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货小厨娘 上》 第01章 【正文开始】 正值秋日，满山的树林间青黄交接，一片层林尽染，煞是好看。 可惜柯采依现在没有心情去欣赏这幅美景，她正在吭哧吭哧地找路。穿越就穿越，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但是穿过来就躺在深山老林的山沟沟里算怎么回事？ 此时此刻，她特别想对老天竖个中指。 本来她正在凌晨两点加班加点修改设计稿，为了设计出客户想要的五彩斑斓的黑，眼睛都快熬瞎了。她记得当时自己站起来想续杯咖啡提提神，谁知忽然眼前一黑，醒来就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一个从未听过的古代社会——乐朝。 熬夜秃头就罢了，因熬夜猝死而穿越的估计不多见，社畜真的是高危群体。 接连几天的秋雨打落满地黄叶，地上泥泞不堪，柯采依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一会儿，便停下来歇歇。没办法，她魂穿的这具身体的原主是从陡峭的山坡上滚下来，磕到了脑袋，人才没的。可能是磕出了脑震荡，她现在时不时感到一阵眩晕。 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天意，原主和她的名字一模一样，十四岁，是木塘县绵山村一个普普通通的农女。父亲柯义根小时候跟着亲爹逃难到了绵山村，从此落地生根。他年少时娶了隔壁村一个猎户的女儿陈香玉，成亲后有了三个孩子。 柯义根做事勤勉，除了伺养农田，闲时还到县城打短工，陈氏温婉贤淑，原本日子也算过得有滋有味。没想到在原主十岁那年，柯义根突患重疾，骤然去世。之后陈氏便带着她和两个弟妹相依为命。 在这个以男人为天的社会，没有了顶梁柱，柯家的生活变得捉襟见肘。陈氏一个柔弱的寡妇，为了抚养三个孩子，没日没夜地干活，过度的劳累和长期的郁结掏空了她的身体，三个多月前也因病撒手人寰。 柯家三个孩子从此成了孤儿，日子愈发穷困潦倒。眼看快要入冬，家里的粮食已经所剩不多了。再不想办法，这个冬天可能都熬不过去。所以原主就想趁着雨停，上山挖些草药去卖钱补贴家用。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她爬山路时，因路面湿滑，不慎踩空，悲剧就发生了。 除了对狼狈地躺在山沟里有点愤懑外，柯采依倒也很快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她在原来的世界亲缘淡薄，从小在孤儿院长大，靠着社会救济和自己打工，一直读到大学毕业。后来做了平面设计师，处于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所以离开倒也没什么可牵挂的。 眼下顾不得伤春悲秋，最重要的是赶紧找出路。 这个山沟沟地势低洼，藤蔓交织，十分隐蔽，如果她没有穿过来，原主一直躺在这里，估计很难被人发现。她背着背篓不停寻找，终于发现有一处地势低缓，便打算从那里爬回主道。 柯采依一只脚踏上去，正准备开始爬时，眼一瞟，蓦然在一堆草丛内发现了一样凸起来的长条状的东西。 天麻！ 柯采依曾经有段时间痴迷药膳，专门研究过一些药材，对既能入药又能入菜，且全株无绿叶的天麻印象深刻。 这株天麻杆掩映在一堆腐叶中间，颜色几乎融为一体，不小心很容易错过。她小心翼翼地顺着天麻杆往下挖，果然挖到了一颗拳头大小的天麻块茎，放到鼻子底下闻了闻，有股淡淡的苦味。 柯采依很兴奋，一株底下可能不只一颗天麻，她又在原地继续挖，果然又挖到了七颗。 天麻在古代又叫定风草，历来被视为药中珍品，原主上山的目的就是采药，如今的确采到了药，还这般珍贵，可是她却已经不是她了，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 柯采依收回飘远的思绪，又四处寻找了一番，没有再发现其他天麻，倒是意外在腐木上采到了一些野香菇。也是，野生天麻分布稀疏，专业的采药人上山也不一定能轻易寻到，此番碰见已属幸运了。 柯采依将天麻和野香菇放到背篓里，开始爬山坡。她不敢在这个深山多待，这种原始森林可不是她去过的旅游胜地，常有虎狼之类的野兽出没。眼下快要入冬，正是野兽们频繁觅食的时候，饶是她学过散打，一旦遇上也应付不了。 好不容易爬回主道，柯采依沿着崎岖的山路往山下走。绵山村地处南方，入秋后路边还有不少野菜。秋天还在长的野菜种类不多，荠菜和马齿苋算是比较常青的。这儿的村民大多只在山脚下挖，甚少有人为了野菜跑到深山里来的，所以她轻轻松松就挖了半篓子。 野菜对于村民来说只是迫不得已用来果腹而已，因为野菜大多带有涩味，有点钱的人家都不稀罕吃它，哪像上辈子的城市人还要花高价钱去品尝所谓的天然绿色食品。 不过对于柯采依来说，这些都难不倒她。她最大的兴趣就是美食，爱吃爱钻研。她在工作之余运营了一个美食公众号，在公众号上曾经专门做过野外美食系列，很受欢迎，所以处理野菜、野物对她来说并不是难事。 看着收获颇丰的背篓，柯采依瞬时觉得脑袋都不晕了。 走到山腰时，她看到了山脚下的绵山村。村子不小，有近百户人家，大多还是茅屋，也有几家已经盖上了青石瓦房。村子外围有一条河流蜿蜒而过。天已近黄昏，好几户人家冒起袅袅的炊烟，鸡鸣狗吠隐隐传来。 这一刻，她终于有了穿越的实感，看来这是要走种田流啊。 柯采依远远地就看到几个孩子聚在村口，走近了才发现被围在中间的两个小豆丁分外眼熟。这不是原主，哦不对，是她的那对双胞胎的妹妹和弟弟吗？ 女娃叫柯采莲，男娃叫柯均书，今年才六岁。 俩豆丁穿着青色的麻布衣裳，瘦弱单薄，被三个高高的男娃围在中间，一个背对着她的胖子正在对他们推推搡搡。 柯采依皱了皱眉，这氛围很不友爱啊。 王富贵被养得肥头大耳，人高马大，远看跟个水桶似的，才八岁的年纪就成了村里孩子中的小霸王。今天他带着俩跟班溜进村东头李寡妇家的院子想偷鸡，不料被发现了。李寡妇是村里出了名的厉害角色，吃不得半点亏，操着扫帚对着他们几个好一顿追打，一路将他们撵到村口才消停。 王富贵刚停下来喘口气，就看到柯家那对双生子坐在石头上，眼巴巴地貌似在等人。他娘最近在家常说这对双生子是丧门星，生下来不久就克死了亲爹，如今又克死了亲娘，这辈子就是来讨债的，还叫他离他们远点，碰到了要倒霉。 本来被李寡妇追打地格外狼狈，王富贵心里正不爽快，便把气撒在了柯家双生子身上。 第02章 没想到柯均书个子小小，脾气还挺犟，一直把柯采莲挡在身后。面对王富贵的推搡，挺身向前，握紧拳头，一幅你敢动手我就不客气的样子。 王富贵看到他那股倔样，更加火冒三丈，猛地用力一推将柯均书推倒在地，接着上前一步，恨恨地吐了口唾沫在他胸口，大骂道：「怪不得我今天这么倒霉，原来是碰到了你这个丧门星，真他娘晦气。」 柯均书一时防备不及，被推倒在地，反应过来后心里燃起一股怒火。他飞速爬起来，扑向王富贵，和他扭打起来。 奈何柯均书心余力绌，完全不是王富贵的对手，更何况他还有帮手，撕扯间脸上结结实实挨了两拳。柯采莲被吓得直哭，冲上去帮柯均书，拼命想扯开王富贵。 王富贵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赔钱货，快滚开。」他的手高高抬起想往她脸上扇去。 可还没来得下手，他的手腕突然被一只手掐住，猛地一扭，钻心的痛从手腕传来，他惨叫一声：「啊痛痛痛！是哪个龟孙子敢掐我？」 他抬眼一看，撞上了一双清冷的眼眸。 柯采依从小在孤儿院长大，那里其实并不是很多人想象中的样子，她早就见惯了各种欺凌，这个年纪的孩子有的像天使般纯真，有的却也恶毒地毫无理由，对于后者她向来是从不客气的。 她盯着王富贵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放开他们，不然我就废了这只手。」说完手上又加了把劲。 王富贵痛得龇牙咧嘴，哪敢不听话，另一只手赶紧放开柯均书。 「姐姐，你可回来了。」柯采莲一看到柯采依，扑上去抱住她的腰，噙着眼泪，指着王富贵哽咽道：「我们本来在这里等你，他突然，突然过来就欺负人，刚才还打弟弟。」 柯采依摸着她软软的头发安抚了一下，转向柯均书说道：「他刚刚是怎么打你的？」 「你，你想干啥？」还没等柯均书说话，王富贵先嚷嚷起来了，「快点放开我，听见没有，放开我。」 「我刚刚听到你叫他丧门星？」 「那…那又怎么样，两个小丧门星，现在又来了个大的，一家都是短命鬼。我告诉你，你最好快放开我，不然让我爹娘知道了，非扒了你的皮。」王富贵已经气急败坏。 柯采依眼珠一转：「哦，既然你都说我们是丧门星了，那不做点什么岂不是对不起这个称呼？」 没想到陈氏死后这几个月，有人传这样的风言风语。在这个时代，「丧门星」这种称号一旦盖到头上，后果可想而知。不过如今碰到了她，这一招可不管用，她别的没有，就是脸皮厚。 「你啥意思？」王富贵紧张地问。 「书哥儿，他刚刚朝你吐了口水，现在你就吐回去。」柯采依对着王富贵笑得一脸纯良，「让他知道到底什么叫丧门星的晦气。」 「你个赔钱货、臭婆娘，别乱来啊，我爹知道了饶不了你。」王富贵其实不太懂什么是丧门星，只是听大人说沾到了会倒霉，这下听到柯采依让柯均书朝他吐口水，脸都吓白了。 柯均书看了柯采依一眼，有点踌躇没有动。 柯采依鼓励他：「去，别怕，姐姐在这里。」 柯均书想起刚刚被王富贵打倒的狼狈，顿时涌上一股勇气，用力地朝他身上「呸」了一下。不过他从未做过这种事，技术不熟练，看着架势很足，其实几乎没有喷到。 可是王富贵却吓哭了，哇哇大喊救命，并用另一只手不停拍打衣服，好像沾上了毒药一般。他回头想找帮手，得，那俩跟班早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 真是怂蛋一个，聒噪地要死。柯采依正想让他闭嘴，就听见身后传来一个男声。 「唉唉唉，前面在作甚呢？」 柯采依回头一看，一个穿着灰色短罩衫的男子正背着手慢悠悠地晃过来。循着原主的记忆，原来这人是王富贵的二哥王富甲，因为小时候招惹野狗被咬，半边脸上留下一道很大的疤痕，村里人给他起了个诨号叫王大疤。 王富贵一看是自己二哥，立刻感觉找到了救命稻草，高声呼喊：「二哥，救命啊。」 王大疤骂骂咧咧地小跑过来。柯采依看他走近，也不言语，顺势一推，王富贵顿时跌落在王大疤怀里，一身肥肉害得两个人都差点摔倒。 王富贵一脱离柯采依的钳制，当即躲到王大疤背后，只探出半个脑袋来，骂道：「二哥，这臭婆娘刚刚想害死我，你快给我教训她。」 王大疤却没有搭理弟弟，而是直勾勾地盯着柯采依。没想到是她，几日不见这丫头好像长得愈发标志了，尤其是那双水汪汪的眼睛，好似能勾到人心里去，像极了她那早死的娘。 柯采依似笑非笑地看着王大疤脸上的表情，一个小无赖，一个色痞子，果真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也许是察觉到自己的眼神太露骨，王大疤咳嗽两声，一本正经地问：「咋回事？」 柯采莲看到来了一个大男人，手不自觉地紧紧地抓住柯采依的衣角。柯采依对她笑了笑，抬头看向王大疤：「他平白无故欺负我弟弟妹妹在先，还满嘴喷粪，我只是替你们小小地惩戒了一下，长点教训。」 「你胡说。」王富贵着急地辩解，把手伸到王大疤眼前，「二哥，她扭我的手，你看都肿了，那个小丧门星还朝我吐口水，太晦气了，我会不会倒大霉啊？呜呜呜，你要替我报仇。」 王大疤自然知道自己这弟弟什么德行，三天不打就能上房揭瓦，八成又是他招惹在先。不过这事倒正好让他有了个主意。 第03章 「你说我弟欺负你弟弟，可我看他好好的站那儿，没缺胳膊没少腿的，倒是你把我弟的手害成这样，可不能抵赖啊。」王大疤眼珠一转，「如果让我爹娘知道了，铁定是不能轻易罢休，少不了要闹一场，到时候可就不好看了。」 柯采依：「所以你想怎么样？」 王大疤：「我不是不通情理的人，你只要赔个一两银子，给我弟把治手好这事就算了。」 「没有。」 「啥没有？」 柯采依双手抱胸，面无表情地说道：「钱，一分没有。」 「这就不好办了。」王大疤暗喜，他早猜到柯家已经穷得快揭不开锅了，「不过呢，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难看。给你支个招怎么样，如果咱们成了一家人，这钱就不用赔了。」 柯采依挑眉：「怎么个一家人？」 王大疤见她已经上钩，热切地说：「嫁给我做媳妇啊，不仅不用赔钱，以后还可以跟着我吃香喝辣，连你这弟弟妹妹也不用挨饿了。」 王大疤十六岁，正是到了该娶亲的年纪，可是因为脸上一道疤着实吓人，又成日里游手好闲、吊儿郎当，同村的正经人家大都瞧不上他。倒也不是没有那穷苦人家为了聘礼不挑长相的，偏偏王大疤自己眼高于顶，要求不少，模样不俊的他瞧不上。他娘胡氏近来在周边乡里到处给他寻摸姑娘，一度急的夜不能寐。 柯采依小时候是个其貌不扬的黄毛丫头，没想到这两年长开了，出落地清秀可人。可是她性子孤僻，不大在村里走动，以前倒是没人注意过她。 自打王大疤有一次在河边无意瞧见了柯采依姣好的容貌，就在心里牢牢惦记上了。他不是没跟胡氏提过，可胡氏嫌柯家太晦气，又是个破落的外来户，一直不同意这事。 如今正好得了这个机会，趁机拿捏住她，到时候和胡氏闹一闹，胡氏再不情愿也得心疼儿子，这事可不就成了。 柯采依撇了撇嘴：「你不怕我是丧门星，会带来霉运吗？」 「这都是那帮长舌妇瞎嚼舌根，只要你跟了我，以后只有享福的份。」王大疤说这话时完全忘了他娘就是他口中的长舌妇。 「你家又没个大人，还带着拖油瓶的弟妹，以后可不好说亲，嫁给我的话，我可以连嫁妆都不要了。」 享福？到底是谁给了他这么大的勇气？这世界也没有梁静茹啊。 「可是我还要为我娘守孝，你等得了那么久？」这里父母去世后，子女论理要守孝二十七个月，期间不得行嫁娶之事。如今算来还有近两年的时间，她可不信王大疤对她情深到这个地步。 王大疤不以为然：「这事儿就明面上说说，只要不当官不读书，乡下泥腿子没人管你到底守多久，县太爷那么忙才懒得管这种破事。前面下坡村的杨菊花听说了吗，亲爹死了不到一年就出嫁了，谁又能说啥？」 「你想的还挺周全的。可是这么突然，叫人家怎么回答。」柯采依垂下眼帘，似乎害羞了，「你过来，我悄悄说与你听。」 王大疤一听，喜上眉梢。虽然他自知长得有点磕碜，但是挡不住家境在绵山村算得上富户。柯采依一个孤女绝不可能拒绝这么好的条件的，他颠颠地走到她跟前，把耳朵伸过去期待听到满意的回答。 柯采依看他将那张脸凑过来，忍着恶心，抬手就狠狠地抡了他一巴掌：「这一巴掌是替柯采依打的。」 这色鬼早就觊觎原主，半个多月前曾经在河边试图调戏她，万幸当时有旁人经过，她趁机逃脱了。原主无父无母，才十四岁的小姑娘，遇到这种色痞子也没个大人可依靠，惶恐地好几天不敢出门。如今还敢凑上前来，正好替原主出口恶气。 王大疤被一巴掌扇倒在地，脸上顿时起了五个手掌印，反应过来后脸色大变。他爬起来，捂着脸咬牙切齿地骂道：「贱蹄子，给脸不要脸，敢打老子，老子今天非弄死你不可。」 说着就抡起拳头冲过来，想往柯采依身上招呼。 柯采依将弟弟妹妹推到身后，灵巧地侧身闪过，回身一脚狠狠地踹在王大疤的肚子上，他顿时飞出去三四米远。王富贵惊呼一声二哥，冲上去想要扶起他。 王大疤感觉五脏六腑像重新移了位似的，痛得一脸扭曲，完全爬不起来。 柯采依有点惊讶地收回脚。她为了防身曾经学了两年多的散打，对付一个流氓绰绰有余。不过刚刚她那一脚似乎已经远远超过了她本来的水平，更何况穿越到这个没有一点功夫基础的农家女身上，本应该变弱才对。 这体能增强难道是她穿越的附加福利，会不会有点太敷衍了？现在不是流行系统或者空间嘛，好歹送个新外挂啊。难不成是因为穿越人士越来越多，所以后来者连金手指都不如前辈了？ 这年头，真是干什么都要趁早。 不过再想想有就不错了，本来她以为什么都没有，要赤手空拳闯古代呢。 柯采依对自己的身体做完一番评估后，径直走到王大疤跟前。王大疤看到她犹如见了鬼似的，吓得直往后缩。 这女人不是朵柔弱的小白花嘛，上次见他还吓得要死，现在这是怎么了？ 她一定是中邪了，一定是。 柯采依居高临下地看着缩成一团的王大疤：「这一次我就暂且饶过你，下次再欺到我头上，就不是踢一脚这么简单了。我呢刚刚在阎王爷那走了一遭，他说我命不该绝，放我回来了。我可是连死都不怕，大不了找个垫背的一起上路。」 她弯腰看着他们两个，然而压低嗓音道：「知道欺负没爹没娘的孩子有什么下场吗？会遭报应的。」 第04章 王大疤没明白柯采依说的到阎王爷那走了一遭是什么意思，只是看着她黑漆漆的眼睛，不禁打了个冷颤，强撑着一股气说道：「你别想吓唬老子。」 「呵，要不要让我再踢一脚看看？我也不怕你们回去告状，我巴不得你嚷的全村人都知道，正好让他们看看你们王家人平日里是怎么欺男霸女的，反正我已经被人说是丧门星了，还在乎那点名声吗？」 「……」王大疤咽了咽口水，一句话不敢回。 「我娘还没走远，她都看着呢，说不定晚上会到你家亲自找你说道说道。」 柯采依冰冷的眼神让他从心底冒出了寒气，他此刻毫不怀疑她说的话是真的，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嚣张顿时没了。王富贵也被吓得紧紧贴住他二哥，头都不敢抬。 说完柯采依一手牵着一个娃，头也不回地走了。 还真是家徒四壁！ 茅草屋左右各一个房间，中间是堂屋，右侧搭了个小厨房。屋外用篱笆堪堪圈了个小院子，院子靠近厨房处有一口水井，上面挂着个水桶。一个角落里开辟了一小块菜地，旁边还放着个鸡笼，不过如今既没有菜，也没有鸡。 本来养了只下蛋的老母鸡，陈氏生病卧床的那段时间，日渐消瘦，可是家里实在没钱买补品。原主便狠狠心将老母鸡杀了给陈氏补身子。只不过病入膏肓的人靠一只鸡也无力回天。 堂屋里摆放着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几条长凳。她走进其中一个房间，里面放了张床，铺了些稻草算是褥子，床头有个缺了一角的小柜子，上面放了面铜镜，靠墙有个破烂衣箱，此外再无其它像样的家具。 柯采依拿起铜镜，昏黄的镜面照的并不清晰，但还是可以看出这张陌生的脸上有双大大的杏眼，小酒窝若隐若现，不过面色惨白得厉害，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 这个家太简陋，所有东西几乎一眼能看到底。这是派她来扶贫的吧，发家致富迫在眉睫啊。 柯采依刚满腹愁绪的坐下，柯采莲随即贴了上来，眨着大大的眼睛，满满都是崇拜地说道：「姐姐，你刚刚是怎么一脚就把坏人踢倒的？」 「是不是很厉害啊？」 「太厉害了。」柯采莲忙不停地乖乖点头。 这小姑娘真招人稀罕，就是太瘦了，下巴尖尖，衬托的那双眼睛更加大，一掐腰身一点肉都摸不到，身子骨看起来比同龄人更加瘦弱。 不过此刻让柯采依头疼的还是那个男娃柯均书。虽说是双生子，他长得和柯采莲并不十分相像，浓眉凤眼，斯文清秀。他从刚才到现在，话没说几句，但眼神透露着审视，一看就不好糊弄。 「书哥儿，一直看着姐姐，怎么不说话？」柯采依有点心虚地向他招了招手。 柯均书往她那挪了两步就不动了，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姐姐，你什么时候会拳脚功夫了？」 他很了解自己这个姐姐，路上碰到不熟的人，害羞地连头都不敢抬起来。因为太孤僻，村子里也没有玩得好的小姐妹。怎么突然胆子变得这么大，面对王大疤不仅没有吓哭，还把他打趴下了呢？ 小小年纪心思怎么这么重，还能不能好好玩耍了？柯采依心想还好她提前准备了说辞。 「我告诉你们，但是你们千万千万要保密。」柯采依神秘兮兮地，还装模作样地关上门，「我啊，在山上碰到了个老神仙。」 「神仙？」柯采莲惊呼，乌溜溜的眼睛瞪得更圆了。 「是啊，要不然我为啥在山上待了这么久才回来。那个老神仙穿着一身白衣服，手里拿着拂尘，说是恰巧路过，与我有缘，便渡了点仙气给我。得了那仙气，当时我就感觉身体变得有点不一样了，后来遇到王大疤，我也没想到踢一脚那么厉害。」 柯采依说地面不改色心不跳：「我看是老天爷也觉得咱家以前太倒霉了，看不过去就派了个神仙来帮咱们呢。」 对不住了，总不能说其实她已经不是你姐姐，而是来自另外一个时空的人吧。 柯采莲丝毫没有怀疑姐姐的话，小心翼翼地问：「那我们就不是丧门星了，我们都是好孩子，对不对？」 柯采依刮了刮她的鼻子：「当然了，哪有神仙会帮丧门星的。」 「真的？」柯均书仍然皱着眉。虽然他有点疑惑姐姐怎么上了个山变化就如此大，但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面前的这个姐姐已经换了芯子。 「姐姐什么时候骗过你？不过这事千万不能被别人知道，要不然就不灵光了，知道吗？」 这种神神叨叨的事情骗骗小孩就罢了，还是不要传出去为妙，要不然在这个信鬼神的时代，不知道要徒增多少麻烦事。 到底还是小孩子，听柯采依说得有模有样，柯均书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说法，神情舒缓开来，心里也忍不住雀跃，家里是不是要转运了？ 「好了，现在把这件衣裳换了。你记住姐姐的话，王富贵比你大几岁，所以你输给他没什么大不了的。等过几年你长高了长壮了，他未必是你的对手。当然姐姐不是教你去打架、去报复，是想告诉你任何时候不要气馁和害怕，知道吗？」 这孩子无父无母，又被同龄人如此欺凌，柯采依很怕他小小年纪就有心里阴影，长歪了就不妙了。 咦，怎么才刚穿过来，就有当老妈子的感觉？ 说着柯采依便动手脱下柯均书身上被王富贵吐了唾沫的衣裳：「至于被他吐了点口水，就当路上遇到条疯狗，更加不必放在心上。」 第05章 「我晓得。」柯均书低声应了一句。他早就知道村里很多小孩不愿和他们玩儿，嫌他们晦气，其实他根本不在乎。不过经过这次事情，他心里暗暗想着以后一定要变强变厉害，才可以保护姐姐。 柯采依在衣箱里翻了翻，找了件洗的发白的旧袄子给柯均书换上。这还是以前陈氏亲手给他做的，虽说打了几个补丁，但还算厚实，秋日里穿刚好。 刚替他换好衣服，就听见「咕咕…」叫的声音。 柯均书捂着肚子垂着头，耳尖红红的，声音是从他的肚子传出来的。 柯采依了然：「饿了吧，姐姐去做饭。」 原主大清早就上山采药，因为意外出事，中午没能回家做饭，俩豆丁饿了一整天。 厨房很小，收拾地很整齐，也可能是因为根本没有多少东西可收拾。米缸里只剩薄薄一层贴着缸底的糙米，油盐酱醋也快用尽。梁上挂着个破篮子，篮子里兜着几块干瘪的番薯和一个瓷碗，瓷碗里盛着两块黑乎乎的咸菜疙瘩。 难怪原主冒着危险也要到深山去采药，这点粮食撑不了几天。万幸她采到了药，虽然不知道这天麻到底价值几何，但总归能撑过几天。她相信自己就算换了个世界也能活下去，至少不能丢了穿越人士的脸啊。 她取出糙米洗净，再拿出两块番薯，削皮后切成四四方方的小丁，和糙米拌混，然后倒进饭甑里，再放入锅中。 她出生于农村，对土灶台并不陌生，很快就烧起了火。灶台上前后两个大锅，一个锅蒸饭，一个锅烧菜，中间可以放个壶，烧热水。 柯采依将在山上采摘的野香菇和野菜取出来，放到一个破了边的圆笸箩上。这次香菇采了不少，她取出十多个，剩下的打算留着，明儿个天气好拿出来晒干。晒干的香菇鲜香味更加厚重，浓缩就是精华，和肉一起炖，吸饱了肉汁，那味道绝了。 想着想着更加饿了，柯采依麻利地清洗香菇，掐去根部，在每个香菇上划了个十字。家里什么调味品也没有，只好做个油焖。正打算着，柯均书牵着柯采莲的手走了进来。 「姐姐，我来帮你烧火吧。」 柯采依瞥了他一眼，手上动作不停：「好啊，小心点，离灶膛不要太近了，仔细被烫到。」 柯均书乖乖点头，坐到灶头边的小凳子上，时不时添个柴火进去。柯采莲也哒哒去搬了个凳子，捧着脸乖乖坐在柯均书旁边。虽说她早出生一会儿，但她整日里像跟屁虫似的跟在柯均书后边，两人不像姐弟，倒似兄妹。 「哇，今天有菌子吃。」柯采莲看到柯采依在切野香菇，欢呼一声。柯采依失笑，吃了一个多月的稀饭就咸菜疙瘩，换成谁都要吃伤了。 柯采依将香菇准备好后，起油锅，看着快见底的油罐，犹豫了一下，还是狠心挖了一勺油。虽然比不上她以前做菜放的油量，但要是陈氏还在，定会很肉疼。 可本就全是素菜，再没有点油水，这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油倒入锅里，只听嗞啦一声，小小的厨房里顿时弥漫出一股油脂的香味。 柯均书见状，心想姐姐性情真是大变了。要是搁以前，她只会放几滴有个油腥味就够了，是万万舍不得用那么多油炒菜的。 柯采依将香菇倒入油锅，两面都微微煎一下，加点水，放入盐、酱油调味，再焖一会收汁即可。虽然调味品不足，但胜在一个「鲜」字。 接着她又快手做了道清炒马齿苋。马齿苋用开水焯一下就可以去除苦涩味，再放点盐，味道清爽可口。再加上一锅糙米红薯饭，这就是她穿越过来的第一顿饭了。 「开饭。」 柯采依给每人盛了满满一碗饭，糙米饭和番薯混在一起，米香足而回味甘甜。番薯蒸的熟烂，满口喷香，再吃上一口香菇，浓郁醇厚的滋味让饿了许久的胃终于活泛起来了。 「好吃吗？多吃点，大口吃。」柯采依往俩豆丁的碗里夹了一筷子香菇。 「好吃，唔……」柯采莲嘴里塞满了，腮帮子鼓鼓地，一嚼一嚼地像仓鼠似的。 「姐，咱家还有粮食吗？」柯均书戳着饭粒，小小的脸上满是愁容，一下子蒸了这么多干饭，米缸要见底了吧。 「嗨呀，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有姐姐在，不会饿着你们的，快吃吧。」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娃娃小小年纪操心的太多了。 「嗯。」柯均书闻言也只能压下心底的担忧，大口扒起饭来，比起以前一碗没有几粒米的稀饭，还是干饭好吃。 晚饭过后天就黑了，这时的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为了省点灯油，更是早早就睡觉。柯采依躺在床上，听着身边俩娃娃发出的轻微打呼声，望着窗户里透进来的一点月光，心里安慰着自己面包会有的！ 想着想着也就睡过去了。 天刚露出一抹鱼肚白，柯采依就睁开了眼。毕竟是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睡得并不安稳。她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给俩娃娃掖了掖被角，走出房间，从井里打了桶水，用冰冷的水冲了把脸。井水冻得她打了激灵，这下完全清醒了。 她将剩下的最后一点糙米和番薯混着煮了一锅粥，又做了个凉拌马齿苋。做好早饭，她就去把两个小家伙从床上捞起来。 柯采依打算好了要去趟城里卖天麻，虽说也可以将药卖给村里的赤脚大夫，但是怕卖不出好价钱，还是去城里找正儿八经的药铺稳妥些。 柯采莲听到要带他们一起去城里，顿时心花怒放，嘴角高高扬起，弯成了一道月牙儿。原主小时候跟着她爹去过一次，这对双生子是从未去过，这下子连看着沉稳的柯均书眼睛都在放光。 这里的村民要想置换东西都得去县城，尤其是每逢「一四七」的大集更加热闹，周边各地的商贩都会前来。今儿个正好碰上是初四，柯采依一来想带着弟弟妹妹去逛一逛，二来是怕王大疤来报复，不放心把他们留在家里。 第06章 从绵山村步行去县城要走一个多时辰，很多村民天不亮就起来赶路。不过柯采依不打算走着去，弟弟妹妹还太小，走不了那么远的路。 村头的周大爷有辆牛车，每到赶集的时候他都要去县城卖菜，顺便可以捎带村民，一文钱一个人。柯采依昨天翻遍了家里，只找到八个铜板，真是一穷二白，不过坐车还是足够的。 等柯采依他们仨走到牛车那里时，车上已经坐了几个人。原主性子孤僻，不爱接触人，她家又处在村子外围，所以她跟村里很多人并不大相熟，甚至有些人都叫不出名字。不过有个戴着灰色头巾的妇人却是她认识的，就是住在她家屋前的牛大娘。 「牛大娘，去赶集啊。」柯采依主动打起了招呼，原主不爱搭理人，不代表她也要如此。正所谓「远亲不如近邻」，与村里人搞好关系绝对是百利无一害。 牛大娘有点诧异，这丫头怎么转性了？因为她娘陈氏有一手漂亮的针线活，她便去讨教过几次，但每次去柯采依都躲进房间不怎么出来见人，为此她还听陈氏抱怨了好几次，担忧这个女儿太过孤僻怕生，以后不会讨婆家喜欢，当时她也只能以柯采依年纪还小来安慰她。 后来陈氏的葬礼她多少去帮衬了点，但之后就与她家没有什么来往了。不是她心狠，实在是年景不好，她一大家子人也过得紧巴巴地，实在没能力接济几个外人了，故而乍听到柯采依和她打招呼，愣了一下。 不过牛大娘很快就回过神来，笑着说道：「是啊，采依，你这是也要带弟弟妹妹一起去县城？」 「嗯，他们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呢，就带他们去随便转转，见见世面。」 牛大娘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丫头啊，别怪大娘多嘴，我有句话必须得说。你爹娘去得早，现在你是大姐你当家，得早早立起来了，这柴米油盐样样都要钱，要省着花咧。俩娃娃留家里就好了呀，何必花这个钱坐啥子牛车。」 牛大娘来的很早，占据了靠里的一个好位置，脚边的篮子里装着攒下来的几十个鸡蛋和一兜子白萝卜，平日里舍不得吃，都是要去城里卖钱的。要不是为了赶早去能卖个好价，她都不舍得花钱坐牛车。 柯采依笑笑：「多谢大娘提醒，我心里有数的。」 「姐，要不我们还是不去了吧，在家等你回来就好。」柯均书年纪小，但心思敏感，已经能听得懂大人们的话。牛大娘的几句话让他觉得很不安，家里已经没钱了，他不应该在这种时候还浪费钱。 柯采依将他搂在怀里：「姐姐说好了带你们去就一定做到，乖乖听话，很快就到了。」 牛大娘见状也不再多说什么。 经过几天秋雨的洗礼，此刻的天空一片蔚蓝，在朵朵白云的映衬下，木塘县的城楼显得分外巍巍古朴。 柯采依随着人/流进入城内，她本以为自己已经来的够早了，没想到城里已经是熙熙攘攘，热闹极了。木塘县处在大运河必经之路上，又建了一个码头，故而人来人往，商贸繁荣。街道两旁商铺林立，小贩小摊卖的物什琳琅满目，街面铺了大块的青砖石，十分平整。 虽说这个朝代商人地位也不高，「商」依然是排在「士农工」后面，但商业已是颇为发达，商籍也可以考科举，江南商区更是朝廷最重要的税收来源之一。 柯采依带着柯采莲和柯均书饶有兴致地四处转了一圈，初次进城的俩娃娃眼睛都看不过来了，看什么都新奇地紧。 柯采依不想耽误工夫，直接向路人借问了下药铺的位置，七拐八拐地走进了一家据说是老字号的药铺。 先卖钱要紧，没有钱怎么逛街？ 药铺里没有旁人，柜台前站着一个头戴黑色幞头，身穿鸦青色交领长袍的中年男子，他低着头，正对着账本扒拉着算盘。察觉有人走进来，抬头一看是三个衣着简陋的半大孩子，神色有点不耐地问道：「要什么抓药？」 柯采依自然能感受到他的不耐烦，不过她并不在意，想想她以前一个人摸爬滚打长大，读书工作中遇到过数不清的白眼，心理素质杠杠的。再说进都进来了，至少也得问个价。 于是她当作没看见，将背篓取下，揭开上面遮盖的一层布递到他眼前，问道：「掌柜的，您这收不收药材？」 掌柜探头一瞧，便脱口而出道：「天麻，这个时节野天麻不多见了，你从何处采来？」 「这是我偶然从山中采到的，您收不收？」 「收，当然收。」 「那您出个什么价？」 掌柜略微翻看了一下，接着似乎不甚满意地说道：「这野天麻虽然难得，但你就这么几颗，数量太少了，个头也不大，这些我最多出一两银子收了。」 柯采依脸色不变，只是默默提起背篓，说了句：「打扰掌柜了，这个价钱太低，我看我还是去别家问问吧。」说完转身就要走。 掌柜忙走出柜台，拦住她：「唉唉，小姑娘有话好好说，别走啊。」 柯采依回过头，对他说道：「掌柜的，我知道这野天麻不比人参、灵芝那么珍稀，但它长在深山老林里，也不是那么容易采到的。这么一味好药，我首先就拿到这里来，全是因为您这是老字号，我以为会给个公道价。既然您没有诚意做这买卖，那我便去别家，横竖木塘县也不止这一家药铺。」 掌柜面色尴尬，看她穿着寒酸，以为就是个意外采到这药材的无知村姑，便打算用一两银子打发了她。如今听她说话井井有条，一点不像一般乡下女子那样扭捏，看来倒是小瞧了她。 「小姑娘，我这药铺在木塘县开了好几代，谁人不知，如果你拿到别家去，不一定会有比我出价更高的了。买卖都是谈出来的嘛，那你说，你想卖多少？」 柯采依不想再饶圈子，直接开价：「五两，少一分不卖。」 这个价格是她估摸着开的，一般在地里刨食的乡下人一年到头见不着几个银钱，这五两银子已经够一户乡下人家大半年的开销了。 掌柜琢磨着五两倒也不亏，主要是这时节天麻少见，昨儿有位客人来抓药正紧缺天麻，这送上门来的实在不想错过，便一拍手同意了：「好，五两就五两。啧啧，你这小姑娘精明的很啊。」 第07章 接着他便拿出一个银锞子递给柯采依。 想着马上采买东西就得用钱，整个银锞子用起来实在麻烦，柯采依便又请掌柜换成碎银子。他倒也不嫌麻烦，取出巴掌大小的戥子给她换了碎银子并一吊铜钱，嘴里还说着让她下次有药材再卖给她，柯采依没有应承只是笑笑。 哪还有下次？深山老林的药材如果那么好采，那绵山村的村民全都富裕了。 「有钱了！走，咱们去吃好吃的。」 柯采依怀里揣着银子，走路都有了底气，双生子也是一脸喜色地看着姐姐。果然不论到了哪个世界，钱才是最大的依靠。 「卖烧饼咧，一文钱的芝麻大烧饼，又香又脆，一个就管饱。」 「紫苏汤、乌梅汤、二陈汤，各式煎汤茶应有尽有，快来尝尝啰。」 「馒头——灌浆大馒头，先开窗，再喝汤，一扫光，满口香咧。」 「五嫂鱼羮，木塘县最好吃的鱼羮，不好吃不要钱啦。」 沿街叫卖的各色吃食令人眼花缭乱，充斥着不可抗拒的滚滚香气，热闹程度堪称古代版美食街。饶是柯采依这个现代人也看不过来，俩娃娃更是口水四溢，肚子咕咕响个不停。 看花了眼的柯采依最后选择了一家摆了五六张桌子的面档，面档前面的横杆上挂了几个木牌子。这个朝代的字和她原本世界的古代字很相似，只见牌子上依次写着猪羊庵生面、三鲜面、桐皮面、鸡丝面、素面等。 柯采依瞧了瞧已经在大快朵颐的食客，这家一碗面分量很大，心下有了计算，便要了两碗招牌猪羊庵生面，再叫小二另外拿了个碗，三个人分着吃。 面条很快就上来了，用羊肉猪骨熬得奶白奶白的汤底，泛黄的面条堆得扎扎实实，上面盖着几片半肥半瘦的大肉片，点缀着细碎葱花。 面条透着一股麦香，虽然煮的有点过软，但胜在汤底浓郁鲜香，喝一口热汤，能从喉咙一直暖到胃里，全身的毛孔都仿佛打开了。猪肉片炖的软烂，入口即化。 柯采莲和柯均书向来吃粗粮吃惯了，从未吃过这般精细的吃食，这会儿也是埋头吃的不亦乐乎。 吃完面条，柯采依又买了包麻糖给俩娃娃当零嘴，这个时代因为制糖技术不成熟，故而糖可是精贵物，小小一包麻糖花了二十个大钱。柯均书和柯采莲一人手里拿着拇指大小的一块糖，小口小口地舔着，满足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姐姐，你也吃。」柯均书举着手，将麻糖高高地伸到她的面前。 「吃我的，姐姐吃我的。」柯采莲也闹着要她吃糖。 「乖，你们吃，这包里还有呢，我要吃会拿得。」 柯采依很欣慰，她自认为在这具身体上延续了生命，不论如何都有义务照顾好原主的弟弟妹妹，但看到俩娃娃这么懂事还是松了口气，万一遇上个乖张顽劣的，她真不敢保证自己有耐心去对待。 吃饱喝足后，就要开始大采购了，家里什么都没了，要买的东西太多。柯采依已经在心里列了一个长长的清单。 按着清单，首先去买了必备的米面杂粮，时鲜蔬菜也不能少，院子里的菜地已经空了，她又挑了些秋冬能种的菜种子。 这个架空的朝代看穿着很像她原来世界的宋朝，却已经有了辣椒、玉米等外来物。柯采依喜不自胜，将辣椒、胡椒、八角、香叶等各式调味品每样都买了些。 柯采依走到猪肉铺时，案板上所剩的肉已经不多了。这里油滋滋的肥肉最受欢迎，卖的也贵，要十八文一斤，瘦肉反而便宜，才十二文一斤，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则要十五文。 柯采依犹豫了片刻，挑了一条两斤多重的五花肉，油水足又不腻，俩娃娃肯定爱吃，同时又叫杀猪匠切了一大块猪板油，这一下顿时花出去一百多个铜板。杀猪匠看她买的多，还大方地搭了两根剃得干干净净的猪大骨。 对于一个现代人来说除了吃，还有什么最重要？ 当然是个人卫生了，洗澡洗脸洗衣服啥都能洗的全能澡豆先来一盒，猪鬓牙刷来三把，牙粉是用七种草药制成的，价格昂贵，柯采依只买了一小盒就花了四十多文，肉疼的不行。草纸也买了一刀，那个叫厕筹的小木片着实用不惯。 买完七七八八的东西，柯采依手里的银子顿时去了大半。看着瘪下去的钱袋，她琢磨着赚钱要赶紧提上日程了。 回程的路上柯采依背着满满一篓子，又提着装着米面的大布袋，走得稳稳当当。这穿越附加的福利还是有点用的，虽然称不上是大力士，但体能确实强化了不少。 她带着弟弟妹妹朝着城门口走去，周大爷的牛车还在那里等着，却没想到碰上了个不想看见的人。 柯采依很乐意同村里人打好交道，但并不包括她的三叔三婶一家。原主无父无母，但并不是完全没有亲人。当年她的祖父柯老头带着全家人逃荒到绵山村，他有二子二女，原主的父亲柯义根排行老二，上面有位大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柯义业和一个小妹。 听陈氏说，柯采依的名字还是柯老头取得，他年轻时些许读过点书，因为她是孙辈中第一个出生的孩子，便给取了个谐音「一」的名字「依」。柯老头年轻时吃了不少苦，多病缠身，早早就去了。两个女儿已经远嫁，他一走，剩下的俩兄弟立刻就要分家。 柯义业和柯义根性子完全不同，嘴巴甜，很会讨长辈的欢心，又娶了个精明的媳妇赵三娘。赵三娘的娘家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泼辣户，赵三娘像极了她娘，刻薄心眼多。她撺掇着柯义业不知道对病榻上的柯老头吹了什么风，反正最后家产中的良田、牛等值钱大件都落到了他的手里。 如果换做旁人，好处全让弟弟得了，多半得大闹一场，但柯义根为人太过木讷老实，不爱争也不想争，得了三亩薄田也不抱怨，带着妻女默默自立门户了。 这些都是陈氏说给原主听的，彼时她因丈夫去世日日以泪洗面，旁边也没个说话解愁的人，只能对着女儿絮絮叨叨地说些往事，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 本来两家分家后就没有太多往来，主要是赵三娘不想与她家来往。可没想到陈氏去世后，赵三娘假惺惺的来坟前掉了几滴眼泪，转头就把她家所剩的那三亩田地拿走了，美其名曰是她姐弟还小，家里没有大人种不了田，她是看侄子侄女可怜帮个忙，信誓旦旦地说到时候会把粮食还回来。 第08章 明眼人都看穿了赵三娘的算计，可原主心思单纯，哪想得到她的弯弯道道。这不，田地一给出去，赵三娘再没有来过她家，何尝关心过她们姐弟的死活。 柯采依只要一想到这些事，就没法对这个女人摆出个好脸色。 这时赵三娘穿着对襟宽袖长袍，挎着个篮子一摇一摆地迎面走了过来，吊得高高的眉眼间不似以往对她的不屑一顾，而是带着一股热切。 「哟，这不是采依吗？来赶集啊，买了这么东西哪。」赵三娘看着柯采莲手里拿着的麻糖，眼睛都红了。这死丫头哪来的银钱买这么多东西，还买得起糖？ 