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漂人家》 第一章 大学毕业 我是一个70后的男人,确切的说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医二代”。 爸爸是中医院的副院长,妈妈妇幼保健院的院长,而我则是医科大学毕业的学生,听起来真好,而我确是个自卑的人,我是全国最后一批的脊髓灰质炎的患者。在我刚满一岁时,在医院的托儿所里,一起感染了七个,我不是最严重的,可也不是最轻的,落下的残疾让我只能靠着双拐行走。为此爸爸妈妈也备受爷爷奶奶和亲属的指责。而在我三岁的时候,知道我是真的没办法痊愈后,妈妈又生了我的弟弟。现在在读高二,好在后期的努力让我成了医学大专的毕业生。 毕业了,看着同学们一个个都开始了实习,准备工作了,我在家听信儿呢! 我终于有了实习的地方,妈妈上班的医院。同学们都相继找好了工作开始挣钱了,我却要靠着妈妈的关系在医院里,坐在代课老师的身旁听着不同的患者的抱怨,听着老师耐心的和患者解释,我的心又飞了。我真的怀疑自己选错了行,我不适合当医生。 97年,夏天。脱了医院的白大褂,出了医院的大门口,抬眼看看人来人往的大街和正泛着热浪的地面,听着周边的店铺里放出的吵杂的音乐声,我觉得心里越来越烦燥了。以往只要下了班就会和妈妈一起回家,妈妈和院领导去省里开会了,司机小张早早就来告诉我他有事先走了。也怪不得他,刚刚有了女朋友,当然要趁着领导不在去偷闲一会了。 下班时间,街上的人们三五成群,边聊边走,对面的大市场更是人头攒动。我慢慢的向着出租车站点那里走去,短短的十几米让我满头大汗,上了出租车还觉得身上在冒着热气。出租车司机是个热心肠的人,能有四十多岁吧,从我说完去哪儿他就开始不住嘴的说着,不用我接话,他会自动转换着下一个话题,我一边笑着,一边看着窗外的景色,心里却是静不下来。路边的小商贩在大声的吆喝着要卖的东西,也有顾客在讨价还价,好像人人都在忙着,我却悠闲的很。越想越烦,索性闭上眼睛靠在座椅上,养起神来。司机见状也闭了嘴,打开了收音机。丝丝拉拉的调频声让我皱起了眉头,不耐烦的说,“关了吧,别听了。”于是车内没了声响,我也没有睁眼去瞧司机的反映。我想他不会太高兴吧。 平时不到二十分钟的路愣是因为下班点堵车半个小时才到了我家的那条街口,往我家进的那条胡同口修路,车子进不了街道里面,付了钱,司机大叔笑呵呵的说,“小伙子,开心点,你瞧瞧我,这叫心宽体胖!”我才好好看看大叔,的确是长的就是一副笑盈盈的脸庞,富态的样子让我一下子想到了弥勒佛了。我也被他的好意感动了,我也冲他笑笑,说了声谢谢便下了车。 一下车,一股热浪袭来,傍晚的热让我又觉得无所适从。算了不回家了,就在街口吃点吧,爸爸应该又出去应酬了,弟弟又住校不回来。 街口对着是一排从南到北的门面房,大小不同。最南面是邻居李大爷家儿媳妇李艳开的一个服装店,我平时跟她叫李姐,李姐两口子都姓李,李姐性格直爽,能张罗,个子不高,穿着不说时髦也是绝对在这条街上数第一的。因为这个,公交司机退休的李大爷老两口没少背后抱怨,有时也传到李姐的耳朵里,可李姐说了,我自己辛苦挣得钱,愿意花。说是说,可从来不会去当着老人的面说什么。7岁上一年级的女儿平时就放在老人那里,因为有两个上大学的小姑子也帮着照应着,学习上放心。李姐两口子住在店里,,李哥是子承父业,也在开公交车。从窗户里看到我的李姐笑呵呵的放下手里的活,走出来问,“下班了,蝈蝈?”因为姓郭,这跟前的大哥,大姐都这么称呼我。刚开始有些生气,因为上学时的外号是这个,可后来都叫顺口了,还觉得蛮亲切的。“是啊,李姐,下班了。”我一边看路,一边回答着。“今天没看见郭婶呢?”李姐说着就走过来,用脚把我前面路上的一个小石头踢开了。我架着拐停下来说:“哦,我妈去省里开会了,我要去黄姐家吃点面,你吃了吗?”“还没,不过不急,涵涵的老姑今天回来,你大娘特意来说了,让回去吃。要不一起去吧?”说完一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我笑了,说,“我可不去,你家又要开家庭会议了吧?”“可不么,只要家庭成员齐了,老爷子就要开批斗会了。哈哈!快去吃饭吧,一会儿你黄姐忙起来又该顾不上你了。“说完就转身往店里走去,还不忘抬起带着套袖的右胳膊挥舞了几下。嘴里还嘟囔着:“拜拜!“ 看着李姐几步就进了屋,边上的干洗店里传来了笑声,敞开的门上挂着的珠帘被一个胖胖的身体撞开,珠帘噼噼啪啪的打在边上开着的门上。原来是小吴哥被他新结婚的媳妇追打着跳到了门外,看到我,小吴嫂子的脸一下子红了,急忙拉住小吴哥,嘴里连连说:“你慢点,别撞到了人了。”小吴哥停下来看大是我,过来拍拍我的肩膀,又轻搂着我的肩膀说,“我当谁呢,大兄弟呀,怎么下班这么早啊?”我尴尬的抬起头刚要说话,他媳妇就拎着他的耳朵说,“还早呢,太阳都快落山了,快去收拾一下店里,我要去夜市逛逛去。”小吴哥被拽着耳朵,跳着脚,喊着疼回店里去了。我摇着头,笑了笑。有感觉到这也是一种别样的幸福吧! 我家在这住了快二十年了,都是老邻居了。而这一趟的门面房差不多是都被这些老邻居的下一代“承包”了。我家更是这里的老户,又因为爸爸妈妈都是医院的医生,邻里邻居的谁没有个头疼脑热呢,妈妈她们有很热心,经常上门去给大家伙看病,有时半夜被叫醒也毫无怨言。我也是借着他们的光在这条街上也是名人了,和这些人相处下来没有任何压力,就觉得,我是个正常行走的人一样,不会有异样的眼光看向我,偶尔碰到陌生人奇怪的看我的时候,也会因为这些热情的招呼声感到不好意思,继而转向别处的。走在这条街上,我感觉腰挺得特别直,脸上也会不自觉的露出笑容来,所以大家也觉得我的性格也蛮好的。 第二章 生日快乐 望着路上渐渐稀少的车辆,看见胡同里也看到孩子们嬉闹的身影,周边那些熟悉的房子,围墙,而我确是真真的长大了。 继续往黄姐家的饭店走去,路过一间理发店,那是一对姐妹开的,姐姐被我们称呼为“燕飞姐”,能有三十岁,爱人姓楚,不太熟悉,燕飞姐在这一带也是名人了,和李艳姐姐,饭店的黄姐是这条街上响当当的人物了,而燕飞姐主要是店开的时间长,手艺也好,从二十岁就开始开店了,夫妻关系很好,一个儿子已经上小学二年级了。而她本人也是师傅级的人物,带出了五六个徒弟,听说都有自己的店了。我一直在这理发,而且都是燕飞姐亲自来修理我的头发,小时候因为常年用药,我的头发属于严重的卷曲发质,打理不好就都趴在头皮上,没办法只好高手出手了,头发才有个型,真的,不是我挑剔,有一次,燕飞姐不在,她妹妹小陈姐愣是把我按在椅子上,给我剪了发,害的我被初中的同学嘲笑好几天,没办法后来只好戴着帽子出门了,弄的小陈姐也觉得过意不去,还被她姐姐训了一通,再去店里理发,谁也不敢上前来招呼我的头发了,燕飞姐就成了我的专业理发师了。这个时间点正忙着,透过透亮的玻璃窗,看到等待区的椅子上已经坐了五六個人。尽管不去理发,还是和望向窗外的大姐笑着打了声招呼。大姐也笑了笑,又低头忙去了。 来到黄姐家的朝鲜族狗肉馆,掀开门口的珠帘,看到左边的榻榻米上已经有三个人在吃饭了,是这一排门面房后面的大院里公交汽车公司的司机,大概收车早就来家聚餐了。因为都觉得面熟,就对着他们点点头,他们也点点头算是回应了。没看到黄姐,知道她在后厨帮忙,就走到一个靠着窗子的双人桌坐下来,这里无聊的看向窗外。 黄姐家的菜有一部分是黄姐每天现拌的鲜族小菜,因为黄姐两口子都是鲜族人,所以她家的拌菜也特别正宗。更有特色的是现吃现压的冷面。这是来的人都要点的两样了。 黄姐出来看到我在这坐着,赶忙把手里的锅包肉给那桌客人端上去,走过来急切的问我,“坐多久了?怎么不喊我一声呢?