,他迫切的想要将他彻底除去。 秋明前世就是萧逸的人,只是那时的他不知道将线埋在他身边的人是谁,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将人处理了。 今生,他早早抓住了秋明的弱点,让她倒戈。 从叶县,他故意让秋明将柳柳身上有凤凰胎记的事透露给方窈,让萧逸回京鼓动林婳。 他很清楚林夫人的为人,林婳她养了那么多年,若是没有犯错,绝不可能将她送走,只有八九会选择养在身边。 柳柳可不是林婳那歹毒之人的对手,他也舍不得柳柳再经历一次绝望与恐惧。 他故意让人送信到林府,试探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让林瀚和林夫人知道林婳已经从根子里坏了。 果不其然,萧逸通过方窈接触林婳。 萧逸给的那封信,他换了,信中原本的内容是通敌卖国。 这么离谱的理由,林瀚不会放在眼里,甚至可以用无数个因果来推翻这封信的存在。 别人不知道,可皇帝知道,大半个大魏都是林瀚打下来的,他不要任何功勋,只担一个宰相,甚至连什么时候辞官都告知了皇帝,说他通敌卖国,简直好笑。 而唯一会让林瀚愤怒的只有他二十几年前坐下的那件事。 这事,也是前世萧靳退位时才知晓,他压根不在意这事。 可用来激怒林瀚却是十足十的好手段。 果然,林婳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定国公府之行实为意外,他也没料着林夫人会露了情绪,方窈会如此果决。 接下来,方窈被抓。 只是一个方窈根本动摇不了萧逸,林瀚就算打压他打压的再厉害,也无法将她他彻底除去。 萧逸能韬光养晦到今天,就能韬光养晦第二次。 先生看一眼方窈,就知她非处子之身,秋明将她带出府时给她吃的药丸压根不是恢复体力的药,而是假孕的药。 有孕加上一个置林瀚于死地的理由,萧逸就算再怎么谨慎也会来搏一搏。 而接下来的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萧靳忽而抬头看向天空,被乌云遮挡的月亮不知道什么时候露了头,如今就高悬在天空,傲然的洒向银灰。 他道:「动手吧。」 往日的情分,都在那一日烟消云散了。 暗夜中骤然亮起的火把立刻将小院团团围住,京兆尹擦着额前留下来的冷汗,大喝道:「贼子还不速速束手就擒!」 哐当一声,匕首落地,萧逸近乎仓皇的看向被火把照亮的暗夜。 第42章 理王竟是暗害林夫人和林小姐的罪魁祸首,这个消息像一阵风席卷整个京城,百姓们津津乐道的同时也难以置信。 谁都知道,理王和曾经的太孙现在的安王一起长大,太孙自小天资聪慧被皇帝器重,早早被立为太孙。 而理王,给人的印象从来是不问政务的闲散王爷,故而连他已至加冠之龄,陛下也没急着给他娶王妃。 听闻,那晚京兆尹下辖侍卫的火把照亮整个天际,恰恰抓着杀人灭口的理王,人证物证具在,理王就是想要推诿罪责,也根本没有机会。 陛下震怒,剥夺理王亲王之位,终身圈禁王府。 「娘,你今天觉得怎么样?」柳柳扶着林夫人在屋中走路。 理王被废第三日,林夫人就醒了,昏迷七八日,她整个人都很虚弱,在床榻上又躺了五日,这才有力气下榻。 林夫人还是那样憔悴,这次受伤更是让她本就不怎么好的身子雪上加霜。 林夫人拍拍柳柳的手:「今日好多了,比昨日有力气。」 仔细算起来,她如今也不过三十有五,可这残破的身子却让她有心无力。 林夫人有时想着自己真是命大,一次又一次都没死成,她又庆幸自己命大,否则真无法想象丈夫和刚找回来的女儿会变成什么样? 柳柳笑着点点头:「我们坐会儿,歇息够了再走几步。」 先生说,母亲的身子在渐渐恢复,如若在床榻上躺久了,对身子不好,要日日走上一段路,活动血液,这才好的快。 林夫人拉着柳柳的手,越看她目光越温柔,她道:「再过半月就是太子妃生辰,届时你定要进宫,母亲却是没法陪你进宫了。」 她这次能捡回一条命,实在不容易,也不知要休息多久才能在出门。 太子妃性子和善,又有萧靳一门心思惦记着柳柳,定然不会为难了她去,她怕的是皇室那些一个比一个精明的王妃。 如今萧靳回朝,可陛下没有恢复他太孙之位,那些此前得了甜头的王爷们,未必肯就此放弃努力一步或许就能得到的皇位。 萧靳是块难啃的骨头,柳柳却自小生长在外,没有世家女的精明,她怕柳柳应付不过来那些女 人。 柳柳哪想到林夫人会说这些,她面颊红了红,小声说道:「娘,您别想这些,现在您的身子最重要,旁的事都先放一边去。」 林夫人心头暖暖的,却还是继续叮嘱:「这些话母亲必要先和你说,遇着人,礼节上不要让人挑出错处,若是问话说话不多说就不会错。」 林夫人说着又想到了什么,眼中掠过一抹冷光,她道:「若是遇上武王妃,她为难你,你只管寻了太子妃,若真对上,你也不必与她客气。」 柳柳认真点了点头,她虽然不知道武王妃和自家究竟有什么仇怨,但这并不妨碍她跟着一起讨厌武王妃。 林夫人说了这么几句话,眉宇间就难掩疲惫:「你扶着娘去床榻上躺一会儿,回院子去吧。」 柳柳应了声好,林夫人知道她在跟管家认真学怎么掌管中馈,颇为心疼却也没阻止。 柳柳迟早是要嫁给萧靳的,早学些东西早对她好,如若萧靳真能更进一步,那这后宫之事必要握在柳柳手中。 柳柳出门见着午后的太阳,身上被照得暖洋洋的,她长长吐了口气,准备回屋看账本。 也不知道爹怎么想的,知道她对中馈事务上手后,竟然还把府中外头的产业拿了些叫她看。 柳柳这几日忙的脚不沾地儿,她从没有这样忙过,以前在柳家村,她虽要做活,却大多只顾一家人吃饭,脏活累活她没本事做。 后来进了萧府当丫鬟,她也只是围着公子一个人打转,除了顾忌着公子的情绪变化,每日里倒颇为清闲。 她最忙的时候,大概就是开铺子的那段日子,那时为了挣银子,她每日起早贪黑,虽累,但心头很是满足。 除了总要担忧着自己不知什么时候会被王凤春卖掉,那段日子可以说让她过的最为充足。 第43章 如今管着家,她能这么快上手,也是因为府中这么多年来在林夫人手中一直秩序井然,林瀚在外雷厉风行,林夫人同样也颇有手段,底下人没敢偷奸耍滑。 可外头的铺子和管家毕竟不一样,柳柳先是看账本,再跟父亲派到她身边的先生学做生意。 不错,学做生意。 父亲没有让她学世家贵女琴棋书画的风花雪月,而是让她学做生意,让她 察觉各方风向变化,让她学着通过这些来掌握顾客的喜好。 柳柳不觉得枯燥烦闷,她很耐心的跟着先生学,不断开阔的视野,让她深深认识到自己之前像是一头蛮牛横冲直撞的开店想法是多么胆大妄为的事。 如若她背后没有人,她和李娘子柳叶开的店绝对会成为泡影。 她还是太天真了。 今日,不是先生给她讲课的日子,她慢慢地翻阅着账本,书册。 父亲送到她这里的除了账本,还有记录每次物价变化市场状况的书册,柳柳一边看一边拿着毛笔在白纸上勾画着些什么。 她很认真,完全没有发现一个人在她身后站了许久,有滋有味的看着她手下写着的东西。 柳柳翻完最后一页,将毛笔放下,下意识伸了懒腰,却发现自己伸出去的手腕忽然被人握住,对方还用食指摩挲着她手腕处那跟微凸的血管。 柳柳呀一声站起来,萧靳顺势扣着她的腰肢把人摁进怀里。 柳柳背对着他,被他这么一抓,只好向后倒去。 宽阔的胸膛贴着她的背心,柳柳隐隐能够察觉胸膛里传出十足有力的心跳声。 柳柳没转身就嗔怪道:「你怎么走路不出声的?吓死我了。」 公子已经好些日子没来了,她这些日子有点儿想他。 萧靳像旺财蹭到柳柳腿边一样,凑到她耳边,就着她细嫩光滑的发丝轻轻在她耳边蹭了蹭,还颇为陶醉的说道:「好香。」 她身上总有股淡淡的桃花香气,带着微微的甜却不腻,好闻极了。 柳柳一下涨红面颊,她忙不迭将人推开,鼓着面颊道:「数日不来,一来就说这等孟浪话,公子你的脸面呢?」 萧靳又将她拉回来,捏捏她鼓起来的面颊,厚着脸皮说道:「自然是全给我家柳柳了,丁点没留。」 柳柳实在闹不过他,只好气哼哼坐下,萧靳跟着在她身边坐下,双手却一刻不离那纤细的腰肢。 柳柳拨拉了一下没拨拉开,只好由着他去,却还是鼓着腮帮子说道:「别闹我!忙着呢!」 她很忙,非常忙。 她要学的东西多,非常多。 而这一切都是为了身边这没皮没脸的男人。 萧靳在她细嫩的面颊上亲一口,空出一只手 随便翻了翻账册,眼中掠过一抹了然又带着一丝赞赏:「岳父大人果真不同于旁人。」 时人都看不上商贾,林瀚却要教柳柳怎么经商,实在有趣。 还有这一沓记录了各种物价波动及对应事件的书册。 能用这些来培养柳柳的大局观,旁人怕是想都想不到。 柳柳听出了他话中的赞赏,心中顿时生出一种与有荣焉的感觉,她翘了翘嘴角毫不客气道:「父亲自然不同于旁人,他很厉害。」 萧靳见她这小模样,又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笑骂道:「这才回家几天,心就偏到天边去了,怎么没听你夸你家公子厉害?」 柳柳哼他一声,不作搭理。 萧靳却像是掉进了醋缸里,一把将人抱了起来,危险的凑近她:「我和你爹,谁厉害?」 柳柳在失重之下想也没想抱住萧靳,这还没回神就听他问了这么一个送命题。 柳柳很想说父亲比较厉害,可看着公子危险的眼神,她觉得自个儿这话要是说出口,怕是要被折腾去半条命。 柳柳左顾右盼支支吾吾就是不出声,萧靳无声笑了一下,狠狠咬住她玉润可爱的耳垂:「今儿必要让你见识见识本公子哪厉害。」 第44章 柳柳敏锐的察觉到他危险的话中潜藏着的一丝让人逃脱不掉的欲念。 柳柳没敢睁眼,并且迅速说出求生欲极强的话:「公子最厉害,天底下没人能比得上。」 柳柳一脸把这话重复了三遍,萧靳这才面色渐缓。 可是没讨着实实在在的好处,萧靳没这么容易放过她,他眼中掠过一丝狡诈,在柳柳红得要滴血的耳边缓缓吐出一句话。 太子妃的生辰宴眨眼就到,柳柳今日很是紧张,不用兰儿来叫她,她就自个儿醒了。 眼见天还没亮,柳柳躺在床榻上胡思乱想,怕自己的礼仪还没学到位,又怕太子妃不喜欢自己。 她怕来怕去,还是要乖乖起来洗漱梳妆打扮。 心不在焉用完了早膳,柳柳往林夫人的院子走去。 林夫人这些日子身子见好,可还是不能久站,多说些话就容易疲乏,今儿却难得起了个大早,见着柳柳忐忑不安进来,她好像瞧见了当年的自己。 林夫人对着柳柳招招手,把她拉到身边,仔细打量自个儿和出水芙蓉一般好看的闺女。 柳柳被林夫人看的不好意思,抿着唇小声道:「娘……」 林夫人哪会不知道她这是紧张了,她柔声道:「就和上次去定国公府一样,娘托了容夫人照看你,待会儿到了宫门口,你就和她一起。」 林夫人思来想去还是不放心柳柳一个人进宫去,可家里又没身份合适的长辈,她昨儿琢磨了一个下午,还是赶着傍晚派人去了定国公府拜托容夫人。 容夫人本就和林夫人关系不错,柳柳又误打误撞有恩于定国公府,听到林夫人的请求,毫不犹豫就答应了。 她自己没有女儿,进宫也是带了媳妇一起,多照看一个柳柳压根不是事儿。 对于容夫人,柳柳很有好感,她总算是稍稍松了口气,肩膀也不像之前那么紧绷。 倒是林夫人,还笑她:「尽可宽心些,太子妃为人和善。」 这倒不是安慰柳柳的话,太子妃出生于定国公府,是个贤淑端庄的贵女,也是个合格的太子妃,便是东宫后院里那些女人上蹿下跳,她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折腾,又如何会为难柳柳? 只可惜太子平庸,却又好女色,在太子妃生下明乐郡主没多久,就三天两头往东宫里抬女人。 当年,有个女人险些害了明乐郡主,太子妃哭诉到陛下面前,陛下震怒,太子这才有所收敛。 虽是收敛,太子却还为那毒妇求情,太子妃因此心灰意冷,一心惦念着自己一双儿女还有娘家之事。 柳柳误打误撞让定国公夫人平安生下小公子,而她自己又是 讨人喜欢的性子,太子妃怎么都不会无缘无故为难她。 再说,要是太子妃真不待见柳柳,萧靳这辈子都别想踏进相府一步。 和林夫人说了几句话,柳柳心头宽松不少,其实这些日子她没少听旁人说太子妃是个和善的人,她又有公子喜欢,压根儿不用担心。 可听着是一回事,真正要去见婆婆又是另一回事。 柳柳见着时辰差不多了,就带着梅儿兰儿坐进马车里。 如今天色还早,天边带了熹微的晨光,又氤氲着一层淡淡的薄雾,看起来颇有股美不胜收的朦胧之感。 柳柳掀开车帘连扶着兰儿的手下马车,一抬头就被眼前巍峨庞大的宫殿群震慑。 难怪人人都挤破了头想进皇宫当贵人,如此精致奢华的地方,就算只是看着都让人升起一股满足感。 柳柳很快回神,转眼就看到刚刚下马车的容夫人。 容夫人见到柳柳连忙对她招了招手,笑着朝她走来。 面对宫门口一溜儿陌生的长辈同辈,柳柳是真有种无处下脚的感觉,容夫人的人出现让她心头安定不少。 容夫人拉起柳柳的手笑着问道:「你娘这些日子怎么样?当日你们母女二人出了定国公府就出事,可叫伯母吓出一身冷汗。」 容夫人是真吓出了一身冷汗,她前脚才料理了文姨娘,后脚就听到林夫人母女俩出事的消息,脚下一软险些跌到地上。 第45章 林夫人和柳柳出了定国公府出事,就算和定国公府没关系,林瀚盛怒之下极有可能牵连无辜。 容夫人是少有几个知道林夫人曾经身份的人,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更是清楚林瀚有多么看重他的妻子。 此前,陛下派遣安王调查林夫人母女遇袭一事,容夫人想也没想就让定国公去帮助查探此事。 前些日子听说林夫人醒了,容夫人本打算亲自上门致谢,拜帖都递到林府了,林瀚只回了一句夫人身子不适,不宜见客。 容夫人只好备了些礼送到林府,全都是上好的药材。 昨日收到林夫人来信,容夫人想也没想应下在皇宫里照看柳柳的事。 柳柳成为安王妃已经是铁板上钉钉的事,嫁给萧靳后,柳柳还是她外甥媳妇,她说什么也要照看着帮衬着。 容夫人给柳柳介绍定国公夫人,也给定国公夫人介绍了柳柳。 定国公夫人见到柳柳就细细打量着她,上次儿子满月宴,她本想见见柳柳当面对她道谢,只是后来萧靳让她带着儿子不要出来,她这才没见着柳柳。 和容夫人的端庄雍容不同,定国公夫人是个颇为热烈的人。 她一下挽着柳柳的手,和她道谢,又说起自己有个和柳柳一样大的妹妹。 柳柳能感觉到定国公夫人的感激和善意,心中的紧张感又淡去了不少,她很快和定国公夫人熟识,容夫人在一旁看了直摇头,眼见来人了,这才打断两人的话头。 去岁,萧靳伤了双腿,太子妃生辰没人提起,在萧靳离开京城的那段日子,东宫更是门可罗雀。 如今一个个命妇朝东宫去,让荣夫人颇为感叹。 到东宫,太子妃身边的大丫鬟传太子妃口谕,将柳柳容夫人和定国公夫人宣入殿中。 来的路上,就有不少人明里暗里打量柳柳,如今听太子妃头一个要见她,知道安王妃之位是有了着落。 有不少心思活络的人看出了这段日子安王还同以前一样受陛下器重,心头的小算盘也不由噼里啪啦打响了。 安王妃之位捞不到,侧妃之位还是要争一争的。 一步踏进宫殿,柳柳小小吸了口气,她一口气还没吸饱,一个淡粉色的身影就朝她撞过来。 明乐郡主拉起柳柳的手欢快道:「柳柳,你可算是进宫了,这些日子可让我想的厉害。」 「来来来,母妃就在里头等着,舅母表嫂,你们也快点呀!」 柳柳可没想到明乐郡主会像一阵风似的冲出来,将她卷到太子妃面前。 见到太子妃的那一刻,柳柳发现自己的心跳没有加速到要跳出胸口,呼吸也没有像她想象中那样变得急促。 她紧张的世界瞬间安静了。 太子妃今年整整四十岁,岁月好像没有在她的脸上留下痕迹,她身穿彰显太子妃身份的衣袍,笑意盈盈地站在上首看着她。 柳柳意识渐渐归拢,这才发觉自己竟然对上了太子妃的双眼,她身子微抖,将飞快低下头。 对上位者来说,直视他们的双眼是一种冒犯。 太子妃却没有觉得是冒犯,她眼 中掠过一抹笑意,说道:「柳柳,过来让本宫看一看。」 儿子喜欢的女子太子妃早就想见了,若不是萧靳挡在面前,不许她立刻召了柳柳进宫,她早就见着人家小姑娘了。 太子妃想着想着,眼中笑意明显。 她还是头一次听自己打小又聪慧的儿子给旁的小姑娘操心,还说她若是操之过急会把他媳妇吓跑了。 太子妃听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最后决定在自己生辰那日见见柳柳。 这段日子,太子妃没少留意柳柳的事,知道她是个好姑娘。 柳柳感觉的出太子妃的声音很柔和,像是一团棉花贴在她的心头,渐渐将她心底的浮躁扫去。 柳柳乖巧的站在太子妃面前,被她拉着手打量。 这些日子柳柳没少被旁人这样拉着打量,她抿着唇,心头还是有一丝丝紧张。 第46章 太子妃越看柳柳越满意,她从没想要给萧靳娶一个强势有本事的女子,柳柳今儿紧张她看得出来,可柳柳曾经生活在哪,又是怎么生活的,她同样知道。 一个小姑娘,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养出这般气度可不容易。 果真是林瀚和阿瑶的女儿。 「真是个好姑娘。」太子妃拍拍柳柳的手,做了件和柳柳当日去定国公府小公子满月宴时定国公太夫人一样的事。 定国公太夫人给的镯子,柳柳已经小心翼翼保管好,没带出来。 如今她左右手带着的都是公子送给她的镯子。 公子雕镯子,向来都用最贵的材料雕,柳柳腕上两只手镯都能瞧出明显的粗糙,再跟太子妃送到她手腕上的那一只相比,就像是乡下乞丐和皇宫最尊贵那人的差距,云泥之别。 太子妃视线触及柳柳手腕上的镯子,想到了什么似的,看了一眼坐在一边对她吐舌头的明乐郡主,笑道:「这日当年本宫嫁给太子时,先皇后赏赐给本宫的镯子,如今本宫将它赠与你。」 明乐郡主就是个小喇叭,自家哥哥做的事,十有八九都要被她叭叭叭,叭的太子妃那。 太子妃知道萧靳雕过一只镯子,如今见着柳柳手上这只,眼中笑意更浓。 她张了张嘴正想说话,外头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紧接着,太监尖细的声音响起:「武王妃到!」 鲜艳的衣摆最先闯入殿中众人的视线,随着一只绯红色绣花鞋出现,张扬的人影便直直撞了进来,带着盛气凌人的傲然。 太子妃面色渐冷,却又很快恢复平静。 武王妃今日打扮的比平日要奢华百倍,偏生她娇惯蛮横,这么多年的王妃高位,也让她养出些许气度。 这般直愣愣传进太子妃殿中,竟还真有几分喧宾夺主之感。 武王妃的身影才出现,她娇笑的声音已经传来:「大嫂,我就说嘛,你闲着,偏偏屋外几个不长眼的奴才非要说你忙着。」 「瞧瞧,这还拉着小姑娘的手,该是在说话。」武王妃一声声娇笑,行为举止堪称放肆。 武王妃给太子妃屈了屈膝,也没等太子妃说话,就自顾自坐下。 太子妃神色淡淡,看不出喜乐,可柳柳却能分明感受到她的怒火。 柳柳以为上次在玉品楼听到武王妃张狂之语,已经是难得一见的放肆,没想着她在太子妃面前也敢如此横行无忌得罪人。 