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德里之恋[足球]》 第1章 球王的女儿 她的床单又脏了！ 只见洁白的床单上凌乱地错落着许多圆形的泥巴印，奥罗拉龇起了牙齿，恨不得立刻把罪魁祸首拎过来痛扁一顿。 她身边的桑蒂诺茫然地抬头环顾四周。破败的四层小楼，住着不少户人家，奥罗拉和她母亲就挤在这里，甚至连个阳台都没有。 和很多人一样，奥罗拉也在楼下的平地上弄了个衣架子，可以折叠的那种，约有一米五长，叉在阳光最热烈的地方，一面晒床单，一面晾了几件衣服。 明明只是简单的t恤和短裤，桑蒂诺看着却不由有些脸颊发红。他微微侧过身，眼睛的余光偷偷瞥向那个方向。透过球门般的衣架，在薄薄的床单背后，勾勒出奥罗拉窈窕的身形。他不由自主地幻想起她穿上它们的样子，暗红色的毛巾拂过她凝脂般的娇躯，擦净晶莹的水珠…… 他喉咙一动，咽了咽口水。 奥罗拉丝毫没有发现他的绮思，此时她的五脏六腑都腾腾腾地冒着火气，注意力全在她的床单上。卡拉法小镇一年中有半年都是冰天雪地，趁着夏天阳光不错，家家户户都喜欢晒晒被子，她也不例外。结果她连晒了一周，天天被人弄得污糟糟的。因为白天要在咖啡店打工，她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洗床单，哪知道全是无用功，这心情怎么能好得起来？ 奥罗拉转过头，强压着怒火打发了桑蒂诺：“这件事就不要再说了，我永远都不会答应。” 她冷冷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天边传来，桑蒂诺痴痴地看着奥罗拉艳光四射的脸庞，看着她蓝色的犹如纯洁的阿根廷湖般动人的眼睛，只知道呆呆地点头，完全无法思考。他早就忘了来这里的使命，眼睛里只有她。 这大概就是一见钟情了吧！大概当年莎拉也是如此美丽，所以荣耀了整个家族的球王曼纽尔才为了她甚至可以和父母决裂吧！ 桑蒂诺听见自己梦游般的声音：“我可以追求你吗？”想象着自己与她亲吻的模样，心神像是喝下了陈年的美酒一样激荡不已。他没想过她会拒绝，毕竟自己在学校里是如此的受欢迎，年轻、英俊而且富有。 奥罗拉突然笑了，有四分之一东方血统的她皮肤细腻极了，在阳光下氤氲着莹润的光芒。她的脸庞如此美丽，声音却冷酷如利刃：“你要我走向母亲的老路吗？还有，你凭什么追求我？用我父亲的遗产吗？像你这样的，给我擦鞋我都嫌脏！” 桑蒂诺于美梦中突然惊醒。 他豁然反应过来一个整个家族都在逃避的事实。 他们奢侈的生活都是因为曼纽尔，都是因为眼前这个女孩的父亲，而本应该是掌上明珠的她却生活在这个贫民窟一般的地方，穿着廉价的老式广告衫。 桑蒂诺的嘴唇蠕动了几下，吐出的声音低如蚊蚁：“你跟我回去吧！我把这一切都还给你。” “我不需要！”奥罗拉挺起胸脯，骄傲地看着他，“我的身上留着曼纽尔·加西亚的鲜血，总有一天会获得荣耀！那些钱就当还了你们对我父亲的养育之恩了。毕竟，你们除了钱，一无所有。” 我和你们这些冒牌货不一样！奥罗拉暗暗地想，他们只是运气好收养了曼纽尔，骨子里什么都不是！还以为自己仍然是什么名门望族呢，各种如跳梁小丑般的举动只让人更加看不起罢了。 说完这句话，奥罗拉看也没看楼下那个懦夫一眼，径直抱着架子和床单上楼了。别以为她不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大约就是父亲的财产给挥霍得差不多了，这一家子就打起了她这个“球王女儿”的主意，意图通过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再赚上一笔罢了。 听到开门的声音，莎拉坐着轮椅从房间里出来，柔柔一笑：“你回来啦。” 她有一双黑色的眼睛，微笑的时候脉脉如水，看得人的心都要化了。 “哎，今天床单又要重洗了，”奥罗拉边把床单泡在水里边抱怨道，“我这是得罪谁啦？” 莎拉皱着眉头观察了一下污渍：“应该是孩子们的恶作剧，我看这儿的人都挺和善的。” “我明天请了一天假，不管是谁，我都要逮到他！”奥罗拉恶狠狠地搓洗着泥渍，好像那个人的照片就黏在搓衣板上一样。 莎拉摸了摸她的金发，和她风韵犹存的脸庞不同，她的手上布满了老茧，甚至摸得奥罗拉的头皮发疼。 奥罗拉没有躲让，仰起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看着形容憔悴的母亲，心里酸涩极了。父亲已经离开十多年了，不是没人追过莎拉，但她都坚定地拒绝了，固执辛劳地独自将自己抚养长大，曾经弹琴画画的手如今做着洗碗扫地的活，却从不言悔。爱情到底是什么？让人为之生为之死。 奥罗拉是不愿跌入这样的泥沼中的。想到这里，她布满泡沫的手顿了顿，心里已打定主意，她以后决不要爱上个什么人，母亲的经验告诉她人只有最爱自己才会活得好。 第二天奥罗拉依然早早地把衣架搬下楼。安置好一切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伸了个懒腰，清晨的微风带着露水的香气游走于四肢百骸，不免让人感觉心旷神怡，再大的烦恼都消匿无踪。 莎拉正对着窗口织一件线衣，自从腿不能动以后，这就是她唯一的消遣了。看到女儿已经把架子搭好了，她便招呼道：“罗拉快上来吧！早饭该凉了。” 奥罗拉应了一声，左右看看确实没有什么可疑人物出现，她们住在三楼，窗口正好对着衣架，有什么风吹草动都看得一清二楚，不愁抓不到那捣蛋鬼，上楼先吃个饭再说吧。 早饭是她昨天从咖啡店带回来的三明治，莎拉简单加工了一下，煎了个鸡蛋夹在里面，还抹上一层厚厚的蓝莓果酱，顿时好吃多了。 奥罗拉心满意足地咬了一大口，她妈妈手艺真好啊！等将来她们有钱了，她一定要买上一冰箱的食材，做上一大桌美食，然后她就可以吃饱了就睡，睡饱了再吃。 还没勾勒完这美梦，楼下就传来一阵哄笑声。 奥罗拉心一紧，顿时想起了她洁白的床单，顾不得手中的三明治，一跃而起，站到了窗口，俯身向楼下看去。 只见几个孩子争相追逐着一个破破烂烂的足球，然后，就在她的眼皮底下，一个孩子抬起脚，一个大力抽射，皮球划过几人的身侧，直直地冲向她的床单！ 奥罗拉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脏兮兮的圆球从缝隙间穿过了她的衣架，带着劲风飞跃出来。 没碰到床单！奥罗拉松了一口气，想也不想地拎上棒球棍，拔腿向楼下跑去。她可不能把希望寄托于孩子们的脚法之上，事实上熊孩子的脚法也不怎么好，要是都像刚刚那样，那么把她的衣架当做球门也没什么好介意的，就当为阿根廷的足球事业做贡献了，可是，这一周来…… 清晨的太阳温柔得像是母亲的手抚摸着大地，奥罗拉却一点不温柔地从公寓楼冲了出来，棒球棍举得高高的，大喝一声：“臭小子们给我停下！” 一米七五的身高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孩子们顿时一哄而散，拔腿就跑。想到这一个星期的辛劳，还有浪费的水和洗衣粉，奥罗拉岂能罢休，冲着人最多的方向追去。 虽然几个孩子跑得挺快，但奥罗拉占着人高腿长的优势也不差，紧紧地跟在后面。大约跑过了三四条巷子，为首的男孩回头一看，眼见奥罗拉伸手就能拉住跑得最慢的胡安，他突然大喊一声：“大家快散开！不要跑一个方向！” 这一声立刻吸引了奥罗拉的注意，这还是有组织的犯案？擒贼先擒王，她立刻放弃了唾手可及的胡安，憋了一口劲想追那个带头的。 安东里奥见奥罗拉的注意力果然转移到自己身上了，转头冲她露出一个挑衅的笑容，脚下的步伐却迈得更快了。 奥罗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像打了鸡血似的，跟着加快了脚步。 两人不知道跑了多久，奥罗拉满头大汗，大口地喘着粗气，喉咙里都是铁锈味，棒球棍早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她给扔了。安东尼奥也没好到哪边去，他早上就喝了一碗麦片，此时肚子饿得咕咕叫，跑起来胃一阵阵抽筋似的纠痛。他不怕被这个凶女人逮到，就是不甘心自己跑步居然跑不过一个女人，否则自己以后还有什么脸面来统领这条格林街？ 也许是分了心的缘故，他脚下一绊，倒栽葱般地投入了大地的怀抱。 奥罗拉得意地看着手心里的小石子，人都是磨刀不误砍柴工，她这是捡石不误追人功！跑得再快不还是比不过路面上的小石子一颗？ “小子！你再跑啊！”奥罗拉好整以暇地走过去，蹲下/身危险地看着面前的男孩，“给我把其他人找出来，不然我打得你妈都不认识。” 第2章 穷小子安东尼奥 眼前的男孩只有十五六岁，神情却早已脱了童稚，只留下一脸的倔强。 “你打我吧！打死我也不会说的！”模样活像是宁死不屈慨然赴死的勇士，如果奥罗拉没有听见他肚子的蜂鸣声的话。 “肚子饿了？”奥罗拉坏坏地笑了，“要是不说的话，我们今天就耗在这儿了，我又不怕饿。” “随你的便。”安东尼奥扭过头，丝毫不在意她的威胁。反正回家也没东西吃。这几天他都是靠每天上午和小伙伴踢球来赢一点小羊排的，现在人都被眼前的凶女人吓跑了他急着回去干嘛？虽然像他这种半大小子是没有店家愿意雇佣的，但是凶女人不一样，她这个年纪正是咖啡厅和餐馆的抢手货，他可不相信她没工作。到了该上班的时候，她自然就会走了。 想到这里，安东尼奥干脆躺下身子，惬意地看着蓝天上游动的朵朵白云。真美啊！ 就是肚子太饿了！安东尼奥翻过身，靠着身体的重量来压抑着胃部的疼痛，面上虽然极力不露声色，身体却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街道两旁的商店不时传来面包的甜香味，奥罗拉装模作样地深吸了一口气，以一种广告般夸张的口吻说：“好香啊！” 安东尼奥却一动不动，身子像煮熟的龙虾一般扭曲着。 满腔的力气就像使在了棉花上！奥罗拉忍无可忍，一把拎起男孩的衣领，试图让他脱离地面。 手上的重量却轻得不可思议。难道自己的力气又变大了？ 奥罗拉低下头，男孩的脸色惨白得像是一张纸，大大的脑袋安在瘦骨嶙峋的身上，显出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来。此时他的双眼紧闭着，额头上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随着她的动作低低□□着。 “你怎么啦？”奥罗拉吓了一跳，“我送你去医院吧！你家里号码是多少？”虽然这臭小子着实可恶，可病成这样也着实可怜，奥罗拉急忙掏出手机，慌乱地准备打电话。 安东尼奥按住了她的手，他挣扎着坐起身，按压着胃部，轻声说：“我没事，一会儿就好了，经常这样子的。”有上医院的钱不如多吃几顿烤肉。 “你这哪像没事的样子啊？”在这炎热的七月里，他的手却凉得跟冰块似的，奥罗拉心里着急，嘴上却越发凶恶了，“你跑那么快干什么？我追上你又能怎么样？难道还真能把你打一顿？带个棒子吓吓你们罢了。” “说了没事，”安东尼奥的嘴唇都开始发白了，声音嘶哑得厉害，“我就是太饿了，你……” 他吞吐了一下才接着说道：“你……能给我买点吃的吗？我长大了会赚钱还给你的。”此时，他的喉咙里不断冒着酸水，犹如硫酸一般灼烧着他的喉咙，死了一般的难受。 奥罗拉叹了一口气，扶着他坐在街边，摸了摸口袋，只有可怜的几个比索。她挑选了一个看起来比较柔软的白面包，又买了一杯牛奶，一起递到他的手上。 安东尼奥立刻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这种面包根本不结实，手一捏就变成了个小面团，对这种正在长身体的半大小子来说，只能勉强垫个肚子，安东里奥边喝下牛奶边想，要是买牛奶的钱也用来买面包多好，自来水也能一样喝呀，牛奶又不当饱，凶女人真不会过日子。 看来的确是太饿了！看到他脸色慢慢好了起来，奥罗拉松了一口气，要是他跑坏了，自己不得愧疚一辈子？ 说来这孩子也怪可怜的，此时脑袋像小松鼠一样微微晃动着，嘴巴里塞得满满当当，奥罗拉受到诱惑般伸出手想摸一下他毛茸茸的脑袋，几乎要触碰到他的时候才恍过神来，自己这是在做什么？她已经长大了，这种食不果腹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想到这里，奥罗拉不自觉地按了按自己的小腹，心里忽然升腾起一种同病相怜的同情来。她仿佛又看见了很多年前，在狭窄黑暗的屋子里，一个小女孩孤独地蜷缩在沙发上等待着母亲带回来的残羹冷宴，饿了就喝一点点冷水……这种生活在这块贫瘠的土地上太常见了，即使他们孤儿寡母，也很难因此获得慈善组织的垂怜。 安东尼奥从小寄住在亲戚家，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看到凶女人陷入了沉思，面上也显出忧郁来，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不开心了？对不起，我们不应该用你的衣架当球门，还把你的床单弄脏了。以后再不这样了。”认个错也不会少吃一口肉，看在面包和牛奶的份上，哄哄她也是应该的。 “你也知道错了？”奥罗拉捏住他的鼻子，直到他喘不过气来才大声恐吓，“知道错了就招出剩下几个人是谁，我非得给你们一个教训不可！” “那可不行，我可不能出卖我小弟，”安东尼奥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不然以后还有什么脸去吃他们的羊排……”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安东尼奥瞬间捂住了嘴巴，显出懊恼的神情来。自己的一世英名就要毁于一旦了，被她知道了自己是为了小羊排才护住这些小弟的…… 奥罗拉眯起眼睛：“什么羊排？” 安东尼奥做出了一个拉上嘴拉链的动作，怎么也不肯再说下去了。他父母去世后，他一直跟着舅父舅母过，虽然他们人不坏，也没有虐待过他，奈何家里条件就这样，孩子也多，吃不饱是正常的。 还好他从小四肢发达、球技不错，趁着现在学校里放假，他每天上午就和孩子们赌球，总能赢一点平常吃不到的食物。可即使他再不拘小节，也知道这种行为是极丢面子的。所以他从不把这种心思宣之于口，只装作他极喜欢足球，那些吃的不过是彩头。作为格林街的老大，他怎么能贪吃呢？ 他不说奥罗拉也能猜到个大概，也没有拆穿他，只是若无其事地问道：“我看你球踢得不错，有没有想过去试训？”试训学员的工资再低，温饱问题总是能解决的。 “我以后才不想踢足球！我要做大老板！”安东尼奥撇撇嘴。 他才不喜欢足球，这只是他的谋生手段罢了。在任何一个饿死鬼前面吊着香喷喷的烤肉，他都能踢得很好的。至于试训？拜托，他口袋里一个比索都没有，难道要靠着两条腿走到河床队或者纽维尔老男孩队？他并没有什么能引起球探关注的天赋，他也不在乎这个！ 奥罗拉清楚地看见他的眼睛里有一点星光，很快又黯淡了下来。在南美，足球是改变命运最好的办法，可在他们这样偏僻的地方，连这样的机会都可遇而不可求。有天赋有什么用？没有钱再好的天赋也只能荒废。 两个人都沉默了。带着难以言喻的怅然，他们肩并肩坐在洒满眼光的石子路上，美得就像是一幅油画。 这时，一个突兀得声音打破了宁静：“美丽的小姐，有兴趣进娱乐圈吗？我是dn公司的经纪人马丁内斯。我觉得你的条件很好……” “停，”奥罗拉举起手，不耐烦地说，“你这招还是去骗骗那些做着明星梦的女孩吧！连个名片都没有，谁会相信你？”从小四处漂泊，这种事她见得多了，总有这样一群人，伪装成经济人的样子，把年轻漂亮的姑娘卖到各个国家干那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马丁内斯的脸瞬时涨得通红。他伸手在包里摸索了半天只摸出了几张揉得皱巴巴的纸巾，女孩看到他尴尬的样子满脸嗤笑：“还是等您印好了名片再来骗人吧！骗子也得有点职业素养。虽然我是没见过什么世面，但也不是那么容易上当的。天上要能掉下一块馅饼，也早就被高个儿抢走了，哪轮得上咱们？” “我不是骗子，”自从带出了安吉尔这样的大明星，马丁内斯一路都被人捧着，还从未如此慌乱过，他急急忙忙地解释，“我，我……是来这里度假的，才没随着带着名片，不过看到好苗子忍不住……” “忍不住拐带？”奥罗拉扬眉一笑，整张脸更加艳光四射，骄傲得像是一只小孔雀，“拉皮条的滚蛋吧！我奥罗拉就算穷到跳楼也不会出卖自己的身体！” 安东尼奥听到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一股莫名的邪火让他站起身来，冲马丁内斯晾了晾拳头：“还不滚？这里可不是你的大本营。” 马丁内斯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眼前的男孩穿着邋遢，指甲缝里都是污泥，他几乎没经过思考，脱口而出：“你这个血统肮脏的小疯子！别以为拳头硬就能绑住漂亮女孩！她迟早会大放光芒的。” 他想当然地以为两人是男女朋友，而这个小男友因为自己的占有欲在限制女友的发展，他一定是和女孩打过什么“预防针”，给她“洗脑”，那女孩才想都不想就认为自己是个骗子，真是可恶！ 但放弃这么个好苗子他又心有不甘，于是转头又对装出一副和颜悦色的样子：“我是不是好人你跟我去公司一趟不就清楚了吗？” 到时候恐怕就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奥罗拉摇摇头，依然不为所动。 第3章 托雷叔叔 安东尼奥再也忍不住了，大步走到奥罗拉身前，好向漫不经意地冲着马丁内斯的眼睛比划了下，挑衅似的吹了一口气，玩世不恭地说：“我的确是个疯子，字都不识几个，当然讲不来道理！不过，我要是现在把你打死了，你就算再讲道理，也只能喊警察来给你收尸了，要怎么做可要自己掂量清楚。毕竟，你的命，可比我值钱。” “你！”马丁内斯被他逼得后退了两步，满脸的怒气，嘴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虽然这个孩子瘦的只剩一把骨头，他却丝毫不敢和他硬碰硬，他这种文化人哪能打过小混混？ 奥罗拉烦躁地一把把安东尼奥拉到身后，蓝宝石一般的眼睛不屑地看着他，就像看着地上的尘埃一样：“就算你真是什么大经纪人我也不会跟你走的，你今天看不起我的朋友，谁知道明天会不会看不起我？毕竟，我也是个‘血统肮脏’的穷人呢！” 果然贫民窟出来的见识都短，马丁内斯愤愤地转过身：“你以后可别来求我。到时候你跪在门口我都不会理你。”长得漂亮的人多的是，却不是个个都能成为安吉尔的。 不过想到她细嫩的脸蛋，马丁内斯不由地舔了舔嘴唇，阿芙洛狄特也不过如此了吧。 奥罗拉随意地冲他摆摆手，像是在撵街边的流浪狗一样。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安东尼奥，直把这个小霸王看得瑟缩了一下，无辜地问：“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我害怕！” “你哪有害怕的时候？刚刚可是威风，”奥罗拉倏然一笑，纤纤玉指点点安东里奥的额头：“我还要你这个小鬼保护我？以后再有这种事就躲一边去吧。好汉不吃眼前亏不懂啊？”如果刚刚那人带着枪，这个放狠话的小鬼现在早就死成一滩烂泥了。那人再请个金牌律师团，说不定关个几年就能放出来，而这小鬼只能去黄泉耍横了。 安东尼奥的额头被她戳红了一块，满脸的不服气。 “小子，你吃饱了吗？”奥罗拉突然伸手挑起安东尼奥的下巴，像是封建地主调戏小媳妇一样，诱惑道，“我家还有昨天咖啡馆剩的三明治，要吃吗？” 反正不吃也要坏的，还不如做做好事。而且，这小鬼刚刚也算保护她了，不然那个叫马丁什么的要是用麻袋把她裹走了都没人知道。 想到三明治里夹的火腿片，安东里奥舔了下嘴唇，轻轻地点了点头。在肚子都吃不饱的时候，自尊不值一提。 “那就走吧！”奥罗拉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伸手拉起了男孩。 “我以后也会把食物分给你的，”安东尼奥笑了一下，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只要你还把衣架放在外面。” “臭小子想得美！得寸进尺！”奥罗拉曲起手指敲了敲他的脑袋，“你知道那个衣架多少钱吗？够我吃多少顿烤肉的了！要你无事献殷情。” “哎哟，”安东尼奥夸张地交换了一声，“凶女人这么暴力以后要嫁不出去了！到时候还不是要靠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为了面包和牛奶，他娶她也是应该的。 回答他的是头上重重的暴栗。 这下子安东尼奥真疼得跳起来了：“你真的是女人吗？手劲那么大！还跑得那么快！”就比他差一点点！要说跑步的速度，整个卡拉法镇他称第一，没人敢称第二。结果这个凶女人只比他慢一点点！不是说这方面男人有先天优势嘛！ “臭小子再嘴贱还打你！”奥罗拉头都不回地亮出一句威胁。 “凶女人，我不叫臭小子！”安东尼奥忽略了心里莫名地不舒服，挺起胸膛道，“我叫安东尼奥，你记好了！总有一天这个名字会响彻整个阿根廷。” “真巧，”奥罗拉回眸一笑，“我也不叫凶女人，我叫奥罗拉。”这个名字十九年前曾经众人皆知。 奥罗拉，黎明，曙光。 安东尼奥的眼睛眨了眨，在唇边默念了几遍。真好。 长久的黑暗过后，他的人生终将迎来光明。而现在的光明就是眼前的一大叠三明治！ 安东尼奥一边胡吃海塞一边和奥罗拉插科打诨。他来访受到了莎拉的热烈欢迎，她的腿脚不方便，奥罗拉不在家的时候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性格再安静的人都受不了。何况安东尼奥很会讨人欢心，常常把莎拉逗得都合不拢嘴，直说让他随时来玩。 离开前，安东尼奥嬉皮笑脸地问：“明天还晒床单不？” 奥罗拉顺手拍了下他的脑袋，恶狠狠地说：“不晒了！没你们捣蛋我也不用天天扛这玩意儿，很重的知不知道？” 安东尼奥顿时一脸惋惜，本来还想明天赢一点好吃的分给这母女俩了，虽然不知道温柔如水的母亲是怎么养出这么泼辣的女儿的，但是她们都是好人。 “快走吧！”奥罗拉在他的腰上推了一把，安东尼奥刚走两步，她想了想又喊住了她他：“等一下！” 安东尼奥回过头，一双绿眼睛澄澈如上好的猫眼石，不解地看着她。 “你要是有空的话每天都可以来，”奥罗拉看着他渐渐露出的酒窝，又补充了一句，“反正咖啡厅带回来的三明治根本吃不完。” “他走啦？”莎拉不知道什么时候推着轮椅来到他的身旁，“真是个可怜的孩子，瘦得都能看见肋骨了。” “嗯，”奥罗拉没有答话，反而忽然说，“妈，衣架你不要收起来，我还有用。”。 “什么？”莎拉疑惑地问，“被子什么的都晒完了吧？放在外面容易生锈。” “放在楼下给那群小子玩几天吧，”奥罗拉一想到崭新的衣架就心疼地直咬嘴唇，转念一想安东尼奥提到足球时才有的孩子般的神情心又软了，“精力十足的少年时代也没几天，就当我发发善心让他们留个美好回忆！” 莎拉点点头，也没有纠缠这个问题，从口袋里抽出一个信封道：“你托雷叔叔又汇钱来了，你明天抽空给他汇回去，我们娘俩现在也过得下去，何必像吸血鬼似的缠着人家。” 奥罗拉接过信封，点了点头。托雷是曼纽尔的队友，他父亲死后，一直接济着她们母女，谈了很多年的女友也因为这个事和他分手了，他却满不在意地游戏人间。 人家重情重义，她们却不能不识好歹。事实上，她觉得…… 奥罗拉端详着她母亲柔和的面庞，长长的睫毛遮住黑宝石般沉静的眼睛，敛眉间带着东方女子特有的温柔风韵。 她还这样年轻美丽，生活不应该早早地成为一潭死水。莎拉和她不一样，莎拉是一个需要爱情才能活下去的女人。 “托雷叔叔他……”奥罗拉欲言又止，“你要不要……” 莎拉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微微一笑，春水般的黑眸柔柔地看着她。 母亲什么都懂的。 奥罗拉豁然反应过来，她干脆直接说道：“我觉得托雷叔叔很喜欢你的，你要不要给他一次机会？爸爸不会怪你的，你能幸福他只会为你高兴。” “我这样最幸福，”莎拉笑了，“我现在是很孤独，但我从来不觉得寂寞。” “罗拉，”她顿了一下，正色道，“你爸爸，他在我心里，从未离开。我们没有结婚，事实上我们也不需要婚姻，我坚守的不是誓言，而是爱情啊，宝贝儿。” 当年莎拉放弃了千万家财，只为了把曼纽尔安葬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为了父亲的名誉，她甚至从来没想过和那家人对簿公堂。这都是因为她爱他，抛弃了那些浮名利禄，只爱他那个人。 奥罗拉半跪在轮椅前，握住母亲的手，声音听起来很平静：“托雷叔叔说检查结果出来了，你这个是脊椎压迫引起的，如果去马德里治的话……” 完全可能痊愈！可是，她攒了那么久，离攒够那笔巨款的日子依然遥遥无期。 奥罗拉说不下去了，伏在母亲的膝头哽咽起来。 她用尽全身力气隐忍着，泪水却不由自主的悄悄滑落，落在莎拉的睡裤上，湿热湿热的。 莎拉伸手虚拢她的金发，柔声道：“你的辛苦，我都懂的。妈妈这样也很好啊，人这一辈子，该走的路都是有定数的，许是前半生走过的路太多了，上帝要让我下半辈子好好休息呢。” 听到她居然这么解释半生漂泊，奥罗拉不由苦笑，呜咽也渐渐停止了：“你就会哄我！你虽然看起来温柔，其实谁也没办法改变你的主意。” 莎拉点点她的鼻头，没有说话。人都是双面的。她的女儿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外表如此要强，却有一颗比谁都柔软的心。 夜幕渐渐降临，月光爬上枝头，照亮了这个温馨的小家。 奥罗拉刚洗过头，金色的长发披散在背后，蓝色的大眼睛水灵灵的，让她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偶然降落人间的精灵。 忽然，远方亮起了烛光，渐渐形成了一个爱心的形状。 奥罗拉眼前一亮，站到窗口兴奋地指着那个方向：“妈妈快看，那里有人表白！” 四层小楼也渐渐热闹起来，闲不住的孩子们全都跑到楼下，起哄般笑闹着。 奥罗拉搬过凳子，双手托腮，一副准备看好戏的样子。俊男美女、两心相悦，是亘古不变话题。她虽然不要爱上别人，但是看看热闹也无妨的。见证了别人的幸福自己似乎也会感觉更加快乐。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单词如多诺米骨牌一样亮起来，照亮了整个天空。 aurora! 奥罗拉！ 她的名字！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就听见许多人此起彼伏地呼唤着她的名字，就像是安排好了一样。 “谁在敲门？罗拉？”莎拉推着轮椅从浴室出来，“去开一下门，好像是找你的。” 第4章 强吻 奥罗拉梦游般走过去打开房门。 门一打开，一大束火红的玫瑰就倏地伸过来，把送花的人都挡在了后面。 门外的人柔情万千地说：“喜欢吗？” 奥罗拉立刻后退了两步，伸手挡住他的靠近，突然打了个喷嚏，说道：“不好意思，我过敏。” 桑蒂诺怔住了：“对花过敏？” “不，”奥罗拉面无表情地说，“对你身上的香水味。” 一开始收到浪漫表白的时候，奥罗拉还是很高兴的，特别是在大家千呼万呼使出来的时候，虚荣心得到了空前的满足。可是一看见这个人是桑蒂诺，这种欣喜就变成了恶心，像是吞了苍蝇一样。 奥罗拉皱了皱眉头，心想，难道自己只能吸引这样的纨绔子弟？除了祖产之外一无所有，他怎么有脸面挥霍着别人赚来的钱去讨好女孩儿？她宁可她父亲的财产全部捐给慈善组织，也不愿意让这样的人来使用，真是脏了她父亲的钱。 她嫌弃的表情如此明显，桑蒂诺不由也尴尬起来：“你为什么这么讨厌我？是不是因为我父母？” “你说的这句话也是我讨厌你的原因之一，”奥罗拉冷冷地说，“你比你父母优越在哪儿？不管用什么手段，他们至少给你提供了富裕的生活，他们是欠我的，但是不欠你的，你凭什么看不起他们？” 她的语气很严厉，一双美目如刀锋般将桑蒂诺切割得遍体疼痛，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他的脸涨红得厉害，唯唯诺诺地说：“我以前是做得不好，以后，……以后我都听你的。” 奥罗拉笑了，一瞬间凌厉的气势尽散，犹如冰雪初融，她湖水般的蓝眼睛盈盈地揽着桑蒂诺：“你喜欢我什么？这张脸吗？” 桑蒂诺的眼睛看得眨都不眨，刚准备回答，视线瞄到她露出的一小截白皙的脖颈，又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了。 