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皇帝大老爷》 楔子 【楔子】 圣始元年初夏，澜冥王朝的气候格外诡谲，在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落至后，皇城顶空出现异象。 诡谲电光照落皇城，形如流动漩涡，或绿或蓝，日夜流动旋绕，上自皇城权贵，下至百姓，无不为此天变异象议论纷纷。 夜已深，皇城御书房中，数把粗壮如臂般的宫烛散发出白日般的光焰，将四周映照得一片明亮。 澜冥皇帝赫燿就坐在乌木紫檀御桌后，他先是静默许久，才扬声看着司天监岑之韬问道：“所以爱卿以为，这诡谲电光是凶兆？” 岑之韬躬身回禀。“臣近十日日夜观察，发现此光的运行与变易跟荧惑星十分类似，恐有‘大人易政，主去其宫’的征兆。” 先帝驾崩后，位于澜冥王朝边境的异族叛动，初登大位的皇长子赫燿御驾亲征，击退外患，声威名震四方，终换来王朝安定，备受百姓推崇爱戴。 像赫燿这样年轻骁勇、军功显赫的帝王，初登帝位便立下丰功伟业，其骄傲狂妄自然不在话下，与群臣议政时，无人不被他如天神般的帝王气度所慑服。 而同为天潢贵胄之家，岑之韬是赫燿的表亲，更与他有伴读、习武之谊，情谊非同一般。 他对皇帝的态度，向来敬多于惧，因此低眉恭谦禀告之后，便扬眸对上那凛人的视线。 浓黑似墨般的剑眉微挑，赫燿表情颇不以为然地问道：“‘大人易政，主去其宫’？意思是有人要篡位？” “臣可带皇上至碔圣塔近观异象，共同研究除去异光之道。”澜冥王朝的碔圣塔里供奉先皇开国御剑，澜冥皇室视之为护国圣物，塔顶亦是司天监平日观测天象之处。 诡谲电光是赫燿近日心头之忧，群臣献策谋求解决之道始终无用，无论是皇帝崩殂恶象或灾异启端，皆是该尽速处置之事。 “爱卿已经想到方法？” “臣近日窥探出端倪，但需要借助皇上的力量，应可让异光除尽。”岑之韬真不愧为澜冥皇朝第一司天监，赫燿早知对天象了若指掌的他定会不负他所望，为他想到除异光之道。 他大感欣慰，目露喜色。“允，即刻起驾。”话声一落，在一旁侍笔墨的太监机灵地命人取来袍褂，起驾至碔圣塔。 碔圣塔建于皇城中心，高塔立于湖心，四周遍植奇花异卉，各宫各殿以辐射状而建；立于百丈高的塔顶，远眺可见殿上琉璃瓦檐连绵，缀着琉璃灯，如坠落人间的点点繁星，美如天上琼宇。 但此刻异光于天际来回旋动，让夜殿添了几分令人心颤的异色。 “心宿乃二十八宿之一，属于东宫苍龙七宿，于星占上即为帝王之星，皇上可见，这覆天电光虽旋绕于皇城之上，但却可见全源自于心宿……” 赫燿仰头观星，耳边回荡着岑之韬滔滔不绝的解说，双目直视那旋动异光，竟觉一股铺天盖地的晕眩感袭来。 他收回目光，修长双指轻压眉穴，暗想是否是因为近日忙于朝政，导致身体疲乏？ 原以为转移目光后晕眩感会减轻，岂料那诡谲的感觉久久不散，甚至有遽增的迹象，而眼前视线像是被那片异光流动的墨色苍穹覆盖，什么都看不见。 这感觉太诡异，他扬声唤：“之韬——”话到嘴边，蓦地有道人影穿透眼前那片墨色苍穹，清楚地映入眼底。 “赫……冀？”他甫出声，一道冷凛锐利的光直逼喉头，截住他的震慑。 他开口想问赫冀为何会出现在此，后者却舞动手中的长剑，倏地朝他逼近。 剑式招招狠戾，凛光徘徊在脸上和颈肩，赫燿俐落地闪躲，可他却不知自己在晕眩感袭来之时已立于塔缘，在一连串更猛烈的剑袭后，一股突如其来的下坠之感深深攫住他所有的思维。 赫燿惊回过神，却挽不回下坠之姿。 答案，不言而喻。 他的目光对上岑之韬伏在塔缘垂眸看他的眼神，只觉他的目光蕴藏着一种无人能解的深邃与迷离。 他头一次无法看清岑之韬的想法，胸臆间尽是难以置信以及被背叛的愤怒。 为何？ 咆哮由喉头狂泄而出，岑之韬坦朗平缓的声嗓穿透耳边急拂而过的风，落入耳底—— “皇上，唯有死绝才能再见生机。”下坠之速所带来的凛锐寒气透过纱衣钻进心底，赫燿觉得冷，却怎么也不及遭受背叛的痛彻心腑。 塔下是他引自城外高山天湖的人工湖泊，湖挖得广且深，由高处坠下，如何能有生机？ 叛徒！ 他紧握着拳，死死瞪着置他于死地的亲手足及心腹爱臣，暗暗在心中立誓—— 为了回报这些人，他绝不会死！ 在他紧握着拳头愤恨思索之际，未觉那笼罩皇城多日的诡谲电光卷入四周气流，在他周身悄悄产生微妙的变化…… 第一章 【正文开始】 夏日炎炎，热辣辣的艳阳高挂天际，马路被蒸腾出高温，天地像被笼罩在一个大蒸笼里，让人有种要被晒到融化的错觉。 在这样的天气里，有着冷气送凉之处便成为人们聚集之地。 庆幸暑假才刚开始，很少会有学生用功到在假期之初便窝进图书馆里k书。就算有，也是会选择窝进咖啡厅或速食店，点杯饮料度过一天。 但对今年刚考进研究所、背着房贷的历史系学生沐沁然来说，学校的图书馆才是最佳选择。 一大早，她便为了教授指派的论文来到图书馆找资料。 与一般研究生不同，她选的论文题材不是辉煌盛世，也不是备受推崇的伟大君王，而是在史集上留有少数残简，却又留下无限谜团的澜冥王朝。 史集上记载，澜冥王朝最骁勇善战的帝王文武兼备、智勇双全，却在继承王位后，开始了他充满遗憾的悲剧人生。 他在人生辉煌的时刻，因为笼罩王朝的天变异光而崩殂，死因不明…… 每每看着与澜冥王朝有关的只字片语，她心中总是有着说不出的遗憾与浓浓的惆怅。 苏瑶与好友一起来到图书馆，坐在椅子上不到一分钟，便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直到听到好友的第一百零八次叹息才醒来。 “我要跟你的指导教授建议，让你换了这篇论文主题。”她忍不住小声咕哝。 听到好友的声音，沐沁然淡瞥了她一眼，直接转移话题。“小睡仙肯醒了？”想起好友这个关于“小睡仙”的绰号原由，她心里多了一股说不出的心疼。 苏瑶到哪里都能睡，入睡过程以秒计算，因此“小睡仙”的绰号不胫而走，可只有她才知道，苏瑶会成为小睡仙是自从她念天文物理的男友韦恺失踪后才开始的…… 苏瑶浑然未觉好友的担忧，只是用手臂撑着颊，慵懒地说：“听你这么个叹息法，小睡仙不醒也难。” 略顿，她忍不住念叨。“沁沁呀，再怎么说，那个澜冥皇帝也只是个历史人物，你对他的死也有太多感慨了吧？” 受到质疑，沐沁然不自觉哩啪啦地开口反驳。“我们做历史研究的本就是藉由老祖先遗留下来的只字片语寻求历史的全貌。 再说，那个澜冥皇帝有勇有谋、有脸蛋又有身材，却用‘死因不明’这四个字简单带过他短暂的一生，你不觉得这当中充满了值得探索的谜团——”见好友一脸不解，顺带赏了她一声不以为然的冷嗤，沐沁然自讨没趣地打住话。 苏瑶想到曾经也有人对她说过，他的研究是人类基于对宇宙与大自然的好奇而衍生出来的最古老的科学物理，结果到最后那个人却彻底消失了…… 她已经失去最心爱的男人，实在不想好友因为对古老事物的狂热，走上与男友相同的下场。 苏瑶抑下内心的痛，正声道：“都说历史系读的是过去的东西和研究死去的人，成天陷在里头，不卡到阴也难，会早死的。”虽然已经听她说过一万遍，沐沁然还是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瑶，你真的是——”苏瑶抢先一步截住她的话。“不说别的，你会买下那栋阴森森的房子，就足以证明你真的怪怪的。” “我的房子哪里阴森森的？就我所知，你好像也去我那边住过好几次，有看见或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东西吗？” “唔……我是没那方面的灵感，但小康学长不是也说过，那间房子容易招来‘不速之客’？反正呀，我总觉得王老太太用那么便宜的价格把房子卖给你，就是不对劲。” 苏瑶口中的小康学长名叫康灏晨，他与苏瑶的男友韦恺同是天文物理所学长学弟的关系，两人时常聚在一起研究天文、灵学等等不可思议的神秘事件；而她与苏瑶则是高中同学，原本就亲近，上了同一所大学后，如姊妹般的交情依然如昔。 四个人因为这样的关系凑在一起，感情跟兄妹一样。 而康灏晨感应异能的灵感特别强，关于房子的事跟她提醒过好多次，要她尽可能卖掉那栋房子，免得因为“不速之客”招来祸事。 沐沁然不是不信鬼神，只是觉得如果心存善念不做亏心事，其实根本不用怕那些无形的灵体，而且这房子她也住得挺舒服的，因此那些闹鬼、磁场太强容易招来灵体的传言，她都当成玩笑，一笑置之。 “人家王老太太跟我投缘呀！她也说了，如果不是儿子要接她去美国住，她也舍不得卖。”沐沁然会在年纪轻轻就背上房贷，得从一年前的暑假说起。 那栋有着小庭园的二楼老屋就位在她租的套房对面，不经意与老太太打过几次照面，熟稔之后，老太太便将整理庭园的工作交给她。 老屋的庭园很美，有树有花，但因为老人家年纪大，没有体力整理，因此有些杂草丛生。 整理花园的时薪不错，一个星期一次，一次两个小时，对另有打工的她来说，是个很不错的小兼职。 只是过了一个暑假，老太太的儿子突然要将她接去国外享受天伦，因为与她投缘，便将房子半送半卖给她。 她的父母在她高中时因为意外过世，那段被亲戚收留、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对她来说是一种痛苦的煎熬，因此能有机会买下属于自己的地方，过着自己的生活，是她梦想许久的事，因此她二话不说就与老太太达成交易，成了有壳一族。 苏瑶当然知道沐沁然买下房子的经过，但还是忍不住说道：“沁沁啊，我是跟你说正经的，附近的人都说那栋房子……真的有问题，我看你还是早点把房子卖了比较好。” 她总觉得好友对那个澜冥王朝的热情过了头，说不准便是受那房子的诡异磁场影响的关系。 沐沁然还是不认同好友苦口婆心的劝诫，听完只是淡笑，伸手掐了掐她的鼻头，将话题带过。 “你少在那边胡说八道了，时间差不多了，要不要一起吃饭？”听到吃饭，苏瑶整个精神都来了。“学校附近新开一间日式食堂，去试试？” “不要，我想回家煮泡面。”家里离学校颇近，一包泡面、一把青菜加一颗蛋就可以解决一餐，比在外面吃还划算。 苏瑶皱苦了张脸。“又吃泡面？你真想变木乃伊，供后代子孙景仰吗？” “吃外食也不见得比较健康。”俐落收拾好东西，沐沁然拿起想借阅的书问道：“穷学生，要不要一起？” 苏瑶犹豫了一下，还来不及回答，便听到沐沁然又问道：“还是我做三明治，我们去黄花风铃木下野餐？”小庭园里有一处一直是沐沁然最爱的一隅。 那里种着一棵颇有年纪的黄花风铃木，树长得高大健壮，每至花期，花大把大把地开，美不胜收，在这样溽热的天气里，待在树下比待在屋子里凉爽。 “不要，小康学长说那里最阴，我还是好好享受科技文明带来的便利生活，享受完才有体力进实验室跟教授做研究。” 见苏瑶兴趣缺缺，又东拉西扯一番，沐沁然耸耸肩道：“算了，不吃拉倒。” 说完她拿起随身大背包，捧着一堆准备借阅的书便往外走。 苏瑶倒是没好友这样坚定，一见她转身就走，很没节操的跟在她身后，乖乖妥协了。 谁教沐沁然有一双可以化腐朽为神奇的手，厨艺一流，平凡的食材到她手中都能成为美味的料理呀！ 凉风习习，片片黄色花瓣随风吹落，为地面铺上一片绚烂。 赫燿睁开眼，从绿叶黄花的缝隙中看见水蓝色的天空。 这里是哪里？ 他只记得上一刻他由碔圣塔坠下，最后掉进了湖里，大量的水毫无预警地灌入他的口鼻，呛得他头昏眼花，难受不已。 但即便难受，他却不允许自己被肉体上的痛楚给打败。 在水中，他寻找可以破水而出的机会，他不知自己挣扎了多久，待意识一回到脑中，人已经躺在这棵开着黄花的树下。 但这是宫中的哪个地方？映入眼帘的景致不是他所熟悉的，而对于他为什么会由碔圣塔坠下，他竟然没有半点印象。 他努力想挖掘脑中的记忆，思绪却混乱得有如千军万马在他脑中奔驰而过，让他痛得无法思考。 他打住思绪，强撑着不让自己被那剧烈的疼痛给打败，毕竟领军驰骋沙场时遇过的状况一次比一次凶险，眼下的情况又算什么？ 他得赶快弄清楚自己在哪里，再想办法回到宫里，未料，思绪一定，一股强烈的晕眩感袭来。 第二章 他痛苦的低咒了一声，眼前一黑，再度晕了过去。 黄昏，夕阳染红了天际，天地像是被沾了颜色的水彩笔晕刷而过，铺了一层淡淡的色彩，美得像一幅画。 但此刻沐沁然却没心情欣赏美景，而是拖着疲惫的脚步进了门。 进门前她不经意往花园一瞥，心头涌上一股淡淡的哀怨。 原本中午想在黄花风铃木下吃午餐，却没想到会直接被指导教授急call至办公室帮忙，直到现在才放她回家。 想来也讽刺，在帮王老太太整理花园的期间，她被那棵黄花风铃木热情奔放的生命力给深深撼动，如今整座花园都属于她，她却忙得没办法好好赏花。 她边想，脚步边不自觉往小花园移动，却看见有个人躺在黄花风铃木下，她脚步猛然一顿—— 她是眼花了吗？为什么有人会躺在她家的花园里？ 还是……这是她的幻觉？ 当这个想法浮现的那瞬间，沐沁然突然想起小康学长说过，这间屋子之所以有闹鬼的传闻，是因屋子东北角的梁柱有一个磁场极强的奇特方位，故才会招来诸多“不速之客”。 难道……不速之客真的来了？ 沐沁然并不觉得害怕，反而因为想得到答案，显得越发镇定。 她拿出包包里的电击棒和防狼喷雾，心想若这个不知为何躺在她家花园的“不速之客”是人类，她绝对会用这两样法宝毁了他不轨的意图；若是真的灵体，她也不怕，她做事一向光明磊落，有凛然正气护身，绝对会让那东西一靠近就敕令退散，不敢再来！ 沐沁然大胆地走到那男人身边，却发现对方很不对劲。 男人一身奇怪的打扮，墨黑的布料上绣着精致却复杂的绘纹；他的五官深邃，一双斜飞的剑眉浓密如墨，鼻梁挺直，略显苍白的唇瓣厚薄适中，勾勒出一张融合贵气与沉敛的英俊脸庞。 这个男人要是个灵体，还真是可惜了。 但若不是灵体，更是大大的可惜了！ 明明生得一副好皮相，怎么会这么大辣辣地躺在陌生人家的花园，到底有什么不轨的企图？ 在沐沁然打量着他的同时，晕过去的赫燿再度醒了过来，他凝视着眼前长得玲珑细致、有一双纤眉杏眸的美丽女子，开口问道：“你是何人？” 男人沉厚的声嗓撞进耳底，沐沁然一惊，这才发觉眼前的人不是灵体，她谨慎应道：“我是这栋房子的主人，你又是谁？闯进我家做什么？” 她边问边按下手中的电击棒开关，暗示他最好不要有不轨的意图，否则下场会很惨！ 赫燿的注意力原本落在女子手中那发出滋滋声响的怪东西上头，听到她无理的反问，那双好看的眉微微蹙起。 “大胆，是朕在问你话！”因为怒意，他抿着唇，白皙的俊脸多了一股不怒自威的严肃感，有些吓人，却无法让人不感到奇怪。 仔细一看，他身上的衣物好像是古代的衣服，用词更是诡异——朕？这男人以古代帝王自称，不会是穿越来的皇帝吧？ 这突如其来的想法让沐沁然禁不住在脑中自嘲，她是真如好友所说，因为对澜冥王朝投入太多感情，所以走火入魔了？ 不过她很清楚，眼前的这个男人，绝对不是她走火入魔产生的幻觉。 他不像现代人，且真有几分帝王的气度，仔细看，身上的装扮还真像她论文研究里那个澜冥皇帝的绘像…… 身为帝王，赫燿不乏被女人“仔细”打量的经验，却没有一名女子像眼前的女人一样，如此的明目张胆。 或许是男人的气场太强大，沐沁然没敢再打量下去，定定看着他道：“我不管你姓郑还是姓李，你最好赶快离开我家，否则我就报警告你非法闯入！” 她的话让赫燿的思绪不断转动，他抬起眸，透过一片绿意看到对面的屋宇，竟发现那屋宇外观与澜冥王朝的大不相同。 莫不是流水将他带离到离澜冥王朝很远的国度？ 他收回目光，正想开口再问，女子身上却传来乐音，而一听到乐音，女子就由背在身后的行囊取出一个扁长物体，开始自言自语了起来。 赫燿弄不清楚女子为何要跟那一扁长物体对话，但目光却不由自主被她脸上时喜时嗔的表情给吸引。 沐沁然虽然在跟指导教授讲电话，却能感觉男人审视的目光停在自己身上，瞧得她浑身不舒服。 待她挂上电话，恼声愠道：“我不是开玩笑的，如果不想上警局就快点离开！”她的语气坚定，且带着几分娇悍，彷佛不依她所言去办，她就会让他吃不完兜着走！ 向来环绕在身边的女子，哪一个不是小心翼翼地奉承、乞讨他的垂怜青睐？唯独她，敢这么大剌剌的威吓他，这意外挑起他的兴致，若不是此时状况未明，他会将她带在身边好好探究一番。 他微微勾起唇。“放心，朕会走。”在她的注视下，他优雅地理了理身上的杂草，整了整仪容后走出花园。 待他确认自己身在何处，回到宫中理清一切混乱后，他会再出宫来会会这有趣的女子！ 黄昏的大把金光由天际洒落，整个城市仿佛镀上一层光圈，燿眼得让人无法直视。 赫燿定定地杵在社区外的街头，微眯着眸看着眼前的情景，思绪却是混乱得一塌糊涂。 他走出花园，企图由周遭景物推测自己身在何处，未料花园外的世界远远超出他所能认知的范围。 长长的街道两侧建造了许多屋宇，全与方才那女子家的格局相仿，令他不解的是，触目所及的一切事物，完全超出他可以理解的程度。 他充满疑惑，不停的走着，试图由眼前所见找出一丝自己熟悉的景物，没想到眼前的景物反而愈来愈奇怪。 路上驶过一辆又一辆类似马车却不见马匹在前方拉车的怪车，怪车速度惊人，而屋宇的高度也愈来愈高。 空气极差，仿佛蒙上一层薄雾，各种吵杂的声音撞入耳膜，不知几时亮起的炫目异光来自四面八方，刺亮得让他几乎睁不开眼。 他有种喘不过气的错觉，在视线往上移的瞬间，他看见极远处有一座仿佛已冲入云霄的高塔。 他……到底被水流带到了什么地方？ 赫燿努力捜刮长年征战四方的记忆，却怎么也找不到一处与眼前景物有半点相似的地方。 莫不是眼前的一切仅是那笼罩皇城的异光所造成的幻境？ 又或是他坠塔后被救，此刻仅是他仍处在昏迷中的梦境？ 太多太多的疑惑像是一团突然成形的迷雾，让他陷入坠塔前的强烈晕眩感里，天地仿佛也跟着旋转。 就在这时，有人经过他身边撞到了他，实际的身体接触将他惶然的思绪猛地拉回了现实。 他这才清楚明白，眼前的一切不是幻境，也不是梦，他是真的处在一个他感到陌生的地方。 天地茫茫，他连自己该如何回宫都不知道，想找其他人问，但那撞着他的人只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后便脚步匆匆地离开。 正惶惑之际，蓦地一串掩不住兴奋的拔高语调落入耳底—— “天呀！是在拍哪部古装片吗？那个男的好帅喔！” “会不会是‘寻秦记’二啊？你看他那身行头，感觉就是砸了重资治装……” “男主角是古天乐？话说‘寻秦记’有传出拍第二部的消息吗？我倒觉得他比较像胡歌……嘻嘻嘻……” “明明就是像金城武……”赫燿循着声音望去，发现是几个背着蓝色布袋，穿着短裙、露出两条双腿的姑娘对着他指指点点，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初至异地，尚不解此地的风俗民情，即便是血液里拥有帝王风流因子的赫燿也禁不住为那几位姑娘大胆的作风感到赧然。 他侧过眸移开目光，快步离开。 月上中天，一轮明月高挂在墨色苍穹，皓亮如洁，天空却异常诡异地落下细如牛毛的雨丝。 