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妻为荣 卷三》 第1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正文开始】 等回到精舍,韩夫人已经到,正在跟太夫人说话呢。 见纪清漪与陈宝灵来了,拉着她们俩夸了好一会,夸纪清漪是芳华女学这次比赛的第一名,莫先生喜欢的不得了,可惜姜姑姑捷足先登,提前跟皇上求了这个恩典,还说她长得好,礼仪好,总之样样都好。 又说陈宝灵性子开朗,寿春长公主府门第高,顾向明一表人才,与陈宝灵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 太夫人呵呵笑:「你看她们好,我倒觉得府上大小姐可人意。」 这意思就是很满意了。 纪清漪一点也不意外,毕竟上一世就是这样的。 陈宝灵眼珠子骨碌碌转:「怎么不见韩家姐姐呢?」 太夫人嗔怪道:「还不是你们贪玩迟迟不来,没人陪你韩家姐姐,我怕她坐着无趣,让她到里间歇着了。」 韩夫人就对丫鬟说:「让阿蓉出来与清漪、宝灵见一见。」 丫鬟应声而去,从里面走出一个十五六的小姐来。 她穿着玫瑰粉的对襟圆领褙子,上头的绣着牡丹花,头绾别致朝云近香髻,云鬓里插着赤金盘花簪子。 鸭蛋脸,柳叶眉,肤如凝脂,温婉端庄。 纪清漪大惊,这、这位小姐不就是刚才在树丛中与表格诉衷肠的那位小姐吗?虽然换了衣裳,但容貌纪清漪却是认得她。 她心中惊骇,脸上虽然带了出来,但到底能忍住,陈宝灵却因为太过震惊而失声惊呼出来:「你、你,是你!」 韩大小姐当时对纪清漪与陈宝灵不过匆匆一瞥,并未看得分明,此刻见陈宝灵如此,哪里还不明白是东窗事发了呢? 她脸色煞白,整个人都止不住抖了起来。 韩夫人吓坏了,一把将女儿抱住,厉声道:「阿蓉,阿蓉,你怎么了?」 太夫人见韩大小姐见了纪清漪与陈宝灵就神色大变,当即就呵斥她们:「你们做了什么,竟然吓的你韩姐姐如此?」 「我……我……」陈宝灵有心辩白,却不知如何开口。 一语未毕,韩大小姐拿手捂了脸,大呼一声:「我不活了!」 身子一软,竟然是晕了过去。 韩夫人抬头看着陈宝灵与纪清漪:「阿蓉好好的,怎么会这样?」 虽然是询问,语气里已经带了几分责备。 陈宝灵气得要死,当即跳起来:「夫人何必问我们呢,要问也该问你的好女儿!」 韩夫人听了,盯着陈宝灵的眼神就变得犀利起来,神色中有怨毒之色。 「夫人不必怪罪我们姐妹。」纪清漪也怒了,只冷笑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不是我们姐妹做了什么,恰恰是令嫒做了不该做的事,心里有鬼。令嫒晕过去了,夫人难道就不能问问她的贴身丫鬟吗?」 纪清漪声音冷冷道:「听说府上有一位远房表少爷,今日也来到了寺,不知夫人知不知道这件事!」 韩夫人脸色大变,立马去看韩大小姐身边的丫鬟,那目光中的震惊与凶狠令人看着心惊。 太夫人是何等样的人,也听出几分。 怪不得韩夫人竟然会转头主动来找她,怕是也知道自己女儿有几分不妥当了。 有心想刺她几句,念着这么多年的情分,话到嘴边到底咽了下去,只让纪清漪与陈宝灵先下去,然后道:「夫人不用担心了,既然是情急昏过去了,想来是没有大碍的,等大夫来了再看。」 「太夫人……」韩夫人脸色苍白,惊慌中带着愧疚。 太夫人道:「夫人该知道我并不是多嘴的人,我们两家又是多年的情分,你放心吧,今日之事,我绝不会多嘴外传,便是我的孙女、外孙女我也会约束她们的。只是女孩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夫人也该早作决断才是,若真弄出丑事出来,怕不好收场。」 韩夫人一声长叹,颓然坐到了椅子上。 欢欢喜喜来相看,没想到竟然这样收场,太夫人神色恹恹的,下山的时候,对纪清漪与陈宝灵道:「这件事情,不要对你们哥哥提起,若是他问起来,就说韩家大小姐身子不舒服中途回去了。」 纪清漪与陈宝灵也觉得膈应的慌,点头应诺。 纪清漪不由叹息,看来韩家大小姐注定与钺表哥无缘啊。 陈文钺只顾追那小乞丐,并不知道发生的这些事情。 那小乞丐是个惯偷,就喜欢躲在山门前偷东西。他仗着自己腿脚便利,上山的人刚刚登了台阶累了,以逸待劳跑得比他们快,加上这些富贵人家丢了一点银子定然不会追了,却不料陈文钺竟然穷追不舍。 那荷包是纪清漪给陈文钺做的,银子丢了无所谓,女孩子的东西流到外面不大好,陈文钺自然要给它追回来。 两人一个跑一个追,很快就跑到了山下。 小乞丐没想到陈文钺脚力这么好,连连叫苦,可银子已经到手若是丢掉自然也舍不得,就东跑西窜捡了不好的路走。陈文钺一提劲,快步追了几步,一把抓住那小乞丐的衣裳。 第2章 小乞丐眼见跑不掉,便「哎呦」一声,顺势躺在了地上。 陈文钺并未想将小乞丐如何,只是想将荷包要回来而已,里面银子他要就给他了。见他倒了还以为自己下手重了,忙一松手,想要蹲下去看他是不是哪里受伤了。却不料那小乞丐竟然抓了一把灰尘,手一扬,撒了陈文钺一脸的灰。 陈文钺本能的闭上眼,再睁看眼,那小乞丐跑出一仗多远了。 陈文钺不想自己竟然被一个半大孩子给耍了,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伸手摸过旁边的石块,用力一掷,就打在那小乞丐的小腿上。 小乞丐吃痛,身子立马歪倒。说来也巧,旁边就是一个小水塘,那孩子噗通一声,掉进了水塘之中,扑腾了几下,眼看着就要沉下去了。 陈文钺虽然气恼,却不想害他性命,毫不犹豫跳进水塘,将那小乞丐托了上来。 初春的天气还很冷,幸好这里离潭拓寺不远,陈文钺见那小乞丐昏迷冻得瑟瑟发抖,便将他搂在怀里跑着抱到马车里。 三下五除二给他褪去衣衫,脱了一大半见他胸前用破布裹了一层又一层好似包裹伤口一般,以为他身上有伤,赶紧去解那破布,才解了几下便发现异样。 他收回了手,又将他散落在脸上的头发拨开,见他皮肤白皙,睫毛修长,下巴尖尖,无疑是个非常秀气的小姑娘。 陈文钺跳下马车,随手招了旁边兜售东西的一个妇人,给她一锭银子,让她进去给那女孩子换了衣裳。 众人从山上下来,陈文钺便将此事告知了太夫人。 太夫人就问他:「你打算怎么处置呢?」 「这孩子可怜。」陈文钺想起那女孩子青肿的小腿,纤细的胳膊,昏迷时还不忘紧紧攥着荷包的手,突然就动了恻隐之心:「我书房里的春芳上个月放出去了,正好缺个人,便让她顶替上去吧。」 太夫人此行不顺利,见陈文钺没有问起潭拓寺的事情,自然就答应了。 陈宝灵见那女孩子可怜,就问她姓什么叫什么,怎么做了乞丐。 那女孩子见陈宝灵长得漂亮,通身的气派,便自惭形秽,缩手缩脚的说不出来话。 陈宝灵叹了一口气,转头见纪清漪却怔怔的不说话,就推了推她:「你怎么了?」 纪清漪敷衍地笑笑:「没事。」 上一世,平阳侯府就是在钺表哥跟韩家大小姐定亲一个月后出的事情,起因便是田庄庄头打死了都察院的御史。眼看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她还没有想到解决问题的办法,而徐令琛又离开了京城。 到底该怎么办呢? 可巧到了下午,二门处有人来叫彩心,说她娘来了。 彩心又惊又喜,自打她进了侯府,都是每两个月休息一次她才能回去见家人一面,她娘还是头一回来看她。 纪清漪自然放她去,还让她请她娘进来,看看她住的地方,或者带她娘在园子里转转,回去之后跟庄子里的人提起来脸上也有光。 彩心连连给纪清漪道谢,笑嘻嘻地去接她娘进来。 慧心就端了一盘豌豆黄、一盘芸豆卷给纪清漪垫垫肚子。 纪清漪看着,就道:「装起来,给彩心送去,让她娘带回去给她弟弟妹妹吃。」 慧心找了两个盒子装好,笑道:「是我送过去,还是小姐亲自送过呢?」 彩心对她忠心耿耿,这些年来一直服侍她,这可是彩心娘头一回进府,她这个做小姐的亲自去,彩心脸上也有体面。 而且彩心一家就住在庄子上,或许她可以打听到庄头王六的事情。 那王六既然敢打死御史,可见是个胆大妄为的,这样的人,平时恐怕就没少作恶。若是真打听到有用的信息,说不定可以借此机会将王六赶走,化解上一世的危机。 纪清漪决定亲自去,便让慧心拿着点心,再拿五两银子,几件旧衣裳包了一起带着。 彩心就住在纪清漪正房后面的厢房,纪清漪与慧心刚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彩心犹豫又为难的声音:「……娘,你别急,你让我好好想想……」 彩心娘长叹了一声:「姑娘,你进了府了,不知道家里的苦楚,你要是帮家里办成了这件事情,咱们整个庄子的人都感谢你。」 「去年大旱,没收多少粮食,这要是都缴上来,咱们今年一整年都要饿肚子。王庄头催得紧,说要不就交粮,要不今年就不让我们种地了。这不是逼着我们去死吗?」 「表小姐是太夫人面前的红人,你求求表小姐,请她跟太夫人说说,去年的田租能不能减免呢?便是不能减免,能不能等一年,等今年粮食收上来了一起缴呢。姑娘,有你在府里做工的月钱,我们家尚能熬过去,可你叔你婶,他们可咋办呢?」 纪清漪在门口听着,心头不由一喜。 第3章 她记得上次与钺表哥一起遇到王六,便是他进来求太夫人减免田租,而当时因为黎月澄怀孕太夫人心情好,当时便同意了他的请求。 看来这个王六阳奉阴违,必然是背着府里强逼佃户交租,然后将租粮据为己有。 她正愁没有机会像太夫人示警呢,可巧王六就递了一个把柄来了。 「彩心,你娘的这个请求并不过分。」纪清漪大步进了彩心的房间,彩心娘很是惊慌,忙趴下去给纪清漪磕头。 纪清漪让彩心扶她起来,温和道:「你刚才说的,我都听到了,去年大旱,各家都减免租子了,没道理我们家不减。你放心,我一定跟太夫人说。」 彩心娘激动的不得了,抓着纪清漪的手,直说:「好小姐,我们整个庄子上的人都感激你。」 彩心一把扯开她娘的手,满脸通红给纪清漪赔罪:「小姐,我娘乡下人见识浅,别吓坏了你。」 纪清漪并不见怪,依然笑容满面,又将东西递给彩心娘,让她有空多进府里转转,承诺她一定将事情办好,彩心娘这才感恩戴德地走了。 彩心送了她娘回来,一脸的愧疚:「小姐,您插手外院的事情,若是太夫人知道了,可怎么办?」 纪清漪知道她对自己一片忠心,体谅自己的处境,就拉着她的手道:「你别担心,我自然不会冒冒失失地去跟太夫人说,必然要想一个万全的法子来解决这个事。」 彩心嘴角翕翕,抓着纪清漪的手眼圈都红了。 纪清漪摸了摸她的脸,叹了一句傻丫头。 这件事情她的确不能出面,那就只有找钺表哥了。 可钺表哥若是知道这件事情,必然会狠狠训斥那王六一番。若是王六狡诈,痛哭流涕跪地求饶,钺表哥说不定会一时心软放他一马。毕竟王六是陈文锦的奶爹,便是为了陈文锦的颜面,钺表哥也不会将他怎么样。 若是能将事情捅到外祖母面前去就好了。 还没等纪清漪想出主意,太夫人就病倒了。 太夫人平时身体非常康健,突然毫无征兆地病倒,整个平阳侯府都很紧张,杜嬷嬷忙让人拿了名帖去请太医。 太医诊断之后,开了方子。 不是大病,不过是偶感伤寒,因为有了春秋,所以需要好好静养。 陈宝灵与纪清漪自然守在床边侍疾。 不料黎月澄来了。 黎月澄小产之后便躺在床上坐小月子,因为怕南康郡主折磨她,后来出了月子也依然宣称身子没有养好,总是不舒服。 大部分时间她都是在自己院中待着的,这一次出来是因为太夫人病了,没有人主持中馈了,她想着太夫人绝不可能把掌家之权交给南康郡主,那整个平阳侯府,便只有她有这个资格了。 她在丫鬟的陪伴下,进了太夫人的起居室。 平阳侯陈雍正在说这个事:「……杜嬷嬷,你要照顾太夫人,这内院也该有个人管,否则乱糟糟的也不像话。」 黎月澄嘴角微微抿了抿,身子也坐的比刚才更正,既然她要管家,就必须要做出个管家的样子来。 杜嬷嬷文言,就取了对牌出来,对众人道:「太夫人已经吩咐过了,这段时间就让大小姐与表小姐管家。」 陈雍就点了点头:「这也使得。」 又转头对陈宝灵与纪清漪道:「有不懂的就问杜嬷嬷,万事不可自专。」 陈宝灵无可无不可,纪清漪却很是郑重,站起来听了陈雍的教导,双手接了对牌。 黎月澄嫉妒的眼睛都要淌血了。 她是平阳侯府正儿八经的二奶奶,陈宝灵也就算了,纪清漪凭什么越过她呢。 回去的路上,丫鬟就道:「二奶奶,这个家还是太夫人说了算,若想站稳脚跟,必须要讨太夫人的欢心。纪表小姐也没有什么本事,不过是经常在太夫人面前转悠,太夫人才会喜欢她罢了。当初您没嫁给二爷的时候,太夫人也很是疼您的,眼下进了门,更该跟太夫人亲近才是。」 黎月澄听了,后背就是一凉。 嫁给锦表哥之后,她沉浸在甜蜜的生活中,的确不怎么朝太夫人面前走动了。 她只顾躲着南康郡主,却也将太夫人这边给冷落了。 若是得到了太夫人的欢心,便是南康郡主也不敢刁难她的。 她怎么本末倒置了。 「白鸽,你很好。」黎月澄满意道:「不愧我从那么多人中挑中了你,以后就是如此,有什么事情你多多提醒我,我必不会亏待了你。」 白鸽立马恭敬道:「是,多谢少奶奶栽培。」 白鸽是新来的丫鬟,原来的画眉与杜鹃,纪清漪查了很久也没有查出来究竟是谁推了她,便使了毒计将两个人都撵出去了,本以为少了她们两个办事很不方便,没想到白鸽竟然这么伶俐。 第4章 她颓废了这么久,画眉与杜鹃竟然没一个提醒她的,可见那两个包藏祸心,她撵走她们倒也不算冤枉了她们。 黎月澄下定决心,要振奋起来,争取早日将内宅大权拿到手。 从这一天开始,她便不再装病,天一亮就先到小佛堂去上香,求菩萨保佑太夫人早日康复。然后一整天就待在太夫人房中,不仅亲自侍奉太夫人吃饭吃药,就是太夫人睡着了她也不离开,只在太夫人房中抄经,十足的一副孝顺孙媳妇的模样。 等七八天过去,太夫人康复,黎月澄反倒瘦了一圈。 她的罪没白受,太夫人对她印象好了很多,等到去潭拓寺还愿的时候,就带了黎月澄一起去,还说让她将抄写的经文供奉到佛祖面前。 纪清漪却不管那些事,只一心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将太夫人带到庄子上去,让她亲眼见见庄头王六是如何嚣张跋扈欺压佃户的。 潭拓寺的知客僧人满面笑容地迎了太夫人进去:「太夫人好福气啊,这一病并未伤筋动骨,却看出了满堂儿孙的孝心,不仅侯爷、世子爷、二爷、大小姐、表小姐都点了长明灯祈求太夫人早日康复,便是田庄里的佃户也来了好几拨给太夫人祈福。」 「积善之家必有余庆,太夫人怜老惜贫,下人才会这般爱戴。平日里瞧不出来,到了关键时刻就显出来了。」 太夫人听了甚是诧异,没想到还有佃户来给她祈福,当即笑道:「不过是偶感小恙,家里就人仰马翻的,我以后也不敢再生病了。」 「佃户们不容易,今年又干旱,我生了这一点小病,怎么能让他们也来给我祈福呢,真是太不懂事了。」 后面这一句话,是对着陈文钺说的。 纪清漪忙道:「外祖母,您错怪钺表哥了,这事情跟钺表哥无关,是我听说庄户人家心诚,越是心诚,到佛祖面前祈求越是容易实现,可巧佃户听说您病了,来府上问怎么回事,我就让他们来祈福了。」 「他们来来回回跑了这些趟,我心里也很过不去,便跟佛祖许了愿,只要您能早日康复,我便用自己的体己银子给佃户们打两口井,就算是感激他们为外祖母做的这些事了。」 太夫人还未说什么,知客僧人却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又赞道:「府上慈悲之心,代代相传,太夫人教导的甚好。」 太夫人心里高兴,就笑:「您也太过誉了,不过是小孩子胡闹罢了。」 「赤子之心,最是难能可贵。」知客僧人就道:「太夫人这一病,乃是太过劳累所致,此时阳春三月,万物萌发,春草有情,春山含绿,太夫人若是无事,何不到田庄上小住几日,放松一下呢。」 太夫人在床上躺了十来天,整个人都是乏的,听知客僧人这么说,便真的动了去庄子上小住的打算。 当即转头去问其他人的意思。 陈宝灵贪玩,自然连连赞成;清泰年纪小,正是爱玩的时候,闻言眼睛亮晶晶的。 这事情本来就是纪清漪一手促成的,她自然不会反对。陈文钺虽然自己不能去,却也希望太夫人能松泛松泛的。 太夫人见众人都想去,她便做了决定,当天下去就去庄子上小住。 等到了庄子上,太夫人却觉得有些累了,便让众人先下去休息,黎月澄却不愿意,只说留下来给太夫人念经,服侍太夫人睡下。 她最近做的事情很得太夫人欢心。 陈宝灵却觉得她只顾自己献殷勤,好像别人都对太夫人不孝顺似的,自然对她不满。不过她也没说什么,只撇了撇嘴,拉着纪清漪走了。 黎月澄心里冷笑,服侍太夫人躺下,声音轻柔地念起经文来。 听着太夫人呼吸绵长进入了睡眠,黎月澄这才放下经书,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 她回到自己房间,躺到床上小睡了片刻。 也不知过了多久,听到窗外有两个小丫鬟在说话:「……外面来了一个夫人与一个小姐,听说与南康郡主有亲。」 「我也看到了,浑身绫罗绸缎,比二奶奶打扮的还富贵呢。刚才小喜去传话,得了二两银子的打赏呢,出手可真阔绰,不知道小喜有没有找到大小姐与表小姐。」 「两位小姐也太贪玩了,客人来了都找不到人影的,怎么不让二奶奶管家呢,我看二奶奶人也很气派啊。」 「也是这位夫人来的唐突,来之前也不打个招呼……」 黎月澄听见两个小丫鬟说说笑笑地走了,顿时睡意全无,带着丫鬟白鸽去了前院。 果然见前院的明间里坐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夫人,身穿沉香色遍地金比甲,梳着弯月髻,戴着金镶玉簪,通身的气派。 那人见黎月澄梳着妇人头,先是愣了一下,接着就站了起来。 她听人说太夫人带着大小姐、表小姐与表少爷来了别院,这个年轻的媳妇是谁呢? 第5章 正犹豫要不要上前行礼,黎月澄已经走上前,盈盈拜了下去,那妇人再次一愣,赶紧避开了。 这回轮到黎月澄发愣了。 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身后「噗嗤」一声笑,陈宝灵好笑道:「二嫂,这是二哥的奶娘,你好好的给她行礼做什么?」 黎月澄如遭雷击,一张脸变得刷白。 不是说是南康郡主的亲戚吗?怎么会是锦表哥的奶娘。 奶娘连涨得通红,赶紧上前来给黎月澄行礼:「原来是二奶奶,见过二奶奶。」 纪清漪与陈宝灵一左一右扶着太夫人缓缓走了进来,太夫人瞥了她一眼,很是不高兴。 黎月澄手脚冰凉,知道自己这是被人给耍了! 除了纪清漪她再想不到有别人了。 黎月澄站在房间里,羞愤欲死。 太夫人淡淡道:「黎氏,你忙了半天了,快回去吧。」 太夫人从前再不高兴,也会唤她月澄的,像今天这样唤她黎氏,还是头一回。 黎月澄忍着羞愤,捏着帕子退了下去,临走之前看了纪清漪一眼,眼中都是恶毒。 陈宝灵就冲纪清漪眨了眨眼睛,真有你的,她辛辛苦苦这么多天,你一出手就让祖母厌恶了她。 纪清漪微微笑,好说,好说。 若换了别人笑一笑就过去了,谁让是太夫人呢,最是多心又视侯府的颜面高于一切,黎月澄做了有失脸面的事,让人看笑话,太夫人自然恼了她的。 床前侍疾多天的功劳,这一个小小的错误就悉数抹杀了。 王妈妈是陈文锦的奶娘,陈文锦大了之后就得到平阳侯府的恩典,放出来到庄子上养老享福。 听到太夫人来了,自然要过来给太夫人请安的。 纪清漪就笑道:「王妈妈真是好气派,别说我二表嫂了,便是我见了,也要误以为是哪家的夫人呢。」 太夫人听了,脸色不由就是一沉。 这样穿金戴银,哪想个奴才,简直比主子还主子呢。 偏王妈妈没注意太夫人的脸色,只笑道:「这都是太夫人给的恩典,这整个庄子说不知道太夫人的善心呢,要不是当初我奶了二爷一场,如今还不知道在哪里喝西北风呢。如今吃穿不愁,我打心眼里感激太夫人。」 太夫人听她提起陈文锦,觉得她这是在表功,心里冷笑,脸上却很是和蔼:「你奶了二爷一场,这些都是应该的。」 王妈妈听了脸上喜悦之色更盛:「二爷出息了,先中了举,又娶了二奶奶,我为二爷高兴。当初那么小的人,一转眼就成家立业了。」 「王妈妈,你喝茶。」纪清漪趁势递了一杯茶过去。 王妈妈知道纪清漪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表小姐,就坐着接了过来。 太夫人眉头一挑,眸中闪过一抹凌厉。 纪清漪微微一笑,没想到事情这么顺利,王六夫妇比她想象中的更嚣张跋扈。 王妈妈必然是在庄子上作威作福惯了,所以忘记了做奴才的本分了,太夫人最厌恶的就是这种人。 待会事情闹起来,太夫人必然不会站在王六夫妇这边。 正巧杜嬷嬷来禀报说晚饭准备好了,纪清漪就趁势问:「王妈妈,你是用了晚饭过来的吗?」 王氏夫妻虽然是奴才,但在这庄子上可谓是呼风唤雨,嚣张跋扈。王氏不傻,知道这一切都是仗着侯府的势力。 听表小姐的意思,是留她吃饭,她若是留下来吃饭,出去见了那些佃户们,他们只会更惧怕她了。 「听说太夫人来了,立马就过来请安了,还没来得及用饭呢。」 「好了。」太夫人摆摆手,冷淡道:「既然还未用饭,你便赶紧回去吧,这天也不早了。」 王妈妈本以为太夫人要留她,想站起来道谢,人都站起来了,笑容也就僵在了脸上:「……是,奴婢这便告退了,明儿再来给太夫人请安。」 到底是奶了陈文锦一场,太夫人就是不满也不会为着这么一丁点的小事甩脸子,只不过心里到底生了芥蒂了。 「出来了也不安生。」太夫人脸上隐隐有不耐烦之色:「摆饭吧。」 这边饭还没有摆完,就有婆子火烧火燎地跑了进来:「太夫人,王妈妈跟佃户们吵起来了。」 「怎么又是她?」太夫人不悦道:「杜嬷嬷,你去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是。」杜嬷嬷应声而去,不一会就步履匆匆地回来了,她走到太夫人身边,神色凝重:「太夫人,佃户们跪在门口,想求您免了去年的田租,或者能拖一年,等佃户们今年的粮食收上来了,明年一起缴纳。」 太夫人的脸色立马就阴沉了下来。 第6章 去年年底她就同意免了田租的,王六好大的胆子,竟敢阳奉阴违,私吞佃租。 王妈妈跑了进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太夫人面前,大声嚎道:「太夫人别信那些刁民的,他们这是诬陷诬告,我们并没有跟他们要田租,他们这是故意陷害……」 太夫人见她头上戴着赤金簪子,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怒火,抓过旁边的茶盏,怒不可遏地摔到王妈妈脸上:「杜嬷嬷,还不将这欺上瞒下的刁奴拉下去打板子!」 立马跳出来几个孔武有力的婆子,抓着王妈妈下去了,不一会就传来板子打在人身上的「噼啪」声,却并未听到人的叫喊,八成是被堵住了嘴。 太夫人余怒未消:「去,将王六绑来。」 杜嬷嬷人还没出门,又有婆子惊叫着跑了进来:「太夫人,太夫人不好了,御史来了,巡城御史来了!」 「你说什么!」太夫人腾地一下站了起来,厉声质问:「巡城御史怎么会来,你可看清楚了!」 纪清漪一惊,怎么回事,怎么会有御史来?前一世王六的确打死了御史,可时间也对不上啊。 「看清楚了,那人说他就是御史……」 话音未落,门口就传来一个冷笑的声音:「太夫人,他们没有看错,的确是本御史来了!」 随着声音响起,一个文人打扮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了进来,男子四十来岁模样,头戴方巾,身穿靛蓝色棉袍,瘦长脸,八字须,眼神犀利。 只不过方巾歪了,棉袍破了,脸上青了一大片,看着十分滑稽。 太夫人大惊失色,完全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御史来了,偏后面的婆子不知道,那打板子的「噼啪」声格外响亮。 「侯御史。」太夫人的声音显得有些发虚:「不知侯御史到陈家田庄来所为何事?」 「我怎么敢到平阳侯府的田庄来?我是到圣上赐给我的田庄上来,不料竟然被人打了一顿!」脸上还疼,侯御史说话的时候,忍不住捂了一下,他痛声道:「平阳侯府一个小小的庄头都敢如此大胆,平白无故就殴打朝廷命官,太夫人,侯府好大的势力啊,纵奴行凶,该当何罪!」 殴打朝廷命官,纵奴行凶! 太夫人脸色变了又变,纪清漪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怎么会这样! 时间上明明对不上的啊。 她特意让太夫人倒田庄上来,就是避免这一祸事的啊,怎么还是避不开吗? 前世是殴打朝廷命官致死,这一世人虽然没事,可依然是殴打的罪了御史。 那御史是不是依然会弹劾舅舅,舅舅是不是依然会下诏狱? 那平阳侯府不就重蹈上一世的覆辙了吗? 纪清漪心里凉飕飕的,越想越是心惊。 太夫人比纪清漪镇定一些,沉着道:「侯御史,是不是弄错了,殴打您的刁奴在什么地方呢?」 侯御史冷哼一声,怒目圆睁:「难道本御史还会睁着眼睛说瞎话不成?太夫人,我这就将刁奴带过来!」 门口就来了一个人,他身穿一件玄色交织绫劲装,腰间绑着一根青色蝠纹绅带,五官精致,龙章凤资,举手投足间带着当仁不让的气度,不容小觑。 他一步一步走来,风度翩翩如清风朗月。 纪清漪眨了眨眼睛,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徐令琛,徐令琛怎么来了呢? 她不敢相信,直到徐令琛将鼻青脸肿的王六重重推到众人面前,她才相信这不是做梦,是徐令琛真的来了。 他回来了,是不是事情办的很顺利呢! 太夫人也震惊不已,先给徐令琛行了礼,然后问道:「侯御史,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侯御史冷笑:「这刁奴醉酒无故殴打于我,幸亏宁王世子路过,救了我,否则本御史哪还有命站在这里跟太夫人辩解。」 太夫人见是王六,心头一动,大怒道:「原来是此人!不瞒殿下与侯御史,这刁奴欺上瞒下,在田庄作威作福,强逼佃户交租,种种恶行,不一而足。今日正好被我撞见,我正欲着人绑他前来发落,不料此贼竟如此丧心病狂,连朝廷命官都敢殴打,实在可恨!我这便将此刁奴交由顺天府发落。」 侯御史见太夫人将事情撇的一干二净,自然不信,当即怒道:「太夫人,此事未免太巧合了些。」 「可不就是无巧不成书。」太夫人道:「我也是今日刚到田庄,刚才听了佃户们诉苦才知道此刁奴的恶行,他的媳妇便是我家第二个小孙的奶娘。因小孙现如今不吃奶了,就放了他们夫妇到田庄上来,不料竟如此伤天害理,我们侯府断断容不下这种背主的恶奴。」 太夫人说着,喝道:「来人,将此刁奴与王氏绑到一起,明天一早便送到顺天府去,背主作窃在先,殴打朝廷命官在后,这种恶奴,天理难容。」 第7章 侯御史余怒难消,冷哼一声:「太夫人莫不是以为如此便能抵消纵奴行凶的罪名吗?」 「此事的确是我治家不严,让御史受了委屈。」太夫人姿态摆的非常低:「御史要怎样才能消气,尽管说就是,我必然办到。」 徐令琛走上前来道:「此番侯御史受了委屈,乃是下人之祸,御史大人有大量,岂会抓着这点小事不放。太夫人这样说,好像御史碰瓷故意要平阳侯府如何似的。」 他嗔怪道:「太夫人也太小瞧侯御史了?难道他还能讹诈平阳侯府不成。」 太夫人哪里听不出来宁王世子这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呢,立马接了话头:「是我想左了,侯御史是朝廷命官自然不会跟那些破落户一样讹诈人,但此事到底是我们约束不让才让御史受了伤,这伤看着还不轻,着实要请太医好好才是。」 「杜嬷嬷,去拿五百两银子来给侯御史做医药费,再取两棵独参给侯御史补身子。」 「不用了!」侯御史把手一扬,脸黑的如锅底一般:「本御史从不无故受人钱财,太夫人不要逼本官破戒。」 有人爱财,有人好名。侯御史不爱财,恰恰是珍惜名声如爱惜羽毛的那一类人,太夫人就是知道所以才故意这样说的。 「这怎么能行呢?」太夫人一脸的愧疚:「到底是我们家的人打坏了御史,御史不接受医药费我也不勉强,那这样好了,由我做东,请御史吃酒,届时让我们家侯爷亲自给御史敬酒赔罪。」 侯御史更不愿意了:「太夫人不用说了,医药费不用,敬酒赔罪也免了。」 身为御史,他向来独来独往不结交其他官员的,若是与平阳侯一起吃酒,指不定被传成什么样子呢。 太夫人脸上就露出钦佩唏嘘的神色来:「都说侯御史两袖清风,刚正不阿,我从前虽然相信,却不想您能做到这步田地,怪不得那么多御史,圣上独独倚重您,只赐庄子给您。这般堂堂正正,廉洁奉公的清官当真少见,今天碰上的是侯御史而不是旁人,也是我平阳侯府的运气。」 太夫人突然冲侯御史拜了一拜:「御史的恩情,平阳侯府记下了。」 太夫人乃是长辈,这样低的姿态,侯御史完全没想到。 纪清漪也打心眼里佩服太夫人,这般能屈能伸,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太夫人这一拜,侯御史就是有再多的气也发布出来了,一场天大的祸事,就这样烟消云散了。 侯爷不会被弹劾入狱,钺表哥也不会放弃金吾卫去战场,更不会战死沙场一去不回了。 连日来压在她心头的一块大石总算是被移开了。 说到底还不是徐令琛及时出现力挽狂澜的功劳? 纪清漪冲他眨了眨眼,徐令琛也含笑看着她,两人视线相触,心中俱是一甜。 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会到田庄上来,又怎么这么巧救下了侯御史,还有皇帝的身体如何了,青龙道长真的找到了吗? 纪清漪心中有很多的疑问,可再多的疑问都抵不上她之前的担心,眼下他人好好的站在她面前,她空落落的心也就有了着落。 到了晚上,纪清漪让慧心彩心各自先去睡了,她则留了一盏小灯,迟迟没有入睡。 果然没过多久,窗外就传来轻轻叩窗的声音,三长两短,是徐令琛。 纪清漪毫不犹豫,打开了窗户,下一秒,就落入他温暖的怀抱中。 纪清漪很是温顺,由他拥着她,甚至还伸出手搂住了徐令琛的腰。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纪清漪的心一直在悬着,怕自己能力有限不能带着平阳侯府避开前一世的祸端,怕皇帝死了,徐令琛不能回京。 如今,他终于回来了。 她搂着他的双臂不由紧了紧。 感受她的依恋,徐令琛心软成了一团,他亲了亲她的脸颊,在她耳边低语:「漪漪,我回来了。」 「嗯。」纪清漪抱着他,鼻头有些发酸。 两世为人,她不得不承认,她非常的在乎他。 「徐令琛,你什么时候娶我?」 她不想再口是心非了,她想嫁给他,跟他生活在一起,从前她总觉得谁先低头谁就输了,可现在她却不在乎那些了,她是真的很想跟他在一起。 娇软的声音,像孩子一般在撒娇,徐令琛听了心中涌起无限的自责。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小丫头一定吓坏了。 「别怕,再过两个月,我便去平阳侯府提亲。」徐令琛摸着她乌黑的秀发,轻声道:「我已经找到青龙道长了,他说圣上的身体暂时无事。」 「真的找到青龙道长了?」纪清漪又惊又喜,豁然从徐令琛怀里挣扎出来,目含希冀地看着徐令琛:「那能请青龙道长给清泰治腿吗?」 第8章 这小丫头,一听到青龙道长就将刚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果然在她心里还是清泰更重要啊。 徐令琛心里酸溜溜的,故作忧心地叹了一口气:「这个要看情况的。」 「看情况?」纪清漪急了:「要看什么情况?请青龙道长出诊是有什么要求吗?」 「当然,青龙道长乃方外人士,此次进京便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促成的。」徐令琛道:「这一路过来,我与他也算有了几分交情,如果你亲亲我,我就请青龙道长给清泰治腿。」 纪清漪听他说的严肃,本以为很难办,没想到听到后来他竟然说出来这样的,当即就明白他是在故意逗她,就以手握拳,在他胸口轻轻锤了一下:「你呀,吓了我一大跳!」 徐令琛却把脸凑过来,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呶。」 纪清漪无奈,只得踮起脚,蜻蜓点水一本亲了一口,徐令琛却不放过她,搂了她的腰,擒住了她的唇瓣。 在青龙道长的调治之下,皇帝的身体渐渐恢复了健康。 但他的心情却一直非常压抑,总觉得那几盆兰花预示着他的命运,眼看着剩下的兰花也有发黄发枯的趋势,他便日渐心焦起来。 徐令琛便再次跟他建议:「皇上,干脆宣平阳侯府的纪小姐进来吧,不管如何,总要试一试的。」 皇帝沉默片刻,最终摆了摆手道:「再等等吧。」 皇帝身体一直不好,跟他勤政爱民也有很大的关系。他不欲为了几盆兰花大张旗鼓宣人进宫,从前请了几波人,最后都是满怀期望宣进来,带着无限的失望送出去。可不管哪一次请人进宫,要么是静悄悄的,要么是借了其他的名头,就是怕上行下效弄出事端来。 这样又过了几天,四盆花里又死了一盆,皇帝终于让徐令琛接纪清漪进宫。 这是纪清漪两辈子头一回进宫,想着皇帝高高在上手握天下掌握生杀夺予大权,又想着那几盆兰花对皇帝而言太过重要,万一自己没有治好会不会给平阳侯府带来祸事。 「你别害怕。」徐令琛道:「皇上虽然喜怒不形于色,却从来不会无缘无故责罚人。你此番进宫,是以姜姑姑弟子的名义进宫的,届时姜姑姑会观察你一段时间,觉得你可靠了,才会让你调治那几盆兰花。」 「你什么都不用管,就当那兰花是普通的兰花就是,千万不能表现出你已经知道那是皇上的兰花了。」 徐令琛握了她的手道:「别怕,一切都有我呢。」 纪清漪心里还是惴惴的:「我怕自己表现的不好,惹的皇上不喜,到时候不同意我们的婚事。」 「不会的。」徐令琛轻声安慰她:「你只管做好你自己,其他的都交给我。」 纪清漪不欲徐令琛担心,扬起笑脸,做出万事不怕的样子来。 等真进了宫,她才发现自己的担忧是多么的可笑。 进宫一连呆了七八日,也没有见到皇上的面,她每天的任务就是跟在姜姑姑身后到御花园花房里挑选花卉,然后帮助姜姑姑将花插好,送到御案上去。 姜姑姑内敛矜持,沉默温柔,插花技艺却非常高超,跟她呆在一起纪清漪觉得非常轻松,慢慢的也放下了刚进宫时的忐忑,认认真真跟她学起插花来。 除了纪清漪,还有另外一个名叫陶碧芝的小姑娘跟着姜姑姑学习插花,纪清漪是认了姜姑姑做师父的。陶碧芝却不同,虽然跟着姜姑姑学习插花,却没有师徒之名。 几天相处下来,她跟纪清漪也熟了。 问她是哪家的,怎么想到要进宫来,非常的热络。 在得知纪清漪父母双亡,家中没什么人了,如今住在外祖母家,陶碧芝脸上的神色就不似刚开始那么热情了。 「原来你寄居在别人家的,那姜姑姑怎么会收你做徒弟的呢?」 她一直想拜姜姑姑为师,甚至抬出了陶太妃,姜姑姑一直没同意。 纪清漪刚来,她摸不清虚实,不好对她做什么,如今知道纪清漪不过是孤女弱弟寄人篱下的,心里的不满立马就涌上来了。 纪清漪见她脸色不好,有不忿之色,就道:「我本来是在芳华女学学习插花的,突然圣上就宣我进宫给姜姑姑做弟子了,其实我心里也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陶碧芝微笑道:「原来如此。」 嘴上这样说,心里却认定纪清漪心思狡诈,没有说实话。她一个寄人篱下的表小姐,何德何能让皇上下圣旨宣她进宫呢。 她没说什么,却去找她的姑祖母陶太妃。 陶太妃原先是圣上生母元太后身边的宫女,因忠心耿耿便得到元太后的抬举,开始服侍先帝。虽然她没有生下一儿半女,却因为是元太后身边的人,皇上看在生母的面子上对她很是优待,特许她娘家晚辈进宫来陪她解闷。 第9章 陶碧芝很得陶太妃的喜爱,在皇后面前也经常走动,因为宫中孩子少,各宫的娘娘也都很喜欢她。 「祖姑母,你能不能跟姜姑姑说说,让她收下我呀。」 陶太妃很吃惊:「之前不是提过一次被姜姑姑拒绝了吗?你怎么又想起了这件事情?如今虽然没有师徒之名,但你想学什么,姜姑姑不是都教给你了吗?拜不拜师不是一样吗?」 那怎么能一样呢? 同样是学习插花,芳华女学出来的就是比别的女学出来的更被人高看一眼,若是能拜在姜姑姑名下,那就更不一样了。 「姑祖母,我虽然学到了东西,可没有好的师承,跟没学又有什么两样呢?」陶碧芝不依道:「从前姜姑姑说不收徒,可眼下她竟然从外面叫了个人进来收在名下,这不是打我的脸吗?我以后在宫中还怎么见人呢?」 陶太妃就哄她:「这事情我也听说了,可姜姑姑是皇上御用的人,我哪里能干涉得了呢?我上次去说了,她没同意,可见她是不愿意卖我这个面子的。若是再去,依然被拒绝,姑祖母脸面上也过不去啊。」 「那怎么办!」陶碧芝发脾气道:「难道您救眼睁睁看着我被人欺负吗?我跟着姜姑姑学了这么多年,如今被一个外人给踩了下去,这宫里是住不下去了。」 陶太妃也生气了,冷冷道:「那你就回家去吧,我知道你不耐烦在宫里,日日对着我这个老婆子。」 「姑祖母!」陶碧芝气得眼圈都红了。 陶太妃见她站着抹眼泪,心又软了。 这孩子七八岁就进宫陪她,没有同龄的玩伴,也不能上学,去年本来是要出去到芳华女学上学的,她病了一场,这孩子孝顺,留下来照顾她,就耽误了。 她一日日大了,想要个好名声,出宫才能说个更好的人家,她这个做姑祖母的焉能不明白? 陶太妃拉了陶碧芝道:「你是个聪明孩子,应该知道姜姑姑既然拒绝了,就绝不会同意的。与其讨姜姑姑欢心,倒不如多在皇上面前走动,你做的插花不是都供到御案上去了吗?若是皇上喜欢,赞你一声好,岂不是比拜姜姑姑为师更好?」 陶碧芝依偎在陶太妃怀里,心里渐渐有了计较。 纪清漪就发现陶碧芝变勤快了,原本姜姑姑做了插花是让纪清漪捧到御案上去的,陶碧芝就跟她一起去,有时候还会自己做了插花一起送过去。 姜姑姑见她勤勉,夸赞了她几句,陶碧芝得意洋洋:「纪小姐,怎么不见你做插花啊,跟姜姑姑学了这么久,你也该有所进步了才是啊。」 纪清漪好像没听懂她的炫耀,认真点头道:「陶小姐说的是,既然如此,从明天起,我便跟你一起做插花吧,届时一起送到御案上。」 「好,那我明天就看纪小姐的作品了。」陶碧芝脸上闪过一抹看好戏的神色。 她跟着姜姑姑学了这么久,纪清漪不过是半路出家,能做出什么好作品来。 正好明天让姜姑姑看看,让她知道自己弃明珠取鱼目是多么可惜。 第二天陶碧芝起了个大早,她用浅口盘做了一个荷花的插花,看上去清爽宜人,清雅恬淡。 然后就提着做好的插花去见姜姑姑,同时也要给纪清漪一个下马威。最好她自惭形秽,主动退出离开皇宫。 姜姑姑跟纪清漪都到了,正围着一个插花看。 那插花用的竟然不是平时插花所用的器皿,盛花的花器竟然是绿油油的竹子,竹子里插着一簇白兰,绿的竹绿的叶,白兰昂首而立,意态天然。 不仅可以将竹子插在笔筒里,还可以挂在墙上或者直接摆放在案牍上,非常新奇。 这么好的创意,真是很棒! 陶碧芝心里赞叹,姜姑姑不愧是姜姑姑,做出来的插花就是不同凡响。 姜姑姑见陶碧芝来了,看了看她手里的插花:「果然进益了,做的不错,你们把今天做的插花送过去吧。」 陶碧芝捧着自己的插花,纪清漪捧着姜姑姑做的插花,两人一起去了乾清宫养心殿,皇帝下朝后经常在养心殿处理政务。 陶碧芝脚步轻快,想赶紧把插花送到养心殿,等回来了,好好地问问纪清漪为什么不做插花,是不是知难而退了。 在养心殿门口,两人被拦了下来,原来今天皇帝下朝比较早,已经回来了,正跟宁王世子说话呢。 陶碧芝心头一跳,脸上就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来,怪不得姑祖母让她多朝乾清宫来走动,果然没错。 看来今天不仅能在皇帝面前露脸,更重要的是可以见到宁王世子,她从前见过宁王世子几次,都是远远地瞅着,今天终于可以近距离接触宁王世子了。 她瞥了纪清漪一眼,见她低着头捧着竹子不知道在想什么,就冷笑了一声。 第10章 这种人竟然也配拜姜姑姑为师! 太监进去通禀,便让她们进去,二人进门,先给皇帝磕头请安,然后才站起来摆放插花。 皇帝跟宁王世子徐令琛在下棋,皇帝也好,宁王世子也好,一直不曾抬头。 「咦,好清雅的花香。」徐令琛突然开口,貌似不经意地瞥了一眼。 陶碧芝感觉宁王世子的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心跳加快了许多,大着胆子看了徐令琛一眼,见他英姿勃勃,眉目如画,脸上就飞上了一抹红晕。 「是兰花。」皇帝放下手中的棋子,也抬头看了一眼,见纪清漪与陶碧芝安置的花都十分清雅,就点了点头:「天热,摆放些简单的插花,人看着心里也舒服些。」 徐令琛就道:「这荷花是姜姑姑做的吗?怎么跟从前的风格有些不太一样。」 陶碧芝越发觉得徐令琛对她有情了,否则怎么会不注意旁人,独独注意到她了呢。 陶碧芝难掩激动:「回殿下,这荷花是民女所做。」 徐令琛又望向纪清漪:「那个兰花是姜姑姑做的吗?风格也不甚像。」 纪清漪道:「回殿下,姜姑姑今天没做插花,这个竹兰相映是民女所做。」 「不可能!」陶碧芝霍然抬头,目露凶光地瞪着纪清漪:「纪清漪,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君!」 对纪清漪的不满,不屑,在这一刻悉数被她嚷了出来。 纪清漪大惊,瞪大了眼睛看着陶碧芝。 她究竟在发什么疯!就算发疯也不能跟疯狗似的乱咬人啊。 由于太过不齿,陶碧芝说话的时候声音不由自主拔高了好几个度,莫说是纪清漪徐令琛了,便是皇帝也转过头看着她。 「大胆!」皇帝身边的内侍立马厉声呵斥:「圣上面前,竟然咆哮!」 陶碧芝心头一沉,立马跪到地上,口中却犹自辩解:「皇上,非是民女无礼,而是纪小姐睁着眼睛说瞎话,实在令人不齿。民女不愿圣上被人蒙蔽,一时情急说话声音大了些,望圣上明察。」 皇帝面色不变,一双眼睛却冷冷地扫到纪清漪的脸上:「纪氏,陶氏所言是真的吗?」 纪清漪在门口听说皇帝在内的时候心里就打了退堂鼓。 可徐令琛也在,她知道这一定是徐令琛特意安排好的,想让她在皇帝面前表现一番。 因此,虽然心里打鼓,她也依然壮着胆子走了进来。 刚进来的时候皇帝坐着与徐令琛下棋,看着便如寻常叔伯与侄儿相处一般无二。刚才他说话的时候也不见如何严厉,可此刻他眼神冷冷的,一股无形的压低就逼了下来。纪清漪心里发紧,便赶紧跪了下来。 「回圣上,这插花实是民女亲手所做。」纪清漪低头恭谨道:「民女实在不知陶小姐怎么会生出这样的误会。」 纪清漪很想重重地扇陶碧芝两个巴掌,她进宫这一回可是为了给皇帝留下好印象,以方便她与徐令琛成亲的。 虽然能做的有限,她却想多努力一些,把事情做到最好,让徐令琛以后不那么吃力。 她身份低微,想嫁入皇家太难了。要不然徐令琛上一世也不会想着上战场挣军功。 这一世好不容易情况改善了,她可不想因为陶碧芝的一句话就前功尽弃。 一盆插花而已,是谁做的又有什么关系,不过是小事一桩。 可皇帝面前再小的事也是大事,再小的谎也是欺君,更何况纪清漪进宫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呢。 皇帝看着跪在他面前的两个年轻女孩,脸色比刚才阴沉了许多:「去,叫姜姑姑来。」 陶碧芝一听姜姑姑要来了,就知道马上就可以戳穿纪清漪了,当即挺直了胸背,高傲地瞥了纪清漪一眼,那意思仿佛在说:等会有你好看的。 姜姑姑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进门见纪清漪与陶碧芝都在地上跪着,脑中当时就嗡了一声。 这两个人一个已经拜师,一个虽然没有拜师却有师徒之实,而且也是她让俩人到养心殿来的,平心而论,她是不希望任何一个人出事的。 不过她在御前行走多年,又一向老成稳重,很快就收拾好了慌乱的心情,上前给皇帝请安。 至于其他的,她一句没问。 因为她知道,皇帝最不喜话多之人。 皇帝也不说其他,淡淡道:「这两个插花是你做的吗?」 姜姑姑眼观鼻、鼻观心,恭敬道:「回陛下,这两个插花不是奴婢所做,那盆荷花是陶小姐所做。那竹子与兰花,是纪小姐所做。」 陶碧芝不敢置信,一瞬间脸上的血色退的干干净净。 是纪清漪做的! 那竹子与兰花不是姜姑姑所做! 第11章 纪清漪没有欺君,犯了欺君之罪的人是她! 她人在跪在地上,身子却不受控制,像筛糠一样瑟瑟发抖起来。 皇帝的声音依然淡淡的,却少了几分压迫,多了一丝轻松:「的确不像你的风格,你一贯是内敛持重的。