这是觉着人人都拿她没办法? 柳柳忽然有点好奇武王妃究竟是什么人物,一个两个三个她都得罪过。 「这么多年了,弟妹还是丁点长进没有,到底是商贾出身,骨子里的作风习惯改不了,便是身着锦衣华服也掩不住粗鄙的行径。」 柳柳略微惊讶的眨了眨眼,没想到太子妃会这么不留情面。 太子妃和善,当然不是只对她一个人和善,而是说太子妃性子好,从不无缘无故为难人。 如今她一出口就是讽刺武王妃的话,带了极为强烈的情感倾向,而眼中偶尔掠过的丝丝轻蔑更是让武王妃没了刚才的逼人气势。 武王虽然不受陛下器重,可到底是曾经战功赫赫的亲王,旁人就算不给她面子也会给武王面子。 这么多年来,武王妃仗着武王过得可算得上顺风顺水,皇族里几个皇嫂弟妹敢不给她面子的也极少。 武王妃从前没和太子妃对上过,因着萧靳地位稳固,她嚣张跋扈的脾气从没敢用在太子妃面前。 可去岁萧靳断腿出京,东宫的地位一落千丈,武王妃没了当初的顾忌,几次三番在太子妃面前放肆,太子妃都睁一 只眼闭一只眼,如今被太子妃当着外人的面讥讽,武王妃如何受得了? 武王妃压着心头的恼恨,反唇相讥:「大嫂你张口闭口就是商贾粗鄙,是瞧不起大魏商贾?说句大不敬的,大魏国力能恢复这么快,可少不了商贾支持。」 太子妃一点也不怕武王妃扣下的帽子,她懒懒抬了眼皮:「本宫倒不是针对商贾,就只针对你一人罢了,不必拿这些大话来压本宫。」 第47章 太子妃如此坦荡毫不掩饰说自己针对武王妃就连容夫人也有些许惊讶,不过很快就猜到了太子妃的想法。 相府和武王妃积压了十来年仇怨,根本没有化解的可能,如今柳柳嫁给萧靳是铁板上钉钉的事儿,萧靳的双腿又是神医治好的,太子妃如今表明态度,就是要明面上和相府站在一块。 武王妃因着她娘家当年的功勋,这些年来嚣张跋扈,陛下为顾全大局,对武王妃所作所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陛下在时,林府只好让武王妃逍遥自在,可陛下要是走了,别说是武王妃,就连她身后的襄州孟氏怕也要一起玩完。 武王妃是真真被气狠了,她拍桌而起,太子妃顺势一句放肆,将她喝得吓在原地。 太子妃怒道:「孟氏!你当东宫是什么地方?是你的武王府?丁点规矩没有,来人,将她压到殿外跪着,没有跪满三个时辰不许起来!」 太子妃震怒,武王妃睁大了眼睛,还没认识到自己错在了哪,她大怒:「你敢!」 太子妃同样拍桌而起:「本宫有何不敢?莲儿,压下去跪着,没有本宫的应允不许她起来!」 武王妃被太子妃扣押着跪在东宫的事一下就传开了,太子妃虽身为一众王妃之首,却少有这样强硬不留情面的时候,后来给她贺生辰的几位王妃,一个比一个老实安分,生怕成了第二个武王妃。 这一年来各个王爷心思浮动,连带着王妃们也没将太子妃放在眼里,如今萧靳卷土重来,虽没有恢复太孙之位,可陛下在朝堂上对他很是倚重,王爷们为此很是头疼。 诸位王妃来了,太子妃也不好再拉着柳柳说话,只好让明乐郡主带她去玩。 给太子妃贺生辰的命妇们可都将自个儿府上适龄的女儿带 来了,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 明乐郡主对此嗤之以鼻,还和柳柳抱怨:「之前我哥双腿受伤,可没见她们这么殷勤,如今他好好回来了,个个都打扮得跟花孔雀似的,生怕旁人不知道她们的心思。」 明乐郡主对于招呼那些贵女们丁点兴趣没有,她拉着柳柳就往东宫的小花园走去,至于那些想要上来攀谈的贵女,只好滞留在原地,宫里规矩大,她们可不能像明乐郡主一样,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柳柳倒是颇为担心,她拉了拉明乐郡主的手:「郡主不去招待她们好吗?」 明乐郡主转身叉腰道:「有什么好不好的?东宫的郡主又不止我一个,我那些姐姐妹妹们可巴不得顶替了我和那些女人相互吹捧。」 明乐郡主这话可说的蛮横,柳柳却不由自主笑了起来。 能像明乐郡主这样活的恣意,感觉真好。 明乐郡主见她笑,自个儿也跟着笑起来,笑了一会儿,她停下来对柳柳道:「你也别郡主郡主的叫我,听起来就生分,你可是要当我大嫂的,叫我明乐好了。」 柳柳听到大嫂二字,面颊不受控制热起来,见明乐郡主看着她就要笑,连忙应了一声,又道:「郡……明乐,我们去哪儿?」 明乐郡主拉着她就跑,如今到了小花园,还没停下来。 「给你看我的秘密基地。」明乐郡主得意洋洋道,还神秘的眨了眨眼。 柳柳见她神秘兮兮的,还真有几分好奇。 东宫很大,宫女们见了两人纷纷屈膝行礼。 明乐郡主直直将柳柳拉到一个小花房,柳柳还以为她要带自己赏花,岂料,才进入花房,柳柳就被眼前的场景所震慑。 这哪里是花房?分明是一个小型世界。 不大的花房里,世界好像缩小了无数倍,精致的亭台楼阁,栩栩如生的小人,若不是这个世界不会动,柳柳还真以为自己到了小人国。 明乐郡主满意的看着柳柳震惊的眼神,张开手喜气洋洋道:「欢迎来到明乐的秘密基地!」 柳柳想想回神,惊讶道:「这是……」 明乐郡主嘻嘻笑了两声:「你可别看我哥会给你雕镯子雕簪子,他那手艺可粗陋极了,不及我百分之一,也不知道他怎么好意 第48章 思把自己雕的破烂东西送给你。」 柳柳听着明乐郡主语气中的嫌弃,嘴角往上翘了翘。 明乐郡主又道:「我自小就喜欢雕东西,这里的大半东西都是我雕的。」 明乐郡主说着有点儿得意,还不忘贬低自家亲哥:「我哥还敢嫌弃我的雕工,也不瞧瞧自个儿雕成什么样了。」 柳柳嘴角的弧度又往上翘了些,几乎能够想到公子和明乐郡主相处时的场景。 明乐郡主贬低完了自家哥哥又拉着柳柳,兴致勃勃的和她介绍起自己摆弄的这个小世界。 柳柳十分认真听着,她从没想过一个尊贵无比的皇室郡主最大的愿望竟然是当木匠。 柳柳听明乐郡主说话时,明显能够感觉她语气中的兴致勃勃,还有提到雕刻时溢满出来的喜欢。 柳柳听着听着不由问道:「郡主怎么会想到学雕刻?」 明乐郡主脸上的兴奋明显顿了一下,眉宇也跟着暗淡下来。 柳柳一瞬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她正着急的想换个话题,明乐郡主已经小声说道:「因为一个人……」 柳柳眨了下眼,直觉这个人不太简单。 明乐郡主又很快鲜活起来:「不提那些,来来来,我跟你说这朵花,我学它的雕法可学了整整三个月,当时我都快放弃了,又咬牙坚持了下来。」 明乐郡主一边说一边咬牙切齿,言语间还提到了教她雕刻的先生。 柳柳好奇的看着被明乐郡主拿在手上的花,这朵花栩栩如生,浅浅的着色完美得让人看不出丁点瑕疵。 若不是明乐郡主告诉她这只是一朵雕花,柳柳绝不相信它是假的。 柳柳放眼望去,在这片小天地里,一座小桥之下,还有好几朵不知比明乐郡主手上这朵小了多少倍却又一模一样的花。 突然,柳柳眨了眨眼。 就在刚刚,一阵微风顺着门吹了进来,掠过小桥下的花,不知什么材质雕刻的花朵,却轻轻的在微风中摇摆。 柳柳微微掩着唇,很是吃惊,不觉道:「好厉害!」 明乐郡主因为柳柳在夸自己,瞬间更得意了,她高兴的挥了挥手:「这都是本郡主的江山!」 偏巧这时,门外一个懒懒的声音传来:「谁的江山?」 问完了,他又转头对着柳柳:「谁厉害?」 能在这时候出现在花房里还这么说话的,除了萧靳不会有旁人。 明乐郡主瞬间插腰气哼哼道:「都是本郡主的!」 没经过她同意进来就算了,这话是什么意思? 萧靳提了下嘴角,几步走到柳柳身边,拉着她就走:「她是我的。」言下之意,其他东西是谁的他并不在意。 明乐郡主抬了脚就想将人拦下,奈何萧靳的动作又急又快,一下就把柳柳拉出花房。 明乐郡主气得在原地跺脚,偏偏又一点办法也没有,干脆呲了龇牙,随意在花房中坐下,拿了把小刻刀,兴致勃勃开始雕花。 带走就带走,她才不稀罕! 等日后柳柳到了东宫,一样是她的! 萧靳可不知道自家妹妹正惦记着自家媳妇,他带着柳柳绕了偏僻的小路,转头就进了自个儿书房。 柳柳一路被他拉着,左顾右盼提心吊胆,生怕一不小心被人撞见。 萧靳对她的胆小嗤之以鼻,东宫是他的东宫,就算有不长眼的冲出来撞见了,也不敢出去乱说。 进了书房,柳柳这才松口气,很快又好奇的打量起书房来。 这处书房和叶县萧府里的书房像了十足,却比叶县的要大上一倍不止。 柳柳转头看向萧靳,好奇道:「公子,你带我来这儿做什么?」 书房是重地,随随便便带她进来好吗? 今儿柳柳可是仔细装扮过,如今她好奇地凑过来,细嫩的面颊好像会发光。 萧靳忍不住伸手蹭了蹭柳柳的侧脸,柳柳飞快抓着他的手。 第49章 她是吃了教训的,每每公子伸手碰她的脸,总要动手捏一捏。 力道不大,可还是会微微发疼。 再说,他捏一次可不够,次次都蹭的她面颊发热。 见她机警得像只护食的小松鼠,萧靳眼中笑意大盛,没回答她的话,而是叹然:「明日我就去求了皇祖父赐婚,最好能在今年完婚。」 今年完婚! 如今都十月了!要是陛下真下旨今年内完婚,外头怕是要猜测她肚子里揣了崽,这才忙不迭你要把她娶进东宫里。 柳柳才不想被人这样猜测。 她鼓起微红的面颊:「哪有这么快的?」 萧靳睨她:「哪快了? 明明慢得很。」 柳柳知晓自己说不过他,她哼了哼,很快就想到了什么似的带了小得意道:「你要是能说服父亲,今年就今年!」 她如今胆儿是大极了,都学会拿林瀚来压他。 萧靳唇边挂上一抹得意的笑容,凑到她耳边,带了小人得志的洋洋得意道:「若是我告诉岳父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还有了一月身孕,你觉得岳父会不会把你嫁给我?就在今年。」 柳柳霎时就像只炸了毛的猫,一股又一股的热气从耳边往上席卷,很快覆盖了她整个人。 柳柳忙不迭拉起衣襟就要后退,奈何萧靳先一步察觉她的意图,牢牢掐着她的腰肢,把她困在身前。 柳柳动弹不得,偏又羞的没脸见人,她气愤了许久,才丁点没有气势道:「你无耻!」 萧靳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他理所当然道:「能娶了媳妇回家,无耻些不算什么。」 果真是公子一贯的风格,也完全像是他说出口的话。 柳柳气得面颊涨红,还真怕他昏聩之下到父亲面前乱说话,她急急出言威胁:「你要真敢这么做,我就不嫁——呀!」 一句话没说完,萧靳就恶狠狠要在她锁骨处,用了大力气,还嘬着,很快落下一个红印。 柳柳万万没料到公子竟会如此孟浪,她羞得快要成了一只煮熟的红虾,萧靳搂着她腰肢的手往上,危险道:「你就什么?」 小东西好没良心,他日日夜夜惦念着她,她竟说出这番话,真真气死个人。 柳柳直觉自己要是再敢说一遍刚刚的话,萧靳绝对会在这儿办了她,绝不心慈手软。 柳柳红着面颊,讷讷半天也没说出句完整的话。 萧靳可不满意她的沉默,拦腰将人抱起,低头蹭在她面颊边,万分危险道:「你就干嘛?」 小东西如今胆子太大,需得好生调教调教,免得日日将这混账话挂在嘴边。 柳柳哪里敢说话,偏偏公子几步就把她抱进书房后头的休息室,近在眼前的床榻让她急急出口:「我就乖乖嫁给你!」 柳柳这话求生欲满满,说的又急又快,完全没经脑子。 话出口,不仅是她,就连逼着她想知道她会说出些什么话来的萧靳也不由一愣。 弄完 了,旋即大笑,萧靳低头埋在柳柳颈边,笑声细碎:「原来柳柳这般渴望嫁给我。」 「既如此,明日我就告知岳父大人,让他快些将嫁妆准备好,若是准备不好也没什么,东宫不缺吃不缺穿,养你一个还是绰绰有余的。」 柳柳若是个穿山甲,早挖个地洞把自己埋下去。 她怎会……怎会说出如此厚颜无耻之语? 柳柳捂着脸,觉得自己快要被公子给同化了。 萧靳见她害羞不敢见人的小模样,只觉得喜欢极了,磨了磨牙,丁点没客气,吮在她锁骨处。 嗯,些许日子没见她,身子好像又长开了些。 极好。 软的,舒服。 等柳柳半死不活走出书房,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儿了。 得知过这么久,柳柳又急又怕。 外人知道她和公子日后要成亲是一回事儿,可若是知道她和公子两人单独在书房里待了这么久又是另一回事儿。 第50章 萧靳对柳柳那点儿担忧不以为意,在她愤愤然的眼神中轻轻掐了掐她细嫩的面颊,心不在焉安抚着:「没人来找,放心。」 他既大摇大摆将人掳了过来,又怎会落的话柄在旁人手中。 柳柳狠狠瞪他一眼将他的手拍开:「还不快一些送我回去,太子妃娘娘也该找了。」 萧靳懒懒应了一声,只好拉着她的手原路返回,带她去找明乐郡主。 明乐郡主正百无聊赖坐在花坛边上,有一下没一下踢着石子,见着俩人总算来了,十分不雅的翻了个白眼。 「再不来我可就要去找了,刚刚母妃都派人来问了。」明乐郡主显然对有个会给自己惹麻烦的哥哥很是嫌弃。 萧靳懒得看她,慢吞吞道:「人给你找着了,能不能套回来是你自个儿的本事。」 明乐郡主脸上的嫌弃瞬间消失的一干二净,她眨眨眼睛飞快道:「快点告诉我他在哪!」 这活泼热切的语气让柳柳不由多看她两眼。 萧靳看了一眼柳柳,明乐郡主立刻撇了撇嘴:「好嘛,会帮你照看好柳柳的,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小气巴拉的男子?柳柳怎么就看上了你这么个小气巴拉的男子?」 「再说?」萧靳威胁道。 明乐郡主立刻闭嘴,拉着柳柳往外走, 走了几步又不忘停下步子来回头道:「你要是敢唬我,我就带着柳柳私奔!」 萧靳嗤她:「你要有这本事,还要求到我头上来?」 威胁不起作用,明乐郡主愤愤然拉着柳柳走了,并且疯狂在她耳边说自己亲哥坏话。 柳柳虽然有点儿好奇两人谈话中的人是谁,却还是被明乐郡主逗笑。 柳柳想到了柳家村的柳鹤,在曾经的十五年生活中,柳鹤也算得上是她大哥,可两人从没有过这样轻松的相处。 柳柳又想着自个儿是独女,怕是没机会有哥哥弟弟,又只好将这点点羡慕压在心底。 明乐郡主说了一大堆自家哥哥的坏话,口有点渴,难得消停。 就在两人穿过小花园,要往太子妃宫殿去时,一个锦衣华服的少女,带着宫女气势汹汹而来。 明乐郡主和柳柳说笑着没注意,少女已经直直挡在了两人面前,还对着柳柳高高抬起手。 柳柳愣了一下,眼看着狠狠的一巴掌要落下,在小花园里等候许久梅儿一步上前,飞快拦住了少女高举的手。 柳柳还没说话,少女已经先一步冷喝道:「放肆!」 梅儿没有被少女喝退,她是大人派到小姐身边的,刚刚是明乐郡主带着小姐走,小姐让她等候在此地她才没有跟去,如今有人要对小姐动手,她就算拼了这条性命也不能让人伤着小姐。 柳柳见过眼前的少女,是那日在玉品楼跟在武王妃身边的女孩,是武王妃的女儿。 明乐郡主已经怒道:「朝月!你这是做什么?当着本郡主的面打人,你可真是好本事!」 朝月郡主完全继承了五王妃嚣张跋扈的性子,在一众郡主中同样横冲直撞,因着她是武王膝下唯一的孩子,武王对她很是疼宠,各个郡主也不得不忍气吞声。 说来,朝月郡主和林婳曾经还是好友。 明乐郡主之前就觉着奇怪,武王妃和相府之间可是有个解不开的结,林夫人还能对林婳与朝月郡主交好睁一只闭一只眼,可见是真心疼爱。 朝月郡主早就气红了眼:「若不是这小贱人母妃怎么会被罚?太子妃分明就是偏袒这小贱人,和她是一丘之——」 朝月郡主张口闭口就是小贱人,甚至还提及太子妃,明乐郡主怒不可遏,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朝月郡主完全被明乐郡主一巴掌打蒙了,她历来横行无忌,明乐郡主也常避开她,这让她很得意。 刚刚朝月郡主听说武王妃在东宫受辱罚跪,来通知她的宫女还说柳柳当时就在太子妃殿中,朝月郡主想也没想,固执的认为是柳柳害了武王妃,太子妃更是为人不公,一味偏袒柳柳。 第51章 见着朝月郡主难以置信的眼神,明乐郡主冷笑道:「王婶不懂规矩,你也不懂!如今胡乱攀咬,还攀扯我母妃,辱骂林小姐,真当东宫是你们家了?」 之前不过当这母女俩是跳梁小丑,不愿堕了身份与她们计较,偏生她们没丁点儿自觉,反倒觉着自己厉害,在哪儿都敢撒野。 明乐郡主是真气狠了,朝月郡主骂她,她都不会这么生气,可她偏偏扯上太子妃,还要打柳柳。 明乐郡主面色又冷了些:「还要点脸面就给本郡主滚,别让本郡主让人架你出去。」 朝月郡主哪里会听明乐郡主的话,武王妃被太子妃扣押在殿外跪着,到现在还没起来,如今传得满宫都知道了,前来给太子妃贺生成的命妇们更是个个瞧在眼里。 如今她又在这儿挨了明乐郡主一巴掌,若是就这么灰溜溜走了,从今往后,在这京城里可没有她们母女立足的地儿。 朝月郡主狠狠瞪着明乐郡主:「打了我,还想让我就这么咽了这口气,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来人!给我抓着她们!」朝月郡主出门向来喜欢带一串丫鬟,今日也不例外。 两位郡主对上,丫鬟们早就吓得屏住呼吸,恨不得主子忘了自己的存在。 可朝月郡主不愿上罢干休,这道命令下来,丫鬟们面面相觑,一时间根本不敢有动作。 朝月郡主顿时气狠了:「都是死的?不抓着她们,回去全都杖毙!」 若她带来的这些废物有刚刚拦着她那丫鬟一半本事,她都不至于被明乐打一巴掌。 一群废物! 眼看着朝月郡主根本没有息事宁人的意思,还又对丫鬟们下了死命令,柳柳面色微变,想也没想拉着明乐郡主往一边跑。 要在这儿真被打了才是吃亏,公子说了,吃什么都不能吃亏,遇着她 对付不了的人就跑。 明乐郡主本来还想见识见识朝月郡主身边那些废物点心是不是真敢动手,偏偏柳柳拉着她就跑,明乐郡主也只好被她拉走。 朝月郡主可不会坐视她们俩跑掉,一时之间小花园里你追我赶乱成一团。 柳柳加上明乐郡主和梅儿兰儿也只有四个人,又怎么会是朝月郡主身后一串丫鬟的对手。 梅儿再厉害也双拳难敌四手,几人很快就被围了起来。 朝月郡主捂着自己被打疼的脸,看到明乐郡主警惕的眼神,心头快意一股又一股往上涌。 她必要将那一巴掌还回去! 朝月郡主朝几人走去,明乐郡主想也没想就要把柳柳往后拉,没想到柳柳竟先一步站了出来。 朝月郡主见她们俩竟还要争,嘴角弯起讥诮的弧度:「放心,你们俩一个都跑不了!」 她不会白白挨了一巴掌! 柳柳目光微闪,忽然提高了音调:「郡主,就算您是郡主也不能随意打人,如今武王妃还在——」 「闭嘴!小贱人!要不是你,我母妃怎么会被太子妃罚?你们这一个个的,只会欺负我们母女!把她给本郡主抓出来,本郡主要好好教训教训这小贱——」 「朝月!你在做什么?」一个声音滚滚如雷霆,突兀出现,顿时打断朝月郡主的话。 明乐郡主眼睛一亮,手疾眼快推开拦在她面前的丫鬟,一把将柳柳拉回来。 要不是东宫大半的宫女都在忙太子妃的生辰宴,小花园里没什么人,她今儿怎么会被朝月郡主逼到这份上? 明乐郡主头一次后悔自己不喜欢带丫鬟的习惯。 