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鸥之伤(下)》 第十九章 太阳下,陈家一席人送走了李家,站在暗处武京如夜里出现的魂魅窥探着他们的离去,走了,他们终于走了。如还在此待着,那便是我的离去了,无法忍受也不能继续忍受着曾经凝视我的眼睛狂热看着他人,曾经被我握着的手现在温柔的牵着他人,更无法忍受本就是我深情注视的人却被别人正大光明毫无限制的款款对视,而我只能在黑暗的地方,在无人注意之时偷偷望着,不敢期待着对方的回应,不敢希望着对方的目光交织。 夏日的夜,月明中清雅的点着几点星,是夜中最美的景,花丛中虫清织着自己的诗,刚下过雨,草上还带着点点的水珠,月光下如珍珠般点点晶莹,这样的夜催人入睡,但对于武京这样的夜是折磨,每当雨天或是空气潮湿,武京脚上的痛便会发作的更厉害,曾找过大夫,是寒湿入体,加上骨上的伤口,此病必需长期用药,慢慢调理,武京放弃了,在朝不保夕的日子里,无法也根本不可能这里做到,于是越拖越久,病也越来病重,到后来,有时发作,关节几乎肿成了拳头大小,无法行走。 靠在床边,将腿放在热水中不断的加入开水,不知过了多久,武京感觉到痛好像减轻了。将腿擦干净后,困难的提着水桶走出了房间。看着庭院的沉静,武京禁不住有些心旷神怡了,多久没有如此平静的欣赏夜色了。此时整个轩文阁有几人与我共赏着夏日的美景。无过去轩文阁的喧嚷,现在轩文阁中只留下了四人,早在他们回来的第三天,飘盛就只留下二个丫环整理轩内事务。 武京知道别人背后是如何说他的,身份低微,来路不明,借着主人的好客,霸在陈府,白吃不做事。武京不是没想过跟着飘盛做事的,但却不知道何开口。毕竟,他也最多只是识几字而已。但飘盛却开了口邀请他为自己做事,不需何种才能,只是可帮他料理一下杂物俗事即可了,武京也乐得高兴答应了。 但是这几日跟着他来往于陈府的丝绸店,米店,银店中,武京看到了另一个飘盛,冷静判断,雷厉风行,作风强硬,为人有礼,一个优秀的商人,一个出色的儿子。武京这才像是恍然大悟,除了消失的六年的记忆,飘盛依然是那个飘盛,只是已经成熟,在他不停的成长时,武京却一直停留在那一年,那个十七岁的武京不曾长大,他们的距离已经不止是记忆上的距离,更是思想和心态的距离。这里已经无他容身的地方,不至是空间,更是时间,他们活在二个世界,二个时段,自己只存活于那个可怕而美丽的冬天,那个枫树依然存在的冬天。而飘盛早已经离开了那里。 像游神般,武京恍恍然然模模糊糊的像个无处可去的幽魂,来到了那一片废墟。轻轻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昔日繁华流光,树如锦,花如梦,红砖翠瓦,只留下着月色中幽黯静寂,一时间虫鸟之声静寂无比,只留下风吹抚弱草的轻响,和人踏在地上草清脆的叫声,影子在水般的月光之下诡异扭曲着,拉长着,像是黯然的生物吞噬着人的灵魂。青草淡然的香味充斥着嗅觉,一席间武京的神色更恍惚了,在这幽幽墨墨清清淡淡的月光下,可知当年的月色是何模样,像是回忆过去,像是追溯往昔,月色中武京仿佛看到一少年站在深处周围一片阴暗,只一束冷光淡淡亮亮的照在少年身上,还有他身后的枫树,如红般艳丽逼人的红叶,深夜中除黑白唯一的色彩。 那是谁?是我还是飘盛,轻轻慢慢的走进,却见少年那如玉般洁白的脸如大病初愈般苍白,只有唇像是带着淡淡的血色,那双极热极狂的眼中只有冷冽艳丽的寒光如同今夜的月光傲而冷,他是谁,是被我的记忆囚禁的飘盛,还是被着轩文阁囚禁的飘盛?站着对望着,少年笑了,如春日之花灿烂夺目,眼中如琉璃般百彩流转,一时间武京窒息在狂热绚烂的笑中,跌跌倒倒的迈步向前,想要抓住那如梦如幻的少年,抓住自己曾经的痴狂岁月。 “你在干什么?”背后一声大叫惊醒了月光,惊走了清冷如梦的少年,也惊飞了那一树的鲜红,武京手膊捉着,如纤柔之藤随风摇动,轻轻抬起头,看着月光下如烈火般炽热的双眼,又如尖刀般凌冷的目光,武京幽幽的轻笑,是魔力的月光,只是瞬间少年便已经成为了青年,月光如水,人如火。那月光是千年轻轻流淌的圣水如洒如飘,那人是自己梦中千般呼万遍唤的人如火如烟,冷漠锐利如野兽般凶恶的眼睛,嗜血中却带着人类的温情,微微张开的唇是自己千次轻轻吮吸都不改变的细腻却有着丝丝的血腥,一只看似被人类驯服却带着野兽天性的美丽生物。 飘盛轻皱着眉,想起刚才从梦中惊醒,听到隔壁房间传来的压抑着的痛苦叫声,曾经几次自已都这样被惊醒,轻轻的走出门,靠着墙壁站在门前,听着人在床上碾转反侧,至到声音停止安静。飘盛才轻轻的又回到了房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如此,下意识的明白阿泥是一个倔强而自立的人,不能伸出援手是因为他不会接受来自别人的特别是自己的施舍和怜悯。 今天也一样,等到痛苦的呻吟消失,飘盛听到那沉重的出门的声音,看着武京的背影在月光幽幽荡荡的,如夜晚荒野的鬼火飘浮不定。又似初落凡间仙子翩翩起舞,无法克制对武京的行动强烈好奇,当武京消失在庭院中里,飘盛跟随而去。看着他打开了曾日轩文阁的门,轻轻的走进,飘盛也走了进去。看着诡秘的月光下,武京朝着残缺的墙壁上撞去时,飘盛心一惊,冲上去便抓住武京,大叫一声。 冰般冷的月光下,二人对视着,只是一刹间,飘盛陶醉在这样的月光,这样的人。悄然无息的轻轻触动着心灵最深处的那根弦。仿佛真是从月光中下来一般,月光般清冷而洁静的脸,就如同他身上那随风轻拂的白衣,柔和而飘渺,微微因惊讶而张开的唇仿佛这世间最美丽的颜色,秋日灿烂如枫树般的红艳,白如雪,红如血,似梦中如幻中,飘盛几乎相信了他就是来自于夜空的精灵,轻轻拂开掩盖着他眼睛的发丝,月光下那双墨黑而深遂的双眼,就如同山水画是那一抹最浓最澄清的寂寞幽潭,垂下了眼帘,长而稀的睫毛颤着投下淡淡的阴影,感觉像是要飞走般,几乎是用力的,飘盛牢牢的将他抓在手中,轻轻的问道:“你是谁?” 一时间,那三个字就像是催眠的清醒咒。梦幻的月光消失了,只留下惨淡的月色,炎热带着凉风的空气中虫鸟叫着催眠着。废墟像是巨兽般耸立在一片荒地上。 “陈少爷,你怎么了?我是阿泥。咦,这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奇怪。”不自然的笑着武京顾前瞻后的望着。 看着武京,飘盛放下了手,用着锐利的眼光不停的打量着武京。 强颜而笑,武京摇晃的走向门口,但却脚踝一扭摇摇欲坠,飘盛伸手一把抓住了武京,将他抱了起来。 “我能走的。”挣扎着想要跳下来,却让对方将他抱得更紧,温暧的人体,有力的怀抱,对方特有的如草原太阳下熏草的味道,这一切让武京眩晕了。 “不要动,你的脚看样子被扭着了。”惊讶着武京那轻飘飘的体重,感觉到他衣服下几乎毫无肌肉的触感,同时一丝丝的疑惑升起,好熟悉的感觉,仿佛曾经也有一个人在自已的怀中般,淡淡清新的味道,皮肤的感触,如此强烈的熟悉感。到底曾经有过谁在我的生命中,却完全被抹杀了。 幽静的月色,寂寞的石子路上,二个重叠的影子静静的移动着。 看着武京的脚,飘盛无法置信,无数的新伤旧伤布满了他整个脚,轻轻的用药水拭着已经肿起的脚踝,飘盛突然发现一道咬痕,微微开裂的伤口,翻出一丝丝的肉,血慢慢的渗出,分明是刚被咬不久。 “这是怎么回事?”轻轻抓着武京的脚包扎着,飘盛感觉武京脚一抖。 “没什么回事。”武京漫不在乎的说着。 “为什么?”飘盛的声音越来越低沉。眉头越皱越深,摸着武京已经开始有点变形的关节,飘盛已经猜到武京身有疾病。 “不为什么?”武京的心开始慌了,秘密是不是被发现了。自己是不是被暴露了。 放开了已经包扎好的伤口,飘盛站了起来,目光深沉地说:“你有痹症(现称为类风湿)。”转身离开,关上了门。 分不清自己现在的心情是快乐还是忧伤,武京突然从心里升起了预感,他是不是开始怀疑起我了。武京害怕了,一股风雨欲满楼的感觉正慢慢占满自己的心。 第二十章 跟随武京的那个夜里,站在曾经的轩文阁的门口,在一片悠然中,飘盛恍惚一瞬间看到了一个人影站在不远处温柔的看着自己,等反应过来,才发现只是武京的背影。飘盛突然感觉他的七年碎片般的记忆中一定发生了什么,却被人毫不提起。 回想着父母告诉他的从十岁到十六岁的日子毫无破绽,却叫让自己有几分的奇怪。第二天上早,飘盛来到了那个已经废弃多年的庭院,站在庭院中,四周环望着,太陌生了,只有十岁前那模模糊糊是似而非的印象,夏日金黄色得泛白的阳光灿烂地洒下来,只映得那绿草小花乱石朽木灼灼逼人,让飘盛想不起过去,也无法想象昨晚那如梦幻的一幕。眯着眼,望着不远的废墟耸立着,飘盛却突然感觉奇怪,既然已经烧了那么久,为什么家人不将这里重新进行整理修建,却让这大片之地遗弃荒芜,实在非常的奇怪。琢磨着飘盛转身想要离开这里,但门外经过的二个丫环的谈笑声,却让他又惊又奇。 “死丫头,再乱嚼舌根,小心夜里将你关在这里。” “怕什么,我家里后面的田地比那园子大多了。快说,你是不是对隔壁的那个阿牛有意思。” “去,去,乱说什么。谁……谁对谁动心。你不怕,要知道这个园子……”声音低下了,但飘盛还是听到了那个词:闹鬼。 “不……不……会……吧……闹。”声音突然变大。 “别说,别说那个字。这可是柴房的阿伯昨天路上给我讲的,怕。” 柴房的阿伯,走出了院子,望着那小碎石路上映照着纤纤细柳随风舞动,被人走过千百次磨得发亮的石子闪烁着点点白光,少女活泼而清脆的对话渐渐远去,转过身飘盛决定去柴房。 柴房在陈府的厨房不远处,一走进便见老者坐在绿荫下的凉椅上抽着旱烟。 “阿伯。”飘盛试探着轻声的叫着老者。 老人满脸的疑惑抬着头从上到下打量着飘盛:“你是?” “阿伯,我是听说你知道很多故事,所以今天特来听教。”飘盛自动将不远处的矮凳搬过来,坐在阿伯的身边。 想是阿伯是个好讲故事的人,听说有人喜欢听他讲故事,顿时喜笑颜开,重重的咂了二口烟,便天南地北,滔滔不绝的讲了起来,这一讲便是半晌,一直飘盛都面带着笑声听着,终于阿伯停下了口,从边上拿起了水杯大口的喝着。 像是无意闲谈般,飘盛问着:“听说阿伯知道关于陈府闹鬼的故事。” 抹了抹嘴上的口水,阿伯嘿嘿笑了二声:“谁说的,我可不知什么闹鬼的故事,这青天白日,安居享福,何来鬼。” “哦,那我为什么听说陈府里那个废墟曾经闹过鬼。”仔细的打量着面前的老者。 “咦,有这种事。我怎么都不知道,没有。没有。”老人摇着手。 “哦,那多半是我听错了。那阿伯,我先走了。”飘盛看着眼前的老人表情十分的正常,毫无心虚的感觉,笑了笑,想是自己听错了。便站了起来告辞。 “喂,小伙子。”老人叫起来,飘盛转过身看着绿荫下的老人正慢慢的站起来,说着:“小伙子,这世上本不闹鬼,闹鬼的只是人心。” “谢谢阿伯了。”拱了个手,飘盛转身离开。 看着远处的人影离开了,老人笑呵呵的又坐回了凉椅。悠哉哉的坐着吸烟,直到听到脚步声,蹭的一下坐起,看着远处端饭而来的丫环。 “阿伯,看来今天你没有乱跑,也没有乱说话吧。” “没有,没有。今天绝对没有,闺女,你答应给我带着烟草在哪里?” 虽然没有在阿伯那里听到什么,飘盛还是旁敲侧击的问着自己的母亲,看着当自己问道为什么将那片院子空起,而不将轩文阁在那里重建时,母亲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不自然,敷衍的说着算命说那里风水不好,对你有影响,所以才在陈府重新看风水找了块新地方,重新建了一座。再听到飘盛说据传那里曾闹鬼时,母亲的脸一瞬间变得惨白后又马上恢复正常,斥责飘盛听些光怪离奇之说。 看着母亲强烈的反映,飘盛只得笑颜的解说。心里的疑惑却越来越大。 *** 武京偷偷的看着边上坐着却神飞魂飘的飘盛胜是感觉奇怪,自从那一晚之后,武京都下意识的躲着飘盛,说不出自己为什么做的心理,却无法阻止自己如此而为。而飘盛像是不知道般,只是做着自己的事,但却总是若有所思。偶尔,会发现他用奇怪的眼神打量着自己,让武京又惊又诧。 坐在椅边,武京混身不自在,虽是飘盛来找自己,却一句话都不说,二眼无神的看着杯子。 “陈少爷,不知有何事。”武京终于还是询问道。 像是反应过来,飘盛哦了一声,拿出了一个布包放在了武京的面前:“来,这是给你的。” 疑惑的看了一眼飘盛,武京慢慢的将布包找开,里面俨然包着四个药包。 “那天,我就发现你身有痹症,这种病看似不伤性命,但长期下来,必会导至四肢不遂,影响行动,重者还影响……”看着飘盛满脸的关怀,听着他仔细的嘱咐着平时需要如何注意饮食,注意休息,保持心情的平和等等。武京心温暧了,像是期待很久的风吹过了草原,带来了绿草和花幸福的味道,武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喂,阿泥你怎么了?”看着不语的武京,飘盛问道。 “哦,我……谢谢了。”说不出自己的感动,人世间二十多载,而飘盛是唯一活着真正关心自己的人,无论他是过去的还是现在的。 “我们,还说这些干什么。对了阿泥,你相信鬼吗?”突然飘盛问道。 武京吓了一跳,猛得抬起了头,看着面前表情严肃的飘盛,声音微颤的问道:“你……什么……意思?” 没有注意武京的表情,飘盛站了起来,看着窗外的景色,很平静的说:“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我本来不相信,现在却突然感觉说不定这世上有鬼。” “我不……知道。我知道这世上有活着的鬼。” “活着的鬼?”转过身看着武京,飘盛感觉非常奇怪。 “对。活着的鬼,藏掩在人的皮肉下鬼。”悠悠说着,武京的嘴边淡淡的嘲笑。 “这我倒是没有想到过。活着的鬼,藏掩在人的皮肉下鬼。”嘟喃着武京的话,飘盛思考着。 “活的鬼,他虽是活着,但魂已散,神已无。纵使皮肉还在,也不过是具行尸走肉,只比死人多了一口气而已。”武京手指死死的抠着桌边。 武京没有想到,在他与飘盛讨论着活着的鬼第二天,他居然真正见到了鬼。 那天天空万里无云,一大早飘盛就有几分兴奋,一问原来是他的结拜义弟要来了,看着飘盛站在陈府门口等待着人,武京如往日一般躲着偷偷的窥视着那个让飘盛兴奋的人到底是谁? 远处马铃的声音叮咛做响与马蹄踏在石路有规律发出的清脆声音遥相呼应,给枯燥的虫叫声的夏天平添了几分优雅和生动,随着马车到达陈府外,一个人敏捷的从车中路下,清脆的声音像是了夏日笛声优美而生机勃勃:“盛哥哥,我来了。”随着声音而动的是那灵活的身体,拉着飘盛的手丝毫没有掩饰快乐。 那人十六七岁,鹅蛋般的脸,皮肤光滑而健康的泛着红润,眉毛细细而黑黑的,衬着他的眼睛清澈见底般,红红的嘴张得大大的,一出现就如同霞般光彩,修长而结实的身体,浑身是满满的无限活力和无邪青春,却偏偏带着几分贵气。武京被惊呆了,看着面前的人,武京仿佛回到了九年前般,他是谁,貌只是略似武京,但神却未有一丝不同,他明明就是那年的武京。不对,我才是武京,他是谁。眩晕,迷惑,还有莫名的恐惧向武京涌来。站立在太阳照耀的角落,武京微微的颤抖,阴影慢慢的惨入了心理。想要藏起来躲开向他走来的二人,武京却发现手脚无法控制,像是被定住般纹丝不动。 “哈,没想到阿泥在这里,来来。我介绍一下,聂岩。这位是我的救命恩人,阿泥。” 面对面的站着,武京更加迷惑了。面对着七分像自己的人,面对着那敏感的十七岁,一刹间,武京仿佛感觉自己的二十六岁与自己的十七岁在同一空间同一时间,模糊中武京仿佛看到了冥冥中的那个掌握人命运的神正对他咧嘴露出狰狞的笑容。 第二十一章 仿佛不曾注意武京脸上的疤,聂岩甜甜笑:“你好,泥哥哥。”眼睛中闪烁着太阳的光,那灿烂的笑容,如春天最美丽的花突然绽放般让人感动,武京失神了,即使我的十七岁也没有过如此美丽而生动的笑。 “阿泥,你可不要被他骗了。他可是机灵又爱使坏,被他骗的人不计其数。”朗朗开着玩笑,武京却听出飘盛对于这个岩弟弟又说不出的骄傲和爱护。 强迫自己笑出来,武京平静的看着聂岩的眼睛说道:“你好,从一早你这位盛哥哥就兴奋的得不了,我还当某位姑娘要来。” 看得出来这说笑让聂岩很受用,脸更红,带着敬慕的眼神看着边上温柔看着他的义兄,顽强的眨了眨眼睛,歪了歪嘴,将本来年少清脆的声音提得高高的说着:“公子,小女子让你久等了。”边说边微微托了个福。 一时间飘盛大笑了出来。那种存在与空气中的默契和和谐,却让武京苦涩不堪,强颜欢笑武京只感觉得今天的阳光太晃眼了。 “盛哥哥,你不会想在这里吸大地灵气吧。”嘟着嘴,聂岩撒娇的说着。 “知道你今天要来,我特地叫厨房做了你爱吃的。还有我父母可都在等着你的到来。” 飘盛溺爱的看着面前足足小自己八岁的弟弟。 武京在嘲笑着,看着当聂岩跨进大堂的第一步,大堂中陈夫人和舍二姨脸上瞬间的变化,凝重,紧张,恐惧,苍白的脸,惊愕的双眼,停顿的动作。武京心里暗自的笑了,看着他你们想起了什么,想起了那埋在心中最阴暗角落的人了吧。想起了那个寒风冽冽鲜血淋淋的夜,你们的心里是内疚是庆幸,是自我审判还是自我赞扬。 感觉到大堂内气氛的奇怪,聂岩轻轻的拉住飘盛的衣角,飘盛安慰对着聂岩笑了笑,毫不在意的大声说:“母亲,这位就是我常说起的聂岩,来,这位是我的母亲。” “哦,是你的结拜义弟。”陈夫人苍白的脸色恢复了正常,带着试探的目光打量着站在飘盛背后的聂岩,慢慢的露出了笑脸,气氛缓解了。 “来,走上来,让我好好看一看。”招了招手,陈夫人温柔的说着。 笑呵呵的,聂岩轻步走了上前:“陈伯母好。我是聂岩。不过陈伯母,你确定你是盛哥哥的母亲吗?” “咦?”奇怪着聂岩的问题,大家奇怪的看着聂岩。 “我仔细看了。”聂岩很深沉的说:“伯母太年轻,而盛哥哥太老,怎么看我都感觉不是母子是姐弟。” “死小子,才来就开始涮我。”拍了拍聂岩的脑袋,飘盛忍住了笑。 “你又不是羊肉,我涮你干什么?”聂岩扮了个鬼脸。 “噗,盛儿,你这义弟真是可爱。”忍不住聂岩逗顽的话,陈夫人笑了,连边上舍二姨的脸色也好多了。 “这小子就喜欢这样,母亲,父亲和二叔那里去了?”看了看大堂中,飘盛问道。 “你父亲和你二叔有事出门了,过二天回来。你弟也不知怎么了,这几天老往外跑,你这做哥的可要说说。” “知道了。” “对了,盛儿你不是还有事要做吗?还不去做。”,陈夫人转过头慈爱的看着站在飘盛边上的聂岩,招了招手:“我看着你就感觉亲切,来和伯母聊聊天。” 聂岩很听话的走了过去,嘴甜甜的说:“和漂亮的伯母聊天,就是聊上十天我也愿意。”又逗得陈夫人和舍二姨笑。 看着面前亲亲热热的小人儿和大人儿,飘盛笑着摇了摇头,转身离开,武京跟着也出去了。 二人一前一后静静的走在石路上,池塘中几点粉荷随风摇曳,停下了步子,看着点点水纹涟漪散开。 “你知道吗?当我第一眼看到聂岩师弟的感觉?” 转过头看着跟随着的武京,飘盛问道,随后弯下了身子从地上捡起一石块抛出,石块在水面上飘跳着向着远方,点点水圈一层层扩大消失。学着飘盛的姿势,武京也从地上找来了石块学着打水漂,看着自己抛出的石头只固执的直接落入水中,武京沮丧的转过头看着飘盛摇了摇头。 “我还记得,我住在风竹园,园中还住着悱易哥,世尘哥,松伯。那时是春天,天蓝蓝的,云白白的,但我很寂寞,聂岩就是那样突然的跳在我面前,拿着个风筝,高叫着哥哥陪我放风筝,一见如故。”回忆着,飘盛很高兴的笑了,露出白白的牙齿和浅浅的酒窝,瞄了一眼武京说:“你相信吗?