用竹子做容器,心思非常巧妙,以后这养心殿的插花便都让纪氏来做吧,你只需在旁指点即可。」 「是。」姜姑姑一如既往的平静。 纪清漪的心却砰砰直跳,听皇帝的意思,应该是认可她了。可是,她依然不敢确定。 她很想抬起头来,看看徐令琛,问问徐令琛,却知道现在还不到时机,只能生生忍着,嘴角却忍不住翘了起来。 皇帝见她虽然跪着,脸上却笑了,先是一愣,接着紧皱的眉头就舒展开了。 跪在地上还敢笑,这般喜怒露出形色,到底是年纪小。 倒让他这个做帝王的,有些羡慕了。 视线扫到旁边瑟瑟发抖的陶碧芝,皇帝对内侍挥了挥手:「让陶氏以后不要到乾清宫来。」 虽然没有惩罚,但今天的事情一定会传遍宫廷。 陶碧芝通体发凉,面若死灰地被太监拖了出去。 姜姑姑眉眼不动,带着纪清漪走了出去,等出了门才问纪清漪出了什么事。 纪清漪将事情说了一遍,姜姑姑听了,不置可否,让纪清漪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个什么意思。毕竟纪清漪进宫来,只不过是挂了个师徒的名分而已,陶碧芝却是实实在在跟着姜姑姑学习了多年的。 第二天,一大早,纪清漪按照皇帝的吩咐,把插花做好送到养心殿,回来的时候,姜姑姑已经在等着她了。 她面前的桌子上放着一个红砂六方盆,盆里养着一株兰花,叶子有些枯黄。 纪清漪心头一跳,这该不会就是皇帝心爱的兰花其中的一盆吧。 姜姑姑倒是笑容满面的:「昨儿听宁王世子说,你不仅会插花,还是养兰的高手,可巧我这里有盆兰花这几天有些问题,你帮我调治调治。」 「我在家里的确养过兰,高手谈不上。」纪清漪温婉道:「我先试试吧。」 纪清漪接了兰花的当天,就开始检查兰花是否是生虫了,又将兰花放在通风干燥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又用烧开的水放凉了来浇花,这样过了三四天,兰花并没有改善。 纪清漪便开始了第二轮的尝试,她将自己所了解到的调治兰花的方法悉数用了出来,依然不见效果。 苦思冥想了好几天,纪清漪依然找不出头绪,这天便到御花园走走,就听到两个宫女在聊天。 一个道:「你怎么回事,今天没精打采的?」 另一个苦闷道:「我是昨天晚上吃多了撑着了,这会子还难受呢。」 宫女就笑:「早说过让你别吃那么多了,你总是不信,如今可算是受了罪了吧,看你下一回还敢不敢贪嘴。」 「好姐姐,今儿的活你替我做吧,我来生继续做宫女,姐姐做娘娘,妹妹我来生报答你。」 「油嘴滑舌。」 两人越说声音越远,纪清漪听了却眼前一亮。 对呀,她怎么忘记另外一种可能了。 纪清漪想到就做,毫不犹豫。 姜姑姑见她竟然跟管理御花园的人讨要了很多花种撒在兰花盆里,十分吃惊,却也并没有去问她原有,没想到过了七八天之后,那兰花枯黄的叶子竟然重新开始变绿,原本萎靡的情况也开始好转,变得葳蕤挺拔起来。 姜姑姑大喜,立马将此事告知了皇帝。 皇帝竟然亲自到花房来看,见原本枯黄掉叶子的兰花犹如脱胎换骨一般,背在身后的手都忍不住蜷了起来。 这两年多以来,但凡是发黄发枯的兰花,只有一天一天干死的,像这样长出新叶焕发生机的,还是头一回。 这兰花与他的命运,与大齐的命运息息相关,便是九五之尊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了。 他尽量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平静道:「纪氏,你是如何调治好这盆兰花的?」 「回皇上,民女用了多种法子调治兰花,总不见效,十分苦恼,那天无意中听两个宫女说吃多了难受,就想到人吃多了会不舒服会生病,兰花也是一样。既然用了多种方法都不见效,那或许也是吃多了肥料撑着了呢。」 纪清漪不疾不徐,娓娓道来:「所以,民女就想出一个分担肥料的法子来,先撒上别的种子,让种子生根发芽吸收肥料,然后再将生出的幼苗拔掉,如果依然发黄,便再撒一回。没想到不待我撒第二回,头一回兰花就开始变绿了。」 皇帝点了点头:「单单听了宫女的话就能联想到调治兰花的法子,可见你真的用心了。」 皇帝也不说其他,只冲姜姑姑点了点头。 第12章 姜姑姑却知道,这个小姑娘是立了大功了。 这么多人未解决的问题,让她给解决了,这赏赐必然不会少了。 第二天姜姑姑便将剩下的几盆花悉数交给纪清漪,让她调治。 虽然那一盆是因为肥料过多,剩下的这几盆纪清漪并不敢掉以轻心,依然小心翼翼利用排除法,一个一个排出问题。 功夫不负有心人,十几天之后,剩下的兰花全都都恢复了勃勃的生机。 皇帝非常满意,让人送纪清漪出宫。 临走的时候,纪清漪将一个小册子交给姜姑姑:「先生,这里面是我调治兰花的经验心得,留下来给先生作为参考。」 纪清漪在的这段时间,所表现出来的本事令姜姑姑刮目相看,但是姜姑姑对纪清漪却从未表示过亲近,只是淡淡的。因为她知道纪清漪不过是借着拜她为师的名头而已,也并未教纪清漪什么东西。没想到纪清漪一点也不生气,只任劳任怨的做事情,临走的时候还留了手札给她,让她感慨万千。 纪清漪是宫中的内侍亲自送到平阳侯府的,她自然当先要去拜见太夫人。 正跟太夫人说着话,门口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呼唤:「姐姐!」 纪清漪转头,见清泰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委屈,眼睛红红的。 「清泰!」纪清漪赶紧站起来,想走到门口扶住清泰,却不料她才迈出几步,清泰就踉跄着跑到她面前,重重地扑到她怀里,带着哭腔道:「姐姐,你怎么去了那么久,清泰好想你。」 纪清漪不敢置信,抱着清泰的手微微发抖。 刚才是她在做梦吗? 清泰没有拄拐杖,没有人扶着,而是自己跑到了他的身边? 「清泰,你的腿……」 「姐姐,我的腿好了。」清泰抬起头来,眼睛亮亮地看着纪清漪:「我的腿好了,不用别人扶我也能走路了。」 他说着,从纪清漪怀里起来,一板一眼地在明堂里走来走去,虽然走的时候还有些歪斜踉跄,但的的确确没有人扶,的的确确可以自己自己走路了。 清泰的腿好了! 这不是做梦,是真的。 纪清漪捂住了嘴,忍不住泪流满面。 「别哭,别哭。」太夫人拉着她的手呵呵笑:「你进宫没多久,宁王世子殿下就带了青龙道长过来给清泰看腿,青龙道长如今就住在宁王府,每隔五天,清泰就去宁王府一回,让青龙道长给他针灸。」 当时她可是吓了一跳。 虽然当初弘忍大师说清泰的腿尚有一线生机便是系在青龙道长身上,但是她是想也不敢想的。 青龙道长是方外人士,莫说是他们请不动了,便是皇帝派人去请,都不一定能请得动。 没想到宁王世子不仅把青龙道长给请来了,竟然还让他答应给清泰看腿。 虽然平阳侯府已经向宁王世子投诚,但太夫人可不认为宁王世子因此就会替平阳侯府请青龙道长。 宁王世子很看重纪清漪姐弟,至少比她想象中要看重的得多。 眼下皇帝宠信宁王世子,对太子多有不满,特别是宁王世子为皇帝找来青龙道长续命之后,皇帝对宁王世子更倚重了。 按照这样的形势发展下去,废太子,立宁王世子也不是不可能。 若真有那么一天,纪清漪姐弟便是平阳侯府一大助力。 太夫人满心的打算,看向纪清漪的眼神里充满了慈爱。 「原来是这样。」纪清漪擦干了眼泪,心中的感动却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 她人在宫中,却一直惦记着清泰的腿,如果这一次不能争取到青龙道长,以后恐怕机会更少。虽然徐令琛答应了会帮她,但是她以为那是他随口一说的,没想到他不声不响的,真的办成了。 好像他从来就没有随口一说这回事。 不管多难的事,哪怕她只是随口一说,徐令琛都会放在心上并为她办到。 这世上,除了徐令琛,再不会有人待她如此了。 陈宝灵红着眼圈朝纪清漪肩膀上锤了一拳:「你这一去就是这么久,连个信都没有,真是没良心的。」 「宝灵。」纪清漪松开清泰,抱了抱陈宝灵:「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我以后再也不会如此了。」 陈宝灵吸了吸鼻子,一把拉住她的手:「难道你以后还要进宫吗?」 纪清漪见她一脸的紧张,忙道:「应该不会了。」 太夫人却问:「怎么回事,你不是拜了姜姑姑为师吗?怎么突然回来了?又说不用进宫了?」 难道是在宫里闯了祸吗? 「不是的,外祖母。」纪清漪见太夫人脸色不好,知道她想多了,忙解释道:「是姜姑姑到了出宫的年纪,想找个人接替她在乾清宫的事情,她得知清泰腿脚不方便,就怕我心里牵挂家里,不能很好的留在御前,就放我回来了。」 第13章 太夫人这才松了一口气,问起她在宫中的事情来。 纪清漪将宫中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知了太夫人,只略过陶碧芝那一段不提,当然那兰花是皇帝的兰花也没说。 太夫人得知她做的插花得到了皇帝的夸奖,当即将她夸赞了一番。 陈宝灵喜气洋洋道:「我就知道你厉害。」 正说着话,杜嬷嬷突然来报:「太夫人,宫中有内侍来了,让表小姐接旨。」 众人神色大异,纷纷看向纪清漪,纪清漪也是一愣。 还是太夫人当先反应了过来:「快,不要耽误了,天使到了门口,快去接旨。」 来宣旨的是皇帝身边的李公公,李公公神色轻松,满面笑容,让众人都松了一口气。 等香烛摆好,众人在太夫人的带领下下跪拜下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纪严之女纪清漪,知书识理,聪慧敏捷,甚得朕心。着即封为真宁县主,钦此!」 离宫的时候,皇帝问她要什么赏赐,她最想的自然是请青龙道长给清泰治腿,可求人治病应当心诚,让皇帝下旨压着别人治病未免不好,所以纪清漪当时就说皇帝喜欢她的插花是她的福气,不敢要什么赏赐。 当时皇帝没说什么,让她空着手出宫了,本以为这件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纪清漪怎么也没有想到皇帝竟然会册封她为县主。 她有封号了,是真宁县主,从此之后再不是寄人篱下的表姑娘了。 如果愿意,她甚至可以立即从平阳侯府搬出去。 纪清漪跪在地上,不敢相信这竟然是真的。 李公公与纪清漪是见过的,见纪清漪跪在地上,就笑道:「请真宁县主接旨。」 纪清漪如梦初醒,伏身磕头再起身,尽量压制内心的激动:「民女纪清漪接旨。」 「恭喜县主。」李公公满脸堆笑:「如今有了封号,不可再自称民女了。」 按照礼制,她以后要称臣女。 李公公的善意纪清漪能感觉到,忙道:「是,多谢公公提点。」 太夫人忙拿了一个荷包递给李公公:「公公辛苦,请公公喝茶。」 李公公也不推辞,当即就接了过来,显然早已习惯。 送走了李公公,平阳侯府就陷入一片热闹之中,最高兴的就是陈宝灵:「清漪,真没想到你竟然在我之前得到县主的封号,你说,下一步皇上是不是要给你赐婚啊?」 陈宝灵的南康郡主的女儿,郡主的女儿基本上都可以被册封为县主。得宠的郡主,女儿早早就会被册封,有时还会格外加恩加封为郡主、公主。像南康郡主这样不得宠的,女儿则只能等到成亲之前才会得到册封的旨意。 在陈宝灵与顾向明定亲之后,南康郡主就递了请封陈宝灵为县主的折子,只是皇帝一直没有回音。 清泰听了这话,一把将纪清漪抱住:「姐姐,你要嫁到谁家,清泰要跟你一起嫁过去。」 「那可不行,哪有姐姐嫁人弟弟也跟过去的。」陈宝灵刮着他的鼻子:「清泰你羞不羞啊。」 纪清泰不觉得羞,纪清漪却被羞了个大红脸:「清泰乖,别听宝灵胡说,姐姐哪也不去,谁也不嫁,一直陪着清泰。」 「不行,不行。」清泰瞪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一本正经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不要姐姐做老姑娘,我要姐姐像宝灵姐姐一样欢欢喜喜的嫁人、生小外甥。」 「纪清泰!」这下子轮到陈宝灵脸红了,她气得一跺脚,转身跑了。 室内就发出轰然大笑,气氛欢乐又温馨。 转眼就过了两天,到了纪清泰去宁王府针灸的日子,纪清漪自然毫无疑问的陪他一起去。 到了宁王府,徐令琛已经在等着他们了。 见到纪清漪,他脸上立马绽放出一个喜悦的笑容。 那笑容好似云散月出,皎皎动人,纪清漪看着,不由脸上一热。 他视线锁在纪清漪脸上,大步走向纪清漪,柔声道:「漪漪,你来了。」 他人刚刚站定,还想说别的话,手却被人牵住了。 一低头,见纪清泰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世子哥哥,你今天怎么在家?」 从她进门到前一刻,徐令琛眼中完完全全只看到纪清漪,压根就没有注意到还有个小不点在旁边。 徐令琛眼中闪过一抹无奈,摸了摸清泰的头:「我今日休沐。」 纪清泰立马咧嘴笑了:「那世子哥哥可以陪我一起针灸吗?」 徐令琛以手握拳,放在唇边轻声咳了一下:「我还有事。」 之前见面几乎都是晚上,说话也不能好好说,只能压低声音,眼下好不容易有了正大光明见面的机会了,他怎么能白白错过呢? 第14章 清泰眼中的光彩迅速地落了下去,徐令琛又道:「你有没有想吃的菜?今天留下来吃午饭,我陪你。」 清泰脸上这才重新扬起笑脸:「我要吃冰糖百合马蹄羹、松鼠桂鱼、笼蒸螃蟹。」 「都做给你。」徐令琛十分有耐心:「我让郑则吩咐厨房,你快进去针灸吧,别让道长等急了。」 「好。」清泰松开他,转而去牵纪清漪的手:「姐姐,咱们进去吧。」 徐令琛脸上闪过一抹呆怔,忙道:「清泰,道长针灸的时候不能有别人在旁边的,这样会乱了道长的心神。你一个人进去吧,我跟你姐姐就在这里等着你。」 清泰没说话,只直直地看着徐令琛,又看了纪清漪一眼,脸上有怀疑也有不解,最终神色复杂地走了。 徐令琛第一次感觉清泰这孩子也不好哄啊。 纪清漪却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徐令琛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下一刻就拉了纪清漪到书房,像是惩罚似的,将她按在墙上,狠狠地亲了上去。 动作有些粗鲁,纪清漪却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只觉得自己好像又见识到徐令琛的另外一面了。 徐令琛见她眼中有点点笑意,浑然不似从前那般认真投入,心里越发恼怒,捧着她的脸的手一合,她的嘴就嘟起来了。 肉呼呼的,像个包子。 这下轮到徐令琛笑了。 纪清漪不用看也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多滑稽。 她「啪」地一下拍掉徐令琛手,气哼哼地坐到了椅子上。 徐令琛见她娇娇软软好似傲娇的猫,更觉得好玩,走过去将她抱起来放到了自己的腿上:「漪漪乖,别生气了。」 纪清漪怎么舍得生他的气呢,他这样一哄,立马就笑了。 徐令琛就拿了一个帕子给她:「这帕子里面放的有药,捂到人口鼻上人就会昏过去,你带着,防身用。」 纪清漪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眉目清明地看着她:「徐令琛,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徐令琛的心就是一紧。 当然了,他去查了陈文锦与徐令检,发现上一次殴打御史便是陈文锦的手笔,而他做这一切的目的就是要把平阳侯府攥在自己手中。 更让他吃惊的是,徐令检对纪清漪存了志在必得的心,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她长得像一个已经死掉的人。 虽然他安排的有人,但是依然怕自己疏忽导致纪清漪受到伤害,所以,他让人研制了这无色无味的药,涂在帕子上,以备不时之需。 只不过,她比他想象中的更聪明,他才刚刚将帕子拿出来,她就意识到问题了。 「我有什么要瞒着你呢?」徐令琛起来,牵起她的手道:「不过是防患于未然罢了,再说了,这不是你自己的主意吗?上次给了你那种熏香,你利用熏香解决了关可儿,你还问我有没有其他的好东西了,我如今找到了,你反而不相信我了,你可真是难伺候。」 不是他不愿意说,而是他还没有想好。 他根本不愿意在纪清漪面前提起徐令检这三个字。 而且现在还不到时机,将事情告诉她,不过是让她白白担心罢了。 徐令琛捏了捏她的鼻子:「你这样怀疑我,我可是会伤心的。」 纪清漪可以肯定,徐令琛一定没说实话。 可她也相信,徐令琛不说实话一定有他的原因。 不管怎么样,他是一定不会伤害她的。 这一回,纪清漪决定装糊涂,她将帕子接过来放到袖笼里,拉了徐令琛的手道歉:「好了,这一次是我的错,我不该随随便便就怀疑你,殿下大人有打量,不要跟小女子计较了好不好?」 「要不原谅你也不是不可以……」 徐令琛怎么舍得放弃这个机会呢,自然抓了她,狠狠地占了一回便宜。 纪清漪就发现跟徐令琛在一起的时候,时间过的特别快,她也变得特别放松。 到了中午,二人吃饭,依然忍不住眉来眼去的。 清泰一直看着不说话,等回去坐上马车他就哭了:「姐姐,你喜欢世子哥哥,你要嫁给世子哥哥,不要清泰了。」 虽然他知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但看着姐姐跟世子哥哥两人同时忽略了他,他心里还是很难受的。 纪清漪脸上火辣辣的,心里酸得厉害。 她真该死,竟然这般得意忘形,忽视了清泰,伤了他的心。 「是姐姐的错,是姐姐不对。如果你不喜欢,那我以后就不再跟他见面了,我以后都陪着你,好不好?」 纪清漪是长姐,虽然清泰是弟弟,但实际上她跟养儿子也差不多。 她已经习惯了处处以清泰为主,时时刻刻照顾着清泰的情绪,而将个人意愿放在清泰的意愿后面。 第15章 她是脱口而出的,可话说出了口,她觉得自己更难受了。 她真的能说到做到吗? 如果以后真的不见徐令琛了…… 光想想她心里就疼得厉害。 「姐姐。」清泰从纪清漪怀里出来,抽抽搭搭道:「我已经是大人了,不用姐姐陪了,姐姐迟早是要嫁人的,相对于别人,我更希望姐姐能嫁给世子哥哥。你们两个都是我最喜欢的人,只是姐姐以后不能有了世子哥哥就不要清泰了。」 先是世子哥哥见了姐姐就看不见他了,也不愿意陪他了,还有姐姐眼里也只有世子哥哥了。 他真的好委屈! 纪清漪听着清泰的话,又是愧疚又是难过,她一边给清泰擦眼泪,一边轻声地承诺:「清泰放心吧,不管姐姐嫁给谁,在姐姐心里,清泰都是最重要的家人,谁都不能取代。」 清泰伸出手,泪眼朦胧道:「那姐姐跟我拉钩。」 纪清漪赶紧伸出手与他拉钩,亲了亲他的脸蛋,道:「今天的事情,你不能跟别人说。」 清泰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道:「我知道,姐姐你放心吧,等世子哥哥来提亲之后才可以说给别人听。」 「清泰真乖!」 说是这么说,可是清泰一想到以后要跟别人分享姐姐了,心里一时还是超级不痛快。 正好纪清漪也没什么事,他就时时刻刻黏着纪清漪。 纪清漪能理解他的心情,在他面前绝口不提徐令琛,几乎有求必应,什么都依着他,等又过了五天,清泰再去宁王府的时候,他道:「姐姐,虽然你跟世子哥哥两情相悦,但是在世子哥哥提亲之前,你们还是不要见面了。」 纪清漪惊诧。 清泰却一本正经的板着包子脸道:「虽然我觉得世子哥哥不错,但是他要娶你,还是必须要拿出诚意来的。这世上的男子,负心寡义的多,世子哥哥既然要娶你,无论如何都不能绕过我这一关,我必须要试探试探他。」 纪清漪被清泰的言论惊呆了:「那你准备如何试探殿下呢?」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这是男人与男人之间的事。」清泰正襟危坐,一脸的严肃:「咱们家只有我一个男人了,我便是纪家的一家之主,这事你必须听我的。」 他嘴上这么说,放在腿上的小肉手却不停地抠着衣裳,显然心里是很没有底气的。 纪清漪觉得,如果她不同意,清泰恐怕会哇的一声哭出来。 现在是清泰与徐令琛之间的事,那就交给徐令琛吧,她不管了。 反正死道友不死贫道。 纪清漪摸了摸清泰的小脑瓜:「你说的没错,女子未嫁从父,父死从兄,无兄则从弟,你是咱们家的顶梁柱,一家之主,我自然是要听你的。」 清泰却突然从凳子上跳起来,一把抱了纪清漪的胳膊:「姐姐,你觉得我真的能做好一家之主吗?」 「当然了。」 因为腿脚不便,清泰比一般的孩子都更加敏感内敛。 纪清漪鼓励道:「你现在就知道帮姐姐张罗亲事了,真令姐姐刮目相看。你是姐姐的靠山,哪怕姐姐出嫁了,想要在夫家站稳脚跟,也必须你给我撑腰才是。」 「真的吗?」清泰兴高采烈,不敢相信:「我真的可以做姐姐的靠山吗?」 「那清泰愿意做姐姐的靠山吗?」纪清漪柔声道:「姐姐能依靠的,只有你呀。」 她这话给了清泰莫大的鼓励,他立马挺直了胸膛,拍着胸脯保证:「姐姐你放心,我一定跟着先生好好读书,他们高中官袍加身给你撑腰。」 他小脸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的,像个斗志昂扬的小老虎。 纪清漪心里就更欢喜了,徐令琛说的没错,她如母鸡护仔一样将清泰护在身后是不对的,应该放手、应该鼓励清泰有自己的想法,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他肩上有了责任,有了自己的想法,才会更像个朝气蓬勃的少年,而不是原来那个只会躲在他身后叫姐姐的小哭包。 纪清漪感觉自己找到了方向,怜爱地掸了掸清泰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去吧,殿下能不能托付,姐姐能不能嫁个良人,就看你了。」 「姐姐你等着我回来!」 清泰丢下这一句话,就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 纪清漪突然为徐令琛感觉到忧心。 到了下午,清泰回来了,还将徐令琛给带来了。 杜嬷嬷让纪清漪过去,吓了纪清漪一大跳。 清泰该不会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把徐令琛给惹毛了吧。 不过徐令琛就是再生气也不会对清泰怎么样的,恐怕他的脸色很不好看。 怀着看好戏又担忧的复杂心情,纪清漪去了太夫人的院子。 第16章 纪清漪到的时候,清泰正坐在太夫人明堂那张福禄寿靠背椅上吃糖葫芦,腿悬在半空一摇一摇的,糖葫芦吃的满嘴都是,红嘟嘟的惹人怜爱。 还有陈宝灵,也捏着糖葫芦吃呢,不过吃相比清泰文雅多了。 徐令琛坐在清泰旁边,两人有说有笑别提多和谐啦。 这小子! 不是信誓旦旦要做她的靠山吗? 徐令琛冲纪清漪眨了眨眼,一脸的得意。 当着太夫人的面,纪清漪可老实了,眼观鼻,鼻观心,并不回应他,心里却甜丝丝的,比吃了糖葫芦还甜。 等无人的时候,就问清泰:「你不是说要替我考验殿下吗?怎么一个小小的糖葫芦就将你收买了?」 「不是呀,姐姐!」清泰一本正经道:「不是一个糖葫芦,世子哥哥买了摊子上所有的糖葫芦,是郑则哥哥扛回来的。」 所以呢,还是为了糖葫芦把姐姐给卖了! 原来在清泰心中,她就值一摊子糖葫芦啊。 这下子,纪清漪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姐姐。」清泰笑嘻嘻的像个做坏事得逞的小老鼠一样:「世子哥哥说,这样逗你,你一定会哭笑不得的。姐姐,我逗到你了吗?」 纪清漪瞪大眼睛看着清泰,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徐令琛这厮,把她的弟弟教坏了。 「姐姐别生气。」清泰赶紧拉了她的手:「我怎么会为了糖葫芦就忘了姐姐呢。姐姐在我心里比什么都重要了,我已经问过世子哥哥了,他说,你们成亲之后,再不会有旁人,一生一世只有你一个。」 清泰说着,突然眼圈红了:「姐姐,世子哥哥这样的男儿必然是言而有信的,你可以嫁了。」 他虽然年纪小,却也明白,世子哥哥身份高贵,容貌英俊,对姐姐真心一片,这样的男子值得姐姐托付。 「清泰。」纪清漪拉着弟弟的手,心里软软的,暖暖的。 陈宝灵的婚期定在了八月二十八。 公主府请的媒人是卫国公夫人,平阳侯府请的媒人是太夫人娘家侄女吴氏,丈夫乃是如今的户部侍郎。 平阳侯府上次嫁女儿还是十几年前,而陈宝灵嫁的又是公主府,所以整个平阳侯府都格外重视。 进入八月之后,陈家便开始忙碌起来了,连今年的中秋都过的格外匆忙。 别人再怎么忙,跟陈宝灵是没有关系的,之前天气热,她就窝在家里不出门,好不容易天气凉下来了,她就想着出去走走。 马上就要做新娘子了,这个时候还朝外跑,若是被人看到了岂不是笑话。 陈宝灵倒是无所谓的:「哎呀,清漪,你明明比我小,怎么跟个老妈子一样对我管手管脚!」 纪清漪见她脸拉得老长,毫无身为新嫁娘的自觉,更无对未来的忧虑只想着玩,又是羡慕又是担忧:「你跑出去玩不要紧,若是被人看到别人何止是会笑你呢,连带着顾向明脸上也不好看。若是传到寿春长公主耳中,怕就更不好了。」 陈宝灵想了想,脸上就露出认真的神色来:「清漪,寿春长公主会不会不喜欢我?」 纪清漪也有这个担心。 虽然寿春长公主平易近人,但耐不住她从前跟南康郡主有龃龉啊。 可她既然同意顾向明娶陈宝灵,要么是心里非常强大,无视南康郡主的存在。要么是心疼顾向明,不得不做出妥协。 不管是哪一种,陈宝灵成亲之后都必须通过自己打动南康郡主才行,否则以后的日子恐怕不好过,毕竟婆媳是要相处几十年的。 心里虽然这样想,但纪清漪绝不会在陈宝灵成亲前泼她的冷水的:「你别担心,寿春长公主若是不喜欢你,怎么会同意顾向明上门提亲的呢?你再看看的三媒六聘,哪一个都是分量十足,说明公主府还是很重视这门亲事的。你只消好好地在家里呆着,等着嫁过去就好了。难道公主不喜欢你,你就不嫁了吗?」 「当然不是。」陈宝灵脸一红:「我是一定要嫁给顾向明的,不管谁阻拦都没有用。若是寿春长公主待我好还行,她若是待我不好,我……我就拐了顾向明出府单住!」 纪清漪惊诧,然后就笑:「你能这么想很好,只要顾向明待你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两人正说着话,丫鬟就说南康郡主朝这边来了。 南康郡主看纪清漪向来是不顺眼的,纪清漪听了就道:「我先回去,你跟郡主说完了话,要是时间还早,就去找我,咱们带上清泰,到花园里荡秋千。」 「好。」陈宝灵道:「你要等着我,可不能带着清泰不等我啊。」 纪清漪笑笑:「放心吧,一定等你。」 在门口遇到南康郡主,纪清漪屈膝给她行礼。 第17章 南康郡主淡淡道:「起来吧。」 纪清漪抬头看了南康郡主一眼,吓了一大跳。 南康郡主不喜欢她,所以她也尽量不朝南康郡主身边凑,能不见面就不见面,算算日子,也有几个月没见到了。 南康郡主本是个丰腴白皙的妇人,可今天再见,南康郡主瘦了好多,脸色发黄,两只眼睛也没有什么精神,好像大病了一场似的。 她气色不好,竟然也没有化妆,越发显得精神差,待会宝灵见了必然心里难受。 纪清漪摇摇头,去找清泰去了。 南康郡主是有事来找陈宝灵的。 「娘,你病了怎么还亲自来?」陈宝灵迎到屋子门口,亲自扶了南康郡主进门:「有什么事情让丫鬟婆子说一声就是了。」 到底是亲生的母女,哪里有隔夜仇呢,分开住之后矛盾少了,陈宝灵便将南康郡主从前做的过分的事情给忘了。 「你眼看着就要嫁出去了,娘怎么能不来。」南康郡主见陈宝灵又长高了好大一截,长得跟陈家人很像,不像她,不由自主地叹了一口气。 南康郡主从来都是火急火燎的性子,今天这样反而让陈宝灵担忧:「娘,到底出了什么事?」 「明天户部侍郎夫人吴氏就要带着杜嬷嬷去卫国公府丈量屋舍了吧?」 在成亲之前,女方是要先去男方家里丈量房舍的,这样到了安置嫁妆的那一天便不会手忙脚乱。 见她问起这件事,陈宝灵还以为南康郡主舍不得自己,不由抱了自己母亲的胳膊撒娇:「娘也听说了啊,刚才祖母还派了人来了呢,让我身边的良辰或美景也跟过去一个,毕竟她们是贴身服侍我的,我的很多习惯她们比旁人都清楚。」 南康郡主见女儿脸上露出小儿女的神态,就摸了摸她的头发道:「让朱嬷嬷也一起去吧。」 陈宝灵心中警铃大响,立马坐正的身子:「娘,朱嬷嬷去做什么?」 南康郡主见陈宝灵如此,脸上的神色也变了:「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朱嬷嬷去不得吗?我是你娘!朱嬷嬷是从小服侍我的,我不能亲自去,难道还不能派个人去吗?你要嫁入公主府了,就看不起娘这个郡主了!」 陈宝灵见南康郡主动怒了,立马放软了声音:「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不用说了,我明白了。」南康郡主站了起来,心灰意冷又痛心疾首:「是我没本事,给你丢脸,跟皇上请封你为县主,皇上又没有同意。你对我这个做娘的不满也是应该的,是我没有自知之明,上赶着来讨你的烦……」 「娘。」陈宝灵心里不是个滋味,眼泪都出来了:「你说这些做什么呢,我又没说不让朱嬷嬷去……」 南康郡主大喜,拍着陈宝灵的手:「我就知道你是个孝顺孩子,不会嫁进了高门就忘了娘。那就这样说定了,明天让朱嬷嬷跟着一起去。」 「我这里无可无不可的。」陈宝灵道:「就是要跟祖母说一声。」 「你放心好了,太夫人那里我去说,你都同意了,太夫人没有不同意的。」 南康郡主丢下这句话,便喜滋滋地走了。 到了第二天,一行人去卫国公府丈量屋舍,去的时候高高兴兴而去,回来的时候也是欢欢喜喜的。 吴氏笑着道:「姑母请放心,卫国公府给小姐与姑爷准备的院子很大,三间正房四间厢房两个耳房,与公主府一墙之隔。卫国公夫人说了,这两天就在旁边开个门,这样想去公主府也就很方便了。屋舍已经粉刷好了,铺了大红的地毡。庭院也已经重新修正了,地上铺的一色的青石方砖。」 「院中种了两棵石榴树,还有一个花坛什么都没有种,只摆放了几盆秋菊,说是等宝灵过门了,明年开春依着宝灵的爱好种。」 「还有饲养金鱼的缸、廊下养鸟的笼子都已经提前备好。」 「院落已经取名尚未挂匾,说是姑爷取的,叫多福堂,已经请了名士方询写了,明后两天应该就能挂上了。」 吴氏快人快语,一口气连说了好些话,她一直说,众人一直听,太夫人脸上的笑意就更深。 能做到这一步,足以表明公主府的人对这门亲事的重视了。 吴氏喝了一口茶水润润嗓子,又道:「我们去的时候,卫国公夫人一直陪着,公主身边的嬷嬷也在,出门的时候姑爷与世子爷亲自来送。又是公主府,又是卫国公府,姑爷人品相貌自然不用说了,难得是对宝灵的一片爱护重视之心,姑母,这门亲事真真是万里挑一了。可惜卫国公世子爷的婚事也定了,要不然我定要将我家碧城说到卫国公府的。」 碧城是吴氏的女儿,今年十四岁,过了年就及笄了,正到了可以说亲的年纪。 纪清漪听着,也替陈宝灵高兴,她替吴氏续了茶水,问:「宝灵与顾二爷的婚房没有安置在公主府吗?」 第18章 「你小孩子家家不懂这个。」太夫人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寿春长公主百年归老之后,公主府是要被收走的。卫国公与二老爷兄弟情深,家中孩子又少,自然是不希望分家的。与其现在将婚房安置在公主府,等以后再搬回来,不如现在就安置在卫国公府,反正寿春长公主是公主府与卫国公府两边都住着的。」 「姑母说的是,卫国公夫人就是这样说的,您人虽然没去,说的一丝不错,难怪人家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 众人都被吴氏爽利的言语逗笑了。 纪清漪就冲屏风后面的陈宝灵丢了一个眼神。 陈宝灵美滋滋的,嘴角敲的老高。 杜嬷嬷走了进来:「太夫人,卫国公夫人来了。」 众人惊愕,就是有什么事情也不用卫国公夫人亲自来啊。 「快请进来。」 卫国公夫人进门,先跟众人寒暄,太夫人见她笑得有些勉强,心里不由就咯噔了一下。 都这个时候了,别是婚事有什么变故了吧。 「亲家伯母。」太夫人热情道:「怎么亲自来了?我们正说府上婚房安置的好呢。」 「亲家太夫人,我没听错吧?」卫国公夫人半信半疑道:「您是真的满意吗?」 「当然是真的满意了,府上很有诚意,我们宝灵有福气。」 卫国公夫人脸上的疑虑并未消除,反而带了几分不满:「既然如此,那怎么府上的嬷嬷说对婚房不满意,非要二爷的婚房跟我们世子爷的婚房调换一下呢?」 「太夫人,我们国公爷与二老爷是手足,当年是同时娶亲,我与公主从未红过脸。所以这一次至明与向明兄弟二人也是同时娶亲,两人的婚房一般无二,就希望侄媳妇与我家儿媳妇以后能跟我与公主一样和和美美的。府上去的时候,说的好好的,怎么一转脸就变了卦了呢。」 吴氏闻言,立马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太夫人请她做媒,将事情完完全全交给她的,出了这样的纰漏,便是她这个媒人失职。 万一卫国公府以为平阳侯府故意拿乔挑剔,当面一套背地一套,因此对陈宝灵有褒贬那也就不好了。 她正想开口,太夫人却在她之前说话了:「亲家伯母放心,断断没有这样的事,府上的一切都安排的很好,我们没有不欢喜的。婚房的事情该怎么来,就怎么来,我们绝不挑剔。」 不怪太夫人这么说,有些时候亲事眼看着要成了,因为在彩礼、迎亲、风俗方面谈不拢而婚事告吹的事情不是没有。 「必然是话传错了。」吴氏也接着说道:「亲家伯母,我们都是做大媒的,我断然是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不知传话的嬷嬷是哪一位,是今天跟我们一起去的嬷嬷吗?」 卫国公夫人见太夫人与吴氏都一口咬定说没有,看二人的表情也不似伪装,当下就松了一口气。 一想到平阳侯府还有一位南康郡主,心里就明白了七八分。 「是跟吴夫人一起去的,身上穿着棕红比甲,旁人都叫她朱嬷嬷的。当时府上的人走了没多久之后,这位朱嬷嬷又重新折回来,说了要换院子的事。」 别人还好,太夫人听了,眼底就闪过一丝寒光,但是脸上并未表现出来,只笑着说:「的确我们家的嬷嬷,她这是故作聪明,自作主张,让夫人见怪了。」 卫国公夫人淡然一笑:「既然是误会,说开了就好,想来的确是嬷嬷自作主张传错了话了。也是我太紧张了,听风就是雨,急急忙忙跑来了,太夫人是长辈,别笑话我。」 太夫人听了,脸上就是一热。 她没有约束好下人,卫国公夫人重视这门亲事,亲自跑了一趟,反倒让她别笑话。 怪不得寿春长公主与卫国公夫人十几年的妯娌从未闹出什么龃龉,卫国公夫人的这份宽厚的涵养就非常人能及。 「亲家伯母说哪里话,谁不知道你是有名的贤妻,便是府上的大小姐也是德才兼备的淑媛,宝灵不懂事,以后进了顾家门,还需要亲家伯母多提点她。」 卫国公夫人笑道:「太夫人客气了,宝灵进了我们家的门,就是顾家的人,我必然当亲女儿疼她。别说是我,便是公主那里我也可以保证,一定让宝灵与向明和和美美的。」 太夫人一直笑着送走了卫国公夫人。 吴氏就一脸的自责:「姑母,都是我失责,没有注意有人折回头。幸好卫国公夫人亲自登门一趟,否则两家因此生了嫌隙,我就是万死也难辞其咎了。」 「不是你的错,家里的仆妇你又认不全,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太夫人沉着脸问杜嬷嬷:「怎么朱嬷嬷会跟去?」 杜嬷嬷也在心里叫苦:「我们出门的时候,朱嬷嬷也跟着上了车,我问了,她说是您同意的了,我想着时间紧迫,就没有折回来问,都是奴婢的错。」 第19章 「的确你的错!」太夫人怒喝道:「那朱嬷嬷是个什么货色,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出了这么大的事,就算没有毁亲,卫国公府又会怎么看我们平阳侯府!这一次要嫁进国公府的,除了宝灵,还有世子夫人,两个媳妇一起进门,就算长辈不说,底下的下人必然也是要对比一番了,你让宝灵还没进门就落了话柄了!」 内宅的事情不是东风压倒西风,便是西风压倒东风。平阳侯府一开始落了下乘,以后宝灵极可能在同时进门的嫂子面前抬不起头来。 此时此刻,杜嬷嬷也顾不得颜面了,她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请太夫人责罚。」 太夫人面沉如水,正想说话,却被人打断了。 「祖母!」陈宝灵从屏风后面冲了出来:「您不要罚杜嬷嬷,不是她的错,朱嬷嬷去卫国公府的事情,是我许可的,您要罚就罚我吧。」 「宝灵。」纪清漪吃了一惊,赶紧上去抱住陈宝灵将她朝屏风后面拖:「你怎么出来了?外祖母会处理好此事的,你快进去。」 这样吵吵嚷嚷的,不是让吴氏看笑话吗? 「清漪,你别拦我,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陈宝灵直挺挺地跪在了太夫人面前:「祖母,这件事情是我的错,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您不要牵连旁人。」 太夫人一脸的郁怒,看着陈宝灵没有说话。 吴氏立马就反应了过来,拉着纪清漪出了门,杜嬷嬷也爬起来退了出来。 纪清漪请吴氏去她的院子里坐,吴氏一进院子就看到门口开得正旺的红菊,进屋之后见瓜棱脚圆台桌上铺着青玉色的桌布,椅子上放着宝蓝色绫锻坐垫,条几上摆着鲜花,布置的清雅又不失活泼,不由暗暗点了点头。 这位表小姐长得娇艳,眼光也不俗,怪不得能得了皇上的喜爱封她做县主了。 这样的漂亮,不知道谁家能得了去。 说起来,平阳侯府的几位小姐,适龄的都出嫁了,只剩下一个纪清漪了。 姑母完全没有给纪清漪说亲的架势,难道太夫人是想把纪清漪留在平阳侯府。 吴氏想到陈文钺那挺拔的身姿,英俊的容貌,不由惋惜。 她的女儿碧城如今也有十四岁了,性子也好,容貌也俊俏,若是能嫁给陈文钺也不失为一桩良缘啊。 她很想跟太夫人提一提,可万一自己猜对了,姑母已经决定让纪清漪做长孙媳妇了,她这不是没有眼力劲吗? 吴氏心里纠结,就端了茶水慢慢的喝。 纪清漪见她心事重重,还以为她是为了陈宝灵的事情自责,忙道:「表姨母放宽心,这件事情旁人不知,我还是知道的,是郡主要求朱嬷嬷去的,表姨母又不知道。再说了,现在事情也跟卫国公夫人说开了,您就不要放在心上了。」 「我也是怕因为我的疏忽让卫国公府对宝灵有看法。」吴氏装作不经意道:「文锦娶妻了,宝灵也嫁了,现在就剩下文钺了跟你了,也不知谁家的女孩儿这么有福气,能嫁给他呢?」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滴溜溜在纪清漪脸上打转。 纪清漪脸上一红,待反应过来便有些气。 吴氏是有一个到了说亲年纪的女儿的,她真想将女儿嫁进来,难道就不能跟外祖母说,半真半假地试探她做什么! 纪清漪装作没听懂,笑道:「我也奇怪呢,钺表哥明明是最大的,怎么反倒落到最后面了,想来是外祖母太疼爱钺表哥了,想给他娶一个德才兼备的媳妇,所以才细挑慢拣好好相看的吧。」 吴氏心里一个咯噔,脸上就带出几分尴尬来。 这孩子比她想象中要聪明的多,不能用糊弄孩子的手段。 「清漪。」她拉了纪清漪的手,真诚道:「是姨母想错了,姨母给你赔不是,我就是看文钺人才一流,怕错过了可惜,又怕太夫人有其他的心思。」 纪清漪讶然。 没想到吴氏竟然是这么通透的人,试探不行,就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怪不得外祖母会请她做宝灵的媒人,的确是个眼明心快之人。 「其实外祖母早就在给钺表哥相看了,早几个月之前就看了大理寺卿韩家的小姐,因为韩小姐那天突然晕过去了,事情就不了了之了。」 「这几个月因为宝灵的婚事,家里忙,就没有再提了。等宝灵婚事结束之后,我想外祖母一定还会再给钺表哥相看的。」 纪清漪也是点到为止。 为什么会晕,是身体不好还是其他原因?不了了之的原因又是什么? 她通通没说。 不过吴氏却得到了想要的信息,那就是太夫人的确在给陈文钺相看了,并没有将纪清漪留给陈文钺的打算。 她呵呵一笑,拉了纪清漪的手,亲昵道:「你这孩子真是心灵手巧,这插花做的好,人也可人疼,怪不得姑母疼爱你如同宝灵一般。」 第20章 纪清漪并不喜欢吴氏,她只是不想吴氏误会她跟钺表哥有什么才提点的她,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来,正愁说什么,杜嬷嬷就来请吴氏了。 太夫人那边定然是处理好了,知道结果如何。 纪清漪让彩心去打听,彩心不一会就回来了,她步履匆忙道:「不知道太夫人与宝灵小姐说了什么,宝灵小姐出了门,就让仆妇去捉了朱嬷嬷来。先打了二十大板,接着一辆马车拉走了,说是送到郡主在南边的庄子上荣养,再不许她进京。」 「那郡主那边如何说?」纪清漪立马放下茶盏,忧心忡忡地朝外走:「宝灵现在必然很为难。」 「可不是,南康郡主闹起来了,打了宝灵小姐两巴掌,还指着宝灵小姐大骂。说她是白眼狼,忘恩负义,还说要去顺天府高她忤逆犯上。还有比这更难听的话,宝灵小姐只是听着不做声,也不躲,只由着南康郡主的巴掌落在她身上,后来南康郡主坐到地上撒泼,她也不管,只等南康郡主哭累了,没力气了,才让人送南康郡主。」 纪清漪叹了一口气,宝灵怎么就摊上这样的娘呢。 有这样的娘,还不如没有呢。 纪清漪到的时候,陈宝灵已经收拾好了,院子里干干净净,陈宝灵也重新洗脸匀面了,若是她眼睛还红着,根本看不出来她经过了那一场闹剧。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看我。」陈宝灵非常平静:「你放心我没事,以后她再也伤不到我了。」 她这副样子,颇有几分哀莫大于心不死的感觉,又像经历风雨之后的树木,比原来挺拔成熟了很多。 纪清漪本来准备了一肚子劝慰的话,此时此刻全部说不出来了,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话:「好好做新娘子,其他的什么都别想。」 其实这种结果也很好,宝灵彻底与南康郡主决裂,以后也不会夹在婆家、娘家两头为难了。 转眼就到了陈宝灵出嫁的前一天,很多宾客前来道喜添妆,陈宝灵是新嫁娘,自然不能出面。南康郡主平时就不管事,跟陈宝灵吵架之后大病了一场,如今还卧床不起呢,更不可能出来了。 纪清漪跟黎月澄一起招待宾客,不重要的就让她们在花厅坐着,重要的就引到太夫人那边说话,等待开席,没想到门房的婆子突然喜滋滋地跑了进来:「表小姐,长宁侯大小姐来了。」 来的宾客愣了一下,接着就带了羡慕的笑容:「长宁侯大小姐一直养在皇后跟前,除了去芳华女学之外,等闲并不出来,定然是跟表小姐大小姐有同窗之谊所以才来的。」 太夫人也笑:「清漪,还不快去引了孟大小姐进来。」 满室都艳羡的目光,纪清漪却暗暗警惕。 孟静玉不请自来,必然没有好事。 黎月澄本来想去的,没想到太夫人亲自点了纪清漪的名,捏着帕子的手就紧了紧。 孟静玉身穿烟霞色撒花杭绸鸡心领锦衣,葱绿色的挑线裙,油亮光洁的青丝绾成飞仙髻,戴着金镶珍珠发簪,衬得她肤如凝脂,光彩照人。 「纪小姐,好久不见了。」孟静玉脸上带着浅笑,一如既往地矜持高贵。 「是啊,芳华女学一别,也有半年未见了。」纪清漪不动声色:「宝灵若是知道孟小姐亲自来贺,定然非常高兴。」 「哦?」孟静玉眉头一挑,含笑看着纪清漪:「那纪小姐呢?也很高兴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将了纪清漪一军。 纪清漪神色不变,笑道:「孟小姐是有名的才女,又是皇后娘娘嫡亲的侄女,哪有人不高兴不欢迎孟小姐的呢?今天来了很多宾客,她们听说孟小姐来了,都想一睹孟小姐的风采,你快跟我来吧,莫让大家等急了。」 说完就加快了脚步,朝太夫人的上房走去。 孟静玉没安好心,随时都会挖个坑给自己跳。偏偏今日宾客盈门,她是不能出任何差错的。 纪清漪决定以不变应万变,不管孟静玉做什么,她都不接招。 孟静玉进门拜见了太夫人与众位宾客。 