朝月郡主看着走过来的一行人,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她低着头小声道:「父王……」 朝月郡主是嚣张跋扈,可她很怕一个人,那就是她的父亲武王。 武王常年习武,这让他看起来比一旁的太子要年轻许多,他身材魁梧,年轻时也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如今也没老去多少,倒是因为这些年修身养性,沉淀下些许让人欲罢不能的气质。 第52章 武王眉头堆得像小山高,刚刚的对话,太子或许听不大清,可他常年习武,耳力要比一般人灵敏,不管是柳柳的话还是朝月郡主的话他都凄清清楚楚全 听进耳朵里。 自己的女儿自己知道,武王沉沉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武王妃被太子妃罚跪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皇宫,武王当然也知道,他此次前来除了拜贺太子妃生辰,也是来道歉的。 妻不贤,夫之过。 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给太子妃道歉,就在这小花园里撞上这么一幕。 朝月郡主心头颤了颤,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泪水哗啦啦流下:「父王,伯父,刚刚明乐姐姐打了我一巴掌。」 明乐郡主可要被她这副恶人先告状的模样气死了,她忙不迭要说话,柳柳连忙拉了拉她的手臂。 明乐郡主稍稍冷静了些,冷哼一声:「朝月,你可真是会说话,说一半留一半,一下就把罪责全推到了我身上。」 「明明是你先动手打柳柳,还辱骂我母妃,我身为姐姐,见你如此没规矩,出言相教,你更是恶语相向,三番四次辱骂我母妃,我若是还忍得下去,岂不是枉为人女?」 明乐郡主说着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上:「父王,皇叔,我是打了她,可是她活该,就算到了皇祖父面前,我也绝不认为我维护母妃哪错了!」 柳柳见状也连忙跪在明乐郡主身后。 朝月郡主低泣着,一句话不说。 柳柳不由有些刮目相看,她还以为明乐郡主这么说,朝月郡主会忙不迭跳起来反驳。 看来她还不是蠢到无药可救,至少知道这时候若是和明乐郡主攀扯起来,便是没错也成了有错。 朝月不说话一味的哭,反观明乐郡主硬着脾气,又真动了手,要处置起来,指不定两人一起罚。 柳柳眨了下眼,她原本低着头,如今跟着明乐郡主一起跪下去,不管是太子还是武王都注意到了她。 因着自家儿子双腿突然治好,太子也知道他和柳柳之间立下婚约的事,现在回东宫,正是想去太子妃那儿瞧瞧林相找回家的女儿,没成想在小花园里遇上了。 武王也一下猜到了柳柳的身份,他的视线不自觉落在柳柳脸上,触及她乖巧娴静的容颜时,不由一愣,紧接着像是着魔了一样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武王看着柳柳的目光过于灼热,别说是柳柳浑身别扭,就连站在他身边的太子也不 由掩着唇轻咳了一下:「二弟,你说说怎么办?」 武王一下回过神,他不自在别开目光,却又忍不住多看了柳柳一眼。 太子心头叹了口气,武王这才道:「带郡主回去,禁足三月,没有本王的允许,不许她出屋,也不许王妃去探望!」 禁足三月,还不许武王妃去看她,朝月郡主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原本朝月郡主身边的丫鬟连忙站起来将朝月郡主扶了起来架着她就要往外走。 朝月郡主可不服这处置,她张嘴就要说话,武王冷冷的眼神却扫了过来,瞬间让她把到了喉咙边的话吞回去。 朝月郡主被架走了,太子正纠结着要怎么罚自个女儿,武王却先一步抬腿走了。 太子想了想,一时半会儿的也没想到要怎么罚明乐郡主,连忙追着武王走了。 明乐郡主长舒一口气,拉着柳柳站起来。 她不怕被罚,可一想到自己是和朝月郡主起了冲突才被罚,明乐郡主就各种不高兴,还好现在不用被罚。 柳柳见她缓气,忍不住抿嘴笑了笑,道:「下次可别这么直脾气,我瞧着朝月郡主在这一点上比你聪明。」 她知道示弱,知道在长辈面前蛮横讨不着好处。 明乐郡主瞬间撅了嘴:「她哪点比得上我?不过就是会讨巧卖乖,仗着自己是王叔唯一的女儿。」 明乐郡主撅完了嘴,又拉着柳柳的手搓了搓,哼她:「你挡在我面前干嘛?朝月那疯婆子未必敢对我动手,却不会对你手下留情。」 第53章 柳柳对着明乐郡主笑了笑,小声又神秘道:「我看见有人朝这来了。」 刚刚她就是看到太子出现在小花园里,这才故意提高的声音,让那边的人听到她们这里的动静。 她还故意提到了武王妃,本来就怒不可遏的朝月郡主被她这么刺激,果然又开始口不择言。 皇家最重规矩,就算朝月郡主的嚣张跋扈人尽皆知,可在外人面前,皇族也是要脸面的,太子来了还听到这动静定然不会在一旁冷眼旁观,只是没想到武王会跟太子在一块儿。 明乐郡主惊讶的眨着眼,忽然伸手再柳柳脸颊上捏了捏:「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和我哥一样一肚子坏水!」 柳柳被她说的 不好意思,却又不自觉看向武王离开的方向。 刚刚武王一个劲儿盯着她,让她不自觉屏住呼吸。 那眼神,复杂中又藏着些让她分辨不出来的情绪。 柳柳突然很好奇,相府和武王府到底有怎样的仇怨,看武王的模样,完全不像武王妃母女那般嚣张跋扈。 明乐郡主顺着柳柳的视线看去,忍不住叹气:「要是你姨母还在就好了,孟氏就是个上不了台面的蠢货。」 姨母? 柳柳还是头一次知道自己有个姨母,她疑惑的看向明乐郡主,问道:「明乐,你说的我的姨母是怎么回事?」 明乐郡主听她问很是惊讶:「你不知道吗?」才问完,明乐郡主就知道自己问了一句废话。 柳柳自小长在外头,不知道这件事也实属正常,就算是从小长在相府的林婳,怕也对当年的事知之不详。 明乐郡主有点犹豫,林夫人既然没把这事儿告诉柳柳,由她来说可算得上是多嘴了。 柳柳看出了她的犹豫,说道:「明乐,你告诉我吧,我不会与旁人说的。」 明乐郡主想了想,这才说道:「武王叔先头还有一位王妃,是你母亲的亲妹妹。」 柳柳看着明乐郡主想听她继续往下说,明乐郡主却摇了摇头:「我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孟氏这王妃之位来得令人不齿。」 当年,明乐郡主也不过蹒跚学步的小女孩,哪会知道那么详细。 她能知道这么多,还是太子妃偶尔和她提起,她从只言片语中猜出来的。 柳柳闻言也只好点头。 正巧这时,太子妃身边的大宫女又来了,柳柳和明乐郡主停下话头。 太子妃不知打哪听说了朝月郡主竟要对两人下手的事,面色很不好看,对着赔罪的武王也冷着一张脸。 不论是谁,自己的生辰被旁人这样搅和都开心不起来,更何况,自己的女儿还险些被打。 太子妃冷着脸对武王下了逐客令,却提都没提武王妃什么时候罚跪结束的事,若不是武王已经罚了朝月郡主,她今日非得让那母女俩一起立规矩! 太子妃装聋作哑,太子很是不快,可这些年来,他虽有太子之位却无太子之权,往东宫靠过来的人,各个不听他指挥。 太子也知道自个儿没本事,能坐稳太子之位,靠的是太子妃生的儿子。 身为男人,他颇觉没脸面,可对着儿子,他又能听得进话,如此一来,太子少往太子妃这儿来,夫妻俩也貌合神离。 武王也没非要领着武王妃离开,道歉之后很识趣走了,太子见自家弟弟都不在意武王妃,干脆也甩了袖子离开。 临近午时,太子妃给一众命妇赐了 膳,又和柳柳说了好一会儿话,这才满意的放人离开。 明乐郡主早就等得心头痒痒,将柳柳送出宫门后,迫不及待跑到萧靳书房去寻人,里里外外找了一圈才在李丑口中得知自家哥哥出宫去了。 明乐郡主气得咬牙切齿,偏偏又没办法出宫将人抓回来,只好气哼哼回了自己殿中。 柳柳才上马车就发现里头有点儿不对,刚抬头,就被人搂着腰拉过去,李卯也连忙从马车一边冒出来,拦下要跟着上马车的两个丫鬟。 第54章 废话,自家公子偷偷摸摸在里头见美人,他能让旁人搅和了这事儿? 觉着周遭有人发现了他是安王殿下身边的贴身侍卫看过来,李卯连忙清了清嗓子,对着马车道:「林小姐,殿下派小的来护送您回府。」 这话出口,李卯明显感觉朝马车投去的探究眼神收了不少。 李卯忍不住握紧了腰间佩剑,狠狠在心底里控诉自家主子。 殿下倒是见柳柳见得开心,却要他在这儿顶着旁人探究的目光,他这个安王殿下身边的首席贴身侍卫不要面子的吗? 兰儿没少遇着公子偷偷来见小姐,李卯将她和梅儿拦下来时,她就知道公子在马车里,拉着梅儿就往后头李卯悄悄给俩人准备的马车走去。 当然是悄悄准备的,若是大张旗鼓让旁人知道林府进宫来的马车只有一架,回去时却变成了两架,用膝盖想也能猜到安王殿下没规矩的举动。 李卯骑在马上提心吊胆,斜靠在马车里的萧靳却是半点不在意小侍卫心头的惴惴不安。 萧靳把柳柳拉过来,捧着她的脸仔细瞧,确定还是之前玉润细腻没受丁点儿损伤的模样,这才狠狠一口亲在柳柳面颊上。 公子这样大胆放肆,柳柳又是气又是恼,连忙抵住他的胸膛,低声急切道:「在外头呢,在外头呢!」 萧靳扣住她胡乱闪避的肩膀,一下就把人搂了回来,在另一边也烙下一个吻。 柳柳羞得五指蜷缩在一块儿,狠狠道:「羞不羞!」 萧靳混不吝道:「不羞。」 今儿他听说她险些被朝月郡主打了,本想去太子妃宫中瞧她,可又怕她害羞,也没法儿仔细看她,这才耐心等在马车里等她出来。 柳柳哪知道 他是怎么想的,听他厚脸皮的不羞两个字,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哪有你这样的?」外头坐着车夫,里头稍稍一点动静外头就能听到。 萧靳能坐上马车,外头的车夫又哪会不知道? 他心安理得抚着柳柳绸缎一样的发丝,难得没有继续逗弄她,而是问道:「可有吓着?」 她就一鼠胆,朝月郡主又蛮横跋扈,他怕她吓着了,回头又躲在被窝里掉泪珠子。 柳柳一下瞪圆了眼:「我哪有那么不禁吓?再说了,朝月郡主被罚禁足,我什么事都没有,该笑她才是。」 萧靳睨她一眼,慢声道:「禁足?禁足怎么够?」敢在东宫撒泼,还敢对柳柳和明乐动手,是没将他放在眼里,禁足不痛不痒,如何会让人记着教训? 柳柳听出他语气里的些许冷意,一下抱着他的手道:「不过是女儿家之间吵架,你别瞎掺和。」 公子出手下来又快又狠,朝月郡主是武王唯一的女儿,又颇得陛下疼爱,若是公子做了什么被人拿住把柄,那可怎么好? 萧靳看她一副防着他出手的模样,气恼的捏捏她的面颊:「本公子要给你出气,你还矫情上了?」 柳柳连忙抓住他的手,气道:「别捏我,别捏我!哪里矫情,我又不是小笨蛋,处处都要你护着。」 萧靳见她一边躲一边恼,嘴角一个劲儿往上翘,又听她话里小笨蛋三字,险些失了一贯的沉稳,他笑道:「不是小笨蛋是什么?」 也就在叶县料理害了春哥儿的人时聪明了一回。 柳柳若知道公子这么想自己,怕是要磨着牙狠狠咬他。 她不是不聪明,只是性子软了些,也不大爱和旁人计较微末之事,这可不代表旁人欺上门来了,她还一心念叨着要息事宁人。 柳柳气哼哼放狠话:「你且瞧着,我定要武王妃和朝月郡主笑不出来!」 萧靳见她还真本事上了,故意道:「那我且看着,见我家柳柳怎么发威。」 柳柳还真就只是一时放狠话,她连武王妃和朝月郡主具体什么情况都没弄清楚,如何叫她们笑不出来? 可如今狠话都放出去了,要是现在反悔,指不定被公子笑话。 第55章 柳柳恨恨咬了咬牙,忽然想到了什么 从萧靳怀里抬起头来,好奇道:「公子可知道当年我姨母之事?」 柳柳本想回家问了母亲,可又想着母亲身子不好,之前她在玉品楼见过五王妃是何等嚣张跋扈,母亲却一直没和她提这事,怕是不愿意提。 至于父亲,父亲一门心思就惦记着让她别操心这儿,别操心那儿,怕也是不会告诉她。 先生,柳柳直觉别去问先生比较好。 思来想去,好像也就只能问了公子。 萧靳摸着柳柳发丝的动作顿了一下,很快猜到原由:「明乐那小丫头和你说了什么?」 公子这般机敏,柳柳也只好老实巴交道:「就提到了姨母,还说姨母是先武王妃。」 萧靳想了想,说道:「也不算是武王妃了。」 柳柳诧异抬头,萧靳则将当年之事道来。 当年,林夫人的母亲一共生育了三个孩子。 最长的是林夫人,而后是一对龙凤胎,先生作为哥哥打小身子不好,另一个女儿却身强体壮。 林夫人的母亲一直认为是小女儿夺走了儿子的胎气,从来不待见小女儿,甚至认为儿子迟早要夭折,没有办法继承家业,一心琢磨着再生个儿子。 明明是得天独厚的龙凤胎却不受母亲待见,林夫人很是喜爱自己的弟弟妹妹,两人一直都是林夫人带着。 后来,林夫人和林瀚两情相悦,沈四小姐也不知怎的结识了洛阳萧氏家主的二公子。 林瀚不过是个一无所有的穷书生,身家主完全看不上他,又一心惦记着林夫人身上的凤凰胎记,逼着林夫人入宫,成了前朝皇后。 林夫人不愿妹妹重蹈覆辙,好在萧二公子有洛阳萧氏作为后盾,能文能武才能出众,沈家主也就默认把小女儿嫁给了萧二公子。 后来天下大乱,洛阳萧氏谋反,林夫人诈死出宫。 因着沈家主左右逢源,唯一嫡子和林瀚为至交好友又帮助洛阳萧氏,再加上沈四小姐嫁给了萧二公子,沈氏一族遭逢灭顶之灾,当年沈府之人大半身死,活着的几乎都是外嫁出去的女儿。 萧二公子一直都是萧家主最得意的儿子,当年起事,骁勇善战,凡是他率领军队出征,人还没到已叫人闻风丧胆。 可再怎么厉害的人,到了战场 上也难以一敌百。 大昭护国将军拼死设下陷阱,调来大昭几乎全部的兵力,意图除去萧二公子。 萧二公子中了埋伏,逃入山林,坠崖而亡,当时消息传回来,沈四小姐难以接受险些崩溃,却被查出已有月余身孕。 萧二公子「死」前,几乎消灭了大昭所有的军队,他「死」后,萧氏大军长驱直入京城,夺取昭京,昭帝自刎而亡。 萧氏族长登基,册封嫡长子为太子,当时无人不感叹,如若不是小二公子生死,这太子之位怎么也轮不上萧大公子。 而在众人以为萧二公子死后的第五个月,他忽然回来了,身边还带了个貌美有孕的女子,女子为襄阳孟氏家主孙女。 当时,萧二公子已被追封为武王,怀孕六个多月的武王妃眼见许诺自己一生一世的丈夫有了旁的女人,还和旁的女人有了孩子,惊怒之下险些流产。 原来,武王落崖后并未身亡,而是顺着溪流被冲入运河,被襄阳孟氏大小姐救了。 武王落崖时砸中了脑袋,就此没了记忆,即便是后来回京,他也没回忆起前尘往事。 武王在这五月内另娶她人,更是将孟氏大小姐安置府中,对武王妃不闻不问,武王妃心头郁结,几次动了胎气。 孟大小姐住进武王府,又身怀有孕,襄阳孟氏承诺献出一半家产,毁家纾难。 此一来,陛下册封孟大小姐为武王侧妃。 先生怒极,上门要带武王妃离开,武王却不允他带人离开,就连皇帝也下旨训斥先生。 武王妃不愿先生为难,自愿留在武王府,却没想到在她怀孕八个月时,从武王府楼阁上跌下,一尸两命。 第56章 在武王妃跌落楼台的一刻钟之前,武王侧妃恰恰离开。 先生赶至武王府,武王妃已然气绝,腹中孩子也没活下来,先生要武王侧妃性命,武王出手阻挡,先生带走武王妃遗体,武王不允。 彼时,林夫人生产时损了的身子还没养好,又惊闻武王妃之死,惊怒之下,吐血昏迷。 林夫人醒来后,要取武王侧妃性命,襄阳孟氏却声称林夫人与先生无凭无据,所说不过欲加之罪,护着武王侧妃,陛下亦是偏袒襄阳孟氏。 先生怒极,指天立誓,从今往后 与萧氏皇族再无一丝干系,此生此世宁死不救萧氏皇族中人,恶咒武王此生必断子绝孙,家宅不宁,身首异处。 陛下震怒,欲降罪先生。可先生为神医,在战场上救下了大半朝廷的官员,更是享誉天下,为百姓所拥。 新朝初立,若动先生,必动国本,陛下降旨,允已逝武王妃与武王和离,允先生带走武王妃遗体,抹去武王妃宗室玉牒之名,册封武王侧妃为王妃。 十余年过去,武王如当日先生所言,除当年孟氏大小姐腹中一胎,再无子嗣。 这些年武王妃在京城耀武扬威,得罪人无数,武王又几次三番纳妾,武王后院三天一场小戏,五天一场大戏,是为家宅不宁。 身首异处之说,尚无人敢提。 此番神医回京,陛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允萧靳迎娶柳柳,明眼人都看得出陛下想消了往日那段冤仇。 毕竟陛下老迈,京城里私下传出不少风声言及陛下身子垮了,偏巧神医又自己打破当年的誓言救了萧靳,陛下想让神医瞧瞧他的身子。 「这么破烂的衣裳!你怎么好意思拿给我穿?我屋里擦地的丫鬟都不用这么破烂的布料!」 林婳叫着将手中的衣裳扔在地上,还狠狠踩了几脚。 柳柳面前嚣张跋扈的王凤春,此刻就像斗败了的公鸡,低着头,抿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已经是家里最能拿的出手的布料了,裁一身要一两银子,如今就这么被林婳踩在脚下碾着尘土。 一边的柳鹤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几步上前握住林婳抬起来指着王凤春的手:「够了!家里本就不富裕,哪里容得你这么挥霍?你自个儿出去瞧瞧谁家姑娘穿衣裳要花掉一两银子!」 林婳才不怕他,她冷笑一声狠狠拍开柳鹤的手:「一两银子也好意思挂在嘴上?我之前穿的千层锦一千两银子一匹,这破布要是套我身上,我身子还不得烂了去!」 柳鹤气得面色涨红,林婳又继续道:「你就是个窝囊废,快加冠了,竟然连个秀才都没考上,在你这个年纪,我爹最差的学生都是进士了!」 若说什么事能刺激王凤春,那无疑是她的心头肉柳鹤,就算王凤春觉得这么多年来愧对女儿,可现在听着林婳这么说柳鹤,她心头怒气往上涌。 「你爹?那是你爹吗?你爹在地里!在割稻子!」王凤春怒吼出声,林婳头一次见她对自己发脾气,一时间吓住了。 王凤春却是好像要把自己这些日子以来积压的怒火全都发泄出来,她几步走到一边抄起扁担,想也没想就往林婳身上打去。 「死丫头片子!我才是你娘,柳冬生才是你爹,你生来就是条贱命,没有老娘,有你那十几年的富贵生活?」 「这么瞧不起你爹娘,你何必再住在这儿?有本事今天就给老娘滚!煮饭不会煮,绣花不会绣,老娘养你干嘛?还不如养头猪,猪还能宰了卖银子!」 王凤春一边打一边怒吼着,不仅仅是林婳,就连一边的柳鹤都被她吓到了。 林婳被实在打了几下,腿边传来的疼痛让她瞬间尖叫一声:「你敢打我?你凭什么打我?如果不是你,我如今还是相府大小姐?走就走!你以为我怕你?」 