一个十九的大人和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会一见如故毫无隔阂。但真的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我就感觉上辈子我一定认识他。那时他的笑容也和现在的一样灿烂,灿烂的当时我几乎感动得想要哭,一种亲人般的感觉,而且随着聂岩越长越大,那种感觉越来越强,仿佛我们真得曾经一起生活过一般。” “是吗?亲人般的感觉。”武京努力想要自己看起来轻松,但表情依然很僵硬,声音依然很低沉。 “说出这样的话,你是不是觉得我非常的古怪。”眉宇间带着几分狼狈,飘盛看着表情不自然的武京问道。“但我一想起他,人整个就放松了。” “没有,没有。我能理解你的感觉。因为我也曾经有过。”想来自己的表情让飘盛误会了,武京忙绽开了笑意。 “哈,我就知道你能理解,不知为什么,虽然我对你的第一印象不好。但现在你却让我感觉是一个可信赖可交心的朋友。其实我今天才发现为什么感觉你似曾相识,原来你和聂岩有三分相似。”大大裂开了嘴,飘盛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身离开。 站在原处,武京突然提高了声音:“那是一种如何的亲人感觉?” 阳光很灿烂,让飘盛本来狂野的笑容,越发的耀眼:“就是那种一看到他就让你的心变得软软的,热热的。” 原来你与聂聂岩有三分相似,让你的心变得软软的,热热的。失败。 原来你与聂聂岩有三分相似,让你的心变得软软的,热热的。失败。 原来你与聂聂岩有三分相似,让你的心变得软软的,热热的。还是失败。 太阳落下,男人坐在池塘边,手中机械重复的不停的向水中漂石子。至到有人呼喊着吃饭了,才缓慢站起来离开,池塘边,很小块地面上的石头已经没有,只露出带着血斑的泥土。 “阿泥哥,你的手……” 春青惊讶的看着武京端起碗的手,严严实实的包着布,渗出淡淡的血丝。早从武京到陈府的第三天,春青就将武京从泥少爷叫到了阿泥哥,从最初看起来可怕的泥少爷,就成了很温柔而体贴的阿泥哥。 毫不在意的,武京看了看手:“不小心,被树技划破的。”看着春青依然很担心的眼神,武京笑了笑说:“没事的,只是划破点皮。” “阿泥哥,你为什么不与夫人少爷一起用餐。”有些疑惑武京昨天婉言拒绝了同主人一起用餐的行为,站上一边帮武京盛饭的另一个女孩秋橙问道。 笑而不语,武京夹起了盘中的菜:“也许吃清菜小粥才是幸福。” 旁边二个女孩带着敬佩的眼睛看着眼前看似丑陋的男子,处的越久,她们越感觉武京是一个历经沧桑满腹知识的人,他的知识不是学之道,而是生之道,居家杂事,生活琐事,处事之态,她们从来就是看到武京默默的做,从来不声张,特别是他与大少爷的默契,不,应该说是他对大少爷的熟识,经常大少爷还未说,武京就已经明白过来。 “对了,你们围着我做什么,还不去伺候大少爷?”看了看坐在桌边的女孩,武京问道。 “少爷早就带着聂少爷出去游玩了,多半要夜里才回来,啊!”春青刚说完就尖叫起来:“完了,完了!我忘记了聂少爷说要住在轩文阁,我还得去将二楼的那间房间打扫干净,全部需要整理,完了,完了。”跺着脚,春青在房间内来回的走着,手脚无措。 “不是大少爷早已经安排了房间?”微皱眉头,武京问道。 “本来是已经将聂少爷安置在沛音阁,但聂少爷闹着要和大少爷一起。所以……啊,我们房间都没有整理出来,如何能让贵客住。” 看着面前如热锅上蚂蚁的二人,武京笑了一下,拍了拍桌子:“不要慌,春青你去曾管家那里请求将客房中上好的家具,但不要整套的,只需床,衣架,还有桌椅便可了,派人搬过来,这里空房的家具虽好,但既然聂少爷是大少爷的贵客,这些便不上档了。对了,聂少爷的行李放过来了吗?” “好像,聂少爷没带行李过来。”胆怯怯的秋橙小声的说着。 “没带。”虽有点疑惑,武京没有细想,但对着秋橙说道:“秋橙,你去找一二件大少爷尚未穿过的,最好是小一点的衣服,如没有就去库房中问一下,往年未穿而无法穿的衣物不是送出府便是放入库房,拿回后洗一件,明日便可干了穿着。” 惊讶的听着武京老练的吩咐,二个女孩说不出话只瞪着眼看着武京,看得武京感觉有点诧异,低声吼着:“还楞着干什么?” “那那,你做什么?”春青也不知自己为什么吐出这一句话。 “我,我当然现在就去整理打扫房间,反正……”反正我已经习惯整理后面的话,武京说不出来了。 第二十二章 等到傍晚回来,聂岩已经玩得脸色通红,一只手拼命的扇着扇子,另一只手拿着从夜市中买来的各种甜食,边跨进轩文阁,边不断的大叫着:“热死了,热死了。”而飘盛跟在后面却是一脸的清爽和轻松。 “为什么我已经热成这样,你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带着愤愤不平的表情,聂岩嘟着嘴转过头看着飘盛。 “如果,我闲着没事逗着一群人乱跑,也许我也会感觉热。”开玩笑,飘盛想着今天夜市上被聂岩捉弄的那个调戏买花女的花花公子的表情,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可没有逗,你看他一身的肉,不练一下,我怕再过几天,猪都要长叹即生他何生我了。”聂岩刚还带着嘻笑的表情看着飘盛,却转眼间变得低沉:“盛哥哥,有件事我要说。” “是不是,你偷偷跑出来这事。”笑了笑露出洁白,飘盛说道。 “咦,你怎么?” “不要忘记了,你会写信,你父亲不会写吗?” “那你知道原因了?”聂岩声音突然变得很小,望着飘盛的眼睛带着异样的光:“我不想成亲。” 看着本来无忧无虑的表情现在却带着忧郁,飘盛叹了口气:“你再不愿意也不可离家出走,要不是知道你是跑我这里来,聂叔叔他不是担心死。” “你什么都不明白?”声音更低了,那年轻的脸上带着焦躁和不安,眼睛中是淡淡的爱恋和痛苦。 没有明白聂岩的意思,飘盛一脸的不明。 “对了,盛哥哥,我忘记说了,我可是除了钱什么都没有带就来了。”脸像是阴转晴一般恢复了往日的快乐。 “你呀,春青。”无可奈何的看着聂岩,飘盛叫着春青。 “大少爷,什么事?”一直站在边上,候着的春青向前走上问道。 “去给聂少爷找二件换洗的干净衣物,打些水来。” “回大少爷,聂少爷的衣物,已经准备好了,二位少爷净身的水也准备好了,放在大少爷房间和聂岩少爷的房间里了,还有清热的酸梅汤,青春一会端上。不知大少爷还有什么吩咐?” 春青必恭必敬的回话道。 “没有了。带聂少爷去他的房间。” “盛哥哥,你的人就是不一样,那像我家的仆人,大鼓,敲一下响一声的。”聂岩笑嘻嘻的边说着,边跟着秋橙上了楼。 飘盛也有些意外,想是她们开了窍,便没有问什么,只问了句:“阿泥哪里去了?” “陈少爷,我在这里。”一个声音突然从楼阶上传出,不一会便看到武京走了下来。 “你的手怎么了?”飘盛一眼就看到武京包得像馒头般牢牢实实的手。 武京苦笑了一声:“本来没有什么……” “什么没有什么,大少爷。”还没等武京说完,春青已经插话了:“刚才那血流得满地都是,阿泥哥还说没事。” “哦,让我看看。”一把抓住武京的手,飘盛轻轻的扯开了包扎的布,深吸了一口气,手指上无数细小的伤口,还有二道大大的裂口血迹斑斑,个别的指甲已经断裂。“你这是怎么回事?”眉头已经皱在一起了,飘盛责怪般的看了一眼武京的脸,转过头对着春青叫道:“快去我房间里,将衣柜中的包裹拿出来。” 武京低着头,看着那双温柔而坚定握着自己手的手,手指微微的颤抖,他的手还是那么漂亮,修长的手指,漂亮的手骨,温暧的手掌,这双曾经牢牢抓住我胳膊的手。无法相信曾经这双手的主人在自己怀中,哭过,笑过,怒过,叫过,曾经自己能牢牢的将他抱住,但现在…… 武京已经神回当年,直到抹在自己手上的药刺痛伤口,武京才猛得反应过来,飘盛正拿着自己的手细细的涂抹,那种被人细心呵护的感觉涌上了心中,心又乱又甜,武京阵脚大乱,分不清是因此而幸福,还是因此而害怕,害怕那突然的温柔,嘴中叫道:“……陈少爷,我自己来。不劳……” “别说话,阿泥。你看你的手,不上点药,这天热捂着伤不加重才怪。这药对外伤很有效果,别动。”没有答理武京的话,飘盛一边严声说着,手中的动作都毫不停下。 这时武京才发现,春青早已经不再了,整个房间中只剩下二人,垂下眼帘,偷偷的看着面前满脸不耐烦却依然仔细的做着的飘盛,心笑了。他还是跟原来一样,稍麻烦不如意的事,就会变得不耐烦,不过原来他会发泄出来,若是以前自己受了伤,飘盛他会如何做……他……会拉着我的手细细的吮吸,武京又想起了那个早上,那个改变了一切的早上,脸上带着梦幻的幸福笑容。 但宁静而详和的气氛却被突然传出的声音打破了:“盛哥哥,你们在做什么?” 武京心一颤,随着楼阶而下的男孩,像是往日回眸,时光倒转,清俊的眉目,微微发红的脸颊,眼睛又亮又黑,那双眼睛中的闪着的光,就如同自己回想起飘盛和聂岩的关系时从镜中所见般,带着嫉妒和痛苦,我们果然很像,武京的咽喉干涩,特别是穿上这件衣服时,望着前眼男孩,就如同看到了当年的自己,清新而热情,一种可怕而寒森的感觉穿进了心中。 飘盛放开了武京的手,心颤的看着叫着盛哥哥而跑下楼的男孩,说不出的熟悉,说不出的恍惚,仿佛很久很久般,他也是穿着淡紫色的衣服,就是这里跑着下来,叫着自己。火热的双眼,温柔的笑,焦虑而担心的表情,当看着自己时,那表情突然变得幸福而忧郁,让自己的心也变得温馨。飘盛愣在远地,看着聂岩跑了过来,感觉一切都像熟悉而真实的梦中。 “你怎么了,盛哥哥。”担心的看着面前神色恍惚的飘盛,聂岩拉着飘盛的袖边问道。 视线微微的低下看着面前人,刚洗浴过清爽的味道,淡紫色飘逸的儒衣,尚滴着水的黑发用丝带松松的束着,突然间飘盛感觉眼前的男孩是那样清新动人,天生雕做般纯洁和无暇,墨黑的眼中水波荡漾幽深婉柔,装满是关切和担心,说不出的心动,说不出的心酸,飘盛呢喃的低声:“上辈子,我们是不是见过?” 聂岩的脸顿时红了,红在飘盛那迷离的眼中,红在飘盛那悠悠的低语中。头微微低下,小声的说着:“不知道,也许见过。” 武京看着眼前一切,身体微微抖动了一下,眼神突然哀伤和黯淡,无法抑制的妒忌之情慢慢从心底里涌了出来,紧紧握着的手,不知是因为压抑着情绪还是因为痛而颤抖着。身体在这炎热的夏天变得冰冷,滴着心在体内叫嚣着,哭泣着,呼喊着:看着我,看着我,我才是真正的你心中你命运中的人,他只是个替身,不要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别人,不要用如此的口吻对着别人说,不要不要不要,一切是属于我的,我才是那真实存在的人…… 跌跌撞撞的武京跑上了楼,他根本无法再在那里站着,默默的看着一切,怕自己无法抑制的情绪,想要撕破那张纸,想要撕裂那张与曾经的自己相似的脸,想要彻底的毁灭一切,但武京深深知道,有些一旦失去,就再也不会重来了。 夜晚,武京又如游魂般来到了那片废墟,躺在那棵枫树曾经在的地方。 *** 一切在改变中,一种若有若无暧昧的气氛迷漫在飘盛和聂岩之间,武京看得悲哀痛苦,而陈夫人却看得心惊胆颤,那酷似武京的外貌,那与儿子时不时的眉来眼出,就像一根刺扎在陈夫人的心中,像一粒灰尘落入眼中般,隐约间她仿佛感觉聂岩就是当年的武京,聂岩的出现对她几乎是一种痛苦的折磨,几乎是一种不详的预感,陈夫人惊恐了,重蹈覆辙,这个词不停的出现在她的头脑中,终于无法忍受着,夜晚不停做的恶梦,在一天早上,将飘盛叫到了身边。 看着母亲脸色苍白,飘盛心中一惊:“母亲,不知有什么事吩咐孩儿?” 看着面眼带着关心眼神看着自己的儿子,陈夫人有说不出的自豪和骄傲,那是一张多么英俊狂野的一张脸呀!带着无可比拟的傲人气度,还有那说不出的亲切自信感,这是我的儿子,我那曾经一直受着苦的儿子,我不许再有人去伤害他。 轻轻笑着,陈夫人温柔的说:“盛儿,你的年龄也都快二十六了,你父亲到你这个年龄,也都有了你姐和你了。前几年你说要在商场闯荡一下,现在你的一切都好了,娘也想着那一天可以抱孙子了。前几天来的如意姑娘,你看如何?她父亲和你的父亲是结拜兄弟,她的母亲算是书香门地出生。”陈夫人说着,表情很是满意。 “但是,母亲我现在想暂时不考虑这些。”咬了咬牙,飘盛还是决定说出自己的想法。 “为什么,现在你的年龄也到了成家立业的时候,家中有了妻子,你就能毫无后顾之忧,开拓自己的成就。”陈夫人毫不泄气的,劝解着飘盛。 “母亲,孩儿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但是,说实在我对如意姑娘毫无任何的感觉,就请母亲大人让我自己做主吧。”飘盛目光炯炯,意志坚定。 轻叹了一声,陈夫人轻说着:“孩子大了,不由娘了。好吧,这事我们稍后再说。对了,你的义弟是不是江南人?” “对。”说起聂岩,飘盛的脸变得开朗而欢快:“他就是江南丝绸聂府的老三。” 看着儿子的脸,陈夫人越来越感觉心慌无比。 陈夫人静静的呆在房间写着什么,一会叫着:“红玉。” “夫人。” “红玉,你马上找个人,将这信快马加鞭的送到江南聂府,不要让大少爷知道。” 第二十三章 “舒服,舒服。没想到那胖子,那么不经打。你才一拳下去,他的脚就软了。”聂岩神轻气爽,高兴的说着:“不过,飘兴哥,你也真厉害,就这么乌七八糟的一个挥手,一个踢脚,那少爷和那些打手们个个叫天叫地的。” “哼,那些人,整日里仗势欺人,今天是居然敢惹我,算他们倒霉。”陈飘兴俊秀脸上的不屑:“不过,聂小弟,那句乌七八糟,我怎么听都感觉一股怪味。”如果说飘盛长的是七分像父亲,那飘兴就是七分像母亲,长相十分的漂亮秀美又英气勃勃,特别是一身的武功,让那些因为他的长相而想调戏他的无聊之辈鼻青眼肿惨不忍睹。 “什么怪味,又不是臭豆腐。” 从三天起飘盛就忙着商事,就将陪聂岩玩耍的任务交给了飘兴。聂岩刚开始虽有不愿,宁愿跟着飘盛做事,但跟了二三天后,但感无味。加上飘兴与他都是属玩性极大的人,一来二回,二人便玩得上好了。 走进了陈府大门,二人还闹闹嚷嚷的,但一跨进大厅,飘兴发现聂岩声音嘎然一止,瞪着前面停止了步子。大厅上正陈夫人正与一四十多岁的商人打扮的男子闲谈着。 “爹。”聂岩战战兢兢的叫着。 “你还知道有我这个爹。”商人一脸的怒气:“整日你母亲将你惯坏了,别的没学到,学会了离家出走。” “聂老爷,也别太怪罪他,孩子年小玩心大,这是常事。其实聂岩这孩子挺逗我喜欢的。”陈夫人坐在边上说着。 “岩儿到府上打扰数日了,劳烦照顾。今日,我便将他带回,好好管束。别整日无心无礼的。”聂老爷微笑的看着陈夫人后,转过身狠狠的瞪了站在大厅上的聂岩。 “回去可以,除非那事取消。”聂岩的脖子仰得高高的。 “好好,还给我讲条件,今天我……”聂老爷的脸一红,蹭的从椅子上站起来,就走向前。聂岩见势头不好,忙躲在飘兴的身后,扯着声音说:“别的事可以,但此事我决不答应,凭什么非要我后半生跟个我不喜欢的人在一起。” “你,你……”聂老爷手指抖动着。 “聂老爷,你也别动怒了,孩子都是这样,我家盛儿也是。”看到气氛不太好,陈夫人站了起来,轻声说着:“这事要慢慢来,急也无用,不如你们在陈府多玩几天,盛儿和小岩是结拜兄弟,自然我们二家也算是亲戚了,贵客到府,不好生款待,这如何行?再说今晚,我相公便回来了。” 聂老爷的脸色稍稍好些,朗朗的说道:“那就打扰陈夫人了。” 正如陈夫人所说,傍晚陈老爷便独自回来了,佳肴美酒款待来客,陈家一家四口加上聂家二人围坐在一起,旁边只留下二三个仆人伺候着,气氛很是热闹。 一席酒后。 “岩儿,还缠着你盛哥哥做什么,还有跟我回房。”看着面前死粘着飘盛的儿子,聂老爷低声叫道。 聂岩噘着嘴,说道:“我才不跟你,我要住在轩文阁。是不是盛哥哥,你不会赶我吧?”斜着头,眼睛看着飘盛。 “你这小子。”看着撒娇的儿子,聂老爷苦笑不得的说着。 “哈哈。陈老弟,孩子们感情好,就任他们胡闹去吧。来来,今日一见如顾,我们再找个地方,好好喝一盅,不要辜负了这美酒。”看着三个孩子,陈老爷感叹的说着。 “就是,走走。盛哥哥,飘兴哥,我们去放今日在市上买的烟火。”拉着二个哥哥的手,聂岩很是快乐的蹦跳着。 和谐气氛中,只有陈夫人脸色苍白的看着聂岩,犹如遇鬼。 “今日你的脸色不太好。”卧房中陈老爷关心的看着面前妻子。 “你难道没有什么感觉吗?”嘴角微微的抽动着,陈夫人轻轻的脱下丈夫的外套。 “感觉什么?”迷糊问着。 “就是聂岩,你不感觉他像一个人?” “谁?不过,第一次见面我是感觉有点脸熟。”想了想,陈老爷问道:“像谁?” “说实在的,你再不回来。我……”终于忍受不了那种恐慌,陈夫人决定全盘说出。放开了拉着衣服的手,坐在椅子上,脚还微颤着。 看着平时遇事从容的妻子,今天如此,让陈老爷的心也吊起来。 “你真得记不得那个人了吗?记不得那件事吗?九年前的事。”几乎是从牙齿中挤出一般,陈夫人干涩的说着。 “九年前……你是说……”回想着,陈老爷的声音突然提高了,他的心一惊,那个被自己强迫忘记的事又一次在脑中出现。 “对,当聂岩第一次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几乎被吓呆了,还以为见到鬼了,太像了。但走进却发现不是那人,心刚放松。但是你没有看见他与盛儿相处的时候,那种感觉,那种眼神。你说会不会是那人的鬼魂回来,又缠着盛儿。”死死的陈夫人的手拉着陈老爷,脸上又惊又怕。 “乱想什么。”陈老爷的心也被妻子的话给搅乱了,安慰着慌乱的妻子,也对自己进行安慰:“什么鬼不鬼的,这世上那来的鬼。再说那人不见得已经死了,不管死还是活,他还有脸回来。” “但是,他被打成那样……”陈夫人说不出后面的话了。 “你呀,别乱想了,一来盛儿已经忘记了此事,我们何不忘记。二来不管那人是生是死都与我们无关。三来聂岩今年才多大,与那人无论年龄和长相,身份都不相同,别让人笑话。聂岩与那人长得像也只是巧合,而他对盛儿只不过是小孩找个撒娇的对像罢了,他们坦荡荡的关系,别想得那么龌龊。”拍着妻子的肩,陈老爷小心的开导着妻子。 “嗯,听你一说,好像是这回事,但……”还没说完的话,突然被外面喧闹的声音给打断了。 “红玉外面出什么事了?”陈老爷高叫着。 不一会,气喘嘘嘘的红玉,跑进了房间,满脸的焦急和恐慌:“老……爷……夫人,……大事……不好了……府里起火了。” 火熊熊燃烧着将幽黑的夜照得闪亮的,那如地狱般的烈焰狂嚣着犹如七彩的花火飞扬着绽放在点点繁星炎热的夜中,树在尖叫着,房子在尖叫着,四处跑动灭火的人也尖叫着。 站在远外火光照着人脸分外的诡秘像恶魔的手在人身上抚摸着吮吸着,陈夫人看着那燃烧之地,几乎是陷入完全的恐惧中,手死死的握着,指甲刺进肉里都毫无感觉。那个地方一直在自己心中是一个刺,一个血腥的剌,那个陈府偏僻的角落在燃烧。就如果七年前那人的血一般鲜红而凄冽,还记得事后地上的血鲜红的让人感觉害怕。 “他回来了,他回来了,那个恶魔回来了。”唠叨着,陈夫人已经意识迷糊了。 “父亲母亲,怎么回事?” 是我的儿子,我可怜而可爱的儿子,不能让那个恶魔找到他,快快藏起来。神色紧张恍惚的陈夫人转过了身寻找他的儿子身影。 “啊!”尖叫着,陈夫人看着从远处走进的儿子,他的身后是谁,那人是谁。可怕的脸,不怀好意的心。是他,那个恶魔,不能再伤害我的儿子了。 