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锈末世录》 序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流哲不哼太 录入:kid 纸上夸张地大大写著「食人菇 赤星毕斯可」几个字。 纸张中间照片上的人,有著尖刺般的红色头发,额头上戴著有裂痕的猫眼风镜,表情凶猛得一副要扑上来似的。炯炯有神的右眼周围有著一圈火红的刺青,有如要将眼睛框出来一般。 一看就知道是个危险分子。疯狗般的脸孔下面写有「年龄十七,身高约一百八十公分,捉拿金八十万日货」等文字,还盖上了「群马县」的印章。 这张悬赏钉在关隘的窗口,一位年轻旅行僧人直直盯著那被风沙吹得不断掀起的纸张看。 「你很在意吗?」 肥胖的胡子官差一边检查通行证,一边向旅行僧人问道。 旅行僧人挪开视线,将脸稍稍转向官差,尴尬地点了点头。僧人脸上松垮地缠著抄写了咒经的绷带,遮住了脸上的表情。 「这人经过的土地会长出满地蕈菇,所以外号叫作食人菇赤星。他的话题在县政府里面可是没完没了,毕竟他把观光胜地赤城山的整片山麓都变成蕈菇堆了嘛。」 「为何用食人形容?」 「因为他就是会吃人啊。」 官差喝著廉价的酒,似乎觉得自己说的话很好笑而咯咯笑著。 「不是啦,是因为他恶劣到让人想要这样称呼啊。我想你们这些走遍各地巡礼的和尚应该不知道,但赤星的蕈菇真的很不得了。他只要像这样拉弓射出一箭──」 官差从窗口探出身子,夸张地做出拉弓动作。 「不管是土壤还是铁,只要是他瞄准的位置……都会『啵!』一下长出跟大树一样的蕈菇。而且他完全不管是否在寺庙还是神社,就是个旁若无人的蕈菇守护者,所以大家才会这样称呼。再说了,你看看这一脸疯狗样!看起来就像会吃人的样子啊。」 旅行僧人面无表情地看著大笑官差的胡子脸,将视线再度移到悬赏单上。 「食人菇赤星……」 「话虽如此,你也不必担心。没有任何罪犯能躲过天下第一的群马县警法网,逃到其他县市去啦。赤星的恶行也到此为止了,不会妨碍你的巡礼之旅。」 胡子官差从墙上撕下悬赏单,一再看著。 「而且这赤星的名字还叫毕斯可,实在太好笑了,到底是怎样的父母才会取这种名字啊?」(注:音同日本一款乳酸菌夹心饼乾「bisco」) 接著胡子官差就对那食人什么的没了兴趣,把悬赏单随手扔去一旁。 然后拿满是污垢的条码机扫了好几次通行证最后一页的条码,却都没有反应,于是夸张地咂嘴站了起来。 「太田!你这白痴不是说修好了,完全刷不到啊。」 旅行僧人看著任凭沙漠强风吹拂,在沙地上滚动的悬赏单越离越远,轻轻叹了口气,并无聊地开始四处张望起来。 现在几乎没人通过连接群马与琦玉的这座南关隘。因为一穿过关隘,就只有一片满地异形蠢动的荒凉琦玉铁沙漠,而沙漠另一端,也只有过去名为东京的城市所在之处,留下的一个巨大空洞而已。 话虽如此,群马一直以来在军事层面上跟新舄、栃木的关系就很紧张,所以长时间封锁了北、东两处关隘。旅人如果想往东去,就只能从这南关隘出去,沿著东京爆炸中心的大洞边缘穿过死亡沙漠,并途经栃木南边的忌滨县。以必须踏遍全国修行的宗教团体,例如万灵寺或缠火党之类的立场来看,这是一段必经之路。群马之所以不封锁这寂寥的关隘,也是基于这类宗教团体施加的压力。 但是,一旦踏出关隘,就没有墙壁能够阻挡从大洞中吹出的锈蚀之风。下场不是被躲在沙里的单色尾鯙吃掉死去,不然就是锈蚀而死。不管怎么样,群马县基本上秉持的态度就是一旦穿过这道门,就不保证之后的下场如何。 吹送的风势让旅行僧人眯细眼睛,有点在意身上的绷带。这种像木乃伊一样的僧服,是在西日本很普及的缠火党巡礼装扮,所以并没有什么稀奇之处。但即使是僧人,面对这七月的沙漠烈日似乎仍感觉吃不消,从刚才就一直很在意冒著汗水的右眼。 「喂,小子,不好意思啊,我们继续吧。」 旅行僧人虽然看了阻挡沙风的煞风景白墙一会儿,但仍保持著僧人该有的样子,回到关隘窗口边。 「呃──预定前往忌滨,目的则是巡礼……从关西一路过来真是辛苦你啦。是说……」 胡子官差仔细地比对照片与旅行僧人的脸。「渡蟹渡……你这是假名吧?」 「是僧名,渡蟹渡。」 「本名叫啥?」 「贫僧已舍弃本名。」 「哼……行李是什么?一个僧人行脚为什么要带这么多东西?」 「里头装了尸体。」旅行僧人回头看了看跟卡车差不多大的狗橇货车,满不在乎地回应。「这属于集灵呼吸法修行的一环,每次都会有死者出现。尸体将会回归锈蚀之风。」 「呕,恶心。」 胡子官差不悦地说,回头对著窗口里面大声说: 「喂,太田,你去掀开那块布看看。说里面是尸体堆啦。」 「里头有虫……」旅行僧人对被喊了之后冲出来的年轻官差说道。 「为了防止腐败,而让蜈蚣啃食尸体。蜈蚣一照到太阳就会躁动,能轻松地咬下你的手指,很危险。」 胡子脸看著脸色瞬间发青,一副很担忧的太田,不悦地吐了下口水,用手招呼他回去。 「开门。」 巨大的门发出锈蚀脱落的嘎吱声打开,旅行僧人深深一行礼后,转回停在远处的狗橇。胡子脸百无聊赖地看著僧人离去,突然…… 看到旅行僧人背上的短弓,在太阳照耀下熠熠生辉。 「……喂,这年头缠火党员可以用弓啦?」 「是,并未禁止杀生。」 「这我知道啦。」胡子脸没有退让。「但我记得不能用飞行道具吧?因为要亲自体会杀生有多沉重之类的,听说是不能用弓箭或火枪之类的玩意儿喔。」 旅行僧人── 有那么一点不知如何回答。当与那绷带下闪闪发光的眼睛对上的时候…… 镇守关隘十五年的直觉敲响警钟。 「对了,是说不信神佛的我也久违地想听听诵经了呢。」胡子脸背著手向太田打出紧急暗号。「能否麻烦你诵个经呢?应该不会有和尚拒绝他人诵经的请求吧?」 现场气氛紧绷。 尽管风逆向吹送,卷起大粒沙尘,旅行僧人仍眨也不眨眼。绿色的眼眸忽地眯细,从松开的绷带稍稍露出的嘴角处,可以窥见尖锐的犬齿。 「『祈祷你能成为坚强的男孩』……」 「……你说什么?」 「是好吃又能头好壮壮的毕斯可。」 旅行僧人的声音中带起几分险峻,表露出躁动起来的杀意。 「这是充满温暖祈愿的强悍名字……哪轮得到你这混帐取笑。」 「你这家伙不是和尚吧!」 「给我说『毕斯可先生,对不起』啦!」 胡子脸立刻拔枪开火,击发的手枪子弹擦过旅行僧人耳边,打掉了绷带固定处。 哗啦。 红色头发在乾燥的风中飞扬。 拋下僧人面具的那双眼光无比锐利,绽放著绿色光辉的双眼,带著彷佛能够射穿岩石的坚强意志。燃烧般的火红头发,有如反映这名男子的严酷般倒竖著,并在沙漠的风势吹送之下摆荡。 他被枪指著也完全不害怕,大胆地以 手臂抹抹脸,擦掉被汗水弄花的底妆,围著右眼的刺青便大剌剌地显露出来。 「食、食人……」胡子脸跟太田都张口结舌,因眼前这位红发男子而战栗。 「食人赤星!」 「谁会吃人啊!」 毕斯可抽出背上短弓,翡翠色的弓反射阳光,散发炫目光辉。接著他迅速从怀中箭筒抽出火红箭矢拉满弓,朝窗口射出。 「喔哇啊!」箭擦过发出惨叫弯下身子的胡子脸头顶,射穿泳装女星的月历,钉在关隘的墙上,整面墙接著就「霹哩!」一声冒出巨大龟裂。 「这、这把弓是怎样?」 「猪茂先生!那、那个,你看那边!」 往太田所指方向望去,可以发现以墙上的龟裂为中心,关隘小屋内各处开始如雨后春笋般冒出红色的──某种圆圆的东西生长茁壮,膨胀了起来。 那些逐渐扩散的红色的东西没过多久就发出「啵!」一声迅速往上生长,冲破关隘小屋的墙壁。缓缓张开红色菌盖,茎部也越发丰润成长的状态,即使是外行人看在眼里,也可得知那是什么。 「这、这是……哇啊!是蕈、蕈菇啊!」 「笨蛋!太田,我们快逃!」 胡子脸拚命抓住想拿回个人物品望远镜的太田,连忙奔出小屋。当他们踏出门外的下一秒,以强劲气势生长的红色蕈菇堆发出「啵咚!」、「啵咚!」的声音发芽,粉碎了关隘小屋。 毕斯可没有回头看爆炸的关隘小屋一眼,飞跳著回到自己的狗橇,朝盖著车的麻布大吼: 「贾维!失败了,准备沿著墙逃跑啦!帮我叫芥川起来!」 麻布突然轻飘飘地扬起,在空中飞舞。从麻布中现身的,是一只巨大螃蟹,身形差不多有人类的两倍高。大螃蟹就这样一个翻身,轻巧在沙上落地之后,得意地举高双螯,让阳光照耀在那橘色的甲壳上。 毕斯可轻巧地跳上螃蟹背部的鞍,大螃蟹便猛力冲出。 「所以我就说行不通了呗。」在毕斯可身边控制大螃蟹缰绳的是一位留著大把白胡须,戴著一顶宽敞三角帽的老爷爷。「既然想模仿劝进帐,起码也要背点经文起来嘛。老夫就会哟,唵嘛呢叭咪吽。」 「是你说缠火党在关东靠脸就可以过关耶!」毕斯可在狂奔的大螃蟹背上朝老爷爷怒吼。这时几发炮弹彷佛要淹没他的吼声般,落在奔跑的大螃蟹身边,卷起沙尘。 「……那家伙居然派出河马!」 毕斯可对著沙尘眯细眼睛,定睛凝神地瞪著身后,就看到一大群背上背著机枪和大炮之类火器的军用沙河马,正卷著沙尘往这里奔来。各种大小的沙河马之中,跑得快的甚至已经与大螃蟹并列,将背上的机枪朝向毕斯可。 「碍事!」 毕斯可的短弓闪现迅猛的箭,刺在沙河马身上。沙河马发出「咕嚤」的哀嚎,像个蹴球般在地上打滚,而且全身不断冒出红色菌盖,接著「啵!」地长出一朵巨大蕈菇。后续追上的沙河马一鼓作气冲开这些蕈菇时,毕斯可的弓接著两发、三发迅速射箭,接连「啵!」、「啵!」地爆开的蕈菇便收拾了沙河马群。 即使毕斯可的蕈菇箭如此强悍,但对手可是一大群河马兵,终于有一只沙河马成功盯上大螃蟹,以背上的机枪攻击螃蟹脚,但久经沙场的铁梭子蟹甲壳不当一回事地将之弹开。虽然一口气收拾了好几只,不过眼看河马大海确实地逼近过来,毕斯可的额头不禁冒出了汗水。 「没完没了啊。」 他咽下口水,下定决心般看了看老爷爷,以不输风声的巨大声量吼道: 「我要用杏鲍菇跳了。贾维,给我十秒。」 「又是那招啊。」老爷爷略显不耐烦地嘀咕,还是看著毕斯可的脸眨了下一边眼睛。「哎,反正这里是沙漠,不会太伤腰吧。」 老爷爷抓起缰绳说:「好啦芥川,开火!」并用鞭子抽了大螃蟹。螃蟹扭著身活力十足地举高一对大螯,并将大螯化作大铁锤般砸向逼近过来的大群河马。 在卷起的沙河马身体与沙尘中,毕斯可搭起杏鲍菇之箭,射进浮在空中的一只河马体内。仔细一听,从落下的河马身上发出的蕈菇发芽声「啵吱」、「啵吱」地爽快声传进毕斯可耳里。 「贾维!」 「好哟。」 这时毕斯可一把扯来一般来说需要五个大男人才能抬起的沙河马身体,彷佛那是个布偶般轻松就将之高举。 「呃啊啊!那小鬼是妖怪吗!」 毕斯可在以官差的怪叫声为背景音乐的状态下,用有如素戋呜尊的刚猛气势,将中了杏鲍菇毒的沙河马尸体一举砸在弯低腰部的大螃蟹脚边。 啵咕! 此举扬起大量沙尘,巨大杏鲍菇迅速生长茁壮,瞬间成长到与足足有三十公尺高的城墙并驾齐驱的程度。毕斯可他们两个人和一只螃蟹趁著那个势头,就有如弹跳的网球般高高飞起,转著圈就往城墙的另一边落下。 毕斯可勉强在空中调整好姿势,用脚抓住光是摁著帽子就拚了老命的老爷爷的身体,就这样朝大螃蟹射出搭好的锚箭。大螃蟹灵巧地用大螯卷住锚箭,并在空中用八只脚抱住两人后,缩得跟球一样圆,就这样在城墙另一边落地,在沙漠上滚了好几圈。 「好、好大啊……」 听著太田这句茫然的嘀咕,胡子脸官差也是茫然地看著眼前耸立的一根巨大杏鲍菇,哑口无言。 沿著墙面勾勒出微微弧度,有如白色柱子耸立的杏鲍菇,如瀑布般洒下堆积在菌盖上的沙尘,彷佛还想继续成长般缓慢地扭动著白色的表面。 眼前这个在只有沙与锈蚀的死亡大地上强劲成长的生命力,形成一副庄严的景象。 「传说蕈菇守护者可以在已经死亡的土壤上生出蕈菇,原来是真的啊……」 能操纵各式各样蕈菇,并与蕈菇共生的「蕈菇守护者」一族。 因为有传闻表示散放胞子将导致锈蚀扩散,因此现代人极为避讳蕈菇。随著相应的迫害行为,蕈菇守护者也跟著隐遁于世俗之外。 一般人极少有机会能亲眼目睹守护者那充满谜团的蕈菇技艺。 胡子脸官差张口结舌,差点认同太田想朝拿著挂在脖子上的相机拍摄杏鲍菇的行为……他连忙甩了甩头,一掌打在太田的脑袋上,并在他耳边怒斥: 「混帐东西,你感动个屁!蕈菇的胞子会带来锈蚀可是常识耶!要是有那么大朵的蕈菇,这附近很快就会被锈蚀殆尽了啊!」 「喂──胡子肥仔──!」 听到墙壁另一端传来的声音,两位官差面面相觑,连忙搭上管理电梯升上高台,俯视声音的主人。 「每星期记得拿沙河马的粪便帮杏鲍菇施肥一次喔!只靠沙地会长太慢!」 一头红发,戴著猫眼风镜的通缉犯在螃蟹身上对著高台大喊。他身边头戴三角帽的老爷爷一边操控著缰绳,一边抽著不断冒烟的菸斗。 「你、你居然要我们帮蕈菇施肥──!」 「肥猪,听我说啦!蕈菇会吸收锈蚀成长!」毕斯可不悦地吼了回去。「只要好好培育,过不了多久,这里将不再是沙……」 胡子脸的枪弹「砰!」地打断努力游说的毕斯可,擦过他的肩膀。毕斯可脸上原本有些呆愣的表情渐渐变得像凶神恶煞,甩著一头红发,双目炯炯有神地瞪大。 「我可是好心……你们这些人为什么都这样!就是不肯听人把话好好说完!」 看著因怒火攻心准备拉弓的毕斯可,老爷爷可能觉得是时候了,一边笑著就一鞭打在大螃蟹身上。大螃蟹彷佛等这一鞭很久了,只见它活力十足地奔出,转眼便远离了群 马的南关隘,迈向沙漠另一头。 「赤星──我记住你的脸了──!下次看我拔掉你那舌头──!」 风强劲地有如砸在人身上一般吹送,卷起沙尘。人在螃蟹背上的毕斯可在沙尘暴之中连眼都不眨一下,缓缓转过身…… 倏地对声音传来的方位比了中指,并狠狠地以那对翡翠色眼眸瞪了回去。 太田透过远镜头拍到毕斯可的这个表情。只见印刷出来的照片上,是一张能让人感受到坚定意志的凶神恶煞样貌。 「……说不定他光凭眼神就能瞪死苍蝇呢……」 这张照片后来被群马县政府采用,变成新的悬赏单,同时也成为太田下定决心踏上成为摄影师之路的契机。但这跟卷起沙尘踏破沙漠的赤星毕斯可的未来,并没有太直接的关连。 第一章 毕斯可趴在沙漠上,调整猫眼风镜的倍率,凝视著耸立在夜晚沙漠中的巨大白色高墙。 整面墙上用圆圆的字体写著「欢迎来到友爱之都忌滨县!」几个大字,文末也配上笑口常开的可爱忌滨兔子吉祥物「忌滨兔兔」。但在「来」、「到」与「忌」、「滨」等字之间,都可以看到吓人的机枪装置,真是一副非常讽刺的景象。 城墙的另一边,不夜城忌滨镇上的五光十色霓虹灯饰,散发著扰人的炫丽光芒。县政府高高耸立于城镇中央,有如宣示著自身权威,屋顶上的忌滨兔兔人偶还得意地手指天空。话虽如此,其实忌滨兔兔身上的涂料已经被吹送的锈蚀之风溶解,看起来就像血从口鼻流出的吓人模样,就算退个一百步也没办法说这摆饰看起来吉祥。 城砦都市忌滨。 埼玉人为了躲避锈蚀之风的伤害而打造了巨大城墙,并在这里建造城镇,而这似乎就是忌滨县的由来。城墙内的居民找回硕果仅存的过往文明,即使只是暂时性的,如今还是能够远离锈蚀的威胁,在安宁之中浅浅入眠。 (啧,竟然在这么麻烦的地方繁荣起来了。) 变色龙从趴在沙上一动也不动,只是一味地透过风镜瞪视忌滨城墙的毕斯可身上爬过。当变色龙从风镜上面往下爬,一路来到毕斯可嘴边时,他迅速就一口将它吸入咬碎。 毕斯可放任变色龙的尾巴疯狂乱甩,就此结束了侦察工作,推起风镜后滑下沙丘,往透出淡淡灯光的帐棚过去。 能渐渐锈蚀活人的死亡威胁,「锈蚀之风」。 现代人早已失去得知锈蚀之风由来与真相的方法了。 以一般常识来说,普遍认为起因乃过去以日本科学结晶打造的防卫兵器「铁人」大规模爆炸所致,而这也算是某种程度上的共同认知。 但实际状况众说纷纭。像是新型引擎在研究中爆炸,或是用在东京都与大企业的内战中导致爆炸,甚至是跟来自太空的侵略者同归于尽而爆炸等等,包含这种彷佛二流电影内容的论调在内,总之有许多关于铁人的论述。不管怎么说,这种遥远过去的真相也都没意义了…… 锈蚀之风以东京爆炸洞为中心,彷佛要覆盖日本全境般不断吹送,吞没了至今可称作文明的一切,将之化为锈块。直至今日,仍然在日本这片土地上持续吹送。 人们为了逃避有如乌云笼罩人心的锈蚀之风带来的恐惧,只能将骯脏的财富或奇怪的信仰当作心灵依托,在各县边界建筑防风高墙,想尽办法多少远离死亡的气息。所以不论去到日本哪里,都呈现如此共通的样貌了。 现在,毕斯可等人准备前往的「北埼玉铁沙漠」,正可说是最明确地展现了锈蚀之风带来的毁灭的地区。过去当东京仍是首都时,据说埼玉这一带乃全日本首屈一指的工业地区,现在却在从爆炸中心吹出的锈蚀之风肆虐下,完全化为一片锈蚀之海。所谓的埼玉铁沙漠,就是原本工业地区的建筑物遭到风化,无法保留原形,化为铁沙后堆积出来的结果。 而在埼玉以南,也就是在东京爆炸中心更南边,曾被称作神奈川、千叶一带的地理状况,已经凄惨到遑论城镇,甚至无法确定还有没有能让人类生存的地区。以目前的状况来说,埼玉是人类交通网能够触及到的最南端地区。 若把途中可能需要应对铅鲨跟单色尾鯙的时间算进去,从群马南关隘乘著大螃蟹往东走到忌滨县西门,大概要花上四天时间。 今天正好是那第四天,是个尽管是夏日却显得有些寒冷的夜晚。 「你回来啦。」 眼睛睁得又圆又大的老爷爷一边搅拌著沸腾的汤锅,一边对钻进帐棚的毕斯可问道: 「怎样?自卫团有来到外面了吗?」 「不,完全看不到警备,悬赏单好像也还没传到这边。」 「哟呵呵,群马和忌滨一直以来关系都很差嘛。这可要回溯到前任知事的时代……」 「不用讲古啦,我都听腻了。别说这个,该用药了。贾维,把衣服脱了吧。」 毕斯可一边说,一边脱下外套往旁边一丢,并制止忽略自己说的话,打算偷尝一口锅中的汤的老爷爷,凶恶地说: 「喂!老头,你要我说几次才会懂啊!我要你吃饭前先让我看看锈蚀啦!」 「只是试试味道而已啊,有什么关系。你这徒弟真冷淡,竟这样对待这时日不多的师父。」 「我就是想帮你延长所剩不多的时日啊,少啰嗦了。」 老爷爷贾维拗不过毕斯可不由分说的目光,老实脱下外套与上衣。 毕斯可熟练地解下满满缠住贾维上半身的绷带,侵蚀骨瘦如柴老人皮肤的红褐色锈蚀渐渐暴露在外。 「……」 毕斯可稍微锁了锁眉头,用手指抹了一下覆盖师父皮肤的锈蚀。锈蚀从老人的脖子,经过肩膀、擦过上手臂,几乎覆盖了整片右胸。 「怎么,老夫没事啦,甚至比年轻时还好得多。瞧,手抬得起来喔。」 「别说傻话了,根本没抬起来吧。光是还活著就很神奇了。」 毕斯可将黄金菇药水注射在师父的脖子,一边帮忙换上新的绷带,一边小声嘀咕: 「没剩多少时间了,很快就会侵蚀到肺部……」 「毕斯可,你别一副哭丧的脸啊,来吃饭吧……哦,好吃!」 治疗完毕后,贾维迅速穿好外套,试了下锅中汤品的口味后,将之舀入碗里。 「今天的汤很好喝,满是铁鼠的油汁喔。你要是不吃饱点,关键时刻可就拉不动弓啦。」 毕斯可见贾维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谈论自身病痛,不禁傻眼,但最终仍拗不过他,叹了口气后,在沙地上盘腿而坐,接下汤碗。 今天的晚餐,似乎是将白天沙钓(在沙中射下麻痹金针菇之箭,藉此钓起将之吃下的猎物)时得来的铁鼠和沙虫的肉,捣碎之后做成的肉丸,配上乾舞菇炖煮出来的黄土色浓汤。在铁沙漠捕获到的猎物,大多都会带著严重的铁味而难以下咽,但现在这情况下也没得挑剔了。 蕈菇守护者之中也有擅长料理与不擅长之分,比方料理沙虫时,虽然好好泡水使之吐沙比较费工,却能换得比较好的风味。 「……咕恶,咳噗!恶啊啊。为什么会有苦汁啊?老头,你真的有去除内脏吗?」 「谁教你要咬,直接一口喝下去啊。」 「听你这个没牙齿的胡扯,你明明就只是没办法咬吧。」 「哟呵呵呵呵。」 这种不拘小节的态度,正是这位乾瘦大眼珠老人贾维的风格。他代替毕斯可的父母拉拔他长大,同时以师父身分培育他一流的身段,是蕈菇守护者的英雄。 毕斯可那不符年龄的熟练使弓本领,正是继承了过去被誉为弓圣的贾维的技术。若是让贾维亲自驾驭螃蟹,至今仍没有蕈菇守护者能出其右。 但如此老练的战士,如今也被锈蚀之风引起的不治之症──锈蚀病侵蚀…… 且死期将近。 「贾维,普通蕈菇已经没有效用了。我们很快就会需要『食锈』,得加快旅行的脚步。」 「……」 「只要穿过忌滨就再也没有关隘挡路,很快就能抵达秋田。」 灵药「食锈」。 据传不论多严重的锈蚀都能溶解,使人取回健康肉身的这种蕈菇,就连在蕈菇守护者中都像是传说中的存在。过去它曾发挥效力,拯救了差点因为锈蚀而毁灭的蕈菇守护者聚落。但到了现在,无论其具体的生长地区或生长方式,都只存在于贾维的回忆之中。 「毕斯可。」 「啊?」毕斯可嘴角啜著铁鼠的尾 巴,抬起头来。贾维面带微笑,收敛平时有点吊儿郎当的态度,低声说道: 「老夫已经把毕生所学教给你了。菌术、螃蟹骑术、弓术……甚至使弓这方面,你已经超越我了。」毕斯可感受到师父的悲壮气氛,渐渐绷起原本有些放松的表情。「但你只有调配药剂这方面……嘻嘻,完全不行。即使算上这个弱点,无论体能、技术,都没有蕈菇守护者能与你相比。只不过若要说……老夫的心中遗憾啊……」 贾维先停了一拍,并直勾勾的看向毕斯可,才又开口说: 「毕斯可,如果老夫走了……」 「啰唆。」 「毕斯可,你听好。」 「啰唆啦,闭嘴!」毕斯可把汤碗甩在沙地上站起来,咬紧牙根,锐利眼神中的绿色眼眸正颤抖著。 「就是因为不希望这样,我们才闯过十几、二十个关隘,一路旅行过来啊!你每次、每次都说得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你就这么想锈到烂光死去吗!」 「哟呵呵呵呵……路上每段经历都很痛快呢。你记得在滋贺比睿山的追逐吗?缆车的缆绳在关隘前面断裂……咱们就像泰山一样荡来荡去呀。」 「我们可不是来校外教学的耶!」毕斯可激动难耐,一把揪起贾维的衣领,用锐利的眼神看过去。但这样的目光,受到贾维那包容一切的稳重眼神牵引,让毕斯可只能咬紧嘴唇,丢开般放掉揪起贾维的手。 「……我可不想被一个糟老头碍事送死。」 毕斯可不悦地丢出这番话,抓起外套穿上,走出帐棚。 「……你下次再乱讲话试试看……我会揍扁你……!」 毕斯可瞥了贾维一眼,粗鲁地阖上帐棚布幕。洒出汤汁的汤碗,在火光照耀之下,形成摇来晃去的影子。 「……把一个体贴的孩子变成凶神恶煞了呢。」贾维一边收拾汤碗,一边低头嘀咕。 「毕斯可,老夫大概会死。丢下饥渴的你死去。」 (拜托,在那之后来个人吧。来个人把你……) 贾维没有说到最后,闭上了嘴。接著以那双大大的黑眼睛,直直地看著摇摇晃晃的火光。 风带著沙,吹得毕斯可身上的外套甩动不已。毕斯可稍微遮著眼,绕到帐棚后方,看到巨大螃蟹也没被系著,百无聊赖站在那里。 「芥川,你吃饭了没?」毕斯可看了看饲料桶,里面果然清洁溜溜。毕斯可不清楚螃蟹这种生物究竟会感受到多少压力,但总之这大螃蟹芥川无论何时都不会乱了套,是跟毕斯可一起长大的好兄弟。 「……我真佩服你每次都可以这么没有压力,怡然自得啊。」 毕斯可靠到芥川的肚子附近,抬头看看螃蟹特有的,那种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表情。 「我好羡慕你,要是我能生为螃蟹就好了……不,我看我还是不想被人骑在身上。」 也不知道芥川有没有在听,只见它从口中「啵」地吐出一个泡泡。毕斯可笑了笑,拿外套包住身体,在芥川的脚怀抱之下,稍稍闭上了眼。 忽然,身后的芥川动了一下,做了个伸展。 毕斯可突然换回敏锐的猎人神情,毫不大意地从沙漠上跃起,示意芥川伏下。 彷佛划破空气的尖锐声音…… 那与其说是声音,更接近气息,擅长自然术的蕈菇守护者的感官,认定那明显是异于这个环境的存在。 「到底是什么……?」 毕斯可面向传来气息的方位,定睛凝神。 某种巨大的东西相当安静地,从空中滑向毕斯可等人的营地。 突然,「啪咻」一道爆裂声响刺穿毕斯可的鼓膜。划破空气的感觉稍稍增强,且转化成实际触感,让毕斯可的感官变得更加透澈。他连忙拉下猫眼风镜,就看到某种白色筒状物体卷著白烟,朝芥川冲了过来。 「这家伙!」 毕斯可立刻拉满弓,朝划开沙地逼近的那玩意儿射去。箭分毫不差地贯穿白色筒状物体,那玩意儿在空中晃了几下之后,猛力冲撞沙地,随著巨响爆炸。 「火箭吗?」 毕斯可脸上的汗水在爆炸火光照耀下闪闪发亮。 「可恶,这啥鬼啊?芥川,去保护贾维!」 毕斯可将目光从奔出的芥川身上转回前方,火箭的爆炸火光同时照亮了从另一头逼近过来的大型军用机。扬起沙尘前进的飞行物体巨大双翼中央,似乎有某种诡异扭动的软体生物,正昂著头,高举著两条触角。那个生物背上的漩涡壳中央,刻著的场制铁的星形商标。 「的场制铁的蜗牛啊……!为什么这种东西会……?」 「毕斯可哟──」手握芥川缰绳的贾维大喊。「它要吐了,快躲来芥川这边!」 几乎在贾维警告的同时,只见蜗牛柔软的头胀了一圈,一举朝毕斯可喷出看起来毒性就很强大的粉红色溶解液。溶解铁沙的「啵吱」、「啵吱」声,从狂奔而出的毕斯可身后传来。溶解液溶掉岩石,折弯暴露在外的铁骨,追逐著不断奔逃的毕斯可。 溶解液几乎在毕斯可滑进芥川身下的同时追上他。溶解液喷到芥川背部还冒出了白烟,逼得它「叭咕噗咕」地惨叫,但最终它还是凭著自豪的甲壳捱过呕吐轰炸,平安保护了两位主人。 黑色影子从毕斯可等人头顶的天空掠过。 「那是法国蜗牛轰炸机。」贾维瞥了溶解烂掉的营地一眼,并为了不让声音被巨大声响吞噬而大声说道。「那机体颜色不是忌滨自卫团的代表色,为什么找上咱们……」 在锈蚀之风大举侵蚀精密金属机械,使之很快报废的现代,许多县都会采用将活体引擎装在异形生物上的所谓「动物兵器」。这是企业将自然进化的生物能抵抗锈蚀之风的特性,转用到兵器上并加以改造的产物。 之前对抗的沙河马虽然体积也相当大,但法国蜗牛轰炸机在动物兵器之中属于相当大型,是以一种名为白金蜗牛的软体生物为基底打造的轰炸战斗机,特点是能将无穷无尽的生命能量转化为浮力,藉此配备重量极大的兵器。 「毕斯可,又要来了!你的箭射不穿那玩意儿的厚重装甲,咱们要撑到忌滨躲进城里!」 法国蜗牛轰炸机在空中掉头,再次锁定两人,扬起白烟发射火箭。毕斯可侧眼看见贾维的箭迅速击落火箭,咬紧了牙根。 「到底跟我们有什么仇……!为什么要这样妨碍我们!」 毕斯可冲出,拉满翡翠色短弓,想对法国蜗牛报上一箭之仇。 焦急与烦躁侵蚀久经磨练的毕斯可内心,产生了一点空档。 「哗!」一声,脚边传来剧痛。 从铁沙中跃出的鯙鱼,抓住毕斯可的注意力全被法国蜗牛吸引过去的机会,以其利牙使劲咬了上去。 出乎意料的冲击让毕斯可不禁放开箭,法国蜗牛则将准星对了过去。虽然毕斯可马上用拳头打扁鯙鱼的脑袋,但即刻生效的麻痹毒素已经渗透他的脚踝。 (可恶……我、我的脚……!) 在法国蜗牛双翼上的机枪锁定毕斯可的瞬间,一道小小的影子以极快速度在沙上跳跃,并在危急时刻一把推开毕斯可的身体。 「啊……!」 机枪在卷起的铁沙上打出几个洞,穿了过来。血肉喷飞的骇人声音混在巨响之中,溅出的血则飞散在沙地上,发出了闷声。 法国蜗牛的影子从上方通过后,趴倒在地的娇小影子身上的破烂外套,在月光照耀下被风吹得甩来甩去。 「毕斯、可……快逃……」 「呜哇啊啊啊──!贾维!」 法国蜗牛朝著恐惧哀嚎的毕斯可再次掉头,湿 滑的蜗牛头在月光照耀下散发光泽。 一闪。 毕斯可的绿色眼眸闪出更耀眼的光泽。他怒发冲冠,咬紧牙根到足以咬碎臼齿的面容,充满连阿修罗都将退避三尺的极强杀气。毕斯可眨也不眨一下眼,使尽全力拉满弓,肌肉如鞭子般绷紧,将所有力量灌注在这一箭上。 「你这混帐啊啊啊──────!」 箭光随著咆哮一闪,射出的粗箭画出一道笔直线条,命中掉头中的法国蜗牛侧腹。钢铁毒箭射中法国蜗牛自豪的厚重装甲上,的场制铁的星星商标中心,并一举钻进装甲板,最终发出闷闷的「铿!」一声贯穿过去。更夸张的是这箭丝毫不减劲势,贯穿了另一边后,消失在夜空彼方。 厚重装甲遭到强行贯穿的军机身体弯成「ㄑ」字形,以侧腹遭穿的风洞为中心,彷佛遭到巨大铁球殴打般凹陷下去。 这一箭已经不是瞄得精准,力量强大的程度。 简直不像是人能射出的一箭。 侧腹被贯穿的法国蜗牛「咕喔」地哀嚎,粉红色的毒液四处乱喷。意料之外的损伤,以及被蕈菇菌吞噬体内组织的感触,使它不断乱甩脑袋而失控。 蕈菇带著「啵吱!」、「啵吱!」巨响绽放,穿破装甲,将法国蜗牛的身体改写成整片蕈菇后坠落。法国蜗牛像打水漂那样在沙地上弹跳了好几下,挖出一道五十公尺长的痕迹之后,才终于爆炸。 「贾维、贾维!天啊,好多血……喂,贾维,你不能死,振作点啊──!」 毕斯可奔往被法国蜗牛熊熊燃烧的火光照亮著,贾维那小小的身体旁。发现自己扶著贾维身体的手上,有著温热的鲜血触感,令他不禁浑身发毛。 「呼嘿嘿嘿……都叫你逃了,竟然还一箭收拾了那玩意儿……你果然是……老夫的……呃咳……咕啊!」 鲜血洒在丰厚的白须上。 「贾维,别说话!我马上去忌滨找医生!我怎么可以让你……死在这种地方!」 「那一箭真~~是漂亮呀~~……」 贾维带著作梦般的眼神,陶醉地低语。 「毕斯可,那一箭就是你。贯穿一切……飞去……」 与满眼泪水的爱徒对上眼,他歌唱般继续说: 「……毕斯可,去寻找弓吧。找到能射出你自己的弓……」 贾维以颤抖的手指温柔抚摸毕斯可的脸颊,勾出一条血迹。 至此,贾维终于全身虚脱,失去了意识。毕斯可抱著他轻盈的身体,压抑著声音痛哭。两滴、三滴泪珠滚下后,他坚毅地甩开第四滴眼泪,将濒死的师父绑在背上,跳上已经奔出的芥川背部。 「我一定会救活你……!贾维,你不能死!」 方才表现的伤感已不复见。毕斯可感受著背上师父的心跳,双眼熊熊燃烧著坚定意志,让芥川有如射出的飞箭般,朝五光十色的忌滨市区奔去。 第二章 时间到了晚上八点。 半是化为贫民窟的忌滨闹区,四处可见「人锈解脱」、「奸乐往生」等宗教妓院下流的灯饰闪烁。摊贩烤著的肉类油香,和娼妇身上廉价香水的气味混杂在一起,充盈著狭小的通路。 从装著山柚子、蛇蜜柑橘的篮子中飘出的人工香料气味简直恶心,镜子店和不倒翁店里的商品则据说可招来好运,还有看起来就是骗人买安心用的蛊毒壶与破魔香炉。旁边摆了一排不知道从哪里的废墟挖出来的漫画杂志,封面上满脸笑容的少年在空中飞翔,号称拥有百万匹马力。 贩卖这些商品的摊贩叫卖声此起彼落,熙来攘往的人潮也不得不拉大嗓门交谈。这是一个再怎么样也称不上是治安良好的地方。 即使如此,美禄也绝不讨厌这喧腾吵闹的闹区夜晚。 他低低戴著兜帽,以熟练的脚步钻过人群,走在街道上,穿过一家、两家大型妓院,突然往旁边一转,就看到一辆小小的货车型摊贩,挂著「包子」的布帘,寂寥地伫立著。随著蒸腾的热气,包子轻盈飘散的香气令人食指大动。 美禄先在这里喘口气,确认一下口袋中的铜板后,一头钻进布帘里。 「晚安。」 「欢迎光临……哎呀,是医生啊!」 店老板摁熄因无聊叼著的香菸,为熟客的造访高兴。 「今天怎么这么晚?我帮你留了两个鳄鱼包喔。」 「今天我要……嗯,也给我两个虾蛄包。」兜帽之下客气、温柔且清爽的声音如是说。「姊姊的身体状况还不错,我想趁她能吃的时候让她多吃点东西。」 「那真是太好了。」老板打开蒸笼,热腾腾的白色雾气四处散开。 「有你这个医生看诊,再加上吃了我家的包子,没有好不了的病啦……来,鳄鱼肉跟虾蛄味噌包。」 美禄在兜帽下略显寂寥地笑了笑,接下装了热腾腾包子的袋子,然后彷佛很在意周遭般压低声音,在老板耳边说道: 「今天有……那个吗?」 「有喔。医生,我也真是搞不懂你耶……哎,反正我是不了解医术什么的,交给你还是最好的吧。」 老板嘀咕著,一边从摊贩取出来的是几株「蕈菇」。他瞥了举高那些蕈菇观察的美禄一眼,待他点头后,才拿纸张包好交出。 「请别被人发现喔。要是连医生都被抓了,这座城镇就玩完了。」 「谢谢!拿去吧,虽然没多少。」 「不行,我不能跟医生收钱。毕竟之前你免费帮我女儿看诊……」 「嘘──」美禄笑著举起食指抵在嘴前,硬是将铜板塞进老板的胸前口袋。 「药吃完了记得再过来喔,老样子在星期三休诊之后……」 话还没说完,一道小小影子突然从小巷暗处冲出,扑往美禄手中装了包子的袋子,强行夺下。美禄因反作用力而不断打转,刚好跟即将离去的娇小身影对上眼。 那是个小孩,身上穿著破布似的衣服,头上顶著乱发,只有目光炯炯有神。小孩直接冲进大马路,即将消失在人群之中。 「那小孩……!」 「是扒手!来人啊,抓住那小孩!」 美禄不等老板大喊,甩著外套俐落地钻进人群之中,追在小孩后方。小孩似乎被美禄敏捷的身手吓到,撞倒了蜜柑橘的篮子,在摊贩的屋顶上跳来跳去逃窜,接著钻进小巷缝隙。 美禄过了一会儿才追进那阴暗的小巷。 「……死巷?」 美禄稍稍眯细眼睛,观察这阴暗的小巷。就在此时。 「喝──」 方才的小孩从巷子内铺设的电线上方,挥著木棍从天而降。 「砰!」一声,美禄遭到强力的当头棒喝,突如其来的痛楚让他眼冒金星,不禁抱头蹲下。 「好痛……啊──痛耶……!」 「……!你是女生……?」 美禄没有放过小孩瞬间因为犹豫出现的空档,立刻伸出手抓住那仍年幼的小孩的手臂。 「会打女生的男生最差劲了……!」 接著把脸凑了过去,忿忿不平瞪著小孩…… 「哈哈哈!不过幸好我是男生!」 美禄摘下兜帽放松神情,开朗地笑著。 他是一位还保有几分稚气的美少年。 一对圆滚滚的蓝色眼眸虽然看起来略显胆小,却充满深沉体贴与丰富知性。身上有著白皙的肌肤与如丝绸般柔软的天空色秀发。 年纪大概十六七岁的他,因为体格瘦弱,加上声音清秀,就算不是这个小孩,也很容易把他误认成女生。但他左眼周围的黑色胎记,彷佛要给他的美貌大打折扣般,给人强烈的印象。配上原本白皙的肌肤,看起来活像熊猫,营造了一种奇妙的不协调可爱感。 这就是猫柳美禄在闹区之所以被人称为「熊猫医生」,受到民众爱戴的由来。 「你啊,没有处理被蝎虻叮到的伤口对吧?」 美禄用纤细的手指撩起小孩的浏海,眉毛上方的瘀青肿起,患部暴露在外。 「果然。我刚刚就看到你的伤口了。虫刺还留在伤口上,要是毒素扩散,你会失明的……过来这边。」 「唔、唔哇,放开我,你想干嘛!」 美禄强行抓了小孩过来,撩起小孩的浏海,打开热手术刀开关,轻轻划过伤口,放掉混著毒脓的脏血。接著用嘴迅速吸出卡在皮肤上的蝎虻毒刺,将一粒固体鲸油放在热手术刀上融化后,涂抹在伤口上,再覆上遮蔽日光的黑色纱布,才灵巧地在上头缠好绷带。 治疗精准又迅速,看不出他这个年纪就有这般手法。 「好了!」美禄轻轻拍了拍小孩的头,笑著说:「如果之后又肿起来,记得来找我。我在熊猫医院,从这条路穿过对面,走到底右转,就在铁器店旁边喔。」 在这个文明某种程度上稍微找回其形体的时代,尽管在这座都市里,人类仍属于一种消耗品,身体一旦坏掉,通常就会被当作废物舍弃。在这样的环境之下,医术变成非常珍贵的技术,而这位名叫美禄的少年医生,显然拥有卓越的医术。 「大、大哥哥。」小孩战战兢兢地抬头看看美禄,抓著他的腿,以圆滚滚的眼睛仰望美禄。「呃,这、这个……」 美禄轻轻推回小孩递出的一袋包子,再次摸了摸小孩的头。 「我最推荐鳄鱼包子,很好吃喔。好啦,你快走吧!」 在美禄催促下,小孩回头看了好几次,才消失在大马路中。 美禄一脸爽朗地目送小孩离去,呼了一口满足的气,重新戴好兜帽,回过头去。 就在此时。 彷佛黑洞的一对漆黑双眼,直勾勾地盯著美禄瞧。 美禄彷佛突然被掐住心脏般吓了一跳,一口气喘不过来,往后退了一步。 两者之间的距离应该有两公尺左右,对方却散发一股近在眼前般的压迫感。 「……一般说来,这种恻隐之心、行善的作为,不过就像有钱人家的肥胖小孩,把起司汉堡里面的酸黄瓜丢给狗吃取乐一般,有如自慰的玩票行为。」 双瞳漆黑的男子一边调整头上的宽檐帽,继续说: 「但猫柳小弟,你的作为不一样。贫穷的你牺牲自己,拯救没有任何关系的小孩。如果这是电影,就是浮滥到无聊,却又无比美丽的桥段,甚至可以说是开在这腐败城市中的一朵花。」 宽檐帽男人的身边有好几位贴身保镖护卫著他,正警戒著周遭。诡异的是,这些亲卫队头上都戴著忌滨吉祥物「忌滨兔兔」的面具。这些魁梧的大块头,竟全都同样戴著一张虚假的笑脸 ,即使在这龙蛇混杂的忌滨闹区,也显得格外异样。 男子一副不耐烦的样子甩甩手,兔子面具的亲卫队便稍稍退下了一些。 「不,我修正一下。用腐败来形容自己管辖的城市,实在不是什么好说词。」 「黑革知事……!」 「别这样见外……叫我黑革就好了啊。」黑革大步走向美禄,摘下他的兜帽。「哎呀,你真是一直都这样美丽。不要当什么医生了,改去当演员更好啊……不,别在意我说的。是说,新的调剂机……在那之后有派上用场吗?」 「呃,调剂机的事真是承蒙关照了。」 美禄无法承受眼前男子散发出来的阴沉气息,只想著要尽可能快点离开这里。 「我姊姊还在医院等我,我得快点回去。」 「这是当然,我不能白白浪费忌滨首席名医的时间。遑论这些时间,可是为了要治疗忌滨警卫团长猫柳帕乌的呢。」 黑革的眼神死盯著美禄,持续以低沉的冷静声音说道。尽管口气轻佻,但他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但这只是看法的问题。你觉得,跟我一起啃著坚果一边议论最强的漫画主角是谁,以及为了无论做什么都治不好的的姊姊空虚地尽心尽力……哪一种比较没意义?」 「……!」 美禄在自己那温柔的双眼中注入所有憎恨,瞪向大剌剌地闯进自己圣地的黑革。但不论美禄怎么凝聚心中的憎恨,也无法在黑革那有如黑海的深渊,扬起丝毫涟漪。 「猫柳,你别再做些圣人君子的行为了……」 说到此,黑革首度扬起嘴角(若这样的表情真的算得上是笑容)笑了。 「你的作为非常美丽,但也非常无谓。不管你怎样在闹区奋斗,穷人就是会死,包括刚刚的小鬼!只会悲惨地被这座城市践踏而亡……!」 黑革揪起快哭出来般抽搐著脸的美禄胸口,贴近到了跟前。 「猫柳,来县政府工作吧……!只要有你的技术,我们就可以从其他县市招揽无数病患,藉此赚到大把大把钞票……!也能采购锈蚀病的安瓶,这么一来……」 这时,美禄湿润的眼眸出现了些许犹豫。而黑革并没有看漏这个瞬间。 「你的姊姊也能得救……」 就在这句话要说完之际。 群众的惨叫声,从霓虹灯饰闪烁的大马路旁的电影院传来。才想说怎么会有大量观众从中奔出,就发现一朵巨大蕈菇,从霓虹灯招牌「ema」上的e与m之间穿破而出,「咚!」地绽开。 「知事!」 「什么……?」 亲卫队众人急忙推开美禄,团团围在黑革周遭。 蕈菇接连穿破电影院、乾货店、回收站和妓院的屋顶,从色彩鲜艳的菌盖随处洒下孢子,使人们发出惨叫。 这时有一道人影连续跃过蕈菇菌盖,从黑暗之中穿梭而去。人们一副将之当成幻影般,手指著人影── 「是、是蕈菇守护者。」「蕈菇守护者进城啦!」「别吸到孢子,会生锈啊!」 同时喊著诸如此类的话语,四处窜逃,大马路瞬间陷入一团乱。 兔子面具的大块头拨开人潮,将灰头土脸的同事抱在腋下,贴近黑革。 「喂!放我下来,我会自己走啦!呀!不要乱摸!」 被抱在腋下的小一号兔子面具用高亢可爱的声音咒骂著身边的人,就被一把丢到黑革面前。 「好痛!是不会稍微爱惜一下女生……啊、啊哈哈,黑革叔叔……那顶帽子真帅气呢。」 黑革脸上不带感情,一把抓住兔子面具的耳朵,粗鲁地摘下。 「噗啊!」 麻花辫子随著被摘下的面具甩开,垂在左右两边的耳朵前。 浏海与后脑发际线剪得短短的桃色头发,让人联想到浮夸的水母。看起来有些小聪明的那张脸上,一对猫儿般的金色眼眸闪闪发光,若光看外表,确实是一位相当可爱的少女。 「呃,就是……说到那个赤星啊。」 就算女孩装可爱地抬眼,但受到黑革威压下冒出的汗水,仍滑过了纤细的项颈。 「呃,嘿嘿,我、我失手……让他进城来了。」 「我看就知道了,白痴。都派出军机了,却连一个人也收拾不了?」 「我、我用机枪直接打中他那个老头搭档,应该是收拾掉了……咳咳、咳咳!」 黑革努了努下巴示意,兔子面具的其中一人递出水壶,桃色水母头的少女贪婪地拚命喝下。 「……咳呼。问题出在赤星身上。不可能对付得了他啦,跟传闻相差十万八千里耶!居然说什么对手的武器不过是一把弓……那可是能射穿法国蜗牛腹部的弓喔,已经不能算是一把弓了吧。会不会其实是奔雷或闪电之类的啊?」 「……喂,你认真的吗?赤星的箭拥有击落法国蜗牛的威力?」 一旁的亲卫队贴近饶富兴味地摸著胡子的黑革,在他耳边嘀咕了一些话。 「依他的行动看来,应该打算穿过县政府往北去。我们追,并且收拾他。」 「要是被自卫团抢先就麻烦了,要抢在帕乌抓到他之前杀了他。」黑革边说,忽然停了下来。接著思考了一下之后,又嘀咕起来:「……往县政府去啊?……我们兵分两路,七成人力去县政府那边,剩下三成人力去搜索闹区。」 「搜索闹区是吗?」 黑革目光锐利地一眼瞪去,兔子面具畏缩了一下行了个礼,便以有如杂耍艺人般灵巧的身手跃上大马路的建筑物,追著接连展开的蕈菇而去。 「请问,保险会理赔吧?我的法国蜗牛可是个人物品耶。」 「那是当然,我会包个白包给你。」黑革从怀里掏出手枪,丢给少女。「你直接去指挥搜索闹区的任务吧,我会派二十个人给你。」 「咦、咦咦?你要我用肉身对抗那、那个赤星?」 「喂喂喂,你有领薪水吧?我认为这比违反合约,遭到绞刑处分好得多喔。」 水母少女用力咬唇,小声嘀咕了句:「这个流氓……!」接著振奋起来冲进闹区。几个兔子面具拨开人潮,追了上去。 「人资聘用人员之前也该好好用点脑子吧,真是的……所以说,我亲爱的上哪去了呢?」 黑革口中的美禄,趁著他的注意力转移的时候钻过困惑的群众,从他的魔掌之中逃脱了。离去的时候,美禄一度回头,接著急忙想甩开即使隔了很远,也有著可怕吸引力的黑革的视线,来到大马路尽头后右转离去。 「知事,要追吗?」 「不了,不用管他。」黑革愉悦地扭了扭嘴角说道。 「我只是稍微捉弄了他一下。话说回来,这个喔,唉唉──」 黑革回头,看著他最喜欢的电影院,被满满蕈菇弄得面目全非的惨状,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真是胆大包天啊。原本明天开始就要连续播映『星际大战』系列的说。」 「……科幻电影吗?」 「哎,无妨啦。」黑革连看都不看为了想讨好自己而刻意搭话的亲卫队,重新戴好帽子迈步而出。「接下来这段时间,工作应该……会变得挺有趣的呢。」 第三章 『如同各位所见,在县西墙外十公里处的埼玉铁沙漠中,可确认中等规模的蕈菇森林。』 『从六月初起,岐阜县、田隐县、群马县等地接连发生蕈菇恐攻,目前认为相关案件均由同一人犯下,忌滨县政府目前正要求群马县开示犯人的详细情报。』 『另一方面,群马县数日前才公开表示已经在群马南墙杀害了恐怖分子「赤星毕斯可」的消息。目前将要追究意图释出假情报的责任归属……』 阴暗的病房内,电视机的蓝光断断续续照亮在床铺上的白皙肌肤。 是一位女性。 穿著一件贴身衣物的高挑身材上,有著结实的肌肉,兼具力与美的躯体,令人联想到猫科动物。女子脸上稍稍带著疲惫神色,但意志坚强的双眼仍熠熠生辉,搭配挺拔的鼻梁,散发一股凄绝艳丽的美。 而在这样的美丽上布下阴影的,就是覆盖住女子一半身体,有如烧焦痕迹的「锈蚀」。锈蚀从她的左腿向外扩散,延伸到腹部、胸部、颈部……残酷的是,锈蚀甚至侵蚀了那端整美丽的脸庞一半范围。无论谁来看,都知道她是一位重度锈蚀病患。 女子颤著长长的睫毛眨了几下眼,将目光从电视移开,拔掉点滴针头。 她下床后直直站起,乌黑亮丽的长发顺势滑落。女子光著脚走到墙边,拿起立在该处的长棍棒。 那是一支铁棍。是一支呈现六角形,直直长长的粗犷铁制棍棒。那支长度约等同身材高挑女性的棍棒,重量绝对不止四五公斤,应该不是这位女性的武器。 然而她却── 霍!地以猛烈的气势挥舞起来。 风压吹得房间里的窗帘乱飘,明明铁棍没有擦撞到任何东西,但房内各处却传来嘎吱声响。 女子调匀呼吸,又一次。 霍!霍! 接连横扫划破空气。长发如风,铁棍如扇飞舞,带著威猛气势震荡房内。女子忽然将铁棍刺向电视机,停在两公分前的距离。 随著电视机传来的紧急插播,播报员快嘴说著插播内容。画面上反覆出现的是接连开出蕈菇的忌滨大马路,以及在夜晚的忌滨跳跃穿梭的红发蕈菇守护者。 「蕈菇守护者,也就是锈蚀的元凶啊。」 女子的呼吸丝毫不见紊乱,以略显低沉的嗓音嘀咕。 「在我锈蚀殆尽之前,在我还能挥舞棍棒的时候,碰上了呢……」 尽管女性低沉的声音努力保持冷静,但在那背后,她对电视机另一头绽开的蕈菇所抱持的憎恨、愤怒,仍无法压抑,明显地表露出来。 一般来说,类似忌滨的自卫团这种武力组织,不仅著重防止犯罪与侵略,同时也大多把扑灭蕈菇与蕈菇守护者当成基本理念。 从人们甚至建设巨大高墙阻挡锈蚀的心理来看,自然不想让据说是散播锈蚀元凶的蕈菇入侵。再加上…… 这位女子乃忌滨自卫团长,名叫猫柳帕乌。 「帕乌!你又关掉所有电灯了!」 铁棍「霍!」地划破空气,在打开门闯进来的美禄眼前几公厘处剎地停下。棍棒造成的压力卷起风,抚过美禄的天空色头发。 「美禄,你好慢。」 女子收回铁棍,将脸凑到整个人僵住的美禄跟前,伶俐嘴角勾出些许笑意,接著伸出双手圈起美禄的脖子,强行将他拉入自己的胸膛。 「等、等等啦,帕乌,好难受!」 「你八成又被娼妇缠住了吧?所以我才叫你要戴好兜帽啊。」 「不,我是发现一个被虻螫伤的小孩,所以──」美禄勉强从女性的怀中探出头,略显怨恨地看著她。「而且蕈菇守护者就在唐草大道上出现了!他好厉害,瞬间开出好多巨大蕈菇……」 「别让我这个病人太担心你。」 女子收紧双臂,强行让说到一半的美禄噤声后,露出彷佛先前的俐落气势乃是谎言般的纯真笑容。 「更别说,那个病人是你的亲姊姊。」 猫柳帕乌既是忌滨自卫团长,同时是一流战士。她的弟弟则是熊猫医院的的天才医师猫柳美禄。这对美丽的姊弟,被人们戏称为落在忌滨的两颗珍珠。 如果姊弟相对,可以发现他们的面孔确实相似,但眼中的神色却截然不同。姊姊眼中有著凶神恶煞般的凶狠,弟弟的眼睛则散发著慈母般的光辉。这两人的眼神,彷佛与本人天生的性别对调了一般。 美禄觉得姊姊今天似乎与平常不同,散发著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壮感,所以乖乖地让姊姊抱在怀中。在帕乌坚韧却柔软的肌肤包覆之下,每当锈蚀的粗糙触感擦过,就让美禄的内心阵阵刺痛。 这时,警报声突然从帕乌挂在墙上的制服口袋传出。 接著传出混入杂音的声音。 『目前已将侵入者逼至西忌滨四区的县政府大楼。二警三班到八班,请前往负责一级警戒。重复一次……』 「食人赤星,中招了吧。」 「帕乌!」 帕乌立刻放开弟弟的头,粗鲁地取下挂在墙上的自身装备。 她在覆盖到颈部的连身皮衣外,套上陶瓷锁子甲,再穿上自卫团制服,一般的刀枪便无法伤及。接著套上钢铁护胫,将一头黑发往后甩,扎好覆盖额头及头顶的大型金属头巾,忌滨自豪的自卫团长,战士帕乌的正装便完成了。 「帕乌!不可以!你的药物治疗还没结束。」美禄察觉姊姊的意图,拚命抓住她。「锈蚀已经几乎要侵蚀你的心脏了!你难道觉得工作比生命重要吗?」 「美禄,你最重要。我回来之前,记得锁好门,不能离开医院喔。然后,知事的特务队要是来了……」 「不可以离开的是你吧!」 听到弟弟难得发出怒吼,帕乌稍稍睁大了眼。一直以来,都拿姊姊没办法,只能被劝退的弟弟,这次却带著充满力量的眼神,阻挡在自己眼前。 「你每次每次都说我最重要,然后跑去乱来……你完全没有考虑我的心情吧!快点回去躺下!我会跟自卫团说明!」 「……无论如何都不行吗?无论我怎样拜托你,你都不会让开吗?」 「就算我拜托,你又曾经让步过吗?我也一样!」 「……这样啊……美禄,我很高兴……」 帕乌突然摸了摸弟弟的脸颊,让美禄不禁颤了一下,停下动作。帕乌就这样以充满慈爱跟悲伤的眼神凝视著美禄…… 啪! 随著一道清亮声响,帕乌一记打在美禄脖子上。这是一种不会造成身体伤害,却能夺走对方意识的高手技巧。 帕乌抱紧晕厥倒下的美禄,直接将他放在床铺上。 (我死了之后……谁会保护他?谁能从恶意、暴力、锈蚀之中,保护这个太过温柔的孩子呢?) 「美禄,我还不会死。只要我这条命还在……我就会尽可能排除有机会伤害你的毒牙。」 帕乌看著晕过去的弟弟那张美丽的脸庞,并轻轻抚摸他的眼皮。口袋里的通讯机传来败坏兴致的警报,但帕乌也没听取内容便一奔而出,甩著制服的长下襬,从医院大门冲了出去。 「……天底下有哪个姊姊会攻击弟弟要害的啦!」 过没多久,美禄清醒过来。熊猫医院的院长看著敞开的医院大门,不禁忧郁地叹了口气。 确实,现阶段的用药只能对姊姊的病情起到安慰效果。帕乌是在知道这样的状况下,决定将残存的性命奉献给弟弟。如果没有能一举翻转病情的强力抗体安瓶,甚至无法将姊姊留在医院当中。 (……不过,今天的状况不同了!) 美禄冲进调剂室,上了两道锁之后,开 始翻找大衣口袋。 他在刚刚的蕈菇恐攻中顺利地到处游走,采了好几种令人眼花缭乱的蕈菇。他将五颜六色的蕈菇碎片放在桌上,眼睛闪闪发光。 「都是些没看过的品种……!只要有这么多,一定可以找到!」 美禄将长年使用的皮制四方形公事包放在桌上,解锁构造复杂的锁头将之打开后,配备三支粗壮圆筒,并从中连出复杂管线的粗犷调剂机于焉出现。 美禄在加热机点火,把手边蕈菇与溶剂倒入圆筒内,急忙就开始搅拌了起来。 如同县知事黑革的要胁,为了拯救美禄的姊姊,只能不断使用政府配给的锈蚀病安瓶治疗,但这必须花上庞大的费用,实在不是一介医师的美禄能够拿得出来。 不过,这也是只以正规手段获得的状况。 美禄正在进行的,正是「锈蚀病安瓶调剂实验」。在未经许可下尝试分析国家机密制药法,属于一级反叛罪,不过基本上没有高度药学知识也无法做到。 然而这位熊猫眼的少年医师,可是这方面的天才。 他一心一意想治好唯一亲人──姊姊的锈蚀病而进行调剂实验,花费了漫长时间,实验过无数种材料之后,终于进展到从世间禁忌,据说为锈蚀元凶的「蕈菇」中找出破解灵感了。 「……完成了,这个如何呢……?」 绿色的黏稠液体正在试管里面发泡。美禄倒了一点在手背上,稍稍嗅了嗅气味,满意地点点头。 (稍微通个风吧。) 毕竟这是个潮湿的七月底夜晚。美禄用袖子抹去额上汗水,来到窗边,突然── (……窗户开著……?) 晚风吹送进来,抚过他天空色的秀发。夜晚的微弱光线从窗户射入,窗帘在风儿吹送下摇摆著。美禄感受到一点点不协调,静静地回过头。 一闪。 他被一股可以让任何人退缩的杀气般感觉贯穿,全身都起了鸡皮疙瘩,静立当场。 (…………有东西在这里!) 黑暗之中,闪闪发亮的两道绿光直直盯著美禄。夹带杀气与好奇的那视线,从正面捕捉了美禄的目光,丝毫没有偏离,持续紧盯著瞧。 「……」 (……) 「……就算调配鸿喜菇进去也不会太有药效,直接吃掉还比较有用。」 「……啊……!」 「你会调剂对吧?」 对方一个大跨步靠过来,在夜晚的光线照亮之下,一头红发被风吹得乱甩。彷佛野生动物的压迫感,让美禄整个人动弹不得。 「喏。」 「……呃。咦?」 「这是颦菇,它的治疗能力最好。你调剂一下。」 红发男子将手中的紫色蕈菇塞到美禄怀里,傲慢地说: 「你是名医吧?我逼问了三个人,每个人都这样说。」 「不、不可以,没有允许之下的调剂可是犯罪……」 「你刚刚就做了吧。」 「啊,唔……!」 「没时间了。你要是再推托,那不好意思,我会杀了你。」 沙哑的声音里透露出些许焦躁。美禄被他的语气吓得抖了一下…… 但他忽然嗅到男子身后另有东西的味道,于是说: 「这是萨尔摩腐蚀弹的气味……被法国蜗牛打中了?那个不可以直接用绷带包扎……!」 「你说什么……?」 「这想法太天真了,怎么以为靠用药就可以治愈呢!」直到方才还被恐惧吓得发抖的美禄,脸上表情渐渐转变成认真的医师表情。「如果萨尔摩枪伤的处理太随便,会留下腐蚀症状。只靠用药是不行的!请让我立刻动手术!」 「我刚说过,你要是再推托,我会杀了你吧。」 「我会说服你到你杀了我为止。这样下去,那个爷爷会死!」 红发男子看美禄渐渐找回气势,有些惊讶地睁大了眼。看来他太小看这个外观感觉天真柔弱的熊猫男了,美禄表现出来的慧眼与胆识著实令他有些吃惊。只凭闻到些许火药气味,就能说中安置在没有光线房内墙角的老人中了什么样的枪伤,似乎真的让红发男子感到意外。 红发男子思索般抓了抓下巴……接著再点点头,说道: 「……嗯,我知道了,但还是先调剂。需要多久时间?」 「会因为材料而有差别,不过至少要二十分钟。」 「给你十分钟。」红发看著美禄坐到桌前,从窗户窥探医院周遭。「……我用声东击西的方式让人都去了县政府那边,但这些家伙的警戒心却很强。他们不是自卫团吗?」 「砰!」一发枪弹彷佛要打断红发的低语,从窗户射入,在门上开了一个洞。 红发瞬间抱起倚在墙边老人,一跃来到美禄身处的桌边。无数枪弹彷佛扫过他的脚尖般,在窗户旁的墙壁上开出洞,将之射成了蜂窝。 美禄不禁想要「哇」地大叫,但红发男竖起食指,稍稍歪了歪头。美禄见状,在莫名其妙的状况下闭上嘴控制自己,并总之先点点头回应。红发男也许觉得这样的举止很好笑吧,只见他脸上带著大胆的表情笑了。 看似狞猛的白亮犬齿强烈地映在这时的美禄眼底。 『赤星,赤星毕斯可──!鉴于你有蕈菇恐攻犯罪等二十八项前科,忌滨知事已下令若你抵抗就格杀勿论──!在被射成蜂窝之前投降吧────!』 这个赤星毕斯可对著从外头传来的大声公喊话吼回去: 「这里有人质,不要没好好考虑就开枪啦!一群智障!」毕斯可先看了美禄一眼,然后接著说:「你们要是敢再开枪,我就让这个熊猫医生人头落地!」 虽然只是喊喊,但美禄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颤了一下。两秒、三秒,因为没有反应,所以毕斯可想看看外头状况而探出身子时…… 砰哒哒哒哒哒! 无数枪弹如风暴贯穿墙壁,在调剂室开出各种大大小小的洞。毕斯可抱著老人和尖叫不已的美禄跳开,顺势踹开调剂室的上锁门,滚到外面的会面室去。 「这些家伙毫不犹豫开枪了喔。你明明是个医生,却没什么人望耶。」 「怎、怎么会这样……」 尽管美禄说得丧气,但他手中仍抱著危急之下也没放手的调剂机。 「我猜他们马上会攻坚。不好意思,我可能要在医院上开个天窗了。」 「好…………咦?你刚刚说什么?」 「帮我抱著老头。」 毕斯可把失去意识的老爷爷一把丢给跌坐在地的美禄。就在美禄接下出乎意料轻盈的老人身体时,毕斯可将红褐色的箭搭在从背后抽出的弓上,朝著方才的门放一箭,接著又朝医院各处射出第二、第三箭。过没多久,插在墙上的箭周遭开始冒出某种鲜艳的红色物体,开始「啪吱」、「啪吱」地粉碎天花板与柱子。 「好,咱们走。」 「啊,等等!我有轮椅!起码让这个人……」 「不行,已经要开了。」 「开……?」 「「攻坚────!」」 重武装的蒙面大块头们冲破玄关大门,一举涌入。毕斯可抱起困惑的美禄踹破窗户,跳出医院。就在这瞬间。 啵咚! 随著巨大声响,巨大红色蕈菇从医院生长而出,直接贯穿整座建筑物绽放开来。蕈菇顺势展开菌盖,建筑物的瓦砾从那上头哗啦哗啦落下,摔在地面粉碎。攻坚的兔子面具们,全都随著蕈菇绽放,惨叫著就被带上空中。 「是……是蕈菇……!」 被毕斯可抱著,接连跳过 忌滨房舍屋顶的美禄,不禁半是陶醉地傻傻看著眼前的光景。前一秒还什么也没有的空间,现在已经开满了巨大的红色蕈菇,而且还持续朝天空生长。在这被死亡之风的恐惧包围的现代,美禄也是第一次见识到如此强大的生命奔腾。 (真漂亮。) 美禄觉得很不可思议,自己竟然能悠哉地产生这样的想法时,忽然看到「熊猫医院」招牌在空中弹跳了好几下,接著摔落地面……然后他的脸部才渐渐抽搐起来。 「啊……啊啊────!」 「叫什么叫啦,吵死了。」 「医、医院!」 「嗯。」 「我的!」 「所以我不就先声明过了。」毕斯可以完全不觉得抱歉的态度,动了动脖子发出「喀啦」声响,才把不断挣扎的美禄放在屋顶上。 「虽然我觉得不太好意思,但这也无可奈何。若不那样做,你也会一命呜呼。」 看毕斯可态度如此傲慢,美禄再也说不出话,只能傻眼地让嘴巴开开合合,但这时毕斯可迅速地将他的身体按在屋顶上,下一秒,飞舞空中的直升机探照灯光,就以毫厘之差从两人身上扫过。 「别乱动。」 听到这强硬的低语,美禄吓得只能不断微幅点头,现在实在不是抱怨的好时机。 毕斯可弯著身子,用嘴衔住几支箭,朝著东方远处市街拉弓,接连放箭。射出的箭勾勒出大大弧线,刺在远方大楼墙壁上,接著发出「啵!」、「啵!」巨响,开出火红的蕈菇。 美禄看见直升机的探照灯光一口气朝声东击西的蕈菇照过去…… 「很快就会露馅,我们走。」 毕斯可嘀咕完,同时抱起老人和美禄跳到小巷内,接著拿起连接下水道的人孔盖,让美禄先进去之后,自己也抱著老人钻进下水道里。 「真是危险。」 毕斯可竖耳听著无数脚步声从上方人孔盖通过,低声说道。 「这下麻烦了,没想到连县政府特务部队之类的都出动了。」 尽管下水道有一股类似发霉的气味刺激鼻腔,但还不至于到恶臭的程度,加上以相等间距设置的白色照明灯,使得视野意外清晰。毕斯可有点介意从刚才起就格外安分的熊猫医生,为了观察他的状况而从梯子爬了下来。 (……) 毕斯可打算接近美禄,却在隔了点距离的地方停下脚步,并眯细了眼睛。美禄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与白袍,将之铺在下水道的地面上,并让脱去衣服的老人躺在上面。 从旁人的角度来看,美禄正以无比认真的眼神观察老人的身体,并为他把脉、触诊。他脸上的表情,与方才在毕斯可怀里发抖的少年完全不同,极其严肃。 「怎样?」 「中了六发……一般来说,这威力足够让人死两次了。」美禄显得有些兴奋,也没回头看看毕斯可,径自说下去:「这位到底是何方神圣……?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呼吸和脉搏竟然没有一丝紊乱……」 「救得了吗?」 「就要看这支安瓶能不能生效了。」美禄从宝贝地抱在怀中的调剂机里,取出充满紫色药水的安瓶,将之举到灯光下。 「我会切开他的伤口,取出子弹与腐蚀部位。之后……只要注射这个,并祈祷他的身体状况能够挺过去。」 毕斯可看了美禄的侧脸一会儿,接著似乎是理解一般点了下头,然后站起身子。美禄慌张地拦住他。 「等、等一下!你要去哪里?」 「如果只是待在这里,很快就会被包围了。我出去一下……扰乱他们。这段时间,老头就拜托你了。」 「不可以!」 看起来跟女人一样柔弱的男生突然大吼,让毕斯可也不免有些吃惊地回望过去。美禄先是盯著毕斯可的脸和脖子看了一会儿,接著动手,想要用他纤细的手臂脱下毕斯可的外套。 「你、你、你想干什么!」 「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是想去送死吗?我先帮你处理一下,在那里坐好。」 「笨蛋,我无所谓啦!你想办法治好老头就可以了。喂,放开我啦。」 「不可以!我怎么可能放著浑身是血的人不管!」 尽管双方争执到脸红脖子粗,美禄还是在温柔的双眼中灌注了无比坚定的意志,直直瞪向毕斯可。 「那不然这样,你起码!起码让我缝一下脸上的伤口!从刚刚开始血就一直流进你的眼睛里了。若是放著不管,你就算去了也会直接送死啊!」 美禄没等因为自己的气势而不禁畏缩了一下的毕斯可同意,强行逼他坐下之后,从怀中取出医疗工具包,摊开放好。 他重新审视毕斯可的脸,看起虽然很有精神,但脸上却满是割伤和擦伤,而且从额头上那道深深的割伤所流出的血,正一直流进他的左眼。 美禄以熟练的手法,用热手术刀切开随处可见的脓包放血,并迅速缝好特别深的额头割伤,接著涂抹软膏,原本想用绷带包扎,却因为毕斯可像狗一样加以抗拒而作罢。这么一来伤口就算暂时处理完毕,美禄用袖子抹了抹额头的汗水。 到此,他总算放松那张娃娃脸,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笑。 「好!弄好了!」 「……」 「……呃,很痛吗?」 「你叫什么名字?」 「啊,猫柳……猫柳美禄。」 「美禄。那个……」 毕斯可以奇妙的神情看著美禄。他对上美禄那对圆圆的蓝眼睛好一会儿,犹豫了好几次该说什么才好,接著才── 「谢啦。」 用有点粗暴的态度说完后迅速起身,登上梯子。 「那、那个!」 「啰唆耶,怎样啦!」 「我还没请教患者的名字。」 美禄完全忘记自己曾被眼前的少年威胁过生命,如是问道: 「而且……我也没问你的名字……」 「那边那个快死的叫贾维。我呢……」 「……」 「……毕斯可。我叫赤星毕斯可。」 于此,毕斯可又在梯子上俯视了美禄一眼。 绿色与蓝色眼眸就像在摸索某种吸引彼此的难解奥秘,两人互看了一会儿,后来是毕斯可先不经意地别开目光,就这样打开人孔盖,冲进忌滨的夜晚之中。 「……赤星……毕斯可……」 美禄嘀咕一次那有如吹袭而来的赤色风暴般的少年名字,并凝视了在灯光照耀下荡漾的水面片刻。没多久,他才像大梦初醒般呼一口气,连忙跑到贾维身边。 第四章 「团长,帕乌团长──!」 一位斥候喘著气,冲到自卫团正坚守的县政府正门前。双手抱胸,咬著嘴唇,正因为状况胶著而烦躁的帕乌,挡下身旁的副官,亲自奔到该名年轻自卫团员身旁。 「通往县政府的足迹是欺敌技俩!赤星现在正在西门附近大闹特闹!」 「怎么了?你看到什么了?喂,拿水来给他!」 「据推测赤星的对手是兔子面具……黑革知事的特务部队。数量相当多,但尽管如此,他们似乎也应付不了赤星一个人……」 (臭知事,又擅自行事。) 年轻团员没怎么好好接受身边的人照料,对著咂舌的帕乌继续说: 「帕乌团长,请您……请您冷静听我说。」 「什么事……?」 「我看到一朵异常巨大的蕈菇开在闹区。」团员害怕得牙齿发颤,但还是一口气说出来。「那个位置是熊猫医院!是团长弟弟的……」 一股热血窜过帕乌全身,她原本美丽的脸庞瞬间变为凶神恶煞。 帕乌以一道咬紧牙声代替回应,接著推开团员,大跨步地迈步而出。副团长急忙追了上去。 「团长!」 「降低县政府的戒备等级。将二、三、四班转往西门,九班送去北门。」 「您打算一个人先过去吗!对方可是国家级悬赏的极大恶徒!」 「那又怎样……?」帕乌没有隐瞒不断涌现的焦躁,迅速跨上停在正门前的爱车──一辆重型机车。 「想对我发表意见,就先在模拟战中赢过我一次吧。接下来交给你发号施令!」 「明、明白了!」 帕乌没等副官回话,纯白重型机车一鼓作气用最高速度冲出。帕乌从机车上一挥武器铁棍,粉碎地面,机车同时藉由反作用力跃上忌滨的夜空,落在一栋住宅屋顶上。 (美禄……!) 帕乌的焦躁直接化为穿梭忌滨市街的白色闪光,朝耸立在远方的红色蕈菇而去。 毕斯可站在屋顶上,眼观四面。绽放的朵朵蕈菇散发淡淡光辉,有如路灯般照亮城镇。孢子如细雪在空中飞舞,抚过他满是血迹的脸庞。 在他努力奋战之下,兔子面具军队只剩下昏倒在地的人员,其他都仓皇逃离了,大规模喧闹的忌滨,只有这个中心点被不可思议的寂静包围。 (真担心贾维。我是不是该先回下水道一趟……但自卫团为什么没有出动?) 毕斯可陷入沉思,先吸了一下鼻子,然后……一脚踩在从方才开始就一直在脚边蠢动,打算挣扎逃跑的娇小兔子面具。 「喵嘎啊!」 毕斯可一把抓起发出尖锐叫声,整个往后仰的兔子耳朵,摘下对方面具后,粉红色的麻花辫顺势滑落肩膀。那是一位发型有如桃色水母的少女。 「等、等一下,等一下啦,我、我可是持反对意见的喔!看起来这么温柔的男生,绝对不可能是坏人嘛,对不对?然后啊,那个知事就强行……」 额头和脖子冒著汗珠的少女,脸上带著抽搐笑容,稍稍见外地抬眼看著毕斯可。 「喂,你们到底是什么来头?全部都来这里了吗?自卫团呢?」 「吶,我说,你要是杀了这么纯真可爱的女孩子,不会睡不安稳吗?我、我们来交易一下吧。我、我今天就不干这个工作了,然后直接跟你……」 「我看你耳朵不太好喔。要不要直接在你头上开一朵蕈菇啊,混帐!」 「呀啊──!好可怕,这家伙好可怕────!」 忽然……漆黑的夜晚那头,传来某种东西「嘎哩嘎哩」地奔驰过来的声音。 毕斯可专注地听,发现那道「嘎哩嘎哩」的声音跃过数间忌滨闹区房舍的屋顶,看来似乎正往这边过来。 (机车……?) 水母少女趁著毕斯可的注意力转移的一瞬间,立刻像只老鼠一样逃脱。毕斯可都还没来得及追上去,这时车轮刮削屋顶的声音就突然变大,在照亮夜晚城镇的光线之下,一辆重型机车伴随怒吼高高跃起,从另一边的屋顶一直线朝著毕斯可飞了过来。就在毕斯可戒备的同时,铁棍「霍」地一闪,朝著毕斯可猛力挥下,直接粉碎了屋顶瓦片。 毕斯可瞬间跳开逃过了死劫,但碎裂的瓦片擦过他的脸颊,旋即喷出鲜血。 银色的金属头巾隔著飞散的瓦片,散发出耀眼的光芒,眼前的女战士目光直直钉在毕斯可身上。她轻松以单手挥舞与自身曼妙的曲线并不协调的铁棍,调动车体朝毕斯可猛冲过来。 毕斯可向后一退,朝如勇往直前武士的女战士放了一箭。箭应当确实锁定了铁棍战士,但铁棍再次「霍!」地划破空气,箭影于焉消失。战士用铁棍一扫,打飞了毕斯可的猛箭。接下来的第二、第三箭,也都接连被铁棍击落,甚至没给女战士的衣服造成任何损伤。 (这家伙!) 毕斯可评估了逼来战士的气魄与实力后,反射性将弓朝向下方,在眼前的屋顶射了一箭。以极速冲刺打算压扁毕斯可的机车,就在此时因为「啵!」地猛力绽放的蕈菇作用力下,一鼓作气被抬到了空中。 「……!」 「你这样乱骑车就该被吊销驾照啦,蠢货。」 原本笑著的毕斯可看到腾在空中的战士已经重新调整好姿势,于是又敛起了表情。 铁棍女战士将飞舞空中的机车当作立足点用力踢蹬,藉此反弹,以飞快的速度朝著毕斯可袭来。 「喝呀啊──!」 战士的身体与光泽亮丽的黑发如龙卷风般逆时针打旋,乘著因此造成的离心力挥出的铁棍,以有如刀刃的锐利度划破空气,刺进了举弓防范的毕斯可侧腹。毕斯可的身体就像被一脚踢下的球一样弹跳,猛力冲撞另一边房舍的墙壁,开出了一个大洞。 烟尘随著巨响卷起,女战士稍稍眯细了眼,凝神观察了蕈菇守护者消失的大洞,并如破风般挥舞手中的铁棍。 (方才那一棍应该已经砸烂他了……原来食人赤星只有这点斤两啊……) 女战士的眼中透露些许失望之色……接著迅速睁大。她没有忽略某样尖锐的东西在霓虹灯光照耀之下,散发了闪耀光辉。 铿! 铁器贯穿铁器的声音。反射性举起铁棍保护自己的女战士眼前,一支黑色的箭镞正闪闪发光。射出的钢箭贯穿了六角形铁棍,情势可说非常危险。 (这真的是人类射出的箭吗……!) 战士的额头上冒出些许汗水,「嘎哩」一声咬紧了牙根。 毕斯可穿破建筑物单薄的屋顶一跃而出,准备与女战士对峙而落地…… 「你是谁啊?挺强的耶。」并咬牙勾嘴一笑。 「你那些技巧在哪学的?难道说在忌滨这地方,在新娘修行时都要学耍棍吗?」 毕斯可的箭不仅威力强大,速度也与一般枪弹无异。而女战士竟能分毫不差地打下毕斯可的箭,那样的技巧绝非寻常人能办到。 遑论对方还是女性。 「我是忌滨自卫团长,猫柳帕乌。」这以女性而言偏低沉的声色之中,明显透露出挑衅意味以及些许怒气。「蕈菇守护者,我劝你乖乖投降伏法。不然下一招就会直接打爆你的头。」 身材高挑,身上白色大衣随风飞舞,以正眼姿势架起铁棍的帕乌,勇猛的姿态看起来就像西洋的战争天使。只不过,她那乍看下正派的身影,却带著难以掩饰的凶神恶煞气魄,这样的落差引起毕斯可的兴趣,促狭地露出犬齿。 「这种事情不是该在动手之前先讲吗?」毕斯可愉快地笑著。 「你一副就算把 我绳之以法也要杀了我的样子耶,我难道是你的杀父仇人吗?」 「我警告过你了!」 长发一直线延伸,铁棍粉碎毕斯可的立足点。风势撩起帕乌的浏海,使她美丽脸庞上遭到锈蚀的部位显露在外。 (这个人锈蚀的症状真严重。都快死了,还能如此迅猛吗?) 毕斯可尽管内心吃惊,仍一边避开帕乌的连续铁棍攻势,一边接连跳过一处又一处屋顶,并以夸张的臂力,彷佛四棒打者举高球棒般,将方才被帕乌踢开落在屋顶上的机车一把举起。 「嘿喝!」 毕斯可举起重机当作盾牌,弹开帕乌挥下的铁棍。接下来两招、三招交手,眼见机车四处凹陷,最后终于从引擎处喷出火来。 「喝啊──!」 帕乌一鼓作气出招,挥下的铁棍带著强大威力,将自己的爱车一分为二。但这时毕斯可的判断也是无比迅速,他立刻将喷火的引擎朝帕乌丢去,接著迅速拉弓射箭。 两人之间引发了一阵大爆炸。 被强大冲击炸飞的毕斯可,撞在身后游乐场建筑屋顶的巨大保龄球瓶装饰上,随著巨响一举撞飞它,卷起阵阵白烟。另一方面,帕乌也将铁棍捅进屋顶,捱过这波冲击,勉强在屋顶上站稳,直直瞪著狂傲地在白烟中起身的毕斯可。 帕乌的必杀铁棍只消擦过便足以让人骨折,过去她也未曾有过自己连续出招竟被悉数化解的经验。她眼中的杀气依旧锐利,但在那之中也掺入了几分惊愕之情。 「我看你锈蚀成这样,是很想称赞你的本事啦,但你要是太冲动,只会让病况恶化得更快喔。」 「你居然好意思说……!不就是你这样让沿路上所有城市化为锈蚀的吗!」 「我也解释到嘴快烂了,但蕈菇不会散播锈蚀。它们会吞噬锈蚀生长,是净化锈蚀的唯一手段。」毕斯可把折断的臼齿连同口中血水「呸」地吐出后,重新面对帕乌说道:「我只是在经过锈蚀严重的地区时,顺手种了几株罢了。就算不感谢我……也轮不到拿那种玩意儿这样热情招呼我吧。」 毕斯可在这样连续跨越死亡的缠斗之中愉快地说著。帕乌喘著气,有点傻眼地回应: 「你以为我会相信这种笑话吗……?你的目的不就是以蕈菇填满所有都市,藉此报复迫害蕈菇守护者的仇吗!」 「不对,我只是在寻找『食锈』。」 毕斯可正面承受帕乌的目光,处之泰然地回话。 「你说……食锈……?」 帕乌架著铁棍,眼神闪烁了一下。对手浑身都是破绽,但没有办法别开目光。说著这些话的毕斯可眼神中燃烧著熊熊烈火,那跟恶意、杀意不同的某种强大意志紧紧揪住了帕乌,封锁了她的铁棍。 「不管是人还是机械,不管怎样深层的锈蚀都能吸收乾净的蕈菇。我有个需要用到它治疗的对象……所以才会不断旅行。放下你的棍棒让我走,我在这个忌滨既没有事情要做,也对这里没有任何怨恨。」 「……你以为到了这个节骨眼,还能用这么无趣的蠢话逃跑吗!赤星,摆好你的架势!我的棍可以直接打中你!」 (……为什么赤星如此游刃有余……?是因为看到我的锈蚀,打算引诱我动摇出现破绽……不对,蕈菇守护者说什么都跟我无关。下一棍我就会获胜!) 毕斯可不知是否看穿了帕乌的犹豫,只见他愉快地勾起嘴角,接著瞪向对准了自己的铁棍,彷佛发现某个时机已经到来,便以坏小孩的感觉对帕乌说: 「不过呢,我在忌滨也不是毫无收获。这里有个好医生,受了他很多关照呢。」 毕斯可先停了一下,直勾勾地观察帕乌的脸。 「……刚刚说了你叫猫柳对吧?你们长得很像。你认识美禄吗?」 「你说美禄?」 彷佛诅咒解除后回过神的帕乌,脸上闪过一丝紧张。那对美丽的蓝色眼眸闪烁了起来。 「你对美禄……你对美禄做了什么!你这家伙,把美禄怎么了!」 「你问我做了什么?」毕斯可这时露出犬齿,对著彷佛疯狗的帕乌笑了。 「我要是真的做了什么,你打算怎样?你认为我做了什么?你难道不知道世间是怎么称呼我的吗?」 毕斯可的话都还没有说完,帕乌便以凌厉气势冲了过来。完全化身为凶神恶煞的帕乌,以大上段划破空气挥下铁棍,「霍!」地一直线朝毕斯可的额头杀去,有如切西瓜那样将之剖开…… 理应如此。 铁棍只是稍微割伤了毕斯可的额头,直接停了下来。毕斯可满脸都是从额头伤口喷出的鲜血,但他仍露齿贼笑。 「唔!」 「笨蛋──」 某种白白又圆圆的物体,好似安全气囊从击中毕斯可的铁棍中冒出,抵销了冲击力道。那玩意儿从铁棍尖端朝握柄处接连冒出。 接著以铁棍为苗床,「砰!」地如爆炸般绽放。 那是一种表面光滑白皙的球形蕈菇。 (竟在铁棍之中埋了毒……!) 当帕乌每次大举挥动铁棍时,之前正面挡下铁箭之际深植其中的气球菇毒便会扩散生根。毕斯可之所以贯彻防守,之所以特地多嘴讲了很多话争取时间……都是为了让植于铁棍中的毒素扩散发芽所做的安排。 毕斯可没有放过帕乌因为蕈菇的冲击而退缩的机会。他迅速钻进帕乌的怀里,一鼓作气踢在她的心窝上,让帕乌的身体高高浮起。 「铁器表面若是出现白色菌丝,那就是即将发芽的记号。」浮在空中的帕乌,眼底映出拉满弓,满脸笑容的毕斯可身影。「如果你没有陪我闲聊,这次交手将会是你获胜喔。」 「赤……星──!」 「你还是早点退休嫁人去吧。长得这么美,我很难揍下去耶。」 现在的帕乌没有任何方法挡下毕斯可边说边射出的箭,她看著毒箭深深刺入自己满是锈蚀的右肩,帕乌的意识伴随剧烈痛楚逐渐泛白淡出。 (美禄……!那孩子……就唯独那孩子……!) 毕斯可跳过一处、两处屋顶,接住闭上眼,失去意识坠落而下的帕乌。尽管有些失去平衡,还是平安落地。 「这家伙比看起来还重耶。」 毕斯可扛著帕乌,往下跳到小巷内,正准备奔出时……突然觉得让帕乌那秀丽的黑发拖在地上有些过意不去。只好不情不愿地将她的身体抱在胸前,同时仔细重新用双手捧起她的头发,然后才有如飞毛腿般穿过小巷。 第五章 「不准动。」 毕斯可的后颈感到一股杀气窜过,反射性停下动作。 「放下人质,举高手。」 对手似乎正从后方锁定了自己。敌人散发出熟练高手的气息,让毕斯可绷紧了脸。 与帕乌交手耗掉不少时间,毕斯可察觉到其他自卫团员渐渐聚集而来,于是接连穿梭过闹区错综复杂的小巷,正准备赶往安置贾维的地下道途中。 虽然他为了保险起见而抱著帕乌的身体,准备当作人质使用,但看样子盯上自己的对手是个相当老练的熟手,玩弄小把戏的你来我往应该不会管用。 毕斯可按照对方所说放下人质,缓缓举高双手…… 接著「登!」地重重一蹬地面跃起。藉势抽出的蜥蜴爪短刀闪现刀光,毕斯可一个扭身,朝散发杀气的来人脖子挥下。 铿! 防下这必杀一刀的,同样是一把蜥蜴爪短刀。 毕斯可看到短刀另一头的蒙面下炯炯有神的目光,急忙控制自己不要惊呼出声。 「……啊……!」 「哟呵呵呵!你对大病初愈的老头还真不留情呢。」 「贾维!」 毕斯可不禁睁眼大叫,当下不知道该对摘下蒙面咯咯笑著的师父说些什么,一张嘴只是不断开开阖阖。 「你……你可以活动了?伤势怎么样?」 「嗯哼,如你所见。身体里面好像中了六发子弹呢。」 贾维说著,一边卷起肚子附近的衣服,伸手指了指上面的缝合伤口。 「……你这臭老头!既然最后死不成,那一开始就不要病恹恹的啊!」 「笑话,你以为那样还死不了人吗?要不是有那个熊猫小鬼的功夫,老夫就到此为止了。不过呢,活下来的老夫也是挺了得的吧?」 「……混帐东西……还不是你说了那些像遗言的话,我才……!」 毕斯可凶狠的表情早已软化,正拚命忍住即将一涌而出的情绪。 追著像只猴子一样在小巷内钻来跳去的贾维,到这里好不容易才追上的美禄,看到毕斯可脸上的表情,不禁停下了脚步。 食人赤星流下的眼泪,让美禄感受到沉潜在这名蕈菇恐怖分子内心深处的温暖少年应有的体贴之情,不禁稍稍放松了脸颊。 「……美禄,你成功了啊。」 「不!我只是尽我所能罢了。是赤星先生的安瓶奏效了!」 「蕈菇守护者的规矩是一定要报答恩人之情。只要是我能做到的事情,你都尽管说。」 「不,我只是……」 美禄害羞地从毕斯可身上稍稍别开目光,接著便看到倒在一旁的长发女战士。 「……啊啊!帕乌!」 「你果然认识她啊。」毕斯可先点了点头,接著协助美禄扶起女子的身体,使之倚在墙壁上。「她跟我大打出手,所以我给了她一点沉睡毒,现在只是睡著了。」 「她是我姊姊……赤星,你刚刚说沉睡毒?你打赢她了?」 「蕈菇的药效还对这家伙身上的锈蚀有效,帮她注射刚刚用在贾维身上的东西就好。」 毕斯可说完之前,贾维就踩著小跳步过来,替帕乌注射了剩余的颦菇安瓶。紫色药剂从锈蚀的肩口吸收进体内,帕乌虽然皱了一下眉,但呼吸过没多久就恢复稳定与平顺。 「好……好厉害……!」 藉助蕈菇守护者的知识制造出来的安瓶药效之好,即使美禄用上所有才智也无法调剂得出。看著至今睡觉时总是压抑著痛楚的姊姊那张安稳的睡脸,美禄觉得自己内心涌上一股新的决心。 「毕斯可,没空发呆了。自卫团的美洲鬣蜥骑兵已经追了过来,不到五分钟就会抵达这里。要是我们再被包围,这次可是逃不掉了。」 「我知道了,北门近在眼前,我们走!」 「嗯,老夫会绊住他们,快走呗。」 「喔……啥?」 毕斯可正准备奔出,听到师父意外的回应,不禁回头。 「你说绊住他们是什么意思?你不一起来就没意义了啊!」 「你用点脑袋想吧,刚从体内取出六发子弹的糟老头怎可能有办法立刻踏上旅程啊。」 「臭老头,该用脑袋想的是你!调剂该怎么办!就算采到『食锈』,当下如果没有能够调剂的人……!」 贾维摸了摸白胡,一副促狭的眼神看了看毕斯可身边。 毕斯可缓缓顺著贾维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因为紧张而整个人僵住的娃娃脸熊猫医生。承受毕斯可眼光的美禄咽了下口水,但仍努力不要别开自己的目光,回望毕斯可的眼神。 「贾维,你是痴呆了吗!」 「赤星先生!麻烦你!麻烦你也带我走!」 美禄抓住袖子的力道超乎想像,毕斯可无法甩开他,只能惊愕地张嘴。 「你这家伙,放开我。一定是这臭老头跟你灌输了些鬼话吧。」 「我听他说了有关『食锈』的事情!我可以派上用场,也可以调剂,还可以帮你疗伤!」 「混帐东西,谁要带著像你这种一没注意就可能会死掉的家伙一起走啊!」 「你刚刚才说过,我有事情都可以拜托你!」 「我可不是神灯精灵!」 毕斯可瞪大了眼,如一把烈火般对著美禄怒吼: 「墙壁外头可没有好过到像你这种都市小孩可以活得下去!可不是赔上你那白嫩嫩的一两只手臂,就可以解决问题!」 「那又怎样!」 美禄鼓起勇气,将所有力气注入眼光之中,吼了回去: 「那说不定可以拯救我的姊姊,拯救我唯一的亲人。不过是条手臂,想要就拿去,就算脑袋分家也无所谓!」 美禄使出浑身解数的怒吼,让毕斯可的钢铁之心上窜过一道裂痕。 毕斯可用力抿著嘴瞪大双眼,一把揪住美禄衣襟拉了过来,直直看进他的眼。 过去除了贾维之外,从来没有人能担任毕斯可的搭档。不论如何骁勇善战的蕈菇守护者,都会被他那如暴冲野马的钢铁意志力甩下马鞍。 遑论眼前这个颤抖不已的少年,似乎孱弱到被锈蚀之风一吹就会飞走,不仅不会使弓,更不会骑螃蟹。甚至连墙外都没踏出过一步,是个被保护得好好的都市少年。 唯独他的眼神── 只有那对清澈的蓝色双眼,尽管因为纠结而颤抖,还是…… 强烈地与毕斯可的翡翠色双眼互相吸引,闪耀著恒星般的熊熊意志! 『二班、三班,散开!绕去包围北门──』 「毕斯可,自卫团来了!没空让你犹豫了喔!」 毕斯可此时先深吸一口气,闭目思考了三秒。 接著睁开眼,将激动之情化为觉悟,身为一流蕈菇守护者的精悍面容在此出现。毕斯可将自己锐利的目光,对向吐露内心一切,尽管发著抖却仍持续看著自己的美禄,接著说: 「如果不想死,就乖乖听我的话。基本上蕈菇守护者的旅途,就是两人一组搭档。要是一个死了,另一个就得跟著上路。」 「赤星先生!」 「还有!就是那个,改掉你那烦死人的客套说话方式!搭档之间是对等的,我是毕斯可,你是美禄!懂了没?」 「我知道……」 毕斯可立刻狠狠地瞪了过去。美禄连忙闭嘴,接著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改口道: 「我懂了,毕斯可!」 「哟呵呵呵。」贾维在屋顶上高声大笑。 「这可是新搭档诞生呢。好喽,快走!」 贾维射出的蕈菇箭「啵!」、「啵!」地绽放,阻挡了自卫团美洲鬣蜥骑兵逼近过来的去路,为忌滨的夜晚带来另一波喧嚣。毕斯可张口,原本想对远远跳开的贾维说些什么,但还是放弃了。 「喂,你老姊该怎办?要让她就睡在这里吗?」 「没问题!自卫团会好好保护她。我在她的小包里面放了很多蕈菇安瓶!啊,不过……」 「这一道别可能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面了。虽然我们时间不多,但你去多看她两眼吧。」 美禄点点头,跑到正熟睡著的姊姊身边,将自己手臂上的皮制手环戴到姊姊手臂上。 「姊姊……你一而再、再而三保护了我,成为我的护盾。所以,换我保护你一次,为你受一点伤,也没关系吧……?」 美禄将自己的额头靠在沉睡的姊姊额头上,闭上了眼睛。 「我一定、一定会治好你。所以帕乌,你要等我喔。姊姊……」 美禄就这样抱著姊姊好一会儿,有如确认两人之间的亲爱之情……接著突然像想起什么般弹跳起来,重新面向毕斯可。新搭档正以布满血丝的眼看著手腕上的手表,非常坐立难安地环顾著周围。 「毕斯可,我、我、好了!可以了!」 「你这白痴很会拖耶──!还没踏上旅程就想结束吗!」 听了美禄这么说,毕斯可怒气冲冲地抓住他的手臂,往耸立的北门奔去。 「你名字的美禄……」毕斯可忽然转头问。「是像巧克力的那个吗?用牛奶冲泡的……」 「对!身强体壮喝美禄。这是妈妈帮我取的名字……」 「哼,身强体壮喝美禄啊。」毕斯可边跑边搭起紫色箭,朝城墙前方的地面射去。箭毒立刻张开蕈丝,将周遭的地面渐渐变成紫色。 「……这名字不赖!」 毕斯可抱起美禄的身体,一举踩在箭上。接著「啵!」一阵强烈冲击,开出了一朵巨大杏鲍菇。站在杏鲍菇上高高弹起的两人,跃入忌滨夜空,顺势翻过高耸的城墙,踏上了崭新的大地。 第六章 庞大的积雨云在蔚蓝无比的天空上层叠堆积。 碎层云不时遮掩了强烈日照,乾燥的风吹过,给冒著汗水的身体带来了清凉感受。 这里是栃木的「浮游藻原」。 作为这忌滨北方高原命名来源的「浮游藻」,会在每年春夏之间大举发芽,变成球状轻飘飘地漂浮于空中。其利用白天大量吸收日照,在夜晚散发柔和光线的模样相当美丽,能够给旅人带来慰藉,但辗转各处的奖金猎人,大概不能算是会欣赏这种情调的对象吧。 「……太好了,似乎没有追上来。」 「好热!我知道了啦,不要再抓著我了!你是海星吗──!」 毕斯可用袖子抹抹额头,这样回应拚命跟在自己身后的美禄。 这里除了有会发热的浮游藻,还要加上脚边冒出的小草新芽,以及四处散落的废弃汽车、战车受到阳光照射吸收的热气,让不得不穿著一身厚重装备的毕斯可,不断冒出豆大的汗珠。 「照我的评估,多亏有蕈菇安瓶,帕乌应该可以撑上三个月。问题在于贾维,我想即使在城墙之内,他大概也只能再活一个月。」 毕斯可瞪了美禄一眼,见美禄吓得缩了一下肩膀,才点头要他继续说下去。 「如果『食锈』如同贾维所说,位在秋田的仙境之类的地方,那用走的绝对赶不及。话虽如此,这也不是一趟可以开车上路的旅程,要是利用了忌滨高速公路之类的道路,马上就会被自卫团逮捕……」 「你这家伙以为我是个只懂打架的老粗是吧。这我知道啊,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想就出门!」 「看来你有什么好点子吧!」 毕斯可这时先轻轻啐了一声,接著从腰包取出折叠好的地图,并将满是伤痕的手滑过地图,指给探了过来的美禄看。 「足尾的骨炭脉末端,正好延伸到这里的北边。炭坑里面最长的一条矿车线路,似乎可以延伸到山形南部。如果能够顺利转乘,过这段路应该不用花上两天。」 「足尾的炭坑……是……」 美禄的表情渐渐变得不敢置信且阴郁。 「意思是说要穿过骨炭脉里面吗?毕斯可,这、这不管怎么说都太乱来了啦!」 足尾骨炭脉因能够开采在东京大爆炸之后出现的新兴燃料资源「骨炭」而兴盛,为日本屈指可数的炭矿地带。 骨炭是锡或黑炭等矿物,在锈蚀风吹送下变质后得出的新世代燃料,名称的由来有一说是因为它如同骨头的的白色外观,也有个说法是因为那是以铁人飞散的骨头为苗床生出的矿脉等等,众说纷纭,但总之那是一种现今普遍使用的一般性燃料。 过去为了抢夺广大矿脉的采矿权,栃木、新舄、福岛等县彼此相争,并安排了扩大开发炭矿的计画,却因炭矿内持续增殖的异形进化生物,以及不断喷出的毒气、频繁发生的爆炸事故等状况,现在所有县政府都从这矿脉抽手了。 如今,那里只是一条被矿车线路钻得到处是洞的山脉,作为天然火药库耸立于此……这就是足尾骨炭脉的现况。 「据说潜藏在骨炭脉里面的铁鼠非常凶残,如果被集团咬上,用不到十秒就会被啃到只剩下骨头。就算毕斯可真的很强,只有我们两个,实在无法应付那些……」 「谁说只有我们两个人上路了?」 「咦咦?因为其他……」 这时候美禄才发现,毕斯可没有很专心地在听自己说的话,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东张西望。 「吶,毕斯可,你在找什么吗?」 「就是那个第三人……终于找到了。」 毕斯可圈起手指吹了口哨,眼前的土地突然隆起,一只巨大螃蟹就挡在两人面前,遮住了阳光。 橘色甲壳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高举的大螯充满可以轻易粉碎汽车的魄力与强悍。 「呜哇、哇、哇啊啊!」 「笨蛋,它是同伴啦。」 毕斯可忍不住用手肘顶了顶躲到自己身后的美禄,接著开心地走向大螃蟹,仔细地拍掉它甲壳上的泥土。美禄看到大螃蟹乖乖地没有反抗,才稍微放松戒备,接著略显愕然地向毕斯可问: 「这……这位是毕斯可的……朋友?」 「它是我兄弟。」大致拍掉泥土之后,毕斯可从螃蟹的大脚往上跳,一举坐到背部的鞍上。「它是铁梭子蟹,名叫芥川。我让这家伙从墙壁东边绕过来。因为它怕热……我想说它应该躲在土里,所以才在找它。」 铁梭子蟹如同其名,是一种拥有非常坚硬甲壳的大型螃蟹。 因其体魄强悍且个性温顺易控制,所以沿海地区的自卫团也会用来作为动物兵器,芥川应该也是这类动物兵器的末裔。能够背著大炮跟机枪,横越山区、沼泽、沙漠等艰难地形的铁梭子蟹行军能力确实高强,加上其甲壳与刚猛的大螯挥出的攻势,有段时间还被视为无敌兵种。 但当冲绳部队往九州行军时,因为气候异常而出现大量铁梭子蟹最喜欢的小麦虾,导致所有铁梭子蟹都冲进海里,再也没回来。发生过这样可笑的插曲之后,现在各大自卫团之中,几乎都看不到铁梭子蟹的踪影了。 「潜藏在炭坑里面的动物,绝对不会找牙齿咬不动,毒素也不管用的对象出手。芥川不管什么地形都能跨越,力量也比大型机械强,是我们的王牌。你也要快点跟它好好相处喔。」 美禄重新看了看芥川的威容,就发现虽然它的左螯看起来凶残,但那张像在装傻的脸孔却有种可爱的感觉,加上从刚才起就一直百无聊赖地挖著土,更显得可爱。 美禄战战兢兢地接近朝自己伸手的毕斯可,并握住他的手之后,被他一把拉起来,落在芥川右肩的鞍上。 「哇啊──好棒喔……!」 从芥川背上,可以一举望尽无比辽阔,绿意盎然的藻原草原远方景观。美禄已经彻底忘记方才的恐惧,整个人开心不已,将身体往前探,看著芥川那张憨傻的脸。 「我叫作猫柳美禄!请多指教了,芥──」 美禄的自我介绍没能说完,就被芥川用右螯揪住衣领一把拎起,然后毫不客气地往前面扔了出去。 「呜哇呀啊啊────────!」 「啊、啊啊!芥川,笨蛋,你这家伙!」 毕斯可连忙爬下芥川,追著发出长长惨叫,呈现拋物线往前方坠落的美禄过去。多亏地上的草皮以及布满此处的柔软浮游藻成为缓冲,所以美禄并没有受伤,但看他鼓著一张脸,眼中噙著泪水,咬著嘴唇的模样,就可以知道精神层面上受到非常大的打击。 「……它讨厌我。」 「……咕、咕嘻嘻嘻……!」 看到美禄闹别扭的态度,就连毕斯可都忍不了笑意,抱著肚子大笑了起来。美禄以愤恨的眼神瞪了过去,毕斯可这才急忙装咳了两声说道: 「笨蛋,别因为这样就闹别扭啦。我想,如果有不认识的螃蟹爬到你背上,你也会想要丢开它吧?那家伙也是有身为一只螃蟹的自尊,你们只能花点时间习惯彼此喽。」 「意思是说要赌它先放下自尊,还是我的颈椎先折断吗?」 「你这熊猫比我想像中还贫嘴耶。」 毕斯可双手抱胸思索了一会儿,接著交互看了看走过来的芥川肩上的行李,与美禄的白袍后,点了下头。 「不管怎么说,要是不能坐在芥川身上,就无法穿过炭坑。好,总之先从形式开始做起……这么说来,我记得芥川讨厌医生。」 身上穿著蕈菇菌丝编织的海星皮革长裤与长版上衣,脚套日本蝮蛇皮制的靴子。腰际配上收纳蕈菇毒剂试管的安瓶腰包,以及两把蜥蜴 爪短刀,还有两个收纳杂物的小包。接著如同刀鞘般将箭筒佩在腰带上,最后套上长年使用的鞣制蕈菇外套,就是一套可以保护自己不受锈蚀侵袭的蕈菇守护者正装了。 让美禄穿上这身行头,看起来比身穿白袍时精悍许多,就毕斯可看来,也意外的合衬。 实际上,美禄也不像毕斯可想像的那样柔弱,多亏他从小就跟著帕乌一起锻炼身体,其实已经具备可以骑在螃蟹上的体能了。 毕斯可如是说,美禄带著满脸笑容,欣喜地跳上芥川…… 就这样反反覆覆过了三小时。 「哇啊啊啊──────!停下来────!」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的美禄惨叫声,回荡在辽阔的浮游藻原。 毕斯可将拳头大的水壶架在营火上,侧眼看向美禄,给他建议: 「你这是因为转弯的时候会害怕,反而会加重体重,惹芥川生气啦!你要相信它,不要强制它的动作。」 「我是可以理解你的意思啦──!」 「那就是要习惯了。别担心,你的颈椎会获胜……大概吧。」 尽管美禄那张数度被扔到地面,布满了泥泞与擦伤的脸庞上浮现汗水,仍然以纤瘦的体格爬上芥川的鞍,勉强再次抓住了缰绳。 (你、你就算好好的……来旁边指导一下也不会死吧!) 美禄以有些怨恨的眼神,侧眼看著一直在远处的营火上煮些什么东西,采取放任主义的毕斯可,接著把目光转向前方。 于是就看到一个背著大行李,直直走在路上的娇小旅行商人已经迫在眉睫。美禄连忙拉紧缰绳,大声喊道: 「哇啊!有人!有人啊!芥川,停、停下来──!」 芥川一个紧急煞车,美禄整个人往前飞了出去,差点就要一头栽在石板地上。幸好途中有一团漂浮空中的浮游藻轻盈地包住他,勉强抵销了冲力让他落地。 「好、好痛啊啊……!芥、芥川,你冲太快了……!」 美禄摩挲著摔疼的侧腹,想起不知方才的商人是否安好,正打算急忙弹起身子……就在这时,跟一个正在窥探自己状况的娇小少女对上了眼。 「啊,你张开眼睛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啊,对不起!你、你有没哪里受伤?」 「我才想问你呢──不过算了。」 商人对美禄露出笑容,回头看了看芥川的尊容。 「是说你骑的螃蟹好厉害喔!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厉害的螃蟹。」 她彷佛要钻进美禄怀中,以白皙的肌肤蹭了过来,也抬起金色眼眸看著他。那是一个有著刺眼粉红发色的娇小少女,摇晃的麻花辫子让人联想到在深海舞蹈的水母。 「仔细瞧瞧,你长得很可爱呢~~!吶,可不可以叫你熊猫弟弟啊?既然你都买得起这么棒的螃蟹,应该很会赚钱吧~~怎么样,你有没有老婆啊?」 美禄听著少女在耳边呢喃的声音,不禁浑身发毛,急忙摇头。 「哇、哇啊!不是啦,芥川不是我的螃蟹!是我搭档的……呃,朋友。」 「什么嘛,原来你有伴啦?呿──没意思──」 水母少女很乾脆地放过美禄,凝视著芥川,彷佛在思考什么一样,用手指转著耳朵前面的麻花辫子把玩。然后……瞬间从显得遗憾的模样转化成笑咪咪的表情,与一副觉得很困惑的样子看过来的美禄对上眼。 「吶,熊猫弟弟,如果你只是想用习惯的方式学会骑在这种大螃蟹上,那你会承受不了喔。刚开始学的时候啊,一般都会在螃蟹眉心的位置点柚子香。这么一来螃蟹也会比较放松,自然就会亲近主人了。」 水母少女从怀中皮革包包掏出黄色瓶子,并用纤细的手指拎到了美禄眼前。打开盖子,一股山柚子的清香便扑鼻而来。 「咦!果、果然有这类方法可以用啊!」 「这是常识喔。你这么乱来,要是伤了漂亮的脸就太可惜了。我正好有多的香,可以示范给你看!」 「哇!真的吗?啊,可是我现在没什么钱……」 「呵呵……不用钱啦!」少女眯细了那对猫咪般的金色眼眸笑著。 「毕竟这个世道如此艰辛,有困难的时候当然要彼此帮助啊……我的行事准则就是珍惜礼义人情啦!」 在距离芥川约半公里的地方。 毕斯可面带谨慎表情凝视著眼前的铁壶,并看准时机,将少许绿色孢子加进眼前正以小火慢慢沸腾著的红色液体之中。待观察过一阵子之后,才慎重地将一支铁的箭镞浸泡进去。 虽然与美禄相比手法极其原始,这仍是蕈菇毒的调剂方式。 从旁人看来这个方法非常单纯,但只要稍微弄错配方比例,调剂中的蕈菇菌就可能一举发芽成长,引发严重事故,所以其实是一种非常精细且危险的作业。 尤其毕斯可调配的蕈菇毒,几乎都是彻底提高发芽威力到极端夸张程度的产物,除了他自己与师父贾维之外的人,连碰到都会有危险。 但毕斯可以这样的高风险为代价,获得的便是品质非常好,独创性又高,而且种类丰富的蕈菇毒。尤其是杏鲍菇融合了爆破菇的发芽力与花柄橙红鹅膏菇的弹性,让它成为强大的跳台,是连贾维都不禁啧啧称奇的毕斯可代表作。 但另一方面,毕斯可就完全不会调配可用来治疗人类或螃蟹伤病的蕈菇安瓶。药跟毒不一样,为了在人体上产生药效,就必须拿捏精细的配方平衡,不管贾维怎么教,毕斯可就是只能调出足以让心肺功能停止的极端产物。所以贾维也早早放弃这个领域,并没有教导他更深入的蕈菇药学。 毕斯可抓准菌平静下来的时机,用铁筷夹出泡在壶里的箭镞,试著徒手射向一旁的大树。 啵、啵、啵! 插著箭镞的大树接连开出漂亮的红色蕈菇,平坦单薄的菌盖缓缓张开,洒出轻飘飘的孢子。那是连骨炭矿脉都能侵蚀并绽放的红平菇毒。 「……嗯──算了,就这样。」 毕斯可原则上接受了目前制作的蕈菇毒,灭掉营火…… 「哇啊──────!螃蟹小偷────!」 原本毕斯可只想把隔了一段时间没听到的美禄惨叫当成耳边风,却因为内容顿了一下。 「螃蟹小偷……?」 毕斯可忍不住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就看到芥川正东歪西扭地乱窜,而它的鞍上坐了一个没看过的,背著大行李的少女。至于美禄,则被芥川的左大螯掐著上下猛甩。 「你、你骗我!放开你的手,把芥川还给我──!」 「你怎么这样抹黑呢!熊猫弟弟,错不在我,是这个世道啊!好啦,你快点死心放手吧!」 虽然当事人是认真无比,但这景象远远看来真的很可笑。 「……那个笨蛋搞屁啊!」 大致理解了状况的毕斯可立刻抽出背上的弓,「咻!」地放出一箭。 毕斯可的箭,射中飘在与奔跑中的芥川背上的鞍差不多高的一大团浮游藻,瞬间「啵!」地生出一大把鸿喜菇。 「嘎喵──!」 水母少女在鸿喜菇强大的发芽威力作用之下,发出彷佛被压扁的惨叫,整个人被打飞出去,从芥川背上滚落在地。毕斯可则有如追杀她一般,射出第二、第三箭,插在与少女差之毫厘的地面上,爆发出的鸿喜菇阻止少女窜逃。 「喂,你是想对谁的螃蟹下手啊!想直接变成螃蟹的饭吗!」 「呀──!哇──!」水母少女惨叫逃跑的脚程快得不可思议,一溜烟就跑到很远的地方,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见毕斯可的威胁。 过没多久,失去鞍上主人的芥川,缓缓走回了毕斯可身边。 到了毕斯可跟前,总算从芥川的大螯滚下来的美禄,擦了擦被泥土与浮游藻弄得脏兮兮的脸,接著猛咳了几下。 「你这个笨蛋!到底是怎么才能搞成那样……」 毕斯可本想狠狠地怒吼美禄……但看到他脸上满是伤痕,整个人心灰意冷地垂头丧气,就觉得他实在太可怜,也不忍心多说什么了。 「毕、毕斯可,对不起,我……!」 「够了!不要道歉……我看今天你已经不行了,我们先前进吧。」 「我、我没问题!我们没时间了,我得快点学会驾驭它……」 「你想用那双跟刚出生的小鹿一样抖个不停的脚继续练习吗?明天再训练吧,受的伤至少要治好喔。」 「……嗯,我知道了。」 毕斯可一边那么说,便皱起眉头,开始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说实在的,与其讨论美禄有没有天分,不如说一个不是蕈菇守护者的大外行想要马上学会驾驭螃蟹,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就算是蕈菇守护者,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够自由自在驾驭螃蟹,也有些蕈菇守护者会用药让螃蟹陷入催眠状态,以半强制的方式加以控制。 (虽说这趟旅程必须赶路,但我不想对芥川用药……) 毕斯可一边思索著看向美禄,只见他抱著自己的少许行李,直直地……看样子是往芥川那边走了过去。 「芥川,不好意思,勉强你了。我帮你擦药,你要乖乖的喔!」 美禄从怀里掏出闪烁紫色光芒的试管,走近芥川之后,它大概是觉得那玩意儿很诡异,于是「刷!」地举高大螯威吓美禄。芥川散发出的魄力非比寻常,别说其他动物了,就连情如手足的毕斯可都不禁畏缩。 但是── 「逞强也没用!要是放著不管,肌肉会退化喔!来,立正!」 美禄完全没有害怕的样子大声说道。毕斯可惊讶的是原本高举大螯的芥川,竟慢慢放下戒心,缓缓地收敛了威吓行为。 「对!好乖喔。来,坐下!」 满脸笑容的美禄摸著芥川的白色肚子低语,芥川终于放松了全身紧绷的状态,弯起脚当场坐下。美禄将手中的药水缓缓注入芥川的关节,一股清新的香草般香气飘散而来。 美禄抚摸著芥川,对傻眼地看著自己的毕斯可说: 「对不起,因为我太乱来,让它的肌肉受伤了。不过,我用了月魁蒿的重生剂,如果是芥川,就可以边走边恢复了喔!」 (……我是要他治好自己的伤就是了。) 毕斯可走到他身边,以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凝视著平静下来的芥川跟美禄。 「你明明做得到这样,为什么会没办法骑在它背上啊?」 「……?这样是哪样?」 「……咯,嘻、嘻嘻嘻……也罢,无妨。」 毕斯可愉快地笑著跳上鞍,抓住美禄的手,将他拉到右边的鞍上。毕斯可在接收了缰绳指令奔出的芥川身上嘀咕: 「我们调整预定,你不必练习驾驭螃蟹了。你有跟螃蟹打交道的天赋。」 「咦咦?我明明被摔得那么惨耶……?」 「不过,你跟芥川说话了。我也是第一次看到在骑上螃蟹之前,就可以跟螃蟹沟通的人。」 以巨大的八只脚向前奔驰的芥川,情绪意外平静,即使有个骑在右肩而传来异物感,也因为那一段互动而变得柔和许多。 一对巨大战车炮有如要穿破即将崩塌的巨大寺院屋顶,朝天空突了出来。像是包围住神社般折叠堆积的自走炮与战车残骸上,长满了藻类与藤蔓,在夜晚柔和地释放白天吸收累积的阳光。 「这里叫作日光战吊宫。」美禄在芥川背上,隔著毕斯可说道。「听说以前要一举废弃因锈蚀损毁的战车时,就会来这间寺院凭吊祭拜。所以你看,这里的鸟居也是用某种看起来很像主炮的管状物体打造。」 「那尊像是什么?鸟居那边,有三只猴子并排在一起。」 「那是『不看、不听、不说』的神像,是自卫团的快攻三原则。据说可能是把当时栃木的军规打造成雕像得来。」 「喔,你很清楚嘛。」 「学校有教。」 「这样啊…………喂,你是想说谁学力差啊!」 忿忿地低吼著的毕斯可重新评估寺院的状况。尽管看起来长期疏于保养照顾,但这边的铁器仍然很漂亮,没有严重锈蚀的感觉,而且这里好歹也是寺院,看起来应该不至于被武装的山中行者盯上。 「好,今天就先在这里睡一下,正好足尾的矿脉也近在眼前了。你啊,别只是替芥川治疗,也要好好包扎自己的伤口。」 「这点小伤没事啦,我也是男生耶!」 「血的气味会引来岩螨啊,要是被它们钻进伤口,可是会痒死人喔。」 「……唔,好,我会好好包扎……」 两人让芥川睡在中庭后,踏入正殿。突然,一片漆黑的正殿之中传来某种烟熏香气,还有烧过的乾柴正散发著些许火光。 「……有人先来了。你在这里等我。」 毕斯可用手制止因惊吓而紧张起来的美禄,架起弓缓缓踏步向前…… 好像在哪里看过的粉红色麻花辫子,正在黑暗之中不规则地甩来甩去的景象映入眼帘。 「……什么啊,原来是刚才的螃蟹小偷?喂,你这家伙,还真常碰面啊。」 「呜、呜咕呜……喀呼、喀呼、呜、恶……」 「嗯嗯?话说我好像在忌滨也有看过你喔。你这家伙是不是受到谁的指使在跟踪……」 毕斯可说到这里,看到少女缓缓转过头来的诡异模样,不禁噤声。 睁大的双眼严重充血,满脸汗水,喉咙不断发出奇怪的「呼噜呼噜」声音。不管怎么看,这样子都很异常。 「这家伙……?」 「毕斯可,让开!」美禄迅速奔到少女身边,用力拍了她的背部一下。少女接著「咕喔」一声,接连呕出混著血液的白色液体。 美禄让少女反覆吐出几次这样的白色液体,保持气管畅通之后,从腰部的安瓶腰包抽出绿色试管,毫不犹豫塞进少女发白的喉咙。药剂被渐渐吸收后,少女的呼吸随之急促,发抖的状况也越发严重。 「美禄,你小心点!那家伙身上有东西!」 「有东西在胃里面!虽然这方法比较粗暴……!」 美禄注射完松弛剂之后,先吐出长长的气,接著一举吻上少女的唇。 「嗯唔?嗯嗯──!」美禄没管瞪大了眼睛挣扎的少女,对著少女的气管吸气,某样东西便从少女发白的喉咙涌出,膨胀起来。 美禄的口中捕捉到某样会动的异物后,便用臼齿将之紧紧咬住。然后猛力一扭头,一条约与两公升保特瓶差不多大的白色虫子就从少女的喉咙滑出,表面因为沾满黏液与血液而散发著湿滑的光芒。美禄将之吐在地上,虫子便发出「嘎吱」的哀嚎。 虫子一落地,就以出乎意料的速度在地面爬行准备逃走,却被毕斯可一脚踹飞,砸在正殿的柱子上,颓软地折弯身体,一动也不动了。 「这是什么鬼东西?」 「膨胀蚕。」美禄擦著额头汗水,一边跟毕斯可说明。「是以前为了防止奴隶逃跑而使用的虫。一开始让奴隶服下虫卵,并且透过服用药物的方式抑制虫卵孵化。现在大多用在囚犯……」 「以及忌滨知事的特务部队上吗?」连续咳了好几下,把残留的黏液吐出来之后,水母少女总算舒服多了,接著说出怨恨的话语。 「难、难怪他们总是给我吃奇怪的药。早知道不干这诡异的打工了,那个老千知事……」 「喏,先喝点水。我想你应该会有一段时间都觉得想吐,但已经没事了……」 商人少女因为猛喝水的关系,原本显得铁青的脸色渐渐恢复红润,也平静下来了。美禄看著这样的她,开心地露出微笑。 (这家伙,面对白天吃了这么多闷亏的人,竟然还可以这样真心为她高兴。) 毕斯可有点不知道是该傻眼还是该佩服,总之跟美禄对上眼之后点点头,接著从恢复活力的桃色水母身后,一脚踹上她的屁股。 「咿喵!哇啊,赤、赤星……!你为什么会……」 「叫什么叫,你应该先跟医生道谢才对吧!」 「……呼、呼呵呵,别开玩笑了。