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夫别逃》 第一章 现代。 一名蓄着俏丽短发的女子,窝在一间矮屋厨房的灶前,两眼哭得肿得像核桃,一张旧报纸捏在手中,每撕下一小截便忿忿地朝炉灶内丢去。 “夏竞天,你这个天杀的……莫名其妙鬼,我景心幽发誓从今以后我绝对不会再理你了!” 一小截的报纸难以泄恨,索性把报纸整团捏皱,一鼓作气丢进灶里,无奈一肚子气仍未消。 她窝坐在灶口前,声泪俱下,边哭边骂:“夏竞天,你以为奶奶死了,我和你的婚约就无效?你父母离异无心管我们的事,还有、还有灶神可以作证……” 以前夏奶奶总跟她说:“心幽,以后等你嫁给我们竞天,这口灶就归你管,你要守好它,这灶里住着灶王爷,祂会保佑我们一家人吃得平安,民以食为天,吃得好、吃得平安,一家人的运就会好。” 像怕她忘记似的,从她三岁开始,不,也许更早,只是她没记忆,总之,小时候她印象最深的就是和夏竞天窝在灶口前一起吃烤蕃薯,夏奶奶总时不时对她这么说。 她小夏竞天一岁,住在他家隔壁,因为长得太可爱、太伶俐动人,夏奶奶一度想把她抱来当夏家的童养媳,但就是因为太可爱了,她的父母舍不得,夏奶奶才退而求其次,先向她父母预定亲事,可不是口头上说说而已,她三岁时,就收到夏奶奶送的一大盒黄金首饰,夏奶奶告诉她,今生今世她就是夏家媳妇,不准她交别的男朋友。 夏奶奶的话她谨记在心,但夏奶奶却忘了告诫她的宝贝孙子,不准交其他的女朋友,那家伙在夏奶奶去世、夏伯父伯母离婚那年-也就是他读国一时-许是双重打击太大,他整个人心性丕变,不顾她的抗议,开始狂交女朋友。 他说他不要结婚,而且每次只要她搬出夏奶奶送她一盒黄金首饰当订亲礼的说法,他就会漫不经心地伸出手,要她把那盒黄金还给他,他要退婚。 她没办法把那盒黄金首饰还给他,因为在她国二那年,酗酒多年的父亲罹患肝癌,家里的钱全用完,母亲歉疚地说必须动用夏奶奶送给她的订亲礼,盒子里的黄金首饰变卖光后,她的抗议声也跟着停歇,她不敢抗议,怕一出声,他又要跟她索讨黄金…… 他国中毕业那年,跟着再婚的父亲搬到市区豪宅去住,夏家旧宅空无一人,她谨记着夏奶奶的话,三天两头就来打扫厨房,偶尔会在灶里生火,让这口灶“生生不息”。 待她国中毕业,父亲走了,房子也早卖了,母亲积劳成疾,没多久也跟着父亲一起远游,她的亲姑姑收养了她。她才住进姑姑家不到半个月,姑丈做生意发了大财,认定她是带财福星,给她吃好、用好,像疼亲生女儿一般疼她,再送她进贵族高中就读。然后该死的,她又和夏竞天同校,她高中三年的命运就和国中一样,差只差在她变聪明了,当他伸手跟她索讨黄金要退婚时,她死都不还。 不是她没能力,姑姑给她的零用钱不少,她存下的可以买足当年夏奶奶送给她的那些黄金首饰,她不还,是因为她认为只要不还,他和她的婚约永远存在。 对他交女朋友一事,她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且为了能继续待在他身边、不造成他的压力,她忍痛剪去一头长发,削了小男生头,不以“未婚妻”身份缠他,大剌剌的和他称兄道弟。 她特地和他选读同一所大学,他转学二次、三次,她也跟着转,她的世界一直围绕着他转。 她以为,只要长久待在他身边,他终会被她的坚定情意打动,但,没有,一次也没有,正确说来是一百六十三次,她主动提亲,他向她退婚一百六十三次。 一百六十三,正好是她的身高,他拒绝她的次数已让她灭顶,她再也、再也承受不了他的拒绝…… “夏竞天,从今以后,你自由了,我们……切八断,老死不相往来!” 对着灶口低咆,她哭着,哽咽着,泪潸潸,她尽力了,哭累、心累的她,只想好好睡一觉。 不管是夏竞天、夏奶奶,还是这口灶外加灶神,过了今天以后,这些全都和她无关。 “景心幽,别睡了,快点起来。” 睡梦中,景心幽听见一道低哑苍老的声音,使尽全力睁开沉重的眼皮,赫然发现有一身形瘦小的老叟坐在灶上,她惊吓得整个人倏地站了起来,并往后弹了一大步,瞠目紧盯着小矮人,不,小老人。 “你是谁?” 老叟摸着白胡子,气定神闲,“你不认识我,可我认识你,我可是从小看你长大的。” “你是?”不是她爷爷,她爷爷没这么矮,更不可能是夏竞天的爷爷,他们家有高人一等的基因,那他是?景心幽惊吓地倒抽一口气,难不成是夏奶奶的秘密情人? “你这丫头,小脑袋里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秘密情人?我已经几千岁了,都可以当你夏奶奶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一千一万代的爷爷了。” “你、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你有读心术?”景心幽一脸惊奇。 “我何止有读心术,我还有……我干么跟你这个小丫头报告我的才能!”老叟手中的拐杖在灶上一蹬,“实话跟你说,我就是灶神。” “灶神?”景心幽从头到脚将他打量一番,“是有像,不过就是矮了点。” “你这丫头真没礼貌,亏我还向我的老朋友月老求情,给你一次机会去挽回你和你相公的情缘。” “我相公?”她什么时候有这个东东!忽地,她想起那个杀千刀都不够她泄忿的坏胚子。“夏竞天?不需要,我已经决心要和他划清界线。” “不后悔?” “绝不后悔!”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勉强你。”灶神拿出一张纸,“麻烦你在这上面签名。” “什么东西?”接过纸张定睛一看,景心幽秀眉微蹙,低嗤了声,“我哪有这样!” 这个灶神居然学人家拟合约,上头写着她以后要是再受夏竞天的气,绝不能再到灶口来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也不可以对着灶口咆哮,打扰祂睡午觉。 “那你眼睛又红又肿是怎么一回事?方才你对着灶口骂,我还被你的口水喷到。” “会不会太夸张了点!”最好她的口水多到能喷进灶里。“还有,我明明只来哭诉一百六十三次,上头怎么写一万六千三百次?”她不以为然地睨了祂一眼,“亏还说自己是灶神,神怎么可以说谎,不对,应该是伪造文书。噢,该不会是的算数能力太差算错了,也对啦,毕竟也几千岁了,加减乘除这种事对老人家而言,可能吃力了点。” 望着灶神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模样,她把合约书还给祂,“我不签,还!”她又不是笨蛋,签了这合约,以后她受夏竞天的气要找什么地方发泄?要大骂夏竞天,这里才是最对的地方,骂起来也才痛快,何况,她已习惯在这里开骂。 虽说她已决定不理夏竞天,但每次一见到他,她又忍不住跟他说话,说没几句她又会忍不住跟他提亲,然后他又不留情开口退婚……恶性循环,造就了一百六十三次的退婚和来此哭叫。 这回,虽然她感觉到心中那股要和夏竞天切八断的决心比较坚定了一点,但谁知道当夏痞子那张脸又出现她面前时,她会不会又前功尽弃……她想,自己肯定被夏奶奶的话制约了,这辈子就以嫁进夏家当夏竞天的妻子为人生首要目标。 “我是计算错误,实际上你在灶口哭泣的次数是不止一万六千三百次,毕竟古代的你比现代爱哭一万倍……” “什么古代现代?”景心幽一脸不明所以。 灶神轻咳了声,看她一眼,语重心长地道:“好吧,虽然你这丫头很没礼貌,但念你一片痴情的份上,我就透露一点点实情让你知道。” 像怕被人听到似的,灶神对她招手,示意她靠过来一点。 “这里不会有人来的。”嘴里虽这么说,景心幽仍往前跨了一大步,立在灶神身边,好方便祂老说悄悄话。 “其实你和夏竞天好几世前就有夫妻缘份,但因为某些原因结不了夫妻……” “什么原因?” “你难道不能让我把话说完再问?”灶神不悦地瞪她。 “唉唷,不是说我是从小看到大的,那应该知道我是个急性子嘛。”景心幽陪笑道:“好啦,我会忍住,继续,我不插嘴。” 灶神又轻咳了声,“其实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因为这不归我管,不过我的老朋友月老有向我偷偷透露一点,好像是男方推掉了这桩姻缘,导致你们这段夫妻缘经过几世仍修不了正果,你每一世都在灶口哭给我听,害我想睡个午觉都不安宁。”灶神又补了句:“前一世还有前前一世,你连晚上都窝在灶口哭,害我晚上也不能睡觉,真的太过份了!” “的确太过份了!” “你自己也有同感吧。” “我是说你们这些男人太过份了!”景心幽两手叉腰,气结不已。“明明就说是夏竞天那家伙推掉我们的夫妻姻缘,为什么听起来每一世都是我在哭、我在受罪?” 灶神缩了一下肩,旋即悻悻然回道:“我不是跟你说了,你们要不要当夫妻不是我管的,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每一世都是你在哭,我才要问你,你哪里不去哭,为什么偏偏老爱窝在灶口吵我!” 一仙一人气得怒目对视了好一会儿,景心幽先软化态度,“好啦,我吵到睡觉是我不对,小女子我在此向灶爷爷道歉。” “不、不用这么客气……”这丫头突然这么有礼,连祂这个老仙都觉浑身发颤! “灶爷爷,方才我有听提及向月老求情,给我一次机会去挽回我和我‘相公’的情缘,那现在能不能告诉我该怎么做?”景心幽兴致勃勃地带笑问。 “你这丫头,我说你怎么会突然转性,”灶神嗤了声,“是有个方法,因为前前前前一世的你太柔弱,不像这一世的景心幽这么烦人,不懂得表达自己的爱情……” 景心幽斜瞪灶神一眼,“想称赞我就大方称赞,别不好意思嘛,我们都那么熟了。”她哭给祂听了好几世,一人一仙不熟也得熟了。 灶神哭笑不得,但时机不能错过,祂只好赶紧和她说重点,“这个方法就是你亲自回古代去挽救你的婚姻。” “是……要我去当媒人?”景心幽的脑袋一时转不过来。 “是要你去取代纤云,想办法让她顺利嫁给你的相公,不,她的相公,不,他们没在一起……欸,总之,就是让你和夏竞天的前世能顺利结成夫妻。” “意思是说要我穿越时空?”景心幽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电视剧里演的穿越情节,居然要在她身上真实上演! “嘘,小声点,这可是犯天条的事,要是被玉帝知道,我会被抓去天牢关的。”灶神紧张的警告她,“你再大声嚷嚷我就不帮你。” 景心幽连忙捂住嘴,生怕自己的大嘴巴会坏事,也连累到老灶神。 “不过,事情有一好没两好,我只能助你一臂之力让你回到前世,结果能不能成功,端看你自己,还有,有一个很大的风险,你可能从此回不来。” “那是指我会一直留在古代当古人?” 灶神神色凝重的点头。 第二章 “我才不要,哼,谁希罕嫁给夏竞天。”她嘴硬道。 “那好,算我鸡婆,什么都不用说了,把这只合约签了。”灶神再度将合约递给她。 “那个,我、我想……让我再考虑几天吧。”一想到可以和夏竞天结婚,她整个心情不知在兴奋个什么鬼! “没时间让你考虑,要就点头,不要就签合约。” “哪有这样的,是回古代去,又不是搭高铁去高雄玩,哪能说走就走。” “你还有十分钟的时间可以考虑。”灶神举高手,腕上突然多了一只闪亮亮的钻表。 “哇,灶爷爷这表哪来的?” “我守灶这么多年,可不是只会遇到爱哭的人,饮水思源又懂得报恩的,大有人在。” 意思是她从来没送礼,不懂报恩?送礼她是真的没有,可她至少烤过好几条地瓜给祂老闻香过。 “还有八分钟。” “哪有这么快?不是,至少给我一个礼拜的时间考虑。” “七分钟。” “不然,三天,我总得回公司交代一下工作。” “六分钟。” “一天,让我跟我姑姑道别一下。” “五分钟。” “两小时,我、我回去换件衣服。” “四分钟。” “我确定的表坏了。”她垮下脸,怎么可能她每说一句话就少一分钟。 “三分钟。”灶神一副铁面无私,“三分钟一到,你若不决定,我马上消失去云游四海,我们方才谈的这些事你全部都会忘记,并且这辈子,不,还包括以后的几生几世,你都没机会去改变你和夏竞天的情缘。” 这话,狠狠刺激到她,她很清楚自己放不掉对夏竞天的爱情,与其这辈子和他瞎耗无法修成正果,以后的几世或许都得承受恶性循环的苦,不如回去古代好好修理他一顿,把他的脑袋挖出来看一看是不是短路了…… 她愿意为了夏竞天被困在古代永远回不来?答案是肯定的,为了嫁给他,上刀山、下油锅,她景心幽眉头都不会皱一下,保证绝不后悔。 “那如果我让古代的夏竞天和景心幽结婚,我是不是就可以回到现代嫁给夏竞天?”她突然想到这问题。 “不知道,天机不可泄露。”灶神摇头,“你还有一分钟。” “不说的话,我就当默认了。”景心幽迅速掏出手机,消失在这一世前,她唯一想到的人还是令她哭红眼的夏竞天。 她打了一通简讯,内容简单写着:“夏竞天,我走了,再见,别找我……”,还在犹豫要如何交代自己的行踪,灶神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时间到,决定好了没?不要的话,我走了。” “好好好,我决定了,我要去、我要去。” “那就去吧!” 灶神将拐杖一挥,灶口突然涌现一股强大吸力,还没做好心理准备的她惊声大叫的同时,手不小心按到发送,手机掉在灶口,人被吸入炉灶内,原本暗阒的炉灶内一片刺眼白光,刺得她睁不开眼,又尖叫了几声后,她吓晕过去。 灶神立在灶口猛摇头,“丫头,我不一定能保你回来,我摇得头都晕了,你这鬼灵精怪怎么还看不懂我的‘明示’啊?欸,是你自己被爱冲昏头,可别怪我,啊,不对,我还有事要交代你,等我啊,丫头。” 灶神纵身一跃,跟着跳进隐藏在灶内的时光隧道。 “纤云、纤云,醒一醒。” 像沉睡了千年之久,景心幽觉得身体和灵魂飘忽分离,经过一番努力,身躯和灵魂才终于合而为一,但全身酸痛疲惫,眼睛肿胀难受,试图睁开眼却无力。 忽地有一道低沉浑厚嗓音在耳边叫唤,登时,她像遇到王子的睡美人,方才怎么都睁不开的眼皮,神奇地微微张开了。 “纤云、纤云,你醒了?” 吓!景心幽一张眼,发现唤醒她的不是王子,而是卖卤肉饭的胡须张! “你谁啊?”她大前天才吃过卤肉饭,卖卤肉饭的老板也不是长这副模样,不过这人比胡须张更像胡须张。 “纤云,我是大哥,你的啸天哥,虎啸天啊。” “谁?”刚醒来,她只觉得脑袋浑沌。她妈只生她一个独生女,若她真有大哥的话,也只有夏竞天才有资格当她的竞天哥。 “纤云,你、你是怎么了?” “这位大叔,你不要再过来了,再过来我要喊非礼了。”她双手环胸,惊觉自己躺在床上,是有穿衣服,但是,怎会一身村姑装,还是古代的村姑装,并且,这是哪里啊,为什么全是旧到吓人的古家具,古时候的房间、古时候的床、古时候的桌椅,还有……古人! 眼前的胡须张,不,自称虎啸天的魁梧男人,皮肤黝黑,浓密的落腮胡遮掉半张脸,身上穿着粗俗的灰布衣……现在,是在上演古装剧? 她觉得头很沉,身子好重,好像发生了什么大事,她一时还想不起来。 “纤云……你真的不记得我了?” “纤云,这名字……是不是在哪里听过?”嘀咕之余,她吃力地想撑起身子,未料身子发软浑身无力。 虎啸天见状,忙不迭过来帮忙扶她坐起,“纤云,你,你该不会连自己的名字都忘了?”一双浓眉大眼布满忧愁瞅着她,接着他突然想起她不让他靠近,忙不迭退了两步。 “等等,你给我过来。”景心幽直盯着他,千眄万睐终于让她瞧出端倪。 虎啸天怔了下,双眼发直地看着她。“纤、纤云,你……” 纵使全身酸痛,坐在床边的景心幽仍一手叉腰,一手怒指着他,“夏竞天,你在搞什么鬼,装成胡须张你是想去卖卤肉饭吗?以为装扮成大叔,我就认不出你?”她吃力地哼了两声,“哼哼,就算你化成灰,我也会再把你拼回来的!” 这个夏竞天心情好时,偶尔会装扮成奇怪人物来骗她,但她眼力好,他没一次成功,这回不同,她居然没在第一时间认出他来,算他厉害! 但是再成功,也逃不过她的法眼。 “纤云……你,究竟是怎么了?”虎啸天被她吓傻了。 “啸天哥,是吧?”景心幽装甜一笑。 “纤云,你想起我了?” “啸天哥,你靠过来一点,我有话要跟你说。”无任何杀伤力的轻柔嗓音,把胡须张给勾了过来。 “纤云,你是不是觉得身体哪里不舒服?” 他关心她的状况,弯身,大掌欲覆螓首,她突然发泼,双手朝他下颚的一坨落腮胡猛攻击。 “有,你的这坨落腮胡让我看了很刺眼、很不舒服!”她吃力猛抓,想把他装上去的落腮胡扯下,是有扯下,但不是一整坨,是一小撮,外加杀猪般的扯嗓大叫。 “纤云,你……”虎啸天踉跄几步,痛得龇牙咧嘴直跳脚。 见他吃痛模样不像有假,再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的胡子,摸一摸,感觉挺像真的……真的? “你的胡子是真的”她瞠目。 “当、当……当然是真的!”他手紧压住下颚,大大呼着气。 她大叫一声,把手中的真胡子丢掉,“你,你你你不是夏竞天?” “我,我我我是虎啸天,你的啸,啸天……啸天哥。” 脑内灵光一闪,她陡地想起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我是纤云?” “对,你是纤云。”他一副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我真的变成纤云了!我回到古代了!”景心幽不敢置信地大叫,定睛看着他,想到方才她狠拔他的胡子,证明他的确不是夏竞天而是什么啸天的……她忍不住又尖叫。 她真的回到古代了,且她始料未及的是,古代的夏竞天这么大一只,而且还是个大叔,不,她不要,她的夏竞天好帅、好潇洒、好年轻的啊。 景心幽合理怀疑自己被灶神摆了一道。 她努力回想自己是否得罪过祂,要不为何祂老人家要骗她回古代来和大叔“相亲”?啊,一定是她吵得祂无法睡午觉,吵了几千年,祂对她积怨太深,才用这方法报复她。 当她知道自己捋下的是虎啸天真的胡子时,赫然想起灶神提议让她回古代和夏竞天前世结连理一事。 起初以为和灶神相遇是梦一场,直到胡须张活生生站在她眼前,她才知这不是梦,但她真希望这只是一场梦! 话说,若在现代无法和夏竞天结为夫妻,在古代和他的前前前世结婚也不失为一个圆梦的好方法,再说,只要古代的他俩结婚,就能促成现代的他们俩成为夫妻,一举两得,怎么算她都划得来,但是…… 眼前这个粗犷的虎啸天就是花美男夏竞天的前世,着实令她无法接受。 他比夏竞天高大魁梧黝黑也就算了,至少是man汉一条,没穿高级名牌衣服和球鞋也无所谓,可他谁不学却学胡须张外加犀利哥,从头到脚横看竖看明显是大叔一枚,教她如何能和他成亲! “纤云,吃碗粥,大夫说你因为身子虚精神耗弱,才会……”虎啸天把煮好的白粥端到她面前,见她两眼发直瞅着他呆望,不由得轻叹一声,“是大哥不好,没能好好照顾你,害你在灶口哭了一天一夜,哭晕了,也哭傻了。” 他叹,她也跟着叹。欸,她不管在现代或古代,都是美女一枚,而且一样年轻稚嫩,至少她是这么认为啦,反观他,欸,天差地别,教她如何能不叹呢? “对了,我今年几岁?” 灶爷爷叮咛她,要尽可能融入“纤云”的生活,除了虎啸天之外,不可对别人提及她是从未来的年代回来的,当然,如果连虎啸天都不提,那是最好不过,但前提是他不觉得她怪异。 古装电视剧她看得不少,但要她当古人说“古话”,她还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说”得到、“做”得到。 不管如何,先了解一下两人的背景资料总不会错。 “你连自己几岁也忘了?” 不行吗?她睐他一眼,纤指抚额装不适,“我想,我真的是哭傻了。”大夫一走,他就直言是他害她哭傻,顺水推舟,傻就傻喽,若不是傻,她怎会为了夏竞天来到前前前世,和他的大叔分身窝在一起。 “不,你不傻,放心,大哥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废话,大哥不照顾妹妹,难道要把傻妹妹给丢了?“大哥,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对。”虎啸天呵呵笑着,“纤云,你今年十六岁。” 景心幽差点被粥噎到,“我——十六岁?”也太稚嫩了吧!不过这个纤云瘦归瘦,发育其实还挺好的。 话说回来,纤云十六岁,她二十四岁,这么说来,她不但是重回古代,还重返青春期,越活越年轻了。 至少从这点看来,灶神对她还不太差,一下子就让她年轻了八岁。 “那你呢?”三十多又多多多了吧! “我?”虎啸天憨笑的摸摸后脑杓,“我大你九岁,今年二十五岁了。” 噗地一声,景心幽刚吃进嘴里的粥悉数喷向虎啸天的脸,他整坨落腮胡全遭殃。“对不起,我……”她克制不住,余噗不断。 “不打紧,大哥清理就好,你把椅子往后挪一点,先去洗把手。”虎啸天未生气,反而担心她弄脏衣服。 前一刻因听到他和夏竞天同年龄,把粥都喷出来的惊讶情绪,全然被他的体贴举动给消弭。 他这么大一个粗汉,居然这么细心体贴,她都把粥喷得他满脸,他竟一点也不生气,反倒担心她弄脏衣服…… 第三章 她洗好手,回头看他在整理桌上的粥渍,心中愧意油然而生。“我来就好了。” “不,不用了,我擦干净了,你坐下,我再给你重新盛碗粥。” 她抢过他手中的碗,“我自己来,你……”她指着他的胡子,旋即反指自己下巴处,示意他去清洗一下。 虎啸天定睛看着熟悉却又陌生的妹子,思忖了下,“噢,我出去一下,你盛粥时小心别烫着,我马上回来。” “噢,好。” 见他急急地跑出门,她满脸纳闷,洗个胡子要跑到哪里去洗,这儿不就有水可以洗了吗? 盛粥时,想起方才他叮咛“盛粥时小心别烫着”,天哪,明明是个粗鲁的莽夫,却一再表现细心体贴,反观那个外貌斯文俊秀的花美男,却是大男人到了极点!好比方才喷粥那一幕,要是换了夏竞天,他一定会发怒,对她大吼说她毁了他的俊脸,幼稚心一起,说不定还会含粥反喷她,最后那一桌污渍肯定是由她收拾,别想指望那个大少爷。 还有这锅还烫的粥,别说他不会要她小心,他没抓她的手去给锅子烫就不错了,虽然知道夏竞天不是真的有恶意,他只是在和她闹着玩,但是,他还真没像大叔这样对她温柔体贴过呢! 盛粥时,又想起虎大叔的叮咛,嘴角不由得牵起一抹微笑,原来,被呵护的感觉竟是这般欢欣美好。 所以,这一局,她判定大叔虎啸天获胜! 吃饱后,在屋内走了两三回,那个说“我马上回来”的虎大叔还没回来,坐不住的景心幽便走到屋外绕一绕。 走到前院往屋子一瞧,啊,还真不是普通的破屋子,一间破矮屋,一个小前院,养了两只鸡,光用看得也知道这家人的生活颇为困苦。 望着一堆木柴,她又叹了声,看电视上演的,别人穿越时空都是到锦衣玉食的皇宫或大户人家里,偏偏只有她,穿越到这个说不定连三餐都不济的破屋。 不过,这更能激起她的斗志,既来之则安之,越是如此,她越要努力嫁给夏竞天,不,虎啸天,才不会辜负灶神对她的“期望”…… 没错,灶神对她是有期望的,只要她嫁给想嫁的人,就不会一天到晚哭给祂听,这样祂才能安心睡午觉。 她也已经“规划”好,只要她和虎啸天一结婚,她就“卢”灶神想法子让她回到现代去,然后去嫁给夏竞天,一石二鸟,多好! 虽然灶神对“纤云”的去处守口如瓶,一丝丝线索也不肯透露,但她景心幽打小就聪明过人,用膝盖想也知灶爷爷定是把她和纤云互换了。 虽未和纤云见过面,但光看纤云的这一身“凡体”,就知道她体弱多病,方才吃粥“她”还不经意咳了几声,而且“她”连一把柴刀都拿不动…… 亏她觉得闷得慌,还想帮虎大叔劈柴打发时间,现在可好,连把柴刀都拿不动,她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该不会只能窝在灶口煮饭或动不动就哭天儿抹泪的……不,那她会疯掉,难怪连灶神都要求饶了! 不过,力气是可以练的,每天一百下仰卧起坐、伏地挺身,跑跑步打打拳,相信要不了多久,劈柴这工作绝对难不倒“纤云”的。 看来她景心幽肩上的重任还不少,除了当“红娘”凑和纤云和虎啸天,还得让“纤云”做个体能训练,让“她”变得有力气些,就算工作上帮不了什么忙,至少要能保护自己,长得这么漂亮,一定有很多心怀不轨的人觊觎她的美色。 无聊之余,两手卷起发辫,想到以前她也有一头长发,在高中时,为了不让“未婚妻”的头衔带给夏竞天压力、为了接近他,她忍痛把长发剪了和他称兄道弟地厮混,结果换来的是什么?他一样拒她于心门外,然后她再一次为了嫁给他做了傻事,傻傻地决定回到古代。 到目前为止,她是没后悔,可一想到要和虎大叔成亲,她就、她就……想干脆拿把柴刀劈死自己算了,可悲的是,她连柴刀都拿不动,想自刎都有困难呢! 咳、咳、咳……她不想咳,但“纤云”这一身弱凡体,动不动就会咳个几声,实在很无奈。 “纤云,你又不舒服了?外头风大,你身体还虚,为什么不进房歇着?”她低头咳嗽,那个说“我马上回来”的人,在过了一个时辰后终于回来了,还体贴的帮她拍背顺气。 “我又不累,干么叫我去房间窝着——”她一抬眼,见到眼前伫立一位陌生男人,不,不陌生,“他”像夏竞天和虎啸天的综合体,比夏竞天man,比虎大叔年轻帅气,并且没胡子。