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户家的小娘子》 第一章 梅子觉得自己真是没办法活下去了。 说好和福哥一起跑出大山的,可是福哥放弃了。自己一个人在山崖子上等了大半夜,山里的流言蜚语到处都是了。如今看着福哥要娶新媳妇了,各种白眼闲话更是戳后脊梁骨。 梅子虽然只认得几个字不知道什么三从四德,但却知道那漫天的闲言碎语让她无颜见人,从此之后她是别想嫁出去了。 死吧,死了就一了百了,不用听到娘怨气的骂声,不用听到妹妹不解的埋怨。死了,就不用为了福哥的负心难过,也不用面对那些让人难堪的流言。 梅子沿着小山路往前走,她知道前面有个歪脖子树。关于怎么死,梅子想了半宿,她觉得不能死在家里让娘亲妹妹吓到,还是死在外面好。歪脖子树不高,但腰带一垂足以吊死人,就这么定了。 梅子继续往前走,清晨山路上没有什么人,梅子庆幸自己起得早,她想看起来就算要上吊也是要赶个好时候。正这么想着,远处走过来一个人影,开始模糊,后来逐渐清晰,却看到正是村口的猎户萧荆山。他背着弓箭提着各种野味正大步流星地往村里方向走。 梅子低垂了眼脸,装作没看到。谁知道低垂的眼眸却正好看到这萧荆山被露水打湿的腰带和厚实的臂膀。 她脸红了下,不过随即觉得好笑,有什么可以脸红的啊,她都是想死的人了。 萧荆山可能觉得梅子有点奇怪,投过来疑惑的目光。 梅子瞥过眼去,装作没看到,继续往前走,很快便和萧荆山擦肩而过。 越过了萧荆山,梅子松了口气。这个人啊,她看到还真有那么一丝胆怯。 其实山里村子不算大,也就一两百户人,其他人梅子也都熟悉,只有这个萧荆山她不熟的。 据说萧荆山的爹以前是绿水村里的私塾先生,靠着给几个娃讲课赚点钱勉强糊口。后来这萧老爷子有一天忽然去了,萧荆山埋了他爹,就自己收拾了下背着个小包袱离开了。 萧荆山离开的时候,也就十三岁吧,那时候梅子也才一周岁,还是个到处乱爬的娃娃,对这个萧荆山是没有任何印象的。 去年秋天,离家十五年的萧荆山忽然回来了,人已经长成了大个头,看着威武雄壮,平时沉默寡言的。别人问他在外面都做了什么,他也不说的。再后来有人看到他胸膛一个长长的伤疤,很是吓人,于是就有人传他在外面是做了响马的,这么一来,大家都不太敢亲近他了。 第三章 朦胧中,自己被一只有力的臂膀抱起,疾速颠簸地往哪里走去。 在这片颠簸中,梅子迷迷糊糊地再没有了知觉。 ************************************* 醒过来的时候,梅子睁开眼睛看到了屋顶。 陈旧的屋顶布满了灰尘,有些地方茅草要掉下来的样子,这是梅子熟悉的家,她在这里住了十六年。 她回想起自己寻死的事情,连忙伸手摸了摸脖子,一摸才发现脖子一道疤痕,摸起来生疼。 看来寻思的事不是梦,只是没死成罢了。 梅子觉得口里干渴,挣扎着起身看到桌上有碗水,她这时候也顾不上是生是熟,端起来一饮而尽。喝完了还觉得渴,便扶着墙推开门出了屋子。 院子里弟弟阿秋正就着一个案板剁野菜,家里养了头猪需要吃野菜,以前这个活都是梅子做的。阿秋看到姐姐出来很是兴奋,把菜刀往那木墩子案板上一仍就跑过来:“姐,你没事吧?” 梅子点了点头:“没事,娘和朱桃呢?” 阿秋指了指外面:“在地里呢。” 绿水村地少,每户人家能有个几亩肥田就是个富户了,梅子家里祖上也曾风光好,后来虽然一代不如一代,但几亩薄田总是有的。到了梅子爹这一代,境况更不如前,梅子爹得病那会儿,梅子娘为了能给他看病忍痛又卖了几亩,如今家里就只剩下靠近村子的两亩薄田了。这两亩薄田梅子娘可当了宝贝,一年两季种,精耕细作,一季麦一季谷,中间还插种点黍子。如此劳作下来,一年收的粮食勉强够一家四口的吃用。如今虽不是农忙季节可也离不开人手,娘和朱桃又下地干活去了。 梅子想出去帮忙,可是身上乏力,于是就走到木墩子前拿起刀剁菜。 过了一会听到外面的声音,娘和小妹朱桃回来了。 娘一进屋就骂,说要死就死个干净,如今死个半截被个野汉子救回来,这本来就没有的名声又少了半截。 阿秋忍不住回了句嘴:“不是已经没名声了嘛,怎么又少了半截?” 梅子娘一听更气了,拿起扫帚就往阿丘屁股上抡起,吓得阿丘赶紧跑远,这一下子又惹得院子里鸡到处乱飞,叽叽咕咕,鸡毛遍地,好一通乱糟糟。 朱桃擦了下汗,拢了拢头发,撅着嘴说:“反正名声是没了,这辈子别想嫁人了,就呆在家里孝敬娘亲吧!” 第四章 梅子娘瞪了她一眼,没好气地说:“少胡说!你看谁家的姑娘嫁不出去的,实在不行,找远处瘸了拐了的随便一嫁照样能捞点聘礼钱!” 梅子低着头不吭声,手上更加用劲地剁菜。 嫁不出去就不嫁,她是无所谓了,爱怎么着怎么着! ************************************* 从那天起,梅子的名声在村里的名声更差了。这次那些闲言碎语不但说起梅子私奔被人家抛弃的事,如今更添了萧荆山的事。说萧荆山是抱着梅子回来的,一直把梅子送到家里呢,这下子这女娃更是没法嫁人了。 梅子去地里的路上,偶尔就能听到那些话。她咬着唇装作没听见,但心里还是在意的。幸好她一直没碰到过那个萧荆山,不然心里更尴尬。 这一天梅子和娘亲朱桃在地里掐棉花岔子,日头烤得很,三个人嘴里渴得厉害,梅子就小跑着回来带点茶水去地头。路上正好碰到了萧荆山从外面回来,背上依然是弓箭,大宽阔地过来。他看到梅子停住了脚,开口问:“你好了吗?” 梅子低着头不敢乱看,她眼角依稀感觉到远处有几双眼睛正朝这边瞄,于是点了点头就赶紧往自己家里方向跑。走进家门的时候,还能听到远处好像有叽咕声,还有大笑声。 梅子咕嘟咕嘟大口喝着水,喝完叹了口气,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啊! 这件事梅子也没放在心上,那个萧荆山也大出自己很多,八竿子扯不到一块的人物啊,可是谁知道接下来的事情让梅子傻了眼。 萧荆山请了村里的媒人六斤娘来家里提亲了。 梅子娘见自己女儿还有人要,那个萧荆山虽然怪怪的,可到底不缺胳膊也不少腿,于是赶紧允下了,连聘礼都没怎么开口。 亲事很快敲定,让梅子娘意外的是,萧荆山竟然按照山里传统送来了各色聘礼,两雄两雌的鸡,五斤的猪肉,一条的大鱼,四色糖果,还有种种谷粮各十二斤,另加银钱九两九。 梅子娘见到这些聘礼,更是满口应承,恨不得马上就把梅子嫁出去。 朱桃在旁边不作声,只说自己的聘礼将来不能比梅子少,不然一定不嫁的。邻居家的小嫂子松香过来看热闹,见到这些聘礼也劝梅子,说那个萧荆山年纪是大了点,不过人家做事还算用心,该有的一份都不少你的,你嫁过去也委屈不了。 事到如今,梅子还能说什么? 梅子望着远处朦胧的山,在脑子里回想萧荆山的样子,却只记得他汗湿的腰带,以及阔实的胸膛。 她要嫁人了吗,嫁给一个不熟悉的人,嫁给一个怪怪的男人。 第五章 对于梅子来说,嫁人其实是一件遥远的事情。 爹死得早,妹妹朱桃才十二三,弟弟阿秋才八岁,个个都不能顶事。自己虽然十六岁了,按说这个时候也该抱娃娃了,可是娘一直留着,说在家里多帮着干几年活,等弟弟大一些能帮手的时候再寻个小子嫁了。 梅子和福哥偷偷的来往一直瞒着娘亲的,朱桃和阿秋得了福哥的好处也没告诉娘亲。后来福哥在家里提起这事,他家里反对,跑到梅子家来劝说梅子娘,梅子娘这才知道,拿着个扫帚在福哥他爹宋里长面前把梅子一顿好打。 梅子原本是不舍得离开家里的,可娘亲这一顿打算是把她心打凉了,因此福哥提议跑出去的时候她想也没想就同意了。梅子不求其他,不过是求一个真心对自己的人儿罢了,福哥给了她期望,却让她重重地跌在地上。 如今这么一折腾,梅子竟然真得要嫁人了,这让梅子感觉很是微妙。 嫁人的那些规矩,梅子看过很多,她的小姐妹一个个都是她眼看着嫁出去的。如今她没有想到自己终于也要走这么一遭了,梅子又有些苦涩。