几乎是吓人一跳,陈夫人冲向前,用力的推倒跟着飘盛而来的聂岩后,紧紧的拉着飘盛不停的后退,用手指着坐在地上还没有回过神的聂岩,厉声的大叫着:“是你,你是那个恶魔,你不要留在那里,你不要骗我,你快离开这里,这里没有人记得你,没有你容身之地。你快下地狱!” 感觉到母亲紧紧抓着自己的手膊的手几乎是要将自己的胳膊捏碎握烂,如此的紧如此的牢,从母亲身上传来的恐惧感觉,让飘盛感觉惊愕,抱着歇斯底里的母亲,飘盛叫着:“娘,怎么回事,他是聂岩,是聂岩。” “是聂岩。”沉思着,火光照在陈夫人脸上若隐若显,恐慌的表情,仿佛滴血般狂乱的眼神。竟让飘盛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儿子,陈夫人放松的笑了,又像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看着从地上爬起的聂岩。 “他是聂岩,聂岩。”轻声的说着,火光照着暗处聂岩的脸,陈夫人突然瞳孔放大着,脸扭曲着,尖叫着:“他不是聂岩,我知道,他不是聂岩,他是武……京。” 长空中凄历的声音如同那火焰般响透夜空,那禁忌了七年的名字终于被叫了出来 飘盛的心突然像被闪电击中般一股强热的剌痛窜过,惶惶然中仿佛一闪而过一个场景一个声音:“大少爷,我想叫你飘盛。我想让你叫我武京。”只是一瞬间便消失无迹的影象。 颤抖着武京靠在远外的树上,看着远外,紧紧抱着妻子的丈夫向聂家解释着,武京笑了,为那曾认为再也不会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名字而笑,为那不知因而熊熊燃烧的火焰而笑,那一直埋藏在角落中我的血,游荡着的我的魂是否能借着通天的大火,离开着命运的埋葬地,只是武京脸上的笑比哭还难看。 第二十四章 终于大火烧尽,只留下几根熏黑的梁木和一堆废墟,陈府的人忙碌的收拾着残局。 看着父亲安慰着惊魂未定的母亲休息下,飘盛带着疑惑的表情,询问着父亲:“父亲,到底娘出了什么事,为什么会这样。她一直说着恶魔,还有那个名字,武京。”为什么,我一说着这个名字,心就像被刺般的疼。 疲惫的精神,没有什么准备,听到儿子问道这个名字,陈老爷揉着皱起的眉着:“没有什么,只不过是一个仆人的名字。” “仆人?为什么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哦,本是个无关紧要的仆人,与聂岩长得有三分相似,因他偷盗财物被赶出了陈府,本就是不什么值得说的事。对了,失火的原因查清没有?” “我叫人去查了,多半是天气过于炎热而引起的。”看着眼前的父亲一脸的疲倦,飘盛轻声说道:“那父亲,你也休息一下吧。我先下去了。” 陈老爷闭着眼睛,挥着手,飘盛慢慢的退下关上了门,门外红玉还站着。 “红玉组,折腾了一夜,你也下去休息吧。这里暂时用不着人。”飘盛体贴的说道。 带着感谢的神情,红玉谢过了便转身回房。 “对了,红玉姐,你知道一个叫武京的人吗?”飘盛不知为什么脱口而问。 飘盛发现当他说出武京这个名字的时候,红玉的身体颤抖了一下,半响红玉才悠悠的说:“少……爷,红玉不曾记得有此人。”从头到尾一直红玉不曾转过身来。 疑团在飘盛的心里越来越大了,那个武京到底是谁,会让母亲如何疯狂而憎恨,会记红玉假装不知,他是不是真的只是一个偷盗财物的仆人。 低声念着武京这个名字,飘盛慢慢的走着,为什么这名字有着异常熟悉的感觉,但念在口中却如此的陌生,恍惚中飘盛发现自己回到了轩文阁。 一见飘盛走了进来,春青忙走向前小声的说:“大少爷,总算你回来了。水已备好,休息一下吧。” “嗯。”想起一晚未睡,现在也是很疲惫了,飘盛走着上楼休息,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了身:“春青,你认识一个叫武京的人吗?”飘盛没有发现当他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一直与春青守在轩文阁等着他回来的阿泥身体突然抖动了,手紧紧的握着。 仔细的想了想,春青摇了摇头:“从来没有听说过,是镇上的人,还是哪里的人?” “哦,没有什么。你们也去休息去吧。对了聂少爷如何?” “在房间中。” 飘盛推开了自己的房间门,借着月色,仿佛看到床上躺着一人,轻轻的走到床边。 “盛哥哥,你会来了。”声音软而无力,带着丝丝的哭腔。 “你怎么了?” “陈伯母是不是讨厌我。”气馁的声音,重重的鼻声,飘盛感觉聂岩现在一定像一个双眼红肿,胆怯怯的兔子,轻轻笑了,握住拉着自己衣袖的手,坐在床边。 “你不要赶我走,今晚,我想和你睡在一起。”像是捂在被单中发出的声音羞涩中带着淡淡的不安。 “好呀,不过你不许像上次一样踢我。” 半推开的窗口,月光温柔的透了进来,房内一片祥和而娇媚。 武京痴痴的站在走廊上,透过窗口借着又冷又阴的月光,听着房间内柔声细言,看着人影慢慢倒下,转过头走廊下庭院中薔薇在月色中搖曳着似乎很享受丝丝轻风的抚摸分外的柔美。 半响武京才反应过来,应该睡了,转过身时却猛的一惊,走廊的入口正站着一个人,一双细长清澈洁净的眼睛,像是要将自己看透般深思的眼神,如血般红润的唇正紧紧的闭着,修长的身姿,一袭青衫,月光下竟有着一股悠悠清艳的味道。 “飘兴少爷。”有些惊愕他的出现,武京轻声的叫了出来。 “我来找我哥,他睡下了吗?”压低的声音。 “已经睡下了。” “那明日我再来。”停顿了一下,看着面前的武京,月下隐约看得清半掩着的脸,一双黑而亮的眼睛,坚定冷静的眼神,却透着淡淡的沧桑和深刻的痛楚,挺直的背,像是万般重负压着却不曾垮下。 “我感觉你有点眼熟。”飘兴脱口而出,那陌生的熟悉感觉,在这月下突然袭入心中。 嘴角微弯,看是笑却未曾达到眼中,武京冷冷淡淡的说道:“也许是因为我长得有几分像聂少爷吧,陈少爷曾经说过。如飘兴少爷无事,阿泥先退下了。” 微微皱眉,飘兴没有说话,武京转过身推开了自己的房门。 “是聂岩有几分像你。”那是关门前,武京听到最后的声音。 躺在床上,武京都闭不上眼,仿佛一闭上那绞人心肺的画面就会在脑中不停的闪动,第一次武京怀疑着自己,也许我才是聂岩的代替品,代替他不曾在飘盛身边的日子,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鬼魂。 这一夜,武京都没有闭上眼睡着。 *** 站在庭院看着不远处的女子走进了大厅,武京有一丝闪神了。大小姐,她还如当年般美丽而温柔,武京想起了那第一次惊若仙人的见面。 女人明眸秋水,皓齿似贝,身着淡粉蓝色梅花图案绸缎衣,一头青丝只用一只翠绿玉簪别着,分外的清醒动人,手里牵着一个六七岁粉妆玉琢般的女孩,后面几个家仆跟着,风姿摇曳的走进了大厅,看着从坐在大厅中等她的家人,热泪迎眶的叫着:“父亲,母亲,大弟,二弟。” “快,依依,让娘看看,都二年没见面了,对了女婿他?”拉着宠爱的女儿的手,陈夫人看了看后面进来的人询问道。 “本来是要跟着我一起来,但是南方的货出了点事,只能急忙赶去处理。”垂下了粉腮,飘依轻声的说着:“玉儿,快来见过你外公外婆。” “外公,外婆,玉儿在这里给您们请安了。”娇嫡嫡的小女孩走到了陈老爷和陈夫人面前叩了二个响头。 “快起来,我的乖孙。”陈夫人心疼的叫着,看着跪在地上仰着脸儿,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充满孺慕的光彩,又爱又怜。 拉起小女孩的手,陈夫人温柔的说着:“看多水灵,依依,真和你当年一个样。” 女孩子的眼睛亮了,大眼中闪着水汪汪的感觉,娇声说道:“外婆,我长大会像娘和外婆一样漂亮吗?” 一话出来,众人都乐了。陈夫人更是抱着不松手,惹得一边的陈老爷吹鼻子瞪眼的干看。 “爹,娘,你老还不叫弟弟们赶快让你抱孙子。”看着面前的二老,飘依玩笑的说着。 “哼,要让他们给我孙子抱,还不知到什么时候。”是怨若怒的,陈夫人轻声的说着。 “玉儿,叫我叔叔。”飘兴也加入到队伍中了。 “盛弟,让我看看你,快要十年了。”这边飘依已经拿着飘盛手,眼睛盈盈欲滴的仔细的看着:“你长高了,长壮了,也像个男人了。想当年……”突然停住了话,飘依看着飘盛后面的聂岩楞呆了,脸色刹的一下变白了。 飘盛感觉到姐姐奇怪的表情和眼神, 随着神线看去,却发现姐姐正瞪着聂岩,那双握着自己手的手变得冰冷。过了一会,飘依恢复了正常,看着飘盛疑惑的表情,只得僵硬的笑了笑:“盛弟,这位是?” “哦,我忘记了介绍。姐姐,这是我结拜的义弟,聂岩。聂岩,这位是我的姐姐。” “姐姐,好。”努力忽视刚才飘依看着自己惊讶,不,应该是惊恐的表情,聂岩拿出了自己最可爱的笑容。 现在那笑脸让飘依心放松下来,脸色好些了:“你就是弟弟常在信中提起的那个可爱又好玩的义弟。” “什么,可爱又好玩。”嘟起了嘴,聂岩斜瞪了飘盛一眼。此时的飘盛已经没有注意到他们的谈话,姐姐刚开始看到聂岩的表情就和当初母亲看到聂岩的表情一样,难道那个叫武京的人真的长得和聂岩相当像?但为什么,他们的表情不仅是惊讶,更带着点点的害怕,那个仆人当年到底偷了什么。 “盛弟。” “啊……”飘盛反射性的回答。 “你在想什么?”飘依轻声的问道。 “我在想……”飘盛这才反应过来,看着面前看着他的二人,笑了笑:“我在想刚才姐姐看到岩弟的表情,和当初母亲看到岩弟的表情一样,岩弟真的长得像那个叫武京的仆人?” 话语刚落,大厅中一片肃静。 第二十五章 飘盛看着面前家脸上带着诧异惊愕的表情瞪着自己很是不了解。只有聂岩听了非常奇怪,兴致高昂的问着:“旭哥哥,你家里有长得和我相像的人,在哪里,我怎么没有看到,武……京,那不是昨……” “岩儿,住口。”已经发现陈府上下的人因为这个名字脸色大变,气氛很是奇怪,聂老爷忙阻止了聂岩滔滔不绝的话。 聂岩很委屈的看了看一脸严肃叫自己的父亲,再看着飘盛毫不理会自己只注视着自己的父母,心中又恼又气,面子上有些挂不住,扭头跑出了大厅。 聂老爷看着自己不懂事的儿子,摇了摇着,想此时外人不便在此留下,便找了个理由,离去了。 “是谁告诉你的?”看着儿子,陈夫人开口问道,声音颤抖而虚弱,脸色惨白。 “为什么,大家听到这个名字反应那么大?”看着父母姐姐,还有边上候着的曾管家,舍姨,红玉等等人全都反应如此大,飘盛心中又奇又诧。 “我问你从哪里知道他和聂岩长得像?”陈夫人的声音突然拔尖了,全无平日里那娴雅可亲的感觉,而旁边的人都被飘盛叫出的名字,和陈夫人的反应吓呆了。 陈老爷连忙握着陈夫人的手轻声的说:“是我说的,别为一个过去的仆人激动。” 听了陈老爷的话,陈夫人的才如释重负般的将已经绷紧的身体放松了,看着面前儿子怀疑的眼神,陈夫人勉强将表情放得轻松,但却毫不自然的解释着:“娘是惊讶你应该不会知道这个人的,毕竟他只在府上做了三年,却因犯了事而被逐出陈府,我也不想听到那个人的名字。” “是吗?”飘盛自语着。 “哎,我今天回来,别为一个离开的仆人,坏了大家的兴致。舍二姨许久不见,你还是那么精神,对了青嫂做了什么好吃的,许久没有听到她做的菜,真是想念。”绽开笑容,飘依轻轻提高嗓音:“娘,我还记得你曾说过给玉儿留的礼物。大弟,你还不给我说说你这几年来是如何过的。” 气氛稍稍缓解了些,陈夫人站了起来拉着玉儿的手,柔声的说:“乖孙,陪外婆婆走走。” 玉儿偷偷的瞄了眼飘依,看到自己娘轻轻点了点头,这才抬起了头奶声的说:“外婆,玉儿最喜欢莲花了。” “好好,我们去看莲花。依依你们三姐弟也是很久没有见了,好好聊聊吧。”拉着那嫩嫩的手,陈夫人满足的笑了。 “外公。”看着依然从在椅子上的陈老爷,玉儿撒娇的叫着,空着的另一只手不断的挥着,看着孙女,陈老爷眼都笑成一条线:“还是玉儿乖,还记得外公。走今天外公带玉儿去放河灯。” 二老一小就这样拉着手走了,后面红玉跟着走。 “曾管家,舍二姨,你二老勤苦了。这没事,你们下去吧。”飘盛低声的说着。 这下房间中只剩下了姐弟三人,这才畅开了闲谈着。但从始至终飘盛询问着关于武京这个人,飘依总是很自然的将话题扯开了,只让飘盛很简单的了解,武京此人只在陈府做了三年,九年前已经犯了事被赶出了陈府,而母亲为此事很是伤心,没想到一直重用的人居然心怀不轨,所以不要再母亲面前提起此人。 “大小姐,大少爷,二少爷,午饭已经备好,请到旁厅。”站在大厅门外,仆人恭敬的说着。这时大家才反应过来,不知不觉竟然聊了二个时辰。 轻轻拉住姐姐的衣袖,趁着飘盛没有发现,飘兴低声的问道:“那个武京是不是就是那个人,他长得真的很像聂岩吗?”当年飘兴也只见过武京三次面,对了武京的长相只是一个很模糊的感觉。 没有回答弟弟的问,飘依凝视着飘盛的背影,眼中带着淡淡的伤感。当年那夜的惨剧,到底对于陈府意味着什么。 *** 武京拿着药铺中买的药一拐一瘸的跨进陈府的侧门,却发现飘盛正四处的张望,看到自己忙走了过来。 “陈少爷。” “武京,你看到聂岩没有?”表情有点焦急,飘盛询问着。 武京疑惑的摇了摇头:“今天最后一次看他,是从大厅中冲了出来时。” “对,对。我就是问你看到之后他往那里去了吗?就餐的时候也没有看到他。” “没,没有注意。”武京边摇头边说着。 “哦。”失望的表情:“对了,阿泥,你去旁厅说一下,就说不用等我们了,我再到处找一找人,真不知他跑那里去了。” “知道了,陈少爷。”点了点着,武京临走前突然想起了什么,转过头看着飘盛:“对了,我当时好像是看到聂少爷是朝着大门跑的,也许守门的阿福知道。” 看着自己的话刚落下,就匆匆而去的飘盛,武京站着原地,看着背影,听着脚步,想着……现在我到底是爱他还是恨他。 站在大街上,夜幕已经渐渐的来临,飘盛四周张望寻找聂岩的影子,从中午到晚餐时候都未见聂岩,府内四处寻找才发现聂岩早已经跑出了府中。 “大少爷,刚时我只知道聂少爷是向这个方向跑的,其他的就不知道了。”站在飘盛的背后,阿福说着。 “嗯,阿福,你回去叫几个人到处寻找一下。”如是其他人跑出去也不无谓,但是跑出去的是路痴聂岩,飘盛忍不住有些担心了,且不说聂岩对于他平时熟悉的路也有迷路的时候,更别说这他不熟悉的路,而且天色也渐渐的暗了下来,路人早已经消失的差不多,只留着几个摊子收拾着回家。 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飘盛寻找一个多时辰,几乎失望而返回家,突然听到旁边岔路内传出聂岩的声音。急忙走近,却看四个壮汉将他团团围住。 “哼,死小子。今天总算被大爷我逮住了。”说话的是站在边上冷眼看着聂岩的一个公子哥,说是公子哥只是因为一身的绸缎锦衣,长相暴眼凸腮,一身横肉,比围着聂岩的人还粗俗不堪。 “真是天大了,什么人都有,明明是一头猪却穿着衣服,装人样。也不想想几天前刚被打回了原形。”翻着白眼,聂岩不屑的看着面前的人。 “妈的,今天我不把你打死,报前二次的仇。我就不姓田。”涨红脸,将衣袖向上一卷,眼一鼓,田斌向前一走手一挥:“给我朝死的打,今天我就不信,他兔崽子跑得出我手心。” “你只有不信了。”从拐角的地方突然传出了冷冷沉沉的话,一个男人走了出来。 “旭哥哥。”聂岩高叫着,看着出现在面前的飘盛。 “妈的,你又是那来的主?”看着飘盛,姓田斜眼着半路杀出的人,很是不爽。旁边知道飘盛身份的人,忙偷偷的凑在耳边,悄悄告之。 “好,今天真是个好日子,没看到你弟弟,到是你送上门了。”咬着牙,姓田的暗地想起了前几天被打的事:“别以为你陈家有什么了不起,遇到我,一个字打。”边给边上的打手使眼神,自己边向后退了半步。 “少爷打谁?”看着田斌使的眼神,边上笨笨的打手询问着。 “猪,二个一起给我打。”有点恼羞成怒田斌怒骂着。 不到眨眼功夫,田斌已经面如死灰的,看着地上七倒八歪的手下鬼叫着,结结巴巴的叫着:“今天放……放……过……你。你……你……别跑……我一会……再叫人……来。”边忙着向后退,看着飘盛的眼睛一瞪,几乎是屁滚尿流手脚并用而走。 笑嘻嘻的看了一眼飘盛,聂岩拍了拍手上的灰,瞄了眼地上躲着的人,在他们的臀部各踹了一脚:“喂,你们还不滚,躺在地上休息,难道想再来打一架?”话语一落,地上的人几乎是连滚带爬的狼狈而跑。 “你怎么遇上这群人?要不是我看到了,看你今天如何脱身。”皱了皱眉,飘盛看了眼聂岩,虽然飘盛只懂一点武功,但对付这种乌合之众还是绰绰有余。 吐了吐舌头,聂岩摇了摇头:“还不是你,都不理我。结果跑出来找不到路,只有在边上的小店坐下刚点了菜,谁知就遇到他们一群人直往我这里走,让我想跑都跑不了。更恨的是那店家,脸都笑烂似的说着,各位凡事好商量,各退一步各退一步。哼,我猜他心中想的是最好各退十步,退到店外,那时就是用暗哭,镖枪就是毒药都可以。凡正不管他的事了。” 看着眼前一脸委屈加悲愤的脸,飘盛哭笑不得,只长叹一声:“你也算是天生喜欢惹灾的,走吧。看样子,你没有吃饭吧。” “我想吃香甜楼的十香烤鸭。”聂岩眼睛一亮,直嚷着:“今天中午,我就没吃了。” “走吧。”飘盛淡淡笑了笑。 第二十六章 酒足饭饱,借着月色,飘盛和聂岩翩翩走回了家。刚一跨进府门,便见曾管家脸色苍白的走了过来:“大少爷,总算回来了。丝绸店出事了。” “什么事?”声音一沉,飘盛问道。 “丝绸店几个时辰前起火了。” “你为什么不早说?快备车。”心一惊,飘盛转身出门,丝绸店离陈府不太远,走路需要半个多时辰,坐车只需要一个刻钟便到了。 “老爷赶去了。本想叫大少爷,谁知寻遍了也没看到。” “具体什么时间起的火,找到原因没有?”边坐上马车,飘盛边问着。 “就在二个时辰前,等到店中伙计来报时,大少爷已经出去找聂少爷了。”曾管家跟着飘盛坐上车,聂岩出跟着跳进了车。 “岩弟,你还是回房休息。”飘盛说道。 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聂岩这才抬起头:“不,大哥的事就是我的事。” “我不是今天中午用完餐去看了,一切都非常的好吗?” “是呀,据回报的人说今天一天生意不错,就是丝绸店关门前,一群人明是买布料,其实是找碴,指东指西的。等到伙计发现时,店后院早已经起火,烧起来了。” “那一伙人是谁?” “回大少爷,好像是镇东的田家少爷。” “田家。” 飘盛与聂岩对望了一眼,“那田家是什么来路?” “他家前二辈到也算得上望族,与陈家一样做布料生意,可是到了这一辈吃喝嫖赌,这家也就败了,前二年他家的丝绸店也叫二爷给收了,现在只是吃着祖产等死而已。”曾管家说道。 “哦,是不是长得很胖,一脸的横肉。”聂岩问道。 “是的,聂少爷,就是前八天被聂少爷气得满街跑,前三天被二少爷打成猪头的那一个。”曾管家面无表情的说道。 聂岩目瞪头呆:“你怎么这么清楚?” “呵,这镇上基本就没有曾管家不大清楚的事。”飘盛轻声笑了笑。 “也有。”曾管家表情平静的说道。 “是什么?”聂岩好奇的问道。 “为什么今天香甜楼做的十香鸭不够香?” “啊,你怎么知道?” “大少爷和聂少爷身上的味道不够。” 沉默。 “这火是不是田家放的?”聂岩突然小声的问道。 “大少爷,我已经派人去查了,还有丝绸店的伙计说过当时先看到田斌带着三个仆人进来指手划脚,后来又看到一个仆人跟着进来在田斌的耳边说着什么,田斌脸色微变就出了店,结果前脚一走,伙计就闻着火烧的味道,这才发现后完早已经着火,田家是不是借机报复。”