在旅途上出手救助孤单女性,不就是~~……」 水母少女抹抹嘴角,抚摸暴露在外的白皙香肩,得意地说道: 「这~~么回事吧?毕竟刚刚直接被亲了,我还以为要被吃掉了呢。我可是很贵的喔……熊猫弟弟,你支付得起吗?」 「……咦、咦咦咦?我没有这个意思啊!」 「呵呵呵,真可爱!意思是说只要是医疗行为就没关系吗?医生啊,我感觉我的肚子里面,好像还有一条刚刚那种虫耶……」 少女蹭了过来,美禄红著一张脸不知所措。为了保护搭档,毕斯可尽管傻眼,仍高声怒吼: 「喂,你够了!哪有人摸了你那种跟鱼板没两样的身体会开心啦!」 「赤星小弟真不懂女人耶~~竟然不知道我有多值钱……呵呵呵,只要剥下一层外皮,食人赤星不过就是一个内向的童子鸡嘛。」 「……哇!毕斯可,你冷静点!」美禄急忙抱紧怒发冲冠,眼若铜铃,真心想拉弓的毕斯可,阻止他动手。「眼神、眼神好认真!哇啊,好、好可怕!」 「你不会觉得不甘心喔!被这种个性烂到骨子里的女人……!」 「嘘!……我问一下,你是要去经商对吧?」 美禄将手指抵在嘴唇前,制止了毕斯可之后,笑眯眯地询问少女。 「我们手边的粮食不太够,如果可以,能不能分一点食物给我们?」 水母少女因为这出乎意料的发展而不断眨著大大的眼睛,愣愣地来回打量被自己诓了好几次,仍带著纯真笑容的熊猫少年脸孔…… 「……你们真的不是觊觎我的肉体?」并狐疑地问。 「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要这么诚恳地……救我这种人啊?想要东西的话,等我死了之后全部拿走不就得了?」 两个少年先是有些惊讶地面面相觑了一会儿,然后才说: 「……这么一说,确实──」「毕斯可是那种在评估得失之前,会先采取行动的人啊!不可能看到有人快死了,却还撒手不管嘛!你说是不是,毕斯可!」 毕斯可在外套底下被美禄狠狠捏了一把,只能抿紧嘴,不满地保持沉默。 水母少女八成是被这对奇妙搭档的气氛卸下了心防,只见她深深叹了一口气,也不再装矜持,粗鲁地盘腿而坐,一副觉得「你们白痴啊」的样子手撑著脸颊说: 「看来是个天然纯正的烂好人救了我啊~~该说是我运气好呢,还是没出息呢……啧,居然对这样的小孩卖弄风骚,真是亏大了!」 少女摇摇头,彻底拋开方才的谄媚态度……一个转念,点亮自己带来的油灯,摊开红色地垫巾。接著手脚俐落地从行李中拿出的品项齐全,甚至壮观到让怒火中烧的毕斯可都兴致盎然的一件件商品。 「算了,无妨。既然如此,就拿出我的本行跟你们搏感情啦。两位客人,欢迎来到魅惑的水母商店。」 「水母商店?真有意思,从你的名字取来的吗?」 「熊猫弟弟,你真的是个好人耶。现在世道这样,做商人的可不会随便告诉别人本名哟。」 水母少女用手指卷著麻花辫子把玩,开心地说著。「我的发型看起来像不像水母啊?这会让客人留下深刻印象,店铺名称也是从这里来的啦。」 「……确实都是些没看过的东西,原来你不是吹牛啊。哇啊,这瓶葡萄酒上面写著2017耶!这是真的葡萄酒吗!」 「我其实是主打武器和兵器设计图之类的商品,但食品方面也很丰富喔!要不要试试看这个啊?纯度百分之百的蝎子蜜,会让你的舌头融化喔!我这边还有现在已经不存在的所罗门酒窖酿造的香草伏特加……不过对你们两个少年来说,这个还太早了吧。」 每当商品在少女手中舞动,毕斯可的眼睛就显得闪闪发光。这时搭档轻轻拉了拉他的外套下襬,他才猛地回神过来。 「喂,我们不是想要什么稀世珍品或高级品,只是想要点东西可以填饱肚子就好。有没有炭粉面包或盐饼之类的东西啊?」 「盐饼──?我才不会背著那么穷酸的东西到处跑呢。」 美禄在一脸觉得这些人八成没什么消费力的店长面前,开心地到处看著商品,于是注意到了放在角落的零食堆。 「毕斯可,你看!有奶油口味的bisco夹心饼乾耶!我们跟她拿这个好不好,你应该喜欢吃吧?」 「……不,我没吃过。」毕斯可一副觉得有点害臊的样子看了看别的地方,然后才回答。 「我只有看过,毕竟蕈菇守护者不太容易得到这些东西……」 「……明明是毕斯可却没有吃过bisco吗!」美禄先是夸张地表示惊讶,接著整个人笑开了。「那就更该跟她要了!可以给我这个吗?」 「什么啊,只要那个喔?一个四日货喔。」 「什么────?都这种状况了,你还想跟我们收钱喔!」 「废话──!如果弓是你的力量,那钱就是我的力量!」少女甩著粉红色麻花辫子,贴近毕斯可的额头。 「我只是刚好敌不过你,所以完全损失了赚取你的奖金的机会!不要说这么小气的话!」 厚脸皮到了这种程度,意外的就会变得很有说服力。少女从因为自己的魄力而面面相觑的两位少年手上,迅速抽走两张日货钞票,丢出五盒毕斯可之后,一副觉得很无趣的样子收起商品,折好铺在地上的方巾。 「唉唉──这生意好无聊喔~~面对骑螃蟹的又没办法兜售燃料……我要先睡了,敢碰我一下就要收一百日货喔。」 少女不满地嘀咕,拿起塑胶油桶,把老旧的液状骨炭洒到地面上。 「碰你~~?谁会特意去碰毒水母啊?」 「熊猫弟弟的话算你半价就好。」 「别瞎扯了,你快点去睡觉吧!」 毕斯可气冲冲地看著单手拿著空油桶就往正殿里走去的少女。这时美禄拉了拉他的袖子。 「毕斯可,一直生气很容易肚子饿喔。我们都花钱买了,赶快来吃吃看吧!」 美禄迅速将几块从包装之中拿出来的夹心饼乾,塞到毕斯可的手里。毕斯可无法抗拒美禄那对如星光闪耀般看著自己的双眼,只能战战兢兢地将之送进嘴里。 「如何?这就是你名字由来的商品喔!……跟想像中不一样吗?」 「……我还以为它咬起来更硬一点,因为说是好吃壮壮嘛。味道也是,原本以为补充营养会是……类似熊肝那样的味道。」 「啊哈哈!不可能啦,毕竟这是零食啊!吶,你觉得好吃吗?」 「嗯,好吃。」尽管毕斯可简短地这么说,仍以飞快的速度吃著夹心饼乾,已经准备打开第三盒了。「……原来在都市生活的人,每天都有这种东西可以吃啊……」 「毕斯可,你、你等一下啦!你吃太快了,也留一点给我嘛!」 「为什么啊?我比你高大,多吃一点也是合理吧。」 「赤星先生说过,搭档之间永远是平等的耶。」 毕斯可无法反驳美禄促狭的挖苦,只能不悦地一声不吭,把一半的夹心饼乾递给美禄,开始小口小口啃著自己手中剩下的份。美禄一副很开心的样子看著毕斯可的侧脸,一块一块慢慢咀嚼著饼乾。 到了深夜,美禄为了不吵醒毕斯可,蹑手蹑脚地悄悄钻出正殿,来到芥川正在休息的中庭。 无比耀眼的月光,在夜晚之中照亮了芥川的威猛外貌。 「……恢复能力真惊人,原来芥川也不是普通的螃蟹啊。」 既然能作为毕斯可的兄弟,一路跟他一起活到现在,就能理解它为何拥有如此强悍的体魄。美禄静静地摸著芥川的关节,确认肌肉的状况。 原本睡著的芥川突然醒来,稍稍抬起了身子。 「啊……!芥川,对不起,我不是想吵醒你……」 说到一半,美禄发现芥川的态度跟气势不太对劲,于是竖起耳朵聆听。好像有某种东西「隆隆隆隆……」低吼著的感觉从地底传来,并渐渐变成明确的震动,传递到了脚底。 「地震吗……?不过这是……!」美禄急忙转头看回正殿的瞬间,一阵巨响撕裂寺院的石板地,喷出几道蒸气。同时,整间寺院大大震动,看来是整个地面都缓缓地抬升了起来。 美禄不禁发出惨叫,而且因为再也抵挡不住越来越强的地震,整个人靠在芥川身上。芥川迅速以大螯夹起美禄,将他塞到自己的鞍上,接著一蹬战吊宫的石板地跳起,随后落在长满藻的地面上。 在勉强调正姿势的芥川跟美禄面前。 两个有如散发黄色光芒灯泡的巨大眼睛,在夜晚的黑暗之中眨了眨。有如粗木的前脚重重踏在地面上,散落地面的车辆废铁便如纸片般飞舞空中。 「战吊宫活著!」美禄在芥川的背上摇来晃去,仍惊愕地发著抖。 「原来这里不只凭吊兵器,而是寺院本身就是动物兵器啊!」 虽然战吊宫的外型最适合以寄居蟹形容,但它威猛的外貌比起有人类两倍大的芥川,更大了三倍以上。正可谓是战舰般的怪物。 芥川勉强躲过拨开土壤冲刺过来的那玩意儿。「战吊宫」也没有太介意,似乎有什么明确的目标,毫不犹豫地朝著那里冲去。 「毕斯可!芥川,毕斯可还在里面!」 美禄还没说完,芥川就奔了出去。 还不熟练的菜鸟蕈菇守护者,跟驰骋沙场的老练大螃蟹,两者的目的直到此时,才同样聚焦在拯救毕斯可这一项使命上。芥川的速度飞快!美禄甚至忘了自己坐在螃蟹背上,只能像搭上云霄飞车那样,紧紧抓住芥川的缰绳。 祭祀在「战吊宫」的战车残骸,接连将主炮指向并行奔驰的大螃蟹。芥川见状,往旁边、往前方闪避「砰!」、「砰!」地连续开火的战车炮。 「芥川,上面!」听到美禄提醒,芥川用自豪的大螯挥开的一发炮弹,就这样打回战车处直接爆炸,击毁了好几辆战车。 「呀──!讨厌讨厌──!不要丢下我!我还不想死啊──!」 「你个混帐快放开我啦──!这、这家伙,哪来这么大蛮力啊!」 「毕斯可?你在哪里,毕斯可────!」 正殿屋顶上,毕斯可的一头红发和外套在月光照耀下随风飘荡。 同时可以看到背著行李的水母少女,正紧紧抓著他的脚不放。 「美禄!这家伙的真面目是食炭蛇蛊,会吃骨炭!刚刚水母丢掉的燃料弄醒了它,要是它就这样直接冲进足尾的矿脉,导致矿坑爆炸,我们就会无法利用矿车了!」 战车的机枪有如呼应毕斯可的声音般,瞄准他接连喷火。毕斯可抱著不断尖叫的少女跳开,虽然躲掉了所有子弹,却因为抱著自己的预料之外力量而失去平衡,从屋顶上滚落下来。 「不行,我得忙著应付这个水母!你要想办法阻止那家伙!」 「阻止?要我阻止,是要怎么阻止啊!」 「打烂它的眉心!」毕斯可一边大吼,一边拉弓射中一发朝自己飞过来的主炮炮弹,利用开出的蕈菇让之自爆。「只要造成脑震荡,也可以让这些战车停止攻击!芥川!用芥川的大螯打烂它的眉心!」 「你怎么可以交给螃蟹新手这种不可能的任务啦!」 这时,一门战车炮转向仍打算说些什么的毕斯可。危急之际护住少女的毕斯可身后留下阵阵白烟,完全挡住了毕斯可的声音和身形。 「啊啊!毕斯可──!」 面对这样的危机,没有什么比看不到搭档更让人不安的了。即使这样,美禄仍强行压抑不断打击内心的担忧情绪,先深吸一口气,再吐出来。 (他之所以叫我阻止那家伙,如果是因为认为我做得到,因为相信我做得到……那么,我就要做。毕斯可,我就照著你说的去做!) 美禄睁开双眼,眼神中点燃了毅然决然的意志。他将脸颊贴在奔驰的芥川背上,用手指轻轻抚过大螃蟹的眉心,低声说道: 「芥川……那家伙的弱点在这里,我们要瞄准它的眉心,阻止它继续前进。这么一来,毕斯可一定会赶到。芥川啊,你觉得……你能顺利完成吗?」 芥川吐出的一个泡泡轻飘飘地浮在空中,在美禄面前破掉。虽然无法确定这是否代表芥川表达了些什么,但总之…… 这时一发炮弹落地,「砰!」地爆炸开来,美禄则藉著这个机会操控缰绳,让芥川高高跃起,接著穿破战吊宫本殷的屋顶华丽地落地后,猛力朝向战吊宫的入口冲刺,用一对大螯撕碎了耸立的鸟居。 「芥川,冲啊────!」 芥川一举跃上高耸的悬崖前方,正好对著食炭蛇蛊的眉心位置过去,并在转身之际,有如挥动大斧般挥舞拆下来的鸟居,一如所想的,一举砸在对方的眉心之上! 钢铁与甲壳粉碎彼此,引起巨大声响。这犹如怪兽电影桥段般充满魄力的一击,在战吊宫身上扬起白烟,致使它大大摇晃了一下,接著高举前脚想要撑住。 这时一道红色的影子穿破白烟,冲上了举高的前脚! 「毕斯可!」 毕斯可甩著一头红发与外套,以皎洁的明月为背景高高跃起,将昏厥过去的少女甩给美禄之后,就这样脚上头下地拉满弓,接著对美禄露齿一笑。 「我不是说过了,你有跟螃蟹打交道的天分!」 在美禄接住水母少女的同时放箭。射出的箭勾勒一条红色直线,深深贯穿位于芥川敲碎的战吊宫甲壳之下的脑部…… 啵、啵、啵! 蕈菇毒的菌丝以夸张的势头猛烈扩散,战吊宫的身体各处都开出了巨大的红色菌盖。 芥川与美禄用鞍接住落下的毕斯可后,急忙远离痛苦挣扎著的战吊宫,来到一座小山丘上,看著战吊宫被红平菇覆盖的末路。 「……超危险的。要是就这样让那家伙多跑半公里,矿坑很可能会跟著它一起炸飞。」 「呼、呼啊、呼啊……吶,毕斯可……」美禄彷佛到了这时候才总算感受到自身的疲累般,整个人无力地垂下肩膀,勉强压抑著头晕目眩的感受,向毕斯可问道: 「毕斯可,你、你一直都是跟这类对象……交手吗?」 「不,再怎么说,整间寺庙都是敌人的,这还是头一遭。」明明大闹了一番,但毕斯可彷佛不当一回事地笑了。「不过,我想明天应该会对上更夸张的家伙。蕈菇守护者的宿命……应该说生 存之道就是这样。」 「……与其说这是蕈菇守护者,不如说是毕斯可你的吧……」 美禄小声嘀咕,避免搭档听见。毕斯可似乎完全没有察觉美禄的发言,只见他指向耸立于眼前的足尾山脉炭矿设施。 「从这边已经可以看到矿坑入口了。那就是骨炭堆积的矿场,里面应该有矿车线路通过。明天就让芥川爬上去,然后……」 这时「轰!」地撕裂空气的声音突然打断毕斯可的发言,响彻云霄。两人回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或许是长满蕈菇的战吊宫的死前咆哮,让一门特别大的战车炮朝著远方夜空击发了。 「……啊。」 那黑漆漆的圆形炮弹在夜空画出一道大大的弧线,就这样如同一颗陨石,往足尾山脉……现在毕斯可手指著的炭矿设施中的火药库冲了进去。 『轰、轰隆隆隆隆隆隆!』 随著巨大的爆炸声响,混著沙粒的热风灼烧两人的肌肤,吹动著外套。 「唔喔喔,该死!哪有、哪有、哪有这样的啦!」 「岩石因为爆炸飞过来了!芥川,我们快逃!」 从跑开的芥川身上所看到的足尾骨炭脉,彷佛想吐出堆积的骨炭般熊熊燃烧,并反覆爆炸向外延烧,简直像是要将整座山脉都染上一片火焰的红。毕斯可回头看著此景咬牙切齿,在火焰照耀下的侧脸渗出了汗水。 「可恶!只差一步而已,结果还是这样吗……!这么一来,就没办法利用矿车了……!」 「毕斯可……」 将芥川停在安全的地点,美禄不知该跟毕斯可说什么,只能一脸担心地看著他。但毕斯可只花了短短五秒犹豫。 「……不过可能性还没消失。如果这里行不通,我们走别条路就是了。」 接著先重重呼一口气,才忿忿地挺起胸,瞪著熊熊燃烧的山脉。 「而且,既然那个大家伙吃了这么多蕈菇,这一带的锈蚀迟早会消失……比起保住自己的性命,这更能让老头开心吧。」 将目光转到已然丧命,成为大自然一部分的战吊宫,毕斯可那对翡翠色的眼睛眨了几下。美禄望著这样的毕斯可侧脸,感受到震撼内心的悲壮,想要出口安慰他几句……结果还是想不出什么好话。 早晨的日光照进眼底,毕斯可用带著鼻音的声音沉呤几声之后,不情不愿地爬起来。他睡眼惺忪,搔了搔肚子看看周围,就看到一大片草原,以及轻轻飘在空中的浮游藻,反射夏日阳光,闪闪发亮。 「啊,毕斯可!早安!」 正在收拾驱虫香炉的美禄,跑到睡眼惺忪的毕斯可身边。 「你的伤势还好吗……嗯,伤口已经愈合了。如果它肿起来了,要立刻告诉我喔。」 「那个水母女怎样?她没有受伤吗?」 「嗯,她很好。只有一些擦伤,而且我帮她处理过伤口了。我去看看她!」 毕斯可不太习惯美禄包扎的绷带,只能略显困扰地摸了摸脖子。这时已经很熟悉的搭档的「啊啊──!」哀嚎传进了他的耳里。 「她好像逃走了,包包里的钱全被她偷走了!」美禄摸索著芥川身上的包包,发出傻眼的声音。「天啊……还好我的钱包跟毕斯可的有分开放。」 「她应该还没走远,去抓她回来闷烧吧。」 「啊,毕斯可,等等!」 摸索著皮袋的美禄似乎发现了什么,接连拿出零嘴、炒豆之类的保久食物……最后拿出一张便条给毕斯可看,露出苦笑。 『给食人赤星一行。各式食物费用总计八十七日货七十钱,确实收到。』 圆圆的字迹写下的收据角落留有「熊猫弟弟,要是赤星死了,记得来跟我搭档喔?」这番话,还附上一个可爱爱心形状的巧克力。 「原来她帮我们准备了不少东西啊,我还以为她是小偷呢。」 「这不就是强迫推销吗?根本一样吧!」 毕斯可忿忿然从笑著的美禄身后跳上芥川……才忽然发现美禄已经完全习惯芥川,坐在上面四平八稳,也不会被甩下来了。 「……?」毕斯可觉得很不可思议地窥探了搭档的脸,毫不客气地观察起来。 美禄似乎确实有处理自己脸上的伤口,但脸上布满了各种擦伤,双眼底下也明显泛出睡眠不足造成的黑眼圈。 「你那些伤……」 美禄这时才发现毕斯可已经看到自己脸上的伤痕,抽了一口气,不禁别开视线。 毕斯可看得出来,美禄是起了个大早跟芥川搏斗,在被甩飞好几次之后才终于跟芥川混熟。但看到美禄害羞地想遮掩本应是值得自豪的伤口,反而让毕斯可看穿美禄是个会在奇怪的地方发挥强大自尊心的人,让他不禁觉得好笑。 「呵、呼嘻嘻嘻……」 「笑、笑什么啦!」 「没笑什么啊~~」 毕斯可一鞭抽在芥川身上。芥川跟心情大好笑著的主人不同,因为一大早就被挖起来陪菜鸟锻炼而显得有些不满,但还是活力十足地动起了八只脚,怡然自得地奔驰在夏季的浮游藻原上。 第七章 急躁的皮鞋脚步声踏在县政府的地板上。一群个子高大,一身黑衣的兔子面具快步走在油毡地的走廊上,撞开抱著大量文件的新进员工,让纸张掉了满地。 忌滨县政府现在仍在进行去除赤星留下的大量蕈菇与修缮工作的这座办公大楼里,事务人员、自卫团员、科学家、建筑业者等各式各样的人都顾著处理眼前的状况,没有比这更忙碌的状况了。 其中,显得最是焦躁的兔子面具男,伸手敲了敲某个房间的漆黑门板。 「门没锁。」 尽管低沉、稳重,却不知为何能煽动内心不安的声音从门后传来。兔子面具先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打开门。 那是一个阴暗的大房间。 闪烁著灯光的投影机,正将说得客气点也称不上高画质的电影,投影到挂在前方墙面的银幕上。电影里面,一个西装笔挺的黑人男子吃著汉堡,高谈阔论著莫名其妙的论调,依序杀害了眼前惊吓不已的白人们。 「你知道天恋糖这种零食吗?」 坐在离银幕有些距离桌前的男子,也没怎么认真看电影,把玩著手上一个像是水果的东西。 「似乎是拿海豹的粪便腌渍天然虾夷芒果,使之发酵的产物。据说因为太过甜美,导致来自全国的订单蜂拥而至,所以我从茨城调货过来。哎,我这可不是跟风,而是身为一个知事,若没有品尝看看,就会跟不上知识人阶级之间的话题了。」 知事……黑革接著用汤匙挖起那像是芒果的果实顶端,嗅了几下从中散发而出的果蜜香气,一副觉得还不错的样子,就将大大挖起一口的果蜜放进嘴里。 「嗯……嗯哼。」黑革品尝果蜜般转了舌头几次,露出难以形容的表情仰头看了看兔子面具。「该怎么说……这味道好像在吸长颈鹿的脑髓。」 黑革将手中的天恋糖连同汤匙一股脑扔了出去,砸碎了玻璃橱柜,芒果烂成一团,香甜腐烂的臭味充满整个房间。 「别闹了,立刻停止给茨城的所有金援。」 「知事,有件事情必须禀报。我们推测赤星他……」 「你说还活著?」黑革从抽屉拿出薄荷口味的曼陀珠猛嚼,藉此洗去口中的味道,同时回答。「即使身陷足尾矿脉的大爆炸之中……也可以像魔鬼终结者那样,从火焰中苏生,是这样吗?嗯哼,很好,这下我就会很在意续集发展啊。」 「那起爆炸并非出自我们特务队员之手。」 理应面无表情的兔子面具,脖子却淌著瀑布般的汗水。 「我们确认到巨大炮击型动物兵器在附近被蕈菇菌杀害,推测应是该生物……」 「误射而爆炸吗?」黑革这时张嘴咯咯大笑,甚至碰倒桌上的可乐瓶,让桌面上的文件都湿透了。 「哈、哈、哈哈,呼──呼──哎呀──原来如此,原本埋伏了五十个特务队员,打算烤熟赤星一行人……结果反而被烤熟了,对吧?」 「这点真的太过出乎意料……在人手不足的现在,实在很……!」 「横竖都是会因为爆炸死去的五十个人,这倒是无妨。嗯──埋伏在足尾的确是赌对了。」黑革先停了一拍,拿起倒下的可乐瓶,喝了一口。 「只是运气好……?不,感觉有某种不能这样一言以蔽之的神秘力量牵引啊,赤星……」 黑革的黑色眼眸直直凝视著什么也没有的空间,这时── 「砰!」一声,一脚踹开上锁房门的白银女战士,甩著身上大衣大跨步走进房内。黑革面对来者无礼的态度,却意外显得愉快地对女性说道: 「你起码敲个门吧,敲个门。自卫团的真的很粗鲁耶,如果我跟这个兔子有婚外情……正热情地紧抱在一起,你打算怎么办?」 「失礼了。不过,从『真面目不明』的家伙们手中保护知事,是我们自卫团的义务。」 自卫团长帕乌那对美丽的双眸狠狠地瞪向黑革。接著单手抓住想一把揪上来的兔子面具的手臂,轻松地往旁边一甩,兔子面具便直接撞上黑革的漫画收藏柜,虚弱地颓软在地。 「既然已知道赤星的所在地!」帕乌的声音坚毅地回荡在房内。「为何你不同意我们派遣追踪部队!那不是一个可以放著不管的男人!」 「你从哪里听说的?是不是严刑逼供了我家的兔子?」 黑革从冰箱取出最喜欢的葡萄口味的芬达,并递出其中一瓶给帕乌。但帕乌只是凶狠地瞪了回去,黑革只能自讨没趣似的耸耸肩继续说: 「不管怎样都不行。我们还需要人手清除蕈菇,而且传闻表示蕈菇守护者还另有一人。现在县内还没安定下来,自卫团真的有能够调派出来的人手吗?」 「即使如此……!」 「猫柳,别跟我玩这种无聊的讨价还价。」 黑革那足以让场面气氛降至谷底的低沉嗓音制住了帕乌。那双黑眼圈极为严重,彷佛埋没在一片漆黑之中的双眼,蕴含著沉重的气势直直盯著她。 「你为什么就不肯老实直说了呢……?因为你想去救一个人吧,想去拯救那个被掳走的亲爱的王子……」 黑革把玩手中的开关切换影像,银幕上映出一个跃出围墙之外的红发男子,以及一个有天空色头发男子。利用蕈菇发芽力高高跃起的两人,刚好被围墙上设置的监视摄影机拍到。黑革侧眼瞄了眼倒抽一口气的帕乌,接著喝了一口芬达。 「我跟他本人说过好几次,但我还是要再强调,你弟弟真的长得很漂亮啊。」黑革操作手中开关,拉出美禄的脸部特写。「如果没有这个胎记就完美了,真是可惜。不过……呵呵,该怎么说呢,他的表情看起来可不像是被诱拐的公主啊。」 这确实是帕乌深有感触的一点。被毕斯可抱著跨越围墙的美禄,表情虽然带著一抹不安,但整体来说是彻底信任身旁这位食人恐怖分子,散发出将自己托付给对方的安心感。 (美禄……你为什么……!) 「视状况而定,你弟弟有可能被认定为帮助恐怖分子的同伙。」黑革压低声音,毫不留情地对帕乌这么说。「你弟弟的事情完全是他要自己负责,不管你来几次,我都不会派人追踪。」 「知事!」 「不用担心,迟早会找到的……只不过可能会全身长满蕈菇就是了。哎,但这样倒也是个不错的摆设,不是吗?」 到了这时候,帕乌按捺的怒气似乎终于超过沸点,她勉强压抑差点要高举起来的手,紧咬嘴唇到发抖的程度。血从被她咬破的嘴唇流到下巴,一滴又一滴落在地面。 看到这样的帕乌,至今说话轻佻,却完全没有笑容的黑革大大勾起嘴角。 「咿嘻嘻……」 那是个非常邪恶,足以让见者彻底发寒的恶魔笑容。 「失、陪、了。」 黑革带著笑,对步履蹒跚准备离去的帕乌说: 「猫柳。要是忌滨自卫团的公主将军离开,我们可会很头大啊。毕竟这么一来,就也得认定你是同罪了,你应该明白吧?」 黑革看著重重关上的门,一副觉得很可笑的样子努力地压抑著笑声笑了一会儿。然后才在喘了几口大气之后,拉出毕斯可的脸部特写,仔细地,半是陶醉地凝视著。 「那个死小孩……已经长这么大了啊,赤星……看看你这张脸,很强悍的样子。应该很强吧,相信我一定是望尘莫及。」 黑革那深深黑眼圈之下的黑色眼眸,直直钉在毕斯可散发年轻活力的脸上,动也不动地看著他。自言自语地嘀咕出来的声音之中,带著既不是憎恨,也不算陶醉的复杂情绪。 「最强的蕈菇守护者,来得好,你真的出现在我面前了 。赤星,我一定会杀了你……我会确实割了你的喉,然后搔搔你的腋下,确认你不会笑了之后……接著再……」 黑革用颤抖的手一把抓住桌上的药瓶,手忙脚乱地将药丸塞进嘴里,咬碎之后吞下去。 「然后我就不用仰赖这种会让我血尿的镇静剂,也可以安稳地沉沉睡去了……」 接著有一段时间,黑革似乎忘了方才所发生的事,只是不断看著毕斯可的照片。 「赤星,你等著啊……」 他的模样,就像痴迷地看著心仪少女照片的少年那般。 第八章 这是一个晴朗无风,宁静的八月初早晨。 铺了一层细碎贝沙的水面反射著阳光,熠熠生辉的模样有如一面镜子倒映著湛蓝天空,与色彩缤纷的鲜艳贝沙之美相辅相成,给人一种简直走在宝石天空中的感觉。 卡尔贝罗贝沙海。 这里距离忌滨北墙以北约五十公里。穿过浮游藻原之后,就可以看到一片被美丽贝沙覆盖的广大湖面,从栃木县北部绵延到霜吹县南部。 原本有一家名为卡尔贝罗珠宝的福岛大公司,将美丽的合成贝当作新世代宝石,取代被开采殆尽的天然矿物。而这里就是新世代宝石相关工业地区。 而无独有偶,这边同样遭到锈蚀风肆虐,将工业地区侵蚀殆尽,唯独留下化为细沙的宝石贝形成地表,成了一片偶尔会有高楼大厦的残骸洒在贝沙上的地区。 这里与埼玉铁沙漠不同之处,在于贝沙排出的些许盐分与水分,在一大片地表上覆盖一层水薄膜,好巧不巧地让这块已经毁灭的大地,展现了难以言喻之美。 尽管如此。 坐在向前行大螃蟹背上的两位年轻蕈菇守护者,并没有余力欣赏这样的绝世美景,正被空腹与焦躁侵袭。 「芥川,我会想办法弄点吃的给你……拜托你撑住。」 原本打算途经足尾矿脉矿车线路,但现在计画受阻的一行人,没有迂回绕行贝沙海,而是选择将会直接穿过霜吹县这边的路线。考量到贾维剩下不多的时间,他们也别无他法。 (呜呜,肚、肚子好饿……) 美禄在嘴里面嘀咕。穿过贝沙海的行程与它美丽的外表相反,其实是一段非常严苛的路途。覆满整面大地的美丽水面上,根本找不到任何可以当成人类食物的东西。 就算能开出食用蕈菇果腹,但蕈菇本身几乎没有热量,结论就是达不到填饱肚子的效果。就连可以边走,随便什么东西塞进嘴里都能转化为营养的铁梭子蟹,也因为这块地区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吃,而跟著放缓脚步,减慢了速度。 好巧不巧地,水母少女在浮游藻原强行推销的保久食品,就在这时派上了用场,虽然延续了两人的生命,但因为绝大多数全进了芥川肚子里,所以没多久之前也已经见底了。 (……毕斯可……) 美禄侧眼观察原本眼光就很锐利,但现在因为焦躁而几乎要喷出火来的搭档侧脸。 想来他一定也很饿,但师父贾维的大限即将到临这点,更是煎熬著他的内心,让他散发出足以灼伤人的热气。 而不习惯旅行的美禄同样受到强烈的饥饿所苦。只不过他在旁边看著这样的毕斯可,也无法出言埋怨,只能尽可能地表现得开朗。然而…… 「……美禄,你饿了吗?」 「……啊,嗯!」 下一秒「啪!」的一声,一个巴掌拍在美禄后脑勺上。 「下次再敢说你肚子饿,我就赏你两掌。」 「你不问我,我才不会说呢!」 「……喂,那是什么……?」 毕斯可手指的方向,一种有著宽阔叶子的低矮植物长在贝沙上,正以叶片撩拨著水面。 中央长了四个硕大的红色果实,看起来散发著动人的光泽。 「是、是西瓜。」 「西瓜!」 方才那快死了般的表情一扫而空,整张脸亮了起来的美禄无比欣喜。毕斯可则是觉得总算可以给芥川吃点像样的东西,而开心地用力抓紧了缰绳。 这时候。 某个小小的影子踩著小碎步,接近那个西瓜……也就是红玉瓜。 那个小家伙在傻眼的两人跟前灵巧地割下四个大瓜,随意将之丢进背上的篮子里,接著又直直地往来时路回去。 那小家伙戴著某种卷贝贝壳当成头盔,身上穿著俭朴的罩衫与裤子,看起来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 「这种地方竟然有小孩子出没,难道附近有城镇吗?吶,毕斯……」 美禄转过头看见搭档的表情,不禁吓了一跳整个人僵住。 「混帐小鬼────!放下你的篮子────!」 因为饥饿而化身为凶神恶煞的毕斯可一举驱策芥川,追上了那个小孩。 以小孩子的立场来说,看到一个骑著巨大螃蟹,彷佛红鬼一样的家伙以猛烈的冲势朝这边奔来,当然是吓坏了。只见他「呀──!」地惨叫一声跳起,动如脱兔地在贝沙上拔腿狂奔。 「毕、毕斯可!住手啦!这样吓唬人家太可怜了!」 「食物被夺走的我就不可怜了吗?喂!」 即使美禄出言劝诫,毕斯可仍抓著缰绳准备加速。就在此时。 「砰!」一发步枪子弹从空中射来,打进贝沙里,迫使芥川停下脚步。 「……!」 这下让毕斯可绷起脸,目光从逃走的小孩身上转向子弹飞来的方位。 「臭流氓!连小孩都打算毫不介意带走吗!」声音从高处传来。那声音虽然强而有力、充满霸气,却略显高亢,听起来是年轻少年的声音。 「今天我一定要把你们射成蜂窝,送回去黑革那里啦!」 枪管从耸立于眼前,外观看起来类似某种巨大人偶的奇妙建筑物各处伸出,对准了毕斯可与美禄。因为饥饿而忽略戒备周围的赤星一行人,竟如此凑巧地陷入即将爆发冲突的场面。 「我没想要对那小鬼怎样,只是想要吃的东西。」毕斯可彷佛要藏住脸色吓得铁青的美禄,将他的头按进芥川的鞍。「我听不懂你说什么,但我跟你们没有仇。会通过这边也只是偶然。」 过了一会儿,少年的声音才传了回来。 「那么请回吧,局外人。要是敢有什么奇怪举动,我会轰烂你的脑袋。」 「你这小鬼好冲动啊。我们需要食物,能不能分一点给我们?」 毕斯可仍不死心。 「总之希望能给这只螃蟹和这个医生吃一点饭,钱我还是有一点。」 「少废话,快点回去!卡尔贝罗的渔民说要开枪,就是真的会开枪喔!」 「看来正值叛逆期啊。」毕斯可显得有些傻眼,从美禄背上的包包取出一张纸。「也罢。还好我有收著一张。」 「你说收著一张是指……」美禄战战兢兢地看了毕斯可举高的那张纸,没想到他举著的玩意儿,竟然是毕斯可自己的悬赏单。 「赤星毕斯可,食人赤星!我可是现在最热门的通缉犯。要是你们能活捉我送回忌滨,就可以得到八十万日货的高额奖金。从此再也不必住在这种荒郊野外,可以在城墙内盖十栋房子!」 「哇、哇、哇哇哇哇,毕斯可,你这是干嘛啦!」 这让美禄原本的恐惧全部不知飞去哪了,只见他脸色刷白地抓著毕斯可的脖子猛摇。 「你在想什么啦!要是被抓了就没办法继续旅行了啊!这一切都会泡汤了!」 另一方面,坑坑洞洞的人偶城镇那边也传来阵阵骚动。 「赤星?」「食人菇赤星!」「是本人吗?」「他说有八十万日货耶。」 诸如此类的声音在城镇此起彼落。但令人介意的是听起来几乎都是少年少女的声音。 「要让芥川有饭吃,只有这个方法了。」 直到方才都带著坏小孩笑容的毕斯可,抓准这个空档对美禄嘀咕: 「既然这里都建立了一座城镇,他们应该有储备粮食。只要芥川吃饱了,我们就可以伺机逃脱。虽然能多带点东西走是更好,但毕竟这里是一群小鬼群聚的集落,也不好太狠心地搜刮。」 「……好,我知道了。」 看了毕斯可一眼之 后,就有种即使这么胡来的点子,好像也变得没这么胡来了的感觉,让美禄大感不可思议。 「所以我该怎么做比较好?有没有什么计画?」 「没有,反正事情一定会顺利啦。」 两人说完之际,分别戴著各种贝壳头盔,配备武器的年轻少年集团,踏著贝沙来到芥川的跟前。领头的是一位戴著鲨鱼面具的庞克蝾螺少年,看样子他就是方才声音的主人,也是这些人的领袖。 「……竟、竟然真的是赤星,你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放弃求生?」 「我忘了就算是通缉犯也会肚子饿啊。麻烦给这只螃蟹、熊猫和我,三人份的食物。在那之后,你们可以把我交给忌滨处置。」 「就算绑住你,也无法保证那只白熊猫不会暴动。」 「他属于比较温顺的品种。如果他暴动了,你们尽管开枪。」毕斯可一副觉得交涉很麻烦的样子,摆出等得不耐烦的姿势。「喏,不是要把我五花大绑吗?动作快点。」 蝾螺少年见毕斯可尽管被枪口指著仍处之泰然,虽然有些被震慑到,但仍勉强找回原有的威严,俐落指挥起部下少年们。 「普拉姆、康介!过来扣押赤星,记得拿走他的行李。至于这螃蟹……唔唔,好大只啊,要是真的捆绑起来,可能会暴动。叫丘比过来照顾它。」 「那兹,只让丘比照顾它好吗?这家伙看起来很强耶,是不是让它吸一点麻痹毒之类……」 「啊,不、不用担心!只要我跟毕斯可下令,芥川就会乖乖的!」 一道过于开朗到不合时宜的声音,介入有些紧张地交谈著的少年们之间。美禄笨手笨脚地准备下来,结果夸张地跌了个狗吃屎,整张脸埋进色彩缤纷的贝沙里面。他接著抬起脸,像条狗一样甩甩头,细小宝石从他湿润的蓝色头发甩出,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 美禄觉得很害臊地乾咳了一下,然后抚摸芥川的肚子低声呢喃: 「接下来,我们要稍微叨扰人家一下。别担心,不会有事喔……」 其中一人的枪口被美禄温柔的行径感染,渐渐放下。 「这……这个人好棒喔……」 「普、普拉姆,你搞什么啊!会、会被那兹听到啦!」 「我全听到了,你们这些笨蛋!」蝾螺少年的怒吼让两个随从吓得缩起身子。看来「那兹」是这个少年的名字。听著他们之间的一连串对话,可以得知在这样严苛的生存环境之中,这些人还是没有丧失少年少女该有的感情。 「是、是的。啊,赤星已经绑好了……会、会、会不会绑太紧啊?你、你会不会很难受?」 「笨蛋!对方可是十恶不赦的大坏蛋,绑紧一点只是刚好而已!好啦,快走!」 「咕嘻嘻嘻……这些小鬼真有精神。看来日本的未来是一片光明啊。」 那兹为了不要被笑得爽朗的毕斯可压过气势,而踹了他腰部一脚。另一方面,名为普拉姆的女孩,仍没办法顺利将手铐拷在美禄伸出的手上。 「我想,应该是要把钥匙插进中间这个洞里面。然后我这样手背朝上……」 「这、这样吗?」 「嗯,接著上锁……啊,太好了,拷起来了!」 美禄举高扣在自己手臂上的手铐,对普拉姆露出笑容。在蜘蛛螺帽子底下,普拉姆的可爱脸庞瞬间整片泛红,接著低下头强行带走了美禄。 上方楼层有好几个少年转著手动握把,毕斯可等五人搭乘的铁笼便缓缓上升。即使在这个文明本身已经严重衰退的时代来看,这座城镇还是以相当落后的方式搭建而成。 「吶,这座城镇的外型很神奇……是以什么建造成的啊?」 美禄低声向康介询问,避免被那兹听见。 「是铁、铁人。」康介似乎不太擅长控制音量,只见他回答美禄时,谨慎到不禁令人同情的程度。「在、在东京那场……大爆炸时,飞到这里的铁、铁人。掏空它的身体……之后打造出……城镇……之前大、大人们是、是这样说的。」 (……这就是铁人。竟然是用铁人的残骸打造城镇……) 确实,仔细看看就会发现巨大的身体上,有好几条肋骨从脊椎处横向延伸出来。那上头挂著一些帐棚或吊床,分别构成了各自的生活空间。而最顶端,则是早已看不出表情的铁人脸部,呈现略略歪斜,张著嘴的状态。 过去曾在大东京中心爆炸,产出锈蚀风的元凶,铁人。作为一度毁灭了日本的可憎象徵,铁人长年为日本人所忌讳,但现在,并未亲身体验过东京爆炸灾害的世代,已渐渐失去这样的观念,只把这当成历史教科书中的一页内容。 美禄看著过去带给人类死亡的墓碑,现在却成为人类生活的城镇而生生不息,不禁沉浸在一股难以言喻的感慨之中,甚至暂时忘了眨眼,看著这座城镇到了出神的程度。 「普拉姆,白熊猫交给你照顾。赤星,你来这里。康介,你也一起来。」 「可以给他吃饭吗?」 「我们是这样说定的……记得也要这样告诉丘比。」 吊车来到落足处,那兹就拉著毕斯可的绳子,往更上面的楼层去。康介晃著头上的田螺帽子,一副很担心的样子回头好几次,才慌张地跟上那兹。 「……来这边,我弄点东西给你吃。」 普拉姆畏畏缩缩地说,领著美禄来到配有简单料理器具的帐棚一角,让他在那里坐下。过没多久之后,一盘看起来像是昨晚剩下的贝类牛奶浓汤送到他面前。 「哇──!好棒喔!是、是浓汤──!」 「不过是蛤蛎牛奶浓汤,你的反应也太夸张了……啊啊,你啊,洒出来了啦!」 「嗯咕、嗯、嗯……呼哈!哇,这个好好喝!」 拷著手铐,笨拙地喝著汤的美禄,脸上欣喜的表情没有任何虚假。毕竟他已经持续了一大段没吃没喝的行军生活,原本就显得瘦弱的他,现在身体甚至让人觉得好像一折就要断掉一样。就连在他面前的普拉姆,都能明显看出这盘汤是如何填满了美禄的身体。 普拉姆看美禄这么笨手笨脚,犹豫了一会儿……结果还是解开了他的手铐。 「谢、谢谢你……呃,但这样好吗?」 「没、没办法啊,毕竟你这样看起来很危险……吶,你如果真的这么饿,我弄一点海牛生鱼片给你吃吧?正好有一些再放下去就要烂了。」 「你愿意再弄一点东西给我吃吗?」 「你等等,我马上去处理……」 美禄看著普拉姆从冰箱取出色彩鲜艳的海牛,拿菜刀处理起来的背影,放眼望了一下整座城镇的景观。少年们虽然统一配备著危险的枪枝武装自己,但看起来其中有大半已经锈蚀得非常严重,能不能正常运用都很可疑。 「那个,这座城镇的人们为什么都要配备武器?是因为有盗贼出没吗?」 「……以前忌滨常派遣类似军队的人过来,跟大人起争执。但现在几乎不会对人类开火了。」 「也就是说,有某种生物涌现了?」 「嗯,冬天会有飞河豚冒出来,而且很大量……然后我们的人数也会逐年减少……毕竟枪也老旧了,不知道撑不撑得过今年……」 飞河豚是一种可以利用体内积存的气体,在空中飞翔的空游鱼。体型偏大,有著可爱的外表,却是一种能以强而有力下颚轻易咬碎并吞噬人类的凶猛进化生物。 「……如果大人们还在,如果他们可以回来,这座城镇一定就……啊,好痛!」 因为激动而手滑了一下的普拉姆,失手在自己手上划了一刀。美禄靠到她身边,捧起她僵住的手,将从怀 中掏出的水母油涂在她的手指上。 他在这个时候,发现普拉姆手指之间的部位是一片呈现灰色,并且显得粗糙乾燥的皮肤。 「谢、谢谢你……」 畏畏缩缩地抬起眼的普拉姆,与美禄对上眼。他的眼神是这么认真,彷佛刚才那股软弱是骗人的。被这星星般的眼眸近距离凝视,普拉姆的脸就像火烧起来一样整片泛红。 「啊,我、我没事了……快点,放开我的手……」 「你的这个。」美禄握著她的手,稳重地低声说。 「手指这边这个,是贝皮症吧。发病很久了吗?」 「……呃!」 普拉姆抽了一口气,虽然犹豫著到底该说到什么程度,但她的内心已经彻底信任了眼前这位男子,因此很自然地说出口的话就再也停不下来。 「这、这个……一直都这样。不只是我,部落里面几乎所有小孩子都有……这就叫作锈蚀病吧。大人们为了小孩,想要治好这个病……但因为药太贵了,为了保护我们,只好去忌滨赚钱。然后在那里被忌滨知事,一个叫黑革的家伙……强迫戴上奇怪的面具……」 普拉姆一脸悲痛,硬是慢慢地挤出话语。平常总是无比温柔的美禄双眼,现在有如熊熊燃烧著苍蓝火焰般,因愤怒而闪烁。 「……黑革,那家伙竟然对小孩做这种事……!」 美禄迅速从怀里的安瓶包抽出几支,接著将液体倒在布上,仔细地擦拭患上贝皮症的皮肤表面。很神奇的,这些灰色皮肤没多久便取回原有的润泽,带著新鲜皮肤该有的肤色,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 「骗人……不会吧!这、这是!」 「你们的这种病症,并不是锈蚀病。」 美禄抱著混杂了体贴与愤怒的奇妙情绪,继续对普拉姆说: 「只要有一些药学知识,很快就可以治好贝皮症。其他发病的孩子在哪里?我希望你找他们过来……我今天可以一起治好大家。」 这时,在铁人头顶,刚好是那兹拿来当作自己房间的地方,有著利用铁人牙齿做成的简易牢房。双手被铁炼紧紧捆住,关在那里头的毕斯可,从铁栏杆探出头,观察著这个房间。 「以一个小鬼的房间来说,这里挺豪华的啊。不过房里备有牢房,有点让人不敢恭维耶。」 「大坏蛋,你少废话!可恶,要不要我赏你的腿一枪啊……!」 「挂在那里的鱼叉是哪来的?看起来很残暴啊。」 毕斯可的视线那一端,有两把尖锐的鱼叉彼此交叉挂在墙上,在阳光照耀下闪闪发光。那兹本来想再对著毕斯可怒吼……却停下来重新想著他的提问内容,平淡地开始回答。 「……那是我老爸的鱼叉。他这是这一带最优秀的渔夫,也是这里的领袖。但因为反抗忌滨的军队,落得脑袋分家的下场。我为了提醒自己不要忘记这件事,才会把鱼叉挂在这里。」 那兹的声音从原本充满紧张的感觉,逐渐带起了悲壮的情绪。 「那是一对出色的鱼叉。只有这个,只有这个跟我的愤恨,不想被锈蚀掉……」 那兹最后一句话因为千丝万缕的情感交缠而颤抖,甚至不成声音。毕斯可在戴著田螺帽子,以尴尬的表情看著领袖的康介旁边,像个坏孩子一样露齿而笑。 「我不在乎你的回忆怎么样,但那对鱼叉很棒,让给我如何?」 「……你、你说什么?」 「我说把那个给我啦。毕竟拿来当装饰品没有意义……就算想用,像你这样的小不点,也只会被牵著鼻子走。给我用才是最好的。」 「你、你、你这家伙────!」 就在那兹怒发冲冠地举起步枪的瞬间。 「那兹、那兹────!」 洋溢著喜悦的声音从楼下传上来。一大群孩子闹烘烘地闯进不知道发生了么事而回过头的那兹房里,甚至推开了家具。 「你、你们干嘛,很吵耶!监视白熊猫的工作怎么了!」 「我就是要说这个,那兹你看!我的手!右手臂长出正常皮肉!也可以动了!你看,还有耳朵!右脚!」 「我的眼睛也是,那兹,你看看我的眼睛!我看得见了,能像之前那样看得一清二楚!你可以再派我去站监视岗了,就算是之前没做过的工作,我一定也可以完成!」 「你、你们到底是……?」 小孩们分别开心地述说著,自己身上原因不明的病症都已治好。仔细一看,他们原本泛白乾硬的皮肤确实恢复了润泽,取回原本健康的皮肉状态。 「那个白熊猫是佛祖,是耶稣啊!他用了好厉害的药,一瞬间就把我们全部医好了耶!那兹啊,你也让他帮你医治嘴巴嘛!」 「你们胡说什么……!别说傻话了!他一定是耍了什么小把戏骗你们开心。我去!喂,带我去熊猫那里!」 那兹边喝叱制止小孩们,边走下楼梯,并对著打算行动的康介说: 「康介,你看好赤星!小心点,他不知道会做些什么!」 丢下这句话,就奔下了楼梯。 「咦咦──!怎、怎么只留我下来啊……那、那兹,你好过分!」 尽管不满地大叫也得不到回应,康介一副觉得很没意思的样子地低下头,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做什么好……后来才从口袋掏出一张折好的纸,一脸疼惜地看著。 「……那是铁路路线图吗?」 康介的身体颤了一下。 「你、你、你看就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看得懂一些啦。我跟贾维……我师父在旅途中要穿过关隘的时候,也利用过地下铁。从奈良穿到三重……好像是叫京炙红桥线吧。」 「竟、竟、竟然启动了废、废弃线路吗……!好、好、好厉害呀……!」 康介此时东张西望,观察楼下的状况,确定没有人过来之后,才亲昵地摸近到毕斯可身边。 「大、大哥哥,你是蕈菇守护者对吧?真、真、真的旅、旅行过很多地方吧。好、好厉害喔,好羡慕你喔。」 「怎么,原来你跟那个蝾螺小子截然不同啊。你不怕蕈菇守护者吗?」 「我、我、我爸爸说过,以前、以前蕈菇守护者治好了因、因为生病而差点丧命的我。所、所以,从那之后,他就、就变得最喜欢蕈菇守护者了!」 康介这时用手指搓了搓可爱鼻子上的雀斑。 「所、所以,我也一直想跟蕈菇守护者说、说说话。毕、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啊!那、那个,大、大哥哥,你打算去哪里?」 「往北边去。秋田有一种我无论如何都想采到的蕈菇,所以我才会踏上旅程。途中芥川……我的螃蟹肚子饿了,所以才绕路来到这边。」 「既然如此!」康介的脸上满脸喜色,闪闪发光。 「这、这、这张地图给你!我常常跟爸爸一起看,想著总有一天要跟大家一起旅行……这张地图记、记载了东北地区所有地方的地下铁。但、但因为是很久很久之前的地图,所以我觉得有很多路线应该都荒、荒废了,但、但是,我想一定还有可以行驶的列车!」 「我说你啊,我可是囚犯耶,你真的完全不适合做这个工作啊。」毕斯可面对眼前孩子这样的天真不禁傻眼,但仍在无可奈何之下将他塞过来的地图收进怀里。 「你要多学著怀疑别人。我在跟你一样大的时候,就已经认为别人说的话,有九成都是谎言了。」 「没、没问题!我、我已经看太多次了,那张图我、我都会背了。」 康说著莫名其妙的话,也不知道是不是要当成回答,接著重新戴好田螺帽子… …并以闪闪发光的双眼凝视著毕斯可。 「爸、爸爸一直告诉我,总有一天、总有一天要报答蕈菇守护者的救命之恩。我、我爸爸虽然死了,但、但是我代替他,报答了恩情!」 康介说完,就像想起什么一般,奔上通往屋顶的楼梯。看他这么毛躁的样子,反而是关在牢房里的毕斯可担心起来了。 「喂!你不用监视我吗?你会被老大揍喔!」 「一、一下就好了,我去尿尿!」 听到声音从楼下传来,毕斯可也完全失去了一向有的锐气,傻眼地呆坐了下来。然后瞥了收在怀里的破烂地图一眼,发出「咕、咕嘻嘻……」的声音笑了。 「竟然把地图交给牢里的囚犯,是要我怎样啦……」 毕斯可感慨著康介这点也是挺可爱的,缓缓地在被五花大绑的手上,像万力那样灌注力气。 「这、这究竟是……!」 取下鲨鱼面具的那兹摸了摸自己的嘴角,感受到那里已经恢复成普通细嫩的皮肤,以及充满润泽的嘴唇了。那兹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重复看了好几次镜子。 「忌滨卖给你们的药是胡诌的假货。」 美禄在温柔之中混著对忌滨的静静怒气,从行李中取出几根黄色药瓶,接著在纸上写了一些注意事项附上,轻轻招手示意普拉姆过来,并将之交给她。 「普拉姆,你来一下。这个是治疗贝皮症的特效药。若有症状特别严重的孩子,就不要吝啬,尽管用到治好为止。我想这些药足够你们用上一段时间,若是用完了,我这边有写调剂方法。我想这里面用的材料都可以在这一带采集到,但采集的时候一定要小心喔。」 「你是天使还是什么吗……?好像假的……居然真的治好大家的病了。」 「吶,那兹。他把镇上的病患都治好了,我们好歹该答谢他吧。大人们不都说,卡尔贝罗的渔民最重情重义吗?」 「就是啊,那兹!要是没有他,我们迟早会整个身体变成硬梆梆,然后死去啊!我们应该想办法跟他道谢!」 「……」 那兹听著身边少年们的声音,双手抱胸,绷著脸呆站了一会儿,有如承受不住沉默般开口: 「……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我们这里没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就是了。」 「……有喔,只有一样。」 美禄原本温柔的眼神立刻染上策士之色,轻描淡写地说: 「释放我的搭档赤星毕斯可,把他交给我。」 「!」 「啊!」「对喔……!」「把赤星……!」 这下周围戴著贝类帽子的孩子们面面相觑,一同骚动了起来。他们完全忘了这位有如疗愈使者的温柔男子,其实是那个大坏蛋赤星的伙伴。话虽如此── 「如果赤星可以乖乖的,倒是可以考虑……」「毕竟是恩人说的话。」从孩子们诸如此类的反应来看,他们已经完全站在美禄这一边,场面大半处于肯定的气氛之下。 普拉姆悄悄走到双手抱胸的那兹身边,对他开口说:「吶,如何……」 「这可不行。」 「那兹!」 「我不可能释放赤星!熊猫,选别的!」 (……哎、哎呀?居然是这个反应……我是不是评估错误了……!) 相信小孩们本性为善的美禄听到这个答案,流下了一点冷汗。虽然在治疗过程中,他有感受到那兹凶恶面貌下老实且重情义的一面,但现在的那兹似乎因为某种使命感影响,完全封闭了内心。 「那兹,赤星是这个医生的伙伴,一定也不是坏人。吶,赤星对这个人来说是重要的伙伴,放了他吧!」 「这两件事没关系!我是著眼在钱这方面!」 那兹像是要强行摆脱普拉姆的声音般粗暴地甩头。 「八十万日货可是足以翻新整座城镇武装配备的金额。我们的枪几乎锈光,也没子弹了。如果冬天来之前没办法调度新武器,整座城镇就要被飞河豚吃掉了,难道你们觉得这样也好吗!」 那兹一喝之下,所有少年都闭嘴了。 那兹当然是个比一般人更重情义的少年,只不过他想要保护伙伴性命的单纯想法,强迫他做出残忍的决定。 「如果话说完,那我要先走了……我们已经喂饱螃蟹了,你尽快离开吧。」 那兹刻意不看美禄的脸一个旋踵离去。美禄则以拇指指甲抠著嘴唇,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做。 就在那兹的脚踏上楼梯的瞬间。 「是河豚────!河豚出现了────!」 「?康介!上面吗!」 康介的惨叫传遍整座铁人城镇,让少年们再度骚动起来。那兹奔上通往厨房的楼梯,来到从铁人胸口向外突出的广场。 抬头一看,在铁人头部那边,张著大口,彷佛准备吞噬一切的飞河豚膨胀身体,正以特写出现在那兹眼前。 「为什么会在这样的盛夏出现!是一只离群的河豚吗?」 「那、那兹……」普拉姆颤抖的声音传进举起枪的那兹耳里。 「那不是离群河豚……这、这家伙有一大群。比、比去年还多好几倍……!」 大吃一惊的那兹顺著普拉姆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许多飞河豚的圆滚滚身体从低矮的云层间钻出来。姑且不讨论究竟是不是因为气候变化导致它们的食物减少,总之方才为止的和平状态立刻产生大转变,铁人城镇陷入前所未有的灭绝危机。 「哇、哇啊啊,那兹!一口气来了好多!比我们的枪还多!」 「子弹、子弹射不出来!可恶,偏偏在这种时候坏掉,混帐!」 听到伙伴们哀嚎,那兹整张脸都扭曲了。平常的他会怒斥大家要冷静下来,但现在这个状况下等于是叫大家静静等死。侵袭那兹的深刻烦恼,终于迫使他说出「唔唔,该如何是好……!」这样的软弱话语。 「……有一个很简单的方法可以救助所有人。」 这时一道不合时宜的无比稳重声音,让那兹和普拉姆同时回头看向美禄。美禄这回带著一脸认真的表情,正面对上那兹的眼神。 「那、那是什么?有什么方法!」 「我知道有个人可以像吃饭一样,轻松撂倒一两百只这种程度的动物,所以只要交给他处理就好。这么一点数量,他不用十分钟就可以打退。」 「那、那个人是谁?哪里有这种人!」 「不就关在你房间里吗?」美禄先对不安的普拉姆微微一笑,一举贴近那兹,稍稍加重了语气。「那兹,放了毕斯可!能够打破这个困境的只有毕斯可。你想为了八十万日货,害所有伙伴都被河豚吃了吗?」 那兹的额头冒出犹豫的汗水。在这一瞬间之后── 随著「砰咚!」一声巨响,铁人头部的某些部位已经被啃破了。抬头一看碎片四散的天空,能发现河豚厚厚的嘴唇上,叼了一个小小的人影。 「哇啊────!那兹────!」 康介惨痛的哀嚎从高空贯穿所有人的耳朵。他因为外套下襬被河豚的嘴唇钩住,无法扯开而挂在空中,眼看就要被河豚吞下。 「康介──────!」即使瞄准了,那兹的手也因担心是否射中挚友的压力而不住颤抖。他的手指无法扣下扳机,不禁闭上了双眼。就在此时── 啵、砰! 一道红色影子飞跃于晴朗的空中,如流星般刺中叼著康介的飞河豚。在著地的同时,把手中所握的某种长枪般物体刺进河豚眉心,接著以强大臂力将之一举贯穿到尾巴处。 贯穿飞河豚的,就是那兹珍藏的「鱼叉」。 『咕喔喔喔喔喔喔。』 飞河豚的身体随著憨傻的咆哮缩水。红色影子迅速背起康介,一蹬飞河豚背部跃起,再次于铁人头顶落地。 「蝾螺,这下你懂鱼叉要怎么用了吗?」毕斯可的眼光强悍却温柔地贯穿那兹,将手中的鱼叉拋给了他。「如果这是你老爸的遗物,就更该如此。别因为仇恨将它高高挂在墙上……而是应该好好用到它损毁了,送去给人在另一个世界的老爸啊。」 「赤、赤星……!」接下鱼叉后脚步踉跄的那兹显得惊讶。 「你的枷锁怎么了?牢房呢!只有我有钥匙耶!」 「你如果真的想困住我,这种玩意儿派不上用场啦。」 毕斯可手臂上被扯断的铁炼,在阳光照耀下摇晃著。 「还有那生锈的牢房也一样。哎,不过以小朋友玩家家酒的角度来看,是满可爱的啦。」 「你、你、你说什么!」 「美禄,弓!」 「拿去!」 美禄不管在一旁悔恨得咬牙切齿的那兹,将翡翠弓与箭筒拋给毕斯可。毕斯可猛一拉弓,让一头红发飞舞空中,有如一面飘荡的战旗。 「康介。我看了你的地图,但那张有缺失喔。」 「咦、咦?应、应该没有吧!」 毕斯可这时有些难以启齿,好像想要掩饰自己的害臊般,不悦地回应康介: 「……车站名称没有标音啦,我看不懂汉字啊。这样好了,用我的弓交换你的情报,你每告诉我冻武白桦线的一个车站名,我就射一箭。」 「咦、咦、咦咦咦?」 毕斯可对著紧紧抓住自己脖子的康介,露出一个坏小孩的笑容说道: 「喂,所以呢?再磨蹭下去朋友就要被吃掉喽。照顺序说,你应该全部记得吧?」 「我、我、我知道了!白桦线的起、起站是,呃……」 飞河豚眼见同伴之死,一举改变目标,直直朝著毕斯可扑过来。 「啊、啊啊~~不好了,会被吃掉、会被吃掉啊~~」 「我、我想起来了!第一个是狐坂!」 「念『狐坂』啊,原来如此。」 下一瞬间,毕斯可射出的箭有如一道闪光划破天际,贯穿飞河豚的身体。 飞河豚抽搐一下停止动作,接著身体各处「啵!」、「啵!」地开出深灰色的蕈菇,倒栽葱地坠落地面。 那是拥有可怕重量的蕈菇,「锚菇」毒素造成。 「喂,你就想起一站?河豚还很多喔!」 「呃、呃呃!第二站镜星,第三站杖冲!」 两道闪光飞出,锚菇炸裂,飞河豚应声坠落。 「飞成山、龟越、生姜岩、兜桥!」 毕斯可的强弓呼应康介的话语,接连击落了飞河豚。原本数量多到绝望的飞河豚群,转眼便减去了相当数量,终于只剩下最后一只。 「好了,剩下最后一只了。」 「正、正好是最后一站了……终点站是──子哭之谷!」 毕斯可顺著康介的声音放箭。最后一箭开出的锚菇让河豚整只砸在地面,镇上欢声四起,赞叹毕斯可的技术。毕斯可本人只是显得有些无聊地动了动脖子,发出「喀啦喀啦」声响,然后对著在他脖子旁边,双眼熠熠生辉的康介露出一个坏小孩的笑。 「嗯。康介,我学到很多了……不过反正我会丢给美禄看就是了。」 「我、我、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今、今天发生的事……!大哥哥,你、你好厉害……!」 「如果之后还有其他蕈菇守护者需要你的帮助──」 毕斯可将目光对著因为兴奋而双颊泛红的康介说: 「你就像今天这样帮助那个人吧。所谓缘分就是这样延续下去的……我师父也是这样讲。」 毕斯可将因为太感动而说不出话,只能点点头回应的康介,放在铁人的喉咙处位置…… 他自己则是任凭乾爽的风舒服地吹动自己的头发。 「……芥川────!」 接著大喊一声,脚下一蹬铁人头部,就这样跃入空中。少年们倒抽一口气看著毕斯可,此时从地面高高跃起的螃蟹抱住了他,落在贝沙上打了好几个滚。 「美禄!绕路到此为止!我们走!」 「嗯!」 当美禄准备奔出时,一条温柔的手臂抓住了他的衣服下襬。一回头,就看到普拉姆拚命的眼神正紧紧追著美禄不放。 「拜托你留下来,这座城镇需要你。大家都很尊敬你,就、就连我……也一样!所以请你留下来,多教导我们药学知识……」 美禄用温柔的眼神看了看普拉姆,牵起她的手。 「普拉姆,这座城镇需要的不是我,是你。在这么凄惨的世界里,还拥有体恤他人的温柔内心……要论有没有医术资质,其实有这样的心就够了。」 「拜托,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们还有机会见面吗?」 「美禄,我是猫柳美禄。」美禄说完,静静摸了摸普拉姆的脸颊。 「你一定还会遇到……比我更棒的人。再见了,普拉姆,保重……」 美禄就这样跟毕斯可一样,一蹬铁人的下巴跃入空中,接著被再次跳起的芥川接住落地。这么一来,芥川背上的两个鞍才总算坐了一如往常的两人。 「噗哈!今天真是充实啊,毕斯可!填饱了肚子,情势大翻转呢!」 「我一开始就说过了吧,我要做的事情没有失手过。」 「真厉害!还有啊,呵呵!毕斯可果然是爱护小孩的类型呢。」 「果然是什么意思啦,这很正常吧,我没有特别爱护啊。」 「真的就跟超级老套的不良少年漫画一样喔。像那样蹲下来对上小朋友的视线啊,说什么如果之后还有其他蕈菇守护者需要你的帮助……啊!好痛好痛,我又不是在批评你!」 「赤星──!」 一把尖锐的鱼叉「嚓!」地刺在迈步而出的芥川身边,那正是装饰在那兹房间里两把鱼叉的其中一把。 「喂,干嘛,结果你要给我喔?」 毕斯可回头,就看到那兹一脸忿忿然地瞪著毕斯可。 「别搞错了,我只是觉得这一枪可以射死你啦,白痴────!」 那兹高亢的声音响彻晴朗的贝沙海。 「我绝不会忘记这份屈辱!赤星,在我抓到你之前,你不准死──!」 「……为什么就不能老实地说,谢谢你拯救了城镇呢?」 捡起鱼叉,看起来凶猛强悍的那玩意儿,正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 「这小鬼真不可爱,我看那样不会长命吧。」 「啊哈哈哈!也是够不老实的了。」 「就是说啊…………嗯?喂,你是在说谁?」 填饱肚子的芥川听著饲主更胜以往的吵闹对话传来,以强而有力的腿精神饱满地奔驰在贝沙海上。 第九章 「喂,芥川,让我帮你洗澡啦!都长一大堆藤壶了耶!」 毕斯可正在闹著脾气的芥川身上煞费苦心地劝说。要去除附著在壳上的贝沙,就必须先卸下鞍和行李那类的东西。但因为芥川讨厌身上的东西被拿掉,所以正以平常难以想像的坚决态度抵抗。 「毕斯可,我就说不能这样啦,你硬来只会让芥川害怕啊。」 「害怕?这家伙会怕?」 看不下去的美禄来到芥川身边,轻轻跳上了鞍后,一边抚摸著芥川的背部,一边嘀咕著「乖喔乖喔」。 「鞍跟包包对芥川来说是穿著打扮的一环啊。就算是兄弟,你也不喜欢突然被扒光身子吧?」 「你的比喻方式为什么要这样切身啊。」 「芥川,别担心,我们不会拿走你什么,只是要帮你清理身体……」 虽然不觉得芥川能听懂美禄说的话,但接触到美禄那有如没有任何涟漪的水面的体贴之情,原本闹个不停的芥川也渐渐平静下来,最终弯起脚乖乖地坐下来。 「好!很乖很棒!」 「唔喔……」 毕斯可悔恨地抬头看著美禄那张笑得开怀的脸,一边卸下芥川身上的鞍。虽说原本都是贾维在照顾芥川,但对于自认跟芥川情同手足的毕斯可来说,芥川如此信赖才刚认识没多久的美禄,让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然而同时又不得不佩服美禄这么快就能掌握人心(蟹心?)的才华。 「……有没有什么……就是诀窍之类……」 毕斯可一边摩擦芥川的壳,一边不甘心地问向美禄。 「咦?毕斯可,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乖巧!感冒了吗?」 「小心我打烂你的鼻子喔~~」 「没什么诀窍啦!做你自己就好了。螃蟹跟我们人类不一样,很纯真的。如果你紧张,芥川也会跟著紧张喔。」 「紧张……?我吗?」 「是啊,因为你一直一个人……满脑子想的都是『食锈』吧。」 毕斯可凝视著一脸平和地抚摸芥川硬壳的美禄。 「芥川很清楚你温柔的地方,不过它一定很害怕……现在这个有如被逼上绝路,像一把出鞘的刀一样的你。因为毕斯可,你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 「……害怕我吗……」 「刀一直裸露在外,总有一天会折断。」美禄靠在芥川腹部,对著毕斯可说。「我知道你没时间,也知道你很强大。但就是因为这样,我更不希望你陷入孤独……虽然我还很弱,但至少可以为你分担一半烦恼。就像贾维至今……不曾拋下你一个人一样。」 「……」 「……既然我们是搭档,你就多依赖我一点嘛。尽管艰苦,但只要两个人一起面向前方就够了。我想这样芥川也不会再怕你了。」 「……我知道了。」 「咦──!你怎么这么听话!一定是发烧了对吧?露出你的额头给我检查一下。」 「啰唆──!不要碰我!」 目送帮芥川装好鞍之后,不知为何怒气冲冲回到营地的毕斯可,美禄露出了无声的笑。 给毕斯可用起弓,他就是横扫天下的无敌疯狗。但每每看到他稚嫩的一面,美禄心中就会涌出一股认为不能离开他,混杂了担心与信任的奇妙情绪。美禄目送著毕斯可离去,确认了自己的心情,接著回头看了看已经平静下来的芥川……才快步追上搭档。 两人与一匹发现一座巨大展望塔横倒在地的废墟,于是在这里设置今晚的营地。建筑物本身的强化玻璃被锈蚀风溶解,只剩下骨架,所以没办法遮风,但至少落脚处没有浸泡在海水之中,总是比较好。 「来!这是飞河豚肝煮鸿喜菇汤喔!」 把意外获得的飞河豚肉交给美禄,他马上俐落地处理完毕。在营火上煮得滚滚冒泡的清爽白汤散发芳醇香气,刺激了毕斯可的食欲。 「喔喔!这什么啊?好喝得要命耶!」 「喂!怎么没说开动呢?」 毕斯可像个孩子一样埋头猛吃,先是啜了口肝汤,又马上舀起来狼吞虎咽。美禄看著毕斯可这么开心地吃著自己做的料理,他当然也开心,但要是自己的份被毕斯可吃光可就不好了,于是有如争夺般出手舀起汤来。 晴朗的贝沙海夜晚,有著与白天不同的情趣,而且同样是令人赞叹的美景。天上的星座就这样倒映在寂静水面,繁星寄宿于水中。肚子里塞满了河豚肉的两人,让自己暂时沉浸在这彷佛飘荡于宇宙之中的神秘感觉里。只听得到芥川忙手忙脚地捞著剩下的河豚吃的和平声音。 「……终于可以穿越这片烦死人的贝海了。虽然只要有弓,不管什么怪物我都可以一箭干掉,但这海风跟饿肚子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 「才不是难受而已!我不久前还在墙壁里面生活耶。」美禄大叹一口气,彷佛很感慨般低声说道。「我完全不知道墙壁外的世界是怎样……没见过那样庞大的生物、没看过自然景观,也不知道有像是文明残骸的东西。我这么一个人,只要被锈蚀风一吹,很快就会抹灭了……」 「你说得太夸张啦。别担心,只要这趟旅程能治好你姊姊,就能回到原本的都市生活……」 「毕斯可,不是这样!」美禄在黑暗中探出身子,触碰毕斯可的腿。 「不是这样。我觉得很开心……觉得真的很美丽!无论景色、空气、水,甚至那座大寺院的蛇蛊都让我觉得……该怎么说……充满生命的力量!这些跟忌滨那种弱肉强食的沉闷气氛完全不一样……」 「……你……」 「我一直待在那座填满视野的城镇里……究竟都看了些什么啊?我被城镇庇护著,但另一方面,刚才那些小孩却被黑革知事蚕食,有著悲惨的遭遇……」 「笨蛋,你想太多了。你身为一个医生,已经尽全力做到最好了吧。每个人都有极限,能够强行突破的事情,顶多就一两件吧。」 「……呵、呼呼……啊哈哈哈!毕斯可有资格这样说吗!」 美禄原本忧愁的表情瞬间展露笑容,而且笑得很开心。毕斯可不知道搭档是在笑什么,只能在黑暗中稍稍歪头。 「不管怎么说,我们才来到半路,过没多久就轮不到你说景色美丽了。穿过这座湖泊就是霜吹县,不好好想想如何御寒,可是会冻死人。」 「毕斯可,我刚刚看了一下,康介的地图应该是真的。确实,若白桦线里还有可以运行的列车也不奇怪,如果能顺利找到车站,或许能够一举抄到捷径!」 「嗯……我是很想这样认为,但那毕竟是个小孩说的。我最担心因为期待,结果浪费太多时间的状况。我打算不要太专注寻找地下铁,而是走地面路线。比起赌一把,我比较想把力气用在更确实的方案上。在我的生命力还能延续的时候……」 「……毕斯可,贾维他……」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美禄清爽的声音彷佛介入般询问毕斯可。「是你的师父?……还是你的父亲?」 在这一片黑暗之中,美禄看不清毕斯可的表情。面对美禄的问题,毕斯可彷佛要再确认自己的状况般……一点一滴,说了出来。 「……该怎么算呢。是我师父,也是我老爸……但贾维就是贾维。」 夜色之中,只有绿色的双眸眨了眨。 「他教了我很多……包括弓、包括求生技术。现在虽然是那样虚弱的糟老头,但以前非常严厉。我好几次都差点要死了。」 「那个贾维吗?」 「你不相信?」毕斯可笑了。「我想过好几次喔,要是我比老头更强了,第一件事情就是要海扁他一顿。不过,现在我已经没有这样的念头。 那老头真的很卑鄙耶,等我变强了,他就一副完成任务的样子,缩水成那样小小一个了……」 此时毕斯可先停了一拍,静静地凝视著深蓝色天空。 一旁的美禄也能感受到,彷佛在内心深处回忆些什么的毕斯可的心跳。 「毕斯可,那个……我觉得贾维他其实是很爱……好痛!」影子忽地伸过来,在美禄额头上赏了一记漂亮的弹指。 「别说这么恶心的话啦,白痴!」毕斯可在痛得呻吟的美禄旁边笑了。「……哎,那样一个臭老头,对我来说是唯一的……那样的臭老头。」 他又停了一下。 「我想救他。」 美禄被毕斯可这沉静稳重的声音打动。 这是至今为止全身充满坚定意志,只是朝著目标前进而紧绷的毕斯可,首次表现出来的软弱。虽然美禄觉得不管说什么都只会坏了气氛,但还是忍不住鼓励搭档。 「会得救的……毕斯可,贾维一定会得救。你是蕈菇守护者的第一把交椅……而我是医生,只要我们携手合作,一定可以……」 「没想到会是你这么说啊。」 毕斯可这时找回一贯的坏孩子气势,放声大笑。接著在黑暗中面向美禄,以绿色双眼直直看著他。 「那是当然,一定会得救。无论贾维还是你姊姊,都一样。」 「毕斯可……」 「睡吧,明天要早起喔。」 毕斯可就这样盖上外套,翻身背对美禄,再也不说话。在满天星空之下,美禄却迟迟无法入眠,只是一直看著毕斯可的背影。 第十章 一般来说,对在一座都市里出生,并在那高墙中死去的现代日本人而言,忌滨是文明的最北端。再往上走的北方地区实情,顶多只有位在岩手的万灵寺总本山比较有名,除此之外几乎都认为是一大片未开化之地。 原因不仅出在贝沙海、腐姬沼、大蛇林道等难以突破的地区彼此接壤,连越过之后的霜吹县本身也是一个主因。 为了净化锈蚀风而著手开发划时代的新技术,冰净回路的实验设施,才运转不到三天就发生了重大事故,在福岛县南端留下大规模永冻土这份大礼。这块地区后续则演变成为霜吹县。 与周边县完全没有交流的该县别说关隘了,甚至也没有一个统管整个县的单位。不过因为即使在夏天也不曾停止的风雪不断吹送,导致此地比较不受锈蚀风影响,所以也有不少人在风雪之中过著俭朴的生活。 「唔哒,侬安捏港马唔得。日货唔嘚使。」 「日货唔嘚使咩?」 「唔哒。」 一辆大大的货车停在风雪之中,两头巨大强壮的绵牛,将红黑色的舌头伸到几乎盖住整张脸的毛之外,舔掉附著在脸上的雪片,发出「咘噜噜」的叫声。 美禄在货车前面跟老板用霜吹语沟通,拿著日货回头看向毕斯可,困扰地缩了缩脖子。 「他说日货不能用。然后说想要东京爆炸前的酒或罐头,以及棉被之类的东西。」 「哼,怎可能有那种东西啊,我们又不是做打捞的。」 毕斯可说完,为了隐藏眼神中对美禄的尊敬之色而别过脸去。 「是说你竟然会说霜吹话喔?我听起来只像熊在低吼耶。」 「我有治疗过从霜吹来的患者,多接触几个人之后,就学到不少了。」 「哦……这样就会了吗?」 「而且学校也有教。」 「你应该只要告诉我跟患者学的就好了,白痴!」 跟美禄交谈的霜吹旅行商人,穿著圆滚滚的蓬松保暖衣,头部也套著某种胶囊,再从外头覆盖牛毛兜帽。那模样就像很怕冷的太空人,看在旁人眼里很是可爱,但这位旅行商人本身却与外观相反,其实非常贪婪。 「爪八。爪八俾俺,掐呴侬。」 「咦咦?不、不行啦!」 「喂,他说什么?」 「就说想要螃蟹……如果给他芥川,他可以用整辆车跟我们交换。」 「这、这家伙怎么这么恶劣。」毕斯可大概觉得这样下去没完没了,于是粗暴地翻找芥川身上的行李,取出几块珍藏的大鯙肉乾,丢在商人面前。 「这是我为了这趟旅途猎来保存的肉。这些就是全部了!要是还不够,那就算了。」 商人完全不受毕斯可的气势影响,品评了一下摆在雪上的鯙肉,接著站起来,点了一下头…… 「呢个呴侬。」说罢,从货车里面接连翻出商品来。 「真的吗?好耶!」 「好个屁啦,白痴。」毕斯可显得不太高兴。「居然这样趁机敲竹杠……我们又得重新打猎了。」 两人穿上从商人那里换来的霜吹熊大外套,在霜吹县向北前进。 对于不太习惯雪与寒冷天气的毕斯可来说,这不是一个想要久留的地方。毕斯可放任芥川不断前行,一直看著从田螺少年康介手中获得的地图。 「这附近应该有地下铁喔。是冻武白桦线,对吧?呃……可恶,放眼望去都是雪,根本搞不清楚啊……」毕斯可眯细眼睛,用手指抚过地图。 「如果废弃线路可以运转,确实可以节省好几天的时间。但没有地标很麻烦耶。」 这时毕斯可往旁边一看,发现美禄正拉满弓,瞄准远处雪地。他的脸相当威风凛凛,姿势也很有气势。瞄准的对象,似乎是一只中等大小的霜兔。 「咻!」一声射出的箭命中正在挖雪的霜兔──旁边一点点,插进雪地里。 「咕嘻嘻嘻……熊猫医生,真可惜啊。」毕斯可笑的格外开心,顶了一下美禄的侧腹。「你太在意风的影响了。听好了,在风雪中射箭要……」 正当毕斯可打算半挖苦半讲解的瞬间,以插在兔子旁边的箭为中心,一团像白色棉花的东西「啵!」地炸开,洒在周围地上。洒落的棉花层层叠在打算逃跑的霜兔身上,使它无法动弹,当场跌倒。 「我利用调剂机,将爆破菇跟钢蜘蛛的毒调和在一起。」 美禄侧眼瞥了一下傻眼的毕斯可,得意洋洋地说道,并且因为无法隐藏喜悦而露出笑容。 「就算箭射不中,我也可以用别的方法达到目的!毕斯可同学,你懂了吗?」 「我不认同~~~~!」 「咦──!为什么啦──!」 刚开始旅行时是个都市菜鸟的美禄,现在已经展现高度成长,甚至可以表现出让毕斯可吃惊的一面。 制作药品和调配独特蕈菇毒方面自不在话下,之前穿过大蛇林道时,美禄甚至采用了将医疗机器的电流冲击传导在蜘蛛网上,藉以击退来袭的大群钢蜘蛛的离谱做法。面对跟人差不多大的杀人蜻蜓抱晏蜓攻击时,也毫无畏惧地站在毕斯可身边,并以十足长进的射箭技术从毕斯可手中抢下最终的致命一箭。 透过毕斯可培养的勇气,让美禄原本就拥有的独特智慧泉涌而出,促使他身上独一无二的蕈菇守护者才华渐渐开花。 (……嗯──确实是很厉害的毒……) 落地之后,当毕斯可想拎起被蜘蛛网缠住而挣扎不已的兔子时。 「嘎喵!」 随著一股出乎意料的沉重手感,一个大东西拨开雪堆,被毕斯可拎了起来。 两人都有印象的粉红色头发露出,就是在浮游藻原的水母少女,那个小个子女商人。 「啊、啊啊!是她!」 金色双眼忿忿地看著惊讶的两位少年。每当上下颠倒的头发摇晃一下,堆积在上的雪就「哗啦哗啦」落下,其中一团直接命中小巧的鼻子,少女大大打了一个喷嚏。 「不好了,她冻僵了!为、为什么会埋在雪地里啊?」 「躲避霜豹追杀的方法之一就是埋在雪堆里面,因为那些家伙鼻子不太灵敏。不过呢,我想她是运气不好,碰到霜豹赖著不走……所以没机会出来吧。」 「毕、毕斯可,你要拎著她到什么时候啦!快放她下……哇,不要甩啦!」 虽然是一趟跟时间赛跑的旅程,但也不能放著眼前快冻死的女孩不管。毕斯可不情不愿地抱起僵硬得跟冰雕没两样的少女身体,驱策著芥川,总之先找个可以遮风避雪的洞穴。 「哼,为什么我们要做这种事……不论上次还是这次,这女人狗屎运真好。」 「真的,只能说这是命运的安排了。要是再慢个十分钟就不妙了。」 在深度偏浅的洞穴中,美禄正在折断好几根骨炭暖炉棒。将散发橙色光芒的那玩意儿塞进少女衣服底下之后,原本冻僵的身体渐渐恢复应有的体温。虽然少女仍不断发著抖,但总算放松下来,悔恨地「哼」了一声,从探头看过来的毕斯可身上别开目光。 「……又是你们?怎么老是这样多管闲事……哈啾!你们真的很闲耶。」 「你看看她,这什么态度啊──做到这种程度,也不懂得低头向救命恩人道个谢吗?你该不会是那种跟人低头致谢,心脏就会停止跳动的体质?」 「谁要道谢啊,不管说还是被说都只会碍事。只会换到人情啦、缘分之类的无用长物跟著自己……哈啾!」 「你还好吗?这是蜜火酒,慢慢喝吧,对……应该马上就会起效用了……吶,我们很想尽快赶路,所以想问你是 怎么过来这里的?」 少女面对美禄诚挚的目光,没有余力装模作样,低下头,用下巴努了努雪地的远处。那个方位上,可以看到插在地面上,冒著黑烟的小型直升机残骸。 「我修好了附著在那个寄居蟹寺院上的直升机,然后原本想往宫城过去……」这时少女又「哈啾!」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并吸了吸鼻子。「但被霜吹驻扎地的高射炮打下来,成了这副惨状。行李也全都烧光了……啧,运气真是够背的了。」 「不就是因为你用欺骗他人的罪恶深重方式过活,才会遭到这样的报应吗?」 「不然你说说看啊,我该怎么生存下去?」平常只是奸巧的金色眼眸,这时却狠狠地瞪向了毕斯可。「为了求生存,我什么都做了,包括骯脏的事情、没出息的事情,甚至连你们两个小孩无法想像的事情也一样!谁会自愿背负这些罪恶啊?我只是做了能做的事情而已……!」 与一直以来的蛊惑态度不同,她的声音颤抖著。毕斯可收敛差点脱口的抱怨,凝视低著头的那顶粉红色头发。美禄也在毕斯可身边,等待少女继续说下去。 「……不过,我觉得累了……如果今后也只能过著骗人、被骗,然后拖著越来越沉重的自己而活……这么无聊的人生,我觉得也差不多够了……所以才说你们多管闲事。要是没有你们,我就可以在这里好好告一个段落的说……」 娇小的身体之所以颤抖,是因为寒冷所致吗?美禄正温柔地要将自己的外套披在少女身上,这时毕斯可就从他的背后走过去…… 接著将火热的骨炭暖炉前端按在少女的后颈上! 「好烫烫烫烫────!」甩著麻花辫子弹起来的水母少女,在傻眼的美禄身边绕著圈圈跑,接著来到露出贼笑的毕斯可面前放声怒骂: 「你这王八蛋,是想杀了我啊────!哪有人这样对待柔弱女生的──!」 「总之,我看你现在是还不想死吧。」毕斯可咯咯笑著。 「你刚说的那些话,听起来实在不像用一股蛮力死抓著我,大喊著不想死的人会说的啦。我还以为你被什么附身了耶,有没有啊?」 水母少女听到毕斯可这番话抽了一口气,回顾自身软弱之后不禁红了脸,一把从毕斯可手中抢下新的暖炉,以金色双眼由下而上瞪著毕斯可。 「哼!我只是希望熊猫弟弟多关心我!你走开啦!」 「有没有听到?」毕斯可傻眼地回头,就看到美禄回给他微笑,将从芥川身上卸下的一个皮囊,放在少女眼前。 「我们也没有什么储备……但这里面有雪具与食物,往南方过去会碰到商人营地,你可以拿这些去那边交换所需物品。」 看著少女睁大眼睛,急忙摸索怀里的美禄,带著微笑出手制止她。 「我们不需要钱!你不是说过吗?这个世道如此艰辛,一定要珍惜礼义人情啊!」 总之这件事算是结案了。毕斯可对回过头来的美禄点点头,在雪中往芥川处走去。这时一张折叠好老旧的纸张,从他怀里飘落到白色的积雪上。 「……等等!有东西掉了!」 听到声音回头一看,水母少女发出「沙沙」的踏雪声,不悦地走了过来。接著仔细地看了沾满雪花的老旧纸张,才将它塞回给毕斯可。 「这是白桦线的路线图吧。你们打算利用地下铁穿到北方吗?」 「算是吧。不过我们没时间去找车站,已经决定放弃搜索,直接从地面……」 「我知道在哪里喔。」 「……什么?」 「我说,我知道白桦线的废弃车站在哪里啦!」 少女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承受两个少年的目光,闹别扭般别开视线。 「想在这么大风雪中只靠螃蟹前进也太乱来了!……真拿你们没办法耶。如果放著不管害你们死了,我可是会作恶梦……」少女边把玩麻花辫子边嘀咕。 「如、如果你们相信我,我也是可以……帮你们带路啦……?」 在少女的指引下前进了约一公里,拨开看似什么也没有的积雪路,接著让芥川砸碎厚厚的一层冰,就发现通往地下暗处的一道石砌楼梯。 「这里是狐坂站。有段时间在旅行商人之间传开,大家好像都会来用。」 「怎么,你没用啊?你的伙伴应该在这里赚钱吧?」 「天晓得?在那之后我都没有收到消息,说不定已经在里头化为白骨了。」 听著少女的说词,面面相觑的两位少年总之走在前面,往一片漆黑的楼梯下去。虽然风雪吹不到这里,但刺骨的寒冷仍充满整个空间。湿气很重,某种类似青苔的气味刺激著鼻腔。 「这么黑的话,芥川可能会害怕,不肯进来。」 「嗯──虽说点亮这里也不太好啦……」 毕斯可从怀里掏出装满某种宛如细致金粉的袋子,随意含入口中,再像喷雾一样朝天花板吐出。过没多久,会发光的小小橘色蕈菇丛生,很快就长满一整片天花板,将之覆盖。 「哇啊……好漂亮!」 天花板的小蕈菇所散发的光芒照亮了车站的月台。虽然随处可见粉碎的地板,以及附带歪七扭八时刻表的柱子残骸等,但这里意外地保持得还算不错。 「这是灯火菇,虽然亮度不算太够就是。」 毕斯可又吹了两三口喷雾,接著一副觉得口中残留的粉末很难吃一般吐掉。 「这孢子不是会附著在墙壁上生长吗?毕斯可嘴巴里面没问题吗?」 「这有诀窍的啦,你以为我是谁…………唔。」 发著淡淡光亮的灯火菇,从咳嗽了几下的毕斯可嘴巴里掉出来,照亮车站地板。 「这不是长出来了嘛。」 「走了啦。」 「你没有掌握到诀窍对吧?」 「你真的很啰唆耶!闭上嘴巴跟我来啦!」 美禄一边笑,一边对门口的芥川招手,让它进来地下铁车站。水母少女也战战兢兢地靠著芥川,来到地下,往两人所在处跑过来。 「在、在发光……!你们真的可以靠蕈菇做到任何事情耶。」 「这并非万能啦,我顶多也只能就做到这样。」毕斯可回答少女同时,拉下头上的风镜,窥探洞穴深处。「蕈菇守护者也各自有擅长的领域,尤其在菌术这方面更是显著。我家老头的菌术很不得了喔,地藏菇根本就是他的杰作。」 「贾维的杰作?那是怎样的蕈菇?」 「如同其名,就是……发芽之后,会开出很像地藏菩萨的蕈菇,而且非常精致,精致到每次的表情都不一样,大家都吓死了……」 「好、好厉害……可是,那个要用来做什么?」 「咦?」毕斯可发出彷佛完全没料到美禄会这样回问的憨傻声音。他将耳朵贴在地下铁的铁轨上,一边感受著有没有任何动静,一边沉思了一会儿。 「不就是中元节之类,要拜拜的时候……很方便吧?马上就可以开出地藏菩萨。」 毕斯可有如想闪躲美禄继续追问般站起来,迅速往前方过去。 「……搞不懂耶,蕈菇守护者是贤者还是笨蛋啊?」 「啊哈哈!说得也是,就我对贾维和毕斯可的观察……我想一定两者皆是。」 「……熊猫弟弟,我问你。」水母少女此时略略低下头询问美禄。 「赤星老头应该活不了多久了吧。你的姊姊也是,一旦开始锈蚀,就理所当然会死吧。为什么要为了他人做到这种程度……甚至赌上自己的性命呢?」 「你问我为什么……」 美禄面对少女的疑问,好似被偷袭 一样思考了一会儿……然后才说: 「……我想,因为我们都爱著他们……这是理由之一。第二个是──」美禄显得有点害羞地难以启齿。「因为我们都……非常笨拙吧……大概!」 「……你们喔,真的很笨耶……」 美禄笑著牵起少女的手,追著一边吹出灯火菇一边前进的毕斯可而去。 「……毕斯可,你看!有好多列车!」 顺著约有七八条铁轨并排的宽敞路线往前,就走到一处简直是列车墓场的可怕地方。或许经历过强烈地震,眼前的列车彼此折弯、重叠、压溃,简直像被痛哭流涕的小孩彻底破坏的玩具。 「兴号、俊通、震风……全部是华北制铁的列车。」美禄看著扭曲变形的列车上面的字样嘀咕。「这类型的列车应当能用自助服务的方式启动,但前提是它们还能动……」 「喂──美禄,康介的地图确实就是指这条线,这个列车看起来还能动吗?」 毕斯可的声音从洞穴深处传来。往声音的方向跑过去,就看到一辆外观比较完整的粗犷货车停在铁轨上。 「好厉害,这个或许可以动!我试试看喔……呃,将把手扳到规定位置……这样吗?打出运转灯号,投入行车费三百日圆,按下红色按钮……」 「好贵喔,不过也没办……等等,日圆?」毕斯可把手伸进怀里,不禁反问美禄。「怎么可能会有日圆啦!又不是古币商。」 「啊──够了!让开让开!真是看不下去!」 就算在一片漆黑之中也非常醒目的粉红色头发少女跳上列车,推开两位少年,抽出怀里的铁撬,往收费箱上一敲,取下凹陷的上盖,看了看里面。 「哎呀,结构很单纯嘛。感觉只要能动就好了。哎,这样我也比较好处理,是很轻松啦。」 「你看得懂这么古老的机械构造啊!你真的只是一个旅行商人?」 「就只是一个旅行商人,不过前一份工作是机械工程师罢了。」 少女迅速剪断盒子内的排线,再把黑色的像是绝缘胶的东西咬烂之后,将它延展开来缠在替换的排线上。她的手法精准熟练到令少年们不禁面面相觑。 「这技术绝对是专家级……!你说前一份工作,难道是在哪间企业高就吗?」 「……当时的待遇虽然跟奴隶差不多,但薪水还不错。不过,某天突然接到修复出土铁人的工作……」 「铁人是那个铁人吗?在东京开出一个大洞的元凶那个?」 水母少女没有回头,直接颔首表示肯定,并持续做著手上工作回答毕斯可: 「我不确定那是不是真的就是了,总之接到要修复它的命令。天下第一的的场制铁难道想毁掉哪个县吗?只会让人觉得有毛病吧,但他们是认真的。施工人员一个个因为锈蚀病死亡,等到地位最低的我当上施工负责人的时候……我拚了老命偷走公司的一台法国蜗牛逃出来……这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少女嘀咕著做完,顶著一张满是煤灰的脸伸了个懒腰,然后重新扳好美禄刚刚动过的把手,接著用力一踹收费箱中间。 「轰隆隆隆隆!」 整辆列车震动起来,燃料库的骨炭熊熊燃烧,发出「啵嘶啵嘶」的声音。 「启、启动了!毕斯可,这个好厉害喔!」 「喂──!芥川,快过来!我们可以一口气冲到秋田了!」 原本在一旁觉得很稀奇般,拿著列车残骸玩耍的芥川听到毕斯可呼唤,于是「咚咚咚」地跑了过来。只见它渐渐加速跳上列车,恰恰好塞进庞大的货台。 美禄穿过欣喜的毕斯可身边,抓住想静静地下车的那个人的手臂。 「……吶,我想跟你道谢,但我还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美禄的目光与惊讶地瞪大眼睛的少女对上,诚恳地说: 「我是美禄,猫柳美禄。那边那个凶巴巴的是赤星毕斯可!要是没有你,我们说不定在这里就玩完了。吶,告诉我名字好吗?」 「叫、叫我水母就好了。我、我一向不说自己的名字,因为每次都会被笑……」 「我们的名字不也很奇怪吗?别担心!我绝对不会笑你!」 被美禄强而有力的目光盯著,水母少女抽了一口气,低下头,抬眼看了一下美禄,接著才低声嘀咕: 「滋……滋露。大、大茶釜滋露……已、已经很久没人叫我的名字了,但既然熊猫弟弟……美、美禄你想知道……」 「谢啦,兹露。多亏有你的帮忙。」 开口致谢的是毕斯可,这让滋露更是吃惊,与毕斯可对上眼。 「确实,既然我们这么有缘,应该早点问清楚你的名字才是。不然要是在旅途中碰到你挂了,会不知道该在墓碑帮你刻上什么名字才好。」 「啰唆!先死的会是你们啦!要是被我发现了,会帮你们倒头埋葬啦!」 「滋露,我们一定会再见!」美禄对著跳下列车的滋露大喊。「我们一定会常常聊到你,会一直想朋友现在在哪里做什么!你一定要保重!下次再会!滋露,谢谢你,再见!」 「……你、你说朋友是……」 在远处目送对自己大喊的美禄,以及凝视著自己的毕斯可,滋露彷佛被什么控制了般往前一步,发出连自己都惊讶的大声音回应美禄: 「赤……赤星!美禄──!」 「谢、谢…………!」 「…………谢谢你们……」 滋露彷佛把无法传达给两人的这句话,很宝贝地从上锁的盒子里取出般嘀咕完,接著确认自己真的有说出口般,紧紧地握住了胸口。 然后…… 一时之间显得委靡的金色眼眸总算在黑暗之中闪闪发光,滋露背起皮囊,回头看了地下铁线路一眼……接著彷佛野兔般从原本过来的路奔了回去。 「焦红头伯劳……应该不是。乾虫、鬼茴香……这边的也不一样耶。」 「你在读什么?从霜吹商人手上买来的吗?」 一朵大大的灯火菇以方才用蜘蛛网收拾的兔子为苗床,正散放著光芒。美禄贴近灯火菇,好像在翻阅一本破破烂烂的书籍。 「据说这是子哭之谷的生态图鉴。你看,全部是手写的……写的内容也非常粗略。你看这边,『体长』的项目旁边只写了很大二字。」 这是之前交易的霜吹商人见美禄有兴趣就塞给他,省得自己还要想办法扔掉的玩意儿。从美禄的角度来看,这是可以理解食锈猎场生态系的宝贵资料,内容看起来却像是小孩写的暑假作业,使他不得不对里面内容的可信度抱持怀疑。 「……不,我想可以采信。这是蕈菇守护者写的。」 「咦咦!这、这样吗?既然如此!不过为什么?」 「贾维也会画那种图,形式是一样的。而且这张图……你不觉得有种特殊的风格吗?明明是在画图鉴,却好像加入了某种艺术感。只要给蕈菇守护者画图,基本上就会这样。」 尽管美禄对于蕈菇守护者奇妙的特质感到困惑,却意外地觉得很有说服力,仔细观察起蕈菇守护者所绘,充满玩乐心态的的动物图。 「可能是东北地区的蕈菇守护者画的,上面有没有提到蕈菇的种类?基本上这类图鉴一定会写哪种动物身上有什么基因,例如鸿喜菇或木耳之类。」 「啊,有耶,有!右下角还有盖章!如果是这样,呃……」 美禄迅速翻页,打开方才留意过的某种动物页面。右下角画著一个可爱的鸿喜菇角色,旁边则写上了蕈菇的名称。 「……食锈……竟然是用注音写?」 「因为食锈两个 字很难写吧……你那表情是什么意思啦。吶,大部分的蕈菇守护者啊──」 「如果是这样!那果然是这个!『筒蛇』……俗称竹轮虫,是一种超级巨大的双头蛇。会飞,只对大型食物有反应,常会吃掉直升机或战斗机……」 「嗯,真要谢谢这本图鉴了。因为贾维只有告诉我,就是那一带最大的家伙。如果有当地蕈菇守护者画的图,状况就完全不同了。」 美禄在行进的列车上点头同意毕斯可的发言,正打算再从这些粗略的资料之中找出有用的内容时── 噗吱! 「哇啊!」美禄大叫。某种像是呕吐的黑色物体滴在页面上,把整个页面涂黑了。这时有个软体物体蠢动著触手,扑到情急之下护住美禄的毕斯可脸上。 「咕啊!」 「毕斯可!」 黑色飞沫往四周散开。毕斯可掏出腰际短刀一挥,削过自己的脸部。 「该死的家伙!」接著一甩短刀,那玩意儿整个被砸在货车地板上,黏答答地扭动著。它身上有好几个在黑暗中散放黄色光芒的眼球,胡乱地不断眨著。 「恶,呸!是重油章鱼。」毕斯可低声说。 「我们应该是在哪里经过它们的巢了,会沿著墙壁追过来吧。」 随著隧道的宽度越来越窄,周围的墙壁也越来越亮,才看出覆盖墙壁的黑暗真面目并非黑暗,而是一大群一大群重油章鱼时,美禄因为觉得太可怕而毛骨悚然。列车应该是以相当快的速度前进,如果这些章鱼能够追得上来,那么它们追杀猎物的速度确实非常了得。 「瞄准跳过来的家伙们就好,没跳过来的就别管了。」 「毕斯可,我的射箭技术还……!」 「你可以!」毕斯可擦掉沾在脸上的黑油,以双眼看著美禄大声说道。「你可以射箭,而且会中!我知道你做得到,我的背后就交给你了!」 「毕斯可……!」 「回话!」 「是!」美禄如答道。重油章鱼们似乎把这当成开战的信号,一举从岩壁上跳过来,扑向两人。 背对背的两人手上的弓像闪光一样闪烁,接连击落飞扑过来的章鱼。美禄特制的蜘蛛网箭直接缠住一群章鱼,将它们打落铁轨上,但漏网之鱼还是贴上了货车,这时美禄急忙丢出腰际的火焰菇榴弹,带著高温的烟卷走剩下的章鱼脚,使之滑落地面。 「做得很好!」毕斯可边笑,边放开如同万力般拉满的弓,射出一箭。 带著强大威力的粗箭贴著岩壁飞行,一口气扫下了几十只重油章鱼。 另一方面,芥川正毫无顾忌地在车头附近发威,只见它的大螯一挥就能打掉一堆章鱼,甚至还抓起来痛快享用。而那些被从它口中「啵啵」地吐出的黏性大泡泡包住的章鱼,全都摔到了列车下。 尽管一行人如此卖力奋战,重油章鱼的攻击行动不仅没有要停止的迹象,反倒变本加厉持续增加袭击而来的数量,现在甚至是有章鱼从章鱼身上跑过来的状态。 「没完没了啊!」 「没办法,看来回程这条路是行不通了……!」 毕斯可咬牙下定决心,从箭筒抽出一只带著银线的箭射出。插在墙上的箭,接连在漆黑的岩壁上开出蕈菇。 这些是带著非常黏稠黏液的银色蕈菇,拥有惊人繁殖力的它们瞬间长满隧道的整面墙壁。强烈的酸性气味充满周围一带。 「唔恶──!这是什么啊!」 「银酸光滑环锈伞。」毕斯可边咳嗽边吼著回覆美禄。「别吸太多气!趴下!」 强烈的酸烧溶掉追杀过来的章鱼们,阻止它们继续前进。溶解后的章鱼变成普通的重油,眼珠子掉出来,堆积在铁轨上。原本那样大群扑来的重油章鱼被银色光滑环锈伞墙阻挠,渐渐远去。 「好、好耶!它们没有再追上来了!」 「恶,呸!该死。这东西真的是有够难闻。」 毕斯可看著越来越远的洞穴,先呼了一口气,突然盯住了黑暗深处的某个位置。 某种细长物体「咻咻」地爬在墙上,一瞬间突然变粗抬起,接著像一条柔韧的鞭子卷住因为大意而发著呆的美禄的身体。 「呜、呜哇啊啊!」 「美禄──!」 毕斯可立刻拉弓朝触手放箭,但面对触手上面又黑又厚的皮膜,尽管箭矢刺进去了,却无法顺利散播蕈菇毒,无法开出蕈菇。美禄拚命抓住货车边缘,以防止自己被卷走,但被捆住的肩膀和身体却不断发出「嘎吱嘎吱」的惨痛声音。 「咕哈、啊、呃……!」 美禄的碧蓝双眼因为剧痛而睁大。毕斯可当机立断,一边用短刀切下袭向自己的几条触手,一边将短刀插进缠住美禄的触手内,接著垂挂般抓住触手,张大嘴一口咬下去。 毕斯可全身的肌肉膨胀到超越极限的程度,他的手臂与下颚分别使出浑身解数扯开触手。触手发出「啪吱啪吱」的声音惨遭撕裂,终于被扯成两半,放开了差点喘不过气的美禄。 「美禄,你去找芥川,一起去子哭之谷,懂了吧!」 「啊啊!毕斯可────!」 已经被其他好几条触手缠住的毕斯可无法动弹,就这样像打水漂的石头一样在地上弹跳好几下,被拖进了黑暗的洞窟深处。 毕斯可甩了甩在铁轨和墙壁上撞击好多下而浑沌的头,让意识恢复清醒,接著看向黑暗最深处。 在生出几条巨木般粗壮的触手的中心位置,黏液从一个有如地狱大锅的洞流出,反覆收缩著。洞穴里排排长著锯子般的牙齿,上面沾满了红黑色的重油章鱼内脏。 (这家伙就是老大吧……!) 那只重油章鱼的大小,和之前甩开的那些人类头部大小的家伙根本无法相比。说起来,因为它实在太大,所以毕斯可只能看到它的嘴,目前呈现整条隧道都被它的肉塞满的状态。毕斯可左脚被抓著,垂挂在这个地狱大锅之前。 大章鱼先观察了晕过去的毕斯可一会儿,接著大概是判断一动也不动的毕斯可已经死了,渐渐将大嘴凑了过来,打算生吞毕斯可。 (……如果是内脏,蕈菇毒就可以丛生!) 毕斯可的眼睛一亮,从背后抽出弓放箭。强弓一闪,必杀的毒蝇伞箭朝大章鱼口中飞去,深深刺入内脏。毒蝇伞的毒因为吸收到丰富的营养而欣喜地暴冲扩张,发出「啵!」「啵!」的沉闷声音在大章鱼嘴里恣意绽放,啃噬它的内脏。 大章鱼「嘎喔喔喔喔喔喔」地大吼,肉壁蠢动膨胀,彷佛要粉碎整座隧道。仍然呈现倒吊状态的毕斯可「咯咯」笑了。 「记得仔细挑选猎物啊,我可是很毒的!」 毕斯可吼回去。但他本人在这只对疼痛迟钝的大章鱼,因中毒死亡的漫长时间过去之前,究竟能不能顺利活下来这点,也是只能赌一把了。 抓住毕斯可的触手飞舞,凭藉一股死前蛮力将他重重砸在天花板上。毕斯可还来不及吐血,又立刻一甩将他打在地上、侧面墙壁、天花板,发疯般的触手倾注全力不断重击毕斯可。这些冲击让铁轨和岩壁出现裂痕,有如地震持续撼动整座隧道。 即使全身肌肉受创、骨头碎裂,持续承受著足以致命的冲击,毕斯可的双眼仍在流满了血的脸上熠熠生辉,熊熊燃烧著。 毕斯可彷佛要挤出自己的生命力量般怒吼一声,再次拉满无论如何绝不放手的弓,摆出准备射出拚死一箭的架势。这一瞬间,某种格外强大的冲击撼动大章鱼的触手,把原本抓著的毕斯可甩到洞窟的地板上。 某种像熔矿炉一样的火红大铁块,卷动著自身的车轮嘎吱作响,顺著铁轨直直 往大章鱼猛冲。美禄以软弱无力的腿拚命向前奔跑,抱起浑身是血的毕斯可,逃到铁轨上。 「啊啊,毕斯可,怎么这样,好惨……」 「咳哈,美、美禄,还、还没完。」 大章鱼非常执著地又将触手沿著墙壁伸过来,准备抓住两人。美禄应该也是认为逃不掉了,于是抽出背上的弓,以颤抖的手搭上箭拉满。 美禄用来冲撞大章鱼的,是芥川凭著一身蛮力扯下的列车骨炭炉。锅炉已经失控,现在也烧得火红膨胀,即将爆炸,但散热阀门正不断喷出蒸汽,勉强阻止爆炸发生。 (只要能够射穿那个……!) 瞄准的美禄额头上冒出汗珠,焦躁使他肺部缩紧,导致呼吸急促了起来。几条触手往美禄这边逼近过来,打算把他连毕斯可一并卷起。 这时。 毕斯可将手放在美禄颤抖的左手上,弓便神奇地在这时候停止颤抖,拉紧弓弦的右手也能够直接灌注力量。 「拉弓只需要注意两点。首先,要看清楚。」 毕斯可低语的话,彷佛落在乾燥沙地上的水珠,渗透进美禄内心。 「还有……坚定地相信。」 尽管好几条触手逼近过来,紧紧缠住美禄的身体,他仍然毫不动摇。 只是静静地,在蓝色双眼内燃烧著熊熊火焰,瞄准骨炭炉。 坚定地相信。 他甚至开始认为「会命中」。 毕斯可扶持著美禄的手上传来的血流温度,化为力量传递过来,让他全身感受到某种东西正燃烧扩散。 「射得中吗?」 「──嗯。」 静静地、简短地点头,放箭。美禄的蓝箭化成一道直线,吸入骨炭炉的阀门内,并分毫不差地将之弹开。橘色光芒先是微微缩了一下,接著开始增强,膨胀的空气扯掉触手,让两人的外套不断飞扬。后来,那东西化作强烈闪光吞噬两人,随著巨响将他们炸飞。 那是一股非常强大的冲击力道。毕斯可跟美禄有如棒球的球般被炸飞得老远,就这样在地上滚出隧道。在一片蓝天之下,差点从铁轨中断的山崖处摔落。幸亏有芥川的大螯抓住两人,才勉强停了下来。 这是一座绿意盎然的溪谷。鸟儿们发出的可爱啁啾,回荡在晴朗无比的天空上。 爆炸的骨炭、重油章鱼的油、血或汗还是疲劳之类,总之浑身沾满各式各样东西的两人就这样被芥川抱著,躺著休息了一会儿。 「……唔恶。」 美禄突然摀住嘴,在芥川脚边吐出了黑漆漆的炭。 「……嗯嘻嘻嘻。」 「你、你笑什么啦。」 「我还以为你是害喜呢,呼嘻嘻……嗯?呕恶恶。」在还没挖苦完美禄之前,毕斯可也吐出了炭,把一片美丽的绿地染成黑色。在那之中,一只重油章鱼宝贝地抱著毕斯可的牙齿的一角,活力十足地跳开,逃跑似的从悬崖滑了下去。 「毕斯可才真的生了耶。」 「……处子怀胎啦。」毕斯可吐掉剩下的炭之后,正经八百地面重新向美禄。 「我可没有被捅过喔……等等,就算被捅过也生不出来吧……」 这下美禄终于忍不住「噗嗤」笑出来,一边拍著毕斯可的背,一边笑到流眼泪。 芥川将不知为何大笑著的两个主人丢到自己的背上。 两人勉强在鞍上坐下……然后不禁因为从悬崖上俯瞰的景色而抽了一口气。 「毕斯可,这里就是……!」 「嗯……子哭幽谷。跟我从贾维口中听到的景色一样,不会错。」 平原上是一片青葱的响麦,高度跟人的身高差不多,在风儿吹拂下摇摆。每当风一起,那些麦子就像打到海岸上的浪头一般荡漾,规律地反射阳光,让整座山谷有如宝石一般,美丽地闪闪发光。 「……美禄,我们走吧,就差最后一段路了。」 出神地欣赏了一会儿景色之后,毕斯可淡淡地说。美禄点点头,直直地看著手握缰绳的毕斯可侧脸。 然后,伸手摸了一下大大裂开的毕斯可脖子上的伤口…… 「毕斯可,能不能请你控制一下芥川,不要这么摇?」 「喔……差不多这样吗?」 「嗯,别动喔……」 美禄一副早已习惯在螃蟹背上治疗伤口的样子,灵巧地著手消毒,并用针帮毕斯可缝起了伤口。 第十一章 子哭幽谷。 这座山谷的名称由来自隐藏于平原的草下,彷佛巨人爪痕的好几条深邃山谷。另外也推测,每当风吹过深深的山谷之际发出像是婴儿哭泣的诡异声音,是导致此处冠上「子哭」之名的来由。 清澈的蓝烟时而从山谷吹出,让整座山谷包覆在薄薄的蓝色雾气之中,这样的景色让两人更觉得这里充满了神秘气息。 「……虽然很漂亮,却是个有种寂寥感的地方呢。」 「是吗?喂,你看看山谷。」 毕斯可边控制著芥川的缰绳,边灵巧地窥探山谷深处。 断崖绝壁上四处群生著散发蓝色光芒的蕈菇,微微照亮著深不见底的山谷。 「啊啊,是、是蕈菇!那么,这些蓝烟是……」 「孢子吧。蕈菇守护者们来过,然后采到了『食锈』……在十五年前。」 「是贾维他们吗?」 「如果那个老头没有因为好面子说谎,就是了。」 毕斯可回头,露出一如既往的坏小孩笑容。但美禄并没有忽略看起来健康的毕斯可的脸色,略略显得铁青的事实。 美禄尽可能不让毕斯可察觉自己的心情,回给他一个微笑。 毕斯可伤得很重。 突破章鱼的威胁,穿出洞窟之后,美禄虽然极尽所能地治疗,但毕竟他断了很多根骨头,别说肌肉,连内脏都受到相当严重的损伤。 如果是一般人,这样的伤早就足以致命,绝对不是可以正常活动身体的状态。 「『食锈』的基因似乎太强,不管埋进怎样的蕈菇毒,好像都会以『食锈』的形式发芽。所以剩下该做的就是钓鱼,毕竟我们已经获得图鉴上所说的『大饵』了。」 「吶,我们真的今天就要打猎吗?是不是该等你的伤势好一点……」 「别说傻话,饵会腐烂啊。好,芥川,到那边去。」 毕斯可说著,把走到这边的路途上一路拖行过来的巨大烤章鱼(两人一度折返回去,将之前打倒的重油章鱼老大带出来)从芥川身上卸下。在一片青葱的草木香气之中,突兀的烤章鱼香气缓缓飘散。 「接著就是等了。如果过了十五分钟还没反应,就换个地方。」 「……吶,毕斯可,我还是很担心。不管怎么看,你都出现贫血症状了耶。」虽然美禄尽量避免挫了毕斯可的志气,但他还是无法完全隐瞒担忧之情,拉了拉毕斯可的外套。「我想起码帮你输血。若血型吻合可以用我的血……毕斯可,你是什么血型?」 「……?血型是什么?血不就是血吗?」 「别开玩笑了!好歹会知道自己的血型……」 美禄说到这里,想起了在忌滨治疗贾维时的状况,陷入沉思。 当时是用了塞在白袍中的浓缩血液输血,但贾维的血很神奇,不论接受哪种血型都不会产生排斥反应。贾维自己对于血型这种东西,似乎也完全没有概念。 (……难道蕈菇守护者都没有血型的概念?甚至应该说他们的血本身──) 「……美禄,后面!」 毕斯可为了保护大意的美禄而往旁边一扑。一只有著红色身体,黑色班点花纹的夸张巨鸟,从谷底一举展翅升天,以爪子擦过两人。 「呜哇啊!好大啊,这是鸟?」 「不妙,章鱼会被它抢走。」 若自己是巨鸟,主要的目标想必不是跟豆粒一般大的两个人类,而是那边的大章鱼。面对以强而有力的爪子一把抓住猎物,接著扶摇直上的巨鸟,就算是芥川也无可奈何。 「可恶,哪能放你走……!」 毕斯可的双眼一闪,架起抽出的弓箭,紧紧拉满沉重的弓弦。必杀的一箭正准备瞄准巨鸟脑门的瞬间。 一阵强劲的风「轰轰轰轰轰」卷起,某种白色长条物体从谷底往上钻,冲到遥远的天际,露出其腹部。带著湿润光泽的皮肤旁,长了无数只彷佛人类手指的脚,在身体侧边蠢动著。那白色长条物体就这样有如打旋在天空绕了一圈,「哗!」地张开那长满白色柱子般牙齿的大嘴,朝巨鸟咬去。巨鸟无从抵抗,被强韧的牙齿咬碎后吞下,烤章鱼也就顺便收进那东西的肚子里。 白色长条物体在傻眼的两人面前「唔喔喔喔喔喔」地吼了一声,扭动身体,带著巨响往另一座山谷飞去。 两人的头发被刚刚卷起的风吹得倒竖,发呆了片刻之后,毕斯可才连忙甩头,伸手一指白色东西钻入的山谷。 「就是那个,筒蛇。」 「也、也太大……了吧……!」 确实,那东西的外观如同在隧道中翻阅过的蕈菇守护者图鉴所示,是巨大、双头、没有眼睛也没有鼻子的蛇。然而亲眼看过之后,光是其超乎规格的大小,就与小孩子涂鸦感觉的图片相去甚远,拥有足以使人全身虚脱的魄力。 「那、那才不是蛇吧,根本就是龙了!」 「我管它是龙还是虎,只要箭射得进去就一样。我们追!」 毕斯可驱策芥川奔向筒蛇飞入的山谷,从腰际拿出钢索箭搭在弓上,朝山谷对岸射出。 「咦咦,毕斯可,你打算怎么办?」 「毕竟不知道对方会怎样行动,总之我从对岸下手!你跟芥川从这边追!」 毕斯可还没说完,钢索已经钩住对岸,他整个人跳了过去。 就在美禄打算向对岸大声抗议的瞬间,白色的巨大身躯「剎!」地从山谷窜出,好似要遮住毕斯可,并使美禄的外套随风飘扬。 美禄说得没错,对方的分量简直可与龙相比。白色筒状物身体两旁的触手胡乱摆动,挖开山谷的土地,花费相当久的时间之后,又钻进同一座山谷下。 美禄压抑般地紧紧抱著自己因为恐惧而畏缩的身体……脑中浮现将自己紧紧拥入怀中的姊姊眼神,以及沉浸于回忆贾维的毕斯可侧脸。 (……可以猎到。只要是毕斯可,只要是我们,不管什么都做得到!) 美禄温柔的双眼涌现力量。不知是否他决心挥下的鞭子感染了芥川,只见大螃蟹一鼓作气鼓舞起来,为了猎捕大型猎物猛然奔出,追著白色筒状物而去。 「怎么会这么大啊……!」 毕斯可有许多猎捕大型生物的经验,但在他目前的猎人生涯里,眼前这筒蛇也算是最庞大的敌手。刚才他趁著擦身而过的机会朝对方背部射了两箭,但蕈菇毒只开出几朵小蕈菇,以筒蛇的庞大躯体来看,甚至连伤口都算不上。 「鳞片很厚,连肉都不能上毒。看来只剩下嘴里或腹部……可恶,该怎么做!」 忽地,毕斯可的耳朵听见了── 某种挖削地面的「嘎哩嘎哩」声音。 为了避免背面受敌,所以贴著岩壁站著的毕斯可应该没有视线上的死角,但那「嘎哩嘎哩」声渐渐伴随猛兽般的低吼,看样子已经贴到毕斯可附近来了。 (这是什么?不是筒蛇。这是……机车的声音……?) 毕斯可想到这里,不禁冷汗直流,回头一看背后山崖的瞬间── 「赤──星────!」 彷佛女修罗的怒吼贯穿毕斯可耳膜。 白色机车有如咬著几近垂直的岩壁,以强劲的气势朝毕斯可急降而来。从银色金属头巾下伸出的黑发,在天空画出一条直直的黑线。 抽出的铁棍闪烁著杀意的光芒,来人正是忌滨自卫团长帕乌本人。 「现世报──!」 「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啦──!」 白色机车就像陨石一样朝著毕斯可落下,卷起草堆,扬起沙土。毕斯可在危急之际躲开后射出的一箭,却直接被铁棍一挥打 落。瞬息之间钻过沙土出现的机车上,帕乌充满杀意的眼光对准了毕斯可。 帕乌以华丽的铁棍技巧挥开毕斯可射出的第二、第三箭后,挥出必杀的一击。毕斯可以弓代盾,在机车往返之际接下两三招,并在拨开第三招棍击时,以手中的弓狠狠地打中了帕乌美丽的脸庞。 即使如此,帕乌的身体还是紧紧抓在机车上。她擦掉嘴角的血,在风呼啸而过的草原上,与毕斯可对峙。 「你的动作比之前更刁钻了呢。」毕斯可说道。这不是挖苦,额头冒著汗水的样子,很不像平常的他。「明明长途跋涉应该很疲劳,真亏你可以做到这样。傻眼耶,你究竟是骑著那辆机车穿哪边过来的?为什么知道我们在哪里?」 「我在美禄的戒指上装了追踪器。从他十四岁开始,我就一直叮咛他不可以拿掉。」 