她是养在皇后身边的小姐,宝灵出阁她来添妆,这是给平阳侯府长脸的事,太夫人自然高兴,让她坐到自己身边。 孟静玉脸上带着笑,与众位夫人说话,那模样与平日里高高在上高傲的样子判若两人。 她身份尊贵,人又和蔼可亲,很快就吸引了大部分女眷的注意力。 孟静玉心里得意,脸上便露出一个温婉的笑容:「太夫人,我今天来一则是给宝灵添妆,二则是受人所托,替皇商御供陶家大小姐说情来了。」 她话一出口,屋里瞬间就静了一息。 太夫人呵呵笑:「是陶太妃娘家吗?孟小姐又要给她说什么情呢?」 孟静玉故作惊诧「咦」了一声:「怎么纪小姐没有跟您说吗?」 第21章 说的好像纪清漪有什么事故意瞒着太夫人一样。 屋里所有人都纷纷看向纪清漪。 纪清漪眼皮子一跳,捏了捏手,她就知道孟静玉没安好心。 「是什么事呀?」纪清漪也做出惊讶的样子:「陶小姐为什么要托孟小姐来说情呢?」 你会装,难道我不会吗? 众人就更诧异了,又转头去看孟静玉。 孟静玉笑容一顿,心里冷哼,声音却越发的温柔可亲:「还不是因为插花,陶小姐的罪了纪小姐那件事。其实陶小姐也是无心之举,她跟着姜姑姑学习插花多年,又一直在御前行走,并不是故意要跟纪小姐在皇上面前争长短,而且后来皇上也封了纪小姐为县主了,请纪小姐不要生气了。」 孟静玉怎么这么恶心! 她这是故意误导旁人,说她跟陶碧芝在皇帝面前争宠,她初来乍到就挤走了陶碧芝,讨好了皇上,得到了县主的封号。 不明真相的人听了,还真以为她是踩着陶碧芝上位的呢。 「怎么陶小姐跟着姜姑姑学习插花多年了吗?那为什么圣上还要宣我进宫给姜姑姑做弟子呢?」 纪清漪瞪大了眼睛:「我当时在芳华女学参加比赛得到了第一名,莫先生当场宣布要收我为徒,因为宁王世子说圣上要今年第一名之人进宫给姜姑姑做弟子,所以我才离开了芳华女学。」 「既然陶小姐已经跟姜姑姑学习插花多年了,那何必多此一举让我进宫呢?」 纪清漪追根究底道:「而且,在宫里的这段时间,我跟陶小姐不过见了几次面,勉强算是点头之交吧,怎么会闹出她的罪了我这样的流言蜚语出来呢?孟小姐是不是弄错了?」 纪清漪故作不知,来的宾客却听明白了。 要么是陶碧芝不满纪清漪后来者居上拜在姜姑姑名下,故意挑事;要么是孟静玉故意误导大家。 可不管哪一种,都证明孟静玉与陶碧芝是站在一起的。 说来也是,姜姑姑插花技艺那么高超,莫说是陶碧芝了,便是孟静玉也不见得就没有拜在她名下的打算,恐怕一样被拒绝了吧。 可纪清漪没拜师,却被姜姑姑主动收在名下,怕是陶碧芝与孟静玉都心生嫉妒了,所以想在众人面前抹黑纪清漪吧。 众人再看孟静玉,眸中就带了几分轻视。 孟静玉到底是小姑娘,养在皇后身边一直高高在上,哪里受到过这样的羞辱,当即脸就气白了。 可她还记得自己来的目的,便面带愧色道:「我一听陶小姐说纪小姐与她不和,就急得不得了。你们两个,一个是我在芳华女学的同窗,一个是我在宫中的玩伴,哪一个受了委屈我心里都不好过。」 「不过,或许是我听风就是雨了,陶小姐胆子小,一点小事就当了真。纪小姐没放在心上,陶小姐却难过的不得了。」 竟然将事情全部推得一干二净,反正陶碧芝又不在,还不是任由她抹黑。 纪清漪叹了一口气,今天来的名门夫人可不少,陶碧芝小性的名声必然是坐定了,以后说亲怕是会有不小的麻烦呢。 「孟小姐回去只管跟陶小姐说,清漪这孩子别的我不敢说,性格却是顶顶好的,连圣上都赞她温顺娴柔,她说没放在心上,必然是没放在心上的。」 一来二去,太夫人也听明白了,对孟静玉就有些不喜。 今天可是陈宝灵的好日子,她跳出来蹦跶就算了,竟然还想抹黑纪清漪,太夫人会喜欢她才怪。 「孟小姐回去好好劝劝陶小姐,小姑娘家家的,也该心胸放宽一些。」 太夫人不好数落孟静玉,数落陶碧芝却是不怕的,不过是皇商家的女孩儿,便是的罪了又能如何呢? 「太夫人说的是,我回去一定好好劝劝陶小姐。」孟静玉趁机拿出一张帖子出来:「陶小姐从宫里出来了,十天后在楼外楼设宴,纪小姐若真的没生陶小姐的气,到时可一定要出席。」 纪清漪若是不接,那就说明纪清漪刚才说的都是假话,宽和大度也是装出来的。 她笑眯眯地接了过来:「我到时候一定去。」 孟静玉眸中闪过一抹寒光,又说了几句话,便起身走了。 孟静玉走后,便有不少夫人提出告辞,也有留下来用席面的。 等纪清漪送走了所有宾客,吩咐丫鬟打扫收拾花厅之后,已经是申时初了(下午三点) 她累得不得了,准备去太夫人那里将事情跟太夫人说一下,走到门口就听到户部侍郎夫人吴氏带着欢喜的声音:「……那我这就回去了,明天一早过来看宝灵梳妆,让碧城也来,给您老人家看看。她是个温柔腼腆的性子,姑母别嫌弃。」 「好了,你也辛苦了,快回去吧,碧城是个好孩子,我疼她还来不及呢。」 第22章 不一会,吴氏便满面春风地走了出来,她心情很好,碰上纪清漪,嘴角还挂着笑:「清漪,你可真是能干,明儿碧城来了,让她跟你好好学学。」 看样子太夫人是趁机相看吕碧城了。 「表姨母别臊我了,我不过是帮着外祖母跑跑腿罢了,哪里就能当得起您的夸奖了呢。」 吴氏跟她说了几句话,就笑着走了。 第二天陈宝灵出阁,平阳侯府上下格外的热闹。 陈宝灵穿着大红的喜袍,戴着厚重的新娘金冠,打扮的非常漂亮。 纪清漪见了,真是羡慕得不得了。 上一世她婚前失贞,别说坐花轿穿大红喜服了,便是提亲的媒人都没有,不过是两个婆子给她开了脸,从此之后她就被关进了小小院子,几乎一生都没有再出过门。 能穿上大红嫁衣,嫁给喜欢的人,真是一件幸福的事。 纪清漪偷偷地拿了一块糕点塞给陈宝灵:「快吃点东西垫垫。」 陈宝灵早上一起床就被禁食了,眼下见了吃了,眼睛都能放出光来,抓了糕点二话不说就朝嘴里塞,三下五除二吃光了,又抬着头眼巴巴地看纪清漪:「还有吗?」 「还有。」纪清漪特别体贴,将一个盒子递给陈宝灵:「这里面我都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了,放的有牙签,你上轿之后慢慢吃。」 陈宝灵嘻嘻笑,作势就要朝纪清漪身上扑:「清漪,你可真好。」 纪清漪赶紧按住了她的肩膀:「坐着别动,仔细别弄花了脸上的妆。」 外面就传来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新娘笑呵呵地进来:「大小姐,姑爷来了。」 说着就将绣着鸳鸯戏水的红盖头朝陈宝灵头上一蒙,扶了陈宝灵去拜别太夫人与平阳侯。 陈文钺背着陈宝灵上了花轿,一路吹吹打打,离开了平阳侯府。 清泰却「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姐姐,你会不会也坐着轿子被人抬走,就跟宝灵姐姐一样?」 纪清漪蹲下来,给他擦了擦眼泪:「清泰别哭,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姐姐一定带着你一起嫁。」 「哪有带着弟弟一起嫁人的。」陈文钺就笑着摸清泰的头:「清泰放心,便是清漪嫁了,也永远都是你姐姐。」 清泰抬起头,眼泪汪汪地看着纪清漪:「我不要跟姐姐分开。」 刚好吕碧城看到这一幕,就抿嘴一笑,羡慕道:「你们姐弟感情可真好。」 陈文钺就转头看了吕碧城一眼:「这位姑娘是?」 纪清漪知道太夫人的打算的,就介绍道:「这是吴表姨母家的碧城表姐。」 纪清漪又对吕碧城道:「这是舅舅的嫡长子,文钺表哥。」 两人都愣了一下,却没有离开,又同时抬头看对方。 陈文钺细细地打量,吕碧城却是红了脸突然把头低下去,嘴角却含了一丝笑,乖巧又温柔。 钺表哥见了,眸中就露出几分欣喜。 纪清漪便知道,如果没有意外,吕碧城便是自己未来的大表嫂了。 清泰瞪着大眼睛看了看吕碧城,又看了看陈文钺,突然吃吃地笑了起来。 吕碧城到底脸皮薄,屈膝行礼之后,便避到屋里去了。 陈宝灵出嫁、回门之后,平阳侯府终于回归了平静。 可陈宝灵出嫁的事情却让清泰产生了很大的悸动,他总觉得纪清漪有一天会跟陈宝灵一样被一顶花轿抬走,以后就算回来,也不过是做客,而不是跟从前那样死亲亲热热的一家人了。 所以纪清泰特别珍惜与纪清漪在一起的时光。 这一天去宁王府针灸的时候,他竟然主动提出要纪清漪一起去。 坐上马车,纪清漪就问他:「怎么会想起来让姐姐跟你一起去?」 「姐姐。」清泰仰头看着纪清漪道:「顾姐夫对宝灵姐姐特别好,吃饭的时候给她夹菜,坐车的时候会先扶他上车,不管宝玲姐姐说什么他都说好,他就像个大哥哥一样,很照顾宝玲姐姐。」 「家里的下人都说,顾姐夫之所以会对宝玲姐姐这么好,因为他们成亲之前就认识,两人知根知底两情相悦。」 清泰的神色非常的认真:「姐姐,我希望世子哥哥也像顾姐夫疼宝灵姐姐那样对你,所以,我以后都会带着你一起,让你跟世子哥哥也有机会多多相处,这样就能知根知底两情相悦了。」 纪清漪突然发现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她的弟弟清泰已经长大了。 他开始像个大人一样思考,开始为她这个做姐姐的打算了。 纪清漪将他抱在了怀中:「清泰,谢谢你,你的心意姐姐都知道了。」 她跟徐令琛已经是知根知底两情相悦的了,难得清泰的一片心意。 第23章 清泰扭了扭身子,脸红着从纪清漪怀中挣扎出来,一本正经道:「你都是要嫁人的人了,怎么还这样,我们都大了,也该避讳些。」 纪清漪就笑。 笑得清泰脸更红了,就白了她一眼:「就算我们是亲姐弟,你也不能这样,特别是当着世子哥哥的面的时候。」 纪清漪捏了捏他的包子脸,笑眯眯道:「好,依你,都依你。」 到了宁王府,徐令琛果然在等着了。 像从前一样,他打扮的光鲜亮丽,脸上挂着温暖的笑意。 那笑容与在人前摆出来的不同,这是从心里发出来的笑,令人怦然心动。 清泰见徐令琛笑,他也跟着咧嘴笑:「姐姐,你看世子哥哥见了你多高兴,笑得像朵花一样。」 纪清漪听了脸就是一红:「小孩子家家,别瞎说。」 徐令琛走过来,厚着脸皮道:「清泰说的没错,我确实很高兴。」 纪清漪瞪了他一眼,半是责怪,半是娇嗔。 那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瞪,娇俏的脸上就带了三分的羞涩,好像五月地石榴花般成熟美丽,明艳照人。 徐令琛看了个眼直,脸上露出憨憨傻傻的笑容。 纪清漪的脸就更红了。 清泰忍不住,哈哈一笑,不待纪清漪发作,就主动去找青龙道长针灸了。 清泰一走,徐令琛就没忍住,一把拉了纪清漪在怀中,狠狠地亲她。 「你放开……」纪清漪大惊,想着这可是在庭院中呢,忙用手推他,徐令琛哪里舍得放呢,捉了她的手背在身后。 纪清漪是真的生气了,重重地咬了他一口。 徐令琛吃痛,这才放开手,一见她气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知道自己鲁莽了,心头就是一疼。 「漪漪,是我错了,不该在外面对你这样。」他拉了她的手,用从未有过的温柔道:「我只是太想你了,以后你不喜欢,我就不这样了,好不好?」 纪清漪并不是气徐令琛跟她亲近,她只是气他这样不分场合,他们到底没有成亲,万一被人看到了,可如何是好呢。 听他这样低声下气地跟自己道歉,纪清漪的心就软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到底是在外面,万一被人看到了,可如何是好?」 刚才她还一脸的怒色,可他一低声道歉,她立马就放软了下来。 漪漪是喜欢他,看重他,所以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放纵他。 徐令琛的心就更疼了,这世上也只有漪漪才会这样对他了。 徐令琛抓了她的手,放到唇边亲了亲:「我怎么舍得你被别人窥视?真是个傻丫头,你难道没发现每次来宁王府,都没有见到什么人吗?」 纪清漪心头一动,忍不住问了出来:「你是将人都遣走了吗?」 「那当然。」徐令琛低头,与她额头相抵:「我怎么能将自己的珍珠宝贝让别人看到呢?」 纪清漪不由懊恼。 是她想多了没有问清就生气,还咬了他一口,他不仅不生气,还赶紧道歉安慰她。 纪清漪新潮澎拜,突然就感觉到他真的将她当做珍珠宝贝一般捧在手心里了。 「徐令琛。」纪清漪低下头,软软道:「刚才都是我不好。」 她愧疚的样子软软的,娇娇糯糯的,这样低声说话,让徐令琛听了,心都要化了。 他忍不住,在她的脸蛋上亲了一口:「我的小傻瓜,你跟我道什么谦,在我面前,不许这样。」 他一点都不生气,一点都没有怪她! 纪清漪就抬起头看他,见他眉目含笑如清风朗月,眼中都是款款的深情,心里就像吃了蜜一样甜。 这世上对她这样好的,除了徐令琛再没有第二个人了。 纪清漪见他薄唇上肿了一小块,心里更自责了:「徐令琛,你嘴疼不疼?」 从前他上战场的时候,比这个疼多了,这点伤算什么呢? 他正想开口说不疼,可看着她愧疚心疼的眼神,就皱眉道:「的确有点疼,不过不要紧。」 纪清漪伸手在他伤口处摸了一下,道:「对不起,我以后再不这样了。」 徐令琛拉她进入书房,抱着她,哑着嗓子道:「不怎么样了?」 「是这样吗?」说着,在她唇上亲了一口。 「还是这样?」这一次却是含住了她的耳垂。 「又或者是这样?」这一次却比刚才都狂躁了一些,直接吸允她的丁香小舌,极尽甜蜜。 纪清漪被他亲的脑袋晕晕的,整个人都要软了,只能将身子都靠在他的身上,徐令琛突然闷哼了一声。 纪清漪就抬起迷蒙的眸子,问他:「怎么了?」 第24章 她脸蛋酡红,两眼迷离带着娇媚的憨态,徐令琛见了,原本就滚烫的身子像是被火点了一样,全身都要火烧火燎起来。 他不敢抱她,松开了手,将心中旖旎的想法悉数压下去。 等心中的炽热慢慢冷却,才重新坐到她旁边跟她说话:「宝灵出嫁了,你又不能去芳华女学了,一个人在家,总是很寂寞,所以,你要经常跟着清泰来我这里,要不然我让清泰每三天来一趟,好不好?」 纪清漪脸上消退的羞意又涌了上来。 每一次来,也没什么事,不过是亲亲我我而已。 她总是心慌慌的,回去晚上睡不着胡思乱想,若是三天来一趟,她晚上岂不是更加睡不着了吗? 「不行。」纪清漪摇了摇头,嘟哝道:「谁说我在家寂寞了,清泰总是会陪着我的。再说了,他腿好了,读书越发用功了,怎么能因为我耽误她的功课呢。」 徐令琛见她一缕发丝落到腮边,便伸手给她掖到耳后,手指在她细嫩的肌肤上流连,舍不得收回,干脆将她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纪清漪的脸又红了,像个苹果一样惹人怜爱。 徐令琛哪里能忍住,又亲了上去,最后将心里的邪火又勾了上来,他感觉自己忍不住了。 徐令琛紧紧抱着纪清漪,将下巴搁在她肩膀上,用沙哑的声音说:「漪漪,我们成亲好不好?」 「我们可以成亲了吗?」纪清漪听了并不见羞涩,只瞪大了眼睛看着徐令琛:「皇上会接受我吗?我现在嫁给你,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你不要急,我总是要嫁给你的,一定要你安排妥当了才可以,不能贸然行事。」 一声声,一句句,全是对他的关心。 徐令琛听了,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他做梦都想娶她为妻,却不敢轻举妄动,说到底还是他自私,一心想要那个位置,怕引起皇帝的猜疑不敢娶她,只能慢慢筹划。 他真是无能! 他的漪漪,这样真心待她,他却不敢娶她。 这一瞬间,徐令琛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只有他怀中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什么皇位他不在乎了,他只要早点娶她进门。 「漪漪。」徐令琛把头埋在她的胸前,一声又一声唤她的名字,好一会才抬起头来,郑重道:「已经安排好了,下个月皇上圣寿之后,我就上平阳侯府提亲。」 纪清漪见他眼圈有些红,有心想问几句,话到嘴边全都咽下,只乖乖巧巧地依偎在他的怀中:「徐令琛,我等着你来娶我。」 楼外楼的厨子南北菜都会烧,在整个北直隶都非常有名气。 想要拿到楼外楼的包间,至少也要提前半个月预定,纪清漪可不认为孟静玉与陶碧芝费这么大心就是为了请自己吃饭向自己道歉的。 但若是不来,岂不是浪费了她们的一番「心意」吗? 所以,纪清漪来了。 包厢里坐着五六个年轻的小姑娘,除了孟静玉与陶碧芝之外,其他几个人纪清漪全部都不认得。 孟静玉笑眯眯的:「纪小姐,姗姗来迟呀,本以为你今天不会来,正打算派人去请你呢。」 「陶小姐做东,孟小姐作陪,我怎么能不来呢。」纪清漪脸上也挂着笑。 陶碧芝红着脸,愧疚道:「纪小姐,那天在宫里都是我的不对,我以为那是姜姑姑做的插花,所以才误会了你,闹了那么大的笑话。」 她诚恳地看着纪清漪:「纪小姐,你能原谅我吗?」 陶碧芝说话的时候,手死死掐着自己的掌心,刺刺的疼。 她在宫中多年,家中姐妹无不羡慕她的,姑祖母也说了,一定会求皇上给她赐一门好亲事。 可是却生生被纪清漪给毁了。 她刚一进宫,就抢走了姜姑姑的喜爱,后来又出尽了风头,县主之位原本也该是自己的,又一次被纪清漪抢走。 她被皇上训斥,被整个后宫所嘲笑,只能灰溜溜地回了家。 父亲母亲更疼爱小她两岁的妹妹,她像个客人一样与他们有了隔阂。 纪清漪出宫之后又到处宣扬她在宫里的事,坏了她的名声,可以说,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这一切都是拜纪清漪所赐。 不报此仇,她誓不为人。 暂时低一下头,待会就让纪清漪身败名裂。 陶碧芝话说的很诚恳,孟静玉跟那些小姑娘都望着纪清漪瞧。 纪清漪就笑了笑。 这个时候她是不是应该说,那天不过是个误会,陶小姐不用放在心上,才会符合这些人的期望? 可她偏不让她们如愿。 纪清漪就用息事宁人的语气道:「那天的事情,的确是陶小姐太过分了,连皇上都看不下去了。不过既然你成亲诚意的道歉了,我就勉为其难的原谅你了吧。」 第25章 一副「我宽和大度,你不懂事,我不跟你计较」的样子。 陶碧芝愣了一下,待反应过来几乎气了个仰倒。 孟静玉见陶碧芝牙关紧咬,脸都绿了,忙站起来道:「好了,好了,既然话都说开了,那就没事了。纪小姐快坐下用席吧,我们特意请了两个说书的女先生,今天一定要吃好喝好,宾至如归才行。」 纪清漪对众人点点头,坐到了位置上。 说书的女先生讲的是《观灯记》,就是正月十五元宵节小姐出去观灯与家人走散被流氓调戏为一个落魄才子所救的故事。 虽然内容很俗套,但两个说书的女先生口若悬河,说唱结合,又怀抱琵琶,脚踩木板,一个普通的才子佳人故事在说书先生口中变得格外的精彩。 一切都是那么的平静,好像真的只是请纪清漪吃顿饭而已。 很快就有丫鬟捧上茶来,纪清漪端起茶盏,正要喝,站在她身后的慧心突然伸手碰了她一下。 纪清漪心头一紧,知道事情有变,脸上却不动声色,小口小口地喝着茶,末了用帕子轻轻擦了擦唇。 孟静玉与陶碧芝跟另外几个小姐一样,眼睛都盯着那个说书先生,好像被故事吸引,根本没有注意到她。 「我出去透透气。」纪清漪将茶盏放下,起身走了出去。 茶盏里空空如也。 「那茶水有问题?」纪清漪压低了声音,语速飞快地问慧心。 「嗯。」慧心脸色肃然地点头:「下了药了。」 至于是什么药,纪清漪就没有再问了,还能有什么呢,不外乎是毁人清白的药。 她来的时候就知道孟静玉与陶碧芝没安好心,却没有想到她们竟然恶毒到这步田地,不过是一点小争执,竟然要毁掉自己的清白。 她本就寄人篱下,靠着自己一点一点的谋划才讨得太夫人的欢心,若是失了清白,不是旁人,就是太夫人就不会容她! 她们这样做,不异于将她置于死地! 呵! 这不过是第一步,吃了药,下一本就要找地方找男人来了,既然如此,那她就看看,这出戏究竟谁能唱到最后。 纪清漪将手中湿透了的帕子交给了慧心,慧心接过,迅速藏了起来。 「纪小姐。」陶碧芝也走了出来,满脸的笑容:「你怎么出来了?」 纪清漪笑笑:「屋里有点闷。」 陶碧芝见纪清漪笑了,就上前道:「纪小姐,你是真的不生我的气了吗?」 她笑容满面的样子令人觉得恶心,纪清漪恨不能给她两巴掌,可为了继续将戏唱下去,只能忍着反感与她虚与委蛇。 「当然,只要你诚心道歉,真心知错,我又怎么会揪着你不放呢。」 「那就好!」陶碧芝拍着胸脯,做出一副放下心来的样子:「姜姑姑托我带了东西给你。」 知道用姜姑姑来做幌子,陶碧芝也不算太笨。 纪清漪做出吃惊的样子:「是什么东西?」 陶碧芝抿嘴一笑:「你跟我来。」 说着,竟主动牵了纪清漪的手,拉她走。 纪清漪知道,重头戏来了。 慧心见状自然要跟着,陶碧芝亲切地对纪清漪道:「纪小姐,我有些私密的话要说给你听,所以我没带丫鬟,你若是真的不生我的气了,就让这位姐姐在这里等着吧。」 这样的坦率真诚,纪清漪怎么好意思带慧心呢。 她转头,对慧心道:「你就在这里等着吧。」说话的时候,还不忘对慧心眨眨眼睛。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她不进去,陶碧芝怎么会进去呢! 慧心很是担心,却不得不止住脚步,目送纪清漪而去,心里却在说,小姐,你可一定不能出什么事啊,你若是有个闪失,殿下那边我可没法交差了。 心里到底不放心,干脆不动声色地跟了上去,只见陶碧芝拉着纪清漪,进了一个房间。她快速走到门口守着,心里也下定了决心,等一会若是纪清漪不出来,她就破门闯进去。 房间很小,却摆放了床榻洗漱用具,显然是给客人临时休息更衣的地方。 还点了香甜的熏香。 陶碧芝拉着纪清漪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陶小姐,你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纪清漪不动声色地打量着房间,问陶碧芝:「姜姑姑让你带了什么给我?」 「你别急。」陶碧芝站起来道:「东西我放在丫鬟那里了,你在这里等一会,我马上就将东西拿过来给你。」 「是什么东西你这么神神秘秘的,我跟你一起去吧。」纪清漪说着,就要跟她一起朝外走。 「我去去就回。」陶碧芝脸上闪过一抹焦急:「姜姑姑交代我只能将东西交给你一个人,你跟我一起去了,反而落了行迹。」 第26章 纪清漪盯着她的眼睛,抓着她的手不放,那香就铺天盖地一般从她的鼻子朝心肺里面转。 这香有问题。 纪清漪意识到这一点之后,眼神立马就冷了下来,好似三九天的寒冰一般,陶碧芝看着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然而片刻,恨意就漫了上来。 纪清漪进宫一趟,拜了姜姑姑为师,还得了县主的封号,而她则一无所有,凭什么呢? 今天就要纪清漪好看。 她必须将纪清漪留在这个室内。 空气中流淌的香甜气息越来越浓烈,陶碧芝眼中的焦急愈发明显,脸上的笑容也有些虚:「纪小姐,你在这里等我,顺便休息一下。」 纪清漪道:「好,那我就在这里等着你。」 说着,就松开了陶碧芝的手,陶碧芝大喜,转身就走。 下一秒却感觉身后有人用帕子捂住了她的鼻息。 陶碧芝心中骇然,用尽了全力想回头,却发现意识越来越模糊,很快就失去了知觉。 纪清漪毫不怜香惜玉,只冷眼看着她软倒在地,然后转身出门。 刚刚出门,她的腿就软了一下,一个踉跄,差点就要摔倒! 慧心大吃一惊,忙接住了纪清漪就要倒下来的身体:「小姐,你没事吧?」 「没事。」纪清漪感觉自己也手脚发软,身子有些不受控制,一颗心也砰砰砰直跳。 喝的茶水她吐了出来,可刚才在那屋中还是呆了太久,吸入了太多的药,怪不得陶碧芝越来越紧张,越来越焦急,恐怕就是知道这香厉害,不敢停留太久。 「慧心。」纪清漪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你扶我去马车里待着,咱们赶紧回家。」 慧心见她说话都喘,脸红的不成样子,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她立马蹲下来,让自己趴在自己背上,准备背纪清漪走。 「不行,不行。」纪清漪喘息道:「来来往往的人太过了,被人看到反而不好说。你扶着我,咱们慢慢的走。」 纪清漪意识清晰,身子却越来越热,她突然有些后悔了。 为了让孟静玉奸计落空,为了让陶碧芝自作自受,她才去那个房间的,本以为只要离开就没事了,万万想不到药效竟然如此霸道,她不过吸入了一点就控制不住自己。 早知如此,她就不去了。 可若是不去,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孟静玉、陶碧芝必然还会设其他的计谋。 都怪她想着一劳永逸才以身涉险,她应该徐徐图之的。 必须赶紧回去,泡在冷水里,否则,她必然很难堪。 纪清漪感觉心就像放在火上烤一样。 慧心扶着她,感觉她身上越来越烫,也是非常自责,她真是太没用了。 不知殿下有没有在附近。 就算殿下不再,必然安排的有其他人! 慧心见纪清漪如此,也不再犹豫,立马拿出一个小哨子,发出清脆响亮的鸟鸣声。 纪清漪用力掐了自己一下,身上一疼,顿时头脑清醒,那着急的感觉一下子减轻了大半。可疼意过去,身上又开始热了,她咬紧牙关,再次掐了自己一下。 「慧心,你是不是叫人了?」 她这个样子,若是被徐令琛的暗卫看到了,多难堪啊。 重活一次,她怎么还是这么笨呢。 走到一个包厢门口,突然门一开,一只有力的臂膀将她拽了进去。 慧心大惊,正要动手,抬头看见那人的容貌,眼泪都要涌上了来了。 她不再前行,而是退后两步,还体贴地将门关上。 谢天谢地,殿下来了! 纪清漪上一秒还在用力掐自己,下一秒就跌入一个宽阔温暖的怀抱。 「漪漪。」徐令琛贴着她的脸,轻声唤她的名字:「你怎么样,要不要紧?」 声音里有浓的化不开的心疼。 纪清漪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 是徐令琛,徐令琛来了,再也没有人能欺负她了。 她扭了扭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他身上。 徐令琛脚步一顿,停留了片刻方继续朝前走。 他将她放到床上,抽身离开,纪清漪却一把抓住了的衣袖:「徐令琛,我有点热,你到点凉水来给我。」 她脸上的红比刚才退了一些,身子也舒服了一些,可因为不掐自己了,身子还是热热的。 徐令琛倒了一杯茶水给她,纪清漪喝了一口,竟然是温的,莫名的烦躁突然就涌了上来:「我说了要凉水。」 她心里真的好热。 徐令琛见她娇娇怯怯如猫儿一样蜷缩在床榻上,就心疼的不得了:「漪漪,乖,你身子太热了,喝凉水会把热闷在心里,对身子不好。」 第27章 而且再过两天,她的小日子就来了,不能喝凉的。 纪清漪抓着他的衣袖,小声地嘟哝:「可是我真的很难受。」 「我知道。」徐令琛将她抱在怀里,将药含在嘴里渡给她,又给她喂了水,看着她将解药咽下去,慢慢陷入睡眠,才用脸贴了贴她的额头去试她身上的温度。 总算是凉下来了。 徐令琛松了一口气,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到床上,将她露在外面的手放回到被子里。 纤细白皙的胳膊上一道道掐痕触目惊心,徐令琛面色一沉,眸中掠过狂风暴雨。 他低下头,亲了亲她的脸蛋,出去低声吩咐了几句,才走出来,轻轻唤醒她。 纪清漪睡了一觉,一睁眼见徐令琛在床边守着她就裂开嘴笑了:「徐令琛,你怎么会突然过来?出现的那么及时?」 想到自己刚才出丑了,又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徐令琛摸了摸她的脸:「我无意中路过,见到平阳侯府的马车在,就想等你出来与你一起回去,不想竟然听到慧心的求助。」 哪里就这么巧刚好遇到了,分明是徐令琛忙完了事情特意来等她,要不是他来了,她今天就遇到了大麻烦了。 「不是说楼外楼的包厢要提前半个月预定吗?刚才慧心吹哨子没多久你就出现了,看来也不是那么回事嘛。」 「你真是个小傻瓜!」徐令琛见她彻底恢复了,就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我可是宁王世子徐令琛,自然与别人不一样。」 纪清漪将他的手拍开,突然想起刚才的事情,立马警铃大作:「不行,我要立马回去,要不然找不到我,孟静玉不知道会怎么抹黑我呢。」 徐令琛却牵了她的手,将帷帽给她戴上,轻声道:「我已经处理好了,你放心好了。」 她说的云淡风轻,纪清漪却心头一紧:「你是怎么处理的,不会亲自出面了吧?」 那里面还有孟静玉呢,徐令琛怎么能出面呢?他若是出面了,皇帝会怎么想呢? 「别担心,没事的。」徐令琛亲了亲她的鬓角,自己也取了一个帷帽戴上,与她一起出了门。 纪清漪回到平阳侯府,见门口停着一辆马车,就好奇地问:「家里来客人了吗?」 门房的小厮恭敬道:「是吕家表姑太太与表小姐来了。」 是太夫人娘家侄女吴氏与女儿吕碧城。 纪清漪想着前几天就听人说太夫人对吕碧城很满意,估计这两天就要交换了庚帖了,还以为是谣言,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纪清漪想着吕碧城温柔腼腆的样子,不由替钺表哥高兴。 谢天谢地,钺表哥的亲事总算是要定下来了,这一世,他不会上战场,两家又知根知底,想来一定很快就会娶吕碧城过门了吧。 纪清漪先去看了清泰,邹先生正在给他讲孟子,纪清漪站在门口听了一会,正打算去给太夫人请安,就听到外面一阵噼里啪啦的脚步声,好像有很多人闯进来了一样。 纪清漪面色就是一沉,太夫人年岁大了,管家的事情有一大半都交到了她的手里,府里的下人未免也太大胆狂妄了。 今天吴氏与吕碧城还在呢,不是白白让人笑话吗? 纪清漪皱着眉头就要出去看怎么回事,就听到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凌乱,,有婆子如杀猪般嚎叫了起来:「不好了,不好了,锦衣卫来了,锦衣卫把家里包围了!」 这一嗓子好像一石惊起千层浪,片刻之后便有更多的人叫喊了起来,那慌乱的身影,惊恐的声音,好似遇到老虎的小兽慌不择路地逃命。 而两个身穿飞鱼服的锦衣卫大模大样地走了进来,看样子是朝太夫人的上房去了。 纪清漪看着就倒吸了一口凉气。 抄家灭门的锦衣卫,别说是平阳侯府了,便是王爷府、国公府都在锦衣卫的魔爪下一夜化为齑粉。 锦衣卫不受三省六部任何一个部门管辖,直接听命于皇帝。 上一世,因为纵奴行凶打死朝廷命官,平阳侯陈雍被弹劾,皇帝大怒命锦衣卫围府,将平阳侯陈雍直接下了诏狱。 可她明明已经化解了这个危机了啊,怎么锦衣卫还会上门呢? 难道她费尽心机做的一切都是空吗?平阳侯府还是避不开上一世的悲剧吗? 纪清漪的脑子有点懵。 「姐姐!」清泰跑出来,紧紧抓着纪清漪的手,小脸白白的,眼中很是惶惑:「锦衣卫是不是抄家来了,我们是不是会像从前一样无家可归了?」 上一次是四年前,宝应县发洪水,她们的田庄屋舍一夜之间变成汪洋,大伯父与堂哥舍了性命救他们出来,大伯母、堂嫂与她五岁的小侄女杏儿带着她们姐弟去扬州投亲。 第28章 那时候的凄凉惶然历历在目,清泰还小,却也记事了。 纪清漪握了握他的手,斩钉截铁道:「你回屋里去,我去外祖母那里看看。」 「姐姐!」突然突然叫住她,小声道:「我这就让媚媚送信回去,你别怕,世子哥哥不会不管我们的。」 这时候她一点也不希望徐令琛参和进来,可清泰说的有道理,若真的出了事,除了徐令琛,还有能帮她呢。 纪清漪强迫自己扯了一个笑脸安抚清泰,待出了院子脸色就落了下来,因为刚才进去的那两个锦衣卫正好又回来了。 纪清漪不敢看他们,低着头避到了一边。 等他们过去了,纪清漪才提了裙子快步朝太夫人的上房跑去,这个时候也不讲究什么规矩不规矩了,她只想赶紧跑到太夫人身边,了解事情的原委。 太夫人的院子比别的院子有章法多了,丫鬟婆子都吓得躲到一边没有到处乱窜,纪清漪暗暗点头,掀了帘子大步走了进去。 太夫人端坐在正座上,精神还好,在见到纪清漪的那一瞬间,目光中有明显的失望:「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回来的,刚进门去看了清泰锦衣卫就闯了进来。」纪清漪快步上前,问道:「外祖母,究竟出了什么事?」 「我们也不知道!」太夫人的声音绷得非常紧:「锦衣卫只说让约束家人,禁止出门,等候发落。」 这话一出,纪清漪便像被人打了一个闷棍一样。 怎么会这样! 竟然连太夫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前一世平阳侯府出事,是舅舅先下了诏狱,那这一世呢,是不是舅舅也已经身陷囹圄了呢? 房间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姑母!锦衣卫绝不会无缘无故地上门,内宅女眷不过是受外面男人们的牵连而已,侯爷、世子、文锦这会子不知道怎么样了呢,现在清漪也回来了,咱们要等消息,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了!」 吴氏白着脸,站了起来。 纪清漪突然就明白为什么刚才太夫人见到她会失望了,太夫人必然将是将希望放在她的身上,如果她晚一点回府,能在锦衣卫进门之后,说不定她就会过门不入,然后去想办法了。 可她偏偏先锦衣卫一步进门。 纪清漪也觉得自己时运不济! 太夫人看着吴氏,表情凝重:「你到底想说什么?」 吴氏本以为自己站出来出谋划策太夫人必定会温言细语地问她,没想到太夫人如此精明,一下子就猜中了她的打算,她顿时脸上有些发烫。 可看着坐在凳子上瑟瑟发抖如惊弓之鸟的女儿,吴氏最终下定了决心:「姑母,锦衣卫只说不让陈家人出门,我与碧城却不是陈家人。不如我与碧城先走,想来锦衣卫不会阻拦。」 话一说出来,就不是那么难了,她不过是来做客的,凭什么要跟平阳侯府的人共生死呢。 「我们出去之后,正好可以打听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若真有个不好,也可以营救一二……」 「行了!」 她嘴上说的好听,可眼下这个节骨眼上,人人避之不及呢,她若是出去了,怎么可能会替陈家想办法,至于营救更是笑话了,若皇帝真想平阳侯府灭亡,谁敢救! 太夫人不动如山道:「我们平阳侯府出了事,没有牵连别人的道理。杜嬷嬷,送表姑太太出去。」 吴氏很受感动:「姑母你放心,我打听到消息立马送进来。」 她顿了顿,将一个大红色的匣子递给了杜嬷嬷,道:「我想将碧城的生辰八字帖一起带走。」 纪清漪愕然,她怎么忘了,吴氏今天过来,是带了吕碧城的生辰八字来与钺表哥交换的。 她这个意思就是要当场反悔? 交换了写着生辰八字的庚帖,这亲事就算是定下了。 可眼下平阳侯府出事,谁也不知以后会如何。所以,吴氏后悔了,想悔婚。 她爱护女儿的一片心意,纪清漪能够理解,但是心里面总觉得有些难受,钺表哥的婚事也太艰难了些。 而且太夫人会同意吗? 如果太夫人不同意,吴氏还真的没有办法。 可不管吕碧城以后会不会嫁进来,太夫人与吴氏之间的嫌隙都是不可避免的了。 纪清漪去看太夫人。 太夫人一言不发,只紧紧抿着嘴角面色严峻、目光犀利地瞪着吴氏。 吴氏一开始还敢与她对视,慢慢地就有些承受不住,额头上也冒出汗来。 坐在凳子上的吕碧城脸色发白,呼吸急促,不由紧紧握住了吴氏的手:「娘……」 怎么会这样呢? 第29章 她今天欢欢喜喜地来定亲,竟然遇到了这种事! 脑海中浮现出陈文钺嘴角含笑盯着她看的样子,那样的直接那样炽热,她的心跳都乱了。 本以为他们能在一起,谁知道造化弄人。 只怪他们有缘无分了。 吕碧城眼角就带了几分水光,她其实是舍不得的,但却不得不放手。 吴氏看了吕碧城一眼,全身突然又充满了力量。 都是她的错,见平阳侯府门第高,陈文钺一表人才,就动了结亲的心思。 谁又能想到这才短短几天就出了这样的事呢? 她只有这一个女儿,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朝火坑里跳。 「姑母。」吴氏突然跪在了太夫人身边:「不是我言而无信想要悔婚,而是这个节骨眼上,陈家会发生什么谁都不能预料,您又何必多牵连一个人呢?」 太夫人目光如刀锋般的冰冷:「你这是算准了我平阳侯府会因此一蹶不振了?」 吴氏向来怕这个姑母,此刻太夫人动怒,她心中骇然,可为了女儿吕碧城也只能强撑着了:「姑母,您也是做母亲的……」 「够了!」太夫人猝然打断了吴氏的话,沉声道:「我平阳侯府哪怕没落了,也绝不做勉强人的事,这门亲事就此作罢。杜嬷嬷,将吕小姐的庚帖还给吕夫人。」 她真动怒了,才会叫她吕夫人。 太夫人是吴家庶女,嫁到平阳侯府从孙媳妇一路熬成太夫人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太夫人步步高升,吴家却一年一年的没落了。 吴氏乖巧,与太夫人唯一的女儿陈宛是手帕交,经常来平阳侯府小住,太夫人对她也有几分真心的疼爱,当年她的婚事还是太夫人一手促成的。 陈文钺与吕碧城的婚事并非太夫人主动提起,而是吴氏主动提起来的,没想到平阳侯府刚刚出事,吴氏就要悔婚,想想就让人觉得齿冷。 「吴夫人,这是贵府小姐的庚帖,您拿好了。」杜嬷嬷冷冷地将装着庚帖的匣子递给了吴氏。 吴氏如蒙大赦:「多谢姑母,我回去之后,必定想办法营救。」 说着拉起吕碧城急急如丧家之犬般走了。 「清漪。」太夫人低声道:「你跟上去看看锦衣卫放不放她们,另外,看看赵扶在不在?如果在的话……」 纪清漪闻音知雅,忙接过话头:「外祖母放心,我与赵大人好歹有过一面之交,若赵大人来了,我必然想法打探消息。」 太夫人盯着纪清漪道:「好孩子,如今外祖母能依靠的,只有你了。」 纪清漪心里乱糟糟的,只不过面上维持着镇定罢了,她点点头,去追吴氏母女。见锦衣卫问了几句,走出门过了一会又回来,然后就放行了。 纪清漪心头一轻。 能放吴氏母女走,说明问题并不严重,应该没到抄家灭门的程度。 那锦衣卫先出去再进来,分明是有长官在门外是出去请示了。 也就是说,锦衣卫镇抚赵扶说不定真的来了。 纪清漪脚步加快,赶紧走到门口,那两个守门的锦衣卫威风凛凛,冷若冰霜如钉子一样站得笔直,腰间的绣春刀看着令人发寒。 纪清漪离他们尚有几步之遥,就被喝止住了脚步:「站住!」 说话的时候,其中一人还将手按在了绣春刀上。 纪清漪心头一紧,赶紧止住了脚步。 她略站了一会,定了定心神方轻声开口:「两位总旗,敢问赵镇抚来了吗?」 听他提起长官赵扶,两人面上稍微放松,一人道:「镇抚大人没来。」 「多谢总旗告知。」纪清漪难掩失望,转身回了太夫人的院子,将事情告知了太夫人。 太夫人扼腕,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半天。 「外祖母,是我无用!」 纪清漪的愧疚是真心的,若是此劫难过不去,陈家岂不是又走上老路了吗?钺表哥是不是还会遇险呢。 「不是你的错。」太夫人声音低沉:「许是陈家气运如此。」 两人再度陷入沉默,室内的气氛十分压抑。 突然外面响起沉重却不凌乱的脚步声,太夫人豁然抬头,赶紧坐正了身子:「清漪,站到我旁边来。」 话音一落,外面的人大步走了进来。 「文钺!」太夫人大吃一惊,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你怎么回来了?你没事吧!」 纪清漪先是一惊,接着就是一喜,钺表哥回来了,钺表哥能进来,是不是再次证明陈家这次的麻烦不大呢。 太夫人与纪清漪一样,都对陈文钺的出现充满了期许。 「祖母。」陈文钺脸上闪过一丝狼狈:「我是被押回来的,暂时都不能出去了,如果我没有猜错,文锦也应该很快就会被送回来了。」 第30章 太夫人原本稍稍放松的神色立马又紧张了起来:「文钺,你跟我说,到底出了什么事?」 陈文钺眸中有掩饰不住的忐忑,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托住了太夫人的胳膊:「祖母,爹下了诏狱了!」 「什么?」太夫人大惊失色,面白如纸,却强撑着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夫人一生只生了一子一女,女儿已然病故,可以说,陈家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平阳侯陈雍身上。 听到这个消息,她焉能不心神俱痛! 陈文钺的声音也绷得非常紧,他顿了顿方道:「有御史弹劾爹四年前在福建平定反贼邓三茂时杀良冒功,说爹杀反贼六千,招抚九千乃是虚报,所杀反贼里面,有一半都是良民。」 太夫人的手倏然收紧,死死地抓着陈文钺的胳膊,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你说的是真的吗?」 「祖母!」陈文钺脸色发黄,嘴唇干枯,眼底一片乌青,他沉声道:「真假尚且不知,皇上却大发雷霆,当场就下旨将父亲关押起来,说令锦衣卫彻查。」 太夫人身子晃了晃,重重地跌坐在椅子上。 纪清漪站在她的身后,一颗心跌落到了谷底。 原来是打死一个御史,舅舅受了刑杖被捋了爵位。现在是杀良冒功,还杀了三千人,这是欺君的大罪,比打死御史要严重的多。 纪清漪手脚冰凉,木木地看着太夫人:「外祖母,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别急,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太夫人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迷茫。 四年前的事情,这要如何查起? 这事情发生在福建,锦衣卫一来一回又要多长的时间! 谁能保证这段时候平阳侯在诏狱里会不会受苦?锦衣卫严刑拷打逼问人的手段那是人尽皆知的。 四年前她与陈雍就生了嫌隙了,外面的事情陈雍也没有对她说过,如果这事情仅仅是诬告那还好说,可万一不是诬告呢? 万一平阳侯为了军功真的做下了这种糊涂事呢? 当初平阳侯年轻气盛,不顾众人阻拦,执意斩杀付贵妃的胞弟,付贵妃受此刺激动了胎气,虽然后来付贵妃小产是她不小心从台阶上滚落,皇帝依然迁怒了平阳侯。 毕竟当时皇帝就太子一个孩儿,又尚且年幼能不能养大都是未知数,付贵妃腹中的胎儿就变得格外的重要。 出了这种事情,皇帝能不生气吗?豆.豆.网。 平阳侯打了胜仗,人还未到家,就被人弹劾贪墨粮饷,直接从半路被带回京城,连家门都没进,就下了诏狱。 待他从诏狱中出来,平阳侯府早已翻天覆地。 他的职位被捋,只得了个闲散的差事。更可怕的是,他的结发妻子林曼皎中毒而死,南康郡主与公鸡拜堂,成为了他的继室。 从那之后,他从器宇轩昂的青年俊彦,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内敛阴沉的失意之人。 当时他才二十多岁,苦苦熬到了十来年,直到四年前才迎来转机。 福建沙县邓三茂起兵造反自称闽王,当时的右军都督府都督刘英率兵前去平叛,历时一年无果。损兵折将不说,反丢了光泽县、安溪县、德化县三个城池。 皇帝狠狠训斥了刘英,在内阁的建议下启用平阳侯陈雍为征南大将军,贬刘英为参将,戴罪立功。 三个月后,平阳侯杀贼六千,招抚九千,生擒邓三茂等主要反贼三十六人进行,于午门献俘。 这一役大捷,终于让皇帝消了怒气,任命平阳侯为兵部尚书,陈家至此才算喘过气来。 所以,陈雍为了军功,做下这种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太夫人脸色白得吓人,像是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外祖母。」纪清漪看着非常的担心。 太夫人把手一抬,陈文钺就迎上去握着太夫人的手,太夫人看着陈文钺眼光里都是慈爱与自责:「文钺,祖母对不住你,耽误了你的婚事。」 「祖母。」陈文钺赶紧跪在她的面前,红了眼圈:「是我自己不想那么早娶亲,怕自己没本事护住人家,与其让人家在郡主手底下受苦,不如等我自己有出息了,可以独当一面了再娶亲。