她知道每个女孩子走到的那个地方都有个喜欢的情郎等着自己,可是梅子却没有。 梅子的路,尽头是一个让梅子有些惧怕的男人,一个胸膛有道疤痕的男人。 梅子在颠簸的轿子里听着外面的吹打声,心想萧荆山做事周全,该有的果然一样不少,只可惜这又怎么样呢?梅子在后盖头下咬着嘴唇,在这颠簸中绕着山村子走了一圈,最后终于停下了。 梅子被送到了新房里——萧荆山的小茅屋。她坐在炕头上,低着头一动不动,等着接下来的事情。 当外面的饭场逐渐散去的时候,萧荆山向最后帮忙的几位乡亲道了谢,给了谢钱,又道了别,这才慢慢走进来。 茅屋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萧荆山大步走近,梅子的心一下子揪起来。 关于洞房里的事情,梅子早就听说过。她的小姐妹一个个嫁出去,偶尔回娘家都会聚在一起说这说那,说着说着就脸红偷笑。梅子装作不在意,尽量不去听,不过那些话还是会朝自己耳朵里钻几句的。 如今轮到自己出嫁了,娘对着她耳朵说了一堆,她没敢细听,可也知道隐约了。 她怕疼,也有些害羞,更何况这个男人还长得比平常人更高大壮实,这让她更害怕。 她的一双手在红帕下面绞啊绞的,她想萧荆山也一定看出来了,因为萧荆山走到炕边便没靠近。 萧荆山高大的身影笼罩她,低头看着她,也不说话。 梅子顿时尴尬起来,结巴着想说点啥,可张了几次嘴巴都没能出声。 最后还是萧荆山先开口说话:“你饿了吧?” 梅子一听这话,顿时把那尴尬羞涩忘记了,她是真得饿了,饿得肚子都咕咕叫唤了。梅子捂着自己肚子,不让它继续叫唤下去,好丢人的。 第八章 梅子平日从不贪睡的,别说其他,就是山村里早上那一轮叠一轮的鸡叫都能把人吵醒,逼得人睁开眼睛起来收拾屋子做饭。但这一天梅子一睁开眼竟然是个大天亮了。她一下子翻身起来,看看茅屋里整齐干净却极其简陋陌生的摆设,这才想起自己嫁人了,还是嫁的那个胸前有一道疤的萧荆山。 可是如今萧荆山的人呢?梅子摸摸旁边已经凉起来的薄被,赶紧起来穿好了衣。穿好衣,头发还有些散乱,梅子摸了摸凌乱的发,咬咬唇还是鼓起勇气推开门。 新来乍到诸事不懂,还是看看人家萧荆山在哪里吧。 推开门便是一个小院,四周用麻绳缠着树枝子围起来。院子里空落落,没有鸡鸭,只有靠近茅屋的地方有一个临时搭起来的矮小窝棚,窝棚下一个灶台,想来是做饭的地方。此时此刻那个灶台的大锅里正冒着热气,灶洞里还有星星点点的火一明一灭地闪着。 而这个家的主人,也是让梅子很是不安的人物,此时正拿了斧头在灶台前劈柴。 萧荆山光着膀子露出后背,那后背黝黑结实,阳刚有力,此时肩胛处结实的肌肉正随着萧荆山的动作而一鼓一鼓的。明明山村早晨的太阳并不毒辣,梅子却觉得有些晕眩,她连忙扭过头去,轻轻地咳了声。 萧荆山停下手中劈柴的活,回头边看梅子边拿了汗巾子擦了擦额头的汗说:“饭已经做好了,马上就能吃,你等等。” 梅子脸上一红,不光是看到萧荆山胸前那道的确有些狰狞的疤痕,还因为他的话。自己是新过门的小娘子,结果头一天贪睡到这个时候,竟然让夫婿做好了饭等着自己,这话要是传出去自己可没脸见人的。 她连忙点了点头,结巴着说:“你忙,我来收拾吧。”说着低着头小步快走到了灶台旁就要收拾起饭菜。 谁知道萧荆山疑惑地说:“你不要先梳洗吗?” 梅子的手原本已经伸到灶台大锅盖的把手上,可是听到这个话她手顿住,很快缩回,脸发烫了下。 是啊,还没梳洗呢,竟然急匆匆地要吃饭,这传出去才叫一个笑话呢! 她再次摸了摸自己凌乱的发丝,低着头小声地说:“嗯,我先去梳洗。” 萧荆山仿佛并不在意她的失态,放下手中的斧头走到小窝棚旁边,提出一个木桶说:“用这个吧,早上才打的溪水。” 第九章 梅子连忙点头,就要伸手接过萧荆山手中的水桶,谁知道萧荆山并没有给她的意思,径自提着进了茅屋。梅子见状也只好赶紧跟进去,只见萧荆山又从旁边箱子里拿过一个木盆放到地上,又拿了一个菱花镜子放到桌子上,这才转身对梅子说:“你先梳洗吧,我再去砍些柴,忙完了就吃饭。” 梅子此时更加羞愧,连抬眼都不好意思,只能轻微地点了点头。 萧荆山迈出门槛的时候,顺手帮梅子关上了门,梅子眼角余光看到他的后背上有一滴汗顺流而下,最终在他绑紧的麻布腰带上烟消云散。 梅子看着他走出去,深吸了口气,尽量让自己平缓下来,弯腰准备梳洗。 按说木盆镜子等物应该是女方的陪嫁,可是梅子嫁得匆忙,梅子娘手头紧没有余钱,因此连这些都懒得置办就把梅子送出了门。萧荆山不知道是猜到了这些还是怎么着,家里竟然备好了一新的用具,这让梅子又脸红又有些感动。 她开始想萧荆山这个人的确不错的,虽说人有些古怪,但到底是个好人。随即梅子又想起了福哥,福哥何尝不是好人呢,福哥以前对梅子也很好啊,可是福哥最后还是娶了别人。 梅子撇开这些念头,将木桶里的水倒在木盆里,开始梳洗起来。她虽然不喜欢萧荆山,可是她感念萧荆山的好,决定尽量不再去想福哥。再说她毕竟是嫁给萧荆山的,再想那福哥也不合适的。 洗完脸,梅子又用桃木梳子沾了水开始梳头。以前当姑娘的时候头发是梳得随兴,如今嫁人了要梳发髻了,梅子知道怎么梳,娘每天都梳的,可是如今梅子自己梳起来发现这并不是很容易。梅子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总算弄出了一个像样的髻,她担心被萧荆山看出这发髻的别扭,在那里扶着门看外面就是不敢出去。 梅子正发着呆,萧荆山却推门进来,梅子吓了一跳,萧荆山也愣了。不过萧荆山反应快,随即恢复正常,也没问梅子干嘛扶着门发呆,径自进屋将蒸屉放在桌上,蒸屉上是昨天是剩下的几个喜饼,还有两块不知道是什么的肉块。 梅子家没有男劳力,平时只是种些粮食,梅子娘把粮食看得比命都重要,从来也舍不得拿粮食换什么肉的,至于自家养得几只鸡更是当祖宗供着等下蛋。因此梅子家一年四季的饭菜里不见几次荤腥,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换换口味的。如今梅子闻到这蒸得喷香的肉味,嘴巴里不争气的竟然有了口水。 她赶紧低下头,咽了咽唾沫,其实她并不馋,有些东西吃不吃都一样。以前阿秋跑到山里眼巴巴用弹弓打些小鸟回来烤着吃,阿秋让梅子和朱桃吃,梅子是一口没吃的。她想着弟妹既然爱吃就让他们吃吧,反正自己吃了进了肚子后还是要出来的,吃了好吃的也不过是解一时的馋罢了。 萧荆山显然并没有注意到梅子的想法,他放下手中的蒸屉又走出去,这次是去灶台盛稀粥去了。 梅子也赶紧跟着出去帮忙,可是萧荆山已经利索地拿了木勺盛了两碗粥,梅子伸手赶紧帮忙端起来,谁知道手伸得太急烫了下。 萧荆山一手端起一碗说:“进去吧,我来就行。” 第十章 梅子家平时都是把粥碗放到一个木盒里端进屋的,此时看到萧荆山一手端着一个热烫的碗,她不由得担心,小声叫道:“快放下,别烫着你。” 萧荆山却不以为意:“我皮厚,不怕烫。” 梅子目光下移,注意到萧荆山的手的确布满了茧,粗厚有力,倒是耐烫的样子。 ************************************************ 梅子在灶台旁拿了筷子随着萧荆山进了屋,两个人坐定了开始吃饭。 萧荆山直接要把两块肉中的一大块夹到梅子碗里:“昨天折腾得太辛苦了,多吃点。” 梅子赶紧摇头:“太大了,吃不了的。”梅子不是没吃过肉,但没这样大块吃过肉,梅子家都是切成小细丁,做饭的时候捏一点放。 萧荆山打量了下梅子,想来他也觉得梅子肯定吃不下这个大块,便放下那个大块到自己碗里,又夹了另一个小块的放到梅子碗里。 梅子看着萧荆山低头喝粥吃饭,自己也赶紧低头吃起来。 这肉块应该是野山猪肉吧,大部分是瘦肉,只边上一点有些肥,那点肥经过焖蒸后透出诱人的香味,吃到嘴里都是满足。梅子拿起喜饼,就着粥,小口吃着肉,偶尔抬头看看旁边那个实在算不上熟悉的男人,心想以后的日子就是这样吧?