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姻谋 下》 第一章 【正文开始】 第二日,夏绯起了一个大早,装扮完毕,便带着崔女官并朱奶娘等人进宫。 马车到了宫门口,却碰上诚王府的马车。 诚王妃揭了车帘,探了头出来,正好夏绯也探头出来,两人便点头致意,会心一视,又放下车帘。 「王妃,你这和诚王妃,是打什么暗号呢?」朱奶娘不明所以,悄问夏绯。 夏绯趴在朱奶娘耳边道:「陈贤妃行径大异平常,偏我和诚王妃,现下可是晚辈了,低了陈贤妃一头,她若要为难,我和诚王妃也只能受着。因先打个招呼,若能够,互相扶一把,度过此难关。」 朱奶娘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待进了宫,到得平乐殿前,却见各府夫人已等在殿外了。 众人见得诚王妃和夏绯来了,俱各过来行礼。 一时内中有人出来传话,让诚王妃先进去请安! 诚王妃朝众人一点头,便先进去了。 不过片刻功夫,诚王妃就出来了。 众夫人不由近前,低声询问道:「敢问王妃,贤妃娘娘有什么指示么?」 诚王妃摆摆手,示意大家不必担忧,一边低声道:「只略问几句近况,喝了茶,便让我出来了。」 众夫人一听,这才松口气,看来,是例行见面。 夏绯却不敢放松,陈玉棠和她有恩怨在其中,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的。她若要刁难,也只能硬挨着。 一时内侍喊了夏绯一声道:「惠王妃,我们贤妃娘娘有请!」 夏绯随同内侍进内,崔女官和朱奶娘要跟随,却被拦下了。 陈玉棠坐在殿内正中的交背大椅上,眼见夏绯款款进来,一时双眼亮了一亮,整个人兴奋了起来。 夏绯近前,福下去道:「给贤妃娘娘请安!」 「怎么,本宫当不得你一跪么?」陈玉棠俯视着夏绯,手指在椅背上敲打着。 夏绯悄悄瞥她一眼,咬咬牙,跪下行了一个大礼道:「给贤妃娘娘请安!」 「起来罢!」陈玉棠站了起来,走到夏绯跟前,伸出手作势要扶。 夏绯一怔,忙自己站了起来。 陈玉棠待她一站定,突然便抡圆了手臂,「啪」一声扇在夏绯脸上,一边骂道:「叫你当初害我!」 「贤妃娘娘……」殿内的宫女和嬷嬷惊得失声喊出来。对方毕竟是惠王妃,进殿来拜见,并没有什么过失,怎么能扇她巴掌? 夏绯被扇得打了一个转,好容易才站稳身子,只觉头昏眼花,耳际轰鸣,脸上火辣辣的痛,一时捂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陈玉棠。 陈玉棠见着夏绯的狼狈样,不由得意极了,拍掌笑道:「怎么,不服么?不服你敢来打我么?」 「贤妃娘娘,你疯了么?」夏绯瞪着陈玉棠。 「你才疯!」陈玉棠又扬起巴掌要打。 夏绯一个退步,突然朝殿外跑,一边喊道:「贤妃娘娘疯了!」 陈玉棠此时,也意识到自己行为似乎有点失控,只是被夏绯一喊,心中又升腾起怒火,不由拨腿追了出去。 众夫人候在殿外,先是听见夏绯喊了一声,接着见她跑出来,陈玉棠在后面追赶,不由目瞪口呆。 「皇后娘娘,不好了,平乐殿那边闹了起来。」一个宫女匆忙来跟赵皇后禀报道:「贤妃娘娘追着惠王妃,喊打喊杀的。」 「这就发作了?」赵皇后低语一声,一时问宫女道:「没有人拦着么?」 「拦不住呢!」宫女一脸惶恐不安。 赵皇后喊出一位内侍道:「去禀报皇上,说贤妃娘娘出事了。」 内侍应声去了。 赵皇后又吩咐宫女道:「你赶紧去请御医,说道贤妃娘娘似乎不妥,让御医作速过去诊脉。」 宫女心中稍定,也是,贤妃娘娘定是中了邪,才会这般情况,只要御医来了,开了药服下,自然安稳。 待宫女下去了,季嬷嬷低声道:「皇后娘娘要过去瞧瞧么?」 赵皇后道:「自然要过去给惠王妃撑腰。今儿这事,定会闹大的。」说着露出笑意。 季嬷嬷会意,陈玉棠这般一闹,有心人瞧着,便知道她是中了招数的。到时御医一诊断,皇帝自然要追查,只要查到事关常贵妃,疑心自然会暗生。 待赵皇后赶至平乐殿时,众宫女和嬷嬷已是搂住了陈玉棠,另一边,众位夫人也护住了夏绯。 见赵皇后来了,众人忙行礼,陈玉棠挣开众人,正要说话,突然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她这是脱力了,快扶进殿去。」赵皇后指挥着。 说着话,元宝帝也在众人拥簇下来了,众人忙又拜见。 「免了,进殿再说!」元宝帝率先进殿,众人忙跟进去。 御医很快来了,进去内室给陈玉棠诊断,一时脸色极凝重道:「禀皇上,贤妃娘娘的症状,似是误服了泛仙草。」 元宝帝一怔,以眼示意身边的内侍,内侍忙跟御医到一边,仔细询问。 外间,赵皇后看着夏绯脸上高高肿起的五个红指印,少不得安抚几句,又喊人找药出来给夏绯涂上。 夏绯由得宫女给她上药,心里想着陈玉棠的状况,心思急转。 众夫人见得殿中乱纷纷,便遂一告辞,赵皇后一一准了。 夏绯也站起来道:「皇后娘娘,我也不在此处添乱了,这厢先告辞。」 赵皇后便吩咐季嬷嬷道:「惠王妃今儿受惊了,你代本宫送她出去。」 「是!」季嬷嬷过去扶了夏绯,搀着出去。 稍迟,夏绯坐了马车出宫,车子并不朝惠王府而去,却是奔向将军府。 朱奶娘不解,问夏绯道:「王妃去将军府作什么?」 「告状。」夏绯半边涂了药的脸,虽不痛了,却有些麻木,一时叹口气道:「我还是第一次挨巴掌呢,须得上门让陈将军看个清楚。让他瞧瞧,他女儿现下在宫中是如何嚣张的。」 「王妃,贤妃娘娘现是皇上的人,要告状,也是跟皇上告状,跟将军说了,将军也不能如何。」朱奶娘意图阻止夏绯,让她改道回惠王府。 夏绯一按朱奶娘的手道:「嬷嬷,我见陈将军,有我的道理,你以后便会知道的。」 朱奶娘喃喃道:「王妃,我越来越不懂你了。」 「嬷嬷信我么?」夏绯轻轻问道。 「我自然信你!」朱奶娘大力点头。 夏绯笑道:「这便是了。」 「王妃还笑得出来呢!」朱奶娘抱怨一句。 车轻马快的,一行人很快到了将军府门前,自有人通报进去。 「将军,惠王妃来访!」管家报进去。 陈长春讶异,「惠王妃?她走错门了罢!」 管家道:「没错儿,惠王妃马车停在府门外,确是指名,说要见将军。」 陈长春眉头一皱,颇有些不耐烦,惠王当日寄住在将军府,自己本看好他,偏他无意结亲,却去娶了商贾外甥女,足以说明无意交结,现惠王妃来访,所为何事?为惠王当说客?笑话了! 管家见陈长春似乎不想卖夏绯的账,一急道:「将军,惠王妃说,她早起进宫给贤妃娘娘请安,这是刚从宫中出来,未及回惠王府,马上赶来将军府了。」 「哦?」陈长春一怔道:「如此,请她进来罢!」 管家站着不动,看着陈长春。 陈长春回过神来,也是,对方现是惠王妃,自己倒是要亲自出迎,才足显礼数。 夏绯在府门外候了片刻,方见管家引着陈长春迎出来。 第二章 「见过王妃!」陈长春出得府门,一眼见得夏绯半边脸肿得高高的,还涂了一层药,不由诧异,一时顾不得多加猜测,只勉强拱了拱手。 「陈将军无须多礼,此来,是有要紧事与将军说。」夏绯并不掩饰半边肿起的脸,落落大方道。 「王妃请进府细说!」陈长春一听要紧事几个字,想及夏绯刚从宫中出来,心中「咯当」一响,莫非事情有关玉棠? 一行人进了府,陈长春把夏绯引至书房,让管家诸人候在房外,这才开腔问道:「王妃有何要紧事?」 夏绯叹了一口气,指指肿起的脸道:「这是被贤妃娘娘打的。」 陈长春愕然起来,脱口道:「然则,王妃是来将军府告状的?」 夏绯摇摇头道:「将军误会了。」 「那么?」陈长春满腹疑云。 夏绯道:「贤妃娘娘在府中是何等性格,将军自然尽知。她进宫不过数日,就在宫中横行,今日召见我们各府的人,一见面就扇了我一巴掌,言行与往日一概不同,将军难道不觉得奇怪?」 陈长春脸色剧变,玉棠在宫中被人当枪使了? 夏绯觑着陈长春脸色,把今日宫中发生的事,详细描述了,未了道:「瞧着贤妃娘娘的症状,分明是被人下了亢奋的药。将军宜进宫瞧瞧,了解情况。」 「多谢王妃告知。」陈长春站起来,实心实意施一个礼,又问道:「王妃被打,因何还肯来将军府告知此事?」 夏绯道:「宫中定是有人控制了贤妃娘娘,让贤妃娘娘打了我,目的无非离间将军府和惠王府,使两府成仇。只惠王先前寄住在将军府,感念将军之前的情份,绝不欲与将军有嫌隙,我跟惠王一体同枝,自要想他所想,解他之忧。因特意先来与将军通气。」 陈长春心下感叹,惠王妃相貌及不上玉棠,这份智计心思,却是玉棠比不上的,惠王选了她当王妃,也有他的道理。他定定神道:「惠王妃放心,待我进宫,查得事情真相,定让玉棠给你赔礼。」 夏绯道:「等着将军好消息。」说着告辞。 从将军府中出来,夏绯方命马车回惠王府。 朱奶娘见夏绯一脸疲累,不由心疼,「王妃身上的毒还没解呢,这阵子本来身体不好,偏生今天又是进宫,又是跑来将军府,可累坏了罢?」说着给夏绯按太阳穴。 魏镶自夏绯进宫,就有些担心,好容易听得禀报,说夏绯回府了,一时忙亲迎出去。 待车帘一揭,夏绯下了马车,魏镶一瞧她的脸,瞬间失声道:「这是怎么了?」 朱奶娘代夏绯委屈,代答道:「王妃被贤妃娘娘打了一巴掌。」 「岂有此理?」魏镶怒道:「她不过一个嫔妃,怎么敢动手打我的王妃?」 「王爷,皇上封了她为贤妃,她便是你的庶母,如何打不得我了?」夏绯一边说,一边朝里走。 魏镶跟上,一边一迭声吩咐下人道:「快去请柳大夫过来,说王妃脸上受伤了。」 柳清浩已是制好解毒丸,正要呈上,听得传唤他,忙提了药箱至夏绯房中。 待瞧见夏绯脸上的掌印,柳清浩也是大大诧异。 夏绯略说了经过,叹道:「贤妃娘娘这一巴掌,估计是用了全身的力量了,我现在耳际还有些轰鸣。」 柳清浩忙给夏绯诊脉,又道:「待会我磨了药粉,另配了新肌霜给王妃娘娘涂在脸上,度着明早就能消肿了。好在贤妃娘娘没有在王妃脸上划上几个指甲印,若不然,还有王妃好看的日子呢!」 魏镶站在床边,待要上前,又怕自己像上次那样忍不住拉夏绯的手,致使夏绯昏倒,一时只能满脸心疼瞧着。 柳清浩见了魏镶的模样,不由失笑,开了药箱,拿出一瓶药丸递给他道:「王爷,这是新配好的解毒丸,早晚各一颗,温水服用。」 魏镶接过,小声问道:「本王可以亲手喂她么?」 柳清浩自知道魏镶话中含意,便也低声答道:「能亲手喂,也能牵手,但还不能……」 「本王明白!」魏镶一脸懂事状。 柳清浩心中发笑,脸上不敢露出来,清咳一声,忙忙告退了。 房中静下来,魏镶斟了水,倾一颗药丸在手掌心,坐到床边温柔道:「阿绯,本王喂你吃药丸罢!」 魏镶适才跟柳清浩说的话,夏绯已是听见了,当下霞红了脸,伸手过去,示意魏镶把药丸放在她手掌心。 魏镶手一缩道:「何必再过一手,阿绯在本王手掌心含了便是。」 「呃!」夏绯睫毛轻颤,僵着半边脸道:「王爷,我现下这模样,你不恶心么?」 「怎么会?」魏镶把手掌递近夏绯唇边。 夏绯红唇微动,终是俯头,在魏镶手掌心含了药丸。 魏镶只觉掌心一片温软,瞬间半边手臂都酥麻了,心头痒丝丝的,只拼命控制着自己,好容易缩回手,另一只手忙把温水递了过去。 夏绯就着温水,吞了药,吁出一口气道:「王爷稍避罢,我还得沐浴。」 「我帮你……」魏镶话未说完,马上知道自己唐突了,不由耳根全红了,拿眼看夏绯。 夏绯半边脸肿得老高,另半边脸却是起了薄红,一时知道自己的样子定然古怪,便扭转了头不说话。 魏镶以为她生气了,不由道:「阿绯,我说错话了。」 夏绯不由「噗」一声笑了,拿帕子遮住了脸,只露出眼睛,抬眼道:「王爷稍避罢!」 她这般一笑,眼波流转,媚意横生,却是令得魏镶神魂半荡,心下道:待她露了原貌,再如此一笑,哪个受得住? 夏绯在宫中挨了打的事,自也传到宋敏月耳中。 红叶绘声绘色道:「侧妃娘娘,王妃下了马车时,那副模样,把王爷吓了好大一跳呢!」 「什么模样?」宋敏月问道。 「钗发皆乱,半边脸肿得老高,涂了黑色的药膏,看着极可怖的。」红叶道:「我挤在人群中瞧了一眼,也有些受不住,实在想不通王爷当时怎么还有心思陪着她进房?」 「这你就不懂了。王妃进宫受了委屈,这般回府来,当着下人的面,王爷心里再嫌弃,也不会当众拂袖而走,落个嫌弃丑妃的名声。」宋敏月说着,站起来道:「走,去瞧瞧我那个好表妹好王妃。」 她们到了夏绯院落外,令人通禀进去,隔一会,翡翠出来道:「侧妃娘娘,王妃身子不适,却是睡下了。」 「哦,我明儿再来瞧王妃罢!」宋敏月说着,见四下无人,仗着以前在宋家和翡翠交情好,便一拉她,悄声问道:「王妃和王爷到底怎么样了?」 翡翠听得这样露骨的询问,便含糊道:「王妃并不喜欢我们太过近前,在近前服侍的,多是朱奶娘。这事儿啊,朱奶娘才知道。」 宋敏月一拍翡翠的肩膀道:「老祖宗当日舍得把你这样伶俐美貌的丫头送给王妃,为的是什么呢?翡翠啊,你现下混的还不如在宋家了,我都代你委屈了。」 「侧妃娘娘说笑了,不管在哪儿,我都只管服侍好主子便是,不敢心存妄想。」翡翠话语并不露半丝怨意。 宋敏月嗤之以鼻道:「得了,你不想向上,可你老子娘等人怎么办?你有脸面了,才有人照应他们,你没脸面,别人也就不给你老子娘脸面。」 翡翠叹了口气道:「纵这样,我也没法子。」 第三章 「你肯动脑子,就有法子。」宋敏月趋前,俯在翡翠耳边道:「帮我一把,回头,我自然提携你,也让你有脸面。」 翡翠不答,脸上露出挣扎的神态。 宋敏月一笑道:「你好好想想罢!」 送走宋敏月,翡翠立在阴影里,呆怔良久,这才进了房去服侍夏绯。 第二日,夏绯脸上的指印果然消了下去,她对镜照了良久,笑道:「柳大夫这药,果然灵验。」 朱奶娘也喜悦,念了几声佛。 才更好衣裳,外间绿兰禀道:「王爷来了!」 随着话声,魏镶揭帘子进了房。 「今儿感觉怎么样?」魏镶问夏绯。 「指印消了,身子也觉没那么疲累。」夏绯答道。 魏镶说着,视线胶在夏绯身上,点头道:「看着是精神多了。」 朱奶娘见状,忙退出房去。 绿兰见朱奶娘出来,低声笑道:「王爷对王妃真是体贴。」 翡翠端了茶过来,被朱奶娘拦下,她便也附和绿兰的话道:「先前外间多少流言,说什么王妃相貌不佳,王爷只要娶了侧妃,定会把王妃抛在脑后,现下呢,这些人可要失望了。」 朱奶娘得意道:「她们以后,会更加失望。」 朱奶娘这话何意?翡翠隐约觉得,夏绯身上是藏了大秘密的,若不然,为何从不肯让她们近身,只让朱奶娘在身边服侍?到底是什么秘密呢? 宫中。陈玉棠服了药,第二日醒来时,神智稍清醒,想起自己近日的言行,吓出一身冷汗来。 阿芒跪在床边道:「贤妃娘娘,你吓死我们了。」 陈玉棠急急抓着阿芒的手臂道:「皇上呢?皇上厌弃我了么?」 进了宫,所能倚仗者,只余皇上一人了。若被厌弃,从此成了破布,再无用处。 阿芒安抚陈玉棠道:「皇上早上还令人过来看望贤妃娘娘,对贤妃娘娘甚为着紧,贤妃娘娘且宽心。」 陈玉棠闻言,这才稍稍松口气,只是忆起自己掩饰不住心中恨意,扇了夏绯一巴掌之事,止不住又懊恼。 阿芒看看房内并无他人,赶紧凑近陈玉棠耳边道:「平乐殿的余嬷嬷,是咱们自己人,以后有事,可吩咐余嬷嬷。」 陈玉棠一怔,看着阿芒。 阿芒低低道:「我也是才知道。」 陈玉棠坐起来道:「那么我这回中招之事,她有何见解?」 阿芒道:「她说,十有八九,是常贵妃动的手。皇后无子,只要保公主荣华即可,不必对其它嫔妃出手。常贵妃的儿子诚王,最有可能封太子,这节骨眼上,定害怕别的嫔妃受宠,生下皇子来争位。贤妃娘娘昨儿这样一闹,却是得罪了各府的夫人,也相当于得罪了朝中诸大人,纵以后有皇子,也无朝臣肯支持贤妃娘娘了。」 「原来打的这个主意。」陈玉棠咬着牙道:「常贵妃就这样在宫中只手遮天了么?」 阿芒道:「余嬷嬷说,连皇后娘娘也要让常贵妃几分的,不要说我们了。」 「这么说,我还得赶紧去拜见皇后娘娘,跟皇后娘娘站在一阵线?」陈玉棠抚着胸口道:「先前几日对皇后娘娘无礼,不知道她是否记仇?」 「现下宫中都知道贤妃娘娘是误服了药物才致言行无状,皇后娘娘是一个大度的,应该不会计较才是。」阿芒给陈玉棠分析道:「且贤妃娘娘正受宠呢,愿意跟皇后娘娘一阵线,她该高兴才是。听闻,皇上好久不去皇后娘娘那儿了。」 陈玉棠点头道:「明儿早上,便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罢!」 平乐殿之事,赵皇后了如指掌。 阿芒嘴里的余嬷嬷,本是赵皇后的人,当年赵皇后安排她出宫,巧遇陈长春,和陈长春有一点牵扯。过后回宫,就设着法子联络陈长春。 陈长春只以为余嬷嬷对他有情,借着这个因子,现时却把陈玉棠拜托给余嬷嬷。 余嬷嬷既得陈玉棠信任,平乐殿诸事,也就瞒不过赵皇后。 至第二日,听得宫女来报,说是贤妃娘娘求见,赵皇后便抬眸道:「请她进来罢!」说着又去吩咐季嬷嬷,「好了,你通知夏绯,让她明儿进宫。」 夏绯那儿,却是思谋良久,让魏镶去见陈长春,陈以陈玉棠在宫中的处境,又说及其中利害关系。 陈长春已是得了余嬷嬷的密信,心中也认定是常贵妃下药,因见着魏镶,便道:「我只得这个女儿,谁个要害她,便是与我为敌。」说着写了一封信递与魏镶,「这封信交给王妃,让王妃进宫时,交与玉棠。玉棠看了,自然知道如何做。」 这一早,夏绯装扮完毕,进宫给赵皇后请安。 赵皇后见夏绯来了,往她脸上一瞧道:「却是消肿了。」 夏绯行礼道:「谢皇后娘娘关怀,那日回去敷了药,第二天早上便消肿了。」 赵皇后道:「陈贤妃来给本宫请安时,说及那日扇你一巴掌之事,也颇有愧意。」 夏绯道:「皇后娘娘,贤妃娘娘这一巴掌,能扇去她心中的怨气便是好事。」 赵皇后看夏绯一眼,颇含深意道:「王妃大度!」 「谢皇后娘娘夸奖!」夏绯赶紧站起来行礼。 赵皇后一笑道:「好了,坐下说话罢!」 陈玉棠由季嬷嬷嘴里,知道夏绯进宫了,便照赵皇后的吩咐,着人去请夏绯至平乐殿一见。 夏绯如约,到了平乐殿。 阿芒亲自出迎,把夏绯迎进去,一面代陈玉常道歉道:「上回的事,还请王妃不要放在心上。实是我们贤妃娘娘误服了药,才会言行无状。」 夏绯笑道:「阿芒姑娘放心罢,我们王爷从前寄住在将军府,得将军恩惠,情份记在心中。我也感念将军和贤妃娘娘照拂王爷的情份,且挨一巴掌之事,不过误会,不会放在心头的。」 「王妃真是明理。」阿芒夸一句,引了夏绯至陈玉棠跟前。 「给贤妃娘娘请安!」夏绯行礼。 「快请起,赐坐!」陈玉棠这回,说话极是热情。 阿芒是得了季嬷嬷叮嘱的,当下却是领了宫女下去,由得夏绯和陈玉棠单独说话。 看着殿内无其它人,夏绯便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与陈玉棠。 陈玉棠拆信一看,见是陈长春笔迹,不由有些红了眼眶,这厢进宫,父女要相见,却是不易了,想通一些消息,也要别人相帮。 陈长春在信中只简洁道:棠儿,宫中险恶,人心难测,你须得自保。惠王府和将军府,有恩有怨,以恩抵怨,一笔勾销。 陈玉棠当即收好了信,又问夏绯道:「我爹爹,还有什么话要说?」 夏绯便道:「陈将军言道,谁个要害贤妃娘娘,便是与他为敌。」 陈玉棠理着思路,一边扬声吩咐人上茶。 一时茶来了,陈玉棠笑向夏绯道:「今日以茶当酒,给你赔罪了,你喝一杯,便消了怨气罢!」 夏绯端起杯,喝了一口。 陈玉棠笑道:「听闻王妃最擅品茶,觉着这茶如何?」 夏绯道:「茶色碧绿,清甘异常,和上回在诚王府喝的新茶,都是极品好茶。」 「哟,诚王府那么快就得了新茶?」陈玉棠随口一问。 夏绯随口答道:「上回至诚王府赴宴,和诚王妃在小厅中坐了一坐,上了新茶,方才知道他们府中并常国舅府中,却是比宫中还要先得了新茶的。」 陈玉棠喃喃道:「诚王府果然势大,孝敬的,都先至诚王府了。」 第四章 夏绯又说起紫玲珑之事,叹息道:「各府里,连带皇宫,也并无此药,倒是诚王府中的人把药草当了薰蚊草,烧了薰蚊虫呢!后来诚王妃想要美白丸,很轻易又拿出紫玲珑了,说是从常国舅府中得的。」 「常家,是一手遮天了。」陈玉棠评价。 送走夏绯,陈玉棠又拿出陈长春的信细看,推敲一回,看完便烧了。 阿芒进来侍候时,见着陈玉棠若有所思的神色,便悄声问道:「贤妃娘娘,惠王妃真能与咱们和好如初?她不记那一巴掌之仇?」 陈玉棠道:「她是一个晓得形势的,知道与我为敌,并无好处。现时她主动示好,惠王府便能得了我爹爹的助力。」 「对了,余嬷嬷怎么说?那下药的人,查到没有?」陈玉棠问阿芒。 阿芒俯耳道:「余嬷嬷说,下药的人,咱们是查不到了。这口气,贤妃娘娘暂且吞下。只是在皇上跟前,贤妃娘娘还要多做功夫,不能松懈。」 陈玉棠也知道,早前几天,因她被下药,行为便极孟浪大胆,在床上也服侍得元宝帝极开心,现下解了毒,反倒拘谨,不若前几日放得开,余嬷嬷的话,是意有所指了。 她绯红了脸,低声道:「告诉余嬷嬷,我知道如何做。」 好容易到得晚上,阿芒进来禀道:「贤妃娘娘,皇上轿子往这边来了,快,我给贤妃娘娘重新梳妆。」 陈玉棠在镜中照一下自己的模样,笑着道:「不用了,便这个样子迎驾罢!」 元宝帝一进平乐殿,见得陈玉棠穿了家常装,模样慵懒,跟前几日的艳丽装扮比,又另有一番风味,不由上前扶起她,笑问道:「在做什么呢?」 「在等皇上呢!」陈玉棠见元宝帝吃这一套,心中大定,顺着势,和元宝帝坐到榻上说话。 众人上完茶,便悄悄退下。 待元宝帝端茶,陈玉棠便装作无意道:「今日惠王妃进宫,我为给她赔罪,特意泡了新得的茶奉与她,她一喝,却说这茶不若诚王府的茶呢!」说着把夏绯提及的诚王府比宫中先得了新茶,并把紫玲珑药草当薰蚊草烧了等事一一细说。 元宝帝先还当闲话听着,待听了几句,脸色微变。常家权势竟大到这地步?进上的新茶,不先进到宫中,倒先进了常国舅府中和诚王府? 他眉头微蹙,问道:「惠王妃到处寻紫玲珑药草,有什么缘故么?」 陈玉棠道:「惠王妃也如臣妾这般,在新婚夜被下了药,府中柳大夫诊断,说是中了一种奇怪的毒,不能圆房,须得解了毒才能与王爷圆房的。一时又配解药,只是少了一味药草紫玲珑,四处打听,皆没有此药草。当时还进了宫,问了御药房,也说宫中并无此药。过后打听得诚王府有这味药,惠王亲上门求药,诚王却说药草被老鼠咬过,因当了薰蚊草,烧了薰蚊子。那么珍贵的药,他们随随便便就烧了。」 「至上回,惠王妃到诚王府赴宴,诚王妃想要惠王府柳大夫所制的美白丸,知道惠王妃急需紫玲珑,却从常家又拿到几株,送到惠王府。看着行径,并不把紫玲珑当什么珍贵物事的。」 陈玉棠一边说,一边暗暗观察元宝帝的脸色,又补充道:「惠王妃还奇怪,那下毒的人,为何专下这种古怪的毒,若真要如何她,怎么不直接下剧毒?」 元宝帝随口答道:「下毒的人,别有用心。」 陈玉棠心中满意,好了,怀疑的种子已种下,只等着它生根发芽了。 转瞬过了年,朝中各官员休沐完毕,又按时上朝。 惠王府这一天,却迎来一个喜讯。皇帝颁了旨意,令魏镶第二日到吏部挂职。 接到旨意时,魏镶忙和曾师道在书房中说了好久的话才出来。 夏绯忙着吩咐厨房,整治酒菜给魏镶庆贺。 正忙乱,外间又报进来,说是驸马石策和陈将军听得喜讯,相继来贺。 魏镶忙亲迎出去,把石策和陈长春迎了进来。 夏绯听闻,喜上眉梢,和朱奶娘道:「这两人有许多故交在吏部任职,有他们扶持着,王爷进吏部,办事定能顺当。」 朱奶娘道:「宫中突然看重王爷,是皇后娘娘相助一臂之力么?」 夏绯低声道:「是陈贤妃。」 「咦?」朱奶娘想不清白。 夏绯也不再解释,笑道:「快喊翡翠进来说话。」 翡翠听得传唤,忙进去问道:「王妃有什么吩咐?」 夏绯道:「你在宋家时,不是帮老祖宗记着各府各位大人和夫人的喜好等么?可记得石驸马和陈将军喜好吃什么菜式,喝什么酒?」 原来是问这个。翡翠打起精神,笑答道:「王妃,各高门大府的大人和夫人,喜欢的菜式和酒水,我皆记得的。」 说着报出石策和陈长春的喜好来,又补充道:「只现下时间仓促,是来不及做出他们喜欢的菜了。」 夏绯道:「可以上酒楼买现成的。」 朱奶娘忙道:「我去吩咐管家,让他赶紧出门去买。」 夏绯点头,一边吩咐翡翠道:「把石驸马和陈将军喜欢的菜式写下来,让厨娘平素学着做一做。说不得啊,石驸马和陈将军,以后会常来惠王府吃饭。」 「是。」翡翠屈膝应了。 魏镶将要进吏部挂职的事,传至诚王耳中,他不由脸上变色。 诚王妃也是嘀咕道:「年前,瞧着皇上,对这位惠王,并不上心的,现下怎么让他进吏部任职了?若只一心要让他当一位闲王,当不会这样栽培的。」 诚王踱步道:「父皇这两年的心思,难以捉摸的。就像年前突然接了陈小姐进宫封为贤妃,又十分宠爱一事,也是令人费解。」 说起这个,诚王妃便闭了嘴。陈贤妃进宫便进宫,你母妃何必令人下毒,害得陈贤妃失常呢?现下倒好,虽无证据,人人心知是你母妃下的毒。听闻皇上都不待见你母妃,只宿在陈贤妃处。连带的,皇上对皇后娘娘也和颜悦色起来了。这不是弄巧反拙么? 诚王见着诚王妃的神情,叹息道:「连你也以为,是母妃下的毒?」 「难道不是?」诚王妃瞪大眼睛。 诚王道:「本王问过母妃,母妃说并不是她下的毒,怀疑是皇后之计呢!只是苦无证据。」 诚王妃惊诧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这是说,皇后借着此事,陷害了你母妃,再拉拢了陈贤妃,顺带帮了惠王一把?」 诚王点了点头,又提醒诚王妃道:「那个惠王妃,也不是省油的灯,你和她打交道,小心着了她的圈套。」 诚王妃冷笑一声道:「你们这么高看她?」 魏镶在吏部挂职后,因得了陈长春和石策暗中扶持,果然办了几件事颇得圣心,一时惠王府人来客往,门庭渐热闹起来。 夏绯作为惠王妃,自是连日要接应宾客,与各府夫人连络感情,忙得脚不沾地。 宋敏月眼见人人围着夏绯转,无视她这个侧妃,不由暗恨。这一日跟夏绯说了一声,便领着红叶回了宋家。 沈老夫人和罗夫人听得宋敏月回来,忙令人出去相迎。 一时宋敏月进来,见了沈老夫人和罗夫人,问了安,这才坐下。 沈老夫人笑道:「王爷这阵在吏部挂职,听闻做了几件事颇得圣心,朝野称颂的,现下各府的人都忙着上惠王府拜见,你不在府中帮着应酬,怎么得空回娘家?」 宋敏月嘴一扁道:「哪儿用得我帮忙应酬?」 第五章 罗夫人见宋敏月说话带酸,不由拿眼看一下她。 宋敏月便转了话题道:「惠王府这阵是热闹,王爷频频进宫,连带府中人,也比以前有脸面。先前各府年节送礼往来,诚王府的人来了,都是鼻孔朝天的模样,现下态度却谦逊了。像前阵子,诚王妃令人送了年礼过来惠王府,那送礼的管家娘子,见了我还要特意请个安,十分巴结。」 罗夫人道:「你是惠王侧妃,诚王府的管家娘子再如何,不过下人,难道先前竟敢在你跟前嚣张?」 宋敏月道:「诚王府的人从前并不把惠王府的人放在眼内的,不要说我这个侧妃了,就是王妃,她们一样不拿正眼看。如今形势变了,下人的嘴脸自然也变了。」 闲话说完,罗夫人便盯着宋敏月的肚子道:「你进惠王府也这些时候了,竟还没动静么?」 一提这个,宋敏月眼眶全红了,低声道:「王爷不进我的房,我能有什么动静?」 「这是怎么回事?」沈老夫人和罗夫人齐齐吃惊。 夏绯中了毒不能圆房之事,沈老夫人和罗夫人并不知道。 当下,宋敏月把事情经过说了,又低声道:「王爷说,王妃一日不解毒,他也一日不进别人的房。」 沈老夫人和罗夫人面面相觑,都是诧异。夏绯一辈子不解毒,难道魏镶就要守一辈子?况且夏绯相貌不及宋敏月,放着娇艳的侧妃不去宠幸,说什么要等王妃解了毒再进侧妃的房,也实在…… 沈老夫人和罗夫人皆是精明的人,当下便齐齐闪过念头:莫非惠王有暗疾?若不然,当初为何肯娶了相貌不佳的夏绯为王妃?是借着夏绯掩饰自己的病么? 两人有了这个念头,心内不由暗急,若真是这样,这回,却是折了一个夏绯,又再折了一个宋敏月了。 沈老夫人定定神,当机立断道:「敏月,你今晚不必回王府了。我会令人到王府说一声,赶明儿,再请王爷来接你回去。有些事,须得我们代你问王爷。」 宋敏月眼见沈老夫人一副要代她做主的模样,不由哽咽道:「我就知道老祖宗疼我。」 待宋敏月回房了,沈老夫人朝罗夫人道:「明儿王爷来了,你备了酒,让他多喝一些,过后留他歇个中觉,到时让敏月进去侍候。他若是男人,自会和敏月圆房。」 罗夫人重重点头。 「给王妃请安!」罗夫人身边的李嬷嬷屈膝,向夏绯行了一个礼,一面道:「侧妃娘娘回了宋家,身子略有不适,想在宋家住一晚,夫人便命我过来禀知王妃一声。」 夏绯作出关怀的模样道:「侧妃身子不适?可请了大夫?若不然,我让人接她回府,毕竟府中有柳大夫在,也可随时给她诊脉。」 李嬷嬷陪笑道:「我们夫人本也这样说,要送侧妃娘娘回王府的,侧妃娘娘却是红了眼眶,跟着夫人撒娇来着。不瞒王妃说,让侧妃娘娘在宋家住一晚,是我们夫人的主意。夫人说,侧妃娘娘身子不适,只怕大部分是心结罢了!还要请王妃谅解!」 夏绯点点头道:「也是王爷太忙,对侧妃娘娘关怀少了些。」 李嬷嬷顺着话势,接话道:「如此,可否请王妃跟王爷说一声,让王爷明儿到宋家接侧妃娘娘回王府呢?若能如此,相信侧妃娘娘有了面子,心结必解。」 夏绯垂下眼,心下权衡,再怎么说,宋家是自己外祖家,宋敏月是自己表姐,罗夫人让李嬷嬷来说这番话,自己也不能一口拒绝。她答道:「李嬷嬷回去告诉舅母,说我会跟王爷商量,让王爷回一趟宋家接侧妃娘娘回来的。」 李嬷嬷大喜,道了谢,这才告辞回去。 她一走,朱奶娘不满道:「王妃,你怎能如此纵容侧妃娘娘?今天提出要求,让王爷回宋家接她,明儿就能提出,让王爷只陪着她。」 夏绯道:「嬷嬷,你有所不知道了,自王爷到吏部挂职,舅父已数次向王爷提及,想让王爷提携表哥进吏部,王爷自然推托了。如今敏月要求王爷回宋家接她,若连这个也拒绝,便显得王爷不近人情,全然忘却当年舅舅待他之恩。」 朱奶娘闻言,叹息道:「王爷不是暗暗做了安排,让大少爷进了五城兵马司任职么?他还不满意,还要进吏部?吏部哪是好进的?他不掂掂自己斤两?」 夏绯不作声。魏镶这阵子进吏部,办的事情能够这样顺利,除去石策和陈长春暗助之外,宋华山也是出了力的。 宋华山出的,当然是财力。 看在这点上,魏镶就不能太过冷落宋敏月,也不能不照应宋敏行一两分。 当晚魏镶回府,夏绯便跟他说了宋敏月回宋家之事。 魏镶听完,沉吟道:「宋家也是想为宋敏月撑腰罢了。」 夏绯斜瞥他一眼道:「舅舅和舅母,也很想抱外孙了。」 魏镶一怔,接着恍然,这是说,自己明儿上宋家,宋家会设法子,让自己和宋敏月圆房? 夏绯低了头,不再看魏镶,侧妃岂是摆设?总有这么一天的。她心中苦涩,不由紧紧咬了唇。 魏镶见着夏绯的模样,不由自主凑近,低声道:「阿绯,我总不会负你的。」 夏绯抬头道:「形势逼人,只怕你身不由已。」说着起身,不待魏镶反应,已是出了房。 「阿绯!」魏镶追了出去。 第二日一早,魏镶便到了宋家。 「侧妃娘娘,王爷来了!」李嬷嬷听得消息,忙进去禀与宋敏月知晓。 宋敏月一听,不由喜上心头,咬唇道:「还以为他不肯来呢?」 李嬷嬷悄悄道:「王爷是一个重情份的,怎会不来?况且,侧妃娘娘才貌双全,王爷怕是另有苦衷,方才……」 宋敏月瞪李嬷嬷一眼,没有圆房之事,只跟祖母和母亲说了,怎么李嬷嬷好像也知道了?不过也是,李嬷嬷是母亲的陪房,母亲要安排中午的事,想来是跟她说了此事了。 一会儿,罗夫人便进房来,跟宋敏月道:「王爷在书房和你爹爹说话,已留了饭,你且安心罢!」 宋敏月待李嬷嬷退下,便坐到罗夫人身边,低声道:「娘,真能成么?过后,王爷会不会怪我?」 罗夫人戳她的额角道:「担心什么?你是王爷的侧妃,这事儿本就名正言顺,如今搞得像做贼,该内疚的是王爷。若事儿顺了,你以后能怀上一男半女,怕王爷不把你捧在手心?」 正说话,有丫头在帘外道:「侧妃娘娘,王爷要回府了,请侧妃娘娘收拾一下,一起回去呢!」 「怎么回事?不是说留了中饭,用完饭再回么?」宋敏月看向罗夫人。 罗夫人皱眉道:「我去问问。」 很快的,罗夫人回了房,喊宋敏月道:「快,跟王爷回府罢!」 「娘!」宋敏月不由大急。 罗夫人俯在宋敏月耳边道:「王府突然来人,说是宫中传了旨意,让王爷回去接旨。王爷如何敢耽搁?你也赶紧跟回去。」说着塞了一物在宋敏月手中,低低道:「是助情膏,你要见王爷时,涂一些在脖颈间,自然能成事。」 宋敏月接了,藏入怀中。 魏镶回到王府时,和夏绯一道接了旨,送走内侍,这才进房说话。 夏绯低声道:「宫中这阵子,已是连着下了几道嘉奖王爷的旨意,怕诚王府那边,要沉不住气了。」 第六章 诚王那边,这会正自气恼道:「父皇也不知道如何想的,先是让惠王进吏部,现下又要让他出省去赈灾。这明摆着是要让惠王揽功绩,搏名声了。」 诚王妃若有所思道:「听闻皇上最近宠爱陈贤妃,偏那陈贤妃是皇后娘娘一派的人,陈贤妃的父亲陈将军,最近又和惠王走得近。惠王有大野心啊!」 诚王正要再说,一位暗卫进来行礼,他便道:「说!」 暗卫也不避诚王妃,低声禀道:「埋在宋家的钉子偷听到,惠王和王妃并侧妃,皆没有圆房。今早惠王到宋家,宋家本说动惠王留在宋家用午饭,想趁着午间,让侧妃侍候惠王,探试惠王一番。不想宫中有旨意到惠王府,惠王借机,忙忙带着侧妃回府了。现宋家的人怀疑惠王有暗疾。」 诚王和诚王妃面面相觑,皆惊疑不定,魏镶有暗疾? 诚王先回过神来,一拍掌,低声笑了起来。 魏镶若有暗疾,哪有资格争太子之位? 诚王妃也满面笑容,低声道:「我明早便进宫,跟贵妃娘娘禀了此事,相信皇上很快也会知道。」 红叶服侍宋敏月沐浴,眼见她容色娇艳,肤色白细,不由道:「侧妃娘娘如此相貌,也不知道王爷是不是瞎了,竟一直让你独守空房。」 宋敏月抚着脖子道:「好在王爷也没有宠爱府中别的女子,若不然,我才要伤心。」 红叶快嘴道:「王爷到底是不是男人了,没见过这样不爱女色的?」 宋敏月一怔,猛然想到一种可能性,脸色不由变了。 「不会吧?」红叶也跟宋敏月想到一起去了。 主仆对视一眼,皆惊疑不定。 宋敏月定定神,低声吩咐红叶道:「你去打听一下,看看王爷今晚是否在书房?」 这么一个时刻,魏镶却是在夏绯房中。 夏绯看完府中账册,交给朱奶娘,叮嘱了几句话。 朱奶娘应了,退了下去。 魏镶搁下手中的书,坐到床边问夏绯道:「你这阵服了解药,感觉怎么样?」 夏绯含笑道:「精神好些了,不过柳大夫说过,还得半年后才能出清余毒。」 魏镶手指在床上爬行,终于爬至夏绯手腕边,食指去勾住夏绯的食指,低声道:「柳大夫也说过,牵牵手是无碍的。」 夏绯手指被勾住,脸上一片绯红,想要缩手,随即感觉手掌整个被罩住了。 魏镶托起夏绯的手,双后合拢,拢在自己手心内,轻轻抚摩着,只觉夏绯十指柔若无骨,肤如凝脂,心头火热,身子半俯了过去。 「王爷,我渴了!」夏绯全身一热,怕自己抵受不住,忙喊了一声。 魏镶想及夏绯上回昏倒之事,当下也不敢太过,只得松了手,站起来去斟了茶,递到夏绯唇边。 夏绯含住杯沿,眼波觑一下魏镶。 魏镶被这么一看,只觉神魂半荡,待夏绯喝一口茶,他转过茶杯,含住夏绯喝过茶的位置,也喝了一口。 夏绯一张脸「轰」一声又热了起来。 魏镶一搁茶杯,见着夏绯的娇态,一伸手便把她揽进怀中。 夏绯全身一软,不由自主闭了眼睛。 「王爷,不好了,侧妃娘娘房中着火了。」外间传来婆子的叫喊声。 魏镶一惊,松开夏绯道:「我去瞧瞧!」 夏绯忙也更衣,带着丫头尾随魏镶过去看宋敏月。 宋敏月房中却是油灯倒翻,烧着了案几边几册书,丫头早提了几桶水泼灭了火。 宋敏月站在院落外,惊魂未定,待见魏镶来了,不由冲向他,一头扑进他怀中,哭道:「王爷,你可来了!」 魏镶拍拍宋敏月的背以示安抚,正要说话,鼻端中却嗅得若有若无一缕幽香,醉人心神,一时不由自主搂紧宋敏月,低头看向她。 怀中的女子梨花带雨,身子轻颤着,可怜又可爱。 「王爷,这里是没法住人了,我今晚和你安歇在书房可好?」宋敏月耳语般道,一面在魏镶怀中拱了拱,柔软处抵在魏镶胸前蹭了蹭。 魏镶手指勾住宋敏月下巴,轻轻俯头去嗅她脖颈间的幽香,问道:「涂了什么呢?这香味,不像正经香味。」 「王爷!」宋敏月娇软喊一声,身子更紧的偎住了魏镶。 魏镶却突然松手,又顺势扶宋敏月站定,旋即退后几步,喊过崔女官道:「另给侧妃安排厢房住着。」说完大踏步走了。 不得了,浑身火热,得去泡冰水。 宋敏月见魏镶走远了,一时呆怔在当地,欲哭无泪。我都往脖子上涂抹助情香了,王爷还能推开我,莫非他真的不行? 夏绯过来时,远远的,正好看见魏镶推开宋敏月走了,不由停了脚步,想了想,回转头走了。 不过几日,魏镶不能御女的消息,便传至宫中。赵皇后听了,皱眉道:「这又是谁造的谣?」 季嬷嬷道:「似乎,是惠王府宋侧妃说出来的。道是过府这些时候,王爷从不碰她。也不碰其它女子。」 赵皇后恼道:「这位宋侧妃,有脑子没脑子?」 季嬷嬷道:「商贾之女,毫无见识。」 赵皇后摇了摇头,隔一会道:「传惠王妃明早进宫罢!」 夏绯第二日一早到得宫中,进去见赵皇后时,赵皇后便斥道:「你是惠王妃,怎么就管不好府中人,由得她们胡说八道?须知道谣言传出来,除非你怀孕生子,否则,这言论可能就被当真了。惠王既有暗疾,朝臣便不会再倾向他。」 夏绯定定神道:「皇后娘娘,谣言之事,未必是惠王府中人传出来的。宋侧妃再蠢,也断不会去宣扬这种事。」 「哪你的意思,这是诚王府传出来的?」赵皇后问道。 「十之八九是诚王府传出来的。」夏绯斟酌言词道:「诚王好计谋呢,一个谣言,便令得惠王再无竞争之力。」 赵皇后冷笑道:「诚王这是眼见着惠王在吏部挂职,近些时日办事颇得圣心,心下急了吧?」 「皇后娘娘勿忧,人一急,定会自乱马脚。」夏绯福一福道:「我们以静制动便可。」 赵皇后看一眼夏绯道:「倒是本宫沉不住气了。」 正说着,突有内侍奔进来,眼见夏绯在,又止了步。 「什么事,说罢!」赵皇后朝内侍道。 内侍动动嘴唇,欲言又止。 夏绯见状,忙告退。 她缓步出殿,来到殿外,风拂过,内侍的声音在跟赵皇后道:「禀皇后娘娘,皇上刚服食了丹药,在丹房内昏了过去。」 「什么?」赵皇后的声音带了惶急,问道:「传御医了没有?令人拿住道士了没有?」 夏绯听到这里,不由呆住了。 隐约记得,前世这时候,皇帝也是病了,朝中大乱,后来便是诚王出来主持大局,当了监国王爷。待得皇帝醒来,顺势便立了诚王为太子。 夏绯回到府中时,犹自心神不定。 到得第二日,宫中便传出消息,皇帝身子抱恙,暂不能上朝,赵皇后帘后听政,宣诚王和惠王上朝论事。 夏绯心中明白,这是要选一位王爷共决朝事了。只是这会外间正传出谣言,说魏镶有暗疾,怕朝臣们心中嘀咕,会弃选魏镶了。 到底,要如何帮魏镶一把呢? 皇帝抱恙不能上朝,虽有赵皇后垂帘听政,又有诚王和惠王辅政,朝中还是乱纷纷的。 此时,立太子的呼声便一波高似一波,朝臣们上的折子中,多是建议立诚王为太子的。 第七章 赵皇后不置可否,只说待皇帝身子好转,便会劝其立下太子。 待得散朝,回到后宫,赵皇后整个人瘫在椅子上,喃喃道:「皇上若不醒来,这天下,怕要成了常家的天下。诚王,不过是常家的傀儡罢了。」 季嬷嬷道:「皇上吉人天相,定会醒来的。」 赵皇后苦笑道:「如今殿内只得你我,何必再说这些虚言?」 季嬷嬷离言,不由叹口气道:「皇后娘娘,纵皇上醒来,多数也是会立诚王为太子的,那时,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最不好过的,是惠王吧?」赵皇后出神一会道:「到了这地步,也只得助惠王一把了。」 季嬷嬷忙趋前,作出一副听吩咐的模样。 赵皇后回过神来,果然吩咐道:「你到公主府去,让公主转告顾奶娘,惠王府的侧妃,该承宠了!」 季嬷嬷意会,只要宋敏月和魏镶圆房,短时间内传出有孕的消息,则魏镶有暗疾的谣言便破了。如此,还没有依附常家的朝臣,会正视魏镶的能力,思考魏瓌为太子的可能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边倒。 傍晚时分,季嬷嬷便带着赵皇后的口谕,到了公主府中。 百宝公主听完季嬷嬷的话,串联所有事,一时震惊,小声问道:「那么,惠王妃身上的毒,是顾奶娘下的?」 季嬷嬷道:「那时,皇后娘娘有些疑心惠王妃,怕她是一个要坏事的,因此才令顾奶娘动手。只如今么,形势不同了,皇后娘娘也打算扶助惠王一把。只惠王妃身上毒性未解,不能圆房,要破谣言,只得让侧妃承宠了。」 百宝公主喟叹一声道:「苦了惠王妃。」 季嬷嬷道:「公主殿下也无须为惠王妃叫屈,塞翁失马,焉知非福?此番形势下,生下惠王府第一个孩子的,未必就是福。」 百宝公主沉默了一下,也是,若到时诚王封太子,要收拾惠王,惠王自身难保,又哪儿能保到孩子呢?有了孩子的,投鼠忌器,反要受制于人,不能放开手脚做事。 送走季嬷嬷,百宝公主问得石策在书房,便令人持了灯笼,朝书房走去。 石策见得百宝公主来了,忙迎她进去。 两人遣了服侍的人,说起朝中事。 百宝公主道:「母后有意扶持惠王,只是这当下的形势,惠王出头的机率也太低了。」 石策道:「常贵妃和皇后娘娘势成水火,若诚王登位,皇后娘娘也好,你我也好,怕是不能得善局。现下势成骑虎,我们也只好和惠王缚在一起了。朝臣也确然怕惠王有暗疾,不能绵延子孙,因犹豫着没有支持惠王。」 百宝公主瞬间下了决心,点头道:「我明儿便去惠王府。有顾奶娘布局,惠王自会宠幸宋侧妃。」 「王妃,百宝公主的车驾到了府门外。」崔女官进来禀报。 夏绯一听,忙忙站起,领着人亲迎出去。 一时宾主进了厅,落了座,上了茶,遣开身边的人,才有一番话说。 百宝公主说了朝中形势,低声道:「若父皇再不醒来,到时朝政尽握于常家人手中,诚王得势,只怕……」 夏绯叹道:「形势如此,有何法子?」 百宝公主道:「惠王在吏部,本已有功绩,也有部分臣子愿意支持,只是近来谣言一出,又于惠王不利了。」 夏绯闻言,自知道百宝公主所说的谣言,是惠王有暗疾,不能人道这件事。 想要击破谣言,当然是让魏镶宠幸侧妃,让侧妃怀孕,但是…… 夏绯心中酸溜溜的,让自己亲手把魏镶推到宋敏月房中,委实做不出来。 百宝公主拍拍她的手,转而道:「上回敢儿夜啼,我们皆束手无策,倒是顾嬷嬷说的法子有效,还要请她过来说说话。」 夏绯忙扬声喊进翡翠道:「去请顾嬷嬷过来!」 翡翠应声去了。 顾奶娘很快到了,给百宝公主和夏绯行了礼,便坐到下首说话。 百宝公主闲闲问些魏镶小时候的事,又请教几句抚养小娃儿的经验,这才站起来道:「我也该走了。」 夏绯忙要相送。 百宝公主止住道:「王妃留步罢,让顾嬷嬷送我便可。」 夏绯心中微有猜测,便止了脚步。 一时顾奶娘送了百宝公主出去,一路上悄声问道:「公主殿下有何吩咐?」 百宝公主便在顾奶娘耳边说了几句话。 顾奶娘忙点头。 送走百宝公主,顾奶娘进去跟夏绯回复了几句话,便回房了。 她在房中静坐了片刻,便喊进一位小丫头道:「去跟宋侧妃说,我有点头痛。」 小丫头有些讶然,「嬷嬷头痛,该请柳大夫过来呀,告诉宋侧妃作什么?」 顾奶娘瞪了小丫头一眼。 小丫头一凛,一时止了话,忙忙去找红叶。 红叶听得这句话,进去禀了宋敏月。 宋敏月一听,站起来道:「莫非这阵子在顾嬷嬷身上下的功夫,没有白费?她要回报我了?」 红叶不解,悄声道:「侧妃娘娘,顾嬷嬷头痛而已,怎么扯到回报的事了?」 宋敏月戳红叶的额角道:「蠢!王爷和顾嬷嬷,情状如母子。现顾嬷嬷头痛,王爷听闻,定会着紧过去探望。我也过去了,正好见到王爷。王爷看我待顾嬷嬷殷勤,定然心中大悦。顾嬷嬷再帮着周旋一二,没准就……」 红叶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主仆两人说着话,忙传水。 宋敏月沐浴毕,打扮了一回,想了想,还是在脖颈间涂了助情香,这才带了红叶去看顾奶娘。 当下,顾奶娘头痛的事,已传至魏镶耳中。 魏镶匆匆赶至顾奶娘房中,问得柳清浩已来过,诊了脉,开了药,便松口气,又安抚顾奶娘几句。 正说着,小丫头在外禀道:「王妃,嬷嬷,侧妃娘娘来了!」 「请侧妃娘娘进来!」顾奶娘忙吩咐小丫头。 帘子一揭,宋敏月进来了,她见着魏镶也在,忙行了礼请安。 「免了!」魏镶眼见宋敏月来探望顾奶娘,语气便比平素温和。 顾奶娘已是坐正了身子道:「我身子其实无大碍,却是劳王妃和侧妃娘娘挂心了。」 「嬷嬷,你躺下罢!」魏镶温声道。 顾奶娘摇摇头,硬是挣扎着下地,自己过去斟了茶,端过来给魏镶和宋敏月。 魏镶忙接了,叹气道:「嬷嬷再这样,本王也不敢过来了,没得让嬷嬷劳累。」 顾奶娘笑道:「王爷,你这一过来,我心里高兴,却觉着清爽,头也不痛了呀!若是不舒服,早就躺着了,哪会起来瞎忙?」 魏镶见顾奶娘容色确实没有病容,倒是松了口气。 「王爷尝尝我这边的茶,看看可好?」顾奶娘劝着魏镶。 魏镶不疑有它,端起茶品尝,一边问道:「这是王妃送过来的新茶罢?」 「王爷果然一尝就尝出来了。」顾奶娘道:「王妃也是有心,样样都拣好的送过来。」 一提起夏绯,魏镶嘴角含了笑意,点了点头,站起来道:「嬷嬷既无大碍,本王先走了,明儿再来瞧你。」 「王爷,天也不早了,侧妃娘娘那边的院子偏远,你送送她罢!」顾奶娘看定魏镶道。 魏镶见宋敏月可怜兮兮地站着,一时心软,便点了点头。 宋敏月心头狂喜,忙跟在魏镶身后出去。 一路前行,魏镶鼻端嗅得宋敏月身上的幽香,一时又觉口干舌燥,不由加快了脚步。 第八章 宋敏月小跑跟上,见得魏镶耳根子全红了,不由问道:「王爷可是渴了?不若到我房中喝一杯茶再走?」 魏镶心里犹豫,脚步却没有停,跟着宋敏月进了房。 魏镶进了宋敏月的房中,当晚没有出来的事,于第二日早上,就传遍了府中。 顾奶娘听了,心下道:王爷喝了我的茶,再嗅得宋侧妃身上的幽香,怕是不能自控,只能跟她进房了。进了房,再喝一杯茶,也就软倒在宋侧妃房中,任宋侧妃要如何就如何了。 夏绯听得消息时,手里的杯子摔在地下犹不自知,只喃喃道:「不可能吧?王爷要宠幸她,早就宠幸了,何用等到今日?」 朱奶娘道:「王妃,外间谣言四起,说王爷……,想来是为了破谣言,王爷才去宋侧妃房中的。」 同个时刻,魏镶却是从宋敏月房中出来,直奔顾奶娘的房,一进去就喝令小丫头退出去,恼火道:「嬷嬷何必这样设局?」 顾奶娘坐在床上,抬头道:「王爷知道了?」 魏镶声音低沉,「知道是嬷嬷一片苦心,想要助本王破了谣言,但嬷嬷也未免太过了,本王自有本王的想法。」 顾奶娘道:「王爷为着夏绯,就要坐任谣言四处飞?到时诚王上位,向你挥下屠刀时,你无法自保,也保不住夏绯。」 魏镶心下一沉,是的,若自己不能上位,诚王定会斩草除根,不单会杀了自己,也是会杀夏绯的。 顾奶娘道:「王爷若真要保全夏绯,更应该宠幸宋侧妃。」 「事已至此,本王唯有放手一搏了。」魏镶双手负在背后,神情凝重,「若本王有不测,嬷嬷帮着照应一下王妃,让她好好活下去。」 「王爷为什么说这些丧气话?现下宫中有皇后娘娘助着,宫外有陈将军谋划,石驸马也站在王爷这一头,何愁大事不成?」顾奶娘站起和魏镶对视,「王爷的心思该放在大事上,而不是王妃那一头。」 魏镶轻叹道:「若没有王妃,只怕本王今日还没证了身份。」 顾奶娘噎了一下,再没言语。 魏镶抬步出了顾奶娘的房门,朝夏绯的院落走去。 夏绯此会在房中,说不清心中的滋味,只脸色变幻着。 「王妃,王爷来了!」翡翠进去禀报。 「他来干什么?」夏绯冷声道。 话音一落,魏镶已是进了房。 「阿绯!」魏镶喊了夏绯一声,看了翡翠一眼,翡翠忙退下了。 「王爷有什么要说的?」夏绯抬起头,眼眶微红。 「昨晚的事……」魏镶低低说了经过,补充道:「事情虽非我所愿,但到底发生了。」 「表姐本就是王爷的侧妃,王爷宠幸她,也是正常的,何须解释?」夏绯语气里疏淡了起来。 「正是怕阿绯跟我离心,才要解释。」魏镶看着夏绯,缓缓道:「趁这机会,你出府罢!府中耳目众多,一个不防,又着了别人的招数。」 「王爷想让我去哪儿呢?」夏绯似乎不意外,抬头问道。 「去八仙庵罢!那儿清静。」魏镶说完这句,声音突然高了起来,吼道:「本王便知道,你会生了嫉妒之心。」 房中不断传出争吵声。 翡翠等人听得心惊胆颤,又不敢上前敲门。 朱奶娘在耳房中泡茶,听得争吵声,忙忙赶过来,在外喊道:「王爷,王妃!」 房中静了一静,很快的,房门打开,魏镶沉着脸出来,朝众人道:「王妃准备到八仙庵静养一段时间,你们给她收拾一下东西。」 众人面面相觑,朱奶娘先反应过来,白着脸冲进房内,过去扶起蹲在床边的夏绯,低声问道:「王妃,这是怎么了?」 夏绯抬起头,脸上有泪痕。 