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泉酒庄》 第一章 客栈里只有三三两两几桌客人,由于此刻已过了用膳时刻,小二哥闲适地靠在角落里打盹。两名一高一矮、面貌猥琐的男人踏进客栈里,目光在几桌客人间梭巡,最后停在角落一名小姑娘身上。 「两位客官要用点什么吗?」小二哥打起精神、一脸笑容地上前询问。 「闪开!」较高的男人一掌挥开小二哥,大步往角落走去。这举动引起了其它人的注意。 「小姑娘,妳爹刚才已经将妳卖给我们兄弟俩了,妳就乖乖跟咱们走吧!」男人话一说完,不理会小姑娘脸色发白、一脸震惊的模样,大手一抓,硬是将人给拖了出来。 「放开我!救命啊!我不相信我爹会做出这种事来。」 小姑娘十分惊惶恐惧,脸上挂满泪水,求救的目光不断望向其它人。但瘦弱的她终究敌不过男人的力量,一路被拖往门口去,眼看就要离开客栈了–– 「放开她!」水荷实在无法坐视不管,于是不顾身旁丫鬟金枣的阻止,起身拍桌大喝。 「二小姐……」身旁的金枣无法阻止,只能拍额哀叹。 「哟,这位姑娘模样倒挺标致的,妳该不会是想多管闲事吧?」身形较矮胖的男人,一脸垂涎地打量她。 「放开这位小姑娘!她爹到底是欠你们多少银两,你倒是说说看。」小姑娘那可怜惊惶的模样,让水荷无法见死不救。 两名男人互看一眼,眼中掠过一抹算计,矮胖男人目露淫光盯着水荷涎笑道:「不多不少,她爹欠的赌债刚好是二十两,姑娘妳该不会是想替她还吧?」 「二十两有何困难。」水荷低头瞥了眼身旁的金枣,金枣摇头,双手食指交迭比了个十,表示两人身上只剩下十两银子。 「没有二十两是吗?」矮胖男人走近她,不怀好意地笑道,「既然妳想救人,那大爷我可以成全妳,只要妳愿意拿自己做交换,我马上放人。」话尾甫落,一只手不规矩地伸向她细致的脸。 「放肆!」水荷气怒地拍掉他的手,同时退后好几步。 金枣连忙挡在水荷身前,大喝:「你想对我们家二小姐做什么!」 矮胖男人被激怒了,脸上掠过一抹阴狠,给同伴使了个眼色,再次伸出手想要强拉金枣身后的水荷。 懂一些拳脚功夫的金枣马上将水荷拉到一旁去,一拳打向矮胖男人的肚腹,惨叫声随即响起,她趁胜追击再挥出一拳,打算替二小姐狠狠地教训他一顿。 站在一旁的水荷看着金枣替她出气看得十分过瘾,没注意到另一个男人正鬼祟地接近她。忽然,男人一手摀住她的小嘴、一手扣住她的脖颈,往外拖去。 「鸣……鸣……」水荷努力想扳开覆在她嘴上的大掌,双脚也不断胡乱踢着,一双眼惊慌地看着正揍人揍得十分过瘾的金枣。 「啊!」男人突然被水荷踼中胫骨惨叫出声,恼怒地扬起手打算劈向她后颈,结果手才举到一半便被人给抓住。 「放开她。」低沉的嗓音带着一丝警告,冷冷地在瘦高男人身后响起。 瘦高男人转头一看,心下一凛。这高大男人是何时冒出来的?看来这男人惹不得。他连忙放开身前的女子。 「滚!」高大男人松开手的同时,使劲将瘦高男人甩了出去。 瘦高男人撞上桌椅后,狼狈地跌倒在地。矮胖男人则被金枣打得鼻青脸肿,踉跄地走到瘦高男子身旁,两人互相扶持,跌跌撞撞地离开。 「二小姐,妳没事吧?」金枣知道二小姐差点在她不注意时出事,慌忙跑到她面前,紧张地问道。 「我没事。」水荷安抚完一脸惊吓的金枣后,随即转头跟救命恩人答谢。 「多谢这位公子仗义相救。」水荷对着眼前的高大男人说道。男人五官深刻、长相俊美,但气质偏冷;尤其那双冷若寒潭的黑眸会让人心生寒意。不仅如此,他浑身散发着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应该不是个普通人。 高大男人也在打量她。秀气的柳眉下是一双灵黠的水眸,此刻正毫不畏惧地看着他。俏挺的鼻下是粉嫩柔软的双唇,细致秀丽的脸上略施脂粉,双颊上的梨涡随着她的笑容出现,增添一抹娇媚。 看似纤弱的她,却做出好管闲事、不自量力的举动来,真是可怜她身旁的丫鬟。那位丫鬟虽然会些拳脚功夫,但若遇上真正的练家子,只怕这对主仆早晚会出事。 「下次想要多管闲事时,最好先掂掂自己的斤两,以免自己出事还连累了忠心护主的丫鬟。」冷冷含讽的话语一落,没多看她一眼,衣袍一扬,和身后的护卫一同离开。 「喂!你这人––」水荷先是一愣,接着不满地对着男人的背影叫嚷着,气得直跺脚。 「二小姐,那位公子说的一点也没错,妳实在是太爱管闲事了。好在有那位公子适时相救,不然妳若出事,叫我怎么跟老爷和大小姐交代。」金枣瞪了她一眼。这二小姐真会惹事,为什么她不能像大小姐那般娴雅端庄,这样她就不会那么头痛了。 水荷自知理亏,缩着脖子不敢吭声。忽然,她想起那名小姑娘,赶忙四下找寻,可根本没看到人影,她纳闷地道:「奇怪,那位小姑娘呢?」 「别再找了,人家小姑娘聪明得很,见替死鬼出现,早就趁乱逃走了。」金枣凉凉地道。 这下糟了!水荷完全不敢看向金枣,她的脸色会有多难看可想而知,这一路上有她受的了。 「我们也该走了。」无奈地叹了口气,水荷低着头率先离开。 金枣臭着一张脸紧跟在后,打算在路上好好念念这位爱冲动行事的二小姐。 * 蔺城。 大街上人潮汹涌,众人争相目睹一年一度难得的庙会。 舞龙舞狮开场后,夹道炮竹声响彻云霄,几名表演特技杂耍的人身手利落的在空中翻转、落下,单脚站在竹竿上,所有惊险动作一气呵成,吸引众人的围观;街道两旁的小贩卖力吆喝着,这热闹滚滚的景象让难得出门的水荷瞧得好不开心。 「二小姐,别再看了,我们应该赶快去顾府才对。」金枣无奈地看着出门就像放出笼的小鸟、一路玩得不亦乐乎的二小姐。她心里暗忖:下回再也不陪二小姐出远门了。 「金枣,妳愈来愈啰嗦了,早知道就不带妳出门了。」水荷咬了一口冰糖葫芦,微愠地睨了她一眼。 「那是因为二小姐太贪玩了。顾老爷和顾夫人说不定已回到府里等候二小姐了呢。」 半个月前,龙泉酒庄的顾老爷和顾夫人前来拜访老爷;顾老爷是老爷相交几十年的老朋友。他们在府里住了几天,对二小姐印象极好,离去前邀请二小姐到顾府小住。想当然尔,爱玩的二小姐自是一口答应,老爷在二小姐的哀求下也只能答应,最后就由她负责陪二小姐出门。 难得出门的二小姐一路上都好奇不已,还四处惹事,因而耽搁了不少时间。好不容易花了半个月才从南郭镇赶到蔺城来,照理说应该赶紧去顾府才对,可这会二小姐又被庙会给吸引了,舍不得离开,让她忍不住大叹丫鬟难为。 「好好好,我再看一会,我们马上就走。」水荷无奈地道,算她怕了金枣了。 金枣见她妥协了,便不再催促她,打算再给她半个时辰。 两人站在街上的一隅,看着热闹的景象,忽然,身旁传来一道不耐烦的声音,水荷秀眉微扬侧首望去–– 「小姐,妳到底还要看多久?我们快回去吧!要是被大少爷知道了,会害我挨骂的。」一名丫鬟双手环胸、一脸不耐地瞪着她身旁年约五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长得十分讨喜,就见她畏怯地看了丫鬟一眼,小嘴动了动,低道:「可是……我想吃冰糖葫芦。」 丫鬟听了皱起眉头,心底暗忖:早知道就该当成没看见这小丫头溜出府。要不是怕她出事会连累到她,她还真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小姐,算我拜托妳好吗,这会儿人那么多,妳要我去哪里找卖糖葫芦的小贩?妳乖乖听话,我们快回去吧!」丫鬟拉着小女孩的手,打算强拖着她离开。 「小妹妹,妳想吃冰糖葫芦吗?」 水荷实在是看不下去这丫鬟欺负幼主的恶行,冷不防地拍掉丫鬟的手,拉过小女孩的手,蹲下身子将剩下的三颗糖葫芦递到她眼前。 小女孩看着眼前的糖葫芦,吞了吞口水,再看看蹲在她面前、一脸灿笑的大姐姐,嗫嚅地道:「我真的可以吃吗?」 「当然可以。」水荷将冰糖葫芦的竹签放进她手里,示意她快吃。 一旁的丫鬟微恼地摸了摸被水荷拍红的手背。虽然不知道眼前这位多管闲事的姑娘是谁,但瞧她衣裳质料不差,应该是某户人家的小姐,她只好压抑下怒气不敢得罪。 「小姐,既然现在有糖葫芦吃了,我们快走吧!」丫鬟说完拉着小女孩的手转身就走,一大一小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人群里。 「二小姐,那位丫鬟还真是大胆,一点也没将她侍候的小主子放在眼里。」金枣忍不住出声。那小女孩年纪虽小,好歹也算是主子,那丫鬟未免也太放肆了。 「嗯。真不知道是哪户人家竟然会教出这样欺主的丫鬟来。」水荷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低道。 「二小姐,我们也该离开了。」金枣忍不住再催促。 「好吧,我们走了。」水荷叹了口气,依依不舍地望了前方热闹的景象一眼,率先转身离开。金枣则赶紧跟上。 *** 两人来到蔺城城东的顾府大门前,金枣走上前,轻敲朱红大门上的铁狮环,没多久里头传来脚步声,朱红大门由内被开启,一名小厮走了出来,见着两人,客气地询问:「请问两位姑娘有事吗?」 「这位小哥,我们家小姐应顾老爷之约到你们府上来作客,请问你们家老爷和夫人回来了吗?」金枣含笑询问。 「啊,是水姑娘吗?老爷和夫人还没有回来,可是大少爷有交代,若是水姑娘来了,务必要小心侍候。两位快请进!」小厮连忙躬身邀请两人入内。 小厮带领两人来到大厅,奉上茶水后,说明已找人去龙泉酒庄找大少爷和二少爷回来,请两人稍待。 约莫二刻钟后,一个身着白袍锦缎的高大男人,身后跟一名著绿袍的颀长男人,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大厅。高大男人落坐在主位上,黑眸冷锐地扫过两人,最后目光停在水荷身上,眼底掠过一抹惊愕。 「是你!」水荷吃惊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手指着高大男人说道。想不到他们两人又遇上了,且这男人竟是顾伯伯的儿子! 「妳就是水荷?我爹娘亲自邀请来府里作客的人?」顾炎俊美的脸上毫无表情,令人看不出喜怒。 「大哥,你们两个人是怎么认识的?」顾焰有趣地看着两人。这两人脸上的表情绝对称不上是欢喜,令他有些好奇。 「回来的路上遇到的。」顾炎轻描淡写地回道。「水姑娘,家父前几日来信,有提到邀请妳来府里作客一事。家父因在路上有事耽搁了,一时半刻可能无法赶回来,水姑娘尽管放心住下来,若有什么需要尽管说出来。」 没想到她竟然是爹娘亲自邀请来的客人!一向眼高于顶的爹娘为何会对她特别喜爱?在他看来,她不过是个好管闲事、冲动行事的女子罢了。 「你一定是顾伯伯口中的大儿子顾炎,而你就是顾焰吧。」水荷看着两兄弟道,「二位大哥打扰了,希望水荷来府中作客一事不会造成你们的困扰。」水荷朝两人一福身,心下暗叫糟:没想到在客栈里救她、对她冷嘲热讽的男人竟是顾伯伯的大儿子,她怎么会这么倒霉!这下子顾炎对她的印象一定糟透了。 「水姑娘,妳太客气了。」顾焰爽朗一笑。 「水姑娘,妳远道而来一定累了,我已命人在迎宾楼准备好客房了,妳先去休息吧,晚一点再一块用膳。」顾炎以眼神示意一旁的丫鬟,要她带领两人下去休息。 「多谢顾大哥、顾二哥。以后就叫我水荷或荷儿,那我们晚一点见了。」水荷朝两人一福身,跟着丫鬟离开。 「这位水姑娘言谈举止落落大方,不似一般闺阁千金,爹娘一直遗憾没有女儿,想必是十分喜欢她,否则也不会邀请她上门来作客。」顾焰望着水荷离去的背影笑道。 「只希望她不要给我找麻烦就好。」顾炎淡淡地讽道,起身,大步往外走去。「酒庄的事情还没处理好,我要再去一趟。」 「大哥,我和你一起去吧!」顾焰尾随在后,两人一同离开。 *** 在丫鬟的带领下,水荷主仆经过假山流水、亭台楼阁,水荷的目光完全被吸引住了。水府在南郭镇也算是大户人家,但与顾府一比,仍是差了一截。 经过丫鬟的简单介绍,两人知道顾府除了老爷和夫人之外还有三位主子。水荷闻言秀眉微扬。她记得顾伯伯只提过他有两个出色的儿子,而她方才也已见过了,那第三位主子又是谁?她正欲询问,前方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小姐,下次我可不陪妳上街去了,妳最好乖乖地留在府里,别再给我找麻烦了。」 「二小姐,那不是……」金枣讶异地望着正朝这走来的一大一小身影,没想到会在这里遇上这两人。 水荷俏脸微沉,不悦地瞧着那位对主子出言不逊的丫鬟。而当她看见小女孩委屈地紧抿小嘴、一句话也不敢反驳丫鬟的可怜模样,她更是怒火中烧。 「小姐、小红,这位水姑娘是老爷和夫人邀请来府里的客人。」丫鬟瞧出身旁的水荷面有愠色,为免生事,连忙朝前方几步远的两人高声喊道,一面以眼神示意小红注意言行。 原本板着一张脸的小红,在看到好心丫鬟的示警后,同时认出水荷主仆就是大街上那两个爱管闲事的人,脸色愀变。 「姐姐!」小女孩见到水荷十分开心地朝她飞奔而去。这位陌生的姐姐是真心待她好的人,她没想到会再见到她,所以心里十分欢喜。 「刚才忘了问妳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姐姐吗?」水荷蹲下身子,伸手轻抚小女孩柔嫩的脸颊,再摸摸她那两条乌黑的发辫。瞧她此刻双眼发亮、笑得十分可爱,应该是很开心见到她吧。 「我叫顾婕。」小女孩笑着说。 「婕儿,水荷姐姐要在府里小住一段时间,妳欢不欢迎呢?」 水荷与她谈笑时,故意抬起头望向顾婕身后的丫鬟;小红看到她锐利的目光后,连忙低下头来,不敢与她对视。 「真的吗?那……婕儿可以找姐姐玩吗?」顾婕笑得很灿烂,但下一刻笑容微敛,怯怯地问道。 「当然可以啊,荷儿姐姐随时欢迎妳来。」水荷心疼地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好似怕自己会打扰到她。 「荷儿姐姐,妳先去迎宾楼休息,婕儿晚一点再去找妳。」顾婕一双大眼来回地看着两位丫鬟,非常懂事地说。 「好,荷儿姐姐随时欢迎妳来。」水荷自是没错过顾婕忌惮的眼神,她努力压下胸口的怒气。 婕儿好歹也是顾府的小姐,为何府里的下人都待她如此无礼?难道顾伯伯和那两兄弟都不管吗?有机会她一定要弄清楚。 顾婕和小红离开后,水荷主仆跟着丫鬟来到迎宾楼。雅致整洁的厢房,还有回廊下的桂花树,随风送来阵阵清香,让水荷第一眼就喜欢上这地方。 「水姑娘,如果没事的话,我先下去忙了。」 待丫鬟离开后,金枣深知自家小姐的性子,忍不住开口提醒。 「二小姐,我们远道而来是来当客人的,妳可别再惹事了。」 水荷不悦地睨了她一眼。听听这丫头说的是什么话,好像她四处惹麻烦似的,她只不过是喜欢见义勇为,加上热心一点罢了。 「金枣,敢情妳是对我这位二小姐有诸多不满?」 「那是因为二小姐实在是太爱惹麻烦了,所以出门前老爷和大小姐才会一再叮咛我,若是见到妳又不自量力、爱管闲事时,一定要极力阻止。就像昨天在城外客栈遇上的那一件事,好在是顾大少爷出手相救,但只怕他已对二小姐留下不好的印象了。」 真没想到会那么巧,救二小姐的人竟然是顾大少爷!二小姐到底是位客人,总是要给主人留下一点好印象才是,可这下人家不知会怎么想二小姐了。不过依二小姐的性子也不会在意这种小事,只有她这个丫鬟在一旁瞎操心。 「说到这,顾大哥似乎不太好相处,顾二哥就较爽朗可亲。」上次在客栈照过面,再加上方才的谈话,水荷对两兄弟有了初步的认识。 「总而言之,我们是来作客的,还是小心为上。」金枣再次提醒她。万一出了事,倒霉的可是她这个丫鬟。 水荷双臂环胸,不悦地瞪了金枣一眼,决定独自清静一会。 「金枣,我想歇息一会,妳先下去休息吧!」 「好的,那我先下去了。」金枣拿起桌上的陶壶,打算去沏一壶二小姐爱喝的枸杞菊花茶。 金枣离开后,房里总算安静了,水荷坐在床榻上,脑子里想的都是顾婕的事。虽说初来乍到,她又只是个客人,实在不该多管闲事,但她还是想找个机会探探那两兄弟的口风,再来决定该怎么做。 *** 晚膳时,丫鬟领着水荷来到珍馐楼。 一进门,她便看到圆桌旁坐着顾炎、顾焰两兄弟,正等着她这位客人入座。 「顾大哥、顾二哥,不好意思,我来晚了。」水荷朝两人一福身,语气有些歉疚。 「不用这么客气。荷儿,安排的客房还满意吗?」顾焰招呼她快坐下。 「很满意,谢谢顾二哥。」她方才就是小睡了一会才会来迟了,让两位主人等她,她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用膳吧!」顾炎目光扫了两人一眼,率先开动夹菜。 顾焰朝水荷一笑,不敢再开口,也专心吃起饭来。 水荷见气氛一下子变得静默,她大气也不敢吭一声,专心地吃着饭,心里暗自叫苦:要是以后在顾府用膳都得像现在一样,那她铁定会闷死的。 正当她在心里嘀咕时,忽然,面前有杯东西散发出酸甜香气诱惑着她,水荷秀眉微扬,望向一脸笑意的顾焰。 「这是什么?」她好奇地问。 「这是百里飘香,酒庄新酿造出来的酒,酸甜的口感十分适合姑娘们喝,是用西番果酿造成的,喝多也不易醉。」顾焰笑着解释,以眼神鼓励她喝看看。 水荷端起酒杯,轻啜了一口,酸甜的口感及淡淡地果香顿时充满口中,她水眸发亮,惊呼出声:「真好喝!这是我第一次喝到这么特别的酒。」 水荷直接单纯的反应让顾焰脸上的笑意加深,他又替她斟了杯酒。 「龙泉酒庄酿造各式各样的好酒,若是有机会可以带妳去看看。」 水荷一听,秀丽的小脸露出一抹灿笑,正欲开口,一道冷淡不客气的嗓音响起–– 「龙泉酒庄只让自家人进出,其余的人不方便。」犀锐的冷眸扫向忽然变多话的弟弟。这小子该不会是喜欢上水荷了吧? 顾炎的话让水荷尴尬不已。她瞄了眼低垂着头、不敢再吭声的顾焰。既然主人如此明显地暗示了,她这个客人应该要闭嘴安静用膳才是,但如果她这样做就不叫水荷了。 「顾大哥,顾伯父和顾伯母在我们府里作客时,每回提到顾大哥总是赞誉有加,十分以顾大哥为荣。」她顿了顿,啜了口酒,又道:「龙泉酒庄酿造出来的酒闻名天下,更深受皇室喜爱,每年皆会下不少的订单。而龙泉酒庄之所以能有今日的规模,据说全是顾大哥的功劳。虽说蔺城气候凉爽、水质纯净,十分适合酿造酒,但若没有顾大哥的勇于创新,敢尝试酿造各类的酒,还有能识百酒的本事,龙泉酒庄也不可能有今日的地位。」 顾伯父曾说过,顾大哥自小就对味道非常敏锐,随着年纪渐长,只要他喝过的酒,他皆能记住酒名,更能分办其优劣。这让顾伯父惊奇不已,因此认定顾大哥是天生适合走这一行。 而顾大哥也没让顾伯父失望,他正式接掌龙泉酒庄后,便四处网罗优秀的酿酒师,给予充分的信任以及丰厚的报酬,也因此龙泉酒庄的酿酒师都对顾大哥十分忠心。 顾伯父说了很多称赞顾大哥的话,唯一没提到的是他的性子。见他如此冷傲、难以亲近,不似顾二哥那么平易近人,说不失望是骗人的。她原本还想好好瞧瞧龙泉酒庄里各式各样的酒,看来是没希望了。 顾炎扯唇冷哼:「看来我爹的话还真是不少,若是有什么地方让妳误会,都与我无关。」意思就是:若是他爹娘对她承诺了什么,都不干他的事。因为龙泉酒庄和顾府现任当家作主的人是他,不是那两位只顾着游山玩水、不管事的老人家。 「顾大哥客气了。荷儿虽然无缘踏进龙泉酒庄,但若是能偶尔喝喝像百里飘香这样美味的好酒,也就心满意足了。」水荷朝他举杯,不待他反应,一仰而尽。 顾焰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忍不住想为水荷的勇气喝采。很少人能在大哥的冷眸逼视、及冷嘲热讽中还这样侃侃而谈,而水荷竟然做到了! 「招待客人品尝美酒,这点身为主人的我自是不会小气。水姑娘是客人,可能不明白顾府用膳席间是不说话的,还请下回记住。」既然这位客人不是个安分守己的人,那他也就不客气地挑明说了。 闻言,水荷困窘地低垂下头。头一回被人不留情面的警告,让她当场尴尬得抬不起头来。 顾焰同情地瞥了她窘迫的小脸一眼,不敢出声。大哥对水荷还真是不客气,好歹她也是爹娘邀请来的客人啊。 接下来没人敢再开口,三人安静地用完膳后,各自离开。 第二章 「荷儿。」 身後传来一声叫唤,让正要走回迎宾楼的水荷停住脚步,讶异地回过头。 顾焰双手负於身後,俊脸含笑地朝她走来。 「顾二哥,有事吗?」 「荷儿,若是方才用膳时,令你有不愉快的地方,还请你千万别放在心上。」顾焰怕大哥的脾气会吓到她,万一爹娘还没回来,客人就被吓跑了,到时他很难对爹娘交代。 「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只是,我以後一定要和你们一起用膳吗?」若是每餐都这样,她肯定会食不下咽的。 顾焰看她苦着一张小脸,忍不住大笑起来。他喜欢她直率的性情,也难怪爹娘会喜欢她了。 「这我不能做主,但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若是你不跟我们一起用膳,大哥一定会认为你是个不懂礼数的客人。」 「唉!」她轻叹口气,垂下双肩。 顾焰忍住笑,轻咳了声,才道:「大哥的脾气就是这样,久了你就会习惯了。」 是啊,谁叫她是客人,总不能顶撞主人吧。忽然想起一事,她忍不住开口问:「顾二哥,为什麽方才用膳时没有见到婕儿呢?」 「婕儿?!」顾焰脸色微变,讶异她怎会知道婕儿的事情。 「是啊!为什麽她没有跟我们一起用膳呢?」水荷发现他脸色不对,心底更狐疑。 「你为什麽会知道婕儿的事情?」顾焰严肃地问道。 水荷虽不懂他为何变得严肃,但她仍将她在庙会遇到婕儿,以及丫鬟对婕儿无礼的态度全都说出来。 顾焰沉吟了会,犹豫着是否该对她说出实情。望着她疑惑地水眸,他叹了口气,道:「婕儿是大哥的女儿。」 「什麽?!」水荷惊愕地瞪着他。她还以为婕儿是顾府的亲戚,因为顾伯伯和顾伯母从未提过顾大哥已成亲、及有关婕儿的事。 可如果婕儿是顾大哥的女儿,为何府里的下人敢对她如此不敬?依顾大哥的性子又怎麽会允许呢?还有眼前顾二哥的态度也不太对,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 顾焰看出她满腹疑惑,思忖了一会儿,望向暗黑的穹苍,娓娓道出事情的始末。 「六年前,大哥依照爹娘的意思娶了婕儿的娘,大哥对大嫂虽谈不上有多喜爱,但也不曾亏待过她,不过大家都知道大嫂其实很怕大哥。一年後,在生下婕儿没多久,大嫂变得行踪鬼祟。大哥心生怀疑,追查到城外一间客栈,当场逮到大嫂衣衫不整和一个男人搂抱在一起。大哥在盛怒之下险些杀了大嫂,也把那个男人揍得只剩下半条命,原本要将一一人送官严办,没想到一向惧怕大哥的大嫂竟跪下哀求大哥放了他们,这才知道原来那个男人是大嫂出嫁前的情人。大嫂的爹娘嫌贫爱富,硬逼大嫂嫁入我们顾府,而大嫂一直忘不了那个男人。於是大哥当场休了她,命两人永远不准踏入蔺城一步。」 水荷听完後十分震惊,她没想到顾大哥会发生这种事情。 「若不是确定婕儿真是大哥的女儿,她也不可能留在府里。」 大哥自从休了大嫂後,就对仍在襁褓中的婕儿不闻不问;加上婕儿愈大愈像大嫂,大哥见到她总会想起被背叛的难堪,因此婕儿自是不可能得到大哥的疼爱。 「可婕儿是无辜的啊,大人的过错不该由孩子来担!更何况你方才不也说了,婕儿是顾大哥的亲生女儿。你们这样漠视婕儿的存在,下人们看在眼里自是不会善待婕儿,更不会当婕儿是个主子。」水荷忍不住为顾婕抱不平。想她小小年纪就失去娘亲,更得不到亲爹的疼爱,原该是最亲的家人却对她如此漠视,简直比一般平民百姓还不如。 顾焰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激动的神情,脑海里不由得想起大哥的话。