“你——是谁?” 该不会是虎大叔的侄子或者儿子吧?虎大叔有这么大的儿子吗?嗯,古代人结婚得早,有这么大的儿子应该不足为奇。 也不对,虎大叔才二十五岁,就算十五岁结婚,儿子顶多十岁,怎会这么大一只? “纤云,是我,啸天哥。”虎啸天怔了下,以为纤云又忘了他,旋即想到自己把胡子剃了,她可能一时认不出来。方才回家的路上,他向好几个熟邻居打招呼,大伙还纳闷他是谁呢! “呵呵,我把胡子剃了,你仔细看清楚,是我。”他用两只黝黑的手遮住下颚代替胡子,让她“回忆”一下。 “虎大叔,真的是你!”景心幽吃惊地站直身子。没错,声音一样,遮了下巴,那双深邃的黑眸,活生生就是虎大叔的眼。 “谁是虎大叔?” “当然是你,要不然难道是我吗?”景心幽双眼瞪大,仔细再给他瞧上一瞧,“哇,没了胡子,你整个年轻十来岁,现在说你二十五岁我才相信。” 虎啸天尴尬的呵呵傻笑,“原来你一直觉得我留胡子很老,以前你都没说。” “也不是啦,因为你还年轻,干么留一坨落腮胡,没那坨毛茸茸的东西,看起来不是清爽多了吗!”她委婉道,“不过,你为什么突然想到要剃掉它?”原来他是跑去剃胡子,难怪出去那么久。 他又是呵呵傻笑道:“因为你……不喜欢,所以我就想把它剃掉好了。” “我有说不喜欢?”她表现得那么明显? 虎啸天看她一眼,干笑,“你一醒来就拔我的胡子,还有方才你把粥喷到我的胡子上……我想你可能真的觉得我的胡子很碍眼,才会……” 他赧颜,她傻愣住。虽然她真的不喜欢他的胡子,但他说得那些都是“突发状况”,不是她故意“明示”要他剃掉胡子的举动。不过误打误撞也罢,剃了胡子的他看起来就像是魁梧版的夏竞天,很man却很温柔的夏竞天。 景心幽傻盯着他,一个剃胡子的意外举动,令她内心感触颇深,他真的跟夏竞天不一样。不管她说什么做什么,明示到连瞎子都猜得出她的心意,但聪明过人的夏竞天总是装傻装不懂她的心,可这个动不动就呵呵笑的傻大叔,不,憨老虎,却非常在意她的一举一动,他以为她讨厌他的胡子,就马上把它给剃了。 如果夏竞天也能像虎啸天这么在意她,不,只要一点点在意,她一定会很感动的。 “纤云,怎么了,你是不是不习惯大哥现在的样子?”虎啸天摸摸自己空空如也的下颚,呵呵憨笑,“其实我自己也挺不习惯的。” 景心幽看着他,突地明白一件事,虎啸天在意的不是她,而是“纤云”,他在乎纤云开不开心,快乐与否,不是在乎她景心幽。 但,谁在乎! 只要他和“纤云”凑了对,她就想办法回现代,届时,她就能嫁给夏竞天,她相信只要她嫁进夏家,和夏竞天成了“自己人”,他会对她好的,也会在意她,把她放在心上。到时候,古代和现代两对都圆满,皆大欢喜不是? “不,这样很好,相信我。” “真的?” “当然,这样帅多了。”她猛点头,突然爆出一句,“帅到可以当新郎官,不如我们明天就成亲吧!” “蛤?”未料到个性向来柔弱寡言的纤云,竟大刺刺地直接要求和他成亲,虎啸天整个人傻住,“纤、纤云,我、我再给你请大夫……” “请什么大夫,请证婚人才对。” “你到底在说什么?”虎啸天又惊又忧,纤云这回“病”得不轻,说起话来大刺刺的,还净说一些让他一头雾水的话,“你忘了,大、大哥已经把你许配给……给城南黄员外的二儿子,过两天你、你就要嫁给黄二公子……” “为什么?”她吃惊地反问,虽然她初来乍到,和他相处不到几个时辰,但她能感觉得到他是真心对她好,如果不是因为他爱纤云,一个魁梧的大男人怎会像只温柔的小绵羊,对她嘘寒问暖,体贴到只差没喂她吃粥、端来洗脚水跪着帮她洗脚。 若她猜错,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难不成你把我嫁给那个什么公子,收了人家一大笔钱?”若换成夏竞天,说不定那家伙会为了摆脱她真的这么做,甩掉她,又可收一笔钱,何乐不为? 只不过她景心幽不是柔弱的纤云,不容许他这么妄作胡为,要不,他早这么做了。 会不会其实虎啸天自身就有坏心肠,传到夏竞天那一世,那个花心坏痞子很自然地就把它发扬光大。 “纤云,你怎么会这么想,大哥没收黄家一毛钱。”虎啸天板起脸,浓眉紧蹙,急忙撇清。 “没有就没有,我也只是乱猜一通,你何必生那么大的气。”她看得出来他在压抑怒火,若他知道她不是纤云,说不定一拳就挥过来了。 “我、我没有生气啦,吓着你了?”肃穆神情顿时转为憨大叔的标准傻笑。 并没有,好吗!她景心幽又不是被吓大的,不过,她谨记灶神的叮咛,她现在是纤云的替身,最好能装得像一点。 “啸天哥,你方才生气的模样,好可怕、好吓人。”她细眉微蹙,握紧两手收在下颚,瘦弱肩头一缩,无辜地张着水汪汪大眼,受到惊吓的楚楚可怜样顿现。 “不,大哥没生气,大哥只是……假装的。”他情急想安抚她受到惊吓的情绪,越急越不知所措,只好不断傻笑。 他一说是“假装”的,她忍不住噗哧笑出声,这么烂的说词他也说得出来。 一见到她笑,他明显松了一大口气,跟着安心地笑了。 他安心的笑容,令她内心五味杂陈,她从未看过夏竞天对她这么笑过。 见到熟悉的脸孔,她忍不住一再拿他和夏竞天相比,他对她越好越体贴,她就越感落寞,她渴望从夏竞天身上得到的关心和在乎,此刻她通通感觉得到,但,他却不是夏竞天。 “纤云,你怎么了?”见她敛起笑容,脸上泛着一丝愁,他又不安了。 “没事,我想我需要休息一下,晚一点我们再聊。”不知为何,她心情闷闷的,许是以前没人可比较,她成日只管傻乎乎地爱着夏竞天,现在有了可比较的对象,察觉自己傻得可悲,这种情况下,大概没几个人还能开心得起来,她想,她需要调适一下心情。 “也好,你休息一下,我再去请大夫来帮你看一看,或许吃个几帖药,你就可以恢复正常。” “干么又要请大夫?”又不是钱多无处花! “因为你、你可能是哭过头,精神耗弱,人变傻了……不过你不用担心,大哥一定会请最好的大夫治好你的病。” “傻病可以治?”她睐了他一眼。 第四章 他安抚她似地猛点头。 “那就叫大夫先帮你开副药吧!”她一边转身进屋,一边嘀咕着,“那么粗犷的一个人,成日像傻大叔一样傻呵呵地笑,该吃药的人是你才对吧。” “蛤?”听到她一连串说了这么多,虎啸天沉重地一喟,“啊,纤云,你真的傻了,什么事都给忘了,大哥会这样不全都是为了你?不行,我得赶紧去请大夫来治你的傻病,若你病好,就可以嫁给黄二公子过着好日子,倘若治不好,大哥会照顾你一辈子的。” 看着屋内许久,虎啸天重重地叹了一声,转身,怀着矛盾的心情,迈出沉重的脚步,为纤云请大夫去。 看过大夫,喝着傻药,不,就是喝一帖大夫开的补元气的药,景心幽端着碗坐在灶口看着虎啸天忙得满头大汗,“那个,你在做什么?” “纤云,你都喊我啸天哥的。”停下手边的动作,虎啸天呵呵笑,“我在做豆腐,两天没卖了,街坊邻居愁没豆腐吃,阿顺婶要我先做一方豆腐给她……” “你在卖豆腐?”她吃惊的问。这么魁梧的一个人,居然卖豆腐,会不会太大材小用! “不是我,是我们。”见弄得差不多,虎啸天抓着一条毛巾坐到小椅凳上猛擦汗,顺便向她说明他们俩日常的工作情形,“我每天早上陪你到街上卖豆腐,大家都说你是豆腐西施。”说到此,虎啸天腼腆一笑。 “我?”景心幽一副受宠若惊,虽然她本身就是“纤云”的翻版,但在后天美女如云的现代,谁敢自称西施。 “对,你是街上小贩中最……最漂亮的一个。”从未对纤云说过这么露骨的话,虎啸天有些害羞的低头。 景心幽自嘲,“该不会那些小贩全都是大婶吧?”他一个大男人,搞什么害羞,还真,真可爱! 像夏竞天就一点都不可爱,大刺刺的称赞她好漂亮之后,总会补一句“美得像牵牛花”、“跟一堆大婶比的话”之类让人呕到极点的话。 “蛤?” “没什么。”把碗里黑糊糊的补药一饮而尽,她苦得伸舌。 他瞠目,“很苦吗?”他被她的举动吓到,纤云从不会这样的,“先喝口水。”另取一个碗装水递到她面前,见她大口饮尽,他又是一惊,一大碗水一口气全喝完,生病后的纤云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还要吗?” 她摇头,“我想喝珍珠奶茶,但不要有塑化剂。”她想,穿越回古代最大的好处就是不用担心生活周遭处处有塑化剂的毒害。 “蛤?”虎啸天听得一头雾水,大夫明明说纤云只是精神虚弱,可他却觉得她是“脱胎换骨”,不但变了个人,说的话十句有八句他都听不懂。 “不用理我。”她干笑,把话题转回来,“你刚才说我们去卖豆腐,然后呢?” “噢,豆腐……”从惊吓中拉回思绪,他续道:“卖完你回家清洗木板,我就到后山砍柴。” “每天都砍柴?” “对,大哥每天都到后山砍柴,一些留着自己用,一些就卖给需要柴的人家。” “然后呢?” “然后?”他想了下,“噢,砍完柴我就回家吃晚饭,你会做好晚饭等我回来一起吃,我都叫你先吃,可你都坚持要等我……” 景心幽微蹙眉,“然后呢?” “蛤?噢,吃完饭就睡觉,天亮前起来做豆腐,做好就将豆腐挑到街上去卖。”他想,她完全忘了,所以细微末节都要交代清楚,她才能了解两人平常的生活。 景心幽张口结舌,倒抽了一口凉气,“就、就这样?”她不敢置信他们的生活这么……好听一点是简单规律,或者称为乐活,但对每天乐于忙得团团转的她而言,这简直是一种无聊到会折磨死她的生活。 他点点头。 “可是……好吧,算了,这样就这样。”她退一步想,反正她很快就会回去现代,这种无聊生活她不会过太久的,而且灶神交代不要过于“大规模”的破坏纤云现有的生活模式,她就稍微忍耐一下吧! “不过,这个家只有我们两个,爸妈,不,爹娘呢?还有,我们应该不是亲兄妹吧。”如果是,她就被灶神给诓了。 “爹娘在五年前相继去世,原本是你跟娘去卖豆腐,我跟爹上山砍柴兼打猎……”忆起去世的双亲,虎啸天眼神黯淡下来,“你不是爹娘亲生的,是以前一个搬来我们杏花村不到两年的中年妇女玉凤婶,她在临死前求娘收养当时才三岁的你,所以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就住在我们家,爹娘和……和我,都把你当自家人看待。” 听起来她和纤云就像虾蟆促织儿,彼此处境相同,自小都受男方家的援助,差别在于她没住进夏竞天他家,或许是因为这缘故,夏竞天才会和她“不同心”,早知如此,她应该在夏奶奶给她下订时,就要求搬进夏家住,说不定这样夏竞天就会待她如自家人。 “这么说来,我其实算是你的童养媳。”她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不料眼前却出现一只大虾子,煮熟的。 “纤、纤云,大、大哥从来没有这么想过。”虎啸天一副不知所措,猛擦汗。 他和纤云从未“讨论”过这件事,多半时候纤云都很安静,低头不语,她一下子变得这么聒噪,说话又大刺刺的,真令他无所适从。 “你没想过?那你爹娘的意思?”肥水不落外人田,她就不信像纤云这么美这么乖巧的人,他的阿爹阿娘没想过把她给预订下来,一如夏奶奶在她三岁时早早把她订了。 “爹和娘他们……他们……”虎啸天羞红着一张脸,这个纤云是怎么回事,一直提这件令他羞得说不出口的事。 “他们有打算把我许配给你对吧?”她开门见山的问。 她逼供般的口吻,令他错愕之余,直觉地点了头。 “我就知道!”她斜眼睐他,突显激动,“既然我是你的童养媳,你干么不娶我,还要把我嫁给别人!” 一想到是他间接害她不能顺利嫁给夏竞天,她就不由得满肚子火。 “纤云,你、你……”虎啸天惊愕万分。 “我什么我!”她两手擦腰,气得低咆,“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上别的女人了?” “我没有。”他坚定反驳。 他端着一副规矩不能方圆,钩绳不能曲直的坚定模样,让她的气势略降一分,“既然没有,那你为何不娶我?”真令人感动的家伙,活到这把岁数,居然没有喜欢别的女人。夏竞天那家伙就不同,他大概每个月都有不同的喜欢对象,真气人! “我、我……”虎啸天低下眼,不仅因为害羞,表情还有一丝怅然,“纤云,你应该嫁给好人家去过更好的日子。” “纤云有答应吗?”看来他是希望纤云能摆脱这种穷苦生活。 “你……有,你点头了。”他落寞的说。 “蛤?为什么?”她惊讶的问。她是为了圆满和夏竞天的姻缘才来古代的,虽不清楚纤云是怎么被灶神拐到现代去,但她们是“同路人”,心里想的应该差不多,纤云应该很爱虎啸天,既然爱,为何又要答应嫁给什么公子的? 这话问倒了他,他呆若木鸡的盯着她,其实也想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 “干么一直盯着我?”她想了下,突地想起自己就是“纤云”本人。“噢,我只是想考你有没有把我说的话牢记在心头。”呿,这理由真烂。 “你没跟我说。”他轻喟,“你打小就很乖巧,很安静,不太说话,以前我要你嫁给别人,你总是哭着摇头,可我跟你提到城南黄员外的二儿子上门提亲一事,你……你点头了。后来我去给黄家回覆,然后就上山砍柴,回来却见你晕倒在灶口,隔壁的廖大婶说她送两条地瓜来给你时,见你窝在灶口哭,她问你怎么了,你说没事。她因为还得照顾孩子,也没再多说什么就先回去了。” 她听了,苦笑,“既然这样也没办法了。”纤云没说,谁知道她在想什么。不过——很安静,不太说话?那肯定会憋死她。 不不不,这点她绝不顺从,一来,不说话会要她的命,二来,她想纤云和虎啸天之间就是因为缺乏沟通,才会发生“心爱的嫁别人”的悲剧,然后“祸及后世”,导致她苦苦追随夏竞天,他还不领情呢! “既然是纤云决定的事,那我本人照做就是。”她气定神闲道。 “照做,做什么?”他怔怔的看着她,听不太懂她的意思。 “就你说的嫁给什么公子。” “纤云你、你当真要嫁给城南黄员外的二儿子?”虎啸天愕然。 “当然喽,都已经答应了不是?你作主,纤云点头,我来嫁,我们还真是配合无间咧!”诚如灶神所言,不要“大规模”破坏纤云的生活,既然这婚事是纤云点头答应的,那她可不能不照做。 灶神说她聪明机伶,凡事懂得应变,祂老选在这时让她们互换身份,应该就是想借她的聪明来化解这件改变她们一生的“危机”吧。 “可是你……”虎啸天的黑眸中有明显的不舍,“你生病了。” “我没病,我很好。”景心幽忽地笑开来,她正愁要如何化解这场危机,他的话倒让她想到其中一种的化解方法。 借着生病大闹一场,让黄家主动退婚也不错,总之,她一定要先嫁了再说。 “那个,呃,啸天哥,麻烦你请媒婆到家里一趟,既然要嫁,当然要风光一点,况且我们又不收聘礼,自然可以要求其他的,你说对吧?” 相较于她的兴致勃勃,虎啸天显得意兴阑珊,强颜欢笑不到一秒钟,闷闷道:“对,当然,大哥一定……会帮你办一场风光的婚礼。”他起身,高大身子背对着她,“我去请媒婆过来。”语落,拖着落寞身影离去。 望着惆怅的背影,景心幽凉凉道:“明明就很爱,爱就说嘛,长那么大一只,连个爱都说不出口,怕被咬呀!” 不过她现在没时间酸他,她要赶紧去列清单,她人生第一回出嫁,虽然是假戏,也得弄得风光一点,要求十二辆跑车当礼车是没望,退而求其次,只能要求十二辆牛车喽。 难得早起的景心幽呆望着窗外,厨房里那只大憨虎不知在忙什么,一早乒乒乓乓地,吵得她睡不着觉。不恋床,却也无心去察看他究竟在忙什么,她只想静伫一会,看看天、看看地,看看窗外的景色。 六月天,该风和日丽的天气,一大早却刮起强风,鸡鸣狗吠,感觉是不太好的预兆,偏偏今日是她人生颇重要的日子,她要出嫁了,可惜新郎官不是夏竞天也不是虎啸天,是挡住她爱情路的一颗绊脚石。 她从现代穿越到古代,代替纤云出嫁,就是为了来搬走这颗绊脚石。 若能成功扭转今日局面,往后几世的她跟着吃香喝辣,爱情唾手可得,若不然,她只能傻乎乎地当只追爱的哈巴狗,一辈子,不,好几辈子都被夏竞天吃得死死的。 她,会成功的,一定会! “啸天,该准备的都准备好了没?”天刚亮,隔壁的廖大婶主动跑来关心,见她站在房间窗口边,开心地朝她挥手,“纤云,唉唷,你怎么还呆杵着,我来帮你、我来帮你!” 第五章 语落,她的房门迅速被推开,她连说“不”的机会都没。这个廖大婶很热心,眼一张就开始叽叽喳喳个不停,连爱说话的她都自叹弗如。前两天她都是被她骂孩子的声音吵醒的,接下来一整天都处于被邻人精神轰炸中,廖大婶的声音尖又亮,不管骂人或聊天都是同样的音量,若选她当村长肯定不需挨家挨户报讯息。 “瞧你,发未梳,衣未换,呆呆的在看什么?难不成真的像啸天所言,你当真病傻了!可怜啊,这么漂亮的一个人,怎么会哭一哭就傻了。” 廖大婶将她拉到椅子上坐,拿起木梳,动作俐落的帮她梳起一头乌丝。 “不过,只要不说话,就没人知道你变傻子了。纤云,你听廖大婶的,今天无论如何都别开口,等你和黄二公子拜过堂,过了今晚的洞房花烛夜,生米煮成熟饭,黄家不认你都不行。” 景心幽干笑,廖大婶一开口说不定全村都知道了,哪还须她闭口。 “瞧瞧这嫁衣,天呐,多漂亮。纤云,你能嫁给黄二公子真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景心幽皮笑肉不笑。谢谢,不需要。 “纤云,以后你就是黄家的二少奶奶,享受荣华富贵可别忘了我,不过你放心,廖大婶不是贪心的人,我只是想拜托你,若有赚钱的小差事,记得找我去。”廖大婶悄声说:“对了,你有跟黄家要聘金吗?” 原本不打算开口回话,免得廖大婶越聊越起劲,可一听到她提起聘金一事,她心里打了个突。 话说前两天她要虎啸天请媒婆来家里坐坐,她列了一长串清单,包括迎娶队伍要一顶插满鲜花的花轿,十二个小金童小玉女,十二辆牛车,沿途都要有人提花篮撒鲜花,还有一堆连她自己都记不得的拉拉杂杂细节,总之,她强调不收聘金,但面子绝对要做足。媒婆却怔愣住,迸了句“可是聘金已谈妥”,她当场射出质问的目光,某只虎不是信誓旦旦说不收聘金,那现在是什么情形?不料,那男人却是加倍狐疑地回望她。 三人对质一会,问题居然回到她身上,虎啸天从头到尾都坚持不收,反倒是纤云私底下透过媒婆向黄家要了一笔聘金,数目不大,经媒婆和黄家讨论过后,黄家大手笔要给她双倍的聘金…… 原来虎啸天自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说他是只大憨虎,还真没冤枉他! 虎啸天问她为何要向黄家索聘金,她一脸纳闷追问媒婆,媒婆则是啼笑皆非地把问题丢还给她,想当然了,这件事到目前仍无解,不过他们也决定不拿聘金了。 但廖大婶一句“你有跟黄家要聘金吗?”让这谜团出现曙光,她似乎嗅到呼之欲出的答案。 “我为什么要向黄家索聘金?”细眉微蹙,她学起大伙口中柔弱的纤云。 “你——对,我忘了你傻了。”廖大婶低下身在她耳边悄声道:“先前我和你说过,虎家养你养这么大,好歹你得和黄家要一笔钱给你大哥当盘缠,让他到京城去考武状元。嫁进门后再伸手,就得看黄家人脸色,人家还不见得愿意给,不如就直接索聘金,那是要得天经地义的。” 至此,景心幽听懂了,原来是这位廖军师献策,让纤云在嫁人之前,为虎家图一点福利。 这位廖大婶虽然叽叽喳喳的令人受不了,不过再怎么说还是位好芳邻,还懂得为虎啸天争取一些盘缠,不过那只大憨虎要考武状元,会不会糟蹋了纤云牺牲下嫁换来的福利? 先不管这个,她突然有种想法,该不会连纤云点头答应嫁给黄公子也是这位廖大军师建议的?大憨虎不是说以前要纤云嫁人她都哭着摇头吗,可这回…… “廖大婶,我不是应该嫁给啸天哥的吗,为什么——”她装羞,不解地紧锁眉心,“为什么今天我要嫁给别人……” “唷,这事可别大声嚷嚷。”廖大婶紧张地说:“我们这些邻居都知道你们不是亲兄妹,可却是清清白白的,黄家人也不晓得知不知道你们的关系,虽然你们之间清白站得住脚,但黄家是大户人家,上上下下几十口,人多嘴杂,一丁点小事就会有人乱造谣生事,所以你嫁过去,虎家的事能不提就不提。” 廖大婶说得口渴,自己倒了杯水,喝完才又坐下来叹声道:“是啸天没这福气,原本他爹娘当然是希望你长大就嫁给他,可你看看虎家,一辈子就卖那几块豆腐,加上他砍柴赚得一点钱,日子是勉强能过,可你大哥就是心疼你,他希望你能嫁给大户人家过好日子,别跟着他一辈子吃苦。看看你长得这么标致又细皮嫩肉的,是天生少夫人命。” 又渴,再喝一杯水,“你一直不想嫁,可看看你大哥他年纪也老大不小了,你若没嫁给好人家,他是决计不娶的,你们俩这么磨蹭,别说你爹娘在天上当仙光着急,连我们这些邻居都看不下去了,所以我就劝你还是点头嫁了,别耽误自己也把你大哥的婚事给误了。” 看着廖大婶喝第三杯茶,景心幽在心中无奈地叹息,果然如她所料,这桩间接害她和夏竞天情事波折不断的婚事,全是拜廖大军师所赐,可廖大婶也是出自一番好意,情有可原。 “别磨蹭,嫁给黄家对你和啸天都好……”廖大婶嘴快手也快,一眨眼她手已伸过来,一声不吭地帮她脱起衣服。 “廖大婶,不用……我自己来。” “我们都是女人,你害羞个什么劲,快脱下,把嫁衣穿上。”等不及害臊的她脱衣,廖大婶急急地帮她拉下衣服换上嫁衣,乌丝一放,又梳又夹,胭脂一拿,扑扑拍拍,把她一张嫩脸扑得红通通。 景心幽看傻眼,这位廖大婶简直是快版的专业新娘秘书。 “哇,纤云,你这一打扮起来,真的像天仙美女。”赞叹之余,廖大婶不忘陪笑提醒她,“记得给我一个红包,不用多,意思意思就好。你先在这儿待着,我去厨房帮啸天的忙。” 看着廖大婶疾步拐出,景心幽打心里一笑,难怪廖大婶手脚这么快,原来是想去厨房要另一个红包。不过这红包给得算值得,瞧她三两下就把她弄得挺像个新嫁娘。 改天有空她再向廖大婶拜师学艺,等她回现代说不定也能靠这门手艺加入新娘秘书行列,勇闯钱关。 看着镜中一身大红喜衣的“纤云”,她不由轻叹,若这一身嫁衣是为夏竞天而穿,不知该有多好,不过那个坏痞子说不定会给她上演“落跑新郎”的戏码…… 低头思忖之际,厨房传来碗盘摔落的声音,廖大婶在那端拔高声音喊:“啸天,你到底在想什么,拿个碗你也拿不稳,今天是纤云出嫁的日子,把碗摔碎会不吉利,你真是呀……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景心幽不以为意地轻笑,她还以为发生什么事,只是摔破碗罢了,不吉利就不吉利,要是黄家能主动退婚更好,省得她搭轿子去得自己步行回来,毕竟这儿没随手可招的计程车。 厨房又传来匡啷一声,第二个碗又摔破,廖大婶高八度地重复和刚才一样的话。景心幽轻笑,这个大憨虎肯定是舍不得纤云出嫁,整个人失了魂,才会不断地打破碗,依她估计,肯定会有第三只碗毁于他手中—— 才这么猜测着,惨事又发生,廖大婶发飙似地嚷着,“啸天,你出去、出去,别窝在厨房了,碗都要被你摔光了!” 今日杏花村热闹滚滚,锣鼓喧天,迎亲队伍从村头排到村尾还排不完,景心幽这才知自己列的那个什么清单,实在是客气至极,黄家安排的场面比她要求的多得太多。 想来,这个黄家人除了顾及自家颜面外,真的很重视纤云这个新媳妇,可惜她就是新嫁娘,要不,她一定跟着迎亲队伍走,感受一下古代的迎亲盛况,等回现代后,一定要叫夏竞天比照办理。 说到夏竞天她就想到虎啸天,看到热闹的迎亲队伍,心花朵朵开之余,她自顾自的开心上轿,忘了给大憨虎摸摸头安慰几句。 是说,她只是去黄家“坐坐”,纵使黄家有金山银山,她“打道回府”的决心绝不为所动,所以,大约晚上洞房花烛夜前她就会回虎家,没安慰他也无妨,只是她忘了叫他煮晚餐……算了,离开黄家前,她打包两份晚餐回去不就得了。 外头热闹归热闹,可她又不能掀起轿帘大方看,黄家弄这么大的阵仗,迎亲队伍牛步前进,她一大早就醒来,此刻有些困意,先小憩一会,晚些时刻要当落跑新娘才有体力。 打起呵欠,偏头抵着轿身,眼一阖,缓缓进入梦乡。 景心幽不知自己究竟睡了多久,只知方才媒婆在她耳边紧张的唤她,嘀咕着说她头一回遇到新嫁娘在轿里睡着的。伸了个懒腰,她连连打了几个呵欠,下轿后,一堆繁文裖节让她开始有些不耐烦,很想拿下头巾潇洒走人,但她不能,时机未到。 落跑是最后不得已的下策,在洞房花烛夜前她会尽量想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借口脱身,尽可能不让虎啸天受到黄家的责怪。 被搀扶至大厅,“一拜天地”的声音扬起,她目光往下一瞥,突然觉得不对劲,她因戴着红盖头看不见前方路,才必须有人搀扶,可旁边那位公子哥,不,今日的新郎官,他干啥也要人搀扶? 内心正狐疑,旁人窸窸窣窣的碎语声更令她心生疑窦,她正想掀开瞧清楚,媒婆却紧张地拉下她的手,催促着说:“纤云,你干啥杵着,快点拜天地,好多人在看着呢!” 媒婆这一催促更令她觉得有鬼,才不管这边的习俗是如何,她一把抓下红盖头,一窥究竟。 她的举动令在场众人一片哗然,有的责怪她此举不妥,有的庆幸她有机会看清事实,但泰半的人都是等着看好戏。 “这是谁啊!”拿掉盖头,看见身旁的新郎官和迎娶的人不同已让她惊讶,更骇人的是,这位新郎官连站都站不起来,像是患了软骨症或者其他无法自行站立的疾病。 “这、这是你的新郎官,盖头快戴上。”媒婆抢过红盖头,着急地想帮她戴上。 