曾管家说着。 而飘盛已经陷入思考中。 “少爷,丝绸店到了。”揭开了车帘,曾管家跳下了车。 飘盛跟着下了车,丝绸店的后院几乎已经被烧得差不多,还好的是没有波及到太多的旁边房子。看到飘盛来到,丝绸店管事提着灯笼的忙上前,“大少爷。” “老爷呢?” “刚刚离开。” “现在情况如何?”飘盛走进了一片狼藉,弥漫着烟的店中。 “回大少爷,虽说发现的早,但却无法马上将火势控制,后院中的几个房间包括堆放布料的房间被烧掉外,还有旁边卖杂货的刘家及开茶店的李家都有不同程度的波及。”跟在飘盛后面,丝绸店管事惶恐的说着。 “我亲自上门道歉,这二家的损失一定要好好的赔偿。”店的前面除了能看出个大概,后面基本已经烧得差不多了。 “仔细算算这次损失明天给我报。”离开店,飘盛低声问道,转过身看着曾管家:“跟我去一下刘家和李家。” 折磨到半夜,飘盛一行人才回到府,回到轩文阁。 “对不起,都怪我,到处闯祸惹来的事端。”聂岩自怨自骂着,满脸的愧色。 “不能怪你,再说这事到底是谁做的都还查清楚。”看着聂岩,飘盛笑了笑说:“快回房,洗个澡吧,我们二个现在是满身的汗味加烟味。” “嘻嘻,还有男人味。”聂岩笑咪咪的加了一句后脸色又变得深沉:“我到陈府才几天,就遇到二场火,我是……” “别乱想了,回房休息。”打断聂岩的话,飘盛摇了摇头。 聂岩欲言又止,一步三回头的走进了房间。 “阿泥。” “陈少爷。”一直站在边上的武京走上前。 “你也休息吧,没有什么事了。” “是的,对了,陈少爷房间里有些糕点,还有清热的凉茶。”转身回房,武京又转过了头,看微有点疲倦的飘盛,怀疑了一下才问:“陈少爷,丝绸店损失不是很大吧。” 揉了揉眉心,飘盛摇了摇头:“估计不是很大,不过明天就清楚了。” 今天的月色依然很好,武京看着窗口,暗自嘲笑着,人真是容易习惯,现在看着他们,我仿佛感觉真的成为了一个旁人,与他们毫无关系的人,平静而冷淡,但我自已却仿佛感觉在死水的深处有一股烈炎在涌动着叫嚣着一个词:不甘心。 *** “大少爷,这就是我昨天和今天算出的丝绸店损失。”丝绸店管事的站在轩文阁的大厅上递过了帐本。 只是看了几眼,飘盛就将帐本放到了一边:“你大概说说吧。” “是的大少爷,这次丝绸店的损失便有绉缎,一百五十二匹,织锦缎二百匹,双绉,一百七十八匹。其实这些还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放在店中有五十匹的绒圈锦和四十匹织锦,这是别人特定的已经交了订钱的。” “去别的分店调些来吧。” “不行,不行。大少爷,这一批货全是一年前客户订下,根据他们的要求找上好的蚕丝专门设计制出,光那绒圈锦便是双色的纹花作地,高圈的散点丝路作花的两个层次的结合,一明一暗、一主一次,还有那四十匹织锦更是四经绞地上起二经绞花的复杂织出。再用以染色的朱砂打磨技术制成极细的颗粒,再敷在织物上的,光做这二个定单从头到尾都已经化了七年月的时间。” “有没有别的地方有此类货?”飘盛问道。 “据我说知一般的店不敢也接不下这样的单子,而且此类货极昂贵,就是有也不会很多。一时半会可能找不齐。” “还有多长时间,客人取货?” “还有一个月。” “好,你马上派人四处寻找,只要有就不要管价只管买下,一会我写封信快马传到二爷那里,此事不要给我父母亲说起,只说稍有损失便可了。” “别忘记了我。”聂岩突然从房间内蹭的一下跳出:“旭哥哥,不要怪我偷听,我也是关心这事,毕竟与我有关。我马上叫我父亲给我大哥传个信,也许我家有这些货。” 脸色轻松了一点,飘盛笑了笑:“我怎么忘记了你家是江南的丝绸大户,但是……” “别但是了,我这就找我爹。”边说着话,聂岩边冲出了房间。 “那你下去吧。还是按我说的先办着。”看着慌慌张张跑出去的聂岩,飘盛笑了笑,看着边上的管事吩咐着。 “那大少爷,我先下去了。”管事的走了出去关上了门。 “阿泥,你说这次火是谁放的?”飘盛问着一直站在边上的武京。 有些惊讶飘盛提出的问题,武京皱着眉仔细的想着。看着武京一脸困惑绞尽脑汁想着的表情,飘盛一下笑了出来:“我怎么问你这个问题?毕竟你对陈府还不是很熟悉,此事又那么蹊跷。” “我想不明白,是谁会想要烧店,有利,还是有仇?”武京说完抿起嘴。 “这利嘛,我已经派人四处打探其他丝绸店的情况,至于这仇,据曾管家今天早上的汇报,说丝调店后门不远处曾有人看到田家的仆人与一男子鬼鬼祟祟凑在一起谈了一二句,就分开了。 “田家?男子?” “哦,那田家的少爷与我有点私仇,至于那男子背对着看到的人太远了,未能看清长相。不过此事与田家多半脱不了关系。” “那大少爷准备如何办?”武京看着露出冷笑的飘盛轻声问道。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冷冷说了一句,飘盛站了起来,出了房间。 被飘盛一脸的阴狠镇吓住的武京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冲出了房间,跟在飘盛后面。 *** 平安镇还未从陈府连续发生二场莫名火灾的余波中平静下来,镇上曾是大户的田家又传来消息,田老爷正式与田斌断绝父子关系,将田斌赶出家门。 闲得无事的镇民四处的打听这才知道原由,那田斌在外吃喝嫖赌,不仅掏空了家底,欠下无数债务,更借着田家老太爷的名誉,四处的借钱,拆东墙补西墙,谁知前几天所有的债主都追到了田家,田家老太爷这才知孙子在外面做的一些不入流的事,一气之下卧病不起,田老爷也大怒之下将儿子赶出了家门,并声称从此以后他无儿无女,只偿还了假借着田家老太爷名欠的债,那此吃喝玩乐的钱谁欠的找谁要,一时间,那些平时结交的狐朋狗友对他是避而不见冷嘲热讽,田斌顿时就像流窜的老鼠,四处躲避债主的追讨。 第二十七章 “为什么这样做?”武京一听说田家发生的事,立刻感觉到此事必与飘盛脱不了关系。飘盛眯着眼打量着武京,很是奇怪武京提问中带着的指责的口气。 像是感觉出自己口气的生硬,武京试服改变口气:“我是想问,布店的事不见得与田家有关,再说即使有关也只与田斌而已,又何必连累田家其他人。”当听到田家因此事,彻底的败落,连祖上的唯一一点家产都抵债,只得一家十多口搬到了一间破烂小房中暂住,武京一时不知自己心中是苦是酸。 挑了挑眉,飘盛邪邪的笑了笑:“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只是没想到那田老爷也是一个慈父,竟然会帮那种不孝子偿债。” 看着面前飘盛的笑,武京迷糊了,那笑还是如此的诱人,如此的狂野,他的眼睛还是如此的灿烂,带着一点点的凶残和嗜血,九年前我是迷恋那样的笑那样的眼睛那样的人,现在依然,只是突然心又冷又寒,依稀仿佛在飘盛的身上看到的那双眼睛,是陈夫人,是绿珠,是所有当年那夜里看自己的人的眼睛,那叫做无情的眼睛。九年之间我们到底失去了什么,是时间还是人最初的纯真,还是什么。 “盛哥哥。”一个人影叫嚷着冲进了房间,手中挥着信。 “你看你,大热天,跑那么急干什么。”现在飘盛的眼中已经没有刚才的冷酷,带着和煦如春风般温柔的笑着看面前不停用手扇着脸的人。 “我爹爹来信了。”兴高采烈,聂岩将手中的信交给了飘盛。 “哦,聂伯伯才离开八天,这信就来了。”看着信里的内容,飘盛的带着一丝惊喜。 “怎么样怎么样?”聂岩着急的看着飘盛,脑袋一伸一伸的想要一看信的内容,连边一的武京凑着过来,想知道情况如何。 看着眼前聂岩的动作,飘盛笑了笑,将信递回了聂岩:“你自己看吧。”然后转过头对着武京说:“还好聂府曾在二年前有人订过这二种货,结果订家出事未能拿走货物,这次聂伯伯回去细查了一次,当年的货除去卖的还有结余。” “那五十匹的绒圈锦虽然足了,但四十匹织锦却只有三十一匹。”看着信,聂岩又喜又忧。 “放心吧,我已经派人四处寻找,这另外的九匹,还有十几天,总会找到的,若实在找不到,也就赔那九匹的失约,总胜过赔四十匹吧。”拍了拍聂岩的肩,飘盛爽朗的大笑:“走,今天晚上的小吃节,我请你去吃。” “真的,小吃节?”听到吃的聂岩整个眼都亮了起来,一副馋猫样。 “当然,从今天起连继三天都会在平安镇镇中心上各家各店纷纷摆上自己的招牌食品,有些还是从外地而来的专门摆摊……”话还没说完,聂岩已经跳了起来:“要去,要去,走吧。” “阿泥,你也一道吧。”笑咪咪的看了武京一眼,飘盛就被聂岩硬拉着走了。 *** 小吃节果然名符其实,随着布满摊位的街道向着镇中心而走,四周人潮涌动,各地的小吃琳琅满目,只让聂岩大呼胃不够大,手不够多。 “这是什么?”指着一小摊放的香肠般的东西,聂岩问道。 “哦,小哥。尝尝吧,这是我家乡的灌肠。”摊主热情的切了一节,放在小盘中端到聂岩面前。 飘盛看着聂岩有滋有味的尝着,转过身正想叫武京也一起尝一点,却发现武京已经不再旁边。 “咦,岩弟,看到阿泥没有。” “没……由,钢……拆……还……一起。”包着一口的食物,聂岩摇了摇头。 “那你在这里等一等,我去找找他。多半,他和你一样嘴馋,停在那家店……”飘盛打趣的说着。 “弧……锁……我……”话还没说完,聂岩又将摊主递给他的鸡米凉粉塞进嘴里。 无奈的摇了摇着,飘盛随着人群住回走,边走边四周的张望,不一会便一岔路边一看到了武京,忙走向前招呼。 “阿泥。” “陈少爷。”武京有些惊讶飘盛的出现。“你怎么在这里?” “这是我问的,刚才发现你不见了,才转回来找你,刚才走开的是什么人?”飘盛看刚才武京正和一个男人说话。 “哦,那人是外地的,刚才向我问路,所以我停了下来。” “那样,快走吧。岩弟在前面等我们,你别又跟丢了。”打了个招呼,飘盛向着聂岩在的摊位走去。 武京静静的跟在飘盛的后面,看着飘盛那双结实而修长的手,我好想接触那双手了。那双手曾经牢牢的握着我,不曾松开。不过我已经知足了,毕竟他会转过身寻找我,至少他现在关心我,虽然只是一点点一点点。 “阿泥,阿泥。” 几声叫声,让武京回过神抬起头,面前的背影是如此的陌生,感觉到胳膊上的热度,这才转过身看见飘盛带着是笑非笑的表情看着自己,而他的手正牢牢的捉着自己,武京有些茫然呆呆的看着飘盛。 “你是怎么了,一直向前冲。还好我拉住你,不然又要走散了。”飘盛苦笑了一声:“我怎么都感觉你比聂岩还迷糊。” “什么我迷糊。”跟着飘盛后面的聂岩探出个头:“我是大智若愚。” “好的好的,你大智如愚。”感觉自己像是自找了二个麻烦,飘盛点了点头。 “对了,陈少爷,听说小吃节,还有个放河灯的传统。”武京突然说道。 “放河灯?”聂岩好奇的重复着。 “是的,放河灯,是一种习俗,借着一年一次的小吃节,人们用着放河灯的方式,即向河神送出人们对一年来风调雨顺的感谢,也祈求来年的五谷丰灯,一年安康。”飘盛笑着解释。 “这河神与风调雨顺什么的有什么关系?”聂岩摇着脑袋,如何也想不通。 “你呀,就是……我说过是一种习俗,好了。别乱想了,你想不想去看看。”飘盛对于聂岩的好学精神有些过敏。 “要。” “那好走吧,先说清,这次你们可不要只管向前冲,不看周围人。” “行了行了,盛哥哥,你像个小老头了,唠唠叨叨。”聂岩站在飘盛的后面,推着飘盛的背,催促的走着。 武京走在这路上,又一次走着了。记得有一年大少爷拉着我的手,提着我们自己做的河灯,奔跑在这石路上。我还记得这条路上的人群,吵叫着,高呼着,无数的仆人跟在后面大声的叫着,大少爷在愉快的人群中穿梭着,但我永远不怕被丢下,因为他的手永远紧紧的拉着自己。 武京恍惚中感人群都已经静止不动,周围安静下,只有眼前从过去而来的二个男孩子快乐的叫嚷着,奔跑着,脚板在石路上跳跃着,一个灯笼飘浮着,那光映着二张脸红通通的,是那么的喜悦,清纯,健康,还有就是幸福。呆呆的跟着男孩的脚步,武京笔直的向前走,我知道这条路走完后是什么,那是一座桥,长满了青青藤条的拱桥,桥上是满天的星,桥下也是满天的星,就像老人告诉我银河上的桥一般。虔诚的人们将自己对未来的希望和憧憬寄托与天上的星,也寄于河中的星,也包括当年的那二个男孩。 “盛哥哥,那边有买河灯的,你等一下我,我去买一盏河灯。” 幻景消失了,武京只看到前面聂岩对美丽的景像迷住,无数的灯在水中慢慢的飘动着,随着水流向着远方流出,那一盏盏的灯闪着美丽的光,仿佛就是浩瀚夜空中闪烁的繁星一般绚丽,活生生组成了一条星之河。 是很美丽,真的,这时很美丽。武京笑了,看了看眼前也被景所吸引的飘盛轻轻的笑了,没想到有生之年,我们还能同时出现在这里。 飘盛被眼睛影色惊呆了,不是美丽,而是一种悲伤的感觉向内心袭过,自己好像曾经也像桥下的人一般带着祝福的心放飞着自己的河灯,我是一个人放的,还有跟谁一起放的,为什么心中想起河灯总是有淡淡的伤感,黯然神伤,放河灯不是一个愉快的事吗? 武京看着随水而流的河灯,想起了当年那二个傻傻的男孩,带着对河神的好奇和最纯真的祝福,跟着河灯不停跑着,想要看看河的尽头是如何的样子,想要看看是谁收到他们的祈祷和祝愿,但最后面对他们的只是那一盏盏流过的河灯,而带着他们满满希望的那一盏却只在流水的旋涡中打转着,盘旋着,看着灯被水渗湿,看着那美丽的火焰慢慢的熄灭,二个男孩止不住的哭了。从此以后,他们再也没有放过河灯,那次是他们最初,也许也是最后一次一起放河灯。 第二十八章 “大哥。”回忆又一次被打破了,武京转过了身,看着灯火中突然出现的人影。 “飘兴,你怎么在这里?”飘盛问道。 “大哥你忙正事,父亲母亲又跟着大姐走亲家。家里只剩下我一人,好无聊,咦,聂岩应该跟着你,怎么没有看到?” 飘兴倒着苦水般说。 这时,飘盛才发现聂岩去买河灯已经有些时辰了,按理早已经回来了。岩弟,不会是又迷路了吧,想到这里,飘盛立刻转过了身,去河灯店寻找聂岩。 “你知道吗?小时候,我最喜欢放河灯。”看着河中的灯,飘兴突然对着和他站在一起的武京说道。 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武京面无表情的看着飘兴。 “因为,放河灯就意谓着可以吃很多好吃的东西。但自从有一年的灯会我大哥出事以后……”飘兴停顿了一下又说:“你知道我大哥小时的事吗?” 武京心中一惊,看着灯光中飘兴的眼中带着一丝的妖魅,一丝的狡猾,还有一丝尖锐,那尖锐而冷静的眼光,我曾经在谁眼中看到过,武京皱着眉细想着,是谁,突然深吸一口气,二爷,那双眼睛跟二爷太像了。 “这个问题有那么难答吗?还是你已经有答案,只是不敢说。”语气是玩若真的说着,但眼睛却死死的盯着武京的脸。 武京心中打着鼓,即使已经过去快十年了,武京依然在内心深处害怕着这样的眼睛,毫不留情剌穿一切的眼睛。武京假装着无知,困惑的问着:“我是奇怪,飘兴少爷为什么想起问这个问题,我到是从来没有听到有人说过陈少爷的故事。” “是吗?你知道吗?我这一辈子最恨那种对我家人心怀不轨,居心叵测之人。”飘兴的脸上满是笑容,但说出的每一个字却是带着刺带着勾的。 “哦,看来飘兴少爷倒是一个爱家之人。”武京打着太极:“陈少爷找到聂少爷没有?”一边跟飘兴说着,一边武京却眼尖的看到飘盛大步向他们走过来。 “聂岩不见了,我问过河灯店老板,他说是看到有一个像聂岩的男孩买了河灯。但我在临路找遍了也没有看到。” “看样子,聂岩的老毛病又犯了。”飘兴摇了摇头,想起了前几日的事。 “陈少爷,那我们分头四处找找吧,时间没过多久,这里人又那么多,聂岩少爷即使迷路也不会走太远,说不定因为人多而错过了。”武京说道。 “那吧。”飘盛点了点头,手指向着旁边的路点着:“弟,你走这边,我去那边,阿泥你脚不方便,你找那边吧,人比较少,路也好走一些。多半聂岩也在这周围找我们。 *** 聂岩躺着醒来时,只感觉头昏昏沉沉的,眼睛所看的只是一片朦胧的光,手下意识的动着,只感觉是一颗颗的石子在手间,这是在哪里?好像我刚才拿着河灯,然后有人捂住了我的嘴……刹那间清醒,蹭着一下坐了起来。 “聂少爷,真是很久没有见了。”冷冷的语从身边传出,聂岩转过了头,只见一个衣衫破烂,目光狠毒的男人,半蹲着看着自己,在他的周围气势汹汹的站着二个壮汉。一盏油灯随意的放在角落处。 “原来是田少爷,想来是这几天的生活过好了,你人也看得很有精神。” 聂岩压抑住自己的惊讶,边冷嘲热讽边四周的打看,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窄小的街巷中。 “聂少爷,不用看了。今天不会有人来救你,你也别想跑。”田斌慢慢的站了起来,这时聂岩才发现他手中拉着的一个粗粗的棒子。 “是吗?没想到田斌少爷真是好客,到了这个田地,还如此热情招待,真是给我面子。”坐地上站了起来,聂岩向后退着,却发现背后无路可走,他已经被人围在死胡同中。 “妈的,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今天要不是你,我也不会落着这个地步。兄弟给我上。”气急败坏田斌狂叫着。 看着三个人不怀好意的向自己靠近,聂岩牢牢贴着墙壁,手到处的摸着,看能否找到防身之物,嘴还忍不住讽剌着:“真是狗咬了人,还怪人踹它一脚。” 众人一拥而上,扭打着,撕杀着。 武京站在地上,却仿佛是浮在半空中,那月光下不远处的,棍棒时,撕打的声音,让他的脚发软,心如针刺,我是不是又做梦了,为什么又梦到了那一夜,如地狱般的一夜。 没有看到巷口边站着的武京,那一群人已经打红了眼。 “妈的,你敢咬我,我不把你打死,拔倒你所有的牙,我不姓田。” “呸,你都被田家赶出去,还有脸。”抹了一下嘴角的血,聂岩恨恨的说:“你也只得意到一会的功夫。”象疯了般拳头脚踢木棍击打在人身上的发出闷声,一直站立的人影倒下,疯狂的众人一涌而上猛踢猛打倒在地上的人。 不要,放过我吧。 这不是真的,这是假的。 停止!停止!我不愿意想起,不愿意看到,不愿意听到。消失,消失,消失! 武京内心狂叫着,但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脚想向前走,却发现麻木得无法动弹,昨日的重现,那曾经的一幕惊人的相似,内心最深处的伤口又一次血淋淋的裂开了,前尘往事太无奈太惨痛也太无助,我到底是在什么地方,我看到的到底是谁,是聂岩还是我。 “老大,这小子骨头太硬了。”想是自己的手打软了,男人停下了暴行甩着手说着,看着手上的被抓的血痕说着。 “你们除了手软,多半连骨头也是软的。”聂岩无力的躺在地上,额头上大片的血斑,试着想笑一下,却扯动着嘴角的伤,冷汗涔涔。 “兔崽子,到这个时候嘴还臭。”怒不可言,田斌抬起了脚,想要踢过去,却被旁边的人阻止。 “田斌,别慌。嘿嘿,要他骨头软还有简单,一会还可以让他的嘴除了叫,吐不出一点话。”阴险的说着,三个男人对视而笑。 “就你好此道,我们可没有兴趣。” “那你们帮我把他压着,这小子,长得不赖,反正我有些日子没有开荤了。” “你们想干什么?”聂岩看着他们放下了棒子,将自己死死的压在地上,剥下自己的衣服,聂岩不禁心慌了。 “啊!放手,唔。不要。” “别让他跑了,把他的手压住。” “妈的,又咬我。堵住他的嘴,别让他动。” 月光好朦胧,武京只感觉眼前的人影晃着,突然一张男孩子的脸出现在月色映照下分处的清晰。武京痴痴的望着趴在地上身体却被人压着的男孩,四目交织,血点斑斑的脸上那双眼睛分外的明亮,通红的眼睛象是要滴血似闪着痛苦,脆弱,恐慌,所有的眼光所有的眼神只汇成一个词,救我! 