「王妃,王爷他……」朱奶娘不敢相信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低嚷道:「他为着宋侧妃,宁愿让你受委屈?」 夏绯把头趴在朱奶娘肩膀上,沙着嗓子道:「别问太多,收拾东西走罢!」 很快的,关于魏镶和夏绯吵架的事,便传出去了。 「说是惠王妃新婚当晚,喝汤时,汤中被下了毒,未解毒之前,暂不能圆房。待王爷迎了宋侧妃进门,惠王妃也不许惠王和宋侧妃圆房。至昨晚,惠王实在忍不住,便进了宋侧妃的房中。今儿一早,惠王妃怒责惠王,惠王一气之下,便准备让人送惠王妃至八仙庵静养。」 「呀,我早说了,惠王妃相貌只是中等,迟早被休弃,这果然。」 「照我说啊,是宋侧妃有法子,令得王爷倾心。」 「现送走惠王妃,宋侧妃定要主理府中事,没准以后会成为正妃呢!」 在众人的讨论声中,朱奶娘扶着夏绯,翡翠并绿兰提着行李,上了府门口一辆马车。 马车缓缓朝八仙庵方向驶去。 大晋朝元宝五年,朝局变幻无常。 元宝帝抱恙不能上朝后,赵皇后垂帘听政,诚王和惠王共同监国,朝臣分成数派,一派支持诚王,一派支持惠王,一派中立。 四月,有谣言传出来,说惠王有暗疾,至今未和王妃圆房,恐不能有子嗣,朝臣一听,开始动摇,本支持惠王的,持观望态度。 不久,又有消息出来,说惠王早和宋侧妃圆房,惠王妃有疾,已到八仙庵静养。 五月,惠王府又传出喜讯,说宋侧妃有孕,合府欢庆。 朝臣风闻,皆恭喜惠王,之前传惠王有暗疾的谣言不攻自破。 八月,元宝帝病况转下,依然不能视朝,也不接见朝臣,朝臣开始上折子,要求立太子。 太子人选纷争不下。 支持诚王的,说诚王在宫中长大,自小学了治政之术,有帝王之风,宜为君主。 支持惠王的,说惠王在民间长大,知晓民间疾苦,将来为政,自会解民之难,开创盛世王朝。 另两位在朝中一言九鼎的人物,赵皇后和常国舅,则沉默着。 朝臣心知,赵皇后自然是支持惠王的,常国舅当然支持外甥诚王。 元宝五年下半年,纷纷扰扰,太子之位悬而未决,很快便到了年底。 朝臣借着过年之机,求见元宝帝,至此,宫中才传出消息,元宝帝昏迷未醒。 消息震动朝野。 元宝六年春,惠王府宋侧妃诞下一女,有关惠王暗疾的谣言,至此不再被提起。 顾奶娘听得宋侧妃产下女儿的消息,气得捶桌,咬牙道:「她倒是得意了。」 正暗恨,翡翠进来禀道:「嬷嬷,柳大夫来了!」 「快请进来!」顾奶娘站起来道:「我去禀知王妃。」 夏绯在房中练字,听得柳清浩来了,也不抬头,轻轻道:「请进罢!」 「王妃又清瘦了!」柳清浩进了房,行了一个礼,感叹了一句。 夏绯搁笔,笑道:「这回来,是有什么消息么?」 「我先给王妃诊脉,余者待会再说。」柳清浩拿出药枕,示意夏绯伸出手来。 诊完脉后,柳清浩脸有喜色道:「王妃先前所中的毒,余毒全清了,今日起,不须再戒荤腥。」 夏绯含笑道:「此处是八仙庵,只有斋菜,想吃荤腥,那得出了庵中再说。」 柳清浩脸色一肃道:「我来时,王爷道,还要请王妃在庵中再待几个月。」 夏绯叹道:「你不用瞒我了,他定然撑得辛苦,不想我担心,才说这种话。」 柳清浩沉默不语。常家门生遍天下,常国舅独揽大权数年,一时之间,朝野呼声,依然是呼唤立诚王为太子。 第九章 魏镶虽有赵皇后和陈将军支持,奈何偏向他的文臣人数太少。 夏绯凝视窗外,回忆前世之事。 前世她一心扑在程玉景身上,只隐约记得元宝六年,诚王被封为太子,之后,便是科举…… 慢着,记得程玉景高中状元时,金殿面君,元宝帝御口钦点他为状元的。即是说,元宝六年下半年,元宝帝能上朝了! 夏绯心口狂跳,回过头道:「柳大夫,你回去后跟王爷说,请他务必过来一趟,我有话要跟他说。」 天蒙蒙亮,一辆马车停在八仙庵门口。 几位侍卫警惕地看看四周,视察一番,这才揭开车帘,低声喊道:「王爷,到了!」 魏镶从马车上一跃而下,眼见侍卫要跟上,摆摆手道:「你们守在门外便成。」 侍卫闻言,各各散开,迅速占据了庵外几个进出口。 魏镶整整衣帽,这才跨步进庵。 早有小尼姑去报与翡翠,说魏镶来了。 翡翠大喜,忙进去告诉夏绯。 朱奶娘在旁边听见了,喜不自胜道:「王妃,王爷这是来接你回府的么?」 夏绯摇摇头道:「只是过来见见罢!」 朱奶娘神色一黯,转瞬又振作起来,端详夏绯一眼道:「王妃,我再给你梳一下头发罢!」 夏绯道:「来不及了。」 说着话,门外有脚步声,接着帘子一揭,魏镶便进来了。 翡翠和朱奶娘忙退了下去,守在门外不远处。 「阿绯!」魏镶定定看着夏绯,心疼道:「你又清减了。」 夏绯也看魏镶,叹道:「王爷一样清减了。」 魏镶说着话,已是上前,一把牵住夏绯的手,低声道:「柳大夫说,你体内余毒已清,现下感觉怎么样?」 夏绯任魏镶握着手,答道:「觉着精神比从前略好些。」 魏镶觉着夏绯双手冰凉,忙给她搓了搓,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在她身上,低声道:「天气寒凉,该多穿些。」 夏绯道:「房中镇日燃香,并不冷,只适才为了通风,开了窗子透气,才有些冷风进来。」 魏镶定定神,拉着夏绯坐下,这才问道:「你急着见我,是有什么事么?」 夏绯道:「王爷记不记得,那回光华寺失火,你问我为何早早便预知,我如何回答你的?」 「你说梦见的。」魏镶疑惑道:「为何提起这个?」 夏绯道:「王爷,我当时所言,全是实话,确实是梦见的。」 魏镶看着夏绯,静等她下文。 夏绯斟酌言词道:「这回,我又梦见,今年科考后,金殿上钦点状元,是皇上亲自钦点的。」 魏镶一怔,接着反应过来,「你是说,皇上不久会醒来?」 「反正,在我梦中,皇上是坐在金殿上取士的,另外,今科状元,是程玉景。」 「程玉景?」魏镶讶然。 程玉景当初从惠王府出去后,听说在另一家府中谋了一个西席之位,后来中了举人,这次确实准备参加科考。 夏绯见魏镶对她做梦之事犹自疑惑,便道:「王爷,这番的梦境,特别逼真,请王爷好好思谋。」 魏镶点头道:「我回府后,会和曾先生好好商讨。」 看着时间不早了,魏镶站起来准备告辞,一时又不舍得夏绯,紧紧牵着她的手不放。 夏绯偎到魏镶怀中,低声道:「我等王爷来接我!」 「一定会。」魏镶搂了搂夏绯,狠狠心推开她,准备出门。 「王爷!」夏绯喊住魏镶,把身上的披风解下,给魏镶披上,双手抚过他眉峰道:「王爷也要好好保重身子,别熬坏了。」 「嗯!」魏镶突然搂了夏绯入怀,在她唇上一吮,又疾速松开,转头就走。 「一大早的,王爷去哪儿了?」宋敏月召进一位心腹婆子,仔细询问。 婆子低声道:「王爷只说出去办事,并没有交代去哪儿,连车夫也不知道的。」 宋敏月脸色阴沉了起来,自从夏绯离府后,她掌了王府家事,偏每每觉得力不从心,府中人多数不卖她的账,她的话,还不如顾奶娘的话顶用。更可气的是,她生下女儿后,魏镶也不再进她的房了。 宋敏月也猜测过,莫非魏镶心中另有她人,要不然,为何这样不近女色?到底是谁在魏镶心中占了这样重要的位置? 这么一些时候,魏镶出府时,行踪秘密,难道是去会佳人了? 却说魏镶回到府中,召了曾师道进书房,把夏绯做梦的事说了。 曾师道沉吟道:「皇上昏迷了这么久,真能醒来?」 魏镶思索片刻道:「我愿意一搏。」 曾师道也知道,魏镶虽有陈将军扶持,但诚王勾结了朝中文臣,真要谋事,怕要血洗朝堂,到时朝局动荡,后果不堪设想。 若是元宝帝能醒来,则事情可另作谋划,或能谋得一个圆满结局。 曾师道迅速思谋着,隔一会道:「既如此,王爷再和诚王对上,宜退让一些,不与他正面交锋,由得他专权。另一个,王爷早晚请求进宫,在皇上跟前侍疾,纵皇上未醒,瞧不见你的孝心,以后醒了,也有人跟皇上禀报。」 「好,就这么办。」魏镶沉声道。 夏绯虽在八仙庵中,也密切注意着朝局动向,趁着柳清浩来问诊,又问了几句。 柳清浩道:「王爷这阵子早晚进宫在皇上跟前侍疾,不再跟诚王事事相争。诚王以为王爷争不过他这才退让,正得意狂妄呢!就前天,还有消息传出来,说是几个朝臣到诚王府饮宴,半醉间,跪下喊诚王为万岁。诚王是以为帝皇之位是他囊中之物了。」 夏绯轻轻道:「他这会越是狂妄,待皇上醒来,他的罪状越大。」 柳清浩听不清夏绯的话,不由问道:「王妃说什么呢?」 「没什么。」夏绯笑一笑,「我身子已痊愈了,你也不必时时跑过来了。」 柳清浩道:「我倒不想跑,王爷不让,非要我隔几天过来一次。又怕王妃这边清苦,饮食不好,又让我提了素菜的食材并补身的药材过来,让庵中尼姑整治好了,给王妃补身。」 「回府时,代我告诉王爷,谢谢他挂念!」夏绯低声道。 柳清浩作一个起鸡皮的形状道:「王爷也交代我,让我见了王妃,让王妃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把身子养好。」 夏绯正要说话,一眼瞥见翡翠在帘外撩了撩帘子,又没有进来,便问道:「什么事,进来说罢?」 翡翠进了门,低声道:「有人求见王妃!」 柳清浩站起来道:「王妃既有事,我先告辞了,下回再来给王妃请脉。」 「送一送柳大夫。」夏绯吩咐翡翠。 翡翠应了,送了柳清浩出去,隔一会,带了另一人进房。 「阿绯!」来人一进门,喊了夏绯一声,摘下帷帽,露出脸来,却是段明辉。 「段公子!」夏绯有些意外,问道:「你此来,有何贵干?」 段明辉看向翡翠道:「翡翠姑娘,我和你家王妃有些话要说,你且下去罢!」 翡翠不情愿,看向夏绯,等着示下。 夏绯点点头,翡翠这才退下了。 房中一静,段明辉坐到夏绯对面,叹道:「阿绯,朝中局势难明,王爷又置你于不顾,你难道没有一个谋算?」 夏绯「咳」一声道:「段公子有话请明言!」 第十章 段明辉整理一下思绪道:「阿绯,你也知道,我与石驸马,是表兄弟,我们两家,关系非浅,本来么,我们家,该支持石驸马,一道扶持惠王。但现下朝局,似乎对惠王不利。家父于这当口,痛下决心,已自请外放,想借此保全一家子性命,我们一家,过几日会启程离京。」 「惠王把你扔在庵中,长达一年不闻不问,想来是忘记你了。」段明辉看一眼夏绯,又继续道:「阿绯,你可愿意跟我离京?」 似乎生怕夏绯一口拒绝,段明辉又急急道:「若你愿意,此间事,我会安排妥当,不让人知晓你行踪。到地方上安顿好,我一样会给你安排新的身份,到时再正式迎娶你进门。」 夏绯听完,有些感动,站起来行个礼道:「谢谢段公子这样记挂我,但我不会走的。」 「阿绯,你何苦呢?不说惠王这样冷落你,就是他记得你,以现时的形势,他也难自保,到时还要连累你。」段明辉苦劝道:「你跟我离京,我事事依从你可好?」 「段公子,你还是走罢!」夏绯端茶送客。 段明辉待要再说,听得夏绯扬声喊丫头,只得站起来告辞。 朱奶娘在厨房里做了酒酿丸子端过来时,听翡翠说了段明辉到访的事,不由惊讶,进房问夏绯道:「王妃,他来干什么?」 「他来劝我跟他离京。」夏绯接过酒酿丸子,一边吃一边说。 朱奶娘吓一跳道:「他也太大胆了。王妃可是正式策封,上了皇家金册的,他也敢来拐人?不怕被灭族?」 风拂窗栓,似有微响,夏绯摆摆手,示意朱奶娘不要再说。 朱奶娘忙止了话。 自从到了八仙庵,夏绯便常常感觉,有人在监视她们。 两个暗卫伏在窗边,听得房中声音渐小,接着无声,便各各隐藏了身子。 至晚,一个暗卫飞跃而出,奔向宫中方向。另一个暗卫奔向惠王府方向。 稍迟,往皇宫的暗卫求见了赵皇后,禀报了夏绯最近的动态。 赵皇后听完,半闭眼道:「段家自请外放,原来是不看好惠王啊!段明辉胆大包天,竟想拐走惠王妃。」 暗卫道:「惠王妃硬志,斥了段公子。」 「这么说,夏绯却是笃定惠王会成大事了?若不然,她为何不走?」赵皇后自语着。话音一落,自己暗暗嘲笑自己,这阵是怎么了?心神不安到这等程度,竟这般看重夏绯的态度? 另一个奔向惠王府的暗卫,正跪伏在魏镶跟前,细细禀报了段明辉想拐走夏绯的经过。 魏镶拍案道:「段明辉好大的胆子!」 阿绯啊阿绯,你易了容,在庵中清修,还能令得段明辉冒着危险要带你离开?我如何放心你久待庵中? 魏镶叮嘱了暗卫几句,便挥手让他走了。 夏绯离府至八仙庵静养时,他便安排了暗卫悄悄保护夏绯,暗卫却误认为是让他监视夏绯的,因隔一段时间便来禀报夏绯的行踪举动。 「王爷,石驸马来了!」有侍卫报了进来。 「快请!」魏镶不及换衣,忙迎出去。 石策跟着魏镶至书房中坐定,挥退书僮,这才道:「皇后娘娘传出消息,说皇上昨晚手指动了动。」 魏镶一下坐直了身子道:「这阵子换了李御医的药,莫非起效了?」 石策点点头道:「应该是。」 魏镶站起来转了一圈,定定神道:「我这便进宫侍疾。」 皇上手指能动,指不定很快会醒呢!若醒来第一眼,看见我在床前侍疾,那便…… 石策也是这种想法,低声道:「王爷可别功亏一篑。这当下,除了上朝,早晚必须在宫中侍疾。」 两人商议完毕,魏镶转而说起段家准备举家外迁的事。 石策道:「段家一向明哲保身,现见着朝局如此,为求自保,要求外放,我也拦不得。只一个,到底亲戚一场,若将来……,希望王爷由得他们逍遥在外。」 这是求自己到时不要清算,也不召段家回京。魏镶点点头道:「本王并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只要段家现下没有落井下石,异日,自也不会为难他们。」 咳,段明辉觊觎阿绯,本待以后事成,要给他一点苦头吃,不过么,现下跟石策承诺过不为难段家,倒也要放过段明辉了。 两人说完话,石策看看时间不早了,忙忙告辞出来。 魏镶正要召曾师道来商议大事,一位婆子来见,跪下道:「王爷,小郡主发烧了,侧妃娘娘求王爷过去瞧瞧!」 魏镶被绊住了脚步,只得问道:「什么时候发烧的?可喊了柳大夫过去瞧?」 婆子道:「昨晚便烧了,到了今早,还没有退烧。柳大夫瞧过了,却不肯开药,说是小郡主受了惊吓,好好养着便是。侧妃娘娘想来想去,说是住的地方太偏,离王爷的院落太远,没有王爷的阳刚之气镇压着,小郡主怕是看见不干净的东西了。因求王爷过去瞧瞧,镇压一番。」 魏镶听完,顾不得召曾师道,忙随婆子去看小郡主。 宋敏月正抱着小郡主,听闻魏镶来了,心头不由一喜。 魏镶进了房,探手在小郡主额角上一摸,果然有些烫手,忙吩咐丫头道:「去请柳大夫过来。」一边问宋敏月道:「可是着了凉?」 「众人一起看护着,并没有着凉。只现下一直烧着,柳大夫又不肯开药,不知道他是什么心思?」宋敏月说着,声调带了哭音。 红叶在旁边嘀咕道:「柳大夫一向偏向王妃娘娘,见我们侧妃生了小郡主,一直不甚痛快。」 「红叶!」宋敏月喝斥红叶一声,不许她再说。 魏镶脸一沉,皱了皱眉。 宋敏月心头暗喜,哼,小萝毕竟是王爷亲生女儿,血肉相连呢!不信王爷不偏向女儿,反偏向那个丑八怪夏绯。 很快的,柳清浩就来了。 魏镶见着他,语气微微郁恼,问道:「小郡主发了烧,因何不开药?」 柳清浩禀道:「王爷,小郡主才三个月大,不宜服药。按常理,奶娃娃六个月内,是很少发烧的。这回发烧,怕是奶娘之责。我适才,却是去厨房调查奶娘所吃所喝之物。怕是食物上有不妥,引致奶娘的奶水出了问题,过到小郡主身上。」 魏镶脸色一缓,问道:「可查出问题了?」 柳清浩道:「查出来了,两位奶娘吃了燥热之物,早晚排便不畅,又不敢禀上,依然给小郡主喂奶,才致有此事。现还得换了奶娘,让新的奶娘服食清凉去燥的食物,再给小郡主喂奶,相信小郡主很快会退烧。」 魏镶点点头,吩咐管事娘子道:「赶紧换了奶娘,另挑妥当的人来喂养小郡主。」 宋敏月待魏镶说完话,走前两步,把小郡主托起,递到魏镶跟前道:「王爷,小郡主出生三个月了,你还没抱过她呢!她现下不舒服,你抱抱她罢!」 魏镶低头看着小小一团的奶娃娃,心头一软,伸手接过,抱在怀中,脸上露出温柔的神色。 似乎是魏镶抱的姿势不对,小郡主皱皱鼻子,扁了扁嘴,小小的脸上有些委屈。 魏镶看得有趣,轻声道:「小娃儿原来还有这许多表情!」 「禀王爷,小郡主虽只得三个月,可有趣了,还是因发烧,才有些萎,平素可活泼了。」红叶在旁边描绘小郡主平时的趣事。 宋敏月见着魏镶的神态,心头一松,有小郡主在,相信王爷会常往这边跑的。 第十一章 小郡主在魏镶怀中,感觉不甚舒适,终于哭了起来。 宋敏月忙接过,轻轻哄拍着,低声安抚。 魏镶交代众人道:「好好服侍侧妃和小郡主,不得怠慢!」 等众人应一声,魏镶这才走了。 曾师道在书房中候了好一会,见魏镶来了,忙站起来道:「王爷着人火急召我,自己却跑个没影。」 魏镶道:「却是听得小郡主发烧未退,过去瞧了瞧。」说着,提及石策过府所说的话。 曾师道双眼一亮道:「这么说,王妃所梦的事,或者会实现。」 魏镶道:「这当下,我得进宫侍疾。府中的事,还要劳烦曾先生多多谋划。」 曾师道点头道:「王爷进宫,得防着常贵妃一些。皇后娘娘虽也有安排,常贵妃在宫中经营日久,耳目一样众多。」 魏镶会意,诚王酒醉让朝臣跪下喊他万岁的事,已是传了出来。若皇帝醒来,听得此事,岂能原谅诚王?现下常贵妃和诚王,是不希望皇帝醒来的。他进宫是为侍疾,也是要守好消息,不让让皇帝手指能动的消息传出去,防着诚王和常贵妃狗急跳墙。 当下,魏镶喊进谢图,交代道:「本王不在府中,你凡事听从曾先生的话,再有紧急事,不能与本王联络,可至八仙庵中,和王妃商议。」 谢图一一应下,至此心中才有数。原来王爷并不是要休弃王妃,而是另有安排。 曾师道倒是提及一句宋敏月,问道:「若有事,如何安排侧妃?」 魏镶沉吟一下道:「也听从王妃安排罢!」 说着话,已是吩咐人安排马车,准备进宫。 宫中。 养心殿门窗紧闭,药香盈鼻。 守在殿中的,多是赵皇后的人。 魏镶进宫的消息,很快传至赵皇后耳中。 赵皇后欣慰道:「惠王知道当下着紧进宫给皇上侍疾,而不是跟诚王争个长短,这便是智慧。」 季嬷嬷道:「惠王虽在宫外长大,却有玲珑心肝。若他得势,皇后娘娘和公主殿下也有好日子过。」 赵皇后挥手止住季嬷嬷的话,吩咐道:「你去放出风声,说皇上快不行了,本宫要看看常贵妃还能蹦哒成什么样子?」 常贵妃蹦哒得越厉害,等皇帝醒来,她的罪状越大。 赵皇后脸上露出微笑,似乎看到常贵妃自作孽不可活的情状。 连着数天,魏镶都在宫中侍疾。 这一日魏镶正在殿中给元宝帝擦手,听得禀报,说是陈贤妃来了,忙站起来,待见陈玉棠领先进殿,他忙躬身行礼道:「见过贤妃娘娘!」 「免了!」陈玉棠似乎哭过,眼睛有些红肿,显得楚楚可怜。 陈玉棠看定魏镶,见他风神俊朗,再想一想殿内行将就木的元宝帝,更加悲从中来,眼眶又红了。 「贤妃娘娘!」阿芒见陈玉棠痴看魏镶,心中大急,不由出声喊了一句。 陈玉棠回过神来,朝魏镶道:「王爷这几日侍疾,辛苦了。」 「身为人子,应该的。」魏镶恭谨答道。 陈玉棠点点头,趋前几步,坐到床边看元宝帝,又朝御医问了几句话。 御医一一答了,领着内侍退了下去。 阿芒也乖觉,忙退到房外。 魏镶马上知道,今日值勤的御医和内侍,皆是赵皇后的人。现下陈玉棠来了,想来是有话要跟自己说。 陈玉棠见着一众人退下,却颇是惊奇,问道:「王爷有话要跟我说?」 「难道不是贤妃娘娘有话要跟我说?」 话音一落,两人齐齐一怔,紧接着想了起来,这应该是赵皇后安排的,为的,是让他们互通消息。 魏镶看看床上的元宝帝,再看看陈玉棠,问道:「贤妃娘娘这几日是受委屈了么?」 陈玉棠叹息道:「我是皇上的妃子,皇上这个样子,身为妃子的,自然要受委屈。若待诚王上位,怕我们这些人,到时在宫中无立足之地了。」 魏镶安慰道:「贤妃娘娘也无须太过忧心,没准皇上会醒来呢!」 陈玉棠正要说话,眼角却是看见床上的元宝帝似乎动了动,不由揉揉眼睛道:「惠王你看见了没有?皇上适才动了动。」 「真的?」魏镶也转头看着元宝帝,想了想,过去摇了摇,轻声喊道:「父皇,父皇!」 陈玉棠蹲到床前,牵起元宝帝的手,按揉着他的手指,哽咽道:「皇上,您赶紧醒来吧!」 元宝帝只觉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有人在喊他父皇,让他醒来,他动了动手指,感觉到手指被一只温暖的手握着,不由长长吁出一口气,缓缓睁开眼睛。 「父皇,您醒了!」魏镶不敢置信,接着喊起来:「快来人,传御医,父皇醒了!」 陈玉棠一样不敢置信,好一会才回过神,大喊道:「皇上醒了!」 「皇上醒了!」赵皇后听得消息,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季嬷嬷重复一次道:「是的,皇上醒了!」 「快,咱们快过去,别让常贵妃抢了先!」赵皇后回过神来,忙忙领着季嬷嬷往养心殿,一路上又问道:「可宣了御医过去?」 「皇后娘娘,宫中御医们,一直在养心殿轮值呢!」 养心殿中,魏镶扶着元宝帝坐起来,扫抚他的背,看着他咳出一口痰,复又扶他躺下。 陈玉棠忙拿帕子给元宝帝擦嘴角,又吩咐内侍端过水来,喂元宝帝喝水。 一时御医上前,给元宝帝诊脉,好一通忙乱。 外间又有内侍报进来道:「皇后娘娘驾到!」 赵皇后进了殿,忙忙至床边看元宝帝,见他果然醒了,不由吁口气,跪伏哭道:「皇上醒了,我们也有依靠。」 魏镶见殿中人多,乱纷纷的,趁机走到殿外透气。 大太监曹洪尾随出来,朝魏镶行礼道:「王爷这段时日辛苦了。」 魏镶点点头道:「公公也辛苦了。」 先前不敢判断朝中形势,也不敢站队,现下皇上醒了,形势定会向惠王这边倾斜,自己何防卖一个好?曹洪想及此,拱手道:「王爷日夜侍疾的事,我必当如实禀报皇上。」 「公公这般忠心皇上,本王以后也会在皇上为公公美言的。」魏镶带笑道。 说得几句话,曹洪不敢久待在外,拱拱手,忙又进内殿了。 魏镶喊过侍卫长,吩咐道:「皇后娘娘在殿内服侍皇上,此会,不管是哪个嫔妃来了,都不准放进殿中。」 侍卫长本是赵皇后的人,闻言自然意会,拱手应了一声。 常贵妃风闻元宝帝醒来,果然匆匆赶来,却被拦在殿外不得进内,吵闹了半晌不得结果,只得悻悻走了。 殿中,元宝帝初醒,身体太过虚弱,服了药后,又睡了过去。 赵皇后喊过魏镶和陈宝棠,吩咐道:「惠王日间侍疾,贤妃夜间侍疾,要确保皇上身边有自己人。」 元宝帝休养得半日,已能发声,傍晚时分,看魏镶端了药过来,服了药后,便指着魏镶道:「你很好!」 「谢父皇夸奖!」魏镶喜道。 一时内侍进来禀报道:「皇上,诚王求见!」 元宝帝想及自己醒来时,身边只有魏镶和陈玉棠,并不见诚王的踪影,半天过去了,诚王才来求见,心头不快,冷哼道:「让老二回罢,朕今日没精神了。」 内侍应一声,自退出去。 魏镶心内暗喜,脸上却不露神色。 到得晚间,是陈玉棠在床前侍疾,元宝帝一时没有睡意,便道:「贤妃这阵子辛劳了。」 第十二章 「只要皇上能康复,臣妾再辛劳也心甘情愿。」陈玉棠把脸伏到元宝帝手臂上,泪水渗了出来。 「这阵子有人欺负你不成?」元宝帝抚着陈玉棠的发丝问道。 「常贵妃欺负我,诚王还扬言,待皇上一伸腿,他就要把我,把我收了,到时不信我父亲不服帖。」陈玉棠越说,声音越低,声音哽咽起来,「亏得皇上醒了,若不然,臣妾也只有一头撞死了。」 自元宝帝醒来,诚王数日求见元宝帝,皆没有见着,惠王却日日在养心殿内侍疾。 朝中局势,风云变幻。 夏绯虽在八仙庵静养,却密切关注朝中事,每碰柳清浩过来请脉,都问及魏镶近况。 这一日柳清浩过来了,一进门便兴高采烈道:「王妃指不定很快就能回府了!」 「王爷立稳脚跟了么?」夏绯惊喜问道。 「虽不中,也不远矣。」柳清浩施行道:「此来,王爷嘱我代他给王妃施一个礼。说王妃是他的福星。」 夏绯双眼亮了起来,不由露出小女儿情态,拍手道:「这么说,皇上醒了?」 「咦,我还没说,王妃怎么知道?」柳清浩惊奇。 夏绯含笑道:「你赶紧说说朝中形势罢!」 柳清浩击掌道:「王爷一向仁厚,对皇上一片孝心,这回皇上病了,他不与诚王争权,一心在床前侍疾。再也想不到,皇上突然就醒了。醒来时,见着床前只有王爷这个儿子在,另一个儿子诚王不见踪影,心内就有气。这还罢了,谁知接着几日,又有朝臣哭诉,说诚王心怀不轨,趁皇上昏迷不醒时,逼朝臣喊他为万岁,且早早做下黄袍,只等着皇上一驾崩,就要登位的。皇上命曹洪一查,果然有此事。」 夏绯听得紧张,一面感叹,魏镶当日在光华寺顺手救了曹洪,曹洪今回查诚王之事,肯定会听从魏镶差遣。诚王前段时间太过嚣张,自然有许多事落人口实,当下一查,只怕罪状一大堆,但罪状再多,不及私造黄袍一事罪大。诚王,应该翻身无力了。 柳清浩接着道:「诚王戴罪之身,现已禁足,常贵妃在宫内,也有几条罪状翻出来,同样被禁足了。」 「常国舅呢?」夏绯问道。 「常国舅的事,牵连太广,现皇上命王爷进行彻查,王爷已搜集了常国舅诸多罪状。」柳清浩道:「这阵子,王爷太忙,无瑕分身来看王妃了。」 朱奶娘端了茶进房,没好气道:「诚王失势,王爷得势了,怎么还不来接我们王妃回府?难道忘记我们王妃了不成?还是说,一朝得势,就要休弃我们王妃,另选高门贵族之女为妻?」 柳清浩道:「嬷嬷误会了,王爷想必是另有打算,要确保一切安妥,才接王妃回去的。」 「若这样就罢了!」朱奶娘递了茶给柳清浩。 送走柳清浩,朱奶娘还是忧心不已,和夏绯道:「王妃是不是要设法见见王爷?现王爷还不接王妃回府,到底叫人不安。」 夏绯蹙眉道:「王爷现下身牵皇后娘娘和陈将军两边,若不能化被动为主动,就算接了我回去,一旦皇后娘娘有什么授意,怕也保不住我。」 「为何?」朱奶娘震惊。 夏绯道:「皇后娘娘既要扶持王爷,本该连结姻亲,把侄女许给王爷为妃,但那时王爷太过弱势,皇后娘娘怕鸡飞蛋打,因另有打算,由得王爷娶了我为正妃。现下形势不同,皇后娘娘怕会施加压力,让王爷休弃我,没准还会赐死我。」 夏绯说着,做一个吊死鬼的模样出来。 朱奶娘尖叫一声,过去搂住夏绯道:「王妃不能死!」 夏绯拍拍朱奶娘的手道:「走到这一步,我才想起来,我的命,其实一直握在别人手中。」 坤宁宫中,赵皇后俯视着魏镶道:「还没想好?」 魏镶坐在下首,神色极为难,答道:「皇后娘娘,我与阿绯共患难,一道走到今日,实在不忍心休弃她。」 「你实在不忍心,便改封她为侧妃罢!她不过一个商贾外甥女,无才无貌,一朝你成了太子,以她的资质,怎堪当太子妃?」赵皇后一副为魏镶好的口吻,道:「我赵家的女儿,却是才貌双全,能助你成大事的。」 「容儿臣再想想!」魏镶拱手道。 从坤宁宫出来,魏镶后背全汗湿了。 至晚回府,魏镶召了曾师道商议说话。 曾师道叹气道:「王爷能否封太子,正是紧要关头,若皇后娘娘这当下不满意王爷,意图接了四王爷进京,怕朝局再度变化,王爷想谋的大事又起波折。」 魏镶有些烦躁,「本王自然想成大事,但与阿绯是结发夫妻,怎么忍心休弃?至于说降为侧妃什么的,阿绯定不会接受。」 曾师道思索良久道:「王爷何不见见王妃,陈以事实,看看王妃有何妙计?」 那厢,夏绯在灯下摆了棋盘,自己和自己下棋,一边思索着朝中形势。 朱奶娘进房,劝道:「王妃早点安歇罢,别熬坏了眼睛。」 夏绯收起棋盘,叹道:「不管如何走,我都是一只小卒,无力反抗。」 「王妃才不是小卒呢,王妃是军师。」朱奶娘扶着夏绯到床边坐下,给她解了钗环,一边道:「若没有王妃一步一步谋划,王爷焉有今日?」 夏绯苦笑一下,突然听见外间有脚步声,不由一凛,吩咐朱奶娘道:「去看看是谁来了?」 门响了,传来魏镶的声音道:「是我。」 「是王爷来了!」朱奶娘惊喜,忙去开门。 夏绯忙站起来相迎,问道:「这么晚了,王爷怎么来了?」 魏镶示意朱奶娘下去,这才过去拉了夏绯,面对面坐下,低声道:「想你,便来了!」 夏绯心头一暖,迎着魏镶的视线,转瞬又红了脸,低头道:「我还以为王爷忘了我。」 「怎么会?」魏镶握住夏绯的手不放,长长叹了口气。 「王爷此来,其实是有事要说?」夏绯聪慧,微一猜测,便问道。 「阿绯,你太聪明,凡事瞒不过你。」魏镶定定神,把赵皇后逼他和赵家联姻的事说了。 「那么,王爷是一个什么打算呢?要休弃我么?」夏绯心内一冷,抽回自己的手。 魏镶复又去握住,低声道:「本王怎么舍得休弃你?只是皇后娘娘逼得紧,却又怕不答应她,她会对你不利。」 夏绯审视魏镶一眼,「然则,王爷是打算答应皇后娘娘了?」 「并不是,我是来跟你商量,看看有什么法子度过这个关口。」魏镶缓缓道:「我已让谢图跟来了,以后,就让他在八仙庵中保护你。现回到王府,反不安全。」 夏绯低头半晌,抬头道:「能压制皇后娘娘的,便是皇上了。」 魏镶眼睛一亮,大喜道:「果然还是阿绯聪慧。」 第二日,魏镶进宫给元宝帝请安,出来时,巧遇陈玉棠,便立住了脚步,朝陈玉棠行了礼道:「见过贤妃娘娘!」说完,又补充道:「今日御花园的牡丹花开得正好,娘娘观赏过了没有?」 陈玉棠听着此话大有深意,便答道:「皇上嫌殿内闷,正要给皇上采一些鲜花来插瓶,牡丹开得好,过会儿却要去采撷。」 两刻钟后,魏镶来到御花园牡丹花下,静候着陈玉棠。 没多信,陈玉棠果然遣开身边的人,往牡丹花下款步而来。 陈玉棠远远见着魏镶候在花下,身段欣长,剑眉飞扬,俊俏异常,心中不由狂跳,好容易才定下神来。 第十三章 待步近,她立了脚步,仰起脸问道:「王爷相约,所为何事?」 魏镶斟酌一番言词道:「皇后娘娘意欲让我休弃夏绯,改娶赵氏女为王妃。我想请贤妃娘娘在皇上跟前提及这件事,打消皇后娘娘的念头。」 「我为何要帮你呢?」陈玉棠淡笑问道。 魏镶答道:「因为,一旦我真娶了赵氏女,皇后娘娘誓必一力扶持我,到时或会冷落了贤妃娘娘。」 魏镶的话意很明显,一旦他以后成了太子,有了赵氏女这层关系,定会和赵皇后关系更紧密,若登位,自是奉赵皇后为太后,陈玉棠这位贤妃,到时将会被撇开一边。 「夏绯到底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陈玉棠微带醋意问道。 魏镶避开陈玉棠的视线道:「我和阿绯共过患难,不愿意负她。」 陈玉棠幽幽道:「罢了,我便帮王爷一回,希望王爷记在心中,异日若我有难,王爷也要施以援手。」 「我答应贤妃娘娘!」魏镶做了承诺。 从御花园出来,陈玉棠咀嚼着魏镶的话,心下有了决定。夏绯无权无势的,将来要除掉她,并不费力,赵氏女可不同,想要除掉,怕要花大功夫。这么着的,还是要帮魏镶一把,息了赵皇后的念头。 待到晚上,陈玉棠给元宝帝按揉手脚时,便装作无意道:「皇上,听闻皇后娘娘想让惠王休弃惠王妃,另娶赵氏女为正妃呢!」 元宝帝闻言,蹙了颦眉。 他还活着呢,这些人就一个两个谋算起来了。若赵氏女为惠王妃,那时惠王还不得任由赵家诸人摆布?他一个儿子被常家诸外戚摆布就罢了,另一个儿子也要如此么? 陈玉棠叹息道:「惠王妃也可怜,听闻一直在八仙庵中静养,只怕她要静养一辈子了。」 元宝帝冷笑一声,突然开腔问陈玉棠道:「你爹爹至今未娶继室,可有中意的人选?」 陈玉棠摇摇头道:「爹爹只顾效忠朝廷,顾不上家事。」 「你爹爹既如此忠心,朕也得为他谋划一二。」元宝帝笑得诡异,「朕给你爹爹赐婚如何? 陈玉棠呆了一呆,回过神来,赶紧跪下谢恩,又问道:「皇上给臣妾的爹爹选了哪家姑娘?」 元宝帝道:「现成的人选在这儿了,便是赵氏女、皇后娘娘的侄女赵皎月。」 「什么,皇上下旨,让皎月嫁与陈长春当继室?」赵皇后不敢置信,几乎想咆哮。 「皇后娘娘,圣旨已下,事情不可挽回了。」季嬷嬷上前给赵皇后揉胸口,怕她怒火过盛失了常态。 赵皇后一把推开季嬷嬷,抄起案边的茶壶,猛然砸向地下,随着「咣当」一声大响,她心头一口郁气才发散了一些。 季嬷嬷忙又过去给赵皇后揉胸口,一边道:「皇后娘娘息怒!」 赵皇后倒退两步,坐到床边,捶床道:「赵家现下适婚年龄的,只有皎月,余者不是已嫁人生子,便是年纪尚小。皇上这招釜底抽薪,倒叫本宫无人可用了。」 季嬷嬷安慰道:「再过一年,五小姐便及笄了,到时也可以安排婚事。」 她嘴里的五小姐,是赵皎月的妹妹赵皎云。 赵皇后摆手道:「过得一两年,惠王羽翼已丰,那时再要在他身边安插人,哪有这样容易?」 季嬷嬷道:「若不然,到时便笼络住惠王妃,让她为皇后娘娘所用?惠王妃出身低,相貌平平,又无子女,若能得皇后娘娘青睐,自会极力依附,与皇后娘娘站在一条阵线。」 赵皇后点点头道:「也算一条法子。」说着脸色已缓和下来。 季嬷嬷见她平静了,这才吁口气。 赵皇后转而想起什么来,皱眉道:「本宫才想要将皎月嫁与惠王,皇上那边怎么就知道了?难道是惠王告诉皇上的?」 季嬷嬷道:「老奴打听过了,惠王今早进宫,给皇上请安时,并没有提及这件事。」 赵皇后脸色一凛,看来是元宝帝察觉了什么,预先拆了她的棋子。 将军府中,陈长春接了圣旨,送走内侍后,便进入书房中静坐。 他思索了前前后后的事,心头稍定,皇上这番赐婚,一者是拆赵皇后的招,二者是为玉棠着想了。待赵皎月过门,将军府与赵家,便是一条船上的人,那时赵皇后在宫中,也只得善待玉棠了。 魏镶听得消息,长长吁了口气,至晚,便悄悄往八仙庵会夏绯。 夏绯听得魏镶准备接她回王府,摇了摇头道:「王爷,皇后娘娘本想将赵皎月许给你,半路被皇上截了,正在气头上,若你接我回府,怕皇后娘娘怒火之下,对我不利。」 「阿绯,我会护住你的。」魏镶握住夏绯的手。 夏绯垂眼道:「王爷,我上回中毒,并不是诚王派人下毒的。」 魏镶手一紧,问道:「你知道是谁下毒的?」 夏绯扬声喊道:「谢大哥!」 随着话声,谢图进来了。 魏镶皱眉看着谢图。 谢图躬身道:「王爷让属下查这件事,还是前儿,跟柳大夫印证了一番,这才确定,下毒的人,是顾奶娘。」 「怎么可能?」魏镶失声道。 「王爷,顾奶娘背后,应当是皇后娘娘。」谢图把自己查到的事一一说了。 魏镶脸色极难看,郁声道:「皇后娘娘,是不想我有子嗣?」 夏绯道:「皇后娘娘是想要一个赵氏血脉的皇孙。」 魏镶恍然。 谢图拱手问道:「是否继续查下去,还请王爷示下。」 「事涉皇后娘娘,王爷还是装做不知道罢!」夏绯建议。 魏镶也知道,以他现下的能力,无法跟赵皇后硬斗。 魏镶回到府中,马上召见顾奶娘。 「嬷嬷,是你在王妃汤中下毒的?」 顾奶娘听得魏镶的话,脸色剧变,隔一会叹道:「王爷既已知道,如何处置我,只凭王爷了。」 魏镶见顾奶娘并不否认,一颗心冷了下去,沉声问道:「嬷嬷因何要这么做?」 顾奶娘存了必死的心,答道:「皇后娘娘吩咐的事,不敢不办。当然,若是让我在王爷汤中下毒,我却是宁愿死的。」 魏镶沉默良久,站起来道:「嬷嬷这阵子,报一个病,好好静养,不得出门,也不必与本王相见。」 「王爷……」顾奶娘百感交集,喊了一句,又止了话,泪水渗了出来。 魏镶出了房,转而去了书房,让人喊了曾师道过去说话。 曾师道听了经过,劝道:「王爷要接王妃回府,何必急于一时?」 魏镶叹道:「放她在八仙庵中,时间也太长了一些,本王心中总有些内疚。」 曾师道沉吟一下道:「王爷现要审查常国舅贪污一案,接着又要协理科考一事,若这两件事办得好,得了皇上赏识,朝臣依附,此消彼长,也不须事事受制于皇后娘娘,到时再接王妃回府,更是妥当。」 魏镶点了点头道:「也只能如此了。」 六月的时候,常国舅贪污一案,证据确凿,开始定案。 七月中,常国舅一族被判流放,常氏一党,消失在朝堂上。 常国舅的事过后,朝臣的关注力又转到今季的科考上。 秋闱榜单出来时,魏镶关注了一下,发现程玉景果然在榜,一时想起夏绯的梦,不由感叹,且看金殿取士时,会不会取程玉景为状元了。 夏绯也关注着秋闱的事,听得程玉景中了进士,心里滋味复杂,前世,自己知道他中了进士时,喜得一晚睡不着。 第十四章 不几日,金殿取士的消息出来,程玉景被钦点为今科状元。 「王妃,今科状元是程公子。」朱奶娘进房禀报。 夏绯一点不意外,喃喃道:「他果然又中状元了。」 「王妃说什么呢?」朱奶娘问道。 「没什么!」夏绯有点恍惚,前世这时候,程玉景却是约自己在静安寺中相见,这一世么,想必不会出现这种事了。 「王妃,有人送了一封信来,指明要王妃亲启。」翡翠进了房,递给夏绯一封信。 夏绯接过,撕开了封口,抽出信纸,抖开一看,脸色不由微妙起来。 这一封信,是程玉景写的,如前世那样,约她第二日在静安寺见面。 笑话了,我怎么可能见他?夏绯忆及前世之事,心里恨恨。 至了晚间,夏绯躺在床上,前世种种,纷至沓来,在脑中盘旋,心下觉得,和程玉景的恩怨,并未了结。 夏绯辗转反侧,好容易才睡着,至早上醒来了,心下怔忡,前世这一日,自己早早起来,梳洗更衣,怀着十分雀跃的心情,悄悄去跟程玉景幽会,结果被下毒。 待用了早饭,夏绯决定如前世一样,去见程玉景一面。 这一回,不知道他有何话要说? 夏绯坐在铜镜前,闭了眼睛忆及前事,好一会睁开眼睛来,喊过朱奶娘道:「嬷嬷,帮我卸了妆,重新画一个妆罢!」 朱奶娘应了,端了水进来,给夏绯卸了妆,笑问道:「王妃要画什么样的妆?」 夏绯道:「画一个丑妆,如两年前那样的。」 朱奶娘不解,「王妃,两年前,你是怕大少爷见了你真容,会生了歹念,现下画成那样,又何必?」 「你只管帮我画罢!」夏绯道。 朱奶娘只得拿出妆盒,开始给夏绯易容。 稍迟,夏绯吩咐了车马,带着朱奶娘,出发往静安寺。 路上,夏绯才告诉朱奶娘道:「嬷嬷,是程玉景相约,我想见见他,看看他有何话要说?」 朱奶娘一惊道:「王妃,你与他,现下身份有别,何必相见?」 夏绯叹道:「嬷嬷,你记得两年前,我生日过后,有一天做恶梦醒来,浑浑噩噩的情态不?」 朱奶娘回忆了一下道:「是你令我跟程公子要一张欠条那时候么?」 「便是那时候。」夏绯道:「那回,我梦见,程玉景高中状元,约我在静安寺中相见,见面时,他在酒中下毒,毒死了我。这件事,一直是我心中的刺。现他果然中了状元,又果然约我相见,我想见见他,看看他是不是如梦中那样,要在酒中下毒,准备毒死我。」 朱奶娘张了张嘴,傻傻道:「王妃,不过一个梦,何必当真?」 「嬷嬷,我便想看看,会不会真的发生。」夏绯拍拍朱奶娘的手道:「到时,你在外候着,我单独会会程玉景。」 程玉景此会,正在静安寺一间偏远的静室中候着。他凭窗而坐,心内感慨万千。 两年前,他病重时,得知是夏绯请了大夫医治他,救了他一命,便心生感激,暗暗发誓,日后要报答这份恩情。待得和夏绯相见,瞥见她维帽下半边面容后,便情根深种,不能自拨。 此后,虽明知她已是惠王妃,依然不能忘情。 这一厢,高中了状元,第一个念头,便是和她相见。 至于见了之后呢…… 程玉景长长叹口气,她虽在八仙庵中静养,到底还有惠王妃的名份在,料着不会来见自己的。 正想着,门却被叩响了。 「谁?」程玉景疑惑。这间静室,却是段明辉跟静安寺主持要了来,说闲时会上来研读经书,平时并无人前来。段明辉这会,该当去了外地,不在京中才是。那么敲门的是? 「是我。」门外传来一个女声。 「阿绯!」程玉景惊喜交集,一把拉开门,不敢置信地看着夏绯。 夏绯戴着维帽,亭亭玉立站在门边。 「快进来!」程玉景左右一看,见四周静悄悄的,忙示意夏绯进去,一边问道:「可有别人跟来?」 「我自己来的,无人知晓。」夏绯如前世那般回答。 进了静室,程玉景关好了门,请夏绯在椅上坐下,轻轻道:「把帽子摘下罢!」 夏绯心头一跳,前世,他也说过这句话。那时,自己顺从的摘下维帽,露出「真容」。 夏绯仿在梦中,如前世那般,摘下维帽,对上程玉景的视线,脱口喊道:「程郎!」 话音一落,夏绯轻掩住嘴,微微红了脸。 程玉景听得这一声呼喊,心头狂跳,差点不能自持,待见得夏绯一张易过容的丑脸,方渐渐心定。 时已傍晚,天色转昏暗。 程玉景点亮了蜡烛,回转了身看着夏绯,满腹言语无从说起的模样。 夏绯见案上如前世一样,放着酒壶和酒杯,便斟了酒,举起酒杯道:「程状元,恭喜你高中!」 程玉景过去接了酒杯,并不忙着喝,只是看定夏绯道:「阿绯,你不问我,因何约你出来相见?」 「程状元,你因何约我出来相见呢?」夏绯顺着程玉景的话问道。 程玉景叹息一声道:「你当初既请大夫医治我,又让我看到你真容,明明是对我有意,后来因何选了惠王呢?是因为提前知道他的身份,想当王妃,这才接近他吗?」 「是。」夏绯坦然答道。 「既如此,我也无话可说了。」程玉景伤感道:「你我,是有缘无份了。」 夏绯举酒道:「程状元,饮了这杯酒,咱们恩怨两清。」 程玉景端杯,一口喝完杯中酒,搁杯至案上,双手一拱道:「我还有一个心愿,求阿绯成全!」 「你说罢!」夏绯见程玉景喝了酒,明显的,这一世,他并没有在酒中下毒,一时心内百感交集。 程玉景在烛光下抬头道:「我想见见你真容。」 前世因太丑被他嫌弃,这一世,自要让他见到真容,刻骨铭心,再不能相忘,痛苦终生。 夏绯用手指醮了茶水,在脸上轻轻搓揉,再拿帕子一擦,露出半边真容,仰起朝程玉景道:「状元爷可瞧仔细了。」 程玉景屏住呼吸,看着夏绯。 夏绯又醮茶水,揉搓着另一半脸,用帕子一擦,露出整张脸。 程玉景完完全全呆住了。虽则以前看过她维帽下小半面容,知道她是绝色女子,但再怎么,也想不到,她相貌美成这样,简直倾国倾城。 自己画的那幅画,虽画出她的大致相貌,可这份美人神韵,却没有画出来。 程玉景哑哑的,好一会才沙着嗓音道:「阿绯,你愿意跟我走吗?」 「你意思是,你见过我真容了,愿意放弃状元爷的身份,带我走?」夏绯挑眉问道。 程玉景这当下,完全被夏绯的相貌迷住了心窍,脱口答道:「王爷迟迟不接你回府,摆明是要休弃你了。若你愿意,我便带你走,到一处无人认识的地方,好好生活。」 夏绯心中滋味杂陈,心中对程玉景的残余恨意,在听到他这句话时,全盘消失了。 罢了,前世虽被他下毒,这一世,他到底没有伤害自己。恩怨两清罢! 夏绯拿起维帽戴上,站了起来道:「状元爷,我不会跟你走的。」 「阿绯!」程玉景说出上面的话时,心中瞬间就迷茫了,自己真要放弃前途,带夏绯走么?这会听得夏绯的话,莫名松口气,同时又失落起来,不由自主就上前,扯住了夏绯的袖子。 第十五章 「状元爷放手罢!」夏绯甩开程玉景的手,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从此刻开始,她才是真正重生。 暗卫跪伏在魏镶跟前,禀报道:「王妃接了信,至今日傍晚,便出门往静安寺,在寺中见了程状元。」 魏镶脸色极难看,夏绯身为惠王妃,竟私下去见程玉景。 暗卫又把夏绯见到程玉景时,两人所说的话,一一禀报。 魏镶气得一拳捶在案几上,怒问道:「王妃承认,早早便让程玉景见过了真容,且当初接近本王,是另有目的?」 暗卫低声道:「属下是听得王妃这样说。」 「嗬!」魏镶挥手,让暗卫退下,独自在房中静坐良久。 「王爷,侧妃娘娘说,小郡主一直在等您过去,现还不肯睡。」崔女官在外禀话。 魏镶听得声音,这才想起,小郡主近几日在学走路,自己本准备今儿过去瞧瞧她,因着夏绯的事,倒把这事忘记了。 魏镶微微内疚,站起来道:「本王这便过去。」 这当下,小郡主其实早有困意了,只宋敏月一直哄着她玩,不让她睡,一心要等魏镶过来。 「侧妃娘娘,王爷来了!」红叶进来通报。 「阿萝,你爹爹来了,别睡,别睡!」宋敏月轻拍小郡主的屁股,摇着她道:「爹爹来了,你就有糖糖吃了。」 一听糖糖两个字,小郡主马上精神了,抬起头来。 「阿爹,阿爹!」小郡主喊了起来。 魏镶正好进来,听得小郡主呼喊,不由心软,「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 「听得你今儿会过来,一直等着,哪里肯睡?」宋敏月忙抱着小郡主迎过去,轻声道:「王爷若不来,只怕她要闹一晚呢!」 「来阿爹这儿。」魏镶抱过小郡主,哄道:「快点睡,阿爹就答应你,明儿再来看你。」 「糖糖。」小郡主童音娇软。 魏镶点头道:「好,明儿给你带糖糖。」 小郡主声音含糊起来,只一会就在魏镶怀中睡着了。 乳母忙过来抱了小郡主,安置到小床上。 「王爷,这是新熬制的燕窝粥,你喝一碗。」宋敏月从红叶手中接过碗,捧到魏镶跟前。 魏镶刚刚哄睡了小郡主,此会心情柔软,对宋敏月也和颜悦色,接过碗吃了起来,一边道:「待会早些睡,别太累。」 「谢谢王爷关怀。」宋敏月说着,又装做无意道:「今儿段夫人过来,看见阿萝,说阿萝相貌,极像我姑母呢!」 宋敏月嘴里的姑母,便是夏绯的母亲宋华云。 魏镶随口道:「听闻你姑母当年是京城第一美人?」 「是的,听母亲说过,当年上门向姑母提亲的人家,几乎踏破了门槛。就是段明辉的父亲,当年也曾上门提过亲的。」宋敏月说着,忙忙止了话,一副失言的模样。 魏镶一怔,皱眉问道:「既是那么多人提亲,因何远嫁?」 宋敏月叹息道:「姑母她……,因太过貌美,倒是惹了一些闲话在身,后来只好远嫁了。王妃的性子,跟姑母是极像的。」 魏镶突然心烦,站起来道:「本王记起,还有些事要处理。」说着抬步就走。 「王爷!」宋敏月喊得一声,见魏镶头也不回,不由红了眼眶。 朱奶娘陪着夏绯回到八仙庵,心中极不安,悄声劝道:「王妃,以后莫要见程状元了,万一传出去,王爷定要多心。」 夏绯点头道:「不会见了。」 朱奶娘一听,这才松口气。 隔几日,柳清浩又来给夏绯请平安脉。 夏绯问及朝中形势。 柳清浩道:「常国舅一党罪状太多,诚王也被牵涉,料着不能翻身了。」 「常贵妃呢?」夏绯问道:「还被禁足吗?」 柳清浩道:「常贵妃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却是解了禁,听闻还在皇上跟前哭诉被宫中人苛刻,引得皇上怜悯,责罚了皇后娘娘几句。」 宫中,赵皇后拍案道:「那个贱人,竟还有法子引得皇上怜惜她。」 季嬷嬷悄声道:「就怕皇上被迷惑,又像当年那样,转个头不计前嫌,重新宠爱她。」 赵皇后气恼之下,站起来团团走了两圈,停下道:「你去见夏绯,让她想个法子整治那个贱人,若她的法子行得通,本宫便让惠王接了她回府。」 季嬷嬷道:「皇后娘娘是不是高看惠王妃了?」 「别小看惠王妃。」赵皇后眯了眯眼道:「说不得,要稳定最后一步,还得和她联手。」 第二日早上,季嬷嬷便到了八仙庵中见夏绯,说了来意。 夏绯微讶道:「季嬷嬷,皇后娘娘都没法子,我能有什么法子?」 季嬷嬷笑道:「王妃一向聪慧,定有法子的。」 夏绯寻思了一会,自己若能帮着赵皇后打压下常贵妃,诚王最后一条路也堵死了,魏镶定能很快封太子。 她思量一下道:「季嬷嬷,你容我想想。」 季嬷嬷点头道:「相信王妃一定能想出法子的。」 夏绯咬了咬牙,俯在季嬷嬷耳边说了几句话。 季嬷嬷听完,抚掌道:「王妃果然妙计。」 稍迟,季嬷嬷回了宫,跟赵皇后禀了夏绯之计。 赵皇后一听,双眼一亮道:「让陈贤妃和常贵妃吵一架,再假装有孕跌倒流产,栽在常贵妃头上!妙策啊!皇上这样的年纪,知道还有妃子怀上他的骨肉,定觉得自己雄风如昔,正高兴时,却又传来噩耗,到时盛怒之下,定不会放过常贵妃了。」 季嬷嬷笑道:「正是这样。」说着话风一转,有些担忧,「惠王妃多智近妖,着实可怕。」 赵皇后伸手向空中一抓道:「再多智,也翻不出本宫的手掌心。」 「皇后娘娘,惠王妃身上的毒已解了,若惠王接了她回府,再有一儿半女,地位一牢固,却是不好把握的。」季嬷嬷道。 赵皇后道:「待处理了常贵妃,便接了惠王妃进宫,伴在本宫身边,不叫她回惠王府。这样,她也怀不上惠王的孩子。惠王舍得把她放在八仙庵中这么长时间,想来也不是十分着紧她。」 待扶待了惠王上位,没必要留着夏绯这条命了。到时皇后之位,须得是赵氏女。赵姣月嫁了陈长春,她底下还有一个妹妹赵姣云,虽才十四岁,一样可以进宫当皇后。 赵皇后心中计较已定,长长吁了口气。 这一晚,元宝帝正准备去见常贵妃,大太监曹洪却进来禀报道:「皇上,贤妃娘娘身子不适。」 元宝帝宠爱了陈玉棠一段时间,近来渐失了新鲜感,现一听陈玉棠身子不适,并不紧张,只淡淡问道:「宣御医了没有?御医怎么说?」 曹洪趋前一步道:「恭喜皇上,御医说,贤妃娘娘是喜脉。」 「咦?」元宝帝一怔,紧接着大喜,「喜脉?她怀上了?」 「是,御医说,贤妃娘娘月份尚小,需得好好静养,以防出意外。老奴想着这是喜事,忙忙来禀皇上。」曹洪笑出一脸菊花。 「朕知道你是一个妥当的。」元宝帝夸曹洪一句,兴冲冲道:「走,看看贤妃去!」 陈玉棠当下正躺在床上,侧脸问余嬷嬷道:「妥当么?」 余嬷嬷悄声道:「贤妃娘娘且放心,一切有皇后安排,再妥当不过的。」 「御医,是皇后的人?」陈玉棠悄声问道。 余嬷嬷点点头,俯到陈玉棠耳边说了几句话,又补充道:「常贵妃知道贤妃娘娘怀孕,定然心中要窝火,一遇到娘娘,只要稍一撩拨,定会冲娘娘发火的,到时人证物证俱在,不容她抵赖。」 第十六章 正说着,听得外面脚步声,余嬷嬷止了话,站起来告退。 