祖母一直纵容着我,我都知道,这些年若不是祖母护着我,我恐怕早就……」 南康郡主再不济也是皇家郡主,陈雍是个男人于内宅方面管的很有限,陈文钺一直在太夫人的羽翼之下。 这两年南康郡主屡屡作死,帝后对她都厌恶极了,太夫人才敢给陈文钺提亲。 而陈文钺从小丧母,一直与姑姑陈宛、祖母太夫人住在一起,直到九岁才搬到外院。 这世上,他最亲近之人不是父亲陈雍,而是祖母太夫人。 第31章 对于婚事他没有什么看法,他相信太夫人一定会给他挑一个适合的妻子。他一定会尊敬她,爱护她,做一个好丈夫,绝不让任何人欺负她,更不会让她像他母亲那样不明不白含冤而死。 「乖孙呐!」太夫人见他如此懂事,忍不住落下了眼泪:「等此事过去,祖母必给你选一个名门淑媛。」 陈文钺到底是个男子,笨拙地用袖子给太夫人擦眼泪。 纪清漪站在后面也觉得心酸。 从前她总觉得外祖母冷冰冰的,对谁都是利用,直到现在她才发现,外祖母最最看重的便是钺表哥,不是利用,而是发自内心的疼爱。 太夫人到底老而弥坚,很快就平静了下来:「你在宫里当值一夜一天也该累了,先回去休息。清漪,你也回去,好好安抚清泰,还有下人也要好好约束,等用过晚饭,你们再到我这里来,我有事情安排。」 纪清漪心神一振,到了此刻外祖母还能有条不紊地安排事情,实在比她强太多了。 陈文钺与纪清漪一起出了门,走到门口陈文钺突然踉跄了一下,纪清漪赶紧扶了他一把:「钺表哥,你没事吧?」 「我没事。」陈文钺轻轻摇头,稳了稳身子:「你别担心。」 从前当值要么是一夜,要么是一天,像今天这样去了一天一夜的还是头一回。 他脸色疲惫,眼底的乌青是那么的明显。 纪清漪心头一紧,钺表哥真的是从宫中回来的吗? 「钺表哥,舅舅怎么样了?」纪清漪边走边问。 「爹他没受罪,精神还好,就是……」 陈文钺戛然而止,无奈地笑了笑:「你这丫头太聪明了,竟然套我的话,你放心吧,我不过是被抓过去关了起来而已,没有受刑。」 纪清漪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钺表哥,对不起。」 是我不好,没有化解掉这个危机,是我不好,让事情越变越糟糕。 你对我这么好,我却救不了你,我真的好没用! 「别哭,别哭,这又不是你的错。」陈文钺抬起袖子就要给她擦眼泪,手举到一半突然发现她已经大了,不是从前那个小姑娘了,他也要避嫌了。 可她这样哭了,他看着心里也有些难受。 「不。」纪清漪的眼泪却流的更凶:「钺表哥,你不明白,这就是我的错。」 陈文钺笨拙地安慰她:「别哭了,来来往往的下人这么多,人家还以为是我欺负了你呢。」 认真算起来,是陈家拖累了她,怎么能是她的错呢。 纪清漪赶紧打量周围,院子里静悄悄的,丫鬟婆子如受了惊的鹌鹑一般全都躲起来不见了。 她松了一口气。 一时情急,竟然忘记自己现在的身份了,如今内宅可是由自己管理的,她这副软弱的样子若是被下人看到可就不像样了。 陈文钺心情原本很沉重,可见她着急之下忘记了哭泣东张西望的样子,也就忍不住笑了。 笑容刚刚绽放,他就想起一件事情,脸色立马又是一沉:「清漪,你在楼外楼没事吧?」 楼外楼! 钺表哥怎么会知道她在楼外楼出的事? 那他是不是也知道徐令琛的事了? 纪清漪一阵心虚,目光闪躲着不敢看他:「没什么事啊,我这不是好好的在你面前站着吗?」 「你没事就好!」陈文钺也觉得是自己关心则乱了:「我回来的路上经过楼外楼,楼外楼失火了。」 「失火了!」纪清漪一惊:「有没有人员伤亡?」 她想起徐令琛说的让她不要管,他会处理的话。 陈文钺见她脸色变了,忙道:「你别担心,因为火是从楼上烧起来的,宾客疏散及时,火也很快就被熄灭了。」 「那就好,那就好。」 只要没有造成其他人伤亡就行。 「只是跟你一起吃饭的陶小姐……」陈文钺想起自己从大街上路过,那些围观群众嘴里说的不三不四的话,就顿了顿:「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被救火的人看到了,名声彻底坏了,你以后别跟她走动了。」 纪清漪的心就漏跳了一拍。 陶碧芝发生了见不得的人的事,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没想到徐令琛竟然会用这种方法公布于众。 他没有自己出面,而是采用放火的方式,这样别人只会当此事是一场意外,而不会怀疑到她的身上去。 真不愧是徐令琛,手段比她厉害太多了。 「我以后不跟她走动就是。」纪清漪想着除了陶碧芝还有其他人,就道:「其实陶碧芝看我不顺眼,说我请我吃饭向我赔罪其实没安好心,我去坐了坐,就借口闷出来了,然后就没有回去,而是坐马车回来了。」 第32章 「其实我根本不想去,只是孟静玉用了激将法,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必须答应去。」 「我知道。」 那天的事情陈文钺其实也听说了,他心里也是非常不忿的,只不过孟静玉的身份不是他能招惹的。 他只恨自己无能,才会让别人跑到家里撒野。 只是这些事情,他不希望纪清漪知道,只轻声道:「不遭人妒是庸才,你一进宫就得到了姜姑姑、皇上的青睐,陶小姐对你心生嫉妒。而孟小姐则是因为你名气太盛,抢了她的风头心里不满,所以才会格外针对你。」 「不过以后不会了,陶小姐名声狼藉,以后恐怕都不会出来交际了。至于孟小姐,这次失火,别人没事,她却受了重伤,是被抬出来的,生死不知。」 纪清漪不由垂了眼皮,徐令琛一出手就解决了陶碧芝与孟静玉,还是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相比较而言,自己的战斗力实在是太渣了。 若不是徐令琛,她恐怕早就被那些人踩到泥里去了吧。 陈文钺见她不说话,还以为是吓着了她,就轻声道:「我送你回去,估计清泰该去你院子里等着你了。」 「不用了,钺表哥,你回去休息吧,我自己能回去,你累了一天一夜,也该休息了。」 陈文钺见她神色还好,不再勉强,两人在路口分了手。 纪清漪回到自己院子,陪清泰吃了饭,安抚了他一会,又叫了各处的管事来敲打了几句,在得到管事们的保证之后,她稍稍放下了心。 大部分管事都是太夫人直接任命的,他们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虽然一开始有些慌乱,现在见锦衣卫只是守在门口,并未抄家,也慢慢冷静了下来。 纪清漪叫众人散了,就急匆匆地去了太夫人的院子。 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她只想赶紧到太夫人身边,听她说说到底有什么对策。 一路直接走到太夫人的正房门口,正要掀帘子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年轻女子说话的声音。 「……祖母,眼下这个情况您也看到了,公公被囚禁,我们也等同于坐牢,平日里与我们交好的世家一个露头的都没有……」 是黎月澄! 一个下午她都不见人影,没想到这个时候来了。 纪清漪本能地止住脚步屏住呼吸。 「眼下郡主又病了,便是她没病也不能指望的,广王早就败了,她一个空头的郡主又能做什么呢。」 黎月澄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焦虑:「周王世子愿意出手帮助我们,这便是最后的稻草了,他不过是要清漪妹妹而已,也不是为妾,而是做正妻,三媒六聘一个都不少的世子妃,绝不会辱没了清漪的。只要您答应了,有他在外面替我们周旋,这一次的危机何愁渡不过去呢?」 纪清漪站在门口便如三九天被人兜头泼了一盆冷水,从头到脚都凉透了! 在外祖母眼中,什么都不重要,唯有舅舅、钺表哥与平阳侯府的前途,为了这些,她可以牺牲任何人。 她不过是寄人篱下的,虽然讨了外祖母的欢心,可也不过是面子情,眼下平阳侯府出了这样的事情,外祖母会怎么决定不言而喻了。 可她到底不死心,在没有听到太夫人开口之前,她不能走。 太夫人迟迟没有说话,她听到的是陈文锦的声音:「祖母,周王世子如今是太子殿下的得力助手,哪怕他不能将爹放出来,好歹也能替我们打探到一些消息。更有甚者,可以让我们在皇上之前就得到确切的消息。爹到底有没有做这种事,我们谁都不知道,若是可以在皇上之前得到答案,我们也好想出对策啊。」 「让我想想。」太夫人声音里的犹豫是那么的明显,听在纪清漪耳中却觉得心惊肉跳。 黎月澄道:「祖母,这其实没有什么好考虑的,我们又不是推清漪表妹入火坑,她是圣上亲封的县主,周王世子也答应了要娶她为妻而不是做妾,只是我们要表示诚意今天就将清漪送过去而已。事情一过,她便是周王世子妃了,体面又尊贵。为了平阳侯府,牺牲清漪表妹一个又算得了什么呢?您养了她一场,也是时候让她为平阳侯府做点事了,我相信清漪表妹能理解的,若是这点事她都拒绝,那她还算个人吗?」 「祖母,不能迟疑了,爹在牢里还等着呢。」陈文锦痛心道:「锦衣卫的手段,您也是知道了,万一他们对爹进行严刑拷打……」 陈文锦哽咽道:「您能眼睁睁地看着爹受罪吗?」 「你别说了!」太夫人突然发怒打断了他的话,过了好一会才一字一顿道:「你爹不能有事,平阳侯府不能倒。」 虽然人不在里面,但纪清漪仿佛看到了太夫人脸上的决然。 「祖母!」陈文锦的声音里带着几分颤抖:「你这个决定是对的。我跟月澄回去准备一下,待会再过来……」 第33章 纪清漪浑身凉飕飕冒着冷气,转身就躲到了一边。 去年九月,周王世子徐令检与陈文锦一起设下的奸计没有得逞,本来应该失去清白的纪清漪毫发无损地在抄手游廊与徐令检相遇,当时她清冷的神色,嘲讽的眼神让徐令检勃然大怒。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一年,但每每想起他都觉得怒不可遏。 他真是瞎了眼才会觉得她是她的卿卿。 她不是! 她的卿卿貌美如花,温柔似水,事事以他为尊,时时将他放在心上,恨不能将心捧给他,纪清漪这种女人怎么可能是他的卿卿。 可是她却长了一张跟卿卿一模一样的脸。 凭什么? 她凭什么能顶着卿卿的脸,他的卿卿是世间唯一的,谁都不能替代的。 她竟然敢轻视他,羞辱他,他要她后悔,要她跪在他面前为过去的事情忏悔。 所以,他跟陈文锦一起定了一个计谋,让庄头与侯御史起冲动,再安排人在里面浑水摸鱼趁机打死庄头。 等平阳侯陈雍入狱了,太夫人六神无主,陈文锦在旁相劝,她为了陈家的平安,必会将纪清漪送到他的面前来。 一旦纪清漪失了清白,还不是由他玩弄鼓掌之上。 她若是乖乖听话,在他面前伏低做小,他便给她一个名分。 若是她不听话…… 哼,他有的是收拾她的方法, 可是没想到徐令琛会突然出现,他的计划变成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他绝不甘心,便与陈文锦一起策划了第二个计谋。 可巧太子看平阳侯府不顺眼,一心想要收拾平阳侯,他自告奋勇为太子出谋划策,借着太子的势力,布了这个局。 若非动用了太子的力量,绝不能让平阳侯府如此措手不及。 以着太夫人的性格,必然会牺牲纪清漪来保全平阳侯。 这个计谋一举三得。 不仅可以得到纪清漪,还可以让太子对他刮目相看,以后会更加倚重他。而力挫平阳侯之后,陈文锦便可以平阳侯府收入囊中,也是他的一大助力。 从前他没有办法,才会想着与孟皇后联手,娶孟静玉为妻,但是他心里却是非常怀疑的。 孟皇后是徐令琛的表姨母,与徐令琛的母亲宁王妃从小一起长大,她那么疼爱徐令琛,为什么不扶徐令琛上位? 她拉拢他,究竟是真的想帮助他,还是这一切都是她的计谋,让他做出头鸟,最后为了给徐令琛铺路? 最让他不堪忍受的是,孟皇后也好,孟静玉也好,言谈举止间流露出来的轻视是那么的明显,一副施舍他,他必须感恩的样子,令他如鲠在喉。 从前是没得选,不得不与孟皇后结盟。如今他可是太子的得力臂膀,暂时可以依附太子,日后筹谋得当,让太子与徐令琛二虎相斗,他来个渔翁得利也不是不可能。 既然如此,那就不用娶孟静玉了,反正她也从未看得起他。 相对于虚伪矜贵的孟静玉,他对于征服纪清漪更感兴趣。 这一次,他倒要看看,纪清漪要如何逃出他的手掌心! 陈文锦与黎月澄走了,纪清漪靠墙站着,她的心里一片冰凉。 真没想到,徐令检竟然丧心病狂到这步田地,都这个时候了还不忘趁火打劫。 她若真的只是依附于平阳侯府的表小姐,那她真的只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任人宰割的份,他们都不知道,她身后还有一个徐令琛。 他便是她最大的依仗。 纪清漪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站到了太夫人正房的门口。 陈文钺也来了,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走了进去。 太夫人坐在临窗大炕上,微微闭着眼睛,手中捻着佛珠,乍一看与平时并无不同,在她听到动静的一瞬间,猛然睁开眼睛,眸中精光一现,令人心惊。 「你们来了。」太夫人视线从他们脸上扫过,最后定格在纪清漪的脸上:「清漪,你到我身边来坐。」 纪清漪心里想着陈文锦与黎月澄说的话,一颗心一直提着,听太夫人这样说,便低垂了眼皮,依言坐到太夫人身边。 「眼下是陈家的一个大坎。」太夫人的声音显得有些沉重:「必须同舟共济方能渡过,而希望就落在清漪身上。」 纪清漪坐着没动,凉意像小蛇似地爬上了她的脊背。 外祖母最终是要跟她说了吗? 「清漪。」太夫人一把抓住了纪清漪的手,纪清漪不能再毫无反应了,抬起头来看着太夫人,太夫人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嘴角微抿,表情凝重:「你回去收拾东西,带着清泰离开平阳侯府。」 什么! 第34章 纪清漪眼睛微微睁大,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太夫人却朝她点了点头:「下午吴氏母女离开的时候,锦衣卫并未过多的阻拦,可见只是陈家人,你跟清泰并不姓陈,既然吴氏母女能离开,你们也一定可以走。」 「外祖母!」到了此刻纪清漪终于相信她没有听错了,太夫人没有听陈文锦与黎月澄的话,她没有要牺牲她,她要自己带着清泰离开平阳侯府。 纪清漪悬着的一颗心突然就落了下来,一股前所未有的心酸与感动充盈着她的心房。 这一次,她不是被放弃的那一个! 纪清漪反握了太夫人的手,眼泪唰地一下就落了下来:「外祖母,我不走。」 太夫人一直紧紧地盯着纪清漪,认真地看着她的每一个细小的反应。 她的震惊是真的,她的感动也是真的,绝不是伪装。 她微微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觉得有些感动。 养了她这么久,总算没有白养。 若是她提出让她们姐弟走,纪清漪毫不犹豫就答应的话,她恐怕真的会很失望。 可事实是纪清漪是个有良心的孩子。 「清漪,你走吧。」陈文钺劝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事,谁都不知道,能走一个是一个。若陈家能渡过此次劫难,我一定接你回来。万一这次真的……好歹你能替我们善后。」 钺表哥是让她替他们收尸吗? 纪清漪更觉得难受。 「胡说八道!」太夫人厉声呵斥陈文钺,然后对纪清漪道:「你必须走,先回纪家的宅子,然后去找宁王世子求助,若他愿意出手,你就听他安排。若他不能相助,也可以庇护你们姐弟。」 就是算是抄家,也不会所有人都砍头。若是被判流放,必须有人照应,宁王世子便是最后的一根稻草了。 纪清漪没想到太夫人的打算竟然与自己不谋而合。 陈文钺也甚是吃惊,这个时候别人怕是避都避不及,就算宁王世子因为姑父的原因对清漪清泰另眼相看,这个节骨眼恐怕也不会相助,祖母怎么不让清漪投靠别人而是投靠宁王世子呢? 除非…… 脑海中升起的一个想法让陈文钺的心砰砰直跳。 「祖母!」陈文钺目光灼灼地看着太夫人:「咱们家是不是已经与宁王世子结成联盟了?」 太夫人看了陈文钺一眼,眸中闪过对长孙的期许:「没错,早在一年前,宁王世子就对咱们家抛出了橄榄枝,你爹经过慎重考虑,最终选择了宁王世子。」 「原来如此!怪不得上次侯御史的事情他会出手相助。」陈文钺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充满了信心:「这一次,咱们必定也会安然度过。」 太夫人微微点头。 相对于周王世子徐令检,宁王世子徐令琛明显更靠得住。 纪清漪看着太夫人与陈文钺,一股自豪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们都相信徐令琛,认为他值得托付可以让陈家化险为夷。 他那样的人,说出去的话便是一言九鼎,在朝中又是那么一个孤傲正直手段高脾气大的形象,的确比徐令检与太子更让人放心。 怪不得太夫人没有听取陈文锦与黎月澄的建议,怕是知道与其临时变节投靠徐令检惹得徐令琛不喜,不如一直跟着徐令琛,毕竟这是平阳侯的决断,太夫人再厉害,朝堂之事还是不如平阳侯更了解。 「你立马回去收拾东西,赶在天黑之前走,要不然到了宵禁,就要再等一夜了。」太夫人将两个盒子交给了纪清漪,郑重道:「大盒子里面是两万两银票,你交给宁王世子。小盒子里面是一万两银票,你留着与清泰防身。」 纪清漪接了大盒子,将小盒子留下,太夫人道:「不可推辞,若此事平安渡过,你再带回来。若真有个好歹,一半留给清泰,另外一半作为你的嫁妆。」 哪怕纪清漪知道,太夫人此举利用拉拢的成分大过真心疼爱,她也还是很受感动。 陈文钺跟她一起出去,到了门口他道:「清漪,我有一件事情拜托你。」 纪清漪听他说的郑重,忙停下了脚步转头看着他:「钺表哥,是什么事?」 「你走的时候把阿豆也带走吧。」 见纪清漪面露疑惑,陈文钺解释道:「就是我们从潭拓寺带回来的那个小姑娘,她并不是我们家的人,没有牵连她的道理。」 「你先带她出去,若是能留在身边,你便留她身边。若是不能,你就找个无儿无女的人家安置她。」 都这个时候了,钺表哥还不忘替别人着想。若是钺表哥做上平阳侯府的当家人,上一世她必定也不会那么惨了。 算起来,这个阿豆比她跟清泰还要可怜几分。 第35章 纪清漪一口答应了下来:「好,你让她收拾好东西,一柱香的时间之后,我们在二门处汇合。」 陈文钺点点头,大步回了自己的院子。 阿豆正在他的书房临字,见他回来了,立马停下笔,将写好的字高高举起:「世子你看,我都写好了。」 她仰着头,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脸上带着几分得意。 「你不是说我笨,说我一定写不好的吗?」阿豆白了陈文钺一眼:「怎么样,我都写好了,这一回你又输了!」 陈文钺刚刚捡阿豆回来的时候,她又瘦又小像个豆芽菜一样,身上还有伤,这一段时间养得她身上长了不少肉,有了几分少女的娇俏。 她不愿意穿女装,陈文钺就说她长得丑,一定是知道自己穿女装难看,所以不敢穿。 阿豆年纪小气性却大,第二天就穿了女装出来。 陈文钺见她人如此,就让院子里的嬷嬷教她规矩礼仪,她嫌学规矩束手束脚,如论如何都不肯学。 陈文钺便笑话她笨,明明是知道自己太笨学不好,所以不敢学。 阿豆气极了,下定了决心跟着嬷嬷学,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规矩礼仪就像模像样了。 陈文钺也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聪明,就起了教她读书认字的想法。 这一次他没问阿豆,一张嘴就说写字太难了,阿豆太懒了,必定不愿意学。 阿豆不愿意被他看轻,就卯足了精神学认字,竟然也有模有样,这让第一次给人做老师的陈文钺很有成就感。 家里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别人坐立难安,她还能安下心来写字,真的很不容易。 这样的人不该被陈家牵连。 她还年轻,才十二岁,花骨朵一样的年龄,未来有大好的时光。 「写的很好,是我小瞧了你。」陈文钺笑笑,轻声道:「你是哪里人?还记得自己家里有哪些人吗?」 阿豆摇了摇头:「我从记事起就是小乞丐了,是白胡子爷爷收养了我,我跟他住在土地庙里,后来白胡子爷爷重病去了,就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只知道自己叫阿豆,只有白胡子爷爷一个亲人。哦,我还有这个……」 阿豆将贴身放的一个玉葫芦拿给陈文钺看:「白胡子爷爷说,我来的时候身上只带了这个这个,里面有写着我生辰八字纸条,后来纸条弄丢了。」 那玉葫芦造型可爱,质地温润,一看就知道是富贵人家才能有的东西。 怪不得她这么聪明,还知道自己的年龄,她或许是大户人家的小姐,不知出了何事才沦为乞丐。 「你想不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家?」 阿豆眼睛一亮,连连点头:「想,做梦都想!」 陈文钺道:「那你收拾东西,我让人送你出去,给你找一个家,这样你以后就跟正常的孩子一样了。」 阿豆错愕地看着陈文钺,眼中的光彩立马变得黯淡:「世子,你……你要赶我走?」 她小脸白白的,眼中都是惊慌。 「不是赶你走。」陈文钺摸了摸她的头:「是给你找一个家。」 「我不要!」阿豆突然很激动,她眼圈红了:「我哪也不去。」 「阿豆乖。」 她虽然十二岁,但因为营养不良,显得比清泰大不了多少。 陈文钺就用哄清泰的语气道:「我是为了你好,出去之后,你会有爹有娘有家人。」 「你不要我了吗?你要赶我走吗?」阿豆突然大哭抱住了陈文钺的腰:「世子,我是你捡回来的。」 「你给我漂亮的衣服穿,给我好吃的饭菜与点心,还给我干净的屋子住。」 「我会乖乖听话,会好好学规矩,会跟你学认字。你让我做什么,我都好好的做,不会讨价还价,绝不会给你惹麻烦。你不喜欢我吃豌豆黄,那我就不吃好了。」 「我不要别人,就要你,你就是我的家人,你就是我爹。」 她呜呜地哭,含糊不清地说着:「你就跟我爹一样……」 陈文钺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晕,有些尴尬。 他是个未成亲的青年,突然有这么大的姑娘叫他爹,他顿觉哭笑不得。 她还是个孩子,一直孤苦无依,身世可怜,不知道受了多少苦,突然有人对她这么好,跟她的家人一样,她会生出这样的错觉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她将他视为父亲,他觉得好笑,同时也觉得酸涩。 他站着没动。 阿豆却从他怀里起来,跪在了他的面前:「世子,阿豆不懂事,说错话了,嬷嬷说,世子是主子,阿豆是下人,不该怎么不守规矩。世子你罚我吧,阿豆以后都会听你的话,阿豆会守规矩的,你别不要我,别赶我走。」 第36章 她说着,眼泪扑簌簌地朝下落,可怜极了。 陈文钺越听越觉得心酸,他从记事起,就没有母亲,是姑姑一手将他带大。他见文锦叫郡主母亲,郡主就会抱文锦在怀里,亲吻他,爱抚他。他很羡慕,也跟着叫母亲,朝郡主怀里扑,可郡主却一脚将他踢开,目光如刀子一样看着他,还骂他是贱种。 他那个时候已经知道贱种是什么意思了,南康郡主的眼神他一辈子就记得。 越是没有,便越是渴望。 小时候,他经常想着要是他的母亲能活着就好了,便是不活,母亲去天上的时候,为什么不带他一起去呢。将他丢下,让他成为没有母亲的孩子。 阿豆对家人的渴望,必定是跟他小时候与母亲的渴望是一样的。 他若是推开了阿豆,跟当年的南康郡主又有什么区别呢? 「别哭了。」陈文钺拿了帕子给阿豆擦眼泪:「你不愿意走,就不走了。你想当我是你爹爹,也可以,若是喊出来被人听到就不好了。长兄如父,你叫我哥哥吧,以后我会像父兄一样照顾你。」 阿豆破涕而笑,再次扑到陈文钺的怀中:「钺哥哥。」 陈文钺犹豫了一会,终于把手放在了她的背上,轻轻拍了拍。 纪清漪在天黑之前出了门,与太夫人预测的一样,锦衣卫对她们并未做过多的阻拦。 太夫人听杜嬷嬷说纪清漪已经平安离开,便再次闭上双眼,捻起了佛珠。 纪清漪,你可千万别让我失望。 杜嬷嬷知道,今夜的平阳侯府,注定有很多人彻夜难眠了。 陈文锦得知纪清漪姐弟离开之后,当即就冲到了太夫人的院子。 人在正房门口,被杜嬷嬷拦了下来。 陈文锦死死地盯着杜嬷嬷,二人对峙了许久。 「二爷!」杜嬷嬷毫不畏惧,厉声质问:「您是要忤逆吗?就算侯爷不在家,家里还有世子呢!」 陈文锦一个激灵,反应了过来。 不管是论武力还是在太夫人心中的重要性,他都不能跟陈文钺相比。 以太夫人的手腕,若不是有了更好的解决方法,绝不会放纪清漪走。 也就是说,这一次他与徐令检的计谋,极有可能再次被太夫人化解。 眼下,还不到翻脸的时候。 「嬷嬷。」陈文锦一脸的忐忑:「我是怕祖母一个人撑不住来陪陪她老人家,既然她不想见我,那我这就回去了。」 「是文锦吗?」屋里传来太夫人的声音:「让他进来吧。」 太夫人声音十分平静,还带着大权在握无所畏惧的信心与平时一般无二,陈文锦听了这声音越发断定太夫人已经想到了化解问题的办法,反而生了畏惧之心。 可太夫人已经发话,他也只能顶着头皮进门了。 「祖母。」他一进门就握住了太夫人的手:「您还好吧?」 太夫人没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陈文锦,在她犀利眼神的逼视下,陈文锦渐渐生出几分忐忑,可面子却一脸的坦然。 「文锦。」太夫人严肃道:「送清漪给周王世子的主意究竟只是你跟月澄的打算,还是周王世子早有图谋?」 「祖母!」 陈文锦闻言大吃一惊,毫不犹豫跪在了地上:「祖母,周王世子对清漪表妹的确存了爱慕之心,但是他从未在人前表露过。之前在潭拓寺周王世子唐突了清漪表妹,我问过他,他说没有那回事。我跟月澄成亲之后,他特意问我为何娶的是月澄而不是清漪,我那时才知道原来他不是不喜欢清漪,只是以前认为清漪可能会嫁给我,所以就藏在了心底。」 「周王世子的确有想娶清漪的打算,只是我一直记得您的吩咐,所以一直不透口风给他。」 「我再混蛋,也不会荒唐到这步田地啊。」陈文锦痛声道:「难道在祖母心中,孙儿就是这种人吗?」 太夫人神色不变,显得有些冷漠:「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当然!」陈文锦咬咬牙道:「孙儿在此发誓,若有半句虚言,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不得不说,他发了这样的毒誓,还是有用的,至少太夫人心中的疑虑减去了不少。 想想也是,周王世子又不会未卜先知,怎么就能算到平阳侯府会有此一劫,除非这事是他一手谋划的。 可谋划了此事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文锦是平阳侯府二爷,与平阳侯府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再卑鄙也不会堵上整个侯府。 太夫人如是想,语气就和蔼了下来:「好了,祖母不过是随口问问,你这孩子怎么能发这样的毒誓,祖母年纪大了,别无所求,只希望你们好好的。」 饶是太夫人精明强干,这一次也被陈文锦骗住了。 第37章 你越是觉得不可能,他越是反其道而行,就是让你想不到。 陈文锦眼圈一下子就红了:「祖母别担心,爹不会有事的,我跟大哥一定会想办法将爹救出来。」 太夫人犹豫了一下,最终道:「我知道你的孝心,快回去吧。」 陈文锦擦了擦眼睛出了太夫人的屋子,一走出院子他的脸色就落了下来。 说什么希望他们好好的,结果却连想了什么办法都不告诉他,分明将他当成外人! 他母亲是明媒正娶的嫡妻,还是皇家郡主,身份比林曼皎那个死人高贵多了,他也是堂堂正正的嫡子,凭什么事事都要给陈文钺让步! 他绝不甘心! 纪清漪回到了纪家在京城的宅院。 在出门之前,慧心便将传信的信鸽放了出去,纪清漪到达纪家的宅院没多久,徐令琛就到了。 他一袭黑衣,踏着夜色而来。 远远地就看到明堂里灯火通明,纪清漪站在正房门口等他,彩心与慧心一左一右守在她的身边。 夜色很浓,天也有些凉了,她就那么站在外面,连个厚衣裳都没有披,显得十分的单薄。 徐令琛眉头不由一挑,大步朝她走去。 纪清漪微微福身:「见过殿下。」 徐令检见院子里还有其他仆妇,想着里面八成还有平阳侯太夫人安排的人,心里就叹了一口气。 他怕她累着,所以自己过来了,却忘了这不是他的地盘,行事就要忌讳。 她一定吓坏了吧。 不能抱着她安慰,真是让人遗憾。 徐令琛微微点头,表情拿捏的恰到好处:「起来吧,我们进去说话。」 彩心慧心在院子里守着,纪清漪与徐令琛一左一右坐在椅子上说话。 院子里来来往往的下人能看到他们的身影,却听不到他们说了什么。 徐令琛视线落在纪清漪的身上,语气中有几分埋怨:「怎么也不多穿几件衣服,慧心与彩心也太不上心了。」 纪清漪一脑门都是平阳侯府的事,本来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根本没注意穿衣服的事,而且她也没有觉得冷,听徐令琛这么一说,心里紧绷的弦顿时一松,一阵暖意涌上了心头。 若不是一直将她放在心间,他又怎么会关注这些小事情? 被喜欢的人如此珍视,纪清漪又怎么会不感动? 「徐令琛。」她的心软软的,声音也软软的:「你以后一直对我这么好,好不好?」 来的时候她一脸的焦虑,却因为他的一句话,她就软了下来,可见他对她是很重要的,徐令琛心中充满了成就感。 「傻瓜!」他坐着没动,落在她脸上的视线却变得温柔缱倦起来:「我当然会对你一直好,还会越来越好。」 纪清漪满意极了,就挑了眉头问他:「那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徐令琛故作惊讶:「我不是告诉了你了吗?你太漂亮了,我对你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便下定决心要娶你,第四回见到你的时候,就开始给咱们的孩儿取名字了……」 「去你的!」纪清漪红着脸瞪他:「越说越离谱。」 「这怎么能是离谱呢?」徐令琛一本正经道:「难道你不知道吗?在你之前我可从未对女子动心过,我眼里心里都是你,你说说,你怎么就长得这么漂亮呢?」 「我从前一直搞不懂男子为何要娶妻,想来八成是为了繁衍子嗣吧,至于那些见了女人就走不动路的人,令我觉得匪夷所思。」 「女人有什么好的呢?我以后必然是不会成亲的,因为没有女子能入我的眼啊。」 「可自打遇到你之后,我就真的走不动路了,可见人不能把话说太满。」 徐令琛夸张地看着纪清漪:「你怎么就这么好看呢,简直就是上天特意派来降服我的,你该不会是天上的仙女转世吧?」 甜言蜜语谁都爱听。 陷入热恋中的女人尤其不例外。 纪清漪抿嘴一笑,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见徐令琛看着自己,便故意瞪大眼睛,脸上露出几分失望:「原来你看中的是我的容貌!」 徐令琛张了张嘴,忙道:「这怎么可能!我岂止是看中了你的容貌呢,我还看中了你的温柔甜美,你的贤惠大方,你的心灵手巧,你的锦绣心肠。你长得美,貌美如花,令天下的女子都黯然失色。你心灵手巧,一手插花技术无人能敌。你贤良淑德,将清泰照顾的非常好。你还孝顺长辈,对好姐妹掏心掏肺,你说说,你怎么就这么完美呢!」 他停下来,含笑看着她:「我还有很有地方喜欢你,你想听吗?」 「不用了,不用了。」纪清漪求饶:「我已经知道了。」 第38章 他夸得太离谱了,她哪有他说的那么好,她听着都脸红。 徐令琛拍了拍胸脯:「幸好你说不用了,否则我是要说个三天三夜的。嗯,便是三天三夜,也不一定能说完啊,你怎么这么好呢。」 真是不靠谱,她就不信他真的能说三天三夜。 呀! 她怎么一见到徐令琛就把正事给忘了啊! 纪清漪懊恼地拍了拍额头。 「怎么了,怎么了?」徐令琛紧张地问她:「是哪里不舒服吗?头疼吗?」 「不是啦!」纪清漪不由一笑:「你别打岔,我有正事跟你说。」 若真按照这种方式下去,恐怕真的三天三夜也说不完了。 「舅舅下了诏狱,说是四年前在福建杀良冒功。」纪清漪想起平阳侯府人心惶惶的状态,脸色慢慢就变得严肃起来:「外祖母让我出来向你求救,说你已经跟舅舅达成同盟了。徐令琛,这件事情,你有解决的办法吗?」 徐令琛不急不缓地说道:「平阳侯乃兵部尚书,太子想了很多方法拉拢他,平阳侯却一直不为所动。一则是他谨慎惯了,二则是原先的平阳侯夫人中毒而死,与秦王妃脱不了干系。」 纪清漪愕然,她一直以为是南康郡主所为,没想到背后还有秦王妃的手笔。 舅舅那么看重舅母,必定要报这个仇,就绝不会跟太子站到同一个战线上。 徐令琛继续道:「虽然太子如今叫皇上做父皇,可一旦皇上殡天,太子登基,必定会加封秦王、秦王妃。届时,平阳侯想要报仇不亚于登天。」 「而太子拉拢不成,便想着打压,毕竟兵部尚书的位置非常重要。万一他与我结成同一战线,不就更难对付了。太子一直想找机会拉平阳侯下马。」 纪清漪听到这里,突然站了起来。 也就是说,太子一系的人一直想对付舅舅,而舅舅也心知肚明。 既然舅舅心知肚明,必定是有所防范的,那又怎么会被太子抓到这么大的把柄呢? 除非…… 心头朦朦胧胧的猜想突然透进了一丝亮光,她不由惊呼出声:「事发之前你就知道了!舅舅也知道,所以,这并不是什么危机,而是一个计谋!」 「没错!」徐令琛眼中有不容错识的赞赏:「漪漪,你怎么就这么聪明呢!」 「去年以来,太子一派的人,用了不少方法给平阳侯制造麻烦,虽然没有伤筋动骨,却也让平阳侯焦头烂额。」 徐令琛也站了起来,把手背到了身后,面对着庭院:「平阳侯一路做到兵部尚书的位置,手上不见得真的就干干净净,太子一直小动作不断,万一真的找到了什么,平阳侯岂不是大麻烦!」 「所以,你们就想出了这个一个计谋。」纪清漪眼睛亮晶晶的:「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卖一个破绽给太子,让他以为自己抓到了舅舅的命门,一役将舅舅拉下马。而此事既然是你与舅舅的计谋,舅舅就一定是清白的。」 「而皇上通过这件事情就能看清楚太子对舅舅的敌意,以后太子再不敢随意找舅舅的麻烦,便是他真的找到了什么,也要掂量掂量事情到底是真是假,说出去之后皇上会不会相信,又会不会在皇上面前留下针对舅舅、排除异己的坏印象。」 「就是这样,分析的一点没错。」 她认认真真有理有据分析事情的样子太漂亮了,若不是碍于场合不对,徐令琛真想抱她在怀里好好亲上一亲。 「你怎么没有提前告诉我一声?」纪清漪道:「不仅仅是我,便是外祖母,钺表哥都吓得不得了,还有陈文锦……」 纪清漪咬牙切齿道:「他竟然想说服外祖母把我献给徐令检!」 他既然做好了计划,便是每一步都想到了,怎么可能会让她涉险? 小丫头真是太不了解他了。 「我知道,我知道,是我不好。」徐令琛轻声道歉:「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事了,以后不管我做什么都告诉你,好不好?」 「不是你的错,你不告诉必然有你不告诉我的原因,便是你不说,我也能猜出几分的。你怕我担心,怕我在外祖母面前走漏了痕迹,她老人家经历大风大浪,早练就了火眼金睛,我若是知情,表现的不像,恐怕不是好事。」 「你这么做,其实早就料到了外祖母会让我来找你。如此一来,别人就都会知道我们有了来往。这个时候,你再提亲,外祖母必定会同意。为了不让皇帝猜疑你拉拢舅舅,与他结成一党,这是非常好的法子,外祖母不得不同意。」 「你都是为了我们的未来,我怎么能不知道呢?」 「漪漪,你怎么就这么善解人意呢,真是我的解语花。」 徐令琛朝前走了一步,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期待。 第39章 他何其幸运,遇到了她,又是知己,又是红颜。 纪清漪也想通了,徐令琛是做大事的,但不管他做什么事,瞒着她或者不瞒着她,都一定是为她好,为了他们的未来好,绝不会伤害她。 她又不聪明,很多朝堂上的事情都不太懂,便是他告诉了她,除了担心之外,她也帮不上忙。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给自己找烦恼呢。 她抬头看他,目光盈盈:「你只管做你的事,我绝不会给你拖后腿。」 「真是傻瓜。」徐令琛声音温柔的能滴出水来:「你怎么会这么想自己?你是我前进的动力,是我奋斗的方向,是我要用性命与一生的时光去呵护的珍宝。我说的话,你信吗?」 纪清漪抿嘴一笑:「我当然信。」 「漪漪,我真想亲亲你。」 纪清漪忙退后一步,指了指门外。 徐令琛幽幽地叹了一口气,深感遗憾。 多么好的机会啊,可惜场合不对。 「对了,漪漪,这件事是徐令检与陈文锦一手促成的,陈文锦的目标在平阳侯府,徐令检的目标在你。」 「怪不得!」纪清漪气得涨红了脸:「怪不得陈文锦会跑去跟外祖母说那些话,原来他们一早就想好了。」 她坐到椅子上,不由气得浑身发抖。 若不是徐令琛也重生了,她这辈子便是费尽心机怕也逃不掉徐令检的魔掌,除了一死,她还真的没有更好的办法。 「他们怎么能这样!」纪清漪的双手握成了拳头:「我自问没有对不起陈文锦的地方,他为了荣华富贵却如此对我。」 「还有徐令检,我与他通共就见过几面而已,他却像个疯子一样纠缠。」 她实在想不通徐令检怎么会这样! 她虽然长得漂亮,却也不是绝色,不说别人,邵明珠不也是一等一的美人吗?怎么不见他对别人动心。 她真是倒了八辈子的楣,才会被徐令检看上。 「我给你看一样东西。」徐令琛冲外面招了招手,郑则就将一个画轴送了进来。 「是什么?」 随着画轴打开,画上娇俏的少女便显露出来。 纪清漪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惊讶:「这……这是我?」 画上的少女明眸善睐,笑靥如花,乌发如云,明艳动人,眼角眉梢都洋溢着温柔甜蜜。 「不,这不是我!」 画上的少女比她略丰腴一些,眉宇间都是柔顺。 而她从小寄人篱下,生活不顺遂,哪怕刻意去伪装,脸上也有掩不住的孤傲。 不管前世今生她都很少有柔情似水的时候,除了在徐令琛面前。 不过真的跟她很像,特别像她前世讨好徐令检时候故作温柔的模样,那个时候徐令检就会对她格外的痴迷……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令人不敢置信的念头在纪清漪的脑海中升起。 「这个女孩子是谁?」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徐令琛:「这画是从哪里得来的?」 「她叫程卿卿,是程大鲁的女儿,因为程大鲁听信道士之言,觉得此女八字太硬会妨碍他的官运,便将程卿卿送到了道观,当时程卿卿也不过才八岁。这一送就是八年,因为道士说如果住满八年,不仅能破除厄运还能带来吉祥如意之运,旺家旺宅旺父旺夫。」 「在这八年来程大鲁战记累累,官运亨通,便步步高升,一路从正七品的把总做到了都督府从三品的游击将军。」 「八年前程大鲁默默无名,八年后便有好事者将程卿卿的事情翻了出来。眼看着离程卿卿满八年之期还剩半年的时间,提亲的媒人几乎踏破了程家的门坎。」 「半年后,程家人从道观中接了程卿卿回去,开始认认真真地给程卿卿说亲,不料刚回去半个月,程大鲁私通鞑靼的事情就被爆了出来,程家十岁以上男子悉数斩首,其余妇孺一律发配云南曲靖。」 纪清漪深深地吸了口气,半天没说话。 徐令检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喊她「清清」,她当时还纳闷呢,他是怎么知道她名字里面有个清字的呢。 现在看来,他唤的不是自己,而是画上这个名叫程卿卿的姑娘了,只是刚好同音,所以她就误会了。 怪不得徐令检对她如此痴迷,有时候又很奇怪,原来他是将自己当成了程卿卿的替身。 纪清漪心里是很憋屈的,对于程卿卿的命运她也非常好奇:「程卿卿后来如何了?她是不是无意中碰到了徐令检,徐令检对她一见钟情,然后用尽方法拯救她脱离苦海?」 「没有。」徐令检的声音显得有些淡漠:「她死了,死在了发配的路上。」 「怎么会?」纪清漪惊呼:「徐令检没有救她吗?徐令检不认识她吗?那这幅画又从何而来?」 第40章 「程卿卿死于小产,在发配的路上,她落下了一个五个月大的胎儿,因为路上条件差,没有及时找到大夫,她大出血而死。」 「孩子是徐令检的!」纪清漪如石破惊天般地叫了出来:「他早就认识程卿卿,在她还在道观中的时候就与她有了往来了。」 「不仅如此,徐令检还找到了当年给程卿卿看八字的那个道士,那个道士说程卿卿贵不可言,是做凤凰的命格。而且当时程大鲁圣眷正浓,官位更进一步指日可待,只要不犯错,一直高升上去,不出十年,五军都督府都督的位子必然会被他收入囊中。」 纪清漪不由觉得心寒! 「所以,这并不是花前月下的爱情故事,而是徐令检为了得到程大鲁的支持,为了得到程卿卿旺夫运,就故意接近程卿卿,等生米做成熟饭,程大鲁就是不答应也不行了。」 纪清漪咬牙切齿道:「谁知,没等到他挑明这件事情,程大鲁通敌的事情就暴露了,他为了不受牵连,选择了袖手旁观,对程卿卿与她腹中的孩子冷漠以对,所以,程卿卿才会惨死在发配的路上。」 「这世上怎么会有徐令检这么卑鄙无耻的人!」 纪清漪看着画卷的上巧笑嫣然的女孩子,为她觉得不值。 她都快死了,竟然还怕牵连徐令检,不愿意说出他的名字。徐令检这个畜生,一心的算计,糟蹋了人家清白,在程卿卿落难的时候不闻不问。 午夜梦行之时,他不会良心不安吗? 不,他不会! 他没有良心的,程卿卿活着的时候他没有好好对她,等她死了,他也没有好好地守着。他一面娶了高门小姐孟静玉,一面囚禁了她。 他囚禁她,根本不是出于对程卿卿的爱,紧紧是满足他变态的私欲而已。 他就是个人渣! 虽然纪清漪是咬牙切齿地说的,可徐令琛从她口中听到徐令检这三个字,还是有点吃醋。 当初暗卫将这副画轴呈上来的时候,他嫉妒的几乎快要疯了。 不管徐令检是怀念程卿卿也好,觊觎漪漪也罢,这幅画都不能留了。 徐令琛面无表情地将画轴卷起来,随手一丢,扔进了火盆之中。 「唉!」纪清漪大惊,想要去挽救,已经来不及了,火舌迅速吞没了画卷。 「如此也好。」纪清漪正色道:「程卿卿若是活着,想来也不愿意自己的画留在徐令检身边的。」 徐令琛伸手想去摸摸她的头,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 「漪漪。」徐令琛道:「岳母有没有给你留什么东西?」 「岳母?」纪清漪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不由脸上一红:「母亲她对我很好,的确留了不少东西给我,只不过宝应县发洪水,家里的东西一夜之件全被大水冲走了。母亲临死前,只让我好好看着清泰。」 「不是,我说的不是陈夫人,说的是岳父的发妻,你的生母。」 纪清漪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提起她的生母,就摇了摇头:「我母亲生我的时候难产,所以我一点印象都没有,我只知道她是孤儿,两三岁的时候就被拐走了,后来被我大伯父大伯母所救,长大了之后就嫁给了我的父亲。」 相对于生母,纪清漪记忆中更多的却是继母陈宛。 她三岁时候朦朦胧胧刚刚有记忆,正是需要母亲的时候,陈宛就来到了她的身边,疼爱她,教养她,宛若亲生。后来有了清泰,继母也是一碗水端平,从不苛待她的。 在她的心里,继母陈宛就是她的母亲,与她的生母同等重要。 「我长大以后,听伯父伯母父亲他们提起母亲,说的最多的便是她性格很温柔,我跟她长得很像。再多了,我就不知道了。」 她有两个母亲,可都去世了,纪清漪语气怅怅的。 「程大鲁的夫人有一个双生的妹妹在三岁那年走失了,如果不出意外,岳母便是程夫人双生妹妹了。」 