吃什么?姐给你做去?”我赶忙说:“不急,姐,你先忙,我......”还没等我说完,黄姐就说:“瞧我,这么热的天,就吃碗冷面吧,再来点拌菜,我去给你做。”说完就往后厨走去,我忙撑着桌子想站起来拦她,可她已经快步的走去厨房了,我只好无奈的坐下来。其实我也想吃点冷面来降降温了,只不过觉得冷面做起来麻烦,而饭点到了,人又要多起来,忙活我觉着不好意思呢。 还好不一会的时间,黄姐就用大托盘端了几碗冷面走出来,先送去那桌,又走到我这里,放下一个大碗的冷面,说:“不是特意给你压一碗,顺便的。尝尝看,我加了什么?看你能尝出来不?”边说边走向放置拌菜的冷柜旁边,拿起一个中个的碟子,夹起了拌菜,看黄姐放进碟子里的都是我爱吃的,也就没去拦她,拿起旁边的筷子,把碗里摆放漂亮的冷面从底儿到上的搅拌了几下,夹起一筷子放进嘴里,顿时觉得神情气爽了,凉凉的面条很筋道,今天吃到嘴里感觉到有些甜甜的,还有些特别爽口的感觉,看到黄姐端着菜走过来,我又低头喝了一口冷面汁,哦,酸酸的,又很凉爽,我品了品,抬起头对着正笑着看着我的黄姐说,“放’芬达‘了吧?这么爽口?”“就知道你小子能吃出来,刁嘴,可是冰镇的‘芬达’呢!怎么样?还行吧?”“嗯,真的不错,很爽口。”说着,我又夹了一下,塞进嘴里。黄姐笑了,拍拍我的头,说:“你慢慢吃,就知道你来我这是郭婶儿没在家吧?”我边忙着和嘴里的面条作战边含糊不清的点点头,“恩恩”这时饭店进来好几个人,黄姐见了赶忙说,”我去忙了.......“说完又不等我说就迎向那几个人,和他们招呼着,我也就继续吃着我的晚餐了。 这一行人走到榻榻米的另一端上去坐下,浓重东北口音,大声的和黄姐说着要吃什么菜,就要吃什么特色的,拿手的,特别的嘈杂,冷静下来的心情有莫名的烦起来,心里烦,手里的筷子也不自觉的快起来,心想:快些吃完,回家就安静了。好容易听他们点好了菜,黄姐也去了厨房,那边安静下来,听见一个粗粗的嗓音特意的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说:“今天是小王珂的生日,他也不容易,家在湖南,才二十岁就来到我们这里,小小年纪就要和我们这些大老粗一起下井采煤,都是吃苦的活,今天叔叔我就做把东,请你吃顿好的。“其他人也嗯声应着,我好奇的回头看了一眼,这一伙六个人,又一个年龄看着挺小的,也就是今天的主角吧,正低着头,有些腼腆的笑着,大概是不适应这些叔伯的热情吧。他的旁边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看着皮肤黝黑,可又是健康的那种壮实,正拍着年轻人的肩膀,低声的说着什么。其他人都在忙活着碗筷,递给那正说着话的爷俩。我一边夹着菜一边又看向那个年轻人,大概是感觉到我的目光,他也抬起头看向我,我才看到他的脸,微微一楞,长的很方正的脸庞,大大的眼睛很亮,望向我时也是愣了一下,我们互相点了下头,我笑笑就低下头继续吃我的面了,可是我还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还在看我,我心里嗤笑了一下,有什么好看的,不就是旁边放着双拐吗?我加快了吃面的速度,应该是察觉到了我有些不高兴,又或者他们又有人和他说话了,在我吃完最后一根面条,再抬头时他已经和边上的叔叔说起话来,没有再看我。 吃完了面,我拿起边上的双拐,分别放在两只胳膊下,支撑着站起来。向前挺了一下腰,说实话坐的时间长了也觉得腰都坐木了,挺挺腰,这时边上那桌安静下来,我站好抬头看向他们,发觉他们都在看着我,只有那个叫王珂的人,低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我看了一眼,没有理会,反正这种目光我已经熟悉了,走到厨房门口对着里面喊了一句:”黄姐,我回家了。钱我放在老地方了。“看见黄姐擦着手走出来,说:”今天你刘姐休班了,要不就和你好好聊聊天。快回去吧,哪天再来.“这时那边又大声的说起话来,我一边向外走一边对正送我出门的黄姐说:“我说呢,怎么没看到刘姐,我还以为她又跑外面聊天去了呢,都没敢问。”说完我和黄姐都笑了起来。刘姐四十多岁了,比黄姐大十多岁,依仗着年纪大老板那些就经常跑出去聊天,因为平时干活麻利,又很干净,这让黄姐觉得聊就聊吧,又不走远,所以大家也都拿这个来打趣儿,刘姐也不生气,还是我行我素,反倒是那开朗乐观的性格成了大家的开心果了。 看着黄姐回去忙了,又一拨客人往店里走去,我也往家走去,我家在大路的对面那个胡同里,大路两旁的大杨树已经有些年头了,树梢那里长的都快接到一块儿了,黄昏这个时候,火红的夕阳一照,这条有着快二十年的水泥路却显得很有韵味。 正边走边想着这些,后面传来了“喂,你等等。”的声音。 第三章 打招呼 听见喊声,本能的向后转过头去,就看见饭店里那个年轻人正像我挥着手跑来。 我站着看着他,看着他有些不稳的向我跑了过来,我皱了眉头,低头看向了他的腿,看他有些气喘站在我面前。 仔细打量了这个叫王珂的人,能有一米七的个头,和我差不多,穿着一件很旧但是很干净的灰色夹克衫,深蓝色的西裤,他很瘦,肤色不白,看见我在打量他,有些不好意思的用右手挠挠那很短的头发,有些局促,开口说:“那个......我叫王珂, 怎么称呼你,你叫什么?”见我有些不高兴,他又连忙说:“不是,不是,我家在湖南,来这里快半年了。你也看到了,我周围都是那些叔叔级的,我想和同龄人在一起多说说话,可是现在的煤矿上班的就没有我这么大的,我这下了班也没个去处,所以想多交几个朋友。”我露出严重好奇的表情,心里却觉得有些好笑,歪歪头说:“为什么找我?就因为这?”我指着他的腿问他。 “啊......不是的,我常看见你,你是在哪里上班吧?有时我下夜班就看见你去上班,每天都那个时间,和你母亲吧?你没看见过我?”他表示了大大的疑问。 ”没见过。“我还在怀疑他在套近乎,就十分肯定的回答他。 ”也难怪了。“他抬手指着我家那个胡同,又向上抬了抬,说:”你家前面那条胡同,最东边的老刘家,我在那里住。看见我还是觉得茫然,他就摆摆手,说:”呵呵,以后就认识了,之前在矿上是下井采煤,三班倒,(二十四小时分三波上班)现在好了,调到机器维修科了,只有白班,时间和你是一样的,我可以去你家和你聊天了。不说了,哪天我再找你吧?” 说完话就要回去饭店,我一把拉住他,大声说:“喂,你说清楚,你谁呀?我又不认识你。” “都说了,会认识的。”他痞痞的笑了笑。指着挣开我的手,一跛一跛地跑去饭店了。 “奇怪,神经病,我管你是谁呢。“我嘟囔了一句,就看了看路的上下坡有没有车过来,这条路有个坡度,这个时候还好说,一到冬天下了大雪,这里都能做滑冰场了。所以从小时候开始,我在过这条路时都要很小心的看看车,才敢去过。主要是怕我自己反映太慢了。 这时天已经渐渐黑了,可是不耽误大家都在饭后出来围坐在一起聊天呢,三五一群,搬个小凳子,有的门口干脆就有个固定好的长条板凳,边上就是孩子们在玩闹着,也是一派热闹的景象。 这些人都好熟悉了,看见我往家走去,都停下来,笑着打着招呼。我也笑着回应着。 我家在胡同的中间位置,这里也都是属于自建的住房,高矮不一,因为我家盖房子是想着长久居住,所以妈妈又向亲戚借了一些钱,盖的比较像样。我也明白妈妈的想法,早些年,卫生局要调动妈妈的工作,去一个条件更好的医院上班,而且有单位的住宅楼,妈妈也拒绝了,我知道,妈妈是考虑我的行动问题,在市里上中专那几年,妈妈更是找了个在市里上班,自己有车的老吴家的大儿子,我跟他叫涛哥的,来回带着我。如果他时间不方便,就干脆不让我回家,住到我的四叔家里去。后来因为我的软磨硬泡才在上了一年学后同意我住了宿舍,她还去学校找了领导,把我们一个班的男同学都调到了一楼。