如果这样也不算太坏吧,不过想到这些的时候梅子忽然有些脸红,难道一块肉就让自己觉得满足?或许自己还是太馋吧。 粥喝了,喜饼吃了,可是那块肉虽然并不大但梅子依然吃不下,她吃了还剩下一半的时候就觉得饱了腻了。看着被自己啃过的肉块,上面还有自己牙齿啃过的痕迹呢,她怎么好意思告诉萧荆山说我吃不下只能剩着了。 这是多么尴尬多么丢人的事情啊! 梅子深深的后悔,她从一开始就不该碰这块肉,她应该直接告诉萧荆山说我从不爱吃肉。当然她又有些小小的抱怨,为什么你家的肉都这么大块呢? 萧荆山吃饭并不快,他大口吃肉大口喝粥却丝毫没有什么粗鲁感,反而有一种豪爽的味道。当他正喝着粥,看到梅子停下来的时候有些不解:“怎么了?不好吃?” 梅子觉得难以启齿,但还是鼓起勇气开口说:“我吃不下去了。”她的声音如蚊子般,可是萧荆山显然听清楚了。 听到这话,萧荆山浓黑的眉毛动了动,看了看剩下的大半蒸肉,又看看梅子瘦小的身材,皱眉说:“你吃得太少了。” 梅子低头,脸上发烫,但还是坚持说:“真得吃不下了。” 梅子很担心萧荆山让自己继续吃,因为萧荆山看起来很不满的样子,她开始想象如果自己被眼前这个强壮的男人逼迫着吃下那块蒸肉会是什么感觉,这一想她顿时觉得浑身颤抖,太可怕了。 她甚至想萧荆山会不会生气,会不会像娘亲一样抡起棍子打她?她还顺便想起了那个劈柴的斧头,萧荆山劈柴的时候可是看着力道十足啊。 谁知道萧荆山二话没说,伸竹筷从梅子碗里取了那块还带着齿痕的野山猪肉,自己吃起来。 梅子脸一下子更红了,那是自己吃剩下的啊! 不过萧荆山却丝毫没有顾忌的样子,又去灶台盛了一碗稀粥,就着稀粥将那肉块全部吃下去了。 第十一章 嫁过来一两天,梅子慢慢熟悉了萧荆山的生活。 萧荆山没有地,只靠打猎维持生计,这个多少有靠天吃饭的意思了。平时他就在附近山上打些野山鸡野兔子什么的用于平时的嚼用,偶尔会到深山里打些野山猪或者野熊什么的拿来卖钱。萧荆山本身丝毫也不太在乎身外之物,卖了猎物得点钱能花的都花了,基本没有什么积攒。就像是现在这次成亲,萧荆山基本是毫不吝啬地倾其所有迎娶梅子了。 梅子说起来是感动,但感动之余又觉得这个男人的确不太会过日子。她虽然没好意思问人家多少家底,但多少也能感觉出萧荆山现在是没什么积蓄的。因为这天晚上梅子散了头发准备上炕,萧荆山看着梅子没什么饰物的发髻说:“等我过些日子打了猎物卖了钱,再给你置办些饰物吧。” 梅子听到这连忙说不用,饰物这些都是有钱人家的孩子用的,她向来穿着素净,已经习惯了的。萧荆山却仿佛有些过意不去,又说:“我也不懂你们女孩子家都需要什么,有点委屈你了。” 萧荆山这么一说梅子反倒不好意思了,她名声差,能有个人愿意娶她已经知足了。如今虽说萧荆山名声有些古怪,可到底也是清白的单身汉子啊,人家不但愿意娶自己,还反倒一副委屈了自己的样子,这让梅子心里很是感动。 梅子不善言辞,也只有在心里想着多为萧荆山分担些,尽到自己做人娘子的本分才是。当天头晌,她就收拾了下萧荆山平日的衣服,拿出来该缝的缝,该补的补,又把萧荆山最近穿过的需要洗的衣服放到竹篓里准备过会儿去溪边洗。 山村里人一天只吃两顿饭,一早一晚,中午饭那是有钱人家的奢侈而已,梅子眼看着过了晌午,萧荆山去附近山里随便打些猎物还没有回来,于是自己便把那要洗的衣服提着去小溪边。 绿水村坐落在牛头山里面,牛头山到处是溪水河流,绿水村附近就有一条小溪,上游是取水用来做饭的地儿,下游则是平时姑娘媳妇们洗衣服的地方。 这次梅子一个人提着竹篓端了木盆到了溪水旁,早有一些姑娘并媳妇们在溪边洗衣说笑,见到梅子来了那说笑声渐渐止住了。 梅子一个是觉得自己新拢出的发髻怪怪的,看在别人眼里估计是个笑话,另一个到底是新嫁娘脸皮儿薄,故而低着头抿着唇一言不发,自个儿找了个角落,用木盆舀了盆溪水,又把衣服拿出来洗。 其他人开始交头接耳,眼神儿里冒着好奇,时不时朝这边看一眼,梅子脸上发烫,又觉得很别扭,直低着头用力洗衣。 第十二章 萧荆山的外衣裤子都在里面,他的衣服大都是粗布或者麻布的,做工简陋粗糙,如今上面还能闻到男子淡淡的汗味。梅子平日在路上和村人男人擦肩而过,也曾闻到过他们身上的汗味,大都臭臭的。但是萧荆山衣服上的味道梅子却并不讨厌,反而觉得很有阳刚感,梅子便又想起晨间光着膀子的萧荆山,还有那厚实的脊背上沿着肌理下滑的那一滴汗,她想萧荆山的汗滴一定全都浸在这衣服里了。 日头晒得厉害,山间的溪水为梅子带来一分沁凉的感觉,她抹了把额头的汗,认真搓洗着萧荆山的衣服。 周围的窃窃私语渐渐停歇,一个梳了髻的年轻女子蹭到梅子身旁,小声地问:“梅子,你还好吧?” 梅子抬起头,只见那女子是小时候的玩伴,阿金。阿金是少数嫁到本村的同龄玩伴,这几年阿金嫁人了事情多,但和梅子关系一直还不错。 梅子冲阿金笑了下说:“还好。” 阿金犹豫了下,似乎想说什么,但看着梅子毫不在意的笑容还是没说,只是将自己洗衣服的木盆木桶都提过来,和梅子并肩洗衣,边洗衣边随便说点家长里短的。 梅子注意到阿金谈话间总是小心地避开嫁人这个话题,想来以为这是梅子的伤心事,不愿意提起让自己不愉快?梅子感念阿金的体贴,却又觉得好笑。其实福哥抛弃自己的事儿,自己原本真是伤心欲绝的,可是歪脖子树上一挂后,原本的伤心就好像那远山的雾一样,朦朦胧胧看不清楚。至于现在嫁给谁,对于梅子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的,萧荆山虽然为人孤僻,可目前看来对自己也不错,自己也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只是这些心事不是一时半刻能说清楚的,梅子也就没有对阿金提起。 阿金嫁得是本村的后生陈红雨,陈红雨爱说笑,这两个人没订下前就时不时逗逗嘴,后来两家长辈一看这两个孩子挺配对,干脆一个嫁一个娶就这么把亲事定了。陈家的家底殷实,陈红雨活泼有趣又疼爱自家娘子,成亲不过一年家里就添了个大胖小子,阿金在绿水村算是过得好的了。 当下梅子和阿金说些家常,说着说着场面便活泛起来了,旁边就有其他姑娘媳妇凑过来搭话,问梅子这个那个,更有那大胆的泼辣的媳妇叫明菊的,直接问梅子昨晚过得怎么样。 梅子哪里搭得上话,况且昨晚的事情也不好提,只能低着头认真洗衣。 旁边的人见梅子低头脸红,以为她是害羞了,更加起哄追问起来。其中又有个叫红枣的,透着一脸神秘的笑,看了看梅子手下洗的衣服,故意笑着问她昨晚的白帕子用不用洗。 梅子开始还不懂红枣这是什么意思,待听到周围的女子轰地一声笑起来,又有人笑着怪红枣问得太不留情面,梅子才慢慢醒悟过来,原来她说的那个白帕子就是洞房之夜要垫在身子底下的。 第十三章 她脸一下子红了,抬起头眼含着些微怒意瞪了红枣一眼。谁知道这红枣向来是个脾气大的,见梅子那么瞪她,反而来了性子,干脆又追问说:“你只会给自家汉子洗衣服,怎么不把你那帕子拿出来洗,莫不是根本那帕子根本干干净净啥都没有吧?” 她这话说得尖刻,分明就是在说梅子在成亲前就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这让梅子一下子恼了,晶亮的眸子闪着怒意,瞪着那红枣大声地问:“红枣,你这是什么意思?” 梅子性子一向比较软,从来不与人吵嘴的,但今天的事不但关系到自己的名声,还关系到人家萧荆山的名声,她也少不得出来辩驳几句。 旁边的人见这玩笑开大了,连忙上前劝架,有的安抚梅子说别在意,她就是嘴巴太直说话没把门的,开个玩笑而已,别和她一般见识,也有的拉着红枣让她赶紧闭嘴。阿金什么都没说,上前握住梅子正在颤抖的手,示意她先别急。 梅子在旁人的劝说中也冷静下来,她知道这些事说不清道不明,不能大声争辩也不能公开证明,花非花雾非雾的就是个暧昧的事,自己急也没用,一着急反而落人口舌说自己羞恼成怒。