元宝帝心情极舒爽,再也想不到,自己这样的年纪了,还能令陈贤妃怀上龙种,说明自己雄风不减当年,老当益壮啊! 常贵妃听闻陈玉棠怀孕的消息时,不由郁闷,忙忙喊了长城公主到跟前说话。 长城公主也为此事忧心,皱眉道:「母妃,贤妃一怀孕,父皇再不来你这儿了,你可得赶紧想办法。哥哥还在禁足期,母妃这儿再见不着父皇,只怕事情更不妙。」 常贵妃苦思良久,抬头道:「如今也没别的法子了,只能靠你了。」 「母妃,我不过一个公主,无权无势的,谁会听我的?」长城公主闷闷道:「自从舅舅被贬出京城,哥哥被禁足,我在宫中也没什么地位了。」 常贵妃拉过她的手道:「你找一位好夫婿,没准能帮我们一把。」 长城公主思索了起来。 「怎么样,你心中可有人选?」常贵妃问道。 长城公主想起程玉景来,缓缓道:「母妃认为程状元怎么样?」 「他算是一个人才,但一点家势也没有,如何帮我们?」常贵妃忧虑。 「母妃,程状元虽无家势,却有谋算,目下来说,算是一个好人选了。且他出了惠王府后,一直得我暗中资助,才有今日。凭着这个,他便会对我忠心,不会离弃。」长城公主分析着程玉景为驸马的可行性。 常贵妃听了一会儿,终是点头道:「既这样,你便去求你父皇赐婚罢!」 稍迟,长城公主便求到元宝帝跟前,开口道:「父皇,我想招新科状元程玉景为驸马。」 「哦,你倒是好眼力。」元宝帝心情不错,「哈哈」笑道:「程状元确是才貌双全,堪当驸马。」 「这么说,父皇答应了?」长城公主暗喜。 「君无戏言。」元宝帝笑道。 程玉景接到赐婚圣旨时,心内在咆哮,脸上却一派平静,待送走宣旨的太监后,他捧着圣旨跌坐在椅子上。 管家程伯见着程玉景一副心力交瘁的模样,到了嘴边的恭喜声不由吞了回去,询问道:「状元爷将成为驸马爷,为何不高兴?」 程玉景高中状元后,便有家乡人来投靠,或为幕僚,或为管事。程伯不单是程玉景的同乡,论起来还是同族,进了府,便当了管家,且也成了程玉景的心腹。 听得程伯相询,程玉景苦笑道:「长城公主生母是常贵妃,兄长是诚王,常贵妃现下是什么情状,诚王又是什么情状?我成了长城公主的驸马,便要跟诚王缚在一起了。当下这情势,跟他缚一起,只有死路一条。」 「哪怎么办?」程伯也紧张起来,一脸不知所措。 「除了盼诚王重得皇上宠信,还能怎么办?」程玉景搓叹道:「早知道,我该赶紧定下亲事的,如今却是无可推托了。」 程伯本也有一些才干,才当了管家的,当下冷静下来,分析道:「听闻皇上最近又宠信贵妃娘娘了,没准诚王能东山再起呢?」 程玉景摇摇头道:「常氏一党已被铲除得了七七八八了,失了常家这个靠山,单凭诚王自己,是很难重获圣心的。」 宫中。陈玉棠借着机会挑衅了常贵妃几次,这一日,在御花园巧遇常贵妃时,也不行礼,反指着常贵妃身边的大宫女骂道:「大胆奴才,见了本宫,怎么不跪迎?」 常贵妃见着陈玉棠的张狂样,再也忍不住了,斥道:「放肆,论起来,本宫位份可比你高,你见了本宫不行礼,反来指责本宫身边的人,忘了宫中的规矩了?」 「嗬,我怀了龙种,就是见了皇上和皇后娘娘,一样不用下跪行礼,你不过一个失势的贵妃,凭什么要我行礼了?要是我有一个闪失,你担当得起吗?」陈玉棠说着,斜眼看常贵妃。 常贵妃被激怒了,哼道:「你不过怀了龙种而已,到时出来,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嚣张什么呢?本宫还育了皇子呢!」 陈玉棠存心挑事,趋前一步,凑近常贵妃道:「我就嚣张了,你能怎么样呢?我现把脸伸到你跟前,你照样不敢动我一根指头!」 常贵妃是曾在宫中横行了十几年的宠妃,一向只有她欺负算计人的份,哪有一个嫔妃敢这样对她说话?当下怒火攻心,想也不想,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 「啪」一声响,陈玉棠被扇得打了一个转,脚步一滑,「咚」一声摔倒在地。 「贤妃娘娘!」阿芒和几个宫女疾速上前要去扶陈玉棠。 陈玉棠已是捂着肚子,喊道:「痛!」 「娘娘你怎么了?」阿芒抱起陈玉棠的头,一眼见得她腿间渗出血来,一时吓得尖叫道:「流血了,贤妃娘娘流血了!」 常贵妃一巴掌下去,已暗觉不妙,听得阿芒喊叫,再一瞧陈玉棠双腿间渗出血来,瞬间变了脸色。不过摔一下,怎么就这么巧流血了? 「皇后娘娘,陈贤妃在御花园和常贵妃吵架,被常贵妃推了一把,摔在地下,看着不大好了。」内侍进坤宁殿禀报。 「事情经过到底如何,你可亲眼看见了?」赵皇后问道。 内侍便一一禀报了经过,叩头道:「是奴才亲眼所见,并无隐瞒。」 「好,待会儿皇上问起来,你可出来作证。」赵皇后说着,领了季嬷嬷等人,赶往平乐殿去看陈玉棠。 那厢,曹洪进了养心殿,不顾有朝臣在内,跪伏在地,禀报道:「皇上,贤妃娘娘小产了!」 「怎么回事,今早不是还好好的么?」元宝帝脸色大变。 朝臣听见这等宫闱中事,不由面面相觑,忙忙告辞出宫。 其中一位朝臣,却是程玉景的恩师顾宰相。 顾宰相惜才,自从知道长城公主要招程玉景为驸马后,就有些婉惜,当下听得常贵妃涉嫌陷害皇室子嗣,心道常贵妃处境定不妙了,若是程玉景当了长城公主的驸马,这前途怕也是毁了。 一回到府中,顾宰相思前想后,到底不舍得放弃程玉景,便命了管家去请程玉景至府中一叙。 程玉景到了宰相府,听得常贵妃推倒陈玉棠,以致陈玉棠小产的事,脸色也是大变,半晌作声不得。 顾宰相叹道:「诚王已失势,常贵妃又犯下此等事,你若当了驸马,前途便没了。但赐婚圣旨已下,你也不能抗旨。」 程玉景脸色变幻了片刻,跪下道:「请恩师救我一救!」 「起来再说。」顾宰相伸手扶起程玉景,一边道:「若不是有心救你,我也不会喊你过府了。」 「还请恩师指教!」程玉景又躬下身去。 「现下能救你的,只有惠王了。」顾宰相道:「先前,你和惠王一同在宋家当过门客,有私交,后来,你又在惠王府中当过长吏,虽不知道你后来因何离开惠王府,但到底,惠王是你的旧主。若上门求救,表以忠心,以惠王的仁厚,定会出手相救。」 顾宰相为程玉景分析着形势。 从宰相府出来,程玉景茫然了一下,他上门求惠王,惠王会理他么? 程玉景思索着,突然喊车夫道:「到八仙庵去!」 一个多时辰后,车子到了八仙庵外,程玉景跳下车来,喊住一位小尼姑,令其进去禀报夏绯。 夏绯听得程玉景求见,颇为吃惊,他又来干什么? 朱奶娘也吓一跳,小声道:「王妃,程状元已是准驸马,他不在府中准备婚事,跑来这儿干什么?不如我出去回绝了他,说王妃睡下了,不见人?」 第十七章 夏绯摆手道:「等一下,我须得想一想。程状元急急赶来,莫非另有什么要紧事?」 片刻后,夏绯道:「请他进来罢!」 「王妃!」朱奶娘劝阻不了夏绯,不由气急。 夏绯安抚道:「嬷嬷别忧心,不定这回,程状元带来的,是好消息呢?」 朱奶娘一听,虽还有些嘀咕,脸色到底好了些,便亲自出去,迎了程玉景进门。 「见过王妃!」程玉景一进门,恭谨行了礼,这才抬头道:「今次过来,却有一件宫中刚发生的事要禀知王妃。」 朱奶娘见程玉景一本正经,似乎真有要事禀报,忙退到门外守候着,不让别人靠近。 夏绯侧耳听了听周围的动静,心下也拿不定有没有人监听,一边道:「程状元,宫中刚发生的事,你因何能知道?」 「机缘凑巧之下,便知道了。」程玉景且不忙暴露顾宰相,只拱手道:「此事,对惠王及王妃,大大有利,因特来告知。」 「请状元爷坐下细说!」夏绯指指椅子。 程玉景也不客气,坐到椅子上,这才说起陈玉棠被常贵妃推倒在地以致小产的事。 这事虽在夏绯意料中,但她听完,依然做出吃惊的表情道:「贤妃娘娘好容易怀孕,这厢没了,岂不是悲伤欲绝?」 「最重要的,是皇上定然震怒。」程玉景道:「皇上一怒,常贵妃处境不妙。」 夏绯点点头道:「常贵妃处境不妙,当会连累诚王,致诚王更加翻身无力。唔,此事确然对惠王有利。」 「此事,对王妃也有利的。」程玉景看定夏绯道。 「此话何解?」夏绯心内暗吃惊,难道程玉景知道陈玉棠小产之事,是我的计谋?不,不可能的。 程玉景慢慢道:「贤妃娘娘小产,各府的夫人听闻,自会进宫看望,王妃也该趁这个时候,递折子要求进宫侍疾。贤妃娘娘这回小产,想来短期内,是没有可能再怀上了,此时定然心中不安,怕将来无依靠。若有‘儿媳’在身边侍疾,凡事有人商量,那又不同。另一个,皇后娘娘膝下只有一女百宝公主,她一样想有‘儿媳’在身边侍候。这厢王妃进了宫,得了皇后娘娘和贤妃娘娘的欢心,惠王定也会对你另眼相看。」 夏绯心头一跳,问道:「程状元这般为我谋划,是有什么目的么?」 程玉景长叹一声道:「皇上下了赐婚圣旨,想令我尚长城公主,此事王妃听闻了罢?」 夏绯点点头道:「听闻了,所以我便奇怪,按理来说,你不是该为诚王谋划么?怎么反跑来帮我谋划了?」 「诚王,已然不成气候了,但我,还要活下去呢!」程玉景站起,一撩袍子,跑到夏绯跟前道:「求王妃救我一命!」 「我自身难保,如何救你?」夏绯推托。 程玉景幽幽道:「王妃当初在宋府救我一命,不是为了看我今日高中状元后,莫名丧命的罢?」 夏绯沉吟一下道:「你且说说,让我如何救你?」 程玉景道:「王妃,你的处境,也并不比我好多少。将来王爷幸而登了大宝,皇后之位,未必是你的。你若肯救我一命,我定当回报,将来助你谋皇后之位。」 「你认为,我这个王妃将来当不得皇后,哪是谁会当皇后呢?」夏绯索性问了出来。 「王爷要成事,必须有皇后娘娘相助,且又须贤妃娘娘的父亲陈将军的帮助,将来皇后的人选,不是在赵家,就是在陈家。」程玉景仰头道:「皇后和贤妃娘娘为达目的,说不好,还会铲除你。」 夏绯眉头跳了跳,伸出手虚扶道:「程状元,起来说话罢!」 程玉景站了起来,坐到夏绯下首,斟酌言词道:「王妃进宫后,争取讨得皇后娘娘的欢心,表示愿为皇后娘娘效忠,在皇后娘娘和贤妃娘娘中间,作一个平衡作用,如此一来,她们两人一拉据,再一暗争,王妃反会得利,成功上位。」 夏绯道:「说来说去,你还没说如何助你呢?」 程玉景沉默一下,终是开口道:「我给王妃讲一个故事罢!前朝,有一位王妃,虽才貌双全,但出身偏低,王爷登位后,封她为皇后娘娘,但她几次差点被贬。这位皇后生下皇子后,着速捧了皇子上位,自己当太后。期间,当朝驸马借用公主一点残余力量,助皇后扫除最后一点障碍。此后,江山便握在太后手中。」 夏绯一惊,不敢相信地看着程玉景。这人,野心这样大!她不过一个被冷落在庵中的王妃,他就敢来鼓动她如此这般。 程玉景迎着夏绯的视线,坦然道:「王妃,我并没有别的选择。」 程玉景现时,若是拒绝长城公主的婚事,皇室为了脸面,自然要处罚他,他的前途也完了。若不拒绝长城公主的婚事,以常贵妃和诚王如今的处境,他终也会被连累,前途不单会完,性命也难保。 他要保命,只有两个选择,一,放弃前途,远走他方;二,抱紧另外的大腿。 如今他能抱的大腿,不外惠王,但他与惠王之间,因着夏绯之事,却有心结,只得挺而走险,跑来抱夏绯的大腿。 见夏绯不语,程玉景又道:「王妃要谨记,自古帝王家,最是无情。王妃与其帮别人谋划,不如帮自己谋划。」 夏绯心内喟叹,她自九岁寄居在宋家,差点被宋敏行非礼后,心内对男子,便有一股心结。至全心全意待程玉景,为程玉景谋前途,结果又被毒杀,之后便不再信任男子。遇到魏镶后,所做的一切,与其说是谋王妃之位,其实是为了谋生存。无可否认,她对魏镶是动了心,但自到八仙庵清修后,便时不时会疑惑,若魏镶遇着某些事,是要放弃她的,魏镶会否放弃呢? 魏镶如今只是王爷,为了大局,都要把她放在八仙庵,久久不敢接回府中。将来魏镶登了位,为了皇位,为了大局,若要牺牲她,是不是毫不犹豫呢? 程玉景见夏绯脸色变幻,接着道:「王妃若读经史,便知道,只有自己握着权力,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帮别人握了权力,到时一条命,便是握在别人手中,纵使这人是最亲密的人,一念之间,也能要了你的命。」 「你呢,你想与我结盟,不怕我到时一念之间,要了你的命?」夏绯声音略沙哑,心内微有动摇。 程玉景道:「王妃毕竟是女子,到时有许多事,不便自己处理,正好交给我。我是一个有用的人,是王妃的左臂右膀,王妃自不会收割我的性命。」 夏绯心中闪过许多想法,一时道:「程状元,若我进宫侍疾,便会在皇后娘娘跟前为你美言,力保你一条命。」 这是应承结盟了?程玉景瞬间大喜,拱手道:「从此,愿为王妃效命,肝胆涂地,在所不惜!」 「什么,程玉景又去见王妃,在王妃房中逗留了好长时间才走?」魏镶听着暗卫禀报,一股怒火在胸中涌动,不能自控。 暗卫道:「他们在房中说话,属下当时怕惊动他们,不敢太靠近,听得并不仔细。只隐约听得几句细碎言语,程状元似乎是在表忠心,说愿效忠王妃。」 「王妃怎么说?」魏镶压着怒火问道。 「王妃沉默了好久,后来说会尽力保程状元一条命。程状元闻言,又表了忠心,方才告辞。」 「好一对……」魏镶一拍案,把后面的话吞了回去,挥手让暗卫退下。 第十八章 暗卫一走,魏镶又一拳砸在案几上,依然难消心中怒火,喃喃道:「阿绯,枉我一心一意对你,你竟和程玉景勾结!」 「王爷,侧妃娘娘让人来报,说是小郡主会说话了。」崔女官的声音在帘外响起。 「阿萝会说话了?」魏镶想起小郡主娇嫩的小脸,心头的怒火消了大半,揭帘子出去道:「告诉侧妃,本王晚间过去看她们。」 「是。」崔女官应一声,自下去了。 宋敏月听得魏镶晚间会过来,不由喜上心头,自打生了小郡主,王爷过来她房中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 红叶近前道:「侧妃娘娘,过了年,小郡主便一周岁了,这当下,还得赶紧再怀一个,到时生下的,若是男娃,侧妃在府中的地位,再无人能比。」 「我倒是想,可王爷每次过来,也就看看小郡主,又不留下过夜。」宋敏月有些难为情。 「侧妃娘娘当时是如何怀上小郡主的,如今也一样……」红叶低声道:「虽说那时用了手段,但你看,王爷得了女儿,一样爱若珍宝,并不责怪你。」 宋敏月有些伤感,「我这样的相貌,王爷还不动心,他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呢?」 「侧妃娘娘不用多想了,再怀一胎至紧要。」红叶劝道。 至晚间,魏镶如约到了宋敏月房中。 宋敏月抱了小郡主,逗她说话,眼见魏镶来了,忙教小郡主喊爹爹。 小郡主笑嘻嘻朝魏镶喊道:「滴滴!」 「是爹爹,不是滴滴!」宋敏月纠正着小郡主的发音。 「还没一周岁,就会喊人,已经很厉害了。」魏镶心情大好,抱过小郡主,逗弄着她。 宋敏月靠近了,假装给小郡主理衣领,身子有意无意挨擦着魏镶。 小郡主玩闹了一会,已是困倦,奶娘见状,忙过来抱走。 「王爷!」宋敏月轻轻拉住魏镶的袖角,仰起脸道:「我脖颈这儿有些痒,你帮我看看是不是红肿了?」 魏镶顺着宋敏月的指引,靠近看了一眼她的脖颈,低声道:「并无异状。」说着,鼻端嗅得一股异香,再于灯下看宋敏月,见她打扮得十分娇艳,心头不由一动。 「王爷再看看!」宋敏月撩开领子,露出半个香肩道:「这儿也有些痒,怕是被什么东西咬了。」 烛火下,美人气息拂在口鼻间,幽香阵阵,魏镶手一伸,把宋敏月搂进怀中。 「王妃,王爷这几日,都是宿在宋侧妃房中。」朱奶娘进房,在夏绯耳边低声禀报。 「你如何得知?」夏绯眉头一皱,有些不欲相信。 「王爷好一阵不来了,我这心中着急,今儿见送食料的夏嬷嬷过来,便塞了她一个荷包,打听了几句。她说王爷新近宠爱宋侧妃,府中诸人皆知,也不是什么秘密,倒不怕告诉我。」朱奶娘一脸焦心道:「王妃得想个法子了。」 「王爷之前并不喜欢表姐,为何现下却喜欢上了?」夏绯琢磨着其中原因,一时毫无头绪。 朱奶娘跺脚道:「哎呀王妃,你不在府中,可王爷是一个正常男人,且宋侧妃又为王爷产下一女,王爷宠爱她,不是正常吗?为今之计,是赶紧想法回府,不能再在庵中耽搁青春。」 夏绯定定神,铺开纸笔,写了一封信,递给朱奶娘道:「让人送到王府给王爷,说我想见王爷一面。」 朱奶娘接过,脸上有了喜色,「王爷接到信,定会像之前一样,作速来见王妃的。」 令朱奶娘和夏绯意外的是,信送出去后,足有两天没动静。 第三天,朱奶娘沉不住气,托夏嬷嬷给崔女官送了一个荷包,让崔女官帮忙提醒一下魏镶。 魏镶依然没有到庵中,只让人捎来一个口信,说他正忙着,让夏绯好好静养。 听完口信,夏绯脸色全变了,魏镶此是何意? 朱奶娘也极是意外,好半晌道:「王妃,咱们在庵中静养,半点儿不知道王府的动静,却是太被动了。还得想法子买通王府的人,给咱们通一些消息才行。」 说着话,朱奶娘泡了茶端过来。 夏绯端起茶,才呷一口,就差点喷出来。 「王妃,这茶不好么?」朱奶娘见夏绯神色不对,问了一句。 「又苦又涩,是什么茶呀?」夏绯搁下茶杯问道:「是拿错去年的茶叶渣了么?」 朱奶娘一怔道:「这是王府新送过来的茶叶啊!」 朱奶娘说着,出去一会,转瞬拿了一罐茶叶进来,递给夏绯看。 夏绯揭开茶叶罐,嗅了一嗅道:「这是去年的茶,且是走了味儿的下等茶。」 「这些奴才好大胆,竟敢扣下王妃的好茶,偷换了次等茶送来。」朱奶娘大怒道:「待王妃回府,看不剥了她们的皮?」 夏绯沉吟道:「未必是奴才偷换茶叶,没准送来的,便是这等茶。」 「怎么可能?以前每月送茶叶过来,皆是好茶。」朱奶娘说着,突然明白过来,「这是宋侧妃的手笔?她掌着府事,新近又得王爷宠爱,便敢克扣王妃的用度了。」 夏绯幽幽道:「她也是仗势而已。」 朱奶娘急得额角出汗,「王妃,宋侧妃现敢克扣用度,接下来,便敢对王妃下手,王妃要想法子啊!」 夏绯垂头想了想道:「王爷既然不来见我,我可得采用程玉景的主意,递折子进宫求侍疾。」 稍迟,夏绯写好了折子,仔细检阅,并无错漏,这才合上折子。 第二日,夏绯的折子便递进了宫,到了赵皇后的手中。 赵皇后看完折子,朝季嬷嬷道:「夏绯想进宫侍疾,不知道打什么主意?」 季嬷嬷道:「听得说,惠王宠爱宋侧妃,这阵不再往八仙庵去了,惠王妃想来是沉不住气了。」 赵皇后一笑道:「罢了,本来也说,她若献得好计,便助她一把,让她回惠王府,如今她主动要求进宫侍疾,便召她进宫罢!」 第二日,赵皇后便令人到八仙庵传口谕,令夏绯择吉日进宫。 送走宫中来人,夏绯脸上不辨悲喜。 朱奶娘猜不透她的想法,悄声问道:「王妃不高兴?」 夏绯叹气道:「继续待在八仙庵中,却要受表姐的磋磨。进了宫,是要成为皇后娘娘手中刀,为她砍杀她所不喜的人的。不管那一种,都不能令人高兴。」 朱奶娘依然对魏镶存了希望,压着声音道:「待见了王爷,便……」 夏绯摆摆手,示意朱奶娘不必再说。 至晚间,夏绯在灯下看书,风拂过,窗外似乎有声响,她朝窗外看一眼,疑惑了一下,侧耳再听,声响又消失了,一时朝朱奶娘做了一个手势,见朱奶娘会意,这才拿起一只罩子罩向案上的烛火,看着房中一暗,便尖叫一声。 朱奶娘也跟着喊道:「救命!」 随着她们的喊声,只见窗户「咯」一响,跳进一个黑衣人。 夏绯瞬间移开罩子,房中亮了起来,一边喝问道:「你是谁?」 黑衣人眼见中计,只得跪伏道:「属下是王爷派来暗中保护王妃的。」 说是保护,其实是监视吧!夏绯心中苦涩,问道:「这么说,我在庵中的一切动静,你都要报与王爷?」 「在下职责所在,不敢隐瞒王爷。」黑衣人如实答道。 夏绯明白了过来,这么说,段明辉来见自己,及自己去见程玉景诸事,魏镶是一清二楚了。 外间,翡翠和绿兰听得动静,也是忙忙来敲门问究竟。 第十九章 朱奶娘并不开门,只解释道:「是房中进了一只老鼠,已赶走了,并没有什么大事,你们且去安歇罢!」 翡翠和绿兰听得这样说,这才松口气,各各退下。 黑衣人见夏绯问完话后,再无吩咐,便也一拱手告退,跃上窗边,一闪而没。 夏绯看着烛水,隔一会流下了眼泪,魏镶既知道自己的事,不来问清楚,反去宠爱宋侧妃,置自己于不顾,这分明是想休弃自己了。 「王妃!」朱奶娘见夏绯流泪,不由慌了手脚,忙给她擦泪。 夏绯很快止了泪水,见朱奶娘一脸疑问,便道:「你是奇怪我为何知道窗外有人么?其实我一早怀疑了,只是不能确定。今晚想着试试,果然试出一个人来。」 朱奶娘道:「哪咱们在庵中所有动静,王爷皆知道了么?」 夏绯点了点头道:「自然是知道的。这阵子宋侧妃克扣食材之事,闹不好王爷是知道的,只听之任之。」 朱奶娘咬着牙道:「王爷忘记王妃当初对他的恩德了么?」 夏绯摆手道:「心中生疑的人,恩德在他眼中,没准全是算计。」 一大早的,宫中轿马停在八仙庵外,等着接夏绯进宫。 夏绯在房中梳妆,对镜整衣裳。 朱奶娘在夏绯背后给她整理衣领,见着她雪白细腻一段颈脖,低声道:「王妃在八仙庵中住了这些时候,吃多了豆腐青菜,这肌肤比豆腐还要嫩滑。」说着看看夏绯的脸,可惜道:「脸上妆容太重,遮住了好肤色。」 夏绯道:「如今是进宫侍疾,不是进宫选美,自然还要遮盖容貌。」 「也是,听说皇上最爱美色,万一见了王妃的真容,动了什么心思,那才是大劫。」朱奶娘嘴没遮拦,话一出口,这才自己掩住嘴巴,四下看了看。 夏绯瞪朱奶娘一眼道:「进了宫,嬷嬷说话要谨慎,万不可如现下这般,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是。」朱奶娘忙应了。 宫中,赵皇后循例,到平乐殿探望陈玉棠。 陈玉棠见赵皇后来了,挣扎要起身,被季嬷嬷按着躺下了。 赵皇后道:「贤妃小产后,身子虚,还该多保重,不要劳累了。」 陈玉棠会意,低声道了谢,只满脸哀痛。 赵皇后又问几句病况,安慰道:「好好将养,你还年轻,将来还会怀上的。」 陈玉棠心下冷笑:怀个屁!皇上都快入土的人了,还能令人怀上么?我将来,也不知道能指靠谁? 赵皇后似乎知道她所想,接着道:「养好了身子,好好侍候皇上,再怀一个,也不是难事。」 说着话,便有人来禀报道:「皇后娘娘,惠王妃的轿马进宫了。」 「让人领了她到平乐殿来罢!」赵皇后吩咐道。 待来人应声退下,赵皇后朝陈玉棠道:「惠王妃听闻你身子不好,递了折子,说要进宫侍疾,本宫怜她一片孝心,便准了。说起来,她可是咱们的儿媳,儿媳侍疾,也是合情理之事。待她来了,你只管吩咐她做事。」 哦,这是送了一把刀来,让我好好利用!陈玉棠眼睛一亮,倒也好,跟夏绯联手,把常贵妃彻底弄倒,再帮着夏绯坐稳王妃之位,以后魏镶登位,自己这个太妃,或者有好日子过。 夏绯进了宫,见内侍领她往平乐殿,便低声道:「不是该先去拜见皇后娘娘么?」 内侍道:「皇后娘娘也在平乐殿。」 原来这样,夏绯点了点头。 赵皇后在殿内,见夏绯进来了,待她行了礼,便道:「贤妃病卧在床,你且上前相见罢!」 夏绯应了,到了床边给陈玉棠行礼。 陈玉棠虚弱道:「免了,坐下说话罢!」 赵皇后朝殿内诸人道:「你们且退下。」 众人应一声,退守到殿外。 陈玉棠见房中静下来,这才坐起来,揉着胸口道:「天天装病躺着,没病也快躺出病来了。」 赵皇后道:「亏得惠王妃好计谋,你才能装病。若不然,只怕要真病了。」 夏绯正要开口,见季嬷嬷突然进来,便止了话。 季嬷嬷也不瞒着夏绯和陈玉棠,当众道:「皇后娘娘,刚传来消息,说常贵妃有孕。皇上听闻,已是赶过去了。」 「什么,不可能吧?她都这个年数了。」陈玉棠大吃一惊。 赵皇后脸上阴晴难定,「若此事是真的,常贵妃定会复宠,诚王也会免罪。」 「常贵妃会不会也像贤妃娘娘这样假孕?」夏绯脱口问道。 「这么一个时候,突然传出有孕,确实令人怀疑。」赵皇后招手让季嬷嬷近前,低声道:「着人好好打听,看看是怎么回事。」 季嬷嬷低声道:「咱们的人说,贵妃娘娘这回怀孕,事关重大,等闲人都靠近不得殿中。且皇上因着贤妃娘娘小产的事,怕贵妃娘娘重蹈覆辙,又加派了不少人手守在殿里殿外,更亲自交代了御医日夜轮值,想要打听那边的情况,难度极大。」 赵皇后听着,脸色剧变,看这形势,倒像真的有孕了。若是假孕,分分钟怕露出破绽,哪敢这样惊师动众? 「皇后娘娘,此事还得从长计议,万不能让贵妃娘娘借此翻身。」夏绯在旁边道。 赵皇后点点头,吩咐夏绯道:「你进宫是为侍疾,便在平乐殿侧殿住下罢。」说着带人走了。 至晚,夏绯安顿完毕,便到正殿给陈玉棠请安。 殿中只有几个心腹在,陈玉棠便不再躺着,倚坐在床前看着夏绯道:「当初我还恨你,如今看来,你也没比我好到那儿去。」 夏绯苦涩一笑道:「身为女子,荣辱与性命,皆托在男子身上,自己不能把控,一朝男子负情,便一样的命苦。」 陈玉棠咀嚼着夏绯的话,半晌道:「帝皇家的男子,要担负的极多,更不可能对家中妻室专情,你我,当初就该各觅一个普通男子嫁了。」 夏绯道:「你道普通男子就专情么?好些没本事之余,更喜欢贬低家中女子,以托高他自身。贫贱的,更有典妻卖女,只温饱自己一人的。」 「这么说,就没一个可依托的男子了?」陈玉棠哀声道。 「亲人总是可依托的。」夏绯低声道。 赵皇后心思难测,自己想要活命,还是趁机先拉拢陈玉棠吧! 陈玉棠听着夏绯的话,怔一怔道:「若我有儿女,那自是可依托,可到底又没有。」 「贤妃娘娘有一位好父亲。」夏绯提醒陈玉棠。 陈玉棠醒悟了过来,忙和夏绯商议起来。 第二日,陈长春便接到圣旨,进宫探望陈玉棠。 陈长春见陈玉棠时,夏绯候在侧殿中。 好一会,阿芒过去喊夏绯道:「王妃,贤妃娘娘请你过去说话。」 陈长春听得脚步声,见夏绯进殿,便拱手道:「见过惠王妃。」 「将军免礼。」夏绯福了一福坐下。 陈长春已是听陈玉棠说过宫中形势了,当下问夏绯道:「依王妃娘娘看,现下该如何做?」 「将军,皇上近两年,不是喜欢召喊道士进宫谈丹论道,极相信道士的话么?上回服食了丹药,昏迷了许久醒来,竟也不治道士的罪,时不时喊了那道士的徒弟进宫炼丹,众人苦劝未果。如今这件事,还得从道士的身上着手。只是我们在宫中,行事不便,还要指靠将军了。」 「如何做,请王妃娘娘示下!」陈长春见夏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口吻便也恭谨起来。 第二十章 「将军找到道士,许给好处,让道士观星,说常贵妃怀的,是扫把星。此流言传到皇上耳中,皇上定不喜。常贵妃复宠便无望了。」 「好计!」陈长春心中震惊,先前听闻惠王妃好计谋,百闻不如一见啊! 待夏绯退下了,陈长春和陈玉棠道:「棠儿,惠王妃非比常人,你不要得罪她。」 「爹,我从前和她有点小嫌隙,但现下同坐一条船,自然要一条心,不会得罪她的。」陈玉棠在宫中这些时候,也渐有了心机,叹息道:「将来皇上百年,我要是成了太妃,能否好好安养,还要靠惠王和惠王妃呢!」 「你想得通就好。」陈长春心中不是滋味,自己当初要是不存着心思,想把女儿嫁给魏镶,而是早早给女儿选一头婚事,何至于让女儿进宫受苦。 「爹,惠王妃帮我们一把,我们投桃报李,也帮她一把罢!」陈玉棠道:「还请爹爹出宫后,跟惠王美言几句,让他进宫和惠王妃相见。」 「这个当然。」陈长春一口应承。 陈长春一出宫,不忙回将军府,先去了惠王府见魏镶。 魏镶在书房中见陈长春,说了好一阵的话,方才送陈长春出府。 至第二日,夏绯正在殿中陪陈玉棠说话,外间便有人报进来道:「贤妃娘娘,宋侧妃求见!」 「哦!」陈玉棠看夏绯一眼,朝宫女道:「请宋侧妃进来!」 宋敏月进了殿,见陈玉棠躺在床上,便隔着纱帐请安。 宫女出来扶起宋敏月,一边道:「贤妃娘娘身子虚,不能起身和宋侧妃相见,还要请宋侧妃体谅!」 「言重了!」宋敏月和宫女说着话,见夏绯立在一边,便也过去行了礼道:「听得王妃进宫侍疾,王爷甚是牵挂。」 「王爷没有进宫么?」夏绯问了一句。 「王爷自然也进宫了,现正去跟皇上请安呢!」宋敏月看着夏绯,见她容色憔悴,心中称快,笑着道:「王爷倒是提起,说好久不见王妃了,王妃若想见他,过会儿到皇后娘娘处相见罢!」 魏镶给元宝帝请安毕,便到坤宁宫中见赵皇后。 稍迟,便听得人进来禀报,说是夏绯并宋敏月来给赵皇后请安。 待夏绯进殿,魏镶看了她一眼,见她依然易了容,并未露出真容,不由垂眼。 「见过王爷!」夏绯跟赵皇后行过礼,便过去给魏镶行礼。 魏镶未见夏绯时,本是打定主意要给她冷脸的,一见她,心头却又一软,当下道:「你既进宫,便好好服侍皇后娘娘并贤妃娘娘罢,惠王府的事,有敏月打理着,不用挂心。」 「天冷,王爷也要保重身子!」夏绯有许多话想解释,只众目睽睽,无法细说,只简化为一句叮嘱。 魏镶点点头,站起身,带着宋敏月告退了。 「惠王妃送送惠王罢!」赵皇后开口。 夏绯便追了出去,在殿外喊住了魏镶。 「王妃还有事么?」魏镶停住脚步问道。 夏绯看定魏镶道:「王爷,你若心中有疑,记得亲自问我,别人说的不足信。」 魏镶看着夏绯道:「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是真容,什么时候是真话?」 夏绯一急道:「王爷……」 「过几日我还会进宫,到时再说罢!」魏镶转身走了。 夏绯看着他的背影,有些伤感。 常贵妃得知自己怀孕时,也是不敢相信,再三跟御医确认后,方才信了。因这一胎至关紧要,自是小心翼翼,生怕稍有差池。 元宝帝得知陈玉棠小产时,本来震怒,当听闻常贵妃怀孕,一瞬间转怒为喜,赶去安抚常贵妃。 常贵妃趁机请求道:「皇上,臣妾再度怀孕,自是心中欢喜,只是一想起长城公主现下还没成亲,心中又牵挂她的婚事。还请皇上尽早准长城公主跟程状元成亲。」 「这个自有内务府操心,你好好养胎,不要多想。」元宝帝笑道:「朕让他们尽快选一个黄道吉日,在年底成亲好了。」 「谢皇上隆恩!」常贵妃心中暗喜。自己有孕,再得了程状元这位佳婿,有他帮着谋划,没准能翻身呢! 宫中有意促使长城公主和程玉景尽早完婚,吉日便一再提前,最后选定在十二月初二。 婚期一定,程玉景心中越加不安,纵使常贵妃怀孕,大局也不可挽回了,自己和长城公主成亲,是奔向死路啊! 程玉景正自心焦时,管家进来禀道:「状元爷,宫中来人,说是内务府派来与状元爷商议大婚细节的。」 程玉景一怔,内务府派来的人,不是一早见过了么? 「请他进来罢!」程玉景虽疑惑,还是吩咐管家把人请进厅中。 「见过状元爷!」一位内侍进来,行了礼,笑道:「咱家是皇后娘娘派来的,公主和状元爷要完婚,偏贵妃娘娘有孕不能主婚,到时主婚的,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让咱家来请状元爷进宫,商议诸细节。」 是皇后娘娘相请!程玉景心头一动,啊哈,自己有救了。 宫中,赵皇后听暗卫禀报完程玉景的事,点头道:「倒是一个才貌双全的郎君。」 暗卫退下后,赵皇后令人请了夏绯进殿说话,问道:「听闻你在宋家时,也曾救过程玉景一命?」 「是的。」夏绯知道此事瞒不过赵皇后,便把当时自己出钱请大夫给夏玉景治病的事说了。 「当时,惠王还没证身份,处境不如程玉景,你为何不选程玉景来往,却选了惠王呢?」赵皇后探询夏绯。 夏绯脸一红道:「一切皆是缘份,那时只觉惠王更合心意。」 赵皇后一笑,不再追问。 夏绯松了口气。 一时殿外有人报进来道:「皇后娘娘,程状元求见,说是有关大婚细节,要听皇后娘娘示下。」 「宣他进来!」赵皇后吩咐着,一边看夏绯一眼。 夏绯识趣,站起来要告退。 「你这会出去,不是和程玉景碰个正着么?」赵皇后指指屏风后道:「且在那儿避一避罢!」 夏绯也想知道程玉景会不会跟赵皇后表忠心,闻言便避到屏风后,刚立稳身子,外间便有动静,接着听见程玉景向赵皇后请安的声音。 「状元爷这厢求见,当不是为婚礼细节,而是别的事罢?」赵皇后的声音问着话。 程玉景道:「皇后娘娘明鉴!自从皇上赐婚后,臣日夜不安,不知如何是好。如今婚期在即,只能来求皇后娘娘给一条活路。」 「你要什么样的活路呢?」赵皇后举杯呷茶,语气漫不经心。 程玉景叩头道:「自然是一条前途远大的活路。」 「状元爷果然有野心。」赵皇后含笑道:「只是活路么,都是要自己挣的,本宫可不会随意赐给别人活路。」 「求皇后娘娘明示,臣定当挣到这条活路。」程玉景抬头,语气决然。 「状元爷既是坦言,本宫也明示你好了。」赵皇后笑道:「你当须如期完婚,取得贵妃和长城公主的信任,她们有什么动作,便来告诉本宫。他日惠王事成,本宫自会让惠王给你一个远大前程。」 程玉景得了这个承诺,心中大定,忙谢恩。 出了坤宁宫,程玉景不忙着走,却候在宫外不远处。 内侍也不催,任他站着等候。 只一会,便见夏绯从宫内出来,款款而行。 「王妃!」程玉景上前轻喊一声。 「你还没走?」夏绯话一出口,不由一笑,「程状元怎么知道我在坤宁宫内?」 「猜的。」程玉景低声道:「今日之行,想来是王妃促成的,特意等在此地,跟王妃道谢一声。」 第二十一章 夏绯点点头,怕被人看见她和程玉景说话,抬步想走。 程玉景趋前跟上她脚步,低声道:「王妃该赶紧和王爷见面,只要怀上儿子,这天下,便是……」说着声音细不可闻。 夏绯停了脚步道:「你不是忠于皇后娘娘么?」 程玉景摇摇头道:「王妃知道的,我只会忠于王妃。」说着退后两步,转身走了。 夏绯咀嚼他的话,好一会才回到平乐殿。 很快到了十二月初二,这一日是程玉景和长城公主成亲的日子。 夏绯起了一个大早,收拾打扮完毕,候在殿内。 陈玉棠经御医诊断,确认身子已是痊愈了,当下坐在案几前插花,一面笑道:「惠王妃,你别心焦,惠王定会来接你一道去参加公主的婚宴。」 「贤妃娘娘如何确定惠王会进宫来接我?」夏绯心里焦急,再不寻机和魏镶和好,怕夫妻关系会越来越僵。 陈玉棠道:「我的身子既已痊愈,自不需要你在宫中侍疾了,已嘱了爹爹,让他告知惠王,请惠王借机把你接回王府中。今儿惠王来接你一道去赴婚宴,赴完婚宴,正好一道回惠王府。」 「但愿王爷会来。」夏绯搓着手指。 「贤妃娘娘,惠王求见!」内侍突然报进来。 「看,惠王来接你了。」陈玉棠笑看夏绯一眼。 一会儿,魏镶进殿,跟陈玉棠请了安,便道:「听闻贤妃娘娘身子已痊愈,我特意来接王妃回府的。」 陈玉棠深看魏镶一眼,答道:「早该来接的。」 稍迟,魏镶和夏绯一前一后出了平乐殿。 见夏绯走得不紧不慢,魏镶慢下步子,回头道:「怎么,还不舍得回家?」 夏绯眼眶一红,低声道:「我以为,王爷不会来接我了。」 「程玉景既已成亲,自然和你是没有……」魏镶吞了后面的话,手一伸道:「还不走?」 夏绯把手放在魏镶大手内,由他牵着走向轿车。 宋敏月在府中铁青着脸色,狠狠摔了手中的杯子。今儿是程状元和长城公主成亲的大日子,本来以为魏镶会带她一同参加婚宴,谁知道魏镶却去宫中接了夏绯去参加,看样子,是打算婚宴后,带着夏绯回惠王府的。 「侧妃娘娘,你不要气坏了身子!」红叶上前给宋敏月揉胸口,一边劝道:「论相貌,你比惠王妃强,论子嗣,你已育了小公主。王妃拿什么跟你比?她纵回府,也掀不起风浪的。」 「本来以为王爷会休弃她的,谁知道转个头,又去接她回来,太气人了。」宋敏月喘着气道。 「这当下,还得沉住气,万不能乱了手脚。」红叶低声相劝。 宋敏月却是气急败坏,怎么也静不下心来,一会儿就起了一计,恶狠狠道:「她就算回府,也别想王爷宠爱她。」 「侧妃娘娘可千万别出昏招,要好好计议。」红叶看着宋敏月扭曲的面容,有些担忧。 宋敏月根本不理她,迅速打扮完毕,便去寻顾奶娘。 顾奶娘听得宋敏月来找她,忙迎了她进房。 「顾嬷嬷,王爷要接王妃回府之事,你听闻了吗?」宋敏月试探着顾奶娘。 顾奶娘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自打魏镶知道她对夏绯下毒后,已是对她不理不睬,完全不顾往日情份。这些时候,她度日如年,心中自有一股狠怨。 「哪你可知道,王妃早不是贞洁之身了?」宋敏月看着顾奶娘,满意她的神色发生了变化。 「实话告诉你,王妃九岁生辰时,那晚喝了酒,纠缠着我哥哥,我哥哥正血气方刚,便和她……。若王爷和她生情,日后定要伤心,不若早些断了。」宋敏月说着,止了话。 顾奶娘脸色剧变,颤声道:「此事当真?」 「骗你做什么?但此事万不能告诉王爷,一旦王爷知道了,他的脸面往哪儿搁?还得想个法子,把王妃依旧弄出府外静养。」宋敏月低声道。 顾奶娘脸色一肃道:「罢了,此事交与我罢,你好好养育小公主。」 宋敏月点点头,告辞走了。 顾奶娘坐在房中静思良久,宋敏月的话未必句句是真,但夏绯这样的女子,确实不宜当惠王妃。 至晚,外间传来动静,小丫头跑来道:「嬷嬷,王爷带着王妃回来了。王爷让厨房准备醒酒汤给王妃解酒,看着体贴呢!」 「走,到厨房去瞧瞧!」顾奶娘站了起来。 小丫头高高兴兴跟着她到厨房中。 一会儿,顾奶娘亲自端了两碗解酒汤至夏绯房中,笑道:「王妃可回来了!自王妃走后,这房中日日都是我过来开窗通风,监督丫头们打扫。」 「有劳顾嬷嬷了。」夏绯接过解酒汤,递了一碗给魏镶,自己端起一碗,笑着喝了。 夏绯喝完汤,一抬头,见着顾奶娘神色诡异,突然心中一寒,难道汤中有毒? 未及细想,腹中已绞痛起来,不由喊了一声。 「王妃怎么了?」众人围了过来。 「快,请柳大夫过来!」魏镶吩咐道。 「顾嬷嬷,是不是你下毒?」夏绯捂着小腹,指着顾奶娘问道。 「是我下毒了。」顾奶娘应声,说着话,也捂着小腹蹲坐到地下,分明也是中了毒的模样。 「嬷嬷,你为何要这么做?」魏镶痛心疾首。 「她配不上你。」顾奶娘沙着声音道:「王爷该娶赵氏女当王妃。」 朱奶娘扶着夏绯,对顾奶娘怒目而视道:「王妃配不配得上王爷,由不得你来说。你这样动不动就下毒,实在是蛇蝎心肠。」 「柳大夫来了没有?」魏镶看看夏绯,看看顾奶娘,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夏绯瞧着魏镶的神色,心中一冷,顾奶娘对自己下毒,这当下,魏镶并没有第一时间责怪顾奶娘,反是为她担忧,在他心中,执轻执重,已是明摆着了。 到底,自己比不过顾奶娘在他心中的地位。 柳清浩很快赶来了,先给夏绯和顾奶娘各服了一颗解毒丸,又开了药方让人去煎药,一边对魏镶道:「王爷,借一步说话。」 魏镶随柳清浩到房外,着急问道:「这毒能解吗?」 柳清浩叹息道:「顾嬷嬷的毒解不了,王妃的尚可一解。」 原来顾奶娘近来心情不好,食卧不安,找柳清浩诊脉时,柳清浩发现她旧疾复发,已是无药可治,不由责怪她不早点诊治。 顾奶娘自知时日无多,却不令柳清浩告诉魏镶。 柳清浩解释完,接着道:「顾嬷嬷现服了毒,加上体虚,已是无药可解了。」 魏镶神色一黯,这才问起夏绯,「王妃呢?可有大碍?」 「王妃先前中过毒,服了许多时的解毒草,体内却有抗毒性,这番中毒,并不致命,调养几个月也就好了。只是此期间,不能怀孕,以免毒性传到子嗣身上。」柳清浩一一解释。 后半夜,魏镶守在顾奶娘床边,想起以往相依为命的日子,不由湿了眼眶。 顾奶娘伸手摸了摸魏镶的脸颊,低声道:「王爷,我不能看着你登位了。」 魏镶握住顾奶娘的手,哽咽道:「嬷嬷既有重疾,为何不早点报知我?」 顾奶娘摇摇头道:「柳大夫医术高明,他诊断过,说我时日无多了,我纵告诉你,徒使你忧心而已。」 魏镶心中难受,说不出话来。 顾奶娘看着魏镶,挣扎着道:「王爷要谋大业,当娶赵氏女。」 魏镶终是道:「纵如此,嬷嬷也不该下毒。」 第二十二章 「怎么,心疼夏绯么?」顾奶娘喃喃道:「她配不上你啊,但要你休弃她,总归落个不好的名声,倒不如由我带走她。是我下手的,怪不到你身上。」 说着,喘不过气来,只拿眼看着魏镶。 魏镶给她顺气,并没有告诉她,夏绯的毒能解。 顾奶娘自认为帮魏镶解决了一个难题,心头一畅,闭了眼睛,含笑而逝。 顾奶娘毒发而亡的消息传到夏绯耳中,她不由苦笑了。 顾奶娘和魏镶情同母子,她没了,魏镶伤感之下,定会为其守孝一段时间,不会到自己房中来了。 「王妃真是无妄之灾。」朱奶娘抱怨。 夏绯轻轻道:「嬷嬷,我不能再这样坐以待毙了。」 「王妃有何吩咐?」朱奶娘忙趋前。 「从我嫁妆单子中,拨出一笔钱,你和翡翠拿着,买通王府一些人,随时报告王府各人的动静。另,唤谢图进来,我有话交代他。」夏绯一一吩咐。 「是。」朱奶娘忙应了。 稍迟,谢图进去见夏绯。 夏绯道:「谢大哥,我两次进王府,两次皆被下毒,心中实害怕再有第三次,不得不防。现还要请谢大哥帮我物色两个暗卫,只听我一人的吩咐。」 谢图一口应承道:「包在我身上。」 接下来的日子,夏绯果然在府中成了透明人。 宋敏月那里,依然掌着府事,地位并没有下降。 服侍宋敏月的人稍稍松口气,红叶更是对宋敏月道:「王妃虽回府,又占了一处院落,好在没有占去王爷的宠爱,等侧妃娘娘生下儿子来,相信她更没有地位了,那时不休弃也形同休弃。」 宋敏月轻笑道:「她也是倒霉,新婚时中了毒,这次才回府,又中毒,等她调养好身子,早人老珠黄了。」 红叶道:「可惜柳大夫不听侧妃娘娘的,若不然,在那些汤药上再弄些手脚,王妃也就翻身无力了。」 「总有机会的。」宋敏月娇笑着,「去,看看王爷回府没有?要是回府了,就说小萝念叨要见爹爹。」 「王爷听得小郡主念叨,定会马上过来的。」红叶笑道:「小郡主,可是王爷掌上明珠。」 「那是,现王府只得小萝一个娃儿,王爷自然是把她当了至宝。」宋敏月轻抚腹部,轻声道:「若能给小萝添一位弟弟,更妥当了。」 「侧妃娘娘又有了么?」红叶惊喜。 「嘘!月事是迟了些,却不知道是不是有了,过些时请大夫诊断了才知道。」宋敏月笑道。 那厢,朱奶娘代夏绯忿忿不平,念叨道:「早知道,王妃就在宫中侍候皇后娘娘,不急着回王府了,如今回来,可被害得不轻。」 翡翠也道:「王妃不害人,人可要害你。王爷再不来看王妃,府中的人更加欺到头上来了。就像今日,我去催水,厨娘只顾着让丫头送水至侧妃娘娘处,理也不理我。从前,她可不敢这样。」 绿兰进来道:「王妃,府中闲言,说是你害死了顾嬷嬷。」 「怎么反过来说呢?明明是顾嬷嬷下毒害王妃。」朱奶娘气恼道。 「她们说,哪有下毒的人自己毒死自己,对方却不死的,分明是王妃设的毒计。」绿兰心直口快,一言既出,见夏绯脸色不对,忙止了话。 「定是侧妃娘娘造谣。」朱奶娘咬牙切齿道。 夏绯摆摆手道:「都别说了。事实如何,王爷心知肚明。如今他是拉不下面子来见我。」 「哪怎么办?」朱奶娘问道:「要不然,王妃去求一下曾先生,让曾先生帮忙美言几句。」 夏绯道:「不用,这件事,我自己解决吧!」 「怎么解决?」朱奶娘着急。 夏绯招手让朱奶娘近前,俯在她耳边道:「你出府,去见程状元,看看他那边近来有什么消息?」 「王妃,这要让王爷知道了,不是更添误会吗?」朱奶娘皱眉。 「要误会,早就误会了,不差这一次。」夏绯摇了摇头。 朱奶娘扭不过夏绯,只得出府。 稍晚的时候,朱奶娘回府,直奔夏绯房中,喘着气道:「王妃,有大事发生了。」 说着左右一看,关好房门,坐到床边,贴在夏绯耳边道:「程状元说,昨日宫中有人至驸马府,接了长城公主进宫,至晚,长城公主回府,脸色极是不好,问是否有事,长城公主又说无事。今早上,长城公主又进宫了,至今未回。看来宫中有事发生了。」 「宫中有事?」夏绯思索了一会,突然抬头道:「长城公主新婚,按理,不该如此频繁进宫。难道是常贵妃胎儿有异常,或者小产了?」 朱奶娘看着夏绯道:「但如何确认呢?」 「我们明儿进宫求见皇后娘娘。」夏绯拍拍朱奶娘的手道:「这件事办好了,我和王爷的关系自然会破冰。」 第二日,夏绯进宫见赵皇后,良久才从坤宁宫中出来。 回到惠王府,朱奶娘迎了她进去,一边问道:「王妃,如何了?」 夏绯笑道:「我只禀了程状元所猜测的事,余者,皇后娘娘自会处理的。」 翡翠已是忙着给夏绯更衣,又吩咐小丫头打洗脸水来。 夏绯待要缷妆,又如以前一样,朝翡翠道:「你且退下罢!」 翡翠应一声退下,到了门边,见绿兰立着不动,便小声抱怨道:「我们跟着王妃也这么长时间了,王妃似乎还防着我们呢!每回净脸缷妆,都只让朱嬷嬷在跟前侍候,也不知道有什么内情?」 绿兰跟着夏绯嫁到王府,又一道在八仙庵熬过苦,现再一道回王府,自以为自己应该被夏绯视为心腹的,可夏绯净脸缷妆时,确实也是不让她近前侍候,一样心中嘀咕着。当下道:「王妃现下还好了,从前在宋家时,不要说近前侍候了,就是房内,也不给我随意进去的,每回禀话,都是隔着帘子说的。」 「王妃那张脸,到底有什么秘密?」翡翠猜测起来。 听翡翠一说,绿兰也猜了起来,小声道:「王妃小时候可漂亮了,相貌像足了姑奶奶。你听过没有,姑奶奶当年,是京城第一美人呢?」 翡翠点头道:「自是听过的。据说,当年求亲的人,几乎踏破了门槛。就是如今,有人提起姑奶奶,也要提及她的相貌。」 绿兰点头道:「是呀,姑奶奶是京城第一美人,王妃小时候那模样,见了的人皆道,她长大了定然是绝色。那时大少爷对王妃也是百般迁就宠爱的,府中人认为,他们长大了,会是一对。不想后来王妃容貌突然发生变化,变得那样丑陋,令人退避三舍的。还是嫁进王府,柳大夫帮着调理,相貌才渐渐恢复,只是到底,不如小时候那样令人惊艳。」 「一个人的相貌,怎么能随意变来变去呢?想变丑就变丑,想恢复相貌就恢复相貌。」翡翠是一个冰雪聪明的,当下转动眼珠,拉在绿兰,贴在她耳边道:「你说,王妃现在的相貌,会不会是假的?所以害怕咱们看到。」 「啊?假的?」绿兰吓了一跳,马上捂住嘴巴,瞪着翡翠,满脸不敢相信。 「我是说,王妃可能是易容的。也因此,她才不让我们在跟前侍候。」翡翠猜测道。 「哪,王妃真容,是美还是丑?」绿兰压着声音问道。 「在宋家时,她相貌那样丑,令人不忍直视,可言行举止,却是落落大方,度着,真容并不丑。」翡翠推断道:「王妃应该是美貌的。」 「可王妃现下这模样,也是极美貌的,看着该是恢复真容了,怎么还遮遮掩掩?」绿兰不解。 翡翠笑道:「没准呀,王妃相貌是绝色,和当年的姑奶奶一样,艳压群芳的,现下这相貌,还不是真容呢?」 两人猜测一通,到底没有定论,听得里面朱奶娘传唤声,便止了话,揭帘进去。 这一晚,夏绯在灯下做刺绣,不小心刺了手指一下,不由「哟」一声。 第二十三章 朱奶娘闻声过来,把夏绯的手指含进嘴里吮了残血,一边吐出来,一边抱怨道:「王妃何苦熬夜做针线呢?这些功夫,有我们做着就行了。」 夏绯笑一笑道:「我也是突然想起来,在八仙庵静养时,闲时只顾看书写字,并没有给王爷做一件半件衣裳,现回府了,他虽不来见我,我总归还是他的妻子,还是要为他做衣裳的。」 朱奶娘一听,倒不好再说什么了。 一时却听外间绿兰惊喜道:「王爷来了!」 「难道王爷知道王妃给他做衣裳,感动之余,忙着过来看王妃?」朱奶娘猜测一句,话一说完,马上干笑道:「瞧我,怎么糊涂了?一件衣裳如何能感动王爷?」 说着话,她已忙着去揭帘子,迎了魏镶进房门。 「王爷来了!」夏绯站起来福了一福。 「嗯!」魏镶坐到夏绯对面,挥手让朱奶娘退下。 「王爷此来,有什么话要说?」夏绯淡然问道。 魏镶看着夏绯,突然笑了起来,笑完道:「阿绯,你真是才貌双绝。」 「王爷谬赞了!」夏绯等着魏镶的下文。 魏镶自己站起来,到案前斟了两杯茶,递一杯给夏绯,自己端着一杯喝一口,察觉茶味苦涩,不由诧异道:「这是什么茶?」 「是宋侧妃令人送来的茶叶。」夏绯淡淡道。 魏镶默然一下道:「明儿,让你掌回府事。」 「谢王爷!」夏绯口气并不算惊喜。 魏镶搁了茶杯道:「今日进宫,知道了一件大事。常贵妃前几天听得谣言,说她怀了一位扫把星,郁恼之下,查办了几位传谣言的内侍,不想动了胎气,第二日便小产了。她怕因此失宠,买通了御医,死死瞒着消息,又通过长城公主,从外间买一个孕妇进宫藏着,准备待孕妇产子后,假装是她所生的孩子。至今日,皇后娘娘悄悄布下圈套,借着机会,令人搜了常贵妃的宫殿,搜出那名孕妇,又当场揭露常贵妃早已小产的事。皇上大怒,已禁足了常贵妃,还令人申斥了诚王和长城公主。」 听完魏镶的话,夏绯站起道:「恭喜王爷!」 「何喜之有?」魏镶故意问道。 「常贵妃和诚王,此番再不能翻身了。太子之位,当属王爷。」夏绯含笑道。 「阿绯,你在此间出的力,皇后娘娘已是一一告诉本王了。」魏镶牵起夏绯的手道:「你辛苦了。」 夏绯正要说话,外间却传来丫头的吵闹声,不由问道:「怎么了?」 绿兰的声音道:「禀王妃,侧妃娘娘那边的红叶来了,说要见王爷。」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魏镶语气不耐起来。 红叶的声音在外间传来道:「王爷,侧妃娘娘刚昏过去,请柳大夫诊了脉,说是又有喜了,给开了安胎药。