这样我才在中专里认识了我的一批死党。 邻居家和我同龄的男孩子就那么几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小时候不管去哪疯都带着我,不过都很照顾我,有时听到别的小孩恶语骂我的时候,这些家伙就会一起往上冲,直到那些孩子服软为止,有时碰到硬茬了,就一起挨顿打,回家再挨顿训,可第二天还是一样,出去的时候都会冲着我家喊一声:”蝈蝈,走了,玩儿去。“可是刚才那个我可没见过。等见到刘洋再问问吧,反正他说住在刘洋家里。 回到家,开了水龙头,里面滴滴答答的流出水来,水流不大,我看了一眼存水的水缸,只有缸底那么些水了,又把龙头开的大些,水流才大一些。这里每天都限时供水,尤其是这今年七月份,天旱的很,每天只有中午和晚上各供一个小时的水。 家里的地面是水泥的,家里的装修很简单,我记得还是我上初中一年级时粉刷的墙面呢。不过是妈妈勤快,家里也收拾的非常整洁,厨房左边是一间有炕的卧室,爸妈住这间,我可是走我家”后门“进来的。再往前是一间大的客厅,客厅的窗户下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花,君子兰,葡萄莲等等,有好多都叫不出名字。妈妈常说,”都说喜欢花能生女孩儿,我这生了两个臭小子,整天闹死了。“这些都是她的”最爱“了。 客厅往右边就是我的卧室,有一个小火炕,因为我的腿怕凉,一到冬天这里是我最愿意呆着的地方了,坐在炕上,看看书,打打手柄游戏机,或者和爸爸下回象棋,感觉得真好。再往里是另一间大客厅,那边又可以成为独立的一套房子,里面就是两间小卧室和一个厨房了。弟弟回来就住在里面那间小卧室。那边的房子可是给我家出了大力了。早些年,爸爸妈妈他们工资只有几十块钱,而我又病着,要看病,用药。妈妈就利用那边的房间做了养鸡舍,每天除了上班时间还要和爸爸利用两个人倒班的时间挣点钱,而那些不下蛋的鸡就会被杀掉来给我补充营养。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在弟弟五岁时,爸爸带我从北京刚刚看完病回到家,妈妈做了鸡肉,里面放了一些粉条和蘑菇。妈妈一个劲地往我的碗里加鸡肉,却把粉条给弟弟吃,弟弟那时的委屈样我始终都记得。弄的我在吃完饭后连忙把在北京买的玩具拿出来给他玩,结果又把他惹得一通大哭。因为妈妈说,这些是哥哥的,不玩的时候要给哥哥。他说想要却被告知不能买。其实我有时很庆幸,因为我病了,妈妈她才生了弟弟,要不爸爸妈妈都是在职的,正好是计划生育严格的时候。与其说是弟弟,不如说他是哥哥,从他懂事起就会照顾我上学帮着背书包,我比他高两个年级,可每次放学都会看见他在我的教室门口等着我,看见我班同学开始往外走了,他就走进来,闷声不响的背起我的书包,站在我的身后,等我站起来在一起往外走。这一坚持就是七年的时间。我真的感觉自己很幸福,同时又很内疚。 第四章 真的任性 倚靠在炕上的一摞被子上,把手里的拐杖放在地上,闭着眼睛想着睡一觉吧,可心里却感觉很乱。 周围同龄的伙伴差不多都上班了,开始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只有年龄偏大的我还在爸妈的关照下“幸福”地生活,尽管这样让爸妈觉得很安心,他们也没有什么表现的忧虑。而我知道自己不可以这样下去了,实习将近半年了,医院里没有残疾人医生,我是知道的。其实在医院的这半年里让我懂了很多,作为学医的人来说治愈患者是最大的职责,而我有时连自己都照顾不到,怎么来顾着患者呢? 医院的老师都是妈妈的老同事了,对我的照顾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可越是这样,越是让我自己都觉得自己不适合做医生,也更加没有这一份自信了。 正想着就听见门响了,听见脚步声。 刚刚坐起来就见爸爸推开房门走进来,看样子是喝酒了,脸有些红,看见我在家就说:“水,我关上了。你吃饭了吗?吃什么,我去做点,也不知道家里有什么菜?“ 我赶紧说:“爸,不用了,我在我黄姐家吃过了。不用管我,累了您就去歇会吧。” 爸爸看看我,说:“哦,那我去睡会儿。真是的,喝一点酒就头晕,看来真不是喝酒的料啊!”说完转身往他的房间走去,一边走一边还说:“一会儿,我有大事和你说,一会儿睡醒的......” 见爸爸转身出去,又随手给这屋带上了门,我又倚回被子上。 爸爸酒量很小,也很少出去喝酒。从结婚开始为这个家在忙,有了我又为我的病在操心劳神,更多的是他比较听妈妈的,基本上家里的大事小情都是妈妈说了就算的,只要爸爸执行就好了。只有这两年我可以自己照应些自己了,爸爸才真正的从家里解放出来。 这两年,爸妈的工资都有所提高,明显的我家的生活水平也有所提高,但基于之前的艰苦生活,他们还是很简朴,很少出去吃吃喝喝的,有些应酬能推就推了,今天怎么还喝的高兴了?我也没有当回事,拿起床头的一本书看起来,《内科学》,明天还要去医院上班呢,老师还要考试的。 我发现看书是最好的催眠方式了,等我一觉醒来,屋里已经黑了,我摸索着炕边上的电灯开关,打开灯,强光让我一下子闭上了眼睛,慢慢睁开眼睛,看到窗帘已经拉上了,我身上还盖了被子,知道爸爸进来过了。看了一眼墙上的表,快十二点了,这个时间爸爸也应该睡了,我也不会去叫他,起身伸伸懒腰,忽然听见窗外噼噼啪啪的声音,站在窗户前面,用手打开窗帘的一边看向窗外,下雨了,黑夜里的雨滴白亮亮的打在窗户的玻璃上,水滴又顺着玻璃留下,很快玻璃上就布满了水渍。看着玻璃里面映出我自己的倒影,好无聊,拉上窗帘,回到炕上,忽然感觉一阵发冷,又紧紧的把被子拉在身上,关了灯继续睡。 闹表响了,六点钟,长长的伸展着胳膊,发现天已经大亮了,站起来去窗边拉开窗帘,阳光射进来,我打开一扇窗户,雨后的空气飘进来,很清新,能看到,经过夜里这场雨的洗涤,窗户外面院子里的红砖地上,边上的花台上都冲刷的很干净。心情也跟着清新了许多,也不觉得那么烦闷了。 门开了,爸爸推门进来,看我站在窗前,愣了一下,说:“哦,起来了,赶紧去洗簌,饭好了,这就吃饭了。” 说着就把窗帘完全的打开,又去叠被子,看见枕头边的书,拿起来,又看看我,我低下头,装着没看到往洗簌间走去。说实话,我最怕的就是爸爸拿专业知识来考我了。 当我坐到厨房的餐桌旁时,爸爸已经坐在那儿,桌子上摆着大米粥,馒头,鸡蛋,还有一个芹菜拌着花生的小菜。我拿起快夹了一片馒头低头吃起来。 爸爸咳了一声,我抬起头看着他,因为我知道,这时是他有话要说了。 爸爸见我抬头看他,又清清嗓子说:“昨天和医院的针灸科杨主任去吃饭了,我和他说了,想让你去针灸科学学,他也同意了,回头我再和你妈商量一下,我觉得你这种情况学中医比较合适,毕竟你也在医院这么长时间了,医院的情况你也很了解了,或者是你主动的和你妈说,你要学中医也行?” 这个话题在我家已经有好多次的讨论了,我自己对中医就不感兴趣,大概是从小喝中药喝的,有些排斥中医,妈妈见我不喜欢也不想勉强我,可爸爸却总想让我去学,这回更是要“先斩后奏”了。 见我没说话,爸爸又继续说,“还记得杨主任吧?你原来到我那里去的时候,他见过你,昨天提起你,他还夸你长的帅呢!”我继续吃饭,爸爸喝了一口粥,又说:“杨主任姐姐家的姑娘今年二十了,他说要介绍你们认识呢!“我正喝着一口粥,听了这话一下子呛住了,猛地咳嗽了起来,爸爸急忙起身过来给我拍背,咳嗽了好几声,还好缓过来了,我还以为要憋过去了。爸爸坐下来,递给我一杯水,我接过来喝了口,说:”爸,我才二十一,干嘛急着这个?“ “不急是不急,不过有合适的先找一个不也挺好吗?” “我不去学习,我现在挺好的,” “可你明知道医院你进不去,还耽误那时间干什么?