沐沁然在傍晚时被指导教授的一通电话急召回办公室，再出校门，她无奈地看着这场绵绵细雨，冒雨快步奔回家。 回到家门口，原本想赶快进屋洗澡休息，却突然想到稍早前那个偷偷溜进花园睡觉的男子。 她亲眼看着他离开了，应该不会再回来了吧？ 按常理推断应该是如此，但不亲自查看一下她实在无法安心，她边移动脚步边将包包里的电击棒及防狼喷雾拿在手上，以备不时之需。 第三章 万一这个男人趁她出门后又偷跑回来，她就拿电击棒对付他，这次她绝不心软！ 没想到这个想法才闪过，沐沁然就被眼前的情景震撼住了。 男人又回来了！ 只见他闭着眼，双手抱胸，长腿交迭，正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 雨仍绵绵下着，落在他的脸庞上，也将他那双如剑般的浓眉染上湿意，就像磨得极浓的上等墨色，显得越发清俊，他脸上不见狼狈，姿态舒适惬意，仿佛他正坐在龙椅上，而不是户外的草地。 沐沁然忘神地瞅着他，压根忘了前一刻已经做好若再见到他，一定要用尽方法将他赶走并报警的决定。 赫燿离开一趟，迷失在茫茫人海中，便想着回到他初来之处，也许能找出些端倪，却因为太疲惫，竟在不知不觉中睡着了。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直到迷迷糊糊中捕捉到足音，又感觉到一道深切的凝视，这才疑惑地睁开眼。 映入眼底的是稍早前扬言要赶他走，还说要请他去“警局”喝茶的屋主，但奇怪的是，屋主姑娘这回是静静杵在面前打量着他，不知意欲为何？ 不过他也无心探索她的想法，他只想着如何能得到更多自己身在何方的资讯，便开口道：“看够了吗？”沐沁然一惊，回过神，这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被男人的皮相给诱惑，瞧他瞧到忘神。 她暗暗在心中唾弃自己，不自在地硬声回道：“你、你为什么还在这里？”赫燿耸肩，开门见山地问道：“此处到底是何地？”听他突然用文审诌的言词丢出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沐沁然心头升起一股淡淡的怒意。 男人摆明了是不将她的威吓放在眼里，可话说回来，眼前的男人到底是谁？为什么选在她家的花园赖着不走？ 她收起伞，将伞尖朝他的胸口一指。“你到底是谁？做如此怪异的打扮到底想做什么？”听她如连珠炮般地吐出一堆疑问，还拿着利器直指他的胸口，赫燿一掌扫掉她手中的伞，冷声道：“朕只是想知道此处是何地？离澜冥京城有多远的距离？”沐沁然先是被男人的动作吓了一跳，接着听到他问出的话，更是傻傻楞在原地。 他……刚刚说出了“澜冥京城”四个字吧？ 乍见他时，她的确因为他的装扮而作过联想，甚至觉得他与她所崇慕的那位澜冥皇帝有几分神似，但理智不允许她作如此夸张的联想，因为无须好友提点，她也知道自己过分热中在澜冥王朝的史料搜集当中。 但此刻听男人提及澜冥京城，沐沁然脑中刻意压抑的念头被解放，思绪开始天马行空地奔腾起来。 仔细看他的发髻以及身上穿的衣服，她耳边倏地回荡着苏瑶以及小康学长对她说过关于“不速之客”的话—— 眼前这一个……不会真的是由澜冥王朝穿越而来的不速之客吧？ 虽然有些异想天开，但当脑中浮现这个想法时，她的心情竟然是……兴奋的？对，就是兴奋！ 在论文决定以澜冥王朝为专题时，便说明着她有多么喜欢那个辉煌年代以及优秀伟大的君王。 倘若真的因为屋子奇特的方位为她招来一个真正的澜冥人，那历史上诸多关于澜冥未解的谜团，不就有专人为她解惑？ 掩不住内心激动的情绪，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问道：“你……说的澜冥京城指的是位在乌奇木谷以北之境的澜冥王朝？”听眼前的女子正确指出澜冥王朝所在的地理位置，赫燿微微扬眉，神色难掩骄傲。 未登基前，他是澜冥最骁勇善战的皇子，赫赫威名让敌军闻风丧胆，若真有边陲小国听过澜冥王朝，就足以说明他的威名。 “那姑娘可知该如何由此处回到澜冥京城？”虽觉不可思议，沐沁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你……真的来自澜冥王朝？” 不解女子为何对此点产生质疑，赫燿冷声问道：“有何不妥？”他的神情认真，不像是在说谎，更不像精神错乱的疯子，沐沁然不自觉跟着严肃了起来。 “当然不妥，因为你如今所在之处，是与澜冥王朝相差数百年时空的世界。”赫燿仔细咀嚼她话里的意思，目光微凛。“你在说什么鬼话？” 突然被他那锐利的眼神一睐，沐沁然只觉心口打了个寒颤，急忙解释。“我可以证明我说的不是鬼话，是事实，跟我来！”因为猜想自己可能遇到了不可思议的事件，加上是与她最爱的澜冥王朝有关，沐沁然把该有的危机意识以及本来要将男人赶走的事全抛到了脑后…… 跟着女子进了屋，赫燿放眼打量四周，浓俊的剑眉微微一拢，径自开口。 “这便是百年世界的居所？小如蚕茧的居所，如何呼吸？”听他语气里有着淡淡的不以为然，沐沁然没好气地回道：“再怎么小如蚕茧，也不至于会无法呼吸。再说，我屋子里的东西绝对比你所在的那个年代还要便利。”赫燿微微挑眉，对她的话充满了质疑。 沐沁然直接用行动解除他的疑惑，她啪地一声打开客厅的灯，格局方正的空间瞬间映入眼帘。 原本漆黑的空间居然变得明亮如白昼，那神奇的情景让赫燿不禁大为惊叹。 沐沁然偷偷觑着他目不转睛的侧脸，心里透着一丝玩味。 这从百年前穿越而来的男人看着现代事物的反应简直跟小男孩无异，即便外表瞧来精明睿智，眸底却掩不住初次接触新奇事物的热切。 她忍不住向他解释。“这是日光灯，功用如同你那个朝代的火炬，需要时才打开，十分便利安全。”说完，她还拿出手机、打开电视，用身旁常见的事物让眼前这个“来自远方”的古人大开眼界。 赫燿的目光随着她流转，看着她像变戏法似的变出一个个不可思议的东西，心情却是越发沉重。 如果女子献给他看的东西不是变戏法，那就代表他离自己所在的那个时空非常非常遥远。 而他又是因为什么原因被带到这个不可思议的时空？ 他又该如何回去？ 诸多疑问如海水般朝他袭来，他禁不住开口问道：“那……我该怎么回去属于我的时空？”沐沁然打住话，正视起这个问题。“你又是怎么来的？”赫燿一怔，避重就轻答道：“朕出了点意外，醒来就在这里了。”想不起最关键的坠塔原由，赫燿不禁想起那笼罩皇城的异光，心不由得狠狠一凛。 难道将他带离原有时空的……是那道异光？ 虽然推断出这个可能，他也无济于事，因为不管是或不是，眼前面临的僵局已超乎他的能力。 他该如何是好？ 他虽答得简扼，却让沐沁然想到，史集上记载，澜冥皇帝在人生辉煌的时刻，因为笼罩王朝的天变异光而崩殂，死因不明…… 那瞬间有诸多的揣想在脑中闪过，难道他的死是因为消失在原有时空的结果？ 突如其来的揣想让她有些兴奋，但见他不发一语，沉凝着眉思索的忧郁模样，沐沁然突然有些同情他。 小康学长说过房子的角落磁场不同，但为何会与他的时空产生连结，根本不得而知，她连怎么帮他都不知道。 在彼此沉默许久后，赫燿拧起眉，开口问道：“在这里可有让朕回到原来时空的方式？”他目前所在的时空若真的如此先进，必然已研探出可以来回穿梭时空的方法吧？ 沐沁然实在不忍心泼他冷水，却又不得不说实话，酌量了许久才开口。“在这里，穿越古今时空通常只是戏剧或小说的桥段，在现实生活里根本不可能会发生……虽然也有许多专家或狂热者倾力钻研穿越时空的方法，但目前似乎没有成功的案例。” “姑娘的意思是……朕是特例？”她耸肩，语带保留。“或许其他地方或其他人有发生过，但真实状况不得而知。”女子的话再度让赫燿的心沉重一凛。 他这是陷入超出自己能力范围的死局，或许他将永远回不到属于他的那个时空…… 见他刚毅的脸庞瞬间覆上一层沉郁冰霜，沐沁然突然想到，小康学长不知道是不是能帮他，但她转念又想，若唐突的向他提出这样的要求，会不会被学长当成对研究太入迷的小疯子？ 理智告诉她，她不该趟这浑水，但见他那一副模样，沐沁然踌躇了好一会儿，还是忍不住开口了。 第四章 “我想到有一个人可以帮你，只是我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找得到方法让你回去。” 闻言，赫燿黯郁的眸底燃起一丝希望，点亮了他的双眼。“只要有一线生机，朕都不会放弃。”他那瞬间燃起希望的神色迫人，让沐沁然瞧得心慌。 “先说好，你遭遇的事并非运用现代科技就可以解决的，你先别抱太大的希望，免得……太失望。”怕他难受，沐沁然最后一句话压得极低。 赫燿察觉她的心意，却不免感到奇怪。 初见时，她对自己怀有敌意，为何在短短几个时辰里，她就改变态度？ 再有，遇上一个应该已经作古数百年的古人，不是将对方视为疯子便是感到恐惧或避之不及，但她的反应太理所当然，反倒显得论异。 他不解地问道：“姑娘看起来为何如此淡定？我们之间可是相差数百年之距，朕本来就是不该存在于这个时空的人……”其实无须赫燿点破，沐沁然自己也意识到了这点。 她小脸微微一窘，咕哝道：“谁教你是澜冥王朝人……”或许是听多了苏瑶以及小康学长说房子迟早会招来“不速之客”的话，她在不知不觉中麻痹了。 再加上她如此深陷澜冥王朝的一切，能真正碰上一个当代的古人，等于是凭空掉下一本活宝典，她心中该感到不可思议的反应全都被喜悦的心情取代，又怎么会感到害怕呢？ 他不解的微扬起眉。“何意？”他虽然问得云淡风轻，但言行举止间却透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威严，让沐沁然不得不乖乖回答。 她指了指堆在茶几上的文献资料。“我正在研究你所在的那个年代，可惜留下的文献实在少得可怜……”她的话还没说完，赫燿就迫不及待去翻阅她堆在茶几上的那些资料，企图由那些资料中找出一点他离开后的记载。 沐沁然看透他的想法，不得不开口。“如果你想由后世留下的史集资料找到你穿越至此的蛛丝马迹，那可能要失望了，澜冥王朝留下的资料极少，且残缺不全，很难拼凑出整个澜冥王朝的史事，也就是因为如此，它才会显得神秘，使得后世的人想凭着这一丁点凭据，奢想挖掘出更多全貌。” 赫燿心里最后一丝希望被她的一席话给扑灭，他正声道：“如果朕有办法再回去，一定命史官翔实记下一切。” 沐沁然颔首认同，像是想到什么，又问道：“对了，你自称朕……这表示……你是澜冥皇帝赫燿？”沐沁然的心失控的怦怦乱跳。 她觉得男人有几分眼熟，如今细细打量，真人版的澜冥皇帝与史集上的画像真有几分神似。 史集上澜冥皇帝的画像因为年代久远，笔墨皆褪，印在书页上多少失真，但他那副唯我独尊的神态应该也是凡人模仿不来的吧？ 或许不可思议，但她毫无疑问地相信他的确是不知因何缘故，穿越时空来到现代的澜冥皇帝！ 听闻她直呼自己的名，赫燿冷声道：“大胆，朕的名讳岂是你一介平凡女子可直呼的？”被他气势凌人的一喝，沐沁然这才发现自己又忘了，与她共处一室的可是“一国之君”呐！ 既然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又怎会容忍她这样的小女子如此放肆呢？ 而赫燿虽然不知澜冥王朝往后的历史，但之前的历史应该了若指掌吧？即便知道的不全，但也有助于她的论文…… 暗暗在脑中衡量了眼下状况，她很是狗腿地躬身作揖。“是，小女子失礼，请皇上恕罪。”瞧她不甚真心，甚至带点嬉闹的表情，赫燿沉下脸，却莫名再次注意到女子的模样。 她虽没有倾城之姿，却是生得清雅秀美，巴掌大的鹅蛋脸配上那双黑白分明的杏眸，竟也极顺他的眼，叫他瞧得舒服。 由于目前身居劣势，他没与她计较，坐上看似十分柔软的椅子，双臂搭在椅背上，看着她问道：“闺名？”沐沁然瞧他那转瞬就生出皇帝大老爷气派的举动，语气不自觉变得小心翼翼。 “小女子名叫沐沁然，沐浴的沐，沁心的沁，自然的然。” “沐沁然……”听赫燿喃喃念着自己的名字，略哑的声嗓像挠过心尖的羽毛，让她的心口无端发痒，脸颊微微热烫。 察觉自己异样的反应，她有些不自在，正想借机转身到厨房倒水时，却听到他的声音又徐徐响起。 “这名儿倒是与你的气质相符。”这……是称赞吧？她有些赧然地道了声谢，匆匆进厨房倒了两杯白开水。 回到客厅，她心里琢磨着是不是要请他看看自己的论文，却听到他抢先一步开□。 “既然暂时回不去，朕就勉为其难，暂且留在你这小如蚕茧的居所吧！”听他仿佛施恩的口吻，沐沁然不由得一怔。 这来自澜冥王朝的皇帝不是她招惹来的，却是她亲自将他请进自己的世界，在还没找到返回他的时空的方法时，他也的确只能留在她这里。 不过……他留下，不就代表她得养他？ 关乎到钱，只是个穷学生还背着房贷的沐沁然心中的算盘答答答答地打得响亮。 “承蒙皇上不嫌弃小女子这小如蚕茧的小小居所，只是小女子能不能和皇上谈个小小条件？”没料到她会如此大胆的开出条件，赫燿冷冷觑着她。“说来听听。”若不是仗着赫燿是流落到现代的皇帝，沐沁然也不敢如此胆大妄为的与他谈条件。 她微笑道：“日后我会尽全力协助皇上找出回到澜冥王朝的方法，而皇上则得无条件帮助我完成论文。”还以为这不知好歹的小女人会跟他提出什么条件，没想到竟是这么简单的事，他应得十分爽快。 “行。” “再有，养皇上……不，是收留皇上需要钱……不，是银子……”沐沁然说得又更明白了些。 赫燿抬起眼看了屋子一圈。“的确，瞧你应当也不是什么富贵人家的女儿。银子的事，我会想法子。” 虽不知他会怎么想法子，但能轻轻松松与他达成共识，沐沁然心情大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一楼的客房是套房，有独立卫浴，日后便是皇上您的房……唔……寝房。小女子我住二楼，若非必要，绝不能擅闯彼此的空间。” 因为是独居，为了安全，通往二楼的楼梯还加装了扇门，在上楼睡觉时，她习惯上锁，一开始虽然觉得有些麻烦，没想到在今天却派上用场了。 赫燿并没有十分满意这样简陋的暂居之处，可如今流落至此，他似乎也没有选择的余地。 “可。”沟通好基本的“同居”条件，沐沁然跟赫燿之间陷入了沉默。毕竟不是相熟之人，又隔了那好几百年的时光，两人间的静默愈拉愈长…… 赫燿见沐沁然一脸兴味盎然地直盯着他看，一点都没有离开的意思，他忍下不耐的情绪问道：“还有事？” “没有呀！”沐沁然还是直盯着他，一双黑白分明的杏眸眨都没有眨。 这实在不能怪她，她研究了澜冥王朝这么久的时间，这时一个活生生的澜冥人在她面前，还是她最崇拜的澜冥皇帝，她多想伸手去摸他那身龙袍上的织纹呀！ 就在沐沁然差点将脑中的念想付诸行动时，赫燿突地开口。“没事那就退下吧！”沐沁然有些抱怨地嗔了赫燿一眼，看到他束发的玉冠，忍不住又看直了眼。 平时高高在上的赫燿，实在无法接受沐沁然毫不避讳的眼神，他烦躁的心情已经累积到了极点。 “你知不知道直视龙颜在澜冥王朝是要被治大不敬之罪，是要被砍头的？”沐沁然摸着自己的脖子，语调竟有些兴奋地问道：“真的吗？这真的是澜冥王朝的律法吗？所以澜冥王朝是用重典治世吗？”实在不能怪她不确定澜冥王朝是不是用重典治世，毕竟留下的史实纪录太少，而疑点却太多，才会让后世的人更想一窥王朝的真貌呀！ 赫燿听到她一连串莫名的提问，脸色铁青不已，咬牙挤出单字。“滚！” 沐沁然此时此刻才有些后知后觉的想到，他刚穿越而来，一定很累也很混乱，她实在是太兴奋了才没有体谅到他的心情，她有些愧疚地说：“是是，皇上您别动怒，我这就退下，不打扰您休息。” 她一步三回头，心里则是想着，原来澜冥皇帝赫燿的脾气似乎不大好呀！这个到底要不要写在论文里呢？ 第五章 清晨，阳光一洒入室内，立即唤醒了睡得正熟的人儿。 昨晚因为那突然来访的“不速之客”，沐沁然作了整晚关于澜冥王朝的梦。 在梦中她一下子在现代，又一下子穿越到澜冥王朝，还遇到了一个自称是澜冥皇帝赫燿的男人…… 沐沁然脑袋还不是很清醒，凭着直觉梳洗、换了衣服，拖着蹒跚的脚步下楼。 等等她要去学校找指导教授，晚一点还要去打工。 她正准备走到厨房做早餐，却被那直挺挺坐在客厅的挺拔身影吓得没了魂，原本还粘在身上的瞌睡虫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赫燿听到重重的抽气声，淡淡斜瞟了她瞪得如铜铃的杏眸一眼，淡道：“醒了？”听到他波澜不兴的声嗓，沐沁然惊怔了许久才回过神，昨晚的记忆一骨碌地涌回脑中。 是了，昨晚她收留了那个不知为何穿越来现代的澜冥皇帝赫燿，还和他谈好条件，达成了共识。 今后她的屋子就会多一个古代男人，这个古代男人还是她的论文活宝典，所以无论如何这个“一国之君”可千万怠慢不得，也得罪不得！ 因为关系重大，她原本混沌的思绪瞬间疏通，露出讨好的笑容。 “皇上早安。”相较于她的好心情，赫燿一早的心情便不美丽，当然，这是延续昨晚的心情所造成的。 他放下看了一整晚的资料，双手环胸，冷睨着她。“坏丫头，我昨晚等了你一夜。”在澜冥王朝没有人敢让他等，如今沦落至虎落平阳的境界，他头一遭尝到了等待的滋味，感觉……极差。 看着他方才拿着自己的论文，上头似乎还有红笔写过的痕迹，沐沁然情绪激动的差一点没奔上前看看他为她做了什么指正，但碍于他脸上的表情似乎不如语气那般平静，她抑下心里的想望，小心翼翼地道：“昨晚…… 不是您叫我滚的吗？”赫燿有些气闷，不懂这姑娘明明看起来就很聪慧，怎么表现出来却那么不机灵，只能好心地提点。“朕饿了，想沐浴更衣。”沐沁然有些摸不着头绪，兀自揣思了好一会儿才弄懂……他指的应该是昨晚！ 思及这个可能，她的心猛地一促。 昨晚她的心情太混乱，没想到竟然忘了一个重点，皇帝大老爷是从古代来的呀！ 他饿了，即便厨房有泡面和速食包，他也绝对不会知道该怎么做才能用现代工具做出热腾腾的食物填饱肚子。 就算套房里有卫浴设备，水龙头扭开就有水，但身为古人怎么会知道如何使用？ 再说了，赫燿不是一般富家公子爷，是生来尊贵、饭来张口的天之骄子呐！ 这样一个男人，即便是战场上英勇的勇士、朝堂上睿智的君王，就算真懂得怎么使用，也不能奢望他会想办法动手做这些事…… 但他也没喊她，就这么坐了一整夜，顺道瞧瞧她的论文，就只等她意会过来“伺候”他吗？ 思及这个可能，她心头瞬间充斥着满满的愧歉，软声问道：“皇上，您怎么没喊我？”赫燿冷睐了她一眼。“想来我是高估你的机灵……”指导教授常说她或许不够聪明，但胜就胜在够机灵、够热血、够勤奋，如今被嫌弃，她心里有些不快。 但转念想，他毕竟是倦着身子、挨着饿还动了脑子等了她一整夜，俗话说：“拿人手短，吃人嘴软”，那一点小小的不快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嘴角微扬，挂上甜美的笑容，讨好道：“是，是小的思虑不周，让小的给您备点吃的，再教您怎么使用套房里的卫浴设备，让您舒舒服服洗个澡好吗？”伸手不打笑脸人，而她又露出那甜蜜的可人模样，饶是赫燿这个唯我独尊的天之骄子也吃她这一套。 “备粥。”她丝毫不意外皇帝大老爷吃的是中式早餐，这难不倒她，家里有白米，要煮粥不是难事，冰箱里还有同学的妈妈送的自制菜脯，再煎个葱花散蛋，应该就够吃了吧？ 沐沁然先在心里酌量了菜色才诚心道：“那让小的先教皇上漱洗，再去准备早餐。”赫燿不解地看着她，尚不及提出疑问，便被她领着走进据说是叫浴室的地方漱洗。 走进浴室，她安排了高高在上的皇帝大老爷坐在马桶盖上，她则像个模范生似地直挺挺站在他面前，快速地解说使用水龙头以及关于漱洗这件事。 面对眼前的新奇事物，赫燿心中为其便利赞叹不已，看见沐沁然将手上的膏状物挤在牙刷上，又不禁感到诡异。 见赫燿一脸惶惑地看着她，沐沁然的心禁不住漏了好几个节拍，脑中警铃大响。 这个男人太危险，那张脸帅得可比韩星，一惶惑起来眼神迷蒙，挟带着电流，一不小心就把她电得小鹿乱撞。 她暗暗做了几个深呼吸，稳下心跳，才清了清喉咙催促。“我们这里的人都是这么做的，快刷牙吧！” “你也刷牙了吗？”因为他问得突然，沐沁然脑中不自觉浮现黑人牙膏的广告，直接张口在他面前呵了口气。 等她意会过来，又猛地顿住。 要死了，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举动？虽说刚刷完牙会有牙膏的清新味道，但哪有人真的会学广告中的人一样，逢人就呵出一口气？ 沐沁然只觉得一股血气往上冲，窘得想挖个地洞把自己给埋了，她借着要拿他身侧的毛巾来掩饰自己的羞窘，却因为过度紧张，脚一时打结，直接往前倒。 赫燿见状，下意识扶住她的肩，却没想到她的唇就这么不偏不倚地贴上他的嘴，清新的牙膏味伴随着女子暖甜的呼吸窜进他的鼻息，与他的呼吸纠缠在一起。 在澜冥王朝，他的后宫虽有美人妃嫔，却因为忙于政事，将所有精力全耗费在战场与朝政上，去后宫的次数屈指可数，连立后之事也一直搁置着。 他以为自己寡情，却没想到只是未被挑动情欲，如今搂在怀里的软玉温香像根羽毛，挠得他心头发痒，血液里那属于帝王的风流因子瞬间沸腾起来。 他微微启唇，轻声喃道：“你刚刚已经漱洗过了吗？”听他刻意压低的沉嗓撞入耳底，感觉他的气息拂过鼻尖，沐沁然一张脸窘得发烫，脑子懵懵的，一句话也答不出来。 感觉她的身躯绵软地贴在身上，他低声又问道：“你的味道……是那个什么膏的味道吗？”再一次接收到他吐出的言语，理智瞬间回到脑中，沐沁然露出惊惶的神色。这般亲密不该是他们应有的距离呀！原本压在他厚实胸口的手像被烫着似地，飞快推了他一把。 “我……你先刷牙，我去准备早餐。”赫燿怔在原地，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背影许久，才回过神看着放在洗手台上已经挤好牙膏的牙刷。 她说要用这个刷牙，那味道挺清新的，只是……她人就这么跑了，谁来帮他试毒？ 平日不管用膳饮茶，均有人为他尝膳，测试饭菜和茶水是否有毒，这要入口的东西，自然也得试过。 只是瞧她害羞成那模样，他还有办法拉她回来替他试毒吗？ 不过她看起来很需要他，应该不会下毒害他吧？ 赫燿静杵在原地思索了许久后，缓缓地拿起牙刷塞进口中，进行着方才学会的“刷牙”。 他看着镜中的自己，口中刷出论异的白色泡沬，脑中闪过一个念头。 他意外来到了这个陌生的时空，但他最后居然选择相信了这名陌生的女子，他是真的疯了吧？ 他自嘲地扯唇，含了些水吐掉口中的白色泡沫后，洗了把脸，离开了浴室。 抽油烟机轰隆隆地运转，沐沁然花了比平常多的时间才做好早餐。 当她关掉抽油烟机，准备将煎好的葱花蛋送上餐桌时，一转身，看到的是男人一脸神清气爽地坐在餐桌前等喂养的画面。 男人梳洗后越发显得气宇轩昂、威仪不凡，线条刚毅的下巴冒出了点点胡髭，更为他添了一点粗犷的气质。 沐沁然看着，因为稍早前在浴室发生的小意外，让她心里产生一种微妙的悸动，不自觉移开了目光，迅速将葱花蛋搁下后才说：“粥……得再等一下。”赫燿瞅着她，发现她白晰的脸庞以及那小巧的耳廓染着一层薄薄的红晕，眸光竟多了一丝兴味。 昨日意外穿越至此，他满心迷茫，虽瞧得出女子有几分姿容，却无心细思更多事。 但方才那意外的贴近，他竟觉这姑娘愈瞧愈是入眼，眼神不自觉放纵地停留在她身上。 第六章 或许此时不该挂记男女之事，但他却禁不住地想，倘若她没跑掉，而他真的顺应内心的想望，大胆唐突了，姑娘此刻是不是会承欢在他的怀里？ 察觉身后那如影随形的眼神，沐沁然感到局促，搅动着锅中热粥的同时，还不小心把粥溢到了瓦斯炉上。 她有些气恼，不仅气他，也气自己莫名其妙被他给影响了，她将煮好的粥盛入碗里送上桌后，讪讪地说：“皇上请用早餐。” 赫燿眸光落在桌上稀稀疏疏的膳食上头，不禁抬眉问道：“就这些？” 经他一问，沐沁然才想起眼前的男人可是来自古代的皇帝，平时吃食用度的规格之高，一餐绝不是两、三盘菜可以打发得了的。 但……她只是一个穷学生呀！ 见她一脸无奈地瞅着自己，赫燿缓声说：“朕平日的早膳用得清淡，但少说也该有数十来碟。” 她咕哝道：“都说我是穷学生了……您已经吃得比我平常吃得还要丰盛了。” 赫燿也明白，沦落至此，吃食用度自然比不上在宫中，但瞧她那微撅起红唇的模样甚是可爱，他兴起玩笑的心思，故意刁难道：“三碟也太过寒酸。” 没料到他真的会计较，为了自己的论文，沐沁然敢怒不敢言，却暗暗在心里腹诽了他千百来句。 都表明立场了，他还想怎样？难不成真要她变出数十来碟小菜吗？ 正苦恼之际，她的目光不经意扫到日历，发现今天竟然是初一，脑中自有意识地浮现了一句广告词—— 老耶，明呀仔咩呷菜喔！ 于是，她那张苦恼的小脸犹如变脸般，立刻换上了张笑脸。“行，小的立刻去给皇上多备几道菜过来。”没钱有没钱的做法，和这来自古代的皇帝大老爷相处，她就是有生在现代的优势！ 她进厨房挖出备粮，连开了几个罐头后装了碟。 赫燿不是存心为难她，但见她只花了几分钟便连续端出五、六碟小菜，瞧她的眼神又多了分欣赏。 “皇上，这阵仗总该满意了吧？” 新奇的事物冲淡了适才的暧昧氛围，他好奇地问道：“这几道小菜是如何如此迅速呈上的？” 她得意地嘻嘻笑，也为自己盛了碗粥后，边吃边介绍。“这个是大茂黑瓜，黑瓜脆，汁开胃；大茂土豆面筋、大茂幼笋、黑桥牌黑猪肉肉松、同荣番茄鲭鱼罐头、红鹰红烧鳗……同样好吃得不得了，是吃粥必备的小菜。” 赫燿见她先行食用，也未想到让她尝膳试毒之事，跟着她筷子所经之处逐一品尝。 这一尝可真让赫燿惊艳，滋味之好，竟与煮得颗颗饱满、粒粒酥稠的粥品十分搭衬。 满足的味蕾让他微蹙的俊朗眉目瞬间舒展开来，他龙心大悦，问道：“这几位大茂、黑桥、同荣、红鹰先生是你们这个时代的名厨吗？” 沐沁然差点没噗哧笑出声。“这几位……算是我们这些穷人家的好朋友。”赫燿没有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因为食欲大开，也没再多问，唏哩呼噜连吃了三碗粥，填饱了空了许久的胃袋。 吃完早餐，沐沁然见还有时间，将碗筷全收进洗碗槽后便迫不及待冲回客厅，拿起他用红笔写了批注的论文来看。 她不看还好，一看他笔法刚毅的古文真实地落在自己列印出的论文旁，兴奋得无以复加。 据她所知，澜冥跟清朝一样有澜冥自己的文字也习汉字，他这信手捻来的澜冥古文真迹简直可以直接送去故宫，拿来印成现在正夯的纸胶带卖钱啊！ 或是交完论文后，直接裱框当骨董？ 在她脑中为他的古文批注转着各种想法时，赫燿不明所以地看着她闪闪发亮的小脸，不解地问道：“朕的批注全是指出你荒谬错误、背离事实的指正，你在高兴什么？” 他略带嘲讽意味的话瞬间将沐沁然那乐得简直可以飞到外太空的情绪猛地拉回地球，她惊声问道：“荒谬错误、背离事实？这些可是我依据澜冥留下的史集去汇整的结论，真的差这么多吗？” 闻言，赫燿皱紧眉头，凛声道：“若真如此，那朕得把那留史的史官拖去斩了！” 又听到他要砍人脑袋，沐沁然急慌慌的解释。“不不不，不是留史史官的错——” 话才说了一半，手机铃声却在这时杀风景的响了起来，见到来电显示，她哀怨地望着他。“皇上，我必须回学校一趟，您自己待在家，其余的等我回来再一起讨论好吗？” “不准。”他还想与她多聊聊关于澜冥的一切，一起研探残存的史集里是不是有什么可以帮助他回去的蛛丝马迹，若她不在，他在这个陌生的时空还能做得了什么事吗？ 听到他的回答，沐沁然皱苦了张小脸。“皇上，给我一点时间，我忙完马上就回来。” “身为女子应该大门不出——”察觉到皇帝大老爷要搬出古代制约女子那套，沐沁然迅速拿起她的大背包，迭声道：“明白明白！先走了，掰。”讶异居然有女子敢如此敷衍他，赫燿厉声一喝，还没机会端出皇帝派头，便见她已经消失在眼前。 见自己的指令在这里完全派不上用场，再思及当下所遭遇的一切，他心底滞闷不已…… 中午十一点，距离沐沁然出门来到指导教授的办公室已经过了一个小时又十分钟。 这段期间，她帮忙指导教授准备了国际史学研讨会的资料，脑中却一直想着赫燿的事。 她只教他用浴室的东西，他那么聪明，应该会懂得应变，让自己好好洗个澡吧？ 若没办法洗澡，皇帝大老爷是不是又臭着张脸等她回去？那这段期间他能做什么？ 因为满脑子想的都是他的事，沐沁然最后只能胡乱编了个理由，向指导教授请了假，打算回家去看看。 离开学校，经过便当店时，闻到刚起锅炸得酥香焦脆的排骨，她犹豫了一下，转进便当店里买了两个便当。 虽然还不到午餐时间，但家里那只尊贵无比的大米虫说不准会嚷着要准时用膳，有备无患总比到时手忙脚乱来得强。 可当她一回到家，看到空无一人的屋子时，她只觉得一股凉意由脚底迅速冲往脑门—— 怎么没见到赫燿？！ 她丢下便当，里里外外、前前后后找了好几遍，却怎么都没有看到赫燿的身影。 她回到屋里，坐在沙发上惊惶地想，难道……从昨夜到今天只是她因为渴望了解澜冥所产生的幻觉？ 想起早上在浴室跌进他怀里时，感觉到他强壮有力的手臂扶住肩头的力道，以及他独特的男人呼息窜入鼻息的亲密…… 是幻觉吗？ 难道她真的像苏瑶所说的，病得不轻吗？ 赫燿在沐沁然离开后，独自坐在沙发上生了一会儿闷气，没多久便拿起还搁在桌上那几本关于澜冥王朝的史料，心情越发沉重。 初登大位后，他所有制度皆沿用旧典，更是没半点心思放在关于史官记载和评点前代及当朝历史之事上头，而所有与澜冥王朝相关的出土文献皆记下他未出事前的事，虽存留不齐，却与他脑中的记忆相符。 可在他“殁”后，澜冥王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何留下的历史记载会少得可怜？ 身为当事者的他也无法由那一丁点蛛丝马迹去拼凑出整个史实，他渴望知道得更多，就在这时，他瞧见书后的图书馆馆印以及地址，心中有个急切的冲动瞬间成形。 他放下手中的书，走至沐沁然与他划清界线之处，上楼走进属于她的空间。 既然知晓有藏书之处，开口问问便能得到他人指点方向，但如果要出门，他的装扮必须要改变一下。 沐沁然家中没有男子，且她是个姑娘家，身形与他有极大的差异，不知是否会有可以借他穿的衣物…… 他酌量着，摸索着走进她的房间，从衣橱里找出一件白色上衣，以及一条在腰间缝制了条粗绳的宽裤。 他将两件衣物放在床榻上，打量了许久，才走向浴室沐浴。 庆幸一楼与二楼的浴室大同小异，沐沁然虽教得不多，但有过今早使用的经验，还不至于摸索太久。 他冲了个冷水澡，换上找出的衣物，对着铜镜……不，在现代叫镜子的东西照了好一会儿。 那件宽松的白色上衣穿在他身上显得十分合身，薄薄的衣料让长年操练的精壮身材表露无遗；抽绳大宽裤的腰身尚可，裤子长度则露出他半截小腿。 接着他又找出一顶形状有些诡异的帽子，松掉发髻，长长的头发正巧可以塞进帽子里。 第七章 看着镜中的自己，赫燿也不知道这身装扮究竟符不符合现代人的穿着，但回想那日走出屋子，看过路人的装扮，又觉与他目前穿在身上的差异不大。 他拿着沐沁然在图书馆借的书出了门，幸运的问对了人，顺利进入那有着舒爽凉风以及丰富藏书的图书馆。 他找到历史藏书的区域，又找到几本勉强记载着澜冥王朝的书，所有心思全落在那上头，完全忘了时间…… 沐沁然因为找不到赫燿，一直思考着两人从昨日到今晨相处的点滴是不是出自自己的幻觉，就在她想得快要神经错乱时，不经意瞥到茶几上那张广告纸，所有疑惑尽除。 广告纸背面用红笔随手写了几个古字与汉字的文字，她很确定那几个古字就是来自那个莫名其妙出现在她家的澜冥皇帝赫燿。 确定不是幻觉后，她不禁心慌，赫燿对这个时空陌生的程度跟初上小学的小学生差不多，他谁都不认识，什么都不知道，这样的他如果穿着原来的衣服跑了出去，遇到了其他人，会不会被当成疯子看待？ 她愈想愈心慌，倏地发现原本搁在茶几上从图书馆借来的书不见了。 蓦地一个想法闪过，他……该不会自己跑到图书馆去寻找自己穿越的蛛丝马迹吧？ 想到这里，她不敢耽搁，匆匆奔出门找人！ 一来到平日常去的图书馆，沐沁然猜测他应该会在历史藏书区，她抑下因他而躁动混乱的心情，脚步坚定地往历史区走去。 时间正巧是中午十二点，大家都外出用餐了，更显得偌大的空间很安静。 来到摆着历史书籍的书架，沐沁然一排一排的探看，最后在靠窗的走道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她的脚步一定，却又不是很确定眼前的男人就是赫燿。 他就坐在靠窗的走道地板上，曲起的膝上有一本厚壳书，戴着鸭舌帽的头低垂着。 不知道为什么，远远看着那如雕塑般的侧影，似乎带着几分孤独与颓丧。 是他吗？ 若依穿着判断应该不是，但若不是他，又有谁会散发出那揪得她的心隐隐发疼的忧郁氛围呢？ 沐沁然放轻脚步，缓缓靠近，越发觉得男人身上那些衣物很是熟悉。 最显而易见的是，男人脚上那双绣有一只墨龙的墨色皮短靴，虽然看起来很酷，可那样式绝非现代常见的流行靴款。 应该是他……沐沁然悬在心口的心终于落了地。 她走到他身边停下脚步，可他似乎没发现，仿佛彻底陷入低落的沉郁情绪里。 想到这点，她的心口一阵滞闷。 他变装来图书馆，想必是为了寻找关于澜冥的书吧？ 他如此沮丧，是因为记载有限，对于自己的未来感到迷惘吗？ 沐沁然挨在他旁边坐下，轻声说：“皇上您自己跑出来都不怕我会担心喔？”突然听到耳畔传来的声音，赫燿抬起眼循声望去，眼底映入沐沁然忧心的脸容。 还记得早上出门前，她撂了句话便出了门，那时的表情与此刻的表情截然不同。 霎时，他心头涌上一股说不出的复杂感受。 他还算幸运吧，莫名其妙穿越来到这个陌生的时空，竟还能遇上一个愿意收留他、关心他的女子…… 这样的想法似一抹甜，缓缓沁入沉如墨的心里，让他不再感到那么孤单。 只是心虽然没那么难受，但一想到早上被丢下的心情，他还是一阵气闷。 “你都丢下朕跑掉了，怎么还会担心？”他说出口的话虽是抱怨，但不难听出话里似乎带着一丝向她撒娇的别扭，那种被需要的感觉让沐沁然胸口充斥着一股说不出的淡淡喜悦。 “我承认是我错了，对不起。”都做了要收留他的决定，他便是她的责任了，不能因为着急就把他丢包。 赫燿露出一个“你现在才知道”的表情，沐沁然也不在意，关切地问道：“皇上变了装找来这里，可有收获？” 赫燿仰头，看着前方那摆放记载着各朝各代书籍的多层书架，若有所思地问道：“你说我现在这样到底算什么？是死人，还是活人？” 在这个时空看来，他早该是化为尘土之人，可他却活生生的存在于这一个不该属于他的时空，到底算什么？ 没等她回答，他拉回目光，瞅着她继续问道：“沁姑娘，你说，我……真的还有回去的可能吗？”看着他那深邃的眼神竟透露着如孩童般无助的眸光，沐沁然只觉心又狠狠一揪。 就算身为一国之君又如何？沦落至一个全然陌生的时空，怎么可能不感到惶然无措？ 易地而处，如果是她遇上与他相同的事，应该会比他更歇斯底里的不愿承认自己身上发生这么离奇诡异的事吧？ 她心疼，竟有种想将他揽进怀里轻拍他的背安慰他的冲动，可这样的想法才涌上，却立即被她甩开，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么莫名其妙的想法…… 她暂时不去深思，伸手拉住他的手，用力捏了下他厚实的掌心，安慰道：“瞧，有血有肉，还热烫烫的，怎么会是死的呢？再说了，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不是吗？”感觉到她软嫩掌心的力道以及极力安抚他的温婉言语，赫燿只觉心头孤寂而凄凉的情绪竟轻易被她抚平了。 这一刻赫燿才知道，眼前的女子有一颗玲珑心，而被了解、认同的感觉能带给一个沮丧的人多大的力量。 他定定望着她，眸底淌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灼烫。“你会竭尽所能帮我吧？” 沐沁然想也没想就应道：“当然！” 她清晰而坚定的允诺让他唇角微微勾起笑意。“那朕就把自己的未来交给你了。” 他这句话让沐沁然听得胆颤心惊。“皇上，我、我只能尽力而为，您、您这样让我压力超大。”万一不能帮助他回到原本的时空，她会不会掉脑袋？ 不过这念头才刚闪过就被她给甩开。 即便在现代，总统也不能随便砍人脑袋，再说她又没有要跟着赫燿回到澜冥王朝，只是……要是赫燿真的回不去，他在台湾没有身分，后续的问题会非常麻烦。 想到这些，她急忙道：“我们先回家，关于您还没能回去的这段时间，我还有很多事得告诉您。” “什么？” “回去再好好说。”说着她就要起身，却发现自己还紧紧抓着赫燿的大手，她纤细白晰的手与他骨节分明的麦色大手产生极大的对比，让她意识到两人是男人与女人…… 她的脸瞬间发烫，迅速松开他的手。 手上的柔软突然消失，赫燿不满地蹙了蹙眉，又突然想到上次她只要听到铃声就匆匆离去，他沉着嗓问道：“你会有时间跟我说吗？不会再因为听到铃声就跑了吧？”沐沁然想了好一会儿才弄懂他的意思。 “上次打电话给我的是指导教授，教授找我有重要的事，再说与教授维持良好的关系是我能不能拿到学位的关键……”意识到她对教授的需要远超过他，且不打算时时伴君侧，他不禁沉下脸。“他对澜冥的了解会比我多？” “……是没有。” “在澜冥，没有女子像你如此忙碌，时时外出，你应当好好陪在朕身边，重视朕的需求——”没等他说完，沐沁然没好气地翻了翻美眸。 这男人果然宠不得，对他好一点，那唯我独尊的霸气就完全抑制不住地涌现出来。 她耐着性子向他解释。“皇上，在我们这里，不管男人或女人都可以很忙，虽然教授对澜冥的了解不如您，但教授有个东西是您给不了我的。” 赫燿感到不可思议，一双剑眉质疑地挑起。“天底下没有朕给不了的东西！你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 这话若是给心仪他、等着他许诺的女子或许很受用，但对在这个时空、且与他什么都不是的沐沁然来说，却有些不切实际。 “我的论文若写得好，就能拿到文凭，直接得到工作。” 赫燿听得一头雾水。