帕乌以美丽的声音,毫不介意地说出毕斯可听了傻眼的事实,「霍」地挥动铁棍,将之对准了毕斯可。 「食人赤星,你的命运到此为止了,把我弟弟还来。」 「……我说你啊,深爱家人是没什么不好啦,但美禄是自愿跟著我一起来的耶。」毕斯可一边抽搐著眼角,一边为了说服这个跟烙铁没两样的女人,而尽了他所能做的最大努力。「这一切都是为了要拯救你那锈蚀的身体与性命。这不是佳话一桩吗?为什么想帮助他实现愿望的我,非得被你用铁棍招呼啊?」 「听你在放屁……!不就是你用『食锈』什么的流言诱惑我纯真的弟弟!」 帕乌丢下这番话表示多说无益,架起铁棍。 「成为弟弟护盾的是我,绝对不能颠倒。赤星,废话少说,快摆好架式!」 「你确实需要吧!你说的那些才不是什么护盾,而是牢笼!你稍微认同他一下好吗?你没听过亲子之间都需要对彼此放手吗!」 「……美禄是我弟弟……!」 「……啊,是喔……不过这是你不好,谁教你长得一张老脸,我还以为你是他老妈。」 「我宰了你!」 正当机车引擎发出怒吼,准备朝毕斯可冲去的瞬间。 白色的巨大筒状物从两人身旁的深邃山谷钻出飞舞,在空中扭身。白色筒状物以身旁无数的触手挖削山谷土壤,准备捕捉两人的身体而逼近过来。 「这、这是……什么?」 「笨蛋!丢掉机车趴下,这家伙是──」 筒蛇的触手打中因出乎意料状况而走神的帕乌。强大的威力甚至不许帕乌发出惨叫,直接把那失去意识的身体连同机车卷起飞走。 「混帐,都是你不会挑时间找麻烦啦!」 抢在急忙架起弓的毕斯可之前,一个庞大的橘色甲壳剎地飞过他头顶。 「美禄!」 那是美禄驾驭的芥川。美禄锁定被掳走的姊姊,让芥川高高跃起,踩著峭壁做出三角跳,紧紧抓住筒蛇身体侧面。 「毕斯可,我会让芥川打掉帕乌!你在下面接好!」 毕斯可对著凌乱的天空色头发回了一声:「知道了!」 大螃蟹呼应美禄的缰绳控制,如斧头般挥动大螯切下触手,昏厥过去的帕乌与机车摆脱束缚,被长满了草的地面吸引而去。 毕斯可呼应此举,有如天狗般跃起,抱住帕乌与机车之后,在山谷深渊落地呼喊美禄。 「美禄,快点放开!要是再往上飞会下不来!」 「嗯!」美禄这么说著,在暴风中打算让芥川的脚朝白色筒状物踢蹬,以藉此跳落地面。这时某种带有黏性的巨大粉红色物体袭击过来。 「!芥川!」 芥川迅速做出反应,将大螯如斧头般砸出,却只能切进筒蛇的舌头一半。还保有力量的舌头一举卷住芥川。 「美禄────!」 双头白色筒状物瞬间飞舞至空中,带著毕斯可的搭档与大螃蟹,一路冲到他的呼喊传不到的高空去了。 「……!啊、啊啊啊!怎么会……美禄、美禄!」 刚清醒过来的帕乌在咬牙切齿的毕斯可眼前茫然自失,不住颤抖。看起来就像目睹比自身性命更重要对象的危机,而因为混乱无法正常思考。 「混帐东西,快点扶起你的机车,要是被它钻进山谷里就玩完了!」 「你能怎么办?对手……对手可是那样的怪物耶!」 「不管怎样的怪物,我们都一路猎到现在了。这次也一样。」 毕斯可瞪大双眼怒斥帕乌。 「动作快!还是你想对弟弟见死不救!」 帕乌根本没时间生气或怀疑。 她在毕斯可催促下发动引擎,待毕斯可上车之后瞬间催出最快速度。一边勉强地闪开时而像陷阱般掉落的岩石,找回原本钢铁般的专注力,以骇人的速度猛追著天空的筒蛇而去。 「我会射锚箭弄成滑车!你要以跟筒蛇同样的速度与之并行,做得到吗?」 「还说什么做不做得到……只要能让锚稳定下来就可以吧!」 「你很懂嘛……危险!你啊,前面是山谷啊!」 「这点小事!」 在逼进到眼前的山谷大开口深渊之前,帕乌以铁棍重重打击地面。重机以撑竿跳的诀窍彷佛被弹飞一样高高飞上天,旋转一圈后,没有甩下车上两人,顺利于对岸落地。 「唔嘿,技术真好啊!」 「闭嘴!从这边可以瞄准到吗?」 毕斯可看著逐渐接近到锚箭射程范围内的筒蛇,深呼吸一口气。 瞄准在空中扭来扭去的那玩意儿,这一箭稍稍迟疑了。 如果射出像刚才那种半吊子的箭,只会落得被鳞片弹开的下场。连毕斯可都难掩焦躁,拉弓的手加诸了不必要的力量。 「赤星……!」 「干嘛?」 「拜托你了……!」 毕斯可这时才首度跟回过头来的帕乌对上眼。那噙著泪水,无力地颤抖的双眼,彷佛跟当时只能紧抓著自己,不住发抖的美禄重叠了。 (果然很像啊。)毕斯可不禁这样心想,先放松了架势。这么一来,很神奇地,他知道自己的专注力默默地,但令人讶异地大大提升了。 (……既然箭射不穿,那么──) 毕斯可先呼一口气,伸手摸向背上的武器。他脑子里想到的点子正可谓乾坤一掷的大赌注,但这种事情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毕斯可一直以来也都相信自己会获胜。 被逆风冲撞,几度差点要失去意识的美禄,仍拚死抓著筒蛇的侧面不放。 筒蛇的舌头缠住芥川,美禄于是急忙将手边的麻痹菇箭射进舌头里,到这里是还好。他没想到的是筒蛇非常坚持,仍然用麻痹了的舌头卷著大螯,不肯放开。 美禄勉强爬在筒蛇体表紧抓不放,将手中短刀猛力插进缠著芥川的舌头里。 但厚实的筒蛇舌头非常坚固,连短刀都刺不进去。 (再这样下去,芥川会被吞掉……!) 面临死线,美禄脑中灵光一闪,从腰际取出闪烁银光的药管,先吞了口口水,才跟芥川说道: 「芥川,对不起……我想你应该会很害怕,但你愿不愿意相信我?」 芥川是螃蟹,根本看不出它的表情。 但芥川就像平常抱紧美禄时那样,「啵」地吐了一个泡泡。 美禄点点头,先吸了一口气,一举将银色药管捅进芥川钢铁甲壳之间的缝隙内。没过多久,那个位置咻咻冒出白烟,将大螯的根部溶解。 这是将银酸光滑环锈伞的酸性,搭配重油章鱼的黏液调剂而成,提升了其威力的溶解剂。美禄立刻拉满弓。瞄准渐渐溶 解的大螯根部,射出铁箭。 大螯「啪吱!」一声跟芥川的身体分离,芥川因此摆脱舌头纠缠,就这样打了好几个转往下落,灵巧地控制身体在草原上平安落地。 (太好了……!) 与因为安心而放松了表情的美禄相反,筒蛇的舌头渐渐从麻痹毒中恢复,将缠著的大螯吞掉,收进它圆筒状的身体里。完成一项工作的长舌头卷著黏答答的黏液,逼近美禄眼前。 美禄拚命压抑因打颤而嘎吱作响的牙齿,搭起下一支箭。 即使会恐惧,也不能被恐惧吞噬。美禄的表情已不见以往的天真,相对地换上了凛然的战士风范。 (如果是毕斯可……)美禄紧紧拉满弓。打算射出在这既短暂又漫长的旅途中,射过好几次的箭。 (直到射出最后一箭为止,都绝对不会放弃!) 舌头往上一扬,朝著美禄扑过来。就在美禄即将射出浑身解数一箭之前── 一股彷佛铁桩贯穿板金的剧烈冲击「铿!」地窜过,将粗壮的舌头钉死在筒蛇身体上。铁桩在傻眼的美禄眼前连同舌头一起贯穿厚重鳞片,钻进筒蛇体内,最终贯穿了整条巨大的筒蛇。 「啊……啊……!」 美禄拉满了弓,整个人僵住,承受冲击的手和脸颊仍然发著麻。一道美禄最想听见的声音,从地上传进他的耳里。 「美禄──!我射了鱼叉!顺著钢索滑下来!」 毕斯可搭在弓上射出去的不是箭,而是那兹给的「鱼叉」。若是用箭,将会无法承载毕斯可的臂力被筒蛇的鳞片挡下,但若是有鱼叉的重量与贯穿力,毕斯可就能将自己所有的力量灌注上去。这真的是超乎常理的强烈一箭。 「那、那、那把弓是怎么回事……!」尽管帕乌灵巧地控制著机车,仍无法掩饰惊讶地凝视著贯穿筒蛇的鱼叉。「居然能射出鱼叉!为什么可以用弓射出鱼叉啊!」 「因为我觉得可以射啊,老顽固。」毕斯可说得一派轻松,将连著鱼叉的钢索绕在自己身上。「美禄,要是被它钻进山谷里就完蛋了,快过来!」 「我知道了,马上过去!」 美禄抓著钢索,在强风吹打之下,迅速滑了下来。 「啊啊,美禄……!」就在帕乌略略安心下来的瞬间。 两颗头其中之一被封住的筒蛇,突然在空中大大甩动身体改变姿势。然后张开那空洞般的大嘴,准备咬下在空中飞舞的美禄。那过于庞大的规模让人无计可施,只能在空中任凭它甩来甩去。 「美禄!你绝对不可以放手!」 钢索被筒蛇扭动身体的动作牵扯,毕斯可的身体也被甩离机车。筒蛇的舌头有如一条鞭子,扑向像玩具一样在空中甩来甩去的美禄与毕斯可。 帕乌为了保护两人跃入空中,尽管她手中的铁棍命中筒蛇舌头,但铁棍却反被舌头强行缠绕住,力气比不过舌头的帕乌因而松手,铁棍就被巨大的嘴吞了下去。筒蛇「霍」地一甩头打飞了帕乌,并顺势一回头吞下了在空中飞舞的两位少年。 「咳……啊……!」帕乌整个人被砸在地上,痛苦地咳嗽,仰头望向正在空中飞舞的筒蛇。接著将视线从悠然遨游空中的筒蛇身上挪开,发出泣不成声的呜咽。 就在此时。 「唔喔喔喔喔喔喔喔。」 巨大的咆哮声传来。帕乌才发现这似乎是筒蛇的哀嚎。接著。 啵!啵! 飞舞空中的筒蛇身体各处生出巨大蕈菇,贯穿了筒蛇。筒蛇在空中痛苦地扭动,渐渐降低高度,在空中滑行。 某个长长的物体从筒蛇头顶刺出,将皮肤切开一道裂痕。 那是帕乌的铁棍。 「美禄!」 切开筒蛇皮肤,从湿滑黏液中流出来的正是毕斯可与美禄。两人抓著穿破筒蛇腹部的铁棍,彼此支撑著对方,站在那里,并齐声呼喊: 「「芥川────!」」 大螃蟹有如回应他们的呼唤般从山谷之间冲出,猛力冲刺。两人几乎在筒蛇力尽坠地同时跃入空中,高高跳起的芥川则抱住了在空中飞舞的两人,接著转了好几圈之后在山谷前成功止住,终于摆脱彷佛追杀著芥川般崩塌而下的山谷边缘,就连芥川都像用尽力气般当场倒地。 「美禄────!」 帕乌尽管因为伤势而脚步踉跄,仍拚命奔到大螃蟹身边,抱起心爱的弟弟。美禄虽然全身沾满了筒蛇的黏液,但身体本身非常健康安好,心脏强而有力地脉动著。 「美禄,啊啊,美禄!幸好你没事……」 「帕乌,你看!」 美禄彷佛自己一点也不重要般拉著帕乌的手起身,来到看著远方的毕斯可身边。毕斯可的视线前方,可以看到张著大口的巨大筒蛇尸体,有如一座桥挂在山谷上。 「毕斯可!这是……!」 「这就是『食锈』吗……!」 然后,从筒蛇那修长滑嫩的身体上,出现一团团闪烁著炫目橘色光辉的巨大蕈菇,现在也正茁壮地生长著。那看起来就像是在白色地平线上升起的太阳,实在是非常庄严的景象。 三人被这彷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景象震慑,甚至忘了身上伤势的痛楚,当场茫然伫立了好一阵子。 第十二章 食锈的鲜艳橘色在以蓝色为基调的子哭幽谷里面,制造了庄严的对比。毕斯可三人接近食锈,透过皮肤稍微感受到的温度,使他们得知食锈带著些许热气。 「这就是食锈吗……!据说可以吞噬各式各样锈蚀的……」 「帕乌,没错!」 美禄握住茫然仰望食锈的姊姊的手,显得很开心地说道: 「我们终于做到了!这么一来就可以治好帕乌了!」 「……?应该是这样,但怪怪的,不太对劲。」 毕斯可闻到飘散空中的孢子香气后,先歪了下头,接著也不顾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一举跃上筒蛇身体,摘下一块食锈后,跳回两人面前。然后仔细地观察那橘色的蕈菇,接著在菌伞上咬了一口。 「……不行,果然还是太弱。」 「太弱……?毕斯可,这是什么意思?」 「不管哪种蕈菇都有吞噬锈蚀的能力,而就是因为吞噬锈蚀的能力非常强大,才会称之『食锈』。这玩意儿无论是吞噬锈蚀的能力还是味道……都跟一般的松茸没两样。」 毕斯可将这一块食锈交给美禄,接著瞪向筒蛇身上绽放的食锈森林。 「怎、怎么这样……我们明明这么辛苦……」 美禄握著食锈表情一沉。花费了那么大的功夫,结果却做了大白工,会觉得灰心丧志也无可厚非。另一方面,美禄看看毕斯可,发现他表情严峻,担心贾维死期将近的焦躁之火燃烧得更加旺盛,明显可以看出现在的他非常焦虑。 「既然错了,那就只是这样。离太阳下山还有一点时间,我们快点寻找下一只猎物吧。」 「赤星,你别说傻话了!我们没有人可以正常活动,看看你满身都是血啊。」 「没时间了。我不会逼浑身是伤的你们做什么,我自己一个人去……」 「毕斯可,伤势最严重的不就是你吗!」 美禄揪住准备离开的毕斯可衣领,强行逼他转过来。 「凭你这样的身体状况,要对抗那种对手,毫无疑问会死的!你总是让我这么担心……过度自信也要有点节制吧!」 「都来到这里了,怎么可以白跑一趟!混帐东西,放开我!」 美禄的手摸到毕斯可的血而滑了一下,并因为力道太强而跌进草丛海之中。他咬著唇仰望毕斯可,手上突然传来一股火热的脉动,让他整个人弹跳起来。 「毕……毕斯可!等等!食锈它!」 原本回过头去的毕斯可,这时也惊讶地停下脚步,直直盯著握在美禄手中那如火焰团块般发光的橘色蕈菇看。 「……这是怎样?这是刚刚的蕈菇对吧?」 「嗯……对喔……!毕斯可,借我一点血。」 美禄说完,抹下一点从毕斯可脖子流出的血,滴了几滴在食锈的菌伞上。 「果然……毕斯可,你看!」 美禄手中的食锈,只有沾到毕斯可血液的菌伞上橘色部位,好似燃烧般闪闪发光,花纹也持续变化成像是漩涡状。 即使是外行人也也一看便知,这蕈菇「变质」了。 「这什么啊……吸收了我的血吗!美禄,你这是变什么魔术啊!」 「等等再解释,我们先到那边的洞穴避难吧。我得先帮毕斯可治疗……你被筒蛇的牙齿咬伤背部了吧,还能站著真的很不可思议。」 「你说什么梦话啦,白痴!我们的目标物就在眼前耶……!」 「先治疗。你要是不听话,我就把这个扔了。」 「好啦好啦知道了知道了!哇啊,你这家伙别真的想丢掉啦!」 帕乌看著安心地呼了一口气,笑著对自己招手的弟弟,也回给他一个笑容。 那个笑容混杂著确认到弟弟成长的安心感,以及对弟弟身边那个红发小混混的一点嫉妒,是连帕乌自己都难以说明的复杂表情。 「离开忌滨的时候,贾维有跟我说过。食锈若只是绽放,并不会成为食锈。」 「什么……?我没听说过这种事喔……」 「喂,你不准动啦!」在美禄斥责下,毕斯可乖得像条训练有素的杜宾犬。 「以前,出发采集食锈的时候,有几位蕈菇守护者因此身亡。平常应该都要风葬的,但因为这些人受伤太严重,所以想说把他们当成食锈的苗床看看,于是将食锈种在他们身边。过了几天,去见他们最后一面时……」 「就发现食锈变质了?」 美禄对帕乌点点头,完成帮毕斯可包扎绷带的工作。 「这就是贾维告诉我的食锈故事。在蕈菇守护者之间,据说认为这是英雄死亡之际的祈祷生出灵药来……」 「没想到这之中的机关是调合血液进去。也难怪你会这样想,毕竟事实上就是如此。」 「而且不能是我们的血。蕈菇守护者的血液里头有特殊因子在……毕斯可和贾维都一样。你们的血跟我们的不一样,可以输血给任何人,也可以接受任何一种血液。」 美禄强行压下心痛的感觉,将针筒插进毕斯可脖子,抽出他的血。毕斯可的血缓缓注入针筒内,彷佛夸耀其生命力量般闪著红光。 「原来如此,这道理我懂。但为什么贾维不告诉我真相?明明我们一起旅行了这么久,他竟不让我知道要采集的东西的真面目。」 「因为,蕈菇守护者血液的秘密是我发现的啊。如果真的要照著传说的发展去做,毕斯可应该会去绑架一个人,然后杀了他当祭品吧。」 「什么!我才不会……!」 「你就是会,才叫食人赤星吧?」 「母猩猩说话记得在语尾加上『喔呴』啦!」 美禄没管这两个喜欢靠拳头说话的人之间的冲突,慎重地将从毕斯可身上抽出的血液注射到新长出来的食锈上。过没多久之后,食锈喷出火粉般的孢子,整朵蕈菇彷佛燃烧的柴火般发出红光。菌伞上的大理石花纹像银河那样打旋起来,瞬间把原本昏暗的洞穴照亮成跟正午没两样。 「好、好厉害……!」 不仅美禄,在场一行都咽下口水看著食锈的威容。这种感觉,就像是亲眼看见隐瞒于世界的神秘、秘宝一样。 美禄急忙振奋陷入茫然的精神,将熊熊燃烧的食锈放进调剂机里面。没多久后,食锈在强化玻璃内溶解,渐渐变成闪耀著橘色光辉的液体。 「这彷佛解谜般的食锈制造法……我想肯定是刻意安排成这样的。虽然不可思议,却是很有效果的技术与药学。蕈菇守护者果然不是世间所说的单纯野蛮人,甚至说他们是救世的科学之徒都不为过。」帕乌用拇指的指甲抓抓乾裂的嘴唇,缓缓地低语,并且把目光转向毕斯可。「要是没有这只红猴子到处乱闹,就不至于让不必要的误解广为流传呢。」 「你这家伙说什么……!你自己冥顽不灵的脑袋又怎么说……!」 美禄见毕斯可因痛楚而绷起了脸,急忙出面缓颊。 「喂!不准吵架!你们两个都身受重伤耶!」 「你也别废话了,快点抽血啦!多做几管药不吃亏吧!」 「笨蛋!要是再抽下去你真的会死!这样不就本末倒置了!」 「每个人都说我血气方刚,多抽一根不会怎样啦。」 「绝对不可以!」 看著弟弟跟毕斯可斗著嘴的侧脸,和一直以来在自己面前露出的表情完全不同,显得活力十足,盈满光辉。简直就像少年仰望著雄壮威武的父亲,同时也像担心儿子太好动的母亲。同时带有那两种感情,且混入了憧憬与爱情的情绪,胜过任何话语雄辩。 (美禄喜欢他吧。) 帕乌 没有说出口。觉得有些寂寞,但莫名觉得安心的情绪,也同时从她内心涌现。 帕乌重新看了看毕斯可,他确实长了一张疯狗般的脸孔,加上围绕右眼的红色刺青,怎么看都不是什么正经人士的外观,却充满著活跃的生命力。方才与筒蛇一战射出的神威一箭,象徵著无论面对什么,这位少年都有将之贯穿的坚强意志。 (食人蕈菇赤星啊。) 帕乌在口中嘀咕,接著站了起来。 「帕乌,你要去哪里?晚上还是很危险喔。」 「我去保养机车。虽然损伤得很严重,但还可以骑。」 「没想到母猩猩居然会保养机车,不愧是大都会忌滨,养了珍奇异兽呢。」 「哈!不比会射箭的猴子厉害啦。」 「你很敢说啊啊啊啊──!」 「你们住手啦────!哇,血喷出来了,你看啦!」 就在帕乌笑著走出洞穴的的瞬间,一道粗壮的强烈光束撕裂夜晚天空,照亮了巨大筒蛇的尸骸。接著一阵强风扫倒草皮,使它们几乎要被扯断般不断强烈甩动。 「这怎么回事!你是自卫团派来的吗!」 「怎么可能!……你看,那是军用生物重型机械,而且如此巨大……」 帕乌眯细眼睛回应奔过来的毕斯可。仔细一看,那是在人工培育的巨大虾夷鮟鱇鱼上加装各式装甲、武器,俗称飞胖的大型鱼型航空重型机械。 「是宫城军事基地的武器吗……?那种东西为什么会跑来这里!」 「赤星,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啊。」从大型机械的扩音器中,传来帕乌熟悉的声音。 「虽然一路上都在追踪你的动向,但实在找不到理想的下手时机啊。老实说我真的很头大,毕竟你不是我正面挑战可以胜过的对手。就在我犹豫著该怎么办、该怎么办的时候……」 飞胖的上部舱门开启,双眼漆黑的男子现身。他拚命按住差点要被风吹得乱飞的帽子,拿著扩音器持续说道: 「哎呀,优柔寡断有时候也会带来好结果,没想到竟然可以亲眼看到传说中的灵药食锈啊。真要谢谢你还活著喔,食人赤星。」 「你谁啊……」 毕斯可的翡翠色双眼眯细扭曲,跟黑革的漆黑双眼互相瞪视碰撞,彼此较劲。 「才想说好像在哪里见过,你是忌滨知事吧。为什么知道我在这里!是不是偷偷派手下跟踪了我们啊?」 「别说傻话了,要跟踪你们的旅程,就跟要赤裸登上八甲田山一样困难。我们这边人手也是很不够。」黑革一边说,一边看著自己的帽子终于被风吹走而发出惨叫,显得很遗憾地接著说:「你们搭乘列车了吧?行车记录传送到县政府来了。毕竟是一条荒废了几十年的线路突然传送了讯号过来,当然会怀疑是你干的好事啊。」 「毕斯可、帕乌!」美禄奔过来,拉了拉毕斯可的袖子。 「我们躲进洞穴里面吧。对手是特务部队,只靠我们三个人应付不了!」 「可是那些家伙打算夺走食锈!」 「没错没错,你们最好乖乖躲进去喔──」 黑革拉长的声音响彻子哭幽谷。 「我这个人就是主张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更何况这些灵药如此大量,应该可以好好拿去谄媚一下中央政府。」 黑革说完的同时,几支粗壮的锚从飞胖发射而出,刺进筒蛇体内,已经化为食锈森林的筒蛇,就这样慢慢被拉上天空。 「可恶!混帐东西,哪能让你得逞!」 「毕斯可,太危险了!」 飞胖的机枪锁定忍不住冲出来的毕斯可。 但毕斯可以山狗般轻巧的动作左跳右闪躲过机枪扫射,朝著飞胖的眉心射出拉满弓弦的一箭。飞箭命中巨大鱼类的眉心,接著从那里开出大量蕈菇……理应如此。 「……?毒素无效!」 虽然飞胖的眉心长出几朵红色蕈菇,但没多久后这些蕈菇就变成黑色,枯萎腐烂而去。原本毕斯可的蕈菇毒不论对什么东西都有效果,这是第一次发生对人造物不管用的状况。 「唔哇,做了那么严密的抗菌加工,还是差点让你开成了,这样看来也撑不了几箭。赤星,你太危险了……果然很可怕,以你当对手……我就会止不住颤抖啊。」 黑革先抖了一下身体,接著朝驾驶座的兔子面具说道: 「喂,想开枪到什么时候啦,撤退了。这样食锈会一直掉下去耶。」 「知事!赤星现在的状况应该很不好,只要能在这里收拾掉他,我们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要是像你这样小看蕈菇守护者……」黑革话还没说完,火红的一支箭就带著强大的威力刺穿强化玻璃,擦过兔子面具的脸颊,插在驾驶座的座椅上。发芽的蕈菇瞬间弹飞兔子面具,让他的身体从破裂的玻璃摔到深邃的山谷底下去。 「就会有这种下场啊……笨蛋。」黑革目送兔子面具往下坠落,拍掉座位上的蕈菇之后,自己握住操纵杆,一边用机枪胡乱扫射,一边让飞胖大举掉头。 「赤星,有缘再会啦!这是我对你宣誓的戒指!」 离去之际,黑革手中的手枪射出一发硫磺色子弹,袭击毕斯可。黑革射出的这发子弹,深深钻进因为身受重伤,光是闪躲机枪扫射就已经费尽全力的毕斯可侧腹部。 「咕、咳!」 「毕斯可────!」 美禄甩开姊姊的制止冲了出去,悔恨地咬牙切齿。睁著眼睛的毕斯可侧腹不仅大量失血,甚至有某种带著黏性的硫磺色毒素附著上来。 「那家伙……竟然使用锈蚀弹……!」毕斯可咳出血来。锈蚀弹顾名思义,就是浓缩了锈蚀的毒子弹,会从中弹部位扩散锈蚀,是一种非常恶劣的子弹。 「啊啊,又受了这么重的伤……毕斯可……!」 毕斯可隔著泪眼汪汪,紧抓著自己不放的美禄,心中挂念被夺走的食锈,以及黑革那对黑漆漆的双眼,只能持续瞪著渐渐远离的大型机械。 「吶,你真的不先注射吗?」 美禄担心地看著跨上机车,发动引擎的帕乌。 黑革离去后,美禄收集残余的食锈残渣,总算勉强调剂出两管食锈安瓶。这是贾维与帕乌的份……按照原本来说,他们已经达成目的了。 然后,要将安瓶赶在贾维寿命结束之前送达,只剩下行经忌滨自卫团所持有的快速道路一途,也就是说只有帕乌能够完成这项任务。 「我想,自卫团里面也是有黑革的卧底间谍,想必他们现在正因为发现食锈没有传说中的效果而著急。如果让他们看到我痊愈了,不知道他们会为了解开机关的谜底干出什么好事。」 朝阳让帕乌的美貌更加耀眼,她浅浅地露出笑容。 「美禄,我没事。一旦治好贾维老爹,我也会注射药剂。我们兵分两路,当黑革的注意力放在我身上的时候,你们就趁虚而入,这种做法比较能确实减少黑革的手下吧。」 帕乌这时转而面向板著一张臭脸,看向旁边的毕斯可说: 「赤星,如果你真的要对抗黑革,就不要小看他。那家伙非常胆小……也因此是个不会大意的人。无论自卫团还是其他县,都不敢对他出手。他的手法既狠毒又难缠。」 「……一旦食锈的秘密揭穿,他一定会想要蕈菇守护者的血液。不管怎样,我都只能对抗他。」毕斯可动动脖子发出「喀啦」声响,并显得满不在乎地回答。「比起一一保护好族人、贾维,或者你们之类的,直接杀掉那家伙比较省事。」 「……虽然我不想承认,但现在美禄待在你身边才是最安全的做法。美 禄是我的一切,我相信你,将他交付给你。拜托你,一定要好好保护他。」 「……你现在是要嫁女儿的一家之主吗?」 毕斯可莫名被帕乌的话语震慑,勉强回了嘴。 「哎,你也要小心喔……好不容易有机会治好了,要是死在这种地方就太没意思了。」 帕乌这时直直盯著眼前这个疯狗脸的人……并趁著美禄在照顾闹别扭的芥川时,偷偷对毕斯可招手。 「……这个给你。」 她交给毕斯可的是才刚刚从弟弟手中收下的,闪耀光辉的食锈安瓶。 「干嘛,这不是你的安瓶吗!这是美禄为了你……」 「能保护那孩子的已经不再是我,而是你,赤星。如果今后你们要跟黑革一分高下,就更不用说了。你腹部的伤──」 帕乌看了看毕斯可那缠了厚实绷带的腹部。 「虽然现在看起来只有些许锈蚀,但我想发病会比自然罹患的状况还快。一旦觉得苗头不对,就用了吧。」 「帕乌,你……」 「你终于肯叫我的名字了。」 战士帕乌少见的伶俐笑容,在晨曦之下闪闪发亮。 「只要你们尽快打倒黑革,再来治好我就可以了。我相信你的强大,只是这样而已。」 「……好吧,既然你都说成这样了,我就收下吧。」毕斯可点点头,迅速将安瓶收进怀里,避免被回来的美禄看到。 「哎,不过反正我马上就会获胜,只是稍微改变一下顺序罢了。如果你这样就想施恩于我,可是不能算数喔。」 帕乌这时凝视著毕斯可,露出一个甚至令人有点发毛的艳丽微笑,用手抬起僵住的毕斯可的下巴,把脸凑了过去。 「你还记得第一次跟我交手时的状况吗?」 低语的声音混杂吐息。 「看到满身锈蚀的我,还说是美女的……赤星,只有你了。」 毕斯可因为这太突然的状况吓傻,甚至无法别开目光。 「仔细看看你,确实很精悍……同时有著一张可爱的脸呢。」 「啊?」 毕斯可不禁跳著躲开,接著一道美丽的笑声「哈哈哈哈」地传了过去。帕乌随后催起油门,往朝阳下的子哭幽谷驶去。 「不过若以我的喜好来说,你还太嫩了!」 帕乌离去时丢下的这句话,让完全被将了一军的毕斯可听得咬牙切齿,尽管想回嘴,但发麻的舌头却吐不出话,最终只能目送消失在地平线另一端的帕乌离去。 毕斯可察觉身边的美禄似乎在窃笑什么,心想绝对不要转过头去,但美禄竟主动绕过来窥探毕斯可的脸。 「喂!你干嘛!有意见吗!」 「吶──毕斯可你啊,有女朋友吗?没有吧──你觉得我家的帕乌如何?」 「我才不要跟母猩猩交往。」 「你刚刚不是小鹿乱撞了。」 「没有。」 「e罩杯喔。」 「啰唆啦,你干嘛突然这么热心!」 看到芥川百无聊赖地在散步,毕斯可把脸转了过去,避免被它看到自己满脸通红的样子,并强行转移话题。 「依照帕乌所说,那只会飞的鮟鱇鱼似乎收容在霜吹驻扎地。虽然要绕远路,但我们就穿过沼地前往霜吹吧,去那里夺回食锈。」 「嗯,我知道了……!」 毕斯可对美禄说完之后点点头,一如往常轻巧地往上一跳,坐到芥川的鞍上…… 却在这时滑了一跤。 毕斯可脚一软,整个人跌倒在草地上。他露出彷佛无法理解自己身上出了什么状况的表情,咳嗽了好几下,还吐了好几次血。 「毕斯……可……!」 在觉得奇怪地探头过来的芥川跟前,毕斯可的双眼因为惊愕和失望而睁得老大。他没办法骑上芥川。这微小的差错明确表现了自身体能的衰弱,让毕斯可痛切体会到自己的身体已经遭到毒素侵蚀。 看不下去的美禄跑过来扶起毕斯可。毕斯可先是笑了笑,然后抹掉嘴角的血。 「……咯咯咯,抱歉啦,还要你帮忙。」 「别这样说……」 「看我这糟糕的样子,也没资格吼你了。」 「才没有!……这种事!」 毕斯可彷佛要给快哭出来的美禄打气般拨开他的手臂,这次成功地跳上芥川的鞍。接著帮助紧跟过来的美禄上来后,低声说: 「美禄,我没事,我很强。就跟不管受了多少伤,熊还是很强一样。就算身体中毒了,但我的灵魂仍毫发无伤。我还是能感受到灵魂在我的体内脉动。」 「……」 「我们走吧。」 在迈出脚步的芥川背上,美禄静静地倚著毕斯可,心里想著。 (要是说出这种话……) (毕斯可会不会生气呢?) (不过。) (你代替我受过多少伤……) (之后我就会成为你的护盾多少次。) (成为你的枪。) (赌上我渺小的身体,以及内心的一切。) (我一定会,从阻碍你前行之路上的一切手中……) (我一定会好好地保护你……) 子哭幽谷的朝阳如此耀眼,照得芥川身上散发橘光。在阳光照耀下的两位少年脸上虽布满伤痕,却无比美丽……带著想要贯彻一切的崇高决心。 第十三章 阳光从云间洒落,照亮了巧克力色的鲜艳泥土。 放眼望去,沼地四处可见长满苔藓的岩石,上头爬了蕨类,甚至还低调地开了几朵小花。 北霜吹湿地带避开了从霜吹中央向外吹袭的风雪磁场,保有相对稳定的气候。据说逃出永远处于冬天的霜吹旅行商人们,看到这虫子飞舞的一大片沼地后,都会安心下来,也因此某些人听说这类故事,都会觉得很有意思。 而这里。 地上趴著一个倒地旅人的尸体。趴著倒下的那具尸体大部分被泥泞埋没,无法得知对方脸上的表情。时而吹起的静静徐风,就像想起什么般掀动旅客的外套。 一只沼猪彷佛在泥泞之中遨游般「哗啦」地接近尸体。这只猪很谨慎,身体有一半都还泡在泥沼之中,忙不迭地动著鼻子嗅闻尸体的气味。过了一会儿,另一只沼猪拨开泥泞钻出,彼此牵制著对方,并开始绕著猎物的周围走。 一只沼猪尖锐的牙齿不小心勾到尸体的手臂,轻轻划开肌肉。从暴露在外的粉红色脂肪喷出鲜红飞沫,与沼地不甚合衬的血液香气,瞬间填满当场。 这时饥渴的沼猪们,一举张开大口准备扑向尸体。 泥泞飞散。 尸体抓住扑过来的沼猪利牙,一跃而起。 理应相当沉重的沼猪身体竟如棉絮一般飞舞空中,顺势勾出一道弧线,像个铁锤一样重重砸在附近的岩石上,并因头部受到重创而晕厥过去。 沼猪「噗吱──」地哀嚎,假扮成尸体的少年,立刻伸手探向背部,对准半是发狂而仓皇逃窜的另一只沼猪。 少年从背部抽出短弓,在柔韧却强力地拉满著的弓弦那一端,可以看到一对蓝色眼眸散发光芒。 「呼!」 少年短促呼气,射箭。抓准沼猪跃起打算钻入泥沼内的一瞬间,天蓝色的箭如同一道闪光刺进沼猪腹部。沼猪就在泥泞上打了好几个滚,发出「啵!」的声音破裂。少年射出的蕈菇毒箭,毒素瞬间扩散到沼猪全身,以其肉体作为苗床,绽放出红色的菌伞。 少年维持放箭的姿势稍稍静止了一会儿,接著吸了一下鼻子。然后用袖子擦了擦满是泥泞的脸,在那张熊猫脸上露出活力十足的笑容。 「好耶!猎到两只!」 离开子哭之谷后数日,尽管还看不出这趟旅程会有什么结局,但已经能感受到渐渐步向结束。 与开始旅行时相比,美禄明显成长许多。不论是使弓、骑螃蟹还是自然术,他原本就都具备相关的天赋,且直觉敏锐。再加上原本就拥有的医术才能,让美禄摇身一变,成为在蕈菇守护者中也是非常杰出的一流战士。 「这样……就可以补充相当充分的营养了。毕竟最近都只有蔬菜可以吃……」 美禄用绳子捆好猎捕到的沼猪,拖回目前作为据点的旅人小屋。从子哭幽谷回程的路上,都只能吃一些植物裹腹,没有补充到什么像样的营养。所以总算能帮伙伴好好补一补,而这也是美禄现在最开心的事。 毕斯可的伤势不乐观。 虽然外表看来没什么问题,但那都是基于毕斯可强大的意志力使然。在跟重油章鱼大战一场之后就身受重伤的他,甚至为了保护美禄而被筒蛇撕裂背部,并因此感染筒蛇带有的迟发性毒素,现在也正在侵蚀著毕斯可的身体。 而且还要加上黑革离去前送的锈蚀弹大礼带来的锈蚀,正从挖出弹头的伤口处持续扩散。连跟著毕斯可一起旅行的美禄都能够切身体会,只要他每动一下,就会被难以承受的剧烈痛楚煎熬。 虽然毕斯可一向都是满足地吃光美禄准备的餐点,但他却会在半夜为了不被美禄发觉而偷偷起身,并呕出混了血水的饭菜。不幸的是,美禄的知觉在毕斯可的锻炼之下变得很敏锐,所以他就算不愿意,还是会察觉到毕斯可的举动,每次都让他心痛不已,充分体认到自己身为医生是有多么的无力。 (他会不会无聊啊,只希望他不要又乱跑就好。) 离开子哭幽谷之后,一路上美禄不让毕斯可做任何会造成身体负担的事。包括打猎、确保营地安全、照顾芥川等等,都由美禄自己完成,并且不忘一天替毕斯可治疗四次。 但美禄也知道若让毕斯可这样无所事事,他应该会很有压力,于是把自己带来的调剂机交给他,并教导他贾维已经放弃指导的安瓶调剂基本知识。毕斯可虽然像个要上数学课的小学生一样表现出厌恶的态度,但一听到美禄用瞧不起般的态度说「我听说所有一流的蕈菇守护者都会调剂耶」之后,他就闹起脾气开始学习调剂了。美禄确实懂得怎么控制毕斯可。 实际上,毕斯可确实是菌术高手,但都表现在毒素方面了。 只要能够依循美禄发现的调合方式(几乎都是用注音书写)认真学习,应该是能够学会简单的食锈调剂技能。 「毕斯可,我回来了。今天猎到两只猪了!晚上可以做烤猪肉喔。」 美禄尽可能装出有精神的笑容,往小屋里面探头进去,但没看到搭档的身影。就算去洗手间或储藏室,也没有发现踪影。 (……该不会,被算到我不在的时候……!) 美禄顿时觉得自己血气尽失。 他丢下捆著沼猪的绳索,正打算飞奔出去的时候,背后传来…… 「喂喂,你还要出去喔?猎到两只很够了吧。」 「……毕斯可!」 毕斯可坐在芥川背上,以令人傻眼的健康姿态现身。 另一方面,芥川则跟平常冷静的态度不同,散发著有些忿忿不平的感觉(虽说是螃蟹,但相处久了还是能够感觉得到散发出的情绪差异)。 「这家伙啊──看到母的沼螃蟹就自己跑过去了。」 毕斯可一副觉得很好笑的样子咯咯笑著,拍了一下芥川的头。 「但因为最自豪的大螯没了,结果被甩啦。百人斩芥川大人也有这一天啊……呵呵,光靠著短小的螯,实在没办法吸引妹子青睐吧。」 这时芥川似乎听懂了毕斯可的嘲笑,用重生的大(中?)螯揪住毕斯可之后,把他扔进美禄身后的泥泞里头。毕斯可一边笑,一边抹掉泥巴,然后回头看向脸上完全没有笑容,只是直直凝视著自己的美禄。 「……我一直叮咛你!不可以这样乱动!你为什么就是不肯听话!」 「你、你干嘛啦,我有什么办法,是芥川自己乱跑的啊。更何况,你要不要也来试试看连续三四小时都在做那种理化实验,在身体腐败之前,脑袋就会先烂光啦。」 「……毕斯可,我很担心你。」美禄抬眼,丢给毕斯可一个略带怨恨的眼神。 「……我还以为你跑去哪里了……」 「啊──嗯?」 这时看起来有些不满的芥川跨著大脚步走了出去,毕斯可连忙追了过去。 「等等,毕斯可,你该不会想去打猎?」 「芥川一旦生起气,不让它吃饱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我带它去沼地让它抓点鰕虎吃吃!」 「不可以!笨蛋!快点回来!」 「去一趟要不了十分钟啦,晚餐不是要烤猪肉吗──我懒得去皮,交给你喽。」 毕斯可彷佛完全不在意那么担心自己身体状况的美禄的心情,灵巧地控制著大举骚动的大螃蟹,往沼地方向过去。 「……混、混、混帐东西──」 美禄咬紧嘴唇,眼角噙著泪水,目送毕斯可离去。然后一边在心里默默决定就算毕斯可回来,也暂时不跟他说话,以及要怎么冷战的详尽原则,一边把沼猪拖进旅人小屋里。 旅人小屋没有其他旅人,等于被美禄和毕斯可包场了。设 置在小屋角落的电视发著光,映出东北电视台唯一一个频道内容。 美禄灵巧地使用短刀剥下猪皮,侧眼茫然地看著电视内容。画面上正播放著灰色的猫咪在追赶小老鼠的卡通,但可怜的猫咪被老鼠的奸计陷害,尾巴被老鼠夹夹住,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爱猫的美禄看到这里不禁绷起脸,伸手往电源开关过去的同时…… 画面伴随著杂音闪过阵阵杂讯,影像突然切换。 『呃──试音试音。喂,你入镜了啦,退下。啊,过曝了耶,笨蛋,调成自动曝光啦……没错,外行人用自动就好。呃──抱歉,这里是忌滨县政府官方播放,我是知事黑革。』 美禄瞬间停下手上的动作。那是他听过的声音,虽然稳重却会让人从心底发毛。 『这是给通缉犯赤星毕斯可以及猫柳美禄的定时劝降通告。我想你们肯定还在东北电视台的收视范围内……只能祈祷消息可以传给你们了。』 黑革边说,边站到画面中央,先乾咳了一下,接著整理好领带。 『猫柳小弟,你姊姊虽然是个美女,但很笨,看样子完全没想过我会盯死赤星老头……虽然她大闹一场,然而人质一旦被枪指著,她强悍的棍术也没有发挥的余地了。』 黑革把上头绑了人,类似十字架的物体拉到摄影机前面。美禄看到那上面的轮廓,无法别开目光,甚至在喉咙深处发出了不成声的悲鸣。 『虽说笨蛋的特徵之一就是很会打架,但这女人应该是太笨了,所以超强的啊。她要是真的想,应该可以轻松打烂我的头……但很神奇的是,她似乎很在意理论上来说应该无比痛恨的蕈菇守护者糟老头性命……喂,你应该有话想说吧?』 麦克风送到帕乌面前,她却别过脸去。嘴角淌著血,手指也应该是因为指甲被强行拔掉了,肿到令人不忍卒睹的程度。帕乌全身上下都能看出惨无人道的拷问痕迹。 『怎么,没有喔?真奇怪,应该不是这样啊……』 黑革边说,边抓起放在熊熊燃烧的骨炭火炉中的烙铁,毫不犹豫、毫无预警地就直接隔著内衣,将之按在帕乌的侧腹上。 『呜啊啊啊啊啊──────!』凄惨的哀嚎跟皮肉烧焦的声音,彷佛狠狠冲击美禄的心脏般传了过来。黑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淡漠地询问帕乌: 『我说,你真的没有想说什么吗?我想应该有吧,快想一想啊。』 『美……禄……!』 『喔喔,太好了,果然有嘛。』 『跟赤星一起逃走……!我一定会让贾维老爹顺利逃脱!别管我,如果是赤星,如果是他!一定能让你……嘎啊啊啊!啊──────!』 『出现啦~~临场表演。你如果不照剧本演,我会很伤脑筋耶。』 『黑革是人渣!忌滨是腐败的坩埚,不是你们应该生活的地方!』 『你真的很烦耶,拜托你啦,照剧本写的来好不好。我也不想毁了美女的姣好脸孔啊。』 黑革边说,边把烧焦的烙铁凑近帕乌没有锈蚀那边的细嫩脸颊。帕乌重重呼了两三口气,垂著头…… 接著扭起嘴角,低声「咯咯咯」笑了出来。 『照剧本来?哈哈哈,你真的认为赤星会照你的剧本死掉吗?你连我这个锈得这么严重的女人都搞不定了……』 『……你再说看看……』 『该逃走的其实是你啊,黑革。』 浑身是伤的帕乌那充满挑衅的眼神,直直盯著黑革。 『赤星很强。他会毁了你的那些区区盘算,并且杀了你。』 『你这臭女人吵死了──!哼,锈母猪去死、去死啦!』 黑革的拳头揍在人体上的闷声传来。 声音持续了很久,甚至到了令人厌烦的程度。直到帕乌甚至连闷哼都发不出来的时候,才总算停了下来。 黑革重重喘气,一边发抖,一边抓起桌上的药瓶,胡乱将药丸倒进嘴里,接著「喀哩喀哩」咬碎之后,喝水吞咽,才总算恢复平静。 『呼、呼。这女人也太夸张,竟然这么轻松说出会让我无法安眠的事……啊,喂,你看我的袖子,沾到血了啦……唉──这件是亚曼尼的耶。算了,这女人就是这样,真的不得了,不论是你们在哪里……还是「食锈」的真面目,她都没有说。』 黑革此时在摄影机前面取出闪耀橘色光辉的安瓶,用指甲「叮」地弹了一下。 『这安瓶真的很棒。猫柳,你知道食锈真正的秘密吧?毕竟那点微弱的效力,实在称不上梦幻蕈菇啊……』 这时黑革压低声调,将黑色双眼凑进摄影机,低声嘀咕: 『这个月底的星期日,喔喔,竟然是个大吉大利的日子。我会在那天杀了这个女人。你懂吧? 交换条件是……一、食锈药效的真面目。二、你身边那个红发小混混。 你就拿这两样来跟姊姊交换吧……喔喔,对了,把我珍藏的漫画收集品也加进来吧!有《火之鸟》……你看,还有《灌篮高手》喔。啊,不过这个只有到第九集啊。咦?要收尾了?什么啊,没意思。 事情就是这样,麻烦你跟搭档下次来忌滨自卫团的霜吹驻扎地约会一下喽。拜托你们快点来吧,毕竟我特地跑到这个一点娱乐都没有的霜吹出差耶。 在你来之前,我会插播好几次特别节目喔~~记得要快点来啊。 先这样。』 第十四章 「美禄!抱歉啦,芥川一直吃鯙鱼吃个不停,不过它现在心情可好了。我也想分一点猪肉给它吃,可以吗?」 「毕斯可,你回来啦。」冷静沉著到甚至不自然的声音从旅人小屋传来。 「当然可以,我会顺便弄好芥川的份。」 「……?」 毕斯可原本想跟心情不好的美禄道歉。但因为美禄明理的态度而觉得奇怪的他,闻到从小屋飘出来的炖猪肉香气,让他登时忘记身体的不适,整个人被吸引进了旅人小屋里。 「喔喔,你弄了炖猪肉啊。」 「嗯,因为沼猪油脂丰富,我想说对你的胃负担太重了,所以尽量只挑了瘦肉来炖。」 「你啊,猪肉就是要肥才好吃啊。何必顾虑这个……」 满脸笑容的毕斯可看向美禄,这时才发现他的异状。 美禄脸色苍白。 「……嗯,怎么了?」美禄强行装出来的笑容非常别扭。他原本就白皙的肤色变得无比铁青,甚至到了白里透蓝的程度,再加上浑身看起来就像是要发抖的样子。 毕斯可稍微眯细了眼,用碗盛了一点炖煮的汤汁含在嘴里,接著就朝著地上吐了出来。 「这是眠菇的毒吧。」毕斯可的目光虽严厉地射穿了美禄,但无法隐瞒他眼底深处对美禄的担忧之情。「怎么了?你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毕斯可,拜托你,听我──」 「是帕乌吧。」 在这种时候,美禄真忍不住想要诅咒毕斯可的野性直觉。 「他应该是做了会让你脸色如此苍白的事情……藉此引诱我们吧?」 毕斯可看到美禄低著头无法回话,就确定自己的推论正确,于是抓起外套准备出去。 「如果在附近,应该就是霜吹驻扎地了吧,我知道在哪里。我会让黑革彻底后悔,好好见识一下他是对谁做出了怎样的挑衅。他在帕乌身上留下多少伤,我就会插多少支箭在他那多话的舌头上。」 「毕斯可!不可以,拜托你等等!」 「美禄,你到底是怎么了?他是你姊姊耶!还有闲工夫让你怕成这样吗!」 「我是……在叫你!不要去!」 两人站在旅人小屋前,一阵风吹过,掀起了他们的外套。 美禄低著头,对双眼睁得老大说不出话的毕斯可说: 「我是医生啊……!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段时间你有多么痛苦吗?我知道你的内脏、伤势,都因为毒素影响变得更加恶化,也知道你为了保护锈蚀掉的腹部,已经无法使出全力踢腿,还知道你的视线已经模糊不清,现在根本就是凭直觉在射箭。我全都知道。」 「……」 「比起帕乌、比起贾维!你是更严重的病患啊!你真的只是凭著一股意志力站在这里。你要用这样的身体状况去赌命,怎么可能回得来!」 「那又怎样!不管怎样都是我的命,你有什么道理要关怀我到这种程度!」 「当然因为我们是朋友啊!」 美禄那足以叫破喉咙的大喊,像一阵劲风般打过来,震荡著毕斯可。 「道理什么的,当然有吧。我跟毕斯可之间怎么可能没有!」 美禄止不住的泪水不断滴落在鞋子上,他以颤抖的声音继续说: 「我不希望你……不希望我最重要的朋友死,这不是……理所当然……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一阵风又吹了过来。 毕斯可先闭上眼,静静呼了一口气,接著毅然决然地正面面对美禄。 「这番话……」翡翠双眼凝视著彷佛在求救的美禄,温柔又残酷地说:「我就一字一句奉还给你,美禄……我也会基于同样的理由,不能让你死。」 「毕斯可!」 「你比我更有才华……是人们所需要的人,今后也一直都是。」 毕斯可最后瞥了美禄一眼,甩动外套一个旋踵。 「就算要死也是我先。你待在这里……我很快回来。」 「毕斯可。」 一股不寒而栗的感觉抚过毕斯可项颈。毕斯可不改锐利的眼神,缓缓回过身去。 美禄已拉满了弓。 蓝色双眼带著坚决的意志,瞄准了毕斯可。 那之中没有怯懦、没有恐惧,是已然赌上自身性命的战士架势。 「美禄,你是认真的吗……」 「毕斯可,即使要赌上我的一切,我也不会让你走。」 「你明明是──」毕斯可缓缓说著,转而面向美禄。他的那双眼,渐渐渐填满闪耀的战士光辉,成了「食人菇赤星」的眼神。 「是最清楚我的实力的人,美禄。也知道要对著我拉弓,代表了什么意义吧。」 「我知道。」 美禄没有被化身恶鬼的毕斯可的霸气压制,甚至露出有些贬抑的眼神说道: 「但是你没有教我,要怎么败给一个快死的病人……」 毕斯可先闭上了一次眼,接著倏地张开,并以此为信号。 「呼!」「呼!」 两支箭在两人之间彼此碰撞,粉碎了彼此的箭镞。两人边跳跃边放出的第二箭、第三箭,全都从相对的角度飞过来碰撞,往左右弹飞而去。 两人瞬间冲进短刀能够砍中的距离内,交手一回、两回之后,美禄钻进将弓当成棍棒高举挥下的毕斯可怀里,以手中的弓往上一挑,顶端猛力直接命中毕斯可的心窝。 「咳!」 (接著用麻痹菇……!) 美禄手中抹了麻痹菇毒的短刀袭向瞬间无法动弹的毕斯可。但毕斯可以飞快的动作一个扭身躲开的同时,用额头重重撞了一下美禄的脸。 「咕、啊!」 「你还早个十年!知道的话就乖乖的……咳!」 美禄右拳一挥,猛力轰在急促喘气,话说到一半的毕斯可的嘴上。 毕斯可惊愕地睁大著双眼,视野之中的美禄尽管因为嘴角被鼻血染成了一片红,仍然直直地瞪著自己。 「该乖乖听话的是你啦!毕斯可!」 「有本事就来啊!」 毕斯可的猛拳揍在美禄脸上,美禄死命振作昏沉的脑袋后,使尽全力回敬在毕斯可的鼻梁上。彼此的拳头互相殴打对方的脸孔,纠缠在一起滚倒在地,尽管浑身泥泞仍不忘持续对打,血溅四方。 毕斯可一脚踹开骑在自己身上挥拳过来的美禄,美禄轻盈的身体就这样在沼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两人摇摇晃晃地在泥地上起身,凝视著彼此已经满是鲜血的面孔。看著不管怎样痛殴,仍燃烧战意扑向自己的美禄,毕斯可感受到自己内心有一股火热的东西涌现。 「我不会让你走……绝对……!」 「你这家伙……!」 美禄捡起麻痹菇短刀,蓝色眼睛熠熠生辉。 怒吼一声脚下一蹬,有如子弹朝毕斯可冲去。 毕斯可虽然心想,自己应该无法手下留情,但被揍之后昏沉的脑袋比起理性,反射动作更胜一筹。他让身体一转闪开,并以令人完全感受不到他身受重伤的敏捷动作,使出一记旋风般的回旋踢。毕斯可这必杀一腿深深埋进已杀到眼前的美禄侧腹,就这样猛力把他砸在地上。 「嘎啊!咳哈!」 (糟了!) 肋骨骨折的手感传回来。毕斯可瞬间血色尽失回过神来,迅速奔到痛苦的美禄身边。 「美禄!」 「……对、对不起,毕斯可。」 「别道歉……刚刚那几招很猛啊。来,我们一起走吧……」 「毕斯可,对不、起,抱 歉……」 某种东西「噗吱」刺进脖子里的触感传来。 在毕斯可理解发生什么事情之前,膝盖就直接颓软下来。无法抗拒的强烈睡意有如出手揍过来般袭击毕斯可。 「美……禄……」 眼前可以看见手握针筒,满满是血的美丽脸庞,因为痛哭而整个花掉的美禄。 他正在说话,但已经听不见他在说些什么了。 (别露出这种表情。) 毕斯可虽然想好歹要这样告诉美禄,但也没能顺利发出声音。后来,毕斯可就像被涌来的黑暗吞噬一样,失去了意识。 第十五章 霜吹驻扎地作为忌滨支援霜吹县开发计画的一环(当然是单方面强推),是由忌滨派遣自卫团出差驻扎的据点,每年都会从自卫团里选出几人派遣过来,任期约三至五年。当然,团员不可能自愿来到这种冰天雪地执行任务,也因此在自卫团内部,都戏称这里是流放岛。 这里有两栋以水泥随意打造,约有二十个房间的兵舍,除此之外有武器库、粮食仓库,中间有一栋规模略大的综合办公大楼,旁边则有两座只能算摆好看的高射炮。驻扎地的规模大概就是这样了。 在办公大楼里面的某个房间,被骨炭暖炉照亮的橘色火光之中,两个人隔著桌子面对面,把玩著手中的卡牌。 「好,我出这张,『烈焰铁锤』,然后直接攻击你的生命值。呵呵,怎么样,你要怎么防御啊?」 「是我输了。」 「喂、喂喂,不是这样吧。我看一下……你看,你不是有『黄铜盾牌』吗?可以用这个防御啊。之后再用这张『深绿新木』把我的……」 「是我输了。」 「够了,没意思。」 黑革忿忿地丢开卡片,往前一伸脚踹倒对面的黑西装。 那个黑西装有著奇异的外貌。从头皮、眼珠、耳孔长出无数细细长长的蕈菇,往上方伸展。那个人身上感觉不到一丝生气,只是呆呆地张著嘴,等待著黑革下达命令。 「这家伙已经不行了,一个人要是没有幽默感就玩完了……喂,有没有其他人可以陪我?除了叠叠乐以外我都可以玩,我就最不会玩那个。」 暖炉的火光摇晃一下,照出一道从窗户伸进来的人影。 黑革坐在椅子上,看了那道人影一眼,露骨地表现出喜悦。 「哎呀,哎呀呀,我等你好久了。你会玩『灾难宝石』吗?这些家伙都太没有陪玩的价值了。别担心,我会帮你准备好牌组,用我的……」 「你把帕乌藏去哪里了……!」 天空色头发以及遮住左眼的黑色胎记。 美丽的蓝色眼眸熊熊燃烧著复仇之火,拉满的弓没有丝毫颤抖,直直瞄准了黑革脑门。 (……哦──) 黑革面对眼前这个毫无破绽,让人无法跟过去的猫柳美禄联想在一起的气势,不禁稍稍露出佩服的表情……接著愉快地勾起嘴角。 「……猫柳,看来你被那个小混混调教得不错嘛,现在很有样子了喔。」 「如果小看我,我一定会让你后悔……!」 「啊──喂,等等等等,别射。我当然也不想死啊,但你不觉得不公平吗?你先拿出你的筹码,然后我再带你姊姊出来,不才是有诚意的作为吗?」 美禄没有大意,维持原本的姿势瞄准著黑革,接著压低声音说道: 「……如果你想知道食锈的秘密,却没有现成的食锈,就没什么好说。」 「医生所言甚是。喂,拿过来。」 黑革一声令下,黑西装就拿了一把食锈过来。那当然是还没因蕈菇守护者的血液产生变化的原生食锈。 美禄没有大意地环顾周围的黑西装一圈,接著走近食锈。然后从怀中掏出装满白色孢子的试管,接著缓缓将红色药水加入试管之中。 「……食锈本身的这个状态就跟睡著了一样,必须与其他素材调合之后,才会真正觉醒……并发挥效果。」 「原来如此,不愧是忌滨的首席名医。所以说……那粉末是什么?」 美禄没有回答。在他将药水注入粉末之后四秒、五秒,突然一股肉类烧焦的气味从眼前的试管猛烈扩散。 「……?这是!菌术!杀了他!」 瞬间白烟「啵!」地升起,填满了房间。美禄从打算抓住自己的黑西装们头顶上跃过,迅速以弓箭收拾了三四个人。 「不过就是个医生小鬼,什么时候学会当起蕈菇守护者了!」 「黑革,你太小看我了……!我会在这里收拾你!」 这是让麻痹菇的孢子直接在空气中发芽的必杀菌术。 美禄已事先调配出这种麻痹菇的抗体成分,并将之用在自己身上。这是因为他具备了菌术与医术两种技术,才能够使用的舍命战法。 吸入烟的黑西装们撑不过几秒,立刻从鼻子或耳朵长出白色蕈菇,最终颤抖著倒在地上。勉强挺过毒素影响的几个黑西装,也被美禄当成棍棒挥舞的弓柄打飞,再也无法动弹。 「你这家伙,我只是对你好一点,你就造反啦──!」 「这是把欠你的还给你……包括帕乌的份、普拉姆的份,还有毕斯可的份!」 美禄用麻痹菇短刀打落黑革以颤抖的手举起的手枪,接著迅速回刀两下,连同西装割开了黑革的胸膛。 鲜血溅到美禄白皙的脸上,黑革怒吼般的惨叫响彻房内。 美禄一个转身,砍倒想要保护黑革而从背后杀过来的两个西装男,并确认这应该是最后两个人,于是调匀紊乱的呼吸,对身后的黑革说道: 「……麻痹菇的毒素马上会导致你的心脏停止跳动,只有我能够治疗。如果你不释放帕乌和贾维──」 ──这时,突然「咚」的一声。 随著某种沉重的触感,一样坚硬的物体穿过美禄背部,深深贯入右胸。 (……?) 某种火热的东西从喉咙深处窜出。 那东西不断堆积于口中,最终「咳呼」地满溢出来,把跪倒在地的美禄膝盖染成了一片红。 (是……箭吗……?) 一支细箭的箭镞从美禄右胸伸出来。 剧烈的痛楚打乱了他的思绪。每当他急促地呼出一口气,血就从喉咙飞散溅出,弄脏了地板。 「在麻痹菇上添加爆破菇的发芽特性,使之爆炸。到这里应该每个人都想过,不过没有人会这么做。因为若没有戴上防毒面具,就无法防范这种毒气。」 「……咳、呼……」 「你做了疫苗对吧?哎呀,猫柳你啊,真的很了不起。我以前也想过同样的事……但假设我没有跟你一样,制作了麻痹菇的疫苗的话呢?光想到这里,我就浑身发毛啊。这下轮不到赤星,我就要被你干掉了呢。」 黑革大步来到美禄面前……慎重地戒备著,稍稍保持著距离。 他从怀里掏出紫色安瓶,将之插在自己的脖子上,短短低吟了一声。被美禄割开的伤口瞬间止血,并慢慢地开始重生。 「……为……什么……你会使用蕈菇技巧……」 美禄努力挤出力气抬头,看到黑革手中握著漆黑短弓。黑革摸索著箭筒,搭上另一支箭,瞄准美禄。 「为什么?这还用问?」 黑革这时扭曲黑色眼睛与嘴角,勾出一个邪佞的笑。 「当然因为我是蕈菇守护者啊。」 黑革边说边放出的箭,被美禄偏执的短刀「铿!」一声击落。美禄顺势一蹬地板跃起,有如一阵旋风,以手中的短刀扑向黑革的喉咙。 理应如此。 但美禄的右手却在黑革的喉咙跟前,有如整条手臂冻僵般停了下来。瀑布般的汗水和从口中满出来的血不断从下巴滴落,美禄灌注了全身的力量在手臂上。即使如此,短刀仍在差一步的距离停下,无法命中黑革的喉咙。 (……他……下了……毒……!) 「有一种蕈菇……叫纺纱菇。」黑革以略略冷漠的眼神凝视著美禄睁大的双眼,淡淡地说道。「这种蕈菇毒诚如其名,透过设置在我脑内的晶片,对生长在你的肌肉上的蕈菇传送电子讯号,就会反映我的想法照做……像个玩具那样。」 黑革把玩著随意取出的小型终端机 ,美禄的右手便缓缓放下,最后将刀尖顶在自己的喉咙上,冒出了些许血滴。 「唔……啊……!」 「这技术很不得了吧?虽然都没有人欣赏……我那些倒在地上的棋子,也都是用这种方式打造的。但那些蕈菇守护者,却说这么方便的技术不人道,不愿意认同我。」 黑革朝美禄甩了甩终端机,接著好似在思考什么般绕著房间打转。只有暖炉内燃烧骨炭的声音,以及美禄小小的喘息声回荡在房内好一会儿。 「……猫柳。」黑革缓缓端起美禄的下巴,直直看著他的脸庞。「我很尊敬你,让我也告诉你我的盘算吧……首先,老实说,我对什么食锈的药效并没有兴趣。我只是想要独占它……你知道现在日本所有行政机关,都是以什么为收入来源在安排财务预算计画吗?」 「……!」 「没错,就是政府配给的锈蚀病安瓶……世界与金钱,都是围绕著锈蚀病人想要延续生命的需求转动。这时候,要是你一手打造的梦幻新药腾空出世,并能藉此拯救可悲的人们……像我这种靠捞油水过活的坏人会怎样?当然会觉得头痛吧?」 「你这……人渣……!」 「喔──很好很好,你恢复活力了嘛。不这样就不好玩了。」黑革看著边说就渐渐找回怒气,正压抑著痛楚挣扎的美禄,开心地咯咯笑了。 「只要真正的食锈安瓶掌握在我手中,我就不再只是中央政府的棋子,也不是方便行事的恶劣知事了。忌滨将因为坐拥食锈,获得跟中央政府同等,甚至在那之上的交涉实力……哎呀,抱歉,讲工作的事情很无聊对吧?也罢。既然都这样,我也不要赤星的首级了……你交出一个筹码就好。告诉我,食锈要怎样才会变质?」 「你打算彻底猎捕殆尽吧……!」 「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不然我就让猪生吞你!猫柳,给我说!」 美禄拚命咬著牙,压抑不住颤抖的身体,灌注身上所有意志狠狠瞪向黑革。美禄脸色虽然略为发青,但态度仍毅然决然,充满即使奉献生命也在所不惜的傲骨。 这样的态度惹怒了黑革。 「你竟然跟你老姊一样态度。」直到目前为止都表现得游刃有余的黑革,这时嘴角因烦躁而扭曲。他举起自己的弓,对著美禄的头,用力拉满弦。 「那就让你变成我的玩偶吧。只要在你脑内注入毒素……或许你就会乖乖托出了。」 美禄紧紧抿嘴,直直看著箭。他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唯独……只能用那种方式和最重要的朋友道别,令他感到无比遗憾。 (毕斯可……) 美禄闭上双眼,希望能在最后尽量回忆毕斯可的身影。 砰轰! 这时一道巨响传来,冲破了墙壁,某种东西一直线贯入房内。 那玩意儿把黑革射出的箭从侧面整个折弯,给墙上的暖炉开出一个大洞,让外头的风雪吹入房内。 是一记猛箭。 而不论美禄还是黑革,都只知道一个人可以射出这样刚猛的箭。 「在你再朝美禄射一箭之前……」 红发男子踹开崩塌的墙壁钻进来,身上的外套被风雪吹得不停翻动。 「我可以把你射成刺猬。但你要是愿意现在交出美禄,我可以网开一面,打断你所有的牙齿就够了。」 「毕斯可……!」 「燕尾服蒙面侠出现啦──」 黑革面带美禄从未见过,夹杂著兴奋、喜悦和恐怖的表情,介入美禄与毕斯可之间。 「赤星,你的脸色比之前还糟糕耶。我远远看就知道你中毒了喔。」 「那又怎样?难道你想说沙丁鱼可以战胜受伤的鲨鱼吗?」 毕斯可显得毫不在乎地转动脖子,喀啦作响。 虽然他的脸色确实有些发青,但眼神绝对没有委靡,闪耀著翡翠色光辉。从旁观角度来看,实在很难相信他的身体正被毒素侵蚀。 (但是……!)黑革黑色的双眼因兴奋而扭曲。 「现在,如果是现在的你,我或许可以胜过……可以正面挑战最强的蕈菇守护者……!」 「你那黑眼圈是怎么回事啊?你就这么讨厌我,讨厌到都无法好好睡觉吗?」 毕斯可傲慢地笑了。 「我才不管你有什么理由,要恨就尽量恨。但我很快就会忘了你。」 (这家伙……!) 看到尽管搭档成了人质,毕斯可仍显得游刃有余的态度,让黑革不禁呻吟。无法掌握主导权的焦躁,差点成了对食人赤星的恐惧,并且膨胀壮大。黑革只能紧紧咬牙,强行将之压下。 「如果我说这十年来,蕈菇守护者遭到迫害的原因都是出在我身上,你会怎样……?」 尽管浑身流满汗水,但黑革还是勾出一个笑容,丢出最有杀伤力的发言。 「如果我说,将蕈菇会散布锈蚀的迷信散布到全日本的人就是我呢?把蕈菇守护者出卖给国家,践踏没有任何罪过的你们,藉此吃著美味餐点的元凶就是我呢?即使如此,我还是不足以被你放在眼里吗?赤星!」 美禄怀著彷佛心脏被紧紧掐住的感觉,旁观两人较劲,接著将目光移到毕斯可身上。 毕斯可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 顿了一会儿之后,毕斯可才一副觉得吹进来的风很冷般吸了一下鼻子,接著以略带鼻音的声音,满不在乎地说: 「这样啊,多谢你告诉我喽。」他抬起下巴,嘲笑似的张嘴,露出尖锐的犬齿。「我差点就在不知情的状况下,顺便报仇雪恨了呢。」 「……赤星──!我要把你的头做成鹿头标本!挂在墙上当装饰!」 黑革没等毕斯可说完就搭起了弓,即使如此,毕斯可还是快了一步。毕斯可的箭就像真空钻头一样连空气也一并钻削挖开,一举从肩膀位置打掉黑革整条左手臂,接著直接贯穿房间墙壁。 「嘎、啊啊、咕喔啊啊──!」 「你满意了没?黑革,你这样还觉得可以赢过我吗,啊?到底怎样啊,喂!」 「毕斯可,快躲开!」 「咚!」一下,沉重的触感袭向毕斯可右腿。 毕斯可虽然在听到美禄提醒后当下反应躲开,但这一箭却是预估了他会这样做而射出。 「啊、呜啊……呜哇啊啊啊啊──!」 美禄彷佛世上所有恐惧都降临己身般颤抖大叫。 贯穿毕斯可腿部的,正是他自己射出的箭。 (纺纱菇……!) 毕斯可原本就不是会因为一箭而退缩的男人。他紧急调整姿势打算重新起身,却因为右腿上的不适感觉而失去平衡,跪倒在地。 这时,一支箭「咚」地插在另一条腿上。 美禄不成声的吶喊响彻风雪吹袭的房内。哭得唏哩哗啦的美禄就这样摇摇晃晃地起身,站在黑革跟前,阻挡了毕斯可的射线。 「你射出的箭……真是了得。」黑革气喘如牛,倚靠著美禄,按著他的肩头说:「还好是已经断过一次的手臂……若这不是义肢,我就死定了。」 「你这家伙,让美禄射了什么箭……!」 「赤星,你之前不也中过了吗?」黑革偷偷摸摸地躲到美禄背后边说。 「锈蚀箭啊……浓缩锈蚀风毒性的箭。虽然价格跟子弹一样贵,但没办法,因为我不觉得纺纱菇会对你有用。」 如同黑革所说,毕斯可的大腿和膝盖已连同裤子被龟裂的锈蚀覆盖僵化,夺走了他可以自由活动的空间。就算想射箭,但因为美禄挡在眼前,他无法在这样的射线范围下出手。 「唔喔喔…… 天啊,好可怕……你看看他的眼神,完全不知道他还有什么秘密招数……猫柳,再给他一箭……我想想,这次就射在……肚子好了……」 「唔哇啊啊啊啊!住手、住手,别让我伤害他!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住手,拜托你,不要让我……!不要让我射箭啊啊啊──────!」 黑革动了动终端机,美禄便以毕斯可教导的美丽姿势拉满弓,指向毕斯可。黑漆漆的锈蚀团块在箭的尖端蠢动,散发令人反胃的臭气。 「喂喂,猫柳啊,你说不要让你射箭?你又不是小孩子,是这样拜托人的喔?而且还是拜托我这种高官耶,嗯?你该怎么办?」 「黑革先生……求您不要让我放箭……!」 「你该说『黑革大大,罢拖鼻要让我射射啾咪』才对。」 「咕……!呜、呜……!黑、黑……」 「时间到。」 「咻!」地射出的箭就这样刺穿毕斯可的侧腹,是他原本就受了重伤的位置。鲜血「哗!」地从毕斯可口中喷出,溅到了远处的美禄脸上,与他的泪水混在一起。 「呜呜、呜、呜啊啊……!呜哇啊啊……!」 「怎么?你很伤心吗?无法咬舌自尽?这是当然,因为我就是刻意这样打造的……猫柳,自杀很愚蠢喔。你看赤星,不也如此卖力地活著吗?」 「拜托,不要攻击毕斯可。你要把我怎样都没关系,就算把我大卸八块拿去喂猪也没关系,请你救救毕斯可……!我、我求你了……」 「既然这样,猫柳啊,你不是有王牌吗……告诉我食锈的秘密。」 「美禄……!不能说!」 「猫柳,快说!不然我下一箭就让你射穿搭档的脑门!」 美禄拉满了手中的弓。 已经哭得惨兮兮的美禄脸颊,又滑过一道新的泪痕。 「……是、是蕈菇守护者的……血液。」 「美禄!」 「把纯正蕈菇守护者的血液跟食锈……用葛方调合法调剂之后……食锈就会恢复应有的药效,变成能够溶解锈蚀的蕈菇……」 「你做得很好。」 美禄看著毕斯可咬紧嘴唇垂下头,眼泪又不断滚出来。 这与方才的恐慌眼泪不同,是充满惭愧与悔恨的泪水。美禄在这短短的几分钟内,已经把他平稳温柔的内心所能承受的最大量泪水都流光了。 「然后呢……猫柳啊。」 黑革站到美禄身旁,窥探他脸庞,然后才觉得有些歉疚地说: 「你……应该明白吧?我不可能就这样让你们两个活著回去……这也是当然的吧?因为你们这么危险……要是放了你们,总有一天我会被反杀。我怎么可能放这种人活著呢?」 「呜……咕……!」 「那就好。猫柳,这是我给你的礼物。我会透过你这个搭档的手,乾脆地杀掉赤星,不让他感受到丝毫痛苦。这是美丽又悲伤的一段电影场景。来,拉满弓……」 美禄以朦胧的泪眼凝视著毕斯可。 黑色箭矢对准毕斯可的脑门,紧紧拉满了弓。 但是毕斯可的眼神── 即使全身遭到锈蚀,仍没有丝毫萎缩的绿色光芒,缓缓在彻底坠入绝望深渊的美禄心底,点起温暖的火。 (美禄。) 双眼诉说著。 (射吧。) 这时,美禄那有九成陷在黑革设下的绝望陷阱中的思绪突然灵光一闪。黑革感受到「劈哩」地覆盖美禄全身的些许生气,表现出狐疑之情。 「喂……你等……」 箭矢「咻!」地朝毕斯可的脑门射出,就在命中的前一秒。 与美禄心灵相通的毕斯可一个扭身,用牙齿「铿!」地咬住飞来的箭镞,接著顺势扭转身体,用嘴有如回力镖般拋回锈蚀箭,将黑革的右眼连同太阳穴挖穿。 「……!……?嘎啊啊、唔喔、喔啊啊啊──」 黑革按著有如水枪般不断喷著血的右眼,痛苦地疯狂哀嚎,但仍因为内心的偏执而没有放下手中的终端机。 黑革一边发出从喉咙挤出般的愤怒大吼,一边以几乎要捏烂终端机的方式按下上头的开关,美禄于是放下手中的弓抽出短刀,准备割开自己的喉咙,并将刀尖刺进皮肤。 「美禄!」 「铿!」一声金属碰撞的声音响起,黑革手中的终端机被一道闪光弹开。 闪光接著连续闪了两三道,追著一个扭身逃跑的黑革而去,刺在地面上。白色蕈菇「啵」、「啵」地像气球一样从中生出,遮住了黑革的视线。 「这箭是……!」 「毕斯可,快逃!这里已经被那家伙的手下包围了!」 「贾维!」 毕斯可看见甩著外套冲进房内的师父身影,不禁大叫。 贾维迅速将小小的手作药箭刺在美禄身上,美禄的身体就像断线一样瞬间虚脱,总算摆脱了有如一场恶梦的纺纱菇诅咒。 「噗哈啊!哈啊!呼……!贾、贾维,谢谢你!」 「黑革这家伙,尽是专精这种不人道的技术……但还是比不上老夫的菌术呢,哟呵呵。」 美禄抓著露齿而笑的贾维问道: 「贾维!我姊姊……帕乌!她不见了,也没有任何线索。」 「那是当然,因为老夫已经救出她了。以为老夫解不掉纺纱菇毒,这黑革也是太嫩了。」 贾维说罢,看到刺在毕斯可膝盖上的锈蚀箭伤痕,不禁深深锁眉。 「不过,锈蚀箭真的无计可施。膝盖是毕斯可的翅膀,小子,你一定要治好它,让它复活啊。」 「是!」 「叫我们快逃……!那你呢!贾维,你想干什么!」 贾维搭起箭,骨碌碌地转著那圆滚滚的大眼睛,对两人露齿一笑。 「没人殿后怎么成。老夫留到最后再走……而且呀。」 房间不知不觉已被从通风口或地板下涌出的一群黑西装塞满,渐渐缩短与戒备著的三人之间的距离。 「我还得跟黑革好好道个谢呢。看到自己的小孩伤成这样,有哪个父母会默不作声?」 「贾维!」 「快走!」白须老爷爷一声喝令,以猴神般轻巧的身手在房内跳来跳去,洒下必中箭,彻底清除不断涌出的黑西装。 美禄抱著不断大叫的毕斯可冲出建筑物,在风雪之中卖力狂奔。 贾维没能收拾掉的黑西装们架起弩箭,对准跑远了的美禄一齐放箭。其中一支箭命中毕斯可,贯穿他的肩膀。伤口很快发出清脆的声音,化为锈蚀。 美禄重新抱好毕斯可,仍拚命地奔逃。尽管感受到自己的背部中了一两支箭,也完全不觉得痛。美禄一边流著血,一边咬紧牙根,踏破雪地不断向前奔驰。 此时巨大的橘色甲壳冲破雪地而出,并且把一对大螯当成铁锤挥舞,猛力打在雪地上。趁著黑西装们遭到冲击打飞的机会,上气不接下气的美禄把毕斯可放到鞍上,自己也挤出最后的力气抓住鞍。感觉到两位主人来到背上的重量后,芥川抓准时机扫掉抓著自己的黑西装,在雪地上飞奔而去。 「……毕斯……可……你的手臂……中箭了……」 「混蛋,你比我惨多了。别说话……我现在就帮你提提神。」 虽然毕斯可的伤势很严重,但美禄的背部已经跟针山没两样。幸好由弩射出的箭本身威力不太大,但这些锈蚀却会缓缓侵蚀美禄白皙的皮肤,毫无疑问会将之变成一片锈蚀。 「喏,这是薄荷菇,不能直接吞喔,要细细嚼碎……」 「毕斯可……」 「怎么了……痛吗?」 毕斯可拍了拍在风雪之中,因为堆积了雪而摇晃的天空色头发。 美禄勉强动起冻僵的嘴唇── 「不要死……」 他这么说。 毕斯可在奔跑的芥川身上轻轻笑了,原因不明的泪水稍稍滚出眼角。夜晚黑暗而漫长,要等到太阳从地平线升起,应该还得花上一段时间。 第十六章 柴火燃烧的「啪吱啪吱」声传进耳里,亮光闪烁著照进眼皮底下。美禄一个翻身想要更贴近营火,接著浅睡了一会儿,才整个人吓得弹了起来。 「喔──喂喂,不准起来啦!我才刚帮你包好绷带耶。」 「毕……毕斯可,你在哪里?在那边吗?啊、啊,我的……眼睛……」 美禄睁开眼后,因眼前一片白的景象而战栗,颤抖著遮住脸。这时粗犷的手掌按住他的肩膀,让他再次躺下,美禄则以稍稍颤抖的手,紧紧握住那粗犷的手掌。 「对、对不起,毕斯可,我看不见,眼前一片白……」 「笨蛋,别因为这点小事就抖成这样。你只是眼睛被锈蚀伤到了,但只要药剂生效,很快就会恢复。」 「药剂是指……安瓶……?」 毕斯可握起美禄白皙的手臂,确认他的脉搏已经平稳下来之后,将食锈安瓶注射到他的血管之中。燃烧般的药剂混入血液的感觉令美禄不禁呻吟,后来才总算颓软下来,倚著毕斯可,平静地呼吸。 「在跟黑革对峙的时候,我尽量多捡了四散的食锈回来。既然连我都有办法调剂成功……就代表理化课没有白上了。」 「原来是毕斯可调配的……!……毕斯可……毕斯可,那你有注射安瓶吗……不行,应该是你要先注射才对啊……」 「我早就打过了,轮不到你操心。」 「真的吗?」 毕斯可抓住美禄在空中胡乱挥舞的手,让他摸摸自己的脖子。 摸到确实有血液流通肉身的触感,让美禄把积存在肺部的气息全呼了出去,这才总算比较冷静下来了。 毕斯可就这样让美禄摸著自己的脖子,静静等他平静下来。然后小心不要让他碰到一旁已经锈蚀的肩膀,轻轻放开手。 根本没有什么新调配的安瓶。 成功回收的食锈全都成了锈蚀箭的肥料,收在芥川行李里面的王牌调剂机,也被弩箭彻底毁了。唯一留在手边的,只有帕乌托付给毕斯可的一剂安瓶,而这一剂也在刚刚经由毕斯可之手,注射给了自己的搭档。 毕斯可打算添些柴火而想起身,却被美禄出乎意料的强大力量拉住。他傻眼地回头,就看到美禄一脸不悦地以双手抓著毕斯可的手臂。 「你的搭档这么虚弱,就不会对我好一点吗?」 「还要怎么对你好啦,我都帮你拔掉箭,还包好绷带了。」 「陪在我身边嘛。」 或许眼睛看不见真的让美禄相当不安,只见他以前所未有的强硬态度拉住毕斯可,两个人一起倚靠在又粗又硬的岩石上,只有柴火燃烧的声响回荡在洞窟内。 「……你在生气吗?」 「气什么?」 「你一定在生气吧。如果我不擅自行动……就不会输得那么惨……」 「没错,你这笨蛋。如果两个人一起去就是随便也能应付的对手了……但我没有因为这样就生气。」 「你没有生气?」 「如果我跟你的立场对调,我也会这样做……既然我们两个都还活著,就只是两败俱伤,我们还没输。」 「……」 「……」 「不知道贾维……在那之后怎样了……」 「那老头就是运气好,应该能顺利逃走吧……我猜啦。」 「他说他救了帕乌呢。」 「嗯,你老姊也是够扯的,只要给她一根棍子,就不可能再被抓回去吧。」 「这样啊……」 「……」 「……吶,毕斯可,你真的不打算跟帕乌交往看看吗?」 「啥啊啊?」 「她那么漂亮……而且毕斯可应该喜欢前凸后翘的吧?帕乌很大喔。」 「那家伙全身都是肌肉吧,总之我才不要跟鬼子母交往。」 「毕斯可,你误会了,她可是很顾家,很有奉献精神的喔……是因为你没什么交往经验,才不懂她的好吧。」 「喔!说得好像你经验丰富一样啊?」 「是很丰富啊。」 「喔……」 「不过我想帕乌应该没什么经验。毕竟个性是那样,她的爱很沉重。之前的男友也是……」 「因为劈腿被杀了吗?」 「怎么可能,我可是亲自帮他动了手术呢。」 「一点也笑不出来……!」 「不过毕斯可不会劈腿,所以不会挨揍。」 「你去跟你老姊讲一样的话看看,会被痛扁喔。」 「啊哈哈!不会啦,帕乌很喜欢你喔。」 「爱说笑。」 「这我还是看得出来的,毕竟我们是姊弟啊。」 「……」 「……我刚刚……」 「……」 「我刚刚作了一个如果能够大家一起生活……应该会很快乐的梦。有贾维、有毕斯可和帕乌,大家一起旅行,找到一个不错的地方,在那里住一段时间……要是腻了,就骑在芥川身上,继续踏上旅程……」 「……」 「……这样一定很棒……」 「……」 「……不过,你要去对吧。」 「……」 「要去跟黑革一决胜负,对吧。」 「……嗯,是啊。」 「我会……变得更强。我会让自己成长到真的可以与毕斯可并肩作战,当一个你可以将身后托付给我的伙伴……虽然我现在不中用,但我一定会变强……」 「你很够强了,不需要这样勉强自己。」 「我想要变强到你说不出这种客套话。」 「哈!」 「呵呵……」 「……」 「我们是搭档吧,只要两个人联手,哪里都去得了……什么敌人都能战胜。是这样的双人搭档。」 「对啊。」 「搭档会一直在一起吗?死的时候也是?」 「没错。」 「……」 「……」 「吶,毕斯可,你在那里吗?」 「我在你身边。」 「可以……握住我的手吗?」 「嗯。」 「……」 「……」 「吶,毕斯可。」 「嗯。」 「你还在那里吗?」 「在啊。」 「……」 「……」 「……嗯……唔……」 「睡吧,你的身体要承受不住了……睡一觉才是最好的。」 「毕斯可,不要走……」 「我哪里也不会去。」 「毕斯可……」 「嗯。」 「……我醒来之后,你也会在这里吗……?」 「会啊。」 「…………」 「……」 「……」 「……」 「……」 「……美禄?」 「……」 「……贾维养育我的时候,或许也是这种心情吧……我现在懂了。」 「原本我应该只会像烟火一样……冲上天后爆炸消逝,只会像野狗一样死去。但是,你在我这样的生命上,添加了意义。」 「……培育你……保护你。美禄,光是做到这些,我的生命就有了意义。我并不是因为绝望或踏上修罗之路死去,而是梦想著你的未来,踏上终结之路。这是一件幸福的事……对我来说甚至太过奢侈……」 「……」 「……」 「再会了。 」 毕斯可至此轻轻放开美禄的手,静静让他躺下。 美禄面带被父亲保护著的小孩般安稳的睡脸,发出平稳的呼息睡著。毕斯可看著他那张猫熊脸,心想应该在他脸上涂鸦一次看看,却因为害怕自己陷入感伤而急忙别开视线,拖著脚走出洞窟。 风雪已经停息,毕斯可轻吹一声口哨,厚重的雪堆抬起,大螃蟹的橘色身躯从中出现。 「嗨,抱歉啦,小孩子闹别扭不肯乖乖睡觉。」 毕斯可拖著自己的身子,倚在芥川的肚子上。 大螃蟹虽然也承受了许多箭伤,但因为坚固的甲壳与抗锈蚀性强的兵器生物特性,所以看起来比濒临死亡的两个主人健康太多。 「其实……我是很想留下你,但我现在是这副凄惨样,只能请你送我一程……而且……」毕斯可伸长身体,拍掉芥川眼睛上的积雪。「我要去救我们的老爸……如果把你留在这里,你也会生气吧。」 毕斯可把脸贴在芥川冰凉的肚子上,闭目一会儿。芥川一动也不动,任凭兄弟做想做的事情,但后来仍抬起了大螯,拎住毕斯可的衣领,将他放在自己的鞍上,塞了进去。 「啊哈哈哈!不好意思啦。不论是我,还是你,都不会死啦!」毕斯可抽下一鞭,受伤的大螃蟹勇猛果敢地拨开积雪奔出。毕斯可凝视著渐行渐远,点亮火光的洞穴入口处,将脸颊贴在芥川的背上。 「过去,从来没有在如此平静的情况下……准备去赌命过。」 「芥川,我交到朋友了喔。」 「朋友……」 毕斯可闭上眼,将严重锈蚀的身体委于芥川因行走而产生的摇晃之中。朝阳稍稍开始在地平线另一端露脸,开始照亮一大片雪地。 第十七章 往东北方向穿过霜吹的雪原地带之后,就是一大片荒野地带。 旅行商人们直接以「乾渴原」称呼这片据说原本是一座湖泊乾涸之后形成的「北宫城大乾原」,并避之而不及。 虽然理由之一是此处乃没有任何作物,也没有任何文明的不毛之地,但旅行商人之所以不经过这块相对好走的地区,主要还是因为这边设置了隶属于日本政府的军事基地。商人们基本上都知道,一旦靠近,军人就会因为想打发无聊而随意射杀来者。 而现在,在那座军事基地内。 一辆吉普车卷起沙土开进设施后停下。 车门打开,一个矮小的老人被踢出来,额头重重蹭在地面上。 「喂喂──笨蛋笨蛋,不要这样啦,这些人都不懂得敬老尊贤是吗……」 慢一拍下车的黑革,一边注意右眼上染血的绷带状况,一边走近老人,将他扶起。老人甩开黑革的手,一个转身跳起,圆滚滚的大眼瞪了过去。 「别碰老夫,会被人渣的孢子传染。」 「咯咯。」黑革笑著以单手制止准备攻击贾维的黑西装。理应被毕斯可打飞的那条手臂,已经换上新的义肢,散发著银色光芒。 「这老头真有精神,但这样才好。不然就没有当成下地狱伴手礼的价值了嘛。」 仰头看看迈步而出的黑革前方,可以发现尽是方正建筑构成的军事设施里面,有一座异样巨大的巨蛋型建筑物,而黑革似乎就是准备前去那边。 (他在想什么……?) 贾维被黑西装推了一把而中断思考。黑西装们或许是为了遮掩那有如冬虫夏草的恶心头部,所以头上都戴著青蛙或者绵羊之类,小丑般的诡异面罩。贾维走在踹飞自己的黑西装跟前,转身一脚踹在黑西装的两腿之间,便不管痛苦打滚的黑西装,径自跟上了黑革。 「你态度这么大剌剌,我们反而好做事,所谓人质都该像你这样才对。」 黑革走在贾维身边愉快地说道。黑漆漆的设施里面散发出格外强烈的热气,机械不停运转发出的「嗡嗡」噪音,让人听不太清楚说话的声音。 「你没兴趣知道吗?就是……我为什么没有杀了你。」 「因为今天是敬老日吧。」 「哈哈哈……这个老爷爷真的很了不起。」 黑革原本就愉快的心情变得更好,抢过手下递出的葡萄口味芬达,大大喝了四口之后将之扔开。 「这么一来我明天就必须杀了你啊。哎,直接让你看看比较快吧。」 一行搭乘只有鹰架的升降机往上方楼层前进。当随著电梯上升,视野跟著开阔起来之后,一大片烧得火红,有如岩浆海的景象映入眼帘。 (熔矿炉……?)贾维凝神观察,看遍眼下景色的全貌后,不禁惊愕得颤抖。 (这是……!) 「多亏有了迫害你们蕈菇守护者而获得的锈蚀病安瓶……确实减少了锈蚀病患的人数。」黑革从贾维身后像是要盖住他一样,在他耳边低语。「但这么一来……供需平衡就会失常。一旦药变多了……就必须要增加病患才对吧?」 「怎么可能……竟、竟然……!」 「这是在炖煮锈蚀。」 黑革扬起嘴角,勾出一个邪佞的笑。 熔矿炉里面可以看到正高温煮著的人工「锈蚀」。这座巨蛋建筑是为了人为生产锈蚀,彻底背离人道而存在的设施。就连贾维都无法克制自己,因为厌恶而全身汗毛直竖。 「自然产生的锈蚀风这种东西啊,已经在满久之前就大幅减弱了影响力,导致病患人数只会一直减少。这样该怎么办才好呢?贾维,你觉得丰臣秀吉会怎么说?既然风不吹……」 「就量产锈蚀……以人为方式吹送锈蚀风吗!怎么可能,到底是如何办到的!」 「老爷爷,你叫得挺不错嘛。」 黑革打从心地觉得愉悦地「咯咯咯」笑著,轻巧地离开贾维身边。 「过去,把整个日本变成大片锈蚀的巨大兵器,其体内设置了锈蚀炉。可以在自身体内无穷无尽地产出锈蚀啊……」 「……」 「就是那玩意儿。睡在那边的玩意儿,就是在东京开了一个大洞,让整个日本没入锈蚀之海的元凶。」 贾维将目光转回熔矿炉,发现巨大人形遗骨般的物体,泡在火红的锈蚀海之中。拥有单薄一层,类似皮肤的那个玩意儿,胸部的心脏规律地脉动,看样子它毫无疑问就是产生这些锈蚀的母体。 「铁人……!」 「目前日本仅存仍存活的五个……也有一说是六个的铁人之一,就是它。」 黑革用肚子挡住脚步摇晃后退,撞在自己身上的贾维,并温柔地拍了拍他的肩。 「这样的刺激对老人来说太强了吧。喏,我们到了,总之先坐一下吧,我们走。」 朝巨蛋突出位置的管理室里面,排排站著蒙面人。贾维被黑革拖到窗边坐下,一杯咖啡重重地摆到他眼前。 「我们并没有打算启动铁人,只是它的心脏还活著,所以我们把在这里煮出来的锈块灌进炮弹里,并用在这座巨蛋旁的象神炮打出去。砰一声,就会吹起锈蚀风了。」 从管理室的玻璃窗往外,可以清楚看到横躺的巨人骨头,以及煮得火红的锈蚀之海。 「总之,现在呢,有必要朝子哭幽谷?还是什么的那个方向打一发,彻底灭绝筒蛇这种可以生出食锈原料的存在。」 「太扯了……!你都不觉得如此背离人道的作为很可怕吗……」 「说起来,如果我有这种观念,我就不会背叛你们了。」黑革在贾维身边坐下,把脸凑到他跟前。从绷带渗出的血液气味刺激著贾维的鼻子。 「跟我搭档吧,贾维。」 「……」 「如你所知,我手中握有大量食锈。按照熊猫医生所说……要让食锈的效力觉醒,似乎需要蕈菇守护者的血液……要是从我采集到的食锈数量来看,就算有一百个我都不够吧。」 黑革压低声音,有如虐待老人般缓缓继续: 「能不能由你选出新鲜的年轻蕈菇守护者……提供给我呢?我当然会付钱,也会提供所有剩下的蕈菇守护者食宿,而且是附游泳池的房子喔。你可以以长老身分说服蕈菇守护者们,很简单吧?来一场在崇高的牺牲之下,可以拯救众多生命的激昂演讲……」 「闭嘴,你这人渣毒蕈菇。你认为老夫会接受这种提议吗?」 「不对。贾维,你只能接受。我说过了,我能把日本任何地方都化为一片锈蚀海。我大可以在攻击子哭幽谷之前,往你们的蕈菇守护者聚落开一炮喔。」 见贾维说不出话,黑革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 「老爷爷,你愿意说吗?告诉我你会答应。你要不要……跟我搭档?」 「黑革……」 「嗯?」 「你再靠过来点……」 黑革照著贾维所说的靠过去── 贾维的额头却「咚!」一下,猛力撞在黑革的鼻梁上。 「嘻嘻嘻嘻,笨──蛋。想开炮就去开啊,智障。」 贾维看著鼻血直流,痛苦呻吟的黑革,咯咯笑了。 「就凭你那豆粒大的胆量,量你根本不敢开炮,顶多只能在这里嚣张地威胁一个老头子啦。」 「臭老头────!」 一个黑西装冲到喷著鼻血暴怒的黑革跟前,猛力揍上贾维,接著又揍了第二、第三下,血花四溅,沾在兔子面具上。 「喂、喂喂,笨蛋。够了,别打了,他要死了我就头大了……对了。」黑革的怒气因为兔子 面具的暴行而削减许多,半是傻眼地这么说完,从怀里掏出短刀扔在地上。「把他弄成无法拉弓吧。如果他的荣誉勋章少了一个,内心应该会比较受挫吧。」 兔子面具缓缓捡起地上的短刀,将贾维的手按在地上,用刀抵住。 「贾维,你那可是蕈菇守护者人尽皆知的弓圣手指,被砍断应该很可惜吧。你只要答应,就保证你的手指可以平安。我帮你倒数……十、九……」 「黑革,你动手啊,就切断一个糟老头的手指,让你今天好好睡一觉吧。」 「零。」 听见黑革的声音的兔子面具举高小刀,猛力往下挥。 铿! 短刀一口气切断的,是拷在贾维双手上的手铐。瞬间,兔子面具与贾维分别往不同方位跳开,袭向在墙边排排站好的黑西装们。 兔子趁著黑革吓得畏缩的短短几秒,利用本身体能与短刀,转眼之间便割开了五六个黑西装的喉咙。另一方面,贾维以简直无法教人相信他是个老头子的腿力,踢碎了三个人的下巴。 黑西装们好不容易重整态势,伸出手想要抓人,却被兔子面具钻过。每当兔子面具手中的短刀一划,血液就化为鞭子甩在地板和墙壁上,像前卫艺术那样丰富房内的色彩。兔子面具使出一记回旋踢,踢飞一个打算保护黑革而冲过来的黑西装,就这样朝著黑革挥下手中短刀。 「铿!」黑革以手枪枪管挡下短刀。虽然是个人渣,但黑革好歹是个老练的蕈菇守护者,他迅速出腿踢飞兔子面具,并朝退开的该人「砰」、「砰」连开两枪。 兔子面具把成堆的西装男当成踏脚石,高高跃起悉数躲开子弹,接著像一条锁定猎物的蛇一样扭动身体,把手中短刀猛力插进黑革脚尖。 「嘎啊啊!」 黑革使劲甩动右手,抓住兔子面具的耳朵,一举摘下面具。 火红燃烧的红发从面具底下出现。 大胆地露出犬齿而笑,看过一次就会深深烙印在眼底的双眸眼神,紧紧抓住了黑革的心脏。 「哇!」 「赤星──!」 手枪瞄准毕斯可的脑袋,扣下扳机之前,毕斯可的脚刀直直埋进黑革的心窝,将他的身体一鼓作气打飞到管理室的玻璃上。 玻璃无法抗拒强大的威力粉碎,黑革带著玻璃碎片一起,往沸腾的锈蚀熔炉坠落。 受到纺纱菇控制的黑西装们因为主人的危机而不知所措,也没有好好应付贾维,就争先往搭建在熔炉上的平台跳下去,准备救出黑革。 黑革抓著平台边缘,在冲过来的一个黑西装协助之下勉强爬起,任凭愤怒之情爆发怒吼,一脚把救起自己的黑西装踹进熔炉里。 「哼,那家伙命真长。」毕斯可俯视著下方的状况,一边脱下穿不惯的西装和领带,一边用一张满是血迹的脸笑了。「老头,不好意思,揍了你那么多下啊!不过反正我小时候也常常被你痛扁……就这样抵销应该可以吧?」 「毕斯可,你……!」 毕斯可虽然笑得快活,但贾维忍不住抽了一口气,原因就出在毕斯可的身体上。遭到锈蚀箭侵蚀的身体,从右肩到脖子,甚至连脸颊都被锈蚀覆盖。而腹部、膝盖等其他部位虽然被衣服盖住而看不见,但想必也是非常凄惨。 「你傻了吗,竟然、竟然这么严重……!毕斯可,为什么还要为了老夫过来!」 「哈!我哪能这么轻易让你死去。你还得做很多事情呢……」 毕斯可因为锈蚀侵害身体产生的痛楚而瞬间停下动作,贾维迅速帮了他一把。毕斯可轻轻推开贾维的手,勾嘴一笑。 「我会收拾黑革……会在这里做个了断。在那之间,由你去破坏那什么象神炮的。这么一来就可以保住食锈和我们的家乡。」 「别说傻话,老夫怎能丢下你离去!」 「老头,你以为我是谁?」 绿色光芒坚强且稳重地对准的贾维的双眼。 「我是毕斯可,是你倾注全力培育出来的人。你要相信我,就像我相信你那样。」 贾维很清楚,毕斯可是如此凶猛、充满自信的人。但只有一点跟以往不同,就是他再也不那么饥渴。贾维到了此时,才彻底领悟到名为毕斯可的饥渴容器,已经被温暖的水填满了。 「……毕斯可,你恨老夫吗?」 贾维颤抖著声音低下头,询问毕斯可。 「把你拖上修罗之路,甚至把你带到这几乎与死亡相邻的境地。你会怨恨不做到这种地步,就根本无法让你体会爱为何物的老夫吗……毕斯可……」 毕斯可一时愣住了,凝视著不断微微发著抖的贾维。接著蹲下,彷佛要压抑他的颤抖般,以锈蚀的双臂用力拥抱父亲。 贾维不禁睁大双眼,身体僵住,甚至忘了呼吸。但听到从毕斯可身上传来的体温与心跳,便渐渐放松,最后终于把积存在小小身体内的气息一举呼出。 毕斯可静静闭上眼,感觉贾维那已经瘦弱不堪的身体总算平静下来,不再发抖后,才轻巧地抱起贾维的身体,直接往电梯扔过去。 「老头!快去!」 「毕斯可,你别死!」 毕斯可穿上贾维临走之际扔过来的蕈菇守护者外套,从藏起来的行李内找出自己的弓。 剩下就是做到自己能做的。 遭到锈蚀的食人菇在面临死亡时奋起,犬齿闪闪发光,翻越破裂的玻璃,往锈蚀熔炉跃下。 铁网状的立足点承受如陨石般坠落的毕斯可身体后稍稍扭曲变形,发出「嘎吱嘎吱」声响。 附近弥漫熔炉喷出的锈蚀,随处可见化为锈蚀雕像的黑西装尸体、被折断的扶手刺穿而不断抽搐的人、锈蚀殆尽的腰或脚折弯而拖著身体爬行的人,以一个邪恶集团的大本营来说,这状况有些出人意表。 毕斯可先「喀啦」地动了一下脖子,面对靠著扶手急促喘气的黑革,露出一个充满狞猛气势的笑。 「喂喂,我可是赌命赶来的耶,但你们的大本营却毁了一半是怎样啊。如果是邪恶势力的老大,不拿出点像样的气势来,我打起来也不会起劲啊。」 「你居然拖著那破铜烂铁般的身体大剌剌出现啊……!」 黑革拚命调匀呼吸,用颤抖的手举枪对准毕斯可。 「记得留下遗书,我会帮你改写。横竖你就是要死。」 「是啊。」 毕斯可以锈蚀的手指搔了搔脸颊,嘲笑般露出犬齿。 「所以说,你怕我这个已经去了半条命的破铜烂铁吗?黑革……你的脚抖个不停耶。」 「赤星,看我扯烂你四肢送你上路!」 覆盖熔炉的圆形墙壁,彷佛呼应黑革的叫声传出吵闹的振翅声,包住了整座熔炉。毕斯可敏捷地翻身躲过洒落的机枪子弹,眼中看到的是腹部左右装设了机枪的军用蜂群。 「居然养了这么多蜂。」 「我是有备无患的类型……!」 「这种就叫作屁眼小啦。」 毕斯可正准备追踪打算逃走的黑革时,一群黑西装朝著他冲了过来,同时加上机枪蜂也瞄准了他。 毕斯可把被短刀刺穿的黑西装直接当成盾牌,挺过机枪扫射之后,将已经断气的巨大身体一把朝著蜂扔过去,连带著一起落入燃烧的海中。 毕斯可从箭筒里挑出美禄打造的散发蓝光的箭,朝著组成编队飞来的蜂射出,贯穿领头蜂。蓝白色的箭以蜂的身体为中心,朝四方散放蜘蛛丝,网罗飞在附近的蜂群,毁了它们的翅膀,让它们一一坠落到熔炉或鹰架上。 源源不绝的黑西装从身后的紧急出口涌出,毕斯可则用特别沉 重的锚菇招呼他们。毕斯可的强弓直接一口气贯穿在狭小通路争先恐后追过来的黑西装,在他们的身体上「砰轰!」地开出格外沉重又大朵的铅块蕈菇。 构造简单的鹰架无法承受突然开出的沉重锚菇,因而扭曲变形掉落,使追上来的黑西装们全都摔进了锈蚀熔矿炉里。 「赤星──!」 「!」 就在毕斯可忙著应付蜂群时,黑革的手枪从楼梯上的鹰架喷火。 枪弹稍稍偏开情急之下扭身闪避的毕斯可脑门,深深挖穿了他的绿色眼眸,血溅当场。 但毕斯可没有停手。他朝著得意笑著的黑革拉满弓,必中的这一弓瞄准了黑革的脑门。尽管毕斯可失去了一只眼睛,他仍确定自己会获胜。 但在这关键时刻,「啪吱」一声。 毕斯可生锈的左手手指发出粉碎的声音。 (!手指……!) 意外射出的箭无法达到必杀的效果,以刺进黑革左腿作结。 黑革虽因痛苦呻吟,但逐渐露出笑容,最后只见他放声大笑。 「你的手指粉碎了啊。无法拉弓了吧!赤星,事情就是这样!无论你多强,我总是会在最关键的时刻获胜!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子!会确实地让你这样的小混混顺利死去啊!」 毕斯可看著自己粉碎的左手手指,闭上眼睛。 再次睁开的左眼仍旧熠熠生辉,嘴边的笑容丝毫不减。尽管受伤的右眼如瀑布不断流血,但他还是以笑容回敬黑革的笑。 「就算我不能拉弓了,跟你能够获胜又有什么关连啊,黑革?」 那是一个连人渣黑革看了都会不寒而栗的染血凄厉笑容。 黑革觉得自己的深黑双眼要被毕斯可的绿色压倒,但仍无法别开目光。 「黑革,你快逃吧。只要我还留有一颗牙,只要我还留下一片指甲,我就随时可以杀了你。」 毕斯可这番话让黑革有如从恶梦中醒觉般拖著右腿逃跑,没被毕斯可收拾掉的黑西装们接连扑向毕斯可,但都被他的铁拳打飞,坠落熔炉。 毕斯可已经使不出踢腿,已经跳不起来。身体被滚滚沸腾的熔炉热气侵蚀,已经濒临崩坏边缘。即使如此,他仍拖著有如石像的身体,走在漫长的鹰架上,追著黑革而去。 看来那里是熔炉中心,同时是鹰架的终点。 「赤星,别过来,你别过来。去死,你就死在那里吧!」 黑革开枪,子弹持续命中毕斯可。 他的肩膀血肉喷飞,左耳被削掉,子弹甚至穿进肺部,鲜血不断从口中冒出。 即使如此,毕斯可仍没停下脚步。没有闭上的单眼熊熊燃烧,直直盯著黑革不放。 「下地狱去吧,黑革……!」 「呜哇啊啊啊啊──!」 毕斯可充满执著的右手臂逮到黑革的脸,重重地揍了下去…… 接著碎成粉末。 失去平衡的右膝跪地,同时粉碎。毕斯可的喉咙发出呻吟,打算以左脚起身,却在这时中了枪弹,往前扑倒。 黑革情急之下抓住扶手,免去跌进熔矿炉内。他浑身是汗,重重地喘著气……然后怒吼一声,把弹匣里面的子弹全招呼到毕斯可身上。 毕斯可的身体上开了好几个洞,喷出鲜血。即使如此,毕斯可仍使尽全身力气挣扎,勉强站了起来仰望黑革。 黑革伸手制止几台机枪蜂包围毕斯可。 「……赤星,你、你的眼神是……怎样……」 黑革彷佛喘不过气地断断续续嘀咕,他已经没有余力装模作样或嘲笑,只是想知道眼前那有如宝石般闪耀的绿色,为什么会那么光彩夺目。 「比克大魔王被悟空干掉的时候,也是留下了一条右手啊…… 而你,已经没有右手了。 没有四次元口袋,奶油妹妹也不会来。 你只是一块抱著满是水的脸,惨败死去的烂抹布啊……! 即使如此……即使如此,你为什么!现在还是那样的表情!」 毕斯可的嘴抿成一条线,听著黑革高谈阔论,但绝对没有别开视线。当他开口想要回应黑革的时候,鲜血便有如瀑布流出,让他只能咯咯苦笑,放弃说话。 「赤星,你该要胜过我的……!」黑革重新装填子弹,将枪口抵在毕斯可的额头上。「我就好心听听你死前的一个愿望吧,说……!」 「………………你……」 「……啊?」 「你才要说啦,白痴。」 「……赤星,你就安心地!死在这烂地方吧────!」 激动的黑革手指用力扣下扳机,在这瞬间── 有如一道闪光的一支箭「砰!」地击中手枪,连同黑革的手指一起打飞。有如从喉咙深处挤出哀嚎的黑革眼里,清楚看到天空色头发的蕈菇守护者,正从远处的紧急出口拉弓瞄准自己。 「黑革,放开毕斯可────!」 「小鬼,闭嘴,你再乱动,我就把这家伙……!」 毕斯可抓准这一瞬间的空档扭身跃起,有如扑向猎物的猛兽张大嘴,深深咬进黑革的喉咙。接著毕斯可就这样拖著黑革一起,往滚烫的熔炉坠落。 「毕斯可────!」 听著搭档的惨叫从远处传来,毕斯可将黑革砸在意外坚硬,火红燃烧的锈蚀泥浆上,接著咬紧牙根,一举扯碎黑革的喉咙。 「咕啊、哈、啊!咳呼、咕啊!呼啊────!」 鲜血有如喷泉从喉咙喷发,高温烧烂了背部。黑革睁大漆黑的眼,因为并非这个世界的强大痛楚放声嚎叫。每当他因想要呼吸空气而抽搐著喉咙时,鲜血便四处飞溅流出,在锈蚀之海上蒸发,冒出白烟。 「黑革,不觉得你这死法很有电影风格吗?」毕斯可吐掉撕扯下来的肉片,咯咯笑著。「你最爱讲的冷笑话上哪去了?怎么不说说看『i"ll be back』呢,黑革──!」 毕斯可的左手揍在苦闷呻吟的黑革脸上,就这样没入滚滚燃烧的泥沼之中。 「赤星……!赤星啊啊啊……!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蕈菇守护者,杀了你……然后尽情地睡……!」 「好好在你一手打造的锈蚀海里沉睡吧。」 毕斯可的手臂加强力道,终于把黑革的脸整个按进锈蚀之海里。 「嘎啊啊啊啊──!」 黑革发出的沉闷惨叫在水面上制造波动,他像发疯般胡乱挥动四肢,直到毕斯可的半条手臂都埋了进去为止,黑革似乎才真的断气,起火的裤子就这样延烧过来,最终烧成了灰烬。 毕斯可缓缓从燃烧的锈蚀之海抽出手,看著已经报废的左手,不知为何满足地笑了。双脚渐渐没入锈蚀之中,他很清楚自己即将与黑革死在同样的地方,却奇妙地很能接受眼前这煞风景的景象,认为这就是自己的人生终点。 这时── 无数机枪蜂摔落熔炉,天空色头发在毕斯可方才所处的地方甩动。 美禄的蓝色眼睛盈满泪水,呆立在那边。 豆大泪珠不停落入熔炉蒸发,冒出白烟。毕斯可很想安慰搭档,却想到自己很不会说话,无可奈何之下,只能对美禄笑了笑。 「……我们明明说好的。你说我是你的搭档……说我们会一直在一起!」 「……」 「我不要……毕斯可,我好寂寞,你不要丢下我……」 「美禄!」 毕斯可这时抽出自己背上的弓,朝美禄拋了过去。 散发翡翠光泽的短弓完全没有受到锈蚀侵袭,闪闪发光,顺利收进了美禄手中。 「就算我的骨肉消失,那又怎么样?灵魂不会死,我一定会从地狱爬出来保护你……美禄,我们是搭档,会永远在一起。」 「……」 「所以……所以,笑一个吧。不论害怕的时候、痛苦的时候,都要这样笑著。就像我一直做的那样。你笑的时候,我就会在你身边。」 这时美禄强行振作,在自己已经哭花得乱七八糟的一张脸上── 一边流泪,一边勾出一个笑容。 毕斯可稍稍眯细眼睛,凝视著那张边哭边笑的熊猫脸。延烧到衣服上的火已经烧伤身体,正缓缓将之烤焦。毕斯可咬牙撑住不让身体摇晃倾倒,勉强留在现场。 「毕斯可!」 「美禄,吃了我的命吧。」毕斯可重重喘气,坦露出胸膛,指了指那边。 「别让锈蚀杀了我。由你来了结我……吸取我的生命。」 「……」 「你做得到吗?」 「嗯。」 美禄睁大哭肿的双眼,拉满翡翠弓。 搭在弓上的蕈菇箭,瞄准了毕斯可的心脏。 两人的双眼彷佛要把对方的身影烙印在眼底般互相凝视,在一片寂静之中你来我往,有如繁星生辉。 以毕斯可教导的架势拉满弓的美禄,美得有如神话英雄,悲壮且雄伟。尽管眼泪仍止不住,但美禄已经不再惧怕。 「我会……像你一样……」 「……」 「我会像你一样活下去。不论遇到多少次挫折,不论失败多少次,都会重新站起一笑置之。我会试著这样活下去,然后拚命地活,总有一天……当我被撕裂粉碎,只剩下灵魂时……」 「……」 「我能够……再见到你吗?」 「嗯。」 「……」 「一定会再见。」 美禄眨了一下眼,珍珠般的泪珠滑过脸颊,从下巴滴落。 (有没有什么好话……) (我一直在寻找那种平凡无奇的话语。) (但是抱歉啊。) (我不知道这种心情到底要怎么表达。) (我爱你。) (毕斯可。) (就算你不在了,我也永远爱你……) 「啪刷!」 美禄射出的箭破风而出,「咚!」一声直接插在毕斯可的心脏上。毕斯可撑著快要倒下的身体,静静地低头看向射穿胸口的箭。 并感受到蕈菇的菌丝正在自己体内生根。 毕斯可的痛觉早已麻痹,对于自己无法感受到搭档这结束自身生命一箭带来的痛楚,让他觉得有些遗憾。相对的,能够轻盈地包容一切的睡意袭击毕斯可。毕斯可虽然心想要尽量振作清醒,但因为视野已经化为一片白,终于撑不下去,将自己交付给强烈的睡意。菌丝传遍体内的感受包覆毕斯可,然后世界缓缓变成了橘色。 第十八章 爆炸声连续轰然响起,整座熔炉大幅震动,开始剧烈摇晃。 女战士帕乌接连跳过发出巨响崩塌的鹰架,扯破嗓子大吼,寻找著自己的弟弟与毕斯可。 「美禄──赤星──你们在哪里,美禄──!」 一个铁块随著爆炸声响,往因为担心弟弟的安危而差点要发狂的帕乌头顶落下。这时翡翠色弓「咻!」地一箭,射中了铁块。 被爆发生长的鸿喜菇影响弹飞的铁块,卷起大量粉尘。帕乌因吸入过多粉尘而呛咳不已,这时美禄一把抱住了她,并接连跳过鹰架。 「美禄,你没事啊!」帕乌满是伤痕的脸,在弟弟的怀抱里亮了起来。美禄将帕乌放下,她则狐疑地环顾著四周。「赤星呢……美禄,赤星上哪去了?」 「……他在这里。」美禄低著头,一脸清爽地紧紧揪住自己的胸口。看到美禄那快要滚出泪水,颤抖不已的双眼,明白了一切的帕乌感觉到胸口一阵紧缩。「他就在这里,跟我在一起。」 帕乌说不出话。她犹豫著不知该对随时都可能崩溃痛哭,令人疼惜的弟弟说些什么……结果,只能紧紧咬唇,不发一语。 「……我跟贾维老爹破坏了象神炮,所以我们只要逃离这里就行了,你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帕乌!」 姊弟先将毕斯可的死放一边,飞快地准备逃离这即将崩毁的锈蚀培养炉。两人翻过钢骨,踹开墙壁,勉强来到紧急出口。帕乌以铁棍打破扭曲变形的门板,很快逃离了发出巨响崩塌的巨蛋建筑,跌跌撞撞地闪躲飞弹过来的瓦砾,总算来到安全的地方。 帕乌回头看看背后卷起的阵阵黑烟说道: 「这就是黑革执著妄念的下场……!」 美禄在帕乌的身边,想念起留在烟尘之中的搭档。 「你没事吗?」 听到这平静的声音,帕乌转过头去看向弟弟。弟弟凝视著黑烟的表情如此平静……彷佛害怕冻结的悲伤溶解溢出,眼神略略颤抖。 「我只是在想,毕斯可的身体会不会安然留下。」 「嗯,我们把他的锈蚀清除乾净之后……再火葬他吧。然后送他回去家乡……」 「不,没关系。他常说,蕈菇守护者不火葬,死了之后记得帮他风葬。」 美禄彷佛看穿了黑烟的另一头,以清澈的声音说道。 「……只是,我想见见他……大概又要被骂了。」 长发随风飘扬的帕乌,凝视弟弟的清爽侧脸好一会儿。接著才有些见外地准备开口,就在此时。 随著「轰隆隆隆隆!」巨响崩塌的巨蛋瓦砾飞射过来,袭击两人。 「帕乌,危险!」 一条巨大钢骨就这样插在原本两人站立的位置。 两人弹开似的逃离,拉开距离,再次将视线转到越发剧烈涌出的黑烟另一端。 那是一条巨大的「手臂」。 巨大的锈蚀色手臂彷佛跃出黑烟般向上伸展,后来那条手臂在空中「霍!」地破风挥舞。被扫倒的基地监视塔就这样横倒冲撞地面,扬起烟尘。 劲风吹散黑烟之后,可以看到方才还是巨蛋建筑的地方,出现一个巨大的人型物体,以双脚立于大地上。它全身都是一整片深沉的锈蚀色,仔细一看,可发现它身上卷著崩塌的巨蛋留下的钢铁废物,正「咕噜咕噜」地蠢动著。 「那是什么!」 美禄抱著说不出话的帕乌躲进遮蔽处。基地内的战车组成编队出动,接连对著巨人发射主炮。尽管每一门主炮都精准命中巨人的腹部,卷起爆烟,但巨人仍文风不动。 巨人被钢铁面具覆盖的脸上,嘴巴的部分纵向打开,巨人接著深吸一口气。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朝战车编队吐出一口粗重浑浊的气息。尽管这口气只照射了战车编队数秒,但别说战车了,甚至附近的道路与设施上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锈蚀。 「这、这就是铁人吗……!」 那确实就像凝聚了世界的毁灭,有如神一般的兵器。 铁人随意用脚踩,或用手挥走仍不断前来挑战的政府陆军兵器,动作虽然缓慢,看起来却像拥有明确的意图,正朝著某个方位前进。 「原来那不是单纯的锈蚀培养炉吗?这种东西为什么还能动!」 「……那家伙是……」 美禄咽下原本想说出口的「黑革」二字。 巨人前进的方向是秋田,子哭幽谷的方位。加上从巨人空虚的双眼之中,不知为何有种微微的,好似黑革那漆黑又黏稠的独特意念残留的感觉。 「……日本即将再度毁灭吗……」 美禄钻过被绝望吞噬,只能茫然仰望巨人的帕乌身边,猛力奔出。 并且一把推开急忙想追上来的帕乌,迅速跨上帕乌的机车,踩下油门。 「美禄!」 「我要去子哭幽谷。」尽管美禄的声音澄澈,还是毅然决然地回覆姊姊。 「它想灭绝筒蛇,灭绝食锈。我会阻止它,不会让它得逞。」 「你没看到它吐出来的锈蚀气息吗!那家伙是神,是毁灭的化身!只是靠近它就会遭到锈蚀啊!」 「我不会锈蚀,只有我注射过食锈的安瓶。所以,这只有我做得到。」 美禄的手抚上就快要哭出来的帕乌脸颊,平静地说道: 「我必须去。帕乌,麻烦你引导霜吹的民众逃难。」 「笑话!我也要去!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去!」 「帕乌。」美禄这时首度在那张熊猫脸上露齿而笑。 「你知道的吧,我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美禄拋下姊姊的阻止,脚下的机车卷起沙尘,一直线追著巨人而去。帕乌远远看著他的背影,用手按住揪痛的心。 (那不是前去赴死的表情……!) 帕乌只犹豫了一下。 接著坚决地往自己必须前往的地方而去。 这时一辆中型厢型车「嘎啦嘎啦嘎啦!」地以轮胎挖开地面,挡在帕乌的面前。前座的车门被粗鲁地踹开,一个小个子少女对著帕乌大喊: 「你是自卫团长帕乌对吧!我找你好久了!快上来!本队已经来到附近了!」 「本队来到附近?你是谁?」 「大茶釜滋露!我的名字不重要啦,你想打倒黑革对吧?自卫团的人只听你指挥,很麻烦耶!你快上车啦,快点!」 爆炸声连续轰然响起,整座熔炉大幅震动,开始剧烈摇晃。 女战士帕乌接连跳过发出巨响崩塌的鹰架,扯破嗓子大吼,寻找著自己的弟弟与毕斯可。 「美禄──赤星──你们在哪里,美禄──!」 一个铁块随著爆炸声响,往因为担心弟弟的安危而差点要发狂的帕乌头顶落下。这时翡翠色弓「咻!」地一箭,射中了铁块。 被爆发生长的鸿喜菇影响弹飞的铁块,卷起大量粉尘。帕乌因吸入过多粉尘而呛咳不已,这时美禄一把抱住了她,并接连跳过鹰架。 「美禄,你没事啊!」帕乌满是伤痕的脸,在弟弟的怀抱里亮了起来。美禄将帕乌放下,她则狐疑地环顾著四周。「赤星呢……美禄,赤星上哪去了?」 「……他在这里。」美禄低著头,一脸清爽地紧紧揪住自己的胸口。看到美禄那快要滚出泪水,颤抖不已的双眼,明白了一切的帕乌感觉到胸口一阵紧缩。「他就在这里,跟我在一起。」 帕乌说不出话。她犹豫著不知该对随时都可能崩溃痛哭,令人疼惜的弟弟说些什么……结果,只能紧紧咬唇,不发一语。 「……我跟贾维老爹破坏了象神炮,所以我们只要逃离这里就行了,你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帕乌!」 姊弟先将毕斯可的死放一边,飞快地准备逃离这即将崩毁的锈蚀培养炉。两人翻过钢骨,踹开墙壁,勉强来到紧急出口。帕乌以铁棍打破扭曲变形的门板,很快逃离了发出巨响崩塌的巨蛋建筑,跌跌撞撞地闪躲飞弹过来的瓦砾,总算来到安全的地方。 帕乌回头看看背后卷起的阵阵黑烟说道: 「这就是黑革执著妄念的下场……!」 美禄在帕乌的身边,想念起留在烟尘之中的搭档。 