学学中医和针灸,将来自己开个诊所多好。” “我不学.“说完我放下筷子,架起拐杖,回去我的屋子,从衣柜里拿出一件蓝色的半袖体恤衫套上,抖抖身上的裤子,摆弄了几下头发,然后走到厨房,看见爸爸还在吃饭,就说:”我去上班了。“说完就往外走去。”嗯!“身后响起了爸爸答话的声音。 走出门外,望着外面有些晃眼的阳光,觉得自己活的有些刺眼,为什么都这么关注我?我想成为一个正常的存在的个体,可以么? 第五章 遇见老朋友 出了胡同口,看到大路上的车已经来来往往,每天按部就班的生活都习惯了,路边的商铺都开了门,干洗店的小吴哥在门前扫地,看见我过了大路,就把手支在路边的大树上,笑嘻嘻地说:“郭,上班去?” 我'嗯“了一声,说:“今天开业这么早啊?哥?” 小吴哥挠挠头,说:“这不特意来堵你和你妈吗?怎么没看到刘姨呢?“ ”我妈出差了,得四五天能回来,有事吗?“ ”这不你嫂子好像怀孕了,刚刚测出来,想去你们医院检查一下?刘姨在的话不是还好些,我这儿还有些紧张呢!“ “这是好事啊,恭喜,恭喜!刚测出来也不急,我妈回来你们再去检查就来的及。回来我就告诉你,要不就先去,我让我的老师带你们去看也行啊!”我赶忙说。 '不急,不急……我就想着让刘姨陪着,我心里还有底。“小吴哥接着说,“我们家的老人都没在身边,我们也不知道该注意些什么。” “哦,知道了。那我就先走了。让嫂子注意休息,别累着。我妈这边一回来我就告诉她。” “好,好,你快上班吧。”说完话,小吴哥就笑盈盈拿着扫帚回店里去了。我也往站点走去。 这里是公交公司的停车场,也是26线车的始发站,平时都是坐妈妈单位来接她的车,我想今天小张也不会来吧,就坐公交车吧。 来到站点,看见站台上站满了人,看见我过来,有两个正在聊天的家伙走过来,一人搭一个肩,故意压了一下,其中一个说:”呦,你怎么来坐公交了,你家车呢?“另一个就跟着嘻嘻笑起来。 我瞪了他一眼,拍掉他的手说:“说什么呢?我家车不在你家停着呢?还问我?” 说完我们三人对视一下,就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其他人都莫名其妙的看着我们。 我看了其中胖一些的那个说:”科峰,你们怎么碰到一起了,你家不是搬到市区去了么?怎么会在这碰到你呢?“ 刘科峰拍拍我的肩,说:“是啊,好久没看到了,比我这个做警察的问的都多,我来这边给我妈迁下户口,没想到碰到刘洋了,就和他聊了几句,这又碰到你了。怎么样?大家都挺好的吧?” “喂,你们怎么都不理我了,我还没上车呢?”另一个瘦高个的说。 我和科峰两个谁也不理他,我看到来了一辆公交车,就问科峰,”你怎么回去?坐这趟车么?“ 科峰回头看看那辆蓝色的公交车,说,”不是这趟26路,我得坐新开通的28路车,通往市区,正好路过公安局,回单位,昨天我就来办事了,昨晚在我叔家住的。“ 我抬眼看了一眼公交调度上的大钟,时还来的急,我也就不急的上车了,心想好容易碰到的,聊一会儿吧。 刘洋在边上直跺脚说,”你们不走,我先走了,要不下一趟人该多了。“又拉了我一把,说:”你不走么?“ 刘科峰见状就对我说:”哦,对了,你先去上班吧,哪天再聊,我周末休息过来找你吧,上午在李姐家等你?“ ”行,那我走了。“说完就去刚才那辆车旁,刘洋也跟刘科峰摆摆说:“好,再聊,再聊。”也不等人家说什么,就往车门那边挤去,边挤边说,“来这边,你慢点。” 听到他说的,大家都停下了上车的脚步,我感到脸一阵发热,急忙说:”没事没事,上车吧!“ 其中一个大姨说,”你先上吧,都不急。“我红着脸走上前,对着人群说:”谢谢!“说完就把右边的拐杖递给刘洋,刘洋顺手接过去,站在我后边,我又用车门上边的扶手,身体使劲向上一悠,接着就用左边的拐杖支撑在车的第一节台阶上,刘洋也用手在后面撑住了我的后背。我用右手扶着车边的扶手,撑着拐杖又上了一级台阶,刘洋在我后面把另一拐杖递给我,我接过拐杖,靠着车门边上的座位坐下来,两只拐杖立在我的旁边,不能碍着别人走路了。刘洋就靠着我的边上站着,隔着陆陆续续上车的人不会碰到我。 我回头看了一眼车窗外面,看见刘科峰上了后面的一趟发绿颜色的公交车,上面印着28路,开往东风河站的,是市区最边的一个街道,”这是新开通的,才一个星期,路过市政府和兴盛山公园,挺方便的。“听了刘洋的话,我转过身来,看见他也正看向窗外的28线车。 '哦,我还不知道呢。”我点点头说。 车子启动了,车厢里已经站满了人,尽管车窗是开着的,可外面一阵阵湿热的空气还是吹进来,车厢内还是闷的喘不过气。还好这边的路是去年刚修好的水泥路,不会颠簸,要不真是受不了。 “有些天没看到你了,忙啥呢?”我问刘洋,“咱们这几个有多久没碰面了,半年了吧?” “有半年多了,上次还是杨帆过年回来时大家聚的呢,”刘洋说,“就咱们在家,也是有一个多月没见着了。我在双河家具上班了,每天累的要死,回家就哪儿也不想走了。你呢,现在在哪个科室实习,实习结束怎么打算的?” “我也不知道呢。还有两个月结束,再说吧。”我忽然起来昨天吃饭时遇到那个年轻人,就抬头问刘洋:“喂,王珂是谁?他怎么住在你家呢?怎么还知道我?” “你见着他了,什么时候,我还想着哪天休息带着他认识你一下呢。”刘洋眯着小眼睛,本来眼睛就小,被外面的阳光一晃就更小了,以前小时候就常常开玩笑说,“刘洋的眼睛是脸上画了一条线。“他也不生气,常回答说,眼小聚光,眼大漏神。”是我妈后找的这个老伴带来的,也不常在家里住,家里不是还有小欣么,他在单位的宿舍住,偶尔倒班会在家里,和我住一个屋。跟我叫哥,管刘欣叫欣欣,挺好的,和我们都挺合得来。我说过,要把咱们这几个死党都介绍给他认识,他听说后直兴奋。没想到你们先认识了。” 刘欣是刘洋的妹妹,读职高,学校就在公交停车场北面,挺大的一个学校,只有矿务局矿工的子女是优先就读,而且包分配工作,尽管都分配到各大矿区当职工,对于看重铁饭碗的父辈们来说,进了这个学校就是相当于有了工作了。刘洋的爸爸是在矿井里采煤时出了事故,送到医院就没抢救过来,那时刘洋才上初二,直接就退学下来,做各种工作来供他姐姐,妹妹读书,他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我是男子汉,应该的。我们这群死党也最佩服他了。 第六章 人事安排(一) 有刘洋陪着聊天,也没觉得太热。一路上车的人很多,到了医院的前两站就已经下去了大部人了,这一带是老城区的中心地段,一些商场在这里好些年了。过了这些市场就是市妇幼医院了,半个小时的车程也很快,和刘洋约好周六见面的事后就小心的下了车。刘洋还得坐五个站地。 医院就在站点的对面,小心翼翼的过了马路,看到医院的同事都在往单位走,有的还在边走边吃着,大家都互相打着招呼,碰到认识的和觉得脸熟的我也就和他们笑着点点头,进到医院里面就觉得凉快多了,医院的大厅上面几个大吊扇一齐开着,保洁阿姨在打扫着卫生,一个胖胖的阿姨看到我,赶忙热心的说,“你慢着点,刚擦好的地面,有点滑,”阿姨带着大口罩,只看见笑眯眯的眼睛,我低头看了一眼地面,已经很干了,我就对胖阿姨说:“没事,我会注意的。” 其实医院的保洁每天都要比我们早到一个小时来打扫卫生,大概是昨晚下了雨的缘故,地面不断的有水印,保洁就要反复擦地,防止有人滑倒。真的挺辛苦的。 进到是实习医生签到的地方,见到大家都到了,都在穿着白大褂。换成我招牌的笑脸和大家打了招呼:“大家早啊!诶呀!怎么都这么早啊?”接着也不停下直接就走到我的更衣箱前,也拿起我的衣服穿起来。 “哪是都来的早啊,是你今天来的晚了,还以为你休息呢。”我边上的一个小个子的男生林俊已经穿好了衣服,正在翻看着实习笔记,低着头说。 ”就是,我也以为你休息,还以为你怕我们打探消息呢?