“文凭是什么东西？得到工作又如何？” 虽说在这个年代，招牌砸下来就可以砸到一个大学生或硕士生，但求职仍是需要拥有漂亮的文凭来帮衬。 “有了工作我就可以赚钱养活自己，不用面临毕业就是失业的困境，所以教授对我而言很重要！”她再一次强调。 赫燿向来被群臣抢着奉承、被美人争着示好，也被万民需要，此时反复听她说着需要另一个人，顿觉莫名刺耳。 第八章 他正声强调。“朕可以养你，让你衣食无忧，无须出去抛头露面，赚钱养活自己！”不知两人的话题怎么会转到这上头，又听他说着足以让女人死死巴着他不放的霸气言语，她的心莫名骚动了起来。 若她是那个时空的人，或许会为此感到欢喜，可惜他们之间有着百年的差距，只称得上彼此的利益关系人，她实在无法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地因为他的话感到欢喜。 “皇上，在我们这里，女人不一定要让男人养，如果长进些，女人还可以养男人喔！” “成何体统！”他的话音才落下，沐沁然就凑在他耳边小声说：“虽然我们不是那种关系，但以我们目前的状况，算是我养皇上您吧？” “什么那种关系？即便目前是你养朕，朕日后也能补偿你……”沐沁然没打算向他解释她脑中转的那些想法，毕竟他们还有太多事得做，若掺和了男女情感，会变得更复杂。 “我们真的该走了。皇上饿了吗？我给您买了排骨便当喔！”她转了个话题，拉着他就往外走。 方才计较的事尚未得到结论，赫燿哪有心情吃什么排骨饭？ 他才想开口，却见有个男人从远方迎面走来，沐沁然一见到对方，赶紧把他推到一旁的走道，小声道：“皇上您先等等！”赫燿不明所以，加之对方又是个男人，这莫名搅翻了他的心湖。 见他绷着一张冷峻严肃的脸，看起来就是不大爽快，沐沁然心头一跳，软声道：“是小康学长，我要跟他提一下你的事，你先避一避，看要不要再找其他的书打发时间。” 虽然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跟小康学长说赫燿的事，但既然不期而遇，先起个话头探探，也好让他心里有个谱，毕竟突然跟他说她家那磁场怪异的方位真的招来了一名来自远方的“不速之客”，万一“刺激”到他，说不定会把赫燿拐去好好研究一番。 不知沐沁然心里的盘算，赫燿心想既然是他的事，为何他要回避？ 才想开口问，就接收到她哀求的神情，让他这个在战场上铁石心肠的霸王妥协了。 他撇了撇唇，随意抽了本书后就倚在书架前佯装看书，一双眼则紧紧锁着沐沁然与那男人的互动。 由于康灏晨站的位置是在赫燿所站的书架的斜前方，他被又高又大的书架挡着，看不到赫燿，可沐沁然不同，除了要酌量着言词和小康学长说话，还要时不时留意身侧那一道仿佛要将她穿透的目光。 因为避不开，有好几次她都想要侧过脸叫赫燿好好看他的书，不要影响她，偏偏当下又没办法真的这么做，只好假装他不存在。 “学长有空再到我家坐坐好吗？我想跟你聊一聊关于那个充满能量的奇特方位的事。”毕竟是一个古人穿越到现代的离奇事件，沐沁然只大略提了一下，心想等康灏晨来到家里再好好细说。 康灏晨听她说得含糊，担心地摸了摸她的脸问道：“有发生什么异样吗？你的气色真的不大好啊……” 因为把康灏晨当作哥哥，沐沁然并不觉得这个动作有什么不妥，她避重就轻地道：“我没事，就是最近为了澜冥的事忙了些，至于异样，嗯……我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等你来再详细说吧。” 康灏晨对沐沁然沉迷于澜冥王朝的事已经很习惯了，但还是忍不住叮咛。“你呀，不要入戏太深，这么努力研究澜冥王朝，皇帝大人也不会跳出来感激你。” 这无心一句话让沐沁然哭笑不得，她在心中呐喊—— 小康学长啊小康学长，不是不会，那个皇帝大老爷已经因为某种他们都无法参透的原因，跳到这个时空给她养了。 见学妹一脸神秘，加上康灏晨一向对这种事有极大的兴趣，他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发顶后，爽快答应。“我过几天会出国几天，等回国再跟你联络。” “好。” “对了，你和苏瑶在一起吗？”康灏晨朝她身后张望着。 “没有，我们今天没有约。”自从韦恺失踪后，康灏晨一直十分关心苏瑶，他会找她要人，她并不意外。 一听到两人没在一起，康灏晨拍了拍她的肩，迅速和她道了再见。沐沁然一回过身，眼底便映入赫燿沉着张俊脸的阴郁模样。 她小心翼翼地问道：“怎么了？这门知识不对您的胃口？”谁知赫燿回她的却是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男女授受不亲。”她一怔，好半晌才意会过来。 他是在说她和小康学长吧？ “你在说什么啊？”她啼笑皆非。 “那男子在众目睽睽下摸了你的脸和头，你还冲着他笑得那么灿烂，好姑娘不该如此。”沐沁然微微一怔，心头因为他的话浮现浓浓疑惑。 众目睽睽？ 她有对小康学长笑得很灿烂吗？ 据她所知，午餐时间的图书馆很空旷，在巧遇到康灏晨时，那区域顶多就她和赫燿而已，三人六目，哪来的“众目睽睽”啊！ 至于冲着小康学长笑得那么灿烂这点，她更是不解，她对谁不都是这么笑的？ 她心里纳闷，倒也极快就想明白，赫燿毕竟是穿越来的，他的思想仍停留在那个思想保守的时代，会觉得他们的行为不合宜其实也不意外。 “方才我不也拉了皇上的手？在我们这里，拉拉手、微笑甚至是亲亲脸颊都算是对彼此关切的友好行为，不影响女子的清白和闺誉，放心吧！”她不甚在意地解释。 赫燿皱眉，大感不可思议，又矛盾地认为自己在她心中跟一般人无异，他心头犯闷。 “我们之间不应该与他人一样。”沐沁然实在不懂他气恼的点，茫然地问道：“有什么不一样？” 赫燿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看到那个男人对沐沁然做那样亲密的举动会感到心里不舒服，一时间说不出个所以然，他沉着脸，冷冷睐了她一眼。“咱们可以走了。”不等她反应，他说完便迈开脚步向前走。 他人高腿长，一下子就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沐沁然有些摸不着头绪，跟在他身后小跑步才追上。 转眼又过了几天，赫燿与沐沁然就在一个端着皇帝大老爷架子、一个甘心当他的贴身小婢女的相处模式下“和平共处”着。 这些天，他们除了讨论论文，还研究除了请康灏晨帮忙外，还有没有其他可以帮助他回到原有时空的方法。 沐沁然甚至异想天开的把所有与穿越和天文异象有关的小说、电影、探讨神秘事件的书籍和探索频道的影片……什么有的没有的全都租回来看了。 赫燿平时在家没事，吸收了那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这些……全都是假的？” 被他这么一问，沐沁然也不知道该回答是或不是。“关于穿越这件事，小说和电影多半是虚构的，至于那些书籍和影片的真实性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听她这么说，赫燿苦恼地叹了口气。“我还在想能不能挑一段书中或剧中的桥段来试一试……” 沐沁然一听，吓得险些没了魂。“不可以！如果真的这么死了却没穿越回去很蠢！”难怪有一阵子要禁止穿越题材，因为可以穿越到某个朝代去和历史人物谈恋爱的吸引力太大了，搞得真有人失心疯的按书里的方法实行穿越计划。 只是不可思议的是，她居然什么都不用试，就有这么一个大人物送来让她当现成的资料库，简直像梦一样。 瞧她紧张兮兮的模样，赫燿心头流淌过一丝丝暖意。“放心，那些桥段看起来都很危险，我还是等小康先生回来再说吧！” “对对对，除了探索频道的dvd可以看之外，其余的都别看了。”她以无比俐落的速度，迅速将那些对穿越来的古人有害的资讯全收了起来。 赫燿瞧她着急的可爱反应，心里对她其实有满满的感激。 如果不是她，莫名其妙穿越到这个陌生的时空，遇上任何一个人，他这个不该存在于现代的历史人物的下场应该会很可怕。 在思绪起伏之际，他突然瞥见她空扁扁的钱包，想到她说过的话，脑中酌量着要选几件玉饰让她拿去典当成银子花用。 幸好现在虽身着常服，但腰间玉带上的配饰不少，随便一块应该都能典当到好价钱吧！ 这是他目前在这个时空唯一能为她做的…… 这天，因为帮忙教授整理资料，沐沁然一忙就忙到了晚上十点。 赫燿平时一人独处在家有上网浏览资讯的习惯，为此她替他弄了一个通讯软体的帐号，方便彼此联络。 第九章 她早早传了讯息给他，又不放心地嘱咐了几句后，却只得到他淡淡一句“知道了”的回复。 沐沁然莫名感到郁闷，总觉得自己养了这个尊贵的大人物，无情的连一句关心也不愿施舍给她。 闷了一整晚，她才走出办公室打开门，就见好友苏瑶正苦着张脸在门口等她。 平时两人各自忙着，偶尔才会约出来见面，今天突然看到她，沐沁然有些讶异。 “怎么跑来了？”苏瑶比她还娇小，一见到她就拽着她的手，将头靠在她的肩上。“沁沁，我闷呀！”自从男友韦恺失踪后，苏瑶变得很不快乐，虽然平时看起来是熬过那段最难熬的时期，但总是会有几次负面情绪又累积到了极点，她就会以这副模样出现在她面前。 自从赫燿来了之后，她也很久没和苏瑶出去了，加上赫燿莫名让她觉得烦闷，她想也没想便道：“好，我们就去夜市好好大吃一顿！”不过赫燿虽然惹得她心闷，但真的要丢下他，自己跑去逛夜市，她又有些于心不忍。 她有些心不在焉地和苏瑶边走边聊，才刚走到校门口，她就注意到夜色那抹挺拔的身影，心不由得一促。 察觉到好友停下脚步，双眼紧盯着前方，苏瑶不解地顺着她的眸光望去，问道：“谁呀？” “等我一下。”沐沁然万万没想到赫燿没回她是因为出了门，他来学校……是为了接她回家吗？ 这个猜想让她的情绪有些激动，加上装满书籍资料的后背包实在太重了，她一个踉跄，眼见着就要扑倒在地，突然有一只硬实的手臂接住她的腰，稳住她的身体。 赫燿抿着唇，沉着脸开口。“凭你这只小弱鸡还跑这么急，真以为自己不会跌倒？”街灯下，他那双凝视着她的黑眸深不见底，语气冷肃得让四周的氛围跟着凝滞，但不知为什么，沐沁然并不觉得这样的他很可怕，甚至可以听出他藏在语气里的关切。 她反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赫燿沉默了许久，才不自在地撇了撇嘴说：“来接你回家。”沐沁然难掩喜悦，才想开口，苏瑶就跟了上来，挽住她的手问道：“沁沁，他是谁啊？”突然听到苏瑶的声音，沐沁然的心一凛，她该怎么交代赫燿的身分才好？ 赫燿看着陌生女子挽着沐沁然的手，似乎很亲密，又见她楞了半天说不出话，便径自开口。“敝姓赫，是来贵校历史系考察的。”瞧他反应迅速地掰出个身分，沐沁然暗暗给他比了个赞，虽然欺骗好友有些不应该，但此时此刻实在不适合公开赫燿的真实身分。 “对对，赫教授是中国的考古学权威，前两天刚到台湾，因为对台湾的夜生活文化很有兴趣，所以希望我当向导。”她顺着他的话说。 苏瑶不疑有他，毕竟沐沁然系上的指导教授对她极为器重，相对的也派了不少任务给她，会让她当向导也不无可能。 虽然心情不大好，但她还是可以感觉得出这位赫教授似乎与好友间的互动不错。 原本她就觉得沐沁然太沉迷对澜冥王朝的研究，想介绍男生给她认识，她都坚定地拒绝，难得可以让一直单身的好友有和男性相处的机会，她当然不想当电灯泡，便凑在她耳边说：“这个考古学权威也太帅了，不如你跟他去约会，我们改天再约？”沐沁然的脸微微一赧。“我、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不管是不是，今天跟你的约会就取消了，我先走了。”虽然她们的声音压得很低，赫燿还是隐约听得到她们说话的内容。“如果你们有约，那我先回……饭店没关系。”说要让沐沁然当向导的事是胡诌的，若因此破坏了她和朋友的约会，他会过意不去。 见男人如此贴心，苏瑶有些讶异，脑中转了个念头，开口问道：“如果赫教授不介意，不如一起吧！”虽然她的感情落了空，但她希望好友能谈谈恋爱，藉此倒也可以帮忙好友观察一下这男人，试探对方有没有女朋友，值不值得交往。 赫燿也不知这么应下来是好或不好，下意识瞥了沐沁然一眼。 沐沁然对赫燿特地来接她的贴心举动感到窝心，心想他来到现代也还没机会四处走走，若能带他体验一下应该不错。 “如果赫教授不介意，就一起去吧！”既然沐沁然都这么说，赫燿便爽快地答应了。 晚上十一点，夜市仍旧灯火通明，美食摊的排队人潮把小小的通道挤得水泄不通。 赫燿惊奇地四处张望，只觉得自己像身处在琉璃幻境，眼前的一切绚烂得让他目不转睛。 沐沁然一直走在赫燿身边，看着他眼底因为新奇事物激荡出惊喜的眸光，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赫燿脸上出现像个小男孩急着探索世界的热切表情，不自觉也跟着看痴了。 因为人多，她好几次都看见他看某些东西看得出了神，差一点就被人流挤散，她下意识握住他的手腕，免得他真的走丢。 感觉到一双软嫩的小手突地抓住他的手腕，赫燿拉回目光，不解地看了她一眼。 “我牵着你，你尽管感受这个时代的夜市。”沐沁然不是个会随便牵男生手的女生，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对赫燿总是能自然做出来。 这只是一个小小的举动加一句简单的贴心话语，却让赫燿的心湖激荡得像是被强风横扫而过。 因为得分神留意走在前头的苏瑶，沐沁然也没留意到他的眼神，继续放慢脚步往前走。 逛了一会儿，在吃过数种滋味奇特却很美味的小吃后，赫燿突然发现沐沁然的脚步停在一个游戏摊前。 “怎么了？” “哆拉a梦。”他不解地问道：“谁？”沐沁然指着游戏摊后方那只半人高的娃娃。“一只拥有神奇宝袋的机器猫，来自未来，它的口袋可以变出很多不可思议的道具。” “你喜欢？” “喜欢，因为拥有它就可以实现很多梦想。”她凑在他耳边说：“它有一个道具叫做任意门，只要打开门就可以到达任何地方，如果真的有这种道具，你就可以回去了，可惜它只是个虚构人物……”又是一句触动赫燿心湖的话，他突然有种想做些什么事来讨她欢心的冲动。 “要怎么做才能得到它？”沐沁然楞了会儿才知道他说的是游戏摊后方那只半人高的哆拉a梦。“算了，要得到的门槛很高……”她和苏瑶对夜市的游戏都不在行，每一次经过想抱只娃娃回去，总是铩羽而归。 “让我试试。”不过是用射箭的方式把水球射破，这并不难。 见他跃跃欲试，沐沁然不忍泼他冷水，喊回要走远的苏瑶，让他可以施展身手。 赫燿在澜冥王朝自小习武，骑射都难不倒他了，这个射箭游戏不过是射中固定在板子上的水球，对他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沐沁然看着他专注的侧脸，手臂因为微微施力而露出诱人的肌肉线条，蓦地脸颊有些发热。 她怎会忘了赫燿是骁勇善战的帝王，这夜市的射箭游戏对他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但难能可贵的是他的心意。 不过短短时间，他已经为她赢得那只哆拉a梦，而因为他百发百中的箭法，他们身旁迅速围满了人潮。 赫燿是备受臣民爱戴的帝王，对他来说围观人潮的赞叹声根本不算什么，此时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沐沁然身上。 “还想要什么娃娃吗？”沐沁然小脸微赧，摇了摇头，露出满足的甜笑。“不用了，有它就够了。”再让他这种高手级的人物继续玩下去，游戏摊的老板应该会哭出来吧？ 见她抱着那个叫哆拉a梦的大娃娃笑得灿烂，赫燿似乎上了瘾，心想自己还能做什么才能看到她更多的笑容？ 这时的他浑然不觉，因为对沐沁然的悸动，让他的心悄悄起了变化…… 月上中天，如凝脂般的银色月光无声洒落天地，黑夜静谧如水。 逛完夜市回到家，洗了澡，累了一天的沐沁然躺在床上，却睡不着觉。 她脑中想的都是赫燿特地跑到学校接她的举动，以及他在夜市大展身手，最后将她想要的那只半人高的哆拉a梦送到她手中的情景。 还记得当时围观的小女生发出的欣羡耳语，她第一次有种飘飘然的优越感。 和苏瑶说再见后，赫燿甚至替她拿重得要命的大背包，陪着她一起搭捷运走回家，她的心口不断冒出前所未有的甜蜜感。 那瞬间她深刻明白，有个人挂心自己的感觉……真好，如果有像赫燿这样又高又帅又贴心的男朋友应该不错…… 第十章 意识到内心突然涌起的想望，她心慌的甩掉那不该有的想法。 她到底在想什么？！是被今天的感觉给冲昏头了吗？ 赫燿不属于这个时空，就算他再优秀再美好，都不会属于她，他有一天迟早会回到属于他的地方。 思绪被拉了回来，她的心情有些低落，在床上辗转难眠了许久，索性下楼去热一点牛奶来喝。 才刚下楼，她就听到客房似乎传来说话的声音，心猛地一促。 这些日子以来，赫燿一直睡在客房，这么晚了，他在和谁说话？ 她想不明白，加快脚步往客房走去。 来到房门口，她犹豫着是不是要敲门询问，却发现赫燿并没有锁门，半掩的门扇因为她搭在门板上的手而轻轻往内滑开。 她一怔，房中只留有一盏夜灯，晕黄的光照亮了房中一隅，也将侧躺在床上的男人身影勾勒出来。 房中仅有他一人，难道是他作恶梦了吗？ 这想法才闪过，她就听到一串让人听不清的模糊呓语，间接证实了她的想法。 沐沁然正想着要不要离开，却发现他突然翻身，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一下又一下地槌着床。 见到这种情况，她赶紧上前去压住他的手臂，制止他做出可能伤害自己的举动。 只见他的宽额冒出点点汗珠，全身结实的肌肉因为过度僵硬而绷得比石头还硬。 “为什么……为什么……”赫燿在梦中不断呓语。 沐沁然一手握住他攒得死紧的拳，一手压住他的手臂，让他无法继续槌床，轻轻拍着，嘴里温柔哄道：“没事了……没事了……”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她轻柔的语调，或是那落在手臂上的拍抚，赫燿渐渐从那混乱如碎片般的过往梦境里抽离。 见他原本紧蹙的剑眉柔和地舒展开来，刚毅俊容趋于恬静，沐沁然的心总算跟着安定下来。 她松开他的手，抽了张面纸替他擦掉额上的汗水，正想起身离开时，一股力道将她一拽，让她直接跌进他的怀里。 她惊呼了声，双颊迅速涌上一片躁热。 他醒了？他发现她了吗？ 她紧张地不敢动弹，可过了一会儿，只有腰上两条如铁般的双臂紧紧圈着，却没听到男人出声，耳边传来他规律的呼息，她的心才稍稍定了下来。 他只是发觉那将他由恶梦中解救而出的手要离开了，所以才下意识拽住她不放吧？ 只是……现下被他这么紧紧抱在怀里，她该怎么离开呀？ 沐沁然懊恼地想，思绪却因为头一次与男人这么亲密的抱在一起，飘呀飘的飘到别处。 