她想通了这个,也只能最后怒瞪了红枣一眼,自己继续蹲下洗衣服。 可是手在轻轻颤抖,心儿在狂跳,那衣服在手中揉搓了不知道多少遍,直到阿金提醒的时候她才知道自己差点把衣服洗烂了。 ******************************************** 直到快要傍晚时分,周围的人群也逐渐散了,梅子收拾衣服慢慢往回走。 梅子原本以为嫁人了一切都会好起来,那些流言蜚语至少能消散些,如今看来不是的。山村里的人没什么消遣,平日不忙的时候嚼个舌根子当乐趣,随便说道说道就能把人说得山沟沟里去。 梅子抱着木盆和竹篓回到萧荆山的小院子里,只见萧荆山已经回来,正蹲在那里打理一只山鸡,旁边一地的鸡毛。萧荆山见梅子回来,指了指旁边的野菇:“今晚吃夜菇。” 梅子点了点头,放下木盆,将衣服一件件取出来晾到麻绳上。山里人家就算是件粗布衣服也是珍惜的,夏天日头毒,一般洗衣服在傍晚,晾一晚上到了歇息的时分干了正要收起来,免得白天日头容易把衣服晒旧了。 萧荆山抬头看了看自己在小院里迎风招展的衣服,看着无精打采的梅子说:“今天辛苦你了。” 第十四章 梅子回过头冲萧荆山笑了笑,她觉得萧荆山可能误会了,不过她也不知道如何解释。尽管她和萧荆山已经是夫妻了,但很多事情他们没法讲开,两个人也实在陌生得紧。 晾完衣服,梅子便将萧荆山脚旁的野菇收起来,捡干净了又拿溪水洗过,又随手拿了葱姜切碎待用。这时候萧荆山已经打理好了那只鸡,梅子便接过来,萧荆山看着梅子一脸疲惫的样子,淡淡地说:“你先进屋歇息吧,我来做吧。” 梅子怎么可能晚饭还让萧荆山动手呢,坚持接过了那只鸡,用刀剁成块,又用刚才烧开的水焯过,这才放在一旁待用。接着又把野山菇也焯过了,这才重新在灶台里添了火,用炊帚扫了下锅,锅里的水分干了,发出滋滋的声音。 梅子正要回头拿油,身后一只手就把油桶给递了过来,梅子瞥了眼萧荆山,径自接过放在锅里一些,紧接着又放了葱花姜片,爆得喷香,随后放鸡块和野山菇。 梅子对这个家还不熟,便问萧荆山家里还有什么调料,萧荆山打开旁边一个小小的木柜子,梅子这才发现里面放了专用于放调料的格子盒,各种佐料分门别类很是齐全,一副居家过日子的样子。不过梅子一看便知道这些都是新购置的,没怎么使用过的,早上吃得那个蒸肉显然还没有用上这些佐料。 梅子看了眼萧荆山一眼,她越发觉得萧荆山对自己的体贴,谁知道萧荆山却闪躲开她的目光,不经意地说:“我当时去山下置办东西,看到后就顺便都买回来了,想着以后总是要用的。” 梅子想着他那个“以后总是要用的”,不觉脸红了下,幸好锅里已经滋啦滋啦地响了,于是赶紧不去看他。梅子虽然如今不常吃些野味,但好歹爹爹在世的时候还是见识过许多的,知道野山菇炖山鸡讲究的是一个鲜字,于是只放了一些盐提味。 这时候萧荆山已经径自拿过柴来添到灶台里,又坐在灶台前的石墩上拉开了风箱,灶台里的火苗烧得正旺。梅子取了几大瓢子水倒在锅里,锅里的小鸡和山菇就咕噜咕噜地炖了起来。 梅子又拿了用秫杆制成的大蒸屉,铺上了一层洗干净的笼布,将晚上要吃的饼子放进去。放的时候梅子看了眼萧荆山,问他要吃几个,她怕放少了萧荆山不够吃。 萧荆山说三个就够了,梅子便拿了四个饼子放进去,梅子一般只吃一个。 做完了这些,梅子看着拉风箱添火的萧荆山,只见他依然光着膀子,火光映衬着他胸前那道疤痕,愈发狰狞了,不过梅子如今倒没有特别害怕了。 梅子蹲下身子说:“我来烧火吧。”说着就去握住那风箱把手。 一般做饭都是女人的活,梅子自然不好意思让萧荆山在这里拉风箱添火。 可是萧荆山却没有放开的意思,梅子去握风箱把手的手就那么碰到了萧荆山的大手,她的手像烫到了一样迅速收回来。 萧荆山抬头望了她一眼,仿佛对于她那么紧张不安的样子感到不解。 梅子叹了口气,小声地说:“我做饭做惯了的。” 萧荆山见此,豪爽地站起身说:“也好,那你来吧。” 梅子见他终于让出这块石墩,赶紧坐了上去,石墩上尚有余温,梅子的脸又开始发烫了,不过她告诉自己,只是因为灶台里的火太过旺盛的缘故。 她又用力拉了几下风箱,烧吧,烧得更旺盛下,山鸡炖野菇就可以香喷喷地吃了。 至于那些闲言碎语就让他们去吧,大不了和这萧荆山关起门来自己过日子。 第十五章 这天是回门的日子,梅子早早地起来收拾了下自己,这次总算梳了像样的发髻,又从柜子里找出一件成亲时新作的裙子,准备吃过饭穿上。现在不敢穿的,怕做饭吃饭时不小心弄污了。 萧荆山也起来了,准备烧火做饭,梅子给他也找出件看起来没下过几次水的外袍,想着等下让他穿上。梅子翻了箱子,没看到他有新衣服,这两天原本打算给他做套新的,但还没来得及,只能先穿这半新的凑合下了。 准备好衣服,梅子便急匆匆地帮忙一起做饭,这次急着出门,早餐就简单地喝了点粥吃了个饼子。梅子自己穿戴好了,又把衣服递给萧荆山。萧荆山接过衣服看了下,也就穿上了。 这番打扮整齐了,两个人就出门了,原本梅子要提包袱的,可是萧荆山自然不让,梅子也只能在后面跟着走了。 他们住在村子最东边,梅子家在村中央,这一路过去,倒是要穿过半个村子呢。山里人家起得早,如今太阳刚刚从山那头露出脸,有的人却早已经在地里干了一通活,正扛着铁铲往家走呢。他们是贪早上凉快一些,趁机多干点活。也有些家里没地忙活的,早早地起来端着一碗粥在街上喝吸溜吸溜地喝,边喝边和同样出来吸溜的邻居聊些家常。 萧荆山在前提着包袱金刀大马地走,梅子在后面小心翼翼目不斜视地跟着,这一路上自然引来大家围观。无论是那正吸溜着的,还是那扛铁锹的,无一不多看了他们几眼。有些做人厚道的,还做出乐呵呵的样子和他们打声招呼说“回门啊!吃了没?”萧荆山点点头问声好,也就过去了。有的人呢,平日里就喜欢东家长李家短,见到他们过来粥也不喝了,路也不走了,专门斜着一双小眼和人咬咬耳根子。遇到这种情况,萧荆山连看都不曾看,径自往前走,梅子脸上发烫,心里难受,也就加快了步子。 总算穿过重重打量的目光,到了自己家门前,梅子心里既激动又忐忑,激动的是又看到自家那斑驳掉漆的朱红大门,忐忑的是不知道家里一切可好。虽说才三天的功夫,可梅子已经有了近乡情更怯的感觉。 萧荆山停住脚步,回头看梅子,梅子连忙冲他笑了下,自己走上前敲门。 门敲了好一会儿才听到有跑过来的脚步声,带到里面门栓被嘎吱嘎吱地打开,梅子才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的是弟弟阿秋。阿秋用手揉着眼睛,正打着哈欠呢。 梅子蹙了下眉头问:“怎么还在睡?娘呢?朱桃呢?” 阿秋这个时候终于看清楚自己面前不但是有自家姐姐,还有那个传说中的新姐夫了,赶紧把姐姐姐夫往院子里让。梅子边往里走,边问阿秋怎么回事。 第十六章 阿秋嘟嘟囔囔地说:“最近没下雨,地里旱,娘唯恐今年的麦粒发不好,正提着水说是要给麦子也喝喝水呢。天还没亮就起来干,我也被拽起来干了老半天,可把我累死了。我这才刚刚偷空回来睡个回笼觉,如今二姐和娘都还在弄呢。” 梅子一听,也有点急了。早在她成亲前就老听娘唠叨这个事,说是别人家的麦地之前多少浇过水的,就是自家的没顾得上,怕是影响收成。但那时候还总觉得很快就会下雨的,这几天没下雨,她却因为嫁人了换了身份环境就彻底忘记这个事了! 她着急地跺了跺脚,想着如何是好,很快便打定了主意,让阿秋招待萧荆山坐下喝点茶水,自己则是进了屋找了件朱桃的旧衣服换上,打算马上过去帮忙。 阿秋拍拍脑袋恍然大悟:“想起来了,娘说准备了果子什么的,说是万一姐夫来了就让我招待下,我竟然给睡忘了。” 梅子无奈地抬手拍了拍他脑袋,嗔怪道:“就你这脑袋里都长了啥,还不如头猪!”说着就要跑到院子里提着桶出门。正跑着,身后萧荆山连忙阻止说:“慢着!” 