王凤春下手又毒又狠, 林婳被打了这么几下,疼得泪花都飚出来了,她说着还真要往外走,王凤春见她死不悔改,手下的力道又重了些。 林婳一身细皮嫩肉,哪里挨得了这顿打,步子还没两步就被扁担打得摔在地上。 第57章 王凤春朝地上啐了口痰,拉着他就往屋里拖:「死丫头!明天就跟我上山做事!」 ☆☆☆ 柳柳不知自己怎么回家的,下马车时魂不守舍险些摔倒,萧靳突然有些后悔把当年的事告诉她。 柳柳心思敏感,萧靳怕她会多想。 柳柳被萧靳拉着,见他担忧的看着自己,压下心头发堵的感觉,讷讷道:「公子,我没事,你快些回去吧。」 这些日子公子忙得厉害,今日还特意抽了时间陪她回来,想必又要积压不少公务,没准儿晚上又到半夜才睡。 这是柳柳听明乐郡主说的,她之前还惦念着要说一说公子忙起公务来忘记用膳的事,刚刚被姨母的事分了神,如今想起来,连忙叮嘱道:「明乐和我说你不好好用膳,弄垮了身子怎么好?」 萧靳见她恢复了些,提起来的心才放下,摸摸她的脸颊,没回应她瞎担心的话,说道:「别想些乌七八糟的,乖乖在府里待着,等着明日我求了皇祖父给我们赐婚。」 如今双方的婚约还是口头之语,他身份不同于旁人,取妻必要皇祖父点头下旨。 柳柳乖乖点了点头:「公子快些回去。」 恰在这时,林瀚骑着马从外头回来,正巧见到萧靳捧着自家宝贝女儿的脸,不知在说什么。 林瀚瞬间竖起眉头,皮笑肉不笑道:「安王殿下这会儿怎么在这儿?陛下今早委派的政务殿下处理完了?」 林瀚一来,柳柳瞬间像下锅的鲜虾,毫不犹豫退开一步,低下头去,面颊又红又烫。 萧靳嘴角抽了抽,岳父大人不待见自个儿,如今和媳妇太亲近还被岳父大人逮了个正着,怕是接下来这几日他都别指望能得了清闲。 萧靳风轻云淡道:「本王送柳柳回来,即刻就回。」 萧靳面上风轻云淡,内里却咬牙切齿,这些日子,朝堂上大半政务都由林瀚举荐着让他去办,他才回京多久,已经三番四次出京办事,本来两三日就可见一次柳柳,如今要十天 半个月才能见一次。 林瀚淡淡应了一声,翻身下马,一点也不给这位在朝堂上备受追捧的安王殿下面子:「如今人送到了,殿下还是早些回去处理政务,免得明日陛下问起来,殿下耽搁了朝政。」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谁让林瀚成了自个儿岳父,萧靳点头应是,多看柳柳两眼,在林瀚对他怒目而视之前,转身取了侍卫身前一匹马,策马而走。 林瀚见着柳柳耳根子红着,心头大骂一声小兔崽子,面上和风细雨:「柳柳,今儿进宫觉得如何?」 柳柳低着的头稍稍往上抬了些,嗡嗡声道:「太子妃娘娘人很好,待我也好。」 林瀚笑着点了点头,东宫发生的事他又怎么会不知道,见柳柳不想在他面前多说,他便也不问,不过该教训的人还是要教训。 林瀚转而问道:「安王殿下怎么和你一起回来了?」看刚才的模样,分明是一起坐了马车回来的。 林瀚咬了咬后牙根,实在舍不得才回家没多久的宝贝闺女就这么被那小兔崽子叼走了。 柳柳忍着脸上冒起的热气,难得撒娇道:「爹!娘还在府中等着我们,我们快进去吧。」 这分明是害羞了。 林瀚没觉得女儿哪里可爱,只觉得心头堵得发慌,那小兔崽子果然是和柳柳一起坐着马车回来的。 为了避免林瀚再问,柳柳不管脸颊滚烫发红,连忙走过去挽着林瀚的手,要把他往府里拉,却突然发现,在他身边站了个男子。 男子瞧着二十来岁,一身白衣,面如冠玉,长了一双狐狸眼,可这双眼睛没让他变得轻佻,反倒是被温润如玉的气质盖住,只让人觉得好看。 他唇边带着柔和的笑,见柳柳看向他,礼貌朝柳柳点了点头。 柳柳从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公子也好看,可两人是不一样的好看。 面前的男子有股让人说不出来的气质,明明该是轻佻放荡不羁的长相,却完全和了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第58章 林瀚见柳柳看向慕渝,笑道:「这是爹爹师兄的儿子慕渝,柳柳,你该叫阿渝一声师兄。」 突然就冒出了个师兄,柳柳礼貌性的对他屈了屈膝,慕渝连忙还礼:「师妹不必客气。」 林瀚笑 道:「别在这客气来客气去的,走,我们进府。」 林瀚进府就带着慕渝去了书房,柳柳则去正院看林夫人。 林夫人见了柳柳神色态度都和进宫前差不多,只以为她今日一切顺利,吊着的一颗心总算松了下来。 柳柳和林夫人说起今日皇宫之事,却是避重就轻,没说朝月郡主找自己麻烦。 母亲现在身子不好,知道她险些被朝月郡主打了,定会担心不止,柳柳不想让她担忧,只想让她好好养着身子。 武王妃害了姨母,可别再想害她母亲。 柳柳又和林夫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带着俩丫鬟回院子。 今日进宫,除了和公子还有明乐郡主相处时较为轻松,柳柳其他时候都吊着一颗心,如今回到家里,紧绷着的情绪松下来,困意难免袭上心头。 柳柳让人打了水,想要沐浴过后休息会儿,出来时,听兰儿说慕公子送来的礼物。 柳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兰儿口中的慕公子是刚刚被她称呼为师兄的男子。 兰儿道:「慕公子也给夫人备了礼物,来人送这东西时,还刻意交代了要轻拿轻放,不可以摔着,要按照指定的方向摆着,小姐要不要瞧瞧?」 柳柳点点头,还真有点好奇慕渝会送什么,她看着桌上摆着的大半个木箱子,心头奇怪什么礼物需要这么大个木箱子装。 她将木箱子外的扣锁打开,一阵轻缓的乐声飘了出来,听着像是假山间的流水。 柳柳更好奇里头里头装着的是什么了,她将木箱子完全打开,呈现在她面前的东西让她一下惊呆了。 这是……林府的缩小版。 偌大一个林府不知道被缩小了多少倍,全塞在木箱子里,亭台楼阁,花园石路,嘉善路流水,每一处地方都栩栩如生。 柳柳立刻想到今天在皇宫里看到的明乐郡主的秘密基地,这个装在木箱子里的林府和明乐郡主花房里的那个世界有异曲同工之妙。 柳柳盯着小林府想了想,突然好奇师兄怎么弄到这东西的。 动手的人,若是对林府不够了解,可做不出这么栩栩如生的小林府。 周遭几个小丫鬟已经被木箱子惊呆了。 兰儿最先回过神来,她想到刚才来送礼物的小厮说的话 连忙道:「小姐,慕公子说箱子一边有个机关,可以将箱子收起来。」 柳柳听了兰儿的话在木箱子上仔细看了看,果真瞧见了一个微小的凸起,还和周围有着明显的接痕。 柳柳伸手过去,小心将那个凸起按下,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屋里所有人惊讶的长大嘴巴。 木箱子像活了一样,不断收缩变换着,所有多余的东西被卸去,木板都搭在小型林府底座上,将整个小型林府托起来,假山的流水声也跟着不见。 梅儿最有见识,率先道:「这是机关术!」 柳柳可不懂机关术,只觉得听起来厉害,她瞌睡虫都被这新鲜东西给弄跑了,好奇的坐在桌边打量着小林府。 ☆☆☆ 「哥!哥!你快点告诉我,人在哪?」明乐郡主提着裙摆,愤愤然跟在萧靳身后。 「在京城。」萧靳头也不回丢下一句。 明乐郡主愣了一下,又很快回神,眼看着萧靳走远了,连忙追上去:「在京城哪里?你说了会帮我找到人的,可不许赖账!」 「我刚刚才见过,在相府,面带红光,满脸是笑,想必过得很滋润,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明乐郡主听了他前半句还很是伤心,听了他后半句,顿时气狠了:「哪有你这样当哥哥的?」 萧靳不客气还回了一句:「哪有你这样不听话的妹妹的?」 第59章 明乐郡主被他气得牙痒痒,用力跺了跺脚,拎着裙摆想走,又忍不住停下来质疑道:「你若是骗我,我就在柳柳面前把你从小到大所有糗事都说了!」 萧靳停了下来,睨着明乐郡主:「不相信就别来问我。」 嘭! 林婳狠狠跌在地上,掌心被磨破,双脚更是重得像是灌了铅,偏偏如今已到晚秋,山间凉风阵阵,一吹就让人浑身哆嗦冷得厉害。 这半月来,她被王凤春逼着干活,如果她不干,王凤春就抄起扁担打她,下手一次比一次狠,打到她干活为止。 才半个月,林婳身上就一块好地儿没有,她从来没有这么绝望无助过。 在她离开林府时,她以为自己这辈子最绝望的莫过于此,可她显然低估了王凤春的狠辣。 说什么为了她好,才会将她换到富贵人家过了十来年的大小姐生活,事实上根本就是她心怀怨恨,想让林夫人体会骨肉分离的切肤之痛。 若真爱自己的孩子,又怎么舍得十几年的骨肉分离? 林婳没有流泪,这些日子她已经把眼泪流干了,王凤春嘴里叫骂着让她滚,可她要是真的想走,王凤春绝对毫不客气一扁担抽在她身上。 林婳是真真正正体会到了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扯了扯嘴角正要站起来,一双黑靴忽然出现在她面前。 林婳打小就锦衣玉食,一下就看出了这双黑靴非常人穿得起。 她愣了一下抬起头来,来人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因着天色昏暗,又在林中,他一半身子都隐在密林的阴影之中。 林婳不自觉缩着身子后退了一步,警惕道:「你是谁?」 这些日子,林婳也见识到柳家村是何等的贫穷,平时连偷儿都不愿意来光顾。 如今,突然出现一个穿戴不凡的男子还站在她面前,林婳心头一下起警铃。 林婳许久没听到回应,却能感觉男子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 林婳只觉一阵头皮发麻,正想在说什么,沉默了许久的男子突然发笑,他声音沉沉,此时日头偏西,林中也染上阴翳,林婳抖了抖身子,心底一阵又一阵的害怕往上涌。 她紧紧咬着牙根不敢说话,男人笑了一声之后却突然开口:「想回京城吗?」 他声音卷卷,像是从深渊之下爬上来的魔鬼,勾住林婳心底最深的渴望,最阴暗的角落。 ☆☆☆ 「明乐,你怎么想着来了?」柳柳迎上马车,明乐郡主恰恰扶着宫 女的手下马。 明乐郡主笑着拉住柳柳的手:「我来看我大嫂嘛!」 她一句话就说得柳柳面颊泛红,数日前,陛下赐婚她与公子,如今她也算是半个皇家人了。 两人的婚期定在明年,具体日子还要东宫和相府商定。 这几日,阖府上下都在祝贺她,其他府上更是忙不迭送来贺礼,林夫人特意给柳柳开的库房一下就堆满了。 明乐郡主挽着柳柳的手,就跟回自个儿家一样,拉着柳柳往府里走,她一边走一边小声抱怨:「母妃老是不许我做这事儿,不许我做那事儿。昨儿我可是好不容易说服了母妃同意我出来,今儿我定要在你这儿好好玩一玩。」 「你可不知道,在认识你之前,我就没几个玩的来的朋友,偶尔一起说话的,也不过是表面功夫。」 这倒是句实在话。 明乐郡主性子与正儿八经的大家闺秀有所出入,她历来看不上那些个装模作样的贵女,当然也和她们玩不来。 可碍着身份,她要维持表面功夫,每每出席宴会,总要和旁人虚与委蛇。 按理说她这年纪也该定亲了,不过,太子妃宠着她,不急着给她挑夫婿,她又有萧靳这么个从不将她当筹码的哥哥,自然逍遥自在。 「好好好,待会儿就带你逛个遍,可别嫌无聊。」林府和旁的贵人府上不一样,没有什么学士,也没什么牡丹,花园里一堆普普通通的花草,自打先生来后,又给拔了不少种上药草。 第60章 柳柳见先生跟个普通农夫一样挽了裤脚在花坛里除草,还把父亲种的金菊拔了一半,不由啧啧称奇。 那日父亲回府,听闻先生将他种的金菊拔了一半,当时就急冲冲去了花园,还跟个几岁孩子似的和先生吵了起来。 柳柳和林夫人为此笑得不行。 明乐郡主没来过林府,当然不知道口中的无聊是哪种无聊。 她此番前来醉翁之意不在酒,无不无聊也不在意。 可明乐郡主到底还顾忌着目的不能暴露,她有礼道:「沈姨今儿身子如何,我和你一起去瞧瞧她。」 「母亲身子好的很快,这些日子格外有精神,都能在院子里走几圈了。」 明乐郡主听着点了点头,林夫人为了护着柳柳受了重 伤还好几日没醒来的事京城里的人都知道,明乐郡主也不例外。 明乐郡主跟着柳柳拜见了林夫人,两小姑娘就往花园去。 明乐郡主巴心巴肝想见的人住在外院,她今天来也只是为了碰运气,没成想还真让她碰见了。 男子坐在花园水榭里,低着头好像在摆弄着什么,隔得远,两人都瞧不真切。 柳柳见着明乐郡主盯着水榭中的男子不动了,还以为她是顾忌着外男不想过去,忙不迭将她拉了往一边走,还说道:「刚刚水榭里的是我父亲师兄的儿子,也算我师兄。」 这身份还真是拗口。 「他这几日住在府中,是我考虑不周,没想着会让你遇见他。」 大魏民风还算开化,可以还没到孤男寡女相处的地步,特别是及笄了的女子,一般不与外男见面。 明乐郡主还没回神就被柳柳拉出老远,她动了动嘴刚想说话,柳柳却先一步道:「说来,他和你一样厉害,那日他来送了我件礼物,我带你去瞧瞧,你一定会喜欢的。」 柳柳说着就把明乐郡主拉远,明乐郡主在喉咙里才转了一圈要出口的话,硬生生又给憋了回去。 柳柳只顾着新鲜玩意儿,很是兴奋,一时之间还真没察觉明乐郡主的异样。 被柳柳拉进屋里,明乐郡主看她给自己摆出的精致小林府,眼中掠过一抹复杂。 她伸手想要触摸小林府,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缩回手。 柳柳正想和明乐郡主说这小玩意儿有多么精巧,明乐郡主先她一步说道:「柳柳,我出去一会儿马上回来,你在这儿等我,我马上回来。」 明乐郡主一边说一边往外跑,连跟在她身边的宫女都被她甩下。 柳柳愣了一下想去追,又回想起明乐郡主的模样,下意识看向摆在她面前的精致小林府。 之前她看这座小林府都是从正面看,还真没注意到侧旁的小桥下,有几朵米粒大小的花,它们轻轻摇摆着,恍若微风吹拂般摇曳动人。 柳柳一下睁大了眼睛。 这几朵小得很容易让人忽视的小花分明和那日她在明乐郡主那儿见到的花一模一样。 柳柳脑中飞快掠过一抹什么,快点让她有些抓不住。 明乐郡主提着裙摆原路返 回,一下就来到了刚刚水榭边上,可是坐在水线里的人已经不见了。 明乐郡主失落的垂下头,慢慢朝水榭里走去。 走进了,明乐郡主才发现水谢的石桌上好像放着个东西,她快步走过去,石桌上放着的赫然是一朵刚刚雕好的摇曳生姿的木花。 明乐郡主眼睛一亮,飞快将木花拿了起来。 木花还未上色,没有她花房里那些木花的美态,明乐郡主拿着它却怎么都舍不得放手。 明乐郡主拿着木花仔细看了看,又回头环顾四周,她看了一圈什么也没看到,只好失落的收回视线。 正巧这时候,担心她的宫女找来了。 明乐郡主抿了抿嘴,将木花拿在手里,转头和宫女们回去。 秋风吹来,掀动湖面的涟漪,蜻蜓点水,泛起淡淡清波。 假山后,男子一身白衣,芝兰玉树,他直直站着,手中还握着一把沾了木屑的刻刀。 第61章 「死了?」林瀚皱眉看着林云。 林云点点头:「是,上山捡柴火遇着了狼群,等被人发现时,就剩几根骨头了。」 便是林云对林婳无感,听着这么个下场,也颇觉毛骨悚然。 林瀚沉默了一下说道:「既如此,把人撤回来吧。」 他派人看着柳家村的情况,就是怕林婳不死心又出幺蛾子。 他原以为林婳能把那恶妇折腾去半条命,没想到反是林婳被那恶妇折腾了命去,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林云点了点头退出去,正巧遇上放了柳柳之命来给林瀚送汤的梅儿。 梅儿顺手将食盒递给林云:「林侍卫,这是小姐让我送来给大人的,是小姐亲手炖的。」 柳柳厨艺出众,这些日子她在相府养尊处优,每天除了看账本学规矩,偶尔还会到厨房溜达一圈,做些好吃的。 林瀚头一回吃柳柳做的东西就喜欢上了,可他又舍不得女儿到厨房里忙碌,后来看着先生端着个碗大快朵颐,才知道柳柳经常给先生开了小灶。 这还得了?林府里新一轮的争宠风波又开始。 林瀚看林云提了个食盒进来,嘴角一个劲儿往上翘,把桌上的公文都收起来。 柳柳正在屋子里读信,婚期还没定,她也不急着绣嫁衣,嫁妆什么的也轮不到她操心。 倒是萧靳,三番四次写信抱怨每每和林瀚提及婚期,林瀚都要顾左右而言他,还说要仔细挑这个好日子。 这挑来挑去都挑半个多月了,也没见他挑出什么花样来。 柳柳几乎能够想象公子一脸不情愿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她嘴边含笑,将信封收好放入小匣子里,正巧这时候,管家派人又送了一叠账本过来。 柳柳许是天生就有看账做生意的本事,她才学着做生意没多久,就把林瀚送到她这儿来和账本相关的生意都摸得七七八八,若说纸上谈兵,也能说出个所以然来。 小丫鬟奉上账本,还叮嘱了一句:「大小姐,老爷说以后芙蓉楼的生意都由您来打理。」 芙蓉楼是京城极为出名的酒楼,只是这些日子,京城又开了家不醉不归,芙蓉楼的生意落下大半,掌柜的愁得不知道该怎 么办才好,每每递交赞策,都提心吊胆。 柳柳之前就看过芙蓉楼的账,也知道这一两个月来,生意的确不景气。 而那家刚开的不醉不归,因着菜色新颖,价钱又比芙蓉楼便宜,才开门不到两个月,生意便蒸蒸日上,隐隐有要压芙蓉楼一头的气势。 让柳柳颇为意外的是不醉不归后头的东家事襄阳孟氏。 襄阳孟氏做吃食生意起家,不论是高点还是各系菜色,都做得极好。 芙蓉楼虽是酒楼,却偏向于做糕点,论起菜色的设计发明可比不上有几十年沉淀又主攻吃食生意的襄阳孟氏。 柳柳挥了挥手让小丫头下去,心知父亲有意借芙蓉楼校考自己这些日子所学。 柳柳有点儿紧张,但更多的是跃跃欲试。 以往在叶县,她也就开过一家小铺子,靠着出众的手艺挣了些银子,可还从没想过自己能够经营一家酒楼。 便是前些日子李娘子和柳叶两人的铺子开业,她也只是提供了各种菜色的做法,而没法亲自去铺子里帮忙,不是她不想,而是她如今的身份不合适。 柳柳对着兰儿招了招手:「兰儿,你和厨房说,今儿我要去不醉不归用膳,让他们不必准备我的午膳了。」 兰儿有点好奇自家小姐怎么突然要去不醉不归,她很快应道,转身去厨房吩咐。 柳柳又让小丫鬟去和林夫人林瀚说一声。 林瀚听到柳柳要去不醉不归,挑了挑眉毛,对着来看他的林夫人笑了笑:「咱们的女儿果真聪慧。」 林夫人虽不大懂柳柳要出门用膳怎么就和聪慧扯上关系了,但这并不妨碍她将林瀚对柳柳的夸赞兜在怀里:「柳柳本就聪慧。」 林瀚顺从的点点头,失笑道:「是是是。」说完了,林瀚又转头对小丫鬟吩咐道:「让小姐多带几个侍卫去,莫让不长眼的人冲撞了。」 第62章 ☆☆☆ 柳柳说要去,马上就收了账本换身衣裳准备出门。 如今距离用午膳的时辰还早,柳柳也想顺便去见一见大伯母和堂姐,说来,她回家这么久,还从没去过几人一起开的铺子。 她这铺子,是公子帮忙开起来的,她什么都没做不过出了几道菜方子就占了大头,如今想起来还真有点儿不好意思。 