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慢先生遇上爱》 楔子 录音室里,一群人正忙着录制新专辑,突然,「砰!」地一声,大门被用力推开,所有人瞬间停下手边动作往门口望去,心中同时亮出一个恐惧的大问号—— 到底是哪个不要命的家伙,居然敢打断「大哥」录音? 被尊称为「大哥」的王牌制作人也恶狠狠瞪向来人,脏话正要飙出口,当他看见来人是谁后,马上变脸,立即换上讨好的笑脸。 「东方,怎么来了?」 东方行傲黑眸冷冷扫视室内一圈,沈声道︰「我找jason。」 他面无表情地负手站着,对正在录音的天后艾蜜充满柔情的目光视若无睹。 闻言,大哥连忙转身喊人︰「jason刚才去楼上找唱片公司老板了,谁快去把人叫回来,还有,快送杯咖啡过来给东方!」 大哥心里有数发生了什么事,鬼才作曲家东方行傲跟歌手艾蜜的绯闻传得沸沸扬扬,已经连续三天成为报纸的头条。 艾蜜的经纪人jason在业界是出了名的会炒新闻,自从东方帮艾蜜量身打造一首歌大红之后,立刻传出艾蜜跟东方正在交往的绯闻,圈内人都知道这是jason放出去的消息,毕竟现在哪个歌手只要能跟东方行傲的名字扯上关系,专辑保证大卖,身价马上飙涨。 只不过东方行傲是出了名的硬脾气,从不配合炒作新闻的,万一他把东方惹毛了,东方不再为这家唱片公司作曲,那jason就得不偿失了。 「不用,我马上要走了。」东方行傲俊颜紧绷,神情冷淡,不怒而威。 现场所有人都不敢吭声,明明只有几分钟时间,众人却感觉像等了一辈子之久。 「东方,您来啦?来看我们家的艾蜜吗?」jason一出现,脸上立刻堆起笑容。 东方行傲俊颜罩着寒霜,不发一语地盯着他,直到对方额头开始冒出冷汗,才懒洋洋地开金口—— 「你应该很清楚自己干了什么好事。」 「这个……」jason额头的冷汗冒得更加汹涌,弯腰讨好地说道︰「真的很抱歉,那些狗仔这样骚扰您,现在的媒体真是夸张——」 他多希望这则绯闻可以弄假成真啊!东方可以帮艾蜜拉抬声势,他的歌更可以巩固她的天后地位,今年金曲奖能不能得奖,就看这则绯闻能不能持续发烧了。 「我不想跟你废话。」东方行傲冷冷瞅他一眼。「你再拿我的名字炒新闻,我就让你身败名裂。」 「可、可是我们家艾蜜是真心喜欢你。」jason祭出哀兵政策。 东方行傲丝毫不为所动。「那是你家的事。」 jason原还想说些什么,却在他沈冷的盯视下,胆颤心惊地低头,不敢再说话。 东方撂完话,随即迈开长腿离开。 狂风扫过,录音室一片安静。 jason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心中除了惧意之外,还有一丝不甘心正在发酵…… 第一章 「老师,再见。」 星期五晚上,作文班里可爱的小朋友一个个跳下椅子,朝邢见幸开心地说再见,小小的教室里顿时此起彼落地响着孩子们可爱的再见声。 「再见,下礼拜见。」邢见幸忙着跟小朋友们一一说再见。 这时,一个胖嘟嘟的小男生走到她面前,邢见幸察觉,蹲下身。「小德,怎么了吗?」 「老师,我喜欢妳。」小德一脸认真。 「我也很喜欢小德。」邢见幸给小德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会乖乖写功课。」小德很在意自己没交功课,老师轻轻皱了一下眉头的表情。 「小德最乖了。」她从容地表态,拍拍他的头。 「老师再见。」 「再见。」 邢见幸结束工作回到办公室,跟班主任稍微讨论一下今天的教学状况后,便微笑着道别。 但她人才刚踏出补习班,就接到大学好友花悦嫪的来电。 「小幸,还在补习班吗?」花悦嫪劈头就问。 「刚离开。」邢见幸一面讲手机,一面往捷运站前进,她急着回家煮母亲爱吃的食物,睡前还要做点家庭代工。「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过马路时,她不经意瞄见一位老奶奶走得很慢,便跟在老奶奶身后,当绿灯开始闪动、车子蠢蠢欲动时,她立刻抬手示意没耐心的驾驶稍安勿躁,直到老奶奶安全过了马路。 「我下礼拜要去西班牙进修,时间大约三到六个月,我想请妳帮我一个忙。」花悦嫪切入正题。 「什么忙?」 「记得我跟妳说过的那个打工吗?」 「帮作曲家打扫家里的工作?」她当然记得,当初花悦嫪提到这事时,她还被这份工作优渥的薪水吓了一跳。 「对,就是教授帮我介绍的那份工作,每周一跟六早上过去打扫,周薪一万的超优工作。」花悦嫪很高兴好友还记得这件事。 「妳该不会是要我过去帮妳代班吧?」邢见幸终于嗅出端倪。 「小幸,拜托,万一那个作曲家趁我不在的时候找别人取代我,我就没钱付学费了。」她可不想失去这么好的工作。「只要每周一跟六早上的时间,不会影响妳补习班的课,还可以增加额外收入,另外,跟照顾妳母亲的时间也完全没有冲突。」 花悦嫪一口气说完好友可能拒绝的理由,末了,以一句让人无法拒绝的恳求作结。 「小幸,我很需要妳的帮忙,我真的希望回国后还能保有这份工作。」 「好吧,什么时候开始?」事实上邢见幸也无法拒绝,因为现在的她很需要用钱。 两年前,大学刚毕业的她本来要跟花悦嫪一起念研究所继续深造,谁知母亲突然病倒了,医生宣告母亲得了二尖瓣膜跟三尖瓣膜脱垂闭锁不全狭心症,心脏功能只剩25%,需要及早做换心手术。 父亲早逝,家里本来就没什么存款,为了筹措庞大的医药费,邢见幸放弃念研究所的机会,全心在补习班工作,下课之后,她还得去医院探望母亲,为了让母亲得到最好的医疗照顾,最近她正打算找机会多兼一份工作,花悦嫪的请求来得正是时候。 「下礼拜开始。」花悦嫪知道打铁要趁热,立刻询问:「明天妳有空吗?」 「星期六?」邢见幸想了一下,回答:「有。」 「那……我干脆直接跟妳约在我工作的地方碰面好了,地址等一下再传简讯给妳。我跟妳说,雇用我的作曲家长得很帅,可是脾气很古怪,非常注重个人隐私,我没他的手机号码,不过我会尽量找机会跟他提请妳代班的事。每个星期六他会把当周的薪水放在玄关的柜子上,如果这礼拜没机会碰到他,我会留纸条给他说明所有情况,妳不用担心。」 「那大概要做些什么事?」 「喔,我跟妳说,工作内容超级简单,感觉不像打扫,比较像……捡酒瓶回收……」 捡酒瓶回收? 邢见幸下意识地皱眉,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还想开口问,捷运大龙轰隆隆驶进车站,她听不清楚好友究竟又说了什么,直到跳上捷运后,才发现好友已经挂断电话。 没多久,一封简讯传到她手机里,她仔细一看,发现正是那位知名作曲家的住址。 *** 「妳是谁?」 星期一早上十点钟,隐隐透露出不悦的低沈嗓音在邢见幸身后响起,一瞬间,她立刻明白,这栋豪华大宅的主人还不知道她来代班的事。 上个星期六她跟花悦嫪一起过来实习打扫,这栋豪宅里头空无一人,只有满地的空酒瓶。 花悦嫪耸耸肩要她不用惊讶,因为每星期六跟星期一看到的都是相同的场面,从没有例外。 她回家之后好奇地查了这些酒的来历跟价格,发现每瓶都价值不菲,由此可推测,屋主是个富有又颓废的酒鬼,这认知让她对屋主的印象大大扣分。 邢见幸放下手中收拾到一半的工作,深吸口气,镇定地转身面对显然饮酒过量的老板。 几乎是一转身,她就呆住了。 眼前的男人没有她所想象的颓废邋遢,相反的,他看来很清醒,拥有立体五官以及健美身材,裸露着上半身,露出足以让女人喷鼻血的性感六块肌,下半身穿着休闲棉裤,丝毫不像酒精中毒者…… 邢见幸迎视他称不上客气的审视,抬高下巴解释道︰「你好,我是来代班的清洁人员,花悦嫪出国进修中,大概要半年之后才会回来。」 东方行傲蹙眉问道︰「花什么?」 邢见幸一愣,又重复一次:「花悦嫪,之前来帮你打扫的人。」 「喔,她没说过。」东方行傲冷冷看着她。 「可能是因为她没机会跟你碰到面,不过,她应该有留纸条在鞋柜上。」也就是他放薪水的地方。 「我没看到。」东方行傲脸色很难看,此刻脑中唯一的想法只有——头好痛! 老天,他昨天喝太多酒了,模糊的印象里他好像还跟谁上了床…… 看他一副觉得她在说谎的模样,邢见幸胸口冒出一小团火苗,又解释道︰「可能你漏掉了,上周我跟她一起打扫完后,有看见她把字条放在柜子上。」 这么一说,倒是真有这个可能性…… 但是连续两天的party把这里搞得面目全非,纸条大概早就搞丢了。 东方行傲沈浸在回忆中,想起上周末他因为受不了屋里纵情的虚华气氛,抓着一瓶酒逃了出去,等他清醒时,才赫然发现自己躺在公园的草地上。 第二天当他回到家中,屋里已经全室净空。 所有宾客都很了解他的规矩,不管喝得多醉,一律在清晨四点以前离开这里。 然后,他拖着犹湿的身子走上二楼,在光线不明的空间里,坐在钢琴前花了十分钟便写出一首歌。 将曲子传给制作人之后没多久,就接到他打来大呼小叫的电话,赞叹着这首曲子将会多轰动、为他赚进多少钱。 但他完全没把制作人的话听进耳里,因为,对他来说,音符里装的东西不应该是金钱,而是灵魂的重量。 偏偏这一点没人了解,他们在乎的只有钱、钱、钱…… 东方行傲眉头纠结,整个人几乎要被阴沈的思绪所淹没,直到一丝亮光闯进他眼底,他猛然回神,抬头一看。 原来是邢见幸不知何时来到客厅,按了遥控器打开窗帘,霎时阳光照进屋里,室内一片明亮! 「妳怎么打开窗帘!」他几个大步冲到她面前,怒目咬牙低吼。 「遥控器啊。」邢见幸困惑地看着他,晃了晃手中的遥控器。 他不知道客厅的窗帘可以打开吗? 这样舒服多了,当阳光从落地窗照进来,客厅地板简直就像铺了黄金一样澄澄发亮,原先的郁闷气氛一扫而空。 东方行傲忍住满腔不悦,粗鲁地抢过遥控器一按,不到几秒钟时间,窗帘又关上了。 邢见幸很茫然,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 「那个叫花什么的清洁工显然忘了提醒妳。」东方行傲丢开遥控器,双手环胸,凌厉黑眸倨傲地射向她。 她一愣。「提醒什么?」 「我在的时候,禁止做出任何改变。」他咬牙低哼。 「我没有改变什么啊。」她一脸无辜,不解地看着他。 「妳打开了窗帘。」他严厉地指控。 在别人的世界里,也许偶尔晒晒阳光并不要紧,但他不行,只要稍微接触到阳光,他脑子里的灵感就跟晨露一样,马上消失无踪! 「我只是想让阳光进来消除屋里的霉味,一下子就好。」邢见幸还是不懂他的坚持所为何来。 「我的屋子不需要阳光。」他绷着脸看她。 她认真地看着他。「不可能不需要的,任何东西,包括人类,都需要阳光。」这是基本常识,他居然不知道? 如果没有太阳的帮忙,他体内会缺乏维生素d,接着,他结实完美的身材里头的骨骼就会像稻草一样弱不禁风。 「我、不、需、要。」东方行傲斩钉截铁地再次重申,冷瞪了她一眼,表示话题到此结束。 他转身走进厨房,但身后的声音并未停止—— 「如果太久没有接触阳光,一直生活在黑压压的环境里,会让人感觉压力很大,严重的话心里会生病的。」邢见幸坚持想提醒他,免得哪天他真出了毛病,她会责怪自己的冷漠。 「我付钱给妳,不是因为妳是精神科医生,妳只要把屋子打扫干净就好,请不要自行增加工作量。」他端着热咖啡走出厨房,黑眸半敛,目不转睛地盯着她,一字一句把话说得很清楚。 邢见幸小脸绷紧,如果这份工作没有牵扯到她的朋友,她早就像教作文班那些小朋友一样罚他抄写了。 「可以。」最后,她听见自己说。 「很好。」东方行傲满意地颔首。 不过,他的好心情只维持到热咖啡喝到一半时,因为他突然发现,原本摆在客厅角落的金鱼缸不见了! 他放下咖啡杯,冲过去一探究竟。 邢见幸正蹲在地上收拾满地的酒瓶,今天的酒瓶多到夸张,不仅丢满客厅各角落,连二楼的阶梯也难逃一劫。 好不容易清掉沙发旁的酒瓶,她站起身,还来不及熬过因贫血带来的头晕,就听见阴沈嗓音直接喷向她的脸。 「我的鱼缸呢?」 哪来的鱼缸?她皱眉。 「妳把我的鱼缸拿去哪儿了?」东方行傲气急败坏地大吼。 邢见幸困惑地看着他,语气肯定。「你没有鱼缸啊。」 他有! 到底谁才是屋主?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疯女人?居然敢挑战他! 「就是里头有鱼的那个大酒杯!」东方行傲恶狠狠地瞪着她,烦躁地伸手扒过黑发。 邢见幸傻住。「不会是那个像一颗足球大的透明酒杯吧?」 「对,里头有养一条鱼。」东方行傲着急地说。 那条鱼对他来说有极为特殊的意义。 如果这栋房子烧起来,他唯一要抢救的就是那条鱼! 「原来是那个大酒杯……我把它放进庭院的spa池里了。」她恍然大悟,越来越觉得这个英俊又有才气的屋主可能脑袋有毛病,怪癖真多,金鱼不养在真正的鱼缸,竟养在酒杯里。 如果他够重视那条鱼,就不会让他喝醉酒的朋友吐在大酒杯里,幸好她一早来看到了,这才救了那条鱼。 「妳把整个酒杯都丢进去?」东方行傲不可置信地大喊,不等她回答,人已飞快冲向庭院。 「只有鱼。」邢见幸只能对着空气解释。 *** 东方行傲站在spa池前,看见在池子里游得不亦乐乎的小金鱼时,才大大松了一口气,全身甚至还有种虚脱的感觉。 「妳最好有个好理由。」他冷冷瞪她一眼。 「我早上来的时候,看见你的宝贝金鱼正在一团恶心的呕吐物里游来游去,所以就先把它移到这里。」 什么?东方行傲不可思议地看向她。 他要把那个罪魁祸首揪出来! 邢见幸接收到他惊讶的目光,朝他肯定地点点头,接着往下说—— 「我顺手清理了一下,现在那个大酒杯正躺在那边的草地上晒太阳,『杀菌』。」她刻意强调「杀菌」二字。 东方行傲愣了一下。 他差点忘了这个女人有多热爱阳光,还杀菌咧…… 「要我现在把鱼放回那个『小到要命』的鱼缸里吗?」 「小到要命」的鱼缸? 「妳好像对我的鱼缸很有意见。」他瞇细了眼,反问道。 「我没有意见,只是——」她顿了一下,选择以委婉的方式说︰「如果你真的很在乎那条鱼,就应该站在它的立场为它想想。」 什么?东方行傲难以置信地瞪着她。 「你所谓的鱼缸,其实只是一个酒杯,虽然是个特大号酒杯,但还是个酒杯。你不应该随意把鱼养在酒杯里,而不找个设备齐全的鱼缸给它住。」压不住天生鸡婆的个性,邢见幸试着平静且客观地提供建议。「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但是当我看到那只鱼时,心中第一个感觉就是很闷。」 东方行傲绷紧俊颜,不悦黑眸喷火地瞪向她。 她以为自己是谁?竟敢这样指责他,还扯什么鱼很闷的论调? 他看向在spa池里活泼地游来游去的鱼儿。 它这副乐不思蜀的淘气样到底哪里闷了? 「它在小小的酒杯里游来游去,没有光线,水里只有它跟自己的影子,它看得见外面的世界,却被透明的玻璃关住,不管它怎么游,永远都游不出那只酒杯的范围,真的好可怜哦。」 邢见幸停下,深吸口气,若有所思的望向他。 「你不如就给它一个真正的鱼缸吧,除了有大空间之外,还要有一点植物、一点阳光,这样才能制造氧气,别忘了再买一些小石头,可以摆在水底当装饰……」 东方行傲不发一语,凌厉视线紧盯着她,额头青筋已开始慢慢浮现。 不过,这一切还没有结束。 「可能你觉得这些小东西没什么大不了的,但如果这条鱼已经不可能回到原本属于它的地方,至少你应该尽力让它好过一点。」 东方行傲不发一语,握紧拳头忍耐着心中的怒火。 在那两道深邃有力的注视下,邢见幸感觉一团热气直冲上脸,突然感到心虚气弱。 她、她好像管太多了厚…… 「算了,等我打扫完屋子,我会立刻把鱼跟大酒杯放回原位。」 她一表明完立场,马上举步朝屋子移动。 「别再碰我的鱼。」他瞪着她的背影,忍耐着警告道。 「什么?」她转身,没听清楚他说什么。 「永远——」东方行傲锁住她的目光,咬牙低哼。「别再碰我的鱼。」 *** 下午两点钟,大哥在录音室里急到跳脚,短短半小时里,已经拉开录音室大门朝外面吼了不下二十几次。 「东方来了没?」大哥又开门大吼。 「大哥,还没有。」外头几个安排行程的人员立刻跳起身,恭敬回答。 「你们到底有没有通知他今天要录音?」大哥暴跳如雷的抓狂模样让在场所有人绷紧神经。 「有,一个月前就跟他提过了。」一名工作人员跳出来报告。 「一个月前?」大哥丢开手中的资料,愤怒地拍桌。「他最好是会记得这种细节。」 「我每个星期都有打电话提醒他,昨天也再次跟他确认过行程。」工作人员低下头一一报告。 「那今天呢?」制作人双眼爆突,焦躁地问。「今天早上你打过电话了没?」 「没、没有。」 「那还不快去打电话?要录东方的歌一定要他到场才行,否则我们根本抓不到他歌里的味道。」抓不抓得到味道是一回事,卖不好又是另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以前也曾出现过类似的状况,东方行傲以「星期一会塞车」为理由,没进录音室监督唱片录音。 结果,那张唱片卖得很差。 最吊诡的是,隔几年,同一首主打歌换另一名新人诠释,谢天谢地,那一次他终于肯移动尊驾,懒洋洋地现身,动动尊口指点歌手该如何诠释那首歌,结果唱片意外大卖。 东方行傲写的曲子就是这样,自成一格、又像罂粟一样让人容易上瘾,只要听过几次,便终生难以忘怀…… 「大哥,东方先生来了!」一名工作人员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跑进录音室里报告。 「快,快去准备他爱喝的咖啡。」大哥连忙吩咐,双手抹了抹头发,想了一下,又稍微整理一下服装。 就在此时,手机响了。 「我要跟东方进录音室了,没事别烦我。」大哥一接起电话,马上厉声交代。 「我是你的金主吶,你这样吼我象话吗?还有,你刚刚说的东方,该不会是东方行傲吧?」唱片公司的幕后大金主懒洋洋地开口。 「就是他,大老板。」大哥一面讲电话,一面转头分心交代。「咖啡煮好没?」 「真的吗?好好好,我明天再打给你。」大老板可不想断了自己发财的路。 「感激不尽。」 大哥走到录音室外头,看见东方行傲踩着随兴的步伐正走过来,身后跟着一小批工作人员,立刻满脸堆笑迎上去。 「东方,你终于出现了。」 「我没迟到吧?」东方行傲拿下新款墨镜,接过工作人员递上的资料跟热咖啡。 「没有,没有,你永远不会迟到。」 大哥对他比了一个请的动作,两人像阵旋风似的刮进录音室。 你永远不会迟到。 东方行傲沈吟了一下,漠然地点点头,隐藏眼底油然而生的孤寂。 歌手已经在录音室里试唱,东方行傲轻点了个头,工作人员各就定位,大哥拿出曲子向他征询了几个转折处的意见。 一切就绪,在正式录音之前,东方行傲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大哥,我有个问题。」 「什么问题?这曲子还有哪里要特别注意的吗?」大哥正经地问。 东方行傲没理会他说了什么,直接问道︰「你养过鱼吗?」 「什么?」大哥呆住。 「买过鱼缸吗?」他又问。 「我……我这个……」大哥转头看看四周,马上把问题抛给身边的人。「那个……你们有谁养过鱼?快点过来。」 「我养过几条鱼。」一个工作人员站出来。 东方行傲眼睛一亮,兴奋地说︰「真的吗?我需要一些养鱼的数据,你等一下有空可以跟我聊聊吗?」 他为这件事困扰了一个上午,在来录音室之前,还特地绕路去一些卖鱼的店家看养鱼的设备,因为那个鸡婆女人的「谆谆教诲」,害他满脑子都在担心自己真的无意中虐待了他的鱼。 那女人鸡婆归鸡婆,但讲的话还有几分道理,现在他决定给自己的宠物住一个象样的窝,至少——不能是酒杯。 「当然没问题,喂!你现在去搜集所有相关资料,等我们录完音后拿过来。」大哥马上介入两人之间,慎重指示完工作人员后,转身面向东方行傲。「东方,那我们可以开始录音了吗?」 东方行傲这才点点头,起身按下麦克风,对里头的歌手讲了几句话,然后宣布—— 「开始吧!」 第二章 自从星期一第一次正式上工后回家,刑见幸感到后悔又自责,怪自己干么为了太阳和一条鱼跟老板过不去? 她可不想害好友丢掉工作,所以她警告自己下次无论看到什么诡异的事都一定要沉住气,不能再惹老板生气了。 星期六一大早,她准时出现在东方行傲家,举目望去,依旧是满地散落的空酒瓶。 她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不懂一群人聚在一起喝酒到底有什么好玩的?而且还每个周末都这样搞,简直是浪费生命。 刑见幸把酒瓶装进垃圾袋,开始沿路收拾阶梯上的空酒瓶,直到走到二楼的开放式卧房,她捡起楼梯口最后一支酒瓶,但一不小心没拿好,酒瓶咚咚咚地往前滚…… 她皱眉抬眼望去,傻住—— 酒瓶在顶级木地板上滚着,滚到床脚终于停住,躺在床上的东方行傲深吸口气,睁开眼睛,不爽地看向噪音来源处。 “你……你……”怎么会在家? 花悦嫪说过她来打扫十次遇不到屋主两次,相比之下她的运气也太好了吧! 而且……从出生到现在二十四岁,她还是头一次亲眼目睹美男初醒图,凌乱的黑发散发出狂狷魅力,丝质棉被勉强遮住他的重点部位,露出宽阔的肩、结实的胸膛、强健长腿……再搭配他无意识的性感动作,简直比杂志里的跨页男模特儿还要诱人犯罪。 “嗨,早安,鱼缸小姐。” 看到她夸张的错愕表情,胸口原本被人打扰的怒意瞬间散去,东方行傲低低笑开,性感指数瞬间飙到破表。 “早、早安。”心跳飞快,她连忙低下头,试图隐藏自己满颊的红晕,快速捡起酒瓶转身打算下楼,不料,他又懒洋洋地开口—— “还喜欢吗?”东方行傲刻意逗她,很清楚自己电力满格的魅力,而且不介意跟人分享。 这几天,他经常想起她说的话,虽然还是觉得她很鸡婆,但同时也觉得她很真诚,奇异地令他感觉放松。 因为她的话,他甚至已经为他的金鱼定制了一个水族箱。 “你是指这份工作吗?还不错。”刑见幸紧张地回答,迟迟没有转身。 他笑了。“我不是说工作,鱼缸小姐。” “不、不然呢?”她现在只想快点冲下楼。 “背对人说话可不是礼貌的表现,鱼缸小姐。”他轻哼,很高兴看见她转过身直视他。“我是问——喜欢现在看到的一切吗?” 