唉,她果然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既然顾大哥不管自己女儿的死活,那你跟顾伯父、顾伯母也都不管吗?」水荷忍不住再问。到底是自己的孙女,难道顾伯父、顾伯母也纵容下人如此无礼吗? 顾焰脸色一沉,一向爽朗的他只冷冷地道: 「因为大哥和大嫂的婚事是爹娘一手安排的,因此爹娘自觉愧对大哥,连带地也怪罪到婕儿身上。而我始终难忘大嫂带给大哥的难堪与背叛,所以无法敞开心胸去接受婕儿。」 水荷震愕得倒抽一口气。原来婕儿在顾府里得不到任何一点亲情及疼爱,家人尚且对她如此,又如何要求底下的人呢?这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残忍了! 「顾二哥,虽然我只是个外人,但我忍不住要说,你们这样对婕儿太不公平、太残忍了!」水荷沉痛地道。 顾焰知道她说的没错,他们的确是对婕儿不公平,整整漠视她五年,也难怪婕儿会在府里遭到下人无礼的对待。今日若非水荷提醒,他也不会注意到这件事,毕竟婕儿的身分仍是顾府的小姐。 「荷儿,今晚我告诉你的事情,你千万别在大哥面前提起。还有婕儿的事情我自会处理,你只是个客人,还是别插手我们府里的事比较好。」顾焰不得不提醒她注意自己的身分。 「顾二哥,我很清楚自己只是顾府的客人,也没兴趣插手你们顾府的事。不过我很喜欢婕儿,喜欢她年纪虽小,却十分懂事,又会看人脸色,十分惹人怜。我一向见不得我喜欢的人被欺负,所以在顾府作客这段时间,我会好好疼爱婕儿的。夜深了,我先回房了。唉,不知道婕儿有没有被那位叫小红的丫鬟欺负?真该去瞧瞧才对……」水荷扬起一抹灿笑,不再看他一眼,自言自语地越过他往迎宾楼走去。 这叫没兴趣插手?她话里含着怒气,摆明是故意要说给他听的吧。 果真如大哥所言,是个麻烦啊!善良、侠义心肠的她见不得不公平的事情发生,明明只是个弱女子,却又这麽有勇气。他有预感,水荷或许会为府里带来些许改变,只是不知道这改变是好还是坏?唉,他十分期待呢! 龙泉酒庄位於蔺城城北,由於地质佳、水质纯净,再加上酒庄内的酿酒师傅皆是属一属二的,因此只要是龙泉酒庄酿造出来的酒,不论是绍兴、高梁、茅台、山楂酒……等,没有不受欢迎的,也因此让龙泉酒庄稳坐酒业龙头。 这一日龙泉酒庄又推出新酒了,全蔺城百姓都来共襄盛举;除了有免钱的酒水喝,当日买酒皆算便宜些,也因此每当龙泉酒庄推出新酒,都会造成轰动。 巳时一到,酒庄前搭设好的棚架上已摆放好这次新酿造的百里飘香和松雾酒,长桌上也摆满酒杯让众人品尝。 「这是什麽酒?味道酸甜,还有种果香十分特别。」王大富端起一杯酒啜饮了口,随即被那特别的味道给吸引了。 「王老爷,你现在喝的是百里飘香。这是以西番果为主,再加上一些特制材料所酿造出来的,口感酸甜,还有一股特殊的香味,即使喝再多也不易醉,相信你府上的妻妾一定会喜欢的。今儿个一早,我们才送了几坛酒进宫,官里的娘娘都十分喜欢呢!」顾焰一见是龙泉酒庄的大客户,连忙亲自上前介绍。 「我还是第一次喝到这麽特别的果子酒。好,就先送十坛到我府里吧!」王大富豪气的订了十坛,想到家里六个妻妾一定会喜欢,肥胖的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 「多谢王老爷。」顾焰拱手道谢,马上吩咐下人打包送过去。 「那这又是什麽酒?」一个客人端起一个酒杯问顾焰。 「杜兄,你喝的是松雾酒。这是以五叶松为主,再加上一些特别的材料所酿造出来的。这酒清澈透明宛如泉水,酒中有浓浓的松味,甘醇顺口,十分适合有魄力的你喝。」顾焰一面介绍松雾酒,还不忘称赞对方一番。今天有这二位出手阔气的老客户,相信新酒一定会卖得很好。 「哈哈哈,二少爷你还真会说话。那松雾酒和百里飘香都各来个十坛吧!」杜胜和被夸得心花怒放,豪气地买了二十坛。「对了,怎麽没看到你大哥呢?」目光四下梭巡,就是没看到顾炎的身影。 「大哥他另有要事要处理,杜兄有事要找他吗?」 大哥这种时候是不会出面的,因为他说这种「卖笑」的工作比较适合他,由他负责露脸就好。而他也只能咬牙接受,不敢吭声。 「没事没事。不过每回龙泉酒庄推出新酒,好像都没见他出现过。也对,依你大哥的性於的确是不会喜欢这样的场合,下次有机会再找你大哥品酒好了,你大哥的嗅觉跟味觉可谓是天下第一,我从没见过比你大哥更厉害的人,一闻味道就知道是何种酒,改天真要跟他讨教一番。」杜胜和笑着称赞。 「好的,我会转告大哥的。」大哥这一点,他也是相当引以为傲的。 隐身在暗处的顾炎看着陆续涌进的人潮,满意地正欲离开,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黑眸一沉,大步走向人潮。 「婕儿,没想到酒庄今日这麽热闹,我们要不要过去喝看看?」水荷一手牵着顾婕,目光不时往距离她几步远的棚架望去。上回喝到的百里飘香,那滋味仍令她无法忘怀,她决定下回见到顾焰一定要跟他讨一坛来喝个够。 「二小姐,我们这样偷偷带婕儿小姐出来好吗?万一被顾大少爷知道了,会不会出事啊?」金枣担心地问。其实她对自家二小姐擅自作主的行为感到很头痛,顾府到底不是水府,而且顾大少爷看起来脾气也不太好,就怕二小姐会惹出麻烦来。 「谁说我偷偷带婕儿出来?我可是光明正大地从顾府大门离开的。况且,婕儿也想看看自家酒庄推出的新酒啊。」水荷睨她一眼。 「两位姐姐不要吵架。」婕儿担忧地看着两人,就怕两人吵了起来。 「婕儿,别担心,我们没有吵架。」水荷柔声安抚这个心思敏感的小丫头。 「你们为什麽会出现在这里?」 一道低沉含怒的声音出现在三人身後,三人蓦地一僵,缓缓地转身看向那张冷怒的俊颜。 顾炎锐利的黑眸直盯着水荷。想也知道,准是这女子胆大妄为,擅自将婕儿带来这里。 「爹……」顾婕一手牵着水荷,另一手揪着自己的衣襟,一双大眼有着畏惧,还有更多的渴盼。 顾炎冷淡地扫了她一眼,低喝:「马上给我回府去!」 水荷自是没错过他眼底的冰冷。这男人真是在看自己的女儿,而不是在看仇人吗? 「顾大哥,婕儿是我带出来的,你……」水荷的话尾消失在他冷锐的瞪视中。 「石燕,马上带小姐回府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她踏出府里一步。」顾炎吩咐身後的人,接着又转向水荷,「至於你,最好记清楚自己是客人,再有下次,休怪我这个做主人的不客气了。」冷酷地话语犹如一把刀狠狠地劈向她,说完不再看她一眼,转身拂袖离去。 「二小姐,现在可怎麽办?」金枣担心的事情终於发生了。 「我们也回去。既然决定要插手,我就不能半途而废。」水荷紧握双拳道。豆 豆 小说阅读网亲眼目赌顾炎对待婕儿的态度後,她更加决意要帮婕儿。 「二小姐,等等我啊!」金枣看着气呼呼、迳自走人的水荷,连忙跟上。尽管心下十分担忧二小姐要蹚这浑水,但又不知该如何劝阻一意孤行的她,只能在一旁着急了。 水荷一回到顾府,就见顾炎的随身护卫石燕伫立在朱红大门前,她还来不及开口,石燕已主动走上前来。 「水姑娘,大少爷请你即刻到嵩云楼一趟。」石燕拱手道。 「正好,我也想和顾大哥谈谈,还请石护卫带路。」 水荷心下明白,顾炎叫石燕守在大门口等她绝不会是什麽好事,但既然决定要插手了,即使会变成一个不受欢迎的客人,她也认了。 石燕领着她一路往东而行,经过一大片枫树林後,终於来到嵩云楼。甫踏入八角门,即看到小院石椅上坐着顾炎,石桌上摆了一壶酒、两个酒杯,及一碟糕点。 「顾大哥。」水荷轻唤,缓步定向他,落坐在他对面的石椅上。 顾炎主动替她斟了杯酒,俊颜微愠,开门见山地道:「听丫鬟说,你和婕儿十分亲近?」 「没错,我很喜欢婕儿。」水荷轻啜了口酒,入口的酸甜香味令她水眸一亮,是百里飘香。 「我希望你以後不要再接近她了。」黑眸微敛,只手把玩着酒杯,低沉的嗓音里全是警告。 「为什麽?」秀眉微挑,水眸无惧地看着他锐利的眸。 「这是命令,身为主人的我,希望你这位客人谨守自己的本分,毕竟这里是顾府,不是可以让你任意妄为的水府。」顾炎黑眸危险地眯起。头一次遇上这种不自量力、不懂分寸的女子。但就算她爱管闲事,也得看看管的是何人的事,顾府的事容不得外人插手! 「唉!」水荷轻叹了口气,下一刻,粉唇微扬,「顾大哥,瞧你把我当成毒蛇猛兽般,不准我接近婕儿。我既不会伤害婕儿,更不会吃了她,我不懂顾大哥是在怕什麽。」她长这麽大,这还是头一遭不受人喜爱,说不难过是骗人的。 「怕?」顾炎脸一沉,薄唇紧抿,咬牙地道:「水姑娘,你说话前最好三思,我顾炎何需怕你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若非她是爹娘邀请回来作客的人,他早就将她轰出府了,岂容她在他面前放肆! 「既然如此,那顾大哥为何怕我接近婕儿呢?」水荷扬起一抹灿笑。「不过,我还是必须跟顾大哥道歉。」 「莫非你终於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他冷哼,相信她接下来所说的话绝对不中听。 「原先我以为顾大哥对婕儿毫不关心在意,不过方才听顾大哥一席话,这才知道我错了,顾大哥还是关心婕儿的。再怎麽说婕儿也是你亲生女儿,稚子无辜,大人的过错不该算在孩子身上,相信聪明如顾大哥应该明白才是。」既然决定要说,索性一次说个够,她已经准备好要承受他的怒气了。 「是谁那麽长舌,在你面前乱嚼舌根?」俊美的脸上如覆寒霜。她好大的胆子,竟敢一再的试探他的底限,她当真以为他不会轰她出门吗? 「顾大哥,荷儿今日诸多冒犯,先向你道歉了。」迳自朝他举杯,一仰而尽。「最後,荷儿只想再问一句,敢问顾大哥可知婕儿在府里是个不受重视的主子吗?多谢顾大哥招待美酒,荷儿先行告退了。」水荷无视他的怒颜,起身一福,缓步离开。 待水荷离去後,顾炎浓眉紧拧,问着身後的石燕,「她这话是什麽意思?」 「或许太少爷该亲自弄清楚才是。」 石燕忍不住对水荷刮目相看。这还是头一回有人不怕死地挑战大少爷的威严,最後还能全身而退,也难怪二少爷会对她另眼相看了。 香竹楼。 一道不客气的声音在主房里响起,那尖锐高昂的语调划破午俊的宁静,也吓跑停在窗外枝头的麻雀。 「小姐,你已经被太少爷下了禁足令,不得踏出府一步,我劝你最好乖一点,不要连累我挨骂。」小红双臂环胸,瞪着坐在小圆凳上的顾婕。 打从被分派来伺候这个小丫头她就满肚子气。府里的人都不齿夫人红杏出墙,连累了大少爷的名声。再加上大少爷对自己的女儿不闻不问,老爷和老夫人对这个孙女也漠不关心,她们这些下人们看在眼里,自是明白这位小姐在府里不受重视。 她被分配来伺候这个小丫头已觉得十分委屈,自然难有好口气,再加上其他主子们从不曾踏入香竹楼,她也就更无所忌惮了。 「对不起,我只是想和荷儿姐姐一起去看看酒庄是什麽样子而已。」顾婕低着头,两条发辫垂在胸前,一双大眼泛着水光,承受着她的怒骂。 「荷儿姐姐?」小红嘴角一撇,冷嗤,「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水荷已经被大少爷教训过了,也郑重警告不准再接近你了。水荷是我见过最不知分寸的客人,也难怪会惹得大少爷勃然大怒了。」 那个水荷每回见着她,总是不给她好脸色,在她那双洞悉一切的水眸注视下,她总是提心吊胆。现在她惹怒大少爷了,该是无颜再住下去才是,想到这里,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不要,我喜欢荷儿姐姐。」顾婕心下大惊。如果连荷儿姐姐都不理她的话,那她该怎麽办? 好不容易出现一个真心待她好的人,她不要荷儿姐姐不理她!心一急,两只小腿一蹬,就要跑去迎宾楼找水荷。 「你要去哪里?」 小红没料到她会突然往外冲,伸手想要将她拉回来,岂料力道过猛,竟将顾婕给甩了出去,小小身子撞上门坎,当场昏了过去。 「婕儿!」水荷惊呼,手上的冰糖葫芦掉落在地。尚离几步远的她疾奔到她面前,扶起她小小的身子,看着她额上的伤口,对着一旁同样吓白脸的金枣急道: 「快!快去请大夫来!」 「是,二小姐。」金枣拔腿狂奔,赶忙冲去找大夫。 「大胆丫鬟,平时对婕儿大呼小叫,现在竟然还敢伤害自己的主子!我一定要叫顾大哥将你送官严办!」水荷抱着顾婕,怒瞪着站在一旁、吓慌了手脚的小红。 「不要啊!水姑娘,我是要拉住小姐,不小心才会将小姐给甩出去,我是无心的,求水姑娘放过我!」小红一听要将她送官,吓白了脸,急忙跪下求情。 「住口!如果婕儿有个万一,只怕你死罪难逃。」 水荷心疼地轻抚婕儿苍白的小脸。她这麽小的孩子,竟然遭到恶奴如此伤害,她心里十分心疼不舍,她绝不放过欺负她的人! 小红见求情没有用,水荷仍是一副不放过她的模样,她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会惊动大少爷的。万一真如水荷所言,小姐真的性命危急,她真的会被送官的。 不,她不要被送官!抬头发现水荷的注意力全在小姐身上,她悄悄拿起身後的小圆凳,打算一不做二不休。眼前只有水荷会阻止她离去,那就别怪她狠心了,谁叫她不肯放过她。 她悄悄来到水荷身後,举高手中的圆凳,狠狠地朝她的後脑勺砸去—— 毫无防备的水荷身子一软,当场昏了过去。 小红见水荷倒地、後脑勺不断流出血来,心一慌,赶紧丢开手中的小圆凳,拔腿就跑。 跑没几步,她撞上一个硬实的胸膛,抬头一看,发现是石燕,而他身旁站的,竟是从未出现在这里过的大少爷!她惊恐得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第三章 顾炎俊脸一沉,狐疑地瞧着眼前惊慌失措的丫鬟,黑眸一抬,瞧见前方不远处的地上躺了两个人,他心一凛,大喝:「抓住她!」随即迈开脚步往前疾奔。 当他看到顾婕额上的伤口,以及倒在血泊中的水荷时,脸色顿时大变。「快去叫大夫来!」 此时金枣正好带着大夫疾奔而至,看见水荷的模样後,她吓得嚎啕大哭,赶紧扑到她身旁哭道:「二小姐,你别吓我啊!」 顾炎的吼声和金枣的哭声惊动了府里的仆佣,大夥急忙赶到鲜少踏进的香竹楼帮忙。 经过大夫的细心疗治後,水荷和顾婕总算是有惊无险,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大夫交代了要注意的地方、留下了药方子後,这才离开。 刚从酒庄回来的顾焰,经仆人告知才知道府里出了大事,他急忙赶到香竹楼,才踏进顾婕的房里,即见到站在床榻旁的顾炎。 「大哥,婕儿怎麽样了?」 顾焰来到床榻旁,看着额上已包紮好、仍未清醒的顾婕,这才发觉自己已许久不曾这样仔细地看过她了。转头看向一旁的大哥,发现他直盯着床榻上的小人儿,想必他此刻的心情一定比他更为复杂吧。 「我没有想到她在自家府里会如此不受尊重,再怎麽说她也是顾府的小姐,这些刁奴竟敢欺主欺到这种地步!」顾炎忿怒的紧握双拳,俊脸紧绷。因为婕儿娘亲的背叛就像一根刺始终紮在他胸口,加上婕儿长得太像她娘,每回见着她总会勾起他的怒气,所以他自然不会想见到她。 可她再怎麽说也是他顾炎的女儿、顾府的小姐,岂容这些奴仆恶意欺侮! 「大哥,其实荷儿之前已经提醒过我了,要我注意这件事情,我还来不及查清楚,竟就发生这样的事,还连累了荷儿,这次是我们顾府亏欠了人家。」顾焰叹了口气。经过这件事,相信大哥应该会正视婕儿的存在了,也没人敢再对婕儿无礼了,只不过,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派个机灵懂事的丫鬟过来照顾她。传令下去,若有人敢再对婕儿不敬,就给我滚出府去。」顾炎对身旁的顾焰交代完,深深地看了床榻上受伤的小人儿一眼,衣袍一扬,转身离去。 顾焰俯身轻抚顾婕的小脸,心疼地看着她的额,低道:「婕儿,对不起,我们大家忽略你太久了。」 今後大哥应该会重新看待婕儿,而婕儿也能得到她失去已久的亲情,这一切全都多亏了水荷……想到同样受伤的人儿,他连忙起身往迎宾楼走去。 「婕儿!」 床榻上的水荷缓缓地睁开眸,昏倒前的事顿时如潮水般涌来,她急着想起身,岂料後脑勺传来的剧痛令她龇牙咧嘴、小脸发白。 可恶,小红那丫鬟好大的胆子,竟敢连她也下手!不知道婕儿现在如何?如此一想,顾不得後脑传来的痛楚,她吃力地起身,缓慢地步出房。 好不容易踏出房门,忽然一阵昏眩袭来,眼看就要摔倒了,一双铁臂及时抱住她发软无力的身子。水荷还来不及看清是谁帮了她,一道低沉含怒的嗓音自头顶上传来。 「受伤的人不好好躺着休息,出来做什麽?存心给人添麻烦吗?」 「顾大哥!」水荷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他是来探望她的吗?可他不是很讨厌自己吗? 顾炎神情紧绷地将她打横抱回房,放在床榻上,在她身後垫了个枕头,让她可以舒适地坐卧着,再替她盖上锦被。 水荷惊愕地看着他的举动,很难想像自己竟然有让他服侍的一天。眼前这男人真的是向来看她不顺眼、对她很有意见的顾大哥吗? 「顾大哥,婕儿状况如何?她的伤怎麽样?」她心急地问,这可是她一直挂心的问题。 闻言,顾炎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眼底的担忧是骗不了人的,她是真的关心婕儿,比婕儿的亲人都还要关心她。 「你知道自己昏迷二天了吗?婕儿早就醒了,她额上的伤势比你轻多了。她昨儿个有来看你,知道你也受伤还在你床边哭哭啼啼。你当真那麽喜欢婕儿吗?」 「是啊,我第一次见到婕儿就十分喜欢她。婕儿年纪虽小,却十分懂事,或许是自小在不受疼爱的环境下长大,比同龄的孩童还要敏感贴心。顾大哥,你有一个好女儿,你应该好好珍惜才对。」水荷暗讽他对婕儿的忽视。 「我欠你一句谢谢。」 若非她的话,他也不会踏进婕儿所住的香竹楼,进而发现两人受伤。她这次受伤是遭婕儿连累,再怎麽说他都欠她一个人情。 水荷秀眉微挑,讶异他的道谢。「所以,顾大哥不会再阻止我接近婕儿了吗?」她故意这麽问,难忘那一日他疾言厉色的警告。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姑娘家牙尖嘴利、太爱管闲事,迟早有一天会出事。」顾炎双臂环胸,唇角微勾,暗讽她现在的惨况。 「有啊,金枣每日都在我耳边叨念个不停。可有什麽办法,袖手旁观这种事我实在做不出来。」谁叫她就是比别人热心,这点她也控制不住啊。 「对了,你打算怎麽处置小红?」如此心狠手辣的丫鬟绝不能轻饶。 「我早已命石燕押送到官府去了。」 闻言,水荷一点也不同情小红,这是她该有的惩罚。 「很抱歉,你这次受伤,身为主人的我难辞其咎。」 她虽然头上包着布巾、小脸仍有些苍白,但自清醒後一张小嘴倒是没有停过,精神还算不错。打从他第一次在城外遇见她时,她就是这麽好动、有精神。 一向冷锐的黑眸忽然转柔。善良、侠义心肠的她老是不畏危险,决定的事情就不放弃,真是个令人头痛的姑娘,与那些闺阁千金完全不同,也难怪爹娘会欣赏她了,就连焰弟好似也喜欢她。 「顾大哥不用放在心上,是我自己没注意被暗算的。」秀眉微蹙,强扯出一抹笑,後脑勺的伤口愈来愈痛了。 「怎麽了?是不是伤口在痛?」顾炎注意到她表情有异,担心地问。 「嗯,好像愈来愈痛了。」小手摸向後脑勺,忽然一阵昏眩,身子一晃,一双铁臂及时抱住她的娇躯,高大的身形同时落坐在床畔,让她偎靠在他胸膛里。 「金枣人呢?」 那丫鬟对水荷十分忠心,这二天一直哭着守在床榻旁,怎麽现在水荷清醒了,却反而不见那个丫鬟。 「顾大哥,我……」待昏眩过去,水荷这才发现自己偎靠在他怀里,她羞窘地想退开,可这一动,一阵昏眩又袭来,娇躯再次无力地倒向他怀里。 「别再乱动了。」他低喝,制止她想起身的举动。 黑眸望着怀里苍白的小脸,见她水眸紧闭、秀眉微拧,粉唇似极力忍住疼痛般地紧抿着,他胸口忽然掠过一股异样的感觉。 初次相见时,她不自量力、好管闲事的行为,令自己置身於危险中,若非他出手相救,她恐怕早已出事。再次相见时,她是府里的娇客,却仍是爱管闲事,且这次管的是他的家务事,这个女子根本就是麻烦的根源。 他情不自禁地抚上她苍白的俏脸,看着她痛苦难受的模样,他竟觉得有些不舍。 「二小姐……顾大少爷……」金枣端着汤药出现在房门口,当她发现水荷已清醒时忍不住开心叫道,好一会才看到二小姐偎靠在顾大少爷身上,她吓得愣在原地。 「还不快将药端过来!」顾炎对着呆愣的金枣大吼。 金枣倏地回过神,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榻前,手上的汤药立即被顾炎接过。 顾炎为怀里的人儿调整好姿势,让她在他怀里坐正,舀了一匙汤药凑近她唇畔,示意她张口。 「顾大哥,金枣可以喂我,你不用麻烦的。」水荷忍住强烈的昏眩,困窘地想离开他的怀抱,无奈身体虚弱到无法动弹。 「快把嘴张开。」顾炎低喝,不容她拒绝。 水荷只好乖乖地张开嘴,入口的苦味令她秀眉紧拧,但她仍是让他喂完一整碗药。 见她喝完药,顾炎这才让她躺回床榻上,大掌轻抚她苍白的小脸,眸底有抹异光。 「金枣,好好照顾她,如果有任何需要,派人通知我。」顾炎对一旁的金枣叮嘱道,黑眸又瞥了眼她苍白的小脸,倏地转身离开。 金枣瞠目结舌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猛一回神,这才对着床上的水荷嚷叫:「二小姐,方才是怎麽回事?顾大少爷怎麽会亲自照顾你?」 「我头痛得很,现在不想讨论这个问题。」水荷虚弱的嗓音,阻止了金枣满肚子的疑问。 「那我就不吵二小姐休息了,我先去准备午膳了。」金枣看出她的不适,连忙闭嘴离开。 金枣走後,水荷缓缓睁开眸。金枣的疑问,又何尝不是她的疑问呢?想到方才躺在顾大哥厚实的胸膛里,还让他喂喝汤药,以及他交代金枣的那些话,令她苍白的小脸蓦地胀红。 这顾大哥是怎麽回事?她平静的心湖因为他起了波涛。 「大哥,这次的新酒推得十分成功,就连吉祥酒坊的李家兄妹也混在人群中试喝我们的新酒。看来下回吉祥酒坊推出的新酒,十之八九也是水果酒了。」顾焰揶揄道。 原本龙泉酒庄与吉祥酒坊的生意相当,但自大哥接手酒庄之後,吉祥酒坊便再也无法与龙泉酒庄相提并论了。每回龙泉酒庄推出新酒没多久,吉祥酒坊也会推出类似的新酒,当然,酒的口感和品质自是无法与龙泉酒庄相比。 「记得赏些银两给酒庄师傅,慰劳他们的辛苦。」顾炎翻着帐册,对上头的数字十分满意。 「好的。」顾焰正欲转身离开,忽然顿住脚步,犹豫了会,仍是开口:「大哥,听说你这几日都去迎宾楼探望荷儿的伤势?」 顾炎浓眉微挑,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瞧着顾焰。「没错。」 「大哥,你不是很讨厌荷儿吗?」顾焰忍不住再问。 「水荷好歹也是我们顾府的客人,现在她因为婕儿受伤,我去探望她也应该。为何突然这麽问?」 「没什麽,只是有些一讶异罢了。」顾焰在大哥锐利的目光下,不敢再多问了。 依大哥的性子,若是对客人表示关心,顶多去探望个一次,就算是尽到做主人的责任了。但一向对水荷不满的大哥,现在几乎每天都去探望她,且一待至少半个时辰,大哥该不会是…… 顾焰离开後,顾炎在确认帐册无误後,合上帐册,仔细收妥,这才起身离开书房。 顾炎先去了趟香竹楼,没找着他要找的人,脚跟一转,往迎宾楼走去,甫踏进八角门,随即听到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婕儿,别担心,荷儿姐姐後脑勺的伤口会渐渐痊癒,不会有事的。好在你额上的伤口不严重,当时我可是差点被你给吓死了呢。」