马车轱辘滚动着,很快就到了朝阳街,普通百姓们大多活动在朝阳街,这里铺子租子较为便宜,不论是买卖的物件,还是吃食都比较接地气。 不醉不归和芙蓉楼都在朱雀街,那地儿向来是权贵富人出入之处,寸土寸金,连带着生意买卖也价值不菲。 柳柳觉得公子挑的这地儿很合适,李娘子和柳叶都只是普普通通人家,就算有原来的掌柜的帮衬着,见识也要慢慢增长,若是一来就给她们个大盘子,她就算有心也无力,根本接不住。 柳柳的卤猪肉可是绝活儿,就算到了京城这地界儿,也是上好的滋味,京城百姓大多宽裕,出手也比叶县大方。 柳柳之前就和李娘子柳叶商量着稍稍提高点价钱,从如今红火的生意就可以看出,只要东西好吃,百姓不怕花钱。 柳柳在稍远的地方就下了马车,铺子里只有李娘子忙着招呼客人,柳柳见了,连忙让兰儿过去帮忙。 她倒是想去,可梅儿就虎视眈眈站在一边,这些日子梅儿得了老嬷嬷嘱咐,日夜盯着她规矩,柳柳有时也颇为头疼。 有兰儿的帮忙,李娘子一下轻松许多,客人们也买好了东西。 柳柳和梅儿一起进铺子,这才知道继哥儿刚刚睡醒了在啼哭,柳叶进去哄孩子了。 柳柳才进门,话还没说两句就听着外头有人来,她还以为是客人,哪知道来人言语轻佻,还道:「老婆子,叶叶呢?今儿怎么不见她?」 轻佻的语气加上戏谑的音调,还有话中浓浓的不尊重,柳柳本能皱起眉头。 她转过身,大步进来的男子忽然眼睛一亮:「哟,这是哪家小娘子?长得可真好看?」 梅儿最先怒了,一步挡在柳柳面前:「放肆!你是何人?敢对我家小姐这么说话?」 梅儿一说话,街上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围过来的侍卫立刻加快了步伐,一下将言语轻佻的男子围住。 男子没想到周遭的侍卫竟然都是柳柳的,他眯起眼睛,微微凹陷的眼眶可以让人看出他面色疲乏,气虚体弱。 「小爷的身份是你想知道就知道的?」男子提起嘴角,放肆的目光在柳柳身上逡巡。 自打离开了柳家村,柳柳的身段越长越好,这些日子 好吃好喝的养着,更是前凸后翘,别有风姿。 柳柳只觉得对方的目光恶心至极,她厌恶的别开视线,冷声道:「打出去!」 男子是真没想到柳柳敢说动手就动手,他身边的小厮立刻挡在他面前,他还叫嚣道:「你可知小爷是谁?敢冒犯小爷?」 柳柳没给他眼神,公子的身份不说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却也没几个人敢冒犯,而她爹是当朝宰相,柳柳还真不在怕的。 再说,今日之事是男子冒犯在先,就算他真有什么身份,便是到了陛下面前评理,柳柳也绝不理屈。 「打出去!」 为首的侍卫听了柳柳的话一下将男子拎了起来,毫不客气将他往大街丢去。 相府办事,护卫小姐,谁来了都不虚。 李娘子早在一边看呆了,她看着男子试图抵抗,侍卫毫不客气一脚朝他踢去,慌乱之下去拉柳柳:「柳柳,他是朱雀街不醉不归东家少爷,你……你这么把人打了……」 不醉不归? 柳柳顿了顿,又轻轻拍着李娘子的手:「大伯母,没事,有父亲在,有公子在,没人敢对我们怎么样。」 李娘子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柳柳已经不是当初的柳柳了,如今她是相府大小姐,敢得罪她的人可没几个。 李娘子立刻松了口气。 第63章 柳柳又问道:「他怎么在这儿?还提到了堂姐?」 李娘子想到这儿眉宇间就泛了愁:「前些日子,叶叶出门被他给遇上了,一直对叶叶纠缠不清,这两日还找上门来,说要把叶叶娶回去……」 李娘子说到这儿顿了顿,又道:「他昨儿傍晚还提了想买我们铺子里菜谱的事,我原还想今日忙完后给你递信。」 「买菜谱?」柳柳挑了眉。 李娘子点点头。 时下不管是什么方子,只要是私人秘方,那可都是好东西。 柳柳颇有兴趣地问道:「他打算出多少银子?」 李娘子听柳柳这么问脸色就难看了些:「五两银子,买断。」 柳柳一下笑了,五两银子就想买断她铺子里的菜谱,襄阳孟氏未免太过霸道。 柳柳拍了拍李娘子的手道:「大伯母,没事,这件事让我来处理。梅儿,留两个侍卫在这儿守着,若是还有人来赶寻衅滋事,只 管打出去。」 梅儿点头应是,李娘子长长舒了口气。 柳柳又到后院瞧了瞧继哥儿和春哥儿,再和柳叶说了几句话,让她别担心那泼皮无赖,这才带着丫鬟往不醉不归去。 襄阳孟氏因当年捐献大半家产之事名满天下,成为大魏最出名的皇商,可这么多年来,他们家从没有染指京城的生意。 如今突然在京城开了家不醉不归,还正巧开在芙蓉楼对面,实在不得不让人疑其用心。 柳柳之前看芙蓉楼账册时,一并看了记着这段时间以来经常发生的事的册子。 说巧也巧,襄阳孟氏的人到京城来买下不醉不归的铺面,是在今年开春萧靳心灰意冷离开京城之后,而真正开业时在林婳和萧靳解除婚姻之后。 襄阳孟氏的人来了没有着急将铺子开起来,而是精心装点铺面,完全把原来的酒楼拆了重盖,历时半年才有了如今的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开业后,许多菜色都和芙蓉楼相似,偏偏在味道上和价格上压了芙蓉楼一筹,而不醉不归修葺得十分奢华,便是一向以奢华着称的芙蓉楼也比不上。 再有前段时间武王妃三番四次要着京城贵妇到不醉不归开宴用膳,不醉不归的名声就在贵人圈子里传开了。 「大小姐,到了。」车夫道。 如今还没到用膳的时辰,进出不醉不归的人不多。 柳柳才刚下马车,就有店小二热切地迎上来。 十几岁的少年,穿着一身绸缎,脸上带着得体合宜的笑容,眉眼弯起时如一阵春风拂面,给人绝佳的好感,丁点不像是店小二,倒像是颇有教养的小公子。 柳柳还是头一次见这样的店小二,多看他两眼。 少年面色不变,温声道:「这位小姐是楼上雅间用膳,还是楼下隔间用膳?」 柳柳好奇道:「雅间和隔间有什么区别?」 少年顿了一下道:「雅间是独立的包间,隔间只是将各个用膳的客人隔开。」 言此,少年又道:「楼上雅间需要提前预定位置,若是您没有提前预定,便只能在楼下隔间用膳。」 雅间需要预定的事不稀奇,不少酒楼都有,柳柳今儿个心血来潮,一时间没想到这事儿,当然没有提前预定雅间。 柳柳今儿个来就是为了瞧一瞧不醉不归的饭菜怎么样,她倒是不在意在雅间用上还是在隔间用膳,可她如今身份不同,做什么都需顾忌着。 柳柳没觉着忘记预定雅间怎么着了,她也不可能在隔间用膳,于是问道:「你们不醉不归的酒菜可能外带?」 她之前就是担心外带会让刚出锅的饭菜失了滋味,这才亲自来,可如今也只能外带了。 少年摇了摇头:「抱歉,我们酒楼的东西不允外带。」 柳柳也知道各家酒楼都有自个儿的规矩,略有失望,打算下次预定了雅间再来,偏巧这时,楼梯上一个招摇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不是林相家的大小姐安王的未婚妻吗?怎么?连个小小的雅间都预定不起?」 第64章 柳柳目光顿了顿,抬头就看到朝阳郡主站在楼梯上,她嘴边讥诮的弧度仿佛要弯到天边去。 柳柳如今可不是当初那个任人宰割的小姑娘,她面色不变,不经意道:「朝月郡主不是要禁足三月?怎么今儿在这?莫不是武王殿下当日责罚不过戏言。」 要说戳旁人痛处,柳柳不是不会,只是觉得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但朝月郡主显然不想跟她好相见,那她也不必留一线。 朝月郡主果然被柳柳一句话气得面色铁青,她今天来这是趁着武王出京办事,偷偷溜出来的,若是柳柳这话传出去让武王知道了,她定要受更重的责罚。 朝月郡主不想把事情闹大,可要她就这么咽下一口气,她又百般不愿。 气氛僵着,大厅隔间里用膳的客人听着外头的动静,一个个转过头来,盯着两个小姑娘,连楼上的雅间也有所骚动。 柳柳缓缓对着朝月郡主屈了屈膝:「若是郡主无事,臣女先行告退。」 朝阳郡主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她身边的女子见着离去的柳柳,眸光闪动。 柳柳正要出不醉不归,哪想着一个人从外头横冲直撞进来,险些就要把她撞倒。 还是梅儿反应快,一下把人推开了去。 进来的男子猝不及防之下跌倒在地上,柳柳这才看清了他的模样。 男子脸上染了尘土,一身华贵的衣裳也像是在泥地里滚了一圈似的染上泥渍,偏偏这张脸柳柳不久前见过。 男子也显然见到的柳柳,他瞬间竖起眉头:「小贱人!打了小爷还敢上小爷的地盘上来!真是好胆!」 男子一声怒喝让原本瞧热闹的 客人又转过视线来,这次,楼上的客人耐不住了,纷纷派了小厮出来看情况。 柳柳听着男子的污言秽语,面色渐冷,她沉下声音道:「梅儿,掌嘴!」 话落,清脆的巴掌声在不醉不归中响起,周遭看热闹的客人们都睁大了眼睛,就连被打的男子也是难以置信柳柳竟敢如此嚣张。 男子是彻底没了理智,他从小锦衣玉食,又是家中幺子,从来都被长辈疼爱着,什么时候被人打过?还让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扇了巴掌。 他暴怒着就要朝柳柳冲过来:「小贱人!你敢——」 几乎是男子话出口的一瞬间,二楼传来一声怒喝:「放肆!」 只一声怒喝就让原本失去了理智的男子停下来,直直僵在原地。 柳柳往二楼看去,就见一个玄衣男子面色难看的看着楼下。 柳柳估摸着他也是襄阳孟氏之人。她不怕,却在视线转动间看到了站在他身边的白衣男子。 柳柳轻咦一声。 慕渝对她点了点头,一向温雅的脸庞冷了下来,毫不客气对他身边的玄衣男子道:「孟兄,令弟真是好大的威风,张口闭口污言秽语,实在令人耻与为伍!」 言罢,慕渝拂袖下楼,看也没看一眼玄衣男子。 玄衣男子面色又难看了些,他眯着眼盯着气得面色涨红,又碍于他的气势不敢动作的孟三少,冷声道:「令凡!给林小姐赔罪!」 孟三少瞪直了眼,难以置信道:「大哥!你要我给这个——」 「铮——」 孟三少话才说一半,一把精致小巧的刻刀就从他面前飞过,在他鼻梁上擦出一道血痕,直直钉在不醉不归的大门上,尾音遥遥。 慕渝冷了脸:「孟三少还是慎言的好,林相和安王殿下脾气都不大好。」 孟三少不是傻子,柳柳这段日子在京城里风头正劲,能够同时和林相安王扯上关系的,除了前些日子被陛下下旨赐婚给安王的林小姐,不会再有旁人。 几乎是一瞬间,细细密密的冷汗从孟三少额前渗了出来,凝成一滴又一滴的汗水啪嗒啪嗒往下掉。 柳柳头一次觉着有个强势的未婚夫和父亲是一件多么好的事,她没有看孟三少,也不在乎对方道不道歉,她抬头看向站在二 楼面色阴晴不定的孟大少。 第65章 「孟大少爷还是多多管教令弟,别整日纠缠我家堂姐,我家堂姐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受不得旁人搓磨。」 柳柳此话一出,孟大少面色铁青。 柳柳继续道:「再者,襄阳孟氏若是想要买我铺子里的菜谱,好歹给个像样的价钱,五两银子是想打发叫花子?」 柳柳言罢,再不看一眼面色阴沉的要滴出墨来的孟大少,掠过脸色同样难看的朝月郡主,扶着兰儿往外走。 她这番气势,好像不是来这儿用膳,而是来这找茬的,偏偏她的话字字在理,不醉不归里的客人们都瞧着,知道谁是谁非。 不少客人已经搁下筷子,摇着头准备离开。 孟大少见此,暗道柳柳心机深沉,很快将心头的不快还有难看的脸色压下,他扬声道:「今日是不醉不归之过,凡是在此用膳的客人,皆免单。」 慕渝出门时顺带拔了刻刀,转头就见柳柳好奇的看着他:「师兄怎么和孟大公子在一块儿?」 柳柳看得出两人非友,慕渝还颇为不待见襄阳孟氏之人。 慕渝在相府住了大半月,见着林瀚和林夫人是怎么宠爱柳柳的,原以为她是娇娇小姐,没想着刚刚对上孟大少也不弱半分。 慕渝也没觉着有什么不能说,直言道:「襄阳孟氏霸道,意图染指海运,要我给他们造船,我没答应,躲了许久躲不开,才进京避到师叔这儿。」 慕渝本就是不慕名利之人,三年前离开京城云游天下,哪知道他造船技艺高超的事不知怎么就传了出去被襄阳孟氏的人知道了,三番四次到他面前要请他去造船。 慕渝喜欢木雕,亦会造船,可对帮着襄阳孟氏没兴趣。 柳柳没想到还有这渊源在里头,她颦眉,襄阳孟氏野心果然大了,已经不满足只做吃食生意,这些年亦是涉猎织造,如今还要造私船。 柳柳道:「多谢师兄告知,柳柳打算到芙蓉楼用完午膳回去,师兄可要一起?」 慕渝摇了摇头:「师妹请便,我另有要事,失陪了。」 柳柳点点头,不管慕渝有没有要事都不会答应她客气所邀,她如今和公子有婚约在身,和别的男子一起用膳怕是要传出风言风语。 柳柳见慕渝离去,才想提的裙摆到对面芙蓉楼,就见着公子站在芙蓉楼门口,斜睨着她。 柳柳本能僵了僵身子,萧靳已经聊了袍子朝她走来,嘴边含着笑意道:「傻站在这做什么?」 柳柳总觉得公子的笑容阴测测的,她不动声色咽了口唾沫,讷讷道:「刚刚走累了。」 萧靳瞬间挑眉,这小东西如今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不仅对旁的男人笑的跟朵花似的,还敢出言哄骗于他。 亏得他听说了隔壁不醉不归的事,连午膳也来不及用,丢下雅间里的客人,急急忙忙赶下来。 萧靳压着瞳仁点了点头,柳柳才从他眼中觉着些许危险,萧靳已经一把将她抱起,周遭人都还没看清他的动作,他已经带着柳柳坐进了马车里。 柳柳险险压住涌到嘴边的惊呼,萧靳已然在她耳边咬牙切齿:「累着了,本公子抱着便是。」 柳柳被他鼻息挥洒的热气弄得面红耳赤,伸手拍他的胸膛:「公子!我还没有用膳!饿着!」 公子的醋意总是来的莫名其妙,如今把他逮上了马车,怕是一时半会儿的不会消停,柳柳可不想在大街上让人看笑话,连忙挣扎着要起来。 柳柳只顾着公子掉进醋缸让人消停不了的模样,一时没注意手脚并用,不小心碰到了某处,骤然听到耳边的公子倒吸了一口凉气。 柳柳瞬间僵着身子,萧靳已经狠狠咬了牙,掐紧她的腰肢,恶狠狠道:「本公子也饿着了,不若先让本公子饱餐一顿,再来考虑其他。」 她刚刚的力道是一点不轻,要是不狠狠罚上她一回,她可不会记忆着教训,日后再大开大合动作,他可经不起她这么折腾。 柳柳吓得眼睫发颤,只好乖乖缩进萧靳怀里,软着声音撒娇道:「公子,我都知道在叫了,你用了午膳没,若是没有咱们一起。」 第66章 萧靳见她小心翼翼卖乖,轻嗤一声,对她怕来怕去很是看不上眼。 他没回话儿是扬声道:「去安王府!」 打上次送她回府,他可有小半月没见她,如今好不容易逮着了人,林瀚也没在,可得先叼回府去过过瘾。 柳柳顾不得会让公子的活越烧越旺,连忙抬起头来:「我怎么好去安王府?」 两人虽有婚约,但也没她大摇大摆去他王府的道理 萧靳恨恨在柳柳面颊上轻咬着,还含糊不清道:「有何不可?要不了多久你就是本王王妃,安王府就是你家,今日赶巧了,我画了正院的图纸,原想过几日送给你瞧瞧,现在正好跟我一道回去。」 柳柳被咬得发痒,伸手推人,却被公子一下子逮着了手腕,毫不客气将她两只手都钳制在身后。 他还颇为不快道:「别闹!」他许久未见她,还被她惹出了一身火气,不讨回些利息实在亏本。 柳柳羞得像是被丢入锅中的鲜虾,红彤彤的蜷成一团,偏偏她手脚都被禁锢着,只能任由公子做下放肆之举。 好不容易等着公子松开她,柳柳通红着一张脸拢了衣襟,萧靳却嗤她:「你哪儿我没瞧过,小脾气忒的矫情。」 柳柳才懒得理他,公子放肆,明明熟读礼法,却完全不将理法放在眼中,没规矩的事三天两头就做,如今还把她拐了回王府,父亲若是知道,怕是要冲上门来好好和他谈一谈延迟婚期之事。 萧靳当没看见柳柳皱起来的包子脸,指腹在她面颊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刮蹭着,细嫩的触觉让他恨不得现在就把小东西娶进府中。 看来,该逼一逼了,要是等林瀚自个挑选婚期的日子,他怕是这辈子都没机会将媳妇娶回家。 萧靳心头盘算着,一时间没注意柳柳。 柳柳别开脸,悄悄往旁边挪了挪,想离没皮没脸的公子远一些。 这才刚挪了一点,一只大手就禁锢在她腰肢上,轻而易举掐着她的腰把她搂了起来。 失重的感觉让柳柳下意识抱住了萧靳的脖子,偏巧她整个人往前靠,一片绵软完全裹着硬挺的鼻梁。 柳柳觉得浑身上下都烧起了,灼热的温度仿佛下一刻就要将她燃烧殆尽。 萧靳白得了福利,嘴角往上翘,紧着绵软蹭了蹭,得了便宜还卖乖道:「这般舍不得本公子,直说便是,又不是不让你坐怀里。」 柳柳紧紧咬着后牙根,生怕自己忍不住就要冲下马车。 好不容易到了安王府,柳柳只觉得浑身上下都软的厉害,脚踩在地上也多了股虚浮之感。 李卯瞧了一眼自家春风得意的殿下,疯狂脑补。 他暗暗思衬着要不要提醒提醒自家殿 下,趁早把柳柳娶回来,别一不小心弄出了小主子,被林相打断双腿。 萧靳不知小侍卫正疯狂为自个儿操心,他半扶着柳柳,跟着她的速度一起往里走。 柳柳是头一次来安王府,才进来就见着远处高耸着一座楼阁,华美至极,而安王府内装饰奢华中处处透露出精致。 柳柳去过皇宫,也到过太子妃住的宫殿,当时便觉得果真是天底下独一份儿的皇宫,别的地方比不了。 可现在,安王府的精致奢华完全不输皇宫,甚至在某些地方还要胜上一筹。 萧靳见着柳柳眼中略过喜意,头一次觉得这冷冰冰的王府还挺不错。 当日他失了太孙之位被封为安王,皇祖父为了弥补他,特意命人修筑安王府,府中每一处都是找了当世巧匠设计建造,用的都是珍品,而造出来的王府也极大极奢侈。 萧靳牵着柳柳往里走,他回来之前已经先派了人来传话他回来用膳,厨房紧赶慢赶着,如今饭菜也做的差不多了。 萧靳一边带着柳柳往里,一边和她介绍王府,两人到了正屋,厨房的饭菜正好送到。 如果说安王府是精致奢华的代名词,那林府就是处处透露出淡泊无争的世外之地,不管是园林设计,还是旁的什么,林府都追求简单,返璞归真,各有各的好。 第67章 好些日子没坐下来和柳柳一起吃饭,萧靳今日心情不错,见着柳柳巷是只小仓鼠似的吃得开心,他嘴边的笑意怎么掩都掩不去。 柳柳被他看得不好意思,羞恼道:「你再不吃饭,菜都要凉了。」 她有什么好看的,以往日日看着,如今过几日也会见一次,这样目光灼灼瞧着她,让她都快要以为自己是千年难觅的绝世美人。 ☆☆☆ 「啪——」伴随着种种一声巨响,孟三少眼皮子跳了跳,毫不犹豫跪倒在地上。 他本来长得还不错,可被柳柳身边的侍卫教训了一顿,浑身上下都沾染着尘土,锦衣华服暗淡无光,半点看不出襄阳孟氏精心教养出来的气度。 孟大少实在气狠了,柳柳在不醉不归说的一番话传出去,襄阳孟氏一定会饱受非议。 