看到他这个样子，奥罗拉还有什么不懂的，脸一板，“呸”了一口，如高傲的女王正在发号施令一般：“真不好意思，我完全看不上你的脸呢！这次看在美丽的花的份上就算了，下次再来可不要怪我不客气。”他这样的人，只配招待一盆脏水。 桑蒂诺的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脸：“我……”他在学校里一向被人夸奖英俊的，哪知道奥罗拉完全看不上。想了想，他胀红着脸辩解道：“像你这么聪明的女孩，怎么也以貌取人呢？” “哈哈，”奥罗拉笑出了声，“你难道就不是以貌取人了吗？你看上了我的脸，却要我关注你的心灵。恕我直言，在我看来，你的心灵也没什么可取之处。” “我会努力的，我回去以后就努力，”桑蒂诺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空拳，“到时候你能不能给我一个机会？” “不能！”奥罗拉想都不想的回答道。 桑蒂诺还想说些什么，回答他的却是嘭地一声关上的大门。 莎拉看着奥罗拉干脆利落地解决了这么一朵桃花，虽然有些失落，但更多的却觉得欣喜。她的女儿虽然嘴上说不想谈恋爱，但对于未来伴侣的模样，也不是没有过想象的。 她笑着调侃道：“我们罗拉未来的伴侣，一定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那必须，”奥罗拉丝毫没觉得娇羞，“不是那样的人怎么配得上我？” 莎拉宠溺地点点她的鼻头：“这下我就可以放心了，我们罗拉不是那种可以被小花招打动的女孩。” 那当然，奥罗拉心想，能换取真心的永远都是真心。花言巧语永远换不来真正的爱情。 格林街是条陈旧的老街，常驻人口不多，谁家发生一点事很快就能从街头传到街尾。咖啡店老板安妮塔夫人就这么知道了这件事，一整天都眼光暧昧地看着奥罗拉，特别是发现有个男孩一大早就来喝咖啡，目光却一直跟随着奥罗拉之后。 看了看这个男孩昂贵的衣着，大手笔的小费，她暗示性地对奥罗拉笑笑：“看来你结婚以后就不用那么辛苦了！” 奥罗拉没有回答，厌恶地看了一眼桑蒂诺，他立刻举起杯子对她示意，好像他手上拿的是一杯红酒一样。 装腔作势！看来自己该换工作了。她需要找一个桑蒂诺无法跟过去的工作。 打定了主意，奥罗拉便提出来要辞职，安妮塔一开始很惊讶，刚表白就要结婚，难道是自己的消息错了？想了一会儿她又自己说服了自己：“也是，这样的男孩就是得抓紧，以后有什么好处可别忘记我们。” 奥罗拉假笑了一下，心里非常反感，面上却不动声色地说：“我前两天加班的钱就不要了，今天可以早点走吗？” 安妮塔皱起了眉头，侧头看见桑蒂诺也站起身来，才勉强同意了。 奥罗拉带着结算好的钱心情愉悦地向家里走去，夕阳柔和地照耀在石板路上，透过树枝印下大小不一的光斑，奥罗拉玩心大起，蹦蹦跳跳地踩了几个，忽然眼睛的余光瞄到身后有一个人…… 真是阴魂不散。 不过路在这里，她也没霸道到不许讨厌的人从这里过，只能加快脚步，和桑蒂诺隔出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 直到快要到家的时候，远远地都能看见她的衣架了，桑蒂诺还像牛皮糖似的黏在身后。奥罗拉怒了，她本来就是个暴脾气：“还不滚？” 桑蒂诺仿若未闻，痴痴地看着她的红唇，一言不发。 安东尼奥早就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他站在远处双臂抱胸，默默地看着两个人，听不见他们说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心里升腾起一种莫名的不快来。 桑蒂诺完全没有注意到他们身边的这个瘦弱的小男孩，他的视线几乎凝固在奥罗拉的身上，就在这电光火石间，他突然一把搂住奥罗拉，就向她的唇吻去！ 奥罗拉吃了一惊，连忙伸手去推他。 可这一刻斯文的桑蒂诺好像吃了菠菜的大力水手一样，手臂像是钢筋一样牢牢禁锢着她。 湿热的触感让奥罗拉的胃部翻腾不已，她闭紧双唇，发出“呜呜”的声音。安东尼奥三步并两步地走上前，一把拉开了桑蒂诺，他的胳膊上立刻出现了一道红印。奥罗拉走上前，“啪”地一巴掌响亮地打在了他的脸上，冷冷地说：“无耻。” 安东尼奥的五脏六腑像是燃起了火，整个人都要爆炸了。他想都不想的就冲桑蒂诺的鼻子狠狠揍去，他虽然瘦小，力气却很大，打人的时候又故意侧过了身子，这一拳头几乎用上了半个身子的力量，桑蒂诺的鼻子瞬间就出血了，牙缝间都盈满了鲜红的血液。 桑蒂诺向后退了几步，整个人都显得非常狼狈。 奥罗拉拉住了还想揍他的安东尼奥，把今天刚领的几张纸钞扔到桑蒂诺面前：“这个给你拿去看医生！利欧，我们走！” 安东尼奥不忿地又踢了他一脚，才跟着奥罗拉上了楼。 奥罗拉闷着头走在前面，全然没有往日的话凶恶样子。安东尼奥追到她身边，安慰道：“你就别难过了，要是还生气，我明天再去把他揍一顿。” 奥罗拉笑了，她哪是为这事生气？被狗咬了一口，难道她这个做人的还要咬回来不成？莎拉这个做母亲的性格柔弱，她从小就不得不强势起来。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保护她，要为她出气。奥罗拉不免感到新奇，可嘴上却说不出任何感谢的话，一如既往地冷笑了一声，转过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如评估货物般道，“就凭你这小身板？” 安东尼奥的耳根有些发红，却嘴硬道：“他虽然身板壮实，但是不顶用，就是个纸老虎。还好你没看上他，不然以后哪有幸福可言？”说完，还邪气地眨了眨眼睛。 “你年纪没多大，想的倒不少啊？黄腔也开得挺溜，不学好！”奥罗拉拍了拍他的脑袋，“还有，你怎么现在还没回家？” “我锻炼下技术，”安东尼奥道，“不比人家努力的话我凭什么糊口啊？‘宰肥羊’也是需要职业素养的。” “死鸭子嘴硬。” 奥罗拉早就瞟到了他抱在手里的“足球”，其实就是一个用胶带和废报纸糊成的不规则多面体。但就是这样的球，他依然保存得很好，光滑的透明胶带表面都是干干净净的，想来他的主人每次用完之后都要擦拭。而且，他口里的小羊早就跑光了，他这头狼却还在一个练习着，用脚趾头也知道他有多喜爱足球，用勤奋刻苦去等待一个很有可能永远不会到来的机会。 奥罗拉的眼睛忽然有些湿润，她转过身低声说：“为了报答你今天救了我，我送你个小礼物吧！” “我先送你一个，”安东尼奥忽然腼腆起来，声音都变低了。他把一小袋巧克力塞在她的手里，嘴上还是一副满不在乎的口气，“今天赢的，我不喜欢吃甜的，就给你吧！” 这是一袋进口巧克力，比利时产的，在他们这儿可不多见。她都听见他说到巧克力时咽口水的声音了，还偏偏要说自己不爱吃。真是让人哭笑不得。不爱吃的人是自己吧？奥罗拉心想，但是嘴角却不自觉地微微扬起，心里某块地方也温热起来。 这就是这个孩子的全部了！他把她拥有的全部都给了她！只是因为前一天她一些微小的善意，既然这样，她也不能做个小气的人。 一进家门，她就去房间拿出了一个红色的木制盒子，莎拉看见她拿出这个不由吃了一惊，叹了一口气，却什么也没说。 “呐，这个给你，放在我这儿也是落灰。”奥罗拉随手把盒子塞到安东尼奥的怀里，就像扔掉一个不值钱的垃圾一样。 莎拉一直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他，安东尼奥看着手里的东西，因为主人经常摩挲的缘故，盒子的表面都不鲜亮了，这一定是凶女人的“宝贝”，这样想着，他看向了奥罗拉。 她却没有一丝不舍的样子，扬了扬下巴，示意他打开盒子。 第5章 布兰卡 锁扣已经生锈了，微微有些发红，好像力气大一点就会拉坏似的，安东尼奥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个白色的足球！ 上面最引人注目的就是皇马的队徽了，在f、m、c的字母变体之上，戴着一个金灿灿的镶嵌着宝石的皇冠，霸气十足。赞助商三叶草在白色的球体上以三道平行蓝色横线昭示着自己的地位，整体设计清爽大气，好似蓝天白云。 “这是我爸爸留下的，”奥罗拉淡淡地说，“家里也没人用，你拿走吧。” 盒子打开的那一瞬间，莎拉整个人颤抖了一下，最终化作一声叹息，推着轮椅缓缓地离开了。 这个看起来很重要。 安东尼奥虽然心动不已，但还是红着脸推拒道：“我不能收，我那个也踢得挺好的。” “好什么？”奥罗拉抢过他的胶带纸球，掂量了一下，“又轻又滑，也没有弹性，用这个练脚踢残了都出不来。” “我……”安东尼奥侧过身，脖子都红了，“我肯定出不来的，人家像我这么大的都要进少年队了，我却连正规的足球场都没摸过。” “没想到你也是个懦夫，连尝试都不敢，”奥罗拉嗤笑一声，“我是不应该把这个球给你，你配不上它。”说着，她一把夺回皮球，又锁在了盒子里。 安东尼奥的嘴唇蠕动了下，想反驳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的确是个懦夫，不敢说自己喜爱足球，不敢说自己期望成为足球巨星，害怕别人嘲笑这个不着边际的梦想，害怕丢面子。他的一切想法在眼前这双阿根廷湖般的蓝眼睛里似乎无所遁形，让他无地自容起来。 接下来的几天安东尼奥都没敢到小楼下，连“赌博”的地点都换了，直到有一天他发现桑蒂诺又鬼鬼祟祟地出现在小楼附近…… 一股无名火冲天而起，好像多日来的郁闷终于有了发泄的途径。他快走几步追上去，手臂往桑蒂诺脖颈处一横，拖着人退到只有一米朵宽的小巷里。 桑蒂诺被勒得呜咽一声，全然没有还手之力，尽管他的身材看起来远远比安东尼奥壮实。他只能无助地抓住安东尼奥的手臂，声音都嘶哑了：“你……你想干嘛？” 安东尼奥冷笑了一声，加大了手臂上的力量：“我再看到你在这里出现，见一次打一次。” 桑蒂诺从脖子到脸都涨得通红，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了。他试图掰开安东尼奥的手，可眼前这个瘦弱的男孩力气却大得狠，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还是被禁锢得死死的。 直到他瘫成一团，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安东尼奥才放开他，任他软在地上，桑蒂诺立刻捂着胸口不停地咳嗽起来。 “窒息的感觉怎么样？”安东尼奥蹲在他的身前，拍拍他的脑门，低声威胁道：“下次就不会这么轻松了，我保证。” 桑蒂诺唯唯诺诺地点点头，都不敢看眼前这个男孩一眼。就怕触动到他什么神经，又招来一顿打。 这才是懦夫呢！安东尼奥不服气地想。他忽然非常想见见奥罗拉，于是他安慰自己这是为了去反驳凶女人的话，然后就撇下了桑蒂诺，放任着自己，几乎是无意识的，走到了小楼下。 他的视力不错，远远地就看见那个晾衣架依然摆放在草地上，就像他们没有吵翻的时候一样。 安东尼奥的心脏忽然扑通扑通地跳动起来。她会不会出现在那里？ 安东尼奥加快了脚步，忽然他眼前一亮，奥罗拉果然出现在了衣架前！ 只见她正在摆弄着那个白色的足球，围着电线杆试了一次又一次，却怎么也不能把它带到她想要它待的位置，尽管她的眼睛都几乎黏在了那个西瓜般大小的足球上。 奥罗拉不由暴躁起来，按照遗传学来说，她不是应该很有天赋吗？难道是莎拉拉低了均值？她忿忿地直接飞起一脚，只见皮球像一个圆点高高地跃过球门，正好落在安东尼奥的面前。 安东尼奥呆呆地看着眼前的白球，又看看奥罗拉，不是说她家没人玩的吗？她怎么玩了起来？ 奥罗拉好像全然忘记了那日的不快，笑眯眯地冲他招了招手：“快来教我怎么踢？” 安东尼奥捡起球，皮革的表面，弹性十足的触感，和胶布纸球完全不同。他的心里升起了一种渴望，他想要拥有它，想要天天用它来练习。生在一个贫穷的家庭，他早就学会了如何压抑自己对物质的渴望，可这一次完全不同，拿着这个球的时候他甚至觉得这就是自己的一部分，有了它，他才会快乐，才会是一个完整的人。 好像是一种宿命。 奥罗拉似乎没有发现他的沉思，她说：“你先颠个球给我看看吧？” 安东尼奥低下头看看自己破了洞的球鞋，露出了半个的大脚趾不自在地动了动。 “难道你要用鞋不好这个理由来解释自己为什么踢得不好？”奥罗拉危险地眯起了眼睛，就像在看一个不成器的孩子。 安东尼奥终于还是从她的手上接过了球。 他本来以为自己会表现得很笨拙，毕竟他从来没有接触过真正的足球。可当圆球滑到他的脚尖的时候，凭借着本能轻轻地向上一颠，球就自然地蹦到了他的大腿上，他几乎不需要多作努力，身体就自然地保持着平衡，皮球直上直下，总是落在腿上某一个区间内。没有人教他，也不需要向任何人学习技巧，他似乎天生就知道怎么颠球。 奥罗拉渐渐入神了，她以前只知道他运动神经发达，可今天她终于意识到，眼前的这个男孩拥有了不起的天赋，他不应该被埋没在这块土地上。即使是她父亲小时候，可能也无法在第一次接触足球的时候就玩得这么好。 只要给他一个机会，他就会成为下一代球王，这毫无疑问！ “利欧！”奥罗拉忽然喊道。她的心里热血激涌，从未如此渴望看到一个成功，带着她父亲未完成的梦想。 安东尼奥本来很专注的，被她高分贝的喊声一惊，脚下一滑，就整个人摔倒在草地上。还好是背部着地，只是臀部稍稍受了点委屈。 皮球从约两米高的地方落下，正好落在他的小腿上方。 安东尼奥想都不想的伸脚颠起，像是踩脚踏车一样上下蹬起了腿，他洗得发白的球鞋上好像装了磁石，不管皮球被颠向什么方向，最后都会乖乖地回到他的脚边。 “啪啪啪”，奥罗拉循声望去，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孩边鼓掌边走了过来，她长得和奥罗拉有点相似，都是金发碧眼的高挑美女。如果说奥罗拉艳丽性/感如阿弗罗狄忒的话，这女孩就清丽高贵如雅典娜，各有各的美，但都让人惊叹不已。 这女孩一身白色长裙纤尘不染，此刻却走下神坛般向安东尼奥伸出了手：“幸会了，我是布兰卡，来自西班牙。” 安东尼奥左手按住草地，稍一用力就站了起来，也没有去握她的手，而是矜持地说：“你好，我是安东尼奥。”顺手还把地上的球捡了起来，在衣角上擦掉草屑。 女孩自然地收回手，扫了一眼他手中的球：“二十年前欧冠的五号练习球，居然还有保留到现在的，也算是保养的不错了。” 话音未落，她忽然睁大了眼睛，凑上前仔细地看了看皮球上的签名，惊讶地叫出声来：“曼纽尔的签名？他居然还在球上签过名？能给我看看吗？” 安东尼奥摇摇头，目光却不自觉地扫向奥罗拉。他知道这是凶女人视若珍宝的东西。 布兰卡立刻反应过来，眼前的女孩才是足球的主人，她微笑着说：“我也是曼纽尔的球迷，前两年他的家属拍卖他的东西，我也买了不少。同样是疯狂粉丝，你应该能理解我的心情。毕竟，曼纽尔不爱签名是大家都知道的。” 他是不爱签名，但是这个不一样。这是留给未出生的女儿的，不但有签名，还有一行小字写在三叶草的蓝色标记上。 “亲爱的奥罗拉，爸爸永远爱你。” 只是随着时间的流逝，这行字早就看不清楚了。 奥罗拉的心脏酸胀极了，想到五年前“爷爷奶奶”拍卖的她父亲的遗物，就愤怒不已。还好，当年离开的时候，莎拉带走了所有曼纽尔贴身的东西，包括那块珍贵的世界杯奖牌。这么多年，她们的日子再苦再难，也没想过要卖掉这些。 这是曼纽尔短暂的一生中能留给她们的不多的念想了。 曼纽尔爱她们，如果他的魂灵能够入梦的话，说不定也会劝她们卖掉这些换一个轻松点的生活。 可她们也爱他，抚摸着这些东西的时候就好像父亲还在身边，不曾远离。又怎么舍得为了钱卖掉这些呢？ 爱是这世上最伟大的力量，她能让人充满期望的度过一切苦难。 而金钱不行。 第6章 试镜 奥罗拉没有回答布兰卡的话，甚至没有给她一个眼神，只是默默地把足球放回盒子，对利欧说：“你还要它吗？” 她自己不知道，她总是神采熠熠的眼睛里此刻泛起了水光。安东尼奥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一阵刺痛。他也没管布兰卡，只想哄奥罗拉高兴：“我今天又把桑蒂诺打了一顿。” 奥罗拉失笑：“我前几天真不是因为这个不高兴。” “那是因为什么？”安东尼奥不解地问。 “你想，我失业了，手上刚领的工资又给那个登徒子做医药费了，能高兴的起来吗？”奥罗拉把吹到额角的碎发别在耳后，“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想要足球吗？” “你自己留着吧，毕竟有曼纽尔的签名呢，挺值钱的吧!”安东尼奥话虽这么说，猫眼石般的绿眼睛却直勾勾地盯着那木盒子，像是要把它烧出一个洞来。 奥罗拉噗嗤笑了：“那是仿的！这位小姐不也说了，曼纽尔一向不爱签名的。我到哪里能弄到？”她知道，在她们母女如此落魄的时候不应该把这件事公开，她不一点也不想成为人们茶余饭后为了表现怜悯叹息几下的谈资。 看她笑了，安东尼奥不由也跟着笑了，露出了颊边的小酒窝。 “傻笑什么？”奥罗拉伸出食指戳戳他的脑袋，把盒子塞到他的手里，“宝剑赠英雄，希望你不要辱没了它。” 感觉心情平静了下来，奥罗拉才看向布兰卡：“你也听到了，这个签名是假的，不给你看是怕贻笑大方，我们这种地方哪有那样的好东西呢？” 受了这么久的冷待，布兰卡面上却没有显出丝毫的不高兴，反而热络地说：“我也是太喜欢了，很少看见年轻姑娘也是曼纽尔的球迷的，毕竟他已经去世快二十年了。” “瞧您这话说的，”奥罗拉笑笑，“好像你不是年轻姑娘似的。”她明明知道眼前这个“买主”没有任何错，不是她也会是别人，但是奥罗拉就是没有办法友善地对待她，大概是知道她手里有自己渴望的却很可能永远也不能得到的东西。 “你们慢慢聊，”奥罗拉叹了一口气说，“我累了，上去休息一会儿。” 安东尼奥看着她的背影，心里涌起一阵阵失落，他不知道这感觉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这感觉意味着什么，右脚无意识地踢着草地里的小石子。 “你想成为职业足球选手吗？”布兰卡诱惑道，“福美公司是我家的产业，你应该也听说过，这是皇马最大的赞助商，只要我一句话，你马上就可以进青训营。” 馅饼从天而降，安东尼奥被砸得晕眩了三秒，很快就清醒过来：“你为什么要帮我，你能因此获得什么呢？” “我要你二十岁之后做我两年的男朋友，”这一刻的布兰卡犹如美杜莎般吐着信子，“当然，如果那时候我对你不感兴趣了，这个约定就作罢。” 与其说是男朋友，不如说是炮/友。楼道里的奥罗拉握紧了拳头，心脏一阵钝痛。刚刚颠球的时候安东尼奥就像是一个天生的发光体一样，全身散发着一种迷人的气场，布兰卡会看上他也不奇怪。 奥罗拉的全身瞬间起满了鸡皮疙瘩，这和卖/身有什么区别？但转念一想，布兰卡这么年轻漂亮，和她在一起两年似乎也不吃亏。 她的心悬了起来，像是等着某种宣判似的，静静地等待着安东尼奥的选择。 好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她才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说：“我需要思考的时间。” 奥罗拉的心脏顿时漏跳了一拍。她想安东尼奥的选择关自己什么事？也许是把父亲的足球送给他的缘故吧，他要是干出不好的事，岂不是对不起父亲的英灵？ 嗯，一定是这样，她才会觉得不舒服。心灵深处有个声音说，男欢女爱又算什么不好的事？说不定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缘分，说不定他们就此相守一生了呢？ 奥罗拉甩甩脑袋，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这个问题，可夜深人静躺在床上的时候，她还是失眠了。 另外一个失眠的人是安东尼奥。 他仰躺在狭窄的单人床上，长腿只能蜷曲着。月光透过窗户照耀在蓝白色的足球上，他忍不住坐起身，再一次拿起球仔细端详起来。 他的手抚过曼纽尔的签名，球王的字体就像传说中他的为人一样，冷硬而高傲。可是在笔触的起承转合间，透过漫长的时光，安东尼奥忽然感觉到一种岁月静好的温柔。 也许是月光太温柔，也许是他此刻的心情太温柔，才看什么都觉得温柔吧！ 眼前闪过的是奥罗拉言笑晏晏的脸，什么布兰卡，什么可笑的交换条件，都被他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可能是他一直想着奥罗拉的缘故，好像在这足球上都看见了奥罗拉的名字…… 不对，是真的有！ 安东尼奥打开台灯，眼睛几乎都要贴到了皮球上，才终于看清了上面的小字，因为底色是蓝色，所以黑色的签字笔的字迹非常模糊，隐隐约约地只剩下“奥罗拉”“爱”的字母。所以，这是某个爱慕者给奥罗拉的礼物？ 安东尼奥思考着，手无意识地划过曼纽尔的签名，好像有什么忽然联系到了一起，他的眼前一亮！ 不对，这个签名是真的，这个球真的是曼纽尔送给奥罗拉的！ 他们之间肯定有很深的渊源，想到奥罗拉的年纪，他的脑海里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这不是不可能！曼纽尔当年在世界杯决赛中进球以后，还展示了象征着女儿的纹身，那是一枚太阳的图案！ 太阳带来了曙光，带来了奥罗拉！ 安东尼奥激动得不能自已，恨不得立刻去跟奥罗拉求证。她把这样一个球送给了他，代表了什么？ 莫名的野心和*激得他辗转反侧，想到他用这个由曼纽尔亲笔签名的球来练习颠球又顿时懊恼不已，直到拿起枕头盖住整个脑袋，他才渐渐平静下来，进入了梦乡。 和他一个房间的表哥托雷亚被吵醒了好几次，眼见他终于睡着了，才长舒一口气。安东尼奥看起来再成熟也还是个孩子，收到礼物激动是正常的，他这么想着，翻了个身，不一会儿就响起了规律的呼噜声。直到他又一次被洗手间的动静吵醒，才用手背遮住蒙蒙的日光，烦躁地问道：“怎么这么早就起了？” 安东尼奥的耳根微微发红，声音还没有蚊子大：“嗯，做了个噩梦。” 难道见这个表弟如此腼腆，托雷亚坐起身，一眼就看见了安东尼奥握在手里潮潮的内裤，立刻以一种过来人的了然调侃道：“我看是个好梦吧！利欧，你终于长大了，可以做大人做的事了。” 想到梦境中奥罗拉哭泣的脸，他坚定地说：“不，是个噩梦。”他以后永远也不要做这种梦！太可怕了！太难过了！为什么看到她哭泣的脸比割自己的肉还疼？ 同一时刻，奥罗拉也早早醒了。她昨晚接到中学老师的电话，推荐她去参加一个电影的试镜。虽然是个小角色，但好歹也能解决目前的温饱问题。她打开衣柜，看着一柜子的广告衫，不由有些发愁。 只能既希望于自己天生丽质难自弃了，希望导演能看见破旧衣服藏不住的漂亮脸蛋。真是自恋啊！奥罗拉自己把自己逗笑了，随手换上一件衣服，心想，就把未来交给命运吧！ 虽然她到的比较早，但是休息室里已经坐着一个男人了。看见奥罗拉走进来，他微微一笑，温雅柔和：“您也是来试镜的吗？什么角色？我是来试镜普尔喀的。” “这么巧！我是来试镜庞培娅的。”奥罗拉笑着说。 这部电影讲述的是凯撒大帝摧枯拉朽的一生。庞培娅是凯撒的妻子，而普尔喀则是伪装成竖琴师进入王庭的政治家，两人是罗马史上著名的“偷情者”，不管是真是假，都是险些给凯撒带了绿帽子的。 “幸会了，我叫罗德，”那男人站起身，“你可能看过我的一些作品？” 这下奥罗拉尴尬了，满脸通红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很关注娱乐圈。”心里颇有些后悔事先没有做好功课。 “没关系，我也不是很出名，”罗德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没有变，“以后我们可能有很多机会互相了解。不过在这之前，您需要换一件衣服吗？我的女助理刚好带了一套西服，她的身材和您差不多。当然，我不是说您的衣服不好，如果庞培娅真有您这样美貌，凯撒也舍不得和她离婚了。我个人认为，换套衣服会显得更正式点，您觉得呢？” 眼前这个人如此温和有礼，又给她找好了台阶，奥罗拉当然无法拒绝，红着脸说：“求之不得。” 第7章 表白 安东尼奥在家里磨磨蹭蹭，换了一套又一套衣服，最后还是选择了常穿的运动服，对着镜子梳了半天头发，最后还是用清水抹平了，看起来和平常没什么不同，但是出门时间整整比平时晚了一个小时。 托雷亚嘲笑道：“瞧你这情窦初开的样子，大姑娘似的。我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你这是剃子挑头一头热。初恋大部分都是没有好结果的。” “我和你能一样吗？”安东里奥理了理并不存在的领口，放出豪言，“你就等着我胜利的消息吧！” 话虽这么说，他心里也是紧张的。他该怎么对奥罗拉说呢？说他觉得她很漂亮，很想和她处一处？还是说他不嫌弃她那么凶，他真的很喜欢她…… 心里想了千万种搭话方式，都赶不上变化。当莎拉告诉他奥罗拉不在家的时候，安东尼奥感觉就像是一盆凉水从头浇到了脚，熄灭了他心中火一般燃烧着的热情，但一低头看见手上捧着的足球，他又给自己打劲，男人岂能轻易言弃？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嘛！ 问清了试镜的地点之后，安东尼奥又雄赳赳气昂昂地向那个制作公司跑去。 没错!是跑！谁叫他的口袋里一个比索都没有呢？幸好，他的爹妈没有给他一个富裕的家庭，却给了他一副飞人般的体魄。气喘吁吁地来到试镜场地，人群还没有散去，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寒暄，嘈杂得很。 安东尼奥顿时长舒了一口气。 他环视四周，一眼就看见了奥罗拉。即使身处这么多俊男美女之中，她也是这样显眼，像是黑白电影中的一抹红光似的，叫人想忽视也难。他低下头理了理衣服，走上前去。 走到近前，安东尼奥才发现奥罗拉这时手捧着一大束玫瑰，正红着脸和一个帅哥说话。她的身上穿着一套显然不是她衣服的红色套裙，显得越发艳丽起来。 两个人郎才女貌，就像是在演绎浪漫爱情电影里的经典场景似的。 安东尼奥看着自己手里路边采来的野花，在那个帅哥无意看过来的目光中，不自觉地把拿着花的手背到了身后。这虽然是野花，但也不是他随意采的，而是细心地满含着柔情的搭配的充满希望颜色，和彩虹一样。他想告诉奥罗拉，大雨过后会看见彩虹，贫苦的身后永远藏着幸福。 他想让她相信自己会带给她幸福。 但是现在他说不出口了，这捧野花在鲜红的玫瑰面前是如此的黯淡无光。所有关于未来的承诺此时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如果他是奥罗拉，也会选择眼前这个帅哥的。 比自己高一个头的身材，西装下面强健有力的肌肉，还有养尊处优而来的通体的气派，而自己，什么也没有。 安东尼奥转过身，想要默默地，不引人注意地离开这里。 可惜天不遂人愿，奥罗拉这时注意到了他，惊讶地说：“利欧，你怎么来了？” 高个帅哥的目光也立刻聚焦在他身上，向两束探照灯似的，评估着来人的身份。 安东尼奥有点局促，却又故作镇定地说：“听莎拉阿姨说你在这里试镜，我想过来给你加油来着，结果怎么样了？” “我出马还有搞不定的事情吗？”奥罗拉挺起胸膛，眼尖地瞄到了安东尼奥手里的小花，笑眯眯地说，“哟，还给我带了庆祝胜利礼物，这么相信我？” 安东尼奥也不好意思说这是用来表白的，只能一把把野花塞到她手上，赌气般地说：“你不喜欢就扔了。” “我喜欢得很呢！”奥罗拉把野花插在玫瑰花束中，笑着说，“看，是不是很好看？” 一点都不好看，安东尼奥在心里想，在既香又艳的花中皇后面前，上不了台面的小野花寒酸得很。 他心里的“情敌”罗德也没把他当做一回事，连和他握个手的欲/望都没有，只是文质彬彬地和奥罗拉告辞，还当着他的面约好了以后一起练习。 看着他的背影，安东尼奥咬了咬嘴唇，在发白的薄唇上留下清晰的齿痕，有不甘心，也有嫉妒。 “在想什么？”奥罗拉在他眼前挥了挥手，“今天有没有好好练习？” “练习有什么用？”安东尼奥泄气地说，“如果这是一场马拉松的话，人家已经到半程了，我还没开始呢。” 奥罗拉摸了摸他的脑袋，安慰道：“这个电影是西班牙的制作公司拍的，只是导演是阿根廷人。如果有机会的话，我会把你带到西班牙，这样你就能有更多机会了。” 安东尼奥的嘴唇蠕动了两下，脸涨得通红，想到罗德光鲜亮丽的样子还有看到他时犹如看一粒尘埃的表情，终于咬着牙道：“我知道你父亲是曼纽尔，你……能不能向他的朋友推荐一下我？我一定会努力的！” 他的这番话说的吞吞吐吐，声音低得都听不见了。许是第一次这样求人，整个人仿佛都要燃烧起来似的。 