一想起婕儿倒在门槛上的情景,她仍是心有余悸。 「二小姐,你还敢说笑?!我看到你倒在地上、血流个不停,我才差点被你吓死了,当时我还真以为你死了,害我哭得好惨。」金枣瞪了她一眼。 婕儿听着金枣的叨念只觉得有趣,再看了眼荷儿姐姐不以为意的表情,心下不由得羡慕起这两人的感情。 「二位小姐,药都快凉了,你们快喝吧!」青青是顾焰派来照顾婕儿的丫鬟,她在一旁催促着只顾谈话、不肯喝药的两人。 闻言,水荷和顾婕同时看向桌上的汤药,光闻就觉得那药肯定苦,两人同时皱起眉头,瞪着面前已变温的药。 两位丫鬟看不下去,各自帮主子端起汤药,拿到她们面前。水荷无奈地看着金枣,最後认命地喝下苦药;婕儿见水荷已喝下药,也苦着一张小脸,乖乖地喝药。 「婕儿,怎麽又跑到这里来,不乖乖在房里休息?」 低沉的嗓音自门外响起,一个高大的身躯随即踏入房内。 「爹……我在房里躺着无聊,所以才来找荷儿姐姐。」婕儿一看到顾炎就像老鼠看到猫,紧张得手足无措。 「顾大哥,婕儿伤势已经好多了,她只是觉得闷才会来找我。」水荷担心他责备婕儿,赶紧帮婕儿说话。 他在门外看多久了?她受伤这几天,他几乎每天都会来探望她,对待她也不像以前那般老是板着脸。有几次他来时她正在睡梦中,一醒来就见他坐在椅上看书,那模样好似在陪她。他的态度令她不解,却也让她开始会不自主地追寻他的身影。 顾炎瞧见她脸上有着明显的担心,婕儿则是一副害怕的模样,原来他的话让这两人十分紧张啊。 「婕儿的伤好多了,现在能跑能跳,那你呢?後脑勺的伤口比婕儿额上的伤大那麽多,都已经七天了脸色还那麽差,是不是该好好躺在床榻上休息。」低沉的嗓音里有丝责备。 啥?水荷倏地睁大水眸。所以他现在是怪她没有好好休息,也怪婕儿打扰到她的静养?!心底忽地浮起一股异样的感受。 「爹、荷儿姐姐,我先回房休息了。」婕儿畏惧地看了顾炎一眼,不敢多作停留,赶紧和青青一起离开。 「既然药喝完了,婕儿也离开了,你可以好好休息了。」示意她该上床躺着了。 金枣机灵地扶起水荷走向床榻,但因太过心急走得太快,身子仍虚的水荷一时跟不上,一个踉跄差点跌倒。一双铁臂及时扣住她的纤腰,下一刻将她打横抱起,黑眸不悦地瞪了不够细心的金枣一眼,这才大步走向内房床榻,将她侧放在床榻上,避免压到她的伤口,替她盖上被子。 「顾大哥,我能跟你谈谈吗?」 一躺在床榻上,水荷这才发觉自己真的累了。方才强打起精神和婕儿谈笑是不想让她担心,这会面对顾炎,她再也无心遮掩自己的疲态。 「谈什麽?」长腿勾了张圆凳过来,在她床榻旁坐下,毫不避讳地轻抚她仍显苍白的小脸。 水荷并未阻止他如此亲昵的举动;因为他的触摸太过理所当然,让她不知该如何开口阻止。 「婕儿很高兴你这几天都去探望她,她又怕又想亲近你。我看得出来顾大哥其实很关心婕儿,只是你能不能再和颜悦色点,这样婕儿就不会那麽怕你了。」她是真心想帮这对父女一把。 「那你呢?可会怕我?」黑眸灼热地看着她,长指将她脸颊上的发丝勾到耳後,等待她的回答。 什麽?!他这话是什麽意思?水荷惊愕的眸对上他眸底的火热,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顾大哥,你这话是什麽意思?」心底隐约知道他话中之意,但…… 「我承认的确是我亏欠婕儿,现在的我不知该如何与她相处,你愿意帮我们吗?」顾炎没有回答她,只丢下一个饵,知道她一定会上钩。 「我当然愿意。顾大哥希望我怎麽帮你?」她有些失落他并未回答她的问题。 「到时我会告诉你的。现在把你的伤养好最要紧,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不舍地收回在她脸上的大掌,起身交代金枣小心照顾,这才离开。 顾炎前脚才离开,金枣再也忍不住地坐在方才顾炎坐的圆凳上,开始逼问。 「二小姐,我愈看愈觉得顾大少爷对你态度有异,而且过於关心,顾大少爷该不会是喜欢上二小姐了吧?」说到最後,金枣惊呼出声。 水荷小脸微红,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呐呐地道:「我也不知道。」 「那二小姐可喜欢顾大少爷?可是顾二少爷也很关心你,你受伤这几天他也是几乎每天都来探望你,二小姐到底比较喜欢谁呢?」真不傀是她家二小姐,有那麽多人喜欢。 「那你呢?又喜欢哪一位当你的姑爷?」水荷见她双眼发亮,故意逗她。 「我当然比较喜欢顾二少爷啊!他个性爽朗,脾气又好,不像顾大少爷,光是一记眼神就让我发抖害怕了。」金枣边说边表演,活灵活现的模样逗笑了水荷。 「好了,我有点累,想睡一下,你先出去吧。」再让金枣留下来,她铁定不能好好休息。 「可是二小姐还没说你到底喜欢谁。」金枣没有听到答案,不肯离开。 水荷睨她一眼,坦白地道:「对於顾二哥,我只当他是兄长,与他相处十分自在。但我的目光却会不由自主地追寻着顾大哥的身影,我也不知道为什麽会这样。」水荷轻叹了口气,对於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姊妹的金枣,她一点也不想隐瞒。 金枣惊愕得睁大双眼。所以二小姐是比较喜欢顾大少爷了?!想到他那张冷峻的脸,虽然有些害怕,但只要二小姐喜欢就好。 「我明白了。二小姐,不打扰你休息了。」 得到想要的答案,金枣有些沉重地走出房门,在关上房门时,浑然未觉有抹颀长身影闪身离开。 第四章 两顶软轿先後停在杜府大门前,蓝色轿子里走出的是顾炎、顾焰两兄弟;红色轿子里走出的李永成和李玉秀两兄妹。 李家兄妹看见顾家兄弟时表情各异;李玉秀面露喜色,双眼直盯着顾炎,而她身旁的李永成则是恨恨地瞪着他们兄弟俩。 「顾大哥,没想到你也会接受杜爷的邀请。」李玉秀偎近顾炎,眼底眉梢皆染上一抹羞意。她知道顾炎一向不爱出席这类聚会,这类聚会通常都是交由顾焰处理。 「杜兄是我们龙泉酒庄的大客户,他都亲自上门来邀请了,我又怎能拒绝他的好意呢。」顾炎退了一步,与她保持距离。 「顾炎,你别太得意!」李永成一把拉开妹妹,朝他低吼。一想到自家经营的吉祥酒坊门口罗雀,而对街的龙泉酒庄却是门庭若市,就连想要酿制出类似的新酒,口感也完全无法跟人家相比,这教他如何不怨恨呢。 「大哥,我们先进去吧,别让杜兄等太久了。」顾焰瞧大哥脸色微变,为免多生事端,赶紧提醒道。 「我们走。」顾炎冷睇李永成一眼,迅速转身,大步走进杜府。 「顾大哥,等等我啊!」李玉秀连忙提起裙摆追上。 李永成看着妹妹不知羞耻地缠着顾炎,深感颜面无光,但也只能摇头跟着走进去。 四人先後来到杜府的凉亭;凉亭内已摆放了丰富的菜肴与十几壶美酒。杜胜和见到四人,赶紧起身相迎,邀请四人入亭内。 「今日能邀到四位来府里一聚,杜某真的很高兴,尤其是一向不太露面的顾兄也来,真是给足了我面子。」杜胜和开心地为四人斟酒,先干为敬。 「杜兄客气了,你都亲自前来邀请了,顾炎又怎敢不来呢。」顾炎回道。 闻言,杜胜和哈哈大笑,拿起面前的酒壶,主动替顾炎倒满酒杯,笑问:「顾兄,可知这是何种酒?」 顾炎端起酒杯,嗅闻了下,淡道:「及第状元红。」 「那这又是何酒?」杜胜和再倒另一种酒。 「烧刀子。」 「这个呢?」再倒另一种。 「茅台。」 「再来?」 「女儿酒。」 「再来?」 「三日醉。」 杜胜和在问完了早已准备好的十种酒後,开怀畅笑,豪气地拍拍顾炎的肩头,佩服地赞叹,「顾兄,我真是服了你了,也难怪你们龙泉酒庄的生意蒸蒸日上。下回你们再出新酒,我也不用去试喝了,你直接叫人送个十坛酒过来就好。」 「那顾炎在此就先谢过了。」顾炎唇角微扬,拱手道谢。 一旁的李永成脸色又青又白,气恼地猛灌面前的酒。李玉秀则钦佩地望着顾炎,即使他对她态度冷淡,她仍被他俊美的外表、冷漠气息所吸引。这样一个能识百酒、又有才干的男人,正是她要的男人,她绝对不会放弃的! 「李兄,听说你吉祥酒坊最近也新酿了李子酒,我特地叫人买了一坛来,刚好也让顾兄品尝一番。」杜胜和亲自替四人斟满酒杯。 顾炎拿起酒杯先闻了下,浓眉微拧,接着啜饮了口,随即放下酒杯。 「如何?」杜胜和一直注意他的反应,好奇地问。 「这酒太过酸涩,没有酒该有的香醇顺口,难以入口,这酒是喝不得的。」顾炎面无表情地道。 闻言,杜胜和也喝了一口,的确是涩了点,他连忙叫人将李子酒撤下。在这蔺城里,只要是顾炎批评过的酒,通常都不会有人再喝,看来吉祥酒坊的李子酒,恐怕是卖不出去了。 「顾炎,你这是什麽意思!」李永成再也忍不住地拍桌大喝。被人当众羞辱,教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李兄,我这是实话实说。这李子酒你酿制得太草率,李子的涩味未除,才会失败。」顾炎一针见血地道,完全无视他恼羞成怒的脸。 「顾炎,你给我记住!」李永成低吼了声,拉着妹妹大步离开。 李玉秀被兄长强行拖走,还不舍地望向一脸淡漠的顾炎。 两兄妹一走,杜胜和看着神态自若的顾炎,叹了口气。「看来这李永成永远都不会是你的对手。但这人心胸狭窄、对你积怨已久,你还是得当心啊!」 「杜兄,你这次除了邀请我们兄弟来,为何又要邀请李家兄妹来呢?」顾焰好奇地问。他明明知道顾、李两家向来是水火不容的,又何必找他们麻烦呢。 「还不是因为想看戏。」杜胜和也不隐瞒,老实地道。「谁叫吉祥酒坊老爱学你们酿制的酒,偏偏又老是酿制失败,总要给他们一点教训才行。」他这可是帮他们兄弟俩出一口气。 「你还真是会替我找麻烦。」顾炎不客气地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兄弟俩也该走了。方才你说的话我记住了,一有新酒会马上送个十坛过来,你就等着付帐吧!」两人相交多年,顾炎也没跟他客气,起身走出凉亭。 「顾焰,我也是好意啊!」杜胜和见好友欲离去,急忙拉着顾焰解释。 「唉,杜兄,你的好意却让我们跟李永成之间的怨恨愈结愈深了。」顾焰拍拍他的肩,无奈地叹了口气,跟着离开。 杜胜和只能怨叹自己好心没好报,替人出气还得看顾炎那张冷脸。 熙来攘往的热闹大街上,一个卖发饰的摊子前,三个大人、一个小孩正在讨论该买何种款式的发簪才好。 「二小姐,这支梅花簪色泽不错,你戴上去一定很好看。」金枣拿着梅花簪在水荷的头上比了比。 「我倒觉得水姑娘戴这支珠簪挺好看的。」青青瞧着手上镶着一颗粉红珍珠的簪子。 水荷觉得两人手上的发簪都不错,但她的目光被一支镶着蓝色玉石、形状像是盛开牡丹的簪子给吸引。 「这位姑娘好眼力。瞧瞧这蓝色玉石在日头的照射下还会出现别种光芒,十分美丽耀眼。姑娘你若是喜欢,我算你五两就好。」卖发饰的老板在一旁鼓吹道。 「什麽!要五两?!」金枣惊呼出声。这摆明是坑人嘛! 水荷没有理会金枣和小贩,反倒是低下头来,问着站在她身旁的顾婕。「婕儿,你觉得哪一支簪子比较好看?」 顾婕看着三人手中的簪子,一脸犹豫,最後看着一脸温柔的水荷,老实地道:「荷儿姐姐,不管你戴什麽都好看。」 水荷笑着摸摸她的头。她也觉得五两太贵了,打算放弃。 「老板,这支簪子我不——」话说到一半,手中的簪子被夺走,身後随即传来一道低沉熟悉的声音。 「老板,这支簪子我买了。」 顾炎将簪子插进水荷挽起的发髻。果然十分耀眼,也将她的小脸衬托得更加美丽。 「顾大哥!」水荷惊呼,转身看着他。他是何时来的? 「爹!」顾婕开心地叫唤,她现在已经没那麽怕他了。水荷多次刻意让两人相处,一开始水荷还会陪她面对顾炎,到最後她已经能独自面对他而不再感到害怕了。 「啊,原来是顾大少爷。顾大少爷要不要顺便一起买这对耳饰,这跟姑娘头上的簪子是一对,连同簪子算你十两就好。」小贩见机不可失,连忙再拿出一对蓝色玉石打造的小巧牡丹耳坠。 「好,就十两吧。」顾炎也不多说,从怀中掏出银子递给小贩,同时将耳饰放到水荷手中。 「多谢顾大哥。」水荷看着手中的耳饰,小脸莫名的发红,不敢看向他。 「婕儿,还有你们二个都先回去吧。荷儿,陪我去一个地方。」顾炎对着顾婕和两名丫鬟吩咐,目光灼热地望向水荷。 他叫她荷儿?他不是一向都叫她水姑娘,为何突然改口?被他瞧得十分不自在,她垂下眼问道:「要去什麽地方?」 「跟我来。」顾炎主动牵起她的小手,带着她大步离开。 两名丫鬟和顾婕呆站在摊子前,惊愕地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 「我没看错吧?方才顾大少爷牵着我家二小姐的手离开?」金枣问着两人。 这顾大少爷就这样明目张胆地牵着二小姐离开,是想以行动表示他在追求二小姐吗? 「看来大少爷似乎是喜欢上水姑娘了。」青青镇定地道。 「我喜欢荷儿姐姐当我娘。」顾婕笑眯了眼。 三人心情各异地回到顾府,而这件事情很快就在顾府传了开来。 水荷水眸大睁地看着高挂在上头、黑医金字四个大字——「龙泉酒庄」。 上回她已在远处看过,也知道酒庄前头负责卖酒、後院负责酿酒,但真正令她惊愕的是他竟然亲自带她来这里。那个曾经说龙泉酒庄不欢迎外人的男人,竟然亲自带她来这里,他这举动代表的意思是…… 「走吧!你不是一直想进来看看吗?我这就带你去酒窖。」顾炎再次牵起她的手往後院的酒窖定去。 酒庄里的人看到顾炎带了个姑娘进入後院,全都睁大了眼,停下脚步看着两人。水荷看到酒窖里数百坛的酒红,惊讶得目瞪口呆。 「想不想尝尝龙泉酒庄酿的好酒?」顾炎站在她身後,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边,低沉的嗓音里有着罕见的温柔。 「好啊!」水荷转过身,望着他眸底的灼热,一时竟移不开眼。 顾炎轻抚她的脸颊,冷峻的脸上有着难得的笑。「你再这样看着我,难保我会做出失控的举动来。」 好一会他的话才传进水荷的脑子里,她双颊倏地胀红,羞窘得不敢再看他。明明就是他眼神太火热,现在却反倒怪起她来了。现在取笑她的人,真是那个冷漠、难以亲近的顾大哥吗? 「走吧!」顾炎不再逗她,轻搂住她的细肩走出酒窖,带她来到他休息用的厢房里;房内的柜子上摆放了几瓶酒,他取下其中一瓶,倒了一杯,示意她喝看看。 水荷伸手接过,小口啜饮,发现口感滑顺细腻,好奇地问:「这是什麽酒?」 「葡萄酒。」顾炎也帮自己倒了一杯。 水荷边饮酒边打量他,第一眼见到这男人,她就发现他相貌出众,不过太过冷漠、不易亲近,尤其还时常对她冷嘲热讽。但自从她受伤後,他对她的态度有些转变,言行举止变得温柔许多,令她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心里也更加旁惶。 「顾大哥,你为何带我来这里?」这问题从踏进酒庄她就想问了。 顾炎挑眉望着她。「你不是一直想来酒庄看看吗?」 「是没错。但你说过酒庄不欢迎外人,那为何又带我来这里?」她屏息再问。 「因为,我不打算再将你当成外人了。」黑眸火热地盯着她。 「这……是什麽意思?」心跳加快,紧张地抿了抿粉唇。 「荷儿,你可愿意留下来当婕儿的娘?」高大的身躯朝她逼近,大掌轻捧住她紧张的小脸,温热的气息吹拂在她脸上。 水荷震愕得睁大水眸。虽然她隐约猜到了,但亲耳听到他说时,她仍是十分震惊。 「为什麽?」 「因为我喜欢上你了。虽然一开始对你好管闲事的举动十分不以为然,但最後却被你的勇气与执着所吸引。你可愿意留下来当我的妻子?」黑眸里有抹温柔,顾炎坦承自己的心意,拇指轻抚她柔嫩的脸颊。 「我……」两人过於接近的距离让她无法专心思考。 「还是你喜欢焰弟?」黑眸微眯,她犹豫的模样令他不快,他突然想起另一个可能。 「没有。我只当顾二哥是兄长,没有其他感情。」水荷不想他误会,急忙澄清。 「那我呢?你又当我是什麽?」顾炎松了口气,再次逼问。 「我……并未当你是兄长,但……这太快了,可否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冷静想一想,好吗?」她承认自己也受他吸引,但她才来顾府半个多月,两人的感情也是最近才起变化的,现在就要她答应他的求亲,未免太过仓促了。 顾炎注视着她慌乱的水眸,思索着她说的话。她并未排拒他的碰触,该是不讨厌他才是,虽然他极不喜欢事情不在掌控中,但他愿意给她时间。 「好,我会给你时间好好想一想,但在这之前,我想先索取一点等待的报酬。」拇指轻抚她粉嫩的唇,黑眸掠过一抹异光。 「什麽……」话未说完,粉唇已被吻住,水眸惊愕得大睁。望着眼前的俊脸,还有他眸里的誓在必得,水荷忽然有种逃不掉的感觉。 顾炎火热的唇舌勾挑她生嫩的小舌,水荷双颊绯红,水眸微眯,陷入他刻意制造出的激情里,直到她喘不过气来,他才不舍地放开她。虚软的娇躯被他搂抱在怀里,紊乱的心跳一时间仍无法平复,只能靠着他胸膛低喘。 大掌怜惜地轻抚她绯红的双颊,黑眸凝视着她娇喘迷人的模样,直到门外传来一声叫唤—— 「大少爷,老爷和夫人回来了。」 顾老爷和顾夫人在傍晚时回到府里,听顾焰说完这半个月发生的事情後,除了大感惊异外,更是急着想见水荷。 当水荷和顾炎一同踏进大厅时,顾焰眸底闪过一抹异光,顾夫人则开心地走上前抱住水荷,仔细打量过她後,这才松了口气;要是邀请人家女儿上门作客却出了事情,这要她如何跟水老爷交代。 「荷儿,真是抱歉,宛姨邀请你来府里作客,没想到会让你遭此横祸,真的很过意不去。」顾夫人疼惜地轻抚她略消瘦的双颊,歉疚地道。 「宛姨,别这麽说,我现在没事了,你别担心。」水荷安抚她道,不希望她太过自责。 「荷儿,在府里住得还习惯吗?可有人欺负你?」顾老爷也来到她身旁,关心地问。 「顾伯伯放心,没有人欺负我,大家都对我很照顾,尤其是顾大哥和顾二哥。」水荷灿笑地看着顾老爷。 「那就好。」顾老爷疼爱地轻抚她的头。他第一眼看到这个丫头就莫名地喜欢,相处过後更是打从心底喜欢她热心的性子,虽然有时是冲动了点,但是个直率善良的好孩子。 顾炎、顾焰两兄弟在一旁看到爹娘对水荷疼爱的模样,脸上难掩吃惊。爹娘简直把水荷当成女儿般在疼爱嘛! 「荷儿,你早见过炎儿和焰儿两兄弟了吧,焰儿的个性爽朗跟你的性子相近,你对他印象如何?老实说宛姨和你顾伯伯邀请你来府里作客,最主要是想把你们两个凑成一对,就不知道你喜不喜欢焰儿了。」 顾夫人当众说出邀请水荷来府中作客的目的後,两兄弟表情各异,顾炎更是不发一语地拂袖离去,错愕地水荷只能担心地望着顾炎离去的背影。 「宛姨,我和顾二哥……」水荷不知该如何启齿。 「爹、娘,你们别再乱点鸳鸯谱了,你们已经害了大哥一次,就别再害他第二次了。」顾焰叹了口气。 「你这小子在胡说什麽!」顾夫人不悦地瞪了二儿子一眼,不懂他话中之意。 「大哥喜欢的是荷儿,而荷儿也喜欢大哥,你们就别再乱凑对了。」他可不想再看大哥的冷脸了。他承认自己之前是喜欢水荷,但那一日看见大哥抱水荷上床休息关心的模样,甚至比对婕儿的娘还要紧张;再加上他亲耳听到水荷和金枣的对话,心下就明白两人的感情了,也不想再介入两人之间,他真心祝福他们。 闻言,顾老爷和顾夫人惊讶地望着一脸羞赧的水荷。他们两人差点又伤害了大儿子。他们对大儿子始终觉得亏欠,现在知道他和荷儿互相喜欢,虽然与原先预期的不同,但两个都是自己的儿子,他们当然是乐观其成了。 「荷儿,你真的喜欢你顾大哥吗?」顾夫人开心地再次确认,望着她羞窘的模样,心下已有答案。 水荷双颊发轻颔首,下一刻即被顾夫人给抱住。「太好了,荷儿,宛姨真心喜欢你当我的媳妇。对了,炎儿人呢?」顾夫人这时才发现顾炎人不见了。 「大哥方才听到你们打算把荷儿和我凑成一对,一气之下走人了。」顾焰凉凉地道。 「这下惨了。」顾夫人想到大儿子的冷脸,心底也有些害怕。 「我去找顾大哥。」水荷没等顾夫人回应,急着旋身离开大厅。顾炎方才拂袖离去的模样令她十分担心。 水荷一走,顾夫人瞪了二儿子一眼,责怪地道:「臭小子,这麽重要的事情你方才为何不早说?」 「娘,我怎麽知道你会突然冒出要把我跟荷儿凑成一对的话来。」顾焰大喊冤枉。 「总之,你自己去跟你大哥解释清楚。老爷,我们先回房休息吧!」顾夫人狠心地把烂摊子丢给顾焰去收拾。 「娘,你怎麽老是这样……」顾焰不平地叫嚷。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啊,为什麽每次娘惹出的烂摊子都丢给他收拾?!娘怕大哥生气,难道他就不怕吗?唉…… 结果顾炎不但错过了晚膳,人也不在酒庄里,水荷遍寻不着他。 远处传来打更声,已过了一更,顾炎仍是没有回来。 水荷独自留在嵩云楼里喝酒,双颊火红地趴在石桌上,嘴里不知在喃念着什麽。 顾炎一踏进嵩云楼就瞧见她趴在石桌上,他浓眉紧拧地朝她走去。 「荷儿。」顾炎轻摇她肩头,一股浓浓的酒味自她身上传来,顾炎一闻即知是烧刀子酒。他脸一沉,摇了摇桌上已空的酒壶,气得快冒火了。平时只喝百里飘香果子酒的她,竟敢喝起烧刀子这种烈酒,未免太自不量力了!不过自不量力是她常做的事…… 水荷被他摇醒,一看见是他慌忙起身,才朝他跨出一步,身子随即一软,一双铁臂及时扶抱住她,如雷的吼声也跟着响起。 「该死的你,谁让你喝这种酒的……而且你还喝了一壶,你是存心想醉死吗?!」 「顾大哥,你……回来啦……」他的吼声让她昏眩的头更加难受了,身子无力地软倒在他怀里。 「为什麽喝这麽多酒?这麽晚了为何还留在这里?你不怕被人看到会说闲话吗?」看她秀眉紧拧的难受模样,他即使心底有气,口气仍不由得放软。 水荷打了个酒嗝,抬起头看向他冷峻的脸,忍住昏眩,双手捧住他的脸,担忧地问:「顾大哥,你跑去哪了?我一直找不到你。」 「找我做什麽?」双臂环抱住她纤腰,冷漠的语气透露出他仍介意爹娘的擅自作主。 「顾二哥已经帮我跟你爹娘解释清楚了,你就别再生气了。」她明白他的感觉,若换成是她,婚事任由他人安排也会生气的。 「你特地在这里等,就是为了和我说这些话?为何不等到明天再说?」看着她水眸迷蒙、双颊火红的娇媚模样,他眸底变得火热。 「我只是想早一点告诉你。」她的头愈来愈昏了,整个人无力地倒向他,在他胸膛上低喃。 「荷儿,你不该喝醉酒,更不该独自一人在这等我,你当真不怕我吗?」顾炎一手搂住她纤腰,一手轻抚她绯红的双颊,黑眸灼热地看着她娇媚可人的醉态。 「不怕,因为你是顾大哥。」她在他胸膛低语,若不细听可能听不出她在说什麽。 顾炎闻言仰头叹息。她就这麽信任他吗?他再怎麽样也是个男人,喜爱的女子就这样醉倒在他怀里,这不是摆明在考验他吗?不过她如此信任他,他倒是什麽也不能做了。唇角自嘲地勾起,将她打横抱起,打算送她回迎宾楼。 「呕!」怀中的人儿突然吐了,弄脏了两人的衣裳。 黑眸危险地眯起。很好,他绝不放过给她酒喝的家伙!改变主意抱着地走进他的寝房。 第五章 痛痛痛痛!秀眉难受地皱起,缓缓睁开水眸,下一刻惊愕地瞠大双目,瞪着近在眼前的俊美脸孔。眼光一移,发现她所处的寝房并不是她暂住的客房,整个人还被一双铁臂紧抱在怀里,身上的外衣已不见踪影,只剩下雪白单衣,吓得她小脸发白。 「醒了?」 顾炎睁开眼就看到她慌乱失措的模样,唇角满意地扬起。彷佛嫌她不够慌乱似的,冷不防地攫住她的粉唇,将她整个人压在他身下,恣意地品尝她的甜美,双掌抚上她娇软的身子。 「顾大哥……」娇弱的嗓音里有丝害怕。 顾炎听出她的惊惧,不想吓坏她。他原本只想逗逗她,没想到她太过甜美,害他险些把持不住,差点在这张床上占有她。 「是谁拿烧刀子给你喝的?」他要宰了那个家伙! 「……是……顾二哥。」原来那是烧刀子酒,她以後再也不敢喝了。水眸羞窘地不敢看向他火热的目光,老实地招了。「他问我要不要试喝看看另一种酒,说我可以一面喝酒、一面等你回来。」但她喝没几口就有了醉意,一壶喝完,人也醉倒了。 果然是那小子!他是故意要让荷儿喝醉的,藉此希望两人发生什麽事,好表示他对荷儿没有意思吗?