意识到这可能是一场骗婚,景心幽火大的将盖头又抢了回来,用力丢向媒婆,“要嫁你自己嫁,我可不是要嫁他!” 围观的众亲好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议论的不是新郎官换人,而是新娘子泼辣的举动。 一堆熟识纤云的人,更是惊讶的瞠目,不敢相信个性柔弱的纤云竟有此等泼野的一面。 “你不嫁他要嫁谁,难不成你这个村姑真以为自己能匹配得上黄二公子?”穿着颇为体面的一位中年妇女,率先出面指责她,“黄家愿意让你当大少夫人,可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景心幽未语,从头到脚打量她,猜想她应当是黄家的亲戚。 “就是说,一个卖豆腐的村姑能进得了黄家门,那是你祖上积德。”一位少妇附和着,看来是一丘之貉。 陆陆续续又有许多女人直眉瞪眼,责骂她人在福中不知福。 她大略观察了下,责骂她的泰半都是身穿华衣的妇女,应当都是黄家亲戚,她们对新郎官换人皆无惊讶表情,想必事先都已知情,而露出惊讶表情的都是她见过的熟面孔…… 第六章 同村的人之所以如此讶异,代表他们皆以为她要嫁的是黄二公子,而不是妇人口中祖上有积德才能嫁的黄大公子,所以,她真的是被骗婚了。 “既然聘金都已经收了,就赶快拜堂。”一位不清楚状况的妇女硬要替黄家出头。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收了聘金!”景心幽没好气的回她。 那妇人吓得往后踉跄一步,“这、这是哪里来的野丫头,说话这么呛!” 景心幽皮笑肉不笑,“别怕、别怕,等我当上黄家的大少夫人,一定每天到你家问候你,你迟早会习惯的!” 妇人低骂了声,龟缩地躲到后头去。 “虽然没收聘金,但黄家可是用八人大轿迎你进门,纤云,你别不知好歹,黄大公子哪里不好?”媒婆出面缓颊,软硬兼施,“进了黄家门当上大少夫人,你一样是过好日子。” 景心幽瞥了身旁被人搀扶、面如白蜡,看来病恹恹的黄大公子一眼,“他没有哪里不好,不好的是你们这群骗婚的诈骗集团。” “你、你在说什么,谁骗婚了?”媒婆急忙撇清,“我从头到尾都只说黄二公子会来迎亲,可没说和你拜堂的人是黄二公子。” “可你也没说和我拜堂的是黄大公子!” “我有说,我说黄公子。”媒婆还在强辩。 “我认定的黄公子是黄二公子。”景心幽一口咬定,表面佯装怒不可遏,内心可雀跃不已,这下子她要退婚,可是退得大方,退得理所当然。 “谁跟你说你要嫁的人是黄二公子!”媒婆嘴硬不认,一心想要她屈就,“既然你人都来了,就快点戴上盖头……” “纤云,不可以!” 一个妇人从人群中冲出来,景心幽定睛一看,“廖大婶?” “我可以证明媒婆上门提亲说的是黄二公子,不是黄大公子。”对上黄家这大户人家,廖大婶原本有些惶惧,不敢出面力挺,可这攸关纤云一辈子的幸福,虽然纤云傻了还变泼辣,但她都说不想嫁,邻居当了十多年,两家早已像自家人,这个紧要关头,她一定要挺身而出帮纤云。 媒婆被堵得哑口无言之际,景心幽悄声问:“廖大婶,我大哥呢?” “他去卖豆腐了。” “什么?”景心幽不敢置信,今天是她出嫁的大日子,那只大憨虎居然还有心情去卖豆腐,有没有这么爱钱! “他舍不得你,不想来,在家又待不住,只好去卖豆腐。不过你放心,我已经叫你廖大叔和小狗子去叫他了。” “你大哥来也没用,这桩婚事是他答应的,你别想反悔!”真正的黄家人出面了,说话的正是迎娶她的黄二公子。 “没错!”媒婆跟着附和。 “你这个骗婚的主嫌,你还敢出声,我要告你,警察局在哪?”景心幽气到忘了现在身处古代。 “纤云,你还是别说话好,一切等你大哥来再说。”廖大婶拉拉她的衣服,紧张得直冒汗。 “我大哥来能说什么,我比他更能说。”景心幽两手擦腰,“那个警察局,呃,不,是地方法院,不对,那个……衙门,对,衙门在哪?我要告黄家人诈欺、骗婚!” 黄二公子不和她多说,他朝几名家丁使了个眼色,廖大婶先被架离,之后两名家丁押着她,打算逼她就范。家丁本以为她是名弱女子,没有多加防范,怎知她又踢又打的,还重重地各踹了他们一脚。 黄二公子怒骂了声,更多的家丁围了过来,有了前车之鉴,他们不敢大意,众家丁一起上,景心幽一介女流纵使再厉害也打不过他们,何况她只是乱打乱踢,寡不敌众,最后还是被制伏了。 “放开我!”她试图作困兽之斗,别说她不想嫁黄大公子,就算黄二公子跪在她面前求她嫁给他,她也无动于衷,她可没忘自己是来扭转这场绊脚石婚姻的。 “还杵着做啥,快点拜天地!”黄二公子一下令,“一拜天地”的声音再度响起,景心幽情急之下,狠咬两名押住她的家丁的手臂,黄二公子见她又撒野,大为光火,伸手想打她巴掌,外头突然传来震天般的虎啸声—— “给我让开!”只见虎啸天像头发威的猛虎冲了进来,在场所有人全被他这模样震慑住,连景心幽也吓了一跳,她还以为他来只会像大叔般傻呵呵的憨笑,向黄家人赔不是,然后恳求他们放人,没想到…… “大哥。”她很自然地唤他,此刻的他像一座能庇护她的高山,只要有他在,没人能逼她做她不想做的事。 “纤云。”推开挡路者,他大步迈向她,以守护者之姿挡在她面前。 “啸天哥,他们好坏,他们骗婚!” 虎啸天来之前已听廖大叔说了个大概,现下亲眼见到新郎官换人,怒不可遏,直想找当初上门提亲的人。“媒婆!” “她跑了。”景心幽在他身后答。方才一头老虎冲进来时,她就见媒婆苍白着一张脸,畏怯地跑走了。 “虎啸天,这桩婚事可是你作主答应的,你妹妹纤云不拜堂还撒野,你可得给我个交代。”黄二公子态度强硬。 “要交代是吗?”虎啸天一把揪住他领口,众家丁见状迅速围了过来,眼见将动干戈,景心幽捋袖揎拳,准备应战,她的粉拳多少也能帮忙打一个。 双方火气高涨,突然有一道微弱却不减威严的声音传出—— “够了,让他们走!”所有人全停下动作,看向声音来源。 景心幽看见努力想站起身的黄大公子,最后还是得靠人搀扶才能站稳。 “大哥你别管,今天她一定得跟你拜堂。”黄二公子仍不死心。 “是啊,谦儿,我们已经用花轿将她迎娶前来,岂有让她回去的道理。”碍于面子一直未上火线的黄家二老,终于过来插一脚。 “没错,这场亲事已定,就算没拜堂,她还是你的媳妇。” “爹、娘,我……我不需要娶亲——”黄大公子气若游丝,却斩钉截铁地说:“除非你们希望见我没脸再活下去,否则就让她走。” “大哥!”黄二公子一脸不甘心。 “让他们走!”黄大公子激动的浑身发颤。 “好,我让他们走。”黄二公子转身,气结不已,“你们还不走!” 不用动干戈就能解决事情,当然是上上策,虎啸天敛起威霸本性,拉着景心幽欲走,她却反拉住他,“大哥,等一下。” 虎啸天错愕地看着她走到黄大公子面前,向他行个礼,“你没有不好,在我眼中,你比其他男人好太多了,”说这话时,她有意无意瞥了黄二公子一眼,“而且你是好人,我相信好人有好报。” 再次行礼后,离去前,她给了黄二公子一个忠告,“念在你是为了你大哥,这场骗婚我就不和你计较,不过,你若真心为你大哥着想,应该大方贴出徵婚启事,诚如你们黄家的好亲戚所言,能嫁给你大哥当黄家的大少夫人,是祖上有积德。若是用骗婚的方式,那新娘子究竟是喜欢你还是你大哥?” 在黄二公子哑口无言之际,景心幽拉着一脸愕然的虎啸天离去,却在黄家大门口意外看到他们赖以为生的豆腐担,她不解的望向他。 他摸摸后脑杓,憨笑的答:“廖大叔去通知我时,我正挑着豆腐担要回家,一听到新郎换了人,我因为太心急了,只想着要赶来这儿,连豆腐担都来不及放下……呵呵。” 景心幽啼笑皆非,一副败给他的模样。这人,说他是大憨虎,还真是贴切无比。 对照此刻他呵呵傻笑的样子,方才那威武的气势究竟是从哪里迸出来的,真是令人费疑猜呀。 从黄家正大光明回来后,虎啸天呵呵傻笑的次数变多了,一副乐在心头爽歪歪的模样,景心幽在心中不以为然地嗤笑,这只大憨虎明明很爱纤云,却要把她往外推,推出门后又舍不得,舍不得之余竟跑去卖豆腐,真是令人摸不着心绪的一个人。 抬首仰望渐暗的天空,嘴角微牵,从黄家回来后,她倒是如释重负,并且庆幸今日是她出嫁不是纤云,若今日的新嫁娘是纤云,说不定这会人已经被押去和黄大公子共度洞房花烛夜了。 “纤云,粥煮好了,进来吃吧。”虎啸天从厨房门口探头出来。 “又是粥,就不能有别的吗?”她嘀咕,懒得起身,“我想在外头吃。” “蛤?噢,好,我端出来给你吃。” 景心幽苦笑,“纤云”重回他身边,他乐不可支,若她开口说想要皇宫里的珍馐佳肴,说不定他还真会去偷来给她品尝呢。 “来,你的粥,小心烫。”他欲把粥递给她,又收回,“还是我帮你吹凉了再吃。”他蹲在她身边,细心的帮她吹粥。 没打断他的好意,她倒是很享受这种被人细心呵护的感觉。 “纤云,你今天……很不一样,真的好像变了个人。”他边吹边说。纵使知道她哭傻转了性,可是前后差别也太大了,她以前从不曾在人群面前说这么多话,更遑论义正词严的教训人,还出手出脚的。“你以前不会在外头吃粥。” “如果我说我不是纤云,你信吗?”她懒懒地瞥了他一眼,他一定不信,所以她多说无益。 虎啸天呵呵笑,“这只是暂时的,只要再多吃几帖药,你会好的。” “我才不想再吃那些苦哈哈的药,要吃你自己吃,吃了看你会不会转性。” 虎啸天大笑,“我又没像你一样哭傻……呃,生病,干么喝药。”他把吹凉的粥递给她,“来,吃粥。” 她接过后,他踅回厨房端了另一碗出来,拉来一张矮凳坐在她身边,跟着她一起吃。 景心幽瞥了他一眼,“你今天,也很不一样。” “我、我哪里有……”原本大口吃粥的他,突然忸怩起来,生怕自己过份高兴她回来的心情被看穿。 “有,你冲进黄家时,那气势多吓人。” 虎啸天微微一愣,原来她指的是这事。“我吓着你了吗?”原先的忸怩心情顿时转为担忧。 “当然,全场的人都被你吓着了。” 他心一突,面带愧疚,“纤云,你别怕,大哥保证,以后我绝不会再这样。” 景心幽怔了下,确定他是为自己发威一事在道歉,她忙不迭地说:“我说吓着那是……呃,是吓着没错,不过,那也不是不好的事,坦白说,你那样子比憨大叔的模样帅多了。” “憨大叔?”谁呀? “我是觉得你今天在黄家那威武的模样才是你的本性,为什么你不做你自己,要一天到晚傻乎乎的笑?”她真的觉得他傻笑模样假的很不自然。 虎啸天定睛看着她一会,忽地叹了声,“纤云,你真的全忘了,大哥之所以一天到晚呵呵笑,不全都是依你要求?” “我?我哪有……噢,是纤云要求的。” “对。”他那碗粥不知何时已经喝光了,拿着空碗的他,将自己转性的原由娓娓道来,“大约四年前吧,那时我每天早上先帮你挑豆腐担到街上,然后回家劈柴,约两个时辰后再去挑担回来,吃过中餐再上山砍柴。那天,隔壁村的柳家急着要柴叫我先送过去,送完后我到街上找你,未料,却看见牛阿宝在戏弄你……” “牛阿宝是谁?”她打了岔。 “一个成日游手好闲,专找街上小贩麻烦的人。” “噢,小混混。”她不以为意的应了声,继续吃粥。 第七章 他续道:“他见你年纪小好欺负,故意戏弄你,我一去狠狠揍他两拳,他摔倒在地说要告官,你听了很担心我被关,留你一个人无依无靠,好几天都吃不下饭也睡不着。” 景心幽心里暗打了个突,这个纤云究竟是比较担心他被关,还是比较担忧自己无依无靠。 “牛阿宝其实没真告官,因为他犯了其他罪,躲官爷都来不及了,哪有可能自投罗网,后来他被抓去关,你才安下心,从那回后,你便要求我不要再随便打人,我答应了。不过知道有人骚扰你,我不放心,每天跟着你上街卖豆腐,大概我一副凶恶样,人人都怕我,那几天生意很差,你央求我别去。” 景心幽仔细打量他,很奇妙的是,明明是同一张脸,夏竞天的脸白白净净,瘦削些,板起脸更显酷帅,可虎啸天不同,他黝黑,脸型比较有棱角,不语不笑时,的确有一丝凶霸样。 “我怎么可能让你独自一人去卖豆腐,万一又出现像牛阿宝那种坏人怎么办?廖大婶知道这件事后,告诉我,要做生意没别的招数,顶着一张笑脸就是。”他呵呵笑两声应景,“隔天,我真的照做,虽然笑得很僵,但开始有一些妇人围过来买豆腐,从那之后,我就这德性了。” 景心幽啧了声,“你还真是为了纤云,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听她说出这么“不文雅”的话,虎啸天惊恐地瞪她,“纤云,你……” 大惊小怪,她说这么直白的话他就受不了,哪天她要是骂三字经,不把他吓昏了过去才怪。 “听好,我不是纤云,我叫景心幽,信不信随你!”暂不告知他细节,仅告诉他她真正的名字,她希望他能有心理准备,免得日后得知真相,心脏受不了。 “纤云……” 一双白眼斜向他,“叫我景心幽。” “呃,心、心幽。”他喟了声,心想她还在生病,她想怎样都依她。“你还要吃粥吗,我再帮你添一碗。” “不要,没看见鲁夫,我吃不下。”她的晚餐都是在卡通“航海王”的陪伴下度过的,好几天没看,不知鲁夫那小子有没有又把餐桌上的饭菜全扫光光,每次看到这种情节,她的食欲总是特别好。 “鲁夫?男的?”他纳闷的问。 她点头。 他浓眉紧蹙。“你在哪儿认识的?”怪了,纤云一生病,嘴里怎么会突然冒出一堆男人的名字,先前对着他喊“夏竞天”,现在又说没看见什么鲁夫的吃不下饭,她究竟是去哪里认识这些人? “就是在……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 他呐呐的问:“我跟你说的那个……鲁夫,长得很像吗?”之前她不就误以为他是那个“夏竞天”,所以他猜,她生病后大概喜欢帮人家改名,连她自己的名字也改了不是? “差多了!”景心幽斜睨他一眼,嘴角微撇,嗤之以鼻。 大叔,别闹了行不行! 一盘香喷喷的蛋炒饭入肚,景心幽吃得心满意足。 “原来古代就有蛋炒饭,我还以为古人只吃粥呢。”终于不用再吃粥,她的胃稍稍获得安慰。 这两天她游说廖大婶和她一起创业,借由廖大婶口中得知街上小吃一堆,有角子,就是水饺、浮团子(汤圆)、焦城水锥(炸元宵)、油条、包子……一大堆好吃的,连酱油也都有。 要不是刚“退婚”,虎啸天担心她上街卖豆腐引人非议,她早就冲到街上大快朵颐了,她景心幽不重衣服和包包,唯独美食她一定要吃到就是。 不过廖大婶也说了,因为他们都是穷苦人家,三餐都吃不饱了,哪还有闲钱买小吃。这倒是,她用一根柔顺乌丝想也知,虎家之所以餐餐吃粥,不就是为了省米,这一餐蛋炒饭用的米,说不定可以煮两三餐的粥呢! 以前在台北,饭多到她都不想吃,直嚷着要减肥,来到这儿才知有饭可吃真幸福。 “呵呵,纤云……呃,心幽,你在说什么?”对景心幽常说一些奇言怪语,虎啸天倒是渐渐习以为常,“锅里还有一些,大哥再帮你盛一碗。” “不用了,你自己都没吃,我来帮你盛。” 她拿一个碗欲帮他盛饭,一心想把蛋炒饭全留给她吃的虎啸天,情急之下伸手拦她,大掌覆上她的手,怔愣一会,羞窘收手,他红着一张脸转过身去。 “啸天哥——”知道他犯羞,她故意嗲声喊他,“你怎么了?” “我……没、没事。”不敢正视她,他羞窘一笑。 景心幽在心中暗笑,这么大一个人了,时不时搞害羞,真是有趣。 “啸天哥,你快点吃,我要去廖大婶家一趟。” “你又要去?最近你怎么老是去找廖大婶?” “我在向廖大婶学梳发的技巧,我们要一起创业,当新娘秘书。”她得意地笑着。 “新娘……蜜书?那是什么?”盯着变得古灵精怪,话多、鬼点子更多的纤云,虽稍觉不习惯,但至少他不用猜就知道她内心在想什么,这种感觉很轻松,喜怒全写在她脸上,他只消看一眼便知她今日心情。 以前他都不知她想吃蛋炒饭,三餐多半都是吃粥,也没见她抗议过,可现在的她,想吃什么就说,倒也……挺可爱的。 “就是帮新娘子上妆弄头发。”她简单解释。 “你会这些?”他瞪大眼,他从来没见过她上妆,除了前几天当新娘子外。 “所以我去向廖大婶拜师学艺。”简单的上妆难不倒她,她要学梳法技巧,她弄头发造型,廖大婶上妆,两人配合无间,一起抢钱。 他愣愣地点头,仍不放心的问:“你确定可以?”他家纤云除了上街卖豆腐,其他时间都窝在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现在生病变得大刺刺,但谁知道以后等病好后,会不会又恢复以前怯生生的模样。 “我当然可以,没问题!”她自信满满。 他端饭就坐,一双眼直盯着她,眼前的“纤云”真的很不同,每天精神十足、容光焕发,变得更美,不,她原本就漂亮,可是好像又多了一些不一样的……就是美。 “啸天哥,你干么一直盯着我看!”她突地坐到他面前,吓得他手中的碗险些掉落。 “我、我……呃,没有。”羞窘之余,低头猛扒饭。 她饶富兴味地瞅着他,越看越觉得他很有趣。“对了,啸天哥,你打算一辈子卖豆腐和砍柴吗?你没有立志想做什么大事?”她怎么看都觉得他应该是做大事的人,卖豆腐对他而言是牛鼎烹鸡,太可惜了。 “我?当然有!” “是什么?”两手抵着桌面,微微凑近他一点,她兴致勃勃地问。 “是……”他看着她,欲言又止。 “快说!一个大男人干啥吞吞吐吐。” 他放下碗,“其实很早之前我就跟你提过,只是你……你不愿我出远门。” “我?”是纤云。“我忘了,你再说一遍给我听。” “我想考武状元……” 他一开口,她赫然想起什么似的,用力拍一下桌子。“对,你想考武状元!”她差点忘了纤云之所以私下跟黄家要聘金,就是要给他当盘缠上京赴考。这几天她忙着和廖大婶学艺一直忘了跟他提这事。 “纤云,你想起来了?” 她耸肩,直言:“没有,是廖大婶跟我提过,她说我跟黄家要聘金,就是要给你当上京考武状元的盘缠。” “纤云……”虎啸天又羞愧又感动,原来纤云之所以点头答应嫁入黄家,是想牺牲自己成就他,相较之下,他这个当大哥的多无用…… “不用这样看我,为你牺牲的人是纤云,不是我。”她再度提醒他,“我叫景心幽。” “噢,对,心幽。”她都可以为他做牺牲,他顺她的意改称她另一个名字并不难。“可你不是一直不愿我出远门,为什么还要跟黄家索聘金,给我当盘缠?” “我先问你,为什么纤云不愿你出远门?”她得先弄清楚这一点。 “你没说原因只是哭,后来是廖大婶告诉我,因为你怕我出意外留你一个人无依无靠,所以……” 景心幽心想,这个廖大婶俨然是他们兄妹的传话筒,这对兄妹也真奇怪,明明同住一个屋檐下,有事不当面沟通,还要透过廖大婶才能了解彼此内心事。 不过,这纤云究竟是担心他出意外,还是担心自己无依无靠,这跟“牛阿宝”事件的担忧点如出一辙,她总觉得纤云比较担心自己,或者说纤云把虎啸天真当成大哥在依赖…… 再怎么说,她都不是纤云本人,不能妄下定论。 思忖片刻,她把从廖大婶那儿听来的和自己推敲出来的想法综合,“廖大婶说了,如果纤云一直不嫁,你就不娶,所以她只好含泪嫁给别人,既然要牺牲就要牺牲的有价值,拿点聘金给你当盘缠,算是报答你爹娘的恩情。” 虎啸天怔了下,直瞅她,“你说的这些是你的想法?”为什么他觉得她像是在谈论别人的事。 “当然是我景心幽的想法,不然是纤云的吗?”不想在身份的话题上打转,她直接挑重点,“啸天哥,你放心去吧!” “去哪儿?”他一脸不明所以。 “去考你的武状元。”只要他考上武状元就能给纤云好一点的生活,如此一来就不用把心爱的人往外推,他和纤云结为连理,而她,说不定会因为这一世的局势转变,回到现代后,换夏竞天那家伙反过来苦追她。 哈哈,她等着美妙的这一天到来! 见她一脸欣悦,不像是违心之论,可就算她乐意放行,上京赴考不是想像中那么简单。 景心幽睐了他一眼,“干啥一脸难色,好像我押着你去跟黄大公子拜堂似的!” 虎啸天愕视着她,“我是男的,怎么可能去跟黄大公子拜堂……”想了下,顿觉她似在说笑,他恍悟地苦笑。 生病前的纤云若会说这种笑话,打死他都不信。 他笑,她也跟着笑,“看看你,苦笑都比憨笑好看多了。”一个大男人没事一天到晚憨憨傻笑,真是令人受不了。 “真的?”这是在称赞他? 她正色点头,“你微笑一次给我瞧瞧。”两手托腮,手肘抵桌面,她好整以暇的等着。 “微笑……”他会。 他微咧嘴,习惯性地呵呵两声,她的脸色马上垮下来,“这是傻笑。” “那,这样呢?”嘴巴咧得更大,呵呵声不自觉从喉间逸出。 “憨大叔!”朽木不可雕也!别过脸,只手托腮,眼不见为净。“方才我说要让你去考武状元,你怎么一脸愁色?” 还在练习微笑的他怔了下,敛起笑,一派正经地说道:“如果你真答应让我去,我一定去,不过我先得筹盘缠,还得将你安顿好再说。” “不会又要把我嫁给别人吧?”她斜瞪他一眼。 “不,不会。”别说把她嫁给黄家这一次,黄家偷换新郎的举动把他吓着了,既然她答应让他去考武状元,与其将她推向不确定会不会有好日子过的夫家,不如靠他自己奋发蹈厉考上武状元,让她过好日子。 再者,她的个性变得这么古灵精怪,以前他担心她出嫁后被夫家人欺负,现在他反倒担心她把夫家搞得鸡飞狗跳。 第八章 这几天他慎重思考后,决定将她留在虎家,除非她自己想嫁,否则他不会再逼她。 “那就好!”要想退婚的理由也是很累人的一件事。“至于盘缠,你不用担心,我银行帐户里有十万块,你拿去用吧!”看吧,她这个人挺大方的。 “蛤?什么银行?还有,你哪来的十万……” 对上他狐疑的表情,她惊觉自己此刻身在古代,不是一卡在手随时都能领钱的现代。 “呵呵……”换她变成憨大婶了,“我是逗你开心的。若要筹盘缠,光卖豆腐和新娘秘书的工作实在赚不了几个钱,毕竟也不是每天都有人嫁娶,既然我们是做豆腐的,那不如就来开间豆腐专卖店,卖臭豆腐、臭臭锅、烤豆腐,豆腐八吃、十吃的……总之,就是一间会赚更多钱的豆腐专卖店。” 她侃侃而谈,他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却听得津津有味,整个心绪都被她亢奋情绪所感染。他发现,活力十足的纤云令他的目光完全舍不得移开,以前他若多看她一眼,心中总觉得有罪过,可现在…… “天呐,我差点错过一桩大生意!”景心幽两手握拳敲着桌面。 “什么生意?”瞧,连他都为她紧张起来。 “黄大公子的生意。”她迅速站起身,“不行、不行,这桩生意我一定要抢到,毕竟我是受害者,在道义上他应该补偿我,若他要娶妻,新娘秘书的工作我一定要接到。” 闻言,虎啸天倒抽了一口气,外加替她捏一把冷汗,“纤云,不,心幽,千万别,你好不容易从黄家脱逃,不要再自投罗网。” “我哪是从黄家脱逃,我可是抬头挺胸、正大光明走出黄家的。”她反驳,接着自嘲,“何况我这么不乖,黄家不敢要我。” “话是这么说没错……”他不自觉附和她的说法,“不是,呃,我是说……我没听说黄大公子要娶妻。”他硬转了话题。 “也是……”她百思不解,“黄家人怎么这么不积极!我都告诉他们要公开徵婚,一定会有人自愿想嫁给黄大公子的吗?干脆我连这事都包了,对,就这么决定。” 虎啸天瞠目,不敢置信她要揽下这事。“心幽,不,不……” “啸天哥,锅里还有一些蛋炒饭,你记得要吃完喔!我约廖大婶去黄家一趟,晚了你别等我,先去睡。”语落,一抹轻盈身影像只小蝴蝶拍翅飞走。 “噢,好,我吃。”他愣愣地听她的话,拿锅铲铲剩下的饭欲装碗,突地理智回笼,惊吼自己一声,“都什么时候了,我哪还有心情吃饭!” 丢下手上的锅铲和碗,他飞快奔出,急忙冲到隔壁要阻止大刺刺的心幽再做出什么令人破胆寒心的傻事。 “虎掌柜,五号桌的客人点两碗臭臭锅,还有一盘臭豆腐,两杯豆浆。” “好,我记下了。”站在柜台内,虎啸天记帐后,转身将菜单夹在厨房的小窗口。 今天是嫁娶的好日子,心幽接了新娘子化妆的工作,平日“天心豆腐专卖店”的掌柜是心幽,她不在,自然由他这个老板兼副掌柜来站柜。 “天心豆腐专卖店”开业近半个月,店里生意不差,心幽颇有做生意的头脑,在她的规划下,一个小豆腐担摇身一变,竟然也成了颇有规模的一间小店。 想到开店之前,她不死心地三天两头去黄家游说让她包下黄大公子的婚事,真令他担忧得一步也不敢离开她,生怕她会惹毛黄家人,遭到棍棒齐打的惨况。 那几天,他寸步不离,如影随形地跟着她,见她百折不挫,锲而不舍,最后连他也加入劝说行列,许是被他们的诚意所感动,黄家人捐弃成见,连向来自我封闭的黄大公子都点头愿意让她一试。 徵婚启事一贴出,果然如她所料,一堆人蜂拥前来报名,她首先过滤的是非自愿者,汰除一半人选,接下来过五关斩六将,最后只剩两名新娘候选人,一个是闺女一个是寡妇,大伙都选还是闺女的那位姑娘,连黄家二老都满意闺女,唯独心幽大力推荐寡妇,说寡妇死了丈夫原本不想再嫁,但想到自己要孤苦终老,人生没太大意义,见了徵婚启事,不觉得照顾黄大公子有何困难,便想前来一试。 心幽说,纵使闺女是为了让父母弟妹能有笔钱过好日子自愿下嫁,但难保她心中没任何一丝委屈,反观寡妇,有了第二春,她肯定更懂珍惜夫妻情缘。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每个人各持己见,最后当然是由黄大公子自己做出决定,他觉得心幽的话颇有道理,遂选了寡妇,至于闺女,黄二公子觉得她挺乖巧,二老也很喜欢她,于是,黄家双喜临门,皆大欢喜。 是皆大欢喜没错,两个新娘子候选人都进了黄家当媳妇,心幽不但赚了媒婆钱,还包了新娘秘书的工作,并收了黄家一大笔谢礼,所以这间各取他和心幽名字里一个字的“天心豆腐专卖店”,才得以成立。 