奥罗拉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自己和曼纽尔的关系的，也许是推测出来的，可这推测总是建立于她对他的好感与善意之上。结果他竟然打蛇随棍上了，颇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她想说，你想凭着裙带关系就去找布兰卡啊？何必舍近求远？还有，你虽然很有天赋，但谁知道现在有天赋的人是不是烂大街呢？我凭什么推荐你？ 可转眼看见他收入鸡爪般的手已经都快要将衣角揉烂了，整个人瑟缩如剥了毛的小鸡似的，那些狠话又说不出口了。 长期在底层摸爬滚打，她明明比谁都理解这种想往上爬的感觉，为何还要为难一个比自己更可怜的人呢。 奥罗拉叹了一口气，眼神扫到那几朵迎风绽放的还没有扣子大的七彩小花，也罢，在这利用的心里之下，他也付出过真心。 “这恐怕很难，”奥罗拉淡淡道，“我们很那些人几乎都没有什么来往了。”有一瞬间她想到了托雷，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这种想法。 “对不起，对不起，”安东尼奥连连说，脸红得都要滴血了，“是我让你为难了。”他刚刚脑袋是搭错了哪根筋，居然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真是，他都恨不得抽自己两下。 两人一路沉默地走回小楼下。 就在这时候，隔壁的苏珊阿姨大步跑过来，喊道：“罗拉，你可回来了，你妈妈晕倒被送到医院了！” 奥罗拉手上的花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鲜红的玫瑰散落了一地。她几乎是语无伦次地问道：“哪……哪家医院？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就在街角的布宜诺社区医院，”苏珊关切地看着她，“上帝保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话音未落，奥罗拉拔腿就跑，老街的土路并不平坦，高跟鞋一不小心就陷进了土里，她想也不想的把鞋一扔，光着脚就往前冲。 人在危机下总能爆发出无穷的力量，连安东尼奥都没能追上他，只能捡起她的鞋，紧紧地追在后面。 奥罗拉从未觉得这段路这样漫长，明明她已经看见了医院的招牌，但是双脚就像灌了铅似的，怎么也到不了。接下来的一切都像是在做梦，恍恍惚惚地来到急救室门口，恍恍惚惚地看着病房顶端亮起的灯，脑袋里明明什么都没想，却像沉重如大理石块，压得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安东尼奥低下头，看着奥罗拉沾满草屑和泥土的脚，忽然蹲下/身，把她莹白如玉的双脚握在怀里，用衣襟沾了热水擦拭着。他的心里泛着一丝隐约的疼痛，全然没有学校传阅的那种书中的绮思，只是温柔地抚过她冰凉的脚背，好像这样就能给她一丝安慰。 奥罗拉被他的动作惊了一下，目光复杂地看着他的发旋，和偶尔抬起头时温柔如水的眼神。他才十六岁，眼神却像三十岁的人一样看尽沧桑。脚下传来温热的触感，她的心忽然安定了下来，有这样一个人陪伴着，有这样一份真情厚意，好像阳光洒满绿树荫荫的庭院，整个世界都温暖起来。 她伸手把安东尼奥拉起来，嗤怪道：“谁让你做这种事的？臭小子占我便宜！” 安东尼奥的衣角上还带着黄黄的泥土，他有意想逗她开心，挤眉弄眼道：“谁要占臭脚丫子的便宜？” 奥罗拉勉强笑了一下，故作轻松地说：“你去洗手间洗洗吧，然后回家给我拿双鞋。” “你一个人可以吗？”安东尼奥皱着眉头，“真的不需要我陪你？” “要你这个小屁孩在这里有什么用？”奥罗拉在他的耳边告诉他自己把钱藏在了什么地方，她的呼吸带着热气吹向他的耳垂，安东尼奥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奥罗拉没有注意到，无意识地把钥匙递到他手里，就让他先回去了。 安东尼奥镇定了心神，三步并两步地跑回小楼，第一次走进奥罗拉的房间。他曾经在门的缝隙间瞄过一眼，那张不足一米二的小床也曾经出现在他的梦境里。这个时候他却顾不得观察，也一点儿也没往那个方向想过，只是匆忙地打开了奥罗拉的抽屉。 最先印入眼帘的是一叠厚厚的信件，署名人是曼纽尔。安东尼奥顾不得多想，打开其中一个信封，拿出了里面的钞票。 而医院里，他刚离开不久，莎拉就被推出来了。 她安详地躺在病床上，带着呼吸机，胸口微微起伏着。 还好，她还活着！ 奥罗拉急忙迎上去，急吼吼地问道：“我妈妈怎么样了？什么时候会醒来？” “还好送来得早，”满头大汗的医生摘下口罩，“是大脑梗塞，虽然现在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种病有可能会造成偏瘫，即使痊愈，记忆力恐怕也大不如前了。” 泪水一下子盈满了眼眶，奥罗拉低着头呢喃道：“活着就好，活着就好……” 第8章 谈心 安东尼奥交完钱后，莎拉已经被推到了病房，呼吸机也取了下来，监视屏显示着她平稳的心跳和血压，终于松了一口气。。 奥罗拉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小心地给莎拉掖上被角，看到安东尼奥走来，才搬了个凳子轻轻地放在地上，说：“坐下吧！” 安东尼奥小声问：“情况还好吗？要不要让我舅妈给你们做点吃的？” “我在医院订餐了，医生说她只能吃流食。”奥罗拉知道安东尼奥寄人篱下的难处，宁可多花一些钱，也不想让他为难。 一时间病房又安静下来，只能听见走廊里偶尔传来的带着回音的脚步声。 不知道过了多久，奥罗拉才叹息般说：“我妈这一辈子，过得太苦了。”莎拉本来是在西班牙留学的艺术生，家境良好，前程光明。后来遇见了曼纽尔，不惜与家庭决裂也要和他在一起。自他离世后，她的学业终结了，只能背井离乡，靠着打些短工独自将奥罗拉抚养长大。 都是那些虚幻的爱情，害苦了她。如果她遵循一条常走的路，嫁一个门当户对的人，日子会好过得多。 “我这一辈子，是决计不会爱上什么人的，”奥罗拉看向安东尼奥，蓝眼睛清晰地映着他的倒影，“你也不要，人要最爱自己才能过得好。” 安东尼奥实在没想到她居然会有这样的想法。按理说受到莎拉的影响，她不是应该更期盼爱情才对？心里顿时像是被注了冰块似的，冻得让你要跳起来似的。他不太会安慰人，想了又想，才组织好措辞：“这都是意外。如果你父亲活着，他们一定会恩爱有加的，比随便嫁个什么人过着貌合神离的样子强多了。” “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呢？”奥罗拉笑了，“我将来就自己一个人过了，我可不怕孤单。” 安东尼奥被她惊世骇俗的想法震惊了。眼睛瞪得大大的，深绿色的瞳仁里写满了不可置信。 他是个帅气的小伙子，眼梢微微向鬓角挑去，高挺的鼻梁，每当想起了什么坏主意，长长的睫毛就小扇子似的扑动个不停，笑起来的时候偶尔会露出颊边浅浅的小酒窝。 有一点可爱，有一点邪气。 将来也一定会迷倒众家姑娘的，奥罗拉心想，她调侃般道：“你将来把孩子带到我这儿来玩玩就行了，不过，你可不能欺负人家女孩子啊，不然我就跟你绝交。” 她不由地幻想起那个场景。 在一个阳光和煦的好天气里，安东尼奥一家三口手牵着手缓缓向她走来。那时候，她会是什么感觉呢？有一点欣慰，可为什么又感觉有一点失落？ 因为她将不再是他重要的人了吗？是因为将会失去他的陪伴吗？可是自己不在乎吗？为什么她能接受莎拉这个母亲再婚？却接受不了这个“弟弟”可能会有的婚姻？ 也许是独占欲在作祟？ 安东尼奥忽然打断了她的沉思，他咬了咬牙齿，终于下定了决心：“你要不要和我在一起？” 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像是在说服她似的“我比你小，会小心地避开各种意外，会在你之后死，会照顾你一辈子，永远不会欺负你……” 安东尼奥抬起头，碧绿的眼睛满含期待地看着她：“你做我的女友吧！” 奥罗拉一怔，脑海里忽然闪过很多情境，他送的七彩野花，一袋带着体温的巧克力，还有抚过冰凉脚背的带着茧子的温热粗糙的手…… 可是，他还这么小，他懂什么是爱情吗？他会不会把好感认作了爱情？ 她这么想着，也这样问出了口。 安东尼奥说：“即使再过二十年，你就能明白什么是爱情吗？很多人一辈子都弄不明白呢。你总说别人是懦夫，现在不也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我只知道，我会对你好，未来的事我都会跟你共同面对，哪怕我现在什么都没有。” 他从来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渴望出人头地，想要以更好的姿态站在她的身旁。 奥罗拉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得飞快，她似乎都能感受到脉搏的跳动，一下一下地冲击她的心脏。眼角的余光看向病床上的母亲，最终还是化作一种担忧：“我现在没有心情想这个事，我只希望妈妈快点醒来。” “你别担心，”安东尼奥看向她，目光柔和，“她会醒过来的，好人总是会有好报的。” 病房里又安静下来。 直到奥罗拉轻轻地说：“你和我说会儿话吧！”病房里的寂静像是一种看不见的压力压得她无力反抗，心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一种又一种的可能，只是没有一种是好结果。 安东尼奥应了一声：“我在你的抽屉里看到很多你父亲写给你的信……”他的声音似乎从来没有这么温柔过，好像怕惊扰到眼前这个人一样。 “不是我爸爸，是托雷叔叔写的。” “托雷叔叔？”安东尼奥第一次从她口中听到这个名字。 “嗯”，奥罗拉怀念般道，“小时候学校里只有我没有父亲。妈妈告诉我，父亲只是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然后，她拜托我父亲的队友，也就是托雷叔叔，每月都给我写一封信。直到我十岁那年，才知道真相。” 这是一个温暖的谎言，骗了她十年。对她来说，每个月都和她交流的托雷叔叔就像是她另一个父亲一样。她曾经很渴望他能成为她真正的父亲，能和她们共同生活。她也曾经埋怨过不解人心的母亲，也曾经为他们创造过几回。 可是等她长大以后终于明白，爱情是不能勉强的，就是托雷本人，也不需要接受一个强扭的西瓜。他渴望的是莎拉忠贞的心。他因为她对爱情的执着而爱上她，也因为她对爱情的执着永不能遂愿，这就像一个无果的悖论。 安东尼奥说：“逝去的人都在天堂看着我们，在主的身边，他们安宁而幸福。你父亲是，我父母也是。” 他的眼睛里似乎有点点水光，可一个眨眼间，就变成了莹莹星光。在孤独而寒冷的夜里，他也是这样安慰自己，在梦里母亲也曾亲吻过他的额头，父亲严厉的脸上也曾露出过笑容。他一直对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只是故作坚强罢了。 因为求而不得，才装作毫不在意，好像这样就能安慰自己，这样就永远不会伤心。 所以他理解奥罗拉，凶恶的表面只是为了掩饰内心的脆弱罢了。人越缺少什么，就越想展现出什么。所以他能看见奥罗拉柔弱善良的心，因为他们是一类人。他想保护她，就像保护多年前无助的自己一样。 奥罗拉伸出手，拭去他眼角的泪珠：“怎么哭了？傻不傻？自己把自己安慰哭了。” “我才没有，”安东尼奥扭过头，“只是沙子进了眼睛罢了。” 说完以后连他自己都觉得这个理由蹩脚，两人相视一笑，两颗心这一刻是无比接近的。 莎拉直到第三天才醒来，眨了眨眼睛，人是有意识的，只是说不出话来。奥罗拉欣喜不已，莎拉伸出手试图摸摸她憔悴的脸颊，却发现自己的右手已经肿成了一个苹果。 奥罗拉握住她的手道：“这是扎针扎的，过几天就好了。” 莎拉点点头，病体不支，很快就又睡着了。 奥罗拉看着她的睡脸，最后还是没有告诉她，自己不但用了托雷叔叔的钱，而且还打电话问他借钱了。她不敢告诉莎拉，不然她大概会自己拔掉呼吸机，她一直说，活着也没什么乐趣，死了反而能早点与曼纽尔重逢。 奥罗拉没有发现，病房外站着一个人，风尘仆仆，透过窗户静静地看着病人的睡脸，好像要把她的模样印刻在脑海里一样。 在医院陪伴了莎拉一个月之后，之前试镜的电影——《凯撒大帝》也正式开机了，虽然奥罗拉只是演一个龙套似的角色，也得在西班牙待上一个月，毕竟没有人会按照一个小龙套的日程来排场次，她常常凌晨就要到片场，夜里才能拍上她的戏份。 尽管心急如焚也没有办法，只有努力工作才能还上欠的钱。这个月她请了邻居苏珊阿姨来照顾莎拉，给了她一笔劳务和伙食费。 幸好搭档罗德是一个非常绅士体贴的人，经常让她在自己的保姆车里休息，不然她在片场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 唯一的好处就是她演的角色庞培娅就是一个政治联姻的木偶，她出生贵族、循规蹈矩，人生唯一一次疯狂也许就是在聚会中邀请了一位男性竖琴师，其实她并不知道这是由一个政治家伪装的。他们俩之间也许也并未来得及产生爱情，她就被以“恺撒之妻不容怀疑”的理由离婚了。奥罗拉只需要演好这样一个美丽而木讷的花瓶就行了，这对她来说并不困难。 在这部电影里，她的台词不超过十句话。所以她只需要维持着胆怯的神情就行了，这让她还有时间想象着家里的情形。 第9章 拒绝 自从来到卡拉法小镇，托雷每天都会步行到小楼底下看一看，有时候只看见一只白皙的手开关窗户就会兴奋一整天，像个青涩的小伙子一样，比进行了一场酣畅淋漓的性/爱还要激动，他空壑般的心也在这个慢节奏小镇上渐渐填满。 这一天，他发现他的常驻地多了一个人，是个年轻的小伙子，拿着足球在练习高尔夫。 托雷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男孩。 只见他的脚飞快的绕着足球做出各种让人眼花缭乱的动作，然后突然加速，从各个角度把球踢进一个死去小树留下的树洞里。 足球在他脚下犹如一个听话的宠物似的，他想让它如何旋转它就摆出合适的角度来，然后球无虚发，脚脚进洞。 托雷的神色渐渐凝重起来。 这个男孩不懂任何技巧，甚至不知道用脚的那个部位哪种角度踢能加快球的旋速，可是凭借着一种本能，他总能用各种充满想象力的脚法达成他的目的。 出人意表又让人叹服。 这种天赋，专业人士将它称作球感。 有的人能够依靠勤奋获得这种能力，而这个男孩，明显靠得就是天赋。在足球的领域里，天赋往往比勤奋更加难得。 如果稍加训练…… 托雷的全身都起满了鸡皮疙瘩，血气腾腾腾地上涌，男孩破旧的球鞋在他的眼里也闪闪发光，似乎从这里将要延伸出一条让阿根廷再次走向大力神杯的康庄大道。他激动不已地走上前，一把把他的小身子搂到怀里，疯狂地说：“太棒了！孩子！你踢得太好了！” 安东尼奥吃力地从他的怀抱里挣脱出来，疑惑地看着面前的大胡子：“你是谁？我从来没有在这里见过你。” “我是托雷，来这里找奥罗拉的。”为了取得这个孩子的信任，他自报家门，“你住在这里的话应该认识罗拉吧！她可是一等一的美丽女孩，见过她的人都不会忘记。” “托雷叔叔？”安东尼奥眨眨眼睛，竭力把眼前这个留着络腮胡子高胖的中年男子和书信中温柔绅士的托雷叔叔联系起来。 “太好啦！”托雷几乎要把安东尼奥从地面上抱起来，“她跟你提过我！” “嗯，”安东尼奥突然有一种见岳父的感觉，不好意思地笑了，“她说你就向她的父亲一样。” 托雷把自己的胡子聚拢到一起然后掀起来，露出整张脸：“托雷是我的名字，可是当年球迷们都爱喊我科林！” 风之子科林！曼纽尔的黄金搭档！他以卓越的速度和精细的过人脚法著称，经常跨越半场将球送入曼纽尔的脚下。可以说，没有科林的助攻，就没有曼纽尔的荣誉！足球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运动。 安东尼奥激动极了，任谁看见一个传说中的人物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都会控制不住心跳的。 只是，安东尼奥怀疑地看向托雷的身材，这样真的能跑得快吗？都有他两个宽了，空气中阻力不小吧！ 托雷察觉到了他的目光，摸摸脑袋道：“人到中年有点发福是正常的，小子。我以前身材可是很好的，这才能当成西甲第一花花公子啊！” 安东尼奥点点头，眼睛里却满是不赞同。也不知道是不赞同他不受控制的身材还是不受控制的性/欲。 托雷的脸有些发红，他从来没想过会在一个十几岁的孩子眼睛里看见这种类似于威严的东西。可是事实上，那双绿眼睛扫过他的时候，就感觉是被狮子盯上的猎物似的，忍不住想要投降。这样的气势，他只在曼纽尔的身上感受到过，这让他更加觉得这是一个有着远大前程的球员，按捺不住地问道：“你愿意跟我去西班牙吗？去马德里，去拉法布里卡，那里有很多和你一样的孩子。在那里，你能接受最好的训练，成为曼纽尔一样的英雄。” 安东尼奥设想过无数次自己听到这句话的情形，没有一次不是满口答应的，就怕多一点矜持就生生失去了这样的机会。可是这一刻他却犹豫了，他想起了奥罗拉，想起了托雷和奥罗拉的关系，害怕她会觉得这是自己对她的利用，害怕她有一点点不高兴。 奥罗拉说得对，人应该最爱自己才会过得好。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呢？总是先想起她，因爱而生忧，因爱而生怖。或使离爱者，无忧亦无怖，既然割舍不了，只能接受了，于是，他开口说道：“谢谢你，但我需要一点时间。” “这你还要考虑？”托雷看他的衣着打扮，应该是很缺钱的，又许诺道，“到拉法以后，我会给你争取最好的合同和最优的待遇。你放心，在皇马我目前还是说得上话的。” 安东尼奥看着他的眼睛，极为坚定地说：“我需要考虑。” 托雷差点大发雷霆，可是又舍不得放弃这样的好苗子，只能无奈道：“你需要多长时间？” “大约……”安东尼奥看向远方，“等奥罗拉回来以后吧。”等她给他答复，他愿意为她妥协，考虑她的心情，走上一条她希望他走的路。 男人嘛，总要多做点牺牲的，安东尼奥心想，谁让他喜欢她呢？ 而此时被他喜欢着的奥罗拉正在挨骂。 小个子导演德席尔瓦指着她的鼻子：“你是看见了情人，看见了希望！可是你的神情活像看到了个木乃伊！死气沉沉的！” “木乃伊”罗德伸手指了指自己，无辜躺枪。 德席瓦尔比奥罗拉矮了十公分，奥罗拉又穿着高跟鞋。想要准确地指着她的鼻子，只能垫着脚，扬起手，这场面本该十分滑稽，但奥罗拉却完全笑不出来。 这场戏是唯一一场稍有难度的戏，庞培娅在宴会中一眼就看见了普尔喀，这时导演会给奥罗拉一个眼部的特写，需要她的眼神犹疑、爱慕又带着一点点期望。连拍了十几条，奥罗拉都没找到导演想要的感觉，一直被说眼睛空洞无神。 对德席瓦尔的话，奥罗拉是服气的，一直没有反驳，只是好声好气地请求导演先拍别的戏，让她找找感觉。 看她态度这么好，德席瓦尔也没再发脾气，语重心长地说：“之前试镜的时候，我觉得你的眼睛是我见过最美丽的眼睛，隐忍又坚强。不要浪费自己的天资，演员不是仅仅靠漂亮的脸蛋就能功成名就的。我需要的事一个合格的演员，而不是流水线生产的偶像明星。” 看到奥罗拉点点头虚心受教，他才走到一旁先拍主角的场景。 而奥罗拉懊恼极了，坐在一旁，对着镜子挤眉弄眼的，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演出那样一个眼神。她从来没有受过这方面培训，只是因为长得漂亮，欣赏她的老师又和德席瓦尔颇有渊源才获得了这样一个机会，如果她把握不住的话，还有什么机会赚大钱过好日子？ 这时突然一双手搭上了她的肩膀，奥罗拉抬起头，罗德微笑着递给了她一杯热咖啡：“放轻松一点，谁也不能第一次就做到最好，何况德席瓦尔是一个出了名的严格的导演。” “如果我只是差一点就算了，可现在的问题是我一点感觉都找不到。” “你可以把我想象成你的情人，”罗德喝了一口咖啡，分析道，“你既希望和他在一起，又因为怕失去而患得患失。你对未来充满期盼，可你又知道你的未来里肯定不会有他。” 奥罗拉猛地抬起头看向罗德。 “怎么啦？我在说庞培娅。”罗德笑眯眯地，“你可不要对号入座啊！” “没什么，”奥罗拉摇摇头，“我就是想说大概懂了。” 重拍的时候果然一次就过了，德席瓦尔连声说好，说自己没有看错人。奥罗拉却心情抑郁，那一瞬间，她想起的是安东尼奥的眼睛，曾经那样殷切地看着她，而她注定会让这个少年失望，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她。 她可以拒绝一个爱慕她脸蛋的纨绔子弟，却没办法自如地拒绝一个一片真心的少年。 奥罗拉很想躲开安东尼奥，可是回家的第一天就碰见了他。他依然待在那片草地上，和几个半大少年踢那个纸做的圆球，一看到她拖着行李箱出现在街口，眼睛瞬间就亮了。撇下一帮人，兴冲冲地说：“你回来啦？”话音未落就要伸手帮她拎行李。 足球少年们立刻就哄笑起来：“利欧想找媳妇啦，哈哈！” 奥罗拉侧身避让开来，安东尼奥吃了一惊，眼神来不及掩饰，受伤地看向她。 少年们也愣住了，敏感地察觉到气氛不对。不知道是谁喊了声“我回去吃饭了”就如鸟兽般快速散了。他们也是有眼色的小弟！看了老大的好戏以后不知道怎么挨收拾呢！ 等人都走光了，安东尼奥才问：“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没什么，”奥罗拉淡淡地说，“就是在外面干活太累了。” “那你好好休息吧，我先回去了。”安东尼奥转过身就要离开，背影有些落寞。 奥罗拉突然叫住了他：“等等，你说的那件事我今天就可以给你答复。”她向来不是一个喜欢拖泥带水的人，既然拖延解决不了问题，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都在今天解决了吧。 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安东尼奥以后还有很多选择，他也可以跟着布兰卡完成梦想。自己既然不能给他想要的，就不要拖着他了。 安东尼奥一颗心都悬到了嗓子眼，犹如等待宣判般的等待着她的回答。 “我不能答应你。” “为……为什么？”安东尼奥都结巴了，“因为你现在不想要尝试爱情吗？我可以等你的。” 奥罗拉想要了断他的念想，于是很直接地说：“不，就算我想要尝试爱情也不会找你。你自己想想，你有什么值得我钦慕的？对我来说，你就像是我的亲弟弟一样。” 所以，希望你以后还能经常来找我。 这是不能说出口的话。 安东尼奥的脸唰地白成了一张纸，他的嘴唇蠕动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他确实什么都不能给她，他现在赚不到一分钱，甚至不能给她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奥罗拉不敢去看他的脸色，也不敢揣测他的想法，只是转过身，像是后面有饿狼在追一样，飞一般的跑进楼道。 她告诉自己，你做得对。不拥有就永远不会有失去，长痛不如短痛，趁着感情还没那么深的时候放弃是最好最理智的选择。你不能像他爱你一样爱他。他那么好，应该得到完整的爱情，而不是她这种自私而残缺的。 而且，他现在还那么小，也许现在是全然真心的，觉得自己就是最好的，可是等他长大以后呢？等他见到更优秀的人，他还会保持着最初的这颗心吗？她不敢去赌，也不想去赌。 做姐弟不好吗？爱情易生变故，而亲情永远不会。父亲死了，依然会永远爱她。母亲也会永远等在那里，像大树一样…… 莎拉打开门，笑眯眯地说：“罗拉，你回来啦？拍摄怎么样？” “挺好的，就是太累了，我想好好睡一觉，妈妈你可别喊我。”奥罗拉微笑着说。 莎拉见她的脸上的确满是疲惫，心疼道：“是该好好休息一会儿，小脸都瘦了一圈了。” 回到房间洗过澡，奥罗拉连头发都没有吹干，用被子盖住脑袋蒙头就睡，直到太阳再一次升起，她才懒洋洋地睁开眼睛，伸手在放发绳的抽屉里摸索着。 触感不太对啊！奥罗拉坐起身，发现她的抽屉里突然多出了一叠纸。她困惑地把他们抽出来。 上面用蓝色的圆珠笔画了各种各样的图形。 有照片、奖牌甚至还有旧作业本。 第10章 离别 这是什么？奥罗拉越看越疑惑，快速翻到最后一页，终于看到了一张纸条，幼稚的字体写得很工整：“罗拉，听阿姨说你一直对曼纽尔的遗物被拍卖耿耿于怀，等我们有钱了，就想办法一起赎回来，让纸条上画的东西都成为真的。”署名是你亲爱的安东尼奥。 奥罗拉的手指划过“你亲爱的”几个字，心脏传来阵阵抽痛。她想象着那个情景，在她不在家的时候，安东尼奥独自坐在陈旧的书桌前，认真的、一笔一画地写下这个美丽的愿望。 心湖好像泛起了圈圈涟漪，惆怅却霎那间流遍四肢百骸，好像永远不会消散。 好半晌，奥罗拉忽然醒悟过来似的，连衣服都没换，就把椅子一推，打开房门飞奔出去。 如果她为了不确定的未来不去把握当下的话，难道要等到横生变故再来后悔吗？承认吧，奥罗拉，疼痛是没有长短之分的，只有深浅。你很痛，是因为你早已种下情根。这痛并不会因为时间而让你少痛上一分，依然是难言的辛酸与怅惘。 “罗拉，你不吃饭跑到哪儿去啊？”莎拉在她背后喊道。 “一会儿回来吃！”奥罗拉脚步都没停，最后一个字几乎消散在风中。 “这孩子，风风火火的。”莎拉叹了一口气，走过去将门关上了。 奥罗拉奔跑在洒满晨光的街道上，心情也越发飞扬，好像什么大石头终于落了地，她深吸一口气，满身的轻松。 安东尼奥长大的地方离她家只有三四百米，如果不是他们把她的床单弄脏了，也许他们永远也不会相遇。人生的机遇就是这样，也许在这一个路口错过然后在下一个路口重逢，也许永远不会再次相遇。 奥罗拉敲了敲门。 开门的是一个黑皮肤的青年，看到她脸一下子红了，吃惊地长大嘴巴：“你……你找谁？” “安东尼奥在吗？”奥罗拉微微一笑，头已经忍不住向里面探去。 “他……他不在，”青年结结巴巴地说，“他去西班牙了，说是要去踢足球。有人出钱带他去的。” 奥罗拉的心咯噔一下，急切地问道：“什么时候走的？” “有一个多小时了吧，现在应该在机场……” 他话音未落，奥罗拉转过身拔腿就跑。 “等一下！”青年喊道。 奥罗拉不耐烦地转过头。 青年摸了下剧烈跳动的心脏，颤声说：“我可以开车送你！会……会快一点！” “你有车？”奥罗拉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她一直觉得安东尼奥家里很穷，没想到还有车，真是意外之喜。这样的话，说不定还能追得上。 青年指了指墙角的摩托，破得好像一碰就要散架似的。 看到奥罗拉怀疑的眼神，青年的脸更红了：“虽……虽然破了点，但是开得很快！比汽车还快！也很安全！已经骑了二十年了！” “那谢谢了。”奥罗拉跟着青年走到车旁，坐在他身后，双手虚虚地拢住青年的腰。 “呼”地一声，摩托车在土路上疾驰而过，排出的黑烟和黄沙混杂在一起，几乎叫人睁不开眼睛。两个人都没有带安全帽，一开口就吃了一嘴的泥土：“我叫托……托雷亚，是安东尼奥的表哥。你呢？” “我是奥罗拉·加西亚，他的……”一个词在唇边婉转而过，最后说出口的还是，“朋友。沙子太大，我们还是别说话了！”事实上，奥罗拉不放心他的车技，想让他专心开车。 托雷亚心里有些遗憾，也不知道安东尼奥这小子啥时候认识的美女，也不先给他介绍介绍。他倒是没想过两人会是一对，因为安东尼奥这个月刚过了十六岁生日，还没发育的身板还没这个美女高呢！ 大约开了一个半小时，奥罗拉的手脚都被颠软了，但是看到面前的这个简陋的机场，她的心里一阵兴奋。隐隐约约又有一些紧张。 她该怎么开口呢？ 臭小子，看在你的诚意的份上，我决定就给你一个机会！不行，好像太凶了！利欧，我也喜欢你，我们给彼此一个机会吧！不行，奥罗拉摇摇通红的脑袋，太肉麻了！安东尼奥，我们不要做感情的懦夫……好像下一秒就要唱结尾曲的连续剧台词。 这个时候，奥罗拉突然想到，安东尼奥怎么会去西班牙？他哪来的钱？ 难道，奥罗拉手脚冰凉，他答应那个布兰卡了吗？是他的真心？还是因为自己的刺激？ “怎……怎么不进去啊？”托雷亚站在她身后，半弯膝盖，结巴地说。 “算了，我们走吧。”奥罗拉想象着那个他拒绝她的情景，突然不敢进去了。原来被人放弃的感觉是这样的，所有的骄傲好像瞬间被打入尘埃，厚厚地压着心脏。很失落，很疼痛。 “不要啊，我都看见利欧了。”托雷亚鼓起勇气，突然拉起奥罗拉的衣袖，带着她跑向安检的闸门。 奥罗拉半推半就地被他拉着跑起来，心底还有一丝隐约的渴盼。如果是他另有际遇呢？他不是那样的人，可是想到安东尼奥提出请她帮忙联络球员的时的样子又生出一份不确定来。 他还那样年轻，利用各种关系汲汲于名利也是正常的。