只侧妃娘娘不肯喝药,奴婢只得来请王爷去劝劝!」 「啊,侧妃又有喜了?」魏镶一听,顾不得夏绯了,抬步就走。 「王妃,你从前一切功劳,不如宋侧妃育一个女儿,你现下费尽心血帮王爷谋划,也不如宋侧妃怀上王爷的孩子。」朱奶娘代夏绯不平。 夏绯叹口气道:「也是我命运多舛,新婚时偏中了毒,如今回府又再度中毒,纵我想为王爷生孩子,也得解了体内之毒再说。」 「都怪那个顾奶娘,她真是死十次也不足以抵其罪。」朱奶娘提起顾奶娘就来气。 夏绯道:「她是王爷的奶娘,一切以王爷为重,下毒之事,背后或者有原因。」 「是王爷指使的?」朱奶娘吓白了脸色。 「自然不是。」夏绯示意朱奶娘坐下,沉思一会道:「指使顾奶娘的,另有其人。」 「到底是谁?」朱奶娘追问。 夏绯道:「还能有谁呢?」 「是皇后娘娘?」朱奶娘猜测道。 夏绯点了点头。 朱奶娘瞠目结舌,想骂几句,到底又不敢。 赵皇后那里,因再度把常贵妃打入深渊,自是吐气扬眉,和季嬷嬷道:「这一回,常贵妃再也翻不起风浪了,皇上彻底厌弃她了。」 季嬷嬷问道:「要不要痛打落水狗?令她连水花也扑腾不起来?」 「不用了。」赵皇后笑道:「我们已立于不败之地,不须再出手。」 正说着,有宫女进来禀报道:「皇后娘娘,贵妃娘娘身边服侍的宫女去求见皇上,皇上自然不见,那宫女就在殿外吟了一首诗,据说那首诗是当年皇上写给贵妃娘娘的定情诗。皇上听了吟诗声,一时心软,却是起驾去见贵妃娘娘了。」 赵皇后不由一拍案道:「原来她还有花样。」说着吩咐宫女道:「你且再去打听,看皇上什么时候从贵妃的殿中出来。」 这当下,常贵妃和宫女一起翻箱倒柜,好一会找出一套湖蓝色的衣裳,抖开看了看,有些感叹道:「虽不是当年那一套衣裳,款式和颜色也十分相像了。」 当年,她便是穿了一套湖蓝色衣裳,在灯市上和还是太子的元宝帝偶遇,那夜,元宝帝甚至写了一首情诗赠与她。 常贵妃一边回忆往事,一边令宫女给她更衣,换上了湖蓝色衣裳。 宫女低声道:「贵妃娘娘,换了这套衣裳便能令皇上回心转意么?」 常贵妃惨然一笑道:「到如今,已是回天无力,光凭一点往事追忆,自不能令皇上回心转意了。好在,我要的,并不是他回心转意,而是他满心愧意。」 换好衣裳,重新梳装打扮,收拾一新,常贵妃这才坐到案前,闭了眼睛想心事。 好一会,宫女报进来道:「贵妃娘娘,皇上来了!」 「终于来了!」常贵妃轻笑,并不起身,只执了酒壶,自己斟了一杯酒,端到嘴边,一口喝下。 酒烈,在喉咙口烧了起来,接着灌入腹中,腹如火烧。 常贵妃端坐不动,直至元宝帝的脚步声渐近,这才嘶了声音喊道:「皇上!」 喊声一落,已是捂着小腹,滚落到地下,嘴角渗出一股黑血来。 「阿娇!」元宝帝一进殿内,见着常贵妃捂着小腹倒地,已是快步过去扶起她,一边喊她小名,一边吼宫女道:「还不快去请御医?」 殿内一片兵荒马乱。 常贵妃拼了力气抬起手,抚在元宝帝脸上,轻声道:「皇上,我是不行了。」 「阿娇,你何必这样傻?」元宝帝有些后悔早前对常贵妃太过苛刻。 「皇上,我自知罪孽深重,唯有一死才能赎其罪。只是死前,有一事求皇上成全!」常贵妃嘴角的黑血一丝一丝渗出来,双眼含泪看着元宝帝。 元宝帝想起以往的情份,想起这些年一起走过的风雨,心内大恸,答道:「你说,朕若办得到,定为你办到。」 「有了皇上这话,臣妾也放心了。」常贵妃嘴角绽了笑意,一字一句道:「臣妾求皇上,准瓒儿出京到封地上任!」 「好,朕答应你!」元宝帝一口答应。 常贵妃撑着的一口气,在听到这句承诺时,瞬间消散,双手一垂,眼睛一闭,再无气息。 「阿娇,阿娇!」元宝帝喊了两句,探得常贵妃再无气息,不由滴下泪来。 常贵妃服毒自杀的消息,很快传至赵皇后耳边。 赵皇后沉默一会道:「她倒也死得值当。这一死,却是保全了她儿子的性命。等诚王到了封地,天高皇帝远,若不作乱,此生也能当个安乐王爷。」 「皇后娘娘要任由诚王平安到封地?」季嬷嬷见赵皇后似乎不打算斩草除根,颇为不解。 第二十四章 赵皇后摇摇头道:「留着他,还能牵制惠王。须知道,惠王到底不是本宫亲儿子,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反骨?」 原来这样!季嬷嬷恍然大悟。皇后虽无子,且不得皇上宠爱,但多年来能安稳坐在凤座上,心智到底非常人可比。 那一厢,诚王和长城公主听得噩耗,自是飞速进宫。 虽知常贵妃是服毒自杀,长城公主依然咒骂起赵皇后和陈玉棠,认为是她们逼害,常贵妃才会自杀。 程玉景见长城公主口不择言,不由大急,趁着机会拉了她道:「公主谨言!」 「母妃都死了,还要忍气吞声么?」长城公主甩开程玉景的手。 程玉景不由喝道:「公主可知道贵妃娘娘因何要死?」 「因何?难道不是被逼害?」长城公主咬牙切齿。 「公主,贵妃娘娘是为了你们兄妹才死的。」程玉景叹气道:「公主若再咒骂下去,不定会负了贵妃娘娘一片心。」 长城公主伤心之余,又气恼交加,心思不若以往灵敏,当下问道:「怎么说?」 程玉景这才压低了声音道:「贵妃娘娘之前和贤妃娘娘吵架,致令贤妃娘娘小产,皇上本来怪责,恰好贵妃娘娘有孕,才掩盖了此事。没想到贵妃娘娘小产后,又隐瞒不报,罪上加罪。这当下,贵妃娘娘若不设法,只怕不单她,诚王并公主,也会被一并治罪的。到时再有人落井下石,三个人的性命都难保。如今贵妃娘娘拼着一死,令得皇上起了怜悯之心,如此,你们兄妹性命也能保住。公主如何不理解贵妃娘娘的心呢?」 长城公主听完,珠泪滚落,哽咽道:「纵我此时忍气吞声,将来也一定要为母妃报仇的。」 「公主就算有此意,也请藏在心中,勿宣于口。」程玉景劝导。 长城公主只好憋了话,隔一会道:「我去见父皇。」 办理完常贵妃的丧事,诚王魏瓒便带着家小出京,赴封地上任。 诚王一走,京中皇子只剩下惠王魏镶,在朝臣心中,魏镶便是准太子了。 元宝帝也确实有意栽培魏镶,令他在六部挂职,熟悉六部诸事。 年底,元宝帝身体却是欠佳,一时又怀念起常贵妃,便召了长城公主进宫说话。 眼见元宝帝忆念常贵妃,追思起常贵妃一些好处,长城公主趁机道:「父皇难道没有觉得,母妃之死,是被逼的?」 「如何被逼?」元宝帝瞪视长城公主。 「母妃那时候若不死,父皇是不是会治罪于她?再治罪我和兄长?」长城公主哽咽道:「如今母妃死了,兄长出京,对谁最有好处?」 元宝帝疑心本重,这会闻言,不由蹙了眉。 待得长城公主告退,元宝帝在案前沉思了良久。 曹洪斟了茶上前,轻声道:「皇上请喝茶!」 元宝帝抬眼看一下曹洪,心头有些悲凉,自己虽无后宫无数,到头来,对自己真正忠心的,只怕只有眼前这个一直跟随的太监了。 「曹洪,坐下陪朕说说话!」元宝帝指指案前。 「是。」曹洪并不敢坐,只跪伏到案前。 元宝帝笑骂道:「怎么越老越胆小了?连坐也不敢坐了。记得朕小的时候,母后指派你来服侍朕,那时你不单敢在朕面前坐下,还敢指摘朕的不妥之处呢!」 「皇上,老奴当年,初生之犊不畏虎,数次冒犯皇上,皇上没有怪罪,也是老奴的运数。如今皇上龙威太盛,老奴却是战战兢兢。」曹洪叩一下头道:「老奴还是跪着方才安心。」 元宝帝不再勉强,问道:「朕昏迷不醒时,惠王是日日在床前侍疾么?」 曹洪心中「咯」一响,想着此事实在很容易查出来,便禀报道:「皇上昏迷时,皇后娘娘怕引起朝中动荡,一开始只说皇上抱恙,惠王便只到殿中探视,并没有留下侍疾。后来诚王在朝中呼风喊雨,打压惠王,惠王便退避,开始进宫,在皇上跟前侍疾。」 元宝帝身子趋前,问道:「依你看,惠王是真心侍疾,还是知道朕会醒来,特意在床前卖好?」 这是疑心惠王了?曹洪一脸惶恐道:「老奴不敢妄加猜测,只知道,惠王侍疾时十分细心。」 元宝帝自语道:「从前呢,常家一意扶持诚王,想让诚王当太子,现在呢,皇后倒是一意扶持惠王,想让惠王当太子。只是这江山,是魏家的江山,并不是常家的,也不是赵家的,他们的手伸得太长了。」 曹洪吓得不敢说话,皇上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他心中,也并不属意惠王当太子? 元宝帝站起走到窗边,负手道:「曹洪,依你看,皇后是什么时候开始属意惠王当太子,并着意栽培的?」 「老奴不敢妄加猜测!」曹洪颤声道。 元宝帝幽幽道:「莫非是从光华寺失火开始?那回寺中失火,各方人马到得太快,朕心中一直疑惑。而且也巧,偏生失火时,惠王就出现在寺中。」 曹洪脸色大变,那回知晓皇帝到光华寺静养的,只有皇后娘娘一人。皇帝这是疑心一切皆是皇后娘娘谋划的,要开始清算皇后娘娘了? 长城公主回到府中,脸有喜色,忍不住跟程玉景说了面见皇帝的经过。 程玉景听完,低声问道:「皇上,开始怀疑皇后娘娘和惠王勾结了?」 长城公主道:「父皇没有斥责我说的话,只是沉默不语,照我对父皇的了解,他定是疑心了。」 「但现时京中只有惠王一位皇子在,皇上若不立惠王为太子,难道还会召其它皇子回京?」程玉景探询着。 「保不准呢!」长城公主道:「父皇一直厌烦皇后弄权,现得知皇后和惠王勾结,定然不满,太子之位,也不知道会落到谁身上?」 元宝帝那儿,因疑心魏镶,一时又怀念起诚王。这一日用膳,看到一道菜,想起诚王也爱吃,不由道:「瓒儿也爱吃这道菜,不知道带去的厨娘可会做这道菜?」 「皇上这是牵挂诚王了?」曹洪站在一边侍候,不由笑问一句。 「朕还真有些想他了。」元宝帝叹道:「封地那边苦寒,也不知道他到了,能否适应?」 曹洪暗暗心惊,听这意思,似乎想把诚王召回来呢! 皇帝这几句话,很快传至赵皇后耳中。 赵皇后大惊,都到这地步了,可不能功亏一篑。 若皇上突然变了主意,召诚王回京封为太子,待诚王登位,赵家并百宝公主,只怕性命难保。 不,自己定要阻止这件事发生。 「到底,是谁在皇上跟前嚼舌根,令皇上起疑心的?」赵皇后沉声问道。 季嬷嬷答道:「听闻,是长城公主在皇上跟前嘀咕,说惠王勾结皇后娘娘云云,皇上这才动摇心思的。」 「嗬,本宫倒是小看长城公主了。」赵皇后阴冷道:「她既这般有想法,就怪不得本宫釜底抽薪了。」 「皇后娘娘有何吩咐?」季嬷嬷赶紧问道。 「你指派人出宫,告诉夏绯,让她见程玉景,许给程玉景好处,程玉景自知道站向谁,才能有远大前程。」赵皇后一一叮嘱。 季嬷嬷一一应下,自去安排不提。 元宝帝一丝动向,很快在后宫引起猜测。陈玉棠也察觉到不对,趁着陈长春进宫探病,自是一一告知。 陈长春道:「我娶了赵氏女为妻,现下已是和皇后娘娘并惠王缚在一起,再无退路了。若皇上改变心思,要召回诚王,我们危矣。」 第二十五章 「爹爹,这可怎么办?」陈玉棠着急。 「此事,容我和惠王商量。」陈长春踱步道:「只是帝后一向不和,想打消皇上对皇后娘娘的疑心,实在不容易。」 陈玉棠幽幽道:「爹爹,我又没有子嗣,我们再如何,到时也是为他人做嫁衣裳的。」 陈长春道:「且保住命再说罢!你的以后,爹爹会想办法的。」 「身为皇帝嫔妃,没有子嗣,以后只能老死宫中,还能有什么办法?」陈玉棠凄然。 「玉棠,爹爹愿意听皇后娘娘差遣,便是想为你谋一条出路,以后不必老死宫中。」陈长春安抚陈玉棠道:「你只管安心。」 「状元爷,外间有一位女子求见!」管家进了书房,禀报程玉景。 「什么女子?」程玉景埋怨道:「虽说公主殿下进了宫,现不在府中,可也不能随意让女子进府呀!」 「状元爷,那女子说你曾给她写过一张欠条。」管家有些为难,吞吞吐吐道:「她说道你定会见她。」 程玉景一怔,瞬间反应过来,忙忙道:「快请她进来!」 夏绯穿着普通民女的衣裳,戴了维帽,候在状元府外,见得管家出来,便笑道:「如何,你家状元爷肯见我了罢?」 「状元爷说他不便亲迎出来,让我出来迎您进去。」管家做出相迎的姿态。 夏绯也不再与他计较,随着指引,由后门悄悄进了状元府,直至程玉景的书房。 「见过状元爷!」夏绯一进书房便行礼。 程玉景忙挥手让管家退下,关好书房门,这才颤声道:「王妃怎么来了?」 夏绯摘下维帽道:「状元爷不须惊慌,我此来,并无他人知晓。」 程玉景定定神道:「莫非出了什么大事,若不然,王妃不会至我府中。」 「状元爷果然聪敏。」夏绯淡笑道:「确实快要出事了。」 「王妃坐下再说。」程玉景指引夏绯坐到上首,自己坐在下首,斟酌言词道:「事关惠王吗?」 夏绯道:「皇后娘娘令人传消息出宫,说是皇上近来思念诚王,似乎有意令诚王回归京城。」 「诚王一行人出了京,算着日期,现还没到封地呢,皇上就想念了?」程玉景诧异道。 话一说完,他马上反应过来,这其实是元宝帝疑心惠王和赵皇后了。 「哪王妃跑来告诉我此事,是何用意?」程玉景道:「我可是长城公主的驸马,按理,此事不该告诉我。」 「状元爷,你可想过,若诚王回京,京城局势会如何?他能挽回一切吗?」夏绯冷笑道:「诚王现时在宫中的靠山已没了,在宫外的靠山一样没了,无权无势,以一己之力,凭什么跟惠王争?他回京,那是送死。当然,没死之前也是会给惠王添一些乱。待他一死,长城公主和你,更加没了底气,将来如何自处?」 程玉景问道:「王妃有何指教?」 「皇后娘娘的意思是,你想个法子,令皇上打消迎诚王回京的念头,将来惠王登位,自有你的前途。」夏绯道:「现如今,皇上最宠爱长城公主,又着意提拨你,你在皇上跟前说一句话,抵得上别人说一百句。」 程玉景看定夏绯道:「除非王妃给在下一个保证。」 「你想要什么样的保证?」夏绯并不回避程玉景的视线。这厮人品不行,但是着实有才干,他答应的事,自能办到。 程玉景铺开纸笔道:「我要王妃给我写一个保证,白纸黑字的,我才能放心。」 「状元爷好谨慎。」夏绯说着,还是接过笔,在纸下写下一个保证,签名作实。 搁笔,夏绯笑道:「我虽保证,但也要我有这个权力,若将来是别人要为难你,我也没法护你。」 「无防,只要有王妃的保证,我便心安。」程玉景笑道。 送走夏绯,程玉景收好纸笔,自语道:「有了这个保证,我和你,才真正缚在一起。」 「状元爷,诚王来信了!」管家呈了一封信给程玉景。 程玉景接了信,搁在案上,挥手让管家退下。 稍迟,程玉景铺开纸笔,模仿诚王笔迹,开始写信。 程玉景不单书画双绝,且极擅长模仿别人笔迹。一封信写完,他自己看了看,认为笔迹是与诚王一般无二了,这才置入信封内,封了火漆。 长城公主回府时,便见程玉景手里拿了两封信。 「谁的来信?」长城公主随口一问。 「是诚王的信,一封与你,一封托你递进宫给皇上。」程玉景把信递给长城公主。 长城公主拆了信,看完道:「兄长一路奔波,尚算平安,料着年底前,能到封地。」说着看了看手边另一封信。 程玉景顺着她的视线一看,分析道:「现时宫中人多眼杂,诚王传递书信,也怕丢失,自是先送至公主手中,由公主转交给皇上最为妥当。」 「兄长先前来信,却是直送进宫的,这回送至我手中,本令我有些疑惑。」长城公主吁口气道:「听你这般说,也是一个道理。赶明儿,我便把信递进宫中。」 第二日,长城公主又进宫,把诚王的信呈给元宝帝。 元宝帝一看,欣喜道:「瓒儿却是有心了,行走半途,犹自记挂着朕。」 长城公主见元宝帝展了笑颜,便又帮诚王美言道:「兄长一直是最有孝心的,若不是有人陷害,这当下定还在身边侍候父皇。」 元宝帝摆摆手道:「天也不早了,你且回府罢!」 待长城公主一走,元宝帝再次细看诚王的信,越看越心热。 诚王信中,却是记叙一件事,说是坐船至某处,半夜睡不着,到甲板上闲步时,惊见有一处悬浮的仙山,当时以为眼花,再三揉眼睛,仙山却有仙乐飘出来,一时又有仙子歌声传扬,紧接着,有仙人念了一个仙方,说是用以炼丹,丹成服食之,能延年益寿。没多久,仙山便消失在眼前。 诚王怔怔回至舱内,当场默写下仙人所念的仙方,一时困倦,便睡着了。至第二日醒来,见着案几前的仙方,不能确定自己是做梦还是如何,便召了船中年长的长者,诉说昨晚所见的事。 据长者言道,以前,也曾听闻有缘人半夜遇仙,得到仙方。 诚王思虑再三,便决定寄信回京,把仙方呈给元宝帝。 元宝帝上次服丹昏迷不醒,醒来时,停止炼丹,但心中到底还是记着这件事,只想着如何寻到仙方,再次炼丹,现得着仙方,自是紧紧握住了不放。 「来人!」元宝帝高声一喊,见曹洪进殿,便吩咐道:「宣云阳子的徒弟玄通子进宫。」 元宝帝上回昏迷时,云阳子便被宫中人杀了,他的徒弟却逃走了。待元宝帝醒来,又时不时召玄通子进宫,众人也不敢言语。 玄通子进宫后,见了元宝帝手中的仙方,不由称妙道:「皇上,这方子中的配方极是精妙,不像凡人的方子,定是高人珍藏的方子。」 元宝帝道:「你且按着方子,炼一炉丹出来看看。」 「是。」玄通子看着方子,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第二日,宫中的炼丹殿再次开启,玄通子进了殿当主持,开始给元宝帝炼丹。 元宝六年的年底,元宝帝再次炼丹,沉迷在丹炉前,不上早朝,朝政诸事,皆交托给惠王处理。 元宝七年二月,元宝帝服食丹药过量,再次昏迷不醒,朝臣大惊。 第二十六章 御医会诊,都说元宝帝这回,比上回还要凶险,怕是再难醒来了。 元宝七年三月,元宝帝驾崩。 夏绯在府内听得消息时,忙换了素服,吁口气道:「王爷熬出头了。」 办完元宝帝的丧事,魏镶在众朝臣推拥下登帝位,改年号为朝圣,大赦天下,尊赵皇后为圣母皇太后。 赵太后得了尊号后,并无喜色。 季嬷嬷小声问道:「太后娘娘还有何忧虑?」 赵太后看着殿中并无别人,便道:「皇上毕竟不是哀家亲生儿子,人心隔肚皮,他明面上尊着我,背地里未必一样。哀家百年后,公主能否依然安享尊荣呢?」 季嬷嬷道:「太后娘娘顾虑也太多了,现时朝中文臣以顾宰相为首,武将以陈将军为首,五城兵马司的司长又是石驸马,这三人,皆听从太后娘娘的,皇上自然要顾忌几分,哪敢不给太后娘娘面子?」 「正是这样,才要忧虑。」赵太后叹道:「你想想,有哪个皇帝甘心被朝臣摆布的?顾宰相也罢了,是三朝元老,虽也尊着哀家,到底以国事为重,以皇上为重,地位自然稳固。陈将军和石驸马握着兵权,却是易为皇上所猜忌。哀家,总得抱上赵氏女生下的皇孙,才能安心。」 说着话,赵太后想起另一人来,问道:「程状元呢?可晋了品级?」 季嬷嬷道:「程状元是长城公主的驸马,皇上本来不喜,但顾宰相大力举荐,他能力又确实超群,皇上也给他晋了品级,现是正三品官员了。」 赵太后淡笑道:「皇上能顺利登位,程状元其实是立了最大功劳的,皇上到底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呢?」 「惠王妃这番心血谋划,难道没有告诉皇上?」季嬷嬷有些意外。 赵太后摇摇头,转了话题道:「皇上既登位,也该立皇后了。你待会去交代皎云几句,让她好好准备。」 魏镶登位后,赵太后就接了赵皎云进宫,时刻准备着捧赵皎云为皇后。 季嬷嬷道:「但是惠王妃那儿……」 「既说了现时朝中三位要臣愿意听哀家的,那么哀家要求他们上折子举荐皎云为皇后,他们如何能拒绝?至于惠王妃,出身低,相貌一般,又无子,能封个贵妃,已是她几世修来,还敢奢望当皇后?」 另一厢,夏绯和宋敏月等人,已是进了宫,等着分封。 朱奶娘兴奋道:「王妃,你是正妻,自然会封为皇后娘娘。」 正说着,谢图在外求见,夏绯忙让他进去说话。 谢图一见夏绯便道:「王妃,不好了,朝臣皆上折子,举荐赵氏女赵皎云为皇后。陈将军因娶的继室是赵皎月,更是一力举荐赵氏女,群臣附和。」 夏绯脸色大变,勉强镇定下来,问道:「皇上呢,如何说?」 「皇上说当时为惠王时,已是迎娶您为惠王妃,按礼,自当立您为皇后,哪能去立赵氏女为皇后呢?可是钦天监的监正站了出来,说是您相貌不佳,即是面相不好,不宜为皇后。」谢图苦笑道:「您也知道,大晋朝立后,向来重视颜值。钦天监监正的话,堵了皇上的嘴。」 听得这个,夏绯心头却是一松,比家世自是比不过赵氏女,若是比颜值么…… 魏镶坐在朝堂上,眼见众臣争论不休,一时拍案道:「且宣了赵氏女与夏氏上殿,谁个颜值高,朕便立谁为皇后。」 内侍领旨,自去宣夏绯并赵皎云。 一时又有人通报进来道:「太后娘娘到了!」 「母后怎么来了?」魏镶忙站起相迎,又令人赐座,让赵太后坐在一侧。 赵太后含笑道:「今日是皇上选皇后的日子,哀家自要来瞧瞧儿媳妇。」 朝中诸臣,程玉景是见过夏绯真容的,这会低着头,心内暗笑:比颜值选皇后?等会有热闹瞧了。 小半个时辰后,内侍便引领着夏绯和赵皎云进殿了。 「拜见皇上,拜见太后娘娘!」夏绯和赵皎云齐齐下跪行大礼。 「平身罢!」魏镶吩咐内侍道:「给赵氏和夏氏赐座。」 「谢过皇上!」夏绯和赵皎云道了谢,款款坐下。 「你们且抬起头来!」魏镶温声道。 夏绯和赵皎云依言抬头,让朝臣看清她们的相貌。 众朝臣交头接耳道:「夏氏虽有气度,然相貌还是输了赵氏一筹,应当立赵氏为皇后。」 魏镶心内冷笑,他虽登了位,名份上是皇帝,但朝中势力,分明握在赵太后手中。众臣知道赵太后想立赵皎云为皇后,自然极力附和,只是,事情未必会如他们所愿。 「赵氏,夏氏,朝臣们认为,立皇后除了品行,还要论颜值。说到品行,两位一般无二,颜值么,则要好好品评了。」魏镶清清嗓子道:「为了公平起见,还请两位素颜。」 说着拍拍手,吩咐内侍道:「端两盆水上来,给赵氏和夏氏净脸。」 内侍应声下去了。 赵皎云瞥夏绯一眼,心道:「瞧你这模样,净了脸,不定更丑呢!我呢,却怕脂粉污了肤色,今儿本来只画了眉,点了唇,就是净了脸,现出素颜,也是能看的。」 水端了上来,宫女先服侍赵皎云净脸。 众人凝神看着,都认为毫无悬念,自是赵皎云相貌更胜一筹的。 给赵皎云净脸的宫女,很快便弄好了,退到一边。 朝臣看着赵皎云的素颜,皆点头,赵氏女纵是不上脂粉,依然秀色可餐。 夏绯不待宫女上前给她擦脸,自己执了巾子在手,福下去道:「臣妾相貌确实不如赵氏,不用净脸了。」 「阿绯,你相貌明明不输……」魏镶不由着急,这当下是争皇后之位的时候,不露真容,何时露真容? 夏绯适才本是打算露真容的,可无意间接触到赵太后的眼神,心下悚然而惊,今儿她露了真容,就能当上皇后么? 魏镶虽登位,权力却是握在赵太后手中,她露了真容,逼使赵太后等人答应魏镶封她为皇后,策封之日,只怕就是她的死期。 为了活命,此会不能露真容! 夏绯心念急转,忙忙拦住魏镶的话头道:「皇上与臣妾是结发夫妻,恩情非同一般,看着臣妾自是比别人顺眼,但臣妾自知相貌丑陋,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 魏镶一听夏绯的说辞,瞬间也明白过来,夏绯露了真容,封了皇后,他能护住她么?如今后宫是赵太后掌管,夏绯一旦封皇后,只怕活不了几日。 「好了,众位大人本来说,谁个颜值高,便立谁为皇后。如今明显是赵氏容貌更胜一筹,皇上自当拟旨,立赵氏女为皇后。」赵太后抢着说话。 「母后,儿子和夏氏是结发夫妻,患难与共,如今朕登位,不能给她荣宠,怎忍心让她屈居妃位?」魏镶看着赵太后道:「且儿子不是好色之人,立皇后,只愿立贤德之人。」 赵太后一瞪眼道:「虽说夏氏无过错,但她嫁进王府后,两次中毒,也不知道是否伤了身体根本,更不知道是否能为皇家开枝散叶,诞下子嗣。为着这个,也不能立她为皇后。」 顾宰相眼见赵太后和魏镶互不相让,忙开口打圆场道:「臣有一议,太后娘娘和皇上听一听,看看是否可行?」 「你说!」赵太后朝顾宰相道。 顾宰相便道:「不若封赵氏为贵妃,封夏氏为淑妃,谁个先诞下皇子,到时便立谁为皇后。」 第二十七章 「臣附议!」 「臣附议!」 …… 朝臣纷纷附和顾宰相的话。 赵太后转念一想,虽说现下想为赵皎云争个皇后之位,但也不能为此得罪了魏镶,有个退步,也是好的。先为赵皎云争个最高位份,皇后之位,再慢慢图谋也好。她看着魏镶道:「这方法可行,皇上觉得如何?」 魏镶扫了一眼群臣,再看看夏绯和赵皎云,心知今日是不可能立夏绯为皇后了,一时暗叹一声,只得点头道:「就照母后的意思办。」 夏绯回到后宫时,翡翠和绿兰迎了上来,口称见过王妃。 朱奶娘纠正她们道:「以后要称呼淑妃娘娘了,不能再喊王妃。」 「什么,王妃不是要当皇后么,怎么只封了一个淑妃?」翡翠和绿兰不解。 「皇后,不是那么容易当上的。」朱奶娘叹道:「更可恼的是,淑妃位份,还低了贵妃半个品阶。」 「后宫没有皇后,现自是以贵淑德贤四妃为首。不知道宋侧妃封了什么位份?」翡翠低声道:「只要她的位份不越过淑妃娘娘便好。」 「她育了一位公主,现肚子里又有一个,自然也会封妃的,不是德妃就是贤妃了。」朱奶娘随口道。 说起贤妃两个字,夏绯忙喊进谢图,问道:「你可知道陈贤妃如何了?」 谢图道:「皇上登位后,陈将军在皇上跟前求情,给陈贤妃报了一个病,连夜接出宫去,想来是找地方让她安度下半生了。」 夏绯松了口气,陈玉棠与魏镶之间,总有一些牵扯,若还留在宫中,就怕以后生事。 朱奶娘见夏绯还关心她人,不由道:「淑妃娘娘且顾着自己罢!」 夏绯叹道:「皇上虽在殿上说封我为淑妃,然而圣旨还没到,你不必急于喊我淑妃娘娘的,闹不好,淑妃这个位份,还要让给育了公主的宋侧妃呢!」 「怎么会?在殿上可是说好了的。」朱奶娘郁然道。 正说着,圣旨到。 夏绯领着众人跪下接旨,待内侍读完圣旨,除了夏绯,余者数人,脸色都很不好。果然如夏绯所料,并没有封她为淑妃,只是封了一个德妃。 「敢问公公,谁封了淑妃?」朱奶娘塞给内侍一个荷包,上前问道。 「三道圣旨,封了赵娘娘为贵妃,封了宋娘娘为淑妃,夏娘娘为德妃。」内侍答道。 内侍一走,夏绯跌坐在椅子上,自语道:「到底,还是要让她们骑在我头上。」 按着位份,夏绯住到清宁宫中。 这一日晚间,夏绯坐在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见镜中人花容月貌,不由幽幽道:「丑会死,美也是会死的。有赵太后在,你呀你,只怕熬不到皇后的位份上,就会被弄死。」 前世,为程玉景谋划一切,最后是一个死。这一世,为魏镶谋划一切,最后,只封了一个德妃。说的好听是嫔妃,不好听,不过是皇家妾罢了! 夏绯对着镜中人媚笑一下,便这般安然当德妃,等着被摆布么? 如何甘心? 殿外,翡翠和绿兰喃喃细语,说着宫内最近的事。 绿兰愁眉苦脸道:「德妃娘娘原来是王妃,是皇上的正妻啊,如今封了妃,位份不如贵妃和淑妃,连带的,我们走出去,还要看贵妃和淑妃那边宫人的脸色,真是岂有此理?」 翡翠道:「位份还罢了,主要是皇上去了贵妃娘娘那儿安歇,又去淑妃娘娘处安歇,就是不来德妃娘娘这儿,明显着,德妃娘娘相貌不若贵妃和淑妃,就不如她们得宠啊!不得宠的妃子,在宫中自然要低头。」 「翡翠姐姐,你说,德妃和皇上何等情份,皇上怎么忍心不来呢?」绿兰扁嘴问道。 「这个,不是咱们能妄加猜测的。」翡翠点点绿兰的头道:「咱们现下是在宫中,言行要比在王府中更谨慎,千万不能给德妃惹麻烦。」 「知道了。」绿兰应了一声。 一会儿,朱奶娘端着甜汤过来,见翡翠和绿兰在殿外说话,不由虎了脸道:「这时辰,你们不在里面侍候,怎么跑这外面说闲话了?」 翡翠道:「却是见德妃娘娘在看书,怕吵了她,这才悄悄出殿,在这外面散一散。」 朱奶娘瞪她一眼,端了甜汤进殿,待进了内室,见夏绯已坐在镜前,正自己梳妆,忙搁下甜汤,上前道:「德妃娘娘仔细着,等我给您梳。」 夏绯由得朱奶娘接了梳子,想及自己的处境,不由长长叹口气。 朱奶娘也代她屈憋,低声道:「皇上想来是按着位份宠幸嫔妃的,过几日,应该就轮到德妃娘娘了。」 夏绯冷笑道:「我拼了这些年,就是为着今日坐在房中,等着人宠幸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德妃娘娘……」朱奶娘忙劝道:「事已至此,只能争宠了,若不然,没有立足之地。」 夏绯手里拿着一支玉钗,闻言心头郁郁,突然一用力,把梳子拗断了。 「哟,这把玉梳,是德妃娘娘最爱的,怎么弄断了?」朱奶娘正说着,见翡翠进来,便止了话。 翡翠是小跑进来的,当下喘着气道:「德妃娘娘,皇上来了!」 「呀,快,快过来帮手,给德妃娘娘梳一个新发式。」朱奶娘闻言,惊喜交加,手足无措。 「来不及了。」夏绯听着外间有脚步声,已近了内殿,便道:「略收拾一下就好。」 「再如何,总要净脸,这可是进宫后,皇上第一次过来清宁宫。」朱奶娘忙忙去拧巾子。 「嬷嬷,你放下,我自己来就行。」夏绯按着朱奶娘的手。 朱奶娘一笑道:「也是,便让皇上给德妃娘娘净脸罢!」 魏镶虽登了位,却处处受制肘,心内难免郁闷,只到底又无可奈何。 现时后宫未立皇后,宫内诸事,依然由赵太后掌管。朝堂上,文臣武将,也是赵太后的人,他这个皇帝,状似傀儡。 他虽想立夏绯为皇后,到底抗不过赵太后。就是近日侍寝之事,也是由赵太后安排,至今晚,才轮到夏绯。 待进了内殿,见夏绯迎出来要行礼,魏镶忙上前扶住,低声道:「爱妃免礼!」 「皇上要过来,怎么不令人提前通知?臣妾也好准备一番。」夏绯低声道。 魏镶道:「朕忙于朝事,本打算在养心殿安歇,适才方知道今晚是轮到爱妃侍寝,一看时辰不早了,不及通知,忙忙就来了。」 夏绯明白魏镶的意思,后宫诸事,现是赵太后掌管,他身为皇帝,想宠幸那个嫔妃,也要赵太后安排。 如今赵太后一心想让赵皎云尽早怀孕,自是极力安排赵姣云侍寝,她这边,能轮到一次半次,也是不易。 魏镶说着,有些愁眉。 夏绯让翡翠等人退下,问魏镶道:「皇上是何事忧心?」 魏镶道:「朝中文臣武将,多听从太后的,朕的指令,臣下多有反驳,政令难行,令人心烦。」 「皇上,这当下该提拨自己人,培养心腹才是。」夏绯趋前身子道:「不能让赵太后玩弄朝政。」 「朕也如此想,只是朝中诸人,一时竟没有一人得用。」魏镶叹了一声。 「皇上何不重用程状元?他是长城公主的驸马,虽再三表示要效忠太后娘娘,但太后娘娘到底防着他,疑忌不已,至现下,他也到不了太后娘娘跟前。」夏绯为魏镶分析道:「且他恩师是顾宰相,若重用了他,以他的能力,也能联结顾宰相为皇上所用。」 第二十八章 「此期间,再物色年轻有力的才子入朝为官,慢慢替换老臣,到时朝中大臣皆是皇上的人,皇上办事自然易为。」夏绯说着,给魏镶斟了一杯酒。 魏镶一饮而尽,击掌道:「爱妃不单有倾城貌,还有相国之才。若为男子,朕何愁手头无得用之人?」 「皇上愿意的话,臣妾便当皇上后宫之谋臣。」夏绯低笑道。 「等朕真正掌了朝臣,爱妃当了皇后,那才是高枕无忧。」魏镶说着,拉了夏绯的手,轻轻抚摩着。 夏绯抽出手,喊了朱奶娘一声。 魏镶笑道:「有朕服侍你呢,何必喊人?」 夏绯在灯下笑得妩媚,「今晚,可是皇上第一次过来,还是要布置一番的。」 待朱奶娘进来,夏绯吩咐道:「点上喜烛,帐子和床单等,也换喜气些的。」 「是。」朱奶娘忙忙答应了。 魏镶含笑看着诸人忙碌,过会悄声和夏绯道:「虽成亲这些时候了,但朕今晚,却像新婚时的心情。」 夏绯轻轻笑了,眼波流转。 魏镶一时看呆了,不顾众人在跟前,拉住了夏绯的袖角不放。 夏绯心下暗道:这一回,不会再有人来下毒了罢? 正想着,朱奶娘已是领人布置好了,上前禀了一声,又领人退到房外。 「皇上为臣妾净脸罢!」夏绯执了巾子递给魏镶。 魏镶接过,开始擦试夏绯的脸,一点一点露出她的真容。 「阿绯,你真美!」魏镶喃喃说着,心醉神迷。 「皇上谬赞!」夏绯含羞道。 魏镶再也忍不住,一把抱起夏绯,转了两圈,这才进帐。 至这晚,魏镶方才一尝芳泽,得偿心愿。 天亮时,夏绯醒了过来,一摸枕边,不见了魏镶,便喊了一声。 朱奶娘在帐子外道:「皇上早早就起了,见娘娘睡得香,让我们不要吵醒娘娘,让娘娘多睡一会。」 夏绯坐了起来,见朱奶娘掀帐子时一脸喜色,不由道:「嬷嬷拣到宝了?」 朱奶娘笑得眉眼弯弯,「比拣到宝还开心,娘娘成亲这么长时间,终于圆房了。」 一时翡翠和绿兰听得动静,忙打水进来,放在地下。 夏绯掀开纱帐,喊一声翡翠和绿兰道:「由今日起,你们便和嬷嬷一道,近身服侍我罢!」 翡翠和绿兰应一声,齐齐抬头看夏绯。 这是她们第一次看到夏绯的真容,此刻,全看呆了。 「德妃娘娘,您,您的容貌……」翡翠张大嘴巴合不拢。 「德妃娘娘一夜之间,怎么变样了?」绿兰也是张大嘴。 「两位傻丫头,你们没看出来,这是德妃娘娘真容么?原来的样子,是易过容的。」朱奶娘代为解释。 「德妃娘娘竟这般绝色!」翡翠喃喃道:「姑奶奶当年是京城第一美人,娘娘这相貌,怕是天下第一美人了,怪不得要遮掩相貌,若不遮掩,在宋家时,就……」说着自知失言,忙止了话。 绿兰也是喃喃道:「娘娘这相貌,纵然我是女子,见了也是目眩神迷,更不要说男子了,好在遮掩着相貌,若不然真怕熬不到如今。」 夏绯仰起脸道:「你们如今该知道,我从前不让你们近前服侍的原因罢?」 绿兰点点头道:「娘娘不让我们知道真容,自有娘娘的道理。」 翡翠道:「再也想不到,娘娘如此绝色。那时在宋府,若露了真容,媒婆早踏破门槛,自然早早嫁人,哪有今日?」 夏绯叹道:「今日,也并不是圆满的。」 「娘娘此话怎说?」翡翠一向伶俐,听得夏绯话中有话,自是追问。 夏绯道:「之前一直未与皇上圆房,我也不知道到底会落到什么下场,因怕连累你们,也不让你们太过亲近。如今与皇上圆了房,想来这宫里,就是我的归宿了。你们跟了我多年,心性品行,我却是尽知。如今却要问问你们,有何打算?是想留在宫中继续服侍我,还是出宫嫁人。若有想法,只管说,我给你们安排。」 翡翠和绿兰听得些话,对视一眼,齐齐跪伏在地道:「愿在宫中服侍娘娘。」 「如此,你们以后就是我心腹了。」夏绯弯身,一手扶起一人,笑道:「你们两人都识字,又聪敏,以后我有想不到的,还要你们帮着参详,如此,方能少受些暗算。」 「愿为娘娘肝脑涂地。」翡翠和绿兰齐齐道。 朱奶娘吁口气道:「好了,娘娘多两个帮手,我也轻松些。」 四人复归座,夏绯便低声交代了她们几句话。 那边厢,赵太后让人请了赵皎云进殿,询问道:「你与皇上,如何了?」 「就那样。」赵皎云红着脸,欲言又止。 「到底如何,你可得说实话。哀家这样向着你,是希望你早些怀上皇子,若你不能讨皇上欢心,却是白费哀家一片心。」赵太后皱眉道:「好与不好,你且说说。」 赵皎云扭扭捏捏道:「皇上到臣妾的殿中,都是一脸正经,略坐一坐就走了。」 「什么?」赵太后大急,问道:「哪你们圆房没有?」 赵皎云点点头道:「第一晚太后娘娘令人在殿外守着,自是圆了房,过后,皇上再进殿,却没有……」她说着,声音渐低,羞得满脸通红。 赵太后拍椅手道:「你怎么这样没用?亏哀家硬按着,让皇上多往你房中去,可你却……,若夏氏受了宠,到时先怀上,生下皇子,那皇后之位,只得拱手相让了。」 「姑母帮我想想办法。」赵皎云一急,改换了称呼。 赵太后看她一眼道:「罢了,夏氏纵怀上,未必能平安生下来。只是你,还得想法子让皇上多到你房中,好尽早怀上,免失皇后之位。」 「是。」赵皎云应了。 赵太后略想一想,吩咐道:「这阵子,你多往宋淑妃处走走,她虽是夏氏表姐,两人貌和心不和的。你最好拉拢了她,一起对抗夏氏。」 「德妃娘娘,今日天气好,要不要往御花园逛逛?」朱奶娘询问夏绯。 夏绯正看书,闻言朝窗外一看,搁下书道:「前几日下雨,难得今日出太阳,逛逛也好。」 「我给娘娘梳妆。」朱奶娘笑着过来搀扶夏绯。 「嬷嬷以为我是琉璃做的么?总这样小心翼翼怕我摔了。」夏绯开着玩笑。 「希望娘娘出去走走,能够开怀。」朱奶娘道。 「你怎么看出我不开怀了?」夏绯笑一笑。 「我是看着娘娘长大的,娘娘开不开怀,还能不知道?」朱奶娘感叹道:「娘娘虽承宠,正式成了皇上的女人,表面上也欢笑,其实并不开怀。」 「嬷嬷果然了解我。」夏绯叹息道:「皇上在金殿上不能给我争取皇后之位,这个也罢了,可连淑妃之位也争不了,倒让表姐封了淑妃,压在我头上。我是知道表姐脾性的,若不见面便罢,若见了面,只怕她言语不会饶我。可如今我位份比她低,也只有听着的份。想起这个,到底心中不快。更不快的是,我为皇上谋划这么多,他却没有为我谋划过一件半件,设若他不知道我真容是如何的,怕我连德妃这位置也得不到。」 「娘娘!」朱奶娘心疼夏绯,过去搂了她安慰道:「只要生下皇子,一切总会好起来。」 「靠着生儿子就能好起来么?」夏绯苦笑道:「常贵妃当年不单生了儿子,还是宠妃呢,最后又落一个什么下场?」 第二十九章 「常贵妃太过狠毒,她是自取灭亡。」朱奶娘语气有些动摇,劝说夏绯道:「娘娘聪慧仁厚,与她不同,定有好结果的。」 「在宫中仁厚,是活不久的。」夏绯摇了摇头。 翡翠和绿兰听得声音,忙进来侍候,笑道:「娘娘是该出去逛逛了,整日坐着看书,伤眼睛呢!」 「我不去逛,你们也没借口出去是吧?」夏绯说笑着,坐到梳妆台前,朝朱奶娘道:「嬷嬷依然给我画一个厚妆,如之前一样便好。」 翡翠和绿兰围观朱奶娘给夏绯易容,都「啧啧」道:「好神奇啊,画了妆,半点看不出真假来。」 「若能让你们看出真假,早被别人识破了。」夏绯抿嘴一笑。 朱奶娘一边给夏绯易容,一边问道:「娘娘打算什么时候才以真容见人呢?」 「现在还不是时候。」夏绯淡笑道:「这当下被贵妃和淑妃见了真容,怕她们炉火中烧,马上就会给我好看。太后娘娘那儿,也不会放过我。」 绿兰道:「有皇上护着,怕什么?」 夏绯失笑道:「绿兰,你想得太天真。从前在王府,没有太后娘娘日日瞪着,皇上尚且护不住我,害我两次中毒,如今在宫中,形势如此微妙,他焉能护得我?」 「娘娘说话小声些。」朱奶娘见夏绯今儿说话,多有激愤之言,一时又惶恐,忙低声提醒。 「好了,不说了,逛园子散心去!」夏绯让翡翠找了衣裳出来,更了衣,便领着她们出殿。 连日下雨,今儿放晴,各宫中人却是不约而同往御花园逛来,随行宫女吱吱喳喳说话,显得特别喧闹。 夏绯领着人方至御花园,迎头就碰上宋敏月一行人,待要闪避,已是不及,只得上前行礼道:「见过淑妃娘娘!」 宋敏月挺着大肚子,斜眼看夏绯道:「表妹,听闻你那日在金殿和贵妃娘娘争皇后之位,被朝臣嘲笑了一番相貌?也是可怜,明知道自己长得丑,早早认输不就得了,还硬要闹到殿上去?这下好了,丢脸到家了。连我祖母和母亲,都听闻你这件事了。她们还要怕你想不开,令我安慰你呢!」 「谢外祖母和舅母牵挂了!」夏绯道:「她们若进宫见淑妃娘娘,还要请淑妃娘娘代为传言,我也想念她们,很想一见。」 「哟,表姐妹叙旧呢!」随着话声,赵皎云领着人过来了。 宋敏月和夏绯忙齐齐福一福道:「见过贵妃娘娘!」 「淑妃大着肚子呢,可不敢当你这个礼。」赵皎云趋前,搀扶一下宋敏月,眼角却扫也不扫夏绯一下。 宋敏月见赵皎云给夏绯难堪,莫名觉得痛快,笑道:「贵妃娘娘怎么有空往这边来?我可听闻了,皇上这几日,都去娘娘殿中呢!」 赵皎云笑道:「还不是皇上夸我鲜花饼做得好吃,这不,就领人来采一些鲜花,准备做鲜花饼呢!」 两人说得热闹,完全把夏绯晾在一边。 夏绯自行站直身子,等她们说话停顿,便告一声罪,领着人退到一边。 赵皎云和宋敏月说得高兴,一时手挽手,往前边走去。 夏绯目送她们走开,这才吁口气。 「娘娘何必怕她们?」翡翠低声道:「同是二品嫔妃,虽位份略低于她们,也不必太过低声下气。」 夏绯道:「倒不是怕她们,而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她说着,见赵皎云有意无意回过头来,心下突然警惕起来。按理,宋敏月有了一女,现又大着肚子,不定会生下男胎,赵皎云该是嫉妒她的,为何反主动上前示好呢? 难道赵皎云有什么图谋?利用宋敏月来对付我?还是要一石两鸟之计,令宋敏月失去胎儿,嫁祸于我? 或者是我想多了?夏绯心头各种念头闪过,突然又想起自己被顾奶娘下了两次毒的事,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再说了,赵皎云可是赵太后侄女,没准心计跟赵太后一样呢! 回到清宁宫,夏绯有些心神不安,拿出棋子摆了一个局,自己和自己对局,自语道:「防得一天,防不得一世,到底要如何呢?」 「娘娘说什么呢?」朱奶娘端了茶上前,一边看夏绯摆棋子,一边道:「翡翠好像会下棋,要不要喊她进来和娘娘下一局?」 「不用,我自己摆着玩玩。」夏绯摆手,沉思一下道:「嬷嬷,你去喊谢侍卫进来,我有话要吩咐他。」 那日和魏镶圆房后,夏绯趁机讨了一个人情,要求让谢图当清宁宫的侍卫长,魏镶当即答应了。 谢图现时却是听命于夏绯的。 一时谢图进殿,行了礼之后,问道:「娘娘有何吩咐?」 「嗯,想起一事,须得你再去调查一番。」夏绯缓缓道。 夏绯整理思路,斟酌言词道:「要请谢大哥再细查当年光华寺失火事件前前后后,另外,还须细查陈将军和光华寺原主持的恩怨,及至陈将军原配夫人惊马致死前后原因。」 「属下遵命,但容属下问一句,娘娘查这些,有何目的?」谢图严肃道:「现娘娘在宫中地位不稳,本该做些更有用的事。」 夏绯道:「我要查的事,若有真相,却是能稳我地位的。」 谢图思索一下,却是摸不着头脑,只等夏绯解释。 夏绯道:「以谢大哥来看,后宫谁最有权力,谁最能主宰我生死?」 「当然是太后娘娘。」谢图不假思索答道。 「这就是了,我与其花费精力跟贵妃和淑妃缠斗,不如从源头着手。但太后娘娘经营半辈子,手中势力遍及宫内和宫外,不是我轻易能撼动的。我能做的事,只有‘离间’这两个字。遂步把太后娘娘身边最有权力的人离间出去,此消彼长,太后娘娘失势,皇上必得势,那时我地位也能稳固些。」 「哦,娘娘是要离间太后娘娘和陈将军的关系。」谢图这才恍然大悟过来。 夏绯笑道:「谢大哥终于明白了。」 谢图想了想道:「虽明白娘娘的目的,却依然想不通光华寺之事如何能离间太后娘娘和陈将军。」 夏绯笑道:「你只管去查,到时如何利用此事离间他们,再细细告诉你。」 「是。」谢图应一声,自行退下。 那边厢,宋敏月送走赵皎云,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红叶道:「娘娘,赵贵妃是太后的侄女,论排位又比娘娘高,她这样主动示好,倒要防着。」 宋敏月道:「你没瞧出来么?她示好,是想联结我一起对付夏绯。再怎么说,皇上一开始,可是属意夏绯当皇后的。若不是太后娘娘和朝臣拦着,夏绯早当了皇后,压在我们头上了。」 「原来这样。」红叶道:「贵妃娘娘这是想借刀杀人?」 「先敷衍着罢!」宋敏月道:「我有了身子,精力有些不济,且也怕人使坏,赵皎云要示好,至少目前不会下我的绊子。」 红叶道:「娘娘这一胎若产下皇子,到时母凭子贵,不定能立为皇后呢!」 「太后娘娘属意的皇后人选,是赵皎云,我么……」宋敏月摇了摇头道:「此事难啊!」 红叶悄声道:「若不然,请了夫人进宫,一则娘娘身子重,有夫人照应着更妥当,二则夫人慧心,能给娘娘参谋一些事。奴婢见识浅陋,纵有忠心,总怕想的事儿不够周全。有了夫人坐镇,奴婢也能安心。」 宋敏月闻言道:「说的也是。待皇上来了,我求求皇上,想必皇上能应承此事。」 第三十章 正说着,奶娘抱了小萝进来,笑着向宋敏月行礼道:「公主一直嚷着要见娘娘,只好带进来了。」 「阿娘!」小萝靠近宋敏月,用手去摸她的肚子,一脸惊叹道:「又大了。」 「哈哈!」宋敏月笑了,问小萝道:「萝儿猜猜,肚子里的是妹妹,还是弟弟?」 「是一个弟弟。」小萝奶声奶气道。 宋敏月惊喜,据说小娃儿通灵,看瞧见胎儿性别,看来自己肚子里的,确实是皇子了。 有了儿子,还怕什么赵皎云和夏绯? 「娘娘,长城公主来了!」红叶进去禀报宋敏月。 「她来干什么?」宋敏月略一怔。 「娘娘若不见,奴婢便去回了她,说娘娘困倦,正在休息。」红叶笑道。 「等等。」宋敏月想一想道:「长城公主是不得势了,但她夫君程状元,最近颇得皇上重用。嗯,请她进来罢!」 「是。」红叶应一声。 长城公主生母常贵妃,当年和赵太后是死敌,碰到年节,长城公主不得不进宫向赵太后请安,但心中自有恨怨。由此,她不可能跟赵皎云交好。至于夏绯,现时看着似乎不得宠。长城公主要拉拢宫中嫔妃,育有一位公主的宋敏月,是最佳人选。 进了殿,长城公主收起以往那副俯视别人的态度,笑向宋敏月行礼道:「见过皇嫂!」 「哎,不用多礼。」宋敏月一听皇嫂两个字,不由眉开眼笑。 两人坐下说话。 「皇嫂身子看着也重了,太医可有说,什么时候临产?」长城公主关切问道。 「大概九月初便临产。」宋敏月笑着应答,又问长城公主道:「你也成亲好些时候了,怎么还没动静?宫中那些太医的医术还是了得的,不若我让他们给你把脉,调养一下身子。」 见识浅薄的蠢货,本公主是皇家血脉,位份还在,若想让太医把脉,说一声就行了,哪用承你的情?长城公主心内本看不起出身商贾家族的宋敏月,当下见她说话一副自大的模样,不由暗暗生气。 眼见长城公主稍为沉默,宋敏月臆断,咦,这不是身子有问题,而是和驸马有问题了?罢了,长城公主和太后不和,也不得皇上喜欢,现时就是一个不尴不尬的存在,自己也不用太过热心。 长城公主一时却又打起精神陪宋敏月说话,又给她普及皇家诸考究之事。 宋敏月听得津津有味,笑道:「公主说的这些,我竟是第一次听见。若公主得闲,还望常进宫陪我说说话。」 不过一个嫔妃,也好意思要求我常进宫陪你说话!长城公主心内嗤之以鼻,嘴里却应承着。 闲聊着,长城公主提起程玉景,笑道:「驸马当年,可是在你们宋家当门客的,论起来,你们也是旧交。」 「是啊,程状元一向有才,当年在我们宋府,家父就一直夸他才貌双全,有意培养他。甚至,还曾有意将表妹许配……」宋敏月一言既出,马上止话,似乎失言。 「娘娘的表妹,不就是德妃么?」长城公主道:「不是听闻当年,陈将军曾让人上门提亲,德妃拒婚了?」 「公主也听闻了?」宋敏月失笑道:「我这位表妹啊,貌不惊人,却能引得诸多公子上门提亲呢!不过也是,她一向多手段,就是当年,也是不惜费了银子请大夫给程状元治病,程状元感恩,方才……」 见宋敏月说一半又停了,长城公主道:「娘娘有话只管直说,当年的事,我也知道一些,只是不详尽。」 宋敏月对夏绯积怨已久,当下添油加醋,把程玉景跟夏绯一点旧事,大力描述给长城公主听。 长城公主回到府中,心情不好,自是打骂了好几个下人。 自小服侍她的大宫女紫苏见她进了一趟宫,回来便如此,不由问道:「公主是在宫中受了气么?」 「也算不上受气,只是心中郁闷。」长城公主把从宋敏月处听到的事,一一说了。 「公主,那是旧事,何必计较?且现下驸马颇得皇上重用,公主正该笼络着驸马,不该为旧事恼了驸马。」紫苏劝一声道:「公主眼下能依仗的,也只有驸马一人了,万不能因此离心。」 「但我心中,还是不快。就怕驸马一回来,我忍不住要给他脸色看。」长城公主自小娇纵,这两年虽经历了许多事,脾气稍有收敛,但对着程玉景时,还是一如以往。 紫苏想了想道:「公主今晚不若薰香沐浴,明儿一早,就到光华寺上香,如此今晚便避免与驸马见面,待明儿上了香回来,气也就消了。」 「也好,好久没吃光华寺的素菜了,正好去尝尝。」长城公主点头。 第二日,长城公主便领着人上了光华寺。 寺内主持半月僧听得长城公主来了,忙亲自出迎。 正说话,知客僧又过来禀报道:「主持,宫中德妃娘娘派了谢侍卫来添油灯。」 「好生接待罢!」主持吩咐适知客僧一声,并没有撇开长城公主转去接待谢图。 长城公主满意主持的态度,低声和紫苏道:「算这老和尚识趣。」 谢图见主持没有亲自来迎,倒也不甚在意,添了油灯后,只让知客僧陪着各处走了走,待走到一个僻静院落,便停了脚步道:「此处有人住么?」 知客僧笑道:「这处住的,是原主持慧月僧。」 谢图便感叹道:「少时,曾随大人到过光华寺一趟,那时见过慧月僧一次,至今还有印象。」说着合什道:「可否行个方便,让我见见慧月僧。」 知客僧笑道:「你自便罢!只是我还有事,不得时间等候你。」 「如此,我自己进去便了。」谢图道了谢,跨步进了院落。 院落极荒凉破败,一位瘦骨嶙峋的老僧正在院子中间劈柴。 「见过主持!」谢图上前行礼。 老僧抬眼,沙着声音道:「贫僧早不是主持了,施主请回罢!」 「在我心中,只有慧月僧堪当光华寺的主持。」谢图上前,帮着慧月僧劈柴。 一个时辰后,地下的十几捆柴便劈完了。 慧月僧看着谢图把柴堆放到一起,这才开口道:「施主上门找贫僧,有何要事?」 「想协助您重管光华寺,再任主持之位。」谢图郑重道:「此寺,是您父亲发扬光大的,理应由您继续发扬。」 「说吧,到底有何目的?」慧月僧扫了谢图一眼,眼风如刀,一会又收敛了起来。 