原来被男人抱着睡觉是这种感觉，好温暖、好令人安心…… 因为舒服，身体不知不觉就放松了，睡意无声无息地袭来，让她迅速跌入梦乡。 至于自己应该赶快想尽办法逃离男人的房间，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的想法，已经全被浓浓的睡意给淹没了…… 清晨的阳光才刚由房中洒入，赫燿便醒了。 只是让他醒来的不是日光，而是有什么一直随着他的呼吸在他的鼻间徘徊，除了痒，还有一种熟悉的淡淡香草味，是近来有在使用的“洗发精”的味道…… 他睁开眼，发现眼底映入沐沁然的睡颜，瞬间楞住—— 她怎么会睡在他的怀里？ 不过仔细一瞧，这女人的睡姿也太奇特了，在他怀里蜷缩得像只小虫，这样真的比较好睡吗？ 这想法才闪过，怀里的女人为了调整睡僵的姿势，稍稍伸展四肢，脚趾就这么轻轻扫过他的胯下，迅速唤醒了沉睡中的欲望。 压根不知道自己闯了什么祸的女人因为脚下诡异的触感，下意识轻轻踢了那奇怪的东西一脚。 “唔……走开……”赫燿眼明手快的抓住眼前那双嫩白如玉的脚丫子，厉喝。“大胆！”突然被抓住脚，加上那一句气势十足的声嗓，沐沁然睡得再香甜也瞬间被惊醒。 是地震还是打雷了？ 她揉了揉眼，定睛一看，看到赫燿躺在身边，头发微乱，绷着张俊脸，瞬间犹如被雷击中。 糟糕！昨晚她、她她……是不是在他怀里睡着了？ 她不但没能来得及湮灭偷偷跑进他房里的证据，还被抓个正着……可为什么他捉着自己的脚？ 顺着视线望去，她赫然惊觉赫燿胯间那高高搭起的帐篷，小脸瞬间爆红。 她的脚刚刚似乎扫过了什么触感诡异的东西，然后她好像……踹起脚踢了一下—— 思绪转至此，她猛地打了一个寒颤。 天呀！她刚刚……是不是……差一点踢掉皇帝大老爷的龙根呀？ 难怪他的脸那么臭，看起来那么凶，手还拽着她这个“凶器”拽得这么紧，万一龙根真的被她踢断了，她拿什么赔呀？ “我……我昨晚不是故意要进来……是睡不着想下来喝杯牛奶，听到你在说梦话……所以才进来……”她心慌意乱地解释，却在愈说愈多的当下看到赫燿嘴角上扬的笑弧，意识到自己一紧张便把不该承认的都说了。 这次她想咬掉自己的舌头，或干脆拿枕头闷死自己了事。 赫燿见她被他一喝，吓得一张清秀小脸时青时白，乱七八糟的就把昨天的事通通交代了，理清了她为何会出现在他床上的疑惑，他的心情顿时大好。 他松开手，将她那触感极好的脚丫子放回原来的位置，清了清喉咙。“朕……不是有意斥喝你的。”穿越后他其实睡得不好，夜夜陷在混乱的梦魇里，但昨夜他感觉到耳边传来温柔的声嗓，轻缓的节奏一下又一下的落下，让他不知不觉远离那极度困扰着他的恶梦。 当时他的眼皮沉重的睁不开眼，意识无法辨清，没想到竟是她……赫燿心底对她充满了感激与喜爱。 突然听到他放软的语调，沐沁然有些摸不着头绪，还来不及开口便听到他又说：“以后你的工作就多加一项，陪睡。” 突然听到他下达的指令，她又被他吓得语无伦次。“您……您在说什么？我……我才……不要……” 这男人真可恶，在图书馆时一脸保守的模样，要她不可以对别人笑，也不可以让人摸头、摸脸，现在居然要她陪睡？！ 这一睡下去，她还有清白可言吗？ “在图书馆时，朕便觉得你舒心，能镇定朕的心神，经过昨夜，证实朕的想法没有错。”所以这男人不是双重标准，只是因为她的一时心软，把自己逼到绝境，送到他的面前请他享用的结果？ “男女授受不亲……”她嗫嚅。 赫燿斜睐了她一眼，那一眼霸气十足，威严尽现。“论文不想写了？朕的话不听了？”论文完全是她的死穴，但这事实在太为难人了，她抗议道：“万一让人知道我们睡在同一张床上，我还要不要做人呐……” “放心，朕不会要你侍寝。”耳底一钻入“侍寝”两个字，她再度心慌，小脸瞬间爆红，嗔了他一眼。 仰慕归仰慕，或许还对他多了一点心动，但她还没失去理智到要伺候他伺候到床上去的想法。 对于他，还有更多人与人相处间的真心诚意，就算下一次，再遇到他发生这样的状况，她还是会做同样的决定，还是会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给他力量。 赫燿并没强迫她硬要做出决定，只是伸出手揉揉她的发顶。“去梳洗，准备用早餐。”既然皇帝大老爷开口了，她也乐得抛开那让她尴尬的话题，迅速逃离他的房间。 周末，沐沁然的心情异常的愉快。 不是因为可以让她小小放松的假期将至，而是指导教授看过她完成一半的论文后，大表惊艳之意，特地叮嘱她要好好把论文完成。 指导教授的意思很清楚，眼见自己的前程因为这份得到赏识的论文而闪闪发光，知恩图报的她第一个想要感谢的便是赫燿。 在等待康灏晨回国的这段时间，她跟赫燿说了更多现代的事，赫燿也遵守承诺，除了重誊一份关于她的论文的注解给她，甚至还跟她说了许多历史未留下的、关于澜冥王朝的点点滴滴。 她藉由原有的史籍以及访问他得到的珍贵资料，对澜冥王朝有相当程度的理解，还提出对这个神秘年代的新见解，也因为如此，她才能得到指导教授的赞评。 为了感谢赫燿的帮忙，她特地绕到大卖场帮他买了几套衣服，顺便挪用了一点“公款”买了一瓶看起来非常好喝的酒。 第十一章 沐沁然不好酒，况且有一点品质的酒的价格都不便宜，这对生活拮据的沐沁然而言根本就是奢侈品，但她在历史资料里知道赫燿嗜酒，自然投其所好，想买瓶现代才喝得到的好酒让他品尝。 她在大卖场员工的推荐下，有些心疼地买下这瓶可以抵她一个月伙食费的酒送他，算是对他额外的奖励。 回到家后，她又准备了一些下酒菜，而赫燿已经迫不及待开封品尝了。 “果真是好酒！”虽然跟他之前喝的酒不同，但这酒喝起来香气浓郁、入口滑顺，别有一番不同的风味，让他惊艳不已。 沐沁然见他赞不绝口的样子，忍不住问道：“皇上，真的有这么好喝？”见她一脸垂涎的样子，赫燿亲手为她倒了一杯酒递给她。“你也尝一点。”澜冥皇帝亲自赐酒，沐沁然怎么敢推拒？再加上她实在很想尝尝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好喝，于是她伸手接过，豪迈地喝了一大口。 但显然她太得意忘形了。 “咳咳咳……”平日她很少喝酒，这豪迈地喝了一大口，马上就被辛辣的酒液呛得面红耳赤，咳得泪花乱转。 见她狼狈的样子，赫燿轻笑出声，一看她喝酒的样子就知道这小姑娘压根不会喝酒。 “天啊！这什么酒难喝死了，还花了我那么多钱……”沐沁然哭丧着脸，直觉自己是不是被大卖场的店员骗了。 “你不懂酒，这酒香醇浓郁，你应该多买一些回来……”略顿，赫燿突然思及她的经济状况，从抽绳裤口袋里拿出一块玉佩给她。“若银子不够用，再把这个拿去典当。” 见他又拿出一块价值连城的玉佩，沐沁然急忙道：“上次典当那块玉的钱还剩很多，其实……这瓶酒也是用那笔钱买的……”她小声地承认。 见她心虚的模样，心情极好的赫燿故意板起脸道：“胆子不小呐！原来你贪墨。” 沐沁然连忙摆手，慌张地解释。“我、我哪有，这酒也是买来孝敬您的，用您的钱买您喝的酒，这……应该不算贪墨吧……” 话虽这么说，她却愈说愈心虚，最后连声音都没了，只敢瞠着一双无辜的杏眸，刻意博取同情地看着他。 赫燿眯着一双厉眸盯着她许久，见她的脸愈来愈红，眼眸愈瞠愈大，他才终于开口。“算你说得有理，饶了你。”沐沁然如获大赦地抬起头，见赫燿的表情不像刚刚那般严肃，嘴角噙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笑意，她才惊觉自己是不是被这皇帝大老爷耍了。 仔细打量赫燿，不知道是不是男人喝了酒的关系，平时沉肃的样子不复见，他放松地坐在沙发上，整个人散发出一股颓废慵懒的气息。 他直接拿起酒瓶就口豪飮，随着酒液滑下喉咙，他性感的喉结随之上下滑动，沐沁然看着，突然觉得口干舌燥了起来，忍不住跟着咽了咽口水。 注意到她的反应，赫燿晃了晃酒瓶问道：“怎么？还想再喝吗？”沐沁然摇了摇头。“不、不用了。”她睑颊上的薄红像染上一层胭脂，让平时清秀的小脸平添几分姿色，赫燿心念一动，将酒瓶递给她。 “再喝一口，别急着吞，让酒液慢慢滑过唇齿之间，感受那酒香，再缓缓吞下。”他轻柔的语调有着蛊惑人心的魔力，沐沁然失神地伸手接过酒瓶喝了一口，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这样…… 是不是算间接接吻了？ 意识到这一点，她瞬间羞赧，根本来不及用他说的方式品酒就急忙吞下那口酒，想当然，她又再次被呛得乱七八糟。 她狼狈的样子让赫燿再次轻笑出声，低沉的笑嗓加上柔和了五官的笑颜，让沐沁然不只脸红，连心跳都加速，不自觉看傻了眼。 发现她的眼神，赫燿那像黑曜石般的黑眸也直勾勾地看着她，她仿佛被吸入了深不见底的黑潭般，视线无法移开，空气中的氛围突然显得有些暧昧。 在内心一股莫名的骚动驱使下，赫燿缓缓倾身向前。 男人带着酒香的气息愈来愈靠近，沐沁然只觉心脏已经快得像要跳出胸口。 他要吻她吗？ 就在她要闭上眼睛接受他的吻时，赫燿开口了。“不是说帮我买了衣服吗？”一听到他的声音，沐沁然猛地睁开眼。 天呀！她到底在想什么？竟然希望赫燿吻她？！ 沐沁然为自己想入非非的想法感到可耻，而赫燿不知她内心的挣扎，也被自己的冲动吓到了。 他居然差点就吻了她？ 这个女人跟他是不同时空的人，明明不惧怕他、不尊重他，但为了她的论文，又心甘情愿伺候他，是一个矛盾又奇怪的女人。 他是被她的可爱善良给吸引，还是因为她是这个奇异时空里第一个愿意对他伸出援手的人才会对她产生投射情感？ 对她的感觉，他说不清道不明，就像他为何会来到这个世界一样，所有的一切都让他如坠五里迷雾般。 唯一可以确定的是，看到她跟其他的男人有亲密的接触，他竟有愤怒的感觉，就好像心爱之物被觊觎般…… 沐沁然有些头晕，不知道是被男人影响还是酒精的关系，她觉得全身发热，思绪有些恍惚，东看西翻了好久才找出被丢在角落的纸袋。 “太好了，衣服在这里！”赫燿不懂她在兴奋什么，接着就见到一个白色的纸袋出现在面前。 “我帮皇上宽衣。” “我自己可以——”话还没说完，就被沐沁然打断。 “不行，我可是称职的好丫鬟，您可是高高在上的皇帝大老爷呢！怎么可以让您自己动手？”赫燿听她这么说，也不再坚持，从善如流地站起身。 兴许是有一点醉了，沐沁然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可当她站到他面前时，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两人的身高差异。 她思索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把衣服脱了。”赫燿微挑起眉，依言把t恤脱下。 沐沁然看着他脱掉身上的紧身t恤，露出精壮结实的肌肉，脸有些躁热。 天哪！这、这……这实在太养眼了，她的呼吸突然变得有点快，快到让她有些承受不住，马上后悔自己提出的要求了。 她放下手中的衬衫，露出尴尬的笑容，别扭地道：“我错了，男女授受不亲，皇上……还是自己换比较好。”一想到要和他靠那么近，接触到他身上的气息和温度，她觉得她的头又要开始发晕了。 不给她反悔的机会，赫燿沉声说：“你不是说自己是称职的好丫鬟？怎么又反悔要朕自己宽衣？”沐沁然被他堵得语塞，有种想咬舌自尽的冲动。 古人说：“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现在她是真正感受到了…… 既然说出的话收不回来，她也逃不了，沐沁然只得硬着头皮踮着脚帮他穿衬衫。 但天知道这是一个多么艰难的任务。 两人的距离仅有咫尺，感觉到他带着酒味的热烫气息不断吹拂，沐沁然下意识屏住呼吸，加快手上的动作。 好不容易才帮他穿好衬衫，连扣子都还没扣上，踮高的脚尖已经酸麻，让她整个人直接倒进他的怀里。 脸颊一贴上他的胸口，感觉男人坚硬如石的肌肉及身体辐射出的温度，她像被烫着似的，赶紧站起身拉开两人间的距离。 赫燿感觉女人柔软的身子贴上，馨香的气息盈满鼻间，顿时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快沸腾了。 他不好女色，去后宫的次数屈指可数，让他都忘了女人的身子是否都是如此柔软，还是因为这个女人是沐沁然的关系？ 想再一次感受她的美好，他又一把将她揽回怀里。 沐沁然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到，双手抵在男人胸前。“您、您做什么啦？”她的手心贴在他的胸口上，感觉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撞击着她的掌心，她有一瞬间的恍然。 这个男人不是什么来自古代的帝王，而是真真切切站在面前，让她心动又着迷的男人啊！ 内心泛起阵阵悸动的涟漪，搅乱了她的思绪。 “你是不是喝醉了？”沐沁然有些慢半拍地摇了摇头，她只是觉得有点头晕而已。“我、我没有醉呀！”赫燿目光灼热地看着她。“那你刚刚是在诱惑朕吗？”沐沁然被这个字眼吓了一跳。“蛤？诱、诱惑？” “对。”她刚才的行为已经成功勾起他的欲望，他想知道她的想法。 倘若是在他的王朝，他看上哪一个女人，根本无须询问对方的意见，直接就让人抬上龙榻伺候。 第十二章 但这些日子下来，他深刻了解到这个时空与他的王朝有多大的差别，而她更不是他那个时空的女子，所以即便身心皆动了情，他也不想妄为。 沐沁然的双颊在瞬间爆红，心跳与呼吸变得急促，连话都说得结结巴巴。 “是、是皇上您、您太高，让我踮脚尖踮得好酸，怎、怎么会是诱惑？”她边说边急着拉拢衬衫，想迅速替他扣好扣子结束任务，没想到手一个用力，不小心就把扣子扯断了。 啪哒一声，两颗扣子飞弹而出，沐沁然紧张地看着赫燿，他的眼神似乎带了点激动，像燃着两把火炬，让她热得快要燃烧。 这、这大卖场的衬衫扣子也太不牢靠了，这个皇帝大老爷不会误会了什么吧？ 她还没开口解释，就见赫燿朝她靠近，声嗓有些沙哑地说：“你想侍寝吗？”沐沁然的脑袋已经糊到不能再糊了。“事情？我想什么事情？”他说话时，一张一合的唇轻蹭过她的唇，犹如挑逗，挠得她的心发痒，脑子一片空白。 “回答朕。”她急着想拉开两人的距离，却被他箝制在怀里动弹不得，那毫无距离的亲近让她强烈感觉到他的身体变化。 他的身体绷得紧紧的，有什么更硬的东西抵在她的腰腹间，热烫得让她无法忽略。 她先是楞了两秒，才意识到赫燿的“侍寝”并不是她说的“事情”。 她全身上下都热得不行，也不管龙颜是否大怒，窘得转身就跑。 赫燿看着她急忙逃跑的背影，没再伸手将她拽回来。 倘若她不愿意，他绝不会勉强她。 而他也是在此刻才惊觉，原来他已经将这个收留他的女子摆在心里很深很深的位置…… 最后赫燿是忍着即将爆发的欲望，冲了冷水澡后才回房睡觉。 但诡异的是，在那样激动的状态下，他竟然作了一个与欲望毫不相干的梦。 在梦里，他回到他日思夜想的澜冥王朝，却像黑夜里一抹穿过广阔殿堂、汉白玉石长廊的寂寥夜风，从旁看着原本熟悉的、属于他的一切人事物，再无情无绪的飘荡而过。 接着他穿过曲折水廊，来到建于皇城中心的赋圣塔，在夜色中望着那一池开得丰姿绰约的荷花。 淡淡的荷香钻入鼻息，他的思绪越发恍惚。 他……到底是谁？ 此刻究竟是在梦里，或早已成为一缕幽魂？他是因对尘世的留恋以及枉死的不甘愿，而徘徊在虚无之境吗？ 他既惶然又迷乱，蓦地他又不知为何立于充满异光的塔顶，任那诡谲的光芒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怎么又回到这里？ 这疑惑才浮现，思绪迅速被如急速漩涡般的异光给吞没，爱臣岑之韬平缓的声嗓回荡在耳边—— 皇上，唯有死绝才能再见生机。 他的声音穿过凛风，由四面八方逼近，深深烙在他的心头。 那声音让他宛如陷入可怕的梦魇中挣脱不了，同时让他想起穿越前发生的一切—— 为什么岑之韬要对他说这样的话？ 为什么在置他于死地后，他要对他露出那样的眼神？ 沐沁然逃回房间后松了口气，庆幸地想幸好赫燿没有违反她的意愿强逼她侍寝。只是到了半夜，她因为要完成论文而先起床，突然想到他作恶梦的情景，忍不住下楼到客房探看他的状况。 只是她万万没想到，才刚走近房门，还真的听到房中传来粗喘的气息及痛苦的呻吟，她一急，不顾一切的推门而入。 来到床畔，看着他痛苦的睡颜，她的心狠狠一揪。 到底是什么可怕的恶梦在折磨他？ “皇上，醒醒！”连摇了好几下，赫燿终于睁开双眼看她，但眼神却失去焦距，充满迷乱的惶然，仿佛他醒了，但灵魂却还留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这样的他让沐沁然惊慌不已，她轻拍他的脸颊，连声问道：“皇上……赫燿，还好吗？别吓我呀！”赫燿回过神，凝视着眼前那双溢满焦急的双眸，许久后才抬起手，轻轻摸上她的脸。 感觉他布满老茧的厚实大手贴上，沐沁然不确定地问道：“醒了吗？”赫燿在睁开眼看见她的那一瞬间，不明白眼前究竟是梦，或是刚刚的才是梦？ 但当他的手碰触到她嫩软的颊，感觉颊上的温度，他终于明白眼前的才是真实。 他淡淡地扯了下嘴角，声音沙哑地道：“醒了，我没事。” “作恶梦了？”沐沁然仍不放心，小手探向他的额头，想确定他是否真如他所言的没事。 忆及梦境中那无望的窒息感，赫燿稍稍动了动嘴唇，吐出声音。“我……终于想起我为什么会穿越的原因了。”看着他变得更加凝重的脸色，沐沁然瞬间明白他指的想起是哪一件事，而他的神色再再显示他穿越至此的原因让他难受。 “发生……什么事了？”他的“殁”很可能是造成他穿越到现代的主要原因，他也必须想起来才能想办法回到原来的时空。 赫燿压抑着心绪，将事情经过翔实描述，沐沁然静静听着，为他的遭遇感到心疼，也有着深深的感慨。 “原来……您‘殁’的原因竟也与历史上所有宫变相同，也难怪在澜冥王朝的史籍上无半点着墨，仅用一个‘原因不明’轻轻带过。” 赫燿牵动唇角，逸出一丝自嘲的苦笑。“我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是这样的结局……”他脸上那浓得化不去的忧郁再次揪得沐沁然的心隐隐作痛，还没能说些什么安慰他，又听到他徐声开口。 “沁沁……你说……我的穿越会不会与那笼罩皇城的异光有关？而之韬在我坠塔前说的那一句话，是不是另有涵义？”一开始沐沁然便揣想过赫燿穿越的原因，因为澜冥王朝的史籍里的确有记载，在圣始元年初夏，气候格外诡谲，有异光笼罩皇城，造成百姓惊惶，未多时便发生帝殁之事。 古时“荧惑守心”皆被视为嫡庶残杀、皇帝崩殂及灾祸的前兆，难道赫燿的“殁”是他人藉由异象操弄的，目的是为了帮助他避祸？ “皇上是觉得……岑之韬是不是窥探出什么天机，或者早就预测出来，才藉由异光将您送到另一处，让您躲过灾厄？”