顾炎轻易地猜出顾焰的心思。 「可是……为什麽我身上的衣裳,还有我们两个……」水荷在他灼热的目光下,双颊火红、羞窘得吞吞吐吐。 「因为你昨晚吐了,不仅吐了我一身,也把自己的衣裳弄脏了。」顾炎注意到她秀眉难受地皱起,拇指轻揉她额头,警告地说:「以後不准你再喝果子酒以外的酒,除非有我在你身边。」她娇媚诱人的醉态,只能他一人看见。 「你为何不把我送回迎宾楼?金枣会照顾我的。」被他压在身下,四周都是他的气息,害她窘迫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我不想。」 什麽?!他的话让水荷水眸大睁。 顾炎眸里有着灼热与坚决,「荷儿,是你自己主动送上门来的,虽然我不想趁人之危,但更舍不得放你走。你考虑得如何,愿意成为我的妻子吗?」他承认他是卑鄙了点,故意在此时逼迫她,但昨日她并未明确的回复他,再加上爹娘有意将她和焰弟凑成一对,让他既忿怒又不安,他很不喜欢这种无法掌控的感觉。 水荷叹了口气。他该不会想用霸王硬上弓这招来逼迫她答应吧? 「顾大哥,别在此时逼我好吗?我承认自己心里有你,否则我昨夜不会出现在这里。我只是希望你多给我一点时间,毕竟我们相识不久,再加上我过几天就要离开了……」 水荷话说到一半即被顾炎打断,他心急地追问:「离开?你为什麽要走?」 「顾大哥,你可以先让我起来,我们再好好谈谈好吗?」两人一起躺在床上,若是被人撞见了,那就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回答我,为什麽要走?」顾炎不放人,反倒更加紧抱住她,俊脸逼近她急问道。 「我离家太久了,下个月初十我姊姊就要成亲了,我最迟五天後得起程离开才行。」这个男人真是当初那个一心希望她早点离开顾府的人吗?前後态度未免也差太多了吧! 「十天,再留十天,我自会派人送你回去。」她还没承诺他求亲,他不放心放她回去。两人这一别也不知何时才能再相见,他实难放心。 水荷正欲开口,房门陡然被人推了开来,两人一同望向门口,水荷小脸倏地刷白,顾炎则是俊脸一沉。 门外站着顾老爷、顾夫人、顾焰、顾婕、金枣等人,众人皆瞠目结舌地望着床榻上纠缠的两人。 完了!水荷在心底哀嚎着,她的清誉毁了,这下子她真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二小姐,你怎麽会做出这种事来,你叫我怎麽跟大小姐和老爷交代啊!」迎宾楼客房里传来金枣痛心的指责。她没想到一向爱惹事的二小姐,这回竟惹出大事来了,还被大家「抓奸在床」。 一个黄花大闺女竟然夜宿在男人房里,还被大家当场逮到,真是将他们水府的面子给丢光了!呜呜,老爷、大小姐,金枣有负你们所托,没把二小姐看好,惹出大事来了…… 水荷揉着仍隐隐作疼的额头。听金枣叨念半个时辰,应该够了吧。 「金枣,首先我必须说明,我跟顾大哥之间什麽事都没发生,我昨夜是喝醉了才——」 「二小姐,你说什麽?」金枣激动地打断她的话,「你是因为喝醉酒才会与顾大少爷发生这种事情……你来到这里後就变得很爱喝酒,现在还喝醉酒!二小姐发生这种事,大小姐一定会怪我没把你顾好的,呜呜……」说到最後还趴在桌上哭了起来。 水荷彻底被她打败了,无力地翻了个白眼,懒得再解释了,免得愈描愈黑。 「怎麽大老远的就听到金枣的叫声,金枣这丫头嗓门还真是大啊!」顾夫人忍住笑踏进房里,身後跟着一名丫鬟低垂着头好似在偷笑。顾夫人一踏进迎宾楼就听到金枣的吼叫声了,她可是一路忍着笑走进来的。 「宛姨,你怎麽来了?」 水荷讶异地看着来人,同时瞪了金枣一眼。她的脸都被她丢光了,就算有人不知道她昨晚夜宿在顾大哥房里,现在也全都知道了。 「荷儿,快坐下。」顾夫人笑拉着她坐到她身旁,道:「是炎儿担心你头痛,命令丫鬟煮了解酒茶,刚好我要来看你,就一起端来了。」 一旁的丫鬟连忙将托盘上的解酒茶端到她面前。水荷俏脸绯红,尴尬地道谢:「谢谢宛姨。」 「你们两个都退下吧!我要单独跟荷儿聊聊。」顾夫人一不意金枣和丫鬟先回避。 水荷喝完解酒茶後,看着顾夫人别有深意的笑,叹了口气,再次重申,「宛姨,你要相信我,我跟顾大哥真的什麽事都没有发生。」 闻言,顾夫人低低笑了起来,疼爱地轻抚她的小手。「荷儿,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但是你和炎儿毕竟同床共枕了一夜,对你的闺誉已经造成损害,何况你们对彼此都有意,不如我就派人去跟你爹提亲吧!」 她在水府第一眼就喜欢上这个热心善良的丫头,也因此才会邀请她来府里作客,没想到竟会凑成她跟炎儿的婚事。 「千万不要!」水荷惊呼出声,慌忙阻止。「宛姨,你想害我被我爹打死吗?更何况我姊姊下个月初十就要出嫁了,我爹心情已经很难受了,如果我选在这个时候出嫁,爹一定会很伤心的。」她想在家多陪爹一阵子。 顾夫人想想觉得有道理,水老爷一向对二个女儿疼如珍宝,一个女儿要出嫁已经够让他心痛了,还是过一阵子再说好了。 「荷儿,那你打算什麽时候回去呢?」顾夫人心里盘算着:无论如何都得在她离开前将婚期敲定才行。 「我原本打算五天後出发的,可是顾大哥要我再待十天,说是到时会派人送我回去。」水荷羞赧地道。 顾夫人一听忍不住大笑了起来。这果然是她大儿子的作风,真是做得,太好了! 水荷不满地嘟囔,「宛姨,别再笑了。」 「好好好,我不笑了。」顾夫人轻抚她柔嫩的小脸。这样一个娇美善良的人儿,就要成为她的媳妇了,她真是愈看愈满意,可得帮儿子一把才行。「荷儿,三个月後,我和炎儿会亲自上门去提亲,你心里可得要有准备喔。」 「什麽!三个月後?!」水荷惊喊,这会不会太快了点? 「你也觉得太慢了吗,要不然二个月後如何?」顾夫人以为她觉得太晚,开心地想再将日子提前。 「不不不,就三个月,一点也不晚。」水荷苦着一张小脸答应了。可一想到三个月後就要嫁人,她心情还真是有些复杂。原本她是来作客的,没想到三个月後就要变成主人了,世事真是难预料。她原本不打算太早嫁人的,虽然她是喜欢顾大哥,但她希望至少能再陪爹一年……唉,看来一年嫁两个女儿,爹注定要难过好一阵子了。 「荷儿,宛姨可是真心喜欢你当我的媳妇,你嫁进门後,宛姨一定会将你当成女儿一样疼爱的。」顾夫人见目的达成,开心得合不拢嘴。她得尽快将这个好消息告诉炎儿,这桩婚事是炎儿自己喜爱的,总算可以弥补之前的憾事了。 「谢谢宛姨。」水荷真心道谢。 「该改口叫娘了。你好好休息,我可得赶快把这个好消息宣布下去才行。」顾夫人高兴地起身离开,打算开始着手准备婚事。 顾夫人走後,金枣三步并两步由外冲了进来,急着嚷道:「二小姐,你答应顾夫人三个月後要出嫁是吗?」 听到金枣的嚷叫,水荷好不容易才好一点的头又开始抽疼了起来,她挥手制止她,「金枣,我头还有一点疼,想上床躺一会,你先别吵我。」话一说完,起身走向床榻,不再理会一脸着急的金枣。 「二小姐……」金枣不依地直跺脚,但是水荷不再搭理她,她也只能先退下,晚一点再问。 龙泉酒庄的後厢房里,顾焰看着桌上的那壶酒都快被他们两兄弟喝完了,而叫他过来的大哥却一句话也不吭,自认耐性不如他,索性全招了。 「大哥,烧刀子酒和今早把大家叫到你房里的事全是我安排的,你要骂就骂吧!」 「为什麽要这麽做?」顾炎望着他问。若是他猜得没错,他应该也喜欢水荷才是。 「我只是想帮大哥一把,让大哥得到真正想要的。」没错,是大哥真正想要的,他就一定会帮他。 「我以为你也喜欢荷儿才对?」顾炎问道。 顾焰苦笑,坦白地道:「没错,是曾经喜欢,但知道你们彼此有情之後,我就打消这个念头了,现在我是真心祝福你们两人。」 「我的确该谢谢你的安排,让荷儿无法再逃避,但是以後不准再拿烈酒给她喝了。」顾炎郑重警告。 「知道了。」他也没那个胆子再做一次了。 「在洛阳城开设客栈的事,都准备好了吗?」顾炎把玩着手中的酒杯,淡问。 「大致上都差不多了,明天起会陆续将酒运过去,下个月初一开始营业应该不会有问题。」 他们将在洛阳城开设一间客栈,里头贩卖的酒全都是龙泉酒庄自产的,因此顾炎十分重视,大家也十分期待。顾炎计画要在几年内将龙泉酒庄的酒卖到全国各地,让大家只要一提到酒,就会想到龙泉酒庄。 「叩叩!」门外传来敲门声,石燕的声音随後响起,「大少爷,夫人已经宣布了,三个月後要去水府提亲。夫人将婚期订在月底,她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 「知道了,下去吧!」顾炎一向冷峻的脸,此时难得的扬起一抹笑。果然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顾焰看着大哥的笑容,忽然觉得头皮发麻,他好奇地问:「大哥,你做了什麽?」 「没什麽,我只不过叫丫鬟煮一碗醒酒茶送去给荷儿,正巧被娘听到,娘就十分开心地要帮忙送过去而已。」顾炎轻描淡写地道。 顾焰听完後,十分同情水荷。真不愧是大哥,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教人没有反击的能力。 一碗解酒茶便可让顾府所有人都知道昨夜荷儿醉倒在大哥房里,再让娘亲自送过去,依娘的个性绝对会提起婚事,荷儿根本不是娘的对手,一桩婚事就此敲定。 这个局是他设下的,但大哥不费吹灰之力就收网了。日後荷儿绝不会怪到大哥头上,他反而成了罪魁祸首,而大哥却能如愿以偿地抱得美人归。 看来大哥是真心爱上荷儿了,否则也不会想在她离开之前先订下两人的婚期,让荷儿逃不掉。 「大少爷。」石燕去而复返,声音又在门外响起,「李姑娘坚持要见你。」 「有人消息倒是挺灵通的,那麽快就要找你了。」顾焰语气里有着明显的幸灾乐祸。 顾炎横了他一眼,冷淡地说:「打发她走,我不会见她的。」 「大哥,这样会不会太狠心了?毕竟李姑娘心仪你多年。」顾焰同情地道。 「要不,你娶了她,我不介意来个双喜临门。」顾炎笑得有些不怀好意。 顾焰吓得被酒给呛到。大哥这一招够狠!他连忙找藉口离开,「大哥,我忘了要送去洛阳城客栈的酒尚未清点好,我先去忙了。」 顾焰走後,顾炎起身自墙边木柜取下一小坛酒,唇角微勾,大步走出房门。 秋高气爽,晴空朗朗,微凉的风轻拂过小湖,湖面上起了些许涟漪,带来了阵阵凉意。 湖旁种植了一排迎风摇曳的垂柳,柳树下铺了一张草席,草席上摆放了几盘精致糕点,有紫芋酥、糖心丸子、翠花卷、杏仁糕等,以及一壶枸杞菊花茶。草席的四边放着四张软垫,水荷、金枣、顾婕、青青分别坐在其上,享受着这悠闲的午後时光。 「荷儿姐姐,你过几天真的要走了吗?」顾婕不舍地问。豆 豆 小说阅读网这一个月来,她已经习惯水荷的陪伴了,心底对她十分感激。若是没有她的帮忙,爹不会注意到她,府里的下人也不会将她当主子看,她着实舍不得她走。 「婕儿,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荷儿姐姐也很舍不得你,可是我这次真的出来太久了,况且我还得赶回去参加我姊姊的婚礼。」水荷轻抚她的小脸。她再不回去,只怕爹会派人来捉她回去了。 「是啊,其实婕儿小姐也不用太舍不得,三个月後你爹就要上门来提亲了,等二小姐嫁过来後,你不就可以每天见到她了。」金枣挖苦着自家小姐。老爷都不知道这件事,二小姐就大胆地同意这门亲事,她已经可以猜想到老爷知道後会有多震惊了。 「金枣,你再这样我可要赶你先回去了。」她可是十分乐意让耳根子清静几天。 闻言,金枣觑了眼水荷的神情,乖乖地闭上嘴。 「荷儿姐姐,你真的要当我娘吗?」顾婕双眼发亮,语气充满期盼。 「婕儿不喜欢吗?」水荷担心地问。她这时才想到婕儿的心情,她可愿意她成为她的娘呢? 「喜欢,太喜欢了!」顾婕忽然扑到她身上抱住她,开心地叫嚷着。「荷儿姐姐,婕儿很高兴你成为我娘,婕儿以後一定会乖乖听你的话。」 「谢谢你,婕儿。」水荷轻抚她红润的脸颊。她注意到婕儿随着顾大哥态度的改变,脸上的笑容变多了,愈来愈像一个五岁小孩该有的模样。 「你们在聊什麽,那麽开心?」 忽然,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顾炎随即出现在众人眼前,看到草席上的糕点,眸底掠过一抹笑。 「爹!」顾婕高兴地跑到他身边,主动拉着他的大手。「我喜欢荷儿姐姐当我的娘。」 顾炎轻揉她的发顶,目光灼热地望向水荷。「我也喜欢。」 这对父女就这样旁若无人的说出喜欢她这种话,水荷害羞得双颊绯红。 「婕儿小姐,我们先离开吧!」金枣识趣地拉走顾婕,和青青一起离开,让两人独处。 「你怎麽会在这个时候回来?」通常这时候他应该还在酒庄处理事情才对。水眸好奇地看向他手里的那坛酒。 顾炎俊脸含笑,大步走向她,在她身旁的软垫落坐,将手上的酒倒了些在她的杯子里,一股清香顿时飘散开来。 「因为突然很想见你,所以就带了这坛桂花酒来找你。」得知她终於允了婚事,他心中十分激动,很想马上见到她,於是他顺应自己的心意前来找她。 水荷轻啜了口酒,粉唇微扬,忽然想起金枣的话。 「金枣早上才念过我,说我自从来这里作客後,都快变成酒鬼了。」 顾炎望向身旁的人儿,注意到她挽起的云髻上头戴着他送的发簪,两耳也戴着同款的耳坠,大掌忍不住拨弄她耳上的耳坠,在她耳畔低喃:「我送你的发簪和耳坠就当成我们的订情信物,你可别弄丢了。」 水荷小脸一红,轻颔首,发现他过於靠近,悄悄地挪开两人的距离。 顾炎轻笑,注意到她的举动,长臂一伸,直接将她搂进怀里,下颚轻靠在她发顶,两人一同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面,享受有她陪伴的清闲时刻。经过的丫鬟瞧见相搂的两人全都窃笑地走开,不敢惊扰到两人。 「顾大哥……」水荷可没他脸皮厚,虽然亲口允了两人的婚约,可如此亲密地搂抱在一起,仍是令她十分不自在。 「叫我炎,我可不想当你的大哥。」食指轻触她粉唇,含笑纠正她。 水荷注意到笑意软化了他脸上冷硬的线条,他这模样是十分罕见的,但这阵子两人独处时她却时常见到。她很喜欢他对自己的特别,小手情不自禁地轻触他脸庞,却在下一刻被他反手握住。 黑眸火热地注视着她,将她的小手凑到唇边轻吻,满意地瞧见她双颊的红晕,眸底浮现笑意。 「别再这样看我,否则我不敢保证不会在这里吻你。」 「顾大哥……」在他警告地瞪视下,她连忙改口,「炎,我可以带几坛百里飘香回去吗?如果回去没有喝到这种酒,我一定会很想念的。」她可是爱上百里飘香独特的香味和口感了。 「这自然没有问题。但你确定你想念的只有百里飘香吗?」黑眸微眯,唇角微勾,语气十分轻柔,大掌轻抚她柔嫩的脸颊。 水荷吞了口口水,回他一抹羞涩的笑。「当然还有会……想念你。」 她的回答令他十分满意,重新将她搂入怀里。「我会叫人准备好的。」 水荷依偎在他厚实的胸膛,把玩着置於她腰间的大掌,嗓音含笑地道:「炎,你真的确定要娶我吗?就不怕娶了一个大麻烦进门吗?」暗指他之前嫌弃她爱管闲事,好心地给他一次反悔的机会。 「这一点我早就认了,谁叫我情不自禁地被你这个麻烦人物所吸引。」顾炎笑叹,语气却是十分满足。 「既然如此,」水眸含笑地看着他。「我会乖乖待在府里,等你三个月後来提亲。」 灼热的黑眸凝视着她的笑颜,最後顺应自己的心意,俯首攫住她的粉唇,将她唇边的笑花一并吞入。身後突然传来抽气声,两名丫鬟一脸火红地赶紧离开。 一阵凉风吹过,两人的发丝因此缠绕在一起,彷佛暗示着两人之後的命运…… 顾府门外停着一辆马车,仆人们忙进忙出地将水荷的随行物品和几坛酒搬上马车;丫鬟们则忙着将夫人交代要给水荷的糕点装进食盒,送上马车,就怕会饿到未来的少夫人。 大厅里,离情依依,众人不舍地跟水荷道别。 「荷儿,一路上可要小心,金枣,可得好好照顾你家小姐。」顾夫人不舍地轻拍水荷的手,叮咛金枣要小心护主。 「宛姨,你别担心,我又不是小孩子,不会有事的。」她还不是平安地来到顾府了,回去自然也不会有问题。 「荷儿姐姐,下次你来就要变成我娘了,那我就可以喊你娘了是不是?」顾婕拉着水荷的袖子,睁着一双大眼询问。 水荷弯下身子,将她那两条发辫拉到胸前,含笑回道:「如果婕儿愿意的话当然可以,若是不愿意就继续叫我荷儿姐姐就好。」 「不要!我要叫娘,我喜欢荷儿姐姐当我娘。」顾婕抱住她的脖子,坚持要喊她娘。她等这一天等了好久,终於有娘可以叫了。 众人在一旁看着这一幕,无不佩服水荷竟能同时掳获这对父女的心。 顾炎交代护送水荷主仆回去的护卫要小心注意,接着才走到水荷身旁,将眼眶泛红的一大一小分开,毫不避讳地轻搂住水荷的纤腰。 「时候不早了,你们也该出发了。金枣,若是路上你家小姐又想多管闲事,你务必要阻止她闯祸。」顾炎不放心地交代道。 「是的,顾大少爷。」金枣感动地看着他。大少爷果然了解她心中的苦,不傀是即将要成为二小姐夫君的人,十分清楚二小姐多会惹事。 「炎,我只不过是好打抱不平而已。」水荷不满地道。这两个人会不会太无视她的存在了。 「荷儿,你要乖乖听话。我要你平安回到水府,等我三个月後去提亲,你若是有一丝损伤,我不会饶你的。」顾炎板起脸来警告她,就怕她性子冲动又惹出祸端来。 「知道了。」他这口气敢情是把她当成婕儿在管教了?!水荷不情愿地颔首。 「荷儿,大哥也是关心你,你别不开心。」顾焰在一旁缓颊。大哥也真是的,明明是关心荷儿,口气就不能好一点吗? 「走吧!时候不早了,你该上马车了。」 顾炎搂着水荷的纤腰往大门走去,一行人也跟着走过去。顾炎扶着水荷坐上马车,看着她秀丽的娇颜,他心头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荷儿,一路上千万小心,别让我挂心。」心头莫名的担忧,令他不放心地再次交代。若非洛阳城客栈即将开张,需他亲自处理,他一定会亲自送她回去。 水荷忍不住摇头轻笑,没想到他是这麽爱操心的人。难道她真的那麽让人无法放心吗? 「炎,你再说下去,我会当你跟金枣一样爱碎念。炎,你保重了。」离别在即,望着他冷峻的脸,一股不舍盈满胸口,水荷将他俊美的轮廓深深地印在脑海里。 「荷儿,我们三个月後再见了。」顾夫人朝她挥手道别。 「荷儿姐姐再见。」顾婕舍不得地喊道。 「大家再见了。」水荷示意车夫上路,跟众人挥手道别。 顾炎目送马车离去,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胸口忽生的紧窒不安令他久久无法心安。 「那个女人就是你的未婚妻?」 李玉秀缓步走到他身旁,目光含怨地望着他。方才她在对街看得一清二楚,那个女人深受顾府众人的喜爱,最重要的是那个女人竟然可以掳获他的心!他看那女人的灼热目光,是在看姚芸娘时不曾出现的,他是真的爱上那个女人了。 顾炎淡漠地看了她一眼,旋身就要走进府里。 「顾炎,你知道我喜欢你很多年了,我不会放弃的!」李玉秀在他身後喊着,怨对地看着他脚步未停地走进府里,连回头看她一眼都不曾。她双拳紧握在侧,看着那马车早已消失不见的方向。她绝不会就此放弃的! 第六章 夜阑人静,万籁俱寂,皎洁的银月高挂在天际,洒落一地的晕黄。 水府里里外外都贴着双喜字,回廊的廊柱上全绑上红彩,处处充满了喜气。 用过晚膳後,水荷便留在水莲房里,两姊妹打算在出嫁前说些体己话。 「姊,你老实说,那一日在大街上看到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瞧你们两个人的模样该是相识才对。」水荷想起半个月前在大街上救了姊姊的男人,那个男人看姊姊的灼热目光,就如同顾炎看她时一样,实在不太寻常。 「不过是一面之缘罢了,别再提了。」水莲似是有些害怕,不愿再提这话题。 水莲和水荷的五官轮廓有几分相似,但个性却是南辕北辙,一个柔弱惹人怜,一个善良又热心。 水荷看姊姊似乎不愿多谈,便不再逼她。想到姊姊明日就要出嫁了,而自己也将要嫁到蔺城去,两姊妹以後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秉烛夜谈了,一股不舍盈满胸口,让她红了眼眶。 「姊姊,周大哥很爱你,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你一定要过得幸福才行。」水荷伸出双臂抱住她柔软的身子,眸底含泪。 「嗯。」水莲轻拍她的背,娇美的脸上有抹温柔。「你打算何时跟爹提说你私自答应顾府三个月後嫁人的事?」 一想到妹妹一趟作客之行,竟替自己允了婚事,水莲便觉得头疼不已。这丫头真是愈来愈大胆了,爹知道後打击一定很大。 虽说顾府是不错的亲家,但爹应该没打算让妹妹那麽早出嫁,少说也要再留她一年,所以若是知道这件事,肯定会很难过的。 「我……」水荷仰起头,看见水莲责备的眼神又垂下头来。她也很苦恼啊! 忽地,後院传来水老爷的大喝声,紧接着是他的惨叫声,两姊妹脸色发白地往後院奔去。 一到後院,两人即被眼前的景象给吓得面无血色;向来疼爱两人的爹正倒卧在血泊中,三名不知打哪冒出来的凶恶大汉正围在他身旁,其中一名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捉住二娘,另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把大刀,刀上还不停滴着血…… 「莲儿、荷儿快逃啊!」 二娘激动地喊叫声唤醒了惊呆住的两姊妹,两姊妹虽然伤痛欲绝,可瞧见两名凶恶的大汉提刀朝她们走来,仍吓得转身逃跑。 身後隐约传来二娘的哀求声……难道二娘认识杀爹的这三名恶徒?! 奔出水府後,两姊妹分开逃。水荷体力较好,一路往西边的树林奔去;她若是没记错,金枣告诉过她,她家就住在西边树林附近的小屋。 两天前金枣的娘生病了,金枣赶回去照顾她,所以才没有留在她身边。金枣会武功,一定可以替爹报仇的。 只是不论她跑得再快,身後紧跟的脚步都未曾消失。眼看金枣所说的树林就在前面了,她疾奔的脚却突然绊到石子,整个人跌扑在地,紧随在後的脚步声也停在她身旁。 「看不出来你倒是挺会跑的。」冷笑声响起,一把大刀在月光下闪耀着噬血的杀意。 「不要过来!」水荷惊恐地爬起,身子不停地往後退。难道她今夜真要命丧於此吗? 「你瞧见我们三兄弟的长相了,所以留你不得,但就这样让你死了,未免也太可惜了……」男人垂涎地看着她,目露淫光。 「你想做什麽?」水荷害怕地看着他一步步逼近,恐惧充满她的四肢百骸。 「你若侍候得我满意,说不定我会饶你一命。」 男人一说完,长臂一伸,将水荷硬拉到面前,用力撕开她衣襟,打算一逞兽欲。 「不要!」水荷用力咬住他的手臂,抵死不从。 男人一吃痛,双眼危险地眯起,一掌甩向她的脸,将她打倒在地。 「你这臭娘们,竟敢咬我!等一下我就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水荷脸颊肿痛,虽然心中十分害怕,但她绝不能让他得逞。她不断地後退,水眸镇定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男人扑上她的身子打算继续方才中断的事,水荷迅速抬起右脚,狠狠地踢向他的跨下,男人顿时发出杀猪般的哀叫声。 男人痛苦地抚着跨下,双眼闪着怒火。他提起染血的大刀往水荷的肚腹刺下,痛彻心肺的剧痛让水荷渐渐失去意识。在意识快消失前,她脑中最後念头是—— 永别了,炎…… 「呿!早该给你这一刀才是。」男人恨恨地看着地上染血的身子道。跨下的疼痛令他余怒未消,他抬起脚狠狠地踹向水荷,将她踹下山坡去。看着一路滚下山的身子,男人脸上露出森冷的笑意,这才满意的离开。 