徐令琛知道她看重亲人,就沉吟道:「程夫人现在还活着,要不然我想办法将程夫人弄回京城来吧。」 说不定可以弥补她丧母的遗憾。 纪清漪却笑着摇了摇头:「程夫人虽然走失了妹妹,但也不一定就是我的母亲,是不是还两说呢。程家犯的是大罪,如今这一切都是他们罪有应得,既然错了,就该接受惩罚。」 徐令琛的好意,她怎么会不明白? 她又不是圣母,怎么能毫无原则地帮助不相干的人呢。 徐令琛说的轻松,真正做起来恐怕比登天还难。 就算程夫人真是她母亲的亲姐姐,那也不重要了,她又没跟她们相处过,对她而言,她们不过是陌生人罢了。 她可不想因为陌生人牵连徐令琛。 第41章 夜深了,打梆子的声音从远处遥遥地传来。 门外是浓浓的夜色。 纪清漪站起来,对徐令琛道:「你该走了。」 灯光下她肌肤莹润如雪,双目脉脉含情,徐令琛真的不想走。 可天色的确不早了。 「平阳侯府的事情这几天就会有结果,我可能很忙,不能每天都过来。」徐令琛到底没忍住,上前捏了捏她的手,又飞快地放开。 他目光里都是温柔:「我走了,留了两个暗卫保护你的安全,白天他们装作小摊贩在门口兜售东西,晚上他们就藏在隔壁院子里。你别出门,有事情就交代慧心去办。」 她又不是小孩子了,当然知道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出去。 可徐令琛这样叮嘱她,又让她很暖心,纪清漪忍不住咯咯一笑:「你快走吧,我知道了。」 她开心一笑,五官都明媚飞扬起来,看的徐令琛心神激荡,更加舍不得走了,却不得不忍着心里的冲动出了门。 再等等吧,这件事情一过,无论如何也要成亲了。 第二天一大早,慧心就进来禀报:「小姐,有人跟隔壁邻居打探我们的消息。」 纪清漪听了心头一紧,她没想到真的被徐令琛说中了。 「不用管。」纪清漪道:「你约束下人,让他们不要出门。」 这件事情平阳侯府是清白的,她只要沉住气,以不变应万变,等锦衣卫查明事情之后,自然能化险为夷。 用过早饭没多久,门口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拍门声。 纪家在京城的宅院不大,不过是个两进的宅子,拍门的声音又急又重,连后一进的纪清漪都听到了。 纪清漪神色一凛。 「小姐,咱们该怎么办?」慧心道:「装作没听见吗?」 「拍门的声音这么大,想装作没听到也不现实,万一引来旁人围观就不好了。」纪清漪沉吟了一会道:「你去门口,隔着门问问是谁。」 慧心去了,没过多久就引着一个年轻的女子与几个仆妇走了进来。 竟然是陈宝灵。 她梳着妇人头,穿着家常的衣裳,步履匆匆,难掩焦急之色。 「清漪!」刚进门她就哽咽:「怎么会这样?我爹是好人,是大将军,他绝不会做杀良冒功的事情的,对不对?」 她眼睛又红又肿,一脸的惊惶不安。 纪清漪紧紧握着她的手,劝慰她:「对,舅舅没有做杀良冒功的事,你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怎么不会有事呢?」陈宝灵的眼泪唰地一下淌了下来:「顾向明也说不会有事,可我去诏狱那边探望爹,连门都进不去,不知道他受了多大的罪呢。若真的没事,怎么好端端的就会下了诏狱了呢,你别骗我了。」 「我没骗你!」纪清漪扶她坐在椅子上,端了杯茶给她喝,见她情绪略平静了一会方道:「舅舅的确是无辜的,这件事情是别人陷害了舅舅。就算你不相信的舅舅的为人,看到我在你面前也该相信平阳侯府犯的不是大事,否则我怎么能出来呢。」 她这话与其是说给陈宝灵听的,倒不如说是讲给陈宝灵带来的嬷嬷听的,纪清漪一眼就看出来,她带的人里面有两个脸生的嬷嬷,应该是公主府派来打探消息的。 果然,纪清漪这话一出,那两个婆子就对视了一眼,紧张的神色也放松了不少。 陈宝灵半信半疑,泪眼朦胧地看着纪清漪:「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骗你做什么呢?」 纪清漪将她手里的湿帕子拿过来,将自己干净的帕子递给她:「快别哭了,把眼泪擦擦,舅舅没事,你若是哭坏了,可怎么得了呢。」 陈宝灵擦了眼泪,精神比刚才好了许多,这才想起来问别人:「祖母怎么样了,她年纪大了,这个消息必然受不住吧?大哥二哥有没有受罪?还有我娘,她有没有闹起来惹着锦衣卫?」 「外祖母是上了年纪,但她老人家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又岂会被这点子事打倒,你放心吧,她老人家好着呢。」 「钺表哥、锦表哥不过被问询了一番而已,并未受刑。郡主还跟原来一样,因病体未康复,也没有力气跟锦衣卫闹。从昨晚出来的时候,家里一切都好,你千万别挂念。」 陈宝灵这才算真的放下心来。 纪清漪又让人打水给她洗脸,吃了午饭之后就让她去休息。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她昨天哭了一夜,经纪清漪一番安慰,放松了很多,一觉睡到傍晚。 顾向明来接她的时候,见她精力充沛,不再哭了,就松了一口气跟纪清漪道谢。 陈宝灵却不愿意回去,顾向明考虑了一会,就随了她,离开之后又让人送了她平时用的东西过来。 纪清漪笑着揶揄她:「表姐夫对你可真好。」 陈宝灵红了脸,却道:「他不对我还能对谁好呢?身为丈夫,这不是应该的吗?再说了,这些算什么呢,他对我好的时候,你都没看到呢。」 第42章 「羞不羞呀。」纪清漪抿嘴一笑,陈宝灵气得推她在床上挠她的痒痒。 纪清漪见她不再以泪洗脸,暗暗松了一口气。 几天之后,锦衣卫镇抚赵扶将调查的结果送到了御案上。 皇帝看了一会,脸上就露出一丝嘲讽:「李全,去叫太子来。」 太子来的很快,进门就给皇帝请安:「不知父皇叫儿臣来所为何事?」 皇帝冷笑:「太子,陈雍的事情是你的手笔吧?」 「父皇!」太子大惊,当场跪了下来:「平阳侯陈雍杀良冒功乃是御史弹劾,儿臣怎么会从中插手呢,不知是谁如此丧心病狂,竟然在父皇面前诋毁儿臣,儿臣冤枉啊。」 「冤枉?」皇帝怒急反笑,将赵扶的折子重重地摔到太子面前:「你自己看!」 太子翻开折子,匆匆瞟了一眼,登时脸色大变:「父皇,这……这……」 这是怎么回事? 平阳侯陈雍怎么会是无辜的? 折子上不仅调查的清清楚楚,连他在里面动的手脚都查出来了。 皇帝目光如电瞪着太子:「你有何话说?」 太子额上直冒虚汗,恨不能当场死过去。 「父皇!」他惊惶不安地给皇帝磕了一个头:「儿臣听说平阳侯杀敌冒功,十分震惊,本想调查之后再将此事上报,却又怕惊动了陈雍令其有所防备,就立马让御史弹劾他。此事是儿臣失察,受人蒙蔽,请父皇责罚。」 他叫他父皇,可只敢将他当君,从不敢当父亲的。若面对的人是秦王,他只要耍个无赖就可以了。可眼前的人是皇帝,最是冷酷无情之人,他虽然立了自己为太子,却仍旧牢牢把持大权,对自己防备重重。 便是半年前病重,竟然先告诉了徐令琛,他这个太子反而是后知道的。 当时皇帝明明都快不行了,明明自己还差一步就能成为九五之尊了,可该死的徐令琛竟然请了青龙道长来。 也怪自己当初没有料到皇帝会突然病倒,没有做好准备,否则当时自己发动宫变,现在就不用受制于人了。 太子心中不甘,却只能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皇帝冷冷地看了太子一眼,心里非常失望。 没立他做太子时,他处处都好,可做了太子之后,他就开始急躁了。 身为太子打压异己便罢了,竟然连情况没查清楚就贸然出手。 「这件事情的确是你的错!」皇帝森然道:「你以为让御史出头别人就不知道你是背后主使了,此事一过,你让旁人如何看待你这个太子!」 他视线如电,直直地刺着太子,太子感觉身上像压了雷霆万钧似的,根本抬不起头来。 「父皇,儿臣犯此大错,请父皇责罚。」 太子心里惊恐极了,皇帝的性格他也是知道的,他恐怕太子之位不保了。 看着他跪在地上仓皇失措的样子,皇帝眼神暗了一暗。 他想起了他的亲生儿子元太子徐令睿,会声音清脆地叫他父皇,那天他拿着玉玺乱盖章,被他训斥,罚他跪在门口,谁知他惊惧交加之下发了高烧,三天三夜不退,便夭折了。 他烧的直说胡话,还不忘喃喃地说请父皇责罚。 皇帝放在案头的手抖了抖,最终道:「你是太子,是国之未来,日后做事要想想后果,若还像此事这般打压异己,你这个太子也不要做了!」 太子霍然抬头! 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次就不追究了吗? 皇帝的语气非常的严厉:「回去反思五日,上折子自辩,若再有下次,你也不必来见我了。」 出了养心殿,阳光照在身上,太子仍觉得不可思议。 竟然只是禁足五日,上折子忏悔,这般高高拿起,轻轻放下实在不像皇帝的性格。 他必须找幕僚好好商量一下。 这边纪清漪姐弟与陈宝灵一起登上了回平阳侯府的马车。 下了马车,三人就直奔太夫人的正房。 劫后余生,平阳侯府到处都洋溢着新生的喜悦,仆妇们步履矫健,行动如风,脸上带着笑容。 「大姑奶奶,表小姐,表少爷,大喜,大喜。」杜嬷嬷欣喜地迎了他们朝里走:「侯爷被无罪释放,官复原职。世子爷加封正三品的御前勋卫首领,眼下大家都在太夫人的上房呢,就差您三位了。」 「真的吗?爹已经回来了?」 陈宝灵哪受得了这一步步走呢,早按捺不住提着裙子朝上房跑去了。 纪清漪笑着问清泰:「你要不要跟宝灵一起?」 「不要。」清泰步履稳健:「我跟姐姐一起走。」 第43章 太夫人的的上房里,济济一堂,太夫人与平阳侯陈雍坐在上座上,陈文钺、陈文锦两兄弟坐在下首,陈宝灵与黎月澄坐在另一边,除了南康郡主,陈家人都到齐了。 「清泰清漪回来了。」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缘故,太夫人精神抖擞,眼角眉梢都是喜悦之情,冲纪清漪、纪清泰招手,一手拉了一个:「这回好了,总算阖家团圆了。」 显然没将南康郡主放在心上。 陈文锦表情不动,好像没有听到,陈宝灵抿了抿嘴,到底什么都没有说。 纪清漪的视线落在了陈文钺的身上,钺表哥从正四品的御前勋卫直接官升一级到正三品的勋卫首领,这便是皇帝的补偿了。 钺表哥才二十出头呢,就就是正三品的官了,这样英俊又前途无量的大好青年,必然有很多人上门提亲,吴氏与吕碧城此刻必然连肠子也要悔青了吧。 众人欢欢喜喜,太夫人就道:「已经让厨房准备了,今天大家在花厅一起用饭。侯爷,你派个人,请大姑爷也过来,最近这几天,他也东奔西跑出了很大的力。」 平阳侯道:「母亲说的很是,我这就去安排。」 纪清漪却觉得有些寂寞,这件事出力最大的是徐令琛,若是他也在就好了。 「侯爷,太夫人!」二门处的婆子飞一般跑了过来:「宫里有旨意过来了,来的还是上次那位李公公,让赶紧去接旨。」 李公公是皇帝身边的公公。 对于死里逃生的陈家众人来说,此时有圣旨,实在不知时好时坏。 该有的恩赐已经赏了,怎么又来的圣旨。 众人面面相觑,神色肃然。 「走吧。」平阳侯面色凝重,当先站了起来:「雷霆雨露,俱是君恩,不管是什么,我们一起承受便是。」 众人心情沉重,纪清漪拉了清泰的手走在太夫人身边,心里也想着这会不会是徐令检与陈文锦的另一个计谋。 她很想抬起头来质问陈文锦,却强迫自己生生忍着,以致于她握着清泰的手用了很大的力气。 清泰小声说:「姐姐,别怕,只会是好事,绝不会是坏事。」 纪清漪心头一震,表情凝重地看着清泰:「你如何得知?」 「世子哥哥什么都跟我说了,我自然知道。」清泰道:「姐姐放心吧。」 怪不得这几天清泰格外的安静,原来徐令琛早就跟他通过气了。 她松了一口气,看了看周围,小声道:「此事你心里知道就行了,不能告诉别人,知道吗?」 「我知道的,姐姐。我是大人了。」 陈家众人跪下去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真宁县主纪氏清漪贞静幽闲,端庄诚一,品貌出众,待字闺中,今赐婚于宁王世子琛为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操办,择良辰完婚。钦此。」 众人都跪在地上,可视线却不由自主都落在纪清漪身上。 有的震惊,有的欣慰,有的喜悦,也有人眼里都是恶毒。 这一切纪清漪都没有感觉,她只觉得脑中轰隆隆作响,一颗心噗通噗通快要跳出胸膛了。 她就要嫁给徐令琛了! 她以为是徐令琛登门提亲,没想到竟然是圣旨赐婚。 徐令琛定然费了很大的心思吧。 他这样的看重她,纪清漪心里满满的都是幸福。 上一次李公公来宣旨,是皇帝封纪清漪为真宁县主,当时陈宝灵还开玩笑说恐怕过不了多久会赐婚,纪清漪还不信,万万没想到她还真的一语成谶,如今皇帝竟然真的给她赐婚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与清泰刚才的提醒,纪清漪十分镇定,她先是磕了一个头,然后才朗声道:「臣女纪清漪接旨,谢主隆恩。」 李公公将赐婚的圣旨双手递到纪清漪手里,笑得一脸都是褶子:「恭喜侯爷、太夫人、县主,县主蕙质兰心,貌美如花,与宁王世子乃佳偶天成,必能将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 旁人不知道,他这个大小就伺候皇帝的人可是知道的,几位世子里面,皇帝最疼的就是宁王世子了。 众人都反应过来了,陈雍忙道:「劳李公公走一趟,快请坐下喝茶歇歇脚。」 李公公笑呵呵道:「按说应该坐下来沾沾县主的喜气的,只是奴婢还要去长宁侯府上宣纸呢,这茶就改日再喝吧。」 长宁侯府上?不就是孟家吗。 「也是赐婚的旨意吗?」 见陈雍面露疑惑,李公公就笑道:「正是呢,皇上说今天要好事成双,长宁侯大小姐被赐婚给周王世子。」 圣旨的内容一般是不能说的,只不过这赐婚是喜事,李公公便也不忌讳了。 长宁侯大小姐便是孟静玉,兜兜转转她还是跟上一世一样,要嫁给徐令检了啊。 第44章 可是徐令检不是投靠了太子了吗?之前不是听说他要娶太子母舅镇国公府上的小姐吗?怎么突然又有这样的旨意? 纪清漪心头一动,下意识地看了陈文锦一眼。 只见陈文锦一脸的呆怔意外,明显是没想到。 她收回眼光,有些疑惑,难道陈文锦不知道?或者,徐令检也不知道? 听说孟静玉自打楼外楼出事之后就没有出过门,外面都传言她容貌尽毁,不敢出门,也不知这事是真是假。 不过看长宁侯的反应来说,就算没有容貌尽毁,孟静玉身上恐怕也不大好,要不然为什么不出来让众人看看呢。不管谣言多离谱,只要孟静玉出来了,谣言自然不攻而破,可孟家对外却只说孟静玉身子弱,没养好,也不让人探望。来看孟静玉要么是毁了容,要么出了其他的事,总之不好见人的。 李公公跟平阳侯陈雍寒暄了几句,就道:「……天不早了,奴婢这就去了。明儿后儿两天,钦天监就会来请县主的庚帖去合八字定婚期,府上也早作准备。」 「多谢公公告知。」 平阳侯亲自送了李公公回去。 陈宝灵跳起来一把抱住了纪清漪,用极其夸张的语气道:「清漪!你要嫁给琛表哥啦!天呀,真不敢相信,琛表哥这朵鲜花竟然被你摘去了,你怎么就这么有福气呢,这消息一传出去,恐怕不少人都要睡不着觉了吧。天呀,琛表哥竟然要成为我的表妹夫了,哎呀呀,怎么会这样,这是真的吗?不敢相信,不敢相信!」 陈宝灵松开纪清漪,两手捧着脸,一脸的花痴,口水都要流出来了:「琛表哥要成亲啦,你要嫁给琛表哥啦,我不是做梦吧,啊?」 她那个欣喜若狂的样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要嫁给徐令琛的是她呢。 太夫人没有像从前那样说她,只是呵呵笑:「不是做梦,是清漪真的要嫁给宁王世子了。」 她冲纪清漪招手,将她拉到自己身边,感慨道:「真没想到,你这孩子竟然有这么大的造化。」 这是皇帝的赐婚,可这里面必然有宁王世子出了力。豆.豆.网。 别的她不知道,宁王世子曾经拒绝圣上赐婚的事情她却是知道的。 当时宁王世子才十六,皇上有意给他赐婚,被他拒绝了,他只说这女子都是庸脂俗粉,他必要找一个能配的他的,等找到了,便是皇上不说,他也要求旨的。 这些年不知道有多少小姑娘朝宁王世子身上扑,制造出来的笑话也不少了,可从未听说宁王世子动心过。 真真没想到,竟然被纪清漪给收服了。 这丫头还真真是有手段! 虽然是为了迷惑皇帝,但太夫人却心知肚明,宁王世子绝不是那种委屈自己的人。 太夫人目光落在纪清漪脸上,仔仔细细看了一会,不由又觉得正该是如此。 清腮润玉,唇似花瓣,如红渠秋水般艳丽无双,让人一看就移不开眼睛,便是她这个老婆子见了,也心生喜欢,更别提年轻的男子了。 宁王世子再傲,也是男子,从前对女子不假以辞色,那是他没有遇到绝色的。 纪清漪可不就是个绝色的吗? 又有机会跟他接触,一来二去便动了心了。 如此也好,以后平阳侯府与宁王世子只会更亲密了。 这厢太夫人一脸的满意,那边黎月澄却捏紧了帕子,额上的青筋都迸出来了。 陈文锦的脸色也没好看到哪里去,却不像黎月澄那般露骨。 皇后一直拉拢徐令检,徐令检一开始有投靠的意思,后来立了太子,徐令检就不再犹豫,转身投入太子这边,为太子效劳,很快就得到了太子的信任。 可这一次却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太子必定恼火,一定会对徐令检有所惩罚,徐令检心头不快,再一听纪清漪要嫁给徐令琛,不亚于火上浇油。 接下来这几天,他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不要看了!」陈文锦低声呵斥黎月澄:「趁着祖母高兴,快上去说话。」 黎月澄银牙咬碎,却只能咽下这口气,扬起笑脸去给纪清漪送祝福。 太夫人猜得没错,赐婚的事情的确是徐令琛的手笔,他用了最直接的方式,到皇帝面前求旨去了。 皇帝很是吃惊,上上下下将徐令琛打量了一番。 徐令琛少年老成,一向看不上那些女孩子,竟然也有主动求娶的这一天。 在皇帝心里,徐令琛年少轻狂,长得英俊逼人,又文武兼备,加上他藩王世子的尊贵身份,的确有恃才傲物的资本。 对于他的傲,皇帝是不反感的,因为他自己年轻的时候比徐令琛有过之而不及,他也觉得身为皇室儿郎,只要不做伤天害理的事情,狂傲一些也无妨。 第45章 自打第一次露出赐婚的意思,徐令琛抗旨之后,皇帝就做好了以后要强逼徐令琛成亲的打算。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真的求到了自己面前。 皇帝坐着没动,眼神却落在徐令琛身上:「是哪家的闺秀?」 徐令琛脸上闪过一抹不自然,轻声咳了一声:「这个人皇上您也见过的,便是真宁县主。」 皇帝没说话,盯着徐令琛看了好久才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古人诚不我欺!」 饶是徐令琛老成,面上也不由起了一层绯色。 「请皇上成全。」徐令琛一撩下袍,跪在了御案前。 皇帝去看时,他身姿笔挺,眉目冷清又带着果敢跪着,让人不容小觑。 徐令琛等了半天,不见皇帝有反应,心里不由有些着急,额上就出了汗。 一双手握成拳头又松开,松开又握成了拳头,终于等不了了,抬起头去看皇帝,正对上皇帝揶揄的眼神。 那目光好像在说:你也有今天啊。 徐令琛哪里不明白他这是为当初他抗旨报仇呢。 罢了,罢了,只要能娶到漪漪,跪就跪吧,反正自己从前也没少跪。 李公公站在一边提心吊胆的,宁王世子这是做什么呢,跪逼陛下吗?虽然他是陛下最疼爱的侄儿,但是也不能这样大胆啊。 李公公大气也不敢出。 过了一会,就听到皇帝好气又好笑道:「既然要朕赐婚,还不快起来给朕磨墨。」 「遵旨。」徐令琛立马起来,跑去给皇帝磨墨。 李公公摸了摸鼻子,只有在面对宁王世子的时候,皇上才像个长辈。就因为如此,皇上一直觉得宁王世子是个孩子,没有将太子之位给宁王世子,就怕他坐上太子之后得失心太重,对皇上失去了这份亲近。 皇上实在是太寂寞了。 钦天监果然在第二天来平阳侯府取纪清漪的八字,五天之后就合了出来,说纪清漪与徐令琛、孟静玉与徐令检合出来的结果都是大吉。 纪清漪与徐令琛的婚期定在来年二月,比徐令检与孟静玉的婚期早了一个月。 纪清漪听了就笑,这可是皇帝亲自赐的婚,怎么可能不是大吉呢。 眼下已经是十月中了,还有四个月不到的时间她就要出嫁了,清泰必定很难过,一想到要跟清泰分开,要嫁给徐令琛的喜悦顿时少了很多。 早上一起床,她就去找清泰了。 等清泰穿好了衣裳,她亲自给清泰梳头,还拿帕子给他洗脸。 到了吃饭的时候,纪清漪就坐到清泰旁边,给他夹菜,恨不能像他小的时候那样给他喂饭,惹得清泰连连看她。 「姐姐。」清泰放下筷子,一脸的认真:「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愁,你终归是要嫁人的,重要的是看嫁的是什么人,所嫁之人值不值得托付终身。世子哥哥那么优秀的人,你嫁过去只会享福,而不会吃苦,我很放心。至于我,已经长大了,你也该对我放心才是。」 他说话的时候,脸上都是郑重。 纪清漪这才发现,清泰身上孩童的懵懂憨态褪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小小少年郎的稳重。 她这个做姐姐的真的很不合格,一味的将清泰护在身后,自打清泰跟徐令琛接触之后,真的长大了不少。 不单单是个头长高了,最明显的是思想成熟了。 本以为清泰会非常舍不得自己,甚至是会哭鼻子的,没想到他一点难过的意思都没有,这让纪清漪心里酸溜溜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清泰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依赖自己了呢。 就像小鸟终于不再留恋鸟窝要自己翱翔了,这真是又高兴又心酸的事。 吃过了饭,太夫人请纪清漪过去说话:「这是给你准备的嫁妆,你先看看,心里有个数。」 纪清漪很吃惊,没想到太夫人竟然会给她准备嫁妆。 她是叫太夫人一声外祖母,可说到底她跟平阳侯府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可言的,这些年来她在平阳侯府寄住,吃穿用度全是平阳侯府的东西,眼下太夫人竟然还要给自己准备嫁妆,纪清漪心里感动,叫了一声:「外祖母……」 太夫人看着眼中就露出满意之色。 纪清漪嫁的是宁王世子,眼下平阳侯府已经与宁王世子绑在一起了,尊重纪清漪,便是尊重宁王世子。 纪清漪接过单子,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五千两两的现银,价值一万两的东西器皿金银首饰,五个田庄,五个商铺,二十个仆人。 竟然是比照着宝灵的嫁妆来的。 「外祖母!」纪清漪将嫁妆单子放了回去:「这太多了,我不能收。」 「别说这样的话。」太夫人不赞同道:「你既然叫我一声外祖母,便是我嫡嫡亲的外孙女,跟我这样见外,难道你没有将我当成你的亲外祖母?这些都是应该的,你嫁的是宁王世子,我还嫌这些少了呢。快别推辞了,再推辞我就要生气了。」 第46章 纪清漪知道太夫人这是已经做了决定了,自己只有点头的份,她便不再纠结,收下了这份嫁妆。 只是脸上的感动却怎么也掩饰不了。 等她走了,杜嬷嬷才说:「太夫人这样疼表小姐,她出嫁之后,必然会为陈家效力的。」 大小姐出嫁的时候虽然单子上写的是这么多嫁妆,那不过是明面上的,实际嫁妆单子是两份,另外一份别人不知道罢了。 太夫人捻着佛珠,淡淡道:「我只盼着她好好的,能早日为宁王世子诞下嫡长子,这样也不枉我花这样一大笔钱。」 杜嬷嬷心头一凛,忙道:「您放心吧,表小姐既然能收服宁王世子,心机手腕必然不简单,她也一定知道为自己争取最有利的局面。」 太夫人微微阖眼,不再说话。 那边黎月澄得知纪清漪的嫁妆是比照陈宝灵来的,气得坐在椅子上直哆嗦。 当初她进门的时候,一无所有,还是怀了身孕之后,太夫人才让杜嬷嬷给了她五百两银票外加一个田庄。 同样是表小姐,同样是家人,凭什么纪清漪的嫁妆就那么丰厚,这个老虔婆欺人太甚! 黎月澄将茶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二奶奶,太夫人也过分了!」白鸽义愤填涌道:「纪表小姐有什么好,凭什么就能得到那么多的嫁妆呢?这口气连我这个下人都忍不了了,您一定要告诉二爷,让二爷为您讨回公道!」 黎月澄想着陈文锦对她越来越冷淡不说,还一连好几天都歇在丫鬟房里,不由咬碎了一口银牙。 因为周王世子在太子面前屡屡受挫,连带陈文锦迁怒于他,他现在不找她寻事就算好的了,她怎么还能指望陈文锦替她出头。 黎月澄越想越是糟心,那脸就阴的好像快要下雨一样。 白鸽让小丫鬟将地上的碎片清理干净,就道:「二奶奶,您看现在是不是要派个人去一趟周王府请二爷回来?」 「不用!」黎月澄咬着后槽牙道:「去开了柜子,把第三个抽屉最下一面一本书里,放着的地契拿来给我。」 白鸽接了钥匙,迅速将地契取了出来,雄赳赳,气昂昂道:「二奶奶,走,咱们这就拿了地契去找太夫人理论!您嫁到平阳侯府,受了这么大的委屈,绝不能忍气吞声,要不然这事传出去,那起子小人不知道怎么笑话您呢。」 黎月澄听了心头一颤,指甲就重重地掐入了手心。 眼下,能一心为她着想的,也只有一个白鸽了。 「你听我说,我让你拿地契不是去跟太夫人理论的,这事咱们只能忍。」黎月澄阴恻恻道:「等到二爷掌管了平阳侯府,咱们才算出了头呢。」 白鸽一脸的心不甘情不愿,最后也只能咬牙道:「我都听二奶奶的。」 两人去了太夫人的院子。 太夫人早就料到了,同样是寄养在平阳侯府的表小姐,纪清漪得了那么多的嫁妆,黎月澄知道了,心里必然是不平的。 「祖母。」黎月澄先请了安,然后将那田庄的地契拿了出来,正色道:「清漪妹妹就要出嫁了,我没有什么好东西给她,便将这个田庄给她添妆吧。」 太夫人眼底倏然闪过一丝精光,面上却和蔼道:「你手里没什么钱,怎么会想起来把庄子给她?」 黎月澄脸上就露出几分羞涩:「清漪妹妹不比别人,嫁的是宁王世子,若是嫁妆少了,难免被人瞧不起。我没什么东西能拿得出手,就将这个庄子送给她吧。到底我们姐妹好了一场,我也希望她能嫁的风风光光的。」 太夫人沉吟了一会,好像在考虑她这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倒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只有这一个庄子,给了她,你又该怎么办呢?」 「祖母给我的五百两银子我都没动呢,平时还有月例银子,我手里是不缺钱的。」黎月澄笑着说:「再说了,不是还有二爷呢,他难道会眼睁睁地看着我没钱花?实在没钱了,我就跟祖母要,到时候,您别吝啬就成。」 她笑意满满,一脸的诚恳,太夫人就暗暗点了点头:「你放心,但凡有祖母在,绝不会让你手里断了银子花。」 「我就知道祖母疼我。」 黎月澄放下地契,心满意足地走了。 杜嬷嬷目送她离开,十分的感慨:「没想到二奶奶变化这么大,我本来还以为她会来哭诉呢。」 太夫人漫不经心地道:「女人就是这样,做姑娘的时候,任你心比天高,一旦成亲也只能认命。她再不甘心,也不能改变清漪要高嫁的事实。到底她是个聪明人,知道形势比人强,交好纪清漪对她好处更多。」 杜嬷嬷就笑:「知道审时度势,二奶奶的确聪明。」 纪清漪得知此事不置可否,彩心却冷笑:「现在才知道来巴结小姐,晚了!」 第47章 「她哪里是巴结我。」纪清漪笑道:「若真想巴结我,那地契就是亲自送到我这里,而不是送到外祖母那里了。她这是想在外祖母面前表现呢。我嫁出去了,郡主身子不好,她好好表现,外祖母必定会将管家的事情交给她。一个田庄换了外祖母的改观与管家大权,这笔生意做的很值。」 陈宝灵也来了,一进门她就将一个紫檀木的盒子递给了纪清漪,纪清漪打开一看,全是一千两一张的银票,足足有十几张,顿时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什么做什么?当然是给你添妆了。」陈宝灵怒气腾腾道:「你先拿着,过几天等我铺子里出了货,腾出了钱,我还要再送一笔过来的,保证让你嫁的风风光光的,绝不让孟静玉抢你的风头。」 「太多了!」纪清漪哭笑不得:「外祖母已经给我准备嫁妆了,比照着你的嫁妆单子来的。你的钱拿回去吧,这都是要留给外甥外甥女的。」 陈宝灵与她大眼瞪小眼:「什么外甥外甥女?」 话说出口才反应过来,脸一下子就红了:「你胡说什么,没影的事呢。」 成亲之后的宝灵跟成亲之前没什么两样,依然是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人比从前丰润了一切,看着越发水灵了。 顾向明待她那么好,两人应该很快就会怀上孩子才对。 纪清漪盯着她的肚子看:「怎么没影呢,说不定他们现在已经在你肚子里了呢。」 「哎呀!」陈宝灵羞得直跺脚:「我今天来是有正事跟你说的,都被你搅合了。」 纪清漪见她羞得不成样子,心里暗笑,面上却正经了下来:「好了,你跟我说说到底是什么事吧。」 她笑眯眯的,陈宝灵却越发生气:「你还有心思笑啊,你知不知道孟静玉从刚出生的时候孟家就开始给她攒嫁妆了,如今孟家对外宣称一定要孟静玉嫁的风风光光的。据说光银票就足足有十万两,商铺田庄金玉古玩就更不用说了,整个京城都闹得沸沸扬扬的。你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有很多高门大户世家的确是打女儿一出生就开始攒嫁妆了,这没什么新奇的啊。就是孟静玉的嫁妆的确很多,可这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纪清漪实在搞不明白。 「你呀!」陈宝灵恨铁不成钢道:「你知不知道孟家这是故意的,你们同一天被赐婚,成亲的日子又只隔了一个月,外面难免那要你们进行对比。孟家这是铁了心要把你比下去呢。」 纪清漪恍然大悟,她还真没想到这一层。 陈宝灵急得团团转:「你说,咱们该怎么办?」 宝灵这样为自己打算,纪清漪心里是很感动的,她拉了陈宝灵的手道:「宝灵,我的情况你的是知道的,要跟孟静玉比嫁妆根本是不可能的,既然比不过,那咱们就不比了,随他们怎么说去。」 「唉,话虽如此,我还是想让你风风光光的啊,毕竟人成亲一辈子就这一回。」 「就因为一辈子就这一回,所以其他的才不重要啊,只要日后日子过的好,嫁妆的多少又有什么关系呢。难道嫁妆多就一定能幸福,嫁妆少就一定过的很凄惨吗?日子怎么样,还是要看人怎么过,你放心吧,我以后的日子一定比孟静玉的日子过的好。」 「你说的没错。」陈宝灵眼中突然闪过一抹促狭:「你长得这么漂亮,日子只会越过越好,孟静玉那个丑八怪,日子能过好才怪呢。」 「促狭鬼!」纪清漪道:「孟静玉虽然不是什么大美人,但也算清秀了,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丑八怪了。」 陈宝灵就一脸的幸灾乐祸:「你还不知道吧,孟静玉生了一场大病,之后就再也没出来见过人,外面的人都说,她是楼外楼失火的时候被毁了容,所以不敢出来见人了。」 纪清漪愣了愣,觉得还真有这个可能:「如果她真的毁容,那可就好了。」 陈宝灵瞪大眼睛,惊奇地看着她:「真不敢相信,你竟然也有说这种话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会说我呢。」 「你是我的好姐妹,孟静玉算什么,我岂会为了她说你!」 再说了,孟静玉一连几次对她下毒手,每次都找了替罪羔羊,她自己则暗戳戳地躲到一边,实在是太气人了。 这一回也让她尝尝自作自受的滋味。 因为第二天一早就有裁缝进来给纪清漪量尺寸做嫁衣,所以这天纪清漪睡的比往常要早一些。 刚躺下没多久,就感觉屋顶有动静,一睁眼,只见一人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月光从屋顶照进来,纪清漪就认出来人是徐令琛,忙坐起来:「你怎么来了?是出了什么事了吗?」 前两天来的时候不是说最近事情很多,抽不开身上吗? 徐令琛大步走到床边,一把握住了纪清漪的手,低声道:「漪漪,让你受委屈了。」 第48章 纪清漪愣了一下,没明白他的意思。 徐令琛已经隔着被子将她抱在了怀里,他的下巴放在她的肩上,愧疚道:「让你跟孟静玉比,委屈你了。」 纪清漪苦笑不得,真没想到徐令琛竟然是为了这件事情来的。 自己给孟静玉一前一后出嫁,被别人比不是很正常的吗?她都无所谓,怎么他们一个个却好像她受了大委屈似的。 纪清漪把手放在徐令琛手的外面,笑着道:「长宁侯府是簪缨望族,孟静玉不仅是高门贵女,还是从小就养在皇后膝下的,可谓是尊贵无双。我是平阳侯府表小姐,无父无母只有一个弱弟,别人将孟静玉这个望族贵女跟我这个寄人篱下的表小姐相比,受委屈的是孟静玉而不是我。」 她说着,用头蹭他的颈窝,语气里满满的都是依赖:「我们就要成亲了,我每天高兴都来不及呢,哪还有心思会觉得受委屈啊。」 她如此豁达,徐令琛听了心里软软的,搂着她的手比刚才又紧了几分:「漪漪,你总是这么好。」 暗夜中,纪清漪看不到他的脸色,却能从声音里听出他的情绪。 徐令琛一定是感动了。 她心动一动,继续道:「我跟孟静玉身份天差地别,却都嫁了藩王世子。虽然都是世子,偏偏我未来的夫婿更优秀更出色更英俊,孟静玉必然是知道自己的夫婿不如我的,所以才会在其他的地方使劲。」 「正所谓夫荣妻贵,你可以宁王世子,文武双全又英俊无敌,我嫁给了你,便是最大的荣耀。什么嫁妆、身份都不重要,我相信京城里有无数千金小姐愿意拿自己目前所拥有的一切来跟我换。所以我有什么好委屈的呢,能嫁给你,我只觉得光荣。」 「毕竟你可是宁王世子啊,这么难啃的骨头都被我降服了,看我多厉害!」 「是啊。」徐令琛与她脸贴着脸,声音柔的能滴出水来:「我可是宁王世子,还不是被人征服了,你真的很厉害。」 他心里却打定了主意,总有一天他会坐上那个位置,给她无尚的尊荣,让这世上所有的人都仰视她,再也没有人能忽视她,对她评头论足。 既然孟家要比,那他何妨给他们添一把火呢。 纪清漪喜欢听徐令琛这样说话,心里甜甜的,忍不住在他脸上亲了亲,徐令琛就擒住了她的嘴,将她扑倒在床上。 结果就是两人躺在床上,一会亲亲一会停下来说话,说了一会话又继续抱在一起亲,不知不觉就到了三更天,等徐令琛走了,纪清漪还觉得自己身上燥燥的,心里热热的,脑海中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她干脆起了床,喝了一大杯凉水,等心里平静了才睡觉。 感觉自己不过眯了一小会天就亮了。 「哎呀,小姐,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是不是昨晚看书看了一夜没睡啊?」 彩心问了这一句,慧心就赶紧转过头来,与慧心对视的一瞬间,纪清漪只觉得一阵耳热。 彩心不知道怎么回事,慧心却一定能猜出来的。 都怪徐令琛,她催了好几次他都不愿意走,害得她几乎一夜没睡。 下次无论如何也不这样了。 彩心给纪清漪脸上扑了一层粉,盖住了眼底的淤青,纪清漪强忍着困意去见了裁缝。 吃了午饭,她倒头就睡,一觉醒来,已经是霞光满天。 纪清漪正在梳头,陈文钺就来了,因纪清漪大了,他不好像从前那样进她的闺房,在门口等了好一会纪清漪才出来。 她睡得饱饱的,脸蛋红扑扑的,看着格外精神。 「真不愧是要做新娘子的人了,果然比从前漂亮了很多。」 「钺表哥!」纪清漪红了脸:「怎么你也来笑话我。」 陈文钺最是好说话的人,他笑道:「表哥这是为你高兴呢,怎么会笑话你。清漪,来,这是表哥给你的。」 又是一个小小的匣子。 纪清漪没有收,看了陈文钺一会,问道:「钺表哥,这里头该不会是你的体己银子吧。」 陈文钺以手握拳,咳嗽了一声:「钱不是很多,只有八百两,等你出嫁了,我再给你添二百两。」 他脸上隐隐有愧疚之色。 纪清漪扶额,这都怎么了,一个个的都跑来给她送银子。她能风光大嫁给徐令琛做妻子,心里不知道有多满足,怎么好像她受了很大委屈似的。 「钺表哥,这钱我不能要,外祖母已经给我准备嫁妆了。」 钺表哥没成亲,除了薪水之外,每个月只有五十两的月例,这八百两必然是他所有的钱了。 「唉,你快拿着吧,我知道这些钱太少了。」陈文钺失望道:「孟家都说了,孟静玉自小养在皇后膝下,胜似金枝玉叶,嫁妆都是比照公主来的。我虽然有心,却没有那个能力给你置办那么多嫁妆,只能委屈你了。」 第49章 纪清漪真的哭笑不得,平阳侯府养着她,钺表哥庇护她,怎么到头来好像他对不起她一样。太夫人同意她嫁给徐令琛,愿意给她备嫁妆让她嫁的体体面面的,她真的非常满足了。 再说了,她也不缺钱啊,昨晚徐令琛也说了,夫妻一体,以后所有的东西都交给她打理的,她根本不需要那么多嫁妆。 「钺表哥,我真的不能要。」纪清漪道:「外祖母给我准备的嫁妆已经够多的了,我哪能还要你的呢,总不能我成亲,就要把别人搜刮一空了吧,那我成了什么人了呢!」 「可是孟小姐的嫁妆……」 「孟小姐是孟小姐,我是我。」纪清漪拦住了他的话头:「我不想跟任何人比。钺表哥,你对我好,我都知道,只是这钱,我真的不能要。」 陈文钺站起来,一脸的决然:「那我给你买东西,买一些金银给你添妆。」 竟然是她不收下就不罢休的样子。 纪清漪无奈,只得接过了陈文钺手中的盒子:「多谢钺表哥。」 反正以后钺表哥是要成亲的,等他成亲的时候,自己再加倍还给他好了。 送走了陈文钺,纪清漪就回去数钱,看到这么多钱,彩心几乎要两眼放光了:「小姐,好多钱。」 可是下一秒,她又耷拉了脸:「可是再多也没有孟家的多,孟小姐的嫁妆可是比照公主来的。」 纪清漪将银票收起来,心里却在嘀咕。 孟家竟然会说出孟静玉胜似金枝玉叶这样的话,还说孟静玉的嫁妆比照公主,这话说的实在是太大了,也不怕犯了忌讳。 纪清漪哪里之后徐令琛在后面煽风点火呢,孟家的确犯了忌讳,孟皇后当天下午就叫了长宁侯夫人进宫。 天气很冷,坤宁宫里烧了地龙又点了龙涎香,站在里面好似到了天宫。 宫女们垂手侍立,目不斜视,好像没有听到那不合规矩的哭声一样。 「……娘娘,臣妾到底就这一个女儿,将她嫁出去那便如剜心割肉一般,嫁妆的确是从她刚出生就准备了。可臣妾却可以保证,不仅臣妾从未说过嫁妆比照公主这样话,便是家里其他的人,也是可以保证的,娘娘可不能听了外人的话,就冤枉了孟家。」 长宁侯夫人哭得非常委屈,皇后就皱了眉头,这么上不得台面的人,也不知道大哥当初究竟看上了她那一点。幸好她从小就接了静玉那丫头来自己身边教养,否则也养成这么个性子才是愁人呢。 「我不过白问一句,又没有说什么,嫂子不必觉得受了委屈了。」皇后柔声劝道:「那纪氏与静玉一样,都是圣上亲封的世子妃,从前二人同是芳华女学的学生,以后成亲了,妯娌之间也是要经常走动的,你们弄的这般张扬,着实有些不像了。」 长宁侯夫人一哽,孟皇后又道:「再说了,令琛也是我们的至亲,弄得太过份,令琛脸上也不好看。」 长宁侯夫人就哭着说:「臣妾何尝不知宁王世子是至亲,若搁从前也罢了,静玉出了这么大的事,好好的孩子都毁了。臣妾跟侯爷心疼她,生怕她以后过得不好,就想着多备点嫁妆,娘娘,静玉也是您从小看到大的,出了这样事,她如今连门都不愿意出了……」 皇后膝下只有一个太子还夭折了,孟静玉养在她膝下,便是亲生的女儿一样看待。 原本对娘家有几分不满,听长宁侯夫人提起孟静玉,不满就化成了心疼:「我看令琛便是儿子一般,静玉便如我的女儿一样,一面是娶媳妇,一面是嫁女儿,我心里自然更疼静玉一些。」 「嫂子别哭了。」皇后想了想道:「静玉出了这样的事,我也心痛的不得了,你们疼爱静玉,难道我就不疼她吗?你且回去,过几日我就有恩旨下去,封静玉为郡主。」 长宁侯夫人这才擦干眼泪,欢天喜地的出了宫。 可外面的流言蜚语却越说越离谱,两三天之后,纪清漪给太夫人请安回来,就见彩心欢天喜地的跑了进来。 纪清漪笑着问她:「这是发生什么事了,你这么高兴?」 「的确是大喜事。」彩心喜滋滋道:「外面的人都在传,说周王世子一开始很想娶孟小姐,但是孟家与皇后看不上周王世子没有同意。太子觉得周王世子不容易,就想将自己母舅镇国公府的小姐介绍给周王世子。没想到事情刚刚有点眉目,孟小姐又被火烧毁了容貌,皇后怕孟小姐以后不好说亲,就求皇上下了赐婚的圣旨。」 「大家都说,孟小姐的嫁妆之所以这么丰厚,那是孟家自知理亏,想用这种方式补偿周王世子,希望周王世子看在嫁妆的份上,对孟小姐好一些。」 纪清漪目瞪口呆,这才几天的功夫怎么就传成这样了。 不过这话也并不是完全没道理,可以说是七分真三分假,孟家就是想反驳都没法反驳,除非孟静玉能出来一趟,让众人看看。 第50章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孟静玉也该坐不住了吧。 又等了两天,孟家还是毫无反应,竟然是任由流言蜚语发展的样子,纪清漪更吃惊了,难道孟静玉真的毁容了吗? 不知道徐令检听到这个消息会怎么样。 这天一大早,纪清漪正在跟清泰吃饭,太夫人院中的琉璃就急匆匆地来了:「表小姐,宫里来人了,太夫人让您赶紧去。」 纪清漪明显愣了一下,然后道:「琉璃姐姐你先稍坐一下,我穿了夹袄就去。」 十一月的京城天气很冷,连雪都下了好几场,纪清漪房里点着火盆,因此她只穿了件紧身小袄。 彩心请琉璃坐下,慧心则进内室服侍穿衣裳。 纪清漪一边穿衣裳,一边压低了声音问慧心:「殿下那边可有信来?」 慧心替她扣夹袄的扣子,道:「还是昨天晚上收到的信了,并未说起这件事情。」 纪清漪心里一沉,看来此事并不是徐令琛的安排的了。 「你跟我一起去。」 纪清漪说了这一句,就撩了帘子,与琉璃一起朝太夫人的上房走去。 外面风很大,从温暖的如春的室内走出来,纪清漪不由打了一个寒噤:「琉璃姐姐,来的是上次宣纸的李公公吗?」 「不是。」琉璃面色很是紧张:「是两个姑姑。」 那就不是皇帝派来的人了,八成是皇后,不知道皇后此时派人来有什么事。 她想着京城最近的那些流言蜚语,心头莫名发紧,孟静玉自小养在皇后名下,皇后非常疼爱她,这是人尽皆知的。说不定就是因为此事,皇后给孟静玉撑腰来了。 既来之,则安之,便是皇后要为孟静玉出头,她也不怕。 太夫人屋里暖意融融,两个三十来岁的宫婢穿着同样款式的宫装,头发梳的整整齐齐,连脸上恭敬严谨的表情都如出一辙。 纪清漪先拜见了太夫人,又拜见了两位姑姑。 太夫人拉着她的手道:「皇后娘娘要见你,你跟着两位姑姑一起,到宫里之后记得守规矩,千万莫出差错惹人笑话。」 纪清漪愕然抬头,就看到太夫人满脸笑意,捏着她的手却紧了紧:「要听两位姑姑的话。」 纪清漪完全没想到皇后竟然会召见她,一时间脑中思绪纷纭却理不出个头绪,只得强压下心底的惊惶不安重重地点头:「外祖母放心,清漪知道轻重。」 纪清漪扬起一个笑脸,对两位姑姑道:「清漪头一回拜见皇后,还望两位姑姑多多指点。」 其中一位宫婢就笑道:「纪小姐好伶俐的人,难怪会被圣上相中赐婚于宁王世子,过不了多久您就是正正经经的宁王世子妃,快别提指点了,我们不过是奉皇后娘娘之命来接您的,怎么当得起指点二字。」 竟然如此滴水不漏! 纪清漪顿了顿,不再说其他,浅笑道:「劳烦姑姑了。不知我可否乘坐自己家中的马车?」 两位姑姑对视一眼,笑道:「这个自然可以,纪小姐请随意。」 纪清漪松了一口气,跟着二人出了门。 太夫人目送她们离去,叹了一口气:「这一去也不知是福是祸。」 杜嬷嬷心里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太夫人,然后道:「表小姐怎么说也是圣上亲封的宁王世子妃,皇后娘娘向来贤良淑德,应该不会刻意为难表小姐的吧?」 太夫人幽幽道:「这宫里哪有贤良淑德之人,不过是被逼无奈不得不贤良淑德罢了。皇后膝下无子,一旦太子登基,她又要如何自处?届时,长宁侯府的富贵还能保得住吗?就算皇后不争,长宁侯府也会逼着她去争的,端从孟静玉的婚事上就能看出一二了。」 杜嬷嬷听了,不由心头直跳:「皇后既然想与太子相争,为何不直接将孟小姐嫁给宁王世子?如此一来,不就四角俱全了吗?」 「如果那样,皇帝必然生疑!」太夫人蹙了蹙眉:「这池水眼下是越来越乱了。」 