自己真有这样的魅力？让他放弃优渥的条件的远大的梦想吗？ 会的吧！奥罗拉安慰自己，她想到他说要照顾她时那双碧绿的只映着她的身影的眼睛，想到他向她乞求食物的时候愧疚难当，想到她弹他额头时他无奈又纵容的神情…… 原来他们认识的时间这样短，记忆已这样长。 愿未来也永远能给对方温暖与慰藉。她这样想着。 直到她看见那个身影。 依旧穿着洁白的连衣裙。一头大波浪的金发，手揽着安东尼奥的胳膊，在他耳边说些什么，安东尼奥笑了，碧绿色的眼睛像看着自己一样温和地看着她。 美梦如阳光下的泡沫一样霎那间粉碎，映照出那个跳梁小丑般丑陋的自己。原来人家是有备胎的，撩撩自己罢了，她竟这样当真！明知道年轻没有定性，还幻想着未来，幻想着永恒…… 那个自己呢？那个独立的讨厌爱情的自己呢？快回来! 奥罗拉呜咽了一下，很快抬起头闭上了眼睛。 她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恢复了平静，扭过身对托雷亚说话的时候还露出了一个浅淡的微笑：“他都进去了，也说不了话，还是回去吧，别打扰他登机了。” 托雷亚红着脸点点头，两人并肩走出大门。他们都没有看到，这个时候安东尼奥推开了布兰卡，科林的身影从两人的缝隙间露了出来。 科林拍了拍安东尼奥的肩膀：“你小子真是不解风情，这么一大美女居然用推的。” 安东尼奥冷漠地推着行李箱走了，没说一句话，背影寂寥得很。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怎么男孩的心也是？”科林困惑地说，“明明前两天见我还是一言不合就脸红的羞涩派，今天就变成冰山野兽少年了。” 布兰卡噗嗤笑了：“您的心不也是？这么多人爱慕您，您去偏偏喜欢上那个不可能的？” 科林笑眯眯地看向她：“小丫头不懂爱情，眼光还是不错的，这个的确是个好苗子。” “你懂什么？连个寡妇都搞不定也敢来教训我？”布兰卡不屑地说，“我的爱情就是，爱他就上他！上腻了就滚蛋!” “啧啧，也不害臊，”科林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倒是和某人很像。”如果奥罗拉也长在那样优越的环境下，也会养成这样自信到爆炸的性格吧！而不是像现在，跟个乌龟似的，表面硬气，遇事只知道往壳里缩。 两人一路互相调侃着，只有安东尼奥一直闭着眼睛半靠在座椅上，在飞机起飞的那一刹那，强烈的失重感让他紧张得满手是汗，耳朵传来嗡鸣声，颠簸间好像下一秒的飞机就会突然坠落，安东尼奥不由地紧紧抓住腰间的安全带，好像这样就能带来一些安全感。 飞机上的广播说是遇到了气流，只一遍遍让乘客系好安全带，空乘人员也停止服务了。 科林和布兰卡习以为常，依然自如地说着话，只有他想着如果这一秒死去要留下什么话。 脑海中闪过很多情景。 小时候父亲在花园里除草，母亲给他讲上帝是如何造了通天塔； 七岁发生车祸时，母亲紧紧揽着他的温暖怀抱还有亲人的鲜血流过脸颊时湿热又恐惧的感觉…… 最后一个画面是在格林街的尽头，奥罗拉将手里的面包和牛奶递给他，笑颜如七月里灿烂的阳光。 让他怦然心动。 他想，他不能就此死去。他还没有对她说，他真的喜欢她，如果他能够有功成名就的那一天，她愿不愿意等待？ 他会成为这世界上最爱她的人。 也许很多人爱她美丽的容颜，可是他喜欢的是她苦难过后依然虔诚的灵魂。 飞机在思索中渐渐平稳下来。 安东尼奥站起身，看向机场的那一片草坪。蓝天白云，微风拂过脸颊带来湿润的空气。 他终于来到了这里，来到了马德里，来到了拉法布里卡。 他梦想开始的地方。 第11章 三年后 三年后。 晨练过后，安东尼奥正在盥洗室冲澡，他已经升到了皇马预备队—卡斯蒂利亚队。 只花了三年功夫，他就完成了一个业余爱好者到一个专业运动的转变。每个人都惊讶于这样的奇迹，但知道他努力的人寥寥无几。他每天训练超过十二个小时，他知道这里每一个清晨的鸟啼和夜晚的蝉鸣。 队友们陆陆续续地走了进来，正在讨论昨天的假期。 “你去看那个电影了吗？” “《月影》？那个叫奥罗拉的美人演的？” 安东尼奥倏地竖起了耳朵，这几年他只零星听过她的消息，在大家的口耳相传中。他不敢去寻找，不敢浪费时间，晚一点成功，就晚一点拥有得到她的机会。这三年中，哪怕耶诞节，他也不敢给自己放假。 “真是漂亮啊！蓝眼睛像是大海一样！”守门员迭戈用一种感叹般的语气说道。 安东尼奥在心里猛点头，莲蓬头倾洒而下的热水把头发上的泡沫都吹进了鼻孔里，他连打了几个喷嚏。 迭戈听到他的声音，立刻笑着说：“也就跟你的布兰卡差不多，论真人的话，说不定还没有布兰卡漂亮呢！毕竟演员是要化妆的。别激动啊！哈哈！” 瞎说！安东尼奥在心里反驳，他暗搓搓地没有说出口，只有自己知道奥罗拉到底有多美。 “身材不一样啊！布兰卡太平了！”另一个球员拉莫斯反驳说，“你看看奥罗拉那长腿，那胸饱满的，少说也该有34d吧……” 越说越不像样了！安东尼奥握紧了拳头。 拉莫斯的下一句话点燃了他的怒火：“……听说那个罗德跟她不清不楚的，还有路易王子，是不是早就享受……” 他的话音未落，只见安东尼奥浑身赤/裸着冲了出来，带着泡沫的手一拳头挥到了他眼眶上，拉莫斯顿时惨叫一声，捂住眼睛跌倒在地上。 安东尼奥蹲下身，还准备补上一拳，被终于反应过来的迭戈拉住了，他大喊道：“你这是在干什么？在更衣室里打架？这么想回老家？” 安东尼奥的心脏咚咚咚地跳动着，像是有人穿着军靴踩在他的心房上一样。他挣开迭戈，顾不得围上浴巾，用拳头逼近了拉莫斯的眼睛：“你要是赶再乱说话的，别怪我……” “你想对他怎么样？”卡斯蒂利亚队的教练科林边拍手边走了进来，“我刚带你到拉法来的时候，话都不敢大声说一句，天天闷头训练。现在出了点成绩，就敢威胁人了？” “他大放厥词！”安东尼奥站起身，围上浴巾。小麦色的身体上还有未冲干净的泡沫，光滑的质感显出健康好看的肌理来。 科林这下真是疑惑了。安东尼奥是出了名的能忍，刚到拉法的时候，因为从未接受过正统训练，只能把他安排在低年纪梯队里，同梯队的孩子排挤他，高梯队的学员看不起他。可任是别人怎么指着鼻子骂他，他也没有还过一句嘴，动过一次手。只是埋头训练，抓紧一切机会向教练，甚至向十岁的孩子，如海绵一般的学习，直到任何人都不敢再忽略他。 他早就明白，除了实力，在拉法一切争强好胜都没有意义。他们是竞争对手，更多的却是一场比赛中的搭档，只要他够强，一定会有人黏上来。 连俱乐部的老板斯塔姆都说过，这孩子必成大气。 可现在他居然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动了手？科林想，一定是他今天走进更衣室的姿势不对！ 而且今天……一队的主教练卡福将观摩他们的训练，安东尼奥今年已经十九岁了，如果再不能进入一线队，那么他的职业前途，科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这个苗子，自己还是发现得太迟了。 想到这里，科林伸手将拉莫斯拉起来，嘴上斥责安东尼奥道：“都是队友，吵吵也就罢了，动手就要挨批。今天训练完再加练两万米！” 拉莫斯知道这是教练向着安东尼奥，这小子每天都加练，两万米对他都不是事儿，不就是不想他错过今天的选拔吗？所以先声夺人让他不好追究？ 拉莫斯越想越不服气，揉着眼睛道：“我说了什么你要这样子打我？” “因为你侮辱王子!”安东尼奥义正言辞地说，“皇马有今天的荣耀多亏了王室，你怎么能侮辱王子呢！” 更衣室里一片寂静。陆陆续续走进来的人都停住了脚步。 迭戈嘴角抽动了下，怀疑地说：“你……打他真是因为他说了王子？” “当然。”安东尼奥一点也不脸红。 算这小子聪明！科林又好气又好笑，板着脸看向拉莫斯：“你怎么能侮辱王子呢？今晚一起加练！” 拉莫斯顿时苦了脸，被打还要加练不能更惨！这小子是不是暗恋王子啊！真有人因为这种莫名其妙的原因动手吗？ 科林转身走了，安东尼奥淡定地继续洗澡去了，顺便还把地板上的脚印擦干净，只留下拉莫斯和一群队友面面相觑，好半晌，更衣室才突然爆发出一阵巨大的笑声。 喷流的水珠顺着安东尼奥肌理分明的身体流下，听到外面的笑声他也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这群队友，反射弧真够长的。不过，也挺可爱。 这次训练赛科林将全队分为a、b两队，主力和候补全部打散，安东尼奥被分在a队，司职前锋。 科林深入考虑过，安东尼奥盘带技术好，球感好，射门准，可惜系统训练开始得太迟，身体底子也不好，所以不适合强力的身体对抗，因此一直把他安排在边锋的位置上。但与此同时，队里又没有可以和他精准配合的前锋，他充满想象力的传球根本不适合中规中矩的预备队，天才需要和天才相遇才能碰撞出火花。 因此，他竭力邀请主队教练加林来观摩他们的比赛，安东尼奥需要更高的平台。 比赛快要开始了，加林还没有到，他的两个助手已经提前来了，他们带着三脚架安放好摄像机，便坐到教练席上。 安东尼奥知道这一天很重要。他的心情已经随着徐徐清风无比热烈起来。 一线队！他势在必得！ 比赛刚开始，a队就获得了控球权，接到弗拉右路的传中后，安东尼奥快速带球进入禁区，一路上他几乎没有受到太多的阻拦，离他最近的球员都被他渐渐甩开。 科林常说，安东尼奥的脚下就像踩着一个大家看不见的滑板，完全不受摩擦力的影响。 拉莫斯唉声叹气地追在他的身后，无比懊悔怎么没跟安东尼奥分在一队，尽管他们刚刚干了一架。但是作他的对手，比被他直接打上一拳更恐怖好不好！ 他就是个球场上的疯子！没有和他踢上一场球，你永远不知道他看似瘦弱的身体里蕴藏着多么巨大的能量！ 加林就是在这一刻走到了足球场边。 他看着眼前这个少年逆风奔跑！阳光洒在他的脸上，碧绿色的眼睛像是猎豹一样盯着面前的球门！野心和气势在这一刻无比放大！ b队的后卫，人高马大的詹姆士迎了上去，他整个人都比这个少年大了一号！ 安东尼奥微微弓着身子，詹姆士的影子笼罩住了他！加林神色肃穆，静静地观察着这个少年。 安东尼奥抬起头，微微一笑，右脚只是一个虚晃，整个人就到了詹姆士的身后，快得像是一道连照相机都没办法捕捉的影子。 他的身前站着b队的另一个后卫，而他的队友哈雷身前，只有一个不知所措的守门员迭戈，犹豫着，最终看向安东尼奥的方向。 他不认为安东尼奥会选择传球！ 加林眯起了眼睛。 安东尼奥一个虚晃之后，果然没有传球！ 他抬起脚，于小禁区的边角远点射门！皮球划过后卫的头顶，在门柱下方极速俯冲，擦着迭戈的手套重重地打在网上！ 球进了！ 科林激动地拍着手，转头对身边的加林说道：“很棒的进球！很棒的球员是吧？” “不，”加林抿起唇严肃地说，“这只是一场精彩的个人秀罢了，我的球队不需要这样的球员。足球的首要精神应当是合作。” 科林愣住了：“可是，他进球了啊……” “他这个球传给队友我相信胜率会更高，这不是炫技的时候。在职业联赛中，每一个射门机会的背后都凝聚着队友的汗水，永远都不能浪费在个人表演上。” 科林嘴唇发白，依然无力地辩解道：“他是相信自己有绝对的实力进球，而队友未必。” 加林露出一个轻蔑的笑容：“我相信这只是一个巧合。你看，自恃过高也是一种缺点。” 安东尼奥没有和队友一起庆祝这个进球，他只是远远地观察着一切，察言观色几乎成为了他的本能，看见科林的神情，他忽然明白这场选拔也许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顺利。 第12章 训练赛 “如果他整场比赛都能延续这种巧合呢？” “那我就收了他，”加林傲慢地说，“为了上帝赋予他的运气。” 我就等着看你打脸的样子了！科林暗暗地想，你在运动员时代不如我，做了教练，眼光也比我差得远。 就在这时，球场上传来一阵欢呼。 只见b队只在眨眼间就组织了一个快攻。 拉莫斯带球跑在前面，后面跟着一大票穿着两色衣服的球员。他身形瘦小，速度极快，越过草坪时犹如一道划过天空的闪电。 安东尼奥看了一眼加林，懒洋洋地跟在后面，并不试图抢断。这既然是一场选拔，就应该让每个人都有表现的机会！在一票紧张而又气势汹汹的球员面前，他显得闲适极了，就像在做一场热身慢跑一样。 “看，年纪不大，倒知道消极比赛了。”加林转头看向科林，眼中的不屑更胜。他性格严谨、一丝不苟，最讨厌的就是这样做事吊儿郎当的人。 科林咬紧牙齿，心里升起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愤怒来。这小子，别人都知道今天重要，他倒好，像是来坐山观虎斗的。但同时，又有一点隐隐的骄傲，安东尼奥的心思他大概也能猜到一点，不就是不愿意踏着这些队友的肩膀向上爬吗？他像是古罗马的骑士，刀口只对着敌人，只愿意在战场上拼尽全力。 拉莫斯很快来到了门边，守门员双膝微屈，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严正以待。他戴着手套的手很稳，但是脸颊涨得通红，紧张的情绪好像就要满溢出来。 拉莫斯右脚在球上比划了几下，然后凝神静气，一脚抬出。 守门员冲着球的方向如饿虎般扑了过去。 哪知道拉莫斯没有直接射门，而是选择了传球！ 队友面对着空门，几乎只是轻轻一推，就已经破门而入。 整个球场一片寂静。没有人因此鼓掌。 不管是他的对手、还是队友都以一种诡异的目光看着他。他们想起了刚刚安东尼奥在更衣室里说的话：“如果我对射门的准确率不是太有把握的话，大概会装作射门的样子引开守门员然后趁机传球……” “这样加林先生会觉得我是一个很有团队精神的人，而且可以掩盖住短板。”安东尼奥开玩笑似的阐述着“合理的”“作弊”战略。 大家当时都不以为意，因为这一招安东尼奥根本就不需要，他的射门能力强到逆天，对他来说，只要拿到球，根本就没有死角。 而拉莫斯不是。 他直接选择了这种方法，甚至抢在了安东尼奥之前。 说好听点叫灵活使用，说难听点，就是…… 剽窃。 在一线队的主教练面前，如此明目张胆地剽窃了别人出头的创意。 拉莫斯也意识到了这种劣行，只是他依然选择这么做罢了，也许他的心里也未必完全不觉得羞愧，他一言不发，甚至连一个胜利的手势都没有做，顺着大家的视线一起看向安东尼奥。 拉莫斯眼眶上的青黑伤口显得他整张脸更加苍白。 安东尼奥好像完全不明白当中的机锋似的，带头鼓起了掌。 稀稀拉拉的掌声这才慢慢响起，加林露出一个微笑，看向科林：“这才是我要的球员。你看，即使面对不错的机会，也无时无刻不想着为队友创造更好的机会。” 聪明人总认为自己已经看穿了一切，科林讽刺地笑笑，拉莫斯也是他的弟子，为着这份师徒情谊，他没有戳穿。 而且，时间会证明一切。砂砾永远遮挡不住金子的光芒。 在比赛结束前，双方各有几次破门机会，但是都没有把握住。整场比赛踢得太过紧绷，好几次皮球都是贴着门框被弹出去的，守门员几乎没有用武之地，好像大家的门前感觉一瞬间都消失了似的。 “这就是卡斯蒂利亚队的水平？”加林冷哼一声，“真是浪费我的时间。怪不得连二级联赛的席位都要保不住了。” 科林的脸微微发红，他不得不承认，曾经的巨星的摇篮——卡斯蒂利亚已经渐渐没落了。皇马宁可用卖青训小将的钱去买已经成名的巨星，也不愿意慢慢培养这些初出茅庐的孩子。比起隔壁的拉玛西亚，拉法布里卡早已不再是天赋异禀的孩子们的首选了，尽管他们有更好的草坪、更好的设施。 就在两人说话间，皮球已经来到安东尼奥的脚下。 距离比赛结束还有三分钟。 队友在他的身后，前方的却都是敌人。 安东尼奥加快了速度。 他面前站着三个b队的成员，他们身形高大，形成夹包之势。 安东尼奥没有抬头，三个人的影子把他盖得严严实实，像是一堵白墙，形成了巨大的压迫。他几乎没有多做思考，本能般的，左脚站定，右脚在球上划了一个圈，似乎松松地踩住球上，但又完全没做停歇，只是把球扣在了自己能够控制的范围之类…… 就是这个时候！ 其中一人微微侧身试图铲断，安东尼奥猛地加速，从两人的夹角中跻身而过！ 这个狭角不足三十度！ 这才是他得意门生的水平！科林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他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想看得更加清楚一点。 b队的一名后卫也冲了上来，安东尼奥一个急停，就从他的左侧略过，这名后卫重心不稳地跪倒在地，挡住了安东尼奥的去路，安东尼奥刚准备绕过他，一条长腿贴着地表从另一侧伸了过来，试图铲断…… 科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安东尼奥的心脏也剧烈跳动起来，这一刻，他的血脉里都奔腾着兴奋，就是这种感觉，带球！突破！然后大力射门！ 他的嘴角不自觉地微微上扬，脚下的速度却丝毫没有减慢，左脚上的球轻松换到了右脚，一个转身，就从圈子里突围而出，急急地向球门奔去！ 拉莫斯跟上了他，如影随形地在他右侧，安东尼奥头都没有回，只是再一次加快了速度。 如果场边有一个记速器的话，他们就会发现，安东尼奥此时的速度已经达到了百米十一秒，这还是在他完美带着球的情况下。而奥运会百米赛跑的a标是十秒二八。 他已经和球融为一体。 连一直板着脸的加林都屏住了呼吸，现在展示在他面前的似乎不再是一场训练赛，而是一场高水平的职业联赛，大家都杀红了眼。 拉莫斯的右腿挤进安东尼奥腿间，试图这样把球顶出。 他几乎达到目的了，右脚一晃，球就直直滑了出去，他也因此摔倒在地。 安东尼奥追了上去，他蓝色的球鞋在整个球场上醒目得要命，牵动着所有观战者的心。 球快要滑到惊愕的b队球员脚下时，出人意料的，安东尼奥伸出脚，脚尖轻轻一挑，球就飞跃而起，他如鲤鱼跳龙门般高高跃起，头狠狠地向球一撞，皮球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越过空荡荡的禁区，像离弦的箭一般，向球门奔去。 迭戈早已准备好，皮球落在他的脚下，眼看着就要滚入门框，他条件反射般飞起一脚，把球踢了出去！ 显示屏上的时间已经进入倒计时，还有三十秒！ 球孤零零地滑向场边。大家都眼睁睁地看着皮球越滑越远，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一切都即将结束。拉莫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几乎是瞬间，安东尼奥已经来到了球的落点上，好像他早已做好准备一样。 迭戈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他也已经做好了防备。做了三年的队友，他早已知道，在安东尼奥面前，任何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 安东尼奥冲他露出一个调皮的笑容，颊边的小酒窝若隐若现，然后像是挑衅般的大力抬起右脚，他似乎准备射门。 迭戈动都没有动。他也笑了。 安东尼奥是一个左撇子，虽然他的右脚同样灵活。但在这样的时刻，迭戈相信安东尼奥会使用他的左脚。这是一个老朋友的直觉。 果然，这只是一个假动作。 安东尼奥的右脚只是轻轻一推，整个人借力高高跳起，然后左脚如抚动头皮的清风般，轻轻在皮球上掠过！ 球旋转着向球门袭来！ 迭戈屏住呼吸，朝球的来向扑去。 皮球在迭戈的手上滑了一下，打在侧门柱上，在结束的号角声中，弹入门内。 “看来我运气不错。”安东尼奥碧绿色的眼睛眨了眨，与蜂拥过来的队友们拥抱在一起。 只有迭戈知道，这不是一个运气球，他也绝不是手滑，而是皮球旋转带来的离心力让手指有片刻的酥麻，使他不能紧紧地握住皮球。安东尼奥虽然只是轻轻一带，但皮球却不可思议的高速旋转起来。 他一定无数次的研究过角度和力道，在他们看不见的时候。迭戈心想，在龟兔赛跑的时候，兔子也有可能比乌龟更加努力，在这种情况下，没有乌龟可以追赶得上。安东尼奥的技术早已在另一个世界，兔子的世界。 结束了一天的拍摄，奥罗拉走进化妆室，一眼就看见了助理朱迪放在桌上的《阿斯报》，在密密麻麻地报道中，她一眼就看见了安东尼奥的名字。 安东尼奥，十九岁，阿根廷人，于今日的训练中被加林主教练选中，正式加入皇马一线队。 奥罗拉白皙纤长的手指划过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整个人都恍惚起来。她好像又回到了小镇上，在夕阳中，瘦弱的男孩对着她的衣架一遍又一遍的练习射门，在她出现的那一刹那，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比报纸上刊登的这一张更加迷人。 我没有再喜欢你了，只是在看到你的名字的时候，脑海有一瞬间的空白，回忆却不受控制的喷涌而出。 第13章 冷板凳 “咦，罗拉，你也是球迷？”经纪人朱迪袅袅娜娜地走了进来，惊讶地看着正盯着报纸出神的奥罗拉。 “我就是随便看看。”奥罗拉拿起化妆棉，佯装在卸眼睛上的烟熏妆。在浓妆的衬托下，她的眼角显得有些发红，亮晶晶的，眼袋很重，好像几个晚上没睡一样。 随着化妆棉一点点拭过，奥罗拉的脸颊也渐渐清晰起来，不用沾上假睫毛依旧扇子般扑闪的又长又卷的睫毛，小巧的鼻子，还有不点而红的朱唇…… 朱迪叹道：“你不化妆最美，可惜导演非得把你弄成这样。”从三年前奥罗拉正是踏入演艺圈开始，就一直演各种艳俗的花瓶女配，也许是因为第一个角色庞培娅太成功了，也许仅仅是因为她不愿意接受各种示好，或者可以称作是，“潜规则”。 奥罗拉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紫红色、棱角分明的戏服，笑嘻嘻地说：“最可恶的是非得把我弄成个火龙果吧！我已经不能直视这种水果了。” 现在拍的这部电影是魔幻剧，改编自《白雪公主》，奥罗拉在里面饰演专跟女主作对的邪恶皇后，一直都化的是大浓妆，特别是嘴唇，涂得跟刚吸过血似的。头发上还插着绿色的孔雀翎毛，淡紫色的衣领高高竖起，因为材质的原因，领部、肘部都竖起高高的尖角，真像个火龙果!还是红心的那种。 朱迪哈哈大笑：“如果你愿意献上香吻一个，说不定可以换个翡翠白菜当当。” 奥罗拉撅起嘴，对着镜子啵了一下，然后甜甜笑了：“那我宁愿亲吻一个火龙果，还有甜味儿呢。而那个导演……” 奥罗拉啧啧两声：“想到要和谁的什么部位间接接吻，我的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别开黄腔，注意形象！”朱迪边笑边把一叠纸平放在桌面上，“我帮你接了个真人秀。” “你不是说接这类节目要谨慎吗？说我的性格会招黑？”奥罗拉迅速地把那叠纸翻了一遍，讶异地抬起头：“《人性观察》？新节目？” “现在不是没办法了吗？再不拼一把，你得演一辈子的火龙果了。”朱迪凑过头去，用记号笔把重点都勾画出来，“而且这个节目观察得不是你，你只要负责任的做一个花瓶就好了。” “所以这是明星妻子对丈夫的考验？”奥罗拉指着一行字笑了，“我负责约丈夫吃饭，然后妻子给丈夫打电话看他会不会说实话？” “还有会不会选择和妻子一起离开！”朱迪的手指在文案上划过，“别忘了竭尽色/诱之能事。” “其实妻子一直在显示屏里盯着呢！”奥罗拉打了个寒颤，“真是毛骨悚然，这要是整离婚了我可不负责。” “哎，”朱迪叹了一口气，“人性最禁不得考验，偏偏还要无事生非。还有看看我们罗拉这小脸蛋美的！这□□的身材，谁把持得住嘛！” “不过，”朱迪顿了一下，“观众最爱看这个，我有预感，这节目会红起来的。” 同一时刻，安东尼奥正在石板路上慢跑。说是慢跑也不恰当，只见他突然一阵加速又突然减速甚至绕圈停下，就像在做某种演练似的。路上的行人匆匆走过，偶尔投给他一个了然的眼神。在马德里，当街颠球都不稀奇，更不要说是个简单的变速跑了。大家顶多把他当做一个爱做梦的青年罢了。 安东尼奥可没有注意到别人怎么想，而是在心里盘算。加林先生虽然如约把他带到了一线队，但也很明白的告诉他，他并不欣赏自己。 尽管这已经是昨天的事了，但每一个细节都像是印在脑海里似的。 安东尼奥清楚地记得加林先生皱起的眉头，和那种极为严厉的口吻：“在拉法，有才能的学员犹如天上的繁星，但不是每一个都适合皇马。我认为你不是我们要找的人，给你这个机会只是因为我相信科林先生，而不是相信你。希望你珍惜机会，好自为之。”简单来说就是夹着尾巴做人，夹个一段时间多学点东西就可以滚蛋了。 “哈哈，”安东尼奥听出了他的言下之意，大笑道，“你又怎么知道皇马一定适合我呢？也许下个赛季是我主动离开，到时候你可不要求着我留下。” 他的目光有些狡黠，碧绿色的眼睛极有威势，让他过分精致的脸丝毫不显得女气。也许这只是一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勇气，在加林看来，却是一种带着个人英雄主义的傲慢。当一个人的眼睛里已经带上了偏见时，他永远也看不到真相。 加林想，这样一个盛气凌人的球员，美国佬似的，很难成为一流的足球运动员。这回，连科林也看走了眼。瞧瞧，当运动员的话，天赋可能可以决定一切。但是做教练，还是自己这样实干派的目光长远。如果当年自己也有科林的天赋的话，那么“风之子”的头衔就该是自己的了，哪有什么“皇马双子”的成名机会？让两个阿根廷人成为皇马的招牌，真是马德里的耻辱。 幸好现在自己扳回了一城，做教练可不是跑得快就行。加林翻了个白眼，看着安东尼奥大摇大摆出门的背影，暗自得意地想。 这时，街角的广告屏幕突然闪出一个电影的广告，隔着来来往往的人群，安东尼奥一眼就看见了奥罗拉。 她穿着酒红色的及膝连衣裙，薄施粉黛，在觥筹交错的酒会中四处飞舞，裙摆翻飞，漾起一*涟漪，撩动着他的心，让他看直了眼睛。 这似乎是电影中的一个场景，机位也不是对准奥罗拉的，她只是男女主暗生情愫的背景板。 可是安东尼奥只看见了她。他看着她抬手，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腕，红酒滑入唇中，似乎隔着屏幕都能闻见葡萄的甜香。 安东尼奥呵呵笑了，心情却奇异地平静起来。在某个地方，她也是这样独自奋斗着，作为一个小人物，作为巨大场景中的一粒耀眼的明珠。 他并不孤单。 他也坚信有一天这些看不起他的人都会后悔，他的天赋不输给任何一个人，也比所有人都要努力。他一直相信，只要坚持下去，一切都能水到渠成。 安东尼奥想起很久以前奥罗拉说过的一句话，她用陌生的语言说“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然后帮他翻译成西班牙语，大海般的眼睛温柔地注视着他。 言犹在耳，可那个会鼓励他的人却已经渐渐远去了。他只能在动摇的时候，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相信自己会功成名就的话。时间久了，连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一种自我安慰还是强者的自信。 他怕自己选择了一条错误的路，而勤奋将让他在错误的路上越走越远。 安东尼奥茫然四顾，指甲却早已深深地嵌入掌心。他不甘心，他已经十九岁了，疯狂地渴望着一展身手的机会。 却又无能为力。 很快安东尼奥迎来了他西甲的第一场比赛。 奥罗拉那天没有工作，一大早就在房间里走个不停，一会儿拖个地，一会儿又刷个碗的。朱迪坐在沙发上玩手机，被她晃得眼晕，无奈地说：“你今天受什么刺激了？难道是明天要上真人秀太紧张？” “没有啊，我运动一下减减肥。”奥罗拉无辜地放下手里的抹布，蓝色的大眼睛眨了眨。 “女王啊！”朱迪夸张地跃下沙发，“这表情真不适合你。这时候你不是应该说‘本宫好心打扫一下猪窝你怎么还不酒水伺候吗’？” 奥罗拉眼睛瞪得老大，伸出涂着红色指甲油的手指戳了戳朱迪的脑袋：“你这是不是作？对你好声好气还敢废话？” 朱迪双手抱拳：“求女王赶紧恢复正常！要不看会儿电视？” “能有什么看的？”奥罗拉把抹布摔到一边，“你推荐个？” 朱迪想到那天奥罗拉对着《阿斯报》出神的样子，弱弱地建议道：“今天好像有皇马的比赛，虽然对手是格拉纳达，是一场注定要碾压的比赛。但是看看比利亚疯狂进球也是蛮爽的。” “既然这是你的建议，我就姑且听听好了。”奥罗拉的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又瞬间平顺下来。这表情太过短暂，连紧靠着她的朱迪都没有发觉。 她不情不愿似的打开电视机，却飞快地调好了频道，好像早就知道那个台转播比赛一样。 看到奥罗拉看得津津有味，朱迪表情怪异：“你想看比赛就直说呗，我不是每次都能给你的内心找到台阶的。” “谁说我想看比赛的？我关给你看看。”