柯采依不是很想搭理她，口气有点硬：「不过是一些杂物罢了。」 「少唬我了，我看着这袋子里像是粮食吧，这么多粮食，你哪来的钱？」赵三娘说着还上前一步，想掀开布袋来看。 柯采依抓紧布袋口子，不动声色地往后一挪，有点生气了：「是粮食又怎么了？家里一点吃的都没了，田地又被某人拿走了，我不来买，全家就要喝西北风了。」 赵三娘一听不高兴了，左手叉腰，右手虚空指着她道：「某人？你这小丫头片子什么意思？」 柯采依睁着大大的眼睛，一脸无辜的样子：「没什么意思啊，三婶以为什么意思？」 赵三娘皱着眉头，拉着一张脸道：「我是看你爹娘都没了，你家一个成年男丁都没有，才好心好意要帮着种地的，放你们几个小娃娃手里，估计连田在哪里都摸不着边，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柯采依嗤笑一声：「三婶干嘛这么激动？我又没说什么，我还等着你把粮食种出来还给我们呢。毕竟我们姐弟已经没爹没娘，那三亩地就是最后的依靠了，相信你定不会做这种夺人口粮的事吧。」 赵三娘听了这话，脸上有点讪讪的，「那是自然了。」 想得美，她辛辛苦苦种的地，一粒米都别想拿回去。她原想掉头走人，可是看着那一袋子粮食着实眼热，要是拿回家去可以吃上个把月了。这仨赔钱货算什么东西，根本不配吃。 赵三娘动了动心思，对着柯采依挤出个笑脸道：「这袋子很重吧，你一个小娃娃拎不动的，三婶来帮你，来，给我。」 「不用了，三婶要是忙，请自便，我们要回去了。」柯采依轻轻松松地提起布袋，带着弟弟妹妹绕过赵三娘继续往城门口走。 「你给我站住！」 「你给我站住。」 这死丫头片子一再给她甩脸子，赵三娘恼羞成怒，连表面的笑脸都懒得维持了。 「你到底是怎么当姐姐的，这两个小的见了人连个三婶都不喊，就是这么对长辈的？还知不知道什么叫孝顺？」 柯采莲被赵三娘尖锐的一声喊叫惊了一跳，有点惴惴不安地小声开口：「姐。」 柯采依忍不住朝天翻了个白眼，这婆娘还有完没完了。 她回过头朝赵三娘冷笑道：「该叫的人他们自然会叫。」 「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竟听不懂吗？三婶，我奉劝你一句，现在我们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少来惹我，要不然旧账新账一起算。」 「……」赵三娘没想到柯采依会说出这番话来，一时怔住。 柯采依不耐烦再搭理她，转头就走了。 赵三娘一脸阴郁地盯着柯采依三人远去的身影，后槽牙都快咬碎了，这贱蹄子以前一向是个性子软趴趴、任人拿捏的，怎地这下变得伶牙利嘴起来了，还有买东西的银钱从哪里来的？她那短命的死/娘断不会有什么值钱的遗物，不然也不会没钱治病了。不行，她一定要搞清楚不可。 「姐姐，我讨厌她。」 到家后，柯采依将买来的东西一一归置，柯均书默默跟在她身后突然闷闷地来了这么一句。他虽然年纪还小，但早早就开始记事，这三婶拢共没来过几次，但每次来都是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很是瞧不起人。 「我也很讨厌她，没事的，我们以后跟这种人离得远远的。」而且她迟早会把家里的田拿回来的。现在最要紧的是赶紧把这个家立起来，只有这样以后才有能力去反抗。 在原来的世界，很多城里人会专门跑到乡下去体验农家乐，甚至连土灶台都当作是一大乐趣，孰不知真正的农家生活也有许多不便，比如现在柯采依就发现厨房里没有柴火了。 看看日头还没有落下，柯采依便打算去山脚捡些树枝凑合用着，日后倒是可以花钱去买。村里有专门砍柴卖的老翁，一文钱可以买上许多。 上次进山走的山路是村民们这么多年一点点走出来的，故而那处的山脚能捡到的柴火基本都被村民捡光了。所以柯采依这次特意绕到后山，那儿稍微偏僻一点，还有很多枯枝腐木没被捡走。 不过能直接用的却也不多，因为都被前两天的雨水打湿了。柯采依挑挑拣拣才凑到一些干燥的枯枝。「唉，果然穿越并不是想象的那么美好。」柯采依嘴里嘟囔着。虽然她一向自诩乐观，但是从现代社会一下子来到农业社会，这种落差就在捡柴火这类琐事上暴露无遗了。 柯采依捡着捡着，越走越偏，突然她隐隐约约听到一声声忽有忽无的啼哭。她侧耳倾听，哭声好似是从林子里传来的。她按捺不住好奇心，悄悄地走了过去，就看见一个女子正站在木凳上，将头伸进树上垂下来的绳套中。 这……这是要上/吊！ 第09章 从没在现实中见过这种场面的柯采依倒抽一口凉气，喉咙像被梗住了一样。就在她愣神的这会儿，那女子已经一脚踢掉木凳，整个人悬在空中，双腿在不停地乱蹬乱踢，颇为痛苦的样子。 柯采依猛地回神，不行啊，不能见死不救。 她连忙飞奔过去一把抱住那女子的腿使劲往上托，她心跳地厉害，感觉手都在打哆嗦。还好女子个子不高，套的绳子比较低，柯采依力气又大，很快就把她从绳套中解救出来。一脱离绳子，两人因为惯性顿时跌坐一团。 「咳咳…呜呜…咳…」那女子一下来就捂着脖子不停咳嗽，眼泪鼻涕齐飞，那场面叫一个惨烈。 「你感觉怎么样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这种时候要不要去看大夫呢？柯采依心里没有把握，只能先扶着她的肩膀，轻轻拍着她的背。她现在是心有余悸，要是晚来那么一回，这儿可能就只有一具尸体了。 女子浑身颤抖，捂着脸不停地哭，缓了好一会儿，沙哑的声音才从指缝间流出：「为什么要救我？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了算了，呜呜呜……」 柯采依看着女子身上单薄破旧的衣裳，捂着脸的双手粗糙不堪，布满了干裂的纹路，她的心里一阵酸涩。 「我不知道你遇到了什么难关，但是人这一辈子没有过不去的坎啊。」 「你不懂，你不懂的。」 「那你也要想想你的家人啊是不是，你就这么寻了短见，让他们怎么办？」 「家人…呵呵…家人…」女子呢喃了两下，不知道想到什么，哭的更悲恸了。 柯采依不是心理专家，她也明白干巴巴的几句劝慰对于一心求死的人来说并没有什么作用，因为她不能体会当事人的痛苦。但是要她眼睁睁看着别人在她面前自/杀而无动于衷，也是万万做不到的。 「巧丫…巧丫，你在哪儿？」正当柯采依正不知道怎么劝解她时，就听到一个男子焦急的呼喊声。 一直埋头哭泣的女子听到喊叫声终于有了点反应，她张张嘴想回话，却又突然慌张地用袖子擦拭眼泪。 她看向柯采依，怯怯地说道：「能不能请你帮我保密？不要告诉别人。」 可是已经来不及急了，那个男子已经发现了她们，飞速跑了过来，再说绳子还挂在那里，明眼人一看就明白了。 「巧丫！」男子看到树上的吊绳，脸色勃然大变。他紧紧抓住她的肩膀，「你怎么这么傻，你怎么能寻短见，你死了让哥哥怎么办？」 巧丫再也忍不住，伏在哥哥的肩膀上泣不成声：「哥，我没办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不是说了吗，哥会想办法的。」 原来这俩是兄妹，看着眉眼的确有点像，瞬间打破了柯采依心里给他们安排的被棒打的可怜鸳鸯的剧本。 俩兄妹抱头难过了好一会儿，才似乎终于想起旁边还有另一个人的存在。 男子一脸感激道：「多谢姑娘救下我妹子，我周大青定不会忘记今日这恩情，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柯采依摆摆手：「举手之劳罢了，倒是你要好好劝解下你妹妹。人没了就什么也没了，活着总还是有希望的。」 周巧丫红着眼睛点了点头，倒也不再寻死觅活。其实刚刚也是一时冲动寻了短见，但是那无法呼吸的濒死的感觉她这一辈子也忘不了，如今也没有勇气再来一次了。 被这周巧丫这件事一闹耽搁了不少时辰，柯采依和他们兄妹道别后，匆匆忙忙抱着捡来的柴火赶回家去。 她一到家就着手准备晚饭。这里人嫌弃猪大骨一点肉沫都没有，都不大爱吃它，却不知其滋味之妙。她将杀猪匠送的猪大骨洗净，放入冷水中焯一遍，除去血沫。再次洗净后放入滚开的锅内，加入姜片和葱结，就放在一边让它慢慢熬着。 这边熬着猪骨汤，那边柯采依又取出面粉，加水揉成面团，放在案板上醒面。 今晚的主食就是猪油渣荠菜饼。 这次买的猪板油厚约两寸，油汪汪地，亮得反光。柯采依将猪板油切成均匀的小块，下锅后加入一碗清水。加水熬出来的猪油会更加洁白。不一会儿锅里就传出「滋滋滋」的声音，软软的猪油块也都缩成了一个个金黄色的硬块，动物油脂的香味充斥着鼻腔，一大锅猪油也就被熬出来了。 她将猪油盛在备好的陶罐里，凝固之后就会变成雪白雪白的，真正是「肤如凝脂。」 熬油剩下的猪油渣就是今日晚餐的主角。刚刚熬出来的猪油渣焦香扑鼻，一口咬下去嘎嘣脆，撒点盐巴就是一道备受欢迎的下酒菜。想想在原来的世界，某宝还有专门卖猪油渣的小零食呢，那叫一个销量高。 柯采依拿了个小碗装了点猪油渣，撒点盐，喊来柯采莲和柯均书，让他们在饭前垫垫肚子。俩娃娃闻着猪油渣直呼好香，小心翼翼捏起一个放入口中，手上就停不下来了。 柯采依失笑地看着两个小吃货，忙不停地又将昨儿采到的荠菜洗干净。将切碎的荠菜和猪油渣拌在一起，里头只需撒点盐和胡椒粉即可。再将醒好的面团擀成一张张薄薄的面饼，将荠菜猪油渣铺上去，最后按压成圆圆的饼胚子。 做着做着，俩小孩也不禁被吸引，站在只比自己矮半个头的案台边，出神地望着姐姐手里忙个不停，眼神里满满都是崇拜。 看着俩娃娃亮晶晶的眼睛，柯采依心软成一片，她轻声说：「再等会儿啊，很快就可以吃了。」 下点猪油，熬出香味后，放入饼胚，小火慢慢烙，两面煎成金黄色后，就可以出锅了。柯采依一口气烙了八个，足够吃了。 第10章 那厢猪大骨汤也熬好了，只需再加点盐，滴几滴香醋，洒些葱花，一道滋补的大骨头汤就出锅了。 柯采依打发弟弟妹妹去堂屋坐着，自己将猪油渣荠菜饼和猪骨汤端上饭桌。刚刚出锅的油渣饼外酥里嫩，香气扑鼻。软嫩的荠菜吸饱了猪油渣的油水，又鲜又香，咬一口满嘴汁。 大骨汤熬得奶白，喝下去还有点糊嘴，满满都是胶原蛋白，加了醋一点都不腻。 柯采依看俩娃娃光顾着喝汤，却不知如何吃大骨头，便亲自示范。她捡出来一块大骨头，将中间滑腻的骨髓捅出来，吃给他们看。 这才是猪大骨的精华啊。 「原来这里也可以吃，好好吃。」柯采莲发现了这新奇事物，一脸的惊喜。 柯均书则一本正经地学着姐姐的样子，对着猪大骨吮吸着，两颊一鼓一缩，吸不出来时，还有点不好意思。 柯采依示范了一回，就让两个小孩儿自己动手去了。她一口饼一口汤，满足得喟叹一声。这才是生活啊。 第二天一大早，柯采依扛着把锄头把院子里的小块菜地整个都松了一遍。万幸是来到了南方，如果穿去了北地，大冷天的那地又硬又干，实在麻烦。她将菜地松土后，播下种子，浇点水，再撒点草木灰，充当肥料。 这块菜地着实不大，柯采依也没有种太多，只种了些萝卜、青椒、雪里蕻和丝瓜。待丝瓜长起来，还要立起架子让它爬藤。想到爬藤，柯采依又琢磨着到时候可以种些葡萄，葡萄架下放上些石桌、石凳，倒也分外有趣。 只不过那样一来这院子就显得拥挤了，还是买个大房子更方便些，如果能再买上些田地就更好了。柯采依这美梦越做越远，对着光秃秃的菜地差点乐出声来。 柯采依一边美滋滋地幻想，一边灰头土脸地撒草木灰。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啊。 「你们要好好长啊。」柯采依自言自语道，她以前也没有种过菜，完全是靠着一些原主的记忆和以前在书本看到的知识，摸索着种。也就是说，这些菜的成活主要还是靠它们顽强的生命力。 「采依。」 正埋头苦干的柯采依听到有人叫她，抬头一看，竟然是周巧丫，她拎着个竹筐子站在她家院子外面，探头张望着。 「巧丫，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柯采依将周巧丫迎进屋内，自己先去洗手，然后给她倒了杯水，又准备去拿点吃食出来待客。 「采依，你不用忙了，我来送个东西就走。」周巧丫看柯采依忙来忙去的架势，连忙叫住她。 柯采依一脸疑惑：「送东西，什么东西？」 「就是这个。」周巧丫掀开竹筐上盖着的破布。 柯采依定睛一瞧，惊讶道：「兔子，这是？」 周巧丫有点赧然道：「我哥哥经常会去后山打猎，这是他昨儿在山中设下的陷阱捕到的野兔，他一大早就去抓了下来，让我给你送过来，算是答谢你昨天的救命之恩。我们没有什么好东西，希望你不要嫌弃。」 这只野兔被草绳捆着双脚，眼睛还在滴溜溜地转，肉乎乎的，皮毛油光水滑，很是肥美。 「好肥的兔子，你哥哥太客气了，我都说了是举手之劳。」柯采依迟疑片刻，忍不住开口：「你现在怎么样，你会不会怪我太多事啊？」 周巧丫摇了摇头：「说实话，当时被勒住脖子的刹那我已经后悔了，原来死是那么痛苦的一件事，所以我要谢谢你救了我。」 周巧丫嘴里说着谢谢，但眼里还是有浓浓的阴霾。 柯采依张了张嘴，却又无法开口。到底要不要问呢，可这是人家的私事。 「采依，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了？」周巧丫突然开口来了这么一句。 「额…我们以前认识吗？」柯采依翻了翻原主的记忆，对她并没有印象。 「我昨天匆忙间没有认出你来，回去之后才想起来的。以前你还住在老宅的时候，我们两家挨得近，还一起玩过呢。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你后来分家搬走了，会忘记也不奇怪。」 原来是小时候的玩伴啊。柯采依有点尴尬，这原主的记忆也忒不行了。难怪周巧丫能找上门来，她记得昨天明明没有自报家门。 「对不住，我这脑袋不记事的。」 「说哪里话，我昨儿也没有当即认出你来啊。你变了好多，我记得小时候你不爱说话，我们一起玩的时候，你总是像个闷葫芦。」 柯采依挠了挠脑袋，讪笑两声：「人总是会变的嘛。」 看周巧丫说着往事，神色似乎轻松了不少，柯采依小心翼翼地问道：「巧丫，我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问。」 周巧丫瞧她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已经明白她想问的是什么，她垂下眼帘：「你是想问我为什么寻短见吗？」 第11章 柯采依忙道：「如果你不想说的话就算了。」 周巧丫苦笑一声：「也不是不能说，是我爹，我爹给我说了门亲事，可是这亲事……」 原来她爹周江嗜酒如命，常常喝个烂醉，还时不时爱去赌两把，家里的钱几乎都被他嗜酒滥赌耗费尽了。几天前，他醉醺醺地回家，突然告诉女儿一个惊天消息，他已经把她许配给下坡村的李二柱做续弦。 周巧丫一说到这，泪珠儿啪嗒啪嗒掉了下来：「那李二柱论年纪都可以做我爹了，他的女儿都比我大，我爹却要把我嫁过去。我不想嫁，可是我爹却说李二柱许诺的聘礼十分丰厚，是顶好的人家。」 柯采依万万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是这样。 是了，这个时代十四岁的姑娘就可以说亲了。周巧丫和她年纪差不多，谈婚论嫁倒也不奇怪。可除非是家里穷得揭不开锅，否则很少有爹娘会将闺女嫁给相差岁数如此之大的人家，更别提嫁过去就要当后娘了。这不明摆着是卖女儿嘛，真做出来还不得被人戳脊梁骨戳死。 周巧丫红着眼睛哽咽道：「昨天我爹又提起这事，说过两天媒婆就会上门。我死活不同意，求了他很多次都没用，所以一气之下才会想一死了之。」 「那你娘呢？」 「我娘过世好几年了。」她一脸哀伤，「以前我爹不是这样的，小时候他还会抱着我，夸我和娘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可如今他除了喝酒就是赌钱，家里事一概不管，都是我和哥哥操劳。其实我知道他就是为了聘礼钱，因为家里已经没钱给他去喝酒赌/博了。」 听完周巧丫的话，柯采依一阵沉默。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穿越过来无父无母，还拖着嗷嗷待哺的弟妹，自认够艰难，没想到如果碰到个这样糊涂的爹更加凄惨。更为可悲的是，这里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又有多少人能违抗得了这传承千年的礼教。 柯采依斟酌着开口：「昨儿听你哥说他会想办法，他可是有了什么法子？」 周巧丫叹了一口气，眉头皱得更紧：「我哥他没说，但是我怕他冲动下会找上李二柱家，逼他放弃上门提亲。万一闹出事来，我不想因为我的事害了他。」 「那你可还有外婆娘舅什么的？他们定不能同意这婚事的，请他们来劝劝你爹。」 「我娘是从很远的地方嫁过来的，早就断了联系，我从来没见过外婆。」 柯采依一听，颇觉心有戚戚焉。看着周巧丫通红的双眼，她心里很不是滋味。要是在她以前的世界，这个年纪的小姑娘还在象牙塔里读书，懵懂天真，这些腌臜事应该离她很远很远才对。 她没有圣母心，可是要她一个二十多岁的灵魂看着这个原本还未成年的姑娘跳入火坑，真的很难袖手旁观。 柯采依撑着下巴，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思忖了片刻，冒出了个主意：「你刚刚说你和你娘长得很像，是不是？」 周巧丫闻言疑惑道：「是啊，我爹是这么说过，怎么了？」 柯采依露出一抹神秘地微笑，轻声说道：「我想到了一个也许可以帮你的法子，但是必须靠你自己才行。」 周巧丫听了柯采依的话，半信半疑地走了。她送的野兔，柯采依终归是留下来了，收下也好，省的叫他们觉着亏欠了别人人情似的。 看着肥美的兔子，柯采依也不禁咽了咽口水，的确很久没有吃兔子了，尤其是这种山里长大的野兔，以前的她很难得吃到。 「姐姐，咱们今天要吃兔子吗？」柯采莲蹲在地上，小手轻轻地摸了摸兔子的毛，圆圆的眼睛里都是不舍，「可不可以不吃它，把它养起来好不好？」 「可是你看这兔子的脚上已经受了很严重的伤，它活不了多久了。」 柯采莲闻言难过地低下了头，柯采依摸了摸她的小脑袋，柔声说道：「如果你想养小动物，下次姐姐买只小狗，或者买两只小鸡仔回来好不好，到时候你就负责替姐姐照顾它们。」 「真的？」柯采莲的眼睛亮了起来。 「当然。」 柯采依灵机一动，突然想到了自己要怎么去赚钱。 她这两天一直在思考，要把这个家立起来，靠在土地里刨食是远远不够的，更何况她也不会种地。而她别的不会，只是有点厨艺在这个世界还行得通，最好的路子就是做吃食营生，只是没想好卖什么吃食。 这野兔让她得了灵感，她可以做冷吃兔去卖。想想如果要去摆摊的话，炉灶铁锅、桌椅板凳，一整套下来又是一大笔的银钱，她手里的钱却已经所剩不多了。 可是如果去卖冷吃兔的话，只需在家做好，装在容器里，带到城里去卖即可，还不需要担心食物变凉，因为它就是冷着更好吃。 上次她在城里观察了一番，并没有看见卖冷吃兔的。这道菜是西南地区盐帮菜的特色，想来对这江南地区的人来说会是个新鲜物。更何况有句俗话说「飞禽莫如鸪，走兽莫如兔」，兔子的营养价值早就被认可了，想来大有可为。 柯采依越想越觉得干劲十足，她挽了挽袖子，利落地将野兔宰杀剥洗干净，今儿就做这道冷吃兔。 这只兔子去掉毛皮之后还有两斤多重，肉质粉红细嫩，做冷吃兔最适合不过了。柯采依麻利地将兔肉切成手指节左右大小的丁状，不能切太大，要不然难以入味，太小了又没有嚼头。兔丁切好之后，用八角、大料、姜葱、盐和料酒等腌制片刻。 趁着腌制兔肉的功夫，柯采依又飞快地做了道清炒白萝卜。正所谓「冬吃萝卜夏吃姜」，这白萝卜可下气消食，生津润肺，和麻辣味重的冷吃兔荤素搭配，正好调和一番。这农家自个种的大萝卜水分充足，清脆甘甜，光生吃两口就让人胃口大开了。 兔肉腌好后，放入滚水中汆一遍，去除血泡和异味。之后灶台起大火，锅里油热了后，将兔肉倒进去不停地翻炒，炒至脱水，再加入酱油，待到油炒得清亮后，就可以加入花椒和干辣椒。 这干辣椒也有讲究，需得提前用剪刀剪成一节一节的，和兔肉的丁状搭配起来才好看。如果喜食重辣，可以再加点辣椒面，不仅可以增辣，上色更好看。 第12章 这辣椒和花椒一下锅里，浓烈的辣味扑面而来，呛得柯采依都连打了几个喷嚏。 「好香好香。」柯采莲和柯均书闻着味蹿进厨房，使劲地吸了吸鼻子。嗬，这俩娃娃倒是不怕辣。 冷吃兔装盘后，撒上一簇葱花，看着油红亮亮地，令人食指大开。柯采依提前蒸好了米饭，饭菜一端上桌，柯采莲就迫不及待地动筷子夹起一块兔肉。 「哇，好吃。」柯采莲咀嚼两下，又伸手夹第二块，「好辣，好麻，但是好好吃哦。」 柯采依看着柯采莲一边不停地夹菜，一边又辣得用手在嘴边扇风，不禁失笑：「你慢点吃，小心辣椒呛到气管，到时候有你受的。」 柯均书也夹起兔肉，细细品了品，眼睛露出异样的光彩：「姐，这道菜叫什么啊，好好吃，我从没吃这么好吃的菜。」 「这叫冷吃兔。」 「为什么叫冷吃兔啊？明明是热乎乎的。」 「因为它放冷了之后更入味，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现在咱们趁热吃两口，待会凉了你再尝尝就知道了。」 「好。」柯均书乖乖点头，冷了会更好吃，那他一定要试试。 柯采莲自己也尝了尝，又鲜、又辣、又麻，过瘾！其实因为顾虑着不知道这双生子能不能吃辣，她做菜时已经斟酌着少放了点辣椒。不过看柯均书脸色一点未变，那采莲丫头虽然辣的脑门出了一层汗，可还是一口一口停不下来。这俩姐弟真的挺能吃辣的。 正当柯采依和弟弟妹妹吃得热火朝天时，一个恼人的女声就响了起来。 「哟，这伙食真是丰盛啊。」 一听到这声音，柯采依嘴角立马耷拉下来，真是阴魂不散。 赵三娘健硕的身体往堂屋门口一站，室内的光线都暗淡了不少，她的身边跟着一个男娃娃，嘴里不住地啃着右手大拇指。 柯采依抬起眼皮瞟了一眼赵三娘，淡淡地开口：「三婶这次来，又有何贵干？」 「我来串门啊，看看你们姐弟三个。」赵三娘的口气格外的亲切，她走到桌边，扫视了一遍，眼睛亮了，「哎呦呦，这恁大的一盆肉，采依丫头你如今可是阔了，昨儿买了那么多粮食，现在又吃得这样好，是在哪里发的财，让三婶也跟着沾沾光呗。」 「这是别人送的兔子，不是我买的。」赵三娘一来，柯采依就放下了筷子，对着她再美味的东西也吃不下去。 「兔子！好香，我要吃兔子肉，娘，我要吃肉。」男娃一看到肉，抓着赵三娘的衣角，不依不饶地闹了起来。他娘本来说带他来有糖吃，现在看到这兔肉更想吃了，他还从未闻到过这么香的肉呢。 「好好好，阳哥儿不闹啊，娘抱你上去吃。」赵三娘旁若无人，将柯均阳抱上长凳。他直接踩在凳子上，手立刻伸向了那盆冷吃兔。 柯采依眼疾手快地将兔肉往旁边一挪，柯均书立即像护食儿的老母鸡，将兔肉护在怀里。柯均阳碰了个空，小嘴一瘪，放声哭闹起来。 赵三娘脸色沉了下来：「你这是做什么？阳哥儿是你堂弟，吃点肉都不行了？」 柯采依挑眉道：「到别人家做客，未经主人同意就上桌拿东西吃，这就是三婶教出来的规矩？」 「什么做客不做客的，他是你堂弟，是柯家的香火苗，别说吃点肉了，就是把这盆都端走，你做姐姐的也得让。」 柯采依暗觉好笑，反问她：「那照三婶的意思，书哥儿也是柯家的香火，他是不是也可以上你家吃你的米、穿你的衣了？」 赵三娘脱出而出：「做你的白日梦。」 说完她才明白被柯采依的话饶了进去，面子顿觉有点挂不住，眼神仍像刀子一样射向柯采依。 「三婶，咱把话搁这撂明白了，你不就是想知道我哪来的钱买粮食吗？很简单，我就是凑巧在山里采到了些药材，换了点钱。那钱买了点粮食全花完了，这兔子也是别人给的，所以你不用再惦记我家有什么了。你要想赚这个钱，也可以上山去采啊，没人拦着你。」 柯采依不想再和赵三娘纠缠此事，山中有药本来就不是什么秘密，全看你自己有没有本事采到而已。 赵三娘的确是打着这个算盘，如今三言两语被她点破，又羞又臊。不过要她服输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她正想回嘴，却听见柯均阳「哇」的一声又哭了。 原来他见娘只顾着和柯采依说话，却不给他肉吃，自个儿下了桌跑到柯均书身边，踮起脚伸手想抓兔肉吃。 柯均书自然不依，毫不犹豫地伸手「啪」地打下了柯均阳的手背，这才惹得他哭闹起来。 赵三娘见宝贝儿子受了气，怒火中烧，冲过去就想往柯均书脑袋上打下去。 柯采依瞬间起身抓住她的手腕，神色凌厉道：「你敢。」 赵三娘从小做惯了农活，本身又比一般妇人健壮一些，可是被柯采依抓住手腕，她却丝毫动弹不得，心下大骇。 「你带着儿子到我家来又哭又闹，现在还想打人？我跟你说过了，现在咱们井水不犯河水，谁也别惦记谁家，我家不欢迎你，你赶紧带着你儿子走人。」柯采依说完将赵三娘的手用力甩开。 第13章 赵三娘刚刚无法挣脱，现在被她一甩，登时站立不稳，踉跄地后退了几步。 「你，你你！」赵三娘半是气极，半是心虚，万万没想到此番来半点好处没捞到，还被了教训一番。 她啐了一口，拉着柯均阳就往外走：「呸，丧门星，求我我还不来呢。」 「娘，你不是说有糖吃吗？我要吃糖，要吃肉啊。」 赵三娘气急败坏道：「吃什么吃，丧门星的东西有什么好吃的，回家去。」 柯采依在屋内还能听见柯均阳一路哭嚎的声音。她当然知道赵三娘不可能就此罢休，但她也不是被吓大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啰。 且说赵三娘受了一肚子气，脚步飞快地到了家，一进门就看到柯义业坐在院子里，翘着二郎腿抽着烟袋。 柯义业缓缓吐出一口烟：「这大中午的，你不在家做饭，干什么去了？」 赵三娘没好气道：「看你那倒霉侄女去了。」 柯义业在田里忙碌了一上午，回到家就等着口热饭吃，却发现自己婆子不在家，还以为她上哪家闲去了，没想到她去的竟是二哥家。他将烟袋锅子往鞋底磕了磕，疑惑道：「采依？你找她干啥，你不是一向不待见她的？」 赵三娘并不想告诉他自己刚刚被一个十四岁的小姑娘吓到了，只能恨恨道：「你二哥一家果然都是扫把星，讨债鬼。」 柯义业不满道：「你嘀嘀咕咕说啥，没事就赶紧去做饭，都什么时辰了，我吃完饭还得下地干活呢。」 赵三娘再厉害也不敢对自己男人甩脸子，讪讪地住了嘴，憋着一肚子气走进厨房。一进去就看见她的二女儿柯如桃正垫着脚从灶台上的碗里抓饼子吃，她狼吞虎咽地啃了两口，完全没注意身后有人。 这饼子是早上没吃完的，本想着中午热热还能吃，被柯如桃脏兮兮的小手一抓，糟蹋了大半。 赵三娘顿时暴跳如雷，冲上去拉着柯如桃的胳臂，一巴掌就呼到她的脸上，骂道：「吃吃吃，死赔钱货，就知道糟践东西。」 说完犹不解气，猛地一推，小女娃跌坐在地，头也磕到了灶角。可是她一滴泪也没流，眼神里一片麻木，只是抬起骨瘦如柴的手捂住额头，喃喃道：「娘我好饿。」 都说「疼老大，护老三，老二就是一片砖。」柯如桃今年九岁，上面有一个姐姐柯如兰，下面就是弟弟柯均阳，她从生下来就是爹不疼，娘不爱。在他们眼里，她还比不上柯均阳的一根手指头。哪怕同是女儿，柯如兰因为是第一个孩子，早年多少还得了些爹娘的疼爱，但是到了她的头上，不是打就是骂，恨不得没生过她才好。 赵三娘看着面黄肌瘦，头发犹如枯草般的小女儿，又想到柯采依那张越来越像她早死亲娘的脸，脸色愈发阴沉可怖。 她一摔案板，冲着柯如桃喊道：「还杵在那里干什么，等着吃闲饭啊，滚过来烧火。」 柯如桃不敢违抗娘的命令，要不然等会儿又没饭吃了，她赶紧跑过去，蹲在灶膛边认真烧起火来。 「娘，我出去一趟啊。」大女儿柯如兰一蹦一跳地走到厨房门口，通知了她娘这一句。 相比柯如桃灰头土脸的模样，柯如兰穿着半新的衣裳，袖口绣了兰花，颜色泛旧，一看就是洗过很多次的，只不过主人爱惜得还不错。她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细长的眉眼间都是笑意。 「大中午的干什么去？」赵三娘瞪了她一眼，虽说她对这个大女儿没有像二女儿那般，但也是万万比不上她的宝贝儿子的。不过柯如兰长大了，经常都使唤不动她了。 柯如兰满心欢喜地说道：「听说李仁哥哥回来了，我要去看他。」 赵三娘一听撂下脸：「早跟你说了，李仁是正儿八经的书生，怎么会看上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我不信，李仁哥哥会喜欢我的。」柯如兰顶了一嘴，转身就跑了。 赵三娘恼火道：「死丫头，生了你们两个赔钱货不知道有什么用。」 柯如桃缩了缩肩，埋头盯着闪烁的火焰不敢回话。 柯采依有点沮丧，为什么别的穿越女主随随便便都能打到野猪，她却连只兔子都逮不到，实际情况是她连兔子窝的边边都没摸到，空有一身好功夫，却派不上用场，看来正儿八经的野外打猎真不是那么简单的。 她在山上一无所获，便径直往家走，回去再好好打算一下这冷吃兔的买卖吧。 她走到半道，路过一户盖着两间大瓦房的人家时，瞧见门口停了一辆双轮马车，车前套着一匹通体漆黑油亮的高头大马，马车上雕着暗纹，处处透露出一股低调的奢华。 这个小村子最常见用来驮货拉车的工具就是牛，还有几户手头阔气点的人家养了大青骡，这就已经够令人艳羡了，马这种稀罕物是很少见的。就算买得起，后续也不一定养得起。故而这么气派的一辆马车进了村子，引来不少村民围观。 「听说今儿李仁就算坐这马车回来的，这李家是发达了啊。」 「浑说，这马车又不是他李家的，我听说是李仁的一个什么朋友送他回来的，刚刚还瞧见大包小包拎了不少东西进去咧。」 「能结交到这么有钱的朋友，李仁这书也算没白读。」 「说的也是，就算考不上秀才，攀上几个有钱的公子哥以后也有靠山了。」 第14章 村民们你一言我一语的闲侃着。 马车上似乎并没有坐人，柯采依看了两眼，便觉得没什么意思，掉头走人。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马的嘶吼声。那匹马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变得狂躁起来，高高抬起前蹄，左右乱撞，围观的村民顿时被吓得作鸟兽散。 柯采依原本也想赶紧跑，可是她一眼看见前方有两个小娃娃似乎被吓呆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那马眼瞅着就要往小娃娃那里冲过去。 柯采依心跳的好似快要从胸腔蹦出来，来不及多想，她奔过去一把抓住马绳，使劲往后拽，全靠那股蛮力，终于将马拉停下来。 这时院子里也传来一阵脚步声，门打开，里面匆匆走出来两个人。他们看见柯采依拽着马绳的模样，一时都楞住了。 一个穿着青衫的年轻男子率先回过神来，主动上前一步，问道：「这是出了何事？」 柯采依依旧是惊魂未定，心里不免燃起一股怒火：「你们的马怎么不找人看好，知不知道它刚刚突然发狂，差点冲撞到小孩子。要是出了什么差错，你们谁担得起这个责任？」 「是啊是啊，李仁你这马太忒吓人了，多亏了这丫头拉住了马，要不然就要出大事了。」刚刚跑的飞快的村民一看没事了，立马又凑到眼前。 「对不住，真是对不住，惊扰了各位。」李仁一介书生，面皮薄，听了事情缘由，一再道歉，脸红的要滴出血来。 「公子。」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急急忙忙跑了过来，一脸羞愧道：「公子，我刚刚尿急就去了趟茅厕。都是我的错，没有看好马车，请你责罚。」 这小厮却不是对着李仁认错，而是他身后的男人。柯采依顺着他的视线，将目光落在了那人身上。 那是个看上去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梳着高高的发髻，棱角分明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月白的长袍外面披着鸭卵青的披风。整个人往那一站，好一派通体贵气。 他淡淡地开口，声音低沉：「回去自己去领罚。」 「是。」小厮挠了挠太阳穴，一脸懊恼。只不过才走开一小会儿，谁知道就会出事呢，万幸没有伤着人，要不然他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 那年轻男人走上前来，对着围观人群双手作揖，微微躬身：「今天是我的马惊扰了各位乡亲，我陈晏之在这里给各位赔个不是。要是哪位受了惊吓，有不适之症，我定当全权负责。」 村民一看他这派头便知不是寻常人家的子弟，再说刚刚马发狂时他们一个比一个躲得远，哪里受到什么惊吓，故而都摆摆手说着没事没事，一副很大度的样子。 陈晏之便又直直地看向柯采依，眼神冷清清的，仍旧看不出什么情绪。 柯采依心里嘀咕这是等她表态呢，毕竟她手里还拽着他的马绳。见他认错态度还算诚恳，柯采依怒火渐消，也不打算不依不饶，说道：「还好没伤着人，下次没有调教好的马万万不可再随便上路了。」 说完就将马绳还给了小厮。 陈晏之嘴角微勾：「这次多谢姑娘出手，不知道姑娘家住何处，也好让我上门道谢。」 那怎么行，要是他这种公子哥真去了她家，马上村里又不知要传什么风言风语了，以后的日子更没得消停了。她忙摇摇头：「不用了，反正也没出什么事。我还有事，就先走一步了。」她不等对方回话，转身脚步飞快地走了。 陈晏之看着那连走带跑的背影，有点愕然。 避他如蛇蝎的女子还是第一次见，有趣，真有趣。 柯采依很快就将这个小插曲抛在了脑后，她现在有点担心的是不知道周巧丫的事能不能办成。没成想她倒也是个动作麻利的。隔日一大早，周大青和周巧丫两兄妹就喜滋滋地找上门来，彼时柯采依还在吃早饭。 早饭是熬得浓稠的米粥，上面浮着一层细腻的米油，喝进嘴里微微烫口。柯采依另外又摊了三个五花肉鸡蛋卷饼。 五花肉切成薄薄的长条片状，无需放油，煎至边缘微微卷曲，肥肉部分变得透明，因为早就用香料和盐腌过了，十分入味，夹在摊好的鸡蛋饼里，刷上酱汁。这里的人家大都会屯点黄豆酱，滋味醇厚，再放上两片大白菜叶。卷起来，抓在手里，大口大口地吃，很是过瘾。 柯采莲和柯均书每人一只手里勉强抓住厚厚的卷饼，嘴角还沾着来不及擦去的酱汁，乖乖地喊人：「哥哥姐姐好。」 周巧丫明显心情很好，笑着回道：「真乖。」 柯采依起身招呼他们：「你们吃早饭了吗？要不要坐下来吃点？我再去摊个饼，很快的。」 「不用了，我们已经吃过了。采依，我是特地来谢谢你的。」周巧丫激动地握住柯采依的手，笑得眼睛弯弯，「我不用嫁给李二柱了。」 柯采依也喜不自胜：「真的吗？太好了，怎么解决的？」 周大青笑道：「还是多亏了你的法子。」 柯采依眼睛一亮，果然有用。 原来那天柯采依听到周巧丫说她长得和她娘很像，而她爹似乎对逝去的妻子还有点怀念，于是便想出了个「装神弄鬼」的主意。 这个年代的人多多少少都迷信鬼神，所以她提议周巧丫当她爹又喝醉后，趁着他迷迷糊糊的时候，最好选择在晚上，扮作她娘的样子给他「托梦」。如果死去的妻子特地前来托梦，告诫他千万不要将女儿嫁给李二柱当续弦，否则在地下不能安宁云云，应该能让她爹打消这个念头。 虽然柯采依也不是很有把握，但死马当活马医吧。 第15章 「你不知道，我爹昨儿晚上又喝了个烂醉回来，我想着万不可错过这个好机会，便和巧丫赶紧按着你说的法子行事。巧丫只是穿了件我娘以前留下的衣裳，站在他的床前幽幽地说了几句话，就把我爹吓清醒了，直嚷嚷着有鬼有鬼。」周大青说到这，忍不住笑出声来。 周巧丫忍笑道：「然后我哥顺着爹的话，说娘也托梦给他了，嘱咐他一定要给我找个好人家，这李二柱万万不能嫁。」 周大青又接着说：「我说娘可能是在下面不安宁，要给娘的牌位上香，祭奠她的在天之灵。结果香却怎么也点不着，我爹这才真真是信了。其实那香早被我提前打湿了。想我娘在世的时候很疼巧丫，我想她一定不会怪罪我们冒着她的名头做出这种事。」 柯采依听着这俩兄妹一唱一和地描述当晚的情形，咧了咧嘴：「周大哥很聪明啊，这上香可不是我的主意。」 周大青脸上浮起一抹暗红：「哪里哪里，没有你我也想不到这个法子。」 「我爹啊一大早就赶去李二柱家了，说要取消这婚事。反正我们家一没拿他的聘礼，二也还没有纳亲，什么都不算咧。」周巧丫心里一块大石落了地，现下是满面红光，「采依，这次真的是多亏了你，要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柯采依连忙摆手：「快别这么说，还是你们兄妹自己做的好。我早就说了，只要活着总是有希望的，是不是？」 「嗯。」周巧丫用力点点头，现在柯采依说什么话她都信。 「刚刚我和哥哥还商量着要好好谢谢你，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便是。」 柯采依正等着这句话，笑嘻嘻道：「我现在正好想请周大哥帮个忙。」 周大青忙正色道：「什么事你尽管说，我周大青一定尽全力。」 柯采依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噗嗤笑了出来：「别那么紧张，我是想问你还能不能捉到兔子？就是巧丫送过来的那种兔子，可还有？」 「你想吃兔子吗？这个不难，这时节野兔最肥了，找到兔子窝一逮能逮到好几只呢。」 柯采依一听乐了：「那太好了，我想从你那买野兔。你卖给别人多少钱，我就出多少钱买，怎么样？」 周大青不乐意了：「你说的哪里话，你帮了我们这么大一个忙，我哪里还能要你的钱。」 柯采依知道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以为她只是嘴馋想吃兔子罢了，便认真说道：「周大哥，我不是自己想吃兔子，我是要这个买卖。」 「买卖？」周家兄妹一脸疑惑。 柯采依去厨房端出昨天没吃完的冷吃兔，递给他们兄妹尝了尝。 「好吃。」 兄妹俩齐齐夸出声，他们从未吃过这般麻辣入味的吃食。 柯采依道：「这个叫冷吃兔，我打算做这个去县里卖，你们觉得会有人喜欢吃吗？」 周巧丫不停点头：「肯定有的，这么好吃的兔子我还是第一次吃咧。」 柯采依对自己的厨艺还是有点自信的，便接着说道：「因为我自己不会打猎，所以才想直接从周大哥你那里买。咱们就按照行情来，你看这桩买卖如何？」 周大青和周巧丫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是一脸喜色。因周父嗜酒如命，成日里烂醉如泥，现在田里的农活几乎都落到周大青一个人身上，日日忙个不停，哪怕偶尔打到个猎物，却没有时间拿到县里去卖。如果柯采依愿意采买的话，对他们家来说又多了个进项，是大大的好事。 周大青略略思忖了下，便答应了这桩买卖。因柯采依急着就要，兄妹俩便急忙忙告辞，回去便上山逮野兔去了。 柯采依找到了野兔供应商，顿觉神清气爽，三两口吃完已经变凉的早饭。接着找出家里原本用来腌咸菜的陶罐，准备清洗干净，用作盛冷吃兔的容器。 「有人在家吗？」 柯采依正忙着洗洗刷刷，听到有人唤她，走出屋来一看，却是那个叫李仁的书生。 李仁之前并不认识这位胆大如斗的女子，因为他一年到头大部分时间都在城里的悠然书远读书。不过陈晏之离开之前有交代要替他好好答谢一番，故而他便问了问当时在场的其他乡亲，这才寻到柯采依的家。 李仁站在她家院子外，也不进去，腼腆道：「上次姑娘走的太快了，但是该谢的还是要谢的。不过陈大哥家在城里，有急事已经赶回去了，走之前特地嘱咐我替他送上薄礼，当面道谢。」 其实他和这位陈大哥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认识的。前几日他和几位塾友到郊外赏秋景，意外碰到两个相貌凶悍、衣着褴褛的男人手里抓着个七八岁的男娃。那男娃白白胖胖，穿着一身绸缎，滑光精致的好料子，一看就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李仁他们就想这莫不是碰上了拍花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李仁壮着胆子上去攀谈了几句，这歹人没两句就露了馅。