“护理科实习的于静一边吃着手里的油条,一边从更衣箱里翻着什么。 ”打听什么消息?“我穿好了衣服,坐在办公桌旁的椅子上,看着桌子里侧坐着的大徐。他是内科医生,也是医院派来负责我们这批实习生的,每天早上都要给大家开个例会,交代一些医院对实习生们的”规矩“。三十五岁的他也算是医院的”老人“了,一开始大家都怕他,可熟悉了就会发现他比我们这些年轻人还会玩,所以大家在叫他徐老师的同时,也在叫他徐哥。 大徐抬头看我,又看看大家,科室里被这七个人挤满了,开着一个吊扇,在这三伏天里还不算热。看到大徐抬头看我们,都静下来,围着大徐,没有人回答我,只有于静在我后面,用手指捅捅我的后背,我回头看她,就看见林俊用手拍掉于静的手,于静瞪他一眼,努个嘴不说话,见我看她,又咧嘴冲我乐乐,我又看了一眼林俊,就见他故意高抬着头越过我看向大徐。 我也转过身看向大徐,大徐说:”开会了啊,注意听好:实习期马上就结束了,医院呢准备在你们这批实习的学生里留两个内科,两个护理,是单位的正式编制。留院的医生主要考核的是在校成绩和实习期的表现,具体在半个月后公布,你们要有个思想准备,没被留院的也要找好去处,不要让自己这几年的医学院校的学习浪费了啊?好了,都散了,回自己科室吧。” 大家都没有说话,有的去拿了本子,有的直接走出去。大徐拍了我的肩一下,也起身走出去。 于静拿了餐巾纸在擦手,见我没动,就走到我跟前,用手指推推我,说:“你怎么不走啊?你不知道这事啊?” 我有点茫然,抬头看她,摇摇头,说:“我还真的不知道,你信吗?” “我信,快走吧,去晚了,你们科的老师老闻头该骂人了。”说完,把手里的纸团用一个投篮的动作准确的投进垃圾筐里,拿起边上的本子,塞到我怀里,又拿起边上的拐杖递给我,然后转身风风火火的跑出去了。 这个于静是一点都不静,我想着,架着拐站起来,感觉一道目光看着我,我站起身,看向那道目光,是林俊站在门口,倚着门看着我,我也看着他,僵持了能有一分钟,见我不说话,他走进来,气呼呼在我前面站着,说:“郭润轩,咱们是一届同学,现在实习又在一块儿,我就问你,是不是非得我明说,你才能知道,我喜欢于静,你能不能不依仗着你妈在医院是领导,就处处的和于静套近乎?” 林俊站在我前面,比我矮了一点点,能有不到一米七的个头,皮肤有些黑,长的不难看,有些平常,听了他的话,心里觉得可笑又可气,可我没有笑出来,一本正经的说:“哦?你喜欢于静啊?我也喜欢怎么办啊?公平竞争吧?”我比量了一下自己,接着说:“我好像也是有一点优势的吧。”我心里其实是在嘲笑着自己,也嘲笑着林俊,就这你怕什么呀? “哼,除了长的好点,还不是依仗着刘院长。“他气哼哼的说着转身离开了。 我拿着实习笔记,架着拐杖向门诊内科走去。这种事情我在心里上演了不下百回了,想想也没什么好气的,我的确是因为我父母才学得医学,才进来医院实习啊。其实我心里挺佩服林俊的,家是乡下的,父母都是农民,他学习特别用功,在学校学习时门门功课都是a,不像我有时还挂科,在医院里业务也很厉害,带队老师也常常表扬他,直接在内科住院处icu病房实习,要知道那里可是很少要实习生的,这回留院的内科八成有他一个了。唯一的毛病就是不太合群儿,经常独来独往。就当他是嫉妒我吧。我耸耸肩,来到内科诊室门口,看到外面已经排了有四五个人了,我直接开门进去,闻大夫看见我进来,冲我点点头,我看见他带着听诊器正在给病人听诊,也没说话直接就到他后面的椅子上坐下来,这是特殊照顾的,要不实习生都要站在老师的后面听老师和患者讲话的。从我来跟着闻老师出门诊,他就带了我一个人,也就无所谓了,同时就在他的椅子旁边又准备了一把椅子。也挺感谢老师的照顾的。 第七章 人事安排(二) 上午时间过得很快,到了吃午饭的时间,大家都去了食堂,我感到没什么食欲,就回去实习生休息室。休息室是南向的房间,正中午,阳光很足,照进来,很刺眼,走到窗边,不去看那窗外来来往往的人,把一面窗帘拉上一点,就疲惫的坐在椅子上,把拐杖放在一边的墙上靠着,然后趴在桌子上,头晕晕的,不去想任何事情,就是想安静的趴一会。 感觉要睡着了,门被忽然推开了,我知道又有人回来休息了,就听见于静吵嚷的声音:“师兄在呢,我说吃饭怎么没看到你?你来坐这边,我给你介绍一下,我的帅哥师兄,喂,师兄,给点面子吧?“看见已经蹦到桌子旁边的脚,我知道这是必须要抬头了,懒洋洋的抬起头,就看见于静拉着另一个女孩,大眼睛很亮,正看着我,看到有其他人我急忙坐直了身子,整理了一下衣服袖子,于静见状,过来拍拍我的肩膀,说:“嘿,师兄,这是我们的学妹,是我们下一届的,她叫宋曦。”又转向女孩,说:“这是我师兄,郭润轩,一个班的,我们是最铁的关系了。” 我伸出手,说了一句,“你好,我是郭润轩,熟悉的人都叫我“蝈蝈”,我和于静认识好多年了,至于关系么?“我歪着偷看了一眼于静,就看到她用威胁的眼神看着我,只好说:”嗯,是挺铁的。“ 宋曦有些难为情的伸出右手,和我象征性的握了一下,有些腼腆的说:”你好,师兄,我是宋曦,才来医院实习,请多关照。“说完就要往下哈腰,我这是要鞠躬呀,赶紧伸手去拦,说:”别,可别这样,我还得别人照顾呢。“于静见状也转身去拦住她,说:”快别这样,都是来实习的,哪有谁照顾谁的说法呢。“说完还回身冲我挤挤眼睛,我没好气的瞪了她一眼,宋曦见状也不去鞠躬了,站直身体说:”不管怎么说,我不懂的还是要请教你们的,可别不理我呀。“ 于静拉着她在边上的椅子上坐下,说:”师兄,宋曦来医院也是在门诊的护理室,和我在一起,我才知道,医院不光是在我们七个人里选留院的人,宋曦她们是学校推荐的,一共四个,都是学校的高材生,各个都比林俊还厉害的,有的还参加过省里的基本技能比赛呢。宋曦就参加“过针剂注射”的比赛,还得过奖呢。“ 我揉揉发涨的脑袋,又看向宋曦,坐在那里翻看着笔记,一看就是个好学的,于静一面手里拿着薯片在吃,另一只手在比划着。大概是感觉到我的目光,宋曦抬起头看着我,不好意思地说:”是的,我们一共四个人,是提前完成学习内容,破格先来医院实习的,不过学生留院的事我也是上午才听于静说的,不知道医院和校方是怎么安排的。“ ”好厉害呀,这回谁留院可没一定了。“外面又陆续走进来几个人,其中一个男医生说:”这回看林俊怎么说了。“ ”是啊,一直以为自己会留院,连说话语调都高了,一副老师的样子了,这回没话了吧。“一起进来的女生说。看到我们都在里面,一下子闭了嘴,那个女生吐吐舌头,一副说错话的样子,看着我说:”蝈蝈师兄,你什么都没听到是吧?我这儿有好吃的,给你!“说完走到桌子前,把手里的一袋开封的薯片放在我的桌子上。边上几个男生都乐了,纷纷过来,把手都伸进薯片袋子里,等散去的时候,薯片袋子已经空了。气的这个女生直跺脚,追打着离他最近的一个男生。 我笑了笑,说:”大家还是不要再说这些关于留院的事了,毕竟大家都在一起工作了这么久了,谁留下都好,别伤了互相的感情了!“说完,我一把扯过于静正在吃着的薯片,放在我手里吃起来。这回大家都没有过来抢,也都没说话,我知道大家都听进去了。 ”你当然不用说了,你知道自己会留下,哪像我们都要为自己的将来担心。“林俊那种吃不着葡萄的声音传来,我停下拿薯片的手,看向衣柜那里,就见林俊正在将白大褂脱下来,往衣柜里面挂呢。说着话还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像是在自言自语。 ”你不用阴阳怪气的说话,师兄他根本就不知道这事,你干嘛总是针对他,谁留下又不是他能左右的。“于静跳到林俊跟前,双手掐腰说。 ”我又没说你,你急什么。还没怎么样就替人出头了,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是什么关系呢。