沐沁然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赫燿不确定地摇了摇头。“或许……”相较于赫燿的困惑，这样的新发现却让沐沁然感到莫名雀跃。“若真的是如此，岑之韬可以说是史上最不可思议的司天监。” “为何这么说？” “我在想，出现在你们那个时空的异光会不会就是现代的极光？依天象学来说，极光发生时，会因为磁层中电场和磁场的变化，辐射出某些无线电波，若利用这个原理，再藉由某些契机，是不是就是您穿越的主因？若我的推想正确，那就代表岑之韬知道这一点，且利用这一点送您到现代避祸。”沐沁然的猜测彻底推翻了赫燿脑中根深蒂固的想法，瞬时他的心情变得万般复杂。 见他那张俊脸有些沉凝，沐沁然安慰道：“在小康学长回来之前就不要想那么多了，这当下您该好好享受现代文明带给您的一切美好。” “在这里，让我眷恋的不是现代文明。”他深深凝视着她。 沐沁然迎上他的视线，感觉他温热的呼吸拂在脸上，心不由得一颤，小脸跟着红了。 她懂他说的是什么，却又万分矛盾地不敢肯定他说的是不是和她想的一样。 细思两人的关系，其实颇为现实，她算是照顾他起居的……丫鬟。而他是她的澜冥王朝活宝典……相处至今，就算差一点滚上床，应该也只是女人对男人的吸引力吧？ 这样的想法让她有些难受，突然她又听到赫燿的声音幽幽传来。 “沁沁，我若真的能回去，你会想我吗？”赫燿太狡猾了，逼问出她的心意，自己却不表明对她抱有怎样的想法，她反问道：“那您会吗？” “会。”他的回答听在沐沁然耳里反而误会成另一种意思。 她皱苦了张小脸，哀怨地说：“意思是我伺候得好，皇上就算回到澜冥，还是会想我？”赫燿失笑。“要当伺候我的宫女，你还不够灵巧，差得远了。”听到他的话，沐沁然皱起的小脸更像包子。 赫燿瞧她一腔心思全表露无疑地写在脸上，嘴角轻扬，一把抓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上。 “朕不缺丫鬟，会让朕想带上榻的，是朕的救命恩人，也是收留朕、关心朕，令朕心仪的女子。”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沐沁然惊讶地半张红唇，瞪大了杏眼，露出一脸不敢置信的吃惊神情。 第十三章 “你还没回答朕的问题，朕若回澜冥，你会想朕吗？”虽然两人相处的时间不长，但赫燿清楚自己的心情，明知道就算能回到澜冥，也不可能带着她一起回去，但他就是想知道她的心意。 想到他会离开，沐沁然的心里充斥着一股说不出的复杂感觉。 她为他可以回到属于自己的时空感到开心，却也为他自此消失在自己的生活里感到不舍。 在这段期间里，她对他的感觉一点一滴地改变，只要对他多一点关心，感情便愈深一点。 如今她害怕思考对他的感情到底有多深，怕自己舍不得送他离开，所以只能强迫自己冷静面对现实。 只有回到原点，不涉及男女之情，待分别那一日到来，他们才能轻易说再见。 “我们都不要想彼此……会比较好。” 她的回答让赫燿的心微微一揪，虽然不想认同，却不得不承认。“也是，不动情、不动欲，是咱们之间最好的相处方式……”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重，沐沁然赶紧转移话题。“我突然觉得奇怪，若像岑之韬这般奇才，为何在澜冥史上会默默无名？” 赫燿也大抵明白她的想法，开口解释。“澜冥自开国以来，就有一颗能守护帝王的灵石，但不知什么缘故已经遗失多年。那年听说灵石再现踪迹，之韬为了带回灵石，失足坠崖，被救回后休养了好长一段时日才康复，也就是在那段期间，他钻研起天象、五行八卦之术，并考取官职，成了澜冥的司天监。” 沐沁然听闻岑之韬的遭遇，总觉得有些奇怪，但一时间却又理不清到底是哪里不妥。 “稍早前……是朕唐突了。”赫燿突然开口。 一听到他提起那令她羞窘的话题，她的心情有些矛盾。 其实他若用强硬的手段硬逼她就范，她很有可能会臣服，让自己成为他的女人。 她甚至以为，依他身为帝王的强势作风，即便她不愿意，他也会以自己的欲望为优先，但他没有，他在最重要的时刻停了下来，这让她感到意外，暗暗在心里为他加了更多分数。 要一个生来强悍的帝王拥有现代男人的绅士风度，谈何容易？ 不过一旦认清他们之间的距离，把话给说开，他们之间便不会有发展的可能。 想到这一点，沐沁然突然有些感伤，这是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第一次有渴望与谁在一起的感觉，可如今却因为现实，不得不斩断这份情感，她如何不难受？ 她极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失落。“没事，我还有一些论文资料得整理才先起床，皇上您再多睡一会儿。”赫燿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背影，想喊住她，将她搂进怀里，最终还是压抑了下来。 他并不属于这个时空，假如他没有办法给她承诺，没办法许她一个未来，就只能尽其所能地在离别前的这段时间，多留下一些快乐的回忆给她…… 转眼来到康灏晨来访那日，在确定他来访的时间后，赫燿换上了他从澜冥王朝穿越而来时穿的那套墨色常服。 如今因为彼此的共识，沐沁然可以很自然地服侍他更衣了。 当赫燿穿着那套盘领、窄袖、前后及两肩绣有银墨龙纹的墨色常服时，那身形挺拔、气宇轩昂的气势，让她心里生出无限感慨。 这样的他更加提醒着她，他们之间的距离有多么遥远，而他将永远的离开，他们此生恐怕再也没办法再见上一面。 只要想到这一点，沐沁然心里便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惆怅。 赫燿看着她脸上遮掩不住的情绪，情难自禁地伸臂将她紧紧拥进怀里。 沐沁然没有拒绝，感觉他的体温以及墨色常服蹭在颊上的触感，眼角不自觉多了一股湿润之气。 虽然还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能离开，可不舍之情早已溢满胸口，如果他真的走了，她会难受多久？ 想到这点，她觉得胸口绷得快让她窒息，她轻轻推开他，不让自己再眷恋那一堵怀抱。 “时间差不多了，皇上要再瞧瞧我替您更换的这身衣服是否妥当吗？”赫燿其实想开口再问她，倘若他真的能离开，她是不是愿意随他回澜冥？但思及古今的差异，且归期未定，现在问这些只是会徒增她的烦恼，最后他还是将话吞了回去。 “极好。”沐沁然强打起精神看向他腰间玉带上的配饰，开玩笑道：“幸好没让皇上典当掉身上太多玉佩。” 赫燿抛开惆怅，捋了捋腰间玉带上的配饰。“也多亏这身行头，来到这边才能吃香喝辣。”随着他的动作，沐沁然发现其中一条玉饰十分吸引她的目光。 “这玉饰真美！”代表澜冥王朝的九爪团龙中央镶着一颗仿佛流转着星光的墨石，一看便是价值连城的非凡之物。 “这便是我那日同你说的澜冥灵石。”沐沁然定睛打量，总觉得那颗墨石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看过。 因为印象有些模糊，加上门铃在这时响了起来，她没再将心思放在上头，匆匆离开房间去应门。 一打开门，看到苏瑶和康灏晨一起出现，沐沁然不禁有些讶异。“瑶？你怎么也来了？” “当然是来凑热闹的，你们聚会怎么可以少了我？”话落，她露出一副快热昏的模样。“好热，快给我一杯柠檬冰水。”沐沁然还来不及反应，便听到康灏晨用充满宠溺的语气道：“就说刚刚在路上要买给你了，你还不要。” “外头的不够天然咩！”说着她径自推开铁门走了进去。 见状，沐沁然迅速关上铁门，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好友面前。 虽说她已经跟康灏晨说了要问关于屋子那处充满奇特磁场方位的事，但她还没跟他提过赫燿的存在，一时间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场。 瞧好友欲言又止地挡在面前，苏瑶不解地问道：“怎么了？”沐沁然酌量了许久才开口。“呃，那个……屋子里有客人，嗯……一个从很远的地方来的客人，他的状况有点奇特，你们……要有点心理准备……”她这话听得两人糊里糊涂，康灏晨见外头艳阳高照，怕苏瑶会受不了，连忙催促着两人进屋。 苏瑶才刚踏入屋内，就看到一个穿着皇帝常服的男子正襟危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她侧眸望向沐沁然，不解地小声问道：“他不是赫教授吗？怎么穿成这样？”沐沁然头痛地叹了口气。“先进去再说吧！”屋内一片沉静，客厅里的电风扇来回转动，却驱散不了空气中凝滞的气氛。 沐沁然与赫燿极有默契地把意外穿越的事说了一遍，并将想要回到原本时空的想法说了出来，听得苏瑶错愕不已。 她怎么也没想到，好友居然收留了一个来自古代的皇帝，也难怪她一直觉得好友与赫燿之间的感觉不像初识。 “不管你们信或不信都无妨，你们只要告诉朕，朕有没有机会回去？”赫燿缓缓开口。 沐沁然望向异常沉默的康灏晨，忐忑地问道：“小康学长，就如皇……赫燿所说的，先不论你们相信或不相信，你有办法帮这个忙吗？”因为赫燿的出现，康灏晨的思绪变得有些混乱，一些被他压抑在心底深处不愿回想起的过往瞬间倾泄而出—— “太好了小康，我们终于打开时空裂缝了！”因为这举世惊人的发现，对方眼底盈满热切的光采，而他的激动也不亚于对方。 “那我们要怎么确定我们成功了？”对方正沉默，他却突然瞥见他与她的合照，心头涌上一股浓浓的妒意。 因为沉迷神秘事件，他意外知道自己拥有异能，每一次实验都耗尽他的力量，而在百年难得的天文异象发生时，时空裂缝终于被他打开了。 他们找到穿越的方法，却不知道究竟会穿越到哪个时空，况且就算穿越了，也无法确定是否有回来的机会。 他们的研究虽然有了极大的突破，却仍有诸多困难必须解决。 这时突然瞥见他与她的合照，他脑中浮现了一个念头—— 要是他能永远消失就好了…… 迟迟得不到他的回答，又见他神色有异，沐沁然担心地问道：“小康学长，你还好吧？是时差还没调回来吗？”惊觉自己陷入回忆里，康灏晨连忙道：“没事，就是有点累。” “抱歉……” “傻瓜，我们是什么交情，说什么抱歉？” “那……有办法吗？”康灏晨没回答，脑中反复酌量着该帮或是不帮？到底要不要让他们知道，他发现了这惊人的事情？ 第十四章 反过来想，自从将“他”推进时空裂缝后，他便再也没有更多突破性的发现，甚至不确定能否利用他的异能配合天文异象穿越…… 苏瑶坐在沙发上，忧心忡忡地看着好友以及那个自称从古代穿越来的皇帝。 不得不说，当沐沁然慎重其事地找来康灏晨，家里又多了一个穿皇帝衣袍的男人，她吓得心脏快跳出来，第一个念头便是要送精神错乱的好友去看医生。 可诡异的是，康灏晨并未驳斥这荒谬之事，甚至露出一脸凝重的深思表情，让她不得不相信，那只有在小说或电视剧会上演的穿越梗真的发生了。 如果康灏晨真的能把那个皇帝送回原有的时空也太神了……只是，若他有这样的能力，那有没有办法让时光倒转，让她回到韦恺失踪前的时候，这样她是不是就能知道他失踪的原因呢？ 她脑中思绪翻腾，不经意发现赫燿腰间那块玉饰。 她睁大眼，紧盯着赫燿，颤声问道：“你……那块玉，可以借我看看吗？”赫燿抬起眼看她，虽觉女子大不敬，可思及她是沐沁然的好友，还是解下玉饰递给她道：“这是朕的随身玉佩，是澜冥王朝的护帝灵石。”赫燿的话勾起苏瑶脑中一段遥远的记忆—— 小姐你真是好眼光，这块石头并不是一般的石头，它可是几百年前某个国家的护国神石，拥有不可思议的神秘力量…… 卖石头的人的话言犹在耳，一个个不受控制的想法倏地灌入她的脑中，虽然破碎凌乱，却令她不寒而栗。 当初她花了许多钱买了那颗石头，并请人做成项链送给了韦恺，为什么现在会在赫燿身上？ 见老友表情若有所思，沐沁然莫名紧张了起来。“怎么了？”唉，真是要命，因为赫燿穿越的神秘事件，平时三人聚会的欢乐气氛变得不大寻常，让人神经兮兮的。 “没，只是觉得这块玉仿佛透着灵气，美得惊人。”苏瑶没让自己泄漏太多情绪。“小康学长，你以前不是常和韦恺研究跟天文有关的神秘事件吗？如果你有办法就帮帮沁沁吧！她都已经为了澜冥王朝的论文忙得焦头烂额，如果能赶快把这个皇帝送走，也能让沁沁早日恢复正常生活，当个正常人。”沐沁然还以为好友佛心来着帮她说话，没想到却说出这直戳她心窝的话。 她和赫燿将所有事情都说开了，唯独没将彼此的情感说明白，这时苏瑶点出这个事实，她的心情有些难受。 不只沐沁然心里难受，苏瑶的话同样深深撼动赫燿的心。 爱上沐沁然后，想要她的强烈想望让他失去理智，脑中不断思索着是不是可以带她一起离开，但如同苏瑶所说，他走了，沐沁然才能过正常的生活。 就算沐沁然愿意跟他走，她能适应他的时空吗？能理解身为他的挚爱，会有怎样的危机等着她吗？ 种种考量让赫燿陷入了沉默。 因为苏瑶的话，客厅中的人各怀心思，康灏晨更是因为她的话陡地一颤，这是在韦恺失踪这么久后，苏瑶第一次当众提起他……且语气如此的云淡风轻。 他一直喜欢着她，康灏晨心中燃起一丝希望——一丝可以取代韦恺得到她的希望。 压抑许久的满腔情意被挑起，不消片刻便成了淹没理智的狂潮，他打破沉默，神色是前所未见的严肃。 “我的确已经找到穿越时空的方法。”康灏晨的话让在场的人同时一震，赫燿难掩急切地问道：“怎么做？” “以古代的阴阳五行来说，一旦发生天文异象，整个天地间的气场便会产生极大的变化；在你穿越而来的地方，用我的异能打开时空裂缝，再配合天文异象发生时的变化，让你再次穿越时空。” “所以真的可以……” “不过这有一些风险，我目前的能力只能打开时空裂缝，但不确定是否可以将人指定送回哪一个时空。”简单来说，赫燿可以穿越时空，但不确定他会被送到哪一个地方，可能会回到澜冥王朝，也可能再度穿越到其他朝代。 这是一个关乎性命的赌注。 空气中又是一阵窒人的沉默，沐沁然虽然不想问，却还是不得不开口。“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时机？” “以我感受到的能量，下个月五号，夜空将迎来罕见的黯月异象，这在过去五百年来只出现过三次，根据nasa预测，明年还会再出现一次，但日期尚不知晓。”如此说来，下个月五号便是最好的时机，蓦地一股酸楚从心底涌了出来，她与赫燿能相处的时间所剩无几了…… 她强打起精神，望向那始终用复杂眸光凝视着她的男人。 “要赌吗？”这问题对于肩扛天下社稷的一国之君来说，无疑是肯定的，赫燿刻意忽视心中的纠结，吐出深沉且充满痛楚的声音。“赌。”并非他眷恋帝王权势，而是他初登大位，满心治国宏图，突然就这么非他所愿的离开，他有愧澜冥百姓。 假若新帝真能治国，又何以在他“殁”后，让澜冥的历史消失，成为引人探究的神秘扉章？ 至于沐沁然，她是他误闯现代所遇上最美丽的错误，与她的相遇，他只能当作是南柯一梦…… 确定他的意愿后，康灏晨做了结论。“好，那就下个月五号再见。”在送康灏晨以及心事重重的苏瑶离开前，沐沁然问道：“小康学长，你……会替赫燿保守秘密吧？”康灏晨打趣道：“要说起来，我打开时空裂缝的异能应该跟赫燿一样值钱吧！”明白他的意思，沐沁然放心地颔首，和两人说了再见。 返回屋内前，她不经意瞥见那在墙脚开得灿烂的黄花，心头被浓浓的惆怅给淹没。 康灏晨和苏瑶离开后，赫燿坐在客厅，脑中闪过与沐沁然相处的点点滴滴，浓浓的不舍与眷恋交织着，将他无奈的心情逼到巅峰。 沐沁然刚走到客厅就看见他烫得灼人的视线，她下意识垂下眸，避开他的凝视。 离别在即，她不能再让自己陷在对他的眷恋里…… 谁知这想法才闪过，她就被赫燿扑倒在沙发上。 “皇上——”小嘴才刚发出声音，立即被男人狠狠的吻住。 他的吻没有半点温柔，刚毅的唇瓣碾压着她娇嫩的唇，伴随着他的气息灌入她的口鼻，让她强抑着情感的心疯狂地翻腾着。 她该抗拒、该果断地拒绝他的吻，但双手却不由自主地攀住他的脖子，让他可以更亲密地贴近自己。 感觉彼此唇舌交融的亲昵，尝到她如蜜般的美好滋味，他越发激动，激烈的像是要融进她的灵魂深处，而这似烙印般的吻却狠狠提醒她，他即将离去…… 她闷闷地想，他们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无由来的，一股强烈的想望涌上心口，跟着狠狠揪紧，她抵着他的唇，缓缓吐出声音—— “赫燿，跟我做爱吧。” 他离开她的唇，抵着她的额，低沉的嗓音因为悲痛而沙哑。“傻瓜，何必把清白给我这样一个男人？” 他对她的情感已经满溢到无法控制的地步，明知不该吻她，他还是吻了，一嗅到她甜美的气息，再尝到她如花瓣娇嫩的唇，他彻底将理智抛诸脑后，直到她那一声哽咽却直接的要求，才将他彻底拉回现实。 “好不容易爱上一个人，却没有谈恋爱的感觉，这也太亏了吧？至少在你走之前，可以做些什么让我知道这一切不是梦。”她用有些自嘲的语气哀伤地道。 赫燿听她这么说，便知道她没想过要和他一起回去……虽然基于现实的考量，他也不希望她做这样的决定，但心毕竟还是会落寞。 “除了你刚刚说的，其余你想要的，朕都可以满足你。”他的话再度让她的心口涌上一阵酸涩，她哀怨地瞅了他一眼，深吸了口气，忍住想要掉泪的冲动，努力想了想后说：“我现在还没想到，不过离开前，你要当个称职的男朋友。” “好。”赫燿承诺。 因为要在赫燿临行前留下更多属于他真实存在的回忆，沐沁然跟指导教授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她跟赫燿像一般情侣一样，约会、看电影，甚至为了某个网路狂推的排队美食名店而钻进某条远离城市的小巷，只为了满足口腹之欲。 那平凡却恬淡的日子就这样轻易地由指缝间溜走，在黯月即将到来前，沐沁然安排了过夜小旅行。 她并没有安排住在大饭店，而是直接找上在当地经营民宿的同学，订了一间打开窗户便可以看到无敌海景的民宿。 第十五章 她想在他离开前给他更多崭新的体验，让他欣赏许多没看过的风景，若他是这个时代的人，她会订下与他每年出国一次，看不同世界风情的计划。 但这只是藏在心里的想法，她根本不敢告诉赫燿，不想影响他的决定，更不想让他成为背弃百姓期许的短命皇帝。 两人坐火车抵达东部，她带他来到某个罕见人迹的海边，夕阳西下，大片金黄色的余晖将清澈的蓝色海面染上一片璀璨。 周围一片寂静，如果不是来回舔吻着他们脚尖的浪花，世界就像静止不动一动。 眼见两人在一起的时间已经愈来愈少，她十分珍惜与他在一起的每分每秒，就算只是和他并肩坐在一起看海，也让她感到万分满足。 她将头靠在赫燿强壮的肩头，若有所思地轻喃。“赫燿，你没看过海吧？”澜冥王朝位在乌奇木谷以北之境，内陆有巍峨高山、辽阔草原以及大片湖泊，却没有仿佛蕴藏着能量，暗潮汹涌的大海。 