谢图视线与慧月僧一接触,马上移开,心下道:慧月僧虽落魄,到底曾是主持,这眼刀依然能戳人心。与这样的人论事,还是实话实说好了。 待坐定,谢图便道:「实不相瞒,我是奉德妃娘娘之命,来调查当年两件事的。这两件事若有真相,主持或也能凭此重掌光华寺。」 「说罢!」慧月僧眼也不抬。 「您是因光华寺失火事件,才失了主持之位的。德妃娘娘认为,失火之事,其中内情颇多,若能查出真相,自能还了您清白。」谢图看着慧月僧神色终于有所动,也暗暗松口气,接着道:「另有一件事,却是陈将军原配妻子当年惊马致死之事。据闻,陈夫人当年到了光华寺求治病的香灰,不巧那香灰被人拿去喂了马儿,马儿在路上发狂,陈夫人才会惊马坠亡。陈将军将此事算在您头上,但德妃娘娘认为,其中,或者也有误会,宜再细查查。」 慧月僧听完道:「德妃娘娘是认为,失火和惊马,有某些关联?」 第三十一章 「有没有关联暂时不知道。但可以知道的是,这两件事,都给您带来不利。」谢图道:「要查清这两件事的真相,须得你协助。」 「听着,全是有利贫僧的,德妃娘娘的利在哪儿?」慧月僧抬头问道。 「这两件事若能查出真相,背后主谋的人也会浮出水面,这个,便是对德妃娘娘有利的地方。」谢图简略道。 慧月僧终于点了头,「好,贫僧愿意助德妃娘娘一臂之力。」 两人又谈了良久,谢图这才告辞出来。 在寺中略用了斋饭,谢图方出寺,在寺门外解了马,策马下山。 马儿才至山下,就听得一阵喧闹,有人惊呼道:「不好了,不好了,马儿打架了!」 谢图顺着喊声看去,便见两阵人马挤在一起,其中一辆马车的马儿,抬马蹄去踏另一辆马车的马儿,那马儿闪避着,马车随之摇晃,马夫控制不住,马车内有女子尖声大叫。 「驾!」谢图眼见要出事,忙策马冲过去,伸左手往捣乱的马儿套绳处一提,按住了马儿,又朝另一辆马车的车夫道:「还不赶紧往一边去。」 两匹马终于安静了,马车内的人各各掀开车帘下了马车,向谢图道谢。 谢图一瞧,马车内下来的其中一位,却是陈玉棠,一时忙行了一个礼,笑道:「我说谁家的马儿这样凶,原来是你们府的。」 陈玉棠不好意思道:「今儿匆忙出门,随意指了这匹马套马车,倒不想它专会挑衅生事,好在遇到谢大人,要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这匹是战马,怕是不愿意被套马车的。」谢图笑着,过去抚马头,感叹道:「是一匹好马啊!」 陈玉棠有些后怕的,适才撞上去的人家,看马车标志,似乎也是官宦人家的夫人,若有一个好歹,怕是要麻烦。她上前给那家人赔了礼,又道改日必上府赔罪云云。 对方虽不知道她身份,但见她言语有礼,衣着等物高雅,也不欲结罪,便笑道:「既无事便罢了,只是要谢那位勇士。」说着指指谢图。 陈玉棠自又上前道谢,又道:「谢大人得空不得空?若得空,还要请谢大人护送一程,以防路上这马儿再使坏。」 「愿送陈小姐回府!」谢图拱手道。 陈玉棠看着谢图的英姿,脸上莫名一热,一时进了马车内,犹自揭了半角车帘,偷看了谢图几眼。 马车到了将军府门前停下,陈玉棠下了马车,朝谢图道:「大人一路护送辛苦了,还请进府喝杯茶再走!」 对方以前曾是宫中嫔妃,若不是出宫,那就是太妃了,她请自己进府喝茶,却不好一口回绝。谢图一寻思,索性答应道:「陈小姐盛情相邀,敢不从命?」 本来就要查当年的事,这厢顺势接近陈将军及陈小姐,也是一条路子。 阿芒见陈玉棠邀请谢图进府,心中估量一下,忙抬步先行进去,直奔书房,喊过小厮低声说了几句。 小厮听完,忙去禀报陈长春。 陈长春听得谢图护送陈玉棠回府,略一思索,便出了书房门相迎。 谢图随陈玉棠进府,走到半路见着陈长春迎出来,忙拱手道:「见过将军!」 「谢侍卫免礼!」陈长春素知谢图一身功夫不容小觑,说话自是极客气。 陈玉棠已是上前道:「爹爹,今儿是谢侍卫帮了我一回的,若不然,怕是要闯下大祸。」 「怎么回事?」谢图问了一句。 陈玉棠便说了经过,又做出惊怕表情道:「当时若不是谢侍卫出手,那官家夫人怕是不死也要落个残废。」 陈长春忙向谢图道谢,迎了进会客厅。 宾主落座,寒喧几句。 陈长春随口问道:「谢侍卫怎么得闲往光华寺去?」 谢图道:「是奉德妃娘娘之命,往寺中添油灯的。对了,今儿在寺中闲逛,却是遇见寺中原主持慧月僧,那老僧拉着我说了几句诳语,想让我禀报皇上为他申冤,我听着他语涉将军,便找个由头溜了。将军见着他,倒要提防他又胡说。」 「哦!」陈长春心中一突,问道:「老僧说我什么了?」 「说什么当初光华寺失火之事,不关他的事,他是着了有心人的暗算。又说将军的原配夫人当初惊马之事也是有心人谋划的,一样不关他的事。」谢图拱拱手,喝了茶,便站起来告辞。 送走谢图,陈长春若有所思。 陈玉棠见陈长春一脸郁色,忙上前问道:「爹爹,谢侍卫说的话有不妥之处么?」 陈长春摆手道:「今儿说的话,你不要外传,特别不要在夫人跟前提起。」 陈玉棠还要再问,见陈长春不想多说的样子,只得作罢。 她一时不见赵皎月的踪影,便问了丫头一声。 丫头道:「早起小姐往光华寺上香,夫人收拾了一番,却是回娘家了,说道会小住几日才回。」 陈玉棠嘀咕道:「三天两头回娘家,当这儿是什么地方?」 陈长春听得她嘀咕,微一皱眉,喊进管家道:「备下马车,着人去赵家接夫人回府。」 「是。」管家应一声,自退下去安排。 陈长春回了书房,坐到书案前,打开一处暗屉,摸出一卷画,展开细看。 画中人,正是他的原配夫人栾氏。 栾氏惊马坠亡时,腹中已有子,当时是一尸两命。 陈长春认定,栾氏当时腹中怀的,定是儿子,因此更深恨害了栾氏之人。今日听着谢图的话,似乎原凶不是慧月僧。若不是慧月僧,那是谁? 那一厢,谢图回了宫,向夏绯禀了话。 夏绯听完,点头道:「这么着的,陈将军定起疑心了。」 正说着,翡翠进来道:「娘娘,皇上来了!」 魏镶进了殿,见谢图过来行礼,便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谢图道:「臣是奉娘娘之命,上光华寺添油灯,现回来了,便进来禀报事由。」 「下去罢!」魏镶摆摆手。 「是。」谢图应一声,退了下去。 「阿绯,你又有何事瞒着朕?」魏镶朝夏绯道:「想上光华寺添油灯,派一个嬷嬷出宫便是,何须动用谢图?」 「皇上圣明,一眼就看出臣妾是有事儿吩咐谢图去办。」夏绯笑着道:「皇上还记得光华寺失火事件么?」 「自然。」魏镶等着下文。 「那时在宋府,臣妾为皇上谋划自证身份之事,就托谢图去查过,光华寺失火,却是太后娘娘谋划的,目的是为了借此换掉五城兵马司司长之位,令石策顶上这个位置。至于陈将军在其中起的作用,也是很关键的。但陈将军愿意出力,却是要报复慧月僧。若能证实陈将军原配夫人之死,其实跟慧月僧无关,而跟另一人有关,陈将军定会跟那人离心,转而效忠皇上。」 「阿绯说的那人,是太后娘娘?」魏镶惊疑。 「只是猜测,却无证据。臣妾派谢图出宫,便想查出一些线索,找到证据。」夏绯仰脸看魏镶道:「臣妾为皇上绞尽脑汁谋划,皇上到时怎么谢臣妾?」 魏镶伸手捏她鼻子道:「若太后娘娘和陈将军离心,朕顾忌少些,定能策封你为皇后,不须再看太后娘娘脸色。」 这是说自己若能离间赵太后和陈将军,他便策封自己为皇后以回报?夏绯笑一笑,上前给魏镶宽衣。 第二日一早,夏绯醒来时,不见了魏镶,便知道他是上早朝去了。 第三十二章 朱奶娘过来服侍,见夏绯脸上还有春色,不由笑道:「皇上这阵子常来清宁宫,却是极宠爱娘娘了。」 夏绯懒懒道:「无权无势的嫔妃被宠,却是招死。」 「娘娘此话何意?」朱奶娘一惊。 夏绯叹口气道:「现时宫中三位嫔妃,赵贵妃有娘家和太后作依靠,宋淑妃有女,腹中又怀着一个,论起来,却是我最弱势了。贵妃和淑妃见皇上宠爱我,嫉恨之下,想给我难看,我也只得生受着。」 「那娘娘这阵子莫出宫殿了,免得碰着她们。」朱奶娘也是叹气。 夏绯拍拍朱奶娘的手道:「嬷嬷也不用太忧心,过阵子或有法子解了此困,不再惧她们呢?」 「我就知道娘娘有妙计。」朱奶娘转忧为喜,喊进翡翠和绿兰,一道侍候夏绯洗漱。 谢图那里,调查了半个月时间,渐有头绪,这一天进来见夏绯,禀报道:「娘娘,事情有进展了。」 「快说说真相如何?」夏绯大喜。 「陈将军原配夫人栾氏惊马之事,确实是太后娘娘所布置,只是此事极为隐秘,安排的极巧妙,才栽到慧月僧头上去了。」谢图拱手道:「此番,臣却是找到人证物证,只要略加引导,陈将军自个也能查出真相。」 「好,果然不是不报,只是时候未到。」夏绯拍手笑道。 陈长春既生疑心,顺着所疑的对象和线索,不消一个月,便查出真相。 原来当年,赵太后想让其弟赵江至边关谋一个军功,怕陈长春相争,便设下圈套,致栾氏惊马而死。栾氏一死,陈长春要处理丧事,抚养幼女,自然留在京城,不至边关。那一厢,赵江到了边关,轻巧就谋了一个军功,凭着军功,名正言顺节节高升,最后封为关内侯。 这位关内侯,正是赵皎月之父。 这么一番真相,教陈长春如何不怒? 查得真相时,陈长春一张脸铁青着,一拳砸在案台上,案台上陈列的物事「咣当」一阵响,两只杯子倾倒,茶水四溅。 陈玉棠忙扶正杯子,朝陈长春道:「爹爹,这么说来,咱们当年,是错怪慧月僧了?」 陈长春狠声道:「没想到当年害死我妻并我妻腹中儿子的,是太后娘娘和关内侯。且也没想到,我竟娶了仇人之女为继室。」 「爹爹,如今可怎么办?仇人是太后娘娘,这仇,注定报不得。」陈玉棠叹息。 「谁说报不得了?」陈长春冷笑道:「须知道,当今皇上并不是太后娘娘亲生子。」 「爹爹的意思是?」陈玉棠看着陈长春。 「喊赵氏来,我要休了她!」陈长春打断陈玉棠的话。 稍迟,赵皎月进书房见陈长春。 陈长春当场研墨挥书,写了一纸休书递与赵皎月。 赵皎月一看是休书,先是愕然,接着惨白了脸,问道:「为何无端休弃我?」 「休书上面写得明白,你无德无义,不堪为将军府女主人。」陈长春冷冷道:「若再不明白,可进宫问你姑母。」 赵皎月早前,一直以为自己会当太子妃,以后会母仪天下,不想被元宝帝赐婚,草草嫁与陈长春当继室,虽说陈长春相貌也堂堂,到底年纪不相配,心中一直有怨气,不能与陈长春一条心。 她今日一看休书,再听得陈长春之言,怨恨交加,怒道:「我这便进宫问姑母去。」说着摔门而去。 赵皎月哭泣着进宫之事,很快传至夏绯耳中。 夏绯一听,坐直了身子道:「这么说,陈将军已查清真相了?」 谢图躬身道:「是。」 夏绯点点头道:「如此说来,赵皎月进宫,该是找太后娘娘哭诉的。」 谢图应一声道:「我今日巧遇了陈小姐,陈小姐说,陈将军已写了休书与赵氏。如今事情一闹,休弃之事更成定局。」 「好,赵氏一闹,太后娘娘再召了陈将军进宫理论,双方揭了当年之事,自然决裂。」夏绯抚掌笑道:「谢大哥,你这回立了大功。」 朱奶娘在旁边看着谢图,突然插嘴道:「谢大人,陈小姐是不是对你有意?」 谢图脸一红道:「她曾为贤妃娘娘,现虽出宫,一样是将军之女,想找一门好婚事,照样不难,哪会看中我?」 咦,听这语气,似乎……。夏绯看谢图一眼,开口道:「谢大哥,你若对陈小姐有意,我可做媒,定能成事。」 谢图若能娶了陈玉棠,则陈长春这方势力,将彻底从赵太后处脱离,靠向自己这一方。 「德妃娘娘,适才有人看见,太后娘娘召见陈将军,不多时,陈将军从坤宁宫出来,怒气冲冲走了。」翡翠上前禀报,低声道:「听宫女说,赵皎月进宫后,一直在哭泣,双眼全红肿了。」 夏绯笑道:「好了,陈将军和太后娘娘撕破脸了。」 正说着,内侍进来禀报道:「娘娘,皇上来了!」 「知道了。」夏绯忙领着人站起来相迎。 「阿绯何事这样高兴?」魏镶进了殿,见夏绯脸上透着喜色,不由相问。 「皇上,臣妾给您办成了一件事。」夏绯凑近魏镶耳边,把陈长春和赵太后的事一一说了。 「太好了,太后娘娘失了陈将军这位臂助,朕便不须受她太多掣肘。」魏镶一把拉住夏绯,笑道:「如今还要再想个法子安抚陈将军,让陈将军全力效忠朕。」 「皇上,安抚陈将军的法子,莫过于联姻。」夏绯笑道:「陈玉棠如今可是待字闺中呢!」 魏镶脸上现出尴尬,低声道:「陈玉棠曾是先帝的妃子,朕怎么能……」 「呀!」夏绯一下知道魏镶误会自己的意思了,不由失笑道:「皇上想太多了,联姻,不一定非要跟皇上联。」 魏镶松口气道:「哪是跟谁联?」 夏绯便把谢图跟陈玉棠有接触,微生情愫的事说了。 「既这样,倒要成全他们。」魏镶道:「先让人去跟陈将军说一说,若陈将军同意,朕便给谢图做主了。」 「臣妾替谢图谢过皇上!」夏绯站起来行礼。 「阿绯何须这样多礼?」魏镶扶住夏绯,定定看着她道:「该卸妆了。」 两人遂相拥入帐。 第二日,夏绯便让朱奶娘去将军府试探陈长春的心思。 很快的,朱奶娘回宫,跟夏绯禀道:「娘娘,陈将军听得谢大人对陈小姐有意,却是道,此事还得看皇上的意思。」 「他这么说,便是同意这头婚事了。」夏绯大喜道:「让谢图赶紧请媒婆正式上门提亲。」 那一厢,赵太后听得陈长春议将女儿陈玉棠许给谢图,一口郁气积在胸中,当即就病倒了。 季嬷嬷忙请来太医给她诊治,服侍她喝了药,又劝道:「太后娘娘,事已至此,却是无法挽回陈将军的心了,多想无益。」 赵太后叹息道:「都怪哀家当年做事不够周密,致使有了疏漏,让陈长春查到真相。如今失了他这样的臂助,皎云想当皇后,怕是更周折了。」 「太后娘娘,陈将军离心,转头投靠向德妃,一旦德妃在宫中地位一稳,贵妃娘娘要跟她相争,确实困难重重。」季嬷嬷建议道:「如今须得设个法子,赶紧让贵妃娘娘当上皇后。」 赵太后想一想道:「现燕国使者和巴国使者携了夫人来贺皇上登位,一众人还没走,你且去跟他们通通气,由他们打头,说及当年先帝选后之事,借着此事,再让咱们的人在朝上提出要投票选皇后。」 第三十三章 当年元宝帝选皇后,燕国使者和巴国使者刚好来贺,听闻晋国选后重颜值,跟着众臣投票,却是投了赵太后一票。 过后,赵太后厚赏了燕国使者并巴国使者的夫人,且与她们相谈甚欢。此回来的使者,虽已换了人,见着赵太后时,却是记得老使者当年参与的美事。 季嬷嬷听完,眼睛一亮道:「由两位使者提及当年事,再有朝臣上折子,定能逼使皇上答应当殿选皇后。大晋朝选后,向来选才貌双全的,若才华相若,却要以貌取胜了。贵妃娘娘貌美,再有外国使者投票相助,定能当选皇后。」 「德妃娘娘,皇上有召,召您到前殿中晋见!」曹洪进清宁宫颁布魏镶的口谕。 「曹公公,怎么是你来了?」夏绯见是大太监曹洪亲来颁口谕,心里微惊,问道:「可是有什么大事?」 曹洪躬身道:「娘娘,前殿中,燕国并巴国使者,突然提及先帝当年选后盛事,问得皇上尚未立后,却是提议皇上照着先帝当年的法子选后,朝臣多有附和。皇上意动,一时便要宣三位娘娘至殿中。」 金殿上,赵皎云和宋敏月已先至,一时卸了妆,净了脸,素颜坐在魏镶下首。 宋敏月大腹便便,因怀孕,脸上有点浮肿,且有零星黄斑,相貌却是大大不如赵皎云。 有朝臣悄悄议论,论家世,论才华,论相貌,都是赵皎云胜出了,想来皇后之位,当属赵皎云。 程玉景道:「德妃娘娘还没到呢,且待德妃娘娘到了,也净了脸,相比较过再论罢!」 先前说话的朝臣笑道:「上回在金殿上,德妃娘娘便不敢净脸,自认相貌不若贵妃娘娘,难道这回有变?」 正说着,人报德妃娘娘来了,众人眼光便看向殿外。 夏绯进了殿,朝殿上的赵太后并魏镶行了礼。 魏镶在上头说了召她进殿缘因,又道:「请爱妃净脸罢!」 「是。」夏绯抬眼看向赵太后处,视线一触,忙忙移开,心道:「上回怕一旦露了真容,会性命不保,如今陈长春已站向我这边,是时候露真容了。」 夏绯接过内侍递来的巾子,自己举袖子遮住面容,轻轻擦试起来。 程玉景目不转睛看着,心跳加快。 魏镶含笑看着夏绯举高的袖子,心道:待会儿阿绯露出真容,太后娘娘怕要悔青肠子。 夏绯拿巾子在脸上揉搓一会,遮着面容的衣袖并不放下,只跟内侍道:「烦请再换一条巾子。」 「是。」内侍应了,换了另一条干净巾子递过去。 夏绯接过,凑近铜盆,用巾子浸了水,擦洗起来,接着用巾子蒙住脸,印干脸上的水,这才缓缓拿开巾子,露出真容。 众人只觉殿中光线似乎光亮了一些,刚刚净完脸的德妃,明艳不可方物,生就一副倾城貌。 「这怎么可能?」赵太后目瞪口呆。 宋敏月看向夏绯,惊得说不出话来。这模样,分明跟姑母年轻时一模一样么!夏绯先前是易容的?现在才露出真容么? 赵皎云本来自傲相貌,当下见着夏绯的真容,也是呆掉了,心里道:这是怎么回事?她明明相貌不及我的,怎么现下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变得如此美貌?其中定有诈。」 燕国使者和巴国使者一见夏绯的相貌,呆了片刻回过神来,齐齐上前道:「太后娘娘,皇上,德妃娘娘如此相貌,自然是皇后的人选了,哪儿还用再选?」 「各位爱卿,还用再选吗?」魏镶看向朝臣。 程玉景率先上前道:「皇上,德妃娘娘恰如天仙下凡,定是上天送给皇上的皇后人选,皇上何不立即颁旨,封德妃娘娘为皇后?」 陈长春也上前道:「德妃娘娘才貌,堪当皇后。」 朝臣反应过来,也纷纷道:「论貌,当选德妃娘娘为皇后。」 「慢着,德妃隐瞒真容,是欺君之罪,论罪该斩,怎能当皇后?」赵太后尖声道。 魏镶待她说完话,开口道:「好教母后得知,德妃的真容,儿臣认识她时便知道了,所以不算欺君之罪。」 说完,魏镶接着道:「朕今日遵众意,当策封夏绯为皇后!」 「慢着!」赵太后扬声道:「上回议选皇后,哀家因担忧德妃身子不好,不能绵延子嗣,建议皇上说,谁个能生下儿子,再立谁个为皇后,当时皇上当着朝臣的面,可是答应了的。如今德妃肚子里还没动静,却要立她为皇后,万一她不能生育,岂不是……」 「母后多虑了!」魏镶带笑道:「柳太医给德妃诊过脉,却是说她身子底子好,假以时日,自能怀上。再说了,母后当年只育得一位公主,照样当选为皇后,德妃她……」 魏镶说着,却是止了话,只拿眼看赵太后。 赵太后一噎,一时找不出别的话来反驳,不由气急败坏。 程玉景适时上前道:「皇上当年为惠王时,却是三聘六礼,迎了德妃娘娘进王府为王妃,论起来,德妃娘娘本就是皇上的正妻,如今当选为皇后,也是理所当然之事。还请皇上速速下旨,策封德妃娘娘为皇后!」 陈长春也拱手道:「皇上金口玉言,适才已说要策封德妃娘娘为皇后,哪能随意再更改?两位使者也可作证,是不是?」说着转向燕国使者和巴国使者。 两位使者是人精,眼见晋国重臣纷纷出口支持夏绯,皇帝也有心要立夏绯为皇后,只有太后在强撑,权衡利弊之下,自然要附和陈长春的话,齐齐道:「适才既说请三位娘娘净脸,谁个颜值高,便当选为皇后,如今德妃娘娘最美,自然是选德妃娘娘为皇后了。」 「母后,非是儿子要循私,实是……」魏镶朝赵太后抱歉一笑,继而转向朝臣道:「众卿推选德妃为皇后,朕自然依从。来人,拟旨,策封德妃夏氏为皇后,着令钦天监选个黄道吉日,进行封后大典,宣告天下。」 「恭喜皇上喜得贤后!」 众朝臣忙道贺。 赵太后眼看无可挽回,却是迅速冷静下来,罢了,且先让夏绯得意一回吧!想当年常贵妃何等荣宠,膝下儿子也得皇帝宠爱,最后,还不是落个那样的下场。在后宫中,你今日得意了,未必能得意到最后。且瞧着罢! 赵皎云也不敢置信地看着夏绯,凭什么凭什么?她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怎么就当皇后了?你当你当,看有一天,我不划花你的脸?毁了你的容貌,看你还能继续当皇后? 宋敏月自从夏绯露出真容后,就一直有些恍惚,当下听得朝臣道贺,这才回过神来,一时只觉心口在痛,喃喃道:「我不是在做梦吧?夏绯怎么就变美了?我不信我不信!」 她突然站起来,指着夏绯道:「夏绯,众所周知,你一直是一个丑八怪,今日怎么可能突然变美,你是不是用了什么碍眼法,迷惑了大家?」 夏绯怜悯地看着宋敏月,缓缓道:「从前在宋家,为了避免婚事被摆布,我才易容成丑女的,如今得皇上恩宠,自当恢复原貌。」 「你明明是丑八怪,相貌明明比不过我们。」宋敏月犹自不甘心,指着夏绯大喊。 夏绯轻轻一笑,如百花盛开,款款开口道:「本宫颜值,分分钟秒杀你们!」 「恭喜皇后娘娘!」 「给皇后娘娘道喜!」 翡翠和绿兰见得夏绯回清宁宫,忙忙相迎,一边道喜。 第三十四章 「你们消息倒是灵通!」夏绯带笑道。 「娘娘封为皇后是大喜事,早早便有小内侍跑来告知我们,讨了赏才走。」翡翠笑道:「娘娘如今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绿兰也感叹道:「以娘娘的才貌,早就应该当选为皇后了。」 夏绯说着话,不见朱奶娘的踪影,便问了一声。 绿兰道:「适才还在呢!」 她话音一落,就见朱奶娘举着一支香走出来,一时笑道:「这不来了?」 「嬷嬷做什么呢?」夏绯见朱奶娘一脸喜色,举着香的手却颤抖着,不由好笑。 朱奶娘把香递在夏绯手中道:「娘娘快拜一拜四方神,让四方神保佑娘娘平平安安!」 夏绯忙举着香朝四处拜一拜,把香插在窗台上的香炉。 朱奶娘也合什再拜了拜,这才朝夏绯道:「恭喜娘娘当选为皇后!」 翡翠和绿兰吱吱喳喳问道:「娘娘在殿上露出真容,赵贵妃和宋淑妃该是傻眼了吧?」 夏绯笑吟吟道:「她们都一副心口痛的模样。」 朱奶娘道:「她们一向自傲貌美,今日见了娘娘的真容,定然自惭形秽。」 说着话,内侍报进来道:「曹公公来了!」 「快请进来!」夏绯笑道:「我适才出殿时,便见皇上让钦天监速速选吉日,曹公公此来,想必是来告知吉日的。」 曹洪进了清宁宫,见得夏绯时,果然道:「恭喜娘娘,钦天监已择定了策封皇后大典的吉日,皇上让咱家先来告诉娘娘一声。」 「有劳曹公公了。」夏绯道了谢,问道:「是择了何日?」 「择定三日后晨时。」曹洪相告。 朱奶娘一听三日后,不由问道:「时间这么仓促,皇后礼服能及时修改吗?」 宫中是早就依赵太后意思,备下皇后礼服的,只是礼服尺寸,却是照着赵皎云身材做的,如今封夏绯为皇后,礼服未必合夏绯身材。 曹洪闻言笑道:「三日时间,足够修改礼服尺寸了,嬷嬷不须忧心。且皇后策封大典,宜早不宜迟,以防又生变。」 朱奶娘一听连连点头。 夏绯朝曹洪道:「曹公公,你现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凡事,还要请你多多提点。」 「好说好说。」曹洪压低声音道:「皇上一心在娘娘身上,娘娘一切放宽心。」 送走曹洪,朱奶娘扶夏绯坐到床边,喃喃道:「娘娘,咱们从前事事曲折,如今事情太顺利,我反有些不真实的感觉。」 夏绯拉了朱奶娘的手道:「嬷嬷,策封皇后这件事,当不会再生变了,放宽心罢!」 「只盼娘娘早点怀上龙种,那才真正能放宽心。」朱奶娘道:「有了儿子做依靠,在宫中才能扎下根。」 翡翠凑过来悄悄声道:「娘娘以后侍寝,当把枕头垫在腰上,这样很快就能怀上。」 「你一个黄花闺女,知道的倒多。」朱奶娘不由取笑翡翠。 翡翠表情极认真道:「在宋家时,我听老夫人提过这个法子的,说极有效果。」 「难不成说,宋淑妃就是靠这个法子怀上的?」绿兰吐吐舌头道。 夏绯听她们讨论得热闹,不由失笑。 一时小内侍又报进来道:「娘娘,皇上来了!」 「皇上怎么得空过来?」夏绯迎进魏镶,笑道:「还以为前朝事多,皇上脱不开身,今晚要宿在养心殿了。」 魏镶拉了夏绯的手,并肩坐下,低语道:「朕一直有愧于你,至今日在朝上说话,压过了太后一党,得以策封你为皇后,心里实在高兴,再忙也要过来见你。」 「谢皇上恩典!」夏绯作势要站起来谢恩,却被魏镶按着坐下了。 「阿绯,你早前本是朕的王妃,按理,朕登位后,你该为皇后,也是太后拦着,才耽搁至今日。这位份,是你该得的,不须向朕谢恩。」魏镶看着夏绯如花的容貌,情深款款道:「朕有今日,你本居功甚大。如今夫妻比肩,朕心欣慰!」 「皇上!」夏绯听着魏镶诉衷情,心里微微感动,把头靠到魏镶怀中,低低道:「臣妾自是一心一意为皇上,皇上能念着臣妾的好,臣妾就心满意足了。」 「阿绯,你今日在殿上露了真容,真是惊艳了一众人。」魏镶捧起夏绯的脸,深情凝视着道:「朕的皇后,真是倾国倾城!」 夏绯听着倾国倾城几个字,心中突然有点不安,自己小时候,便因为相貌出色,差点被宋敏行……,如今虽贵为皇后,但会不会再因这相貌惹祸呢?若那样,魏镶能护住自己么? 「阿绯怎么了?」魏镶见夏绯身子微微颤抖,不由搂住询问。 「没什么。」夏绯定了定神道:「不过想起从前的事,有些后怕。」 魏镶正要再说,外间却有内侍惶恐的声音禀道:「皇上,淑妃娘娘在台阶上崴了脚,一时动了胎气,特命奴才来请皇上过去!」 「什么?」魏镶一听,一下推开夏绯坐正身子。他这样的年纪,膝下只有一位公主,现宋敏月怀的胎儿若是男胎,便是他的长子,若有个闪失可怎么是好? 「快召太医过去诊治!」魏镶一边吩咐内侍,一边抬步往外走,一时回看夏绯一眼,匆忙道:「阿绯,朕回头再来看你。」 夏绯不语,只福一福相送魏镶。 魏镶一走,朱奶娘等人围至夏绯身边,气恼道:「定是宋淑妃见皇上来娘娘这儿,不甘不忿,使诈引皇上过去看她呢!」 绿兰道:「待娘娘也怀了孕,皇上自会把娘娘捧在手心,再没淑妃的事了。」 夏绯一时却是想起元宝帝那时,赵太后和常贵妃等人的争斗。进了后宫,这争斗看来不可避免。以后,赵贵妃借太后当靠山争宠,而宋淑妃则能凭子争宠,自己么,凭的是相貌。凭相貌却不能长久。 「娘娘,策封皇后的大典虽未举行,但皇上已把皇后的凤印和金册递到您手中了,您现时实是皇后了。宋淑妃这般半夜使诈让人来喊走皇上,实在过份,还得给她一点教训,免得后宫别的嫔妃有样学样。」翡翠在旁边低声道。 夏绯摇摇头道:「本宫纵为皇后,也是皇上的皇后,后宫中真正的主人,是皇上,并不是本宫。嫔妃们是皇上的女人,不得皇上首肯,本宫不能明着对她们如何。这一点,你们好好记住。」 「是!」翡翠等人忙应了。 「娘娘是说,当了皇后一样要受委屈?」朱奶娘不满了。 「嬷嬷,太后娘娘还是后宫位份最尊贵的女人呢,她一样不能事事得逞,何况我?」夏绯嘴里说着,心里却道:想要不受委屈,那便要把大权握在自己手中呀! 这一晚,不单夏绯睡不好,宋敏月睡不好,赵皎云一样睡不好。 赵皎云披散着头发,在寝室中走来走去,焦躁不安。本以为皇后这个位份是自己囊中之物,再也想不到,夏绯在金殿上净了脸,露出真容,竟会是一个绝色美人,压过自己一头,当选为皇后。 如今自己姐姐赵皎月被休弃,陈将军拟将女儿嫁与谢图,意图连结夏绯一党。太后这边,失了陈将军的助力,只有一位石驸马握了五城兵马司,还算得用,余者文臣是墙头草,已被程玉景说动,多投向顾宰相一方。 现夏绯当选为皇后,又得势,自己要如何扳倒她呢? 一晚睡不好,第二日一早,赵皎云早早便去向赵太后请安。 赵太后见她来了,不由扫视她一眼道:「昨晚睡不好么?看看你,眼眶都青了。」 第三十五章 「太后娘娘,这形势,我如何能安睡?」赵皎云坐到赵太后下首,一边给她捶腿,一边道:「亏太后娘娘还淡定着,我却是急坏了。」 「急什么?」赵太后拍拍赵皎云的手道:「夏绯当选为皇后,不单你着急,另一个人更着急,你没听见,昨晚上,那个人还动了胎气?」 「宋淑妃动了胎气,难道还能导致夏绯当不成皇后?」赵皎云不解。 「倒是动摇不了她皇后的位份,会动摇的,是皇上对她的情份。」赵太后笑笑道:「皇上贵为天子,要什么样的美人要不到?夏绯纵绝色,也只能迷惑皇上一时罢了。」 赵皎云静静听着赵太后分析后宫局势。 赵太后说了一番话后,接着道:「你且沉住气,待宋淑妃和夏绯正面对上,到时再动了胎气,或者难产,那这条罪责,便会落在夏绯头上。到时皇上对她淡了情份,自是你的机会来了。」 赵皎云咀嚼一番赵太后的话,想一想道:「但如何让宋淑妃和夏绯对上呢么?」 赵太后一笑,附在赵皎云耳边说了几句话。 赵皎云一听,瞪大眼睛道:「夏绯今日身份如此尊贵,宋敏行见了她,还敢骚扰么?」 「敢不敢的倒不知道。但哀家知道,宋敏月一旦知道宋敏行单独见夏绯,定会着急跑去拦阻,这一拦阻么,胎儿怕要不保。」赵太后淡笑道。 赵皎云想着赵太后的话,过一会拍手道:「如此说来,这是一箭双雕之计了。」 「宋敏行敢觊觎皇上的女人,论罪当诛,纵有宋敏月求情,也免不了一个流放的罪。宋家失势,宋敏月失了助力,纵育有一位公主,在宫中行事,也大大不如以前了。再者,宋敏月若失了胎儿,皇上纵不言,也会在心中迁怒夏绯。这一个回合下来,她们是两败俱伤。」赵皎云说着说着,脸上绽了笑容,「谢姑母谋划!」 赵太后道:「还得着人请公主和驸马进宫商议,方能给夏绯一个迎头痛击。」 第二日,百宝公主和石策便进宫了。 赵太后吩咐完毕,又叮嘱道:「明儿是策封皇后的大典,宫中诸嫔妃并各府夫人亲眷等,皆会到场,诸人齐集,正是一个好机会。你们好好安排罢!」 石策道:「宋敏行在五城兵马司任职,我是他的上司,明儿的事,有我在,包保妥当。」 那一厢,夏绯正看礼服,突然眼皮跳,不由跟朱奶娘道:「嬷嬷,你帮我求的平安符呢?快拿来给我佩上!」 「娘娘怎么了?」朱奶娘拿来平安符给夏绯佩上,一边悄声询问。 「也没怎么,就是突然有点不安。」夏绯摇摇头道:「或者是想到明儿的大典,有些怯场了。」 这一晚,清宁宫众人只睡了小一会,便早早起来张罗。 夏绯坐在镜子前,由着众人给她梳妆打扮,穿上礼服。 打扮完毕,众人皆跪伏在地道:「娘娘艳光逼得人睁不开眼睛来!」 「都起来罢!」夏绯不由失笑道:「待会儿大典,有你们跪的时候,省了力气待会儿用罢!」 她们收拾妥当,便见内侍进来道:「皇上来了!」 魏镶进了殿,见着夏绯装扮好的模样,虽有心理准备,依旧呆了呆,一时回过神,这才过去拉住夏绯,低声赞美。 夏绯本来紧张,见魏镶亲来迎她,再这样低语绵绵称赞,一时心中稍安,笑道:「皇上就会取笑臣妾!」 「朕说的是实话,可不是取笑。」魏镶牵了她的手,一道出了殿门。 两人来到正阳门,登上城楼,内侍宣读了圣旨,底下臣民见了,已是山呼万岁,跪伏喊着参见皇上和皇后娘娘。 夏绯看着城楼下的臣民,心中有微妙的感觉,若没有魏镶,这些人也会这样跪伏自己么? 下了城楼,在礼仪官指引下,夏绯照着仪式,接见各宫嫔妃和各府夫人等人,温声勉励一番。 至正午,仪式才算行完。 翡翠和绿兰听着礼仪官宣布礼成,忙上前扶住夏绯道:「娘娘,站了半天,定是累了,奴婢扶您去换了礼服。」 「走!」夏绯只觉身上的礼服和凤冠沉重异常,压得有点喘不过气来,这会道:「还得换了衣裳,沐浴一番,方才轻快些。」 「已令人备好水了。」翡翠扶住夏绯,搀扶着她离座。 众人也知道夏绯要去换衣,忙起身躬送。 一路上,翡翠又小声和夏绯道:「按理,策封大典后,娘娘该当搬至坤宁宫中才是,可是太后娘娘住在坤宁宫,一点要搬的动静也没有,别的人又不好主动提,也不知道太后娘娘是什么心思?」 「她不愿意搬,便由着她罢!」夏绯道:「我住在清宁宫,也住得好好的,不急着搬。」 「就是清宁宫离养心殿稍远,娘娘要见皇上,还要绕路,不方便。」翡翡翠嘀咕着。 说着话,已至一处偏殿。 翡翠道:「这处偏殿近着封典大殿,娘娘今日暂时在这宫殿中起居更衣,也省得回清宁宫绕路。」 夏绯点点头道:「你们安排便好。」 夏绯进殿准备更衣沐浴时,石策已引了宋敏行悄悄掩向偏殿这边。 宋敏行犹有些恍惚,再也想不到,夏绯会是这样绝色的美人。若早知道她是易容的,自己如何会放过她?真是令人捶胸啊!好好一个倾国倾城美人搁在府中数年,自己竟白白错过。前几日听闻说夏绯是美人,自己还嗤之以鼻,今日一见,方才悔青了肠子。 石策见宋敏行一逼迷糊样,一时站定脚步道:「敏行,你可要想好了,她如今是皇后娘娘,你见了无补于事的。」 宋敏行像是鬼迷了心窍,只道:「我想见她一面,说几句话便行。以后,她是皇后,我是臣,再无可能单独说话了。」 石策看看方向道:「既这样,走罢!待会儿到了偏壁中,你自己进去,我给你把风。」 「石兄,你这番恩德,我来日定当报答。」宋敏行一门心思要见夏绯诉一番衷情,无瑕他想,只急急抬步。 「如何了?」赵太后在更衣室淡淡问道。 季嬷嬷一边服侍她更衣,一边道:「那宋敏行是一个不成器的,见着皇后绝色,早失了理智,驸马一撩拨,马上就央求驸马带着他去找皇后说话。他也不想想有何后果?」 赵太后道:「他既去了,可着小内侍去通知宋淑妃?」 「通知了呢!太后娘娘只管等着看好戏便是。」季嬷嬷附耳道:「这一场戏,可是一箭数雕了。」 赵太后点点头道:「有人只欢喜得半日,接着就要哭了呢!」 那一厢,自有小内侍跑去找红叶,说了宋敏行的举动。 红叶一听,忙去告诉宋敏月。 宋敏月一听脸色大变,脱口道:「这当下,哥哥偷偷跑去见她,是要寻死吗?」 「娘娘,还得想个法子拦住少爷,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红叶很是着急。 「你扶我过去瞧瞧,若能拦住哥哥,到时有人问起,便说哥哥是要找我私下说说话,一时走错了地方,这样也可遮掩过去。」宋敏月说着,已是站起身来。 红叶扶住宋敏月,一边低声道:「娘娘身子重,还是不要跑去了,我去瞧瞧便好。」 「只有你一人,不顶用的。」宋敏月道:「走罢!」 同个时候,夏绯在偏殿中已是沐浴完,换了衣裳,另梳了头,宫女给她上妆。 翡翠立在夏绯身后,啧啧称赞道:「娘娘肌肤如玉,上了妆,却是脂粉污了颜色呢!」 第三十六章 给夏绯上妆的宫女笑道:「娘娘肤色太白,平时还罢了,今日是娘娘大喜的日子,还是上一回妆,看着喜庆些才好。」 正说着,外间突然响起敲门声,宫女以为是礼仪官派人来催促夏绯,便打开门,才要说话,便见一人直接跨步进门,一边喊道:「阿绯!」 「你是谁,怎么乱闯宫殿?冲撞了娘娘可是大罪。」宫女伸手去拦来人。 来人用手拨开宫女,直闯宫殿内。 夏绯听得动静,款步出殿,喝问道:「何事?」 「阿绯,是我。」宋敏行一见夏绯,不由痴了,呆呆看着她。 「表哥,你怎么闯进宫殿内?」夏绯直觉不妙,转头喊人道:「快送他出去!」 「阿绯,你知不知道,我对你……」宋敏行见着如此绝色佳人在眼前,心跳加快,失却平时的理智。 夏绯脸色早变了,心里道:糟了,这当下,连侍卫也不见踪影,分明是有心人安排的圈套。 她才闪过念头,只听门一响,宋敏月带着红叶冲了进来,一边喊道: 「哥哥,你是要寻我么?这可走错了宫殿。」 门外突然出现两个侍卫,跟在宋敏月身后冲进殿中,喝道:「大胆,这是皇后娘娘暂时起居的宫殿,你们怎么敢私闯?」 说着话,一个侍卫跑得快,一脚踩住了宋敏月的裙角,宋敏月正抬步要走,裙角被踩,一时趄趑一下,却是摔向地下。 红叶本来扶着宋敏月,却被带动,一起摔在地下。 夏绯眼见着宋敏月摔倒,脸色剧变,看来,今日之事早有预谋。 一片混乱中,内侍在殿外扬声道:「皇上到!」 「淑妃娘娘,你怎么啦?」红叶想要扶起宋敏月,因宋敏月身子重,一时扶不起,只急得直叫。 宋敏行眼见宋敏月摔倒了,也慌张起来,忙要跑过去相扶,却被一位侍卫拦住。 侍卫喝道:「你是谁?怎么敢私闯皇后娘娘的偏殿?」说着伸手扣住宋敏行的双手,不让他动弹。 宋敏月摔在地下时,自己也慌张起来,一时听得皇上的字眼,不由尖叫起来喊道:「皇上救一下臣妾!」 魏镶一进殿,见着此等混乱场景,不由大喝一声道:「这是怎么回事?还不快扶起淑妃?」 众宫女上前,忙着帮红叶扶起宋敏月。 「肚子痛!」宋敏月一站起来,却是捧着腹部,声音都发抖了。 「来人,传太医!」魏镶吩咐内侍,一边上前,亲去扶宋敏月。 看来今日是不能善了!夏绯叹一口气,上前道:「皇上,让宋淑妃进寝室躺着罢!这样站着不是办法。」 一时众人扶了宋敏月进寝室,太医也来了,忙着给宋敏月诊脉,又说道动了胎气,须得静养数日云云。 待太医开了药退下,魏镶这才问及前因后果。 早有侍卫上前禀报了,又道:「另有外男私闯偏殿,已扣押下了,听候皇上发落。」 「什么外男?」适才混乱中,魏镶却没有注意侍卫扣押宋敏行的细节,这会才问起来。 「此人自称是淑妃娘娘的哥哥宋公子。属下审问一众人,却是说这位宋公子进宫赴宴,途中离席,偷偷跑来偏殿,在偏殿外言道要见皇后娘娘一面,一时私闯进殿,淑妃娘娘赶来相拦,因走得急,摔倒在地。」侍卫禀报道。 魏镶沉下了脸。 稍迟些时候,宋家人便接到一个噩耗,说是宋敏行私闯宫殿,冲撞了宋敏月,令得宋敏月动了胎气,已扣押,等候定罪。 沈老夫人和罗夫人今日也进宫赴宴,还未离宫,当下听得此等消息,不由大惊。 罗夫人惶急道:「这可怎么是好?」 沈老夫人先行冷静下来,沉声道:「咱们快去见皇后娘娘,求皇后娘娘出面代为求情,让皇上额外开恩。」 夏绯正在寻思今日之事,听得沈老夫人和罗夫人求见,一时叹息道:「看来避不开了,请她们进来罢!」 沈老夫人和罗夫人一进殿便要下跪,夏绯忙令人扶起她们道:「老祖宗,舅母,不须多礼!」 「娘娘,今日敏行私闯宫殿之罪,罪不致死,还请娘娘帮着求情。」沈老夫人也不拐弯了,直接道。 「老祖宗,我适才已求过情了,只是皇上盛怒之下,却驳回了我,此会不好再求。」夏绯道:「且容我再想想办法。」 偏殿中的动静,已有人打听了,禀到赵太后耳中。 赵太后笑道:「夏绯不向皇上求情还罢了,一求情,皇上反会生疑。宋敏行这回,不死也得脱层皮了。他是宋家独子,若出个什么事,宋家诸人,怕是要把所有罪责都怨在夏绯头上了。夏绯现封了皇后,我们一时动不得她,但宋家是她外祖家,亲人哭闹起来,够她喝一壶。」 养心殿内,石策跪在魏镶跟前。 魏镶冷冷看着他道:「是你引宋敏行往偏殿去的?」 「皇上,臣冤枉!」石策叩头道:「我是拦着宋敏行,不让他往偏殿去,他偏要去,没奈何,才令人去通知宋淑妃,想让宋淑妃拦住宋敏行。」 石策接着道:「论起来,我是宋敏行的上司,他有个差错,我也脱不了干系,哪能任他胡来?没想到,到底是出了事。」 魏镶没有再问下去。以前,夏绯曾跟他提过,小时候差点被宋敏行欺辱,那事过后只好易了容,以避开宋敏行。没想到夏绯如今当了皇后,宋敏行还敢这样…… 魏镶越想越怒,脸色沉如水。 沈老夫人和罗夫人正和夏绯说话,便见内侍匆忙来了,禀道:「皇上已下旨,说宋公子私闯宫殿,罪不可恕,判千里流放,即刻起程。」 「什么?」沈老夫人眼一黑,当场晕了过去。 「皇后娘娘,宋家只得敏行一个独子,若流放千里,有个闪失,叫我们怎么活?」罗夫人哭嚎起来。 夏绯忙令人救治沈老夫人,安抚罗夫人,一时又道:「我去见皇上。」 魏镶在养心殿中听得夏绯求见,便朝曹洪道:「你出去告诉皇后,说今日是策封大典,诸夫人还没有离宫,让她好好款待各府夫人,余者的事,不须多理。」 「是。」曹洪出了殿,把魏镶的话转述给夏绯听。 夏绯默然一会道:「请公公转告皇上,非是我要为外男求情,实是看不得外祖母和舅母的伤心状。」 「娘娘的话,咱家定当一字不漏告知皇上。」曹洪道。 那一头,宋敏月服了药,略略精神些,忙着问红叶道:「皇上呢?」 「娘娘,皇上回养心殿了。」红叶低声道:「皇后娘娘也领着人回清宁宫了,临走,说是您动了胎气,不宜搬动,就在这处偏殿静养着,待身子好了再回自己宫殿。」 宋敏行烦躁道:「哪哥哥呢?他怎么样了?」 「娘娘,少爷的事,老夫人和夫人自会去求情的,您别忧心。」红叶不敢告诉宋敏月实情,只含糊以对。 正说着,一位小宫女突然闯进来,嚷着道:「淑妃娘娘,不好了,老夫人晕倒了,夫人也哭倒在地。」 「怎么回事?」宋敏月惶急之下,半支起身子询问。 「快打出去,胡言乱语什么?」红叶大急,想要打发小宫女出去。 宋敏月却是一手拉住红叶,不许她离开床边,一边朝小宫女道:「你说说是怎么回事?」 小宫女一脸惊怕,声音却清脆,道:「禀淑妃娘娘,皇上下旨,说宋少爷私闯宫殿,是大不敬之罪,判流放千里,即刻起程。老夫人和夫人听得消息,一个当场晕了,一个哭了。」 第三十七章 「什,什么?」宋敏月一口气上不来,眼一翻,晕了过去。 「娘娘,娘娘!」红叶尖叫起来。 「快去禀报皇上,说淑妃娘娘昏过去了。」 「快,再去请太医过来!」 偏殿中一片人仰马翻。 魏镶赶至偏殿时,里面已传来宋敏月的惨叫。 万太医急急出来禀道:「皇上,淑妃娘娘午间动了胎气,本叮嘱不能再惊动她,不知为何,又受了惊吓,再次动胎气,却是要早产了。」 魏镶问得宋敏月情况不妙,一时寻柳清浩,不见他的踪影,便问道:「柳太医呢?」 内侍上前禀道:「皇上,柳太医前儿被太后娘娘派出宫了。太后娘娘说是偏头痛,久治不愈,便让柳太医出宫采药,配备药方。」 「快派人出宫寻柳太医,让他作速回宫。」魏镶吩咐完,又另叮嘱万太医道:「宋淑妃情况危急,也不必顾忌太多,你且到窗边,助着稳婆给她接生。」 万太医应一声是,忙忙站到窗边,根据稳婆所说的情况,指示着稳婆接生。 因天色也不早了,前头赴宴的夫人们,久等不见夏绯出现,便问了一问,听得是宋敏月难产,夏绯不得空,一时怕漟了浑水,忙忙告辞。 沈老夫人和罗夫人在清宁宫中苦等夏绯回转,待见夏绯回了,忙忙问道:「皇上可答应宽恕敏行?」 夏绯苦笑摇头道:「皇上不肯见我。」 正要再说,翡翠匆忙进来,附在夏绯耳边道:「娘娘,不好了,淑妃娘娘动了胎气,怕是要早产。皇上已赶过去了。」 夏绯脸色一变,朝沈老夫人和罗夫人道:「老祖宗,舅母,快随我到偏殿中。」 「可是敏月不好了?」罗夫人猜测着,脸色早大变了。 「且过去瞧了再说。」夏绯顾不上多说,已吩咐人抬了软轿,让沈老夫人和罗夫人上轿,自己也忙忙上轿,奔向偏殿。 一至偏殿门口,下了轿,夏绯一拉沈老夫人和罗夫人,脸色严肃道:「老祖宗,舅母,今儿这事,我和敏月并敏行,皆是中了别人的暗算。待会儿进去,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们思量着,谨言谨行,不要再把事情扩大,称了某些人的心。」 「到底是怎么回事?」罗夫人关心则乱,惶惶道:「是敏月得罪谁了么?」 沈老夫人较冷静,沉声道:「我的外孙女当了皇后,孙女怀着龙种,有心人定是要设局,一箭双雕,把我的外孙女和孙女全害了。我们不能如她们的愿。」 罗夫人到底明白了过来,咬着牙道:「好狠的手段。」 夏绯见她们明白,不由松了口气。 三人低语几句,忙着进了偏殿。 魏镶听着里面宋敏月的惨叫,也颇不安,眼见夏绯等人来了,忙道:「你们来了便好。」 夏绯忙领着沈老夫人和罗夫人上前行礼,又问宋敏月的情况。 一个嬷嬷过来禀明了情况,喃喃道:「娘娘身子弱,又是受了惊吓的,怕是……」 「怕是什么?你说清楚?」罗夫人大急。 「舅母别急,我去问问太医。」夏绯说着,趋向窗边,听着里面的动静,一边问太医道:「宋淑妃是什么情况?」 万太医摇摇头道:「娘娘,不妙啊!若再拖,怕是一尸两命。如今只能赶紧决定,保一个。」 魏镶听得万太医的话,待要开口说话,一眼见得沈老夫人和罗夫人皆现出恳求的眼神,却是狠不下心说要保小,只转头去看夏绯,盼着夏绯为他解围。 夏绯见着魏镶的眼神,心头突然一凉,他难道想保小,却又不想担责,想让我为他开这个口?他是想着我事事为他谋划,事事为他牺牲,以为我连这个,也会为他担责? 「皇上,皇后娘娘!」沈老夫人和罗夫人喊了一声,声音凄楚。 「保大。」夏绯不顾一切开口。 夏绯话音一落,便见魏镶眼神微变,动了动唇,却不言语。 万太医请示似的看向魏镶,魏镶声调平平道:「便听皇后娘娘的罢!」 「是!」万太医松一口气,忙疾奔向窗边,指示稳婆操作。 沈老夫人和罗夫人却是感激地看向夏绯。 不消半个时辰,里面又传出宋敏月一声惨叫,接着寂静了下去。 「怎么了,敏月怎么了?」罗夫人跑至窗边,忙忙问着里面的婆子。 婆子应道:「夫人且放宽心,淑妃娘娘只是昏睡过去了。」 「娃儿呢?」罗夫人紧接着问道。 「是一位男婴,已夭折。」婆子声音悲痛。 魏镶听得男婴两个字,转过头瞥夏绯一眼,突然一拂袖,抬步就走了。 看来自己说保大,其实是违背了魏镶的心意了。夏绯暗叹。 「娘娘,皇上这是怪您私自做主保大?」翡翠扶着夏绯,有些惊怕。 夏绯咬着唇,心头冰冰的,半晌道:「让人好好服侍淑妃娘娘,咱们也回罢!」 「皇后娘娘,我们……」沈老夫人和罗夫人过来道:「能容我们在宫中住一晚么?」 「老祖宗,舅母,你们住下罢,待敏月好转了,你们再出宫。至于敏行的事,你们也别太担心,我会叮嘱人好好护着他,到时再借机求情,让他回京。」夏绯道。 沈老夫人和罗夫人点头。 翡翠扶着夏绯出殿,想起什么来,跟夏绯说了一声,又折返殿中,找到沈老夫人道:「老夫人,皇后娘娘在宫中不容易的,若淑妃娘娘醒了,还请老夫人好好解劝,让淑妃娘娘不要再和皇后娘娘作对,以免又被人当枪使了。」 沈老夫人看着这个本是自己调教出来的丫头,感叹道:「翡翠,你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 说着又道:「今日的事,我也看得清楚,想得明白,敏月那里,我们会解劝的。你回去,也跟皇后娘娘说,敏月到底是她表姐,凡事多担待些。」 「是。」翡翠应了,这才告退。 夏绯回到清宁宫,朱奶娘已是调好了水,服侍她沐浴,一边低声道:「今日本是娘娘策封皇后的大典,是一件大喜事,偏生最后搞得人仰马翻,真是……」 「嬷嬷,这些也罢了,怕的是,皇上会因此和我生分。」夏绯说了自己先开口要求万太医保宋敏月的事。 朱奶娘一听,吓一跳道:「娘娘呀,要我怎么说你呢?那当下,皇上在场,淑妃的祖母和生母在场,哪轮到您说话呀?你这一说,总要得罪一方的。得罪了沈老夫人和罗夫人也罢了,偏得罪了皇上。那夭折的,是皇上的长子呀!皇上这岁数了,正是盼子的年龄。你偏让太医保大,你……」 夏绯止住朱奶娘的话道:「嬷嬷,我当时见着外祖母和舅母的神情,实在不忍心她们见着敏月当场丧命。」 「娘娘,你怕是要为自己的善良付出代价了。」朱奶娘感叹。 夏绯想了想道:「我并不后悔。」 「那一头怎么样了?」赵太后闲闲问道。 季嬷嬷笑道:「一切如太后娘娘所料。宋敏行被流放千里,宋家一片愁云惨雾。宋敏月醒来后,知道自己的孩子夭折了,疯了一样闹腾,只咒骂夏绯不绝口。沈老夫人和罗夫人却是解劝不住。」 「皇上呢,还是只安歇在养心殿,不去见皇后?」赵太后笑问道。 「太后娘娘,皇上刚亡了长子,哪有心思见皇后?且听说那日万太医问保大还是保小,皇后多嘴,开口说要保大,虽则保下了宋敏月,但失了一位皇子,皇上心中能不怪皇后?」季嬷嬷道:「皇后啊,还是嫩了些,不知道男人的心思。」 第三十八章 赵太后道:「你知其一,不知其二。」 「请太后娘娘训示。」季嬷嬷笑道。 赵太后幽幽道:「男人当了皇上,他便不是普通男人了,他是大权在握,操纵天下众生的男人呀,他的心思,哪容别人随意违背?且他在场,哪容一个女人插手,扭转事态。再说了,他有今日,夏绯功不可没。男人嘛,到了某些时候,却不愿意时时面对着恩人了。」 「可皇后那般绝色,皇上能舍得一直不理她?」季嬷嬷喃喃道。 「过段时间自然会忍不住的,但要看夏绯如何做了。若她安心做一个花瓶,皇上会宠爱她,她不安心做一个花瓶,怕是……」赵太后笑笑道:「但别忘了,夏绯不是寻常女子,定不愿只做花瓶,任人摆布的。」 这当下,夏绯正在庭院中摆了画布,画了一只花瓶,自己欣赏着。 朱奶娘凑过去一看道:「娘娘,单一只花瓶,看着素淡了些,不若画上几朵花,那才热闹好看。」 夏绯笑了笑,依言画上几朵鲜花。 「好看!」朱奶娘夸赞,一时又夸夏绯道:「不过鲜花再好看,也及不上皇后娘娘的颜色。」 绿兰却是过来道:「皇后娘娘还有闲心画这个呢?自从策封了皇后,皇上都不来这儿了,娘娘不想个法子?」 夏绯不理绿兰,朱奶娘却是问道:「绿兰,你又打听到什么消息了?」 绿兰道:「早起去园子里撷花,听长乐殿的宫女说,皇上这几天都是安歇在养心殿,但贵妃娘娘天天送汤水过去,皇上和贵妃娘娘有说有笑的。」 「皇后娘娘,咱们也做些汤水送去给皇上?」朱奶娘转向夏绯,试探着问道。 夏绯沉默一会,方才开口道:「不忙,过几日再说。」 这当下,魏镶在养心殿中,搁下笔,喝了案几上的汤水,问曹洪道:「皇后那边还是没有动静?」 曹洪道:「策封大典后,皇后就在殿中静养,又免了嫔妃请安诸事,极少出来。」 魏镶突然生气,把碗掼在案几上道:「连贵妃都知道来慰问朕,天天做了汤水送来,皇后却一点表示也没有,真是岂有此理?」 「哪,皇上今晚可要去皇后处?」曹洪问道。 「不去。」魏镶冷冷道:「朕岂是那样低三下四的人!」 好吧,您是皇上,您说什么就是什么!曹洪心里默默。 「淑妃那边怎么样了?」夏绯问翡翠。 