“林俊也站直了,正对着于静说。 边上几个人都停下了手里的事看着他们,我放下手里的薯片,从边上拿了拐杖站起来,直了直腰,说:“小静,去收拾你的东西吧,又快到时间回科室了,大家也别愣着了,该干嘛干嘛去。”说完我看大家都行动起来,那个叫宋曦的起身去把于静拉回座椅上坐下,把手里的本子递给他,又抬头看看我,我感激的对她笑了一下,她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和于静说话去了,于静嘟着嘴,委屈的看着我,眼泪要掉下来了,我对着她轻轻的摇摇头,就见她眼泪一下子留下来。 我走去,揉揉她的头发,从边上拽了一张面巾纸递给她,她一把接过去,转过去不理我,宋曦劝她别哭,其他人也纷纷过来劝,我走到林俊跟前,对正在看着于静发愣的他说:“我们什么关系你还管不到,不过绝不是你想的那种,我再说一次,关于留院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不想知道,更别提你留不留院了。不要把比自己的怨气发到别人身上,尤其是一个女孩子身上。”说完我也不管他有什么反应,就推门走出去。 没有回诊室,而是走到医院后面的小公园,这里为了方便住院的患者散心,医院特意修了一个带着个小喷泉的休息的地方。这也成了医院大夫们放松心情的地方。 正是中午时候,这里没有什么人,我找了一处有树影的椅子坐下来。看着明晃晃的天空,侧身躺在长椅上,闭上眼睛,又用一只胳膊遮住眼睛,仿佛世界一下子就安静下来。 其实从来医院开始实习,大家就都想留到医院上班,这里毕竟是铁饭碗,尤其是林俊,能留在医院上班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动力了。我非常理解他,至于他处处针对我,我想是于静的缘故,还是找个机会和林俊聊聊吧。 第八章 人事安排(三) 躺在椅子上,一只胳膊盖着眼睛,忽然想起早上碰到小吴哥的事,坐起身来,眼前一张脸差点撞上,对方也吓得向后一蹦,喊了一声,“诶呀,吓死我了。” “你还吓着我了呢,”我坐直了,拍拍胸口说:“你干什么?徐哥,你没去午休?” “还午休呢!这帮臭小子瞎闹,就因为又来了几个竞争的,都跑来问我,我这不出来躲躲清净,你怎么在这儿?”大徐在我边上坐下来。这我说。 “我没什么事,出来坐坐。”我深深懒腰,故作轻松的说,“我正要回去呢。你再坐一会吗?”说着就扶着拐往起站。 “你回去吧,我得好好想一下,怎么对付这几个难缠的家伙。”见我站起来,大徐就势躺在椅子上,翘起了腿,悠荡着,还哼着小曲,没见他怎么愁。 我也没再理会他,往楼里的电梯间走去,这会儿用电梯的人不多,很快进了电梯按了三楼,就倚在边上,感觉着电梯缓缓上行,到了二楼停了一下,上来几个也是穿着大褂的医生,一个年纪大一些的女医生看见我,问我:“小郭儿,你不是在一楼么?要去哪儿?” 我连忙回答:“哦,张姨啊,去你们科室啊,想向您请教点事。” 张姨乐了,用嗔怪的口气说:什么请教,在楼下打个电话就好了,还自己上来干什么?” “这会儿也没什么事,想来看看张姨呗。“说话间电梯到了三楼,电梯一开,大家开一边,我随着张姨下了电梯,那几个人也跟过来,我回头看那三个都拿着本子,哦,都是实习的啊,,应该是那几个新来的吧,怎么都在妇科呢?张姨见我看到她们挺疑惑的,就说:”都是刚来的实习生,具体还没分谁带着,大徐那儿有你们这帮臭小子够他忙的了,这里还有两个是内科的,不知道怎么分,先跟我一天,看一下门诊程序,具体还要等刘院长她们回来再定。“ 到了妇科诊室,诊室的助理医生和张姨打了声招呼,就告诉那三个人和她去了另一间办公室了,张姨坐下来,指着边上的椅子,说:“坐下吧,什么事儿找我?”说着习惯性的打开了桌子上的病例翻看着,我也没坐,双手按在桌子上说:“张姨,把你们科里那种孕检手册一类的书给我拿一本呗,有一个朋友的媳妇怀孕了,时间短,家里有没有老人在跟前,我想给他们拿本书先看看。您看……” 张姨抬头看我,“我当什么事呢,我还以为关于留院医生的事,你也坐不住了呢,”说完,站起来,打开身后档案柜的门,从里面拿出一本书递给我说:“今天早上才说留院的事,今天上午科室的电话就快被打爆了,都来打探消息,你呢,怎么打算的?” 我接过书,看了一眼,把书稍稍卷了一下,塞在白大褂的口袋里,笑嘻嘻地说:“谢谢张姨!我还没打算呢。再说吧,不是还有半个月呢么。” “你呀,就是这么不紧不慢的性子,一点儿也没遗传到你妈那个急脾气,不过也是,急了也白急,还是领导们说了算。回去吧,下午还有班吧?” “嗯,有班,张姨,我先回去了,哪天再找您聊天。”说完就往外走,张姨也跟着走到科室门口。 拿着书回到一楼的内科诊室,诊室门口没有人,里面传出了笑声,我推开门,,走进去,就看见于静站在闻老师的身后,给闻老师捏着肩膀,闻老师笑的很开心,而宋曦也笑呵呵的看着他们,见我进来,于静蹦跳着到我跟前,说:“师兄我跟你讲,这个周六去你家玩呗,我休息,我舅,啊不,是老闻头说他要去你家后面的“五台山”登山去,会开车载着我,把车和我们放你家,他去登山。怎么样?”闻老师是于静的亲大舅,而我和于静从小就认识,她的妈妈和我爸都在中医院同事很多年了,她妈妈是耳鼻喉的大夫,当时分配实习室想让她去中医院,她怕被闻姨管的厉害,跑到了妇幼,来折磨她舅舅来了,来之前就和我再三约定不许说出她在医院有人罩着,小丫头大概也是怕人说她吧。 “你们,还有谁,好啊,你去了,我请你去吃冷面和拌菜,行吗?”我和宋曦点了下头,坐在我的椅子上,把拐杖放在一边,转了一下转椅,说:“人多了,你得请我哦。” “就知道你最好了,没有别人,只带着宋曦,熟悉一下我最喜欢的美食,你不知道么,那是我最喜欢吃的东西了,我只和我的好朋友分享,我们回科室了。”说完拉着宋曦向外跑去。 宋曦也无奈的被她拉着向外走,还不忘和闻老师说:“再见,闻老师。”又看着我,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再见,师兄。”闻老师笑着点了点头,我也扬了一下手。 这哪是中午那个被气哭的小丫头了,我想着就笑了一下,闻老师见我笑了,也看看我笑着说:“小郭,怎么个情况?我看这个小丫头怎么越来越和你套近乎了?” “她哪是和我套近乎呀?她那是和好吃的套近乎呢。我和她都认识二十多年了,还是比较了解她的.“一边说一边肯定的点着头,”您说呢?闻老师,她和我疯闹惯了,小妹妹一样的,还是蛮有意思的。“ ”希望是吧。“闻老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拿起病例本看着。 还能是怎样呢,真的都想多了,从小到达,我梦想过考上大学,梦想者坐着舒服的老板椅,梦想着和爸爸妈妈,弟弟一起吃着大餐,一起旅游,唯独不敢有的梦想就是有一个女朋友,并且幸福的生活,尽管这么些年凭着我的良好的人缘,熟识了不少女孩子,其中也有些漂亮的,可是我却从来不敢有什么特别的想法,因为我比较有自知之明,怕说出什么连朋友都没的做了。 第九章 人事安排(四) 医院里这会儿没有患者,闻老师在整理者上午患者的一些病志和处方,我在旁边帮忙,看着一张张处方,心理不断在打鼓:患者到了医院,一切就交给了医生,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我是真的没有信心去写处方的...... “在想什么?”闻老师说,“当医生可不能走神啊。” “哦。”我急忙回过神来看看手里的东西,原来我将病志和处方放一起了,抬头看闻老师正看着我,赶紧将手里的东西调整好,转椅转了一下,放在后面的档案柜里,又转回桌子旁,不好意思的对闻老师笑笑,拿起桌子上的书随便翻了一页看起来。 “你们这帮孩子呀,都还没定性呢,怎么上班?你们几个都是成绩不错的,我觉得是不是再接着进修一下,如果条件允许可以把水平再提升一下呢?家里也不着急让你们拿工资回家,再上两年学也好。你说呢,润轩?”闻老师语重心长的说。 ”嗯,我会考虑的,闻老师。“听了闻老师的话,忽然明白了同学里面那些农村的为什么急着工作了,一毕业就回到当地的村镇医院,而且很快就实习结束,开始上班了,个个都成了家里的顶梁柱了。 一下午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到了下班时间,我没有回去小更衣室,用电话和大徐说了一声不去开会了,大徐也在电话那头说,今天不开会。我想他是怕大家烦他吧。脱了大褂,搭在椅子上,在抽屉里找了个方便袋,把那本孕妇手册放进去,透明的塑料袋看的很清楚,又拿出来,把薄的的手册夹在桌子上那本“内科学”的教科书里,又放在袋子里,架着拐杖右手拎着袋子,准备出门了。闻老师已经收拾好下班了,我刚要开门,门被打开了,司机小张推门进来,看我愣住的样子,笑呵呵的说:“回家吗?我送你?”我点了点头,笑着说:”不去陪女朋友吗?我自己走也可以的。“说着往外走,小张跟在后面,接过我手里的书,说:”哪用天天陪啊,我还得干正事儿呢。“我们一起往医院大门走去,医院里的人都在陆续往外走,我走在人群里,看到大家都有意或无意的不和我走的太近,熟识的会过来拍着我的肩说,”走了,郭大夫。“看着面熟的就点点头,算是打招呼了。 和小张来到停车场,一个能停五六辆车的地方是专门停靠医院的车的,只有这一辆小车,一辆通勤中巴车,其他三辆都是救护车,这是一辆老式的”捷达“,医院几个领导出门都会用到,墨绿的颜色显得有些陈旧,不过小张开车仔细,还干净,所以车子的车况还挺好的。 坐上车,小张就把空调打开了,路上,小张说,”这天”够热的,你喝水不?后座上面有几瓶矿泉水。“我往后座看看,有几瓶水整齐的排在后面的一个袋子里,我摇摇头说:“不喝了,刚在科室喝了一下午的水。” 小张笑了笑,说:“我看这几天医院的患者不多,要不几个领导可不会放心走这么多天。听说这次是开会,关于医院重建的事儿,你知道吗?” “你这是听谁说的,我不知道。”我真的挺好奇的,这些消息我是一点都不知道。 “你呀,得和大家多走动一下,下次院里我们聚会带着你,可别看我是个司机,院里的大夫我比你还熟呢。” 看着他洋洋自得的样子,我苦笑了一下,说:”好,下次你叫着我。“ 小张吃惊的看了我一眼,看我认真的看他,爽快的说:“好,一言为定。” “不过,我得问你件大事。”小张忽然严肃的说:“你们这批实习生加上新来的谁能留院?你知道吧?” “八卦。“我瞪了他一眼,”我说你什么时候这么能八卦了?这事我今天早上才听说,具体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我也没去问,谁让你打听的?“ 看我没好气的说话,小张一手把方向盘,另一只手挠挠头,说:”也不是谁打听的,这不替你们几个着急么,好好的又多出几个竞争的。” 我听了,在心里叹了口气,缓和了语气,说:“别在意,我也是在院里被问烦了,我真不知道这事儿,顺其自然吧。“ 说完,我往靠背上靠过去,闭上眼睛。 大概看我不说了,小张也不再说话,只是深深的叹口气,继续开车。因为是下午下班时间,所以车子走走停停,我感觉自己快睡着了,小张说,”我停在前面路边吧?胡同里面进不去了。“说完车子也停下来,我听了急忙坐直了,看向外面,到了我家那条胡同口了,又看看小张,小张一面解安全带,一面说,”这条路修了多久了?咋还没修好,还干事业不了?”嘴里还在嘟嘟的说着什么,开门下了车,跑到我这边,替我开了车门,说:“这土挖的到处都是,你小心着点。”说完还把车门下边的石头,土块用脚踢开,我解开安全带,拿起边上的拐杖,拄在车门外边,说:“没事儿的,都习惯了。你快回去吧,路上慢点。“ 看我站好,小张又打开后门,从后座上把书拿给我,说:”嗯,不打紧,没多远了。明早我来接你,你七点半在这等我吧。“说完小跑着回去打开车门,坐回车里,我才好像反应过来,连忙敲敲车窗,看到他把身子俯在副驾驶的座位上,伸手摇下了车窗,抬头看我,我也弯下身子,说:“刚才在车上说的你别往心里去,我是被留院这件事弄的心里烦了,不是针对你哦?” “嗨,我当什么事呢,别这么认真,我都不好意思了。”小张咧开嘴笑了起来,“快回家吧,明天我来接你。”说完又摆摆手,坐回去,启动了车子,按了一声车笛,开走了。 我拿着书,从边上留的没挖开的小路走过去。 第十章 决定(一) 刚刚走上小路,想起手里的书,转身往马路对面走去,路边的土到处都是,小心地看着路,来到了干洗店门口。 门开着,打开珠帘,往里瞧了一眼也没有人,就喊了一声,“小吴哥,在吗?” “来了,”小吴哥穿着拖鞋从里面跑出来,头发乱蓬蓬的,看见是我,嘿嘿一乐说,“你怎么来了?才下班是吧?” 我笑了,说:”怎么才睡醒啊?“边说边从袋子里拿出那本孕妇手册递给他,”这个你和嫂子先看看,有怀孕时要注意的一些事项,写的挺细致的,我妈明天就回来了,后天周五能上班,去医院再详细查查。“ ”好,好的。“小吴哥接过书,翻了两页,说:“费心了啊,兄弟。这不今天你嫂子就感觉不舒服了,在里面躺着呢,这店里的活也积攒了,寻思着这会儿凉快了好洗洗熨熨的。” 我往熨台上看了一眼,“活还不少,夏天不是淡季吗?” “淡季是啊,这不人都懒,连水洗的衣服也送过来。进来坐会儿吧,和我聊聊天!“说完小吴哥往里让了让,指着边上的椅子,说,”你坐着,我把书给你嫂子,好出来干活。“ ”不坐了,你快忙吧,先让嫂子少运动,多休息。我先回家了“说完我撂下珠帘,转身要往回走,小吴哥撩起帘子说,”行,不和你客气了,哪天再聊啊!你慢点走。” 我也没有回头,直接说,”好的,有时间再聊.“就听见后面的拖鞋踏踏的声音越来越远了。我无奈的摇摇头往家走去。 回到家,看见爸爸还没回来,就在洗手间里洗洗脸,又把衣服换下来,穿了一件背心,来到厨房,还好还有些芹菜,青椒。我要下厨做饭了。带上妈妈的围裙,淘洗了些大米,放在电饭锅里,按了煮米的按钮。蹲下把水缸边的菜篮子里的菜拿出来准备摘一下芹菜叶,这时门响了,我抬头看见爸爸回来了。他开门见我蹲在地上,急忙把公文包挂上,钥匙放在鞋柜上,说:“做什么菜?我来做吧!” 我边摘菜边说,“没事,我做吧,想做个肉丝炒芹菜尖椒丝,上回在医院食堂吃着还行。“ 爸爸走到水缸的边上,拧开水龙头,水流不大,还好有水。“嗯,行。我去换下衣服。”说完往里面走去。 其实对于做饭我并不陌生,因为父母是双职工,有时看到他们急急忙忙上下班,又要忙活家里,我也去主动的伸手帮忙了,最开始爸妈还反对我帮忙做饭,可随着他们工作经验的增加,也都成了医院的顶梁柱了,也不得不让我和弟弟学了做饭烧菜。逐渐的我做的菜要比我爸做的要好吃了,爸爸也就撒手让我随意去做了。 饭菜做好了,和爸爸坐在餐桌前,盛好的米饭在眼前冒着热气,我的头上也满是汗水,爸爸递过来一个刚洗好的毛巾,说:“擦擦汗。” 我接过毛巾,擦擦头,又把手上也擦了,顿时觉得凉快了一些。 把毛巾搭在旁边的椅子上,拿起筷子夹了一口菜,对坐在对面的爸爸说;“爸,你们医院的实习生留院也开始了吗?“ “应该快了。这两天吧,新来一批,退休了三个老大夫。” “哦?谁退了?“ “中医两个,影像的一个。这回中医科要补充大夫,可来实习的中医就一个,还要去大学校去招聘。”说完爸爸抬头看看我,见我没说话光吃饭,就接着说,“其实刚上学那会儿,就想让你学中医,可你妈说先让你学好西医的基础再去学,瞧你现在对中医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了吧?” ”别怪我妈了,是我不想学中医的,感觉中医就是一个老先生往那儿一坐,摇头晃脑的说着一大堆让人听不懂的名词,本来不老,都成了老人了。