真不知选了宁王世子究竟是对是错! 上了马车之后,纪清漪松了一口气。 幸好那两个宫婢同意了她坐平阳侯府的马车。 从平阳侯府到紫禁城,至少也需要半个时辰。她们出门前,慧心放了鸽子出去,要一炷香的时间就能飞到宁王府。就算徐令琛不能当时接到消息,在她们快到宫门口的时候也差不多能接到回信了。 不怪她这么紧张,而是前世徐令检跟她说过,孟皇后为人面甜心苦,心狠手辣,是个杀人不见血的狠角色。 在自己与孟静玉打擂台的时候,她突然召自己进宫,纪清漪不得不谨慎。 她安静地坐在马车里,默默地计算着时间,约么时间快到了,就让慧心把车帘掀开,凛冽的寒风就从窗户口灌了进来。 第51章 堪堪快到宫门口,只听得「咻」地一声,一只飞镖稳稳地扎在了车壁上,纪清漪抬头望去,只见郑则冲自己点了点头,然后快步离去。 慧心取了飞镖上的纸条给纪清漪看,纪清漪看了,微微松了一口气。 徐令琛说知道了,让她进宫之后别吃东西别喝水。 说也奇怪,就这么简单的两句话,她悬着的心就放了下来。 纪清漪笑笑,在宫门口接受了检查,换了青油小车,一路朝坤宁宫而去。 坤宁宫里非常安静,一进门就闻到一股芳香。 皇后端坐在上座,宫女见她进来,立马拿了蒲团放下,纪清漪不敢抬头去看皇后,只上前一步,跪在了皇后面前:「给皇后娘娘请安。」 两世为人,她是第一次来到皇后面前。想着上一世徐令检的话,她的心又提了起来。 「起来吧。」皇后的声音非常的温柔:「到我身边来坐。」 想象中刁难的情况并未出现,纪清漪透了一口气,却并不敢到皇后身边坐:「臣女不敢。」 皇后也不怪罪,轻轻笑了一声道:「罢了,给纪小姐赐座。」 纪清漪这才坐了半边身子,谨小慎微。 皇后又道:「纪小姐别拘谨,我是最喜欢女孩儿的,你别低着头了,抬起头来给我看看。」 纪清漪这才缓缓抬起头来。 皇后不由一怔。 芙蓉面,柳叶眉,明眸皓齿,顾盼生辉,竟然是这样一个娇滴滴的美人,比邵明珠还要漂亮几分,难怪徐令琛会主动求娶了。 怔过之后,皇后脸上就露出一个欣喜的笑容:「好伶俐的姑娘,果然配得上我们令琛。从前你在寿春长公主府上插花得了魁首,后来又进了芳华女学,又进宫拜在莫姑姑名下,我就知道你一定是个心灵手巧的姑娘。万万想不到,你容貌竟然也如此的出色。令琛那个容貌已经是世间少有,没想到你比他也不差的,如此甚好。皇上果然慧眼如炬,我也放心了。」 纪清漪也看到了皇后的样貌,她皮肤白皙,气度雍容,虽然语气温柔,身上久居高位的贵气还是让人不能忽视。 听皇后如此夸奖,她忙低下头,做出羞涩的样子来。 宫女捧来点心与茶水,纪清漪略沾了沾唇,并未真的吃,皇后只当做不知,笑着道:「自打皇上给你们赐了婚,我一直想叫你进宫来见见,只是手中事情多,一直没有抽出空来。今日一见,你果然是个齐整的孩子,我心里是非常喜欢的。」 纪清漪忙放下手中的茶盏,起来给皇后福了福身:「能得皇后娘娘垂爱,是清漪的福气。」 皇后见她规矩礼仪样样不错,点了点头,然后叹了一口气道:「外面的传言,你该听到了吧?」 纪清漪心头一紧,知道重头戏来了。 「臣女在家中备嫁,最近并未出去,外面的事情也听说了一些。」 「让你受委屈了。」皇后轻声道:「静玉那孩子性子好,人又孝顺,我偏疼了她几分,她又是长宁侯府的大小姐,家里就宠着她,这一次出嫁侯府看得很重,所以嫁妆就备的多了一些,并不是故意要跟你比。日后你们妯娌要常常走动,不能因为这件事情生疏了。」 纪清漪讶然,皇后竟然没有责怪她,反而出言安慰,真是怪事一桩。 「娘娘说这些折煞臣女了。」纪清漪忙道:「臣女绝不敢与孟小姐相比的。」 皇后说了这么多话,就是想跟纪清漪亲近的意思,没想到纪清漪仍然这么恭谨,她笑道:「你果然是个好孩子,我又怎么舍得让你受委屈?我是令琛的表姨母,一贯疼爱令琛,想来你也是听说过的,便是为了令琛,我也不能让你白白受人非议。」 皇后话音一落,便有四个宫女分别捧着托盘而来,托盘上依次放着玻璃菱花镜、大红色底宝瓶刻丝宫稠、白玉嵌红珊瑚珠子如意钗、流苏赤金手镯一对。 每一样都不是凡品,这便是皇后的赏赐了。 她什么都没有做,就白白得了这些赏赐,纪清漪心里不由自主就生出几许怪异的感觉来。 她跪下去道:「臣女谢娘娘赏赐。」 突然有一个太监走进来,用尖细的嗓子高声道:「真宁县主接旨。」 接旨! 这是皇后的凤旨吗? 看样子是早就准备好的了,就是不知会是什么内容。 纪清漪心里惊疑却不敢抬头,只得身姿笔挺朗声道:「臣女接旨。」 说话的时候,拢在袖子里的手却不知不觉攥成了拳头。 头顶就传来太监宣读圣旨的声音:「钦奉皇后懿旨:真宁县主纪氏,秀毓名门,淑仪素着,特加封为真宁郡主,以示恩宠。钦此。」 「臣女纪清漪接旨。」 第52章 捧着圣旨出了坤宁宫的门,纪清漪还觉得有几分不真实,皇后怎么会突然封她为郡主呢。 临走时孟皇后如沐春风的笑容还在眼前,纪清漪却越发觉得不可思议。 这样一个端庄可亲之人,与徐令检口中那个心狠手辣,想要弄权的女人,完全不一样。 难道自己真的是受了徐令检的误导了吗? 上一世徐令检想得到孟皇后的支持,又不甘心娶孟静玉,对孟皇后与孟静玉都非常不满,难道就因为如此,所以他就诋毁孟皇后? 可是他说静玉表里不一,虚伪擅嫉,确实没有说错啊。 没道理他单单诋毁孟皇后啊。 外人口中孟静玉落落大方是名门淑媛,可内里却心思卑鄙手段龌龊。而外人眼中的孟皇后也是端庄善良的。 同样的一个人,怎么能表现出那么多的不同呢。 孟静玉可是孟皇后养大的,真正的孟皇后是什么样的人,还真的很难说。 慧心扶了纪清漪上马车,帘子一动,纪清漪就被徐令琛抱在了怀里,他紧张地盯着她看:「你怎么样,没事吧?」 他的手收的很紧,握疼了她的胳膊,眼中的关切是那么的明显,纪清漪心头一暖,回拥着他:「我没事,你别担心。」 不仅没事,得了很多赏赐不说,还多了一个郡主的封号。 徐令琛并未因她说了这几句话就放松下来,依然盯着她看了一会,直到纪清漪笑着去捏他的鼻子,他才算真正松了一口气。 两世为人,纪清漪见到了徐令琛都是信心满满的,像今天这样紧张担忧的,还是头一回。 不都说皇后是徐令琛的表姨母,对徐令琛视若亲生吗? 既然如此,皇后召见自己,徐令琛不应该是高高兴兴的吗?怎么反而一脸的忌惮? 难道徐令检说的没错,孟皇后的确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之人! 她突然想起徐令琛说的,他上一世是被人害了。 「徐令琛。」她紧紧盯着徐令琛的眼睛,声音轻微有些发抖:「上一世你究竟是怎么……死的?」 徐令琛一怔,立马将她搂在怀里,笑着道:「自然是中了毒箭死的啊。」 「不可能!」纪清漪不信:「你上次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受了别人的陷害。你这么厉害,能陷害你的,必然是亲近之人。与你亲近又身份高贵的,除了皇后再也没有旁人了。若不是她,你刚才怎么会那么紧张?」 徐令琛挑起嘴角微微一笑,目光变得深邃:「乖,我好几天没见到你,实在想的不得了,先让我解解馋。」 说着就捧了她的脸,打算亲上去。 纪清漪却把头一偏,徐令琛就亲到了她的耳朵。 「你别打岔!你分明跟我说过,你是被人害了的。」纪清漪推开他,杏眼圆瞪道:「你别想使用美男计蒙混过关,这一招今天不行了。」 被拆穿了,徐令琛脸上闪过一抹狼狈:「漪漪,不是我不告诉你,我是怕你担心。」 纪清漪也放软了声音:「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只是咱们的仇人是谁,你也该告诉我一声。就算我不能替你报仇,好歹心里有个底,知道防备。要不然你在外面辛辛苦苦的,我在家里却什么都不知道,万一上了人家的当如何是好?」 徐令琛听她用了「咱们」两个字,又说他在外,她在内,说的分明是他们婚后的生活了,心里一暖,就将她抱在了膝头上:「漪漪,你怎么这么好?」 纪清漪心头一动,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我这么好,你一定不会让我伤心的,对不对?」 说话的时候,手指在他的胸口画圈圈。 红唇柔软温柔清冽的香味,让他神魂颠倒。 白皙如玉的手指,让他恨不能吞她在腹中。 怀中的人早不是原来那个单薄的身躯,便是胸前也从原来的小荷初露变成了诱人的隆起,他不瞎,也不是柳下惠,这一切无不诱惑着他的感官,特别是她用这种声音跟他说话,这一刻纪清漪便是要他的命,他也愿意给她。 徐令琛亲着她白嫩的耳垂,含含糊糊道:「那当然,你可是我的心肝,我怎么让你伤心?」 他宁愿自己受伤,也不舍得她伤一丁点的。 纪清漪只觉得身上一阵战栗,全身的毛孔都在叫嚣,她手软脚软,脑袋也迷迷糊糊的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软倒在他怀里任他为所欲为,可理智却告诉她,不能迷糊。 好不容易让徐令琛开了口,若是此刻没坚持住,下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她掐了自己一下,软软地问:「那你把真相告诉我吧,到底是不是皇后,你要是不说,我可是要伤心的。」 徐令琛落在她脸上的唇一顿,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对我使用了美人计啊!」 第53章 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神色却落了下来。 纪清漪心里一突,怕徐令琛生气,正想开口道歉,徐令琛却再次将她搂在怀里,宠溺道:「你竟然对我使用美人计,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纪清漪伸手勾了他的脖子,在他唇上又亲了一下,笑嘻嘻地看着他:「那你到底说不说?」 她笑盈盈俏生生娇滴滴的样子看的徐令琛心都软了,恨不能把心都摘下来给她,哪里能说一个不字,只得叹了一口气,狠狠地吸允她的双唇,待纪清漪脸颊红嘟嘟的,靠在他怀里喘粗气,他才道:「没错,就是皇后。」 纪清漪晕晕乎乎的,听了这话,突然又清醒了:「果然是她,那你……」 徐令琛却不容她开口,再次亲了上去,纪清漪果然不再说话,只乖乖地任他予取予求。 不是说美男计不管用了吗?还不是中计了。 他的小丫头必定爱惨了他,才会这样抵挡不住他。 徐令琛格外满足,嘴角止不住翘得高高的。 天色已晚,养心殿却灯火通明,皇帝如往常一样伏案批折子。 本朝皇帝唯有两件事最出名,一勤政爱民,二膝下无子。 前一件事情令百姓庆幸,后一件事情令百姓扼腕。虽然太子已定,百姓们仍旧希望老天爷能开眼,让皇帝宫中能有喜讯传来,哪怕是个公主也好。 这也是皇后的心愿。 最近连降雨雪,许多地方的百姓都遭了灾,皇帝心系黎民,处理政事比从前更要勤勉。 皇后知道如此,所以早早就备了参汤去养心殿,服侍皇上喝汤,陪他说说话,松泛松泛。 养心殿里点着火盆,帝后盘腿坐在炕上下棋说话。 「……皇上您也真是的,竟然在同一天赐婚,纪氏也好,静玉也好,都是端庄贤淑的好姑娘,结果却被人评头论足,连带着臣妾也左右为难。」 皇后落下一子,对旁边的内侍使了了眼色,内侍立马端了一盏茶捧到皇帝手边。 皇帝喝了茶才笑:「多亏了皇后叫了长宁侯夫人与纪氏进宫安抚,又同时给孟氏纪氏封为郡主,这才止住了流言蜚语,皇后果然是朕的贤内助。」 帝后乃少年夫妻,虽然元太子病故的那段时间生过龃龉,最近这几年却慢慢又缓过来了,颇有少年夫妻老来伴的意思。两人之间的相处,少了天家的威严,多了几分普通夫妻的温情。 皇后见皇帝不似刚才眉头紧锁,精神放松了不少,心里也很高兴:「宫里人少,也就这么点事,等她们二人进门了,宫里也能热闹热闹。若是令睿还活着,估计也……」 提到已经故去的亲生儿子,皇后心里一刺,止住了话头。 皇帝却好像没有察觉一般,接了话音道:「若是令睿还在,如今也必然娶妻生子了。虽然令睿不在了,但太子、令琛、令检也不是外人,特别是令琛,一直很得你欢心,马上他也要成亲了。」 皇帝提起元太子,如此轻描淡写,皇后听了,心里更疼,面上却不动声色:「是呀,时间真快,等他们成亲了,宫里也能多几个孩子了。」 皇帝见皇后面上有怅然之色,就道:「等纪氏生下孩子,你若是喜欢,抱过来养便是。孟氏就更不必说了,打小就养在你面前,她的孩子你想养,只管抱过来,孟氏断不会拒绝的。」 皇后心头一紧,捏着棋子的手比刚才多用了几分力。 正考虑要怎么回答,就听见门口传来童生清脆的呼唤:「皇祖父,皇祖母。」 乳娘抱着太子唯一的女儿明卉郡主来了,小郡主生的粉雕玉琢,天真可爱,脚一着地就快步跑着,扑到了皇后的怀里,咯咯笑着看着皇后:「皇祖母抱。」 皇后见了明卉郡主,眼角眉梢都是喜悦,伸手将她抱了起来,笑着道:「养孩子的事以后再说吧,臣妾这里已经有个明卉了。」 明卉听皇后提到她的名字,又咧嘴笑了,还伸手去够棋子,皇后将她放在炕上,拿了布偶给她玩。 皇帝见明卉郡主乖巧可爱,精神就恍惚了一下。 他其实也是有一个公主的,若是那个公主还活着,如今也有十二岁了吧。 可惜他罪孽深重,受祖宗惩罚,这辈子注定没有儿女缘分了。 …… 因为是御赐的婚姻,平阳侯府特别的重视,媒人请的是陈文钺嫡亲的母舅工部左侍郎林大人的夫人,傧相便是林夫人的长媳田氏。 宁王府那边的媒人是太后娘家侄儿安乡侯的妻子,傧相便是安乡侯的儿媳妇。 两家请的傧相都是父母俱在,儿女双全之人。 到了成亲的前一天,林夫人带着儿媳田氏到宁王府铺床,一行人欢欢喜喜而去,热热闹闹而归,纷纷夸赞宁王府富丽堂皇又不失清雅,几乎是一步一景,好似人间仙境。 第54章 又说对方的媒人格外热情,底下服侍的丫鬟婆子精神抖擞,连宁王世子都亲自来了,可见是对这门亲事非常满意。 太夫人听了,呵呵直笑,高兴的嘴都合不拢了。 平阳侯府上下都贴了大红双喜,挂着大红的灯笼,人人脸上都挂着欢快的笑容,整个侯府洋溢在欢快的海洋中。 唯有纪清漪这个新娘子是最清闲不过的了。 想到第二天就要出嫁,纪清漪才发觉时间过的太快了。 从重生到现在,不知不觉两年的时间过去了,刚重生时处处为人所掣肘的艰难、与徐令琛相处时的点点滴滴现在看来都好像是梦一样。 大红的喜服早被熨烫好,明天要装扮起来的金首饰在灯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这一切都提醒着她,这是真实的,不是做梦,而前世那些不堪才是一场梦。 如今噩梦都已过去,而她的未来只会越过越好。 门口传来慧心与人说话的声音,彩心笑嘻嘻地跑了进来:「小姐,舅夫人来了。」 是钺表哥的舅母林夫人,她是自己的媒人,皇家婚事繁文缛节多,林夫人来来回回跑了很多趟,纪清漪打心眼里感激她。 纪清漪忙站起来,迎到门口,笑着叫了一声:「舅母。」 林夫人见纪清漪亲自出来迎接,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一把握住纪清漪的手,笑吟吟道:「好孩子,咱们屋里说话。」 慧心彩心一个捧了茶,一个拿了点心。 林夫人笑着道:「你们都下去,我跟表小姐有话要说。」 彩心慧心纷纷看纪清漪,纪清漪愣了一下,然后对她们点了点头,两人这才转身下去。 林夫人见她身边的丫鬟对她这么恭敬,就暗暗点头。 纪清漪想着林夫人必然是奉了太夫人的话来的,就恭敬又不失亲切道:「舅母,您有什么吩咐?」 「明天你就要嫁到宁王府去了,到了那边便是宁王世子的妻子、皇家的儿媳妇,而不仅仅是平阳侯府的表小姐了。为人妻子与做在家做姑娘的时候有很大的不同,最重要的便是要知道怎么服侍夫君,这里面有些事情需要有人教你。」 纪清漪愣了一下,就想起陈宝灵之前说过的那些话,一颗心噗通噗通跳个不止。 「你既然叫我一声舅母,舅母便告诉你该注意什么。」林夫人说着拿出一个册子来递到纪清漪手中。 纪清漪接过册子本不想看,可林夫人却一直看着自己,若是不看,岂不是告诉林夫人她已经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东西了。 她强忍着羞意,掀开了第一页。 虽然经历过人事,但前一世她婚前失贞,又是做妾,自然没人教导她这些东西,像这种画册子,她更是没看过。 当画上赤裸的男女映入她的眼帘,她几乎是本能地就将画册子合上了,一张脸更是涨得通红,头压的低低的,连抬都不敢抬。 这么漂亮的姑娘,寄人篱下,竟然能入了宁王世子的眼,真的很不容易。 林夫人爱怜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温柔道:「不用现在都看完,等我走了你慢慢看。男为阳,女为阴,阴阳结合,孕育后代乃天经地义。」 纪清漪听林夫人如此说,就松了一口气,她真怕林夫人逼着她当面一页一页地翻完。 看着她将那画册子丢到一边,林夫人就道:「床笫之事乃是身为妻子第一要事,若是此事不合,不仅子嗣艰难,时间久了,对夫妻感情也有影响。你不要害羞,要认真的看,知道吗?」 纪清漪知道林夫人这是对自己好,忙乖乖点头表示受教了。 林夫人又低声道:「也不能事事都依着对方,若是觉得难受不舒服了疼了,也要说出来,适当的撒娇才能让他知道你的辛苦,更疼你。」 林夫人看着纪清漪面如涂脂,媚如春花的模样,便觉得自己说这么多或许都是白担心,这样娇滴滴的一个美人,任凭哪个男子娶了,必然捧在手心爱若珍宝的。 她笑道:「你是聪明孩子,不用舅母说也知道的,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天要闹腾呢。」 纪清漪站起来将林夫人送到门口,彩心进来铺床,伸手就要去拿画册子,纪清漪心跳如雷,一个箭步冲上去将画册子抢了过来:「我自己收起来。」 彩心觉得有些奇怪,却也没说什么,铺好床就出去了。 本以为会睡不着,没想到竟然是一夜好眠,一睁眼,天已经大亮了。 巳时中(上午十点)开始,平阳侯府便中门打开,迎接宾客,不一会丫鬟婆子就分男女将宾客引到外院的待客厅或内宅的花厅。 喜娘服侍纪清漪换上喜服,开始给她梳头化妆,有些与平阳侯府亲近的女眷就走进来看纪清漪装扮。 第55章 林夫人的长媳田氏与陈宝灵一直陪着纪清漪,陈宝灵看着纪清漪装扮的隆重,不由羡慕道:「你可真是有福气啊,竟然能嫁给琛表哥,还是皇上亲自下的旨。虽然琛表哥是藩王世子,可皇上说吩咐礼部说你们成亲的礼制一律比照皇子来,可真是羡慕死人了。」 田氏也笑:「是呀,皇子成亲用的不是花轿,而是宽大豪华的撵车,比轿子可舒服多了。清漪表妹的确是有福气。」 纪清漪看着镜子里明艳动人的女子,不由也抿嘴笑了,这便是她扮成新娘子的样子,可真好看啊。 大红色绣四合如意妆花织金喜袍穿在纪清漪身上,乌黑浓密的秀发绾成了雍容的朝凰髻,发髻上戴着凤穿牡丹镶百宝赤金流苏冠,越发衬得她肤如凝脂,眉目如画,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水汪汪的,眼波流转间,光华俱现。 便是喜娘也被她这副千娇百媚的样子给震住了。 「小姐好漂亮!」喜娘呆了一会方道:「怪不得会被圣上赐婚给宁王,婆子做了二十多年的喜娘,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漂亮的新娘子。」 纪清漪抿嘴一笑,抬头去看镜子,镜子里的小姑娘也看着她,脸上的喜悦,眸中的欢喜是那么的明显。 化了妆之后就不能吃饭了,可肚子却听不懂人话的,刚刚过了午时,纪清漪的肚子就开始骨碌碌叫了。 早上起的时候想的都是成亲的事宜,纪清漪也没吃多少东西,到了这个点,实在饿得不行。 陈宝灵端了盘子进来,竟然特别贴心的将糕点切成了小块,拿了牙签喂纪清漪。 「你呀!」陈宝灵好笑道:「当初我成亲的时候,你还知道给我准备吃的,怎么轮到你自己了,反而不知道照顾自己了。」 纪清漪不好意思说她只一心想看自己穿上新娘装的样子所以忘了。 正吃着东西,只得听外面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有人高声喊着新郎来了。 哪怕知道自己看不到什么,纪清漪还是忍不住抬起头朝窗外看去,陈宝灵更是欢喜,直接将装糕点的盘子朝纪清漪手中一塞,自己则赶紧跑了出去。 过了一炷香的时候,她便笑容满面两眼放光地进来了:「清漪,你都不知道琛表哥今天有多好看,他穿着大红喜袍,那样子简直英俊极了。」 她说着用手捧了自己的脸,一副不能承受的样子:「这世上怎么会有琛表哥这般俊美无双的男子呢。你可真是幸福,竟然能嫁给琛表哥,你上辈子难道是拯救了整个帝国了吗?要不然这么好的事怎么会落到你头上啊,我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呢。若是能嫁给琛表哥,便是立时死了,我也愿意啊。」 她那个样子恨不能自己替纪清漪嫁过去。 纪清漪脸上一热,心里甜丝丝的,听到外面一阵又一阵的哄笑,就有些着急:「宝灵,外面怎么了?」 陈宝灵这才如梦初醒道:「是大哥带着清泰拦门,琛表哥连做了两首催妆诗他们都不满意,这会子八成要捉弄琛表哥呢。」 她说着咯咯一笑:「琛表哥想把你抬走,恐怕要吃些苦头呢。」 纪清漪想着之前陈文钺捉弄顾向明的样子,怕陈文钺他们闹过了徐令琛生气,脸上就带出了几分担忧。 田氏见她玉一般白皙的手指紧紧抓住了吉服,还以为她是为马上就要离开陈家嫁进陌生的地方而紧张,忙笑着劝道:「表妹别紧张,殿下不仅容貌英俊为人也非常体贴。」 「昨天我们去铺床的时候,那些服侍的丫鬟婆子喜悦又不失恭谨,一看就知道是得了宁王世子的吩咐,所以不敢怠慢我们。等到我们铺床的时候,殿下竟然同意让咱们把宁王府的被子扑在下面,平阳侯府的被子铺在上面,可见是非常爱重你的。」 京城是有这样的习俗的,被子在上面的那个就是家里的当家人,被子在下面的则是被领导的那一个。 说起这件事情田氏便不由笑了。 纪清漪想着男方的媒人与女方的媒人争着铺床,结果徐令琛却不仅不帮自己媒人的忙,反而拖后腿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田氏见她笑靥如花,心里就生出几分羡慕,这样的好容貌,难怪宁王世子会喜欢的不得了。 这还没进门就这样护着了,等进门了还得了! 「表嫂,你说错了。」陈宝灵眼睛在纪清漪脸上转一圈,笑眯眯道:「清漪才不是担心以后过的不好呢,她是担心大哥与清泰他们出的题太难,琛表哥进不了门娶不了她。」 这话一出,莫说是田氏,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纷纷哈哈大笑出来。 纪清漪羞得不得了,知道众人这是善意的笑,自己拿她们无可奈何就重重地瞪了陈宝灵一眼。 陈宝灵笑嘻嘻的,脸上都是欢喜,纪清漪见她这副样子,反而拿她没有办法了。 第56章 外面闹哄哄的声音更响了,好像有人高声喊了一句,纪清漪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突然面前一红,绣着龙凤呈祥的红盖头就落在了她的头上,喜娘与傧相田氏一左一右地扶着她出了门。 到了太夫人的门口,她手中被塞了一个红绸带,她知道绸带的另外一端必然是徐令琛,便不由自主从盖头的缝隙朝外看,只看到一双粉底黑缎绣金鹧鸪的鞋子。 正在看着,那鞋子突然飞快地朝她走近了一步,耳边就突然传来徐令琛低低的声音:「是我。」 她刚想开口说话,徐令琛便迅速地站回到原来的位置。 明明隔着盖头,他好像看到她心里的想法似的。 纪清漪心头一甜,笑了出来。 纪清漪在喜娘的指引下跪拜太夫人与平阳侯,因为清泰还小背不动纪清漪,就由陈文钺背了纪清漪上撵车。 陈文钺走的很稳,看看快到撵车旁,他低声说了一句:「清漪,你别怕,平阳侯府永远都是你的家。」 纪清漪本来满心的欢喜甜蜜,听了这一句不知为何,眼睛突然一酸,眼泪就落了下来。 哪怕太夫人待她有诸多算计,最终在权衡之后她还是将纪清漪嫁给了徐令琛,而陈文钺一直待她如亲生的妹妹一样。宝灵虽然比她大,却像她妹妹,对她十分依赖,对她掏心掏肺,不管大事小事都找她商量。 原来,在不知不觉之中,她真的将平阳侯府当成了自己的家。 眼泪落在陈文钺的衣襟上,留下一个洇晕 坐进了撵车,纪清漪的眼泪才止住,她拿出随身携带的小铜镜照着,见妆没有花,这才拿帕子小心翼翼地擦了擦眼泪。 今天她是徐令琛的新娘子,无论如何也要给他留下深刻的印象。 想起从前他盯着自己看的样子,纪清漪忍不住拿出镜子再次照了照,镜子里女子杏眼红唇,肤如凝脂,她忍不住咬了咬唇,徐令琛,他一定会很喜欢这个样子吧。 撵车很大,装饰的非常豪华,竟然比徐令琛那辆夸张的轿车还有奢侈,桌子上里面放了茶水点心,旁边放了洗手的盆,竟然连恭桶都准备好了。 纪清漪不由纳闷,这么短的路程,要恭桶做什么。 没过多久她就明白了,原来并不是直接从平阳侯府到宁王府的,还要绕着皇城走一圈,让京城普通百姓观礼沾沾喜气。 到了人多的大街,先由一排兵丁在前面开路,撵车后面有人专门负责撒糖,很多笑嘻嘻地小童追在撵车后面拾糖,嘴里说着早生贵子、吉祥如意、白头到老这样的话。 随着娶亲的队伍走的路程越来越远,追在撵车后面的小童就越来越多,那吉祥话更是花样百出朝外蹦。每当有人说出新鲜有趣的话,抛洒的糖果就会格外多,引着小童追逐不止,一时间倒成了一道奇观。 纪清漪知道,这一定是徐令琛安排,便顺着撵车窗户的缝隙去看徐令琛,可惜什么都看不到,外面的天色也暗了许多。 掌灯时分,纪清漪的撵车终于驶进了宁王府,纪清漪由喜娘扶着与徐令琛拜过了天地,便在一众女眷的簇拥之下进入了新房。 有七嘴八舌的声音笑着说道:「殿下,快拿秤杆,把盖头挑了,让我们看看新娘子的花容月貌。」 拿秤杆挑盖头意味着称心如意,纪清漪微低着头就看到一个细细的杆子伸到了盖头底下。 徐令琛说了一句:「我要摘盖头了。」 众人瞬间安静,眼巴巴地等着,只见徐令琛挑起盖头朝床边一放,然后快速移到纪清漪的面前,用自己的后背遮住了众人的视线。 纪清漪抬头,就见徐令琛嘴角含笑看着她,那目光又明亮又深邃,好似漫天的星光,让人一见就忍不住要沉醉在其中。 他真的很英俊! 以后就是她的丈夫啦。 纪清漪抿嘴一笑,低下了头。 徐令琛身后就传来不依不饶的笑闹声:「新郎官好小气,竟然不让我们看新娘子。」 「不是不让看。」徐令琛回头看了一眼众人,安抚道:「我的新娘子,我当然要看第一眼。」 这话一出,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徐令琛心里高兴,也跟着笑。 他这一笑好似琳琅珠玉一般,让室内的女眷看了个眼直,众人还未反应过来,徐令琛已经微微侧身,转头去看新娘子去了。 大家跟着他的视线一起动,见床上坐着的那个新妇肌肤吹弹可破,秀发乌泽如云,杏眼含波,唇若花瓣,整个人便如水晶盘内的明珠,红杏枝头上的朗月,那明艳动人的样子几乎能把人的眼睛都看花了。 众人呆了一呆方齐声感叹:「竟然是这样一个貌美如花的娇娘,难怪殿下舍不得让我们看了。」 第57章 「好个娇俏的容貌,便是我也舍不得了。」 更有胆子的大的直接说:「殿下可悠着点,新娘子年纪还小呢。」 众人又是大笑,纪清漪哪里不明白她们的意思,羞得满脸通红,低下头去。 徐令琛就道:「诸位看也看了,快快入席吧。」 众人笑嘻嘻地站着不走,徐令琛知道自己是新婚万万发不得火的,便让喜娘拿了红包发了,还站在一旁说好话。 这样客气无奈的徐令琛,纪清漪还是头一回见到,不由多看了两眼。 徐令琛就对着她眨了眨眼,纪清漪心头一跳,赶紧收回目光。 又笑话自己无用,横竖已经嫁给他了,难道看自己的夫君也不行吗? 想起夫君二字,心里就像喝了上好的茶汤一样,竟是说不出的熨贴。 「新郎官莫急,我们这就走啦。」 众人拿了红包,心满意足而去,这一走便走的干干净净,原本热闹喧哗的新房,瞬间变得十分安静。 纪清漪抬头看了徐令琛一眼,只见他面如冠玉,五官分明,剑眉入鬓,薄唇轻挑,英气十足又有绵绵不尽的情谊。那一双眼睛,好似漫天的星辉,让人一看便不由自主被他所吸引。 「你……」 「走了这么远的路,累了吧。」徐令琛先她一步,拉起她的手,在她手上轻轻捏了一下。 从前他也不是没有捏过,只这一次好像捏到她的心里一样,让她的心忍不住重重跳了几下。 「还好啦。」纪清漪神色有些慌张,忙低下了头。 虽然路程不近,但并不需要她走路,一路乘坐撵车,她并没有觉得累。 徐令琛已经在她旁边坐下,迅速在她腰间捏了一捏,纪清漪觉得痒,笑了一声躲开了:「你做什么呀?」 徐令琛挑着眉头笑:「我看撵车有没有把我的小媳妇颠散了架。」 说着手又在她身上摸来摸去。 纪清漪最怕痒,一边躲一边手脚并用拍徐令琛的手:「我又不是纸做的、泥捏的,怎么会被散了架。你别碰我!」 小姑娘穿着大红的喜服,笑容明媚眼波流转,徐令琛忍不住扑了上去,却撞在纪清漪戴的花冠上。 两人对视一眼,不由「噗嗤」一声,再次笑了出来。 幸福来的多么不容易,足足迟到了一辈子。 含情对视,眼中只有彼此,再也容不下任何人了。 徐令琛伸手将她抱在了怀里:「漪漪,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纪清漪心跳如雷,面颊红扑扑的,趴在徐令琛怀里不动,只任由他的手如春风一般抚过她的头发脖颈脊背。 她乖巧的像只猫儿,徐令琛就更喜爱了,恨不能时间就停留在此刻让他们一生一世依偎在一起才好。 外面突然传来喜娘催促的声音:「殿下,坐床的时间够了,莫让外面的宾客等急了。」 纪清漪一愣! 原来徐令琛还要出去招待宾客吗? 她还以为现在就要洞房了呢。 刚才徐令琛的手从她身上掠过,她很紧张,身子也忍不住的战栗,竟然还要出去招待宾客。 她心里松了一口气,也隐隐有些失落。 徐令琛恋恋不舍地叹了一口气,扶她坐好,亲了亲她的脸颊:「头上戴的花冠太重了,压的脖子疼不疼,我让慧心彩心进来服侍你沐浴更衣。」 「好。」纪清漪道:「你快去吧,别喝太多酒。」 「乖。」徐令琛摸了摸她的脸:「我可能会回来很晚,你早点睡,别等我。」 纪清漪点了点头,目送徐令琛出去。 没过多久彩心与慧心一起进来,两人都穿着新做的衣裳,喜气盈盈。 彩心笑呵呵的走上来:「小姐……」 慧心稳重,也一脸笑意:「该叫世子妃啦。」 彩心忙捂了口,嘻嘻笑:「世子妃。」 听着二人改了口,纪清漪没有任何不适,立马就接受了这个称呼。 沐浴更衣之后,纪清漪坐在椅子上让彩心拿了帕子给她绞头发,慧心端了热腾腾的面进来。 纪清漪闻到香味,才意识到自己还真的是饿了,就赞赏地看了慧心一眼。 慧心就笑:「世子妃别夸奴婢,这是殿下的功劳,奴婢不过是按照殿下的吩咐办事而已,可不敢居功。」 夜已经深了,外院还有喧闹声,纪清漪见慧心彩心脸上都有倦色,想着她们比自己可累多了,就让二人下去休息,她自己一边吃饭一边等徐令琛。 刚把一碗面吃完,贴着大红喜字的窗户一动,一个毛茸茸戴着珠花的头就从窗外伸了进来。 第58章 是徐媚媚! 它睁着大眼睛朝里看,一直看着纪清漪,却好像忌惮什么不敢进来。 纪清漪知道它懂事,必然是徐令琛教过它不让它进来了,就冲它招了招手。 徐媚媚大喜,立马推窗,从外面翻了进来,因为窗台太高,进来的时候不小心骨碌碌在地上滚了一圈,憨态可掬的样子,逗的纪清漪哈哈大笑。 徐媚媚穿着浅金五彩绣花裙,胸前戴了一个大红花,瞪着大眼睛看纪清漪,格外喜庆。 它一进门就直接跑到床前,伸出手在床上摸,不一会就摸出一个花生,吃了起来。 纪清漪讶然失笑,原来它惦记着床上的花生桂圆莲子啊。 纪清漪也不累,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挽了头发,脱了鞋,到床上将花生桂圆莲子一颗一颗捡起来放到一边给徐媚媚吃。 徐令琛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双烛高燃,小姑娘乌黑油亮的头发挽了个攥,松松歪在一边,有一种慵懒的美。 原本厚重的喜袍也换成了轻薄服帖的中衣,雪白修长的脖颈,玲珑有致的身材,让他忍不住心潮澎拜。 徐令琛喉头动了动,走到她身边,从身后抱住了她,细细密密的吻就落在了她的脖颈上。 纪清漪一阵战栗,手脚一软,跌倒在他的怀里:「你回来了,外面的事情忙完了吗?」 「忙完了。」 其实没忙完,他装醉逃了,先去书房那边的净房沐浴更衣之后才回来的。 徐令琛抱着她坐到桌子前,将她放在自己腿上,倒了两杯酒:「来,咱们喝交杯酒。」 纪清漪最讨厌喝酒,此刻却充满了期待。 与他胳膊缠绕,好似交颈的鸳鸯,她毫不犹豫喝了一口。 口中得酒还未咽下去,徐令琛的嘴已经贴了上来,将她口中的酒吸了个干干净净。 她依偎在他怀里,与他热吻缠绵。 「唧唧。」不知何时,徐媚媚竟然跳到了桌子上,正瞪着大眼睛,歪着头探究地看着他们。 「轰!」纪清漪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只把头埋在徐令琛怀里不敢抬头。 徐令琛就大声笑了起来,胸膛随着笑声震动,那般有力,震的纪清漪呼吸都乱了。 徐令琛亲她的头顶,将她放到床上,自己起身去赶徐媚媚。 徐媚媚才不走呢,在屋里上蹿下跳,最后跳到床上,躲在纪清漪身后冲徐令琛做鬼脸。 纪清漪穿的少,纤细的腰肢,饱满的胸脯,早让他按捺不住了。却不想徐媚媚竟然这个时候来坏他的好事,看着它躲在纪清漪身后吐舌头,纪清漪笑得花枝乱颤几乎要倒在床上了,徐令琛颇有几分气急败坏的感觉。 「徐媚媚!」徐令琛也不追了,只冷着脸看警告地看着徐媚媚。 徐媚媚像是有所察觉,突然从床里面摸出一本书,献宝一样递给纪清漪。 徐令琛咬牙切齿地呵斥:「徐媚媚!」 可是已经晚了,纪清漪已经翻开了那本书,她只看了一眼,就像被烫了似的,赶紧将书丢开了。 她脸红得不成样子,狠狠地瞪了徐令琛。 竟然是春宫图,那画比昨晚林夫人给她的那一本还要精细一些,画面上男女身子交缠在一起,男子眉头紧蹙,肌肉紧绷,女子闭着双目,红唇微启,两条腿却像蛇一样紧紧攀附在男子身上。 徐令琛赶了徐媚媚出去,把门关了,笑呵呵地抱了纪清漪,揶揄道:「好看吗?」 纪清漪锤他:「你无耻!」 「漪漪。」徐令琛的声音突然变得悠长诱惑起来:「我几乎夜夜都梦到你,梦里的场景就跟这画上是一样的,男子是我,女子是你……」 纪清漪的脸红得能滴出血来。 徐令琛趁势将她推倒在床上,含着她的耳垂,细细密密地咬起来。 纪清漪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像被火烧了一把似的,烧的她脚趾头都发烫了,而徐令琛就是那火源。 「蜡烛,蜡烛还亮着呢。」纪清漪声音呢喃,软绵绵地推着徐令琛。 徐令琛手脚并用,嘴也不停:「傻瓜,那蜡烛是要点一夜的。」 说着伸手一扯,将帐幔放了下来。 万籁俱寂,微闻床榻轻摇之声。 第二天一早,纪清漪在徐令琛怀中醒来,刚刚睁开眼睛,徐令琛就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醒了?」 刚要回答,就感觉自己胸前的柔软被人轻轻捏了一下。 想着昨晚的折腾,纪清漪轻轻在徐令琛肩头咬了一口。 徐令琛大笑:「怎么,还不满足吗?」 说着人已经翻身压了上去。 第59章 纪清漪手脚并用,嘴里喊着:「不要,不要。」 很快那声音就被堵住了。 事情结束,纪清漪手脚脚软浑身无力,徐令琛却像吃饱喝足了一般神清气爽,他抱了纪清漪去沐浴,笑呵呵道:「明明是我在用力,怎么你倒比我更累。」 纪清漪想起刚才的痴狂,瞪了他一眼,手一扬,泼了他一脸的水。 徐令琛却一把抓住她的两只手:「这是你先惹我的。」 他眸中情欲蠢蠢欲动,纪清漪身子一颤,立马投降:「我错了,别闹了,待会还要进宫呢。」 徐令琛哼了一声,把脸凑上去,纪清漪在他脸上亲了一口,他这才放过了她。 这是纪清漪第三次进宫。 皇宫庄严肃穆带着一如既往的压抑,纪清漪的心情却与前两次明显不一样。 这一次她是以宁王世子妃的身份进宫,而徐令琛就陪伴在她的身边。 引路的小太监殷切的态度,恭敬的语气,让纪清漪有几分恍然,人家都说夫荣妻贵,目前看来果然如此。 越靠近皇后的坤宁宫,纪清漪心里的压力就越大。 徐令琛也说了,上一世孟皇后对他非常疼爱,全力支持他争夺帝位,他一直防备太子与徐令检,却不料在帝位唾手可得之时被孟皇后毒死。 孟皇后与他母亲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两人更是先后被赐婚给当时太子与宁王,可谓是一段佳话。 他来到京城之后,孟皇后对他嘘寒问暖疼爱有加,他离开父母乍然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有这样一个长辈疼爱,自然毫无防备。 直到他临死的那一刻他都不敢相信孟皇后会害他。 便是他重生之后,还在怀疑害他的并不是孟皇后,不过是那个太监自作主张而已。所以他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查当初给他送毒酒的太监,越是查就越发现那个太监是孟皇后的心腹死忠,绝不会违背孟皇后的旨意。 纪清漪想着孟皇后一面对你笑眯眯的嘘寒问暖,却在你转身的时候朝你捅一刀,不由自主打了一个寒噤。 这样的人比徐令检太子更可怕! 至少他们对徐令琛的敌意已经摆到了明面上,而皇后却阴恻恻地躲在暗处,若非徐令琛是重生的,恐怕今生依然逃不过的她的毒手。 看她脸色有些发白,徐令琛很是心疼,不顾有人在场,牵了她的手道:「别怕,有我在呢,没事的。」 他的手温暖有力,纪清漪感觉恐惧褪去了大半。 有什么好怕的呢。 她跟徐令琛都重生了,自然不会再上皇后的当。 前世皇后之所以能得手,就是因为她太会伪装,让徐令琛受了蒙蔽。这一世他们已经看穿了她,再不会被她所害了。 纪清漪轻轻点头,两人携手进了坤宁宫。 李公公站在坤宁宫门口,见纪清漪徐令琛到了,远远地就小跑过来请安:「殿下,世子妃可算是到了,奴才盼了半天了。」 身为皇帝身边第一大太监,李公公还是有骄矜的资本的,纪清漪还是头一回见他这般谦恭亲切,不由微微惊诧。 徐令琛却像早就习惯了一般,让他起来。 李公公的眼神在徐令琛牵着纪清漪的手上一瞟,脸上的笑容就更深了。 纪清漪从惊诧中反应了过来,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李公公不是皇帝身边的人吗?既然李公公在,那不就是说皇帝也来了! 她心头一凛,抿了抿嘴角。 徐令琛似有所觉,握着她的手紧了紧。 纪清漪想着快到大殿了,两人手牵手被皇帝皇后看到了着实不庄重,便用力抽了抽手,不想徐令琛根本不松。 纪清漪瞪他,他就咧着嘴笑,还将她的手举起,颇有几分「我就不松你奈我何」的意思。 纪清漪拿他没法,只好低声说:「徐令琛!」 突然旁边传来一阵中年男子哈哈畅快的笑声。 纪清漪一惊,赶紧转身,就看到皇帝一身黄色常服与皇后一起站在一边,不知两人站了多久,刚才的事情他们又看到了多少。 几乎是本能的,纪清漪赶紧福身下拜:「拜见皇上、皇后。」 徐令琛慢她一步,跪了下去。 皇帝声音轻松:「好了,快起来吧。」 「谢圣上。」徐令琛毫不犹豫,立马起来还扶了纪清漪一下。 纪清漪便听到皇帝再次笑了起来:「新婚燕尔,如胶似漆,很好,很好。」 纪清漪一呆,没想到皇帝竟然也来打趣,一张脸涨得通红。 「好了,皇上。」皇后声音温柔愉悦道:「到底是刚刚成亲,面皮薄,你也不怕吓着纪氏。若是她以后不愿意进宫陪臣妾,臣妾可不依。」 第60章 皇帝转头看了纪清漪一眼,见她五官明艳,礼仪端庄,徐令琛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又想到刚才徐令琛拉着她手的痴态,不得不相信他这个骄傲如孔雀般的侄儿,这一回是真的栽了。 「李全!」皇帝大手一挥,吩咐李公公道:「取玉如意一柄给宁王世子妃压惊。」 此言一出,众人震惊。 皇后愣了,李全愣了,便是徐令琛也愣了一下方赶紧跪下谢恩。 「免了!」皇帝显然心情很好,摆着手让他不要行礼,又含笑道:「朕这么做不过是为了给世子妃压惊,以后纪氏若是不进宫,皇后也赖不到朕身上了。」 皇后立马反应了过来,笑着道:「纪氏与令琛新婚燕尔,臣妾巴不得他们天天黏在一处好早日诞下孩子呢,又岂会做那煞风景之人令鸳鸯分离?」 说着,又走到纪清漪身边,慈爱地拉着她的手拍了拍:「你太瘦了,该多吃些,养好了身子才能生育子嗣,宫里的孩子少,你们只管生,越多越好。」 皇后这笑眯眯和蔼可亲的长辈的样子,越发令纪清漪觉得心里发凉,却不敢显露,只做出羞涩的样子低头。 皇帝也笑:「皇后可是暗示朕要给令琛多放几日假?」 话音一落,徐令琛已经跪地谢恩:「谢圣上恩典。」 皇帝又气又笑:「你果然越来越滑头了。也罢,这几日就多放你几天假,等假期结束要更加勤勉才是。」 「是,儿臣遵命。」 皇帝赏赐的玉如意通体碧绿好似一汪绿莹莹的水,刀工细致花纹别致,一看就知道是内造之物,李公公将盒子盖上捧给纪清漪。 纪清漪双手接过,笑着跟皇帝谢恩,两人就离开了坤宁宫。 纪清漪想着皇帝说赐玉如意时徐令琛与皇后震惊的样子,刚出了坤宁宫的大门,就忍不住问他:「这玉如意有什么讲究吗?」 徐令琛语气很缓,显得有些唏嘘:「皇室有规定的,只有嫡出的皇长子与太子才有资格在成亲的第二天得到玉如意。」 可徐令琛并不是嫡出的皇长子,也不是太子。 纪清漪目光不由一沉,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试探徐令琛,还是暗示太子? 这个玉如意象征的东西太多了。 若徐令琛是轻浮之人,必定浮想联翩认为皇帝有意立他为太子了吧。 就算徐令琛不胡思乱想,太子一系的人得知这个消息必定坐不住了。 纪清漪突然就觉得自己手中捧着的玉如意有些烫手,心里也沉甸甸的。 皇后待人如春风拂面却隐藏很深,皇帝更是玩笑之间就给徐令琛挖了坑,这皇宫的确不是人待的地方,一个不留神就把自己折进去了。 徐令琛从她手中接过玉如意自己拿着,轻声道:「别怕,任他狂风暴雨,我自岿然不动,以不变应万变。」 「好。」纪清漪点了点头,她觉得这种事情方面她不如徐令琛,应该多听徐令琛的:「咱们就当它是个普通的玉如意。」 「你放心,就算是皇上想试探,他试探的人也不单单是我一个,还有太子徐令检呢。」 纪清漪听他如此说,不由心头一动:「难道徐令检与孟静玉的婚事并非皇后的主意,而是皇上决定的?」 徐令琛眼中露出几分赞赏:「皇上虽然身体不好,却也不容许有人挑战他的威严,太子与徐令检走的太近,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皇上不会想看到这种情况的。」 纪清漪不由心砰砰直跳。 从明面上看,皇后与徐令琛是一系的,而徐令检却偏向太子,皇帝这样赐婚,让徐令检与太子生了嫌隙,而徐令琛与皇后因为徐令检之前替太子办事,绝不会将徐令检当成心腹。 如此一来,徐令检极有可能被出现两头不讨好的情况,徐令检与太子之间的结盟甚至会土崩瓦解。 她不过是个内宅小姐,所猜测的很有限,或许十层里面只猜着了一层,这里面还有什么牵连不是她能知道的。 纪清漪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高高的宫墙,真不愧是帝王心术,果然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而她,对皇宫又多了几分忌惮。 两人走出宫门,正打算蹬车,就见徐令检从不远处走来。 徐令检瘦了很多,脸色灰败,眼底有乌青,与半年前意气风发的样子判若两人。自打他陷害平阳侯失败,连累太子被训斥,他的日子一直不好过。 他脸色阴森地看着徐令琛,目光落在纪清漪脸上时先是一亮,接着就透出一股子怨恨与恶毒。 怪不得纪氏敢那般对他,原来她早就与徐令琛勾搭成奸了。 这个贱人,顶着卿卿的容貌勾三搭四! 总有一天,他必要刮花她的脸,让她后悔终身。 第61章 他的两只眼睛犹如毒蛇信子吐着毒,纪清漪却不怕,面色冷峻地与他对视。 徐令琛上前一步,将纪清漪护在身后,低声道:「你先上车。」 「琛哥。」徐令检上前,不阴不阳道:「新婚燕尔,羡煞旁人啊,也该让嫂子跟弟打个招呼才是。」 徐令琛眼底闪过一抹寒光,冷冷一笑:「你不配。」 