孟大少几乎可以想象明早百姓们聊着的八卦就是襄阳孟氏三少爷纠缠民女结果人 家是林大小姐的堂姐,林大小姐亲自上门警告;襄阳孟氏霸道至极,五两银子就想买断林府大小姐铺子里的菜谱;襄阳孟氏…… 襄阳孟氏不是没有干过强买强卖的事,只是他们势大,挑上的又是些没本事把事情闹大的普通百姓,是以这么多年来一直没出事儿。 孟三少会盯上李娘子和柳叶开的铺子,是听旁人说那家小店的吃食不比不醉不归差,他心头生了好胜之心,见着了柳叶,觉得她不过是个貌美寡妇,他看上她是她的福分,这才几番纠缠。 而铺子里做的吃食,孟三少爷亲口尝过,的确不比不醉不归差,当然,这一点他是百般不愿承认。 俩普通寡妇开的铺子如何能比得上不醉不归?不过,菜谱的确不错,若是不醉不归得了,定然能研究出新菜色。 孟三少自认不如先头两位哥哥,可也存了为家族尽力之心,这才想着用最低的成本买到最实惠的东西,哪里料到一不小心踢到铁板。 孟三少自知理亏,跪下之后就没敢说话。 孟大少气的胸膛起伏,好半天了才转过神来一脚朝孟三少踹去。 孟三少被踹了个正着,他忍着没敢吭声,一旁同样在场的孟大小姐却惊呼一声:「大哥,你这是做什么?三哥就算有错,你也不必下次很手。」 孟大少那一脚可是用了十足的力气,孟三少疼得厉害却愣是不敢出声。 孟大少听了妹妹的话,冷笑一声:「说了让他别惹事生非,京城比不得襄阳!结果呢?林瀚那疯子的女儿他说骂就骂,还骂贱人?你是觉得咱们襄阳孟氏已经有本事和林瀚抗衡了?」 孟三少咬着牙,他不说话,态度里却有显而易见的不服。 孟大少见他还不知悔改,又是一脚朝他踢去:「你知不知道你今日所作所为?会让家族这么久以来在京城做的努力全部化为泡影!」 不醉不归和芙蓉楼之间的竞争是正当的商业竞争,林瀚就算知道不醉不归抢了芙蓉楼的生意,他也不能用强硬的手段打压。 而现在,孟令凡这个蠢货,把侮辱相府大小姐的罪名亲手递上去,顶着女儿奴的林瀚要是不做什么,他就不是女儿奴了! 愚蠢!愚不可及! 「襄阳孟氏?」林瀚听着林云的禀报,嘴角提了提:「不过是些妄自尊大之辈,盯着便好,让柳柳自个儿处理。」 经着林婳,林瀚深刻认识到自己一味的宠着女儿,只会把女儿宠的愚不可及,不知天高地厚。 如今对着柳柳,林瀚思来想去才下了狠心将她当成学生教导,让她自己思索着明白事理。 襄阳孟氏能够耀武扬威不过是依仗当年孟氏家主远见,得了那么一份功劳,自打前些年,孟氏家主身子大不如前,不再经手家族事务,襄阳孟氏就已经从根子里坏死了。 这些年来,旁人对他们礼让三分,也让他们没了分寸,野心越来越大,却浑然没认识到自己已经被架在火上烤。 林瀚眼中掠过轻蔑。 林云对他会这样处置并不意外,大小姐要成为未来皇后,该学的该会的都要一一掌握。 第68章 ☆☆☆ 襄阳河边,一艘庞大的船靠岸,很快,身穿素蓝色锦袍的男子从船上下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 紧接着,一行人从码头上迎了出来,为首之人见到素蓝色锦袍的男子十分开心,迫不及待道:「二少爷,您可算是回来了。」 孟二少长相十分平凡,是那种丢进人堆里绝对找不出来的长相,他面无表情点了点头,道:「太祖母现今如何?」 为首之人洋溢着喜色的面容顿了一下,很快说道:「不太好,太夫人近些日子卧病在床,已经有一月有余没有下地了。」 孟二少瞬间拧了眉头,撩起袍子就往前走。 他身边身着绯色裙装女子见他要走,连忙一步上前,不悦道:「你不是说带我回京吗?这是哪里?」 她从小到大在京城长大,当然看得出来这里不是京城。 孟二少放下抬起的脚,他头也没回,沉沉道:「会有你回去的时候,如今给我闭紧嘴巴,否则我能把你弄出来,也能把你送回去。」 若不是她能恶心人,他何必大费周章把她弄出来? 这些日子,眼见着这蠢货种种无脑之举,孟二少已然后悔弄了这么个麻烦回来。 不过,到底还是有用到她的地方,只好暂且先忍着。 孟二少甩了袖子,一声冷哼,禁止离 开。 女子气急,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她没了从前的身份,当然也没本事像以前一样嚣张,只能眼睁睁看着孟二少走远。 这段时间以来,她又重新过上了往日锦衣华服的奢侈生活,曾经的苦楚暂时被她抛之脑后。 但是现在孟二少一句警告,瞬间让她清醒。 她一无所有,能锦衣华服,无非是孟二少还用得到她。 林婳咬了咬牙,攥紧五指。 被孟二少留在原地的人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 柳柳被萧靳逮着看了王府正院的图纸,处处都说好,丁点儿意见没提出,被控诉不上心,又被借机吃了豆腐。 她愤愤然出府,萧靳则春光满面骑着马护卫在柳柳马车周围。 他不是不想进马车,只是小姑娘被他惹急了,如今不待见他,他要是再不顾她的意愿做出放肆之事,小姑娘怕是不愿再搭理他。 大可不必为一时之快毁了长久之计。 萧靳跟着柳柳一路回了相府,他没有离开,而是进府去见了林瀚。 柳柳有点好奇他见父亲要说什么,却又想着自己在和他生闷气,巴巴凑上去问,公子又要得寸进尺,只好忍着心头好奇回了院子。 柳柳才换了身常服,外书房的小丫鬟就急匆匆从外面跑来,说林瀚和萧靳打上了。 柳柳吓了一跳,什么都顾不得,连忙提着裙摆往前院跑去。 柳柳从不知道父亲会武功,如今两人打在一块儿,你来我往,却明显能看到公子处处避让。 没人敢去通知身子不好的林夫人,也没人敢上前劝架,林云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才派小丫鬟去请了柳柳。 大人一向持重,安王殿下同样也是心思缜密的人物,如今都是女婿和岳父的关系了,好端端的却突然打起来,林云愁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林云见了柳柳连忙大声道:「大小姐,您快劝劝大人和安王殿下!」 林云特意咬重了大小姐三个字,确保打在一起的两人能听到。 他这法子还真有用,萧靳突然僵了身子,林瀚借机一拳打在他嘴边,把人打翻了去,直直后退好几步。 两人打了一盏茶萧靳身上都没受伤,林瀚心里憋了一股气,如今狠狠打他 一拳尚且不乐意,好在柳柳出声阻止了他还欲抬起来的拳头。 「爹!你们好端端的怎么打起来了?」柳柳一路小跑来,又累又急,如今红着面颊,心头更是担忧。 林瀚对着萧靳冷哼一声,视线落在柳柳平坦的小腹上,然后狠狠咬了牙:「柳柳,这事和你没关系,你先回去。」 第69章 柳柳能回去才怪,林瀚刚刚分明下了狠手,公子被他一拳都打地上去了。 柳柳这才想起了什么,连忙看向萧靳,萧靳弓着身捂着嘴,手上还沾了丝丝鲜血,瞧着疼极了。 柳柳呀了一声,朝萧靳小跑过去,果真见他唇边染了血丝,眉宇间也带着痛意。 柳柳一下就急了,她手忙脚乱去捧萧靳的脸,眼中很快蓄起泪滴:「公子,你怎么样?流血了,都流血了!兰儿!兰儿!快去叫舅舅!」 柳柳一番话说的又急又快,林瀚险些被气出一口血来。 他真是小看了这混账小子,让他钻了空子,反是让柳柳心疼。 柳柳不知道,他难道还会不知道?这小子武功卓绝,一般人别想伤着他。 林瀚会武,也不过是强身健体外出自保的三脚猫功夫,哪里比得上自小习武,天赋极佳的萧靳! 别说是打一拳了,就是拿他当沙包,林瀚也不认为这混账小子能出什么事儿,还流血,分明就是牙齿磕着唇角破了皮,欺负柳柳看不出来! 林瀚终日打鹰,如今却被鹰啄了眼,身上的冷气咕嘟咕嘟往外冒,偏偏柳柳一心惦念着混蛋小子,泪珠子一个劲儿往下掉。 林瀚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他知道,他这才刚刚家人打了,若是还指着这混蛋小子装,怕是要让柳柳伤心。 偏偏萧靳还握了柳柳放到他脸边的手,缓缓摇了摇头:「不碍事的,是我有错在先,岳父大人打的没错。」 柳柳被一骗一个准,知道公子嘴硬,完全将他的话当成耳旁风:「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 柳柳急着看向林瀚:「爹?」 林瀚气的想吐血,偏偏他怕伤了女儿,不敢说这混账小子跟他说了什么,只好咬牙切齿道:「是为父失了分寸,萧靳,你给我进来!」 连客套的安王殿下都不喊了,可见是真生气了。 萧靳不痛不痒眨了下眼,摸摸柳柳的面颊,低声道:「你先回去,我待会儿去瞧你,放心,我会让着岳父的。」 萧靳说了句大实话,刚刚打架可不就是他处处让着。 柳柳哪里放得下心,可又见着两人的确有话要说,只好走到一旁的凉亭里坐着,时不时看向书房的方向,警惕着两人打起来。 林瀚进门就冷笑一声,萧靳放下捂在嘴边的手,乖乖站在林瀚身后,哪里还有刚刚耍心眼的模样? 林瀚转头就见萧靳装乖扮巧,呼吸一窒,更是不待见他,偏偏之前萧靳在他面前说的话却不断在他脑子里打转。 这混账,欺柳柳年纪小不懂事,竟……竟骗着柳柳和他行欢!还说没准儿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外孙。 林瀚闭了闭眼,真想把面前的混账打出府去,再不许他见柳柳! 他当初在叶县怎么就没瞧出柳柳是自个儿女儿将她带回来!让这混账小子近水楼台先得月,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 柳柳坐在凉亭外百无聊赖,刚刚被她喊着去请先生的兰儿急急从外头回来道:「小姐,先生说他不来,还说……」 「还说什么?」柳柳问道。 「还说殿下皮糙肉厚,打一顿正好。」兰儿想到刚刚浑不在意摆手的模样,忍不住瞄了一眼柳柳。 其实先生还说,殿下一肚子坏水,小姐压根儿不是殿下的对手,如今又是踩进殿下设的套子里了。 作为萧府出身的丫鬟,兰儿果断将先生这话吃了。 殿下和小姐恩恩爱爱才好,要是让小姐知晓殿下处处给她下套,等着她乖乖往里钻,安王府何时才能有小主子? 柳柳如今冷静下来也觉着自己刚刚是急过头了,听了兰儿的话也没什么表示,就是面颊不知怎的越来越热。 她刚刚和公子的模样都被父亲瞧见了……她捧着公子的脸,还被他抓着手,还…… 柳柳越想越觉得父亲不是个会随意发火的人,更何况是不顾身份直接动手。 她想着之前公子说今年就要娶她回家的事儿,正要往下想,书房的门吱嘎一声开了。 第70章 柳柳连忙抬头看去,就见公子嘴角青了一块,却满脸带笑走出来。 林瀚固然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萧靳赶出府去,不许他再见柳柳。 可如今不仅生米煮成熟饭,柳柳一心惦记着那花言巧语的混蛋,林瀚只好松口,将两人的婚期定在来年开春三月。 萧靳听着还有小半年时间,很是不乐意。 林瀚冷笑着说柳柳要是真有了孩,那就生下来,从此以后姓林,等孩子大了,再来商量两人的婚期。 萧靳瞬间闭嘴。 林夫人听闻婚期到如今不到半年,惊讶了许久,后来才在欢儿那听说今日书房的那场大戏,简直哭笑不得。 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顺眼,萧靳一心惦记着自家闺女,三天两头就要往府里送信,若不是真心,依着他的身份地位又何须如此? 晚上,林瀚回来,林夫人笑他都一大把年纪了还跟没长大的毛头小子一样没了分寸。 林瀚臭着一张脸,难得不搭理林夫人,还翻来覆去将萧靳骂了十来遍,接下来在朝堂上,更是想方设法举荐他做事。 眼见萧靳忙的脚不沾地儿,没时间跑到林府来撩拨柳柳,心头这才稍稍舒坦了些。 而接下来的日子,萧靳再没寻到和柳柳单独相处的机会,林府的巡逻侍卫更是从原本的六队加到了十二队,保证连只苍蝇都飞不进来。 ☆☆☆ 日子转眼而过,料峭的风刮过京城,带来冬日的寒凉,柳柳和萧靳的婚期最终定在三月三花朝节。 婚期定下后,礼部着手开始准备聘礼过三媒六聘,林夫人身子渐好,指挥着人开始盘点库房,给柳柳准备嫁妆,柳柳也画图样绣嫁衣。 芙蓉楼的事柳柳也没落下,那日在不醉不归闹了一场,襄阳孟氏的名声有了很大的影响。 柳柳不喜欢与人为难,却也不是不知变通之人。 她让人在背后推波助澜,还命掌柜的四处搜罗名厨,又令芙蓉楼原本研制糕点的师傅,主攻这一方向。 美味的糕点本就是芙蓉楼的特色,这点就算不醉不归妄图取代也不是短时间之内能做到的。 柳柳这些日子也查到襄阳孟氏喜欢跟人打擂台,他想要弄垮一家店,就是开一家同样的店,从这家店原本的优势入手压垮对方。 柳柳有个想法 她本还想征得林瀚的同意,却被他一挥手,说交到她手上的铺子就全权由她处置,挣了的银子是她的亏了的银子也是她的。 柳柳大胆,将原本在李娘子和堂姐铺子里大材小用的汤大厨请到芙蓉楼,和芙蓉楼中的大厨一起研制独属于芙蓉楼特色的新菜,又给芙蓉楼立了规矩,每月至少研制出五道新菜色,还给芙蓉楼的菜编了菜系。 她还大刀阔斧买下芙蓉楼两侧的商铺,将芙蓉楼的糕点买卖独立出去更名为玉芙蓉,却又不完全和芙蓉楼的生意分开。 柳柳也将自己做卤货的办法拿出来,在不醉不归隔壁开了一家鲜卤味,专做卤货,其中又以卤猪为主。 卤货本就香飘十里,店门一开,到不醉不归用膳的客人闻着味道总有不自觉到鲜卤味来的。 柳柳允鲜卤味的吃食外带,许多客人到不醉不归用膳,都喜欢让小厮买一份卤货搭着吃。 不醉不归还曾因此谢绝外带吃食之客,有个脾气暴躁的客人直接转头进了对面的芙蓉楼,有一就有二,芙蓉楼的生意为此还好了不少。 柳柳店里的卤货极好吃,外带进芙蓉楼,若是想吃热食,还可以将卤货送到芙蓉楼厨房,厨房大厨会帮着加工煮热端上桌。 孟大少几次为此跳脚,可偏偏他动不得芙蓉楼也动不得柳柳开的鲜卤味。 本来不醉不归能压芙蓉楼一头就是在吃食和价格还有装潢上下了功夫。 如今,芙蓉楼价格不降,每五日就会推出一道新菜,用的又是最新鲜的食材,再有香飘十里的鲜卤味,不仅挽回了生意,更是有往上涨的趋势。 「小姐!」兰儿急匆匆跑进来,柳柳放下手中的针线,抬头问道:「怎么了?」 第71章 兰儿连冻着的双手也来不及搓连忙道:「刚刚芙蓉楼的掌柜的派人来传信,说不醉不归也研制出了卤货,味道不输我们。」 在柳柳之前,卤货从来没被人看重过,柳柳的鲜卤味出来,几乎每日都卖个精光。 柳柳让鲜卤味每天只准备一定的份例,再想吃就要去芙蓉楼,或者去朝阳街李娘子和柳叶两人的小店里买。 这些日子,李娘子和柳叶的铺子在鲜卤味的带动下生意日日火爆,光顾他们铺子生 意的大半都是普通老百姓,众人一听李娘子铺子里的卤货味道竟然和芙蓉楼一样,个个都想买了尝鲜。 李娘子和柳叶也不贪心,每天足够的份例卖完便不多做,她们能有如今的日子全都靠柳柳,现在每天挣的银子已经是以前的她们想都不敢想的数目,不敢贪心了柳柳的生意。 而她们虽做的是一样的卤货,可比起鲜卤味大厨精心制作的卤货味道上还是稍有差距。 两人都是知足的人,每个月结账了,都会把账本和属于柳柳的份例送到相府。 柳柳倒是不在意铺子里的分红,也想将整个铺子送给李娘子,两人却说什么都不肯受着,柳柳也只好不再提这事。 正巧春哥儿的身子恢复的差不多了,柳柳央着林瀚让他帮春哥儿拿个北麓书院的名额。 林瀚哪会不应,李娘子和柳叶是柳家村里难得对柳柳好的人,他大手一挥就让春哥儿来年开春到北麓书院读书。 北麓书院是大魏最好的书院,传承了数百年,经历好几个朝代,从北麓书院出来的学生许多都是朝廷的肱骨之臣。 李娘子和柳叶喜不自胜。 柳柳也是这才知道,原来林瀚每个月还会有几日到北麓书院讲学,林瀚一共七个弟子,其中有四个就出自北麓书院。 将心头这些杂七杂八的敛去,柳柳笑了一下,摇了摇头道:「被人模仿是迟早的事,不醉不归这么做我们也没法阻止。」 她现在已经借着异军突起的卤货给芙蓉楼稳住了生意,也给不醉不归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其余做吃食生意的见到卤货卖的这么好,当然也会下手研究。 柳柳道:「林南这些日子准备的怎么样了?」 兰儿原本还对旁人觊觎自家生意很是气愤,听着柳柳这么问,眼睛一亮飞快道:「准备的差不多了,已经有不少店开起来,还专门派人置办了养猪场,养鸡场和养鸭场。」 鲜卤味里头的卤货已经不满足于卤猪,其他各种也在尝试中。 柳柳点了点头:「卤货是小本买卖,但开的铺子多,买的百姓多,赚头也大。等铺子开起来,全都打上鲜卤味的名号,我们要让整个大魏的人都知道,鲜卤味是大魏卤货头一号。」 她如今有钱 又有权,还占了先机,当然要打出名号,让人记住鲜卤味,让百姓们只要一提起卤货就会想到鲜卤味。 这还是柳柳从襄阳孟氏身上借鉴的,襄阳孟氏凭借着大半家产换来了陛下亲笔御赐的第一皇商,让所有人都知道了襄阳孟氏的名号,让百姓们都知道襄阳孟氏毁家纾难。 柳柳没有襄阳孟氏的机遇,她也没想过能够完完全全复制襄阳孟氏的成功。 她要做的,就是在全国各地打开卤货市场,在不醉不归和其他商铺还在经常较劲儿的时,悄无声息的赚得盆满钵满。 柳柳交代完,小小呼出一口热气,嘴角也往上翘。 这种眼见着银子自个儿长脚往兜里跑的快乐实在让她满足。 挣银子好啊,银子贴心。 兰儿前脚才出去,后脚就有个小丫鬟跑来:「大小姐,陛下赐了腊八粥入府,老爷夫人让您一块去谢恩。」 柳柳连忙站起来,瞧了瞧身上的衣裳,合适得体,这才往前院去。 今儿是腊八,陛下每年都会给京城不少府上赐腊八粥。 林瀚作为朝堂上最得陛下信任的朝臣,自然不会错过这份殊荣。 领旨谢恩后,传旨的公公没急着离开,而是笑着看向柳柳道:「林小姐,太子妃娘娘让奴才一并带了凤冠的图纸过来,您瞧瞧喜欢哪一个,挑出来了遣人回禀太子妃娘娘一声,礼部再命人给您打造。」 第72章 话落,一个小太监捧了托盘上来,小心翼翼先开托盘上的红布,托盘里放着好厚厚一打图纸。 本来柳柳的嫁衣也该礼部命人画了图纸送来给柳柳挑选再命人绣制,只是柳柳惦记着阿奶以前教她刺绣时和她说过的,自己的嫁衣亲手绣,日后便能过的和和美美。 柳柳含羞问了林夫人,大婚的嫁衣她自己绣合不合规矩,林夫人诧异着,柳柳才忸怩着说了当年阿奶和她说的话。 林夫人取笑柳柳,却还是派人进宫问了太子妃,这才有了柳柳自个儿画图样子绣嫁衣的事。 萧靳听说了,还特地跑来,又是一阵春风得意。 他交代礼部着手嫁衣之事,原就是不想累着柳柳,哪知道小姑娘心头惦念着自己绣,既如此,随了她的意,也让她心安。 柳柳让梅儿接过托盘,谢过传旨公公。 腊八过去,日子过得飞快,眨眼就到新春。 林家没什么亲戚,林瀚父母已逝,唯有一个妹妹嫁到边缘之地,因着双方关系不好,也很久没联系了。 沈家人也死得差不多,林夫人的庶出妹妹倒还有几个,只是她对那几个妹妹历来不待见,自然也不怎么联系。 再有之前出了方窈那么一桩事,林夫人对外甥女侄女之类的更是敬而远之,如今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一概不待见。 