我在干什么?我做了什么?我要救他,不,是救我,他是我,是十七岁的我。不,他不是我,他是聂岩,另一个人,一个有着我十七岁所有美好的人,却无我十七岁所有不幸的人。武京嘴死死的咬着,汗水不停的从额头滴下,艰难的向前走去。这不是我的那个十七岁夜,那一夜已经不存在了,我无需害怕。 突然一个人影从武京身边擦肩而过,奔向聂岩。顿时,哀嚎声响起,又一个人影从武京身边擦身而过,只是瞬间,那些使暴人便已经血肉淋淋连惨叫都已经叫不出来。 “岩弟,你没事吧。” “哇,盛哥哥,我好……” “岩弟岩弟。” “他只是昏过去了。” 武京看着飘盛抱着聂岩从身边慢慢的走过,深邃的眼睛中是暴戾嗜血的阴冷还有一丝愤怒。轻蔑而冰冷的声音似不曾化开的冰山,彻骨的寒意极至的冷酷:“如果他出了什么事,我不会让你好活的。”武京站着只感觉一瞬间自己的心脏停止跳动。 “看来,我小看你了,居然见死不救。”冷冷的飘兴说道,与武京擦肩而过,而此时武京根本没有听进飘兴说的话。 那一夜,武京一直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直到鸡鸣早起的人经过发现地上躺着的半死的三人,武京才像醒来一般,飘荡在平安镇的街道,就如同孤魂野鬼一般。 也许,武京已经真的不存在于这个世界,因为连我自己都忘记了武京到底是如何的人。在九年前武京被别人抹杀以后,也许同时也被自己抹杀了。 也许,十七岁武京只是为了飘盛与聂岩的相遇而存在。 也许,我早已经死了,死在那十七年。现在只是一个鬼做着他的梦,还是回归故土忘爱忘恨吧。 第二十九章 没有人注意那间房间,已经被遗弃了二十年一直紧紧锁着的房间,只有老一辈的人还记得那房间中曾经住过的人,一个母亲,一个孩子。母亲早已经死去,而现在远游的孩子回到了自己的家,躺在布满尘灰污秽的房间中,温柔笑着睡了,他的怀中牢牢的抱着二个刻着名字的木牌,上面的名字代表着一直深爱着他的人,母亲和张婆婆。 武京躺着床上,静静的躺着,已经不知道自己躺了多久,只感觉头越来越昏,手脚早已经无力了。 那么多年,第一次什么都不去想,什么都不去感觉,只是睡着,平静而安祥的睡着,大脑无意识的闪着过去的点点滴滴。我是不是要死了,为什么过去如此清晰在脑中闪过,还我快要醒了,从这九年的恶梦中醒来,才发现原来自己做了一个很长很悲的梦,大少爷会笑的站在床边闹着:“懒虫,赖床。” “你到底是谁?”嘿嘿,果然我是在做梦,那个长达九年的恶梦,武京无力的睁着眼睛,头脑不清的看着眼睛前突然出现在房间里,抓住衣领将自己提起来的人。眼前的人,阴沉而怒气冲冲的脸,剑眉高高竖起,眼睛狠狠的瞪着武京,一道抿得死紧的嘴,面部肌肉紧绷,颈部暴起的道道青筋,那眼神是如此的熟悉,清冽如兽般血腥的感觉,果然之前我都在做梦。 “你到底是谁?”飘盛一股强烈怒气沸腾着,将武京高高的提起,看着手中那面色苍白如死人般,眼睛带着梦幻而幸福光,傻傻笑看着自己的男人,重复着他一闯进这间烂房子而问出的话。有些庆幸自己能很快找到阿泥的行踪,确定聂岩已无大碍,飘盛就马上赶到这幢房子,飘盛回忆着与阿泥的相识相处,越来越感觉阿泥的身份可疑。 傻傻的笑着,武京看着面前的大少爷快乐的笑了,我可怕的梦终于醒了:“大……少爷,别……闹,我马……上起来。” 大少爷,这个称呼让飘盛的心中一震,压抑着心中的汹涌,飘盛又重复了一次:“你到底是谁?” “大……少爷,你是怎么了,生……我的……气了。”好倦了,我好想再睡一下,不能再睡下去,又要做恶梦,武京拼命的想睁大眼睛,却发现全身上下根本不听使唤,十分困难的,武京张开干裂的嘴:“大……少爷……武……京……不想再……睡……”头一歪,武京失去了知觉。 手一松,仍凭武京的身体滑倒在地上,飘盛一时被这个突然出现的名字惊呆了。脑中一闪而过一个风景,鲜红的枫树下,依稀有一个人站着,头突然痛了起来,抱着头飘盛靠在了墙壁,等一下,不要痛,让我看清那个人的样子。 “他不是聂岩,我知道,他不是聂岩,他是武……京。” “哦,本是个无关紧要的仆人……” 过了一会,飘盛回过神,冷眼看着躺在地上的人,散乱的发丝掩盖下面无血色,唇早已变得淡白而干裂,手掌发白并僵硬冰冷,跟死人无任何差别。 蹲了下去,发现他鼻息间还有微弱的呼吸,抱起了武京,飘盛走出了门。 地上,从武京怀中滚落的木牌静静的躺着。 门外,曾管家一个人笔直的站在马车边上,飘盛将武京甩到车上,回过了头冷静的说:“当年那个仆人被赶出陈府的,到底是什么原因?” “大少爷,你是指哪位仆人?” “你无需含糊其词,你明白指的是谁?以你的能力,一查就会知道这是谁家的房子。” 曾管家苦笑了:“其实当阿泥来到陈府时,我就感觉他有些奇怪,只是没有想到他居然会是他。大……少……爷,不是我不说,是我不能说。” “有什么不能说?”飘盛的眉头越皱越紧,曾管家吞吞吐吐的语调,让飘盛又好奇又怀疑,当年的事到底是如何的:“那我只问你句,他被赶出府的原因与我有无有关?” 曾管家身体一晃,干笑了几声:“其实大少爷随便问府上那一位,此事也得不到准确的回答,当年的事情只有老爷夫人,还有很少的仆人知道个一二,谁也不大清楚,事过境迁,大少爷还是不要继续追究了。”曾管家平静的说着:“大少爷不知如何处理此人,若是被夫人知道,我怕……” “曾管家不必再说了,此事我自有安排,现在我们就回府吧。”飘盛看着曾管家无心回答问题,转身跳上了马车。曾管家长叹一口气,只有无奈的坐到驾车位置,心中暗想着是写信叫老爷夫人二爷赶快回来,还是叫他们多玩几天,矛盾。 坐在马车中,飘盛看着躺在边上的武京,手无意识的划过那张憔悴而苍白的脸,轻轻抚开脸上的发丝,指尖点着他的眼帘,鼻梁,嘴唇,那触感是如此的熟悉,一股莫名的感动和伤感袭上心头。 随着手指的移动,飘盛眼睛直直的看着武京手上的一个很明显的牙印,心跳突然剧烈的加快,手颤抖着轻轻触摸,却突然醒悟自己做了什么,猛得放开了手,我是怎么了,飘盛闭上眼睛,感觉一滴泪不受自已的控制滚落下来。 “飘盛,飘盛,飘盛,飘盛,飘盛,飘盛。”一阵仿佛从遥远时空传来的声音刺痛着飘盛的耳朵,这一次飘盛看清了那站在树下的人,如此清晰,是聂岩,不是阿泥,是十七岁的阿泥,飘盛几乎毫无理由的坚信。 *** 太阳光很大,照着四周一片白光,耀得人睁不开眼来,武京站着眯眼看着远处的枫树,那片片枫叶艳丽的猖狂无比,随着风飘向云霄,只把那天地染成红色,在一片红白中,一个人影走走了出来,红色的衣袖仿佛捕捉了穿梭不定的风,舞动着,像是枫之精灵。恍惚间,武京看着他慢慢的走进,只是那太阳的光芒迷糊了来者的脸,只听得一声声清脆的叫声:“武京,武京。” 顿时泪迷离了武京的眼,十六岁的飘盛正站在眼前,一脸的快乐一脸的得意看着自己,武京欲泣硬咽着说:“飘……盛,太……好了。我做了……一个梦,梦里……你忘记……我……了。” “我怎么会忘记你?”声音变了,变得成熟而低沉。武京抹着眼中的泪,瞪大了眼,看着面前的飘盛早已不是那青涩的男孩,变得了英姿飒爽的男人:“我当然记得你,你是武京。” “你记得我,你记得我。终于……你还是……没有……忘记……我。” “我记得你什么?”好冷的声音,好热的身温,悠悠梦梦中,武京睁开了眼熟悉的房顶,飘盛出现在眼前,英气十足却带着一股子肃杀之气,张开了嘴,武京仿佛看得到那洁白而尖利的牙齿,那语又冷又冰就像冬天吹过的寒风:“你说我应该记得你什么,武京。” 梦醒了。 “你说我应该记得你什么。”看着飘盛伏下了身子,两人对视着,飘盛的眼中是火,嘴中是冰:“是记得你通风报信陷害聂岩,还是记得你放火烧了布店?” 武京血液瞬间凝固了,看着眼前满面狰狞,目露凶光的飘盛,突然狂声大笑,飘盛看面笑着如此嚣张而放肆的武京,血液冲上了脑袋顶,一把捏住他的脖子,用力的卡着,咬牙切齿的说着:“很好笑吗?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你为什么要这样做。”看着那张笑慢慢涨得通红,无力挣扎着身体,瞪大的眼睛看着自己,那么的痛苦而悲伤,还有那强烈的恨意,让飘盛心神一冰,慢慢的放开了手,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压抑着杀意,目光咄咄逼人看着武京。 武京刚才还真是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却不料飘盛突然放手了。躺在床上,武京无力的喘着粗气,脖子上已经印上了血印,过了很久武京的呼吸才正常了,勉强的坐了起来。 “你知道什么……是腐烂的感觉?”武京努力调整着自己的音调,却发现声音沙哑的可怕,干巴巴的:“那种从身体内到身体外甚至感觉自己五脏六腑是都一块块血痕淋淋,恶臭无比的烂肉,散发着一股死人的味道,只怕别人闻出了那一股獐臭无比的味,看出了那不堪入目的形。用尽全力掩盖那从身体到灵魂的腐烂之味,一种即使在阳光下也不曾感觉到光明和温暧的感觉。” 飘盛听着武京那仿佛如破铁划过刺耳声音感觉,看着武京恍惚无神的眼睛,诡秘的笑容,压抑的表情,不寒而栗。 “你说这些什么意思。”半天飘盛才逼出一句话,却是干涩而僵硬。 武京抬起了头看着飘盛,笑了。那笑如同黑暗中突然绽放的罂粟花迷人而危险,那一瞬间,飘盛感觉诡异极了,仿佛那张熟悉的平凡脸突然变得陌生而美丽,一种可怕寒冷的美,亡灵之魅。 “我找到一个地方,带着曾经的回忆和不可能的希望,静静的等着身体的死亡。但要不是看到你……”武京的表情变得凄历,死死瞪着飘盛:“我不甘心,我们两人犯的罪却要我一人承担,为什么要我一个人哭泣,一个人受着人间地狱的焚烧,而你却忘记一切逍遥的活着,将我忘记得一干二净。” 飘盛听得心悸而神迷,一头雾水:“你到底在说什么?” 没有理睬飘盛的话,武京已经陷入自己的回忆中:“不甘心,如果你有一点点记得我,记得我,我也认了,认了这上天给我的惩与戒。” 看着交织在武京脸上的憎恨,迷茫,悲伤,看着流转在武京眼中的无望,愤怒,突然武京目光中寒光一闪,直直的看面飘盛,只让飘盛感觉那目光如二把浸入冰水千年的小刀,冷彻之极。 第三十章 “我不甘心,所以我要报复。”情绪一激动,武京感觉眼前一黑,靠在床边,捂着胸口,喘着粗气。 窗外夕阳西下,满天彩霞,虫草啾啾叫着,最是一天休息闲玩的最好时机。 窗内却是暗流涌动,两人直面而对,一边眼中是化不开的寒冰,一边眼中是散不去的烈炎,武京如不曾归天的亡灵惨惨淡淡,颤抖着嘴唇,拼命压抑着身体的无力,一时间飘盛的心突然涌出了淡淡的怜惜和伤感,不过那也是一瞬间。 “然后我放了一把火。本来想把你和那个女人烧死,但最后却又临阵变卦了。结果你们没有死掉,却让我更加忍受着折磨。我承认自己是软弱无力的人,所以我的报复也是如此的软弱。”冷漠自若的武京像是叙述着别人的故事,毫无刚才情绪高昂的表情和音调,却让飘盛一阵阵的寒气从脚底冒上来。 阳光斜斜的照了进来,一束橙光打在武京的脸上,直让那脸上点点的伤斑夸大着如同原古最神秘的图腾般莫测诡秘。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压抑着自己的愤怒,飘盛几乎是从口中挤出声音:“你到底是为了什么?” “呵,呵。”武京压抑着自己的笑声:“为什么,你是想听我的解释,还是想听你母亲你父亲,还是任何陈府人的解释。也许你应该问一下你的父母,为什么那天陈府起火,他们会那么激动?” 飘盛脑中电光一闪:“那火是你放的。” 武京没有回答。只慢慢困难的从床上爬了起来,他的手抖得厉害,看去竟只剩下了白骨森森,那双修长纤细骨节凸露的手在被单上划过,身体是如此的纤细而脆弱,幽幽黑发凌乱从身体两边垂落,喘着粗气,苍白的脸已经泛着不正常的红,眼眸出乎意料的变得如水泉般深邃流转着五彩之光,半披在身上的单衣斜掉在肩部,露出许久没见阳光的惨淡肤色却在阳光之下染上了一丝丝蜜般颜色,恍如透明一样,漂亮的锁骨清晰可见。飘盛被震住了,感觉向自己爬来的是一只艳凄无比的鬼,没有人的活力,却全身散发着迷惑世人的气味。 武京抬起了头,看着只有寸间距离的飘盛,幽幽颤颤的一笑,声音淡淡的划过飘盛耳边:“我身上全部的伤都是在那里留下的,别人说我的偷陈家的东西而被刑罚的,你可知道真正的原因是什么?” 飘盛摇着头,眼睛却死死的盯着绽放神秘笑容的武京。 灿烂一笑,武京抬起了脖子,露出修长而美丽的颈部,嘴轻轻拂过飘盛的耳朵,温柔而冰冷的声音清晰的传起飘盛大脑:“我不是偷东西,我是偷人,偷陈府大少爷。” “啪。”一个耳光打在了武京的身上,受不了那样的重力,被飞撞在床梁上,额头渗出了点点的血迹,嘴角也流出一丝丝的血,没有退缩目光,武京牢牢的将飘盛瞪着,淡然一笑:“不信吗?” 下一刻飘盛已经冲出了房间,只听到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武京倦坐在床上,低下了眼睛,长长稀稀的睫毛投下的阴影越发地浓重,掩盖着那双痛苦不堪的双眼。 *** 轩文阁的房间传出了轻声呜咽的声音,就像被压抑的灵痛苦啜泣着,阁楼里春青和秋橙面面对视着,想起大少爷离开时的命令,除了每天将饭菜和药放进房间里,不许任何人靠近那间房间。 有时做梦,武京都会想起那火,就像枫树般红艳猖狂的火,他还记得第一次放火时的从容,只想烧掉一切毁掉一切的心情,但当自己想到那人在火中痛苦的翻滚着,哀嚎着的时候,那美丽的脸和身体将与尘灰混成一体,找不着又摸不了的时候,武京退缩了,在叫起阿土和老板娘后,武京不由自主的拼命撞开了飘盛的房间。 那第二次是什么原因,是恨是怕还是惧。就像那是自己墓地一般,每当自己想到那里,看到那里,都仿佛嗅到了从自己身体内发出的恶臭的味道,如同身体被烧焦的味道,不停的提醒着自己原来的模样,那个拼着命爱大少爷的武京,那个疯狂痴情的武京,那个有着最温柔心的武京,只是一切都非当年,还不如烧掉了事。 第三次,为什么我要放第三次,是恨陈府,恨他们的财大气粗,恨他们对自己的摧毁,甚至恨他们当时为什么不让自己死,其实早知道自己会变成这样,也许当时的武京还不如死去。还是因为聂岩的原因,因为他家也是开布店的。这把火也是自已唯一有计划的,只是放火前,知道聂岩跑了出去,放火后看到了田斌的手下,自己还清楚的记得边与那人说话时,边感觉到那一丝丝燃烧着的味道。 我经常做梦,做到回到了过去,只是每次在梦中被惊醒,冷汗涔涔。因为梦中那二人总是如此的幸福,分明就是自己与飘盛,兴奋的跑向前看,却惊心的发现那笑得如此灿烂的人原来不是自己,而是聂岩。连梦中自己也被别人取代了。 无法抑制的妒忌,终于彻底暴发了,想要毁了那个聂岩,却在看到他的脸时惊怕,自己始终无法对着这张脸下手,于是田斌又一次出场了。 天真,善良,温柔,美丽,真心的武京消失了。 阴险,恨毒,残忍,丑恶,虚伪的阿泥诞生了。 连自己也说不出口,我自己叫武京,只怕那父母赐予的名字被玷污了。不忍心自杀,只怕黄泉上爱着武京的人那一双双怨恨的双眼望着阿泥,我已经完全不知自己对人世是如何的感情,对陈飘盛是何种的情感。只感觉自己是一具傀儡,被着无形的线操纵着,逃不开,躲不掉。 *** 飘盛被从武京嘴里说出的话而狂怒,然后惊呆了,然后半信。从没想到那段过去是如此不堪想像,思量着话语的真假,看着武京那万般情感交织的表情,就像一根紧绷快要断的弦,他知道现在必须去见一个人——绿珠,她是唯一一个从他生病到自己离家冶病期间一直在旁伺候的人。 黄昏,绿珠将明日要摆放的货物打点着,却突然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开门一看,几乎被门外出现的一身尘灰的人惊呆了。 “大……少爷。”声音颤抖着,绿珠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飘盛看着面前一身素色衣服女子,是曾相识的面孔,听着从她口中叫出的话语,飘盛知道面前的女人就是绿珠,虽然已经二天没有合眼,飘盛还是强打精神,带笑的说:“绿珠姐。” “大少爷,你怎么独自一人来这里。”看着后面无一人跟着,绿珠是又喜又惑,抹着泪,忙把飘盛迎进了屋。 “真是不巧,大生出门进货,我那小孩子也被他小姨带出门玩了,早知道就不叫他们走了,大少爷请进屋,这里乱乱的。”边说着,绿珠麻利的将地上的货将边上一放,推开里屋的门,未等飘盛坐下,就拿着帕子将坐椅擦试干净。 “绿珠姐,其实这次来有事相问。” 感觉到飘盛精神疲倦,绿珠边泡着提神茶,边说:“大少爷,看你说的。有什么事,就尽管说问。” “那好吧,我就不绕圈子,你知道一个叫武京的人吗?” 看着绿珠一听到这名字,脸色一白,神色变得慌张,努力装着专心泡茶却连茶水已溢出也未发现,半响才反应过来,慌忙拿起帕子擦干桌上的水:“瞧我这粗心,大少爷,说的这名字,绿珠怎么听都感陌生。” “绿珠姐,你不用瞒了,其实我已经知道这人。”飘盛平静的说着, 绿珠迟疑的问着:“你怎么知道的?”心中却是又惊又诧,想着当年陈家的那场变故,陈家要求此事守口如瓶。 “绿珠姐,这些你都不需要知道,只要告诉我当年的真相,他到底犯了什么事?” 看着眼前目光坚定的男人,绿珠犹豫着:“大少爷,有些事已经过去,又何必再去问?” “如果事还没有过去。”飘盛自语着,声音虽小,但绿珠也听在心中,思量了半天,绿珠咬了咬牙,说道:“如果大少爷真想知道,那绿珠就不再隐瞒了。其实武京本是大少爷身边的一个仆人,专门伺候着大少爷。” 绿珠还记得武京长得什么样,一张干干净净的脸,明亮固执的双眼有时却带着几分羞涩看着人,看起来小小弱弱,性子却又倔又要强。想起当时他被派着伺候大少爷时,自己的惊讶,猜想着没有几天就会哭闹着不干,结果却是比任何人都做得好,看着原本爱粘着自己的大少爷越来越离不开武京,绿珠不知自己心里是微微的羡慕,还是高兴,高兴着大少爷多了一人疼护,却没料到后来发生的故事,那个彻底颠倒一切的夜,没想到武京居然对大少爷做出那样的事。 听着绿珠说着过去的故事,听着自己与武京的点点片断,飘盛的脸绷紧了,那肢离破碎的回忆又一次在脑海中闪烁着,越来越清楚,但却始终想不起当时自己是何样的心情,何种的感觉。特别当绿珠说起那一夜时,飘盛的脸青黑。 “……我从没有想过,武京居然会对大少爷做出这样的事,大少爷那时分明只是一个小……”绿珠低着头说不下去了,想着彻底毁灭在自己心中印象的武京,想着当时自己憎恨和唾弃的心态。 “我真的哭得闹的不许武京离开?”咬牙切齿的飘盛问着,有些不相信自己在这场事件中的表现,对于一个卑鄙无耻人所表现出来的留恋之情,一个对自己做出不轨行为的男人,从来没有想过那被陈家上下掩盖的真相,竟然是这样不堪入耳。 没有说话,绿珠点了点头,却见大少爷突然站了起来,冲出了门。忙跟出门:“大少爷,我还没……说完……”却只见黑幕下大街空无一人。绿珠慢慢的关上门,回到了屋,心开始慌了,那没有说完的故事,那没有理清的自己的心理,让绿珠越来越后悔刚才说出的没经过整理的话。 坐在椅子上,绿珠恍惚的回到了过去,回到了那一夜,想起了那双炽热又悲伤的双眼,那叫喊着大少爷名字的尖刺声音,绿珠再也不忍心看下去,便关上了门,掩着了耳朵。 