他自然不能坐视不管，于是就和同伴一起将男娃从拍花子手里救了下来。人是得救了，但李仁却也不慎被拍花子狠狠揍了几棍，伤着了背部。 这男娃就是陈晏之的弟弟。 陈家对他们是千恩万谢，得知李仁受伤后更是十分愧疚。陈晏之不仅为他请来大夫，包揽诊费，更是主动提出要上门拜访他的父母，所以才有了昨天那一幕。 柯采依暗道那男人倒是讲礼数，竟还不曾忘了这事。 她冲着李仁咧出个笑脸道：「李公子，你们实在太客气了。」 第16章 李仁道：「哪里，要不是姑娘出手，后果不堪设想。」 柯采依心里叹了口气，为什么她穿过来后一而再地救人呢？她不是要走美食种田流吗，怎么感觉拿的是侠女剧本咧？ 李仁举起手中拎着的三个油纸包：「这个是善品斋的香糖果子和滴酥鲍螺，听说在城里的姑娘间极受欢迎，小小礼物聊表心意，希望柯姑娘一定要收下。」 如果他上来是送钱，柯采依倒不好收下，但送的是点心的话，再推脱反而显得矫情。 于是她干脆地接下油纸包，笑道：「好吧，那我就收下了，请替我转告那位陈公子，多谢他的美意。」 李仁见她收下点心，也松了口气，两手作揖便告辞。 原主自然是没吃过善品斋的点心，但多少知道它是木塘县顶顶有名的老店。柯采依看着裹得严严实实的油纸包，十分好奇这个时代的点心是什么样的。 她打开其中一包，入目是各式各样的果子，杏片、梅子姜、糖荔枝、糖角儿、欢喜团等等，五颜六色的，极是好看。 不过更让她目瞪口呆是另外两包。这个名为滴酥鲍螺的点心底下圆，上头尖，有着一圈又一圈的螺纹，表面还撒了一层白色的糖霜，像极了她原来世界的奶油泡芙。凑近了，可以闻到一股浓郁的奶香味。 没想到这个时代已经有了这么精致的奶油点心。要知道在这里乳酪可是稀罕物，中原地区极为难得，大多来自西域，不是寻常人家吃得起的。 她给在旁边眼巴巴看了半天的柯采莲和柯均书一人递了块滴酥鲍螺，自己也拿起一块尝了尝，入口绵软香甜，确实好吃。 吃着美味的点心，她对那位不好好看着自己马的陈公子所剩的那点不满也消失殆尽了，吃货就是这么没原则。 「柯采依，你好不要脸。」 柯采依品完滴酥鲍螺，又捏起一块糖荔枝。荔枝多产自岭南，要将新鲜的荔枝送到这里实属不易，所以大多运过来的都是易于保存的荔枝干，而这个糖荔枝就是荔枝干外面裹着一层糖浆。 因为糖是个精贵物，所以「越甜越富」成了如今不少城里有钱人追求的风尚，故而这类点心是可着劲的放糖，太甜反而掩盖了荔枝原本的味道，不过俩娃娃倒是爱吃。 柯采依正被这糖荔枝甜到腻牙时，就听见这么一句煞风景的话。她皱眉一看，柯如兰站在她家门口怒目瞪着她。 「柯如兰，你发什么疯？」 怎么这个堂妹和她娘一样，都是不请自来。 「你说，为什么李仁哥哥会给你送东西，你们是什么关系？」 柯如兰看着一桌子的点心，嫉妒地眼睛都红了。昨天她听说李仁从书院回来了，巴巴地跑去看他，却得知他家在待客，没好意思进去。没成想在门口看到柯采依凑了上去，李仁对她又是笑脸又是作揖的，今儿又看见李仁拎着东西上她家，气得她浑身发抖。 原来她是因为李仁在吃醋，这年头的孩子真是早熟。 柯采依嘲弄道：「首先我只是昨天凑巧帮了他一个忙，他来道谢而已；其次这点心也不是他的，他只是替别人送。放心吧，我对你的李仁哥哥一点兴趣也没有。」 柯如兰被她戳破了心事，脸蛋涨得通红，梗着脖子道：「你别以为这么说我就会相信你，定是你先招惹了李仁哥哥。我告诉你，你最好认清楚自己什么身份，他不是你高攀得起的。」 柯采依一听笑了，斜眼看她：「我什么身份我清楚得很，倒是你，如果我高攀不起，你也一样，因为我们是一样的。」 柯如兰只比她小几个月，一向爱争强好胜，小时候没少欺负原主。如今虚长了几岁，还是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眼皮子浅得很。 「谁和你一样，你这个丧门星。」 「我说你们家能不能换个词，整天丧门星丧门星的，如果我真的是丧门星，一定会连你家一起丧完。」 「你…」柯如兰没想到一段时间没和这个堂姐打交道，她就跟变了个人似的，不再唯唯诺诺，还敢拿话膈应她。 她突然感觉不知如何应对柯采依，只好放话道：「最好别再让我看到你去招惹李仁。」说完怒气冲冲地离开。 柯采依暗道这台词够中二。 蔚蓝的天空干净地没有一丝杂质，阳光照得人暖洋洋，这一派秋高气爽的景色似乎都在说着：今天宜开工。 这次周大青受到酬劳的激励，一口气送来六只肥美的野兔，个个还是活蹦乱跳的。柯采依天还没有亮时，就起来料理这些兔子。因为是第一次出摊，慎重起见，她决定先用四只的分量试试冷吃兔的行情。 四只野兔做了满满一陶罐的冷吃兔，柯采依将沉甸甸的陶罐放在背篓里，照旧搭了周大爷的牛车，带着弟弟妹妹上了县城。 木塘县虽说只是个县城，但是规划得很整齐，生活区、商业区等条理分明。如果要正儿八经搭棚摆摊做生意，势必是要去官府登记并交上租赁费。不过如果只是蹲在路边摆个摊子的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也没人管。 人家交了租金的市场，柯采依进不去，她早就提前察看了一番，选择了一个既靠近码头，又离市场不远的地段，人来人往，也不乏客人。当然这个地段好一点的摊位早就被人占领了，柯采依选了好一会儿，只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个地方。 不过她不介意，酒香不怕巷子深。 第17章 她安排弟弟妹妹在旁边的石阶上坐下，将陶罐放在地上，从陶罐中盛出一勺冷吃兔，放在准备好的油纸上，再插上几根竹签。 她站起来，捧着冷吃兔开始吆喝：「来——瞧一瞧，来——看一看，又麻又辣的冷吃兔，你没吃过的冷吃兔，包你吃了还想吃，先尝后买不上当咧。」 柯采依选择摆摊的这个地段集中的大多是老弱妇幼，比如她旁边就蹲着个卖炉饼的大娘，看样子也是在家里先做好，直接装在布袋里带过来卖的，圆圆的炉饼有脸盘大小，对于在码头做苦工的人来说，只需花一文钱就可以买一张厚实的大饼，既能饱腹又便宜。对面则坐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前面摆着五六条鲜鱼，鱼的尾巴还不时蹦跶着。 这些小摊贩可能是在这里待熟了，基本不怎么吆喝，自有熟客上前购买。所以乍听见一个陌生女娃娃响亮的吆喝声，众人的眼神都不自觉地集中到她的身上。 柯采依被看得脸上一热，虽然雄心壮志地来摆摊，但到底是第一次。不过为了赚钱，也顾不上害羞，吆喝一声接一声地喊了起来。柯均书也被姐姐的热情感染，站起身来，扯着稚嫩的小奶音跟着叫喊：「冷吃兔，来买好吃的冷吃兔啰。」 姐弟三人此起彼伏的吆喝声顿时在这个小小的街上成了一道风景。 辰时已过，城里人三三两两地出家门走上街头。听到一个小姑娘清脆的吆喝声，又见似乎是个没听过的新奇吃食，不少人逐渐围了过来。 「小姑娘，你这红通通的一片，卖的是什么东西啊？」一个挎着菜篮子的妇人好奇询问道。 「是啊，依稀听到你喊什么吃兔，这是个啥子哟？」围观的人跟着附和。 柯采依看着终于有顾客上门，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笑道：「各位大娘叔伯，这个叫冷吃兔，是来自西南地区的一种吃法，保管你们都没吃过，绝对好吃。」 那妇人来了兴趣：「冷吃兔？这是要冷着吃的？」 柯采依笑嘻嘻道：「是的大娘，这冷吃兔放凉了更入味，口味麻辣鲜香，你们可以先尝尝看。」说着将手里准备好的冷吃兔递到妇人跟前。 妇人见油纸上铺着大小均匀的兔肉丁，间杂着干辣椒和花椒，还未入口便闻到扑鼻的香味，上面插着干净的竹签子，心下已大有好感，便拿起一块，送入口中。 她细细地咀嚼一番，眼睛一亮，赞叹道：「好吃！够麻够辣，越嚼越有滋味，骨头都可以嚼碎了。」 柯采依被夸赞了一番，嘴角都要咧到耳根子后头去了，又将冷吃兔递给了其他围观的人：「各位叔伯，你们也尝尝看，不好吃不要钱的。」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那妇人冷不丁地被往前挤了两下，蹙眉向身后嚷了句：「别挤啊。」 紧接着又开口问：「小姑娘，你还没说这冷吃兔怎么卖呢？」 柯采依笑盈盈地举着手里的勺子说：「我这冷吃兔卖八文钱一份，一份是两勺的量。」 两勺大概能装半盘子，这是她在家时就定好的价。 「八文？这也太贵了吧，八文我都可以去买半斤肥猪肉咧。」围观的人听到这价格，都有点惊讶。 柯采依不慌不忙地回话：「这兔子是昨儿刚从山上抓下来的，肉特别新鲜。各位可以去菜市场那瞧瞧，兔子这种野味的价格可比猪肉要贵的。再说兔肉性味甘凉、补中益气，十分滋补，而且我这冷吃兔里面还加了花椒、八角、香叶、大料等好几种香料，大家回去吃完兔肉，还可以用剩下的佐料炒别的菜，岂不是一举两得？」 那妇人听了柯采依又是滋补又是香料的一番话，不禁点了点头：「你这小姑娘好一张巧嘴，被你这么一说好像还挺值的。」 柯采依看她很有兴趣，忙道：「就是很值啊大娘，而且今天是我开业第一天，前十位购买冷吃兔的顾客一律只要六文钱一份，你买不了吃亏，你买不了上当啊。」 柯采依这优惠的消息一放出来，身边旁听了很久的一位大爷立刻高声道：「那给我来两份，我回去下酒吃。」 妇人顿时着急了：「唉唉，胡老头你怎么插队呢，先来后到知不知道啊。」 「我说张氏，你在这磨磨唧唧半天又没要买，我怎么算插队了，小姑娘先给我两份，我就喜欢这口味重的。」胡老头平日没别的爱好，就是好嘴上这一口，时常在街上溜达就为了寻摸各种小吃。他刚刚尝了口冷吃兔，一下子对上他的胃了，他家里也不差这个钱，所以爽快地开口就要买。 「那我也要两份，给我公公和相公下酒添个菜。」张氏急忙忙下单，生怕错过了前十名没了优惠。 「我也要一份。」 「唉唉别挤，我先来的，我要两份。」 围观的人群这时也一个接一个地喊着要。 柯采依喜不自胜，高声应道：「好好，大家一个一个来啊。」 她利索地先给张氏和胡老头每人装好了两份，递过去之后又嘱咐道：「如果你们家里人更爱吃热乎的话，只需下锅翻炒一下便可。」 张氏笑眯眯地答应了一声，又说道：「如果我相公爱吃的话，下次还来找你买。」 柯采依自然欢欣地感谢她捧场。 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这冷吃兔热热闹闹地开了张后，自然又吸引了更多的人，不到一个时辰，柯采依一陶罐的冷吃兔都卖光了。 摸着沉甸甸的钱袋，柯采依的心里一片火热。财不露白，这大庭广众下自然不好数钱，她只好按捺住激动的心，将钱袋小心翼翼地放在怀里。 第18章 卖完冷吃兔已经过了晌午，刚刚忙忙碌碌地没察觉，现在闲下来便觉得饿得慌，她便带着俩娃娃去买了几个大肉包填饱肚子。这里的大肉包很实在，满满的猪肉蘑菇馅，皮里还带着肉汁，吃完一嘴都是油水。 冷吃兔一开张生意就这么好，柯采依愈发觉得干劲十足。吃完包子，她又去称了些茴香、甘草、豆蔻、桂皮等各式香料，准备回去再研究一下兔肉的其他做法，以便迎合更多人的需求。她还去菜市场采买了一些大白菜，这个时节正好可以做辣白菜，想来销路也会不错。 柯采依带着俩豆丁在菜市场逛着逛着，走到了卖鸡鸭的摊贩前：「采莲，还记不记得上次姐姐说要给你买小鸡崽？现在你挑挑看想要哪只？」 柯采莲欢呼一声，蹲下身子，目不转睛地看着鸡笼里正在啄食的小鸡崽。 「姐姐，我想要那只黄黄的小鸡，好可爱啊。」她指了指一只通体是黄色羽毛的小鸡崽，只有拳头般大小。 柯采依笑着点了点头，又问柯均书：「书哥儿，你呢？你也挑一只吧。」 柯均书蹙着眉挑选了一会，指着一只趾高气昂，一看就身体倍棒好养活的小鸡崽说道：「姐，我想要那只。」 摊主忙捧场道：「哎哟，小哥儿小娘子太有眼光了，挑的刚好是一公一母咧，买回去正好配对了，来年就可以孵小鸡崽了。」 除了刚刚那两只，柯采依又另外挑了两只，总共两公两母。母鸡可以养着下蛋给俩娃娃补身体，公鸡养大后可以做麻油鸡、辣子鸡、口水鸡等等，她的脑海里已经浮现了一系列食谱，真是美得很。 摊主见她这么爽快，又向她推销鸭子：「姑娘，小鸭子也来两只吧。鸭肉也好吃，以后生的鸭蛋个头比鸡蛋大的咧，划算。」 柯采依摇了摇头，小鸡崽除了喂点粮食外，只需放养在院子里即可，但是养鸭子还时不时要放牧下水，她没那个精力，更不放心让孩子去玩水，想吃的话再买就是了。 这趟可谓是收获满满，柯采依一回到家就赶紧将钱袋里的铜板悉数倒在桌子上，热火朝天地算起账来。为了这第一次做生意算账的仪式感，她刚刚都没用这个钱袋里的钱买东西。 「二百三十……二百六十五……三百七十一。」 总共卖出去了三百七十一文！ 这次冷吃兔用了四只野兔的分量，整整一陶罐差不多卖了五十份左右，而从周大青那里买四只野兔花去的成本是一百六十文。这还是周大青念着她的人情，非得坚持要低于市场价卖给她，如果正儿八经去市场卖，带着完整皮毛的野兔其实可以卖得更高。 这么算下来，今儿卖冷吃兔净挣了二百文左右，城里人果然都是不差闲钱的。 二百文啊，一次就挣了这么多，要知道很多人去码头搬货累死累活一个月也才二三十个铜板。 柯采依激动地眼睛仿佛在放金光，这次挣钱远远比上次卖天麻更让她感到满足，因为这是她完完全全靠着自己的双手挣来的。如果继续照这个样子下去，一个月去卖个几次，挣上个一二两银子不成问题。 柯采依想着这买卖做的这样好，可是兔子的存货却已经不多了，必须赶紧告诉周大青，让他继续给她供应兔子。 周大青的家在村里的另一头，柯采依赶到时，周巧丫正蹲在她家门口挥舞着菜刀「砰砰」地不知道剁着什么东西。 柯采依站在院子外喊了她一句，周巧丫一瞧是她，立马扔下菜刀，小跑着过去，笑着打招呼道：「采依，你来了，怎么不进来？」 柯采依含笑道：「没什么要紧事，你哥哥不在家吗？」 周巧丫拍了拍手上的草絮，说道：「他在田里干农活还没回来。」 柯采依道：「我来是想跟你们说，今儿我去城里卖冷吃兔了，这买卖还挺好做的，所以想跟你哥哥说一声，让他最好再多抓些兔子，要不然不够卖。」 「真的吗？太好了，我哥回来我就跟他说。」周巧丫心里也高兴地冒了泡，只要能继续给她提供兔子，家里就能多些收入，日子也就不那么难过了。 柯采依忍不住好奇问道：「对了，你刚刚在剁什么啊？」 「那是用来喂猪的苦麻。我哥卖了几只兔子给你后，就去买了只猪崽来养。等到来年养肥了，自己吃或者拿去卖都好咧。」周巧丫咧着嘴角道，「采依你不知道，自从上次解决了那件事后，我爹喝酒都收敛了很多，偶尔还会帮忙干活呢。」 看着周巧丫红润的脸色，柯采依便知她所言不虚，很为她高兴。说完了事情，她乐滋滋地往家走去，心里也琢磨着做些其他吃食，毕竟生意要做得长久，花样单一是万万不行的。别看当下好像挣得多，一旦顾客没了新鲜感就很难说了。 可是她要花钱的地方却很多，当下就有一件不容再拖的事情，书哥儿到了开蒙的年纪，她想送他去读书。 柯家祖上曾经出过一个秀才，无奈后代子孙不争气，没能将此发扬光大。柯老头心心念念就是能再为柯家培养出个读书人，可是他的两个儿子都没那个天分，便寄希望于孙辈身上。给柯均书取名为「书」的时候，就是期盼他将来能光宗耀祖。 当然，柯采依并没有那个一定要书哥儿光耀门楣的执念，因为她对这个家没有什么家族荣誉感。只是毕竟在这个时代追求的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科举对于平头老百姓来说可能是突破阶层的唯一出路。 柯采依来的时间不长，但发现书哥儿天资聪颖，他的未来可以走的更远。更何况，她有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灵魂，「知识改变命运」这种理念早已深入她的骨髓，要不是这里女子不能进学堂，她都想送这对双生子一起去读书。 读书最是费钱，且不说拜师的束修，单单书本、笔墨纸砚也是极贵的，再加上寒窗苦读十年，可能成百两银子撒进去，最后都打了水漂，故而在乡下能供得起读书人的人家很少很少。整个绵山村现在都数不出超过五个指头的书生。 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 穷，太穷了！ 柯采依想着未来那一笔笔的巨大花费，顿觉压力山大，她加快了脚步往家走，赶紧回去做吃食要紧，赶紧挣钱。 第19章 等她刚走到家门口时，瞧见柯均书和柯采莲站在门口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看到她回来，两人忙喊了声姐姐，奔过来一脸担忧地指了指屋内。 原来赵三娘正翘着个二郎腿坐在她家长凳上，那叫一个悠闲。 「采依啊，这是上哪去了？让我好等。」赵三娘热络地迎了上来。 柯采依暗暗翻了个白眼，嘲弄道：「三婶又来了，最近是不是探望我们姐弟探的太频繁了点？」 还好她因为担心茅屋的小破门防不住贼，早早就把银钱牢牢藏了起来，一般人找不到，要不然贼还没来，先被这女人顺了去。 赵三娘眉头一挑，暴脾气刚要发作，忽然变了一张脸，满脸堆笑地拉着柯采依的手，亲切道：「瞧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三婶这不是关心你们嘛，当然得多来走动走动了。」 柯采依撇开她的手，一脸不耐道：「有事就直接说事吧。」莫名套近乎让人瘆得慌。 赵三娘掐了掐虎口，告诉自己要忍，憋出个笑脸道：「哪有什么事，我只是听说啊，今天你到城里摆摊做买卖去了是不是？卖的啥？挣了多少钱？」 果然是为了这个，柯采依猜到自己摆摊的事情瞒不过赵三娘，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被她知道了。 柯采依撇了撇嘴：「不过是做了点小吃去卖，第一次卖，哪里卖了多少钱。」 赵三娘追问道：「不是吧，我可是听村里人说看到你的摊子火爆的很，卖的叫什么冷吃兔，一会儿功夫就卖光了。」她今儿是没去城里，听村里人议论此事，说柯采依可能要发财了，一下子就坐不住了，赶忙来问清楚。 到底是谁那么大嘴巴？柯采依恨恨地龇了龇牙。 「你既然知道我卖的是什么，又何须来问？」 「我这不是关心你嘛，你一个小姑娘到底稚嫩，做买卖别被人骗了，听说你还从周家小子那里收野兔是不是？」 柯采依这下不回话，直直地看着她，到底想干什么？ 赵三娘被她盯得发毛，咽了下口水道：「这种发财的事情不想着自家人，怎么能便宜了外人呢？」 柯采依唇角一挑，淡淡地开口：「因为周大青能捉到兔子，我就买，仅此而已。你要是想做也可以啊，你们家给我提供兔子，我照着他的价格一样收过来，谁也不偏私，大家有钱一起挣。」 赵三娘不乐意了：「这怎么行？你三叔田里的活都忙不来了，哪里有时间去打猎捉兔子。再说那上山打猎多危险啊，绝对不行。」 柯采依简直要被她气笑了：「既然你家又出不了力，那你管我找谁买？」 「你三叔没时间，我有时间啊，你把冷吃兔的方子给我，咱们一起做，不比你一个人做的多？做得多卖得更多啊。」赵三娘又扯住柯采依的手，看上去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家家抛头露面地做买卖到底不稳妥，如果身边有长辈跟着就不一样了，外人也不会说闲话，你说是不是？」 终于说出了真心话，还不就是为了冷吃兔的方子。 柯采依嗤笑一声：「三婶你上下嘴唇一碰就想要走我的方子，说得轻巧，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好事？如果你出个十两银子，我倒可以考虑将方子卖给你，咋样？」 赵三娘终于绷不住了，脸拉得老长：「你这丫头咋这么不知好歹？看看你家现在这个破烂屋子，啥都没有，你爹娘又死的早，将来谁给你找婆家？你和书哥儿采莲的婚事不还得你三叔和我来操持。你得了个挣钱的点子，咱们一起做一起挣钱，柯家富裕了，也可以给你找个更好的婆家啊，你咋想不通呢？」 这个时候又讲一家人了？怎么当初分家的时候不见你念着一家人给她爹留点好东西呢？怎么当初她家快揭不开锅的时候没见你送点吃的过来呢？ 以前柯采依只觉得这个三婶有点自私而已，现在愈发觉得她太过虚伪狡诈。 她冷哼一声道：「长姐为母，采莲和书哥儿的婚事自有我这个做姐姐的为他们打算，至于我自己，你放心，就算不嫁人也不需要你操心。要么你就拿十两银子来买方子，我就卖给你。要么你也别打这买卖的主意。」 赵三娘自觉好话说尽，奈何这死丫头油盐不进，可是要她拿十两银子买配方是万万不可能的，只好阴沉着脸灰溜溜地走了。走出去几步，又觉得不解气，朝她家的方向啐了一口：「天生的贱蹄子命，我看将来谁会娶你？」 怼走了赵三娘，柯采依出了口恶气，顿感通体舒畅。她没有闲着，将买来的大白菜洗净，开始动手做辣白菜。这里不少人家会自己做一些咸菜疙瘩，虽然味道齁咸，但保存时间长，而且一口能多下点饭。这种辣白菜却是没有瞧见的，辣白菜成本低，解腻生津、清脆爽口，可以走薄利多销的路线。 她将大颗的辣白菜去掉老帮和黄叶，对半切开，每片叶子上均匀地抹上细盐，之后放在一边腌制一个时辰。接着制作辣椒糊，姜蒜切成末，再取出梨子和苹果各一个，剁成蓉。 加入梨子和苹果可以中和姜蒜、辣椒所带来的那股很冲的净辣。其实这里产的苹果和她以前吃过的不一样，气味倒是浓郁香甜，但是果肉绵软易烂，一点都不清脆，不过现在也没得挑了，凑合用吧。 接着取出一点米粉，加入冷水调成米糊。再将姜蒜、辣椒末、苹果梨、糖和盐等倒入米糊中搅拌拌匀，辣椒糊就做好了。 被盐腌过的大白菜会产生很多水分，用手挤干水分后，将辣椒糊从里到外仔仔细细地抹在每一片叶子上。之后放入坛子里，盖好盖子，腌个三到五天就可以吃了。 忙忙碌碌了一整天，晚餐必须得吃点好的犒劳一下自己。 今儿卖完冷吃兔时，柯采依见对面老爷爷的鲜鱼没卖完，便顺手买了一条。这是河里野生的大乌鱼，乌鱼肉质紧实，鱼刺少，是做水煮鱼的好材料。 她麻利地刮鱼鳞，剔除内脏，清洗掉鱼腹中的黑衣，将鱼头鱼尾剁下，鱼肉和整条脊椎骨分开，鱼肉部分片成鱼片，接着用盐、料酒、生粉和蛋清腌制一会儿。 锅下油烧热后，放入姜蒜、干辣椒和花椒煸炒，煸炒出香味后加入鱼头和鱼排，继续翻炒，再倒入开水，稍稍撒点盐，等鱼骨沸腾了一会儿，就可以下鱼片。鱼片下入滚烫的汤汁中，不一会儿就变色，边缘卷缩起来，这就可以出锅了，倒入准备好的大盆里。 第20章 盆里底下铺的是刚刚做辣白菜剩下来的白菜叶子，下锅焯熟一下即可。鱼片混着汤汁装满了一大盆，最后在上面再撒一些蒜蓉和花椒末，锅里再烧一点热油，浇在蒜蓉、花椒上，随着「刺啦刺啦」的声音，一股麻辣的味道直愣愣地扑面而来，这味道好似要侵入人的脑髓中。 一整条乌鱼做了满满一大盆水煮鱼，再加上一道咸香浓稠的肉沫茄子煲，还有四个兔头。 都是肉！就是要吃肉！ 野生的乌鱼就是嫩，丝毫没有腥气。柯采依一向爱吃鱼，但也嫌鱼刺麻烦，可这水煮鱼几乎没有刺，可以大口大口地享用。没有鱼刺的担忧，两个才六岁的双生子也一口接一口地吃得津津有味。 兔头是柯采依做冷吃兔时特意留下来的，想她第一次接触兔头的时候，还有点不敢下嘴，不过只要尝过一次就无法拒绝兔头美妙的滋味。俩娃娃对着兔头无从下手，她便给他们示范了一下正确操作，他们笨拙地跟着学了一番，最后啃是啃到了，也糊了一嘴的辣椒油。看着他们蠢萌的模样，她有些忍俊不禁。 这一顿吃得非常满足。 柯采依的这桩买卖得了个开门红之后，周大青也干劲十足，很快又送来几只野兔。这次她除了照旧做了一罐子冷吃兔外，还加了一罐五香口味的，可以吸引那些不吃辣的顾客。 还是在老地方。 柯采依刚把装满兔肉的罐子放下，就有几个人围了上来。 「小姑娘，你这两天怎么没来呢？我可等得苦了，这次我一定要多买几份。」头个开口地正是上次的胡老头。 柯采依笑道：「胡大爷，我这两日在家琢磨新的口味呢。这次除了麻辣口的冷吃兔，我还带了个新口味——五香兔肉。」 柯采依将五香兔肉盛了些出来，分给他们尝了尝。 「这可是将兔肉放入花椒、茴香、大料、桂皮、丁香等好几种香料熬成的五香水里浸泡了整整一个晚上，再经过油炸、慢炖，香料的味道已经完完全全浸入了骨头里，好吃的不得了，你们一定试试看。」 听柯采依有声有色地描述了一番，围观的人已经忍不住口水四溢了，再尝了一口色泽红亮的五香兔肉，顿觉肉质软烂，嫩而不柴。 「五香兔肉给我两份。冷吃兔好吃是好吃，可实在太辣了，我又忍不住不吃，后来跑了好几趟茅厕咧，还是这五香口味和我的胃口。」 「我还是爱又麻又辣的，冷吃兔来三份，五香的就来一份吧，回去给我小孙子润润口。」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开口，柯采依笑眯眯地给他们打包。 「让让……让让。」一个中气十足的妇人挤了进来。 她急切地开口道：「小丫头你可算来了，你不知道上回我相公吃了你做的冷吃兔后，日思夜想，成日里催我来再买。我还用你冷吃兔里剩下的佐料炒肉，特别下饭，这回你一定要给我多留点啊。」 原来是上次的张氏，回头客还不少。柯采依冲她一笑：「当然没问题，张大娘我这次还有新口味呢，你尝尝。」 马车里。 「哥，听说东市那来了个戏班子，杂耍耍地可厉害了，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本来在闭目养神的陈晏之睁开眼睛，冲着眼前的男娃冷声道：「陈岄之，你是不是皮又痒了，被罚的还不够？」 陈岄之嘟着嘴巴道：「可是我都被关禁闭半个月了，都要闷得发霉了，你就让我出去玩一会吧，就一小会儿。」 陈晏之面无表情：「不行，上次就是因为你私下逃课出去玩才会落到拍花子手里，要不是碰到好心人，现在你不知道别卖到哪里去了。还把娘吓得病倒，关你半个月是小惩大诫。再胡闹，小心爹用家法罚你。」 「才不会，爹娘最疼我了，定不舍得打我。」 「他不舍得，我舍得。」陈晏之冷哼一声，「还有因为你逃课，孙夫子那里已经很不满了，现在你哪里也别想去，老老实实跟着我去向孙夫子道歉，不到放堂不准出来，阿福阿桂会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这哪里是跟着，完全是监视嘛。 八岁的陈岄之正是好动的年纪，从小又是娇生惯养的，哪怕被哥哥训斥了一番，坐在马车里依然不安分，他不时掀开帘子看着街道上热闹的景象，羡慕不已。 过了一会儿，他又开口：「哥，我不出去玩，那我买点东西吃总可以吧。」 「你的包里备好了点心。」 「我不要吃这个，吃都吃腻了，我想吃那个。」他伸手指了指窗外，「你看那里围了好多人啊，肯定是卖好吃的。」 陈晏之眼皮都没抬一下，沉声道：「不行，那些街边小摊贩卖的吃食不干不净的，你以后少吃。」 他刚冷冷地拒绝弟弟的要求，就听见一阵少女脆生生的吆喝声。 「冷吃兔，五香兔，快来买了，两种口味，先尝后买。」 这声音有点耳熟。 第21章 「停车。」 他掀开帘子望去，看见那日拉着他的马的女子正笑意盈盈地站在一颗大树底下，面前围了不少人，她高高举着手将油纸包递出去。 「这是您的冷吃兔，请拿好。不过老爷爷吃辣要适量哦，不然肠胃可能会受不住的。」 「大哥，你的两份五香兔肉，拿回去热一热味道更好。」 柯采依手脚利索地打包兔肉，食客们你一点我一点的，两大罐兔肉很快就要见底了。直到客人渐少，她才松了口气。 「姑娘，你这卖的吃食可还有？」 正埋头整理油纸的柯采依一听，连忙抬头道：「还有还有的，客官这是新鲜兔肉做的冷吃兔和……咦？你不是那个，那个……」 她一拍脑袋：「你是上次那个没看好马车的人。」 阿福挠了挠头，赧然道：「对，是我。不过我已经回去领罚了，不会再有下次了。」 柯采依笑道：「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嘛，你要买冷吃兔吗，还有这种不辣的五香兔肉。」 阿福瞧了瞧罐子，道：「每样来两份吧。」 「好嘞。」她边包起兔肉，又顺口问道，「你一个人逛街？采买东西吗？」 柯采依心想这小厮行当不是应该一天到晚跟着主人的吗？ 「我是给我家公子买的。」 柯采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辆熟悉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 「你是说你家公子就在马车上？」 「对啊。」 阿福也有点糊涂了，明明大公子刚刚还斥责小公子，不准他吃街边食物，没一会儿又要他下来买，搞不懂。 本来以为再无交集，没想到他会来买她的吃食。想了想，柯采依亲自拎着油纸包走到马车前，清了清嗓子，开口喊了声：「陈公子。」 接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帘子，陈晏之微微探出头来，嘴角微勾：「姑娘，又见面了。」 奇怪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坐在马车上居高临下的缘故，明明他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她却莫名感到一股迫人的压力。他长得是很俊，但想想她以前上到一线大咖，下到一百八十线小鲜肉，什么类型的帅哥没见过，怎么一面对他就有点发憷呢。 陈晏之看着眼前素着一张脸的女子似乎在发愣，柔声说道：「刚刚路过姑娘的摊子，看到客人很多，想来味道肯定不错。」 柯采依这才回过神，将手里的油纸包递给他，笑道：「承蒙公子看得起，这是我自己做的吃食，粗陋得很，你不要嫌弃才好。」 陈晏之接了过去：「怎么会，阿福拿钱。」 柯采依忙摆手：「不用了，上次你让李仁送来的点心已经很贵了，这点小吃就算我请你的。」 「那是感谢你帮我了的忙，可是你摆摊做买卖也不容易，在下岂能占这个便宜。」 柯采依还想再说，陈晏之打断了她：「姑娘一定要收下，要不然你就拿回去吧。」 这公子哥还挺有原则的。 柯采依听他这般说，也不好再推脱，反正对他来说那几个钱都不算钱了。 「好吧，那我就给你打个八折。公子要是觉得好吃下回再来照顾我的生意。」 陈晏之微笑颔首。 「姐姐，这是什么吃食？」一直在旁边看着的陈岄之忍不住问道。 柯采依这才注意到帘子后面还有一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娃，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圆眼睛，脸蛋肉乎乎地让人忍不住想掐一把。 陈晏之无奈笑道：「这是舍弟，顽劣的很。」 柯采依看着这个男娃，倒觉得很讨喜，长得像年画上的福娃似的。她冲他笑嘻嘻道：「上面的是冷吃兔，下面是五香兔肉，都是这儿很少见的新鲜吃食哦。」 「姐姐有客人。」柯均书远远地冲她喊。 第22章 柯采依闻言便又向他道了声谢，匆匆地走向摊子。 「哥，快打开快打开，我要吃冷吃兔。」马车一开动，陈岄之就吵着要吃，那位好看的姐姐说是这儿没有的新鲜吃食，他一定要尝尝。 陈晏之又恢复面无表情：「不行。」 陈岄之扭着身子哭闹：「为什么？这么多你一个人也吃不完啊。」 「想吃的话可以，待会乖乖去学堂上课，如果回来的时候，你没有闯祸，就可以给你吃。」 陈岄之哭丧着脸，哥哥就是个大坏蛋！ 劳累了大半天，柯采依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绵山村，还好挣得不少，这就是痛并快乐着。还没等休息会儿，牛大娘就上了门。 柯采依忙请她入座，倒了碗茶水给她：「大娘你喝茶。」 牛大娘看着柯采依红润的脸色，笑道：「采依你最近脸色好多了，也长肉了，看来的确是挣了不少钱吧。我可都听说了，你在城里卖兔肉买卖，卖得特别好。」 柯采依抿唇微微笑着道：「大娘别取笑我了，只不过是勉强混口饭吃。」 牛大娘叹了一声：「看到你现在这么能干，把弟弟妹妹也照顾得这样好，你爹娘也能安息了。」 这上门就为了说这个？ 柯采依蹙着眉，疑惑地问：「牛大娘，那个……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牛大娘一拍大腿：「嗨，人老了就是容易犯糊涂。是这么回事，我来是想问问你除了兔肉，还会不会做其他菜式？」 柯采依一头雾水，谨慎地回道：「额，一般的都能做。」 牛大娘一脸喜色道：「那太好了了，我给你介绍个活，你接不接？」 「什么活？」 牛大娘迫不及待道：「村东头的张广不知道你认不认识，他以前一直在外面跑船挣钱，前段时间回来了打算安定下来，不在外面跑了。他最近在盖新房子，马上就要上梁了。在我们绵山村上梁可是大事，须得好好请乡里乡亲吃个饭。现在张广夫妻俩正为找厨子发愁呢，我这不头个就想到了你。」 「你是说想让去给上梁做饭。」柯采依心里一阵激动。反正她现在不是日日去摆摊，而做席面却是个挣钱的好机会。 「正是这个意思。」 柯采依自然愿意接下这个活，只是她仍有点不明白：「大娘，这周边乡里应该不缺上门的厨子吧，为什么想到了找我？」毕竟她只是个十四岁的姑娘，很多人一看到这个年纪就不会考虑她了。 「快别提了，本来是想找隔壁村的张厨子，可是他前几日伤到了手，颠不起勺了。远一点的厨子咱不熟悉也不放心啊。」牛大娘声音洪亮，「要说请城里的大厨，那价钱又太高了不是。再说我这几日天天闻到你这里烧菜的味道，那叫一个香，我想你厨艺绝对差不了。」 「而且……」牛大娘捋了下头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说实话我给张广介绍厨子，如果他确定要用你的话，我也能挣个介绍费。」 哦，原来这才是她如此积极的原因。 柯采依了然，在乡下说媒成功的人可以拿到媒婆钱，这介绍厨子自然也可以得些中介费。看到牛大娘这么坦然说出来，她倒反而更加放心。乡下地方讲究人情世故，这做喜事也大多是请那些熟悉的有经验的厨子，像她这个年纪的少不了要先被考验一番。 牛大娘又忙开口：「不过采依你放心，张广夫妻都是好相处的，他这些年听说挣了些钱，这工钱绝不会亏待你。」 柯采依笑道：「我愿意接这个活，但是不知道人家看不看得上我？」 「只要你同意，赶明儿我们就去他家看看，怎么样？」 「好。」 牛大娘得了她的准信，喜滋滋地走了。 第二日大一早，柯采依就跟着牛大娘上了张广家。张广的新家建得快差不多了，她到的时候，张广夫妻都在帮着工人忙进忙去的，新建的大瓦房在周围一众茅屋的衬托下显得着实气派。 「牛大娘来了。」一个包着藕荷色头巾的年轻女子款款走了过来，边走边拍了拍围裙上沾着的白灰。 「张家媳妇，你不是在为上梁宴找厨子吗？我带了个来给你瞧瞧。」牛大娘说罢，就把柯采依拉到跟前。 想来这就是女主人了，没想到这么年轻，柯采依笑着打招呼：「嫂子好，我叫柯采依。」 张嫂不露声色地上下打量了下柯采依，冲她微笑着点了点头，接着便拉着牛大娘走到一边，嘀嘀咕咕道：「大娘，我的确是着急找厨子不假，但是这个小姑娘行吗？身量未足，细胳膊细腿的，颠个勺别把胳臂折了。」 柯采依眉一挑，喂喂，既然打算走到一边说悄悄话，能不能小点声，她可全听见了。她瞄了瞄自己的胳膊，暗道怕她颠不起勺？信不信当场给你表演个碎铁锅。 第23章 牛大娘着急道：「你别看她长得瘦弱，但是厨艺真的不错，她现在自个就在城里摆摊卖吃食，卖得特别好。」 「还有这回事？」 「千真万确啊，你要不放心，大可以先试试她的厨艺。」 听到柯采依小小年纪已经在自己做买卖，张嫂看她的眼神变了变，她转过身来柔声道：「妹子，我就直说了，我家这上梁宴可不是闹着玩的，到时候一请就是六七桌，你真的会做菜？」 柯采依正色道：「光说不练假把式，我不如现做两道菜给你尝尝，嫂子吃完再决定也不迟。」 张嫂点头道：「那最好不过了。」 于是张嫂又带着柯采依和牛大娘去了她现在还在住的老屋。因为最近盖房子，为了给工人提供饭食，厨房倒是堆了不少食材。见桌上有一条大鲢鱼、半只肥鸡，她琢磨了片刻，心下有了主意。 柯采依先将鸡肉焯去血沫，再入汤锅，加清水、姜片、葱段。那边先煮着鸡肉，这边她又手脚利落地将鲢鱼剖洗干净，骨肉分开，将鱼肉部分细细地剁成鱼蓉，再加入水、细盐和葱姜汁，搅拌均匀，再添入一点湿淀粉和蛋清，继续搅拌，这样才能上劲、入味。接着她又取出几个鸡蛋，磕出蛋清，将蛋清打出细腻洁白的蛋泡糊。把蛋泡糊加入鱼蓉中，再不停地搅拌。 锅里下油，烧热后，将做好的鱼蓉挤出大小均匀的鱼圆，放入油锅中。这个时候要用小火，慢慢将鱼圆养熟。小鱼圆在油锅内迅速成形，一个个白胖白胖的，紧紧挨着挤满了一锅。鱼圆熟透后，捞出静置沥油。锅内再加入清水，撒点盐，勾薄芡，再将鱼圆倒入，轻轻翻炒几下，一道白松鱼圆就大功告成了。 鸡肉早就煮熟，浸入凉水中皮肉会更加紧实有弹性。没错，她决定做道有着「名驰巴蜀三千里，味压江南十二州」美誉的口水鸡。 口水鸡的灵魂就在于那一碗油汪汪的红油。她取锅放油，油烧得冒烟后，淋入装了辣椒面、花椒和熟芝麻的碗里，边淋边搅拌，接着再将姜蒜切碎，倒入辣椒油中，搅拌均匀后，慢慢倒入切好了的鸡肉中，再撒点芫荽即可。 「嫂子，这两道菜分别叫白松鱼圆和口水鸡，尝尝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张嫂拿起勺子舀起一个鱼圆，送入口中细细咀嚼，不敢置信道：「鱼圆我以前也不是没吃过，但是从未吃过这般嫩滑鲜香的鱼圆，一点荤腥气都没有，这颜色怎得能做的这么白啊？」 柯采依笑道：「这是因为里面加了蛋清打出来的蛋泡糊。」 牛大娘也忙不迭地尝了口鱼圆，连连赞道：「好吃，又嫩又有嚼劲。」 等她们两人又尝了尝麻辣过瘾的口水鸡后，对她的厨艺已经再无半点怀疑。这两道菜只用了平日里常见的鸡和鱼，却做出了与众不同的味道，摆盘也漂亮，鱼圆洁白晶莹，外围还摆了一圈绿色的青椒丝，口水鸡色泽红亮，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动。 张嫂赞叹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有这般本事，以前请的厨子大多都是炖个肉，或者就是下锅随意炒一下、蒸一笼完事，像你这么好吃又好看的，都快赶上大酒楼了。」 柯采依腼腆道：「不敢当，我哪里比得上城里酒楼的大厨，但是一般宴席所需要的冷盘、热菜、汤品、点心是没有问题的。」 张嫂看她做事稳妥，人又谦逊，心里更加满意。 张嫂当即拍板决定请柯采依来做上梁宴。之后便告知她上梁仪式选了个黄道吉日，就在三日后，两人又细细地商讨了一下菜单，这鸡鸭鱼肉、瓜果蔬菜的采买无需她操心，张家自会置办妥当，她只需在当日早早赶去即可。 至于做上梁宴的工钱，张嫂许诺了她一吊钱。 一吊钱啊，只需要做一顿饭就能挣一两银子，柯采依雀跃不已，回去的路上脚步都轻松了许多。 到了上梁宴那天，柯采依刚五更天就起来了，柯采莲和柯均书虽然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但还是乖乖起床穿衣，跟着姐姐一起到了张家。 她到的时候，张家已经十分热闹，到处张挂着红布，正门上还贴着「上梁大吉」四个大字。对于这里的人来说，上梁可能是建房过程中最重要的一步了，俗话说「房顶有梁，家中有粮；房顶无梁，六畜不旺。」可见上梁在乡亲们心中的重要性。 柯采依牵着弟弟妹妹的手一走进张家大门，就听见「嘿哟嘿哟」的吼声。原来是在打糍粑。 这儿的习俗是每逢办喜事的时候，早上都要打糍粑，以图吉利。需要将精心挑选过的糯米浸泡一整天，用木甑蒸得熟透，再倒入专门用来做糍粑的石槽中。打糍粑是个重体力活，需要三四个年轻力壮的男人轮流用大木锤子不停捶打，直到将一粒粒的糯米捶打成绵软纯白的面团。 之后再将糯米团揪成拳头大小的糍粑团。