心幽聪慧过人,竟然知道要先帮自己改名,黄家才不会心有芥蒂,不让她包下婚事。 虽然她说是误打误撞,但他觉得她真的和纤云判若两人,纤云也聪明,但绝无心幽这么胆大心细,外加“说到做到”,她说要包黄家婚事就真的去做,要开豆腐专卖店,真的也就开了,接下来就是要送他进京考武状元。 “虎掌柜,那位魏叔要外带三碗臭臭锅。”店小二来报,他回神记下把单子往厨房窗口一夹,回头对着客人呵呵笑,“魏叔您坐下喝杯茶,等会儿马上好。” 客人朝他点头微笑,店小二端茶上前招呼。 心幽说,除了在店里和街上可以继续傻笑,其余时候都必须恢复本性,最好不笑带点霸气,如此才有“武状元”相。 傻笑,他哪里有傻笑? “虎掌柜,那位大婶要外带一碗臭臭锅,一盘臭豆腐,和一碗豆花。” “好的。”记帐后,他习惯性地招呼外带客人,“大婶,您请坐,喝杯茶,马上就好,呵呵。” 店里生意这么好,全都是心幽的功劳,初开店时,因为臭豆腐、臭臭锅太臭,没一个客人上门,她便站在店门口,大声说“免费试吃”,一听到不用钱就有东西吃,不到一个时辰门庭若市,客人皆不畏臭味,大快朵颐,竖起拇指频频赞扬,就这么打出了名声。 店小二带一位客人到楼上座位去,又有一位客人进门,他忙不迭出来招呼,“柯大婶,进来坐,好久不见,您去哪儿了?” “别说了,去河边洗个衣服摔伤,个把月都下不了床,闷死我了!前几天我家那口子来你这家新开的店买那个臭臭锅,真是又臭又好吃,我才吃一块,到现在都回味无穷,瞧我,才能下床走路就马上跑来,想吃一碗解解馋。” “没问题,您坐,我马上请大厨为你弄一碗臭臭锅。”他弯身在柯大婶耳边悄声道:“我另外送你一杯豆浆喝,就当是祝您身体早日康复。” “你呀,干啥这么客气!”柯大婶拍他一下,笑得可乐了。 刚从外头回来的景心幽,见他和大婶聊得投机愉快,不禁莞尔,这人,令人不敢恭维的憨憨傻笑,居然成了网住师奶芳心的利器。 她不得不承认,对付“师奶”,他真的很有一套。 “心幽,我到厨房帮忙去。” 廖大婶一回来就往厨房钻,因为廖大叔就是掌管厨房的大厨,平日她是二厨,有接到新娘秘书的工作,就跟心幽一起出差去。 “廖大婶,你也累了,休息一会吧!” “我会看着办的。”有钱赚,廖大婶比她还开心呢。 听到声音,虎啸天抬头一看,见到是她,嘴角自然勾起微笑,“心幽,你回来了。” 不知从何时开始,也许是在她改名或者更早前,他对她的感觉似乎有一点点不同,以往他对她只有心疼和呵护,彼此对话不多,也不敢盯着她看太久,但现在,他对她除了心疼和呵护之心不变,还多了许多,比如他打从心底佩服她的聪慧,更喜欢这样无话不谈、精气十足的她,还有,他可以直视她,没有一丝罪恶感,反而,反而还……越看越喜欢。 “啸天哥。”他自然开心的笑容令她心头悸动了下,她不得不承认这样的他,很帅、很性格。“我回来了。” 一进门就有笑脸相迎,感受到有人真心在等着她回来,心头有股暖流滑过,她,很开心。 “等等,这不是纤云吗,你怎么叫她心幽?”柯大婶不明所以的问:“我听说纤云生病忘了所有人,连个性都变了,该不会是真的吧!” 景心幽干笑,内心却哀叹“又来了”。原本她想好要以纤云的妹妹的身份面对大家,未料廖大婶嘴快,把纤云生病转性的消息给传了出去,所有认识纤云的人大概都听闻了,她只好继续当“生病转性”的纤云。 “纤云,好端端的一个秀气闺女,怎么会生场病就变了,我还听说你在黄家闹婚……” 柯大婶拉着她叨叨絮絮,忙了一个早上,累得不想搭理她的景心幽陪了个笑脸,“柯大婶,我还得跟廖大婶交代一些工作,我去厨房一下。”抛给虎啸天一个“你来处理”的眼神,顺势拨开柯大婶的手,疾步奔离。 “你看看纤云,真的变得很不一样,以前她哪会这样迈大步的跑……没个大家闺秀的秀气样。” “是啊,她、她就是生病了嘛!”虎啸天干笑,“这样的纤云也挺好的不是,呵呵!” 望向厨房的方向,虎啸天真心认为个性转变后的纤云很好,和纤云相比,他更觉得心幽挺好,方才她一个眼神抛来,他居然就知道她的意思,以前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发生,纤云不可能对他抛眼神,更遑论他能猜透她心里所想。 只消一个眼神就知对方心意,这种感觉很轻松、很微妙,挺好的,不是? 平日中午小憩过后,虎啸天便如往常一般上山砍柴,除了店里厨房柴火需求量大之外,景心幽也希望他多练习马术,她给他买了一匹马,砍柴之余他得练习骑马。不只马术,箭法、刀法他都得加强练习,兵法书籍“武经七书”也得熟读,武举考试分内场和外场,内场考笔试,外场考武艺。 “想当武状元可不能只会耍蛮力,得要有带兵布阵的头脑。”这是心幽说的,她不知去哪儿打听来的,连这等事她也能说得头头是道。 内心五味杂陈,近来他越来越有种心幽和纤云是不同人的错觉,或许是两人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差异太大,才会有此等错觉吧! 连她自己都说她不是纤云,可她是因为生病才这么说的,他又没生病怎么也跟着犯傻了呢。 虎啸天莞尔,眼前最重要的是他考武状元一事,若让她知道他的心思着墨在她和纤云是不同人这等事上,肯定又要赏他一记白眼,外加教训一顿。 想起她斜睐他的眼神,心头没来由一阵悸动,虽是赏他白眼,可那眼神或带笑或生气,甚至嗅得出某种娇媚味,总之,活灵灵地能勾人心魂。 他的魂不就被勾走了! 惊觉自己所想已超出兄妹情,他的大掌紧按住额头,总觉得这么做好像就能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啸天哥,你在做什么?头痛吗?” 景心幽从店里回来,一进屋就见他失魂般的不知在想什么,掌心还紧压额头。 第九章 “该不会是发烧?”语落,人已来到他跟前,踮起脚尖,细嫩小手覆上他宽广额头,再摸摸自己的,“没发烧啊,呃,你脸干啥那么红,很热吗?” “没、没什么……”他羞窘低首,别过脸去。方才她主动将手贴上他的额,他的心竟怦怦狂跳,像要跳出喉咙似的。 景心幽狐疑的看他一眼,见他害羞的模样挺逗趣,不禁兴起捉弄他的坏念头,“啸天哥,你方才是不是想了不该想的事?” “我、我……我没有。”他一脸心虚,拿起《姜太公六韬》一书,作样收拾桌子,为免她继续追问,忙不迭将话题转移,“这时候你怎么会回来?” “我回来查勤,看你有没有偷懒。”她两手擦腰,轻地一笑。 他紧张摇手,“没,我没偷懒,我正要上山。” 见他紧张得快冒汗,她噗哧笑出声,“我逗你的,我是送豆腐到附近的兔毛大伯家,廖大婶说店里的事还忙得过来,我若是累了可以回来休息,我便回来看看你出门了没?”邻近有一位年近九十、白发银须的老伯,大伙都称他兔毛大伯,他可是虎家豆腐的忠实顾客,她决定改天找兔毛大伯来当豆腐店的代言人——吃虎家豆腐能长寿,到时业绩一定会暴冲! “原来是这样,呵呵。”见她这么认真工作,他得更加努力,“心幽,那,大哥出门了,你累了就休息一会。” “我不累!”她可是拼命三娘景心幽耶,看着他,她突然兴起一个念头,唇角缓缓地咧开,“啸天哥,我跟你上山去。”虽然爬山不是她的兴趣,但她也爬过几次山,既然来到古代,她就看看古代的山和现代的山有何不同,顺便一窥他在山上的工作情况,她颇好奇他是如何砍柴,也想看看他骑马在山路上奔驰的模样…… 心头一突,她干么好奇他在山上挥舞斧头砍树的情况? 等她凑合他和“纤云”,她就要和这里的人事物说再见,并且“卢”灶神让她回现代去,届时灶神说不定会向孟婆索讨一碗孟婆汤逼她喝下,让她忘记回到古代这件事,是以,她知道与否,又有何差别? 可,她就是想知道。所有关于他的事,一丝一毫,她都想透彻了解,这……或许是她是纤云的替身,他们兄妹俩从小到大都住在一起,他的事她哪有不清楚的道理。 话说回来,纤云那么柔弱,肯定没上山过,那她干么硬要跟去?思忖半晌,理不出确切答案。 反正,她就是想去。 虎啸天张口结舌好一会,见她一脸正色不似说笑,便出声规劝,“不可以,山上很危险的,而且山路不好走……” 她不等他说完,马上反驳,“你都能走,我为什么不能走?你是不是怕我发现你在山上偷懒?”目光往上斜扬,她故意这么说。 “我不会偷懒……” “那就好。走吧!”不容他置喙,她不由分说拉起他的手往外走。 原本还担心她的身子弱,没办法走崎岖山路,一心想要劝阻她的虎啸天,大手被她细嫩的小手一握,整个人顿时震僵住,眼里脑里看的想的,只有她握住他手这事。 最近,她很常主动握他的手,每一次都让他变成……被热水煮过的虾子,从头红到脚。 他像一只傀儡红虾呆呆地被拖着走,盯着她娇弱背影,他的心头又开始怦怦狂跳,该,该不会是中午她让他试吃的那锅天下第一辣臭臭锅,辣到现在还在辣,辣得他身体受不了,五脏六腑都在抗议…… 再看她一眼,心口乱跳,活像他在山上逮过的那只小鹿,胡乱冲撞般…… 下回,他一定不再吃她新发明的天下第一辣臭臭锅了! “心幽,山路真的不好走,而且不时会有凶猛野兽出没,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驾着马车来到山脚下,虎啸天仍试图想劝退心幽想上山的决心。 “都已经来到这儿,别再说废话。”她兴致勃勃地跳下马车,望向来时路不禁惊呼,“天呐,从虎家到这儿有一段路,以前你没骑马驾马车,都步行背柴,一定很累吧!”她真不敢想像,这一段路光用走的就挺累人,何况他还背了一大捆柴! 和虎啸天相比,夏竞天那个奶油小生,别说背柴,光要他用走的,肯定就哇哇叫。 想到夏竞天,她心头陡地打了个突,刚来到古代,她天天想着夏竞天,可最近这阵子,她居然没有天天想他,好几天才想一回,甚至十天半个月才偶尔想起他,而且通常都是拿他和虎啸天相比。 这阵子,她似乎比较常关心虎啸天的事……怎么会这样? “不累,一点都不累,我习惯了。”见劝不了她,只好顺她的意,等会上山他多留意她就是。 她的目光随他的举动流转,见他从容地将马牵出,把马车绑在大树下,动作熟练,可见平常他真的没偷懒……嘴角不自觉地微勾,偷懒一说只是她在逗他,其实他的认真,她可以拍胸脯保证。 他比谁起得都早,做豆腐几乎都是他一手包办,天亮了他也没休息,跟着大伙一起忙到中午,吃过午餐才回家小憩一会,然后上山砍柴到天黑才回家。 若换成是夏竞天,可能早早就阵亡了…… 她怎又在心中宣判他是胜利的一方,而且似乎是偏袒他比夏竞天多一点。 她想,一定是因为她希望他赶快考上武状元娶纤云,好让她早日回家,所以这阵子她的心思都放在如何助他考上武状元一事。人嘛,不管古人或现代人,都是需要鼓励的,既然她希望他考上武状元,当然要鼓励他,打从心底的由衷鼓励,才是最真诚的不是? “心幽,来,大哥扶你上马。”他站在马旁唤她。 回神,见他朝她招手,景心幽定睛一看,惊讶地发现站在马儿旁的他,整个人似乎不太一样了,除去憨笑样,意气风发,变得很有自信。 “我、我不会骑马。”摔马可不是件好玩的事,就算她号称景大胆,面对高大的马儿,也会心生畏惧。 “今天不骑马,你坐马背上,我牵着马走。” 瞅定他,他说话时的语气还是带着温柔,可她明显感觉到浓眉下那双眼,目光炯炯充满自信,再仔细看他,容貌魁伟,意气轩昂,依她看,他活脱脱就是天生的武状元样。 “心幽,你……你为何一直看着我?” “你不喜欢我这样看你?”她嗔问。 “不是,我、你……”红着脸,他稳住波动的心绪,把心思拉到正事上不想其他,“你是不是担心我拉不住马?不会有这种事的。” “你保证?”她故意逗他,“如果我摔下马怎么办?” 他自信满满,坚定的说:“绝不会有这种事!” “好,冲着你这句话,我上马。”她二话不说想帅气上马,可惜她腿不够长,做不到。 “我帮你,来,你的左脚先踩这儿。”他指导着让她的脚先踩住脚蹬,两手攀住马背,他的大手托住她的臀,助她一臂之力。 虎啸天全心助她上马,没想太多,反倒是向来大刺刺的景心幽,双臀被一双大掌温柔轻捧,她明显感觉到他想出力又怕弄痛她,力道有在,最后她是顺利上马,可双颊却莫名地发烫…… 她,她干么搞害羞啊。 “心幽,坐稳了吗?”他问。 “……坐稳了。” “你的脸怎么那么红?”他察觉到,讶问。 “就,平日缺乏运动,一动就喘,而且,天热。”故作镇定,她现在总算能体会他脸红被糗的心情了。 “等会上山后就不热了。”他信以为真,“坐稳了,我们要上山了。” 牵着马,他跨出大步,和坐在马背上的她一同上山。 坐在马背上的景心幽,目光不自觉地瞥向他,此刻,她突然好羡慕“纤云”,“她”一直都是像公主般,被他这么细心呵护、守护着,她在现代未感受到的呵护,在这却体会到…… 一个粗犷的大男人,会这么细心呵护一个女子,想必他爱“她”极深,心头顿觉五味杂陈,她竟分不清自己是羡慕还是嫉妒。 嫉妒,她吗?她嫉妒纤云,那不就代表她也喜欢虎啸天? 像是心有灵犀般,他突然回头看她,一记阳光般的笑容勾起她内心蠢动的情愫,她一时不知所措,僵笑回应。 她,她她她……她想,一定是中午她吃太多“天心豆腐专卖店”即将新推出的天下第一辣臭臭锅,辣得她晕头转向,到现在头还在晕,她才会对他很……很有fu。 下次,她还是别吃太辣,免得……不小心爱上他,那歹志可就大条了! “停,停下来,我……我想吐。” 不管是不是因为吃辣辣过头,晕头转向,此刻,景心幽是真真实实的头晕了! 是她自作孽,他牵着马上山步行一会,她坐得稳稳当当,便自以为有骑马天份,嫌漫步太无趣,硬要他坐上马骑一段路,让她体验在崎岖山路奔腾的刺激快感。 是很刺激没错,奔驰的同时,她的五脏六腑都快搬家了,还不刺激吗? 拉住缰绳,停下马,虎啸天跳下马后,心急地把她抱下来,“心幽,来,小心,大哥抱你下来。” 全身难受不已,她虚弱的贴着他宽阔的胸腔,一股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和慰藉笼罩着她,前一刻身体的不适,仿佛全被他温暖的怀抱给消弭了。 他抱她坐在大树下,轻抚她的背,满脸焦急,“心幽,你现在觉得怎么样?都是大哥不好,忘了你是第一次骑马,还骑这么快,害你……” 见他这么焦急,她满心感动之余,突然觉得好想哭,这是头一回有男人这么在乎她、担心她、关心她…… “啸天哥,我没事了。”顶着一张苍白的脸,她勉强露出笑容,“就只是还有点晕,休息一下应该就会好了。” 说他的怀抱强而有力一点也不为过,先前作呕的感觉渐消,除了头晕,没其他的不舒服。 “真的?”怕她逞强,他不放心地一再确认。 她点头轻笑,“真的。” 他仔细观察她,除了面色苍白了些,也未如在马背上有作呕样,还好只是骑了一小段路,身体不适的状况应当不致于太严重。 “心幽,你在这儿休息一下,我去取水来给你喝。” “好。”她虚弱的点头,应了声。 不放心的再看她一眼,见她阖眼休息,心想水源离此不远,他快些去,疾步回,应该不会耽搁太多时间。 听见他离去的脚步声,她微张眼,眼角余光瞥见他急匆匆奔离的背影,莞尔,光从他的背影便可得知他有多担心她…… 带着微笑阖眼,被他这么关心着,她觉得自己好幸福。 山上凉风拂来,又晕又累的她,阖着眼,缓缓进入梦乡,带着微笑,带着他让她感受到的幸福暖意。 小睡片刻,感觉仿佛有种毛毛的东西在摸她的脸,景心幽懒懒的张开眼,四周都是高耸大树,她记得她和虎啸天一起上山骑马,她“晕马”在树下休息,他去取水…… 环顾四周,不见马儿的踪影,马儿不见了,这她不担心,他说过,那匹马很有灵性,无须拴它,它会自己吃草去,他一唤,它便会立即奔回。 不是马,那方才是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摸她脸? 一阵低沉咕哝的声音从树后传来,她回头一看,惊叫一声,吓得立即弹跳起身,踉跄几步。 是只大黑熊,比她还高大的黑熊! 眼前这只大黑熊似乎才当“成熊”不久,脸上还带着点稚气,见到人有些畏惧,但还是有着随时会攻击人的兽性本能。 第十章 景心幽在心中暗骂自己,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分析这只大黑熊是否稚气未脱,她干脆研究它是什么品种的黑熊始祖算了! 她知道要逃要跑,可是,她跑不了,两条腿抖得能站得住她都觉得是奇迹。 她在观察黑熊,黑熊似乎也在观察她。若此刻身在现代,她断定眼前的黑熊绝对是夏竞天假扮吓她的,可她偏偏身在古代,古代哪来的黑熊装? “你,不是虎啸天吧?”明知不是,她依旧抖着声问。出个声和它聊聊天也好,让它知道她很友善,完全没有恶意。 未料,她出声,它也跟着出声,而且是听来很吓人的吼声。 “不,我知道你不是,你比他帅多了,你,算得上是……是一只很帅的黑熊。” 她下意识将两手伸出来,希望黑熊能冷静一点,可是心里头还是害怕,话说得越急,它听得情绪越激昂,缓缓地前进两步,露出一脸凶样。 “好,我不说,你别过来!”知道自己“聊天”政策成了反效果,她紧闭着嘴,可是它又往前一步,恐惧感已到达临界点,她忍不住放声大叫:“啸天哥,快来救我!” 这一惊喊更加激怒黑熊,它狂烈拍胸熊吼两声,眼见它逼近欲将她拆吃入腹,吓哭之余,她紧闭着眼,正在哀悼自己苦短的古代人生,忽地,一声比眼前这只熊还威吓的吼声,由远而近,她心想,这下自己真的完蛋了,一定是它的爸或它妈循声找来,父子或母子要共享她这块活人鲜肉…… 罢了,被两只熊啃食比被一只熊独吞让她死得甘愿些,至少她这块鲜肉造福了两只熊的胃。 吼—— 后来的那一只声音越来越大,她感觉“它”逼近她,并且用吼声吓退了第一只熊,第一只熊原先还试图回吼,但敌人太强大,它大概自知打不过,于是,自动打了退堂鼓,示弱的哀吼一声,乖乖离去。 一直闭着眼的景心幽,光听声音就猜得到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原来她先前的臆测错误,来的不是熊爸熊妈,而是更凶的熊…… 好了,这下她会死得很不甘心,此刻,只有一只熊能独享她美味、青春的肉体,这个虎啸天不知死哪里去了,取个水干么去那么久! “心幽,你吓到了……” “遇到可怕的黑熊,谁不会吓着!”她双眼紧闭,又惧又气,浑身颤抖,听到他说话,忍不住回嘴。 他说话……是虎啸天在说话? 倏地张开眼,见他活生生血淋淋地伫立在她眼前,积在心头的恐惧瞬间爆发,两行清泪刷地滑落苍白脸庞。 “啸天哥你去哪里了,有熊要吃我……”她整个人瞬间瘫软,跌向他怀中。 “我知道,我看到了,别怕,我赶走它了。”他两手僵硬地缓缓圈住她战索索的身子。 她浑身不停颤抖,泪水扑簌簌地掉,“不,还有一只。” “我只看到一只。” 仰首,她泪眼汪汪向他哭诉,“有,有两只,我确定。第一只被后来的那只给吓跑了……” 他一愣,神色尴尬,“没有第二只熊,是我。” 她眼下悬挂泪珠,愣愣地望着他,一脸不明所以。 他干笑,为了证明他是第二只熊好消弭她心中的恐惧疑惑,不得已,只好示范方才逼退黑熊的熊吼声—— 吼—— 轻轻地,比方才低八音,他怕吓着她。 她懂了,“原来第二只熊是你!” 他点头,她突然又钻入他怀中大哭,似是因为完全安心而松懈大哭,又似想将内心所有的恐惧,一股脑全释放出来。 “心幽,对不起,是大哥回来晚了。”这回,他双手情不自禁紧紧搂着她,心疼自责全涌上。 在他怀中哭得抽抽噎噎的景心幽,抡起粉拳,猛捶他的胸膛,“你去哪里了,取个水为什么去那么久,我差点就被熊吃掉,再晚一点,你就看不到我了,我也永远看不到你了……” 此话一出,她心一突,永远看不到他?她干么在意这一点,而且心头为何有揪疼的感觉? “对不起,大哥脚受伤,所以……” 他急着取水,未料走太急,左腿被尖锐石块割伤,血流不止,取水后,只能咬牙一跛一跛地走回来,远远地听到熊吼声,他心知不妙,抛下取回的水,忍痛跑回,还好在关键时刻赶到,要不然——不,他不敢再往下想,他的生命里若没有她,他活不下去! 像怕失去她一般,他将她牢牢锁在怀里,完全不敢放松。 “你脚受伤了?”对,方才她似乎有看到他“血淋淋”的站在她面前。“哪里,我看看。”她哽着声说。 “不要紧,只是一点小伤。”此刻,他只想紧紧搂着她,用力感觉她的存在,他才能安心。 “什么小伤,我方才看到你的脚全是血……”她想挣脱他的怀抱,看看他的脚伤,才发现,他像用铁条拴住她似的,令她动弹不得。“你、你干么把我抱得那么紧!”她嗔问,赫然察觉自己完全不会因为他突如其来的拥抱而感到不舒服,仿佛、仿佛这样紧紧相拥再正常不过。 心,漏跳了一拍……难道她真的喜欢上他了? “我,我没有。”嘴里这么说,却还是死抱着不放。 纵使哭红着眼,她仍不忘捉弄他,两手攀住他厚实的肩膀,笑睐他,将脸贴靠着他的胸膛,“那……为什么我们俩贴得这么近?” 她娇媚的笑、娇媚的动作,燃起他体内男人原始的欲念,像被火烫到一般,圈住她娇躯的双手瞬间弹开。 未料双手一放,人一放松,受伤的腿屈了下,整个人失去重心往后倒,两手攀住他双肩的景心幽也跟着仆倒,担心她受伤,他本能地用双手圈住她的腰,让她跌趴在他身上,不会摔到地上。 预期的疼痛没有发生,反而觉得像是跌到一个很厚实的垫子上,景心幽缓缓地张开双眼,这才发现自己安安稳稳地叠在他身上,只不过两人此时大眼瞪小眼,鼻尖贴着鼻尖,而且——嘴对嘴。 嘴对嘴? 她的唇意外贴上他的嘴,惊瞪之余,感觉他的嘴唇软软的也暖暖的,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吻,她没有一丁点抗拒,她想、她想……想什么呢? 脑袋怎么会一片空白,她至少要想一下该进还是退,不是,应该是要想……想纤云,对,这是个好机会,借这个吻催化他和纤云的感情,他和纤云之所以一直停在兄妹情未有任何进展,就是一个太保守一个太矜持,连隔壁邻居老王,不,廖大婶都不看好他们,所以要让他们的感情进阶,这个吻,绝对是极优的催化剂。 对上他的眼,黑眸中浓烈的情愫触动着她的心,火热的情感在两人眼神中流转,见他屏息呆杵不动,她这个开放的现代人只好主动一点,按住他的肩,加深嘴对嘴的动作,孰料,她一动,他沉寂的欲望像被她的吻解除魔咒,突然苏醒一般,翻个身,将她压在身下,比她预料中还激狂火热的吻,朝她的唇猛烈攻击。 她在古代的初吻,着实比她在现代幼稚园时被夏竞天夺走的初吻,火热超过一千倍,她感觉自己的唇像快被融化了一般。 所以这一回合,胜利的人又是虎啸天! 景心幽蹲在药炉前,细心地看着炉火,轻轻挥动手中的蒲扇。 从山上回来后,虎啸天因脚伤太严重,在床上休养了好些天,还好他身子够强壮,经大夫诊断,只消再多休养几日便可完全复原。 中午听到这个好消息,连日来惴惴不安的心情才得以放下。 若是害他因脚伤无法如愿赴京考武状元,那她会内疚一辈子的。都怪她,干么一时兴起想和他上山,她手不能提肩不能挑,又不能帮忙砍树扛柴,还给他制造了这么多麻烦,害他还要分神照顾自己。 他因去取水给她喝,脚才会受伤,他非但没怪她,还自责自己没为她设想周到,平日他上山没带水的习惯,因为通常都在山涧附近砍柴,渴了便就近找水喝,不觉不便之处,可她陪同他上山,他该替她多设想,女孩子家行走山路行动不便,装个水上山,随时可喝。 看吧,他就是这么细心体贴的一个人,难怪她会喜欢上……他…… 心一突,挥扇的动作暂停,她不专心煎药干么又想到这件事上,想起在山上时两人吻得火热的情景,脸颊不禁又羞红。 不不不,那个人不是她,那是纤云。没错,她打定主意,暂时把自己当成纤云,代替纤云和他相爱,好能顺利促成他们的姻缘,是以,和他接吻的是纤云不是她。 低眼,内心百感交集,明明跟自己约定好,要努力凑合他和纤云,可是心头为何有股奇怪的酸涩味,又每当他靠近她,她总分不清“她”是景心幽还是纤云…… 还有,在山上她差点成为黑熊肚中物时,她脑里想的不是死后可以直接“投奔”现代,最后想的人也不是夏竞天,而是他,傻不隆咚的憨大叔,不,他一点都不憨,在山上逼退黑熊时,他整个人多么英勇威武,非常有男子气概。 她这样算不算是在偏袒他?可这是铁铮铮的事实呀! 若不是他及时出现,现在就没坐在药炉前煎药的她了。 她想见他,不纯粹因为那时他是她唯一可以呼救的人,而是她想再看看他,如果死前可以要求看某人一眼,那个人一定是他,虎啸天。 她,放不下他。 也许……是因为还没见他考上武状元,所以她才放不下他,毕竟这是她完成任务的重要关键点之一。 没错,一定是这样的,她景心幽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不是? “心幽,药焦了……”虎啸天拄着木杖前来,他在房里隐隐约约闻到烧焦味,不放心地前来厨房查看,果然见到景心幽呆坐在药炉前,炉上的药壶因壶内水烧干,散发出阵阵烧焦味。 “蛤?”回神,阵阵焦味扑鼻,她一时慌得不知所措。“怎么办?” 慌乱中,她直觉想将药壶移开火炉,免得继续闷烧,见状,他大喊:“别碰,我来。” 听到他大喊一声,游离心魂悉数回笼,反应过来后,她转身想拿抹布给他却听见他叫了声,回头一看,只见他双手从药壶旁缩回,肯定是烫到了。 “你干么伸手去摸,叫我别碰,自己还去碰……”她心急叨念之余,忙不迭取来一瓢水让他浸泡手指。