梅子一回到家有了当姑娘的感觉,竟然将这萧荆山抛到了九霄云外,想起刚才自己拍打阿秋脑袋的动作,顿时脸上泛红,小心看了他一眼说:“让阿秋在家陪你吧,我很快回来。” 萧荆山却摇头说:“不用陪,我也和你一起去地里看看吧。” 梅子自然不同意,要知道在这山村子里,新女婿回门那就是贵客,怎么可以第一次上门就让人家下地干活呢!阿秋虽然年纪小,也懂得这其中的道理,赶紧阻止说:“姐夫,不用啦,你就在家喝喝茶水吧。” 萧荆山却二话不说,放下包袱在桌子上,跟着梅子就要出门。 梅子还愣在那里,萧荆山催促说:“走吧,不然你娘和你妹妹不知道干到什么时候呢。” 梅子看了看萧荆山真诚的样子,心里又泛上感激来,想着有他这个男劳力,总是能减轻些负担吧。那些面子礼节什么的,只能暂且抛弃一旁了。 梅子在前小步快跑,萧荆山在后面跟着,两个人很快到了梅子家低头上,远远地便看到梅子娘正提着水往自家田垄里浇,而梅子的妹妹朱桃正挑着一担子水一摇一晃地从远处往地里赶呢。 萧荆山见此蹙眉说:“村子里不是有水沟可以直接给庄稼浇水的吗?” 梅子走得急,气都喘不匀地说:“你不种地不知道的,水沟是有,可是受惠的也就那么几家大户,我们这些旁门小户离那水沟沟远,哪里能沾到这种实惠呢!平时下雨还好,借点老天爷的光,如果不下雨,那就自己从溪里挑水过来呗!” 这话说着朱桃已经看到了他们,于是赶紧放下肩上扁担,对着梅子打了声招呼,又唤了自家娘。 梅子娘见到他们过来,先是一愣,随即问梅子:“你怎么过来了?他怎么也跟着过来了?” 梅子连忙说今天原本回门,回家知道大家都在地里浇水呢,也就一起过来帮忙了。 梅子娘脸上却老大不高兴:“我说女婿啊,你头一次回门就下地干活,我们这老脸上可没光,这知道的说是你这女婿勤快,不知道还当我刻薄亲戚呢!” 朱桃累得满身是汗,大气直喘,远远看到两个劳力过来帮忙正高兴呢,听到自家老娘竟然这么说很是不乐意,连忙反驳说:“娘啊,你可别这么说,难道你大闺女和大女婿是亲戚贵人,你这二女儿就活该陪着你在这里累死累活不成?如今这救庄稼如救火,有人帮忙你就偷着乐吧,再别说这礼节那面子的,咱家要得起这面子吗?” 梅子知道娘说话一向如此,原本就不在意的,如今听到妹妹这么说,也心疼妹妹和老娘的,赶紧过去说:“娘,朱桃说得也是,既然我们都回家了,又遇到这事,怎么也得帮着干点啊!” 梅子娘脸上稍稍缓和了下,叹了口气说:“罢了,赶紧干活。朱桃,回家去隔壁邢婶子那里再借几个水桶和扁担来。” 朱桃擦着汗应了,撒丫子赶紧跑回家弄水桶去了,这边梅子打算告诉萧荆山该如何如何弄,谁知道回过头一看,萧荆山提起朱桃丢下的那副扁担挑起来已经提水去了。 梅子也赶紧提起娘身边的水桶打算跟上,梅子娘却一把拉住,眼瞅着远去的萧荆山的背影,小声地问:“他待你如何?” 梅子心里一暖,觉得自家娘亲还是心疼自己的,连忙笑了下说:“放心,还好的。” 梅子娘还不信,又问:“没欺负你吧?” 梅子摇摇头:“没有的。” 梅子娘看看梅子脸色还算红润,这才放下心来:“那就好,这几天村里又有了一些传言,我心里还担心这个事呢。” 梅子默默不语,她知道娘说的传言是怎么回事,可能就是红枣在河边的那句戏言。有时候这谣言啊,就是一句玩笑话,一句猜测打不得准的话,传着传着假的就能变成真的。 梅子心里虽然难受,但看着娘亲到底是担心自己的,也不愿意让她难过,再说自己的确过得还好,便安慰她说:“娘,外面那些话我又不是没听说过,随便他们怎么说去吧,我到底过得开心不开心自己心里清楚就行。你看他做事踏实,来到咱们家二话不说就跟着下地挑水了,这样的人配我梅子我应该知足了。” 梅子娘点了点头:“说得也是,他看起来也不错,只是人到底怎么样还是要多看看的。” 梅子晃了晃手里的水桶,点头说:“晓得的,我赶紧提水去吧。” 第十七章 朱桃很快从林邻居邢婶子那里借来了扁担和水桶,于是娘在地里泼水,朱桃梅子还有萧荆山一起挑水。三个人的力量到底是比一个人大,特别是萧荆山这么壮实的劳力更是一个顶三个,很快梅子家的那三亩地浇了一大半。 梅子娘脸上总算露出了笑脸,叹了口气说:“今年这麦子说不准能多打点呢,到时候送你们小两口点,你们家又没有地!” 萧荆山正挑着扁担走远,没听到这话,朱桃正好将一桶水往地里泼呢,听到这话马上站起来说:“娘,你就别多事了,你自己亲闺女亲儿子还饿着呢,哪里顾得上那么多!” 梅子娘瞪了朱桃一眼,也懒得再说,谁知道这时候正好邻居家的邢婶子吃过饭没事下地看看,远远地听到几句,老远就笑嚷着打趣说:“什么亲闺女亲儿子啊,你们这群人难道还有抱来的不成。” 当着外人的面朱桃自然不好说什么,撇了撇嘴提起桶就继续挑水去了。 梅子嫁出去后还没正式见过这个街坊呢,如今身份不同,自然要好好和老邻居打个招呼,因此不好走开,只能放下扁担过去和邢婶子打了个招呼。 邢婶子上下打量番梅子,别的没看到,倒是眼尖地看到梅子手上包扎着的白布,不由得“哎呦”惊叫了起来:“这是咋啦,怎么包裹起来了?”说着看向梅子的眼里有了猜疑。 梅子娘刚才只注意梅子脸色,倒没注意她的手,如今这邢婶子一惊叫,她才看到梅子左手大拇指是包了起来的,也连忙追问女儿:“这是怎么了?” 梅子笑了下,解释说:“没什么啦,只是切菜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自己手,这都怪我自己啦。” 梅子娘自然不信,但这时候她给自己女儿打起了圆场,故意骂道:“你这丫头,在家里就丢三忘四的,如今嫁人了还不让人省心,切个菜都能切到手,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赔钱的丫头子!” 邢婶子半信半疑:“梅子娘啊,可别这么骂你家闺女,梅子向来是个细心的人,只是没想到怎么嫁过去三天就把自己手弄伤了呢。” 梅子娘见邢婶子神情古怪,冷笑了声说:“伤个手罢了,有什么大不了的。” 邢婶子看梅子娘这话说得不冷不热,干笑了几声,也就借故离开了。 梅子见邢婶子走远,无奈地对自己娘说:“娘,真得没什么,是我自己切菜弄伤了手。” 梅子娘脸色极其难看,狠狠地一铁锨拍到田垄上,没好气地说:“给我说有什么用!” 第十八章 梅子娘径自在田垄里发着脾气,梅子知道这种事说什么都没用,别人要误解你哪里会把你叫来好生辩解呢,于是她一声不吭地拎起扁担挑起水桶往河边去,干活才是正经,打了粮食吃到嘴里才是正事。 这时候太阳已经从暖融融变成了毒辣辣,几个人都一身的汗。朱桃只叫着懒啊饿的,说要回去吃点东西再来,偏偏梅子娘坚持不让她回,说就剩下这么几陇地了,赶紧浇完了是正经,还说你饿了难受,庄稼渴了她就不难受吗。朱桃没法,也只能继续挑水,梅子照顾她,让她挑水的时候每只桶只放半桶水,这样省点力气,朱桃自然照办了。 可是她一早起来挑水的确太辛苦了,在小溪边舀水的时候,她脚下一个不稳,就这么跌进去了。当时梅子就在她身旁,偏偏梅子不会水,只能赶紧拿了扁担递给朱桃。这条小溪虽然平时大家叫做小溪,可那是叫习惯了,其实里面水也不浅,从山涧里流下的水流也还挺急。朱桃跌在里面拼命抓着扁担,奈何梅子人小力气弱,不但没能把她拉上来,反而梅子有被拉下去的样子。 正在这时,恰好萧荆山过来,远远看到赶紧跑了过来,一见这情景,先让梅子收了手放开扁担,他自己则是二话没说跳了进去。 萧荆山显然会水,人又力气大,跳进去抓小鸡一样拎起拼命挣扎叫唤的朱桃提着她就上了岸。上来后萧荆山随手将湿淋淋地朱桃放到草地上,梅子见自家妹子获救,赶紧蹲下来安抚她。可是朱桃遇了水害怕,哆嗦着紧抓萧荆山的衣襟不放,只一个劲地哭嚷。 萧荆山衣襟都被跩得变了样,他又不好强行掰开朱桃的手,只能皱着眉头示意梅子。梅子一边柔声哄着朱桃,一边不着痕迹地掰开她的手,最后萧荆山总算是脱了朱桃的魔爪。朱桃经了安慰,情绪渐渐镇定下来,红着脸,抹了抹眼泪站起来。 