刚刚打出来的糍粑最好吃，软糯弹牙，在炒香的芝麻或者黄豆粉里滚上一圈，那叫一个香，三两口就能吃完，一些有钱的人家还会提供红糖，滋味更加香甜。 采莲和书哥儿看着打糍粑，觉得分外有趣，看着看着都挪不动窝了。柯采莲便叮嘱他们不要乱跑，自己径直去了后厨。 「这是英嫂，这是我小妹，我让她们来给你打打下手。」张嫂作为女主人，请了柯采依来做宴席，自个儿不用在满是油烟的厨房打转，故而也好好地打扮了一下，穿着崭新的褙子，发髻挽得整整齐齐，眉眼都是喜色。 她一再叮嘱：「采依啊，你这有一上午的时间准备，慢慢来，千万可别出错。」 柯采依抿嘴笑道：「放心吧，嫂子。」 张嫂满意地点了点头，到前厅招呼去了。 柯采依对着英嫂和张小妹打了个招呼，看着满桌的食材，心里打算了一番，便安排她们去摘菜。 那个叫英嫂的女人瞥了她一眼，转身嘟囔道：「还以为是哪个大厨呢，找这么个小丫头片子，做的菜能吃吗？」 绵山村的村民几乎都是在地里刨食，一年到头忙忙碌碌种出来的粮食除了交粮上税，剩下的大多也就够个口粮罢了。如果不找其他路子，很难攒到什么银钱。故而要办个红白喜事，就算宴席上只有两三道荤菜，一般宾客也能体谅，不会多说什么。 可现在柯采依看着张家厨房灶台上摆着的肥鸡肥鸭，竹篮子里搁着一条新鲜的大羊腿，地上木盆里的鲜鱼不停蹦跶着，更别提角落里堆得满满当当的各色鲜菌果蔬了。看来跑船这行当虽然辛苦，但着实挣钱，这宴席在乡下来说够有排面了。 柯采依默默在心中顺了一遍今天上梁宴的菜单，缓缓呼了一口气，然后围上围裙，将头发仔细地包在头巾里。作为一个美食爱好者，最闹心的恐怕就是菜里吃出头发了。 第24章 她取过羊腿，开始做去骨处理。这条羊腿是今天宴席上压轴的大菜，她要做的是一道鱼羊一锅鲜。民间有「鱼咬羊」天仙配的说法，因为最腥与最膻能配出最鲜的味道，在秋冬季节更是滋补。 柯采依偏过头见英嫂洗了两把菜后，就站在厨房门口盯着院子里瞧，那股看热闹的劲似乎恨不得马上飞出这里。她眉头一皱，开口道：「英嫂，你去把那个炉子点上火吧，待会先煨羊肉，这道菜花费的时间比较长。」 英嫂似乎没听见，没有回声，连个身都没转。张小妹见状，忙把手里的香蕈放下，尴尬道：「我来吧。」 柯采依没有抬头，手里的动作不停，嘴里说道：「英嫂，今儿少不得要忙一上午，如果这样三请四请请不动你的话，那么你干脆就自己去跟张嫂说不做了，好过在这里甩脸子。」 她不是没感觉到英嫂对她的轻视，本来不想理会，只要她把宴席做好，相信就能堵住别人的嘴。再说毕竟这是在人家的喜事上，她不想因为自己闹出不愉快惹人嫌。反正她们左不过也是洗洗菜、端个盘子什么的。不过如果连点个炉子都使唤不动她的话，那她可无法再忍。 英嫂这才转身悠悠地走了进来，下巴扬起，斜着眼瞧了瞧柯采依，见她埋头干活，哼了一声蹲在炉子前开始点火。让她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使唤，心里着实憋着一股气，不过她倒也舍不得撂手不干，因为做帮工有钱挣。 柯采依将处理好的羊腿肉切成块状，焯去血水。热起油锅后，依次放入葱姜、八角、桂皮、香叶爆出香味，将羊肉倒入煸炒至表皮金黄，微微冒出油水。接着将炒过的羊肉转移到加了冷水的汤锅中，撒点盐和胡椒粉，让其在炉子上慢慢煨着。 「姐姐。」 柯均书和柯采莲手拉着手走了进来，书哥儿还端着个碗，他将碗递给柯采依：「姐姐，吃糍粑了。」 柯采依一忙起来就忘了时辰，原来糍粑已经打好了。她蹲下身子，替柯采莲擦去嘴角的芝麻粒：「你俩都吃过了？」 「嗯，牛大娘拿给我们吃的，可好吃了。」 柯采依早早赶来张家，也没有吃早饭，看着碗里喷香的糍粑，顿时也觉得饿了，她夹起来尝了一口。嗬，今儿这糍粑打得真好，咬一口还能拉出丝来，满嘴都是糯米和芝麻的香味。 她三两口吃完糍粑，对着弟弟妹妹叮嘱道：「姐姐待会忙起来就没有时间顾着你们俩了，你们一定要乖乖的。书哥儿你要看好采莲知道吗？如果有什么事的话，就去找牛大娘。」 俩娃娃乖巧地点头。 他们走后，柯采依就全神贯注地处理食材，鸡鸭剁好，猪肉切丝……各式调味品准备妥当，就等着下锅。和张嫂商议后，今儿这宴席每桌一共十二道菜，虽然都是平日里最常见的食材，但是为了不辜负张嫂对她的信任，她也是绞尽了脑汁，力求做出些新花样来。 正当她忙得脚不沾地时，外面传来一阵阵欢呼呐喊的声音，看来上梁仪式进行到「抛梁」了。到了这一步，工匠们会站在房梁上将准备好的糕饼、馒头向四面上下抛掷，嘴里还要念上几句吉祥话。 「走，咱们也去抢糕饼，沾沾喜气。」英嫂听到工匠们的吆喝声，拉着张小妹急匆匆走了出去。 柯采依却没有功夫去凑这个热闹，她正在用手将煮好的鸡肉撕成细条状。麻辣鸡丝虽然做法简单，但是味道鲜辣爽口，用作冷盘开胃最合适不过了。 时辰过得飞快，上梁仪式快要完成得差不多时，厨房里也是煎炸烹炒声响个不停。柯采依手脚麻利地切菜炒菜，还时不时也注意汤锅里的火候。 英嫂原本对她来当厨娘颇有怨词，可看她做起事来有条不紊、干净利落，连抛梁也不去凑热闹，专注在厨房，这时对她似乎也挑不出什么不满来，更别提闻到锅子里冒出来的阵阵香气，更是暗暗叹服。 「哎哟，好香啊，做什么好菜呢？」柯采依正专注将烟笋切丝的时候，只见赵三娘并着一个妇人掀帘走了进来。 「柯采依？你在这里做什么？」赵三娘瞪大了眼睛，原只是想到后厨来瞧瞧，却没成想在这里看到她。 柯采依冷漠地开口：「你看不出来么，我在做菜。」没想到她也会来张家的上梁宴，真是阴魂不散。 「张家娘子咋想的，怎么会请她来做席面？也不嫌晦气。」赵三娘身边的那个妇人阴恻恻地嘀咕。 赵三娘面色不善，掀了掀嘴皮：「你莫不是拿什么蒙骗了张家娘子？别以为会做点兔肉，就自以为多了不起，人家的上梁宴可不是你乱来的地方。」 做个菜也不得安宁！ 柯采依抿起嘴角，淡淡说道：「我是张嫂请来做席面的，没有必要向你们解释什么。我倒要请两位离开厨房，这里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万一你们身上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落到菜里，吃坏了客人的肚子，还要赖到我的头上。」 「死丫头，你敢编排老娘脏。」赵三娘气得差点跳脚，一挽袖子，怒气冲冲地像是要扑到她的身上。 「两位婶子，你们这是干什么？」张嫂及时走了进来，看到这场面一头雾水。 「张家娘子，你来的正好，你怎么会请她来做菜啊，你不知道她晦气得很吗？」和赵三娘一起来的妇人抓着张嫂的手，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就是啊，这丫头哪里会做菜，别把你好好的宴席搞砸了。」赵三娘见她进来也不敢动手，只是气哼哼地嚷道。 柯采依脸色沉了下来，她一向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赵三娘不主动招惹她，她不稀得搭理她。可是现在看着她可憎的面孔，真恨不得拿出以前打沙包的力气揍她一顿。 张嫂素来便知赵三娘爱嚼舌根，却没料到她在这种场合也不消停，要不是她相公和柯义业有些交情，她真不想请这个女人来吃席。 当初她决定要请柯采依来做宴席的时候，自然将她的情况打听地一清二楚。在她看来，柯采依爹娘早逝，一个人不仅要拉扯年幼的弟弟妹妹，还能去城里做买卖，便打心底里佩服这个小姑娘。至于什么晦气不晦气的，她素来不信这个。 看在赵三娘好歹是客的份上，张嫂压下心里的怒气，冷声道：「婶子，采依好歹也是你的侄女吧，哪有婶子这样说自己侄女的。」 赵三娘讪讪说道：「我这还不是为你考虑嘛。张广兄弟在外面跑船风里来雨里去这么些年，才攒下这么一栋新房子，那上梁可是万万马虎不得。这做菜的厨子自然也要挑好的啊，要不然被晦气冲撞了就不好了。」 第25章 张嫂皱了皱眉，正色道：「多谢婶子还替我家考虑，不过我和我相公一向不信这些神神叨叨的，靠自己的双手挣来的东西，没有什么东西能冲撞得了。采依是我特地请来做菜的，我自然相信她的本事。」 说得好！柯采依差点忍不住给张嫂鼓掌，在这个时代，能说出这种话的女子真是难能可贵。 赵三娘张嘴似乎还想辩驳，张嫂不想把场面弄得难看，忙打圆场道：「两位婶子还是赶紧去前院坐着吧，宴席快要开始了。」 她们这才甩了甩袖子，瞪了柯采依一眼，摔帘子出去了。 「采依，她们的话你别放心上。」张嫂怕她小小年纪，心里会受不住。 柯采依咧嘴笑道：「嫂子，我一点都不会在意的，你快去前面招待客人吧，马上就可以上菜了。」 正午时分，宾客们都已经落座了，开席了。 柯采依一边手里忙个不停，一边不慌不忙地对着英嫂和张小妹嘱咐道：「差不多可以上菜了，先上冷盘再上热菜，麻辣鸡丝、蒜泥白肉和罗汉腐皮卷我都已经装好盘了，直接端上就可以。」 「好勒。」 英嫂和张小妹上完冷盘后，又依次回到厨房将热菜端上桌，边上边高声报着菜名。 「烟笋烧鸭一道。」 「粢毛肉圆来了。」 「八宝豆腐一道。」 那厢随着菜一道一道端上桌，外面不停传来杯盏碰撞的喧闹声，这边柯采依心无旁骛地做着鱼羊一锅鲜最后的工序。她将几条巴掌大的鲫鱼下锅微微煎至两面金黄。羊肉煨了一个多时辰，早就软烂地入口即化，取出一大碗浓香扑鼻的羊肉汤，倒入锅里炖鲫鱼。另外再将白萝卜滚刀切块，和鲫鱼一起炖上片刻。鲫鱼非常鲜嫩，稍微翻滚几下肉便熟透了，吸饱了汤汁的白萝卜也逐渐变得透明。这时再将炖好的羊肉和鱼汤混在一起，撒上一把细碎的葱花，就可以上桌了。 桌上摆着八个大汤盆，柯采依依次将鱼羊一锅鲜倒入汤盆中。这时张嫂喜滋滋地跑了进来：「采依你的厨艺真是绝了，你咋会这么多花样？刚刚里正还夸来着。」 柯采依闻言也十分欢喜，说道：「大家吃的开心就好。嫂子，除了这道一锅鲜，还有一道点心就完成了。这道菜也可以端上去了。」 张嫂忙接手道：「我来端我来端。」鱼羊一锅鲜一端出去，外面的喧闹声似乎更大了。 柯采依将端盘上菜的活交给帮工，又忙不停地去将冒着滚滚热气的蒸笼取下，里面蒸着最后一道菜四喜饺子。四喜饺子不像普通的饺子形状是包起来的，而是犹如四个张开的喇叭，喇叭里填入火腿、虾仁、蛋黄和青豆，红白黄绿四个颜色好看极了。 等到英嫂将最后一盘四喜饺子端出去后，柯采依紧绷了一上午的神经才彻底放松下来。她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锤了锤略显酸痛的肩膀，坐在灶台边的凳子上准备歇一歇。 「采依你怎么还在厨房，快点出去吃饭啊。」英嫂急吼吼地冲进来，她现在已经对这个小丫头没有一丝不满意了，因为她还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席面。 「啊？我就在厨房随便对付一下就好了吧。」 「那哪行啊，张娘子说了，你不仅是她请来的厨子，也是咱绵山村的乡亲，她都给你留好位置了。」她一把抓住柯采依的胳膊往外走，「快点，要不然那好菜要被他们吃光了。」英嫂急切的样子，像是生怕晚了一步，就没得吃了。 柯采依一上午几乎都在后厨没有出去，现在到了前院，发现桌上众人推杯换盏，实在热闹得紧。今儿一共置办了八桌，有两桌放在堂屋里，坐的是里正和一些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其他邻里乡亲坐在院子里。 柯采依瞧见乡亲们一个个吃得热火朝天，心里乐开了花。她眼一瞟，看见刚刚和赵三娘一起到后厨的妇人在哄着王富贵喂饭，原来她就是王大疤的娘胡氏。呵，和赵三娘果然是一丘之貉。 和胡氏同席的赵三娘恨恨地剜了柯采依一眼，没料到这死丫头果真有一手好厨艺，她放不下筷子，又觉得堵得慌，这一顿吃得实在闹心。 柯采依无视她的白眼，径直走到靠近院子门口的一桌边上。柯均书和柯采莲坐在牛大娘旁边，吃得正欢，她摸了摸他俩的头，冲着牛大娘笑道：「大娘，麻烦你了，还要帮我看着弟弟妹妹。」 牛大娘放下碗筷，拉着她的手笑呵呵道：「一点不麻烦，莲丫头和书哥儿特别听话。今儿这宴席你可是大功臣，我就说找你准没错。你那道鱼羊一锅鲜真真是鲜得眉毛都快掉了，一上来就被抢光了。还有那四喜饺子回头可不可以教教我？以后我逢年过节自己也来做，摆桌面上好看极了。」 牛大娘自然是欢喜得不得了，给张家请来个这么靠谱的厨子，刚刚张家娘子给她算介绍费时都多给了十文。 柯采依笑呵呵地答应下来，然后在书哥儿旁边坐下。其实桌子上的菜差不多被扫光了，不过她实在饿得紧，也不嫌弃，挑挑拣拣凑合吃点。 「柯姑娘。」柯采依正囫囵扒着饭时，李仁走了过来，冲她微微作揖打了个招呼。 柯采依忙站起来：「李公子，你也来了。」 「原来今儿这一桌珍馐美味全是出自姑娘之手，在下佩服。」 这书生说话真是文绉绉的，害得她说话都不自觉酸腐起来，还好她也是个正儿八经的大学生，微笑道：「承蒙公子夸赞。」 「其实，其实在下还有一事相求？」李仁支支吾吾地，似乎不好意思开口。 「有事可以直说。」柯采依一头雾水，李仁找到她能有什么事？ 见李仁实在难以启齿的样子，柯采依便走到院子门外，问道：「李公子，这里没有别人，有什么事你就说。」 第26章[03.27] 李仁这才小声说道：「在下是问姑娘还做不做冷吃兔了？」 「噗嗤。」柯采依万万没想到李仁竟然是为了这个，他一直给她的感觉是那种「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的不食人间烟火的高雅书生，没想到也拜倒在麻辣冷吃兔之下。 李仁脸色微红，他前几日吃了几口同窗买的冷吃兔便念念不忘，但是直到今天才知道这冷吃兔是柯采依做的，于是忍不住开口询问。在书院时，夫子常常教导他们毋贪口腹之欲，故而提出这个要求，让他实在觉得有点难以启齿。 柯采依觉得这个书生挺有趣的，乐呵呵地道：「当然还做，如果你买的话我还可以给你打个折。」 「你们躲在这里做什么？」柯如兰突然窜了出来，眼睛瞪得大大，「李仁哥哥，你为什么和这个女人说话？」 李仁恼道：「在下只是有些事情请教柯姑娘。」 「你能有什么事找她啊？」柯如兰上前一步，直接想抓住李仁的手。李仁忙后退一步，摆手道：「姑娘自重，男女授受不亲啊。」 柯如兰咬牙切齿：「男女授受不亲，那你为什么总是找她，你知不知道她是丧门星啊，招惹了你会跟着倒霉的。」 李仁闻言，蹙眉道：「子不语怪力乱神，姑娘万万不可这样造谣生事，丧门星这种话不可信的。」 柯如兰一脸不敢置信：「你还维护她，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柯采依扶额长叹，这两人的对话真是牛头不对马嘴，她好想看看柯如兰这脑子到底装的是什么？ 「柯如兰，我和李公子什么关系也没有，坦荡地不能再坦荡，我现在就走，你别发疯。」 她不想与柯如兰多费口舌，打算闪人。柯如兰却一把拦住她，高声嚷道：「不说清楚不能走，上次跟你说了不准再去找他的，你骗我。大白天勾搭男人，真是不知廉耻。」 李仁一听她说出这种话来，着急道：「你怎可随意污蔑别人，你这样说会有损这位姑娘名节的。」 一阵秋风吹过，树上的黄叶打着旋儿慢慢落下，柯如兰此刻的心情就好像这落叶一般沉了下来。她苦着一张脸看向李仁：「你在意她的名节，那我呢？李仁哥哥，你以前还会和我说话，冲我笑的，现在你都不理我了。」 李仁顿觉手足无措，柯如兰以前的确是常常会来他家，但大都是来找他的妹妹作伴，偶尔碰上了也说上过几回话，但是他从来没有对她有过一丝半点男女之情啊。 「难道你竟不知我对你的心意吗？」柯如兰红了眼眶，脸色一片愁苦，哽咽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喜欢你啊。」 李仁垂下眼皮，似乎不好意思再看向柯如兰，期期艾艾道：「我，我一直只是把当做妹妹啊。」 滴，妹妹卡发出来了。柯采依啼笑皆非，出来做个宴席居然还能围观八点档狗血剧。 「我不信，我才不信。」柯如兰的眼泪啪嗒啪嗒落了下来，她指着柯采依哭喊，「是不是因为她？」 真是天降大锅，在一旁看戏的柯采依满脸无辜：「天地良心，我和他拢共没说过几句话。」 李仁急的差点跳脚，忙摆手道：「不关任何人的事，是在下……在下早已立誓，没有考取功名就不娶妻，姑娘的好意在下无福消受。」 柯如兰噙着眼泪道：「我可以等你啊。」 「哈哈哈，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出身，还在这里做青天白日梦呢。」 「就是说啊，李家是她攀得起的吗？」 原来几个吃完宴席却没有走的妇人听到了这里的动静，一人手里抓着把瓜子在一旁看热闹，听到柯如兰说要等他，忍不住笑了出来。 其中一个妇人还冲着柯如兰略带嘲讽喊道：「李仁可是咱们村里数一数二的聪明人，将来保不准就是个秀才，人中龙凤。野鸡啊就别妄想飞上枝头变凤凰。」 这个时代虽说没有那么严格的男女大防，但是女子主动向男子表白心意还是不多见的。柯如兰这次大喇喇地当众说看出来，还被几个爱嚼舌根的妇人听到，难保以后不传出闲话。柯如兰难堪又窘迫，脸上快滴出血来。 李仁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冲着围观的妇人作揖道：「大娘，如兰姑娘只是年岁还小，不懂事，各位大娘万万嘴下留情。」 年岁还小？柯如兰听到这里似乎干脆破罐子破摔了，放声大哭起来。 「三娘快来快来，你的好女儿原来看上了李家小子，你这个做娘的，还不好好为女儿打算一下，啥时候找个媒婆牵个线搭个桥啊？」 刚走出院子的赵三娘听到这么一句阴阳怪气的话，脸色阴沉地要滴出水来。她刚刚一时没看见女儿的身影，走出来瞧瞧，却没想到被当成了笑话。她气得胸脯一鼓一鼓地，用力蹬了一眼在一旁看好戏的柯采依，两步走上去就是一个巴掌呼到柯如兰脸上。 「没脸没皮的东西，你不要脸，老娘还要呢。也不看自己几斤几两，做什么白日梦。」 赵三娘刻薄的一张嘴是村里出了名的，骂起来人毫无顾忌，不过当着这么多外人的面对自己的女儿也毫不留情面，也着实吓了众人一跳。 柯如兰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被她娘这么狠狠打了一巴掌，梗着的一口气差点过不上来。那副狼狈的模样，柯采依都有点不忍看了。 可是她什么也不会说，狗咬狗一嘴毛，这对母女俩都是自找的。 第27章[03.27] 「死丫头，给我滚回家去，少在这里丢人现眼。」赵三娘一把揪住柯如兰的领子，直接拉着她走，柯如兰一个踉跄差点跌倒，边走边用幽怨的眼神回头看向李仁。 看了场热闹，围观的人群终于满意地散去。不用想，以后这村里又要多几条茶余饭后的笑料。 李仁犹自望着柯如兰的方向，可怜兮兮的样子，似乎没弄明白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柯采依长叹一声，暗道这书生真是个呆子。看他一脸懊恼的样子，忍不住劝了句：「你直接拒绝了她，没有给她错误的希望，反倒是好事，接下来就看她自己想不想得通了。」 也不知道李仁听没听懂，一脸沮丧地离开了。 发生在院子外面的这桩小小的风波并没有影响到宴席。酒过三巡后，柯采依便和几位嫂子一起收拾着杯盘碗碟一片狼藉的桌面。等到她碗筷洗净摆好，厨房灶台擦得一干二净时，已经到了酉时。 「采依妹子，我这厨房还从没这么干净过呢，我以后都不敢下脚了。」送走了最后一波客人的张嫂笑盈盈地冲她打趣，「喏，这是工钱，今天这宴席多亏了你，我们是再满意不过了。你张大哥刚刚还说让他在里正面前都倍长面子。所以除了约定好的一吊钱外，多给你两百文，以后要是再要办席面我啊还找你。」 柯采依客气地推脱了两下，便也笑着接下来了，张嫂还给她打包了一些瓜子糕团，让她拿回去给弟弟妹妹当个零嘴。 柯采依一回到家就把这些天挣得的钱集中算了算，卖了几拨冷吃兔，再加上今儿这一两，她的手里已经有近六两银子。 她想了想，是时候把书哥儿读书的事安排上了。 绵山村并没有书塾，倒是有一个老童生，年轻时考了几次秀才都没考上，后来也就断了那个念头，如今常给村里人写写书信之类的，偶尔也教教小孩子认几个字。她打算把柯均书送到他那里开蒙，读个两三个月的「短学」，到时候再把他送去城里的学堂。 柯采依是个闲不住的，隔日她又背着冷吃兔去卖。 「胡大爷，这次我又有新花样了，来尝尝我新做的辣白菜。」上回做的辣白菜早就腌好了，红通通的辣白菜浸泡在汤汁里，一打开罐子就闻到扑鼻的酸辣味。 胡大爷凑近一看，笑道：「你这丫头怎么脑子里有这么多新奇吃食啊，这种做法的白菜我还是头一回见，只是闻了闻，我都要流口水了。」 柯采依乐呵呵道：「这辣白菜便宜又好吃，两文一大份。买回去单吃、炒菜都是可以的，不仅清爽解腻，还能开胃提神呢。」 胡大爷毫无犹豫地叫柯采依装上几份，感慨道：「还是你这里的冷吃兔够味，别家的的好像差那么点意思。」 柯采依敏感地抓住了那个词：「别家？」 「你还不知道吗？街那头也有人卖冷吃兔了，比你的还便宜一文钱。你又不天天来卖，前日我馋得慌，就去那家买了点，不好吃，兔肉特别柴，也不入味。」 「我也买了，那花椒都炒糊了，一股苦味，我倒掉了大半。」 其他食客也跟着附和道。 柯采依不是没想到会有人模仿，毕竟懂点厨艺的人吃过冷吃兔后大多都能摸索出里面放了什么香料，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跟着做了。不过她不介意，毕竟冷吃兔也不是她发明的，再说就算能模仿，也不一定做得她的味道，因为香料的量多量少、火候都不是那么容易掌握的。 她对自己这点信心还是有的。这不，只要她一回来，食客们还是到她的摊子上来了。 她将这件事抛在脑后，专心地给客人们打包。 「柯姐姐。」一道稚气的声音从人群外传了进来。 柯采依抬起头，这不是那个陈小公子吗？她再偏过头一看，陈晏之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 陈晏之缓缓走到柯采依跟前，笑道：「自从上回买了姑娘冷吃兔后，我这个弟弟就馋上了，今儿吵着闹着要来买。」 其实他大可以像上回那样找仆人来买啊，他穿得这么贵气，和这满是地摊的环境格格不入啊。当然柯采依只是心里吐槽一番，看着眼前两个眉眼颇为神似的兄弟俩，抿唇一笑：「你这个哥哥可真疼弟弟啊。」 疼弟弟？ 陈岄之张着大大的眼睛哀怨地看了眼自家哥哥，上回他放堂后兴冲冲地赶回家，却发现哥哥只给他留了一口，只有那么一口的冷吃兔。这要叫疼弟弟？平日里少教训他点就不错了。不过看着哥哥瘆人的眼神，他敢怒不敢言。 哼，他赌气地转头看向摆在地上的吃食，顿时被吸引住了目光，兴奋地挨个陶罐依次点过去，欢快说道：「姐姐，这个这个这个我都要，多给我包上点好不好？」 「没问题。」柯采依看着这个白白净净的小娃娃，着实欢喜得紧。 陈岄之转头看见坐在一旁的柯均书和柯采莲，冲他们咧了咧嘴。双生子也忍不住好奇地盯着这个和他们差不多年纪的娃娃。 「喏，陈公子给你。」柯采依三两下包好几份，递给陈晏之，顺便还给他讲了讲辣白菜的吃法。 陈晏之接了过去，却还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的脸，接着用手指了指他的脸颊。 他的脸颊有什么？柯采依一脸迷茫，然后脸蛋微微发红，被这么个俊俏公子专注地盯着瞧，任谁也顶不住啊。 见柯采依一脸娇羞地低下头，陈晏之感觉她似乎会错了意，忍笑说道：「柯姑娘，你脸上沾到了东西。」 第28章[03.27] 「啊，什么东西？」柯采依下意识就想抬手用袖子擦掉。 「别动，是沾到了辣椒油，用袖子擦就不好洗掉了。」陈晏之递过来一方手帕，「用这个吧。」 柯采依呆呆地接了过来，蟹壳青的丝绸手帕上绣着几支绿竹，入手冰凉润滑，凑近还闻到了一丝香粉的味道。这个男人浑身上下都透着精致，身为女人的她自叹不如。一直忙着给客人打包吃食，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辣椒油沾到了脸上。糟了，他会不会觉得她很邋遢啊？ 柯采依垂着头轻轻拭了拭脸，看到手帕沾上了刺目的油脂，她一脸窘迫：「对不住，把你的手帕弄脏了，我洗干净再还给你吧。」 「一条手帕而已，不必介怀。」陈晏之转头张望了下四周，见环境嘈杂，忍不住问道：「姑娘有没有想过盘个铺子，好过在这里风吹日晒的。」 柯采依将他的手帕仔细收好，闻言笑道：「谁不想有个自己的铺子啊。但是盘下铺子的转让费、一年下来的租金杂七杂八加起来可是一笔不小的花费，我现在还没有那么多钱，这不正攒钱当中。」 陈晏之不紧不慢道：「要是姑娘有需要的，在下倒可以帮忙。」 「谢谢公子好意，不过你能来光顾我的的吃食摊就足够了。铺子的事情我自己会想办法的。」 柯采依确实有点好奇这个陈公子的身份，但是她却不喜欢白白接受别人的帮忙，因为人情债是最不好还的。 还挺有骨气的。 陈晏之看着柯采依仰着一张不施粉黛的脸，一笑就会露出小小的酒窝，眼睛亮晶晶的，不禁恍了恍神。 「公子？」柯采依见他似乎在发呆，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咳。」陈晏之回过神来了，握拳在嘴边尴尬的轻咳了两声，「既然已经买好了，那我就不打扰姑娘做生意了。」 「走了。」他冲着陈岄之喊道，可陈岄之却在一旁和柯均书柯采莲嘀嘀咕咕热络地聊上了。 「我过两天还会再来玩的。」陈岄之听到哥哥喊，冲双生子不依不舍地道别。 陈晏之走了两步，环顾了下周围，皱了皱眉，怎么有一种被人盯着的感觉。 柯采依又是早早卖完，带着弟弟妹妹去了一个地方，就是书肆。虽说还没有带着书哥儿去拜师，但是笔墨纸砚这些东西反正迟早是要买的。 相较于其他铺子的热闹，这书肆倒是安静得很。姐弟三人站在书肆门口，柯均书拽了拽姐姐的手，仰着小脸疑惑道：「姐姐，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柯采依蹲下身子，摸了摸他的脸，问道：「书哥儿想不想读书认字？」 「想啊，我当然想。」柯均书眼神放光，他虽然年纪小，但也知道要想出人头地就得读书。 「可是，可是我听说读书要很多钱，我们家没有那么多的钱。」一想到这里，柯均书沮丧地垂下来脑袋。 柯采依见状笑道：「钱的事情你就不用担心了，只要你以后用心读书。」 柯均书用力点了点头，严肃地保证：「我会的，我一定好好学。」 柯采依进去之后，本来还担心会不会被掌柜赶出去。没想到他只是抬起眼皮上下打量了下她，见她虽然穿着寒酸，但举止大方，便复又埋头到手中的话本当中，刚刚读到哪儿了？ 柯采依暗笑这书肆老板自己就是个书痴。 墙上挂满了各种书画，里面摆了六排书架，按着诗文、游记、话本、律法等分门别类摆放得整整齐齐。书肆内只听得见轻微的翻书声，有几个寒门士子或坐或站，捧着本书如饥似渴地读着。见一个女子带着俩娃娃走了进来，也露出讶异之色，不过也没说什么，毕竟他们待这里白白看书，本来也是不合规矩，多亏掌柜不嫌弃。 柯采依随手翻了翻一本游记，里面没有地图，只是记载了这个朝代东南都是海，西北有高山和荒漠，和她以前的世界太像了。 柯采依转了转，找到了放着蒙学书籍的地方。柯均书这个年纪无外乎读写些《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之类的，一本还不到半个指节厚，却要两百多文，这还是书肆最便宜的书。旁边厚厚的一本当代名士诗文集册，竟然要十二两银子。难怪有「穷书生」之说，这么多两银子花出去，一般人家哪能不穷呢。 柯采依拿了几本蒙学书，又去找掌柜的买纸。掌柜依依不舍地从话本册子里抬起头来，直接拿了一叠黄麻纸给她。 咦？她还没问都有什么纸呢。 「这种纸粗厚耐用，适合刚刚学字的小娃娃。」掌柜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其他的青竹纸、玉扣纸也有，但是很贵，你就买这种纸就可以了。」 柯采依暗道这位掌柜眼光倒是毒辣，一眼看得出客人的需求。虽然从她进了书肆后他就一直面无表情，但眼神里却没有轻视之意。 掌柜略抬了抬眼皮又道：「姑娘一定是为你旁边的男娃娃来买的吧，刚开始学写字少不得要多费些纸，无需买恁贵的，不划算。」 柯采依摸了摸黄草纸，便继续耐着性子问：「掌柜的，我还要买砚台墨条，你也给我推荐推荐吧。」 掌柜这才依依不舍地放下手中的书册，转身从身后的架子上取砚台。 到底在看什么书啊？这么认真。 第29章[03.27] 柯采依探头瞄了眼掌柜放在柜台上的书，只见书籍封面大喇喇写着《状元郎与我娘亲二三事》，她差点当场笑出声来，原以为这个掌柜在正儿八经钻研学问，没想到是在看这些香/艳话本子。 掌柜一转过头来，她便赶紧低头憋住笑。 不行，不能笑，万一惹恼了他，不卖给她东西就不妙了。 掌柜完全没看出柯采依的不对劲，一本正经道：「小姑娘，这套青石砚台和松烟墨是我这书肆里卖得最好的，寻常人家大都是买这种。我想你肯定也缺毛笔吧，再加上毛笔，这一整套抹去个零头，算你一两银子好了。」 小小一方碧青色的砚台，上面雕着云朵的花纹，墨条上的兰花寥寥几笔，颇显神韵。柯采依一眼就相中了，垫着脚扒着柜台的柯均书也满脸欢喜，欢喜得不得了。 「好，就要这套吧。」 最后算上开蒙用的书籍和黄草纸，加在一起花去了近二两银子。都说读书人金贵，能不金贵么，一个字还没开始学呢，钱是如流水般花出去了，科举这条路真真是用银子堆出来的。 老童生姓吕，年过五旬，只得个女儿，早早嫁了出去，如今只剩他和妻子两个人在家。 柯采依带着柯均书上门的时候，就见一头白发的老人家穿着青襟，正埋头修补一个破筲箕，那场面倒是有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味道。 柯采依有点紧张地开口道：「吕太爷您忙着呢。」 吕老头抬起眼皮看她，疑惑问：「你是？」 「您可能不认识我，我叫柯采依，柯义根是我爹。」不认识她，总认识她爹吧，再不行把祖父也搬出来，反正这个村姓柯的外来户只他们一家。 吕老头打量了她一眼，又问：「原来是柯老头的孙女，找我什么事？」 「是这样的，我来是想求您一件事。」柯采依将柯均书推到跟前，热切道，「我想把我弟弟送到你这里开蒙，请您教他读书认字。」 柯均书局促地拽了拽衣服下摆，照着姐姐在家时说的喊了声：「夫子好。」 「别别，我还没同意呢，算那门子夫子。」吕老头摆摆手，冷声冷气道，「我并没有打算收学生。」 怎么和听说的不一样？柯采依见吕老头神色似乎有点不耐烦，小心翼翼地说道：「可我听说您常常教村里的小孩子认字啊，再多收一个不行吗？」 吕老头眼皮都不抬，淡淡说道：「那只是我打发打发时间罢了，高兴了就教，不高兴了就不教。可一旦正式收下学生就不得不教，老头子我啊最怕的就是束缚，烦得很。」 这老头脾气挺古怪啊。柯采依赔着笑脸道：「不会的，书哥儿很乖很听话。」 柯均书也紧张地上前，小声道：「太爷，我会用心学的，只要您肯教我。」 吕老头放下手里的活，严肃地问道：「小丫头我问你，你送弟弟来只是想他能认几个字好以后找活干，还是想着他能考取功名？」 柯采依抿了抿嘴，正色道：「我当然是希望他能在读书这条路上走地更远。」 「那你知不知道科举这条路有多难，中间要花上多少钱财？」吕老头加重了语气，似乎在告诫她一般，「如果你大把大把的银钱花在他身上，结果可能却是一场空，你受不受得了？别到时候反过来埋怨他。」 柯采依稍微抬了抬下巴，淡然说道：「不会的，我的确是希望他能考取功名，但绝不会强求。」 吕老头闻言看她的眼神变了变，接着道：「你是他姐姐吧，你爹娘都早早去了，你这个做姐姐的迟早也要嫁人，你到时候拿什么供他读书？你的夫家也断不会允许你贴补娘家弟弟的。」 柯采依摸了摸柯均书软软的头发，笑道：「这个您放心，只要书哥儿自己愿意读书，我砸锅卖铁也会供他的。如果我未来的夫家不能接受，那也不是我的良人。」 「你……」吕老头到没想到她竟有这般决心，他停顿片刻，没好气道，「还是不行。」 柯采依讶异道：「为什么？」 吕老头缓缓说道：「读书端看的是个人的悟性，有些人没有那悟性，再怎么教都没用。我看这娃娃呆头呆脑的，就不是成才的料。」 柯均书一听沮丧地垂下了脑袋，柯采依有点气愤地说：「你还没教怎么知道。」 「老头子，你就别难为人家小姑娘了。」一个老妇人端着个木盆从外面走了进来，冲着柯采依笑道：「小姑娘别在意，他啊就是嘴巴硬。」 「妇道人家懂什么。」吕老头站起来上前接过吕婆子手里的木盆，看到她另一只手里的东西，问道，「手上是什么？」 「隔壁二狗子给的，他说你来来回回替他给儿子写了好几封信，却顾着他家里穷，一次钱都没收过。这次打到了两只野鸽子，特地送过来给你尝个鲜。我紧说不要，他扔下就跑了。」 「收下吧，不然下回他该不好意思找我替他写信了。」 吕婆子苦笑道：「二狗子也真是，我这老太婆哪里会做鸽子哦。」 吕老头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说道：「拔了毛，扔水里煮煮就好了。」 第30章[03.27] 「别啊，都道‘一鸽胜九鸡’，这鸽子特别滋补益气，那样随便做做岂不是糟蹋了这两只肥鸽。」柯采依眼睛一亮，走上前冲着吕婆子笑眯眯道，「吕太婆，我来帮您做吧。我没别的本事，厨艺还算马马虎虎，让我来吧。」 柯采依被吕老头呛得本都打算放弃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她就不相信再找不到其他可以教书哥儿的人了。可是看到吕老头为二狗子写信却不收钱，又觉得他还算有点人情味。此刻看到吕太婆不会做鸽子，便上前抢过这机会，给他露两手，好好拍个马屁没准有用。 吕太婆连连拒接：「这怎么好意思，上门就是客，哪有让客人下厨的道理。」 吕老头「哼」了一声，蹙眉道：「你以为给我做顿饭，我就会同意了？」 柯采依咧嘴笑道：「等您吃到了再说嘛，趁着这个时间，您老再好好想想。」 柯采依不等吕老头回答，就从吕婆子手里接过鸽子，兴冲冲奔向了厨房。 这两只野鸽子确实够肥，拔掉毛还有一斤多，柯采依打算来个「两鸽两吃」，一只做烧汁焗乳鸽，另一只则用来炖汤。 炖汤需要多费些时间，柯采依先取出一只乳鸽，去血水去沫，再加入姜片、葱结和泡好的干香菇，用小火慢慢炖着。 趁着炖汤的功夫，她又用姜蒜、细盐、料酒仔仔细细给另一只乳鸽做了个按摩，腌制一刻钟左右。再将腌好的乳鸽放入油锅内「走油」。鸽子肉嫩骨头细，一下热油锅，表皮迅速变色变硬，待炸至金黄捞出锅沥油。 接着下锅爆香蒜蓉，加入陈皮、桂皮、酱油，少许糖、料酒和清水，待沸腾后，放入乳鸽，小火焖一盏茶的时间。等到汤汁变得浓稠，乳鸽就可以出锅了。接着斩件摆盘，浇上汤汁，一道色香味俱全的烧汁焗乳鸽就大功告成了。 「采依丫头，没想到你还有这厨艺，太香了。」吕婆子闻着香味走进厨房，「我那老头子在外面闻着味都要坐不住了。」 柯采依眼睛一弯，冲着吕婆子嘿嘿一笑：「太婆，你们喜欢就好了。」 吕婆子看着桌上一排的调味品，有点难为情道：「还麻烦你从家里拿来这么多香料，这吃了你做的菜，以后老头子都要吃不下我做的那些猪食了。」 「说哪里话，太婆您太谦虚了。」柯采依轻轻揭开炖锅的瓦盖，稍稍尝了尝味道，接着道，「太婆，这道香菇炖鸽汤补气益血，老人家吃了特别好，做法也很简单，待会我把法子教给你，另外再教你几道比较简单的菜，以后你就可以自己在家做了。」 「那敢情好。」 吕婆子一听十分欢喜，瞅了会柯采依手上的动作，叹了口气，说道：「丫头，你别埋怨他。我这老头子年轻时考上了个童生，当时县试和府试都是名列前茅，家里原本对他寄望很高，可以说举全家之力供他读书，就盼着他能一举高中，从此荣华富贵。」 「可是到了考秀才考了好几次，每次总是差那么一丁点，几年下来家里再也出不起钱了。我公公婆婆还为此愁得一病不起，走的时候都不甘心，两个大伯也和老头子闹翻了，骂他掏空了家里，却没有混出个什么出息，到现在都没有往来。所以他不想收下你弟弟，是怕你只是头脑一热，以为功名利禄是那么容易的，到时候反而后悔。」 柯采依听完脸色凝重起来，没想到吕老头脾气臭归臭，还挺用心良苦。 「上菜了。」 烧汁焗乳鸽色泽红亮，浓香肉滑，骨头都恨不得能吃掉。香菇炖鸽汤已经炖至皮酥肉烂，用筷子轻轻一夹，骨肉立刻分离，晒干的香菇将鸽子的鲜味全部吸了进去，咬一口都会爆汁，满嘴浓鲜。柯采依还加了道葱油菜心，有荤有素有汤倒也十分丰盛。 「采依啊，你这手艺真的……绝了。」吕太婆毫不掩饰地夸赞，喝一口乳鸽汤顺着喉咙趟到胃里，整个人都暖和起来，鸽子肉入口即化，完全无需再费劲去咬。 「老头子，快吃啊。」吕婆子夹了块鸽肉到他的碗里，「别摆着个脸了，刚刚不知道是谁躲在厨房门口伸着脖子闻了又闻了的。」 「咳咳。」吕老头一脸尴尬，瞟了眼旁边一脸笑意的柯采依，一本正经道，「我就尝尝，不好吃我可不会嘴下留情的。」 他夹起一块焗鸽子送入口中，咀嚼了两下，眼神猛的亮了，加快了咀嚼的动作，立马又伸手想夹下一块，突然动作一停，慢悠悠道：「马马虎虎，勉强入口吧。」 勉强入口？那你夹那么快干嘛。柯采依看着这个口是心非的老头子暗笑不已。 「太爷别着急，再喝口汤。」柯采依亲自给他盛了碗汤，撑着下巴看他大快朵颐。 一旦放开了，吕老头吃的速度明显加快了，等他吃饱喝足后，柯采依这才小心翼翼开口道：「那拜师的事情您考虑得怎么样？」 「没问题。」吕婆子将柯采依拉倒身边坐下，促狭笑道，「反正他成日里也没什么事干，我那外孙一年到头也来不了几次，这个小娃娃乖巧的很，正好也可以陪我们解解闷。」 「太爷你说呢？」 吕老头沉默了一会，轻描淡写地说道：「先教两天试试看吧，万一实在不是读书的料，还是干脆认命回去种田好了。」 「太好了。」柯采依当做没听到后面那句话，眉开眼笑道，「您放心，该有的束修我一分都不会少的。」 吕婆子笑道：「无需什么束修礼，得空给他做几道好菜就够了。」 「没问题。」柯采依和书哥儿相视一笑，小娃娃兴奋地小脸通红。 「小姑娘，今天有什么喜事啊？这么高兴。」 秋意渐浓，柯采依这靠近江边的摊子没个遮挡物，飒飒的秋风冷冷地吹到脸上。不过此刻的寒意却没有浇熄她的热情，她笑嘻嘻地回答客人：「因为人逢喜事精神爽啊。」 客人打趣道：「你这生意是越来越好了，的确是桩喜事，看看这么一会就要卖完了。」 第31章[04.09] 她眯起眼睛一笑：「还是要多谢您捧场啊。」 「喂那个丫头，听说……你这里的冷吃兔特别好吃，给老子来点。」柯采依正忙着给客人打包吃食时，一个穿着灰色短褂，嘴角长了颗大痦子的男人突然走了过来，一双倒三角眼不怀好意地上下扫视了一下柯采依，流里流气的模样吓得旁边的客人纷纷后退两步。 柯采依看着一脸猥琐表情的男人，心里顿时沉了下来，但又不好发作，毕竟上门都是客，只好按捺住怒气，问道：「客官想要买什么，我这里有不同口味的。」 男人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用脚踢了踢放在地上的陶罐：「每样都要。」 柯采依登时气得站立起来，咬牙切齿道：「你想干什么？」 「丫头。」一位常常光顾她摊子的大婶走近拽了拽她的胳臂，附在她的耳边轻声道，「他是这里出了名的赖子，快点卖给他完事，千万别惹恼了他。」 出门在外做生意难免会碰上地头蛇，如果搁以前，她完全不用忍，可是看着紧挨在她身边的俩娃娃，心下有了犹豫，只好强忍着一口气，飞快地给他将吃食装好。 最好拿了东西快点走。 可惜这种情况下往往都是事以愿违。 「呸什么臭东西，这也能吃，你糊弄老子呢。」那男人钱还给，先打开尝了一口，突然发难，把冷吃兔往地上一摔。 本来以为是碰上了收保护费的泼皮无赖，柯采依这才看明白了，他分明就是来找茬的。她冷着一张脸道：「我在这里摆摊有一段时日了，哪个客人不说好，你分明是故意来闹事。」 「人人都说好？骗鬼呢，这种东西喂猪猪都不吃。」那男子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用嫌弃的语气说道，「吃得老子一嘴发麻，要是闹肚子，非把你这破摊掀了不可。」 