一刻钟後,两匹骏马一前一後经过这座树林,为首的男人有张俊美的脸孔,冷峻的气息令人不敢靠近。 「大少爷,过了这座树林再往前就到镇内了,到时候就可以找间客栈休息了。」身後的石燕对主子说。 大少爷一处理完洛阳城客栈的事便一路赶来南郭镇,看来是想参加水荷姑娘姊姊的婚礼,顺便一解相思。毕竟半个多月没见着水荷姑娘,也难怪大少爷会那麽心急了。 忽然,地上一抹蓝光吸引了顾炎的目光,黑眸微眯,策马上前,俊脸愀变,倏地翻身下马,捡起地上的发簪。那簪於上头有着宛如牡丹盛开的玉石,正是他送给水荷的簪子,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大少爷,那里有一摊血。」石燕也跟着下马,在瞧见约莫十步远的地方有一摊血时,惊讶地大喊。 顾炎脸色大变,紧握着手中的发簪走到血泊处,心下有股不祥的预感。黑眸微眯,藉着月光,隐约瞧见山坡下有抹白色身影。 他毫不考虑纵身一跃,石燕来不及阻止,正欲跟下去查看,却在此时听到顾炎悲痛欲绝的大吼,「不!荷儿……」 下一刻,顾炎神情骇人地抱着浑血染血、不知是死是活的水荷上来。 「水姑娘……」石燕看着主子怀中染血的人儿,脸色大变。 顾炎抱着水荷跃上一旁的马,拉扯缰绳,快速地离开这片树林。石燕连忙策马跟上,心中不断祈求着:水姑娘,你可千万不能死啊! 半夜,医馆大门被人猛烈地敲着,里头的人慌忙地披上衣裳出来开门。 「来了!来了!别再敲了,再敲门就要坏了。」 一开门,见着一张冷峻骇人的脸孔时,老大夫吓得倒退一步。 「快救她!」顾炎朝他吼道,抱着怀中的人儿疾步走进屋内。 老大夫这才回过神来,示意顾炎将水荷放到唯一一张床板上。细瞧过水荷的伤势後,老大夫惊道:「这姑娘伤势太重,根本已经一脚踩进鬼门关里了,只怕是难以活命了。」 「别说废话,快救她!」顾炎双眸赤红,一把拉过老大夫的衣襟,森冷地警告。 「老夫尽力就是。」老大夫吓得双腿发软,後悔不该开门,惹上这位恶煞。 老大夫一面医治水荷,一面畏惧地偷瞄守在一旁、脸色阴沉的顾炎。这男人该是十分在意这位姑娘,若是他救不活这位姑娘,他会不会拆了他的医馆?好在这位姑娘命大,虽然伤口深可见骨、又失血过多,但这男人先用内力护住她的心脉,这才能撑到这里。 「这姑娘的性命暂且是保住了,但她失血过多,伤口又太深……这二天若是能熬过,她就有救了。」老大夫说完就忙着煎药去了。 「石燕。」顾炎唤了声。 「属下在。」 「马上去水府一趟,看到底是发生了什麽事。」声音平静得令人害怕。 「是。」石燕瞥了床板上的人儿一眼,迅速离开。 顾炎注视着床板上昏迷的人儿,大掌微颤地抚上她冰凉的脸颊,一股撕裂般的疼痛狠狠地攫住他。他原本想给她一个惊喜的,没想到她反而送他一份致命的惊吓。 当他看到她一动也不动、浑身染血地躺在山坡泥地上时,他的心跳差点停止。她的身子被一棵横倒的树木给阻挡住,否则他不会这麽快找到她。 幸好他及时找到她,而她也活下来了。俯身将她冰凉的娇躯紧抱在怀中,他绝不放过伤害她的人! 曙光乍现时,昏迷的人儿忽然发起高烧,急坏了守着她一夜的顾炎;而她这一发烧,断断续续烧了两天才退了烧。 奉命去查看水府状况的石燕带回消息,原来水老爷在夜里被闯入的盗贼给杀了,水莲下落不明,原该是喜气洋洋的水府,现已挂上白幡了。 水荷退烧後,顾炎带着她坐上马车离开南郭镇,往蔺城而去。 昏昏沉沉、睡睡醒醒了五日後,水荷终於睁开眼,一时之间她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看到房里简单的摆设,听到外头传来谈笑声及小二的吆喝声,这儿是……客栈?! 她为什麽会在这里? 水荷想起身,结果扯到腹部的伤口,疼得她龇牙咧嘴、眼前一阵昏眩,她虚弱地倒回床榻上,同时想起所有的事。 她竟然没有死!到底是谁救了她? 她的疑问很快得到了解答。大门在此时被推了开来,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两人四目相对,黑眸底有着狂喜,水眸里则有着愕然。 「荷儿,你终於醒了!」 顾炎快步来到她床畔落坐,俊美的脸上有些激动。她的伤势时好时坏,又一直醒不过来,让他心急如焚,险些一掌劈了大夫。 「炎,你为何会出现在这?这里又是哪里?」他不是应该在蔺城吗?怎会在这里呢? 「我原本想给你一个惊喜,所以忙完洛阳城客栈的事情後便连夜赶往南郭镇。途中经过一大片树林,在那里发现我送给你的发簪,知道你一定出事了,好在及时救了你。这里是客栈,再过六日我们就可以回到蔺城了。」顾炎怜惜地轻抚她无血色的娇颜。她能活下来只能说她命大,他为此感谢上苍。 「我爹他……」水荷想起爹倒在血泊中的景象,水眸含泪。爹没能活下来,而她却命大没死。 「你爹他死了。」顾炎担忧地看着她伤心落泪的模样,就怕她情绪太过激动会影响到伤口。 「姊姊?我姊姊人呢?」水荷忽然想起水莲,急得捉住他的大掌问道。 「你姊姊她失踪了。」顾炎忧虑地看着她,深怕这接二连三的打击会让她身子挺不住。 「什麽?!」水荷的手无力地垂下,脸上那惚恍的神情令人不忍: 「荷儿,别吓我,你姊姊说不定也像你一样被人救了,你别担心。」顾炎捧着她的小脸道,她那失神无依的模样令他胸口揪疼。 「我要去找我姊姊,我已经失去爹了,我不能再失去姊姊了!」 水荷忽然激动起来。一想到温柔娇弱的姊姊如今生死未卜,她实在无法安心,她好想赶紧起身去找人。 「荷儿,你冷静一点!你伤得很重险些没命,一切等你伤好再说吧。」顾炎抱住她激动挣扎的身子。看她不顾伤势急忙起身的模样,让他心急不已。 「放开我!放开我……」 忽然,前一刻还在剧烈挣扎的人儿,下一刻身子一软,螓首无力地垂落在他脖颈间,失去意识了。 「荷儿!」顾炎俊脸大变,在瞧见她雪白单衣再次染血後,焦急地朝外大吼:「石燕,快叫大夫来!」 一刻钟後,大夫被石燕紧急拖来,瞧过水荷的伤势後,摇头叹道: 「这姑娘身子十分虚弱,加上伤口太深不易癒合,千万别再让她情绪过於激动,万一伤口又出血,可是会影响到她的性命的。」 「麻烦大夫在她的药里添加一些可助眠的草药。」唯有这样,才能让她在伤势稳定前好好休息、调养。顾炎心疼地看着床榻上面无血色的人儿。 「好的。」大夫也觉得这样对病人比较好,於是应了声便先行抓药去了。 顾炎注视着床榻上的人儿,眸里难掩焦虑。看来得尽快赶回去才行,府里有丫鬟照料,他也比较放心。 暖阳照进微敞的窗,带来一丝光亮,凉风趁隙钻入,顽皮地拂过床榻上沉睡人儿的脸颊。 此时,房门悄悄被推开,一大一小身影轻巧地走入房内,来到床榻旁。 「荷儿姐姐,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你答应过要当我娘的。」顾婕担忧地望着床榻上的水荷。 昨日近傍晚时,爹脸色凝重地抱着受伤的荷儿姐姐踏进府里,所有人皆十分震惊。荷儿姐姐遭逢剧变,又身受重伤,爹担心她情绪过於激动伤口又出血,於是一路上都喂她喝能助眠的药,直到现在都还未醒。 「小姐,大少爷有交代,任何人都不准进来这里打扰水姑娘休息,我们还是快走吧!」青青不时望向门板,就怕大少爷突然走进来。大少爷对水姑娘可是十分保护,容不得她有一点闪失。 忽然,床榻上沉睡的人儿长睫轻颤了颤,缓缓睁开一双水眸,神智尚未清醒,耳边即传来一道开心的稚嫩嗓音。 「荷儿姐姐,你终於醒了!」顾婕高兴地扑上床畔,一张可爱的笑颜在她眼前放大。 「……婕儿……这里是……」水荷看着那张可爱的小脸,她该不会是回到顾府了吧? 「荷儿姐姐,爹带你回来养伤。你现在伤口还会痛吗?」顾婕关心地问。 水荷双臂使力想撑起身子,但一牵动腹部的伤口便疠得她冷汗直冒,她只好无力地倒回床榻上。 见状,顾婕和青青两人吓坏了;瞧她水眸紧闭、一脸痛苦的模样,顿时慌了手脚。 「荷儿姐姐,你怎麽了?是不是很痛?」顾婕吓得眼眶含泪。 「水姑娘,你千万别乱动啊!」青青急忙出声劝道。她突然想到大少爷曾提过,之前水姑娘的伤口曾出血,所以才会让原本极重的伤势雪上加霜。糟了,她可别又牵动到伤口,万一出了什麽事,大少爷铁定饶不了她们的。 「你们两个人在这里做什麽!」 蓦地,一道低沉含怒的声音响起,吓得床边一大一小惊跳了起来。 「爹……」顾婕吞了口口水,畏惧地瞥了眼脸色阴沉的顾炎。 「我不是下令不准任何人进来打扰吗!」顾炎一身火气地走到两人面前,怒声质问。 「炎,你吓到婕儿了。婕儿,你先离开吧,我跟你爹有话要谈。」水荷急忙出声,不死心地又想撑起身子。 顾炎黑眸危险地眯起,快步来到她床畔,双掌轻扣住她双肩,逼她重新躺回去。 「你做什麽?还不乖乖躺好!」她真是他见过最不合作的病人,也是唯一一个能令他提心吊胆、一举一动都牵动着他的女子。 顾婕和青青趁着顾炎心思全放在水荷身上,赶紧悄声离开,不敢再多作停留。 「是你在我药里动了手脚吧?否则我怎会一路睡到顾府来。」想来想去也只有这个可能了。这一路上她都不甚清醒,隐约感觉到他在一旁照料她;喂她喝汤、喝药,就连她身上的衣裳也是他…… 「你状况不稳定,大夫说你伤口过深,若是再出血可能会要了你的小命,我不能冒这个险。」 顾炎轻抚她苍白微凉的脸颊,无视她不满的瞪视,高大的身躯落坐在她床畔,大掌紧握住她的柔荑。 「我爹他的後事……」水眸掠过一抹黯然。她真是不孝,没能亲自处理爹的後事。 「你别担心,你二娘都办好了,眼下先将你的身体养好才是最重要的。」不爱她眉头深锁的模样,他柔声安抚。 「二娘?」她想起出事那一晚,二娘曾求那三个盗贼放过她们姊妹俩,那语气让她觉得二娘与那三人是认识的。「为什麽把我带回来这里,不送我回去?」 「你爹和你们姊妹俩相继出事,唯有你二娘受了点轻伤,在未弄清楚这事是否与你二娘有关,我不能冒然将你送回去;加上你伤势太严重,我无法放心,才决定将你带回来养伤。还是你要我通知你二娘你在这里?」她当时性命垂危,他首先顾虑的只有她的安危,也因此无法放心将伤重的她交给别人照顾,即使那人是她的家人。 「不,别通知我二娘。」 虽然她怀疑二娘和此事有关,但这几年二娘待她们姊妹极好,如亲生女儿般细心照顾,多少弥补了她们年幼失去娘亲疼爱的遗憾,她不愿相信那些全是假的。 顾炎的黑眸危险地眯起,冷厉地问道:「莫非你们出事,真与你二娘有关?」 「我不知道,现在我只想尽快找到姊姊,确定她平安无事,我才能放心。」她现在挂心的只有姊姊的安危。 「我会派人找寻你姊姊的下落,你就乖乖留在这里养伤,别再冲动行事了,好吗?」她的冲动让他实难放心,他再次叮咛道。 「炎,谢谢你救了我,否则我可能早就死了。」含泪看着他俊美的脸道。当时她以为自己死定了,以为再也见不到他了。 「我若是能早一步赶到,你就不会受那麽重的伤了。」黑眸掠过一抹厉色。一想到她浑身染血、险些断气的那一幕,他胸口仍会隐隐作痛。她若是死在自己眼前,他不知道自己会不会疯掉。 他知道自己爱上她了,但在差点失去她之後,他才知道自己此生已不能没有她,她对他真的太重要了。 水荷发觉握住她的大掌竟微微颤抖,眸底掠过一抹愕然。这个男人是在害怕吗?他见过自己垂死的模样,所以害怕会失去她吗?一股激动的情感回荡在她胸口,她忍不住朝他伸出手。 「炎,可以抱着我吗?我想感受被你紧紧抱在怀里的感觉。当我以为自己必死无疑时,最遗憾的就是再也见不到你了。」 顾炎深深凝视着她,下一刻,避开她腹部的伤口,小心地将她抱进怀里,感受彼此的体温,两人同时满足地叹了口气。 「炎,我以後就只剩下你了。」她在他怀里轻轻地啜泣。 「我会好好照顾你的,不会再让你出事。」大掌安抚地轻拍她颤动的背脊,许下一辈子的诺言。 他温柔低沉的嗓音抚平了她不安的心,激动的情绪也慢慢平复下来,眼皮开始变得沉重。 过了一会,顾炎没再听到怀里人儿的声音,低头一看,这才发现她睡着了。怜惜地在她苍白的唇瓣落下一吻,小心地将她扶回床榻上、替她盖上锦被,黑眸眷恋地凝视着她的睡颜,好一会才悄声离开。 「事情查得如何?」顾炎坐在书案後,沉着俊脸问面前的石燕。 「回大少爷,属下在南郭镇待了几天,明察暗访後,得知水姑娘的二娘在五年前下嫁给水老爷,对水姑娘姊妹俩十分疼爱,就像亲生女儿一样,一家人感情极好。水老爷死後,她还派了不少人去找寻水姑娘姊妹,现在自己也病倒了。依属下之见,水姑娘的二娘应该与水府出事无关才是。」石燕将查到的消息据实以告。 「辛苦你了,下去吧!」顾炎挥手示意他退下。 「大哥,荷儿的伤势情况如何?」顾焰关心地问道。他曾听石燕提过发现受伤的荷儿的情形,也难怪大哥会对荷儿如此严加保护,将她安置在他寝房旁的厢房,不准任何人打扰她的疗养。 「她腹部的伤口上次再出血後,更加难以癒合了,大夫说是伤口太深的关系,不能再让她受到刺激。荷儿不会武功,这次能活下来算是她命大。」顾炎语气沉重,脸上难掩担忧。偏偏荷儿又不是合作的病人,令他十分苦恼。 「大哥,你别太担心了。」 顾焰从未见过大哥如此烦恼的模样,即使在初接手酒庄生意时,也不曾见他如此苦恼,可见荷儿在大哥心目中有多重要。 此时,去而复返的石燕重新踏入书房,拱手朝顾炎道:「大少爷,金枣人在外头,说是水府出事,要请太少爷帮忙。」 「金枣?叫她进来。」顾炎挑眉。他倒是忘了荷儿身旁那个忠心的丫鬟,难得她会找到这里来。 金枣甫踏进书房,看到坐在桌案後的顾炎,随即放声大哭了起来。「顾大少爷,我们府里出事了,老爷死了,大小姐和二小姐下落不明,恳请顾大少爷赶紧派人帮忙找人。」 顾炎有趣地瞧着金枣真情流露,慢条斯理地提出疑问,「金枣,你家二小姐出事时,你为什麽没在她身边保护她?」 金枣纳闷地看着顾炎毫不紧张的模样,心里虽狐疑,仍是抽抽噎噎地回道:「我娘生病了,我赶回去看她,本来打算无论如何都要赶回去看大小姐出嫁,没想到当我赶回府里时,才知道老爷死了,大小姐和二小姐都失踪了。顾太少爷,你和二小姐有婚约,求求你赶快帮忙找寻二小姐的下落!」金枣瞧他一点也不担心的模样,心下一急,深怕他不管二小姐的生死。 「原来如此。若是你当时在场,荷儿就不会受那麽重的伤,险些没命。」顾炎叹了口气。 啥?金枣一脸呆愕地望着他。他这话是什麽意思?难不成…… 「金枣,你家二小姐受了重伤,如今在我嵩云楼里,你快去照顾她吧!」有金枣在荷儿身边照顾,他也比较放心。 第七章 水荷被一阵阵压抑的哭声给吵醒,甫睁开眸,即看到趴在床畔低声啜泣的金枣,她惊喜地道:「金枣,你怎麽找到这里来的?」 金枣听到声音,抬起泪湿的小脸,看到她清醒了,忍不住又哭又笑。「二小姐,你醒啦!我听顾大少爷说你伤重,都快被你给吓死了。」 「你还没有回答我,怎麽会找来这里的?」水荷虚弱地问。 金枣简单的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未了还哭哭啼啼地紧握住水荷的手,开心自己总算找到她了。 「你不是一直嫌我这个主子老爱给你找麻烦,想换去照顾我姊姊吗?」水荷故意逗她。金枣就像是她的亲人一样,此时此刻见到她,让她郁闷的心情稍稍舒缓一些。 「二小姐!」金枣不满地叫嚷。若非顾及她此时伤重虚弱,还有顾大少爷交代要让她多休息,她绝对要念到她耳朵长茧为止。 「原来是金枣来了,难怪那麽热闹。」 顾夫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门口,含笑踏进房里,身後跟着一名丫鬟,手里端着汤盅。 「宛姨。」水荷见到来人,正欲起身,顾夫人赶紧出声阻止她。 「荷儿,你千万别乱动,你这一动要是伤口又出血了,炎儿会恨死我的,我可不想看他的冷脸。」顾夫人三步并作两步走到床榻前阻止她。由於大儿子严禁任何人打扰水荷的疗养,所以她是偷偷来探望她的。 「是啊,二小姐,你还是乖乖躺着吧!」金枣暗自佩服顾夫人敏捷的动作,一点也不像是不会武功的人。 「金枣,小心地扶起你家小姐,千万别动到她腹部的伤口。我亲自煮了人参香菇鸡汤要给你家小姐补身,可得让她多喝一点才行。」顾夫人边舀鸡汤边吩咐金枣,她得趁大儿子来之前离开才行。 金枣练过武,力气比一般女子大,她小心地扶起水荷,让她半坐卧在床榻上;但即使她再怎麽小心,仍是牵动到水荷的伤口,疼得她秀眉微拧、小脸发白。 「二小姐,我已经很小心了,还是弄痛你了吗?」金枣将枕头移到她腰後,让她可以舒适地靠躺着,抬头看到她一脸痛苦的模样,紧张地问。 「不碍事的。」水荷强扯出一抹笑。 顾夫人舀了一碗鸡汤,坐在床畔,心疼地看着她苍白的小脸,正欲亲手喂她喝,金枣快一步地接过手。 「荷儿,你爹的死我们都很难过,但是活着的人更重要,所以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把伤治好。至於莲儿失踪的事,我们会帮忙找寻的,你别太担心,把自己身子顾好最重要,这里没有人当你是外人,你就放心地在这住下来吧。」顾夫人轻抚她消瘦的小脸,才不过一个月没见,没想到人事全非,她十分心疼她的遭遇。 「宛姨,谢谢你。」水荷喝了口金枣喂来的鸡汤,虚弱地道。 「傻孩子,谢什麽呢!还有,你该改口叫我娘了。虽然你爹死了,我们无法跟他提亲,但你亲口答应过,当你再次踏进我们府里时,就是以顾府少夫人的身分回来的;虽然你尚未和炎儿成亲,不过那只是早晚的问题,所以你从现在开始就改口叫我娘吧。」她可是不许她反悔,有天大的难题顾府都会替她一一解决,就是不让她有机会对这门亲事反悔。 水荷望着她热切的眼神,很感激她并未嫌弃她现在的处境,还愿意接纳她这个媳妇。 「娘。」水荷如她所愿地改口。 闻言,顾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正欲叫她多喊几声来听听,却—— 「娘,你在这里做什麽?」 陡然,一道不悦的声音响起,顾炎浓眉微拧地走进来。他不是下令任何人都不准进来打扰荷儿休息吗?敢情这些人是愈来愈不将他的命令放在眼里了。 「我不过是煮了一盅鸡汤想让荷儿补身,我这就走了。荷儿,娘先走了,你好好休息。」顾夫人不敢看向儿子的冷脸,心满意足地拉着丫鬟离开。 「二小姐,我也先下去了。」金枣识相地告退离开。 顾炎瞥了眼桌上的鸡汤,拿起空碗舀了碗,高大的身子坐在她床畔。 「我刚喝了碗鸡汤了。」水荷看着他的动作,急忙出声。 「再喝一碗吧!你身子太虚弱,伤口才会一直无法癒合,你得多吃一点才行。」顾炎亲自舀了一匙鸡汤,凑到她唇边,示意她张口。 水荷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原想拒绝的,但在看到他眸底的忧虑,只好认命地张口喝下。 「我刚听到你叫我娘一声娘了。」俊脸含笑地望着她。 水荷苍白的小脸染上红晕,羞赧地道:「是娘硬要我改口的。其实我很感谢她不嫌弃我现在的处境,还愿意接受我。」 顾炎俊脸微沉,长指抬起她尖巧的下颚,让她看着他眸底的认真。 「以後别再说这种话了,我不爱听。我爹娘也不是那种迂腐之人,他们纯粹是喜欢你这个人,无关乎你的身分、家世,懂吗?」 「我知道了。炎,很抱歉让你这麽担心我。」如果没有他陪在她身边,她一定没办法熬过来的。 「知道我担心,就赶快把身体养好。」又喂她喝了口鸡汤,直到碗见底,他才用衣袖拭去她唇上的油渍。 「我姊姊还是没有消息吗?」水眸忧虑地望着他。 「没有。」将她轻搂入怀,在她耳畔低语,「答应我,别想那麽多,先把身体养好,好吗?」 「我答应你。」她现在能依靠的就只有他了,她不想让他为自己那麽操心。 顾炎望着怀里险些失去的人儿,黑眸掠过一抹异光,唇攫住她无血色的唇瓣,辗转吸吮,长舌勾挑她的丁香小舌,直到她喘不过气来,这才放开她。 他重新将她搂入怀里,满意地看着因为方才的亲吻而有了血色的唇瓣。 「荷儿,若不是你受伤,只怕我会把持不住,直接把你压上床,让你彻底成为我的人。」温热的气息拂过她耳畔,低喃道。 水荷小脸火红,将脸更埋进他颈项,羞得不敢出声。 顾炎含笑拥着她,一种满足充满他胸口。此时无声胜有声,两人就这麽沉浸在幸福里。 一抹小身影,手里拿着一串冰糖葫芦,豆 豆 小说阅读网从踏进顾府的大门便开始奔跑,经过曲廊、假山、凉亭,目标是嵩云楼。想到伤势好转的水荷,脚步不由得加快,在踏进嵩云楼时,看到坐在小院的顾炎,开心地叫唤,压根忘了她爹的禁令。 「爹!」 独坐在小院饮酒、看书的顾炎,在看到顾婕时,浓眉微挑,倒也没生气。「你哪来的冰糖葫芦?」 「是奶奶带我上街买给我吃的。」顾婕蹦蹦跳跳地来到他面前。她现在没那麽怕她爹了,尤其是爹此刻看起来心情似乎还不错。 闻言,俊脸含笑。荷儿劝他爹娘要善待婕儿,说她毕竟是他们唯一的孙女,而爹娘也听进去了。家人对婕儿的态度改变後,婕儿变得比以前快乐许多。 「爹。」顾婕轻唤,舔着糖葫芦,小脸犹豫地望着他。 「什麽事?」瞧她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他声音放柔,低问。 「虽然荷儿姐姐还没有嫁给爹,但我可以叫她娘吗?」 奶奶说荷儿姐姐已经叫她娘了,那她是不是也可以跟着改口叫荷儿姐姐娘呢?她从小到大从没叫过一声娘,她好希望有一个娘可以叫。 「你真的那麽喜欢荷儿姐姐当你娘?」顾炎望着身旁的女儿,对她有着深深的亏欠。 五年来,他未曾尽过当爹的责任,虽然现在他们父女俩相处得还不错,她也不像以前那麽伯他了,这都多亏了荷儿从中帮忙。 顾婕用力点头,肯定地道:「我喜欢荷儿姐姐当我娘!」 顾炎眸底有抹柔光,大掌轻抚她的头。「那你以後就叫她娘吧。」 「谢谢爹!」顾婕开心地笑道,眼角余光瞥见一抹身影倚靠在门框,小脸含笑地朝她疾奔,嘴里喊着,「娘!」 在她出声的同时,高大身子一闪,瞬间来到水荷面前,俊脸一沉,朝她低吼,「谁准你下床的!」话尾方落,将她打横抱起,走回房内。 「炎,我的伤好多了,我已经躺了半个多月了,我不要再躺了。」水荷在他耳边抗议道。 「闭嘴。你的伤口没有完全癒合之前,不准下床。」顾炎将她抱回床榻上坐着,郑重地警告她这个不安分的病人。瞧她走路摇摇晃晃的,看得他心惊胆颤,竟然还想逞强! 水荷被他这麽一吼,双肩瑟缩了下,不敢再吭声了。 被忽略在一旁的顾婕来回看着两人,好一会才鼓起勇气朝水荷大喊:「娘!」 水荷一愣,低头看着双眼发亮的顾婕,那张红扑扑的小脸十分可爱。可是她刚才叫她什麽? 「婕儿,你刚才叫我什麽?」她再次确认道。 「娘!」顾婕开心地又叫一次。「爹说我以後可以叫你娘了。」 水荷瞥了眼将她抱在怀里的男人,以眼神询问他。 「你都改口了,没道理婕儿不能跟着改口吧,除非你嫌弃婕儿。」顾炎故意道。 「你别胡说,我那麽喜欢婕儿,怎麽可能不愿意!」水荷紧张地看着一双大眼失去光采的顾婕。 闻言,顾婕脸上再次出现笑容,开心地又叫了声娘。 水荷注视着眼前这一大一小,一股感动充满胸口。此後,这两个人就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了…… 忽地,石燕神情焦急地出现在房门口,不待顾炎询问,急道: 「不好了,大少爷,酒庄失火了!」 龙泉酒庄由於藏酒量颇多,基於种种考虑,他们将酒分开存放。除了後院的酒库外,还有一个地下酒窖,钥匙由顾炎兄弟保管,此次失火的是位於後院的酒库。 当顾炎赶到时,火已经熄灭了,就见顾焰和几名酿酒师傅、负责看守酒庄的护院,衣裳有多处脏污,十分狼狈的模样。 「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顾炎脸色沉重地看着付之一炬的酒库。 「大哥,好在酒库里的酒大多运送到洛阳的客栈了,今早又送了一车去宫里,里头剩没几坛,损失不大。」顾焰放下舀水的木桶,轻拍身上的脏污,走到顾炎面前。 