想起了那一夜后,抱着枫树精神恍惚的大少爷,那双眼睛第一次染上了悲哀的大少爷,疯狂在陈府寻找着武京影子的大少爷,还有就是那个梦,梦中哭泣的男孩站在枫树下,轻轻的说着:“我爱他……”然后就是满天的血红枫叶铺天盖地而来,等从绿珠从梦中醒来,却发现轩文阁已经是火焰四起,大家慌张躲门而逃,那一场突入其来的火彻底烧毁了轩文阁,回想起火中的梦,绿珠隐隐感觉到她做错了什么,误解了什么,带着已经到期的契约,绿珠离开了陈府。 然后就是几年人世间的挣扎求生,感谢陈府给他们夫妇俩相当多的银两,于是两人开了个小干杂店,买着日常用的货物,也看着周围发生的点点滴滴。体会着在陈府体会不到的人生百态。孩子的诞生,当自己看着抱着儿子惊喜若狂的大生,拉着自己的手说道:“我们的孩子,谢谢上天,给我们那么好的礼物,也感谢上天,将你送到我面前,我爱你,绿珠。” 那一瞬间绿珠哭了,她终于明白了一切。 第三十一章 武京这段日子过的昏昏沉沉,门窗锁得严严的,躺在床上只听到外面知了的叫声,偶尔木板上清脆响过的脚步时,偷偷推开门隙,饭盘放在地上的声音,还有自已走在地板上轻轻踩着阳光影子发出的沉闷声音,然后就是一片的让人窒息的寂静,这才是武京最熟悉的环境,永远一个人的世界。 但突然有一天,这样死寂被打破了,门突然被推开了,飘盛站在门外。阳光照耀下飘盛如同天神般光彩闪烁,只是那天神名叫憎怒,怒意焚烧,凌厉如刃的双眼,面前肌肉僵硬扭曲着,青筋暴出的颈部。冲到了武京面前,飘盛一把的揪住武京的衣领,将他拉到自己面前,武京几乎听到彼此的心跳。像是感觉到与武京接触的恶心,飘盛突然松开了手,狠狠向边一甩。武京像是感觉自已身体飞出去一般,头昏目眩。 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二人对视着。飘盛一句话不说,起伏着的胸部和从鼻中发出的粗气说明此时他情绪的波动。 “看来你一定知道了你想知道的事了吧。”武京打破了沉默,带着讽剌的笑容,武京坐在桌边,只有颤抖的脚说明着他内心的紧张,飘盛他知道了什么?是他无法相信的真像,还是被人扭曲的事实。 “你知道我听到这一切只想做的一件事是什么?”飘盛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当他从绿珠那里听说当年那个夜里发生的事后,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快马加鞭的赶了回来。 为自己倒了一杯水,武京玩耍着水杯:“让我猜猜,你只想做的一件事是不是……杀……了……我。”抬起了头,双眼正视着飘盛。 “是吗?看来你早已经料到这个结局。”怒意完全不受控制,一把抽出了腰间佩的防身小刀,将武京一把抓了起来,推到墙边架着,刀轻轻的划破武京颈部的皮肤,渗出一点点血丝。“你当年做了那种事,居然还敢出现在陈府,我不杀死你,对不起自己。” “当年做的事,呵呵,大少爷听了一定是打受打击。”轻声一笑,武京毫不理会颈上架着的刀:“让我想想他们如何告诉你的,一个狼心狗肺的仆人,一个不知感恩的下人,勾引了尚不懂事的大少爷,还是说我强暴了年幼的大少爷,你说呀,我猜得对不对?” “你承认了。”飘盛眼中的狂暴越来越深了,只想将眼前的人碎尸万段,难怪家人一直不将真像告诉自己,那真实分明是毁人自尊,灭人自信之事。 “我承认什么?对了,他们告诉你一些别的没有?” 飘盛被武京的眼神迷惑了,没有被发生罪行时的害怕畏缩,他的眼睛是悲伤,他的表情没有一点做那种事应有的猥琐,既然被架着刀,他也在笑,那笑酸极苦极了,让自己也能感觉到他的无奈,将刀放下,飘盛手捏得更紧。 “他们一定没有告诉你,这些吧……”声音放得低低的,带着点懒懒的声调:“当年,你不知道当时你在我怀中,那么的柔顺,就是再痛,你的手和你的那里都牢牢的吸着我,你不知道那时你在我怀中是如何的销魂和妩媚。”说不出的放荡和淫秽的词,武京故意将嘴慢慢靠近飘盛。 “住口。”飘盛的脸上已经铁青,刀想剌向武京的胸口却中途一弯划过了武京的胳膊,血汩汩的流出,飘盛放开了武京。 武京咂着嘴,毫不理会手上的血:“真是狠,当年你可不是这样。当年你可是又野又狂,你知道吗?想起来当年你的武器可是你的牙齿。这几年我经常想起你诱人的身体,抱上去光滑充满弹性……”话还没有说完,武京已经被连甩了几个耳光,只感觉天旋地转,无意识的武京跌撞着躺在床上。 “哈哈哈。”看着屋顶,武京狂笑着,泪偷偷的流过耳边。 “你以为我还是当年的飘盛,任你来。”冷冷的望着笑着的武京,飘盛慢慢的走到了床边,压抑着怒火,声音如从地狱爬出来的索命厉鬼般让人不寒而栗:“你知道什么叫做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自身。” 看着飘盛望着自已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没有一点感情,还有那双修长的手游走在自已的衣服上,阵阵的寒气从他的指尖透出直到自己的心脏,仿佛自己置身于冰窖的最深处。 “你想干什么?”武京心慌了,看着那手正拔下自己的衣服,拼命挣扎起来,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的二只手已经被飘盛单手压在头顶,双腿被夹在了飘盛的双脚间:“放开我,不要!”武京疯狂的摇着头。 “放心,我不会碰你的,不过我找来了三个人。”就在武京被话完全反震住的时,飘盛一把撕开了武京的上衣,倒吸了一口气,虽然早已经知道那夜里家人对他的罚戒,却没想到居然是如此的可怕,常年没见阳光惨白的皮肤上交织伤口,如无数蜈蚣般爬行在身体上,飘盛几乎能感觉到当年的惨状。 “不要。”像是发现自己赤身裸体的暴露在飘盛的面前,武京一把拿过被子盖住自已,却惊恐的看着三个壮汉正慢慢的走了进来,武京不可相信的抬起了头望着面无表情飘盛:“不会的,不会的。”不停的摇着头,武京想要挣扎着跑起来,却一把被压在了床上,看着越来越走近自己的众人,听着飘盛冷冷如针的话:“这是属于你的报应。” 报应,报应,凉爽的清风吹过却带不走一屋的恶热,在这炎炎夏日里,武京只感觉全身从手到脚冰得透心凉得寒胃,难道就是因为我犯了妄爱之罪,在九年前受罚,不是从九年前开始受罚,只因为我爱上了不应爱的人,妄想占有不应属于我的宝物,所以这是上天给我的惩罚。不,谁也能惩罚我,就是他不行。不,也许只有他可以惩罚我,只有他有这个权说出报应二字,难道今天才是真正的对我九年前犯错的惩罚。 痴痴望着一脸冷酷的飘盛,武京脑子乱极了,等他反应过来时,男人们已经靠近自己的身体,脚被高高的抬起正被拔下裤子,象发狂了似的武京在床褥上激烈扭动,汗不断的冒着,而男人全不受影响,压住他的身体。 “放开。”尖叫着,武京拼命的晃动着,几乎心神崩溃。为什么,要这样做,不要玷污了武京的身体,阿泥已经玷污了他的灵魂,不要这里做,不要让他彻底六神俱灭。身上的遮物被一件件的披开,脚被拼命的打开。 “你杀了我吧!”看着飘盛那双无情的眼睛,那双陈家独有的眼神,武京疯狂的叫着,踢着:“你不应该这样做,你不应该这样做,陈家毁了武京的过去,你毁了武京的末来,现在你又想毁……了武京的最后一丝存在。”几乎是尖叫着,如同一把刀划破入耳。 看着不停挣扎着的武京,看着那双牢牢盯着自己眼睛闪出的无数感情,看着那双痛苦哀嚎般凄历的眼神,飘盛心悸了,脱口而出:“住手。” 看着男人们听从命令的离开关上门,看着躺在床上全身赤裸的武京倦成一团不停的抖动着,那几乎可称为皮包骨的手正颤抖着将已经撕裂无法掩身的衣服拼命的掩着身体,飘盛几乎是无意识的走近了,手轻轻碰到他的身体,感觉武京随手而来的是剧烈的颤动,身体倦得更紧,用力将身体扳过来,抬起武京的脸。 显然刚才的行为突然间打碎了武京坚强的保护色,脸上交错的泪,害怕而胆怯的眼神,拼命咬着的嘴渗出血丝,看着那几乎数得出肋骨的瘦弱身体,胸部强烈的起伏着,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腰肢,随着眼神,飘盛惊呆了,那萎缩的性器上的皮肤本应是阴毛的地方,赫赫然的一个醒目的烙印“耻”。感觉到飘盛目光落下的位置,武京脸顿时惨白,将身上盖着的衣服用力的向下拉,却吱的一声扯成二半。 看着手忙脚乱的武京将衣服好不容易遮住了下身,微颤的睫毛轻轻的抬起,那黑眸中是水波荡漾的光,带着尴尬,害怕,脆弱,却更显得幽幽冷冷。散乱的头发洒在床上,剧烈挣扎后泛红的脸,那身让人害怕的伤口现在却有说不出的诱人,悠悠中飘盛走到了床边,手慢慢抚过伤口,那具身体不停的抖动着,只感觉皮肤下血液的流动,皮肤不见很细腻,却带着一股冰冰的冷意,用力按下却是说不出的充满弹性。受不了飘盛如此诡秘的动作,害怕着现在飘盛的眼神,武京惊慌失措想要挣扎着,却被按得更死。 “放开我。”几乎不相信从自己嘴里吐出的词居然如此无力而软弱,武京死死的咬着自己的嘴唇。 “我不是说过以其人之道还至其人之身。”冷冷的声音在武京的耳边响,武京脸色一白,只是瞬间,武京开始剧烈的挣扎着。飘盛游刃有余的将武京的双手绑起,看着那慌乱的眼神,飘盛冷笑:“我到想看看你是如何让我又野又狂的,就是凭这样的身体?” 第三十二章 明知道那具身体的某地方已经被撕裂,感觉到血的流出,男人没有停止自己剧烈的撞击,只想将身下男人的五脏六腑搅烂撞碎,那来自心里的痛楚也是出自已的错觉。贪恋着身下任由自己任意摆布身体,灵活又柔韧在自己的手中扭曲着,颤抖着,拼命压抑着痛苦,眼光不曾落在过武京的手,却肯定着此时武京的手一定苍白用力的抓住被子,因为当自己用力压住他的腿几乎把腰折成两段,用全身的力气全身的重量压了下去,第一次感觉到武京体内干涩和火热,和随着之来的一声悲叫,让自己的血液沸腾了,忘乎所以。 随着自己的进出,仿佛可以听到武京从牙间发出的痛苦呻吟。看着武京双眼的紧闭,飘盛感觉一丝丝的阴霾和怒意,将幅度增大,力量加大,看着那无血色的唇上一丝黑发,微张的性感嘴中,突然吐出的单音仿佛不是从口中叫出倒像是发自从胸腔划出的尖叫,腑下身体飘盛温柔而命令的叫着:“睁开你的眼睛,看着我。” 武京知道在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在反抗失败后,瘫软的身体随着身体上男人的冲击不断晃动,那从未有东西进入的器官强迫的剌入膨大而热炎的性器,像是要将自己生生凌迟,剖成两半的利器在身内肆虐着。武京闭着眼脸部扭曲的忍受着这份撕心裂肺的痛苦,也许是怀念,怀念当年温柔的体温,也许是自我赎罪,才对后来飘盛的行为不再反抗,穷及一生,也只有他能让自己这样。身体的撕裂,自己只能张着嘴努力克服着尖叫,而心灵的撕裂,自己只是闭着嘴将血咽进肚子。狂嚣着:这里没有爱。却再内心深处期待着爱。耳边听着不知是神还是鬼轻声的呼唤:“睁开你的眼睛,看着我。”武京顺从的将眼睛慢慢的睁开,从来他就无法拒绝这样的声音,就像他从来无法拒绝那样的体温。 二双眼睛对视着,武京轻轻眨动睫毛下一双黑眸着看他,有些恨意,有些期待,有些痛苦,还有掩藏在眼中最深处的一丝恋之光,那眼神是如此的熟悉,仿佛已经注视着自己日日夜夜,那眼神瞬间让飘盛的心变得淡酸又淡苦,却又立即让自己感觉强烈的喜悦,征服还是驯服?飘盛不明白,只知道一瞬间自己达到了高潮。 武京凄惨的瘫在床上,被残暴肆虐过的下身,鲜血混着浓稠的精液缓缓流下大腿,身上床上全是点点斑斑触目惊心的血迹,让人心悸。 看着面前面无血色的脸,感觉到微弱的呼吸,飘盛回复了神志,无法相信自己刚才的疯狂,深吸一口气调节呼吸,稳定情绪,飘盛镇定的叫来春青将清水放到门口。 感觉到手上的湿巾试轻轻擦试而带来的颤抖,飘盛突然感觉后悔了,看着那双紧闭的眼睛,死死咬着的嘴,飘盛心中一阵沉闷。 过了很久,几乎认为武京已经睡着了时,武京睁开了眼,那目光干干净净:“这……是我欠你……的,现……在我是不……是还清了?一报……还一报,这世人果然是做不……得不应该是自……已做的……事。” 飘盛一听到武京的话,一股无名的怒气伸了起来,穿好衣服在房间里踱着步,只让自己更感觉天气的烦躁,凶狠狠的盯着仿佛无事的武京,感觉仿佛做坏事的人是自己,飘盛一脸阴沉的说:“还清?你认为你这样的身体就行了?不知被多少人用过了的。” 武京脸色更加苍白,衬着那黑眸,说不出的心酸,努力张着嘴却颤得发不出声,搁了很久武京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认为……我……这……样的……身体,别……人会……想要吗?”从那一夜起,代表身体的词只有一个惨不忍睹,早已经属于半残废,有些气恼自己的口气软弱得可怜,武京的语调又一转:“不过可以肯定的一件事就是你的技术太差了。哪天,让我教教……”后面的话武京都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 飘盛又气又怒,正想走向前,门后转来了声音:“大少爷,二少爷来了。” 停止了脚步,看着床上的武京,飘盛分不清现在的感情,只哼了一声,转身出了门,吩咐春青拿些膏药和菜饭备起,送进去。 楼下飘兴正怒气冲冲的坐在椅子上,边上聂岩一脸苍白的坐下,从小被人呵护长大着却遇上那样的事,虽然没有让坏人得逞却也让聂岩心恐了几天。 “大哥,阿泥,你想如何处置。”没等飘盛坐上来,飘兴已经急不可待的询问起了,“这种人就应该关在府上的地牢,你却好吃好喝的招待着,还不许人去看。” 感觉飘兴的情绪异常激奋,坐在一旁的聂岩忙拉着已经站了起来的飘兴,轻声的说:“飘兴哥。”聂岩与飘兴相处了一段时间,发现看似冷静万分的飘兴其实是一个很容易冲动的人。 “聂岩,这件不仅与你有关,也与陈府有关。”瞄了一眼聂岩,飘兴直盯着大哥;“我已经知道了,不仅绸锻店的火与阿泥有关,连那天府内着火,也有仆人发现阿泥曾在那里出现过,大哥,那阿泥到底何来头?看样子,你明明知道他做的事,却又将他留在轩文阁中,前二天你到底是去了什么地方?” “这事你不要插手。”飘盛冷冷的说着。 看着飘盛一脸的阴晦,全不见往日的从容开朗,那一直挂在嘴角边阳光般的笑现在只是一股子的冷意寒意,聂岩禁不住的打了个冷颤。 “不要插手。”飘兴跳了起来:“什么叫不要插手?大哥,不要因为阿泥救过你的命,你就放过他了。陈家与他无冤无仇,他放火烧屋,聂岩与他毫无瓜葛,他居然勾结那个杂碎害人,这种人不交给官府,不严惩用刑,我心里……” “住口。”一声怒吼,飘盛打断了飘兴的话,当听到严惩用刑那一瞬间,一股怒气由心而生。感觉到自己口气的强硬,飘盛将声音放慢:“飘兴,这件事我自有处理,你就不要再多说了。” 皱着眉,飘兴仔细的打量着大哥,边慢慢的站了起来边说:“大哥,你的态度真是很奇怪,既然你说不要插手,我便不插手了,聂岩走,跟我住我那阁。”感觉到聂岩一直站着不动,飘兴拉着他的胳膊:“走吧,难道你能忍受和害你的人住在同一阁,走。”聂岩痴痴的看着眼前判若二人的飘盛,被飘兴强拉着走了。 皱着眉,飘盛坐在椅子上,头脑中一团糟,救命恩人,这个词还真是讽剌,但为什么现在除了怒意外,就没有当自己听到绿珠说的故事后的恨意和一股想将人碎尸万段的憎恨感情。偶尔想起武京身上的伤,还有那双眼睛,却总有丝丝的伤感涌上。一开始的杀意不仅消失的无影无踪,而且现在自己居然担心起武京的事起来,人的心真是太复杂了,连自己的都猜不透,摸不着。 “大少爷。”曾管家慢慢的坐门外走近。 “嗯,曾管家,什么事?”强打起精神,飘盛问道。 “那差的几匹锻料已经买到了,我已经叫人装货按约运走了。” “这事就劳曾管家的神了,关于武京……”说出这个名字都让自己有些难以启齿的感觉。 “大少爷放心,本来这事就是大少爷你自己的事,老曾不会多问,只是老爷夫人,二爷都快要回来了。若此事被传出去,恐怕……毕竟放火害人此事,即使陈府不追究,聂家也会追究的。”小心谨慎的曾管家说道。 “这件,我也想到了。曾管家,你先下吧。” *** 春青心惊胆颤的看着床上被单上可看到的红迹,将放有菜饭的盘子放在桌上。 “春青,你……下……去。”武京轻声的说着,强咬住牙慢慢的从床上坐起,只感觉有异液慢慢从后面流出。 “阿泥哥。”青春不知发生了什么,看着头发散乱,虚弱的阿泥,只知道大家对阿泥的态度突然变得异常和诡秘。 “没事的,青春。我只是身体有点不适,这里我自己来打整。”勉强的笑了,武京不想让春青看到自己的狼狈。 “哦,那好吧。我把东西放在这里。”眼尖的青春早已经看到武京的脸上一片片的红肿,想着大少爷出来的态度,忍不住的担心问道:“阿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你的脸上……” “脸。”顺着青春的眼神,武京下意识的摸了一下脸颊,这才发现半边脸早已经肿了起来,真狠,打自己一点情都不留。 “看来夏天的蚊子真是厉害。”说着连自己都不信的话,武京敷衍的笑了笑:“春青,我可是要换衣服,你想一直看着?” “啊!我马上下去。”通红着脸,春青跑了下去。 第三十三章 坐在床边,武京颤抖的手扣住衣服上的扣子,看着刚换上衣服又渗出血,武京只能将袖子卷高,笨拙的将伤口用破衣服包扎起,这个动作也累的武京喘着粗气。身体上的痛加上脚上的旧痛发作,武京只得靠在床边,眼睛紧闭着,克制着突然涌来的天眩地转感觉。 看样子,是清理不了身体,等着拉肚子,武京自嘲的一笑,曾经自己也害得大少爷拉过肚子,又想起了那个冬天,发着低烧拉着肚子的大少爷,躺在床上,脸红红的,眼睛亮亮的看着站在一边的武京,而武京正低着头听着大夫告诉陈夫人,大少爷多半是受了冷,又吃东西吃坏肚子,休息一下就没事了,本来武京也是这样想的,结果第二次依然出现这样的情况,武京这才明白是什么原因,心痛着大少爷受的罪,从此每一次过后,武京都会仔细的清理大少爷的身体。 都什么时候了,我还在想这些,奇怪着自己的心理,武京沉思着,没想到我现在居然如此平静,遇到这件事,不是应该悲痛万分,不是应该愤怒。 飘盛一进来看到得就是这样的情景,洒满屋的阳光和靠在床上的男人,一种阳光下的死烬,心裂一般,飘盛急步走向前,一把抓住武京的手,死死的捏住。 一阵痛从手上传来,武京慢慢睁开了眼,微微一笑,看着男人那双又黑又亮的眼睛,很突然的冒出一句:“你想听故事吗?” 呆呆的看着面前的男人,红肿半边的脸,冰冷的手,毫不协调的笑,那笑太轻松,没有一丝的痛苦,不带一丝尘土的味道。那样的笑,却让飘盛的心像发酵般,连舌尖都感觉到那股味道,苦酒的味道,带着醉意的苦涩。 “故事从一个小孩子听妈妈讲一只海鸥的故事说起……”武京痴痴的讲着,随着故事,武京的脸上时而笑时而悲,飘盛也随着陷入的故事中,心情为着故事中小孩子的命运而起伏不定,当听到小孩子被带入一大府人家伺候大少爷时,飘盛心一颤,知道了武京在说着自己的故事。故事又重复一次听到了,飘盛听着那熟悉的故事,还有那些绿珠不曾知道的故事。当听到男孩在哭泣中分离时,飘盛想要斥责故事的荒谬,却一点声也发不出来,飘盛深深的感觉到武京所说所讲都是真实的,就如绿珠所讲的一般,只是带给自己不同的感觉,一股挥之不去的悲伤和心酸,为着故事中的人而喜而悲。 “然后,男孩们终于面对面了,扯开了自己的伪装,他们终于在分离了九年后面对面,这时那男孩才明白了一切,让自己痛苦的竟然不是伤害他的家庭,让他害怕的也不是那个与自己长相类似的男孩,让自己沉沦的也不是那一场刻骨铭心的爱,让自己恨的也不是那个忘记自己的恋人……”没有说话了,武京只静静的望着飘盛,就如此时飘盛正痴痴望着自己般,禁止不住那一直控制的泪,武京只感觉眼眶润着,一滴液体从眼睛中慢慢的留下。 那泪晶莹极了,就如那双眼睛一般迷漫着氤氲水气,流光异彩,飘盛看着这样的男人,声音出乎意料的颤抖着:“他……明……白……了,什么……” 武京轻轻闭上了眼睛,声音像是轻飘如羽般:“原来让自己痛苦憎恨的不是人不是事,不是世俗的偏见,不是自己的改变,居然只是那一段已经褪色的爱情,那一段已经毁灭他所有理智与热情的爱情,那段他曾经无悔的爱,那种本应该是永远无罪的爱。”慢慢睁开了眼睛,武京凝视着飘盛:“现在那段应该早就已埋入沉土中的爱终于尘归尘,土归土。这个故事终于结束了,将这个故事告诉你,今生只告诉你一人,这故事也只是二人知道的秘密了。” “结束了。”飘盛无意思的呢喃着。 “是的,结束了。因为,那男孩终于挣脱了那以爱之名操纵自己的命运之线。” “既然已经结束为什么告诉我?!”飘盛怒吼着,一把将武京抓了起来,这个故事彻底混乱了飘盛的认知,被故事中的爱和恨所震荡着,不相信故事那被武京形容得无比纯真美丽的大少爷是自己,不相信自己曾被人如此爱过,不相信自己也曾如此爱着别人,即使两人都是同性。无数串的不相信只是说明着一个问题就是,飘盛他相信,彻底的相信着这个故事,相信的让自己希望一切只是自己的错觉。 “呵。”轻声一笑,武京看着带着迷茫,慌乱,挣扎的飘盛:“就是因为结束,我才会告诉你。”这声音邪恶极了,也悲伤极了。 靠着床上,武京看着飘盛又一次狂暴从房间冲了出去,看着远离的人影,武京自语着:“真是的,椅子桌子全倒了……” 声音平静,只有那微微扭曲脸像是阳光中唯一带着生气的东西。 *** 难受,真的很难受,那样的过去,那样的往事,还有那样的武京,让飘盛整个心憋的难受,那一个结束的词更让自己的情绪无法的控制,铁青着脸,通红的眼,飘盛神情暴怒的大步走在陈府,看着这样的飘盛,仆人们都站在边上不敢插言。 故意的,武京他是故意的,他故意用这样的表情,故意用那样的语调,故意用那样的词,故事中的情节是真实的,故事中的情感是虚假的,一切都是他的杜撰。妈的,我不应该心软,我不应该被他牵制自己的情绪,不应被故事中的描述所心碎,那个大少爷不是自己,越想越怒,越想越烦,一拳打向门梁墙壁,墙上的碎石子划破手留下了点点的血迹,飘盛感觉不到一点的疼痛,目光只死死的盯着前面半掩的门,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来到了旧日的轩文阁外,一脚踹开了摇摇欲坠的门,跨了进去。 这里就是那个故事发生的地方,哼。冷笑了一声,飘盛四周的打望着,炎夏即将过去,落山的太阳斜斜的照在废弃的庭园,很平静很安祥,偶尔吹过的微风带着点点的爽意和远处的欢乐之声穿过园落飘然而去。 飘盛烦躁的心慢慢平顺下来,站在中央周围的环境仿佛不停的旋转着,想着武京讲述的故事,仿佛感觉着无数的人从自己身边跑过跳过,一瞬间那废墟繁灯闪烁,这是什么季节,为什么我好像看到了枫叶飞舞,那么狂嚣那么绝艳,什么时候我到了树下。 旁边细碎的声音让飘盛慢慢的转过头。一个男孩子正坐在自己的脚下,一头乌黑的头发,洁白的单衣,慢慢的男孩抬起了头,英气逼人的双眉,双美丽无邪的双眼睛,清冽被枫叶染得鲜红,很狂很野的笑,露出洁白的牙,一时间飘盛心悸了,直到穿着淡紫色衣服的人出现说着:大少爷,我们回房吧。紫衣人抬起了脸,很稚气却清爽的脸,那双夜星般眸子清涼如水,然后两个男孩像是玩耍的小动物打闹着,拥抱着,也亲吻着,感觉不到一丝的恶心和污秽,二个孩子干净不似世俗间的人,飘盛静静的看着,看着一团白色和紫色交织着,奔跑着,越来越远,即将消失在飘盛的视线时,紫衣慢慢的回过头,柔柔淡淡看了一眼自已。 “武京。”脱口而去的名字,一瞬间满天的枫叶消失了,男孩子们消失了,只留下飘盛站在废园中一动不动,半响过,飘盛才像回神过来,此时已是日落西山,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泪已经满眶。 “啊啊……”惨嚎。受伤的野兽发出呼吼,在这大雨倾盆的雨中,穿透着雨夜。 这是武京的报复,报复忘记一切的自己,为什么我会忘记这样的情感这样的人,想起过去的一切,体会不到那种感情,那种毁灭武京所有理智与热情的爱情,却依然让我心脏俱裂,站在昔日故园,在我身内汹涌澎湃的陌生感情是什么,是爱是恨是痛还是无奈? *** 好疼,武京迷迷糊糊躺在床上,只感觉浑身麻木,酸疼不歇,就像千万个蚂蚁啮咬着骨头,挣扎着想坐起来,却全身无力,只感觉吐出来的气都烫人。想着就这样被酸痛死,咬死,武京放弃了挣扎,紧卷着身体,咬着牙,用手掐着腿。 在以为那痛永不消失时,耳边隐隐听着熟悉的声音吩咐着:“取三年……五升,热煎……五……切葱……升,煮一……”感觉到有人擦试着身体,随之而来是是随着皮肤慢慢渗入体内的股股热气。 我又做梦了,武京抬头望着一轮满月正至中天发着淡淡幽幽的光,映着千万棵枫树,红光潋滟。裸足踏在地上,即使不用看,武京也知道他踏着的是片片的枫树,吸收着秋日暧暧阳光的热,踏在脚上一股热气涌上心头。随着走动,是一片片清脆声音,一条长长的枫树走廊在自己面前扩展着,不知走廊另一边是什么,武京只笔直的向着深处走去,边上是树影迷迷,风吹而过,传来窃窃私语之声,时轻时重,若有若无。 没有分神,武京只专注的看着远处越来越明显的光明,越走越快越走越急,一道拱形的门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就在咫尺之遥时,武京一个飞跃,只感觉风在耳边吹过,然后就是灿烂的阳光倾泻而出,耀得他睁不开眼来,听听到一声声的鸟鸣,睁开眼,只见白羽红嘴的鸟从自己身边飞驰而过,惊鸿一瞥,武京知道他终于见到了海鸥,而自己正在这蓝天白云处张开着手臂急坠而下,下面是深深的蓝色。 终于我又见海鸥。那已经被我忘记了九年的海鸥。 第三十四章 看着床上痛苦呻吟的男人脸上泛着不正常的红,将他的身体放开,却发现双手已经鲜血淋淋,春青呕心着不愿再看腿上部分已经血肉模糊的皮肤。 飘盛皱着眉,吩咐着秋橙去煮些热醋,趁热敷身。仔细打量着武京早已经肿成馒头的关节,拿起笔墨写下方子,交给春青:“你将我房间的被单换上,再拿件干净衣服后,马上去捡药,这方上有几味药府上没有,你去德善药庄那,记得不要惊动府上其他人。”此时飘盛全身湿透,犹如落汤鸡。 春青没有迟疑,利落的回飘盛房间拿过干净衣服,换上被单,便半夜出府捡药去了。 飘盛换上干净的衣物,将武京身上已经润的衣服脱下,拿着干净的毛巾擦试着武京身上不停冒着的虚汗,“大少爷,已经熬好了。”背后的声音让飘盛停下了动作,转过身看着秋橙端着水盆,站在门边上。 “嗯,拿到我房间。”飘盛边吩咐着边用干净衣物包裹着武京,将他带到自己房间放在床上,将水盆中秋橙已经醋调熬成稀糊,摊白布上,包好趁着烫热放在武京已经肿大的关节处,等一切打理完了,天已经微亮,春青端着新捡熬好的药走进房间后,飘盛便吩咐着她们下去休息。 看着躺在自己床上,脸色已经有点正常,表情也已经平静的武京,飘盛长舒了一口气,端起药,将武京半躺抱着,细心的喂着药,等到武京半梦半醒的将药喝上,又将放在关节上的布重新换上热的后,飘盛这才疲惫着坐在床边的椅上睡去了。 武京感觉一觉醒来以后,仿佛天下大变样,不见飘盛对自己的厌恶和憎恨,只看见飘盛细心照顾着行动不便的自己,半躺在床上,看着正端着药喂着自己的飘盛,自从武京醒来发现自己双手早已经肿大的无法握住东西后,他的吃喝全由飘盛喂,即使现在武京的四肢已经恢复正常,飘盛也坚持着喂药。将心中的疑问咽下去无数次后,终于有一天武京忍不住了。 “为什么,这样?”武京以为自己心如死水,情已消失,却发现偶尔间飘盛对自己的温柔依然能让自己心绪微震,心跳加快。 “对不起。”迟疑了很久,飘盛才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对不起?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这一句应该是我说的,毕竟陈府让我好吃好住,我却放火害人,你不把我交给官府,我才应该说谢谢。”像是转述的感觉,那话说平板冰冷。 没有理会武京的口气,飘盛只将已经喝完的药杯放在桌子上,转过身看着坐在床上的武京:“如果要不是因为过去的事,现在你也不会……” “过去什么事。”武京忍不住的提高了声音:“过去会有什么事,不过是一个仆人大胆妄为,想着不应他想,做着不应他做的事罢了。” “我不想跟你吵。”飘盛突然爆发了,几日里说不出是愧疚还是什么感觉,每当他看着武京总是一阵的心酸,拳一下打在墙壁上,飘盛叫出了声:“你到底想怎么样?我知道我忘记了过去,忘记你了,我很愧疚,要不是我,现在你也不会落成这个样子,我知道你恨我,所以才会做出那些事,可你知道我是如何的心情,突然发现自己的过去面目全非,突然发现自己原来居然和一个男人……”飘盛的话刹住了,他看见武京面目苍白,眼睛瞪得大的看着自己。 “我想怎么样?”武京悠悠的说着:“原来,你做这一切是为了补偿我。你认为我恨你。” “不要乱想。难道你出现在陈府,放火害人不是因为这个原因,若不是恨我,你会牵连到无辜的人。你不是希望我想起过去的事吗?现在我想起了,想起了你,想起了过去,你满意了,你知道现在我的如何的心情,看着你,回忆起过去的你,我不内疚吗?”飘盛暴躁的在房间来回踱着步。 “你……都……想起了。”武京语调不稳的说着。 停下了步子,飘盛看着武京:“是的,我想起了你,也知道当年发生的事……” “原来,你已经想起了,呵,原来是因为你想起了过去的事,而感觉内疚,所以你原谅我做的事,所以你想补偿我,不,也许是你不耻与曾经的感情和人……” “难不成,你想怎么样?我知道很多事我现在做什么没有用了,陈家对你造成的伤害都是不可能弥补的……”后面的话,被门外的声音打断了。 “大少爷,有人在门外等你。” 没有看见飘盛离开,武京只呆呆的坐着,口中自语着:“弥补,内疚,哈哈,难道我回来就是为了这个,难道我的痛苦只是等着一句对不起,不是的。我只是想看看过去,只想一直偷偷的看着他。”心绞痛着,武京慢慢的从床上下来,扶着墙看着这陌生的房间:“我不应该回来,我不应该回来。” 门是开着的,门外阳光灿烂,站在走廊上,武京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大少爷。”心中一震,忙随着声音看去,楼下庭院飘盛正与一位女子交谈着。 绿珠姐,武京几乎要叫了出来,靠着墙壁,恢复着初见暴跳的心脏。 我要离开这里,我要离开这里。心中暗想着这一句,武京偷偷的走下了楼,春青与秋橙正站在阁门外亲热交谈着,武京不敢走正门,只偷偷溜进一楼的房间翻窗出了阁楼,趁着众人不注意离开了轩文阁。 *** 轩文阁外,天气依然是如此的明亮,虫叫鸟鸣一派悠闲自得。 绿珠的来访让飘盛感觉十分的意外,看着绿珠满脸的尘灰,看到自己就一把抓住,还没等飘盛说话,便霹雳啪啦的倒豆子般说着:“大少爷,你一走,我心一直不安。我想我说过的话一定会让你产生误解,左想右想,说清楚了对不起夫人老爷,不说对不起武京。我不想自己良心不安,所以隔了这那多天我才来,大少爷你别说话,让我说,不然我怕自己一停下来便再难开口了,也许曾经我不知道武京与大少爷是什么关系,但自从我有了家,有了丈夫,有了孩子。我知道了,我明白了。武京他一直爱着你,一直疼着你,武京一直将大少爷当成自己的孩子,当成自己的恋人一般的疼着爱着,而大少爷也一直将武京当成亲人,也许甚至是恋人……” 绿珠看着一脸平静的大少爷,禁止不住的心慌,本想大少爷听到这话应该震惊,无所事从,惊讶,而不是现在一脸的本应如此的表情,绿珠语无轮次继续说着:“大少爷我知道你听到这事后一定无法相信,但我说这事并不是让你为当年的事感觉内疚感觉痛苦也许还有让你感觉耻辱,我只想让你知道当年到底是怎么一会事,当年,你……曾……与一个人相爱,我不愿真实被扭曲。” 看着一脸热诚的绿珠,飘盛心狂跳着,张头口半天声音都出不来,终于声音抖动着从喉咙冲了出来:“我忘记了武京,是不是对不起他。” “不会的。“不停摇着头的绿珠说着:“武京不会这样想的,如果武京活着,他一定只是希望你能记得有一个人他叫武京,曾经你们相爱过。” 飘盛呆呆的站了一刻后,突然醒悟似的明白了一切,转过身冲进阁楼。 我不应该说对不起,武京他需要的不是这一句,他不希望他的爱变成了带给别人的罪和惩,对不起,他等的从来不是这一句。心脏像是被无数的针剌着挑着,从肌肉到血液流着一种叫痛苦的情感,飘盛第一次明白有种痛苦叫无望的痛,那是他一直带着武京的痛,从来只是他一人背负着。 房间敞开着,空无一人。血液在体内凝固着。 *** 我去哪里,何处是我容身之地,我到底是为什么这样做?为了一句对不起,为了彻底让自己心死,对心死,那梦中的海鸥不是告诉自己吗?有些东西一旦改变就永远回不到原来。忘记忘记,我应该将一切忘记。 武京躲躲藏藏的来到了阿伯的小屋,屋内阿伯正抽着旱烟,看见武京的到来毫不吃惊。 “阿伯,我想找你借些东西。” 烈日下武京留着汗,锄头一下一下的挖着土。一圈圈的光晕散开着,汗不停的滴着。 快点,快点。我的时间不多了,疯狂挖着土的武京在突然感觉到锄头碰到硬物后,狂喜的丢下了工具,跪在坑边用手不停的刨着,不一会一个黑色的大木盒出现在面前,轻轻的把它拿出来,擦试着盒上的土,武京的手不停颤抖着,牙一咬,武京用力扳开了盒子,盒子里早已经褪色的衣物静静的躺在里面。 谢谢,你枫树,你一直守着这个秘密,但现在我却要毁掉它,因为它已经不是秘密,不在是我用生命珍藏的过去,它不在是那美丽过去的见证,它是这荒谬人生的讽剌。 慢慢的将衣服抖看,曾经的血痕早已经变成了一团团无法辨认的污迹。 “保密哦,大少爷不要对别人说。” “不说,不说。我全部记在心里。你不后悔。” 是的,大少爷至到现在我也不后悔过去的事,但现在我已经不需要这一切了,手几乎是抖得拿不动火石,武京点着火,看着面前的秘密慢慢的燃烧,慢慢的化成比一切都还美还红的光,武京笑了,隔着火,看着飘盛惊愕的站在门外。 “这是我烧的最后一把火。”武京慢慢的说着。 第三十五章 “你疯了。”飘盛一声狂叫,冲向武京,将他推倒在地,用力拍打着:“你疯了,你想烧死自己。” 武京衣服上的火早已经被熄没,但飘盛依然没有住手,几乎是狂打在武京身上,眼睛像是滴着血般的放着红光:“你以为这样,我就是一辈子记住你,你以为你烧死自己,我就会为你伤心……”说不出后面的话,飘盛只牢牢的将身下的武京抓住,刚才那一幕几乎让他心神巨裂,想着若再迟几钟来,眼前的人已被活活烧死,飘盛几乎要疯狂了。 “嗯。”感觉到飘盛抓住自己的手将自己捏的痛苦无比,武京茫然的说着:“陈少爷,你怎么了?我只是将我不在需要的东西烧了而已。你放开我,手好痛。”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飘盛一字一句的说着:“痛,你也知道痛了!那你知不知道,我的痛。” “你知不知道当我知道一切故事的痛苦,当我知道你将一切背在你身上的痛苦,当我知道你曾经遭受一切的痛苦,当我知道你深爱着我,而我却无法忆起过去我爱你的痛苦,是的,我内疚,是的我对你说对不起,但你知不知道当我知道我忘记我所爱的人的痛苦,你的痛能想到能看到,我的痛,我的痛却只能是自己体会,我也是人,我也有心跳,我也有感情,爱的人忘记你是一种痛苦,忘记了爱的人难道就不是痛吗?我无法弥补你过去受的伤,但难道我连一句赎罪的话都不能说?!”飘盛狂呼着。 “你也很痛吗?”被飘盛压在地上,武京带着哭腔的说着,脸苍白,嘴颤抖着,身体不停抖动着。 “武京武京武京武京武京武京……”死死的抱住终于找到的武京,飘盛不停的在武京的耳边叫着这个名字,感觉到怀中的人微微颤抖着,飘盛更紧贴着他的耳朵,轻轻地说:“这是迟了九年的唤喊,武京。我很痛,为我忘记了你而痛,为你默默忍受痛而痛,也为你疯狂放火害人而痛,为我误会你而痛,为我明白你的痛而痛。你的痛是慢慢九年来慢慢的延伸,我的痛是一瞬间的汹涌而现。” “哇,哇。”武京没想到自己会这样的哭,在无数的痛苦经历后,他本以为他不会这样的哭,但在飘盛的怀中,在他的一句一言中,那深埋在心里无数的怨,无数的爱,无数的恨,突然冲出了内心,暴露在阳光下,再也控制了不,武京终于哭了,九年前第一次大声,畅快的哭了。 “对不起。”看着满脸泪迹,恢复平静的武京,飘盛直直的盯着武京眼睛说着。 “我……当初并不是想与你再重温旧情,我只想如原来一样静静看着你,但人的感情却无法控制的。”深深的吸了口气,武京继续说着:“我只希望你能记得武京这个人,过去的就让他过去。至少我还在一个人的心里流下了一个影子,那怕是最小最淡的影子。我没有想真正伤害聂岩,只是……”后面的话被飘盛打断了,死死的飘盛抱着武京,低声急促的说着:“不要说了,我知道,我知道……” “如果武京活着,他一定只是希望你能记得有一个人他叫武京,曾经你们相爱过。”绿珠姐,你说的话果然是对的。 二人终于在经历了无数的日子后,分离与冬日的轩文阁,正在重逢与夏日的废墟。 阳光很灿烂,九年的第一次,武京感觉这阳光温暧极了,笑容慢慢的绽放着。黝黑的头发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黄光,闪亮亮的。武京的笑那么的浅,风轻云淡般,这一瞬间武京看来清爽而明亮,飘盛说不出话,声音只在咽喉处打着转。 很久两人这样凝视着,半响飘盛才微微的眯着眼睛看着天上的云,低沉的说着:“回不去了?” “是的,我们回不去了,再也回不了过去了。”说得很重也很慢,武京依然笑着:“你记得我曾经讲过的海鸥的故事吗?” 没有出声,飘盛只点了点头。 “我又梦见它了,看样子我应该回家了。”武京看了看那曾经繁华的故园。 “是吗?你要回家了。”飘盛不时搞不清自己的心情,脑子乱乱的:“绿珠姐来了。” “还是不见。死去的人还是依然让他死去吧。又何必让他还魂吓人。”拍了拍身上的灰,武京这才感觉腿有些痛,发现烧焦的衣物下,皮肤已经被烧伤了。 飘盛一句话没有说,只走向前,边一把将武京抱了起来,边说:“你看你的膝盖,还有你的手。”带着怒气,飘盛吼着:“你的病还没有好,若你想重新在床上继续躺上十来天,你就走回去吧。” 本想挣扎的武京没动了,只躺在飘盛的怀中,听着飘盛心跳还有慢慢的呼吸时,突然笑了起来:“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你抱着我回阁楼。”眼睛却望着后面那堆废墟,杂乱的地上被挖开的土,那还未全部烧成灰的布料在地上被微风吹着,布灰飞舞着,卷着上天,吹得坠地,一瞬间庭院仿佛只是黑色与白色的交织,再没有枫叶的红色。武京慢慢的转过了脸,看着前面,看着那姹紫焉红的陈府石路边。 *** 武京回到轩文阁就倒下了,还没复原的身体,加上情绪的突然激动和悲伤,还有逞强挖土身体过度劳累。 