「你没事吗?」 听到这平静的声音,帕乌转过头去看向弟弟。弟弟凝视著黑烟的表情如此平静……彷佛害怕冻结的悲伤溶解溢出,眼神略略颤抖。 「我只是在想,毕斯可的身体会不会安然留下。」 「嗯,我们把他的锈蚀清除乾净之后……再火葬他吧。然后送他回去家乡……」 「不,没关系。他常说,蕈菇守护者不火葬,死了之后记得帮他风葬。」 美禄彷佛看穿了黑烟的另一头,以清澈的声音说道。 「……只是,我想见见他……大概又要被骂了。」 长发随风飘扬的帕乌,凝视弟弟的清爽侧脸好一会儿。接著才有些见外地准备开口,就在此时。 随著「轰隆隆隆隆!」巨响崩塌的巨蛋瓦砾飞射过来,袭击两人。 「帕乌,危险!」 一条巨大钢骨就这样插在原本两人站立的位置。 两人弹开似的逃离,拉开距离,再次将视线转到越发剧烈涌出的黑烟另一端。 那是一条巨大的「手臂」。 巨大的锈蚀色手臂彷佛跃出黑烟般向上伸展,后来那条手臂在空中「霍!」地破风挥舞。被扫倒的基地监视塔就这样横倒冲撞地面,扬起烟尘。 劲风吹散黑烟之后,可以看到方才还是巨蛋建筑的地方,出现一个巨大的人型物体,以双脚立于大地上。它全身都是一整片深沉的锈蚀色,仔细一看,可发现它身上卷著崩塌的巨蛋留下的钢铁废物,正「咕噜咕噜」地蠢动著。 「那是什么!」 美禄抱著说不出话的帕乌躲进遮蔽处。基地内的战车组成编队出动,接连对著巨人发射主炮。尽管每一门主炮都精准命中巨人的腹部,卷起爆烟,但巨人仍文风不动。 巨人被钢铁面具覆盖的脸上,嘴巴的部分纵向打开,巨人接著深吸一口气。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朝战车编队吐出一口粗重浑浊的气息。尽管这口气只照射了战车编队数秒,但别说战车了,甚至附近的道路与设施上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锈蚀。 「这、这就是铁人吗……!」 那确实就像凝聚了世界的毁灭,有如神一般的兵器。 铁人随意用脚踩,或用手挥走仍不断前来挑战的政府陆军兵器,动作虽然缓慢,看起来却像拥有明确的意图,正朝著某个方位前进。 「原来那不是单纯的锈蚀培养炉吗?这种东西为什么还能动!」 「……那家伙是……」 美禄咽下原本想说出口的「黑革」二字。 巨人前进的方向是秋田,子哭幽谷的方位。加上从巨人空虚的双眼之中,不知为何有种微微的,好似黑革那漆黑又黏稠的独特意念残留的感觉。 「……日本即将再度毁灭吗……」 美禄钻过被绝望吞噬,只能茫然仰望巨人的帕乌身边,猛力奔出。 并且一把推开急忙想追上来的帕乌,迅速跨上帕乌的机车,踩下油门。 「美禄!」 「我要去子哭幽谷。」尽管美禄的声音澄澈,还是毅然决然地回覆姊姊。 「它想灭绝筒蛇,灭绝食锈。我会阻止它,不会让它得逞。」 「你没看到它吐出来的锈蚀气息吗!那家伙是神,是毁灭的化身!只是靠近它就会遭到锈蚀啊!」 「我不会锈蚀,只有我注射过食锈的安瓶。所以,这只有我做得到。」 美禄的手抚上就快要哭出来的帕乌脸颊,平静地说道: 「我必须去。帕乌,麻烦你引导霜吹的民众逃难。」 「笑话!我也要去!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去!」 「帕乌。」美禄这时首度在那张熊猫脸上露齿而笑。 「你知道的吧,我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美禄拋下姊姊的阻止,脚下的机车卷起沙尘,一直线追著巨人而去。帕乌远远看著他的背影,用手按住揪痛的心。 (那不是前去赴死的表情……!) 帕乌只犹豫了一下。 接著坚决地往自己必须前往的地方而去。 这时一辆中型厢型车「嘎啦嘎啦嘎啦!」地以轮胎挖开地面,挡在帕乌的面前。前座的车门被粗鲁地踹开,一个小个子少女对著帕乌大喊: 「你是自卫团长帕乌对吧!我找你好久了!快上来!本队已经来到附近了!」 「本队来到附近?你是谁?」 「大茶釜滋露!我的名字不重要啦,你想打倒黑革对吧?自卫团的人只听你指挥,很麻烦耶!你快上车啦,快点!」 爆炸声连续轰然响起,整座熔炉大幅震动,开始剧烈摇晃。 女战士帕乌接连跳过发出巨响崩塌的鹰架,扯破嗓子大吼,寻找著自己的弟弟与毕斯可。 「美禄──赤星──你们在哪里,美禄──!」 一个铁块随著爆炸声响,往因为担心弟弟的安危而差点要发狂的帕乌头顶落下。这时翡翠色弓「咻!」地一箭,射中了铁块。 被爆发生长的鸿喜菇影响弹飞的铁块,卷起大量粉尘。帕乌因吸入过多粉尘而呛咳不已,这时美禄一把抱住了她,并接连跳过鹰架。 「美禄,你没事啊!」帕乌满是伤痕的脸,在弟弟的怀抱里亮了起来。美禄将帕乌放下,她则狐疑地环顾著四周。「赤星呢……美禄,赤星上哪去了?」 「……他在这里。」美禄低著头,一脸清爽地紧紧揪住自己的胸口。看到美禄那快要滚出泪水,颤抖不已的双眼,明白了一切的帕乌感觉到胸口一阵紧缩。「他就在这里,跟我在一起。」 帕乌说不出话。她犹豫著不知该对随时都可能崩溃痛哭,令人疼惜的弟弟说些什么……结果,只能紧紧咬唇,不发一语。 「……我跟贾维老爹破坏了象神炮,所以我们只要逃离这里就行了,你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帕乌!」 姊弟先将毕斯可的死放一边,飞快地准备逃离这即将崩毁的锈蚀培养炉。两人翻过钢骨,踹开墙壁,勉强来到紧急出口。帕乌以铁棍打破扭曲变形的门板,很快逃离了发出巨响崩塌的巨蛋建筑,跌跌撞撞地闪躲飞弹过来的瓦砾,总算来到安全的地方。 帕乌回头看看背后卷起的阵阵黑烟说道: 「这就是黑革执著妄念的下场……!」 美禄在帕乌的身边,想念起留在烟尘之中的搭档。 「你没事吗?」 听到这平静的声音,帕乌转过头去看向弟弟。弟弟凝视著黑烟的表情如此平静……彷佛害怕冻结的悲伤溶解溢出,眼神略略颤抖。 「我只是在想,毕斯可的身体会不会安然留下。」 「嗯,我们把他的锈蚀清除乾净之后……再火葬他吧。然后送他回去家乡……」 「不,没关系。他常说,蕈菇守护者不火葬,死了之后记得帮他风葬。」 美禄彷佛看穿了黑烟的另一头,以清澈的声音说道。 「……只是,我想见见他……大概又要被骂了。」 长发随风飘扬的帕乌,凝视弟弟的清爽侧脸好一会儿。接著才有些见外地准备开口,就在此时。 随著「轰隆隆隆隆!」巨响崩塌的巨蛋瓦砾飞射过来,袭击两人。 「帕乌,危险!」 一条巨大钢骨就这样插在原本两人站立的位置。 两人弹开似的逃离,拉开距离,再次将视线转到越发剧烈涌出的黑烟另一端。 那是一条巨大的「手臂」。 巨大的锈蚀色手臂彷佛跃出黑烟般向上伸展,后来那条手臂在空中「霍!」地破风挥舞。被扫倒的基地监视塔就这样横倒冲撞地面,扬起烟尘。 劲风吹散黑烟之后,可以看到方才还是巨蛋建筑的地方,出现一个巨大的人型物体,以双脚立于大地上。它全身都是一整片深沉的锈蚀色,仔细一看,可发现它身上卷著崩塌的巨蛋留下的钢铁废物,正「咕噜咕噜」地蠢动著。 「那是什么!」 美禄抱著说不出话的帕乌躲进遮蔽处。基地内的战车组成编队出动,接连对著巨人发射主炮。尽管每一门主炮都精准命中巨人的腹部,卷起爆烟,但巨人仍文风不动。 巨人被钢铁面具覆盖的脸上,嘴巴的部分纵向打开,巨人接著深吸一口气。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朝战车编队吐出一口粗重浑浊的气息。尽管这口气只照射了战车编队数秒,但别说战车了,甚至附近的道路与设施上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锈蚀。 「这、这就是铁人吗……!」 那确实就像凝聚了世界的毁灭,有如神一般的兵器。 铁人随意用脚踩,或用手挥走仍不断前来挑战的政府陆军兵器,动作虽然缓慢,看起来却像拥有明确的意图,正朝著某个方位前进。 「原来那不是单纯的锈蚀培养炉吗?这种东西为什么还能动!」 「……那家伙是……」 美禄咽下原本想说出口的「黑革」二字。 巨人前进的方向是秋田,子哭幽谷的方位。加上从巨人空虚的双眼之中,不知为何有种微微的,好似黑革那漆黑又黏稠的独特意念残留的感觉。 「……日本即将再度毁灭吗……」 美禄钻过被绝望吞噬,只能茫然仰望巨人的帕乌身边,猛力奔出。 并且一把推开急忙想追上来的帕乌,迅速跨上帕乌的机车,踩下油门。 「美禄!」 「我要去子哭幽谷。」尽管美禄的声音澄澈,还是毅然决然地回覆姊姊。 「它想灭绝筒蛇,灭绝食锈。我会阻止它,不会让它得逞。」 「你没看到它吐出来的锈蚀气息吗!那家伙是神,是毁灭的化身!只是靠近它就会遭到锈蚀啊!」 「我不会锈蚀,只有我注射过食锈的安瓶。所以,这只有我做得到。」 美禄的手抚上就快要哭出来的帕乌脸颊,平静地说道: 「我必须去。帕乌,麻烦你引导霜吹的民众逃难。」 「笑话!我也要去!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去!」 「帕乌。」美禄这时首度在那张熊猫脸上露齿而笑。 「你知道的吧,我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美禄拋下姊姊的阻止,脚下的机车卷起沙尘,一直线追著巨人而去。帕乌远远看著他的背影,用手按住揪痛的心。 (那不是前去赴死的表情……!) 帕乌只犹豫了一下。 接著坚决地往自己必须前往的地方而去。 这时一辆中型厢型车「嘎啦嘎啦嘎啦!」地以轮胎挖开地面,挡在帕乌的面前。前座的车门被粗鲁地踹开,一个小个子少女对著帕乌大喊: 「你是自卫团长帕乌对吧!我找你好久了!快上来!本队已经来到附近了!」 「本队来到附近?你是谁?」 「大茶釜滋露!我的名字不重要啦,你想打倒黑革对吧?自卫团的人只听你指挥,很麻烦耶!你快上车啦,快点!」 爆炸声连续轰然响起,整座熔炉大幅震动,开始剧烈摇晃。 女战士帕乌接连跳过发出巨响崩塌的鹰架,扯破嗓子大吼,寻找著自己的弟弟与毕斯可。 「美禄──赤星──你们在哪里,美禄──!」 一个铁块随著爆炸声响,往因为担心弟弟的安危而差点要发狂的帕乌头顶落下。这时翡翠色弓「咻!」地一箭,射中了铁块。 被爆发生长的鸿喜菇影响弹飞的铁块,卷起大量粉尘。帕乌因吸入过多粉尘而呛咳不已,这时美禄一把抱住了她,并接连跳过鹰架。 「美禄,你没事啊!」帕乌满是伤痕的脸,在弟弟的怀抱里亮了起来。美禄将帕乌放下,她则狐疑地环顾著四周。「赤星呢……美禄,赤星上哪去了?」 「……他在这里。」美禄低著头,一脸清爽地紧紧揪住自己的胸口。看到美禄那快要滚出泪水,颤抖不已的双眼,明白了一切的帕乌感觉到胸口一阵紧缩。「他就在这里,跟我在一起。」 帕乌说不出话。她犹豫著不知该对随时都可能崩溃痛哭,令人疼惜的弟弟说些什么……结果,只能紧紧咬唇,不发一语。 「……我跟贾维老爹破坏了象神炮,所以我们只要逃离这里就行了,你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帕乌!」 姊弟先将毕斯可的死放一边,飞快地准备逃离这即将崩毁的锈蚀培养炉。两人翻过钢骨,踹开墙壁,勉强来到紧急出口。帕乌以铁棍打破扭曲变形的门板,很快逃离了发出巨响崩塌的巨蛋建筑,跌跌撞撞地闪躲飞弹过来的瓦砾,总算来到安全的地方。 帕乌回头看看背后卷起的阵阵黑烟说道: 「这就是黑革执著妄念的下场……!」 美禄在帕乌的身边,想念起留在烟尘之中的搭档。 「你没事吗?」 听到这平静的声音,帕乌转过头去看向弟弟。弟弟凝视著黑烟的表情如此平静……彷佛害怕冻结的悲伤溶解溢出,眼神略略颤抖。 「我只是在想,毕斯可的身体会不会安然留下。」 「嗯,我们把他的锈蚀清除乾净之后……再火葬他吧。然后送他回去家乡……」 「不,没关系。他常说,蕈菇守护者不火葬,死了之后记得帮他风葬。」 美禄彷佛看穿了黑烟的另一头,以清澈的声音说道。 「……只是,我想见见他……大概又要被骂了。」 长发随风飘扬的帕乌,凝视弟弟的清爽侧脸好一会儿。接著才有些见外地准备开口,就在此时。 随著「轰隆隆隆隆!」巨响崩塌的巨蛋瓦砾飞射过来,袭击两人。 「帕乌,危险!」 一条巨大钢骨就这样插在原本两人站立的位置。 两人弹开似的逃离,拉开距离,再次将视线转到越发剧烈涌出的黑烟另一端。 那是一条巨大的「手臂」。 巨大的锈蚀色手臂彷佛跃出黑烟般向上伸展,后来那条手臂在空中「霍!」地破风挥舞。被扫倒的基地监视塔就这样横倒冲撞地面,扬起烟尘。 劲风吹散黑烟之后,可以看到方才还是巨蛋建筑的地方,出现一个巨大的人型物体,以双脚立于大地上。它全身都是一整片深沉的锈蚀色,仔细一看,可发现它身上卷著崩塌的巨蛋留下的钢铁废物,正「咕噜咕噜」地蠢动著。 「那是什么!」 美禄抱著说不出话的帕乌躲进遮蔽处。基地内的战车组成编队出动,接连对著巨人发射主炮。尽管每一门主炮都精准命中巨人的腹部,卷起爆烟,但巨人仍文风不动。 巨人被钢铁面具覆盖的脸上,嘴巴的部分纵向打开,巨人接著深吸一口气。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朝战车编队吐出一口粗重浑浊的气息。尽管这口气只照射了战车编队数秒,但别说战车了,甚至附近的道路与设施上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锈蚀。 「这、这就是铁人吗……!」 那确实就像凝聚了世界的毁灭,有如神一般的兵器。 铁人随意用脚踩,或用手挥走仍不断前来挑战的政府陆军兵器,动作虽然缓慢,看起来却像拥有明确的意图,正朝著某个方位前进。 「原来那不是单纯的锈蚀培养炉吗?这种东西为什么还能动!」 「……那家伙是……」 美禄咽下原本想说出口的「黑革」二字。 巨人前进的方向是秋田,子哭幽谷的方位。加上从巨人空虚的双眼之中,不知为何有种微微的,好似黑革那漆黑又黏稠的独特意念残留的感觉。 「……日本即将再度毁灭吗……」 美禄钻过被绝望吞噬,只能茫然仰望巨人的帕乌身边,猛力奔出。 并且一把推开急忙想追上来的帕乌,迅速跨上帕乌的机车,踩下油门。 「美禄!」 「我要去子哭幽谷。」尽管美禄的声音澄澈,还是毅然决然地回覆姊姊。 「它想灭绝筒蛇,灭绝食锈。我会阻止它,不会让它得逞。」 「你没看到它吐出来的锈蚀气息吗!那家伙是神,是毁灭的化身!只是靠近它就会遭到锈蚀啊!」 「我不会锈蚀,只有我注射过食锈的安瓶。所以,这只有我做得到。」 美禄的手抚上就快要哭出来的帕乌脸颊,平静地说道: 「我必须去。帕乌,麻烦你引导霜吹的民众逃难。」 「笑话!我也要去!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去!」 「帕乌。」美禄这时首度在那张熊猫脸上露齿而笑。 「你知道的吧,我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美禄拋下姊姊的阻止,脚下的机车卷起沙尘,一直线追著巨人而去。帕乌远远看著他的背影,用手按住揪痛的心。 (那不是前去赴死的表情……!) 帕乌只犹豫了一下。 接著坚决地往自己必须前往的地方而去。 这时一辆中型厢型车「嘎啦嘎啦嘎啦!」地以轮胎挖开地面,挡在帕乌的面前。前座的车门被粗鲁地踹开,一个小个子少女对著帕乌大喊: 「你是自卫团长帕乌对吧!我找你好久了!快上来!本队已经来到附近了!」 「本队来到附近?你是谁?」 「大茶釜滋露!我的名字不重要啦,你想打倒黑革对吧?自卫团的人只听你指挥,很麻烦耶!你快上车啦,快点!」 爆炸声连续轰然响起,整座熔炉大幅震动,开始剧烈摇晃。 女战士帕乌接连跳过发出巨响崩塌的鹰架,扯破嗓子大吼,寻找著自己的弟弟与毕斯可。 「美禄──赤星──你们在哪里,美禄──!」 一个铁块随著爆炸声响,往因为担心弟弟的安危而差点要发狂的帕乌头顶落下。这时翡翠色弓「咻!」地一箭,射中了铁块。 被爆发生长的鸿喜菇影响弹飞的铁块,卷起大量粉尘。帕乌因吸入过多粉尘而呛咳不已,这时美禄一把抱住了她,并接连跳过鹰架。 「美禄,你没事啊!」帕乌满是伤痕的脸,在弟弟的怀抱里亮了起来。美禄将帕乌放下,她则狐疑地环顾著四周。「赤星呢……美禄,赤星上哪去了?」 「……他在这里。」美禄低著头,一脸清爽地紧紧揪住自己的胸口。看到美禄那快要滚出泪水,颤抖不已的双眼,明白了一切的帕乌感觉到胸口一阵紧缩。「他就在这里,跟我在一起。」 帕乌说不出话。她犹豫著不知该对随时都可能崩溃痛哭,令人疼惜的弟弟说些什么……结果,只能紧紧咬唇,不发一语。 「……我跟贾维老爹破坏了象神炮,所以我们只要逃离这里就行了,你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帕乌!」 姊弟先将毕斯可的死放一边,飞快地准备逃离这即将崩毁的锈蚀培养炉。两人翻过钢骨,踹开墙壁,勉强来到紧急出口。帕乌以铁棍打破扭曲变形的门板,很快逃离了发出巨响崩塌的巨蛋建筑,跌跌撞撞地闪躲飞弹过来的瓦砾,总算来到安全的地方。 帕乌回头看看背后卷起的阵阵黑烟说道: 「这就是黑革执著妄念的下场……!」 美禄在帕乌的身边,想念起留在烟尘之中的搭档。 「你没事吗?」 听到这平静的声音,帕乌转过头去看向弟弟。弟弟凝视著黑烟的表情如此平静……彷佛害怕冻结的悲伤溶解溢出,眼神略略颤抖。 「我只是在想,毕斯可的身体会不会安然留下。」 「嗯,我们把他的锈蚀清除乾净之后……再火葬他吧。然后送他回去家乡……」 「不,没关系。他常说,蕈菇守护者不火葬,死了之后记得帮他风葬。」 美禄彷佛看穿了黑烟的另一头,以清澈的声音说道。 「……只是,我想见见他……大概又要被骂了。」 长发随风飘扬的帕乌,凝视弟弟的清爽侧脸好一会儿。接著才有些见外地准备开口,就在此时。 随著「轰隆隆隆隆!」巨响崩塌的巨蛋瓦砾飞射过来,袭击两人。 「帕乌,危险!」 一条巨大钢骨就这样插在原本两人站立的位置。 两人弹开似的逃离,拉开距离,再次将视线转到越发剧烈涌出的黑烟另一端。 那是一条巨大的「手臂」。 巨大的锈蚀色手臂彷佛跃出黑烟般向上伸展,后来那条手臂在空中「霍!」地破风挥舞。被扫倒的基地监视塔就这样横倒冲撞地面,扬起烟尘。 劲风吹散黑烟之后,可以看到方才还是巨蛋建筑的地方,出现一个巨大的人型物体,以双脚立于大地上。它全身都是一整片深沉的锈蚀色,仔细一看,可发现它身上卷著崩塌的巨蛋留下的钢铁废物,正「咕噜咕噜」地蠢动著。 「那是什么!」 美禄抱著说不出话的帕乌躲进遮蔽处。基地内的战车组成编队出动,接连对著巨人发射主炮。尽管每一门主炮都精准命中巨人的腹部,卷起爆烟,但巨人仍文风不动。 巨人被钢铁面具覆盖的脸上,嘴巴的部分纵向打开,巨人接著深吸一口气。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朝战车编队吐出一口粗重浑浊的气息。尽管这口气只照射了战车编队数秒,但别说战车了,甚至附近的道路与设施上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锈蚀。 「这、这就是铁人吗……!」 那确实就像凝聚了世界的毁灭,有如神一般的兵器。 铁人随意用脚踩,或用手挥走仍不断前来挑战的政府陆军兵器,动作虽然缓慢,看起来却像拥有明确的意图,正朝著某个方位前进。 「原来那不是单纯的锈蚀培养炉吗?这种东西为什么还能动!」 「……那家伙是……」 美禄咽下原本想说出口的「黑革」二字。 巨人前进的方向是秋田,子哭幽谷的方位。加上从巨人空虚的双眼之中,不知为何有种微微的,好似黑革那漆黑又黏稠的独特意念残留的感觉。 「……日本即将再度毁灭吗……」 美禄钻过被绝望吞噬,只能茫然仰望巨人的帕乌身边,猛力奔出。 并且一把推开急忙想追上来的帕乌,迅速跨上帕乌的机车,踩下油门。 「美禄!」 「我要去子哭幽谷。」尽管美禄的声音澄澈,还是毅然决然地回覆姊姊。 「它想灭绝筒蛇,灭绝食锈。我会阻止它,不会让它得逞。」 「你没看到它吐出来的锈蚀气息吗!那家伙是神,是毁灭的化身!只是靠近它就会遭到锈蚀啊!」 「我不会锈蚀,只有我注射过食锈的安瓶。所以,这只有我做得到。」 美禄的手抚上就快要哭出来的帕乌脸颊,平静地说道: 「我必须去。帕乌,麻烦你引导霜吹的民众逃难。」 「笑话!我也要去!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去!」 「帕乌。」美禄这时首度在那张熊猫脸上露齿而笑。 「你知道的吧,我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美禄拋下姊姊的阻止,脚下的机车卷起沙尘,一直线追著巨人而去。帕乌远远看著他的背影,用手按住揪痛的心。 (那不是前去赴死的表情……!) 帕乌只犹豫了一下。 接著坚决地往自己必须前往的地方而去。 这时一辆中型厢型车「嘎啦嘎啦嘎啦!」地以轮胎挖开地面,挡在帕乌的面前。前座的车门被粗鲁地踹开,一个小个子少女对著帕乌大喊: 「你是自卫团长帕乌对吧!我找你好久了!快上来!本队已经来到附近了!」 「本队来到附近?你是谁?」 「大茶釜滋露!我的名字不重要啦,你想打倒黑革对吧?自卫团的人只听你指挥,很麻烦耶!你快上车啦,快点!」 爆炸声连续轰然响起,整座熔炉大幅震动,开始剧烈摇晃。 女战士帕乌接连跳过发出巨响崩塌的鹰架,扯破嗓子大吼,寻找著自己的弟弟与毕斯可。 「美禄──赤星──你们在哪里,美禄──!」 一个铁块随著爆炸声响,往因为担心弟弟的安危而差点要发狂的帕乌头顶落下。这时翡翠色弓「咻!」地一箭,射中了铁块。 被爆发生长的鸿喜菇影响弹飞的铁块,卷起大量粉尘。帕乌因吸入过多粉尘而呛咳不已,这时美禄一把抱住了她,并接连跳过鹰架。 「美禄,你没事啊!」帕乌满是伤痕的脸,在弟弟的怀抱里亮了起来。美禄将帕乌放下,她则狐疑地环顾著四周。「赤星呢……美禄,赤星上哪去了?」 「……他在这里。」美禄低著头,一脸清爽地紧紧揪住自己的胸口。看到美禄那快要滚出泪水,颤抖不已的双眼,明白了一切的帕乌感觉到胸口一阵紧缩。「他就在这里,跟我在一起。」 帕乌说不出话。她犹豫著不知该对随时都可能崩溃痛哭,令人疼惜的弟弟说些什么……结果,只能紧紧咬唇,不发一语。 「……我跟贾维老爹破坏了象神炮,所以我们只要逃离这里就行了,你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帕乌!」 姊弟先将毕斯可的死放一边,飞快地准备逃离这即将崩毁的锈蚀培养炉。两人翻过钢骨,踹开墙壁,勉强来到紧急出口。帕乌以铁棍打破扭曲变形的门板,很快逃离了发出巨响崩塌的巨蛋建筑,跌跌撞撞地闪躲飞弹过来的瓦砾,总算来到安全的地方。 帕乌回头看看背后卷起的阵阵黑烟说道: 「这就是黑革执著妄念的下场……!」 美禄在帕乌的身边,想念起留在烟尘之中的搭档。 「你没事吗?」 听到这平静的声音,帕乌转过头去看向弟弟。弟弟凝视著黑烟的表情如此平静……彷佛害怕冻结的悲伤溶解溢出,眼神略略颤抖。 「我只是在想,毕斯可的身体会不会安然留下。」 「嗯,我们把他的锈蚀清除乾净之后……再火葬他吧。然后送他回去家乡……」 「不,没关系。他常说,蕈菇守护者不火葬,死了之后记得帮他风葬。」 美禄彷佛看穿了黑烟的另一头,以清澈的声音说道。 「……只是,我想见见他……大概又要被骂了。」 长发随风飘扬的帕乌,凝视弟弟的清爽侧脸好一会儿。接著才有些见外地准备开口,就在此时。 随著「轰隆隆隆隆!」巨响崩塌的巨蛋瓦砾飞射过来,袭击两人。 「帕乌,危险!」 一条巨大钢骨就这样插在原本两人站立的位置。 两人弹开似的逃离,拉开距离,再次将视线转到越发剧烈涌出的黑烟另一端。 那是一条巨大的「手臂」。 巨大的锈蚀色手臂彷佛跃出黑烟般向上伸展,后来那条手臂在空中「霍!」地破风挥舞。被扫倒的基地监视塔就这样横倒冲撞地面,扬起烟尘。 劲风吹散黑烟之后,可以看到方才还是巨蛋建筑的地方,出现一个巨大的人型物体,以双脚立于大地上。它全身都是一整片深沉的锈蚀色,仔细一看,可发现它身上卷著崩塌的巨蛋留下的钢铁废物,正「咕噜咕噜」地蠢动著。 「那是什么!」 美禄抱著说不出话的帕乌躲进遮蔽处。基地内的战车组成编队出动,接连对著巨人发射主炮。尽管每一门主炮都精准命中巨人的腹部,卷起爆烟,但巨人仍文风不动。 巨人被钢铁面具覆盖的脸上,嘴巴的部分纵向打开,巨人接著深吸一口气。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朝战车编队吐出一口粗重浑浊的气息。尽管这口气只照射了战车编队数秒,但别说战车了,甚至附近的道路与设施上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锈蚀。 「这、这就是铁人吗……!」 那确实就像凝聚了世界的毁灭,有如神一般的兵器。 铁人随意用脚踩,或用手挥走仍不断前来挑战的政府陆军兵器,动作虽然缓慢,看起来却像拥有明确的意图,正朝著某个方位前进。 「原来那不是单纯的锈蚀培养炉吗?这种东西为什么还能动!」 「……那家伙是……」 美禄咽下原本想说出口的「黑革」二字。 巨人前进的方向是秋田,子哭幽谷的方位。加上从巨人空虚的双眼之中,不知为何有种微微的,好似黑革那漆黑又黏稠的独特意念残留的感觉。 「……日本即将再度毁灭吗……」 美禄钻过被绝望吞噬,只能茫然仰望巨人的帕乌身边,猛力奔出。 并且一把推开急忙想追上来的帕乌,迅速跨上帕乌的机车,踩下油门。 「美禄!」 「我要去子哭幽谷。」尽管美禄的声音澄澈,还是毅然决然地回覆姊姊。 「它想灭绝筒蛇,灭绝食锈。我会阻止它,不会让它得逞。」 「你没看到它吐出来的锈蚀气息吗!那家伙是神,是毁灭的化身!只是靠近它就会遭到锈蚀啊!」 「我不会锈蚀,只有我注射过食锈的安瓶。所以,这只有我做得到。」 美禄的手抚上就快要哭出来的帕乌脸颊,平静地说道: 「我必须去。帕乌,麻烦你引导霜吹的民众逃难。」 「笑话!我也要去!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去!」 「帕乌。」美禄这时首度在那张熊猫脸上露齿而笑。 「你知道的吧,我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美禄拋下姊姊的阻止,脚下的机车卷起沙尘,一直线追著巨人而去。帕乌远远看著他的背影,用手按住揪痛的心。 (那不是前去赴死的表情……!) 帕乌只犹豫了一下。 接著坚决地往自己必须前往的地方而去。 这时一辆中型厢型车「嘎啦嘎啦嘎啦!」地以轮胎挖开地面,挡在帕乌的面前。前座的车门被粗鲁地踹开,一个小个子少女对著帕乌大喊: 「你是自卫团长帕乌对吧!我找你好久了!快上来!本队已经来到附近了!」 「本队来到附近?你是谁?」 「大茶釜滋露!我的名字不重要啦,你想打倒黑革对吧?自卫团的人只听你指挥,很麻烦耶!你快上车啦,快点!」 爆炸声连续轰然响起,整座熔炉大幅震动,开始剧烈摇晃。 女战士帕乌接连跳过发出巨响崩塌的鹰架,扯破嗓子大吼,寻找著自己的弟弟与毕斯可。 「美禄──赤星──你们在哪里,美禄──!」 一个铁块随著爆炸声响,往因为担心弟弟的安危而差点要发狂的帕乌头顶落下。这时翡翠色弓「咻!」地一箭,射中了铁块。 被爆发生长的鸿喜菇影响弹飞的铁块,卷起大量粉尘。帕乌因吸入过多粉尘而呛咳不已,这时美禄一把抱住了她,并接连跳过鹰架。 「美禄,你没事啊!」帕乌满是伤痕的脸,在弟弟的怀抱里亮了起来。美禄将帕乌放下,她则狐疑地环顾著四周。「赤星呢……美禄,赤星上哪去了?」 「……他在这里。」美禄低著头,一脸清爽地紧紧揪住自己的胸口。看到美禄那快要滚出泪水,颤抖不已的双眼,明白了一切的帕乌感觉到胸口一阵紧缩。「他就在这里,跟我在一起。」 帕乌说不出话。她犹豫著不知该对随时都可能崩溃痛哭,令人疼惜的弟弟说些什么……结果,只能紧紧咬唇,不发一语。 「……我跟贾维老爹破坏了象神炮,所以我们只要逃离这里就行了,你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帕乌!」 姊弟先将毕斯可的死放一边,飞快地准备逃离这即将崩毁的锈蚀培养炉。两人翻过钢骨,踹开墙壁,勉强来到紧急出口。帕乌以铁棍打破扭曲变形的门板,很快逃离了发出巨响崩塌的巨蛋建筑,跌跌撞撞地闪躲飞弹过来的瓦砾,总算来到安全的地方。 帕乌回头看看背后卷起的阵阵黑烟说道: 「这就是黑革执著妄念的下场……!」 美禄在帕乌的身边,想念起留在烟尘之中的搭档。 「你没事吗?」 听到这平静的声音,帕乌转过头去看向弟弟。弟弟凝视著黑烟的表情如此平静……彷佛害怕冻结的悲伤溶解溢出,眼神略略颤抖。 「我只是在想,毕斯可的身体会不会安然留下。」 「嗯,我们把他的锈蚀清除乾净之后……再火葬他吧。然后送他回去家乡……」 「不,没关系。他常说,蕈菇守护者不火葬,死了之后记得帮他风葬。」 美禄彷佛看穿了黑烟的另一头,以清澈的声音说道。 「……只是,我想见见他……大概又要被骂了。」 长发随风飘扬的帕乌,凝视弟弟的清爽侧脸好一会儿。接著才有些见外地准备开口,就在此时。 随著「轰隆隆隆隆!」巨响崩塌的巨蛋瓦砾飞射过来,袭击两人。 「帕乌,危险!」 一条巨大钢骨就这样插在原本两人站立的位置。 两人弹开似的逃离,拉开距离,再次将视线转到越发剧烈涌出的黑烟另一端。 那是一条巨大的「手臂」。 巨大的锈蚀色手臂彷佛跃出黑烟般向上伸展,后来那条手臂在空中「霍!」地破风挥舞。被扫倒的基地监视塔就这样横倒冲撞地面,扬起烟尘。 劲风吹散黑烟之后,可以看到方才还是巨蛋建筑的地方,出现一个巨大的人型物体,以双脚立于大地上。它全身都是一整片深沉的锈蚀色,仔细一看,可发现它身上卷著崩塌的巨蛋留下的钢铁废物,正「咕噜咕噜」地蠢动著。 「那是什么!」 美禄抱著说不出话的帕乌躲进遮蔽处。基地内的战车组成编队出动,接连对著巨人发射主炮。尽管每一门主炮都精准命中巨人的腹部,卷起爆烟,但巨人仍文风不动。 巨人被钢铁面具覆盖的脸上,嘴巴的部分纵向打开,巨人接著深吸一口气。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朝战车编队吐出一口粗重浑浊的气息。尽管这口气只照射了战车编队数秒,但别说战车了,甚至附近的道路与设施上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锈蚀。 「这、这就是铁人吗……!」 那确实就像凝聚了世界的毁灭,有如神一般的兵器。 铁人随意用脚踩,或用手挥走仍不断前来挑战的政府陆军兵器,动作虽然缓慢,看起来却像拥有明确的意图,正朝著某个方位前进。 「原来那不是单纯的锈蚀培养炉吗?这种东西为什么还能动!」 「……那家伙是……」 美禄咽下原本想说出口的「黑革」二字。 巨人前进的方向是秋田,子哭幽谷的方位。加上从巨人空虚的双眼之中,不知为何有种微微的,好似黑革那漆黑又黏稠的独特意念残留的感觉。 「……日本即将再度毁灭吗……」 美禄钻过被绝望吞噬,只能茫然仰望巨人的帕乌身边,猛力奔出。 并且一把推开急忙想追上来的帕乌,迅速跨上帕乌的机车,踩下油门。 「美禄!」 「我要去子哭幽谷。」尽管美禄的声音澄澈,还是毅然决然地回覆姊姊。 「它想灭绝筒蛇,灭绝食锈。我会阻止它,不会让它得逞。」 「你没看到它吐出来的锈蚀气息吗!那家伙是神,是毁灭的化身!只是靠近它就会遭到锈蚀啊!」 「我不会锈蚀,只有我注射过食锈的安瓶。所以,这只有我做得到。」 美禄的手抚上就快要哭出来的帕乌脸颊,平静地说道: 「我必须去。帕乌,麻烦你引导霜吹的民众逃难。」 「笑话!我也要去!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去!」 「帕乌。」美禄这时首度在那张熊猫脸上露齿而笑。 「你知道的吧,我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美禄拋下姊姊的阻止,脚下的机车卷起沙尘,一直线追著巨人而去。帕乌远远看著他的背影,用手按住揪痛的心。 (那不是前去赴死的表情……!) 帕乌只犹豫了一下。 接著坚决地往自己必须前往的地方而去。 这时一辆中型厢型车「嘎啦嘎啦嘎啦!」地以轮胎挖开地面,挡在帕乌的面前。前座的车门被粗鲁地踹开,一个小个子少女对著帕乌大喊: 「你是自卫团长帕乌对吧!我找你好久了!快上来!本队已经来到附近了!」 「本队来到附近?你是谁?」 「大茶釜滋露!我的名字不重要啦,你想打倒黑革对吧?自卫团的人只听你指挥,很麻烦耶!你快上车啦,快点!」 爆炸声连续轰然响起,整座熔炉大幅震动,开始剧烈摇晃。 女战士帕乌接连跳过发出巨响崩塌的鹰架,扯破嗓子大吼,寻找著自己的弟弟与毕斯可。 「美禄──赤星──你们在哪里,美禄──!」 一个铁块随著爆炸声响,往因为担心弟弟的安危而差点要发狂的帕乌头顶落下。这时翡翠色弓「咻!」地一箭,射中了铁块。 被爆发生长的鸿喜菇影响弹飞的铁块,卷起大量粉尘。帕乌因吸入过多粉尘而呛咳不已,这时美禄一把抱住了她,并接连跳过鹰架。 「美禄,你没事啊!」帕乌满是伤痕的脸,在弟弟的怀抱里亮了起来。美禄将帕乌放下,她则狐疑地环顾著四周。「赤星呢……美禄,赤星上哪去了?」 「……他在这里。」美禄低著头,一脸清爽地紧紧揪住自己的胸口。看到美禄那快要滚出泪水,颤抖不已的双眼,明白了一切的帕乌感觉到胸口一阵紧缩。「他就在这里,跟我在一起。」 帕乌说不出话。她犹豫著不知该对随时都可能崩溃痛哭,令人疼惜的弟弟说些什么……结果,只能紧紧咬唇,不发一语。 「……我跟贾维老爹破坏了象神炮,所以我们只要逃离这里就行了,你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帕乌!」 姊弟先将毕斯可的死放一边,飞快地准备逃离这即将崩毁的锈蚀培养炉。两人翻过钢骨,踹开墙壁,勉强来到紧急出口。帕乌以铁棍打破扭曲变形的门板,很快逃离了发出巨响崩塌的巨蛋建筑,跌跌撞撞地闪躲飞弹过来的瓦砾,总算来到安全的地方。 帕乌回头看看背后卷起的阵阵黑烟说道: 「这就是黑革执著妄念的下场……!」 美禄在帕乌的身边,想念起留在烟尘之中的搭档。 「你没事吗?」 听到这平静的声音,帕乌转过头去看向弟弟。弟弟凝视著黑烟的表情如此平静……彷佛害怕冻结的悲伤溶解溢出,眼神略略颤抖。 「我只是在想,毕斯可的身体会不会安然留下。」 「嗯,我们把他的锈蚀清除乾净之后……再火葬他吧。然后送他回去家乡……」 「不,没关系。他常说,蕈菇守护者不火葬,死了之后记得帮他风葬。」 美禄彷佛看穿了黑烟的另一头,以清澈的声音说道。 「……只是,我想见见他……大概又要被骂了。」 长发随风飘扬的帕乌,凝视弟弟的清爽侧脸好一会儿。接著才有些见外地准备开口,就在此时。 随著「轰隆隆隆隆!」巨响崩塌的巨蛋瓦砾飞射过来,袭击两人。 「帕乌,危险!」 一条巨大钢骨就这样插在原本两人站立的位置。 两人弹开似的逃离,拉开距离,再次将视线转到越发剧烈涌出的黑烟另一端。 那是一条巨大的「手臂」。 巨大的锈蚀色手臂彷佛跃出黑烟般向上伸展,后来那条手臂在空中「霍!」地破风挥舞。被扫倒的基地监视塔就这样横倒冲撞地面,扬起烟尘。 劲风吹散黑烟之后,可以看到方才还是巨蛋建筑的地方,出现一个巨大的人型物体,以双脚立于大地上。它全身都是一整片深沉的锈蚀色,仔细一看,可发现它身上卷著崩塌的巨蛋留下的钢铁废物,正「咕噜咕噜」地蠢动著。 「那是什么!」 美禄抱著说不出话的帕乌躲进遮蔽处。基地内的战车组成编队出动,接连对著巨人发射主炮。尽管每一门主炮都精准命中巨人的腹部,卷起爆烟,但巨人仍文风不动。 巨人被钢铁面具覆盖的脸上,嘴巴的部分纵向打开,巨人接著深吸一口气。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朝战车编队吐出一口粗重浑浊的气息。尽管这口气只照射了战车编队数秒,但别说战车了,甚至附近的道路与设施上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锈蚀。 「这、这就是铁人吗……!」 那确实就像凝聚了世界的毁灭,有如神一般的兵器。 铁人随意用脚踩,或用手挥走仍不断前来挑战的政府陆军兵器,动作虽然缓慢,看起来却像拥有明确的意图,正朝著某个方位前进。 「原来那不是单纯的锈蚀培养炉吗?这种东西为什么还能动!」 「……那家伙是……」 美禄咽下原本想说出口的「黑革」二字。 巨人前进的方向是秋田,子哭幽谷的方位。加上从巨人空虚的双眼之中,不知为何有种微微的,好似黑革那漆黑又黏稠的独特意念残留的感觉。 「……日本即将再度毁灭吗……」 美禄钻过被绝望吞噬,只能茫然仰望巨人的帕乌身边,猛力奔出。 并且一把推开急忙想追上来的帕乌,迅速跨上帕乌的机车,踩下油门。 「美禄!」 「我要去子哭幽谷。」尽管美禄的声音澄澈,还是毅然决然地回覆姊姊。 「它想灭绝筒蛇,灭绝食锈。我会阻止它,不会让它得逞。」 「你没看到它吐出来的锈蚀气息吗!那家伙是神,是毁灭的化身!只是靠近它就会遭到锈蚀啊!」 「我不会锈蚀,只有我注射过食锈的安瓶。所以,这只有我做得到。」 美禄的手抚上就快要哭出来的帕乌脸颊,平静地说道: 「我必须去。帕乌,麻烦你引导霜吹的民众逃难。」 「笑话!我也要去!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去!」 「帕乌。」美禄这时首度在那张熊猫脸上露齿而笑。 「你知道的吧,我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美禄拋下姊姊的阻止,脚下的机车卷起沙尘,一直线追著巨人而去。帕乌远远看著他的背影,用手按住揪痛的心。 (那不是前去赴死的表情……!) 帕乌只犹豫了一下。 接著坚决地往自己必须前往的地方而去。 这时一辆中型厢型车「嘎啦嘎啦嘎啦!」地以轮胎挖开地面,挡在帕乌的面前。前座的车门被粗鲁地踹开,一个小个子少女对著帕乌大喊: 「你是自卫团长帕乌对吧!我找你好久了!快上来!本队已经来到附近了!」 「本队来到附近?你是谁?」 「大茶釜滋露!我的名字不重要啦,你想打倒黑革对吧?自卫团的人只听你指挥,很麻烦耶!你快上车啦,快点!」 爆炸声连续轰然响起,整座熔炉大幅震动,开始剧烈摇晃。 女战士帕乌接连跳过发出巨响崩塌的鹰架,扯破嗓子大吼,寻找著自己的弟弟与毕斯可。 「美禄──赤星──你们在哪里,美禄──!」 一个铁块随著爆炸声响,往因为担心弟弟的安危而差点要发狂的帕乌头顶落下。这时翡翠色弓「咻!」地一箭,射中了铁块。 被爆发生长的鸿喜菇影响弹飞的铁块,卷起大量粉尘。帕乌因吸入过多粉尘而呛咳不已,这时美禄一把抱住了她,并接连跳过鹰架。 「美禄,你没事啊!」帕乌满是伤痕的脸,在弟弟的怀抱里亮了起来。美禄将帕乌放下,她则狐疑地环顾著四周。「赤星呢……美禄,赤星上哪去了?」 「……他在这里。」美禄低著头,一脸清爽地紧紧揪住自己的胸口。看到美禄那快要滚出泪水,颤抖不已的双眼,明白了一切的帕乌感觉到胸口一阵紧缩。「他就在这里,跟我在一起。」 帕乌说不出话。她犹豫著不知该对随时都可能崩溃痛哭,令人疼惜的弟弟说些什么……结果,只能紧紧咬唇,不发一语。 「……我跟贾维老爹破坏了象神炮,所以我们只要逃离这里就行了,你可以吗!」 「当然没问题,帕乌!」 姊弟先将毕斯可的死放一边,飞快地准备逃离这即将崩毁的锈蚀培养炉。两人翻过钢骨,踹开墙壁,勉强来到紧急出口。帕乌以铁棍打破扭曲变形的门板,很快逃离了发出巨响崩塌的巨蛋建筑,跌跌撞撞地闪躲飞弹过来的瓦砾,总算来到安全的地方。 帕乌回头看看背后卷起的阵阵黑烟说道: 「这就是黑革执著妄念的下场……!」 美禄在帕乌的身边,想念起留在烟尘之中的搭档。 「你没事吗?」 听到这平静的声音,帕乌转过头去看向弟弟。弟弟凝视著黑烟的表情如此平静……彷佛害怕冻结的悲伤溶解溢出,眼神略略颤抖。 「我只是在想,毕斯可的身体会不会安然留下。」 「嗯,我们把他的锈蚀清除乾净之后……再火葬他吧。然后送他回去家乡……」 「不,没关系。他常说,蕈菇守护者不火葬,死了之后记得帮他风葬。」 美禄彷佛看穿了黑烟的另一头,以清澈的声音说道。 「……只是,我想见见他……大概又要被骂了。」 长发随风飘扬的帕乌,凝视弟弟的清爽侧脸好一会儿。接著才有些见外地准备开口,就在此时。 随著「轰隆隆隆隆!」巨响崩塌的巨蛋瓦砾飞射过来,袭击两人。 「帕乌,危险!」 一条巨大钢骨就这样插在原本两人站立的位置。 两人弹开似的逃离,拉开距离,再次将视线转到越发剧烈涌出的黑烟另一端。 那是一条巨大的「手臂」。 巨大的锈蚀色手臂彷佛跃出黑烟般向上伸展,后来那条手臂在空中「霍!」地破风挥舞。被扫倒的基地监视塔就这样横倒冲撞地面,扬起烟尘。 劲风吹散黑烟之后,可以看到方才还是巨蛋建筑的地方,出现一个巨大的人型物体,以双脚立于大地上。它全身都是一整片深沉的锈蚀色,仔细一看,可发现它身上卷著崩塌的巨蛋留下的钢铁废物,正「咕噜咕噜」地蠢动著。 「那是什么!」 美禄抱著说不出话的帕乌躲进遮蔽处。基地内的战车组成编队出动,接连对著巨人发射主炮。尽管每一门主炮都精准命中巨人的腹部,卷起爆烟,但巨人仍文风不动。 巨人被钢铁面具覆盖的脸上,嘴巴的部分纵向打开,巨人接著深吸一口气。 「吼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朝战车编队吐出一口粗重浑浊的气息。尽管这口气只照射了战车编队数秒,但别说战车了,甚至附近的道路与设施上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锈蚀。 「这、这就是铁人吗……!」 那确实就像凝聚了世界的毁灭,有如神一般的兵器。 铁人随意用脚踩,或用手挥走仍不断前来挑战的政府陆军兵器,动作虽然缓慢,看起来却像拥有明确的意图,正朝著某个方位前进。 「原来那不是单纯的锈蚀培养炉吗?这种东西为什么还能动!」 「……那家伙是……」 美禄咽下原本想说出口的「黑革」二字。 巨人前进的方向是秋田,子哭幽谷的方位。加上从巨人空虚的双眼之中,不知为何有种微微的,好似黑革那漆黑又黏稠的独特意念残留的感觉。 「……日本即将再度毁灭吗……」 美禄钻过被绝望吞噬,只能茫然仰望巨人的帕乌身边,猛力奔出。 并且一把推开急忙想追上来的帕乌,迅速跨上帕乌的机车,踩下油门。 「美禄!」 「我要去子哭幽谷。」尽管美禄的声音澄澈,还是毅然决然地回覆姊姊。 「它想灭绝筒蛇,灭绝食锈。我会阻止它,不会让它得逞。」 「你没看到它吐出来的锈蚀气息吗!那家伙是神,是毁灭的化身!只是靠近它就会遭到锈蚀啊!」 「我不会锈蚀,只有我注射过食锈的安瓶。所以,这只有我做得到。」 美禄的手抚上就快要哭出来的帕乌脸颊,平静地说道: 「我必须去。帕乌,麻烦你引导霜吹的民众逃难。」 「笑话!我也要去!我怎么可能让你一个人去!」 「帕乌。」美禄这时首度在那张熊猫脸上露齿而笑。 「你知道的吧,我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美禄拋下姊姊的阻止,脚下的机车卷起沙尘,一直线追著巨人而去。帕乌远远看著他的背影,用手按住揪痛的心。 (那不是前去赴死的表情……!) 帕乌只犹豫了一下。 接著坚决地往自己必须前往的地方而去。 这时一辆中型厢型车「嘎啦嘎啦嘎啦!」地以轮胎挖开地面,挡在帕乌的面前。前座的车门被粗鲁地踹开,一个小个子少女对著帕乌大喊: 「你是自卫团长帕乌对吧!我找你好久了!快上来!本队已经来到附近了!」 「本队来到附近?你是谁?」 「大茶釜滋露!我的名字不重要啦,你想打倒黑革对吧?自卫团的人只听你指挥,很麻烦耶!你快上车啦,快点!」 第十九章 巨人慵懒地以手臂打落像飞蚊般围绕在自己身边的战斗机。 虽然战斗机躲开破风而来的手臂,却被随著风卷起的锈蚀瘴气缠住,失去平衡而朝著巨人冲撞过去。 巨人空虚地看著无计可施,只能渐渐没入自身那带有黏性的锈蚀皮肤内的战斗机,发出呻吟。 『……赤……星……』 几架从基地派过来的战斗直升机,一同将机枪对著巨人背部开火。 枪弹虽然粉碎了覆盖在巨人表面的破铜烂铁与钢骨,但绝大多数几乎都被锈蚀皮肤吞没,完全无法给巨人造成任何伤害。 『赤……星────』 巨人回头喷出锈蚀气息,散播立即性的毁灭。荒野的风与土都在一瞬间锈蚀,直升机接连折弯,纷纷坠落扬起爆烟。 巨人先观察了一会儿眼前那些维持不了多久,便消失而去的威胁,在知道那些东西无法再起后,又空虚地继续向前。 巨人的上半身从红沙飞舞的荒野中,那深深往下凿出的山谷探出,在山谷之间缓慢地前进。每当铁人踏出一步,霜吹商人贴著山谷搭建的营地就被那巨大身体刮落,使商人们接连发出惨叫,有些人抱著家畜,有些人则抱著小孩一举涌出,四处逃窜。 这时,巨人的眼睛──。 看见一道人影在约与巨人胸部齐高的山丘上,任凭风势吹动自己的外套。那人手中握著闪耀翡翠光泽的弓,蓝色的双眼之中没有丝毫恐惧,直直瞪著巨人。 巨人发现浑浊沉淀的自身思绪深处,起了一些些骚动。 「获得一个这么大的身体,看你挺满意的嘛,黑革。」 『唔……喔……』 「你以为我死了吗?以为我会因为那点程度,跟你这种货色一起同归于尽吗!」 美禄的天空色头发随风飘扬,如火焰飞舞。 「黑革,说说看我的名字。如果你觉得还死不够,我每次都会!把你送下地狱!」 『赤……星────!』 巨人变得略略激动,身体大幅颤抖起来,举高右手就往山丘挥去。岩石粉碎,粉尘飞舞。外套彷佛要扯开沙尘般飘荡,高高跃起的美禄手中的强弓,放出了撕裂空气的一箭。 箭深深刺入砸在地面上的巨人一只手指,「啵!」地生出火红菌伞的蕈菇,将巨人的手钉在岩壁上。巨人以剩下的左手臂挥向跃在空中的美禄,但美禄以开出的蕈菇作为立足点跳起躲开,朝著手肘、肩膀连续射出两箭。 『喔──!』 「啵、啵」地接连开出的蕈菇威力让巨人呻吟。美禄边闪躲挥过来的巨大手臂,在岩山上无穷无尽地四处跳跃,拉弓放箭。接著是第四箭、第五箭。因为被贯穿开出的蕈菇而四处飞散的巨人碎片,陆续打中美禄的身体,划开他的皮肉。即使如此,美禄仍没有因为痛楚扭曲表情,只是凭著专一的意志持续放箭。 带来毁灭的锈蚀被生命的菌丝缠上,浑身长满蕈菇而呻吟著的铁人,半是发狂地猛搓身体,连根铲除长在身上的蕈菇。然后大大颤抖一下深吸一口气,张开巨大的嘴,朝美禄呼出锈蚀气息。 强大的逆风与奔腾的锈蚀,腐朽气息吞噬美禄。在深厚的硫磺色覆盖之下,甚至无法看清身影的风暴之中── 一支箭闪烁光芒,逆向顶著呼啸的风暴,一直线朝著巨人的嘴而去,深深刺入其喉咙深处。 因为生长出蕈菇,喉咙因此哽住导致腐蚀气息中断。失去排出管道的腐蚀气息直接穿破巨人喉咙,如蒸汽般喷出。 锈蚀风暴散去。 美禄因晕眩而摇晃,急促喘著气,单膝跪在地上。虽然他的眼角流出血泪,但白皙的皮肤并未遭到锈蚀。美禄亲身体现了食锈安瓶具有多么强大的效力。 「你叫得真夸张耶……蕈菇有这么弄痛你吗?」 美禄露齿而笑,摆出就像毕斯可面对敌人时的一贯态度。 「蕈菇是生命,是想要生存下去的意志本身。就是为了要吞噬像你这种没道理的毁灭!才能够绽放!」 撕裂脖子与脸颊吹出的气息之中,混杂著闷闷的呻吟,铁人将手伸进喉咙挖出绽放其中的蕈菇。美禄不等他恢复,紧接著拉满弓,却在这时看到在高台上扛著火箭筒,瞄准铁人的霜吹武器商人们。 商人们应该是想保护聚落里面的女人与小孩,而勇敢地接连朝铁人开炮。美禄拚命向对著自己挥手的其中一人大喊: 「不要乱来!快点逃离那里──!」 铁人脖子上挨了好几发卷著爆烟而来的火箭筒,厌烦地呻吟之后,一声怒吼大大转动上半身,举高右手臂一鼓作气往商人们打下去。 铁人的手臂霍霍挥下,美禄不禁别开目光不忍继续看下去。但当白烟散去,就看到某种橘色的巨大物体,在商人们跟前扛住了手臂。 「芥川──!」 「小子────!射箭啊──!」 听到骑在芥川身上的贾维吼出的声音,美禄立刻拉满强弓,朝铁人的手腕射出。箭分毫不差地命中,立刻开出蕈菇,芥川便趁这个机会以其蛮力,甩开因为痛楚而缩了一下的铁人手臂。 「小子,继续攻击吧!虽然看起来被锈蚀反噬,但菌丝确实都有成功生根!只要能够撑下去,就是咱们会胜利!」 贾维自己也拉满了弓,对著美禄大喊。 两位蕈菇守护者夹著山谷,在两岸朝铁人不断放箭。 全身长满蕈菇的巨人边疯狂地摩擦身体,扫掉身上的蕈菇,一边朝芥川吐出累积已久的腐蚀气息。 「贾维──!」 芥川虽然在高台上奔窜闪躲锈蚀气息,仍无法全数闪过。就在巨人的气息终于要命中芥川的瞬间── 「喝嘿嘿嘿嘿呀啊啊啊────!」 长长的黑发在晴朗的天空画出一条直线。如猎隼般从高台滑空而下的白银战士,使出浑身解数的铁棍一击「霍」地破风,重击铁人侧脸,阻止了它的锈蚀气息。 「帕乌!」 「美禄!忌滨自卫团来了,居民交给他们救助就好!」 帕乌踢蹬铁人的肩头落在美禄身边,重新架好铁棍。在弟弟搭好弓之前,帕乌挥舞手中的铁棍打飞从天而降的铁人碎片。 仔细一看,漆了忌滨代表色的法国蜗牛正从南边过来,地上也有大批美洲鬣蜥骑兵奔来,救出因场面混乱而困惑的霜吹商人们,从山谷奔出。当铁人打算抬脚踩扁这些美洲鬣蜥骑兵时,在空中的法国蜗牛发射的火箭接连爆炸,阻止了铁人的行动。 这已经是集合所有人类的力量,同心协力对抗单一毁灭性对象的壮大战场。在蕈菇守护者的箭与现代武器不间断的波状攻击之下,铁人终于为了保护自己而以双手抱头,摆出保护自身的小孩般姿势。 「成功了吗……?美禄,还差一点!」 「等等,好像……!」 美禄抓住正准备奔出的帕乌手臂,抽了一口气。 他本能性地感觉到,好像有某种漆黑的东西在铁人体内旋转,正准备喷发。 这时铁人颤抖了一下。 左右胸口的部分装甲板打开,从中冒出粗犷,有如送风机般的物体。在爆炸烟尘弥漫之中,铁人缓缓启动左右胸口上的扇叶…… 瞬间的宁静之后,劲风「轰」地卷起,穿透耳膜般的声音响遍周遭。 拥有异常质量的锈蚀风从铁人胸口吹出,甚至加强了气旋,挖起它本身的锈蚀皮肤表面,化为一阵龙卷风,将周围的岩壁卷成粉碎。 那是能锈蚀腐败周遭一切事物的死亡风暴。 之前包围铁人,呈现优势的人类力量,此时轻易地瞬间破除毁灭。 法国蜗牛在眨眼之间化为锈蚀团块冲撞地面,运送霜吹居民到达安全地点后折返的英勇美洲鬣蜥骑兵们,也在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的状况下锈蚀腐败,渐渐粉碎。 美禄推倒帕乌,并将整个身体压上去,尽可能保护住她。穿过锈蚀风暴,从另一边山谷跳过来的芥川连同贾维一起,将三人按在自己的腹部之下,从锈蚀风暴中保护了三人。 「啊啊……!美禄,振作点!」 「可恶,到此为止了吗?明明只差一步啊!」 美禄在悲壮地这么说著的两人跟前缓缓起身。先摇晃了一下之后,倚著芥川,稍微笑了笑,并爱怜地抚著芥川的腹部甲壳。 「美禄……?」 听著姊姊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美禄从腰际的小包掏出一瓶红色的强壮安瓶,注射在自己的脖子上。强力的药效渗透白色肌肤带来的强烈刺激,让美禄不禁痛苦地稍稍呻吟。 「红色药瓶……怎么可能,你打了毗沙门菇吗!你身体虚弱成那样,不可能撑得住啊!」 「贾维,不好意思。帕乌就……拜托你照顾了。」 「你没看到这阵锈蚀风暴吗?小子,你这下出去真的会死!」 「如果我是毕斯可,你会阻止我吗?」 「唔……!」 「我走了!」 「不要,美禄,不能去────!」 在这不断吹送的锈蚀暴风之中,除了铁梭子蟹的芥川之外,只剩下打过食锈安瓶的美禄能够不受影响。这毫无疑问是事实。 「只能赌在小子身上了……!」 贾维压著不断挣扎的帕乌,一股将要在同一天失去两个儿子的预感冻僵了他的内心,使他稍稍颤抖起来。 因为锈蚀风暴在转瞬间轻易抹除了之前煎熬自己的威胁,铁人于是百无聊赖地转了转脖子。 铁人看到远处勉强躲过暴风威胁,往风雪交加的霜吹逃去的商人们,于是又张开大口,准备吐出锈蚀气息时,从旁边── 划破肆虐中的风暴,逆转乾坤的一箭贯入铁人的脸颊将之射穿,「啵!」地开出蓝色蕈菇。 腐蚀气息被蕈菇抑制下来,它不禁发出呻吟。 「……你是太无脑记不住吗?」满脸是血的美禄咬牙怒吼。 「黑革,我说过,你的对手是我!」 铁人高举手臂,挥向在岩山上拚命对抗强风的美禄。若是平常的他,自然可以利用天生的轻盈身段跃起,轻易闪过这一记,但现在一旦跳高就会被锈蚀风暴卷走,因此这个方法不可行。锈蚀团块重重砸下,直接轰飞美禄轻盈的身体,摔在岩石表面上,卷起白烟。 「美禄──!」 帕乌出声惨叫。芥川拚命抓住扭著身体,打算冲进锈蚀风暴之中的帕乌。铁人的左手臂又朝著这样的芥川挥下。 这时又「啵!」一声。 一支蕈菇箭从依然冒著白烟的岩壁窜出,命中铁人的手腕,使之扯离芥川。尽管血液如瀑布般从全身流出,但蓝色的眼眸仍炯炯有神地睁著的美禄,拖著身体朝铁人前行。 对准想要盖住自己的铁人的手射出一箭。铁人虽然握住美禄的身体将之抓起,并打算捏碎他,却因为无法忍受开出蕈菇造成的痛楚而放手。美禄往下落的同时再射一箭,却因为无法顺利落地,重重地摔在地上。 「放开我!美禄……美禄!他真的会死!」 「小子……!」 眼前的景象实在太过凄惨,就连跟著芥川一起压制帕乌的贾维,都可能一个不小心就会冲出去。但是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满脸是血的美禄脸上,有的不是死心与自暴自弃。只有对已死搭档许下的诺言,在那对蓝色眼中闪耀,纯粹地与铁人抗衡。 贾维在美禄身上看到明明与他毫不相像的爱徒影子。一股觉得现在放弃还太早的茫然预感,勉强让贾维乖乖留在芥川身下。 (为什么我还能站起来呢?) 美禄在几度被锈蚀打趴又加以反击之中,一副事不关己地想著。 他很清楚自己的身体已经残破不堪,早已超越了极限。即使如此,就像那么做是理所当然般,放任自己的双手拉弓、双腿站起来之后,便能感觉到身体内部涌出无尽的勇气。 (原来毕斯可也是怀抱著这样的心情啊。) 美禄站在过去搭档应该曾经站立过的地方,拉著弓。 这让美禄很高兴。 这时他危急地往旁边一跳,躲开铁人挥下的手,然后深呼吸一口气。 (如果是现在──) 用力拉满毕斯可的翡翠弓。 (我能射出像毕斯可那样的箭。) 蓝色眼眸在沾满血的脸上熠熠生辉。 拉满的强弓「啪刷!」放箭,那一箭贯穿铁人的胸部装甲,命中锈蚀肉身,并当场爆出蕈菇。覆盖铁人胸部的铁板「砰!」地弹飞,无数埋藏在扇叶附近的排线裸露而出。 美禄没有放过铁人苦闷地呻吟的空档,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往铁人猛冲,跳上去后抓著铁人的皮肤往胸腔爬。 「接招啊啊────!」 然后一声怒吼,将从腰际抽出的短刀插在裸露于外的排线上,并顺著巨大身体往下滑,强行割断排线。 『喔、喔、啊────』巨人更是大声呻吟。 不仅配电装置,连粗大的排线都被割断好几条,使铁人胸腔的送风机发出「嘎吱嘎吱」声停止转动,并炸开火花,冒出黑烟。 (成功了。) 覆盖周遭的锈蚀风暴止息,天色转晴。 美禄视野朦胧,勉强以短刀支撑著身体。感觉只要一个松懈,身体就会完全动弹不得,不管怎样挣扎也于事无补。他彷佛忘了眨眼,让流进眼睛的鲜血堆积,与眼泪混在一起滑过脸颊。 (啊,不行,我还……!) 不能死的念头,拚命维系著朦胧的意识。 光是做到这点就费尽全力。在冲刷意识的奔流之中,勉强维持即将远去的思绪,已经是美禄的极限了。只要闭上眼,就很可能被冲走,所以他拚命地睁大著眼。 而就在他视野的角落。 装甲剥落,暴露在外的胸腔锈蚀之中,有某样东西发著光。在彷佛会吸收阳光的铁人锈蚀皮肤中,那个显得特别耀眼。 是「风镜」。 是毕斯可最中意,从来不曾离开他额头的猫眼风镜,一半埋没在锈蚀皮肤里,被风吹得摇摇晃晃。 「……毕斯可!」 美禄差点要沉没在死亡之中的意识瞬间觉醒,睁大了双眼。 他挤出残留在身体深处的最后力量,再次爬上铁人,有如要将埋没在锈蚀里的风镜拔出来一样握住。 「……毕斯可……你在那里吗?」 空虚地对埋著风镜的锈蚀墙壁说道。 美禄的意识中几乎已经没有理性残留,只因为那里或许埋藏了搭档尸体的念头而发狂,他紧紧抓住风镜,并不断徒手挖掘,想要挖开厚重的锈蚀。 「毕斯可,不行啦……你怎么可以一个人待在这么冰冷的地方…… 我们一起回去吧。一起回到大家身边,毕斯可……!」 不管怎么挖,厚实的锈蚀肉块都只会像沙堆一样剥落,接著立刻长回厚实的皮肤。即使指甲剥落,手指流血,美禄还是不愿停手。 「还给我……把毕斯可还给我……!把毕斯可还给我────!」 美禄对著巨人怒吼,有如要从喉咙喷出血来。巨人以抓住美禄代替回应,将他扔到另一片岩山。美禄已经无力抵抗,就这样被砸在岩石上。 就算开口想说些什么,也只有血流出,甚至 连惨叫都发不出。 美禄拚命想要拉弓,可是手臂已经抬不起来。美禄心想,起码最后要注视自己的死亡,所以灌注了所有力量,直直凝视著铁人。蓝色双眼直到最后,仍一直瞪著粗大的手臂缓缓覆盖自己的情景。 有种好像被透明、厚实,且温暖的膜包覆著,在白色大海中漂荡的感觉。 彷佛坐在自己溶解的精神旁边,看著它溶解。好似在如此神奇的宁静之中随波逐流。 这里是没有任何声音的寂静世界。在那之中,感受到太多余的无限扩展和平,「那个」觉得很不舒适地挣扎了下,因此引起的波动,后来仍被和平吸收了。 就这样,预感甜美地低语著,仅存的心灵碎片里些许的犹豫,也会被这一片白的世界吸收,成为永久安息的一部分。 没有理由抗拒,只是留在「那个」深处又深处的最后情感之一,正柔和地抗拒溶解在白色大海之中。 最后的心灵意志静静地,如沙一般滑顺,往大海溶解而去…… 『毕斯可。』 忽地在这时停下。 好像有某种很重要的,具有意义的声音,给寂静带来一丝裂痕,能够稍稍听见。 为了追寻那应该很熟悉,比什么都重要的声音,「那个」脉动了一下,大大挣扎。 『毕斯可……!』 二度传来的声音,让「那个」瞬间想起那声音就是在说自己的名字,像遭受电击一般,猛然睁开在心中闭上的双眼。 力量源源不绝流进找回名字的「那个」的意志之中,首先是眼睛,接著手臂、腿部成形,取回「那个」原本已溶解的身形。接著以所有的意志,对抗包容著自己,那太过强大的安眠力量。 『毕斯可!』 第三次呼喊,让毕斯可想起是谁在呼唤自己。 全身涌现力量,发出震荡空气的怒吼,白色的世界接连龟裂,原本应该是每个人都想追求的死亡安宁在此彻底瓦解,毕斯可被弹开般地整个人甩到黑漆漆的世界里。 「!」 好像从深沉水底浮出水面,他大大喘息好几次。 原本麻痹的全身知觉渐渐恢复,毕斯可感觉到布满全身的锈蚀触感,咬牙将全身化为万力般鼓足力量,从内侧扯开那锈蚀肉块。 口中发出猛兽般咆哮。 囚禁毕斯可的锈蚀牢笼被他非人般的强大臂力扯碎,终于让毕斯可的身体暴露于青天白日之下。 明明囚禁在那样浓厚的锈蚀之中,但不论身体、身上的衣服还是外套,都没有遭到锈蚀。尽管毕斯可因自己身体火热的程度而困惑,仍拚命寻找呼唤自己的声音主人。 「美禄!美禄────!」 阳光彷佛呼应毕斯可的声音般闪耀,照亮在岩山上的鲜艳天蓝色头发。 看到上气不接下气的伙伴身影,毕斯可一蹬铁人身体,如子弹钻出落地,并以人类之躯发挥出非人的臂力,接住铁人「轰!」地挥下的手臂。 「唔唔唔喔喔──────!」 毕斯可怒吼,扭转身体使出回旋踢,巨大铁人的手腕竟如同玩具粉碎四散,猛力冲撞远处岩山,扬起沙尘。 「喔……喔喔?」 在铁人的咆哮呻吟声之中,毕斯可无法好好控制自身体内熊燃烧的力量,只能在空中顺著气势不断打转,重重落地。 毕斯可边起身,边看著铁人身上开满的无数蕈菇。这些蕈菇在在赞颂了搭档的奋斗与勇猛,让毕斯可心头一热。 「……这都是……美禄做的吗……?」 「…………毕斯……可……?」 毕斯可听到颤抖的声音回头,与因惊愕而睁大眼的搭档对上眼。 「嗨。」 毕斯可向他搭话。 美禄本人并无法理解,是他把几乎全数溶解于死亡之中的毕斯可意识收集起来,并使之复苏。他无法相信站在眼前的毕斯可的身影是现实,只能睁大了眼,有如害怕著自己将会再度失望般颤抖著。 「我去那个世界之前听到了。」 「…………啊……!」 「是你在叫我对吧?」 白色犬齿闪亮现出。 阳光照耀下,美禄从侧面看过好几次的,毕斯可那坏小孩般狂傲的笑,就在眼前。 美禄的眼中立刻盈满泪水…… 他彷佛忘记至今受过的所有伤而起身,扑向毕斯可。 他用双手圈住毕斯可的脖子,想要紧紧抱住他,却因毕斯可烈焰燃烧般的高体温而惊讶。美禄维持这样的姿势只消四秒,就终于因为快烫伤而不得不往后跳开,忿忿地对毕斯可抱怨: 「笨蛋!你好烫!」 「好烫?我吗?」 「毕斯可,你的……身体……!」 这时毕斯可才发现自己理应因为锈蚀而灰飞烟灭的右手臂,正燃烧闪亮著橘色光辉,不禁因为此强大力量吞了吞口水。 肌肉纤维从尚未完全重生的单薄皮肤透出,炙热地脉动著。而看来原本应该粉碎的双腿也是一样状况,目前正火红燃烧的毕斯可全身,正以极快的速度重生中。 「这是怎样啊?」 「毕斯可,前面!」 重整态势的铁人举高完好的左手一挥而下。 毕斯可抱起美禄往旁边跳开躲过,接过美禄递出的绿色弓箭后,双眼熠熠生辉,一鼓作气拉满弓弦。 虽然因为从自己体内无限涌出的神秘力量而战栗,但毕斯可仍坚定地压抑恐惧,将之转化为无尽的集中力。 深深呼出的一口气带著火粉,于空中飞舞,闪闪发光。 「喝──!」 射出的箭发挥神速,化作一道橘色光芒。理应只是一支细细的箭,却像陨石穿过般在巨人侧腹开出一个大洞。没多久后,在大大摇晃歪倒的铁人侧腹上,如太阳闪耀的蕈菇爆发般穿破而出,绽放开来。 下一瞬间,毕斯可的箭立刻命中另一边侧腹,也将该处挖开一个圆形大洞。太阳蕈菇吞噬腹部周遭所带来的威胁,让铁人颤抖著咆哮。 「好、好厉害……!」 美禄甚至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正在作一场美妙的好梦……从地狱里死而复生的搭档威容,就是如此庄严。 燃烧般的红发随风飘扬,眼中带著翡翠绿光,全身散发著橘色光辉,并吹出细微的火粉,在空中闪亮飞舞。 眼前景象简直有如太阳化为人形立于此地。 「喝呀!」 毕斯可将挥下的左手臂当作立足点,高高一跃逼近巨人,有如要贯穿巨人胸膛般放出一箭,将巨大的身体从已被挖开两个大洞的腹部位置拦腰折断,往遥远前方飞去。 巨大的上半身彷佛被箭搬运起来般浮起,摩擦地面好几下,重重撞在远方岩山上。铁与锈蚀粉碎,巨大的声响传遍周遭。 「美禄────!」 「帕乌!贾维!」 「那是……!赤星……吗……?」 乘著贾维冲过来的帕乌和贾维,看到有如火焰在谷底闪耀的毕斯可的容貌,都惊愕地睁大双眼。 谷底这边,倒在毕斯可跟前的铁人下半身上接连开出闪耀橘色光辉的蕈菇菌伞,「啵!」、「啵!」地弹开锈蚀,现在也持续绽放中。 「是食锈!……而且这是已经吸过血的……!」 「那是蕈菇之神啊。」贾维的双眼有如少年闪闪发光,作梦般地叹了一口气。「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那家伙竟然变成神回来了!」 当事人在爆发性持续生长的食锈菌伞上跳来跳去,「咚!」地在三人与一匹面前落地,四处挥洒闪亮粉尘。 「……我到底是怎么了?不管射什么箭都会变成食锈。力量不断涌现……停不下来啊,简直就像在燃烧……」 「从毕斯可身上洒出来的这个是……孢子!那么,现在的毕斯可是……!」 铁人格外高亢的怒吼从遥远岩山传来,有如要打断美禄的思绪一般。巨人边呻吟边抬起了上半身。 「那家伙还没断气喔!芥川,过来!」 「毕斯可!我也一起去!」 「白痴!你这不是废话!」 芥川气势十足地冲刺而出,毕斯可和美禄一举跳上它的背部。这时── 「毕斯可,用这个!」 贾维扔出自己的弓,毕斯可反手接住后,把自己的绿色弓递给美禄,才像总算找回平时的状态般露齿而笑。 「那黑革也真是死缠烂打。美禄,让我们送他上路。」 「毕斯可,我想现在的你应该是食锈与人类的混血!因筒蛇毒素而沉睡的食锈发芽,吞噬了铁人的锈蚀!而那个现在在你体内……!」 「突然跟我讲这个,我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啦!总之先打倒那个大家伙!」 「自己的身体变成这样,你都不在意吗?」 「你了解我,这样就够了!」 毕斯可露出美禄熟悉的一如往常笑容,美禄则有些困扰地看这个笑,不禁出神…… 「我知道了,毕斯可!」接著立刻笑开。 「就是这样。芥川,很好!从这里就可以射中!」 毕斯可熊熊燃烧的双眼闪出一道光,紧紧拉满弓。这必杀一箭打算朝铁人的胸口放出……就在此时,两人感受到异样的气息,登时停手。 「毕斯可,等一下!」 「……怎么回事?」 只剩下上半身,挺起身子仰望天空的铁人身体喷出大量蒸汽,全身变为一片火红,「啵啵」地冒出锈蚀泡泡。 铁人的身体分量明显增加,不时还会痉挛颤抖。 「这家伙膨胀了……!」 「赤星────!等等等等等等!先别动手──!」 一辆中型厢型车以全速行驶,追著芥川而来,停在毕斯可身旁。满脸煤灰不断呛咳的小个子粉红头发少女,连滚带爬出现在惊讶不已的两人面前。 「「滋露!」」 「我在宫城基地里找到设计图了!」滋露勉强用乾哑不已的喉咙发声,一边翻著手中的资料。「简单来说,现在这个现象是自爆的徵兆!要是胡乱给予刺激,这里很可能会跟东京一样被炸出一个大洞!」 骑著遭到锈蚀的机车,有如追随滋露而来的帕乌停好车后,也探头看著设计图。贾维从机车后座跳下来,跳上芥川的背,在美禄上方一屁股坐下。 「这我是懂!但如果不能攻击,那该怎么办才好!」 「不妙!它又要喷出腐蚀气息了!」 发红膨胀的铁人张口,对著集合于此的五人与一匹,吐出已经化为火团的沸腾锈蚀气息。 「毕斯可!」 「喔喔!」 毕斯可呼应美禄的声音,瞬间把成束的箭射在眼前的地面上。 以箭为爆炸中心,闪亮的食锈「啵!」、「啵!」地盛大绽放,化为一道巨大蕈菇墙壁,阻挡腐蚀气息。 「成、成功了!这威力真不得了啊,毕斯可!」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控制力道……!我只用了一点力量,就一口气开出这么多!」 然而即使如此,仍无法阻止铁人喷出的气息。只见腐蚀气息越喷越强,正以强烈的气势吹送,想要将天敌食锈也锈蚀掉。 「可恶,再这样下去……!滋露,你没有方法可以阻止它吗?」 「哇哇哇哇,等等等等、等等啦,笨蛋!我也是很努力耶!」 滋露杀红了眼般拚命翻阅页面,寻找停下铁人的方法。 「从心脏部位反推回来,如果血管分布真的跟这张图标的一样,那会是从哪里传递命令的啊……?明明没有独立ai,究竟是要用什么方法启动自爆……」 滋露口中不断嘀咕,突然灵光一闪,跳了起来。 「我、我懂了!引爆的扳机是驾驶员的脑!位在头部的那个外骨骼保护著连接操纵者的机构。如果能打穿头部,只杀害驾驶员,铁人就无法自爆了!」 「好,打爆它的头就行了吧。」 「毕斯可,这样不行!我们不知黑革在那么大一颗头的什么位置。以目前毕斯可射出的箭的威力来看,要是一有偏差,那真的会当场爆炸!」 在场众人全部凝视著正持续喷出腐蚀气息的铁人面孔,这时帕乌闭上眼睛,然后大大呼一口气,睁开双眼,以那张美丽的脸孔面向滋露。 「只要先打碎那铁面具就可以了吧。」 「帕乌,难道你……!」 「别闹了!这跟去送死没两样啊,让老夫和芥川去!」 「不可以,螃蟹没办法巧妙地控制力道。」 帕乌「霍」地一挥铁棍,毅然决然起身。 「我的棍棒本来就不是用来杀人的技术。我很熟悉不会刺激到它的本体,而只是粉碎铠甲的方法。就像为了这一刻而安排好的一样……」 「你说这不是杀人的技术?」毕斯可发出憨傻的声音,用手肘顶了美禄一下。 「亏你把人痛扁成那样,还真敢说。美禄,你老姊说谎都不打草稿的耶。」 「我可是打算从容就义,居然被你说成这样。」 毕斯可的说词似乎真的惹怒了帕乌,只见她不悦地逼近毕斯可。 「虽然我这个人清心寡欲,但没收点回报就去送死也太没意思……」 「你、你干嘛突然这样?」看到帕乌的态度忸忸怩怩,非常不像她的作风,让毕斯可很是困惑。 「要是你活下来了,随你喜欢什么我都给你!所以你一个堂堂忌滨自卫团长,不要摆出那种表情啦!」 「……哦。」 帕乌的眼神一亮,露出一个恶作剧的艳丽笑容。 「随我喜欢什么啊……」 帕乌突然用惊人的强大力量揪住毕斯可的衣领,整张脸往毕斯可贴过去之后,狠狠地吻上了他的唇。在毕斯可掌握现况的几秒之间,帕乌简直像对著猎物张牙舞爪的野兽,贪婪地享用著毕斯可的嘴唇。 「嗯嗯唔──────!」 不论面临怎样的绝地都不曾慌乱的毕斯可,却在这时候像是一只感受到生命危机的鸽子般胡乱动著身体,花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勉强捡回一条小命,逃离帕乌的强悍臂弯。 「啊哈哈哈哈哈!」 帕乌吸起两人唾液牵起的丝线,用袖子抹了抹嘴唇后,露出打从心底觉得愉快的清爽笑容。那是一个连弟弟美禄都不禁看到出神,没有任何做作与寂寥之情,美丽且纯粹的姊姊的笑容。 「赤星,就让你先付款喽!」 帕乌的背影甩著长长秀发,侧眼看了过来。 美禄探头看向茫然自失地目送帕乌离去的毕斯可。他感受著美禄看起来非常开心的目光,只能像个软弱无力的少女一样不断发抖。 「她一定会是个好老婆喔!长得漂亮又守贞……」 「那根本是野兽吧!」 「e罩杯哟。」 「啰唆啦!」 美禄看著毕斯可瞪大眼睛,也忍不住笑了。 尽管目前面临绝境,但神奇的是心底充满著希望。那并不是觉悟一死的悲壮情绪,美禄觉得自己处在一种无条件地相信自己,相信明天会到来的平稳确信之中。 而不论是帕乌、贾维、滋露,甚至连芥川都有同样 念头。能够感受到美禄身边这个太阳般的男子,扫去了各自心中的不安阴影,火热地照亮大家。 「我已经做到我能做的事喽!要是这样还是死了,可不要化为厉鬼找我麻烦啊!」 「滋露!谢谢你!你为了我们也是赌上性命了吧!」 美禄对逃跑似的钻进厢型车的滋露说道。滋露畏畏缩缩地回头,一边把玩著麻花辫子,含糊地回话。 「这、这只是回报前两次欠你们的啦!而、而且……」 先吞了一下口水,满脸通红的滋露说道: 「……如、如果朋友!在眼前碰到麻烦,当然会出面帮助吧!」 丢完这句话后关上门,中型厢型车以全速驶离。这时一发熊熊燃烧,好似流弹的锈蚀团块朝厢型车飞过去。背上载著老爷爷的大螃蟹一跳,大螯一闪将之打飞。 「毕斯可!咱们总算──!到了这一步啦──!」 「老头,别大意过头啦!要是你敢在最后一刻死了,我就会追到地狱去痛扁你一顿!」 「看样子暂时不缺那个世界的话题啦!」 贾维彷佛找回过往的年轻活力,面对死线的双眼炯炯有神。 「机会难得,当然要以获胜作收啦!姑娘,咱们上!」 「好!」 在帕乌跳上去的瞬间,贾维一鞭抽上芥川,大螃蟹迅速奔出食锈墙,往铁人的侧面绕过去。巨人因这出其不意的动作停止喷出火焰气息,接著一转头,锁定了正在奔跑的芥川。 「已经快要爆炸了耶!」 「贾维老爹,你能把我丢出去吗?」 「什么?」 「那家伙很有可能因为持续喷出火焰气息而自灭,我会从这里跳上铁面具!请用芥川把我扔到那个位置上!」 「……哇哈哈哈哈!你这姑娘真不得了!」贾维大笑,接著敛起表情,朝芥川甩了一鞭。「好哟,我知道了!要不要帮你念经啊?」 「不必!我才刚品尝过活生生人神的舌头而已!」 「芥川,上啦──!」 芥川用大螯拎起帕乌,在贾维号令之下一蹬地面,如龙卷风扭转身体,接著以其无比强大的所有臂力将帕乌远远拋至空中。帕乌的长发如黑色流星,在蔚蓝的天空画出一条线,铁棍则被阳光照得闪闪发亮。 (我的棍术──) 铁人的嘴对著帕乌大大张开,在喉咙冒著帕乌的沸腾红色吐息,现在正冒著蒸汽,准备喷发而出。 (我的性命,就是为了这一刻……!) 帕乌睁大双眼,找回过往如阿修罗的战士威风,在空中扭转身体,用铁棍挥出大上段── 「喝嘿嘿呀啊啊啊啊──────!」 随著「砰!」、「啪!」的声音响起,帕乌的铁棍二度破风,在铁人的铁面具中心位置上画出十字。 铁面具发出「啪哩啪哩」的声音,过没多久龟裂就爬满整张脸,发出巨大声响崩毁坠落。铁人虽然甩著脸大吼,但并没有表现出爆炸的徵兆,看来帕乌是真的没有对其肉体造成冲击。 「那家伙真的办到了!」 毕斯可朝著铁人狂奔而去,无法隐瞒惊讶地对美禄大喊: 「……不,糟糕,她没有思考过落地的问题!」 毕斯可大喊的时候,美禄已经拉满了弓,瞄准远方正往下坠的姊姊。「刷!」地放出的箭划破空气,贯穿帕乌的铁棍,发出「啵!」的声音,开出圆形膨胀的气球菇。 美禄看见帕乌勉强取回意识,正控制著那顶白色的降落伞缓缓降落后,立刻转而瞄准芥川。狂暴不已的铁人口中的火焰吐息正准备喷发的时候,美禄的箭插在芥川眼前的地面,化为一片巨大锚菇墙壁,保护了老人与大螃蟹。 「看来你也变得有点本事了啊!」 「你平常就该多多这样称赞我!」美禄跑在率直表示感叹的毕斯可身后,大喊著回应他。 「……毕斯可,那里!」 毕斯可顺著美禄的视线往上看去,就在裸露于外的头部,看到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个埋在铁人眉心的人类,全身几乎都被锈蚀溶解,骨头外露,但那对漆黑的目光,仍将执著深植于已死之人身上,彻底表现出这个男人的本质。 「黑革!」 不知毕斯可的呼喊是否传给了黑革,只见他傀儡般的脸孔稍稍动了一下,以黑色的双眼看著毕斯可。不论黑革是否还有保留任何理性,他仍因为兴奋而动了起来,扭曲嘴角。 『赤星──────!』 黑革的呼喊就这样透过铁人的嘴,化为粗犷的咆哮震荡大气。毕斯可的翡翠色眼眸与黑革的漆黑双眼,彼此的视线斜向碰撞,炸出强烈火花。 毕斯可拉满弓的箭,跟铁人的火焰气息几乎同时放出。毕斯可的乾坤一箭迎战铁人那几乎可以烧毁自身的地狱之火吐息,就像突破大气层的火箭那样打散火焰。 『赤星,我也跟你一样!就算你很强,就算你是对的,但我也不可能乖乖认同!然后就这样死去啦──────!』 黑革那从体内深处挤出来的执著加强了火焰气势。怒吼的黑革皮肉撕裂,骨头溶解,就算眼珠子溶解后从眼窝喷出火焰,不断膨胀的疯狂执著仍持续加热,并不打算停止。 铁人彷佛呼应黑革的崩解,锈蚀的肉体各处撕裂,有如岩浆喷出火焰。而这些地狱火焰终于把毕斯可那理应可以贯穿一切的乾坤一箭,在黑革跟前燃烧殆尽。 『消失殆尽吧──────!』 地狱火焰吐息一举取回气势,就在即将烧掉两人的前一秒── 随著极快速度「啵!」地往上生长的杏鲍菇,让两位蕈菇守护者飞入空中,外套随风飘扬。美禄预判情势先射出的杏鲍菇箭,完美地从火焰吐息中拯救了两人,并代替两人燃烧殆尽。 「毕斯可,上呀────!」 听著美禄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毕斯可深吸一口气,用力拉满了弓。眼下看见的铁人头部,因喷发火焰吐息而用尽力气,以有些垂著头的模样静止不动。这毫无疑问是千载难逢的必杀时机。 理应如此。 原本应当力尽的黑革脸孔上,那已经溶解殆尽的双眼仍猛地对上毕斯可,高举起手臂横扫而过。黑革的手臂粉碎的同时,沸腾的岩浆化为鞭子,重重甩在毕斯可的双眼上。 「嘎啊!」 作为弓手性命的一对鹰眼瞬间遭到封锁,但毕斯可仍凭著一股坚持拉满了弓。他很清楚,这就是决定生死的分水岭。无论如何都必须在这时候射穿黑革的意志,让他咬紧了牙根。 这时,他的右手上── 有一只温暖的手重叠上去,恰恰压抑住毕斯可因为沉重压力而颤抖的手。拉著弓的那只手,也同样有另一个手掌覆盖上来。毕斯可在无法看见任何东西的黑暗之中,感觉自己找回了渐渐丧失的确信。 「拉弓只需要注意两点。」 「首先,『要看清楚』。」 「另一个呢?」 「坚定地相信。」 「我──」 平静的声音低语著。 「我会成为你的眼睛。」 美禄的手静静地,稍微调整了瞄准的方位。原本即将萎缩的力量与意志又再度燃烧起来,在毕斯可内心点亮火光。 「所以,你也要坚定地相信。 然后拉弓。 强劲地……」 毕斯可感觉到自己在黑暗之中拉满的弓,吸收了两人的生命,正闪闪发光。 「会命中喔,毕斯可。」 「嗯。」 「啪刷」。 在美 禄眼中看起来,箭带著闪耀光辉,以不可思议的缓慢速度向前飞去。那支箭彷佛被从正面瞄准的黑革腹部吸收般飞过去── 「咚」地刺入。 随著「砰轰!」一声巨响,让黑革灰飞烟灭,铁人头部开出一个满月般的大洞。顺势飞出的箭一边散播著孢子,不仅射穿铁人,连位于其身后的岩山也一并贯穿,在山麓凿开一个洞。 「啵!」、「啵!」地连续绽放的食锈,从铁人的身体、地面、岩山,甚至只是箭所划破的空气轻轻擦过的所有场所丛生而出。 铁人遭到连续绽放的食锈压力压制,终于有如溃散般埋在食锈山里头。 『喔────────』 铁人发出细长的死前哀嚎,这声音也渐渐被持续绽放的食锈爆炸声掩盖,再也听不见了。 过去曾毁灭日本的破坏兵器,终于走向灭亡。 毁灭的锈蚀被无限的生命力吞噬殆尽,成为其苗床倒在地上。 食锈勉强抵销坠落带来的冲击,两人滚倒在持续脉动的食锈堆上。虽然必须尽快从这爆发性生长膨胀的蕈菇堆里逃脱,但两个人的体能早已超越极限,甚至到了动根手指就必须用尽全力的程度。 「美禄!你还能动吗!」 「不可能!」 「我也是!」 尽管浑身是伤,但两位蕈菇守护者还是在非常巨大的成就感之中放声大笑。 「毕斯可!」 「喔!」 「我有帮上忙吗?算是你的搭档了吗?」 美禄为了不要输给巨大的噪音,使出全身力量对著毕斯可呼喊。 毕斯可最后露齿而笑,高声对美禄答道: 「我是箭,你是弓,我们就是弓箭!就是这样的两个人!」 蕈菇的脉动突然增强,酝酿出爆炸的前兆。美禄挤出最后的力量在蕈菇上面翻滚,靠近眼睛看不见的毕斯可,紧紧将他的手臂抱在胸口。 『啵!』 第二十章 巨大蕈菇的爆炸,只花了一分钟就在萧条的荒野上种出一片食锈森林。 在过去曾是铁人身体的遗迹上,一株特别巨大的食锈就像蕈菇神殿那样耸立,洒著温暖闪亮的孢子。 在场所有人都看著眼前这彷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景象而出神,无法说话。 「……真漂亮……」 在洒落的孢子中伫立的帕乌不知不觉低语。她缓缓取下金属头带,丢在一旁,长长的黑色秀发静静地滑落。 (我们赢了吗?) 眼中映著美丽燃烧的巨大蕈菇城堡,帕乌的睫毛颤了一下。 「姑娘────!你没事吗──!」 芥川扬起沙尘奔了过来,来到帕乌身边之后剎车。兴奋不已的贾维连滚带爬地跳下芥川,跑到帕乌身边,抓著她的肩膀猛摇。 「太好了,真亏你没事。哎呀,你这女人真是不得了啊。」 「贾维老爷你也平安,真是太好了……」 「……姑娘,你的脸!」 见贾维如此惊讶,帕乌用手掌摸了摸自己脸。原本应该遭到锈蚀的一半脸孔,在洒落的孢子溶解之下,完全恢复成白皙的肌肤了。 「啊……!」 「哎呀呀,真是个美人儿呀。」贾维看著帕乌,不禁出神,带著几分感叹说道。 「锈蚀已经完全去除,还让这样的你舞棍什么的,太浪费了。」 「都是你儿子的功劳。」 帕乌将目光从贾维身上移开,再次看了一眼蕈菇城堡。 「是他救了我……在想要拯救你的旅程最后。不只是你和我,还救了大家,救了人类……」 「啊,那个笨蛋!」听到帕乌这说,贾维突然慌张起来。 「该不会死了吧!还有你弟弟也是!」 帕乌平稳地轻轻笑了,手指著遥远的蕈菇城堡顶端。 贾维顺著帕乌的手指,抬头仰望无比高耸,几乎直达天际的蕈菇菌伞,确认上头有两到小小的人影正往下看。 「啊啊,是毕斯可,是毕斯可呀──!他还活著。那个笨蛋,竟然让我以为他要在一天之内死两次啊!」 贾维明明一把年纪了,仍兴奋地拍著手,开心地跳来跳去。 「不,等等,这样那两个人不就下不来了吗?咱们不能磨蹭了。」 帕乌一把抓住正打算跳上芥川的贾维衣领,把他拖了过来。与惊讶地抬眼看过来的贾维对上眼,帕乌恶作剧似的将手指抵在嘴唇上。 「再等一下。稍微等他们一下。要是现在让你去了……弟弟就要不理我了。」 「你、你在说什么啊?」 「因为我们是姊弟,所以我知道……」 帕乌抱著贾维稳重地笑著,仰头望向遥远天边的弟弟。两件外套随风飘扬,在阳光照耀的蕈菇森林上,形成影子延伸出来。 「……本来只想救两个人的。」 彷佛要溶解在晴朗天空里的天空色头发受到风儿吹拂,美禄说道: 「没想到变成这么不得了的状况。如果有这么多食锈……别说忌滨了,甚至可以治好全日本的锈蚀病患呢。」 「我的格局就是很大。」 「你那难道不就只是很笨拙吗?」 「我也是个有点小聪明的男人。」 「像那种标明从这一侧的任何位置都可以撕开的调味包,就是怎样都撕不开嘛。」 「喂!你这是对拯救全日本的男人说的话吗!」 「毕斯可,你看!大家都在对我们挥手!」 从锈蚀风暴中存活下来的自卫团员们,在地上有如赞颂英雄般欢呼,不断挥著手。已经没有人害怕蕈菇,每个人脸上都挂满胜利的笑容。 毕斯可也在美禄身边窥探地面,但被黑革最后一招弄伤的眼睛,还没有完全恢复视力。距离他那么远的地上状况,他只能掌握到大概的气氛。 「还不行耶,完全看不见。其他还看得到什么?」 「嗯……帕乌被自卫团的人抓起来往上拋了!啊哈哈,滋露装了满卡车的食锈!芥川……正追著美洲鬣蜥跑,然后贾维……」 在美禄身边,坐在蕈菇菌伞上的毕斯可闭上双眼,一脸平静地听著美禄高兴述说,这时……发现美禄没再说话的他,催促美禄继续说下去。 「老头怎样了?」 「毕斯可。」 「?」 美禄扑进毕斯可的怀里,让毕斯可被他的头撞到失去平衡。这时,有种温暖的东西濡湿了毕斯可的胸口,压抑了他打算出口的抗议话语。 「可以听到心跳……」 「……我们……不是说好了,死的时候要一起。」 「不要再……不要……再丢下我了,毕斯可……!」 搭档的纤细心灵忍耐了这么久,终于承受不住而溃堤,化为眼泪满溢而出,温暖地染上了毕斯可的皮肤。 美禄也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越哭越大声,一再嚎啕地哭喊,紧抓著毕斯可的胸膛,像个孩子一样哭了。 毕斯可本来想说些话来安慰他……但又想到自己如同美禄所说,就是个很笨拙的人,于是放弃开口了。 这时一阵强风吹过,毕斯可稳重的脸庞舒爽地承受风的吹拂,红色头发随风飘扬。 照亮两人的阳光渐渐转为夕阳,正准备没入远方的地平线之下。 巨大蕈菇的爆炸,只花了一分钟就在萧条的荒野上种出一片食锈森林。 在过去曾是铁人身体的遗迹上,一株特别巨大的食锈就像蕈菇神殿那样耸立,洒著温暖闪亮的孢子。 在场所有人都看著眼前这彷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景象而出神,无法说话。 「……真漂亮……」 在洒落的孢子中伫立的帕乌不知不觉低语。她缓缓取下金属头带,丢在一旁,长长的黑色秀发静静地滑落。 (我们赢了吗?) 眼中映著美丽燃烧的巨大蕈菇城堡,帕乌的睫毛颤了一下。 「姑娘────!你没事吗──!」 芥川扬起沙尘奔了过来,来到帕乌身边之后剎车。兴奋不已的贾维连滚带爬地跳下芥川,跑到帕乌身边,抓著她的肩膀猛摇。 「太好了,真亏你没事。哎呀,你这女人真是不得了啊。」 「贾维老爷你也平安,真是太好了……」 「……姑娘,你的脸!」 见贾维如此惊讶,帕乌用手掌摸了摸自己脸。原本应该遭到锈蚀的一半脸孔,在洒落的孢子溶解之下,完全恢复成白皙的肌肤了。 「啊……!」 「哎呀呀,真是个美人儿呀。」贾维看著帕乌,不禁出神,带著几分感叹说道。 「锈蚀已经完全去除,还让这样的你舞棍什么的,太浪费了。」 「都是你儿子的功劳。」 帕乌将目光从贾维身上移开,再次看了一眼蕈菇城堡。 「是他救了我……在想要拯救你的旅程最后。不只是你和我,还救了大家,救了人类……」 「啊,那个笨蛋!」听到帕乌这说,贾维突然慌张起来。 「该不会死了吧!还有你弟弟也是!」 帕乌平稳地轻轻笑了,手指著遥远的蕈菇城堡顶端。 贾维顺著帕乌的手指,抬头仰望无比高耸,几乎直达天际的蕈菇菌伞,确认上头有两到小小的人影正往下看。 「啊啊,是毕斯可,是毕斯可呀──!他还活著。那个笨蛋,竟然让我以为他要在一天之内死两次啊!」 贾维明明一把年纪了,仍兴奋地拍著手,开心地跳来跳去。 「不,等等,这样那两个人不就下不来了吗?咱们不能磨蹭了。」 帕乌一把抓住正打算跳上芥川的贾维衣领,把他拖了过来。与惊讶地抬眼看过来的贾维对上眼,帕乌恶作剧似的将手指抵在嘴唇上。 「再等一下。稍微等他们一下。要是现在让你去了……弟弟就要不理我了。」 「你、你在说什么啊?」 「因为我们是姊弟,所以我知道……」 帕乌抱著贾维稳重地笑著,仰头望向遥远天边的弟弟。两件外套随风飘扬,在阳光照耀的蕈菇森林上,形成影子延伸出来。 「……本来只想救两个人的。」 彷佛要溶解在晴朗天空里的天空色头发受到风儿吹拂,美禄说道: 「没想到变成这么不得了的状况。如果有这么多食锈……别说忌滨了,甚至可以治好全日本的锈蚀病患呢。」 「我的格局就是很大。」 「你那难道不就只是很笨拙吗?」 「我也是个有点小聪明的男人。」 「像那种标明从这一侧的任何位置都可以撕开的调味包,就是怎样都撕不开嘛。」 「喂!你这是对拯救全日本的男人说的话吗!」 「毕斯可,你看!大家都在对我们挥手!」 从锈蚀风暴中存活下来的自卫团员们,在地上有如赞颂英雄般欢呼,不断挥著手。已经没有人害怕蕈菇,每个人脸上都挂满胜利的笑容。 毕斯可也在美禄身边窥探地面,但被黑革最后一招弄伤的眼睛,还没有完全恢复视力。距离他那么远的地上状况,他只能掌握到大概的气氛。 「还不行耶,完全看不见。其他还看得到什么?」 「嗯……帕乌被自卫团的人抓起来往上拋了!啊哈哈,滋露装了满卡车的食锈!芥川……正追著美洲鬣蜥跑,然后贾维……」 在美禄身边,坐在蕈菇菌伞上的毕斯可闭上双眼,一脸平静地听著美禄高兴述说,这时……发现美禄没再说话的他,催促美禄继续说下去。 「老头怎样了?」 「毕斯可。」 「?」 美禄扑进毕斯可的怀里,让毕斯可被他的头撞到失去平衡。这时,有种温暖的东西濡湿了毕斯可的胸口,压抑了他打算出口的抗议话语。 「可以听到心跳……」 「……我们……不是说好了,死的时候要一起。」 「不要再……不要……再丢下我了,毕斯可……!」 搭档的纤细心灵忍耐了这么久,终于承受不住而溃堤,化为眼泪满溢而出,温暖地染上了毕斯可的皮肤。 美禄也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越哭越大声,一再嚎啕地哭喊,紧抓著毕斯可的胸膛,像个孩子一样哭了。 毕斯可本来想说些话来安慰他……但又想到自己如同美禄所说,就是个很笨拙的人,于是放弃开口了。 这时一阵强风吹过,毕斯可稳重的脸庞舒爽地承受风的吹拂,红色头发随风飘扬。 照亮两人的阳光渐渐转为夕阳,正准备没入远方的地平线之下。 巨大蕈菇的爆炸,只花了一分钟就在萧条的荒野上种出一片食锈森林。 在过去曾是铁人身体的遗迹上,一株特别巨大的食锈就像蕈菇神殿那样耸立,洒著温暖闪亮的孢子。 在场所有人都看著眼前这彷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景象而出神,无法说话。 「……真漂亮……」 在洒落的孢子中伫立的帕乌不知不觉低语。她缓缓取下金属头带,丢在一旁,长长的黑色秀发静静地滑落。 (我们赢了吗?) 眼中映著美丽燃烧的巨大蕈菇城堡,帕乌的睫毛颤了一下。 「姑娘────!你没事吗──!」 芥川扬起沙尘奔了过来,来到帕乌身边之后剎车。兴奋不已的贾维连滚带爬地跳下芥川,跑到帕乌身边,抓著她的肩膀猛摇。 「太好了,真亏你没事。哎呀,你这女人真是不得了啊。」 「贾维老爷你也平安,真是太好了……」 「……姑娘,你的脸!」 见贾维如此惊讶,帕乌用手掌摸了摸自己脸。原本应该遭到锈蚀的一半脸孔,在洒落的孢子溶解之下,完全恢复成白皙的肌肤了。 「啊……!」 「哎呀呀,真是个美人儿呀。」贾维看著帕乌,不禁出神,带著几分感叹说道。 「锈蚀已经完全去除,还让这样的你舞棍什么的,太浪费了。」 「都是你儿子的功劳。」 帕乌将目光从贾维身上移开,再次看了一眼蕈菇城堡。 「是他救了我……在想要拯救你的旅程最后。不只是你和我,还救了大家,救了人类……」 「啊,那个笨蛋!」听到帕乌这说,贾维突然慌张起来。 「该不会死了吧!还有你弟弟也是!」 帕乌平稳地轻轻笑了,手指著遥远的蕈菇城堡顶端。 贾维顺著帕乌的手指,抬头仰望无比高耸,几乎直达天际的蕈菇菌伞,确认上头有两到小小的人影正往下看。 「啊啊,是毕斯可,是毕斯可呀──!他还活著。那个笨蛋,竟然让我以为他要在一天之内死两次啊!」 贾维明明一把年纪了,仍兴奋地拍著手,开心地跳来跳去。 「不,等等,这样那两个人不就下不来了吗?咱们不能磨蹭了。」 帕乌一把抓住正打算跳上芥川的贾维衣领,把他拖了过来。与惊讶地抬眼看过来的贾维对上眼,帕乌恶作剧似的将手指抵在嘴唇上。 「再等一下。稍微等他们一下。要是现在让你去了……弟弟就要不理我了。」 「你、你在说什么啊?」 「因为我们是姊弟,所以我知道……」 帕乌抱著贾维稳重地笑著,仰头望向遥远天边的弟弟。两件外套随风飘扬,在阳光照耀的蕈菇森林上,形成影子延伸出来。 「……本来只想救两个人的。」 彷佛要溶解在晴朗天空里的天空色头发受到风儿吹拂,美禄说道: 「没想到变成这么不得了的状况。如果有这么多食锈……别说忌滨了,甚至可以治好全日本的锈蚀病患呢。」 「我的格局就是很大。」 「你那难道不就只是很笨拙吗?」 「我也是个有点小聪明的男人。」 「像那种标明从这一侧的任何位置都可以撕开的调味包,就是怎样都撕不开嘛。」 「喂!你这是对拯救全日本的男人说的话吗!」 「毕斯可,你看!大家都在对我们挥手!」 从锈蚀风暴中存活下来的自卫团员们,在地上有如赞颂英雄般欢呼,不断挥著手。已经没有人害怕蕈菇,每个人脸上都挂满胜利的笑容。 毕斯可也在美禄身边窥探地面,但被黑革最后一招弄伤的眼睛,还没有完全恢复视力。距离他那么远的地上状况,他只能掌握到大概的气氛。 「还不行耶,完全看不见。其他还看得到什么?」 「嗯……帕乌被自卫团的人抓起来往上拋了!啊哈哈,滋露装了满卡车的食锈!芥川……正追著美洲鬣蜥跑,然后贾维……」 在美禄身边,坐在蕈菇菌伞上的毕斯可闭上双眼,一脸平静地听著美禄高兴述说,这时……发现美禄没再说话的他,催促美禄继续说下去。 「老头怎样了?」 「毕斯可。」 「?」 美禄扑进毕斯可的怀里,让毕斯可被他的头撞到失去平衡。这时,有种温暖的东西濡湿了毕斯可的胸口,压抑了他打算出口的抗议话语。 「可以听到心跳……」 「……我们……不是说好了,死的时候要一起。」 「不要再……不要……再丢下我了,毕斯可……!」 搭档的纤细心灵忍耐了这么久,终于承受不住而溃堤,化为眼泪满溢而出,温暖地染上了毕斯可的皮肤。 美禄也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越哭越大声,一再嚎啕地哭喊,紧抓著毕斯可的胸膛,像个孩子一样哭了。 毕斯可本来想说些话来安慰他……但又想到自己如同美禄所说,就是个很笨拙的人,于是放弃开口了。 这时一阵强风吹过,毕斯可稳重的脸庞舒爽地承受风的吹拂,红色头发随风飘扬。 照亮两人的阳光渐渐转为夕阳,正准备没入远方的地平线之下。 巨大蕈菇的爆炸,只花了一分钟就在萧条的荒野上种出一片食锈森林。 在过去曾是铁人身体的遗迹上,一株特别巨大的食锈就像蕈菇神殿那样耸立,洒著温暖闪亮的孢子。 在场所有人都看著眼前这彷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景象而出神,无法说话。 「……真漂亮……」 在洒落的孢子中伫立的帕乌不知不觉低语。她缓缓取下金属头带,丢在一旁,长长的黑色秀发静静地滑落。 (我们赢了吗?) 眼中映著美丽燃烧的巨大蕈菇城堡,帕乌的睫毛颤了一下。 「姑娘────!你没事吗──!」 芥川扬起沙尘奔了过来,来到帕乌身边之后剎车。兴奋不已的贾维连滚带爬地跳下芥川,跑到帕乌身边,抓著她的肩膀猛摇。 「太好了,真亏你没事。哎呀,你这女人真是不得了啊。」 「贾维老爷你也平安,真是太好了……」 「……姑娘,你的脸!」 见贾维如此惊讶,帕乌用手掌摸了摸自己脸。原本应该遭到锈蚀的一半脸孔,在洒落的孢子溶解之下,完全恢复成白皙的肌肤了。 「啊……!」 「哎呀呀,真是个美人儿呀。」贾维看著帕乌,不禁出神,带著几分感叹说道。 「锈蚀已经完全去除,还让这样的你舞棍什么的,太浪费了。」 「都是你儿子的功劳。」 帕乌将目光从贾维身上移开,再次看了一眼蕈菇城堡。 「是他救了我……在想要拯救你的旅程最后。不只是你和我,还救了大家,救了人类……」 「啊,那个笨蛋!」听到帕乌这说,贾维突然慌张起来。 「该不会死了吧!还有你弟弟也是!」 帕乌平稳地轻轻笑了,手指著遥远的蕈菇城堡顶端。 贾维顺著帕乌的手指,抬头仰望无比高耸,几乎直达天际的蕈菇菌伞,确认上头有两到小小的人影正往下看。 「啊啊,是毕斯可,是毕斯可呀──!他还活著。那个笨蛋,竟然让我以为他要在一天之内死两次啊!」 贾维明明一把年纪了,仍兴奋地拍著手,开心地跳来跳去。 「不,等等,这样那两个人不就下不来了吗?咱们不能磨蹭了。」 帕乌一把抓住正打算跳上芥川的贾维衣领,把他拖了过来。与惊讶地抬眼看过来的贾维对上眼,帕乌恶作剧似的将手指抵在嘴唇上。 「再等一下。稍微等他们一下。要是现在让你去了……弟弟就要不理我了。」 「你、你在说什么啊?」 「因为我们是姊弟,所以我知道……」 帕乌抱著贾维稳重地笑著,仰头望向遥远天边的弟弟。两件外套随风飘扬,在阳光照耀的蕈菇森林上,形成影子延伸出来。 「……本来只想救两个人的。」 彷佛要溶解在晴朗天空里的天空色头发受到风儿吹拂,美禄说道: 「没想到变成这么不得了的状况。如果有这么多食锈……别说忌滨了,甚至可以治好全日本的锈蚀病患呢。」 「我的格局就是很大。」 「你那难道不就只是很笨拙吗?」 「我也是个有点小聪明的男人。」 「像那种标明从这一侧的任何位置都可以撕开的调味包,就是怎样都撕不开嘛。」 「喂!你这是对拯救全日本的男人说的话吗!」 「毕斯可,你看!大家都在对我们挥手!」 从锈蚀风暴中存活下来的自卫团员们,在地上有如赞颂英雄般欢呼,不断挥著手。已经没有人害怕蕈菇,每个人脸上都挂满胜利的笑容。 毕斯可也在美禄身边窥探地面,但被黑革最后一招弄伤的眼睛,还没有完全恢复视力。距离他那么远的地上状况,他只能掌握到大概的气氛。 「还不行耶,完全看不见。其他还看得到什么?」 「嗯……帕乌被自卫团的人抓起来往上拋了!啊哈哈,滋露装了满卡车的食锈!芥川……正追著美洲鬣蜥跑,然后贾维……」 在美禄身边,坐在蕈菇菌伞上的毕斯可闭上双眼,一脸平静地听著美禄高兴述说,这时……发现美禄没再说话的他,催促美禄继续说下去。 「老头怎样了?」 「毕斯可。」 「?」 美禄扑进毕斯可的怀里,让毕斯可被他的头撞到失去平衡。这时,有种温暖的东西濡湿了毕斯可的胸口,压抑了他打算出口的抗议话语。 「可以听到心跳……」 「……我们……不是说好了,死的时候要一起。」 「不要再……不要……再丢下我了,毕斯可……!」 搭档的纤细心灵忍耐了这么久,终于承受不住而溃堤,化为眼泪满溢而出,温暖地染上了毕斯可的皮肤。 美禄也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越哭越大声,一再嚎啕地哭喊,紧抓著毕斯可的胸膛,像个孩子一样哭了。 毕斯可本来想说些话来安慰他……但又想到自己如同美禄所说,就是个很笨拙的人,于是放弃开口了。 这时一阵强风吹过,毕斯可稳重的脸庞舒爽地承受风的吹拂,红色头发随风飘扬。 照亮两人的阳光渐渐转为夕阳,正准备没入远方的地平线之下。 巨大蕈菇的爆炸,只花了一分钟就在萧条的荒野上种出一片食锈森林。 在过去曾是铁人身体的遗迹上,一株特别巨大的食锈就像蕈菇神殿那样耸立,洒著温暖闪亮的孢子。 在场所有人都看著眼前这彷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景象而出神,无法说话。 「……真漂亮……」 在洒落的孢子中伫立的帕乌不知不觉低语。她缓缓取下金属头带,丢在一旁,长长的黑色秀发静静地滑落。 (我们赢了吗?) 眼中映著美丽燃烧的巨大蕈菇城堡,帕乌的睫毛颤了一下。 「姑娘────!你没事吗──!」 芥川扬起沙尘奔了过来,来到帕乌身边之后剎车。兴奋不已的贾维连滚带爬地跳下芥川,跑到帕乌身边,抓著她的肩膀猛摇。 「太好了,真亏你没事。哎呀,你这女人真是不得了啊。」 「贾维老爷你也平安,真是太好了……」 「……姑娘,你的脸!」 见贾维如此惊讶,帕乌用手掌摸了摸自己脸。原本应该遭到锈蚀的一半脸孔,在洒落的孢子溶解之下,完全恢复成白皙的肌肤了。 「啊……!」 「哎呀呀,真是个美人儿呀。」贾维看著帕乌,不禁出神,带著几分感叹说道。 「锈蚀已经完全去除,还让这样的你舞棍什么的,太浪费了。」 「都是你儿子的功劳。」 帕乌将目光从贾维身上移开,再次看了一眼蕈菇城堡。 「是他救了我……在想要拯救你的旅程最后。不只是你和我,还救了大家,救了人类……」 「啊,那个笨蛋!」听到帕乌这说,贾维突然慌张起来。 「该不会死了吧!还有你弟弟也是!」 帕乌平稳地轻轻笑了,手指著遥远的蕈菇城堡顶端。 贾维顺著帕乌的手指,抬头仰望无比高耸,几乎直达天际的蕈菇菌伞,确认上头有两到小小的人影正往下看。 「啊啊,是毕斯可,是毕斯可呀──!他还活著。那个笨蛋,竟然让我以为他要在一天之内死两次啊!」 贾维明明一把年纪了,仍兴奋地拍著手,开心地跳来跳去。 「不,等等,这样那两个人不就下不来了吗?咱们不能磨蹭了。」 帕乌一把抓住正打算跳上芥川的贾维衣领,把他拖了过来。与惊讶地抬眼看过来的贾维对上眼,帕乌恶作剧似的将手指抵在嘴唇上。 「再等一下。稍微等他们一下。要是现在让你去了……弟弟就要不理我了。」 「你、你在说什么啊?」 「因为我们是姊弟,所以我知道……」 帕乌抱著贾维稳重地笑著,仰头望向遥远天边的弟弟。两件外套随风飘扬,在阳光照耀的蕈菇森林上,形成影子延伸出来。 「……本来只想救两个人的。」 彷佛要溶解在晴朗天空里的天空色头发受到风儿吹拂,美禄说道: 「没想到变成这么不得了的状况。如果有这么多食锈……别说忌滨了,甚至可以治好全日本的锈蚀病患呢。」 「我的格局就是很大。」 「你那难道不就只是很笨拙吗?」 「我也是个有点小聪明的男人。」 「像那种标明从这一侧的任何位置都可以撕开的调味包,就是怎样都撕不开嘛。」 「喂!你这是对拯救全日本的男人说的话吗!」 「毕斯可,你看!大家都在对我们挥手!」 从锈蚀风暴中存活下来的自卫团员们,在地上有如赞颂英雄般欢呼,不断挥著手。已经没有人害怕蕈菇,每个人脸上都挂满胜利的笑容。 毕斯可也在美禄身边窥探地面,但被黑革最后一招弄伤的眼睛,还没有完全恢复视力。距离他那么远的地上状况,他只能掌握到大概的气氛。 「还不行耶,完全看不见。其他还看得到什么?」 「嗯……帕乌被自卫团的人抓起来往上拋了!啊哈哈,滋露装了满卡车的食锈!芥川……正追著美洲鬣蜥跑,然后贾维……」 在美禄身边,坐在蕈菇菌伞上的毕斯可闭上双眼,一脸平静地听著美禄高兴述说,这时……发现美禄没再说话的他,催促美禄继续说下去。 「老头怎样了?」 「毕斯可。」 「?」 美禄扑进毕斯可的怀里,让毕斯可被他的头撞到失去平衡。这时,有种温暖的东西濡湿了毕斯可的胸口,压抑了他打算出口的抗议话语。 「可以听到心跳……」 「……我们……不是说好了,死的时候要一起。」 「不要再……不要……再丢下我了,毕斯可……!」 搭档的纤细心灵忍耐了这么久,终于承受不住而溃堤,化为眼泪满溢而出,温暖地染上了毕斯可的皮肤。 美禄也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越哭越大声,一再嚎啕地哭喊,紧抓著毕斯可的胸膛,像个孩子一样哭了。 毕斯可本来想说些话来安慰他……但又想到自己如同美禄所说,就是个很笨拙的人,于是放弃开口了。 这时一阵强风吹过,毕斯可稳重的脸庞舒爽地承受风的吹拂,红色头发随风飘扬。 照亮两人的阳光渐渐转为夕阳,正准备没入远方的地平线之下。 巨大蕈菇的爆炸,只花了一分钟就在萧条的荒野上种出一片食锈森林。 在过去曾是铁人身体的遗迹上,一株特别巨大的食锈就像蕈菇神殿那样耸立,洒著温暖闪亮的孢子。 在场所有人都看著眼前这彷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景象而出神,无法说话。 「……真漂亮……」 在洒落的孢子中伫立的帕乌不知不觉低语。她缓缓取下金属头带,丢在一旁,长长的黑色秀发静静地滑落。 (我们赢了吗?) 眼中映著美丽燃烧的巨大蕈菇城堡,帕乌的睫毛颤了一下。 「姑娘────!你没事吗──!」 芥川扬起沙尘奔了过来,来到帕乌身边之后剎车。兴奋不已的贾维连滚带爬地跳下芥川,跑到帕乌身边,抓著她的肩膀猛摇。 「太好了,真亏你没事。哎呀,你这女人真是不得了啊。」 「贾维老爷你也平安,真是太好了……」 「……姑娘,你的脸!」 