「唉吴老二，你这是存心找麻烦，干甚欺负人家小姑娘。」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听不下去，忍不住帮腔。 「管你屁事。」吴老二挥了挥拳头，抬起下巴扬声道，「是不是找打，滚一边去。」 那人缩了缩肩膀，顿时不敢出声。 柯采依咬了咬嘴巴，沉声道：「我自问并没有哪里得罪过你，你到底想做什么，请直说。」 「卖这么难吃的吃食，我作为客人难道不能说出来吗？」吴老二斜睨了她一眼，突然捂着肚子「哎哟哎哟」的叫唤起来。 「我就知道你这东西不干净，害得老子肚子疼，大家都看到了，我吃了她的冷吃兔闹肚子，你必须赔钱。」 「你……」 没想到吴老二竟然当众碰瓷，演技拙劣地八岁小孩都能看出来有多假。柯采依冷眼看着他的表演：「既然你说我这吃食有问题，那我们就上县衙，请官府做个定断。」 「还知道上衙门，知道我跟县老爷什么关系吗？说出来吓死你。」吴老二一脸得意的样子，「进去后怕你就出不来了。」 柯采依沉默下来，她来这绵山县不久，的确不知道县衙什么情况，往日看过的那些官匪勾结的影视片段都浮现在她的脑海。 吴老二见她似乎被吓到了的样子，笑眯眯道：「这些时日卖了不少钱吧，拿出来孝敬老子，然后带着这破摊滚出绵山县，我就放你一马。」 「凭什么？」 吴老二眯了眯眼，换了个口气，低声道：「我一向不喜欢为难别人，这么水灵灵的小姑娘作什么要在这里风吹雨淋的，哥哥我看的都心疼了。」 他说着说着还想上手摸她的脸，她后退了一步，冷声道：「拿开你的脏手。」 「哟，这小嘴儿还挺辣的，我喜欢。」吴老二对着周围放肆笑道。 「你滚开，不准欺负我姐姐。」一旁的柯均书突然冲上前去用力推了把吴老二。 吴老二纹丝未动，嘬着牙花子骂道：「小东西，敢动你爷爷。」说罢伸手抓住柯均书的领子，想把他提溜起来。 一直在忍耐的柯采依，积压的怒气此刻终于爆发了，咬着牙道：「这是你自找的。」 她一把抓住吴老二的胳膊，将书哥儿拉过来推到身后，自己拽着吴老二上前几步，二话不说直接给他来了个漂亮的过肩摔，将他重重地摔在地上。 「啊！啊……」后背着地的吴老二顿时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声。 那声音之惨烈吓得围观的众人目瞪口呆，包括刚刚赶到现场的陈晏之。他本来正在附近的商铺谈事，听到下人来报柯采依遇到了麻烦，匆匆赶了过来，却不想看到了眼前这一幕，这似乎和他想得不一样啊。 是可忍孰不可忍！本来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绵山县毕竟不是她熟悉的地盘，所以对吴老二一再忍让，但是妄想动到她的弟弟妹妹身上，她却怎么也忍不下去。 吴老二完全瘫在地上，整个后背犹如撕裂般疼痛，连肋骨都隐隐作痛。他看着柯采依狰狞的眼神，不禁往后缩了缩，转头冲着后头喊道：「你们两个还他/娘站在那里干什么，给老子上啊。」 果然有帮手。 第32章[04.09] 柯采依按了按指关节，正好，来两个打一双。人群中走出来一个个子矮矮，长着一身腱子肉的男人。看到刚刚柯采依干净利落的动作，他此刻也心生胆怯，他扭了扭脑袋，咽了口口水，挥着拳头向她冲了过来。 柯采依以前练散打的时候，也不是没和体型彪悍的男人对打过。她沉下心来，待那男人冲到眼前时，两手立刻伸出去，紧紧扣住他的肩膀，不给对方动作的机会，抬起膝盖重重给他的腹部来了一击，趁着他痛到捂着肚子的时候，一个右勾拳，将他掀翻在地，那矮个子被打的酸水都吐出来了。 「小心。」 柯采依刚把那矮个子打倒在地，就听到一声惊呼，等她回过头，一根粗棍子已经挥到眼前，她下意识用左手手肘挡了一下。 趁着她对付那矮个子的时候，另外一个帮手竟然搞偷袭。柯采依偏过头躲过棍棒，一把抓住棍子，那跟班拿着棍子却动不了，她一个巴掌狠狠地扇过去。 「让你打我，让你打我。」 一巴掌又一巴掌，那男人两边脸颊顿时就肿了，嘴角还渗出了血丝。 「姑奶奶，饶命啊。」 「哼。」柯采依将那男人往地上一摔，转头又往吴老二方向走去，没料到那吴老二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溜了。俩跟班躺在地上哀嚎了一会儿，见老大已经跑了，也连滚带爬地遁了。 都是些虚张声势的家伙。 「好，打得好。」不知道是谁带头叫了声好，围观的人群顿时发出阵阵掌声。 柯采依挠了挠太阳穴，倒有点不好意思。老天爷，她真的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做个美少女来着。她心里发愁，如今得罪了这吴老二，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有更大的麻烦。 陈晏之一脸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女子，她穿的还是那身朴素地几乎连绣花都没有的衣裳，眼睛亮闪闪的，因为打斗过小脸通红，在人群中意外吸引人的目光，她真的是个普通的农女吗？ 「柯姑娘。」 人群逐渐散去，陈晏之信步走上前。 柯采依惊讶一声：「陈公子，你来了，你不会也看到了……」刚刚那一幕不会也被他看到了。 陈晏之抿唇笑道：「原来柯姑娘不仅厨艺好，还有一身好功夫。」 「啊那个……」柯采依眼神闪烁。糟了，她这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农女却能打倒三个大男人，他该不会怀疑什么吧。 陈晏之看着她尴尬的表情，转移话题道：「你的手没事吧？」 「没事，那个小棍子伤不了我的，嘶……」柯采依故作豪迈地挥了挥胳膊，却突然感到一阵痛意袭来。 陈晏之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接着说：「别逞强了，还是去看下大夫比较好，万一伤着筋骨怎么办。」 「不用了，过两天就好了。」 「走吧，前面刚好就有一家医馆。姑娘不想着自己，也该为弟弟妹妹着想，万一你的手有个万一，让他们怎么办。」 柯均书和柯采莲一人一边拽着柯采依的衣服下摆，显然被刚刚的事情吓到了，一直眨着水汪汪的眼睛看着姐姐，一副泫然欲涕的样子。 柯采依一看到弟弟妹妹就心软了，只好乖乖跟着陈晏之去了医馆。万幸并没有什么大碍，只是些皮外伤，大夫给她开了些活血化瘀的药酒。 「柯姑娘，你知不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 柯采依一提起这个就郁闷：「我也不清楚，那个吴老二听说是个地痞流氓，可是我来绵山县摆摊子也没多久啊，真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 陈晏之若有所思地睨着她，其实他上次就感觉有人好像在盯着她的铺子，所以才派人注意着她的情况，果然没隔几天她就被人找茬，看来事情并不是那么简单。 柯采依拿着跌打药酒，出了医馆门口，感激地看了他一眼：「陈公子，今天真是多谢你了。」 陈晏之轻笑一声道：「我并没有帮什么忙啊，你接下来要回家吗？我送你回去吧。」 柯采依忙挥挥手道：「不用不用，太麻烦你了，其实我待会还要去买点东西。」 「那刚好让阿福帮你提东西。」陈晏之提醒道，「刚刚大夫说了让你这两日尽量不要提重物，你那还有冷吃兔的大陶罐，弟弟妹妹提得动吗？」 「再说万一待会儿吴老二回过头来报复怎么办？你能打得过三个人，打得过一群人吗？」 怎么都说不过他，柯采依只好跟着他上了马车。 与此同时，吴老二被跟班搀扶着，扶着腰一脸阴沉地走进街角一家昏暗狭小的铺子。铺子里一个客人也没有，他用力「砰」地一下砸在桌面上。 铺子老板听到动静急忙跑了出来，看到来人，忙赔笑道：「吴哥，您来了，快请坐。」 第33章[04.09] 吴老二阴恻恻道：「坐你个头，好你个钱李，你竟敢蒙我。」 钱李惶恐道：「这是从何说起，我哪里敢蒙您。」 「你不是跟我说那卖冷吃兔的就是个小丫头片子吗？」 「是啊，千真万确。」 「放你娘的屁，小丫头片子能把老子打成这样。」吴老二火冒三丈，语气粗鄙道，「看看我俩兄弟，都是她打的。」俩跟班配合地惨叫起来。 「什么？这是被那小丫头打的？」钱李一脸惊恐，「这不可能啊，吴哥，我去看过，她不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吗？」 「难道老子还骗你不成。」 钱李这下心里悔得要死。他经营着一家卤肉铺子，但是近来生意每况愈下，前段时间看到柯采依的冷吃兔大受欢迎，自己也买了份仿着做，起初两三天生意倒是相当不错，不过没过多久又回到原点，客人们宁愿多花钱去买那小丫头的，都不来买他的。 钱李看着柯采依热热闹闹的摊子，既愤怒又嫉妒，恰好他认识吴老二，便想着请吴老二将她赶出绵山县，以后就再也不会有人和他抢生意了。 钱李万万没想到打好的如意算盘就这么彻底破碎了，那死丫头竟然打得过三个大男人，怎么可能？ 吴老二不耐烦地敲了敲桌面，冲着钱李凶巴巴道：「反正老子今天被打成这样，都是被你害的。废话少说，给钱。」 钱李双手绞在一起，弓着腰战战兢兢道：「吴哥，那钱我之前不是已经给过您了吗？」 「现在情况已经不一样了。」吴老二捂着隐隐作痛的肋骨，瞪眼怒目道，「老子伤成这样，看大夫抓药还有老子的精神损失费不都是钱吗？快点拿二十两银子出来，就不与你计较了。」 钱李一听腰弯得更低了，苦着脸道：「二十两！吴哥，我拿不出来啊，真的是没钱了。」 「没有钱？」吴老二一巴掌拍到他的脑袋上，把对柯采依的怒气撒到他的身上，逼问道，「没钱还敢找我们办事，没钱你装个屁阔气，不给钱信不信把你这破烂铺子拆了。」 「别别，吴哥，拆了这铺子我真活不下去了。」钱李被吴老二打得连连后退。 看来不消点钱财是请不走这尊瘟神了，他不情不愿地从怀里掏出几个碎银子，赔笑道：「吴哥，这是我全部的家底了，再多就没有了，放过我吧，以后我给您做牛做马。」 吴老二掂了掂手里的碎银子，哂笑道：「打发要饭的呢。」 他冲着后面的跟班招呼一声：「你们俩到后面搜，看见值钱的都给我拿走，他娘的，看见这小子就来气。」 钱李急忙上前拦去，哀嚎道：「别啊，吴哥，我给……我给还不成吗？」 偷鸡不成蚀把米，钱李心里恨死柯采依了。 第一次坐马车的柯采依觉得分外新鲜，屁股底下是软软的垫子，甚至还可以躺着睡，如果陈晏之没有坐在对面的话，她铁定要好好欣赏一番。 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来二往地和这位陈公子成了相识。现在她正襟危坐着，平日里爱闹的双生子也安静地坐在她的身边，偷偷瞧着眼前这个好看的大哥哥。 陈晏之看着柯采依端坐的样子，抿嘴一笑：「冒昧问一下，柯姑娘的功夫是跟谁学的？」 他果然还是问出口了，确实没几个人会相信一个这么普通的农女会功夫。 柯采依斟酌着开口：「是我爹教的，他以前在城里打短工认识了几个跑江湖的朋友，教了他几招防身，他后来就教给了我。其实我也就会那几招而已。」 没说实话。 虽然他自己并不是个练家子，但是刚刚柯采依那招干净利落的动作绝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成的。 「哦对了，陈公子这是你的手帕。」柯采依怕他再继续追问下去，连忙转了个话题，从怀里拿出手帕递给他，「我已经洗地干干净净了，想着你来的时候还给你的。」 陈晏之接过叠得整整齐齐的手帕，既然她不想说，那他也不好再问下去，低头笑了下道：「上次从你那买的辣白菜，我娘很喜欢。她本来最近没什么食欲，就着辣白菜倒是吃了不少饭。」 「真的吗？」柯采依一提到吃食脸上就轻松起来，「今天已经卖完了，不过我家里还有一些，正好待会都打包给你带回去。」 柯采依到家时太阳都快落下山了，阿福帮她把东西搬到屋里，陈晏之并没有下车。她快手快脚地将家里剩下的辣白菜全部装在小坛子里，交给陈晏之时说道：「辣白菜虽然开胃，但是脾胃虚寒者最好不要一次吃太多。」 陈晏之掀着帘子，冲她笑道：「多谢姑娘提醒。」接着并没有再说什么，和她道了声别，就离开了。 柯采依注视着他的马车渐渐离去。 因为吴老二闹事这件突发的意外，柯采依决定暂停几天不去城里卖冷吃兔了，一来避开吴老二的报复，二来调养一下手肘上的伤。 隔日一大早，柯采依熬了一锅瘦肉青菜粥当早饭，切地细细的猪肉熬得软烂无比，鲜香的肉味完全渗入到米粒里，再煎了几个土豆鸡蛋饼，外焦里嫩，三个人美美饱餐了一顿。 第34章[04.09] 吃完早饭，柯均书拿出之前买好的新袄子给柯均书和柯采莲换上，经过她这段时间的投喂，俩娃娃终于长了一些肉，脸蛋圆乎乎的，气色也红润了很多。他们小心翼翼摸了摸身上的新衣服，一脸欢喜。 柯采依替柯均书整理了下头发，轻声道：「待会儿去拜吕太爷为师之后，你就是个小书生了，以后要用心读书知道吗？」 柯均书紧紧抿着嘴，严肃地点了点头。 柯采依赞许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真乖，等你学会了，回来还要教采莲一起认字。」 换了一身粉衣的柯采莲惊喜道：「姐姐，我也能学认字吗？」 「当然了，虽然姐姐不能送你去读书，但多少要认得几个字，以后才不会吃亏上当。」 「好耶。」柯采莲顿时乐得欢呼起来。 柯采依牵着弟弟妹妹一起上了吕老头家。正式磕头拜师后，柯均书当下就留在他家开始上课了。柯采依旁观了一会儿，虽然只有柯均书这么一个学生，但吕老头上课的架势摆得还是挺有模有样的，她这才放心地离开。 周巧丫挎着菜篮子上门的时候，柯采依正在给院子里的菜地拔草，前段时日种下的菜都冒了苗，绿色的小苗苗在萧飒的秋日显得格外可爱水灵。 周巧丫把手上的篮子往地上重重地一放，笑道：「采依快来，我带了些番薯给你。」 柯采依三两步走了过去，脆生生道：「好新鲜的番薯。」 「这是我家昨儿刚挖出来的。」周巧丫眯起眼睛一笑，「我想着你家现在不是没有地吗，肯定也没有种番薯，就拿了些给你和书哥儿采莲尝尝。」 「多谢了，但是这也太多了，你还是留着自己家吃吧。」 「没关系，今年我家番薯种的还不错，收获挺多的。」周巧丫提到这个是眉开眼笑。 原来已经到了红薯收获的季节，柯采依瞧着那些还沾着泥巴的红薯，个头并不算大，毕竟这个时代没有那么多的肥料来补足它的养分，不过能种出这个样子已经算是不错了，在这里可是老百姓填饱肚子的宝贝。 柯采依提起篮子，拉着周巧丫进屋，边走边问道：「巧丫，这番薯你们平日都怎么吃？」 「怎么吃？」周巧丫怔了怔，接着说，「还能怎么吃？一般不就是蒸熟或者扔到灶膛里烤熟呗。」 「只有这些？」柯采依闻言顿了顿，心里冒出了个想法，「那你有吃过红薯凉粉或者红薯粉条之类的吗？」 周巧丫歪着脑袋疑惑道：「红薯凉粉？粉条？那是什么东西啊，听都没听过，是城里出来的新鲜吃食吗？」 想来这里还没有出现红薯粉，她的确在城里也没有见过卖红薯粉的。那这岂不是个大好的商机！想想在她以前的世界，粉丝和面条可是各自占据了大半江山。红薯这种东西，如果只用来蒸或者烤，未免太单调乏味了，可是做成红薯粉后，可以做软韧爽滑的凉粉、酸爽麻辣的酸辣粉，还有拌拉皮、砂锅粉、炒粉等，绝对会大受欢迎的。 冷吃兔并不是一个长久的买卖，最近两次周大青都和她说天气越来越冷，兔子都很难逮到了。她早就在想另外的吃食点子，如果能做出来红薯粉的话，那么摆个酸辣粉摊倒是不错。在寒冷的秋冬之季，吃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酸辣粉，是多么美妙的一件事。 柯采依越想越兴奋，拉着周巧丫的手喜滋滋道：「巧丫，我想出一个新的吃食点子。」 说做就做，柯采依决定先用周巧丫送来的这篮子红薯做个试验。作为一个曾经的美食博主，柯采依对手工制作红薯粉并不陌生，只不过之前有各种现代化的工具，操作比较方便，如今换成这么原始的制作方法，她还是第一次接触。 送走周巧丫后，她马不停蹄地找到村里的木匠，定做了一个底部有均匀孔洞的漏瓢和一个小木锤子，这是做红薯粉条必不可少的工具。 休养了两日，她手肘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事不宜迟，她立即开始尝试制作红薯粉。这个工序说难也不难，只是较为繁琐，需要十足的耐心。 柯采依先将一篮子红薯清洗掉泥巴，接着用菜刀将红薯细细地剁烂。其实最好是用磨盘来磨，这样磨出来的红薯浆更加细腻。村东头倒是有一个磨盘，供村民集体使用。不过因为她现在做的量不大，直接上手剁也不难。 接着开始洗粉，她将剁得细碎的红薯浆倒入清水中，用一块干净的滤布将红薯浆过滤，过滤出来的水用一个大木盆接着。这一步骤至少要两遍才行，过滤出来的水呈棕褐色，接着需要将木盆里的水沉淀一个晚上。 剩下的红薯渣可以用来喂鸡，柯采依撒了点到鸡食盆里，四只小鸡扑棱着翅膀围了过来，啄食得那叫一个欢。 一夜好眠。 柯采依一起床立马奔过去查看红薯粉沉淀的情况。她将盆里表面的水倒掉，露出了底下白色的红薯淀粉。看着成形的淀粉，她备受鼓舞，为了让做出来的淀粉更加细腻，她又将淀粉加水进行二次过滤、沉淀，接着再将红薯淀粉晒干，最后用细密的筛子筛一遍，这样做出来的红薯淀粉比面粉还要细腻洁白。 红薯淀粉做出来后，就要打芡做粉条了。这一步单靠柯采依一个人无法完成，家里俩娃娃年纪又太小，她便去把周巧丫喊过来帮忙。 周巧丫看着盆里的红薯淀粉，瞪大了眼睛道：「老天爷，这……这真的是从红薯里出来的？比精面还要细呢。」 柯采依笑得眼睛弯弯：「不用怀疑，就是用你上次给我的那篮子红薯做出来的。」 周巧丫疑惑道：「用这个就可以做你说的粉条吗？」 「没错，所以才特地找你来帮忙。」 柯采依指挥周巧丫去烧火，自己则开始进行打芡，她将红薯淀粉一边加热水，一边不停搅拌，慢慢将其揉成没有疙瘩、不粘手，光滑能拉丝，成粘稠状的粉芡。打芡不仅需要技巧，还需要充足的体力，还好她手上有点功夫，不缺这个力气，不然一个小姑娘做这个必定累得够呛。 第35章[04.09] 灶台起大火，锅里烧开水，再用一个木盆填满冷水。等到她将粉芡揉好后，之前定做的那个漏瓢就派上用场了。她揪下一块粉芡放入漏瓢内，用小木锤子均匀地捶打，粉条就通过小小的孔洞滑入了开水锅内。这个漏粉的过程也是有讲究的，举得高漏出来的粉就细，举得低则粗，端看个人的喜好。 红薯粉条一下入热水中即可成型，这时周巧丫就要用筷子迅速将成型后的粉条夹到冷水中，让其冷却。最后将冷却后的红薯粉条晾晒在竹竿上，就大功告成了。 秋冬季节很适合做红薯粉条，因为刚刚做出来的红薯粉条在晾晒时如果经过低温霜冻，会更加有韧性，劲道足。 「采依，你怎么总会有这么多点子呢？」周巧丫晾晒着软滑透明的红薯粉条，不禁赞叹道，「要不是亲眼所见，我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红薯还能这么吃。」 柯采依不好意思笑道：「我也是在城里偶尔听到一个四处游历过的老人家说的，本来只是试试看，没想到做成了。」到底是谁第一个发明红薯粉的估计是考证不出来了。 她看着竹竿上挂着的一排排红薯粉条，顿时觉得值了。虽然只是做了一篮子红薯，却让她备有成就感。 「巧丫，今儿多谢你来帮忙。也到饭点了，就在我家吃晚饭吧，我下碗粉给你尝尝。」 周巧丫也迫不及待想试试这个新鲜吃食，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柯采依特地留了一些粉条没有拿去晒，这种刚做出来没有经过晾晒的叫做水粉，一般很难吃到的，比晒过的粉条更加软嫩入味。 以前天气一冷，炖菜就特别受欢迎，尤其是有着「东北四大炖」第一炖之称的猪肉白菜炖粉条。家里五花肉和大白菜都不缺，柯采依便决定做这道菜。她将五花肉切成半个指节厚的块状，焯去血沫，沥干水分，下锅煸至表皮微微变色冒油，然后放一些葱姜、八角、香叶爆出香味，接着加入料酒和酱油上色，翻炒均匀后加入清水小火炖上片刻。 如果是晒过的粉条少不得要多炖上一会儿，不过水粉熟得快。她将水粉放入锅中，稍微焖了一会儿后，就将切好的大白菜叶放进去，焖熟即可出锅。 这厢猪肉白菜炖粉条做好了，那厢酸辣粉就更快了。 酸辣粉好不好吃的关键在于底料。柯采依将细盐、胡椒粉、蒜水、酱油、陈醋和一勺猪油依次放入碗里，再添上两勺她秘制的红油辣椒，底料就做好了。再将烫好的粉条和青菜倒入碗里，加一点汤，最后撒上一把小葱花，就可端上桌了。 「来嗦粉咯，今天是红薯粉宴。」 正正方方的桌子中间摆着一大盆猪肉白菜炖粉条，旁边还有一小碟切成块状的红薯凉粉。柯采依、周巧丫和俩娃娃面前则一人一碗酸辣粉。 周巧丫凑近闻了闻：「好香啊，一股很浓的酸味。」 柯采依笑了笑，夹起一筷子粉条，入口软滑劲道，喝上一口又酸又辣的汤，太过瘾了。再从猪肉白菜炖粉条里挑起几筷子，这里的粉条吸了肉味，清香可口。 一种粉两种味道，好不痛快。 周巧丫嗦着酸辣粉，嘴角都红了一圈，便夹了块爽滑清凉的凉粉压压辣，对着柯采依问道：「你接下来就是打算去卖这红薯粉条吗？」 柯采依咽下嘴里的五花肉，点了点头道：「红薯粉条是要卖的，不过我最想卖的还是用红薯粉做出来的吃食。」 「还是像以前冷吃兔那样摆摊？」 「不了，我想租个摊位，再摆上两三张桌子。这酸辣粉制作方法简单，在这种寒冷时节应该会很受欢迎，最重要的是它是城里独一份。」柯采依给埋头嗦粉的柯均书和柯采莲一人夹了一筷子五花肉，笑道，「慢点吃，多吃点肉。」 接着又冲周巧丫道：「你想想，一般人以前没有见过这种粉条，我冒然然拿去卖一下子可能很难打开销路，但是如果他们在我的摊子那吃过我做的粉，到时候岂不是更容易卖出去。」 周巧丫听得连连点头：「还是你想得长远。」 「不过如果要摆摊卖酸辣粉的话，单靠我们两个做粉只怕是跟不上。」柯采依皱了皱眉，「少不得要再找人帮忙。」 周巧丫一拍手，说道：「找我哥啊，现在到了农闲，地里没什么活，山上的兔子也少了，他正愁没事干呢。」 这倒是个好主意，周氏兄妹算是她来到这个世界最早结识的朋友，人品信得过。 「好，那巧丫你回去的时候帮我问下你哥。」 「不用问，他铁定会答应的。」 「我也可以帮姐姐。」柯采莲举着筷子，用稚嫩的声音说道。 「真乖。」柯采依欣慰地捏了捏她的小脸，看着柯均书也想举手，忙道，「你就乖乖去夫子那里读书就好。」 柯均书闻言嘟了嘟嘴，只好又埋头吃起粉来。 周大青果然二话不说就答应下来，隔日一大早他就扛着一袋子红薯和周巧丫上了柯采依家。他看着已经晒干成型的红薯粉条，眼睛里的兴奋完全掩盖不住。 柯采依翻了翻满满一袋子的红薯，个头饱满，色泽红艳，满意道：「这些好了，省的我再去你家找你买了。」 「买？」周大青闻言坐不住了，站起来冲她说道，「不需要买，这些都是给你的。」 柯采依讶异道：「这如何使得？」 第36章[04.15] 周大青挠了挠脑袋，笑得一脸宽厚：「这红薯粉条的法子是你想出来的，这手艺方圆十里都没有人会做。你愿意找我来做这红薯粉条，以后你就是我的师傅，做徒弟的哪有收师傅钱的道理。」 「徒弟？」柯采依仍是一头雾水。 「对啊，我周大青别的大道理不懂，但是这个事还是有点了解的。我们村里的那个老木匠，他有个徒弟都跟着学了两年多，还没有出师呢，现在把他师傅当亲爹伺候着呢。」 周巧丫也接着哥哥的话说道：「采依，昨儿我都没想到这个道理，多亏了哥哥提醒，要不然就是我们白白占了你的便宜咧，说出去脸都要丢尽了。」 柯采依听完，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会儿。她倒是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方面。是了，正所谓「士农工商」，这个时代如果有一门手艺在身，就算没有田地一般也饿不死。红薯粉条的做法在这里的确算是头一份，周大青会有这个想法也不奇怪，而且这个时代看重「师徒」关系，难怪周大青这么郑重。 不过，要让周家兄妹白白给她干活，她是无论如何接受不了的，而且她也最怕复杂的人情关系。其实相比师徒关系，她更青睐的还是简单的雇佣关系。 「周大哥，师徒就不必了，我真的担不起。我有个主意，不如你们听听看。」柯采依心里有了打算，对周氏兄妹笑了笑道，「我还是买下你的红薯，请你来给我做红薯粉条，做了多少给你算工钱。」 柯采依笃定道，「你也不用觉得不安，这红薯粉条的买卖以后也许会做的更好，到时候难道招的人都要当我的徒弟不成，还是雇佣方式更简单，你说呢？」 周大青和周巧丫拗不过柯采依，终于还是同意了这个决定。 有了周大青的帮忙，三个人的速度明显加快了许多。这回不再是用菜刀剁，而是切成块状后，由周大青挑着去村东头用磨盘磨。忙了整整三天多，终于做出了第一批红薯粉条。 这边做着红薯粉条，那边冷吃兔的买卖也不能停。柯采依心惊胆战地卖着冷吃兔和辣白菜，生怕吴老二带一大帮人来寻仇，万幸什么事也没发生。 卖完后，柯采依就去租摊位，她找到官府专门管理市场摊位的地方，主事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他看到一个小姑娘上门，上下扫视了她一遍，用怀疑的口气问道：「是你要租摊位？想租个什么样的？」 柯采依无视他的眼光，直接回道：「有没有热闹地段的？」 「热闹地段？」主事嗤笑一声，轻蔑地看了她一眼，「有那地段的你付得起银子吗？再说现在也没有，好地方早被租完了。」 柯采依沉思了一会儿：「那靠近街区的也可以。」 主事漫不经心地翻了翻手里的账册，突然停在某一页，抬起眼皮道：「赶得巧了，还真有一个。东市街尾有一个摊位正好在转租，到我这里登记过了，原先是个卖包子的。」 柯采依来了兴趣：「我可不可以去看看？」 「你真的要租？」主事似乎不大相信，再问了一次。 「千真万确。」 「那我便带你去瞧瞧吧。」 卖包子的是一对老夫妇，柯采依去的时候摊子前还有几个人在买包子。等到客人散去，她才和主事走上前去。得知柯采依的来意，卖包子的老板忙迎了过来，还招呼老婆子包了几个大肉包，要请他们吃。 柯采依摆了摆手，负责租赁的主事倒是不客气地接了过来，看样子平日里没少到这些摊子上白吃白喝。 老板搓了搓手道：「我儿子在邻镇买了房，我们一家都要搬过去。忙了一辈子，老了老了也打算享享清福，以后不再卖包子了。所以除了这个摊位，还有这整套的锅灶工具也打算一并卖掉。」 柯采依绕着摊位转了一圈，砌好的灶台，有两口大锅，锅里现在正放着蒸笼，冒着滚滚热气。虽然看着老旧了一些，不过完全不妨碍使用，倒是比新打一套便宜许多。 柯采依环顾了下周围的环境，这个摊子的位置虽然在街尾，但不算偏僻，旁边有一块空地，正好可以摆两三张桌子，人来车往，人流量不算低。 包子铺老板见柯采依低头不语，以为她没有看上，着急道：「小姑娘，我在这里卖了好几年，这地段真不赖。我这着急出手，如果你要租的话，这锅灶都能便宜卖给你。」 柯采依思忖了一会儿，好的摊位可遇而不可求，她便决定就是这个了。 包子铺老板闻言喜不自胜，两人又跟着那主事回到官府做了些交接手续，她当下就交上了三个月的租金，只待五日后就可以开始使用。 柯采依要摆食档的消息自然要向她的老熟客打广告，她对每一个来买冷吃兔的食客都告知即将在东市那开食档。 老熟客胡大爷先是恭喜了一番，接着又苦恼道：「那以后还能吃到冷吃兔吗？」 「当然可以。」食客对她的吃食念念不忘令柯采依很感动，「除了这冷吃兔、五香兔，我还要卖你没有吃过的新鲜吃食，保准你是第一次吃。」 众食客一听又有新鲜吃食，笑着说：「那一定要去捧场啊。」 柯采依翘着嘴角道：「到时候你们来，熟客都给打折优惠。」 进入深秋，日头落得越来越快，太阳的余晖还没有散去时，柯采依用篮子装了碗五香兔肉，又装了一把红薯粉条，上了吕老头家。 她到的时候，吕家小院静悄悄的。她轻手轻脚地走进堂屋一看，柯均书正伏在案上，小手有点笨拙地抓着毛笔在练字。她探头瞄了一眼，虽然下笔还很稚嫩，但是已经有模有样了。 这时吕老头从后屋转了出来，对着她点了点头，如今他对柯采依的脸色好了许多， 第37章[04.15] 专心致志的柯采依这才发现姐姐的到来，忙将手里练好的字举高：「姐姐看我写的字。」 柯采依看着纸上「教之道，贵以专」六个字，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毫不掩饰地夸奖：「我弟弟真棒。」 吕老头嘟囔着：「看得懂吗？」 柯采依习惯了他的毒舌，不在意道：「夫子，我今儿拿了点五香兔肉给您添个菜。」 「来就来，还拿什么东西。」吕婆子也从厨房走了出来，看着红薯粉条疑惑道，「这是什么？」 「这是红薯粉条。」柯采依示范给吕婆子看，「太婆，你待会先把这粉条用热水泡一会，再下锅煮，特别软嫩，您肯定爱吃。」 吕婆子闻言笑道：「我真是老了，如今冒出来的新鲜吃食都认不得了。」 等柯均书练完最后一个字，柯采依便牵着他的手往家走，路上小娃娃还不停地向姐姐诉说吕老头有多严格，写错一个字要重写二十遍。 这不就是她以前读书时候的模样吗？柯采依暗笑道果然古今的老师都是一个路子。 两人正慢慢地往家走去，迎面却碰上了柯义业和赵三娘。 柯采依牵着柯均书的手正慢慢地往家走去，迎面却碰上了三叔柯义业和赵三娘。他们一个扛着锄头，一个挑着扁担，看样子是刚刚从田地里回来。 分家的时候，柯采依年纪还小，对这个三叔印象不深，她爹死后与他就更少有来往，说实话还没有赵三娘来她家的次数多。以前不来往，柯采依就当没有这个三叔的存在，可现如今迎面碰上了，她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开口喊了声：「三叔。」她自动无视旁边赵三娘刀子似的目光。 柯义业瞧着这个许久未见的侄女，皱着眉，神色有点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赵三娘看了看柯采依来的方向，阴阳怪气道：「哟，听说你把弟弟送去吕老头那读书了？这是从他家回来？」她本来还一直不大相信这回事，可是看着她过来的方向，摆明了是从吕家出来。 柯义业接着她的话道：「你真打算要供书哥儿读书？」 柯采依搂紧柯均书，淡淡道：「这是我爹的遗愿，他一直希望书哥儿将来可以做个读书人。」 她话音未落，赵三娘嗤的一声笑了出来，哂笑道：「读书人？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行，天生就是一辈子泥腿子的命，再读多少书也掩盖不住身上的泥腥味，我劝你啊还是不要浪费那个钱才好。」 「泥腥味就泥腥味呗，为什么要盖住？这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柯采依挑起唇角，瞥了她一眼，「咱们太祖爷当年还是农夫出身呢，不照样荣华富贵、称王称帝。」这还是她上回在书肆翻到的。 「啊呸。」赵三娘往地上啐了一口 ，「你什么东西，敢和太祖爷相比。」 柯采依懒洋洋开口：「我什么东西是不知道，总比有些人都不是个东西好。」 「你怎么跟三婶说话呢。」一直沉默的柯义业终于开口斥了她一句，转头又对着赵三娘道，「你也少说两句。」 柯义业看了看柯均书那张颇似柯义根的脸，以前和二哥因分家闹得有点不睦，如今父母兄长皆不在人世，突然生起感慨来，对柯采依问道：「你送书哥儿读书是好事，但这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你哪来的银钱？」 柯采依漫不经心地看着地面：「这就不用三叔操心了。」 「他爹，你这个侄女如今是阔了。」赵三娘一开口就是怪声怪气，「做买卖不知道赚了多少钱，就是不知道拿来孝敬孝敬长辈。」 柯采依冷声回了一句：「因为长辈也没个长辈样啊。」 「你……」赵三娘提高了声音，「信不信我明儿就去宗祠那告你个不孝之罪？」 柯采依毫不在意道：「有本事你就去，正好把我们以前分家分田地那些事一起拿出来再说道说道，看看到底谁有理。」 「行了，别吵了。」柯义业不耐烦地喊道，「天快黑了，你带着弟弟快回去吧。」 看着柯采依的身影，赵三娘憋着一股气，冲着她男人道：「我也要把阳哥儿送去读书，我儿子难道不比那个没爹没娘的聪明。」 「读个屁书，哪来的钱？你知道读书要花多少银子吗？」柯义业瞪了自己婆娘一眼，恼怒道，「自己儿子什么样你还不知道，成日里不是吃睡就是闹，你这个做娘的能把他教好就谢天谢地了，还想读书？」 赵三娘没好气道：「有你这么说自己儿子的吗？」 「我说的哪句不是实话。再说你想送，吕老头会收吗？」柯义业挑起扁担往前走，有点轻蔑地说道，「我看那妮子也是一时兴起，指不定能读个几天呢。」 赵三娘一时语塞，她就是不服气。 一转眼就到了柯采依食档开张的日子，她一大早先将柯均书送去吕老头那上课。自己则雇了周大爷的牛车，拉上家什器物，带着周巧丫和柯采莲趁着天蒙蒙亮赶去了县城。 柯采依租下的摊位早被她收拾地干干净净，摊子前还架起了一个定做的木头招牌，上面写着「柯记酸辣粉」五个大字。 柯采依先和周巧丫一起将桌椅摆好，接着她将两口大锅刷洗干净，烧起火来。这个东市是个成熟的市场，里面不仅有各类摊档，而且还有为这些摊档服务的，比如就有人专门为食档提供水和柴火，花不了几个钱，却节省了摊主们不少的麻烦。 第38章[04.15] 两口大锅一口下猪大骨熬着汤，另一口则用来炒浇头。柯采依暂时准备了两种浇头，一种是纯肉末浇头，她选取了七分肥三分瘦的猪肉细细剁成肉馅，下油锅爆香，待到将肥肉里的油逼出后，加一点料酒、酱油和盐翻炒，最后添点水焖一会儿就可出锅。还有一种就是肥肠浇头，这里的人一般不爱吃猪下水，尤其是闻着臭气熏天的猪大肠更是登不了大雅之堂。所以当周巧丫看到柯采依从杀猪匠那里买了两幅猪大肠后，一度感到十分不解。 真是暴殄天物，只要品尝过肥肠欲罢不能的滋味怎么能忘得了呢？ 肥肠要做得好，关键是清洗干净，没有异味。柯采依在家的时候就将猪大肠用盐、面粉和醋再三清洗过了，现在只需下锅。她先将肥肠下入锅中，加入葱姜和料酒煮至酥软，捞起切段。锅里再下葱姜和豆瓣酱爆香，接着倒入肥肠，再加一些青椒翻炒片刻，爆炒肥肠就可以出锅了。 周巧丫凑了过来皱动鼻子嗅了嗅，啧啧道：「猪大肠怎么能做得这么香？」柯采依好笑地看着她迷醉的表情，直接夹起一块给她尝了尝，她张嘴咬下后，烫得直抽气：「好好吃，好嫩啊。」 柯采依将炒好的肉沫和肥肠装在小罐子里，放在案板上。案板上还摆着一溜的油盐酱醋等各式调味品，全部用白色的小瓷瓶装着。 她有条不紊地将准备着待会要用的各类食材，而周巧丫则忙着将新做的桌椅板凳再擦一遍。 等到日头逐渐升高，街上渐渐人声鼎沸起来。这条街上的食档着实不少，卖面的、卖大饼的、卖肉羹的，此刻也都各自起灶烧火，忙得不亦乐乎。满街飘着食物的香味，各种吆喝声开始此起彼伏。 这些常年在此处摆食档的摊主们早就知道卖包子的老夫妇要走，却不知道接手的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看她的摊档招牌上写着什么酸辣粉，个个也是一脸好奇。只不过自己也忙得很，顾不得上来说话。 柯采依看到街上的人越来越多，抬头瞅了瞅天，吃饭的点已经到了。此刻猪大骨汤也熬得浓香四溢，一切准备妥当后，她就扯着嗓子开始吆喝了。周巧丫是头一次跟着别人出摊做买卖，到底抹不开面子，手里拽着块抹布，根本不好意思张口，直愣愣地看着柯采依卖力地吆喝着。 柯采依吆喝了没几句，就有客人上前，原来正是之前经常来买冷吃兔的老顾客。 他们围着柯采依的食档看了起来，其中一个大爷打趣道：「小老板，你这摊档可让我好找。要不是听见你的吆喝声，我还在前面打转咧。」 「谢谢各位来捧场啊，如今摊位不好找啊，租到这个就不错了。」柯采依一边笑着回答，一边麻利地将红薯粉条下入汤锅里。 能认字的食客念着招牌上的字：「酸辣粉？这是个什么东西，是米粉做的吗？」 「不是哦，是红薯做的粉。」柯采依举了举手里的粉条，「客官来一碗吧，又酸又辣，保管你在这天气吃完全身都热乎乎。」 食客看着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粉条在汤里翻滚起伏，汤里的那股子香味飘进鼻子里，吞了吞口水道：「那就给我来一碗酸辣粉。」 「好嘞。」柯采依高兴地应了一声，一边手脚利落地忙碌着，一边又问道，「客观，可还要加浇头？」 「都有甚浇头？」 「今儿准备了肉沫和爆炒肥肠两种。酸辣粉六文钱一碗，加一份浇头八文。」柯采依又冲着还在犹豫食客道，「如果客官不能吃辣，我们也有骨汤粉，用新鲜大骨熬的，鲜得很。」 大爷用不相信的语气道：「猪大肠也能吃？闻着那味哪里还吃得下去。」 「放心，我这肥肠绝对没有异味，如果有的话，我不收您的钱。」柯采依又冲着食客高声道，「而且今天开业大酬宾，免费送一碟辣白菜。」 听着柯采依这么笃定的口气，大爷也忍不住笑道：「那好，就加一份肥肠浇头，我倒要看看这酸辣粉加肥肠是个什么滋味。」 柯采依请他先去桌子那坐着，自己则麻利地烫粉、调底料，不消片刻，一碗红汤肥肠酸辣粉就好了。因是她这个食档的第一位客人，她便亲自给他端了过去，外加一碟切成片状的辣白菜。 大爷垂眼看着眼前的酸辣粉，上面是几片青碧的芫荽，卷曲的肥肠铺在棕黄色的粉上面，周围散落着焦香的酥黄豆。他迫不及待地挑起一筷子粉，入口嫩滑香糯，喝一口漂着红油的汤，香辣不腻，酸爽极了。再吃上一口脆弹有嚼劲的肥肠，他不禁冲着柯采依扬声喝起了彩：「真真好吃，我从没吃过这么过瘾够味的粉，这肥肠果然一丁点味道都没有，老板好手艺。」 柯采依闻言也满心欢喜，自己做出来的食物能得到别人的肯定是让她觉得最有成就感的事情。 本来还在犹豫的客人一听，赶紧抢下位置坐下，七嘴八舌地开口： 「老板，给我来一碗酸辣粉，多点辣子，加肥肠。」 「我也要一碗，多加点肉沫，还有不要放芫荽，放点葱花。」 也要食客犹豫了半天，说道：「我吃不了辣，来碗骨汤粉就好。」 面对客人们各式各样的需求，柯采依一点没有慌乱，三两下功夫，一碗接一碗的粉就出锅了。周巧丫则像只忙碌的小鸟，端着碗飞快地送上桌，一时之间「窸窸窣窣」嗦粉的声音在食档上响个不停，再配上辣白菜，在这寒凉的深秋时节，客人们也是吃得额头冒出一层薄汗，纷纷大呼过瘾。 路过的人闻着空气中浓浓的那股子酸香味，又见食客全都在埋头苦吃，不禁被吸引了过来，来得晚的连位置也没有了，直接或站或蹲，毫不顾形象地端着碗吃起粉来。 柯采依的这个酸辣粉食档刚刚开张，生意就这般热闹，看得周围的摊主实在眼热，旁边一个卖干货的老板也被这香味吸引，忍不住要了一份，直接端着回了自己摊位吃，嗦了没两口就暗暗赞道生意这么好果然不是没道理的。 闻着味道而来的食客一拨又一拨，柯采依脚不沾地一直忙碌到申时，就把今儿准备的红薯粉条和浇头全部卖了精光，还有不少客人眼巴巴地等着，却被告知已经卖光都不禁高声抱怨起来。 「小老板，这才什么时辰啊，还早的很咧，咋就卖光了？」 「我可是你的老熟客，听说你食档开张，特地走了两条街过来的，就等着今天来尝尝咧，我不是白跑了。」 「白等了那么久，我还没吃到赠送的辣白菜呢？」 因为食档第一天开张，所以柯采依确实准备得少了一点。不过这些老熟客也不能得罪，她忙双手合拢，向着不满的客人赔了个笑脸道：「真的对不住各位大叔大哥，今儿是我的不是，准备得太少了。放心，为了补偿大家，明天来的食客照样赠辣白菜一份。」 第39章[04.15] 这还差不多，看柯采依诚意满满的样子，食客们也只能无奈地散去。 柯采依和周巧丫见东西已经卖光，便将家什器物收拾了一下，再去菜市场采买了一些短缺的食材，照旧搭牛车往家去了。回去的路上，周巧丫一路上兴奋地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对未来的日子充满了期待。 