奥罗拉的手指在遥控器的开关上划了划，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 朱迪及时地揽住她的肩：“女王，求别关！是我想看！”她的视线顺着奥罗拉看过去，非常好奇这比赛有什么好让奥罗拉别扭的。 绿茵场上的二十多人飞快奔跑，从电视机上只能看见跃动的皮球和各色肌肉饱满的小腿，朱迪默默咽了口口水……早就忘了自己的目的了。 这时，镜头扫过了替补席。 安东尼奥静静地坐在那里，穿着17号球衣。 奥罗拉的手指不自觉地在曲起的腿上画了个17，一下又一下的描摹着那个痕迹。替补队员们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笑着说话，加林先生微微侧耳倾听，不时转头说上两句…… 只有安东尼奥一个人坐在一边，双眼看着前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比赛。随着足球的节奏，球鞋时不时地踢动一下。那热闹是他们的，只有比赛是他的。 奥罗拉早就听说过皇马的风格，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安东尼奥恐怕都得在板凳上坐着了。她甚至坏心眼地希望，场上能有个什么变故，好让安东尼奥上场。可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主力球员们都好好地坐着，场上的二线球员们依然在比利亚的带领下疯狂地进着球。 比分已经拉大到3:0。 第14章 人性观察 镜头这时候已经转回到球场上，留给安东尼奥的仅仅是那一个小小的侧影，解说员甚至连一个字都没有给他。而其他人，哪怕是上个赛季只出场三十七分钟的依瑞斯都介绍到了。主教练的偏向性往往会影响很多人，特别是这种极有可能掌握□□的人。 奥罗拉忽然想到刚到西班牙的时候一个粉丝递来的纸条，那上面写着：“梦想是最美丽的花，只开在悬崖峭壁上。只有受得了沿途寂寞的人才能摘下放进自己的花瓶里。”，署名是追梦人。 她那时只演过几个小角色，走在路上都未必能被人认出来，收到纸条的那一刹那突然就有了前行的动力，就好像跋涉沙漠的旅人忽然看见了远方的绿洲一样。 这个粉丝每过一段时间就会给她寄来一个小礼物。他是个球迷，会跟她讨论各种赛事，有一次甚至给她寄过一件曼纽尔签过名的十号球衣，只因为她在回信中说过喜欢曼纽尔。 在你不知道的地方，有一个你擦肩而过都不会认识的陌生人这样关心她，让奥罗拉觉得整个身心都熨帖起来。 想到这里，她还是咬着嘴唇匿名给安东尼奥写了一封信，上面只有一句话“加油！我将永远关注你。” 后来，奥罗拉借口出来买冷饮，随手把明信片塞进了信箱里，暗想，她才不是还喜欢他，她只是希望他也能得到她曾经得到的温暖，大约是因为物伤其类罢了。 而安东尼奥在看见这封信之前，就先看到了她本人。尽管他曾经幻想过一万次再见奥罗拉的情景，但是从来没有想过两人会在这种情形下见面。 在浪漫的法式餐厅里，他坐在一边，而她坐在另一个男人的身旁，试图把一块切好的小羊排喂进那人的嘴里。 几乎在同一时刻，奥罗拉也看见了安东尼奥，她的眼神怔愣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正常，娇笑着回过头在那人涨红的脸颊中又喂了颗西椰菜，一边保持着暧昧，一边在心里愤愤地想，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人没资格吃肉，正好花椰菜不新鲜了适合他吃。 目睹这一切的安东尼奥脸色瞬间铁青，怒火蹭蹭蹭地往上冒。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那个男人，黑发褐肤，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啊，值得她这样倒贴？而自己把她视若珍宝，她却弃之如敝履。 安东尼奥握住刀叉的手紧了又紧，手背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两人愉快交谈的声音不时传来，安东尼奥还没听过奥罗拉如此娇嗲的笑声，虽然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心里却气得要冒烟，对着盘子里的小羊排，像是对着那个可恶的男人一样，狠狠地叉了上去。 这时候，那个黑发男人的电话响了，甜腻的歌声轻柔的响起。 他似乎喝醉了，脸颊泛红，慌慌张张去接电话的手指不小心按到了扬声器，瞬间一个高亢的女声响遍整个餐厅：“你在哪边？我这边美容要做完了，你之前不是说过约在布鲁斯餐厅，等下一起回去？” 黑发男人看了奥罗拉一眼，奥罗拉立刻表示理解，用手拉上了嘴拉链，可是另一只手却暧昧地捏了捏男人高挺的鼻梁，竭尽全力的撩拨他。 男人的脸更红了，连吸了好几口气，才对着电话说道：“我和同事吃饭呢，可能还要好一会儿，等下你自己先走吧。” “同事”奥罗拉冲他眨了眨眼睛，又长又卷的睫毛在蔚蓝的眼睛上拂过，黑衣男人的心顿时漏跳了好几拍。 一边的安东尼奥心跳得也很快，他已经气得想要原地爆炸了。这个男人是有老婆的？凶女人想要倒贴到什么程度？就这么缺男人？ 他……就不行吗？ 黑衣男人这时已经挂断了电话，醉醺醺地伸手就要抚摸奥罗拉的脸颊。 安东尼奥猛地站起身，椅子倒了，椅背撞击在地板上发出“嘭”地一声。 这突兀的一声在安静的餐厅里犹如雷鸣，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过去，服务员立刻小跑着过去，询问他是否需要帮助。 安东尼奥怒气冲冲地向奥罗拉那桌走去，每一个脚步踩在地板上都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越走越近，奥罗拉不自觉地随着他的脚步声打了个几个激灵，好像是红杏出墙的妻子被丈夫抓个正着一样。 明明是他先和布兰达在一起的啊？自己为什么要心虚？想到这里，奥罗拉又故作镇定地挺起了胸膛，两颊都红扑扑的。 直到安东尼奥一把抓住奥罗拉的手，看到她强作镇定的模样，才皱着眉头道：“这就是你的选择？一个有妇之夫？” “你不也是？”奥罗拉想也没想的回答道，想到布兰达她就生气！直到眼角的余光扫到正在不断给她使眼色的编导，她才忽然才意识到这是个电视节目，而自己大概彻底搞砸了。目标的老婆还没来“捉奸”，她急吼吼地先跟别的男人吵起来了算怎么回事？免费赠送的番外？ 安东尼奥也愣住了，顺着她的目光，他瞳孔一缩，看见了隐蔽的摄像头。 所以，这是在拍电影？而自己似乎干了一件人生的最糗事？ 黑发男人也发现了他们这突如其来的沉默，他一把推开安东尼奥，大着舌头说：“你谁啊？为什么要骚扰我的女伴？” 这演得简直跟真的似的。现在的演员都这么入戏，轻易出不来？ 安东尼奥震惊了。他这个土包子根本不知道现在流行的真人秀，脑袋里闪过一万种可能，最终想到的是——他把我当成群众演员了？ 就在这个时候，黑发男人的手机又响了。 依旧是甜腻的女声。整个餐厅就像被按了暂停键一样。只有那个黑发男人颤颤巍巍地接起了电话。 “我就在格诺街上，很快就要到你那儿了，没什么事的话就和我一起回去吧！你喝了酒不能开车。” “不……不用了。我已经不在布鲁斯了，和朋友在卡拉卡拉唱k。” 话音未落，奥罗拉立刻敬业地扭了扭腰，做了个撒娇的动作。 安东尼奥看得眼睛冒火，恨不得一把掐住那作乱的细腰，想到这是奥罗拉的工作才暗自忍耐着。她是个能够独立思考和解决问题的女人，自己想要得到她就必须尊重她。 朱迪一直暗暗观察着安东尼奥，眼看着这个电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才一把拉住他的衣袖，把他拽到了一边。 “你疯了吗？这是电视节目！你这么想出名？” “什么节目？”安东尼奥摸摸后脑勺，虽然他只有十九岁，但是已经彻底成为一个落伍的老古董啦。 “那个黑衣男人，他老婆是个艺人，你知道吧？叫艾米丽，演《极限追踪》里女特工那个，身材很火辣的。” 安东尼奥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一脸无辜地摇了摇头。除了奥罗拉，他一个女明星也不关注，迭戈曾经调侃过他是一个足球疯子，他的世界里除了足球，只有他喜欢的人和他喜欢的人以外的人。 朱迪看他的眼神简直像是在看外星人，安东尼奥也没有再和她说话，只是双眼痴痴地看着奥罗拉，目光像是糖丝似的黏在了她的身上。他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看过她了，真实的会冲自己瞪着眼睛的她。她只是固执地出现在他的梦境里，好看的红唇一张一合，冷冷地说着一些伤透人心的话。 黑发男人还在夸夸其谈，用很大的声音说着自己的丰功伟绩。事实上，奥罗拉觉得，这个男人最大的伟业就是娶了艾米丽，漂亮又会赚钱。可即使拥有这样一个老婆，他依然试图想要摘两朵野花，一点都不知道珍惜。 安东尼奥不也是这样？布兰卡把他带到了西班牙，他却还对自己做出这副余情未了的样子！ 真让人作呕。 她这么想着，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却生出了一种辛酸。她想到那叠画纸，想到那些注定无法实现的梦想，想到少年情窦初开的时候做出的那些温暖人心的事，就不可避免地生出一种遗憾。 只是当时已惘然。 奥罗拉的眼睛看着这个还在吹牛的黑发男人，脑海里却有片刻的空白，直到餐厅的门打开，一个年轻女人脚步带风的大步冲了过来。 黑发男人正好说到他们的恋爱史，专注极了，一点都没注意到门边的小动静：“当年，艾米丽也像你一样对我一见钟情，然后每天都给我送花，可我怎么会是那种被小手段打动的男人？看她听话。要说女人，我还是喜欢你这样的，够辣！”说着，便伸出手试图捏住奥罗拉的下巴，被她偏头躲开了。 年轻女人在黑衣男人背后一把揪住他的耳朵，用力拧了一圈，恶狠狠得道：“酒醒了没？就醒了我们就去办离婚。” “艾米丽！”黑发男人瞪大眼睛，脸色惨白，“你怎么在这里？” 他也不笨，立刻偏头去看奥罗拉，只见奥罗拉抽出一张纸巾，擦了擦刚刚摸过他脸颊的手指，冷冷地把纸巾摔在了一边，转头对艾米丽柔声说道：“看清这个渣男的真面目是为了找到下一个更好的，你不要伤心。” “大家都劝我不要参加这个节目，说爱情经不起试探，只要他对我好就行了，”艾米丽抬起头，眼睛里犹有泪光，语气却很坚定，“但是我不要这样，有瑕疵的爱情我不需要。” 奥罗拉握住艾米丽的手，一言不发。 这种有看点的节目总是要直面人性的两难，如果试探出好结果，别人会说不应当试探挚爱之人；如果是坏结果，那么也总是伤心。 想到这里，她回头看了一眼安东尼奥，他依然双目灼灼地看着她，让她忍不住脸红心跳起来。 也许是喝了太多酒的缘故。奥罗拉想。 黑发男人此时还有什么不懂的？他如果是傻瓜的话也追不到艾米丽了，他立刻双膝跪地，拽着艾米丽的衣角，可怜兮兮地求饶道：“我只是逢场作戏，你知道我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我是爱吹牛，虚荣心强，但我的心是你的。你要和我离婚还不如杀了我！”说着，眼泪便不要钱似的掉了下来。 他的容颜俊美，此时双目含情，专注得叫人心动。艾米丽把衣角抽了出来，神色却渐渐染上愁容，慢慢地，伤心盖过了愤怒。 就在这个时候，黑发男人忽然抬头看了奥罗拉一眼。 一种恶狠狠的，恨不得把她撕碎的凶恶眼神。 奥罗拉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第15章 皇马vs多特(上) 一个人悄悄握住了她的手，温热的、带着熟悉的气息。 这只手像是直接抓住了奥罗拉的心脏，一股热浪从手心注入，流遍五脏六腑，全身就像被阳光抚过，温暖熨帖。 黑发男人这个时候又握住艾米丽的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恳切态度说道：“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情份上，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 语气哀切，好像那个眼神只是奥罗拉的错觉。 “我承认我刚刚是有一点心动，”黑发男人真挚地说，“这样一个美女跟我献殷勤，即使是虚荣心作祟，也不会一点感觉都没有吧！但这一瞬间的心动和我们这么长时间的感情怎么能相提并论？” 做演员妥妥能拿小金人啊！奥罗拉冷哼一声，像是再看一幕蹩脚的电影。男主角“深情款款”，女主角“依依不舍”。如果艾米丽这样都能将就，她也无话可说。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选择的，是笑是哭，只能自己受着。 艾米丽看向他的眼睛，一如既往地专注、深情，她的心脏有一刹那的柔软，尔后又慢慢覆上冰层，薄薄的，却很坚硬。 有什么东西破裂了，再也无法拼接完整。 艾米丽沉默了半晌，还是在众人的注目下转身离开，摄制组一直举着摄像机，直直地对着她的脸，抓拍每一个表情。 直接又残忍。 这就是人性。在编导眼里，那些微不足道的同情心比不上一瞬间收视率的飙升。奥罗拉静静地看着这一切，默默地告诉自己，永远不要走上这样的路。既然注定要失去，不如从未拥有。爱情、名利皆是如此。 黑发男人也赶紧站起身，深深地看了一眼奥罗拉，三步并两步地追了上去，艾米丽双唇紧抿，黑发男人微低着头，在她耳边低声说些什么。 餐厅门前只剩下奥罗拉和安东尼奥两个人，四目相对，一时之间竟是无言。奥罗拉暗暗打量着安东尼奥，许久不见，他长高了很多，修长的四肢已经渐渐显示出男人的肌理来，低头俯视着她的碧绿色眼睛深深地映着她的身影，带着一种她看不懂的情绪。 心里微微泛起莫名的酸涩。这样的他，已经属于那个穿着白裙、天使般的布兰达了吗？ 安东尼奥的嘴唇嗫嚅了下，痴迷的视线从她波浪似的金发描绘到她的五官，最后定格在她的眼睛上。 就像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一样，散发着夺人眼球的光芒。 安东尼奥走近了一步，伸手揽住她的肩膀。他已经长成一个真正的男人了，不需要费力便能轻易揽她在怀中。他的气息瞬间笼罩了她，就如多年前在母亲的病床前，抚过她冰凉脚心的手，仍然让她怦然心动，颤栗不已。 可是下一秒，她又想到了布兰卡，一盆凉水瞬间从头到脚淋了下来，伸手一推，这温暖就在刹那间消散了。 安东尼奥只看见了她冷漠的眼神。心里像是被冰锥扎过，又冷又痛，面色也不自在起来。 可是她没有离开，这个细节又让安东尼奥升起小小的信心。他想起曼纽尔的自传里写过的一句话，时间顺流而下，生活却应当逆流而上。 想到这里，安东尼奥鼓足勇气拉住奥罗拉的衣角道：“这周末有我的比赛，虽然我不一定能上场，但你愿意去为我加油吗？” 他这个动作还和小时候一样，那时候他瘦小得很，身高只堪堪到她的鼻尖，虽然他现在已经比她还高了，可这个熟悉的动作依然让她的心底升起一股柔软来，她低低地“嗯”了一声。告诉自己，就当他是个异乡的好朋友吧！ 比赛的日子很快就到了。这一天天气很好，奥罗拉早早地就来到球场。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伯纳乌，这个承载了她父亲一生荣耀的地方。想到他曾经穿着白色球衣在这片镶嵌着白色条纹的球场上奔跑过，奥罗拉便觉得心潮澎湃，亲切极了。 夕阳的余晖照耀在草皮上，泛着浅浅的光芒，巨大的旗帜迎风飘动，不远处有人燃起了火炬，气氛越发热烈起来，整整十二万人的呐喊震耳欲聋。 奥罗拉坐在离球场很近的地方，不需要借助望远镜，她就能看见那些跑动的球员，甚至是裁判的模样。 她听见自己的心脏随着球员们高频率的步伐跳动着，只有置身现场，才能看见他们迈动的巨大步伐，还有那些被鞋底压弯了的草坪。 人类肢体的力与美在这一刻充分彰显，也许是球王的血脉回到了故乡，奥罗拉只感觉血脉喷张，只想大声呐喊、拼命奔跑。 随着主裁判的一声哨响，比赛开始了。 这是皇马的主场，银河舰队维持了自己一贯的风格：精彩的过人，然后便是精准的定位球。这是一场欧冠比赛，对手是多特蒙德。如果说大黄蜂走的是平民路线，敢抢敢拼，那么皇马就是走贵族路线的，在这里，你能看到超一流的球星尽情地挥洒汗水，但是一旦处于下风，反击战也会给这些习惯处于优势的巨星造成巨大的心理压力。 皇马这几个赛季和多特蒙德的交手记录是五败二胜一平，老对手巴萨的喉舌《世界体育报》不止一次嘲讽过，加林做球员的时候跪巴萨，做教练的时候跪多特，就不是个第一的料。 这虽然是一场势均力敌的比赛，但开场仅仅五分钟，解说员连球员都没有介绍完，皇马就已经攻入首球！ 头号巨星比利亚给了大黄蜂当头一棒！ 这球一进，加林主教练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明显放松了下来，一贯严肃的脸色也稍稍缓和了点。 比利亚对着摄像头做了个吸奶嘴的姿势，不停地亲吻着手臂上的纹身，那里刻着他女友的名字。 “看来以利亚即将成为人父！这一球是他献给还没出生的孩子的！”解说员激动得声音都变得尖利起来，“让我们祝贺他！” 伯纳乌的球场上立刻响彻起掌声和欢呼声，似乎连显示屏都被这巨大的音量震得颤抖了一下。 奥罗拉有点晃神，这欢呼声似乎穿透了时间和空间，多年以前在这片绿茵场上，她的父亲也曾为她的到来欢欣鼓舞，也曾在进球后不断向世人昭示着她的到来。 她想到父亲留给她的足球，想到那行不仔细看几乎不能发现的小字。 爸爸永远爱你。 她无数次想象过那个场景。书桌上的花瓶插着一束新摘的百合，昏黄的灯光给小屋笼罩上纱衣。一只粗糙的、带着薄茧的大手在心爱的足球上写下这样一行袖珍的字。这爱意如山如海，不能尽吐，百炼钢全都化作了绕指柔。 母亲呢？坐在台下的母亲会是什么心情？ 一定是笑容满面、甜蜜不已吧！奥罗拉想象着那个场景，眼前的一切似乎被时光打上了昏黄的烙印，明明是喜悦的时刻，眼角却不由自主地有些发酸。 奥罗拉和球迷们一起站起身，发泄似的鼓掌，用全身的力气大声唱着皇马的队歌： “（你曾写就历史） r（你将开创历史） （因为无人可以抗拒） r（你对胜利的渴望）”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这声音响彻云霄，球场的中央，依旧明亮如白昼。奥罗拉仰望着这个球场，就像仰望着父亲。她大声地呐喊、加油，就好像他依旧驰骋在这片草地上。 她希望他知道，她也爱他。他的爱尚且能通过足球表达，可她的爱却无从诉说。虽然从未谋面，但他依然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之一。 重新开球后，多特蒙德的拼抢越发激烈起来。大黄蜂疯起来，整个欧洲都害怕。 皇马渐渐显得无力，比利亚也焦躁起来。他是一流的边锋，最擅长的就是用进球取悦球迷。可是现在皇马连球都控不稳，哪有什么进球可言？ 安东尼奥依旧一个人坐在场边，一言不发，没有人和他交流。他是以比利亚候补的身份进入球队的。但比利亚今年才二十八岁，风头正盛、体能优秀，正是一个运动员最好的时期，大部分时候都可以自己上场，上个赛季他劳模似的打满了所有比赛，哪怕皇马占尽优势。所以大家都默认这个勤奋的少年很快就会因为没有比赛机会离开，或者租借给二流球队，皇马一线队一向对自己的青训营培养出的青年才俊没有太多优待，他们更倾向于卖掉前途难料的小将，用这笔钱去购进能带来声誉和欢呼的巨星。 奥罗拉的视线紧紧追随着那个圆球，想要看清每一次拼抢和…… 每一次冲撞！ 就在眼前，比赛的第十五分钟，比利亚逮住机会，铲断成功后单刀冲入禁区，一个不查，便和出击的波兰籍球员普洛斯狠狠地撞在了一起！两人的速度都极快，膝盖的剧烈碰撞让 比利亚顿时抱着膝盖倒在地上，痛苦地□□着。 奥罗拉身子一抖，似乎都能感受到那猛烈的疼痛。 看台上传来一片嘘声。 解说员自觉地担任了裁判的工作，大喊道：“黄牌！绝对是黄牌！”虽然这明显是个意外，可谁叫这是皇马的主场，解说员也是皇马的球迷呢？ 救护队抬着担架进入场地，比赛进入伤停补时阶段。 气势恢宏的队歌再一次响起，很多人都是哭着唱出来的。奥罗拉旁边的女球迷早已经热泪盈眶，双手合十默默地祷告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球迷们的希望也越来越渺茫，随着场边的几名替补队员开始热身，他们发觉他们的英雄再上场的可能性越来越低，很多人抱头痛哭起来，他们甚至开始相信这是多特的诅咒，大黄蜂果然是来克银河舰队的。 加林教练紧锁着眉头，来来回回扫视着几名替补，右手不断摩挲着下巴，似乎还没想好让谁上场。 奥罗拉的心随着他的视线跌宕起伏，像过山车似的，加林的视线划过安东尼奥的时候，她就松一口气，划到其他人身上的时候，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加林也在思考，从位置上来说，安东尼奥的确是以利亚的最佳替补，两人都是左撇子，盘带技术好，门前感觉好。既可以给中间位置的博蒂奇传球，也可以抓住机会出其不意地自己进攻。 但是他刚刚调入一线队，还没有完全磨合，首次出场就是在这样的大赛，而且他的性格…… 喜欢炫技、欠缺沉稳。足球从来不是一个人的运动，他真的能和队友们配合好吗？ 他想了又想，最终还是像依瑞斯走去。 依瑞斯也是皇马青训出身，曾经是被看好的“希望之星”，可惜进入职业联赛后才发现他的身体过于脆弱，于是便被弃用，常年待在替补的位置上，出场的次数屈指可数。 看到加林向自己走来，正在懒懒散散热身的依瑞斯似乎惊讶极了，偏头看了一眼安东尼奥。 奥罗拉的心飞快地下沉，就在这个时候，朱迪给她打来电话，刚接通，就听到朱迪兴奋不已的声音：“亲爱的！你的机会来了，我听说好莱坞的迪斯尼公司将要和皇马合作，拍摄一部足球青春爱情电影。你父亲的朋友科林先生推荐了你，要我说，他的眼光可真不错，整个西班牙还有谁比你更合适呢？” 金发碧眼、青春洋溢，还是“伯纳乌国王”的女儿！ 第16章 皇马vs多特(下) “网上已经放出消息了，”朱迪兴奋地说道，“官网上都是一片好评，大家都说很期待呢。” 奥罗拉没有回答，手指迅速地在手机上划过，几乎不需要她费力就找到了。 这条新闻牢牢地占据着榜首“万年花瓶竟是球王私生女？获科林推荐或将出演足球爱情电影。” 看到私生女三个字，奥罗拉如坠冰窖，从头到脚都是冰凉的。她不愿意曝光，或者说不愿意以这样的方式曝光就是因为这个，她是爱情的结晶，绝不是一时纵欲的产物。这个说法对莎拉、对曼纽尔都是极大的侮辱。 他们真心相爱，只是还没来得及结婚罢了。 她宁愿做一辈子的十八线小演员，也不愿以这样不体面的方式出名。下面的评论倒是像朱迪说的那样，大部分人都表示很期待，偶然有一两条尖酸刻薄的评论，也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奥罗拉松了一口气，心尖上隐隐约约有些酸胀，就像被人狠狠抚摸过一样。这掌声是父亲带来的，想到便不由地挺起胸膛，就好像在冥冥中建立起了一种联系，把她带回到父亲的身边。 场边，依瑞斯挥手喊安东尼奥过去。 加林教练依然用那种审视的表情看着他。安东尼奥有些疑惑，不是已经定好了让依瑞斯上场了吗？每次看到加林蔑视的表情，安东尼奥都想笑。他以为自己那些小心思隐藏得很好吗？事实上，谁都看得出来。 加林是土生土长的马德里人，结果“伯纳乌国王”是阿根廷的曼纽尔，曼纽尔死后，伯纳乌的旗帜又变成了阿根廷的科林，他一直被压在两人的脚底下，国家队又输给了阿根廷……憋屈了整个球员时代，他又怎么会大度到提拔阿根廷的球员呢？ 看到安东尼奥走过来，依瑞斯微微一笑，让人心生好感。他是个面白无须的文弱青年，不看那纹理分明的肌肉，简直不像个足球运动员。 “这是我在皇马的最后一个赛季了，以后披着战袍的终将会是你们，”依瑞斯温和地说，“我也是从拉法走出来的，我了解科林先生。他是个公正的人，绝不会因为你来自他的家乡就对你另眼相看。所以我相信你是实力，加林先生也这么坚信着。” 说着，安东尼奥看了加林一眼，他没有反驳，也许是看在依瑞斯的面子上。 安东尼奥明白，这是依瑞斯自己提出要把机会让给他，从小在社会最底层摸爬滚打，他比谁都明白，没有人有义务要对你好，不管这提携是出于什么原因，都让他心生感激。眼前这个人明明和比利亚差不多年纪，却一个意气风发，一个英雄迟暮，不由有些唏嘘。 “你……要离开皇马？”安东尼奥迟疑地问道。在拉法待了三年，没有人比他更明白在那片土地上成长起来的球员对伯纳乌的感情，就像当年的金狼古蒂，诸多一流球队都对他伸出了橄榄枝，但是他宁可做替补，也要留在皇马的绿茵场上。 这种忠诚，这种对球队的感情，是很多球队的青训所不能比的。 “是我的伤不允许了，到了离开的时候了，”依瑞斯露出一个微笑，“以后我会尝试做些别的，但我会一直关注你们的。” 话说到这里，连加林都露出了一丝忧郁，他轻咳了两声：“要上场还不赶紧准备？闲唠什么呢？快过来，我要给你们讲讲。” 安东尼奥深吸了一口气，回头望了依瑞斯一眼，他握拳做了个加油的动作。看着那双充满光彩的眼睛里星星点点的黯淡，安东尼奥突然钦佩起眼前这个人，如果这是他最后一个赛季，恐怕怎么也不能这么洒脱地把机会让给别人。 离别永远比开始更加艰难。 同样是替补队员的艾力挤了挤依瑞斯的胳膊：“真的一点都不流连？不想再试一次？” 依瑞斯摇摇头，眼神却很渴望：“他会是未来的十号。错过他，加林教练会后悔的。” 那你的眼光还好过主教练了？艾力一脸的不以为然，视线转回到到球场上，此时解说员已经开始介绍这个皇马新晋球员：“安东尼奥·鲁伊斯，现年十九岁，三个月前刚刚升入卡斯蒂利亚队，现在又调入一线队，首次参赛就是欧冠这样的重量级比赛，简直像是坐了火箭啊！” 看台上一片哗然，球迷们以一种不敢置信的眼光看着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英俊少年，他们怀疑着他的实力，同时心底又有一种期待，希望他能给他们一个惊喜。 奥罗拉的动作顿住了，她急切地在奔跑的人群中寻找着安东尼奥的身影，然后一眼就看见了他！虽然穿着同样的衣服，但他就像被打上了高亮效果一样，在绿色的草地上仿佛一竖光芒，直直地照进她的眼睛。 她想到第一次看见安东尼奥的情景，他扬起一脚，皮球就听话地飞向她的衣架！那时候他穿着破旧的球鞋，露出了大脚趾上有些变形的指甲。他指挥着小伙伴们逃亡，他狼吞虎咽地吃着她买的面包…… 有些事情不是已经忘却，而是深藏于心。 多年以前，她的内心像是一个黑暗的房间，他举着火把静悄悄地擦去桌面上的尘土，让她感受到了那一瞬间纯粹的热量！他说过要保护她，他说过会永远对她好…… 那她是不是可以要求他履行那个曾经的诺言？是不是可以和布兰达争上一争？ 承认吧！奥罗拉！ 你早就喜欢上了他，也许就在医院，也许就在破旧的纸球带着阳光擦过她的床单的那一刻！ 安东尼奥此时也很激动，崭新的球鞋踏过草坪，但甚至能够清晰地感觉出天然草坪不同于人工草坪的独特触感！ 喧嚣的人群、鼓声、歌声、还有球迷们扭动的身躯都叫他血液沸腾！ 在这个能容纳十二万人的场馆里，看台上的球迷渺小的就像夜空里的星星。但是不用特意寻找，他就能看见最亮的那一颗！ 四目相对的时候，他大笑着向奥罗拉挥了挥手，那一片看台上立刻传来一片尖叫！ 奥罗拉清晰地听到刚刚还在为比利亚哭泣的女球迷用一种梦幻般的口吻说：“太帅了！我已经迷上他了！” 第17章 三合一 那你还真够海纳百川的，奥罗拉撇撇嘴，暗暗地在心里吐槽。上一秒还为比利亚要死要活的，这一秒就站到他替补的阵营里去了。 多特的下半场踢得很疯狂。 比赛的第四十六分钟，德甲的最佳射手佛朗哥单刀将球传入禁区，飞起一脚。守门员防守不及，眼睁睁地看着这一球打入门框，把比分扳到了一比一。 奥罗拉扼腕叹息。 对面看台上传来一片欢声，又很快被皇马方阵整齐划一的队歌压过。 “roso，（我们把心都交给了你） （你给我们带来无数传奇） （我们总是充满崇敬与激情，仰望戴在你头上的桂冠） ihmadrid!（前进，马德里！）” 一字一句，声音越来越高，似乎连看台下的广告屏都随之抖动了一下。 从安东尼奥的角度，可以很清晰地看见那些披着队旗的球迷们狂热的表情。数万人的喜怒哀乐都牵系在这个小小的足球上。 奥罗拉的双手不由自主地交扣在胸前，神经紧崩，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球门。 重新开球后，皇马得到了控球权。皮球在球员间流转了几下，最终来到安东尼奥的脚下。无法言说的紧张感瞬间向奥罗拉袭来，后排的观众们几乎不约而同的都站起身！