“现在觉得怎么样?” 对上她满眼的担心,他心窝暖暖,一点都不觉痛,“没事,不,不痛。”笑意在脸上跳跃,他的心跟着飞扬。 “还笑!你看你的手指都烫红了。”她将他的手指从水瓢中拉起,定睛细看,只烫着指尖部分,但不可避免的还是红肿了一小块。 她轻摸了下,他反射性的缩了一下手。 “还说不痛。”睐他,拉回他手,想减轻他的疼痛,她下意识地将烫红的手指放入嘴里吸吮。 此举,令他整张脸迅速涨红。 像会感染似的,见他脸红,她双颊也不自觉跟着酡红,察觉他的手指还含在她嘴里,她羞地退了两步,远离他和他的……手指。 “心幽……”他情不自禁唤她,双眼直瞅着她不语,令她又羞又尴尬。 “药壶还在焖烧,我先把它移开。”此刻氛围太暧昧,她得转移话题,以免太尴尬。 “我来。” “不,你坐下,别动。”她可不想他脚伤好了,手又受伤,还没上战场就先阵亡。 第十一章 她一下指令,他乖乖照做,惹她发噱。 “怎么办,真的都烧焦了。”打开药壶,她懊恼不已,都怪她,脑袋一个劲儿的胡思乱想,都没专心煎药。“我再重新煎药。” “不用了,我好得差不多了,你看,不用靠木杖我也能走路。”虎啸天站起来走两步,稳当当的。 “那是你逞强。不管你能不能走,脚上的伤一定要完全治好才行,若没治好,你怎么上京考武状元。” 定定看着她,他边听她的叨念,边笑。 “笑什么?”皮痒呀! “不是,我是在笑,你变得很不一样,以前你都不太说话,我总猜不透你心里想什么,现在……”他微微一笑,陡地顿住话语。 “嫌我罗唆,对不对?”她噘嘴,男人都不爱女人叨念,殊不知这是因为人家在关心他。 “不不不,不是,你一点都不罗唆,我、我喜欢你的罗唆……” “还说我不罗唆。”斜睐他一眼,她佯装生气的背过身去,不过却是在窃笑。 “不是这样的,心幽!”虎啸天急得抓脖子,不知该怎么说才对。“我、我喜欢你……” “你喜欢心幽,这好办啊!”厨房门外突然传进的声音,吓得两人同时惊望向声源。 “是我、是我,你们兄妹俩干啥一副见鬼样!”廖大婶顶着一张大笑脸进入厨房,左看虎啸天一眼,右瞧景心幽一记,笑得更加喜乐,“啸天,你这样就对了,喜欢就说出来嘛,你不说纤云……不,心幽她怎知道。” “廖大婶,你误会了……” 景心幽想解释,廖大婶却自顾自地乐个不停,“心幽你这名字改得可真对,当初我还觉得没事干么改名字,你这一改,不但大伙忘了你差点嫁给黄大公子,而且黄家还给我们生意做,现在,连啸天都开窍了。” 廖大婶口若悬河发表高见,完全不让他们有插嘴机会。 “我自己是这么想的,啸天从小到大都喊你纤云,他打从心底就把你当妹妹,唷,你这名字一改就不一样了,加上个性大转变,简直变了个人似的,他现在不把你当妹妹,直接就把你当妻子了。” 廖大婶一说完,虎啸天咧嘴一笑没反驳,他正是这么想的,只是廖大婶快语抢先一步将他心底的话说了出来。 景心幽见他乐呵呵地,又见廖大婶的嘴快咧到后脑杓去,直觉这两人简直就是“一个乩童一个桌头”,一唱一和,廖大婶不知方才他们在说什么乱起哄就算了,他干么跟着瞎配合! “依我看,不如趁现在豆腐店多了好几个人手,不用成日顾店,就选个好日子,把你们的婚事办了。” 是她的错觉吗?为何她仿佛看见廖大婶在转圈撒小花,她要嫁虎啸天,廖大婶比她还乐呢! “不!”方才乐呵呵的人,居然坚决否定撒小花大婶的提议。 景心幽诧异地看向他,心中怏怏不安。他这声“不”,是代表他压根没想要娶她?那,山上那个吻算什么,连日来,流转在两人之间的暧昧又算什么! 直盯着他,水眸里多了一丝怨怼,若他说不想娶她,那不就代表这一切是她自作多情…… 像被浇了一盆冷水,廖大婶怔愣了下。“为什么?” “因为,我要先考上武状元,”虎啸天看向心幽,语气坚定的道:“我要风光地迎娶心幽进门。” 他斩钉截铁的坚定心意,让她方才心头的不安和恼怒全飞了,看了他一眼,她微低首,唇角挂着羞怯笑意。 “天呐,啸天你真有心!”廖大婶乐呵呵,恨不得在他胸膛刻上一个“赞”。“心幽,这下你就等着当武状元夫人了。” 闻言,景心幽头垂得更低,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搞害羞,看了他们俩一眼,她突然害羞地跑走。 “呃,心幽……” “别担心,她在害臊。”廖大婶掩嘴一笑,“唷,光聊你们的事,我都忘了我是来跟心幽排工作时间的。” 廖大婶追进心幽房里去,杵在厨房的虎啸天笑咧的嘴没收拢过,他等着自己衣锦还乡那天,风风光光迎娶心幽,让她成为他虎啸天最钟爱的“武状元夫人”。 “辣辣辣,天下第一辣的麻辣臭臭锅,不辣不要钱,能一次吃完一大碗也不用钱!” 天心豆腐专卖店,昨天推出全新口味的麻辣臭臭锅,一天内就有五十多人上门挑战,全部败北,今儿个继续开放让人挑战,挑战者吃得面红耳赤,围观的人拍手叫好,店内热闹滚滚。 “太难了、太难了,我放弃。”原本想参赛的人,见前一个参赛者才吃两块臭豆腐,嘴唇就辣到肿起来,直接举白旗投降。 下一个参赛者进场,先付了一碗麻辣臭臭锅的钱,一坐下,麻辣臭臭锅上桌,桌上的沙漏反过来,细沙一流,开始计时,参赛者若能在沙子流完前将有六块臭豆腐的麻辣臭臭锅吃完,店家当场退钱,反之,钱入帐,换下一位进场。 今天第四十号参赛者一坐定,迫不及待举箸,猴急个性,景心幽完全不看好,果然如她所料,他才吃一口,就把筷子一丢,辣得呼天抢地。 “这未免太辣了,谁吃得下!” “是,因为这是天下第一辣的麻辣臭臭锅。”景心幽带笑说:“小六,带这位客官入座,记得送上茶水。”为免参赛者吃了一口就反悔想要她退钱,景心幽先发制人,另安排座位,让他们得以慢慢享用店内其他产品。 “是,景掌柜。” 陆陆续续有参赛者来挑战,今儿个比昨天多了更多人,近七十人,没一个挑战成功,一伙人聚集在一起,七嘴八舌,喋喋不休。 “这沙漏这么小,一眨眼就流光,不可能有人在沙子流完前吃光这一碗麻辣臭臭锅。” “你们这些人真笨,这不过是店家想出来的噱头,不过就是想吸引顾客上门的伎俩。” “就是、就是!” 几个挑战失败的人围过来,不甘心地起哄,“没错,这沙漏流得这么快,不可能有人在这么短的时间吃完这么辣的臭臭锅,你们这是变相诓人。” “没错,退钱,要不我们就请官爷来评理。” “唷,你们这些人东西都吃下肚了,还要我们退钱,有没有天理呀!” 身为老板之一的廖大婶,情急地嚷着,想用大嗓门吼得起哄者没话说,但他们不吃她这一套,反被激得更加恼怒。 “你们若是老老实实做生意,我们怎会找你们碴,可今儿个你们搞这名堂骗人来吃东西,就是不对。” “我们有硬拉着你们来吗?来排队挑战的,各个心甘情愿,又不是我们把你们绑来的。”廖大婶坚决自己有理,嗓门更加大声。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你们弄这个挑战项目,根本没人做得到,这就是骗人。” “这……”廖大婶哑口无言,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这锅“天下第一辣麻辣臭臭锅”店里所有人全试吃过,大伙全被辣得吃不到一块就求饶,办这个挑战赛的确是为了促销麻辣臭臭锅,但没一丁点骗人意味,可谁知这些失败者会不甘心闹场。 大嗓门政策失效,廖大婶求救地看向景心幽。 景心幽在一旁观察片刻,并不觉得这些人是来闹场,他们充其量就是爱面子,不想承认自己挑战失败。 “景掌柜,退钱、退钱,只要退钱我们就不追究。” “对,退钱。” “辣死人了,这谁吃得下,你们真的是在骗人!” 面对排山倒海的退钱声,景心幽气定神闲地说:“如果有人能挑战成功,那这个挑战赛就不是骗局,对吧?”开店最高原则就是以客为尊,客人怎么说,尽量顺他们的意就是。 “对,只要有人挑战成功,我们就心服口服。”带头起哄者也不是不讲理的人,撂下一句话,好整以暇地等着。 “好。”景心幽捋袖,一副准备亲上战场的应战样。她打定主意,不管再辣,一口气把它吃完就对了,既然这促销活动是她提的,她的确应该先自我挑战一次才对,是她疏忽了这一点。 “心幽,你……”见她似要自己下场挑战,廖大婶捏了一把冷汗,她不是没见心幽试吃过,说也奇怪,“纤云”是一丁点辣都不吃,可心幽倒挺能吃辣,但吃不到两块就举白旗,现在一次要吃六块,不辣死她才怪! 内心早冒一堆冷汗的景心幽,佯装镇定,投给廖大婶一个安抚的笑,要她别为她担心,她拍了一下桌子,颇有英雌气概的说:“好,我……” 她才出声,马上有一道更有气魄的嗓音压过她。 “我来!” 众人回头一看,瞥见来者,纷纷自动退出一条路。 “是虎掌柜!” “好,虎掌柜来挑战,一定可以过关的!”有人以身形来判断。 “虎掌柜肯定没问题!” “啸天哥,你怎么来了?”景心幽内心焦急不已,这些人起什么哄,能不能吃辣又不是看块头大不大,干么每一个都一副对他信心十足的模样。 他过两天就要上京赴考,这个时候一丁点差错都不能出,所以她才要他在家里读书,不要出门,谁知他居然跑来,还自告奋勇要挑战天下第一辣的麻辣臭臭锅。 他是能吃辣,可试吃的时候还是被辣得眼泪鼻涕直流,说到底,他吃辣的程度和她不相上下,那就由她来挑战就好,他干么硬要来凑一脚,万一身体因为这样而不舒服,该如何是好! “啸天哥……”回神,她一惊,这人什么时候坐到挑战位子了? “小六,把天下第一辣的麻辣臭臭锅端上来。” “是,虎掌柜。” “不……”她想给小六使眼色,可那家伙此刻眼里只有“虎掌柜”,似乎完全没看到她。 围观者用力拍手大声鼓噪,叫好声此起彼落,害她想阻止都阻止不了。 臭臭锅端上后,虎啸天不由分说举箸,“小六,计时。” “是,虎掌柜。” 桌上沙漏一翻转倒竖,前一刻的鼓噪声自动停止,大伙儿惊瞪眼,因为虎啸天毫不迟疑地一块接着一块猛吃,豆腐上鲜艳的红油仿佛一点都不辣,而是甜的。 沙漏上方的沙子尚未完全流至下方,碗里的六块麻辣臭豆腐已悉数被他吞入肚中。 小六和一群围观者一样呆愣杵着,为免他白拼一场,景心幽忙不迭出声,“大家看,沙子还没流完,虎掌柜已经吃完了。” “真的耶!” “虎掌柜太厉害了!” “我就说他行!” 惊赞和鼓掌声不断,虎啸天起身拱手敬谢大家,旋即转身往厨房走去,景心幽虽面带笑容稳住现场局面,可心头却揪疼不已,方才他转身,她就见他整张脸辣红,这会儿肯定眼泪鼻涕齐下了。 “我我我,我要挑战。” “我也要。” “算我一份。” “我也来,看起来不难嘛!” 受到虎啸天挑战成功的激励,一些本打算只围观凑热闹的人,纷纷报名挑战,挂心方才步入厨房的人不知是否已变身为人体红辣椒,面对蜂拥挑战的客人,景心幽一脸为难。 “我来,我来。”知她担心虎啸天的情况,廖大婶接下“主审”棒,示意她退下,“心幽,你去厨房盯着,要大厨赶紧再多煮一些麻辣锅。” “好,我去。”感激的看了廖大婶一眼,景心幽忙不迭奔进厨房。 第十二章 一进厨房,没见着虎啸天,她纳闷又焦急,“廖大叔,啸天呢?” 正在掌厨的廖大叔,回头说:“噢,啸天他方才连喝了三碗水,大概辣得受不了,跑回家去了。” “啸天哥他回家了……”心头揪着,顾不得店里正热闹,宾客如云,景心幽丢下一句话,“廖大叔,我回家一趟。”说罢,便急忙从后门跑了出去。 离开店里,景心幽一股脑没命似地奔回家,心中挂念的全是虎啸天此刻的情形,回到家,客厅房里遍寻不着他的身影,她更加心急如焚。 “啸天哥,你在哪?”以为他在厨房喝水,但厨房里没半个人影。“啸天哥、啸天哥……” 心急火燎,忽地听见后院传来水声,她推开后门一看,他在后院的井边,汲水淋身。 “天都黑了,有那么热吗,需要这样取水浇淋全身?”她边说边走向他,又气又心疼。 走近一看,他打着赤膊,全身都湿了,但皮肤泛红的迹象仍清晰可见。 “我不是叫你别去店里,你干么又去!” “我去看看而已。”一桶水从头顶浇下,他张嘴顺便喝了口水,但仍辣得嘴大张,像哈巴狗似的。 “去看看?那干么逞强!”见他嘴里辣味似乎未除,她颦眉,“别喝井里的水,我去厨房取水来给你喝。” “厨房没水了。” “蛤?” 他尴尬一笑。“我……我喝光了。” “那我去隔壁廖大婶家看看有没有水……”她转身欲走,他一把抓住她的手。 “不用,我好多了。” “真的?没骗我?” 他愣愣点头。 她拉他坐在井边,拿出绣帕帮他擦拭脸上水渍,水眸盈满心疼,“很辣吧,你干么强出头,我来吃就好。” “怎么可以让你吃!” “为什么不行?” “我这么大的块头,吃了都受不了,你哪受得了!”他一脸正色。还好他去了,要不,这下受苦的人不就换成她,那他肯定又心疼又自责。 景心幽苦笑,“吃辣哪关身形高大或是瘦弱。”算了,有理讲不通。不过,他担心她,舍不得让她吃辣,这点她觉得挺窝心的。 绣帕往下移,目光对上他健壮的胸肌,她羞得别过脸,索性将绣帕丢给他,“你自己擦。”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心幽,过两天我要走了,我放心不下你。” 回望他,他黑眸里蓄满的深情,令她心头悸动,“有什么好不放心的!” “就是不放心。”他紧握着她的手,像怕她溜掉似的,“还好临行前我已经挑战吃麻辣锅成功,应该不会再有人就这事找碴,你千万别吃辣,这辣,会辣死人的,若再有人不服,等我回来再吃给他看,你千万别吃!” “你这傻瓜!你担心我,我才担心你呢。万一那麻辣辣得你身体出问题,没办法上京赴考,那可怎么办?” “不会有问题的,再过一会就好。”说没问题的人,嘴巴还大张不断哈气。 见状,她满心不忍,想到过两天就要和他分离,内心忽地一阵惆怅,这一别,也许一两个月甚至更久都见不到他,思及此,心头像被什么东西拉扯似的,好痛! 幽幽凝望着他,见他犹张嘴哈气,她情不自禁地将唇凑上,轻吻,解他嘴里的辣,解她即将到来的相思。 她突如其来的吻,如甘霖般解了他嘴里的燥热,却勾起他内心的另一股火热,从山上回来后,她有意无意、似羞似闪地躲避他的接近,他满腔的情火只能迳自在胸臆间燃烧,极为痛苦的努力克制着。 此刻她的吻,让他压抑多日的火热狂情,找到了宣泄出口,大手一圈,将她纤弱的身子捞至怀中,狂情地吻她。 窝在他怀中,心跳相接,她能感受到他强烈的心跳为她舞动,她的心、她的人,沉沦在他独特的男性气息和浓烈的粗喘声中。 热吻暂歇,盛满浓烈深情的黑眸瞅定她,语气坚定的道:“心幽,我一定会考上武状元回来娶你。” 她但笑不语,水眸饱含甜情蜜意娇羞的睐他,她相信他的心意,更坚信赳赳雄风的他有能力一举夺魁,不过,他的另一个“雄风”,似乎抢先勃发中…… 低眼一看,发现自己竟跨坐在他大腿上,难怪会强烈感觉到身下有某种硬凸物体抵着她。 她颦眉,又羞又气的睐他,他也察觉到自己的男性雄风无法受控制的涨大中,一脸尴尬地僵杵着。 “你……”她羞得弹起身,见一旁汲水桶内还有半桶水,不假思索提水往他头顶浇灌,“你继续淋水好了!”跺脚,丢下桶子,她羞窘地跑走。 虎啸天伸手想唤她,却尴尬的出不了声,只能喃喃自语,“对,我、我还是继续淋水的好。” 取了两三桶水往头上淋下,他懊恼地想,自己怎么会做出这么失礼的事,心幽一定被他吓着了吧! 这一切肯定都是吃麻辣臭臭锅惹的祸,上回试吃过后,他就吻了她,这回变本加厉,还克制不住地想…… 欸,不知那麻辣臭臭锅里究竟添加了什么,怎么会让人如此失控?察觉身下某物还硬得紧,他忙不迭继续淋水。 心幽不知有没有被他的举动吓哭,他他他……真是该死! 两个月后。 景心幽蹲在灶前,想起该回来的人至今仍不见人影,两行眼泪无预警地扑簌簌流下,两个月来的思念,在这阗黑静寂的夜里,溃堤。 这两个月来,她三不五时想他会不会在前往京城途中被山贼围杀、想他会不会因不熟山路摔落断崖,担心之余总是将很多意外事件加诸他身上吓自己,为了不让自己陷入这种痛苦的念头中,她只好不停找事来做,心想只要忙到没时间,就不会胡思乱想了。 不过她却从不担心他会另结新欢,因为她坚信他不是那种人,绝不会做那种事,她更坚信他一定能考上武状元。 她想,他是下定决心要考武状元的,要不,先前他不会瞒着纤云偷偷参加解试和省试,这事,廖大婶是知情的,因为他们夫妇帮忙瞒着。廖大婶告诉她,原本虎啸天就是打算考取武状元后,给纤云过好日子,但他参加省试时已借了一笔钱,能借的亲朋好友都已借过,别说没盘缠上京赴考,殿试能不能通过,又能否一举夺魁,都是大问题。 前途茫茫,正巧黄家托媒婆上门提亲,廖大婶本身就是清苦人家,她太了解贫贱夫妻百事哀的处境,才会苦口婆心劝纤云嫁人,顺便索聘金给虎啸天当盘缠,不管结果如何,总是为虎家尽了份心力。 因为“纤云”没嫁成,是以他重燃考取武状元的决心,她也一直坚信他有能力夺魁,但,是否因这双重因素导致他压力太大,以致没能夺魁,他觉得没面子,所以至今尚未见到人影? “傻瓜!武榜眼也很厉害啊。”她低斥。 因为开店,她和衙里的官爷常打交道,混得挺熟,她特地拜托官爷一有消息立刻通知她,前不久官爷特地上店里报上好消息,说杏花村出了第一位武榜眼,当天她一高兴马上开放一百盘臭豆腐让乡亲免费吃,她还打算等他回来那天,店里的天下第一辣麻辣臭臭锅,一整天都开放让乡亲免费吃到爽,以兹庆贺。 孰料,等了一天又一天,一直没见他回来,今天等不到,她总是安慰自己明天他一定会回来,过了两天又等不到,心想一定是他太优秀,皇上舍不得他回来,说不定已命他为大将军什么的……等了又等,她的心一天比一天慌,可却又得故作没事,和往常一样顾店工作。 杏花村离京城路程有多远她不知,但肯定是很远,而且还得翻山越岭的,不像现代有飞机、有高铁,咻地一下就到,说不定他在山上摔断腿了,万一伤得太重又不巧遇到猛兽,那可怎么办? 越想眉头皱得越紧,深吸一大口气,她告诉自己,“景心幽,不要再胡思乱想,连黑熊都怕他,有什么好担心的”,可她就是忍不住揣测。 “灶神,祢在不在?”敲了敲灶口,没得到回应,她更心急,本想请灶神帮她查一下他的下落,但她记得来古代前灶神说祂要去云游四海,该不会还没回来吧! 求助无门,她的心更加慌措不安。 “虎啸天,你这个憨大呆,为什么还不回来,两个月前我担心你在去的途中出意外,两个月后你就不能早点回来吗,还要我再为你担心一回!”她拿了根柴敲着灶口,“你就这么喜欢见我为你伤心掉泪,亏我还称赞你比夏竞天好太多,我来古代,你一次都没惹哭我……” 心,陡地幽幽静静地沉坠。 手中木棒滑落,她安静地坐在灶口,两手抱膝,视线往下望着地面却无法对焦,独自暗思量。 是啊,他是好人,一个外表充满霸气内心却体贴善良的好男人,不管任何事总是将她摆在第一,她来到古代,除了第一次上山被黑熊吓哭外,从未真正伤心痛哭,更令她惊讶的是,她至今没求助过灶神一回,在这,她一心想帮他,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她也没觉得在这里有什么不好,反而如鱼得水,仿佛她就是这里的人,是该代替纤云嫁给他的人。 她心一突,这会不会就是在对的位子上,遇上对的人?糟糕,她似乎不想回现代去了! 甩掉荒谬念头,不不不,现在不是想这个问题的时候,她应该先担心他人去哪儿了,她决定明儿个他若是还没回来,她就找官爷商量去,把附近的山全给翻找一遍,直到找到他为止! “虎啸天!”抓起方才滑落的木棒无意识地敲打地面,低眼,心口幽幽,语气忽地顿转,“啸天哥,你快回来,我不生你的气,只要你回来就好,只要……你赶快回来。” 翌日中午,仍未等到思念的人的踪影,景心幽再也按捺不住,想直奔衙门找官爷帮忙,忽地听见人在厨房内的廖大婶不知在和谁打笑着。 “不会是赶着要回去娶亲吧,才一会儿工夫,工作就做完了。” 原本想出门的景心幽闻言,压下心头的焦急,步入厨房察个究竟。“廖大婶,你在和谁……咦,邱大叔,你们怎么回来了?”她纳闷的看向邱大叔和他的两个儿子。 啸天哥不在,她应征了几个人上山砍柴,最后愿意吃苦留下来的只有邱大叔和他的两个儿子,砍柴工作辛苦,念及邱大叔年纪大了些,她让他们每天带回一定数量的木柴后就可休息,平日他们父子三人回来时泰半都已天黑,可今日…… “我说呀,一定是赶着要娶儿媳妇,要不手脚怎么这么俐落,还不到午时,工作就已做完。”廖大婶半说笑半认真,“我说老邱,肥水可不能落外人田,若真要娶儿媳妇,我和心幽可是最专业的“新娘秘书”,别忘了找我们。” “那是一定。”邱大叔认真的回答,两个内向的儿子羞得低头,惹得在场人哈哈大笑。 景心幽内心隐约觉得事有蹊跷,“邱大叔,这是怎么回事?”木柴数量已达到,可光凭这三人不可能这么早就砍这么多木柴。 “这……”邱大叔自知骗不了人,尴尬一笑,据实以告,“其实是一早我们父子三人上山,就见地上满是断木截枝,呼喊老半天也没见到砍木者现身,于是,我们就把树枝捡一捡捆一捆,就载回来了。” 第十三章 “唷,该不会是哪户人家的长工上山砍的?” “不,不可能,他们一次砍的数量不会这么多,而且砍完马上载走,哪会留着让人捡拾。” “这倒也是。唷,该不会是黑熊熊性大发,乱扯树枝?”廖大婶一席话,让邱大叔的两个儿子吓得缩成一团。 “不是黑熊!”景心幽斩钉截铁地说,“这是斧头砍的!”她人站在木头堆旁检视切口,粗壮的木头被完整的一刀砍断,除了虎啸天,谁能有这等功力。 看吧,她识他多深,连他砍的木头她都认得出来。 “没错,是斧头,砍柴的人一定是孔武有力之人,这么粗的木头,没有第二刀,简直是力大无穷!” “力大无穷?那、那该不会是……”廖大婶惊地张口结舌。 “廖大婶,麻烦给我一包厨余。” “蛤?” “景掌柜,你该不会是打算上山?”邱大叔讶问。 景掌柜很聪明,是她想到他们上山时顺便把店里厨余带上山,若遇到黑熊就把豆腐丢给它吃,反正它图的就是填饱肚子,只要吃饱就没伤人意图,若幸运一整天都没遇到黑熊,下山前把豆腐挂在枝头,黑熊饿了自然会摸黑找来,果然第二天上山,包在树叶里的豆腐全被吃得精光,他们父子三人这两个月来上山砍柴,全托景掌柜的福,平安顺利! “对,我要上山一趟。”若没猜错,这些木头肯定是他砍的,他人已回到后山还不回来,一定有什么隐情。 “我跟你去。”邱大叔不放心。 “对,让老邱跟你去。”廖大婶拎了一桶厨余过来,“多拿一些豆腐去,万一熊的爹娘爷祖全来,不怕没得吃!” 景心幽苦笑,仍是接下那一桶厨余,多带些,有备无患,“邱大叔,你回家休息,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我走了。” “可是……” 迫不及待想见躲在山上不回家的伐木者,景心幽拎着厨余桶,说走就走。 “我看我还是跟去好了……”邱大叔还是觉得不放心。 “不不不,老邱,别跟。”廖大婶抓住他,“心幽一个人上山,有什么话小俩口独自说开,你去,啸天那个闷葫芦肯定什么话都不说了。” “要是砍柴人不是虎掌柜怎么办?” “这附近还有谁砍柴砍得这么俐落,才一晚的光景就能砍这么多柴,那不是啸天会是谁!” “也是!不过这虎掌柜也奇怪,考上武榜眼何等风光,为什么不回来?” “这我就不知道,也许他一心想当武状元……”廖大婶耸肩,确切原因得等心幽回来才知道了。 拎着厨余桶上山找了一个时辰,喊得喉咙都快哑了,那人,还是未现身。 将桶子丢在脚边,景心幽坐在树下喝水,还好她有记取教训,记得带水上山,要不,喊了一个时辰她肯定渴死。 “虎啸天,你到底出不出来!”她找得满肚子火,对着半空中骂。“男子汉大丈夫的,有事出来面对,干什么躲躲藏藏!” 这一路走上山来,没见到邱大叔说的满地断木截枝,她心头纳闷他该不会躲到别处去了,想了想又自我安慰,现在正值中午,也许他午睡去了,他向来有午睡的习惯不是。 话说回来,午睡睡一个时辰也太久了,再者,她喊那么久,他应该有听见才是,难不成他在山上遇到坏皇后给他吃了一颗毒苹果,昏得不省人事? 念头一转,她想,他既然不下山窝在山上,明显就是在躲她,就算她喊破喉咙,若他有心要躲,也绝不会出来的。 低头忖量,想着要怎么引诱他出来,撩大腿?又不是要招司机搭便车;水淹后山?她最好有那个本事,最快的方法是请法海大师来帮忙,但她得再穿越一次,跑到法海那个年代去,累不累呀! 突地灵机一动,有个方法简单快速,值得一试,她假装跌趴在地久久不起,若他在附近一定会不放心地跑出来查看……真是的,这么简单的方法,她怎么没早点想到?况且以前读大学时,她和同学们还曾一度疯玩仆街游戏,她可是有“搞怪的仆街少女”之称。 说做就做,她起身意思意思地喊两声,“虎啸天,我喊得喉咙都哑了,你还不出来,啊——” 发出惊叫声后,她整个人跌趴在地,可惜这里没道具,比如红红的长舌头什么的,脸侧趴,将它装在嘴边,看起来还能吓人几分。 等了等,等了又等,趴在地上不动,全身都快僵了,还未见他现身,她不禁失望地想,或许他真的离开了…… 正想挪动身子起身,忽地听见身边有声响,等久了,总算让她逮到了吧!她一翻身,先赏一个斜瞪眼,和“他”四目相接,她先是一愣,旋即全身不自觉发抖。 “嗨,好久……不见,我、我们真有缘……”是黑熊,她又遇见黑熊了! 不确定是否和前次遇着的是同一只,这只看起来比较大一点,但已过两个月了,加上每天有豆腐吃,它应该是会比较壮一些。 黑熊的目标是她带来的那桶厨余,她忍着惧怕强拉出一抹微笑,“对,那是要给你的,不用客气,请慢用。” 