梅子见朱桃这样子,便让她先回家去吃点东西休息下,反正剩下这么点活,他们两个人很快干完了的。 朱桃对着梅子没吭声,站起来往回走,走了几步回过头,看了萧荆山一眼,小声说:“谢谢你。” 萧荆山点了点头,面无表情地说:“应该的。” 梅子手里提着扁担,看着走远的自己妹子朱桃。 朱桃只比梅子小一岁,也就是十五岁了,在别人家也早应该嫁出去了的。朱桃虽然比梅子小,可从小爱争抢,吃东西从来不让人,又天生会长,因此生得丰满匀称,皮肤白皙。平时她走出家门,胸前一晃晃地真像有两颗大桃子,诱人得紧,附近那些有娘子的没娘子的眼睛总是偷偷地往她身上瞟。刚才她着了水,虽说夏季日头毒,再经山风一吹看着要干了的样子,可是这夏季的薄衫子带着湿意贴在身上,后背身形毕露,女孩儿家的美丽尽在眼前。 梅子望了眼身旁的萧荆山,却发现他并没有抬头看,只低着头整理着刚才弄乱的扁担链子呢。 她蹲下身子正要拾起扁担,谁知道萧荆山忽然放下扁担走到她身边,什么都没说径自捉住了她的手。她心里还惊讶着呢,就见萧荆山独独把她的大拇指捏出来,小心地察看之前包扎的白布。 梅子咬了咬唇,小声说:“没事的,快好了。” 萧荆山却极为严肃:“伤口是不能沾水的,刚才你不小心,已经进水了。” 梅子很无辜:“那也没办法啊,朱桃掉水里了。” 萧荆山沉着个脸,小心地将那已经湿了的白布解开,又向梅子要了她的帕子将她伤口重新包上。 梅子小心地看着萧荆山申辩说:“没什么的,一点小伤,我皮实得很。” 萧荆山的语气不容置疑:“从现在开始,不许沾水。你也回去休息吧,剩下的水我来挑就可以了。” 梅子连忙摇头:“不行的,娘肯定不同意的,这简直是让我娘一点面子都没有……”谁知道她话没说完萧荆山便淡淡瞥了她一眼,这一眼无风无浪却带着许多的威严,如山般压下来压得她也不敢胡乱说话。 萧荆山见她样子有些怕了,脸色稍缓,淡淡地说:“回家去吧。” 梅子此时觉得自家这个夫婿萧荆山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冷硬了起来,趁着他脸色还算好看她赶紧点头说了声“好的”,手里拿起扁担溜溜地回家去了。 ************************************************* 梅子娘对于自家两个女儿提前逃回家的事感到非常不满,干完活陪着女婿回家的时候就脸色不好看,等到回了家,见到朱桃就随手拎起一个扫帚扔了过去。 朱桃才换了一身衣服,鹅黄色的,新做的,这是她最好看的衣服了。如今躲闪不及一下子被老娘印上一个扫帚印,马上就要哭出来的样子,顾不得外人在场,狠狠地对自己老娘说:“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吗,没看有外人在呢嘛?你就这样对你亲闺女!” 梅子娘冷哼了声,撇嘴说:“刚才是哪个臭丫头说的,咱家哪里要得起面子。” 梅子见状,很不好意思地看了眼萧荆山,无奈地上前劝架。其实要在往日,梅子劝架基本没用,说不定还被连着一起打骂呢。可如今梅子到底出嫁了,就连梅子夫婿都在场呢,梅子娘还是给了梅子面前,当下停了嘴,嘴里骂骂咧咧地进了厨房做饭。 平时梅子家也没有吃午饭的习惯的,可是依照绿水村的规矩,无论这家过得如何不济,新女婿第一次上门总要招待个中午饭的,不然说出去会笑掉人大牙的。梅子娘知道这个规矩,也在乎这个脸面,这才刚从地里回来水都不喝一口就做饭去了。 朱桃进屋又收拾了下自己,打扮得整整齐齐又出来了。这时候梅子和阿秋已经让萧荆山进了屋落了座,朱桃见状,便出去端了茶和果子进来给萧荆山吃。萧荆山不吃,朱桃劝他,萧荆山只能客气地吃了一粒果子。 梅子娘这时候从厨房出来到院子里,对着屋子喊道:“朱桃丫头,快过来帮着一起做饭,你想累死老娘啊!” 要在平时做饭自然是梅子的事,就算梅子忙其他,老娘下厨帮忙打下手的事情也不会轮到朱桃身上。可是今天是梅子回门的时候,这样的日子梅子是不好下厨的,朱桃撇了撇嘴,还是到厨房帮忙去了。梅子倒了一杯凉白开,小心端进厨房,见娘亲正在灶台上烧火,厨房里闷热得如同一个火罐子,娘亲脸上映得发红,汗珠子直往地上砸。梅子娘见梅子端来水,接过来咕咚咕咚全都喝了,喝完边烧火边说:“你赶紧陪他去吧,这里我和朱桃就行了。” 梅子点了点头,又对娘说:“回来的时候带了两块腌肉,放到柜子里了。要是做饭的时候需要的话就放上点。” 朱桃见她这般吩咐,很是不快地白了她一眼说:“知道了,看你这样子,就怕我们家里穷怠慢了你家新郎官啊!” 梅子娘也懒得理会朱桃的冷嘲热讽,点头说:“也好,家里准备了点,可就买了那一星点肉,正愁拿不出手呢。如果有腌肉,剁一剁掺进菜里,他未必尝得出是他带来的。” 梅子想想自家生活不容易,娘还想着顾全自己的面子,感动地点了点头:“娘,简单点就行的,他也不是那爱挑理儿的人。” 第十九章 日头到了正当午的时候,梅子娘的饭菜做好了,一小盘一小盘地往上端,中间还发现缺了碗,又向隔壁家借了几个碗。梅子家应该是好久不曾这样有菜有汤地吃饭了,阿秋吃得狼吞虎咽,梅子娘看不过时不时用眼白他几眼。 一顿饭吃完,梅子娘又弄了茶水,喝过之后梅子想着家里还有多少事,就站起来说该回去了。梅子娘心里惦记着地,也没多留,梅子和萧荆山就回家了。 回去走的依然是那条街道,中途还碰上了福哥的新娘子喜瑞,喜瑞也是这个村的,只是梅子不大熟罢了。喜瑞看到梅子,笑嘻嘻地问回门啊,梅子回她一笑说是的。梅子虽然不再想着福哥的事,可面对福哥的新娘总是有些不大自在的。 谁知道喜瑞却很是亲热,走过来拉着梅子的手说了一番家常,说起自家公公婆婆如何如何,都是些好话,边说边拿眼儿瞅了下旁边矗立的萧荆山,说你这相公其实也不错的。梅子更觉不自在,随便说了几句客气的话便说家里有事要告辞了。 回到家里,梅子以为萧荆山多少会问些什么,说到底当初自己和福哥的事传得可是沸沸扬扬,可是萧荆山却仿佛没有这些事一样,该干什么干什么。 萧荆山砍了树,又拿刀刮蹭,梅子问他要做什么,他说要做椅子凳子,说家里只有一个凳子,怕以后不够用。 这一日,梅子左右无事,见日头正好,就把地窖里的东西都拿出来,晒了晒。又拿了昨日个换下的衣服想着到河边去洗,去之前想起上次遇到阿金的事梅子有些不舒服,可是想想总不至于别人说了什么自己就要躲着,难道以后还不洗衣服了不成?再说这几日因为手受了伤,衣服总是萧荆山在洗,男人家做这种女人的活,她总是不太放心的。想到这里,梅子端起衣服就往河边去了。 这个时候日头正毒,河边没多少人,梅子有些庆幸,赶紧蹲下舀了水洗衣服。谁知正洗着,便听到身后有人低低地叫了声自己的名字。 梅子泡在清凉溪水中的手就那么一僵,慢慢站起来回过身,果然是福哥。 福哥直直地望着梅子,那眼睛中让梅子说不出的心颤。梅子这一刻才知道,说什么忘记说什么麻木,原来那都是因为这个人没有出现在自己眼前,一旦那个曾经山盟海誓过的人站在自己面前,自己还是会禁不住想起以前的。 她冷笑了声问:“有事吗?” 福哥嗫喏了番,没说出什么话,眼睛慢慢下移落到了梅子脚下的衣服上,盆子里有女人的衣服,也有男人的衣服,那男人的衣服自然是萧荆山的。 福哥眼神明显一黯,梅子在心里嘲讽地想,他恐怕是想起以前自己帮他洗衣服的情形了吧。 梅子转过身不看他,蹲下身子拿起萧荆山的衣服,仔细地在溪水中搓洗。她不认识几个字,可是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道理还是知道的,她嫁了萧荆山就是萧荆山的人,她手中洗的自然是萧荆山的衣服,其他不相干的人她不愿意再去想了。 第二十章 福哥见梅子再不看自己,手里攥着扁担链子在那里站了好久,最后才说了一句:“他要是欺负你,你要说话。” 梅子原本是不想搭理他了的,可是听到这番话,仍不住冷冷地回了句:“我能说给谁呢!” 