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 只见安东尼奥的左脚一带，皮球就顺着草皮滑动起来。 他的肾上腺激素维持不断飙升，而从看台上只能看见安东尼奥像是一道风一样越过了多特的后防线！ 这是一场精彩的表演！ 多特的中后卫身体下压准备铲球，只见安东尼奥左脚轻轻一碰，球就从后卫的右侧滑过，而他则闲庭信步般从那人的左侧掠过。 太快了！奥罗拉几乎看不清他的动作。 剩下的两名后卫不得不选择合作，同时从他的左右维持侧包抄。安东尼奥微身体维持着极快的速度，足尖轻轻一挑，皮球就跃到了右膝内侧，多特的左后卫长腿一跨，就把他的右路封死了。 不用经过大屏幕的转播，奥罗拉都可以看见他自信的表情。好像在得意地挑衅，就这么点小把戏？看，你不是已经无路可走了吗？球都到膝盖上了，除了顺着袜子往下滑，还能有什么办法？ 安东尼奥也笑了，他的眼睛里绽放出一种神采，那是属于顶级猎食者的从容。只见他的右膝轻轻一顶，球就回到了左膝，然后他就像孩子踢毽子一般，把皮球在左右膝盖间来回变向。 多特蒙德的两名后卫目瞪口呆。 没见过这么玩的！ 就在他们惊讶的瞬间，安东尼奥的膝盖一顶，皮球就被吸回了脚下。 是的，应该用“吸”这个字。 “天啊，”解说员激动地感叹道，“超乎寻常的球感，超乎寻常的想象力，也许我们应该给这个年轻的边锋更多的期待。” 多特第四名后卫正在安东尼奥身后补防，但是安东尼奥的速度太快了，他只能不停地加快速度，好让自己不是被这个皇马人甩得太远，根本没有出脚断球的机会。 奥罗拉就看到这样一个滑稽的情景，安东尼奥穿着白色球衣跑在前面，穿着黄黑球衣的四名高大的多特球员像是保镖一样紧紧地追在他的身后，似乎下一秒就要赶上。可是总是在差那么一点的时候，安东尼奥就又加快了速度。 他好像永远不知道疲累。 如果不是身处这么紧张的氛围中，奥罗拉简直都要笑出声来。 这一刻球场上安静极了。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奥罗拉甚至可以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以及身后传来的抿紧双唇的球迷们发出的浅浅□□。 既痛苦又期待。 安东尼奥试图射门了！他用左脚击打着皮球，发出了一声沉闷的声响。奥罗拉不自觉地颤抖了一下，那一脚仿佛踢在了她的心上。 或者说，踢在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上。让他们紧张得想要呐喊，想要跳起身来。 在他出脚的瞬间，经验丰富的多特门将已经判断好了方向，整个身体向皮球扑去，甚至因为力气过大而跌倒在地。 然而，他扑了个空！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安东尼奥没有直接射门，而是将球传给了博蒂奇！ 博蒂奇大脑一片空白，完全凭借着身体本能，脚掌轻轻一推，圆球就滑进了球门！ “al!”荒腔走板的声音几乎要响破云霄！解说员激动的脸涨得通红，“一次精彩的传球！一次伟大的配合！首场比赛就有如此表现，我们的新前锋是名优秀的运动员，这毫无疑问。” 依瑞斯也微笑起来，加林拍了拍他的肩膀，叹息般地说：“他确实极有天分。”他似乎不需要多想就能判断出最优选择，什么时候传球，什么时候射门。 第二天的《阿斯报》这样评价安东尼奥“他会成为皇马的头号巨星。” 奥罗拉情不自禁地大叫起来，仿佛只有这样才来抒发她的激动！抒发这么多天来的压抑！她终于可以理解那些球迷们的心情。在比赛中，你可以忘却一切！只想着那个黑白相间的圆球！ 这一球点燃了整个体育馆，主场的优势在这一刻表露无遗。球迷们大声呼唤着博蒂奇的名字，还有那个十九岁的新晋前锋！ “安！东！尼！奥！”这个名字由十二万人齐齐喊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是一发礼炮轰鸣在球场上空！ 博蒂奇先用手指了指天空，然后便紧紧拥抱着安东尼奥。这一刻，不需要语言的交流，他迅速和这个前锋熟悉起来。 他知道，这一球就算是安东尼奥自己，也很有把握进球。换做是比利亚，在这种情况下也绝不会传球。毕竟，一次成功的助攻和一次精彩的进球，你会选择哪个？ 而安东尼奥选择了传球！他承这个情，只不过…… 下一秒博蒂奇听见了安东尼奥极低的声音：“你奶奶在天堂会幸福的。” 他真的知道！博蒂奇惊讶地看着他绿宝石一般的眼睛。 安东尼奥从来不参加他们之间的讨论，只知道不停地练习。博蒂奇甚至不止一次地公开嘲讽过他，这种不知道关心队友的人哪能懂配合？更衣室里培养的默契直接影响球场的表现。 可是其实他什么都知道，并且想着如何帮助自己。博蒂奇感到一丝愧疚，自己视作好友的比利亚没想过给自己助攻，可这个陌生人一样甚至有龃龉的队友却在用这种方式安慰自己。 听着自己嘲笑过的带着浓浓阿根廷乡土味儿的西班牙语，博蒂奇面红耳赤。他看着安东尼奥嘴角边温和的微笑，顿时觉得自己像个跳梁小丑一般，或许人家根本没把自己这点小心思当一回事。 自己和那些莫名排挤他的队友都丑陋得可怕。 这时，他忽然可以窥见自己内心一些说不出口的隐秘想法。在这种脆弱的时候，他似乎更容易审视内心。 这就是嫉妒吧！ 作为和安东尼奥朝夕相处的队友，他们甚至比教练组更了解安东尼奥的天赋。一起踢球的时候，他们甚至是惧怕他的，惧怕这个刚刚接触职业足球三年多的“野路子”的球员。因为你永远也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样的方式传球，他会用怎么样的角度进球。 想到他刚刚那个用膝盖过人的方法，博蒂奇都感到自己的膝盖隐隐发热。 他拍了拍安东尼奥的背，大声地说：“幸好和你是队友啊！啊，不对，我们以后在国家队还是敌人。”庆幸瞬间化作懊恼，他摸摸脑袋，坦然地笑了。 安东尼奥也笑了，露出了颊边的小酒窝，镶嵌在小麦色的脸颊上，像是照耀着波光粼粼的阿根廷湖的一抹阳光。 这一球极大地激励了皇马的士气，在接下来的几十分钟里，皇马多次冲到门前，但是多特门将，塞尔维亚的国门莫里茨发挥神勇，每一次都坚定地抱住了足球。 用解说员的话来说：“他一定有读心术！为什么总是能准确地判断出球员的进攻方向？” 猛攻了半个小时却毫无进展，即使是心理素质最好的球员也会感到泄气，特别是他们现在依然保持着优势，只要不让对方再度进球就行了。这么一想，连跑动的速度都慢了下来。 心理上一旦出现了偏差，在球场上就会无限放大。 在比赛的第八十八分钟，多特蒙德的球员，同样出身于皇马青训的前锋，朱利安，以一个大力抽射狠狠地打进了球门！也狠狠地打在了老东家的脸上！ 球迷们甚至不好意思发出嘘声，尽管这是在伯纳乌，这是在马德里的地界上。 可面对朱利安，他们也不免感到心虚。 这是皇马放弃的球员，可是他却成为了银河舰队的克星——大黄蜂的主力！眼瞎的决策层的锅，球迷们还是要背的，毕竟引进大牌球星比利亚的时候，也没人表示反对啊！都是一片叫好声！ 皇马的球员们一个个都缩着脖子，气氛再一次凝重起来。 加林教练用依瑞斯换下了博蒂奇，尽管依瑞斯已经不复当年之勇，但是他心里最信任的，还是这个瘦弱的老球员。 他拥有一切适合足球运动的美好品质。无私、且深深地热爱着球队。 和博蒂奇比起来，依瑞斯虽然没有他强壮、突破能力强，但是依瑞斯的盘带技术更好，常常会有出乎意料的传球。 比赛只剩下了三分钟。 他们都需要奇迹。 皮球在多特的球员间流转，他们谁也没有贸然出脚，甚至不试图射门，只要保证不失球就好。在皇马的主场，能踢成平局也算是一种胜利了。 大黄蜂这么想，伯纳乌的球星们可不会纵容。 皇马高大沉默的中锋西蒙站在带球队员的面前，多特的球员脚一磕，试图突破，西蒙却没有躲闪，球重重打在了西蒙的腹部然后弹落在地，奥罗拉都不自觉地发出一声痛呼。 西蒙丝毫没有停顿，腰身一弓，就带球向多特的球门奔去。 他的动作并不快，奥罗拉的心却绷的紧紧的，她忽然感觉这个大块头也很迷人，连他熊一样厚实的后背看起来都安全可靠。 坐在奥罗拉身边多愁善感的女球迷似乎也这么觉得，她右手捂着嘴，小声的抽泣起来，偶尔夹杂着一两声赞美：“真是太帅了！我的男神!” 刚刚加入球迷俱乐部的人这么快就又变了心！粉丝的忠诚度这么低，奥罗拉简直想为安东尼奥掬一把同情泪。 多特的球员很快追上了西蒙，西蒙想也没想的就飞起一脚，一个大力的传中，这个承载着希望的皮球就到了依瑞斯脚下。 时间只剩下一分钟。 对手几乎已经放弃了锋线，全都窝在己方小小的半场内，禁区里的多特球员更是多达四人，加上守门员，像是一堵墙一样牢牢护卫着球门。 西班牙球队的特色就是脚法极为精致细腻，这一点在依瑞斯身上表露无遗。他用尽全身力气飞起一脚，皮球高高的跃起，打在最边缘一名后卫的小腿上。 在那名后卫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皮球形成一个优美的反射弧，来到了安东尼奥脚边。 留给安东尼奥的只剩下一个极小的角度。 奥罗拉也站起身，身边的女球迷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奥罗拉愣了一下，然后不自觉地回握住了她，好像这样就能带给彼此一些信心和勇气。 电光火石间，安东尼奥已经侧身抽射！ 皮球像是离线的箭一般直奔球门的远端！ 所有人的心都随着圆球高高的飞起然后又重重地落下！ 球进了！ 片刻诡异的静谧后，主裁判吹响了结束的号角！ 奥罗拉的耳边依旧回荡着解说员魔性的声音。 “al!安东尼奥再建一功，哦！我真想为你唱一首歌！我们亲爱的利欧！” 太夸张了！奥罗拉撇撇嘴，她没有发现，自己的手心早已被冷汗打湿了。 这是安东尼奥交给皇马球迷的第一张答卷。比赛结束后，扛着摄像机的记者赶紧追上了他。安东尼奥摆摆手，留给镜头的，只是一个神采飞扬的背影。 《阿斯报》的摄影记者按下了快门，记录下了这经典的一幕。这在后来成为了安东尼奥的一个标签，低调的球场表现，至于…… 在什么地方高调呢？这都是后话了。 看台上的皇马球迷早就开始了一场狂欢。他们欢呼，甚至按着队歌的节奏跺脚，奥罗拉开始庆幸圣地亚哥·伯纳乌将球场造得足够坚固，否则每场比赛都要受这么一次摧残，她恐怕早就见不到这个始建于一九四七年的建筑了。 球员们陆续向看台走来，奥罗拉坐的贵宾席的旁边就是家属区，她远远地就看见了安东尼奥的身影。 其实，在一进球场的时候她就发现，布兰达并没有出现在家属席上。她的心情不免就有些复杂起来。 安东尼奥在她的面前站定，然后微笑着向她展开了双臂，奥罗拉听见身边传来的一声尖锐的嚎叫，分贝大得似乎要穿透耳膜！ 这让她有些晃神，大脑完全无法思考。 这一刻她离安东尼奥这么近，她甚至可以看见他额上的细密汗珠，和眨眼时在眼帘上打下一小片阴影的扇子一般的长睫。 他蛊惑似的冲她微笑着。 似乎被一股神秘力量支配，奥罗拉从看台上跃下，直接跳入他的怀中！ 身后的尖叫声更响了！ 奥罗拉的双手交握在他的腰后，她能听见他的心跳，能感受到他呼吸间挺动的胸膛，还有球衣上湿润的触感。 汗水早已把他的球衣打湿了。 这一刻他很荣耀，也很狼狈。 他的身上还有汗水咸湿的味道。可奥罗拉从未感觉和他这么接近过，在球场的那一刻，她看见了因为梦想而光芒闪耀的他！ 安东尼奥紧紧地搂着怀中的女人，站在最爱的地方，抱着最爱的人！他忽然想起了书上的一句酸话，但愿时光可以在这一刻停留。 此刻他真的这么想，但愿时光这一刻可以停留在她发间的清香中。 安东尼奥俯下身，极温柔地吻在她的发旋上。 这薄如蝉翼的一吻瞬间就把奥罗拉从美梦中惊醒，她一把推开安东尼奥，伸手打了他一个耳光，恼羞成怒地说：“你怎么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和布兰达在一起的人还来吻她！奥罗拉越想越气，反手就又想打他。 安东尼奥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虽然奥罗拉的巴掌一到他的脸上就自动卸了力道，轻得连蚊子都拍不死，但是这个罪名他可接受不起，他早就被这么个凶女人套牢了，哪有什么碗里的锅里的？ 他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出了口。 奥罗拉捏住他的耳朵，恶狠狠地问：“布兰达算什么？” “什么布兰达？”安东尼奥简直想跪地大呼冤枉，“我这几年就没怎么见过她！”奥罗拉的记性为什么要这么好？ “撒谎！”奥罗拉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我都打听过了，她现在经常到皇马！” 安东尼奥叹了一口气，揽着奥罗拉的肩，带她转了个方向：“看到依瑞斯了吗？就是那个壮汉中的一股清流。” 奥罗拉都要被他逗笑了，虽然这是一件很严肃的事，但是安东尼奥确实形容得贴切得很，远远地看过去，依瑞斯只有半个西蒙那么宽。 但她的口气依然很严厉：“看到了，怎么了？” “这是布兰达的亲哥哥！她来看的是他！”安东尼奥可怜巴巴地说，“你没觉得他们长得很像吗？” 何止长得像？连气质都很像！奥罗拉已经相信了这个说法。但是一想到安东尼奥利用布兰达来到了马德里，心里就像梗着一根刺一样。她虽然理智上能理解安东尼奥的野心，但是情感上总会想，他那时候是不是想过干脆和布兰达在一起，是不是想过要放弃自己？ 想到这里，奥罗拉的笑容瞬间收住了，冷淡地讽刺道：“连人家的兄妹你都知道，真是没少关心啊！” 安东尼奥简直要抓狂，这解释也是错，不解释也是错，到底要闹哪样！托雷叔叔说的真没错！女人是这个世界最麻烦的生物了！ 下一秒，他垂眸看见了奥罗拉气鼓鼓地脸蛋儿，又情不自禁地想…… 也是这世界上最可爱的生物。 同一时间，病房里的比利亚在看比赛的转播。看到安东尼奥进球的那一刻，他眯起了眼睛。 小护士正在为他换吊瓶，感觉到他身体一僵，便关心地问道：“您怎么啦？需不需要将空调的温度调高一点？” 比利亚抬头看向她，小护士只感觉到浑身一冷。她加快了手中的速度，回放在眼前的是那个毒蛇般阴冷的眼神。 奥罗拉不好的情绪一直维持到第二天的试镜。 导演尼克拉斯看着奥罗拉恶狠狠的样子，无奈地说：“球场上驰骋的是你分别多年的爱人，你的眼神活像是在看仇人！虽然女主对男主确实有恨意，但最终还是爱多一点，不然她也不会回到马德里。你能明白这种心情吗？” 看奥罗拉一直低着头，尼克拉斯以为她根本没有听进去，只能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他本人是极想用奥罗拉的，伯纳乌的公主二十多年后又回归伯纳乌，多好的噱头啊！老朋友德席瓦尔也一直推荐他，可是目前这个演技，真是一言难尽啊！ 听到导演的叹息，奥罗拉这才从思绪中醒来，她低低道了声歉，便退了出去，也没有要求再次尝试。 反倒是尼克拉斯积极地说：“你出去揣摩一下，想清楚了就再来试试。” 这部电影的剧情并不复杂，改编自她外婆的国度—中国，一个叫123言情的地方的网络小说。 小说讲述的是一个自小在中国东北长大的混血姑娘艾妮去马德里旅游，在街头碰见了皇马的球星尼尔斯。尼尔斯是足坛里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在猎艳的过程中被狗仔追到，他只好和街边的乞丐换了衣服，混不择路地躲进了艾妮的房间中。艾妮并不喜欢足球，也不认识风靡世界的男主，以为尼尔斯只是一个付不起房间钱的流浪汉，她一边出于同情收留了他，一边又购买了防狼喷雾和尖叫器，小心翼翼地防备着他。两人在一起住了十多天，发生了很多啼笑皆非的事。尼尔斯慢慢被善良的艾妮所吸引，艾妮也爱上了他。 可当尼尔斯准备向艾妮坦诚身份的时候，他的前女友出现了，并且哭诉已经怀上了他的孩子。无巧不成书，这时候艾妮刚好走进房间听到了这句话，她头也不回地回了国，对尼尔斯的解释就是“我不听我不听”的态度。尼尔斯追到了机场，但是飞机早已起飞…… 最后的结局当然是前女友怀孕是假的。三年以后，艾妮又来到了马德里，坐在看台上看皇马的比赛，尼尔斯在一个进球后向艾妮表白，两人紧紧地拥吻在一起。 奥罗拉试镜的场景就是接近结局的地方，看台上的艾妮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向球场上的尼尔斯。 爱慕、伤感又有隐隐约约的愤怒。 她知道这次试镜很重要，朱迪能为她争取到这个机会多半还是导演看了科林和她父亲的面子。不然，与其找一个已经在观众心目中定型了的奥罗拉，不如去捧一个新人。 毕竟，这个剧本演绎起来没什么难度，又是制作方迪斯尼电影公司极度擅长的类型，这一次还有网络小说自带的粉丝群，电影放映以后，她肯定能跨上一个新台阶。最少，可以抹去她在观众心目中逐渐固化的印象。 可她就是集中不了精神。 奥罗拉坐在长廊的扶手上，痛苦地用手遮住眼睛。 这时候，一双黑色的皮鞋停留在她的面前。 她听见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说：“你很想演这个电影吗？” 奥罗拉抬起头，面前的是…… 桑蒂诺。 几年不见，他似乎变了一个模样。没有像从前一样故作成熟地穿上西装，把头发梳得锃亮，而是穿着简单的休闲服，背着大书包，像是普通的大学生那样。 “你在这里干什么？”奥罗拉疑惑地问。 他不是应该在阿根廷吗？马德里可没人卖他这个“已故巨星”亲戚的面子！这里最不缺的就是足球巨星。 桑蒂诺挠挠脑袋：“我是这个剧本的翻译，尼克拉斯导演让我过来为试镜的演员们讲解一下剧情。” 奥罗拉笑了：“原来你还会中文啊？” 桑蒂诺自然地在她身边坐下，腼腆地笑了：“这几年学的，以前的日子过得太混账了！现在想想，都恨不得穿越回去把自己痛扁一顿。” “你还年轻，现在努力也不晚。”奥罗拉真诚地说。她可以大声训斥一个纨绔子弟，却没办法对一个真心悔悟的人心生反感。再说，上行下效，桑蒂诺从前那副模样很大程度上也是受到他父母的影响。 “我好像比你大吧！”桑蒂诺也笑了，“瞧你这口气，像是我的姐姐似的！” 要论亲戚关系，自己还真是她的表哥呢。想到这里，桑蒂诺不由暗喜，只为了和心上人的这么一点微小的联系。 被他这么一打岔，奥罗拉的心情也放松了一点，悬空的双脚不自觉地晃动着，露出一小截美丽的脚腕。 桑蒂诺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他不敢再看，转移话题道：看你坐在这里，试镜不顺利？” “哎，”奥罗拉叹了一口气，“我的想法太多了，特别是看到绿茵场的时候。” 桑蒂诺还以为她是看到球场就想到了曼纽尔，所以无法喜悦起来，便半真半假地玩笑道：“你这样尼尔斯可不会喜欢你。” “我还不喜欢他呢！”奥罗拉翻了个白眼，“玩弄了那么多女孩，凭什么最后还能找到个一心一意对他的？这世界也太不公平了。” “可是在镜头前你不是正义感十足的奥罗拉，”桑蒂诺看着她的眼睛说，“你是艾妮，一个从小在蜜罐里长大的、家境良好、性格单纯的女孩。你能够轻易地原谅任何人。” 奥罗拉怔住了，简直是一言惊醒梦中人。 她是艾妮啊！没有那么多故事！小小的心里只装着一份小小的爱情！ 什么爱慕、伤感、愤怒？她根本不需要表现出那么多层次的东西。艾妮不是庞培娅，她的眼睛应该像水一样。 澄澈，只映着心上人的身影。 艾妮永远也不会想那么多，她不会为前女友不平，不会为尼尔斯的欺骗感到愤怒。她需要的，只是他现在爱着她罢了。 奥罗拉忽然感到一丝讽刺。人设善良的艾妮真的那么善良吗？红杏出墙的庞培娅会不会是一个好老婆？ 再一次试镜的时候奥罗拉就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下子就过了。 桑蒂诺一直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他没有再试图向她表白，他知道自己配不上她，她值得更好的，最好的那一个。 从镜头里看到奥罗拉向自己走来，桑蒂诺赶紧低下头，装作在看手边的报纸。他不想让她觉得，自己仍然是过去那个偷窥狂。 奥罗拉猛地一拍他的肩膀，看到桑蒂诺被吓了一跳的表情哈哈大笑：“报纸上有黄金啊？看得这么入迷！” “结束了？结果怎么样？”桑蒂诺明知故问，假装平静地收起报纸，其实被她拍过的那个地方热得像是会烧起来！ “当然成功啦！”奥罗拉眉眼弯弯，竖起了大拇指，“还要多谢你指点迷津，真是一言之师！” “那你是不是应该请我吃饭？大明星，”桑蒂诺绅士一般地伸出手，“我现在只是一个穷学生呢！” “当然，走吧！”奥罗拉笑着拍下他伸出的手掌，桑蒂诺瞬间失落起来。 安东尼奥看着并肩走出来的两人忽然又一阵恍惚。 时间好像回溯到多年以前，他依然是这样站在门外等着奥罗拉试镜结束，她依然这样和别人有说有笑，然后冷冷地拒绝了他。 安东尼奥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走近两人，只对着奥罗拉说道：“能不能和你单独谈谈？” 奥罗拉偏头看向桑蒂诺。她也搞不清楚自己的想法，看到安东尼奥就会觉得开心，会想和他多待一会儿，哪怕只是简单的说说话也觉得幸福。 桑蒂诺依然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好像没有察觉安东尼奥对他的忽视一样：“如果你有事的话，这顿饭可以放在明天。” “那我明天请你吃大餐！”奥罗拉抱歉地笑笑。 桑蒂诺冲安东尼奥点点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他也不生气，只耸耸肩不急不慢地走了。 安东尼奥厌恶地说：“你怎么又跟他混在一起了？忘记他对你做的事情了吗？” “他现在都改了！”奥罗拉说，“我们不能因为别人犯过一次错，就永远不给他机会。” 什么机会！每次想到他试图强吻奥罗拉，安东尼奥都觉得自己揍得太轻！但他这时候不想跟奥罗拉吵架，只烦躁地说：“我们不谈他，好不好？” “不好！我只看见了你对我的朋友极度没有礼貌！”奥罗拉看到他这个态度就来气，好像全是自己无理取闹似的，明明是他错得比较多！ “朋友？你管他叫朋友？”安东尼奥都被气笑了，“你要我对这种人有礼貌？你相信他会悔改！你说要给他机会！可是你什么时候给过我机会？” 安东尼奥深深地看着她的眼睛：“我又做错了什么？你要一直用这样的态度对我？”忽冷忽热的，总是让他上一秒在天堂，下一秒就跌入地狱。他甚至不知道她因为什么生气？ “你什么都没有做错。”奥罗拉委屈地说。她想了又想，搭上布兰达那件事怎么也不能说是安东尼奥错了，吃不饱肚子的人还谈什么尊严？这样的机会不抓住是傻瓜。既然早就想通了这一点，自己为什么还是那么生气？ 奥罗拉想不明白。 安东尼奥更想不明白。 沉默了半晌，他才迟疑道：“你是不是特别讨厌我？你是不是觉得我的纠缠让你很烦？” 他的声音很低，每一个字都像是咬着牙齿说出来的。 心情随着奥罗拉的沉默慢慢跌入谷底。 你醒醒吧！安东尼奥对自己说，以前的那些情谊只是因为同情！现在他不再是弱势群体了，曾经的那些同情就消失不见了。 他的鼻子有些发酸，看向奥罗拉的眼睛充满了期待。 奥罗拉没有说话。 安东尼奥以为她是默认了。脸色瞬间苍白得像是一张纸，他踉跄了一下，才喃喃道：“我明白了。你放心，我以后不会再打扰你了。” 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尊严已经是唯一的东西了，怎么能再失去？安东尼奥勉强地笑了笑，用力地看了奥罗拉一眼，像是要把她刻在心里一样。 “再见了！”他终于这样说道。 奥罗拉抿紧了嘴唇，牙齿几乎要咬出血来。 她知道，如果这么让安东尼奥离开，他们可能就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她想拉住他，但是双手像灌了铅似的怎么也伸不出去。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安东尼奥越走越远，越走越远…… 心里有块地方空落落的。 第18章 此情惘然 朱迪刚刚跟电影公司谈好条件，出来就看见奥罗拉怔怔地站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拍拍奥罗拉的背，笑道：“怎么突然就忧郁起来了？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 奥罗拉极为勉强地笑了笑，朱迪这回不需要猜测，也能看出她心情低落了。 “走吧！”奥罗拉率先上了车，目光平静地望着远方。不管心情如何，生活毕竟还是要前行的。 接下来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 那个匿名粉丝倒是还跟奥罗拉保持着联系。他好像不知道现在铺天盖地的新闻似的，从未谈起过她和曼纽尔的关系，也不感到好奇。只谈些生活中琐碎的小事，偶尔说起梦想与现实，给她打劲。 奥罗拉猜测他应该也在球队工作，因为他说起时间的时候总是不经意用上“赛季”这个词，现在是赛季中，几个月后是赛季末，这大概就是职业后遗症了。她也要求过见上一面，他婉言谢绝。这让奥罗拉凭添一份好感。她其实是个很别扭的人，柔软的内心总是缩在厚厚的壳里，这样不远不近的距离反而会让她感到舒服。如果他真的答应和自己见面，她刚刚探出的触角恐怕又会收回壳里了。 电影在皇马最后一战惜败给巴萨之后准时开拍。 尼尔斯的饰演者卡斯特原来是超模出身，身材一级棒。尼克拉斯是一个出色的商业导演，当然会淋漓尽致地利用这一点，所以卡斯特有很多湿身镜头，力图用小鲜肉鲜活的*让粉丝们嗷嗷叫唤。 今天拍的这一幕就是宾馆的莲蓬头坏了，尼尔斯在修的时候被热水劈头盖脸的淋了一身，这时候艾妮给他送修理工具，结果看见潮湿的衣服紧紧贴在尼尔斯身上，勾勒出他的肌肉、甚至还有那个部位的形状…… 艾妮脸红了。 奥罗拉脸红了。 卡斯特脸也红了。 好像有什么不对的样子。只听见整个片场回荡着导演的嚎叫：“卡斯特，你是个花花公子！被人看个身体怎么啦？还是穿着衣服看的！你的脸怎么那么红！你这时候是想撩她！不是害羞！” 卡斯特：“……”我不是花花公子啊！而且不知道怎么的，看着奥罗拉蔚蓝的眼睛，看着她羞涩的样子，他总是控制不住自己。一起拍了这么久，他知道一喊卡，奥罗拉立刻就会变成一脸了然的样子、似笑非笑的，好像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她就这么看着自己卖蠢。他还怎么自然地装x？ 连拍了几十遍，奥罗拉也烦躁起来，她直白地说：“我看过你拍的杂志硬照。穿内裤涂精油都能对着镜头搔首弄姿的，这会儿怎么这么纯情？” 她说话的时候，朱迪一直推搡着她的胳膊，奥罗拉却没理她。也许是心里郁积的负面情绪太多，在这一刻全都发泄出来了。 卡斯特的脸越来越红，好像下一秒就要燃烧起来。本来对奥罗拉的那一点好感也迅速烟消云散了。 这一幕正好被前来探班的记者拍摄了下来，第二天就上了门户网站头条“《情定马德里》主演被曝不和，伯纳乌公主冷嘲热讽卡斯特”。 奥罗拉不用细看也知道肯定是一片骂声，她大致扫了一眼就把平板电脑扔在了化妆桌上。朱迪伸手拿起来，每看一条评论就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 “自己就是花瓶，还看不上别人的演技了也是醉人。” “表白卡斯特，看到湿身的他怎么还忍心责备？他比任何人一个人都想演好吧！浑身湿透的可是他啊！你们知道他有多么努力吗？” “媒体把她捧得太高了，不就是个私生女嘛，什么公主不公主的。” “回楼上。那她一定是全世界最知名的私生女了。现在看到当年世界杯曼纽尔跪地庆祝的动作依然很感动。” “讲真，那么多球星做过抱孩子的动作，就他最温柔，每次看眼睛都酸酸的。” “楼上1。可惜有个花瓶女儿，《雏妓》里只知道卖弄风骚，她当然不会脸红，不知道给睡过多少次了。老爸的一点荣誉都被毁完了。” “放屁！空口白牙的诋毁谁不会？是不是自己遭遇过潜规则才看谁都那样啊？再说了，谁说奥罗拉演技不好？演的就是□□你还要求她扮纯洁？真要做出贞洁烈女的样子才要被喷演技吧！自己说话都矛盾！她自己那么敬业，要求合作的演员敬业点有什么不对？卡斯特才是裸／照都拍过了现在装什么害羞？人家女演员都没像他那样！本来两人看起来就不配！” “楼上就是奥罗拉本人吧!” “我猜楼上上是猥琐男！奥罗拉这样也就吸引猥琐宅男了！” “我是女的！也不是她本人！说句公道话都不行了，要不要给你发个照片？” “楼上欲盖弥彰。” “欲盖弥彰1。” “楼上才都是卡斯特本人吧！” “利欧，你在那儿干什么呢？”