回到家后也没法立刻歇息，柯采依稍作整顿，又忙着继续做红薯粉条。按照计划，她和周大青分工合作，她带着周巧丫上城里卖酸辣粉时，周大青就在家专心磨粉、洗粉，待她们回来后就可以开始做粉条。周巧丫一见到哥哥，就忙不迭地告知他今儿食档的生意情况。那夸张的语气和神情，看得柯采依在一旁发笑，周大青听闻买卖做得好也喜不自胜，做起事来愈发有干劲。 三个人快手快脚地将红薯粉条做完，柯采依就从今天做买卖的钱袋中取出二十个钱递给周巧丫：「巧丫，这是今天你的工钱。」 周巧丫瞪大眼睛，摇手道：「不行不行，你已经给我哥工钱了，我怎么还能要钱呢？」 柯采依不由分说地抓住她的手，将钱直接塞进她的手心：「你哥是你哥，你是你，你今儿一整天帮我端盘刷碗的，我怎么能让你白干？」 周巧丫咬着嘴唇犹豫地看向自己哥哥，柯采依见状笑道：「看你哥干什么？你如果不收下，那我以后再也不好意思叫你去帮我了。」 周大青知道再推辞反倒不美，也笑了一下：「你就接着吧，以后定要用心干活，不可以偷懒。」 柯采依又凑到周巧丫的耳边轻声道：「你听我说，女人手里一定要自己有点钱，有钱才能不受别人摆布。」 周巧丫闻言这才重重点了下头，轻声道谢，手心里的钱攥得紧紧，心里感到一片热乎乎的。她要把这些攒起来，以后再买东西就不用问爹讨要了。 送走周氏兄妹后，柯采依关起院门，兴致勃勃地开始算起账来。她将钱匣里的铜钱仔仔细细数了个遍，今天一整天竟然卖出去近八百文，八百文啊。 这还是第一天出摊准备得不够的情况下，红薯本来也不值几个钱，一碗酸辣粉的成本更是远低于冷吃兔，这桩买卖果然有赚头。 柯采依看着堆成小山似的铜钱，乐不可支，觉得自己离致富的梦又近了一步。她想着等再攒上一些就去换成银子，收起来更方便。 摆摊卖酸辣粉自然不能再像以前卖冷吃兔那般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了，毕竟摊位每天都是花了租金的。第二日再去摆摊时，柯采依根据前日的情况，多准备了一些粉条和浇头。这次不用大声吆喝，她的摊位才刚刚准备妥当，就有食客三三两两上门了，其中既有昨天遗憾没吃到所以早早赶来的，也有难忘酸辣粉那味道来回味的。 等正式到了饭点，客人更是络绎不绝，柯采依手法飞快地在锅灶前忙碌着，周巧丫应接不暇，连柯采莲也不得不上场为客人端碗了。别看她年纪小小，不过端着粉碗走得稳稳当当，嘴巴也甜。每次为客人端上一碗酸辣粉，还照着姐姐教的话，奶声奶气地说道：「客官，请慢用。」圆圆的眼睛，肉乎乎的脸蛋，脑袋上扎着两个小髻，一副乖巧的模样惹得客人十分怜惜。 连着卖了几日酸辣粉，柯采依这个「柯记酸辣粉」小食档在东市街上渐渐有了点名气，酸爽过瘾的酸辣粉成了这条街上独一份的景色，不少人闻名而来，还有一些城里人直接端着家里的碗来买。 柯采依一边卖着酸辣粉，一边顺势推销了一把干粉，她教了教食客买回家怎么泡、怎么煮，倒是也卖出去不少。 柯采依这酸辣粉食档的买卖越来越火热，自然在绵山村也传了开来。村民们时不时看见周大青挑着红薯去磨浆，柯家的小院子里也时常晒着一排排的红薯粉条。村民们好奇归好奇，倒也不是那没脸没皮的，知道这是别人家的手艺，不好去探听，更何况柯采依也没有藏着掖着。她早就给里正和几位族老送上了精心制作的红薯粉条，连相熟的牛大娘家和张广家里也送上了一些，一副大方的模样倒是叫人家挑不出毛病来。 其实柯采依的想法很简单，在这个人情社会，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现在和里正他们打好关系，以后有事要办才好说话。 这日，天有点阴沉，时不时飘洒点雨滴，柯采依便没有做粉条。灶膛里燃着大火，两口锅里都在咕嘟咕嘟冒着热气，肉类的浓香从厨房飘了出去。她趁着锅里还在炖着，走到院子的菜地里随意掐了一把绿油油的萝卜嫩苗，刚刚冒出头的嫩芽口感鲜嫩，最是好吃。 等到其他菜都做好了，最后再拍点蒜，下锅快速翻炒一下，清爽的炒萝卜苗就出锅了。 「来了，上菜了。」 柯采依下厨一向动作快，她端着一道道菜上了桌，板栗烧鸡、香辣蹄花、大蒜炒腊肉和清炒萝卜苗摆了一桌子。 「还有……还有最后一道汤。」周巧丫端着一大盆莲藕排骨汤急急地放上桌，一放下就摸了摸耳朵，实在烫得不行。 周大青探头望着满桌子的菜，吞了下口水，惊叹道：「这么多菜，你也忒客气了，我们几个人随便吃点不就好了？」 柯采依招呼大家一起坐下，笑嘻嘻道：「生活就是需要点仪式感，这是为了庆祝咱们酸辣粉的生意取得了个开门红，必须吃点好的，怎么能马虎了事。再说，吃不完的话待会儿就打包回去给你爹尝尝。」 「他啊今儿没准又上哪家喝酒去了，都找不到人。」周大青一脸无奈，挠了挠太阳穴，小声道：「你给我们付工钱，到头来还要你请吃饭，我都不好意思了，应该我们请你才对。」 柯采依偏了偏头，不在意道：「我就喜欢下厨做菜，你不让我做菜我还难受得紧呢。」 接着又说：「这是我前几日做的米酒，酿到现在刚刚好，这酒不醉人的，有宴哪能没有酒呢。」 柯采依执着酒壶为周大青和周巧丫一人倒了一杯，见柯均书和柯采莲也举着杯子一脸期待地看着她，笑道：「你们小娃娃现在还不能喝，喝水吧。」双生子闻言嘟嘴放下杯子。 柯采依举起杯子，和周氏兄妹碰了碰杯，笑着说：「希望我们以后生意越老越红火，干杯。」 她一口饮下甘甜的米酒，便招呼大家开吃。香辣蹄花煨了一个多时辰，猪蹄轻轻咬一口整块皮都能脱下来，里头的猪蹄筋更是炖得软烂无比，炖出来的那层胶质还微微有点黏嘴，放了辣椒，又带着一丝丝的辣味，一点儿都不会油腻。 这会儿正是板栗成熟的时节，新鲜的板栗用刀划一个小口子，在沸水中稍微煮一会儿，就很容易剥去栗衣了。一个个饱满的板栗和童子鸡一起煨，板栗吸收了肉汁，它的甘甜也渗入到鸡肉当中，都无需放太多调味品，靠着板栗的自然甜味，这道菜就让人回味无穷。 「采依我真是对你的手艺佩服得五体投地。」周巧丫啃着蹄花，有点口齿不清道，「这感觉好像是过年了，不对，唔我过年都没吃过唔这么丰富的菜。」 柯采依给俩娃娃一人盛了碗莲藕排骨汤，叮嘱他们慢点喝，接着笑了笑道：「过年要是你来我家，还有更丰盛的呢。」 第40章[04.15] 周巧丫一听笑眯了眼。 几个人埋头苦吃了一会儿，填饱了肚子后，吃饭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柯采依趁着这个机会开口道：「其实，我觉得现在咱们这个酸辣粉食档还缺了点什么。」 周氏兄妹闻言一怔，不解地问道：「现在生意这么好，每天来的客人忙都快忙不过来了，还缺点什么？」 她抿嘴一笑：「周大哥，我想问你，你吃一碗酸辣粉吃得饱吗？」 「其实一碗粉是有点不够，我每次都要再啃两口饼子。」周大青有点赧颜，接着似乎明白了，「你是想在食档再卖点东西？」 「就是这个意思。」柯采依一说到吃食眼睛就亮亮的，笑着说，「这两天我观察了一下，来咱们食档的大部分都是男人，他们的食量比较大，常常吃一碗粉还不够，没有那种饱腹之感，所以我想在咱们这个摊子上再卖一点主食是不是比较好。」 周巧丫立刻问道：「什么主食？馒头大饼吗？」 柯采依摇摇头道：「当然不是，我们要卖自然要卖一些不一样的。其实我心里已经有了几个点子，还在考虑中，就想先问问你们的看法。」 周大青点了点头：「我觉得可行。城里那些做工的人更多的是想要吃饱，接着才有力气干活，如果我们有一些能饱腹的食物的话，想必会吸引更多的食客。」 周巧丫夹起一块腊肉，笑眯眯打趣道：「你是老板，当然你说了算。」 「不过。」周大青放下筷子，皱眉道，「眼下更重要的问题是，我们的番薯快要用完了，看来需要再收一些才是，要不然做不了多少了。」 柯采依撑着下巴点了点头，这倒是个问题。 没想到隔了两日就有人上门送红薯来了，那个中年男人穿着单薄的短衫，背上满满的布袋似乎快要把他的腰压弯了，身后还跟着一个瘦弱的妇人。 那男人站在院子门口，微微躬着背，冲着柯采依拘谨地说道：「我是住在周大青隔壁的，姓武，听大青子说你这里在收番薯？」 柯采依点了点头，看着他们的样子，又招呼他们道：「武大叔、婶子，进来再说吧。」 他们这才走进了她家院子，武大叔解开布袋，将番薯倒了几个出来给她瞧了瞧：「你看看俺这番薯咋样，能不能收？这都是今年刚挖出来的，新鲜得很。」 柯采依蹲下身子翻了翻，这些红薯个头都不是很大，甚至有点干瘪，颜色也不算很鲜艳。其实红薯虽然很容易养活，再贫瘠的地也种得出来，但是没有充足养分的补给，也种不出来品相好的红薯。 武大叔见她不太满意的样子，好像特别怕她不收，压低声音说道：「这些番薯本来都是要留着过冬吃的，但是没办法，家里的小孩生了重病，日日要吃药，真的急等着用钱。听说你这里收，就想着能卖点算一点吧。」 一说到这里，旁边的女人顿时眼中含泪，眼神里充满哀痛，梗着声音道：「小姑娘，求求你收下吧，价钱低一些都没关系。我知道我家番薯可能不算好，但是我们真的是没办法了。」毕竟除了她估计也没什么人会去收番薯了，大多数人种来都是自家吃的。 看着武大婶哀痛的神情，柯采依心里也不好受。人有什么别有病，没什么别没钱！有病又没钱的时候最凄惨。 「婶子不必如此。」她将地上的红薯装进袋子里，冲武氏夫妇道：「这些番薯我都要了，你家就只有这些了吗？」 武大叔闻言着急说道：「还有还有的，你要的话我现在就回家给你拿来。」 「那好，有多少我都收了，你拿过来我给你一起算钱。」 武大婶当场红了眼眶，夫妻俩对她千恩万谢，急忙忙赶回家拿红薯。 周巧丫得知柯采依收下了武大叔的番薯，感慨道：「武大叔一家也是个可怜的，他的小女儿最近病得厉害，听说每天都要花上不少汤药钱。家里就大叔一个能干活的男丁，日子真是艰难。」 居然是为了女儿的病！柯采依顿时对这对夫妻的印象又好了许多，问道：「你觉得武大婶这个人怎么样？」 周巧丫不解道：「婶子手脚勤快，人也特别和善，小时候还常常拿东西给我和哥哥吃。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我们的摊子需要再招人了。」柯采依手里不停地搅拌着粉芡，笑着说，「你想想看，到时候摊子上要再添新品，我们两个人哪里忙得过来，我想再招一个人，专门负责洗碗打扫。」 「所以你就想到了武大婶？」 柯采依点了点头：「旁的要求倒没什么，最重要的是手脚要勤快，人要老实。我看武大婶挺合适的。」 周巧丫乐道：「太好了，婶子现在家里正紧缺钱，肯定会乐意来干活的。」 周巧丫做完粉条就马不停蹄地去问了问武大婶，她毫不犹疑地当即答应下来，并赶去了柯采依家，握着柯采依的手，双眼含泪就要跪下。 柯采依忙扶住她，受宠若惊道：「婶子使不得。」接着告知她在食档要做的事情和工钱待遇，武大婶连连点头，一点意见也没有。 家里已经快要揭不开锅了，现在只要能让她挣钱，多少都愿意。 自从柯采依说要收番薯后，陆陆续续有人你一点我一点的拿过来卖，她还顺便收了不少鸡蛋。在城里买的话基本上要一文钱一个，在乡下收可以两文钱三个，至于收鸡蛋做什么？ 第41章[04.23] 柯采依决定在自己的酸辣粉小食档再加上一个鸡蛋灌饼，想想以前她每天上班的时候来不及做早饭，都会在街边的小吃摊买上一个鸡蛋灌饼，里面涂着浓郁的辣酱，夹着培根或者火腿，再来一片脆嫩的生菜，咬一口感觉人生都圆满了。 这日柯采依卖完酸辣粉后，将摊子收拾妥当，让周巧丫在原地守着，自己去了铁匠铺找铁匠师傅定做一个平底锅。老铁匠不愧是经验丰富，一听就明白她的想法。打铁师傅身兼多艺，还会砌灶台，在城外挖了一堆湿泥土，很快就在她的灶台旁边又砌了一个，架上平底锅等变干就可以用了。 隔了两日，食客们来到「柯记酸辣粉」时就发现这个摊子有了变化，一边两口大锅冒着滚滚热气，一边又架起了个长方形的平底锅。 食客瞧了半天，忍不住问道：「小老板，这个新锅是要做什么使得？」 此时柯采依手里正在案板上卖力揉着面团，她将揉好的面团放在一旁醒面，接着笑嘻嘻回道：「这是本食档最新推出的新品——鸡蛋灌饼。」 食客面面相觑道：「鸡蛋灌饼？从未听过这种饼。」 「所以才叫新品啊，客官要是酸辣粉吃不够的话，不妨来一个鸡蛋灌饼，外酥里嫩，保证能填饱肚子。」 「听着有趣，多少钱一个啊？」 「五文钱一个，如果你买酸辣粉加鸡蛋灌饼套餐的话，只要十文。」 分开单买要十一文，合着买还能省下一文钱，对于有钱人来说不算什么，但是对于普通人来说省下一文两文确实有很大的吸引力，于是不少食客纷纷喊着要来一套。 「好嘞，客官请先去坐着，稍等一会儿。」 柯采依将油烧至七分热时，慢慢倒入碗里的面粉中，搅拌均匀就成了暗黄色的油酥，油酥最好做成流动状的液体，才好刷在面饼上。 做好鸡蛋灌饼的关键是让面饼起泡。她将醒好的面团，分成一个个大小均匀的剂子，按压成牛舌状的长条薄饼，刷上一层油酥。再将有油酥的这一面对折，按压成面饼。 紧接着在锅里刷上一层油，将擀好的面饼摊上去，不一会儿面饼中间就鼓起一层白白的泡，这时用筷子轻轻挑破一个小口，将混着葱花的蛋液灌进去。再轻轻转动一下面饼，让蛋液可以在饼内均匀地流淌，这个过程可以清楚地看见蛋液在面饼中间滚动的样子。待到两面煎至金黄后，刷上一层酱料。这是她用本地的大豆酱为底酱，再加了一些辣椒、肉沫炒出来的秘制酱料。 为了做好鸡蛋灌饼，她提前准备了一大盆清炒土豆丝和生菜，夹上一片生菜和一把脆生生的土豆丝进去，轻轻一卷，用油纸一包，一个蛋香四溢的鸡蛋灌饼就可以享用了。 果然不出柯采依的预料，她的鸡蛋灌饼一经推出后，食客们几乎是人手一个，甚至还有不少客人来不及吃酸辣粉，直接拿着厚实的鸡蛋灌饼边走边吃。 周巧丫看着食客们大快朵颐的样子，捏了捏抹布笑道：「采依，我感觉这两天的客人好像越来越多了。」 在她们身后坐着刷碗的武大婶也抬起头乐道：「可不是嘛，看见角落里坐着的那几个人吗？都是在码头那边搬货的伙计，也都跑这里来吃了，因为咱们姑娘的手艺太好了。」 武大婶对这个份工作满意得很，只需要端个碗刷个盘子，不仅有工钱拿，还包一顿午饭，吃得比家里都好。以前女儿的病几乎掏空了家里，现在她每日的工钱足够给女儿买药，还有剩余可以补贴家用，想到这里她做起事愈发卖力。 柯采依看着也倍感欣慰。 「这什么东西啊！呸。」 这时一个食客突然把筷子往桌上一扔，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怒气冲冲地嚷道：「你们的酸辣粉里竟然有偷油婆，这么脏能吃吗？」 那男人嗓门很大，这一嚷起来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站在他身后本来正在收拾桌子的周巧丫立刻靠了过去，弯下腰道：「客官，有什么不对吗？」 男人捡起筷子用力敲了敲碗边，斜着眼睛看她：「你看看你看看，这黑黑的是不是偷油婆，粉汤里有虫子，你们就拿这种东西招待客人？」 周围的食客一听一下子骚动起来，犹疑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周巧丫端起碗一瞧，果然看见一只乌黑油亮的偷油婆漂浮在汤里，翅膀铮亮地反光。这种状况她还是头一次遇见，不知所措地抬头看向柯采依。 柯采依放下手中的面饼，快步走了过去，就着周巧丫的手探头一看，原来是蟑螂。 不应该啊，她用来煮粉条的汤头是每日现熬的，所有的食材都是由她亲自把控，就是为了保证食物的新鲜干净。不过做吃食买卖遇到这种情况也并不算少见，看着周围食客怀疑的眼神，为了不让事情闹大，她只好耐着性子，赔笑道：「客官，我给你再换一碗，今日这顿不收你的钱。」 「嘁。」那男人翻了翻眼皮，阴沉着脸色道：「换个屁，你那汤里都煮过虫子了，谁还入得了口啊？」 他话音未落，和他同桌的一个大爷突然捂着肚子「哎哟哎哟」叫唤起来，眉头紧皱一副很痛苦的样子。 「你看，这肯定是吃你们的东西吃坏了，开始闹肚子了。」那男人立刻站起来，冲着周围提高嗓音道，「各位兄弟快别吃了，这酸辣粉有问题啊。」 柯采依心也提了起来，急忙冲那叫唤的大爷问道：「客官，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大爷手紧握成拳头，伏在桌子上，眉头紧皱地喊道：「茅厕……茅厕在哪里？」 一旁的周巧丫急忙忙给他指了个方向，他捂着肚子立刻奔了过去。 为什么是那男人吃到了虫子，却是他旁边的食客拉肚子呢？ 第42章[04.23] 柯采依心里起了几分警觉，眼前这个男人看上去来势汹汹，但几乎不敢正视她的眼睛。她再次端起那碗有问题的粉碗，仔细瞅了一会儿，根据她以前多年在外面吃饭碰到的雷，如果是在她的汤锅里浸泡过的话，这只偷油婆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看它四肢俱全的样子，好像是刚刚扔进去的。 难道这个男人是来讹诈的？ 「真是世风日下，无奸不商啊。」那男人还在对着周围的食客高声喊话，那嗓门似乎恨不得整条街上的人都听见，「竟然拿这种肮脏的东西给我们吃，要不是今天我发现了，大家岂不是还被蒙在鼓里？」 周巧丫脸色难看极了，着急地扯了扯柯采依的袖子，低声说道：「采依，现在咱们怎么办？」 柯采依安抚地拍了拍她，对着他憋出了个笑脸道：「这位客官请放心，如果是我们的责任，我们一定会负责。待会等那位客人回来，咱们就去找大夫瞧瞧，让他看看这汤里到底有什么，还有是为什么闹肚子。」 那男人冷声一笑：「哼，你以为这样就可以逃避责任？我还要告到官府主事那里去，不给你点颜色瞧瞧，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你要告谁？」 那男人正说得慷慨激昂的时候，一个沉稳的男声从身后传了过来。 柯采依偏头一看，陈晏之从马车上缓缓走了下来，他披着一件蓝灰色的毛领披风，高挑的个子在周围一众人群中间显得分外惹眼。 柯采依怔了一下，自从上次送她回家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见过他了。 陈晏之三两步走到柯采依跟前，低下头微微一笑道：「柯姑娘，好久不见。」 眼下这种情况着实有点尴尬，柯采依柔声道：「陈公子，你怎么会来？」 「来给你的新食档捧场啊，没想到刚来就碰到一件好玩的事。」陈晏之偏头看向那男人，笑得意味不明。 那男人看着陈晏之一身富贵的打扮，搞不清他的来头，心里不禁觉得有点胆怯，咽了咽喉咙，冲着他梗着脖子道：「你是谁啊？与你有何干系？」 「我只是看不得有人颠倒黑白。」陈晏之一出现，原本有点嘈杂的食档顿时安静下来，周围的食客都竖起耳朵听着。 陈晏之信步走到桌前，端起那碗有虫子的酸辣粉碗，似乎有点嫌弃地皱了皱眉：「我不明白，明明是你的碗里有虫，可是为什么你的这一碗都吃的只剩汤了，你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一点事没有。可那位客人的碗里并没有虫子，还剩一大半，却闹起肚子来？」 「这……这我怎么知道，可能是我身体强健。」那男人眼珠乱转，有点生硬地回道，「你到底是谁啊？哦我知道了，你和这个女的是一伙的，想合起伙来坑我们这些食客，这就是家黑店啊。」 他手舞足蹈地冲着周围食客大喊大叫：「黑店当道，天底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柯采依气极，如果碰到上来打架闹事的，她大可以直接打回去，可是这回情况却不相同。毕竟她是开门做买卖，最讲究的就是声誉，再被他这么闹下去，一旦传播开来，对她的生意势必造成无可挽回的影响。而且她也不想将陈晏之卷入进来，忍着怒气道：「陈公子，这不关你的事，就让他告去，是对是错，我一个人承担。」 陈晏之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笑容，低声道：「放心，有我在。」 他转过身冲着那男人冷声道：「我也不拐弯抹角了，你说她的酸辣粉不干净，我倒怀疑是你自己故意放的。」 「胡说八道，你有什么依据？」 「什么依据？你敢不敢让我搜身？」 那男人紧张地后退一步：「凭什么搜我的身，你有什么资格搜我的身？」 陈晏之冷眼看向他：「有没有资格你不需要知道。」他冲身后的阿福点了点头示意，阿福立刻走上前去直接将男人的双手反剪在身后，接着在他的怀里和腰带搜了搜。那男人不停高喊挣扎，奈何动弹不得。 柯采依被这一系列操作看呆了，可是看着陈晏之胸有成竹的模样，又开不了口，只得腹诽道这样不违法吗？ 「公子，你看。」阿福突然从腰带里搜出来个东西，递给陈晏之。 柯采依走上前去，眉头紧皱：「这是什么？」 陈晏之伸手接过，原来是个纸包，他在柯采依眼前打开，里面还有少许白色的粉末。这东西似乎早在他的意料之内：「我想这应该是巴豆之类的药，他就是将这药下在客人的酸辣粉里。」 什么？竟然在酸辣粉里下巴豆。陈晏之这话一出，周围听见的食客一片哗然。 「太可恶了，竟然陷害我们。」在一旁的周巧丫愤怒说道。 那男人看到纸包，顿时慌张起来：「那只不过是……是我平日吃的药罢了，你休要诬陷我。」 陈晏之淡淡说道：「这到底是什么东西，只需要找个大夫一问便知，你确定还要抵赖？」 那男人额头冒出一层薄汗，转头想溜，可是阿福站在他身边，一只手还紧扣着他的胳臂。 这时那个跑茅厕的大爷终于捂着肚子走了回来，柯采依连忙上前搀扶他坐下，关切道：「大爷你好点了没有？」 第43章[04.23] 大爷惨白着脸色，喘着气质问道：「拉得我差点直不起腰来了，你这给我吃的什么东西？想害死我啊。」 柯采依还没开口，陈晏之便接话道：「这位大爷，你认识他吗？」 大爷看了看他指向的方向，摇了摇头：「不认识，刚刚不就是他说酸辣粉里有虫子吗？我不管他是谁，反正你这老板要给负责到底，半条命都快去了。」 「大爷先不要动怒，这人你还非得认识不可，因为就是他在你的碗里下药。」 「什么？」大爷一拍桌子就想站起来，腿一软又坐了下去，「是你这小子，你为什么要加害我？」 那男人紧张地后退两步，强撑着骂道：「你少他娘放屁，老子与他根本不相识，为什么要害他？」 陈晏之漫不经心地绕着他走了两步：「你不是要害他，而是要将柯记酸辣粉的名声搞臭。你还算有点聪明，知道来个双重保障，一边给自己的碗里放虫子，一边给旁边客人的碗里下巴豆。我想想看，你一定是趁着这位大爷不注意或者没在座位上时，偷偷下的药吧。」 「对对。」大爷听到这里，忙开口，「我点的酸辣粉上来后，又去找小老板要了几瓣蒜，我就喜欢就着蒜头嗦粉，那时离开了桌子一会儿。」 原来是这么回事。 柯采依本来还以为他和这大爷两人是一伙的，没想到他为了害她，竟然给无辜的食客下药。她怒气冲冲，攥紧拳头，恨不得将那男人暴打一顿，周巧丫在旁赶紧扯住她的手，劝她冷静。 「你们这一桌在角落里，刚好没有人看见你的动作，才让你得逞。」陈晏之冲着周围的食客高声道，「各位，柯姑娘的手艺相信吃过的人都知道，现在这个人只是因为一己私怨，才会利用这么卑劣的方法妄想搞臭柯记酸辣粉的名声。」 周围食客闻言，纷纷附和道：「我就说嘛，小姑娘的食档我经常来吃，从没遇到过这种事情。」 「对对，老板的锅灶案台一看便知，比我家的厨房还干净咧。」 一己私怨？柯采依抓住了这个重点，皱眉道：「我之前并不认识你啊，到底哪里得罪了你，你要这么害我？」 那男人此刻已是面如死灰，嘴唇抖了抖竟然说不出话来。 陈晏之斜睨了他一眼，轻描淡写道：「要我替你说吗？钱李钱老板。」 钱李瞪大双眼，讶异道：「你……你认识我？」 柯采依仍是一头雾水：「陈公子，钱李是谁？」 「上次到你摊子闹事的吴老二就是受到这位钱老板的指使，本以为他受了点教训会安分下来，没想到竟然贼心不死，还敢来。」 柯采依眉头一挑，死劲瞪着他，怒道：「原来就是你搞得鬼，为什么三番两次害我？」 陈晏之冲她道：「还不是因为嫉妒你的生意好，不过想来也是个怕死的，只敢给别人的碗里下药。」 「干什么，都聚在这里干什么？」此时，两个捕快推开人群，挤了进来。其中一位捕快眼一瞄，看到陈晏之，立刻上前拱手微微作揖道：「陈公子，你怎么也在这里？」 「李捕快，这里有人当街闹事，你管不管？」 李捕快一拍佩刀：「谁这么大胆子？」 陈晏之在他耳边低声耳语了一番，李捕快眉头一挑，嚷道：「竟有这种事。」 接着他走向钱李，拍了拍他的脸道：「就是你小子啊，又是买凶闹事，现在还敢给人下药，诬赖无辜百姓，好大的胆子啊，跟我走一趟吧。」 「大人饶命啊，小的知错了。」 钱李惯是个吃软怕硬的，见到捕快的那刻腿都软了。上次找吴老二帮忙，但是在柯采依那里完全没捞着好处，心有不甘，这回听说她又开了个酸辣粉食档，生意一日好过一日，心里一股气实在憋不下去，便想着这次亲自上阵，没想到却落得这个下场。 「跟县太爷求饶去吧。」李捕快向陈晏之点头道别，提溜着钱李的脖子大摇大摆地走了。 「唉唉，他走了，谁给我负责啊？」那个被钱李下药的倒霉蛋眼看钱李被带走了，生怕自己得不到赔偿，连忙跟了上去。 钱李一走，在旁边观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柯采依冲着周围的食客鞠躬致歉：「各位客官对不住，今儿惊扰了大家用餐，待会给大家每人赠一碟辣白菜，当做赔罪。」 一众食客自己又没损失，看了场热闹，现在还有免费的辣白菜，当即乐开了怀。柯采依更不会想到，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她的「柯记酸辣粉」名声愈发大了。 那是后话，此刻她再转身走向陈晏之，他已经坐了下来，周巧丫很有眼色地把桌子收拾干净。 这次的事情能够妥善的解决全靠陈晏之，柯采依感激地看了一眼，说道：「陈公子谢谢你，要不是你，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陈晏之摆摆手道：「小事一桩，姑娘不必介怀。」 第44章[04.23] 「不过你怎么会认识钱李啊，还知道上次的事情就是他做的？」 「不过你怎么会认识钱李啊，还知道上次的事情就是他做的？」 陈晏之淡淡一笑：「这有何难，上次吴老二无端端跑去找你的麻烦，我就察觉事情不简单，所以派人去查了一下。其实上次钱李已经被吴老二教训了一顿，原以为他会从此消停，我便没有搭理他。没想到他竟然还不死心，不过他这次陷害你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估计在牢房里一时半会是出不来了，你大可放心。」 没想到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竟然特地去查了此事，柯采依心头忽觉一热，却也有几分好奇：「你为什么要帮我？」 陈晏之沉声道：「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柯采依闻言咧嘴一笑，这个朋友她是交定了，于是热切道：「你今天帮了我这么大的一个忙，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不如改天我请你去大酒楼吃饭？」 「大酒楼就不必了，你这个食档不就挺好的。」陈晏之转头环顾了一圈周围，微微笑道，「我前几日去了外地，今天刚回来，没有赶上你的开业，没想到这么短的时间，生意就做得这么好。」 柯采依挠了挠太阳穴：「都是大家捧场，那你想吃什么？」 陈晏之看了看其他食客大快朵颐的样子，冲她道：「就你的招牌好了。」 这个容易，柯采依笑着答应下来，走回锅灶处开始给他做酸辣粉。一直在旁边看着他们俩的周巧丫终于忍不住凑上前，悄悄问道：「那位公子是谁啊？」 柯采依偏头看她八卦的神情，失笑道：「一个朋友。」 周巧丫仍注视着陈晏之的方向，低声说：「看刚刚那个捕快对他毕恭毕敬的样子，看来身份不简单啊。」 柯采依闻言摇了摇头，她也不清楚他的身份，不过这种事情也不好开口问。 「来，尝尝我做的豪华版加了双份料的酸辣粉和鸡蛋灌饼。」她还叫周巧丫端了一份给看着马车的阿福，阿福受宠若惊，在陈晏之的示意下，向柯采依道了声谢，便埋头大口吃了起来。 柯采依双手伏在桌子上，看着陈晏之夹起一筷子粉送入口中，忙问道：「怎么样，好不好吃？」 陈晏之细细品味了一番，含笑道：「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你这里的生意这么好了。」竟然能想到从红薯里做粉，这个饼的滋味也是咸香浓郁，真不知道她的脑袋到底装了多少吃食的点子。 同样是嗦粉，怎么他吃起来就这么优雅呢？酸辣粉的红汤沾在他的嘴上，红红的双唇显得分外惹眼，柯采依差点看入了迷，反应过来摸了摸鼻子，尴尬咳了两下。 陈晏之看着柯采依的样子，低头笑了一下。他吃完倒也没有久留，很快就告辞了。 时间过得飞快，立冬飘然而至。 一大清早，柯采依推开门，一股冰凉的空气迎面扑来。她打开鸡笼，小鸡迫不及待地窜了出来奔向鸡食盆，菜叶上微微结着霜露。她紧了紧衣领，抬头看了看天，天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正所谓「立冬晴，一冬晴」，看这个好天气，这个冬天应该不会太难熬。对这个时代的人们来说，立冬作为冬天的第一个节气，备受老百姓看重，「贺冬」的习俗由来已久。到了这一天，百姓们换新衣，交相拜贺，好不热闹。 酸辣粉食档的生意越来越红火，她早早卖完所有的食材，将摊子交给武大婶看管，自己拉着周巧丫，牵着柯采莲往市场走去。 走了一会儿，周巧丫冲着柯采依疑惑问道：「采依，这不是去菜市场的路啊，咱们不是要去买过立冬的食材吗？」 柯采依偏头一笑道：「那个待会再去，咱们现在先去一个地方。」 「去哪里？」 「你去了就知道。」 她们仨慢悠悠地走过一条街，终于到达目的地。周巧丫看着眼前的地方，莫名其妙道：「咱们来牲畜市场做什么？」 「当然是买东西啊。」柯采依看着周巧丫一脸疑惑的样子，解释道，「现在咱们几乎每日都需要在绵山村和县城之间往返，一向都是搭周大爷的牛车，到底不方便。你想想万一哪天有事搭不成了怎么办，所以我想自己买个可以拉货运物的，以后就无需再麻烦旁人了。」 周巧丫闻言看了看人来人往的牲畜市场，一跺脚：「哎呀早知道就找我哥来了，他应该懂点门道。这哪种是好哪种不好，我可是完全不懂啊。」 柯采依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没关系，咱们先转悠转悠。」 这牲畜市场倒建得挺规范，两边是一排排的棚子，棚子里以牛、骡最多，还能看见几只小绵羊，马是一头也没看见。看来这里马果然是个精贵物，寻常市场买不到。 柯采依三个人悠闲地绕着这市场转了一圈，观察了一下其他客人都是怎么挑选的，他们时不时地上前查看牲畜的牙口，摸一摸皮毛，十分讲究。 柯采依转悠够了，选了一家规模看上去比较大的棚子走上前去。站在门口的老板见状，连忙迎了上来：「客官要买什么？我们这里牛啊驴啊骡子啊都有的。」 在这个时代买牛买驴这类牲畜，对于一个普通的农家来说可谓是一件大事，故而基本会来的都是男人，常常要一家之主做决定。所以柯采依和周巧丫两个小姑娘又牵着个女娃娃，一进来市场就十分惹眼。虽然老板心里怀疑她们到底买不买得起，但是开门做生意，进来就是客，他仍端着满脸笑容接待。 柯采依走进棚里，指着一头正埋头吃草的大水牛问道：「这头牛多少钱？」 第45章[04.23] 老板凑了过去，眉开眼笑道：「啊呀姑娘真有眼光，这头牛膘肥体壮，看看这牙口、这大块头，买回去绝对能好好干活。」 「所以到底需要多少钱？」 老板比了个手势：「九两。」 「九两！」周巧丫惊呼一声，拉着柯采依走到一边窃窃私语，「这也太贵了。」 柯采依小声回道：「放心，我只是先问问。」她接着转向老板，直接开口：「老板，还有没有便宜一点的？」 「有有有。」老板做这一行多年，什么客人都见过，并没有因为她们嫌贵就不耐烦，而是指着另一边道，「这里有两头年幼一点的，只需八两，不过可能买回去需要再养养。」 跟刚刚那头牛比起来，这两头确实瘦弱了很多，柯采依不是很满意。这时她突然眼一瞟，看见另一个围栏里有一只大青骡，她走了过去，指着它道：「这骡子怎么卖？」 老板跟了上去，满脸堆笑道：「这骡子也不错，比牛便宜，只要七两。」 周巧丫又拉了拉柯采依的手，低声道：「还是牛好，虽然骡子也能耕地，但是到底不如牛耐力好啊。」 柯采依笑了笑：「这个倒无妨，我家现在本来也没地，最关键的是能够运货就可以。」 「我能进去看看吗？」 「当然可以。」 老板打开围栏，柯采依轻声走了进去，凑近那骡子仔细观察了一下，确实体格健壮，黝黑的毛皮油光铮亮。见她靠近也只是甩了甩尾巴，一点都不暴躁，继续大口大口地咀嚼着食料。 柯采依越看越满意，沉思了一会儿，冲老板道：「这骡子老板能不能便宜些？」 老板皱了皱眉道：「这已经是最便宜了，看看这骡子的体格，年轻力壮的，不能再便宜了。」 柯采依撇了撇嘴：「一点价都不能讲了？」 老板摆了摆手：「小姑娘，我看你不懂行情，这种个头的骡子在这个市场就没有低于这个价的。」 「那好吧。」柯采依一脸无奈，牵起柯采莲的手，冲着周巧丫道，「那咱们再去别家看看吧。」 柯采依拉着妹妹的手慢慢走出棚子，还没走两步，那老板在身后忙不迭道：「小姑娘如果诚心要的话，算你六两半银子好了。」 柯采依心里暗喜，转头伸出五个手指头，喊道：「五两银子，不行就算了。」 老板一脸为难：「这……这真的买不到啊，这可是青光油亮的大青骡。」 柯采依作势转头要走，迈了没两步。 「好好好。」老板连忙喊住她，快步走到她跟前，压低声音道，「五两就五两，但是你可不能对别人说，这个价格只卖给你。」 柯采依笑着点了点头，周巧丫看了她一眼，满眼都是佩服的表情，轻声道：「你竟然砍了二两银子下来，太厉害了。」 柯采依眉一挑，暗道想想她在原来的世界，什么样的砍价技巧没见过。 老板一边引着她们走向棚子，一边嘀嘀咕咕道：「我这次真是不赚钱卖给你了，要不是已经入冬，我赶着卖完好回乡过冬，这个价我是绝对不会卖的。」 柯采依闻言腹诽道，听你胡扯，刚刚她在转悠的时候，已经大概了解了一下行情，这老板估计是看她们两个小丫头不懂门道，本来就故意开高了价。 买完骡子，自然还需要买配套的板车，所幸在牲畜市场旁边就有卖板车的。柯采依让周巧丫看着骡子，自己前去询问价钱。谈妥后，老板便轻车熟路地拿着板车来给她装上。他倒也是个热心的，服务非常全面，还当场教了教她怎么赶骡子。 买完骡子，自然还需要买配套的板车，所幸在牲畜市场旁边就有卖板车的。柯采依让周巧丫看着骡子，自己前去询问价钱。谈妥后，老板便轻车熟路地拿着板车来给她装上。他倒也是个热心的，服务非常全面，还当场教了教她怎么赶骡子。 也许是和这头骡子有缘，柯采依上手赶了一会儿，它是指哪走哪，十分乖巧，连个弯都不带拐的。她跳下骡车，摸了摸骡子的脑袋，它还亲昵地在她手心里蹭了蹭。 牲畜行的老板惊讶道：「真是绝了，以前也不是没有客人来看，这骡子可从来没这么好脾气过。」 连卖板车的也恭维她这骡子买得好，柯采依心里更加满意了。 将骡车整顿好后，周巧丫和柯采莲兴奋地坐上骡车，柯采依亲自赶着骡子，三个人慢悠悠地赶回酸辣粉摊子。 想想她在原来的世界虽然早早考了驾照却迟迟没有车，如今也算是有车一族了。 回到摊子后，武大婶看见新买的骡子也是十分欣喜，几个人一起把物什往车上搬，开心地往绵山村赶去。 第46章[04.27] 对于这里的人来说，不论是牛还是骡子都算作重要的劳动力，能为家里添置这么一头重要家畜绝对是值得庆贺的事情，同时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故而当柯采依没有像往常那样乘坐周大爷的牛车回来，而是自己驾着骡子回来时，很多人第一时间都不敢相信这是她买的。 看着柯采依赶着骡子走近，一些村民们围了上去，按捺不住好奇心的人直接问道：「采依啊，这骡子是你买的？」 柯采依并没有遮遮掩掩，点头笑道：「是啊，今儿刚买的，以后常常要去城里，还是有自己的车更方便。」 围观的村民一听，真心为她高兴的有之：「这下好了，以后日子更有盼头了。」 甚至还有人上手摸了摸骡子，啧啧称赞道：「看看这大腿这大腚，够结实，买得好。哪家买的，赶明儿我也去瞧瞧。」 羡慕嫉妒的当然也有之：「看来这柯家真是发了，这才几天啊就买得起大青骡了，有什么发财的路子也告诉告诉我们大伙，别一个人藏着掖着嘛。」 这酸味真是扑面而来。 还没等柯采依开口，坐在她身后的武大婶冷不丁开口道：「想发财自个儿想法子挣去啊，人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那都是起早摸黑的辛苦钱。你嘴皮子一碰就想知道人家的路子，天底下哪有这么容易的事。」 武大婶这段时间跟着柯采依干活，挣了点钱，底气足了，说话嗓门都高了许多。她这话一出，原本还想从柯采依这里套话的人顿时不敢出声了。 柯采依心里暗暗为武大婶点了个赞，冲着周围笑了笑，继续赶着骡子往前走了，自然也没有注意到人群中的赵三娘。 赵三娘看着柯采依赶着骡车回来，起初安慰自己这绝对不是她买得起的，得知的确是她买的后，嫉妒的心都要爆炸了。虽然她早知道柯采依在城里开食档卖小吃，生意也不错，但是直到这次看到她买了一头毛色油亮的大青骡，还有崭新的板车，才似乎终于知道柯采依的确不是以前的她了。 明明没多久前，这小丫头片子还穷的叮当响，现如今不仅日日吃得起肉了，现如今还买得骡车了，这是要翻身了！ 看到柯采依过得好，她心里就不舒坦。再这么下去，以后岂不是要压在她的头上，不行，她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她必须得想想法子才行。 「巧丫，你真的不到我家吃饭了？」 周巧丫拉着柯采依的手，嘟着嘴晃了晃：「我是真的很想留下来吃你做的菜，可是今天立冬，我爹难得老老实实在家，说好了要全家一起吃饭来着。」 柯采依闻言也不好再挽留：「好吧，那你快点回家去吧，别让你哥担心。」 送走周巧丫后，柯采依拿了点草料喂骡子，这还是牲畜行老板免费送了她一捆，吃完以后就要自己去弄了。 今儿是立冬，这里的习俗是到了这天很多人家会选择做姜母鸭或者炖羊肉，滋补养身，以求安稳度过严寒的冬天。柯采依也没有免俗，她早早在菜市场买好了一整只新鲜的番鸭，就是为了做姜母鸭。 她手脚利落地将番鸭拔毛、剥洗干净，剁成均匀的块状，接着用料酒和细盐腌制片刻。趁着鸭子腌制的功夫，她将锅烧热，下入特地买来的芝麻油。芝麻油特有的香气散发出来后，再放入切成片状的鲜姜，煸至微干后盛出备用。 紧接着，她将腌好的鸭子下锅翻炒，等到鸭皮被煎至略出油成金黄色后，将姜片、八角、桂皮、茴香、冰糖，还有熟地、川芍等依次放入，再微微爆香片刻。老鸭滋阴降火，再加点熟地和川芍，又可以补血活血，气血双补正是这道姜母鸭的妙处。 然后就是倒入必不可少的米酒，米酒可以让做出来的鸭子味道更香。再加入大骨棒熬出来的高汤，用小火慢慢炖熟即可。 刚刚出锅的姜母鸭香味扑鼻，咸鲜软烂，姜的味道完全融入到鸭肉当中。柯采依将姜母鸭盛出大半，放入带盖的汤碗中，用篮子拎着上了吕老头家。 柯采依到的时候，柯均书刚刚下堂。吕老头见她来，放下书本，微微点了点头，还是那副倔样子。柯采依并不在意，拎着姜母鸭去后厨找吕婆子。 「太婆，今儿是立冬，这是我做的姜母鸭，拿来给您二老尝尝。」 吕婆子正准备做饭，看着柯采依端出来满满一大碗的姜母鸭，忙道：「好香啊，总是吃你的，老婆子我都不好意思了。」 柯采依笑了笑：「太婆不必客气，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您二老是书哥儿的师父师母，也就等同于我的师父师母了，做点吃的孝敬您是应该的。」 吕婆子乐得眉开眼笑，也不再推辞，从碗柜里拿了一个空碗出来，将柯采依带来的姜母鸭倒入自家的碗里。 她叨叨着：「要不是你带来了这姜母鸭，这立冬我根本都没准备啥，人老了，做菜都不好吃了。」 