这对从没见过海的赫燿来说十分震撼。 以往他以自己远征四地而自豪，但来到现代后他才知道，自己有如井底之蛙，在澜冥王朝外其实还有更辽阔的世界。 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景色，喃声道：“没有，你在的这个世界的所有一切，对我而言全是奇迹。” 沐沁然轻睐了他一眼，调侃道：“喔——我们家皇帝大老爷来到现代，居然学会谦逊了。” 这些时日以来，赫燿早已习惯她不时出言顶撞他这个九五之尊，他感慨地扯唇。“来到这里，我的确改变许多……” “嗯，至少不会动不动就说那种要把人拖下去斩了之类的话。”想起初次见到她时，她对于砍头这件事所做出的反应，他莞尔，越发喜爱身旁这个独特的小女人，可惜这样一个女子仅是他生命中的过客…… 察觉自己的思绪又不自觉染上惆怅，他强抑下翻腾的心思，正声道：“回去后自是会将这个时空看到的、学习到的都用上，彻底改革。” “说起来就是用现代人的思维治国，我相信你能将整个王朝推向盛世，让百姓过富足安乐的日子。”这几天，他们尽量不去提也不去想他即将离开的事，但这横亘在两人之间的事实，却是难以忽略。 在一阵沉默后，沐沁然长长吐了口气问道：“你说在几百年前，这片海会是在澜冥王朝的哪里？” “待我回去后，我会去把它找出来再告诉你。”沐沁然掩不住感伤地瞟了他一眼。“你是要怎么告诉我啦！” “我会严格督促史官留史，也会亲自留一本给你。” “这样的留言方式也未免太空虚了……”赫燿看着她，无言的酸楚在心头如浪般翻涌。 每每只要谈到类似的话题，最后总是以沉默结束，这样的氛围太难受，沐沁然起身，趁着夜色降临前上前踏浪。 赫燿坐在原地，不经意瞥见一颗十元硬币大、被海水冲刷的圆润石头，脑中蓦地闪过一个想法。 他掏出随身的匕首，过了好一会儿，他起身走到她身边，将石头递给她。 沐沁然不明所以地接过赫燿递给她的石头，看着上面用澜冥古文刻了两人的名字。 这段时间，赫燿曾教过她学习澜冥古文，不过时间太短，她学得不多，只会简单的字句以及彼此的名字。 那未能说出口的话刻在石头上，让她的热泪失控地滚落双颊。 “老土耶！现在没人在刻这个了啦……” “沐沁然，这颗石头上的字会深深烙在我的心头，你不能随我回去无妨，我唯一能承诺的事，就是回到澜冥重登大位后，我绝不立后。”他的话伴随着海浪，坚定地落入耳底，让她的心悸动得无以复加。 她轻推了他一把，哭得更伤心了。“赫燿，你怎么能这样……”赫燿捧住她的脸，扶住她的后脑勺，轻轻吻去她脸上的眼泪，接着紧紧抱着她，任她在他怀里倾泻内心的苦涩。 昏暗的房间里，沐沁然侧躺在床上，睡得极不安稳。 她作了个梦，梦中有赫燿、苏瑶、韦恺，他们身穿着古装，四周有着手持长剑的黑衣人包围着他们。 兵器撞击声以及凄厉的哀号充斥在耳边，鼻息间仿佛可以闻到空气中浓浓的血腥味…… 她不懂苏瑶和韦恺为何也会出现在梦里，但梦里的感觉太可怕、太真实，让她猛地惊醒。 她望向身侧，发现原本睡在身边的男人不见了。 这么晚了，他跑去哪里了？ 适才梦境中的不安和恐惧在心中蔓延，她匆匆下床要去找人，没多久便听到浴室传来哗啦哗啦的水声。 沐沁然想到梦境里的画面，想到他即将回去原本的时空，在那个朝代里，她不晓得他会发生什么样的事…… 想到这，她心里有了决定。 赫燿站在莲蓬头下，疲惫地闭上眼睛，将头抵在墙面上，任由冷水不断地冲淋着身体。 这几天睡在她身边，看着她却不能碰她的感觉太煎熬，夜里他总是蹑手蹑脚地起身到浴室冲冷水澡，藉此浇熄想要她的欲望。 他叹了口气，关上莲蓬头，正准备转身，背后倏地贴上一具柔软的身躯，让他猛地一僵。 “沁沁？”沐沁然没回答，也不管他身上是湿的，直接将脸颊贴在他强健的后背上，双手紧紧圈住他结实的腰身，用力感受他的体温和他的存在。 体内的欲火好不容易被冷水浇熄，这时被她这一抱，赫燿身上又躁热了起来。 “我身上是湿的，这样你会感冒。”他试图要拉开她的手，她却反常的把他抱得更紧。 “不放。”听到她哽咽的嗓音，他担心地问道：“怎么了？”他的话才问出口，却感觉女人软嫩的唇贴上他的后背，不停地印上细碎的吻。 强健体魄即便冲了冷水，体温依旧比身后的女人还高，当她软凉的唇贴上的那瞬间，他的身子不自觉绷紧。 费了好大的功夫，他才抑下内心的悸动，他拉着她环在腰上的手，沉声道：“沁沁别这样，你先放手——” “不要，我不放！”沐沁然紧紧地交握双手，带着鼻音的嗓声中带着乞求。 “燿，你要了我吧！”她略凉的唇吮吻着他光滑的肌肤，粉嫩的舌尖轻轻舔舐着，麻痒的感觉让赫燿全身紧绷，他的双拳紧握，努力忽视女人带来的致命感受。 见他没有拒绝，沐沁然更加大胆，环在男人腰上的手游移到他结实的胸膛上，在他硬实的突起上流连。 赫燿倒抽了一口气，忍住差点逸出口的呻吟，拿开她到处点火的小手，转身轻推开她。“沁沁，够了，你别再胡闹了！”沐沁然没有想到他会突然推开她，毫无防备地跌坐在地上，她眼眶蓄满泪水，仰望着高高在上的男人，咬着唇不说话。 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忍不住哭出来。 赫燿见她跌坐在地，心一疼，赶紧上前抱起她。“摔得疼吗？有没有哪里受伤？”他的温柔让沐沁然深深吸了口气，压下激动的情绪说：“我没有胡闹，我只是想要爱你而已。”她梨花带雨的模样让他既心疼又心痛，他多想不顾一切地将她拥入怀里，但他的妥协只会铸成更大的遗憾。 “沁沁……唉……”未尽的话只能化成一声无奈的叹息。 再过几天他就要离开这个便利的世界了，他不觉得可惜，因为他是澜冥王朝的皇帝，他有他的责任和使命，唯独沐沁然，这个让他舍不得又放不下的女子，是他对这个时空唯一的依恋。 但即便如此，他也不会顺应内心的渴望，冲动地要了她，这对她并不公平。 男人眼中的柔软让沐沁然仰头凑上红唇，柔声乞求。“燿，吻我……”赫燿神色复杂，全身僵硬得像岩石般，必须用尽所有自制力才能拒绝她的祈求。 “吻我……”沐沁然再次开口，嗓音哽咽，眼眶再次充满了泪水。 赫燿的心像被针扎一样刺痛不已，但他只能狠下心肠，偏过头，不去看她那惹人心怜的样子。 沐沁然终于放声哭了出来，双手一下又一下地捶着他的胸膛，嘴里泣诉着—— “你连一个吻都不愿意留给我，那你为什么要出现？为什么要让我爱上你？为什么连一点回忆都不愿留给我？为什么……”她的悲鸣几乎撕碎了他的心，她热烫的泪水像毒液般侵蚀着他的心，最后还是忍不住将她紧紧拥入怀里。 第十六章 沐沁然继续捶打着他，直到手酸了、泪水流尽了，才神思恍惚地靠在让她眷恋不已却无法拥有的怀抱里。 赫燿见她情绪渐渐缓和，才将彼此间紧贴的距离拉开，看着她布满泪水的小脸上那仿佛失去了灵魂的无神表情。 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他更加心疼，他捧起她的脸，将她脸上未干的泪痕轻轻吮去。 “沁沁，你别这样，你这样会让我走得不安心。”沐沁然想叫他别走，但她说不出口，因为她比谁都还要了解他身上的责任，也比谁都清楚此时的澜冥王朝有多需要他。 “我决定了，我要跟你回去，无论多危险我都不怕。”沐沁然说出心里的决定，她不要跟他分开，天涯海角都要跟他在一起。 剑眉因她的话而深深皱起，他是不可能让她跟他一起回去的。 他凝重地说：“小康先生的异能还不确定能不能准确地将我送回澜冥，即使顺利回到澜冥，接下来肯定会有一场争夺皇权的腥风血雨，我怎么可能让你身处在这些危险之中？我宁愿永远承受看不到你的思念，也希望你能平安地活在这个你所熟悉的世界里。”虽然赫燿的话让她动容，但好不容易理清自己的想法，她不想放弃，再次开口强调自己的决心。 “不管你愿不愿意，我明天就要跟小康学长说，我穿越时空都跟定你了。”她倔强的脸上透露着绝不妥协的坚定，赫燿深知沐沁然的性格，她的外表看似柔弱，其实比任何人都要好强，对于她想达成的事，绝对会拼命往前冲。 但赫燿也有自己的坚持，决心保护她后，他无论如何都不会让她跟着回去，这是他爱她的方式，如果她因此而恨他，他也认了。 赫燿突然俯下头，深深地吻了她。 突来的转变让沐沁然一怔，男人爽冽清新的气息随着他探进的舌头袭来，她嘤咛一声，彻底抛开横亘在两人间的苦涩情绪，轻启红唇，全心全意地回应着他的吻。 赫燿微微偏过脸，一只手搂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滑到她的后脑勺，让她身上每一寸的柔软曲线都紧贴着自己。 沐沁然觉得自己快要融化了，双腿发软地攀着男人，热情地回应他。 …… *本书内容略有删减，请谅解* 虽然她一直说这个世界的男女关系开放，但他也不能因此要了她的清白。 离开这个时空后，他希望她能遇到一个更好的男人，他只是她人生里的意外插曲，没有资格取走女人最珍贵的贞洁。 清理好彼此身上的激情液体，赫燿像对待最珍贵的宝物般，将她抱回床上。 看着她眼下有着淡淡的青色，他知道这些天她都没有睡好，略微思索后，他伸手在她身上点了睡穴。 虽然这只能让她睡上一天一夜，但这样也就够了，当她醒来后，他已经离开了，她的世界就会恢复正常，虽然她可能会因此而恨他，但他必须这样做……因为他不确定她醒来后，他是不是还能像这次一样坚持得住。 他希望她能好好生活着，这就是他最大的安慰。 赫燿默默盯着她的睡颜许久，才举起沉重的脚步离开，在转身那一瞬，如钢铁般坚强的男人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夜已深，如圆盘般的月亮高高悬挂在天际，静静散发如脂般的光芒。 夜很美，但对沐沁然来说，她此时的心情与处在末世无异。 在民宿醒来后她才发现，赫燿为了不让她难受，居然点了她的睡穴，在天文迷争相观测的黯月异象出现时，请康灏晨帮助他离开。 他仅留了张纸条和她道别，彻底杜绝她可能跟他一起回去的机会。 她气得哭了，匆匆赶回家，看到的是不知在黄花风铃木下坐了多久的康灏晨，他少了平日健朗阳光的形象，双目布满血丝，脸上毫无血色，显得虚弱且颓丧。 那样的他让她瞧得心慌。“小康学长，你没事吧？赫燿他顺利回去了吗？”康灏晨仿佛没听到她的声音，整个人像被掏空似的，眼神空洞，表情木然地反覆呢喃着。“她说她要去找韦恺……她居然就这么冲了上去……天呀！我到底干了什么蠢事？”他藉由异象，以自己的灵力打开时空裂缝，正准备送走赫燿的时候，苏瑶突然出现冲上去抱住赫燿，跟着他一起消失在异光四射的结界里。 那画面将他瞬间给击垮了，苏瑶疯了吗？她跟着赫燿回澜冥王朝到底要做什么？ 听到韦恺的名字，沐沁然一头雾水，还想追问更多细节，康灏晨却眼一翻，晕了过去。 沐沁然吓傻了，急忙将他送去医院，心里一片混乱，就怕在打开时空裂缝时发生了什么意外。 好不容易等到小康学长清醒，他的神志却极度不清楚，沐沁然花了好多时间才从他口中拼凑出当时的来龙去脉。 原来苏瑶跟着赫燿一起进入了时空裂缝，沐沁然不知道苏瑶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从小康学长的口中听到韦恺的名字，她猜测也许苏瑶认为韦恺是掉进了时空裂缝里，才会音讯全无。 但这些全是她的臆测，她爱的男人赫燿跟她最好的朋友苏瑶一起消失在她的生命中，连以往最信任的小康学长也变得精神恍惚，被独留下来的遗弃感让她步伐变得沉重。 回到家后，看到被空寂笼罩的屋子，她仿佛还能看见赫燿在屋中走动的挺拔身影。 如今他走了，少了他的身影和气息，她好像也跟着失去所有的力气。 她瘫软在沙发上，突然瞥见电视柜旁的地板上放着一个崭新的纸袋，她上前打开，发现里面是一个后背包。 这后背包是国外的品牌，耐用且实背，标榜着不管装多少东西，都可以减轻双肩压力，脚步轻盈。 纸袋里还有一张字条，上头留有他刚毅的字迹—— 沁沁：要你别带那么多资料去学校应当不可能，还是为你换个新背包更实际些。 燿她想起那日赫燿到学校接她，嫌她的后背包太重，替她提回去的事，瞬间，压抑的情绪溃堤，她将脸埋在双掌间，失控地掉着眼泪。 那个看起来唯我独尊却万分宠她的男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澜冥王朝，圣始三年初夏子夜，夜色深沉可比浓墨，点点繁星点缀在其间，闪烁着幽微却炫人的光芒。 岑之韬若有所思地踩着沉缓的步伐往陚圣塔走去，自从两年前赫燿坠塔后，他每天的子夜都会来赋圣塔观测天象，希望奇迹会发生。 自从他来到澜冥王朝，除了讶异于这个王朝天文历法的发展，更是苦心学习奇门遁甲、五行八卦之术。 学有所成后，他能藉由观测星象卜测出未来吉凶，虽是如此，他也只能知道结果，但不知其过程。 他预测到澜冥王朝的国势，之后赫燿坠塔失踪、二皇子夺权摄政，全都一一印证了他的卦象，现在他日日等待的就是赫燿的归来。 两年过去了，二皇子不想落弑兄夺位的口实，以皇帝下落不明，为安民心、暂摄帝位为由而未改年号，但赫燿却迟迟未归。 他不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占卜出了错，或是哪个他无法控制的环节脱了如果赫燿再不回来，愈来愈残暴无德的二皇子只会让澜冥王朝走向灭亡，而他跟他心爱的女子也就不会再有重逢的一天…… 他的心思愈来愈沉重，谁知才踏入硪圣塔塔顶，岑之韬就看到一个人倒在地上。 他的心一凛，就着手上微弱的烛光，看到那绣着金龙的黑色常服跟那高大又熟悉的身影。 他将手上的烛台放在地上，蹲下身惊喜地唤。“皇上、皇上？”赫燿微微睁开双眼，见到满天灿烂的星光，他有一瞬间的恍然，他瞬也不瞬地盯着天空那多得仿佛随时会坠落人间的星星，缓缓侧过眸。 当岑之韬的脸映入眼帘时，他猛地一怔。 他……回到澜冥王朝了？ 赫燿连眨了几下眼，确定映入眼底的是高塔的石造墙，手摸到的是粗糙的地面，才惊觉这不是梦，他是真的顺利回到澜冥王朝了！ 震惊之余，他对上岑之韬的视线，那瞬间，彼此心中翻腾着激动的情绪。 “之韬……”听到他的轻唤，岑之韬清俊的脸庞上又惊又喜，他惶恐地伏跪在他面前，磕头道：“皇上，罪臣向您请罪！”赫燿见他这模样，心中愕然，连他以及康灏晨都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能够穿越回来，为何岑之韬会知道？ 这也间接证实了当日岑之韬将他引至赋圣塔让他意外坠塔之举，真是为了让他避祸。 第十七章 “之韬，朕回来了，而你，有太多事得亲自向朕好好解释。” “罪臣领旨。” “起吧！”话落，岑之韬才敢抬眼起身，这时他的目光落在赫燿腰间那块澜冥帝王的守护灵石上，掩不住急切地问道：“是何人助皇上回到澜冥的？”思及康灏晨，赫燿脑中忆起的却是另一张令他不舍的清雅脸容。 她知道他点了她的睡穴又不告而别后，她会有多难过？会有多生他的气？ 见赫燿沉着眉神思恍惚，岑之韬有些担心的开口。“皇上……”赫燿回过神，敛下思绪道：“收留我那名女子的学长。”提及此，赫燿这才忆起被送进时空裂缝时，苏瑶突然冲上前抱住他，按理说，苏瑶应该会与他一起穿越回到澜冥王朝……但人呢？ “之韬，你有看见跟我一起回来的女人吗？”闻言，岑之韬全身一震，费了许多力气才稳住心神问道：“皇上……带着谁一起回来了？” “苏瑶……跟着我一起回来……”他才想解释这个女人是谁，却听到岑之韬急慌慌地打断他的话。 “跟皇上一起回来的那个女人叫苏瑶吗？”赫燿一怔，神情错愕。“你……知道苏瑶？” 岑之韬唇角露出一抹惊喜的笑，他的占卜果然没有错，他指向赫燿腰间的玉饰。“我为皇上找回来的那颗护帝灵石就是瑶瑶送的。” 赫燿想起苏瑶曾向他询问能否看一看他腰间的玉饰，当时他只觉得她看过玉饰后神色有异，却未察觉那块玉对苏瑶有什么意义。 如今听见岑之韬的话，诸多细碎的片段由他脑中迅速掠过，仿佛有什么环节扣在一起，却快得让他无法捕捉。 “皇上，我来自现代，是苏瑶的男朋友韦恺。”倘若赫燿没穿越成功，他会永远死守着这个秘密，在遥远的时空缅怀着心爱的女人，但如今赫燿回来了，还带着他心爱的女人回来，就算目前尚不知她在澜冥何处，却也足以搅得他的心翻腾如浪，说出这个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 赫燿一双凌厉黑目紧紧瞅着岑之韬那张从小看到大的脸，浓眉困惑地纠结。 “但你明明是之韬……”岑之韬稳住心神，缓缓开口。“意外穿越后我坠落在山谷，并不知道自己来到澜冥王朝，我撑着身上的伤走出山谷，没多久便看到有个男人的尸身挂在谷间的树丛上，而他的容貌竟与我一模一样。” 听着岑之韬……不，是来自现代的韦恺，解释了当年受伤后失去记忆以及性情大变的真正原因，赫燿才惊觉人与人之间的情缘牵扯犹如一张大网，密密交织。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宿命轮回、命中注定？ 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穿越到现代的事，赫燿绝对会将他的话视为无稽之谈。 待情绪恢复稳定后，岑之韬接着又说：“在与小康发现他可以利用天文异象打开时空裂缝时，我被小康推进时空裂缝中，为了找到返回现代的方法，我苦心钻研，习得占卜之术，预知澜冥王朝和皇上的运势，又在无意间知道二皇子想要夺权的计划，于是想到送皇上到现代避祸的方法。只是如何让皇上顺利回来，又是一个难题。 “后来，皇上让之韬去找的那块灵石给了我极大的灵感，那块灵石是瑶瑶当年在旅行途中带回来给我的生日礼物，她一听商贩说那是来自某个王朝的护帝灵石，知道我对神秘事件很感兴趣，便买下来请人做成项链送给我。计划着要送你回现代前，我日夜琢磨，心想会不会是有人偷了灵石，且穿越至现代，才让灵石流落至商贩手中，并在机缘巧合下让瑶瑶给买走了。我想灵石既然原本就属于王朝，有着庇护澜冥帝王的力量，只要在皇上手里，便可藉由灵石的力量引导皇上回来。而我的卦象也预言，只要皇上再次回到澜冥王朝，会为我带回心爱的女人。”如今证实他的推断无误，他也得到他想要的结果了。 听完事情的来龙去脉，赫燿像是刚看完一部扣人心弦的戏剧，心情激荡，久久无法平复。 “皇上，既然命运的轨迹因为我们之间的缘分牵扯而产生了剧烈的变化，那颠覆现今时局这件事，也该由皇上掀开序幕了。”赫燿定下心神，神情凝重地看向他。“你的意思是……” “皇上离开后，二皇子以‘国不可一日无君’为由，暂摄帝位，登基后，他却只是眷恋权位，想满足自己的野心，百官因谏言被杀，朝堂失序，百事废置，引得民怨沸腾。为了掩饰其恶行，不受非议，不‘以史制君’，还废了史官。” 赫燿这才明白，为何史上记载他殁后，存留于后世关于澜冥王朝的记史会少得可怜，而他也未料想到，胞弟夺帝位的野心竟只为一己私欲……他愤恨难平地握紧拳头，用力闭上眼睛，沉默许久才开口。