见贾维如此惊讶,帕乌用手掌摸了摸自己脸。原本应该遭到锈蚀的一半脸孔,在洒落的孢子溶解之下,完全恢复成白皙的肌肤了。 「啊……!」 「哎呀呀,真是个美人儿呀。」贾维看著帕乌,不禁出神,带著几分感叹说道。 「锈蚀已经完全去除,还让这样的你舞棍什么的,太浪费了。」 「都是你儿子的功劳。」 帕乌将目光从贾维身上移开,再次看了一眼蕈菇城堡。 「是他救了我……在想要拯救你的旅程最后。不只是你和我,还救了大家,救了人类……」 「啊,那个笨蛋!」听到帕乌这说,贾维突然慌张起来。 「该不会死了吧!还有你弟弟也是!」 帕乌平稳地轻轻笑了,手指著遥远的蕈菇城堡顶端。 贾维顺著帕乌的手指,抬头仰望无比高耸,几乎直达天际的蕈菇菌伞,确认上头有两到小小的人影正往下看。 「啊啊,是毕斯可,是毕斯可呀──!他还活著。那个笨蛋,竟然让我以为他要在一天之内死两次啊!」 贾维明明一把年纪了,仍兴奋地拍著手,开心地跳来跳去。 「不,等等,这样那两个人不就下不来了吗?咱们不能磨蹭了。」 帕乌一把抓住正打算跳上芥川的贾维衣领,把他拖了过来。与惊讶地抬眼看过来的贾维对上眼,帕乌恶作剧似的将手指抵在嘴唇上。 「再等一下。稍微等他们一下。要是现在让你去了……弟弟就要不理我了。」 「你、你在说什么啊?」 「因为我们是姊弟,所以我知道……」 帕乌抱著贾维稳重地笑著,仰头望向遥远天边的弟弟。两件外套随风飘扬,在阳光照耀的蕈菇森林上,形成影子延伸出来。 「……本来只想救两个人的。」 彷佛要溶解在晴朗天空里的天空色头发受到风儿吹拂,美禄说道: 「没想到变成这么不得了的状况。如果有这么多食锈……别说忌滨了,甚至可以治好全日本的锈蚀病患呢。」 「我的格局就是很大。」 「你那难道不就只是很笨拙吗?」 「我也是个有点小聪明的男人。」 「像那种标明从这一侧的任何位置都可以撕开的调味包,就是怎样都撕不开嘛。」 「喂!你这是对拯救全日本的男人说的话吗!」 「毕斯可,你看!大家都在对我们挥手!」 从锈蚀风暴中存活下来的自卫团员们,在地上有如赞颂英雄般欢呼,不断挥著手。已经没有人害怕蕈菇,每个人脸上都挂满胜利的笑容。 毕斯可也在美禄身边窥探地面,但被黑革最后一招弄伤的眼睛,还没有完全恢复视力。距离他那么远的地上状况,他只能掌握到大概的气氛。 「还不行耶,完全看不见。其他还看得到什么?」 「嗯……帕乌被自卫团的人抓起来往上拋了!啊哈哈,滋露装了满卡车的食锈!芥川……正追著美洲鬣蜥跑,然后贾维……」 在美禄身边,坐在蕈菇菌伞上的毕斯可闭上双眼,一脸平静地听著美禄高兴述说,这时……发现美禄没再说话的他,催促美禄继续说下去。 「老头怎样了?」 「毕斯可。」 「?」 美禄扑进毕斯可的怀里,让毕斯可被他的头撞到失去平衡。这时,有种温暖的东西濡湿了毕斯可的胸口,压抑了他打算出口的抗议话语。 「可以听到心跳……」 「……我们……不是说好了,死的时候要一起。」 「不要再……不要……再丢下我了,毕斯可……!」 搭档的纤细心灵忍耐了这么久,终于承受不住而溃堤,化为眼泪满溢而出,温暖地染上了毕斯可的皮肤。 美禄也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越哭越大声,一再嚎啕地哭喊,紧抓著毕斯可的胸膛,像个孩子一样哭了。 毕斯可本来想说些话来安慰他……但又想到自己如同美禄所说,就是个很笨拙的人,于是放弃开口了。 这时一阵强风吹过,毕斯可稳重的脸庞舒爽地承受风的吹拂,红色头发随风飘扬。 照亮两人的阳光渐渐转为夕阳,正准备没入远方的地平线之下。 巨大蕈菇的爆炸,只花了一分钟就在萧条的荒野上种出一片食锈森林。 在过去曾是铁人身体的遗迹上,一株特别巨大的食锈就像蕈菇神殿那样耸立,洒著温暖闪亮的孢子。 在场所有人都看著眼前这彷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景象而出神,无法说话。 「……真漂亮……」 在洒落的孢子中伫立的帕乌不知不觉低语。她缓缓取下金属头带,丢在一旁,长长的黑色秀发静静地滑落。 (我们赢了吗?) 眼中映著美丽燃烧的巨大蕈菇城堡,帕乌的睫毛颤了一下。 「姑娘────!你没事吗──!」 芥川扬起沙尘奔了过来,来到帕乌身边之后剎车。兴奋不已的贾维连滚带爬地跳下芥川,跑到帕乌身边,抓著她的肩膀猛摇。 「太好了,真亏你没事。哎呀,你这女人真是不得了啊。」 「贾维老爷你也平安,真是太好了……」 「……姑娘,你的脸!」 见贾维如此惊讶,帕乌用手掌摸了摸自己脸。原本应该遭到锈蚀的一半脸孔,在洒落的孢子溶解之下,完全恢复成白皙的肌肤了。 「啊……!」 「哎呀呀,真是个美人儿呀。」贾维看著帕乌,不禁出神,带著几分感叹说道。 「锈蚀已经完全去除,还让这样的你舞棍什么的,太浪费了。」 「都是你儿子的功劳。」 帕乌将目光从贾维身上移开,再次看了一眼蕈菇城堡。 「是他救了我……在想要拯救你的旅程最后。不只是你和我,还救了大家,救了人类……」 「啊,那个笨蛋!」听到帕乌这说,贾维突然慌张起来。 「该不会死了吧!还有你弟弟也是!」 帕乌平稳地轻轻笑了,手指著遥远的蕈菇城堡顶端。 贾维顺著帕乌的手指,抬头仰望无比高耸,几乎直达天际的蕈菇菌伞,确认上头有两到小小的人影正往下看。 「啊啊,是毕斯可,是毕斯可呀──!他还活著。那个笨蛋,竟然让我以为他要在一天之内死两次啊!」 贾维明明一把年纪了,仍兴奋地拍著手,开心地跳来跳去。 「不,等等,这样那两个人不就下不来了吗?咱们不能磨蹭了。」 帕乌一把抓住正打算跳上芥川的贾维衣领,把他拖了过来。与惊讶地抬眼看过来的贾维对上眼,帕乌恶作剧似的将手指抵在嘴唇上。 「再等一下。稍微等他们一下。要是现在让你去了……弟弟就要不理我了。」 「你、你在说什么啊?」 「因为我们是姊弟,所以我知道……」 帕乌抱著贾维稳重地笑著,仰头望向遥远天边的弟弟。两件外套随风飘扬,在阳光照耀的蕈菇森林上,形成影子延伸出来。 「……本来只想救两个人的。」 彷佛要溶解在晴朗天空里的天空色头发受到风儿吹拂,美禄说道: 「没想到变成这么不得了的状况。如果有这么多食锈……别说忌滨了,甚至可以治好全日本的锈蚀病患呢。」 「我的格局就是很大。」 「你那难道不就只是很笨拙吗?」 「我也是个有点小聪明的男人。」 「像那种标明从这一侧的任何位置都可以撕开的调味包,就是怎样都撕不开嘛。」 「喂!你这是对拯救全日本的男人说的话吗!」 「毕斯可,你看!大家都在对我们挥手!」 从锈蚀风暴中存活下来的自卫团员们,在地上有如赞颂英雄般欢呼,不断挥著手。已经没有人害怕蕈菇,每个人脸上都挂满胜利的笑容。 毕斯可也在美禄身边窥探地面,但被黑革最后一招弄伤的眼睛,还没有完全恢复视力。距离他那么远的地上状况,他只能掌握到大概的气氛。 「还不行耶,完全看不见。其他还看得到什么?」 「嗯……帕乌被自卫团的人抓起来往上拋了!啊哈哈,滋露装了满卡车的食锈!芥川……正追著美洲鬣蜥跑,然后贾维……」 在美禄身边,坐在蕈菇菌伞上的毕斯可闭上双眼,一脸平静地听著美禄高兴述说,这时……发现美禄没再说话的他,催促美禄继续说下去。 「老头怎样了?」 「毕斯可。」 「?」 美禄扑进毕斯可的怀里,让毕斯可被他的头撞到失去平衡。这时,有种温暖的东西濡湿了毕斯可的胸口,压抑了他打算出口的抗议话语。 「可以听到心跳……」 「……我们……不是说好了,死的时候要一起。」 「不要再……不要……再丢下我了,毕斯可……!」 搭档的纤细心灵忍耐了这么久,终于承受不住而溃堤,化为眼泪满溢而出,温暖地染上了毕斯可的皮肤。 美禄也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越哭越大声,一再嚎啕地哭喊,紧抓著毕斯可的胸膛,像个孩子一样哭了。 毕斯可本来想说些话来安慰他……但又想到自己如同美禄所说,就是个很笨拙的人,于是放弃开口了。 这时一阵强风吹过,毕斯可稳重的脸庞舒爽地承受风的吹拂,红色头发随风飘扬。 照亮两人的阳光渐渐转为夕阳,正准备没入远方的地平线之下。 巨大蕈菇的爆炸,只花了一分钟就在萧条的荒野上种出一片食锈森林。 在过去曾是铁人身体的遗迹上,一株特别巨大的食锈就像蕈菇神殿那样耸立,洒著温暖闪亮的孢子。 在场所有人都看著眼前这彷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景象而出神,无法说话。 「……真漂亮……」 在洒落的孢子中伫立的帕乌不知不觉低语。她缓缓取下金属头带,丢在一旁,长长的黑色秀发静静地滑落。 (我们赢了吗?) 眼中映著美丽燃烧的巨大蕈菇城堡,帕乌的睫毛颤了一下。 「姑娘────!你没事吗──!」 芥川扬起沙尘奔了过来,来到帕乌身边之后剎车。兴奋不已的贾维连滚带爬地跳下芥川,跑到帕乌身边,抓著她的肩膀猛摇。 「太好了,真亏你没事。哎呀,你这女人真是不得了啊。」 「贾维老爷你也平安,真是太好了……」 「……姑娘,你的脸!」 见贾维如此惊讶,帕乌用手掌摸了摸自己脸。原本应该遭到锈蚀的一半脸孔,在洒落的孢子溶解之下,完全恢复成白皙的肌肤了。 「啊……!」 「哎呀呀,真是个美人儿呀。」贾维看著帕乌,不禁出神,带著几分感叹说道。 「锈蚀已经完全去除,还让这样的你舞棍什么的,太浪费了。」 「都是你儿子的功劳。」 帕乌将目光从贾维身上移开,再次看了一眼蕈菇城堡。 「是他救了我……在想要拯救你的旅程最后。不只是你和我,还救了大家,救了人类……」 「啊,那个笨蛋!」听到帕乌这说,贾维突然慌张起来。 「该不会死了吧!还有你弟弟也是!」 帕乌平稳地轻轻笑了,手指著遥远的蕈菇城堡顶端。 贾维顺著帕乌的手指,抬头仰望无比高耸,几乎直达天际的蕈菇菌伞,确认上头有两到小小的人影正往下看。 「啊啊,是毕斯可,是毕斯可呀──!他还活著。那个笨蛋,竟然让我以为他要在一天之内死两次啊!」 贾维明明一把年纪了,仍兴奋地拍著手,开心地跳来跳去。 「不,等等,这样那两个人不就下不来了吗?咱们不能磨蹭了。」 帕乌一把抓住正打算跳上芥川的贾维衣领,把他拖了过来。与惊讶地抬眼看过来的贾维对上眼,帕乌恶作剧似的将手指抵在嘴唇上。 「再等一下。稍微等他们一下。要是现在让你去了……弟弟就要不理我了。」 「你、你在说什么啊?」 「因为我们是姊弟,所以我知道……」 帕乌抱著贾维稳重地笑著,仰头望向遥远天边的弟弟。两件外套随风飘扬,在阳光照耀的蕈菇森林上,形成影子延伸出来。 「……本来只想救两个人的。」 彷佛要溶解在晴朗天空里的天空色头发受到风儿吹拂,美禄说道: 「没想到变成这么不得了的状况。如果有这么多食锈……别说忌滨了,甚至可以治好全日本的锈蚀病患呢。」 「我的格局就是很大。」 「你那难道不就只是很笨拙吗?」 「我也是个有点小聪明的男人。」 「像那种标明从这一侧的任何位置都可以撕开的调味包,就是怎样都撕不开嘛。」 「喂!你这是对拯救全日本的男人说的话吗!」 「毕斯可,你看!大家都在对我们挥手!」 从锈蚀风暴中存活下来的自卫团员们,在地上有如赞颂英雄般欢呼,不断挥著手。已经没有人害怕蕈菇,每个人脸上都挂满胜利的笑容。 毕斯可也在美禄身边窥探地面,但被黑革最后一招弄伤的眼睛,还没有完全恢复视力。距离他那么远的地上状况,他只能掌握到大概的气氛。 「还不行耶,完全看不见。其他还看得到什么?」 「嗯……帕乌被自卫团的人抓起来往上拋了!啊哈哈,滋露装了满卡车的食锈!芥川……正追著美洲鬣蜥跑,然后贾维……」 在美禄身边,坐在蕈菇菌伞上的毕斯可闭上双眼,一脸平静地听著美禄高兴述说,这时……发现美禄没再说话的他,催促美禄继续说下去。 「老头怎样了?」 「毕斯可。」 「?」 美禄扑进毕斯可的怀里,让毕斯可被他的头撞到失去平衡。这时,有种温暖的东西濡湿了毕斯可的胸口,压抑了他打算出口的抗议话语。 「可以听到心跳……」 「……我们……不是说好了,死的时候要一起。」 「不要再……不要……再丢下我了,毕斯可……!」 搭档的纤细心灵忍耐了这么久,终于承受不住而溃堤,化为眼泪满溢而出,温暖地染上了毕斯可的皮肤。 美禄也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越哭越大声,一再嚎啕地哭喊,紧抓著毕斯可的胸膛,像个孩子一样哭了。 毕斯可本来想说些话来安慰他……但又想到自己如同美禄所说,就是个很笨拙的人,于是放弃开口了。 这时一阵强风吹过,毕斯可稳重的脸庞舒爽地承受风的吹拂,红色头发随风飘扬。 照亮两人的阳光渐渐转为夕阳,正准备没入远方的地平线之下。 巨大蕈菇的爆炸,只花了一分钟就在萧条的荒野上种出一片食锈森林。 在过去曾是铁人身体的遗迹上,一株特别巨大的食锈就像蕈菇神殿那样耸立,洒著温暖闪亮的孢子。 在场所有人都看著眼前这彷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景象而出神,无法说话。 「……真漂亮……」 在洒落的孢子中伫立的帕乌不知不觉低语。她缓缓取下金属头带,丢在一旁,长长的黑色秀发静静地滑落。 (我们赢了吗?) 眼中映著美丽燃烧的巨大蕈菇城堡,帕乌的睫毛颤了一下。 「姑娘────!你没事吗──!」 芥川扬起沙尘奔了过来,来到帕乌身边之后剎车。兴奋不已的贾维连滚带爬地跳下芥川,跑到帕乌身边,抓著她的肩膀猛摇。 「太好了,真亏你没事。哎呀,你这女人真是不得了啊。」 「贾维老爷你也平安,真是太好了……」 「……姑娘,你的脸!」 见贾维如此惊讶,帕乌用手掌摸了摸自己脸。原本应该遭到锈蚀的一半脸孔,在洒落的孢子溶解之下,完全恢复成白皙的肌肤了。 「啊……!」 「哎呀呀,真是个美人儿呀。」贾维看著帕乌,不禁出神,带著几分感叹说道。 「锈蚀已经完全去除,还让这样的你舞棍什么的,太浪费了。」 「都是你儿子的功劳。」 帕乌将目光从贾维身上移开,再次看了一眼蕈菇城堡。 「是他救了我……在想要拯救你的旅程最后。不只是你和我,还救了大家,救了人类……」 「啊,那个笨蛋!」听到帕乌这说,贾维突然慌张起来。 「该不会死了吧!还有你弟弟也是!」 帕乌平稳地轻轻笑了,手指著遥远的蕈菇城堡顶端。 贾维顺著帕乌的手指,抬头仰望无比高耸,几乎直达天际的蕈菇菌伞,确认上头有两到小小的人影正往下看。 「啊啊,是毕斯可,是毕斯可呀──!他还活著。那个笨蛋,竟然让我以为他要在一天之内死两次啊!」 贾维明明一把年纪了,仍兴奋地拍著手,开心地跳来跳去。 「不,等等,这样那两个人不就下不来了吗?咱们不能磨蹭了。」 帕乌一把抓住正打算跳上芥川的贾维衣领,把他拖了过来。与惊讶地抬眼看过来的贾维对上眼,帕乌恶作剧似的将手指抵在嘴唇上。 「再等一下。稍微等他们一下。要是现在让你去了……弟弟就要不理我了。」 「你、你在说什么啊?」 「因为我们是姊弟,所以我知道……」 帕乌抱著贾维稳重地笑著,仰头望向遥远天边的弟弟。两件外套随风飘扬,在阳光照耀的蕈菇森林上,形成影子延伸出来。 「……本来只想救两个人的。」 彷佛要溶解在晴朗天空里的天空色头发受到风儿吹拂,美禄说道: 「没想到变成这么不得了的状况。如果有这么多食锈……别说忌滨了,甚至可以治好全日本的锈蚀病患呢。」 「我的格局就是很大。」 「你那难道不就只是很笨拙吗?」 「我也是个有点小聪明的男人。」 「像那种标明从这一侧的任何位置都可以撕开的调味包,就是怎样都撕不开嘛。」 「喂!你这是对拯救全日本的男人说的话吗!」 「毕斯可,你看!大家都在对我们挥手!」 从锈蚀风暴中存活下来的自卫团员们,在地上有如赞颂英雄般欢呼,不断挥著手。已经没有人害怕蕈菇,每个人脸上都挂满胜利的笑容。 毕斯可也在美禄身边窥探地面,但被黑革最后一招弄伤的眼睛,还没有完全恢复视力。距离他那么远的地上状况,他只能掌握到大概的气氛。 「还不行耶,完全看不见。其他还看得到什么?」 「嗯……帕乌被自卫团的人抓起来往上拋了!啊哈哈,滋露装了满卡车的食锈!芥川……正追著美洲鬣蜥跑,然后贾维……」 在美禄身边,坐在蕈菇菌伞上的毕斯可闭上双眼,一脸平静地听著美禄高兴述说,这时……发现美禄没再说话的他,催促美禄继续说下去。 「老头怎样了?」 「毕斯可。」 「?」 美禄扑进毕斯可的怀里,让毕斯可被他的头撞到失去平衡。这时,有种温暖的东西濡湿了毕斯可的胸口,压抑了他打算出口的抗议话语。 「可以听到心跳……」 「……我们……不是说好了,死的时候要一起。」 「不要再……不要……再丢下我了,毕斯可……!」 搭档的纤细心灵忍耐了这么久,终于承受不住而溃堤,化为眼泪满溢而出,温暖地染上了毕斯可的皮肤。 美禄也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越哭越大声,一再嚎啕地哭喊,紧抓著毕斯可的胸膛,像个孩子一样哭了。 毕斯可本来想说些话来安慰他……但又想到自己如同美禄所说,就是个很笨拙的人,于是放弃开口了。 这时一阵强风吹过,毕斯可稳重的脸庞舒爽地承受风的吹拂,红色头发随风飘扬。 照亮两人的阳光渐渐转为夕阳,正准备没入远方的地平线之下。 第二十一章 在北宫城大乾原发生军事设施不明原因的爆炸事故,以及大量蕈菇森林丛生的案件,日本政府罔顾一切因果关系与现场真相,认定此案为世纪大恶徒食人赤星所为,并通报各县。 另外,藉著此次案件,在非正规状况下就任的忌滨县政府新知事帕乌,单方面向日本政府宣布独立。她严厉地纠弹迫害蕈菇守护者的现状,并宣布该县将对全国所有蕈菇守护者开放,作为守护他们免于迫害的壁垒。 原本持怀疑态度的蕈菇守护者们,看到在帕乌身边抚著胡须的英雄贾维,转眼间便从全国蜂拥而至。目前忌滨的城墙里,原本的居民与蕈菇守护者人口大约各占一半,成为前所未见的一座城镇,并以奇妙的繁荣延续至今。 在重建的熊猫医院监控之下改良的食锈安瓶,代替可以从中获取暴利的锈蚀病安瓶,几乎以免费的方式在忌滨县内,以及霜吹、岩手和秋田等地流通,从死亡的恐惧之中拯救许多为锈蚀病所苦的病人。但很遗憾的,许多自愿想要拜师的医师们的期望落空,关于创造奇迹的名医──熊猫医生的下落,至今仍完全成谜。 忌滨独立一事,闹得全日本沸沸扬扬,而同一时期有件丑闻悄悄发生,并就此被抹灭掉了。 那是发生在群马南部,接壤埼玉铁沙漠的县境关隘。 这个故事,将以这个小小的案件始末做结。 「食人菇 赤星毕斯可」。 钉在检查哨墙壁上的悬赏单随风飘扬。 荆棘般的红发,戴著有裂痕的猫眼风镜,炯炯有神的右眼周围有著一圈火红的刺青。在「捉拿金八十万日货」的地方,画了好几次红线反覆修改,最后上头粗暴地胡乱写著「大约两百万」字样。到了现在,这已经是日本随处都可以看到,一点也不稀奇的纸张了。 只不过在那张悬赏单旁边,追加了一张看起来比较新,比较没有那么破烂的悬赏单,仔细地用图钉钉在墙上。上面印著有著一头晴朗天空般的天蓝色头发,尽管长了一张娃娃脸但五官端正姣好,还有著一对大大的眼睛。然而这甚至会让人误认为是女性的美丽容貌上,右眼周围却被一团圆圆的黑色胎记覆盖,让人不禁联想到亲近人类的熊猫。 手边没事做的官差看两位等待通关手续的旅行僧人,一直盯著那两张悬赏单动也不动,于是探出身子搭话: 「你们是怎么啦?现在还觉得赤星的悬赏单稀奇吗?」 「……不,只是觉得这另一位──」 一个旅行僧人拚命压抑颤抖的声音,佯装冷静,回头看向官差。 「只是在想为什么他会叫……『食人熊猫』……」 「这不是一看就知道了吗?」胡子脸官差似乎因为可以聊到悬赏单的事,而显得非常高兴,只见他喝了一口白兰地,开心地回话。「他就是熊猫医院的猫柳美禄啊。原来似乎在忌滨当医生,但听说实际上他可是会吃掉患者的食人医生喔。喏,你看他长了一张连虫子都不敢杀的可爱脸孔,却喊出五十万日货的悬赏金耶,这下不是让人都不敢安心地去看医生了吗?」 胡子官差所说的内容,以及那多嘴的说话方式,似乎让另一位旅行僧人再也忍耐不住,只见他低著头「呼、嘻嘻嘻……!」地拚命忍笑。发问的僧人用手肘顶了伙伴的心窝一下,接著轻咳一声,才显得有些不悦地回答: 「……如您所说,他看起来不像坏人呢。」 「嗄哈哈哈……虽然当官差的我说这种话不太好,但这年头没多少人会相信悬赏单上面的内容,把这些人当成真正的坏人看待啦。据说这熊猫是个名医,因为他违背高官,免费帮人治病,所以才会落得遭到悬赏的下场。」 胡子官差这么这么说完,笑著把通过查验的通行证交给第一个僧人后,突然怀念似的仰望天空。 「还有,旁边那个赤星啊……虽然长了一副真的像会吃人的凶恶脸孔,但我觉得他应该不是那么坏的坏人。他只是做事情的方式夸张了点……」 旅行僧人看到胡子官差遥想当年的样子,稍稍放松了表情,对著搭档笑了一下。而僧人的搭档,只是不觉得有什么特别值得感慨之处,耸了耸肩。 「开门。」 发出「嘎哩嘎哩」声音打开的群马南门,周围的墙壁和沙地上已经爬满了柔软的蕨类,也四处可以看到细嫩的小草。在大约一年前,这个彷佛死亡入口般,充满锈蚀与沙子的地方,只花了短短一年就找回了如此规模的自然生机,的确值得惊讶。不过这里毕竟是个大半年都不见得会有一个人经过的地方,所以只有眼前的胡子官差,以及助手太田清楚这件事情了。 旅行僧人行礼致谢,拉著狗橇穿过大门。这时僧人的搭档大步走来关隘窗口这边,随意从怀中掏出两瓶闪耀橘色光辉的安瓶,放在柜台上。 「这啥啊?」 「在忌滨谣传的食锈安瓶。」 僧人把绿色的眼对上有些畏缩的胡子官差,满不在乎地说道: 「这是给你和助手的份,算是聊表一点小心意。」 「这么……高级的东西……!」胡子官差实在难掩惊讶,但还是当下抿紧嘴,强硬地驳回:「混帐东西,我不能收和尚贿赂!我可是官差啊!」 「你们每星期都很认真用河马粪便帮杏鲍菇施肥嘛。」 旅行僧人开心地看著复苏的自然景观,亮出一个笑容,转头面向胡子官差。 「这算是给你们的奖励啦。胡子肥猪,意见不要这么多,乖乖收下就是了。」 「……啊、啊、啊!」胡子官差的眼睛越睁越大,看著那令人难以忘怀的大胆笑容及露出的犬齿。「你、你、你是────!」 旅行僧人咯咯笑著咻地跑走,一举跳上狗橇,跨上货台,并敲了覆盖货台的麻布一下。瞬间,麻布整块飞起,巨大螃蟹拎著两位旅行僧人,「咚!」一声落地。 「太田、太田────!是赤星,赤星出现了──」 两位旅行僧人回头看著骚动起来的关隘,取下缠在脸上的绷带,火红头发和天空色头发随风飞扬。远远目送著不知在生气还是高兴的胡子官差,毕斯可边笑著面对美禄边说: 「食人熊猫。」 「吵死了!我才不会吃人……!」 美禄坐在正面的鞍上,握著芥川的缰绳,鼓起嘴回过头去,这时突然整张脸亮起来,拍了拍毕斯可的背。 「毕斯可!照相机对著我们耶!快点,笑一个!」 「啊──?」 「快点啦!」 从远处对著两人的太田的相机,在两人回过头来的瞬间,芥川正好高高跃起跨过一个山丘,于是再也看不到那座关隘了。 「吶,毕斯可,你真的要治疗你的身体?」 「当然,我可没有向往过长生不老喔。既然贾维也不知道治疗方法,就只能去找更年长的长老们……一个接一个去拜访所有蕈菇守护者的聚落了。」 「这样很浪费耶!现在的你明明就是无敌的食锈人了!」 「别说得事不关己的样子啦!蕈菇跟人类的混血很恶心耶。而且一个不注意就会马上长出蕈菇……啊,头发里面又长出来了。」 「啊,不可以拿掉,那朵蕈菇超可爱的!」 「什么跟什么啊!」 「不过,这样也好!我也不想只有我会变老,但这肯定会是一趟漫长的旅途喔。」 「可能吧。不过最终一定会顺利……毕竟……」 「毕竟?」 「……我们是无敌拍档啊。」 「……嘿嘿……你说得没错……」 「你刚刚是刻意诱导我这样说的吧,今天到底想要我讲几次这个段子啊? 够多了吧?」 「才不够!谁教你平常都不称赞我,怎么能不趁机多保存一点。」 「……我哪能做到这么机灵的事啊……不对,这种东西不要保存啦!你会生病!」 年轻关隘官差太田不为人知的才能,捕捉到赤星与猫柳两位食人通缉犯并肩看向镜头的奇迹一幕。在猫柳天真烂漫的笑容,与弯著手指比出的v字旁边,映著伸出中指,狠狠瞪过来的赤星那张疯狗脸。 这张完全依照悬赏单需求所拍下的照片,最终没有提交给县政府。太田将之收进白色相框,有如护身符般,低调地摆设在自己的办公桌角落。 后记 我喜欢步上毁灭的世界。好像啦。 回顾一下自己喜欢的小说、漫画、游戏,有一大部分都是世界毁灭的题材。 为什么会这样? 我最近会拿「因为在毁灭之中求生的人,才会更显得耀眼」这种装模作样的理由出来解释。 《北斗神拳》世界观底下不可或缺的「莫西干头」们,就是很好的例子。 虽然他们确实是十恶不赦的坏蛋,但在那样的世纪末,直截了当地表露自身欲望,不受束缚、不受委屈,每天都活力十足地顶著闪闪发光的汗水,做著掠夺他人的行为。 「呀喝──!是水!」之类,充满希望的大吼!虽然三秒之后就在完全无法抵抗之下被拳四郎杀掉,但他们是如此正向。既愚蠢、软弱又倒楣……即使如此,仍一脚踩满生命油门,穿梭于世纪末,并葬送生命的这些莫西干头,那种超越善恶的生命力延伸与短暂的光辉,真的让我无法不喜爱。 从这个层面来看…… 《食锈末世录》的世界观与角色们,可以说是继承了莫西干头们光彩夺目的生命力(我不是指外观或者他们会发出的奇怪叫声……而是精神层面!)。 如果各位能有「这个世界明明就要毁灭了,还真是活力充沛啊~~」的想法就太好了,但实际上大家觉得如何呢? 先不讨论世界观,关键的英雄们要怎么搭配组合这部分确实让我伤透脑筋。莫西干头跟主角的差别究竟在哪里?我想应该就在于「使命」的有无吧。满溢而出的生命力,究竟要流向什么地方呢? 这会因为故事的主题而有所不同。可能是「正义」,也可能是「野心」。 而我,则赋予了毕斯可他们「爱」。 「爱」或许容易被认为是复杂艰深的词汇。「食锈」的毕斯可则把它定义在「非常重视某个人」(这重视包括憎恨与执著的情绪)之上。六个人与一只动物就是为了「爱」而赌上自己生命中的一切,完全不在乎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穿梭在即将灭亡的世界。 这些人的社会化程度是零,完全是蛮夷,自始至终脑袋里真的就只有「爱」。 不过── 即使在现代,若能有为了心爱对象(不管是人、工作、艺术……或者笔耕)去赌命的时候,不管受过多少创伤挫折,人都会在每一次受伤后显得更加美丽而耀眼,诸如此类…… 我确实是怀抱著对「爱」的赞颂与祈愿,写下关于他们的故事。 若他们身上的纯真及专一,能给各位读者带来活力,哪怕是一点点也好,身为一个作者,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就让我用这样的期许,结束这段后记吧。再会。 瘤久保慎司 我喜欢步上毁灭的世界。好像啦。 回顾一下自己喜欢的小说、漫画、游戏,有一大部分都是世界毁灭的题材。 为什么会这样? 我最近会拿「因为在毁灭之中求生的人,才会更显得耀眼」这种装模作样的理由出来解释。 《北斗神拳》世界观底下不可或缺的「莫西干头」们,就是很好的例子。 虽然他们确实是十恶不赦的坏蛋,但在那样的世纪末,直截了当地表露自身欲望,不受束缚、不受委屈,每天都活力十足地顶著闪闪发光的汗水,做著掠夺他人的行为。 「呀喝──!是水!」之类,充满希望的大吼!虽然三秒之后就在完全无法抵抗之下被拳四郎杀掉,但他们是如此正向。既愚蠢、软弱又倒楣……即使如此,仍一脚踩满生命油门,穿梭于世纪末,并葬送生命的这些莫西干头,那种超越善恶的生命力延伸与短暂的光辉,真的让我无法不喜爱。 从这个层面来看…… 《食锈末世录》的世界观与角色们,可以说是继承了莫西干头们光彩夺目的生命力(我不是指外观或者他们会发出的奇怪叫声……而是精神层面!)。 如果各位能有「这个世界明明就要毁灭了,还真是活力充沛啊~~」的想法就太好了,但实际上大家觉得如何呢? 先不讨论世界观,关键的英雄们要怎么搭配组合这部分确实让我伤透脑筋。莫西干头跟主角的差别究竟在哪里?我想应该就在于「使命」的有无吧。满溢而出的生命力,究竟要流向什么地方呢? 这会因为故事的主题而有所不同。可能是「正义」,也可能是「野心」。 而我,则赋予了毕斯可他们「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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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或许容易被认为是复杂艰深的词汇。「食锈」的毕斯可则把它定义在「非常重视某个人」(这重视包括憎恨与执著的情绪)之上。六个人与一只动物就是为了「爱」而赌上自己生命中的一切,完全不在乎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穿梭在即将灭亡的世界。 这些人的社会化程度是零,完全是蛮夷,自始至终脑袋里真的就只有「爱」。 不过── 即使在现代,若能有为了心爱对象(不管是人、工作、艺术……或者笔耕)去赌命的时候,不管受过多少创伤挫折,人都会在每一次受伤后显得更加美丽而耀眼,诸如此类…… 我确实是怀抱著对「爱」的赞颂与祈愿,写下关于他们的故事。 若他们身上的纯真及专一,能给各位读者带来活力,哪怕是一点点也好,身为一个作者,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就让我用这样的期许,结束这段后记吧。再会。 瘤久保慎司 我喜欢步上毁灭的世界。好像啦。 回顾一下自己喜欢的小说、漫画、游戏,有一大部分都是世界毁灭的题材。 为什么会这样? 我最近会拿「因为在毁灭之中求生的人,才会更显得耀眼」这种装模作样的理由出来解释。 《北斗神拳》世界观底下不可或缺的「莫西干头」们,就是很好的例子。 虽然他们确实是十恶不赦的坏蛋,但在那样的世纪末,直截了当地表露自身欲望,不受束缚、不受委屈,每天都活力十足地顶著闪闪发光的汗水,做著掠夺他人的行为。 「呀喝──!是水!」之类,充满希望的大吼!虽然三秒之后就在完全无法抵抗之下被拳四郎杀掉,但他们是如此正向。既愚蠢、软弱又倒楣……即使如此,仍一脚踩满生命油门,穿梭于世纪末,并葬送生命的这些莫西干头,那种超越善恶的生命力延伸与短暂的光辉,真的让我无法不喜爱。 从这个层面来看…… 《食锈末世录》的世界观与角色们,可以说是继承了莫西干头们光彩夺目的生命力(我不是指外观或者他们会发出的奇怪叫声……而是精神层面!)。 如果各位能有「这个世界明明就要毁灭了,还真是活力充沛啊~~」的想法就太好了,但实际上大家觉得如何呢? 先不讨论世界观,关键的英雄们要怎么搭配组合这部分确实让我伤透脑筋。莫西干头跟主角的差别究竟在哪里?我想应该就在于「使命」的有无吧。满溢而出的生命力,究竟要流向什么地方呢? 这会因为故事的主题而有所不同。可能是「正义」,也可能是「野心」。 而我,则赋予了毕斯可他们「爱」。 「爱」或许容易被认为是复杂艰深的词汇。「食锈」的毕斯可则把它定义在「非常重视某个人」(这重视包括憎恨与执著的情绪)之上。六个人与一只动物就是为了「爱」而赌上自己生命中的一切,完全不在乎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穿梭在即将灭亡的世界。 这些人的社会化程度是零,完全是蛮夷,自始至终脑袋里真的就只有「爱」。 不过── 即使在现代,若能有为了心爱对象(不管是人、工作、艺术……或者笔耕)去赌命的时候,不管受过多少创伤挫折,人都会在每一次受伤后显得更加美丽而耀眼,诸如此类…… 我确实是怀抱著对「爱」的赞颂与祈愿,写下关于他们的故事。 若他们身上的纯真及专一,能给各位读者带来活力,哪怕是一点点也好,身为一个作者,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就让我用这样的期许,结束这段后记吧。再会。 瘤久保慎司 我喜欢步上毁灭的世界。好像啦。 回顾一下自己喜欢的小说、漫画、游戏,有一大部分都是世界毁灭的题材。 为什么会这样? 我最近会拿「因为在毁灭之中求生的人,才会更显得耀眼」这种装模作样的理由出来解释。 《北斗神拳》世界观底下不可或缺的「莫西干头」们,就是很好的例子。 虽然他们确实是十恶不赦的坏蛋,但在那样的世纪末,直截了当地表露自身欲望,不受束缚、不受委屈,每天都活力十足地顶著闪闪发光的汗水,做著掠夺他人的行为。 「呀喝──!是水!」之类,充满希望的大吼!虽然三秒之后就在完全无法抵抗之下被拳四郎杀掉,但他们是如此正向。既愚蠢、软弱又倒楣……即使如此,仍一脚踩满生命油门,穿梭于世纪末,并葬送生命的这些莫西干头,那种超越善恶的生命力延伸与短暂的光辉,真的让我无法不喜爱。 从这个层面来看…… 《食锈末世录》的世界观与角色们,可以说是继承了莫西干头们光彩夺目的生命力(我不是指外观或者他们会发出的奇怪叫声……而是精神层面!)。 如果各位能有「这个世界明明就要毁灭了,还真是活力充沛啊~~」的想法就太好了,但实际上大家觉得如何呢? 先不讨论世界观,关键的英雄们要怎么搭配组合这部分确实让我伤透脑筋。莫西干头跟主角的差别究竟在哪里?我想应该就在于「使命」的有无吧。满溢而出的生命力,究竟要流向什么地方呢? 这会因为故事的主题而有所不同。可能是「正义」,也可能是「野心」。 而我,则赋予了毕斯可他们「爱」。 「爱」或许容易被认为是复杂艰深的词汇。「食锈」的毕斯可则把它定义在「非常重视某个人」(这重视包括憎恨与执著的情绪)之上。六个人与一只动物就是为了「爱」而赌上自己生命中的一切,完全不在乎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穿梭在即将灭亡的世界。 这些人的社会化程度是零,完全是蛮夷,自始至终脑袋里真的就只有「爱」。 不过── 即使在现代,若能有为了心爱对象(不管是人、工作、艺术……或者笔耕)去赌命的时候,不管受过多少创伤挫折,人都会在每一次受伤后显得更加美丽而耀眼,诸如此类…… 我确实是怀抱著对「爱」的赞颂与祈愿,写下关于他们的故事。 若他们身上的纯真及专一,能给各位读者带来活力,哪怕是一点点也好,身为一个作者,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就让我用这样的期许,结束这段后记吧。再会。 瘤久保慎司 我喜欢步上毁灭的世界。好像啦。 回顾一下自己喜欢的小说、漫画、游戏,有一大部分都是世界毁灭的题材。 为什么会这样? 我最近会拿「因为在毁灭之中求生的人,才会更显得耀眼」这种装模作样的理由出来解释。 《北斗神拳》世界观底下不可或缺的「莫西干头」们,就是很好的例子。 虽然他们确实是十恶不赦的坏蛋,但在那样的世纪末,直截了当地表露自身欲望,不受束缚、不受委屈,每天都活力十足地顶著闪闪发光的汗水,做著掠夺他人的行为。 「呀喝──!是水!」之类,充满希望的大吼!虽然三秒之后就在完全无法抵抗之下被拳四郎杀掉,但他们是如此正向。既愚蠢、软弱又倒楣……即使如此,仍一脚踩满生命油门,穿梭于世纪末,并葬送生命的这些莫西干头,那种超越善恶的生命力延伸与短暂的光辉,真的让我无法不喜爱。 从这个层面来看…… 《食锈末世录》的世界观与角色们,可以说是继承了莫西干头们光彩夺目的生命力(我不是指外观或者他们会发出的奇怪叫声……而是精神层面!)。 如果各位能有「这个世界明明就要毁灭了,还真是活力充沛啊~~」的想法就太好了,但实际上大家觉得如何呢? 先不讨论世界观,关键的英雄们要怎么搭配组合这部分确实让我伤透脑筋。莫西干头跟主角的差别究竟在哪里?我想应该就在于「使命」的有无吧。满溢而出的生命力,究竟要流向什么地方呢? 这会因为故事的主题而有所不同。可能是「正义」,也可能是「野心」。 而我,则赋予了毕斯可他们「爱」。 「爱」或许容易被认为是复杂艰深的词汇。「食锈」的毕斯可则把它定义在「非常重视某个人」(这重视包括憎恨与执著的情绪)之上。六个人与一只动物就是为了「爱」而赌上自己生命中的一切,完全不在乎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穿梭在即将灭亡的世界。 这些人的社会化程度是零,完全是蛮夷,自始至终脑袋里真的就只有「爱」。 不过── 即使在现代,若能有为了心爱对象(不管是人、工作、艺术……或者笔耕)去赌命的时候,不管受过多少创伤挫折,人都会在每一次受伤后显得更加美丽而耀眼,诸如此类…… 我确实是怀抱著对「爱」的赞颂与祈愿,写下关于他们的故事。 若他们身上的纯真及专一,能给各位读者带来活力,哪怕是一点点也好,身为一个作者,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了。 ……就让我用这样的期许,结束这段后记吧。再会。 瘤久保慎司 附录短篇 八蟹寺 坐在大螃蟹背上摇来晃去,毕斯可用小镜子看著右眼那刚纹上的刺青,露出一副开心的表情。一只中型螃蟹坐在他的腿上,正「噗噜噗噜」地吹著泡泡。 「毕斯可,你够了喔。一个十二岁的男人怎能像个女人一样一直照镜子呀。」 「人家心情正好,泼什么冷水啦——我说贾维啊,芥川的刺青也很帅气耶,这是什么花纹啊?会有什么样的神明保佑?」 「芥川那个应该是炎弥天的花纹。但因为长老已经痴呆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正确地纹上去就是了……喏,到了哟。鸥外在这里等著吧。」 贾维让年老的螃蟹在大鸟居前坐下,接著从鞍爬下来,走在通往深处的石板路上。毕斯可抱著芥川追了上去,就在石地板之后看到长满青苔的寺庙。 「这就是螃蟹的……!」 走近过去一看,这座满是青苔的神社是以一副无比巨大的螃蟹尸骸构成。 穿过其腹部,来到有著灯笼火光照耀的正殿,在那前方是一座像是被巨大蟹螯守护著,不断涌出水的石造泉,还有一个香油钱箱。 「据说这是铁梭子蟹们的始祖……神蟹山头火的尸骸。」 贾维这么说著,一边抚著下巴的胡须,抬了抬下巴指向神社前的泉水。 「老夫想在这个八蟹寺,让芥川跟你一起接受仪式保佑。让螃蟹潜进那泉水里,就可接受山头火的庇佑……据说将会长成强壮的螃蟹呢。」 「是喔。不用带鸥外一起来吗?」 「哟呵呵呵……只有年轻的螃蟹会受到保佑啊。那家伙跟老夫都是老头子啦。」 毕斯可照著贾维所说抱起芥川,将之放进泉水里。泉水满溢出来之后,几只青蛙便从当中里跳了出来,慌张地逃进草丛里。 「贾维啊,要让它游到什么时候?」 「游到芥川满足为止。毕斯可,这里有御神签可以抽,我们就去抽支签,然后等呗。」 贾维将硬币投进放在神社角落的御神签的香油钱箱里,再从中抽出一支签后,露齿而笑。 「你看,是大吉。老夫瞧瞧……在蕈菇之神的引导下,延后了原本命定的死期,除此之外还能永保健康……老夫并不想活那么久呀。」 「真好——我也要抽!」毕斯可雀跃地伸手探进签箱里,接著搅了好几圈之后,才一鼓作气抽出一支……「呃!」但马上发出一声惊愕,整个人僵住。 「你这是什么反应啊……你喔,怎么抽到『凶』啊!」 贾维往僵住的毕斯可手边看去,接著捧腹大笑,还边笑边说「是凶,居然抽到凶了」,甚至在地上打滚。毕斯可侧眼看著贾维的反应,满脸通红地读起了御神签上面写的文字(签纸上还特别为了没怎么念书的蕈菇守护者加注标音)。 「……凶。今后人生道路上必定遭遇灾难与强敌。需保持宛若螃蟹甲壳般坚强的心,如此便能战胜,否则只有死去一途……」 毕斯可不服气地扔掉那张签纸,正打算再抽一支的时候—— 不知几时从泉水出来的芥川用螯拎起那张写著「凶」的签纸,送到嘴边咀嚼了起来。 「啊啊!笨蛋,那种东西不能吃啦!」 当毕斯可急忙出面阻止的时候,「凶」已经被芥川吞下肚了。而芥川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跳上毕斯可的头,像一顶帽子那样停在他的头顶上。 「好啦,毕斯可,你别太在意。以现在这个世道来看,你这种脱轨的家伙抽到凶,说不定反而才是吉兆呢。」 「这算是在安慰我吗!」 百无聊赖的鸥外有如在催促「哟呵呵呵」地笑著的贾维,以大螯「铿铿铿」地敲打著寺院入口处的鸟居。 毕斯可追著急忙奔出的贾维,并回头又看了巨大的螃蟹尸骸一眼……让头顶上的芥川也欣赏了其英勇姿态后,才又朝著鸥外飞奔而去。 坐在大螃蟹背上摇来晃去,毕斯可用小镜子看著右眼那刚纹上的刺青,露出一副开心的表情。一只中型螃蟹坐在他的腿上,正「噗噜噗噜」地吹著泡泡。 「毕斯可,你够了喔。一个十二岁的男人怎能像个女人一样一直照镜子呀。」 「人家心情正好,泼什么冷水啦——我说贾维啊,芥川的刺青也很帅气耶,这是什么花纹啊?会有什么样的神明保佑?」 「芥川那个应该是炎弥天的花纹。但因为长老已经痴呆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正确地纹上去就是了……喏,到了哟。鸥外在这里等著吧。」 贾维让年老的螃蟹在大鸟居前坐下,接著从鞍爬下来,走在通往深处的石板路上。毕斯可抱著芥川追了上去,就在石地板之后看到长满青苔的寺庙。 「这就是螃蟹的……!」 走近过去一看,这座满是青苔的神社是以一副无比巨大的螃蟹尸骸构成。 穿过其腹部,来到有著灯笼火光照耀的正殿,在那前方是一座像是被巨大蟹螯守护著,不断涌出水的石造泉,还有一个香油钱箱。 「据说这是铁梭子蟹们的始祖……神蟹山头火的尸骸。」 贾维这么说著,一边抚著下巴的胡须,抬了抬下巴指向神社前的泉水。 「老夫想在这个八蟹寺,让芥川跟你一起接受仪式保佑。让螃蟹潜进那泉水里,就可接受山头火的庇佑……据说将会长成强壮的螃蟹呢。」 「是喔。不用带鸥外一起来吗?」 「哟呵呵呵……只有年轻的螃蟹会受到保佑啊。那家伙跟老夫都是老头子啦。」 毕斯可照著贾维所说抱起芥川,将之放进泉水里。泉水满溢出来之后,几只青蛙便从当中里跳了出来,慌张地逃进草丛里。 「贾维啊,要让它游到什么时候?」 「游到芥川满足为止。毕斯可,这里有御神签可以抽,我们就去抽支签,然后等呗。」 贾维将硬币投进放在神社角落的御神签的香油钱箱里,再从中抽出一支签后,露齿而笑。 「你看,是大吉。老夫瞧瞧……在蕈菇之神的引导下,延后了原本命定的死期,除此之外还能永保健康……老夫并不想活那么久呀。」 「真好——我也要抽!」毕斯可雀跃地伸手探进签箱里,接著搅了好几圈之后,才一鼓作气抽出一支……「呃!」但马上发出一声惊愕,整个人僵住。 「你这是什么反应啊……你喔,怎么抽到『凶』啊!」 贾维往僵住的毕斯可手边看去,接著捧腹大笑,还边笑边说「是凶,居然抽到凶了」,甚至在地上打滚。毕斯可侧眼看著贾维的反应,满脸通红地读起了御神签上面写的文字(签纸上还特别为了没怎么念书的蕈菇守护者加注标音)。 「……凶。今后人生道路上必定遭遇灾难与强敌。需保持宛若螃蟹甲壳般坚强的心,如此便能战胜,否则只有死去一途……」 毕斯可不服气地扔掉那张签纸,正打算再抽一支的时候—— 不知几时从泉水出来的芥川用螯拎起那张写著「凶」的签纸,送到嘴边咀嚼了起来。 「啊啊!笨蛋,那种东西不能吃啦!」 当毕斯可急忙出面阻止的时候,「凶」已经被芥川吞下肚了。而芥川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跳上毕斯可的头,像一顶帽子那样停在他的头顶上。 「好啦,毕斯可,你别太在意。以现在这个世道来看,你这种脱轨的家伙抽到凶,说不定反而才是吉兆呢。」 「这算是在安慰我吗!」 百无聊赖的鸥外有如在催促「哟呵呵呵」地笑著的贾维,以大螯「铿铿铿」地敲打著寺院入口处的鸟居。 毕斯可追著急忙奔出的贾维,并回头又看了巨大的螃蟹尸骸一眼……让头顶上的芥川也欣赏了其英勇姿态后,才又朝著鸥外飞奔而去。 坐在大螃蟹背上摇来晃去,毕斯可用小镜子看著右眼那刚纹上的刺青,露出一副开心的表情。一只中型螃蟹坐在他的腿上,正「噗噜噗噜」地吹著泡泡。 「毕斯可,你够了喔。一个十二岁的男人怎能像个女人一样一直照镜子呀。」 「人家心情正好,泼什么冷水啦——我说贾维啊,芥川的刺青也很帅气耶,这是什么花纹啊?会有什么样的神明保佑?」 「芥川那个应该是炎弥天的花纹。但因为长老已经痴呆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正确地纹上去就是了……喏,到了哟。鸥外在这里等著吧。」 贾维让年老的螃蟹在大鸟居前坐下,接著从鞍爬下来,走在通往深处的石板路上。毕斯可抱著芥川追了上去,就在石地板之后看到长满青苔的寺庙。 「这就是螃蟹的……!」 走近过去一看,这座满是青苔的神社是以一副无比巨大的螃蟹尸骸构成。 穿过其腹部,来到有著灯笼火光照耀的正殿,在那前方是一座像是被巨大蟹螯守护著,不断涌出水的石造泉,还有一个香油钱箱。 「据说这是铁梭子蟹们的始祖……神蟹山头火的尸骸。」 贾维这么说著,一边抚著下巴的胡须,抬了抬下巴指向神社前的泉水。 「老夫想在这个八蟹寺,让芥川跟你一起接受仪式保佑。让螃蟹潜进那泉水里,就可接受山头火的庇佑……据说将会长成强壮的螃蟹呢。」 「是喔。不用带鸥外一起来吗?」 「哟呵呵呵……只有年轻的螃蟹会受到保佑啊。那家伙跟老夫都是老头子啦。」 毕斯可照著贾维所说抱起芥川,将之放进泉水里。泉水满溢出来之后,几只青蛙便从当中里跳了出来,慌张地逃进草丛里。 「贾维啊,要让它游到什么时候?」 「游到芥川满足为止。毕斯可,这里有御神签可以抽,我们就去抽支签,然后等呗。」 贾维将硬币投进放在神社角落的御神签的香油钱箱里,再从中抽出一支签后,露齿而笑。 「你看,是大吉。老夫瞧瞧……在蕈菇之神的引导下,延后了原本命定的死期,除此之外还能永保健康……老夫并不想活那么久呀。」 「真好——我也要抽!」毕斯可雀跃地伸手探进签箱里,接著搅了好几圈之后,才一鼓作气抽出一支……「呃!」但马上发出一声惊愕,整个人僵住。 「你这是什么反应啊……你喔,怎么抽到『凶』啊!」 贾维往僵住的毕斯可手边看去,接著捧腹大笑,还边笑边说「是凶,居然抽到凶了」,甚至在地上打滚。毕斯可侧眼看著贾维的反应,满脸通红地读起了御神签上面写的文字(签纸上还特别为了没怎么念书的蕈菇守护者加注标音)。 「……凶。今后人生道路上必定遭遇灾难与强敌。需保持宛若螃蟹甲壳般坚强的心,如此便能战胜,否则只有死去一途……」 毕斯可不服气地扔掉那张签纸,正打算再抽一支的时候—— 不知几时从泉水出来的芥川用螯拎起那张写著「凶」的签纸,送到嘴边咀嚼了起来。 「啊啊!笨蛋,那种东西不能吃啦!」 当毕斯可急忙出面阻止的时候,「凶」已经被芥川吞下肚了。而芥川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跳上毕斯可的头,像一顶帽子那样停在他的头顶上。 「好啦,毕斯可,你别太在意。以现在这个世道来看,你这种脱轨的家伙抽到凶,说不定反而才是吉兆呢。」 「这算是在安慰我吗!」 百无聊赖的鸥外有如在催促「哟呵呵呵」地笑著的贾维,以大螯「铿铿铿」地敲打著寺院入口处的鸟居。 毕斯可追著急忙奔出的贾维,并回头又看了巨大的螃蟹尸骸一眼……让头顶上的芥川也欣赏了其英勇姿态后,才又朝著鸥外飞奔而去。 坐在大螃蟹背上摇来晃去,毕斯可用小镜子看著右眼那刚纹上的刺青,露出一副开心的表情。一只中型螃蟹坐在他的腿上,正「噗噜噗噜」地吹著泡泡。 「毕斯可,你够了喔。一个十二岁的男人怎能像个女人一样一直照镜子呀。」 「人家心情正好,泼什么冷水啦——我说贾维啊,芥川的刺青也很帅气耶,这是什么花纹啊?会有什么样的神明保佑?」 「芥川那个应该是炎弥天的花纹。但因为长老已经痴呆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正确地纹上去就是了……喏,到了哟。鸥外在这里等著吧。」 贾维让年老的螃蟹在大鸟居前坐下,接著从鞍爬下来,走在通往深处的石板路上。毕斯可抱著芥川追了上去,就在石地板之后看到长满青苔的寺庙。 「这就是螃蟹的……!」 走近过去一看,这座满是青苔的神社是以一副无比巨大的螃蟹尸骸构成。 穿过其腹部,来到有著灯笼火光照耀的正殿,在那前方是一座像是被巨大蟹螯守护著,不断涌出水的石造泉,还有一个香油钱箱。 「据说这是铁梭子蟹们的始祖……神蟹山头火的尸骸。」 贾维这么说著,一边抚著下巴的胡须,抬了抬下巴指向神社前的泉水。 「老夫想在这个八蟹寺,让芥川跟你一起接受仪式保佑。让螃蟹潜进那泉水里,就可接受山头火的庇佑……据说将会长成强壮的螃蟹呢。」 「是喔。不用带鸥外一起来吗?」 「哟呵呵呵……只有年轻的螃蟹会受到保佑啊。那家伙跟老夫都是老头子啦。」 毕斯可照著贾维所说抱起芥川,将之放进泉水里。泉水满溢出来之后,几只青蛙便从当中里跳了出来,慌张地逃进草丛里。 「贾维啊,要让它游到什么时候?」 「游到芥川满足为止。毕斯可,这里有御神签可以抽,我们就去抽支签,然后等呗。」 贾维将硬币投进放在神社角落的御神签的香油钱箱里,再从中抽出一支签后,露齿而笑。 「你看,是大吉。老夫瞧瞧……在蕈菇之神的引导下,延后了原本命定的死期,除此之外还能永保健康……老夫并不想活那么久呀。」 「真好——我也要抽!」毕斯可雀跃地伸手探进签箱里,接著搅了好几圈之后,才一鼓作气抽出一支……「呃!」但马上发出一声惊愕,整个人僵住。 「你这是什么反应啊……你喔,怎么抽到『凶』啊!」 贾维往僵住的毕斯可手边看去,接著捧腹大笑,还边笑边说「是凶,居然抽到凶了」,甚至在地上打滚。毕斯可侧眼看著贾维的反应,满脸通红地读起了御神签上面写的文字(签纸上还特别为了没怎么念书的蕈菇守护者加注标音)。 「……凶。今后人生道路上必定遭遇灾难与强敌。需保持宛若螃蟹甲壳般坚强的心,如此便能战胜,否则只有死去一途……」 毕斯可不服气地扔掉那张签纸,正打算再抽一支的时候—— 不知几时从泉水出来的芥川用螯拎起那张写著「凶」的签纸,送到嘴边咀嚼了起来。 「啊啊!笨蛋,那种东西不能吃啦!」 当毕斯可急忙出面阻止的时候,「凶」已经被芥川吞下肚了。而芥川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跳上毕斯可的头,像一顶帽子那样停在他的头顶上。 「好啦,毕斯可,你别太在意。以现在这个世道来看,你这种脱轨的家伙抽到凶,说不定反而才是吉兆呢。」 「这算是在安慰我吗!」 百无聊赖的鸥外有如在催促「哟呵呵呵」地笑著的贾维,以大螯「铿铿铿」地敲打著寺院入口处的鸟居。 毕斯可追著急忙奔出的贾维,并回头又看了巨大的螃蟹尸骸一眼……让头顶上的芥川也欣赏了其英勇姿态后,才又朝著鸥外飞奔而去。 坐在大螃蟹背上摇来晃去,毕斯可用小镜子看著右眼那刚纹上的刺青,露出一副开心的表情。一只中型螃蟹坐在他的腿上,正「噗噜噗噜」地吹著泡泡。 「毕斯可,你够了喔。一个十二岁的男人怎能像个女人一样一直照镜子呀。」 「人家心情正好,泼什么冷水啦——我说贾维啊,芥川的刺青也很帅气耶,这是什么花纹啊?会有什么样的神明保佑?」 「芥川那个应该是炎弥天的花纹。但因为长老已经痴呆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正确地纹上去就是了……喏,到了哟。鸥外在这里等著吧。」 贾维让年老的螃蟹在大鸟居前坐下,接著从鞍爬下来,走在通往深处的石板路上。毕斯可抱著芥川追了上去,就在石地板之后看到长满青苔的寺庙。 「这就是螃蟹的……!」 走近过去一看,这座满是青苔的神社是以一副无比巨大的螃蟹尸骸构成。 穿过其腹部,来到有著灯笼火光照耀的正殿,在那前方是一座像是被巨大蟹螯守护著,不断涌出水的石造泉,还有一个香油钱箱。 「据说这是铁梭子蟹们的始祖……神蟹山头火的尸骸。」 贾维这么说著,一边抚著下巴的胡须,抬了抬下巴指向神社前的泉水。 「老夫想在这个八蟹寺,让芥川跟你一起接受仪式保佑。让螃蟹潜进那泉水里,就可接受山头火的庇佑……据说将会长成强壮的螃蟹呢。」 「是喔。不用带鸥外一起来吗?」 「哟呵呵呵……只有年轻的螃蟹会受到保佑啊。那家伙跟老夫都是老头子啦。」 毕斯可照著贾维所说抱起芥川,将之放进泉水里。泉水满溢出来之后,几只青蛙便从当中里跳了出来,慌张地逃进草丛里。 「贾维啊,要让它游到什么时候?」 「游到芥川满足为止。毕斯可,这里有御神签可以抽,我们就去抽支签,然后等呗。」 贾维将硬币投进放在神社角落的御神签的香油钱箱里,再从中抽出一支签后,露齿而笑。 「你看,是大吉。老夫瞧瞧……在蕈菇之神的引导下,延后了原本命定的死期,除此之外还能永保健康……老夫并不想活那么久呀。」 「真好——我也要抽!」毕斯可雀跃地伸手探进签箱里,接著搅了好几圈之后,才一鼓作气抽出一支……「呃!」但马上发出一声惊愕,整个人僵住。 「你这是什么反应啊……你喔,怎么抽到『凶』啊!」 贾维往僵住的毕斯可手边看去,接著捧腹大笑,还边笑边说「是凶,居然抽到凶了」,甚至在地上打滚。毕斯可侧眼看著贾维的反应,满脸通红地读起了御神签上面写的文字(签纸上还特别为了没怎么念书的蕈菇守护者加注标音)。 「……凶。今后人生道路上必定遭遇灾难与强敌。需保持宛若螃蟹甲壳般坚强的心,如此便能战胜,否则只有死去一途……」 毕斯可不服气地扔掉那张签纸,正打算再抽一支的时候—— 不知几时从泉水出来的芥川用螯拎起那张写著「凶」的签纸,送到嘴边咀嚼了起来。 「啊啊!笨蛋,那种东西不能吃啦!」 当毕斯可急忙出面阻止的时候,「凶」已经被芥川吞下肚了。而芥川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跳上毕斯可的头,像一顶帽子那样停在他的头顶上。 「好啦,毕斯可,你别太在意。以现在这个世道来看,你这种脱轨的家伙抽到凶,说不定反而才是吉兆呢。」 「这算是在安慰我吗!」 百无聊赖的鸥外有如在催促「哟呵呵呵」地笑著的贾维,以大螯「铿铿铿」地敲打著寺院入口处的鸟居。 毕斯可追著急忙奔出的贾维,并回头又看了巨大的螃蟹尸骸一眼……让头顶上的芥川也欣赏了其英勇姿态后,才又朝著鸥外飞奔而去。 坐在大螃蟹背上摇来晃去,毕斯可用小镜子看著右眼那刚纹上的刺青,露出一副开心的表情。一只中型螃蟹坐在他的腿上,正「噗噜噗噜」地吹著泡泡。 「毕斯可,你够了喔。一个十二岁的男人怎能像个女人一样一直照镜子呀。」 「人家心情正好,泼什么冷水啦——我说贾维啊,芥川的刺青也很帅气耶,这是什么花纹啊?会有什么样的神明保佑?」 「芥川那个应该是炎弥天的花纹。但因为长老已经痴呆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正确地纹上去就是了……喏,到了哟。鸥外在这里等著吧。」 贾维让年老的螃蟹在大鸟居前坐下,接著从鞍爬下来,走在通往深处的石板路上。毕斯可抱著芥川追了上去,就在石地板之后看到长满青苔的寺庙。 「这就是螃蟹的……!」 走近过去一看,这座满是青苔的神社是以一副无比巨大的螃蟹尸骸构成。 穿过其腹部,来到有著灯笼火光照耀的正殿,在那前方是一座像是被巨大蟹螯守护著,不断涌出水的石造泉,还有一个香油钱箱。 「据说这是铁梭子蟹们的始祖……神蟹山头火的尸骸。」 贾维这么说著,一边抚著下巴的胡须,抬了抬下巴指向神社前的泉水。 「老夫想在这个八蟹寺,让芥川跟你一起接受仪式保佑。让螃蟹潜进那泉水里,就可接受山头火的庇佑……据说将会长成强壮的螃蟹呢。」 「是喔。不用带鸥外一起来吗?」 「哟呵呵呵……只有年轻的螃蟹会受到保佑啊。那家伙跟老夫都是老头子啦。」 毕斯可照著贾维所说抱起芥川,将之放进泉水里。泉水满溢出来之后,几只青蛙便从当中里跳了出来,慌张地逃进草丛里。 「贾维啊,要让它游到什么时候?」 「游到芥川满足为止。毕斯可,这里有御神签可以抽,我们就去抽支签,然后等呗。」 贾维将硬币投进放在神社角落的御神签的香油钱箱里,再从中抽出一支签后,露齿而笑。 「你看,是大吉。老夫瞧瞧……在蕈菇之神的引导下,延后了原本命定的死期,除此之外还能永保健康……老夫并不想活那么久呀。」 「真好——我也要抽!」毕斯可雀跃地伸手探进签箱里,接著搅了好几圈之后,才一鼓作气抽出一支……「呃!」但马上发出一声惊愕,整个人僵住。 「你这是什么反应啊……你喔,怎么抽到『凶』啊!」 贾维往僵住的毕斯可手边看去,接著捧腹大笑,还边笑边说「是凶,居然抽到凶了」,甚至在地上打滚。毕斯可侧眼看著贾维的反应,满脸通红地读起了御神签上面写的文字(签纸上还特别为了没怎么念书的蕈菇守护者加注标音)。 「……凶。今后人生道路上必定遭遇灾难与强敌。需保持宛若螃蟹甲壳般坚强的心,如此便能战胜,否则只有死去一途……」 毕斯可不服气地扔掉那张签纸,正打算再抽一支的时候—— 不知几时从泉水出来的芥川用螯拎起那张写著「凶」的签纸,送到嘴边咀嚼了起来。 「啊啊!笨蛋,那种东西不能吃啦!」 当毕斯可急忙出面阻止的时候,「凶」已经被芥川吞下肚了。而芥川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跳上毕斯可的头,像一顶帽子那样停在他的头顶上。 「好啦,毕斯可,你别太在意。以现在这个世道来看,你这种脱轨的家伙抽到凶,说不定反而才是吉兆呢。」 「这算是在安慰我吗!」 百无聊赖的鸥外有如在催促「哟呵呵呵」地笑著的贾维,以大螯「铿铿铿」地敲打著寺院入口处的鸟居。 毕斯可追著急忙奔出的贾维,并回头又看了巨大的螃蟹尸骸一眼……让头顶上的芥川也欣赏了其英勇姿态后,才又朝著鸥外飞奔而去。 坐在大螃蟹背上摇来晃去,毕斯可用小镜子看著右眼那刚纹上的刺青,露出一副开心的表情。一只中型螃蟹坐在他的腿上,正「噗噜噗噜」地吹著泡泡。 「毕斯可,你够了喔。一个十二岁的男人怎能像个女人一样一直照镜子呀。」 「人家心情正好,泼什么冷水啦——我说贾维啊,芥川的刺青也很帅气耶,这是什么花纹啊?会有什么样的神明保佑?」 「芥川那个应该是炎弥天的花纹。但因为长老已经痴呆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正确地纹上去就是了……喏,到了哟。鸥外在这里等著吧。」 贾维让年老的螃蟹在大鸟居前坐下,接著从鞍爬下来,走在通往深处的石板路上。毕斯可抱著芥川追了上去,就在石地板之后看到长满青苔的寺庙。 「这就是螃蟹的……!」 走近过去一看,这座满是青苔的神社是以一副无比巨大的螃蟹尸骸构成。 穿过其腹部,来到有著灯笼火光照耀的正殿,在那前方是一座像是被巨大蟹螯守护著,不断涌出水的石造泉,还有一个香油钱箱。 「据说这是铁梭子蟹们的始祖……神蟹山头火的尸骸。」 贾维这么说著,一边抚著下巴的胡须,抬了抬下巴指向神社前的泉水。 「老夫想在这个八蟹寺,让芥川跟你一起接受仪式保佑。让螃蟹潜进那泉水里,就可接受山头火的庇佑……据说将会长成强壮的螃蟹呢。」 「是喔。不用带鸥外一起来吗?」 「哟呵呵呵……只有年轻的螃蟹会受到保佑啊。那家伙跟老夫都是老头子啦。」 毕斯可照著贾维所说抱起芥川,将之放进泉水里。泉水满溢出来之后,几只青蛙便从当中里跳了出来,慌张地逃进草丛里。 「贾维啊,要让它游到什么时候?」 「游到芥川满足为止。毕斯可,这里有御神签可以抽,我们就去抽支签,然后等呗。」 贾维将硬币投进放在神社角落的御神签的香油钱箱里,再从中抽出一支签后,露齿而笑。 「你看,是大吉。老夫瞧瞧……在蕈菇之神的引导下,延后了原本命定的死期,除此之外还能永保健康……老夫并不想活那么久呀。」 「真好——我也要抽!」毕斯可雀跃地伸手探进签箱里,接著搅了好几圈之后,才一鼓作气抽出一支……「呃!」但马上发出一声惊愕,整个人僵住。 「你这是什么反应啊……你喔,怎么抽到『凶』啊!」 贾维往僵住的毕斯可手边看去,接著捧腹大笑,还边笑边说「是凶,居然抽到凶了」,甚至在地上打滚。毕斯可侧眼看著贾维的反应,满脸通红地读起了御神签上面写的文字(签纸上还特别为了没怎么念书的蕈菇守护者加注标音)。 「……凶。今后人生道路上必定遭遇灾难与强敌。需保持宛若螃蟹甲壳般坚强的心,如此便能战胜,否则只有死去一途……」 毕斯可不服气地扔掉那张签纸,正打算再抽一支的时候—— 不知几时从泉水出来的芥川用螯拎起那张写著「凶」的签纸,送到嘴边咀嚼了起来。 「啊啊!笨蛋,那种东西不能吃啦!」 当毕斯可急忙出面阻止的时候,「凶」已经被芥川吞下肚了。而芥川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跳上毕斯可的头,像一顶帽子那样停在他的头顶上。 「好啦,毕斯可,你别太在意。以现在这个世道来看,你这种脱轨的家伙抽到凶,说不定反而才是吉兆呢。」 「这算是在安慰我吗!」 百无聊赖的鸥外有如在催促「哟呵呵呵」地笑著的贾维,以大螯「铿铿铿」地敲打著寺院入口处的鸟居。 毕斯可追著急忙奔出的贾维,并回头又看了巨大的螃蟹尸骸一眼……让头顶上的芥川也欣赏了其英勇姿态后,才又朝著鸥外飞奔而去。 坐在大螃蟹背上摇来晃去,毕斯可用小镜子看著右眼那刚纹上的刺青,露出一副开心的表情。一只中型螃蟹坐在他的腿上,正「噗噜噗噜」地吹著泡泡。 「毕斯可,你够了喔。一个十二岁的男人怎能像个女人一样一直照镜子呀。」 「人家心情正好,泼什么冷水啦——我说贾维啊,芥川的刺青也很帅气耶,这是什么花纹啊?会有什么样的神明保佑?」 「芥川那个应该是炎弥天的花纹。但因为长老已经痴呆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正确地纹上去就是了……喏,到了哟。鸥外在这里等著吧。」 贾维让年老的螃蟹在大鸟居前坐下,接著从鞍爬下来,走在通往深处的石板路上。毕斯可抱著芥川追了上去,就在石地板之后看到长满青苔的寺庙。 「这就是螃蟹的……!」 走近过去一看,这座满是青苔的神社是以一副无比巨大的螃蟹尸骸构成。 穿过其腹部,来到有著灯笼火光照耀的正殿,在那前方是一座像是被巨大蟹螯守护著,不断涌出水的石造泉,还有一个香油钱箱。 「据说这是铁梭子蟹们的始祖……神蟹山头火的尸骸。」 贾维这么说著,一边抚著下巴的胡须,抬了抬下巴指向神社前的泉水。 「老夫想在这个八蟹寺,让芥川跟你一起接受仪式保佑。让螃蟹潜进那泉水里,就可接受山头火的庇佑……据说将会长成强壮的螃蟹呢。」 「是喔。不用带鸥外一起来吗?」 「哟呵呵呵……只有年轻的螃蟹会受到保佑啊。那家伙跟老夫都是老头子啦。」 毕斯可照著贾维所说抱起芥川,将之放进泉水里。泉水满溢出来之后,几只青蛙便从当中里跳了出来,慌张地逃进草丛里。 「贾维啊,要让它游到什么时候?」 「游到芥川满足为止。毕斯可,这里有御神签可以抽,我们就去抽支签,然后等呗。」 贾维将硬币投进放在神社角落的御神签的香油钱箱里,再从中抽出一支签后,露齿而笑。 「你看,是大吉。老夫瞧瞧……在蕈菇之神的引导下,延后了原本命定的死期,除此之外还能永保健康……老夫并不想活那么久呀。」 「真好——我也要抽!」毕斯可雀跃地伸手探进签箱里,接著搅了好几圈之后,才一鼓作气抽出一支……「呃!」但马上发出一声惊愕,整个人僵住。 「你这是什么反应啊……你喔,怎么抽到『凶』啊!」 贾维往僵住的毕斯可手边看去,接著捧腹大笑,还边笑边说「是凶,居然抽到凶了」,甚至在地上打滚。毕斯可侧眼看著贾维的反应,满脸通红地读起了御神签上面写的文字(签纸上还特别为了没怎么念书的蕈菇守护者加注标音)。 「……凶。今后人生道路上必定遭遇灾难与强敌。需保持宛若螃蟹甲壳般坚强的心,如此便能战胜,否则只有死去一途……」 毕斯可不服气地扔掉那张签纸,正打算再抽一支的时候—— 不知几时从泉水出来的芥川用螯拎起那张写著「凶」的签纸,送到嘴边咀嚼了起来。 「啊啊!笨蛋,那种东西不能吃啦!」 当毕斯可急忙出面阻止的时候,「凶」已经被芥川吞下肚了。而芥川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跳上毕斯可的头,像一顶帽子那样停在他的头顶上。 「好啦,毕斯可,你别太在意。以现在这个世道来看,你这种脱轨的家伙抽到凶,说不定反而才是吉兆呢。」 「这算是在安慰我吗!」 百无聊赖的鸥外有如在催促「哟呵呵呵」地笑著的贾维,以大螯「铿铿铿」地敲打著寺院入口处的鸟居。 毕斯可追著急忙奔出的贾维,并回头又看了巨大的螃蟹尸骸一眼……让头顶上的芥川也欣赏了其英勇姿态后,才又朝著鸥外飞奔而去。 坐在大螃蟹背上摇来晃去,毕斯可用小镜子看著右眼那刚纹上的刺青,露出一副开心的表情。一只中型螃蟹坐在他的腿上,正「噗噜噗噜」地吹著泡泡。 「毕斯可,你够了喔。一个十二岁的男人怎能像个女人一样一直照镜子呀。」 「人家心情正好,泼什么冷水啦——我说贾维啊,芥川的刺青也很帅气耶,这是什么花纹啊?会有什么样的神明保佑?」 「芥川那个应该是炎弥天的花纹。但因为长老已经痴呆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正确地纹上去就是了……喏,到了哟。鸥外在这里等著吧。」 贾维让年老的螃蟹在大鸟居前坐下,接著从鞍爬下来,走在通往深处的石板路上。毕斯可抱著芥川追了上去,就在石地板之后看到长满青苔的寺庙。 「这就是螃蟹的……!」 走近过去一看,这座满是青苔的神社是以一副无比巨大的螃蟹尸骸构成。 穿过其腹部,来到有著灯笼火光照耀的正殿,在那前方是一座像是被巨大蟹螯守护著,不断涌出水的石造泉,还有一个香油钱箱。 「据说这是铁梭子蟹们的始祖……神蟹山头火的尸骸。」 贾维这么说著,一边抚著下巴的胡须,抬了抬下巴指向神社前的泉水。 「老夫想在这个八蟹寺,让芥川跟你一起接受仪式保佑。让螃蟹潜进那泉水里,就可接受山头火的庇佑……据说将会长成强壮的螃蟹呢。」 「是喔。不用带鸥外一起来吗?」 「哟呵呵呵……只有年轻的螃蟹会受到保佑啊。那家伙跟老夫都是老头子啦。」 毕斯可照著贾维所说抱起芥川,将之放进泉水里。泉水满溢出来之后,几只青蛙便从当中里跳了出来,慌张地逃进草丛里。 「贾维啊,要让它游到什么时候?」 「游到芥川满足为止。毕斯可,这里有御神签可以抽,我们就去抽支签,然后等呗。」 贾维将硬币投进放在神社角落的御神签的香油钱箱里,再从中抽出一支签后,露齿而笑。 「你看,是大吉。老夫瞧瞧……在蕈菇之神的引导下,延后了原本命定的死期,除此之外还能永保健康……老夫并不想活那么久呀。」 「真好——我也要抽!」毕斯可雀跃地伸手探进签箱里,接著搅了好几圈之后,才一鼓作气抽出一支……「呃!」但马上发出一声惊愕,整个人僵住。 「你这是什么反应啊……你喔,怎么抽到『凶』啊!」 贾维往僵住的毕斯可手边看去,接著捧腹大笑,还边笑边说「是凶,居然抽到凶了」,甚至在地上打滚。毕斯可侧眼看著贾维的反应,满脸通红地读起了御神签上面写的文字(签纸上还特别为了没怎么念书的蕈菇守护者加注标音)。 「……凶。今后人生道路上必定遭遇灾难与强敌。需保持宛若螃蟹甲壳般坚强的心,如此便能战胜,否则只有死去一途……」 毕斯可不服气地扔掉那张签纸,正打算再抽一支的时候—— 不知几时从泉水出来的芥川用螯拎起那张写著「凶」的签纸,送到嘴边咀嚼了起来。 「啊啊!笨蛋,那种东西不能吃啦!」 当毕斯可急忙出面阻止的时候,「凶」已经被芥川吞下肚了。而芥川则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跳上毕斯可的头,像一顶帽子那样停在他的头顶上。 「好啦,毕斯可,你别太在意。以现在这个世道来看,你这种脱轨的家伙抽到凶,说不定反而才是吉兆呢。」 「这算是在安慰我吗!」 百无聊赖的鸥外有如在催促「哟呵呵呵」地笑著的贾维,以大螯「铿铿铿」地敲打著寺院入口处的鸟居。 毕斯可追著急忙奔出的贾维,并回头又看了巨大的螃蟹尸骸一眼……让头顶上的芥川也欣赏了其英勇姿态后,才又朝著鸥外飞奔而去。 序 台版 转自 轻之国度 图源:流哲不哼太 录入:kid 那是一尊奇异的神像。 巨大身躯在熊熊篝火照耀下泛著灰色光泽。久经锻炼的肌肉发达健壮,背上长著六只手臂,手中分别拿著心脏、肾脏、肝脏、脾脏、肺脏,颜色栩栩如生……剩下那只手举著一支直冲天际的长枪。 祂睁大双眼,张著血盆大口露出微笑,身形比一般人还要高大,看起来就像准备吞噬人间一切事物的罗神。 在那尊神像面前…… 宽广的神殿中挤满无数僧侣,每个人都全神贯注,专心地念诵经文。在他们穿的连帽僧袍底下,其脸庞和脖子上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刺青,那一字一句都是经文。 (唵,究噜尾伊罗,契卢婆遮。) (唵,诃噜究伊罗,契卢婆遮。) 每个僧侣念起经来都像在窃窃私语,但三百多人齐声唱诵,听起来却像黑暗中爬行的饿鬼发出的呻吟。 这时…… 「将五脏献至神前。」 神殿的大门缓缓敞开,一名穿著鲜红色长袍,看起来像是教祖的人,以严肃的声音说道。信众彷佛说好似的纷纷退后,让出一条通往祭坛的路。 教祖身后跟著两名护卫武僧,接著是一名裹著薄纱的小女孩,另有两名武僧将她夹在中间,一同步向祭坛。 「唵,阿苏叭噜,释哆,嘎卢那……」 「「唵,阿苏叭噜,释哆,嘎卢那。唵,阿苏叭噜,释哆,嘎卢那……」」 教祖与武僧们来到祭坛,跪下祈祷。而后拜倒在地的僧侣们也一次又一次地咏唱经文,神殿之中顿时充斥著一股异样的兴奋情绪。 「唵……唵,阿苏叭噜……释哆,嘎、嘎卢那……」 女孩在众人包围下跪在祭坛前,全身不停颤抖,努力挤出声音念诵经文。一旁的教祖站起身来,红色长袍中露出一把锐利的匕首。武僧递出装著灰色药液的罐子,教祖将匕首在罐中浸了一下,拉起女孩的手……就将匕首交到女孩手中,让她紧紧握住。 「前一位巫女献上了一只脏器,再前一位巫女挖出第二只脏器后才往生。你要做的只是虔诚地奉献自己……让巫女之魂升华至清净的轮回中吧。」 女孩喘著气抖得更加厉害,斗大的汗珠一滴滴沿著脖子滑落。她松开身上的薄纱,在武僧的搀扶下朝自己缓缓举起匕首,抵住光滑的腹部。 「……啊、啊啊……!呼!呼!呼!」 教祖在武僧耳边低语,小心不让几近疯狂的信众听见。 「这位巫女似乎不够虔诚。你来帮帮她吧,在她死前挖出两只脏器。」 武僧点了点头。而那女孩满身是汗,匕首刺进她柔软的皮肤,微微渗血。 「算……算了吧……我还是……!」 「万事俱备……请在神前献出你的五脏。」 「我不要──!谁来救救我──!」 女孩放声尖叫,举著匕首乱挥。匕首刺进武僧的眼睛里,女孩趁他踉跄之际逃了出去,专心念经的信众却形成人墙将她挡了下来。武僧抓住女孩的脚踝,使她摔倒在地。 「没法子了,给她个痛快。」 「是。」 「我、我不想死!妈妈、姊姊,救救我───!」 武僧压制住女孩,从腰际拔出长剑对准她的脖子…… 挥剑的同时,却传来了「啪」的一声。 「……唔喔,这是!」 长剑在碰到女孩脖子之前落空。一道划破空气的闪光直冲剑身,剑刃从底部应声断裂。 武僧盯著剑柄上那著实平整的切面有些出神,就在下个瞬间── 啵! 鲜红色的毒蝇伞菇从剑柄处倏地绽放,发芽力道之大,使武僧整个人被冲飞,摔在神殿的墙壁上。 「异教徒!」「快保护僧正!」 僧侣聚在一起想要护卫教祖,这时一抹红光飞越他们头顶,深深射进他们背后的神像胸口,神像转眼间就被红色菌丝网覆盖。啵咚!啵咚!神像身体碎裂,开出一朵朵鲜红的蕈菇。 「啊、啊啊,摩锖天神!」 武僧试图阻挡尖叫喧哗的僧侣,这时射来一支更为强劲的箭,刺进神像的鼻梁。 啵轰! 蕈菇猛然爆裂,将神像的头颅整颗炸飞。 神像断裂的脖子上开出蕈伞,一道人影踩著墙壁弹跳到上头,那人肩上的大衣随风飘动。 他有著火焰般摇曳的红发和炯炯有神的绿眸,右眼周围的刺青在篝火照耀下泛著红色光芒。 那姿态有如修罗,甚至堪称荒神。他散发出业火般的气焰,令在场所有人为之震慑。 「你们是想牺牲这孩子,来消除自己的业障吗……!」 他这么愤怒大吼,露出了獠牙般的犬齿。 「这么缺供品的话……!我就把你们的头砍下来当供品好了!」 怒吼像雷鸣一般响彻神殿,又像闪电似的射穿无数僧侣的心胆。 「是……是火神。」「是须佐之男!」「摩锖天神被打倒了──!」 信徒们发出惨叫,开始四散奔逃,武僧们即使想制止信徒,也被淹没在人群当中。这时却有一名僧侣与众人呈反方向,轻松自如地穿越人潮跑向祭坛。 「小心,他还有一个同伙!」 「可恶的异教徒!你们是来杀教祖大人的吗?」 「抱歉,请你先睡一下!」 武僧冲过来施予一记斩击,僧侣轻易避开,扭著身子一翻身便朝武僧下巴踢了一脚。武僧飞了出去在地上翻滚,将一旁的篝火撞倒在地。 僧侣站稳脚步,僧袍的兜帽随之滑落,露出丝般柔顺的淡蓝秀发。他的肌肤白皙通透,生著一副宛如女性的娃娃脸,唯有左眼周围有著一圈熊猫般的黑色胎记。 「请、请问……你是……?」 「我是碰巧路过的医生,还好我们有路过这边!」 熊猫少年咧嘴一笑,便将女孩抱了起来。他接连踹飞两三名袭来的武僧,对著正在神像上面疯狂放箭的搭档喊道: 「毕斯可──!该收手了!用杏鲍菇逃出去吧!」 「我让它开在石像的胸口!倒数三秒就走,三!」 「二!」 美禄抱著女孩跳到神像的手臂上,最后落在搭档身边。 他们背靠背喊了一声: 「「一!」」 喊毕,两人纵身一跃,狠狠踩在毕斯可射出的紫色箭矢上。 啵咚! 神像胸口斜斜地长出一朵杏鲍菇,将三人从神殿弹飞至远方,然后…… 没有然后了,在那之后什么也没发生。除了残破不堪的神像上陆续绽放的蕈菇发出「啵!啵!」的声音外,一切又归于寂静,彷佛刚刚那一幕全是幻觉。 「这些渎神之徒……!不是恶鬼,就是修罗……」 「…………」 武僧们被夹在逃窜的信众当中,一想起旋风般离去的敌人便感到畏惧……教祖仰望神像的惨状,红色僧帽下的双眼显露出不悦的神色。 这时…… 「这就是天启吧。」 一道娇小的人影穿著满是华美装饰的白袍,钻过武僧间的缝隙走了过来,倒在地上的篝火映照出其身影。 「……天御子大人!您怎么会来这里……!太危险了。」 「你也看到了吧。神像粉身碎骨,象徵著摩锖天言宗即将瓦解。你也不必对我父亲尽忠了,赶紧离开教派吧。」 「莫说傻话。你们这些混帐,有你们在怎么还 会发生这种事……!」 武僧们在教祖的训斥下各个低头不语,但没人敢对白袍说的话表示意见,可见该人是个高阶的僧侣。 「不用担心,只是神像被人破坏而已……这边请。」 教祖牵起白袍的手,白袍顺从地跟著他走了几步后,回头一看…… 「……好漂亮──」 蕈菇穿破神像绽放,在夜色中微微发光。白袍见到这一幕,紫眸中露出兴奋的光芒。 「呀啊────!」 女孩的尖叫声呈拋物线划破夜空。三人飞到神殿外一座较高的小山丘,眼看就要摔落平坦地面时,一只巨大的甲壳类从侧方跳起来抱住他们,在山丘上翻滚了好几圈。 「……噗哈!谢谢你,芥川!」 美禄说著摸了摸保护他们的巨大螃蟹──芥川的肚子。接著又从山丘上俯瞰刚才的神殿,那里已经是屋顶破损的惨况。 「唉,毕斯可,你做得太过火了吧!怎么能把神像打爆……」 「呿,他们想剖开小孩的肚子耶,这么做只是刚好而已。」 毕斯可站在美禄身旁,不悦地望著下方的神殿。 「一群大人聚在那边对著石像鞠躬哈腰,看了就烦。」 「……不过那个教派或许真的气数已尽。他们只剩下一个空壳,也没有任何关于不死僧正的线索。」 美禄说著便转身走向晕倒在芥川脚边的女孩。她环抱自己的小小身躯,脸上有著新的泪痕。 「这小鬼身上没有那种刺青耶,因为她是巫女吗?」 「啊,喂!你不能偷看纯洁少女的身体啦!」 「不过是个小鬼的裸体……啊,不然你就可以看喔!」 「我是医生啊。你转过去啦!快点!」 美禄背过气呼呼的毕斯可,为女孩施打了几管安瓶。原本瑟瑟发抖的女孩终于发出规律的鼻息,紧张的表情也渐趋平稳。 「她身上没有外伤,却因为精神方面的问题而极度瘦弱。看来她被那个教派洗脑得很彻底,竟然自愿献出内脏当供品……」 「但她的灵魂没有被污染吧。毕竟她都说了不想死,还喊了救命,所以我才会去救她。如果她没有求救,我才懒得搭理。」 「耍什么帅!不管怎样你都会去救她啦。」 「你少啰嗦!」 毕斯可跃身至芥川身上,随后美禄也抱著女孩跳上蟹鞍。芥川缓缓起身,逐渐加速跑了起来,美禄在它身上坐定后喃喃自语道: 「她为了信仰牺牲自己……但是,这信仰如果只是他人捏造出来的东西,那她至今付出的心力和时间……到底算什么?之后这个孩子……该相信什么才好呢?」 「相信自己就好了。」 毕斯可不经意地回了一句,美禄闻言,转头凝视他的侧脸。 「神就在我们心中。蕈菇守护者也会向弓神祈祷……但并不是念了经就能射中目标。应该说,将自己训练到百发百中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祈祷。」 毕斯可突然发现搭档微笑著看自己,便难为情地别过头去。 「毕斯可,你虽然看不懂汉字,却懂得人生哲学呢。」 「这跟学问没关系吧!不然你又是怎么想的,说啊!」 「哈哈!我不需要哲学啊,我只要相信你就够了!」 搭档天真的笑脸令毕斯可语塞,他「啧」了一声,使劲鞭策芥川再跑快一点。 长夜将尽,朝阳自远方升起……大螃蟹与两名少年逐渐沐浴在一片橙色之中。 第一章 毕斯可、美禄和芥川在上次的食锈大爆发事件后,离开了美禄的故乡忌滨,打算前往毕斯可的故乡四国。 两人行经兵库钵伏山时,碰巧在山路上遇见一支蕈菇守护者的商队。 「别动──丢掉武器,过来……咦,等一下,我还想说是谁,原来是毕斯可啊!大家快看,是贾维爷爷家的毕斯可耶!」 「当年的小屁孩长大了,你们瞧,他还带了个漂亮老婆呢!」 「他才不是我老婆啦,白痴!他叫美禄!是我的新搭档啦!」 这支商队的成员大多来自鸟取,他们听说忌滨愿意收留蕈菇守护者移民,全族的人便一同离开家乡,步上迁徙之路。 两人一蟹接受了商队(以蕈菇守护者的标准而言)最好的款待后,决定趁此机会,向长老请教关于毕斯可特异体质的问题。 「世上确实有人拥有不死之身。」 「什么!」 「而且据说他还能让人获得不死之力。」 「喂,老太婆!这应该不会是你瞎掰的吧!」 「啊,毕斯可!讲话要有礼貌!」 长老抽著手中的长菸斗,见毕斯可那么激动,便「嘻、嘻」笑了起来。她皱巴巴的脸上有著耀眼的刺青,还戴著耳环,让两个少年感受到一股身经百战的气质。 「我们过去曾信奉一位名为菌神的土地神,然而岛根却来了一群由什么『不死僧正』率领的教派,将菌神的御神体连同寺庙全部烧毁。」 「『不死僧正』……?那你们和他交手了吗?」 「我不知道他的不死之身是否跟你一样透过蕈菇的力量而来。我射了两发毒蝇伞在他身上,他还活得好好的。从那时起我就相信他真的是不死之身。眼看打不过他,我就连忙逃跑了。」 老婆婆见两名少年对看了一眼,那布满伤痕的脸上露出浅笑,吸了几口菸说: 「那已经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岛根的出云六塔有个两百年来都不老不死的僧正,主宰著那个地方……这则传说在我年轻的时候任谁都知道。有段时间,一些想去除身上锈蚀或是想获得不死能力的家伙,都一窝蜂地跑到摩言宗……嗯,全名是摩锖天言宗,但这名字太长了,一般都简称摩言宗……总之当时许多人都想进入摩言宗门下。」 「长老,请问那个不死僧正……现在还在出云六塔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最近听说摩言宗也快完蛋了。」 长老说完对两人深深吐了一口烟,呵呵笑起来继续说道: 「不管怎样,你们能去就去吧,去那里寻找不死之身的秘密。他既然能让人不死,应该也能解除不死。我想那里一定会有一些线索吧。」 善战的老婆婆用她的粗糙手指撩起毕斯可的下巴,在他面前勾嘴一笑。 「不过如果我是你,才不会拋弃那么方便的身体,这样未免太无趣了。」 就这样。 半个月后……他们来到了大宗教国家,岛根。 岛根县与周围的县交流甚少,拥有独特的文化体系,据说岛根县几乎可以与中央政府平起平坐。 其原因在于信仰之力,即宗教所具备的强大影响力。岛根是缠火党、巨隆堂等大型教派的据点,他们的信徒散布日本各地。一旦中央政府对岛根施压,混杂在一般市民中的信众可能会发动罢工或恐怖攻击,使社会陷入混乱。 因此,岛根成为中央政府无法干涉的中立之县,有些人甚至将岛根称作一个「国家」。 即使如此。 现代日本无处没有斗争与阴谋。 县与县之间会有纷争,同样地,岛根的各种宗教之间也是……事实上战争的因子每天都在台面下暗潮汹涌,随时有可能爆发。 「哎呀~~我真没想过妹妹回得来!我刚刚才在想爸妈死了,要是连唯一的妹妹都离我而去,那我真的要把店收一收,去当尼姑算了。」 酒馆的天花板吊著几颗灯泡,成群的飞虫用小小的身体「滋、滋」地撞击灯泡,使之轻微摇晃。灯泡下方的桌子周围坐著一些像似农民的人,他们脸上沾著泥巴,手持酒杯哈哈大笑。 「真是太感谢你们了!今天就别客气,想吃什么尽量吃!我们店里的饭菜在这一带还满受欢迎的喔。」 「帕伦啊,我们的烧酒没了,快来帮忙倒酒。」 「我才不要呢,你们自己倒啦!今天我要优先招待这两位客人!」 年轻貌美的老板笑容满面,边说边看向吧台座位。她口中那两名年轻人早已毫不客气地开始大啖美食。 「喂,这是什么豆腐啊?超好吃的耶。大姊,有白饭吗?」 「丽滋,那个不能直接吃啦,要用荞麦面沾来吃。」 「你没吃过鮟肝沾面吗?这是岛根名产,用漂浮鮟鱇鱼的鱼肝做的。」 「吸窣窣窣、窣窣窣窣。」 「呜哇!喷、喷出来了啦!你、你能不能有点女生的样子啊!」 坐在吧台边的,是两名穿著猎人服装的……少女。 其中一个有著丝绸般的天蓝色及肩短发,身形纤细。她的左脸包著绷带,带有一丝妖艳气息,但其面容和蔼可亲,有种爽朗之美,可谓难得一见的美人。 然而她的同伴…… 却是个虎背熊腰的……红发少女。她那尖刺的头发如彼岸花般散乱竖立,脸上的绷带和同伴相反,缠在右侧。煞气的左眼散发出翡翠色泽,只要和她对上眼就会被她的气势压过。 红发少女的脸狂野得不像女性,实在不适合化妆。不过她的相貌端正,这种脸型在现代或许可以在佣兵团中见到……她长得就是这么中性。 两人的脖子和胸口都有几道化妆掩饰不了的伤痕,她们挂在墙上的大衣也有种陈旧之感,种种迹象皆显示出她们是年轻而老练的猎人。 「喂,早知道这里东西这么好吃,我们就直接过来这座小镇了。也不用躲躲藏藏,可怜兮兮地吃蜥蜴乾充饥。」 「你怪谁啊!毕斯可,要不是你把事情闹大,我们在岛根也不会被通缉……」 「喂,白痴!你不是说不要用本名吗?」 「唔,抱、抱歉……」 想当然耳…… 这两个女装扮得很失败的,就是别号食人菇与食人熊猫的悬赏犯,毕斯可和美禄本人。岛根敞开大门欢迎追求信仰的罪犯,也对政府表明中立立场,因此毕斯可和美禄大可不必隐瞒身分,但他们前阵子潜入摩锖天言宗大闹一场后,又彻底变回通缉犯了。 两人问出小巫女住在哪里之后,本想悄悄将她放在家门口就离开,却无法自拔地受到屋内的饭菜香味吸引…… 幸好巫女睡得正熟,他们便换上女装,进去好好吃顿晚饭。 「喂,这个……白白软软的是什么?超好吃的耶。」 「这是海鲶心脏的天妇罗!很好吃吧?」 「这样说来,岛根的特色料理好像都是用内脏做的,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吗?……丽滋!不要抢我盘子里的菜!」 「岛根虽有各种宗教,但每个宗教都认为五脏六腑是一切力量的根源。我们相信吃肝补肝这类概念,常以美味的内脏进补。这个习惯源自岛根以前最大的教派,摩言宗的五脏信仰。」 「……大姊啊,你说的那个摩言宗……」红发少女一边任由搭档替她擦拭嘴角,一边询问老板:「那到底是个怎样的教派?我们听说它是由一个不老不死的大僧正领导,规模还满大的。实际上却没看见任何长得像神仙的僧正……感觉只是个乌合之众组成的邪教。」 老板顿了顿,稍微压低音量回答少女的问题。 「我不知 道这里有没有他们的余党,不敢讲太大声。不过摩锖天言宗是最近十年才开始衰败的。你们救到我妹的那个地方,好像是流亡的信徒所建的基地。十年前确实如你所言,有个不死的大僧正坐镇在出云六塔之中。」 「不死僧正果真确有其人吗?」 「我也没见过,但当时摩言宗势力很大。还有人说那个僧正法力高强,能将不死之力赋予他认同的人,因此六塔门前总是挤满了追求永生的入教者。」 老板的说法和在商队听女长老说的一致。红发少女原以为那是老人家瞎掰的故事,听到这里不禁皱起眉头,低吟苦思。 「……既然那个僧正神通广大,他的教派怎么还会衰败成这样?」 「不死僧正可以赐人不死之力,当然也可以将能力收回。不死僧正信任的几个高僧得到不死之力后,就开始跟他保持距离……」 老板俐落地用大刀剁掉大虾的头,将虾身放入滚烫的油锅中。接著她畅饮起自家卖的酒,继续说道: 「他们认为只要除掉僧正,就能确保自己的不死之力不被收回。据说最后有六个高僧联手将不死僧正赶了出去。」 蓝发少女停下筷子,皱著眉想了一会儿。 「……不知道这些传言有多少属实呢。丽滋,你怎么看?」 「连你都不知道了,还问我干嘛。大姊,再来碗饭。」 「好喔!哈哈,你们是怕被人报复吗?别担心!听说大前天有人发现摩言宗的基地已经变成一座香菇山了。」 「不对,那不是香菇,是毒蝇……」红发少女还没说完,侧腹就遭到搭档肘击,猛地咳了起来。老板疑惑地看著她,蓝发少女回以一个尴尬的笑容。 「……唯一让人不爽的是,打倒他们的也是一群恶棍。既然现场有蕈菇,应该就是赤星那伙人做的吧。」 两名少女手中的筷子顿时僵住,两人小心地观察老板的表情。红发少女发现老板的语气有些不寻常,便开口问道: 「赤星那伙人……?」 「真是的,你们不可能没听说过吧?最近这里……」 老板话才说到一半,酒馆大门就「砰!」的一声被踹破,一个高大的男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哼哼,你们这些乡下的锈木头,今天过得挺开心的嘛。」 「牛粪好臭,我快受不了了,老大。」 「闭嘴。这些农民每天弯著身子辛勤耕作,我们才能吃到美味的饭菜啊。给我谦卑一点,你们这些混帐东西。」 一群打扮像山贼的人踹破酒馆大门鱼贯而入,一看就是流氓。 店内客人呆若木鸡。有的山贼抢过桌上的酒瓶开始豪饮,有的山贼一把抱住年轻夫妇的人妻,各个都在做些典型坏人会做的事。 有个穿著华丽铠甲和毛皮外套,红发直竖的高个男站在那群人中间,似乎是他们的首领。还有一个穿著暴露的蓝发女子,用纤细的手臂搂著高个男的臂膀,倚在他身上。 「啧,他们来了,有够衰。」 「嗨,帕伦。今早的岛根日报你看了吧?我把你痛恨的摩言宗解决掉了。你这么照顾我们,总该报答一下嘛……」 「那伙人全死光了。毕斯可,你那时候真的好帅喔~~用你那把大斧头豪迈地把和尚们的头一个个都砍了下来。」 「唔,咳、咳咳!」 「啊,丽滋!」 红发少女听见「毕斯可」三个字,似乎被口中的面条呛到,猛烈地咳了起来。搭档连忙拍了拍她的背,同时静静地低下头,避免让人看到自己的长相。 山贼首领不悦地看了她们一眼,这时老板刻意大声说话,将他的视线拉了回来。 「那真是辛苦你们了。所以你们又是来要饭要酒吗?很抱歉,这里已经没有人会再请你们吃霸王餐了。」 「你这臭婆娘,好大的胆子。」老板强硬的态度惹得「毕斯可」极为不满,他用力拍了一下吧台桌,使几支酒瓶砸碎在地。「我看你们这群锈木头连脑袋也生锈了。你们不知道这里的治安是谁维持的吗?外面多的是盗贼和山伏,像你们这种小镇随时会被人夷为平地。」 蓝发少女气得想起身,老板却用眼神阻止她,似乎在说「这已经是家常便饭了,你别插手」。 「毕斯可」身边的女子眼尖地注意到她们,望向两名少女的桌面说道: 「怎么,好吃的饭菜酒水不都在这里吗?这种乡下丫头你也招待,为什么不招待我们呢?」 「……好了好了,美禄。她们好像是新来的,你就别吓人家了。」 红发高个男带著猥琐的笑容接近她们,将手伸向离他较近的……蓝发少女,勾起她的下巴。 「而且你看,这丫头这么漂亮……看起来就不像乡下人。嘿,小姑娘,你是打哪来的呀,嗯?怎样,要不要陪我们喝一杯?」 蓝发少女狠狠瞪了「毕斯可」一眼,但她生性温和,气势完全不敌这个讪笑的男人。 她颤抖著吐了口气,无助地望向她的搭档…… 「大姊,再给我一碗这种海胆。」 「你也来救我啊!笨蛋!」 她忍不住朝对方后脑杓用力拍了下去。 她的搭档抱头缩成一团,这个举动让「毕斯可」觉得自己被小看而怒火中烧。他甩开蓝发少女,大步走向红发少女,一把揪住她的后颈。 「竟敢无视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混帐!本大爷可是悬赏金三百万日货的全国通缉要犯,食人菇赤星喔!」 少女听著他的怒吼,张嘴露出獠牙般的犬齿,一头红发著火似的散开。尽管脖子被勒住,她脸上却没有一丝痛苦,反而狰狞地笑了起来。 「你、你……?」 「你如果不爽……如果要这样闹,就做得彻底一点啊。」 少女……不,赤星毕斯可将挂在嘴角的面条一口吸进嘴里,继续说道: 「刺青师在整你耶,你都没发现吗……你右眼刺的是金针菇,代表没有同伴就什么都做不成的胆小鬼。」 「你、你到底是谁……!」 「赤星毕斯可的刺青是这样。」 毕斯可解开脸上的绷带,露出右眼那圈带有暗红色光泽的美丽刺青。 「这是食锈的印记,受到强大神力加持……你既然要用我的名号,就不要只学一半……!」 毕斯可龇牙咧嘴,目露凶光。「假赤星」看见他的笑容,就像小动物遇见猛兽,表情瞬间充满恐惧。 「你、你是……食、食人赤星本人……!」 「喂,还不放开你的脏手。」 毕斯可说完便抓住勒著他脖子的那只手,有如钳子般用力一捏。 嘎吱嘎吱嘎吱! 「喔喔咿咿啊啊────!」 毕斯可凭藉惊人臂力,将假赤星粗壮的前臂捏到变形,手指深陷肉中。可怜的「假赤星」痛得哇哇大叫。 接著毕斯可将假赤星的手使劲往地上甩。承受不住被甩的力道,他整个人宛如风车不断翻滚,接连撞烂了一两张桌子。 「老、老大!」 山贼们虽然害怕,仍纷纷举枪对准毕斯可。美禄迅速抽出弓箭,将一支支细箭射进山贼们的手腕,开出浅蓝色的小蕈菇,转眼间就让他们失去力气。 「呜、呜哇啊啊,我的手……怎么麻掉了!」 「是、是蕈菇!这些家伙是真的蕈菇守护者!」 美禄用眼角的余光撇向那群不知所措的山贼,感觉有些不悦地将弓收到背后,对著急忙重绑绷带的毕斯可大吼: 「刚刚那种情况真亏你还吃得下饭耶!难道你都不担心我吗?」 「我担心你干嘛?那点程度的家伙你一个人就能解决了吧。」 「你一点都不体贴耶,根本没人性!」 「你们两个混蛋──!」 两人吵得正凶,忽然听见假赤星从店外用扩音器对他们咆哮。他们随即飞奔至店外,只见一辆雄壮的战车停在那里,主炮还对著他们。 「竟敢小看我!只要杀了你,我就是真正的毕斯可了!我要用芥川的主炮把你们连同这间店一起炸得粉碎───!」 「糟糕,玩笑开过头了。」 毕斯可悠哉地说完,主炮的炮管便嘎嘎转了过来。他立刻圈起手指吹了声口哨,一道巨大的影子就刮起强风,出现在两人上方。 「发射!」 炮弹击中目标前,那颗橘色大陨石「轰!」地落至地面,挥动它的大螯,将那颗试图粉碎酒馆和毕斯可的炮弹像球一样弹到远方山上,便在该处炸开冒起白烟。 「好险~~抱歉啊,这么急著找你过来,芥川!」 「什、什么?」 假赤星刚被大螃蟹的英姿吓到惨叫,两名蕈菇守护者又各射了一箭,刺穿战车的装甲板。主炮开出红色蕈菇,引擎开出蓝色蕈菇,两边都纷纷迅速地「啵!啵!」绽放,将铁制装甲一片片弹飞出去。 「哇啊,哇啊啊──!」 战车的驾驶舱冒出黑烟,假赤星在千钧一发之际爬出之后,那辆「假芥川」就在他身后轰然爆炸,火星喷得到处都是。 「你、你们给我记住,我会杀了你们,我一定会杀了你们──!」 假赤星撂下狠话,带著手下逃之夭夭。毕斯可不耐烦地转了转脖子,望向僵在酒馆门口的蓝发女子说道: 「喂,你不逃吗?这是第一次,所以就先放过你们,记得提醒你们老大把刺青改回来。」 「等、等一下,所以……你、你是赤星毕斯可本人吗?」 原本被一连串的状况吓到不行的「假猫柳」,此时却发出娇声跑向毕斯可,并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哇、哇啊!你干嘛啦!」 「哎呀,你这么壮,不可能是女人嘛。终于让我见到你了。我其实啊,也是被那个冒牌货骗的,是受害者喔。只要真正的赤星陪著我,我就安全了。吶,你现在就跟我回据点……」 「假猫柳」在毕斯可耳边喃喃细语,惹得他满脸通红。美禄伸手搭上她的肩膀,使出惊人的力气将她从毕斯可身上拉开。 「唔、唔哇,别、别拉了……哈、哈哈,我知道了,原来猫柳也有正牌的啊。你就是那个负、负责做菜的……」 「……胎记错边了。不是右边,是左边。」 美禄一反平时的慈母形象,露出像要吃人似的凶狠眼神。 「……要不要我帮你弄个真的上去?」 与温柔相貌不符的低沉嗓音令假猫柳瑟瑟发抖,顾不得整理乱掉的衣物就转身逃开,消失在黑暗之中。 一旁的毕斯可同样吓了一跳。 「……原来你也会压低嗓音说话啊,那你平常干麻不这样讲话!」 「平常发不出这种声音啦。重点是……唉,我们把人家的店弄得一团糟……」 美禄走进酒馆,叹了口气环视店内。桌子被假赤星的身体压烂、椅子被因麻痹而挣扎的山贼们撞烂,状况十分凄惨。 「也没到一团糟吧,跟平常相比这只是小菜一碟。」 「我说你啊,人家才刚请我们吃饭,你这样讲对吗?」 老板错愕的表情逐渐转为笑容,她跑过来握住他们的手,用力挥了几下。 「哇──!你们打倒赤星了!原来你们是蕈菇守护者啊!好厉害喔!真是大快人心!」 「老板,抱歉,把你的店弄成这样……」 「啊哈哈!这点小事不算什么!那伙人进来店里时,我还以为情况会更糟呢。多亏你们两位身手矫健的客人!」 老板爽朗地笑了起来,幸好她没向他们求偿店内损失……而且,尽管察觉到这对惹事的蕈菇守护者是何方神圣,她似乎也没有打算大肆宣传。 这时一名绑完山贼的客人开口说道: 「喂,你们做事真不乾脆耶。干嘛不杀了赤星啊!那伙人肯定会调动所有战车,回来报复我们的!」 「没礼貌!怎么这样跟恩人说话!」 「可是帕伦,听说那伙人会把村子里不听话的女人抓起来,卖到六塔去耶。因为我们只是个车站小镇才幸免于难,万一他们把这里……」 「你是在怕什么!你没看见赤星被扔出去时那副可笑的表情吗?跟一般的混混比起来,赤星也强不到哪里去啦。他要是还敢来,我们就把他抓起来,赚他个三百万日货吧!」 听完老板的鼓励,农民们反应不一,面面相觑,似乎还是拿不定主意。 毕斯可原本事不关己地听著他们的对话,直到搭档拉了拉他的袖子,露出恳求的神情,毕斯可才叹了口气,没好气地问道: 「那伙人的基地在哪里?」 「咦?」 「请问赤星的据点在哪里呢?我们会去找那伙人,把事情做个了结。对不起,毕竟惹事的是我们……」 「别开玩笑了!就算你们很常打架,两个女生去那边……要是发生什么事,后果真的会不堪设想!」 「……硬要说的话……」 美禄瞄了一眼他那撇嘴抱胸的搭档,轻轻笑道: 「后果不堪设想的应该是他们吧!」 时隔半年,民众已经逐渐淡忘食人赤星的所作所为,但他在北宫城大乾原引起的蕈菇林增生事件,以及该事件起因于「铁人」等内幕消息,在事发当下就传遍日本各地,震撼了不少人。 其中一项后续影响…… 就是「赤星毕斯可大量增生」的现象。 如风恶棍的蕈菇守护者「赤星毕斯可」,现在全日本已无人不晓。这段日子累积的罪行,使他的悬赏金突破了三百万日货。 日本政府没有料到一再调高他的赏金、公布他的罪行,反而为「食人赤星」这个名字增添更多魅力。 一直以来都有些民众不满政府的作风,在他们之中,有越来越多人将恣意玩弄政府的赤星奉为英雄。由于毕斯可从未公开露面,便有许多人接连冒出来自称「我才是食人赤星!」。 这些「假赤星」纷纷崛起,在各自的区域吸引信徒,卯足了劲从事盗贼活动……这就是近半年来日本的趋势,使得各县的县警和自卫团一个头两个大。 另一方面…… 对于赤星毕斯可及猫柳美禄这两名悬赏犯本人而言,却是一件出乎意料的好事。 如今假赤星们的硬汉形象深植人心,谁也想不到真正的犯人竟是两名少年,毕斯可和美禄通过各县关隘时也轻松不少。他们熟知各种闯关方法,现在唯一有可能拦下他们的,也只有被他们骗过几回的群马关隘了。 「吶,制伏那伙人之后你打算怎么做?要回四国吗?还是要继续追宗教那条线索?」 毕斯可握著大螃蟹芥川的缰绳,美禄边为他卸妆,边这么问道。毕斯可戴著猫眼风镜看穿深黑的远方,熟练地驾著大螃蟹在暗夜中行走。 「嗯,我对酒馆老板说的出云六塔有点好奇。如果那个不死僧正真的拥有解除不死之身的秘术……那么,那种法术很可能还留在六塔。我想先确认完这点再回四国。」 「……毕斯可,老实说……我没有很想去出云六塔。那里号称是个张开双手欢迎所有人的宗教都市,实际上各个宗教之间纷争不断,听说治安也很差。听信可疑的谣言跑到那种地方……」 「嘘。看到了 ,就是那栋,在山坡上面。」 美禄朝著毕斯可指的方向望去,看见漆黑夜色中,有栋两层楼的废弃建筑微微透著亮光。那应该就是老板所说的假赤星据点。 「有够麻烦。就从这里射一发毒蝇伞箭,把他们一网打尽好了……」 「不行啦!说不定他们手上有人质耶。而且你答应过我,只杀真正的坏人!」 「好坏很难明确区分吧。你说说看,在这种世道下,怎样才算坏人?」 「坏人就是……像黑革那样的人,还有会欺负猫咪和螃蟹的那种……」 「你是德川纲吉喔,走了啦!」(注:以爱护动物著称的江户幕府第五代将军) 两人姑且先从芥川身上下来,爬上山坡,窥探敌人的基地。他们原以为敌人正热烈地讨论复仇计画,想不到建筑物内部却鸦雀无声。 「……毕斯可,有血的味道。不知道他们是闹内哄,还是怎么了……?」 「嗯,但未免太安静了……再靠近一点看看吧。」 他们快步靠近那栋建筑,窥视内部状况,仍旧没有听到半点声响。毕斯可以眼神示意,美禄点了点头,握著弓小心潜入屋内。 大房间里有一盏闪烁的白灯,几只蛾飞在灯旁,蛾影在地上摇晃。 此外…… 有好几个山贼以扭曲的姿势倒在地上,肤色苍白。 (……!死了……?) 美禄压抑住自己慌乱的情绪,他环顾四周,在尸体堆中找到了假赤星的壮硕躯体,连忙跑了过去。 美禄的后颈流下冷汗。 (……这是怎样……?怎么有这种死法……!) 无论是当医生或是当蕈菇守护者时,都见识过各种凄惨的场面,不至于为一具尸体惊慌失措才对。 然而眼前假赤星的死状,即使在经验老道的美禄看来仍相当诡异。 他的「胃」被人挖走了。 假赤星的肚子破了个洞,洞里本该存在的胃脏不见踪影,只见周围的脏器腐烂生锈。肚子破成这样一般应该会血流如注,但假赤星似乎连血液都遭到锈蚀,出血量并不多。 (皮肤完好,只有胃不见……我从来没有看过锈蚀病出现这种症状……) 「美禄,太怪了。我全搜了一遍,只看到一堆尸体,也没有打斗痕迹。」 毕斯可从楼中楼的二楼跳下,背对著美禄低语。 「嗯。这个人毫无外伤,只有胃被挖走……真是诡异。而且这里所有人都是这样……」 「有够诡异。那我们找到人质就开溜吧,你帮我叫一下芥川。」 「我知道了!」 毕斯可目送美禄快步跑下山坡后,便沿著石造阶梯往下走到地下室。他戴起猫眼风镜在无光的地下室中搜索。那里有好几间牢房,里头有一个个交叠著倒卧在地的女人。 「啧!」毕斯可咂了下舌。那些女人全都口吐鲜血,看起来和楼上的尸体一样肚子开洞,胃被挖走。 (目的既不是钱也不是女人……到底是什么人做的?) 毕斯可在黑暗中掩著嘴想了想,最后还是觉得与其自己思考,不如交给搭档去伤脑筋会比较有效率。他正想放弃寻找人质,就此离去时…… 那一瞬间。 「……卢……诺滋……苏那巫……」 几不可闻的微弱呻吟在地下室中响起。要不是毕斯可听觉敏锐,绝不可能听见。 「……卢……苏那巫……究鲁蒙……契卢……」 毕斯可再度露出猎人般的神情,架了支箭,缓缓朝声源走去。他走过第一间牢房、第二间牢房……来到第三间牢房,角落缩著一个有如幽灵的老人。 老人抱著自己,只是不断喃喃低语: 「契卢……究鲁蒙……契卢……」 他一遍又一遍念诵著不知名的经文。 他的身体已经瘦得剩下皮包骨,但那弱不禁风的躯体,却与灿烂双眸中可见的生命力形成强烈对比,散发出异样的气息,连毕斯可看了也冒出冷汗。 (这个老头是怎样……?) 毕斯可一度被那诡异模样吓到,但他可以肯定老人是这地下牢房里唯一的生还者,因此他将弓收到背后,快步跑向老人。 「喂,老爷爷。已经没事了,上面那些盗贼都死了,你也赶紧逃吧……你是从哪来的?我送你回家。」 「契卢……契卢……究鲁蒙……窟古诺滋……」 「讲不通。还是先给美禄看看好了……」 眼见老人无法沟通,毕斯可乾脆将那削瘦的身体背了起来,带著他离开这个谜一般的悲惨地方。 「……毕斯可,很可惜的,他已经没救了。锈蚀渗透得太深,导致他内脏全部受损……我反而很好奇他是怎么撑到今天。」 「连我的血也救不了他吗?」 「嗯,就算用食锈安瓶将锈去除,他内脏的功能也已经坏死了。我会开一些黄金菇给他,但我想他最多只能再撑两天。」 美禄对熟睡的老人施予触诊,并用透视仪器将他内脏功能检查了一遍,最后摇了摇头。身为医生的美禄见过许多人的生死,但他似乎还是无法泰然面对那种救不了人的无力感。 「是喔。那就这样吧,至少我们有在他死前救起他。」 「咦,可是……他已经……」 「他的死不是我们能控制的,毕竟每个人生来都会死。只是我在想,这老头死前应该有一些想见的人,应该也有一两个儿孙吧。」 「想见的人……嗯,是有可能……但你要怎么找?他已经时日不多,要是漫无目的找人,根本来不及。」 美禄刚说完,毕斯可就摸了摸怀里……拿出一个吊牌般的木制小物。