“ ”学了三年就学了这个,你看谁老了。“爸爸撂下筷子,拿起边上的水杯,刚要喝水,我见了忙说,“别喝,烫的。” 爸爸还是喝了一小口,说:“烫不烫我知道,我有感觉,”说完用力的放下杯子,接着吃饭。 听着爸爸有些生气的声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低着头,夹了一口米饭放在嘴里,一边嚼着米饭,一边含糊不清的说:“也不是说你老,那不是三年前的想法吗?还不许人说出来了。” “也不是不让你说,现在找个工作那么难,我和你妈也想让你顺利的进医院工作,那也是需要各方面的条件都允许呀!我们有多大能耐,你也清楚,你妈明天就回来了,你想好了,她回来应该也面临一样的问题。你在医院也实习了大半年了,你留院的可能性大不大?现在的竞争很激烈,听说这次省里开会就有竞聘上岗这一块,你必须直接面对这个问题,不能逃避了。”爸爸说完话,看了我一眼,接着夹了一口菜放在嘴里嚼了嚼,说:“尖椒有点辣,夏天还是少吃点辣的,上火。' “哦,知道了。”也不知道是答应少放辣椒还是明白了爸爸说的话,快速的吃着饭,感觉有压力的一顿饭。 吃完了饭,爸爸没用我去收拾碗筷,让我回房间去考虑一下,希望明天能有个答案。 回了房间,把象棋摆在炕上,拿起一本棋谱,对着摆起来,一面摆棋,一面在想着爸爸说的话,其实我也听出爸爸的意思了,主动下来去学中医吧,避免了妈妈在医院的尴尬局面,省的妈妈难做,我要留院的话,妈妈会全力去办可最后的结果确是一定的,我是最没有优势的一个。“哎”我长出了一口气,随手又把摆好的棋盘打乱了,将棋谱扔在一旁,架着拐站在窗户前,看着外面的夕阳余晖,感受着窗户偶尔吹进来的微风,感觉其实也没什么难下决心的,就住着拐杖走到厨房,对爸爸说:“爸,去前院下盘棋吧!“ 爸爸刚刚把厨房收拾好,(我每次做饭都会将厨房弄的一塌糊涂)看见我这么说,急忙擦了手说,”好,你去外边等我吧,我沏壶茶,这就去。“ 我听了就先回到房间,把棋子都摆放在盒子了,扣上盒盖,从前门出去,把盒子放在葡萄架下的水泥圆桌上,我坐在水泥凳子上,摆开棋子。 第十一章 决定 ( 二) 坐在水泥凳上,头顶的葡萄架上绿色的叶片郁郁葱葱的,偶尔有几串葡萄垂下来,葡萄粒还小,淡淡的绿色。在葡萄架的中间挂了一盏灯,上面是个大圆形的灯罩,在我出来时,在门口的位置的开关就被我打开了,虽说这会儿还不是很黑,但我喜欢傍晚在葡萄架下点着灯的感觉,朦胧的亮光有着乡村的气息。葡萄偶架的边上就是房前特意垒砌的花墙,花墙的平台上一盆盆的花正竞相开放,那是我妈妈的杰作。 把一颗颗棋子摆好,就见我爸端着茶盘来了,说到喝茶,老爸特喜欢喝,可又不讲究什么,就是把茶简单的冲泡就好。一个大的茶壶在我上小学时就有了。那时,单位需要夜班,可老爸了觉大,经常犯困,一困就喝茶,时间长了就成了习惯了。老爸坐下来,把茶盘放在旁边,说:“我冲的很淡,少喝点,不影响睡觉。” ”我去学中医,但是一样的,让我尝试一下,我能否学的来,要是真的不行别怪我。“我拿起茶壶,给老爸倒了半杯,自己又倒了半杯,放下茶壶。 老爸端起茶杯,晃了晃,吹了吹,说:“试试倒是可以,可是你...........?“ 见老爸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知道他担心什么,赶忙说:”不用担心,我说了去学就会用心去学,这个你放心吧。” “那行,我信你,已经长大了,是男子汉就得说到做到。” “是,老爸,放心吧。“我抬手让了让老爸,”先走吧。“ ”当头炮“老爸开动了。 我乐了,其实每次下棋他都先走这一招,”老爸,你不能换个招数啊?跳马” 傍晚的时光就在我和老爸的“厮杀”中度过了...... 早上起来,看见明亮的阳光照进来。抻着懒腰就闻见了饭菜的香味儿,我穿好衣服,洗漱完毕,就看见饭菜都摆在了桌子上,老爸把熬好的小米粥端上来,桌子上煎好的馒头片,午餐肉片,还有煎鸡蛋。“这么丰盛啊,老爸你几点起的呀。”我一边坐下一边问。 “才起一会儿,快吃吧,今天到单位和带你的老师说一下,我这边也到单位安排一下,看看是跟着我,还是其他大夫。”老爸拿下围裙,坐在边上的椅子上说。 我抬起头,说:”今天就要说嘛?不等我妈回来再说?今天中午就到家了吧,回家还是回单位?” “你先和老师打个招呼,其他的让你妈回来再办。”老爸用决定的口气和我说。“应该是先回单位吧,晚上下班能回家再和她说这事吧。” “哦,知道了。“我点点头继续喝粥吃饭。 其实什么事就是在犹豫时才会有烦恼,真正下定决心了就会一身轻松了。既然决定不留在医院了,那么面临留院的压力和问题就都抛之脑后了。 和老爸一起出了门,走出后面的胡同,就看见单位的车停在路边,小张站在车边和路旁的修路工人聊天,看见我们,就走过来打招呼,“早啊,郭大夫,”冲我点点头。 “这么早啊,张。”老爸也冲着小张点了点头。 “一起吧,郭大夫。我们这也路过您的医院。说着去拉车门。 ”不用了,又麻烦你带小郭吧,我这还是坐单位的通勤车吧,要不师傅来了也不知道等我不等。谢谢你了。”说着老爸就往站点那边走去了。 “您客气了,郭大夫,那您慢走,我们先走了。”说完,小张拉开车门坐在驾驶室里,看着我绑好安全带,说了句“出发了.“车子向前开去。 ”郭大夫每次都那么客气。”小张笑着对我说,“我都不好意思了。” “本来就是麻烦你了,要不这几天你不是该休息一下。这还得特意拐着个大弯来接我。”我说,“今天我妈和院领导都回来了,你去接站吗?” ”早上发传呼了,说是让我一点半在客运站接她们回单位。“小张说。 ”哦。那不用等我妈吃午饭了。”我有些失落的说。其实还想着趁着午饭的时候和我妈说说学中医的事呢。 “你想吃啥,我请你吧?”小张忽然的一句吓了我一跳。 “我请你,中午食堂,哈哈。”我笑了,“哪能用你请呢,你还是留出时间来请女朋友吧。” 小张听我这么说,也笑呵呵的说:”得了,咱两可别谦让了,哪天这些小朋友聚会,我叫着你吧,我们都是aa制,在一起热闹,又不会因为请客的问题烦恼,大家都愿意参加,放松一下。怎么样?“ ”好啊,也让我认识一下这群'豪杰‘。不错。“我拍了下手说。”到时候可别忘了我。“ ”哪能呢,天天见面呢。“小张小心翼翼的开着车,我看窗外又到了市场附近了,早上的车特别多,人来人往又很乱,所以这时候一定要专心的开车了,我也知趣的闭上了嘴。 其实细想想,这几个月的实习生活也没白忙活。认识了不少人,也见识了好多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也是要不断地成长。老爸老妈他们是习惯了早晚上班的模式,在医院也能轻松应对各样的患者。而我面对这一切还觉得陌生,甚至带着一种敬畏的心理,就像老爸老妈周边的人,都看到了他们在医院里的风光,可是他们的付出又有多少,我看在眼里,每年的职称评定要考试,业务培训要参加,不能耽误日常工作,还要顾着家里,我不知道怎么应对这些,看着他们忙忙碌碌的身影就觉得自己是个累赘,不想给他们添麻烦就一切听他们的安排吧,可心里却隐隐觉得不甘心,现在就这么决定吧,试试学习中医,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彷徨了。 下了车,和小张打了声招呼,往医院门里走去。 ”嗨!哥,你不等等我吗?“我的肩膀被拍了一下,我假装一软,”诶呦“就要往地上歪,边上的淘气包一下子扶住我,”不会吧,哥,我没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