林夫人身子还没好全,柳柳干脆也免了走亲访友那一遭麻烦。 不过,大年初二时,柳柳进宫拜见了太子妃。 说来,柳柳有好些日子没见着明乐郡主了。 也不知怎的,今日瞧了她,就觉得她闷闷不乐,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儿来,和太子妃之间的气氛也怪怪的,像是吵过架。 柳柳不好多问,而后被明乐郡主拉着去了她屋里,明乐郡主把宫女全赶出去,忽然抱着柳柳哭得稀里哗啦。 柳柳吓了一跳,在她的印象中,明乐郡主一直笑嘻嘻好像天底下没什么能让她烦恼,她突然哭得这么伤心,柳柳手足无措。 偏偏柳柳问来问去,明乐郡主就只顾着哭,也没跟她讲到底怎么了,遇着什么伤心事了。 柳柳只好叹着气,让她把心底里压抑着的情绪释放出来。 过了好久,明乐郡主擦擦眼睛,打着哭嗝说道:「柳柳,母妃说要给我定亲。」 明乐郡主只比柳柳小上三月有余,柳柳是一月尾巴出生的,明乐郡主是五月初出生的。 翻过年去,明乐郡主就十六了,这个年岁定亲说不上晚,但也算不得早。 柳柳隐隐觉着明乐郡主是有喜欢的人的,她抿了抿嘴道:「郡主不愿?」 当然不愿,否则怎会哭得这么伤心? 明乐郡主没回答,而是靠在柳柳肩上:「柳柳,我真羡慕你和大哥,你们相互喜欢,还门当户对,不管是母妃还是父王皇祖父都不会反对。」 她浅叹着,轻易听出羡慕。 柳柳听了,隐约猜出些什么。 或许明乐郡主喜欢人,太子妃不同意,就算太子妃同意,陛下和太子也未必会应允。 柳柳最清楚这样的感受。 前世,她只 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丫鬟,就算得了公子垂怜,可还是名不正言不顺,最后死在公子「未婚妻」的剑下。 这样的情况如今出现在明乐郡主身上,柳柳也不知该说什么。 时人重门第,萧氏皇族本就是豪族出身,娶妻嫁女自有一套,如今又坐拥天下,朝堂上的一套一套同样也要套在皇族女儿家的身上。 萧靳未必愿意把妹妹当成筹码,可太子和皇帝也许另有打算。 明乐郡主忽然坐起来擦擦眼泪:「瞧我,和你说这些做什么?说多了也只是让你跟我一块儿心情不好。」 柳柳就算嫁进了东宫,也左右不了父王和皇祖父的决定。 明乐郡主又扬起笑容,但眉宇间的忧愁却一直没有消退。 出宫回府,柳柳脑子里全是明乐郡主强颜欢笑的模样,她想了想,忍不住写了一封信给公子,得他回一封信,信中写着让她别想太多。 第73章 柳柳有点儿摸不准公子什么意思,可这些日子公子忙碌得厉害,她已经好些日子没见他了,也再写信去,只好压着心头替明乐郡主的担忧,乖乖在家里绣嫁衣。 她的嫁衣已经绣了大半,再要小一月时间就能绣好。 时间如流水而过。 元宵那日,萧靳总算逮着了机会上门,在林瀚吹胡子瞪眼中,带着柳柳去逛元宵灯会。 林瀚以往都会带了林夫人去逛灯会,可今年林夫人的身子几遭创伤,这段日子神医为她精心调养着,也只是让她养好了些,她身子弱,出去吹风又病着可不得了。 林瀚只好和林夫人待在府中,对着见缝就钻的萧靳骂骂咧咧,丁点没有一朝宰相的气度。 柳柳笑着上马车,瞧见里头坐了个宫女,愣了一下,就见小宫女对她眨眨眼睛还吐舌头。 「明乐!」柳柳惊讶道。 明乐郡主立刻笑着把柳柳拉过来:「小声点,小声点,别让旁人听去了,如今我是小丫鬟乐儿。」 明乐郡主作宫女打扮,模样却与之前的她天差地别,如果不是柳柳这些日子与明乐郡主熟识,还真看不出来她是明乐郡主。 柳柳被明乐郡主拉着坐到她身边,好奇道:「你怎么来了?还这副打扮。」 明乐郡主脸上的笑容又浓烈了些,凑在柳柳耳边 小声道:「我偷偷溜出皇宫,打算离家出走。」 「离家——」 「嘘!」 明乐郡主将食指竖在唇瓣前:「别说,别说,父王要把我嫁给吏部尚书的公子,我才不喜欢那混蛋,他今年才十之有七,屋里却已经有好几房小妾,凭什么娶本郡主?」 柳柳顿时也竖起眉头,还没成亲屋里就有几房小妾,太子是怎么瞧上这人的? 柳柳很快意识到公子可就在外头骑着马,她紧张道:「那公子——」 明乐郡主见她紧张,忍不住好笑:「大哥也觉得那混蛋配不上我。」言外之意,两人是同谋。 柳柳一时间哭笑不得,这还真像是公子会说出来的话。 只是,帮着妹妹离家出走逃婚?柳柳心头变得甜滋滋的,忍不住想看看公子。 好在柳柳还记得明乐郡主就在马车中,此时不宜太过分,她又道:「那太子妃娘娘怎么办?她要是知道你……会担心的。」 明乐郡主不以为意:「母妃是想给我选夫君,可她没瞧上吏部尚书的公子。是父王一意孤行,她说什么父王都不听,两人还吵了一架。」 明乐郡主说着,眉宇间有些失落,却又很快振奋道:「母妃估摸着猜着了,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有大哥照看着我。」 明乐郡主对此倒是通透。 太子妃最在意的就是自个儿一双儿女,如今儿子定了亲马上就要大婚,女儿的亲事也该提上日程,哪知道太子不知哪根筋抽了,竟然看上了吏部尚书的公子。 吏部尚书的公子的确颇有本事,却风流多情,年纪轻轻后院就有好几房妾室。 太子不以为忤,只瞧见了吏部尚书的公子日后能成大器,压根不在意此人是否为良婿? 「那你之后怎么办?去哪?」如今婚事还没定下,明乐郡主逃得了吏部尚书的公子却逃不了其他大人的公子。 这次她偷偷跑出来,如若回东宫,就算有公子和太子妃帮衬着,太子的怒气怕也是难以平息。 明乐郡主眼尾往上翘了翘,带了几分之前没有的潋滟,她道:「我当然有地方去。」 「本来我打算偷偷溜了,又怕你知道我不见了担心,这才来瞧你,你可别把我给暴露了。」 今日见明乐 郡主,不见她眉宇之间有半分苦闷,看来她的确有了打算。 柳柳笑着嗔她:「若是实在没处去,就来我身边当丫鬟,乐儿?乐儿!」 明乐郡主立刻鼓起脸:「哼!你现在是和大哥一样坏了,罢罢罢,我大人有大量不与你一般计较。」 第74章 明乐郡主说完扣了扣马车门:「停车,停车,我要下马车!」 柳柳拉着她道:「怎么现在就要走?」 明乐郡主凉凉看一眼柳柳:「我就不在这儿碍着你和大哥了,免得他看我时都是刀子眼。」 明乐郡主说完,很快跳下马车,柳柳见着萧靳派人跟上她,心头还是有些许担忧。 柳柳看着明乐郡主的身影远去,正要转身坐好,身后一只手横了过来,拦着她的腰径直将她往后抱,柳柳呀一声,人就坐在了萧靳的大腿上。 柳柳扶着萧靳的肩膀,心想着公子是什么时候上的马车。 萧靳低头吻她,又急又躁,把柳柳吻得面红耳赤,这才意犹未尽松开她。 自打那日离开林府,他从没与她单独相处过,更别说是借机吃豆腐。 今日好不容易逮着了机会,还被明乐郡主那么大根蜡烛耽搁了这么久,如今可得连本带利讨了好处。 萧靳见柳柳红着面颊瘫软在自己怀里,捏着她纤细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把玩着。 「那死丫头有的是人操心,你只管操心本公子。」 柳柳听着,见他又要低头,连忙别开脸,伸手拍他:「今儿可是出来逛花会的!」 依着公子的性子,再耽搁下去,今晚别想好好逛花会了。 萧靳扑了个空,直直栽在柳柳颈边,他也没客气,咬着她的小肉,舌尖勾人。 柳柳瞬间起了一层小鸡皮疙瘩,她要出声,却被钳制住了下巴,一道阴影罩了下来。 ☆☆☆ 「柳柳,想要哪一盏花灯?我给你赢回来。」萧靳试图去拉柳柳的手,却被小姑娘一下避开。 萧靳自知理亏,只好摸了摸鼻子,他像是打不死的小强,柳柳才避开又去捉。 柳柳偏过头不搭理他。 如此几个来回,萧靳干脆伸手搂住柳柳的腰肢,把她往身边带了带,在她对自己怒目而视之前,有模有样说道:「乖,今儿人多,你我近一些才不会被人 冲散。」 他说的一本正经,柳柳却对此嗤之以鼻。 她瞧着两人周遭围了一圈的侍卫人墙,心觉公子的借口是找得越来越不上心了。 萧靳搂着柳柳纤细的腰肢,听着前方一阵喧闹,低声对她道:「柳柳,洛神灯出来了,我去赢回来给你好不好?」 洛神灯可以说是元宵花会上最受追捧的一盏花灯,谁也不知道制作洛神灯的是何人,但每过十年就会有一盏洛神灯出世。 洛神灯由来已久,传说得了洛神灯的女子会和丈夫和谐美满,子孙满堂。 柳柳也听说过洛神灯,见着远处高台上精致华美的宫灯,柳柳不自觉被吸引。 洛神灯不愧其名,远远瞧着,就见一女子出现在灯壁上,舞动着轻纱,波光流转之间,一支惊鸿舞翩然其上。 柳柳忍不住赞叹道:「好厉害!好漂亮!」 能将皮影之技用在无人操控的花灯上,的确技艺高超。 萧靳见她这表现就知道她喜欢,带着她朝高台处走去。 高台上除了波光流转的洛神灯,还有一个身材瘦削的老叟。 千金难买洛神灯,想要得到洛神灯就必须闯过老叟设下的三道考题,若无人成功,老叟会将洛神灯带走,不赠他人。 萧靳让李卯好好护着柳柳,一步登台。 想要得到洛神灯的可不止萧靳,京城中不少年轻公子小姐都想要,只是大家小姐不会亲自来闯关,出手的要么是未婚夫,要么是哥哥弟弟。 萧靳这张脸在京城里就是活招牌,想要赢洛神灯的人很快就在人群中瞧见了柳柳。 有的人不想得罪萧靳,干脆退出,有的人倒是还想搏一搏,对着萧靳抱拳,以示恭敬与决心。 柳柳见着公子信心满满,忍不住抿嘴笑了。 偏在这时,柳柳发觉有人在看自己,她抬头看去,立刻对上了对面人群里一个身穿貂裘的女子的视线。 第75章 貂裘女子带着面纱,身上大裘厚厚的帽子戴在她头上,将她整个人都掩着。 貂裘女子看着柳柳的目光里带着怨毒,这样浓烈且恶意的情绪让柳柳不由一愣,她想要将女子看清楚,对方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把帽子往下拉了拉,遮住自己上半张脸,迅速转身离开。 柳柳心头 有些许不安,她对着身边的李卯说道:「李卯,你让人多注意些。」 柳柳从来不无的放矢,李卯立刻皱起眉头更加警惕。 柳柳再道:「刚刚有个穿着貂裘的女子看我的眼神让我很不舒服,我有点担心。」 元宵灯会人又多又杂,就算带足了侍卫,也保不齐有人想混水摸鱼。 如今,她和襄阳孟氏对上,这些日子抢了他们不少生意,依着襄阳孟氏的跋扈,未必会怕她。 李卯得了柳柳的话,立刻吩咐身边的侍卫警戒周遭。 身穿貂裘女子出现后,柳柳心头就有些乱糟糟的,她总觉得自己在哪见过那双眼睛,想来想去没也想到。 正巧这时,人群中迎来一阵欢呼,柳柳回过神来就见到公子将洛神灯拿在了手里,笑着朝她走来。 柳柳立刻扬起笑容,正想往前走,周围的人群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柳柳吓了一跳,人群中尖叫声此起彼伏。 慌乱间,柳柳朝尖叫传来的方向看去,发现人群里竟有人从怀里拿出刀,也不管身边是什么人,只管下刀。 高台前本就因为洛神灯汇集了许多人,突然出现暴徒,场面立刻乱得无法控制,此起彼伏的啼哭声尖叫声充斥着拥挤的街道。 柳柳只觉得腰间一紧,立刻被萧靳带进怀中,萧靳沉声道:「李卯,让人去把他们拿下!」 「殿下!您和柳柳小姐怎么办?」暴徒挑这时候动手,肯定不是意外,他们此时离开,岂不是正中暗中之人的下怀。 萧靳当然也想到了,可此处百姓这么多,再不将那些暴徒制住,伤亡将会更惨重。 就算最后他安然无恙,可他在现场却没有阻止暴徒,反倒为了护住自己的性命苟全退走,岂是亲王该有的作为? 果真阴险! 萧靳沉声:「快去!格杀!不必留手!」 李卯只好咬咬牙,带着一半侍卫去斩杀暴徒。 动手了才发现,这些拔刀就砍的暴徒根本就不是普通人,李卯几人一下就被他们缠住了。 萧靳深知自己和柳柳继续待在人群里,只会给人浑水摸鱼的机会,可前方人潮涌动,根本过不去,环视一圈,他立刻带着柳柳往高抬撤去。 才走了几步,他就发觉不对,原本出题让 人夺得洛神灯的老叟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毫不犹豫从腰间拔出一柄软剑就往萧靳身上刺去。 萧靳眼疾手快,从侍卫腰间拔出佩剑,将软剑打开,冷喝:「护好她!」 柳柳身边就剩三个侍卫,柳柳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心神紧张,一时间没了分寸,她紧张的看着萧靳,可视线却没有焦距。 老叟武功高强,和萧靳打在一起不落下风。 柳柳虽看不懂两人之间究竟谁占上风,但软剑在倾刻间乍现,又一下擦着萧靳的发丝过去,好几次都险些刺中萧靳,她怕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柳柳所在正巧是高台的一角,大家都急匆匆往外跑去,这里反倒空了出来。 三个侍卫守在柳柳身边不敢放松一丝警惕,而此时,又从人群中跳出一个人,手持匕首狠狠往萧靳刺去。 柳柳瞪大了眼睛,正想喊话,萧靳却仿佛有所察觉,偏过身子,跳下高台,让人刺了个空。 柳柳怕得牙齿都在发抖,而那边的交战还没有结束,萧靳和老叟本就打的不分上下,如今以一敌二,萧靳明显落入下风。 柳柳看着身边三个侍卫,想让他们其中一人去帮助萧靳,就在这时,柳柳觉得身侧一股大力袭来。 紧接着,噗嗤一声,利刃入肉的声音在柳柳耳边响起。 第76章 柳柳被推倒在地上,一股温热的鲜血洒下,护着她的其中一个侍卫嘭的一声倒在她身边,在他心口处,一支利剑穿出,鲜血流淌而下。 柳柳瞬间睁大了眼睛,她怕得想要尖叫,却又本能的死死捂住嘴巴。 剩下两个侍卫如临大敌,立刻拉着柳柳往高边的遮挡物躲去。 那边萧靳看到柳柳被伏击,瞬间红了眼,手上的力道和速度都快了不止一筹。 他像疯了一样,不顾自身,以伤换命。 他近乎拼命的举止又凶又狠,夹击他的两人立刻有一个落入下风,一剑毙命,老叟压力倍增,隐隐有吃不消的趋势。 老叟心知,再这样下去自己必定也不是对手,他咬着牙,飞快做下决定,抗下一击,转身撤退。 不过眨眼的功夫,又有两只箭不知从哪里窜出来,将护住柳柳的两个侍卫先后解决。 萧靳即刻罢手,想也没想朝柳 柳身边跑去。 偏巧这时,有乱箭从人群逃走的方向射出,本就慌不择路的人们想也没想立刻往另一边跑,好巧不巧,他们奔逃的方向对着柳柳。 又是一支利箭搭上冷弓,箭头寒凉的光芒在月光之下泛起一丝又一丝的冷芒。 呼一声,冷箭离弦直直穿过人群往柳柳射去。 萧靳听着冷箭划破长空带出的破音,头也不回直直朝柳柳扑去,可他还是晚了,拥挤的人潮,过远的距离,让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支箭靠近柳柳!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道红影从人群中摔了出来。 只听一声闷哼,柳柳睁眼就看到女子眉头高高堆起,而在她的后背,一支箭直直插入。 柳柳还未及反应,就被萧靳拽入怀中。 又一箭不中,而在不远处,京兆尹带着大批禁卫前来,弓箭手低骂一句,丢了长弓,立刻逃走。 萧靳红着眼,喘着粗气,像是一只野兽,狠狠扣着柳柳,力道大得仿佛要将她揉进骨子里。 柳柳心神尚未恢复,她半合着眼听着耳边一阵又一阵的心跳,被数次折腾的一颗心渐渐恢复原本的频率。 不知过了多久,柳柳意识归拢,她抿着唇,缓缓将双手搂在萧靳的腰上。 得她动作,男人浑身一僵,低下头来吻住柳柳的耳廓:「还好……」还好你没事。 柳柳乖乖靠着他,什么也没说。 李卯知道这时打扰主子怕是要被大卸八块,可事有轻重缓急,京兆尹和禁卫赶来了,晾在一边怕是不好。 李卯硬着头皮上前:「殿下,京兆尹请您和柳柳小姐先离开这,此处危险。」 李卯的声音一下就把两人拉回了神。 柳柳瞬间意识到现在什么情况,面颊红得几欲滴血,她想也没想要从萧靳怀里退出,却被他紧紧抱着愣是动弹不得。 柳柳推了推人:「公子,先把这儿的事处理了,我们待会儿再说。」 今晚发生的事无疑给了柳柳巨大的冲击,她几次在生死边缘挣扎,如果没有她身边的三个侍卫当人墙拼死保护,她现在已经又一次去了阎罗殿。 萧靳松开柳柳,却将她的手牵起,牵得紧紧的,怎么都舍不得放开。 柳柳也知刚刚定然吓到了公子,乖乖站 在他身边。 萧靳忽然看向被人扶着的红衣女子,视线落在她背后长长的箭羽上。 李卯刚刚解决完了手下人,正要去保护柳柳,恰恰看到远处射来那一箭,如果不是红衣女子突然摔出来为柳柳挡了一下,柳柳怕是…… 不管红衣女子这一件是怎么挡的,她救了柳柳的事毋庸置疑。 如今她半靠在侍卫身上,右后背中箭出已经将她的红衣染湿。 她脸上还戴着面纱,额前已经沁出了细细密密的冷汗,只是好像还有意识。 李卯想着殿下应该会吩咐他将人带下去先看着,却没想到萧靳忽然一手捂住了柳柳的眼睛,一手握剑抬起,只见一道冷芒划过,因为中箭疼得面色苍白如纸的女子突兀睁大了眼。 第77章 一到细痕在她脖子上出现,鲜血争先恐后从里头溢出来,瞬间把她红色的衣裳染湿。 女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已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听扑通一声,她摔在地上,彻底没了气息。 柳柳不知发生了什么,可一个人摔在地上的响声让她立刻想到了刚刚是为护着她中箭栽倒时的声音,柳柳身子不自觉一抖。 萧靳察觉她的异样,将剑扔到一边,抱起柳柳往外走:「同谋,死罪!」 柳柳搂住萧靳的脖子,视线不住往侧倒在红衣女子身上移去。 她才看了一眼,萧靳就扶着她的头让她靠在他肩上。 柳柳知道他不愿自己见了血腥的场面,乖乖伏在他身上,可红衣女子倒地身亡的画面却在她眼前变得清晰。 一样是中箭,为她挡箭的侍卫箭头全都穿体而出,可这个女子身上的箭头只是堪堪刺入她体内。 还有……那双眼睛,是林婳。 林瀚从萧靳手中接过睡着了的柳柳,见他半身是血还要往外走,压低声音蹙眉道:「伤成这样你还想去哪?」 林瀚从侍卫口中得知柳柳和萧靳遇刺,惊得连他最爱的一件砚台都掉在地上,想也没想往外冲,就见萧靳满身血污将柳柳从马车上抱下来。 那一瞬他真是肝胆俱裂,深怕柳柳怎么着了,发现她只是睡着了,这才狠狠松了口气。 萧靳停下步伐,只道:「杀人。」他声音沙哑的厉害,沉沉中化不开的戾气让林瀚蹙眉。 「什么时候不能杀,非要现在?不看看你什么样子?林云,架进来,送去文卿那!」 林瀚一眼就看出萧靳受了不轻的伤,他身上那血,一半是别人的,一半是他自己的。 林云得令,几步上前,萧靳冷眸看他,瞬间将他看得头皮发麻。 林瀚冷哼一声:「你要是想柳柳醒来为你担惊受怕就只管去!多大人了,一点分寸没有,死了正好,死了我给柳柳找个贴心的丈夫,保管比你好一万倍!」 说完,林瀚也不管萧靳什么反应,抱着柳柳就往府里走。 