「以后您老想吃什么就跟我说，我给您做。」 「好好。」吕婆子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只要你不嫌弃我们两个老东西就好。」 「您说的哪里话，说我们姐弟托您二老的福才是。」 柯采依送完姜母鸭，就打算带着柯均书回家。还没走到门口，吕老头却开口喊住了她。奇怪了，这老头一向和她没什么话说的。 吕老头背着手走到她面前，咳了两声也不言语。 柯采依看着他一头雾水道：「太爷，您是有什么话要说吗？」 他这才幽幽开口道：「这书哥儿我也教了一段时日了，确有悟性，人也勤奋刻苦。」 第47章[04.27] 「真的？」柯采依喜不自胜，摸了摸书哥儿的脑袋道，「我就说我弟弟是读书的好苗子。」 柯均书也听懂了夫子在夸他，小嘴咧着，有点害羞地低下了头。 吕老头看她乐开花的样子，忍不住泼冷水道：「不过也别得意忘形，这才是寒窗苦读的开始而已。」 柯采依不在意道：「我明白的。」 吕老头看她乐开花的样子，忍不住泼冷水道：「不过也别得意忘形，这才是十年寒窗苦读的开始而已。」 柯采依正为弟弟被夸开心着呢，不在意道：「我明白的。」 看着柯采依一副乐呵呵的模样，吕老头就发愁，以为她什么都不懂吧，可是说起话来又井井有条，颇知进退；可要说她懂吧，又有点不知天高地厚的样子。 看了看乖巧的柯均书，吕老头顿觉还是得靠自己这个夫子多提点提点，肩上的担子又沉了些。他冲柯采依又道：「书哥儿这资质以后势必得送去城里读书，我和悠然学院的院长有点交情，如果你将来考虑这个书院的话，我可以给你写封推荐信。」 柯采依闻言大喜过望，城里的书院不是那么好进的，尤其是她家这种几代在地里扒食的农民，没有关系的话可能连门都进不去，如果有吕老头的举荐，想必事情会容易得多。 她感激道：「如果能这样那就太好了，谢谢太爷，有您的相助书哥儿前程有望了。」 吕老头道：「我只是略尽绵力，关键还是要靠他自己。」 柯均书也知道夫子是在为他打算，双手作揖给他鞠了个躬：「多谢夫子。」 吕老头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转身就回屋了。 柯采依暗道这老头真是别扭的可爱。两人回到家后，书哥儿一眼就看到院子里正在啃草料的骡子，立马奔了过去，离它前面还有几步处停了下来，惊喜喊道：「骡子。」 他回头冲柯采依问：「姐姐，这是咱家买的骡子？」 柯采依笑答：「是的呀，以后咱家也是有骡车的人了，再不用花钱坐别人的牛车了，有了这骡车想去城里就去城里。」 柯均书一脸欢喜，他很想上前摸摸，但是看着骡子高大的模样，又有点胆怯。柯采依便拉着他的手，轻轻摸了上去，他摸着骡子的颈部，紧张地呼吸都不自觉慢了下来。 骡子的毛顺滑透亮，摸起来冰凉凉的，柯均书摸了几下，转头冲柯采依开心道：「姐，它不怕我！」 这头骡子只是抬头瞧了眼小主人，鼻子喷了两下气，耳朵抖了抖，丝毫不在意地又低头啃草料去了。 柯均书显然对这这骡子很有兴趣，又问：「姐姐，它有名字吗？」 柯采依摇了摇头：「还没有呢，书哥儿取一个吧，以后它也是我们家的一员了。」 柯均书围着骡子转了一圈，思索了一会儿道：「叫圆宝好不好？」 柯采依疑惑道：「元宝？金元宝的元宝吗？」 「是圆圈的圆，我昨天刚学会了这个字。」柯均书指了指骡子的头道，「你看它的头上有一个白色的圆圈，还有以后它肯定要干很多活，是我们家的宝贝，所以我想叫它圆宝。」 「好，依你，就叫圆宝。」这小子才上了几天学啊，都会谐音梗了。 刚刚获得名字的圆宝闻言踢了踢后脚，似乎也很满意的样子。 「姐姐，吃饭了，我好饿啊。」一直在家等姐姐回来的柯采莲探出半个身子，扒着门框冲他们喊道。 「来了。」 桌上摆着剩下的一大半姜母鸭，因为放在小炉子上温着，汤里还咕咕冒着泡，一边吃着鸭子，一边还能添点时蔬烫着吃。 柯采依还炒了道豆豉回锅肉，肥瘦相间的五花肉先煮熟切片，再煎至出油，加点喷香的豆豉和青椒翻炒，肥而不腻，入口浓香。再加上一道清爽可口的豆腐蘑菇汤，三个人敞开了吃，美美地过了个立冬。 且说赵三娘那边看着柯采依买了骡车在村里大出风头，一肚子的气地走回家。看着家里两个女儿，大的见她回来也不出来迎一下，小的畏畏缩缩不成气候，顿时更加冒火，骂骂咧咧地指使她们快去干活。 做好了菜上了饭桌，柯义业坐下来端起饭碗，扒了口饭，夹起一大筷子豇豆炒肉丝，这是桌上唯一一道带荤腥的菜。他有点不满地冲赵三娘道：「今儿立冬也不做点好菜。」 赵三娘阴着一张脸道：「好菜？哪来的钱，咱家又不像你大侄女能天天吃香喝辣的。」 柯义业皱眉道：「好端端的提她干什么？」 「你知不知道她今天怎么回来的？」 第48章[04.27] 柯义业挑了点肉丝放进儿子碗里，旁边两个女儿并不理会，漫不经心道：「还能怎么回，她不是一向坐老周头的牛车来回的。」 「她今儿是驾着骡车回来的，是她自己新买的骡车。」赵三娘说到这里放下筷子，气得饭都吃不下。 柯义业这才抬起眼睛看她，似乎也有点没想到，「她买了骡车？」 赵三娘酸溜溜道：「一头膘肥体壮的大青骡，还有崭新的板车，在村口好不风光。真没想到，你这好侄女还有这本事，看来以前哭穷是蒙我们呢。」 柯义业有点食不知味，当年分家时他拿走了家里唯一一头牛，二哥没有跟他闹，后来他家要耕田还要去租别人家的牛。其实他心里是有点愧疚的，可愧疚归愧疚，他并没有为二哥家做过什么。尤其是二哥走了以后，他便认为与他们家不会再有什么来往了，没想到如今靠着柯采依这个小丫头，她家似乎要翻身了，不仅小吃生意做起来了，连骡车都买得起了。 柯义业慢慢咽下口里的饭，沉声道：「现在咱们已经分家了，她再怎么发财也和我们无关。」 「怎么无关，再怎么说她还不得叫您一声三叔。」一直听着爹娘说话的柯如兰插了一嘴，听到柯采依那丫头日子越过越好，她心里也不舒坦，上梁宴那事她到现在也没忘。因为被李仁当众拒绝让她一度难堪得很久不敢出门，这一切与柯采依脱不了干系。 赵三娘点了点头：「如兰说得没错，分家了又如何，她还是柯家人，说到底我们是她现在唯一的亲人，这关系是没法摆脱的。」 柯义业不以为然：「那你想怎么样？难道她会给钱孝敬你这个没管过她的三婶，别做白日梦了。上回她当着我的面都没有给你一点好脸色，你还能指望从她手里得到什么？这丫头我是看明白了，一点不像她死去的爹娘，脾气硬的很。」 赵三娘自然没忘记之前几次被她呛回来的样子，心里愈发堵得慌，「可是再这么下去，这丫头迟早得压到我们家头上，我不能干坐着。」 「娘你想怎么做？」柯如兰一脸好奇，柯如桃则一声不吭，埋头默默吃饭。 柯义业冲着自己婆娘不满道：「你最好别惹出什么事来，再怎么样柯采依姐弟仨也是我柯家的根，我不能做对不起柯家列祖列宗的事。」 赵三娘翻了个白眼，嘟囔着：「你想哪去了，难道我还能杀人放火不成。」 柯义业又对着大女儿道：「还有你，上回和李仁那事已经让我在村里丢尽了老脸，我不指望你能像采依那样挣钱养家，但是绝对不要再给我惹出麻烦来，不然要你好看。」 「爹，你又提那事干什么。」柯如兰气恼道，她把碗筷一丢，「我不吃了。」 柯义业瞪了她一眼：「不吃也好，省点口粮，儿子你多吃点。」 「胡大爷，您的酸辣粉来了，多辣多芫荽双份肥肠是不是？」柯采依将堆得满满当当的酸辣粉放到胡大爷面前。 「对对，我这一天不吃这胃就想得慌啊。」胡大爷闻着扑鼻的酸辣味，一脸满足道，「老板娘，要不是我儿子已经娶妻，都想让他去你家提亲了。谁娶了你可真是好福气啊。」 「老胡，你别做梦了，柯老板这么能干，估计求亲的人快踏破门槛了吧。」一旁的食客打趣道。 柯采依只是笑着摇了摇头：「承蒙大家看得起，不需要娶我回家，到我摊子来一样能吃好。」 「就是这里了，这家的酸辣粉还有鸡蛋灌饼那味道真叫绝了，别处没得吃。」 柯采依正和几个食客唠着嗑，就见三个穿着统一书生装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 客人上门了，那边周巧丫还在忙着收拾另一桌，柯采依便亲自过去招呼他们：「几位公子想吃点什么？」 「咦，柯姑娘。」 柯采依听到这个有点耳熟的声音，抬头一看，这不是李仁吗？上次见他还是在上梁宴上，如今他穿着一身鸭蛋青的书院衣裳，乍一看没有认出来。她笑了笑：「李仁公子，好久不见了。」 李仁也没想到在这里碰到柯采依，今儿正好书院休息，同窗拉着他一定要来尝尝最近新开的酸辣粉，没想到老板竟是她。 他摸了摸脑袋，腼腆道：「最近一直在书院，没有回家，都不知道柯姑娘在这里开食档了。」 旁边一个微胖的男子撞了撞李仁的胳臂，一脸促狭道：「原来你和酸辣粉老板娘是同乡啊，我要知道早把你拉来了。」 他又冲柯采依笑道：「老板娘，你做的酸辣粉味道太好了，我来过好几次了，这不又给你拉客人来了。」 旁边一个微胖的男子撞了撞李仁的胳臂，一脸促狭道：「原来你和酸辣粉老板娘是同乡啊，我要知道早把你拉来了。」他又冲柯采依笑道：「老板娘，你做的酸辣粉味道太好了，我来过好几次了，这不又给你拉客人来了。」 柯采依笑道：「多谢客官捧场，既然你们都是李仁公子的朋友，随便点，今儿我给你们打个优惠。」 她一边麻利地烫粉揉面，一边听着这几个书生高谈阔论，没有满嘴的之乎者也，笑声爽朗倒也是青春少年的模样。李仁在村子里面对村民时好像颇为腼腆，没成想和他的同窗们在一起时，倒是侃侃而谈了。 「终于来了，就是这个味道。」柯采依将做好的酸辣粉一端上桌，胖子不停地皱动着鼻子闻着味，一脸陶醉。 另一个瘦弱的书生则拿起鸡蛋灌饼，狠狠咬了一口，满足道：「我反倒更喜欢这鸡蛋灌饼，每次都能吃俩。」 胖子痛快地嗦了一筷子粉，抬头见李仁没动筷，口齿不清地冲着他道：「你怎么不吃？快尝尝，包你吃完停不下来。」 第49章[04.27] 李仁看着杨琥狼吞虎咽的模样，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他自然知道柯采依的厨艺，冷吃兔可是令他久久念念不忘，只是不知道她一个绵山村里的小农女，脑袋里怎么会有这么多吃食点子，着实不可思议。 杨琥埋头嗦粉，没一会儿大半碗就进了肚子。他这才稍稍感到满足了，放缓了进食的速度，远远朝柯采依比了个大拇指高喊道：「老板娘，你这手艺应该去参加品味会啊。」 「什么会？」柯采依没有听清，擦了擦手，走到他们那桌。 杨琥瞪大双眼，不敢置信道：「老板娘你在这开着食档，竟然还不知道吗？县衙告示都贴出来了。」 李仁插嘴道：「柯姑娘来这里才多少时日啊，不知道也不足为奇。」 「好吧，那我来跟你说道说道。」杨琥端坐着，一本正经道，「咱们县太爷喜欢美食，平日里就好嘴上这一口，自从他到咱们木塘县当官以来，每年到了年底就会举办一次品味大会。说白了就是厨艺大赛，只要你厨艺够好，能在大赛上拔得头名，还有银钱奖赏呢。」 杨琥一说到吃的就滔滔不绝：「今年已经是品味会的第六个年头了，去年那次我刚好去围观了，得头名的是泉喜楼的当家大厨，光赏银就有五十两。他的那道佛手观音莲，虽然咱们是没口福，但是看那刀工就知道是绝顶的美味啊。」 柯采依闻言比出了五个手指头，惊呼道：「五十两！」 李仁不急不缓地说道：「如果愿意的话，还有机会去给县太爷做菜呢。」 「可是据我所知，泉喜楼是木塘县顶顶有名的酒楼，如果都是这种级别的大厨参赛，旁人哪里还有什么机会呢？」不仅是厨艺的高低，更有身份上的差距，有这些名厨在前，县太爷眼里还能看到他们这些小食档的厨子吗？ 「你不必担心。」杨琥咽下最后一口粉，长舒了口气，说道，「这个比赛没有身份地位的限制，不论是大酒楼还是街边小食档都可以参赛，但是能走到哪一步就端看各人本事了。」 「采依这是个好机会啊，你厨艺这么好，不妨去试试。」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身旁的周巧丫兴奋说道。 柯采依沉思了一会儿，这的确是难得的机会，一则如果她能赢得比赛，就有五十两银子的进账，那么就能早日开一家属于自己的铺面，不用在这摆摊风吹日晒的。二则她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一直就在这方圆几里地打转，根本没有渠道去了解这个世界的厨艺水平。这次比赛就算没能走到最后，也可以见识见识这个时代的厨艺到底发展到什么地步。三则这个品味会还是个绝佳的免费广告，那些大酒楼难道会差这几十两银子吗？想必也是想借这个比赛为自己酒楼打响名气罢了。 想通了这几点，柯采依心潮澎湃，收摊后拉着周巧丫兴冲冲赶去了县衙门口，果然见县衙外边的告示栏上贴着一张大红告示。 周巧丫大字不识一个，挠着太阳穴一头雾水，转头见柯采依一脸认真地盯着告示，讶异道：「采依你还识字呢？」 柯采依尴尬地打了个哈哈：「我不是把书哥儿送去吕老头那读书去了嘛，他回来后也教我认了些字。这告示上也没几个字，我大概能看懂。」 周巧丫不疑有他，忙道：「那快告诉我，上面写了什么，是不是那个品味会？」 「上面写着一年一度的品味会将在五天后正式举办，有意参赛者要在三日内报名，逾期不候。」柯采依给周巧丫转述了一遍，瞟了眼告示最下面的日期，心里算了算，拍手叫道，「哎呀，这告示已经在这贴了两天了，今天是报名的最后一天。」 「快快快，晚了人家就下班了。」 两人又急匆匆去找县衙报名处，她俩赶到时，前面还有几个人排队等着报名。等其他人报完名，柯采依走上前去才发现负责登记的居然是上次给她租摊位的那位主事，这县衙公务员真是能者多劳。 「又是你啊小姑娘，你也是来报名品味会的？」那主事也记得柯采依，毕竟以往到他那要求租摊位的大都是夫妻或者大老爷们，他还是头一次碰见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要开食档的，想忘记也难。 柯采依重重点了点头。 主事上下打量了柯采依那小身板，说道：「我先给你提个醒，这品味大会可不是你那路边小食档，味道差不多就有人买账。到时候会有城里德高望重的老饕坐镇评比，更有高手如云，不是那么简单的。」主事已经脑补出她第一轮就过不了的窘境了。 柯采依笑了笑：「我心里有数，一旦上了比赛就是我自己的事，您只是负责报名不是吗？我看告示里没有说小食档的厨子不能参赛吧。」 「那倒是没有，只要是在县衙登记过，并且按时交税的良民都可以参赛。」 柯采依斩钉截铁道：「那就行，我要参加。」 主事见柯采依兴致勃勃的样子，也不再劝说，在报名簿上写上了她的大名。 看着刚刚还兴致高昂拉着她来报名品味会的周巧丫，真报完名后反而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柯采依有点不解道：「怎么了？」 周巧丫嘟着嘴道：「我虽然不识字，但是刚刚看那报名簿上写得满满都是名字，这么多人参加，采依你有把握吗？」虽然她知道柯采依厨艺好，但是一想到要和那么多人同台竞争，顿时心里又没底了。 「放轻松，尽力而为就好。」柯采依倒是想得开，能拿到赏银最好，得不到也无妨，靠着她的食档，攒够开铺面的银两也左不过是多花些时日罢了。 周巧丫闻言也只能暂时把心放到肚子里，接着又不满道：「刚刚那主事说品味会分三轮，第一轮的题目竟然要在比试前一天才会告知，匆匆忙忙的，难道不能给参赛者多一点时间准备吗？」 柯采依笑而不语。 时间转瞬而过，到了品味会前一天，告示栏前人头攒动，几乎都是来看第一轮比试内容的。内容倒也很简单，以「酸」为题做一道点心。 周巧丫碎碎念：「这个题目好奇怪，点心谁不是爱吃甜的，酸的怎么入口？」 没错！ 第50章[04.27] 柯采依心里暗暗揣测，当下甜味点心势必是最受欢迎的，尤其糖这种精贵物难得，谁都想吃点甜的。能在品味会担任评委的老餮想来都是德高望重，家世显赫之人，估计再精贵的甜点都吃过了、吃腻了，所以才会想以「酸」为主题。但是就像巧丫所说，完全是酸味绝对是无法入口的，酸酸甜甜才是这次比试正确的方向。 看着柯采依两眼放光，周巧丫喜道：「你是不是有主意了？」 柯采依抿嘴道：「大概有了想法，回去还得钻研钻研。」 说起做酸甜味点心最好用的食材，柯采依脑海里头一个冒出来的就是用柠檬。只不过柠檬的原产地并不在此，也不知道这里有没有。柯采依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市场走了一圈，竟被她在找到了。 不过相对于本地那些常见的果子，水果摊位上只在角落里摆着几个柠檬，几乎无人问津。得知柯采依对这个果子感兴趣，摊主一脸疑惑道：「姑娘，你确定要买这个？」 柯采依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摊主还是难以相信的样子，又向她解释道：「这个果子叫里木子，产自南洋，是从水路运过来的。别看它模样黄橙橙地很漂亮，可是味极酸，特别酸，你买来做什么使啊？」 原来柠檬在这里叫做里木子，柯采依笑着说：「我自然有用处。」 摊主道：「小姑娘，我已经提前告诉你了，别到时候买回去酸倒了牙，回过头来埋怨我没有提醒你，我这里概不退货的。」 这水果摊主倒是实在人，柯采依笑着回应：「放心吧老板，我要的就是它的酸。」 摊主确认再三后，这才喜滋滋地给柯采依包起柠檬。说实话，这几个里木子摆了好几天，除了一个老郎中和一个孕妇来买过之外，再无人问津，他本以为要烂在手里呢。这下终于都卖出手了，其实心里也忍不住窃喜。 柯采依接着又去采购了其他必备的食材，虽然做点心对她来说不是难事，但是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要在正式比试前先自己做一遍才放心。 周巧丫看着柯采依将满满的食材堆放在厨房里，拿起一个柠檬疑惑道：「采依，你为什么要买这么多这个叫什么里木子的？」这个她以前从未吃过的果子还挺贵，就买这几个花了四十多个大钱。柯采依眼都不眨的，可把她肉疼坏了。 柯采依打水准备清洗柠檬：「这个可是好东西，做糕点、吃食、饮品都用得上的，加一点味道好极了。」 「是吗？」周巧丫将信将疑，又指着另一堆果子问，「那这些酸枣呢，也是用来做点心的？」 柯采依瞟了一眼：「这是备选方案。上回杨琥公子说了，为了保证公平，每年品味会上比试所用的厨具以及食材全部由主办方提供，而参赛者只能在它提供的食材当中挑选做菜。虽然说是市面上常见的食材都会有，但是这个里木子在这里很少见，我不能确定主办方会不会准备，万一没有的话，我就打算做一道酸枣糕。」 周巧丫恍然大悟道：「还是你想得周全，那我去给你洗这些酸枣。」 柯采依洗完柠檬，取出一个去皮，接着用捣锤榨汁。新鲜的柠檬榨出汁水后，空气中都弥漫着果酸的味道，她沾了一点放舌头上，顿时皱起眉来，够酸，也够清新。 柯采依打算做一道柠檬风味的蛋糕卷，这种西式点心操作起来并不困难。她取出鸡蛋，将蛋清和蛋黄分离开来，蛋黄中依次加入少许糖、牛奶和油，然后不停搅拌至无颗粒和油星，接着倒入适量刚刚榨好的柠檬汁，继续搅拌均匀。 她将搅拌好的蛋黄放在一边，开始处理蛋白。没有打蛋器，只好用筷子人工打发。她将蛋白顺时针方向不停打发，中间分三次加入砂糖，打发成光滑雪白的泡糊，能让筷子竖立其中不倒即可。接着她又将三分之一的蛋白泡倒入蛋黄中，此时再加入一点切碎的柠檬皮屑，可以丰富口感。搅拌均匀后，将剩下的蛋白泡分两次倒入面糊中翻拌均匀。 眼下虽然没有烤箱，但其实用平底锅照样能做。柯采依将翻拌好的面糊均匀地铺在平底锅上，盖上锅盖用小火慢慢煎烤。煎的过程中小心确保整张面糊均匀受热，薄厚一致。待到面糊表面凝固，蛋糕胚即可出锅，再放入准备好油纸上。 蛋糕胚放凉后，柯采依就在上面涂抹她早就做好的桃子果酱，然后将蛋糕胚连带油纸卷起来，放置一会儿，待到定型后切片摆盘，蛋糕卷就做好了。 淡黄色的蛋糕胚卷着粉红色的桃子酱，小巧玲珑地摆在洁白的盘子上，周巧丫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点心，瞪着双眼道：「我都舍不得下嘴了。」 柯采依失笑道：「快吃，以后想吃我再给你做。」 周巧丫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蛋糕卷送入口中，蛋糕胚松软绵密，用桃子和冰糖熬出来的果酱香甜可口，再加上柠檬的那点酸刺激味蕾，使得整个蛋糕卷口感甜而不腻，十分清新。 她三两口吃完，冲着柯采依欢喜道：「太好吃了，这个肯定能拿头名。」 「姐姐我还要。」那边柯采莲也高举着盘子，舔着嘴巴，一脸馋相。 周巧丫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块蛋糕卷送入口中，蛋糕胚松软绵密，用桃子和冰糖熬出来的果酱香甜可口，再加上柠檬的那点酸刺激味蕾，使得整个蛋糕卷口感甜而不腻，十分清新。 她三两口吃完，冲着柯采依欢喜道：「太好吃了，我想这个蛋糕卷肯定能拿头名。」 「姐姐我还要。」那边柯采莲也高举着盘子，舔着嘴巴，一脸馋相。 周巧丫夹起一块蛋糕卷放入采莲盘中，满脸崇拜道：「采依，我看你干脆别卖酸辣粉了，去卖点心吧，我从来没吃过这么软这么好吃的糕点。」 柯采依一边将洗干净的酸枣放入锅中，一边笑着回话道：「路要一步一步走，饭要一口一口吃，一口可吃不成个大胖子啊。」酸枣放入沸水中煮一会儿，能更快去皮。相比蛋糕卷，这酸枣糕做起来就更简单了。 柯采依麻利地将酸枣去核，接着将果肉放入锅中加入冰糖熬煮，她还特地买了一些干桂花。细碎的干桂花可以撒在酸枣糕上，点点花瓣令这酸枣糕增添了不少情趣。 看着眼前成型的蛋糕卷和酸枣糕，柯采依满意地拍了拍手。还好，没有那些现代厨具照样能做出来。 第二天就到了品味会的正式比试，阴沉了好几日的天在这一日也放晴了，冬日的阳光照得人格外舒坦。 第51章[05.05] 听到柯采依要去参加厨艺大赛，柯均书也无心读书，嚷着要去给姐姐助阵，吕老头见书哥儿平日里格外勤奋刻苦，特批准了他的假期。 因为要参加品味会，柯采依的酸辣粉食档没有开张。不止是她，整条东市小吃街都没有多少仍在正经做生意的，有和柯采依一样去参赛，也有纯粹凑热闹的。那些大酒楼就更不用说，掌勺大厨早早就跟着东家去了比试现场。 比试场地安排在城西的一个广场上，柯采依姐弟仨和周家兄妹赶到的时候，被眼前人山人海的景象吓了一跳。整个广场被赶来的老百姓围的水泄不通，周围高楼的窗户里也满满是探出来的人头，古代人特有的长发还迎风飘扬。 大冬天也没有阻止木塘县老百姓看热闹的劲，一来正值农闲时分，二来这个时代的人也没有什么其他的娱乐方式，难得碰上这么热闹的盛会，故而都聚到一块来了。 十几个捕快站在广场的人群中间，拉了长绳围着一圈才挡住了围观人群闯进去。柯采依几个人费了好大劲才从人海中挤了进去，她拍了拍胸口，气喘吁吁道：「早知道这么多人，就该早点来了。」 「是啊，我还是第一见这么多人呢。」为了不被人群挤散，周大青一直抱着柯采莲，挤进来才把她放下。 柯采依赞同地点了点头，本来十分坦然的心态，看着这么多人围观突然开始有点压力了。 她环顾了一下比试场地，广场中间已经砌好了几十个临时灶台，锅具准备齐全，每个灶台旁边还放着几捆柴火和一桶水。广场正对着灶台的地方搭了几个棚子，其中一个棚子放着两排高低架子，上面堆满了各种食材。另外的棚子则摆放了桌椅板凳，几个男子已经落坐其中，悠闲地喝着茶水闲聊着，想来这就是品味会的评委了。 她看着蜂拥的人潮，暗暗深呼吸了一下，冲周家兄妹道：「我刚刚看到参赛者都要去那边领牌子，我先过去了。」又拍了拍双生子的肩膀，叮嘱道：「你们两个一定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大青哥哥和巧丫姐姐，知道吗？」 周大青沉声道：「俩娃娃交给我，放心吧，你快去，别耽搁了。」 于是柯采依又挤开人群，走到主办方发放牌子处。这次报名品味会的共有两百多人，她领到了一个号码靠近中间的木牌子。她暗暗想着这个号码正好，既不用率先上场，可以根据前面的人调整自己的节奏，也不用排到最后等得不耐烦。 根据比试规则，参赛者按照领取的木牌子号码，按照顺序分批次轮流上去做菜，每个人只有一炷香的时间。 比试还未开始时，围观的人群叽叽喳喳嘈杂得厉害。辰时左右，一个留着两撇小胡子，穿着深褐色对襟袍子的中年男子走上高台，用力地敲了一下手里的锣，现场顿时安静下来。他咳嗽一声，接着发表了一通感谢苍天、感谢皇帝恩赐的官话后，眼见围观的百姓愈来愈不耐烦，便扯着嗓子高喊了一句：「品味会正式开始。」 随着这一声高喊，参赛者纷纷冲入棚子里选择自己要用的食材。正式比试的时候，还有监察的人在参赛者中间不停走动，或者站在高处观看，这排场整的跟考试一样严格。 因为还没有轮到柯采依，所以她也只能在等候区待着。她没有干坐着，而是注视着比赛场的情况，时不时听到旁边人群中传来议论的声音。 「那个靠左边一排中间的厨子有两把刷子啊，他手里那个雕花真够漂亮的，跟真的似的。」 「那是汉泰楼的张大厨啊，你不知道吗？听说几十年练就了一手好刀工，嫩豆腐都能给你切成丝呢。」 「唉看看最右边角落里那个大爷，烤出来什么东西，黑坨坨的都糊了。」 「哎哟那个穿灰色衣服的男人更好笑，蒸了半天蒸出来个包子，谁会跑这里来吃包子啊。」 「这一炷香都烧了大半了，居然还有人一半都没做完，自己水平什么样心里没数吗？」 比试场上参赛者的所有表现都成为了围观群众津津乐道的谈资。 日头逐渐升高。 场上比试的人已经过了两拨，终于轮到柯采依上场。她刚走到自己的锅灶旁边，就听到人群中传来一声高喊：「柯姑娘，加油啊。」 她转过头一看，竟是那胖子杨琥，他和李仁不知道什么时候和周大青他们站到了一块。见她回过头来，他们纷纷向她挥手，柯采莲和柯均书更是激动地喊着：「姐姐加油」。 柯采依心头一热，也挥了挥拳头示意。 比试开始后，柯采依跟随其他参赛者来到食材区。刚刚在远处瞧得不清楚，这下走到棚内才发现各类食材真是准备得很齐全。因为第一轮是比试点心，故而参赛者一窝蜂都去取用各式面粉、水果、糖等原料。柯采依则围着高低架子走了两圈，睁大双眼寻找柠檬的身影。 还真的有！ 柯采依在架子高处的一个小筐子里发现了黄橙橙的柠檬，迫不及待地取走两个。凑近闻了闻，新鲜的柠檬酸味令她精神一阵。她看了看周围，其他人大都去取用青梅、山楂、梨子等水果，不一会儿功夫就没了大半，而这柠檬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取用。 柯采依拿好其他所需的食材走回自己的位置旁，挽了挽袖子开始做蛋糕卷。全神贯注的她并未看到旁边二层楼上的窗户里探出个熟悉的人。 柯采依拿好其他所需的食材走回自己的位置旁，挽了挽袖子开始做蛋糕卷。全神贯注的她并未看到旁边二层楼上的窗户里探出个熟悉的人。 阿福站在窗户边上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冲着身边的人道：「公子，不出你所料，柯姑娘果然来参加品味会了。」 陈晏之背着手，居高临下地盯着比试场上的那个人儿，淡淡笑了笑。他就知道柯采依绝对不会拒绝五十两赏银的诱惑。 阿福皱了皱眉头，又说道：「只是这次品味会听说好多酒楼的大厨都出动了，连咱们的李师傅也去了，这么多高手，柯小姐有没有胜算呢？」公子明明很想让柯姑娘赢下比赛，但又交代李师傅务必尽全力参赛，这操作着实令人看不懂。 陈晏之瞥了他一眼：「越有压力的比赛才能激发她的实力。」 阿福挠了挠太阳穴，好深奥啊。 第52章[05.05] 由于昨儿已经在家试验过一次，所以柯采依在场上有条不紊地按着自己的节奏做蛋糕卷，还根据昨日的口感特地调整了柠檬汁和柠檬皮屑的分量。当香烧到还剩四分之一时，她的桃子果酱也熬好了，刚刚熬出来的果酱呈漂亮的金粉色。她小心翼翼地将桃子果酱涂抹在蛋糕胚上，轻轻卷起来切片，斜着摆在盘子上，然后放在桌角等待评委品尝。 随着一声锣响，柯采依这一组时间结束了。 原本正坐在棚里悠闲喝茶的评委们慢慢踱步到比试场中，四个人分四列从头一一点评。品味会第一轮的淘汰率很高，有的参赛者做出来的点心，评委尝都不尝就一口否决。 柯采依挺直腰背，看着评委们点评其他参赛者。其中一个身穿藏青色长袍的评委走到她左上方的参赛者旁，指着他的点心问道：「你这个点心用什么做的？」 那参赛者是个青年男子，左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闻言战战兢兢答道：「用……用的是山楂。」 评委一脸不耐烦：「又是山楂，老子一上午光吃山楂了，一点新意都没有。」话虽如此，他还是拿起尝了一小口，品了一会，皱着眉头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山楂的果粒感太重了，皮都没去干净。」 柯采依又看了看她的右边，另一个评委端着一盘绿油油的点心，先是闻了闻，接着捏起一块送入口中，刚抿了一口就吐了出来，冲着参赛者怒道：「太酸了，你是猪脑子嘛，这么酸谁会吃？」 那参赛者被骂得浑身发抖，低头小声嘟囔道：「不是以酸为题吗？」 评委一副看傻子的表情：「题都读不懂还来参加什么比试啊，就你这领悟力根本揣摩不了食客的需求。」 柯采依心里升起一丝紧张感，这些评委真够毒舌的。 当然也不是全都差评，柯采依这一列的评委是个留着花白胡须的大爷，已经走到了她的正前方。这位参赛者是背对着她，故而看不见他的容貌，只看得见个浑厚的背影。评委高高端起他做的点心，柯采依透过参赛者的肩膀看到了点心。 是荷花酥。 柯采依心里暗暗赞叹，做的真不错。这道荷花酥酥层清晰，六个粉红色的花瓣悄然绽放，远远看去像极了真的荷花。评委似乎也相当满意，不住地微笑点头，再夹起一块送入口中，闭着眼睛慢慢咀嚼，开口道：「好好好，荷花酥老夫不是没吃过，但是你这到荷花酥别有风味，里面加了点旁的东西，对不对？」 参赛者毕恭毕敬答道：「是的。」 老评委又细细品了一会儿，似乎想起来了，笑道：「老夫斗胆一猜，加了冬枇杷。」 那参赛者抱拳笑道：「佩服佩服，李老的味觉不减当年。」 那评委开怀大笑道：「赵大厨的厨艺也越来越精进了，难怪生意那么好。」 原来这两位是熟识。 接着评委递给了赵大厨一个通过的木牌子后，就信步走到了柯采依面前。 柯采依赶紧稍稍弯腰行了个礼。李老一走到柯采依桌前，就被她放在桌角的点心吸引住了目光：「小姑娘，你这道点心样式倒是新奇，老夫还是第一次见，这个可有名儿？」 柯采依笑呵呵道：「回大人，我这道叫做蛋糕卷。」 「蛋糕卷？」评委端起来仔细看了看，满意道，「很形象，不知道味道如何？」 柯采依伸出单手做了个「请品尝」的姿势：「您老尝尝就知道了。」 他捻起一块慢慢品尝了一会儿，微微点了下头，一脸惊喜道：「松软香甜，又带着一丝丝酸味，口感着实有趣。」他又指着蛋糕卷中的那层粉色果酱，笑道：「老夫没猜错的话，这个是用桃子熬出来的果酱吧。」 柯采依笑眯眯比了大拇指：「大人好味觉。」 李老又回味了一会儿，疑惑道：「只不过这蛋糕卷里还有一种味道，我却没有尝出来，你能不能告诉那是什么？」 「是这个。」柯采依举起桌上还没有用完的半个柠檬道。 李老接过来瞧了一下，有点不确定说道：「这是里木子？」 柯采依没想到这老大爷也识得柠檬，抿嘴笑道：「正是，我是将这里木子榨汁添加在点心中，可以让糕点清新爽口不发腻。」 李老本以为这小姑娘也是凑热闹才来参赛的，这下品尝了她的点心，又听她头头是道的回答，顿时有点刮目相看。他又正色问道：「据我所知这种果子并不是产自本地，需要从很远的南洋运过来，甚至连水果摊也不是经常有卖，很多人都不识得，你怎么会想到用它呢？」 柯采依早就想好了这个问题的回答：「我也是以前偶然一次尝到了这里木子的味道，虽然它味道极酸，但是少量入菜做点心确能增味去腻，是极好用的。我还得多谢主办方准备了这个，我昨儿还在担心万一没有里木子的话，再做别的了。」 李老抚了抚他的胡须，大笑道：「今儿一上午我尝了这么多点心，只有你这个最新奇，有趣有趣。小姑娘你不去当厨子可惜了。」 「我是厨子啊。」柯采依勾起嘴角微微笑了笑，不放过这个打广告的好机会，「我在东市那开了个食档，卖点小吃食糊口。」 「我是厨子啊。」柯采依勾起嘴角微微笑了笑，不放过这个打广告的好机会，「我在东市那开了个食档，卖点小吃食糊口。」 李老闻言上下打量了下眼前这个瘦弱的小姑娘，眼神里流露出赞许之色：「那改日我可得去尝尝了。」 第53章[05.05] 「欢迎至极。」 见李老和柯采依聊得好不热闹，李老时不时开怀大笑更是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人群中的周巧丫激动地抓住周大青的胳膊：「哥，你看那评委笑得那么开心，采依一定是通过了。」 柯采莲也附和道：「姐姐的点心那么好吃，肯定能赢。」 她奶声奶气的声音逗乐了众人。杨琥双手环抱，用不容置喙的语气道：「柯老板的厨艺过第一轮简直是不费吹灰之力。」他自从沉迷酸辣粉后，早就成为了柯采依的厨艺吹。 直到看到那老评委将可以参加第二轮比试的木牌子递给柯采依时，他们几个人顿时发出欢呼的声音。 柯采依拿着木牌子走回周巧丫身边，他们纷纷为她拍手庆贺。李仁好奇问道：「柯姑娘，刚刚评委和你聊什么聊得那么开心？」 「也没什么。」柯采依将木牌子递给书哥儿把玩，笑了笑说，「可能是我做的糕点恰好合他的胃口罢了。」 杨琥一拍手乐道：「咱们是不是应该去庆贺一番？刚好我们书院今天是休沐日，有一整天的时间呢。」 杨琥做什么第一件想到的都是吃。柯采依忍笑道：「没那个必要，只是第一轮而已，后面才是真正的较量。」 周巧丫挽着柯采依的手，问道：「那第二轮比试的题目是什么啊？」 「还不知道，要等第一轮全部比完才会宣布。」 为了看柯采依比试，这几个人一直在场外站了一个多时辰，着实累得慌，俩娃娃早就快站不住了。眼看第一轮比试还没那么快结束，一行人便在附近找了个茶馆坐着消磨时间。 直到申时，这场比试才在一声响亮的锣响后正式结束。到了这个时辰，围观的人群早就散去了大半。 第一轮比试就淘汰了近三分之二的参赛者，剩下的几十个人聚在广场上，听主事宣布第二轮比试的题目。 「安静。」那个敲了一整天锣的主事高喊了一句，接着一本正经道，「现在宣布第二轮比试的题目，一个个竖起耳朵给我听仔细了。大家都知道明年是皇太后的寿辰，为了表示咱们臣民对太后的祝愿，所以这第二轮比试的题目就是假如你们是御厨，做一道给太后祝寿的菜。」 这道题目一出立刻在参赛者中间炸开了锅。 有摸不着头脑的参赛者高声表达不满：「我们又不知道太后喜欢吃什么，怎么给她做菜啊？咱们又不是皇宫大院里的御厨。」 主事一脸不耐烦回话道：「想象！想象一下自己是个御厨该怎么做。」 「我连木塘县都没出过，怎么想象啊！你给我示范个怎么想象。」 「谁出的狗屎题目，想内定第一名就直说，别耽误大家的时间，为了这个品味会我连自己的铺面都关了，知不知道一天损失多少进项啊？」 「就是说啊，俺大老远过来一趟可不容易得咧。」 主事并不在意参赛者的众多不满，摆摆手道：「不想继续参加可以直接弃权，到我这登记。」 底下的人闻言顿时又不说话了。 柯采依听到这个题目心里也着实一惊，她一言不发，面上却没有显示出半点疑惑。她抬眼环顾了下四周的参赛者，大多数脸上都是忿忿不平之色。但是她右前方有个额头带疤的中年男子倒是一脸志在必得的神情，甚至能看得出一丝轻蔑的意味。 难道他知道什么内幕吗？ 古往今来的各种比赛、考试都很难做到绝对的公平，所以就算有内幕也是在她的意料之中，只是不知道这黑幕黑到什么程度。 从柯采依得知了第二轮比试的题目后，周巧丫立刻叫了起来：「给太后祝寿的菜？这也太难了，皇太后那不是天天吃山珍海味吗，我们平头老百姓哪里会做啊。」 李仁沉思了一会儿，缓缓说道：「这应该并不是真的要选一道给太后祝寿的菜，毕竟咱们这里离京城路途遥远，只不过是借个由头罢了。」 「李仁说得对。」杨琥慢条斯理道，「而且仔细想想，这道题目既难也易。」 「这话怎么说？」周巧丫望着这位刚刚结识的书生。 「说难是因为前提是给太后祝寿做的菜，自然不能敷衍了事，我们这些街头吃食肯定是无法登上这大雅之堂。说易呢，是因为他只给了一个条件限制，就是为太后祝寿，并没有其他要求，那么发挥的空间就大了。」 柯采依略微颔首道：「和我想的差不多。就算是太后，也是吃五谷肉蔬，关键就看在哪里发挥。」 李仁看着柯采依沉稳的样子，笑道：「柯姑娘是不是有主意了？」 她抿着嘴摇了摇头：「还得好好想想，反正比试在两天后，还有时间准备。」 和李仁、杨琥分道扬镳后，柯采依几个人就匆匆往家赶。 第54章[05.05] 与此同时，那个额头带疤的中年男子走进了木塘县数一数二的大酒楼汉泰楼。他刚走进去，小二就迎了上来：「张师傅今儿辛苦了，东家正在楼上等着你呢。」 张厨子撩起长袍，抬腿登上了二楼，直奔东家所在的房间。 一个身穿月白色窄袖长衣的年轻男子正坐在桌前独自下棋，见张厨子走了进来，沉声道：「张师傅今天那手雕花做的很漂亮，我看场上没几个有你那么好的刀工。」 张厨子一走进房间立刻将腰弯成了九十度，听到东家的夸赞，腰弯得更低了，毕恭毕敬道：「承蒙东家看得起。」 年轻男子摆手示意他坐下，又淡淡问道：「接下来准备得怎么样？」 张厨子受宠若惊地坐下，接着回话道：「东家请放心，关于第二轮比试的内容我早就准备好了，主办方那边一切也都打点妥当。」 年轻男子看着手里转动的黑棋，轻哼一声：「之前品味会连续三年的头名都被泉喜楼拿走，让他们出尽了风头，这次我汉泰楼无论如何必须赢。」 张厨子冲着东家谄媚着一张脸：「这次的对手还是泉喜楼，其他参赛者都是些无能之辈，不必放在眼里。而且我们这几年把泉喜楼姓赵的那厨子基本摸透了，他拿不出什么绝活了，所以咱们是势在必得。」 年轻男子不再言语，只是轻轻落下一颗黑子。 回到家后太阳就快要落山，柯采依一手牵着一个娃娃走进屋内，低头冲他俩道：「今儿在场外站了许久，是不是早就饿了？」 「饿。」柯采莲摸了摸肚子点点头，小声说道，「中午大青哥哥买了包子给我们吃，但是没吃饱。」在柯采依的投喂下，原本一天能有个饼子啃就满足的两个小豆丁胃口终于变大了，会喊饿了。这是好事，意味着他们从那种日日饥不果腹的状态中走出来了。 柯采依收拾了一下就去做晚饭。说实话她自己为了这场比试，一整天精神都紧绷着，感觉比卖酸辣粉还累，腹内也早就空空了， 她暂时放下品味会比试的事情，先填饱肚子是关键。因为卖酸辣粉，锅里时常备着用猪大骨、鸡鸭架熬出来的高汤。烹饪时如果将水换成高汤，味道就很是鲜美。柯采依围上围裙，打算做手擀面。她取出面粉，撒点盐，加水揉成面团。 面团放在一边醒着，柯采依打发柯均书开始烧火。穷人的孩子早当家，书哥儿小小年纪，干这些活计十分熟练。 接着柯采依从橱柜里取出半只生鸡，提刀剁成块。锅烧热后，下油和葱姜丝爆香，鸡肉下锅翻炒片刻。她将上回买来的柠檬挤出汁水，倒入锅中，再加一勺浓郁鲜香的高汤，转小火慢慢焖煮着。 这边面团也醒好了，她将面团擀成薄面皮，再叠起切成面条。手擀面做好后，下入滚开的高汤中，高汤极鲜，无需再加其他调味。她又煎了三个荷包蛋，单面煎的蛋白白嫩嫩的，放入汤面上时，蛋黄颤颤巍巍地抖动着，用筷子轻轻一挑，鲜嫩的溏心就流了出来。 柯采依将三碗煎蛋面和柠檬鸡端上桌，姐弟妹三人也无需讲究什么，端起碗就开吃了。 挑起一筷子筋道爽滑的手擀面，喝上一大口味美鲜香的大骨汤，顿时整个人都感到踏实了。柯采依夹起漂亮的溏心蛋一口就吞了下去，嘴巴高高鼓了起来。采莲丫头还想学姐姐一口吞，奈何小嘴巴只能塞下半个，狼狈的模样惹得书哥儿频频发笑。 加了柠檬汁的鸡肉格外嫩滑，咬上一口，肉汁中都带着一股清香。这柠檬果真是好东西，她心里计算着将来再多挣点钱，买下个山头，可以自己种点柠檬树，到了夏天喝着冰镇的柠檬汁，吃着柠檬糕点，岂不美哉。 第二日柯采依如往常一般起了个大早，赶着圆宝去卖酸辣粉。她的这个食档虽小，但毕竟是她现在唯一的收入来源，一日不开就少一日的进项。