头脑迷糊的躺在自己的房间,隐隐听到外面对话的声音,时不时交织着飘盛、飘兴的声音,武京不想听,也听不清。手脚关节又肿了起来,根本行动不得。 只是这样躺着,定时有人送饭喂饭,换衣换单,武京的房间很合适养病,向阳、通风、干燥,为了保持室内空气新鲜,飘盛特意在离床远的地方开了个窗,好通气。每天飘盛还专门为武京洗澡,虽然曾经有过亲密的接触,虽然说过去自己帮飘盛洗澡,但今天变成别人帮自己洗,但这样完全赤裸裸面对面,经常让武京脸涨得通红拼命挣扎拒绝,却每每惹得飘盛笑话武京害燥,边说是不是要自己帮他洗澡时也脱得干干净净,边一把抱起武京就往浴盆里放,还轻声说着:“不想我洗,难道叫春青和秋橙来。”武京只得放弃挣扎,将眼睛斜到一边,就是不好意思看飘盛。 飘盛帮武京洗澡洗得很仔细,边慢慢洗,洗干净后,只将武京住床上一放,也让武京穿衣就帮武京做着按摩,美其名什么干沐浴,还有着一套流程,浴手、浴臂、浴头、浴眼、浴鼻、浴胸、浴膝。这一套下来,再来就是搓腰眼,揉腹,搓脚心,边做着武京边闭着眼,嘴唇死死的咬着,只怕让人误会的叫声从口中传出来。经常全部做完后,飘盛是做的仿佛是面不改色心不跳,武京却已经变成个红虾,从头到腿红成了一片,眼睛更是死死的闭着,绝不睁开。 看着这样的武京,飘盛总是忍不住想笑,心里一阵阵的温柔,但飘盛隐隐感觉这种温柔和面对着像弟弟一般的聂岩的温柔是完全不一般的,看着武京仿佛连心都变得柔和而温暖。轻轻的将单衣穿上武京的身上,再轻轻的将武京放在木床上,说一声:“我走了。”等到脚步时离开了房间,武京这才睁开了眼盯着声音离开的地方,一动不动。 渐渐的日子就这样平静而安稳的过着,那样的日子对于武京几乎是美妙而温馨,却又是带着淡淡的伤感,如果说曾经的过去是奔流汹涌的海,那现在对武京的感觉就像是家边那一条清澈的小溪,慢慢的流淌着。 偶尔间武京与飘盛也聊着天,飘盛告诉着聂岩已经离开了陈府回家,却不告诉武京聂岩之所以离开,是飘盛终于明白了聂岩望着自己的那眼神代表着什么,在平顺了自己的惊讶之后,飘盛态度强硬的将聂岩送回了家。飘盛不想让聂岩重蹈复辙,毕竟聂岩永远是自己最爱的弟弟。没有告诉飘兴的离家因为飘盛袒护着武京,送走聂岩一气之下,不知跑到什么地方。 “我想过二天就离开。”聊着,武京突然牙一咬,说不了他一直不愿说却不得不说的话,毕竟他已经可以正常行走,不可能一直赖着不走。 飘盛没有吭声,只看着武京,那样深深邃而明亮的眼睛,让武京也说不出话,只低着头一声不吭。 “你要离开了,也对,你不可以一辈子留在这里,对于这,我想你已经没有留恋之情了。”飘盛干涩的说着,只感觉心顿时像空了一般,边敷衍的笑着,边站了起来:“我忘记了还有事情要做。你先休息。” 没有挽留,没有拒绝,看着飘盛离开了房间,武京只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心弥满着哀伤。此后的二天,飘盛再也没有出现过。 第三十六章 明天一定是个离开的好天,看着满天的繁星,武京暗暗的想着,连老天都希望自己离开这里。 突然敲门的声音响起了,走到门前开门,却见飘盛站在门外,声音沙哑说着:“我能进来吗?” 看着灯光下,飘盛带着几分憔悴和疲惫,静静的看着武京,那眼神带着几分茫然和无措,还有着淡淡的悲伤,武京暗笑着自己的错觉,边让开路,叫飘盛进来。 等飘盛走进房间,武京才发现飘盛手上提着水桶,有些好奇着飘盛手中为什么提着水桶,飘盛却一把将武京按在了床边坐下,慢慢的脱下了武京的鞋子和袜子,动作那样的温柔,像是呵护着易碎的宝物似的,武京拒绝不了这样的气氛,这样的人,只呆呆的任飘盛将自己的脚放在水桶中。 自从武京病了后,晚上洗脚,飘盛都是专门叫春青端上热水并吩咐着水要浸至踝关节以上为好,时间在一刻钟左右,这样就可促进下肢血液流畅。但像这样亲自为武京洗腿却是第一次。 飘盛半跪着,将武京的腿慢慢用毛巾浸入热水轻柔的擦试着,就如同羽毛轻扶而过,感觉到飘盛的手在自已脚上慢慢的抚摸着,每当掠过脚上的伤时,总会停下一会,那样的感觉那样的接触让武京全身抖动着,终于飘盛说出他进房间的第一句话:“你也曾经这样帮我洗过吧。”抬起头看着坐着的武京。那双黑眸冷洌中的狂热让武京全身被定住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武京一直看着飘盛轻轻自己的腿擦试干净,然后放上了床,看着飘盛低下了头看着自己,然后轻轻的问着自己:“我能吻你吗?” 那双眼睛是多么美丽,即使过了十年也不曾改变,野性而热情的双眼,武京抬起了手,用力的抱着飘盛的脖了,看着那黑玉石般的眼瞳在面前慢慢扩大。感觉到那温暖而坚定的唇接触的到自己的那一瞬,武京闭上眼睛,一滴泪慢慢的渗出,流过面颊,流进嘴里,让那吻变得甜蜜而酸楚。那轻轻吮吸着唇的吻,那么轻那么柔,吻得让人心醉心碎,一个纯纯的吻,一个武京与飘盛从来没有的吻。 突然那吻变得激烈了,不停亲吻着武京脸,武京的泪,舌头伸进了武京的口中带着要将人点燃的热情,在柔软的口腔内肆虐着,交织着,武京的心跳在加快中,温顺的张开嘴让飘盛的舌伸得更进去,舌也不由自主的迎了上去,与他深深的纠缠,听到舌头纠缠在静夜中传来的声音,武京突然心一惊,用力的推开了飘盛。 对视着,武京声音颤抖的无法听清:“不……要再……让我……万劫不……复。” 时间在这里凝固了,直到春青从门外传来的声音,打破了一切:“大少爷,老爷,夫人回来了。” 飘盛只默默的凝视着武京一会便转身出了门,武京慢慢从床边滑了下来,全身不停的抖动着,门外青春的声音在夜空中特别是清脆:“大少爷,你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你在房间里。” 飘盛边走着边思量着二老突然回来的原因是否与武京有关,却没有料到一见面,父亲就开门见山:“阿泥之事你如何处置?原本我们毫不怀疑你的处理能力,只是前日突然得知陈府今年二次火与聂岩被袭之事是属同一人所为,你娘心忧你,赶夜回来。” 暗想着如何回复二老,只得慎重的说着:“此事我早已经得知,不想打扰父母亲的清静,自己就自行处理了,聂府我已经亲自上门代为解释,至于阿泥我自有安排。” “是吗?”坐在椅子上,陈老爷叩着桌子:“我怎么一回府就有人告诉我,阿泥依然在你阁上,居说前二天他生病,你一阁的人忙成了一团。若阿泥只是你的救命恩人,这事也实属平常,只是这阿泥,我暗中调查来历不清,暗中做此放火害人的勾当,如此事出自于他人指使……” “父亲,请不要再说了。”飘盛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那根筋不对了,只听着父亲说着阿泥,心中突然一股之气冒了上来,说出平日中绝对也不可能说的话。飘盛转过头看着一边伺候的仆人,擅自吩咐着他们下去,不准进来。 惊讶着儿子的话,陈老爷和夫人怪异的看着儿子,这才发现多日未见的儿子,今天居然如此的憔悴,一向开朗的表情更是蒙向着一层灰雾般阴雨满布。担心着儿子,陈夫人忙走向前想要仔细打量,却被飘盛又冒出的不着边的话吓了大跳。 “如果一个仆人曾经犯了事,后改过自新,现在想重返陈府,二老认为我应该如何处理此事?” “俗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如他的确已经重新做人,陈家又岂是那种陈腐之所,自当视之为常人无二。”陈老爷虽有奇怪却依然回答着。 “那若此仆人叫武京,父母意下如何?”随着父亲的话,飘盛一字一字的清楚着说着。 “你……说什么?”无法相信自己听到的名字,陈夫人楞站着,颤抖着声音问着。 “那若此仆人叫武京,父母意下如何?”缓慢重复刚才说的话,特别在“武京”二字时,飘盛说得特别的重特别的慢。只看着父母由著名字的说出来,脸色由白变青又转红。 “绝不允许。”陈老爷和夫人异口同声说,那声音又急又惊。 “为什么不行?”飘盛眼光一闪,跟着说:“父亲不是说自当视之为常人无二,本武京也不是犯什么大事,不过是偷窃些财物罢了,今他悔过,陈府又何必拿旧事嫌弃。” “啪。我说不行,就不行。”重重的在桌子上捶下,陈老爷怒说:“今天说阿泥的事,你怎么扯到武京上。” “对呀,儿,你今天是怎么了,尽在说些古里古怪的话,是不是这几日太辛苦。”看着飘盛一脸的疏意,陈夫人一股不详的预感升了起来,边缓解着变得紧张的气氛:“你就下去休息,事我们还是明天再说。” “为什么不行,武京为什么不能回来?”固执的求一个答案,飘盛站在原地,“为什么事到如今,那么多年过去了,你们依然不肯说出当年的真相?”话既然说得平淡不见丝毫的起伏,但却掩不住那咄咄逼人的双眼。 “什么真相?”心中一惊,陈夫人说着言不由衷的话:“今天看来你真的是累了。” “什么真相?”血突然因为这句话而沸腾,不去考虑自己说的话是否得体是否太剌耳,现在飘盛的心中一把火在燃烧着:“事到如今,你们又何必掩着盖着。若当年真的只是偷窃陈府的财物,我想一个做杂事的仆人也偷窃不到什么值钱或重要的物品,陈府真的需要行私刑,欲制人死地,几乎是赶尽杀绝。” 只是片刻沉闷的安静,“啪!”又是重重拍在桌子上的一掌,不过随着这一掌而后的就是一阵桌破杯碎的声音。瞪着眼,陈老爷脸已经涨得通红,指着飘盛,愤怒的叫道:“你在说什么?什么置人于死地,什么赶尽杀绝?对于一个不知廉耻的人,你居然用这样的话来形容你的亲人。” 惨然一笑,飘盛压抑着快要涌出来的狂暴:“真说到不知廉耻的人不是武京,而是你们的儿子也就是我。”这话说得极平静只是飘盛深吸着气,胸膛剧烈的起伏,说明着他的心情。 “你在说什么?”陈夫人不可置信的叫了出来。 像是从肺中逼出来般带着五脏被撕裂的痛,飘盛的声音沙哑得可怕:“我只是在说一个事实,你们真的以为一个人过去最重要的记忆,那种刻骨铭心的往事会永远被忘记,你们能说当年发和的事全是武京一个人的错,你们摸着自己的心问一句,你们的儿子,我完全无罪,你们能说当年的私刑没有一丝的偏坦。” “你……你疯了。”陈老爷已经说不出话,只抖着手指指着飘盛。 “疯了,哈哈。”大笑了二声,飘盛看了看眼面的二老:“十年前我是疯的,所以我不知道也无法保护他,十年后我清醒了,现在我知道自己说着什么,会做什么。” “盛儿。”抖着走向自己的儿子,陈夫人想要抚摸儿子的脸却被强烈笼罩着飘盛的哀伤和严肃所震颤,勉强笑着:“我们不是在说阿泥的事,怎么说到别人身上,盛儿,要知道我们做的事都是为了你。” “只是别人,只是为了?一切真的是那么简单。” “你今天是怎么回事?”陈夫人终于也怒了。 望着那自己一直深爱着的双亲,也深爱着自己的双亲,那旧日威风凛凛的父亲现在已经有了老态,而美丽婉柔的母亲眼角皱纹在不经意见早已经出现,悲伤看着慢慢衰老的父母,飘盛轻轻的说道:“我只想告诉我爱的父母一个人,一个我曾爱的人,这个人整整被我忘记了十年,也被你们误会了十年的人。” 第三十七章 陈老爷和夫人完全的惊愕了,不可思议的呆呆看着儿子。 “我记起了一切,就像发了十年的高烧,今天烧退了,头脑清醒了,所以我要将我所有知道的一切告诉二老,当年是我勾引武京,是我对他纠缠,是我让他不顾一切,也是我使他几乎万劫不复……”飘盛后面的话被一个耳光打断了。 陈夫人无法置信的看着自已的手,没有料想到有一天自己会给那最疼的儿子一个耳光,全身颤抖着:“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泪已经慢慢从眼眶中流出,陈老爷紧紧搂着妻子的身体,怒视着儿子。 飘盛只感觉脸上只是微微的发烫,思维早已经随自己的坦白飘向了过去,那个现在只要一闭眼就会想起的过去,那人总是活灵活现的出现在自己的脑中,带着理解的笑容捉住故意藏起来的自己,是的,自己一直是故意的,因为知道那人一定会来找自己,喜欢看到那张发现自己而绽放笑意的脸,虽然很淡却让自己整个人都喜悦起来,喜欢那轻言的声音,温柔却很坚定让自己烦燥的心安定下来,喜欢那紧紧抱着自己的手臂,很瘦弱却总能牢牢的捉住自己,好像一放手自己就会飞般的牢牢捉住自己,还有就是望着自己的那眼满是溺爱和纵容的笑脸,但只是一睁开眼却发现那人已经消失,只有那带着无奈笑容,悲伤眼神的男人,让自己心弥漫着淡淡的悲和酸,还有那理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也许过了今夜一切都将无影无踪,那梦中眼中的人永生摸不着,也看不见了,从此天涯海角,永无缘相见。一瞬间,飘盛的心像被一把冰冷的剑狠狠划过剌穿,心冰得发寒,痛得发冷,血液只是眨眼就像凝固,心跳是如此的费力和痛苦。 “飘盛。”那是母亲愤怒叫减着儿子,望着魂不守舍的儿子,脸已经铁青了。 “父亲,母亲。”那在自己咽喉中向上涌的话,现在已经完全无法控制,已经无法顾及一切,咬着牙,飘盛一字一句吐着:“当我的记忆全部回来的时候,你们知道我是如何的心情?我恨你们,我恨你们,你们怎么能擅自剥夺我的记忆,我的过去,无情的毁灭我的幸福,只因为那幸福是你们甚至世俗无法认同,无法接受的,那被你们拼命掩盖的过去,却是我一生最幸福最快乐的时光,很讽剌,我是你们的儿子,我要的却是你们所鄙视,甚至是仇视的。”深吸了一口气,飘盛双眼直直的看着自己的双亲:“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只是因为我是你们的儿子,他是仆人,还是因为我是男的,他也是男的,我们……” “放肆!”怒吼一声,陈老爷一步走到飘盛面前,连甩了二个耳光:“你越来越不像话了。”脸一定已经肿起来了,抹了抹嘴角的血,飘盛胡乱的想着,做爹的就是不一样,连耳光都重得多。 “对不起,父亲,母亲,今天就让我放肆一回,也许也是我最后一次放肆了,有些话我憋着难受,就让我一吐为快吧。也许那种痛苦是你们一辈子都无法体会到的,很无奈很无助的痛苦,而这痛苦的根源居然就是我最爱的父亲母亲,甚至是我的手足,你们以我的名义去毁了一个人。” “我们是为了你,为了你。”早已经无法支持身体的重量,陈夫人无助的坐在椅子上,双眼无神的看着飘盛。 “为了我?” 飘盛惨然的一笑:“你们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们,只因为我的一切在你们眼中是荒谬和邪恶的,所以你们否认我的一切,包括我的感情,我爱的人,甚至我的过去。你们用你们自认的爱几乎窒息了我。” “我真的做错了……错了。” 陈夫人神色恍惚:“我的儿子为了过去了十年的事指责我,我真的做错了吗?你们相爱,太可怕了。” “咚。”重重的跪在地上,飘盛哭了:“我谢谢你们养育我,教育我,今天我并不是忆住事,也不是为了指责你们,我只是想告诉你们一个过去的真相,我不愿让那人继续背负着十年不存在的罪,我……”话还没有说完,飘盛却猛得跳了起来,冲出了门口,像是想起了什么,又猛得回过去,那眼中是看得见的光,炽热得仿佛那五月的太阳一般,已经肿起的半边脸艰难的扯出了一个笑容,一瞬间陈老爷和夫人被那很久没有出现的表情楞住了。 “我现在才发现我还爱上他了。”这是飘盛所说的最后一句话。 飘盛狂奔在路上,夜里虫叫着就像催促着飘盛快回到武京的身边一般宣嚣着,吵闹着,而飘盛的整个心都被一句话充满着,我爱上他,我爱上他。虽然他不再像原来那般美丽活力,但我依然爱着他。放火害人之罪,就让我和他一起背负着到死到老。 门推开了,房间再一次空无一人。 “大少爷,阿泥说他想到园中散散步,结果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陈府的夜中一直飘荡着一个名字,和一个疯狂寻找着消失的恋人的男人。 “武京,武京,武京。” 陈老爷和夫人只听着那一声声的悲唤,对望着。 “我们是不是会失去我们的儿子?” “不会,他接受着我们这样的父母,我们接受着他这样的儿子。” “我们屈服了?” “因为我们只能在儿子与旁人选择一个。” *** 太阳一天天升起落下,四季总是在人不经意意飘然而来,又眨眼而过。 海水潮起潮落着,仁慈的大海哺育着四方的孩子。 勤劳一天的渔民们带着大海给他们的奖励,泛着满足的笑容回到自己的家,家里有等待着他们回来的妻子孩子还有狗。 收拾着渔具和同伴打了个招呼,渔民一拐一拐的走回着自己的家。家门口,一位满身灰尘的游者疲惫的靠在墙边,只有那双坚毅的双眼闪着亮光。 “嗨,我很累,能让我进去休息一下吗?” 夕阳下,将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斜斜的,也将二个影子溶成一个。 “你怎么……”渔民后面的话被一个强烈的拥抱打断了。 “我身上有腥味。”埋在胸中,几个字艰难的吐出。 “我身上有臭味。”游者脸上带着笑,却将怀中的人抱得更紧。 “你来干什么?”渔夫拼命挣脱,只拉开了一点距离。 “你为什么走?”游者反问 “你怎么找到这里?” “海鸥很美丽。”答非所问着。 “你……” “你什么都别问了,什么也别说,只静静听我说。”又一次紧抱:“你曾经告诉我海鸥的故事,一直在我脑海中盘旋着,现在我明白了,你明白没有?’ “明白……?” “我庆幸我回头了,回头看到了爱,那掩盖在重重伪装下的爱,它并没有褪色没有消失,只是换了个面貌出现在我们的后面,等着我们发现等着我们回头,我回头看到它了,你呢?你是否愿意和我一起回头,去拥抱那样的爱,那鲜活而伤痕累累的爱。” 仿佛是过了很久一般,一个声音咽哽着传出来:“经过那么久,你只想问这一个问题?” “不,还有一句迟了十年的语。”几乎是耳语,温柔的贴着渔民的耳朵:“我爱你。” 天很蓝,蓝得透心凉,水很蓝,蓝得迷人眼,海鸥很美,它们是大海上最美的精灵,人很美,他们有一颗最美最柔的心。 完结 后记 海鸥是什么,海鸥是否是那无私的爱,是否是我们的亲情友情爱情?海鸥之伤是不是爱之伤?他的悲剧不再与消失,不在与如何消失,是自私夺去的?是偏见毁灭的?还是在与你能否再一次接受他拥抱他,那一直在你身边默默的爱,用宽容温柔的心拥抱受伤的心?写完此文还是不太明白,我为什么取海鸥之伤这个名字。 不过疑惑是疑惑,也掩不住铃稍有变型的脸。那就是~~~ 哈哈哈,又一篇文完了,铃到现已经顺利结束了三篇文章,寻找,命卦,海鸥之伤,希望任选一款能让你满意。其实海鸥之伤上开始大家怕我写成悲剧,但是,看我的题目,是海鸥之“伤”,不是海鸥之“死”。 关于海欧之伤此文应该是我写的所有文中最长的一篇,曾经被文中主角们闷闷的性格憋得铃一度写不下去,不过最后还是随利完成了此文。 也许是铃不善于塑造性格过于鲜明的人物,在铃的心中主角是一群平凡的人,有着自己平凡的感情,自已平凡的生活,甚至有着自己平凡的个性,但这一切的平凡义织着,如果化学反应一般产生了不一般的反应。 曾有人告诉我,说飘盛的感情转变得太快了,后面跟本没有看出他是爱武京的,其实并不是他不爱武京,只因为武京对他的感情强烈度太大,使得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都是在武京的身上。这场爱对于武京是一种痛苦的经历,对于飘盛又何偿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