柳柳许是真怕着了,林瀚几句话惊动了她,她揉着眼睛醒来,发觉抱着自己的事林瀚,忍不住叫了一声:「爹。」 林瀚见她醒了,嘴边紧绷的弧度松下,柔声道:「柳柳,有没哪里伤着,回家了,不怕。」 柳柳摇摇头:「我没伤着,只是保护我的侍卫……」 血淋淋的箭头仿佛还在眼前,柳柳忍不住闭了眼,很快,她就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声问道:「爹,公子呢……他怎么样!他受伤了!」 林瀚见她急着萧靳,没好气道:「在后面,还想着要去端人家老巢。」 这混账小子真真是把柳柳一颗心都栓他身上了! 柳柳急急忙忙抬头,果真看萧靳冷着一张脸跟在后头,她动了动手:「爹,你放我下来。」 自家姑娘的心已经歪到天边去了,林瀚只好把她放下。 柳柳一下地就飞快朝萧靳跑去,见他随便拿衣裳料子绑着的伤口还渗着血,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快去抬了软轿来!」 萧靳看她担忧他的模样,有点想笑,他摸摸她的脸:「乖,先回 去,我自己去了先生那,晚上若是怕就让人守着你睡。」 她胆子小,先后见着三个侍卫死在眼前,定然会怕得睡不着,指不定躺在床榻上还一心惦念她。 「我没事,我和你一起去了舅舅那!」柳柳抓着萧靳放在她脸上的手,眼泪收了收。 萧靳却是摇头:「你去做什么?没得给先生添乱,乖,先回去,明日再来瞧我。」 话说到这份上,柳柳也只好点头,她叮嘱道:「要听舅舅的,处理好伤势就歇息下,别乱来。」 还什么要去端人家老巢,亏他还有力气。 见萧靳点头,柳柳才一步一挪回了院子,她进门就见林夫人在屋里走来走去,今日没一起出门的兰儿和梅儿也满是担忧,知道今日之事吓着她们了。 第78章 林瀚让林云带着萧靳去先生那,又把柳柳送回院子,这才带人出了府,直直往两人遇刺之地去。 ☆☆☆ 「哗啦——」一桌子物件尽数落地。 「死了?」从牙关里蹦出来的两个字昭示着说话之人的怒火。 孟二少很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他从小就是家族最出色的孩子,束发那年越过父辈几个叔伯直接接手家族事务,老孟家主对他极其满意。 这些年襄阳孟氏的生意扩张的这么快,他功不可没。 孟大少大气不敢喘一声,他虽是孟二少的哥哥,可从小到大孟二少都比他聪明,在家族中的地位也比他高,对着这个弟弟,孟大少提不起半点哥哥的威严,反倒唯他马首是瞻。 孟大少额前冷汗直流:「萧靳太难缠了,闻老亲自出手都没能创造出机会,反而险些把自己栽里头。」 弓箭手最开始的目标是萧靳,只是双方打斗的速度太快,弓箭手根本没办法瞄准,为了让他分心,才会把目标转向柳柳。 哪知道萧靳不仅没有分心,反而跟疯了一样战斗力大增,闻老都扛不住。 「怎么死的?」孟二少冷冷道。 孟大少也不敢去抹额前的汗水,他舔了舔干涩的唇瓣,沉声道:「计划临时变了,她不愿给柳柳挡剑,阿豪只好把她推出去,好在还是挡着了。」 「本以为她为柳柳挡了一箭就算起不到原来的效果,也能勉强继续计划,却没想到萧靳直接一剑将人 杀了。」 孟大少得到消息了,也反复确认了林婳到底是挡剑而死还是萧靳一剑毙命,探子说亲眼见着那场面,他才接受。 孟二少听了这话,原本堆叠起来的眉头顿时隆成小山高。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把尾巴都断干净,别让人查到我们身上。」 话说完,孟二少抬了眼:「你先出去吧。」 孟大少对他敷衍且不尊重的态度没有丁点不悦,而是悄悄在心里松了口气,脚步一深一浅出了屋。 今日实在冒险,但计划周全,唯一的变数就是萧靳。 他到底在想什么? 屋中烛光跳动,照着孟二少普普通通的侧脸,他头一次如此心烦意乱。 突然,他起身推开窗,看向天边的圆月。 时人都说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可今日,天边的月亮却又大又圆,圆月洒下的银灰好像能照亮整片大地。 孟二少望着天边的月亮静静出神。 襄阳孟氏起来的不容易,真正成为商贾大族是在十七年前。 彼时,天下大乱,襄阳在后方,没怎么被战火波及,襄阳孟氏当时的家主,也就是如今的太夫人,他的太祖母,她看出前朝气数已尽。 她原本只想带着族人偏居一隅明哲保身,却没想到在洛阳萧氏和前朝具有转折性的一战后,孟大小姐会在运河救起萧二公子。 孟大小姐在次之前,意外见过萧二公子一面,对其一见倾心,可那时萧二公子已经娶妻,与妻子琴箫和瑟,家中无通房也无妾室,是人人艳羡的夫妻俩。 孟大小姐一腔真心压了心底,可她发现自己救起的萧二公子竟然没了记忆! 孟大小姐喜不自胜,借着旁人都不认识萧二公子,偷偷把人藏在别庄里,还告诉萧二公子她是他的未婚妻,更是在萧二公子慢慢记起什么之时,给他下药,有了首尾。 萧二公子没记起全部,却记得孟大小姐不是他的未婚妻,他要走,偏巧这时孟大小姐被孟家主发现有孕,逼问之下才知道她竟然把萧二公子藏了起来。 而此时,新朝已立,萧二公子被追封为武王。 孟家主本就极有魄力,她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 孟大小姐成了武王的女人,孟家就和新朝有了联系,有 对武王的救命之恩在,孟大小姐再怎么着也能混个侧妃。 孟家主当机立断将人送回京城,可孟大小姐实在不是有脑子的人,三番四次激怒武王妃让她动了胎气,还让襄阳孟氏站在相府的对立面,更是愚蠢得让所有人都知道武王妃一尸两命和她有关系。 第79章 孟家主知道一个救命之恩想要让皇帝在林瀚神医和襄阳孟氏之间选择襄阳孟氏根本就不可能。 林瀚是一路跟随萧氏的肱股之臣,智谋无双,新朝初立,大半法度由他所立,神医在战场上不知救了多少萧氏族人的性命,也救过当今圣上。 这两个无论是哪一个都不是襄阳孟氏能抗衡的。 孟家主在书房坐了三天三夜,这才做下捐出一半家产的决定。 萧氏已经坐拥天下,林瀚和神医的功劳就算再大那也是过去的功劳,襄阳孟氏此举解决了新朝初立国库空虚的困局。 天下的百姓记得襄阳孟氏毁家纾难,襄阳孟氏盛名天下。 果真,皇帝的天平朝襄阳孟氏这边倾,还下旨册封孟大小姐为武王侧妃。 如此一来,襄阳孟氏大盛! 这么多年来,襄阳孟氏凭借着当年的举动,不仅把当初赚出去的家产全部赚了回来,甚至翻了不知道多少倍。 可随着皇帝老迈,大魏新的继承人和相府联系紧密,襄阳孟氏只是一介商贾,如何斗得过将成外戚的相府? 而林瀚这么多年来,更是从没放弃打压襄阳孟氏,襄阳孟氏不敢染指京城商铺,亦有林瀚暗中阻止之因。 彼时,林瀚随意给襄阳孟氏安个罪名,襄阳孟氏危矣。 若抄家灭族,更是连拿大半家产救命都没机会。 林瀚其人,不可与敌! 孟二少知道自己的父辈没有能人,这么多年来的发展让襄阳孟氏没了当年的果决和锐意进取,甚至因为武王妃死了,相府拿襄阳孟氏没办法,而生出不该有的膨胀之心。 彼时萧靳废了,孟二少大快。 可他很快就意识到,武王膝下只有朝月郡主一个女儿,一个年过四十还没有继承人的亲王根本就不可能成为皇帝。 孟二少不经意间知道了理王萧逸的野心,他与萧逸一拍即合,却没想到两人结盟不久,萧靳就治好双腿回京, 萧逸更是眨眼间就被萧靳玩废了。 襄阳孟氏退无可退,只好把目光放在萧靳身上。 当年襄阳孟氏能够凭借救命之恩让孟大小姐成为武王侧妃,再让趁着神医与陛下离心,坐收渔翁之利让孟大小姐成为武王妃,一举奠定襄阳孟氏的地位。 如今,孟二少想要在复制一次当年的成功。 孟二少从不是良善之人,他精心策划这场刺杀,就是为了造出一场救命之恩。 美人心有爱慕,舍身救人,他再前去许以重诺,如此一来,一切顺理成章。 他本想让妹妹前去,却没想到妹妹一颗心都吊在那木匠身上,说什么都不肯去。 他只好让另有用处的林婳去,哪知道一切都在算计之中,偏偏萧靳不入圈套。 林婳被杀,定然是被萧靳出了端倪,果真愚不可及! 孟二少望向天际,见那圆月一抹氤氲一层血色,霎时容色惨白。 见血月,是为不吉! 林瀚看着面前的这具尸体,面色冷得厉害。 女子的面容很陌生,陌生到林瀚可以肯定在自己的记忆中从来没有见过这张脸。 但是,女子左臂上有一朵凤仙花刺青,经仵作鉴定,女子手臂上凤仙花刺青之下原本是一处烫伤。 林瀚记得很清楚,林婳小时候有一次不小心摔在壁炉边上,手臂被烫出一道疤,好巧不巧,和这具女尸手臂上的疤位置一模一样。 仵作更是验出,女子的脸动过刀,用鲜为人知的方法换了一张脸。 天下能人无数,苗疆换脸之法林瀚亦有所闻,只是他从未见过。 林婳被山中豺狼咬死,说不上意料之外,林瀚也没过多追究。 但是这具女尸身上的种种巧合让他不得不怀疑有人费尽心机帮林婳假死,还帮她换了张脸弄到京城来。 林婳心狠手辣却不够聪明,利用她的人究竟想图谋些什么? 林瀚暗衬,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啼哭,紧接着有人冲进来。 第80章 进来的女子不过十六七岁,脸上染着泪痕,见到冷冰冰躺在停尸房里的红衣女子,一时间啼哭出声。 「二妹妹,你怎么就走了?你还没给我带花灯回来!你怎么能走?」孟大小姐哭得十分伤心,她趴伏在红衣女子身上,仿佛没有看见停尸房里的其他人。 除了妻女之外,林瀚对女子的哭声不会有任何动容,他眉头叠了叠,很快有人从外头跟进来,凑到他耳边和他说了孟大小姐的身份。 林瀚眉头舒展开,见着哭的稀里哗啦的孟大小姐,出声道:「孟小姐,这女子是你妹妹?」 他声音很温和,像是长辈安抚晚辈,孟大小姐好像这时候才注意到他,傻呆呆抬起头来,愣了一下,很快抹去脸上的泪水,恭敬的对林瀚去了屈膝。 「林大人,民女失礼了。」她脸上还挂着泪痕,柔柔弱弱的声音为她增添了几分我见犹怜。 林瀚抬了下巴,笑着再问:「这女子是襄阳孟氏之人?」 孟大小姐咬着唇瓣点了点头:「今日元宵灯会,我昨个儿病着了,二妹妹说要出来为我买花灯。」 「我在家中左等右等不见她回来,又听说元宵灯会发生了乱子,派人出来巡 这才打听到有个红衣女子也死在了乱子中,我二妹妹今天好巧不巧穿的也是红衣,我……我急急忙忙来找,哪知道……哪知道……」 孟大小姐说着说着就掉下泪来,紧接着情绪失去控制,放声大哭。 几乎在她说完的那一刻,门外又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孟大少孟二少急急从外头赶来。 林瀚一下眯了眼,眼见着两人红着眼到自己面前见礼。 林瀚挥手让他们继续做戏,等戏做完了,孟二少这才满脸悲痛看向林瀚:「相爷可否恩准草民带妹妹回府?」 林瀚面无表情摇了摇头。 孟二公子脸上染上着急:「相爷,这是为何?」 林瀚笑道:「此女刺杀安王,既然她是你襄阳孟氏之人,那今晚的刺杀必定与襄阳孟氏逃脱不了关系。」 林瀚此言,惊得停尸房里的哭声戛然而止。 一阵凉风吹来,阴冷的让人恨不得裹紧身上的衣物。 ☆☆☆ 好不容易将满心担忧的林夫人哄回去,柳柳抱着被角躺在床上。 她今天累极了,不管是身体上还是精神上,都累得厉害。 柳柳很困很想睡,可她只要一闭上眼,眼前就全都是侍卫为了保护她给她挡箭倒在她面前的场面。 柳柳又惊又怕,眼泪不自觉从眼角流出。 恍惚间,她好像听到了窗边传来细碎的声音。 柳柳吓了一跳,连忙抱紧了被子,她以为是自己神经崩的太过,这才听岔了,没料着小声的敲窗声再次传来。 柳柳连忙抱着被子坐了起来,抹了一把眼前的泪水,咬着下唇朝窗边看去。 今天的月光格外透亮,透过窗纱,柳柳看见一个阴影打在窗边,她一下睁大了眼睛,不自觉往后缩去,敲窗声又再次响起,很耐心,很有节奏。 柳柳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睛掠过一抹光亮,手脚并用爬起来,趿拉着鞋子走到窗边,小心翼翼把拴着的窗子打开。 才打开了一条缝,一只手就伸了进来直直覆在柳柳握在窗上的手背上。 略微冰冷的感觉带来熟悉的触感,紧接着,外头又生来另一只手将窗子完全打开,眨眼的功夫萧靳就从窗外了进来,重新将窗子关上。 柳柳没想到他会来,惊讶的微微张开嘴。 萧靳用指腹在她侧脸上刮蹭一下,一下感受到未干的泪痕,他蹙着眉头道:「睡不着?」 她本就胆子小,他就是怕她会怕的睡不着这才来看一看,她真吓着了,还偷偷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 柳柳连忙捧住萧靳的手,一下过去搂住他的腰,靠在他强健有力的胸膛上,小声道:「有点怕……」 和公子待在一块儿,她心头的恐惧感好像褪去了不少。 第81章 萧靳难得见她这样乖巧自己靠过来,没怎么开心,心情又糟糕了些,他扶住柳柳的肩膀,对她话里的有点两个字表示强烈的质疑。 若真只是有点,这会儿她脸上就不该染着泪珠。 萧靳俯身将柳柳拦腰抱起,把她放到床榻上,自己动作飞快开始解衣裳。 柳柳被他吓了一跳,抬头就见他开始扒拉衣裳,连忙捏着被角:「公子……今日……今日不要——」 「要什么?」萧靳拉着腰带的手顿了顿,居高临下地看着花容失色的柳柳,一下被她气笑了。 柳柳红着面颊,捏着被角的指节微微发白,她视线不自觉乱喵,又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下直起腰来,看着斜睨着她的萧靳,面颊瞬间炸开绯色。 她她她……她好像想太多了…… 「恩?要什么?」萧靳将腰带扯开,随手把外袍丢在架子上,掀了被子上榻。 柳柳面颊红的要滴血,想也没想扯开被子,把整个人裹进去。 真是太丢人了!她怎么就想到那去? 萧靳见她要当缩头乌龟,轻笑一声,把她拢过来,让她靠在自己臂弯里,难得不再作弄她:「乖,我在,好好睡。」 他声音沉沉,带着别样的魔力,柳柳只觉得心头一阵安宁,乖乖在漆黑之中靠在萧靳的胸膛上。 她刚要闭着眼睛入睡,忽然撑着手臂爬起来,急急忙忙道:「你受伤了,离我远些。」 柳柳虽然知道自己睡觉老实,但总有不小心的时候,若是压着的公子,让他伤势加重可怎么好? 萧靳伸手束住她的腰肢将人拉下来:「在右边,先生已经处理好伤口,伤的不重,乖,好好睡一觉。」 柳柳听此,这才犹豫着靠上萧靳的胸膛,她掌心轻轻放在他的胸口上,听那一声又一声强劲有力 的心跳,乖乖闭上眼睛。 ☆☆☆ 孟二少提了提嘴角,不过眨眼的功夫僵硬的脸色就变了回来,他讪讪笑一声:「相爷这话何意?我二妹怎么就成了刺杀安王殿下的人?」 孟二少一句话说完,似乎不太能接受这个罪名,他皱着眉头,声音里带了不悦:「相爷,便是您位高权重,也没有随意栽赃人的道理。」 林瀚见他变脸比翻书还快,各种情绪信手捏来,提了提嘴角:「栽赃?本相办事向来公正廉明,从不污蔑于人。」 孟二少脸色渐渐难看起来,他道:「既然相爷办事公正廉明,那还请拿出证据来。」 「舍妹遭逢意外横死,与我们一家已是巨大的打击,相爷若是拿不出证据,襄阳孟氏就算是拼上全族的性命,也要到陛下面前讨个公道。」 孟二少几经思量,还是决定把林婳的尸身认回去。 这些日子,他为了给林婳的出现做铺垫,将她安排为意外身亡的孟二小姐,京城里不少人都见过她。 如今她死在元宵灯会上,襄阳孟氏如果什么都不做,等萧靳给林婳扣上刺杀的罪名上门兴师问罪,襄阳孟氏会彻底陷入被动的局面。 将林婳认回来,把林婳变成一个受害者,襄阳孟氏可以把损失降到最低。 在这世界上,敢威胁林瀚的人都已经去见了阎王爷,孟二少这么说,林瀚不怒反笑:「孟二公子,本官很想知道,本官做当成亲生女儿养了十几年的林婳,怎么就成了你襄阳孟氏的二小姐。」 林瀚此言一出,完全将牌摊倒,孟二公子的脸色终于绷不住,他扯着嘴角露出一抹难看的笑容:「相爷说的这是什么话?草民怎么听不大懂?」 「林婳?躺在这儿的可是我看着长大的妹妹,相爷如此说话是非要把刺杀安王殿下的罪名摁在我们襄阳孟氏头上了?」 孟二少知道自己不能在此时露了怯,他忽然后悔自己去把林婳带来,如今林婳不仅没有发挥她该有的用处,甚至还让襄阳孟氏陷入泥沼。 林瀚头也没抬一下,冷冰冰对着身边的京兆尹吩咐道:「襄阳孟氏图谋不轨,不仅意图刺杀安王殿下,甚至私造战船!来人!拿下!押入天牢!」 第82章 私造战船! 孟二少听到这罪名,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 他猛的抬起头看向林瀚,只见他嘴角微微翘起。 倾刻间,一道电光在孟二少脑中掠过,他想到了什么,死死睁大眼睛,眼珠好像要脱框而出。 孟二少咬牙切齿道:「相爷果然好手段!」原来不是他在算计他们,而是他们在算计他。 孟二少几乎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襄阳孟氏船坞里刚建造出来的上船此刻全都变成了战船。 原来,原来是这样。 襄阳孟氏想要掌控海上航道,去往其他国家,利用舶来品赚取两个国家之间的利益差谋取暴利。 林瀚知道了这事,早在暗中布局。 他就说,慕渝怎么这么巧在襄阳孟氏船坞里相传的建造出现难题时冒出来。 他虽有心招揽慕渝,可慕渝和林瀚的关系不是秘密,他在表面上慕渝锲而不舍,私底下却收拢了一大堆造船巧匠。 他以为自己的计划天衣无缝,却没想到自己只是落入别人圈套的无头苍蝇,根本不知道死到临头。 林瀚眉头都没动一下,他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留给被侍卫扣押的孟氏三兄妹。 孟二少却忽然大笑起来,笑声近乎癫狂。 林瀚不是对付不了他们,而是这么多年来碍着陛下的态度不动手而已。 如今,大魏朝局稳固,国库充盈,只要不出意外,大魏最鼎盛的时期将要到来。 襄阳孟氏的存在对朝廷可有可无,甚至被扣押上意图造反的罪名后,襄阳孟氏这十多年来积攒的万贯家财全要被抄入国库。 这么多年!这么多年来,襄阳孟氏不过是在为萧氏皇族做工! 果真是为帝者! 孟二少大笑过后颓然瘫倒,他身边的孟大少和孟大小姐已经吓傻了。 林瀚不觉愉悦,甚至心情糟糕,到底还是他太疏忽,才没察觉到孟二少在私底下策划了一场刺杀。 若知如此!他必定提早送襄阳孟氏去见阎王! 【卷三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姑娘食在好命》卷一 作者:松间月影 02、《姑娘食在好命》卷二 作者:松间月影 03、《姑娘食在好命》卷三 作者:松间月影 04、《姑娘食在好命》卷四 作者:松间月影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