虽然第二轮比试就在眼前，反正现在也毫无头绪，还不如先挣点钱去。 周巧丫一边擦拭着桌子，一边偏头瞧着在准备酸辣粉浇头的柯采依：「采依，你昨儿想出来品味会第二轮比试要做什么菜了吗？」 柯采依淡淡回道：「没有啊。」 柯采依手里正切着肥肠，这酸辣粉浇头里就属肥肠卖得最好，很多往日里对猪下水看都不会看一眼的食客，如今也拜倒在肥肠的美味之下。 周巧丫一听急了，揣着抹布三两步走了过去：「这第二轮比试就要开始了啊。经过第一轮的淘汰，剩下的可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你难道一点都不着急吗？」 「着急也没用啊。」柯采依给了她一个安慰的眼神，手里切菜的动作不停，「说不定待会灵感就突然而来了呢。」 周巧丫闻言嘴巴嘟了起来：「你可真的沉得住气。」她昨天晚上为了这事都半宿没有睡着呢。 「我看这县衙纯粹是折腾人。」听说了比试内容的武大婶也跟着插话道，「还扯到那么远，不就是做个菜而已吗？」 「好了好了。」柯采依冲她俩偏头一笑，「你们别为我担心，我自有考量，快去干活吧，客人马上就要来了。」 「老板娘，你昨天没开张，叫我好是想念啊。」快到饭点时，食客们接踵而至，一个常来的老大爷刚坐下就冲柯采依笑道，「你这酸辣粉里是不是加了什么料，怎得叫我如此舍不下？」 柯采依笑嘻嘻道：「大爷少打趣我了。」 另一个中年男子也冲着柯采依兴奋道：「老板，我昨天去看了那品味会，你做的是什么点心啊，瞧着真是精致极了，改日也做点给我们这些老熟客过过瘾嘛。」 旁边的人附和道：「就是就是，我看那老评委吃得特别开心。看得我心里像爪子在挠似的，就是没口福啊。」 柯采依轻轻一笑：「等我哪天再开个点心铺，一定请你们来尝尝。」众人纷纷叫好。 柯采依手脚飞快地将食客们点的单做好，他们一边嗦着粉，一边又聊到了昨天的品味会。看样子这场比试很长一段时间要成为百姓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一食客八卦道：「听说了吗？第二轮的题目是假设自己是御厨给太后做一道祝寿的菜。你说这太后都五十岁了吧，这个岁数还吃得动什么啊？」 第55章[05.05] 另一个食客连忙紧张地低声劝道：「嘘！这大不敬的话可不能乱说，传出去要杀头的。反正又不是真的送到京城给太后吃，有什么打紧。不过太后从小就是锦衣玉食，祖上在山东就是世代为官，什么没见过没吃过啊，这题真难。」 「说得也是，小老板娘年纪这么小，哪里见过什么世面啊，我看第二轮她玄了。」 柯采依不动声色地听着食客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品味会的事情，听到有食客还为她担心，不禁又是好笑又是感动。不过他们的话倒是信息量满满，原来当朝太后已经五十岁了，五十岁在这个人均寿命很短的时代是高寿了，也不知道这里的地方官是不是打算借这个机会想为太后献礼？ 当然这不是她要关心的问题，她更在意的是太后祖籍山东，而且从小锦衣玉食，荣华富贵在身。 山东……山东，柯采依喃喃自语，心里有个想法开始成型了。 第二轮比试的日子转瞬即至，这一天围观的百姓比第一轮那天更多。不过柯采依吸取了上次的教训，早早就到了比试场地。她的忠实场外支持者周大青和周巧丫占据了围观群众第一排的好位置，还带了两个小马扎给柯均书和柯采莲坐。俩小豆丁不吵不闹，乖乖坐着。 柯采依站在比试场内，睁大眼睛环顾了一圈周围的人群，还是没有看见陈晏之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心底里突然有点失落。 她微微叹了口气，稳了稳心神，抬头看向了高台处。主事已经拿着锣站了上去，他照旧重重敲了一下，待现场安静下来后，正色道：「各位，第一轮的点心比试只是小试牛刀，接下来才是真正大显身手的时刻。切记切记，这轮比试只有两炷香的时间，而且……」 他停顿了一下，接着高声强调：「本轮比试只有排名前五的参赛者才可以进入最后一轮的比试。」 主事一宣布出来这个之后，众参赛者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你看我我看你，脸色都紧绷着。柯采依明显感觉到现场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现在，比试正式开始。」 一听到口号，参赛者们一窝蜂地冲向了食材区。相比第一轮比试，这次主办方准备的食材更充分，也更加珍贵。什么燕翅鲍参、鹿尾大虾等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不少名贵药材，随便拿一份出去卖也能值不少银钱。柯采依心里暗暗咋舌，只是个厨艺比试，县衙真是下了血本。当然参赛者是不敢偷拿的，因为食材区周围有一圈捕快紧紧地盯着所有人。哪怕比完了，出去时还要被检查，以防夹带东西出去。 柯采依拿了个小篮子，赶紧把要用的食材一一拿好，快步走回自己的位置。两炷香的时间说长也不长，她不敢耽搁，马上挽起袖子开始做菜。 她将已经剖洗干净的整只鸡取出来放在案板上，正在围观的老百姓一看到这个小姑娘拿了一只鸡，纷纷摇头。 「一只母鸡有啥稀奇的，俺们粗人都能吃得起，这个小姑娘还是太嫩了，不会选食材啊。」 「看看那个小伙子拿了鲍鱼，这么大个头的鲍鱼老夫还是第一次见。」 「她是东市街尾酸辣粉的老板娘，我早说她第一轮就是侥幸通过。看看现在露馅了吧，再不济也拿点燕窝鱼翅啊。」围观者那副着急的模样，似乎恨不得替她上场。 周巧丫听着旁边人的议论，也不禁开始为柯采依担心，冲着哥哥小声道：「采依这次到底要做什么呢？我心里慌得很。」 周大青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相信采依，她什么时候打过没有准备的仗？」 柯采依不知道场外的人对她的议论，而是在脑海里将要做的菜的步骤顺了一遍。她这次要做的是一道八宝布袋鸡。她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这道菜，在她原来的世界，这可是一道鲁菜名菜。她想着，既然太后祖籍山东，那么做一道山东菜投其所好不失为一个好点子。 要做好这道八宝布袋鸡有两个关键，一是刀工，二是馅料。所谓刀工，是指要将鸡脱骨，而鸡皮保持完整，犹如一个「布袋」，故而得名「布袋鸡」。 柯采依拿起一柄长刃菜刀，沿着鸡颈刀口处，慢慢推至头下割断颈骨，但是皮不能割断。接着从鸡嗉袋上开一刀口，用小刀自鸡嗉袋往下剔掉脊骨、尾尖和两翅上的节骨，然后把鸡肉连头带皮翻剥下来。只保留鸡的头部和腿骨，可以让鸡保持坐卧的形状。 柯采依决定做这道菜时，就在家试着做了一遍。虽然已经上手做过，不过当她把最后一块骨头取出来后，自己也长长吁了一口气。她将脱骨后的鸡摊开在案板上瞧了一会儿，一点皮都没破，完美！ 距离柯采依比较近的围观者看到她手起刀落，一会儿功夫就从鸡肉里取出一块块骨头，但是鸡皮却保持得很完整时，不禁瞪大了双眼。这小丫头的刀工也不能小瞧咯。 处理完鸡肉后，柯采依开始准备填入鸡肚子内的馅料，她将泡发好的海参、干贝以及猪肉、冬笋、口蘑、海米、木耳和马蹄切成丁状。海参、干贝和冬笋先用沸水焯一遍，接着锅里下油，爆香葱姜后，将切成丁状的馅料悉数下入锅内煸炒，加入黄酒去腥后，盛入碗内。 接着她将煸炒好的馅料从鸡颈的刀口处填入鸡肚内，此刻原本瘪瘪的鸡肚被满满的馅料填充地鼓胀起来。然后只需用削好的竹针将刀口缝住，一只完整的布袋鸡就做好了。 柯采依抬头看了眼香炉，第一炷香已经快要燃尽了。她不慌不忙地为布袋鸡刷上一层蜂蜜水，接着锅里下油，烧至七成热后将整只鸡下锅油炸，这一步可以让布袋鸡定型。 下入油锅内的鸡皮迅速变成淡红色，柯采依用铲子轻轻转动布袋鸡，浓郁的肉香味冲入鼻腔。接着她将布袋鸡捞起来，将布袋鸡以「折翅弯脖」的姿态「坐」在大碗内，然后加入清汤、葱姜、黄酒和酱油，上蒸笼蒸熟即可。 等柯采依最后将八宝布袋鸡的摆盘完成时，第二柱香恰好燃尽，比试结束了。 柯采依正打算看看周围的参赛者都做的什么菜，一抬眸就看到那日碰见的带疤男子站在她的斜上方，抬着下巴，用一脸得意的神情斜睨着旁边的人。 从柯采依的角度看不度他桌上的菜。她心里暗道，这人到底什么来路，竟如此洋洋自得。 这一轮的点评和第一轮不一样，评委们都坐在用毛毡遮盖住的棚子内，由选手一一端着自己做的菜进入棚子给评委点评。 于是柯采依就看着其他参赛者欢天喜地地端着自己的菜品走进棚子，不一会儿却一个个垂头丧气的走了出来。直到那个带疤的男人单手高高举着手里的盘子进去，但没有和前面的人一样走出来。 难道通过了就继续待在棚里吗？可惜那些参赛者走出来后直接退出到场外，也没个人和她交流下情报。 就在柯采依心里不停猜测时，终于轮到她了。她冲周巧丫的方向点了下头，两手捧起大碗，抬脚走向棚子。 第56章[05.09]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就在柯采依心里不停猜测时，终于轮到她了。她冲周巧丫的方向点了下头，双手捧起白瓷碗，抬脚走向棚子。 柯采依一走进棚子内，就看见里面放着一张厚重的长桌子，桌子后坐着五位评委，四男一女。第一轮点心比试时点评她的那位李老就坐在右手边第二的位置。见柯采依进来，李老摸着长胡须冲她笑了笑。 另外四位虽不知什么身份，但是看满身绫罗绸缎，想必都不是等闲之辈。他们冷不丁见进来的是个小丫头片子，脸上都是不以为然的神色。另外还有两个人在一旁站着，一个就是那一直傲慢得要上天的带疤男子，另一个则是个体型健硕的壮汉，不说是厨子的话，还以为是杀猪的。 柯采依粗粗地瞧了下棚里的情况，然后垂下眼皮，脸上始终保持着端庄的微笑，将自己的菜品稳稳地放在桌子正中间。然后揭开白瓷碗的盖子，盖子一开，随着氤氲的热气，浓郁的鲜香味在棚内弥漫开来。 接着柯采依双手垂放在两侧，静静地等待点评。 几位评委眼睛往柯采依端来的白瓷碗里一觑，眼神里露出诧异之色。只见一只腹部饱满的整鸡以坐卧的姿态伏在碗内，周围用胡萝卜和莴笋切成薄片围着，摆了一圈图案，这么看上去宛若整鸡伏在锦簇之中。 最中间的评委是一个脸部方方正正的中年男子，戴着襥头，有一股官场人的威严。他似乎对柯采依的摆盘颇为满意，微微颔首，笑着开口道：「小姑娘，你这道菜叫什么名字？」 柯采依不疾不徐道：「我这道菜原名八宝布袋鸡，我给它取了个吉祥名叫做仙鸟献瑞。」 「布袋鸡……仙鸟献瑞，倒是个好名字，很形象。」那中年男子摸着下巴，转头冲身边的其他四位评委笑了笑，「只是不知道味道对不对得起这个名字了？」 最左边一个大冬天还拿着扇子摇啊摇的男子急吼吼道：「王员外别打官腔了，快点尝尝吧，我都等不及了。」 他边上的美艳妇人用手帕掩着嘴巴轻笑了一声，道：「怪了，这厮竟着急了，刚才可没见他这么迫切啊。」 「因为真的很香啊。」那男子一脸不介意的说。柯采依听着他实诚的话嘴角一弯。 王员外笑眯眯道：「好，那我们来尝尝这道仙鸟献瑞。」 于是柯采依拿起筷子，在布袋鸡的背部轻轻一划。鸡肉早就蒸得熟烂，这么一划，满满的八宝馅料就露了出来。柯采依分别夹了一点鸡肉和内馅放入五个小碗中，再递给五位评委。 随着勺子轻碰碗壁的声音，五位评委相继将鸡肉送入口中，柯采依的心也不由得提了起来。 「妙。」摇扇子的男子率先喊了出来，「鸡肉肥而不腻，香嫩适口，好吃真好吃。」 李老放下筷子，抚髯笑着说：「小姑娘，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 王员外细品了一会儿，也脸带赞许之色地说道：「滋味醇厚，内馅鲜嫩清香。这道菜应该是先炸后蒸吧，火候掌握得很精妙，而且能把整只鸡脱骨而鸡皮保持完整，看来姑娘的刀工也不错啊。」 果然是资深老饕，她还一字没有解释，他已经都吃出来了。 「不过。」男子上下打量了一下柯采依，正色道，「我看你身量还小，竟就有这般好的厨艺，你的师傅是谁？」他猜这丫头不会超过十五岁，能做出这道菜，必然是有名师指导。 柯采依摇了摇头：「我没有师傅。」 扇子男怪叫一声：「没有师傅？我不信，没有师傅教授，再加上多年的练习，怎么可能做得出这道菜？」 「我真的没有师傅。」这是实话，上辈子的她也是自己摸索出来的。 「那你为什么会选择做这道菜？」王员外见她坚持说没有，不再继续这个问题，当她是有难言之隐，毕竟这个问题对比试也无关紧要。他指了指桌子上另一头的两道菜，好奇道：「这轮比试是以为太后祝寿为题，看看那两位参赛者的菜品，不是鹿尾就是樟子肉，都是很精贵的食材，这才配得上太后的身份。而你选择了鸡肉，会不会太普通了？」 柯采依瞟了一眼那两道菜「名菜」，抿了下嘴，娓娓说道：「这道布袋鸡是我从一位四处游历的老人那听来的，据说是山东当地家喻户晓的名菜。皇太后出身山东，现在长居京城，想来也会思念家乡的味道，所以我选择了做这道菜。再者我听说当今圣上一向崇尚节俭，不喜奢靡，我这只不过是顺应圣意而已。」 「说得好。」那唯一的美艳女评委拍手为她叫好，笑道，「小丫头不仅厨艺好，居然还这么能说会道。」 「我看是投机取巧。」那个最右边的年轻男子本来一言不发，听了柯采依这番话，冷笑道，「做的菜味道也不过平平，口气倒是不小。如果真的进宫做菜，以为耍这小聪明就能过得了关吗，痴人说梦。」 「我倒不这么认为。」李老斜觑了他一眼，沉声道，「不论山珍海味亦或山村野味，都不是最重要的，只要做得好吃即可。小姑娘很花心思，我认为可以通过。」 李老是这五个人中年纪最大的，那男子对他似乎颇为忌惮，被他一怼，也不再开口说了。 扇子男觉着手说道：「我也同意。」 「依我看，这道仙鸟献瑞从味道、品相到寓意都很不错。我看各位的意思，目前是三比一，再加上我也很想看看她下一轮能还能做出什么样的菜。所以第三位能够进入最后一轮比试的就是你了。」王员外最后拍板让柯采依通过，柯采依终于松了一口气，那位美艳妇人还冲她眨了下眼睛。 柯采依过关后就被告知站到带疤男子身边，他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接着轻哼一声，头偏向一边不再看她。 这人真是莫名其妙，柯采依暗暗朝天翻了个白眼。 接着柯采依就看着接下来的参赛者一个一个端着自己的菜走进来让评委点评。这次她作为旁观者，才知道这些评委能毒舌到什么程度。有个参赛者刚放上盘子，最右的那个男子就嚷嚷道：「这东西狗都不会吃，拿出去。」还有个参赛者端着白灼虾尾上来，评委吃了一口就当着参赛者的面吐了出来。看着那位参赛者深受打击的神情，柯采依不禁都感到心有戚戚焉了。 直到那个第一轮在她前面做了荷花酥的赵厨子走进来，棚子里的气压终于不那么低了。 第57章[05.09]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直到那个第一轮在她前面做了荷花酥的赵厨子走进来，棚子里的气压终于不那么低了。 赵厨子身形微胖，长得一脸敦厚，他一走进来，柯采依见几位评委的脸色都变得正经了。这人真不是个小人物，而她身边带疤的那个男子则是眯着眼睛，眼神里莫名透露出一种敌意。 王员外冲赵厨子笑道：「赵大厨，我可是等了你好久啊。」 「不敢当。」赵厨子笑了笑，一脸处变不惊。略微寒暄后，他将手里的瓷盅放在桌子上，轻轻揭开盖子。王员外立即伸过头去，看到里面的东西，眼睛一亮。 柯采依难掩好奇之心，也踮起脚尖望了过去。小小的青花瓷盅里只摆着一块形似花朵的肉红色物体，周围摆着一片绿叶以及三两颗枣子。 赵厨子对这种比试的程序早已熟稔，他双手交握在前，沉着声音道：「这道菜叫做万福肉，乃是选用上好的五花肉经过煮、蒸、扣等工序而成。至于造型，需从五花肉的每边用刀横片，片到角时转刀再片，但是不能片断，再按原来的样子卷回去，做出来的形状犹如一朵花，旁边配的是枣子、板栗和莲子，寓意吉祥如意。」 王员外早在打开盅盖时就跃跃欲试，听完赵厨子的讲解，立马拿起筷子轻轻夹起这道万福肉。果然如他所说，看似犹如花瓣的肉片的确是连在一起的，每片薄厚一致。肉已经蒸得软烂，他轻轻一夹就夹起一片，五花肉的肥肉部分已经变得透明，油亮亮的，入口即化，一点都不腻。 王员外尝完，满意地说道：「能把肉片成花，赵大厨的本事果然是出神入化。」 「早就听闻赵大厨的刀工了得，此番真是大开眼界了。」那美艳妇人笑着说。 扇子男也迫不及待地将瓷盅接过去，尝了一口便一脸陶醉：「也不看看多少人去泉喜楼都是冲着赵大厨去的。不过我说赵师傅，你好歹多做一些，这还不够我一口吃的。」 「可别吃完了，我还没尝呢。」李老笑呵呵打趣道。 最左的男子见其他几人如此夸赞赵厨子，阴阳怪气开口：「虽说把肉雕成了花，但左不过就是红烧肉罢了，也没甚稀奇的。」 赵厨子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恼怒，反而淡淡笑了笑。毕竟他也不是最终拍板的人，王员外才是。 毫无疑问，赵厨子以高票通过了这一轮比试。接下来的参赛者不多，又有一个面馆的老板凭着一道「凤穿金衣」通过了比试。 最后主事正式宣布进入最后一轮比试的五位参赛者，分别是是泉喜楼赵良、汉泰楼的张槐、面馆厨子孙小六、壮汉黄武以及唯一的女参赛者柯采依。 自从柯采依进了棚子后，周巧丫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看她迟迟没有出来既兴奋又担心。好不容易终于等到柯采依掀起毛毡走出来，兄妹俩牵着柯均书和柯采莲奔了过去。此时比试已经结束，围观人群大部分都散开了，故而他们走进比试场地也无人阻拦。 「怎么样怎么样？通过了吗？」周巧丫一见她迫不及待的问出来一连串的问题。 柯采依咧着嘴道：「当然通过了，要不然我怎么会在里面待那么久。」 「太好了。」周巧丫闻言抓着柯采依的手高兴地蹦了起来，嚷道，「你进去以后我担心死了。」 周大青看着激动的妹妹，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瞥了一眼柯采依身后，小声说道：「这么说，从棚子里和你一起走出来的那几个人都是进入最后一轮的参赛者了？」 柯采依偏头看了看，颔首道：「没错，个个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说完她转过头来，正预备拉着周氏兄妹和双生子回家时，就看见陈晏之正站在她的侧前方不远处。他着一袭月白色的衣裳，双手背着身后，对她微笑着点了点头。 柯采依霍然睁大了双眼，说不清心里什么情绪，有点激动地朝他走了过去。 「柯姑娘，恭喜你又通过了一轮，我就知道以你的实力肯定没问题。」还未等柯采依开口询问他为什么会来，陈晏之已经双眼含笑地向她道了声恭喜。 「你都知道了？你有看吗？」明明在比试前没有看到他的身影啊。 「当然了，我们公子从品味会第一轮比试就开始关注了，一直在关心柯姑娘的情况。」站在一旁的阿福热切地回答。 唉，自家主子就是太含蓄了，明明在意得要死，却不吭声。 陈晏之轻咳了一声，瞪着他道：「你话这么多，是不是又想去打扫马厩？」 阿福连忙摇了摇头，往后退了退。上回马车失控，他被罚扫了一个月的马厩，那又臭又脏的滋味再也不想尝试了。 柯采依看着这主仆俩斗嘴，眉眼一弯：「我还以为你对这种比试没兴趣呢。」 「怎么会，挺有意思的。」陈晏之看着她低头微笑了一下，问道：「最后一轮比试的题目可不简单，有头绪了吗？」 看来他真的有关注这个品味会，都没有问她就已经知道了第三轮比试的题目。柯采依轻轻摇了摇头：「一头雾水，还得回去好好研究一下才行。」 这时，一道恼人的男声从她的背后传了过来：「哟哟，我说这个不知名的小丫头怎么能过五关斩六将，原来是陈公子的人啊。」柯采依回头一看，是那额头带疤的张槐。 张槐从棚子里出来后一直没走，猛然看见陈晏之和柯采依在交谈，着实惊讶。没想到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丫头片子竟还攀上了这位贵公子。 他甩着手三两步走了过去，满脸堆笑地向陈晏之弯腰行了个礼。 第58章[05.09]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陈晏之收起笑容，漫不经心看了他一眼：「张师傅，别来无恙啊。」 张槐抬起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扫视了一下陈晏之和柯采依，接着笑眯眯说道：「陈公子对品味会真的很看重，一个不够，还来了个双重保障。」 双重保障？柯采依挑了一下眉，这什么意思？陈晏之也派了人参加品味会？ 张槐抬起一双不怀好意的眼睛扫视了一下陈晏之和柯采依，笑眯眯说道：「陈公子对品味会真的很看重，一个不够，还来了个双重保障。」双重保障？柯采依挑了一下眉，这什么意思？陈晏之也派了人参加品味会？ 陈晏之没有回答张槐，而是冷冷地斜睨了他一眼。 张槐不是个不知好歹的人，尤其是面对陈晏之这种地位的人。见陈晏之明显不待见他，便皮笑肉不笑地告辞了，走之前还冲着柯采依来一句：「柯姑娘，期待和你在最后一轮比试场上见。」 柯采依看着张槐走向了不远处的一辆豪华马车，车里似乎坐着什么人，他站在车窗边说了几句话，边说着还边看了她两眼。车里的人始终没有露面，张槐说了两句坐上马车外面，车子才缓缓走了。 陈晏之看着离去的马车沉思了一会儿，对柯采依沉声道：「你快回去吧，天都要黑了，最后一轮比试那天我会去现场观赛的。」 柯采依本来还想问问「双重保障」是什么意思，可是这会儿她也不好问出口了，没有多说什么便和周巧丫他们一行人回到了家。 本以为再见到张槐应该是在比试场上，没想到隔日张槐竟然找到了她的家。彼时她正在将买来的猪肉切丁，准备做腊肠。没有腊肠的冬天是不完整的冬天。趁着这几日天气好，她准备赶紧做出一批腊肠来，一些留着过年，还可以拿一些去酸辣粉食档卖。 听到有人站在院子门口喊她，她将切了一半的猪肉放下，擦了擦手就跑了出来，一见是张槐瞪大了双眼。她奇怪地问道：「张师傅，你怎么会来我家？」 张槐背着手转动眼珠打量了下她的院子，走到角落里的菜地旁边盯着瞧了会儿。真是够寒酸的，他心里暗暗想着，要不是东家叮嘱他来这一趟，他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来，这么个穷酸人家出身的小丫头有什么好担心的？ 张槐转过头来，冲着柯采依挤出个微笑道：「柯姑娘，我这个人向来是有话就直说，这次来是想和你谈一桩买卖，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 「买卖，什么买卖？」柯采依直觉不是什么好事，总不至于是来买她的红薯粉条吧。 「是有关于这次品味会最后一轮比试。」张槐走到她跟前说道，「我知道你参加品味会是为了拿到那五十两的赏银对不对？」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鼓鼓的钱袋，似笑非笑地说：「这里也有五十两银子，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这五十两银子就是你的了。」 柯采依抿着嘴一言不发，她似乎已经猜到了是什么要求。 张槐见她不说话，便自顾自地说：「这个要求就是，你不要去费心想争夺头名，决赛那天随便应付一下就好。想想看，你只需要随便应付一下比试，就可以得到你原本想得到的银钱，这不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吗？」 柯采依轻抬下巴，冷笑了一声：「为什么？」 张槐看她一眼，笑了笑：「还能为什么？我们汉泰楼对这次的头名势在必得，你又何必去趟这趟浑水呢？」 「既然你们汉泰楼这么有信心，靠自己的本事夺头名不就好了，何必弄虚作假。」求人做事还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柯采依脸色也难看起来。 张槐听着柯采依不屑的语气，顿时气结：「你！」 柯采依继续说道：「再者除了我，还有其他三个参赛者，就算我放弃了最后一轮比试，其他人也可能会赢啊，难道你能把所有人都买通吗？」 张槐皱着眉头，以为这个乡下村姑还没有搞清状况，拍了拍钱袋，里面发出银子碰撞的声音，继续解释道：「这你不需要管，反正你的目的只是要拿到钱。说实话，凭你自己的实力也不一定能赢，到时候可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现在只需你轻轻点个头，比试过后银子就到手了。」 柯采依冷眼看他：「我为什么要相信你，到时候你们赖账怎么办？」 张槐听她这么问眼睛一亮，以为她想通了，从钱袋里拿出一锭银子，递向她：「我可以现在就给你十两，怎么样？」 路数还真齐全，看来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了。柯采依轻哼一声：「打发要饭的呢，谁不知道品味会头名的意义，那不是钱能估量的。别以为我傻，我是不会放弃决赛的，你别白费力气了。」 张槐直勾勾盯着她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咱们合作对双方都好，要不然我们有的是法子让你的那个破食档开不下去。」 柯采依闻言捏了捏拳头，笑了一下：「我还真是吃软不吃硬，你们可以试试看。」 张槐用手指指着柯采依，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别不知好歹。」 「别你……你了，张大厨还是赶紧回去想想最后一轮比试的题目吧，只剩最后一天，现在回去好好琢磨琢磨没准能拿个第一。」柯采依笑着轻声道，「倒数的。」 接着她走到门口伸出手，冷笑道：「请回吧，我知道你调查过我，要不然也不会找到我家来。那想必也知道我手里有点功夫，再不走就不是嘴上说说这么简单了。」 张槐气极，本来以为这次品味会是他和赵良之间的争夺，其他参赛者他根本没放到眼里。没想到半路杀出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丫头，前两轮比试以黑马姿态被王员外他们青睐。更奇怪的是她居然和陈晏之有交情，东家也因此关注上了这个丫头，交待他不能轻视。 本以为柯采依也是陈晏之手里的牌，可是经过他的一番调查，发现她只是在东市开了个街边小食档的农家女而已，和陈晏之也不过几面之缘。于是他便以为只要给她银子，她就会乖乖听话。 没想到到了这里吃了场闭门羹，这个小丫头片子竟然如此油盐不进，莫不是真的有靠山？ 第59章[05.09]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这丫头听说的确会点拳脚功夫，张槐便一甩袖子，怒气冲冲地走出她家，边走边嚷道：「你会后悔的。」 柯采依笑嘻嘻地挥了挥手：「好走不送。」 从第一次见到这个人就有不好的感觉，果然背地里专门干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只是最后一场比试还未开始，便有了硝烟的味道了，柯采依心里沉了下去。 从第一次见到这个人就有不好的感觉，果然背地里专门干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只是最后一场比试还未开始，便有了硝烟的味道了，柯采依心里沉了下去。 送走张槐后，柯采依抛开心里的焦虑，继续去做腊肠，反正最后一轮比试要做的东西她已经想好了。 这儿的人们一到冬天都会准备一些腊味过冬，尤其是腊肠极受欢迎。她这次买了十斤左右的猪肉，瘦肉七斤肥肉三斤，全部切成丁后，先将肥肉用细盐、生抽、白糖些许和白酒腌制半个时辰。因为肥肉比较难入味，故而需要多腌制一会儿，再将瘦肉丁放入一起搅拌均匀，接着只需将腌好的肉塞进肠衣即可。 这塞肠衣也是个技术活，柯采依这一弄就花了近一个时辰。她用竹签将塞得满满当当的腊肠上挨个戳上几个洞，接着又在肠衣外面刷上一层白酒，这样可以晾晒时避免招来虫子。 十斤的猪肉做出来满满一架子的腊肠，看着一串串悬垂下来的腊肠，闻着空气中的一股淡淡的咸腥味，柯采依由衷地感觉一种踏实感。待晒个几天风干了后，切上几片可以用来做尖椒炒腊肠、腊肠煲仔饭……哪怕是最简单的腊肠炒饭，都别有一番滋味。柯采依想着想着，口水都冒出来了。 「哟，做了这么多腊肠呢！」 柯采依正垫着脚往架子上挂最后的几串腊肠时，赵三娘携着一个胖女人一摇一摆地走了进来。看着架子上红通通的腊肠，赵三娘眼睛都在放光，这都是肉啊。她自己在家也只能做上个一两串应付一下过年。这么多腊肠，她是万万买不起的。 她快速走向腊肠，仔细看了看，也不管柯采依什么反应，笑嘻嘻道：「过两天做好了，给你三叔送点过去，他喝点酒时就爱切点腊肠吃。」 柯采依看着赵三娘的脸着实无奈地叹了口气，三婶必定又是有事要找她，不然前几天才当面和她杠过一次，不可能又这么和颜悦色地对她。这个赵三娘还真是能屈能伸，变脸跟翻书一样快。 柯采依看了看那个跟着赵三娘一起进来的胖女人，穿着一身暗红色的对襟袄，一双细长的双眼不停地上下扫视着她。那种被审视的目光令柯采依感到很不舒服，她冲着赵三娘冷冷道：「有什么事吗？」 赵三娘可以变脸像翻书，但是柯采依做不到，对着她始终摆不出什么好脸色。 那胖女人一听柯采依的口气，有点不满道：「你这侄女怎么见了长辈连人都不喊？」 看着柯采依那不耐烦的样子，赵三娘心里不停告诫自己忍下怒火，脸上挤出个笑容道：「采依啊，这位是李婶子，她可是咱们这周边乡里有名的媒婆。」 柯采依立刻柠起眉头道：「媒婆？媒婆来我这里做什么？」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自然是为了你的亲事了。」赵三娘边说着边拉着李媒婆的手走进堂屋，犹如在自己家里一样，两个人在桌子旁边坐了下来。 赵三娘指了指屋里，对李媒婆介绍道：「这是我那二哥留下来的房子，二哥二嫂走了以后，就他们姐弟仨住。」 李媒婆打量了一下，似有不屑道：「有点太寒酸了吧……」 见这俩妇人自顾自地评价起她的家后，柯采依不假思索地打断她的话：「什么亲事？我现在不会嫁人的。」 「这是什么话，你现在的年纪正是说亲的好时候，现在不嫁，过几年就变成老姑娘了，到时候好男人都被挑光了。」赵三娘没把柯采依的话当回事，一副掏心窝的样子道，「我知道平素里你不喜欢我这个三婶，但是咱们的关系是撇不开的。你父母早逝，现在只有我和你三叔是你的长辈，只有我们能为你操持这档事了。我不来办，谁来办？如果我们俩不为你操持这事，将来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 「你三婶说得在理啊。」李媒婆接话道：「采依丫头啊，我这回来呢是想给你介绍个好人家。下坡村有个姓郭的人家，家里有两个儿子，大儿子已经娶妻，还有个小儿子只比你略长两岁，这年纪合得很啊。」 赵三娘起劲地说道：「而且这郭家有良田七八亩，家境很殷实，你嫁过去只有享福的份，就不需要再那么辛苦地摆摊卖吃食了。」 柯采依听完蹙着眉头，冷声道：「这么好的人家，三婶怎么不让自己的女儿柯如兰嫁过去呢？她不也到嫁人的年纪了吗？」她才不信赵三娘这么好心会介绍好人家给她，指不定那个郭家还有什么猫腻呢。 赵三娘转过脸，讪讪笑道：「你是姐姐，她是妹妹。做姐姐的都没嫁，做妹妹的怎么能赶在前面呢？」 柯采依轻哼一声，用嘲讽的语气说道：「你的意思是，万一我一直不嫁人，你的两个女儿也都不嫁了？」 「怎么可能！」赵三娘斥了她一句，似察觉自己语气有点重，又软言道，「这么好的人家打着灯笼都找不着，又是李媒婆做媒，你还有什么可挑的？您也不看看自己家里什么情况。」 柯采依瞥了她一眼：「我就是知道家里什么情况现在才不能嫁人。我还有弟弟妹妹要抚养，书哥儿还要读书考科举，试问我嫁过去，他们能替我供弟弟读书吗？」 「这……」李媒婆抓着赵三娘的手，没好气道，「三娘你可没说还有这情况啊，哪有夫家供小舅子读书的道理。」 赵三娘连忙拍了拍李媒婆，安抚道：「嫂子别着急啊，听我说完。」 她又冲柯采依说：「你还真准备送书哥儿去读书考科举啊，我早说了那是白日做梦，学几个大字就够了。待他再长个几岁，送去学门手艺娶个媳妇，这日子也是好过的。」 「再说了，你摆食档这些日子以来攒了不少钱吧，听说你还参加了什么品味会，有五十两的赏银呢。到时候你嫁过去了，你的弟弟妹妹就由我和你三叔来照顾，你只需付些钱给我们俩，我们保证把他俩当做亲生的，哪里还需要夫家扶持啊。」 把柯均书和柯采莲当做亲生的来抚养？赵三娘这撒起谎来真不害臊啊。 「别再说了，我是不会嫁的。」柯采依懒得再和她说废话，不容置疑道，「三婶，我也劝你别再管我的事了，以后不论我嫁不嫁人活或者嫁给谁，那嫁妆聘礼都和你没关系。我的弟弟妹妹也和你家没有关系，无需操心。」 第60章[05.09]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听到自己的打算被柯采依轻易地说穿，赵三娘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要不是为了聘礼，她才懒得管这死丫头的破事呢，就算她做一辈子老姑婆又与她有何干系。可是自从得知她买了大青骡，这两日又听说她在城里品味会上大出风头，万一让她真的赢得了赏银，得到了县老爷的赏识，以后可能就要飞出这绵山村了。 可是赵三娘怎么能甘心呢？故而赶紧找了李媒婆，想为柯采依寻摸一桩亲事，到时候聘礼还有她这段时日赚的银钱岂不是都要孝敬给她。 虽然柯采依一向与她不对付，但是赵三娘以为在成亲这桩事上，柯采依再不情愿还是得听长辈的话，毕竟自古以来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里知道这丫头如此顽固不化。 李媒婆做媒数十年，见惯了各种场面，这么一看就知道这赵三娘根本拿柯采依没办法，柯采依更是个刺头。她站起身来，懒洋洋道：「看来三娘还没有和侄女把事情说明白啊，那等你们俩什么时候说清楚了，愿意谈婚事了再来找我吧。」说罢就要往外走。 赵三娘急了，扯着她的手道：「嫂子这是作甚？」 李媒婆甩开她的手，脚步不停：「三娘你别拉我，我这还有好几个人家等着我去说媒呢，别耽误了我的事。」赵三娘连忙跟了上去。 柯采依目送赵三娘和李媒婆一路拉扯着远去，暗暗想着只要有赵三娘在，她就不能有安生日子过。这女人时不时就得闹出点事来，以后还是要搬离这里为好，远远地离开这吸人血的亲戚。 隔日就是品味会最后一轮比试。 柯采依走进比试场地前，周巧丫一再为她打气加油，那副模样看着比她还要紧张。上一轮没来的李仁和杨琥也特地赶来观赛。 经过了前面两轮比试，柯采依再站在这个场地时，心态已经相当淡定了，她的身边如今只剩下泉喜楼的赵良、汉泰楼的张槐、面馆厨子孙小六和壮汉黄武了。 她有点好奇地打量着其他参赛者，眼睛一瞟就对上了张槐的目光。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不屑，朝柯采依翻了白眼后转过了头。 呵，还敢朝她翻白眼。真想揍他一拳，柯采依暗暗攥紧拳头。这个张槐想买通她作假不成，不知道还有什计没使出来，不过眼下也顾不得其他了，只需把自己的菜品做好就是。 呵，还敢朝她翻白眼。真想揍他一拳，柯采依暗暗攥紧拳头。这个张槐想买通她作假不成，不知道还有什么计没使出来，不过眼下也顾不得其他了，只需把自己的菜肴做好就是。 「让各位久等了。」 主事一脸喜色地站在高台上冲着底下的人高声嚷道：「今天是咱们木塘县第六届品味会的决赛，相信各位乡亲父老都期待多时。别嫌我啰嗦，我再重复一遍最后一轮比试的内容啊，就是以「火」为题做一道菜，寓意咱们木塘县来年红红火火。时间为两炷香，最后一场比试了，请各位参赛者注意，千万不要错了时辰。」 相比第二轮比试天马行空的题目，最后的决赛题反倒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很是直截了当。这出题风格如此多变，想来可能不是一个人出的。 柯采依和其他四个人并排站着，听完主事的话后，她微微斜着眼睛瞧了瞧其他四人的脸色，张槐一脸成竹在胸，赵良面无表情看样子很沉着，其他两位眼珠不停地乱转，不知道在打着什么主意。 柯采依暗自稳了稳心神，对于这最后一道比试，她早就决定好了要做一道毛血旺。一则是因为她发现这里并没有这道菜，算是取新颖之道，二则是这一辣二麻三鲜的红亮亮的毛血旺正符合这个比试主题。她转了转食材区，里面其他食材倒也齐全，只是鸭血需要现做，这个也不难。 柯采依从地上的笼子里抓出一只扑棱着翅膀的肥鸭，准备割喉放血。正在此时，壮汉黄武从旁边经过，他手里拿着一个装满食材的菜篮子，突然撞到了正要往回走的赵良，两个人的食材当场撒了一地。 黄武急忙蹲下捡起食材，并向赵良赔礼道：「赵师傅，俺这急急忙忙的，不小心冲撞了您，真是对不住了。」 赵良没有计较，轻声道：「没什么要紧的，都是为了争取时间而已。」 「赵师傅不愧是厨师届的前辈了，果然是心胸开阔。」黄武奉承了一句，便将捡起来的食材交还给赵良，两人略点了下头，便各自忙碌去了。 柯采依稍稍瞥了他们一眼，便专注处理自己的鸭子。她手脚利落地用刀割开鸭子的喉咙放血，用一个白瓷碗接着，一只鸭子的血量不小，不一会儿便放了满满一碗。 围观的人群看到柯采依去抓鸭子，本以为她要做一道有关鸭子的菜。万万没想到她抓了鸭子只取血，之后就将鸭肉弃而不用。众人纷纷嘀嘀咕咕，不知道这丫头到底要做什么。周巧丫也是眉头紧锁，一头雾水的模样。 做新鲜的鸭血倒也简单，柯采依在一个大的空碗里撒了点盐，加点热水将盐溶化开来，接着将鸭血倒入碗内。这时再用热水往装有鸭血的碗内冲，这里用的热水不能太烫，稍稍放凉一点点更好。接着柯采依一边冲一边不停地搅拌，搅拌完后就将它放在一旁静置放凉，等待鸭血凝固后切片就可以用了。 那边让鸭血先凝固着，这边柯采依又取了一条猪大骨和一只嫩山鸡，焯水后用中火慢慢熬汤来作为毛血旺的底汤。接着她开始炒毛血旺所用的底料，底料可谓是毛血旺的灵魂，这道菜好吃不好吃的关键就在于底料的滋味。 锅里下油烧热后，她将葱、仔姜、蒜瓣放入锅中煸炒，接着下豆瓣酱、鲜椒蓉和野泡椒炒出水分、炒出香味。这鲜椒和野泡椒香味浓郁，在锅中翻炒一会后辣味扑鼻，柯采依拼命忍住才没有打出喷嚏，但是她旁边的人闻到这股味道，都不由侧目。 她接着又放入花椒、冰糖、八角、香叶、白蔻、桂皮、小茴香等香料，用小火再炒片刻，最后再加上一点酒糟增添风味，这个底料就大功告成了。 柯采依将底料盛出备用，紧接着处理毛血旺需要的食材。她将已经凝固的鸭血切成大小均匀的薄片，白百叶洗净后切成梳子形状的丝，黄喉切片，鳝鱼切段。毛血旺里必然也不能没有点蔬菜，她将莴笋切成条，黄豆芽一把洗净。 柯采依将食材一一准备完毕后，揭开熬着猪大骨和嫩山鸡的锅盖，一股浓郁的肉香弥漫开来，用筷子轻轻一戳，鸡肉便脱骨了。她将底料和底汤倒入锅中混合，烧沸后，依次放入鸭血片、黄喉片、鳝鱼段烧煮一小会儿，之后再下入易熟的百叶丝，稍微沸腾后，即可倒入盆中，盆里已经铺好了早就焯熟的黄豆芽和莴笋条做底。然后锅里再下油将干辣椒段和花椒炸出香味后，将热油一股脑倒入毛血旺上，顿时发出吱吱的叫声，最后撒上一点香葱碎，这道毛血旺就完成了。 【上集完】 注1：相关书籍推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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