依瑞斯老远就看到安东尼奥拿着个手机，手指在上面点个不停，不由笑道，“给谁发信息呢？” “没有，就上网看看新闻。”安东尼奥迅速地把手机塞进了外套口袋，一脸平静，完全看不出刚刚激动打字的模样。 在手机光芒黯淡下去的那一刹那，依瑞斯瞄到了屏幕，是一个金发女郎的花边新闻。 到底还是个孩子，喜欢追星，依瑞斯笑呵呵地想。回头看看他喜欢什么类型的，也好向妹妹交差。 这时候，比利亚怒气冲冲地快步走过来，皱着眉头大声问道：“玩手机就回家玩去，聊天找个咖啡厅。白白占着练习球！” 依瑞斯无语地看着草地上遍布的练习球，哪里就缺他们手上这个了？还不就是感觉到来自后辈的威胁了？这点小心思大家都看得清清楚楚。 还没等他说上一句话，安东尼奥就把皮球往地上狠狠一摔，像是在发泄怒火似的。 比利亚吓了一跳，正准备借题发挥的时候，皮球在草皮上一弹，准确地弹到了比利亚的手中，他被巨大的惯性推得微微后退了一步，抱着球发呆似的站立在原地。 安东尼奥笑出了小酒窝：“球让给你了！你慢慢练习！”说着，他朝比利亚摆摆手，随意地在地上捡了一个球就小跑着向练习杆奔去。 比利亚看着他的背影，牙齿在下唇上咬出一个深深地印记，心里很不是滋味。你把别人当做敌人处处挤兑，结果那个人根本没有把你放在眼里。 安东尼奥根本没有在意他的想法，他现在只想颠颠球让自己冷静下来。奥罗拉那样对他，别人骂骂她，自己应该感觉出了一口恶气才对啊！为什么会怒不可遏？居然还装女人了！简直是疯了！明明只是一段年少时的怦然心动，为什么会从此念念不忘？不是说时间是最好的良药吗？为什么在自己这里一点药效都没有 他自己越想越气，完全没看到身边已经渐渐围了一群人，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炫技：只见皮球在他的头、肩、膝、还有脚踝上一一滑过，快得就像杂技演员似的，好像有一种看不见的力量牵引着皮球环绕在他周围。 比利亚：“……”这是对他的挑衅吗？ 依瑞斯：到底年轻气盛，这一定是对比利亚的挑衅。 博蒂奇喊出声来：“他就像是颗恒星，足球是行星！” 你真是足球界的地理学家！六只眼睛唰地向他看过来。只有安东尼奥自顾自地颠着球，好像活在另一个世界。 朱迪也看见了这个孤军奋战、舌战群儒的疯狂“女人”，她笑着把“她”的评论指给奥罗拉看：“瞧，你现在也有疯狂粉丝了！要为了你爆照呢！还是个女人！不会是朵百合花吧？” “瞎说什么？”奥罗拉推推她的肩膀，嘴角却悄悄地扬起一个弧度。 “我怀疑这个人是你妈妈！”朱迪竖起了大拇指，“不然怎么会有人闲到在工作日为了一个小明星跟人争辩了整整一天啊？” “我妈才不会干这种事呢！”奥罗拉撇撇嘴，“她只会说，何必为不相干的人生气？你不在乎他，自然不用在意他的看法。” “我真不知道应不应该夸你妈妈洒脱？想得这么开，教会肯定会欢迎她的，超脱红尘算了，”朱迪略带嘲讽地说，“别人打了你的左脸，你就把右脸伸过去让他打一下。幸好你不像她，不然不受死了欺负啊！” 奥罗拉却沉默了。她想到了自己刚刚说的那句话。 你不在乎他，自然不用在意他的看法。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自己对安东尼奥如此苛刻，因为…… 她太在意他。 所以容不得一点瑕疵。 所以想要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如果注定要失去，又何必得到？有时候她也会思索，安东尼奥到底喜欢自己什么？这张漂亮的脸蛋？年少时候一点点可怜的温存？还是求而不得的执念？ 如果是后者，她宁愿维持着这样的状态，让他想着她，念着她，永远忘不了她。 可是现在呢？在他受到伤害以后他会不会找上别人？如果是这样的话，幸好没有开始。 因为太怕受伤害，所以不敢去爱。 她就是这样自私的人，在剥去那层美丽的面纱之后，在他真正了解她之后，也会接受不了吧！ 想到这里，奥罗拉叹了一口气，对朱迪说：“今天的报纸呢？” 第19章 结仇 朱迪随手把《阿斯报》扔给她，好奇地问：“罗拉，我真没想到你是这么入戏的人。演了一回足球明星的女朋友，就真的开始对足球感兴趣了！以后谁再敢说你不敬业我亲身上阵跟他撕！” “我一向这样啊！”奥罗拉理直气壮地说，“我回房间看，省得你八卦！” 此时天色已晚。 奥罗拉一打开灯，白色的光芒就瞬间照亮了整个房间。这个房子是租的，她平时工作也忙，没有时间布置房间。这里还保持着刚租来时的样子：一张双人床，一个带着穿衣镜的大衣柜，和一张写字台。 很整洁，但是一点都没有生活气息，和一个暂时栖息的酒店房间没什么不同。 房间顶灯是房东装好的节能灯，总是发出阴惨惨的白光。奥罗拉极度不喜欢这个亮光，好像被这么一照，整个房间就显得更加空荡荡了，只有她一个人。 她想了想，关掉顶灯，走到写字台前将台灯打开了。 虽然暗了点，但光芒和煦多了。 终于像个家了。 她这样想着，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伸手拉开了抽屉。 里面是一本剪报。如果有第二个人在这里，她就会发现，这大概是安东尼奥来西班牙以后最全的剪报合辑了。 一开始只是星星点点的一两句，偶尔在替补阵容里提到一句他的名字，奥罗拉也会把它搜集起来。 贴在本子上就像是小广告似的。 这一年来，他的新闻渐渐多了起来。特别昨天在对瓦伦西亚的比赛中，他只上场了二十五分钟就贡献了两个助攻，这样精彩的表现让他登上了首页，还有一个16k的大幅特写。 对着镜头，他笑得像是一束阳光。 热烈地照进她的心里。 奥罗拉的手摩挲过那些往事，终于痴痴地笑了。 可是他不再是她一个人的安东尼奥了！不再是卡拉法小镇上那个一块三明治也要狼吞虎咽的贫穷少年了！他就像是那些对故乡残存的记忆，在马德里热烈的风中渐渐便吹走了…… 奥罗拉拉开了另一个抽屉，看着他送她的那些愿望，最后化作了一声浅浅的叹息。 极轻极淡地，消散了。 时光飞逝。 尽管两个主演之间的关系不睦，《情定马德里》还是一上映就获得了巨大成功，观众们一边吐糟着小白影片散发的恋爱酸臭味，一边乐此不疲地去电影院二刷三刷。很多人都是奔着奥罗拉和卡斯特的颜值去的，#马德里最配cp#、#卡斯特和奥罗拉在一起吧#、#马德里cp的娃会有多高颜值#这几个话题连续好几周都飘在首页。 当事人可不这么想。 主演之一的卡斯特在最近一次采访中直言不讳地说：“我和奥罗拉绝对没有发展的空间，我还是喜欢温柔如水的女人。” 奥罗拉也很坦白：“我不喜欢他这个类型的男孩，我的男人必须像个男人！” 话音刚落，记者们的眼睛就齐刷刷地扫向卡斯特的关键部位，很想知道他怎么就不像个男人了？ 卡斯特愤怒地看了奥罗拉一眼，脸再一次涨得通红，这女人就像他的克星，遇到她准没有好事！他当初瞎了眼才会对她心存旖旎情思被她抓到了一生的把柄！ 奥罗拉是真冤枉，她的意思仅仅是说卡斯特太过细致，面膜时刻不离脸不说，一个大男人居然需要带十几个随行人员，还包括专门的化妆师、发型师……她只是想表达比起这种男人，她更喜欢糙汉子！哪知道大家都那么污！她完全没有质疑他性能力的意思！ 虽然，奥罗拉也瞟了一眼卡斯特的关键部位，那里的确不怎么宏伟就是了。 这一眼更是坐实了记者们的猜测，顿时闪光灯兴奋地闪烁不停，在燃烧着的熊熊八卦之火中，卡斯特伸手不自在地捂在腹部，向下遮一下不合适，不遮一下似乎更不合适…… 奥罗拉抿抿嘴唇，莫名地有些愧疚。感觉自己的嘴又闯祸啦！ 闻风而动的记者们当然不会放弃这个到手的新闻，第二天这个充满噱头的标题就见报了“奥罗拉嫌卡斯特‘小器’，卡斯特一笑置之”。 朱迪看到以后气疯了：“这个暗示性也太重了！卡斯特的公关团队太没有下限了，这种事也能够用来炒？这真能显出他的宽容和绅士？脑袋被浆糊黏起来了吧？” 她转头担忧地说：“罗拉，估计你以后就会被问到是不是试用过这个超级男模了？不然怎么知道是大是小？” “我无所谓啊，”奥罗拉是真·一笑置之，“这种事他都不介意我有什么好说的？到时候真问起来，我就说他不仅小，还早/泄。” 朱迪手中的报纸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她目瞪口呆地看向奥罗拉：“这你都知道？难道……你真的……” “他看起来就不怎么中用好吧！”朱迪一脸我的闺蜜不可能这么不挑嘴的表情。 “瞎说什么！”奥罗拉把地上的报纸捡起来，淡淡道，“有一场湿身拥抱的戏，他没忍住，就泄了，整个片场都能闻到那个味儿，真恶心人。” “我能请问那场戏拍了多久吗？”朱迪虽然是奥罗拉的经纪人，但是也不是每天都跟着她的，这件事还真不知道。 “十几分钟吧，”奥罗拉无所谓地说，“我不记得了。” 这样在奥罗拉的标准里也叫早/泄？明明是正常吧！看来那个小不“小器”的问题还有待商榷，怪不得卡斯特生气了。朱迪暗暗地想，顺便为奥罗拉未来的丈夫掬一把同情泪！这得多大多持久才行咧？ 几乎是同一时间，安东尼奥打了个喷嚏，他身边的科林拍拍他的背，笑道：“怎么了？感冒了吗？” 安东尼奥揉了揉鼻子，鼻头浮现出可怜的红斑：“没有吧！大概是蒲公英飘进了鼻子。” 此时正值春末，野外的草地上漫山遍野的布满了蒲公英，像是无法停留的爱一样随风飘荡着……有一朵飞到了科林的手上，小小的柔弱的白色花朵在他的大手上好像轻轻一捏就会粉碎，让他永远也无法抓住。 科林沉默了，过往的回忆一瞬间在眼前飘过，让他不禁心生怅惘。 忧郁的画风和他整个人极为不相符，安东尼奥有心开解他，于是故意夸张地笑道：“来找我干什么？不会是来赏花的吧？你是阅尽千帆了，我可还在欣赏美女的年纪呢！” 科林顿时苦笑不得。他把那朵花塞进了口袋，才坐在石凳上说道：“你现在真的长大了。”会自然地谈起女人了。 “你看到我的时候我也不是一个小baby啊，”安东尼奥也在他身边坐下来，“说真的，托雷叔叔，你不适合走这种文艺路线。” 科林没有理会他的调侃，而是上下打量着他，像是许久没见一样，好半晌才感慨般说道：“你就跟二十年前的我一样。” “真的吗？”安东尼奥认认真真地看了一眼他的五官，怀疑地说，“你真的有我这么帅？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科林噗嗤笑了，认真地看着他碧绿的眼睛，只看得安东尼奥浑身发毛，他无奈地说：“好吧！你很帅！只要你别再用这种眼光看我。” “不，”科林摇摇头，“你比我帅，也比我优秀。” 安东尼奥被他吓住了，低声问：“难道，你得什么绝症了？还有多少时间？”来马德里以后，科林一直对他照顾有加，就像他的另一个父亲一样。光这样想一想，他的眼泪就要掉下来了。 “什么？”他的声音太小了，科林竖起耳朵才终于听清楚了，“你小子怎么不去写小说？绝症你以为是什么烂大街货这么好得吗？老子连金球奖都没中过！” “那你煽什么情啊？”安东尼奥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我也是什么天煞孤星的命格呢！” 科林瞪了他一眼，才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邀请函，平摊在他面前：“你愿意穿上国字号战袍，和我一起征战奥运吗？” 安东尼奥刚要说些什么，科林就紧接着说：“不要急着答应，也不要看在我的面子上答应。你的职业生涯刚刚起步，这时候离开俱乐部没什么好处。不但影响教练对你的信任，而且会失去刚刚和队友建立起来的默契。” “但是你需要我，”安东尼奥露出一个笑容，“为敬爱的人而战，是一种荣耀。” 科林的眼睛有点发酸。面前的男孩已经渐渐蜕去了少年模样，显出棱角分明的轮廓来。只有那双眼睛，带着一丝孺慕，一如往昔。就是这个臭小子，自己煽次情，他偏偏要瞎岔，结果他自己又说出那么感人的话来…… 他的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违心地劝道：“奥运回来以后，说不定皇马就等不及了，到时候你会发现别人代替了你的位置。” “那我就去巴萨啊！”安东尼奥不以为意，“不是说他们的体育总监对我很感兴趣吗？” “你一定要在皇马的体育总监面前说出别队来挖墙角的事吗？”科林的声音越来越高，气得简直要冒烟，“你对皇马的忠诚度只有这点？我真后悔向加林推荐你！搞不好就给我们银河舰队养出一个强敌来！”他在皇马整整待了三十年，一生最美好的时光都在这里，伯纳乌就像他另一个家，忠诚度自然不必多说。 安东尼奥哈哈大笑：“我虽然不忠诚于皇马，但我忠诚于你啊！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科林准备好的长篇大论又说不出口了，这小子太会哄人！他气呼呼地想，幸好侄女儿没和这个嘴上抹了蜜的人在一起，不然还不被哄得团团转！ 但是不能否认的是，内心深处又有一丝熨帖和温暖。 第20章 变态 安东尼奥即将参加奥运会的消息传到俱乐部之后，加林教练气得脸都绿了。他刚用这小子用得顺手了怎么能给他弄走？接下来还有欧冠的比赛呢！去年输给了拜仁今年可是卯足劲要扳回来的！ 现在阵型都想好了却面临着阵前换将？他这辈子就是和阿根廷犯冲吧！ 他一边向俱乐部的高层诉苦，一边苦口婆心地规劝安东尼奥：“奥运会虽然规格高，但是足球项目的含金量大家都懂，你就算拿个金牌又怎么样呢？拿到了最佳射手要被人嘲是业余选手，没拿到会被人说连业余选手都比不过！两面不讨好！不如老老实实的待在俱乐部里，拿个欧冠奖牌，再拿个西甲奖牌！我看今年的金童奖你也很有希望！” 加林的眼神像是拿着糖块诱惑小朋友的怪叔叔。 “我不是为了奖牌，”安东尼奥淡淡地笑了，“世界上有那么多俱乐部，好的不好的。皇马虽然是超一流的，但又有多少人能终身留在皇马呢？而相伴一生的祖国只有一个，知遇之恩的教练也只有一个。” 加林被噎住了：“所以，你是在吐糟我对你不够好？” “不，我知道您只是不欣赏我这类型的人而已，对我个人并没有什么偏见……” 听到这里，加林欣喜若狂地打断他的话：“你明白就好！我都是为了球队！我现在就觉得你挺好的。” “我不是为了报复任何人，这也没有意义，”安东尼奥平静地说，“阿根廷是我的祖国，我将终身效忠于它。” “可是西班牙给了你机会！”加林大声地说，“要是你还在卡拉法，恐怕这辈子也只能搬砖了！这就是你的祖国能带给你的！” 安东尼奥还没有回答，一边的比利亚急急地插嘴说：“那也是阿根廷人把他带到了马德里，教练作为一个西班牙人，不是还对他有偏见吗？” “他也可以成为西班牙人！”加林瞪了比利亚一眼，继续试图说服安东尼奥，“我知道你获得了西班牙的第二国籍，如果你愿意，完全可以在两年后代表西班牙参加世界杯！国家队的主教练是我的老朋友，我可以向他推荐你。” 安东尼奥笑了笑没说话，但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你肯定会后悔的！”加林失望地说，转过身大步走了。 一路上，他的脚步惊起了一群鸽子，瞬间只能听见翅膀快速扇动的声音。喧嚣过后，加林只感觉脸上一凉。他用颤抖的手一抹，一团白绿相间的黏糊糊的东西就呈现在手心里。 “啊啊啊啊啊！鸟屎！”加林指天骂道，“连鸟都欺负我！” 依瑞斯刚准备跟安东尼奥说上两句，就被加林教练的吼声打断了。两人面面相觑，然后看着他狼狈的样子，不约而同的笑了。 “时间长了你就会知道，加林教练是个真性情的人，比一些口蜜腹剑的好上太多。”依瑞斯意有所指地说。 “我早就知道了，他现在对我也不错。”安东尼奥转头问，“你是不是也准备劝我？” 依瑞斯笑着摇摇头：“对男人自己选择的路，我只会尊重。你是一个重情重性的人，证明我没有看走眼。并且，我也决定要对你追加投资……” “你对我妹妹，真的一点兴趣都没有吗？”依瑞斯笑得露出了一口白牙，“她真的很喜欢你呢！而且性情也温柔，是我们家的一块宝。以后她也会携带大额嫁妆的，到时候你把皇马买下来都行，想在国家队待多久就多久，俱乐部一点都不会干涉。这样也真的一点都不心动？” “何必逗我？你根本什么都明白！”安东尼奥苦笑了一下，“我还是喜欢别扭没钱的。”最好是一边拒绝着他，一边又寄匿名信鼓励他的那种。 浑不知她的笔迹早就暴露了，真笨！安东尼奥的嘴角上扬起一个细微的弧度，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其实他并不理解奥罗拉的想法，她看起来明明很关心他，但又非得离他远远的。他不知道他们应该怎样跨出这一步，或许这短短的距离，他们永远也越不过去。 这个月末，安东尼奥踏上了新的旅程。这是四年来，他第一次回国，第一站就是老家卡拉法。远远地就看见，表哥托雷亚热情地向他招手，笑得一如卡拉法的阳光，奔放而热烈。 安东尼奥也笑了，家乡的空气还是这么宜人。他这么想着，直到他坐上了托雷亚摩托的后座。在滚滚的烟尘中，安东尼奥扯着嗓子喊道：“我不是汇钱回来了吗？你怎么没买辆车？” “什么？”在摩托车巨大的噪声中，托雷亚一个字也没听清。 “问你怎么没买车！”安东尼奥声音都嘶哑了，家乡的空气也有不那么宜人的时候啊！隔音效果太好！ 托雷亚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吹了一路的风，安东尼奥下车以后脑袋都胀了，不停地打喷嚏。托雷亚拍了一下他的脑袋，戏谑道：“你怎么比个女人还较弱呢？” “看来你这小破车载过不少女人，”安东尼奥坏笑道，“终于不是小处/男啦！” “哪有，”托雷亚谦虚道，“只有一个。” “一个就够了，这个贵精不贵多嘛！” “说到这个，”托雷亚提高了音量，义正言辞地说，“我还没说你呢！你认识那么漂亮的女人怎么从来没跟我说过？” “什么？”安东尼奥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他的小伙伴都是皮猴子，连女人都没有，哪有什么漂亮不漂亮之分？ “就是金发碧眼的那个，最近演了个电影可红了，”看安东尼奥没反应过来，他又补充道：“演《情定马德里》的！” “你是说……”安东尼奥以一种诡异的目光看着他，“奥罗拉？” “我知道现在是没什么指望了！人家都成大明星了！”托雷亚自暴自弃地说，“那时候追一追说不定还有戏，毕竟她看起来挺失落的……话说，你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我觉得你眼光比我想象得好啊，”都快赶上我了！安东尼奥又问道，“她是怎么找上你的？” “你走的那天她来找你，听说你在机场就要赶过去，我就骑摩托送她了啊！”托雷亚激动地说，“想到这辆摩托被奥罗拉·加西亚坐过，我就……” 他话还未说完，安东尼奥就急急地打断了他：“后来呢？你们到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吗？”为什么没能见上面？ “没有，你们正在安检口排队呢！”托雷亚回忆道，“我准备喊你，但是她不让，说你已经进去了，也没法说话，我们就别打扰你登机了！” 就是不登上那班飞机又怎么样！安东尼奥恨铁不成钢地瞪着托雷亚，他怎么就不坚持一下呢？但是，更恨的却是自己，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 原来她松动过，原来她千年寒冰一般坚硬的的心也曾为他动容过。自己为什么没有再坚持一下呢？就让这四年的时光在指尖滑过，把她越推越远？ 想到这里，安东尼奥突然掏出手机，把背包往托雷亚手里一塞：“你先进去，我打个电话！” “什么事这么着急！虽然家里信号不好，但是吃完饭再打也行啊！你要是聊个半小时一小时的饭不都凉了，真是个心急的小孩子。还以为出国一趟要成熟点呢，结果还是这样风风火火的……” 安东尼奥完全没有耐心听他唠唠叨叨，他发疯一般狂奔着，气喘吁吁地跑到一个空旷的地方，他记得自己原来那个破手机只有在这个地方才有信号，所以这边应该离发射塔很近。 来不及喘口气，安东尼奥就拨通了那个早就烂熟于心的号码。 明明铃声刚刚响起，却好像已经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 直到那天籁般的声音传来：“您好，请问哪位？” 安东尼奥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大脑却一片空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想问她，是不是曾经爱过他？像是对一个情人一样。他更想问她，如今，她是否……还将他藏于心间？ 就像他一样。 在那片最柔软的地方，在贝壳的芯子里，深深地烙印着对方的名字。 可是他问不出口，害怕她给出一个否定的答案，害怕一切只是自己自作多情的臆想。近乡情怯，大约也是这样的感觉吧！ 奥罗拉只听到听筒里传来的喘着粗气的声音，她小声地“喂”了一句。 对面的人喘得更严重了。 奥罗拉把手机拿起来，疑惑地看了看，是阿根廷的号码。自己认识的人里面，目前好像没人在阿根廷啊？ 难道……是个变态？ 奥罗拉迅速脑补了一系列恶心的事情。人红是非多啊！她毫不在意地按掉了通话，并且随手把这个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另一头，安东尼奥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他犹犹豫豫地开了口，力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最有磁性：“罗拉，我是利欧。” 说完，他屏住了呼吸，焦急地等待着一个回答。 是和善的还是冷漠的？安东尼奥的全身都爬满了鸡皮疙瘩，几乎要发抖了。 电话里却什么声音都没有。 安东尼奥不敢置信地看向手机，屏幕已经自动回到了桌面上。 她居然……挂断了？ 想也不想地，安东尼奥又拨了一遍，电话那头却只有一个好听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一盆冰水劈头盖脸地浇下来，安东尼奥顿时心都凉了，他不信邪地打了一遍又一遍，结果却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终于相信，自己是被拉进了黑名单。 奥罗拉是把这个当成了骚扰电话了吧？ 这个难搞的女人！安东尼奥愤愤地想，警惕性怎么那么高！接个陌生电话怎么了？不过这样也好，自己打不通，“情敌们”也打不通，大家又在同一起跑线上了。想到这里，安东尼奥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抚着手机背面奥罗拉的贴纸，笑了起来。 他又回到了卡拉法，一切缘分开始的地方。他是不是试着可以期待，在这个奇妙的地方会有奇妙的事情发生？ 第21章 初见 奥罗拉挂了电话以后，心里总有一点不舒服，好像漏掉了什么一样。朱迪看到她心不在焉地样子，关心地问道：“怎么了？谁的电话？” “不知道，”奥罗拉心里想着别的，“接通了以后只能听见喘粗气的声音！” “喘气？”朱迪显然也想到了不好的方面，赶紧说道，“也不知道是谁把你的电话号码泄露出去的，太变态了！幸好现在有黑名单功能。” 奥罗拉点头称是。 两个“理论的巨人，行动的矮子”此时都不知道这种喘气，和那种喘气，显然是有巨大差别的。 “今天的报纸呢？”奥罗拉有些后怕地拍拍胸脯，以平静下来就想起了“正事”。 朱迪无奈地把报纸递给她，抱怨道：“我都成专门送报纸的了！每天一见我就是报纸，我脸上写着这两个字吗？” 奥罗拉伸手接过：“你应该去建议他们搞一个网页版的，这样你就不用再干这活儿，每天只要帮我找好页面就行了。” “还要我帮你找页面？你能不能更懒一点？”朱迪不可置信地说，“你怎么不让我帮你读出来啊？自己看眼睛多累啊！” 那是因为你读不到我心坎里那条啊！奥罗拉耸耸肩膀，迅速地翻到了自己想看的那页，刚读了几行，她就皱眉道：“皇马昨天的比赛阵容变了？”这个赛季以来，安东尼奥还是第一次不在首发名单里呢。 “嗯，听说你老乡，那个新人，回国准备奥运会去了。”朱迪的消息一直都是比较灵通的。 “他是不是傻？”听到这个，奥罗拉简直要暴走，“现在谁会去看奥运会的足球比赛啊？教练给点好脸色就开始作了是吧？”等新人培养出来他就准备卷铺盖走人吧！ “科林会回国担任主教练，看在他的面子上，安东尼奥也会回去的，他看起来也蛮重感情的。”朱迪猜测道。 “托雷叔叔不是挟恩图报的人！除非他自己愿意回去！”奥罗拉大声地辩解道。 回去？他回到阿根廷了？想到这里，奥罗拉心里突然咯噔一下，那么那个电话…… 奥罗拉死死地瞪着手机屏幕。这个安东尼奥！说话就说话，好好地他喘什么？不是号称跑上十公里都面不改色的吗？ 安东尼奥并不知道，在小楼下的那一次，并不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那之前的很多天，奥罗拉就深深记住了他。 那时候，她打工的咖啡店旁边有一个工地，有一天傍晚，她和往常一样出来倒垃圾，远远地就看见一个瘦弱的男孩站在离地面两三米的架子上使劲地捶打着支架。 这时候，工头大吼一声“收工领钱了”！ 她就看见他轻轻一跃，轻松地从上面跳了下来。 身后夕阳的余晖还未散去，给他打上了一层清浅温柔的光芒。 看着他稚气未脱的脸颊，还有颊边的小酒窝，奥罗拉忽然感受到生命的蓬勃与活力。还有人这么辛苦却努力地活着，她还有什么理由要放弃呢？ 离开之前，奥罗拉又随意地看了他一眼，那个画面她却再不能忘。 那天天气很热，虽然已经傍晚，还是憋闷地像是要喘不过气来。工地上很多人打着赤膊，只有他穿着洗得发白的t恤长裤，汗水打湿了衣衫，越洗越薄的衣物紧紧黏在男孩的身上，显出初具雏形的肌肉纹理来。 她的心脏跳漏了一个节拍，很快又恢复正常。 安东尼奥并不知道她来过又离开了，她甚至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 这成为了一个永恒的秘密，只会深埋在心间。然后在不经意间又偶然从眼前滑过，带来长久的沉默与惆怅。 此时，安东尼奥也正站在曾经的那个工地前，当然现在已经盖成了一间精致的中餐馆。 他笑着对托雷亚说道：“还记得以前我拿着你的身份证在这里打工吗？那几天总算能吃上顿肉了！” 托雷亚也笑了：“你后来倒是拍拍屁股走了，你知道我的电话响了多久吗？工头一个劲地说你身手灵活，活干得好，为了诱惑你再回去干活还要给你加薪呢！他那么小气的人，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要不是我们长得不像，我都想冒充你去了！哈哈！” 安东尼奥忽然想到加林说过的话。 他说，如果不是西班牙，自己只能在工地搬砖。 安东尼奥淡淡地笑了，就算是搬砖，自己也能做最好的那个。 加林那时的确是一片好心地来劝自己，但是他永远不会感受到，他的语气是多么高高在上，盛气凌人。 他有多么看得起他，就有多么看不起阿根廷，他的祖国。 加林执念般的认为，安东尼奥人生的所有机会都来自于西班牙，只有他“卑劣”的血统，来自阿根廷的贫民阶级，一个饭都吃不饱的地方。 “在想什么？”安东尼奥突然不出声了，托雷亚伸手推了推他。 “在想……我们进去吃一顿吧？”安东尼奥恍过劲来，笑着掩饰道。 “这个……很贵的。”托雷亚咽了咽口水。 安东尼奥抽出一张信用卡：“我帮了科林那么大一个忙，他的感谢方式就是，给我一张卡，让我随便刷。” 其实，他现在的周薪已经达到了一万美元，完全有能力吃任何想吃的东西，但是他不想让托雷亚有压力，才故意假托科林的名义。 “当年我爸妈对你……”托雷亚说不下去了。 不说他妈，就是他爸爸—安东尼奥的亲舅舅对他也不是多好。家里有什么事，安东尼奥都是第一个被牺牲的，他们几个都是实在念不下去才出去打工的。也只有安东尼奥，学习成绩很好却早早地辍学了。 而且，虽说大家都吃不饱肚子，但是他妈经常偷偷地给他们兄弟几个加餐，真正饿出胃病来的只有安东尼奥一个。 他们……他们甚至还拿着那对可怜的夫妻，他姑姑姑父的抚恤金。可当中，只有很少很少的一部分花到了安东尼奥的身上。 所以，安东尼奥汇钱回来，他是没脸用，他妈是不敢用，害怕安东尼奥知道真相以后会报复他们。他现在出息了，和他们不一样了。 “我都知道的，”安东尼奥打断了托雷亚的话，深邃的绿眼睛直直注视着他，“我什么都明白。”胃疼得满头大汗的时候，他也曾经憎恨过舅父舅母，也曾在深夜想到父母就偷偷哭泣。甚至他寄钱的那一瞬间也是想让他们后悔没好好待他，想炫耀一番，想用这笔钱来买断这么多年微薄的亲情。 但是，当他下飞机看到托雷亚的那一刻他忽然就释然了，他看得到托雷亚眼睛里的羞愧。 这就够了，不必再较劲了。 前路坦荡，何必为龌龊往事再生龃龉呢？ 神能悲悯终生是因为他已经超脱于红尘，而安东尼奥能平静地看待前尘往事是因为他终于可以不再为琐碎小事而纠结，他的心向着远方，向着梦想与未来。 