她娘家原本孤儿寡母的,在村里不被人欺负就是好的了,哪里是能给她撑腰的人呢。现在萧荆山对她还好她不需要说什么,可是就算萧荆山对她不好,她娘老子难道就能为她主持公道吗? 福哥却仿佛鼓起了多少的勇气,忽然激动地说:“梅子,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梅子讽刺地“哼”了声,心想我被人嘲笑说三道四的时候你在哪里呢?如今我嫁人了你又来这里说这种风凉话了!她心里有气,猛地站起来回过身去,冷眼看着福哥说:“福哥,慢说现在没人欺负我,就算有人欺负了我,如今我嫁人了,我就是萧荆山的人,就算我受了委屈也该对他说。如果是他欺负了我我就没处说,大不了泪往肚子里咽罢了,多少女人不是这么过来的嘛,我是吃了什么猪油竟然晕着脑子向你个不相干的人诉苦?” 福哥被梅子说得无话可对,良久后忽然叹了口气说:“罢了,是我对不起你。如果不是我,你怎么会嫁给他这样的人呢。” 梅子一听这话,心里更加没好气了:“福哥,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他这样的人’?我觉得他挺好的,比有些无情无义的人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福哥语噎,望了梅子半天才憋着说:“梅子,你如今正在气头上,我以后再找你说话。”说着拎着扁担踉踉跄跄地走了。他应该是来河边担水的,但回去的时候竟然忘记舀水就挑着空扁担回去了。 梅子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一股子悲哀慢慢涌上心头。自己当初怎么就认为眼前这个人能够托付终身呢?如果不是萧荆山,自己真得在那歪脖子谁上一吊就这么死了,那才叫不值得呢! 洗衣服回到家,萧荆山正在刮蹭一块木头,看到梅子回来,抬头望了她一眼,皱眉说:“以后不要在这个时候去洗衣服,日头太毒,脸都晒红了。” 梅子慌忙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知道自己不是晒红的而是气红的。她望着低头做事的萧荆山,犹豫了下还是开口说:“今天我碰到福哥了。” 萧荆山继续埋头干活,听到这话只是“嗯”了声。 梅子见他没什么反应,心想他应该不知道福哥是谁吧,于是再接再厉地解释说:“福哥就是那个差点和我私奔的人。” 萧荆山这次总算抬起了头,瞥了眼梅子说:“我知道。” 梅子脸更红了些,她点了点头说:“哦,没事了,我就是说一下,我做饭去了。” ******************************************** 晚上萧荆山睡觉还是很规矩,尽管梅子有时候会担心他一翻身压到自己怎么办,可是这种事情却从来没有发生过,这让梅子安心很多。 她早上有时候醒得早,抬眼朝萧荆山望过去,时不时会看到他下面鼓鼓的,里面像是有什么东西,不过梅子是没胆子再次伸手去摸摸了。她只是琢磨着,里面到底藏了什么呢? 终于在这天早上,梅子脑中灵光乍现,忽然想起了小时候看到的村头驴子的情景!那驴子,下面有个长长的东西,有时候长有时候短,还会缩来缩去,她小时候不懂,后来再大一点才知道那是驴子用来生孩子的东西。 又结合那些嫁出去的姐妹们闪烁其辞的话,梅子一下子明白过来,难道那里面顶起来的就是萧荆山用来生孩子的东西?那个东西是要装在女人的里面的? 她努力回忆那天早上萧荆山看到自己摸那东西时的神情,越想越羞愧,羞愧得脸上发烫。天爷啊,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呢?萧荆山会怎么想自己呢? 梅子躺在凉席上,羞愧地用双手捂住自己的脸,以后可怎么有脸见萧荆山啊! 正在这时候,萧荆山醒过来了,转首看到梅子捂着脸一副痛苦状,还以为她怎么了,连忙做起来问:“你怎么了?” 梅子一听萧荆山的声音,想到那天被他抓个正着的情形,更加羞愧难当,捂住脸的手是怎么也不敢拿下来了,甚至干脆翻身面朝里背对着萧荆山! 萧荆山见她干脆翻身过去不理自己,更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可是想着昨晚睡觉前还好好的,在炕上躺了一晚上就这样了?他可能是猜想梅子生病了,干脆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子就要把一下脉,梅子却两手拼命地捂着脸,丝毫不让他把脉。 萧荆山无奈地问:“你怎么了,好歹说声啊。” 梅子知道躲不过,只能松了手,小声地说:“我没事。”声音比蚊子还小,幸好萧荆山耳力好。 萧荆山还不信,干脆扳过来她的肩膀,端详着她的脸庞问:“到底怎么了?好好的忽然这样子?” 梅子只觉得萧荆山的目光让自己浑身火辣辣,她眼睛东看西看就是不敢看萧荆山,想着总得有个理由,可是如今在萧荆山的注视下她脑袋一团浆糊什么都编不出,最后她只能用极小极小的声音解释说:“那天早上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的……” 萧荆山不解:“哪天早上?” 梅子脸更加红了,嗫喏了老半天终于说:“就是那天啊!” 萧荆山却在梅子的吞吐中忽然明白过来,是那天啊! 他镇定地放开了扳着梅子肩膀的手,淡淡地说:“没事的,你不要在意……” 梅子知道他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忽然浑身都不自在起来,捂着脸,面朝里躺着,整个人躲在被子里不敢出声。 萧荆山见她这样,知道她害羞得紧,于是干脆下炕,随便套上件外罩说:“你先睡,我去做饭。”出门前他小心地掩好了门。 第二十一章 整个一天,梅子都不敢看萧荆山,除了吃饭这种不得不见的时候,其他时候都是能躲则躲。反观萧荆山却是若无其事的样子,依然该怎么做就怎么做,神态平和得很。 梅子紧张羞愧地过了一天,这天晚上她早早地躺在炕里面就睡了,因为她怕两个人一起上炕时那种羞涩的感觉。谁知道睡到半夜她忽然被憋醒,原来因为头天晚上早早地睡,竟然没有出去小解,如今被尿憋得难受。 可是她要下炕就必须跨过萧荆山,万一不小心碰到什么怎么办呢?万一吵醒他怎么办呢? 梅子犹豫了好久,她总算决定下炕了。因为万一尿炕的话,那才叫丢人丢大了呢! 她非常小心地从炕尾绕过萧荆山,尽量不碰触到他,在绕过他的时候梅子看到了萧荆山大大的脚丫子,倒没有什么异味,只不过比梅子得大很多,感觉怪怪的,男人和女人果然是不一样的。梅子没敢抬头看萧荆山腰部,她总觉得那里面藏着一个奇怪的东西。 好不容易成功地下了炕,萧荆山并没有什么动静,梅子很高兴,赶紧拿了小夜盆躲到一个角落。她羞愧地发现自己下面有滴滴答答的声音,于是紧张地看向萧荆山,却发现他躺在炕上一动不动,看来他睡觉很死呢,应该没有听到什么。 一切处理完毕,梅子又拿了旁边一个木盆就着山泉水洗了下,这才小心翼翼地往炕上爬。再次绕过萧荆山,从他的大脚丫后面爬上去,却就在梅子脚下踩着炕沿朝上瞪的时候,一个刺溜踩在光滑的炕沿上,她差点滑下去! 梅子吓得惊叫一声,双手一下子抓住了萧荆山健壮有力的大.腿,可是情势依然岌岌可危。这时候只见萧荆山猛地一个翻身坐起,大手一拉将她拉到了炕上,总算免于她从炕沿掉下去的厄运。 现在,梅子是安全了,可是她却就这么压在了萧荆山的大腿上。 她抬起头呆呆地看向萧荆山,却看到萧荆山也正在注视着自己,黑暗中她看不到萧荆山的神色,却可以听到他逐渐急促的呼吸声。 她小声而结巴地解释:“我,我不是故意的……真得不是故意的。” 说完这话,她眨巴着眼睛看着萧荆山,黑暗中有清风从茅屋窗口吹入,她的发丝轻轻拂动着脸颊,有点痒,可是她没敢动。 