那只木牌涂了亮漆,中间雕著红色的「出云」二字,看得出它来头不小。 「这是……出云六塔的!通行符!」 「老头身上没别的东西,只藏了这个符,好像什么宝贝似的。既然有这个符,他应该就是那里的人吧?」 毕斯可边说,边将酒馆老板送的一堆岛根牡蛎拋给行进中的芥川。芥川边走边用右螯精准接住牡蛎,直接连壳吃了起来。 「……吶,毕斯可,你该不会想用通行符把老爷爷送回六塔吧……」 「这样不是正好吗?我们也需要一些手段才进得去啊。不过如果要跟这老头一起走,变装还是别太夸张……」 「我说的话,你是不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美禄抓住毕斯可的后颈,在他耳边大吼。眼冒金星的毕斯可还未出声抗议,美禄就先贴近他的鼻尖激动地说: 「你没看见那些山贼的尸体吗?那怎么想都是邪教团体下的手!治安已经够差了,何况还是他们的大本营,竟然还要特地潜入那里,我看你真的疯了!」 「都事到如今了,还说什么疯不疯啊。重点是这样可以帮到老头啊,你不是最喜欢助人了!难道你不想让他在家人身边断气吗?」 「想是想……可是……!」 「你听好了,我说这些话也不是未经思考啊。」毕斯可拍了拍被美禄的怒吼震痛的右耳,皱起眉头继续说道:「潜入六塔当然危险。蕈菇守护者以多神教闻名,我们两个异教徒到了那边,应该会变成过街老鼠吧。」 「既然知道有危险,你为什么还要去!」 「因为有你在啊。」毕斯可斜眼对上美禄的视线,理所当然地回答。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就不会去了。但只要有你在我身后,我们就有胜算,所以我要去。」 「……咦咦?」 毕斯可自然且笃定地说出充满信任的话语,让美 禄听了又惊又喜,整张脸红了起来,即使想了上百个反对的理由,此时也说不出口。 「不过说了这么多,如果你还是反对,那我就不去了。怎么样?要不要去?你比我聪明,我相信你的决定。」 「……毕、毕斯可……」 美禄连耳垂都红了,吞吞吐吐了一会儿,终于和对方妥协。 「既然你这么想去,那就走吧。谁、谁教我是你的搭档……」 「不过贾维在的话,他陪我也行啦。」 「假装一下也好,拜托你也说句『非你不可』嘛!」 两人又开始吵了起来,老人则被安置在芥川的蟹鞍后方,用帐篷布充当被子,在半梦半醒之间…… 「蔺……修卢齐……嘎卢那……」 「蔺……修卢齐……嘎卢罗……」 他持续念诵著经文,有如梦呓一般。 第三章 出云六塔藉由周围的沟壑与外界隔绝,阴森的黑色五角塔中,唯独南壁有一道缺口,就其构造而言外人绝对无法窥见里头的样貌。 六塔正如其名,在五角塔内部又分成六座高塔,每座塔透过复杂而歪斜的通道和阶梯相互连接,就像一座巨大的昆虫巢穴。 就在这时…… 有两道身影穿过南壁缺口,高速飞进六塔。 「毕斯可,降落伞!」 「你起飞前就该说了!」 美禄解开飘动的大衣后扔至空中,毕斯可则将锚箭射向那件大衣。锚箭刺破大衣,箭头「噗!」地冒出有如白布的物体,在强风吹拂下开出巨大蕈伞。 毕斯可在空中减速,接住了随后飞来的美禄,他们维持一定的浮力飘浮了一会儿,最后落至六塔的地面,翻滚了好几圈。 「成功了耶!气球菇加钢蜘蛛毒……调合起来超费工!」 「别拿我们的性命当实验品好吗!呕恶,快让开,我的胃、我的胃好痛。」 美禄优雅地起身,拿出匕首开始切断降落伞。一旁的毕斯可原本胃就不舒服,再加上被芥川拋飞时产生的晕眩感,差点吐了出来,他赶紧摀住嘴巴甩了甩头,这时…… 「毕斯可。」 听见搭档严肃地低声呼唤,毕斯可随著他的视线望去,也绷紧了神经。 两人抬头看见中央高塔上方嵌著一片巨大的屏幕,幕前站了个削瘦的人影居高临下望著他们。那人背后的影像太亮,使他的脸蒙上了阴影,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仍感觉得到他散发出愉悦而自在的情绪。 「蔺,契卢,释哆,蔺,契卢,苏那巫……」 毕斯可竖起耳朵,在屏幕的震动声中听见一阵细微的诵经声。从那音调听来,眼前的黑影应该就是刚才的老人,然而…… 「那个老头……!竟然站在上面看著我们,刚刚不是还有气无力的吗?」 「而且,这没道理啊。他的手脚明明断了,现在却完好如初。」 如美禄所言,老人断掉的手脚又长了回来,连佝偻的背也变得挺直,和先前那种虚弱模样判若两人。 「这是神格的证明。」 黑影发出沙哑的声音,打断两人的思绪。 「什么……?」 「一切都是虔诚换得的功德。上天在老夫将死之际派你前来,透过你身上的食锈之力,老夫得以重回六塔顶端。可见老夫正是天选之人。」 「你别自说自话!」 美禄说完,黑影回以「呵呵呵」的笑声,踢了一下屏幕,从二十公尺高的地方一跃而下,落到两人所在的那一层。接著他将手伸向密密麻麻的管线,轻松扯下其中一根管子,将管子当作长枪耍了起来。 「胃都没了还能活动自如啊,赤星?你的身体已经连粥里的一粒米都无法吸收了,老夫本想就此罢手的……」 老人的脸在霓虹灯的照耀下变得清晰,他咧嘴微笑,双目炯炯有神。惊人的是,他原本瘦到皮包骨的身体,竟然长出了一些强壮的肌肉。 「食锈之胃的力量真是神奇。原以为你是个微不足道的夜叉鬼,但搞不好你也具有某种神格。老夫还是在此除掉你吧。」 「……死老头,你未免太嚣张了!」 毕斯可站到老人面前,露出尖利的犬齿。 「我是看你快死了才对你那么好。如果你要开打,我也不会客气,直接杀了你。」 「呵哈哈哈……真是不敬啊,赤星。但我原谅你,你逗得我很开心。」 「我很快就会让你开心不起来!」 老人轻蔑的态度惹恼了毕斯可,他气冲冲地伸手拿弓,就在他正从弓套中抽出弓之际…… 滋! 老人竟将那根有如长枪的管子刺进自己的腹部。 「你、你在做什么……!」 美禄本来也想拿弓,却因老人的诡异举动而停下动作。毕斯可摇摇晃晃地跌进美禄怀里,「呕!」的一声如涌泉般吐出鲜血。 「毕斯可!」 「混帐……竟然把我的胃……!」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老人放声大笑,被刺穿的腹部露出橙色亮光。他继续用管子搅了几下,毕斯可又发出哀号,吐出血来。 「你这家伙──!」 美禄大吼一声,朝老人的肩膀射了一箭阻止他的行动。老人微微皱起眉头,用另一只手将中箭的手臂扯断,拋向远方。不一会儿那只手便炸裂开来,开出蕈菇。 「这招式真奇怪。」老人望著那只长满蕈菇的手喃喃自语,摸了摸胡须像在思考什么。「原以为你只是个孩子,看来同样小看不得,还是一起杀了吧。」 「毕斯可,你还能射箭吗?用杏鲍菇和食锈的时间差攻击吧!」 「我知道了!」 两名蕈菇守护者英勇地将弓举起,老人也敛起笑容,双方视线交会。 这时候…… 「看招,克尔辛哈!」 一阵威风凛凛的咆哮响起,许多类似符纸的锐利物体飞了过来,有如剃刀般刺入老人的额头和身体,阻碍了他的行动。 「唔!」 两个穿著毛织长袍的身影,像是想趁老人和蕈菇守护者对峙时发动奇袭,他们从高塔上一跃而下,无声著地。两人中较高的那一个接连射出符纸,老人一一挥开那些符纸,但他只剩一只手,因而只能防御,无力回击。 「师父,要引爆了,快后退!」 「上吧,艾姆莉!」 「希喀鲁巴?释哆?苏那巫!」 娇小身影喊完咒语,符纸应声变红,「轰!」地发出闷响炸了开来。老人被震到身体大大后仰,但他并未倒下,反而用力站直身体。 「……哼,贱人,你还活著啊?」 老人在爆炸中被炸烂半张脸,甚至露出了头部剖面。但他仍旧一派轻松,瞪著刚来的那两名身穿毛织长袍的敌人。 「你被赶出地狱了吗?六塔这里已经没有你的立足之地了!」 「呵哈哈……就凭你这种半吊子,也想阻止老夫吗?」 「没胆的前僧正,要来比比谁才是真的半吊子吗?」 黑影说著便射出符纸刀,克尔辛哈悠哉地避开。这时又有一支力道强劲的箭从侧面飞来,他好不容易才闪过,因而捏了把冷汗。他转头一看,只见红发蕈菇守护者目光锐利地盯著他,并架起下一支箭。 「蔺,契卢,释哆……赤星太棘手了,这情势不利于老夫。」 老人不悦地瞪了一眼他自己扯下的那只手臂,接著像蛇一样闪过再次射来的箭,从塔与塔中间不断往上层跳去,逐渐消失踪影。 「混蛋!」 毕斯可拉弓瞄准老人,他的眼神亮了起来,然而食锈就像在跟他开玩笑似的「啵!」地从他腰际绽放。 毕斯可被食锈绽放的力道震倒在地,他咬著牙不甘心地呻吟。 「啊啊,毕斯可!」 「……该、死……!要不是……我的身体这样……!」 「食锈又……!我马上帮你切掉,再忍耐一下!」 正当美禄忙著切除搭档身上长出的闪亮蕈菇时,那个较高的黑影则从高处跳落下来。黑影从怀里拿出一叠厚厚的符纸,朝著远方的老人撒了过去。 「希喀鲁巴?基里窟?释哆!」 黑影一说完,那些符纸就乖乖地静止在半空中,形成一道长长的阶梯。与此同时,一个个壮硕的蒙面男子开始聚集在黑影周围。 「克尔辛哈回来了。按照计画行动,散!」 黑影一声令下,蒙面男 子们便同时散开,爬上符纸做的阶梯,似乎是要去追那个老人。 高个子黑影满意地看著蒙面男子离去后,自己也准备追上去,这时小个子黑影落至他身旁,对他耳语了几句。小个子黑影望向那两名蕈菇守护者,声音中带著些许怜悯与焦躁。 「……那个人的胃被挖走了,如果不管他,就会化为尸鬼。」 「嗯,但我还要追克尔辛哈,可以请你给他个痛快吗,艾姆莉?虽然有点残忍。」 「……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小个子黑影目送对方踏著符纸阶梯离去。那件长袍底下有张可爱的脸蛋,此刻却不安地紧闭双唇。他一步步朝蕈菇守护者们走了过去……然而那两人的反应令他讶异地皱起眉头。 一般人遇到这种状况,不是方寸大乱,就是早已身亡。 事情本该如此…… 「毕斯可,食锈切掉了!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该、该死的,我、我的肚子……」 「你胃会痛吧!等等,我拿安瓶出来……」 「我肚子好饿……!没有力气……!」 「咦咦!」 美禄错愕地叫了起来,一旁的小个子也吓得睁大眼睛。 两人在这种危机状况下仍能气定神闲地交谈,这点很令小个子惊讶,但他更讶异的是,红发男子尽管额头上冒著冷汗,双目仍炯炯有神,那股生命力实在超乎常人。 (……这个人还活著?他的脏器明明被挖除了……) 「失礼了。」 「嗯咦?」 冒著冷汗的美禄还来不及转头,小个子就挤了过来,直直盯著毕斯可肚子上那个洞。 「……果然没有胃……但这是什么?肚子里像多了颗太阳。」 「你、你是……谁……?」 「我才想问呢,你到底是何方神圣?」 小个子不耐烦地脱下兜帽,将那张惊讶的脸暴露在毕斯可面前。 她是个女孩,年纪大概十三四岁左右,虽然长相稚嫩,却留著一头银色的轻盈卷发,皮肤又白皙,模样就像天使一样可爱。 她的毛织长袍上写著不知名的经文,长袍下露出光滑的腹部,下身的裤裙仅用腰带固定,整体打扮相当朴素,不像一般宗教人士那样古怪。 然而在那纯净洗练的风格中,却有一处异样的部位教人看了倒抽口气。 她的左眼是义眼。 不仅如此,她还用像是细皮带的东西将眼窝撑得大大的,在脸上形成了一个叉的符号,像要强调那只义眼一般。 与灵动的紫色右眼相比,那只义眼动也不动,和她可爱的样貌呈现强烈对比,给两个少年一种神秘的感觉。 「呃,他是赤星毕斯可……我是猫柳美禄。吶,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刚刚那个像神仙的人把毕斯可的胃抢走了!」 「这我知道!重点是……这样下去不行,一定要做点处置。我还是第一次治疗原本该死去的人耶……」 少女从怀中拿出符纸举在眼前,念了几句咒语。符纸接收到咒语,像是活的一样飞了起来,黏在毕斯可的肚子上。 「……你、你做了什么?这里的人都会魔法吗?」 「俗世的人都爱大惊小怪。我只是帮你贴了个ok绷而已。你这样撑不了半天,要给我师父看看才行。美禄……大人?你还能动吧?请你背起毕斯可大人跟我来。」 「谢、谢谢!麻烦你了,呃……」 「我叫艾姆莉,艾姆莉尼?艾姆莉。」艾姆莉说著翻了个跟斗,咚的一声双脚踩地,拉著裤裙宛如身穿礼服般行了个礼。「这下麻烦了。本来是来帮他解脱的……但既然他还活著,也只能这样了。」 艾姆莉背向两人,用自己的速度跳了起来。美禄见状,赶紧背起动弹不得的毕斯可,跑步追在她身后。 「……喂!那种奇怪的女生能相信吗?」 「没别的办法,也只能相信她了!」 两人在连接各塔的电线上跳来跳去,朝著霓虹灯照不到的暗处,正式进入这座深不可测的信仰大熔炉。 第四章 他们来到高约五层楼的地方。美禄背著毕斯可,跟著艾姆莉走在高塔外侧突出的通道上,那条通道既没有扶手又年久失修。 「──啊,别碰那个金鱼灯,它好歹也是神兽。」 「咦!啊,抱、抱歉……!」 半空中有一只自在飘浮,犹如灯笼般发光的大鱼,美禄正准备伸手去碰,听见艾姆莉的话后连忙将手缩回。 「万一把它弄受伤了,可是会受到严厉责罚的。就算没把它弄伤,这一带会发光的也只有它。要是吓到它,我们就看不见路了。」 「虽、虽然有光……但这条路这么危险,你走起来不会怕吗?」 「从小在六塔长大的人,闭著眼睛都能走……虽然还是会有人失足掉下去,但大概三天才有一个吧。」 美禄听完吓得皱起眉头,但艾姆莉没注意到他的反应。她似乎对他们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晃著卷发转头望向美禄。 「话说回来,我好惊讶喔,你们竟然对付得了克尔辛哈。」 她笑了一下,义眼闪闪发光。 「赤星和猫柳我有听过,就是传闻中的食人蕈菇守护者。我本来没把那种俗世的谣言放在眼里……但你们的蕈菇招数真是名不虚传。不过你们要小心,俗世的常识在这出云六塔里全都不管用。你们如果有什么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们喔。」 「你是什么人?」美禄才要开口,他背上的毕斯可就吼道:「首先要问的当然是这个。你只是个小鬼,却能操纵怪里怪气的仙术……」 「刚刚说过我叫艾姆莉……啊,你问的是我的职业吗?」少女那张美丽的脸上露出爽朗的微笑,「别看我长这样,我其实是个仙医。我和师父擅长真言的诅咒与解咒。如果刚刚我们不在场,你就会在那里腐锈而死喔,你运气真好。」 「你、你会解咒……?」 「艾姆莉,你治得好毕斯可吗……我虽然是医生,但他的症状太奇怪了,老实说我真的无从下手。除了你之外,我不知道该拜托谁才好。」 艾姆莉边走边摸著下巴陷入沉思,她跳过一段断裂的通道后对美禄喊道:「小心点。」美禄低头只见底下漆黑一片,他们爬得太高,已经搞不清楚自己在几层楼了。 「治不治得好我不能保证。毕竟他是第一个被克尔辛哈挖出脏腑后,还能存活的人……要问问我师父才行。」 「你说的克尔辛哈,是那老头的名字吗?」 「我们到了。」艾姆莉从通道弯进小路里,角落亮著「仙医甘露」的霓虹灯招牌,她在那门前停下,无意义地转了一圈。「克尔辛哈的事,我师父比较清楚。当务之急是要治疗毕斯可大人的胃……你现在应该已经饿到受不了了吧?」 毕斯可这时再次意识到饥饿感袭来,「呜」地哀号了声,摸摸自己的肚子。艾姆莉莞尔一笑,拉开嘎吱作响的大门邀请两人进去。她边念咒语边关上门,没有锁门,却贴了张符纸在门上。 屋内的陈设相当特殊,既像宗教医院又像研究中心。阴暗的屋子各处放著骨炭油灯,在油灯照耀下可以见到书架上摆满以各种文字写成的书籍、小动物在笼子里窜动,还有无数颗状似眼珠的物体浸泡在药水当中。 「你回来啦,艾姆莉。」 「是的,师父。那个,我……」 「嗯,你们来的路上我就有看到了。哎呀,这真是太神奇了。」 艾姆莉口中的师父从暗处走出,那个人…… 是个女人。她身材高大,上半身线条优美健壮,仅以毛织布裹住胸部,裸露的肌肤上有一整片曼荼罗样式的刺青,两耳戴著大的圆圈耳环。 女子有著参差不齐的尖刺金发,在后脑杓绑成一束辫子。她气势逼人,却以温和的神情望著两名蕈菇守护者。 刚才与老人克尔辛哈对峙的高个子黑影,无疑就是这名女子。 「你、你好,我们是……」 「我知道,你们是赏金加起来多达五百万日货的蕈菇守护者。我是贾坞?拉斯肯妮……叫我拉斯肯妮就好。」 两名少年边和她打招呼,边对看了一眼,像是在说「这是什么鬼地方」。拉斯肯妮见状笑了起来,她随手将桌上散乱的书本扫开,用指尖敲了敲桌面。 「我知道这里看起来很怪,但你们也用不著露出那种表情吧。抱歉,我们的病床满了,请你躺在这里……然后让我看一下你的伤口。」 毕斯可饿得眉头深锁,但他还是无法轻信这个初次见面的女人,因而斜眼望向美禄。美禄也十分能体会搭档的心思,然而现在真的别无他法,只能姑且先对毕斯可点点头,让他仰躺在那张桌子上。 「……」 拉斯肯妮盯著毕斯可肚子上的洞看了一会儿,抬起头用拇指搔了搔嘴唇,发出「嗯」的声音,像是在沉思。 「……怎么样?你有看出什么吗?」 「他已经死了。」 「咦咦!」 「哈哈,抱歉,我是说在正常情况下他应该已经死了。一个人被克尔辛哈挖出胃脏后就算还活著,周围的脏器也会遭到锈蚀,很快就会死亡。但是他体内……却有一些我没见过的神秘菌类,正在抵抗锈蚀的侵袭。」 「那是食锈的孢子。食锈是一种以锈蚀为养分的蕈菇……」 「以锈蚀为养分的蕈菇……?为什么人身上会……」 「艾姆莉,你先听他说完。毕竟赤星是真的还活著,而且猫柳也没有必要说谎。」 听见拉斯肯妮的话,美禄松了口气似的点点头,继续说道: 「食锈孢子的确救了毕斯可一命,但现在孢子反而吸收太多锈蚀,变得很危险。要是它继续吸收不断涌出的锈蚀,到时候……」 「他全身就会『砰!』地长满蕈菇吧?」 艾姆莉兴奋地接话,这句话显然惹毛了美禄,他瞪了一眼她那无邪的脸。拉斯肯妮小声责备艾姆莉后,回头望向美禄。 「我明白了。但无论如何,我这边要做的治疗都是相同的。现在必须清除他肚子里堆积的锈蚀才行……艾姆莉。」 「是的,师父。」 「你能用吸锖真言帮他吸出锈蚀吗?」 「嗯,我很久没用了,但如果有这个必要,我可以试试看。」 艾姆莉脱下毛织长袍,里头穿得很少,仅以布料围住胸部。她转了转脖子后轻巧地跳至空中,像要压在毕斯可身上似的落至桌面,将鼻尖凑近他的脸,目不转睛地盯著他的眼睛。 「哇啊!你干嘛?」 毕斯可因为锈蚀和孢子在腹中躁动而感到不适,本来静静地躺在桌上,此刻见艾姆莉突然跳了上来,惊得睁大眼睛吼道。 「……好美的眼睛……像宝石一样……」 艾姆莉那只紫眸圆睁,紧盯著毕斯可的翡翠色眼睛悄声说道: 「毕斯可大人,待会儿的治疗比较激烈,我会尽量小心,但如果有个万一……」 艾姆莉这么声明后,带点矜持,却又让人毛骨耸然地坏笑起来,不怀好意地问毕斯可: 「万一毕斯可大人不幸身亡……你那对眼睛,能不能给我呢?」 「……我是没差,但我劝你还是别拿,因为人家常说我眼界很小。」 「到底在说什么!算了,让我来!」 「喂,艾姆莉,别闹了!抱歉猫柳,这是她的坏习惯。」 美禄激动的态度出乎艾姆莉意料,令她吓得缩起脖子。她露出有些委屈的表情,用力甩了甩头,将义眼甩到一边,接著将那空洞的眼窝靠近毕斯可肚子上的洞。 「我只是开个玩笑嘛。毕斯可大人,请别乱动……」 「喂 ,美禄,她们到底要干嘛?我真的只要躺著就好吗?」 「拉斯肯妮小姐!」 「她接下来要做的就跟字面上一样,是将锈蚀『吸出』。这种治疗方法只有艾姆莉会。」 拉斯肯妮伸手阻挡忐忑的美禄,微微压低嗓音说道: 「你们既然来到这里,就要有所觉悟。你想救你的搭档对吧?」 少年们的慌张模样丝毫没有影响到艾姆莉,她将眼窝抵在毕斯可的腹部,低声念出一串咒语。 「……乌噜……释哆,阿姆利塔。乌噜,阿姆利塔,释哆……苏那巫。」 「喂,你够了……!」 毕斯可刚要起身,却感受到腹中涌出一股不知名的力量,令他难受到吐出血来,美禄正想跑到他身边时…… 『嗡嗡嗡嗡嗡嗡嗡!』 物体穿破地面般的闷响传来,同时毕斯可肚子上的洞,喷出一道宛如柱子的锈蚀,被艾姆莉的眼窝吸了进去。 两名少年看得瞠目结舌,锈蚀柱子「轰轰轰轰轰轰轰!」如同逆流的瀑布般,不断以惊人的速度冲至艾姆莉的眼窝,整整持续了二十秒才结束,残余的锈蚀还喷溅在毕斯可的肚子上。 艾姆莉将最后一块锈蚀吸进眼窝,用手腕敲了敲晃动的脑袋,让自己平静下来后,轻轻打了个嗝。 「呜、呜哇啊啊……刚刚是怎么回事……」 「她、她把锈蚀吸进……脑、脑子里了?」 「那是艾姆莉的吸锖真言。两位还不了解六塔内情,那种真言对你们而言可能稍嫌刺激了一点。」 眼前这幕恍如魔术的光景,使两人张大嘴巴愣在当场。他们之前也曾数度见识过六塔的仙力,但像这样静下来近距离观察后,他们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种神奇的力量,连蕈菇守护者也无法理解。 「……喂,美禄,刚刚那个你会吗?你有上过学吧?」 「学校才没有教那种东西!那、那简直就是超能力……!」 「……这锈蚀的量真多……艾姆莉,怎么了?你有哪里不舒服吗?」 拉斯肯妮没理会他们,径自从无数瓶罐中挑出一只义眼……这时她注意到艾姆莉的样子不太寻常,连忙拍了拍她的肩膀。 艾姆莉雪白的肌肤明显变得一片潮红,时不时还颤抖一下,她抱著自己袒露的双肩,娇媚地喘著气。 「呼、呼……!太……太厉害了……!」 「有这么厉害吗?可能是蕈菇孢子让你中了毒,还是先休息一下……」 「毕斯可大人……」 艾姆莉像是发高烧般精神恍惚,她趴在吓到动弹不得的毕斯可身上,指尖轻抚他肚子上那个洞。 「你的……生命力实在太旺盛了。你就像烈焰,不,就像太阳一样……我差点就要燃烧殆尽了……」 「唔啊啊!住手,别、别把手伸进我肚子里……恶!」 毕斯可的惨叫听在艾姆莉耳里和音乐没有两样,她陶醉地红著脸,稚嫩的外表中带著一股不相衬的妖艳。艾姆莉细长的手指由下而上,抚过毕斯可壮硕的腹肌来到他的下巴时,一旁的美禄忍不住气得大喊。 「等等──!别摸了!治疗已经结束了吧?你快点从毕斯可身上下来!点滴我来帮他打!」 「不用紧张,这也是医疗行为的一部分。」 「少骗人了!不可以啦!毕、毕斯可他有未婚妻了!」 「……哎呀,这样啊。抱歉,因为他太实在迷人了……」 艾姆莉失望地说完,翻身离开毕斯可。她晃了晃吸满锈蚀的沉重脑袋,拒绝师父递来的义眼,自己从架上的瓶子里挑了一颗绿色眼珠,将它塞进左眼窝后转向毕斯可,手指抵著嘴唇露出微笑。 「喂,我什么时候有未婚妻了?」 「我也是不得已才这么说的……不过你跟帕乌真的没怎样吗?」 「我跟母猩猩还能怎样?吃香蕉赛跑?」 「你是想趁帕乌在忌滨忙于公事时在外面乱来吧?其实她在我的戒指上装了窃听设备。」 「咦咦!」 「骗你的。」 「给我转过来!我要把你右眼也打成熊猫眼!」 尽管他们也觉得这种治疗方式极为怪异,但毕斯可的脸色真的渐渐好转,也有力气开玩笑了。美禄见他这样终于松了口气,和他斗起嘴来。 艾姆莉有些羡慕地看著搭档间的互动,对拉斯肯妮耳语道: 「师父,我把现有的锈蚀吸出来了,但锈蚀的源头我真的没办法处理……他肚子里很快又会积满锈蚀。」 拉斯肯妮点点头,再次看向毕斯可腹中。他体内的锈蚀消失得一乾二净,令她惊讶的是,她看见发光的孢子聚集在一起,在他胃脏的空位上形成了一只小小的脏器。 「……你的胃正在再生吧?真是越看越像超人……不过这样没用,锈蚀还是会继续涌出,让你的胃瓦解掉。」 拉斯肯妮思索了一会儿,推测之后的状况,接著自己点了点头,对两名少年说道: 「棘手的还在后头……但就外观看来你的胃应该装得下一点饭,快趁现在吃点东西吧。」 毕斯可和美禄被带到位在医院二楼,艾姆莉的房间。房内有著为数惊人的眼球罐,他们在餐桌前坐下。艾姆莉兴奋地忙东忙西,最后在他们面前放下两碗血红色的汤。 「好开心喔,我们多久没接待客人了呢,师父?」 「我也很想请你们吃好一点,但赤星现在那个胃只吃得下粥,就忍耐一下吧……味道应该不难吃。」 美禄望向那碗粥,浓稠的汤汁中沉著不知名的肉屑,以及煮烂的米饭。要是只有这样还没什么问题,怪就怪在碗里散发出一股刺鼻气味,那正是美禄在熊猫医院经常闻到的血腥味。 美禄皱了皱眉,一旁的毕斯可狼吞虎咽地扒著粥,拚命将营养送进空空的胃袋里。艾姆莉紧黏在毕斯可身边,笑容满面地看他吃粥。 「真开心,师父,毕斯可大人很喜欢呢。来,美禄大人也快开动吧,这是肾脏做的粥……」 「是、是喔~~!用的是什么肾呢?」 「嗯?当然是健康的肾啊。很好消化,又能补充体力喔。」 美禄听完食欲尽失,便趁艾姆莉不注意时将粥倒进毕斯可碗里。这时拉斯肯妮则将艾姆莉拿来的六塔结构图摊在桌上,陷入沉思。 「你们认识那个老头对吧?」毕斯可连美禄的粥也吃完后终于活了过来,他毫无顾忌地质问拉斯肯妮:「我听说那老头能赐给别人不死之力,也能将不死之力收回,你也有这类仙力吗?」 「……你的复原速度快得吓人呢。嗯,你既然知道,那就好谈了。」 拉斯肯妮请艾姆莉将空碗收走,并要她离开一下。艾姆莉虽鼓起脸颊,但仍乖乖听从师父的话,踏著轻盈的步伐下楼。 「我没有要冒犯的意思,但你们还有太多事情不了解。我接下来会逐一跟你们解释清楚,可以吗?」 「……你认为我是个只想听结论的性急男人,是吧?」 「如果不是的话,我向你道歉。」 「啧!」 「呵呵呵……」 拉斯肯妮微微眯起美丽的眼眸,望著年轻而充满活力的两名少年好一会儿后……终于张开双唇娓娓道来: 「我再自我介绍一次,我是拉斯肯妮。过去曾有六名弟子齐聚反抗不死僧正克尔辛哈,将他从六塔统治者的宝座上赶走,我正是其中一人。现在已从台面上的宗教活动中退出,矢志守护六塔的秩序。」 「不死僧正,克尔辛哈……」 「对,他是摩锖天言宗的大僧正,曾 经统治过出云六塔。他的野心大到令我们六名弟子感到惧怕,因而联手夺走他的力量,将他赶出六塔,得到了片刻的安宁……直到刚刚。」 毕斯可和美禄想起商队长老与酒馆年轻老板的话,不由得对看一眼。 「所、所以,拉斯肯妮小姐……你原以为不死僧正死了,他却突然回来,这让你感到很苦恼……是吗?」 「简单来说是这样没错。他显然想要报复六名弟子,如果他重回六塔统治者的宝座,六塔的秩序就会崩解,回到黑暗时代。」 「所以只要打倒那个老头就行了吧?」 美禄正为自己招致的危机捏了一把冷汗时,毕斯可却在一旁环抱双臂这么问道。拉斯肯妮想了一下,点点头说:「讲得直接一点,嗯,就是这样。」 「那正好。我要是不把胃抢回来,就没办法享受美食了。我也想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谢谢你愿意跟我合作,那么我也有问题想问。你们为什么要追克尔辛哈?我想不到蕈菇守护者来六塔要做什么。」 毕斯可一面听拉斯肯妮说话一面站了起来,看了眼装著粥的汤锅,将锅底剩余的粥倒到自己盘子上,接著说道: 「就像你看到的,我拥有不死体质,我们为了治疗这种体质而四处旅行。我想抓到那个老头,让他……帮我解除不死之身。」 「解除不死之身?在这六塔里,每个人都巴不得想要不死之身呢。哈哈,你这人真妙……」 拉斯肯妮觉得想不通便笑了起来,毕斯可狠狠瞪了她一眼。 「……呃,抱歉。你的心情我明白,可是……」 「对啊,别说这些了,毕斯可!现在还是先把你的胃抢回来比较要紧,不死之身什么的之后再说!」 「你太夸张了,我还吃得下饭啊,又不是中了诅咒马上就会死。」 「马上就会死喔。」少年们激动的对话逗得拉斯肯妮笑了起来,她接著说道:「那种真言本来会使人当场死亡。假设一种脏器完全锈蚀需要一天的时间……那么不出五天,你的五脏就会全部锈光。」 「「五、五天!」」 啵咚! 「呜哇啊啊!」 「哇啊啊!毕斯可!」 拉斯肯妮突然宣告毕斯可的死期,令他吓了一跳,脖子上开出一朵食锈。拉斯肯妮望著慌张的少年们,加重语气说道: 「而且你又有这种过敏症状,最多只能再活五天。你身上食锈越活跃,你的死期就越近。」 「那、那我们不该在这里闲聊的,得赶紧抓到克尔辛哈才行!」 「六塔的结构可不简单,没办法让你们随随便便就找到他。你们要想活命还是照我说的做比较好,明白了吗?」 「你是叫我们乖乖听话是吧,竟敢威胁我们。」 「你讲话不要这么冲啦!我们当然愿意合作!不过你知道他在哪里吗?」 拉斯肯妮边点头边站起身来,走向二楼的窗户旁,对两人招了招手。 「过去我们将克尔辛哈踢下六塔顶端时,也夺走了他的力量来源,也就是他的五脏。」 从医院窗户外的天井看出去,可以清楚看见其他五塔。每座塔的下层长得大同小异,充满杂乱的建筑。然而当他们朝拉斯肯妮所指的上层看去,只见与下层迥异而高贵的宗教建筑,每一座都有鲜明的特色。 「包含我们所在的『金塔』在内,共有五座塔围绕著中央之塔,这五座塔分属不同教派。讨伐克尔辛哈时,六弟子中除了我以外的五个人,分别占据那五座塔,又分别夺走克尔辛哈的五脏,就成了现在这样。」 「所以现在每座塔中,都藏有一只脏器吗?」 「没错,他们称之为『经典』,严密地看守著。克尔辛哈一定想夺回那些脏器。要是他恢复全盛时期的威力,我们就赢不过他了,所以必须在那之前集齐五种『经典』。」 「有够麻烦。怎么不直接打倒他?这样来得及吗?」 「收集到『经典』后会由艾姆莉来操纵经典之力,这样也可以间接帮助你恢复力量。听起来很像在绕远路,却是要打倒他最快,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毕斯可站在窗前环视六塔内部,粗鲁地拔掉脖子上的蕈菇。拉斯肯妮伸手指向隔壁的「水塔」。亮晶晶的水塔上层宛若透明水晶,反射阳光照亮四周,绽放出夺目的光彩。 「首先想请你们去一趟隔壁的水塔……」 拉斯肯妮话说到一半,被一阵巨响打断。 「唰!」巨响中带著水声,一道激流如瀑布般从水塔高处倾泻而下。水塔上绚丽多彩的装饰物也被冲得碎裂四散,落进下层的漆黑深渊当中。 三人无力地看著眼前的蓝色巨塔剎那间崩毁。瀑布喷溅出的水花,使窗户蒙上一层雾气。 「你刚刚说首先要去哪里?」 「嘘!手下回来了。」 拉斯肯妮敛起表情将手伸向窗户的同时,窗户突然被人打破,一个大块头滚进屋内。 「怎么了!只剩你一个人吗?克尔辛哈呢?」 「首、首领……」 「你的伤……!」 拉斯肯妮吓得说不出话来,她的蒙面手下身上满是坑洞,惨不忍睹。男人拚命挤出声音,面罩内部渗出血来。 「克尔辛哈……已、已经……爬上水塔,对水皇殿的僧正下手,破坏了那里的主神像。胰脏恐怕已经,在他手里了……」 「我知道了,退下吧,愿你的灵魂安息……」 拉斯肯妮不忍地垂下眼眸,长长的睫毛不断颤动…… 「咕嘎!」 她眼前的蒙面男却发出低吼,他全身肌肉隆起,口中吐出鲜血,伸手抓住拉斯肯妮的脖子。 「唔!糟了,是尸鬼术!」 拉斯肯妮遭到袭击,真言符纸从她手中滑落。蒙面男勒住她的脖子,将她举至半空中。 「唔、啊……!」 原是她手下的蒙面男,此时毫不留情地紧紧掐著她,令她痛苦哀号。 说时迟,那时快。 蕈菇箭刺进墙中,一朵柱般粗大的杏鲍菇「啵!」地横向绽放,使蒙面男壮硕的身躯撞向一旁的书架,「啪!」的一声压得稀烂。暗红色的血喷溅在墙上,被压烂的书页飞散在空中。 「……连死人也能操控吗?真言真是什么把戏都有。」 毕斯可将贾维给他的那把弓收回背上,转了转脖子。美禄溜过他身旁跑向拉斯肯妮,将颦菇安瓶注射在她瘀红的脖子上。 「……咳、咳。尸鬼术是一种高级真言,只有克尔辛哈能够驾驭。没想到他恢复得这么快,已经能用尸鬼术了……」 「我不了解克尔辛哈,但我知道那老头有很强的欲望,是个不服输的人。他若主动出击,我们一定很快就会败在他手里。」 「你说得很对。」 美禄为拉斯肯妮红肿的颈子缠上绷带后,笑著说:「好,这样就可以了!」拉斯肯妮难为情地苦笑了一下,又对担心到冲上楼来的艾姆莉露出笑容,接著再次面对两名少年说: 「抱歉,我没料到他这么快就攻陷了水塔……我马上就重新拟定计画。要趁他力量完全恢复前,将『经典』弄到手。」 毕斯可听完点了点头,拉斯肯妮则对一旁的美禄低语: 「虽然是我掉以轻心,但也要怪你搭档的胃太强大。要是没有赤星的胃,那家伙也不可能好得这么快。」 第五章 出云六塔由木、火、土、金、水、锖等六座高塔组成,以一定的高度为分界,区分成上层和下层。低阶僧侣的住宅区与商业区位在下层,仙医甘露也坐落在此。 撇除其结构复杂而极难探索这点不说,这里有著奇怪的仪式用品店,还有饭馆、酒馆,甚至连娼馆都有。虽然号称信仰之都,鄙俗的程度却和忌滨闹区没有太大的差别。 然而六塔上层就不一样了。就下层看来,每座塔都长得差不多,但上层却鲜明地显露出各自的特色。上层进出控管严格,以教徒身上的烙印作为通行凭证,也不像下层那样塔与塔之间有通道相连,每座塔的上层都是完全独立的。六塔上层的警备,可说是远比六塔关隘还要森严。 「你们六位之前联手打败了克尔辛哈对吧?就是……你们难道不能……再次合作吗?」 「我们不可能再次合作,这就是人性。现在每个教派都视彼此为眼中钉,经常互扯后腿……我这个隐士出来劝说,也不会有人想听。」 「对啊,六个宗教家在一起,怎么可能会有共识嘛。有必要拿到『经典』的话,还是潜进去用偷的比较快。」 「如果能像毕斯可大人说的去做就快多了。」坐在少年们对面的艾姆莉说:「但现在水塔已被攻陷,各教派一定戒慎恐惧,更加提防克尔辛哈。潜进去太鲁莽了……而且就算毕斯可大人再强,凭你少了一颗胃的身体……抱歉,但我说的是实话。总之,如果跟剩下四个教派开战,你的身体很快就会被蕈菇弄得支离破碎。」 「美禄,你听到了吗?既不能偷也不能抢,没戏唱了。」 「世上除了这两种之外还有很多方法,你先听人家说完啦。」 「有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方法喔。」 艾姆莉望向邻座的拉斯肯妮,她点头说道: 「只要『入教』就好。虽然他们戒备森严,但每个教派都不会拒绝想要入教的人。你们只要光明正大地进到那四座塔的门下……累积德行当上高僧,就能够谒见僧正。」 听了这个突发奇想的提议,少年们不知所措。艾姆莉含笑看著他们,坐在沙发上晃了晃脚。 「按照惯例,僧侣累积了足够的德行,僧正就会在他们面前示范真言。到时候一定可以近距离接触到『经典』。你要他们趁机偷走『经典』对吧,师父?」 「嗯……大概就是这样。」 「就是怎样?你要我们去当和尚?我和这家伙像是有德行的样子吗?」 「我和你不一样,德行我还是有的。」 「你们就去看看吧,六塔的宗教不像你们想的那样高尚。只要凭你们食人二人组的点子和运气……一定可以找到解决办法。」 拉斯肯妮边说,边将写有咒语的符纸收进腰际皮带里,换上严肃的表情。 「我还要和手下去追克尔辛哈。不知道他会用什么手段夺取『经典』,但如果不先发制人,『经典』一定会被他抢走。拜托你们,一定要把东西抢到手。」 「如果既没有点子,也没有运气,我会怎么样?」 「当然就会死喽。」拉斯肯妮回以微笑,凝视著毕斯可炯炯有神的眼睛。 「但这两种你都有,我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了。你至今不都在这个世界活得好好的吗?」 ──基于这段对话。 一个小时后,两名少年来到了「金塔」上下层的交界处,也就是主宰该塔的教派「金象信」的检查哨。 两人排在一列专心念经的僧侣队伍里,全身裹著毛织长袍,正在等待办理入教手续。毕斯可嘴里嚼著香菇乾,藉此排解慢性袭来的饥饿感,同时怒目瞪著四周。 「我竟然也当上和尚了。你可别跟贾维说喔,他一定会笑我。」 「这说不定会是一帖心灵良药喔。你乾脆认真修行,净化一下心灵吧。」 「喂,我的心才不骯脏好吗!」 「我觉得美禄大人的点子很棒啊。」两人中间站著一个只到他们腰际,长袍中只露出一双眼睛,貌似俄罗斯娃娃的小孩,她突然插嘴说道:「可是你们现在要加入的教派并不是什么清净之地,你们进去之后可能会越修行越低俗喔。」 小孩眨了眨眼看著愣住的两人,接著对他们眯眼一笑。毕斯可从背后一把将她抓起,傻眼地问道: 「……这家伙为什么也理所当然地跟来了啊?」 悬在他们眼前的俄罗斯娃娃……更正,是艾姆莉,在两名少年中间打转,那只真眼向左向右看了看。 「我当然要跟来呀。毕斯可大人肚子里的锈蚀一直在增加,如果一天不吸个两次,你就会提早死掉喔。」 「可是这样很危险!要你这样的小孩来当间谍……」 「别担心,我好歹也是仙医,当然懂得怎么自保。」艾姆莉以食指拉下面罩,对美禄露出异于少女的妖艳笑容。「还是说……美禄大人光用俗世的医术,就能治好毕斯可大人呢?」 「……唔!」 「好────了,下一位~~」 连生性冷静的美禄也差点火冒三丈,这时柜台传来的声音让他回过神来。 艾姆莉立刻甩开毕斯可的手,快步走了过去,从怀里拿出像符一样的东西给柜台人员看了一下,对方点头后挥了挥手,让艾姆莉通过。 「你们两个过来我这边。」 「喂,我们是跟她一起来的,不能直接过去吗?」 「不可以。好久没看到小鲜肉了,得好好检查一番。」 浓妆艳抹的人妖僧侣将两人叫了过去。两人站到通往上层的电梯前,人妖们脱下他们的长袍开始搜身。 「啊──你的肌肉好壮喔,长得也……抬起头来我看看。噢~~你们快看,他虽然年纪还小,但长得好帅呀。」 「哎呀,他的眼睛好有神,好性感呀。拜托再多瞪我一下。」 「好好喔,我也好想帮小鲜肉烙印,才不想检查这种瘦排骨。」 人妖们的对话令毕斯可嫌恶地皱起眉头,美禄也因为被称作瘦排骨而一肚子火。 两人肩膀上「滋!」地被烙下了象徵金象信的象印,喉咙里发出「唔」的轻微闷哼。 (他们好粗鲁喔,之后除掉这个烙印时可要小心了……) (为什么?用匕首连肉一起刮掉不就好了?) (我的身体才不像你那么粗壮!) 两人小声吵了起来,人妖们则开始检查他们的随身行李。 「我想你们应该知道,金象信是以商人为主的教派。告示牌上写得很清楚,只有开运物品和生财工具可以带进去。」 人妖纠察僧抽著菸斗,吐出一口烟来。 「但你们身上怎么带著弓?太吓人了吧。我们不允许这种凶恶之物……」 「这是破魔弓啦。」毕斯可随口回道:「它是开运物品啊,跟箭是一套的。一点都不危险,就像招财猫一样。」 「哎呀,亏他还想得出这种藉口。」 人妖僧侣回头对后方的同伴说完,开心地咯咯笑了起来。他们可能很少见到这么活泼的入教者,每个人都想逗弄毕斯可一下。 「算了,你要感谢父母把你生得这么可爱喔。这道符给你们……进去之后每个月十日和二十日要缴税,如果缴的钱不够就要用内脏来付了,可要记好喽。」 两人连内容都来不及看,人妖就在各种许可证上为他们盖上印章,并将那叠捏烂的纸塞进美禄手中。驻守的僧侣对著墙上的对讲机念了几句咒语,电梯门就应声打开,里头有著金碧辉煌的装饰。 「在地狱里有钱能使鬼推磨,到了天堂也一样。你们要好好赚钱喔。」 艾姆莉轻巧地溜进电梯,两名少年则被用力推了进去。背后的电梯门像断头台一样关上,这时少年们总算松了一口气。 没多久电梯便在剧烈摇晃下动了起来,轰轰作响地升向上层。 「吶,那种态度也算是德高望重的僧侣吗?我知道他们内部有问题,但那些人也太夸张了吧!」 「这座金塔比较特别,金象信是信仰金钱的教派。这里纯粹是看布施了多少钱来决定僧位高低。」 「把钱当神吗……不过跟其他诡异的教派比起来,这种坦荡的态度还比较好。」 哐当一声,电梯在剧烈摇晃中停下,门缓缓打开,一阵艳阳般的炫目光彩照得两人头昏眼花。 「哇、哇啊……好惊人!」 美禄在强光下眯起眼睛,轻声叹道。 映入两人眼帘的,是一座名符其实的黄金城。 金光闪闪的天花板高到令人忘记自己身在塔内,宽敞程度甚至可以容纳一座小村庄。里头每栋建筑都涂上了亮晃晃的金漆,就连大道上铺的石板地都像是纯金打造的。 那条大道上,有一群以红色舞狮为首的面具表演者,配著太鼓与笛子欢乐起舞。路旁的民众纷纷打著节拍,或朝那支队伍投掷硬币,从四面八方飞来的硬币在空中闪闪发光。 道路两旁有布庄、熊手(注:一种竹耙状的开运饰品)店、祭祀用品店,还有贩卖巫蛊毒虫的阴森商店以及刺青摊贩,类型应有尽有。看样子这些长年在商场上打滚的商人们,彼此之间竞争相当激烈,就连新来的人也感受得到。 「对了,艾姆莉,如果说有钱才能累积德行,我们就得赚钱吧?要怎么在一两天之内赚那么多钱?」 「怎么赚钱啊……」 艾姆莉回头望著逐渐关上的电梯门说: 「这我不知道,我不懂怎么做生意。」 「啥──?你什么计画都没有就跑来了?」 「接下来就靠你们啦,快点想个好点子。我会尽我所能帮助你们的。」 艾姆莉拉下面罩咧嘴而笑,两名少年闻言对看了一眼。 「怎么办,毕斯可,做生意我也不太行……」 「你在说什么,你是忌滨的名医耶。想赚大钱,也只能在这里开一间熊猫医院了。」 「熊猫医院在忌滨还招得到客人,但这里既是人有钱环境又清洁,感觉也不缺医生。我们钱还没赚够,你就会先变成食锈!」 「嗯───」 毕斯可望向街道摸了摸脖子,凝视著空气好一会儿…… 接著他彷佛灵光一闪,张大双眼低吟了一声。 「你想到什么了?」 「……嗯,这个做法贾维听了应该会生气,但我豁出去了。艾姆莉,你帮我找间医院装潢一下。美禄,你尽量多调一点疫苗……把颦菇和蓝秀珍菇混在一起。」 「我、我知道了!……可是你想做什么?」 「我去四处绕绕。这里很快就会有一种疾病流行起来,而且只有你治得好。」 「来~~下一位。」 「喂,你们真的能治好我的病吗?我全身都好痒,这样根本没办法做生意。」 「看来您得的是孢子性皮肤炎,我们医院还有疫苗喔……一剂两千日货。」 「两、两千日货!搞什么,太贵了吧!」 「那么本院无法满足您的需求,真是抱歉。请您到其他地方看诊吧。下一位。」 「哇啊!我付,我付就是了!我会付钱,快点帮我止痒。」 毕斯可等人找到一间废弃医院,利用里头的设备开了这间「熊猫医院?六塔分院」。如今金塔的商人们蜂拥而至,他们全身上下奇痒难耐,一群人全挤在等候室中。 柜台后方的艾姆莉身穿护士服,头戴护士帽,露出迷人而谄媚的笑容招呼病患,然而病患们全都痒到想在地上打滚,根本没有心力多看艾姆莉一眼。 「艾姆莉,刚刚的病患用掉了最后一管疫苗!先关门,等我调好再开!」 「不好意思,疫苗用完了。我们会赶紧生产下一批,请各位在外面抓个痒等一下喔。」 艾姆莉从窗口探头,笑著对等候室中的病患说道。 「喂,开什么玩笑啊!」「是要让我们等到什么时候?」病患抱怨声四起,但艾姆莉仍若无其事地关上柜台窗户,兴奋地摘下口罩说: 「生意好好喔!不愧是名震天下的赤星猫柳二人组,连点子都是一流的。只要看完剩下的病患,我们今天只花半天,就赚到谒见僧正所需的钱了。」 「嗯,果然行得通。怎么样,美禄,你有没有对我的聪明才智刮目相看了?」 「什么刮目相看!这种事……我以后都不会再做了!身为医生,怎么能自己……制、制造病患呢……!」 现在全金塔正流行一种未知的传染性皮肤炎,会让皮肤溃烂呈现橘色,还会产生强烈的搔痒感。 唯有新开的「熊猫医院」对此开发了疫苗──这件事透过口耳相传,瞬间广为人知,全金塔的病患因而纷纷涌入。 这当然是毕斯可的点子,或者该说是歪脑筋。他在金塔上层的空调系统中加入了痒菇的毒素,让孢子散布出去。 「你不要这么一板一眼嘛。万灵寺不是常说『人太爱钱就会长湿疹』吗?这个皮肤炎两三天就会好啦……而且抢回我的胃才是最要紧的。」 「所以我才配合你啊,这么做全是为了你!我知道现在别无选择……但我为此放弃医生的坚持,你就不能表现出一点歉意吗……!」 啵咚! 「咦?呜喔喔!」 「!」 忙著使用调剂机的美禄忽然听见一阵轰响,他立刻转头看向搭档,发现毕斯可侧腹长出了一朵中型的食锈。 「毕斯可!你等等,我马上帮你处理……!」 「哎呀,这可不行。美禄大人的任务是生产疫苗才对。」 「艾姆莉,我现在还顾得了疫苗吗!」 「你别担心,由我来医治毕斯可大人。」 穿著护士服的艾姆莉抬起眼眸,对美禄露出小恶魔般的微笑后,快步奔向毕斯可。 「来吧,毕斯可大人,我来帮你把肚子里的锈蚀吸出来,请躺下来……」 「咦!你还要吸?」 「你要让我吸还是要死?我看你还是别挣扎了。」 被推倒在病床上的毕斯可皱起了眉头。艾姆莉一把将他侧腹的食锈拔掉,接著望向他肚子上那个洞。 「……呵呵,好兴奋喔……唵,阿姆利塔,释哆,苏那巫……」 艾姆莉念了几句真言,锈蚀柱子「轰轰轰轰轰轰」冒了出来,不断流进她的眼窝当中。 「呜恶恶恶!好不舒服!」 「……唔咕,噗哈。」 吸完锈蚀的艾姆莉瞬间全身泛红,颤抖著身子吐出炙热的气息后,将义眼塞好,靠在毕斯可身上。 「你的生命力果然旺盛……每次吸都像要烧起来一样,我……」 「喂,结束了就快滚!够了喔,哇啊!把手拿开!呕恶!」 「让女孩子吸取这么强大的力量,却还拒绝人家,你这男人真是罪过……吶,毕斯可大人,你的未婚妻是个怎样的人?她配得上你吗……?」 艾姆莉边在毕斯可耳边吐气,边用手指搅著他肚子上的洞。美禄在一旁看得脸色发沉,他紧咬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这家伙──明明已经有帕乌这个女伴了!) 「啊──!不要再摸了!你这笨蛋!」毕斯可忍无可忍,起身将艾姆莉推开,喘著粗重的气息靠向美禄的桌子。 「这、这小鬼太怪了……不过她帮我吸完,我的肚子真的轻松不少。」 「毕斯可。」 「嗯?」 「之前的事全都一笔勾销,但下次你再出轨,我就要跟帕乌说。」 「……啥啊?说、说什么?咦,什么,出轨……?」 「艾姆莉,疫苗做好了!让患者进来!」 「好的~~让大家久等了,二十五号请进……呀,不要推挤!照顺序、照顺序来……」 毕斯可听了美禄的警告有些不知所措,而那貌美的医师和护理师早已开始看起一个个病患,高价卖出一管管蕈菇疫苗,转眼间日货便堆积如山。 「这不是熊手店的老板吗……好久不见,后来怎么样了?生意还好吗?」 「喔……是念珠店的老板啊。唉,别提生意了。我本来想趁昨天那股皮肤炎的势头贩售止痒的熊手,正在大量进货,没想到疫情一下子就消退了。那些做好的库存到底要怎么办呢?真让我伤透脑筋……」 金塔上层之中,有一栋特别巨大的建筑放出耀眼的金光,那是金象信的总本山,金象宫。该神殿正前方耸立著金象信的主神,单眼象神「迦难加」的神像。穿过它脚下的通道进入神殿内部,可以见到纯金打造的柱子和墙壁,以及闪亮的各色宝石。其内部装潢太过绚烂豪华,反而让人看得有点腻。 金象宫中有个房间。 那是一个被黑色帘幕包围,仅靠微弱烛火照明的肃穆空间。里头有许多穿著华丽的商人……应该说是高僧,他们鱼贯而入,小声聊天。只要是上缴超过一定金额的虔诚信徒,今天就可以进到这个房间,教祖会亲自传授迦难加神的神谕……可说是金象信的定期会议。 十几个高僧盘腿坐在房里。看来该会议的成员早已固定,即使有新面孔,也就只是同一个商家换了不同代表而已。 这时…… 有个人扯开帘幕,以尖锐的目光扫视房内。高僧们纷纷疑惑地转头,那人瞪了每个高僧,接著转头对搭档说了些话,两人大剌剌地……不,包含另一个小个子同伴在内,一共是三个人,走进了这个房间。 「让个位子给我。老子整天忙著算钱,都瘦不下来。」 「不、不好意思……可以坐你隔壁吗?」 那名无礼至极的僧侣,露出伤痕累累的上半身,用绷带包著腹部,只穿著一件裤裙,以金象信的僧侣而言装扮相当简朴……说白了,就是个穷和尚。那装扮和这个尽是富豪的集会极不相称。 「这些小鬼是什么人?卫兵在干嘛?我去叫他们进来。」 「等一下,他们是传闻中的……熊猫医院的医师和护理师。听说昨天那场皮肤炎疫情,让他们赚进了上百万日货……」 富豪们话才说到一半,房间正前方讲台上的帘幕便被拉开,一个拖著亮丽长袍的小小身影静静地走了出来。 那是个矮个子的女人。她戴著饰有金色刺绣的紫色面纱,遮住了容貌,她的眼睛也呈现金色,长长的睫毛眨了又眨。 「代……代理大人!」 高僧们顿时停止私语,一同跪拜行礼,将头磕在地毯上。 那名「代理大人」怀里抱著一只缟狐,她摸著缟狐黑白相间的毛,满意地环顾那些跪倒在地的富豪…… 她的视线突然停在其中一点,双眼圆睁,全身僵住。 「喂,毕斯可!」 少年的蓝发同伴连忙要他低头,然而少年仍怀疑地盯著那名女子。 「毕斯可大人,别看她长得那么漂亮,她可是金象信的权僧正。要是被她盯上,我们很可能会错失良机。」 「……哦──?」 女子像要掩饰动摇般清了清喉咙,在讲台的椅子坐下,翘起脚一面抚著缟狐一面慵懒地说: 「今日教祖大人正忙著与迦难加神相通,因此创金术与神谕就由我以真言传授。」 「代理大人,请传授创金术!」 「我贵为迦难加神的血族,每天玩弄创金术这种小把戏,面子实在挂不住……但若能让各位信仰更坚定,表演一下也无妨。」 女子说完便将缟狐放在脚边,在那群痴痴望著她的高僧面前低声念起咒语。 「唵,嘎乌拿,里毗托列罗。唵,嘎乌拿,托列罗里毗,苏那巫……」 「……他们全都看呆了。好耶美禄,趁现在……」 「等一下,毕斯可……!你看!」 美禄不禁睁大眼睛,毕斯可循著他的视线看了过去……眼前的奇异景象让他看傻了眼。 女子闭著眼睛将手举至额前,她的掌心涌出大量碎金块,沙沙作响不停散落在讲台上。她脚边的缟狐像是对黄金雨感到厌烦似的将碎金块挥开。 「是、是创金术!」 「黄金、黄金雨──!」 黄金如瀑布般不断涌出,高僧们争先恐后地抢拾,女子像是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哼笑了一声…… 「那基,苏那巫!」 她大声念出这句咒语,手在空中挥了一下。密闭的房间内忽然刮起一阵风,碎金块吹到风后像沙子般瓦解,消散在风中。 「好了。」女子得意地拍了拍手,将脚边的缟狐抱至胸前,对那些怅然若失的高僧训诫道: 「你们如果像我这般虔诚,就能随心所欲创造黄金,攫取财富。俗世生意的好坏也不会再影响你们的心情。但是……你们还需要多多修练。只要你们更努力做生意,藉此累积更多的布施,迦难加神就会实现你们的愿望。」 「是!」趴倒在地的高僧们应道。美禄也跟著低头,但他对于刚才的情景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得皱起眉头,用大拇指搔了搔嘴唇。 「……艾姆莉,刚刚那是怎么回事?她让大家产生幻觉了吗?」 「不,先不论她变出的是不是真正的黄金,但她念的确实是真言。既然是真言,就代表克尔辛哈的内脏……『经典』就在这附近。」 「是吗?看来还是问她本人比较快。」 「问她本人……?」 毕斯可从尖刺的红发中拔出一根针,对著美禄坏笑了一下。 「好,接下来我要开始讲神谕了。首先是排名第一的镜子店……」 女子态度高傲地坐回椅子上,正要呼唤一名高僧时…… 毕斯可将针含在嘴里,对准窝在女子腿上打盹的缟狐屁股,「咻」地吹了出去。那根针正中目标,缟狐发出「喵嘎!」的哀号,望向抚著自己的女子,朝她的手用力咬下去。 「呀───!」 女子突然惨叫著从椅子上跳起,令高僧们开始窃窃私语。女子吹了吹被咬到的手,发现怀里的缟狐屁股上冒出一株株小蕈菇。她吓到花容失色,但仍忍住没有叫出声。 「代、代理大人,您怎么了……」 「没、没事,我只是有点被神谕吓到。」 「但您看起来好像受伤了……」 女子流著冷汗,拚命思考对策。要是外面开始谣传她携带蕈菇进入这神圣之地,她的人头就不保了。 女子赶紧将缟狐藏到自己背后,故作平静地说: 「今……今日迦难加神似乎在神泉里沐浴。现在请祂下赐神谕,显得太过失礼。因此今天的集会就到这边结束。」 「咦!今天无法听到神谕吗?」 「这、这太没道理了吧!我们可是勒紧裤带,才缴出这笔税金……」 「你们安静点───!神明正在洗澡,你们还问祂『现在方便吗』,当然不方便啊!好了快退下,退下────!」 高僧们在女子的威吓下,连滚带爬地逃出房间……最后房内 只剩下女子、狐狸,以及三名少年少女。 「啊啊,毕斯可大人,我的天啊……!」 「毕斯可,这很不妙耶!没办法了,我们还是先……」 「喀、喀嘻嘻嘻……你还没认出来啊?」 毕斯可走向不悦地双手抱胸的女子,将她的帽子和面纱一把扯了下来。 「啊……啊啊啊!」 长袍下那张脸,因为异国情调的妆容和首饰与平常略显不同,但她无疑就是两名少年所熟知的,绑著粉红色辫子的水母少女。 「滋……滋露!」 「人家费尽千辛万苦,终───于找到一棵摇钱树了……」 滋露额头上浮现青筋,狠狠冲著毕斯可大吼: 「为什么偏偏在这种地方遇见你们啊!这只缟狐你要怎么赔我!教祖很喜欢它耶,要是它受伤了……」 滋露话说到此才发现自己吓到缟狐,连忙将它抱起,像哄小孩一样摇了摇它。 「你……你们彼此认识吗?竟然认识金象信的权僧正!」 「唉,是孽缘啦。好~~乖乖喔,小贝莉,别怕怕……喂,快帮我处理一下这些蕈菇啦!要是被人看到,我的脑袋就不保了!」 「不要大惊小怪,那只是木耳啦。是说,我才想问你为什么在这里。」在美禄为小贝莉注射抗体安瓶的同时,毕斯可继续问道:「还有,刚刚那个创金术是怎么回事?我有很多事想问。」 「滋露,我们正在寻找金象信持有的『经典』。没有『经典』,毕斯可就会变成蕈菇!」 「……变、变成蕈菇?」 「我遇到一个怪老头用手捅进我肚子,把我的胃抢走了。我现在肚子超饿……很想早点找到线索,逮住老头。」 两名少年滔滔说著莫名其妙的话,还激动到冒汗,令滋露感到有些傻眼,她抓了抓下巴,叹口气说: 「刚认识时我就觉得你们很容易被骗。是不是哪个招摇撞骗的宗教家,跟你们说了什么?真是的,像你们这种四肢发达的笨蛋才会被骗~~」 「啊,你呀!我们说的是……!」 「好吧好吧,那给我看一下你的肚子啊。反正你们一定是被什么烂把戏给骗了……」 滋露粗鲁地解下毕斯可的绷带,看见他腹肌上的大洞中有一层孢子薄膜,薄膜下有著跳动的内脏,而胃的位置上,则有一块跳动的锈蚀。 「……」 「滋……滋露,你看出什么了?」 「如果是骗人的把戏,我们也就不用那么……」 「嗯喔哇───!」 滋露愣了一会儿后,露出见到怪物的表情,身子后仰,惊慌地向后退开。 「你、你的肚子怎么变这样!都、都锈掉了耶!咦,怎么会……身体坏成这样,你怎么还活著啊?」 「我身上的食锈孢子好像一直在吞噬无限涌出的锈蚀,但这样反而……」 啵咚! 事有凑巧,这时毕斯可的太阳穴冒出一朵中型的食锈,使他皮开肉绽。生命力旺盛的食锈还在继续长大,毕斯可连忙将它拔下,太阳穴流出的血弄脏了他的脸。 「好险,差点就开在眼睛上。可恶,食锈生长速度变快了……!」 「毕斯可身上每个部位都有可能随时出现抗体反应。若食锈开在他的脑袋或心脏上,他就死定了!拜托你,滋露,请你救救毕斯可吧!」 美禄眼眶泛泪央求滋露,令她为难地咬紧下唇…… 「嗯咿咿咿───!」滋露发出不成声的呻吟,猛搔头发。最后她将手指举至嘴边,「咻」地吹了声口哨。 讲台后方的帘幕随即敞开,有两名强壮的武僧冲了出来。 「什么人!代理大人,请您退开。」 「不准碰她,卑贱的东西,也不掂掂自己有几两重。」 穿著华丽僧袍的武僧们架起大刀挡在滋露面前。 见到这两名高大壮硕的武僧,毕斯可目露凶光。他转了转脖子,像要瞪穿对方眼睛似的盯著他们。 「……正好,你们想打架就尽管──」 毕斯可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房内响起两声「砰!砰!」的低沉撞击声。两名少年张大嘴巴,只见武僧们翻著白眼,强壮身躯瘫软下来,倒在他们面前的地毯上。 「只要换上他们的僧袍和耳环,就算在神殿内走动,应该也不会被发现。」 滋露边说,边用那根敲昏武僧们的凶恶铁撬敲了敲自己的肩膀。其中一人「呜呜」挣扎了一下,滋露保险起见又给了他一棍,然后将铁撬收进怀里。 「哎、哎呀……!」艾姆莉见这个身高跟自己差不多的小个子女孩竟也能使出暴力,她忍不住掩嘴惊叹道:「毕斯可大人的朋友各个都很火爆呢……」 「你不能跟我们一起去。教祖对女生的气味很敏感,一定很快就会注意到你……你在这个房间等著。你们两个快点换好衣服,去我房间。」 「滋露!」 「只有这次!下不为例!你们帮了我两次,第一次的恩情我已经在铁人那时候还掉了,现在还的是第二次。这样我们就互不相欠了!」 「滋露~~!你在哪里?快来陪我啊。你在哪里~~滋露!」 「科普罗大人,滋露在这里……哎呀,真是的,您吃得到处都是。用餐完后记得服药喔。」 「我不要,药好苦。」全身肥肉的教祖躺在金色的纱帐下,用力摇晃身体耍著性子,几乎都要把床脚摇断了。 「你喂我嘛,滋露。来,就像平时那样,靠过来……」 「哎哟,您真会撒娇……」 滋露皮笑肉不笑地对教祖说完,转而露出怨恨全世界的表情,喝了一大口瓶中水后,将几粒药锭含在嘴里。接著那双金色眼睛狠狠瞪向两名护卫武僧。 蓝发护卫连忙背过身去,又用手肘顶了顶忍笑的红发搭档,要他一同转身。 「……呼咕。好,这样就可以了。下一次您要自己吃喔。」 「喔喔~~滋露啊,再苦的药,经由你的嘴都会变成甘露,变成蜜液。」 「呵呵呵呵……」 滋露笑著摸了摸教祖的下巴(虽然他胖到看不出下巴在哪里),她一个转身使薄纱长袍随之飘起,在两名武僧的陪同下走进了更里头的房间。 「……恶,呕恶,糟透了!跟法国蜗牛接吻都比这个好。」 「谢、谢谢你耶,滋露……!多亏有你才能让他吃下睡菇的药锭。药锭的效力比箭毒更强,他应该不会那么容易醒来。」 「两粒就够了吗?他好像还没睡著。」 「因为他个头很大,需要一些时间。但如果吃了三粒,他可能就再也醒不来了。」 毕斯可姑且相信美禄的说明。一旁的滋露还在镜子前漱口,毕斯可就径自走向她那张配给的豪华大床,一屁股坐了下来。 「是说,你什么时候改行当咒术师了?连我们的同伴艾姆莉都吓了一跳,说你那个创金术是真的。」 「那法术背后有一些秘密啦,等我想说的时候再说……你们刚缴完税,身上应该没钱吧?」 滋露说著说著,露出灵光一现的表情,以那身异国装束倚靠在美禄身上,用手指搔著他的胸口。 「把美禄借给我二十四小时怎么样?那我就告诉你们。」 「滋露!我们是认真的!现在别开那种玩笑……!」 「有什么关系,一个晚上而已。你已经习惯了吧?」 「小心我揍你喔,笨蛋蕈菇!」 「啊~~哈哈!算了,报酬就先欠著吧,看来你们好像真的很急。」 滋露从美禄身 上退开,在豪华地毯上盘腿坐下。 「看好喽。」 滋露说著便闭上眼睛,轻声念出刚才那句让信徒们激动不已的真言。 「……唵嘎乌拿,里毗托列罗。唵嘎乌拿,托列罗里毗,苏那巫……」 随后,她举起的右掌心上瞬间涌出大量碎金块,沙沙作响喷泉似的满溢至地毯上。两名少年再次看得睁大了眼,对此目不转睛。 「真的是黄金耶……!好强,难怪会有那么多信徒!」 「你压压看。」 「什么意思?」 「凭你的力气应该做得到吧,把这些碎金块压烂……像这样用手指压。」 毕斯可一脸狐疑地抓起地上的碎金块,照滋露说的用指腹压了一下。结果那些金光闪闪的碎片立刻失去光芒,变成脏脏的茶色粉末,散落在地毯上。 「这、这是……」 「是锈蚀!」美禄压低音量说道:「是锈蚀粉末。那、那这些黄金全都是……」 「全都不过是会发光的锈蚀块。」 滋露没劲地说完,又念了一句咒语。她的房间立刻刮起一阵风,吹到帘幕都在晃动,接著那些金块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金象信就是用这种锈蚀戏法赚取暴利的。他们对外宣称只要累积德行就能随心所欲变出黄金,实际上创金术根本不难,就算是毫无信仰……像我这样的人,只要念出那句真言,就有同样的效果。」 「意思是任谁都能操纵真言吗?」 「也不是毫无条件,首先要知道咒语的内容……我是从痴肥教祖那边学来的,第二是必须待在你们正在找的那个『经典』附近。我不知道原理是什么,但那好像是真言的燃料。」 「原来如此,所以……『经典』果然在这附近!」 「我们教祖是个做事很小心的家伙,这个秘密大概只有我知道。他睡的那张大床底下,其实有一间密室──」 「他睡著了喔。」 站在滋露面前的毕斯可突然朝门的方向说道。滋露疑惑地眨了眨眼,一旁的美禄悄悄窥视门后,回头对两人点了点头。 毕斯可像蛇一样溜出房门,滋露傻眼地看著他的背影,对美禄低语: 「……他怎么知道教祖睡著了?直觉那么敏锐,根本就是动物吧。」 「啊哈哈!他只是听力好啦。他刚才好像一直隔著门偷听教祖的呼吸声。」 「天啊,感觉他比我还适合当咒术师。」 三人连人带床,抬起教祖沉重的躯体和纯金做的床铺。他们将床移开后,见到床下的金色地板上有一些脏脏的手印。 「底下是空的。」毕斯可将耳朵贴在地板上说。 「跟滋露猜的一样。要藏也只能藏在这里了。」 「应该有上锁,还是先找到钥匙……」 滋露话还没说完,毕斯可就已蹬地一跃,宛如旋风般快速旋转,藉著那股势头提起大刀往地板用力戳了下去。 砰轰! 纯金的暗门在轰响下爆开,铰链和钉子喷飞四散。毕斯可粗暴地将门板踹飞,低头望向地板上开出的大洞。 「……是滑梯吧?用风镜看起来有热源吗?」 「没有,应该不是陷阱。谁先下去?啊,猜拳好了。剪刀、石头……」 美禄无视毕斯可,直接溜下滑梯。毕斯可不悦地看著他的背影,对滋露招了招手。她表情僵硬地帮鼾声如雷的教祖盖好毛毯后,连忙跑向毕斯可,跟在他身后。 「……他贵为金象信的教祖,我还以为这里会有一堆金银财宝呢。」 美禄打开手腕上的照明手表,照亮滑梯下的房间后喃喃自语。那是间恍若地下墓穴的石造简朴房间,房内弥漫著一股阴湿黏腻的空气,和金象信绚烂华丽的一面天差地别。 「这是卷轴吗?房里都是这种东西。难道他其实是个虔诚的人?」 「你试著待在他身边看看,大概二十秒就不会这么想了。」滋露紧黏著毕斯可,有些不安地环视房间说:「找到『经典』就赶紧闪人吧!」 毕斯可和滋露不停往房间深处走去,但美禄却对卷轴上密密麻麻的文字感到好奇,伸手拿了卷较为显眼的卷轴看了起来。 上面写满像是真言经文的难解文字,内容复杂,一般人无法一看就懂。 (若滋露说得没错,只要读懂这些文献,任谁都能操纵真言吧……?) 美禄摊开卷轴,皱著眉头退了几步…… 他的背碰到东西,传来一阵柔软触感。 「啊,抱歉,毕斯可,我马上就──」 美禄慌张地回头,只见一双布满鲜红血丝的大眼盯著他看。肥厚脂肪堆积而成的多层下巴之上,有著如月牙般咧开的嘴,口水像污泥似的从他口中不断滴出。 (……唔!) 美禄闪过那只试图抓住他的粗大手臂,迅速跳开,和那个诡异的男人拉开距离。 男人动作迟缓地转向美禄,他无疑就是刚才还在呼呼大睡的教祖。但美禄不相信这个浑身肥肉的男人有办法无声无息地走到蕈菇守护者背后,而且他散发出的气场也和之前完全不同。 (我得先发动攻击,可是我的弓……) 蕈菇守护者的战术强调先发制人。毕斯可告诉美禄,要注意不能让敌人开口说话,这是跟人打斗时的铁则。然而两人的必杀武器蕈菇弓却在神殿入口被卫兵收走了。 「唵,释哆,湿里毗。唵,释哆……」 教祖开口,以黏腻的声音念出不知名的咒语。他每念一句就会流下黏稠的唾液,滴滴答答落在石地板上。 「……他是老夫的五号弟子……摩言宗富人科普罗……既不虔诚,也没有力量,就是只猪。但正因他毫无才能,我相信他不会造反而重用了他……他那毫不虔诚的态度,吸引了同样不虔诚的商人们走上信仰之路。这也是这只猪立下的功德──」 滔滔不绝的教祖露出些微破绽,美禄抓紧机会反射性一跳,拔出藏在腰间的匕首。 (用麻痹菇让他昏睡好了!) 带有麻痹菇毒素的匕首泛著灰色光泽,随著美禄的闪现,而划出半月形的轨迹,插进教祖锁骨的位置。 鲜血噗地喷了出来,染脏美禄的脸。 (……咦?毒呢!) 然而,尽管毒素强烈的匕首刺进了教祖的表皮,麻痹菇仍迟迟没有发芽。美禄定睛一看,发现连那锋利无比的蜥蜴爪匕首,也在不知不觉间生锈,威力大减。 (糟了……!他刚刚念了什么真言……!) 美禄正要抽身,没想到教祖却任凭匕首插在原位,伸手抓住美禄的脖子。他身躯满是赘肉却有著惊人的握力,紧紧掐住美禄。 「『经典』在哪里……?喀哈哈,你说不出话啦?」 「嘎……哈!」 美禄的嘴角流下一道血丝,就在那一瞬间…… 侧面飞来的红色身影使出宛如剑豪斩击般的回旋踢,以强劲的力道朝教祖身上的匕首狠踢下去。其威力骇人,藉生锈的匕首将教祖连头带胸一起砍断,他的身体撞上石墙,发出钝重声响。 「别逞强,早点叫我啊,笨蛋!」 「咳、咳!毕斯可,后面!」 毕斯可身后那具胸口被砍断的巨大身躯,举起手来朝他用力一挥。毕斯可随即转身,以大刀的刀背抵挡攻击。「砰轰!」一阵猛烈的冲击袭来,毕斯可脚下的石地板被他踩出裂痕。 「……混蛋……!」 「毕斯可!」 美禄看见毕斯可咬紧牙关,牙缝中喷出血来。他身上的食锈虽然无敌,但力量多已用来抵抗侵蚀内脏 的锈蚀,现在能够发挥的力量不到两成。 「喀哈!」 但毕斯可仍用尽全力,驱使他那少了胃的身躯,举起大刀整个人如龙卷风般旋转,将教祖的身体一字劈开。 教祖身上喷出大量鲜血,染红了两名少年。但尽管人头落地,开肠破肚,教祖依然没有停下动作。少年们被溅到脸上的鲜血挡住了视线,而他们面前的身躯,竟将右手伸进敞开的腹中…… 「啾噜!」教祖抽出自己的肠子,如执鞭般甩在毕斯可身上,又将趋前保护毕斯可的美禄卷了起来,「砰咚!砰咚!」地在房内乱甩一通,将无数卷轴扫得满地都是。 毕斯可大吼一声,抽出匕首砍断教祖的右手腕,然后和教祖扭成一团沿著滑梯爬上楼。无法完全发挥实力的毕斯可,最终还是败在对方源源不尽的蛮力之下。毕斯可的背部重摔在地,那具巨大身躯顺势骑在他身上。 「唔呃……啊……!」 『呵呵……呵哈哈哈哈……』 教祖掐住毕斯可的喉咙,他脖子断裂处冒出了锈蚀块。锈蚀块逐渐成形,形成一张熟悉的苍老面孔,那胡须下的嘴巴咧成弦月状,锈蚀沙沙崩落的声音中混著他的笑声。 「老头……果然是你……!」 『你肚子里明明已经锈成一片了,真强啊,赤星。不,强的是食锈之力才对……该如何是好。本来想照那个狐狸精的提议,放任你继续逍遥一会儿的。但你那食锈之力确实显露了神格,老夫可能会被你整垮。』 「哈!你还想要我的内脏吗?那就来抢啊,我会从你体内把你啃光。」 『……还是该杀了你,这世上不需要两个神。』 「克尔辛哈──!」 就在教祖掐断毕斯可脖子前一瞬间,一把大刀飞来划破了教祖的侧腹,使他失去平衡。 『哼,你还活著啊?』 教祖转过头,只见美禄满脸是血,蓝色眼眸中露出凶光,纵身跳了过来。肠鞭如刀剑般三番两次挥向美禄,但美禄都在千钧一发之际闪过,接著他冲向教祖,拿起透著橙色光芒的食锈安瓶,深深刺进对方胸口。 『不知这是什么毒,但你无论对傀儡注射什么,都伤不了我。』 「住手,美禄!离这家伙远点!」 教祖毫不在意打在自己身上的安瓶,他以大手一把抓住美禄的脸后,用力将拇指戳进那带有熊猫胎记的左眼中。 「唔、咕呜!」 『我刚好也想知道……你们那蕈菇之术的秘密。』 教祖拇指上滋滋冒出锈蚀漩涡,他将之一点一点压进美禄的眼睛里。美禄毫不胆怯地怒吼一声,将安瓶中最后一滴药水注入教祖胸口。 『呵哈哈……有了赤星的胃,再加上你的脑……唔?咕喔喔!』 啵咚!啵咚!啵咚! 教祖话还没说完,背上便长出无数朵带有太阳色泽的食锈。 『混帐,这蕈菇是……!』 「果然。我从滋露的法术中看出来了……真言是一种操纵锈蚀的技术!」 美禄喘著气,加重语气强调自己猜得没错。 「就算你抓到我们的弱点加以攻击,只要你的力量来源是锈蚀,就没什么好怕的了。我们是食锈。蚂蚁怎么敌得过食蚁兽呢!」 『胡说……!』 教祖脖子上那张老脸因愤怒而扭曲,他勉强撑起被食锈撑破的身体,捡起地上的大刀,朝美禄用力挥了下去── 啵咚!啵咚!啵咚! 这时,太阳色泽的食锈将他全身穿破,使他说不出话。满身蕈菇的巨大躯体脚步踉跄,倒在地上,流出的不是血,而是一堆锈蚀粉末,而那些锈蚀仍继续成为食锈的苗床。 美禄在旁看了一会儿后,想要查看毕斯可的伤势……却晃了一下倒在对方怀中。 「美禄!振作点……!可恶,你眼睛被他弄伤了吗?」 「没事,我想应该没有失明。」 美禄的熊猫胎记中渗出一滴滴血,毕斯可为他注射食锈安瓶,并为他受伤那只眼绑上绷带。眼底残留著一股钝重感,令美禄哀号了声,但他不想让搭档操心,便勉强撑起身体。 「克尔辛哈操控了教祖的身体。没想到真言还能做到这个地步……他老是吹嘘自己的能力,但这样看来,他似乎比想像中还要难缠喔,毕斯可。」 「现在别说这些了,傻瓜!还能动吗?要我背你吗?」 「别说傻话了,我说过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美禄在毕斯可的搀扶下起身,这时滋露踩著滑梯缓缓爬了上来,看见现场的惨况后皱起眉头。她手里抱著个巨大的圆筒状容器,包裹容器的布上写满像是真言的文字。 「等等……!你们也打得太过火了吧!这堆蕈菇要怎么处理啦!」 「老头用了奇怪的招数跑来搅局。不过你手上那个就是『经典』吧?看来是我们赢了。」 「赢是赢了!但要怎么从这里──」 滋露正想大声抗议,就听见脚踩地板的咚咚声响。似乎是一群护卫武僧注意到这里的骚动而聚集在房门外。 「教祖大人!您还好吗?」 滋露将手指放在唇前,对少年们比了个安静的手势,接著擦了擦汗,微微打开房门,尽可能以严肃的语气回道: 「你们在吵什么?教祖大人正在暝想。」 「大茶釜大人!失礼了……但我们听见教祖房内的声响传到楼下。」 「传到楼下?」滋露终于找回自己的说话节奏,开始施展她固有的唬人才华。「你的意思是,我和教祖大人在卧室内发出声响,还吵到楼下?你的想法太下流了……我该请教祖大人砍你的头了。」 「我、我……!我绝对没这么想!」 (我有点同情那个人耶。)毕斯可皱起眉头,对搭档低语:(他在那个只会耍嘴皮子的毒水母底下做事,亏他忍得住。如果是我,做个十五分钟就要血管爆裂而死了。) (滋露那样很好啊,可爱就是她的武器嘛。只有你什么事都靠武力解决。) (你老姊也是啊。) 美禄正想反驳毕斯可,眼角余光却瞄到有一些些锈蚀粉末从地上飘了起来。房内明明没风,那些锈蚀粉末却像有意识般,穿过滋露脚下飘向门外。 「我原谅你。赶紧带著部下离开吧。」 「是、是……!那我就告、告、告退……」 「……嗯?你在拖什么……还不快点回到……」 滋露抬起视线,当场僵住。原本威风凛凛的武僧一张脸发黑抽搐,锈蚀粉末如飞虫般聚集在他鼻孔前,被他一点点吸了进去。 「告退……噗嘎!」 武僧的头在滋露面前像气球一样「啪!」地爆开,喷得她满脸是血。滋露吓到动弹不得,她看见武僧后方那些僧侣的头,也「砰!砰!」地接连爆裂。 「……『经典』。还我。」 「……经典还给我。」 上颚以上被炸飞的僧侣们化作尸鬼,嘴里只剩下舞动的舌头,他们边说边像丧尸似的伸手要抓滋露。这让她吓晕过去,翻著白眼往后一倒。毕斯可抱起她和「经典」后敞开房门,以长枪般的足刀一脚踹飞那群尸鬼。 「这也是老头搞的鬼吗!」 「一定是!你跑得到弓那边吗?」 「我才要问你!」 毕斯可抱著滋露,美禄抱著「经典」,两人一边踢开尸鬼,一边在神殿中狂奔。长廊两侧的房门一扇扇打开,里头涌出数量惊人的尸鬼,挡在两人面前。 「怎么这么多!」 「这只是虚张声势,他们动作太迟缓了,没有 刚才的教祖可怕!」 涌出的尸鬼已经多如汪洋,两人跳起来飞越那片尸鬼海,穿过神殿大门,接著合力将那扇门狠狠关上。「嘎吱!」一阵怪响下,好几只手被门夹断,断肢一落至地面便化作锈石粉末消散在空气中。 「喂,卫兵!把弓还我们……不对,你也快逃吧!里面全是尸鬼!」 神殿入口有个寄物处,毕斯可朝著那里的卫兵吼道。卫兵仅将脖子以上转向毕斯可,以黏糊糊的声音回道: 「您要提取行李,是吗~~」 「……你、你的脖子……!」 「好的~~让您久等了~~」 魁梧的卫兵将巨斧高高举起。他双眼无神,嘴角散落一片片锈蚀,种种迹象显示他早已被克尔辛哈控制了。 「这家伙也中招了吗?可恶!」 毕斯可用飞踢抵挡卫兵挥来的巨斧,斧头从握把处断开,斧刃在空中转了几圈,最后落在卫兵头上。 「毕斯可大人、美禄大人!你们的弓在这里!」 「艾姆莉!」 躲在寄物柜台底下的艾姆莉,无视一旁倒下的卫兵,背起弓和箭筒跳了出来,将弓箭拋给两人。两人收下弓箭,眼见嘎嘎作响的大门快要撑不住了,便在同一个时间点往后跳开。 大门被「砰!」地撞破,尸鬼们如雪崩般一拥而上,追在三人后头。见到这地狱般的光景,就连毕斯可也不禁惨叫出来。 「喂,连神佛都没有,还谈什么信仰啊!」 「总之金象信已经被克尔辛哈攻占了……毕斯可,前面!」 毕斯可在美禄的提醒下看向前方,发现大道上每一间店都涌出成群尸鬼。看来不只神殿,整个金塔上层都已被克尔辛哈的真言之力控制,这才是最恐怖的。 「只好开出一条路了!」 「正好。」 毕斯可眼里闪著绿光,彷佛已将那强烈的饥饿之苦拋诸脑后。他朝著涌来的尸鬼们拉满弓,咧嘴一笑,露出闪亮的犬齿。 「被人压著打,让我很不爽。我也正想给那老头一点颜色瞧瞧!」 「毕斯可,别太拚命!小心蕈菇又会长出来!」 「你要我节制,又要我发威是吗?哈,出这什么难题。」 毕斯可对著前方,美禄对著后方,两人各自朝逼近的尸鬼们拉满弓。 「喝!」 「嘿!」 两人默契十足地一同放箭。闪光般的箭矢呈一直线贯穿尸鬼们,蕈菇「啵咕!啵咕!」一朵朵炸裂,将尸鬼整群冲散。 「他们很快又会涌上来,我们走吧,毕斯可!」 「好!艾姆莉,这边!」 两人重新抱好滋露与「经典」,趁著开出的通路还没被尸鬼淹没,就拉起艾姆莉的手,风也似的穿过纯金大道飞奔离去。 「肩膀好酸。今天到此为止吧。好了,我们下班了,明天再来。」 入教柜台的人妖僧侣转著脖子说完,卫兵们便亮出大刀挡在柜台前。想要入教的信众怨声四起,最后各个沮丧地回到六塔下层。 「这些人真~~是每个都带著一张苦瓜脸,看了都烦。」 「身体也都像乾尸一样,帮他们烙印一点都不好玩。好想再看到像红发男孩那样的小鲜肉喔。」 「早知道那时候就问他,别当什么和尚了,来当我的小狼狗好吗?」 「你的小狼狗~~?哈,我看你还是养猪好了。」 「怎样,要我养你吗?」 「谁是猪啊!」 人妖们一如往常地开始斗嘴,位在他们之间的电梯从上层下来,哐当一声停住。人妖们面面相觑,姑且停止争吵。 「哎呀,电梯来得正是时候。看看今天是哪位要离教呢……」 人妖们还在开玩笑,就看到电梯门「砰!砰!」往外撑开,到了第三声时电梯门终于被撑破,门板飞向接待大厅,火花四散在地面。同时间十几只尸鬼如纸屑般喷飞,一摔至地面便化作锈沙崩塌消散。 「呀──!这是怎么回事!」 电梯涌出的尸鬼中,有一只正要咬向一名人妖僧侣,毕斯可跳出来踹了他脖子一脚,尸鬼的头便像皮球一样飞了出去。 「毕斯可大人,打不完耶!」 「我来挡住他们!闪开,你们几个!想死是不是!」 两名蕈菇守护者横扫著剩下的尸鬼,来到广场中央会合。两人背对背朝著电梯将弓拉开,不断蓄力。电梯天花板破裂,又有无数只尸鬼哗啦哗啦落下,人妖和卫兵们见状不禁尖叫起来,逃离电梯口。 「美禄,用杏鲍菇配合我!」 「了解!」 「二、一!」 「「喝!」」 强弓放出两道闪光,将那群正要涌出的尸鬼塞回电梯之中。箭头贯穿锈蚀发出橙色光芒,下个瞬间…… 啵咚!啵咚! 杏鲍菇以惊人之势发芽,将整台电梯填满,又将电梯天花板撑破。那棵杏鲍菇仍在继续长大,将连通至上层的电梯井塞得满满的,完全阻断了尸鬼们的通道。 「好、好厉害……这就是蕈菇的……!」 艾姆莉看著杏鲍菇的雄姿目瞪口呆,一旁的美禄则喃喃叹道: 「结果还是得用这种手法……!」 「没办法。跟老头的仙术相比,这样已经很人道了……走吧。」 两人再次抱起「经典」和晕倒的滋露,以及艾姆莉一起像风一样跳著下楼,前往下层。 而在他们身后…… 「……真是个危险的男人。」 「乾脆别信金象信了,奉他为神吧。」 人妖们陶醉地呢喃,这时仅存的一只尸鬼从他们背后袭来,他们有默契地向后甩出拳头,将尸鬼打倒在地。 第六章 「科普罗死了?他虽然市侩,却也是个很好拉拢的对象。连他都杀,看来克尔辛哈已经计画好无论如何都要杀了我们六个人。」 拉斯肯妮听见前伙伴的死讯时,仍不带情绪地边这么说,边将到手的「经典」容器喀噔一声,放在坐在椅子上的新客人面前。 「哦───!这就是『经典』啊!真的是内脏耶……!」 「金象信的权僧正滋露大人,连您也没见过『经典』的真面目吗?」 「我只是僧正养的女人罢了……哇,在动耶,好恶心~~!」 拉斯肯妮放在桌上的容器,是个注满萤光色液体的圆筒状玻璃瓶,散发著一股冰冷气息。滋露看见里头有个诡异的暗红色东西不断脉动,她既好奇又害怕地这么说。 「可以看见这颗脾脏表面满满都是经文刺青吧。」 拉斯肯妮在玻璃瓶的鲜艳绿光下眯起眼睛,对滋露说道: 「这应该就是克尔辛哈力量的秘密……这些经文本身似乎就是一种真言,可以吸收信徒的祈祷,转换成力量。」 「他、他在自己的内脏上刺青?咿呀,这老头是怎样……!」 「……他为了更接近神,有著超乎寻常的觉悟……这不是一般人可以办到的……」 拉斯肯妮也将脸凑近「经典」,萤光色映在她美丽的容颜上,她娇媚地轻轻叹了一口气。 「……」 平时端庄的拉斯肯妮,此时却散发出一股不相衬的艳丽,令滋露感到有些奇怪,但她还是故意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继续盯著「经典」看。 一会儿后拉斯肯妮回过神来,望向双手抱胸站在病房隔帘前的毕斯可。他的搭档在隔帘另一头,那好听的声音扭曲地惨叫。每当美禄一叫毕斯可就咬紧牙齿,咬得牙齿喀喀作响。 「赤星,让艾姆莉帮他治疗,你休息一下吧。你伤得也很重,还是稍微……」 「拉斯肯妮!他现在状况到底怎样?我们一回来他就开始喊痛……是眼珠遭到锈蚀了吗?那就用我的血……!」 「冷静点,赤星。克尔辛哈可能利用了科普罗的尸体企图入侵猫柳脑中,但他的入侵只停留在表层。猫柳不像你那样患了致死的重症,可是……」 「可是什么!」 「他的脑袋现在有一小部分与克尔辛哈相通,克尔辛哈可能是想得到猫柳关于蕈菇招式的知识,同时克尔辛哈的一些想法也会不时流入猫柳脑中。」 「这症状哪里轻微了,混蛋!」 毕斯可如猛兽般怒吼,就连拉斯肯妮也吓到后颈冒出冷汗。她原以为这名少年只是长相凶恶,虽然号称食人却意外地可爱,然而当搭档遇到危难时,他散发出的气焰就宛如修罗。 拉斯肯妮想要安抚毕斯可而再度开口,病房隔帘后却传来美禄的惨叫,掩盖了她的声音。 「呜啊啊、啊、啊,吵死了,别过来!」 「美禄大人!请不要乱动,锈蚀会扩散的。」 「住手,你这家伙别碰我!」 「呀啊!」 小小身躯从隔帘后被推了出来,重摔在地。 眼见平时沉稳温柔的美禄性情大变,艾姆莉受了不少惊吓,求救似的望向毕斯可。 「毕斯可大人……」 毕斯可不等艾姆莉说完就大步走进病房,走向被绑在床上的美禄。美禄左眼那迷人的熊猫胎记整个被锈蚀覆盖,每当他扭动身体挣扎时,左眼便洒出黏腻的血。 「哇啊!别过来、别过来──!」 毕斯可的脸颊被乱动的美禄抓破而流了点血,但他一点也不在意。他缓缓触碰美禄生锈的肌肤,使美禄逐渐平静下来,停下动作大口喘气。 「……」 「……」 「毕斯……可……?」 「你认得出我吗?」 「…………对不起,我现在……」 「躺好啦,笨蛋……有没有哪里会痛?」 「……嗯……抱歉,我没事……」 「你现在身体怎样?看你抓狂成这样,应该很严重吧?」 「……有东西入侵了我……在我脑内。我一直听到诵经般的……真言,好像要闯进我脑子里……所以我不得不抵抗……」 「你的意识快要落入他控制中了。」 毕斯可边对美禄这么说,边朝躲在帘后偷看的艾姆莉使了个眼色。艾姆莉听见他们的对话点了点头,在隔帘另一头向拉斯肯妮请教事情。 「……艾姆莉好像有办法,我去帮她。我们很快就会治好你。」 「毕斯可!」 毕斯可正要起身,美禄却紧紧抓住他的手臂不让他离开。 毕斯可愣了一下,再度坐回搭档身边,轻抚他那生锈的熊猫胎记。美禄似乎对自己的行为感到羞愧,不甘地颤抖著身体,静静啜泣。 「对不起,毕斯可……我……我明明……应该要保护你的……」 「少自大了,你这笨蛋。我说过搭档是平等的。」 「……」 「没事啦。你很聪明,一定很快就能认出恐惧的根源,找回原有的机智。到时候你一定要好好看清脑中的敌人……让他后悔侵入你的脑袋。」 「……」 「……首先要看清楚,还有呢……」 「……坚定地相信。」 「做得到吗?」 「嗯,我看得很清楚,而且我也一直……相信著你。相信你和我自己。」 美禄说完吸了吸鼻子,摇头甩乾眼泪,像要摆脱恐惧般做了一次深呼吸,接著从安瓶腰包中拿出睡菇毒,抵在自己脖子上。 「抱歉,扯了你的后腿。我已经没事了,你走吧……」 毕斯可点点头从床上起身,穿过隔帘……本想回头却还是作罢。美禄见他离去后为自己注射了睡菇毒,迅速陷入昏睡当中。 「美禄大人是不是讨厌我?」 毕斯可和艾姆莉走在塔下层的商业区,闪亮霓虹灯下有著各式摊贩,艾姆莉低著头喃喃自语。她脸上已没有平时天真烂漫的笑容,反倒心事重重地轻咬下唇。 「真是丢人。我著迷于替毕斯可大人吸出锈蚀……虽说是治疗,但我太逾矩了,所以美禄大人才会生气。」 「你想太多了啦,美禄只是被老头入侵了脑袋,他不是个爱生气的人。」 「可是当毕斯可大人碰到美禄大人时,他就像痊愈似的平静了下来……那是为什么呢?」 「那是因为……」毕斯可好奇地打量六塔那些奇特的摊贩,淡淡地回答:「因为我们是搭档……也只能这么解释了吧。」 「因为是搭档……?」 「这很难说明,但换作是家人你就能理解了吧?生病时如果有父母照料,任谁都会安心,美禄的状况就像这样。」 艾姆莉听完毕斯可的话,再次低下头用微弱的声音说: 「……这我不明白。」 「……嗯?喂,艾姆莉……」 「我已经忘了什么叫家人了……」 毕斯可不知该对停下脚步的艾姆莉说什么才好,正当他不知所措时…… 「欢迎光临。你们有想要杀掉的对象吗?我们的毒虫很有效喔!」 他们身后的摊贩老板以这样耸动的话语大声招揽顾客。艾姆莉忽然抬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拉著毕斯可的手走到那间店前。 「这样不行,我们是来帮美禄大人买药材的,不能再拖拖拉拉。我得赶紧买完需要的东西,回去帮他治疗。」 艾姆莉站在摊贩前睁大眼睛挑选商品,那些诡异的商品让她身后的毕斯可看得嫌恶地皱起眉头。 「喂,这些诡异又危险的生物是用来干嘛的?又是蜈蚣又是蛇的……」 「当然危险啊,不危险就没效果了。」 「这到底是什么店啊?」 「是『蛊毒店』。」 毕斯可看见玻璃罐中蠢动的毒虫,吓得说不出话来。他这身经百战的蕈菇守护者对于毒虫早已见怪不怪,但他还是不太能接受有人将毒虫当作商品大量贩卖。 「小哥,你要买吗?我看你根本不用下蛊,直接杀了对方比较快。」 「少啰嗦,我又不是要杀人,是要治病啦。那个,呃……」 「请给我们一组白蛊毒,我们在赶时间。」 「好喔。等级低中高?」 「要高级的,钱给你。」 「哦哦~~看来满严重的呢。不知道你们的病人是被谁诅咒了……希望还来得及。那么……这个罐子里装的是特级白虫。怎么样?用手抓的话我可以算你们便宜点喔。」 「你是在耍我们吗?混蛋!」 「哈哈哈,小哥你好活泼呀,我喜欢。这是肘虫、鬼团子……店里进了不错的蚰蜒球,也一并大放送喽。」 老板大笑起来,好心挑了些品质较好的毒虫后,熟练地将虫放进有格子的盒子里以免它们打成一团。 不知是不是因为手指早已遭到虫毒腐蚀,老板戴著铁制的义手,但他抓虫的动作却非常流畅。 「东西还没买完喔。帮我拿著毒虫,我们去下一家吧。」 「咦!你不是说在一间店就能买齐吗?」 「师父说只要帮美禄大人做紧急处置就好,但我觉得不够。事已至此我也不愿妥协了。」艾姆莉回望毕斯可,挺直小身子激动地说:「我要彻底治好美禄大人,成为你们的……搭档。」 「嗯?不是,你好像有很多误解……啊!喂,等等!」 艾姆莉在大街上蹦蹦跳跳,空中的金鱼灯吓得赶紧闪开。毕斯可没想到她跑得这么快,只好护著开洞的肚子拚命跟在她身后。 「这样道具都买齐了!」 可能因为拉斯肯妮不在的关系,艾姆莉比在医院时活泼好几倍,她在街上绕来绕去,买齐了治疗所需的施咒用具。然而毕斯可却背著巨壶和香炉,脖子上还挂了一些不断蠢动的毒虫,一点也提不起劲。 「喂!这些东西真的能把美禄治好吗?」 「我打算多管齐下,虽然很难治愈,但至少可以让他保有意识。」 和忌滨闹区相比,宗教与世俗在六塔下层融合得更加紧密。这里除了咒术用品店外,还有餐厅在卖好吃的火烤河马肉,飘散出诱人香气。这对饱受饥饿之苦的毕斯可而言实在难受,但他生锈的小胃根本消化不了这些食物,所以他也只能放弃吃饭。 「我想在回去之前吃点东西的……但看样子你应该不适合和我一起吃吧,我本来还很期待的说。」 「说什么傻话,我们怎么能放著美禄,在这边悠哉地吃饭?」 「我能明白你的心情,但还是要等到蛊虫养成之后,才能开始治疗。」 艾姆莉说完,指了指毕斯可挂在脖子上的毒虫罐子,里面的结构简直就和迷宫一样。罐内的毒虫活力十足,真的在疯狂互咬。 「……而且……我很羡慕你们……毕斯可大人总是和美禄大人聊得那么开心,所以……我也想……就是……跟你们聊天……」 艾姆莉白皙的脸颊染上一抹樱红,她小声说完后抬眼偷看毕斯可。毕斯可却没理会艾姆莉……他低头看著罐内乱窜的毒虫,嫌恶地皱起眉头。 「毕斯可大人!你有在听吗?」 「咦?有、有啊。」 「……太过分了,我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艾姆莉眼角含著泪珠,鼓起双颊撇头背向毕斯可,出气似的踢了一下路边的石头才往前走去。「果然找遍全世界都没有人想跟我在一起……」 「喂,干嘛突然跑走啊!你生气了吗?」 「我一丁点都没生气。」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我道歉啦,是我错了。但你已经帮了我和美禄很多忙,我觉得我们早就是朋友,也不用特意提这种事吧。」 「……朋友……?」 艾姆莉终于露出笑容回过头来,却又连忙敛起高兴的表情,再次将视线从毕斯可身上移开。 「是朋友还不够,朋友很快就会离我而去。」 「什么意思?那你想怎么样?」 「……你可以……让我当你们的搭档吗?」 「啊?」 「我想跟美禄大人一样成为毕斯可大人的搭档,这样我也会成为美禄大人的搭档,我们三个人就能一直在一起了!」 艾姆莉双颊泛红,笑得宛如花儿一般,当她眼神闪亮地和毕斯可四目相交时……却见到毕斯可带著怜悯的复杂表情,她的笑容瞬间消失,又低下头去。 「……说太多了呢,我们走吧。」 「艾姆莉,蕈菇守护者的搭档只有一个人,跟你想的不一样。」 「再拖下去,你身上的蕈菇又要开了。别再多说……」 艾姆莉话还没说完,毕斯可就抓住她的腰,抬起那轻盈的身子,扛著愣住的艾姆莉走向路边的长椅,将她塞在座位上。 「毕、毕斯可大人……?」 艾姆莉还在发楞,那对翡翠色的眼睛便凑了过来。毕斯可一句话也没说,他的眼神却让艾姆莉觉得自己内心深处被看透似的,她不禁别开视线,主动开口说道: 「……对不起,我太得意忘形了……我没有家人,所以很高兴能够认识毕斯可大人和美禄大人,就像多了两个哥哥一样……」 「你没有家人?拉斯肯妮不是你的家人吗?」 「……师父爱的不是我……而是我的真言资质。她为了让我好好修行而将我与外界隔绝,我在那里一直都是……」 艾姆莉将「一个人」几字吞了回去,她抬眼看向毕斯可,有些懊恼地笑了一下后,想改变阴暗的气氛而故作开朗地说: 「……可是,其实我并不孤单喔,父亲大人很快就要来接我了。」 「你老爸要来接你?」 「我连他的长相都不知道,只听说他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僧侣。等我变强,六塔中无人能与我匹敌时,父亲大人一定会来接我,而且母亲大人也会回来。师父是这么说的……」 「……」 「……就算父亲不德高望重,只是个普通人也没关系。我要的只是一个家……一个幸福的家……虽然我明白,在现在这个世道中……这是个奢侈的愿望……」 艾姆莉按著自己的小胸口说。毕斯可看了她一会儿,从他贫瘠的词汇库中选出一些中听的话,断断续续地对艾姆莉说: 「如果真的有神……」 「……」 「像你这种,谦卑地怀著某种信念……默默等待的人,神一定不会亏待你的。所以你一定会等到很好的……很温柔的家人,回到你身边。」 「……你真的这么想吗?」 「美禄说我说谎的时候,一句话会讲错三次以上。」 艾姆莉用手指擦去眼角的泪水,对毕斯可露出温和的笑容说: 「我好高兴。毕斯可大人,你人真的好好……好奇怪喔,跟你的外表完全相反。」 「哼!……拉斯肯妮就算了,你虽然是跟著情势走却也冒著生命危险帮助我们,我一定会报答你。有什么我们能为你做的,尽管说吧。」 艾姆莉眨著眼睛愣了一会儿,当她理解毕斯可的意思后调皮地勾起嘴角,将脸凑近毕斯可,近到鼻尖几乎要碰在一起。 「只要是 你能做的,什么事都可以吧?」 「嗯……嗯嗯?怎么好像突然想起一些不好的回忆……!喂,我不能当你的搭档喔!刚刚也说了,搭档只有一个人……」 「那你就当我的家人吧,毕斯可大人!」 艾姆莉一说完,便用她细长的双手搂住毕斯可的脖子,小小身子意外涌现强大力量,用力抱紧毕斯可的头。 「当我的哥哥吧!好开心喔……我第一次遇到有人对我这么、这么好……像老鹰一样孤高……却又温柔……你是我最棒的哥哥……」 「别说傻话了,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呜哇啊啊啊!很、很痛耶,快、快放开!我答应就是了──!」 「好了哥哥大人,我们快点回去吧。我也想和美禄大人变成兄妹……真是太棒了,强悍的哥哥和温柔的哥哥,我一天就多了两个家人!」 艾姆莉笑容满面,也不知道她瘦小的身体哪来这么大力气,拉著身上大包小包的毕斯可轻快地走著。毕斯可揉了揉被紧紧压过的太阳穴,不禁眼冒金星,好不容易才跟上艾姆莉的脚步。 「……唔、呜……!」 「美禄!」 「别勉强他坐起来。美禄大人,你听得见吗?」 美禄脑内彷佛蒙上了一层雾,无法顺利思考。他左眼上贴著一张像符纸的东西,睁都睁不开。一阵钝重的疼痛感在他脑内回荡。 「毕、斯可……在哪里……?」 「我在这里,美禄。艾姆莉,他这样真的痊愈了吗?」 「不算痊愈,但我已经阻止真言继续入侵。美禄大人,站得起来吗?」 美禄听话地从床上站起身,甩了甩沉重的脑袋,确认自己除了头痛外身体上没有其他问题。 「能动吗?还是别逞强,再躺一下吧。」 「没事,身体都能动……但脑子里面好像还是有人在说话……!」 「看来还是要打倒克尔辛哈,他才能痊愈……但我们要做的都一样,不管怎样都要抢回毕斯可哥哥的胃。」 「毕斯可的……胃。」 美禄摇摇晃晃地走向毕斯可,揪住他的衣领。那张脸因慢性头痛而泛白,怎么看都不像平时的他。 「毕斯可抢回胃了吗?为什么还在这里……!」 「冷静点,笨蛋!你这副样子,我怎么还能做其他事情!」 「你不用管我!要是毕斯可,你的胃没抢回来……」 「毕斯可哥哥他……」艾姆莉看见变了个人似的美禄感到有些害怕,但她仍挤出笑容对美禄说:「他是为了你才陪我买这些东西的。你看,这么大的香炉……」 「毕斯可……哥哥……?」 美禄的蓝眸中燃起黑暗的火焰,他一步步走向胆怯的艾姆莉,冷不防地抓起她的脖子。 「嘎、啊……?美禄、大人……!」 「少装熟了,什么哥哥……!你的目的是什么……毕斯可的食锈之力吗?你一开始就是为了这个才接近我们的吧!」 「混帐!」 毕斯可狠狠揍向美禄的侧脸,将他揍倒在床上,艾姆莉则摔在地上,不断咳嗽。 「……不是……不是的……怎么会……我只是……」 艾姆莉抱著自己纤瘦的肩膀缩成一团,泪水从双眼涌出。拉斯肯妮跑过来扶起艾姆莉,对毕斯可点了点头。 「猫柳的身体是治好了……但精神方面尚未恢复。看来他受到克尔辛哈影响,变得极不信任他人。」 「我知道了。我去跟他谈谈。」 「拜托你了,他现在应该也只愿意听你的话。」 毕斯可对拉斯肯妮点头,要她带著艾姆莉离开病房,只剩下搭档二人留在房内。 「……」 「……」 「……美禄。」 「……抱歉,现在不该吵这些的……」 「别勉强自己。你不是会对小孩动手的人……一定是被老头弄到神智不清了。我去把胃抢回来,顺便帮你打趴老头。你再忍耐一下。」 「不行,我要跟你一起去……!」 「美禄!」 「我的脑子很正常!虽然头很痛,还会听到杂音……但我认为艾姆莉不值得信任。她想要乘虚而入,因为你人太好了……」 「艾姆莉是个单纯的孩子,她是真的想要治好你。你为什么会怀疑她?」 「我解释不了,但她的波长……还是该说给人的感觉呢,跟克尔辛哈传到我脑中的很像,非常像……克尔辛哈这个人相当奸诈。随便想想都知道,他是要利用你的感情……」 美禄眼神空洞地盯著空气,咬牙切齿地说。他脸色苍白,看起来正与脑内的敌人战斗,拚命整理自己的想法。毕斯可至今都是一个直来直往,判断迅速的人,但是这次连他也双手抱胸苦思起来。 他与艾姆莉虽然只有短暂的心灵交流,但他可以感觉到艾姆莉是个无邪又单纯的小孩。毕斯可看人的眼光绝不会错。另一方面,搭档是他可以绝对信任的对象,对他而言也是独一无二而且胜过一切的人。然而美禄被克尔辛哈入侵了脑袋,他的样子也和平常天差地别。 「噢~~噢~~你看起来满脸愁容呢~~」 这时有人大剌剌地拉开床外的隔帘走了进来,那人正是水母辫少女滋露。 「我当然发愁啊,我可靠的搭档发疯了!」 「我才没有发疯!」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总之,美禄的头也好,赤星的肚子也好,都必须动点脑筋才能治好。」滋露把玩著她的招牌辫子继续说道:「若我们不赶紧立定下一波作战计画,克尔辛哈那老头就会节节进攻。蕈菇守护者最重视速度,你们这样拖拖拉拉好吗?」 滋露轻松又不失智慧的低语,令美禄听完冷静了些,他静静地点了点头后踉跄地从床上起身,视线如箭矢般扫向桌边的拉斯肯妮和有些畏缩的艾姆莉,接著一屁股坐在桌上。 「我搭档变流氓了。滋露,我该怎么办?」 「是他平常人太好了,我倒不觉得美禄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啊。」 「什么意思?连你也怀疑艾姆莉?」 「比起她,我更怀疑那个叫拉斯肯妮的女人,她太可疑了。」 滋露微微眯起眼睛,以只有毕斯可听得到的音量这么说道。 「唉,以你的脑袋是想不出解决办法的,还是交给我和美禄吧。」 「哼!」 滋露的说法虽然令人生气但也是事实,因此毕斯可只哼了一声没有反驳,于是两人一同走向拉斯肯妮等人所在的那张桌子。 拉斯肯妮摊开六塔地图,美禄则像刺猬一样不许他人靠近,艾姆莉则对他散发出的气场感到畏怯。气氛虽然尴尬,但他们还是一起坐下来开会。 「抱歉,刚完成任务又有事要拜托你们。但若不借用你们的力量,我们真的没辙了。麻烦协助我们立定下一步作战计画。」 拉斯肯妮将视线从地图上抬起,环视在座众人,沉思似的摸著下巴。 「老实说,我真没想到克尔辛哈恢复得那么快。不要说解决他了,我自己的部下都少了快一半。」 「金象信那群锈蚀僵尸是怎么回事?那也是老爷爷做的吗?」 「尸鬼术的确是克尔辛哈擅长的真言……但我不曾见过他造出那么大规模的尸鬼。他的力量看不见极限,这才是最恐怖的。」 「我们不是来这里听你讲丧气话的。没有其他对付老头的办法了吗?」 「有。」拉斯肯妮望向毕斯可完全恢复血色的那张脸,轻笑起来。 「让我意外的不只是克尔辛哈。老实说,我 没想过你们蕈菇守护者也能将那些尸鬼击退。」 艾姆莉在拉斯肯妮的眼神指示下,开心地从怀里拿出几个长得像西洋棋的小神像,放在地图上。拉斯肯妮从中挑出背后冒火的红色猴神像,以及蓝色人鱼像,将它们放在土塔的位置。 「先请两位蕈菇守护者……」 「等等,拉斯肯妮,我一个人去就好,让美禄在这里休息。」 「毕斯可!」 美禄似乎再也忍无可忍,他抓起毕斯可,勒著他的脖子问: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说那种话?我一直以来不都守在你身后吗?」 「我一开始就说过!蕈菇守护者要是一个死了,另一个就得跟著上路。现在你脑子不正常,随时可能做出傻事。你还是留在这里吧,我很快就回来。」 「比起我……」 美禄嘎吱一声咬紧牙齿,蔚蓝而阴郁的眼眸中,燃起嫉妒和屈辱的火焰。 「比起身为搭档的我,你更相信这些来路不明的女人是吗……!」 「你说够了没……!」 「你们两个不要吵了!」 两人差点打了起来,拉斯肯妮赶紧用那高大的身躯挡住他们。美禄不悦地甩开她的手,一屁股坐在椅子上,低头不语。 「……赤星,很抱歉,战力不能再减了。蕈菇守护者二人组是我们最强的棋子,我希望你们能分开行动。还剩下三个『经典』,这一轮必须抢回两个,不然我们很可能会输。」 「我要一个人行动。」 美禄粗声粗气地打断拉斯肯妮的话。 「我不想跟任何人搭档。我不信任你们……但如果没有其他方法可以治好毕斯可,我也只好跟你们合作。我去哪里都行,你快点决定。」 毕斯可正要开口,滋露便在他耳边说: 「让他去吧。他身体还能动吧?一个人行动的话,再怎么不信任他人也没关系。」 「…………」 「……那么,首先是土塔。」 拉斯肯妮清了清喉咙,拿起红色猴神像和水母神像放在土塔上。 「这是什么?猴子……?」 「是猴神阿谷南,我用它来代表你,不喜欢吗?另外这颗是……」 「水母神乌芭,这是我吧?」 「什么……?我竟然跟你一组?」 「不跟我一组,难道你要饿死吗?嗯?」 「土塔的明智宗是尊崇智慧的教派。但赤星脑袋似乎不太……」拉斯肯妮看了眼摆著臭脸的毕斯可,笑著说道:「不好意思,不过(如果让我或艾姆莉跟你一组,现在可能会刺激到猫柳……)还是需要有智慧的人从旁协助你。这座塔唯有具备力量和智慧的人才能攻陷。」 「智慧喔。这家伙只有小聪明,这样也行吗?」 「总比连小聪明都没有,只会拉弓的猴子强吧。」滋露熟练地反击毕斯可的毒舌,接著询问拉斯肯妮:「土塔的明智宗由我们负责,这我明白了。剩下两座塔呢?」 「老实说,我们必须放弃一座塔,因为我和艾姆莉要在这里守著从克尔辛哈手中抢到的『经典』。要请猫柳在木塔和火塔之中挑一座了……」 「……啊,师父。答案已经很明显了啊……」 艾姆莉拿起熊猫外型的神像,咚地放在火塔上,略带笑意望向美禄……见美禄回以冷冷的目光,她有些胆怯地解释道: 「因为木塔的巨隆堂完全是以年资来决定僧位,外人根本无法混进去……相对地,火塔的缠火党则将美丽和坚强视为德行。美禄大人长得漂亮,又有猎人直觉,由他负责再适合不过了。」 「哈哈,原来如此啊~~」 「等等,滋露大人,艾姆莉虽然说得没错,但缠火党……就是……」 「缠火党的女僧正究鲁蒙爱好女色对吧?」 拉斯肯妮欲言又止,托著脸颊的滋露替她把话接了下去。 「所以那里现在只有尼姑才能爬到高位。我在金塔当僧正的女人,这些事我当然知道。」 「你有什么妙计可以让猫柳混进去吗?」 「不需要妙计啊。」 滋露贼笑看著满脸疑惑的美禄,对拉斯肯妮耳语道: 「看他长这么漂亮,你还不知道怎么做,想法是不是太死板啦?」 滋露恶作剧似的挤眉弄眼,美禄接收到她的视线,大概知道该怎么做了,便轻轻点头,从座位上起身。 「等等,美禄!」 听见搭档的声音,美禄呆滞地停下脚步。 他看都没看毕斯可一眼。蓝色秀发晃了一下,抚过他发青的嘴唇。可能因为一直在忍耐头痛的关系,他的黑眼圈看起来很重,平时那抹纯真的微笑早已消失。 「你真的要去吗……你只有一个人,脑袋还……!」 「至少比你的胃好,现在的我比你强。」 这番冷言冷语根本不像平常美禄会说的话,毕斯可听来很是刺耳。 「别和滋露走散。那些女人不知道会用什么手段诱骗你。要骗到你太容易了,因为你根本没在思考……」 美禄每讲一句话,声音里就多一些偏执的情绪,眼中也逐渐显露出凶恶的光芒。 「……不行,太令人担心了,还是……现在就在这里……!」 「你要干什么,混帐!」 「放开我!」 毕斯可从美禄眼中明确感受到一股杀意,伸手拉住他,却被美禄狠狠挥开。美禄自己似乎也察觉到这股杀意太过火了,他鼻尖落下滴滴汗水,深深地喘气。 「……对不起。我要走了,不要拦我。」 「美禄!就算见到克尔辛哈,也千万别单打独斗。要两个人一起上才有办法对付他!」 「不要命令我。你如果要为所欲为,我也可以这么做。」 美禄连回嘴的机会都没给毕斯可,径自从阳台跳了出去。毕斯可望著他的背影咬紧下唇,嘴角流下一道血丝。 「你相信美禄吧?」 「……嗯,但是……」 「他也相信浑身是伤的你,他现在的心情应该跟你差不多。你终于体会到为搭档担心的心情了吧?如何?」 「……」 「你觉得美禄会把事情搞砸吗?」 「不,他会成功的。一定会……」 「那就好啦。真是的,你们有时候很像小孩子耶。」 毕斯可仍旧望著空荡荡的阳台,滋露拍了拍他的背安慰他……接著转头望向不安地盯著他们的艾姆莉,对她咧嘴一笑。 第七章 那是个八角形的大讲堂,每个角落都摆著熊熊燃烧的篝火,照亮黑暗的空间。偶有大飞虫受光吸引而来,遭火舌卷入后变成一团小火球不断挣扎,最后落在木地板上渐变焦黑。 火塔上层住的几乎都是尼姑──这是一般人对于缠火党的印象。但缠火党还有另一项特色在于,现代宗教一般都会将科学融入其中,但他们却极力排斥先进文明。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大的讲堂内连一盏萤光灯都没有,只用火光照明的原因。 不过事实上,这种乍看守旧的信仰风格,却增添了缠火党的神秘感,让启蒙信众一事变得更加神圣。 讲堂内全是尼姑,她们裹著造型有如烈火的薄纱,低声念诵著经文。这些尼姑不下百人,清一色貌美而性感,一看就知道是挑选过的。 (……她们是在烧大麻吧……) 美禄在讲堂内飘散的花香中,嗅到了一丝迷幻人心的药物气息。身为医生的美禄习惯为自己施打抗毒品的疫苗,因此大麻对他效果有限。但他环顾四周,看见那些美丽的尼姑脸上冒著汗珠,还有人双唇颤抖。 「咚!」一声,美禄身旁的尼姑倒在地上。美禄连忙将她扶起,发现她睁著眼睛昏了过去。 「停。」 僧正穿著绚丽僧袍,在护卫武僧(一样是尼姑)的陪同下站上讲坛。美禄跟著周围的人一起低下头,偷偷观察她的样子。 他看见缠火党女僧正究鲁蒙的脸。她头发削得很短,两耳上的大圆圈耳环闪闪发亮。那冷澈而有力的目光,为她妖艳的美貌更添一丝丰采。 但最引人注目的,还是绕著她的头打转的三张「面具」。那三张面具似乎分别代表了喜、怒、哀,像是变魔术般浮在空中,每隔一段时间就会飘过僧正面前。 『终止集灵呼吸法。』其中一张应是代表「怒」的面具,以低沉的男声说道。 