黑熊防备的望着她,她能感觉到它没伤她的意图,也许是邱大叔每天都带豆腐上山吊在树头任它自由取用,它觉得人类也是有可爱的一面,所以…… 她才暗中称赞黑熊看起来比上回和善多了,但黑熊却突然间躁动起来,只见它抓起桶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入树林里,她怔愣了下,旋即听见不远处有马儿的奔跑声,她猜,它肯定是听到马蹄声,吓跑了! 可是,这偏僻的山头,怎会有马匹?才纳闷着,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呼唤着她—— “心幽,心幽——” 马儿由远而近奔驰前来,她看到他了,马背上那个健壮如虎的彪形大汉,不就是她朝思暮想、拎着一桶厨余跋山涉水想找的人!他怎会骑马前来?望向他的来时路,他似乎是从山下上来的。 “心幽!”未等马儿停下,他迫不及待跳马飞奔到她面前,满脸焦急神色,抱起跌在地上的她。“你没事吧?” 四目相接,重逢的喜悦没在第一时间迸出,她只觉得内心五味杂陈,心头喜怒交缠。 “我有事,我遇到熊了,它差点把我吃了!”站稳后,幽幽地睐他一眼,她生气的挣脱他的怀抱,迳自往前走,不理他。 熊并没有伤她,她不是因为遇到黑熊而气他,但她,就是生气。 听到她又遇到熊,他心惊又自责,大步一跨,从身后抱住她,“心幽,对不起。” “放开我,你干么跟我说对不起,想吃我的是黑熊又不是你!”她负气的说。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上山来找我,我……我已经回家了。”他中午前下山回家,在家静思了一会,原打算去店里找她,正巧廖大婶回家来,告诉他她上山找他,他心一急,立刻骑马来了。 景心幽暗自恨恨咬牙,原来他已经回家了,难怪会骑马上山,那方才她仆街想激他出来,不就……像傻子一样! 越想越气,她这段拎着厨余上山寻人记,不就像无头苍蝇瞎忙乱撞一场! 他怀着歉意,低沉的道:“心幽,对不起,我让你担忧了。” “谁说我担忧你了,我只是……店里剩余太多,我拎上山来喂熊。”她嘴硬。 “你在生我的气?”他将她的身子扳过来,让她面对他,“你是该生气,我,我不该在山上逗留不回家……” 瞥他一眼,两个月不见,他瘦了,肯定是盘缠死握着,舍不得吃饭。 心头揪疼,可说出来的话却酸味十足,“是吗,你一直在山上?我还以为你说不定是娶了宰相或大将军的女儿,不记得杏花村在哪儿了!”她知道他不是这种人,可人在生气的当头,总是不挑话。 “我没有,我拒绝了。”他坚定回道。 “拒绝什么?”瞟他,见他正经八百的模样,她倒抽了一口气,惊问:“难不成被我说中了?” 他急忙再度撇清,“我真的拒绝了。” 她哭笑不得,“我是问……真的有人要把女儿嫁给你?” 他点头,神色凝重,“心幽,我……” 她睐笑,“我知道,你拒绝了。”憨大呆!要说几次,她听懂了啦。 “对,还有,我……”对上她的眼,他神色黯淡,垂头轻喟,“我,我被除名了。” “蛤?”她一脸不明所以。 “我,不是武状元,不是武榜眼,什么都不是。” 景心幽愣愣地看着他,他说的话,为什么她有听没有懂?他不是武状元,不是武榜眼,那他……什么都不是? 一碗猪脚面线端上桌,看虎啸天吃得津津有味,景心幽又气又心疼。 “这个朝代的贵族千金是都嫁不出去吗,为什么那些官人硬要人家接受他们等待出清的女儿?”她气呼呼地嚷。 经他说出窝在山上不回家的原因,她才知,因为当朝宰相看中他,想收他当女婿,他不肯,宰相许是恼羞成怒,一气之下,便将他从武榜眼的名单中除名,大概是“私下运作”的缘故,是以这边的衙门尚未接获除名的讯息。 他很沮丧,原本他极有信心夺魁,是因听到皇太后要将长公主许配给今年的武状元,他不想娶公主,才故意败给对手,没想到退而求其次也无法全身而退,宰相非常中意他,一心想把女儿嫁给他,知他尚未娶妻却不答应,发威动怒下,转眼间他的武榜眼成了泡沫一场。 未获功名,他觉得没脸见她,才会在山上窝了几天,直到今天中午想通,决定回家面对现实。 “心幽,别嚷嚷,小心被人家听见,会被砍头的。”虎啸天嘴里含着面线,紧张不已。 “好,我不说。”她紧闭嘴,不让他不安的心再添忐忑。 他不回家的另一个原因是担心宰相会在气极之下,对他展开报复,他不担心自己,只担心会连累她,原本他想先回家一趟告知原因,让她了解前因后果,自行出外避一阵子,等风头过了再回来,但她觉得他太杞人忧天。 “啸天哥,你太多心了,依我看,宰相不会吃饱没事费心思来对付你,光找女婿就够他忙的,武状元、武榜眼找不成,还有武探花,再不然也有一堆武进士等着他挑选……”她用筷子将自己碗里的面线卷了一小团,递到他嘴前喂他,他错愕了下,她眉眼带笑说:“把嘴张开。” 在她示意下他张了嘴,心头小鹿乱撞地接收了她送来的面线。 “再说,堂堂一个宰相替女儿求婚不成,将武榜眼除名,还暗中搞小动作整人,这事传出去,他还有脸当宰相吗?”她嘀咕着,“这要是在现代,我们就去找立委陈情,揭发这件丑陋的宰相求亲记。” 虎啸天听得一头雾水,两道浓眉紧蹙,看来心幽的“胡言乱语症”还是没好,他倒是不担心这个,至少心幽其他方面都正常不过,现在他最担心的是会连累她,还有,他一心想求取功名给她过好日子,几经波折,最后犹是一场空。 “不过话说回来,你怎么会这么抢手,每个人都想找你当女婿,说不定这会县太爷也等着网罗你……”她消遣他。 他焦急的声明,“不可能,我不会答应他们的。” 第十四章 “你紧张个什么劲,就算你答应,那也是一桩好事。”她噘嘴,故意说了反话。 他一急,放下筷子,两手伸过桌面,紧握她的手,“心幽,我、我想娶的人只有你。” “我有说过要嫁你?”她佯装不以为然故意逗他。 他的手突然缩回,神情沉重略带愧疚,语重心长道:“这辈子我或许没再考武进士的机会,但我会努力赚钱让你过好日子的。”得罪了宰相,他不敢再指望日后能再有求取功名的机会。 “傻瓜!我让你去参加武举,不是因为奢望当武状元夫人,也不是想过好日子,要说过好日子,我们现在过得不好吗?”敛起逗他之心,他正值失意时刻,她该多给他鼓励。“我是想让你去完成你的志愿,不管结果如何,至少你尽力了不是?” “心幽,你……” “不过,我可不许你假借外出避风头躲得不见人影,实则是去偷懒,从明儿个起,虎掌柜得开始工作,赚钱让我过好日子。”她朝他眨眨眼,他一愣,脸旋即涨得通红。 “我答应不离开,我会努力工作让你……过好日子。” 粗厚的大手,重新握住一双葱白柔荑,黑眸中流露出两个月来的浓厚思念。 水眸凝望着他,她的思念可不比他少,这一别,她才懂什么是真正的思念,思念像根细针,一天总会刺她心头几回,她痛,却无处诉说,思念是她将他放在心上,殷殷期盼他归来的那一天早点到来…… 他起身,来到她身边,将她紧抱在怀中,低首吻上她的唇,以狂野火热之吻,诉说着分别两个月的相思之情。 她热切地回吻,重回他宽阔温暖的怀中,重逢的喜悦泪水倏地滑下脸庞,她这才知自己早已深深地爱上他。 心头脆弱的一面因他开启,往后的日子,她再也不愿和他分离,一天,都不愿! 没了求取功名的机会,虎啸天更加努力工作,他要证明即使没功名也能靠自己双手养活心幽,和她组一个幸福的小家庭。 刚回来的前半个多月,他和往常一样待在天心豆腐专卖店,但店早已上轨道,人手又多,他想,他必须另外再找份工作,几经思量后,他决定开间小武馆,以自己擅长的武术教导杏花村的孩童,这份工作他做起来应当驾轻就熟,再者,运用自己的长才打出一片天,他会更有成就感。 原先他还担心自己没能和心幽一起在豆腐店打拼,会惹她生气,没想到她一听他的想法,立即举双手赞成,还说她要投资武馆当什么股东的,总之,这间小武馆一样是他们共有。 “虎家武馆”开馆已十多天,来学武的小学童泰半都是杏花村村内的小孩,他和心幽有共识,杏花村村民以务农为业收入不丰,因此对来学武的学童,只收微薄学费,他主要是希望村内小孩日后长大都能各自拥有一片天。 “挺起胸膛,腰杆打直,杏花村的孩子各个都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这是“虎家武馆”的精神标语,也是他对孩子们的期许。 “师父,心幽姐姐来了。” 下午蝉声唧唧,午风吹得人昏昏欲睡之际,景心幽总会带来点心,让他们饱腹又能暂时打盹,在孩童眼中,景心幽是他们的救世祖,也是最甜美的心幽姐姐。 景心幽用木盒提来了一大锅肠旺鸭血臭豆腐,店里的小六还帮忙提了一锅甜凉茶,见她到来,威严的霸虎马上变身成柔顺的白兔,在他下达休息的指令后,一群孩子们开心地窝在树下吃起点心。 他偕她一起步入馆内大厅,厅内桌上摆着两人份的点心和甜茶,豆腐店的小六早已先行离去。 两人入座,她端茶给他,并掏出绣帕帮他擦汗,“很辛苦吧!”她知道要教导一群孩童不是件容易的事,何况他只有一个人,馆内大小事全担,想到她就心疼。可豆腐店的事她又不能放着不管,是廖大婶宽容,她才得以每天下午趁送点心机会,过来看看。 “我不辛苦。”轻握住为他拭汗的柔荑,一整天的虎霸模样在此时转为满眼温柔的铁汉柔情,“你才辛苦,馆内每天早上都有煮一锅青草茶,你又何必特地再煮甜茶提过来。”见自己一口气灌了半杯茶,他忙不迭将杯子递给她,“你这一路从店里走来一定又热又渴,来,喝口茶。” 她笑睐他,“你喝过的还要给我喝。” “呃,那,那我去另取杯子再到外头看孩子们那儿还有没有茶……”他说着欲起身,她拉住他,眼里含笑接过杯子,啜了一口茶。 呆!都相处这么久了,还听不出来她只是在说笑。 见她不嫌弃地喝他喝过的茶,他笑得颇开心,她愿意与他共杯,仿佛赐予他天大的恩惠似的。 两人但笑不语,对望片刻,直到外头学徒们的嘻闹声让两人回了神。 “这些孩子,真是太没规矩了!”他起身想到外头喝斥,她急忙阻止。 “由他们去,毕竟都还小,嘻闹难免,何况才学武几天,别那么心急,慢慢来。” 她柔柔的话语如春风拂面,脸上的燥热之气立即被拂去,取而代之的是惯有的憨笑,“好,我听你的。” 不过他忽地想起什么似的,敛起笑,神色肃穆的道:“对了,心幽,我听陈捕快说牛阿宝被放出来了,他没去店里找你麻烦吧?” 陈捕快的儿子也来虎家武馆学武,今日他送儿子来时,闲聊了一会,他才知这事。 景心幽摇摇头,她根本不认识牛阿宝,“没。”他应该没来,要来了,廖大婶绝对会和她咬耳根子。 虎啸天明显松了一口气,他要教导外头那群小兔崽子,常一个人忙得不可开交,竟也把牛阿宝的事给忘了,还好他没去捣乱。 “不过,还是小心为妙。这样吧,如果牛阿宝存心到店里去捣乱,你就让小六立即来通知我,我马上赶过去。” 景心幽轻笑,“我通知陈捕快不还快一些。你别瞎担心,一个才从牢里放出来的人,除非他很怀念牢里的老鼠和蟑螂,要不,他不会乱来的,好好品尝我们的招牌臭豆腐不是很好?”见他眉头仍深锁,她飞快地在他眉心轻吻了下,“你也要放轻松点,别太紧张。”说罢,她起身,羞笑地转身,“我得回豆腐店了,晚上见。” 被她一记突如其来的啄吻吻得心神飞舞,直到听见外头那群小鬼齐声喊着“心幽姐姐,再见”,他才突然回神,跑到门边,望着她的背影,挥动着虎掌,喃喃道:“心幽,晚上见。” 夕阳西下,立于虎家武馆前空无一人的庭院,一抹高大的身影在夕阳余辉照耀下,显得更加落寞。 三天了,十多名来学武的孩童们,皆不见人影,第一天发现他们没来,他一一去家里拜访,孩童的父母们皆称家中农事繁忙,孩子无法学武必须留在家帮忙。可依他了解,家中农事需要帮忙的不超过三位,其他近十位孩童他去拜访时,还见他们在家附近游玩,一见到他,却像见瘟神似的躲了起来。 原以为他们认定微薄的学费对孩童家里而言,可能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于是他和心幽商量过后,又降低学费,心幽还打笑说,根本只收“清洁费”,但这项“利多”政策显然也失效,第二天武馆仍是没人来,心幽说,会不会是他太凶把孩童吓跑,又问他有没有打小孩,没有,他没有打,他承认他是凶了点,但他也是为了孩子们好,昨天他虚心反省一天,今日又特地去拜访学徒们的父母,向他们保证绝不打小孩,也不凶,会更用心教导他们,但…… 从早等到晚,连一个来报到的人都没! 也许陈捕快会告知他实情,偏偏几日前陈捕快的岳母过世,他们夫妻带着孩子回娘家奔丧,现下也只能等他们回来再说。 今天心幽和廖大婶又去接“新娘秘书”的工作,既然这儿等不到人,他还是先到豆腐店去帮忙。 转身欲关武馆大门,忽地听见有人喊他,“虎兄,真的是你!” 回头一望,他怔愣了下,看清来人,他惊喊:“刘、刘兄,你……” “虎兄,我们真是有缘。”来者身形一样高大健壮,但和虎啸天相比,着实小了一号。 “是啊,可你怎会来这儿?”虎啸天吃惊地问,“是特地来找我的吗?” “也可以这么说。虎兄,方便进屋里谈吗?” “当然,当然,请进。” 请来人入馆内大厅坐,虎啸天进到简易厨房端出两杯他一早亲自熬煮的青草茶。“刘兄,不好意思,我这儿只有青草茶。” “虎兄,你太客气,这茶好!”一口饮尽后,刘子奇说道:“我来到村内听说你开了间武馆,特地前来一看,真对不住,来得匆忙没准备贺礼……” “刘兄,别这么说,你来,我这小武馆蓬荜生辉。”眼前这人就是今年的新科武状元刘子奇,但虎啸天心头纳闷,照理他们没什么交集,而且新科武状元怎会一身旧衣裳,全然不见喜气。 “虎兄,你也别老称我刘兄,太见外了,我年纪比你小,不嫌弃的话,称我一声刘老弟。” “不,那怎么行!”虎啸天这才想到人家可已经是武状元了,他还喊着“刘兄”,实在太失礼了,“我应该称呼你……” “别别别!”刘子奇连忙环顾四周,确定没人才悄声说道:“我能当上武状元,你我心知肚明是你承让,我是真心想交你这朋友,这样吧,私底下你叫我子奇,你我兄弟相称。” 刘子奇假意一笑。若不是有事相求,他绝不愿意再见到这人,这人刻意的承让,对一个学武之人是种侮辱,同时也在他心间造成阴影,和虎啸天比武过,他深知这人在武学方面远超过他,虎啸天的存在,对他这个新科武状元是种威胁。 可现阶段,他想查的事,还得倚赖他的帮忙。 “这怎么行……” 这人可真烦,捺不住性子,刘子奇开门见山地问了,“其实我来杏花村是来找人的。” “找人?我打小就住杏花村,你要找人我可以帮忙。” “那我就先谢过大哥。”刘子奇表面感激一笑,内心却讥笑,他就是打听到他要找的人和他有些许关连,才会找上他的。 “子奇,你想找的人是?” “大哥,是这样的,”刘子奇轻咳了声,神色严肃的道:“我是想找我的一位远房姑姑,但这位姑姑她的身份太敏感……我可当你是兄弟才说的,但你得保证这事绝不能张扬,绝不告诉任何一个人。” 虎啸天不假思索点头,他是真心想帮忙。 “我这位姑姑她十多年前在宫里当宫女时,和一位将军往来密切……呃,你知道的,男女之间就那么回事。”刘子奇续道:“她怀了将军的女儿,将军夫人可狠了,她想杀了她们母女,所以我的远房姑姑就逃了。我爹老挂念着这事,不知我那姑姑现在过得可好,你也知道没官没名的,要查一个人的下落很难,但我当上武状元就不同了,动用了关系,查了近一个月,才知我那远房姑姑似乎曾躲到杏花村来,所以我不远千里而来,就是想寻找姑姑呀!” “不知你姑姑叫什么名字?” “我爹都喊她叫玉凤,不知有无改名?” “玉凤婶?” 第十五章 “听起来你们挺熟的,她是不是有个女儿?”刘子奇情急的问。 “有,心幽。” “心幽?应该是叫纤云,难道改名了?”刘子奇自言自语。 “是改名了,心幽,不,纤云她不久前改名成心幽。” “真的?那就对了!”刘子奇一脸惊喜,神情更显急切。“那她左后肩有没有一个五花瓣的红色花朵印记?” “这,我不知道……”虎啸天摇头,他和心幽尚未结婚,怎可能去窥视她的肩头。 “大哥,我听说你是因为拒绝娶宰相的女儿才会被除名,真有这回事?”刘子奇狐疑的问:“难不成是因为纤云?你们订亲了?” “是还没,不过我跟心幽……打小就有婚约。” “大哥,我们是兄弟,你可以把你和玉凤婶,不,我的远房姑姑和纤云的事说给我听吗?” “噢,当然好。”虎啸天当他是真的来找姑姑的,于是便将玉凤婶抱着纤云来到杏花村和他们家结缘一事,一五一十说给他听。 听虎啸天娓娓道出陈年往事,以及他和纤云的感情,刘子奇皮笑肉不笑,这会,他更加确定虎啸天是他迈向光荣前程最大的威胁。 这个特大号的威胁者不除,他心难安! 等了五天,还是没有学徒来武馆,查不出原因,虎啸天沮丧之余,打算暂时放下栽培杏花村孩童的念头,到别的城镇去视察看有无适合开武馆的新地点。心幽全力支持他,还说等他找到开武馆的新地点,她也要在武馆附近开一间“天心豆腐专卖店”的分店,夫唱妇随。 想到心幽的力挺,他将满心的沮丧全抛诸脑后,带着微笑,加快回程的脚步,今日他找到一处不错的地点,明儿个他带心幽来看,若她也觉得不错,就可租下房子开武馆。 快到“天心豆腐专卖店”时,远远地便看见店门口挤了一堆人,难不成店里又推什么新产品新活动?可心幽没告诉他呀。 心头纳闷之际,围观的人中有人发现他,情急的叫唤:“虎掌柜,你可来了,快进去,景掌柜受伤了。” “心幽受伤了!”突地心一惊,他排开人群,焦急地奔入店内。“心幽,心幽在哪里?” “景掌柜在厨房。”小六指着厨房,虎啸天立即转向冲入厨房。 进入厨房,不见心幽的人影他更心急,连忙把廖大叔抓来问。 “这儿人多吵杂,上药后,你廖大婶带她回家休息去了。”廖大叔如是说。 “心幽为什么受伤?” “我不说,你回去问心幽。”廖大叔见他火烧心的模样,此刻若说出实情,他非得要闹出一条人命不可。“赶紧先回去看看心幽吧!” 见廖大叔决意不说,忧心如焚的虎啸天,开了后门,用最快的速度朝家的方向冲去。 虎啸天回到家,正巧陈捕快也来探望心幽顺便了解一下案发经过,他才知原来是牛阿宝那家伙伤了心幽。 “……我是气不过他乱造谣,说啸天哥是因为在京城里玷污了多名宫女,品性不正,才会被除名。”轻按手臂,肩上的伤令景心幽痛得眉头紧蹙,但她忍着痛,向虎啸天和陈捕快告知更详细的实情。 今早,武馆的一名学徒晃到店门口,大概想念臭豆腐的滋味,想吃又不敢进入店里,一直在门口徘徊,被她逮着,她请他吃了一盘臭豆腐,循循善诱,才得知牛阿宝去学徒家中造谣,倘若不信,坚持要上虎家武馆学武者,他便威胁要对他们全家不利。 除了陈捕快一家人,其他人都被威胁下封口令,并且不得再去虎家武馆习武。 她正愁不知道牛阿宝的长相,不晓得该去哪找他对质,未料他装着若无其事,上豆腐店点了一大桌的豆腐,吃完耍赖不付帐,是廖大婶告诉她,她才知道原来这人就是牛阿宝。这可恶的家伙,造谣之后又吃霸王餐,她忍无可忍,当场揪着他的衣领要抓他上衙门,岂料,他怀里藏刀,刀一抽,往她肩上一划,她一松手,他人就溜了! 虎啸天听得一脸心惊,“原来这一切是牛阿宝暗中造谣,难怪武馆学徒全都不敢来。不过心幽你太冲动了,牛阿宝是个无赖,你一个弱女子怎么对付得了他,太危险了!” “可不是,当我看到心幽揪着牛阿宝的衣领时,当场替她捏一把冷汗,想上前去帮忙,但那无赖手脚可真快,一刀就划上心幽的肩,吓得我全身发软,跌坐在地上。”廖大婶余悸犹存。 “廖大婶,对不起,我吓着你了。”景心幽面露愧疚,她就是气不过嘛! “没事,受伤的人是你,我没事。” “心幽,你的伤势如何?大夫怎么说?”之于学徒一事,他更担忧心幽的伤。 “我没事,只是一点小伤。” 陈捕快一脸气愤,“我和妻子带着孩子回娘家奔丧,不过才几日,怎么会发生这么多事!这个牛阿宝才从牢里出来,不好好重新做人,还在外边兴风作浪,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把他抓回来的!” 再闲聊几句后,陈捕快和廖大婶各自还有事要忙,便一前一后离去。 虎啸天想看她的伤势,又担心碰着伤口会弄疼她,再者她的伤在肩上,他也不好直接掀开衣服看,怎么做都不妥,弄得他益发心急。 “啸天哥,我没事,只是划了一刀,况且有衣服挡着,加上他的力道不大,我肩上的伤,充其量只是皮肉伤。”见他腹热心煎,好似她受了多重的伤,她莞尔,害羞地别过脸,“如果你想看就看。” 要不让他亲眼看看伤口,他肯定心焦得整晚都坐不住。 “真、真的可以吗?”他的手腾在半空中,掀开她的衣服前他先解释一番,“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口,还有,家里有一些治伤的草药,如果大夫开的药没效,那、那我可以……” 景心幽苦笑,牛阿宝说他玷污宫女,这个谎言还真是太抬举他了!这么“矜持”的男人,怎么会做出那种事,她倒是比较担心宫女会反过来扑倒他! 见他拖拖拉拉想看又踟蹰,她索性自己动手将领口往后拉,露出肩上的伤处再将覆盖伤口的布条拉开,让他看个明白。 “心幽,你的肩上……” “只是小伤口,看你吃惊的!” “不是,你的肩上有个五花瓣的红色花朵印记。”虎啸天一脸震惊,虽早猜到她极有可能是刘子奇口中某将军的私生女,但亲眼见到她肩后的红色印记,仍是令他倍感震惊。 “噢,那个呀,方才廖大婶陪我去给大夫上药,她告诉我我才知道的。”景心幽悄悄地吐舌,自己的身体有印记却不知,还真说不过去,还好他一直以为她是因为生病忘了许多事,“你也不知道吗?”她反问他,他和“纤云”自小生活到大,说不定小时候有看过,一时忘了。 “我?我怎么可能会知道。” 听他这么说,她心里头没来由地窃喜着,他没看过,代表他和“纤云”真的没有一丝亲昵的行为…… 是说,自己干么这么小心眼,就算他们有拉拉手、玩亲亲,那也没什么,他们自小就有婚约不是? 思及此,她突地低下头暗自思忖,不管是先前抱着完成任务后想回现代和夏竞天结婚的决心,或者是现在放不下虎啸天,想留在这儿和他厮守终老,她都只顾自己的意愿,没替纤云想过。 或许,人在现代的纤云此刻正代替她遭受夏竞天的荼毒,孤单旁徨,想回古代却求助无门,反观她,人在古代,神清气爽,霸着纤云的位子享受着虎啸天的温柔体贴……她的心头覆盖上一层浓厚愧疚。 景心幽低头思忖,不发一语,虎啸天则是盯着那显目的红色花朵印记,默不作声,内心百感交集,直到她动了下,扯痛伤口,两人才各自回神,他细心地帮她重新包扎好,内心一喟,这第一次的亲密接触,或许是两人最后一次的接触。 眼神黯下,他的心沉甸甸地。 因查访将军私生女一事必须暗中进行,怕事迹败露,心幽的身份曝光会引来杀机,虎啸天纵使已知情,但仍守口如瓶,未告知心幽实情。 “真的确定有?她的左后肩真有个五花瓣的红色花朵印记?”新科武状元刘子奇三日后带虎啸天来到东城外一处隐密的屋子。 “不会有错,我亲眼看到的。”虎啸天声音闷闷的,方才他已将心幽肩头受伤,他意外看见她肩上印记一事向刘子奇说。 得知景心幽就是他费尽千辛万苦欲找的人,刘子奇兴高采烈,欢欣地叫了声。 “那个,子奇,你要不要去祭拜一下玉凤婶,我带你去。” “我干么去祭拜她!”话音刚落,刘子奇立刻察觉到自己的态度有异,连忙干笑,“我是说现在还不方便,你也知道我刚当上武状元,要让人知道我有个和将军私通的远房姑姑,那……你应该能体谅我的难处。” 虎啸天看着他,虽不认同他的说法,但他想每个人的立场不同,何况他是新科武状元,即将迎娶公主,是正求表现的时候,任何一个环节最好都别出错。 见他不发一语,刘子奇干笑着,“来来来,虎兄,我们来喝酒庆祝,我这儿别的没有,陈年好酒倒是不少。” “这是你家?”虎啸天纳闷地问。这屋子位于偏僻之处,若不是熟门熟路的人还找不着呢,屋子不大,倒是还算华丽。 “不是,只能算是休憩之处,当上武状元可把我累得,一会往东行,一会往西去,我这个人不喜投宿客栈,所以四处买屋子,走到哪儿睡到哪。”刘子奇挑眉一笑,“别说那么多,今日我们不醉不归,虎兄,你的酒量如何?” “我很少喝酒。” “那可真对不住了,小弟我可是海量,一天没喝酒,我就浑身不对劲。” 刘子奇得意地笑,心中窃喜,这个虎啸天不喝酒,肯定三两杯就被灌醉,于是不拿酒杯,他直接拿了两坛酒搁在桌上,先行展现大丈夫气魄,举起一坛,豪迈畅饮,“虎兄,你怎么不喝?” “噢,我喝。”虎啸天拿起酒坛喝了几口,想起心幽是将军之女,她的身份已大不同,他想和她长相厮守的美梦即将幻灭,心情沉重之余,不自觉以肘抵桌面,手按宽额,阖眼沉思。 见状,刘子奇以为他醉了,自鸣得意地说:“虎兄,你知不知道我的酒量可是打倒天下无敌手,今儿个我特别高兴,我们再来对饮两坛。” 说着,又拎来两坛酒,他自己豪饮一坛后,又再拎来两坛酒,见虎啸天杵着不动,以为他喝醉睡着了,遂将他面前的酒,全拿过来自己畅饮,不知经过几回后,刘子奇已有醉意,身子摇摇晃晃的,却还想要再喝,将一坛酒搁在自己面前的桌上,想打开封口却怎么都摸不着。 “唷,这封口还会跑,别、别动,我要打开……” 阖眼深思和心幽未来的虎啸天,听到刘子奇饱含醉意的语调,坐直身一看,桌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堆空酒坛,而坐在他对面的刘子奇喝得满脸通红,醉意盎然。 “子奇,你怎么喝这么多?”虎啸天惊诧不已。 “虎、虎兄,你这……这么快就醒了……”刘子奇酣醉呵笑着,“来,我们再来喝。” “别喝了,天色快黑了,我得回家去。” “你,对,就是你!”刘子奇突然伸手指着他,醉茫茫的双眼怒瞪着他,“虎啸天,你太过份了,为、为什么比武时刻意让我……瞎子都看得出来,你这是,这是对我的侮辱!” 第十六章 虎啸天没想到他居然在意这件事,“其实我是……”当初他因为不想娶公主,才决定放弃即将到手的武状元,没想到他的承让,令他不快。 他想向他道歉,没想到刘子奇又自顾自地说:“你可别以为是你让我,我才可以当上武状元……哼!就算你不让我,我一样可以打败你一举夺魁,娶公主当驸马……”刘子奇忽地得意大笑,“现在,我已经替皇太后找到了纤云公主,只要娶了纤云公主,我刘子奇,就是驸马爷……哈哈哈。” 虎啸天听得一头雾水,“子奇,你醉了,纤云怎么会是公主,你不是说她是哪位将军的……私生女。”一想到纤云是私生女,他就替她感到委屈心疼,当私生女也不是她愿意的,命运如此,她又能如何,只能说造化弄人,难怪当初玉凤婶一直没吐露纤云的生父是谁。 刘子奇盯着他,一颗头摇摇晃晃,眼神飘忽,陡地大笑,“虎啸天,你还真是老实,真好骗!我随便编个故事,你也信?我要说我老娘其实是皇太后,你该不会也信吧!哈哈哈。” 虎啸天怔愣住,尚分不清刘子奇这是醉了,还是酒后吐真言,又听到刘子奇续道—— “不过,说皇太后是我老娘其实也没错,呵呵……等我娶了纤云公主,皇太后就是我的岳母,也等于是我娘了!” 刘子奇笑他老实,笑他呆、笑他憨,醉到得意忘形,把事情真相全告诉他,虎啸天一听,再三确定心幽不是将军的私生女,而是当今皇上的亲姐姐纤云公主,心头没任何喜悦,反而更加沉重…… 她是公主,他和她的身份离得越来越远,这下,他不放手,行吗? “灶神爷爷,祢到底回来了没?” 景心幽坐在灶前拿着木棒敲着灶门,敲了一时辰,灶内全然无回应,她两眼直盯着黑忽忽的灶里,泄气地垮下肩。 蹙额颦眉,景心幽轻喟一声。“工作放着不做,祢也去玩太久了吧!” 几经思量,她非常确定自己已经爱虎啸天爱到愿意为他留在古代不回去,可她不能自私地只顾自己的幸福,她要问问灶神,纤云在现代过得好吗?她是否反悔想回古代? 她其实有个自私的想法,如果纤云在现代过得很好,一点都不想回来,那么,古代、现代两对佳偶各自结为连理,在不同的空间,过着同样幸福美满的生活。 事情……真的会如她想的这般圆满? 心头惴惴不安,她其实担心事情和她想的背道而驰,但不能因为这样就装鸵鸟,不闻不问。 她想过,最糟的就是纤云回来,她离开虎啸天回现代去,她不一定要继续跟在夏竞天的屁股后,她可以去爱别人,有很多很多的男人等着她爱不是?像是幼稚园坐在她旁边的小彬,小学时常会偷偷跟她回家的王文强,还有国中写情书给她的一堆人,高中时常买冰给她吃的学长,大学时老在图书馆偷看她的某宅男学弟…… 推开“夏竞天”,她才发现原来自己颇受异性欢迎,可为何自己一点窃喜的心情都没?若是以前,她肯定会觉得自己眼里只有夏竞天,容不下其他的小草,但现在,她眼里小麦级的夏竞天,换成黄金大麦级的虎啸天,虎啸天不只在她眼里,还在她心里,那株黄金大麦在她心田生根发芽,茁壮得几乎可以收成了! 眼看再过一阵子就可以收成的黄金大麦,哪能说拔就拔,她很舍不得,可舍不得又如何?她是将他从纤云那儿借过来的,如今物归原主也是应该的…… 泪,无声滑下,拭去泪水,她强颜欢笑,至少她这一趟没白来,她帮他们打下爱情城堡的基础,还附赠一间生意不差的豆腐店,爱情和面包都有了,他们可以无烦忧地在一起。 笑容加深,苦涩却加倍。 还有,等他们收成……不,结婚之后,她也可以顺利嫁给夏竞天,这样算来她也没吃亏不是? 泪水涓流,她一迳地傻笑,脑袋一片空白之际,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熟悉的人,祂拍拍她的肩,笑指着不知打哪儿迸出的萤幕,示意她盯着萤幕…… 四周一片空白,萤幕上一对她再熟悉不过的“怨偶”,竟然成了“佳偶”,她惊愕地死盯着萤幕,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画面是再真实不过的“真人实境秀”! 目光瞬也不瞬地盯着萤幕,随着画面转换,内心五味杂陈,心情起起伏伏,最后,她布满泪痕的脸上露出一抹开心的笑容。 一个时辰后,景心幽的心情仍保持在亢奋状态,她真不敢相信老天爷真的如她所愿,让她自私的心愿成真,人在现代的纤云受到夏竞天“诸多”照顾,是她一直想要,却从未有过的照顾。 一个时辰前,灶神仿佛暗中窥透她心事般突然现身,但笑未语,只让她看着萤幕上一幕幕的画面,她在画面上看到向来自傲、恨不得甩掉她这个烦人跟屁虫的夏竞天,居然亲自喂“景心幽”……不,是进入景心幽身躯的纤云吃药。她也清清楚楚地看见他那双迷人的黑眸中,流露出和虎啸天看她时那般同样深情温柔的眼神。 打她出娘胎至今,夏竞天从未对她投射过那种超温柔兼担忧的眼神,在她的印象中,他那双电眼也从未对其他女人如此款款深情,她很确定夏竞天爱上纤云了,而纤云的视线也不时地追随着他,她懂那眼神的含意,那是一种情不自禁、无时无刻想望着心爱男人的爱意眼神。 她是有点生气,气夏竞天重色轻友,咦,不对,那个躯体明明是她,可奇怪的是让纤云进驻之后,变得柔柔弱弱的小女人样,也许就是那纤弱特质,吸引夏竞天,让他对“她”掏心掏肺,细心呵护。 她没嫉妒,一丁点嫉妒也没,反而见纤云有他呵护照顾,替纤云感到高兴,她心中的大石也得以放下。 得偿所愿,笑开颜,纤云的事她总算能搁下,现在,就等她向啸天托出实情。她早已说过她不是纤云,他总当她是生病了,今日,她一定要正经八百地再度向他郑重声明,声明过后,再向他求婚,逼他娶她,一切就能圆满。 脸上掩不住笑意,她吃亏点,求婚这等事由她来做,要不,倘若要等他主动开口,说不定他和她都已经老得满脸皱纹、没半颗牙齿了。 倚门眺望,今儿个他不知去哪儿,整个下午都不见人影,到现在天早已黑了,还不见他回来……她猜,他有可能是去看武馆分馆的场所,先前她受伤加上还有工作,她一直没空去看,只告诉他分馆一事全权交给他处理,他一定是去处理签约事宜。 那他们结婚一事,是要在分馆成立前,还是成立后?她低笑,等她求婚成功,再和他商量不就得了! 转身回桌旁,晚上她煮了一锅粥,取来两个碗盛粥置凉,等会他回来马上就可以吃了,才想着,蓦然听见熟悉的脚步声,转身,虎啸天高大的身形已然进入厨房内。 “啸天,你回来了,怎不出声?”还好他的脚步声特别大,要不,无声无息地会吓死人的。“你喝酒了?”她闻到他身上有酒味,大概是和屋主签约时喝了两杯吧。 “我……”虎啸天一脸落寞地望着她。 “别说那么多,先来吃粥,吃完粥我有重要的事要告诉你。”她兴高采烈地拉他坐下,把粥递到他面前,“快点吃。” 他一坐下,两眼直盯着她,端起粥,两三下就喝完了。 “哇,你喝这么快,很饿吗?我再帮你盛一碗。” “不用了,我吃不下。”瞅着她,想到她是公主,他们迟早会分开,心就忍不住揪成一团,肠胃也跟着纠结,食不下咽,食之无味。“你刚才说有重要的事要跟我说,是什么事?” 此刻他整个脑袋想的都是她是公主一事,根本装不下其他,见她兴致勃勃,他也不好泼她冷水。 “我……”放下筷子,景心幽坐直身,清了清喉咙,神色肃穆的道:“我要郑重告诉你,我是景心幽,不是纤云。” 他木然的看她一眼。“噢。” 见他一副“见怪不怪”的平淡表情,她滔滔不绝地开始说起她从现代来到古代的始末…… 说完后,再觑他的表情,咦,怎么还是一样? “啸天,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这人怎么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 “我,我有。”他强打起精神,“你说,你不是纤云,你是景心幽。”不管她说的是真是假,不管她是心幽还是纤云,她都是公主,这是不争的事实。 “你不信我说的?”一点也不吃惊?肯定还当她是在胡言乱语。 “不,我信。”从她坚持自己是景心幽,并且改名之后,他真的有将她和纤云当成不同人看待。 “那……如果我不是纤云,你会娶我吗?”她开门见山的问,他的个性憨直,直来直往他才能听得明。 “娶、娶你?!”虎啸天脑袋嗡嗡作响,她的声音在他耳膜内回荡,娶她为妻是他早在心中决定之事,可现在,不是两情相悦就能结为连理。 他木然地望着她,久久未应声,惹她恼羞成怒。 “你还要考虑?”原本极有把握他会在第一时间呵呵地羞笑点头,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居然没一口答应,还举棋不定,不,看起来是连举棋都没!她又羞又恼,“虎啸天,你慢慢想吧!” “心幽……” 等了片刻,迟迟得不到回应,景心幽悻悻然地跑出去,留下一脸懊恼的虎啸天,惆怅不已。 冷战了三天,心情平静后,景心幽自觉当日自己反应太过,他本来就是出拳快、说话慢的怪家伙,是她太心急突然“求婚”,说不定吓到他,才会让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三天来,他每天心事重重,除了她不理他让他不知所措外,她猜可能是武馆的事还令他烦心,虽然日前陈捕快陪着他一一去学徒家中帮忙解释之前那些话全是牛阿宝造谣,可是回锅的学徒只有五、六个,大概是因牛阿宝还在逃亡,他们都怕随时会遭到不测,才不敢来武馆。 这几天她不和他说话,晚餐过后,他总一个人到院子劈柴,直到睡前才停歇,他这样,她看了很心疼也很愧疚,所以她决定不再和他冷战。 太多天不理他,一时要开口还真别扭,她端着还未喝完的猪脚花生四神汤到院子喝,瞥他一眼,决定用闲聊八卦开启话题。 “啸天,住在城西的何婆婆你知道吧?”她漫不经心地开口,佯装没发生过冷战这件事。 “噢,我知道。”听到她主动和他说话,他心头一热,想丢了斧头奔过去,但一想到她的真实身份,敛下心喜,神色黯然地回过头,继续劈柴。 这几天他一直犹豫该不该和她说实情,若先和她说实情,她是决计不会和他分开,她都主动开口问他愿不愿娶她,可见她嫁他的心意很坚定,是以,就算要回皇宫她也会带着他。 可他凭什么跟去!他一来无显赫背景,二来也无一官半职,他不过就是一介平民百姓,再说,皇太后早已下旨要将她许给新科武状元。 那个武状元刘子奇,光从他那些不少的藏酒还有他说不少地方都有“置产”来看,他的财力算得上雄厚,光这一点就比他强多了,至于刘子奇贪杯,日后他若真当上驸马爷,有皇上和皇太后盯着,他绝不敢放肆。 第十七章 喝口汤,她随口又道:“我觉得她真是可怜,她的儿子死得早,留下媳妇和孙子,媳妇外出打零工,常向人哭诉她很委屈,说她死了丈夫,要养孩子已经不容易,还得养婆婆,外人都觉得她的媳妇很可怜,可我觉得何婆婆才是最可怜的。” “噢。”他轻应了声,表示自己有在听,可他左耳进、右耳出,耳里听她说着别人的家务事,脑袋里想的净是自个家的家务事。 瞥了一眼她端在手中的猪脚花生四神汤,那还是廖大婶分送给他们的,虽然他们不是买不起,但她总替他省着,说要将钱留着当虎家武馆开分馆的基金。 连碗汤他都无法让她痛快地喝,他还有什么脸将她留在身边,放手让她回宫当公主,才是对她最好的。 心口沉甸甸的,垂头,他有一下没一下地劈着柴。 “何婆婆一把年纪没了儿子,她心中的悲伤不比媳妇少,她本该享清福的,可每天一早总得背着孙子到菜市场拣菜贩拨下的烂菜,当自己的午饭菜,然后买新鲜的菜煮晚餐给媳妇吃,她说自己没赚钱不用吃太好,媳妇每天工作很辛苦,要吃好一点。”景心幽说着,仗义之心一起,突地气忿不平。 “你评评理嘛,何婆婆怎没工作,她帮媳妇带儿子又煮饭,这要是在现代,保母费可不便宜,更过份的是,我还听菜贩转述说有一回她媳妇去买菜,除了哭诉她很委屈,还哭嚷死的为何不是她婆婆而是能赚钱的丈夫。” 景心幽越说越气,但还是有理的分析着,“的确,她失去丈夫、没了依靠是很可怜,可若是和她同年龄的人比较,她的生活轻松多了,她不用侍奉婆婆,反过来是婆婆服侍她,别人的丈夫在外花天酒地,妻子在家气得哭天抢地,她还没这层顾虑呢!” 说得气忿起劲,她还拿真实例子比喻,“拿廖大婶来说,她每天在豆腐店忙一整天,晚上回到家还得煮晚餐,可没婆婆煮一餐热腾腾的饭等她吃呢!何婆婆的媳妇回到家,洗个手,碗一端就可吃饭,吃完饭碗一丢,何婆婆就得收拾。还有朱大婶她那个丈夫游手好闲,不工作不赚钱,整天只会偷家里的钱到酒楼去找酒女眠花醉柳,气得朱大婶天天咒骂她的丈夫,要他快点去死——” 见他无反应,她的话陡地打住。 她说得这么激动,他居然没任何反应,以往她只要稍稍话语激动些,他就会憨笑劝她别管太多别人家的事,或者和她理念相同时,还会和她一起痛骂两句…… 她的心头,突然有种不妙的感觉。 三天来,她将他心事重重的主因归为两大类,一是她不理他,二是武馆的事,她不愿面对、逃避面对的是……他爱的是纤云,不是景心幽。 她一直自负,深信他爱的是她,不是纤云,可他和纤云从小生活到大,他们的爱坚如磐石,哪是她想推就能推倒的。 “啸天,你……很想纤云吧?”她心情沉重的问。 “我?”虎啸天看了她一眼,他不笨,这是个让她死心离开他的好机会,错过这回,他不知能否再想其他法子了,“当然,你、你能让那个灶神给我看看纤云吗?”他故意雀跃地道。 对她说的那个穿越时空的故事,他仍半信半疑,他不信人可以这样在不同朝代穿来穿去,可她和纤云的个性回异,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相信她的成份大一些,也因如此,他才能“借题发挥”。 景心幽看着他,心凉了大半。方才她激动的说了老半天,他无反应,可一提到纤云,他却兴奋得像三岁小孩见着糖般,笑得眼睛都发亮了。 他的表情足以说明他的心思,他爱纤云胜过她,或者,他一直以来,爱的人只有纤云? “啸天,如果能再有一次机会让我和纤云互换,你,希望纤云回来吗?”她落落寡欢的问。 他心口一揪,背对着她,说出违心之论,“当然,纤云是这里的人,她当然得回这里。” 意思是,她不是这里的人,不该留在这里?他这么说也没错,可为何她的心像被刺上好几刀,一阵阵地刺痛着。 景心幽愣愣地盯着他的背影,好半晌才逸出回应,“噢,也是。” 心在淌血,起身,她恍恍惚惚地回房去。 虎啸天忍住想转身抱住她的冲动,不转身、不看她、不叫她、不抱她,就让她对他心死,让她渐行远去,让她回到她该回去的富丽堂皇的皇宫当公主,享受美好的生活,和他这一介平凡莽夫划清界线。 斧头劈在柴上,却宛如砍在他心上,再过几天,等皇太后派人来接她回去,他和她就是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再也,再也不相见! 两日后,虎啸天依约秘密前往和刘子奇约定的山脚下,对于寻访公主一事,皇太后下令要保密,因为当年太后还是贵妃时深得当时皇上的宠爱,皇上曾给予承诺,只要她第一胎生男的,马上立她为后,并且让孩子成为太子,但她第一胎生出来是女的,为免女娃影响到她的后运,只好忍痛叫宫女把女婴带走,再向皇上声称孩子胎死腹中。 舍不得断了母女亲情,太后亲自帮女婴取名“纤云”,泪如雨下地在女婴左后肩烙下五花瓣的红色花朵印记,只为日后得以凭印记相认。 原本宫女玉凤一直都和太后暗中保持联系,可其他贵妃发现事情有异,派人跟踪玉凤,尚未登上后座的太后得知此消息,立即要玉凤带着女婴远走,玉凤不停地换住所,担心和太后联系会害了太后,以致到病死前,都不敢松口…… 现今,太后的亲生儿子已登基,皇上年纪小由太后辅佐朝政,寻女心切的皇太后其实早在年初就已暗中寻找女儿,但线索频断,寻女一事不宜太张扬,遂颁下让新科武状元娶长公主的圣旨,并要武状元暗中寻访纤云公主,待迎回公主再行大婚。 虎啸天重重叹了声,他为了不辜负心幽不想娶公主,才故意在武场上承让,这一让,不仅让出武状元宝座,还将心爱的心幽也拱手让人……啊,难怪心幽老笑他憨,他还真是憨过头的大憨呆! 今日刘子奇约他来山脚下,想必是要商讨如何送心幽回宫一事。 不告诉心幽实情,她绝不会随便跟刘子奇回宫,倘若让她知道实情,以她的聪明,绝对会怀疑他前晚说的那些间接伤她的话是骗她的,她更不可能离开他…… 就在他等待刘子奇、陷入沉思之际,后颈突然挨了一棍,他吃痛弹起身,忽见到逃亡多日的牛阿宝。 “牛阿宝!”虎啸天咬牙稳住身,可头一阵晕,脚步踉跄了下。 “哼,好你个虎啸天,我牛阿宝大概和你相犯冲,我才刚出狱,你就害我又被通缉!”牛阿宝龇牙咧嘴挥舞着手中的粗棍。 “是你乱造谣在先,又恐吓人……”虎啸天脸庞抽搐着,靠着意志力和强壮的体能顶住,“只、只要你去衙门自首,我相信官爷会对你从轻发落的。” “我疯了,没事干么自投罗网。再说,干了这票,拿了钱,我可要到城里享福了……”牛阿宝说着冷不防又朝虎啸天挥了一棒,却被他闪开。“唷唷唷,挺会闪的嘛你!” 仗着虎啸天挨了一棍,晕头转向,牛阿宝使劲地猛挥棍,可惜挥了十多棍,才勉强打着一回,最后棍子还被虎啸天给抓住。 “你刚刚说什么‘干了这票,拿了钱’,那是什么意思?”他直觉事有蹊跷。 “我干么告诉你,反正就是有人看你不顺眼,付我钱来向你索命。”趁虎啸天呆愣,牛阿宝抽回木棒,朝他腹部用力一击,虎啸天一个没注意腹部挨棍,身子弯了下来,牛阿宝顺势朝他后脑、背后猛击。 即使被打了好几棍,伤得不轻,虎啸天仍咬紧牙关,再度挺身抓住牛阿宝手中的木棒,就在两人拉扯间,正要上山砍柴的邱大叔和两个儿子见状,立即上前帮忙,牛阿宝被四人围殴,自知打不过,趁隙脱逃,一个劲地朝山上跑去。 “爹,你和二青送虎掌柜回去,我上山去追。” 邱大叔的大儿子拎着木棒欲追去,却被虎啸天阻止。 “大青,那牛阿宝挺狡猾的,你一个人别追。” “我看这样好了,二青你快点回去通知陈捕快,说牛阿宝躲在山上,大青和我扶虎掌柜回去。” “好。” 邱家父子分头行动,伤得太重的虎啸天一度险些晕厥,想到自己若昏过去,心幽肯定担心不已,他咬牙撑着,只不过眼前的路景却越来越模糊,在意识薄弱时,心底最深层的渴望陡地浮现—— 不,他不想和心幽分开,他爱她,他不想放手,他要撑着回到家对她说出实情,告诉她,不管她是纤云还是纤云公主,他都不爱,他爱的只有一个人——景心幽。 不管自己信不信她是穿越时空回到古代,在他心中,他早将她和纤云分得清清楚楚,他一直将纤云当妹妹看,即使两人打小就有婚约,但他始终无法将兄妹的心墙推开,他可以保护纤云一辈子,却无法将她当成妻子看待,但心幽不同,他一直将她当爱人看待,他爱的是她,要长相厮守一辈子的人也是她。 对,他要告诉她,他爱她,他要娶她,要她别嫁给武状元,就算……就算皇上要定他死罪,他也要娶心幽。 眼前突然变得一片空白,眼皮和庞大的身子越来越重,意志力再强,打在他后脑的那几棍,还是令他在回家的途中晕了过去。 “虎掌柜、虎掌柜,你醒醒呀,虎掌柜……” 看见昏睡在床上,伤重不醒的虎啸天,景心幽的泪水像断线的珍珠不停地落下。 前晚他说想让纤云回来,间接说明他爱纤云不爱她,她的心像被掏空似的,缺了好大一块,她以为自己已是“无心”之人,对任何事再也无感觉,这两天,她像行尸走肉般,哪儿也没去,整日蹲在灶口呼唤灶神想请祂将纤云换回来,好能如虎啸天所愿,让他们这对青梅竹马再聚首。 可惜,灶神不理她,或者祂又去云游,总之,祂没现身。 “这个牛阿宝真是害人不浅,自己死了,还拉他们四人垫背……”廖大婶又气又急,“可啸天一大早到山脚下做啥?啊,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心幽,你别担心,啸天会醒来的,可你得想想办法,这杀人罪……可不轻呀!” 景心幽拭去脸上泪水,现在就算哭瞎眼也解决不了问题。陈捕快闻讯带人赶去山上围捕牛阿宝,却见牛阿宝死在山上,仵作验尸后,确认致命伤是后脑那几道被木棒所击的伤,被认定有嫌疑的共犯邱大叔父子三人已被抓入大牢,虎家门外也有捕役守着,只要啸天一醒,捕役马上就会逮捕他。 “廖大婶,麻烦你看着啸天,我去衙门一趟。”她得先想办法替无辜受累的邱大叔父子三人脱罪。 “你去,啸天我会照顾。” 回头看了虎啸天一眼,不管他爱不爱她,她忠于自己,她爱他,她的心为他痛着,在他醒来前,她会尽力为他奔走,她舍不得他重伤卧床,同样也舍不得他被监禁在牢内。 转身出门,她疾步朝衙门方向走去,不管用什么方法,她都要救他,就算让她替他坐牢,她也绝无怨言,因为,她爱他! 第十八章 低头快步行走,景心幽边走边想,无论如何都要先救出邱家父子三人,若真有罪,先让啸天一个人扛,等他醒来再做打算,救一个人比救四个人容易多,她相信啸天若醒来,绝不会怪她,反而会认同她这么做是对的。 廖大叔已先去探望过邱家父子,廖大婶转述丈夫从邱家父子那儿听来的话,他们说只打牛阿宝的身体没打脑后,三人加起来还打不到十棍,牛阿宝就像狐狸一样溜了,况且他逃上山时跑得飞快,一点都不像受重伤。 若真是这样,那案情就很可疑,她猜,会不会牛阿宝逃上山遇到黑熊,被黑熊袭击,可仵作验出致命伤是在脑后的木棍伤,那就不干黑熊的事…… 思忖之际,听见身后有辆马车行来,她本能地往路边靠想让行,但下一刻颈后被重重一击,整个人就昏了过去—— “这个心幽到底跑哪儿去了,现在天都黑了,怎么还不回来!”廖大婶焦急地在虎家客厅踱步,不时望向屋外。 “你说她要去衙门,可我下午又去了一趟,老邱说心幽没去,我问了陈捕快,他也说没见着心幽。”廖大叔坐在椅子上,满心纳闷,“这心幽不可能对老邱父子不闻不问……” “别说老邱,啸天躺在里头还没醒,她哪可能把他丢下!”廖大婶突地停下脚步,看向丈夫,“唷,心幽该不会也被抓去关了吧?” “说你这婆娘老想着吓自己的事,心幽她干啥被关,她又没打牛阿宝,再说,她要真被关了,陈捕快会不通知我们?” “这也是,可你说她究竟去哪里了!”廖大婶焦急不安,手足无措。 “我在想心幽会不会是认识更大的官,跑到外地求救了?” “唷,说不准就是你猜的这般。”廖大婶觉得丈夫的话颇有理,“可就算要去求救兵,好歹也回来通知一声。” “现在这节骨眼,她肯定急死了,说走就走,哪顾得了还回来跟你说一声。” “这倒是。”廖大婶轻喟,“这啸天,若不醒,真教人担心他的伤势,要醒了,外边的官差马上抓人,你说这心幽能不火烧心吗?我们都跟着急呢!” “好了好了,心幽还没回来,我们得帮忙顾着,我先回去洗个澡,晚点再过来,今晚我来顾啸天,你就回家去。” “好。对了,今天我怎么都没见到我们家小狗子,他有去店里帮忙吗?”廖大婶随口问。 “没。我听陈捕快说今天一整天小狗子都在他家和他儿子还有几个别人家的小孩窝在一块,方才我回家,他已经吃完饭睡着了。” “唷,这么早!” “在外疯了一整天,玩累了,早睡也好,明天叫他到店里帮忙。”廖大叔挥手不想再聊,转身回家去。 廖大婶和外边守候的捕役寒暄两句,到厨房点了油灯,顺便提了一壶水要给捕役喝,忽觉身后有一阵风吹过,回头一看,见一个黑影迅速窜过—— 她吓呆住,回神后提着灯跑到客厅,大叫:“官爷,官爷,有人、有人……” “什么人?”在外头的两名捕役闻声跑进屋内。 “你们没看见?我看见有人跑进屋内来……” 廖大婶慌张说着,就听见虎啸天的房内传来打斗声,两名捕役冲入,廖大婶吓得举高油灯僵在原地,过了一会,前一刻才从厨房后门溜进的黑衣人跑了出来,脸上的面罩忽地滑落,廖大婶瞪大眼,清清楚楚看见他的面貌,他举剑欲朝廖大婶刺去,还好两名捕役冲出,加上刚回家不久的廖大叔闻声跑来大嚷“发生什么事了”,还有一些正巧路过的村人也跑过来,或许是怕被更多人见着他的脸,黑衣人捂着脸,迅速逃离。 “怎么了,怎么了?” 见丈夫踅回,廖大婶吓得哭出来,两腿一软跌坐在地,“吓死我了……” 一名捕役大喊着。“廖大叔,快来帮忙,虎啸天被刺了一刀倒在地上!” “啸天被刺伤?老廖,你快去帮忙。”顾不得自己腿软爬不起,廖大婶催促着丈夫去帮忙,见几名熟识的村人围在屋外,满脸纳闷还在状况外,廖大婶吆喝着:“老何,快进房帮忙去,秦大妈麻烦你去请大夫来,还有那个谁,快去叫陈捕快过来。”下达完指令,廖大婶整个人瘫软靠着神桌脚,惊魂未定,哭喊着:“吓死我了,我差点没命了……” 景心幽坐在床上,两眼直盯着皇太后,满腹无奈不知怎么说,实际上她是说了,可这位高贵典雅的皇太后完全听不进她说的,一心把她当成她失散十六年的女儿。 这到底在演哪出?她该不会又莫名其妙穿越到其他朝代了吧! 三天前,她怀疑自己被偷跑下山来的黑熊偷袭,昏了过去后,醒来人已在一顶光鲜亮丽的轿子里,轿子四周仿佛被一整个军队那么多的人围着,让她想跑也跑不了,就这么被半请半胁迫的来到皇宫。 一进皇宫,不明所以的她就被送到太后的寝宫,太后一见到她,立即下令让宫女脱她衣服,吓得她以为太后有某种癖好抵死不从,但宫女人多势众,她的衣领硬是被揪了下来,看到她左后肩的五花瓣红色花朵印记,皇太后当场泪如雨下,痛哭失声,抱着她直喊“我的女儿”。 纤云是皇太后失散十六年的女儿?啸天怎么没跟她说呢?她想,他肯定也不知道,要不,以他憨直的个性,早早就将纤云送回宫享福了。 “纤云,你好些了吗?”一早,皇太后又来探视,她心疼的握住女儿的手。这三天来纤云心事重重,愁眉不展,吃也吃得少,教她好担心,以为是初进宫还不适应。“你要体谅母后,母后不想张扬寻你一事,是担心会横生枝节,但你放心,现在你回来了,母后一定会昭告天下,为你正名。” “太后,呃,母后,不用这么麻烦,您和皇弟操劳国事已经够忙的了,不须为我的事费心。”她不在意当不当公主,只在意虎啸天的安危。 “纤云,你真是懂事。”皇太后一脸欣慰。 “那个,母后,可以让我回杏花村一趟吗?”没亲眼见到虎啸天“活”过来,她总是羁心绊意,寝食不安。 皇太后脸一沉,带着宠溺意味地斥道:“才说你懂事呢,母后好不容易将你找回,怎能再让你离开!” “可是……”兼管朝政的皇太后,果然有她“鸭霸”的一面。 “你说的那个杏花村虎啸天,我已经派人去问过,他现在是被关在牢里,不过案子还在审——” “啸天在牢里?”她惊地弹跳起身,把皇太后吓了一大跳。“那代表他的伤已经好了?可他被关……他没杀人,啸天不会杀人的。”忧喜参半,喜的是他醒了,忧的是万一杀人案一定罪,那他肯定难逃死刑。 “纤云,母后知道你打小就住虎家,是虎家人把你养大的,可你现在的身份是公主,不宜再和市井小民打交道,母后也不是要你当一个忘恩负义之人,该给虎家的赏赐绝不会少。” 皇太后眼里藏忧,在武状元回报找到纤云时,她已另派人去查过纤云和虎家的所有事,知道纤云和虎啸天打小就有婚约,但她先前已颁下让武状元娶长公主的懿旨,这事绝不容更改。 “若他被判死刑,再多的赏赐有何用?” “母后可以让他不用被判死刑,甚至恢复武榜眼——” 皇太后的话还未说完,心幽激动的抓住她臂膀,“真的?”察觉自己失态,她连忙松开手,改用女儿身份撒娇,“母后,你真的可以让啸天平安度过这关?” 皇太后笑道:“我是一国之母,你说,有谁的权力比母后还大?”皇太后心中有谱,照派去查问虎啸天杀人事件的官员回报,有人证目击杀害牛阿宝的另有其人,虎啸天被释放的可能性极大,她才能做出这种保证。 见风转舵,景心幽乖乖地陪笑喊娘,“那当然,母后是全天下最伟大的娘亲。” 皇太后噗哧笑出声,“这是什么怪说法。” “母后,那宰相私下将啸天从武榜眼名单中除名,他……”趁胜追击,她打算痛宰暗中害啸天的老家伙。 皇太后斥了声,“他毕竟是当朝宰相,你能说他没权力这么做?这事我会私下训他,你对外不许再提。”轻喟,“纤云,你的皇弟年纪还小,还得倚靠这些重臣,我这个一国之母当得也不轻松,很多人和事,不是你想除就能除,你要多体谅母后。” 虽然不认同,但也只能接受,毕竟褪去光鲜外表,太后和皇帝充其量不过就是对孤儿寡母,要维持江山,光凭母子俩的确不可能。站在皇太后的立场,要她马上把宰相踢掉,的确很令她为难。 泄气地坐回床沿,她喃喃道:“母后,您可以不可以下个懿旨,要那些当官的不要动不动就想把女儿推给新科状元、榜眼的,人家不从就恼羞成怒将人除名,一、二十年的努力,一夕之间化为乌有……”抬眼,见皇太后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赫然想起皇太后也是其中一名“罪犯”。 “呃,母后,我不是说您,我是指宰相。”顿了下,既然说开,她索性直言到底,“不过,母后,其实当初啸天极有把握夺魁,是因为听到您说要让新科武状元娶长公主,他才却步承让……”偷觑皇太后的表情,她居然看不出她有无发怒,但这样更令人惶恐,她顿时察觉皇太后全身上下散发一股令人不寒而栗的威严。 “有这回事?”皇太后淡然地道:“不管他是却步承让,还是实力不及——” “啸天他绝对有当武状元的实力。”她反应激烈。 皇太后看了她一眼,直截了当道:“有才能的人,不会被埋没的。我可以让他无罪释放,也可以让他回复武榜眼,但你必须答应和武状元成亲,十日后。” 皇太后一席话说得无风无雨,但景心幽却听得内心风雨交加。 她听得出这不是商量,不容她有置喙余地,是直接下达指令。她若顺从,啸天的世界就无风无雨还会有一个光亮的大晴天,如不然,他的世界就雷电交加,可能会有“不小心”被雷劈、被闪电吓死的意外身亡事件。 她知道皇太后颁下让武状元娶长公主的懿旨,这事若不能圆满达成,她老人家不仅没面子,也会威信尽失。可悲呀,为了维护皇威,连公主的幸福也得牺牲。 但,幸不幸福对她而言已经没差,她手中握得的幸福早已溜得无影无踪…… “纤云,你身子还虚弱,多休息两日,好好想一想,考虑一下。” 在皇太后转身欲离去时,景心幽唤住她,“我不用考虑,母后,我答应您,十日后和武状元成亲。” 就算纤云回不了古代,她继续待在他身边也无意义,与其死守着不爱她的人,不如放手,为他成就一个美好将来。 就算是她为他做的一次牺牲,当初纤云可以为了让他有盘缠上京赴考,点头答应嫁给黄公子,纤云能为他牺牲,她一样可以。 没有负气,她心甘情愿为他,心甘情愿…… 再怎么心甘情愿,到了大婚这天,景心幽的泪水仍是热烫烫地滑下脸庞。 第十九章 一整天皇宫热闹滚滚,喜气洋洋,从皇宫到驸马府锣鼓喧天,热闹非凡,但她却觉得头痛,头上戴的凤冠和身上穿的大红嫁衣,以及一大堆陪嫁物品,和那一长列的迎亲队伍,每样事物在在都惹她头痛心烦。 坐在新房内,泪双垂,景心幽不是没想过要逃,但她能逃去哪?她人在偏乡的杏花村都能被揪出来,还有什么地方能让她躲藏,再者,她一跑,第一个遭殃的一定是虎啸天,她早认定这桩婚姻是一记牺牲打,让他安全上垒才是她最终的目的不是?是以,她不能逃! 她也终于明白,人未必能胜天,她和夏竞天的宿命,不是她回到古代就能扭转的,她一度以为纤云嫁给黄公子,是造成她和夏竞天在现代你跑我追的错姻缘,没想到真正的错姻缘其实是发生在今天…… 眼眸低垂,心口幽幽,她来到古代第一次代纤云出嫁,心里想的是现代的夏竞天;第二次以纤云公主身份出嫁,心里想的却是只爱纤云不爱她的虎啸天。 现在,不管是夏竞天还是虎啸天,他们爱的都是纤云不是她,纤云柔弱有气质,男人见了自然会升起怜惜之心,想万般呵护她,而她,太过坚强,没有男人会喜欢比自己强势的女人,在文明的现代都还存有这种现象,何况是古代! 苦笑,她失算了,她应该穿越到未来,也许未来世界的男人爱的是孔武有力、坚毅强悍的女人。 盯着将喜房照得明亮亮的双烛,哭肿的双眼闪过一道锐利光芒,未来世界?不,不需要,就算身在古代,她也可以展现孔武有力、坚毅强悍的一面,敢娶她,这个新科武状元就要有胆接招,她会让他见识到刁蛮公主的“皇威”,要他乖乖地举白旗投降! 夜深,宴会已结束,闹烘烘的驸马府寂静得只剩莲花池畔的蛙鸣声,将红盖头重新覆在凤冠上,景心幽坐在床沿,将所有的丫鬟全赶了出去,好整以暇地等着她的武状元新郎官。 “驸马爷,新房在这边。”丫鬟提醒的声音传入,景心幽嗤之以鼻,连新房在哪都不清楚,可见喝得挺醉,也好,他若一身酒臭味,她将他踢出喜房也没人敢说她的不是! 听到急切切的脚步声朝喜房而来,她更加反感,这人不用看就知他是个猴急不稳重的男人! 喜房的门被用力推开,门上的一大桶面粉瞬间掉落,洒了新郎官满身,他惊咆了声,“这是什么?!” 景心幽心口一突,这武状元的声音怎么这么像啸天?一定是她听错,或者是他们同是练武之人,声音一般沉,她才会听错。 稳住心绪,她以高高在上的公主姿态训话,“那是要你洗去一身尘埃。娶了本公主,一定要清清白白的做人,不许丢本公主的脸,不许贪污、不接受任何贿赂。”说了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她其实只是在整他。 “心、心……” “给我跪下!”不让他有说话机会,今晚她要让他见识公主级的下马威! “蛤?” “蛤什么,还不快跪!” “噢。”整头整脸被面粉刷得粉白的新郎官应声跪下。 “爬过来!” “蛤?” “再让我听到你“蛤”一声,我就把你踢到门外去。” 不知公主新娘吃了什么炸药,新郎官乖乖地领命爬过去。 “停!”景心幽略掀红盖头的一角,见他爬到桌边,喝令他停住,“起来,把桌上那碗红水给喝了。” 新郎官爬起身,看见桌上摆着一碗红到发亮的“水”,纳闷的问:“这、这是什么?” “叫你喝就喝!” 不想惹她生气,新郎官端起“红水”,凑近一闻,呛得他猛咳了好几声,“这是辣油!” “我说它是“红水”,喝了它,代表你的心和这水一样鲜红,心是红的,才不会做坏事。”强词夺理之余,她漫不经心地道:“不想喝的话,就代表你娶本公主是存有坏心眼,那你还是早早滚出新房,本公主眼不见为净。” “好,我喝,我喝。”本想闭着眼,将碗里的“红水”一口气全喝下,证明自己的心意,孰料,喝了半碗,辣油呛得他涕泪齐下,辣得他张大嘴,在原地直跳脚,“辣辣辣,好辣、好辣——” 见一旁的洗脸台有一盆水,顾不得水是干净还是用过,他一股脑往前冲,将头埋在其中,把整盆水都吸光,还是觉得嘴里有团辣火。 已主动将红盖头取下的景心幽,见他像河马般把一盆水喝得精光,着实扼腕,她布局得太匆促,忘了将那盆水拿来洗脚,让他在辣死前,先喝公主的洗脚水,或许他会死得比较甘愿! “还剩一半呢,你的心现在是一半黑一半红,不过你应该听过“近墨者黑”,很快,你的那半红心会被黑心染黑……”瞄了还剩一半的辣油,她凉凉的说。“不要站在我身后,想喝水就滚出去!”身后的新郎官不断哈着气,惹她心烦,恼怒地回头想挥拳,忽见新郎官的高大身形和那张辣得通红还沾着些许白面粉的脸,再熟悉不过。 “啸天?” “心……心幽……好辣。” “怎么会是你,你来了怎不出声……”不,他有出声,她误以为是和他同“低音”的武状元。抓来红盖头帮他擦拭脸上残余的白面粉,她焦急不已,“你怎会跑来,这地方不是你能来的……” “水,我……要喝水……” 见他辣得连话都说不清楚,她急忙找水,桌上的一壶水和交杯酒不知何时已被他喝光,她往外走想唤丫鬟取水来,但步至房门前,脚步突然顿住,不唤人取水还慌张地将房门关起锁上。 “不行、不行,万一让武状元知道你在新房,他会告知太后,太后会把你拖去砍头的!啸天,什么都不要说,你快走,从窗户跳出去,快点!”她想,许是皇太后恢复他武榜眼的身份,他是来参加喜宴,大概喝多了想来看看她,就算他不爱她,但人相处久了多少会有感情,何况她还顶着纤云的身躯,也许他不愿意纤云的身子被别的男人碰,但这已不是她能作主。 眼前最重要的是赶紧将他送走,免得被人发现,她的名节保不保,她不在意,最好一辈子都没男人要娶她,她反倒乐得轻松,她担心的是他的人头能否保住。 “心幽,我,我不走……” “这个时候,你还在“卢”什么,快走呀你!”她着急的想推他到窗边,无奈他太大只,她使尽吃奶的力气还是推不动。 “我……我不用走……”虎啸天张着嘴,嘴里辣味犹存,他不断地哈气,“我是武状元。” 景心幽一愣,完了,他不知是辣到头壳坏了,还是醉得头发昏,居然以为自己是武状元,是今晚的新郎官。 从皇宫出来,她不是没想过若是新郎官换成是他不知该有多好,可是,老天爷往往不会从人愿…… “啸天,你看清楚,我是景心幽,不是纤云,你爱的人不在这里。”她抓着他粗壮的臂膀,试图摇醒他。 “我爱的不是纤云,是你,景心幽。”他反握住她纤细藕臂,笃定道。 她木然杵在原地,呆愣的望着他,他究竟清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 停不到半晌,又辣得直哈气的虎啸天,为证明自己的心意,突然俯首吻住她的唇,不一会,沾到他嘴里残存辣油的她,受不了地推开他,和他一样像狗一般直哈气…… “虎啸天,你干么在这时候吻我,很辣耶你知不知道!”两只手在嘴前直搧,却怎么也搧不去嘴里的辣味,她只好冲到门边打开门,朝外大喊:“来人呀,快点端水来!” 东曦既驾,晨曦轻敲窗,白莹莹的亮光,眨醒了床上人儿的眼。 听见身旁传来虎啸天如雷鼻息声,景心幽又羞又气又好笑。昨儿一夜可真折腾他了,被她整了两回,喝到天下第一辣的辣油,辣得他涕泗纵横,不知情的,说不定以为他能娶到她,有多么地感激涕零哩! 不过,他的确是心怀感激,感谢皇太后下旨让他顶替了武状元的缺,并且让他得愿以偿娶了她。 昨晚,他只告诉她是武状元杀了牛阿宝,皇太后知情大怒,立即派人将武状元抓进天牢,可婚礼迫在眉睫,没了新郎官怎成亲,皇太后当机立断,让皇帝钦点虎啸天为武状元,并且迎娶公主,大婚如期举行。 他以为皇太后是菩萨心肠,愿意成全他们,但她猜想其实不然,皇太后只是爱面子,不想让这桩婚礼开天窗罢了。 不管皇太后是爱面子,还是有将她日前和她说的话放在心上,知道她爱虎啸天,才决定让虎啸天娶她。反正终究她是嫁了他,她“千里迢迢”来到古代的任务总算圆满达成。 身旁犹在睡梦中的人粗壮的大腿忽地一抬,大刺刺跨在她腿上,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她唉叫了声,被她叫声吵醒的人,一双黑眸惊瞪着。 “看什么,你到底要看多久!”她娇嗔,将薄被拉高。 “呃,我……”虎啸天咧出一个大笑容,她躺在他身边,那么昨晚的洞房花烛夜,就不是一场梦了。“心幽,你醒了怎不叫我?” “叫你做什么,你爱睡多久就睡多久,我才不管你。”她睐他。 “不是,我们已经是夫妻,你怎不管我呢!”说着,他的双手情不自禁探入薄被内拥着她,碰触到她赤裸的身躯,他粗喘的气息说明他身体有“热切”的反应。 她睨他,身子一僵,“不许碰我!”不是她犯公主病,而是昨晚折腾了一夜,要不是她疼得喊停,他肯定到现在都……都不会停的。 他搂着她,杵着不敢动,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那我们……” “说话,聊天。”盯着他健壮的胸肌,她忍不住一看再看。这等猛男身材要在现代,肯定哈死一堆熟女,还好他身在古代,要不,真是罪人一个!“你还没详细告诉我牛阿宝事件的事情经过。” “那个武状元他暗中找你,应该说是找公主,可他或许担心我们俩情投意合……” 她笑睐他一眼。“谁跟你情投意合?” 他紧张地将她抱得更紧,“我们当然有!” “你不是说你比较希望纤云回来?”这句话,她会牢牢记住,并且时不时地调侃他,哼,谁教他害她流那么多眼泪。 “昨天我已经和你说清楚,我、我那是怕你不回宫,又想你就要嫁给武状元,我不希望你留在杏花村跟着我吃苦,才会那么说的。”他再一次道出内心真正的想法。 “那你干么又来?” “其实在我昏倒前,我就要告诉你真相,说你是公主,还有,我不想跟你分开。”他以行动证明,又将她搂得更紧。 “干么借机吃豆腐!”她推了他一下,腾出一点喘息空间,“原来因为我是公主,所以你才不想和我分开。” “不,不是这样。”他急忙撇清,“我爱的是你,不是公主。” “原来你不爱公主,那我等会回宫请皇太后下懿旨,把你赶出驸马府。”她佯装一脸正经八百的模样,吓得他不知所措。 “不是,心幽,如……如果你是公主,我就爱公主,如果你是豆腐店的景掌柜,我……我就爱景掌柜,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我……我都爱你。” 这一番话,把她哄得心花怒放,“说你憨你还不憨,挺油嘴滑舌。” “我是说真的。” “好了,我信,我相信。”她噘着嘴,“人家只是在逗你,懂不懂情趣呀你!” “情趣?”那什么东西? 第二十章 见他蹙眉,她懒得跟他解释,她也不奢望这只大憨虎懂“情趣”这事,反正只要她爱他就够了,只是她真希望他别动不动就将她抱得死紧,害她喘不过气不打紧,硬逼她面对他比她还大一些的胸部,这事就太残忍了些。 “别管那个,你继续说那个刘子奇是怎么一回事?”不过他胸大也有好处,她的脸贴靠着,挺舒服的。 虎啸天先将刘子奇假称寻找远房姑姑还有将军私生女,以及酒后不小心吐真言一事,一五一十全和她说了。 “那天刘子奇约我在山脚下见面,我猜他是想和我商量怎么把你请回宫,谁知没见到他,我在想事情时就被牛阿宝偷袭……”虎啸天将那日在山脚下发生的事,也和她说了一遍。 “那个牛阿宝逃上山后,刘子奇也跟着上山,当时在山上的还有廖大叔家的小狗子和陈捕快的儿子,和另外两个小孩,他们之前就吵着要跟我上山砍柴,我担心山上危险,他们的武术也只学了皮毛,没答应他们,谁知他们自个儿偷偷上山,听到有人的脚步声,以为是我上山要逮他们,吓得躲起来。 “他们躲在草丛中,看到牛阿宝伸手跟刘子奇索钱,刘子奇冷笑说他没完成任务还想要钱,两人吵了起来,最后刘子奇发狠夺下牛阿宝手中木棒,朝他脑后猛打,牛阿宝就这么死了。” 他也将昏迷时,刘子奇送走她又踅回虎家想暗杀他,最后被廖大婶看到他的脸,转而想杀廖大婶灭口的事大略说了一遍。 她听了怒不可遏,气急败坏,“那个刘子奇还有没有人性,他居然买通牛阿宝想杀你,杀你不成就想诬陷你,又担心诬陷你不够惨,想直接杀了你一了百了,连廖大婶那么好的人也差点遭殃——他现在人在哪里?我非得亲手宰……呃,掴他两掌,不,十掌。” 气急顿转为气馁,她现在的身份是公主,要注意形象,不能做违法的事。 “皇上和皇太后已将刘子奇交由刑部处置,你可千万别去看他。” 见他一脸焦急样,她故意捉弄他,“该不会是他长得太帅,你怕我看到他会爱上他?” 他愣了下,“我是担心他知道你嫁给我,会迁怒于你,伤了你。” 这话,听得她心头暖呼呼的,不管任何时候,任何事,他总是为她着想,还杞人忧天地为她提心吊胆。 “傻瓜,他都被关了,如何能伤得了我。”知道他担心,她给了保证,“我不去,听你的就是。” 听他说了这么多,她大概猜得到刘子奇心中在盘算些什么,“那个刘子奇先是蒙你承让武状元之位,心里头已有些不舒服,他又担心你若知道我是公主会巴着我不放,总之他就是担心你和他争夺本公主,才会一再想致你于死地。追求功名本无错,错在人心太贪太妒。”睐他一眼,她语带警告意味,“我可不许你利欲薰心,仗着自己是驸马爷到处索贿。” “我保证,我绝不会。”虎啸天举手发誓。他是后来才知道刘子奇那些“临时住所”和几十年的藏酒,全是官爷们贡献给他的。他才当武状元不久,索取的贿赂竟比一般人一辈子赚得钱还多! “最好是,要不然我就逃回现代,让你找不到我。” “别,我真的不会。”他坐起身,更加慎重地发誓。 “好,我信你就是。”她忽地想起什么似的,笑容掩去,愁眉不展地瞅着他。 “心幽,你是不是还不信我?” “不是,我是想问你,你希望纤云回来吗?” “我不是说了,我爱的是你,不是纤云。”虎啸天侧躺在她身边,拨开她垂落的发丝,黑眸深情的凝视着她,温柔而坚定道:“纤云她在我身边不会幸福,如果她在你说的那个朝代,爱上你说的那个夏竞天,而他也爱纤云,我反而希望她留在那里,就像你留在这里一样。” “你就这么相信我?说不定纤云在那儿被虐待,哭天不应哭地不灵,正等着你去救她呢!” 她会再问他,不是不相信他爱她,而是她站在他的立场替他想,他将纤云当妹妹,她去“那么远”的地方,不知过得好不好,他肯定会牵肠挂肚的。 没想到他比她想的更加成熟,也是,与其让纤云待在一辈子都无法跳脱兄妹情的大憨虎身边,不如让她待在恋上她的夏竞天怀中,就如她,她以前老跟在夏竞天屁股后走,现在她爱在虎啸天怀中待多久就待多久,幸福满溢。 虎啸天脸上闪过一丝惊诧,旋即露出大笑容。“我相信你,你说纤云过得好,那就一定好。”她有一颗善良的心,绝不会说谎骗他的。 她笑睨他,“看在你这么相信我的份上,我就,勉强答应让你……亲一下。” “真的?”才问呢,某人已迫不及待实行,亲了一下,意犹未尽,“可以,再亲一下吗?” “扣除明天的份。”她眨眼笑。 亲一下,问一次,“可以,再一次?” “扣除后天的份。” 亲一下,省略提问,他直接替她说答案。“大后天的份也扣除。” “虎啸天,说你憨你还不憨,居然给我耍赖,要不要连下辈子的份也一起扣?” “是,遵命,公主娘子。” 钻进喜被中,他搂紧她,惹她惊叫轻捶,粉嫩红颜漾着娇羞笑容。 温柔地吻着水润的唇,虎啸天不打算放手,因为连下辈子的份都扣除,那至少要抱到一百多岁。 谁说他憨,他聪明得很,呵呵! 杏花村。 好不容易说服皇太后,新婚一个月后,在武状元夫婿的陪伴下,景心幽终于可以回到杏花村,看看街坊邻居,顺便交接一下“天心豆腐专卖店”的经营权。 得知杏花村不但出了武状元,还是公主的成长处,这一个月来杏花村几乎成了观光景点,尤其虎家和武馆以及豆腐店,是“观光客”必逛的三大景点。 别说平日人潮就颇多,一听公主和驸马爷回杏花村,从村头到村尾被挤得水泄不通,无论他们到何处,都需官兵开道,才得以前行。 “天心豆腐专卖店”为了迎接公主和驸马爷大驾光临,特地推出天下第一甜的甜豆腐,让才大婚不久的这对新人,吃了甜甜蜜蜜,甜在嘴里,爱在心里。 吃完甜豆腐,两人在官兵护送下,回到虎家,还好有官兵层层守护,他们得以清静喘息。 “天呐,母后的顾虑是对的,我们现在身份不同,不能再像以前爱去哪就去啦,感觉很不自在。”坐在厨房矮凳,景心幽倒了杯水喝。 廖大婶真是有心,知道他们要回来,虽然自己忙得团团转,却还拨空过来打扫,甚至帮忙煮茶,说是让他们可以回家休息喝杯水,感受一下以前的生活。 “杏花村变得有点不太一样,以前从没这么热闹。”见妻子碗里的茶水见底,虎啸天帮她再添满,也帮自己倒了一杯。 “那当然,因为这里出了位武状元,还有吃武状元家的米长大的公主。”她笑望他。 回来一趟,把豆腐店正式无偿交棒给廖大叔和廖大婶,算是感谢他们的照顾,还有尽职的陈捕快也升官了,至于勇敢出面证明是刘子奇杀害牛阿宝的那些孩子们,除了赏赐之外,他们另有要求—— “虎家武馆不能关,我想请几位武师傅到杏花村教他们习武。”虎啸天神采奕奕,因为虎家武馆的学徒各个都有上进心,是他们要求不要关武馆,要继续习武,日后杏花村定会再有第二、第三,甚至更多的武状元。听到孩子们这么说,他心中真是感到无限安慰。 “依你。”水眸含笑,虎啸天,她的驸马,是她眼中的天。 她起身在屋内四处看看,走到房里见衣物全在,仿佛自己从未离开过,看了好一会,发现他没跟来,她纳闷地踅回厨房,只见她的天蹲在灶口,一双虎眼直往灶里瞧。 “啸天,你蹲在那儿做什么?”是不是太久没和灶相处,怀念起这土灶了? “我在找灶神。” 灶神?“你要不要干脆进去找?”他以为灶神吃饱没事,会一直窝在灶里等他! “我头太大,进不去。” 她苦笑,“你也知你头大。” “那个灶神,到底是怎么跟你联络的?”他好生纳闷。 “我们平常就通email,要不就上脸书……”她凉凉的说。 “那些都是什么?” “我随口说说,你干么信?还有,你找灶神做什么?”她眼一睨,“还说你相信我,你是想问灶神纤云过得好不好,对吧?” 他猛摇头,倏地站起身,“我是想谢谢灶神,祂把你送到我身边,我很感激祂,我想当面向祂道谢,还有……” “还有什么?” “我想问祂,你……你什么时候会生我们的孩子……”他呵呵笑着,“我想既然今儿个回来,就顺便问祂一问。” 景心幽觉得又羞又好笑,“啸天,你干么问灶神这问题,祂又不管生孩子。” “可他也不管姻缘,你不是说祂和月下老人是好朋友,才会商请月下老人帮忙牵正姻缘,既然这样,祂应该也和注生娘娘是好朋友,请祂帮忙问一下应该会快一点。” 她啼笑皆非,“好,既然你想问灶神,我可以告诉你如何让灶神现身的方法。” “有什么方法?” “就是你每天蹲在灶口哭,哭个一年半载,灶神若被你哭烦,祂自然就会现身。” “可我哭不出来。” “那你就别烦灶神,”她嘀咕着,“要生孩子是得靠夫妻一同努力,还有,你这么急想要孩子?” “当然,虎家只剩我一个,我当然希望赶紧生孩子好传宗接代。” “说你古人你还真是古人,一结婚就想传宗接代,我可不确定我能不能生……”心幽的话语刚落,她突觉胃里一阵翻搅,频频干呕。 “心幽,你怎么了?” “不知道,刚才在豆腐店闻到臭豆腐味道我就想吐了,但怕砸了豆腐店招牌,硬是强忍着……”说着,又是一阵干呕。 “你该不会……有了?”虎啸天欣喜若狂,“一定是灶神听到我的请求,祂灵验了,真的灵验了!” “对,灶神万岁,灶神万万岁,祂什么都行。”景心幽哭笑不得,伸出食指,点点心情正处于亢奋不已的人,“你要不要先请大夫来帮我看看,再决定要不要高呼‘灶神万岁’?” “对,我忘了你现在有身孕,我先抱你回房里休息,再去请大夫。” 这什么怪论调!他都已先做出她怀孕的“结论”,还请大夫干么! 在他抱起她回房前,她忽见缩小版的灶神站在灶上朝她挥手乐呵呵笑着,似乎因为促成一件圆满姻缘,而感到喜悦欣慰。 见到灶神这么乐,她想,自己八成是真的怀孕了,噢,天呐,她一定是感染到她憨夫的憨气,才会觉得灶神现身,无所不能。 灶神万岁,憨夫万岁,她这个公主老婆,一样也万万岁,还有肚里的虎宝宝,将来也是万万岁! 【全书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爱妻驾到之一《憨夫别逃》; 02、爱妻驾到之二《心头宝》。 注2:本作品由豆豆网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网,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