“朕一旦回来，便有拨乱反正的决心。” “皇上离开后，臣已暗中谋划，待皇上归朝，必竭尽心力协助皇上重登皇位。” “不，不需要你。” 没料到赫燿会冷声拒绝，岑之韬脸上稍稍变了颜色。“皇上……” 赫燿拍拍他的肩，郑重道：“之韬，朕给你的新任务是，去把苏瑶找回来！在尚不知朕是否可以顺利穿越回澜冥前，她凭着一点蛛丝马迹做了这样勇敢的决定，这样的女子，就算要你拿命去拼，也要把她找回来！” 岑之韬神色犹豫，他一定会去找苏瑶，但在赫燿回来，要夺回他原有位置的重要时刻，他岂能置身事外？ 他迟迟没有应声，赫燿坚定无比的声嗓再度响起。 “之韬，在朕回来后这场腥风血雨便注定展开，这是我的责任，也是对一个女子的承诺！”他所知道的赫燿性情寡淡，连红粉知己都没有，如今听这口吻，像是心里已经有了倾心的姑娘。 会是这次穿越后遇到的缘分吗？ 岑之韬想再问，却见赫燿徐步走向塔缘，沉默不语。 他未再追问，只是向他禀明要去联络当年那些力挺他的群臣后，便独留他一人在塔上。 赫燿立于百丈高的塔顶，远眺着宫中那如坠落人间繁星的琉璃灯，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一阵夜风徐徐吹来，空气里盈满夏荷清香，那情景与在现代时夜夜骚扰他的梦境一样。 他终于回来了，但却离开了那个让他心动的女人。 她的存在以及跟她相处的美好点滴反倒如一场梦，往后，他只能在梦里缅怀了…… 沐沁然提早将论文写完，并顺利得到指导教授的助教职位，日子过得平凡安心又踏实。 她那一份出色的论文被发表在国际期刊里，引起考古界对澜冥王朝的兴趣，甚至组成一队专门研究澜冥王朝的团队，她亦是核心人物之一，加上近来不断在澜冥王朝的遗址挖出的文献资料，发现澜冥王朝有着诸多可比现代的文明，人们对这个朝代的好奇，在考古界掀起了一股热潮。 如果不是那不断出土的澜冥王朝文献，沐沁然会以为那个暑假所经历的一切以及赫燿的出现全是一场梦。 “沁沁，听说遗址又有新的文献出土了！”沐沁然心不在焉地做着指导教授指派的影印工作，突然听到同事凌雅柔的嚷嚷，整个人回过神来。 因为有人对她说过，只要顺利回到澜冥王朝，他会严命史官翔实记录一切，让她知道他过得如何。 她回过神，急声问道：“这次出土的是什么？”上一次在澜冥王朝遗址中挖出了十分类似现代钢笔的墨管笔，且保存良好，诸如此类的先进用品不少，因此每一次只要有新的文献出土，便会让人感到万分期待。 “文献，但是是残卷。”凌雅柔是学校新聘的历史系教授，也是团队之一，个性直率，在沐沁然成为助教后，处在同一个办公室的两人很快就成为了好朋友。 “我看看。”看着凌雅柔拿来已由专业人员翻译出的第一手资料，沐沁然一字一句仔细读着。 澜冥王朝圣始六年，圣始帝再度亲征东额，时值严冬，大军竟于途中遇上雪崩，圣始帝首当其冲，被如千军万马般的崩雪掩埋…… 读到最后一句，沐沁然打了个寒颤，急声问道：“遇雪崩……那他受伤了？该不会死——”思及这可怕的可能，她咬住唇，没再说下去。 见她夸张的反应，凌雅柔担心地拍拍她的脸。“沁沁，你没事吧？怎么会这么激动？”如果不是知道沐沁然是澜冥王朝皇帝的大铁粉，她还真会以为出意外的是沐沁然的亲人还是爱人咧！ 第十八章 可只有沐沁然自己知道，她并不是反应过度，而是真的为那个身在澜冥王朝的皇帝担心呐！ 但她什么也不能承认，说了她会被当成太过着迷澜冥王朝的疯子吧？ 偏偏唯一知道她收留过那个来自澜冥王朝皇帝的人都不在了……不，正确来说，是一个失踪了，另一个跟她一样，有体无魂，仿佛行尸走肉。 “我只是很想知道后续进展。”她苦笑。 “你也不是不知道澜冥王朝遗址那边的状况，几天或几个星期甚至几个月才挖出一点，真要拼凑出整个王朝的历史，会耗上几年也不知道。”她知道凌雅柔说的是事实，眸底不禁闪过一抹难掩的痛楚。 赫燿做到了对她的承诺，留下更多可供后世一窥王朝全貌的点点滴滴，但毕竟是相隔几百年前的时空，再怎么细心保存，还是敌不过时间、空间以及各种因素所造成的损坏。 她知道的有限，即便知道，也只能焦急，什么也做不了…… 她忍不住问道：“这个还有下文吗？” “没有了，听说有一部分的文字毁损严重。”凌雅柔若有所思。“不过说起来这个澜冥王朝的圣始帝还真是多灾多难，先是因异象被胞弟设陷夺权，好不容易历劫归来，重振朝纲后又免不了一阵动荡，和平不过几年，又得率军亲征……真忙也真累呀。”凌雅柔的话让沐沁然的心绷得难受，几乎无法呼吸。 她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跟着他一起回去，没有在他身边跟他经历每一个时刻，或许她不能为他做什么，但至少可以陪在他身边…… 她的心好痛，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溃了堤。 但就算后悔，她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在这里等待不一定可以等到的消息…… 只是即便又有新的文献出土又如何？不管赫燿是生是死，终究也不过是一个存在于过往时空的人，他们此生都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 想到这里，她心中尚未痊愈的伤口又被恶狠狠地揭开，痛得她鲜血直流。 凌雅柔见到她夺眶而出的眼泪，慌张地抽了张面纸替她擦眼泪。“怎么了？怎么说哭就哭了？” “没事，只是心情有点不好……”凌雅柔径自猜想。“沁沁，你是不是偷偷交了男朋友？跟男朋友吵架，刚好又听到澜冥皇帝的事，反应才会这么大？”其实跟像凌雅柔这么神经大条的人当朋友，常会有哭笑不得的感觉，像在这个时候，没办法坦承内心真实情绪时，她径自猜想的答案会成为很好的解释，重点是，她会相信自己说出的便是答案。 她朝她缓缓一笑，但落寞的神情让扬起的笑容带了一点凄楚。“我没交男朋友，只是情绪莫名有些低落，你不要乱猜。” “噢。”凌雅柔没多问，很贴心地提议。“还是今天下班后去逛夜市，好好放松一下？”说到逛夜市，她不禁想起和赫燿、苏瑶一起逛夜市的情景，眼眶热烫，仿佛又要飙出眼泪。 在赫燿离开后，她把他为她赢来的那只哆啦a梦收了起来，免得时不时就想起那段与他曾有过的美好回忆，徒增伤心。 但已深深烙印在脑中的回忆又岂是能轻易抹去的？ 况且在台湾，哆啦a梦的周边商品随处可见，每一次总会刺得她难受的想掉眼泪，后悔自己当初应该选个冷门的大娃娃，省得睹物思人。 见她一副又快哭出来的模样，凌雅柔惊慌地说：“算了算了，听说过一阵子会再发生一次黯月异象，末日谣言漫天飞，搞得大家都怪怪的，还是早点回家休息……”听见凌雅柔的念叨，沐沁然这才想起康灏晨曾说过的话。 转眼已经过了这么长一段时间了，心依旧还痛着，脑中那人的身影还清晰烙印在心头。 她要花多久的时间才能忘掉他？ 或是如可怕的铭印现象，一旦烙印在心中便终其一生不会磨灭？ 沐沁然心情低落，赫燿和苏瑶共处在同一个时空，康灏晨则像疯了一样，她原本想请他再帮忙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也把她送去澜冥王朝，可康灏晨锁在自己的研究室里，就是为了寻找如何藉由异象、利用自己的灵能再打开时空裂缝，确切的穿越到澜冥王朝的方法。 后来，康灏晨的研究室搬了家，她与他最终还是失去了联络…… 生命中最亲密的朋友一个个离开了她，她孤单的留在这个时空，纵使能力得到肯定，生活过得顺遂如意，那又如何？ 她后悔了，为什么她当初就没有苏瑶的决心？ 每当夜深人静时，她总是哭着睡着，醒来后再恍惚地去学校，生命里唯一的动力来源就是等待澜冥王朝遗址又有什么新发现，但待所有文献出土后，她的人生还有什么可以期待的？ 【尾声】 再度来临的黯月异象大大满足了天文迷们，而被媒体大肆渲染，炒得沸沸扬扬的“末日谣言”也没发生。 沐沁然则像个傻子，傻傻的守在黄花风铃木下，期待着也许赫燿会再度出现，但一直等到黯月结束，曙光照亮天际，她也没等到奇迹出现。 为此，沐沁然失眠了好几天，天天都顶着没睡好的黑眼圈以及苍白的脸色回到学校。 虽然今天早上没课，但指导教授说今天会有杰出校友回到学校演讲，要她负责接待。 其实这不该是历史系负责的事，但因为校庆即将来临，学校人手不足，这差事说好听一点是接待，其实也就是帮忙准备资料、送茶水、买便当这类的打杂工作。 她一进学校，看着如常的校园景致，却隐隐觉得当中隐藏着一股不寻常的氛围。 她正觉得奇怪，来到系办，立即听到几个女老师兴奋地像看到偶像的小女生，吱吱喳喳的围在一起说话。 飘进沐沁然耳畔的字句，莫过于那个要来系上演讲的杰出校友好高、好帅之类的话，可她的心早被赫燿占满，现在就算当红偶像出现在她面前，也激不起她半分兴趣。 她才刚放下包包，刚进系办公室的指导教授一看到她，立即皱起眉问道：“没睡好吗？脸色怎么这么差？”她尴尬地扯了扯唇。“没事。”因为还有其他公务得忙，指导教授没多问，直接开口吩咐。“韦先生已经到了，你帮他买早餐送到系上的会客室，十点他会在大视听教室开讲。” “要买中式还西式的早餐？有什么特别的需求吗？”因为是校方极重视的人物，指导教授将早些前收到的注意事项塞给她。 “该注意的都在上头，唔……对方的要求是有点奇怪，但不管了，总之机灵些。”交代完，也不等沐沁然反应便匆匆离开。 沐沁然摊开纸细看，心倏地一凛—— 早餐吃白粥，六道小菜：葱花蛋、黑瓜、土豆面筋、幼笋、肉松以及红烧鳗鱼；若是演讲延迟结束，午餐买排骨便当…… 她以为看到的会是注明要吃中式还是西式早餐以及个人饮食偏好之类的事项，却没想到竟是让人大为吃惊的菜单。 一般正常人不会一口气要吃这么多罐头吧？午餐的排骨便当虽然很平常，却因为与上面奇怪的菜单一起出现，形成一个特殊的连结。 她所认识的人里，只有一个男人会这么吃，但……有可能吗？ 那个男人目前身处于离她数百年的朝代，生死未卜，怎么可能又跑来现代？ 她扬起一抹苦笑，狼狈地抹掉眼底不小心涌出的泪水，暗斥自己发神经。 她连世上最不可思议的事都遇到了，现在遇到一个与赫燿有着相同嗜好的巧合还有什么奇怪的？ 她努力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抑下因为这可怕的巧合而扰乱的心情，收好纸条，看了看时间，加快脚步办事去。 因为贵客到，再加上天气炎热，系办公室的会客室早就把空调给打开，整间会客室的温度舒适得让刚走进来的沐沁然发出舒服的叹息。 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太过放松，她暗暗懊恼，好在会客室里还不见贵客的踪影。 她松了口气，才刚把早餐放在桌上时，会客室的洗手间突然传来声响，接着有人走了出来。 洗手间位在她的斜前方，前面还有盆栽挡住，她只看见男人的身形高大挺拔，一身剪裁合身的黑色西装衬得他的双腿修长，皮鞋光亮。 看起来是个极注重门面的学者。 沐沁然半垂下眼眸，有礼地道：“韦先生您好，您的早餐已经送到，如果没有别的需要，我就先离开了——” 终章 她的话还没说完，男人低沉的嗓音就截断她的话。“中午可以一起吃排骨便当吗？”听到男人略哑的熟悉声嗓以及唐突的邀约，沐沁然的心狠狠一凛，抬起头才发现男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的面前。 男人及肩的发往后绑了起来，露出饱满的印堂以及深邃的五官，眼神有些凌厉，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凛然不可亲的气质。 这模样倏地把她的思绪拉到那个暑假，将刻意压抑在心底的男人身影给释放。 她……在作梦吗？ 眼前这个男人是那个她日思夜想到心痛，甚而痛得几乎无法呼吸的男人？ 但这怎么可能？ 当初确定彼此的爱意后，他还是选择了江山社稷，回到属于他的时空，扛起属于他的责任。 所以……眼前的男人……不会是他吧？ 赫燿定定看着她激动却难以置信的模样，原本自然垂放在身侧的双手，激动的紧握成拳。 原本他打算在演讲后才与她见面，给她一个惊喜，但知道学校安排的临时小助手就是她后，他怎么也压抑不下心里的激动，不自觉便在菜单上透露出一丝丝属于他们之间的蛛丝马迹。 他一把将她紧紧拥进怀里，哑着嗓哽咽道：“沁沁，我回来了。”被男人的强健手臂紧紧拥住，抵在他厚实温暖的胸膛上，闻到他身上独特的气息，沐沁然有一种回到两人在一起时那段时间的错觉。 “是梦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所以这是梦吧？ 如果不是梦，铁定是她因为过度思念而疯了。 赫燿捧着她的脸，眼眸灼烫，神情认真地望着她。“不，不是梦，我又回来了。” “为……为什么？”她颤声问，突然想起刚出土的残简上记载的事，急声问道：“刚出土的文献说你领军亲征途中遇上雪崩，生死未卜，难道……你是因此又穿越回来？但……”由她的小脸上，他能看出她此时的思绪有多混乱，他简扼道：“大军遇上雪崩是几年前的事了，只是那个意外让我做了再次回来的决定，我筹谋了几年，找到接掌大位的合适人选，放下扛在肩头的重责大任，回来找你。”太多的疑问把沐沁然的思绪搅得一团乱。“若是如此，你又是怎么回来的？” “回到澜冥王朝后我才知道，你认识的那个韦恺学长不是失踪，是穿越到澜冥王朝了，他在澜冥王朝的身分便是那个将我送到现代避祸的岑之韬。之后我决定回到现代，之韬便把他在现代的身分给了我，并替我观天择日，没想到小康学长竟在那一日穿越到澜冥王朝，我便是利用他打开的时空裂缝回来的。”赫燿大略交代了过程。 “什么？小康学长也……”沐沁然惊愕。“那为什么黯月异变那晚我在黄花风铃木下等你却等不到你？” “我已经过来好几天了，这次穿越回现代的地点是在小康先生的研究室，由研究室的仪器看来，他应该已经掌握到能自由穿越时空的方法了。”一下子吸收太多讯息让沐沁然有些混乱，唯一可以确定的是，韦恺和康灏晨都在澜冥王朝，那……苏瑶呢？ 她忧心地问道：“苏瑶还好吗？” “苏瑶跟着我回去后失踪了好一些时日，但之韬已经找到她了，你不用担心。” “所以……韦恺把身分给了你，这意思是他们不打算回现代了？”赫燿颔首。“这是他和苏瑶共同的决定。”沐沁然觉得自己的心情像在坐云霄飞车，一颗心被拽得忽高忽低，又忍不住为三个朋友担心。“但小康学长也去了澜冥，这……” “事情牵扯有些复杂，我相信之韬有能力解决他们之间的三角关系，其余的细节我会再慢慢告诉你。”略顿，他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深沉。“我们好不容易重逢，你确定要继续把时间浪费在不断提问上头？” 沐沁然有些愧疚地打住思绪，因为与他们的牵扯太深，不自觉便被转移了本该因为他归来而狂喜的心情。 她忐忑地问道：“所以这一次你不会再回去了？” “为了让我好好的、成功的当韦恺，之韬可是花了好一些时日交代他在现代的一切。”韦恺的家人都在国外，因为父母忙于事业，亲人间的联络往来并不频繁，至于容貌不同的部分，他们讨论后决定用车祸失忆和整形来解释他的转变。 “但……你怎么会成了杰出校友？”赫燿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我不知道之韬家这么有钱，他父母竟然还是学校的董事，因为他的失踪，赞助一度中断。后来‘韦恺’回来的消息传开后没多久，学校董事立即找上门来，感激父母继续赞助，杰出校友的身分就是这么来的。” 看来现代还有很多他要学习的人情世故，至于其余会遇到的状况，就待日后真的遇到了再随机应变吧。 沐沁然心中还是充满了不真实的感觉，还想开口再问，却感觉男人腾出一只手落在她的腰后，略略施力，她整个人便紧紧地贴在他身上。 他低下头，抵着她柔软的唇喃喃低语。“沁沁，你知道我回去的这段时间有多想你吗？” 男人的话逼得沐沁然压抑的泪水涌了出来。“我很后悔没像苏瑶一样勇敢，没那么毅然决然地抛下一切，跟你回去……” 赫燿感觉到她的眼泪濡湿了衬衫，沁入他的心头。“没关系，我就是希望你不要跟我回去，我要你好好的……” 闻言，沐沁然气得抬起头瞪他。“怎么能好？你走了我就像死了一样，怎么可能会好？”想起他的不告而别，她抡起拳打他。“你怎么可以点我的穴道、怎么可以让我睡死，连送你离开的机会都没有……呜……” 明明相爱却不能相守，是有情人最大的无奈与折磨。 见心爱的人儿哭得泪涟涟，赫燿的心揪疼不已，只能任她发泄。 “对不起，我只是不要你难过，不要让你有机会做像苏瑶一样的决定……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 沐沁然赌气地道：“以后你要再敢给我点穴或施展什么古代技能欺负我，我就一辈子不理你！” 赫燿挑起眉，调侃道：“去夜市那次，为了帮你得到那只圆不隆咚的蓝色家伙，你倒是希望我多多施展古代技能？” 沐沁然一时语塞，还没开口反驳，就听到他开口又道：“沐沁然，我爱你。”这句话如一颗大石投下，搅乱她的心湖，泛起圈圈悸动。 她摇了摇头，哽声回应。“不，我才要告诉你，谢谢你穿越时空爱上我，我的皇帝大老爷……我爱你爱你爱你——”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男人激狂地吻住。 她被吻得身子发软，在彼此都要因为这火辣的吻而喘不过气来时，他终于离开她的唇，嘴里轻喃。“中午直接回你家？”沐沁然被吻得昏昏沉沉，一双眼眸迷离，露出娇憨的神态，令他难以自抑地低头又吻了她好一会儿才恋恋不舍的放开。 沐沁然偎在他怀里努力平缓呼吸，享受着与他气息相融的感觉，手机却在这时候杀风景地响了起来。 沐沁然惊回过神。“呀！我只是来送早餐，还得回系办公室……”赫燿皱起眉。“为什么我们在一起时总是会被手机铃声打断？”再见到她后，他的心骚动难耐，强烈的渴望被理智压抑着，好不容易尝了点甜头，连贪恋的机会都没有就被打扰。 强烈感觉到他的不快，沐沁然温声安抚。“以后回到家和你在一起后，我会把手机关机。”他勉为其难地冷哼了声。 瞧他那别扭的傲娇样，沐沁然不介意多做些什么安抚他，但毕竟是在学校，她只能无奈地开口。“那我先走了，你快点把早餐吃了，等会儿见。” 在她要走出门的那一刻，赫燿又拉住她的手，深深凝视着她许久才说：“等会儿见。” 她走到他面前，踮脚轻啄了他的唇道：“燿，我们来日方长，我会让你不后悔为我抛弃江山，不远千里而来。” 虽然她说得很短，却意义深远，赫燿嘴角扬起笑意，那俊朗眉目染上近乎璀灿的燿眼光芒。 冥冥中的宿命牵引，把相差百年时空的心紧紧牵系在一起，他相信，属于他们的幸福已经降临。 【全书完】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