『将蜈蚣撒在死者身上,日后再由下级僧侣运往东京。』 武僧们走下讲坛,一一抱起气绝的尼姑。一名武僧正要抱起美禄身旁昏厥的尼姑时,美禄制止道: 「请等一下,她还有一口气在。我可以救活她。」 「在集灵呼吸法中,昏厥就和死了没有两样。让她光荣赴死,别多管闲事。」 「她若活下来,一定会更加虔诚。剥夺他人做功德的机会,不也是种罪过吗?」 「少废话,臭小鬼……」 美禄与武僧间的冲突一触即发,这时…… 一声轰然巨响,有东西撞破四周墙壁,涌进讲堂。 讲堂内响起尼姑们的惨叫。人影一个个涌入,她们浑身锈蚀,但仍看得出原是缠火党的武僧。 她们柔韧而美丽的身体变得坑坑洞洞,洞中冒出锈蚀细烟。 (……是尸鬼术!) 「……我方刺客被反将一军了吗?那个死老头哪来的力量?」 究鲁蒙本人愤恨地这么说,印证了美禄的想法。 她原来的部下如今化作张牙舞爪的锈蚀僵尸,从四面八方直直朝她扑来。这一定是克尔辛哈的真言所为,曾经击退过这种尸鬼的美禄一看就知道。 尼姑们用肉身挡在究鲁蒙身前保护她,尸鬼却使出超乎寻常的臂力,撕裂她们姣好的身体。一只尸鬼跳了起来,正要抓住究鲁蒙的脖子,就在这时…… 「唵,释哆,里毗,巴鲁拉,窟那屋……」 究鲁蒙涂著蓝色口红的嘴动了下,轻声念出真言。与此同时,刚才被撕裂的尼姑身上喷出道道鲜血,宛如长枪般插遍尸鬼全身,使之停在半空中。 『……看来也不怎么样。那种锈烂的老头,伤不了妾身。』 「哀」面具以冷酷的声音说。究鲁蒙面不改色,伸出一只手以指头画圈,结了个手印。接著浮在她脸旁的一张面具,咻地沿著半月形的轨道飞了出去,像镰刀一样将那只狂吠的尸鬼斩首。 究鲁蒙的真言法术让众尼姑为之慑服,但尸鬼并非只有一只。究鲁蒙周围的武僧一个个被打倒,人数越来越少。 『不可饶恕……』 「怒」面具低吼。究鲁蒙一一解决涌上来的尸鬼,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渐渐浮现怒意,一只尸鬼抓准这个空隙揍向她心口。挨了一拳的究鲁蒙无法唱诵真言,遭到尸鬼用双手抓住头部。 「嘎……呜啊……!」 尸鬼的手臂青筋暴露,眼看就要将究鲁蒙的头捏碎时,侧面飞来一个蓝发尼姑,手里刀光一闪,以无比锋利的匕首砍下尸鬼的手。 「僧正大人,快下手!」 「唵,释咧哆,巴鲁拉,窟那屋!」 听见尼姑的提醒,究鲁蒙赶紧用沙哑的喉咙挤出声音,念出必杀真言。死去的尼姑和武僧身上喷出多道血枪,刺向现场所有尸鬼。 『……可恨的东西,害妾身浪费这么多力气……!』 「喜」面具低语的同时,究鲁蒙悻悻然结了个手印,三张面具便动了起来飞向目标,宛若环刃般使尸鬼各个身首异处。 「僧正大人,您有没有受伤?」 僧正除掉所有尸鬼,使场面稍微恢复平静后,武僧连忙跑到她身边。 『没有大碍。被杀的有几个?』 「应该有十几个……但那些变成尸鬼的,都是我们之中最杰出的刺客。克尔辛哈没了脏腑,怎么还有这般力量……」 『……一定有人帮他。』究鲁蒙边说边瞪向半空,用拇指抚过涂著蓝色口红的嘴唇。「或是那只狐狸精……」 「僧正大人?」 『没事,你们再怎么想也没用。还是做好万全准备,以防他随时来袭……「站住,那边的。」 话说到最后,究鲁蒙不再藉由面具发声,而是亲口用那妩媚却犀利的声音喊道。刚刚从尸鬼魔爪中救下僧正的尼姑正想悄悄逃离现场,却被僧正叫住。 「竟敢将刀剑带进修行之地,你不懂戒律是吧?」 「……真的很抱歉,僧正大人。」 回话的声音以女性而言有些低沉,但柔和好听。究鲁蒙走向低著头的尼姑扯下她的面纱,勾起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来。 那名尼姑一头蓝发,皮肤白皙,长相惹人怜爱。她年纪尚轻,眉宇间带有女孩的稚气,也含有少年般的强韧与正气。 她左眼有道化妆掩盖不了的锈痕,周围还有黑色胎记,反而散发出一股说不出的魅力,让看惯美女的究鲁蒙心痒难耐。 「这人违反清规,让我来惩罚她。」 「不必。她虽然有点多管闲事,但也算救了我一命。不用罚她。」 「是。」 「……我反倒该给她些奖励。」 究鲁蒙宛若冰霜的嘴角微微勾起,露出浅笑。 「从刚才的反应看来,这人身手应该不错……就让她当我今晚的房内侍卫吧。」 「僧正大人,万万不可!怎么能让刚入教的人待在您……」 武僧话说到一半,一只从暗处窜出的尸鬼发出吼叫,朝他头顶袭来。武僧连惨叫都来不及,脖子整个被咬开。究鲁蒙细长的手指发出微光射向武僧。 「唵,释咧哆,巴乌,苏那巫……」 她一念完真言,便有一道强烈的冲击划破空气将尸鬼冲飞,轰地撞破火塔的墙壁,直直地朝远方的土塔飞去。 「这样护卫队刚好少一个人。」 究鲁蒙吹了一下使出真言的手指,俯视毙命武僧苍白的脸。她勾起冷酷的嘴唇浅浅一笑。 「任命仪式通常都在我房里举行,收拾完尼姑们的遗体就过来。」 「……遵命……」 美禄趴在地上,旁人无法窥见他的表情。六塔的经声不 断在他脑中回响,他一面与之抗衡,一面为这天上掉下来的好机会暗自窃喜,眼中闪露兴奋。 「比赛开始……」 土塔上层的底部(也就是入教者的检查哨)有座巨大的圆形表演厅,中央的舞台上正在进行入教者的筛选考试。 舞台周围设有许多观众席,即使是商人或没有僧籍的人,只要布施金钱就能观赛,今天观众席也坐了不少人。 至于这些人究竟是来看什么的…… 「夜叉国……」 「喝!」 读手才低语了一声,便有人反射性跳了起来,抓起三公尺远但较靠近自己的牌。对面的僧侣看得目瞪口呆,那名红发的年轻僧侣对他咧嘴一笑,举起手中的牌向读手展示道: 「你念的是『夜叉国恶鬼,吾来打趴践踏』对吧?来,炎弥天的牌。」 「很好,回到你的位置上。」 他们玩的是歌牌。 规则很简单,只要根据读手念的内容找出相应的神佛牌即可。明智宗将益智游戏当作累积功德的方法,对他们而言,这场入教考试可以同时锻炼反射神经和宗教知识,一石二鸟。 然而一向平静的考试,这次气氛却不太一样。 因为有个长得像流氓的红发年轻僧侣,凭著过人的反应力和杂技般的身手拿下了一张又一张牌。他的对手脸色发青,观众却兴奋不已,红发僧侣一有动作全场就为之欢呼。 (哦~~!这项挑战有够难,我还以为我们完蛋了。没想到你竟然会玩神佛歌牌,你懂的东西还满多的嘛!) 藏在毕斯可耳里的小型通讯机中传来滋露的声音,滋露正躲在观众席透过毕斯可的猫眼风镜接收状况并进行通讯。他们参赛前早已准备万全,毕斯可只要戴上风镜就能得到滋露协助。 (我只会玩这个,小时候我们常玩……蕈菇守护者也没别的游戏了。可是玩起来好没劲,他们每个人都乖乖坐著,都不起来打人踹人。) (你以为歌牌比的是格斗吗?) (不是吗?) (……) 「好了,下一张牌……星星碎裂……」 读手开始念牌那一瞬间,忽然一阵轰然巨响,使观众惊惶失措。 一个人影般的物体撞破土塔外墙,卷起一堆瓦砾,直直朝中央的竞技舞台飞来。 毕斯可下意识地跳了起来,闪开人影后使出有如大槌的回旋踢。人影像被打中的棒球般,避开四处逃窜的观众,一头栽进观众席中。 (天、天啊,那是什么?) (跟金塔那些一样,叫尸鬼是吧?)毕斯可小声回应吓到的滋露。(我们已经被老头盯上了吗……?不过我踢他之前,他好像就已经挂了。) 「大僧都大人,这是怎么回事?那名死者是缠火党的刺客。难道那家伙……」 「对,那是尸鬼术,也是克尔辛哈的拿手绝活。若他动了真格,我们就得挺身保护僧正。」 主考官身旁的助手高僧各个手足无措。担任主考官的老僧摸了摸胡子,对身旁的人大吼: 「慌张什么!你们好歹也是明智宗的信徒。绝不能为这种小事中止考试……谢谢你保住了歌牌,我们就从刚刚那张牌重来……」 「不用重来。那张是『星星碎裂,下起一片砂海』对吧?」 「什么……?」 「我拿到了。」毕斯可在刚才那阵混乱中抓到一瞬空档,以光脚夹起「砂哭天」牌,他拿起那张牌挥了挥说:「念下一张吧。情况有点紧急,我们赶快玩一玩。」 这时主考官和高僧们对看一眼,相互点了点头,高僧们随即开始收拾场上剩下的牌。 「……喂喂,干嘛啊!我哪里惹到你们了吗?」 「没有啊。」主考老僧搔了搔他的秃头回道:「只是认为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这次过关的只有一人……我看看……赤星毕斯可,只有你而已。其他人下次再来吧。」 「真的吗,老爷爷!」 「你拿著这个符到楼上来。只要你愿意,下一场考试可以立刻开始。」 老僧交给毕斯可一只木符,接著以眼神向剩下两名高僧示意。高僧微微点了点头,以矫健的身手爬上观众席,打开窗户朝塔外跳了出去。 「老爷爷,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有志求智之人,心里不应有杂念……你不必想太多,只要专心学习就好。」 老僧说完,便以宝刀未老的身手跳至塔外。 (……哦──原来六塔里也不是只有坏人嘛。) (你老是这样容易相信陌生人……所以我才说你们像小孩子。好了,该去下一站了!) 毕斯可迎向欢呼的观众,边在席间跳跃,边将躲起来的滋露捞进大衣中,继而沿著阶梯奔向楼上。 (所谓的房内侍卫……) 不同于金象信教祖科普罗的奢华风格,究鲁蒙的房间简朴而有品味,配色以黑为基调,给人一种沉稳的感觉。 究鲁蒙从刚才起就坐在全黑的床上,抽著细长的菸斗。她的衣服换成了透明的薄纱,原本环绕在她脸部周围的三张面具,也变成暖炉上的装饰,受炉火照耀。 (也就是要我侍寝的意思吗……!) 美禄听滋露说过,缠火党的僧正究鲁蒙是个爱好女色的人。她会让貌美的尼姑服侍她,还会宠幸她中意的尼姑……诸如此类的传闻,美禄也从拉斯肯妮那里听说过。 (……这虽然……是个……好机会,可是我要怎么脱身……) 「你愣在那里做什么?」 究鲁蒙愉悦地望著站在门前冷汗直流的美禄,她大步走了过来,将脸凑向美禄。一股难以言喻的异香窜进美禄的鼻腔。 (糟了……!) 滋露之前称赞过他的女装,说连女生看了都觉得很成功。但究鲁蒙现在离他这么近,他没有信心能骗得过她。 究鲁蒙的手指沿著他的脖子一路慢慢往下滑,美禄抓住她的手说: 「……僧正大人……别弄脏您的玉手,像我这种卑贱之人……」 「呵呵呵……你怕我吗?」 究鲁蒙轻轻退离开美禄,开始玩起她的耳环。炉火忽明忽暗地照出她薄纱下的完美曲线。 「呵呵,不用担心。我很快就会让你置身快活的天堂之中……」 究鲁蒙的呢喃掠过美禄耳际,使他冒出滴滴汗珠,就在这时。 砰轰! 轰声响起,整座塔像在颤抖般剧烈摇晃起来。究鲁蒙随即一个转身,披上火焰造型的僧正长袍,冷冷看向房间窗户。 「那是……!」 美禄跑了过去,看见木塔在业火中熊熊燃烧。 木塔建在自然的大树洞中,原以其自然构造为特徵,现已看不出哪儿是树枝、哪儿是树干,全被业火啃噬殆尽。里头的僧侣烫到受不了,纷纷从塔上跳下,落进又深又黑的下层之中,景象十分凄惨。 「木塔沦陷了。窟古诺滋那家伙也败给克尔辛哈了吗?」 究鲁蒙咂了下舌,冷冰冰地说道。她念了句短短的真言,炉火照耀下的三张面具便咻地飞了起来,飘在她那张美丽脸庞的周围,开始缓缓绕著她转。 「……僧正大人!」 美禄连忙挡在究鲁蒙身前,接著便有一具僧侣尸体撞破窗户飞了进来。尸体浑身是洞,美禄一看那手法就知道是克尔辛哈做的。 「究鲁蒙大人,打扰了。」两名僧侣接在尸体后头从窗户闯进房间。一个和尸体一样都是年轻僧侣,另一个则是老僧。 「事态有些棘手,继金塔、水塔之后,木塔也沦陷了。」 『看也知道。』究鲁蒙似乎难以忍受房内出现丑陋的事物,以「怒」面具恶狠狠地说:『浑身土臭的俗僧,真无礼,竟敢用脏脚踏进妾身房间。』 「究鲁蒙大人,木塔虽然沦陷了,但僧正窟古诺滋大人还活著。何不让我们尽释前嫌,三教派合为一体,一同打倒克尔辛哈?」 「……」 究鲁蒙不耐烦地搔了搔嘴唇后,似乎想到了什么计画,恢复冷酷的表情哼了一声笑道: 『窟古诺滋就算了,坎德里在干嘛?一定又沉迷于花牌游戏,丝毫没发现克尔辛哈现身了吧?』 「没那种事,我们僧正大人等会儿就来。」 『哼,三教派合为一体,别说笑了……你们这些弱小教派,没有缠火党的帮助连个老头也杀不死。记住别扯妾身后腿。』 「喜」面具讥讽几句后,究鲁蒙弹了个响指,护卫武僧便从暗处现身,跪在她左右两侧。 「……你保护妾身免于被波及,做得很好。你就在此看守房间……好好准备一下,待妾身回来再继续刚刚的事。」 美禄无措地愣在原地,究鲁蒙对他意味深长地一笑,在他耳边低声问道: 「还没问你的名字呢,叫什么?」 「……我叫……猫柳美禄,僧正大人……」 「呵呵呵,美禄,这里就交给你了,好好守著房间……」 究鲁蒙一说完就突然跃至空中,踩著满布于塔与塔间的细电线,朝燃烧的木塔奔去。护卫队和土塔僧侣也随即追了上去。 (她要去打倒克尔辛哈吗……怎么办?我该不该追上去……?) 美禄犹豫了一下接下来该怎么做…… (……不能被六塔的规则牵著鼻子走。我要的不是「经典」,是毕斯可的胃。现在该去抢他的胃才对!) 究鲁蒙命令美禄看守房间,现在是搜索「经典」的大好时机,但美禄再次认清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决定趁乱像影子一样偷偷跟在究鲁蒙身后。 砰轰! 轰声响起,整座塔被震得晃动不已,棋盘上的将棋喀哒喀哒随之起舞。 僧正坎德里双眼圆睁,吼了声「喀!」,跳动的棋子立刻乖乖站好。现场只剩一阵令人屏息的寂静,火光从窗户外忽明忽暗地照在将棋盘上。 「……不是啊,你怎么还有心情下棋!」毕斯可坐在那名宛若磐石的壮汉僧正对面,他忍不住指著窗外说:「你看,起火了!起火了喔!木塔烧起来了耶!」 「不必在意那种小事!你该在意的只有这场比赛跟这一手棋!请绞尽脑汁下出完美的一手棋吧!」 明智宗僧正那张方脸上青筋暴露,他低沉的怒吼大到连毕斯可也吓得睁大眼睛。 「僧正大人,打扰了!」 楼下的僧侣来到房间通知僧正六塔的异状,但他们一看见怒目瞪著将棋盘的僧正,立刻像明白什么似的脸色发白。 终于有个僧侣鼓起勇起,对僧正说道: 「坎德里大人!如您所见,木塔烧毁了。看来攻陷金塔的一定是克尔辛哈。」 「……」 「现、现在巨隆堂的窟古诺滋大人,以及缠火党的究鲁蒙大人都正在追捕克尔辛哈!恳请坎德里大人也出一份力……」 「我知道了。你跟他们说我比完这局就去。」 「可、可是……」 「你没看到我正在比赛吗────!」 僧正坎德里怒不可遏,使出惊人力气将步兵狠狠下在毕斯可的角行前面,霜吹桂制成的顶级将棋盘「啪!」地出现蜘蛛网般的裂痕。 「这里是神圣的知识激荡场所,不准你们说这些扫兴的话!给我滚!」 「遵、遵命!」 僧侣们趴在地上行完礼后,立刻飞也似的离开。毕斯可将视线移回坎德里身上,不禁皱起眉头。 (这……这家伙怎么搞的!) 初见坎德里时,他那壮硕的肌肉配上柔和的表情给人一种善良的印象,他也是毕斯可在六塔之中少数抱有好感的人。毕斯可刚通过考试就对他下了战帖,他不顾周围反对欣然接受,这种作风也让人觉得他很大气。 然而…… 当他知道毕斯可的棋艺不同凡响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他身上隆起暗红色的血管,肌肉绷成块状,一张脸凶神恶煞,鼻息如蒸气般喷出。 「抱歉,为了无聊的事中断比赛。来,换你了。」 「我、我知道啦……」 坎德里的气势让毕斯可有些吓到,他重新戴上猫眼风镜,凝视将棋盘。 (……喂,滋露。我现在占上风吗?怎么觉得棋子有点少。) (你安静听我指示就好。嗯,既然他这么下,那我们就……) 毕斯可当然没有什么棋艺,他是用猫眼风镜即时将战况传给滋露,再透过右耳内的小型通讯机听取滋露的指示。 (好,角就让他吃吧。4三步,吃掉银再升变。) (步……步?哪个是步?) (你怎么还不记得!你真的很不会认汉字耶!) 毕斯可也很拚命。滋露虽然帮他上过将棋课,但他并不认得棋子上的字。他汗如雨下,总算按照滋露的指示下了一手。 成金「啪」地落在棋盘上。(注:步升变后的棋子称为成金) 「呜喔喔喔!」 空气传来隆隆波动,坎德里迸散出吓人的气场。 毕斯可被他吓得「哇」地瞠目大叫一声,食锈因而「啵!啵!」从他身上冒了出来。毕斯可连忙将食锈拔掉,坎德里看都没看他一眼,仍诧异地瞪大眼睛紧盯将棋盘。 「竟然还有这手……天、天才啊……!」 (喂,滋露,他好恐怖!我被他吓得食锈都冒出来了。我才不要当第一个被将棋杀死的人!换你来帮我下!) 「不行啦,因为我在出千啊。」 毕斯可他们正在僧正房间激烈交战,而滋露则躺在他们楼下的地板上操作著一台小型机器。她正将毕斯可传来的棋局输进机器中,藉此推出下一手该怎么下。 「我有一台叫bonanza的电脑,将棋百战百胜。我挖到这东西后想说哪天可以卖给需要的人,就把它留了下来……唉,东西什么时候派得上用场真的很难说呢~~」 (总之快点让这局结束啦!那家伙的脸已经红到要发紫了……) 「好啦好啦,下一手就结束了。你把飞车下在王将右边就赢喽!」 (飞、飞车……) 「就是最大的棋子!」 (把、把这个下在王将的?右、右边?右边是……) 「你的右边!受不了,本来是稳赢的,你却害我狂冒冷汗。」 毕斯可听著滋露的怒吼,以汗湿的手抓起飞车,力气大到快把棋子压烂。「砰嗡嗡嗡!」房内回荡起放下棋子的清脆声响。 寂静持续了……五秒。十秒。 (呃……喂,奇怪,我、我弄错什么了吗?) (咦咦?没有啊,这样就赢……) 砰、轰! 巨响传来,原来是坎德里突然甩头,用额头把方形的将棋盘撞成了两半。四散喷飞的棋子中有一颗弹到毕斯可的鼻尖,他随即向后跳开,准备拔出腰际匕首。 「你干嘛啦!搞半天还是要打架吗!」 「僧正大人……」 「……什、什么?」 「我一直在等这一天……」 坎德里抬起头来,脸上的怒意早已消失,他神情恍惚,双眼瀑布似的涌出泪水。这判若两人的模样反而让毕斯可吓傻,张大嘴巴说不出话。 「 我老想将僧位……将『经典』传给才智过人的人。今天这场比赛一定是明智神的旨意。」 坎德里边说边在裂成两半的将棋盘中翻找……竟从里面翻出一个用经文布包裹的小圆筒状物体。那外观和金塔的「经典」一样,毕斯可一看就知道那是什么。 坎德里用粗糙如岩石的手,将「经典」交给张口结舌的毕斯可,要他双手捧好之后,爽快地宣布: 「从现在起,请您引导我们吧……赤星僧正大人。」 第八章 「喔喔……木、木塔……木塔烧毁了!」 「太不祥了……唵,究噜尾伊罗,契卢婆遮……」 这时在六塔外。 水塔爆裂后六塔接连出现各种异相,周边宗教都市的居民人心惶惶,全都专心唱诵经文。 从某间饭馆的窗户望出去,可以看见逐渐崩毁的木塔。 「喂,几位大叔,我能明白你们的心情,但能不能先别念经,赶快出菜给客人啊!我们已经等三十分钟了耶!」 在这间可以看见六塔的饭馆里。 有个眼神凶恶,戴著大蝾螺头盔的少年,正在对老板怒吼。饭馆员工虽然拚命道歉但仍心不在焉,菜切一切就膜拜高塔,食物煮一煮也膜拜高塔,根本没在好好做菜。 「啧,虔诚是好事,但也要有个限度吧。」 「笃信宗教是岛根县民的天性吧,就像你刚刚想抓金鱼灯一样,你不也说那是渔夫的天性?那样会差点引发外交问题耶。」 「你扯太远了吧,普拉姆。」 那兹不悦地摸了摸空空的肚子,朝他对面戴著角贝头盔的可爱女孩没好气地说道。 「要拜拜就该把店关起来,像这样要开不开的是怎样?我们好不容易来到岛根,连顿好料的都没办法好好吃到。」 这两个小孩年纪尚轻,眼中却充满了生命力。 他们正是忌滨自卫团的新锐团长那兹,以及副团长普拉姆。两人穿著自卫团的制服看起来相当威武,但他们的表情却略显无聊,同时打了个呵欠。 「话说回来,自卫团要待命到什么时候啊?知事在做什么?岛根县厅的会议明明已经结束了。好想赶快回去吃忌滨的鳄鱼包喔。」 「还以为可以吃到岛根大餐就跟来了。结果岛根变成这样,根本……」 「啊,等等!有电话!喂,知事?」 普拉姆怀里的青蛙电话呱呱响起,她立刻将耳朵抵在青蛙肚子上接听。 「您事情办完了吗?……咦,要我们调动鬣蜥,准备作战?」 「什么!她要跟岛根打仗吗?」 「知事,您现在在哪里……啊,等、等等!」 普拉姆慌张不已,青蛙电话却再也没传来声音。她一脸茫然,接著困惑地皱起眉头。 「啥,怎么啦?知事现在人在哪里?」 「……那里。」那兹顺著普拉姆指的方向望了过去,不禁张大嘴巴。「她说里面发生了宗教战争,根本出不来。她为什么会跑去那里啊……」 「她……她在六塔里面?她一个护卫也没带耶!」 「是我们太大意了。岛根人或渔夫的天性或许都算不上麻烦。」 普拉姆放弃似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用手托著脸颊说: 「麻烦的是知事这种喜欢深入险境的个性……算了,反正她也不会听进我们的劝告。」 「喔喔……木、木塔……木塔烧毁了!」 「太不祥了……唵,究噜尾伊罗,契卢婆遮……」 这时在六塔外。 水塔爆裂后六塔接连出现各种异相,周边宗教都市的居民人心惶惶,全都专心唱诵经文。 从某间饭馆的窗户望出去,可以看见逐渐崩毁的木塔。 「喂,几位大叔,我能明白你们的心情,但能不能先别念经,赶快出菜给客人啊!我们已经等三十分钟了耶!」 在这间可以看见六塔的饭馆里。 有个眼神凶恶,戴著大蝾螺头盔的少年,正在对老板怒吼。饭馆员工虽然拚命道歉但仍心不在焉,菜切一切就膜拜高塔,食物煮一煮也膜拜高塔,根本没在好好做菜。 「啧,虔诚是好事,但也要有个限度吧。」 「笃信宗教是岛根县民的天性吧,就像你刚刚想抓金鱼灯一样,你不也说那是渔夫的天性?那样会差点引发外交问题耶。」 「你扯太远了吧,普拉姆。」 那兹不悦地摸了摸空空的肚子,朝他对面戴著角贝头盔的可爱女孩没好气地说道。 「要拜拜就该把店关起来,像这样要开不开的是怎样?我们好不容易来到岛根,连顿好料的都没办法好好吃到。」 这两个小孩年纪尚轻,眼中却充满了生命力。 他们正是忌滨自卫团的新锐团长那兹,以及副团长普拉姆。两人穿著自卫团的制服看起来相当威武,但他们的表情却略显无聊,同时打了个呵欠。 「话说回来,自卫团要待命到什么时候啊?知事在做什么?岛根县厅的会议明明已经结束了。好想赶快回去吃忌滨的鳄鱼包喔。」 「还以为可以吃到岛根大餐就跟来了。结果岛根变成这样,根本……」 「啊,等等!有电话!喂,知事?」 普拉姆怀里的青蛙电话呱呱响起,她立刻将耳朵抵在青蛙肚子上接听。 「您事情办完了吗?……咦,要我们调动鬣蜥,准备作战?」 「什么!她要跟岛根打仗吗?」 「知事,您现在在哪里……啊,等、等等!」 普拉姆慌张不已,青蛙电话却再也没传来声音。她一脸茫然,接著困惑地皱起眉头。 「啥,怎么啦?知事现在人在哪里?」 「……那里。」那兹顺著普拉姆指的方向望了过去,不禁张大嘴巴。「她说里面发生了宗教战争,根本出不来。她为什么会跑去那里啊……」 「她……她在六塔里面?她一个护卫也没带耶!」 「是我们太大意了。岛根人或渔夫的天性或许都算不上麻烦。」 普拉姆放弃似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用手托著脸颊说: 「麻烦的是知事这种喜欢深入险境的个性……算了,反正她也不会听进我们的劝告。」 「喔喔……木、木塔……木塔烧毁了!」 「太不祥了……唵,究噜尾伊罗,契卢婆遮……」 这时在六塔外。 水塔爆裂后六塔接连出现各种异相,周边宗教都市的居民人心惶惶,全都专心唱诵经文。 从某间饭馆的窗户望出去,可以看见逐渐崩毁的木塔。 「喂,几位大叔,我能明白你们的心情,但能不能先别念经,赶快出菜给客人啊!我们已经等三十分钟了耶!」 在这间可以看见六塔的饭馆里。 有个眼神凶恶,戴著大蝾螺头盔的少年,正在对老板怒吼。饭馆员工虽然拚命道歉但仍心不在焉,菜切一切就膜拜高塔,食物煮一煮也膜拜高塔,根本没在好好做菜。 「啧,虔诚是好事,但也要有个限度吧。」 「笃信宗教是岛根县民的天性吧,就像你刚刚想抓金鱼灯一样,你不也说那是渔夫的天性?那样会差点引发外交问题耶。」 「你扯太远了吧,普拉姆。」 那兹不悦地摸了摸空空的肚子,朝他对面戴著角贝头盔的可爱女孩没好气地说道。 「要拜拜就该把店关起来,像这样要开不开的是怎样?我们好不容易来到岛根,连顿好料的都没办法好好吃到。」 这两个小孩年纪尚轻,眼中却充满了生命力。 他们正是忌滨自卫团的新锐团长那兹,以及副团长普拉姆。两人穿著自卫团的制服看起来相当威武,但他们的表情却略显无聊,同时打了个呵欠。 「话说回来,自卫团要待命到什么时候啊?知事在做什么?岛根县厅的会议明明已经结束了。好想赶快回去吃忌滨的鳄鱼包喔。」 「还以为可以吃到岛根大餐就跟来了。结果岛根变成这样,根本……」 「啊,等等!有电话!喂,知事?」 普拉姆怀里的青蛙电话呱呱响起,她立刻将耳朵抵在青蛙肚子上接听。 「您事情办完了吗?……咦,要我们调动鬣蜥,准备作战?」 「什么!她要跟岛根打仗吗?」 「知事,您现在在哪里……啊,等、等等!」 普拉姆慌张不已,青蛙电话却再也没传来声音。她一脸茫然,接著困惑地皱起眉头。 「啥,怎么啦?知事现在人在哪里?」 「……那里。」那兹顺著普拉姆指的方向望了过去,不禁张大嘴巴。「她说里面发生了宗教战争,根本出不来。她为什么会跑去那里啊……」 「她……她在六塔里面?她一个护卫也没带耶!」 「是我们太大意了。岛根人或渔夫的天性或许都算不上麻烦。」 普拉姆放弃似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用手托著脸颊说: 「麻烦的是知事这种喜欢深入险境的个性……算了,反正她也不会听进我们的劝告。」 「喔喔……木、木塔……木塔烧毁了!」 「太不祥了……唵,究噜尾伊罗,契卢婆遮……」 这时在六塔外。 水塔爆裂后六塔接连出现各种异相,周边宗教都市的居民人心惶惶,全都专心唱诵经文。 从某间饭馆的窗户望出去,可以看见逐渐崩毁的木塔。 「喂,几位大叔,我能明白你们的心情,但能不能先别念经,赶快出菜给客人啊!我们已经等三十分钟了耶!」 在这间可以看见六塔的饭馆里。 有个眼神凶恶,戴著大蝾螺头盔的少年,正在对老板怒吼。饭馆员工虽然拚命道歉但仍心不在焉,菜切一切就膜拜高塔,食物煮一煮也膜拜高塔,根本没在好好做菜。 「啧,虔诚是好事,但也要有个限度吧。」 「笃信宗教是岛根县民的天性吧,就像你刚刚想抓金鱼灯一样,你不也说那是渔夫的天性?那样会差点引发外交问题耶。」 「你扯太远了吧,普拉姆。」 那兹不悦地摸了摸空空的肚子,朝他对面戴著角贝头盔的可爱女孩没好气地说道。 「要拜拜就该把店关起来,像这样要开不开的是怎样?我们好不容易来到岛根,连顿好料的都没办法好好吃到。」 这两个小孩年纪尚轻,眼中却充满了生命力。 他们正是忌滨自卫团的新锐团长那兹,以及副团长普拉姆。两人穿著自卫团的制服看起来相当威武,但他们的表情却略显无聊,同时打了个呵欠。 「话说回来,自卫团要待命到什么时候啊?知事在做什么?岛根县厅的会议明明已经结束了。好想赶快回去吃忌滨的鳄鱼包喔。」 「还以为可以吃到岛根大餐就跟来了。结果岛根变成这样,根本……」 「啊,等等!有电话!喂,知事?」 普拉姆怀里的青蛙电话呱呱响起,她立刻将耳朵抵在青蛙肚子上接听。 「您事情办完了吗?……咦,要我们调动鬣蜥,准备作战?」 「什么!她要跟岛根打仗吗?」 「知事,您现在在哪里……啊,等、等等!」 普拉姆慌张不已,青蛙电话却再也没传来声音。她一脸茫然,接著困惑地皱起眉头。 「啥,怎么啦?知事现在人在哪里?」 「……那里。」那兹顺著普拉姆指的方向望了过去,不禁张大嘴巴。「她说里面发生了宗教战争,根本出不来。她为什么会跑去那里啊……」 「她……她在六塔里面?她一个护卫也没带耶!」 「是我们太大意了。岛根人或渔夫的天性或许都算不上麻烦。」 普拉姆放弃似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用手托著脸颊说: 「麻烦的是知事这种喜欢深入险境的个性……算了,反正她也不会听进我们的劝告。」 「喔喔……木、木塔……木塔烧毁了!」 「太不祥了……唵,究噜尾伊罗,契卢婆遮……」 这时在六塔外。 水塔爆裂后六塔接连出现各种异相,周边宗教都市的居民人心惶惶,全都专心唱诵经文。 从某间饭馆的窗户望出去,可以看见逐渐崩毁的木塔。 「喂,几位大叔,我能明白你们的心情,但能不能先别念经,赶快出菜给客人啊!我们已经等三十分钟了耶!」 在这间可以看见六塔的饭馆里。 有个眼神凶恶,戴著大蝾螺头盔的少年,正在对老板怒吼。饭馆员工虽然拚命道歉但仍心不在焉,菜切一切就膜拜高塔,食物煮一煮也膜拜高塔,根本没在好好做菜。 「啧,虔诚是好事,但也要有个限度吧。」 「笃信宗教是岛根县民的天性吧,就像你刚刚想抓金鱼灯一样,你不也说那是渔夫的天性?那样会差点引发外交问题耶。」 「你扯太远了吧,普拉姆。」 那兹不悦地摸了摸空空的肚子,朝他对面戴著角贝头盔的可爱女孩没好气地说道。 「要拜拜就该把店关起来,像这样要开不开的是怎样?我们好不容易来到岛根,连顿好料的都没办法好好吃到。」 这两个小孩年纪尚轻,眼中却充满了生命力。 他们正是忌滨自卫团的新锐团长那兹,以及副团长普拉姆。两人穿著自卫团的制服看起来相当威武,但他们的表情却略显无聊,同时打了个呵欠。 「话说回来,自卫团要待命到什么时候啊?知事在做什么?岛根县厅的会议明明已经结束了。好想赶快回去吃忌滨的鳄鱼包喔。」 「还以为可以吃到岛根大餐就跟来了。结果岛根变成这样,根本……」 「啊,等等!有电话!喂,知事?」 普拉姆怀里的青蛙电话呱呱响起,她立刻将耳朵抵在青蛙肚子上接听。 「您事情办完了吗?……咦,要我们调动鬣蜥,准备作战?」 「什么!她要跟岛根打仗吗?」 「知事,您现在在哪里……啊,等、等等!」 普拉姆慌张不已,青蛙电话却再也没传来声音。她一脸茫然,接著困惑地皱起眉头。 「啥,怎么啦?知事现在人在哪里?」 「……那里。」那兹顺著普拉姆指的方向望了过去,不禁张大嘴巴。「她说里面发生了宗教战争,根本出不来。她为什么会跑去那里啊……」 「她……她在六塔里面?她一个护卫也没带耶!」 「是我们太大意了。岛根人或渔夫的天性或许都算不上麻烦。」 普拉姆放弃似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用手托著脸颊说: 「麻烦的是知事这种喜欢深入险境的个性……算了,反正她也不会听进我们的劝告。」 「喔喔……木、木塔……木塔烧毁了!」 「太不祥了……唵,究噜尾伊罗,契卢婆遮……」 这时在六塔外。 水塔爆裂后六塔接连出现各种异相,周边宗教都市的居民人心惶惶,全都专心唱诵经文。 从某间饭馆的窗户望出去,可以看见逐渐崩毁的木塔。 「喂,几位大叔,我能明白你们的心情,但能不能先别念经,赶快出菜给客人啊!我们已经等三十分钟了耶!」 在这间可以看见六塔的饭馆里。 有个眼神凶恶,戴著大蝾螺头盔的少年,正在对老板怒吼。饭馆员工虽然拚命道歉但仍心不在焉,菜切一切就膜拜高塔,食物煮一煮也膜拜高塔,根本没在好好做菜。 「啧,虔诚是好事,但也要有个限度吧。」 「笃信宗教是岛根县民的天性吧,就像你刚刚想抓金鱼灯一样,你不也说那是渔夫的天性?那样会差点引发外交问题耶。」 「你扯太远了吧,普拉姆。」 那兹不悦地摸了摸空空的肚子,朝他对面戴著角贝头盔的可爱女孩没好气地说道。 「要拜拜就该把店关起来,像这样要开不开的是怎样?我们好不容易来到岛根,连顿好料的都没办法好好吃到。」 这两个小孩年纪尚轻,眼中却充满了生命力。 他们正是忌滨自卫团的新锐团长那兹,以及副团长普拉姆。两人穿著自卫团的制服看起来相当威武,但他们的表情却略显无聊,同时打了个呵欠。 「话说回来,自卫团要待命到什么时候啊?知事在做什么?岛根县厅的会议明明已经结束了。好想赶快回去吃忌滨的鳄鱼包喔。」 「还以为可以吃到岛根大餐就跟来了。结果岛根变成这样,根本……」 「啊,等等!有电话!喂,知事?」 普拉姆怀里的青蛙电话呱呱响起,她立刻将耳朵抵在青蛙肚子上接听。 「您事情办完了吗?……咦,要我们调动鬣蜥,准备作战?」 「什么!她要跟岛根打仗吗?」 「知事,您现在在哪里……啊,等、等等!」 普拉姆慌张不已,青蛙电话却再也没传来声音。她一脸茫然,接著困惑地皱起眉头。 「啥,怎么啦?知事现在人在哪里?」 「……那里。」那兹顺著普拉姆指的方向望了过去,不禁张大嘴巴。「她说里面发生了宗教战争,根本出不来。她为什么会跑去那里啊……」 「她……她在六塔里面?她一个护卫也没带耶!」 「是我们太大意了。岛根人或渔夫的天性或许都算不上麻烦。」 普拉姆放弃似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用手托著脸颊说: 「麻烦的是知事这种喜欢深入险境的个性……算了,反正她也不会听进我们的劝告。」 「喔喔……木、木塔……木塔烧毁了!」 「太不祥了……唵,究噜尾伊罗,契卢婆遮……」 这时在六塔外。 水塔爆裂后六塔接连出现各种异相,周边宗教都市的居民人心惶惶,全都专心唱诵经文。 从某间饭馆的窗户望出去,可以看见逐渐崩毁的木塔。 「喂,几位大叔,我能明白你们的心情,但能不能先别念经,赶快出菜给客人啊!我们已经等三十分钟了耶!」 在这间可以看见六塔的饭馆里。 有个眼神凶恶,戴著大蝾螺头盔的少年,正在对老板怒吼。饭馆员工虽然拚命道歉但仍心不在焉,菜切一切就膜拜高塔,食物煮一煮也膜拜高塔,根本没在好好做菜。 「啧,虔诚是好事,但也要有个限度吧。」 「笃信宗教是岛根县民的天性吧,就像你刚刚想抓金鱼灯一样,你不也说那是渔夫的天性?那样会差点引发外交问题耶。」 「你扯太远了吧,普拉姆。」 那兹不悦地摸了摸空空的肚子,朝他对面戴著角贝头盔的可爱女孩没好气地说道。 「要拜拜就该把店关起来,像这样要开不开的是怎样?我们好不容易来到岛根,连顿好料的都没办法好好吃到。」 这两个小孩年纪尚轻,眼中却充满了生命力。 他们正是忌滨自卫团的新锐团长那兹,以及副团长普拉姆。两人穿著自卫团的制服看起来相当威武,但他们的表情却略显无聊,同时打了个呵欠。 「话说回来,自卫团要待命到什么时候啊?知事在做什么?岛根县厅的会议明明已经结束了。好想赶快回去吃忌滨的鳄鱼包喔。」 「还以为可以吃到岛根大餐就跟来了。结果岛根变成这样,根本……」 「啊,等等!有电话!喂,知事?」 普拉姆怀里的青蛙电话呱呱响起,她立刻将耳朵抵在青蛙肚子上接听。 「您事情办完了吗?……咦,要我们调动鬣蜥,准备作战?」 「什么!她要跟岛根打仗吗?」 「知事,您现在在哪里……啊,等、等等!」 普拉姆慌张不已,青蛙电话却再也没传来声音。她一脸茫然,接著困惑地皱起眉头。 「啥,怎么啦?知事现在人在哪里?」 「……那里。」那兹顺著普拉姆指的方向望了过去,不禁张大嘴巴。「她说里面发生了宗教战争,根本出不来。她为什么会跑去那里啊……」 「她……她在六塔里面?她一个护卫也没带耶!」 「是我们太大意了。岛根人或渔夫的天性或许都算不上麻烦。」 普拉姆放弃似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用手托著脸颊说: 「麻烦的是知事这种喜欢深入险境的个性……算了,反正她也不会听进我们的劝告。」 「喔喔……木、木塔……木塔烧毁了!」 「太不祥了……唵,究噜尾伊罗,契卢婆遮……」 这时在六塔外。 水塔爆裂后六塔接连出现各种异相,周边宗教都市的居民人心惶惶,全都专心唱诵经文。 从某间饭馆的窗户望出去,可以看见逐渐崩毁的木塔。 「喂,几位大叔,我能明白你们的心情,但能不能先别念经,赶快出菜给客人啊!我们已经等三十分钟了耶!」 在这间可以看见六塔的饭馆里。 有个眼神凶恶,戴著大蝾螺头盔的少年,正在对老板怒吼。饭馆员工虽然拚命道歉但仍心不在焉,菜切一切就膜拜高塔,食物煮一煮也膜拜高塔,根本没在好好做菜。 「啧,虔诚是好事,但也要有个限度吧。」 「笃信宗教是岛根县民的天性吧,就像你刚刚想抓金鱼灯一样,你不也说那是渔夫的天性?那样会差点引发外交问题耶。」 「你扯太远了吧,普拉姆。」 那兹不悦地摸了摸空空的肚子,朝他对面戴著角贝头盔的可爱女孩没好气地说道。 「要拜拜就该把店关起来,像这样要开不开的是怎样?我们好不容易来到岛根,连顿好料的都没办法好好吃到。」 这两个小孩年纪尚轻,眼中却充满了生命力。 他们正是忌滨自卫团的新锐团长那兹,以及副团长普拉姆。两人穿著自卫团的制服看起来相当威武,但他们的表情却略显无聊,同时打了个呵欠。 「话说回来,自卫团要待命到什么时候啊?知事在做什么?岛根县厅的会议明明已经结束了。好想赶快回去吃忌滨的鳄鱼包喔。」 「还以为可以吃到岛根大餐就跟来了。结果岛根变成这样,根本……」 「啊,等等!有电话!喂,知事?」 普拉姆怀里的青蛙电话呱呱响起,她立刻将耳朵抵在青蛙肚子上接听。 「您事情办完了吗?……咦,要我们调动鬣蜥,准备作战?」 「什么!她要跟岛根打仗吗?」 「知事,您现在在哪里……啊,等、等等!」 普拉姆慌张不已,青蛙电话却再也没传来声音。她一脸茫然,接著困惑地皱起眉头。 「啥,怎么啦?知事现在人在哪里?」 「……那里。」那兹顺著普拉姆指的方向望了过去,不禁张大嘴巴。「她说里面发生了宗教战争,根本出不来。她为什么会跑去那里啊……」 「她……她在六塔里面?她一个护卫也没带耶!」 「是我们太大意了。岛根人或渔夫的天性或许都算不上麻烦。」 普拉姆放弃似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用手托著脸颊说: 「麻烦的是知事这种喜欢深入险境的个性……算了,反正她也不会听进我们的劝告。」 「喔喔……木、木塔……木塔烧毁了!」 「太不祥了……唵,究噜尾伊罗,契卢婆遮……」 这时在六塔外。 水塔爆裂后六塔接连出现各种异相,周边宗教都市的居民人心惶惶,全都专心唱诵经文。 从某间饭馆的窗户望出去,可以看见逐渐崩毁的木塔。 「喂,几位大叔,我能明白你们的心情,但能不能先别念经,赶快出菜给客人啊!我们已经等三十分钟了耶!」 在这间可以看见六塔的饭馆里。 有个眼神凶恶,戴著大蝾螺头盔的少年,正在对老板怒吼。饭馆员工虽然拚命道歉但仍心不在焉,菜切一切就膜拜高塔,食物煮一煮也膜拜高塔,根本没在好好做菜。 「啧,虔诚是好事,但也要有个限度吧。」 「笃信宗教是岛根县民的天性吧,就像你刚刚想抓金鱼灯一样,你不也说那是渔夫的天性?那样会差点引发外交问题耶。」 「你扯太远了吧,普拉姆。」 那兹不悦地摸了摸空空的肚子,朝他对面戴著角贝头盔的可爱女孩没好气地说道。 「要拜拜就该把店关起来,像这样要开不开的是怎样?我们好不容易来到岛根,连顿好料的都没办法好好吃到。」 这两个小孩年纪尚轻,眼中却充满了生命力。 他们正是忌滨自卫团的新锐团长那兹,以及副团长普拉姆。两人穿著自卫团的制服看起来相当威武,但他们的表情却略显无聊,同时打了个呵欠。 「话说回来,自卫团要待命到什么时候啊?知事在做什么?岛根县厅的会议明明已经结束了。好想赶快回去吃忌滨的鳄鱼包喔。」 「还以为可以吃到岛根大餐就跟来了。结果岛根变成这样,根本……」 「啊,等等!有电话!喂,知事?」 普拉姆怀里的青蛙电话呱呱响起,她立刻将耳朵抵在青蛙肚子上接听。 「您事情办完了吗?……咦,要我们调动鬣蜥,准备作战?」 「什么!她要跟岛根打仗吗?」 「知事,您现在在哪里……啊,等、等等!」 普拉姆慌张不已,青蛙电话却再也没传来声音。她一脸茫然,接著困惑地皱起眉头。 「啥,怎么啦?知事现在人在哪里?」 「……那里。」那兹顺著普拉姆指的方向望了过去,不禁张大嘴巴。「她说里面发生了宗教战争,根本出不来。她为什么会跑去那里啊……」 「她……她在六塔里面?她一个护卫也没带耶!」 「是我们太大意了。岛根人或渔夫的天性或许都算不上麻烦。」 普拉姆放弃似的一屁股坐在椅子上,用手托著脸颊说: 「麻烦的是知事这种喜欢深入险境的个性……算了,反正她也不会听进我们的劝告。」 第九章 六塔乱成一团不断震动,每当上层传来爆炸声,就有一些塔的残骸散落至下层。不,掉下来的不只建筑碎片,还有一个又一个惨叫的人们,在旁人看来简直惨绝人寰。 「可恶,这肯定是老头搞的……!我很担心美禄,我要走了!」 「不行!你肚子里积了很多锈蚀,如果不赶快吸出来,你走到半路就会被蕈菇撑破身体。」 攻下土塔的毕斯可和滋露(还有坎德里,他不知为何已经自称是毕斯可的左右手)先回到仙医甘露,让艾姆莉帮毕斯可吸出腹中快要超量的锈蚀。 食锈随时可能撑破毕斯可的身体,必须赶紧将之抑制下来,但现在情势越来越危急,毕斯可也因为担心搭档而越来越焦躁。 「你们要我躺著等死吗!外面打成那样……」 毕斯可吼到一半,肩膀上「啵!」地又有一株闪亮的食锈,穿破他的皮肉绽放出来。毕斯可见状吓了一跳,滋露赶紧压住他的上半身,强迫他平躺在医院的阳台上。 「我们只是要你控制血压。现在放你走,我绝对会被美禄杀掉。」 「滋露大人,谢谢你的帮忙!好了,哥哥大人,你乖乖让我吸吧。」 「要我帮忙是可以,但卫生上没问题吗?要病人在这种细菌超多的地方把胃露出来,会不会太随便了?」 「因为他不肯躺上病床嘛……没问题,其他人我不能保证,但毕斯可大人不会有事的。」 「也对,他是赤星嘛。」 「你们怎么知道我一定没事?说啊,喂!」 毕斯可不满地扭动身体,艾姆莉向压著他的滋露点了点头后拿下义眼。 「太好了,我刚好肚子饿了……唵,释哆,阿姆利塔。唵,释哆,阿姆利塔,苏那巫……」 「轰轰轰轰」的巨响传来,毕斯可腹中第三度冒出锈蚀柱子,注入艾姆莉的眼窝当中。第三次做这种事毕斯可也习惯了,他有些无力地睁开眼睛,却和他面前含笑不语的滋露视线交会,令他吃了一惊。 「你、你干嘛!有什么好笑的!」 「没有啊~~只是想说天下无敌的食人赤星被人翻搅内脏时,也会露出这种表情啊~~我平时太常被你整了,好不容易看到你被整,怎么能不仔细看一看呢?」 「你、你这家伙……我看肚子有问题的人是你吧,你一肚子坏水!」 毕斯可听了滋露的话满脸通红,试图扭动身体,但吸出锈蚀时无法随意乱动,而且他的头部也被滋露的大腿夹住,连转头都办不到。 「好了~~别乱动啦。嗯~~?会痛吗?会怕怕是不是?嗯?」 「混、混帐,等一下我一定……滋露!滚开,上面!」 「呀哈哈!你想在上面啊?好啦,你就乖乖地……」 这时毕斯可突然将吸锈中的艾姆莉推开,一把抱起滋露将她丢进屋内。 「呀!毕、毕斯可大人……?」 艾姆莉吸收了毕斯可的生命力而精神恍惚,毕斯可将她抱起,在千钧一发之际往后跳开,「轰隆隆!」一阵巨响后有个物体掉落下来砸在阳台上,大量鲜血溅得到处都是。 「……哇,天啊……!毕斯可大人,谢谢你救了我。」 「恶、恶呕呕呕……」 「糟了,剩下的锈蚀……毕斯可大人,你快将剩下的锈蚀往楼下吐。虽然有点没礼貌,但也只能这样了。」 毕斯可不断狂吐时,头上肿了个包的滋露从他身后探头,小心翼翼地望向阳台,仔细观察掉下来的那个人。 「呜哇啊,这是啥?是、是尸体……而且还是刚死的人。」 「赤星大人!您有没有怎么样!」 「等等,坎德里!我话还没……天啊!这、这家伙是!」 「「窟古诺滋!」」 拉斯肯妮和坎德里刚刚还在屋内吵得不可开交,这时异口同声大叫起来。虽然那具尸体已经变得有如血淋淋的烂抹布,他们仍认出了他的身分。 「你认识他吗,坎德里?这个人是谁?」 「他是过去和我们并肩打倒克尔辛哈的僧侣,也就是木塔巨隆堂的僧正,窟古诺滋。他虽然年事已高,但仙力高强,我原以为他不会败给缺了脏腑的克尔辛哈……嗯,看来那老头的力量已经恢复到这般程度了。」 「我不就说了吗,死脑筋!」拉斯肯妮罕见地用强烈语气对坎德里吼道:「继科普罗之后,窟古诺滋也死了,所以现在是克尔辛哈和究鲁蒙在对决。要是克尔辛哈获胜就完了,但就算是究鲁蒙获胜,那个野心勃勃的女人一定也会变成下一个克尔辛哈,登上六塔统治者宝座。所以我们得赶紧出动,将他们的『经典』都抢过来才行!」 「『下一个克尔辛哈』啊。」坎德里双手环抱自己岩石般的身体,回瞪拉斯肯妮。「那你呢?就算你是真心想治好赤星大人的胃……之后你要怎么处理『经典』?你把究鲁蒙说得那么坏,但在我看来你也跟她差不多。谁能保证你想要的不是不死僧正的宝座呢?」 「……我才没有。你这混帐……!」 「别吵了,都是大人还吵成这样。就是因为这样,你们才会被压著打。」 阳台传来咬牙切齿的斥责声。毕斯可吐出大量锈蚀后总算恢复正常,混浊的眼眸闪烁起绿光。他的皮肤也恢复血色,看得出他正逐渐找回原本的实力。 「算了,反正克尔辛哈由我来对付。我会把『经典』抢回来给你们,之后你们爱怎么吵就怎么吵。」 「赤星大人,克尔辛哈已找回两种『经典』,变得相当强大。请带我一起去吧,我会用生命保护您。」 「不用,我自己去就好。」 「赤星大人!」 「毕斯可哥哥说得没错,坎德里。」坎德里被毕斯可的气势吓得无法回话,艾姆莉有些自豪地对他说:「在六塔的法术范围中,已经没人敌得过克尔辛哈的真言了。现在只有六塔外的力量……蕈菇守护者的力量,可以破解克尔辛哈的法术。」 见艾姆莉开心谈论毕斯可的事,平时表情变化不大的拉斯肯妮,这时脸上却浮现一丝怒意。毕斯可完全没发觉她的变化,他穿上大衣,一边背起弓就抬头瞪著上层的窟古诺滋坠落处。 「我会和美禄会合,一起解决老头。坎德里和拉斯肯妮就留在这里保护『经典』。老头可能会从远处用法术偷袭你们。」 「赤星,你真的要一个人去?你能动了吗?」 「刚刚清完锈蚀,力量也恢复了。食锈正在蠢蠢欲动。」 毕斯可拉弓连续射了几支杏鲍菇箭,塔外墙上冒出一株株杏鲍菇穿破墙壁横向生长,形成一道阶梯。 「这样不行,请带我去吧!万一出事怎么办!」 「搭档以外的人对我来说都很碍事!不懂蕈菇的人,很可能会被波及。」 「毕斯可哥哥……!」艾姆莉露出兴奋神色,抱住毕斯可的腰说:「你、你会需要我的!你很可能会需要有人替你治疗。请带我去吧……我一定能帮得上忙!」 「不行,艾姆莉!你留下来!」 艾姆莉全然不顾师父的命令,那只真眼闪亮地望著毕斯可。毕斯可望著她的眼睛犹豫了两秒,最后让她抱住自己的脖子。接著他朝最近的杏鲍菇射出一支锚箭。 「掉下去就死定喽,艾姆莉!」 「耶──!」 艾姆莉欣喜的叫声在毕斯可耳边响起,他收起锚箭的线往上跳,以惊人的速度朝上层跳去。 「究鲁蒙大人!刚刚接到讯息,巨隆堂的窟古诺滋战死了!」 『窟古诺滋死了……?那「经典」呢?』 「应该也被夺走了…… 他体内已有两种『经典』,这样一来他的力量更强了。您还是先回火塔,集结完塔内所有资源再出战吧。」 究鲁蒙站在塔间的木板桥上不甘地咬著下唇。「混帐……」她小声地骂了一句后,怒面具提高音量对她手下的刺客吼道: 『妾身先回火塔一趟,召集剩下的刺客。你们继续去追克尔辛哈。谁带回他的首级,我就赐予谁权僧正的位置!』 「「是!」」 刺客们边回话边向高塔四处散开。究鲁蒙怒目横眉,踩著满布于塔间的电线,跳回火塔的卧室。 「这是怎么回事……!」 究鲁蒙在两名护卫的陪同下回到房间,看见房内遭人翻箱倒柜,呈现一片惨状。 「怎么会变成这样?美禄!美禄在做什么!」 「究、究鲁蒙……大人……」 究鲁蒙原想大声斥责看守房间的美禄,却发现美禄浑身是伤跪在地上,她赶紧跑了过去。 「怎么回事?怎么伤成这样……」 「克尔辛哈趁您不在时前来偷袭……护卫队也有来帮忙,但在克尔辛哈的长枪下,他们全都……」 「那家伙居然跑来这里!……不过还好你活下来了,美禄。」 「他虽然逃了,但已被我打成重伤。伤得那么重应该一时半刻没办法动。不要说『经典』,这房内就连一粒灰尘……我都没让他拿走。」 「做得好,我究鲁蒙绝不会忘记你这份忠心。」 「您……言重……了……」 美禄身上的伤口汩汩冒血,究鲁蒙将他抱到床上,在他苍白的耳边宠溺地呢喃道: 「妾身只会将坚强……又美丽的人留在身边。美禄……你的美貌、刚毅、忠诚……无一不符合妾身的标准……」 究鲁蒙忘了刚才的愤怒,有些陶醉地低声说完…… 「唵,里毗,阿苏叭噜,释哆,嘎卢那……」 她稍微提高音量,念起真言。一会儿后两名护卫队员压著脖子发出哀号,接著便吐出大量鲜血。鲜血像是被吸收似的进到美禄的嘴和伤口里,使他全身的伤在一瞬间痊愈,苍白的脸也微微恢复血色。 「这是奇迹治愈术。是克尔辛哈那老头在寝室里向妾身透露的真言……」 究鲁蒙以食指画了个圈,三张面具便飞向倒地的护卫队员,飘在他们身体上方。 护卫队员就在那一眨眼间变成了乾尸,明显已经死亡。三张面具合力拉起他们的僧袍,将那两具遗体扔进熊熊燃烧的炉火之中。 「这就是治愈术……!」 美禄上下看了看自己完好如初的身体,惊讶地说。究鲁蒙露出浅笑,将那丰满的身体压到美禄身上。 「究、究鲁蒙大人!这、这样不好吧……」 「今天用太多真言了……美禄,恭敬过头反而不礼貌。抚慰并取悦妾身,也是护卫队的职责之一。你懂吗?」 「我、我……!」 究鲁蒙的红舌从蓝唇中舞动而出,舔上了美禄的脖子。美禄咬紧牙关忍住声音,究鲁蒙露出妖艳地笑容注视著他。 「可、可是,克尔辛哈随时有可能回来……」 「呵呵呵。我们就是在这间寝室夺走了他的五脏……就在他沉迷于妾身的身体时,科普罗从他裂开的腹中取走脾脏,窟古诺滋取走肝脏……」 「……」 「他将不死之力赐予六名弟子又被弟子背叛,是个没用的老东西。就算他现在来袭……也敌不过妾身的真言。」 究鲁蒙对美禄的忠告充耳不闻,轻轻含住美禄的耳朵,吐出热气低语道: 「美禄,你拚命守住房间确实是件大功。但即使克尔辛哈翻遍了整座火塔也没用,因为『经典』早已藏在他猜不到的地方。」 「……您的……意思是……!」 「妾身从他身上夺走的,是『肺』。」 这时究鲁蒙在昏暗火光中坐起身来,敞开长袍,向美禄袒露丰满的胸部。她的双乳中间有一道直直的缝合痕迹,令人看了怵目惊心。 「他的肺已移植到妾身体内,与妾身融为一体……这东西不可能再回到他手里了。不只他,任何人都抢不走……」 「……竟将『经典』藏在体内!」 「妾身的气息,就是真言的气息……能将永恒之美赐予渴望美的人。」 究鲁蒙和美禄鼻尖相抵,耳环发出叮铃声响。 「此后你就成为妾身的人吧,美禄……如此你便能得到永恒之美。」 美禄正想抗议,究鲁蒙就用嘴唇啃咬似的封住了他的嘴。究鲁蒙的舌头像蛇一样扭动,捕捉到稚嫩「少女」的舌头,一点一点蹂躏。 究鲁蒙的吻技曾掳获众多尼姑,将她们变成自己的傀儡。她透过体内「经典」吐出迷人气息,将气息完全吹进美禄肺中后,正想将嘴移开时…… 却发现美禄环抱住她,牢牢固定住她的身体。究鲁蒙在接吻姿势下以舌头向对方抗议但毫无效果,她只好用力坐直身体。 这时舌尖传来一阵剧痛,她伸得长长的舌头被对方紧紧咬住。究鲁蒙为此感到困惑不已时,她眼前的少女逐渐散发出一股黑暗混浊气息。 「呵、呵、呵呵呵……哈哈哈……」 即使咬著究鲁蒙的舌尖,眼前这个人仍自在地笑了起来。 「混……混汉……!难号……!」 「你这女人总是这么小心谨慎,竟将老夫的内脏藏在自己体内……」 少女用手扯起究鲁蒙的舌头,脸上露出邪恶的笑容。 「不过,这样正好。老夫早已决定要让你,唯有你,尝到跟老夫一样的痛苦……」 「唵!巴乌!苏……!」 究鲁蒙念出真言的速度远远不及少女的动作。少女再度深深吻上究鲁蒙的嘴唇,以超乎常人的力气抱紧她丰满的身体。究鲁蒙的骨头嘎嘎碎裂,内脏纷纷喷血,口中也吐出大量鲜血,染红了她美丽的肌肤。 「呜、咳呜呜───!」 「唵,夏穆达,姆德辛哈,苏那巫。为你的背信付出代价吧……究鲁蒙,你这个龌龊的贱人。」 少女低声念完真言后,对著究鲁蒙的口腔深处用力一吸……接著便从她口中吸出一团暗红而湿润的脏器。 那只布满刺青的脏器油亮亮地反射出火光,那就是「经典」之一……克尔辛哈的「肺」。 「这样,肺也回来了……」 「咳、哈……!」 鲜血从究鲁蒙口中喷溅而出,她全身瘫软趴在床上,但仍凭著惊人的执念将颤抖的右手伸向少女。 「到、到了地狱……」 「嗯嗯?」 「到了地狱,我一定会……洗刷这份怨恨……克尔……辛哈……!」 究鲁蒙张开手指抓住少女的脸,用力刮下她的皮肤……那层假皮随之剥落,美丽容颜中冒出一张咧嘴微笑的老脸。 「死到临头你还是这么愚蠢。老夫正是地狱之神啊。」 真面目曝光后,原本纤瘦美丽的少女身躯瞬间化作锈粉剥落,露出克尔辛哈本人的肉体。已收回两种「经典」的他身上长满强健肌肉,完全看不出是个老人。 究鲁蒙眼含灼人恨意,抬头瞪著洋洋得意的克尔辛哈……最后维持著愤怒的表情趴倒下来,这时才终于断气。 「……老夫原以为你和窟古诺滋那老头不同,对付起来比较来劲。没想到你连变身真言都看不穿,看来你那毒蛇般的嗅觉也不中用了。」 克尔辛哈低头看著倒在他脚边的究鲁蒙遗体。「杀死自己的前妻……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呢。」他自言自语完便将食指插进脖子 底部,划开自己的胸口。 他那脉动著的暗红色体腔中,有著布满锈蚀的脏腑,以及一颗闪闪发亮的胃。 「有肝脏、胰脏,又取回了肺脏……剩下两种脏器无论落到谁手中,都已敌不过老夫的真言之力了……」 克尔辛哈将抢到的肺举至眼前,正准备念诵真言。 忽然响起「砰!」的一声。 一支箭射进他嘴里,直直贯穿喉咙,插在他背后的墙壁上。克尔辛哈整张脸皱了起来,「经典」也从他手中滑落。 「呜唔!」 克尔辛哈背后的墙上「啵!啵!」开出仙人掌菇,他避开仙人掌菇的刺,跳出究鲁蒙的卧室,落在连接塔与塔的电线上。 「……唔,你是!」 克尔辛哈气得咬牙,而他眼前那蓝发飘逸的人,正是食人熊猫,猫柳美禄本人。他早已脱下女装,换回优美精悍的蕈菇守护者装扮。即使头痛不断,他那锈了一半的蓝眸中仍炯炯有神。 「……想说六塔中还有谁敢对老夫开弓,原来是你啊,小子。」 「……来迟了……!」 美禄不理会克尔辛哈,瞄了眼究鲁蒙遗体的惨状,不忍地闭上眼睛。接著他犀利地睁开闪亮蓝眸,跃至克尔辛哈面前的电线上。 「你脑子被老夫胡搅成这样竟然还能动,真该好好称赞一番。但你竟敢对神开弓,看来低等的夜叉鬼果然无可救药。」 「无可救药的是你,克尔辛哈。」 美禄用手臂擦拭眼睛滴下的鲜血,以气到颤抖的目光狠瞪克尔辛哈。 「竟然还假扮成我,真是卑劣至极……你用……这双救人的医生之手,杀了那个人对吧!」 「呵呵哈哈……究鲁蒙从未像那样在寝室里向老夫求爱,你这乾瘪的身子哪里好了……但对老夫而言,确实是个有趣的经验。」 「……你太小看我了吧……」 美禄的蓝眸蒙上一层阴影,唇中吐露出一股带著笑意的低沉嗓音。 「你一定觉得我只是赤星的喽啰,算什么东西对吧……随你怎么鄙视我。但我告诉你,比起快死的搭档,还是我比较强。」 美禄从背上抽出绿色的弓,朝克尔辛哈举了起来。 那熟练的执弓姿势,即使不知道蕈菇守护者的人看了也会觉得威风凛凛。他的动作充满自信,像在展现自己是个一流的蕈菇守护者。 (……这家伙……!) 克尔辛哈似乎对美禄有所改观,他的身体瞬间如蛇一般扭动,举起长枪似的铁管,朝美禄直直扔了过去。 「唵,释哆……呜呃!」 老人以铁管为障眼法开始唱诵真言,这时一道闪光穿过他的鼻尖。 那是美禄射出的蕈菇箭,那支箭削铁如泥地劈开飞来的铁管,接著贯穿了克尔辛哈的脸。 克尔辛哈的头像气球一样爆开,他勉强站稳摇摇晃晃的身体,让体内涌出的锈蚀喷泉凝固下来,试图恢复成原本的形状。 「唔喔!……你这个……死小鬼!」 「唵/释哆/叭究拉/苏那巫……这是『禁锢任意对象』的真言吧?」 「唔?混帐,这怎么可能,你怎么知道真言的组成方式!」 「你问我怎么知道?」 美禄敲了敲自己生锈的左眼,望著克尔辛哈露出浅笑。 「是你入侵我脑袋的。你以为只有你在观察我吗?……我也『好好拜见』了一番,真言的前置动作、法则……还有词汇的意义。」 克尔辛哈听了整个人僵住,浑身冷汗直流。他原想万一发生什么事,他还可以透过脑袋操纵这名弱小少年,没想到反被对方窃走真言的秘密。 「……你之前那些反常的举动也是装的吗?只为了欺骗蛰伏于你脑中的老夫!」 「对蕈菇守护者来说有两件事最重要。要看清楚,还有坚定地相信。」美禄眼神冷峻,微启的双唇中吐出火焰般的气息,朝克尔辛哈架起第二支箭。「现在的我两样都有。即使你再怎么重生都无所谓,我会一直揍你,揍到你筋疲力尽为止,克尔辛哈。」 「混、混帐东西……明明是个丫头般的夜叉鬼……!」 「不死僧正克尔辛哈,接下来……就要被我这个长得像女人的小鬼揍到爬不起来了。」 美禄就像毕斯可常做的那样,对眼前的敌人露出猛兽般的微笑。 「今晚别想睡了喔,臭老头。」 毕斯可利用杏鲍菇和绳箭,宛如天狗般走螺旋状的路线跳上高塔。艾姆莉紧紧抓住他的脖子,蓬松短发随风摇曳,眼神闪亮地望著不断变换的景色。 「毕斯可哥哥动作跟老鹰一样快!这样看五塔一座座从眼前闪过,好像在看表演一样……」 「六塔之中已经有三座塔被摧毁了耶。哈,感觉也没什么好看的。」 「毕斯可大人和美禄大人正在日本各地旅行对吧?」艾姆莉在毕斯可耳边出神地低声说道:「真羡慕你们……我也希望有一天能离开阴暗的六塔……见识到更宽广的世界……」 艾姆莉天真的语气中带了点无奈。毕斯可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碰巧看到高塔一隅有间饭馆窗口挂了烟熏河马肉,便抢了一块过来,又跳向下一座塔。 「啊!哥哥大人,这可不行。」艾姆莉回望那个冲到窗口大骂毕斯可的饭馆老板,惊恐地叫出声来。「你拿了人家的商品……必须付钱才行。」 「我免费帮他们清除六塔的毒瘤耶,吃块河马肉应该不为过吧。」 毕斯可边跳边啃烟熏肉,三两下就吃完了。 「而且我觉得从刚刚起,我的胃好像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吃得越多越有力气。」 「……真不可思议,你明明还没接受充分的治疗。或许是克尔辛哈本身的力量减弱了吧……啊,你又抢!」 眼见毕斯可手里提著五个一串的牛肝包子,艾姆莉不禁出声斥责。毕斯可一下子就吃掉四个包子,然后将剩下那个递给艾姆莉。艾姆莉尽管不悦地鼓起脸颊,仍收下包子小口吃了起来。 「你不也吃了吗?」 「抢东西的是毕斯可哥哥,我是清白的。」 「哈!」 听了艾姆莉的回答,毕斯可仍回以笑容。 这时他头上传来「唰!」的风声。一个断了气,穿著薄纱的缠火党女刺客掉了下来。 毕斯可随即避开尸体,大衣在空中一甩,敛起放松下来的表情。 「那是缠火党的护卫队,她们的僧正究鲁蒙可能已经……!」 「那美禄应该已经和老头开战了,我们要快点。」 毕斯可驱使著逐渐恢复力量的身体,连续朝塔壁射出杏鲍菇箭,加快脚步前往高塔上层。 「……我们必须小心那家伙不可思议的再生能力。」毕斯可维持著一定的速度,微微皱起眉头回想起胃被抢走的那一晚。「他就算手断脚断,也能完好地长回来……我也有类似的能力,但那老头比我强多了。他就算头被揍飞也还活得好好的。」 「毕斯可哥哥体内具备的是『再生』的能力,和克尔辛哈的『复原』能力不同。克尔辛哈若肉体受到损伤,可以将『经典』中保存的锈蚀进行转换后,达到复原效果。若其大脑判断肉体损伤过重,便会自动开始修复,可说是真言的巨集。」 「???」 艾姆莉说了些令人费解的话,毕斯可因而疑惑地睁大眼睛沉默下来,但仍努力维持向上跳跃的速度。 「若用你能理解的方式来说明……意思就是,即使克尔辛哈的头被砍断,只要『经典』中的锈蚀之力还在,他就是个彻彻底底的不死之身。」 毕斯 可听完艾姆莉的话,开始担心搭档的安危,脚步又加快了些。 「呃,这样听来他确实是个怪物,但这世上不可能有源源不绝的力量……他『经典』中的锈蚀是从哪来的?」 「毕斯可哥哥,你并不像美禄大人说的那么笨呢。」 「那家伙是怎么说我的啊!」 「我听说将锈蚀填充至『经典』内的,是人们的信仰。」 艾姆莉沉下原本充满喜色的声音,在毕斯可耳边低语道: 「就我所学,人的生存能力、追求或相信事物的能力……全都是『进化的意志』。据说正是生命想要存活的意志,为这个世界带来了锈蚀。」 「进化的意志……?」 「对。六塔在这之中挑选了『信仰之力』。六塔中所有追求永生的居民的祈祷、欲望……乃至他们念出的一句经文……都会传至『经典』中,化作锈蚀累积下来……我是这么听说的。」 「……啧,他们本来是在为自己祈求永生,那些祈祷却全被老头拿来利用了是吧?还盖了这么高大的塔,真是讽刺。」 毕斯可傻眼地归结道。艾姆莉好奇地盯著他的侧脸……接著轻声问他: 「毕斯可哥哥这趟旅行的目的,是为了舍弃食锈的不死之力对吧?」 「怎么突然问这个?你是听拉斯肯妮说的吗?」 「你真特别。人们因为害怕锈蚀、害怕死亡,纷纷来到六塔。你已经拥有不死之身,为什么……要放弃这个机会呢?」 艾姆莉眼神发亮地盯著毕斯可。毕斯可转头瞥了眼她的眼睛,吸了下鼻子说: 「因为我和人做了一个约定。」 「约定……?」 「之前和搭档做了约定,但不晓得他还记不记得就是了。」 毕斯可稍微缓下速度,微微眯起眼睛回忆两人的种种。 「当时他问我,搭档是不是连死的时候也会死在一起。然后我……」毕斯可瞥见艾姆莉正屏住呼吸等他说下去,他有些难为情但仍清楚地说:「我说,对……但其实蕈菇守护者并没有这个规定。」 「……死、死在一起?」艾姆莉声音中透著诧异,她小心翼翼地问:「你为了和美禄大人一起死,不惜拋弃不死之身吗……!」 「我有次打破了约定,自己先走一步……结果那家伙哭得好伤心。」 毕斯可听了艾姆莉的疑问,不好意思地皱起眉头,像在找藉口般结结巴巴继续说道: 「他哭了,而且很生气……叫我别再丢下他,所以我……」 毕斯可尽他所能思索接下来该说什么,但想了一会儿后,这木讷的食人蕈菇似乎仍找不到适当的措辞,因而沉默下来。 艾姆莉眨了眨紫眸,无言地注视著食人赤星伤痕累累的侧脸和他的刺青。 (……赤星毕斯可。) (你是只温柔的老鹰。) (那直率的羽翼和心灵,让你显得崇高而威武。) 毕斯可因意志而闪耀的眼眸,令艾姆莉看得著迷。 嘶啵!嘶啵! 「呀啊!毕斯可大人!」 「……!随著体力恢复……食锈也越来越强了。」 毕斯可咬著牙,将开在右胸的大食锈连根拔起。食锈扯破皮肉脱落下来,上头还沾著毕斯可湿滑的血液。 「我的肋骨断了,下次应该会开在肺上。」 「毕斯可大人!我再帮你吸出锈蚀吧,你的伤也得处理一下……!」 「不,不必了,美禄在叫我。」毕斯可即使看见死亡逼近,眼中依旧燃著翡翠色光彩。「……走吧,要死也要先打倒老头。」 毕斯可的力量在濒死之际越发强大,他身上慢慢涌出亮橘色孢子,将周围照得无比温暖。这幕看在艾姆莉眼里美丽而庄严,像在看一出无名的神话。 (见你孤高的模样……) (谁都无法在你脚上套上枷锁。) (我也想像你一样……) (不,任谁看了一定都会这么想。) 艾姆莉抓著急速跳跃的毕斯可的脖子,眼神因激动而摇曳……她将手臂环上毕斯可的脖子,加强力道紧紧抱住他。 砰锵!砰锵!砰锵! 克尔辛哈手持铁管,对美禄穷追不舍。美禄嘲笑似的在电线上往后跳开,并朝他射箭。 美禄在力气上虽然略输毕斯可,却能猜中克尔辛哈接下来两三步的动作,因而能够准确击中对方的手脚。 啵!啵咚! 「唔喔喔──!」 克尔辛哈发出一声混合痛苦与愤怒的咆哮,将身上绽放的一朵朵蕈菇连肉一起挖出,凭著骇人的执念朝美禄高高举起长枪。 「喝!」 「嘶!」 美禄以匕首挡下长枪的枪刃,接著拉满弓,在千钧一发之际射出一箭擦过克尔辛哈的脖子。箭在他身后的高塔炸裂,开出红秀珍菇。克尔辛哈将快要长出蕈菇的脖子肉亲手挖下,他额上浮现青筋,气得咬牙切齿。 「你在想该用哪句真言是吧?我都听见了,克尔辛哈!」 「唵,释哆,巴鲁拉,窟那屋!」 克尔辛哈向后大步跳开,怒气冲冲地念了句真言。原本空无一物的空中突然出现无数支锈蚀苦无,一股脑朝美禄袭来。 「嘶!」 美禄将自己的大衣扔了出去,朝之射了一箭。绳箭的箭头刺破大衣,形成一大片蜘蛛网状的白网,将锈蚀苦无全部包覆在内。 「『撕裂任意对象』,我刚刚就看穿了。」 「该死的──!臭小鬼──!」 事出突然,克尔辛哈还来不及反应,就被钢蜘蛛的毒网包住了身体。美禄那纤细的身子使尽所有力气,拉著缆绳将蜘蛛网甩至高空。 「喝欸欸欸呀啊啊啊────!」 「砰轰!」一声巨响传来,克尔辛哈连同网子一起被砸在火塔上层,他的身体摩擦著墙壁一路下滑,最后落在火塔的开口,究鲁蒙卧室的阳台。 「呼啊!呼啊!呼啊……!」 美禄确定自己攻击到克尔辛哈后,原先压抑下来的汗水瞬间喷出。 (……有惊无险,幸好我的挑衅有效……!) 美禄知道若论力量,自己绝对敌不过克尔辛哈…… 所以他才会耍诈。他接受艾姆莉的治疗后已逐渐恢复,但还是假装神智不清,又利用克尔辛哈自尊心强的特点,故意表现出轻视对方的样子,更一一指出对方使用的真言,才能在这场战斗中从头到尾都占有优势。 (不,还没结束。我得抢回毕斯可的胃……!) 克尔辛哈自行挣破钢蜘蛛网,溜进了究鲁蒙房里。美禄追在他后头,擦拭完额上汗水后,从电线上快步往卧室跳去。 「肺……只要……只要……把肺吞了……」 克尔辛哈全身骨头碎裂,在地上爬行。遭美禄折磨过的身体,已丧失方才那种惊人的再生能力。不仅如此,他壮硕的肉体也在短时间内衰弱下来,变成一个平凡的老人。 他趴在地上寻找刚才被美禄的箭震掉的「经典」。 「该……死的……小鬼……竟将老夫……四分五裂……」 克尔辛哈话说到一半,便在究鲁蒙的床下找到躺在血泊中的「经典」,他瞬间面露喜色。 「啊。有了,找到了!」 他扭动削瘦身体在血泊中滑行,伸出细手想要抓起「经典」…… 啵、咚! 射入床底缝隙的鸿喜菇箭,将瘦弱的克尔辛哈连同床铺一同弹飞。 「咿咿,哇啊啊──!」 老人被钉在墙上不断 挣扎,他面前「叩」地响起蕈菇守护者的跫音。 「这就是『经典』啊?真言之力的秘密就藏在这里。」 美禄将克尔辛哈的肺举至他本人面前,兴致盎然地看著那只布满真言刺青的脏器。 「我脑中不断回响的……就是这个吧?」 美禄从肺上的刺青中观察到一些法则,他眯起眼睛说: 「……这不是经文……据我推测,这上面写著某种程式。也就是说你们的信仰中,藏有操纵锈蚀的技术。」 「……呵、呵呵,你真聪明……」克尔辛哈衰弱的眼眸中忽然露出知性的目光,他抬眼瞪著美禄说:「……真是个脑袋灵光的小鬼。就像你说的,这是一种透过特定声音组合,来操纵锈蚀的技术……这就是真言。至今搞懂这项发明的只有老夫……」 一支箭「咻」地划破空气,擦过克尔辛哈的脸颊,使之微微渗血。美禄边将「经典」收进怀里,边架起下一支箭。 「我不想让你说太多话,你说不定会在话语中偷藏真言。」 (而且讲话很像黑革,很讨人厌。)美禄喃喃自语完后继续说道: 「你只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好。这种操纵锈蚀的技术,你是从哪得到的?」 「是老夫解读出来的。」克尔辛哈自下方瞪著美禄,仍自豪地说:「一百多年以前……『经典』只是一种奉献给神的经文,唯有老夫发觉其中的法则。六塔这地方,就像是人类向神奉献锈蚀之力的……一座牧场。所以老夫就改写了力量的指向……从神,改为老夫……」 (将人们信仰的对象改为自己……?他所用的方式,就是将经文刺在内脏上吗……!) 美禄尽量让表情保持不变,但心里对这老人的惊人才华和执念有些感慨。对于世上蔓延的锈蚀,这个邪恶的僧正肯定是最了解其秘密的人之一。 「为什么信仰会衍生出锈蚀?锈蚀不是一种让生物生病的死亡因子吗?」 「不是,锈蚀是一种进化因子。只是有些事物跟不上进化,才会承受不住而死去。」 「……」 「只要操控得了锈蚀,它就会成为助力,促使生物进化。你见过散布于世上的异形生物吧?那才是新世代的生命,它们吸取锈蚀之力进化成更好的型态,跟操控不了锈蚀的人类们相比高尚多了。」 「人类们?你想说自己是不一样的?」 「对,不一样。真言是种操纵锈蚀的技术,象徵了人类的进化。老夫已经舍弃身为人类的过去,逐渐向神迈进。」 (……这家伙说的如果是真的,只要我参透真言,懂得如何操纵锈蚀,或许就能让锈蚀病从日本绝迹……!) 美禄知道在这个情况下思考这些事情实在太过危险,然而医生的天性胜过一切,使他拉满弓却迟迟未能放箭。 「真言也能清除人身上的锈蚀,使人痊愈吗?」 「不杀人而清除其锈蚀?应该可以,但老夫不知道那种真言。」 「你不是每种真言都会吗?」 「只要知道真言的声音就能操纵,但老夫对你说的真言没兴趣。与其知道那种无聊东西,不如去找排泄后用来擦屁股的真言。」 美禄气得咬牙切齿,表情因不甘而扭曲。克尔辛哈发现情势有些逆转,那汗湿的脸微微咧嘴露出白牙。 「那毕斯可的不死之身是……!」 「赤星不是不死之身。」克尔辛哈猜出美禄想问的问题,喘著气回答道:「他的能力和锈蚀进化完全无关,只是再生能力极强,老化得很慢而已。若头被砍掉应该就没命了,肉体消失就是结束……不过……」 一谈到毕斯可,克尔辛哈便冷静了些,他眼中燃起阴暗火光,像是忘记美禄在自己面前似的,压低声音喃喃说道: 「不过……不过,这食锈之力虽和锈蚀完全相反,却能源源不绝地涌出,真教人害怕……光是一个胃,不到一天!生产出的力量就相当于上万信众一年的祈祷……赤星果然……具备了唯有老夫才能拥有的神格。要是不解决他……一定……」 「少自大了,克尔辛哈!」美禄声音中带著愤怒与焦躁叫道。 「若你不能让毕斯可复原,那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快把他的胃还来!」 「你得用『经典』跟老夫换。交出你怀里的肺。」 「你不要得寸进尺。」 美禄的蓝眸露出凶光,无情地瞪著奄奄一息的克尔辛哈。 「我也可以先杀了你,再割开你的肚子……这是沾有麻醉菇毒的匕首,不会痛的。」 美禄从腰际拔出紫色匕首,丢在克尔辛哈面前。克尔辛哈喘著气抬眼瞪著美禄,美禄拉著弓冷冷回望著他。 一会儿后克尔辛哈低头以示服从,然后将匕首抵在肚子上,叹了口气…… 「喝呀!」 转眼间,克尔辛哈因为料到美禄会放箭而向侧边跳开。美禄当下射出的箭刺中了他的大腿,中箭处「啵!」地开出蕈菇,但他并未因此停下动作。 「唵!释哆,里毗,巴……」 砰! 一支更强的箭将正要咏唱真言的克尔辛哈舌头射断,刺穿他的喉咙,并将他钉在房间墙壁上。 「我警告过你了……!」 啵咕!啵咕!波咕! 美禄看著老人身上开出一朵朵红秀珍菇,表情中带了点悔恨。老人的身体在蕈菇绽放的冲击下弹跳了几次,几秒之后变得动也不动。 美禄抱紧怀中湿滑的「经典」,为自己没能问出锈蚀的秘密与治愈锈蚀病的方法感到可惜……更对自己蓄意杀人一事感到自责,他垂下眼眸咬著嘴唇。 (……没办法,我也只能杀了他……这样毕斯可就……) 「里毗,巴鲁拉。」 有道温热的气息吐在美禄耳边。美禄瞬间愣了一下,随即电到似的跳开。 他怀里传来「啪!」的一声。 锈蚀长枪向四面八方延伸,刺穿美禄的身体。他来不及抵抗而摔倒在地,在自己喷出的血泊中滑行。 克尔辛哈藉由「经典」攻击了美禄。 美禄收在怀里的「肺」像海胆一样,伸出一根根锐利的锈蚀长枪,刺穿他柔软的肌肤。美禄在剧痛中挣扎著想起身,这时克尔辛哈对他使出回旋踢,无情地踢中他白皙的颈项,使他撞在房间墙壁上,激起一阵白烟。 (是替身……从一开始就是……!) 美禄看了一眼刚才射死的克尔辛哈尸体,口中涌出鲜血。那具被他用箭钉在墙上的尸体已不再是个老人,而是女僧正究鲁蒙。 「那女人和你……你们这些夜叉鬼,怎么都栽在同一招上呢?」 美禄感觉到克尔辛哈走近,拚命想要起身,却踩到自己流出的大量鲜血而滑倒。克尔辛哈在他面前停下脚步,「嘎吱」一声咬响牙齿。 「死虫子。」 克尔辛哈朝美禄的心窝「咚!」地重重踹了一脚。美禄在这阵剧痛之下连呼吸都没办法,只能捏紧自己的手,咬紧牙关。 克尔辛哈抓起美禄的脖子,将那美丽的熊猫脸举至自己面前,发出「嘻嘻嘻」极其邪恶的笑声,接著抓著贯穿美禄全身的「经典」,粗暴地搅动起来。 「呜啊啊啊啊!唔啊、啊啊啊──!」 「不死僧正……不,摩锖天克尔辛哈大人有大量。你表现得那么无礼,还对老夫拉弓,老夫仍愿意给你一个屈服的机会。快跪下称颂吾名,宣誓你永世效忠。」 「谁要、谁要向你效忠!」 「呵哈哈……无所谓,若你太快屈服也很无聊……这样如何?这样呢?哪样比较痛……你一直叫的话,老夫可不 懂喔。」 「嘎啊啊啊啊!嘎啊啊啊,咿啊啊啊───!」 每当美禄那好听的嗓音凄厉大叫时,鲜血便从喉头冒出,使叫声中混杂著咕嘟咕嘟的水声,血也不断从他口中涌出。 一阵刑求后美禄逐渐失去意识,克尔辛哈这才将「经典」从他身上拔下,上头沾满湿亮的暗红色血液。 美禄渐渐变得两眼无神,克尔辛哈在他面前念了句真言,清除「经典」上的锈蚀针。接著他将嘴张到下巴都快脱臼,缓缓吞下「经典」将之收回体内。 「……这样总算收回三样『经典』了。」 克尔辛哈满意地摸著自己的胸口,陶醉于全身充满力量的感觉之中。美禄无能为力地看著这一切,克尔辛哈再度将他的脸拉到自己面前。 「你的脏腑已经被刺得破破烂烂,不堪使用。这样下去你很快就会死……除非你有摩锖天克尔辛哈的不死能力。」 「…………」 「六塔里的人以为只要祈祷就能获得永生……整天合掌敬拜,为『经典』增添锈蚀。他们全是些蠢货,是隶属于老夫的家畜。但你不一样,你在老夫的控制下仍窥视了老夫的想法,试图自行找出真言之谜。你有活下去的价值。」 「…………」 「你走运了……老夫复位后,将赐予你锈蚀的不死之身,并让你成为新的僧正。你已经没办法跪了吧?若你还想活命,只要说一句话……说摩锖天克尔辛哈是神,宣誓你永世效忠……」 美禄表情空洞地听著克尔辛哈说话,让他烦躁起来,这时美禄终于开口: 「神……」 「很好,说吧……神是摩锖天克尔辛哈……」 「神在……我心里。」 美禄的声音忽然清晰起来,令克尔辛哈听得瞠目结舌。 「他能力超强,绝不认输。虽然有点笨,但比谁都温柔……我心里有这样一位神。我没有余力去相信其他东西,因为我的心全都献给那个人了。」 「……竟敢无视老夫,竟敢无视此时此刻想要救你的老夫!那家伙救都救不了你,你还把他当作神!」 「如果祈求救赎就是信仰……那我不需要那种东西。」 美禄已经泛白的脸上竟露出些许笑容,他笃定地说: 「我什么都不想要,我活著只是为了奉献,就算牺牲生命也无所谓,只要能为他奋战到死就好了……」 少年如此纯真,毫不畏惧死亡,那充满尊严的模样令克尔辛哈说不出话来。原以为任谁都会趴在自己面前乞求不死,这名少年却只静静注视著自己即将消逝的生命,以及最后这段路。 克尔辛哈在这漫长的一生中,可能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人。 「蠢货……!你知道自己会死,所以就放弃了吗?你肯定会在地狱底层的火海中,不断为自己这些话感到后悔!」 「知道自己会死……?」 美禄淡淡地说完,笑了一下。 「你错了,克尔辛哈。时间到了,赢的人是我。」 克尔辛哈无法理解美禄说的话,疑惑地微微偏头。 这时…… 嘶咚! 一支箭穿破房间墙壁,闪电似的击中他的侧腹,将他牢牢钉在墙上。 鸿喜菇随即乘势从墙上炸开,将克尔辛哈弹至反方向,以粉身碎骨的力道使他再度撞上对面的墙。 「唔!咕啊啊啊!」 克尔辛哈在这波剧烈冲击下全身骨头碎裂,闷声哀号又死命挣扎。他面前站了个俯视他并以影子覆盖住他的人,他望著对方微微颤抖。 「别以为会记仇的只有你,老头。」 「赤……星……!」 「在杀你之前,我要让你尝尝你对我搭档做过的事。站起来,老头……说说看你想在身上哪里开洞?」 「喀啊────!」 克尔辛哈跳起来,在向后跳开时举起手中的铁管枪,往自己肚子狠狠刺了下去。眼见血从毕斯可嘴角冒出,克尔辛哈汗湿的脸上露出了邪恶笑容。 啵咚!啵咚! 毕斯可后背和侧腹长出前所未有的大食锈,穿破他的皮肉绽放。胃部遭受攻击的抗体反应,使食锈像匹脱缰野马,不顾宿主毕斯可而开始随意生长。 然而…… 尽管毕斯可被震得脚步踉跄,口吐鲜血,他仍睁大那双炯炯有神的翡翠色眼睛,未发出一声痛苦呻吟。克尔辛哈见他一步步缩短与自己的距离,被那副鬼神般的雄姿吓到发抖,喉中发出小声的哀号。 「要开在这里是吧?」 「呜、呜唔唔、呜唔。」 每当克尔辛哈用长枪翻搅食锈胃,毕斯可口中就冒出鲜血。又一朵大食锈「啵!」地开在他胸口。但毕斯可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他平静地盯著克尔辛哈的脸,步步向前逼近。 「别、别过来,别过来……嘎、嘎啊!」 到最后,就连持枪攻击的克尔辛哈口中也喷出血来。克尔辛哈痛苦挣扎,毕斯可紧紧抓住他持枪的右手,用力往上一挖。 「唔呀啊────!」 「长枪啊,可是这样用的,老头……你闪躲个屁啊。」 「你、你疯了吗!这可是……你的胃啊,赤星────!」 「所以才方便啊,你有多痛我都知道……美禄可是叫得比你更大声……我听到耳朵都要流血了……」 「住、住手,住手,唔哇啊啊!咕喔喔啊啊────!」 毕斯可抓住克尔辛哈的后颈不让他逃走,将自己的额头抵在他额头上。 嘶咚!嘶咚!嘶咚! 毕斯可全身不断长出食锈,撑破他的内脏,折断他的骨头,但他的力气仍在增强。两人喷溅出的血染红了他们胸口,景象十分惨烈。 眼神是两人唯一的不同之处。吓得颤抖的克尔辛哈眼睛阴暗混浊,毕斯可则狠狠瞪著伤害他搭档的人,绿眸中满是坚定光芒,就连肉体上的痛苦也能让他的眼睛更加闪耀。 「你要跟我比耐力啊,老头?如果能撑到我死,你就赢了。」 「喔……唵!伽鲁哆,乌噜辛哈──!」 「?」 痛苦不堪的克尔辛哈含血念出真言后,刺在他肚子上的长枪倏地松脱,落在毕斯可手中。 枪刃上插著毕斯可太阳色的胃,它飘散出一些橙色孢子,使周围亮起微光。 「啊,我的胃!」 「去死吧,赤星!」 毕斯可分神的瞬间,狡猾的克尔辛哈趁机朝他后颈使出回旋踢。克尔辛哈的踢技本来能像刀刃一样砍进肉里,使人血流如注,此刻却斩不断毕斯可钢铁般的肌肉。 克尔辛哈见毕斯可用脖子挡住踢击,又被那彷佛能贯穿钢铁的视线盯住,他全身冒出冷汗。 「你……你应该会死的……只要、只要砍下你的头……」 「你用这种锈烂的踢技就想叫我死?」 毕斯可的双眼忽然拉出两道绿色残影,原来是那布满食锈,发出太阳光辉的身体旋风似的在空中旋转,使出大斧般的翻滚踢。毕斯可一样也朝克尔辛哈的脖子踢去,他的脚跟正中目标,将克尔辛哈以猛烈力道甩向地面。 不死僧正的肉体撞破地板,使之出现大片裂痕,又因为反作用力而像皮球一样高高弹起,身体有一半卡在天花板上,动弹不得。 (骨、骨头……复、复原速度太慢了。) 「食锈」毕斯可拥有超乎常人的力气,克尔辛哈受了他的致命一击,挂在天花板上连声哀号。 「毕斯可大人!现在适合抢回他的『经典』!」 比毕斯可晚一步跳进房内的艾 姆莉这么喊道。 「请在他心窝开个洞!我会从洞里把『经典』吸出来!」 「知道了!」 「!你、你们……难道要……以下犯上吗!」 咚咻! 毕斯可射出一支划破空气的锚菇箭,声音大到掩盖了克尔辛哈的怒吼,而箭本身也贯穿了他的腹部和他身后的天花板。 「唵?夏穆达?空?千?姆德辛哈?苏那巫!」 锚菇「砰!」地使克尔辛哈的心窝鼓起,并对艾姆莉的真言起了反应,将他体内的三种「经典」吸了出来。力量来源全被人拔出,使他愤恨地嚎叫。 「呜呜喔喔喔──!混帐、混帐──!」 「你又弄丢脏腑了呢,老头。」 「把『经典』还来!老夫会用你当左右手的,赤星!」 「哈!不要脸到这种程度,我反而有点尊敬你。」 毕斯可骂完后射出一支锚菇箭,这次射中克尔辛哈的胸口。克尔辛哈全身随即「砰!砰!」地开出巨型铅块。他受这个突然增加的负重牵引,摔落地板…… 轰!轰!轰!轰! 他在巨响中撞破房间地板,冒著白烟以其重量继续贯穿下一层的地板,就这样一层层往下坠落。照这势头看来,他应该会贯穿整座火塔直达地面。 「赤 星 嘤 嘤 嘤 嘤──!」 「你就在地狱里等著蜘蛛之丝吧。」 听见克尔辛哈的怒吼声越来越远,毕斯可扭了一下脖子,伸手拔掉后颈上的食锈……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长满食锈的身体,轻轻叹了口气。 (……快不行了吧。) 遍布他全身的食锈中,有一株开在他左胸,毕斯可感觉得到它深深扎根在自己的心脏上。 为了修复撑破的皮肉,食锈应该会越来越活跃。毕斯可明白自己即将死在这里,又扭了下脖子后,突然回过神来,跑向倒在墙边的搭档。 一旁的艾姆莉眼中噙著泪水,察看浑身是血的美禄。 「……艾姆莉。」 「毕斯可大人……!」 艾姆莉情绪溃堤,扑上毕斯可的胸口,泪水沾湿了他的衣服。 染血的美禄身边倒著许多空的安瓶,可以看出美禄到了将死之际仍未放弃活下去的希望。 但换个角度来说……这个希望也落空了。 毕斯可一眼就认清美禄伤得有多重。他将所有情绪收进心底,缓缓蹲下,将静静闭著眼睛的美禄扶坐起来。 「……美禄。」 「……」 「你听得见吗?」 毕斯可感觉到搭档温热的血流到自己手臂上。美禄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任由毕斯可抱住他鲜红的身子,他脸色苍白,眼皮微张,和毕斯可四目相交。 美禄认出那抹绿光后眨了眨眼,像躺在父亲怀里的小孩一样安稳地笑了。 「……我听得见……喔,毕斯可……」 「……撑不下去了吗?」 「……嗯……抱歉,我、我努力过了……」 「……」 「……啊,毕斯可,我、我快要……」 「我们已经救了世界一次……这样就够了。这里就是我们的终点,美禄。」 「毕斯可……对不起,对不起……唯有你,我……」 「别担心,我们是弓箭……虽然我食言过一次,但我不会再食言了。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美禄。」 「……」 「……」 「……我们一定……」 「……」 「……我们一定会下地狱的……」 「那我们就一起翻越针山吧。我们什么都能克服,只要我们在一起……」 「……嗯,毕斯可……」 美禄的嘴角持续涌出鲜血,他露出既困扰又高兴的复杂表情,将头靠进毕斯可怀里,用力回握他的手。 毕斯可让搭档尽情靠著他,转头望向屏息看著他们的艾姆莉,心平气和地说: 「就是这样,我们就走到这了。不用替我们收尸,不过我们的尸体弃置在这也有点危险。我们若变成苗床,应该会开出超大一片蕈菇田。」 「别、别这样,别这么说!」 艾姆莉慌张到连泪珠都洒落在地,她抓著毕斯可说: 「你、你太快放弃了!一定、一定还有其他办法……!」 「我也快不行了,这时间正好。」 毕斯可说著才注意到艾姆莉拿著自己的胃,他指了指那个胃说: 「对了,那个也给你,我已经不需要了。」 「毕、毕斯可……大人……!」 与其说毕斯可生死观豁达,不如说是搭档间的羁绊让他毅然决定与搭档共赴黄泉,这点深深触动艾姆莉内心最柔软的部分,令她潸然泪下。 (搭档是独一无二的……) (是这世上唯一生死与共的对象。) (你称这样的关系为搭档。) (这样很美,很专一,可是……) (这样也太傻了,毕斯可大人……!) 大颗泪珠从艾姆莉脸颊滑落,化作水滴落下……落在她手中的胃上,使得橙色孢子轻轻飘散。 艾姆莉出神地看著那些食锈孢子纷飞四散…… (毕斯可大人的胃……胃……?) 艾姆莉脑海中雷击似的闪过一个念头,她愣了一下,连忙擦乾眼泪,迅速收集完克尔辛哈吐出的「经典」,转向毕斯可他们。 「毕斯可大人,我想到一个方……啊,你在做什么!停下来,快停下来!」 毕斯可正拿著匕首抵住腹部,艾姆莉慌张地拉住他的手臂,气喘吁吁地问他。 「做什么?我在遵循传统啊,这种时候不是要切腹吗?」 「你也太乾脆了吧!毕斯可大人,现在放弃还太早了!我想到了一个方法,一个超棒的方法。」 「事到如今还想什么方法。已经够了,你也快逃吧,食锈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开。」 「毕斯可大人。」毕斯可不理会艾姆莉的提议,艾姆莉强行扳过他的脸,认真盯著那双翡翠色眼睛。「我知道一种秘术,只要将锈蚀之力和你的力量……食锈之力注入美禄大人体内,就能让他活过来。你是治愈力过剩,美禄大人则是治愈力不足。若能调和一下,说不定你们两人都能继续活下去。」 「把我的性命分给美禄……?」 「把你的食锈之力注入他体内。」艾姆莉神情严肃,一字一句清楚说道:「一旦成功,他很可能会像你一样……拥有半不死之身。尽管如此,你还是要试吗?」 毕斯可听完艾姆莉的说明后有些语塞,他将视线移向呼吸渐弱的搭挡,再看向艾姆莉,对她点了点头。艾姆莉早已预料到他会同意,已开始咏唱真言。 「乌噜?释咧哆?岫耆。」艾姆莉露出极为专注的表情,满身大汗,不停念道:「岫耆?阿得?空?千?姆德?艾姆莉?毕斯可……」 艾姆莉一念出真言单字,从克尔辛哈体内取出的三只「经典」便略带紫光轻轻飘浮。就连艾姆莉和毕斯可两人,以及毕斯可的胃周围,也各自浮现一圈神秘的紫色气场。 「……真言对食锈出现了排斥反应……!只能来硬的了……!就差这么一点……!」 「呃……喂!怎么回事?为什么我的身体……!」 「本来要凑齐五种『经典』才能执行再临真言,因为这种真言需要大量的锈蚀。」艾姆莉皱著一张脸,一念真言就痛苦地紧压胸口。「但现在我们手上只有三种『经典』,所以我用你和我来代替剩下那两个『经 典』……!」 「我和……你?艾姆莉,你疯了吗!」 「毕斯可大人,快握住美禄大人的手!我们只能赌一把了!」 毕斯可照她说的紧紧握住搭档的手后,艾姆莉便露出女修罗般视死如归的表情,义眼像瀑布一样流出血泪,念出最后一段真言: 「岫耆?释哆!空?千?姆德?艾姆莉……」 「别再念了,艾姆莉!你会死的!」 「阿得?毕斯可?苏那巫!」 就在艾姆莉即将念完真言之际。 以毕斯可为中心「轰!」地刮起一阵大风,他的血管沸腾似的不停脉动,他的心脏扑通狂跳,将沸腾的血液送至全身,接著他的皮肤便像太阳一样发出深浅不一的橙光。 「这是怎……怎么回事!」 毕斯可大叫的同时,他的头发宛如火焰熊熊燃起。这正是他之前从死亡深渊爬回来时,食锈所展现的复活奇迹。 毕斯可的皮肤化为太阳后,使他身上开出的食锈分解为孢子,并将他长满蕈菇的身体修复如初。由之而生的灿烂孢子透过相系的手流至美禄身上。起初食锈孢子探索似的一点一点触碰美禄,随后它们认知到美禄是宿主的一部分,便像溃堤般迅速覆盖住美禄的身体。孢子吞噬了美禄身上流出的血,瞬间潜入他体内,三两下就修复好他破损的内脏。 「……好、好厉害!美禄,你听得见吗?喂!」 「……」 「不行,他晕过去了……喂,艾姆莉!够了,真言可以停了!」 艾姆莉的眼睛和鼻子喷出血来,嘴里仍念念有词。 「艾姆莉……你、你……!」 令人讶异的是,艾姆莉即使失去了意识,仍持续唱诵真言。她那超乎一般女孩的执念使毕斯可惊叹不已,他拖著美禄到她身边,抱著她在她耳边叫道: 「艾姆莉,别死啊!快醒来,艾姆莉!」 「……!」 艾姆莉的眼睛倏地亮了起来,房内的风也在这时停止了。他们周围的瓦砾被吹飞出去,房内空无一物,只剩下两人的喘息声。 「艾、艾姆莉!你眼睛在流血……!不妙,你的脑袋!」 「……毕斯可……大人,美禄……大人就……拜托你了……」 「混帐东西!我们死了就算了,怎么能让你死……你年纪还这么小!」 「是啊,艾姆莉!没事的,我现在就帮你注射颦菇安瓶。你脑部好像有点受损,我再帮你注射鹅膏菇安瓶。义眼那里有点裂开,我待会儿帮你缝起来。」 「对,美禄马上就为你……」 毕斯可边说边歪著头「嗯?」了一声,看见搭档在旁匆匆忙忙地替艾姆莉治疗,顿时愣住了。 「嘴巴张开,啊──好了……抱歉,艾姆莉,那时候对你那么凶。因为我得做做样子给克尔辛哈看……好,这样暂时没问题了!」 美禄转眼间就完成治疗,他转头发现毕斯可呆呆地望著自己,先是不解地回望对方,而后咧嘴一笑。 啪! 「好痛────!你、你干嘛打我!」 「谁教你一声不吭地活过来,白痴!是要吓死谁啊!」 「你、你讲话很没逻辑耶!不就是你把我救回来的吗!」 「等一下,你的头发……!」 令人惊讶的事太多了,但首先吸引毕斯可注意的却是一项视觉上的变化,那就是美禄的发色。他的头发几分钟前还呈现天蓝色,现在却完全变成了带有光泽的祖母绿。 「我的头发怎么了?……哇啊啊,怎么会这样!」 毕斯可将究鲁蒙房内破掉的镜子举至搭档面前,美禄吓得浑身发颤,用力搓揉自己的头。 「应该是混到了食锈的橙色色素,虽然有点看不习惯……但也还好吧?干嘛大惊小怪的。」 「可、可是我不喜欢啊!这、这样好像流氓!」 「你的标准在哪里啊?蓝色就可以吗?喂!」 「咳、咳……!两位感情好是好事,但我们动作要快。」艾姆莉因美禄的治疗而恢复意识,她见蕈菇二人组那么有精神便松了口气,但也催促他们说:「我虽然布了陷阱,但缠火党的武僧很快就会追来。」 「对了,还得把胃抢回来才行!抱歉,我本来想打倒克尔辛哈的……」 「你不记得啦?我打赢克尔辛哈了,胃也在这里。」 「赢……咦咦咦?你赢了?」 美禄闻言跳了起来,祖母绿色的头发随之摇晃,他见到长枪上闪闪发亮的胃后大大松了一口气。 「太、太好了,要是只有我复活,你却死了的话……」 「不可能啦。你放心吧,连你都跟他势均力敌了,我怎么可能输给他?」 「……毕斯可,你的胃借我。」 「?」 「我掐──!」 「唔喔喔──────!」 「别闹了!没时间卿卿我我了啦……!」 生性温和的艾姆莉面红耳赤地大吼,而她身后…… 有个高大的人「咚」地落下,影子覆盖住艾姆莉。她回头一看,立刻脸色发白,双唇颤抖。 「师、师父……!」 「喔,是拉斯肯妮啊!你来得正好。」毕斯可好不容易从美禄手中抢回他的胃,将之举至眼前,对那高大的女人笑道:「我的胃抢回来了,老头的『经典』也到手了。我们差点就要死了,幸好艾姆莉冒著生命危险……」 「你将再临真言……」 拉斯肯妮低沉的嗓音使全场安静下来。毕斯可一脸狐疑,美禄则是向前走了几步将毕斯可护在身后。 「用在那些家伙身上了吗,艾姆莉……?你竟然用了摩锖天大人专享的『经典』之力……」 「师、师父,如果我不救他们……」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蠢货!」 拉斯肯妮毫不留情地反手揍向艾姆莉的脸,使惊恐的她重重摔在墙上。 「喂!拉斯肯妮!你在做什么!」 「当你对夜叉鬼伸出援手时,我就觉得奇怪。没想到你真的和他们交心,甚至动用了应当献给摩锖天大人的『经典』之力……」 拉斯肯妮从腰际拔出短枪指著毕斯可等人,另一只手则伸向流著鼻血不停发抖的艾姆莉,抓起她的下巴,强迫她看著自己。 「……喔,这么害怕啊。我明白,艾姆莉,你只是一时冲昏了头。我们的一切都属于摩锖天大人,不能被其他事物所迷惑,你懂吧?」 「呜……对不、起……对不起,原谅我、原谅我,师父……」 「可怜的艾姆莉,别哭了……你只是受到俗世的幻影蒙骗,不小心走偏了而已。好了,别叫得那么生疏,快叫我母亲吧……」 「母、母亲大人……我不会再相信别人了,请别拋弃我,母亲大人……」 「……拉斯肯妮!你果然是……!」 美禄听得咬牙切齿,往前走了几步。而他身后则燃起一股火焰般的气场。 毕斯可的翡翠色眼睛闪耀如宝石,他似阿修罗般怒目瞪著拉斯肯妮。 「你是艾姆莉的母亲……?」他嘴角冒火似的吐出愤怒的气息,步步逼近拉斯肯妮。「这是母亲该对女儿做的事吗……!一直以来,你都是这样践踏女儿的心吗!」 「凭你一个蕈菇夜叉鬼,也想对我说教?」 拉斯肯妮不屑地勾起嘴角,以短枪指著毕斯可的鼻尖。 「我们不只是母女,更是神的所有物。要是做了不合摩锖天大人心意的事自当受罚……不用你提醒,我们之间当然有爱。快说啊,艾姆莉。」 「呜、呜……我、我爱您,母亲大人、摩锖天大人……」 「混帐!」 毕斯可身体一闪,以弓柄朝拉斯肯妮颈部敲了下去,却被敏捷的拉斯肯妮用短枪挡了两下、三下,她抓到空隙回以一记回旋踢,将毕斯可踢飞出去。 「唔啊!」 「唵?释哆?巴罗乌……」 「糟了,毕斯可!」 美禄护著毕斯可向旁边跳开,他们在紧要关头避开毕斯可脚下冒出的无数锈蚀长枪,斗篷被划破了些。 「可恶,为什么我一点也使不上力!」 「因为你把食锈分给我了啊!让我来,你退开!」 「笨蛋,你才刚活过来,还不是一样没力。」 跫音响起,拉斯肯妮悠哉地走向两人,脸上露出浅笑。 她面前出现一个个穿著长袍的壮硕部下,包围浑身是伤的两名少年,步步朝他们逼近。 「我要向你们道谢。多亏两位,究鲁蒙他们死了,『经典』也都回到我手中……说顺便好像有点失礼……」短枪刃光一闪。「但你的食锈之胃,还有全部的脏腑我就收下了,摩锖天大人一定会很开心。」 「你从一开始就算计好了吗!」 「当然啊,我还以为俗世的人疑心会重一点呢。」 「蕈菇守护者不过是俗世的野人。」 「他们的脑袋肯定也被孢子侵蚀了吧。」 拉斯肯妮说完,她的长袍部下纷纷接话,发出粗犷的笑声。 「这些家伙讲话太放肆了……!」 「说得也有道理,你们就是人太好了,才会每次都像这样被人陷害。」 「不要讲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们……嗯嗯?」 毕斯可正要露出犬齿,对拉斯肯妮等人咆哮……却发现刚才说话的人不是拉斯肯妮,而且那人的声音异常耳熟,令他顿时说不出话。 「但我要纠正一点,那个红发的就算了,我弟可不是笨蛋。」 一名长袍人的声音,引起其他松懈下来的长袍人一阵骚动,他们全都转向那个乍看是他们同伙的人。 「……你!你是什么人!」 「现在才注意到我……看来你们比赤星还笨呢。」 「你们在发什么呆,是奸细,快杀了他!」 拉斯肯妮一声令下,她的部下们立刻持枪刺向那个人。他跳了起来,黑色长发从长袍间飘出,在他的旋转下像龙卷风一样甩动。 「女……女人?」 「喝呀啊啊!」 黑色龙卷风轻松操纵手中的六角铁棍,将棍子横扫过去,一棍敲飞聚集在她四周的拉斯肯妮部下。部下们体重都不轻,却被那充满神力的一击揍得飞向四面八方,连惨叫都来不及。有人撞破墙壁,有人直接从高塔坠落。 拉斯肯妮恢复严肃神情,将艾姆莉和「经典」藏到身后,朝空中那道人影念出必杀真言: 「唵?释哆?巴鲁拉?苏那巫!」 房内墙壁全都「咚砰!」地冒出锈蚀长枪,刺向人影。她的黑色长发在崩落的瓦砾中舞动,手中的铁棍发出黝黑光芒,劈开落下的瓦砾。 「呜喔喔喔喔!」 黑色龙卷风大吼一声,再次转了一圈,打断所有朝自己袭来的锈蚀长枪。 接著一反手,将铁棍朝震惊的拉斯肯妮用力扫去。 「什么!」 眼见铁棍呈一字型朝自己扫来,拉斯肯妮勉强用短枪挡下攻击,但铁棍深深卡进短枪里,将拉斯肯妮连人带枪像皮球一样弹飞,在墙上轰然开了个洞。 「嘎哈!……你……你是谁……!」 拉斯肯妮盯著白烟后方那个站得直挺挺的人影问道。对方不耐烦地将长袍随手一丢,像要甩掉棍上的血般「霍!」地挥了一下铁棍。 那是一名奇特的女子,她穿著一点也不像战士的高级套装(领口却大开到胸部),打扮和刚才的英姿毫不搭调,旁人难以看出其身分。 「我是前忌滨自卫团长,现任忌滨县知事,猫柳帕乌。」 铁棍「霍!」地划破空气,指著拉斯肯妮的鼻子。 「你胆敢再用那烂法术碰我弟弟……我就把你下巴打烂。」 「帕乌──!」 「咕呃!」 见到姊姊如英雄般现身,美禄又惊又喜,大力摇晃搭档的肩膀。毕斯可却皱著眉头对帕乌喊道: 「你……你为什么会来这里啊!你不是该在忌滨当知事吗?」 「我还是知事啊,不然……」帕乌说到这时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套装,叹了口气。「我也不会穿成这样。下属要我有点知事的样子,所以我选了没那么暴露的衣服。」 「重点不是那个……!重点是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 「我之前就说过了吧,我在美禄的戒指上装了追踪器。」 「就是这个。」 「你快把这东西给我拿掉!」 拉斯肯妮趁少年们吵吵闹闹时用短枪攻击他们,貌美的县知事铁棍一挥,轻轻松松挡下短枪。 「唔呜……!一个女人力气竟然这么大……!」 「这在忌滨县厅属于性别歧视言论,你讲话小心一点。」 每次挥动都像要撕裂空气的铁棍,远比拉斯肯妮的短枪更重更坚硬。两人交手还不到四下,短枪的枪刃就被敲飞出去。 「还要打吗?若你投降我就不杀你,快把女孩交出来。」 「可、可恶……明明只差一步。你到底是谁……!」 「刚刚说了,我是县知事。你认为我不够格吗?」 (人家不是那个意思,笨猩猩。) (毕斯可,她听得见啦!) 「我听到了!之后再跟你算帐!」 帕乌以女修罗的凶狠神情回过头来,但当她看向毕斯可身旁的美禄,脸色随即柔和下来……没多久,她便惊觉美禄的发色变成了祖母绿,张大嘴巴叫了起来。 「美……美禄!你、你的头发!怎么变色了!」 「帕、帕乌,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不、不行不行!是赤星叫你染的吗?我不准你染这种流氓发色……!」 拉斯肯妮趁著帕乌分心之际,迅速将艾姆莉夹在身侧,带著五样「经典」逃出究鲁蒙的卧室,沿著电线往六塔暗处跳去,逐渐消失踪影。 「啊!你让她逃了啦!」 「冷静点,赤星。我早就料到她会逃,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帕乌「霍!」地挥了下铁棍后将之收回背上,开始观察起毕斯可手中发亮的食锈胃。 「她表面上看起来是被我吓跑的,但如果她想杀我应该也办得到。她只是不想使用那个『经典』之力而已。现在还是先让美禄把你的胃……这实在太扯了!总之,在胃塞回去之前,我们必须保护你不被刺客袭击。」 「我没事,把艾姆莉从那家伙手上带回来比较要紧……」 「能救她的人只有你,赤星。你冷静一下,我们先回据点吧。」 「什么据点,帕乌?你有找到理想的据点吗?」 「不是我,是滋露找的。」 帕乌望著美禄的绿色头发,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头,接著说道: 「滋露做事也满谨慎的。她发现你们中了计谋,就跟我联络。芥川也在据点那里。她说她费了一番工夫,才在六塔内找到可以容纳大螃蟹的地方。我们走吧……来,赤星,抓著我。」 「谁要你帮……唔啊,可恶……!」 「你要是再任性……」毕斯可浑身是伤而痛得皱眉,帕乌将脸凑到他面前,漂亮的脸蛋上浮现 第十章 「也就是说。」毕斯可不到十秒就吃完了第六盘鳄鱼炒饭,将空盘放在大盘子堆上。「那个叫克尔辛哈的老头,根本没办法治好我的不死之身喔。」 「对,毕斯可的食锈之力可以吞噬锈蚀,转换为生命力。克尔辛哈的真言则可操纵锈蚀,让锈蚀变成某种物体。两种力量的原理完全相反。」 「喂,大叔,再来一盘鳄鱼炒饭。」 「我说毕斯可,你有在听吗?」 「他听了也不懂啦。不过你也吃太多了吧,赤星。你的胃才刚接回去耶……老板,你们有卖包子吗?有没有更有饱足感的料理?」 「你们真会吃!今天有熊包子和鲔鱼包子喔。」 「喔,好耶!我超爱吃鲔鱼包子!」 「那就点鲔鱼包子吧,来四个。」 「咦咦,我吃不下了啦!肚子很饱了……」 「我知道,是我要吃两个。」 「我也要吃两个。老板,来五个。」 一行人来到六塔下层一间吵杂的岛根饭馆。毕斯可、帕乌和滋露像饿死鬼一样大啖一道又一道美食,刚为毕斯可做完胃部缝合手术的美禄心力交瘁,见到他们的吃相惊恐万分。 「别这样看我,我一直在跟岛根县厅协商,都没时间吃饭。」 「帕乌刚好带著自卫团来岛根协商同盟事宜,我才能打通她的电话。还好有她在,不然我又不会打架,怎么救你们。」 「哈!母猩猩也会协商啊。你是不是把人家手指一一折断,直到对方听话为止啊?」 「呵呵,对啊,就像这样……」 「哇啊!不要折我手指!好痛痛痛,不、不能握弓了!」 他们的互动令美禄傻眼,他想起停(?)在店外的芥川,有些在意包围它的人潮便转头看了一下。芥川在店外吃著饲料,周围聚集了许多好奇的群众,小孩嘻嘻哈哈靠在它身上,抚摸它光滑的甲壳。 「好,胃接好了,饭也吃了……感觉力量全都回来了。喂,滋露,还没找到拉斯肯妮吗?她该不会已经逃出六塔了吧?」 「不可能,六塔外有自卫团守著。接替我的那兹和普拉姆现在已经是优秀的战士,不会轻易放过可疑的人。」 「坎德里已经派他的手下在六塔内搜查了。你们又不熟悉六塔,出去乱逛也找不到人好吗?还不如睡个午觉。」 「说什么鬼话,艾姆莉冒著生命危险救了我们,我们怎么能在这里坐等消息!」 「哼!讲得好听,一开始还不是你同情心泛滥救了那个老头,事情才……唔咕!」 「吵死了!吃包子啦!」 「呜啊呃呃啊!」 美禄无视眼前这场廉价漫才,回想起自己与克尔辛哈的战斗,以及对方说的那些费解的话。 『透过特定声音组合,来操纵锈蚀的技术……这就是真言。』 『锈蚀是一种进化因子。有些事物跟不上进化,才会承受不住而死去。』 『只要操控得了锈蚀,它就会成为助力,促使生物进化。』 (……克尔辛哈能用锈蚀修复自己的肉体……因而成为了不死僧正。他一定是藉由真言,解开了古日本的某种先进技术。) (……锈蚀若是进化因子……会不会是古代人利用东京爆炸,散播到日本各地的?强迫生物进化,以面对浩劫……) 美禄陷入沉思,即使克尔辛哈的声音已从脑内消失,他仍从残留的记忆中找到一句真言,轻声念了出来。 (……won(唵)/shad(释得)/kshmd(谢姆)/snew(苏内巫)……) 随后。 美禄眼前出现一些灰尘般的物体聚集在一起,逐渐膨胀……最后形成一个小小的锈蚀方块。 「啊……啊啊!」 「嗯?怎么了,美禄?」 「没、没事,抱、抱歉,什么事都没有……!」 美禄连忙将手中的锈蚀方块捏碎,捏了把冷汗。 (真、真言……!为什么我能操纵真言?附近明明没有「经典」……!) 这时欢乐的饭馆气氛为之一变,客人纷纷惨叫著指向饭馆门口,打断美禄的思绪。有个高大壮硕的男人踉跄走进饭馆,他踩到自己流的血而惨摔一跤,撞倒了周围的桌椅。 「坎德里!」 三人连忙冲了过去,他们眼前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正是明智宗的前僧正,坎德里。