况且，他寒冷的过去已经被人以细密的温柔抚慰，所以对于从前，他已经没有任何奢望了。 不去期盼，自然不会失望。 托雷亚的眼眶有些发红，他反手抹去，却敏感地意识到，眼前的安东尼奥已经和过去截然不同了，那时候他在倔强的外表下有一颗比谁都温柔的心，而现在，他看似什么都不在乎了，反而很难打动。 这个表弟，终将离他们越来越远。 “进去吧！”安东尼奥伸手推开了大门。 餐厅的内部被设计成中国古代庭院的模样，角上都挂着火红的灯笼。厨房是开放式的，从大厅就能看到烹饪的过程。 此时并没有什么人，也没有服务员，只有厨房里的厨师还在劳作。 说是厨师，其实是一对老夫妻。脸上布满皱纹，头发也白了。两人肩并肩地站在一起，一个洗菜一个炒，不时低语两句，气氛很是温馨。 “太浪漫了！”托雷亚羡慕地说，“以后我也要和我媳妇儿开家这样的店，手牵手一起到老。” 安东尼奥本来也有点触动，被托雷亚的话一秒拉到现实，完全想不到像这样的糙汉子也有一颗少女心啊，他不由调侃道：“那个坐你后座的媳妇儿吗？” “坐后座是有，媳妇儿就没有，”托雷亚撅撅嘴，“坐后座的就是奥罗拉啊！” 安东尼奥啪地一下拍到托雷亚的脑袋上：“不要瞎yy！” “跟你有什么关系？”托雷亚无辜地揉揉脑袋，这小子手劲又大了，个子高了不起啊？但安东尼奥越来越有威严，他只敢小声反驳道：“我想想还不行啦？” 那是你想的人不对！别人哪怕是仅仅提到奥罗拉的名字，安东尼奥就冒酸水，像是整个身子被人浸在醋坛子里似的。他刚准备再说些什么，餐厅的老板娘，一个面目和蔼的老太太就迎了出来：“小伙子想吃些什么？” 安东尼奥请她推荐了几个菜，很快就端了上来，一盘糖醋藕片，一盘绿色的不知名的蔬菜，一锅排骨玉米汤，份量都很大，看起来色香味俱全。 “我们两口子都是南方人，这些都偏甜口，”老太太笑着说，“尝尝合不合口味？” 托雷亚迫不及待地夹起一筷子藕片，赞叹道：“真脆啊！甜而不腻，好吃！”他竖起了大拇指。 第22章 寻亲 老太太立刻笑得像是一朵充满褶皱的菊花，连连说：“好吃就多吃点。”因为在阿根廷，中餐食材都很贵，尽管每个菜的利润都定得非常微薄，但是餐品价格还是比正常的餐馆高上很多。 而卡拉法整体就是一个贫穷的小镇，所以这个餐馆生意并不好。难得来两个这么捧场的客人，老太太非常热情地招呼着。 “您的西语说得很好，”安东尼奥好奇地问道，“在这里待了很多年了吗？” 老太太摇摇头：“刚来三年多。” “为什么会突然想到这里来？”安东尼奥更加诧异了，老年人不都喜欢落叶归根吗？为什么一把年纪了还要背井离乡，总不会来这个小镇养老吧？这里冬冷夏热，并不是个养身的好地方。 “来找一个亲人，听说她最后出现在这里。”老太太平静地说，安东尼奥却清晰地看见，她睿智的眼睛里闪烁着泪光。 托雷亚还准备再问，就被老太太打断了，她笑着说：“我丈夫是皇马的球迷，他很喜欢您，想找您签个名，待在后面没好意思出来呢！” 安东尼奥向后厨房看去，老爷爷似乎发现了他的目光，后颈有些发红，装作在洗菜的样子，但是…… 他根本没开自来水。 托雷亚噗嗤笑了，调侃道：“没想到我们利欧都有粉丝了呢，时间过得真快啊！” 安东尼奥却越来越觉得这老两口看着眼熟，特别是那双黑眼睛注视着他的时候，目光温柔，带着一丝固执的倔强。 还没等他开口，托雷亚先大大咧咧地问道：“你们来这儿找的人是谁？有什么特征啊？我从出生开始一天都没有离开过卡拉法镇，如果他真的在这里出现过，我肯定会有印象的。” 老太太愣住了，也许是失望了太多次，她的眼睛里并无太多惊喜，却又矛盾地闪过淡淡期待，最终还是认真地回忆道：“是我的女儿，今年也该有四十三岁了。”语气清缓又充满感情。 听到他们在谈论女儿的事，老先生也从厨房里冲了出来，那种迫不及待不需要细看也能感受得到。 安东尼奥这才注意到，老先生是一个金发碧眼的老人，原先看他穿着唐装，还以为和老太太一样是中国人呢。 “她的眼睛是黑色的、头发栗色，大约这么长。”老先生说着，还用手在耳边比划了一下。 “你傻了吧！”老太太无奈地笑了，“这都整整二十三年了，头发的长度哪能不变？说不定女儿也像你一样爱掉头发呢！” 老先生傻笑了两下，不说话了，一双眼睛却灼灼地盯着托雷亚。 安东尼奥皱着眉头，这个描述怎么越听越熟悉？他思索了一下，问道：“我能问她是怎么离开的吗？” “女大不中留啊，”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她谈了个对象，我们不同意，她就离家出走了。这个狠心的丫头，从此再没有回来过。可是……” 老太太按着胸口，痛苦地说：“我们没有她狠心！我们想她啊！想得心都疼了！一抽一抽的！” 托雷亚有些动容，可是这个信息也实在太少了，还都是几十年前的！黑色眼睛栗色头发的人他一天少说也能看见五六个，还不加上戴了美瞳、染了头发的！看着这对老夫妻着实可怜，他是真心想要帮这个忙的，于是又问道：“你们知道他对象的信息吗？” “只知道是个阿根廷的球员，在西班牙踢球的。”老先生回答道。这几年，他翻遍了西班牙球队过去的名册，一直都没有找到相似的。他不止一次的后悔，那一天，女儿带那个人回来的那一天，他没有开门，只隔着猫眼看到一个变形的人影，所以现在才无法辨认出来。 托雷亚眉头紧锁：“这个范围太大了。在西班牙几级联赛？球踢得怎么样？如果是没有名气的，更像是大海里捞针一样。” 算算看，老夫妻的女儿失踪了二十三年才四十三岁，那失踪的时候应该只有二十岁。按年龄推测，她谈了个青训学员也未可知。托雷亚搜索遍了脑海里的卡拉法镇的中年夫妇，没有一对符合的。也说不定两人早就分手了呢？他女儿已经嫁给别人的呢？有的时候吧，情侣间，全世界都反对的时候他们情深似海，等大家都同意了、接受了，他们自己又崩了。 “你听说过谁年轻的时候在西班牙踢过球吗？”托雷亚在桌子下踢了踢安东尼奥的脚。 安东尼奥摇摇头，又进一步问道：“没有更多的信息了吗？是谁告诉你们她最后出现在卡拉法的？” “没人告诉我们，”老太太说，“五年前我们收到一封来自卡拉法的明信片，不要说详细地址，连一个字都没有。但我先生就认准了，这一定是女儿寄来的，我也这么认为。那上面的冰川，还有阿根廷湖都是她小时候我们承诺过要带她去看的。” 安东尼奥不可思议的看着两人，所以他们就为了这么一点猜测不远万里的来到这里吗？在孤苦无依的异国他乡找寻一个可能永远不会再出现的人？他一边觉得这两个人太傻，一边心里又酸酸的。如果他的父母依然在世，也会这么爱他吧，会把他当做手心里的宝，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对了！”老先生突然叫道，“我记得他当时穿了一件白色的球衣！” 安东尼奥手里的叉子应声倒地。 “我这几年研究过很多球衣，我觉得和皇马的很像，”老先生说着，又满怀希望地看向安东尼奥，“您认识相似的人吗？”如果他们真的在皇马，和安东尼奥同为阿根廷人，应该会交往密切吧！这也是他这么关注这支球队的原因，他希望有一天能因此获得女儿的蛛丝马迹。 可惜安东尼奥在皇马认识的适龄阿根廷人只有科林，而他显然没有这样一段为爱私奔的往事。 看见他摇头，老先生的脸色一下子黯淡下来。 托雷亚怀疑地说：“您不会因为他穿着球衣就认为他是球员吧？您知道，有很多球迷都喜欢买球衣来穿的。” 真相是很残忍的，但是有的时候必须要看清楚。 老先生像是被哽住了一样，他喃喃道：“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但是我……我实在没有办法了啊！” 他的腰慢慢弯了下去，痛苦地喊道：“我的女儿，你究竟在哪里啊？你让爸爸死前再看你一眼吧！” 托雷亚心有不忍又无能为力，只能安慰道：“您想她的时候，就去阿根廷湖前呼唤她的名字吧！那是我们的母亲河，会把家乡的来信带到任何一个你想要她去的地方。” 老太太已经习惯了失望，她本也没有报多大的期望，以为这样就不会失望。可这一刻，巨大的悲伤还是铺天盖地的袭来，他们一直不愿意去设想一种可能，那就是…… 她的女儿，或许早已不在人世了。 她做了一辈子的女强人，从来没有掉过眼泪，就连老伴哀哭的时候也是她强打精神来安慰的。可这一刻，想到那种她完全不敢想象的可能，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了下来，用沧桑沙哑的哭腔低声呼唤：“莎拉，我的女儿啊！” “您说她叫什么？莎拉？”安东尼奥瞪大了眼睛，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 “或许您认识她？”老太太的眼睛一下亮了，语气里甚至带着乞求，只希望他能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 安东尼奥虽然有这样的想法，但是他不忍心在不确定的情况下给老太太希望，她承受不起更多的失望了，于是信口胡编道：“叫莎拉的人有很多，西语名字的重复率一向很高。我的确认识叫莎拉的人，但她只有二十岁，肯定不是您的女儿。” “那你太坑了，”托雷亚都看不下去了，“有事没事能别乱叫吗？平时不是看着很沉稳吗？” “真的很对不起。”安东尼奥深深鞠了一躬。 “是我太敏感了！”老太太露出一个苦笑，“您完全不需要为此道歉。” 餐厅里沉默了起来，只有中央假山的流水静静地流淌着，就像这一淌而过的二十多年分离的韶华。 托雷亚受不了这尴尬的气氛，推了推发愣的安东尼奥：“那我们就先告辞了，祝您早日找到女儿。” 安东尼奥如梦初醒般结了账，就拉着托雷亚快速离开了，他急着确认消息。 刚出餐厅，安东尼奥就迅速向“打电话专用”空地跑去，他腿迈动的频率似乎并不快，但是和托雷亚之间的距离却越拉越大，慢慢地，托雷亚喘起了粗气，连安东尼奥的背影都看不到了。 他只能扶着膝盖在半道上喘息，责怪道：“一天天风风火火的，有事情也不先说，就知道跑跑跑。”踢足球的都跑得那么快吗？他也算得上是运动健将呢！ 安东尼奥这时已经跑到了空地上，他甚至来不及喘口气，就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响了好几声没人接，他才反应过来，电话拨通了？自己这是被从黑名单里拉出来啦？ 所以现在，换成了“任你怎么响，就是死活不接的模式”？正当他准备挂断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终于传来：“喂……” 第二十三章 第23章 质问 尽管四周都是鸟语蝉鸣，但是安东尼奥依然能够清晰地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一下一下地，好像下一秒就要跳出胸膛！ 他说：“我是安……” 话还没说完，奥罗拉就打断了他：“我知道你是安东尼奥。刚刚打通了为什么不说话？有话就直说，还用我教你怎么男人一点吗？” 安东尼奥笑了：“所以我应该男人得直接办了你？” 奥罗拉被噎了一下，一时间竟然说不出反驳的话。 他本来只是撂个狠话，却越想越觉得这是个好主意。自己之前根本用错了方式，不应该强忍冲动磨磨唧唧的，就该按着自己的性格来！说不定现在孩子都有了！ “你找死！臭小子！”奥罗拉终于找回了自己的思绪，她恶狠狠地说，“又开始想念黑名单了？” 听到这句久违的臭小子，安东尼奥的心情突然飞扬起来，他笑嘻嘻地说：“恼羞成怒了？”他很可能是个受虐狂，为什么她越凶自己就越高兴？ 奥罗拉的脸颊有些泛红，她刚准备挂断电话，就听见安东尼奥严肃地说：“别挂，有正经事跟你说。” 他的声音很有威严。奥罗拉从未这么清晰的意识到，这个小男孩已经长成真正的男人了，再不像过去那样能任她搓揉了，但是口头上她却不愿意落了下风：“你能有什么正经事？” “我可能见到你外公外婆了。”安东尼奥抓紧了手机，声音微带急切。 啪嗒一声，奥罗拉的手机掉在了地上，屏幕顿时就碎了。 一边的朱迪赶紧心疼地捡起来：“你不知道水果六屏脆啊？这买了有三天没有？” 奥罗拉一把从她的手中抢过手机，用颤抖的声音说：“你继续说。” 安东尼奥把中餐馆里的事复述了一遍，奥罗拉的心越听越紧，如果这是真的，莎拉应该会好好治病了吧！这样就能陪她更久一些！ “谢谢你。”奥罗拉真心诚意地感谢道。 “说谢谢有什么用，不如来点实质的，以身相许吧！”安东尼奥想要哄她开心，故意嬉皮笑脸地说道。 奥罗拉却连和他争辩的心情都没有，挂断了电话就让朱迪送她回家。 安东尼奥听着那头传来的忙音，无奈道：“真是……” 想了半天，他才终于想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拔x无情。 另一边的朱迪也很无奈：“你等一下还有一个节目要上呢，风风火火地这是要上天？” “你帮我延迟或者推掉吧！”奥罗拉坚定地说，“我有必须立刻解决的的事情。” 朱迪盯着她看了半晌，总是带着开朗神色的蔚蓝色眼睛里此时越发美丽，带着如释重负的惊喜。 “好吧仅此一次，下不为例，”朱迪投降了，伸出食指做了个手势，“多来几次就会有人掐你耍大牌了，这样的女人可没人会说酷，虽说黑红也是红，但是保质期短了些。” 奥罗拉点点头：“谢谢你，朱迪。” 有这样一个经济人是她的幸运，在低谷时没想过放弃她，像朋友一样鼓励她，陪伴她度过最艰难的时期。现在她比以前红了，朱迪也没像别人一样疯狂地接各种节目捞快钱，而是试图带着她去走一条更加长久的路。最重要的是尊重她的意愿，从不为了名利而强迫她。 “不管是朋友还是经纪人，你都是最好的，朱迪。”奥罗拉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朱迪不自然地笑了笑，拉开车门，恶狠狠地说：“甜言蜜语也没用！你知道这个节目的违约金是多少吗？想想都肉疼！” “那我补给你吧！”奥罗拉立刻豪爽地说，她现在不差钱。 “成富婆摆阔了，是不？”朱迪一踩油门，发动机一阵轰鸣，“我要你的钱干嘛？还不是左口袋倒右口袋？” “所以，你是把我的钱看做你的钱，还是把你的钱看做是我的钱？”奥罗拉眨了眨眼睛，明知故问。 朱迪回头一笑：“你说呢？” 奥罗拉一缩脖子，打了个寒颤。她还是不要挑战钞票在朱迪心目中的地位了，恐怕她未来的老公都要远远排在后面。 朱迪把奥罗拉送到莎拉住的公寓楼下，就去片场协调时间去了。 奥罗拉久久地伫立着。 这个公寓已经有很多年了，原本白色的墙体都发黄了。奥罗拉向上仰望着那个挂了寥寥几件衣物的阳台，忽然升起了一种惶恐。如果那对老夫妻不是外公外婆怎么办？莎拉该有多失望？自己要不要不跟她说实话，直接把她带回卡拉法？ 可是她不会回去的，这个公寓曾经是曼纽尔在成名前和她一起住过的，自从她们重新把它租下来以后，她甚至不愿意走出房间。好像这样就能抱着一种幻想，曼纽尔只是暂时离开罢了，他会回来的，也许在这一个傍晚，也许在下一个。 然后给她一个拥抱，像是每天训练结束回家的时候一样。带着一点汗味儿，可他的存在却让整个房间都充满了安全感。 他是家里的大树，却在意向不到的一天轰然倒塌。 莎拉双眼无神地看着那个木制大门。 她忽然听见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莎拉顿时血压升高，心情激动起来。她想要站起身，无力的双腿却让她又跌坐在轮椅上。 门打开了。 进来的却是奥罗拉。 莎拉满眼的失望掩藏不住，她努力地摆出一个微笑：“罗拉，你回来啦？”笑意却完全没有到达眼眸。 奥罗拉看见她这个颓丧的模样又气又急，她大步走过去，声音越喊越高：“你醒醒吧！爸爸已经死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你等上多少年都是一样！” 她现在开始后悔把莎拉接来了马德里，在阿根廷的时候不是好好的吗？可是，一踏上这片充满回忆的土地，她就变了，分不清梦境与现实，总是觉得曼纽尔没死，他会回来的，会回到她身边的。 她甚至不愿跨出这房门一步，她怕曼纽尔回来以后找不到自己。 莎拉疯了。 虽然看起来和正常人一样，但是她已经不清醒了。 奥罗拉终于承认了这个事实。 她蹲下/身，平视着莎拉的眼睛：“妈妈，我们去看心理医生好不好？” “你这孩子，好好地看什么医生？”莎拉的眼神转动了一下，很快伸手转动这轮子，“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奥罗拉知道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她现在总是这样，只听自己想听的消息，一切不符合她想象的都被自动过滤了。 “你的生命中就只有爱情吗？”奥罗拉看着她平淡的背影叫道，“是不是我，或者是外公外婆，在你的眼里什么都不是？只要能换回父亲，你愿意把我们都交换出去？”她之前竟然还在害怕莎拉会因为老夫妻不是外公外婆而失望？真是太傻了！ 莎拉顿住了，她尴尬地笑笑：“你瞎说什么？你们都是我珍惜的人啊！” “那你为什么不肯接受手术？你就这么想死？”奥罗拉质问道，“是不是觉得死了就能见到父亲了？” 莎拉三年前被确诊患了乳腺癌，她却不肯接受手术，把病越拖越重，理由只是切了乳/房以后觉得自己就不好看了，不敢这样去见她父亲。 果然，莎拉又说道：“手术以后我不是更配不上他了吗？本来大家也都说我们不合适。”报纸都铺天盖地的报道着他和名模、演员甚至是公主的绯闻，独独没有她的。 奥罗拉简直想把她的恋爱脑剖开来看看，她火冒三丈地说：“你以为你现在就配得上他了吗？爸爸那么爱我，她要是知道你根本不考虑我的感受，对亲人都那么自私，他还会爱你？肯定弃之如敝履！” 莎拉颤抖了一下，看向奥罗拉的眼神震惊又失望，她说：“你要我考虑你的感受，你怎么不考虑一下我的感受？你说这种话知道我有多伤心吗？” “我还要怎么考虑你的感受？”奥罗拉简直火冒三丈，“如果你不是我妈，我现在就可以让你从我的房子里滚出去！” 莎拉脸色发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她怎么会愿意从这个房子里出去？如果，万一如果，他真的回来了岂不是找不到她？ 奥罗拉看见莎拉白得像纸一样的脸色，心有不忍，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压下脾气：“在你一心求死的时候，你想过你的父母吗？他们给了你生命，就想着让你一生闷闷不乐寻死觅活？” 莎拉痛苦地捂住脸：“可是他们不让我和曼纽尔在一起啊？不能和他在一起，我这一生都不会快乐。” “如果说你和父亲在一起了，外公外婆的一生都不会快乐，你还要这么做吗？” 莎拉想了想，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奥罗拉讽刺地笑了，她说爱这个爱那个，到头来还是最爱自己，自己的快乐比什么都重要。她甚至开始怀疑，莎拉真的爱着父亲这个人吗？或者怀念的只是那段享受爱情的时光罢了。 “你该感谢上帝，现在可以给你两全其美的机会了，”奥罗拉说，“既不损害你的爱情，有给你弥补亲情的方法。” 莎拉抬起头，奥罗拉望向她的眼睛：“我听说外公外婆已经到了卡拉法，只因为你寄的一张明信片。你愿意离开这个屋子，在你死之前再见他们一面吗？”她把安东尼奥跟她说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莎拉愣住了，既震惊又了然。 “看你的表情，明信片还真是你寄的，看来是他们是外公外婆的可能性更高了，”奥罗拉说，“现在就看你的决定了。” 是让我对你绝望，还是相信你善良的心未泯？ 第24章 亲缘 莎拉没有说话。 房间里陷入一种诡异的静谧。在时间的流逝中，奥罗拉的心像浸在水中一样越来越冷。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冷哼一声，转身离开。 房门“啪”地一声被从外面关上了。 莎拉看着关紧的木门，终于流下了眼泪，泪水滑过脸颊滴落在白色的睡衣上。她只想留在这里，为什么他们都不能理解她，如果她爸妈真的还想见她这个女儿的话，完全可以来这里找她啊！ 为什么要逼着她离开？这太残忍了！ 当天下午，奥罗拉带上了莎拉的照片，独自踏上寻亲的旅程。 她想，即使那不是她的外公外婆，为了这颗父母爱子女之心，她也应该去看一看；而万一真是她的亲人，她亲自过去也能让这对老人得到抚慰。他们的女儿不能做到的事，她都可以为他们做到。因为，他们同样是这段亲缘中被忽视的人。 在朱迪看到人去楼空的公寓咆哮的时候，奥罗拉已经站在了那家中餐馆门前了。 她定了定心神，才推开那扇厚实而沉重的大门。 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只在画册中看到过的亭台楼阁，还有那挂在四周红得像是要滴下血来的红灯笼。如果莎拉也在这里，她就会惊讶地发现，这里和她童年画中的景象一模一样。有些事情，你自己或许早已忘了，而爱你的人还记得清清楚楚。 奥罗拉呆呆站立在原地，心里像是打鼓似的，不知所措。 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太太迎了上来：“姑娘，想吃点什么？” 她的语气热情又不失矜持，奥罗拉顿生好感。她的目光从这张苍老的脸上扫过，试图寻找一点熟悉的痕迹。也许是因为她的目光太过炙热，老太太也生疑窦：“姑娘，你不是来吃饭的吧？” 奥罗拉终于下定了决心，她把手伸进口袋，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听说……您是来寻亲的？我的母亲当年也是离家出走的，也是个混血儿……” 她刚把照片掏出来，老太太就像饿狼一样扑了过来，奥罗拉被她巨大的力量扑了个踉跄，还没恍过劲来，就被一声尖利而悲怆的尖叫声夺走了思绪：“莎拉，我的女儿啊！” 厨房里传来了碟子破裂的声音。 老爷爷也冲了出来，掉落在地的照片被他当做珍宝一样地捡了起来。 奥罗拉还没来得及细看，就被揉进一个柔软的胸膛，带着一丝古老的檀香味道。 老太太几乎哭得断了气，她抱着奥罗拉嚎啕大哭，直到腿软跪坐在地板上，还紧紧地搂着奥罗拉的小腿。 奥罗拉有些尴尬。她试图把腿抽出来，微微挣扎了一下，没有成功。虽然这是她外婆，但是她全然没有关于她的记忆，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求助似的看向还算冷静的老爷爷。 哪知道老爷爷的眼睛早已经变得通红，他用一种柔情满满的眼神看着她，就好像在注视着上辈子的情人，失而复得的情人。 奥罗拉的心里有点酸，她蹲下/身拉起老太太，抚摸着她不再挺直的背，柔声道：“莎拉现在在马德里，如果你们愿意的话，随时可以去见她。别哭了，人都找到了，以后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 “那她怎么没来呢？”老先生的声音有些沙哑，“她还在怪我们吗？” 老太太闻言也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看着他们紧张的样子，奥罗拉哪里还说得出会伤他们心的话来，她劝慰道：“她身体有些不舒服，你们去看看她就好了。” 老先生握住了奥罗拉的手，他的手上布满了老茧，膈得她有些刺痛，她挣了挣，却被越握越紧：“你是莎拉的女儿？” 奥罗拉点了点头。 老先生顿了一下，还是给了她一个拥抱。 就像父亲一样，有力又充满关怀。 奥罗拉感觉心底一片柔软，这就是血脉的力量吗？明明是第一次相见，却本能想紧紧和对方依偎在一起。 这是多么温暖的力量啊！莎拉怎么忍心放弃？ 老太太抹去了眼角的泪光，渐渐镇静下来：“罗拉，是谁告诉你我们在这里的？在离开卡拉法之前，我想去当面感谢一下这个让我们一家团聚的恩人。” 想到安东尼奥，奥罗拉就一阵别扭，有时候连她自己都忘了之前在别扭什么，总之就是不自在，心脏会莫名地加速，而自己，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都会变得一点都不像自己。 她明明不喜欢这种感觉，为什么还是想要见他？ 她明明那么喜欢他，为什么还要百般挑剔他？ 他一定对自己很失望吧！即使还有残存的爱意，在自己这么作来作去之后，还能保持多久？她知道爱情是需要经营的，可她恰恰不会经营爱情。 “怎么了？”老太太急急地问，“是不是有什么难处？” “就是走神了，”奥罗拉微笑道，“你们应该还记得他，他到你们这里吃过饭，还跟你们打听过莎拉的消息。” “是和皇马的安东尼奥一起来的那位吗？”老太太回忆起那个特别热心的年轻人，他的确悉心询问了各种讯息。 “一起来的？”奥罗拉皱起了眉头，“就是安东尼奥本人啊，他没和我说还有别人在啊？”一句是男是女的质问差点脱口而出，幸好她忍住了。是男是女和现在的她有什么关系？明明已经拒绝人家了。 开弓没有回头箭，不要以为别人言语暧昧些就是还对你有意思。奥罗拉脉脉地告诫自己。 “还是皇马的人靠谱啊！”皇马的“头号粉丝”一本正经地感慨道，“默默地就把事情办了。和皇马的球风很像，低调做人，高调做事。” 奥罗拉：“……” 哪里像了我完全没有看出来？想想银河舰队的旗帜人物比利亚，每一个细胞都写满了高调。外公啊，不要因为你是皇马球迷就什么好话都往上面套好伐啦？我们做人还是要公正点。 老太太可不像奥罗拉一样不好意思反驳：“谁低调做人啦？你看那个比利亚，一个足球明星天天因为绯闻上头条，我看他一辈子也得不到金球奖。学不会做人，一辈子也就那个高度了。” 奥罗拉在心里直点头，小鸡啄米似的。 “我说的又不是他，”老先生的脸有些发红，对于比利亚，他也不好指鹿为马，只能硬着头皮拿别人举例，“你看安东尼奥为人不是很实在吗？” 哪里实在啦？油嘴滑舌的，还被布兰达带到了皇马，很会利用资源嘛。她哼了一声，冷淡地说道：“那是因为他还没到那个高度！也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高调的一天。” “我看他是很有潜质的！有一句话叫做莫欺少年穷！”老先生脸红脖子粗的争辩道。 老太太也点点头。恩人嘛，怎么夸都不过分！ 奥罗拉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心底又隐隐生出一种欢喜来，好像人家夸的是她一样。她的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很快又隐去了。 这时候，她的手机响了，《加油，马德里》的歌声顿时响彻在这个充满异国风情的餐馆里。 老夫妻都诧异地看着她，只看得她脸色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深恨自己手贱给安东尼奥换了这么个铃声，这下子打脸了！刚刚还一副对皇马恨得深沉的样子呢！ 老先生和蔼地看着她，就好像找到了革命友人。都是银河舰队铁杆粉，哪来的隔夜仇嘛！ 老太太的目光也格外和蔼，看到她就好像看到当年口是心非的别扭女儿。 在两人了然的目光中，奥罗拉尴尬地接通了电话：“喂……” 听到那头传来的温柔声音，安东尼奥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手机屏幕，确认自己的确没有拨错之后才小心翼翼地说道：“我是安东尼奥。朱迪说你回卡拉法了，我想问问你的情况。需不需要帮助？”不知道奥罗拉今天是受什么刺激了，但以他的经验来看，自己还是小心点为好。 “他们的确是我外公外婆，”奥罗拉故作平静地说，“这件事谢谢你了。” 她的语气太过平淡，完全没有表现出他们一家的感激涕零之心，老夫妻俩都满脸不赞同地看着她。 奥罗拉也觉得自己有些过分，毕竟安东尼奥帮了这么一个大忙。但是她一听到安东尼奥的声音，就像按了什么开关似的，只想把自己的架子摆得高高的。 她现在还不明白，这都是因为她真的爱上安东尼奥了。正因为爱他，害怕自己因此低到尘埃里去，才总是提醒自己要清高一点，不能让他看不起自己。 奥罗拉清了清嗓子，施恩般地说：“我外公外婆想当面感谢你。你现在已经进集训营了吧？我们方不方便去探望你？” 安东尼奥感觉自己被一块巨大的馅饼砸中了，他简直想要么么哒一下屏幕！ “不方便吗？”见他一直没有回答，奥罗拉又追问道。连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语气里的失落，旁边的老夫妻俩却听得清清楚楚，多年的夫妻，两人间一个对视，对方的想法就都懂了。 “方便方便，不能更方便！你们什么时候来？”安东尼奥极快地回答道，害怕自己一个犹豫这个馅饼就砸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