大火的高温让酒缸破裂,流出来的酒引来更大的火势,好在酒库里的酒不多,否则只怕一时之间难以熄灭。 「有查出起火的原因吗?可有人受伤?」顾炎黑眸锐利地扫过酒库焦黑淩乱的惨况。 「没有人受伤,还在查起火的原因。」顾焰也觉得起火的原因不单纯。 顾炎黑眸微眯,注意到酒库转角处有块东西,他大步走上前,弯身拾起,是一块白玉观音玉佩。 顾焰走到他身旁,脸色也跟着凝重起来。 「果然不出我所料,是有人刻意纵火。谁是最後离开酒库的?还有把所有护院都给我叫来。」 顾炎俊脸微沉地把玩着手中的玉佩,脑中开始过滤可疑之人。他愈看愈觉得这玉佩眼熟,好似在哪里看过…… 「是,我马上去找人。」顾焰赶紧去找人。 一刻钟後,顾焰带了七人回来;六名负责把守酒庄的护院及一名酿酒师傅。 「大少爷,是属下失职,没能察觉是何人纵火。」为首的护院率先跪了下来,十分自责地道。 「你们的确是失职,竟会犯下这麽大的错。」顾炎的嗓音无一丝起伏,七人听了却是冷汗涔涔。 「哇!大少爷,对不住,都是我的错!」酿酒师傅李充突然大哭,跪了下来。他没脸见大少爷,都是他的错! 「把话给我说清楚。」黑眸微眯,大喝。 李充壮硕的身子抖了抖,不敢直视顾炎锐利的目光,低垂着头,娓娓道出事情的始末。 「回大少爷,我是最後一个进酒库的人……我去取了一坛酒出来,因为突然肚子痛急着上茅房,所以……只先将酒库的门关上,来不及上锁,没想到我上完茅房回来时,酒库就起火了……」此话一出,六名护院杀人似的目光全部射向他,让他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所以,很明显的,是有人藉此机会纵火的。」顾焰瞥了七人一眼,淡道。 「都下去吧!此次失火就由你们七人负责,薪金各扣一半,为期三个月,可有意见?」眸光犀利地扫过七人。他一向赏罚分明,有功则赏,有过也绝不宽待。 「属下没有意见。」七人苦着一张脸,异口同声地回道。 「还有,这块白玉观音玉佩应该是凶手遗落的,就由你们七人负责找出凶手,若是找到了,扣薪金的事就取消。」顾炎将玉佩递到七人眼前,让七人清楚地看过一遍。 「我们会负责找到凶手的。」为首的护院承诺道。 顾炎轻颔首,挥手示意七人退下,黑眸直盯着手中的玉佩。 「大哥,你是否知道玉佩的主人是谁?」顾焰瞧着他的眼神,试探地问。 「不知,但似乎在哪里看过……查凶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 「是。」顾焰忽然想起一事,关心地问,「荷儿,她的伤势如何了?我可以去探望她吗?」 自从荷儿受伤後,大哥将她带到自己的院落照顾,且不准任何人去探望她,说是会影响她的休养。 上回娘去探望过,看到大哥冷着一张脸,之後就不敢去了。婕儿则是要碰运气,大哥心情好她还能看上荷儿一眼,心情不好则会直接赶她出来。在这种情况下,他才不敢私下去探望荷儿呢。 「等她身子好一点再说。」黑眸睨了他一眼。「还有,我不介意你从现在开始叫她大嫂。」话一说完,衣袍一扬,大步离开。 顾焰望着顾炎离去的背影,猛然大笑出声。大哥的独占欲还真明显,看来他得提前改口才行了。 用过晚膳後,金枣拿着乾净的布巾和伤药到水荷房里,要替水荷换药。 每回看到水荷腹部那深可见骨的伤口时,她就忍不住自责落泪。若不是她离开二小姐身边,她也不会受那麽重的伤,还险些没命;如果那一晚她留在府里,或许老爷就不会死了。想到老爷还有二小姐对她的恩情,她就觉得又难过又自责…… 「金枣,你别又来了。」水荷看到她的眼泪,无奈地叹了口气。「我的伤不关你的事。」她或许该考虑换一个人来替她换药。金枣的责任心太强,一直自责自己未尽到保护她的责任。 「老爷、大小姐和二小姐都对我那麽好,如果那一晚我不回去的话,说不定我可以打跑那些盗贼,那样老爷就不会死,大小姐也不会生死未卜,二小姐也不会身受重伤……」说着说着,泪水又落得更凶了。每每想起来,她总是无法不怪罪自己。 水荷抚额轻叹,翻了个白眼,郑重地道: 「金枣,我也曾经想过,若是你当时在场,这些事或许都不会发生。但仔细一想,若你一人打那三个盗贼,最後恐怕会牺牲自己来保全我们,这绝不是我所乐见的,所以别再自责了。」金枣那二下子功夫她十分清楚,用来对付一般人或许可以,但若是遇到懂武功的人,金枣绝不是对手。 金枣激动地看着她。二小姐的意思她明白,她更加感激二小姐从来没有怪过她。 「二小姐……」 「要是你下次帮我换药时,又对着我的伤口流泪的话,我可是会换人来替我换药。」水荷警告道。 「是的,二小姐。」金枣破涕为笑。 「那就换我来替你换药如何?」 一道低沉含笑的声音响起,顾炎高大的身子随即踏进房内。 「金枣,药给我,你先下去吧!」顾炎大步走到床榻旁,含笑的黑眸对上她惊愕的水眸。 「是。」金枣来回看着两人,将药交给顾炎的,识趣地退下。 「炎,不用麻烦你了,我还是让金枣替我换药就好。」水荷一见着他就双颊绯红,想到他要亲自替自己换药,她忽然觉得浑身不自在。 「你可能忘了,也对,当时你陷入昏迷中,在金枣来之前,都是我亲自帮你换药的,就连你身上的衣裳也是。」顾炎笑得很温柔,欣赏着她瞬间胀红的脸。 他一定要在这时候提醒她吗?水荷只觉一股热气直往脸上冲,她不敢看向他灼热的目光。 当时她虽然意识模糊,可她隐约知道他替她擦拭身子、帮她换药、为她更衣,所以她一直不敢主动提起这羞人的事情。 「……现在金枣来了,这种事还是交给她来做比较妥当。」水荷赶紧道。 一道朗笑声在她耳边响起,像是嘲笑她不敢面对他,水荷乾脆将脸埋进枕头里,拒绝看他揶揄的目光。 「你不是不想看她对着你的伤口流泪吗,那以後就由我亲自来帮你换药吧。」他帮她做决定。 「真的不用麻烦你。」水荷闷闷的声音自枕头传出。 「一点也不麻烦,相反的我十分乐意。」顾炎逗着她。 水荷在枕头里低叫了声,最後不情愿地拿开枕头,水眸一抬,撞进他温柔深情的黑眸里。她叹了口气,主动掀起上衣,露出雪白平坦的腹部,以及尚未完全癒合的伤口。 顾炎不舍地轻触她伤口周围,带着粗茧的指尖令她敏感的身子颤了颤,目光更加不敢看向他。 他小心地替她上药、包紮好伤口,手指流连在包裹好的布巾上,语气难掩自责,「若是我早一步赶到,或许就来得及救你;如果我没在路上休息,直接赶去找你,你就不会受伤了……」 又来了!水荷又好气又好笑地瞪着他。现在是怎样?刚刚是金枣,现在又来一个他。明明受伤的人是她,需要安慰的也是她,怎麽现在反倒是她来安慰他们两个…… 「炎,别这麽说,我很感谢你救了我,如果你没有及时出现,我现在就不可能在这里了。就如同你所说的,我是因为命大没死,所以别再自责了。」小手主动握住他的大掌,水眸温柔地望着他。既然她熬过生死关头,那就表示两人今生注定要相守在一起。 「当时,我好怕自己来不及救你,如果你就这样死在我面前,我一定会发疯的。」一想到当时的情景,他就觉得心如刀割,他绝不放过那个伤害她的人! 水荷知道自己伤重垂死的模样让他大受打击,也明白这个男人深爱着她,胸口又暖又激动,水眸勇敢地看着他,朝他伸出双臂。 「炎,今晚可以留下来陪我吗?」她羞赧地开口。 顾炎身子一僵,火热地看着她含羞的美颜。她可知道自己在说什麽? 「你确定吗?你身上的伤还没好。」决定给她一次反悔的机会。 「而你不会弄痛我的伤口,对吗?」 看着她那含羞带怯的诱人模样,再加上一双水眸温柔地注视着他,顾炎决定下再压抑自己了。 「你说的没错,我绝对不会弄痛你的。」黑眸变得炙热,他扯下床幔,抱住她柔软的身子,小心地除去她身上的衣裳,目光一直没有离开她娇羞的小脸。 灼热的唇舌勾挑她柔嫩的粉唇,双掌轻抚着她柔软雪白的娇躯。两人情意正浓、忘情地绝缮缠绵时,顾炎仍记得避开她腹部的伤口,小心翼翼地爱着她…… 第八章 这一日,吉祥酒坊来了一群不速之客,酒坊的老板李永成脸色阴郁、目光含怒地看向为首的高大男人。 李玉秀则眉开眼笑地主动上前招呼,又是送上小菜、又是添酒的,像只花蝴蝶似的围绕在高大男人身旁,看得李永成额上青筋微浮,再也忍不住地冲了过来。 「顾炎,你不是一向看不起我这间吉祥酒坊吗?那干嘛跑来这里喝酒,还不滚回你龙泉酒庄去喝个够!」 顾炎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啜了口酒,浓眉微拧。吉祥酒坊的酒果然是没有多大进步,也难怪生意始终清淡。 「我是来归还这块玉佩的。」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白玉观音玉佩,黑眸直盯着李永成脸上的神情,不放过任何一点细微的变化。 李永成一愣,拿起他手掌上的玉佩,一脸狐疑地看着他。「没错,这是我的玉佩,为什麽会在你那里?」 「你这家伙还在装蒜!明明就是你放火烧了我们的酒库,这是在现场找到的,你还有什麽话好说!」李充气忿地拍桌站起身,指着李永成的鼻子破口大骂。 「没错,罪证确凿,你这个放火的凶手,马上跟我们走一趟衙门!」 「你这小子,生意比不过我们龙泉酒庄,竟然使出放火这种卑劣的小人行径来,真是太可恨了!」 几名护院轮番叫骂,引来不少入围在酒坊门口,众人议论纷纷,等着看好戏。 「我没有,不是我做的!」李永成急得面红耳赤,大声为自己辩解。他再怎麽卑鄙也不会做出放火这种事来。 「顾大哥,真的不是我大哥做的,我大哥不会做出这种事情的。」李玉秀脸色发白,急忙替大哥求情。 「那这块玉佩为什麽会出现在失火的酒库?」顾炎厉声反问。 「我怎麽会知道!我这块玉佩已经遗失半个月了,我怎麽会知道它为什麽会出现在那里。」李永成不断为自己辩驳, 「顾大哥,这是真的。我大哥半个月前喝醉酒,醉昏在东市胡同里,还是我派人去把他抬回来的,那时我大哥的玉佩就不见了,可能是被人偷定了。」李玉秀急得落泪,就怕顾炎真把她大哥送进官府。 「此话当真?」顾炎目光锐利地看着李永成。见他拚命点头、急得额上冒汗的模样,他沉吟了会。 「大少爷,你别相信他的话。我上次明明听到这家伙叫我们龙泉酒庄小心一点,不要太得意,小心烛火,以免哪一天出事。」李充忆起有一次李永成气不过生意不如他们,不满地撂下话,当时有许多人都在。 「没错,我也有听到。」人群中有人举手,表示当时他也有听到。 李永成狠瞪众人一眼,那目光令大家不敢再出声,心底更加笃信凶手就是他。 「我们走吧!」顾炎起身,率先走了出去,令众人目瞪口呆。 「大少爷,你相信他的话?!」李充不敢相信地道。一向聪明过人的大少爷怎会相信李永成的话?明明罪证确凿啊! 顾炎看着李永成惊愕的脸,低沉清楚地道:「纵火之人不是他,我们走吧!」 「大少爷……」 龙泉酒庄的人虽不满,但也只能跟着顾炎离开,但离去前还不忘忿恨地瞪了李永成一眼。 围观的人群见没好戏可看了,纷纷散去。 李永成目光复杂地看着顾炎的背影。他没想到顾炎会相信他,而不是趁机除掉他;若是今日情况反过来,他绝对会除去顾炎这个眼中钉。 只是,为什麽顾炎会相信他的话呢? 「大哥,你为何相信不是李永成做的?明明玉佩就是他的,而他也最有可能是凶手。」顾焰好奇地问着坐在书案後、正翻阅帐册的顾炎,他可是一听到消息就立刻赶回来了。 「因为我相信李永成再怎麽卑鄙,也不至於会做出放火这种事来。还有就是,那家伙怕火。」顾炎端起面前的茶盅,掀开杯盖,轻啜了口茶,不疾不徐地道。 李永成怕火? 顾焰这才想起好似真有这件事。小时候他们三人常玩在一起,有一次他们三个躲在一间破屋里烤地瓜,结果一个不慎竟烧了起来,李永成当时被烧伤了,从此他就变得很怕火。没想到这麽久的事情,大哥竟然还记得! 「那大哥为何还带人过去吉祥酒坊呢?」 「为了再次确认。打从一开始,我就知道凶手不是他。」 李永成虽然心胸狭窄,但还算是敢做敢当之人,他既然说凶手不是他,那他就相信不是他做的。 闻言,顾焰不禁有些佩服他。大哥不仅观察入微,且心胸宽大,比起李永成,大哥实在是太有肚量了,毕竟李永成曾多次找龙泉酒庄的麻烦。 「那凶手到底是谁呢?」顾焰皱眉问道。事情又回到原点了。原先最可疑的人是李永成,现在确定不是他,那又是谁呢? 「这件事就交给你继续追查吧!」顾炎继续翻阅帐册,并未抬头,只低声交代。 「是。对了,这几天怎麽没见着石燕呢?」 「我派他去趟南郭镇。」 「可有水莲的消息?或是有伤了大嫂的恶徒的下落了?」顾焰关心地问。 顾炎唇角微扬,满意地听到他改口。这小子倒是挺聪明的。 「水莲尚未有消息,不过可以确定杀了水老爷和伤了荷儿的是三名山贼,官府现正全力搜捕中。」这些都是石燕传回的消息,他也已经派人去找寻那三名山贼的下落了。 「大嫂还是不愿意让家里的人知道她在这里养伤吗?」顾焰实在不懂,难道她不怕她二娘担心吗? 「荷儿似乎对她二娘有些顾忌。」一提到水荷,顾炎浓眉微拧。虽然水荷并未言明,但他就是感觉得出来。 「可是根据我们的调查,她二娘并无嫌疑,且为了找寻她们姊妹俩还病倒了,这关心不像是假的啊!」顾焰更加不解了。 「或许荷儿自有打算吧!」 「大哥,没事的话,我先去调查失火的事了。」说完,顾焰倏地起身离开。 顾焰走後,顾炎重新埋首於帐册中,直到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引起他的注意。俊美的脸上扬起一抹笑,起身,朝那笑声而去。 深秋的枫叶红似火,一阵冷风吹过让红叶落了满地。 小湖旁、柳树下,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随风飘送,吸引了经过仆人的目光。就见水荷被蒙上双眼,而顾婕、金枣、青青三人不断地用声音提示她方向,四人笑声不断。 「娘,来捉我啊!我在这里!」顾婕笑着跑到她面前,在水荷的手要碰到她时,又一溜烟地跑走。 「二小姐,在这里!」金枣笑着叫唤。 「水姑娘,我在这里。」青青笑着闪避,险些被捉到了。 「你们都别跑。」水荷粉唇带笑,双手摸索着走向前,就不信自己一个人也捉不到。 忽然,四周的笑声消失了,水荷正感疑惑,双手随即触摸到一个厚实的胸膛,下一刻便被人给搂抱住。她连忙拿下眼上的布巾,水眸随即对上一双温柔的黑眸。 「炎,是你啊!」她灿笑盈盈地望着眼前的男人。他不是正在忙吗?怎麽会来这里找她? 「瞧你伤口才癒合没多久,就迫不及待地跑出来玩了,就不能再安分些时日,把身子调养好吗!」顾炎轻斥她好动爱玩,但却用衣袖拭去她额上的薄汗,举动十分温柔。 水荷顽皮地吐舌,小声地辩解:「我足足躺了一个月,实在是躺得太久了。」 「爹,你别骂娘了,是我吵着要娘陪我玩的。」顾婕担心地看着两人,就怕爹会生娘的气。 「婕儿别担心,你爹没有生我的气。」水荷差点忘了婕儿有多敏感,赶紧出声安抚,一面以眼神示意抱住她的男人。 「婕儿,爹没有生气。你娘身子刚好,不能太累,我先扶她回去休息,你继续玩吧!」顾炎安抚完女儿,随即正大光明地将人带走。 「爹每次出现,就会把娘给抢走。」顾婕小脸一皱,不满地嘀咕。 走没几步的顾炎自是没漏听女儿的抱怨,他浓眉微挑,好气又好笑地看着身旁笑得正开心的人儿。 「你觉得很好笑吗?」顾炎脸微沉地瞪着她。 「婕儿又没有说错,难道这不是事实吗?」水荷纤指轻刮他脸颊,娇美的脸上扬起一抹灿笑,不客气地取笑他。 顾炎想想自己的行为,倒是无法反驳,含笑搂着怀中的人儿,一路走回他的书房。他扶她在窗下的软榻上坐下,递了一本书给她,这才重新回到书案後,埋首於帐册中。 水荷无趣地托着腮,晃了晃手中的书册,看着专注於帐册中的男人。 这男人会不会太过分了点,将玩得正高兴的她抓来这里陪他,就只用一本书打发她?! 水眸掠过一抹顽黠。「炎,可有查出纵火的凶手?」她关心地问。 「还没有。」顾炎头未抬地回道。 「炎,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麽事?」 「我知道娘将婚事都筹备得差不多了,但还没有找到姊姊之前,我不想那麽快成亲。」爹死了,不能看着她出嫁,那至少也要让姊姊看着她出嫁才行。 顾炎总算从帐册中抬起头来,黑眸注视着她的愁容,胸口一紧。他站起身,走到她身前,将她抱起,让她坐在他大腿上。 「你的心情我明白,我会去跟娘说的,你不用担心这件事情,你姊姊不会有事的。」下颚轻靠她发顶,温柔地在她耳边安抚道。 「给我一年的时间,若是一年後仍找不到姊姊,我们就成亲,好吗?」水荷紧搂着他的腰,在他胸口低语,感激他能体谅她。 「奸,就依你吧!」轻抚她柔滑的青丝。只要她留在他身旁,一切都好谈。 「谢谢你。」一句话包含她太多感激。她很庆幸自己喜欢上的人是他。 「我们之间不需要那麽客气,我要的很简单,只要你开心地留在我身边就奸。」有她的陪伴,他才知道什麽叫作幸福。 「过一阵子,你比较不忙的时候,可以陪我回去一趟吗?我想去爹的坟前上香。」爹死了那麽久,她到现在都还没去祭拜过他,他地下有知一定很难过。 「好。荷儿,你还是不想让你二娘知道你在这里的事吗?」 水荷犹豫了会,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想说什麽,但是那三名山贼就算不是我二娘带来的,也与她有关,我不知道该怎麽面对她,等过些日子我想清楚再说吧。」虽然他已经告诉过她二娘是无辜的,且还担心她们姊妹到病倒了,但仍无法让她释怀。 顾炎紧抱住怀里的人儿,察觉到她心中的苦闷,无声地给予支持。 或许是他的怀抱太温暖,也或许是身体才康复,水荷忽然觉得眼皮有些沉重。 顾炎发现怀中人儿没有动静,低头一看,唇角扬起一抹温柔的笑。他在她额上落下一吻,小心地将她抱起,大步走出书房,往嵩云楼走去。 寒冬的清晨,天方露出鱼肚白,空气中透着一股寒意。 甫睁开眼的顾炎,温柔地望着躺在怀里的人儿,大掌轻抚她秀丽的脸,唇角扬起一抹满足的笑。 自从两人有了夫妻之实後,夜里他就不愿再独眠了;一开始是趁她熟睡时将她抱到他房里,随着天气愈来愈冷,怕冷的她到了要入睡时,反倒会主动到他房里。 看着她娇憨的睡颜,眸底掠过一抹炙热,他忍不住攫住她的粉唇,大掌移到她柔软的娇躯。 沉睡中的人儿低吟了声,不甚清醒地睁开犹带睡意的水眸,望着他灼热的黑眸,藕臂主动攀住他的脖颈,任由他在她身上恣意点火,很快地娇吟混合着粗喘回荡在房内…… 云雨过後,水荷疲累地再次睡去,顾炎在她粉唇上落下一吻,替她盖妥锦被,高大的身子这才离开床榻。穿戴好衣物,打开房门,就见金枣一脸不苟同地站在外头。 「晚一个时辰再来侍候你家小姐起床,别进去吵她。」顾炎交代完便大步离开。 金枣叹了口气。虽然早发现这两人已同床共枕一段时日了,她还是不能认同二小姐在未成亲前就与顾大少爷同房,但事已至此,她也不便再说什麽,好在她可以肯定顾太少爷绝不会辜负二小姐。又望了眼紧闭的雕花木门,这才转身离开。 一个时辰後,金枣端着早膳推开房门,将早膳放在小厅里,正欲走进内房,水荷刚好走了出来。 「二小姐,你起来啦,快来用早膳。」 水荷朝她额首,落坐在椅上,端起一碗粥吃了起来。 金枣站在一旁欲言又止地看着她,一副不知该如何启齿的模样。 「金枣,这里没有外人,有什麽事你就直说吧!」水荷瞥了她一眼。 「二小姐,算算日子,我们在这里也住了半年。大小姐一直没有下落,你又不想回去,现在你也已经跟顾大少爷同房了,可你们又尚未成亲,这对你的闺誉不好,二小姐可有打算何时要成亲呢?」这事关二小姐的名声,她实在无法不管,若是大小姐知道了,也绝对不会赞同的。 「再等半年吧!若是再找不到姊姊,我会跟炎成亲的。」水荷叹了口气,顿时胃口尽失。 金枣看她放下碗筷,不再用膳了,有些自责自己不该在此时提起这个话题,影响到二小姐的胃口。 「我想去般若寺拜拜,祈求可以早日找到姊姊。」 「好的,我马上去准备。」金枣连忙退下。 「娘,你起床了吗?」 顾婕人未到,声先到。小家伙不畏寒冷,全身穿得圆滚滚的,两只小腿跑起来毫不费力,直往她爹的寝房冲去。 金枣开门的同时,顾婕正好冲了进来,後头则是追赶得气喘吁吁的青青,看得金枣满是笑意。 「婕儿,吃过早膳了吗?瞧你跑得都流汗了,当心着凉。若是被你爹瞧见,铁定会责备你一顿的。」水荷笑念着她,用巾帕拭去她脸上的薄汗。 顾婕笑得十分开心。有娘关心真好!两只小手主动抱住水荷柔软的身子撒娇。 「娘,你今天有没有打算去哪里呢?」她喜欢娘身上香香的味道,难怪爹老爱跟她抢娘。 「婕儿,想不想跟娘去般若寺拜拜呢?」水荷轻抚她的小脸笑问。 「我要去!我要去!」顾婕兴奋地大叫,她最喜欢和娘出去了。 水荷轻捏她小巧的鼻头,笑着对青青交代,「外头天冷,麻烦你帮婕儿拿件外衣过来。」 「是。」青青含笑退下。 「二小姐,我也先去准备,等会就可以出发了。」金枣笑着离开。 一刻钟後,一辆马车从顾府大门离开,不一会便来到东郊的般若寺。 马车一停,顾婕便迫不及待地跳下马车,跑到石阶上等候其他人。 「婕儿,别跑那麽快。」水荷穿着一件水蓝色的翻领大氅,在金枣的扶持下走下马车,朝着石阶上的小人儿呼唤。 「娘,快点!」顾婕一溜烟地又跑到几个石阶上,一面回头催促。 见状,水荷提起裙摆尾随在後,青青则急忙追上小主子。 四人先後来到般若寺的大殿前,看着庄严的佛像,水荷领着三人跪了下来,诚心祈求姊姊能平安。在虔心跪拜磕头完後,四人移到佛寺後的石亭内稍作休息。 「水姑娘,我去跟寺里的师父要壶热茶,大家喝了暖暖身再回去好吗?」青青向水荷请示。 「也好,劳烦你了。」水荷微笑颔首。 「娘,我们别那麽早回去好吗?回去的路上再去街上逛逛可以吗?」顾婕坐在石椅上晃着两只脚,一脸嘴馋的模样。 「你这贪吃的丫头,又想吃冰糖葫芦了对不对?」水荷笑睨着她,轻捏她粉嫩的脸颊。 「看不出来你倒是挺有本事的,还没进门就可以让这个小丫头叫你一声娘了。」 忽地,一道冷讽声响起,一抹红色身影出现在三人眼前。李玉秀恨恨地盯着水荷,这是两人第一次面对面。 上次她只在远处看过她,这回仔细地打量她,自认自己容貌不逊於她,为何她能在这麽的短时间里收服这对父女的心,她到底是哪里不如她?! 「你是……」水荷纳闷地望着眼前面露不善的女子。 「二小姐,她是吉祥酒坊的李姑娘。」金枣认出她的身分,小声地在水荷耳边低语。 「李姑娘,请问有事吗?若是不介意,请进来石亭内休息一下。」水荷有礼地邀请。 「你不用对我那麽客气,我是来找你晦气的。」李玉秀直接挑明道,不客气地定进石亭,与她面对面坐着。 「敢问,我是否有得罪过李姑娘,否则你何出此言?」水荷非但没被她吓到,反倒觉得有趣,这位姑娘挺坦白的。 「没错,你是得罪了我。我从小就喜欢顾大哥,六年前他成亲时我伤心了好久,这次我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娶你,我要你马上离开他。」李玉秀横眉竖眼不客气地道。 「如果我不愿意呢?」水荷抱着顾婕,见她似乎被李玉秀盛气淩人的模样给吓到,轻拍她肩头安抚她。 「你……我们走着瞧,我不会轻易放弃的!」李玉秀气恼地拍桌起身,撂下狠话後,气冲冲地离开。看样子这个水荷不好对付。 「二小姐,这位李姑娘也太过分了吧,竟然说出这种话来!」金枣替自家小姐抱不平。 「算了,她也没对我怎麽样,这件事回去别提,知道吗?」水荷提醒她别生事端。 「是。」金枣不情愿地颔首。她才不想在顾大少爷面前说去呢。 这时青青手里端着托盘,上头摆放着一壶热茶和四个茶杯,往石亭走了过来。 「水姑娘,方才我与李姑娘擦身而过,她是来找你麻烦的吗?」青青担心地问,一面替大家斟满热茶。 「只是谈了几句。」水荷轻啜了口热茶,漫不经心地问,「李姑娘似乎很喜欢你家大少爷?」 「水姑娘,你可别误会大少爷啊,是李姑娘自己一厢情愿,老爱缠着大少爷,大少爷从没给她好脸色看过。」青青紧张地道,就怕水荷心里不舒服。 「我没有误会,你别担心。」