翡翠道:「柳太医回宫后,重新开了药给淑妃娘娘服下,又不知道说了什么,淑妃娘娘却是平静了许多,不再闹腾了。听说身子已渐渐好转。」 「那我就放心了。」夏绯松口气。 一时内侍来报道:「皇后娘娘,沈老夫人和罗夫人求见!」 「让她们进来!」 沈老夫人和罗夫人进了殿,行了礼,这才朝夏绯道:「皇后娘娘,淑妃娘娘身子已大大好转,我们也该告辞出宫了。」 夏绯点头应承,着人护送沈老夫人和罗夫人出宫。 稍迟,夏绯令人去请柳清浩。 柳清浩见了夏绯,行了礼方才坐下,笑道:「娘娘是要问淑妃娘娘的病情么?」 「正是。」夏绯道:「她到底是什么情况?那日真是摔倒动了胎气才致早产的?」 「皇后娘娘,淑妃娘娘那日怕是吃了某些易引致血气上涌的物事,再一惊吓,才有后来之事。」柳清浩道:「此事,我已详细禀报了皇上,皇上令人彻查,只未有结果。」 夏绯点点头道:「听闻淑妃娘娘本来不肯服药,还拼命闹腾,还是你说了一番话,她才服药的?」 柳清浩道:「我当时跟淑妃娘娘说,她若不服药,很快会死,那才是称了许多人的心。她想要令人不称心,就要报药,尽快好起来,再次怀孕,生下皇子。淑妃娘娘或许是闹够了,或许是听着我的话有道理,便开始服药了。」 柳清浩说着,见夏绯容色似有点憔悴,忙道:「我给娘娘请一个脉罢!」 夏绯闻言,伸了手给柳清浩。 柳清浩一诊脉,神色凝重道:「娘娘这阵子是不是睡卧不安,尽做噩梦?」 「正是。」夏绯叹道:「我一直梦见宋敏月生下的那个小娃儿来向我索命呢!」说着苦笑。 「娘娘,你这是忧思太过了。」柳清浩道:「我给娘娘开一剂药,娘娘服用三天看看。」 待翡翠等人进来,柳清浩又交代她们道:「你们得空多引娘娘出去走走,别总闷在房内。另,娘娘心中抑郁,你们多逗逗娘娘发笑。」 翡翠脱口道:「若皇上能来,娘娘什么烦恼也没有了,哪用我们逗着发笑?」 「多嘴!」夏绯嗔翡翠一句。 柳清浩恍然大悟道:「我一时失察,忘记这个了。这个容易,娘娘不是病了么?这厢煎药,我再去跟皇上禀报一声,说娘娘忧思过度病了,皇上若心里有娘娘,定会赶来看望的。」说着站起来告辞。 「喂,柳太医,你别自专。」夏绯喊了柳清浩一声。 柳清浩回头一笑道:「皇上来了,您郁气消了,便不用服药了。」说着抬步就走。 「快快,准备一下,今晚娘娘要接驾了!」朱奶娘忙忙张罗着换帐子,又在寝室内薰香。 「我去催水给娘娘沐浴。」绿兰兴冲冲的。 「我去膳房吩咐一下,让厨娘做几式皇上喜欢的点心送来。」翡翠也忙碌起来。 「喂,你们别白忙。」夏绯哭笑不得。 众人各忙各的,根本不理夏绯。 至晚,内侍果然进来禀报道:「皇后娘娘,皇上来了!」 「阿绯,听闻你病了?」魏镶一进殿,便审视夏绯的脸色,见她比平素憔悴些,不由心疼,拉住她的手道:「柳太医可有说你是什么病?」 「也没有什么大病,只是晚上睡不好罢了。」夏绯被拉了手,一时夺不回,便低声应答。 「哪朕今晚陪着你可好?」魏镶低声问道。 「都来了,臣妾哪敢说不好?」夏绯撒娇。 魏镶见着夏绯娇媚的样子,不由心动。 一时翡翠上了茶,夏绯挣开手,端了茶递给魏镶道:「皇上喝茶罢!」 魏镶呷了一口茶,眼见夏绯端着茶杯,红唇凑在杯沿,眼角却觑着他,一时心跳加快,小小声道:「阿绯,朕这几日想你,想得可苦了。」 「臣妾才不信呢!若想我,怎么不来?」夏绯娇哼一声。 「你呀你!」魏镶不由伸出手捏夏绯的鼻子,低笑道:「朕等你送汤水,白等几天不见踪影。柳太医说一声你生病了,朕什么也顾不得了,这不忙忙来看你?朕可是把你放在心头上的,奈何你不顾及朕的心思。」 夏绯红了脸,待要分辩,想一想又止了话。 「好了,朕来了,咱们说些高兴的事。」魏镶转了话题道:「谢图和陈玉棠的婚事,该操办起来了。」 「臣妾也想跟皇上商量这件事呢!谢图在京中并无亲眷,若要操办婚事,少不得要派个老成的人帮着他,臣妾想来想去,这件事不若交与舅母去办?」夏绯道:「且不论宋淑妃如何,舅父与舅母,从前也多有照顾臣妾。臣妾是信得过他们的。」 魏镶听见这样说,便点头应承了。 这一晚,魏镶自然是安歇在清宁宫。 接下来数天,魏镶都往清宁宫跑,帝后恩爱。 这一晚魏镶又至清宁宫,正和夏绯说话,内侍跑来禀报道:「皇上,贵妃娘娘昏倒了,太医诊过脉,说是有喜了。」 「贵妃有喜了?」魏镶一听,惊喜交集,忙忙起身去看赵皎云。 第三十九章 见魏镶抛下夏绯就走,朱奶娘皱眉道:「皇上一听贵妃有喜,就忘记皇后了,也太……」 翡翠却有些忧心道:「皇后娘娘频频承宠,至今未有孕,是不是该让柳太医再来诊诊脉,开些温补的药吃吃?」 朱奶娘也担心了,「娘娘中过两次毒,伤损了身子,虽调养了这些时候,还是怕伤了根本的。我去请柳太医过来。」 柳清浩很快来了,给夏绯诊了脉,温声道:「娘娘并无大碍,只是五内郁结,到底不利怀孕。」 「只是,娘娘您又郁结什么呢?」柳清浩问道。 夏绯倒不避柳清浩,苦笑道:「我的命运一日不能握在自己手中,便一日不能安心。」 柳清浩沉默一会道:「娘娘想如何呢?」 「我想……」夏绯话到嘴边,却又止住了,是啊,自己想如何呢?已当了皇后,皇帝也宠爱自己,还要如何? 「娘娘想想自己到底想要什么,想做什么?想好了,解了郁结,自能怀上胎儿。」柳清浩解劝着。 夏绯点了点头。 那一厢,魏镶为着赵皎云怀上,却是喜忧参半。喜者,宋敏月失了儿子,没准赵皎云能为他产下儿子呢!忧者,赵皎云到底是赵家女,且有赵太后撑腰,一旦生下儿子,母凭子贵,怕又要搅动风云了。 曾师道给魏镶献计道:「皇上勿忧,只须解了石驸马五城兵马司司长之职,太后娘娘手底最后一份筹码失去了,赵家失势,再没什么可惧的。」 魏镶一听笑道:「若要如此,须得好好谋划。」 连着数天,夏绯却是为谢图的婚事操心起来,又召了罗夫人进宫,说了要把谢图的婚事交托给她的事。 罗夫人一听,忙表忠心道:「皇后娘娘放心,我定当尽心尽力操办,让谢大人风风光光迎娶陈小姐。」 「正要跟舅母商量如何风光又低调的给谢图办这件婚事。」夏绯笑道:「舅母也知道陈小姐以前的身份,若太高调了,却引人议论前事,自然不好,可谢图第一次娶亲,又不能太马虎。」 罗夫人拍胸口道:「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定当操办得合娘娘和谢大人的心意。」 「如此有劳舅母了。」夏绯忙道谢。 罗夫人道:「皇后娘娘何须客气?」说着看看外间,有些坐不住了。 夏绯见她如此,便道:「舅母是想去看看淑妃么?」 「是的,还要求娘娘开恩。」罗夫人低声道。 「召舅母进宫,一者是为商量谢图的婚,二者也是想让舅母去看看淑妃,解劝她几句。」夏绯道:「如今赵贵妃有孕,怕会闹些娇蛾子,淑妃碰着赵贵妃,宜避让。」 「我会跟淑妃说的。」罗夫人忙道:「娘娘的苦心,想来淑妃慢慢会明白。」 夏绯点点头,着人送了罗夫人过去看宋敏月。 一会儿,夏绯又令人传唤了谢图进去,说了婚事交托给罗夫人操办的事。 谢图忙谢恩。 待说完婚事细节,夏绯问道:「听得最近京城频频有飞贼,惊忧了许多人,京城治安有些混乱,已有官员上折子弹劾石驸马,说石驸马失职?」 「确有此事。」谢图道:「说也奇怪,飞贼并不为财,似乎只为乱京城治安。」 「怎么说?」夏绯心中想到一种可能,不由询问起来。 谢图道:「几家府中禀报,都说有飞贼,但清点财物时,又并无实际损失。且那些飞贼个个武功高强,不似寻常小贼,倒像极有来头。五城兵马司的人四处追捕,一个也没有追捕到。」 夏绯听至此,心中大致确认了某事,叮嘱谢图道:「谢大哥,你这阵子,多往皇上跟前走动,若有机会,要在皇上跟前表表忠心。」 「娘娘的意思?」谢图猜测着某种可能,只到底不敢多想。 夏绯却是肯定道:「石驸马搜捕不到飞贼,京城官员多惶恐,怕会颇上折子要求更换五城兵马司司长之职。那时要在京中寻一位合适的人顶上这个位置,谢大哥可努力争取一番。」 「我吗?」谢图指着自己的鼻子,有些不敢相信。 「是,就是你!」夏绯笑道:「谢大哥只管争取,余者,我会帮谢大哥一把。」 「谢娘娘恩典!」谢图忙撩袍子跪下道:「当年在五城兵马司受尽欺凌,便曾发过誓,有一天能当上五城兵马司的司长,要让那些没本事只会欺凌下属的人好看。如今若能得偿所愿,定为娘娘肝脑涂地。」 「谢大哥这些年,一直都照应着我,我自然要报答谢大哥。」夏绯笑道:「且谢大哥忠肝义胆,一身功夫,怎能埋没?」 两人说了好一番话,谢图这才告退。 「太后娘娘,谢图今日成亲,主持婚事的,是皇后娘娘的舅母罗夫人。」季嬷嬷禀道:「看样子,皇后娘娘借着罗夫人,是要和淑妃娘娘言和的。」 「宋淑妃失子之痛,未必肯轻易原谅皇后。」赵太后道:「嫌隙已埋下,异日必将爆发矛盾。」 季嬷嬷又道:「陈玉棠本是先帝宠妃,太后娘娘为了笼络陈将军,当时答应放她出宫,还她自由。她不顾念自己曾经的身份,好好静修,却又去嫁人,也太不要脸。」 赵太后道:「陈将军和谢图联姻,是为了向皇上和皇后表忠心,陈玉棠未必是愿意嫁的,就像她当初不愿意嫁进宫一样。女人啊,总是身不由已。」 「也是,谢图一介武夫,怎么能得到陈玉棠倾心?」季嬷嬷道:「我会好好留意,看看能否打破他们的联盟。」 正说着,宫女禀报道:「太后娘娘,百宝公主求见!」 「快宣她进来!」赵太后坐正身子,皱眉道:「宝儿昨儿才进宫,今儿怎么又来了?难道有什么事?」 一时百宝公主进来,行了礼,坐到赵太后下首,一脸恼火道:「母后,朝堂上要反天了。」 「又怎么了?」赵太后心中「咯当」一响。 「这阵子因为飞贼事件,闹得满城风雨,驸马搜捕飞贼而不得,朝臣便弹劾他失职,要求更换五城兵马司司长之位,另换能干的人顶职。此事吵了数天,皇上不置可否,本来以为会不了了之,谁知道今日又有折子上去,说是昨晚又闹飞贼,飞贼还伤了人,今日朝臣再次弹劾驸马,要求换上谢图当五城兵马司的司长,皇上似乎意动。」 「什么?驸马一向尽忠职守,现不过闹几个小小飞贼,假以时日自能搜捕到,何至因此失位?且那谢图现是宫中侍卫,何德何能当五城兵马司的司长?」赵太后拍案道:「皇上糊涂了不成?」 百宝公主道:「也有朝臣指出谢图现时的职位,说他不宜当五城兵马司的司长,却又有副司长出来说,谢图早前也是五城兵马司的人,武功高强,能力高超,熟悉司务云云,且例举了许多谢图当年的功绩。一番话下来,原来反对的朝臣哑口无言。」 赵太后脸色大变道:「哀家明白了,这件事,一早就谋划好了。」 「母后是说,驸马失职之事,是圈套?」百宝公主脸色也变了,若此事是皇帝所谋划,那他们再努力,也挽回不了。 赵太后一口气有些上不来,喘着气道:「魏镶这只白眼狼,哀家扶助他上位,到头来,他是这样对哀家的。」 「太后娘娘息怒,且好好想个法子。」季嬷嬷忙上前给赵太后揉胸口,一边劝慰道:「皇上登位时日未长,根基不算特别稳,太后定能再次握回权柄的。」 第四十章 赵太后吁出一口气,冷静了下来,闭眼一会,又睁开,朝百宝公主道:「燕国使者是不是带同燕国皇子来京?」 「是的。昨儿,燕国使者还到驸马府见了驸马,面谈甚欢。」百宝公主道。 「如此便好,你令驸马见燕国使者,如此这般。」赵太后招手让百宝公主近前,说了一番话。 「晋国夏皇后真这样美貌?」燕国皇子欧阳飞看着手中的画像,有些不敢置信。 使者道:「殿下,夏皇后真人,可比这画像还要活色生香。」 「当真?」欧阳飞疑惑道:「世上真有这样倾国倾城的佳人?」 使者道:「晋国每年九月,宫中会举办赏菊大会,到时皇帝与皇后会召各府大人和夫人进宫赏花,我们燕国来贺,当也会收到请帖。到时殿下与我一同进宫,定能见到夏皇后。见了真人,当知道我所言不虚。」 「报,石驸马求见殿下!」侍从报了进来。 「呃,石驸马似乎快失势了,还值得一见么?」欧阳飞自语一句。 「殿下,且看他是什么来意。」使者提醒。 「也是,请他进来。」欧阳飞嘱侍从。 一会儿,石策便进了驿站,面见欧阳飞。 好半天,石策才从驿站出来,脚步明显比来时轻快了一些。 很快的,便到了九月初九。 这一日,欧阳飞领着使者至宫中赴宴。 赏花宴上,欧阳飞当场见到坐在上首的夏绯,一时目炫神迷,呆呆回不过神来。 「殿下,殿下!」使者扯着欧阳飞的手,低声道:「再看下去,便失礼了。」 欧阳飞被使者一扯,这才回过神来,喃喃道:「夏皇后果然倾城貌,燕国无一位女子能及。」 一众人见燕国皇子视线灼灼看夏绯,都悄悄讨论道:「听闻这位燕国皇子极好色,府中集了许多美人,甚至觊觎燕皇的嫔妃。那燕皇宠爱儿子,不顾人伦,竟把皇子看中的嫔妃,送至皇子府中,供其为妾。今儿看来,这皇子死性不改呢,竟这样目不转睛看咱们皇后娘娘。」 魏镶见欧阳飞一直看着夏绯,也略不快,瞪视了欧阳飞一眼。 欧阳飞若无所觉,举杯朝夏绯道:「皇后娘娘,我敬你一杯。」 夏绯见欧阳飞失状,一时不好当众发作,只举杯回敬,又朝众人道:「本宫敬各府夫人一杯。」 众夫人忙举杯回敬,纷纷喝起果子酒。 喝了果子酒,吃了果品,众人散开赏花。 夏绯一时有些不胜酒力,起身道:「本宫去更衣,各位且随意。」 翡翠扶着夏绯离席,一面悄骂欧阳飞道:「那燕国皇子,也太无礼了。」 夏绯道:「听闻燕皇有意让这位皇子继位,若如此,他就是以后的燕皇,倒不能十分得罪,以免两国邦交出现变化。」 两人说着,至一处更衣室,正要进去,便听见一个声音道:「皇后娘娘留步!」 夏绯回头一看,见是欧阳飞,不是吃一惊道:「此处是后宫禁闱,外人不能轻易进入,皇子殿下是怎么进来的?」 欧阳飞觑着夏绯道:「本王心系皇后娘娘,自有法子进来。」 翡翠喝道:「皇子如此行径,如此言辞,是欲如何?」 「自然是想亲近皇后娘娘。」欧阳飞色胆包天,趋前一步想去扯夏绯的袖角。 「大胆!」不远处传来一个声音,随着声音,魏镶的身影现了出来。 夏绯暗暗叹气:又要起风云了。 「皇子可知这是什么地方?」魏镶看着欧阳飞,冷冷道:「此是后宫禁闱,并不是设宴的御花园。皇子乱走,可知此在晋国,是犯了何罪?」 欧阳飞似乎怔了怔,用手遮额角,一会才答道:「还要请皇上见谅,我喝多了几杯,走错了路。容我告退!」 「来人,带他回席间。」魏镶喊过侍卫。 看着侍卫带走欧阳飞,魏镶脸色铁青道:「看来这处的侍卫,该当换人了。侍卫长呢,着他来见朕!」 夏绯进入更衣室时,犹正听得外面魏镶在发落侍卫长。 翡翠悄声道:「娘娘,燕国皇子乱闯的事,是不是有蹊跷?」 夏绯思索一会道:「瞧着,燕国皇子闯至此,除了让皇上发火之外,并无其它得益。」 翡翠道:「莫非他真是为娘娘的美貌所惑,特意跟踪到此的?」 夏绯更了衣,出得更衣室时,却见魏镶依然站在外面,忙上前相见。 魏镶见夏绯衣着单薄,忙解下披风披在夏绯身上,一边道:「以后出来,多带些人,再有像燕国皇子这样不知死活的东西跟上来说话,拿下再说。」 夏绯听得魏镶语气中有郁恼,不由默默。今晚换做别人跟上来,魏镶发落也就发落了,可对方是燕国皇子,为着两国邦交,却要大事化小,小事化无。可这一口气,魏镶到底是吞得艰难。 两人往前头走,魏镶又道:「阿绯,以后这些赏花宴等,只请晋国之人,外国之人,不必相邀了。」 「是。」夏绯应一声。 因心头不快,魏镶回到前头,便吩咐赏花会提早结束。 众人本也喝了酒,多有酒意,一时倒是没有疑惑,纷纷告辞。 欧阳飞回到驿站时,神情犹自痴痴,过半晌让使者拿出夏绯画像,端详一会道:「画像眉眼虽如夏皇后,神韵难及万分之一。」 使者道:「殿下见到真人,有何想法?」 欧阳飞道:「石策的提议虽是虚招,我见到真人后,却很想付为实践。若能得到夏绯,短命数年也愿意。」 使者一听着急了,「殿下,咱们是要谋国家利益,可不是为了美人哪!」 「我知道,若能谋得国家利益,又能得美人,岂不是两全其美?」欧阳飞嘻嘻笑。 宫中的夏绯,突然打了一寒战,眼皮乱跳,一时道:「翡翠,我心中总有些不安,宣柳太医前来开些安神汤罢!」 翡翠应声下去了。 朱奶娘给夏绯揉额角,一边问道:「娘娘为什么事而不安?」 夏绯道:「今日被燕国皇子一搅,回来便一直不安了,看来,还得让谢图去打探燕国皇子的行踪,看他和谁人交结,有何意图。」 「那是一个色胚,若不是燕国皇子,早该乱棍打死。」朱奶娘已是从翡翠嘴里得知欧阳飞意图冒犯夏绯的事,一提起就生气。 夏绯道:「此会想来,又怕他目的不止是激怒皇上,还有别的意图。只他到底想如何,我又想不透。」 「娘娘,今日累着了,别多想,早些安歇罢了!」朱奶娘劝着。 一时柳清浩来了,给夏绯把了脉,开了安神汤,这才退下。 夏绯喝了安神汤睡下,却依然做了一晚上的梦。 「娘娘,那燕国皇子前几日游走在各家茶馆中听书,喜欢听那些编造的故事,故事多跟娘娘有关。又听得召了人去画画,画的是京城风貌。」谢图禀道:「今日他和使者一行人准备出京,皇上已批准了。」 夏绯听完道:「他走了便好,省得本宫提心吊胆,怕他要搅事。」 说着,夏绯又道:「本宫已悄令程玉景推波助澜,不日将又有人弹劾石驸马,他的司长之位很快会撒职了。你且准备接替罢!」 「谢娘娘栽培!」谢图拱手。 谢图从宫中出来,正要策马回家,半路上却遇上程玉景。 程玉景止马笑道:「相请不如偶遇,谢大人这会可得空?若得空,不若一道往我府中喝一杯?」 「恭敬不如从命。」谢图想起夏绯的话,也有心和程玉景交好,当下拱手,跟着程玉景一道走了。 第四十一章 两人到了程府,分宾主落座,待侍女上了茶,茶过三遍,便说起朝中形势。 稍迟,程玉景令人摆了酒席,请谢图入席,两人相谈甚欢。 过得几日,朝堂上朝臣群起弹劾石策,魏镶当场罢免石策的职位,令谢图顶上。 消息传出来时,赵太后在宫殿中气得捶桌,喘气不已。 季嬷嬷安慰道:「太后娘娘且息怒,咱们还有后步呢!这当下先气坏了身子不值。」 赵太后靠在椅子上,哑声道:「去跟皇上禀报,说哀家病了,让皇后和诸嫔妃轮着来侍疾。」 「太后娘娘病了,让我去侍疾?」夏绯听得内侍来传口谕,心中不由打个突。 朱奶娘悄声道:「太后娘娘这是要借病作践娘娘么?」 夏绯定定神道:「她病了,我身为儿媳,侍疾理所当然。」 夏绯过去坤宁宫侍疾时,头几日还相安无事,至第四日,却是和赵皎云起了冲突。 很快的,赵皎云的侍女便哭诉到魏镶跟前去,道:「求皇上给我们娘娘做主啊!娘娘有身子,嗅不得药味,可皇后娘娘硬让我们娘娘尝药,这不是存心为难我们娘娘么?」 「太后娘娘难道没有拦着?」魏镶皱眉道。 「太后娘娘病着,却是没有精神理会这些。」侍女哭道:「我们娘娘怀的,可是皇上的亲骨肉,还请皇上怜悯,为我们娘娘做主。」 「好了,起来罢!」魏镶喝令侍女起身,接着道:「传朕口谕,贵妃不须侍疾,着令在殿中好好养胎。」 侍女一走,魏镶沉思起来。夏绯虽是才貌双全,到底是妇人,难免有嫉妒之心。前番宋敏月难产,以致男婴夭折,跟夏绯脱不了干系,这一番,赵皎云怀孕,若又…… 魏镶叹口气,皇后呀皇后,朕膝下只得一女,你又迟迟未能怀上,难道让朕一直无子么?这一番,朕可得护着赵皎云一些。 接下来数天,魏镶晚间多去看望赵皎云,却是冷落了夏绯。 朱奶娘等人嘀咕道:「皇上不是对赵氏女生厌么,怎么又宠爱上了?」 夏绯苦笑道:「皇上爱的,是赵氏女腹中的娃儿。」 欧阳飞回国后不久,燕皇即给魏镶写了一封信。 魏镶接到信,展开一看,脸色马上变了,「啪」一声把信甩在案几上,怒道:「燕皇欺人太甚!」 「皇上,燕皇提出什么非分要求了?」顾宰相小心翼翼问道。 「你自己看!」魏镶指指信。 顾宰相忙拣起信,展开细看,这一看脸色也变了。 燕皇在信中说,欧阳飞回国后,不思饮食,不久即病倒,御医会诊,皆诊不出病症,后来还是身边的人说,欧阳飞得的,可能是心病。 燕皇细询,方才知道欧阳飞自从见了晋朝夏皇后一面后,日思夜想不能忘记,回国后才会病倒。如今人命关天,燕皇愿意用燕国一城之地换取夏绯,接夏绯至燕国,以慰欧阳飞。日后欧阳飞登位,定当封夏绯为燕国皇后,请魏镶答应要求云云。 「真是荒谬!皇后娘娘是皇上的妻,是咱们大晋朝的国母,岂能用来换燕国一城之地?」顾宰相带怒道:「这燕皇,分明是借机要闹事。」 另一位文臣听着魏镶和顾宰相说话,了解了大概,思索一会道:「燕皇说的这一城之地,却是富庶之地,若能用一位美女换来这一城之地,是很值的事。」 「住口,用皇后去换城池,哪不是千古笑话么?」魏镶怒道。 文臣拱手道:「皇上请听微臣细说。」 「你说!」魏镶冷视着文臣。 文臣深吸一口气,接着道:「如今宜在国内搜寻美女,若有绝色,或者相貌类似皇后娘娘者,可送往燕国,跟燕皇打个商量,用来换城池,再若换不了城池,送了美女过去,也是诚意,两国一样继续邦交,不致生变。」 「皇上,这也是一个法子。」顾宰相道:「皇上登位时日不长,这会不宜发动战事。」 燕皇递给魏镶这封信的内容,不知为何,却是传了出去,很快传得人尽皆知。 「知道么,燕国皇子见了皇后娘娘一面后,回去害了相思病,听说快要死了?」 「你知其一,不知其二。」 「此话怎讲?」 「说是燕皇为燕国皇子,不惜放下身段,写了一封信给咱们皇上,想用一城之地换取咱们皇后娘娘。」 「什么?皇后娘娘是咱们国母,哪能送去燕国给燕国皇子当玩物?」 「也不是说当玩物,说是正儿八经,想迎娶咱们皇后娘娘当燕国皇子妃,还承诺以后燕国皇子登位,会封咱们皇后娘娘当燕国皇后。」 「但燕国不顾人伦,咱们晋国却是要顾的,皇上哪肯把皇后娘娘拿去换一城之地?」 「反正呀,现在都在传,说皇后娘娘果然倾城貌,看人家燕国就愿意用一城之地来换呢!皇后娘娘值钱啊!」 「嘘,小声点,若被人听见,可不得了。」 流言四起时,夏绯也风闻了,只气得咬牙道:「欧阳飞这是借机生事罢!他们明知道皇上不会拿我去换一城之地,偏要用这法子来试探皇上,以搅弄朝局。」 「娘娘,现下后宫传的话,都不堪入耳,有些甚至说你和欧阳飞……」绿兰欲言又止。 夏绯一摆手道:「不用再说了,有些人,这个时候定忍不住要跟着搅动风云,混水摸鱼呢!」 魏镶那儿,并没有听从顾宰相并文臣的意见去搜寻美女,只直接派使者入燕,责骂燕皇荒谬。 燕皇大怒,着人告诉魏镶,说是若不送夏绯入燕,那么请杀掉夏绯,夏绯一死,欧阳飞当不会再牵挂,也会不药而愈。若不然,他会派兵过来,直捣京城,抢出夏绯。 魏镶一听燕皇的言论,在朝上大发脾气道:「爱卿,燕皇如此嚣张,谁人愿意出战,代朕教训他一顿?」 「皇上,臣愿出战!」陈长春站出来道。 「皇上,此事不可儿戏,一旦开战,民不聊生不说,只怕巴国也会蠢蠢欲动,在我们背后生事,那时被夹攻,怕是晋国危矣。」顾宰相苦口婆心道:「燕国此番嚣张,分明是有谋划的,咱们不能中了圈套。」 魏镶怒道:「若不战,难道要朕生受燕皇如此侮辱不成?」 「皇上,历来战争,多是为争一城一池,为民争益,如今开启战争,却是因为燕皇几封信,几句言论,实在是……」顾宰相躬身道:「还要请皇上三思啊!」 程玉景也上前禀道:「皇上,诚王封地,离燕国不远,此事便派诚王去谈判,谈得好,嘉奖诚王,谈不好,再作打算罢!」 魏镶一听点头道:「程卿这主意好,朕便下旨,让诚王去跟燕皇谈判。」 至晚,夏绯便听得朝堂上有了决断,要先派诚王去燕国谈判。 朱奶娘搓手道:「娘娘,那诚王恨极皇上,也恨极您的,他会甘愿去燕国谈判么?可不要一去,跟燕皇互相勾结才好。」 夏绯道:「诚王是晋国的王爷,若跟燕皇勾结,那是明着谋反,皇上马上会收回他的封地。」 「哪他只能硬着头皮去燕国了?」朱奶娘问道。 「自然。」夏绯淡淡道:「一个闹不好,他会在燕国送了性命也未定。程状元,这是软刀子杀人,正正对了皇上的心思。」 「哪这是祸水东移?」翡翠抚掌道:「若诚王死在燕国,则两国的事,变成燕国理亏,众人讨论的话题,也会变成诚王之死?」 第四十二章 夏绯道:「诚王是一个精的,或者能想到法子解困呢?」 她们这里说话,程府中,长城公主却是拿剑抵在程玉景喉咙上,气怒交加道:「好个忘恩负义的程玉景,为了自身的官位,不惜出卖我哥哥的性命。」 程玉景并不慌张,只叹口气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我现是晋国的臣子,当为皇上尽忠,这有何错?」 「你没有错?你明知道我哥哥若去燕国,九死一生,你还提议让我哥哥去谈判?你分明不安好心,你……」长城公主说着,眼泪流了下来,「我只有这个哥哥了,他在,我们还有点后路,他若没了,我们连后路也没了。」 程玉景不言,心内却是道:你哥哥没了,皇上的心病才会好,你的命才能保住,你哥哥一日还在,你的命一日悬乎着呀! 只是这话,程玉景却不能明着说。 「公主,你哥哥现在还好好的,你多虑了。」程玉景叹道:「放下剑吧!」 长城公主瞪视程玉景一下,终是收了剑,犹自恨恨道:「我哥哥有事,我定不会放过你!」 「满城风雨啊!」赵太后幽幽道。 「可惜,饶是如此,皇上还护着皇后呢!还下了旨,说再有诽谤皇后者,一律不轻饶,此旨一下,宫中果然安静了许多,不敢再随意议论了。」季嬷嬷有点遗憾。 赵太后道:「还得再给她一个迎头痛击。」 「太后娘娘有好主意?」季嬷嬷赶紧问道。 赵太后一笑,还未答,就见内侍进来禀报道:「太后娘娘,长公主来了!」 随着话音,百宝公主进了殿,朝赵太后行了礼,这才道:「母后宣我进宫,是有紧要事么?」 赵太后道:「确有一件紧要事,此事只能由你去办。」 「请母后吩咐!」百宝公主道。 「坐下再说。」赵太后待宫女奉上茶退下,这才朝百宝公主道:「朝中这场风,还不够大,须得你再去扇一扇。」 百宝公主静心听着。 赵太后接着道:「让诚王去燕国谈判之事,是程玉景提出来的。他可是一心向着皇后的人,须得及早除掉。此番,要一箭双雕。」 「你去见长城公主,跟她细说当年程玉景与夏绯的情事,让她留意着程玉景的行踪。」赵太后道:「长城公主那个人,冲动易躁,只要一撩拨,定会动怒,不顾一切把程玉景的事抖开。那时皇上为着顾颜面,看还能容下夏绯和程玉景?」 百宝公主拍掌道:「好一招借刀杀人。」 稍迟,百宝公主出了宫,令人留意了长城公主的行踪,得知长城公主十五日会至光华寺上香,便也吩咐下人道:「准备一番,本公主十五日要到光华寺上香。」 到得十五日,百宝公主起了一个大早,往光华寺而去。 上完香,添了香油钱,出殿时,便碰上长城公主。 「见过姐姐!」长城公主见着百宝公主,忍着心中憋屈,上前行礼。 「妹妹也来上香呀?是求佛祖赐子么?要求赐子的话,最好去观音庙里求。」百宝公主说着,话题一转,「不过么,妹妹的夫君一心扑在别人身上,怕是冷落妹妹,很难令妹妹怀孕了。」 「姐姐此话何意?倒是说个清楚。」长城公主一怔,接着怒了。 「咦,妹妹难道不知?」百宝公主做诧异状,「都知道程状元与皇后有旧,一心扑在皇后身上,只顾为皇后说情,为了皇后,甚至不惜出卖诚王。」 长城公主怒道:「姐姐可别信口开河,乱诬蔑我夫君。」 「你爱信不信!」百宝公主叹道:「你稍稍打听一番当年事,稍稍出去茶馆各处听听故事,也能知道一星半爪。」说着拂袖走了。 长城公主怔怔立在当地,不敢置信。 紫苏见着长城公主的神色,不由害怕,低声道:「公主殿下,咱们且进去上了香,余者慢慢再调查罢!」 长城公主回过神来,「紫苏,百宝公主适才的话你也听到了,你说,那些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公主,奴婢不敢妄言。」紫苏低声道。 「也罢,上完香,出去茶馆坐坐,转头再让人去调查一下。」长城公主喃喃道。 百宝公主回到府中时,石策迎上来问道:「如何了?」 「妥当了,已安排人跟着长城公主,她去什么地方,自有咱们的人,说那些旧事给她听,让她不信也不行。」百宝公主笑吟吟的。 某茶馆中,说书的绘声绘色道:「想当年,程状元在宋家当门客时,恰遇同是门客的魏公子,那魏公子,便是当今皇上了。他们两人惺惺相惜,结为莫逆之交。……,也巧,宋家寄居了一位表小姐,没错,便是夏小姐了,她慧眼,却是和魏公子并程公子交好,程公子重病时,是夏小姐不惜花了重金,请神医诊治,这才救回了程公子一命。那时,夏小姐还是易容之相貌,扮作丑女,程公子不嫌她貌丑,言道,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一腔深情对夏小姐……」 「后来呢?」底下的茶客问道。 「什么后来?后来不是摆着了么?程公子考中了状元,娶了公主。魏公子当了皇帝,娶了夏小姐。」说书先生笑吟吟的。 底下一阵哄笑。 「驸马竟然真跟皇后有旧情。」长城公主听了好多说书故事,回到府中时,双手都发抖了。 「公主息怒,且等驸马回来,好好问问,听到的事,未必全是真的。」紫苏劝解着。 「说的有鼻子有眼,哪还能有假?」长城公主咬着牙,站起来道:「走,到他书房瞧瞧,没准藏了什么私物呢!」 书僮正在收拾书房,见长城公主来了,忙起身行礼。 长城公主一挥手道:「你且下去,本公主要在这儿看看书,顺便等驸马回来。」 「是。」书僮不敢有违,躬身退下了。 「搜!」长城公主一待书僮下去,便命紫苏四处翻找,自己也翻找起来。 「公主,这书架后面有一个暗格。」紫苏在书架上翻了一会,禀报长城公主。 长城公主快步过去,在暗格处摸了摸,摸得一处凸起,便用力一按,只听「啪」一声,暗格打开了。 长城公主把暗格里的东西一一拿出来搁在案几上,遂一看过去。 却是一本账册,几件小东西,另有一卷画。 长城公主展了画,才一看,嘴唇就抖了起来,颤声道:「他心中果然有皇后娘娘。」 紫苏过去一瞧,见画上画了一个绝色美人,美人妙目顾盼,淡红衫子的衣带随风飘扬,美得令人移不开眼睛,却是着了常装的夏绯。 「这装扮,是在宋家当小姐时的装扮么?」长城公主喃喃道:「这张画,是以前画的?」 紫苏却会品鉴画,仔细瞧了瞧道:「公主殿下,奴婢看这画的颜料,是今年初才出的品种,以前并没有,料着这画,是近期画的。」 「好呀,念念不忘呀,这种时候,还要画一幅画来思念么?」长城公主脸色惨白,卷起画道:「我定不让他好过。」 「公主想如何?」紫苏急了,低声道:「可别冲动。」 「都这样了,还如何忍?」长城公主唇边咬出血来,「我这便进宫求见皇上,把画给皇上看,且看皇上如何处置?」 「公主殿下,万万不可呀!这看了,只怕皇上会治罪驸马。」紫苏忙拦着道:「不若公主拿了这画质问驸马,让驸马悔过便可。」 第四十三章 「那太便宜他了,也太便宜夏绯那个贱人了。」长城公主一手拨开紫苏,拿了画跑出书房,一边吩咐管家道:「备马车,本公主要进宫。」 「皇上,长城公主求见!」曹洪禀报道。 魏镶正在批奏折,闻言抬起头,淡淡道:「她来干什么?」 「长城公主一脸郁色,似乎有急事。」曹洪道。 「宣她进来!」魏镶搁下笔。 「参见皇上!」长城公主进了养心殿,行了礼,便把手中画卷展开道:「皇上请看!」 「这是皇后的画像,你怎么得到的?」魏镶看一眼,颇有些疑惑。 长城公主克制着心事的怒火,道:「是在程玉景书房暗格中找到的,很明显,是他的私藏。」 「大胆!」魏镶不知道是骂长城公主,还是骂程玉景。 「程玉景确实大胆,竟敢画了皇后娘娘的画像,分明是觊觎皇后娘娘。」长城公主破罐子破摔,索性道:「还请皇上治程玉景的罪,另外,皇后娘娘定也是和程玉景有私,程玉景才敢这样……」 「放肆,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魏镶打断长城公主的话,怒道:「来人,把她打出去。」 「公主殿下,你是自己走,还是要让侍卫进来送你走?」曹洪上前道。 「哼!」长城公主把画摔在地下,仰首出殿。 紫苏见长城公主出来,忙扶住道:「公主告状成功了么?」 长城公主冷笑道:「成功不成功不知道,但是皇上定然心中不好过。他不好过,皇后定也不会好过。」 「哪驸马?」紫苏担忧着。 「驸马不好过的日子也将来临。」长城公主眼中透着冷意,敢背叛我,敢出卖我哥哥,等着不得好死吧! 清宁宫中,夏绯正看书,翡翠报进去道:「娘娘,曹公公求见!」 「这么晚了,曹公公怎么来了?快请他进来!」夏绯坐正身子。 曹洪进了殿,看看四周。 夏绯会意,挥手让翡翠等人退下。 「娘娘,不好了呢!」曹洪低声道:「今日里,长城公主拿了一幅画来见皇上,画中是皇后娘娘未出阁时的模样……」 曹洪把当时长城公主诬蔑的话说了一遍,未了道:「皇上虽喝令长城公主退下,又令人烧了画,但咱家瞧着,皇上心中极不快的。只怕此事对娘娘有不好的影响,因特来相告。」 夏绯脸色微变道:「长城公主此举,有何好处?」 曹洪摇摇头道:「怕是受人挑拨也未定。」 夏绯一边暗暗埋怨程玉景留画惹祸,一边思索长城公主的意图。 曹洪说完话,却是起身告辞。 夏绯道:「多谢曹公公相告此事,异日必定报答公公。」 「好说好说。」曹洪躬身退出。 养心殿事,魏镶负手踱步,不可避免的想起当年在惠王府时,程玉景私藏夏绯的画像,才致被自己赶出王府的事,不想今日,他依然藏了画像,看来他心中还是放不下夏绯啊! 程玉景和夏绯,到底有没有私情呢? 当年在宋家,夏绯可是先结识了程玉景,并请名医给程玉景治病,难道那时,她就对程玉景有想法,只是后来知道自己是皇子,这才改变了意图,攀向自己? 魏镶心中一生疑,越想越多疑点,脸色越是铁青。 连着数天,魏镶都没有到清宁宫中,夏绯去养心殿求见,也被拦在殿外。 「娘娘,皇上这是对你有怨气?」朱奶娘担忧着。 夏绯不语,心内暗暗叹道:这种朝不保夕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一个头? 回到清宁宫中,夏绯喊过翡翠道:「你令人盯着坤宁宫的动静,没准长城公主这一出,是那边的人策划的。」 「是。」翡翠应了,另又道:「娘娘,要不要做些点心送到养心殿?」 「不用了。」夏绯摇头。 至第二日,夏绯令朱奶娘悄悄出宫去见谢图。 至晚,朱奶娘回宫,禀报夏绯道:「娘娘,谢大人说,前两日有朝臣在朝堂上弹劾程状元贪污,皇上当场便停了程状元一切职务,令有司开始调查程状元。看着,皇上似乎想清算程状元。」 夏绯攥了拳头道:「皇上这分明是疑心了,才要找借口拿下程状元。不行,我不能坐视不理。」 「娘娘,这时候可别惹祸上身呀!」朱奶娘劝阻。 「嬷嬷,你不懂,程状元出事,便称了太后诸人的心,接下来,她们会利用此事牵涉至我这边,我也不会好过。」夏绯道:「解铃还须系铃人,我得出宫见见长城公主。」 「娘娘,谢大人适才还说,长城公主听闻皇上要彻查程状元,已领着人出京,投奔诚王去了。」朱奶娘道。 「什么?皇上准长城公主出京么?」夏绯惊道。 「快给我更衣,我去见皇上!」夏绯急急道。 一行人到得养心殿门外,夏绯抬步就要进去,却被内侍拦了下来。 内侍为难道:「娘娘,皇上吩咐过,不得准可,谁也不能进去。」 「这样,你让曹公公出来。」夏绯想了一个折衷的法子。 内侍这回应了。 一会儿,曹洪出来,见着夏绯,也是为难道:「娘娘,皇上不愿意见您,咱家也没有法子的。」 「曹公公,皇上不愿意见我,但你总能帮我传一句话吧?」夏绯苦笑一声道:「你跟皇上说,长城公主是金枝玉叶,是能派上大用场的人,怎能轻易放走?」 曹洪听着这话,忙进去禀报。 魏镶听完,沉吟一下道:「请皇后进来罢!」 夏绯进了养心殿,行了礼,又将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依你之见,该当追回长城公主么?」魏镶问道。 「不。」夏绯摇头道:「臣妾的意思是,该当派程状元去追长城公主,给长城公主写一纸休书。待长城公主至诚王身边时,皇上再派一谋士跟诚王晓以时局利害。那时诚王正要入燕当使者,皇上再做安排,逼得诚王亲手送长城公主入燕联姻,让长城公主嫁与燕国皇子。如此,晋国和燕国成了姻亲国,燕皇有一个台阶下,也能息兵。」 「阿绯,你果然好智计。」魏镶正为燕国之事苦恼,闻听此计,不由大喜,伸出手朝夏绯道:「坐到朕身边来!」 夏绯心里松口气,把手放在魏镶大手上,顺势坐到他身边。 夏绯回到清宁宫时,夜已深。 朱奶娘扶着她进寝室,一边道:「皇上竟不留娘娘在养心殿过夜么?」 夏绯道:「这当下,皇上却是宣了几位朝臣和谋士紧急议事,我自然要先回来。」 「哪娘娘和程状元之事,皇上还会生疑吗?」朱奶娘问道。 夏绯笑道:「皇上已知道长城公主所做所为,是被百宝公主牵引的,当下已释疑,不会再定罪程状元了。」 正说着,翡翠另有事过来跟夏绯禀报。 夏绯听完,惊讶道:「太后娘娘接了两位民妇进宫,私藏在坤宁宫中?」 翡翠点头道:「娘娘,千真万确。娘娘嘱我这些日子紧盯着坤宁宫动静,我便买通了坤宁宫两个宫女,令她们轮着,日夜紧盯进出的人,她们其中一个,傍晚时分过来跟我说的。」 「太后娘娘私藏民妇做什么呢?」夏绯奇怪了。 朱奶娘倒是心中「咯当」一响,问道:「那民妇,是有孕的么?」 第四十四章 听得朱奶娘这样问,夏绯瞬间也明白了过来,失声道:「太后这是防着赵贵妃有个闪失,先私藏了有孕的民妇,到时一个不好,就用民妇生出来的胎儿顶替赵贵妃生的娃儿,以继续稳固她们赵家在宫中的地位。」 「娘娘,这是一个大把柄啊,须得着速禀报皇上。」朱奶娘建议。 夏绯摆手道:「不忙,这当下去禀报,太后抵赖,说请的民妇是备用的乳母,那时我们反失了手。」 「哪娘娘的意思是?」朱奶娘问道。 「先令人紧盯着赵贵妃,待得赵贵妃生产时,太后那边有个什么动静,到时当场逮住,人证物证俱在,赵家必倒。」 「可万一赵贵妃顺利产子,太后不须动用民妇生的娃儿,哪岂不是便宜她们了?」朱奶娘道。 「有柳太医在呢,赵贵妃到时生产,不会那么顺利的。」夏绯嘴角有了一丝狠意,虽不想害人,可别人一再相逼,为了自保,也只得如此了。 「娘娘能硬下心肠来,在后宫中便不会一再吃苦。」朱奶娘感叹道。 夏绯幽幽道:「至今日,我却是发现,这生活,并不是我想要的。有一天,我终要,终要……」 余下的话,她再没出口。 重生一回,先是为了保命,百般筹谋,以为嫁与魏镶,从此能得所,谁知道天天争斗,无一日能安心。 这皇后之位并不稳固,这后宫的日子,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绿兰见夏绯奔波了半晚,怕她饿了,忙忙端了点心过来,递与夏绯道:「娘娘吃一块点心再安歇罢!」 夏绯点点头,挟一块点心要入口,嗅得点心的味道,突然反胃,「哇」一声就吐了。 「娘娘这是怎么了?」朱奶娘慌了,忙奔出去喊小宫女道:「快,去请柳太医过来,说娘娘肠胃不舒服,吐了呢!」 小宫女慌忙去了。 「你们别慌,我吐了后,感觉舒服多了。」夏绯抚了抚腹部道:「或者是今日担惊受怕,进食时又太匆忙,肠胃才会不舒服。」 说着话,柳清浩便来了。 柳清浩给夏绯诊完脉,脸上透出喜色,跪下道:「恭喜娘娘,是喜脉啊!」 「真是喜脉?」夏绯有些不敢置信。 「娘娘不信在下的医术么?」柳清浩大笑道。 「是,柳太医的医术了得,定不会诊错的。」朱奶娘喜得不知道如何是好,一时手足无措的。 翡翠等人也回过神来,忙着给夏绯道喜,又道:「可得去禀告皇上。」 夏绯道:「现下夜深了,明早再禀告皇上罢!」 养心殿那边,魏镶和曾师道说起夏绯的计策,再次赞叹道:「皇后真是智计无双。」 曾师道笑道:「皇上得此贤后,可喜可贺。」 「若皇后能为朕生下一儿半女,那更加可喜可贺。」魏镶在这深夜,突然想找个人倾吐心声。 曾师道眼见魏镶似乎满腹言语,便做出洗耳恭听状。 魏镶举壶斟了酒,举杯道:「曾先生喝一杯!」 曾师道忙举杯,和魏镶对饮。 魏镶喝了两杯酒,这才道:「曾先生知道朕是如何走到今天的,也知道皇后在朕背后出了多少力的。」 「是。」曾师道附和。 「在宋家时,她虽易了容,但那份风度,那种智计,也不是谁都能比的。那时,朕心中已有她。至迎娶她进王府当王妃,她中了毒不能与朕圆房,但朕一日不见她,心中就会不安。那时节送她到庵中静养,朕和宋淑妃圆了房,生了女儿,心中时时感觉有愧于她,有些无颜面对她。现时么,赵贵妃也有孕了,她竟没有表现出醋意,朕心中更不安,总怕她有一日要离开朕。」魏镶说着说着,略有些委屈,「曾先生,皇后不能与朕一条心,这可如何是好?」 曾师道愕然,半晌道:「皇上,您想多了!」 「不,朕没有想多。朕总感觉,皇后与朕若即若离。」魏镶苦恼道。 曾师道有些暗汗,站起来道:「臣告退了!」 「走吧走吧!」魏镶挥手。 曾师道却是被特许在宫中安歇的,当下退出殿外,自在内侍引领他到一处偏殿中安歇。 他正待安歇,却有人来敲门。 「谁?」曾师道问道。 「是我。」柳清浩的声音响起道:「经过先生门前,见还亮着灯,度着先生未歇下,便来相扰。」 「快进来!」曾师道笑道:「这阵子喉咙略有些不舒服,正要找柳太医开点药吃吃呢!」 「正好,我给先生诊诊脉。」柳清浩笑了。 两人坐下,柳清浩给曾师道诊完脉道:「先生常常熬夜,有些火气,服几贴药便好了。」 「对了,柳太医半夜出诊,是为哪位娘娘看病?」曾师道随口一问。 「是给皇后娘娘诊脉。」柳清浩道:「皇后娘娘有喜了!」 「呃?」曾师道一怔,接着乐了,「皇上今晚还跟我抱怨,说皇后未能怀孕,他心中生忧云云。这下好了。」 柳清浩道:「明儿一早,皇后便会着人禀告皇上的。」 曾师道点点头道:「皇后怀孕,生下来的,便是嫡子。若无意外,以后便是储君了。柳太医可得好好看护皇后。」 「这是自然。」柳清浩道。 「对了,柳太医深夜前来见我,到底所为何事?」曾师道询问。 柳清浩道:「凡事瞒不过先生慧眼啊!此番前来,是受皇后娘娘相托的。皇后娘娘有孕,她怕自己一个不慎,会像当年在惠王府一样,又着了别人的招数。想来想去,便想来跟先生讨个万全的法子。」 「法子啊?」曾师道沉吟半晌道:「且待明儿,我亲去见娘娘陈说。」 「什么?皇后有喜了?」魏镶以为自己听错了,怔在当地。 「皇上,千真万确,是柳太医诊脉的。」曹洪禀报。 「起驾清宁宫!」魏镶回过神来,忙忙举步道:「朕要去看皇后。」 「皇后娘娘,皇上来了!」翡翠进殿禀报夏绯。 随着话音,魏镶已进了殿,待见夏绯要站起来行礼,忙忙道:「阿绯快坐下,不须多礼。」 夏绯还是行了一礼这才坐下。 「阿绯,你真个怀孕了?」魏镶拉起夏绯的手,有些小心翼翼。 「皇上,这还能有假?」夏绯低笑。 「哪朕能为你做什么?你想吃什么,想要什么?」魏镶傻傻问道。 夏绯不由失笑,「皇上,一切如常便好。」 「哪你可有觉着什么地方不适?」魏镶又问。 「皇上,臣妾除了胃口有些变化,别的地方一切如常。」 魏镶待要再说,一时抬头,见得朱奶娘等人围在身边,忙挥手道:「你们退下。」 众人依言全退下了。 魏镶这才拉起夏绯的手贴在自己脸上,低声道:「阿绯,你有了朕的孩子,真好!此刻,朕才感觉你跟朕有了连结,你是朕的人。」 「皇上!」夏绯见魏镶真情流露,心中对他的芥蒂便消了一大半。 此时,她却是想起赵太后私藏民妇的事,自己现怀孕,却没有精神去跟赵太后斗了,这样的事,交给魏镶,看他如何处理了。 因一时斟酌言词,把事情说了。 魏镶一听,摸摸夏绯的脸道:「阿绯,这些事你别操心,交给朕便可。赵贵妃好好生下皇子便好,若出昏招,朕不会容情。」 那头,赵皎云听闻夏绯有孕的事,忙去见赵太后陈说。 第四十五章 赵太后一听道:「哀家也刚知道这件事了,她若生下皇子,那便是嫡子,可不能让她轻易生下来。哀家谋划至今日,是为了让赵家血脉坐上皇位的,不是为了白白便宜外人的。」 「太后娘娘有何妙计?」赵皎云问道。 赵太后道:「此事,还得落在柳清浩头上。」 「可柳清浩忠于夏绯,不会听咱们的。」赵皎云喃喃道。 「他忠于夏绯没错,可他手下两个煎药的药僮,未必忠于夏绯。」赵太后眯眼道。 「侄女明白了。」赵皎云转忧为喜。 「好了,你回罢,好好养胎,若有要紧事,再着人来告知哀家。」赵太后摆手。 赵太后这边暗生计谋,夏绯却是召见曾师道,讨要万全之策。 曾师道笑道:「娘娘,现时宫中只得三位嫔妃,宋淑妃在静养,是做不得风浪了,赵贵妃养胎中,行事也诸多不便,娘娘要防的,就是太后娘娘了。」 「是的,太后娘娘在宫中根基太深,我就怕防不胜防。」夏绯道。 「娘娘要防的,便是吃食和药物等了。凡要进口的东西,都让自己人处理,自然稳妥。」曾师道思索着道:「至于太后或者皇上所赐的药材等,煎制好了,娘娘不可独享,当要跟宫中有孕的娘娘共享。顶好是别的娘娘享过了,觉着不错,娘娘再享用。」 「曾先生果然解我之忧。」夏绯抚掌。 夏绯在后宫中防着赵太后,魏镶在前朝中,却密切关注着燕国动静。 这一日,使者飞信来报,说是诚王领着长城公主入燕,依着旨意,果然劝说长城公主嫁与燕国皇子欧阳飞。燕皇说两国既是姻亲国,自当息战,再结盟约。 「太好了,诚王这回立了劝,朕要嘉奖他。」魏镶大喜。 朝臣纷纷恭喜魏镶道:「皇上,此番不费一兵一卒,令得燕国息兵,再结盟约,是大晋之福。」 赵太后在后宫听得消息,不由骂道:「诚王这个窝囊废,从前哀家还高看他一眼,不想他到了封地,却没有志气,亲妹去投奔,没能力好好护着也罢了,还送亲妹入燕联姻。活该他争不过魏镶。」 百宝公主道:「母后,如今燕国和晋国言和,皇上威望高涨,夏绯又怀孕得宠,咱们岂不是要看他们眼色?」 赵太后哼一声道:「哀家一手扶持起来的人,却要叫哀家看他们眼色么?难了。去,让人撩拨程玉景,说几句难听话。他的妻室现下成了燕国皇子妃,纵他表面再如何平静,心中也定有怨言。」 程玉景心中确实苦痛,这一日下朝后,便寻一家酒楼,自己举杯浇愁。 石策寻到酒楼时,假装巧遇,过去坐下道:「程驸马这是借酒消愁么?」 「石兄,这驸马两个字,万万不能再喊了。」程玉景微有醉意道:「如今长城公主已是燕国皇子妃,再喊我驸马,是让人笑话了。」 石策假装感同身受,压低声音叹道:「原来朝臣弹劾你贪污,皇上令人调查你时,我就惊讶了,你一向谨慎,怎么会落了把柄在别人手上。后来一琢磨,方才知道,那朝臣弹劾你,怕是受人所托的。至后来长城公主出逃,你受命去追,又当场写下休书,我才完完全全明白过来,这一连串的事啊,是伏笔。为的是让长城公主入燕联姻啊!皇上好深的心机!程状元你苦啊!」 程玉景本有醉意,听着这番话,勃然大怒道:「我当初对他的妻,只是想想而已,并没有谋夺,他怎么就狠心夺去我妻子,令其入燕为皇子妃?令我成为众人笑柄!」 「哪个他?程状元说清楚些。」石策诱导程玉景。 程玉景虽醉意上涌,到底尚有一丝清明,喃喃道:「石兄不怀好意哪!」 「程状元误会我了。」石策笑笑道:「我是为你不值啊!想当初,是你先结识皇后的,若不是那人横插一手,程状元早抱得美人归。这时候定然是夫妻和美,恩爱无双,哪用借酒浇愁?」 「这个时候,还是少和你说话妥当些。」程玉景摇晃着站起来,跌跌撞撞出了酒楼。 石策忙结了账,追出去朝程玉景道:「程状元,若能重来,你还会如当初那样么?」 程玉景被风一吹,酒意上涌,大着舌头嚷嚷道:「若能重来,我定要提前跟阿绯表白,带她远走,不让她入宫。」 几位言官正好经过,当众听到程玉景的话。 「娘娘,程状元喝醉了,在街头对皇后娘娘言语不敬,言官集体弹劾他,更有人再次提起他贪污的事,数罪并发,皇上令人拿了他,已下牢狱,等候处置。」谢图匆忙进宫,禀报夏绯。 夏绯咬牙道:「又来了,那些人没有消停的时候啊!非要从程状元那儿找缺口来针对我。」 谢图道:「娘娘,这回言官们齐齐弹劾,程状元逃不过了。」 夏绯叹道:「言官们弹劾也罢了,主要是皇上有心病,这块心病不除,程状元必死。可是程状元私德虽有些不足,却极有才干,晋国现正需要这样的人才,他若死了,实是可惜。」 谢图走后,夏绯发呆了一会,是的,初初重生时,自己是恨不得程玉景死,可是至现下,心中对他已无怨。 现时自己是皇后,腹中有子,心中要思谋的,是晋国的利益,是晋国的未来,怎么能放任有才干的臣子枉死呢? 魏镶正在养心殿召见臣子,听得内侍禀报说夏绯求见,便朝臣子道:「今日就到这里了,且退下罢!」 「是!」臣子告退。 一时夏绯进殿,正要下拜,早被魏镶扶住。 「阿绯,坐到朕身边来。」魏镶扶夏绯坐下,又道:「有事儿着人来说便好,怎么亲自来了,小心动了胎气?」 夏绯道:「柳太医也说了,不宜整天闷在殿内,要适当出来走动,这样有利胎儿呢!」 魏镶笑一笑,亲自斟了水递给夏绯道:「走了一路,累了罢?喝喝水!」 夏绯喝了水,把头倚到魏镶肩膀上,轻轻道:「皇上,臣妾今日来,是想讲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压在臣妾心中,已是许多年。」 「你讲!」魏镶拂开夏绯额角的碎发,极是爱怜。 夏绯斟酌言词,把前世和程玉景的纠缠,一一说了。 