徐令检脸色一变,没想到徐令琛竟然如此嚣张,他想反唇相讥,但一想到如今自己的境况,便咬牙忍了下来。 徐令琛将手中的盒子交给郑则道:「拿好了,这可是圣上御赐的玉如意。」 徐令检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看着徐令琛,又看那个盒子,声音里有几分颤抖:「这盒子里装的是圣上赐的玉如意?」 徐令琛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就上了马车。 只留徐令检脸色发白,心底发凉。 回到宁王府用过午饭,徐令琛就拉着纪清漪午休。 纪清漪的确有午睡的习惯,但因为刚刚吃过饭就睡觉不利于养生,就略坐一会才去睡觉。 她拿了话本小说看,略翻了两页困意来袭就准备睡觉,一转头见帐幔已经松了下来,走到床边刚刚撩起帐子人就被一只胳膊拽得倒在了床上。 两只手一撑,才发现自己按在徐令琛的胸膛上,那胸膛白皙宽阔,肌肉结实,竟是一丝不挂,她不由看了个眼直。 徐令琛闷闷一笑,干脆将身上的被子掀开,他两腿之间的将军早雄赳赳气昂昂地站起来了,硕大又坚。挺。 纪清漪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她万万没想到大白天的徐令琛竟然就这样。 徐令琛得意极了,一个翻身将她压下去分她的腿。 纪清漪想着昨晚的胡作非为而她的腰还隐隐发酸,吓得用双手抵住了他的胸膛。 「徐令琛。」纪清漪的声音有些发抖:「别……别这样。」 徐令琛上下其手,捏来捏去,哑着嗓子道:「别哪样?这样……这样……还是这样?」 纪清漪身子战栗却咬着牙关道:「我腰酸,晚上,晚上好不好?」 一来是腰酸,二来这是大白天,虽然宁王府人少可也是有下人的啊,若是被下人知道了,她的脸朝哪里搁啊。 徐令琛却越发用力,喉头滚动,压抑道:「可是我忍不住了。」 纪清漪伸出手去,摸了将军一下,徐令琛一个哆嗦,忍不住哼了一声,脸瞬间涨红了。 纪清漪抿嘴一笑:「你躺下。」 徐令琛眼睛一亮:「你真的愿意?」 「殿下吩咐,臣妾乐意效劳。」纪清漪忍不住笑,两只手动起来。 徐令琛就把脸埋在纪清漪脖颈间,不一会就发出满足的哼声。 事后纪清漪洗手回来,徐令琛将她抱在怀里狠狠的亲:「漪漪,你可真好。」 纪清漪笑着跟他打闹,闹着闹着将军又抬了头,徐令琛一脸黑线,按着纪清漪的肩膀就要将她就地正法,纪清漪无论如何不答应,徐令琛只得去了净房,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回来。 「你呀!」他抱着纪清漪亲了一口,再不敢胡闹,很快就进入梦乡。 醒来之后二人神清气爽,纪清漪对着镜子梳头,徐令琛看着她纤细的腰肢,修长的大腿,想着自己的将军还没有满足,低头想了一会,嘴角露出一抹邪恶的笑容。 他下了床,拿着她的手指亲了亲:「漪漪,我们去游园好不好?」 纪清漪觉得自己作为王府现在的女主人,将王府的格局弄清楚是必须的事情。 徐令琛先拿了王府的图纸给纪清漪看,然后亲自带着她去游园。 与当今皇帝一样,宁王也是先帝嫡子。 只不过皇帝的生母是先帝的结发嫡妻-庄太后,而宁王的母亲是后来的继皇后、如今的薛太后。 先帝与庄太后感情甚笃,庄太后生产时难产而亡,先帝非常哀痛,在小皇子还未满月便封其为太子,更是从小带在身边,亲自照顾,疼爱有加。 所以,当今皇帝太子之位非常稳,并未发生兄弟夺嫡之事。而另外几个皇子虽然不如当今皇帝受宠,却也很得先皇疼爱。 等到皇子们年长,先帝亲自命内务府连和工部给皇子们建造府邸。 宁王府前院四通八达,典雅明快又不失王府的气派,后面的花园更是仿照御花园而做,不仅有北方的疏朗,又有南方的婉约。 二月底的京城早晚还有些寒凉,可午后的阳光却格外明媚,花园遍直绿树,生机勃勃,小桥流水,花木扶疏,风吹来,竟然有铜铃清脆悦耳的「叮咚」之声。 徐令琛与她十指相扣,指了不远处的一个三层的阁楼道:「走,我们到阁楼上去歇歇,站在高处风景格外不同。」 第62章 到了阁楼底下,徐令琛吩咐慧心彩心道:「起风了,有些凉,你们回去给王妃拿大毛衣裳来。」 两人对视一眼,转身离开。 彩心红着脸抿嘴笑:「殿下与王妃的感情太好了,分明是不想咱们跟着,还借故拿大毛衣裳支开咱们。」 现在都二月了,谁还穿大毛衣裳啊,殿下竟不知找个像样的借口。 慧心也笑:「走吧,咱们回去歇歇脚,喝杯茶,然后再送大毛衣裳去。」 彩心纳闷:「还真送啊?」 「既然殿下吩咐拿大毛衣裳,咱们就拿吧。」 两人也不着急,一边走一边欣赏风景十分惬意。 纪清漪站在阁楼底下朝上看,三层的阁楼还真的不低呢。 徐令琛却突然蹲下:「上来,我背你。」 他身姿修长,脊背直挺,便是蹲下去了,还是那么英俊。 纪清漪心头一甜,嘴上道:「刚才你不是……那个了吗?你难道不累吗?」 「怎么?」徐令琛回头对她笑,薄唇勾起,眼角眉梢都是桃花:「怕我被掏空?」 「我是心疼你!」纪清漪看他生龙活虎的样子,扑到了他的身上,她心里也是有小九九的。 游园她的脚都走累了,徐令琛定然也累了。 现在又背着自己去阁楼上面,这阁楼比一般的阁楼规模大,楼层高,一口气爬上三楼,徐令琛定然腿酸。 自己缠着他一直玩到天黑,夜里他定然没有精力折腾自己了。 纪清漪觉得自己的想法天衣无缝,愉悦地拍了拍徐令琛的肩膀:「马儿,驾!」 徐令琛双手稳稳地托着她,一步一步背她上台阶。 「漪漪。」徐令琛低声道:「你会永远陪着我的吧?」 他肩膀宽阔,步履稳健,纪清漪趴在他背上,无比的安心。 她低头亲他的脖颈,道:「我会永远陪你。」 徐令琛便如受到鼓励的小马驹一样,突然撒起欢来,一口气跑着背她上了三楼,吓得纪清漪搂着他的脖子哇哇叫。 阁楼的三楼是宁王府最高处,视野开阔,整个宁王府尽入眼底。 绿意重重的花园,如镜子一样泛着潾潾水光的湖泊,红木红瓦的花厅,与天蓝白云一起形成一幅美丽的画卷。 徐令琛从后面拥着纪清漪,两只手用她腋下伸出,放到她的耸起的山峦上,满足地一笑:「我竟一只手不能掌握,日后咱们的孩儿有口福啦。」 纪清漪还有些羞涩,可徐令琛对她身体的喜爱与痴迷,她感受更多的是充实与幸福。 反正他们都已经成亲了,既然他喜欢,由着他就是。 可是…… 在他的搓。弄之下,她身子软了,腿也开始发软,本来是好好站着的,可慢慢的就变成她靠在他怀里了。 徐令琛虽然看不到她的样子,却可以感受她身体的变化,看她脖颈耳垂都染上一层绯色,知她动情,心里得意,却故作不知,而是变本加厉去亲她的耳垂:「漪漪,你是累了吗?要不要坐凳子上休息一下。」 纪清漪感觉身体里有潮水一样的东西永上来,她并不陌生,只感觉到羞耻。 她这是怎么了,徐令琛一碰她,她就软了。 若不是徐令琛扶着她,她必然瘫软到地上了。 原本一直死死地摇着牙关,听徐令琛这样说,如蒙大赦,赶紧点头。 徐令琛抱了她,将她放到旁边的睡椅子上。 离开徐令琛暖烘烘的怀抱,纪清漪松了一口气,她朝椅子靠背上一趟,就发现了不对劲之处。 这椅子乍一看与平时的睡椅并无不同,坐的地方却略高一些,底下不知道铺了什么柔而不软。 椅子旁边还有放脚地方,就如骑马时的脚蹬一般。 纪清漪朝椅背上靠的一瞬间,椅子底下突然伸出两个包了软布的棍子死死地抵住了她的膝盖,脚蹬却突然绷直,迫使她不得不高高举起两条腿,往两边分开。 纪清漪一声惊呼,吓得按住扶手,挣扎着要起来,却不料她越挣扎,两条腿被举的越高,根本用不上力,只听得「嘶啦」一声,她的亵裤从中间破了。 纪清漪去看徐令琛,见他嘿嘿地笑,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慢条斯理的解腰带,哪里还不明白自己上了当呢! 「徐令琛!」她脸涨得通红,咬牙切齿道:「你放我下去!」 话音未落,徐令琛却突然蹲下去,撩起了她的裙子。 她的亵裤破了,徐令琛这样岂不是一览无余? 纪清漪羞得几乎要晕过去。 「别动,别动,漪漪,漪漪。」徐令琛的声音充满了魅惑:「让我看看你,我什么都不做,只是想看看你。」 第63章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纪清漪便是不同意也不行了。 她感觉到很羞耻,可也有一股从未有过的奇异感觉,让她心跳如雷,忍不住吞咽口水。 身体里的潮水更是一波一波地漫上来,让她浑身战栗。 「真漂亮!」徐令琛站起来亲她的脸,呢喃道:「漪漪,你真漂亮,像一朵花一样都开了。」 纪清漪羞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徐令琛按着扶手,把将军送进去,嘴巴却贴在她的耳边:「漪漪,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一声一声,似呻吟,似呼唤。 纪清漪睁开眼睛看他,沉沦在他的炽热的眼睛里。 徐令琛一边用力,一边亲她:「我的漪漪,便是这世上最美的花,我化作一只小虫儿,钻进去采她的芬芳……」 纪清漪一觉睡到天亮。 「你醒了。」徐令琛先在她脸上亲了一口:「起来穿衣,吃了饭咱们就回平阳侯府。」 纪清漪一惊,这才想起今天要回门。 掀了被子正欲叫人,见自己胸前胳膊上有吻痕,忙把呼唤声咽了下去。 徐令琛见她身上很多红的,心疼的不得了:「都怪我昨天太放肆了,以后我会注意的。」 纪清漪本以为他会说以后再也不会了,谁知他竟说了这一句,不由瞪了他一眼。 徐令琛亲她的眼睛,坏坏地笑:「你不喜欢吗?那昨天是谁后来拼命地抱着我,叫我的名字呢?」 纪清漪赶紧捂了他的嘴,威胁道:「你再说,你再说,今晚不让你上床。」 经过徐令琛的滋润,她俏脸红扑扑的,眼睛水光潋滟,虽然瞪着,却一点威胁力都没有。 徐令琛笑着去捏她的鼻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说着,在她耳垂上咬了一口,直把纪清漪气得没办法。 穿好衣裳,纪清漪叫了彩心进来给她梳头。 彩心一脸的笑容,真心为自家小姐高兴,按照这个形势下去,小姐应该很快就能生下小世子小郡主了。 纪清漪却觉得彩心笑得意味深长,脸上一热,便狠狠地瞪了徐令琛一眼。 昨天闹得太不像话了。 她让徐令琛背他,然后打算拖着徐令琛到傍晚累得他晚上动不了。 昨天的确闹到了傍晚,她的嗓子都喊哑了。 夜里他的确没动她,可那是下午吃饱了啊。 而动不了的那个人不是徐令琛而是她自己,她记得自己从椅子上下来的时候,两条腿都在打摆子,还是徐令琛拿大毛衣裳包了,将她从花园一路抱回来的。 虽然别人不知道,可慧心彩心却是一清二楚的。 纪清漪觉得自己这回丢人丢到家了。 等吃了饭出门的时候,徐令琛还在坏笑,直把纪清漪气得不得了。 「漪漪,要不要我抱你上马车?」 纪清漪气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抱自己上马车,岂不是告诉别人他们昨天胡作为非了吗? 纪清漪不理她,哼了一声就自己上了马车。 徐令琛笑眯眯的跟在她身后。 府里的下人见了,先是惊诧,接着便低下头不敢去看。 王妃得殿下爱重,他们早有耳闻。 马车朝平阳侯府驶去,一路上徐令琛柔声细语地哄她,说了很多丧权辱国的条件,纪清漪才「勉为其难」地原谅了他。 徐令琛心满意足:「漪漪,你可真好。」 纪清漪脸一红,心里却犯起了嘀咕。 嫁给徐令琛才两天呢,她就这样骄纵起来了,以后还不知道要如何呢。 她去握徐令琛的手:「其实我并没有生你的气,你也不必当我是孩子,应该把我当成你的妻子才行。」 徐令琛却瞪大了眼睛,故作吃惊:「你觉得我没有把你当成我的妻子?」 「一定是我昨天做的不够!」他叹了一口气:「以后我一定会更加努力,一定会让你满意。」 「哎呀!」纪清漪气得拍他:「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那件事,我是怕自己太骄纵了。」 这样甜蜜蜜的生活,她感觉不是真的。 徐令琛却笑:「骄纵又如何,我宠着疼着,就让你骄纵。」 以后他还要让她成为这世上最尊贵的女人,便是骄纵,旁人也只能忍着。 「徐令琛!」纪清漪扑到他的怀里:「你真好。」 徐令琛摸着她的后背,正欲说话,突然马车颠簸了一下。 他嘿嘿一笑,在她耳边说:「你真觉得我好,下午我们回门回来,咱们换个花样,你在上面,怎么样?」 纪清漪赶紧捂了耳朵。 第64章 徐令琛却道:「这样,我们来打个赌吧。若是我赢了,你就依我,好不好?」 纪清漪才不上当呢:「不要,我不跟你打赌。」 徐令琛并不急,只抱着她,慢悠悠道:「难道你不想跟太夫人争取争取,让她同意清泰与我们住在一起吗?」 纪清漪闻言立马来了精神,她从他怀里坐起来,认真问他:「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有法子?」 「当然。」徐令琛信心十足:「只要你同意在上面,我就有办法让太夫人同意清泰跟我们住。」 若说纪清漪最放不下的人是谁,并不是徐令琛,而是纪清泰。 徐令琛聪明而有智谋,位高权重,他的事情自己帮不了什么忙,可清泰年幼,平阳侯府又有一个陈文锦在一旁虎视眈眈,她真的很怕自己离开之后清泰会中陈文锦的计。 徐令琛这样说必然是有把握。 「那我怎么跟太夫人说。」纪清漪道:「你教我。」 徐令琛挑着眉头看她:「那你同意了?」 「同意了。」纪清漪咬牙道。 「真是乖孩子。」徐令琛亲她的鬓角,满足道:「你只管跟太夫人说你想要清泰跟我们一起住,她一定会同意的。」 「真的吗?」纪清漪半信半疑。 「你不信我的能耐?」徐令琛在她额头上弹了一下:「该打!」 「我信,我信。」纪清漪想着他必然是做了部署的,一想着以后不用跟清泰分开,嘴角就翘了起来,先答应了徐令琛,到时候自己不愿意,他也不能将自己怎么样。 徐令琛看她笑得狡黠,哪里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只心里好笑,媳妇儿啊媳妇儿,你还是太嫩了,我既然敢说,自然有法子让你乖乖就范。 堪堪马车到了平阳侯府门口,鞭炮噼里啪啦放了起来,清泰早已等候很久了,见马车停了,有人下来,立马跑了上去:「姐姐。」 只见一人身当先从车上下来,他穿玄色交领袍,腰间绑着一根佛头青兽纹角带,玉树临风,神采英拔。 不是徐令琛还是哪个? 清泰本以为能先看到纪清漪,见来人是徐令琛先是愣了一下。 徐令琛嘴角含笑:「怎么,不认识了?」 「认识,认识。」清泰笑着跑过来:「姐夫,姐姐呢?」 他叫了一声姐夫,徐令琛喜欢得不得了,伸手就揉了揉他的头:「你姐姐在车里呢。」 果然没白疼他。 说着,纪清漪已经探出了半边身子,徐令琛与清泰二人一左一右扶了纪清漪下来。 「姐姐!」清泰拉着纪清漪的手:「走,外祖母跟宝灵姐姐都来了,大家都等着你呢。」 两人先进了门,陈文钺在门口迎接徐令琛。 见徐令琛款款而来,他微微愣了一下,不知是该叫「妹夫」还是该叫殿下,正发愣间,徐令琛已经上前,笑容满面声音朗朗地喊了一声「表哥」。 陈文钺心头一松,脸上笑容更深。 徐令琛身份尊贵性子又傲,虽然是御赐的婚姻和离不至于,就怕徐令琛不喜欢清漪待她不好。 现在看来他是想多了,若徐令琛不喜欢清漪,怎么会扶她下马车呢? 此刻见徐令琛又如此放低自己,跟着清漪表妹一起叫自己表哥,可见对清漪是十分爱重的。 陈文钺越想越满意,瞬间就接受这个表妹夫,他伸手拍了拍徐令琛的肩膀:「妹夫,祖母与爹都在家中等着你与表妹呢。」 郎舅两个一起朝内宅走去。 平阳侯陈雍领着陈文锦、顾向明、陈宝灵、黎月澄站在太夫人门口,没想到太夫人竟然也出来了,看样子等了有一会了,纪清漪唬了一大跳,忙三步并作两步走走到太夫人身边,扶了她的胳膊:「外祖母。」 当初宝灵回门,太夫人也不过是从椅子上站起来而已,如今太夫人亲自出来接自己,纪清漪心里不是不感动的。 二月的清晨,天气有些冷,纪清漪却觉得暖暖的:「外祖母,我扶您回去。」 太夫人落在纪清漪脸上的视线却有些冷:「殿下呢?」 那目光有审视有失望还有几分郁怒,纪清漪心头一突,脊背生出一股凉意,托着太夫人胳膊的手不由自主就松了几分。 黎月澄看着,心里冷冷一笑,柔声道:「清漪,怎么就你一个人,殿下呢?没陪你一起回来吗?」 前天迎亲表现的是挺好,这才两天,纪清漪就见罪于宁王世子失宠了。 可真真是大快人心呢。 嫁入皇家又如何,身份那么低,便是受了委屈也没有人给她出头。 不仅无人出头,拢不住宁王世子的心,太夫人这边恐怕也还会怪罪她呢。 第65章 黎月澄心里特别的畅快,太夫人听着,眸中神色更冷:「你是一个人回来的?」 纪清漪心里发寒,正想说话,门口就传来说话的声音。 众人抬头去看,就见二门处两个青年大步走来。 一个雍容矜贵,惊才绝艳;一个疏朗俊雅,正气凛凛。 二人有说有笑,神态轻松,整个内宅好像都点亮了一样。 太夫人紧绷的神色突然放松下来,脸上带了几分笑容。 徐令琛大步走到太夫人面前行礼:「外祖母,舅舅。」 太夫人一惊,反应过来之后脸上的笑容就更深了:「殿下这么忙,何必亲自过来,让清漪回来就是了。」 徐令琛看了纪清漪一眼,笑道:「三天回门,原是应该的,我若不回来,不放心世子妃。」 他说的不是她的名字,而是世子妃! 分明在给她撑腰。 纪清漪心中的凉意散去,是啊,她现在是世子妃了。 「外面这样凉,怎么不跟外祖母一起进去?」他望着纪清漪,说话的时候嘴角含笑,语气温柔,目光专注。 纪清漪还未来得及说话,太夫人就和蔼地笑:「是我等不及了,想看看殿下与世子妃,走,咱们进去说话。」 听着太夫人也改口叫了世子妃,黎月澄不由紧紧捏住了帕子。 没想到宁王世子这么傲气的人,竟然会对纪清漪这么好。 他身材高大疏朗,双腿修长,挺拔俊秀,纪清漪眸中水波盈盈,面若桃花,一看就知道是二人必然非常和谐。 黎月澄想起最近陈文锦对她的冷落,心里突然空落落的。 从前是小姑娘不觉得什么,可做了妇人之后才发现床笫之事的重要性,陈文锦不过动了两下就敷衍了事了。 说起来,真正让她欢愉的,唯有失去贞节那晚,可她竟不知让她忘乎所以,蚀骨销魂的究竟是陈文锦还是周王世子。 陈文锦分明是没有那个能耐的,也就是周王世子徐令检了。 黎月澄身上一热,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感觉。 徐令琛与平阳侯陈雍一众人一起去了外书房。 太夫人带着女眷在上房陪纪清漪。 徐令琛临走前十分体贴,小心地叮嘱了纪清漪几句才走,看得太夫人笑容更深、陈宝灵眉花眼笑一脸的揶揄,黎月澄几乎把手心都掐烂了。 此刻太夫人再看纪清漪,竟是没有一处不满意,没有一处不高兴了。 太夫人拉着纪清漪的手,唏嘘道:「清漪,我早知道你是有福气的,可难免还是惦记着,今天见了宁王世子待你这般好,一颗心便放下了。听说昨天你们进宫,皇上赏赐了你一块玉如意?」 太夫人虽然是不经意提起的语气,可一双眼睛却紧紧地盯着纪清漪。 而陈宝灵与黎月澄两人更是同时抬起头来看纪清漪。 陈宝灵笑呵呵地,跑过来揽纪清漪的肩膀:「皇上真的赏你玉如意了吗?」 黎月澄则是满心的不甘。 纪清漪也没想到太夫人的消息竟然如此灵通,而且从她的表情来看,她必然也知道只有嫡出的皇长子或者太子成婚第二天认亲的时候才能获得玉如意的。 纪清漪点点头:「昨天皇后娘娘打趣了几句,皇上就赏了玉如意下来。」 陈宝灵高兴的直拍手:「可见皇上是很喜欢你这个侄儿媳妇的,人家都说皇上最喜欢的侄儿便是琛表哥,如今看来,果然不假。你嫁给了琛表哥,又是御赐的婚姻,邵明珠跟孟静玉两个,一个到目前还没有着落呢,另外一个被火烧毁了容貌,这就是恶人有恶报,我想想心里就觉得畅快。」 陈宝灵的高兴是发自内心的,纪清漪就冲她笑道:「都嫁了人了,还不快住嘴。哪怕你再厌恶她们,人前也不能说不出来。」 「这不是没有旁人嘛。」陈宝灵嘻嘻笑,眉目间的清逸灵动一如既往。 太夫人握着纪清漪的手却微微用力,笑道:「当时是什么情况,你跟外祖母说说。」 太夫人的手温暖干燥,笑容亲切,语气和蔼,纪清漪心里却生出一股子不舒服。 那是她跟徐令琛之间发生的事,她不想告诉别人。再说了,太夫人今天会问她这样的事,焉知以后不会要求她做别的事情。她不想事事都受制于人。 可太夫人都问了,自己要是什么都不说,显然不行。 纪清漪想了想道:「我进宫之后非常紧张,只跟在殿下身后看殿下的眼色行事,当时悬着一颗心想着千万别出错,根本无暇去注意皇上与殿下说了什么话。」 纪清漪嘴上这么说了,心里是很忐忑的,怕太夫人生气。 毕竟寄居平阳侯府多年,纪清漪最忌惮的人就是太夫人了。 第66章 太夫人顿了顿,笑容依旧亲切:「日后多进宫几次就行了。」 接下来的时间,太夫人又问了一切纪清漪在平阳府的琐事,纪清漪正想着该找个机会把清泰的事情提一提,就听到太夫人说道:「你嫁过去才短短两天,清泰这孩子就问了好几遍你什么时候回来,他年纪小,又是你一手带大的,自然舍不得你。」 「可巧这几天邹先生家中有事,再过半个月就要辞馆回家,若是宁王世子同意,你何不接清泰到宁王府小住,若是殿下能给清泰推荐一个新的先生,那就更好了。」 她一副为清泰考虑的样子,纪清漪不由愕然。 太夫人会同意她嫁给宁王世子,一则是御赐的婚姻陈家不能反驳,更多的也是借纪清漪讨好徐令琛的意思。 既然当纪清漪是维系徐令琛与平阳侯府的纽带,她必然会为了拿捏纪清漪而留下清泰的,虽然有徐令琛说的那番话,纪清漪心里依然不乐观,可万万没想到太夫人竟然主动提了出来。 纪清漪自然满口答应,却想着等会见了徐令琛一定要问问是怎么回事。 清泰却已经得到消息了,笑呵呵地跑了进来:「姐姐,姐夫说等送走了邹先生就接我去宁王府小住,到时候我就可以天天陪着你了。」 十二岁的少年郎,已经有大人的模样了。 他越来越开朗,跟从前那个爱哭怯懦的孩子判若两人,纪清漪不好再摸他的头,想着以后姐弟两个不用分开,也不由笑了出来。 中午陈家众人在花厅设宴,用屏风隔开分男女两桌,用了午饭之后徐令琛与纪清漪提出告辞。 众人送到门口,约好等邹先生一走就来接清泰去宁王府。 一来因为年岁大了,二来因为知道过一段时间就要相见,纪清泰没有一点难过不舍,只希望时间快快过去,他好早日到宁王府与姐姐团聚。 一上马车,纪清漪就拉着徐令琛的衣裳,问他「你是怎么做到的?」 徐令琛把脸凑到她旁边,指了指唇。 纪清漪毫不犹豫,飞快地啜了一口,然后看他:「快跟我说说。」 太敷衍了事了,一看就不是真心的,徐令琛哪里能放过她,捧着她的脸,狠狠亲了好一会,直到她软倒在他怀里,才心满意足。 「这回你总该说了吧?」 徐令琛却笑而不语。 他知道纪清漪最放不下的就是纪清泰,所以成亲之前就下定决定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将清泰接到平阳侯府来。 太夫人不同意没关系,他直接跟平阳侯谈,平阳侯必然会告诉太夫人的。 他故作高深,纪清漪看着气,拿手指头在他腰窝里掐了几下,徐令琛就笑道:「你忘了昨天皇上赏赐你玉如意了,这赏赐真是及时,有了它,你还能不如意吗?」 是啊! 纪清漪恍然大悟。 她怎么忘了啊,这玉如意象征的意义可大着呢,太夫人必然知道这玉如意的含义。 「只是没想到邹先生竟然要辞馆。」纪清漪呐呐道:「可真是太巧了。」 「傻丫头!」徐令琛哈哈大笑:「你以为邹先生平白无故为何要辞馆?」 他笑得畅快,纪清漪却觉得如遭雷击,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你……」她不敢置信:「邹先生也是你安排的?」 看着她震惊的样子,徐令琛忙搂了她,小声地哄着:「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清泰那么聪明是个读书的好苗子,邹先生虽然没有出仕,但他博古通今,熟读各家学说,不拘泥于某家某派,让他教清泰,绝不会将清泰养成古板的性子。你放心好了,我就只有这一个小舅子,必定将他当成亲弟弟来对待。」 一开始接触清泰他的确是有私心的,希望收服了清泰再接近纪清漪。 可人心都是肉长的,清泰对他一片热诚的景仰又是这么可爱的孩子,他自然真心喜欢他。 纪清漪趴在他怀里没有说话,只觉得心里暖暖。 在不知道的地方,徐令琛究竟为她做了多少事? 明明是为了她好,却怕她生气,还这样低声下气地哄她。 纪清漪紧紧搂着他腰的手就紧了紧,喃喃道:「徐令琛,你可真好。」 若非徐令琛,她便是费尽心机恐怕也依然逃不掉被人欺辱的命运,能遇到他,自己何其有幸。 她搂着他,胸前的柔软就压在他的胸前,徐令琛伸手就去解她衣襟上的纽扣,纪清漪抬起头来,询问地看着他,眼底微微带了几分青色。 徐令琛没来由地就是一阵心虚。 这几天他实在是不知节制,昨天闹了一个下午,夜里又闹了一次,今天又起得很早,她实在是没睡好。 幸好他的马车宽敞,里面有铺了软褥,还有薄被,徐令琛替她脱去鞋,搂了她躺下:「乖,睡吧,等到家了我叫你。」 第67章 从前在平阳侯府的时候不觉得,可在宁王府待了两天,十分轻松不用应付任何人,今天再到平阳侯府面对太夫人就觉得应付她有些费精神了,纪清漪就枕着徐令琛的胳膊,腿也压在徐令琛身上,稳着他身上阳刚气息,不一会就陷入了睡眠。 徐令琛从来都没有午睡的习惯的,见她一会就睡着了,就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 胳膊被她压着,腿也被她压着,整个人都不敢动,就怕惊醒了她。 她呼吸规律,声音轻软,修长的睫毛好像两把小刷子漂亮极了,粉嘟嘟的红唇微微张启好似邀请,徐令琛忍不住,伸了舌头进去,在她唇上舔了一下。 纪清漪动了动,咕哝了一声,身子却贴他贴的更紧了。 那两团柔软紧紧贴着他,徐令琛喉头滚动一下,微微苦笑。 从前从不觉得男女之事有什么乐趣,可自打遇到她,就恨不能时时刻刻跟她黏在一起,花烛夜之后,更是食髓知味,在她身上打理挞伐,看着她如娇花一般在自己身下绽放,那种极致的愉悦,蚀骨的快感令他几乎想死在她身上,住在她身子里一刻也不要分开才好。 他以为自己是柳下惠,却不料是身体里面住了一个怪兽,从前一直在沉睡,而她身上诱人的香甜气息,点燃了他心里的邪恶,让他如脱了缰了野马,再也控制不住了。 徐令琛一忍再忍,终于在一顿饭的功夫之后忍不住了,毫不犹豫地去撩她的裙子。 纪清漪做梦了,梦里有只打狗,在不停的舔她的脸,那热热的气息,扑到她脸上,她一下就醒了。 眼前是一张放大的脸,修长的眉,英俊的脸,星子般明亮的双眸。 「你干什么?」纪清漪推了推他:「咱们到了吗?」 徐令琛的吻已经落在她的耳垂上了,纪清漪一惊,她上衣穿的好好的,可裙子却已经失守了。 「别!」 耳垂处麻热的感觉让她战栗了一下,推他的手也没什么力气:「别这样。」 那声音又娇又媚,徐令琛虎躯一震,看着她的目光便如饿极的野兽见到美味。 一时间,车厢里旖旎如春。 成亲第二天认亲,成亲第三天回门,成亲第四天要走舅舅。 两人照例起了个大早。 徐令琛的母亲宁王妃并无亲戚在京城,只有一个姨母,便是孟皇后的母亲,如今也已经病故。而徐令琛虽然得皇后照顾,重生之后与长宁侯府走动很少。 徐令琛虽然没有母舅,但宁王是有母舅的。 先帝在位期间一共立过两位皇后。 第一位便是当今圣上的生母庄太后,庄太后死后,圣上立当时的贵妃-宁王的生母为后,便是如今的薛太后。 薛太后娘家不过是京城的小官吏,凭着肚子争气先做了贵妃又做了皇后,先帝年念功劳就封了她的父亲为安乡侯。 因为是外戚,所以这侯位并不能世袭罔替,而是三代而终,所以老安乡侯一直非常低调。 先帝死后,太后因看不惯皇帝尊崇奉圣夫人,便去了五台山礼佛。 如今的安乡侯是太后的侄儿,与他父亲一样都是低调的性子,所以安乡侯在京城名声并不显。 纪清漪却有一些紧张的,这份紧张跟见皇帝、皇后不同。 安乡侯府是太后的娘家,而太后是徐令琛的亲祖母,别人如何看自己,都不重要。 可太后却是不一样的,她是徐令琛的血亲,自己既然嫁给了徐令琛,就希望能讨太后的喜欢。 皇帝赐婚的时候已经是十月了,等太后得到消息天气已经非常冷了,她上了年纪不好立马赶回来,却让人送了信说是一开春就回京,甚至问皇帝婚期能否推迟,她想回来亲眼看着孙儿成亲。 可钦天监已经算好了日子,交给礼部了,所以就没有改动。 据说太后因为没能参加孙儿的婚礼而有些不高兴。 纪清漪担心太后会因此不喜自己,而安乡侯府的态度极有可能代表了太后的态度,所以她不得不谨慎对待。 前一天晚上就准备好了衣裳,第二天纪清漪在镜子面前,还真的生出了几分「待晓堂前拜舅姑」的忐忑。 徐令琛笑着拉她的手:「别担心,我们就是走个过场。」 若不是父王来信再三叮嘱他一定要去安乡侯府,他才不愿意起这么早呢。 安乡侯府众人若是知情识趣还好,若真的为难她,他并不在意明天有人宣扬「宁王世子与安乡侯府不和,带着世子妃一怒离开」的消息。 有徐令琛这句话,纪清漪放松了很多,却道:「到底是父王母舅家,我还是希望能得到他们的喜欢的。」 若不是放了他在心上,她又怎么会如此看重他的亲戚? 第68章 他的漪漪,可真是好。 徐令琛在她脸上亲了一口,方牵了她的手出门蹬车。 「殿下,世子妃!」 安乡侯夫人与安乡侯世子夫人在二门处等着,见他们来了,就满面笑容地迎了上去。 安乡侯夫人是她们成亲时候的媒人,安乡侯世子夫人是成亲时候的傧相,这两位纪清漪都是见过的。 两人脸上都带着和气的笑,并不像刁难人的样子,纪清漪松了一口气,笑着上前跟她们见礼:「表婶,表嫂。」 「哎呀!」安乡侯夫人非常高兴,显然没想到纪清漪会叫她表婶,要知道从前宁王世子见了她也只称呼一声「夫人」的。 她一把拉了纪清漪的手,笑呵呵道:「我们家里人口简单,除了你表哥之外,还有两位表妹,尚未出阁,她们被我惯坏了。你是芳华女学的才女,又是姜姑姑的高徒,若能得你指点一二,便够她们受益终身啦。」 纪清漪笑着点头:「我也很想见见两位表妹,我们一起切磋,指点是不敢当的。」 安乡侯夫人和气又不失精明,说出来的话很让人高兴,恭维的又恰到好处,纪清漪不由暗暗点头,怪不得宁王会写信来安排安乡侯夫人做媒人,这一张嘴的确讨人喜欢又不聒噪。 到了内宅,就看到两个小姑娘的穿着同样款式衣裳站在庑廊下。 一样的梅竹菊纹样杭绸对襟比甲,湘色镂花缠枝花长裙。就是比甲的颜色不一样,个子高的那个姑娘身上的比甲是玫瑰粉的,个子矮一点的比甲是桃粉色的。 待走得近了,纪清漪不由讶然。 这两个小姑娘长得非常像,都是鸭蛋脸,秀眉琼鼻,轻薄的唇,一样的端庄秀丽,气度清华。 两人几乎没有区别,只是个子高矮不同而已。 连上前来给纪清漪行礼的动作都几乎一模一样。 「这便是我的两个小女了,大的叫阿容,小的叫阿宛。」安乡侯夫人就笑着道:「是不是很像双生姊妹?」 纪清漪点头,微微一笑:「是像双生姊妹,表婶好福气,两位表妹端庄清丽,让人见了就心生欢喜。」 安乡侯夫人跟纪清漪一起朝屋里走,一边走一边说:「你还未见你二表叔家的三表妹呢,与阿宛就差了两个月,两人容貌类似,个子也差不多,那才叫双生的姐妹呢。」 安乡侯府的二老爷是文官,外放在南边,纪清漪是知道的。 她笑道:「我虽然没有亲姐妹,外祖母家的表姐妹却也有,姐妹多了才热闹。两位妹妹若是不嫌弃,可经常到宁王府来。」 薛容与薛宛都站起来应了,竟是话很少的样子。 安乡侯夫人看了,瞪了女儿一眼,纪清漪只做没有看见。 薛容被母亲警告,接下来叙话的时候,热情了许多,薛宛却依然不怎么愿意开口,脸色隐隐发白。 等到用午饭的时候,只有薛容来了,薛宛竟是没来,安乡侯夫人说她身子不舒服,纪清漪也并不放在心上。 等到席散了,众人送了纪清漪与徐令琛离开,薛容方回到内宅去看薛宛。 薛宛两只眼睛红通通的,一看就知道是大哭过一场的。 「这都什么时候了!」薛容语气严厉:「你竟还痴心妄想吗?刚才若不是我在母亲面前替你描补,万一漏了行迹,你让世子妃如何看我们?如何看我们安乡侯府?」 薛宛「腾」地一下站了起来,毫不惧怕地与姐姐对视:「你也知道是这个时候了,那你为何不将抽屉里的那对金铃铛丢掉?」 小心翼翼珍藏多年的隐秘猛然间被人揭露,薛容好似冷不防被人对着胸口重击了一拳,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薛宛见姐姐脸色一变,心里登时生出一股后悔。 薛容扶着桌子,好一会才道:「你……你如何得知?」 「哼!」薛宛本想对姐姐道歉,面子上却放不下来,只冷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将那铃铛视若珍宝,偏又不是赵三所送,我慢慢查访,自然能得知。」 「本以为这个秘密会藏在我心底,无人知晓的。」薛容苦笑一声:「原是我不该藏了这样龌龊的心思。」 薛宛听她说的凄苦,心里后悔更甚,待后来听她说是龌龊的心思,情绪立马激动起来:「琛表哥那般优秀之人,我便是喜欢了他又如何?我不偷不抢清清白白的,怎么就龌龊了?」 「从前殿下并未婚配,喜欢他自然无妨。」薛容道:「可如今他有主了。」 薛宛脸色就是一变。 是啊,他成亲了,有主了,是别人的丈夫,自己惦记别人的丈夫,怎么都不算清白了,说是龌龊并未冤枉。 她突然瞪着薛容道:「我不甘心,凭什么一张圣旨就能让琛表哥变成别人的丈夫,这是皇帝逼的,不是琛表哥的心意!」 第69章 「你要如何?去跟殿下说吗?」薛容脸上就带了几分凛冽:「你以为这仅仅是圣上赐婚吗?这婚事明明是殿下亲自去求的!殿下这么多年未婚,你当没有人提亲吗?莫说是别家,便是太后她老人家也存了这样的心思,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然为何会接三妹妹进宫!」 「当初太后是提过的。」薛容脸色更加灰白,眼圈都红了:「提的不是别人,便是我。就是三年前,殿下十八岁,太后听说皇上有意给殿下赐婚,立马让母亲带了我进宫。当时你跟三妹妹年幼,才十二,而我已经十四了。」 「殿下当场就拒绝了,只说当我是妹妹一样,并无其他心思。太后对我很失望,想接你进宫,母亲没有答应,没多久宫里就来人接走了三妹妹。后面的事,你也知道了,家里都说三妹妹以后是要嫁给殿下的。」 薛宛如遭雷击,不敢置信地看着薛容,她以为姐姐懦弱,以为姐姐比她看得清楚,却不料姐姐是曾经被拒绝过。 姐姐带着满身的欢喜进宫,却被心爱之人当面拒绝,还被太后挑剔,那种难堪与心痛必然终身难忘,姐姐是不愿意自己承受她承受过的痛苦吧。 薛宛的眼泪唰地一下就淌了出来:「姐姐,我舍不得呢!」 薛容见妹妹失魂落魄,揽了她的肩膀,爱怜道:「好阿宛,听姐姐的话,放手吧。姐姐会嫁给赵三,母亲也必回给你安排一门妥当的亲事,旁人的东西,咱们不抢。」 「嗯。」薛宛靠在姐姐的肩膀上,喃喃道:「那三妹妹该怎么办呢?」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跟咱们一样吧。」 「万一她不甘心呢?毕竟当初太后接她进宫时允诺过的,这些年家里都知道她以后是宁王妃的。」 薛宛的担心不无道理的。 安乡侯府三小姐薛寄秋被太后选中,,一则是进宫给太后作伴,二则也是太后怕三代之后薛家爵位被收回,让薛寄秋嫁给徐令琛,以保薛家富贵的意思。 就因为如此,薛宛才一直不甘心。 她容貌与薛寄秋类似,年岁比薛寄秋大了两个月,她一直觉得没道理徐令琛会喜欢薛寄秋而不喜欢她。薛寄秋可以,她也一定可以,不争一争,她怕委屈了自己。 薛容拍着妹妹的后背道:「不甘心又能如何?世子妃的容貌,你不是也见了吗?」 薛宛又是一怔,这回轮到她苦笑了。 没错,她是看见了。 世子妃纪氏长得非常漂亮,朱唇皓齿,剪水的双瞳,精金美玉一般的容颜,红渠秋水般的身姿。端庄时牡丹般倾国倾城,温柔一笑又有桃花的娇媚。不管站在哪里,她都像一轮皓月,旁边的人便如星点般可以忽略不计了。 她还是芳华女学出了名的才女,侍弄的一手好花草,圣上封她为县主,皇后封她为郡主。 这样的女子是配得上琛表哥的。 她不死心还能如何呢? 「姐姐,你说的对。」薛宛擦干了眼泪:「我不能自欺欺人了,殿下成亲那天,我就该清醒了。娘跟嫂子都说了殿下情愿让世子妃的被子铺在底下,掀盖头的时候还挡着不让别人看,我从前不愿意相信,如今怕是不得不相信了。」 「确实如此。」薛容幽幽的声音里有几分羡慕:「我们送殿下与世子妃走的时候,殿下竟然亲自扶世子妃上马车,等世子妃上去之后,他自己才上去的。」 薛宛不敢置信,片刻之后终于坐回到椅子上:「纪氏好福气,得殿下这般真心相待。三妹妹怕是做妾的机会都没有了。」 薛容大惊:「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说的意思,三妹妹给我来信了,让我替她打听殿下与世子妃的情况,她说如果不能做正妻,便是贵妾也可以的。」 「不行!」薛容立马正色道:「不要再给三妹妹写信了,这事不是咱们能参合的。她有太后撑腰,什么都不怕,你不一样。」 「姐姐,你放心。」薛宛握了薛容的手道:「我省得的。」 这一切纪清漪却都不得而知,她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只不停跟着徐令琛在宁王府肆意玩乐。 天气一天一天的暖和起来,徐令琛的花样手段更是层出不穷。有一次与她在花园的小湖里划船,划着划着就抱着她胡作为非起来。 吓得纪清漪再也不愿意去划船了。 「总是在府里玩,你该闷了吧。」徐令琛将她抱在怀里,笑嘻嘻道:「要不我们明天出城玩吧,去潭拓寺放风筝。」 他笑得意味深长,纪清漪却吓得一哆嗦。 回门那天,他哄了自己在马车上午休,结果并未回宁王府,而是一路朝城外去。 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他吃干抹净了。 可他犹不放过她,反而将她抱起来,让她骑在他身上…… 第70章 郊外的路并不如城里这般平坦,而是一路颠簸不止,她坐在上面被他死死辖制住了腰,欲罢不能,马车上上下颠簸,她如风中的柳絮摇摆不止,只感觉人都要被他刺穿了。 等傍晚回了平阳侯府,她下马车的时候,两条腿不停的哆嗦,差点就出了丑。 他喜欢她的身体,她也愿意给他,只是他平素那般稳重,胡闹起来太羞人了。 纪清漪把头靠在他的胸前,无论如何也不同意,只用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抠他的胳膊:「既然邹先生是你的人,你为何不安排邹先生早点走呢?咱们一成亲邹先生就走,回门那天就可以带清泰来了,就不用等半个月了。」 徐令琛哈哈一笑,脸上有畅快也有无奈。 纪清漪被他笑得不明所以,抬起头来看他,徐令琛与她额头相抵,得意道:「因为婚假是半个月,所以只能半个月后清泰才能来了。」 他虽然喜欢清泰,却也不想被人打扰了新婚啊。 这几天他的日子过的太畅快了,两世加在一起也没有这么畅快过,每天在她身上征战杀伐,看着她一点一点的绽放,他觉得得意极了。 纪清漪气结,从他怀里挣扎出来,气哼哼地瞪着他,像个张牙舞爪的猫。 「好了。」徐令琛摸了摸她的头:「你若是想清泰了,我可以让邹先生这几天就离开。」 纪清漪眼睛一亮:「真的吗?」 下一秒又一脸的狐疑警惕:「你为何会突然改变主意?」 「也不是突然改变主意。」徐令琛突然凑过来,哑着嗓子说道:「午睡之后你再陪我去荡一次秋千吧。」 他声音沙哑,语气暧昧,说的时候还情不自禁地舔了一下嘴唇。 他怀中的纪清漪却是身子一僵,脸也红透了。 三天前,他们游园,徐令琛想哄她去阁楼,纪清漪想着那天的荒唐,如论如何也没有同意,徐令琛也没有勉强,只带她在园子里玩耍,还带她去荡秋千。 一开始的确是荡秋千,可后来,他就撩了她的裙子,他站在地上,她坐在秋千上从高高的空中冲下来…… 风很轻很暖,她看到有蝴蝶翩翩飞舞,空气中有淡淡的花香,还有他额间的汗水。 「漪漪,那天你真的好美。」徐令琛搂着她,声音宛如在诱骗不谙世事的小孩子:「你再依我一次,我就让清泰早日进府。」 他呼吸扑到她脖颈上,温暖干燥混合着男性雄浑的气息,纪清漪感觉自己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残存的理智却让她守住了最后的底线:「你休想,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她说话的时候,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 徐令琛呵呵地笑,亲了亲她的脸蛋:「都依你,你不同意我绝不勉强,等哪天你愿意了,咱们再……我后天就让人去接清泰。」 纪清漪原本脸红的能滴出血来,听了徐令琛的话,不由反手搂了他的腰:「徐令琛,你真好。」 徐令琛却将她放到桌子上,两手扣住她的手,用嘴去解她胸前的扣子:「既然不能出去,那我也要……」 他一拱一拱的,纪清漪痒得不得了,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庑廊下慧心跟彩心不由面红耳赤,殿下跟世子妃感情太好了些,好到她们都羞得慌。 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徐令琛也不由笑起来,室内的旖旎消失的一二干净,气得徐令琛伸手在她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煞风景!」 纪清漪笑他:「你未免太贪心不足了,昨晚上闹了两次,今天早上闹了一次,还要……怎么也吃不够,对身体总是不好。」 徐令琛伸手去敲她的脑袋,在碰到她额头的时候,到底舍不得,只轻轻抚了抚:「谁让你生的这样好,我见了就把持不住了。」 一方面的确是爱她爱的不得了,另外一方面却是怕她刚刚嫁进来,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不习惯,他想用自己的方式,让她迅速对宁王府熟悉起来,将宁王府当成她的家。 过一段时间他婚假结束了,就不能天天陪她了,所以现在有时间,他想用尽一切手段与她在一起,恨不能一刻钟也不要分开。 他眼中的缠绵与心疼那么明显,纪清漪哪里能不明白呢? 她主动抱了他的腰,轻声道:「徐令琛,我知道你对我好,你放心吧,我一切都习惯,哪里有你,哪里就是咱们的家。」 一直以来都是徐令琛说甜言蜜语,她突然这样说,徐令琛也觉得甜甜的,稀罕的不得了。 「好了。」纪清漪将他推出门:「这几天你一直陪着我,郑则那里必然有很多事情等你处理呢,你快去吧,不必更我腻在一起。」 徐令琛亲了亲她的鬓角,叮嘱她若是想他了就让人送信,然后才去了外院的书房。 第71章 后天去接清泰来宁王府,他要早作安排才是。 将事情交代给郑则之后,郑则又交了一封书信给他:「殿下,是王爷的来信,今天早上刚刚到的。」 徐令琛接过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脸上露出几分沉思。 父王什么都好,就是太愚孝了。 太后竟然想通过父王来对自己施压,若是上一世他或许会受到影响,只可惜,他重生之后,早看透了皇后、太后的嘴脸。 皇后打着关心他的名义,背地里捅了他一刀。 在他最最难熬的那几年,太后怕惹祸上身,远远地避到了五台山。等他打开了局面,稍有起色,太后便回来摆祖母的谱了。 这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徐令琛脸色一冷,心中涌起一股气愤:「郑则,陪我去练武房。」 郑则眉头一挑,视线在徐令琛微微有些发青的眼底下转了一圈,小声道:「殿下,您还是休息休息吧,我看你的身子……」好像被掏空了。 「住口!」徐令琛被他打趣,有些恼羞:「咱们凭本事说话。」 两人去了练武房,足足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门才打开,徐令琛强撑着走了出来,刚刚出门,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爆笑。 笑得徐令琛握紧了拳头。 刚才两人过招,他竟然腿软了一下险些摔倒,郑则虽然什么都没有说,眼中的揶揄却足以说明一切了。 真是气煞他了。 这一天晚上他好几次抱了纪清漪又松开,弄得纪清漪一头雾水,徐令琛看着她眼底的青色,想着自己这些日子的荒唐,到底没有继续胡作非为,只搂着她一夜好眠。 过了两天,清泰来了。 