水荷好笑地看着青青紧张的模样。 顾炎是什麽样的人她十分清楚,对於不喜欢的人,他的确是不会给人好脸色看。可以想见李玉秀应该是在顾炎那里碰了一鼻子灰,否则也不会来找她麻烦了。 「那就好。大少爷对水姑娘真的很好,大家看在眼里都替你们高兴,比对前少夫人还好——」说到一半,豆 豆 小说阅读网惊觉自己失言,青青急忙闭嘴,偷瞄了顾婕一眼。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水荷瞥了怀里的顾婕一眼,知道这话题的确不宜再继续了。 「娘,我……」顾婕眸中有着乞求。 「知道了。」水荷好笑地轻点她鼻头。「我们先去大街上绕个一圈再回去,这样总可以了吧?」 「耶!娘最好了!」顾婕开心地搂住水荷的脖颈。 金枣和青青则在一旁笑看着这一幕。 第九章 大厅里,顾夫人拈了块丫鬟端来的雪花糕入口,又啜了口热茶,这才望向身旁原本要去酒庄、却硬被她留下的大儿子。 「酒庄失火的事,可有找到凶手?」顾夫人关心地问。 「已有一点眉目了,这几天会有消息。」黑眸掠过一道厉光。 「炎儿,你和荷儿的婚事,真的不提早办一办吗?」顾夫人十分无奈地问道。还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啊! 「我答应过荷儿再给她半年的时间,若是再找不到水莲,我们就会成亲。这件事以後别再提了。」顾炎掀开杯盖,啜了口茶,淡道。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俩早已同房一段时日了,若不尽早成亲,我怕会影响到荷儿的闰誉。」顾夫人压低声音对身旁的大儿子说道。她这可是替荷儿着想啊。 「荷儿虽尚未入门,但已是我的妻,谁敢乱嚼舌根,我绝不会放过他的。」黑眸掠过一抹狠厉,他相信府里的人胆子没那麽大。 「与其这样,倒不如早日成亲,莲儿可以慢慢地找。」顾夫人急着了却一桩心事。 「娘,我说了这件事别再提了。」顾炎沉声警告。 「好吧。但若是荷儿有了身孕,无论如何,你们都得给我马上成亲。」顾夫人话先说在前头。 荷儿有身孕?这件事他倒是没有想过。不过一想到荷儿可能怀有身孕,会有一个属於他们俩的孩子,他的唇角不禁扬起一抹温柔的笑。 「若是荷儿有了身孕,我会立即与她成亲。」若真是如此,也只能提前成亲,总不能让荷儿大着肚子遭人议论。 「说到荷儿,她和婕儿去般若寺都快两个时辰了,怎麽还不回来?」顾夫人喃念道。 「娘,你说荷儿出去快两个时辰了?」顾炎惊觉不对劲,决定亲自跑一趟般若寺。 忽然,一阵脚步声传来,金枣、青青气喘吁吁地冲进大厅,一看见顾炎眼泪都快落下。 「发生什麽事了?」顾炎瞧出两人神情不对,心下一凛,厉声质问。 「二小姐……和婕儿小姐……不见了。」金枣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手抚着胸口,断断续续地说。 「把话给我说清楚!」顾炎沉着脸朝两人低吼。 「大少爷,事情是这样子的,小姐在回来的途中吵着要去大街上逛逛,水姑娘就依了她。我们四人原本在大街上走着,结果一晃眼就失去小姐和水姑娘的踪影。我们找遍整条街、也问了不少人,但就是找不到她们两个,只好赶紧回来求救。」青青顺了顺气,迅速将事情交代清楚。 「二小姐和婕儿小姐并没有回到马车停靠处,我们知道一定出事了,所以才先赶回来。」金枣急得眼眶泛红。光天化日之下,好好的两个人怎麽可能凭空消失呢! 「马上再派人去找。」顾炎脸色凝重地交代完後,如箭矢般地往外冲去。 「快!再多叫几个人去找!」顾夫人急忙吩咐下去。 金枣和青青急忙又带了几名仆人回去大街上找人。 顾夫人瞧着众人慌乱成一团,只能祈求老天爷让两人平安无事才好。 夜幕低垂,街上冷冷清清。 李玉秀拨弄着算盘,正打算关店,抬头一看,发现门外站着一抹熟悉的身影,美眸瞬间发亮,激动地奔过去。 「顾大哥,你怎麽会来这里?」李玉秀惊喜地问,怎麽也没想到顾炎会来找她。 「听说你今日去般若寺遇到荷儿了,还出言警告她,可有这回事?」顾炎的脸一半隐在暗处,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低沉的嗓音平静得令人宝口怕。 李玉秀虽看不清他的神情,但已敏锐地察觉出他口气有异,她咽了咽口水。「没错,我是警告过她,要她离你远一点,没想到她那麽快就跟你诉苦了。」 「你错了,她还来不及跟我诉苦人就失踪了。」 「什麽?你是说水荷失踪了?!」李玉秀惊呼。 「而你是最有可能捉走她的人。」顾炎缓步走出暗处,冷锐的眸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阴郁的神情令人害怕。 李玉秀见他这模样,不禁害怕地退了一步,颤声急道:「顾大哥,不是我,我没有捉走她。我承认有找她麻烦,但掳人这种事我还没有那个胆子做,顾大哥你相信我。」 黑眸盯视她许久,发现她脸上瞧不出一丝心虚。顾炎早知道不可能是她,但仍须走这一趟,把话给说清楚。 「再让我知道你找荷儿的麻烦,我绝对饶不了你。」撂下警告,随即转身离去。 「顾大哥!」李玉秀忍不住叫住他。「你就真的那麽喜欢她吗?难道你连一丝一毫都不可能喜欢我吗?」她厚着脸皮、抛去女子的矜持问道。 「没错。这辈子我只爱她一人,对你永远不可能。」顾炎头也不回地冷冷说完,高大的身影迅速地消失在夜幕中。 李玉秀眨去眼中的泪,拭去脸上的泪水,走回酒坊。这回她是真的死心了。既然如此,她也不会再去纠缠他了。 这是什麽地方?水荷睁开眼,倏地从床榻上坐起,抚着仍有些昏的头,试着回想到底出了什麽事。 她记得她和婕儿要去买冰糖葫芦,忽然有人从旁拉住她,硬是将她和婕儿往胡同里拉去,她急着想张口呼救,口鼻即被人摀住,然後就昏了过去。 这里到底是哪里?是谁要捉她的?婕儿人呢?为什麽她没看到婕儿? 水荷赶紧起身冲向房门,毫不意外房门由外被锁住了,她只好用双手拚命拍打,「开门啊!到底是谁把我捉来的?你们把婕儿带去哪里了?快开门啊!」 水荷喊了好一阵,却没有半个人出现。尽管心急如焚,但她知道她必须冷静下来才行,绑走她的人一定会出现的。她缓步走回床榻坐下,决定耐心等候着。 半个时辰後,房门被打了开来,一位身着翠绿衣裙的美妇出现。水荷看着她,猜测她顶多大自己几岁,是她把她捉来这里的吗? 「你到底是谁?为何要捉我?婕儿人呢?」水荷强自镇定,心里估量着这位妇人的目的。 「你就是水荷、顾炎的未婚妻?」美妇不答反问,打量她的目光有些复杂。 「你认识顾炎?所以你捉我来是因为他吗?」听出她话中的蹊跷,水荷反问。 「你很聪明。没错,你的确是受顾炎牵连才会被捉来的。」美妇一口承认,不怕她知道。 「为什麽?你与他有何恩怨?」水荷再问。她有些好奇,为何她眼底有抹幽怨。 「我叫姚芸娘,你应该听过我的名字才对。」 「你……你是婕儿的亲娘?!」水荷惊呼。 「没错。可是从她出生到现在,她没有机会叫我一声娘,反倒叫你娘。」姚芸娘妒恨地看着她。若非在般若寺听见婕儿喊她娘,她也不会一时气忿连她一块捉来了。 「婕儿现在人呢?」虽知她不可能伤害婕儿,她仍关心地问。 「她很好,只不过醒来时一直吵着要见你,不肯认我这个亲娘。」姚芸娘脸上有着落寞。她想了五年的女儿,却连抱都不肯让她抱,明明亲娘就在她面前,她却吵着要见别的女人。 「你捉我们来是打算要做什麽?」水荷必须知道她意欲为何。 「我要带走婕儿。我都打听过了,顾炎这五年来根本没有善待过婕儿,总是对她不闻不问,前几个月竟然还让丫鬟伤了她!连个丫鬟都可以欺负她这个小主子,可想而知,顾炎根本就不关心婕儿。既然他无视这个女儿,那五年前又何必硬要抢走婕儿,现在我决定要带走她。」一想到婕儿这五年来因为她在顾府受到冷落,连一点关爱都得不到,她就心痛欲绝。 她恨顾炎未善待女儿!当年的确是她背叛了他,但她的错又何必算在女儿头上!婕儿再怎麽说身上也流着他的血,他怎麽可以这样对待孩子,让女儿五年来得不到一丝温暖。 「炎不会让你带走婕儿的,你还是快放了我们吧!」水荷不想把事情闹大。 「炎?他容许你叫他的名字?他果真对你特别。」姚芸娘眼神复杂地望着她。顾炎与她成亲後,两人只能用相敬如「冰」来形容,他虽未曾苛待过她,但她却十分怕他。 冷峻不苟言笑的顾炎实难亲近,就连夜里两人肌肤相触也令她害怕。好不容易怀孕了,他便不再碰她,好似碰她只为了传宗接代,但她也为此松了口气。 可眼前这女子却能得到那个可怕男人的喜爱,且看得出来她也爱着他。分不清此刻心底是妒恨还是不甘,那个男人不曾对她付出,留给她的只有惧怕,但他却把一切给了这个女子。 「炎知道自己亏待了婕儿,他已经努力在弥补了,现在府里上下没有人敢对婕儿不敬,这点你绝对可以放心。」水荷极力劝道,就盼她能打消主意。 「这五年来我没有一天不想婕儿的,想她现在长成什麽模样,是否有吃饱、是否穿得暖,现在好不容易见着她,她却不肯叫我一声娘。」姚芸娘坐在椅上,语气难掩失落。 她知道水荷所言不假。她这几个月来潜伏在蔺城,将顾府的事打听得一清二楚,也知道若非水荷的帮忙,婕儿不可能获得顾府的重视。 「你先将婕儿带来见我吧!我会好好地跟她说,她会明白的,你先别难过了。」水荷不忍地走上前,轻拍她肩头安抚她。 姚芸娘看着她鼓励的目光,心里五味杂陈。她看得出来水荷是真心喜爱婕儿,也绝对会善待她,只是……她着实舍不得再次跟女儿分离。 「水姑娘,我无意为难你,但得委屈你在这待上几日。」话甫落,瞥了她一眼,走出房门,两名守在外头的丫鬟迅速将房门锁上。 「喂!你……」水荷瞪着重新关上的门,只能跺脚另想办法了。 现在大家应该都知道她和婕儿失踪的事了,只希望事情别闹太大才好。 翌日,姚芸娘再次出现,她似乎已经做出决定。她来到水荷面前,「水姑娘,我要感谢你对婕儿的疼爱。虽然我已另嫁他人,也有一个三岁的儿子,但这次我不想再放开婕儿了,无论如何我都要带走她。我必须趁顾炎找到人之前将人带走,所以今日就会离开蔺城。我已命人明日将放你出来,得罪之处,还请见谅。」 「芸娘,你不能这麽做!如果你想见婕儿,我可以替你去跟炎求情,如果你就这麽带走婕儿,炎绝对不会放过你的。」水荷拉着她的双手,极力想劝她打消这个主意。 一名丫鬟忽然神色慌张地冲了进来。「小姐,顾少爷带着一群人闯了进来,姑爷已经被制伏了。」这位丫鬟是姚芸娘的贴身丫鬟,自然认识顾炎。 「什麽?!」姚芸娘花容失色,方寸大乱。 不一会门外传来杂遝的脚步声,一个令她熟悉又惊惧的高大身影出现在门口。 「炎!」水荷开心地扑上前,随即被一双铁臂给紧搂住。 顾炎迅速扫过她全身,双手不断在她身上摸索,惹得水荷双颊绯红,确定她完好无缺,悬在胸口的不安这才放下。 「为什麽要捉她?」顾炎阴沉地看着姚芸娘。「你似乎忘了我说过的话,为什麽又出现在蔺城?」 他明明警告过这两个人不准再踏进蔺城一步,然,这次他们不仅出现,还捉走他最重要的两个人,这回他绝下会再轻饶过他们! 「我……」姚芸娘一见着他,害怕得浑身窜过一阵颤栗,脚不由得往後退去。 水荷正欲出声帮忙,却在此时听到一道稚嫩的嗓音,她循声望去。看见一抹小身影朝她奔来。 「娘!」顾婕高兴地朝她扑来,随即被水荷紧紧抱住。 两人开心相拥的这一幕,看得姚芸娘眼眶泛红,心里五味杂陈。 「婕儿,你没事吧?」水荷轻抚她的小脸,关心地问。 「娘,我没事。」顾婕伸出两只小手,搂抱住她颈项,笑得十分开心,一双大眼还偷瞄着水荷身後的姚芸娘。 跟在婕儿身後的顾焰,将一个被五花大绑的男人拉进来。姚芸娘一看,小脸一白,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大哥,这个人要怎麽处置?」顾焰将男人一扯,男人一个踉舱摔倒在地。 「将他送官严办。」顾炎目光冰冷地扫过地上那对男女,嗓音也十分冰冷。 「不——」姚芸娘凄厉地尖叫,「顾炎,你不可以将昌哥送去官府,我求求你!」姚芸娘爬到顾炎面前哀求他。即使害怕他冷厉的目光,她还是鼓起勇气哀求他,希望顾炎能像五年前一样放过他们。 「我为什麽要放了他?他先是潜入酒庄放火烧掉酒库,现在又绑架了婕儿和荷儿,这两条罪就足以让他在牢里待上好几年。」这女人如果以为他会再放过他们,那就大错特错了。他顾炎岂是能让人在头上动刀,还笑笑地当成没事一般的人,惹到他的人一定要付出代价! 「芸娘,别再求他了。既然事蹟败露,我也没有什麽话好说,你以後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范世昌知道妻子有多害怕这个男人,不忍她为他求情。 一旁的水荷在惊愕过後,牵着婕儿的手来到姚芸娘面前,柔声地问道:「为何要放火烧酒库?」 姚芸娘看了她一眼,再看看顾婕,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因为太想念婕儿了,所以几个月前偷偷来到蔺城,想打听婕儿过得好不好。结果得知婕儿过得很不好,府里上下没人当她是主子,就连她的亲人也对她不闻不问,还让她被丫鬟给弄伤了。我心痛又愤怒,气得快要发疯了,昌哥为了替我出口气,才会潜入酒庄放火,并嫁祸给别人,没想到还是被发现了……」姚芸娘娓娓道出事情的始末。 水荷沉吟了会,将婕儿拉到她面前,让她们母女俩面对面。 「婕儿,叫娘,她是生你的亲娘。」水荷柔声地在她耳旁道。 顾婕来回看着两人,小嘴抿了抿,又看向水荷,不安地问:「她真的是我亲娘?」 水荷颔首,笑着轻抚她两条辫子。「没错,快叫娘吧!你娘等你这声娘等了五年了。」 「娘。」顾婕听话地对着姚芸娘唤了声。 姚芸娘激动地哭了起来。她紧紧抱住那柔软的小身子,泣不成声。「婕儿,我的宝贝女儿,娘好想你啊!」 水荷感动地看着这一幕,缓步走到顾炎面前,看见他微愠的黑眸,知道自己擅自让两人相认惹得他不悦。然而,她接下来要说的话,恐怕会让他更生气,但她仍是要说。 「炎,放了他们吧!就当是看在婕儿的面子上,放了他们吧!」 黑眸危险地眯起,低沉的嗓音却异常地平静。「你说什麽?再说一次。」 这是顾炎发怒的前兆,十分了解自己大哥的顾焰早吓得脚底抹油,闪到门外避难去了。 水荷无视他散发出的怒气,小手轻握住他的大掌,水眸直视着他眸底的怒火。 「你不能否认你的确是亏待了婕儿五年,现在婕儿的亲娘要为女儿讨回公道,这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或许手段是激烈了点,但好在酒庄无人伤亡。且你们酒庄也的确是有疏漏,才会让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潜入放火,这归究起来两方都有错。至於我和婕儿被捉一事,我们两个都不追究了,何不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呢?」 顾炎额上青筋暴跳。这女人好大的胆子,竟敢替他做出决定! 燃火的黑眸狠瞪着她,又瞧了眼一旁眸带乞求的女儿,他知道自己再不愿也得再次饶过这两个人。 他气忿地抽回被她握住的大掌。「随便你!」恼火地瞪她一眼,衣袍一扬,直接朝外走去。 水荷松了口气,但同时担忧地望着那盛怒离去的背影。 「水姑娘,真是太感谢你救了我们。」姚芸娘感激涕零地直道谢。 「快别这麽说!我得先带婕儿回去了,我会再跟炎谈谈看,会让你有机会常见到婕儿的。」水荷拉着顾婕,慌忙地追上那抹高大身影。 待一群人全走後,姚芸娘急忙替范世昌松绑,开心地投入他的怀抱。 「水姑娘是个十分善良的人,她以後一定会好好善待婕儿的,我终於可以放心了。」 范世昌搂着妻子,安抚她激动的情绪。相信有了水荷的帮忙,妻子就不会再愁眉不展了,这次冒险来蔺城果然是对的。 当水荷气喘吁吁地带着婕儿回到府里,府里的仆佣全都同情地看着她,就连顾夫人和顾焰也叫她保重,让原本就忐忑不安的她更是七上八下了。反正横竖都是一刀,她决定硬着头皮走进嵩云楼。 缓步走到寝房,躲在门外一探,就见顾炎坐在小厅,俊脸阴郁地拿着酒猛灌。 深吸了口气,悄声踏入房内,顾炎一见到她,黑眸淩厉地扫过她,吓得她背脊发麻,险些想打退堂鼓。可她知道若是这时逃走,下场绝对会更惨。 「炎。」她怯怯地唤了他一声,一脸讨好地来到他面前。 顾炎冷睇她一眼,仍是没有开口,迳自喝着酒。 水荷鼓起勇气坐在他身旁的椅上,抢过他的酒,不让他再喝。即使知道他酒量极好,不可能喝醉,但酒喝多了毕竟会伤身。 「别再生气了好吗?」她小心翼翼地开口。 「你也知道我在生气,那为何又要擅自作主放过他们?」黑眸含怒瞪着她。 「如果你不赞同我的话,你不会就这麽放手,可见你也是认同,只是一时不甘愿罢了。」水荷了解地道。 她的确是说对了,但他绝不会承认,以免这个女人愈来愈大胆,爬到他头上来。看着她娇美的脸上尽是讨好的笑,胸口的怒火奇异地被抚平,他就是拿她无可奈何。长臂一伸,将她抱到他大腿上坐着,下颚轻靠在她发顶上,由後将她紧紧抱住,无奈地叹了口气。 水荷柔顺地任他抱住,随意地把玩着在她腰上指节分明的大掌,知道他气快消了,心下不由得松了口气。 「你是怎麽发现纵火的人就是芸娘的丈夫?还有,你怎麽知道我们被捉到那里去了?」她好奇地问。 「我明查暗访了好几个月,终於查到有人瞧见失火时有个男人鬼祟地从酒庄後院离开。且那人还提到,那男人好似不是蔺城人,左脸上还有一道伤疤。我们沿着这条线索去追查,发现几个月前城西来了一户人家,那户人家的男主人左脸上有道伤疤,派出去追查的人还认出了芸娘。加上你们在这时失踪,这才怀疑这两件事有关联,也因此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找到你们。」 范世昌左脸上的伤疤是他五年前亲手划上的,当时他饶过他们两个,没想到现在又这麽轻易地放过他们,只能说他们运气好。 「炎,芸娘她毕竟是婕儿的亲娘,我想我们不该阻止她们见面,这样实在是太惨忍了。」水荷觑了他一眼,将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顾炎冷哼了声。「我就知道你会跟我开这个口。」 「所以你是答应了?」水荷开心地转过身,一双藕臂主动地抱住他脖颈,灿笑盈盈。 「我可以答应她们一年在外头见四次面,但我不想再看见那两个人了。」这已是他的底限了。若非她开口求情,他不可能会答应这种事。 「炎,你从没跟我提过你跟芸娘之间的事情。」一直以来,她都是由旁人口中听到片段,她想听听他对芸娘真正的看法。 「没什麽好说的,不过是奉爹娘之命娶了她,对她并无深刻的感情。我虽然不爱她,但也不曾亏待她,若非她背叛我,她会一直稳坐顾府少夫人的位子。」顾炎的语气像是在谈别人的事情,可见姚芸娘在他心中的确不是重要的人。 她忽然有些同情姚芸娘,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而那个男人也不爱她,莫怪乎她会那麽痛苦,不顾女子的贞节与另一个男人在一起。 「她似乎很怕你?」想起姚芸娘每回提到顾炎时总有些畏惧。 「没有人不怕我,只除了你这个冲动、好管闲事、又善良过头的女人。」说到最後似乎有些无奈。 「这算是赞美吗?」水荷奸笑地看着他对她没辙的模样,故意逗他。 黑眸掠过一抹狡黠,决定给她一点教训。拿起桌上的酒壶,仰头喝了一大口,在水荷愕然的目光下,他冷不防地吻住她的粉唇,将酒渡入她口 辛辣的酒一入喉,刺激了整个胃,水荷推不动他,只能任烈酒一口一口进入口中,等到他喂够了,水荷也醉醺醺、双颊火红地瘫软在他怀里了。 「为什麽要喂我喝酒?」可恶,是上回的烧刀子!打了一个酒嗝,控诉他的罪行,小手无力的轻捶他胸膛,她开始昏沉了。 「这是我唯一想到可以惩罚你的方法。」 顾炎笑得像只狐狸。他将她打横抱起,走进内房,将她放在床榻上,扯落纱幔,覆上她柔软的娇躯。两人的衣裳逐一褪下,没多久娇吟伴着粗喘在房内响起…… 蔺城外,寒风阵阵,细雪纷飞,却吹不散离情依依。 姚芸娘依依不舍地放开顾婕,拭去脸上的泪水,牵着顾婕来到水荷面前。 「荷儿,你的恩情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多亏了你的帮忙,我们母女才能相认,以後也还可以相见。」姚芸娘戚激地道。 「我会好好照顾婕儿的,你不用担心。明年春天,欢迎你再来看婕儿。」水荷含笑地道。 「好,到时再相见了。」姚芸娘朝两人挥手告别,坐上马车,揭开窗幔的一角,不停地朝两人挥手。 目送马车离去後,水荷牵着顾婕坐上马车,金枣和青青也跟着上了马车。马车内坐了四个人,虽是挤了点,但还不至於到肌肤相触的地步。金枣替每个人斟了杯热茶暖身。 「呼,好冷喔!外头已经下起雪来了,二小姐,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金枣喝了口热茶,不停搓着小手。 「婕儿,怎麽了?在想什麽吗?」水荷关心地问着直盯着茶杯发愣的小人儿。 「娘,我原本以为我亲娘不要我了,没想到事情不是这样,我很高兴她没有不要我。可她每回见到我总是哭个不停,害我也跟着难过起来。我还是喜欢跟娘在一起,比较开心。」婕儿想了下,她还是喜欢眼前这个娘。 「傻婕儿。」水荷笑着轻揉她的发。「那是因为她太久没有见到你,太高兴了才会一直哭。等下次见到她,她就不会哭了,你放心。」 「那就好。」婕儿似乎松了口气。 马车缓慢地向前行,四人在马车内闲聊着,半个时辰後,马车停在顾府大门前,水荷在金枣的扶持下下了马车。 一名丫鬟由府内跑了出来,一见着她,忙不迭地道:「水姑娘,府里来了位客人,说是要找你,大少爷请你一回来就到大厅去见客。」 水荷纳闷地扬起眉,瞥了眼金枣,也没多问,提起裙摆、加快脚步往大厅走去。还未走进大厅,远远即瞧见一个背对着她、有些熟悉的健壮身形。 彷佛是感受到她的注视,那人缓缓地转过身,两人四目相对,眸底皆是一震。 震惊过後,水荷喜形於色,迈开脚步、伸开双臂,朝那健壮身躯飞奔而去。 「表哥!」 陆武开心地抱住主动投怀送抱的表妹,正准备细细打量半年不见的小表妹,下一刻怀里的人儿却突然消失,落入一旁顾炎的怀抱里。顾炎一脸阴郁地瞪着他。 「炎,你做什麽?还不快放开我,我要跟我表哥说话。」水荷眼里只有半年未见的表哥,浑然未觉抱住他的男人浑身散发着怒气。 「他真是你表哥?你们两个感情就算再怎麽好,也不该在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成何体统!」顾炎在她耳边低吼。她眼里还有他吗? 陆武双臂环胸,有趣地看着这一幕。没想到闻名全国的龙泉酒庄掌权人,竟然对荷儿用情如此深。 「我……只不过是一时太高兴了嘛!炎,别让表哥看笑话了,快让我过去跟表哥谈谈。」水荷随意安抚他,在他怀里挣扎着,只想快点跟表哥说话。 她的敷衍激怒了他,那迫不及待的反应更是让他嫉妒得红了眼,所以他更加不愿放开她。 「顾大少爷,非常感谢你收留我的未婚妻,还替我照顾她,陆某在此谢过了,现在还请放开我的未婚妻好吗?」陆武好似嫌此刻不够乱,凉凉地再加上一句。 此话一出,彷若平地一声雷,轰得在场众人鸦雀无声。顾老爷、顾夫人、顾焰直瞪着水荷瞧,更别提顾炎此刻的脸色有多骇人了。 「未婚妻?有谁可以告诉我这是怎麽一回事。」顾炎森冷地望着怀中低垂着头的人儿。 水荷心虚地不敢迎视他的目光,抬头瞪了眼明显想看好戏的陆武。这家伙摆明是故意的嘛! 「表哥,你别胡说了。」水荷斥喝的语气有些气弱。 「我并没有胡说,姨父生前的确是这麽打算的啊!自小我们两个感情就特别好,当姨父跟我们提出这件婚事时,我们两个都没有反对。