刑见幸狐疑地皱眉,不确定他指的是什么。 然后,她看见他脸上扬起调侃的笑,这才恍然大悟他指的是他自己。 这真是…… 虽然他很帅、很狂妄、身材好到爆、只看一眼她就口干舌燥……等待,她在想什么? stop! 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她很清楚,基本上这男人根本就是一个不按牌出牌的狂人,她还是保持距离以策安全得好。 看她那副苦恼样,东方行傲好心情地笑了,发现自己很有兴致逗他的新佣人……慢着,这是怎么回事? 他突然收起笑脸,皱起眉头。 逗女人向来不是他会做的事,通常他跟女人只是“各取所需”,关系轻松、不拖泥带水,但她给他的感觉,和其他女人不太一样…… “老板,星期一的事情,我很抱歉。”刑见幸深吸一口气,觉得有必要为此慎重道歉,以免他迁怒她的朋友。 “你不需要道歉。”事实上,他觉得她说的话不无道理。 东方行傲坐起来,刻意让丝被又往下滑几分,好笑地发现她紧张得似乎想尖叫,却还拼命力持镇定。 “不,是我的问题,我想要道歉。”刑见幸正色道,困难地咽了咽口水,逼自己把注意力从他身上移开。 “为什么突然觉得要道歉?”东方行傲疑惑地问。 这世界上能引起他兴趣的人事物很少,她是少数几个特例。 就算她关心的是他的鱼,但他也因此感受到久违的真心关怀。 这是那些酒肉朋友做不到的,他之前的确是亏待了他的鱼,现在那个喝醉酒乱吐的家伙已经被他列为party上不受欢迎的人物了。 “嗯……因为我只是来代班的人,这份工作是我朋友的,我应该尽力做好这份工作,不该再……再……”她苦思不出一句完美的说词。 “再怎样?”他冷冷地问,内心感到失望。 他中意的是她先前有话直说的态度,相处起来会让人觉得轻松许多。 以前,他十分享受所有人对自己唯唯诺诺的恭敬,后来才领悟到其中的孤单与压力。 他简直就像活在极度不真实的世界里,永远都不会犯错,身边的人对他永远只有顺从,他听不到真正的声音。 “……随便发表意见。”终于想到适当的句子,刑见幸兴奋地说。 他叹了一口气。“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改变自己,可以像以前那样。” “什么?”她愣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可没忘记之前建议他多晒太阳、买鱼缸时,他是怎么气到脸色发黑,一脸恨不得掐死她的模样。 “没错,就是这样。如果你敢学别人那样讨好我,我就辞退你,包括你朋友也不用来了,明白吗?”东方行傲满意地嘴角上扬。 距离上次必须靠威胁才能达到目的,不知已过了多久,他都快忘记这种感觉了。 这种感觉很不赖,至少他们是对等的,并非他一味发号施令,另一方乖乖照单全收。 人跟人之间应该是有互动的,但他却已经失去这种互动太久,这是成功来得太快的最大缺点。 “不太明白。”他一定是疯了,如果她的理解没有错,他不是自大狂,就是欠人骂。 “很好。”东方行傲松了口气,她还敢表达自己的意见,表示他还没有失去一个——敢在他面前说真话的朋友。 他摸摸自己的下巴。朋友,没错,她是他的朋友,而非只是无关紧要的佣人。 看他满意的样子,刑见幸很确定——他是欠人骂没错。 但是她不得不谨慎地再次确认。“我觉得自己好像听错了你话里的意思,不知道是不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 “你可以提问,我今天早上特别有耐心。”东方行傲举起双手枕在脑后,模样危险又迷人。 真可惜,如果她是摄影师,一定马上疯狂拍照,然后上网拍卖,绝对可以小赚一笔。 “你刚才的意思,是要我把所有看不顺眼的事情通通提出来吗?”她小心试探。 “正是。”他满意地点点头。 可教之材,不错。 “那是有朋友交情才会做的事,可是我们的关系只是——”她抗议。 “是吗?”东方行傲冷哼一声。“现在很多人尽管是你的朋友,也不一定会跟你实话实说,总之,现在你就是我的朋友,而且我要你当个会说真话的朋友,了吗?” “所以你要我当你的魏征?”这么说的话,她就懂了。 “味噌?”他愣住。这是什么鬼东西? “你不知道他是谁?”刑见幸皱起眉头,不可思议地轻呼。 “一种调味料?”不知道又怎样,会饿死吗? 无聊。 从有记忆开始,他的生活里只有钢琴、音乐、纵情享乐,在国外受教育的那些年,没人敢强迫他念书,连父亲在世时也没勉强过他。 事实上他根本不需要费神念书,他家有的是钱,不用靠学问来翻身,光老爸留下的遗产就足够他挥霍三辈子也花不完。 “魏征是唐太宗李世民底下最敢谏言的大臣。”连这都要她来解释,这位音乐界奇才有念过国小吗? “大臣?听起来不错。”他微笑。 “念过历史的人都知道,这是一份没事找死的工作。” “放心,你就算犯错,我也不可能砍你的头。”东方行傲轻松地笑了笑。 “你只会开除我跟我朋友。”这是她唯一担心的事。 “我保证,绝不辞退你跟你朋友。” “就算我让你气到跳脚?” “是的,我不会那么没风度。”他撇撇嘴。 此刻除了信任之外,她好像没有其他的选择,刑见幸决定先答应他,反正“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好吧,我现在可以下楼工作了吗?” 获胜。 东方行傲满意地咧嘴一笑,对她比了一个手势。 “请。” 她走了两步,突然回头。 “对了,如果你以后想裸睡,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暗示,我不想像刚刚那样‘打扰’你的睡眠。” “没关系,我完全不介意。”事实上,他很享受出现在她脸上的微红酡晕。 听见他施恩的语气,刑见幸嘴角微微抽动,勉强维持脸上的微笑,尽量心平气和地开口。“可是老板这样跟我‘坦诚’相见,对身为员工的我来说,实在很……嗯……不妥……” 哪里不妥?东方行傲不悦地挑眉,认真研究这件事,占便宜的那方应该是她才对。 “那是你的问题,你自己想办法。”说完,他又躺回床上。“对了,楼下的窗帘可以稍微打开一下,屋子里面的确需要晒晒太阳。” 他闭上眼,决定要在脑子里把谱到一半的曲子完成,再到琴室把曲子写出来。 “人也需要!”说完话,刑见幸真想立刻一口咬掉自己的舌头。 不要鸡婆。 事关好友的工作,丝毫冒险不得,她一次又一次不断提醒自己。 “一次一点。”他不想赶跑满脑子的灵感。 “是,老板。”刑见幸飞快补上这句,同时很庆幸这次老板没有再对她的“美意”吹胡子瞪眼。 东方行傲听见她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不自觉露出久违的真心浅笑。 他向来厌恶一般人自以为是的说教态度,但她说的话他却不觉得反感。 大概是她的态度很坦诚又认真吧!令他无法将之随意抛诸脑后。 她是他见过最鸡婆的女人,而且还是最糟糕的那种冲动型鸡婆,第二次见面,她不时懊悔、不时惊讶,变幻万千的表情实在很有趣。 这一天,在刑见幸乖乖下楼打扫时,东方行傲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但是工作出奇顺利,竟然连续写出两首歌。 全世界的人都疯了吗? 此刻,星期五的深夜,刑见幸看着眼前躺在草地上、全身湿漉漉的性感男人,不敢相信这种事情居然会发生在她身上! 一个晚上遇到两宗自杀事件,老天爷是不是嫌她过得太轻松,所以故意出这种人生考题来考验她? 今天从补习班下课后,她照例到医院看母亲,母亲的状况越来越糟,医生说如果再等不到适合的心脏动手术,恐怕病情会很不乐观。 她在医院待到晚上十一点才离开,骑着脚踏车回家,途中经过一座大桥,她眉头深锁、心事重重,除了担心得尽快安排动手术的事之外,最让人烦恼的是庞大的医药费。 一下子要她去哪里生出这么多钱? 就在她思考着要再多找份工作增加收入的当下,她突然发现桥边站着一名穿着病患衣服的男人,那人脸色灰败地望着桥下的水面,似乎有想不开的念头。 “伯伯!不要冲动!”来不及细想,她下意识地叫出声。 只见伯伯转头看她,停止了跨出围栏外的动作。 刑见幸马上跳下脚踏车,小心翼翼地靠近伯伯,好声好气地规劝对方不要随便放弃自己的生命,同时衡量情况,如果万不得已非得跳下去救人,以她曾是游泳校队的泳技、大学时还参加过两年的水上活动社,有在山里小悬崖玩跳水的经验,应该可以帮助她顺利救人。 而且她曾经参加过救生员训练,来过这里实习,对这片水域还算熟悉,现在,她只能祈祷晚上的水流没有那么湍急。 伯伯本来没有理会她,直到她开始掏心掏肺,跟他分享自己真实的故事—— “伯伯,我知道在病床上躺久了很难受,我母亲也跟你一样住在同一间医院,每天都要跟自己的身体奋战,但是她没有放弃,她需要一颗心脏才能继续活下去,她现在还很有信心的在等待着。” “我的病,不是一颗心脏就可以解决的。”老伯伯愁容满面,跨出栏杆外的那一脚在半空中晃呀晃。 刑见幸看出他的犹豫,马上乘胜追击—— “伯伯,你不为自己想,也应该为你的家人着想,如果你自杀的话,他们心里会有多难过,你知道吗?如果有一天我母亲放弃了自己,我一定会责怪自己一辈子的,毕竟都是我的错,没有能力给她最好、最有效的治疗,所以才会让她作出这样的决定。” 刑见幸停顿,看见伯伯脸上的坚决表情稍微松动了一下。 “不……我的情况比较复杂,而且我没有子女,就连我溜出医院也没人注意到……”伯伯的话尚未说完,耳边传来引擎熄火的声音。 太好了,终于有人发现这里需要协助。 刑见幸脑中刚闪过这个念头,立刻听见“砰!”一记强而有力的甩车门声。 她还来不及回头,一抹高大身影毫不犹豫地冲过她身边,无视于她跟伯伯的存在,“扑通!”一声直接从大桥上一跃而下。 她愣住,现在是什么情形? 刑见幸呆呆地和伯伯互看一眼,接着,他们的视线不约而同看向旁边那辆顶级跑车,再次证实刚刚的人影不是他们的错觉。 “我不会游泳。”伯伯连忙举起双手。“而且……我……我也该回……回去了。” “伯伯,你快回去报警,我先救人要紧。” 反应过来后,刑见幸交待伯伯记得报警,而后迅速脱下外套,深吸一口气后纵身跳入河里救人。 几分钟后,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把男人拖上岸,稍微喘息个几秒钟,她立刻对男人施以人工呼吸。 她很幸运,这片水域情况比她想像中稳定许多,她才能顺利将人救上岸。 在两人嘴唇相碰的那一秒,刑见幸微微瞠大水眸。 这男人没昏过去? 发现对方睁开眼睛看着她,她双手抵在对方胸口想起身,不料男人强健的双臂选在这时候发挥功用,从背后将她牢牢锁住,拥着她吻个不停。 可恶!刚才在水里的时候如果他也愿意稍微使用一下自己的双臂,她现在就不会累得跟狗一样。 刑见幸差点被对方吻到断气,她一定是遇到神经病,而且还是病情最严重的那种! “你——”她好不容易挣脱男人的怀抱,正想开骂,却突然认出眼前人,震惊到忘了说话。 “嗨,鱼缸小姐。”东方行傲从容地跟她打招呼,吻她的感觉真是出奇的美好。 没想到他们会在这里巧遇,他突然有种重生的感觉,看到她就觉得很开心…… 他已经很久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开心了。 和一屋子人在派对上饮酒作乐并不开心,说穿了,那只是放大自己的空虚罢了。 因为体认到这一点,所以他才会受不了,独自驾车离开,摆脱满屋子的人与笑声,把现实所有一切远远抛诸脑后。 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投身于冰冷的河水中,每当被那种虚假的氛围包围住时,只有置身冰冷的河水里,他才能稍微感觉到自己还活着,而非只是行尸走肉。 他不怕死,真正令他恐惧的是——虚度一生。 然后她出现了。 像空无一人的黑暗世界,终于透进一丝触动人心的微弱光线。他下意识游向她,任凭她小小的手牵引住自己宽大的手掌,那一刻,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温暖。 因为她的出现,瞬间,他像拥有了全世界。 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楚感觉到自己清晰的心跳。 刑见幸不可思议地紧盯着他,不敢相信自己刚才救起的神经病,居然是——他? “你——”她还是很难接受自杀男是自己的老板。“喝醉了?” “没有。”东方行傲松开手,单手撑坐起来,扬起刺眼的灿烂微笑。 “所以你刚才是头脑清醒地跑来自杀?”她笑不出来,很生气、非常非常生气。 “我没有要自杀。”他不当一回事地笑了笑。 “但是你的确从上面跳下来。”她指控。 “你不是也跟着跳下来?”东方行傲伸出一只手想抹去她颊边一小点脏污,却被她皱着眉挥开。 “我是为了救你!”她提高音量强调,清清楚楚告诉他——他们之间天大的不同。 “所以从上面跳下来的,并不完全都是想自杀的人,对吧?”这才是他真正想表达的意思。 东方行傲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差点把刑见幸气坏了,但他不懂她为何生气,对他来说,跳水只是很普通的活动。 从极高的地方纵身一跳,让身体近乎垂直地切入水面,爆出扎实的“啪!”一声,就像一条难缠的鱼翻出水面,又落回水里,对他而言,那个单音代表的是强健生命力。 收敛的水花,是他漂亮落水的徽章。 跟他在国外玩的极限运动相比,这处水域简直就像针对幼稚园儿童设计的一样安全。 “你把我搞糊涂了。”刑见幸气愤地站起身,拨开挡住眼睛的湿头发,决定尽快回到桥上。 她受够这个夜夜狂欢、一掷千金的疯子了! 他可以假装忘记自己的百万跑车还丢在路边,但她却无法撇下自己唯一的脚踏车不管。 她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可以那么疯狂,他可以轻忽自己的生命,但她的生命很宝贵好吗! “我只是想泡泡河水,冷静一下。”东方行傲跟着她站起身,头一次跟人解释自己的行为。 “如果只是想泡泡水,为什么不选择你家的游泳池?”她才不会轻易被他唬弄过去。 “别担心,我很擅长跳水。”他低沉的嗓音里有浓浓的空寂。“再说,现在很多人在我家。” 刑见幸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她眼里危险的行为,居然只是他寻找刺激的跳水活动?他——很好,她这次真是鸡婆得相当彻底。 “随便你。”她什么话都不想说了。虽然明白他只是想一个人冷静一下,不过,谁会像他用这种方式? 开车到山上吼一吼,或是飙去海边吹吹海风,都是很不错的选择,想要独处她可以理解,但有必要跑来跳河吗? 算了,别人她不敢说,但如果对象换成他,大概就有这个必要吧,不晓得他自己有没有察觉这一点? 因为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狂人,与众不同到常人难以理解! 幸好他只是她短暂的老板,不是男朋友,否则光想弄懂他诡谲的心思,就够她筋疲力尽的了。 两人很快走回桥上,时间已是凌晨,桥上没有什么人车。 “你有没有受伤?”这是东方行傲生平首次主动关心一个人,感觉还不坏。 “没有。”她不耐烦地回答,深吸一口气,又再深吸一口气,提醒自己要冷静,好歹他目前是她的老板,就算他的生活很夸张、行为很脱轨,他毕竟还是付她薪水的老板! 一会儿后,她平缓下情绪,开口解释道:“我大学的时候是游泳校队,还受过救生员训练,这种程度还难不倒我。” “原来。”他点点头。 “我可以跟你确认一件事吗?” “什么?” “以后如果我经过桥上,又看见你在那里大玩不要命的跳水活动,可以假装没看见吗?”她可不想再冒险一次。 她现在最应该做的,是赶快再找一份兼职,用力赚钱、存钱、照顾母亲,而不是陪他这位衣食无忧的富家公子从事无聊的刺激活动。 “其实没那么危险。”他低声咕哝。 “老板,请你回答我的问题。”她很坚持要听到他的答案。 “叫我行傲吧。” 看到她不认同的皱眉,他连忙随口丢出一个理由。 “好歹你也是我的救命恩人。” “我以后绝对不会想再救你。” 听见她可爱的咕哝,东方行傲忍不住低沉地笑开。 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刑见幸偷偷瞪他一眼,不料却刚好被他逮个正着,他没生气也没制止,反而对她亮出白牙,露出性感到要命的微笑。 走回桥上后,东方行傲很理所当然地轻松把刑见幸的脚踏车抬起来,丢到自己的跑车后座。 刑见幸抓住他正要关上后车门的手,疑惑地问:“你要做什么?” “回报你。”他对她微笑。 “什么?”她一头雾水。 “上车吧。”东方行傲抓住她的手,凑近唇轻吻了一下,看见她像被火烫到一样立刻收回手。 “我赶着回家。”刑见幸只觉得莫名其妙,急忙宣告自己的行程。 “今晚不行。”他一脸抱歉地对她摇摇头。 “这不是你可以决定的,我很忙,没时间陪你到处晃。”她索性自己打开后车门,想搬出自己代步的脚踏车。 但是东方行傲却一把拉住她。 “的确,我同意你刚刚的话,不过我有权决定另外一件事,还记得吗?”他语带暗示地说。 “你不可以拿工作来威胁我。”她抗议。 “我不想为难你,上车吧,我必须找个认识的医生确认你毫发无伤才安心。”他将她带往副驾驶座。 再拖下去,警察搞不好都快来了。 “我真的没事。”刑见幸还在挣扎,她真的不想跟他独处。 他的疯狂、夸张行径、奇怪举止……别人做来可能很奇怪又突兀,但他却反而让自己更加散发出危险且迷人的气息。 每次跟他单独相处时,她的心跳就会不断加速,思绪纷乱难以自已。 “这部分,我只相信医生说的话。”东方行傲动作轻柔的将她送进车里、关上门,然后快速绕过车头,迅速坐上驾驶座。 “你家现在很多人,带我回去很奇怪。”在他发动车子前,她试着做最后的挣扎。 他看着她,得意一笑。“放心,我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去。” 说完,他发动车子扬长而去。 当他们离开五分钟后,徒步走回医院的伯伯总算报了警,只是当救人的消防车赶到时,深夜的桥上早就没有跑车的影子。 第三章 邢见幸被带到东方行傲名下的一间山中别墅,医生很快就来了。 那是一位很和蔼可亲的老医生,和东方行傲是旧识,两人一见面,老医生便开地眨眨眼睛,劈头就问:“这次是什么?跳河还是大峡谷?” 披着温暖毛毯坐在沙发上的邢见幸一听,手中紧握的茶杯猛然一抖,里头的热茶差点洒出来。 她有没有听错,跳峡谷,那还能活吗? “别开玩笑,大峡谷又不是想跳就能跳,还需要很多安全装备。”东方行傲警告地看了老医生一眼,暗示他不要乱说话。 邢见幸困惑的眼神,不断在东方行傲跟老医生之间转来转去。 他在开玩笑对吧? 跳大峡谷也太疯狂了吧! “你泡茶的功力依然好得没话说,跟你父亲完全一样,不过,他一定没料到你会变成今天这样。” “如果他能活到今天,会有心理准备的。”东方行傲撇嘴一笑。 老医生放下茶杯,将注意力放到邢见幸身上。“小姑娘,哪里受伤了?” “我好端端的,什么伤没有。”她立即表明。 “看来有人瞎操心了,对吧?” 老医生对她眨眨眼,像个亲切的老爷爷一样,随后示意她放下茶杯,开始做起一些基本的检查。 “不只瞎操心,还很专制、莫名其妙、目中无人。”她毫不留情地继续批评。 东方行傲坐在他们对面,双手环胸,修长的双腿相叠,面对他们联手夹攻的场面,没有给予过多的理会。 “放心吧,他目中无人早就不是新闻,你比较需要担心的是他对你的关心,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他这么关心一个人。” 老医生一面说话,一面有条不紊地检查。 如果他猜得没错,东方行傲这小子今晚找他过来,表面上的理由是为了给小姑娘检查身体,其实真正的用意应该是带自己喜欢的女人给他看吧! 就像行傲的父亲当年一见到行傲的母亲,两人第一次约会便直接跑到他的医院里,宣告这女人将成为他生命最重要的一部分。 这对父子一个样,对于看上眼的东西,向来有绝对的自信可以完全拥有。 他跟东方的父亲是国中同学,东方的父亲是个很有个性的男人,热爱冒险,喜欢单打独斗,创立了自己的公司,累积了富可敌国的资产后,全数丢给专业经理人管理。 东方的父亲一生没有浪费过生命一分一秒,什么事他都卯足全力去争取,去尝试,最后他死于一场极其危险的深海探险,沉入了深深的海底,再也没有回来过。 与其躺在病床上等生命一点一滴消失,对东方的父亲来说,这样的离开应该是个好结局。 向来独来独往的东方行傲因此养了一条鱼,据说外形就像他父亲当时一路追踪到深海底的鱼类,特色是在腹部下方有一条金丝线。 不过,东方行傲找到的这条鱼只是可遇不可求的金鱼突变种,并非真正的深海鱼。 他是东方行傲最亲近的友人,知道东方行傲某些方面遗传到他父亲的狂傲,某些方面却又遗传到钢琴家母亲的细腻易感,即使嘴上不说,但他知道,这孩子一直在用某些方式怀念他去世的父亲和母亲。 他的母亲是在当代被誉为钢琴精灵的音乐家,爱好饮酒,在儿子十八岁时因为肝癌过世,东方行傲之所以时常办party饮酒作乐,其中最大的原因正是因为想念他的母亲。 有这样才华惊人的父母,东方行傲天生是个矛盾的综合体,复杂诡异难以捉摸,却因此极度迷人,他很期待看到这孩子找到命定的另一半。 “尤其还是一个女人。”东方行傲自嘲的补了一句。 “这小子总算开窍了。”老医生感叹地说。 “什么东西开窍了?”邢见幸困惑地问。 “小姑娘,听我一句话,事情不能只看表面,人也一样,真心往往藏在层层掩饰下,例如,有些人总是用荒唐的生活来掩饰自己渴望得到真爱,你懂吗?”老医生苦口婆心地交代,最后还故意暗示地眨眨眼。 “嘎?”她张大嘴呆住,整个有听没有懂。 “你什么时候改行当心理医生了,我怎么不知道?”东方行傲没好气地插嘴。 “医生是关心你。”邢见幸听见他的的话,立刻皱起眉头,朝他发难。“都已经三更半夜,医生居然因为你一通电话而跑到这种深山里面,你应该好好谢谢他才对。” “小姑娘,你的心肠真好。”老医生双手捧着心脏,一脸深受感动的模样,让东方行傲不禁笑出来。 邢见幸瞪他一眼,这有什么好笑的? “别被他骗了,他是爱陀剧团的团长。”东方行傲突兀地解释。 “什么?”邢见幸愣了一下。 老医生连忙解释,提到自己的兴趣,骄傲地陈述:“东方说的没错,我自己拥有一个舞台剧团。小姑娘,我总不能一辈子只做一件事吧?医生是我的职业,剧团是我的兴趣,有时我会倚老卖老要行傲写几首曲子给我,只要加入他编的曲子,我们的戏就会更感人,他的曲子就是这么有渲染力。” “你不只创作流行歌,还为剧团编曲?”她很诧异。 东方行傲没回应,只是挑眉冷瞄她一眼。 看她惊讶的模样他就不爽,在她心里,他到底是个怎样的男人? 难道只是个爱办party,爱喝酒、个性冲动的不入流角色? “对他来说,写曲只是小菜一碟,他没跟你说过吧,他名下还有不少产业,前阵子更新开了一间汽车改装公司,赚进大把钞票。” 老医生检查完毕,对东方行傲微笑,表示小姑娘的身体一切无羔,开始跟她报告起东方行傲的身家背景。 “汽车改装?”邢见幸越听越觉得神奇。 她蹙着眉头看向东方行傲,怎么好像没有事可以难倒他? 她知道他很有钱又很有才华,想法很独特,不是她这样平凡的女孩可以理解的,她应该离他远一点,但危险的是,他魅力无穷,跟他单独共处一室,她很难不注意他,不被他影响。 “他父亲从前也很迷赛车,这对父子共同点就是爱冒险,我以前还觉得东方就算没淹死在海里,尽早也会死在赛车场上,尤其是他母亲过世的头几年,东方不管做什么事都是一副不要命的样子。”老医生低沉的语调带出事过境迁的淡淡忧伤。 “其实他今天的表现也相当可圈可点,从大桥上跳进河里,毫不犹豫,眼睛连眨一下都没有。”邢见幸不会错过可以念他地机会。 现在她有此明白了,东方行傲诡异的行为和个性是其来有自,遗传基因的力量真不可小觑。 “跳个河根本不算什么,尤其对东方家的男人来说。”老医生站起身,摇摇头,大有“年老了身体不中用的感慨”,看着这对漂亮的小情侣说道:“好了,确定大家都没事,很健康,我也该走了,都凌晨三点了。” 东方行傲送老医生走到门口,司机早已开车在外头等待。 他看着老医生坐上车子,挥手示意后,车子缓缓开动,驶出庭院的雕花大门外。 “好了,这下子你满意了吧?”确认老医生离开后,邢见幸双手抱胸站在窗边对他开炮。 “满意什么东西?”东方行傲不明所以地挑高眉。 “千里迢迢把我带到这里,还麻烦老医生过来,现在确定我的身体没事了,高兴了吧?” 他真是个自以为是认为全世界都该绕着他打转,她是不得不听他的,不过这样麻烦一个老医生,她真的看不过去。 尤其对方还是他父亲的朋友,他难道就不能稍微体贴一下长辈吗? “我没你想的过分,老医生就住这附近,来这里也没多远。”东方行傲终于搞清楚她在气什么。 真是个爱教训人的女人。 但是被她念,他的心情却很好。 她跟他不同,总是对小事很认真,这样的态度令他深深着迷,也有心想改变自己冷漠的个性。 之前他不明白,现在他才弄清楚,为什么他会这么在意她。 从她第一天到他家打扫,打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来时,他就被她影响了。 从来没有人像她这样对他说话,她让他有种活在真实世界里的感觉。 活了二十七年,他现在才明白自己到底在找什么,他应该放下过去,认真的往前走,不该故意冒险,缅怀父亲狂人般的过去,也不该纵情晚宴学习母亲的荒唐。 所以他坚持带她来到这里,原因除了是担心她的身体之外,另一方面也是想让她见见父亲生前唯一的好友,等于宣告她在他心里占有很重要的地位。 虽然有点挂心,但他很喜欢自己现在心里有个人的感觉,很忠实,原来这就是心有所属的感觉,从此他的心不再空荡荡的。 “真的?”她怀疑。 “这里不是随便谁都可以进来,整座山头大约隔两公里就会有一栋独立的别墅,屋主个个非富即贵,很懂得享受遗世独立的恬静。”他解释给她听。 “是喔,我刚才没注意看……” 时间这么晚了,刚才来的一路上,她没心情看窗外的景物,只觉得他大概又在整她,竟然带她来这么远的地方,心里不断在骂他。 “明天一早你可以注意一下,重点是每座别墅的构造完全不同,从建筑物外观整体设计到屋里的格局摆设,都是屋主亲自决定后,再交由专业人士打造。” 东方双手插在裤袋里,倾身向前,税利黑眸直视她的眼睛,眸底跳跃着迷人的火光。 “明天一早?”邢见幸瞪大双眼,“我已经检查完毕,确定身体没问题了,你不是应该送我回家了吗?” “这里有六间客户,都在二楼,你随便挑一间先睡吧,卧室里该有的都有。”他笑了笑,对她的疑问不答,直起身子转身就走,动作干净俐落。 “可是--” 她追上去,不敢相信他居然要她留在这里过夜? 如果在台北市,她大可从车里挖出自己的脚踏车,根本不用看他这位大少爷的心情来决定自己的去留。 但现在在山上,她被困在这里进退不得。 “放心,这里的东西应有尽有,而且绝对干净,每周都有专人过来打扫一次。” 这个臭男人要耍她到什么时候啊? 邢见幸吃力地跟在他身后上楼,焦急地表达自己的立场。 “可明天我还要去你家打扫,你忘了吗?” “我没忘,明天一早我们一起回去。” 正说着,东方行傲毫无预警地停住脚步转过身,她反应不及,差点一头撞上他结实的胸膛。 东方行傲体贴地伸手牢牢扶住她,邢见幸意识到他可靠的大掌正搂着她的腰,不由自主地心跳加快。 他低头吩咐:“现在赶回家太晚了,你乖乖去睡,别忘了,睡前先洗个舒服的热水澡。” 趁她被连串动作弄得恍神之际,东方行傲干脆直接牵起她的手,先将她送到他认为最舒适、景观最好的客房前。 “忘了跟你说,衣服可以丢到洗衣间里那台叫什么名字的机器里,用起来还算方便,从清洗到烘干只要一小时。” 他倾身贴在她耳畔交代,察觉到她的脸红,邪肆嘴角倏地一勾,在她意识到之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她鼻尖落下一吻。 “晚安。” 等她终于回过神时,走廊上已经没有他的踪影,但他贴近她吐出那两个字的音频跟温热气息,依旧在她耳边隐隐作响,更加染红了她的娇颜。 隔天上午-- “该醒了吧?” 睡梦中,低沉悠扬的好听嗓音穿过梦境,飘进邢见幸的意识里。 “知道现在几点吗?” 这句话,像根针瞬间刺破她恍惚的意识,邢见幸立刻翻身坐起,定睛一看,马上惊叫出声-- “你……你……怎么会在我房里?” 东方行傲嘴角一撇,拿高手中钥匙在她晃呀晃,使坏的表情尽现无遗。“这是我的屋子,每个房间都归我管。” “你的屋子?”她双手抓着棉被,快速打量四周,关于昨晚的所有记忆瞬间涌入她脑海。 她通通想起来了,对了,等一下还要去他台北的家打扫…… “稍微梳洗一下就下楼来,我饿了。”东方行傲站起身,一身昂贵的休闲服将他高大的身形衬得更加挺拔。 邢见幸痛苦地双手抓着头发,因为昨天太晚睡,没睡饱的她头有点痛,她左右张望,试图弄清楚现在到底是几点。 只见东方行傲走到房门却突然停住脚步,转过身,露出令她呼吸瞬间停止的俊美微笑-- “我差点忘了跟你说。”他饶富兴味的,在她胸前打转了一下。“我不介意你穿这样下来帮我弄早餐。” 闻言,邢见幸猛地低头,赫然发现因刚才的动作,自己的睡袍微微向外敞开,露出了一点春光。 难怪他刚才会笑得可恶。 她没理会他的调侃,第一时间冲到洗衣间,拿出昨晚累到忘记取出的已烘干衣物,冲回房间,脱掉自己在衣柜里找到的柔软睡袍,三分钟内整装完毕下楼。 “要出发了吗?” 邢见幸一到餐厅,劈头就问。 “要,但要等我吃过早餐。”东方行傲站在咖啡机前,专注地调整所有设定,说话时,头都没抬一下。 “你所谓的早餐是指咖啡吗?”她问。 根据前几次在别墅看见他吃早餐的习惯,通常只有一杯热咖啡。 “如果有煎蛋、培根、吐司、火腿……当然更营养一点。”他还是没有看她,继续操作手中最新机种的美式咖啡机。 “先跟你说,我已经迟到了。”邢见幸丑话先说在前头。 刚才她看到时间吓了一跳,虽然昨晚她凌晨四点多才睡,但今天睡到九点也太夸张了,难怪他会跑来叫醒她。 好奇怪,自从妈妈住院后,她已经很少完整地睡超过三小时,没想到自己居然能在这栋陌生的屋子和一个性格乖张难测的男人单独共处一夜好眠? “我知道,反正付钱的人都无所谓了,你也无须坚持。”他从咖啡机前抬起头,有点失望地看见她已换回轻便的衣装,而不是穿着带点小女人性感的雪白睡袍。“愿意帮我弄点早餐吗?” “有食材吗?”她问。 “冰箱有。”他伸手指向她身后的大冰箱。 “又是一星期补一次?”邢见幸悠闲地问。 “你很清楚嘛。”东方行傲朗声笑了,经过这一晚,很奇怪的,他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又往前迈了一大步。 对谈气氛轻松,就像真正的朋友一样。 如果可以,他愿意付出一切,只希望当下的感觉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你昨晚才跟我提过,想忘记也难。”她嘟嚷。 接下来,他们没有再多说话。 清晨山间空气清新,白雾弥漫的美景让人就像置身于童话故事时里,东方行傲忙着煮咖啡,而邢见幸则开始动手应烹煮香气四溢的早餐。 “你--” “你--” 好一会儿后,两人突然同时开口,诡异的默契让他们转过头,紧紧凝视彼此,许久后,他才率先回过神。 “你先说。”他难得把优先权让出来。 “你的蛋要全熟吗?”邢见幸移开视线,把注意力放回手里正在进行的工作,用锅铲把呈现金黄色的培根弄进盘子里。 “什么?”他的蛋? 霎时,东方行傲脸上闪过一丝不解,困惑地低下头看自己一眼。 没听到回答,邢见幸皱眉,快速抽空瞄他一眼,立即看见他脸上鲜少出现的迟疑跟不确定。 “我是说,你早餐的鸡蛋!” 她没好气地瞪他一眼,不甚高兴的又碎碎念了一句。 “想哪里去了你……”迟早她会当着他的面吐血给他看。 “抱歉,从来没人问过我类似的问题,而且一大早我脑袋好像还没清醒。”他恍然大悟,也感到莫名的愚蠢跟好笑。“全熟,谢谢。” 别的女人他不敢说,但她这么正经八百的,就算等到他死,她恐怕也不会在他面前开黄腔。 “你刚刚要说什么?”她不太高兴地问。 见他自己一个站在咖啡机前,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浅笑,她的心跳就会不自觉加快。 再这样看着他微笑的样子,她尽早有一天会心脏病发作。 “你的咖啡要不要加糖?”东方行傲煮完咖啡,迫不及待先喝了一口。 “当然要,我喜欢糖跟奶都很多的咖啡。” “可以解释一下是怎么个多法?”他皱眉。 向来只喝黑咖啡的他,对糖跟奶的比例完全没有概念。 “糖三匙,鲜奶半杯。”邢见幸理所当然地说完,马上看见他转过头盯着她看,脸上出现难以置信的表情。 “那是咖啡吗?”他紧紧皱眉,拒绝承认脑中想像图是咖啡。 “当然是啊,里面有半杯咖啡不是吗?”她继续认真处理火腿。 “不到半杯。”他纠正。 “真严格。”她微嘟起嘴。 “你干么不直接喝鲜奶?”东方行傲很不喜欢自己精心煮的咖啡,被鲜奶跟糖喧宾夺主,连忙建议。“我可以帮你热一杯鲜奶,或者是帮你挤杯果汁什么的,很营养。” “你把整个厨房弄得咖啡四溢,然后建议我喝别的,这根本就是存心整人。” 邢见幸搞定手中的火腿,又拿出一些新鲜蔬果切切弄弄。 “好吧。”见她一定要喝咖啡,他只好妥协,不过他还是很坚持地低喃了一句。“咖啡牛奶一杯。” “随你怎么说。”反正她爱喝就好了。 早餐用餐过程十分愉快,超乎他们想像的自然且互动良好。 在他们酒足饭饱离开餐桌前,东方行傲忍不住问了一句,“愿不愿意以后每天都来帮我煮早餐?” 他希望这样亲密自然的相处,可以持续到永远。 “你别开玩笑了,我可没空服侍你这个大少爷!”邢见幸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只当是个无聊的玩笑,再说,跟他单独相处对她来说,危险性还是很高的。 只有东方行傲心里清楚,他说的话是认真的,他深切地盼望两人天天一起用早餐的未来。 只是不知道究竟还要多久,那一天才会到来? 第四章 晚上七点,东方行傲已经坐在钢琴前一整天了,满脑子旋飞着无数音符,但他却连一小段旋律都谱不出来。 他思绪纷乱,想着他多年来千篇一律,令人感到厌倦的生活。 音乐、狂欢、处理父亲留下的产业报表,这些产业虽然平常都交由专业经理人打理,但有关营运状况的报表还是会定期送来让他过目。 父亲在世界各地共留下五十多间公司,他自己创立的也有十多间,每个星期一如果没有要进录音室,手边就会出现一堆报表,偶尔他的写曲灵感顺利时,他还能有余暇可以研究投入新产业,再开几间公司来玩玩。 他从小就喜欢玩各种产业的虚拟游戏,像是百货商店,餐厅汽车改装,媒体大亨……直到有天他发现自己手边的钱多到足以来真的时,他的游戏便正式搬到现实人生里。 每个星期五及周末晚上,都是他举办派对的时间,饮美酒,纵情享乐,冷眼看世间百态…… 这些曾是他创作灵感的泉源,日复一日,从灵魂幽暗深处挖掘出人性最真实的呐喊,然后谱成曲子。 他习惯了透过饮酒,派对以及极限运动来感受自己还活着的事实,阴暗是他灵感的来源,阳光从来都不是。 但他变了,因为邢见幸出现了。 他感觉到自己的心还真实地跳动着,依然对真爱有无限期待。 很诡异,他甚至说不上来为什么,她对他而言,仿佛存在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只是,他背负着父母的过去阴暗且孤独地生活太久了,让心底重新住进一个人,需要很大的勇气。 他十分确定自己的心意,之所以还没大张旗鼓地跟她表白,是因为他不想把她吓跑,人在面对越珍惜的东西时,态度总是出奇的小心。 她不来打扫的时候,他格外无聊,想着想着忍不住拿出手机打给她,同时起身出门,坐进跑车里。 “邢见幸?”电话一接通,东方行傲立刻问。 “我是,请问你是---”邢见幸困惑地皱起眉,随即认出他极富磁性的好听嗓音,“老板?” “在忙吗?”直接切入主题。 “现在没有,我刚下课,正从补习班走出来。”她忙着在想今天晚餐要吃什么,担仔面是卤肉饭? 晚一点她还要回家炖香菇鸡汤,老妈最喜欢她炖的鸡汤,今天早上去看她的时候一直吵着要喝,真是比小孩还会撒娇。 “你去补习?” 东方行傲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诧异,闻言,她扑哧一声笑出来。 这男人不但神秘到家,连思考逻辑也异于常人,他是第一个这样问她的人,“我是在帮小朋友补习,作文班。”她如实回答。 “所以你今晚没事喽?”他马上做出结论。 “也不是完全没事,怎么了?” “你现在在哪儿?给我地址。”东方行傲减缓跑车的速度。 邢见幸左右看了一下,把地址报给他之后,才想到要问:“为什么你要问我这些?”讲了半天她还是摸不清这通电话的重点是什么。 “乖乖待在好里别动,等我五分钟。”看着瞬间被挂掉的电话,她愣住,真的乖乖站在路边等他,没多久,一辆跑车突然精准地停在她面前,邢见幸被他吓出一身冷汗,还来不及抗议,就被他直接押上车,随后的所有事情,简直令她匪夷所思。 他先带她到一间专卖时尚精品服饰的造型名店,一个小时后,等他们再再度上车时,她已经蜕变成性感又时尚的漂亮宝贝。 “你到底在做什么?”终于,在东方行傲开车回到别墅时,她隐忍了一路上的疑问随着怒气一起爆发了。 他又在玩什么无聊游戏了,拖着她大街小巷满街跑,最后还拉她回到这里? 他是不是忘了明天早上才是她工作的时间,不是现在! 她没时间陪他到处乱晃,她还要回家炖鸡汤,这样明天打扫完他的屋子后,她才来得及带鸡汤去看老妈! 东方行傲没有急着解释,反而直接下车,走到她那头,生平第一次动手帮女人开车门。 独特的嚣张引擎声方歇,已经引来不少参加派对的宾客们透过别墅窗口注意他们。 “不下车吗?”东方行傲炯亮的黑眸紧盯着她,嘴角有抺轻松的微笑,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心底正盘旋着久远的紧张的情绪。 这是他第一次挽着女人出席派对,以前他从不这么费事,派对上到处都有新女伴可以认识,为什么还要特地带人出席? 但现在不一样了,他想带她出席公开场合,一方面宣告她是他的女人,另一方面也宣告自己已经心有所属了,这种感觉他相当着迷。 “你先告诉我到底要干么?”邢见幸蹙着眉头,脸色很不好看。 她决定被动接受他一连串莫名举动的忍耐度就到这里为止,如果他不说清楚意图,她马上转身就走。 “我只是想邀请你来参加我的派对。”他朝她伸出手,模样既绅士又迷人,他想让她更了解他,包括他的生活,工作,过去,成长背景…… “你确定是邀请,而不是绑架?”她还在生气,但等她惊觉时,才愕然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交到他手掌里。 东方行傲闷闷地笑开来,低沈的浑厚笑声在他胸腔里鼓动着,加快了她的心跳。 “我以为……”他噙着微笑,语调慵懒地沈沈扬嗓。“你会好奇那些酒瓶是怎么来的?” 东方行傲一手轻靠在她背部,引领她走进人声鼎沸的别墅里,一路上遇到的人都停下正在交谈的举动,朝他点头示意或举起酒杯示敬。 他的回应很俐落且统一,清一色轻点头回应。 “我是很好奇没错。”邢见幸皱眉,嘟哝了两句后,抬眼瞪向他。“但好奇不代表我想一窥究竟。” 她局促不安地低头猛往前走,现在她的心思全在老妈想吃的食物上,她对他的世界感兴趣,他对她而言也有一股难以抗拒的吸引力。 但他现在可不可以不要烦她? 她没空陪无忧无虑的有钱人玩游戏,莫名其妙把她打扮成穿小礼服,高跟鞋的淑女,活动一点都不方便,她想逃都不行。 医生已经说了,三个月内如果再等不到合适的心脏,老妈的身体可能会因此完蛋。 光是老妈的事就已经够她六神无主,真的没有多余心力可以应付他。 “你不要紧张,我只是想让你多了解一下我的生活。”看出她的不安,他柔声说着,而后想了一下,又补充道:“目前的生活。” “让我了解你的生活?”她下意识地提高音量。 她干么要了解他的生活? 现在最需要她陪伴的是她母亲,不是他。 东方行傲将她带往一个僻静的角落,伸手取过一杯酒给她。“我希望你能对现在的我多少有些概念。” 邢见幸摇摇头,婉拒他手中的酒。 他放下酒杯,朝人群中使了个眼色,两名服务生立刻快步走向厨房。 “我为什么要对你有概念?”她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头顶上瞬间冒出几千个闪亮问号,胸口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烫。 “因为我想追你。” “你说什么?”她呼吸猛然一窒。 东方行傲又露出令她心动不已的霸气微笑。 这样说已经算保守了,其实他心底真正的想法是---他想让她待在他身边一辈子。 东方行傲深情地看着她,肯定的说:“你没听错。” 邢见幸不可思议盯着他看,心跳瞬间失控。 她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幸好服务生在此时出现,不知向东方行傲回报了些什么,正好解救了不安的她。 当服务生离开,东方行傲领着她缓步走向庭院,“为什么你看起来这么惊讶?”他好奇地问,来到庭院一处摆在草地上供人乘凉的桌椅,刻意远离人群坐了下来。 东方行傲事先请服务生布置过了,当他们来到这里,桌上已摆了两大盘热食,还为不喝酒的邢见幸准备了新鲜果汁。 “我不该惊讶吗?”她瞪着他反问。 他们认识不过才几个星期,他突然声称要追她,不会太莫名其妙了吗? 该不会是在报复什么?还是……跟屋子里的某个人打赌? 她紧皱着眉,一脸怀疑地看着他。 “别乱猜了,你该做的事情不是惊讶。”东方行傲轻易从她的表情猜出她乱七八糟的想法,直接制止她。 他拿起汤匙,挖了一口营养满分的八宝饭,送到她嘴边。 “我就是觉得惊讶,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反应?”邢见幸古怪地看着他亲密的举动,脸一红,低头拿起另一根汤匙自己舀饭往嘴里乱塞一通。 她努力想把他赶出思绪之外,不断想着----被他耽误的这些时间就算了,如果吃饱饭再回家处理食材,时间上虽然有点赶,但应该还来得及炖鸡汤。 比较麻烦的是客厅里那堆做到一半的家庭代工,就算熬通宵也不一定能完成。 东方行傲认真地说:“感受。” 碰了她个软钉子,他也不生气,耸耸肩,自己把饭吃下肚,见她吃得匆忙,又将手边一碗鲜美的鱼汤移到她面前,示意她喝汤。 “感受什么?”她回神,困惑地问,端起鱼汤喝了一口。 “例如,那个吻,例如,我们之间充满默契的互动。” “噗!”地一声,邢见幸差点喷出嘴里的鱼汤,要不是她一手很快速遮住自己的嘴,他绝对是第一个遭殃的倒楣家伙。 她狼狈地拿过他送来的手帕,把自己整理干净后,瞪着他用力强调:“那只是人工呼吸。” “我根本没溺水,所以那是一个吻,一个惊天动地的热吻。”他十分坚持这一点。 邢见幸诧异地瞪大双眼看着他。 哪来的惊天动地?当时明明就是他不放手,她推都推不开他! “总之,那不算是接吻,谁会在那个时候接吻啊?”她决定矢口否认到底。闻言,东方行傲立刻沉下脸。 “要确认吗?”他专注地瞅着她,黑眸写满认真。 “什么?”她胡乱把食物吞下肚,打算吃完撤退,然后回去自己的世界继续奋斗。他则回别墅里做他的富家少爷。 “现在再确认一次,我们之间的确存在着一股很特别的感情。”看他的表情像是认真的,她不敢再敷衍,立刻用力摇头。 “老板,就算是那个吻,我们都很……嗯……”她整张俏脸红通通的,支支吾吾半天就是没办法直接说出口。 “投入。”他替她开口。 “随你怎么说。”邢见幸站起身,直接表明立场。“但我真的没时间谈恋爱。” “我不接受拒绝。”他亦跟着站起身。 “这不是拒绝,而是现实状况。”要怎么说他才能明白?“基本上我还是希望我们维持老板跟员工的关系就好,以免未来大家都麻烦,谢谢你的晚餐,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不必送了。” 邢见幸礼貌地向他道谢,急着想闪人,可惜天不从人愿。 东方行傲冷着脸扣住她的手,稍一施力,她往后一跌撞进他怀里。 “没时间谈恋爱?不,时间是人找出来的。”他不接受这个理由。 “我知道,但比起谈恋爱,我更需要的是找出时间赚钱。”终于,她受不了地被逼出真心话来。 “你缺钱?” 东方行傲眉一皱,更加逼近她,想清楚她话里的真实性有多少?原因又是什么? 关于她的任何事情他都想知道,就像他把自己所有的一切毫无保留摊在她眼前给她看一样。 邢见幸冷肃着表情,点点头。“比一般人缺钱的情况还要严重一百倍。”原本为了支付庞大的医药费,她已经把家里的房子拿去银行贷款,现在要筹母亲的手术费,又在进行二次贷款的审核。 “我有钱。”他表明态度,不是施舍,而是认为理所当然,如果她急需用钱,他拨出一笔钱帮她又有何不可? “我知道你很有钱,但那是你家的事。”她沉下脸,抿紧唇严肃地说。 她或许缺钱,但还没失去自尊。 尽管他的态度并没有一点贬低的意味,但她强烈的自尊心依然被狠狠扎了一下。 想起前几天她离开医院前往补习班上课途中,先绕到银行确认状况,从银行经理不耐烦的态度,她已经隐约察觉申请二次贷款失败的可能性。 “为什么你那么需要钱?”他想知道她为钱烦恼的原因。 如果她不接受金援,只要能让他弄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他多的是办法可以协助她度过难关。 邢见幸正要回答,手上缀满亮片的小包包时突然传出音乐,她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拿出手机一看,来电者显示---医院。 心猛然一沉,不好的预感瞬间袭来,她对他露出一抹苦涩的微笑,将手机拿给他看,“这就是我需要很多钱的原因。” 在东方行傲的坚持下,邢见幸坐着他的车抵达医院。 当他们冲进心脏科时,等在病房外的护士向她表示,她母亲一度停止心跳,目前正在急救当中。 邢见幸又冲到手术室外等待,她把自己缩在椅子上,谁都不理,嘴里喃喃念着:“老天爷,求求你,不要把妈妈带走,求求你……” 就这样持续了四个小时,每当手术室的门一打开,她就会立刻抬头,双眼充满渴望地看着从里头出来的医生或护士。 这段时间,东方行傲已经透过管道将她母亲的状况了解透彻,也不晓得这是不是就是所谓的命运,父亲在世唯一的好友竟就是这间医院的院长。 老医生立刻调来资料仔细研究,针对邢母的病情为东方行傲做说明,最后的结论,唯一能够彻底解决的方法是——换心。 离开院长室,东方行傲回到手术室外,拿了一罐热牛奶到她眼前。 “见幸,喝点东西。” 但她完全没有反应,双眼直视前方,嘴里不断祈祷着,整个人像掉了魂似的不断发抖。 东方行傲也不勉强她,将牛奶当作暖暖包放进她怀里后,便坐在旁边,陪着她一起静静等待。 时间又经过两小时,邢见幸终于受不了等待的精神折磨,热泪不听使唤地往下掉。 老妈是不是撑不住了? 老妈从来没有进行过这么长时间的手术,情况到底怎么样?不管她怎么问,进进出出的医生跟护士都说着深奥难懂的医学名词,然后一惯满脸疲累地摇摇头。 他们从来没有这样过,仿佛在预告情况真的很不乐观。 邢见幸更加用力咬紧下唇,避免自己哭出声音。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老妈今早还吵着要喝香菇鸡汤,怎么可以不等她做好,就又把自己弄进手术室里? 她晚上就会回家煮了,不但有香菇鸡汤,还会煮好几道老妈爱吃的菜,她打算明天要让老妈高兴一下的……拜托,不要这样对她……一定要挺过这一次……不要轻易放弃,求求你…… “知道我为什么每星期都办派对吗?”东方行傲知道她在哭,所以不看她,坐在等待椅上静静说着。 不管她到底有没有在听,他依旧自顾自的把话说下去。 “我母亲在世的时候,也很喜欢参加派对,她这辈子最喜欢的事情,除了弹琴,就是饮酒,参加派对。” 邢见幸耳边传来他低沉的说话声,不过,吸引她从自我恐慌中回过神来的是他声音里压抑的痛苦。 她动作僵硬地转头看向他。 东方行傲察觉了,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温热的手帕,轻柔的抚去悬挂在她冰冷颊上的破碎泪珠。 当他修长的手指触及她的脸时,她轻轻颤了一下,下意识往后缩,这一次,他没有强势地拉回她,不过,手中拭泪的动作依旧温柔地进行着。 “我小时候很恨她,不懂为什么她宁愿花时间跟别人相处,却不愿意陪我一分钟,那时候的我平均一年大概只能跟她吃一次饭,为了报复母亲,我高中毕业后,便有计划的到欧洲各国游历不跟任何人联络,直到有一天,我父亲出现在巴黎机场等我----”他说到这里,力持镇定的表情瞬间闪过一抹深深压抑过后的痛楚,尽管很快,但她依旧清楚看见了。 “当我看见父亲的时候,没有想太多,只是很意外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扬起苦笑,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有一瞬间我以为只是巧合,直到我走近一看,发现父亲脸上有奇怪的水珠时,才意识到,是母亲出了事……” 邢见幸听到这里,不免狠狠倒抽了一口凉气。 高中毕业时他才多大,居然已经得面对如此重大的变故?他又是怎么熬过那段日子的? 生命有时候确实充满残忍,顿时,她看着他的眼神注入了浓烈的不舍与心疼…… “……从那时起,我就再也没机会跟母亲说话了,连最后一面也是看见美丽的她静静躺在棺木里,被一堆玫瑰花簇拥着的模样……有段时间,我用尽全力想要记起我们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到底是什么?不过,后来我才发觉,那根本一点意义也没有……” 望着他努力对抗过去伤痛的模样,邢见幸仿佛看见当年那个年轻受挫的他,突然之间好想伸出双手,给他一个充满支持的拥抱。 “……不管我们说过什么话,却都没有说过一句简单的我爱你……我爱你……从头到尾不过三个字,我们却从未跟对方说过……” 听着他诚挚的剖白,邢见幸胸口一紧,一颗心霎时变得又软又热,再也压抑不住排山倒海的疼惜,伸出手轻轻握住他放在大腿上,紧紧握成僵硬拳头的双手。 他浑身猛然一震,原本紧蹦的身体渐渐软化,冰凉空洞的黑眸逐渐回到现实。 “我恶搞现在的生活,有一部份的原因是想惩罚自己,有一部份则是想更贴近母亲热爱的生活……” 东方行傲松开拳头,改捧起她的双手,小心翼翼握在自己宽大的掌心里,黑眸直视她。“别担心,我不会让你发生跟我一样的事。” 闻言她喉头猛然一酸,热泪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 他为什么对她这么好?他明明就不是一个天生温柔的男人,可是他却对她付出全部的坦白跟关怀…… “你母亲绝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渐渐的,邢见幸止住了眼泪,明知道他不过只是在安慰自己,但当她凝望着他笃定的眼睛时,居然就这样深信他一定能说到做到。 就在她止住眼泪的那一秒,手术中的灯熄了------ 第五章 东方行傲甩上电话,不敢相信不过就是一颗心脏,居然还要等半年以上? 邢见幸的母亲在医护人员的抢救下虽然情况暂时稳定了,但她的心脏早已不堪使用,结果还是一样,如果不能尽快进行换心手术,一切努力都将再度化为乌有。 邢见幸依旧打起精神努力工作,每天下班都在家里跟医院之间两头跑,每次看见她眼眶底下的阴影,东方行傲的心便会隐隐揪紧。 “咦?今天怎么没有满地空酒瓶?” 星期一,邢见幸一进入他的别墅,立刻惊讶地低呼。 东方行傲坐在舒适的沙发上边喝咖啡,把电话丢在一旁,假装在看杂志。 道理很简单,现在他已经不需要透过那些脱轨的行为填补内心的空虚了,因为他有她,还有她的母亲。 “早安。”她走到他面前,微笑道早。 “早、早安……”看见她开朗的模样,东方行傲反而有些不知所措。 她先左右打量一番,苦恼地皱起眉头。“老板,今天这里好干净,有打扫的必要吗?” 又叫他老板?东方行傲不悦地挑眉。 “谁说没有?”他扔下杂志,大手随便一指,看也不看地指挥。“你去把厨房的灰尘扫干净,大概扫一下就可以,一个小时后过来找我,我另外有事情要给你做。” 大概扫一下? 邢见幸困惑地皱起眉,既然要做就要做好,什么叫“大概扫一下”? 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老板,厨房很容易藏污纳垢,整个要清干净一小时根本不够。” 东方行傲一口气将苦得要命的黑咖啡一次喝光。 她眼睁睁看着他,有这么渴吗? “上次已经跟你说过,不要再叫我老板。”东方行傲“锵!”一声放下杯子,表情透露出极大的不满。 那天,他们一起守在床边,等着她母亲醒过来之后,还一起跟伯母小聊了几句话,在伯母了解的目光下,他乘机要求她叫自己的名字就可以,还对伯母说可以把他当成像儿子一样的晚辈。 不管邢见幸愿不愿意,伯母现在拿他当成半个儿子使唤是不争的事实,她老人家还故意要他帮忙接送她回家炖鸡汤、端茶、倒水什么的。 在那之后,他又出入医院几次,趁她到补习班教课时代为陪伴她母亲,每一次过去,他都会带营养师专门料理的营养餐给伯母。 才短短几个星期,伯母就已经胖了四公斤,不但气色变好了,也有精神多了。 “是,行傲先生。”刑见幸也不多争辩,转身走进厨房,打算卯起来清洗,她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那天在医院真是一大失策,也不清楚是老妈从中鼓吹,还是被他幼年丧母的自白影响,当时她真的没办法看着他的眼睛跟他唱反调,只能答应他改掉称呼。 “等一下,你刚才不是说一小时不够吗?”他又出声唤她。 “给我两个小时好了,我应该可以搞定。”厨房里传出她的声音。 东方行傲转念一想,又改变了主意。 “我不要你清理厨房了,帮我准备两份早餐。” 朝令夕改,说的大概就是他现在这样。 邢见幸在心底嘀咕,小心确认:“你确定?” “限你半小时之内,把早餐端到我面前。”他重新拿起杂志随意翻看,结束了谈话。 用不到半小时,二十分钟后她就把两份丰盛的早餐摆在他面前。 “你约的人还没到?”邢见幸放下餐盘,随口问。 他哪有约什么人,另一份早餐是她的。 东方行傲懒得开口解释,指指身边的沙发说:“你坐下,把早餐吃完。” 她张大眼。“这份早餐是给我的?” “别吵,吃完早餐后听一下mp3里的音乐。”他拿出mp3给她。 “听音乐?”她困惑地看他一眼。 他又想干么? “照办就是了。”他催促,不忘叮咛一句。“音乐要认真听。” 邢见幸心底虽有疑问,但仍乖乖坐下,已经习惯了他的古怪。 “对了,老妈要我跟你道谢。” “道谢?”东方行傲拿起培根汉堡的手猛然一顿。 “说什么她喜欢昨天的‘黄金牛排’”。她皱眉。“那是什么?” 他满意地笑了,既然伯母爱吃,以后他会常送去的。 “我跟伯母之间的小秘密。”他咬下一口培根汉堡,细细咀嚼,吃相优雅且斯文。 “你跟长辈好像特别投缘?”她问得很有技巧。 其实她很清楚,自那晚过后,他几乎每天都会到医院陪老妈一会儿,虽然他们谁也没跟她说,默契好得很诡异,但护士小姐可是天天都很热心地向她报告,今天她的帅哥男友又送了什么东西过来。 甚至有护士疑惑地问她为什么不和男友一起过来? 每当遇到这种状况,她总是笑笑,不敢多说什么。 她也很困惑,搞不清楚他现在算是在追她?还是两人已经算是一对恋人? 在去医院之前,她记得自己告诉过他,她没有时间谈恋爱,他是不是因此而不愿逼她逼得太急? 可是如果真的是这样?他几乎天天上医院又是在干么? 她搞不懂他心里的想法,不过,她很清楚知道一点。 他对她好,让她很高兴,不是单纯的高兴,而是带点甜蜜的那种雀跃兴奋,他轻易收服了母亲的心,还有她的。 “我身边的长辈只有你母亲跟老医生两个而已。”东方行傲没有假装听不懂她的问题,坦白回答。“也算是一种补偿作用吧。毕竟我父母都过世得很早。” “老……”被他警告的黑眸一扫,她立刻改口。“咳……我是说行傲,那天在医院,谢谢你为了安慰我,跟我说的那些事。” “我有安慰到你吗?”他认真地问。 “当然有。”邢见幸朝他露出微笑。“谢谢你,那时候我整个人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那一晚如果没有他陪在自己身边,她的情绪早就崩溃了。 “其实我并非单纯想安慰你才说那些事。”他放下培根汉堡,修长手指勾起杯耳,轻啖一口热咖啡。“我想让你多了解我一些,我失去的东西,不希望你也跟我一样失去。” “我没有失去。”她红着脸,露出满足且感动的微笑。 她从来不知道那三个字的威力如此强大。 当老妈在病床上醒来,她凑上去给老妈一个大拥抱,并说出那三个字时,老妈居然感动得留下眼泪。 这一切都要归功于他,她知道,他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能说出心里最深的痛,为了不让她也有相同的遗憾,他不藏私的与她分享他的人生经历。 “我知道,那时候我很幸运的在你身边。”东方行傲嘴角扬笑。 对她的生活有了更深入的了解后,他也比较清楚如何帮她了。她需要的除了母亲的健康之外,就是比较轻松的方式赚钱。 邢见幸三两下吃完早餐,在戴上耳机前,忍不住好奇心,看着他问:“我为什么要听音乐?” “那是我刚完成的曲子。”东方行傲对她莫测高深地笑了一下。 “喔,分享。”她点点头,表示明白。 “不是分享。”他看着她可爱的疑惑表情,公布解答。“我要教你这个作文老师写歌词。” 听了一个上午的音乐,还被他押着试写歌词,忙到下午三点,邢见幸才离开东方行傲的家,前往医院探视母亲。 才刚走进医院,手机就响了下,她低头一看,是花悦嫪打来的电话,医院里收讯不太好,她转弯走向医院中庭的小花园。 花悦嫪已经出国三个多月,两人兴奋地先聊彼此的近况,花悦嫪表示她现在人已经抵达台湾,从明天开始就不用麻烦她再去打扫了,接着又说了一些在国外进修三个多月的心得…… 挂断电话后,邢见幸的心情一直好不起来。 这种感觉很怪,好像之后她和东方行傲的关系会因为这通电话而有所改变,她跟他每周固定碰面两次、被他押着写词的美好时光会就此结束。 唉!她轻叹了一口气,转身要走出花园,手机又响了。 这次,手机来电显示是银行。 邢见幸的心情又更低落了,短短几分钟之内有可能连续接到两个坏消息,让她有一瞬间失去接手机的勇气。 深吸口气,她知道,该面对的躲不掉。 “喂?”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 “请问是邢见幸小姐吗?”冷静嗓音里带有一点卑微的恭敬。 “是,我是。”她偷偷做着深呼吸,内心忐忑不安,像死刑犯等待着宣判。 二次房贷通过的几率本来就不高,更别提第二次请贷的金额跟第一次贷款一样。 她一直都有心理准备会被银行拒绝,但她讨厌不努力就直接放弃的自己,所以还是提出了申请。 “这里是k银行,关于您上次的贷款申请案,结果今天已经下来了。”银行总经理一边客气地讲着电话,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正坐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态度十分恭敬。 “嗯。”她心跳狂飙。 “恭喜您,您的二次房贷申请已经通过了。”银行总经理开口宣布。 “真的?”邢见幸屏住呼吸。“我可以贷到多少?” “跟第一次贷款的金额一样。” 对方一说完,她不但没有高兴的感觉,反而困惑地皱起眉。 怎么可能?是不是哪里弄错了? “你是不是打错电话了?”天底下不可能有这么好康的事情。 “你是邢见幸小姐吗?”电话那头又确认一次。 “我是,可是……”她总觉得有地方不太对劲。 “这是本行高层的决定,我只负责传达,邢小姐,请您务必拨空来本行办理其他相关事宜,谢谢。” 银行总经理有礼地挂上电话后,立刻向眼前表情孤傲、浑身散发出强烈不羁气息的年轻富豪报告。 “东方先生,一切都按照您的吩咐执行了。” 他们刚签订了一份商业合约,如果合作顺利,彼此都将获得客观的利益。 “很好,这件事请你务必保密,否则我不排除考虑进入法律程序。”东方行傲站起身,面无表情地提醒。 下午他开车送邢见幸去医院后,并没有马上回家,而是绕到银行处理这件事,以免夜长梦多。 等一下他还要赶着回家,傍晚特别定制的水族箱会送来,有几处细节他得花点时间确认,等明天见幸过来时,他要给她一个惊喜。 东方行傲见银行总经理起身相送,挥挥手请他留步,不过对方还是坚持送他走出办公室。 “您放心,我一定会遵守和您的约定。”银行总经理拿出手帕频拭汗。“不过,东方先生,您已经替邢小姐还完所有款项,之后邢小姐每个月还款的金额,我们该如何处理?” 这世界上真是什么怪事都有,居然有人默默替另外一人还钱,还不想让对方知道? 不过有钱人的想法本来就很怪,尤其他这么年轻,又如此……富可敌国。 “这是你的问题。”东方行傲冷厉的黑眸紧盯着他。“我只有一个原则,让钱回到她的口袋里,你是高阶主管,这些东西应该不需要我来教吧?”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东方先生,不过我很好奇,您为什么不直接告诉这位小姐您要帮她还钱呢?” 东方行傲冷冷看他一眼。“她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没必要让这点小钱增添她的烦恼。” 另一方面,他心底比谁都清楚。 如果她愿意接受协助,钱的事早就解决了,她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人,宁愿累死自己,也不会低头跟他开口。 现在他只会立刻解决她的问题,而且不想造成她心里的负担。 想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 原来他也懂得替人着想。 邢见幸还呆站在医院的小花园里,一手捂着胸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运,棘手的医药费就这么迎刃而解,现在只要等到合适的心脏就可以动手术了。 “你是那晚在桥上救人的小姐吗?” 突然出现的声音让她回过神,猛一转头,看见一位眼熟的阿伯,她赫然瞪大双眼-- “你是那天在桥上想跳河的伯伯!”她惊讶极了。 “呵呵呵,你才是那晚真正从桥上跳下去的人,真是勇敢,还好你没事,我回来后好担心啊!”伯伯一看见她便笑了,关于那晚的记忆通通涌现脑海。 那一晚,被她奋不顾身跳水救人的行为所感动,他回到医院报警后,立刻更改遗嘱,将自己毕生积蓄从建一座大坟墓,改成全数捐到育幼院。 当他完成这件事后,因为癌末而日渐消失的求生意志一下子又燃起,他不再消沉地等待死亡,而是积极积极地想在离开钱尽自己最后的力量,再为这世界多付出一点什么。 “我才没有伯伯你说的那么勇敢,只是人总不能见死不救,我其实怕死了呢!”她相信在那种情况下,每个人都会想伸出援手的。 “你不只救了那个神经病,也救了我。”伯伯一扫那晚的阴霾,枯瘦的脸上有着满足的笑靥。 “没有啦!”邢见幸不好意思地笑笑,懒得去解释那个跳河的其实不是神经病,他只是快被这个世界逼疯而已。“伯伯,你还没出院吗?” 伯伯眼神闪了一下,不提自己恐怕再也出不了院的消息,径自问道:“你家里是有谁住院吗?” “我母亲,她心脏不太好……” “你母亲啊,对了,你上回好像有提到哦你母亲的事。”伯伯没有错过她脸上一闪而过的担忧,随口又问了一些她母亲的事。 两人小聊了十分钟之后,伯伯突然说道:“对了,你下次来医院,可不可以帮我带一样东西?” “可以啊,伯伯,你不要客气,尽管说。” “我想要一盒大富翁。” “大富翁?”邢见幸愣住。“小孩玩的那种?” “对,不晓得你方不方便?” “伯伯,你太客气了,我本来还担心会不会是什么难找的东西咧,没问题,包在我身上。”一盒大富翁而已。 “谢谢你,没想到我跟你非亲非故,你居然愿意帮我。”伯伯低下头,想到孤单活了一辈子,居然到了临死前才感觉到一丝温暖。 “谁说非亲非故?别忘了,我可是您的救命恩人耶,既然把你救回来,我就希望你开开心心地活着喽。”她开朗地笑了,愉悦的心情也感染了伯伯。 她看了看手表,“伯伯,对不起,我还要去看我妈妈,明天下午我再去找你,明天见。” “好,明天见。” 伯伯望着她的背影,抬起疲软手跟她挥手道别。 隔天-- 星期日一早,东方行傲坐在沙发上,满意地欣赏着身后占满一整片墙的大型水族箱,十分期待邢见幸等一下看到时的惊讶表情。 这座一层楼高的水族箱就是他送给鱼儿的礼物,该有的设备一应俱全,在他的精心布置下就像海底世界一样,这下鱼儿在里头能够开心畅游了。 怕金鱼寂寞,他甚至还买了十多条温驯的鱼一起在里面生活,这下邢见幸不能再说他虐待宠物了。 大门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东方行傲嘴角微微上扬。 