足足说了半个时辰,才说完。 魏镶听完故事,先是愕然,接着回思夏绯和程玉景种种,一时又恍然。 「皇上信臣妾讲的这些么?」夏绯道:「臣妾能知道光华寺失火事件,实是前世听闻过,并非做梦。」 魏镶搂住夏绯道:「朕信!就是那回你说程玉景会考上状元,说先帝会醒来云云,朕心中实已疑惑。」 夏绯这个秘密压在心中经年,这会说了出来,一时吁口气道:「皇上,臣妾前世是被程玉景毒杀的,今世,绝不会对他有丝毫私情。」 魏镶道:「你说这些,实是想为程状元开脱?」 「皇上,臣妾非是想为程状元开脱,而是想为晋国留住人才。程状元实有才干,不忍晋国失了能臣。」夏绯道:「这么一个时候,顾宰相年老,朝中文臣青黄不接,若失了程状元,皇上也失去一条臂膀。」 魏镶闻言,沉默一会,搂了夏绯道:「阿绯,朕这便令人召见顾宰相,嘱顾宰相明日在朝中为程状元争辩,到时朕再借机免罪程状元。」 「谢皇上!」夏绯轻声道。 「阿绯,朕想知道,你重生后见到朕,是……」魏镶欲言又止。 第四十六章 夏绯轻轻一笑,容颜如花,「皇上,臣妾第一次见到您时,您在花圃内挖花根,当时听到动静,您抬头看过来,臣妾见着您的容貌,听着您的声音,便心中一动,那时就……」 「就如何?」魏镶低声问道。 夏绯红了脸,不肯再说。 「朕知道了,那时就对朕一见钟情了。此后,便一心一意为朕谋划。」魏镶轻轻吻在夏绯额角上。 「什么,程玉景又恢复了职位,今天上朝了?」赵太后几疑自己听错了。 季嬷嬷详细禀道:「是顾宰相为程玉景说情,说他对皇后不敬之词,是酒后失言而已,又为他洗脱了贪污之名。」 赵太后冷笑道:「看来,皇上对夏绯释了疑心,这才会放程玉景一马。」 「太后娘娘,现下我们要如何,坐看皇后生出皇子么?」季嬷嬷道。 赵太后招手让季嬷嬷近前,低声说了几句话。 季嬷嬷凝神听完,点了点头。 夏绯这一日午后醒来,见翡翠端过一碗药,便捏鼻子道:「好好的,怎么又给我端药来了?」 翡翠笑道:「昨晚上娘娘不是胃口不开么?柳太医说了,你不吃,肚子里的孩子也要吃,因开了药给娘娘服用。说了,娘娘服三次药,胃口便会开了。」 「真是折腾人。」夏绯懒懒道:「这药是柳太医那边的药僮煎的?」 「是的,刚端来,还热乎着呢!」翡翠笑着。 「赵贵妃怀孕也说不适,柳太医不是忙着为她诊治么?倒还有空给我煎药。」夏绯漫不经心。 「有两个药僮呢,一个给娘娘煎药,一个给赵贵妃煎药。」翡翠扶起夏绯,端起药凑近她嘴边。 夏绯突然想起曾师道的话,推开药道:「慢着。」 「娘娘,怎么了?」翡翠诧异。 夏绯想了想道:「你把这碗药倒了,先不要声张。晚上不要等药僮端药过来,你悄悄过去药房,把我的药跟赵贵妃的药调换一下。」 「娘娘,难道……」翡翠掩住嘴,极是震惊。 夏绯道:「希望是我多心了。」 至晚间,翡翠依计而行,调换了夏绯和赵皎云的药。 稍迟,翡翠端着药进房,悄声道:「娘娘,这碗是赵贵妃的药,你那碗,药僮已送去给赵贵妃了。」 夏绯点点头道:「把药倒了。」 至第二日,柳清浩来给夏绯把脉,疑惑道:「娘娘晚间睡不好么?脉像有些躁动。」 夏绯道:「有些事压在心上,不到水落石出,不能安睡。」 柳清浩正要再问,就见其中一个药僮跌跌撞撞跑进来道:「柳太医,不好了,赵贵妃那边的宫女跑来寻太医,说赵贵妃腹痛,已见红。」 「什么?昨晚还开了安胎药服用,脉像也没有异常,怎会如此?」柳清浩匆忙跟药僮出去了。 翡翠呆在当地,好一会才道:「娘娘,赵贵妃是害人害己么?」 夏绯道:「想来不是她出手的。她若出手,为了保险起见,定不敢服药。」 「那是太后娘娘?」翡翠惊得腿都软了。 夏绯幽幽道:「太后娘娘是太心急了,心急,一向吃不了热豆腐。」 下午时分,便传来消息,说赵贵妃小产了。 魏镶听得消息,气急败坏,令人彻查事件,还没开始查,药僮自己承认了罪责,当场服毒自杀。 坤宁宫中,赵太后听得赵贵妃小产,药僮自杀,只捂着胸口,跌坐在椅子上。 「太后娘娘,这当下您不能倒下呀!」季嬷嬷上前扶她道:「这件事,还得栽到皇后身上,咱们才能脱身,也才能为贵妃再谋一条后路。」 「不顶用了。」赵太后「哇」一声喷出一口鲜血。 「太后娘娘……」季嬷嬷大惊,大喊道:「来人,快传太医!」 「传柳太医过来!」夏绯吩咐翡翠。 很快的,柳清浩过去见夏绯。 夏绯道:「柳太医,我虽不想害人,奈何别人一直想害我。上回若不是翡调换了药,中毒小产的,定是我了。想以前,在王府两次中毒,也是拜太后所赐,这回若再容忍,怕是防不胜防,还会遭遇毒手。」 柳清浩正正脸色道:「皇后娘娘,您有事只管吩咐。」 夏绯点点头道:「赵贵妃小产病倒,不足为虑。我怕的,是太后娘娘。她虽病着,余威犹在。若想对我不利,我依然难以逃过。」 「太后娘娘年纪也大了,这一病,怕是再难起来了么?」夏绯看着柳清浩道。 柳清浩会意,斟酌言词道:「娘娘,太后娘娘身子虚,又吐了血,确实是很难好转了。」 那一厢,赵太后召了百宝公主进宫,拉着她的手道:「宝儿,夏绯就是哀家的克星啊!这一厢除不掉她,哀家怕是……」 「母后好好养身子,别的无须多想。」百宝公主附在赵太后耳边道:「来日方长。」 「不,哀家的身子,自己知道。」赵太后叹口气道:「可怜皎云,白白失了孩子。」 「母后,是皇后下手的么?」百宝公主咬牙切齿道:「我不会放过她的。」 赵太后攥了百宝公主的手道:「宝儿错了,不是夏绯下手的,是哀家下手的。」 「母后,为什么?」百宝公主愕然张大嘴。 「哀家本想弄掉夏绯腹中的娃儿,不想夏绯调换了药,那药送至皎云处,皎云不知就理,却是喝了药。哀家间接害了皎云啊!」赵太后哀切道:「哀家和夏绯对上,总是输了一步。是天要亡赵家么?」 「母后不要再说了,先休息一会罢!」百宝公主给赵太后掖被角。 赵太后不肯松开百公宝主的手,只低声道:「哀家怕是命不久长了。宝儿,你从前和夏绯,也有交情,后来虽疏淡,到底没有正面结仇。若哀家有一个三长两短,你记得和夏绯交好,保住小命。」 「母后!」百宝公主滴泪了,「您会好起来的。」 待百宝公主告退,赵太后喊了季嬷嬷到跟前,低声交代道:「若哀家有不测,你记着劝解宝儿,让她和皇后交好,保住一家子性命,好好养大敢儿。」 说着幽幽叹息,「哀家谋划一生,只想保宝儿荣华富贵,一世无忧,没想到头来却……」 当晚,赵太后服药睡下,梦中却有无数从前被她所害的冤魂,跑来跟她索命。 赵太后在梦中尖叫出声道:「你们要如何?」 「太后娘娘,太后娘娘醒醒!」季嬷嬷听得赵太后尖叫,知道她梦魇了,忙过去摇醒她。 赵太后一睁开眼睛,瞧见季嬷嬷的脸,一手就挠过去道:「走开!」 「太后娘娘,是我!」季嬷嬷一时没有防备,脸上被挠了一条口子,忙去捉住赵太后的手,连声表明身份。 「你是谁?」赵太后力气突然变大,翻身坐起,把季嬷嬷拖至床上,伸手掐了下去。 「娘娘,太后娘娘掐死了季嬷嬷,一时气血上涌,昏倒了。」内侍来禀报夏绯。 夏绯一脸震惊,忙令人去禀报魏镶,自己再领人去看赵太后。 夏绯到得坤宁宫门外,便见魏镶已赶来了。 魏镶拦住夏绯道:「皇后有了身子,小心被惊动了。」说着吩咐翡翠等人道:「扶你们娘娘回宫,小心看护着,没有朕的准许,不得出来乱跑。」 夏绯待要再说,魏镶已是捏捏她小手,低声道:「快回去,太后这边的事,朕会处理的。」 朱奶娘和翡翠等人,忙忙扶着夏绯回转。 第四十七章 隔得几日,赵太后病重,药石无灵。 这一日早上,内侍跑来跟夏绯禀报道:「娘娘,太后娘娘薨逝了。」 夏绯虽有心理准备,闻听此言,手里的梳子还是跌在地下。 坤宁宫中,赵皎云怔怔看着赵太后的遗体,突然站起来,一头撞在柱子上,当场血溅三尺,倒了下去。 「皎云!」百宝公主本来哭得要死,见得赵皎云触柱而亡,心中更痛,呜咽道:「你又何苦?」 一位嬷嬷悄悄过来,紧紧扶住百宝公主,在她耳边道:「公主,谨记太后娘娘的话,切勿对皇上和皇后生怨,保住性命要紧。」 百宝公主只流泪哭着,并不作答。 宫中办完赵太后和赵皎云的丧事,转眼到了九月。 这一日魏镶下朝,和夏绯道:「百宝公主上折子,请求带着驸马至她的封地生活,朕已准了。」 夏绯点点头,想起从前和百宝公主一点情谊,心中百感交集。 魏镶又道:「赵家的人,也纷纷自请出京,朝中已无赵家人的影子了。」 「恭喜皇上!」夏绯笑道:「以后,再无人掣肘皇上,皇上却能大展雄图!」 正说着话,宫女来报,说宋淑妃求见。 很快的,宋敏月进了殿,朝魏镶和夏绯跪下了。 「淑妃有什么事?」魏镶看着跪在地下的宋敏月,见她形容憔悴,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样,不由皱眉。 宋敏月叩头道:「臣妾最近老做噩梦,吃了许多药也不能见效,还是改吃斋,诵经念佛,才能安睡。因想请皇上和皇后恩准,准臣妾在宫中建一间庵寺,臣妾愿带发修行,从此长伴青灯古佛,给皇上和皇后祈福。」 「你可想好了?」魏镶问道。 「臣妾意已定,只求皇上和皇后应允。」宋敏月叩头道:「至于阿萝公主,臣妾求皇后接到身边抚养。」 魏镶转过头看夏绯,低声问道:「阿绯,你的意思如何?」 夏绯点点头道:「臣妾听皇上的。」 「既如此,朕便准了淑妃所求!」魏镶朝宋敏月道。 「谢皇上和皇后恩典!」宋敏月叩头。 从清宁宫中出来,宋敏月腿有些软。 红叶扶住她,低声道:「娘娘,这样何苦?」 宋敏月道:「你不见太后娘娘和贵妃的死状么?我若不退一步,便也会是那样的下场。唯有如此,才能保住宋家,保住小萝的命。」 赵氏一党倒下后,朝廷政令下行,一片通畅,顾宰相领着程玉景等人,也极其兢兢业业。 只这一天,却有一事令魏镶有些不快。 起因是一个朝臣跪禀,说是天子守孝,三月抵三年,现孝期已过,皇上为了后嗣,该当再纳妃,多多充实后宫。 另有朝臣附和,说后宫现时只有皇后一人,再无其它嫔妃,是委屈皇帝了,有谁家女才貌双全,堪为妃,请皇上纳之。 魏镶怫然不悦道:「朕与皇后恩爱,现皇后怀着朕的孩子,正该多些时间陪伴她,众卿说什么纳妃?退朝!」 下了早朝,魏镶准备过去看夏绯,一时更衣,又问曹洪道:「皇后几日不来养心殿了,她那边可有什么事么?」 曹洪道:「听朱嬷嬷说,皇后娘娘这几日心情不佳,有些懒懒的。」 魏镶一惊道:「可宣了柳太医过去诊脉?」 「自是宣了。柳太医说,怀孕的人,心情极易波动,想来娘娘是有什么心事,才会如此。」曹洪道。 魏镶沉吟一下道:「该不是朝中议论纳妃的事,传到皇后耳边吧?」 曹洪道:「这个就不知道了。」 朝中这么一点小风雨,夏绯确实听闻了。 翡翠见她不快,便安抚道:「娘娘,谢大人说,皇上当时拒绝朝臣纳妃的意见时,态度坚决,明明白白表示对娘娘一片痴心呢!」 夏绯道:「或者目前不会纳的,但以后难保。帝皇嘛,大权在握,难道不想多几个美人服侍?」 说着话,内侍报说魏镶来了,夏绯忙站起来相迎。 「阿绯,说了多少次,你有身子,不须多礼。」魏镶过去扶夏绯坐下,问道:「今日感觉身子怎么样?」 「容易困倦,别的也没什么。」夏绯答道。 见帝后说话,翡翠识趣,退了下去。 寝室中静了下来,魏镶伸手搂住夏绯的肩膀,低声问道:「阿绯为何不快?是因为纳妃的言论?」 夏绯身子一僵,喃喃道:「皇上,臣妾现下怀着娃儿,不能服侍皇上,皇上想纳妃,也是正常。」 「阿绯,至现下,你还不知道朕一片心么?」魏镶温声道。 「皇上什么心思?臣妾不敢妄自猜测。」夏绯道。 魏镶长叹一声道:「朕先前娶宋淑妃,是因为宋淑妃落水,宋家相逼,不得已才娶之,至后来,又是为了破谣言,才和宋淑妃圆房,颇是身不由己。纳赵贵妃时,那更是先太后一手安排,由不得朕自己做主。如今好容易能和你一人厮守,朕怎会纳妃?」 夏绯抬眼,妙目凝视魏镶,一会儿突然笑了,就近在案几碟子上拈了一块蜜柑塞进魏镶嘴里道:「尝尝朱嬷嬷腌制的蜜柑!」 「唔,好甜!」魏镶凑近夏绯道:「这么甜,朕想和阿绯分享。」 「皇上,臣妾身子不便呢!」夏绯推了魏镶一下。 魏镶低笑道:「身子不便,你的嘴巴和手却是灵便的。」 夏绯羞红了脸,一时推不开魏镶,只好任他凑近唇边。 「娘娘,就是普通官宦人家,夫人怀孕,也是要指定妾侍或者丫头服侍老爷的。现娘娘怀孕,真不用安排体贴人服侍皇上?」朱奶娘低声询问。 夏绯嗔道:「嬷嬷,我就是要霸着皇上,就是不让别的女人服侍他。」 「娘娘,万一皇上忍不住,打了野食,那岂不是更糟?若这样,还不如娘娘一手安排,指定一个自己人服侍皇上呢!将来给了位份,那也是皇后手底出来的人,一切只能听皇后的。」朱奶娘再劝。 夏绯瞥一眼朱奶娘道:「嬷嬷心中有人选不成?」 朱奶娘脱口道:「翡翠就是极好的人选。知书识礼,相貌出色,对娘娘一片忠心。」 「嬷嬷,是翡翠让你来探我口气的?」夏绯皱眉问道。 「娘娘,翡翠哪敢露出这些心思?这全是我自己想的。」朱奶娘道。 「嬷嬷不用再说了,我不会安排的。至于皇上,希望他能守得住。」夏绯说着,拉高被子,表示不想再说。 朱奶娘见此,也不好再劝。 魏镶那儿,果然谨守对夏绯的承诺,这阵子勤于朝政,并不近女色。 红叶打探着宫中各种小道消息,待听得夏绯临盆,却不安排人服侍魏镶,魏镶也无意再纳妃,不由大喜,跑去告诉宋敏月道:「娘娘,你的机会来了!」 「都说了,我现是带发修行,却有佛号,不能再喊我娘娘了。」宋敏月口气平淡。 红叶不理她的反驳,依然故我道:「娘娘,皇上这阵子喜吃斋菜,娘娘正好学做了几道,不若今日做了斋菜敬献给皇上?」 「你是想让我去见皇上,引皇上注意?」宋敏月淡笑道:「现时后宫是皇后娘娘的天下,我若有不慎,那是引祸上身。」 「娘娘,你本也是正式封了妃的,是皇上的女人,皇后凭什么拦你,不让你服侍皇上?」红叶跺脚道:「且现下皇后自己不便,服侍不了皇上呀!娘娘该当趁这个机会,讨得皇上欢心。只要皇上欢喜你,皇后能奈你何?」 第四十八章 红叶说着,注视宋敏月,「娘娘修行后,只吃斋菜,这皮肤却是比从前还要好,体味儿也好闻,瞧着,是比从前更清丽的。现这模样,不差皇后娘娘多少了。只要你肯去见皇上,不信皇上不动心。」 「娘娘,这清修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一个头?现下再不行动,异日就没机会了。」红叶继续苦劝。 宋敏月敛眉,心下有些挣扎。 红叶再接再励,低声道:「娘娘不为自己考虑,该为阿萝公主考虑罢!皇后虽接了她过去抚养,到底不是亲生的,难免疏忽。就说前几日好了,阿萝公主凌晨发烧,那些小人拖延至天亮才去禀报皇后。若是娘娘得宠,哪有人敢这样怠慢公主?」 宋敏月听着这个,脸色终于变了。 傍晚时分,曹洪进了养心殿,禀报道:「皇上,淑妃娘娘求见!」 「她不是在清修么,怎么来了?」魏镶口气淡漠。 「皇上,淑妃娘娘说是做了斋菜给皇上送来。」曹洪如实禀报。 魏镶轻轻抬眼,「让她进来罢!」 「娘娘,不好了,宋淑妃求见皇上,皇上已准她进入养心殿中。」翡翠匆忙进去禀报道。 「哪儿来的消息?宋淑妃不是在清修么?」夏绯诧异。 「娘娘,是真的。曹公公让底下一位小内侍来告知的。」翡翠着急道:「娘娘不能坐视不理啊!」 「哪该如何?」夏绯皱眉道:「淑妃虽说在清修,皇上并没有剥夺她的封号,她的位份也仍在。论起来,她依然是皇上正经的嫔妃。她这会去求见皇上,只要皇上愿意见,我却是没有理由拦阻的。」 「可……」翡翠待要再说,便见夏绯摆摆手,只好吞了话。 一时朱奶娘也进了寝室,嚷着道:「娘娘与其放任淑妃再度复宠,不若……」说着看一眼翡翠。 夏绯知晓朱奶娘的意思,却是摇了摇头。 眼见朱奶娘和翡翠都代她着急,夏绯无奈,只好站起来道:「罢了,去养心殿罢!」 「是。」朱奶娘道:「皇上见着皇后过去,怕皇后生气动了胎气,定然收敛,不会宠幸宋淑妃。」 那厢,宋敏月进了养心殿,放下食篮,盈盈下拜道:「见过皇上!」 「免礼!」魏镶看宋敏月一眼,口气淡淡。 曹洪顺着魏镶的视线,瞥一眼宋敏月,心道:淑妃娘娘说是清修,今儿却打扮成这样跑来见皇上,看来是别有意图了。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和她旧情复燃?希望皇后知道消息了,早点过来,也免得淑妃在宫中又搅起风波。 魏镶想说什么,一时想不起宋敏月的法号,便问道:「淑妃当时清修时,用了什么法号?」 宋敏月闻言,心中打个突,皇上这是要较真,提醒我是在清修?她心里黯然,嘴里却恭谨,答道:「臣妾法号是静修。」 「既号静修,为何不好好静修,却至此处?」魏镶口气严厉了起来。 「皇上,臣妾是听闻皇上近来政事繁忙,偏生身边没有人服侍,这便整治了几个斋菜,送来给皇上尝尝。臣妾一片心,全是为着皇上。」宋敏月掏心掏肺的模样。 魏镶冷声道:「你有心了,只是当初既已立定主意清修,便不该又生妄念。去罢!」 宋敏月被这样当殿拒绝,一颗心如坠冰窖,泣道:「皇上一点旧情也不念么?」 魏镶注视着宋敏月,叹道:「静修师太,当初在王府,你是怎么落水的,又是怎么进府的,自己心中明白。如今既已选择清修,便好好念佛罢!」 宋敏月面如死灰,自己下半辈子,真的要长伴青灯古佛了? 「皇上,皇后娘娘来了!」内侍进来禀报。 「阿绯来了么?」魏镶忙起身,待见夏绯进殿,便道:「不须多礼,快过来坐下!」 「见过皇后娘娘!」宋敏月回过神来,赶紧朝夏绯行礼。 「淑妃怎么来了?」夏绯假装惊讶,坐到魏镶身边,这才道:「快起来罢,地下凉。」 「谢皇后娘娘!」宋敏月站了起来,低声道:「静修听闻皇上和皇后娘娘这阵子喜吃斋菜,便做了一些斋菜送过来,请皇上和皇后娘娘品尝,若觉得好,静修以后便多做些。」 「难得你有心。」夏绯笑道:「好了,放下斋菜,退下罢!」 「是。」宋敏月忍了委屈,趁机告退。 「没想到阿绯是一个醋坛子,听闻淑妃来了,忙忙就赶来阻挠。」魏镶心内暗爽,捏夏绯的鼻子道:「这会还酸么?」 「皇上不恼臣妾坏了你的好事?」夏绯拍开魏镶的手,试探着问道。 魏镶笑吟吟道:「阿绯,你从前太大度,朕一直以为,你心中没有朕。现下好了,朕也安心了。」 「皇上,从前王府也好,宫中也好,到处有人虎视眈眈,臣妾说一句话,行一步路,都怕被人暗算了去,哪还敢乱吃醋?」夏绯脱口道:「如今又不同了。」 「原来阿绯从前也吃醋的,只是不敢表现出来。」魏镶拉了夏绯的手,低声道:「你放心,以后,朕只守着你一人。」 「皇上!」夏绯听着此言,心中一暖,靠到魏镶怀中,拿他的手抚在自己腹部上,低声道:「娃儿今天一直在踏我呢!」 魏镶正要说话,手心突然一阵震动,先是吓一跳,接着惊喜,「咦,儿子在踏朕的手心。」 「皇上,万一不是儿子,而是女儿呢?」夏绯低声问道。 「这么调皮,一定是儿子。」魏镶笑着强调。 夏绯突然又心事重重起来。 「怎么了?」魏镶见夏绯不说话,不由道:「怪道柳太医说,孕妇脾气最是喜怒无常,让朕多多容让你呢!」 「哼!」夏绯嗤之以鼻。 「还真发脾气了?」魏镶揉夏绯的头发道:「到底因何不开怀,且说与朕听听。」 「万一这一胎是女儿,而非你期盼的儿子呢?」夏绯撒娇。 魏镶「哈哈」笑了,「这一胎不是儿子,那还有第二胎,第三胎。」 「皇上当臣妾母猪哪!」夏绯娇嗔。 「好了,别动气。」魏镶扶起夏绯道:「天色不早了,朕陪你回清宁宫。」 帝后出了养心殿,一齐往清宁宫去。 翡翠悄和朱奶娘道:「可笑宋淑妃,打扮清丽,跑来送斋菜,以为皇上一见她便会动心,结果碰了一鼻子灰呢!」 朱奶娘道:「活该!」 且说宋敏月回至住处,脸色灰败。 红叶问明经过,沉吟一下道:「娘娘今日出行不利,想来是皇上顾忌着皇后娘娘之故,听闻现时朝堂上,陈将军并谢大人,及那程状元,三位皆忠于皇后娘娘。皇上重用他们,相应的,便也要让皇后娘娘几分。」 「哪怎么办?」宋敏月早前本息了争斗之心,今日一见夏绯,心中又起了嫉恨,这会坐立不安道:「今日之辱,怎能忘?」 红叶想了想道:「皇后娘娘能争取朝臣的支持,娘娘一样可以。」 「怎么争取法?」宋敏月叹气道:「我身边一个臂助也没有,连我哥哥,也被流放,至今不能回京。」 红叶想了半晌道:「娘娘没有哥哥,还有父亲呢!老爷当时资助过皇上和程状元,就连长住宫中的曾先生,也曾得老爷恩惠。只要老爷肯为娘娘出力,何愁没有出头之日?」 宋敏月点头道:「也是,我得想法见见父亲,商量一下以后之事。」 八月桂花香,夏绯临盆在即,众人如临大敌,日夜轮守着她。 第四十九章 夏绯见众人紧张,不由笑道:「柳太医也说了,我身子调养得好,胎像也正,不用太着忙的,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不用这样紧紧盯着我的。」 「娘娘快要发动了,且这是第一胎,怎能轻忽?」朱奶娘等人自然不敢松懈,依然刻刻守着。 魏镶也是每天一下早朝就赶过来看一番夏绯,见她一切如常,这才放心,一时又叮嘱曹洪道:「着人看着皇后,若她发动,不管什么时辰,不管朕在做什么,马上禀报。」 「是。」曹洪赶紧应了。 至这一日,魏镶正上早朝,就有内侍报进去道:「皇上,皇后娘娘发动了!」 魏镶一听,顾不得再和朝臣议事,站起就道:「退朝!」 魏镶匆忙赶至清宁宫外,便见柳清浩并一众太医已守在殿外了,朱奶娘也指导着众宫女端着热水进进出出。 「阿绯怎么样了?」魏镶有些手足无措,见朱奶娘过来行礼,便问道。 「皇上不须着忙,皇后娘娘这才发动,且有太医等人守着,自会顺利产子的。」朱奶娘见魏镶一脸惶然,赶紧安抚。 魏镶抹一把汗道:「怎么没听见声音?」 「皇上,太医等人说了,让皇后娘娘忍着,先不要高声喊,省得待会真要生时没有力气。」朱奶娘解释着,见魏镶一头汗,有些心疼他,小声道:「皇上且去换了衣裳,喝一杯参茶再过来罢!没那么快生的。」 魏镶到底不放心,趋近窗边,朝里面扬声问道:「阿绯,你还好么?」 夏绯正闷闷哼着,听得魏镶的声音,来了精神,用撒娇的口吻应道:「不好呢,一阵一阵的痛,痛得要死。」 魏镶不由紧张起来,问柳清浩道:「皇后说太痛了,你看?」 柳清浩一脸平静道:「皇上,皇后娘娘这是阵痛,女人生孩子都这样。」 魏镶听柳清浩解释一番,这才放下心来。 曹洪也过来劝魏镶道:「皇上,您还是去换了衣裳,吃点东西再过来罢!」说着看向柳清浩。 柳清浩会意,也道:「皇上,皇后娘娘最少也得两三个时辰后才会生,皇上该当先顾着自己的身体,待会才有力气抱儿子。」 魏镶一笑,这才领了曹洪等人回养心殿更衣。 不过片刻功夫,魏镶换好衣裳,又匆忙来了,这回守在殿外,怎么也不走了,待听得夏绯在里面发出凄厉的喊声时,不由汗毛倒竖,逮着一个太医问道:「皇后这样子没事么?」 「皇上,没事的,娘娘喊声,中气足着呢!」太医赶紧安慰。 朱奶娘等人百忙中,见得魏镶紧张,不由好笑。 翡翠也小声道:「皇上这是真正紧张咱们娘娘!」 傍晚时分,清宁宫中传出一声嘹亮的儿啼声,稳婆在内高声道:「恭喜皇上,是一位小皇子,母子俱安!」 「好,太好了!」魏镶喜得不知如何是好,搓着手道:「朕有儿子了啊!」 夏绯听得一声儿啼,知道自己顺利生出娃儿来,再听得稳婆禀报说是小皇子,一时松了口气,眼一闭,昏睡了过去。 等产房收拾干净了,众人才放了魏镶进去。 魏镶一进殿,见夏绯沉沉睡了,一头长发披散在枕间,脸上有笑,忙过去抚了抚她的脸,问朱奶娘道:「皇后身子无碍么?」 「禀皇上,皇后娘娘只是太过劳累,这才睡着的。太医诊过,说是月子里好好养着,身子便无碍。」 魏镶点点头,这才过去看小娃儿。 朱奶娘暗暗称奇,:皇上一进殿先看皇后,问完皇后身体状况,这才看小皇子,他是把皇后放在心头第一位了? 一时翡翠提了汤水进来,见魏镶逗弄小娃儿,便凑趣笑道:「小皇子模样像足了皇上呢!」 「朕倒觉得他有些像阿绯,俊极了。」魏镶一本正经。 朱奶娘等人欲笑不敢笑,小皇儿这才出生,皱巴巴红通通,从哪儿看出俊了? 「皇上要不要抱一抱?」朱奶娘见魏镶盯着小娃儿,爱不释手的模样,便问了一声。 「可以抱么?」魏镶有些紧张。 朱奶娘笑了,抱起小娃儿,轻轻放在魏镶手中。 魏镶捧着软绵绵的娃儿,一下呆站着,动也不敢动,嘴里道:「嬷嬷,他这样软,朕有些,有些……」 众人悄悄笑了。 朱奶娘忙接过,把小娃儿安放回小床上,见小娃儿突然撮撮嘴,「噢啊噢啊」哭起来,忙招手喊过奶娘道:「小皇子是饿了,你抱着下去喂奶!」 「是。」奶娘应了。 绿兰不放心奶娘,却是领着另两个宫女,跟着奶娘下去。 朱奶娘见夏绯还睡着,便朝魏镶道:「皇上也饿了罢?不若用了膳再过来,这里有我们呢!」 「不忙,朕要守着皇后,待皇后醒来再走。」魏镶坐到夏绯床前。 朱奶娘无奈,只得喊翡翠拿过碗,舀了一碗汤递给魏镶道:「若这样,皇上也该进食,若不然,皇后醒来,要怪我们服侍皇上不周。」 魏镶接过汤,三两口喝完了,笑道:「这汤熬得浓,味道极好。」 「这是为皇后备着的,可熬了一天了。」翡翠笑着。 夏绯睡了一会,听得说话声,便睁开眼睛来。 「阿绯,你醒了,感觉怎么样?」魏镶见夏绯醒了,身子趋前,极是爱怜。 「皇上,臣妾饿了!」夏绯略侧了侧脸,「臣妾产后还没洗过头脸,皇上不要太靠近。」 「皇后产下皇子,大功一件,朕这时候爱重皇后还来不及,怎么会嫌皇后没有洗头脸?」魏镶笑了,伸了手,从朱奶娘手中接过汤,低声道:「朕喂你喝汤!」 夏绯不忙着喝汤,只朝朱奶娘道:「娃儿呢?我要瞧瞧!」 朱奶娘笑道:「奶娘抱了小皇子下去喂奶,皇后且喝了汤再看小皇子罢!」 一会儿,夏绯就着魏镶的手喝了汤,眼巴巴看着朱奶娘。 朱奶娘忙下去了,隔一会便抱了小皇子进来给夏绯看,笑道:「小皇子这鼻子这嘴唇,和皇上是一个样的。」 「我也觉着他和皇上长得像。」夏绯抱过小皇子,极是爱怜,一面抬头朝魏镶道:「皇上给他赐个名罢!」 「便叫阳罢!向阳,光明,照亮社稷江山!」魏镶缓缓道。 魏阳满月时,宫中设宴,各府夫人皆进宫祝贺。 夏绯眼见各位夫人络绎进宫,却许久不见沈老夫人和罗夫人,不由朝朱奶娘道:「外祖母和舅母莫非还在怪我?已特意派人去请她们进宫,怎么现下还不来?」 朱奶娘看看时辰道:「娘娘莫急,或者已到宫门了呢,我让宫女去瞧瞧!」 夏绯微微叹气,宋敏行被流放,宋敏月说是在后宫清修,其实相当于禁足,沈老夫人和罗夫人,怕是对自己有怨的。 正说着,就有小宫女进来禀报道:「皇后娘娘,沈老夫人和罗夫人来了,候在殿外。」 「快,请她们进来说话。」夏绯绽了笑容。 沈老夫人和罗夫人进了殿,双双行礼道:「见过皇后娘娘!」 「快免礼!」夏绯一手扶起沈老夫人,一手扶住罗夫人,忙喊人赐座。 宾主落座,沈老夫人朝殿内张望一下道:「小皇子呢?」 「嬷嬷,快让奶娘抱了阳儿上来见过太外祖母并舅祖母。」夏绯吩咐朱奶娘。 奶娘喂饱了魏阳,另给他换了小衣裳,看着他舒服得哼哼时,这才抱上来见过沈老夫人并罗夫人。 第五十章 沈老夫人见魏阳实在可爱,忍不住抱过,逗弄一下道:「这才满月,眉眼倒是舒展开了,好生俊俏。」 罗夫人见魏阳有趣,一时也抛开对夏绯的怨气,上前道:「这鼻子和嘴唇,却是像足了皇上,眼睛呢,倒是像皇后娘娘。这般模样儿啊,长大了那是要迷死姑娘家的。」 沈老夫人道:「身为哥儿,也实在太俊了。对了,皇上可给哥儿赐名了?」 夏绯笑道:「皇上一早赐了大名,叫阳。」 「这名字好,听着就温暖。」沈老夫人拍拍魏阳的小屁股,轻轻摇晃着他。 罗夫人倒是有些坐不住,斟酌言词道:「听闻萝公主是养在皇后娘娘跟前的,怎么不见?」 夏绯笑道:「在园子里撷花呢!说是今儿弟弟满月,她要给弟弟编一顶花冠。」说着吩咐宫女道:「去找萝公主回来,老夫人和夫人要见她呢!」 「是。」宫女应声出殿。 很快的,宫女便领了魏萝进了殿。 魏萝手里举着一把花,进了殿便出示给夏绯看,笑道:「母后瞧这花漂亮不漂亮?」 「好生漂亮!」夏绯笑着,令宫女接了花,又指着沈老夫人并罗夫人道:「萝姐儿快见过太外祖母和外祖母。」 魏萝闻言忙上前行礼。 罗夫人早搂住了魏萝,眼眶微红道:「小小人儿,却是好模样,皇后娘娘也教导得好。」 沈老夫人也拉过魏箩,问了几句话,见她年纪虽小,口齿却清楚,且落落大方,心中大定,看来夏绯看待魏萝,是视若亲生了。 一时翡翠进来,忙着见过沈老夫人并罗夫人,这才朝夏绯道:「皇后娘娘,各府夫人已到齐,请娘娘移驾。」 夏绯点点头,朝沈老夫人和罗夫人道:「老祖宗,舅母,宴席却是设在御花园内赏花厅中,你们随我一道过去罢!」 各位夫人候在赏花厅内,眼见夏绯领着沈老夫人和罗夫人过来,一时悄悄讨论道:「不是说淑妃娘娘作怪,皇后厌了她,不待见她,连带也冷落宋家诸人么?今儿怎么和宋家老夫人她们这般亲热?」 另一个夫人道:「哪你们有所不知了?皇后娘娘虽不喜淑妃娘娘,却一直是敬重外祖母和舅母的。今儿请了她们进宫,想来也是有意言和的。指不定啊,待会儿淑妃娘娘就会出席呢!」 「也是,皇后娘娘待萝公主,那是十分细致的,对其生母,定也会给面子。」 「这事儿可说不定啊!皇上心中只有皇后一人,未必会让淑妃出来掺合。」 众人悄悄说着,不时看一眼沈老夫人和罗夫人。 沈老夫人和罗夫人也是期待和宋敏月见一见,可是直至宴席将终,也不见宋敏月的身影,不由着急了。 罗夫人悄和沈老夫人道:「老祖宗,咱们今儿进宫,为的是见敏月一面,可……」 沈老夫人摆手道:「我去跟皇后娘娘说一声。」 夏绯正和宰相夫人说话,见沈老夫人过来,忙扶住道:「老祖宗有事么?」 「有话儿要和皇后娘娘说。」沈老夫人拉过夏绯,小声道:「你舅母,却想见见敏月。」 夏绯一笑,喊过绿兰道:「领老祖宗和舅母去见淑妃娘娘,好好服侍着,不得怠慢!」 「是!」绿兰福一福,领着沈老夫人和罗夫人出去了。 宋敏月知道魏阳今日满月,且听闻宫中设宴,沈老夫人并罗夫人进宫了,便一直翘首以待。 红叶也悄悄买通了内侍,一直打探前头宴席的情况。 正坐立不安,小内侍就来禀报道:「淑妃娘娘,沈老夫人和罗夫人来了!」 「快请!」宋敏月忙站起来,跌撞着迎出去。 「敏月!」沈老夫人和罗夫人一见宋敏月,不由惊喊一声道:「不过几个月没见,你怎么瘦成这样?」 「老祖宗,娘,小声些!」宋敏月待沈老夫人和罗夫人落座,遣了身边的宫女,单留下红叶,这才扑到罗夫人怀中哭道:「我还以为,再见不着你们了。」 「说什么傻话?」罗夫人抚着宋敏月的头,很是伤感道:「皇后娘娘到底是你表妹,怎么忍心这样对你?她那边那样风光,你这边却冷清成这样。」 宋敏月哽咽道:「先太后和贵妃死时,我实在害怕,怕步她们后尘,便求了皇上,让我在宫中清修。既清修,自然冷清。」 「皇后她……」罗夫人欲言又止。 沈老夫人叹口气道:「你是淑妃,这般情状也不合理,待我去见皇后求求情……」 「老祖宗,不能求她,求她没用。」宋敏月掩脸道:「我和她的嫌隙,不是一日半日,几句求情解不开芥蒂。」 「哪如何是好?」罗夫人叹息道:「你也不能这样过一辈子啊!」 宋敏月便朝罗夫人说了一番话,又道:「我会求皇上恩准,让我出宫至光华寺上香,那时让爹爹在庙中与我相见,商议之后的事。」 「也好,你爹爹总归有些人脉,他若能说动曾先生为你出力,没准你就有出头之日了。」罗夫人沉吟一下道。 「淑妃娘娘想去光华寺上香?」夏绯听得禀报,沉吟一下道:「她这是闷了,还是想见什么人?」 「皇后娘娘,要不要派人盯着?」朱奶娘问道。 夏绯点点头道:「便让人盯着罢!」 宋敏月那里,候了半天,便有宫女来道:「淑妃娘娘出宫上香之事,皇后娘娘恩准了。」 「谢过皇后娘娘!」宋敏月心中暗恨,嘴里却恭谨。 第二日,宋敏月起了一个大早,领着宫女出宫,很快到了光华寺。 「娘娘,光华寺到了!」红叶先下了马车,扶了宋敏月出来。 宋敏月看着庙门,感叹道:「从前想上光华寺,却因出身商贾,身份不够,不能上来。那时至将军府中赴宴,还曾被陈小姐讥笑过,说连光华寺也不够格上去的人,妄想嫁什么贵婿?如今啊,夫婿可是极贵了,光华寺也能随意进出了,可是我却不能开怀。」 说着话,主持半月僧听闻宋敏月来上香,已是亲自迎出来,接进庙中。 上了香,添了油灯,宋敏月便进了静室中抄经。 稍迟,小和尚来报道:「宋施主来见!」 话音一落,宋华山进了静室,朝宋敏月行礼道:「见过淑妃娘娘!」 「爹爹!」宋敏月忙道:「您来了!」 一时父女相见,各各落座。 宋敏月说了自己在宫中的处境,又问道:「上回托母亲跟爹爹提及之事,爹爹可办妥了?」 宋华山苦笑道:「我虽求见了曾先生,说了你的处境,求他帮忙,但曾先生说,此事他也无能为力。敏月,是爹爹没用,爹爹帮不了你。」 宋敏月呆了呆,突然红了眼眶道:「这么说,爹爹当年收留皇上和程状元,厚待曾先生,一切,只为夏绯做嫁衣裳?女儿分不着半点恩惠?」 「敏月,曾先生说,皇上如今只求后宫平静无波,不欲再有争斗,因不会让你风光的。」宋华山无奈道:「且皇后娘娘有陈将军并程状元撑腰,你也撼不动她了。」 「我并不求撼动她,只想让她不要为难我,让我能服侍皇上,能见见小萝。」宋敏月哭道:「这样过份么?」 「此事,爹爹也想过,却是无解。」宋华山道。 「若真个要长伴青灯古佛,我还是死了算了。」宋敏月掩脸大哭。 第五十一章 宋华山想起被流放的宋敏行,想起宋敏月现时的处境,咬了咬牙,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瓷瓶,不待宋敏月说话,便用手在嘴边一比,做一个禁声的姿势,一面用手指醮了茶水,在桌上写道:「这是断肠粉,你拿着罢!」 哦,这是怕此处有人监听!宋敏月瞥一眼门窗,便也用手指醮茶水写道:「此粉有何用处? 宋华山写道:「此粉,来自巴国。是用各种花粉并断肠草的粉未研制而成。不知情的,嗅着此粉,只会嗅得花香,嗅不出其它味来。此粉初嗅也没有什么不适,若时时嗅之,不及一个月,便会生恶疾。听闻皇后娘娘新近极喜欢采撷鲜花置于寝室内,床前案几上,更是日日插满鲜花。你可……」 宋敏月不待宋华山写完,心中已有主意,眼睛不由透出光采。 宋华山叹了一口气,有些无精打采,又写道:「一切小心,莫要再落把柄在别人手中。」 宋敏月忙写道:「爹爹放心,我会小心的。」 「皇后娘娘,淑妃娘娘到了光华寺,上了香,便和宋大人相见。」侍卫把宋敏月和宋华山的对话一一禀了。 待侍卫退下,朱奶娘道:「这么说,淑妃娘娘不过想求曾先生出面,为她求情,好重新侍候皇上,倒别无其它意图?只是皇上现下一心扑在皇后娘娘身上,哪得空理会淑妃娘娘?」 夏绯抿嘴一笑,回眸道:「好了,嬷嬷,别尽夸我了。」 且说宋敏月领着红叶等人回到宫中,沉静了数日,认为夏绯不会关注她了,这才叮嘱红叶几句。 第二日,天还没亮,红叶便到了御花园中,立定在一处花丛前,从怀里掏出小瓷瓶,悄悄把断肠粉洒在几朵花的花蕊内,左右看看,方才疾行,躲到另一边亭子,坐在亭子下的石头上,待听得有脚步声和说笑声,这才竖起耳朵细听动静。 几位宫女说笑着,其中一位道:「这几朵花开得最艳,正好采撷了插在皇后娘娘床前的案几上。」 「是呢,皇后娘娘不喜薰香,寝室内多是插些鲜花,摆些鲜果,花香果香啊,却是清新自然,嗅着心旷神怡。」宫女说着,采撷了花儿放到篮子里。 几位宫女提了篮子到得清宁宫,忙忙把花插到花瓶中,又拣最大最艳的花儿,插在夏绯床前的花瓶上。 夏绯在外散步回来,进得殿内,嗅得花香,不由展了笑颜道:「今儿花香却比往日浓郁。」 正说着,内侍报道:「皇上到!」 夏绯一听,忙去相迎,又亲斟了茶奉上。 魏镶进了殿,喝了一杯茶,神色却不如以往放松。 「皇上,是早朝上和朝臣有争论之事,不得畅心怀?」夏绯问了一句。 魏镶放下茶杯道:「今儿收到消息,燕国的皇帝驾崩了,皇子欧阳飞继位,封长城公主为皇后。长城公主是咱们晋国的公主,她为燕国皇后,这本是好事,可是……」 夏绯度着魏镶的神色,问道:「是长城公主派使者来,提出不合理要求?」 魏镶点点头道:「是的。长城公主令使者持信前来,说先时程玉景欺辱她,这口气一直压在心头不能下,程玉景在,有损两国邦交,要求朕处斩程玉景。朕岂能因为燕国皇后一封信,就随意处置得力的大臣呢?但若不回应此事,却怕两国邦交真要生变。欧阳飞行事,只求顺心顺意,妄顾其它,朕还真怕他会听从长城公主之话,发动战争。」 夏绯一听也皱了眉,半晌问道:「此事,曾先生和顾宰相如何说?」 魏镶道:「曾先生也想不出好计,顾宰相却是一心要保住程玉景,余者无瑕多说。」 夏绯想了想道:「皇上,长城公主虽为燕国皇后,但她兄长诚王,可依然是晋国王爷,要解了此事,须得诚王出面。长城公主为了诚王,相信会收敛几分。」 「阿绯,你果然是朕的贤内助!」魏镶一下拉了夏绯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眉眼带笑道:「每回有疑难,你总能帮朕想出好法子。」 魏镶在清宁宫用完午膳,便带领人回养心殿了。 夏绯一时困倦,便也上床午睡。 她睡梦中,却全是前尘往事,一时之间,程玉景端了一杯毒酒递给她,她一杯酒下去,捧着腹部,仰脸看程玉景,嘴角渗出黑血,只觉肝肠寸断,嘶声道:「你下毒?」 程玉景一张脸在烛火下,突然幻化成宋敏月的脸,她幽幽道:「去死吧!」 夏绯只觉腹中一痛,嘴里痛呼一声,突然醒了过来。 「娘娘做噩梦了?」朱奶娘趋近床边,温声问道。 夏绯坐了起来,只觉腹中真的一痛,一时道:「去请柳太医过来!」 柳清浩很快来了,一至床边,鼻子就耸了耸,接着,眼睛定在案几前的鲜花上,疑惑道:「这花太香了!」 「是宫女早起在御花园采撷的。」夏绯解释一句。 柳清浩点点头,坐下给夏绯诊脉,一时神色凝重道:「娘娘这症状,有些微中毒的迹象,今日吃了何物,叫人呈上来瞧瞧。」 朱奶娘一听慌了,忙去传令厨娘等人。 清查到下午,却是查不出所以然。 柳清浩负着手沉思,一时看到案几前的鲜花,心中一动,上前捧起花道:「娘娘,这阵子先不要插花了。」 夏绯一怔,瞬间也疑心了,喊过翡翠道:「你明儿起个大早,去御花园守着,看看有没有人对这些花做手脚。」 「是。」翡翠领命。 第二日一早,清宁宫中便一片吵嚷声。 翡翠扭着红叶至夏绯跟前,怒指她道:「娘娘,她在花中下毒。这是从她身上搜出来的药粉。」说着呈了小瓷瓶给夏绯。 「请柳太医来分辨。」夏绯吩咐宫女。 柳清浩来了,拿过小瓷瓶,拨开瓶塞嗅了嗅,脸色大变道:「这是巴国的断肠粉。此粉是用花粉和断肠粉渗合研制而成,洒在鲜花上,却嗅不出异味来。」 红叶跪在地下,脸如死灰,心知自己这回死定了。 「说,是不是淑妃娘娘让你在鲜花中下毒害皇后娘娘的?」朱奶娘上前审问红叶,一面气得发抖。 红叶嘴唇一动,柳清浩眼花手快,一步趋前,一手托在红叶下巴上,另一手的手指探进她嘴里,挖出一物丢在地下。 「嗬,还想服药自尽。」朱奶娘回身和夏绯道:「娘娘,此事须得尽快禀报了皇上,让皇上定夺。」 宋敏月早起左等右等,不见红叶回转,心里不由起了不好的预感。 她正坐立不安,就有小宫女跑来道:「娘娘,不好了,红叶姐姐在御花园的鲜花中下毒,被皇后娘娘身边的翡翠姐姐抓了一个正着,已是扭到皇后娘娘跟前去了。」 「什么?你再说一遍。」宋敏月脸色煞白起来。 小宫女又说一遍,惶然道:「娘娘,咱们该怎么办?」 「能怎么办呢?」宋敏月心里道:人证物证皆在,这回逃不掉了么? 宋敏月看了看窗边的天空,突然漠然下来,也罢,与其这样活着,不如一死。早点死了,不会牵扯出爹爹来,也不用连累小萝。 「皇后娘娘,不好了,淑妃娘娘在寝室中用白绫上吊自尽了。」宫女来报与夏绯。 「啊?」夏绯大惊,忙领人去看宋敏月。 到得宋敏月寝室外,朱奶娘拦住夏绯道:「皇后娘娘身子弱着,还是别进去了,我进去瞧瞧便好。」 第五十二章 夏绯点点头,停了脚步。 朱奶娘进去一会,出来禀报道:「娘娘,淑妃娘娘已是没气了。」 夏绯沉默一会,哽声道:「禀报了皇上,到时厚葬淑妃。」 回至清宁宫中,夏绯伤感了许久,虽和宋敏月争斗至今,可毕竟是表姐妹,小时候也曾经一起玩耍过,多少有些情份在。 柳清浩来给夏绯诊脉,一边道:「娘娘产后虚弱,本来还要好好调养,现嗅得断肠粉的味道,体内又有余毒,当下宜静心,不宜伤感。」 说着话,魏镶便来了。 「阿绯,你觉着怎么样?」魏镶已听闻宋敏月令红叶下毒之事,一进殿便过去看夏绯。 夏绯道:「有劳皇上挂心了,柳太医刚给我诊了脉,说服几贴药,排了毒便好。」 「阿绯,也是朕疏忽,没有好好护着你,差点令你又伤了身子。」魏镶说着,提起红叶,怒道:「处以斩刑。」 帝后正说话,内侍来报道:「皇上,顾宰相求见!」 魏镶一听,又安抚夏绯几句,便至养心殿见顾宰相。 顾宰相一见魏镶,行了礼,方才道:「皇上,燕国使者在程状元府前辱骂,说程状元狼心狗肺,不堪为人,让程状元赶紧自尽以谢天下。状元府前,这几日像闹市,委实难看。如此下去,也怕使者又牵扯出别的话来,有辱晋国。」 魏镶道:「朕已派人持了圣旨去见诚王,不日诚王会至燕国,劝说长城公主。只要长城公主回转心意,燕国使者自不敢多言。」 「皇上,如今燕国使者嚣张,还是先扣押起来罢!」顾宰相建议。 魏镶点点头道:「准了。」 清宁宫中,夏绯心烦意乱。 一位宫女跪在地下道:「皇后娘娘,沈老夫人和罗夫人,跪在宫门外,说要见淑妃娘娘遗体。」 「舅母也罢了,外祖母年老,若见着敏月的遗体,怕要受不住。」夏绯喃喃道。 朱奶娘叹口气道:「皇后娘娘,事已至此,也得令她们见见。」 夏绯有气无力道:「你去安排罢!」 「是。」朱奶娘领命。 至晚,夏绯见了魏镶,便软语道:「臣妾想求皇上一个恩典!」 「说罢!」魏镶摸摸夏绯的头发。 夏绯低声道:「外祖母年老,如今失了敏月这个孙女,怕是心头不好过。臣妾想求皇上通融,让宋敏行回京,以慰外祖母并舅舅及舅母的心。」 魏镶道:「阿绯,宋敏月是咎由自取,你不必自责。至于宋敏行,朕会让他回京的。」 夏绯扑进魏镶怀上,低声道:「敏月虽不是我害的,她死了,我还是难过。」 魏镶柔声道:「好了,朕以后只守着你一人,后宫没有别的嫔妃,自也不会有人跟你争斗,更少了这些死人之事。」 「皇上,不好了,诚王一入燕国,即被扣押。」使者跪在魏镶跟前禀报。 「怎么会这样,长城公主不顾念兄妹之情么?」魏镶诧异道:「你且把事情细细说来。」 使者便禀了经过。 原来他们一行人到了诚王封地,宣传了圣旨,诚王领旨,不日即领一众人并使者,一道至燕国。 到了燕国驿站,递折子求见燕国和燕后,数日没有动静。 至第五日,宫中侍卫突然出现,当场扣押了诚王,把使者诸人赶出燕国。 使者不得已,只好在边境买了马匹,连夜赶回晋国。 待使者下去,魏镶召见顾宰相和陈长春诸人,详说经过。 顾宰相道:「还得派人去声讨此事,接回诚王。」 陈长春却是怒道:「燕皇欺人太甚,臣请战,给燕国一个教训。」 顾宰相苦劝道:「不得已,万不可开启战端啊。一旦战争,民不聊生,数年不能恢复国力。」 「可燕皇分明有意挑衅,怎能再忍?」陈长春不耐道。 魏镶踱步道:「长城公主与诚王,本是兄妹情深,该当不会为难诚王。朕怕的是,诚王已与燕皇有暗约,一早勾结了,只等机会而已。」 「皇上,有密报。」一位内侍进来禀报。 魏镶道:「呈上来!」 很快的,内侍领进一位暗探,暗探呈上密报。 魏镶看完,递给顾宰相道:「爱卿且看!」 顾宰相一看,脸色全变了,暗探打听到的消息,却是诚王一早跟长城公主有连络,两下里却是暗通消息,密谋勾结。 魏镶叹道:「看来朕这番派诚王入燕,却正中诚王下怀啊!他进了燕国,长城公主假装扣押他,其实是奉为上宾,密谋共同对付晋国。」 正说着,又有人来报道:「禀皇上,燕国派使者来了,已至驿站,刚递了折子求见皇上。」 「嗬,来得好早!」魏镶道:「传旨,召见燕国使者。」 燕国使者见了魏镶,递上一封信道:「陛下,这是我们燕皇的信,请陛下一阅。」 曹洪上前按过信,呈给魏镶。 魏镶当场拆开,看了起来,看完脸上现出怒色,冷笑道:「好一个燕皇,好一个燕后,真当我们晋国无人么?」 「皇上!」顾宰相不由以眼询问。 「宰相大人来看看燕皇的说辞。」魏镶怒极反笑,把信递给顾宰相。 顾宰相只扫一眼,脸上也变色了,斥燕国使者道:「大胆!你们燕皇真是昏君!」 朝堂上喧嚣了一会,魏镶当即道:「来人,把燕国使者扣押起来,没有朕的命令,谁也不许见。」 至晚,夏绯赶至养心殿求见魏镶,问道:「皇上,今日为何赶走燕国使者,两国是要交战了么?」 魏镶一见夏绯,拉她坐下,这才道:「燕皇信中说,让朕处决了程玉景,再把皇后送至燕国任他处置,如此则两国永结同好,若不然,休怪燕国不客气。燕皇的信,分明是挑衅,想要开启战端。朕这回,不能再退了。」 「你们说,皇后娘娘是不是祸水?若不是她引惹了燕皇,燕皇怎么数年过去还念念不忘她,现下还来信索要皇后娘娘,为了皇后娘娘不惜发动战争。」侍郎夫人府中设宴,宴请了几位要好的夫人赴宴,宴席间不由讨论起夏绯。 其中一位夫人道:「听闻是长城公主恨及皇后娘娘,怂恿燕皇索要,借此凌辱皇后娘娘?」 「嗨,你们这是不懂男人心思啊!皇后娘娘那样的相貌,哪个男人不觊觎?她若不是先前易了容,早就被……。听闻宋敏行就是因为迷了心窍,本知道对方已是皇上的女人招惹不得,还百般设法,只为远远见一面,结果看一眼的结果,便是被流行了。普通男人明知道自己行为会致死,还冒死去见。那燕皇,是一国之君,想要发动战争,抢了皇后娘娘去,也是正常。」 「不管如何,皇后长成这样,皇上若没有实力,怕是保不住她。」一位夫人幽幽道。 这会,夏绯坐在镜前,呆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从前靠着易容,方避过风险,一步一步到了今日。可今日依然要因为这副容貌,为国家招祸么? 不,不是我的错!夏绯心里喃喃道。 「皇后娘娘,皇上来了!」翡翠话音一落,魏镶已进了寝室。 「阿绯,你怎么了?」魏镶见夏绯神色不对,便询问起来。 「皇上,我是在想,此次晋国和燕国开启战端,是不是我的罪过?」夏绯有些黯然。 第五十三章 「阿绯,你想多了,此次战端,是燕皇谋划好久的事,来信索要你,不过是发动战争的借口。」魏镶安慰夏绯,一边道:「你放心,朕定会好好护着你,不让人欺负你的。朕已和宰相商议了几条富国强兵之计,即日会实行。」 「哪和燕国之事呢?」夏绯问道。 「和燕国这一仗,定然要打,陈将军已整顿军马,程状元也在筹划粮草,大军不日会出战。」魏镶搂住夏绯的肩膀道:「放心,这一仗,定会打胜,给燕国一个狠狠教训。」 夏绯振作起精神道:「皇上登位后,励精图治,君臣一心,这一仗,定然会打胜。」 一时却又有朝臣求见,魏镶匆忙走了。 夏绯只觉胸口发闷,忙让翡翠去请柳清浩过来。 柳清浩给夏绯诊完脉,神色凝重道:「皇后娘娘是不是心事太重,以致晚间时时惊醒?」 「是的,柳太医,你也知道近来朝中之事。好些人悄悄议论,说我是祸水,招致两国交战。这番开战,死伤不知凡几,这些全是我的罪责。」夏绯抚着胸口道:「这阵每想起这些,胸口便发闷,晚间时不时会惊醒过来。」 柳清浩开了药方,一边道:「皇后娘娘,恕臣直言,两国交战,是两国的国君争权夺利,谋取利益之事,跟皇后娘娘是无关的。皇后娘娘不必把罪责担到自己肩上。」 「真如此么?」夏绯问道。 「当然。」柳清浩道:「这番战争,若晋国胜了,燕国怕是要献上诚池,从此纳贡,俯首称臣,这是皇上和群臣乐见的。为了这个,今日不战,以后也会战的。」 「哪若败了呢?」夏绯有些难以启齿的是,败了,朝臣会不会逼着魏镶把自己献给燕皇? 柳清浩似是看出夏绯的心思,淡笑道:「晋国的国力不弱燕国,更难得的是君臣一条心,皇后又是贤后,定会胜的。」 夏绯咀嚼柳清浩的话,半晌道:「柳太医,你是不是有师兄在燕国皇宫当太医?」 「是的。」柳清浩答道。 「哪,可否帮本宫一个忙?」夏绯眼睛一亮。 「娘娘请说!」柳清浩躬身。 「柳太医设了法子和师兄通信,借师兄之口,在燕国散布流言,说长城公主挑动两国战争,是想要掏空燕国,让燕国对晋国俯首称臣。再另外在长城公主跟前散布流言,说燕皇若战胜,便会接我过去当皇后,废了她这个皇后。」夏绯道:「诸多流言中,若有一个生效,必将搅得燕国君臣离心,帝后生嫌隙,将军心生疑惑。」 「臣遵命!」柳清浩一口应承。 那一头,陈长春整顿了军马,却是领兵出征了。 这番燕国和晋国之战,直持继了大半年,互有胜负,各不相让。 转眼间,魏阳便快要一周岁了。 这一日,夏绯至养心殿求见魏镶,笑道:「皇上,阳儿快要一周岁了,这抓周礼,却要办起来了。」 因两国交战,魏镶日日忙于政事,却是差点忘记魏阳的周岁礼,闻言略有愧意,问道:「皇后打算如何办抓周礼?」 