纪清漪大喜,那天她并没有答应徐令琛去「荡秋千」,本以为徐令琛不会这么快接清泰来,没想到他竟然不声不响地办到了。 姐弟两十来天没见面,乍然见到自然分外高兴。 宁王府目前除了纪清漪与徐令琛之外,再没有其他人了,纪清漪就将清泰住的院子安置在内宅。 纪清漪满面笑容地带清泰去看屋子,又问他有没有什么需要添置的,午饭的时候又吩咐厨房做了很多清泰喜欢吃的菜,惹得徐令琛都吃醋了。 饭后纪清漪让清泰去休息,又道:「等你睡醒之后,我带你去游园,趁着坐馆的先生没来,好好玩几天,要不等先生来了,就不好玩耍了。」 徐令琛心里直泛酸。 他每次让她出去,都连哄带骗说尽好话,如今清泰来了,她立马大变样。 对待丈夫与弟弟的差别也太大了。 清泰眼睛在徐令琛脸上打量了一会,又看了纪清漪一眼,道:「姐姐还是陪着姐夫游园吧,邹先生走的时候布置了两篇文章让我做,我还没做出来呢。反正我已经在府里住下来了,想什么时候玩都可以。倒是姐夫过几天就要销假当差了,姐姐是该多陪陪他。」 徐令琛微微颔首,觉得这孩子越看越顺眼。 于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两人游园变成了三人游园。徐令琛销假去当差没几天,新请的先生就来了,纪清漪也接管了宁王府的庶务,一切都走上了轨道。 转眼就到了徐令检与孟静玉成亲的前一天,徐令琛身为徐令检的堂兄弟,是要陪着徐令检去迎亲的。 纪清漪也要跟着一众宗室妇人到周王府去迎接亲人凑热闹。 哪怕徐令琛与徐令检看彼此再不满,表面的样子还是必须要做的。 徐令琛如今分管户部,他早上起床的时候天还没亮呢,纪清漪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挣扎着要起来服侍他穿衣裳。 徐令琛见她睡眼惺忪,就笑道:「我自己来,你继续躺下。」 从前她没进门的时候,他事事都是亲力亲为,娶了她之后便养成了让她帮他穿衣系腰带的习惯,他怎么舍得她动手呢,不过是趁机多跟她腻歪腻歪罢了。 徐令琛穿衣梳洗之后,回来一看,纪清漪已经睡着了,小脸粉扑扑的,很是可爱,他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纪清漪又醒了。 「乖,我晚上回来吃饭。」徐令琛含笑道:「快睡吧。」 清醒之后,纪清漪虽然不记得徐令琛是什么时候走的,但是他临走前说晚上会回来陪她一起吃饭的事情她却记得一清二楚。 她早早就让厨房将晚饭的单子送过来,亲自看了,又选了几样滋补的菜,才让慧心将菜单送回去。 等到了掌灯时分还不见徐令琛的身影,纪清漪不由就有些着急了,徐令琛向来言而有信,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的,像今天这种情况还是头一回出现。 她正犹豫着要不然派个人去户部问问,二门的婆子就气喘吁吁跑进来说:「郑护卫回来了。」 第72章 纪清漪闻言立马道:「快请进来。」 郑则大步而来,进来先向纪清漪行礼:「世子妃,殿下手上还有些事情未完结,然世子妃与小公子先用膳,不必等他了。」 他额头上有汗,好像是赶了很远的路匆匆忙忙才回来的样子,说话的时候虽然不喘,却明显能感觉他是有些累的。 纪清漪心头就是一个咯噔。 郑则不同于普通的护卫,相当于徐令琛的兄弟的,平时也常伴徐令琛左右,有什么事会让他这么疲倦? 她忙道:「出了什么事情,殿下可说了什么时候能回来?」 郑则顿了顿道:「周王世子的妃的嫁妆被抢了,抢匪已经出了京城,殿下与五城兵马司的兵丁一起去追剿劫匪去了。」 纪清漪原本心里就很担忧,听了此话更是太阳穴「突突」直跳。 天子脚下,朗朗乾坤,怎么会有人这么大胆? 那些人敢抢藩王世子妃的嫁妆,必然是刀尖舔血的亡命之徒,她听说这样的人最是穷凶恶极,心狠手辣,徐令琛竟然去追这些人,会不会有危险? 虽然有五军都督府的人在,可谁又能保证徐令琛一定会毫发无伤呢,毕竟刀剑无眼啊。 纪清漪稳了稳心神道:「郑护卫是跟殿下一起的吗?」 「是,殿下怕世子妃担心,特意让我回来告知一声。」 纪清漪不由心头一紧,这都什么时候了,徐令琛竟然还让郑则回来送信而不是留在他身边调度,她心里着实不是个滋味,若是徐令琛有个闪失,她必然不会原谅自己的。 「我知道了,若是殿下有其他吩咐,郑护卫只管去做就是。」纪清漪顿了顿道:「若是没有,还请郑护卫赶紧出城,去协助殿下。」 郑则本该退出去,想了想还是道:「世子妃别担心,殿下自有安排。」 这意味深长的一句话让纪清漪不由心头一跳! 她怎么忘了,徐令琛从不做没有把握的事。 心头一松,她对郑则点了点头。 郑则走后,她叫了慧心:「你去外面打听打听到底出了什么事?」 慧心应声而去,不一会就回来了。 今天是孟静玉出阁的前一天,嫁妆会提前一天抬起周王府,而孟家的女眷都会到周王府铺床。 因为号称是十里红妆,比照公主,所以很多人跟在嫁妆队伍后面看热闹,百姓们啧啧称赞嫁妆丰厚,孟家人志得意满,十分高兴。 周王府门前的大道上向来是不许平民百姓乱闯的,因此那一段路没什么人。不料旁边的岔路上突然冲出来一群蒙面匪徒,有的骑马,有的驾车,一个个手拿大刀,耀武扬威,一连抢走了五抬嫁妆,其中有三抬里面满满当当装的全是银票,最小面值的都是一百两,而另外两抬也嫁妆里面最值钱的东西,据说全是珊瑚翡翠宝石。 孟家送嫁的人一看这阵仗,一个个吓得屁滚尿流,丢了嫁妆就跑。等周王府的家丁得知消息跑出来时候,马匪已经跑出去老远了。 徐令检气得破口大骂,当场就叫了顺天府伊来,勒令顺天府协同五城兵马司的人一起剿匪。徐令琛当时也在,也就跟着一起去了。 纪清漪愕然,嫁妆被土匪抢去了莫说是在皇家,便是满京城也是头一回。 长宁侯府嚷嚷着不让孟静玉受委屈,给她准备丰厚的嫁妆,没想到竟然被土匪抢了。 徐令检气急败坏那是不用说的了,夫妻一体,人家抢孟静玉的嫁妆就是在明晃晃地打他的脸。 就是不知道孟静玉听了心里是什么滋味,想来是不会好受的,毕竟有那么多钱呢。 这明明是不好的事情,纪清漪却觉得自己越想越觉得心里高兴,看孟静玉徐令检吃瘪,真是人生一件畅快的事情。 纪清漪并未等太久,徐令琛很快就回来了,见她在庑廊下等着,徐令琛大步走到她面前,上前握了她的手:「怎么在门口站着,夜里寒凉,当心身体。」 他训斥慧心彩心:「世子妃胡闹,你们也不劝着些!」 「好啦。」纪清漪道:「我又不是三岁孩子,哪能一直站在门口傻等呢,是听到你回来了,才再门口迎接的。」 「那也不许。以后在屋里等我就是。」 纪清漪见他神采奕奕,精力充沛,并没有受伤或者疲惫的样子,松了一口气却犹不放心:「你没事吧?」 「没事。」徐令琛微微一笑,目光温暖又明亮:「走,咱们进屋说话。」 「到底怎么回事?」纪清漪性子急,一进门就问:「土匪抓住了吗?」 徐令琛脱了外衣,洗了手,将她抱在了怀里:「我的傻漪漪,哪里有什么土匪,不过是我安排的人罢了。」 纪清漪一下子就愣住了,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你……你……你可真是好样的!」 第73章 她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几乎是崇拜地看着徐令琛:「你怎么这么厉害,竟然能想到抢嫁妆这样的招。」 孟家号称孟静玉的嫁妆比照公主,依着皇帝谨慎猜忌的性格心里必然是有芥蒂的,如今又发生了嫁妆被抢的事,还惊动了顺天府与五城兵马司的人。说不定明天就会有御史弹劾孟家藐视皇威,嫁妆逾制,弹劾徐令检利用藩王世子身份随意指挥五城兵马司的人。 徐令琛眼睛一亮,微微屈膝,两个胳膊抱了她的腿,将她高高地抱了起来:「我的小乖乖,你怎么这么善解人意!」 他本来以为她知道是他做的,就算不生气也不会支持,没想到她竟然是由着他的样子,若不是爱他爱到极点,她又怎么会如此「是非不分」?有她这样全心全意地支持他,全心全意地信赖他,他还有什么后顾之忧呢。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听他用这么夸张地语气夸自己,纪清漪有些不好意思:「我不过是看孟静玉与徐令检不顺眼而已,我知道你并不是胡作非为的人,你今天做的事情真解气!」 「那银票我已经借了广济寺的名头捐出去了,至于那两箱子珍宝,已经由人带到南方去了,再过半个月就会漂洋过海卖给番邦小国。回程的时候会带了外国的琉璃珠子、洋钟、香料在京城兜售,一来一回钱至少能翻一番,届时钱还交到广济寺,等今年冬天建两个善堂,另外施三个月的粥。」 「你真棒。」纪清漪笑道:「徐令检与孟静玉那么坏,死了必然是要下地狱的,你这是给他们积阴德了,以后到了阴间,他们必然会感谢你的。」 「那你呢?」徐令检抱着她歪到床上:「你打算怎么奖励我?」 纪清漪还未说话,唇就被人堵住了。 徐令检孟静玉成亲,纪清漪估算好了时间带着慧心去了周王府。 她去的不早也不晚,离吉时还有半个时辰。 周王府已经来了很多人了,陈宝灵也在,待纪清漪跟前来贺喜的宗室贵妇、重臣夫人打过招呼之后,两人就拉着手在一旁说话。 「昨天孟静玉嫁妆被抢,可把大长公主给气坏了,直说孟家托大,说孟静玉一个寄养在皇后身边的小姐竟然也敢摆公主的谱,如今招来祸端,给皇室丢脸,简直是家门不幸!」 「若不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大长公主今天必然是不会来。」陈宝灵嗤笑道:「如果大长公主不来,我岂不是也不能来了吗?不能当面看看孟静玉到底毁容成什么样子了,我哪里甘心啊。所以我好说歹说,总算是把大长公主给说动了。」 纪清漪见她双目灵动,一脸的幸灾乐祸,也忍不住笑了:「你说的没错,我今天也是抱着这个打算来的。」 两人正说着话,慧心过来了:「世子妃,大姑奶奶,眼看着吉时就到了,大家都在新房门口等着呢,现在若不过去,恐怕就赶不上新人拜堂了。」 「当然要过去。」陈宝灵站起来,拉纪清漪的手:「要不我今天岂不是白来了。」 两人相视一笑,携手去了新房。 新房门口站了很多人,高门夫人穿金戴银,脂米分味混合着说笑声,整个新房的院子都非常热闹。 众人翘首以盼,等着新娘子进门。 只是左等右等,就是不见有人来,诸位夫人站得脚的都酸了。 有些夫人从小就裹了脚,此刻根本就站不住,只能强撑着。便是那些没裹脚的夫人,平时也甚少走路,这会子也也觉得难受。 早知道就不该来这么早,应该在花厅继续等着,等新人进门了再过来的。 但是寿春大长公主没开口,谁也不好意思说要回花厅去坐着。 寿春大长公主脸色尚可,心里却也想着怎么这么半天都不来,过了吉时进门是非常不吉利的。 眼看着离吉时越来越近,众位夫人也越等越焦急,终于有人受不住,笑着道:「新娘子怎么还不来,该不会是长宁侯府的几位少爷故意刁难新郎官,不让世子接新娘子走吧?」 「哎呦。」这话一出,立马有人接腔了:「还真有这个可能,去年不就有个七品的小官嫁女儿,新娘子哥哥堵门堵得太厉害,提出种种匪夷所思的要求,新郎官不堪受辱,干脆不娶亲,掉头走人了吗?」 有夫人惊奇道:「那婚事岂不是告吹了?」 「可不是嘛。」先前那个夫人就道:「有人说是新娘子的爹做了小官,就不愿意结这门亲,又怕毁亲名声不好,因为了解新郎官的性格,故意使出这样的计谋折辱新郎官。」 「啧啧啧,那也太过份了。长宁侯府必然不会的,长宁侯孟家是簪缨望族,这又是御赐的婚姻,绝不会做这样的事的。再说了,不都说孟家对这门亲事很满意,所以才准备了许多嫁妆吗?」 第74章 这话一出,四周突然静了一下。 孟家对这门亲事并不满意,后来孟静玉毁容了,才愿意低头的,所以孟家才准备了多多的嫁妆。 这事大家都心知肚明,只是不说罢了,冷不丁地提起来,众人都愣了一下,有人赶紧道:「到底还是皇上慧眼如炬,一天连赐了两个婚姻,都是天作之合。宁王世子妃容貌俊俏,与世子乃是佳偶天成,感情甚笃,羡煞旁人。」 众人闻音知雅,纷纷打趣纪清漪长得好,性子好,会插花。 寿春大长公主的脸色却变得有些难看,显然是将刚才的话听进去了。 孟家如此托大,说不定真能干出不让新郎官进门的事,正想开口说什么,门口突然跑进来一个婆子,她神色慌张,步履匆匆,一口气跑到众人面前:「大长公主,诸位夫人,迎亲的队伍路上出事了,花轿恐怕无法在吉时前进门了。」 众人纷纷一惊,诧异地看着那个婆子。 虽然她们刚才猜测可能会误了吉时,但此刻从婆子嘴里说出来感觉还是不一样的。 误了吉时的婚姻,多半得不到祖宗保佑,是不能善终的,到底出了什么事? 大长公主想到刚才众人的猜测,冷着脸道:「孟家的人是怎么回事?明知道世子成亲是大事,竟然不安排好!」 婆子脸色一僵,嘴角翕翕,说不出来话。 寿春大长公主见了,越发觉得是孟家又出了幺蛾子:「究竟怎么回事!你是哑巴了不成?若是不会回话,立马给我下去,换能说话的来。」 到底是公主,身份贵重,又因为生气,脸上带了凛冽,吓得那婆子一哆嗦,立马跪下去回道:「回大长公主的话,不是孟家没安排好,是咱们迎亲的队伍与百姓产生了冲突。」 「怎么好端端的会与百姓产生冲突?」寿春大长公主拧了眉头:「不是带的有护卫吗?难道护卫不曾开路?」 因为昨天嫁妆被抢,所以今天迎亲的时候,徐令检多安排了一倍的人手。 婆子听了这话,不由吞咽了一下口水,脸上也露出骇然之色:「护卫开路了,还杀了两个百姓。」 这话一出,莫说是其他夫人了,便是寿春大长公主,也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 不能在吉时之前进门,迎亲的路上还杀了人见了血,这简直是大凶之中的大凶! 藩王世子成亲,先是世子妃婚礼逾制,接着是与庶民产生冲突,还杀了两人,这无异于晴天霹雳啊。 皇上昨天已经震怒了,今天的事情再传出去,弹劾徐令检的折子必然要摞到三尺高了。 寿春大长公主想着皇帝的身体,看着那婆子的眼神跟刀子一样:「你下去吧。」 陈宝灵纪清漪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疑问,不过是成个亲而已,徐令检跟孟静玉闹得太不像话了。 终于在迟到一个时辰之后,喜婆终于将新娘子背了进来,拜过天地之后,众人早已累得疲惫不堪,却也打起精神簇拥着孟静玉进了新房。 看着众人脸上闪烁的眼睛与好奇的神情,纪清漪便知道,来的这些人起码有一大半跟自己一样,是想看看孟静玉的脸到底怎么了。 趁着乱,她悄悄地退了出去,孟静玉的脸是好是坏,明天必然有人告诉自己的,她就不凑这个热闹了。 众人看好戏的眼神嗣那么明显,徐令检心里就一直冷笑。 赐婚的圣旨下来之后,他就让人打听孟静玉到底怎么样了,他派出去好几拨人,带回来的消息虚虚实实五花八门,各种各样都有。 他到底不放心,接着探病的名义去了一趟长宁侯府。 虽然名义上是探病,但他真正的目的不言而喻,长宁侯是个聪明人,带他到花厅里坐了,让孟静玉从花厅外面经过,他当时就看见孟静玉好好的,脸上一点伤痕都没有。 相较于要娶一个毁容的女子为妻,徐令检对于这个结果他还是很满意的。 没想到才过了两天,皇帝就叫他去说话,问他对这门亲事的看法,还说如果他不满意,便另外赐婚抬一门平妻给他。 徐令检知道这是在皇帝面前表现的好机会,立马跪在地上,声音朗朗道:「纳妾纳色,娶妻娶贤,孟小姐自小养在皇后膝下,规矩礼仪皆是万人难及,能娶孟小姐为妻,检非常荣幸。外面那些流言蜚语,检并不相信,也不会放在心上。哪怕孟小姐真如外人所说,容貌尽毁,我也一定拿出真心对待孟小姐,给她世子妃的尊贵与体面。」 他记得皇帝当时是非常满意的,不仅开口夸赞了自己,还赏了他一对御制狼毫笔。 本以为婚事会顺顺利利的,孰料昨天嫁妆被抢,今天又出了这样的事! 徐令检脸色不由一寒。 嫁妆被抢八成是江洋大盗,今天庶民的冲突却分明是有人故意为之,就是不知道是徐令琛还是太子,这两个人都不希望自己娶孟静玉,认真算起来,太子的嫌疑更大一些。 第75章 耳边突然传来笑嘻嘻的催促声:「新郎官,快掀盖头吧,我们等着看新娘子呢。」 徐令检从思绪中醒过来,目光在屋中女眷身上一扫,没看到纪清漪,却毫不例外看到许多幸灾乐祸等着看热闹的眼神,他眼中闪过一抹讥讽,那秤杆去挑盖头。 众人瞪大了眼睛,只见盛装打扮的孟静玉容颜美丽,一身的端庄之气,那张脸虽然涂脂抹米分却明显可以看出好好的,别说毁容了,连一个小小的疤痕都没有。 陈宝灵心里暗道「晦气」,失望地看了孟静玉一眼。 满室的女眷这才反应过来,一连声地夸新娘子长得好看,徐令琛嘴角一挑,露出一个笑容。 这些无知妇人,真当自己是傻子会娶个毁容的世子妃吗? 他日后必然是要走到高处的,孟静玉身份高贵又有贤良淑德的名声在外,有她相助,夺位必会事半功倍。 从前她对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可自打赐婚的圣旨下过之后,她就变了。那天去长宁侯府,她主动现身,让他相看,可见是在乎这门亲事的。两个月前他过生辰,她还特意让人送了一个荷包给他。 所以,不管女人如何骄傲,一旦成亲便会认命,她从前不喜自己,婚事定下之后,还不是变了。 过了今晚,她也一定会跟卿卿一样,对他温柔以待,低眉顺眼地服侍自己。 徐令检越想越觉得满意。 喜婆让新人坐床,女眷们鱼贯而出。 庑廊下,孟静玉的两个丫鬟对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担心。 小姐的事情一直被瞒着,磕磕绊绊终于嫁了进来,可纸包不住火,马上就要败露了,也不知周王世子会如何…… 两人正说着话,只听到屋里一声冷哼,帘子一掀,徐令检铁青着脸色走了出来。 徐令检掀帘子的时候太过用力,那水晶帘子打在门框上,发出噼啪的响声,好似打在人心头一般,让那两个丫鬟忍不住心头一跳。 喜婆不知何故,打叠着精神迎上去:「世子,坐床的时间还不够……」 徐令检正欲冲出门去外院,听了喜婆这句话,戛然止住了脚步。 孟家!孟静玉!竟然连起手来骗他。 他以为自己娶了一个长袖善舞的高门贵女,谁知娶的却是一个不能说话的哑巴! 传言没错,楼外楼失火孟静玉的确在,她没有被毁容,却被熏坏了嗓子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他要的是个贤良淑德能助他一臂之力的贤妻,而不是一个只能藏头露尾不能带出去的哑巴。 明天他就要带孟静玉进宫了,届时孟静玉是哑巴的事情必然人尽皆知,他徐令检也就彻头彻尾成为了一个笑话。 孟家竟然将他当成傻瓜一样骗的团团转,孟静玉也是可恶,竟然帮着孟家。 怪不得她会性情大变,他以为是赐婚的缘故,原来她知道她是个废物,知道她以后绝无可能嫁入高门做宗妇,所以才用尽手段欺瞒他! 可恶!可恶至极! 他被人耍了,偏偏还不能找人算账。 坐床,呵呵,孟静玉这种心思卑鄙龌龊的贱人,他见到她都觉得恶心。 时间没到,徐令检不能抬脚就走,可让他回去坐床,那也是万万不能的,他站在明堂,面色阴沉,一语不发。 喜婆这么多年参加的婚礼也不少了,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情,只满脸的尴尬。 至于孟静玉从娘家带来的两个丫鬟更是吓得瑟瑟发抖,恨不能变成透明人。 …… 陈宝灵一脸郁闷地跟纪清漪说孟静玉脸好好的呢,根本没毁容。 纪清漪略感诧异。 既然孟静玉没毁容,当初谣言满天飞的时候怎么不出来解释一下,便是皇后也不能任由旁人诋毁孟静玉啊,怎么想都不符合逻辑啊。 两人正说着话,陈宝灵突然脸色一白,扶着桌子干呕起来,纪清漪吓了一大跳:「宝灵,你怎么了,是不是着凉了?」 「我没事,可能是出门的时候吃太多东西了,瞧你吓的。」陈宝灵笑着站了起来:「走,我们也该回去了。」 刚说出这一句,她身子一软,就要倒下去,纪清漪惊得魂飞天外,一把将陈宝灵抱住,忙唤了丫鬟去叫人。 前面宴席还未散,她们两个是借着出来透气的借口出来的,听说陈宝灵昏过去了,寿春大长公主立马遣了身边的婆子过来,刚巧今天宴席上有一位太医,立马被请来给陈宝灵看病。 顾向明脸色发白,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他病了呢,待太医诊脉之后,他立马上前,声音有几分颤抖:「太医,她怎么样了?」 太医一捋胡须,呵呵一笑:「顾二爷不必担心,是喜事……」 第76章 纪清漪突然瞪大眼睛,望着陈宝灵,宝灵有喜啦,要生小宝宝啦。 「胡说八道!」顾向明双眼能喷出火来:「什么喜事能让人昏倒……」 他话未说完就被寿春大长公主叫住了:「向明,不得无礼!」 「娘!」顾向明额上青筋直冒:「明明是这老匹夫无礼在先。」 「你这傻子!」寿春大长公主在他肩上拍了一下:「你媳妇这是有喜了。」 「有喜,有喜?」顾向明身子一震,脸上就露出狂喜:「娘,宝灵是有孕了,我……我要做爹爹了吗?」 他神色激动,不敢置信。 「正是呢。」寿春长公主绷不住笑了出来:「都要做爹爹了,还这么不稳重,还不快跟太医赔礼道歉。」 「是,是,是。」顾向明一把握了太医的手,用力摇了几下:「太医,我刚才胡说八道,你大人有大量,别放在心上,我媳妇有喜啦,谢谢你太医。」 他太过兴奋,在太医肩膀上拍了几下,每拍一下,太医的肩膀都要矮上几分。 太医先是被他握住了手,感觉自己手快要断了,后来被他这样拍,更觉得要吐血,忙道:「顾二爷与二奶奶伉俪情深,令人羡慕,只不过二奶奶刚有身孕,需要静养。」 「需要怎么静养,你跟我说。」顾向明紧张道:「你赶紧开方子,切莫耽误了。」 「二爷莫及,我这就开方子。」 顾向明这才松了他,去看陈宝灵,两眼亮晶晶的,都是缠绵之意,纪清漪看着,不由抿嘴笑了。 可真好呀。 寿春大长公主也和蔼地笑着。 纪清漪没想到会有这样一番变故,目光落在陈宝灵脸上,又落在她肚子上,不由羡慕。 也不知她什么时候能怀上徐令琛的孩儿。 说起来,上一世她从未有过身孕…… 这个念头一起,纪清漪心头立马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觉。 她摸了摸肚子,没有说话。 等到散席,坐上了马车,她就有些闷闷的,徐令琛很是紧张,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怎么了,是不是孟静玉说了什么?或者有人说了什么?」 「不是。」纪清漪摇了摇头:「我没有去新房。」 她本来是想去的,可想着若是自己去了,八成就要见到徐令检,想着徐令检那阴仄的眼神,她觉得恶心,最终还是没有去。 「那你怎么了?」徐令琛将她抱在怀里:「有什么事情告诉我,谁惹你不高兴了?」 一副要给她撑腰的样子。 纪清漪心头的郁闷散去了不少:「没有人惹我不高兴,是宝灵有了身孕,我替她高兴。」 陈宝灵突然昏倒,被诊出是有了身孕,这件事情徐令琛也听说了,他眼睛落在她脸上,丝毫看不出高兴的意思,语气中更有几分落寞。 纪清漪叹了一口气:「有了身孕可真好,也不知孩子是像宝灵多一些还是像顾向明多一些。」 徐令琛本来紧紧盯着她,听她这样说,脸上突然就绽放出一个笑容,那笑容越来越大,越来越满足,他用脸蹭她的脸:「我的傻漪漪,你怎么这么可爱?我们才成亲一个月呢,你就急着给我生孩子呢,你让我说你什么才好。」 纪清漪的确很想赶紧生个孩子,可乍然被徐令琛说出来,也有几分不好意思:「我哪有那个意思?」 「别不承认,你刚才眼睛里都是羡慕,就差说你也想要一个宝宝了。」他得意地亲她的脸颊:「你现在还小,咱们可以再等等。不过你若是真的想生孩子,就求求我,我必定百倍努力,保管把最后一滴也献给你,一滴不留。」 他说的露骨,纪清漪噗嗤一声笑了:「就怕你会腿酸。」 徐令琛立马黑了脸,伸手去撩她的裙子:「那咱们就试试,到底是谁先腿酸。」 「不要,不要。」纪清漪用手捂裙子:「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她娇滴滴的求饶,眉宇间的落寞之色一扫而空。 徐令琛见了,就松了一口气。 他只是想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不那么失落而已。 他虚张声势:「这还差不多,以后再敢胡说八道,我不介意将你就地正法。」 纪清漪伸手勾他的脖子:「我错了,殿下高抬贵手。」 徐令琛将她放到膝头上,笑道:「你想不想知道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想啊。」纪清漪立马正襟危坐,一脸的好奇:「好好的去迎亲怎么会与庶民起冲突?」 徐令琛勾了勾嘴角,脸上露出一丝冷笑:「还不是徐令检作死,一门心思想跟我们比。」 原来徐令琛迎亲之时,一路撒了很多糖果,小童在撵车后面追逐说尽吉祥富贵的话,惹得很多人歆羡,觉得这是吉祥如意的征兆,连皇帝都开玩笑说徐令琛与纪清漪得小童天真之语,必能恩爱白头。 第77章 徐令检照猫画虎,找了闲帮的人提前准备好祝福之语,也那些人高喊吉祥如意的话追着撵车跑,不过他撒的不是糖果,而是铜钱与碎银子。 围观的庶民见有钱洒下来,自然去捡。而原本那些追着撵车跑的人自然不愿意,祝福语是他们喊的,之前也说好了钱由他们拿,突然跑出来一群人跟他们抢,那些人便红了眼,强迫庶民将钱交出来。 庶民却觉得钱是周王府撒的,谁捡到就是谁的,自然不愿意交,不仅不交,还继续追着撵车捡钱。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自己的钱被旁人捡去,闲帮的人与庶民大打出手,周王府的护卫与维持秩序,不知怎么回事就杀死了两个庶民。 那两个人虽是庶民,家中也有做高官的旁支,一下子就将迎亲的队伍拦住了,非要顺天府给他们一个公道。 纪清漪道:「徐令检自己作死不要紧,连累了那两个无辜的百姓。」 「没那么简单,这事八成是太子做的,目的就是给徐令检添堵,先让他们狗咬狗,咱们按兵不动,以不变应万变。」 他伸手,将纪清漪掉在腮边的一缕发丝掖到耳后,轻声道:「过几天太后就回来了,她虽然是我的祖母,我与她却并不十分亲近,你只要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了,不必太过理会她。」 在他心里,一个空有血缘关系没有感情的祖母,连漪漪的一根小手指都比不上。 过了端午,太后回到京城。 文武百官到京郊迎接太后凤驾进城,帝后携宗室男女在宫门口迎接。 总算没出乱子,平平安安迎了太后进入慈宁宫。 第二天就让人来传纪清漪进宫说话。 从五台山到京,一路上舟车劳顿,太后又上了年纪,纪清漪本以为太后一定会休息几天,没想到这才第二天就宣了她。 她不敢怠慢,换了藩王世子妃的的朝服,坐了撵车进宫,一路来到慈宁宫门口。 小太监引她去了偏殿,让她在此等候太后宣召,然后就离开了。 许是太后久不在宫中居住的缘故,偏殿里显得有些空旷。 纪清漪坐了一会,就发现不对劲了。 她再是晚辈,可也是郡王世子妃啊,没道理将她丢在偏殿连句话都没有的。 没有人上茶,没有宫女来说话,除了垂手侍立在偏殿门口的两个小宫女之外,再无其他人影。 纪清漪心头就是一沉。 她跟徐令琛是新婚,就算长辈要见面也该是同时见他们两个,太后明知徐令琛去兵部有事,独独叫了她一个过来,又将她晾在此处,有没有恶意暂且不知,但一定没有好意却是显而易见的了。 如果是宝灵被人如此冷落,恐怕早就坐不住了。 恐怕太后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呢。 可这是为什么呢? 自己与太后从未见过面,并不存在的罪她的情况。 她反正是问心无愧的,至于太后怎么做那是她的事。 想通之后,纪清漪反而不着急了,也不像原来那般正襟危坐了,她放松了下来,打量着窗外的春色。 足足等了一刻钟,门口才响起脚步声,纪清漪抬头,就见打外面进来一个年轻的女孩子。 她不过十五六模样,身穿秋香色葫芦双福的褙子,白绸竹叶立领中衣,下身穿着白色挑线裙子,轻移莲步,袅袅娜娜。 「表嫂!」她柔声唤了这一声,来到纪清漪面前。 纪清漪看清了她的容貌,鸭蛋脸,秀眉琼鼻,轻薄的唇,与薛宛薛容非常像,乍一看还以为是薛宛来了。但是声音不像,气质也很不一样。 不同于薛宛薛容的端庄秀丽,气度清华,她生的削肩细腰,羸弱温柔,眉宇间有一股淡淡的忧愁,我见尤怜。 纪清漪立马反应了过来,这一位一定是安乡侯府的三小姐了,可因为对方没有自表身份,她还是站起来,问了一句:「是薛家三小姐吗?」 薛寄秋眼睛微睁,好像十分惊讶一般:「难道表哥没跟表嫂说过我一直跟姑祖母住在慈宁宫吗?」 话音一落,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脸上闪过一抹懊恼,又很快消失不见:「表嫂说的没错,我便是薛三,名叫寄秋,一直住在宫里。」 见纪清漪面前的桌子上空空如也,她立马道歉道:「姑祖母早上起得早了点,刚才一直在休息。你来了,宫女也没有去禀报,是我们不好,冷落了你,表嫂千万别生气。」 她嘴上说着道歉的话,脸上却一丝歉意也没有的,在平阳侯府的时候,纪清漪受到的怠慢并不少,因此她早就养成了「别人是别人,我是我,我不会因为别人做了失礼的事情而生气」的性子。 因此,她并不说什么,淡淡一笑:「是我来的鲁莽了,没有计算好时间,不知太后现在可方便了?」 第78章 薛寄秋脸色微变。 她没有想到纪清漪会不接招。 最好纪清漪会生气,会发火,她就有了机会。若是纪清漪说不介意,不生气,她也有招。 却不料她避重就轻根本不接自己的话。 「已经梳洗好了。」薛寄秋谦逊地笑:「正等着表嫂呢。」 纪清漪也柔声道:「有劳薛小姐带路。」 薛寄秋心头一跳。 纪氏竟然让自己带路。 她是堂堂安乡侯府的三小姐,又不是宫中的宫女,纪氏不过是寄养在平阳侯府的表小姐,说白了就是一个庶民,竟然像使唤下人一般使唤她。 她以为自己是谁? 念头闪过,薛寄秋眼神微冷,脸上却笑意盈盈:「我就是来接表嫂的,咱们这边走。」 太后在慈宁的次间接受了纪清漪的跪拜,纪清漪起来之后,太后并未给纪清漪赐座,只拿一双眼睛上下打量纪清漪。 纪清漪自是不会抬头的,却能感觉到那眼光中的忌惮审视。 不知是谁「嗤」了一声,好像是从鼻子里发出的不屑声,纪清漪低头站着不动,恍若未闻。 薛寄秋低声道:「姑祖母,表嫂还站着呢。」 太后顿了顿道:「赐座吧。」 纪清漪还未来得及上前谢恩,就听到太后不以为然道:「长得的确不俗,怪不得令琛会同意这门亲事。」 那意思是徐令琛看上了她的美色。 纪清漪心里很不舒服,却也知道这里是慈宁宫,上面那个女人是太后,整个王朝最尊贵的女人之一,而自己人在屋檐下,便是再不满,也不得不低头。 纪清漪坐了下来,太后道:「听说你父母双亡,家中只有一个幼弟,一直无人教养,只寄养在平阳侯府?」 她语气是轻慢是那么明显,分明看不起纪清漪的出身。 可她讲的是实话,纪清漪也觉得这没什么好反驳的,父母双亡非她所愿,寄居侯府她也没做什么失礼的事情,因此她不卑不亢道:「太后说的是,孙媳的确与幼弟住在平阳侯府。」 「皇帝也太随意了。」太后不悦道:「为了让令琛成亲,强下圣旨赐婚不说,竟然也不选一选。哀家知道我说这话你不爱听,但你的出身太低了,根本配不上令琛。既然嫁进来了,便是你的造化,日后要好好服侍令琛,给皇家开枝散叶。」 「是。」纪清漪觉得太后非常讨人厌,经过这一来一往几句话,已经打定了主意,以后就将太后当成高高在上的太后,而自己也要离太后远远的。 「这是寄秋,是你表叔家的小姐,自小养在我膝下,与令琛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太后微笑看了薛寄秋一眼,然后对纪清漪道:「本来寄秋与令琛是内定的婚姻,不料皇帝突然赐婚出了这样的岔子,我本想让寄秋做令琛的平妻,可想着皇家历来没有这样的规矩。所以,只能委屈寄秋做侧妃了。你今儿回去,准备好表礼到安乡侯府下聘,虽然是侧妃,规矩礼仪一样也不能少的。」 太后说的这几句话是轻飘飘的,她已经做好了打算,只不过是通知自己一声而已。 纪清漪听着刺耳,胸口仿佛有团火在烧,她冷冷一笑:「太后美意,孙媳本不该拒绝……」 「怎么?」太后眉头一挑,语气中带了几分凌厉:「哀家的话便是懿旨,你难道要抗旨不成?」 纪清漪心里气愤,面上的表情却越发温婉贤良:「太后误会孙媳了,孙媳岂敢抗旨,只是这件事情要要跟殿下商量一下。」 「嗯。」太后满意地点点头:「你这话还算像样。」 她的孙子她是了解的,虽然人冷冷的,却是个面冷心热之人,随他父亲,最是孝顺了。 以前总是隔三差五进宫给她请安,从不曾违逆过他,只除了三年前她想将薛容嫁给他那一件事。 他当时拒绝并非不喜薛容,而是他竟是个榆木脑袋,半点不解风情,于男女一事上未开窍,只说不想成亲,后来还违逆的皇帝的圣旨。 这一次又是皇帝赐婚,他竟然没有抗拒,八成是因为秦王世子被立为太子了,他怕自己一意孤行会让皇帝不喜,所以只能应下了。 他既然能应下皇帝的赐婚,就一定不会拒绝自己安排。 凡是有一就有二,一旦开了头就好了。 只要寄秋进了门,温柔小意,好好表现,不愁令琛不动心。有她给寄秋撑腰,往后就没纪氏什么事了,她容貌再美,也是皇帝御赐的,不是令琛心甘情愿的,又没有娘家人,不足为惧。 纪清漪去看薛寄秋:「不知薛小姐还有什么要求?」 薛寄秋满脸通红,咬了咬唇,眸中似有不忍之意,过了好久才道:「一切但凭表嫂做主。」 第79章 太后就更满意了,听说给丈夫纳妾,还是贵妾,纪氏一点不生气,要么是泥捏的性子,要么是不讨令琛喜欢,不管是哪一种,都对寄秋很有利。 太后笑呵呵道:「很好,以后你们姊妹都要这般和谐相处。」 她的话刚落音,就有小太监慌忙跑进来:「太后,殿下来了。」 屋中众人皆是一愣。 纪清漪在最初愣了一下之后,立马就想明白了,这个殿下必然是徐令琛。 帘子一挑,徐令琛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他面如冠玉,眉目如画,进来瞬间,整个次间放佛都被点亮了一般。 「皇祖母。」徐令琛面色冷冷的,并不热络。 纪清漪见到的徐令琛都是温暖的,笑嘻嘻的,像这样冷冷的,她突然有些不习惯了。 太后却好像熟悉了徐令琛这副样子一般见怪不怪,笑容和蔼道:「昨儿人多,我远远就瞧着你了,越发像你父王了,你是从哪里来?怎么突然想起来看皇祖母?」 「苗疆叛乱,皇上召我进宫说话,就过来给皇祖母请个安。」徐令琛淡淡地道:「你怎么也在?」后面那句话,是对纪清漪说的。 纪清漪忙站了起来,攥紧了手道:「是太后召臣妾来有事情相商。」 她并未直视徐令琛,只飞快地瞟了他一眼,又赶紧低下头去。 这一眼落在太后与薛寄秋眼里就变成了怯懦、惧怕,不过新婚三个月,就这样冷淡,可见纪氏是个没本事的,拢不住丈夫的心。 可徐令琛却从她眼中看到了一抹凌厉,便如猫儿一样喵喵叫着,实际上暗暗蓄了力气,准备随时挠你一爪子。 他不由苦笑。 昨天,他们吵架了。 是他的错,早上起床见她睡得正酣,便亲了亲她的脸颊。 因为天气热了,她双臂伸在被子外面,精致的锁骨,圆润的肩头,雪白修长的双臂漏在外面,他没控制住,抱了她就胡作非为起来。 等她醒了,他已经得逞了。 好好的睡觉被人打扰,她就趴在他肩头咬他阻止他,却不料她越是咬,他越觉得兴奋,当贝齿在他肩头留下痕迹,他身体里野兽突然就冲了出来,不顾一切地横中直撞。 细细密密的娇啼从她嗓中溢出,他听着愉悦极了,她却捂了自己的嘴,不让声音发出来。 他钳制了她的手,越发疯狂地要她,一声一声吟哦之声传了出去。 事后她就恼了。 她怕羞,晚上总会遣了下人,然后由着他为所欲为。昨天早上慧心彩心,等候在庑廊下,那么大的动静她们必然听到了,所以,她就生气了。 偏偏苗疆作乱,皇帝召他进宫商量平叛策略。等事情办妥他想出宫,宫里已经落了钥匙了,他胡乱在宫中睡了一夜,一大早又是早朝,他一直没有机会哄她。 接到她消息的一瞬间,他以为她原谅了他,不想竟然是太后召见。 他有点失望,更多的却是自责。 等会出了宫,他一定好好赔礼道歉。 薛寄秋瞟了徐令琛一眼,见他对纪清漪淡淡的,心中勇气顿生,越发觉得自己有机会,她脸红着上前行礼:「表哥。」 薛寄秋上前叫表哥,纪清漪立马又瞥了徐令琛一眼,速度很快,可徐令琛却看到了。 心头涌起一股喜悦,漪漪果然原谅自己了。 他不由自主勾起了唇角,眼角眉梢都是暖意。 薛寄秋狂喜,太后也笑了。 太后、薛寄秋的反应纪清漪尽收眼底。 她也笑了。 别人不知道,她却知道,徐令琛是对着她笑的,可太后与薛寄秋却误会了,可真真是有意思。 可恶的徐令琛,竟然那样对她,她的手腕都被他攥红了,嗓子都叫哑了,脖子胸前都是桃花一样的痕迹,她丢人都丢到家了。 太后是他的祖母,薛寄秋是他的表妹,要收拾也该是他收拾才是,她才不做「妒妇」呢,她最是温婉谦恭了。 她也看清楚了,纳妾这种事情,嫡妻是阻止不了的,归根结底还不是要看男人,若是男人把持不住自己,嫡妻再阻止也没有用。 她自然相信徐令琛,就是不知道他要怎么解决这个麻烦。 她再次瞥了徐令琛一眼。 徐令琛看向太后:「不知皇祖母叫世子妃过来所谓何事?」 有了刚才那温柔一笑,太后心里非常有底:「一则,是皇祖母想见见孙媳妇。」 太后道:「二则世子妃到底是小户出身,实在难当世子妃的大任,所以,哀家就做主让你三表妹到宁王府去服侍你跟世子妃。」 太后呵呵笑:「寄秋是个妥当的孩子,有她照顾你,皇祖母很放心。」 第80章 徐令琛眉角一挑,眸中染了几分凛冽,厉声喝道:「荒唐!」 太后与薛寄秋没想到他突然暴怒,吓了一跳,愕然看着徐令琛。 徐令琛地瞪着纪清漪:「如今宁王府只有你我两个主子,却有几十个下人,还够你使唤的,你竟然打薛小姐的主意!」 徐令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像是气极了一样:「你知不知道薛小姐是堂堂侯府嫡出小姐,还一直养在皇祖母身边,是贵女中的贵女,身份比周王世子妃孟氏都不差的,你竟然让她到宁王府做下人!世子妃,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这话好像重重的一个巴掌甩在了太后的脸上。 堂堂嫡出小姐,自然不能做下人。 可养在太后膝下的千金小姐,竟然去给人做妾…… 「殿下!」纪清漪委屈道:「薛小姐到宁王府不是做下人。」 「胡说八道!」徐令琛怒急反笑:「不是做下人还能做什么,难道是做主子吗?薛小姐父母俱在,还有伯父母与皇祖母,难道要到我们家住吗?你还睁着眼睛说瞎话!」 妾不是主子,只是高级的仆人,连生的孩子都不能自己养的。 徐令琛是在骂纪清漪,可太后听着却像是在骂自己一样,只觉得心头刺刺的,只想吐血。 「令……」 太后正想开口,纪清漪却突然道:「殿下,你误会妾身了,不是妾身的主意,是太后的提议,而且妾身也并未答应。」 徐令琛冷笑:「太后岂会做这样荒唐无礼之事,你莫推卸责任。」 太后被这两人一句接一句唱双簧一样的话给气得脑袋嗡嗡作响,纪氏竟然将责任推卸的一干二净,还说她并未答应。 必须快刀斩乱麻,将事情定下来。 「令琛,你误会了。」太后微笑道:「你三表妹怎么能做下人呢,莫说你不同意,便是我也不会同意的,你心疼你三表妹,我心里都明白。」 「嗯。」徐令琛煞有介事地点头:「我就知道皇祖母不会做这样的事。」 太后心里又是一堵。 「令琛,你三表妹是我看着长大的,性子好,模样……人温婉,身子又羸弱,我一直怕她受了委屈。」 她是想说薛寄秋模样美丽俊俏的,可当着纪清漪的面,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来纪清漪明显比薛寄秋漂亮太多。 她就算再违心,也说不出来。 太后柔声道:「皇祖母年岁大了,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只盼着你们能好好的。今天叫世子妃过来,是将你三表妹托付给你,你是个稳妥的孩子,必能照顾好你三表妹的,有你在,我也放心。」 因为徐令琛刚才夹枪带棒说了一通,太后再不敢说什么侍候不侍候的话了,就怕徐令琛会说到下人身上去。 她目光殷切地看着徐令琛。 太后这临终托孤的样子令纪清漪反胃。 在自己面前就趾高气昂上位者吩咐下人的态度,到了徐令琛面前就慈爱的老人了。 想让薛寄秋做妾直说就是,又当又立的,太膈应人了。 纪清漪低了头,专心看裙子上的花纹。 「皇祖母,你放心。」徐令琛正色道:「你既然将薛小姐托付给孙儿,孙儿一定不辜负你的期望。」 太后一喜:「好孩子……」 「我回去就找人打听,一定好好挑选,给薛表妹找一个才貌双全能配得上薛表妹的如意郎君。」 太后脸上的喜悦还没有完全散开,就被徐令琛给噎住了。 「令琛,我的意思是将寄秋托付给你,让你给寄秋一个名分,你们是表兄妹,自然不同于其他人,所以,必定要贵妾才行。」 徐令琛一愣,诧异地看着太后:「皇祖母,薛小姐堂堂侯府嫡女,给我做妾?我没听错吧!」 那模样好似太后做了多无耻的事似的。 太后脸色发白,有些笑不出来了:「你没听错,旁人我不放心,只有你……」 「不可!」徐令琛冷面道:「薛小姐是我的表妹,我不能这样欺辱她,事情传出去了,薛家的脸面朝哪儿搁。若别人因此说我对皇上不满,所以冷落御赐的妻子,我可以承受,哪怕他们说我见色忘义,成亲三个月就纳妾,我也无二话。可若是那些不知情的人说薛小姐不知廉耻上赶着给人做妾,我就不能容忍了。」 「孙儿在外行走,薛小姐在您身边侍奉,我不能报答就算了,还让她背上这样的名声,我做不到。」 纪清漪低头暗笑,这家伙非要这般羞辱薛寄秋吗? 不过,这也是薛寄秋自找的,她一点也不觉得同情,只觉得畅快。 看在徐令琛替她出气的份上,她就原谅他昨天的荒唐了。 第81章 薛寄秋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太后还要再说,她突然跪在了太后面前:「姑祖母,您的心意寄秋都知道,但表哥说的不无道理,此事就此作罢吧。」 她能看出来,徐令琛不是很愿意。 原因自然不是顾忌纪氏,更不是不喜欢她,而是怕皇帝会不满。 薛寄秋红了眼圈道:「寄秋还小,还想在姑祖母身边多待两年,姑祖母,您让我在侍奉您两年吧。」 说着,抬头看了徐令琛一眼。 见徐令琛眼眸深邃,心头就是一动。 她果然赌对了呢。 太后叹息:「你这孩子,让我说你什么好。」 这一句话让薛寄秋没忍住眼泪,她削弱的肩膀抽动两下,楚楚可怜:「表嫂与表哥伉俪情深,寄秋蒲柳之姿,不敢也不忍破坏……要怪只怪寄秋命苦……」 薛寄秋哭了,太后心疼,就迁怒到纪清漪头上:「长得漂亮有什么用,你自来温良谦逊,落落大方纪氏虽然比你漂亮一点,但却是寄人篱下的庶民,又自来无人教导,你是大家闺秀,不必妄自菲薄。」 徐令琛双眸立马透出寒意来。 薛寄秋却认为徐令琛这是听进了她的话了。 纪清漪不由撇了撇嘴。 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被太后迁怒了。 这个死老太婆,真是为老不尊。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纪清漪不会主动害人,但绝不是任人宰割的包子。 太后不喜她,她还不喜太后呢。 她真是一刻钟也不想再这里呆了。 奇怪了,以前她没有这么不耐烦啊,好像嫁给徐令琛之后,她就变得娇贵起来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根本没有人违逆她的心,更别提受委屈了。 顺心的日子过久了,就受不得气了。 果然是由奢入俭难啊。 薛寄秋道:「姑祖母,皇上皇后先后封表嫂为县主、郡主,真论起来,她比我还是大家闺秀呢,您千万别再这么说了。」 太后倒是吃了一惊,询问地看着徐令琛:「的确是郡主?」 「是的。」徐令琛脸色不善:「若是无事,孙儿这就回去了,昨晚上没怎么睡,下午还要讨论对苗疆用兵的事。」 太后见他脸色的确不好,就让他回去了。 【卷三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01、《宠妻为荣》卷一 作者:玲珰 02、《宠妻为荣》卷二 作者:玲珰 03、《宠妻为荣》卷三 作者:玲珰 04、《宠妻为荣》卷四 作者:玲珰 注2: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