门开了,正当他笑着迎接来人时,却惊愕地发现——进来的人居然不是她? 东方行傲狠狠愣住,笑容当场碎掉。 她人呢? 花悦嫪走进来,看见巨大的水族箱时足足愣了两秒钟,才猛然回过神,笑着打招呼。“东方先生,您好,我已经从国外回来,从今天起就恢复正常上班了。” 东方行傲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冷声问道:“这件事她知道吗?” “您是指小幸吗?她知道,我昨天就先跟她说过了。”花悦嫪有礼地解释。 她昨天就知道,却没有先跟他说一声? 弄清事情来龙去脉的东方行傲,胸口突然窜起一把狂燃的火焰。 她到底把他当成什么? 结束代班的事居然都没跟他提过,在她心中,他就这么可有可无? 他冷着脸,懒得理会花悦嫪疑惑的表情,倏地站起身往门外冲。 他要亲自去找她问个清楚! 第六章 东方行傲一路飙车冲到刑家楼下,正要下车按电铃,就看见刑见幸提着大包小包的走出大门。 甩上车门,陡然“砰!”的一声,不仅引来她的注目,连几个路过的路人也好奇地看了一下,乘机打量难得一见的高档跑车。 东方行傲臭着一张脸朝她走去,没几步路工夫,他高大的身影已经站在她面前。 “早安。”看到他,她下意识地扬起笑容。 见状,东方行傲俊颜绷得更紧,双手环胸,一脸打算兴师问罪的模样。 “你没事要跟我说吗?” “跟你说?”刑见幸还一头雾水,想了一下,才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喔,抱歉,我忘了跟你说,今天悦嫪会去你家打扫,她回台湾了。” “你忘了跟我说?”他敏感的神经被用力啄了一下,难道他在她心中,就这么无足轻重?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她诚心道歉。 昨天她真的忙到快吐血了,晚上离开医院后就忙着回家整理那些银行贷款文件,后来又想到伯伯想要的大富翁游戏,立即出门杀去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大卖场找。 事情一多,她就忘记要打电话给他了。 看他脸色很难看,惨了,他一定在生气她没打电话。 “说抱歉就可以了吗?”东方行傲的语气变得更为严峻低沉,比他不爽时大声斥喝还可怕。“这就是你的工作态度?” “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刑见幸忍不住吞了一下口水。 “打一通电话给我很困难吗?” 他怒气未消,自从在医院见过她母亲,长辈交代他们要彼此照顾后,他们还在她母亲面前交换了手机号码。 但她从来没打过电话给他,一通也没有! “我有想到要打……” “你有想过?”很好,她有想过,但没有打。 她到底当他是什么,一个可有可无的朋友? 他突然有股想大笑的冲动。 “行傲,要我怎么说你才愿意相信?昨天花悦嫪打电话给我之后,我的确有想到要打给你,可是后来银行打来,然后我又碰到那天在大桥上想要跳河自杀的伯伯……”她卖力解释。 “你其实不用向我解释这么多。”他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极冷。 “行傲……” “你这些解释在我听起来,通通都指向一个事实。”东方行傲逼近她眼前,一字一句像从牙关里挤出来。“你根本不在乎我。” “我在乎!”她焦急的连忙声明。 “你在乎?”他冷冷一笑。“你在乎,就不会忘记打电话给我;你在乎,就不会没有打过电话给我;如果你真的在乎……” 他深吸了一口气,痛苦地说:“我的感觉,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糟!” “可是我真的在乎啊。”刑见幸慌了手脚,眸中闪着泪光。“不管你怎么说……” “省省力气吧。”他苦涩地自嘲一笑,无情打断她的解释。“我看起来很蠢吗?” “对,你最聪明,什么都猜得到,不用我解释!天晓得我干么乖乖听你的话写什么词,明知道我根本不是那块料,但为了不让你失望,我还是拼了老命,绞尽脑汁去写——”刑见幸越急着解释,心底的不安跟愤怒就逐渐扩大。 他凭什么说她不在乎他?她拼命配合他提出的所有要求,之所以这么做,不是为了保住工作,而是为了——不让他失望。 看见她努力地辩解,奇异的,东方行傲一路摔到谷底的心情正悄悄往上攀升。 这女人真可怕,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大大影响他的情绪。 “谁跟你说你不是那块料的?”他打断她的话。 她猛然回神,专注在眼前的对话上。“我本来就没写过歌词。”这是事实。 看她那么没自信的模样,他的胸口又猛然揪紧。 “这件事,等你领到版税那天再来我面前说一遍。知不知道我让你写的那堆歌词里,有首歌被艾蜜的专辑制作人看上了?”如果变成主打歌,版税将会很可观。 “艾蜜?”她愣了一下。“不会是那个……” “你以为又几个唱歌的叫艾蜜?”他冷哼,其实心里比她还高兴。“说到这个,我就忍不住想到,本来打算等你过来别墅时顺便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谁晓得你居然这样对我。” “行傲,要我怎么做,你才肯相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真的是一时忘了而已,为什么他就是不肯相信,还一脸受伤的模样? “很简单。”心情愉悦的轻哼。 “多简单?”她狐疑地问。 “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见她面有难色,东方行傲火气一扬,立刻挑高双眉。“怎么?不愿意?” “不是不愿意……”刑见幸苦恼地皱起眉头。“丑话我先说在前头,我没钱,买不起那些名牌的东西送你。” “钱我多得是。”东方行傲不屑地说。“一句话,答不答应?” “好啦!”被他逼急了,她只好豁出去了。“那你不可以再为这件事生气,而且要相信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都是因为昨天有太多事情在忙。” 目的达成,他嘴角勾起一抹迷人浅笑,怒火早已消失无踪。 他问道:“你正要去医院?” “对啊,我给我老妈弄了一些好吃的。”她轻易便被他转移了注意力。 “正好,我也带了一点营养的东西要给阿姨。” 直到这一刻,东方行傲才悲惨地发现,自己本来就打算原谅她,否则不会带着食物来找她。 “那我们一起过去?”刑见幸赶紧提议。 “别忘了我的愿望。”东方行傲见她提东西提得吃力,体贴地一手抓过袋子,另一手护在她背后,引导她走向自己的车子。 感觉到他的体贴,她瞬间酡红了双颊,却故意装作没好气地娇嗔:“你把我当成蛋糕在许愿喔?” “反正你白白胖胖的也很像。”他把东西放进后车厢,开玩笑地说。 “我哪里胖?”上了车后,她一面拉安全带,一面低头看看自己的身材,不满的小女儿娇态尽显。 发动车子前,东方行傲将她从头到脚仔细打量过一遍,缓缓皱起眉头。“你都没认真吃饭吗?怎么瘦成这样?” “谢谢你喔,让我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是胖还是瘦。” “说你白白胖胖只是想强调像蛋糕而已。”他懒洋洋地瞥她一眼,没好气地开口。“别学别人减什么鬼肥,我喜欢我的女人抱起来软绵绵的。” 听听他说的这是什么话? 刑见幸红着脸瞪他一眼,未料,她不满的表情看在他眼里,倒成了令人心软的娇嗔撒娇。 “别诬赖我,我做什么事都很认真,吃饭也不例外,只是这阵子我比较累一点,体重依然在标准之内。”她骄傲地扬高下巴。 “你可以不来打扫,但每星期仍要抽空来别墅两趟。” “干么?”刑见幸疑惑地问,但内心却为了他们还能固定见面而高兴。 “写词。”其实是他想见她。 “我以为是叫我过去煮饭给你吃。”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专注开车的英俊侧脸,原本已经跳得够快的心跳,现在更快得惊人。 “你愿意的话,我也不反对。”他转头看她一眼,不解她为何脸红。 是因为热吗?东方行傲体贴地把冷气开大一点。 “要拿薪水的,老板。”她才不做白工。 “你这女人简直无可救药。”他好气又好笑。“写一首歌可以赚多少钱你到底知不知道?” “我是不知道。”她又不是这个圈子的,最好她会晓得。 “等你领到版税时,就会卯起来天天写。”他取笑。 刑见幸兴奋地说:“真的吗?我也好期待卯起来写的那天。” 只要老妈可以痊愈,她能尽早还完贷款,要她卯起来工作绝对没问题,何况那份工作只是写写几百字的东西。 话一说完,她的手机突然响起。 “喂……我是……你说我妈怎么了?” 东方行傲看见她脸色瞬间刷白,心中袭上一股不好的预感。 等她茫然地挂上电话,东方行傲立刻问—— “医院打来的?” 她空洞的双眸直视前方,眼泪不自觉猛掉个不停。 “医院刚打来……说……说我妈……这次真的不行了……” 刑见幸崩溃了。 东方行傲看着呆呆坐在医院椅子上的她,忍不住又拨了一通电话给老医生。 心脏专科最权威的医生都已经挤进手术室里抢救伯母了,现在只能跟死神比耐力,还需要一点奇迹发生,才有可能救回伯母的命。 心脏,她母亲需要一颗健康的心脏。 电话一挂断,东方行傲走回她面前,便看见她紧咬着下唇,鲜红艳色已经染红她的唇。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么? 他在她面前蹲下,浓眉紧皱。“见幸?” 她没反应,双眼只看着手术室的大门。 “松开嘴。”东方行傲见她心神不宁,干脆用命令句。 刑见幸没有反应,照旧脸色惨白。 他缓缓眯起黑眸,嘴唇抿成愤怒的一直线,两人侧脸相距不到一公分的距离。“松开嘴,你流血了。” 刑见幸听到血,终于有点反应,空洞视线对上他的眼,却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模样。 “松开,否则我会代劳。”东方行傲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松开嘴。 但是她丝毫没有任何反应,仿佛这世界上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再也与她无关了。 没有心脏,妈妈等于没有救了,来不及了……就算她做得再多也来不及了…… 刑见幸的思绪刚转到这里,突然感觉冰冷的唇瞬间一暖…… 她陡然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男人正在——吻她? 东方行傲双手捧起她的脸强吻她。 他不要她明明就在身边,感觉却又好像飘到遥远的地方,他要她全心全意地待在他身边! 当他退开身,黑眸凝望着她时,她仍感到恍惚。“你——” “什么都别问。”他冷冷看她一眼,别开眼。 “可是你吻了我。”她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依然傻傻看着他。 东方行傲不吭声,僵凝气氛持续了两秒钟,他突然起身在她身边坐下,开口了—— “我不会道歉。” 刑见幸转过头看他。 他也回看她。“你不应该伤害自己。” “我没有,我只是……没有注意到。”她几乎提不起精神说话。 “确定只是没有注意到?还是,你故意跟自己过不去?”他的视线强势地锁住她的目光。“我很清楚,你有听见我说的话。” “就算我故意跟自己过不去又怎样?”在他锐利的视线下,她根本没办法说谎。“我已经不在乎了。” “你凭什么不在乎?”东方行傲瞪着她。“等你母亲醒来,看见你把自己弄成这样,她会高兴吗?” “她还会看着我吗?”她不禁红了眼眶。 在这磨人的一刻,她已经没有力气保持乐观,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不管情况有多糟,还能笑笑地安慰自己,一切都会雨过天晴。 “还不到那个时候。”他一掌抚上她后脑,稍一施力,将她整个人往自己怀里带。 “什么?”她在他胸前仰首。 “我说,还不到放弃的时候。”他低头望着她,语气里有绝对的自信。“现在那里面有多少聪明到爆的家伙,正竭尽毕生所学在救你母亲,他们还没放弃,你凭什么先放弃?” 刑见幸听进去了,好一会儿,从他怀里传出闷闷的声音。 “你说的对,老妈答应过我一定会恢复健康,我应该相信老妈的,而且还有这么多医生在帮忙,不管结果如何,我都应该感谢老天爷……” “很好。”东方行傲满意一笑。 就在这时候,一群医护人员匆匆走出手术室,几分钟后,更多的仪器被推进手术室里—— 东方行傲扶着她,正在疑惑不知发生什么事的时候,一名护士小姐前来向他们解释状况。 “刑小姐,你等一下要赶快去柜台办手续,现在医生们正在里面准备进行心脏移植手术。” “心脏移植手术?”刑见幸一时反应不过来,呆呆地重复她的话。 “是的,刑小姐,你母亲真的很幸运,刚刚医院有一位大肠癌的患者过世,遗书上头写明要将心脏捐赠给你母亲。听护士说,这位男病患已经是癌末患者,昨天勉强逛完院内小花园后,请护士推轮椅送他去了一趟心脏科病房看你母亲,后来就跟护士长说要捐赠器官,可能是怕手续来不及,还特地写遗书交待这件事。” 护士小姐一说完,立刻走进手术室。 刑见幸陷入沉思。 小花园?她看向被扔在脚边的一个装满东西的购物袋,里头正有一盒要给老伯伯的大富翁游戏。 该不会…… 她突然转身跑向另一头的走廊。 “见幸,你去哪?”东方行傲紧跟在她身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他要伸手拉住她的下一秒,谢天谢地,她终于停下狂奔,来到癌症病房区的护理站,激动地向护士小姐问了几个问题。 等她终于问够了,东方行傲忍不住伸出手将她颤抖不已的身子紧紧拥进怀里。 “你到底怎么了?”他在她头顶上发出疑问。 刑见幸满怀激动地抬眼看他。“记得你去桥上跳河的那一晚,站在我身边的那位伯伯吗?” 他点头,前后一串连,马上就猜到。“他不会就是……” 她点点头,不禁红了眼眶,哽咽地说:“难怪他昨天跟我说了好多奇怪的话,还要我帮他带大富翁游戏,本来我还觉得奇怪,他为什么不叫他的家属们帮他带来,刚才我问过护士小姐,她说从来没有家属来看过那位伯伯,就连他现在过世了,也联络不到可以过来帮忙的亲朋好友,我想……我想……” “好。”他突然答应。 “什么?”她愣住。 “你专心照顾伯母,这位先生的后事就交给我处理。” “你怎么知道我——”刑见幸诧异地瞪大双眼。 她什么都还没说,他怎么马上就知道她心底的想法? “怎么知道你在想什么?”他自信一笑。 她呆呆地点头。 东方行傲一脸神秘地贴近她耳畔,温柔低喃:“一个男人,永远知道他深爱的女人的心事,包括,她想表达的感谢。” 三天后,刑母完成手术顺利醒来。 因为母亲身体还很虚弱,刑见幸向补习班请了长假,专心照顾母亲,除此之外还有不少人关心她母亲,这一天不到中午,不仅东方行傲出现在病房里,连老医生也来了。 刑母之前就已经见过老医生,知道他是这家医院的院长,更是东方行傲父亲的好友。她今天精神还不错,便和老医生聊起天来,话题转到病房里另外两个年轻人身上,立刻连成一线,炮口对准他们猛烈发动攻击。 刑见幸在一旁坐立难安,东方行傲倒是老神在在地批改她写的歌词作品。 “女儿啊,你的嘴唇怎么了?”刑母突然注意到女儿唇上的伤口,疑问道。 “嘴唇?” 刑见幸愣了一下,手指下意识抚上唇瓣的伤口,感觉老妈还在等她解释,但想起自己那天不自觉的自虐行为,叫她怎么解释?老妈一定会难过的。 “伯母,抱歉,这都是我的错。”东方行傲忍不住跳出来替她解围。 白痴女人,不过就这点小事,把事情全推到他身上不就好了? “你的错?”刑母错愕地提高音量。 刑见幸紧张地看着他,不知他要怎么解释,就连老医生也一脸有趣地看着这一幕。 “伯母,您开刀那天,我亲了见幸,因为太激烈了,所以不小心……”东方行傲老实招了。 瞬间,刑见幸不可思议地瞪大眼。 他在胡说什么?随便编个理由不就好了,干么提到那个吻? “你亲了她?”这回问话的是老医生。 “是的。”东方行傲不疾不徐地回答。 “不是的,其实情况有些复杂,他不是因为想吻我才——”刑见幸见苗头不对,立刻试图力挽狂澜。 可惜根本没有人想听她的解释,他们都专注地看着东方行傲。 “我女儿可不是随便的女人。”老妈率先发动攻击。 “我知道。”东方行傲抬高下巴。 “你好端端的,为什么吻人家的闺女?”老医生弹无虚发,频频祭出有效助攻。 “我喜欢她,而且我们已经在交往了,伯母,趁着这个机会我也想请你成全我们。”东方行傲嘴角惬意一勾,令人目眩神迷的浅笑再现。 刑见幸一脸惊愕,脑袋一片空白,已经不知道该怎么解救这个局面了。 “你喜欢我女儿,哪一种喜欢?”老妈又来了。 “想要跟她结婚生子的那种喜欢?”老医生也不是普通角色。 “没错。”他不闪不躲,直接给出两老最想知道的答案。 “哈哈!这年轻人不错,够坦率。”老妈赞道。 “他第一次带小姑娘来给我看的时候,我就差不多猜出来了,没想到动作这么快。”老医生同样笑着点头。 见状,刑见幸差点当场昏倒。 “你们想不想吃苹果?我去洗一下水果。” 她话还没说完,马上站起身,抓起桌上的苹果,朝东方行傲使了个眼色,暗示他跟上。 来到外头的茶水间,两人一有机会独处,东方行傲率先开口:“情况就是我说的这样。” 刑见幸眨眨眼,一时之间搞不懂他到底在说什么。 “我吻你,是因为我喜欢你。”东方行傲拿过她手中的水果,开始一一洗涤。 她站在原地足足愣了好几秒,才红着脸回过神。 “你——你——” 他将她语无伦次的模样尽收眼底,暂时停下手边的工作,懒懒开口:“你该不会以为我们是纯友谊关系吧?” “是有比友谊再好一点点。”她皱着眉头。 过去她太忙了,每天都快被一大堆事情淹没,根本没有多余的心力去想他们之间的关系。 不过有一点,她心里比谁都清楚。 他对她好得离谱,而她对他——除了下意识的依赖之外,心里还有更多甜甜酸酸的感情正以惊人速度滋长着。 她喜欢跟他在一起的感觉,就算只是静静待在一个地方,不说话,光感觉到他的存在,她心里就会有一股暖暖的安全感。 但是,他们真的已经在交往了吗? 看她呆呆傻傻的样子,东方行傲抛开水果,一掌霸道地扣住她下巴,凌厉的不满目光逼视着她。“再说一次。” “比友谊再好一点点。”她不觉得自己有说错。 “我跟你之间,永远不可能有友谊那种鬼东西!”他咬牙低吼。 “什么?” “你有看过朋友接吻的吗?”他深深叹口气。 他不相信,他们之间的电流如此强劲,她会一点感觉也没有。 “电影里面好像有——”刑见幸难得看见他认真的模样,小脸不自觉偷偷红了起来。 不晓得他自己知不知道,当他压抑怒气时的模样,充满男人味,很迷人。 “刑、见、幸。”东方行傲恶狠狠瞪向她。 “干么?”她轻颤了一下。 “我们是情人,不是朋友。”他再次耐住性子重申。 不跟她把话挑明,她搞不好会继续这样不明不白下去。 “从哪一天开始的?”刑见幸有些困惑地问。 “什么?”这是什么鬼问题? “我本来是你的佣人,我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变成你的情人。”她总觉得有些糊里糊涂的。 虽说爱情本来就叫人摸不清头绪,但她喜欢一切有条有理,一些重要的日子可不能马虎带过。 “这很重要吗?”东方行傲猛皱眉。 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最好他能摸得透! “等到要庆祝交往一周年的时候,这个日子就会变得很重要。”她把自己的顾虑告诉他。 “那就当是你来我家那天,你第一天上班的日期好了。”他压根儿不觉得这有什么重要,只要相爱,天天都值得纪念。 女人就是这样麻烦,老喜欢搞一些纪念日。 “可是我没有对你一见钟情。”刑见幸皱眉拒绝他的敷衍。 “那又怎样?”有必要斤斤计较到这种地步吗? “那一天不行,那只是我们相遇的日期,不是交往的日期。” 东方行傲额冒青筋,咬牙轻哼。“也许是我对你一见钟情,不行吗?” “不行。”斩钉截铁拒绝。“那又不是真的。” 闻言,东方行傲伸手绕到她身后略略施压,让她直扑他怀里,与他正面交锋。 “你不是我,怎么知道不是真的?” 这女人惹火他的本事简直无人能及,偏偏他又舍不得对她发火。 刑见幸无法阻止自己的目光从他俊美的脸上移开,双颊越来越红。 “我又不是什么绝世大美女,你怎么可能对我一见钟情?” 她说的是实话,不是对自己没自信,而是见识过他的派对后,她很清楚在他的世界里,自己普通得跟墙壁没两样。 原来她在意这个! “如果我喜欢的是世俗眼中的美女,就不会失足爱上你了,笨女人。”东方行傲忍不住念她。 “你觉得我长得不好看?”她听出话里蹊跷。 “我没那样说。” 他朗声大笑,知道她在意自己对她外表的看法,让他心情大好。 这表示她在乎他,而他爱死她对他的在乎! “你的意思就是这样。”她没那么容易放过他。 “小傻瓜,别想太多,我爱你,只是单纯因为——”东方行傲乘机在她可爱的小嘴上快速啄了一下。“你是你,是别人无法取代的,就算有人自己毁容整成你的模样也不行,懂了吗?” “所以——我是你的灵魂伴侣?”她得意地问。 “如果你比较喜欢这个说法,我想——”他作势认真思忖了一下,点点头。“你的确是我的灵魂伴侣。” “所以日期是?”她没忘记这件事,虽然心里早就被源源不绝的甜蜜气泡塞得满满。 “我们碰面的第一天。”东方行傲没有迟疑地宣布。 “好吧,以后我就这样跟别人说,说我去上班的第一天,你就对我一见钟情。” 他挑眉睨她一眼,她高兴就好。两方都妥协了一小步。 