萧荆山在黑暗中忽然发出低哑的声音:“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说完这话,萧荆山忽然大手一提,将梅子整个人往上提了几分,梅子忍不住惊叫了声,待到惊魂落定,才发现自己如今是趴在她胸膛上的。 梅子的手正好无助地放在那宽阔厚实的胸膛上,而且手指头好巧不巧摸到了那道疤痕。胸膛很烫,起伏剧烈,疤痕有硬硬的粗糙感,她忍不住好奇地多摸了下,于是黑暗中她看到那双眼睛仿佛更加晦暗不明,耳边的呼吸声也急促了起来。 第二十二章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这种姿势让她很不自在,她只能试图动了下身子想要从他身上下来,可是萧荆山的大手牢牢地抓着她的腰肢,她徒劳地扭动着身子。 萧荆山低沉地喝道:“别动。”梅子吓得赶紧不动了,却就在不动的那一刻,她猛地感觉到自己身子下面有个硬硬的东西顶着,仿佛是冲入了泥土中的犁,想要深深地切入、耕耘。她开始还不明白,后来一下子便想起曾经看到的那个鼓鼓囊囊的东西,于是羞涩和紧张一起涌上。梅子嘴唇轻颤着,她很想说我害怕,可是嘴巴却不听使唤,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萧荆山却大手一托,让那三月尚未开放的花苞紧紧抵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抵得她几乎喘不过气,她在紧张不安中听到萧荆山在她耳边低低地说:“我想要你了。”他鼻翼间的热气喷得她耳根发痒。 梅子觉得浑身烫了起来,他那句话更是让她羞涩不安,她不知所措起来,但心里却知道他们是夫妻,总是有这么一遭的。 萧荆山滚烫的唇在她脸颊上摩挲,低哑地呢喃说:“别怕……”在说着这个话的时候,他一只大手按着梅子的背让梅子整个人牢牢贴靠在自己的胸膛上并轻轻磨蹭着,另一只手却是按着梅子的圆翘,那片未经耕耘的地方被迫抵靠在他那个坚硬膨胀的地方。这让梅子感到极其不适,那个东西顶得她难受,她想挣扎,可是萧荆山力气很大,她根本挣不过。而且她柔软的胸甚至能感受到那个胸膛上的狰狞疤痕,自己的两颗小桃子被迫挤压着,些微有点痛,还有点酥麻。 梅子听到萧荆山的呼吸越来越浑浊起来,忽然他猛地一个翻身,将整个她笼罩在自己下面。 萧荆山人高马大健壮无比,小小的梅子被她压着,只觉得沉甸甸的,可是那种沉甸甸中又有一分奇异的满足感,仿佛自己花样的年华里就该有一个人这样厚重地压着自己的柔软。 萧荆山凝视着满脸羞涩的小梅子,终于低下头吻上了她的脸颊。梅子的脸颊滑嫩,萧荆山有点粗鲁地吸喃啃噬着,那啃噬从脸颊到了红唇处。梅子在这紧张不安中竟然想起阿金他们平时说的话,心想着就是亲嘴嘴了吧,她愈发紧张不安,闭着双唇不敢打开。可是萧荆山却极为耐心,滚烫的双唇只是覆上了些微颤抖的唇瓣,并小心翼翼吸吮她唇间的香甜。梅子唇间香甜,带了山间的那种清香,别有一番滋味。 黑暗中,萧荆山眸子里逐渐有了火苗在酝酿,他用最敏锐的嗅觉感受着充满了山泉芬芳的入口,耐心地诱使两瓣花儿慢慢绽放,露出花蕊,露出酝酿了多少年的美丽。在他的攻势下,花儿禁不住发出一声低叫。萧荆山的就在这时候强势而霸道地趁机进入了花蕊之中,肆无忌惮地在这朵完全为他绽开的芬香中肆虐,侵吞着点点的雨露,吸吃着柔软甜腻的蜜儿。梅子既羞涩难当又紧张害怕,更兼此时被萧荆山亲得昏头转向,还能有什么主意,只不过是被动地承受着萧荆山的攻势罢了。而此时就在下方,那个急待进入到芬芳的泥土上一番耕耘的犁子更加膨胀起来,霸道地抵靠在不曾示人的神秘沟壑处,甚至在弹跳颤动,这让梅子吓得收紧了每一分每一寸,丝毫不敢有任何松懈。 她心里虽然明白两个人早晚有这一遭的,但出于羞涩和害怕,总是希望那件事晚一天算一天的。 第二十三章 萧荆山一边侵占着她唇间的香甜,大手却慢慢下移,在她胸前找到了那颗小蜜桃,大手急切地拢住,着实地逗弄摩挲着。 萧荆山的大手粗粝,梅子虽然是山野姑娘,可到底十六岁女孩儿家酝酿在深处多年的美丽藏在衣服里未曾见人,娇嫩得很,如今遇到萧荆山的大手,只觉得磨得生疼,唇间忍不住发出吸气xx声。萧荆山却被梅子那声不自觉发出的娇吟声弄得火气更旺,下面的犁子叫嚣着在经过春雨滋润的土地上挤压,仿佛急于寻找一处温暖湿润所在。 萧荆山终于放开了已经被璀璨的不成样子的花瓣,轻柔而急切地解开外面一层层的阻碍,梅子很快便感到自己腿窝里有凉意袭来,想着自己已经坦开一切不挂分毫了吧?但凡耕耘啊土地啊这种事情,听说就是要这样的,梅子心里明白,可是依然忍不住紧张,原本已经绽开等待耕耘的田垄重新闭合了起来。萧荆山却不允许它并拢,大手伸到下面,将那长慢了凄凄芳草的田垄轻轻分开,伸手试探了这片土地的确足够滋润,这才坚定而温柔地分开。 萧荆山俯下身来,凑到了那块已经被雨露完全滋润过散发着芬香的土地上。梅子羞涩得惊叫了声,带着哭腔说:“别,别闻那里!”那里刚刚有不雅的水流经过,虽然又经历了山泉水的冲洗,可到底怕有什么痕迹的,这要是让萧荆山闻到,她怎么有脸见人!她一急,羞得都要哭了出来。 萧荆山大手伸上来摩挲了下她的脸颊,安抚地说:“别怕。”说完他又继续埋首那里,并开始试探着亲吻品尝。 萧荆山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味,反而闻到一股清新的山泉水味道,那山泉水里伴随着十六岁少女特有的馨香,煞是诱人,让人忍不住想要一品再品。 萧荆山的指腹粗粝,他的唇舌虽然不能用粗粝来形容,但到底有着男人的刚毅,所以那唇舌在柔软酥送散发着春天清香的泥土上划过时,带了起大地最原始的反应,也唤醒了埋藏在羞涩背后最真实的战栗。那是一块从未有人到过的土地,不曾有犁子耕耘过,也不曾有牛马踏过,更不曾有庄稼在那里成长。那里积蓄了多年的养分和水露,期待着有人来耕耘,而萧荆山则是冒然撞入其中的陌生人,他急切却又节制地在开始试探着这块土地最原始的反应,享受着它青涩却又真实的养分。 梅子紧张地攥住双手,指尖几乎掐到了肉里去,萧荆山仿佛感觉到了,从那片湿润芬香中抬头,粗噶低哑地说:“扶住我肩头。” 梅子慌忙伸手,僵硬地扶住他的肩头。萧荆山的肩膀宽厚,握在手里满满的压迫感,想到这样一个强壮有力的人就要和自己行那夫妻之事,梅子更加无措害怕起来。萧荆山抬起身子,让自己的下面轻缓而坚定地抵住了它,凝视着梅子绯红的脸庞和紧张颤抖的睫毛,再次粗哑地说:“我进去了,开始会有点疼,你别怕,我会轻点的。” 梅子抓住萧荆山肩头的指尖不敢松开,此时听到萧荆山这话,梅子没敢说不行也没敢说行,她只是紧紧咬着唇,轻轻地颤抖了下。 犁子坚硬而刚强,当它第一次试探着耕耘时,尚且不知道深浅,不知道这片土地是否足够松软,所以它只是在外面辗转了一番。当一旁有露水渗透出,当有零散的泥土为它让路的时候,它知道时机已到,于是便不再犹豫,慢慢地望土地深处切入。 这时候的梅子脑子一片晕沉沉,竟然想起了往日听来的那些片言碎语,她知道一旦这片土地经过耕耘后,便不再是过去的那块了。 就在这么想时,电石火花中梅子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帕子! 这个时候,难道不应该身子下面垫一个帕子的啊!小溪边红雨的话一下子回到了梅子的脑中,所有的人都在议论梅子的不洁,梅子在第一次的时候怎么可以不给自己一个帕子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呢?此时此刻,身下是凉席,女子之血入了凉席,一擦就掉,这怎么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