我还记得你说嫁给我也是不错的选择,你说的话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这半年来我一直找寻表妹的下落,可是一刻都没有忘记过你。」陆武笑得露出两排白牙,存心火上添油。 「所以……你们两个人真的有婚约?」顾炎从齿缝中挤出这一句话来。 「……这……我可以解释,那不过是当时的戏言啊!」水荷慌乱地解释,一面含怨地瞪向陆武。 「戏言?表妹,我可不这麽认为,别忘了当时我们还击掌为誓。我知道你感激顾府收留了你,但也不需要为了报答而勉强自己下嫁,毁了我们之间的婚约。」陆武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好似对她背信弃义的行为十分失望。 金枣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对表少爷唱作俱佳的表演是万分佩服,但也十分同情二小姐,这下子要解释恐怕更难了。 「击掌为誓……」顾炎在她耳边低吼,脸色铁青,完全失去了冷静。「你真的是为了要报答我才答应嫁给我的吗?」 「不是的!」水荷慌了手脚,情急之下也朝他吼了回去。「我跟表哥从小闹到大,我们谁也没当真过,真的!」 「唉,表妹,你这麽说——」 「你给我闭嘴!」水荷警告地狠瞪他一眼,不让他再说下去,大有他再搧风点火就走着瞧的意思。 陆武只好摸摸鼻子闭嘴,不再捣乱。真惹恼了小表妹,他肯定不好过。 顾炎神情阴郁地望着怀中的人儿。瞧她此刻担心他不相信她的话的模样不像是假的。唉,只要一遇上她的事,他似乎就会失去引以为傲的冷静。 「来人啊!将客人带到迎宾楼去休息。至於你,跟我回房去。」顾炎冷声交代,搂住她的纤腰,走出大厅,往嵩云楼而去。 陆武见没戏看了,正欲跟着丫鬟到客房去休息,突地顿住脚步,健壮的身躯微僵。等等,他方才听到什麽了? 回房?他们两个人该不会已经同房了吧?!双目微眯。这可恶的顾炎,该不会占了表妹的便宜了吧! 第十章 回到房里後,顾炎冷着脸啜饮着热茶,看也不看水荷一眼,浑身散发着明显的怒气。 水荷咽了口口水,暗暗咒骂表哥:一来就给她惹事,回头非给他一点颜色瞧瞧才行。 「炎,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表哥说的那样。」 顾炎冰冷地瞥了她一眼,那目光又变成两人初识时的淡漠。 水荷一急,急忙开口道:「姊姊的婚事订下後,爹正在烦恼该将我许配给哪户人家,适巧表哥来到家中,爹一向很喜欢表哥,便对我们两个提起婚事。表哥和我从小玩到大,一向率性惯了,受不了娇弱的姑娘家,於是便回说,只要到时他没遇上喜欢的人,我也同意嫁给他,他倒是没有意见。而我……」话说到一半,看着他冰冷的脸,顿了顿,觉得再不喝口热茶,可能会被他的目光给冻死。於是在他的盯视下,她喝了口热茶,。又继续道: 「而我一向和他玩闹惯了,所以也就回说,若是我没有遇到喜欢的人,嫁给他也不错,然後两人嬉闹地击掌为誓。可是後来我遇上了你,所以那真的只是玩笑话,你千万别放在心上。」水荷话一说完,急忙握住他的大掌,就怕他不相信她的话。 「真的只是玩笑话?也不是为了报答?」虽然心底明白她所言非假,但仍要她一句保证。 水荷不停地点头,就怕他不信。 「现在开始,给我离陆武远一点。」顾炎警告道,他不喜欢他们两人太过接近。 「可是……我还有事要问他,或许表哥知道姊姊的下落,毕竟他都已经找到我了,说不定他也找到姊姊了。」水荷偷瞄他一眼,怯怯地道。 顾炎冷睇她一眼,知道她说的没错。「我们先过去书房,我会叫人带他过去,你们可以在那里好好的谈谈。」前提是要有他在一旁。 他扶着水荷往书房而去,途中唤了个丫鬟去迎宾楼传话。 二刻钟後,丫鬟带着陆武来到书房门口,轻叩了门後,就先行退下了。 陆武推开书房门,就见顾炎坐在书案後,黑眸锐利地注视着他;而水荷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手拈着一块桂花糕在吃。 「陆兄,请坐。」顾炎指了水荷身旁的位置。 水荷瞪了他一眼,小声咕哝:「臭表哥,我被你给害惨了!」 陆武嘴角抽动了下,在水荷身旁坐下,两人互相瞪来瞪去。 「陆兄,你既然有本事找到荷儿,可有水莲的消息?」 顾炎五指轻敲桌面,好笑地看着两人的举止。这两人感情的确很好;若不是他已释怀、相信荷儿的话,他绝对无法看着心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如此打闹。 「有。莲儿现在人在明月山庄,是上官痕的妻子。」陆武简单的将水莲受伤变成傻子、下嫁给上官痕的事说了一遍。 「什麽?!」水荷惊呼。「表哥,你是说姊姊已经嫁人了,且还曾经变成傻子……」水荷无法接受一向娇柔的姊姊竟会发生这种事。 「莲儿和我一直在找你。倒是你这丫头,既然平安无事在这里,为何不跟你二娘联络呢?」陆武不解地问道。若她主动联络,他和莲儿就不用找她找得那麽辛苦了。 「呃……这以後再说。」水荷避开这个话题。「炎,我想尽快去明月山庄一趟。」她想要早点见到姊姊。 「我把事情交代一下,明儿个一早我们就出发。」既然找到水莲了,他和荷儿的婚事总算可以进行了。 「顾兄,听说你龙泉酒庄的酒闻名天下,可否让在下品尝一番?」陆武垂涎地问道。当他知道小表妹与龙泉酒庄有关系时,可是开心到合不拢嘴,他以後不用担心没有好酒喝了。 「对了,炎,我忘了告诉你,我这个表哥嗜酒如命,你们酒庄里的酒可得严加防范,以免被人潜入,到时若是少了几坛可就糟了。」水荷睨了陆武一眼,摆明了借机报仇。 陆武哇哇大叫,一脸讨好地拉着水荷的小手,笑得十分谄媚。「好表妹,你就别再生气了,表哥刚才只是跟你开玩笑的。你就看在表哥这半年辛苦找你的份上,别再生表哥的气了。」陆武悔不当初,若是喝不到龙泉酒庄的好酒,他一定会抱憾终生的。 「表哥,你这个玩笑可是害惨我了,所以我不打算那麽快原谅你。」水荷笑得十分得意,手指轻弹他鼻头,算是报仇。 「陆兄,还请放开荷儿的手。」顾炎沉声警告。这两人现在是当他死了吗?竟然当着他的面打情骂俏了起来! 陆武迅速放开水荷的手,活似她手上有毒似的。他差点忘了顾炎跟他的好友上官痕根本就是一个样——不准其他人碰自己心爱的女人。 「顾兄,你千万别误会,我和荷儿从小打打闹闹惯了,以後我会注意的。」陆武急忙撇清,就怕他又误会了。唉,人在「酒」面前,不得不低头啊。 「我会命人送一坛好酒过去迎宾楼让陆兄好好的品尝。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房了。」话尾方落,倏地起身,毫不顾忌搂着水荷就要回房。 陆武双目一眯,看着两人亲昵的举止,突然开口,「敢问顾兄,打算何时与荷儿成亲?」 顾炎顿住脚步,旋身看着他平静无波的眸。「就等找到水莲,我们就会成亲了。」 「那就好。相信顾兄不会介意我留下来喝喜酒吧?」 陆武对他的答案十分满意,他略带谴责地看向顾炎身旁的水荷。水荷双颊绯红,心虚得不敢与他对视。 「欢迎至极。」顾炎低头看着身旁低垂着头的人儿。 「一起走吧,我等不及要品尝好酒了。」陆武跟在两人身後离开。 一路上水荷都不敢抬头,心底暗自叫糟,表哥铁定会狠狠念她一顿的。 在陆武的带领下,一行人花了半个月来到姑苏城的明月山庄。而接到陆武飞鸽传书的水莲和上官痕早在门外等候了。 马车一停,水荷便迫不及待地想跳下马车,顾炎见状快她一步地扶她下马车。两姊妹分离了大半年,如今再见恍若隔世,两人开心地相拥而泣。 「姊,我终於找到你了!」水荷高兴地抱住水莲。她好怕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姊姊了,好在她平安无事。 「荷儿,你这半年是去哪里了?我都快担心死了!」水莲细细打量妹妹,发现她双颊红润、精神奕奕,看得出来被照顾得很好。 「大小姐,我也好想你喔!」金枣走到两人身旁,三人开心地在门口哭成一团。 「大家还是先进去再谈吧!」上官痕发现三人的哭声已引起路人的侧目,於是搂着水莲先行进去。 顾炎搂着水荷,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随後跟着进去。 一进入庄里,水莲便拉着水荷和金枣往无尘轩而去,打算三人说些体己话;无尘轩主房的石桌上早已摆放着糕点和热茶,待三人坐下後,水荷迫不及待地先开口。 「姊,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为什麽没有嫁给周大哥,反而嫁给这个上官庄主了?那周大哥怎麽办?」 水莲轻抚妹妹细致的脸庞。半年未见,妹妹似乎更美了,眉宇间的神采令人眩目。她很感谢老天爷让两人都平安无事。 「我和诚哥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水莲详细地道出那夜逃走之後所发生的事;以及受伤变傻後,上官痕对她怜爱有加,丝毫不嫌弃她这个傻妻。 水荷听得目瞪口呆。「所以,你出嫁前在大街上救你的那个人就是上官庄主?!你们两个人还真是有缘啊!」若非上官痕适时出手相救,又对姊姊一见锺情,有谁会愿意照顾一个傻子呢!为此,她万分感激上官痕。 「倒是你和顾炎又是怎麽一回事?这半年来你又发生了什麽事?」水莲说完自己的事後,赶紧追问妹妹的近况。 水荷也将这半年发生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一旁的金枣忍不住插话,「大小姐,二小姐执意要找到你才肯与顾大少爷成亲,现在终於找到你了,你可得作主让两人尽快成亲。」 「这件事情我会再跟二娘讨论,我们会选个黄道吉日让你们尽快成亲。」水莲知道自己担误到妹妹成亲,心下十分不安,但若是没能亲眼看见妹妹出嫁,她一定会很遗憾,所以她懂妹妹的心情。 「姊,二娘似乎认识那些山贼……」水荷欲言又止。 「你误会二娘了!二娘曾被那些山贼淩辱过,欲寻死时是爹救了她,後来两人有了感情她才嫁给爹,可没想到那些山贼隔了五年又找上二娘。爹的死和我们俩出事都与二娘无关,二娘为了找我们已经病倒了。我才从家里回来,就接到表哥的飞鸽传书,说是找到你了,你们正在来的途中。」水莲替二娘解释,下希望水荷误会。 「所以,真的是我误会二娘了?!姊,我要回去看她。」真相大白後,水荷十分自责,若是她早点通知二娘她平安的消息,二娘也不会因为自责而病倒了。 「先在这休息一夜,明日再走吧!还有荷儿,你快要当姨娘了。」水莲拉着她的手,覆上她仍平坦的小腹。 水荷一愣,随即开心的大叫,「真的吗?几个月了?」 「三个月了。」水莲笑着说。脸上温柔的神情,让水荷一时移不开目光。 「恭喜你,姊姊。」看到姊姊如今过得很好,她也可以放心了。 「我也要祝福你。荷儿,我看得出来顾炎对你很好。」水莲笑看着妹妹娇羞的模样。 「我的两位好小姐,你们都会很幸福的。」金枣握住两人的手,笑着说。 三人就这麽谈笑着,直到顾炎前来寻人,这才结束三人的谈话。 翌日一早,原本要早起赶路的水荷,一醒来便开始呕吐、脸色发白,这可急坏了顾炎。略懂医术的上官痕帮她把脉後,才告知她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可能是在赶路的途中太过疲累了。为免动了胎气,他们只好在明月山庄多停留几天。 「这下好了,我原本就不赞同二小姐尚未成亲就和顾大少爷同房,大小姐,你也念念二小姐嘛!」金枣端了一碗药走进来,嘴里忍不住叨念着半卧在床榻上、气色不佳的水荷。 「好了,你就别再念了。你再念下去,我就让你留在这里陪姊姊,不让你跟了。」水荷算是怕了她的念功了。 水莲笑看这对主仆,很高兴有金枣一直陪在妹妹身边。「明月山庄有的是药材,我会吩咐下去,多准备些药材让你补身,你可得给我安分一点,别再冲动行事了。」 「知道了。」水荷不情愿地点点头,一面瞪向在一旁窃笑的金枣。 「姑爷,你来啦!」金枣看着站在门外的顾炎唤道。 两姊妹一愣,同时看向门外。水荷忍不住摇头,啧啧佩服起金枣的机灵。 「金枣,你这声姑爷改得还真是快啊!」 金枣瞪了她一眼,得意洋洋地道:「那是当然。二小姐你连孩子都有了,也快要成亲了,当然得改口了。」 水莲掩嘴窃笑,拉着金枣,朝顾炎笑道:「不打扰你们了。」 待两人走後,顾炎端起桌上的汤药,坐在她床畔,有些心疼地望着她苍白的小脸。 「没想到真让娘给说中了,这孩子来得真是时候。适巧又找到你姊姊了,这下子你总算可以安心嫁给我了吧。」 「我没想到我会那麽快有身孕,这下子我不想嫁给你都不行了。」张口喝下他喂来的汤药,秀眉微拧。 「除了我,你还想嫁给谁?」语气有丝危险。 水荷被他吃醋的模样给逗笑了,深情地望着他。「是啊,我水荷这辈子只想嫁给你顾炎。」 她的话令他十分满意。黑眸含情地将空药碗搁在一旁,将她轻搂入怀。「娘若知道你有孕了,一定很开心。她一直吵着要我们早日成亲,生个娃儿给她抱,这下双喜临门,她不知会有多高兴呢。」他在她耳边满足地道。 「我对不起二娘,误会她那麽久。在她为我操心时,我却因为误会她而不肯告知她我的消息。」她现在只想早点见到二娘,当面跟她道歉。 「等过两天你身子状况较为稳定,我们就出发。别想那麽多,你二娘不会怪你的。」大掌轻抚她背部,柔声安抚道。 「炎,你要当爹了,开心吗?」拉过他的大掌,覆上她仍平坦的小腹,灿笑盈盈地望着他。 「很开心。相信婕儿会很高兴多了一个弟弟陪她玩。」小心轻抚她平畑一的小腹,那儿正孕育着他们的孩子。 俊脸上温柔的神情,让水荷移不开眼。「谁说是儿子的,我偏要是女儿。」水荷故意和他唱反调。 「都好,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话尾甫落,他攫住她的粉唇,连唇角的笑花一并吞没。 水荷主动攀住他的脖颈,加深两人的吻,直到两人都餍足才分开。铁臂重新将她紧抱在怀里,两人有一搭没有一搭地闲聊着,直到怀里的人儿睡着,顾炎才轻柔地将她放回床榻上,替她盖上锦被,在她额上落下一吻,俏声离开。 由於水荷怀有身孕,整个人变得十分嗜睡,顾炎为免惊扰到她,一路上都抱着她。马车缓慢地向前行,好不容易终於到了南郭镇水府了。 待马车停在水府大门口後,顾炎这才轻摇怀中的人儿,水荷一脸娇憨地在他怀中揉了揉小脸,睁开困倦的水眸。 「到了。」顾炎在她耳畔低哺道。 闻言,水眸倏地大睁。水荷在顾炎的扶持下走下马车,望着熟悉的朱红大门,眼眶不禁泛红。 她正要上前敲门时,身後传来一道沙哑、不确定的声音。 「你是……二小姐吗?」 水荷倏地回过头,瞧见一个佝偻、满头白发的老翁正一脸惊喜地望着她,眼泪马上夺眶而出。 「福伯!」 「二小姐,真的是你!」福伯开心得老泪纵横。前不久失踪半年的大小姐才刚回来,现在二小姐也回来了,他总算可以安心了。 「二娘,她人在哪里?」水荷拭去眼泪着急地问。 「夫人现在应该在房里。前不久大小姐才回来过,夫人见到大小姐後病情好多了。这几天她嘴里一直念着二小姐,现在二小姐也回来了,相信夫人的病很快就会好了。」福伯又哭又笑地道。 「我先去看二娘。」 水荷提起裙摆匆忙地往屋内冲去,一旁的顾炎看得直皱眉,正准备跟上,却被福伯拉住。 「请问这位公子如何称呼?与我家二小姐是何关系?」福伯好奇地拉住欲离开的顾炎问道,上回大小姐回来时,身旁陪着的是姑爷,这位该不会也是…… 「福伯,我叫顾炎,是荷儿的未婚夫。」顾炎冷峻的脸上扬起一抹笑,趁他惊愣住时赶紧往屋内走去。 「等等,未来的姑爷……」福伯在他身後叫唤,赶紧跟上。 水荷一路往主房而去,途中不忘和一些奴仆打招呼,众人全都呆愣住,直到水荷走远,这才回过神惊喜地尖叫,争相告知二小姐回来的消息。 「二娘?」水荷来到二娘房前,见她正好走出房门背对着她,那清瘦的身形令她忍不住红了眼眶。 前方的人影身子一僵,缓慢地回过身,看见她後,不敢置信地睁大双目,惊喜地低喊,「你……你是荷儿?!」 「二娘!」水荷含泪朝她奔去,一把抱住她清瘦的身子。 「荷儿,真的是你?!你真的回来了!」二娘双手微颤地抚着她的脸。真的是她的小女儿回来了!她忍不住落下眼泪。 「二娘,对不住,我应该早一点回来看你的。」水荷歉疚地道。看着她仍显病态的容颜,她心底十分自责。 「我们先进房去,你好好告诉二娘你这半年来去了哪里。」二娘急着拉她进房,两人落坐在椅上,她仍不敢相信小女儿回来了。她抚着水荷的小脸,确定她真的平安回来,心底的不安终於可以放下了。 「前不久失踪半年的莲儿也回来了,我心想,若是你也能平安无事回来该有多好。我日夜向老天祈求,终於把你给盼回来了,我总算是对得起你们九泉底下的爹了。」二娘说着泪水又忍不住落了下来,她双手紧握住水荷的小手,感激老天爷完成她的心愿。 「二娘,对不住,是我误会了你与那些山贼有关系,所以才迟迟不肯跟你联络。」水荷娓娓道出她是如何获救、及留在顾府这半年来所发生的事情。 「原来如此。二娘不怪你,的确是我间接害了老爷,我实在是没有脸活下去。」二娘苦涩地道。这半年来,她没有一日不自责的,尤其还连累了她们姊妹俩;若非一心记挂着她们两人的安危,她早已追随老爷去了。 「二娘,爹的死、还有我们姊妹出事都与你无关,你别再自责了。要怪也得怪那些山贼,根本就不关你的事,你千万别那麽想。」水荷听出她的自责,伯她厌世,急着劝她。 「好在你们姊妹俩都平安无事,否则我真得一死去见你爹了。」二娘感激她们姊妹的善良,都没有怪罪她。 「二娘,别再说这种话了,我和姊姊听了会不高兴的。真正该死的是那些山贼!」水荷抽出怀中的手绢替她拭去脸上的泪水,义愤填膺地道。 「说也奇怪,半个月前,不知是谁杀了那些山贼,还将屍首丢在衙门门口。唉,果真是恶有恶报。」二娘说出前阵子轰动南郭镇的离奇事件。 「真的吗?」水荷立即想起一个人,该不会是他做的吧? 「荷儿,要麻烦你为我引见二娘。」 顾炎不知何时出现在房门口,两人的谈话也不知听了多少,俊美的脸上有抹温柔,正直勾勾地望着水荷。 水荷小脸一红,迅速起身,将顾炎拉了进来,娇羞地说:「二娘,她就是顾炎。」 二娘打量着顾炎,愈看是愈满意。不说别的,光是他望向荷儿时那眸底的深情,就让她十分满意了。 「二娘,我这次陪同荷儿回来,主要是要向你提亲的。」顾炎开门见山地道。 「提亲?」二娘错愕地看着两人。 「荷儿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了,我希望能尽快成亲。」顾炎没有隐瞒地道。 「什麽?!」二娘惊呼,目光直瞪着水荷平坦的小腹,一时之间难以置信。她才刚找回小女儿,怎麽马上又要出嫁了,且还怀有身孕了?! 水荷看着二娘目瞪口呆的模样,羞赧地低下头。 「天啊!没错,既然是这样,你们得愈快成亲愈好。」二娘轻抚额头,在心底盘算了一下。「下个月初五是好日子,就那天来迎娶吧。时间上会不会太赶?」 「二娘请放心,家母早已备妥一切,就只差荷儿点头了。」顾炎将水荷轻搂入怀,想到近一个月看不到她,心底十分不舍。 「那就好。荷儿,你刚回来,又有身孕,先回房去休息吧,我会叫人煮些鸡汤送过去给你。」二娘笑看着两人如胶似漆的模样,示意两人先下去休息。 走回水荷住房的途中,水荷忍不住问身旁的男人,「那些山贼是你杀的吗?」 「不。虽然我很想亲手杀了他们替你报仇,但一直找不到他们的下落。而且我不是唯一想杀他们的人,有一个人也很想杀他们。」顾炎搂着她的纤腰,黑眸掠过一抹寒光。 「你的意思是……」水荷顿住脚步,惊愕地看着他。「莫非是姊夫?」 「没错。你姊夫上官痕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但看得出来他十分爱你姊姊。」虽然只与上官痕相处短短几日,但仍能看出他并非等闲之辈。 「二小姐,真的是你!」 一群仆佣在确认是她後,全都高兴地围在她身边,有的甚至还喜极而泣。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问候着她,将她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又逼了出来。 顾炎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始终陪在她身旁。 尾声 二个月後—— 圆月如镜,万籁俱寂。 摘星楼内,一双俪影相依偎在卧榻上,小桌上摆放了一碟糕点和一壶酒。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清脆地嗓音回荡在屋内,白玉般的柔荑高举着手中的夜光杯,在月色下构成一幅美丽的画,令人未饮先醉。 水荷欣赏着手中的夜光杯。没想到顾府竟有如此珍藏!晃动着夜光杯,里头那葡萄酒的颜色令她着迷不已。 「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一只大掌抓着她的手,饮下她手中的葡萄酒。 「这样的月色,还有这样的美酒,真可谓是人间一大享受。」水荷偎靠着身後厚实的胸膛,满足地低叹,伸手欲替已空的夜光杯再斟满酒。 另一只大掌直接拿走她手中的夜光杯,放置在小桌上,反手将她一双柔荑包覆在大掌中。 「你怀有身孕,即使是葡萄酒也别喝太多。」 「你这人真是扫兴。」水荷无奈地轻叹。 此时,一阵冷风吹来,顾炎将她身上的厚毯拉高,不让她有着凉的机会。 「夜深了,该回房睡了,当心着凉了。」他实在不该纵容她,在这寒冷的夜里,在摘星楼内赏月饮酒。 「再待一会再离开。」一双藕臂在厚毯里紧抱住他的腰,耍赖地道。 「好吧,顶多再待半个时辰。」顾炎可容不得她贪玩罔顾自己的身子。 「表哥硬是厚着脸皮留在这里不走,想必害你损失了不少好酒。」想到她那个酒鬼表哥,来到龙泉酒庄後便乐下思蜀,她不禁觉得汗颜。 「放心,酒庄的酒不会让他白喝的,该叫他出力时绝不会放过他。」他可是个商人,亏本生意他是不会做的。 水荷把玩着他置於她腰上的大掌,仰首望着他俊美的侧脸。「炎,谢谢你,这一路来陪着我。」她十分感激他的陪伴。 「是我要谢谢你才对。曾经,我以为我不可能再得到幸福,没想到我遇上了你,而你给了我幸福。」他在她耳畔深情地低喃。 「炎,我爱你。」她主动吻住他的薄唇。 「我也爱你。」他在她唇边吐露爱语。 结果这一吻愈来愈火热,顾炎乾脆一把抱起怀中的人儿,直接往房里走去。 皎洁的月光映照在两人身上,在地上拉出缠绵的影子…… 后记 这本书是差点被我遗忘的故事;早该在出版傻妻後就该写这个故事,但当时对上官蓉和唐鹰这一对十分有感觉,所以不小心就忘了水荷的故事了。 而这一拖竟拖了五年,直至现在才动笔写她的故事,也希望大家会喜欢这一本书。 随着年纪的增长,觉得自己的身体日益变差;前一阵子感冒拖了一个半月才好,当时还深怕自己好不了,加上自己间间断断吃了快一年的胃药(哭),深觉自己跟医生十分有缘。朋友常笑话我,说我几乎每一个月都在看医生、吃药,健保对我这种人实在是太有用了,一点都不知道我的辛酸(叹)。 於是我开始寻找偏方保养身体。人体的免疫力一旦出了问题,後果可是不堪设想,身体的病痛会接二连三的出现,让你防不胜防。 因此,我开始喝梅精。梅精的功用很多,好处无穷,大家可以自行上网去搜寻。 除了梅精之外,我还喝一帖中药,就是网路上流传的「安迪汤」,我现在就靠这两种来保养自己的身体。 推荐给各位参考,希望大家都能身体健康,远离病痛。 下回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