随后,他的手机突然响起,趁他要接手机之际,她收拾好水果,一溜烟先跑回病房。 “疯女人。”东方行傲轻哼道,嘴角有抹甜蜜的微笑,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才接起手机专心处理来自“大哥”的电话—— “东方吗?艾蜜拍片时摔伤了,还登上报纸头条,你知不知道?” 第七章 邢见幸恭敬的把水果送进病房,不到十分钟,就被两位长辈请出病房,要她去看看东方行傲做什么,怎么还没回去。 邢见幸如获大赦地逃出病房,单独被两位精明的老人夹攻真的好累,不断逼问她他们何时结婚,问题是他们还没走到那一步嘛! 谁来救救她? 她来到走廊上,心里不断犯嘀咕,那么大一个难不成会走丢吗?可能那通电话很重要,讲得稍微久一点而已,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过,当她走回茶水间,却发现他不在那里时,她也觉得奇怪,马上掏出手机打给他问他在哪儿。 东方行傲很快接起电话,告诉她在花园。 她挂断电话看向外头的小花园,果然马上就看见他了,但他不是一个人,身边还有一个坐着轮椅的漂亮女人,是歌手艾蜜。 “他们很相配对吧?” 一个男人来到邢见幸身边,主动开口说话,发觉邢见幸正看着他,才转过头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艾蜜的经纪人。“ 她看着有些流里流气的男人,客套且态度保留地跟对方打招呼。“你好,我叫邢见幸。” jason像是早就知道她是谁,很自然地说道:“答错,你是东方先生的朋友是吧?你有首歌被公司留用,准备放进艾蜜的新专辑里,唉!只是艾蜜这一摔,不晓得发片时间会不会往后延。” jason无奈地皱着眉,他好不容易找来人手挡住那些媒体记者才得以脱身,但随即话锋一转,犀利地问:“对了,我刚才看见你跟东方先生在茶水间里,请问你们是什么样的朋友?很熟吗?” 当他看到东方行傲出现在这家医院时,高兴地认为是上天的安排,只要让东方行傲知道艾蜜也在这里,他一定会来看她,如果能多制造几次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再安排狗仔队拍照,在艾蜜休养的期间就不愁没有新闻了。 只不过若东方行傲旁边一直跟着别的小女生,这绯闻就炒不起来了。 “这很重要吗?”她反问他,不知怎么回事,她下意识里并不信任眼前这个男人,对于他讲的话完全没任何感觉。 “对艾蜜来说满重要的,毕竟他们以前曾经交往过。”jason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视线重新放回花园里的那对壁人身上。 “他们交往过?”邢见幸诧异叫道。 “嗯,不过时间不久,东方先生身边一直不乏女人。”jason故意提起这点。 邢见幸忍不住问:“不久是多久?” 她很少看八卦杂志或者电视节目,所以不知道这些演艺圈的消息。 “一个多月,虽然时间很短,但艾蜜一直对他余情未了,两人很有可能复合,毕竟他是一个很特别的男人。” “你确定是特别,不是怪?” jason愣了一下,仰头大笑。“他是有点怪,但才华过人,在这一行,没有任何东西比才华更重要。” “个性也不重要?” “不是那么重要。”jason瞄了一眼她的表情,又继续说:“可能是欠他的吧!艾蜜很爱他,之前跟东方先生的那段情伤她很深,尤其当方韵婷跑来炫耀说她也跟东方先生在一起时,艾蜜把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两天两夜。” 又出现一个女人的名字,邢见幸心中五味杂陈,这些事情都是她先前不知道,也不曾想像过的,她很难不介意。 此时在花园里的东方行傲正关心着艾蜜的脚伤,确定无大碍后,感觉身后似乎有人在看他,转头看到了邢见幸,脸上扬起笑,直接走向她。 “你来找我?”看到她,他的心情显得很愉悦。 “嗯,妈要我出来找你。”她淡笑,不太自在地回避他的视线。 这一刻,她的感觉很混乱。 两人之间的交往才刚开始,就听到这些他过去的风流韵事,突然,她觉得心情跌到谷底。 jason很快向他们道再见,快步走向艾蜜,而后者漂亮的眼睛里浮现一股哀伤,而后,jason便推着她的轮椅回病房。 “他跟你说了什么?”东方行傲见她脸色不好看,直觉认定jason一定对她说了什么。 “没什么。”邢见幸低下头。 在尚未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之前,她不想直接面对他。 “别骗我。”东方行傲强势地执起她的下巴,凌厉黑眸仔细审视她。 邢见幸被迫看向他,单单只是望着他炯沉的目光,便足以令她呼吸困难,心跳加速。 最终,她在两人暗中的拉锯战里败阵,虽然有点困难,但她仍鼓足了勇气开口。 “他……讲了一些关于你的过去。” “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他猜得到会是什么样的内容。 “他说,你跟艾蜜交往一了个多月。” “我没和任何女人交往,那是唱片公司艺人的手法。”他脸色很难看,以前不在意有人利用他,不代表现在也一样。 这些无聊的操作真是太过分了。 “炒作艺人?”她一脸困惑。 “对,编一些绯闻抬高身价,在我之后,艾蜜的绯闻还不少,几个当红男歌手都榜上有名,不过大多只是空穴来风。”他解释。 “那……方韵婷又是怎么回事?” “谁?”东方行傲一愣。 “方韵婷。”她又说了一次。 “她是谁?” 见他脸上的困惑不假,邢见幸索性把jason刚才说过的话全盘托出。 但是他还是没印象。 “我没跟她交往过,但是可能……有上过床,不只她,也许还有别人……”他每周末办派对,总有许多人进进出出,以前的他就是这么荒唐,可是现在他不一样了。 “没跟她交往,但却跟她……跟她……”她红了双颊,不敢相信他的私生活居然如此放纵! 他抓住她的手,马上解释:“见幸,那就是过去的我,你也很清楚以前的我周末都是怎么过的,但现在不同了……” 邢见幸一时无法接受,甩开他的手,瞬间,他眸里迅速聚集风暴,再度捉住她的手臂,毫无困难地将她锁进自己的怀里。 他不发一语地盯着她,许久后才缓缓开口。“别人怎么看我,我懒得管,但你不行。” 邢见幸呼吸急促,直视着他问:“什么意思?” “你在我心里的地位很重要,我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而我也不想再回到那种空虚的生活。”东方行傲饱含温柔的低沉嗓音传进她耳里,瞬间瘫痪了她的抗拒与不安。 他很清楚过去的自己是什么德行,任何女人都可能因此却步。 邢见幸被他眼底燃烧的专注深深吸引,尽管知道这个男人很危险、很嚣张,但她依旧无法控制地相信他所说的话。 “你确定是空虚,而不是充实?”她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自拔的爱上他了。 如果他是魔鬼,她将待在地狱里,从此不见日光。 “如果真如你所说的充实,我还会半夜发疯跑去跳河?”东方行傲想起之前那种孤独的感觉,顿时,心脏猛然一缩。 他不想再回到以前的生活。 尤其在享受过真爱陪伴后,那种空虚的日子足以将人逼疯。 现在他有些懂了。 父亲所以选择葬身大海,很可能是因为母亲的过世,带走了这世界上所有值得他依恋的部分。 有了父母的前车之鉴,他体悟到真爱的可贵,对他来说,这是父母留给他最珍贵的遗产。 “你本来就很爱追求某种冒险的快感不是吗?”心里已接受这样的他,她说话语气也跟着柔和下来。 已经爱上了,就算很危险,她也逃不掉了。 “不是,我是被空虚的感觉逼到尽头,才会想用那种方式稍微纾缓一下,当人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时,投身于能明确感觉到自身呼吸的地方,才有办法察觉原来自己还真实地活着。” 东方行傲松开手看着她。 换她选择了。 他应该公平点,给她一个机会,选择要或不要……像他这样的……一个男人…… “我一直都很清楚自己活得好好的。” “我知道,这就是你跟我最大的不同,你很努力地过着每一天,而我却轻轻松松就能活着。” “你现在是在炫耀你很有钱吗?”看见他俊美的脸露出脆弱的表情,她的心也跟着不忍。 “如果我是在炫耀我很有钱,那你就是在炫耀你很穷,却比我富有,真正富有的人是你。”他正色地说。 “我?”她疑惑,不知他在讲什么。 “你拥有太多我想要却得不到的东西。”东方地傲伸出手抚摸她的侧脸。 “例如?” “你的善良、热情还有冲动,以及对事物的同理心,就连你的鸡婆个性都让我很羡慕。”他嘴里缓缓倾诉着关于她的种种,同时看见自己心灵的阴暗面。 “其实你也可以……”邢见幸皱眉,伸出双手想要握住他温厚的大掌,未料,他却像被火烫着般,立刻收回手。 “我不行。”他苦笑。“我没有办法像你一样去关心别人,无法像你一样给予别人温柔,至少直到现在都还做不到。” 她生活在磨练里,拥有一颗美丽且懂得关怀的心,反观自己,生活优渥到人人钦羡的程度,却从未真正付出过什么。 “我才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我只是控制不了自己的鸡婆而已。”她实话实说,“真高兴我可以让你那么开心,你都不知道之前我有多害怕被你炒鱿鱼。” “杞人忧天,你那么好,我怎么敢开除你?”他不禁被惹笑了。 “嗯……我想问你最后一个问题。“既然问题已经起了头,她干脆硬着头皮一次问个清楚。 “洗耳恭听。”东方行傲语气轻松,表情却转为严肃。 “你……你总共谈过几次恋爱?”她想了一下,很快补充道:“那种为了宣传效果的不算。” “上过一次床的算不算?” “只有一次的不算,两次就算。” “奇怪的标准。”他低声咕哝,沉默地想了一下。 “如果多到你根本算不出来,可以直接说‘数不清’。”她被他的静默弄得有些精神紧绷。 “没有。”好一会儿后,他斩钉截铁地回答。 “什么?”他的回答令她意外。“如果你说谎,我们现在马上玩完。” “真的没有。”东方行傲再次重申,见她一脸不信又立刻补充。“我不喜欢有人在身边晃来晃去,所以没有上过两次床的对象,也没有长久交往的对象。” “可是我就满常在你身边晃来晃去。” “你是唯一的例外,所以我只跟你谈恋爱。”他露出微笑。 邢见幸呆了一下,感觉一阵躁热直冲上脸。 这应该算是“我爱你”的另一种说词吧? “最好是。”她红着脸嘟囔。 “本来就是。”他松了口气,欣赏着她脸上的红晕,乐于跟她拌嘴。 邢见幸移开目光,祈求老天爷让她的脸红不要太明显。“我……我要回病房了。” “一起回去。”东方行傲一手放到她肩上,阻止她自顾自前进的步伐,一掌贴上她的脸,微微皱着眉。“果真有点烫。” 她脸那么红,没问题吗? 邢见幸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大得吓人,立刻不高兴地抬眸瞪他。 这个臭男人,明知道自己魅力满分,还故意猛漏电,摸她的脸强调她的脸很烫…… 一抹淘气光芒快速闪过她的眼底,她侧过脸,温软的唇在他掌心落下勾人一吻。 他伫立在原地,怔愣地望着一脸挑衅表情的女友。 “这算什么?” 他不满地咕哝了一句,双手扣住她的肩膀将她揽进怀里,用自己高大的身子挡住所有好奇视线,低头奉送一记眷恋无比深吻。 一个月后,母亲身体恢复良好,邢见幸偶尔能离开医院处理其他事情,这一天下午,她抽空来到东方行傲家。 此时,她站在客厅门口,不可思议地瞪着眼前占据一面墙的超大水族箱。 “这……”她惊讶的微启朱唇,说不出话来。 “满意了吗?”东方行傲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浅笑,弯下腰,趁她还在恍神之际,顺势偷了一记香吻。 她红着脸,娇嗔地轻瞪他一眼,认同地点点头。“比之前好太多了。” “你朋友看见它时,脸上的表情跟你一样惊讶。”他低低笑着。 “对了,我朋友还可以继续在这里工作吗?她说你家现在每周都很干净,好像不需要有人打扫,她担心你会开除她。”她比谁都清楚,东方行傲现在已经不举办派对饮酒狂欢,自然轻易能够保持室内干净,似乎不再需要专人打扫了。 “当然可以。”东方行傲倒了一杯果汁给她。“她可以工作到她跟我提辞呈为止。” “真的吗?”她眼睛一亮,这下悦嫪不用再找新的打工机会了。 “当然,屋子里还是需要打扫的,只是工作比较轻松,没有那堆可怕的空酒瓶。”他微笑,从厨房角落拿出野餐垫,拉着她往外走。“走吧,我们今天要再多写几首歌词。” “我还以为你是那种不会为人设想的男人呢!我现在发现自己错了。”邢见幸不好意思地说。 “你知道自己有什么毛病吗?” “什么毛病?” “如果我是你,看到我老板有钱没处花,我会想办法多拗一点,让我可以多赚一点钱。”他轻笑,来到庭院的大树下,两、三下铺好垫子,拉着她一起坐下来。 “可是你现在根本不需人过来打扫,所以我才特别问清楚的。” “我知道,不过如果我是你,我才懒得管老板怎么想,我只想拿我想要的。”看着她单纯的小脸,东方行傲忍不住心里的悸动,俯身深深吻住她。“你实在太会为别人着想了。” “这样不好?”她微喘着,对他露出浅浅微笑。 “这样很好,你对我来说简直就是奇迹,总是可以轻易影响我朝好的方向前进。” 两人相视而笑,邢见幸带笑的眸子闪亮亮的,接着,他们停止轻松的闲聊,开始研究起曲子跟歌词。 突然他的手机传来震动,邢见幸拿回歌词进行修改,彻底埋进歌曲的世界里,让他认真讲电话。 几分钟后,她听见他低沉的声音响起-- “先别惊动任何人,我会亲自过去处理。” 东方行傲表情不悦地结束通话,将手机往后一抛,整个人往后躺,双手枕在头上,身边除了她之外,还有一整片瑰丽的夕阳。 “怎么了?”邢见幸趴在草地上,手里抓着笔跟白纸,不厌其烦重复修着同一首歌的歌词。 因为受伤的关系,艾蜜的专辑录制日期果然延期了。 她不觉得着急,反而很庆幸有时间可以再把歌词拿回来修一修。 “欧洲有间餐厅出了一点问题。”他闭上眼,慵懒地享受夕阳的温度,还有她陪在身边的满足感。 他早就料到这一天迟早会来。 人心难防,放手让人协助管理产业就得冒这样的风险,有个餐厅经理作假帐,这里刮一点,那里刮一点,已经默默私吞了一大笔钱,前阵子被他发现,派人查证确认属实。 他要亲自过去处理这件事,杀鸡敬猴,让对方无法东山再起,从此不再出现在他面前。 “严重吗?”邢见幸丢开纸笔,坐起身看着他。 “还好。”东方行傲睁眼,将她担忧模样尽收眼底,好心情地开口。“在为我担心吗?”她红着脸,没好气地睨他一眼。 他微起身,怜爱的用手捧起她的脸,“不过就是写写歌词,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我知道,不过就是几百个字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故意说着反话,不满的可爱表情惹得他仰头大笑。 邢见幸双手环胸,不快地看着他。 看她在短短几百字里挣扎、苦思,他似乎——很乐? 东方行傲察觉到她隐含的的怒气,瞬间收住笑,倾过身快速在她唇上偷得一吻。 看着她低下头一脸不知所措的模样,勾惹出他满腔骚动,好想就这样把她永远留在身边。 “我比较喜欢以前的你。”她突然说。 “什么?”他怔住。 “就是你刚开始教我怎么写歌词的那段时间。”她累了,干脆把头靠向他可靠的肩膀。 “怎么说?” “那时你常常把我辛辛苦苦写出来的东西丢进垃圾桶里,让我知道自己写很烂。” 那段刚开始练习写词的日子,每当她既期待又怕受伤害地把新作品送到他面前时,总是心惊胆战的。 通常他会仔仔细细看一遍,然后紧紧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就是他作出判断的时候。 在等待的那短短几分钟里,对她这位初出茅庐的写词人来说,真是空前绝后的大折磨! “那时候你还没抓住要诀。”东方行傲伸出手,轻轻扣住她单薄的肩膀。 “我知道,所以很怀念你那时候的残忍,至少我马上就可以知道结果,本来很气你,可是后来想想又觉得你很有魄力。” “被虐狂。”他轻笑。 美丽的夕阳渐渐西沉,她又在他怀里动了动,终于找到一个最舒适角落停靠。 “总比像现在这样好。” “现在我又怎么了?”他无辜地反问。 “几乎每一首你都说好。”摆明受到他们私人的影响。 “的确都不错啊。”这是事实。东方行傲倨傲地睨她一眼。 在他亲自指导下,她想不好都难。 “少来。”邢见幸想也不想就说。 “真的。”他连忙澄清表态。 “唉~我好希望那个严厉的老师能重新回到我身边。” 听见她似真似假的祈求,东方行傲真有些哭笑不得。 “我就在你身边。”他强调。 “现在这个你--”她稍微坐起身看看他,表情渐渐浮上一层嫌弃,慢条斯理的摇摇头。“不行。” “我被退货了?”他露出惊诧的表情,一手捧住自己的心脏,唱作俱佳地表态。“就因为我太爱你?” “太爱我是个要命的缺点,你不知道吗?”邢见幸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嫌归嫌,最后还是窝回他宽大的怀抱里。 “这才不是什么缺点。”他慎重抗议。 “因为我现在还没办法自己判断歌词的好坏,所以需要一个老师啊!”她诚实地开口自我剖析。 “本来就没有人能够绝对判断出歌词的好坏。” “怎么说?” “歌词没有所谓的好坏,只有可以多么贴近人心。”这就是歌曲之所以迷人的地方。 “就像你的曲子一样?” “一开始我也不懂什么做作的贴近人心,我只是拼命想抓住一点感觉,然后用音符表现出来。” “但那就够了,已经引起许多人的共鸣。”她又想叹气了,得天独厚的男人。 “不够。”东方行傲察觉天气转凉,伸出双手搂住她。“现在我追求的不再只是一种传达自己的感觉。” 他对她微笑。“我现在想做的是分享。” 当一个人拥有最棒、最美好的事物后,便会停止无谓的追寻,静下心,开始细细梳理自己心里那一点点的体悟。 “分享什么?” “拥有你的感动。”他醇厚的嗓音像极纯的威士忌。 “你确定自己是作曲家,而不是诗人?”她从他怀里挣脱开,望着他的眼睛。 “我只是说出梗在胸口里的那种感觉,或许你会觉得恶心做作,但在我有限的言辞里,这已经是最竭尽全力的表达。”东方行傲直视她眼底的调侃,嘴角勾出迷人微笑。 “我没有觉得不好,其实我发现自己好像懂你说的意思。”她冲着他笑了一下,重新窝进他怀里。 “哪个部分?”他立刻拥紧她。 天际渐渐暗了下来,别墅外头自动亮起晕黄小灯。 “拥有的感动。现在的我,感觉就算遇到再糟的事也没,只要你在我身边,我就拥有源源不绝的力量去面对。” 她很感谢他,明明是个没耐性的男人,却努力教会她写词,处处为她设想与担忧。 以前她与母亲相依为命时,总觉得有些孤单,但现在她已经不这么觉得了,因为有他,她的世界已经完整了。 闻言,他久久无法言语,只是满心悸动的拥紧她。 岂止懂?她深刻的体悟与他不分上下。 末了,他无声叹口气———— “我会尽快回来。”人还没离开,就已经开始想念她。 老天,他甚至已经在考虑有没有可以代替他过去的人选。 “没关系,你专心把事情处理完再回来。” “喂,女人,知不知道你这样说,很伤我的自尊心?”东方行傲恶声气地冷哼,但圈住她的双手依旧温柔。 “难道你希望我说你一定要快点回来,否则我会想你想到哭出来?”邢见幸仰起头,不高兴地瞪他一眼。 难伺候的臭男人。 “这话听起来还不错。” 出乎意料之外,他满意地笑了。 “好吧,既然你这样说……”她瞪大眼珠子,转了两圈,语带娇憨地命令:“亲爱的,你可以专心处理事情,但别忘了要快点回来,知道吗?” “遵命。”他有趣地笑了。“我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第八章 “小德,你要乖乖的好不好?”邢见幸温柔地劝着眼前的小男孩。 补习班负责行政的同事也苦口婆心地劝着:“小德,邢老师已经下班了,跟陈老师一起待在这里,等你爸爸妈妈好不好?” “不要。”小德干脆的一口拒绝。 “可是邢老师……”同事担忧地皱起眉头。 “我只要邢老师跟爸爸妈妈。”小德大声宣布。 话一说完,他立刻紧紧抓着邢见幸的手不放。 “见幸,小德那么粘你,怎么办?”同事知道她晚上有约,一脸为难地看着她。“我已经打了上百通电话,可是他爸妈都没接电话。” “没关系,我跟他爸妈有点交情,现在才晚上八点,我会把他带在身边,直到跟他家长联络上为止。”邢见幸朝同事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 “老师……”小德谨慎却略带受伤的眼神,正直勾勾地望着她。 邢见幸知道自己是小德现在最信任的人,他的父母迟到了,而且迟到了很久,一个孩子最害怕的事情,就是被父母撇下。 在他父母来接他之前,她绝对不可能丢下小德不管。 这就是事情棘手的部分,今晚,是东方行傲回国的第一个晚上,他们约好,他一下飞机,就会立刻过来接她一起去吃饭。 说曹操曹操到,手机立刻响起。 邢见幸大大吸了一口气,才有勇气按下通话键。 “喂?我刚下飞机。”东方行傲沈敛的嗓音透露出一丝期待。 “你到了?”她惊呼。 “刚到,我等一下请司机先送我们去餐厅,然后他会把我的行李送回家。你现在在哪儿,我过去接你?”他迅速做出安排。 “我还在补习班。”她困难地咽了咽口水。 “好,等我。”干净利落。 “等……等一下……”邢见幸抢在他挂断电话的前一秒,及时喊出口。 “怎么了?”他静了一秒。 “那个……我这边有点状况。”她神经紧绷到快断了。 “状况?”东方行傲缓缓扬眉。 “有个小朋友的父母还没过来接他。” 听到这里,他心里已经有七、八分底。 他轻轻叹口气。“我以为今晚的时间是属于‘我们’的。” “我也是这样计划的,可是事情就是这么刚好。”