夏绯笑道:「现时战事吃紧,物资全运往前方,后宫开支也紧缩,阳儿的抓周礼,也不必大办,只请几位皇亲并各府里诰命夫人来观礼便可。」 「就照皇后的意思办。」魏镶道。 夏绯见魏镶一脸疲累,便站起来,绕至他身后,给他捏肩膀,一边问道:「战事还是没有进展么?」 魏镶叹口气道:「陈将军虽勇武,到底年纪摆在那儿,燕国派出的将领,却是年轻有谋略,不输陈将军的。这一仗打得太辛苦。」 夏绯有些不好的预感,低声道:「咱们晋国一样有年轻的战领啊!」 「陈将军威望高,且队前不能随意更换将领,以免动摇军心。」魏镶道:「只盼陈将军有奇谋,一举打败燕国。」 帝后说着话,曹洪突然飞奔进殿道:「皇上,谢大人求见,说是巴国有异动。」 现时晋国和燕国打仗,正怕巴国趁火打劫,魏镶听得此消息,不由大惊失色道:「宣谢图进来!」 谢图一进殿,就拱手道:「皇上,臣日日领人巡视京城,今日无日抓了两个巴国奸细,一审问,方知道巴国有意进犯晋国,正派人来打探虚实。」 夏绯也惊得变了脸色,陈长春正和燕国将军缠斗,巴国若趁机进攻晋国,晋国一来没有将领,二来兵力不多,却是极危险的。 魏镶一侧头见夏绯脸色惨白,一时伸手握住她的手,嘴里却朝谢图道:「朕要亲自提审那两个奸细。」 待谢图下去,魏镶搓了搓夏绯的手道:「阿绯放心,晋国还有将领的。」 「谁?」夏绯茫然问道。 「朕。」魏镶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朕可御驾亲征。」 「老夫人,夫人,宫中送来的请帖!」丫头把请帖递给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拆开一看,朝罗夫人道:「小皇子的抓周礼,皇后请咱们进宫观礼。」 「不去。」罗夫人一口拒绝。 沈老夫人沉默一会,挥手让丫头退下,朝罗夫人道:「华山已说过,敏月之死,不关皇后娘娘之事。且敏月死后,皇后娘娘帮着求情,让敏行回了京,咱们一家也算团聚了。现如今也不必记恨皇后娘娘。」 「不记恨,难道还要记恩?」罗夫人冷笑道:「若不是她,敏月不会是这样的下场。」 罗夫人说着,还不解恨,加重语气道:「现如今啊,她祸害完后宫嫔妃,开始要祸害国家了。瞧瞧,为着她,晋国和燕国便打了起来。也不知道这一仗会打到什么时候。这京城的物价飞涨,这一仗再打下去,怕是要国破家亡了。」 「好了,不去观礼便不去,这些谣言,外人说说便罢,咱们就不要说了。」沈老夫人止住罗夫人的话。 到了魏阳抓周礼这一天,夏绯见沈老夫人和罗夫人并不进宫,不由深深叹口气,看来因为敏月之死,外祖母和舅母,还在记恨她。 「娘娘,你已让宋敏行回京,也算是补偿宋家了,老夫人和夫人不来,也不必十分放在心上。」朱奶娘相劝。 「嬷嬷,此番两国交战,风雨飘摇,我心中惶然,只盼有一个亲人能来见见,说说话,方能心定。」夏绯叹气道:「只如今,连外祖母也恨我了。」 朱奶娘又解劝几句,见夏绯不再提沈老夫人和罗夫人,这才松口气。 各府夫人进宫观礼,眼见魏阳虽才一岁,已是会走路会说话,又十分俊俏,都爱得不行,笑道:「小皇子好威势,长大定能威震四方。」 魏阳听得夸奖,心里美滋滋的,在奶娘怀中挣扎着下地,大摇大摆走了几步,便斜眼看各位夫人。 各位夫人会意,忙鼓掌直夸。 「小小年纪,就爱听夸奖之语。」夏绯不由笑道:「还得好好纠正,可不要长成一个一心想听谄媚之词的。」 「娘娘,小皇子还小呢,长大了自然会明辨是非,做一个贤君。」翡翠护着魏阳。 一时魏镶领着朝臣到了,正好抓周吉时到,夏绯便抱了魏阳坐到抓周台上,笑道:「喜欢什么便抓什么。」 魏阳看见台上许多好玩的物事,不由兴奋,到处摸摸看看,拈拈这件,拨拨那件,最终,却是把一个大印捧了起来,抱在胸口。 各夫人不由笑道:「小皇子天生是做大事的人,抓周也抓个大印呢!」 第五十四章 魏镶看着魏阳抓了大印,瞬间下了决心。 待抓周礼毕,众人告辞,魏镶抱着魏阳,和夏绯一道回清宁宫。 至宫内,魏镶让奶娘抱了魏阳下去,又遣开众人,这才和夏绯道:「巴国兵马已至边境,朕过几日要领兵亲征,朕想在出征前,把皇位传给阳儿。」 「皇上!」夏绯掩了嘴,才没有惊叫出来。 晋国和燕国交战,现时巴国突袭,晋国腹背受敌,一旦被巴国攻入,则会亡国。 魏镶想得清楚,这一回必须御驾亲征,以鼓舞士气。但手中兵力少,此战凶险,倘有一个不测,朝中必乱。那个时候国中若无君,诚王身为晋国王爷,可能在燕国扶持下奔回国夺位。 思前想后,临出征前,把皇位传给魏阳,令朝臣合力辅助,是最好的办法。 夏绯听着魏镶的话,不由扑进魏镶怀中道:「皇上,你定能得胜归来的,传位给阳儿的事,且缓着。」 「阿绯,这非是儿戏,是朕沉思熟虑,与朝臣共商,经朝臣同意的事。」魏镶道:「朕到时会拟旨,让你监国,另让顾宰相好好辅助你们。」 夏绯听着魏镶完全是一副交代后事的口吻,不由红了眼眶道:「除了御驾亲征,就没别的法子了么?」 魏镶叹道:「若有别的法子,朝臣如何肯答应让朕御驾亲征?」 夏绯从魏镶怀中坐直了身子,想了半晌,这回也是无计可施,不由落泪道:「都是臣妾的错,若不是臣妾建议让诚王入燕劝说长城公主,可能不会招致今日之祸。」 「阿绯,错不在你。燕皇有心挑动战争,没有这个借口,也有别的借口发动战争。」魏镶道:「至于来信中提及的让朕处置程玉景,索要你等语,也是挑衅,以期发动战事。」 夏绯微微释然。 魏镶捧起夏绯的脸道:「阿绯,从前,朕不知道自己身份时,只想治好顾嬷嬷的病,成一个家,安稳过日子,别的不敢多想。到了宋家,顾嬷嬷说出朕的身份,朕便只想着有朝一日能证了身份,并不敢妄想登上皇位。不想后来,在你谋划帮助下,却一步一步走到今天。朕有今日,多数是运道。朕午夜醒来,也略有担忧,怕今日所得,一朝会失去。这厢燕国和巴国一起攻打晋国,想来是上天对朕的考验。朕若能过了这一关,才是真天子,才能庇护万民,庇护你和阳儿。」 夏绯满腔的言语在心内,一时反说不出话来,只凑上香唇,吻在魏镶唇上。 魏镶见夏绯主动,不由大喜,双手搂住了她,喃喃道:「阿绯……」 燕国皇宫内,长城公主正会见诚王,兄妹两人对坐饮酒。 诚王微有醉意,举杯朝长城公主道:「妹妹,这番我若能归国,便全是你的功劳。」 「哥哥,你若能归国登位,便拿下程玉景和夏绯,等着我过去,剥皮抽筋。」长城公主恨恨道。 诚王抚掌道:「我派人游说巴国的国君,让巴国趁机出战,这当下晋国兵力不多,又无战领,魏镶怕是要领兵亲征了。他亲征,那是死路一条。他一死,我奔回国,以王爷之尊,自能登位。」 「哥哥,别忘了,魏镶还有一子魏阳呢!就怕朝臣会拥了魏阳上位。」长城公主转动眼珠道:「若不然,我派人潜入晋国,弄死魏阳?」 诚王放下酒杯道:「来,好好谋划!」 「娘娘,皇上真要传位给小皇子?」朱奶娘有些不敢置信。 夏绯道:「皇上亲口说的,自然无假。」 「那小皇子成了皇帝,你岂不是成了太后?」朱奶娘道:「后宫嫔妃奋斗到死,也就是指望有朝一日儿子登位,自己成为太后呀!」 夏绯伤感道:「儿子登位,夫君却都是……」说着深觉话语不详,忙忙止住话。 朱奶娘也深知道,魏镶御驾亲征,凶险无比,一时沉默了下来。 夏绯思谋来思谋去,半晌道:「请柳太医过来!」 「娘娘身子不适么?」朱奶娘吓一跳。 「我身子好着呢,请柳太医,是有事跟他商议。」夏绯解释。 朱奶娘这才松口气,忙忙喊宫女去请柳清浩过来。 待柳清浩来了,夏绯便询问道:「柳太医,你可写信给你师兄了?你师兄可答应帮忙?」 柳清浩道:「娘娘莫急,臣数天前就写了信,飞鸽传书。师兄收到信,定会帮忙的。」 他们说话当儿,燕国境内,柳清浩的师兄杨柏已是从飞鸽身上取了信,展开细看。待看完,他把信丢入铜盆烧了,站起来踱步,自语道:「小师弟对那晋国皇后,倒是真爱。人家已是皇后,他还愿意为她付出一切。」 原来柳清浩在信中言及,若杨柏师兄帮忙,将来师父传门主之位,绝不跟师兄相争,甘愿为师兄效力。 杨柏不单医术高超,琴棋书画也有造诣,在皇宫中,是深得燕皇喜爱的。就是长城公主等人,身子不适,也多喜欢传召他去诊脉。 当下杨柏有心照柳清浩信中所说的,助晋国一把,便留意了起来。这一日见诚王进宫见长城公主,他便买通小内侍,让小内侍偷听他们兄妹说话,及时来禀报。 待小内侍禀了话退下,杨柏把诚王和长城公主所说的话串联了起来,自己再添添减减,在心内斟酌好言词,这才去求见欧阳飞。 「杨太医怎么来了?朕记得,并没有传召你。」欧阳飞见杨柏进殿,不由开起玩笑。 「皇上不是说了,臣可以随时晋见么?」杨柏说着,跪下道:「臣今日来,其实有一事相禀。」 「哦,何事?」欧阳飞问道。 「臣偶然得知,晋国诚王和咱们皇后娘娘密谋,想趁巴国袭击晋国时,说动皇上派兵马助诚王回国夺位,待诚王得了位,转而再跟皇后里应外合,架空皇上,助皇后掌权……」 「朕没有听错吧?这俩兄妹如此丧心病狂?」欧阳飞道:「杨太医可不要信口开河?」 「皇上若不信,尽可以派人悄悄窥听他们兄妹之语。」杨柏建议道。 晋国方面,魏镶却是择了吉日,传位给魏阳。 因魏阳年幼,不能独自完成登位典礼,便由夏绯抱着遂一行了礼,登了位。 待夏绯抱着魏阳登上皇位,魏镶便领兵出城,众臣相送至城外。 魏镶策马停下,朝众臣道:「诸卿,皇儿就拜托给你们了!」 朝臣轰声道:「请太上皇放心,吾等定全力辅助皇上。」 「嬷嬷,你有没有觉得,太后娘娘批阅奏折的模样,十分端庄?」翡翠和朱奶娘收拾书案,一边悄声说话。 朱奶娘也压了声音道:「太上皇领了兵马一走,我本还怕朝臣不服太后娘娘,会让太后娘娘难堪,不想朝臣对太后娘娘倒是恭谨,太后娘娘决断朝事,批阅奏折,也有模有样的。」 翡翠道:「有顾宰相和程状元给太后娘娘撑腰,朝臣倒不敢如何。就是太后娘娘抱着皇上早朝时,有几名年轻的臣子禀事,一抬头见着太后娘娘的容颜,说话马上结巴起来,真是可笑。」 说着话,见夏绯抱着魏阳进养心殿,两人便止了话,赶紧迎上去。 魏镶一走,夏绯每早抱着魏阳上早朝,凡事细听朝臣的意见。朝臣也知道现时魏阳年幼,真正掌权的,是夏绯,因对夏绯恭谨异常。 夏绯继续重用顾宰相和程玉景,又启用几位年轻能干的朝臣,更令谢图每日巡城,以防有奸细趁机潜入城中,一时城中一片井井有条。 第五十五章 这一日早朝后回到清宁宫,夏绯困倦,偏生魏阳又闹着要出门玩耍,只好喊翡翠和奶娘抱了魏阳出去玩。 不多一会儿,翡翠却是和奶娘抱了魏阳回来,且一脸惊惶。 「这是怎么了?」夏绯不由坐直身子询问。 「太后娘娘,这宫中潜入了生人。」翡翠一脸后怕。 原来她们带着魏阳到御花园玩耍时,因魏阳手里玩的球落到水中,翡翠便领宫女去捞,只剩下奶娘并一个宫女伴着魏阳。 奶娘和宫女突觉手上痒,怕是钻了小虫子进手臂内,便撸袖子去瞧,只这么一瞬间,蹲在地下看蚂蚁的魏阳却不见了。 奶娘和宫女大惊,一边喊一边找。 翡翠闻声看过来,她隔得远些,一眼就看见有一位陌生女子,抱了魏阳,捂着他的嘴,正躲至假山下,一时喊起来道:「在假山那儿,快追!」说着自己也领宫女追过去。 陌生女子发觉不妙,忙把魏阳放下,飞一样跑了。 夏绯闻言大惊,忙传了侍卫,让众侍卫在宫中搜捕陌生女子。 搅至晚上,却一无所获。 夏绯责备了侍卫几句,令他们加强防守,又传谢图进宫,令其在司中再挑几位机警的兵士守卫进宫充当侍卫。 顾宰相听闻宫中之事,也是大惊,进宫跟夏绯道:「太后娘娘,现时皇上年幼,诚王在燕国虎视眈眈,瑞王和康王在封地,何尝不是虎视眈眈?若是皇上有个闪失,这些王爷,定会星夜赶至,抢夺皇位。到时朝中必乱,灾祸四起。」 顾宰相嘴里说的瑞王和康王,是魏镶的弟弟四王爷和五王爷。 夏绯闻言道:「本宫也知道利害,此后不会让皇上离开视线内。」 第二日早朝后,夏绯带了魏阳至养心殿,吩咐众人道:「今日起,本宫便和皇上一道住在养心殿,坐卧不离。没有本宫陪同,皇上不能离殿。」 「娘娘,皇上是一个好动的,哪儿能坐得住?」朱奶娘发愁。 夏绯微微一笑道:「本宫翻阅宫中藏书,却是发现好些新奇的图纸。你们来看!」 朱奶娘和翡翠接过图纸瞧了瞧,疑惑道:「这是什么东西?」 夏绯道:「这瞧着,是供小孩子玩耍的玩具,有了这样的东西,小孩子定赖在玩具内,不敢稍离。」 她说着,宣了宫中工匠进殿道:「你照着图纸,造一个可以爬高爬低,钻上钻下的大玩具,造好了搬至养心殿。」 工匠领命而去。 朱奶娘和翡翠这才回过神来,拜服道:「娘娘英明!」 「太后娘娘,柳太医来了!」翡翠禀报。 柳清浩进了养心殿,行了礼,站起来时,笑容满面道:「臣不负娘娘所托,却得到一个好消息。」 「快说!」夏绯催促。 柳清浩从袖中掏出拇指大一块布片,递与夏绯道:「这封信,是我师兄杨柏寄来的,太后娘娘请看!」 夏绯接过,见布片上面有字迹,写的却是医药术语,一时摸不清头脑,问道:「这是药方?」 柳清浩一怔,旋即回过神来,笑着拍自己额角道:「忘记这是我们师门密语,外人看不懂了。」说着翻译道:「信中是说,燕皇疑心燕后和诚王勾结,想颠覆燕国,因扣押了诚王,禁足了燕后。现时后宫人心惶惶,丽妃却趁虚而入,得了燕皇宠爱。那丽妃兄长,是军中人,很快升迁至副将,军中有人不服,正闹事。」 夏绯听完,不由展了笑颜道:「如此说来,燕国将内乱了?」 柳清浩点头道:「是的。臣已去信,请师兄再推波助澜,务要让燕皇彻底厌弃燕后。燕后无权,诚王也借不了势。」 待柳清浩退下了,朱奶娘感叹道:「柳太医对太后娘娘真是忠心耿耿!」 翡翠偷瞧夏绯一眼,心内另有一句话不敢讲:柳太医不单对太后娘娘忠心,还对太后娘娘痴心,只是太后娘娘似乎毫无所觉。 燕国后宫的事,借由柳清浩之口,源源不断传进夏绯耳中。 魏镶方面,领着军马抵抗住巴国,因着军马人数偏少,却是在苦苦支撑。 夏绯一时调派国内各处兵马去支援魏镶,又咬了牙节衣缩食,更召富贾见面,让其献上财产,承诺若富贾子孙有才,可以免考当散官。 正当夏绯左右支拙时,沈老夫人和罗夫人求见。 「老祖宗和舅母想见本宫?快,宣她们进宫!」夏绯惊喜。 沈老夫人和罗夫人进了宫,行了礼,便道:「听得娘娘为军备发愁,宋家虽不算首富,也略有资财,愿意献上一部分家产,为国家出力。」 「太好了,老祖宗和舅母,真是深明大义。」夏绯忙让人赐座,又道:「听闻然儿聪慧,会读书?不知道老祖宗和舅母,可愿让他进宫给皇上当伴读?」 夏绯说的然儿,是宋敏行儿子宋然,今儿四岁。 给皇帝当伴读,长大了便是皇帝的亲信,岂会不愿意?罗夫人和沈老夫人一对视,马上道:「谢太后娘娘恩典,然儿能进宫当伴读,是几世修来的福气,哪会不愿意?」 「哪好,明儿便送了然儿进宫罢!皇上调皮,身边正要一个略年长的陪伴着。」夏绯笑道。 送走沈老夫人和罗夫人,却有谢图来求见。 谢图一见夏绯便道:「太后娘娘,此番有麻烦了。」 「何事?」夏绯有些不妙的感觉。 谢图道:「瑞王领着一阵人马,悄没声息至了城外,现要求进城,臣虽拦着,到底怕拦不住。」 「嗬,他这是趁着太上皇和巴国打仗,皇上年幼,领着兵马前来,想趁火打劫的?」夏绯冷笑道:「明显不怀好意啊!放了他进来,怕是纵狼入羊群。」 「他是皇叔,硬要进城,臣除非和他硬碰,血溅当场,否则拦不住。」谢图躬身道:「请太后娘娘定夺!」 「拦是拦不住的,让他进城罢!」夏绯想一想道:「但是,他的家将不能进城,只能住在城外。」 谢图看夏绯一眼,问道:「皇后娘娘心中有计较了么?可别引狼入室。」 夏绯微微一笑道:「本宫有分寸,谢大人不须忧心。」 「是。」谢图躬身。 夏绯另又叮嘱一番话,见谢图领会,这才放下心来。 谢图一走,夏绯召见柳清浩,吩咐了几句。 柳清浩道:「太后娘娘放心,瑞王敢进宫,管叫他后悔一辈子。」 瑞王此时在城外,和一位家将道:「太上皇出战巴国,战势吃紧,陈将军和燕国将军缠斗,形势也不妙,此时晋国京城空虚,太后年轻不能服众,皇帝年幼不能理事,本王若进城,众臣定会权衡事态,捧着本王。」 家将稍为担心道:「若太上皇战胜归来,对王爷有意见,要治罪本王,那可如何是好?」 瑞王「哈哈」笑道:「他还能归来么?」 「王爷说话不宜高声。」家将劝导。 瑞王虽不以为然,声音还是小了下来。 他们等了一个时辰,便见谢图令人开了城门,亲迎出城来。 「谢大人因何前倨后恭?」瑞王斜眼看谢图。 谢图拱手道:「太后娘娘听闻瑞王来了,却是欢喜,说道太上皇出征,皇上年幼,正愁没有一个得力的皇亲辅助,此番王爷来了,定要请王爷留下辅政。」 「太后娘娘却是识大体。」瑞王听着谢图的话,心中畅快,笑道:「如此,本王却要求见太后娘娘一面。」 第五十六章 谢图道:「太后娘娘说,请王爷进城,至皇宫相见,共商大计。只是一条,为免众臣惶然,还要请王爷把一众家将留在城外,暂时不要进城。」 「太后娘娘盛情,自当遵命。」瑞王心下认定,夏绯一个小女子,现时定然是六神无主,急需人相助的,自己进宫,正好…… 「王爷不能单独进城,……」一位家将出言想劝阻。 瑞王挥手止住家将的话,淡然道:「本王有分寸,众将无须多言。」 皇宫中,夏绯见完朝臣,一时有些心力交瘁,只靠坐在交椅上,待翡翠奉上茶,便呷一口,幽幽道:「坐在这位置上,若想有所作为,却要绞尽脑汁。本宫算是明白了,为何历来帝皇不长命,多数是累死的呀!」 「太后娘娘若累了,不如小睡一会?」翡翠忙上前给夏绯捏肩膀。 夏绯摇摇头道:「这个时辰,谢图该领着瑞王进宫了,本宫还得劳神应付瑞王,哪能去睡觉?」 她话音一落,便见内侍进来禀报道:「太后娘娘,谢大人和瑞王求见!」 「宣他们进殿!」夏绯吩咐道。 一会儿,谢图便领着瑞王进了养心殿。 「参见太后娘娘!」瑞王一进殿,见殿内正中的案几后坐着一个女人,便躬身行礼。 「王叔免礼!」夏绯开口道。 瑞王听着对方声音如出谷黄莺,婉转动听,不由抬起头看过去,这一看,不由呆住了。 虽听闻太后娘娘是美人,但万没想到,竟如此绝色! 翡翠和朱奶娘眼见瑞王抬眼看夏绯,看得目不转睛,不由都现出怒色来。 夏绯却若无其事,朝宫女道:「给谢大人和瑞王赐坐!」 「谢太后娘娘恩典!」瑞王回过神来,坐下道:「此番太上皇出战,本王是怕太后娘娘在朝中势单力薄被人欺负,这才急急赶至。太后娘娘但有吩咐,无敢不从。」 「劳皇叔牵挂了。」夏绯做发愁状道:「太上皇兵马不足,和巴国对上,却是吃亏。如今皇叔赶到,却要请皇叔领着家将,赶去和太上皇会合,助太上皇一臂之力。待此番得胜归来,定论功行赏,让皇叔满栽而归。」 「此事容本王和家将商议。」瑞王心内道:小小女子,果然太天真!本王领着人过来,是要赶去跟太上皇一起送死的么? 「如此谢过皇叔了!」夏绯一副已得到瑞王承诺的模样,忙不迭吩咐朱奶娘道:「去御膳房传口谕,说今日要办宴席款待皇叔,让御膳房准备。」 小女子果然要依靠本王么?瑞王平素也理智,但这会见着夏绯的美色,不由自主只朝好的方面想,心中只为夏绯的行为做了种种解释,力图让自己释疑。 稍晚,酒席摆在养心殿,夏绯席间端了酒杯劝瑞王道:「皇叔喝一杯!」 「喝!」瑞王举杯,一饮而尽。 看着瑞王喝了酒,夏绯使翡翠一使眼色,翡翠忙领着众宫女下去了。 谢图也借口离席。 瑞王看着席间只剩下他和夏绯,不由暗喜,拿眼一直觑夏绯,拿不定主意要不要主动凑近。 「皇叔的手怎么在发抖呢?」夏绯笑吟吟道。 瑞王正想开口,张了嘴,却突然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来,紧接着,手足瘫软,动弹不得,一时不由惊骇欲绝。 夏绯好整以瑕道:「皇叔,你领着家将悄悄进京,图的是什么,自己清楚。你以为你进了京,进了宫,我们不敢动你是不是?一动你,你的家将就要冲进宫来,趁机造反是不是?但是,本宫就动你了,你乖乖听话,本宫还能饶你一命。若不配合,鱼死网破而已。」 夏绯说着,轻轻拍了拍手。 随着她的拍手声,柳清浩进了殿。 「太后娘娘有何吩咐?」柳清浩躬身道。 「给他扎针,让他能开口说话。」夏绯指指瑞王。 柳清浩点头,从怀中拿出一个盒子,抽出一根长长的银针,举着针走到瑞王跟前。 瑞王看着柳清浩走近,偏生浑身无力,无法躲避,眼中不由全是怒色。 柳清浩看他一眼,举着银针刺向他眼中。 瑞王大惊,不由自主闭了眼睛。 「这才对嘛!」柳清浩缩回手,银针扎在瑞王手上的穴位。 瑞王只觉手背一痛,一时骂出声来道:「你们不怕本王的家将进宫后,将你们砍成肉酱么?」 「怕呀,所以要跟皇叔做个交易。」夏绯笑吟吟的。 不待瑞王再说话,夏绯抢先开口道:「皇叔中的,是软骨散。中了此散,会日渐无力,一月后若无解药,便会全身瘫痪,从此成了废人,连自杀也举不起手来。」 「你想如何?」瑞王此时才意识到,自己太小看夏绯了。 夏绯淡淡道:「本宫听得,不光皇叔领家将赶来,康王一样领着兵马赶至京城,不出意外,明日便会至城外。本宫想请皇叔,领着家将拦住康王,不让康王进城。只要拖足一个月,本宫到时自当让人奉上解药。」 待夏绯说完,柳清浩手中的银针,又扎向瑞王身上另一个穴位。 瑞王只觉腰间一痛,接着便发现自己手足能动了。 柳清浩见他手足一动,眼中马上露出凶光,便道:「王爷中了软骨散,每日须得我扎针,才能行动自如,若一日不扎针,那日便会瘫软,大小便失常。」 瑞王吓一跳,只得收敛了眼中凶光,站起来朝夏绯道:「太后娘娘何必这样算计,本王本就是前来助太后娘娘一臂之力的。拦康王的事,包在本王身上,只解药之事,盼太后娘娘不要食言。」 「本宫虽是女子,却也言必行,行必果,皇叔放心。」夏绯道。 说着话,谢图却是进殿了,躬身朝瑞王道:「王爷,天也不早了,不若告退?」 瑞王狠瞪谢图一眼,想起身上的毒,到底不敢拿此事开玩笑,只得强忍了怒气,和谢图一并告退出宫。 第二日,谢图又进宫,跟夏绯禀报道:「太后娘娘,康王果然领着兵马至城外,瑞王拦住了他,齐齐把兵马驻在城外,互相监视着。瑞王又跟臣说,他觉得手足似乎有些僵硬,问柳太医可否出宫给他扎针?」 「宣柳太医!」 夏绯待柳清浩来了,笑道:「瑞王要诓你出城,好挟使你拿出解药,你有什么想法?」 柳清浩道:「臣随谢大人出宫,到了城门处,自然是请瑞王进城,在城门内给他扎针完事,又不去他营中,他打错算盘了。」 至这一天,柳清浩又来禀道:「太后娘娘,臣收到师兄来信,说燕皇阵前换帅,换了丽妃的兄长挂帅。」 「呀,太好了,陈将军有机会打燕军一个措手不及了。」夏绯却是从柳清浩处了解到,丽妃兄长好大喜功,是一个虚而不实的人。他领军,军心不服之外,还会因为性格问题,被人牵着鼻子走。 不过半个月,前线果然传来捷报,说是陈长春生擒了丽妃兄长,燕军溃散,死伤无数,燕皇大惊,却是派使者求和。 夏绯看完捷报,喜上心头,马上召朝臣相见,商议如何和燕国议和。 顾宰相道:「燕军这一败,巴国那边眼看不妙,军心应该也会离散,太上皇可以趁机直捣巴国,令巴国投降。」 夏绯道:「如此,便快马去信,密令陈将军派一阵人马,悄悄驰援太上皇,助太上皇反攻巴国,打得巴国从此不敢再生异心。」 「太后娘娘此计甚妙!」顾宰相称赞。 第五十七章 程玉景道:「哪和燕国议和方面呢?我们要提什么条件?」 夏绯冷声道:「当然是令他们俯身称臣,从此纳贡,另外,处斩诚王和长城公主,以儆效尤。」 夏绯派使者去和燕国议和,同时又传密旨给陈长春,令其出奇不意移一队人马去相助魏镶。 晋国大捷的消息,很快传了出去,瑞王和康王在城外自也听闻了。 第二日,谢图就代瑞王和康王传话给夏绯道:「太后娘娘,瑞王和康王求见!」 「不见,令他们有事上折子罢!」夏绯这番,腰杆子却是比之前硬多了。 很快的,瑞王和康王上了折子。 瑞王在折子中各种忏悔,说之前是无意中才冒犯了夏绯,求给他解药,他好领兵赶至巴国,助魏镶攻打巴国。 康王在折子中却言道他领了家将赶来,本是要助魏镶打巴国的,不想被瑞王拖在城外不得动弹,如今求太后娘娘下旨,准他领兵至巴国支援魏镶,打巴国一个措手不及。 夏绯看完折子,宣了顾宰相和程玉景相见,商议瑞王和康王的请求。 顾宰相道:「两位王爷这是怕太上皇回来,治他们一个私自上京,意图谋反的罪状,急着要将功折罪呢!」 「哪宰相的意思,要不要准他们所求呢?」夏绯问道。 顾宰相道:「臣的意思,是准他们去支援太上皇,将功折罪,只是要派两位监军随行,随时报告他们的一言一行,以防又生变。」 「好,就照宰相的意思办。」夏绯当即喊内侍拟旨。 瑞王和康王领着兵马去支援魏镶打巴国,不久,陈长春派去的一支人马,又和魏镶会合了,且加上巴国知道燕国打败了,军心有些溃散,失了战意,一时之间,却是节节败退。 捷报传来,夏绯大喜,传使者问话。 使者道:「太上皇的意思是,这回是巴国趁火打劫,开启战端,如今倒要乘胜追击,逼令巴国投降称臣。」 夏绯吁口气道:「这个也罢了,太上皇身体如何,可有受伤?」 「受了一点小箭伤,却是好转了。」使者一一禀报。 夏绯手中捏着魏镶的信,又扫一眼信中内容,见只描述战况及两国对敌情形,并不涉及自己受伤之事,不由叹口气道:「受了伤竟不说,倒要外人来告知,待回来了,定要……」 使者禀完,见夏绯发呆,也不敢言语。 夏绯回过神来,写了一封信交给使者道:「此信呈与太上皇,另外叮嘱他,好好保重身子,本宫和皇上,盼他早些归来。」 「是。」使者恭谨应了。 晋国与巴国战况呈一面倒之势时,燕皇派来议和的使者也到了燕国,听得夏绯提出的条件,便为难道:「太后娘娘,每年纳贡的数量太多了,另外,诚王已被我们陛下扣押,生死不过一句话。只是燕后怀孕,我们陛下却不忍心处死她,想请太后娘娘容情。」 夏绯想了想道:「此回是燕国开启战端,我们耗了不少军资,兵士死伤无数,光是抚慰军属的钱粮,便是一笔大数,纳贡的数量,不能再少了。至于燕后方面,她既怀孕,可格外容情,留她一命,但诚王的性命不能留。你且传信与燕皇禀知。」 如今战败,对方军马压城,这么些条件,不答应也得答应的。使者心中有数,一一答应了下来,派人递信回国禀与燕皇,告知夏绯的要求。 在巴国战败投降的消息传出来时,燕国那边慌忙答应了夏绯的要求,和晋国订了盟约,甘愿纳贡,更是当场处死了诚王,禁足了长城公主。 「娘娘,这是太上皇的信。」顾宰相呈上书信,笑道:「现巴国已投降,巴皇跪在太上皇脚边,俯首称臣,同意每年纳贡,太上皇和对方议了和约,已整顿军马准备回归。」 夏绯接过信,见魏镶在信中说了战况,又说了大概的归期,未尾道:「这几日夜里,稍为空闲,你却在我梦中穿插。」 夏绯看完信,脸上微红,心里有些甜蜜。 七月,魏镶得胜归来,兵马至城外。 夏绯忙领众臣出城相迎。 远远的,见着军旗,魏镶一马当前,英伟异常。 夏绯眼眶不由湿了,撩了车帘,不待人扶,就自行跳下马车,直奔向魏镶。 魏镶也看见夏绯了,急忙下马去迎夏绯。 两人互相走近,各喊对方一声,一时不由笑了。 「太上皇,你瘦了,黑了。」夏绯看着魏镶道。 「难道不是壮了?」魏镶抬起自己手臂瞧一眼,又细看夏绯,低声道:「太后娘娘却是更美更艳了!」 康王还是第一次看见夏绯,一时目炫神迷,喃喃道:「太后娘娘竟是这样的倾国倾城貌。先前听闻燕皇是为了讨要太后娘娘,这才发动战争的,本王以为这是借口,如今看来,没准是燕皇真正心思呢!」 瑞王在夏绯手中吃了大亏的,这会瞧着夏绯,低声跟康王道:「你别看她美,实则全是刺,小心被她刺死。」 「怎么,她刺过你?」康王试探。 「你道我那时急急上京来,是为了把你拦在城外的么?还不是她……」瑞王脱口说出半句话,又忙忙止住,不愿意自爆其丑事。 康王略为猜测,便猜测了一大半实情,一时道:「传闻太后娘娘又美又慧,太上皇当年能登上皇位,多得太后娘娘相助,如今瞧来,怕是真的。」 瑞王点头道:「十有八九,是真的。」 魏镶回了宫,当晚和夏绯安歇在养心殿,两人说着悄悄话。 夏绯道:「太上皇既回来,便让阳儿退位,把皇位交还给您罢!我和阳儿搬出养心殿,继续住清宁宫。」 魏镶搂了夏绯道:「阿绯,朕想得清楚,决定让阳儿继续当皇帝,朕只当太上皇,领兵护卫阳儿和晋国。」 「但阳儿年幼,先前也是权宜之计。」夏绯极其意外魏镶的想法。 魏镶笑道:「没有实力,这皇上当着便心虚,也极易被人摆布。朕当太上皇,正好脱身出来练兵,加强晋国边防,打造一个铁桶江山。」 他说着,捏捏夏绯鼻子道:「朕的意思,是咱们一家三口共同治国,阳儿当皇上,坐着那个位子。朕富国强兵,你辅助阳儿朝政。」 夏绯怔怔道:「这没有先例啊!」 「阿绯,你从前对朕若即若离,还不是因为不放心么?如今让你掌权,你便能把朕牢牢握在手中,怎么又不愿意了?」魏镶说着,不待夏绯回答,已是堵住了她的嘴,百般撩拨。 夏绯抵不住魏镶的手段,软在床上,任其摆弄。 第二日早朝上,魏镶抱了魏阳,带了夏绯上朝。 朝堂上,魏镶宣布道:「众卿,阳儿这个皇上,会一当到底,不会退位。朕呢,从此是晋国太上皇,也是威武大将军,当助皇上治理朝政,富国强兵。太后娘娘依然如前,每日伴阳儿上朝,和众卿共同辅佐阳儿。」 朝臣闻言,不由哗然,纷纷讨论起来,有赞成的,也有反对的。 魏镶挥手道:「众卿且静一静,听本将军说一句。」 朝臣听得魏镶自封为威武大将军,这会迅速转口自称本将军,不由愕然。 魏镶环视众臣道:「本将军打巴国这段时间,太后娘娘每日临朝听政,可有糊涂之时?每有决策,可有犹疑不断之时?但凡发布政令,可有发错之时?」 第五十八章 众臣回想夏绯临朝行事,一时也不好昧着良心说话,因道:「太后娘娘英明,行事极有决断。」 「既如此,由太后娘娘继续辅政,有何不可?」魏镶扬声道:「且凡事有本将军监管呢,众卿家只管继续效忠太后娘娘和皇上便可。」 众臣面面相觑,都说不清心中滋味。 「本王反对。」瑞王和康王齐齐上前,异口同声道。 「皇上在上,轮得到你们反对么?」魏镶回身问坐在御座上的魏阳道:「皇上,你可愿让太后娘娘辅政?」 魏阳奶声奶气道:「朕愿意!」 魏镶点点头,不再理会瑞王和康王,开始论功行赏。 众臣眼见魏镶虽自封为大将军,依然监管朝政,一时也放下心来。 待论功行赏至瑞王和康王,因他们私自领兵上京,罪状极大,可这回打巴国,又确实出了力,便将功折罪,令两人择日回归封地,无谕,不许上京,再有违背,当诛。 散朝后,瑞王和康王出殿,两人都有些丧气。这番上京,损兵折将,偷鸡不着反蚀了一把米啊! 稍迟,魏镶回到养心殿,沐浴完毕后,却是拉住夏绯不放,悄声道:「太后娘娘怎么不理本将军?」 夏绯哼了一声。 「怎么,恼了本将军?」魏镶悄声求和道:「太后娘娘息怒!」 适才殿上,却有将领禀话,说是巴国投降时,进献了十位美女,问如何安置这十位美女。 众人一听,便知道这十位美女,其实是献给魏镶的,现将领禀话,不过是想夏绯当殿接纳了十位美女,给魏镶充实后宫。 夏绯没有当殿发作,只淡淡道:「美女之事,由太上皇自决罢!本宫累了,先回了。」 魏镶自是忙忙把美女赏赐给未婚的将领,又急急赶回后宫安抚夏绯,深怕夏绯真误会了他。 待魏镶说道已把美女赏赐给将领之事,夏绯脸色才稍缓。 「阿绯,有了你,谁还看得上什么美女?」魏镶拉着夏绯的袖角,把她拉进自己怀中,悄声道:「太后娘娘,可准本将军给你宽衣?」 「不准!」夏绯嗔道。 「哪你给本将军宽衣?」魏镶拉着夏绯的手抚向自己胸口,情难自禁。 此夜,两人缠绵至天亮才睡去。 晋国以前和燕国并巴国,却是三强鼎立,地位平等,没想到此番战争,晋国会反败为胜,一举战胜燕国并巴国,令得燕国和巴国俯首称臣,答应每年纳贡。 魏镶在庆功宴上,陈说了此番战争的起因和结果,另道:「诸卿,燕国和巴国虽暂时臣服,但他们狼子野心,必不甘心长期纳贡,如今晋国宜强兵练将,令燕国和巴国不敢再犯。」 一位朝臣道:「太上皇,晋国要强兵练将,军需极大,只一场战争下来,国库已空虚,却举怕是……」 魏镶一摆手道:「燕国和巴国已送所纳之物至半路上,不日将运转京城,这便是一笔物资,可暂时用上。另外,宜发展民生,民富,军需也有着落。」 顾宰相和程玉景附和,一时讨论起如何发展民生诸事。 过得一段时间,魏镶在朝堂上发布一系列政令,顾宰相等人一一领旨。 事后,朝臣讨论道:「太上皇却是越来越有决断力了。」 「我瞧着,现时太上皇和太后娘娘监国,凡事有商有量,朝政比前清明多了。」 「太后娘娘虽是女子,却有大智慧,她先前助着太上皇登位,现又助着发展民生,是国之大幸。」 夏绯此会,却正见柳清浩,听柳清浩禀着燕国后继之事。 柳清浩道:「师兄来信,说长城公主难产,太医诸人问燕皇是保大还是保小,燕皇比比小尾指,太医自是会意。」 「哪长城公主?」夏绯纵不喜长城公主,可一想女人在生产紧要关头,男人一言可定女人生死,也不由为长城公主攥一把汗。 柳清浩默然一下方道:「皇子保住了,长城公主死了。」 长城公主已死的消息,也传至程玉景耳中。 程玉景在长城公主曾住过的房中枯坐良久,悼念一番长城公主,至晚才出房。 管家担心,跟在程玉景身后,寸步不离。 程玉景好笑,回身道:「你难道还怕我想不开?」 「不是,不是。」管家摇手道:「我是感觉状元爷形单影只,太孤单了,需要有人相陪。」 程玉景默然一会,也是,自己和长城公主和离已这些时候了,也该再娶亲了。再不娶亲,太上皇依然会顾忌着自己,以为自己还在惦念太后娘娘,此不利仕途发展。 「你觉着,我再娶亲,娶谁好呢?」程玉景问管家。 管家一听这话大喜,笑道:「状元爷,前儿顾宰相家的千金,说府中做了好点心,还令人送了两盒过来,指定给您尝尝。我瞧着,顾宰相是您的恩师,宰相千金才貌双全,是一个好女子,若再娶妻,宰相千金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哦,容我想想。」程玉景停了脚步,仔细想起来。 过了几日,程玉景便至魏镶跟前,跪下道:「太上皇,臣对宰相千金有意,想求娶为妻,只臣父母俱不在,恨无长辈代为上门说亲,想求太上皇为臣保媒。」 「这是好事,待朕传宰相来问问,若宰相愿意,此事便包在朕身上。」魏镶一口应承。 待程玉景退下了,魏镶笑和夏绯道:「看来程状元心中已把你放下了。」 「太上皇一直不重用他,莫非是因为他……」夏绯不由失笑,拿眼觑魏镶道:「你不会到现在还在担心别人觊觎我吧?」 「太后娘娘这样美,怎能不担心?」魏镶上前抱起夏绯,打了一个转道:「只朕现下手握兵权,朝臣乖多了,不敢乱觊觎了。」 夏绯伏在魏镶怀中,只觉前世种种已淡去,程玉景于自己,也不再是一个噩梦,如今在自己心中占了最大位置的,便是魏镶和魏阳了。 「太后娘娘,这是官宦千金联名上的折子。」翡翠递了折子给夏绯。 夏绯接过看了看,笑道:「是几位颇有才名的女子上的折子,言道世人皆承认晋国强大,本宫居功甚大,因认定,女子也可有作为。」 她看到最后,抚掌道:「原为这几位才女想登朝堂当女官,和男子一比高下。」 翡翠失笑道:「她们太天真。太后娘娘当年,是历了多少凶险,吃了多少苦头,才能熬过难关。再说了,她们所谓的才名,也就吟吟诗作作对,真正对上民生,未必顶用。」 夏绯沉吟道:「世间男女各半,历来只尊崇男子,供男子读书识字,为官作宰,女子才貌再佳,最后也是嫁人了事,不得施展作为,也是可惜。」 「太后娘娘难道真要答应她们的请求?」翡翠讶异。 夏绯摇摇头道:「本宫肯答应,朝臣也不肯答应的。他们男子,哪容女人与他们比肩?本宫能坐在朝堂上,也是因为当时形势特殊,且有太上皇并皇上撑腰,才能坐得稳。若没有太上皇和皇上,你料朝臣肯让本宫坐在朝堂上么?早就赶下本宫,任意接来一位王爷登位了。」 翡翠听得默不作声。 夏绯接着道:「但这些女子不肯一心待字闺中等着嫁人,却思谋进朝当官,为国出力,这份心志,本宫当要鼓励之。这样,宣她们进宫,本宫当面考较,若真有才能的,留在本宫身边,当本宫的女官。将来么,得了机会,她们也能独当一面的。」 「是。」翡翠展了笑颜道:「她们进了宫,我便有人手可使唤了。」 第五十九章 夏绯不由一笑。 现时翡翠和绿兰,跟在她身边,却是学了许多,做的事,也相当于女官做的事了,若不是女子身份,早就能入朝当官了。 至晚,夏绯跟魏镶说了数名才女想进宫当女官的事。 魏镶笑道:「太后娘娘厉害。自你辅助阳儿理政,这些年兴办女子学堂,又让柳太医收了好些女医师,让女医师散到各地给女子看病,让许多女子得益。如今又要让女子进宫为女官,了不得!」 夏绯看魏镶一眼道:「太上皇到底是赞成还是不赞成?」 魏镶见夏绯似乎微恼,忙道:「赞成赞成!」 夏绯这才笑了,斟了酒递与魏镶道:「我敬太上皇一杯!」 「听话便有酒喝,不听话便没得喝么?」魏镶嘀咕一声,接过酒一饮而尽。 两人说笑着,正要相拥入帐,却听奶娘的声音在外道:「皇上,你不能进去!」 魏阳的声音驳道:「这是养心殿,是朕办事的地方,朕为何不能进去?」 「这小子又来捣乱了?」魏镶听得声音,探头出去问道:「阳儿怎么了?」 魏阳委屈道:「我要跟父皇和母后一起睡。」 魏镶愕然,「阳儿四岁了,也是大小孩了,该当自己睡,不能隔三差五就来闹我们。」 「我才四岁,我还小,我可以不跟父皇睡,但一定要跟母后睡。」魏阳不依不饶。 夏绯在里面听得直抚额,只好出来道:「好了,阳儿进来罢!」 这一晚,还是趁魏阳睡着,魏镶抱了夏绯至偏殿,才得偿所愿。 晋国在魏镶和夏绯整顿下,十年励精图治,人才辈出,越来越强大,燕国和巴国却渐渐衰弱,再无反抗之力。 看看朝政清明,魏阳也开始接手理政,渐有君主之威,夏绯便考虑退出朝堂。 朱奶娘眼见魏阳已大,夏绯却没有再怀上孩子,自是暗暗着急,和夏绯道:「太后娘娘,皇上已这么大了,你也该多些时间笼着太上皇,想法再生一位公主。」 夏绯摊手道:「嬷嬷,非是我不想生,实是先前身子亏损过大,不易怀上。柳太医虽为我百般调理,也无起色。」 「太后娘娘是太累了,若能好好休养,定能怀上的。」朱奶娘道:「我问过柳太医了,他说太后娘娘若能放下朝政,出京走走散散心,是极有利身子的。」 夏绯思量起来,至这日宫中设宴,便着意相看了几家府中的姑娘,想给魏阳挑一位姑娘当皇后,看了半日,却拿不定主意。 魏镶见她品度来品度去不满意,不由笑道:「阳儿才十二岁,早着呢!」 「不早了,先定了皇后人选,准备几年,正好策封。」夏绯说着,摇头道:「只这各府十岁左右的女娃儿,皆是一团孩子气,看不出好歹来。」 魏镶道:「她们一来年纪小,二来娇养着,没有什么大事的话,是看不出品性的。不若过几年再挑?」 夏绯道:「我是想着阳儿近来理政渐得心应手,便想让他独自理政。若能选定皇后,我归还朝政之事,更加顺理成章。」 魏镶道:「你再辛苦几年罢!」 夏绯摇头道:「不,我想趁着年轻,走出京城四处看看。」 「你要去哪儿?你不要朕和阳儿了?」魏镶大惊。 夏绯一怔,接着失笑,「太上皇想到哪儿去了?我出京,自然要请你相伴,一道出去的。」 魏镶一听这才松口气,一时思量起这件事。 夏绯道:「咱们现时坐在皇宫内,并不知道这世间有多大?除了燕国和巴国,别的国家是什么样的并不知道。听闻海外还有国度,海外的人,长了红毛金毛,说着一口鸟语,也不知道是真是假?好想去瞧瞧。」 魏镶沉吟一会道:「阿绯既有这心愿,朕当助你圆了心愿。」 「谢谢太上皇!」夏绯不由站起来施礼。 「喊太上皇太生硬了,朕想听你喊别的。」魏镶逗夏绯。 「喊什么?」夏绯微红了脸。 「就像昨晚在床上那样喊。」魏镶压低了声音,嗓音略酥。 「呸!」夏绯嗔魏镶道:「要不是你相逼,我哪会那样喊?」 「再喊一声,就一声。」魏镶凑过去,从背后贴住夏绯,低声央求。 夏绯无奈,只好喊道:「镶哥哥!」 「嗯,喊镶哥哥做什么?」魏镶俯在夏绯耳边说了几句情话。 夏绯不由大羞,推魏镶道:「大白天的,且放开我。」 「哪你应承我,今晚再……」魏镶又凑过去说话。 「父皇!」魏阳的声音在殿外响起,随着脚步声,人已进来了。 魏镶瞬间放开夏绯,摇头道:「这小子这么大了,还总是故意出现,不让我们亲热。」 「太后娘娘,有两位新进宫的宫女,长得颇美貌,这几日都设着法子巧遇太上皇,别有意图呢!」绿兰悄来禀报。 夏绯怔一怔道:「怎么不是设着法子巧遇皇上呢?皇上十三岁了,正是能纳妃的年纪啊!」 绿兰做滴汗状道:「据别的宫女悄悄讨论,说是太上皇文武双全,手握兵权,权力比皇上还大,且除了太后娘娘,再无嫔妃在身边服侍,若能服侍太上皇,强似服侍皇上。」 夏绯摇摇头,另问道:「哪太上皇呢,对此事有何反应?」 绿兰道:「太上皇除了太后娘娘,眼里哪有别的女子?不管巧遇谁,都像没看见一样。」说着「咯咯」笑了。 夏绯也笑了。 晚间,翡翠收拾着行李,一边问夏绯道:「太后娘娘,咱们真要出宫,四处游历?」 夏绯笑道:「都让你收拾行李了,哪还有假?对了,这回是要扮成普通官宦人家出行,只收拾几套普通不起眼的衣裳便成,那些太过繁复精美的衣裳就算了。」 「没想到还有出宫的一天,还能四处游玩,活这一世,也值了。」翡翠喃喃一声,转而担忧起来道:「可路上不若宫中,事事不方便,也怕有人惊忧太后娘娘和太上皇。」 朱奶娘和绿兰却是笑嘻嘻收拾东西,一边道:「如今天下太平,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太后娘娘和太上皇出游,只要带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也足够应付了。 正说着,见魏镶进来,她们便退下了。 夏绯斟茶递与魏镶,问道:「可挑定侍卫了?」 魏镶笑道:「挑定了几个,另外,谢图死活不放心咱们出行,定要跟去。」 「有他一同出行,确实更放心些。」夏绯笑道:「只是这五城兵马司司长之职,要让别人暂代了。」 两人坐下,拿出地图,商议出行路线。 正说得高兴,魏阳一脸不高兴进来了。 「见过父皇,见过母后!」魏阳粗疏行个礼,便坐到夏绯身边。 「阳儿,你也十三岁了,母后已为你挑定皇后人选,朝政也归还于你,你现是大人了,怎么还一副小孩子脾气?」夏绯知道魏阳不舍得他们出行,不由摇头。 魏阳梗着脖子道:「你们都决定出宫逍遥快活,把我抛在宫中,还不许我不高兴么?」 「你十三岁了,还缠着你母后?」魏镶看不过眼,责了一句。 「你还一把年纪了,还不是缠着母后?」魏阳负气,说了一句孩子话,说完也知失言,忙忙站起道:「我去批奏折了。」 「这小子!」魏镶不由笑了,「也是咱们太惯着他了,说话没大没小的。」 第六十章 夏绯道:「太上皇倒不要小看他,他现在朝上,可是一言九鼎,朝臣都夸他有先祖之风。也不过在你我跟前,才露出一点小孩儿脾性。」 魏镶点头道:「也是,做皇帝么,比做太上皇辛苦多了。」 他话音一落,只见魏阳在门外探了头进来道:「所以么,我也决定早些生子,早点传位给儿子,早早当太上皇,也带着心爱的人出宫游历。」 魏阳说完这句话,才真的溜了。 魏镶和夏绯不由面面相觑。 端平十六年,这一年,魏阳十七岁,准备大婚。 魏阳四年前定下的皇后人选不幸早亡,此后再挑皇后人选,除了相貌才华,却又多一项要求,要求对方身体健康,性格开朗。 因挑来拣去的,就耽搁了时间,至一年前才重新定下皇后人选,今年才择定日子准备大婚。 因着魏镶和夏绯还在外游历,魏阳又去信请他们回来主持婚礼。 这么些日子,魏阳一直派人打探魏镶和夏绯行至哪个地段。 钦天监为魏阳择了几个吉日,魏阳只道:「待父皇和母后回京,再定吉日罢!」 钦天监无法,只暗暗盼望魏镶和夏绯早点到京城。 这一日侍卫进殿禀报道:「皇上,太上皇和太后娘娘,已至城外百里处,稍晚会进城。」 「快,给朕更衣,朕要出城相迎!」魏阳一听,喜上眉稍,忙吩咐内侍服侍他换衣裳。 此会,魏镶骑着马,后面是一辆马车,一众侍卫拥簇着,缓缓赶路。 马车内,夏绯柔声细语和一位小女孩说话,又撩开车帘,指给小女孩看不远处的城门,笑道:「这便是京城的城门了。」 小女孩年约三岁,生得玉雪可爱。她奶声奶气道:「哦,这就是咱们大晋国京城的城门了。」 夏绯摸摸她的头,点头道:「是的。待会儿有人来迎咱们,领头的,是一位十七岁的少年,那少年,就是你的皇帝哥哥。」 小女孩仰头问道:「皇帝哥哥俊么?」 「是极俊的,他像你爹爹。」夏绯描述着魏阳的相貌。 四年前,夏绯和魏镶出京游历,行至江南地区,夏绯便发觉自己有孕,当下便寻了一处庭院休养,在江南生下女儿魏姝。 魏姝几个月大时,夏绯和魏镶便带着她到处游历,游遍江南地区。至魏姝一周岁,夏绯和魏镶更是带她出海,游至不丹等国。还是半年前收到魏阳的信,说他将大婚,希望父皇和母后归来给他主持婚礼,夏绯和魏镶,这才稍收心,带了魏姝回京。 夏绯说着话,朝帘外一看,便见城门打开,一行数人疾冲而出,打头一个俊俏的少年朝他们一行人喊道:「父皇,母后!」 魏镶见魏阳亲迎出城,本来高兴,再一看,他身边只有数名侍卫,不由嚷道:「出城怎么只带这点人?」 「父皇,本来带了许多人,他们走得慢,朕不耐烦,便先行拍马疾驰出城。」魏阳笑道:「父皇放心,儿也是日日练武的,等闲人近不得儿的身。」 他说着话,下马行礼,又跑向马车旁边喊道:「母后!」 夏绯已是揭开车帘,含笑道:「阳儿完全长大了呢!」 魏姝探出小脸,大眼睛骨碌碌看魏阳。 「喊哥哥罢!」夏绯笑对魏姝道。 「皇帝哥哥!」魏姝脆声喊道。 「是阿姝妹妹?」魏阳看着魏姝,伸手去抱。 魏姝歪头看魏阳一眼,勉为其难,让他抱了一抱。 此时,一众朝臣才赶至,眼见魏阳抱着魏姝,都觉有些目炫,心道:皇上那么俊,没想小公主更俏,大晋朝颜值最高的人物,就是这一家子了。 魏镶和夏绯一回京,魏阳大婚的日子便定了下来。 八月初八,魏阳大婚,皇后是礼部侍郎的女儿,才貌双全,性格讨喜。 婚后第二日早上,皇后参见翁姑,又见到小公主魏姝,一时惊叹:太后娘娘如此绝色,还以为世间难有人再生成这样,谁知道小公主的相貌和太后娘娘却差不离。她这等相貌,长大了,还不得迷倒全京城的少年郎? 听得当年燕国皇帝见过太后娘娘后,神魂颠倒,来信索要太后娘娘,才致后来两国交战。晋国可得继续强大,才能护住太后娘娘和小公主这样的美人。 皇后想得多,至晚间就和魏阳说了想法。 魏阳不由笑了,搂了皇后道:「皇后与朕一条心,定能继续强大晋国。」 皇后低声道:「臣妾稍愚,以后会极力多读书多思谋以补拙,定给皇上打理好后宫。」 魏阳点点头道:「能娶得皇后这样的贤妻,是朕之福。」 皇后被哄得心花怒放,把头伏在魏阳肩上。 夏绯打听得魏阳和皇后恩爱,也放下心来。 转眼八月十五,宫中设宴,各府夫人进宫赴宴,见着魏姝时,皆是夸奖不绝。 沈老夫人和罗夫人也在座,见着魏姝时,想起夏绯小时候的容貌,也道:「太后娘娘那时未易容,相貌也是这般的。」因说着,醒起夏绯之所以易容的原因,忙止了话。 夏绯抱着魏姝,心下感叹:从前自己寄居在外祖母家,没有亲生父母做仪仗,相貌生得太好没人护着,便百般招祸。如今魏姝也长得好,因其身份地位不同,且有自己和魏镶并魏阳护着,她这一世,注定是花团锦簇的一生,不须如自己般费尽心血才有今日。 夏绯正感叹,不提防魏镶挟了一颗蜜桔至她嘴边道:「阿绯尝尝这个,跟朱嬷嬷腌制的,竟是一样的味道。」 朱奶娘侍立在夏绯身后,听得魏镶的话,探头道:「好教太上皇得知,这本就是老身腌制的蜜桔。」 众人一听,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程玉景坐在男宾席间,远远听得女宾席上有笑语声,抬头看过去,虽看不真切,依然能判断夏绯所坐的位置,一时收了视线,举杯饮酒。曾和这女子有过接触,有过可能,这一世,怎能相忘?既忘不了,便尽力辅助她儿子,盼异日老去,她想着自己的功劳,能为自己感叹一声。 不远处,柳清浩和翡翠说着话。 翡翠劝道:「柳太医,都这么多年了,你该当放下,像程状元那样娶妻生子。」 柳清浩道:「翡翠姑娘,我是决定独身一辈子,专心研究医术的,你不须再劝。」 翡翠摇摇头道:「也太痴心了。」说着走开。 夏绯注意力,只在魏镶并一双儿女身上,并不知晓程玉景及柳清浩在这当下,依然把她放在心上。 这一晚宫中宴席散,各人告辞出宫,魏阳余兴未尽,令人另摆了一席,和夏绯并魏镶道:「父皇,母后,这才是咱们的家宴!」 天色虽晚,月色极好,魏姝也无睡意,坐在夏绯身边,听着大人说话。 夏绯含笑和魏镶对视一下,摸摸魏姝的头,再看魏阳和皇后,心中满是幸福。 这一世,没有白活!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美人姻谋 上》作者:原苹 2、《美人姻谋 下》作者:原苹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