邢见幸语气里有淡淡的恳求意味。 他听出来了,不忍为难她,于是立刻妥协。“计划照旧,你就带他一起来吧。”虽然这并不是他原本完美的计划。 在他结束通话前,邢见幸说道:“行傲,谢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待会儿见。” 听见他酷酷地说完这句话、挂断手机,她嘴角漾起的甜蜜微笑,直到他本尊出现在她面前,依然没有消失。 “就是这小子?” 东方行傲双手环胸,低头看着紧紧抓住他女友裤管不放的小男孩。 看着眼前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的模样,邢见幸轻笑出声,一把抱起小男孩,让他们可以面对面打招呼。 “他叫小德。” “叔叔,你是邢老师的朋友吗?”小德眨眨好奇奇的大眼睛。 “我是她男朋友,未来的老公。”东方行傲淡淡地说道。 “可是我也想娶邢老师。” 东方行傲缓缓挑眉。 很好。 他冷冷看向自己的女友,邢见幸马上装作没听见,连忙放下小德,匆匆跟同事交代几句话后催促东方行傲出门。 东方行傲心情不太好,两个星期不见亲亲女友,一回来,预期的浪漫约会不但没了,还多了一名情敌小鬼当电灯泡。 坐上高级轿车后,车里的气氛诡异到了极点,僵凝的气氛一直持续到高级西餐厅内,三人点完餐点,侍者端上前菜。 “工作还顺利吗?”邢见幸率先打开话匣子。 东方行傲吃了两口前菜,便闷着脸示意侍者收走,端上汤品。“还可以。” 听见他的回答,她差点不小心笑出声,他在生气,而且丝毫不打算掩饰,不过他生气的对象比较像是气他自己,而不是她。 “老师,为什么吃饭要点蜡烛?”小德吃着特别吩咐主厨准备的儿童汉堡特餐,小脸写满困惑。 “这样才有气氛。”邢见幸认真地解释。 “气氛?”小德人小鬼大地皱眉,想了半天,突然问:“我可以把它写进作文里面吗?” “当然可以。”她鼓励。“你想怎么写蜡烛?” “写我长大以后,要带老师去吃有点蜡烛的饭,然后对老师很温柔,不会凶巴巴的。” 闻言,邢见幸差点把嘴里的汤吐出来,幸好及时忍住了,不过却反被呛到,一连咳了好几声。 “臭小子。”东方行傲低哼一声,却不忘伸出一手朝她背后体贴地拍了拍。 “老师,在我长大之前,你不可以先结婚喔。”小德嘴里塞满好吃的汉堡肉,张大眼交代。 东方行傲脸上顿时充满斜线。 现在是什么状况? 这个正在享用儿童特餐的小不点居然在向他下战贴,有没有搞错?那他该不该接啊? “好,你要乖乖把汉堡吃完,才会快一点长大喔!”最令东方行傲料想不到的是,她居然说———好? 他本来想假装没听到,可惜眼前局面容不得他装聋作哑。 “喂。”他冷着脸发出警告。 邢见幸在心里笑翻了,他居然会这么在意小德对她的崇拜。 “我会全部吃光光,做一个乖小孩。”小德笑嘻嘻的又往嘴里塞进一大块汉堡肉。 东方行傲简直拿这一大一小完全没辙,为了身教这回事,他决定等小客人回家后再教训她。 “老师。” 餐点有惊无险地吃到最后,小不点又突然一本正经地开口。 “嗯?” 邢见幸吃完牛排,正在享用巧克力蛋糕跟咖啡。 “这个叔叔真的是你的男朋友吗?”小德又确认一次。 “对啊。”她直接回答。 “我也可以做你的男朋友吗?” 小德话一出口,邢见幸看见东方行傲立刻挑眉,脸色很难看。 “现在恐怕不行喔,一次只可以有一个男朋友。”她连忙扯开微笑,一面回答小德的问题,一面安抚另一位“大男孩”。 “小子,想要女朋友要自己去追知不知道?”东方行傲决定给这小家伙来点机会教育。 全天下大概也只有这小不点敢当着他的面,明目张胆地跟他抢女人。 “什么是追?”小街的眉头像是打了几千万个结,一脸苦恼得很。 “就是买她喜欢吃的给她,做一些让她感动的事情,对她好到让全天下的人都嫉妒,懂吗?”东方行傲自认说得很中肯。 小德煞有介事地点头,突然转向邢见幸问:“老师,那你喜欢吃什么?” 此话一出,东方行傲立刻又挑高眉,邢见幸则噗哧一声笑出来。 “我喜欢吃男朋友亲手做的蛋糕。”她说,暗示地看他一眼。 东方行傲接收到,手中叉子顿时一滑。 要他谱曲、赚钱没问题,不然煮咖啡也可以,但唯独做料理不行,他跟厨房磁场不合,印象中有一次,他不过想弄碗泡面来吃,结果差点烧掉整间厨房。 “老师,如果我做一个好吃的蛋糕送给你,你会愿意嫁给我吗?”小德年纪小小,却很懂得该如何进攻。 “我一定会很慎重地考虑你的求婚。” 邢见幸向来不喜欢给小孩否定的答案。 “说得跟真的一样。”东方行傲嘟哝,冷眼看着眼前的小客人,有种恨不得马上把他丢上车,直接送他回家的冲动。 “是真的啊!”邢见幸坚定的眼神看向他。 东方行傲不禁轻叹一声,伸手捶了胸口两下。 “我也喜欢吃蛋糕。”小鬼跟着附和。 看着眼前这一大一小相视而笑,东方行傲突然觉得当丁客族也满不错的,结婚不生小孩,免得甜蜜生活被小恶魔入侵。 就在这时候,邢见幸的手机突然响起,她面色凝重地讲了几秒钟后,挂断手机。 “小德,你爷爷生病了,爸爸妈妈刚才去医院照顾爷爷,现在已经在补习班等着接你回家了喔。”她先向小德解释。 “爷爷生病了?”小德瞪大双眼。 “对呀,所以我们吃完饭就要快点赶回补习班。”她拿起放在男孩腿上的餐巾。 “好。”小德立刻背起书包跳下椅子,朝门口跑了两步,回头催促。“老师,快点快点!” “好。” 东方行傲连忙和邢见幸一起走出餐厅。 折腾了一个晚上,东方行傲先送小男孩回补习班,再吩咐司机将车开回位于山间的别墅。 假日没事的时候,他这里小住,就像在度假一样。 梳洗过后,两人坐在二楼露台上,在满天星空衬托下一面享用红酒跟蛋糕,一面轻轻闲聊,互诉分开这两个星期的生活。 “后天就要进录音室了?”东方行傲轻啜一口红酒。 “嗯,今天早上制作人打电话通知我的,因为我才刚加入这一行,他要我如果方便的话最好也到场了解一下录音实况,另外听说艾蜜要以受伤而延迟出片当作宣传点,近期会办一个记者会,顺便同时宣布专辑发行的日期。”邢见幸一口接一口地挖着蛋糕吃。 “又来这套。”他皱眉,受不了这种商业操作手法。 “你也会去录音室吗?”她问。 “跟你合作的那首歌,我一定会到场录制,至于你的另外一首歌,我看你的意思。”他表态。 前几天他得到消息,知道她有另一首歌词也被采用了,他很为她高兴。 “你不陪我?” “你要我陪我就去。”看她又挖了一块蛋糕,东方行傲比比自己的嘴,暗示她喂他。 “那我想自己去。”她笑道,体贴地把手中的蛋糕移到他嘴前,看着他张嘴优雅吃掉蛋糕。 不过就是单纯吃蛋糕的动作而已,但由英俊的他来做,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炙热起来。 “你确定?”他有些不放心。 “确定。”她对他点点头,末了迟不忘调侃他一句。“爹地。” 他挑眉。“怎么,嫌我啰嗦?” “只是想提醒你,我已经是成年人了。” “这点我很清楚,尤其稍早还有一位‘小情敌’扬言要把你抢走。”东方行傲作梦也没想到自己会遇上这么一个情敌。 “他只是个孩子。”邢见幸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过显然有人不认同这一点。 “我只知道他是个男的,天晓得二十年后你会不会喜新厌旧,把我这个糟糠之夫抛到脑后?”他沉着脸,不满地抱怨。 “别闹了,你才不在乎。”她抬眼看他,笑得很开心。 “我在乎!”他再次重申。“谁都不能从我身边把你抢走。” “小孩子说的话何必当真?”邢见幸古怪地看他一眼。 “不是可不可以当真,重点是我心里有疙瘩。”见她不懂他的心情,他气不过,直接将她从滕椅上抱起来,让她窝在自己怀里。 “那怎么办?”在他怀里动了两下,她才找到最舒适的位置安顿自己,未料,他却突然因为她的动作而僵住。 老天,他居然马上就有反应了! “只、只有一个办法。”他试着讲话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什么?” “嫁给我。”东方行傲执起她的下巴,话一说完,立刻在她唇边顺利偷得一吻。 邢见幸很想答应,但想到自己得工作尝还贷款的事,她就没心情想太多。 “再过一阵子吧,之后我应会很忙,要上课、要照顾妈妈,还要多写几首词、跟去录音室实习……再说,我要的蛋糕还没出现喔。”她丢出一个软钉子。 “今天的不行吗?”他很认真地问。 “这是你亲手做的吗?”她微笑着反问。 “见幸,老实告诉我,你在意我的背景吗?”他小心翼翼地问。 她的家庭背景很单纯,没有狂人父亲,也没有热爱晚宴却失职的母亲,他很担心自己复杂的家世会让她对婚姻却步。 “什么背景?”她皱眉。“你是指……钱太多?” “在你心中,这也是缺点?”他瞪大眼。 “当然不算。”她偷笑。 东方行傲仰头呻吟。“认真点,我没在开玩笑。” “我也很认真啊。”干嘛随便怀疑她的态度。 “我是指我过去的那些荒唐日子,还有我父母发生的那些事,现在你都清楚了,你……还愿意接受我吗?” 邢见幸此时才终于知道他心中的芥蒂是什么。 她深深地看着他,嘴角勾起温柔的微笑。 他的荒唐生活都已经过去了,她为何还要在意呢? 至于他的狂人父母,哪个才华洋溢的人没有一点怪癖?他父母的人生不会影响他的人生。 她眼里只有他,他才华洋溢又会赚钱,疼她又爱她,如今正一点一点蜕变成更棒的男人,这样的男人,她有什么好挑剔的? “真奇怪,你又不是傻瓜,怎么会尽问一些傻话?”邢见幸调皮地转身跨坐他身上,听见他痛苦地倒抽口冷气,她反而笑得开心。 “因为你,我变得很小心翼翼,就怕惹你不高兴。”东方行傲双手轻握住她的肩膀,在拥紧跟稍微推开她之间难以决择。 “那是因为你很在乎我,可是其实我也很担心,我这么平凡,你是真的爱我吗?”她伸出双手勾住他的脖子,突然好想狠狠吻他一下。 如果她曾有过自我怀疑,也都随着他这个傻气的问题消失无踪了。 这些自我怀疑都是因为他们太爱彼此的缘故。 感谢老天爷。 她深爱着一个男人,而这个男人居然也很巧地爱上了她,天底下再也没有任何事情比这更值得感谢老天了。 “这点你可以放心,我会爱你一辈子。” 东方行傲原先只想在她唇上落下蜻蜓点水的轻吻,但她不肯。 就在他打算结束蜻蜓点水的轻吻时,她突然收紧手臂的力道,不断加深热吻。 他低吼一声,很快拿回主导权,热烈地回应她的感情,直到身下变得硬挺,他才屏住呼吸,逼自己立刻结束这个要命的深吻。 “那你也可以放心,我也会爱你一辈子。” 听她微喘着说出这么动人的话,一时间,他可以清楚察觉自己身下的反应又更加火烫。 他必须暂时离开她,来场冷水澡冷静一下。 面对她,他想慢慢来,以无限珍惜呵护他的宝贝,她应该拥有最好的一切,而不是让冲昏头的欲望捣毁甜蜜的感觉。 “这么巧?”他装出微讶的表情。 “很高兴你也这么觉得。”她也乐得跟他闹着玩。 邢见幸虽没他那么经验丰富、身经百战,但也不至于天真到看不出他正因欲望而备受煎熬。 她故意用力抱紧他,让两人更加贴近彼此,同时听到他痛苦的呻吟。 “见幸,你现在最好稍微放开我一下。”他粗哑地发出请求。 “为什么?”她明知故问,眨着大眼无辜地看他。 “不,我不能说,如果你知道我现在脑子里出现的邪恶念头,你会生气的……”他试着深呼吸又深呼吸。 “什么邪恶念头?”她好奇地问。 “会‘闹出人命’的那种念头。”看着她单纯的小脸,他惊觉自己全身紧绷的程度已经超出原先所能负荷的太多了。 “听起来不像太糟糕。”邢见幸很清楚自己想要他———这个把所有最好的都给她的男人。 “什么?”他一愣。 “我批准。”她贴向他耳边,轻柔地低喃。“不过……我希望我们的第一次,是在温暖舒适的大床上,可以吗?” 东方行傲没有回答她可不可以,在一记兽似的低吼后,他轻松地一把抱起她,一路直奔他宽大的卧室。 在蛙虫鸣奏的交响乐里,挂在天边的星子璀璨了一整夜。 第九章 邢见幸提早了半个小时到录音室,跟现场的工作人员打过招呼,等一下要录的歌不是东方行傲的,所以他没来。 艾蜜迟到了一个小时才过来,一进门,jason立刻跟制作人笑着解释迟到原因是上一个通告录太晚,工作人员没吭声,已经对这种情况习以为常。 本来一切都还很平静,但在艾蜜开始录音之前,jason突然把她叫到角落,要她立刻修改副歌里的一段歌词。 “为什么?”邢见幸有点错愕,这首歌词的内容是经过公司、制作人一关一关审核认可的作品,如果有问题早就应该提出来,为什么在录音时才临时要更动? 尽管jason的要求很无理,但她仍有礼的问:“有什么地方不妥吗?” “这段歌词很不恰当,好像在暗示艾蜜前一段感情。”jason大皱其眉。 “前一段感情?”邢见幸隐约嗅到不友善的意味。 “就是跟东方先生的那段感情。”jason意有所指的眼神在她脸上小心打转。 东方行傲跟她交往的事已经传开了,他就是看不出来这女人有何魅力可言,艾蜜哪一点输她了?这下子绯闻不可能弄假成真,他气了好几天。 “但是写这首歌时,我根本不知道他们曾经交往过的事。”她澄清。 “你不知道不是重点。”jason不耐烦地挥挥手,说话速度飞快地陈述:“问题是社会大众都知道他们的事,你这段歌词写这男主角好像对她爱理不理,也不承认这段感情,最后还鼓动女主角放手去追其他男人……这真是有损艾蜜的形象。” 邢见幸面无表情,没有急着反驳。 她的词没有比她更清楚了。 到底是jason理解有误,还是她的词会让人有这种错觉? 这段歌词真正的主旨在于鼓励女人要有勇气追求属于自己的爱情,一旦发现这不过是单向的爱情,应该也要有勇气放手,别太死心眼而错过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幸福。 “这是唱片公司许多人审核过关的作品,我恐怕不能说改就改。”现在是团体作业,应该要尊重专业意见。 “我知道。”jason又开始满脸不耐。“我自己会找其他人说明白,你现在立刻改。” 话说完,jason就火速离开,热情的朝制作人迎去,堆起满脸笑容打招呼。 邢见幸没天真到以为自己会从此一帆风顺,只是没想到刁难会来得这么快,不过…… 如果jason以为这样就可以伤害她,那他就大错特错了。 接触新的领域本来就会遇到许多怪人怪事,尤其是特别现实的演艺圈,她不反驳不辩解并非逆来顺受,而是她想接下对方丢过来的挑战,最能磨练自己的功力与耐力的,就是刁难。 邢见幸抓起手边的歌词,开始专心修词—— 此时的东方行傲也没闲着—— 他坐在沙发上,正臭着一张脸结束一通电话。 想了想,他拿起手机拨给邢见幸—— “你好厉害,我刚开机,你就立刻打过来了。” 听见她在电话那头充满元气的声音,东方行傲稍微松了口气,原本还担心她被故意找碴会心情沮丧,看来是他小看她了。 “顺利吗?”他试探地问。 “应该还算顺利吧,这是我第一次参与录音,很多地方都不懂。”邢见幸想了一下,又补充道:“现在已经录完了。” “有没有发生什么其他的事?”他又问。 “什么其他的事?”她不懂,除了录音,还能有什么事可以发生? 东方行傲很快明白,她根本不打算把刚才受到的委屈跟他说,还令他突然觉得胸口一阵气闷。 “这件事待你过来我们再谈。” “我今天没有要过去啊!”她不明所以地惊呼,她得赶回家把几天后要录制的歌词再看过几遍,然后补课,明天要去补习班上课。 “我已经请司机过去接你了。”他的语气摆明了没得商量。 他要立刻看到她,现在!马上! “可是我……”她着急地开口。 “有关几天后要录的那首歌,有些细节,我们最好再讨论一下。”他随口编出一个她绝对不会拒绝的理由。 她迟疑了一下,回答:“好吧。” 结束通话,东方行傲手中把玩着倒了五分之一红洒的酒杯,玻璃桌上放着的是一瓶要价五十六万的经典红酒。 已经有工作人员把录音室里发生的事都告诉他。 因为jason刻意的刁难还有制作人的退让,公司主管们知道这件事后,纷纷把矛头指向邢见幸本身歌词的问题,同意叫她当场修词。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所有过错最后都会推到资历最浅的人身上,尽管圈内人大都心知肚明是jason在玩小手段,依然无法扭转这个现象。 真可惜,jason的好运要用完了。 当邢见幸进屋里时,见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东方行傲坐在沙发上,身后一整面墙的大水族箱里悠闲地游着好几条鱼,他手中拿着酒杯,一脸严峻地不知在沉思着什么。 “谁要倒楣了吗?” 他猛然回神,就看见她满脸笑容地蹲在他面前,顿时,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女人神经会不会太大条了?他在这里为她气得半死,结果她本人居然还笑得出来。 东方行傲拍拍自己身边的位子,示意他坐下。 “刚才在录音室真的没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 邢见幸看着他,突然懂了—— “你知道了喔?”原来他指的是这件事。 “嗯哼。”他轻哼。 她到底有没有把他放在心里,受了委屈居然还要他提了才肯说? 换她无声的叹口气。“其实也没什么,那首歌出来的效果真的很好。” 东方行傲沉下脸,眼神锐利地瞅着她。 谁问她歌的效果了? 他最在乎的是什么,难道她不清楚吗? “受到委屈为什么不跟我说?”东方行傲抑地低吼,为她感到不舍和心疼。 “我不喜欢这样嘛。”她垂下头,闷闷地开口。 “我是你男朋友。”他皱眉,进一步表明立场,执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着自己,不愿给她逃避的空间。 “我知道。”她认真的说。 “而且这件事极有可能是因我而起,jason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爱耍手段,我上次警告过他,他可能是怀恨在心才针对你。” “你觉得我今天遭受的刁难,是因你而起?”她瞪大眼睛,感觉不可思议,这个圈子真有这么黑暗。 “很有可能。” 当初他要对方别再拿他做宣传时,用的可不是平和的商量语气。 他以前有多嚣张,他自己最清楚。 闻言,邢见幸轻声笑出来。“看来你也知道自己以前有多惹人厌。” “我只是懒得理别人,只想专心做我自己。” 东方行傲听出她话里的取笑意味,没好气地在她额头轻轻弹了一下。 邢见幸轻叫出声,一手抚着额头,不满地瞪着他,故意说话气他。 “跳河也是你专心做自己的表现方式吗?” 她听了,停顿两秒钟又大笑出声。 这男人诡异的逻辑,简直已经到了无人能及的境界。 他无奈地看着她。“我是真的在生气,你怎么还有办法笑得出来?” “这是工作嘛。”她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好生气的。“我只想把工作好好完成,其他的细微末节没兴趣知道,也不想理会,完美的工作成果才是我唯一想费心的。” “你总是让我觉得惊艳。”他充满怜爱的将她搂紧。 “听你觉得惊艳的意思是——”邢见幸黑白分明的水眸静静瞅着他。“你又更爱我一点吗?” “何止一点?”他宠溺一笑,在她唇上轻啄一吻。 “喔?”她发出可爱的疑问,满脸期待地望向他。 东方行傲心一软,又倾身,深深地吻着她。 仿佛经过一世纪那么长的时间后,他才不舍地放开她,贴近她耳边低喃。“嫁给我?” “为什么?”她忍不住好奇地问。 他高高扬起双眉,不懂这女人哪来这么多的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他认真回答。 她双手交叉,发出综艺节目答错时的音乐—— “哒……哒……答错喽!”拒绝接受没有经过爱情修饰的答案。 “邢见幸。”他低沉嗓音里有淡淡的警告。 “乖一点,我们先专心工作好不好?”她现在是工作第一,一想到那笔数目惊人的贷款,她就无法控制地想工作赚钱。 “不好。”想也不想地直接拒绝。 “好啦,不是说要找我讨论歌曲吗?”但她假装对他的抗议不知情,依然故我地问:“要去哪里讨论,琴室?” “处理完工作,我要吃你煮的饭。”他脱口而出的妥协,连自己听了都有些惊讶。 那个傲慢自我的东方行傲去哪儿了? 在她面前,他总是自然而然地退让,不自觉地跟她妥协,因为他舍不得对她发脾气。 而他居然觉得这样并没有什么不好,尤其是看见她感谢的微笑时,他甚至觉得这一切都对极了。 爱情真是种可怕的毒,不着痕迹地便将他的人格悄悄整形成她爱的形状,最可怕的是他竟也觉得这样很好。 “没问题!”那有什么难的? 邢见幸马上点头,两人随即甜蜜地走向走向琴室。 演艺圈就是这样,事情刚发生时跟几天之后出现的效应,往往相差十万八千里。 邢见幸那天在录音室里所发生的事快速在业界传开,她的敬业与认真引起许多制作的注意,她不仗着男友在圈子里的影响力,依然谨守岗位,用心把自己的工作做到最完善的程度,令人激赏。 短短几天,关于她的事被传得沸沸扬扬,随之而来的是高评价与更多的歌邀约。 这一天,东方行傲和邢见幸一起出门前往录音室,今天要录的歌正是他们合作的作品,下午两点钟,他们准时到达唱片公司。 “大哥,东方先生到楼下大门口了。” 什么?被唤做大哥的制作人狠狠愣了一下,录音室里的工作人员也因此停下手边工作,大感不可思议。 今天的重点工作是录东方先生的歌,往常录音时间总会因东方行傲迟到而延宕一个小时,但东方行傲今天这么准时颇令人意外,而大哥居然没有以开门狂吼个三、四次拉开序幕,更让人不习惯到有些别扭。 “大哥,东方先生跟邢见幸上楼了。”工作人员再度报告。 听到回报,大哥这才松了一口气。 这就对了,一定是因为邢见幸的缘故,让东方行傲一改他傲慢的作风,这次居然准备按时抵达。 奇迹,这绝对是奇迹! 原本松了一口气的大哥,突然又想起某件事,扯开喉咙大吼:“咖啡!天啊,那个谁去弄咖啡了没?” “马上煮好!”工作人员开始忙碌起来。 大哥稍微整理一下服装,才刚走出录音室,就看见东方行傲一手搂着女朋友的肩膀,慢条斯理地朝他走过来。 “你们来了。”大哥亲切地迎上前,冷汗直流地发现东方行傲皱了一下眉头。 咖啡!一定是在等咖啡。 大哥近乎绝望地想着,不敢开口接话,只能跟睁睁地看着他走进录音室,锐利的眼神扫了现场一圈,表情很严肃。 “歌手呢?”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令大哥不自觉抖了一下。 大哥挥手暗示身边的工作人员回答,“在路上了。” “路上?”东方行傲扬唇,冷冷一笑。 “东方啊,再等几分钟吧,刚刚已经催了,再几分钟就会到了。”大哥努力缓颊,谁知道他今天会这么早来。 “五分钟,人没到,我就闪人。”东方行傲先让邢见幸在沙发上坐下,自己才在她身边坐下。 “别动怒,你也知道艾蜜活动不少,那个jason开车又慢……”大哥猛朝旁人使眼色,精明的工作人员马上闪出去打电话。 “四分钟。”他冷冷扬声。 “好好,你先喝个咖啡,消消气。”大哥赶紧从冲进录音室的工作人员手中端过两杯咖啡,恭敬送上。 看到东方行傲喝了咖啡似乎冷静了点,大哥走出录音室盯工作人员催人,还不忘把其他工作人员叫出去,把空间留给东方行傲和邢见幸。 虽然东方行傲脾气不好,但现在有邢见幸在他身边,相信他不会像以前一样无情地转身就走。 “你真不是普通人。”邢见幸好笑地看他一眼。 “现在你才知道?”东方行傲嘴角勾起一笑,神情很得意。 “我的意思是你有高压性人格。”喜欢逼得别人不好过。 “压力大一点,音乐品质才会越好。”他一脸理所当然。 “刚才那位不是圈内人人闻风丧胆的‘大哥’吗?”她在电视上看过他,上次录音时不是这位制作人。 “是啊。” “可是他对你的态度好……好……”她苦思不出一个适切的形容词。 “恭敬?”直接帮她填空。 邢见幸瞪他一眼。“是客气。” “随便你怎么说,都一样啦……”他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她静静打量他一会儿,还是控制不住好奇地问:“他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否则干嘛这么怕你?” “没什么把柄在我手上,他们怕我,大概是因为我才华惊人,偏偏又不缺钱,曲子不高兴写就不写,反正我的生活不缺这点钱,但他们不是,这就是生活的现实面。”东方行傲坦承。 “老天爷对你真好。”她发出羡慕的赞叹。 “对你也不差。”他扯唇一笑。 “才怪。我们之间的财力差距就像天跟地一样。”邢见幸一想起可怕的贷款数字,小脸便染上一层淡淡忧愁。 “是吗?”他小咕哝了一句。“不再是了。” “什么?”她没听清楚,轻声问了一句。 他不用回答,因为此时艾蜜已在一堆人的簇拥下走进录音室,该到的人都到了,录音工作没多久就正式开始…… 磨了两个小时,有东方行傲在旁指挥,这首歌很顺利地录制完成。 大哥嚷嚷着要请大家去吃饭,一伙人一面快速收拾器材,一面兴高采烈地往外走。 邢见幸原本跟东方行傲走在一起,不料她手机突然响起,在丢给他一个抱歉的眼神后,她默默走到走廊另一端讲手机。 挂断电话时,她只觉得自己兴奋得差点当场跳起来。 来电话的是滚研唱片公司的老板,他亲自打来告诉她又有一首歌被公司选中,近期会当作某知名男歌手的第三波主打歌,另外还有两首留用,等待找人写曲。 她兴奋地回到录音室前,争着想跟东方行傲讲这个好消息,却正好看见艾蜜在跟他说话。 她站定步伐,不知该不该走过去,就在此时,jason发现她的身影,立刻走向她…… “东方,你最近还好吗?”艾蜜主动跟东方行攀谈,妩媚地扬起笑。 “很好。”东方行傲维持一贯的冷淡。 经过jason刻意制造的一连串事件后,他不想再多跟其他歌手有什么绯闻,刚刚录音过程中他没有搭理艾蜜和jason,此刻连应付艾蜜也觉得麻烦。 “听说你都不办派对了。”对于他的冷漠,艾蜜心里划过一丝心痛,但神情若无其事。 “我交了女朋友,现在只想好好跟她在一起。”他干净利落地表明态度。 “原来传言都是真的。”艾蜜不禁苦笑。 当初jason帮她制作绯闻,她还以为很有可能跟他弄假成真,没想到他真的谈恋爱了,不过对象不是她,而是一个写词的新人。 “抱歉,我还有事要忙,先走了。” 东方行傲迫不及待地想去找女友,往前走了几步路,却看到邢见幸站在不远处的转角正跟jason说话。 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急忙想赶到她身边。 “东方!”艾蜜突然又喊住他,走到他面前小声警告。“要小心jason,他最近一直在调查你跟那位小姐的事,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你也应该很清楚,他对你上次的警告一直怀恨在心。” “你为什么能容忍他做你的经纪人?”他问。 艾蜜轻笑了一下。“他不是好人,但他可以把我推向事业高峰,我还不想成为过气明星。” 东方行傲没再多说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他快步走向邢见幸,jason看到他过来,立刻识时务地告辞,溜回艾蜜身边。 “他说了什么?”几乎一到她身边,东方行傲立刻察觉到她的不对劲。 “没什么,行傲,待这边的事结束,我想跟你好好谈一谈。” 邢见幸默默吸了口气,看向他的目光很冷,令他不自觉打了一个寒颤。 东方行傲高速驾着跑车,一路从台北东区直奔山区。 “你要去哪儿?”邢见幸困惑地看着窗外,皱眉问他。 “我还以为你打定主意今晚都不理我了。”他沉着脸,侧过头,目光凌厉地扫她一眼。 整个晚上简直莫名其妙到了极点,从jason跑去她耳边不知道嚼了什么舌根后,她一整晚都对他爱理不理。 他说话,她不回应,想拉她到无人的地方好好说清楚,她居然连碰都不愿意让他碰一下,好像他身上有病菌一样。 他受够了! 没多想,等他们一离开人群,他下意识的就想将她带往山间的独栋别墅,如果她不把话一次说清楚,他绝不会放她离开自己身边。 邢见幸不再说话,他还在开车,这件事不适合在他开车的时候谈。 见她又不说话,东方行傲气闷地猛按了一声喇叭,狂吼似的低沉鸣响瞬间贯穿整条山路。 她转过脸,又怒又气地瞪着他。 他这是在干什么?惩罚自己,还是她? 东方行傲觉察她的目光,利用眼角余光冷飕飕瞄她一眼,不发一语的侧脸严酷又愤怒。 车内气氛很僵,顶级轮胎尖锐地猛刮山路,磨损的音符划开夜的宁静,疾驰车速带来的刺激与快感,逐渐释放原本已被延宕的情绪压力。 车子方才停妥,东方行傲立刻跳下车,“砰!”地一声关上车门,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她身侧,动作粗鲁的将她拉到车外。 直到把她拉进屋里,来到二楼空间宽敞的琴室,他才松开抓紧她手腕的力道,扣紧她的双肩,看着她说:“说吧!” 邢见幸被迫仰起小脸直盯着他。“你要我说什么?” “说你今晚阴阳怪气的原因。”东方行傲大掌愤怒的摇晃她,太阳穴旁的青筋正在抽动。 分不清是怒气还是害怕,邢见幸浑身轻颤不已,现在她终于知道为什么那些工作人员看见他就像看到鬼一样。 当他震怒时,尽管在她面前他已经拼命压抑了部分怒火,但她依旧为他爆发出来的可怕力量微微发颤。 从不畏惧恶势力的邢见幸,面对他如此具有威胁性的怒气时,连呼吸都乱了节奏,心跳更是快的一塌糊涂。 她深吸口气,假装不畏惧地开口:“你自己做过的事,居然还要来问我?” “你究竟在说什么?”他终于忍不住爆出一记低吼。 “要我给你一点提示吗?”她冷冷地问。 “对,麻烦你。”东方行傲松开手,僵黑着脸怒目瞪她。 “贷款,银行经理。”她一一指出。 他愣住,一脸诧异。“你知道了?” “对。”她面无表情地点头。 “可恶!”他在心底低咒,八成是jason不知道从哪儿查到的消息! 邢见幸见他没否认,心里立刻清楚jason所言不假。 她缓缓闭上双眼,握紧垂在身边的双手,试图压抑胸口蹿升的复杂情绪,低哑苦涩地开口:“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她自己的母亲她会自己照顾,虽然她没他那么会赚钱,但这是她的责任,不是他的。 “那不是施舍!”东方行傲气恼地低吼,焦心的黑眸直勾勾定在她身上。 “喔,不是吗?”她疲惫地扯唇一笑,失神的模样令他的心为之深深揪紧。“对不起,可能是我误会你了。” “见幸,你明知道……”他朝她伸出双手,但她缩了一下,霎时,他的手僵在半空中,心痛迅速蔓延全身。 “我不知道,抱歉,我想回家了。”她故意截断他的话。 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听,给她一点时间好好想一想,她之后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面对他。 “给我解释的机会。”他收回手,握紧拳头。 她不说话,静静等着。 “我想帮你,可是我知道你绝对不会接受我的钱。”东方行傲神情痛苦。 “你果然很了解我。”她苦笑。 这是一定的。 “不要因为这样就跟我吵架。”他的语气近乎恳求。 “所以你觉得我在无理取闹?”现在已经不是单纯几个钱这么简单而已,这件事涉及她的自尊跟责任。 “我没这样说!”东方行傲没辙地大吼,觉得自己快要被她搞疯。 他双臂一展,不理会她的抗拒,执意将她搂进怀里。任她顽强的抗拒像一记记狠拳,痛击他脆弱的心。 “你明知道我受不了这样,却还明知故犯,你到底要我怎么样?”被他圈进怀里,鼻息里尽是他独特的男性气息,她好希望可以一辈子都靠在这里,享受他的呵护与关怀,把无谓的自尊、骄傲、坚持通通抛诸脑后。 但她不能真的这样做,因为她会第一个看不起自己。 “接受我的好意,不要想那么多。”他的心再度揪紧。 “你有给我选择的机会吗?”邢见幸轻轻推开他的怀抱,仰着望向他。“不管如何,我还是非得接受你的好意不可,不是吗?” 东方行傲胸口心疼泛滥,不舍地凝望她翩然落下的滚烫泪珠,心也跟着发烫。 “别生气,我只是想帮你,看到你同时被那么多事情压着,我无法冷眼旁观。”他做不到。 “谢谢你的热心,我会把钱还给你,而不是傻傻的按月送进银行里。”她深吸口气,倔强地努力把话说清楚。 当她眼睁睁看着他和艾蜜像一对璧人般站在一起,而有人正幸灾乐祸地告诉她这件事时,她突然觉得他们的距离好遥远。 仿佛艾蜜跟他才是同一个世界里的人,而她却是需要他帮助的悲惨女人。 “我们还需要分你跟我吗?”东方行傲咬紧牙关,锐利视线紧盯着她茫然的表情。 “从我知道这件事开始,就有这个必要。”她冷冷看着他说,同时感应到他的怒火又开始张扬。 战火延绵,伤人且自伤的怒气红光在两人之间热烈蔓延。 “别这样,你明知道那点钱对我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我知道,谢谢你的提醒,我终于看出来了我们之间的差别。”邢见幸勉强笑了一下,开始往琴房门口移动。 “如果你觉得我不够尊重你,我道歉,但我的出发点是好意。” 东方行傲迅捷出手,一掌稳扣紧她的手腕,阻止她离去的步伐。 “我也是这样拼命告诉自己的,可是就算这样做,我心里还是觉得很难过,觉得自己很卑鄙,竟然需要你这样帮我!” 她一面泣不成声地说,一面用力想甩开他的手。 “你有什么好卑鄙的?”他把她扯到自己胸前,忿恨地盯着她。“那些钱根本也不是我赚的,是我父母留下来的。” 接受他的好意,真有这么难? 他这么爱她,但对她来说,他却只是一个连金钱都不能共享的男人?不过就是几个臭钱。 “我现在根本没有办法想这些,我只是觉得自己的母亲出事情,居然要靠外人帮她,我觉得自己好没用,明知道这根本不关你事,我还是觉得很难过。”她轻泣道。“如果不是你,银行根本不可能再借钱给我,你甚至还先帮我还完了所有钱。” 东方行傲定定地看着她。 外人? 在她心中,他居然只是一个外人! “你是我女朋友、将来的老婆,我为你做这一点点事情也不行,你为什么一直把我当成外人看?”他眼里布满了深刻的痛楚。 “不是这样。”她急忙否认。 “随我来说,你就是这样。”他的心正跌落谷底。 “抱歉,我现在情绪好乱,想先回家……” “见幸,对我来说,你的母亲就是我的母亲,同样的,我的钱也是你的,算我求你好不好,不要跟我分得这么清楚。”他哀求。 “我想先回家,一个人静一下。”丢下这一句后,她挣脱他的禁锢,冲出琴房。 东方行傲马上跟在她身后,却眼睁睁目睹她脚步一个不稳,整个人跌下楼。 没时间多想,他抢在第一时间飞扑过去抓住她,把她护在怀里,一路跌至楼梯下。 “行傲?” 当所有的震荡都停止,邢见幸挣扎着坐起身,慌乱的小手在他面前挥来挥去,想摸他的脸,却又怕得不敢碰。 见状,他伸出手,虚弱地握住她的小手碰自己的脸。 “我没事,你呢?有没有摔伤哪里?”他只担心她。 “我被你抱着怎么可能受伤?”她话才刚说完,立刻看见他突然闭上双眼,表情很痛苦的样子。 “你哪里痛?”她慌得六神无主。 “我的手跟肋骨肯能断了。”东方行傲小心吸一口气。“老天,真够瞧的。” “老医生!”她突然想到了。“老医生不是住这附近吗?快给我他的电话。” “嫁给我。”他突兀地开口要求。 “什么?”邢见幸万分诧异,以为自己听错了。 “答应嫁给我,我才给你他的电话。”他痛苦地呼吸着,每说一个字,他就痛得皱一下眉头。 “你威胁我?”看他这么痛苦,她整颗心都揪了起来,结果他居然还有心情跟她提这事! 他不要命了吗? “不是,我是拿自己受伤的身体当做赌注。”东方行傲原想对她笑,最后却以痛苦的龇牙咧嘴收场。“现在我受了伤,完全动弹不得,拦不了你,钥匙还在车子里,你随时可以转身离开。” “你--”她急的猛掉眼泪,结果他还在说这些风凉话。 他到底在想什么? 有什么比他的身体更重要! 他紧紧闭上双眼,一副听天由命的可怜模样。 邢见幸泪如雨下,心疼得连呼吸都不顺畅,看见他放弃的闭上眼,心脏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痛。 末了,她放弃坚持,深吸口气后开口-- “给我电话吧!” 甫听见她的话,他立刻睁开眼紧紧瞅着她,迟疑地开口。“你--” “我答应嫁给你,马上给我老医生的电话。”邢见幸静静盯着他,语调坚决。 “不准反悔。”东方行傲突然觉得这一摔好值得。 不过,他没傻到把这些话说出口,否则她一定会毫不客气送她一拳。 “你再问一次,我立刻反悔给你看。”她抿紧唇,晶亮眸光警告他这不是玩笑话。 这男人到底是身体受伤,还是根本脑子有病?都伤成这样了,说个话就会痛,居然还有力气跟她扯这些有的没的? “在客厅的电话下--” 东方行傲话还没说完,邢见幸已经冲到电话前快速翻找着底下的纸条。 “--面” 他对这空气把最后一个字讲完。 老医生在二十分钟之内感到,仔细检查过后,确认没有骨折,只是有一些严重的瘀青和外伤,他马上动手上药。 “年轻人嘛,玩起来都顶疯的。”老医生语带暧昧的调侃。 “不是您想的那样。”邢见幸满脸通红地解释。 “不然是怎样?”这小子更严重的伤都受过,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虚弱”,事情一定另有原因。 “我们要结婚了。”抢在她能阻止之前,东方行傲笑着宣布。 “真的?”老医生皱巴巴的脸上露出惊喜表情。 邢见幸先轻瞪病患一眼,才对老医生害羞得点点头。 “告诉你母亲了没?”老医生问。 东方行傲直接代她回答。“她才刚答应我,你是第一个知道的人,我还来不及通知伯母。” “那敢情好,我帮你们宣扬好消息,顺便跟亲家母讨论个良辰吉日,哎呀,结婚呐,看来我有理由尽情撒钱购物了。”老医生突然想到另一件事。“喔,对了,小姑娘,不介意我当男方的主婚人吧?” “当然不介意,对行傲来说,您就像他父亲一样,否则他也不会急着在那一晚带我回来见你。”邢见幸幸福地微笑着。 “你都知道?”老医生诧异地问。 “他说了一点,我自己也猜出一些。”她瞄向正咧嘴大笑的男人。 “很好,很好,我喜欢聪明的媳妇。”老医生仔细上好药后,便匆匆想要赶回家。“媳妇,记得一件事。” “嗯?”她以为会跟东方行傲身上的伤有关。 “这个傻小子一高兴起来就会又跳又叫,我想刚才一定是因为你答应他的求婚,他太开心了,才会从楼梯上摔下来,记得别让他又心花怒放,好事情不要接二连三免费奉送给他。”老医生故意大声嚷嚷,说给躺在床上的那位听。 那小子,明明只有一些擦伤,手脚都没事,却故意装出半死不活的模样,看来他求婚的手段好像不怎么光明呐。 话虽如此,他还是想跟他说声,goodjob。 老医生这点心思,东方行傲都懂,所以当邢见幸送完老医生上楼时,就看见他一个人躺在床上傻笑。 “受了伤还这么开心?”她走到他身边。 东方行傲拉住她的手,让她在床边坐下。“我开心,是因为我们终于要结婚了。” “我还是很介意你用那种偷偷摸摸的方式把钱借给我。”刚听到这个消息时的难看,依然在她心底留下阴影。 “我们是夫妻,钱本来就部分你我,严格算起来,你用我的钱也是天经地义。”他马上端出新身份。 “可是这是在我们结婚之前发生的事。” “不要再跟我计较那点钱了好不好,老婆?”东方行傲低声求饶,每年他捐出去的钱都不止这些了。 没道理出钱帮助不认识的人,却对自己深爱女人的困境装聋作哑吧? “我答应嫁给你,可没真正嫁给你。”她没好气地瞅他一眼。 “相信我,老医生筹备婚礼的速度,绝对会快到让你吓一跳。” “我相信,加上老早就想把我嫁出去的母亲,他们一定会火速进行。” 话说完,两人突然很有默契的相视一笑。 “太好了,我喜欢这样。”东方行傲心满意足地笑开。 现在他脑海里只浮现出四个字--因祸得福。 “我没你这么喜欢这种速度,不过,你的伤应该不会这么快痊愈吧?”邢见幸笑着看他,眼神危险地闪了一下。 “别胡说,我底子好,很快就能健健康康地站在你面前。”这点小伤跟他以前的运动伤害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是吗?”她挑眉。“看你刚才痛成那样,我还以为你至少断了几根肋骨。” 闻言,他瞬间打了个冷颤。 “老婆,你真的爱我吗?” “原来你跟我一样,都已经开始怀疑这件事啦?”她对他笑得像个无邪的天使。 “别胡说,我知道你有多爱我,就算气的半死,还是无法对受伤的我视若无睹。” 东方行傲握住她的手,凑近嘴边,轻泣落下一个令她怦然心动的轻吻。 “我对受伤的阿猫阿狗也是这样。”她诚实地说。 “老婆,你又在我身上狠狠刺了一刀。”他埋怨地叹口长气。 “伤得很重吗?”她对她淘气地眨眨眼就。“该不会因此没力气结婚吧?” “不管怎样,我们这个婚结定了。”他装出一脸凶神恶煞的表情。 “这么确定?”她挑高眉。 “因为我爱你,请给我理所当然为你付出的权利。”东方行傲深情地凝望着她,对她掏心挖肺地表白。 不料,她突然大喊:“宾果!” “嗯?”他一头雾水。 邢见幸小心翼翼抱住他,将头轻靠在他胸口,低喃着:“老公,恭喜你答对了,我要的只有这个。” 东方行傲不再说话,只是傻傻笑了。 感谢老天,他终于说中她要的答案。 尾声 东方行傲在他的养伤期间可忙得很,不但创作了大量曲子,还偷偷请老师到家教学制作蛋糕,顺便还动用媒体势力挖出jason的丑闻,让他从此在业界消失。 艾蜜身边那只老鼠可以来招惹他没关系,他奉陪,但他实在不该害见幸哭成那样。 普天之下没有人可以让她哭泣,连他自己都不行。 接着,两个星期后,当老医生检查宣布他的身体无恙后,他立刻着手安排结婚事宜,整个盛大婚礼从头到尾只耗费两个月便筹划完成。 其中老医生跟邢见幸的母亲超积极的态度功不可没,再加上有钱能使鬼推磨,一场轰轰烈烈的婚宴就这样在台北一家五星级饭店拉开序幕。 邢见幸商情好友花悦嫪担任伴娘,小德则担任可爱的花童,婚宴开始前,一群人在新娘休息室里忙碌着。 “好夸张,东方行傲结婚的消息居然登上各大报纸,连国外杂志也大幅报导,他父母是不是也都是名人啊?”花悦嫪手里抱着一对报章杂志进入新娘休息室,嘴里不停地嚷嚷着。 “老师~~”跟在她屁股后面的则是穿得像个小绅士的小德。 “乖。”邢见幸将小德抱到自己腿上。 “老师,他有亲手做蛋糕给你吃吗?”小德年纪小小,记忆力却是一等一的好。 “有,不过不是很好吃。”邢见幸笑着回答。 “这小家伙又想从我身边拐走你吗?” 东方行傲冷冷挑高眉,阴沉着脸,出现在小德身后。 “我没有!”小德快速看他一眼,马上否认,一溜烟跳下来,跑到花悦嫪身后躲着。 东方行傲看到花悦嫪手中的报章杂志,冷哼了一声。 又是那些穷极无聊的八卦报导,要不是想到可以藉此昭告天下女人以后少来烦他,他一定会用钱买下这些乱七八糟的报道。 这时老医生跟邢见幸的母亲也跟着进来了,大家笑闹成一团,请摄影师帮忙拍了几张照片后,花悦嫪便抱起小德,与老医生、邢见幸母亲一起走出招呼客人。 “注意时间。”邢母怕小俩口这一聊天,会错过行礼的良辰吉时,忧心地叮咛着。 “好,时间到我马上出去。”邢见幸红着脸回答。 众人退出房间,东方行傲小心翼翼扶起她,亲自动手帮她顺了一下层层叠叠的婚纱裙摆。 “别忙,等一下新娘秘书会帮我。”她轻轻抓住他的手,满脸幸福地微笑着。 他举起她的手,凑到唇边落下爱怜的一吻,低喃着:“我喜欢为你做这些事。” 闻言,邢见幸脸上的笑容又更加深了。 “只要不要再让我去弄什么鬼蛋糕,要我帮你做任何事都可以。”东方行傲脸上露出半是自嘲、半是潇洒的英俊微笑。 “其实小德只是个孩子。” “十年后就是个大男孩了。” “不错喔,很会居安思危嘛你。” 东方行傲跟她走出休息室,亲手将她交给新娘秘书,然后俯身在她鼻尖落下深情一吻。 望着她羞怯的红颊,他满意地笑了,贴在她耳边低声诉着:“等会儿见,我最亲爱的老婆。”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