美禄迅速脱下他的僧袍,发现他胸口有几处被长枪刺伤的痕迹。美禄从安瓶腰包中抽出颦菇安瓶,注射在伤口附近。 「对不起,赤星……大人……」 「别说话。你肌肉厚实,伤口都不深……很快就会好。」 「不,请你们别管我了……赶紧行动吧。拉斯肯妮那家伙已经找到了克尔辛哈的遗体,也取得了所有『经典』。」 两人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名字,不禁对看一眼。 「我误判了形势,那女人打从一开始就是克尔辛哈的心腹。她之所以利用两位,不是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而是想让克尔辛哈复活。她一定是想让克尔辛哈彻底复活,完成我们之前阻止过的『支配真言』。」 「支配真言?」 「那是克尔辛哈发现的邪恶真言,它可以夺去他人思想,将对方强制变成自己的信徒……若信徒们一起念诵真言,散播力更会提高好几倍。这样要不了多久,不只六塔,全日本都会……」 「全日本都会沦为克尔辛哈的信徒吗!」 「可恶,这家伙坏透了。」 帕乌和毕斯可吼完,一旁的美禄替坎德里包好绷带,对毕斯可严声低语: 「走吧,毕斯可。艾姆莉一定也在那里!」 「坎德里,你是在哪边见到她的?她现在在哪里?」 「应该在锖塔顶端。请小心,那女人得到『经典』后力量更强了……!」 「再怎么强,也没有现在的我强。走吧,美禄、帕乌!」 「嗯!」「好!」 滋露傻眼地看著三名战士跃至空中,愣了一下才叫道: 「等等,喂──!我该怎么办,别拋下我啊!」 「你留在芥川身边绝对安全!帮忙照顾一下坎德里!」 「为什么我要听你……啊,饭钱呢!难道要我付吗──!」 滋露在芥川身上急得跳脚,辫子甩来甩去。三人背过滋露在电线上穿梭,跳向耸立在城中央的锖塔。 「也就是说。」毕斯可不到十秒就吃完了第六盘鳄鱼炒饭,将空盘放在大盘子堆上。「那个叫克尔辛哈的老头,根本没办法治好我的不死之身喔。」 「对,毕斯可的食锈之力可以吞噬锈蚀,转换为生命力。克尔辛哈的真言则可操纵锈蚀,让锈蚀变成某种物体。两种力量的原理完全相反。」 「喂,大叔,再来一盘鳄鱼炒饭。」 「我说毕斯可,你有在听吗?」 「他听了也不懂啦。不过你也吃太多了吧,赤星。你的胃才刚接回去耶……老板,你们有卖包子吗?有没有更有饱足感的料理?」 「你们真会吃!今天有熊包子和鲔鱼包子喔。」 「喔,好耶!我超爱吃鲔鱼包子!」 「那就点鲔鱼包子吧,来四个。」 「咦咦,我吃不下了啦!肚子很饱了……」 「我知道,是我要吃两个。」 「我也要吃两个。老板,来五个。」 一行人来到六塔下层一间吵杂的岛根饭馆。毕斯可、帕乌和滋露像饿死鬼一样大啖一道又一道美食,刚为毕斯可做完胃部缝合手术的美禄心力交瘁,见到他们的吃相惊恐万分。 「别这样看我,我一直在跟岛根县厅协商,都没时间吃饭。」 「帕乌刚好带著自卫团来岛根协商同盟事宜,我才能打通她的电话。还好有她在,不然我又不会打架,怎么救你们。」 「哈!母猩猩也会协商啊。你是不是把人家手指一一折断,直到对方听话为止啊?」 「呵呵,对啊,就像这样……」 「哇啊!不要折我手指!好痛痛痛,不、不能握弓了!」 他们的互动令美禄傻眼,他想起停(?)在店外的芥川,有些在意包围它的人潮便转头看了一下。芥川在店外吃著饲料,周围聚集了许多好奇的群众,小孩嘻嘻哈哈靠在它身上,抚摸它光滑的甲壳。 「好,胃接好了,饭也吃了……感觉力量全都回来了。喂,滋露,还没找到拉斯肯妮吗?她该不会已经逃出六塔了吧?」 「不可能,六塔外有自卫团守著。接替我的那兹和普拉姆现在已经是优秀的战士,不会轻易放过可疑的人。」 「坎德里已经派他的手下在六塔内搜查了。你们又不熟悉六塔,出去乱逛也找不到人好吗?还不如睡个午觉。」 「说什么鬼话,艾姆莉冒著生命危险救了我们,我们怎么能在这里坐等消息!」 「哼!讲得好听,一开始还不是你同情心泛滥救了那个老头,事情才……唔咕!」 「吵死了!吃包子啦!」 「呜啊呃呃啊!」 美禄无视眼前这场廉价漫才,回想起自己与克尔辛哈的战斗,以及对方说的那些费解的话。 『透过特定声音组合,来操纵锈蚀的技术……这就是真言。』 『锈蚀是一种进化因子。有些事物跟不上进化,才会承受不住而死去。』 『只要操控得了锈蚀,它就会成为助力,促使生物进化。』 (……克尔辛哈能用锈蚀修复自己的肉体……因而成为了不死僧正。他一定是藉由真言,解开了古日本的某种先进技术。) (……锈蚀若是进化因子……会不会是古代人利用东京爆炸,散播到日本各地的?强迫生物进化,以面对浩劫……) 美禄陷入沉思,即使克尔辛哈的声音已从脑内消失,他仍从残留的记忆中找到一句真言,轻声念了出来。 (……won(唵)/shad(释得)/kshmd(谢姆)/snew(苏内巫)……) 随后。 美禄眼前出现一些灰尘般的物体聚集在一起,逐渐膨胀……最后形成一个小小的锈蚀方块。 「啊……啊啊!」 「嗯?怎么了,美禄?」 「没、没事,抱、抱歉,什么事都没有……!」 美禄连忙将手中的锈蚀方块捏碎,捏了把冷汗。 (真、真言……!为什么我能操纵真言?附近明明没有「经典」……!) 这时欢乐的饭馆气氛为之一变,客人纷纷惨叫著指向饭馆门口,打断美禄的思绪。有个高大壮硕的男人踉跄走进饭馆,他踩到自己流的血而惨摔一跤,撞倒了周围的桌椅。 「坎德里!」 三人连忙冲了过去,他们眼前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正是明智宗的前僧正,坎德里。美禄迅速脱下他的僧袍,发现他胸口有几处被长枪刺伤的痕迹。美禄从安瓶腰包中抽出颦菇安瓶,注射在伤口附近。 「对不起,赤星……大人……」 「别说话。你肌肉厚实,伤口都不深……很快就会好。」 「不,请你们别管我了……赶紧行动吧。拉斯肯妮那家伙已经找到了克尔辛哈的遗体,也取得了所有『经典』。」 两人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名字,不禁对看一眼。 「我误判了形势,那女人打从一开始就是克尔辛哈的心腹。她之所以利用两位,不是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而是想让克尔辛哈复活。她一定是想让克尔辛哈彻底复活,完成我们之前阻止过的『支配真言』。」 「支配真言?」 「那是克尔辛哈发现的邪恶真言,它可以夺去他人思想,将对方强制变成自己的信徒……若信徒们一起念诵真言,散播力更会提高好几倍。这样要不了多久,不只六塔,全日本都会……」 「全日本都会沦为克尔辛哈的信徒吗!」 「可恶,这家伙坏透了。」 帕乌和毕斯可吼完,一旁的美禄替坎德里包好绷带,对毕斯可严声低语: 「走吧,毕斯可。艾姆莉一定也在那里!」 「坎德里,你是在哪边见到她的?她现在在哪里?」 「应该在锖塔顶端。请小心,那女人得到『经典』后力量更强了……!」 「再怎么强,也没有现在的我强。走吧,美禄、帕乌!」 「嗯!」「好!」 滋露傻眼地看著三名战士跃至空中,愣了一下才叫道: 「等等,喂──!我该怎么办,别拋下我啊!」 「你留在芥川身边绝对安全!帮忙照顾一下坎德里!」 「为什么我要听你……啊,饭钱呢!难道要我付吗──!」 滋露在芥川身上急得跳脚,辫子甩来甩去。三人背过滋露在电线上穿梭,跳向耸立在城中央的锖塔。 「也就是说。」毕斯可不到十秒就吃完了第六盘鳄鱼炒饭,将空盘放在大盘子堆上。「那个叫克尔辛哈的老头,根本没办法治好我的不死之身喔。」 「对,毕斯可的食锈之力可以吞噬锈蚀,转换为生命力。克尔辛哈的真言则可操纵锈蚀,让锈蚀变成某种物体。两种力量的原理完全相反。」 「喂,大叔,再来一盘鳄鱼炒饭。」 「我说毕斯可,你有在听吗?」 「他听了也不懂啦。不过你也吃太多了吧,赤星。你的胃才刚接回去耶……老板,你们有卖包子吗?有没有更有饱足感的料理?」 「你们真会吃!今天有熊包子和鲔鱼包子喔。」 「喔,好耶!我超爱吃鲔鱼包子!」 「那就点鲔鱼包子吧,来四个。」 「咦咦,我吃不下了啦!肚子很饱了……」 「我知道,是我要吃两个。」 「我也要吃两个。老板,来五个。」 一行人来到六塔下层一间吵杂的岛根饭馆。毕斯可、帕乌和滋露像饿死鬼一样大啖一道又一道美食,刚为毕斯可做完胃部缝合手术的美禄心力交瘁,见到他们的吃相惊恐万分。 「别这样看我,我一直在跟岛根县厅协商,都没时间吃饭。」 「帕乌刚好带著自卫团来岛根协商同盟事宜,我才能打通她的电话。还好有她在,不然我又不会打架,怎么救你们。」 「哈!母猩猩也会协商啊。你是不是把人家手指一一折断,直到对方听话为止啊?」 「呵呵,对啊,就像这样……」 「哇啊!不要折我手指!好痛痛痛,不、不能握弓了!」 他们的互动令美禄傻眼,他想起停(?)在店外的芥川,有些在意包围它的人潮便转头看了一下。芥川在店外吃著饲料,周围聚集了许多好奇的群众,小孩嘻嘻哈哈靠在它身上,抚摸它光滑的甲壳。 「好,胃接好了,饭也吃了……感觉力量全都回来了。喂,滋露,还没找到拉斯肯妮吗?她该不会已经逃出六塔了吧?」 「不可能,六塔外有自卫团守著。接替我的那兹和普拉姆现在已经是优秀的战士,不会轻易放过可疑的人。」 「坎德里已经派他的手下在六塔内搜查了。你们又不熟悉六塔,出去乱逛也找不到人好吗?还不如睡个午觉。」 「说什么鬼话,艾姆莉冒著生命危险救了我们,我们怎么能在这里坐等消息!」 「哼!讲得好听,一开始还不是你同情心泛滥救了那个老头,事情才……唔咕!」 「吵死了!吃包子啦!」 「呜啊呃呃啊!」 美禄无视眼前这场廉价漫才,回想起自己与克尔辛哈的战斗,以及对方说的那些费解的话。 『透过特定声音组合,来操纵锈蚀的技术……这就是真言。』 『锈蚀是一种进化因子。有些事物跟不上进化,才会承受不住而死去。』 『只要操控得了锈蚀,它就会成为助力,促使生物进化。』 (……克尔辛哈能用锈蚀修复自己的肉体……因而成为了不死僧正。他一定是藉由真言,解开了古日本的某种先进技术。) (……锈蚀若是进化因子……会不会是古代人利用东京爆炸,散播到日本各地的?强迫生物进化,以面对浩劫……) 美禄陷入沉思,即使克尔辛哈的声音已从脑内消失,他仍从残留的记忆中找到一句真言,轻声念了出来。 (……won(唵)/shad(释得)/kshmd(谢姆)/snew(苏内巫)……) 随后。 美禄眼前出现一些灰尘般的物体聚集在一起,逐渐膨胀……最后形成一个小小的锈蚀方块。 「啊……啊啊!」 「嗯?怎么了,美禄?」 「没、没事,抱、抱歉,什么事都没有……!」 美禄连忙将手中的锈蚀方块捏碎,捏了把冷汗。 (真、真言……!为什么我能操纵真言?附近明明没有「经典」……!) 这时欢乐的饭馆气氛为之一变,客人纷纷惨叫著指向饭馆门口,打断美禄的思绪。有个高大壮硕的男人踉跄走进饭馆,他踩到自己流的血而惨摔一跤,撞倒了周围的桌椅。 「坎德里!」 三人连忙冲了过去,他们眼前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正是明智宗的前僧正,坎德里。美禄迅速脱下他的僧袍,发现他胸口有几处被长枪刺伤的痕迹。美禄从安瓶腰包中抽出颦菇安瓶,注射在伤口附近。 「对不起,赤星……大人……」 「别说话。你肌肉厚实,伤口都不深……很快就会好。」 「不,请你们别管我了……赶紧行动吧。拉斯肯妮那家伙已经找到了克尔辛哈的遗体,也取得了所有『经典』。」 两人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名字,不禁对看一眼。 「我误判了形势,那女人打从一开始就是克尔辛哈的心腹。她之所以利用两位,不是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而是想让克尔辛哈复活。她一定是想让克尔辛哈彻底复活,完成我们之前阻止过的『支配真言』。」 「支配真言?」 「那是克尔辛哈发现的邪恶真言,它可以夺去他人思想,将对方强制变成自己的信徒……若信徒们一起念诵真言,散播力更会提高好几倍。这样要不了多久,不只六塔,全日本都会……」 「全日本都会沦为克尔辛哈的信徒吗!」 「可恶,这家伙坏透了。」 帕乌和毕斯可吼完,一旁的美禄替坎德里包好绷带,对毕斯可严声低语: 「走吧,毕斯可。艾姆莉一定也在那里!」 「坎德里,你是在哪边见到她的?她现在在哪里?」 「应该在锖塔顶端。请小心,那女人得到『经典』后力量更强了……!」 「再怎么强,也没有现在的我强。走吧,美禄、帕乌!」 「嗯!」「好!」 滋露傻眼地看著三名战士跃至空中,愣了一下才叫道: 「等等,喂──!我该怎么办,别拋下我啊!」 「你留在芥川身边绝对安全!帮忙照顾一下坎德里!」 「为什么我要听你……啊,饭钱呢!难道要我付吗──!」 滋露在芥川身上急得跳脚,辫子甩来甩去。三人背过滋露在电线上穿梭,跳向耸立在城中央的锖塔。 「也就是说。」毕斯可不到十秒就吃完了第六盘鳄鱼炒饭,将空盘放在大盘子堆上。「那个叫克尔辛哈的老头,根本没办法治好我的不死之身喔。」 「对,毕斯可的食锈之力可以吞噬锈蚀,转换为生命力。克尔辛哈的真言则可操纵锈蚀,让锈蚀变成某种物体。两种力量的原理完全相反。」 「喂,大叔,再来一盘鳄鱼炒饭。」 「我说毕斯可,你有在听吗?」 「他听了也不懂啦。不过你也吃太多了吧,赤星。你的胃才刚接回去耶……老板,你们有卖包子吗?有没有更有饱足感的料理?」 「你们真会吃!今天有熊包子和鲔鱼包子喔。」 「喔,好耶!我超爱吃鲔鱼包子!」 「那就点鲔鱼包子吧,来四个。」 「咦咦,我吃不下了啦!肚子很饱了……」 「我知道,是我要吃两个。」 「我也要吃两个。老板,来五个。」 一行人来到六塔下层一间吵杂的岛根饭馆。毕斯可、帕乌和滋露像饿死鬼一样大啖一道又一道美食,刚为毕斯可做完胃部缝合手术的美禄心力交瘁,见到他们的吃相惊恐万分。 「别这样看我,我一直在跟岛根县厅协商,都没时间吃饭。」 「帕乌刚好带著自卫团来岛根协商同盟事宜,我才能打通她的电话。还好有她在,不然我又不会打架,怎么救你们。」 「哈!母猩猩也会协商啊。你是不是把人家手指一一折断,直到对方听话为止啊?」 「呵呵,对啊,就像这样……」 「哇啊!不要折我手指!好痛痛痛,不、不能握弓了!」 他们的互动令美禄傻眼,他想起停(?)在店外的芥川,有些在意包围它的人潮便转头看了一下。芥川在店外吃著饲料,周围聚集了许多好奇的群众,小孩嘻嘻哈哈靠在它身上,抚摸它光滑的甲壳。 「好,胃接好了,饭也吃了……感觉力量全都回来了。喂,滋露,还没找到拉斯肯妮吗?她该不会已经逃出六塔了吧?」 「不可能,六塔外有自卫团守著。接替我的那兹和普拉姆现在已经是优秀的战士,不会轻易放过可疑的人。」 「坎德里已经派他的手下在六塔内搜查了。你们又不熟悉六塔,出去乱逛也找不到人好吗?还不如睡个午觉。」 「说什么鬼话,艾姆莉冒著生命危险救了我们,我们怎么能在这里坐等消息!」 「哼!讲得好听,一开始还不是你同情心泛滥救了那个老头,事情才……唔咕!」 「吵死了!吃包子啦!」 「呜啊呃呃啊!」 美禄无视眼前这场廉价漫才,回想起自己与克尔辛哈的战斗,以及对方说的那些费解的话。 『透过特定声音组合,来操纵锈蚀的技术……这就是真言。』 『锈蚀是一种进化因子。有些事物跟不上进化,才会承受不住而死去。』 『只要操控得了锈蚀,它就会成为助力,促使生物进化。』 (……克尔辛哈能用锈蚀修复自己的肉体……因而成为了不死僧正。他一定是藉由真言,解开了古日本的某种先进技术。) (……锈蚀若是进化因子……会不会是古代人利用东京爆炸,散播到日本各地的?强迫生物进化,以面对浩劫……) 美禄陷入沉思,即使克尔辛哈的声音已从脑内消失,他仍从残留的记忆中找到一句真言,轻声念了出来。 (……won(唵)/shad(释得)/kshmd(谢姆)/snew(苏内巫)……) 随后。 美禄眼前出现一些灰尘般的物体聚集在一起,逐渐膨胀……最后形成一个小小的锈蚀方块。 「啊……啊啊!」 「嗯?怎么了,美禄?」 「没、没事,抱、抱歉,什么事都没有……!」 美禄连忙将手中的锈蚀方块捏碎,捏了把冷汗。 (真、真言……!为什么我能操纵真言?附近明明没有「经典」……!) 这时欢乐的饭馆气氛为之一变,客人纷纷惨叫著指向饭馆门口,打断美禄的思绪。有个高大壮硕的男人踉跄走进饭馆,他踩到自己流的血而惨摔一跤,撞倒了周围的桌椅。 「坎德里!」 三人连忙冲了过去,他们眼前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正是明智宗的前僧正,坎德里。美禄迅速脱下他的僧袍,发现他胸口有几处被长枪刺伤的痕迹。美禄从安瓶腰包中抽出颦菇安瓶,注射在伤口附近。 「对不起,赤星……大人……」 「别说话。你肌肉厚实,伤口都不深……很快就会好。」 「不,请你们别管我了……赶紧行动吧。拉斯肯妮那家伙已经找到了克尔辛哈的遗体,也取得了所有『经典』。」 两人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名字,不禁对看一眼。 「我误判了形势,那女人打从一开始就是克尔辛哈的心腹。她之所以利用两位,不是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而是想让克尔辛哈复活。她一定是想让克尔辛哈彻底复活,完成我们之前阻止过的『支配真言』。」 「支配真言?」 「那是克尔辛哈发现的邪恶真言,它可以夺去他人思想,将对方强制变成自己的信徒……若信徒们一起念诵真言,散播力更会提高好几倍。这样要不了多久,不只六塔,全日本都会……」 「全日本都会沦为克尔辛哈的信徒吗!」 「可恶,这家伙坏透了。」 帕乌和毕斯可吼完,一旁的美禄替坎德里包好绷带,对毕斯可严声低语: 「走吧,毕斯可。艾姆莉一定也在那里!」 「坎德里,你是在哪边见到她的?她现在在哪里?」 「应该在锖塔顶端。请小心,那女人得到『经典』后力量更强了……!」 「再怎么强,也没有现在的我强。走吧,美禄、帕乌!」 「嗯!」「好!」 滋露傻眼地看著三名战士跃至空中,愣了一下才叫道: 「等等,喂──!我该怎么办,别拋下我啊!」 「你留在芥川身边绝对安全!帮忙照顾一下坎德里!」 「为什么我要听你……啊,饭钱呢!难道要我付吗──!」 滋露在芥川身上急得跳脚,辫子甩来甩去。三人背过滋露在电线上穿梭,跳向耸立在城中央的锖塔。 「也就是说。」毕斯可不到十秒就吃完了第六盘鳄鱼炒饭,将空盘放在大盘子堆上。「那个叫克尔辛哈的老头,根本没办法治好我的不死之身喔。」 「对,毕斯可的食锈之力可以吞噬锈蚀,转换为生命力。克尔辛哈的真言则可操纵锈蚀,让锈蚀变成某种物体。两种力量的原理完全相反。」 「喂,大叔,再来一盘鳄鱼炒饭。」 「我说毕斯可,你有在听吗?」 「他听了也不懂啦。不过你也吃太多了吧,赤星。你的胃才刚接回去耶……老板,你们有卖包子吗?有没有更有饱足感的料理?」 「你们真会吃!今天有熊包子和鲔鱼包子喔。」 「喔,好耶!我超爱吃鲔鱼包子!」 「那就点鲔鱼包子吧,来四个。」 「咦咦,我吃不下了啦!肚子很饱了……」 「我知道,是我要吃两个。」 「我也要吃两个。老板,来五个。」 一行人来到六塔下层一间吵杂的岛根饭馆。毕斯可、帕乌和滋露像饿死鬼一样大啖一道又一道美食,刚为毕斯可做完胃部缝合手术的美禄心力交瘁,见到他们的吃相惊恐万分。 「别这样看我,我一直在跟岛根县厅协商,都没时间吃饭。」 「帕乌刚好带著自卫团来岛根协商同盟事宜,我才能打通她的电话。还好有她在,不然我又不会打架,怎么救你们。」 「哈!母猩猩也会协商啊。你是不是把人家手指一一折断,直到对方听话为止啊?」 「呵呵,对啊,就像这样……」 「哇啊!不要折我手指!好痛痛痛,不、不能握弓了!」 他们的互动令美禄傻眼,他想起停(?)在店外的芥川,有些在意包围它的人潮便转头看了一下。芥川在店外吃著饲料,周围聚集了许多好奇的群众,小孩嘻嘻哈哈靠在它身上,抚摸它光滑的甲壳。 「好,胃接好了,饭也吃了……感觉力量全都回来了。喂,滋露,还没找到拉斯肯妮吗?她该不会已经逃出六塔了吧?」 「不可能,六塔外有自卫团守著。接替我的那兹和普拉姆现在已经是优秀的战士,不会轻易放过可疑的人。」 「坎德里已经派他的手下在六塔内搜查了。你们又不熟悉六塔,出去乱逛也找不到人好吗?还不如睡个午觉。」 「说什么鬼话,艾姆莉冒著生命危险救了我们,我们怎么能在这里坐等消息!」 「哼!讲得好听,一开始还不是你同情心泛滥救了那个老头,事情才……唔咕!」 「吵死了!吃包子啦!」 「呜啊呃呃啊!」 美禄无视眼前这场廉价漫才,回想起自己与克尔辛哈的战斗,以及对方说的那些费解的话。 『透过特定声音组合,来操纵锈蚀的技术……这就是真言。』 『锈蚀是一种进化因子。有些事物跟不上进化,才会承受不住而死去。』 『只要操控得了锈蚀,它就会成为助力,促使生物进化。』 (……克尔辛哈能用锈蚀修复自己的肉体……因而成为了不死僧正。他一定是藉由真言,解开了古日本的某种先进技术。) (……锈蚀若是进化因子……会不会是古代人利用东京爆炸,散播到日本各地的?强迫生物进化,以面对浩劫……) 美禄陷入沉思,即使克尔辛哈的声音已从脑内消失,他仍从残留的记忆中找到一句真言,轻声念了出来。 (……won(唵)/shad(释得)/kshmd(谢姆)/snew(苏内巫)……) 随后。 美禄眼前出现一些灰尘般的物体聚集在一起,逐渐膨胀……最后形成一个小小的锈蚀方块。 「啊……啊啊!」 「嗯?怎么了,美禄?」 「没、没事,抱、抱歉,什么事都没有……!」 美禄连忙将手中的锈蚀方块捏碎,捏了把冷汗。 (真、真言……!为什么我能操纵真言?附近明明没有「经典」……!) 这时欢乐的饭馆气氛为之一变,客人纷纷惨叫著指向饭馆门口,打断美禄的思绪。有个高大壮硕的男人踉跄走进饭馆,他踩到自己流的血而惨摔一跤,撞倒了周围的桌椅。 「坎德里!」 三人连忙冲了过去,他们眼前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正是明智宗的前僧正,坎德里。美禄迅速脱下他的僧袍,发现他胸口有几处被长枪刺伤的痕迹。美禄从安瓶腰包中抽出颦菇安瓶,注射在伤口附近。 「对不起,赤星……大人……」 「别说话。你肌肉厚实,伤口都不深……很快就会好。」 「不,请你们别管我了……赶紧行动吧。拉斯肯妮那家伙已经找到了克尔辛哈的遗体,也取得了所有『经典』。」 两人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名字,不禁对看一眼。 「我误判了形势,那女人打从一开始就是克尔辛哈的心腹。她之所以利用两位,不是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而是想让克尔辛哈复活。她一定是想让克尔辛哈彻底复活,完成我们之前阻止过的『支配真言』。」 「支配真言?」 「那是克尔辛哈发现的邪恶真言,它可以夺去他人思想,将对方强制变成自己的信徒……若信徒们一起念诵真言,散播力更会提高好几倍。这样要不了多久,不只六塔,全日本都会……」 「全日本都会沦为克尔辛哈的信徒吗!」 「可恶,这家伙坏透了。」 帕乌和毕斯可吼完,一旁的美禄替坎德里包好绷带,对毕斯可严声低语: 「走吧,毕斯可。艾姆莉一定也在那里!」 「坎德里,你是在哪边见到她的?她现在在哪里?」 「应该在锖塔顶端。请小心,那女人得到『经典』后力量更强了……!」 「再怎么强,也没有现在的我强。走吧,美禄、帕乌!」 「嗯!」「好!」 滋露傻眼地看著三名战士跃至空中,愣了一下才叫道: 「等等,喂──!我该怎么办,别拋下我啊!」 「你留在芥川身边绝对安全!帮忙照顾一下坎德里!」 「为什么我要听你……啊,饭钱呢!难道要我付吗──!」 滋露在芥川身上急得跳脚,辫子甩来甩去。三人背过滋露在电线上穿梭,跳向耸立在城中央的锖塔。 「也就是说。」毕斯可不到十秒就吃完了第六盘鳄鱼炒饭,将空盘放在大盘子堆上。「那个叫克尔辛哈的老头,根本没办法治好我的不死之身喔。」 「对,毕斯可的食锈之力可以吞噬锈蚀,转换为生命力。克尔辛哈的真言则可操纵锈蚀,让锈蚀变成某种物体。两种力量的原理完全相反。」 「喂,大叔,再来一盘鳄鱼炒饭。」 「我说毕斯可,你有在听吗?」 「他听了也不懂啦。不过你也吃太多了吧,赤星。你的胃才刚接回去耶……老板,你们有卖包子吗?有没有更有饱足感的料理?」 「你们真会吃!今天有熊包子和鲔鱼包子喔。」 「喔,好耶!我超爱吃鲔鱼包子!」 「那就点鲔鱼包子吧,来四个。」 「咦咦,我吃不下了啦!肚子很饱了……」 「我知道,是我要吃两个。」 「我也要吃两个。老板,来五个。」 一行人来到六塔下层一间吵杂的岛根饭馆。毕斯可、帕乌和滋露像饿死鬼一样大啖一道又一道美食,刚为毕斯可做完胃部缝合手术的美禄心力交瘁,见到他们的吃相惊恐万分。 「别这样看我,我一直在跟岛根县厅协商,都没时间吃饭。」 「帕乌刚好带著自卫团来岛根协商同盟事宜,我才能打通她的电话。还好有她在,不然我又不会打架,怎么救你们。」 「哈!母猩猩也会协商啊。你是不是把人家手指一一折断,直到对方听话为止啊?」 「呵呵,对啊,就像这样……」 「哇啊!不要折我手指!好痛痛痛,不、不能握弓了!」 他们的互动令美禄傻眼,他想起停(?)在店外的芥川,有些在意包围它的人潮便转头看了一下。芥川在店外吃著饲料,周围聚集了许多好奇的群众,小孩嘻嘻哈哈靠在它身上,抚摸它光滑的甲壳。 「好,胃接好了,饭也吃了……感觉力量全都回来了。喂,滋露,还没找到拉斯肯妮吗?她该不会已经逃出六塔了吧?」 「不可能,六塔外有自卫团守著。接替我的那兹和普拉姆现在已经是优秀的战士,不会轻易放过可疑的人。」 「坎德里已经派他的手下在六塔内搜查了。你们又不熟悉六塔,出去乱逛也找不到人好吗?还不如睡个午觉。」 「说什么鬼话,艾姆莉冒著生命危险救了我们,我们怎么能在这里坐等消息!」 「哼!讲得好听,一开始还不是你同情心泛滥救了那个老头,事情才……唔咕!」 「吵死了!吃包子啦!」 「呜啊呃呃啊!」 美禄无视眼前这场廉价漫才,回想起自己与克尔辛哈的战斗,以及对方说的那些费解的话。 『透过特定声音组合,来操纵锈蚀的技术……这就是真言。』 『锈蚀是一种进化因子。有些事物跟不上进化,才会承受不住而死去。』 『只要操控得了锈蚀,它就会成为助力,促使生物进化。』 (……克尔辛哈能用锈蚀修复自己的肉体……因而成为了不死僧正。他一定是藉由真言,解开了古日本的某种先进技术。) (……锈蚀若是进化因子……会不会是古代人利用东京爆炸,散播到日本各地的?强迫生物进化,以面对浩劫……) 美禄陷入沉思,即使克尔辛哈的声音已从脑内消失,他仍从残留的记忆中找到一句真言,轻声念了出来。 (……won(唵)/shad(释得)/kshmd(谢姆)/snew(苏内巫)……) 随后。 美禄眼前出现一些灰尘般的物体聚集在一起,逐渐膨胀……最后形成一个小小的锈蚀方块。 「啊……啊啊!」 「嗯?怎么了,美禄?」 「没、没事,抱、抱歉,什么事都没有……!」 美禄连忙将手中的锈蚀方块捏碎,捏了把冷汗。 (真、真言……!为什么我能操纵真言?附近明明没有「经典」……!) 这时欢乐的饭馆气氛为之一变,客人纷纷惨叫著指向饭馆门口,打断美禄的思绪。有个高大壮硕的男人踉跄走进饭馆,他踩到自己流的血而惨摔一跤,撞倒了周围的桌椅。 「坎德里!」 三人连忙冲了过去,他们眼前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正是明智宗的前僧正,坎德里。美禄迅速脱下他的僧袍,发现他胸口有几处被长枪刺伤的痕迹。美禄从安瓶腰包中抽出颦菇安瓶,注射在伤口附近。 「对不起,赤星……大人……」 「别说话。你肌肉厚实,伤口都不深……很快就会好。」 「不,请你们别管我了……赶紧行动吧。拉斯肯妮那家伙已经找到了克尔辛哈的遗体,也取得了所有『经典』。」 两人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名字,不禁对看一眼。 「我误判了形势,那女人打从一开始就是克尔辛哈的心腹。她之所以利用两位,不是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而是想让克尔辛哈复活。她一定是想让克尔辛哈彻底复活,完成我们之前阻止过的『支配真言』。」 「支配真言?」 「那是克尔辛哈发现的邪恶真言,它可以夺去他人思想,将对方强制变成自己的信徒……若信徒们一起念诵真言,散播力更会提高好几倍。这样要不了多久,不只六塔,全日本都会……」 「全日本都会沦为克尔辛哈的信徒吗!」 「可恶,这家伙坏透了。」 帕乌和毕斯可吼完,一旁的美禄替坎德里包好绷带,对毕斯可严声低语: 「走吧,毕斯可。艾姆莉一定也在那里!」 「坎德里,你是在哪边见到她的?她现在在哪里?」 「应该在锖塔顶端。请小心,那女人得到『经典』后力量更强了……!」 「再怎么强,也没有现在的我强。走吧,美禄、帕乌!」 「嗯!」「好!」 滋露傻眼地看著三名战士跃至空中,愣了一下才叫道: 「等等,喂──!我该怎么办,别拋下我啊!」 「你留在芥川身边绝对安全!帮忙照顾一下坎德里!」 「为什么我要听你……啊,饭钱呢!难道要我付吗──!」 滋露在芥川身上急得跳脚,辫子甩来甩去。三人背过滋露在电线上穿梭,跳向耸立在城中央的锖塔。 「也就是说。」毕斯可不到十秒就吃完了第六盘鳄鱼炒饭,将空盘放在大盘子堆上。「那个叫克尔辛哈的老头,根本没办法治好我的不死之身喔。」 「对,毕斯可的食锈之力可以吞噬锈蚀,转换为生命力。克尔辛哈的真言则可操纵锈蚀,让锈蚀变成某种物体。两种力量的原理完全相反。」 「喂,大叔,再来一盘鳄鱼炒饭。」 「我说毕斯可,你有在听吗?」 「他听了也不懂啦。不过你也吃太多了吧,赤星。你的胃才刚接回去耶……老板,你们有卖包子吗?有没有更有饱足感的料理?」 「你们真会吃!今天有熊包子和鲔鱼包子喔。」 「喔,好耶!我超爱吃鲔鱼包子!」 「那就点鲔鱼包子吧,来四个。」 「咦咦,我吃不下了啦!肚子很饱了……」 「我知道,是我要吃两个。」 「我也要吃两个。老板,来五个。」 一行人来到六塔下层一间吵杂的岛根饭馆。毕斯可、帕乌和滋露像饿死鬼一样大啖一道又一道美食,刚为毕斯可做完胃部缝合手术的美禄心力交瘁,见到他们的吃相惊恐万分。 「别这样看我,我一直在跟岛根县厅协商,都没时间吃饭。」 「帕乌刚好带著自卫团来岛根协商同盟事宜,我才能打通她的电话。还好有她在,不然我又不会打架,怎么救你们。」 「哈!母猩猩也会协商啊。你是不是把人家手指一一折断,直到对方听话为止啊?」 「呵呵,对啊,就像这样……」 「哇啊!不要折我手指!好痛痛痛,不、不能握弓了!」 他们的互动令美禄傻眼,他想起停(?)在店外的芥川,有些在意包围它的人潮便转头看了一下。芥川在店外吃著饲料,周围聚集了许多好奇的群众,小孩嘻嘻哈哈靠在它身上,抚摸它光滑的甲壳。 「好,胃接好了,饭也吃了……感觉力量全都回来了。喂,滋露,还没找到拉斯肯妮吗?她该不会已经逃出六塔了吧?」 「不可能,六塔外有自卫团守著。接替我的那兹和普拉姆现在已经是优秀的战士,不会轻易放过可疑的人。」 「坎德里已经派他的手下在六塔内搜查了。你们又不熟悉六塔,出去乱逛也找不到人好吗?还不如睡个午觉。」 「说什么鬼话,艾姆莉冒著生命危险救了我们,我们怎么能在这里坐等消息!」 「哼!讲得好听,一开始还不是你同情心泛滥救了那个老头,事情才……唔咕!」 「吵死了!吃包子啦!」 「呜啊呃呃啊!」 美禄无视眼前这场廉价漫才,回想起自己与克尔辛哈的战斗,以及对方说的那些费解的话。 『透过特定声音组合,来操纵锈蚀的技术……这就是真言。』 『锈蚀是一种进化因子。有些事物跟不上进化,才会承受不住而死去。』 『只要操控得了锈蚀,它就会成为助力,促使生物进化。』 (……克尔辛哈能用锈蚀修复自己的肉体……因而成为了不死僧正。他一定是藉由真言,解开了古日本的某种先进技术。) (……锈蚀若是进化因子……会不会是古代人利用东京爆炸,散播到日本各地的?强迫生物进化,以面对浩劫……) 美禄陷入沉思,即使克尔辛哈的声音已从脑内消失,他仍从残留的记忆中找到一句真言,轻声念了出来。 (……won(唵)/shad(释得)/kshmd(谢姆)/snew(苏内巫)……) 随后。 美禄眼前出现一些灰尘般的物体聚集在一起,逐渐膨胀……最后形成一个小小的锈蚀方块。 「啊……啊啊!」 「嗯?怎么了,美禄?」 「没、没事,抱、抱歉,什么事都没有……!」 美禄连忙将手中的锈蚀方块捏碎,捏了把冷汗。 (真、真言……!为什么我能操纵真言?附近明明没有「经典」……!) 这时欢乐的饭馆气氛为之一变,客人纷纷惨叫著指向饭馆门口,打断美禄的思绪。有个高大壮硕的男人踉跄走进饭馆,他踩到自己流的血而惨摔一跤,撞倒了周围的桌椅。 「坎德里!」 三人连忙冲了过去,他们眼前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正是明智宗的前僧正,坎德里。美禄迅速脱下他的僧袍,发现他胸口有几处被长枪刺伤的痕迹。美禄从安瓶腰包中抽出颦菇安瓶,注射在伤口附近。 「对不起,赤星……大人……」 「别说话。你肌肉厚实,伤口都不深……很快就会好。」 「不,请你们别管我了……赶紧行动吧。拉斯肯妮那家伙已经找到了克尔辛哈的遗体,也取得了所有『经典』。」 两人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名字,不禁对看一眼。 「我误判了形势,那女人打从一开始就是克尔辛哈的心腹。她之所以利用两位,不是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而是想让克尔辛哈复活。她一定是想让克尔辛哈彻底复活,完成我们之前阻止过的『支配真言』。」 「支配真言?」 「那是克尔辛哈发现的邪恶真言,它可以夺去他人思想,将对方强制变成自己的信徒……若信徒们一起念诵真言,散播力更会提高好几倍。这样要不了多久,不只六塔,全日本都会……」 「全日本都会沦为克尔辛哈的信徒吗!」 「可恶,这家伙坏透了。」 帕乌和毕斯可吼完,一旁的美禄替坎德里包好绷带,对毕斯可严声低语: 「走吧,毕斯可。艾姆莉一定也在那里!」 「坎德里,你是在哪边见到她的?她现在在哪里?」 「应该在锖塔顶端。请小心,那女人得到『经典』后力量更强了……!」 「再怎么强,也没有现在的我强。走吧,美禄、帕乌!」 「嗯!」「好!」 滋露傻眼地看著三名战士跃至空中,愣了一下才叫道: 「等等,喂──!我该怎么办,别拋下我啊!」 「你留在芥川身边绝对安全!帮忙照顾一下坎德里!」 「为什么我要听你……啊,饭钱呢!难道要我付吗──!」 滋露在芥川身上急得跳脚,辫子甩来甩去。三人背过滋露在电线上穿梭,跳向耸立在城中央的锖塔。 「也就是说。」毕斯可不到十秒就吃完了第六盘鳄鱼炒饭,将空盘放在大盘子堆上。「那个叫克尔辛哈的老头,根本没办法治好我的不死之身喔。」 「对,毕斯可的食锈之力可以吞噬锈蚀,转换为生命力。克尔辛哈的真言则可操纵锈蚀,让锈蚀变成某种物体。两种力量的原理完全相反。」 「喂,大叔,再来一盘鳄鱼炒饭。」 「我说毕斯可,你有在听吗?」 「他听了也不懂啦。不过你也吃太多了吧,赤星。你的胃才刚接回去耶……老板,你们有卖包子吗?有没有更有饱足感的料理?」 「你们真会吃!今天有熊包子和鲔鱼包子喔。」 「喔,好耶!我超爱吃鲔鱼包子!」 「那就点鲔鱼包子吧,来四个。」 「咦咦,我吃不下了啦!肚子很饱了……」 「我知道,是我要吃两个。」 「我也要吃两个。老板,来五个。」 一行人来到六塔下层一间吵杂的岛根饭馆。毕斯可、帕乌和滋露像饿死鬼一样大啖一道又一道美食,刚为毕斯可做完胃部缝合手术的美禄心力交瘁,见到他们的吃相惊恐万分。 「别这样看我,我一直在跟岛根县厅协商,都没时间吃饭。」 「帕乌刚好带著自卫团来岛根协商同盟事宜,我才能打通她的电话。还好有她在,不然我又不会打架,怎么救你们。」 「哈!母猩猩也会协商啊。你是不是把人家手指一一折断,直到对方听话为止啊?」 「呵呵,对啊,就像这样……」 「哇啊!不要折我手指!好痛痛痛,不、不能握弓了!」 他们的互动令美禄傻眼,他想起停(?)在店外的芥川,有些在意包围它的人潮便转头看了一下。芥川在店外吃著饲料,周围聚集了许多好奇的群众,小孩嘻嘻哈哈靠在它身上,抚摸它光滑的甲壳。 「好,胃接好了,饭也吃了……感觉力量全都回来了。喂,滋露,还没找到拉斯肯妮吗?她该不会已经逃出六塔了吧?」 「不可能,六塔外有自卫团守著。接替我的那兹和普拉姆现在已经是优秀的战士,不会轻易放过可疑的人。」 「坎德里已经派他的手下在六塔内搜查了。你们又不熟悉六塔,出去乱逛也找不到人好吗?还不如睡个午觉。」 「说什么鬼话,艾姆莉冒著生命危险救了我们,我们怎么能在这里坐等消息!」 「哼!讲得好听,一开始还不是你同情心泛滥救了那个老头,事情才……唔咕!」 「吵死了!吃包子啦!」 「呜啊呃呃啊!」 美禄无视眼前这场廉价漫才,回想起自己与克尔辛哈的战斗,以及对方说的那些费解的话。 『透过特定声音组合,来操纵锈蚀的技术……这就是真言。』 『锈蚀是一种进化因子。有些事物跟不上进化,才会承受不住而死去。』 『只要操控得了锈蚀,它就会成为助力,促使生物进化。』 (……克尔辛哈能用锈蚀修复自己的肉体……因而成为了不死僧正。他一定是藉由真言,解开了古日本的某种先进技术。) (……锈蚀若是进化因子……会不会是古代人利用东京爆炸,散播到日本各地的?强迫生物进化,以面对浩劫……) 美禄陷入沉思,即使克尔辛哈的声音已从脑内消失,他仍从残留的记忆中找到一句真言,轻声念了出来。 (……won(唵)/shad(释得)/kshmd(谢姆)/snew(苏内巫)……) 随后。 美禄眼前出现一些灰尘般的物体聚集在一起,逐渐膨胀……最后形成一个小小的锈蚀方块。 「啊……啊啊!」 「嗯?怎么了,美禄?」 「没、没事,抱、抱歉,什么事都没有……!」 美禄连忙将手中的锈蚀方块捏碎,捏了把冷汗。 (真、真言……!为什么我能操纵真言?附近明明没有「经典」……!) 这时欢乐的饭馆气氛为之一变,客人纷纷惨叫著指向饭馆门口,打断美禄的思绪。有个高大壮硕的男人踉跄走进饭馆,他踩到自己流的血而惨摔一跤,撞倒了周围的桌椅。 「坎德里!」 三人连忙冲了过去,他们眼前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正是明智宗的前僧正,坎德里。美禄迅速脱下他的僧袍,发现他胸口有几处被长枪刺伤的痕迹。美禄从安瓶腰包中抽出颦菇安瓶,注射在伤口附近。 「对不起,赤星……大人……」 「别说话。你肌肉厚实,伤口都不深……很快就会好。」 「不,请你们别管我了……赶紧行动吧。拉斯肯妮那家伙已经找到了克尔辛哈的遗体,也取得了所有『经典』。」 两人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名字,不禁对看一眼。 「我误判了形势,那女人打从一开始就是克尔辛哈的心腹。她之所以利用两位,不是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而是想让克尔辛哈复活。她一定是想让克尔辛哈彻底复活,完成我们之前阻止过的『支配真言』。」 「支配真言?」 「那是克尔辛哈发现的邪恶真言,它可以夺去他人思想,将对方强制变成自己的信徒……若信徒们一起念诵真言,散播力更会提高好几倍。这样要不了多久,不只六塔,全日本都会……」 「全日本都会沦为克尔辛哈的信徒吗!」 「可恶,这家伙坏透了。」 帕乌和毕斯可吼完,一旁的美禄替坎德里包好绷带,对毕斯可严声低语: 「走吧,毕斯可。艾姆莉一定也在那里!」 「坎德里,你是在哪边见到她的?她现在在哪里?」 「应该在锖塔顶端。请小心,那女人得到『经典』后力量更强了……!」 「再怎么强,也没有现在的我强。走吧,美禄、帕乌!」 「嗯!」「好!」 滋露傻眼地看著三名战士跃至空中,愣了一下才叫道: 「等等,喂──!我该怎么办,别拋下我啊!」 「你留在芥川身边绝对安全!帮忙照顾一下坎德里!」 「为什么我要听你……啊,饭钱呢!难道要我付吗──!」 滋露在芥川身上急得跳脚,辫子甩来甩去。三人背过滋露在电线上穿梭,跳向耸立在城中央的锖塔。 「也就是说。」毕斯可不到十秒就吃完了第六盘鳄鱼炒饭,将空盘放在大盘子堆上。「那个叫克尔辛哈的老头,根本没办法治好我的不死之身喔。」 「对,毕斯可的食锈之力可以吞噬锈蚀,转换为生命力。克尔辛哈的真言则可操纵锈蚀,让锈蚀变成某种物体。两种力量的原理完全相反。」 「喂,大叔,再来一盘鳄鱼炒饭。」 「我说毕斯可,你有在听吗?」 「他听了也不懂啦。不过你也吃太多了吧,赤星。你的胃才刚接回去耶……老板,你们有卖包子吗?有没有更有饱足感的料理?」 「你们真会吃!今天有熊包子和鲔鱼包子喔。」 「喔,好耶!我超爱吃鲔鱼包子!」 「那就点鲔鱼包子吧,来四个。」 「咦咦,我吃不下了啦!肚子很饱了……」 「我知道,是我要吃两个。」 「我也要吃两个。老板,来五个。」 一行人来到六塔下层一间吵杂的岛根饭馆。毕斯可、帕乌和滋露像饿死鬼一样大啖一道又一道美食,刚为毕斯可做完胃部缝合手术的美禄心力交瘁,见到他们的吃相惊恐万分。 「别这样看我,我一直在跟岛根县厅协商,都没时间吃饭。」 「帕乌刚好带著自卫团来岛根协商同盟事宜,我才能打通她的电话。还好有她在,不然我又不会打架,怎么救你们。」 「哈!母猩猩也会协商啊。你是不是把人家手指一一折断,直到对方听话为止啊?」 「呵呵,对啊,就像这样……」 「哇啊!不要折我手指!好痛痛痛,不、不能握弓了!」 他们的互动令美禄傻眼,他想起停(?)在店外的芥川,有些在意包围它的人潮便转头看了一下。芥川在店外吃著饲料,周围聚集了许多好奇的群众,小孩嘻嘻哈哈靠在它身上,抚摸它光滑的甲壳。 「好,胃接好了,饭也吃了……感觉力量全都回来了。喂,滋露,还没找到拉斯肯妮吗?她该不会已经逃出六塔了吧?」 「不可能,六塔外有自卫团守著。接替我的那兹和普拉姆现在已经是优秀的战士,不会轻易放过可疑的人。」 「坎德里已经派他的手下在六塔内搜查了。你们又不熟悉六塔,出去乱逛也找不到人好吗?还不如睡个午觉。」 「说什么鬼话,艾姆莉冒著生命危险救了我们,我们怎么能在这里坐等消息!」 「哼!讲得好听,一开始还不是你同情心泛滥救了那个老头,事情才……唔咕!」 「吵死了!吃包子啦!」 「呜啊呃呃啊!」 美禄无视眼前这场廉价漫才,回想起自己与克尔辛哈的战斗,以及对方说的那些费解的话。 『透过特定声音组合,来操纵锈蚀的技术……这就是真言。』 『锈蚀是一种进化因子。有些事物跟不上进化,才会承受不住而死去。』 『只要操控得了锈蚀,它就会成为助力,促使生物进化。』 (……克尔辛哈能用锈蚀修复自己的肉体……因而成为了不死僧正。他一定是藉由真言,解开了古日本的某种先进技术。) (……锈蚀若是进化因子……会不会是古代人利用东京爆炸,散播到日本各地的?强迫生物进化,以面对浩劫……) 美禄陷入沉思,即使克尔辛哈的声音已从脑内消失,他仍从残留的记忆中找到一句真言,轻声念了出来。 (……won(唵)/shad(释得)/kshmd(谢姆)/snew(苏内巫)……) 随后。 美禄眼前出现一些灰尘般的物体聚集在一起,逐渐膨胀……最后形成一个小小的锈蚀方块。 「啊……啊啊!」 「嗯?怎么了,美禄?」 「没、没事,抱、抱歉,什么事都没有……!」 美禄连忙将手中的锈蚀方块捏碎,捏了把冷汗。 (真、真言……!为什么我能操纵真言?附近明明没有「经典」……!) 这时欢乐的饭馆气氛为之一变,客人纷纷惨叫著指向饭馆门口,打断美禄的思绪。有个高大壮硕的男人踉跄走进饭馆,他踩到自己流的血而惨摔一跤,撞倒了周围的桌椅。 「坎德里!」 三人连忙冲了过去,他们眼前那个浑身是血的男人正是明智宗的前僧正,坎德里。美禄迅速脱下他的僧袍,发现他胸口有几处被长枪刺伤的痕迹。美禄从安瓶腰包中抽出颦菇安瓶,注射在伤口附近。 「对不起,赤星……大人……」 「别说话。你肌肉厚实,伤口都不深……很快就会好。」 「不,请你们别管我了……赶紧行动吧。拉斯肯妮那家伙已经找到了克尔辛哈的遗体,也取得了所有『经典』。」 两人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名字,不禁对看一眼。 「我误判了形势,那女人打从一开始就是克尔辛哈的心腹。她之所以利用两位,不是为了实现自己的野心,而是想让克尔辛哈复活。她一定是想让克尔辛哈彻底复活,完成我们之前阻止过的『支配真言』。」 「支配真言?」 「那是克尔辛哈发现的邪恶真言,它可以夺去他人思想,将对方强制变成自己的信徒……若信徒们一起念诵真言,散播力更会提高好几倍。这样要不了多久,不只六塔,全日本都会……」 「全日本都会沦为克尔辛哈的信徒吗!」 「可恶,这家伙坏透了。」 帕乌和毕斯可吼完,一旁的美禄替坎德里包好绷带,对毕斯可严声低语: 「走吧,毕斯可。艾姆莉一定也在那里!」 「坎德里,你是在哪边见到她的?她现在在哪里?」 「应该在锖塔顶端。请小心,那女人得到『经典』后力量更强了……!」 「再怎么强,也没有现在的我强。走吧,美禄、帕乌!」 「嗯!」「好!」 滋露傻眼地看著三名战士跃至空中,愣了一下才叫道: 「等等,喂──!我该怎么办,别拋下我啊!」 「你留在芥川身边绝对安全!帮忙照顾一下坎德里!」 「为什么我要听你……啊,饭钱呢!难道要我付吗──!」 滋露在芥川身上急得跳脚,辫子甩来甩去。三人背过滋露在电线上穿梭,跳向耸立在城中央的锖塔。 第十一章 六塔中央。 木、火、土、金、水等五塔中心有座尤为高耸的塔,名叫锖塔。 锖塔的奇特外观与其他五塔迥异,仔细一看,塔的外墙上布满了结构复杂的精密机械。据说锖塔的建造时间远比周围五塔更早,从外观也可以看出它是以古日本的技术建成的某种设施。 然而现在的锖塔正如其名早已锈蚀殆尽,远看只会觉得它像一座又大又丑的蚁丘。 而就在锖塔的…… 顶端。 那里躺著一具以经文布包裹的乾尸,两道人影伫足在乾尸前。身穿红袍的高个子将手放在白袍的小个子肩上,轻声说道: 「不死僧正被夺去五脏,又历经涅盘,克服了无数试炼。现在,艾姆莉,经你之手……他将成为世上唯一的神,摩锖天神。」 「……」 「艾姆莉,你是神之子,六塔的一切任你宰割。我们之前累积的功德总算开花结果……得偿夙愿的一刻终于来了。」 「……我从来……就不想当什么神之子。」 白袍……艾姆莉抱著自己颤栗的身体,以虚弱的声音说: 「我只想……见父亲大人一面……跟他说说话……更重要的是……」艾姆莉长袍下的紫眸亮了起来,紧紧盯著拉斯肯妮的眼睛。「因为……你会开心。我想看到母亲大人开心的脸。只有这些,我要的只有这些……」 「艾姆莉……不能再说了,你怎么能在御神体前喊我母亲……」 「够了!」 艾姆莉甩开兜帽,激动地放声大喊: 「我受够了。你为什么不像以前那样抱著我,温柔地喊我的名字呢?我要的只有这个,我只要你变回从前的你……其他的我什么都不需要!」 「艾姆……莉……」 拉斯肯妮看著从未如此狂乱的艾姆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她伸出颤抖的手,想要抱住那泪湿的娇小身躯。 这时传来一阵空气震动的轰响,令她停下动作。摆在乾尸周围的五样「经典」透著紫光飘了起来,开始绕著乾尸旋转。 拉斯肯妮脸色一沉,像被催促似的对艾姆莉说: 「糟了,摩锖天大人等不及了。快点念出再临真言……要是惹祂不高兴,你可能会受罚。」 「……」 「拆散我们的五塔僧正都已经不在了。只要你的父亲大人找回原本的力量,我们三个……一定能重拾幸福的家庭。」 「真的吗……?」 「真的,我向你保证。我们会一直在一起的,艾姆莉……」 「……以家人身分……一直在一起……」 拉斯肯妮的话直击了艾姆莉内心最深的渴望,她终于点了点头,拋开自己心里的迷惘。 艾姆莉在震动的空气中,一步步走向「经典」的中心…… 她一度不安地回头,见拉斯肯妮点头后,便开始唱诵经文。 「乌噜?释哆?岫耆。岫耆?阿得?空?千?姆德?雷毗?帕达……」 艾姆莉一念出真言,便传来「嗡嗡嗡嗡」的轰响,就像整座锖塔都在震动似的。 五样「经典」中涌出大量带著紫光的锈蚀,盘旋于经文布之上。那道锈蚀龙卷风随著艾姆莉的真言逐渐膨胀,往上一看,其紫光几乎要直通天际。 「呼!呼……!乌噜,释哆,岫耆,苏那巫!」 艾姆莉大汗淋漓地念完真言,锈蚀龙卷风便将五样「经典」连同经文布包裹的乾尸卷了起来,集中至一处…… 最后凝聚成一道人形。 『噗咻咻咻!』 炼铁般的白烟窜起,该物体终于成形。 「……!啊……」 「摩锖天……大人……!」 漫天的白烟一点点散去,白烟中逐渐浮现一名极为高大……周身长满精壮肌肉的男人跪在地上。 「……嘶哈──……」 男人像蛇一样长长吐气,挺起胸膛站了起来。这人本应是不死僧正克尔辛哈……然而他身上却遍布著前所未有的刚硬肌肉,一点也不像之前那个瘦到皮包骨的老人。唯有白发和白须能让人辨认出他就是那衰老的克尔辛哈。 克尔辛哈嘎吱嘎吱地转动全身关节,检查完这副新身体后,他满意地吁了口气,高温气息宛若蒸气「咻咻咻咻」从他嘴里喷出。他在锖塔顶端站直身体,像要夸耀自己的威武姿态一般。 「衣服……」 「……什、什么?」 「老夫没有衣服穿。」 「是、是我考虑不周!我马上……」 克尔辛哈的气势令拉斯肯妮为之震慑,她愣了一下才回过神来,急忙想找僧袍……克尔辛哈将手伸向她的背,低声念了句: 「唵,修卢……」 「嗯?啊啊!」 克尔辛哈的手掌恍若磁铁,将拉斯肯妮高大的身子吸了过去,剥下她身上的红袍。她露出健美而布满刺青的上半身,羞赧地趴伏在地,克尔辛哈则在她面前将红袍缠在腰上。 「拉斯肯妮,你立了大功。」 「……等您好久了……您看起来真威风。」 「嗯。」 克尔辛哈找回全盛时期的肉体,整张脸自信满满,丝毫没有之前那种畏缩神情。他看向趴在自己脚边的拉斯肯妮,揪住她的金发将她强拉到自己面前。 「啊……!」 「你要在那里趴到什么时候?让老夫看看你的脸,拉斯肯妮。」 「不、不妥……我长得如此丑陋,只怕伤了您的眼睛,请您……」 「究鲁蒙死了,今后老夫的正妻就是你,不许你再遮遮掩掩。你要努力为老夫维持美貌。」 「摩、摩锖天……大人……」 克尔辛哈伸出一只壮臂抱住高大的拉斯肯妮,端庄而美艳的她睫毛微颤,露出陶醉表情。克尔辛哈吻上她的嘴唇,她痴痴闭上双眼,倒在对方怀中…… 「唔!」 嘴唇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令她睁大眼睛。原来是克尔辛哈将她下唇咬掉了一块肉。 「老夫还会在你身上留下各种伤痕。臣服吧,如此才能获得幸福……」 「啊,呜呜……!」 拉斯肯妮嘴唇流血,恐惧而著迷地望著克尔辛哈壮硕的背影,那无疑是心悦诚服的眼神。 另一方面…… 在旁目击这幕的艾姆莉屏气到几乎要窒息,她忽而与克尔辛哈四目相交,嘴巴开开合合奋力挤出话语。 「父……父亲大人,我是……拉斯肯妮之女……艾姆莉……」 「老夫记得。你是个明珠般可爱的孩子。」 听见父亲的赞美,艾姆莉的表情一下子明亮起来。克尔辛哈弯下巨大身躯与艾姆莉平视,仔细端详她的脸。艾姆莉像花一样红著脸,微微低头。 「嗯。」 克尔辛哈缓缓起身,摸著胡须说: 「身子有些虚弱,但也还好,至少具备了真言素养。」 「摩锖天大人。艾姆莉一直尽心尽力迎接您今日的归来。」拉斯肯妮跪在克尔辛哈脚边,瞄著他的脸说:「求您大发慈悲……将不死奇迹赐予艾姆莉。」 「……」 克尔辛哈动也不动地站了会儿,就在冷汗从拉斯肯妮下巴滑落时,他终于开口说道: 「好吧。」 克尔辛哈背过松了口气的拉斯肯妮,走向惶恐的艾姆莉,将手轻轻伸向她的脸…… 唔咿咿! 下一秒却使劲掐住她的脖子,将她高举过头。 「唔?嘎……啊!」 艾姆莉惊恐地瞪大眼睛,义眼随之滑落, 掉落在地。 「唵,释哆,阿姆利塔。是吧……呵呵,呀哈哈哈!」 「摩、摩锖天大人!」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令拉斯肯妮惊慌失措,她拉著克尔辛哈的脚问: 「为什么,为什么这么做!这孩子……这孩子出生至今,将她所有的时间都给了您,一直为您的归来尽心尽力!」 「所以她更该殉死。老夫授予她吸锖真言,让她吸饱了六塔内的锈蚀……换言之,她就是老夫培育出的第六样『经典』。现在轮到她献出性命……在老夫体内享受永生。」 「怎、怎么可以……!艾姆莉继承了您的血脉!她是您的孩子!」 「那又怎样?孩子再生就有,要几个都行。」 克尔辛哈龇牙咧嘴地笑道。 拉斯肯妮潮红的脸庞瞬间没了血色,睫毛下的眸子显露杀意。 「母……亲……大人……」 艾姆莉痛苦呻吟,她的眼窝涌出漩涡状的锈蚀粒子,注入克尔辛哈体内。克尔辛哈全身充满锈蚀之力,高兴地咧嘴大笑。 「呀哈哈哈!这小鬼瘦小的身体,竟能承载如此强大的锈蚀之力。还是说这些力量全都来自那个赤星呢……?」 「母亲……大人……救……救……我……!」 「唵?释哆?巴鲁拉?窟那屋!」 拉斯肯妮一闪身,伸出手臂,掌心冒出锈蚀长枪,刺穿克尔辛哈的身体。她用锈蚀长枪将克尔辛哈甩飞出去,使他呈大字形倒在锖塔屋顶上。 「咳!咳!」 「啊啊,艾姆莉……!」 「……呵呵,哈哈哈,呀哈哈哈哈哈哈──!」 克尔辛哈放声嘲笑抱著爱女,泪流满面的拉斯肯妮。被锈蚀刺穿对他而言根本连擦伤都算不上,他悠哉地起身,咧嘴露出邪恶笑容。 「果然啊,拉斯肯妮。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连神你也敢冒犯……看来你也只是这六栋巨型猪圈里的一头猪罢了。」 「……是我……是我太愚蠢,请您原谅艾姆莉……请您……原谅她……」 「老夫也不是没想过女儿的力量可能发展到这个地步。本是想在你眼前将她的内脏挖出……但若你想先死,老夫也成全你,纳命来。」 拉斯肯妮气得咬牙,牙齿在阳光下闪闪发亮,随著旋风般回旋的身体拉出一道白色残影。 「呜呜呜喔喔喔喔!」 拉斯肯妮的锈蚀长枪确实贯穿了克尔辛哈的心脏,鲜血从他背后喷泉似的涌出。 然而…… 克尔辛哈仍文风不动。 他维持著罗神般的笑容,将手伸向吓得发抖的拉斯肯妮,张开五指狠狠抓住她的头。 「这等攻击以女人来说还不错。老夫改变心意了,你去当尸鬼吧。」 「啊啊。啊,不要,我不要,请您杀了我吧……」 「反正你很快就会忘记原来的痛苦,忘记刚萌芽的私情……还有你那个叫艾姆莉的女儿。」 「不要啊啊啊啊啊────!」 克尔辛哈使出怪力,有如钳子一点一点掐紧她的头。 嘎吱、嘎吱、嘎吱……他手中传来人头锈腐的声音,令人不忍卒听。克尔辛哈「呀哈哈哈哈!」地大笑起来,这时艾姆莉用尽全力,持枪往他脚上一刺,使他晃了几下。 拉斯肯妮「砰」地掉落地面,抱著自己的身子不断颤抖。 「不要──!母亲大人、母亲大人!振作点,母亲大人!」 「艾姆……莉,艾姆莉,对不起,对不起……相信我,我对你……」 拉斯肯妮摇曳金发下的双眸流出血泪,她伸手想摸爱女的脸。 克尔辛哈却残暴地踢向她侧腹,一脚将她踢飞,使她重摔在远处的地面。拉斯肯妮身心受尽折磨,无声地吐了口血后,就此一动也不动。 「不许用你的脏手碰神子,贱人。」 他用看待破布的眼神,看著曾是自己侧室的女人…… 这时他的后颈忽而一颤。 「……你这种人……」 克尔辛哈感觉到危险,因而回过头去。 「你这恶魔────!」 只见艾姆莉大吼著将手伸进自己的眼窝。藉由真言之力,带著紫光的锈蚀在她眼窝中成形,艾姆莉直接将那团锈蚀从中拔出,锈蚀变成一支与她那幼小身体极不相衬的凶恶长枪。 「哦,满厉害的嘛。不愧是老夫的孩子。」 「去死吧啊啊──!」 艾姆莉小小的身躯彷佛战神附身似的快速移动,将那紫光长枪朝克尔辛哈扫去。克尔辛哈将自己的身体变为坚硬的锈蚀,接了艾姆莉两三招后,「呀哈哈哈!」地乐得大笑。 「这就是所谓的亲子互动吧,呀哈哈……不错,很强很强。」 「闭嘴!闭嘴、闭嘴────!」 艾姆莉气到双眼如瀑布般流出血泪,她满怀著杀意将长枪刺向克尔辛哈,那快速的一击终于刺穿了克尔辛哈的脖子…… 「嗯~~真有活力,太棒了……」 「……唔!」 克尔辛哈尽管脖子被刺穿,鲜血溅满地,依旧面不改色活了过来。他咧嘴微笑,直直盯著拚命想拔出长枪的艾姆莉……随后便朝艾姆莉伸手,「嘎吱!」一声掐住她的细颈。 「你表现得很好,年纪轻轻却身手矫健。虽然是女孩,但从你的身手也可看出你确实是老夫的血脉。」 「……你才不是……我的父亲……!」 「哦,搞叛逆吗?别这么说,我们是彼此在这世上仅存的血亲,也是彼此无法割舍的家人……」 「你才不是我的家人!我的家人只有母亲大人!」 「喔,母亲啊。你有母亲吗?那你母亲在哪里呢?在哪里,在哪里呢?」 克尔辛哈故意东张西望了一会儿,加深那邪恶的笑意,回过头来对艾姆莉说: 「吾儿啊,你说的母亲,该不会……」 克尔辛哈吹了声口哨,满身锈蚀的拉斯肯妮便像机器人一样僵硬地起身,但她锈烂的右脚却啪地裂开,当场倒下。 「是那个锈烂的人偶吧?你好好看看,老夫有老花……」 「啊啊……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母亲大人──!」 「嘎──哈、哈哈哈哈────!」 亲生女儿口吐鲜血,绝望地惨叫,克尔辛哈却像在欣赏美妙音乐似的竖耳倾听,愉快地放声大笑。 「叫得好!吾儿,你叫艾姆莉是吧?你就跟那低贱的锈蚀人偶一起,变成老夫的不死奴仆吧。请务必尽情哭号,取悦你的神老爸。」 「呜呜……谁来……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救你,竟然要人救你,呀哈哈哈……你为了老夫拋弃一切,还指望谁能救你?能救你的人只有老夫啊,艾姆莉!快跪下,宣誓你永世忠诚!」 「拜托!救救我!谁来救救我────!」 艾姆莉叫破喉咙的绝望吶喊,似乎引来了什么。 一道摩擦空气而起火的灼热箭矢宛若流星般飞来,将克尔辛哈掐住艾姆莉的那只手臂射断。 「唔!……呵呵,你来啦……赤星!」 挣脱束缚的艾姆莉差点从锖塔屋顶摔落,一支钢蜘蛛箭呈降落伞状绽放并拉住了她。脸上有著熊猫胎记的蕈菇守护者控制著降落伞,接住艾姆莉。 「艾姆莉!可恶,太残忍了!毕斯可,那家伙变得更强了……!」 美禄想向毕斯可搭话,在他身旁著陆……却见毕斯可把弓放下,一双翡翠色眼睛静静盯著艾姆莉,美禄因而闭口不语。 「……毕斯可大人……」 「……」 「谁都……」 「……」 「谁都不愿待在我身边。」 「……」 「什么家人……我打从一开始就没有家人。这只是个不可能实现的,无聊梦想罢了……」 「你有家人。」 「……」 「我们约好了吧。我和美禄……都是你的哥哥。」 「……」 「这很无聊吗?」 「……」 「我不这么认为……」 艾姆莉没有回话,只闭上眼睛流下斗大的泪珠。 毕斯可充满关爱的翡翠眼眸逐渐燃起绿色火焰,瞠目瞪向前方。克尔辛哈的手臂早已重生,他露出白齿咧嘴而笑,毕斯可毫不迟疑地大步朝他走去。 食人赤星与不死僧正克尔辛哈,就此在锖塔屋顶中央展开对峙。 「赤星……」先开口的是克尔辛哈。「老夫必须和你做个了断。你那神秘的食锈之力虽然微乎其微,但仍具备了神格。在这场圣战中胜出的人,就能成为六塔唯一的神……」 「……艾姆莉……」 「……?」 「艾姆莉只剩你一个亲人。」 「……」 「就算你是个坏事做尽的人渣,你还是她父亲,你还是艾姆莉无可取代的父亲!」 「尽说些废话。那又怎么样?不过是把一个小鬼弄哭了,那又怎么样?我懂了,你想要那小丫头的身体吧?若你愿意臣服于老夫,送你也无妨。乾脆连她母亲也一起……」 砰! 两人之间爆发强烈冲突,使六塔的空气瞬间麻痹。锖塔之上出招的毕斯可和接招的克尔辛哈,两人的额头狠狠撞在一起。 「呀哈哈哈哈……!」克尔辛哈尽管额头破裂冒出鲜血,仍大笑起来。 「为什么那么激动,赤星?你有什么理由憎恨老夫!」 「……没时间跟你废话。再五秒,我就会把你打爆……」 毕斯可额头流血,仍以贯穿钢铁的坚定眼神,看著咧嘴而笑的克尔辛哈。翡翠色目光对上紫色目光,擦出激烈的火花。 「你脑袋里的血管应该快爆了吧……!」 「呀──哈哈──!」 两道身影各自一闪,使出肉眼所不能及的高速回旋踢,两条腿「啪!」地发出震破空气的巨响碰撞在一起,在空中形成一个「叉」的符号。 「好好见识真正的神力,然后就去死吧!赤星!」 「该死的人是你……!我会把你和你的神力全都烧成焦炭!」 两条腿「噗!」地喷出鲜血之际,两人各自向后跳开,毕斯可持弓,克尔辛哈则在面前结手印,准备发动真言攻击。 「嘶哈!」 爆裂声轰然响起,锖塔上随即冒出锈蚀长枪。毕斯可在空中避开长枪,拉满弓朝克尔辛哈射了一箭。 「嘿呀!」 克尔辛哈利用真言变出锈蚀墙,在箭碰到他之前就将箭挡下,接著食锈便「啵!」地绽放于其上。 「……他竟然变出盾牌?」 「毕斯可,小心!」 巨大蕈菇在眼前炸裂,使毕斯可头昏眼花,这时空中降下了无数锈蚀苦无朝他袭来。毕斯可立刻用手臂护住眼睛,苦无接连刺在他身上。 「唔喔,混帐!」 「毕斯可!」 「想得美,废物。」 美禄朝毕斯可射出一支救援的锚箭,克尔辛哈变出锈蚀鞭,缠住那支箭的箭头,将整支箭硬生生折断。 「没、没念真言……?不对,他已经不用念出真言,用想的就可以了!」 「小子,你猜老夫下一步会做什么啊?呀哈哈哈,真是自不量力!」 「唔啊!哇啊啊!」 散发紫光的锈蚀鞭重重甩在美禄身上,使他从锖塔摔落无底深渊。克尔辛哈又用鞭子缠住美禄怀里的艾姆莉,将她拖向自己。 「不要、不要,美禄大人──!」 「艾姆莉──!」 「呀喝──!」 黑发女战士于危急之际挥下铁棍,打断锈蚀鞭。她睫毛下的目光狠狠扫向克尔辛哈。 「竟然伤害亲生女儿……!你根本不配当人父!」 「唉,夜叉鬼们开口闭口都是亲情。」克尔辛哈不为所动地回望帕乌美丽的脸,高声大笑。「你看,这女孩就要像西瓜一样摔烂喽。」 克尔辛哈一说完,帕乌便跳了起来,伸手想要接住空中的艾姆莉。 一支短枪从她的死角刺来,发出闷响贯穿她的侧腹。 「嘎啊!」 帕乌侧腹喷出鲜血,好不容易抱住了艾姆莉,两人一同摔在锖塔屋顶上。帕乌喘了口气,对害怕的艾姆莉露出微笑,这时穷追不舍的敌人却以脚跟重重踢向帕乌的伤口。 「咕啊啊!」 「不……准……」 「不要啊啊啊!母亲大人,快住手,快醒过来,母亲大人!」 「不准……你碰……神子……谁都……不准碰。」 「可恶,那家伙到底要……!」 那个狠踩帕乌伤口的人正是拉斯肯妮,现在她前额至鼻尖全都布满锈蚀。她已经为克尔辛哈所控制,几乎没有自我意识,但她俐落的手脚和犀利的目光仍像个优秀的战士。看来克尔辛哈不是将她变成尸鬼,而是活生生的傀儡。 「拉斯肯妮!」 「是……」 拉斯肯妮遵从克尔辛哈的命令将艾姆莉拋了出去,克尔辛哈再用鞭子缠住艾姆莉。过程中毕斯可射了三四支快如闪光的箭,全被克尔辛哈的真言盾牌弹飞。 「嘎──哈哈!赤星,你也不过尔尔。什么蕈菇守护者,你们的功夫在摩锖天?克尔辛哈面前,根本与儿戏无异───!」 「你还真敢说……我现在就让蕈菇开在你舌头上!」 锈蚀鞭子甩了过来,毕斯可两度、三度跳开鞭子,实现宣言,朝克尔辛哈张大的嘴里射了一箭。克尔辛哈毫不费力地用长枪将箭扫开,下一秒毕斯可整个人就贴到克尔辛哈面前。 「你疯了,赤星!」 克尔辛哈咧著嘴,将长枪深深刺进毕斯可的心窝。 然而毕斯可的目光在疼痛中却越发闪耀,他任由长枪刺穿身体,步步逼近克尔辛哈,举起一支箭使劲插入克尔辛哈口腔深处。 「嘎啊!」 「由我亲自动手……!盾牌就没用了吧,臭老头……!」 毕斯可恶狠狠地说完,嘴里涌出一口血。克尔辛哈的舌头逐渐变成亮晃晃的太阳色,就在食锈快要绽放之际…… 克尔辛哈单手拎起怀里的艾姆莉,用力捏紧她的身体。 「啊啊啊啊啊──!」 艾姆莉痛得哀号挣扎,眼窝喷出大量锈蚀。那些锈蚀全都流到克尔辛哈的舌头上,分量多到足以抑制住即将爆开的蕈菇孢子。 「哈啊──……你是要舍身求胜吗……不愧是神敌,真有胆识,赤星。」 「混、混蛋……你竟把艾姆莉的性命……」 「父女本为一体,吸取她的性命有什么不对?……不说这个,赤星。我们的舞台已经搭建完成。六塔的信徒们现在全都聚集在锖塔……准备欣赏摩锖天?克尔辛哈击退恶鬼罗剎的好戏。」 「……什么好戏……?」 「那沉甸甸的蕈菇……叫锚菇是吧?」克尔辛哈将自己的额头咚地抵在毕斯可额上,咧嘴一笑。「老实说,那还挺伤的……我看看,你是这样做的吗?」 克尔辛哈将那支刺穿毕斯可的长枪搅 了一下,毕斯可身上便「咚!咚!」冒出重得吓人的锈蚀块。那是克尔辛哈以其神力般的真言,模仿锚菇特性变成的。 「呜喔喔!你、你干嘛?」 「呀──哈哈!真适合你,赤星──!」 克尔辛哈将毕斯可扔至锖塔中央,再抱著艾姆莉跳到毕斯可身上。轰隆!轰隆!轰隆!三人贯穿地板,不停往下层坠落。漫天白烟之中,只听见毕斯可撞破地板的声音悠悠回荡。 「赤星───!」 帕乌倚著铁棍起身想要追上毕斯可,她眼前却晃出一道幽灵般的身影。 「不准去……不能让你……扰乱圣战。」 「别傻了!为了这种事拋下女儿,值得吗?」 「女儿……」 拉斯肯妮眼中闪现一丝迷惘,全被帕乌看在眼里。 「……人偶没有女儿。」 「……哼。看来用讲的没用了!」帕乌扭了下脖子,做了个深呼吸,让全身肌肉保持在柔软如水的状态,任风吹拂她的黑色长发。「你听不懂我讲什么也无妨,我来把你打回正轨。」 「……去死吧……夜叉鬼……」 「我的棍术本是不杀之术。继铁人的面具之后……我要来打破你那惧怕艾姆莉的心防。」 「不准你提那个名字!」 拉斯肯妮扑了上来,她手中的短枪尽管生锈,速度却不减反增,精准度也更上层楼。帕乌俐落地躲过攻击,并从对方的动作中看出一丝残存的理性。 (话是这么说,但我要如何让她恢复理智?) 拉斯肯妮的短枪近距离擦过帕乌的脸。帕乌擦去脸上渗出的血,意外想起一年前这个部位还布满了锈蚀。 第十二章 那是一尊奇异的神像。 巨大身躯在熊熊篝火照耀下泛著灰色光泽。久经锻炼的肌肉发达健壮,背上长著六只手臂,手中分别拿著心脏、肾脏、肝脏、脾脏、肺脏,颜色栩栩如生……剩下那只手举著一支直冲天际的长枪。 祂睁大双眼,张著血盆大口露出微笑,身形比一般人还要高大,看起来就像准备吞噬人间一切事物的罗神…… 不,事到如今。 任谁都看得出那尊「摩锖天」神像,具体地象徵著克尔辛哈这个人所拥有的力量。 在那尊神像面前…… 挤满了僧侣。这是锖塔中央一间挑高而宽敞的圆形讲堂,用来当作摩言宗的神殿,蜂拥而至的僧侣们一同倾身膜拜神像,专心念诵经文。 (唵,究噜尾伊罗,契卢婆遮。) (唵,诃噜究伊罗,契卢婆遮。) 僧侣如丧尸般挤成一团,后头又有更多僧侣叠上来,他们堆叠在一起不停念经的样子,反倒让人有种置身地狱之感。 「你看看,赤星。」 信众潜心膜拜神像,神像的掌心好比一座舞台,上头的鲜血多到快要满溢出来。 舞台上站著摩锖天克尔辛哈,以及一只对他龇牙咧嘴的恶鬼罗剎。 两人转移战场才没多久,毕斯可却已浑身是血靠著神像的拇指大口喘气,从那模样可以看出先前战况有多激烈。 「很壮观吧?『支配真言』为老夫带来上万信徒……他们全是为老夫提供进化之力的活傀儡。」 「什么信徒……!你不过是强夺他们的意识,强迫他们念经罢了!」 「是吗?但本质上是一样的……因为塔内每个人都在祈求不死,没有人基于自己的信念而祈祷。这个真言很快就会从六塔散布到岛根,再从岛根散布到全日本……所有人都会成为摩锖天的信徒。」 「区区一个老头!别以为你能得逞!」 「呀哈哈哈……唵!」 满脸是血的毕斯可咬紧牙关,迅速拉弓朝克尔辛哈射了支箭。克尔辛哈咧嘴回以真言,空中出现好几面打磨得如镜子般光亮的锈蚀小盾,将毕斯可射出的箭像撞球一样弹飞,使箭猛然刺进毕斯可的右肩。 「嘎啊!」 「毕斯可大人───!」 「肩膀肌腱断了吗?食锈之力也挺不便的嘛……要多久才会再生呢?」 克尔辛哈扭了一下肩膀,抓起大叫的艾姆莉高高拋起。艾姆莉落至摩锖天像胸部高度时,像被钉住似的停在半空中,扭动挣扎。 「赤星,虽然你体能有限,老夫还是希望你加把劲。你看。」 克尔辛哈朝上万信众一举手,挤在前排的人们全身上下有孔之处,无论是眼睛、嘴巴还是耳朵全都喷出锈蚀,在神殿空中形成一道巨大漩涡。 「我们正在演出神话中天神击退阿修罗的一幕……接下来应该还能吸到更多优质的锈蚀,就看你有多努力了。」 锈蚀漩涡全被神像前动弹不得的艾姆莉一口气吸了进去,那过大的质量使艾姆莉发出几乎要叫破喉咙的惨叫。 「啊,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啊!啊啊───!」 「艾姆莉──!」 艾姆莉快速吸完大量锈蚀,她甩著那早已不堪负荷的脑袋,惊恐地颤抖。 「不要──!好多人……好多人……一下子……进到我脑内……」 「撑著点,艾姆莉!我很快就会打倒老头,过去救你!」 「呵哈哈哈,你想上演逆转秀啊?剧情这么精采,不觉得观众太少了吗,赤星?让老夫来变点把戏吧。」 克尔辛哈用手指画了个圈,刚被艾姆莉吸入的大量锈蚀又从她眼窝喷出,变成一条长蛇般的生物飞到锖塔之外,绕著五塔之一的金塔旋转。 「老夫变了只蜥蜴,它很快就会带观众进来。」 「那、那是什么鬼……!」 那是连气到失去理智的毕斯可都为之惊叹的强大真言。 整座金塔瞬间扭曲变形,变成一只巨大的蜥蜴,在毕斯可眼前吐著舌头。 金色蜥蜴凭其高大身躯越过六塔城墙,跳入周围乡镇,再用长舌卷起惊慌失措的岛根居民,吐进毕斯可等人所在的锖塔之中。 掉到锖塔中的镇民还搞不清状况,就受到周围的真言感染,开始朝著克尔辛哈和毕斯可专心唱诵同样的真言。 「呀哈哈哈……还不够,还不够。艾姆莉,再让蜥蜴跑快点。」 「啊、啊……毕斯……可……大人,请你……」 「…………!」 「请你……杀了我……」 「艾姆莉……!」 「呀───哈哈哈───!这家伙的心已经空空如也,她没有一个可信任的对象,连父母也不可信,这样的她只是个空容器。要不了多久,她那点自我意识也会在无限的锈蚀洪流中耗尽,最后连自己叫什么都想不起来。」 「……我只要……在那之前杀了你,就没事了……」 毕斯可全身鲜血直流,头发摇曳晃动。克尔辛哈在他身上造成的每道伤口似乎都成了他的力量,使他的生命之火熊熊燃烧。 「我可是『食锈』啊,老头……我体内的食锈孢子一觉醒,就会将你和你的狗屁真言啃食殆尽……!」 「哼,真爱耍嘴皮子。」克尔辛哈被惹得不太高兴,他咂了下舌,单手举起长枪,指著踉跄的毕斯可。「那你就来试试看啊,赤星!你就苦苦挣扎一番后轰轰烈烈地死去,为老夫贡献信仰的锈蚀吧!」 (我不能死在这里。美禄……!我该怎么办!) 毕斯可握著嘎吱作响的弓跳了起来,克尔辛哈则以长枪迎击。罗剎与神的对决进入高潮,使狂热的信众祈祷得更加起劲。 (可恶,我的身体……!) 美禄没想到自己会被克尔辛哈的锈蚀鞭伤得这么深,以致他从锖塔坠落时全身动弹不得。他连弓都构不到,就算身上有万能的降落伞箭也没用。 (完了……谁来帮帮毕斯可……!) 美禄紧闭双眼,准备好重摔在地。 忽然一只闪亮的橙色甲壳类跳起来抱住他,在六塔的地面上翻滚了几圈,减轻落地的冲击。 那股肌肤触感和值得信赖的感觉,美禄自然相当熟悉。他笑容满面地探出身体,用力抱住对方的大螯。 「芥川!我就知道你会来!」 美禄爱怜地抚摸芥川的壳,却被芥川催促,只好赶紧爬上蟹鞍拉起缰绳。 「我们必须去救毕斯可,他在那座塔里……」 美禄指向锖塔,这时有只极其巨大的蜥蜴冷不防爬向锖塔入口,朝著敞开的大门将大量民众吐进塔内。 其中还可见到保卫镇民的忌滨鬣蜥骑兵。 蜥蜴接著调头爬向六塔之外的岛根乡镇,攫取更多祭品。 「……那、那是什么!那也是真言所为吗……?」 美禄搜寻著方才与克尔辛哈共享的真言记忆,惊讶地叹道。看来那只金色生物正在侵袭乡镇,想要吃掉更多牺牲者。 「他想将更多人变成信徒啊……!糟了,不解决掉他,毕斯可会有危险。走吧,芥川!」 芥川举起大螯回应拉动缰绳的美禄,接著将锖塔当作踏板反弹出去,跳向那只金色的爬虫类。 「普拉姆副团长──!居民不听我们的劝告!每个人都念念有词……朝著六塔走去!」 「可恶,怎么会这样……?六塔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忌滨自卫团原本遵照知事指示待在六塔外休息,后来因应六塔周边发生的异常状况,开始保卫当地居民 。 从刚才开始,六塔中心的锖塔便被一圈紫色磁场包覆,与此同时岛根居民也陷入疯狂,不顾自卫团员阻止,一个劲地朝锖塔走去。 「他们是被什么吸引过去的?……混帐,要是帕乌团长会怎么做……!」 「普拉──姆!危险──!」 「嗯?」 普拉姆听见那兹的怒吼回过神来,那兹连忙抱住她在地上翻滚。她差点被一只庞然大物咬到,那只生物的尖牙刺向地面,在泥土上留下深深的咬痕。 「什、什、什么?啊啊……!那是什么?」 袭击普拉姆的是一只巨大无比的金色蜥蜴。它嘴里叼著无数民众,以鲜红眼珠盯著它没能猎捕到的普拉姆与那兹。 「我刚刚看到它是由那座金塔变成的,根本是妖怪吧!」 「蜥蜴妖怪……那兹,我们能捉到它吗?」 「我连在卡尔贝罗海域也没见过那么大的猎物。如果知事在的话……!」 「我们应该解决不了它吧。怎么办?要在死前接个吻吗?」 「白痴喔!不要轻易放弃啦!」 两人惊险闪过蜥蜴再度垂下的头,并骑上为了闪躲攻击而绕路过来的坐骑鬣蜥。普拉姆接过那兹给她的大把鱼叉,惊呼一声。 「要用鯙鱼绑缚法吗?」 「你没问题吧?普拉姆!」 「别小看我!」 两人边说边将鬣蜥紧急调头,转向蜥蜴,只见它将团员一个个弹飞。两人以自己作为诱饵,刻意跑到蜥蜴眼前,一面闪避它的爪子和尖牙,一面绕著它的身体转圈。套在鱼叉上的强韧绳索缠住蜥蜴的身体,绳子越拉越紧,限制住它的行动。 「趁现在!」 「固定起来!」 两人从鬣蜥身上跳下,并将鱼叉刺进蜥蜴的两只前脚。蜥蜴就这么被五花大绑,最后动都不能动。 「跟在卡尔贝罗猎捕鯙鱼一样,小菜一碟。」 「什么小菜一碟,你刚刚明明怕得要死。」 随后团员们便为年轻的新任团长和副团长欢呼……但没过多久,那只蜥蜴竟然自断手脚,变成一条黄金蛇,挣脱束缚。它张开大口吞下许多岛根县民,扔向六塔中央的锖塔。 群众们惨叫连连,但受到锖塔磁场影响,他们很快就放弃思考,齐声念诵佛经。 「可、可恶,那只怪物根本无敌嘛!」 「那兹,不行,我们敌不过它的!还是先……!」 就在普拉姆向那兹提出建议的当下,黄金蛇像条巨鞭从六塔向周围横扫,蛇的尖牙勾住鬣蜥上的普拉姆,将她拉至高空。 「呀啊啊啊───!那兹───!」 「普拉姆───!」 那兹眼见好友被抓却束手无策,他不甘地咬牙哀号,咬到牙齿都要渗血。他一直以来努力锻炼自己,就是为了避免再度见到这种场面。一想到这里,那兹犀利的眼中浮现泪水。 这时,在他眼前。 蛇影从高空落下,然而在比蛇更高的位置,有个橙色物体反射阳光,流星似的朝它飞去。 「那、那是……!」 「上吧────芥川────!」 滋轰! 芥川的无敌大螯深深戳入巨蛇头部,将它的金脸砸烂,并从它的尖牙之中救出普拉姆。普拉姆尖叫著,眼看就要落至地面,这时芥川的蟹鞍上伸出一双手紧紧抱住了她。 「……你是普拉姆吗?」 「……你、你是……!」 「你变得更漂亮了,我都差点认不出来呢!抱歉,我们下次再聊!」 「等一下!你都不知道我有多……美禄────!」 一群鬣蜥骑兵跑来芥川身边,美禄一放开普拉姆,他们便接住了她。美禄随即挥鞭,要芥川继续撕扯黄金蛇裂开的头部,「唰唰唰!」地切割它的皮肉。 黄金蛇痛得哀号,被大螯剪过的地方喷出大量金币,四散在六塔内外。 芥川的攻击并未停下,它沿著蛇的身体冲进六塔内部,终于将蛇直向劈成两半。 芥川鬼神般的一击使那只搅乱六塔的大蛇完全沉默下来。美禄从蟹鞍上和芥川对看,与它高举的大螯击掌。 「呼……呼……!成功了!你真行,芥川!」 芥川骄傲地举起大螯,美禄则将视线移向锖塔。 他们虽然打倒了黄金蛇,但锖塔的信众却已多到满溢出来,连外头的信众也面向锖塔专心唱诵真言。 「可恶,来了这么多人……!走吧,芥川!」 芥川蓄势待发准备跳上锖塔,却感受到周围传来一股异样气氛,瞬间停下动作。 「芥川,怎么……这、这是……!」 芥川脚边那两半蛇尸正快速蠕动……分别缠上了火塔与土塔。不一会儿,那两半蛇尸便依照塔名变成了一条熊熊燃烧的蛇,与一条拥有钢铁鳞片的蛇。 「……克尔辛哈的真言到底有多强!」 新生的火蛇与铁蛇对著远在下层的芥川咆哮,露出凶恶尖牙。 每当短枪袭来,帕乌便以铁棍飞速迎击。帕乌舞弄著铁棍打断了拉斯肯妮三四支短枪,然而短枪一断她又会用真言变出新的,帕乌实在无法击倒她。 (……我侧腹有伤,不能跟她耗太久。) 「你真难缠……!」 「你一个女人,身手倒不错。这些功夫你有教给艾姆莉吗?」 「不准你!说出我女儿的名字──!」 拉斯肯妮以地面窜出的长枪当作障眼法,她自己则提著短枪袭来,帕乌连忙扭头避开,被短枪擦过脖子。帕乌嘴角浮现微笑,抓住拉斯肯妮后颈,使出与细瘦手臂不相称的怪力,将对方拉到自己面前。 「你承认她是你女儿啦。你藉由艾姆莉这个名字,挣脱克尔辛哈的控制了吗……」 「啊……啊……?」 「那女孩正在克尔辛哈手中……你知道她有多孤单吗?你是她唯一的心灵寄托,你知道她有多渴望见到你吗?」 「不知道、不知道!你不要说了!」 「那孩子对母亲……」 「别再说了──!」 拉斯肯妮胡乱挥舞短枪,划伤了帕乌的胸口,鲜血像颜料般溅出。 帕乌痛得皱眉,不由得退了几步。拉斯肯妮扑了上来,将她的肩膀压倒在锖塔屋顶边缘,有一个不小心就会摔落下层。帕乌扭著脖子,两度、三度躲过拉斯肯妮的短枪,不断在生死关头徘徊。 (可恶,是我太大意,这下死定了!) 「我……」 拉斯肯妮高举短枪正要朝帕乌挥下时,忽然流下一滴泪水落在帕乌脸上。 (……嗯?) 「我是恶鬼,我是为她带来不幸的母夜叉……」 「我不能再用这双脏手碰她……」 「而且我也……」 「不知道……该向谁祈祷了……」 (这女人清醒了!) 帕乌看见泪流满面的拉斯肯妮眼中出现理智之光,这一瞬间…… 六塔一同「轰轰轰轰」剧烈震动,使塔顶上两名女子随之摇晃。原本骑在帕乌身上的拉斯肯妮重心不稳滑了出去,越过帕乌头顶,眼看就要向下坠落。 「喝呀啊啊啊!」 帕乌立刻伸出铁棍勾住拉斯肯妮的手。拉斯肯妮赶紧拉住铁棍前端,免于坠落万丈深渊。 「千万别放手!我马上拉你上来!」 帕乌吶喊的同时,嘴角渗出鲜血。被划伤的胸口和被刺伤的侧腹如今仍在冒血,她拚命稳住身体,却因自己流出的血而滑动。 「可恶,流太多血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救我!」拉斯肯妮拉著铁棍的一端,流著泪叫道。 「你如果想杀我,随时可以打爆我的头。女人,这是为什么!我是修罗,我为了自身的情爱而让邪恶之神复活!我是个罪孽深重的恶鬼!」 「但你还是为人母啊!」 尽管口吐鲜血,帕乌的声音仍然贯穿了震颤的六塔。 「你的罪行之后再依忌滨军法处置……但我不会让人杀了你。我希望自己和弟弟面前……再也不会!有孤儿出现!」 「唔!芥川,右边!」 火蛇与铁蛇绕著六塔,变化自如地朝芥川袭来。芥川凭著铁梭子蟹自豪的爬坡能力在垂直的锖塔上逃窜,躲避对方的攻击。 然而面对两条蛇默契十足的合作攻击,它的无敌大螯一直用于防守,渐渐开始迟钝。 (可恶,这样下去……别说毕斯可,连我们也会完蛋!) 铁蛇趁著美禄因焦躁而分神时张开大口,以尖牙咬住芥川半个身体。芥川拚命回击,虽然敲掉了蛇的尖牙,它自己的大螯却也啪叽、啪叽、啪叽地应声碎裂。 「啊!怎么会!」 大螃蟹的螯是他们的必杀武器,失去了螯,他们就拿这两只真言怪物束手无策了。火蛇的尖牙紧接著袭来,芥川以前脚抵抗,但它前脚的硬度终究不如大螯,没多久就被烫到啪吱作响。 「芥川──!」 美禄立刻放开手中缰绳,拿起背上的弓。他的臂力不如毕斯可,能否让这两只怪物身上开出蕈菇全凭运气。 (芥川快被击倒了。只能试试看了,美禄!) 美禄激励完自己,正准备从箭筒中抽出一箭…… 却觉得手中有种奇特的触感,便将手掌举至眼前。 「……唔!这……这是……」 一个带著绿光的方块,发出咻咻咻摩擦空气的声音,在美禄手掌上旋转。 它随著美禄的喘息而缩小膨胀,像在等待号令似的咻咻转圈。 『锈蚀是种进化因子。』 『只要操控得了锈蚀,它就会成为助力,促使生物进化。』 「……连我……也能……操纵真言吗……!」 美禄看著芥川碎裂的大螯灵机一动,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轻声对芥川说: 「芥川……你是不是觉得『我只要有螯,这种家伙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芥川啵地吹了个泡泡,在美禄眼前破掉。美禄笑了一下将紧张拋诸脑后,接著闭上眼睛,将意识全部集中在芥川的臂膀上。 「won(唵)/shad(释得)/add(阿得)/viviki(维毗其)/snew(苏内巫)(给予对方他所想要的武器)!」 美禄念完真言后绿色方块便加快转速,拖著带有绿粉的尾巴,贴上芥川的臂膀。 绿色粒子一颗颗黏在芥川缺失的大螯上,修复其碎裂的部分……将之补强一番后仍不停涌出,最后变成一把比芥川身体更大的祖母绿大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呜、呜哇啊啊!」 璀璨透亮的大螯令美禄为之震慑。芥川顾不得主人的心思,高高举起这刚到手的宝石大螯,如愿朝铁蛇头部砸了下去。 滋咚! 这猛烈的一击使铁蛇两眼喷出。芥川很快地又将大螯插进铁蛇口中,啪叽啪叽啪叽地将对方的喉咙从内侧剪破。 「芥、芥川……!你、你太强了!」 铁蛇发出惨叫,芥川又用它那撼动天地的臂力,甩动铁蛇长长的身体,将对方用力甩在一旁的高塔上,使之碎尸万段。然后像要完成最后一道工序般,劈开中央那座锖塔的外墙,使耸立于塔内的神殿与巨大神像暴露出来。 「毕斯可!」 美禄看见站在塔内巨大神像上的搭档,忍不住呼喊道。剩下那只火蛇张开大口想咬美禄,却被芥川的宝石大螯牢牢挡下。 「不准阻碍!我和毕斯可──!」 美禄的这声怒吼,让绿色方块像是接收到命令似的,贴上美禄拉满弓的手,他的箭一瞬间就被闪耀的绿色粒子所包覆。 咚咻! 芥川用螯将火蛇的嘴大大撑开,闪亮绿箭射了进去,贯穿它头顶。那支箭就像火箭般越冲越快,将火蛇从锖塔剥离,带至高空。 啵咕! 火蛇如烟火般在高空爆开,它身上开满美禄从未见过的祖母绿蕈菇,从蛇变回原本火塔的形状,猛然坠落在岛根的城镇中,发出轰响,激起白烟。 「呼、呼……!成功了!」 美禄看著远方盛开的绿色蕈菇,忽然听见上空传来熟悉的声音。 「美禄────!快接住我────!」 「哇!芥川!」 美禄赶紧驱使芥川往上空一跳,接住两名即将落至地面的高大女子。 「帕乌!」 「你想杀了我吗,真是的。都是你和芥川在那边乱搞,害我们从塔上摔下来。」 「你伤得好重……!我马上帮你注射安瓶。那个,拉斯肯妮……小姐……」 美禄为帕乌注射颦菇安瓶时,帕乌来回看了看弟弟和拉斯肯妮,轻轻点了点头。 「杀了我吧,猫柳。」拉斯肯妮以几不可闻的声音,哽咽说道: 「克尔辛哈现在只是因为在和赤星决斗,没有注意到我。只要他想,随时都能再度将我变为人偶……」 「……拉斯肯妮小姐,请把脸转过来……」 拉斯肯妮顺从地将脸转向美禄,美禄闭上眼睛,像在祈祷似的调匀呼吸。没多久,他平举的手掌上便浮现不断旋转的绿色方块。 「这是……真言!美禄,为什么你会!」 「可、可是这种光芒……我从未见过,这是锈蚀吗?」 美禄将手指放在唇前,要惊讶的两人安静下来,接著将方块轻轻按在拉斯肯妮生锈的额头上,念了句真言: 「won(唵)/shad(释得)/amrit.(阿姆利塔) won(唵)/shad(释得)/amrit(阿姆利塔)/snew(苏内巫)(吸收并销毁对方的真言)……」 在美禄的命令下,方块变成绿光粒子闪耀在拉斯肯妮前额,使她头上生锈的部位逐渐染为祖母绿色。拉斯肯妮惊奇地接受这真言治疗,约过十秒,她的头部便恢复原本的机能……不过她前额至太阳穴一带却散发著绿光,外观看来有些奇特。 「这是艾姆莉的吸锖真言,为什么你会……」 「真言本身是趁克尔辛哈侵入我脑内时偷学来的……」美禄将完成任务的绿色方块捏碎,静静地说:「不过,这个绿色的物体应该不是锈蚀。它的媒介不是『经典』,而是毕斯可分给我的食锈之血。它是锈蚀和食锈调和后衍生出的新元素……我可以感受到它的神奇力量。」 「……你从克尔辛哈的思想中学到真言后,又做了改良吗?真是天才……!」 「没那么厉害啦。我只是有上过学。」 「赤星竟然让我弟变成了魔法师,我之后再好好跟他算帐。」 芥川挺起身体指著锖塔内部,帕乌朝它指的方向望去后说: 「没时间休息了。现在得去解救赤星和那些受控的信众。」 「没错,我们必须赶紧去救毕斯可!芥川,你跳得过去吗?」 三人连忙跳到芥川身上,芥川似乎比他们更急,立刻朝中央的锖塔前进。 尽管锖塔残破不堪,信众仍旧念著支配真言,不断挤入塔内。美禄在人群前方那座巨大神像的手掌上,见到了拚命移动身体的毕斯可。 「找到了,毕斯可!」 早在美禄叫出声前,大螃蟹就已高高跳起,奋力爬上锖塔外墙,赶往兄弟所在的战场。 第十三章 「没用的、没用的,赤星!你的箭刺不穿这面锈蚀盾牌!」 「没有我的箭!刺不穿的东西──!」 毕斯可将全身上下的力气「滋滋滋滋」灌注在那支箭上,他用力到牙齿都要喷出血来,箭一射出,便像一道强光打在锈蚀镜面中央,如同先前宣言那样贯穿了那面大盾。 「唔喔!」 那支箭紧接著刺中盾牌后方的克尔辛哈,将他胸口深深刺穿,使食锈在他背上「啵咕!啵咕!」爆开。克尔辛哈不禁露出惊讶的表情,瞪著跪在地上的毕斯可。 而射穿无敌锈蚀盾牌的毕斯可也是满头大汗。射完那一箭,贾维给他的弓便满布裂痕,已经不堪使用。 (可……可恶,打到这个地步了,弓却……!) 「哎呀,真精采,赤星!这才是与神为敌的阿修罗应有的表现。快看这些信众狂热的模样!我俩的对决令他们如痴如狂,甚至想要献出自己的性命!」 毕斯可和克尔辛哈可谓势均力敌,两人都挨了对方好几箭、好几枪,如今神像手掌那片战场上的血,已经多到像瀑布一样满溢出来,场面十分壮烈。 毕斯可驱使体内食锈全力修复伤口,但他的伤口仍持续增加。相较之下,克尔辛哈仍握有绝对优势。 「呀啊啊……」 克尔辛哈将手高举过头,从信众身上涌出的锈蚀便在他头上形成漩涡,被他吸入体内。他那遭到蕈菇穿破的肉体瞬间复原,身上盛开的食锈也失去光泽而枯萎。 而信众的生命力则被克尔辛哈当作锈蚀吸食殆尽,他们无力地垂下头后,各个晕倒在地,接著又有新的信徒踩在他们身上涌了进来。 「……闭、闭嘴……你们不要再念经了!你们的性命会被这老头吸光!」 「他们是求之不得。让自己卑贱的性命化为神的血肉,是无上的荣耀。」 (糟了……!得先阻止这些信徒才行!) 毕斯可脑内瞬间浮现自己射出蕈菇箭将所有信众炸飞的画面,但他很快就打消念头。 过去的毕斯可狠如修罗,或许会采取这种手段。但现在的他已经明白高尚而无私的爱的力量。然而讽刺的是,正因如此,他也快要败在克尔辛哈的毒手之下。 「你缺乏的正是这种创造力。就算食锈破坏力再强,终究是二流的力量。赤星,你当得成破坏神,却当不了创造神。」 「什么神啊人的,吵死了……!我是蕈菇守护者啦!」 毕斯可拿著那把快坏的弓站了起来,这时头顶上方传来一道声音。 「大家好~~与其看这种血腥场面,你们应该有更想看的东西吧~~?」 那是个和战场的紧迫感毫不相称的高亢女声。信众因而回过神来,费解地环顾四周…… 他们看见战场上方,约在神像胸部的位置,有个粉红色头发的水母辫少女穿著轻飘飘的清凉服装站在那里。 「看这里、看这里~~!告诉各位,金塔虽然倒了,金象信可没灭亡啊!」 「那死丫头是谁……!」 「唵,嘎乌拿,托列罗,里毗,苏那巫!出来吧!」 滋露念完真言,由信众吐出的那些飘在空中的锈蚀,全都变成金光闪闪的金币撒落下来。锈蚀接连幻化为色彩斑斓的金银珠宝,朝众人落下。 「哇啊!是金子,是金子啊!」 「这是宝石耶!越下越多了!」 信众原本那么热中于克尔辛哈与毕斯可的决斗,黄金雨却一下子夺走他们的注意力,他们开始争夺财宝,不再关心舞台上谁输谁赢。 「什么──!大不敬,蠢货!怎可在神前做这种事!」 「哈哈~~!您真是搞不清楚状况啊,爷爷!人们通常会为什么事祈祷呢?一是性命,二是钱财,这就是世间的道理!」 「滋露──!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你安静打架就好了啦!只要这些人被金钱迷住,克尔辛哈就无法再生!」 滋露穿著异国服装,开始在神像上翩然起舞,身上的金色饰品叮当作响。一阵风突然刮来,将那些以真言变成的假黄金吹到塔外,整群信众也追著黄金离开锖塔。 「混、混帐……这、这些无可救药的蠢货……!」 「哈!你也只是藉由蠢货的力量,为自己充气的气球罢了。」 「胡说,死小鬼!」 克尔辛哈火冒三丈地持枪刺来,擦过连忙闪避的毕斯可。现在多了个人来搅局,克尔辛哈可能认为自己不能浪费锈蚀之力,因此仅凭其壮硕身躯和超越毕斯可的臂力,挥舞手上的长枪。 (可恶,这老头、这老头……!) 毕斯可失去重要武器,仅凭匕首和踢技应付对手,连体内源源不绝的食锈之力也用在自我疗愈上,光是防守就已耗尽力气。 (太、强了!比我之前对付过的家伙都强!) 「我要改变计画了,赤星。老夫要杀了你,用你的五脏当作新的『经典』!」 「……可恶!好不容易打成平手,那老头竟然又要出招!」原本面向信众表演黄金舞的滋露暂停动作,喘了口气。「……而且赤星应该累坏了吧。他流太多血了!唉,美禄在干嘛啊!」 「滋露大人!」 「嗯咦?」 「滋露大人,你看这边……!」 滋露望向声音来源,只见艾姆莉右手腕上绑著一条锈蚀锁链,被固定在神像胸部处。 滋露敏捷地爬了下去,站到艾姆莉面前。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差……!吸太多锈蚀了吗?这样下去连你也……」 「听我说,滋露大人。就算引开信徒,我体内仍藏有锈蚀之力。无论克尔辛哈伤得再怎么重,只要从我这里吸收锈蚀就能复原。」 「什、什么!那我们不就无计可施了吗!」 「听我说,滋露大人。」 手上的锁链紧到令艾姆莉皱眉,但她仍继续说道: 「只要我把锈蚀吐光就好。不过我若吐在空中,可能会被克尔辛哈吸走,而且若像滋露大人这样的一般人,接触到我吐出的锈蚀也会被腐蚀……但如果有个……『会吃锈蚀』的人在……」 「你是认真的吗!」 滋露的惊呼引起了克尔辛哈的注意。艾姆莉是克尔辛哈的王牌,他可能是怕艾姆莉被人抢走,低吼一声便准备扑向滋露。 「混蛋!」 「滚开,夜叉鬼!」 毕斯可跳过来踢了他一脚,阻止他的行动。克尔辛哈也几乎在同一时间用长枪刺向毕斯可。毕斯可锐利的踢击虽然击倒了克尔辛哈,克尔辛哈的长枪却也深深刺穿了毕斯可的右眼。 「唔……喔啊……!」 「天啊──!赤星────!」 「呀哈哈哈……你的脑也能再生吗?算了,无所谓……反正老夫会照刚刚说的把你的五脏挖出来……当作新的『经典』……」 (可恶……站不起来,我的脚……不能动了……!) 克尔辛哈步步逼近毕斯可,这时有个人从侧面跳了过来,克尔辛哈感受到对方的杀气,立刻向后跳开。 「喝呀啊!」 「唔!」 铁棍将克尔辛哈的白须削去了些并砸在他脚边,使地板出现裂痕。 「你对赤星做了什么!」 「嘶哈──!不过是多了只老鼠,老夫根本不痛不痒──!」 「巴鲁拉,苏那巫!」 克尔辛哈变出长枪对抗帕乌挥来的铁棍,他脚下却冒出无数支锈蚀长枪,刺穿他的侧腹,使那咧嘴而笑的老人勃然大怒。 「那两只老鼠呢 ?死老头!」 「该、该死的母狐狸……!」 为了对付帕乌的铁棍、拉斯肯妮的真言所形成的连续攻击,克尔辛哈全身肌肉涨红,他气到火冒三丈,动作也越发狂暴。 美禄趁克尔辛哈忙著战斗时从三人上方跃过,抓住神像后,用匕首切断艾姆莉手上的锁链。 「美、美禄大人!」 「艾姆莉,太好了,还好有救到你!」美禄轻抚艾姆莉白皙的脸,他那张熊猫脸上展露笑容。「我还得去救毕斯可。艾姆莉,我们走吧!」 「好的!」 美禄和滋露朝对方点了点头,美禄背起艾姆莉兔子似的跳到毕斯可身旁,只见他满身是血蜷缩在地。 「毕斯可!是我,快回答我!」 毕斯可张著嘴巴和眼睛,看不出有无意识,状态十分危急。他体内的食锈孢子活动力也大幅衰退,只剩一些橙色粉末时而飘散在周围。 「……毕斯可!糟了,食锈的力量变弱了……!」 「艾姆莉!这下怎么办!需要我的血吗?如果需要内脏……事已至此,我、我也可以给他一个!拜托你治好赤星!」 两人长吁短叹,艾姆莉却气定神闲地走向毕斯可。她弯下膝盖望著毕斯可的脸温柔一笑,瞥向美禄说: 「谢谢你们。毕斯可大人……毕斯可哥哥生命力很强。」艾姆莉拉起美禄的手,让他握住毕斯可的右手。「这点你应该最清楚吧……美禄……哥哥。」 「艾姆莉……!」 「我要将之前吸来的锈蚀还给毕斯可大人,这样食锈就会吃掉那些锈蚀……让毕斯可大人恢复活力。」 「之、之前你是用眼窝吸出锈蚀,现在是反过来吗……」 「可是赤星肚子上已经没有洞了耶!你要从哪里注入锈蚀?」 「也对。虽然只要有洞哪里都行,但该用哪个洞呢……」 艾姆莉皱眉苦思了一会儿后,来回看了看美禄和滋露,突然面露微笑。 「对了!我跟他是家人,接个吻也很正常吧?」 「「啥啊啊?」」 早在美禄和滋露出声询问前,艾姆莉就已深深吻上昏厥的毕斯可,她体内涌出的力量洪流,随即注入毕斯可体内。 噗唰! 突然刮起一阵风,以毕斯可为中心激烈旋转,沉睡的食锈孢子全自毕斯可身上喷出。毕斯可体内的食锈以艾姆莉注入的锈蚀为食,将他全身的伤口修复一番,又增加他的血液并使之沸腾,他的头发也如火焰般摇曳起来。 「这家伙怎么老是在紧急状况下跟人接吻啊!美禄,这样好吗?」 「没办法啊!这我也管不著!」 美禄在毕斯可激起的强风中大声说完,眯眼看著毕斯可和艾姆莉的头发在风中飘动。 过了十多秒,强风终于静止…… 毕斯可充满气势的翡翠色眼睛唰地睁开……他眨了眨眼,突然感觉到自己嘴唇与舌头上的柔软触感,不禁寒毛直竖。 「嗯唔───!」 毕斯可发出惨叫。「噗哈!」艾姆莉满意地擦了擦嘴唇后向后跳开,她满脸通红地抬眼看向毕斯可,喃喃说道: 「真是太棒了,毕斯可……哥哥……」 「什、什么?我的头不是被长枪……喂,那个老头去哪了?」 「赤、赤星!你居然还活著!你是什么奇人异士啊!」 「嗯啊啊?」 毕斯可听滋露惊讶地说完便摸了摸自己的脸,发现克尔辛哈那支长枪还刺在他右眼上,甚至刺穿了他的头,他却还活蹦乱跳。 「这是怎样啊!」 「毕斯可,克尔辛哈来了!」 「赤星────!」 克尔辛哈以超人般的臂力甩开两名女子,用尽自己的真言之力,变出好几座锈蚀大钟朝四人落下。 「粉身碎骨吧!」 「该死的!他想把我们四个一次压烂!」 「交给我吧!won(唵)/kard(咖鲁达)/syed(释得)/snew(苏内巫)(保护施令者周围)!」 「我来帮你!唵?咖鲁达?谢得?苏那巫!」 美禄和艾姆莉以真言变出了一个半圆形的防护罩,包覆住他们四人,上头有著紫绿二色的大理石花纹。一座座从天而降的大钟撞上防护罩,却没能将之撞破,四人就在这安全区中勉强活了下来。 「蠢货!你们半吊子的真言怎么敌得过老夫?你们很快就会被压扁!」 「他说得对,这个防护罩没办法撑太久!」艾姆莉皱起眉头,将自己体内仅存的锈蚀之力全部注入防护罩中。「必须给他致命的一击……!」 「可恶!如果我有弓……!」 「毕斯可,用想的。」 「嗯?」 「你就这样想像你正拉开一把最强的弓,一把适合你的强弓……」 美禄边维持防护罩,边对身旁的毕斯可轻声说道。毕斯可看著美禄疑惑地眨了眨眼后,用力点了点头,想像自己握著一把最优美的弓,并做出拉满弓的姿势。 「你是蕈菇守护者中的强者。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强吗?」 「……」 「因为你相信自己很强,毕斯可。你越相信自己,就会越强。你相信弓,相信蕈菇,相信我,也相信你自己……」 「won(唵)/shad(释得)/add(阿得)/viviki(维毗其)/snew(苏内巫)(给予对方他所想要的武器)……!」 美禄轻声念完真言,高速转动的绿色方块瞬间注入毕斯可伸直的左手。没多久便传来劈哩、啪叽、啪叽的声音,一把祖母绿的半月形大弓在他手中慢慢成形。 绿色方块穿过毕斯可右手指,画出一道闪亮的弦,接著祖母绿的真言大弓便神奇地出现在毕斯手中。那把弓拉力虽强,却完全符合毕斯可的力气,他一拉就知道这把弓比自己之前用过的任何一把都强。 「什么!这是什么!」 「弓啊。」 「我当然知道啊,白痴!」 「哇──完了完了完了,快撑不住了啦──!」 听见滋露的惨叫,毕斯可立刻找回战士的本能,他以单眼瞄准克尔辛哈后射了一箭。 「嘶!」 「唔!那是什么弓!唵!」 克尔辛哈随即变出锈蚀盾牌,箭却「锵!」地贯穿盾牌,继续朝克尔辛哈射去。 「喔喔喔!怎么可能,唵、唵!」 克尔辛哈连忙变出第二、第三面盾牌,全被毕斯可的蕈菇箭贯穿,那支箭深深刺进克尔辛哈的肩膀。 「!唔喔喔喔────!」 「成、成功了!」 「不,蕈菇并没有绽放。这把弓我还用不习惯……!」 「赤星──!」 那一箭虽然威力十足,却没能阻止克尔辛哈的真言,反倒激怒了他,使他的攻击力道变得更强。毕斯可准备架上第二支箭,但这把大弓力道太过强劲,他没有把握自己能像平时一样射出必杀之箭。 「可恶,弦太强了,箭会断掉!得找支长枪之类的来射……」 「哇啊啊,别让我看到你的脸!怎么还插著啊!快点拔掉啦!」 「什么?」 「你右眼的长枪啦!还刺在那边啊!」 毕斯可这时终于想起他右眼上那支长枪。他用力一拔,长枪滑出他眼窝的同时也染上了橙色的食锈之血,在他手中变成一支闪亮的粗箭。 「对耶!滋露,用这个就对了!」 「呀──!拔了也不要让我看到你的脸啊!有洞耶, 开了一个洞!」 毕斯可深吐了口气,使身上的光芒更加耀眼,并将全身力量集中在弓上。食锈粗箭像在回应毕斯可似的亮了起来,成为一支照亮锖塔的太阳之箭,箭头分毫不差地对准克尔辛哈的心脏。 美禄在旁扶著搭档的背,感觉到对方的呼吸逐渐平静下来,所有的焦躁、愤怒,都化为绝对的专注。 搭档的这种呼吸方式美禄非常熟悉。 每次他们背对背杀出重围时,美禄都能感受到。 「……我们会赢的,毕斯可。」 「……我在想……」 毕斯可一低语,太阳色的亮粉便从他口中飘出。 「如果那时候我没有在忌滨遇见你……我可能也会像他一样,仗著自己的力量……以那种残暴的方式活下去。」 「……」 「尽管世人认为那种做法是邪恶的,他还是排除万难,只差一步就能实现野心。那老头是个专一的人……一心专注于目标……」 「但他也很孤独。」 「嗯,所以……我会打败他。」 四周原本一片平静,毕斯可身上却突然喷出火花般的孢子。 闪亮的孢子使他被刺穿的右眼彻底再生,那双翡翠色眼眸已没有一丝一毫的愤怒或恐惧,只静静地盯著克尔辛哈。 「你那眼神……是什么意思!生气啊!害怕啊,赤星──!」 毕斯可那不寻常的神情令克尔辛哈停下攻击,将所有锈蚀之力集中至自己腹部。 「神、神……!神只有老夫一人!老夫要当神,称霸这锈蚀遍布的世界!赤星──!」 克尔辛哈嘴巴张到下颚都要脱臼,他嘴里猛然冲出一根又粗又长的大枪,状似柱子一般。 他手握那根散发紫光的大枪唰地挥了一下,这一挥彷佛切奶油似的切断了神像的脖子。神像的头砸碎在地面,使奔逃的信众叫得更加凄惨。 「好、好强大的力量……!毕斯可大人!那把长枪一定会戳破我们的防护罩!」 「哇啊啊──!赤星,动作快、动作快──!」 「赤星!你就留在六塔的传说之中!永世屈服于老夫吧───!」 克尔辛哈手持大枪刺向四人,他的眼神宛如修罗。讽刺的是,毕斯可却像太阳神一样高大威武,站在他正前方回望著他。 「老头!」 「!」 「你很强。如果来场堂堂正正的决斗,谁输谁赢可能很难说……!」 就在克尔辛哈伸出大枪,一口气刺破艾姆莉与美禄的防护罩时。 拉满弓的毕斯可像是全身著火般,喷出孢子火花。他的粗箭上叠著好几条孢子形成的线,彷佛喷发前的岩浆,闪耀著橙色光彩……而后又变得像正午的太阳般亮得发白,令人眩目。 「再见了!」 咻轰! 毕斯可射出的惊天动地之箭化作一道白光,划破空气,啪地撞上克尔辛哈使尽浑身解数变出的大枪尖端。 「……呀、呀哈哈,也不怎么样嘛……呃?」 啵轰、啵轰、啵轰! 毕斯可的箭看似缓了下来,与大枪对撞的位置却开出食锈,使整根枪冒出裂痕。那支箭逐渐加速,彷佛电钻般刨碎克尔辛哈的大枪,力道还越来越强。 以粗大见长的那根必杀长枪,转眼间就被亮如太阳的蕈菇和箭矢搅碎,以惊人的速度朝克尔辛哈的方向崩毁殆尽。 「怎、怎、怎么可能──!」 克尔辛哈当机立断拋弃长枪,改将锈蚀之力变成层层叠叠的盾牌。毕斯可的箭毫未减速,箭头刺穿第一面盾牌,「砰!」地使盾牌凹了个大洞。 「这、这不可能……这不可能……!」 翡翠强弓射出的箭发出「轰隆!轰隆!」的巨响,凿穿克尔辛哈的盾牌。 「老夫是摩锖天克尔辛哈!岂会输给你!」 尽管克尔辛哈汗流浃背地抵挡毕斯可的箭,他的盾牌也只剩下最后一面,箭矢眼看就要刺进盾牌之中。 「只有神!能毁灭老夫!只有神做得到──!」 「如果只有神能毁灭你……」 艾姆莉翩然站到毕斯可身旁,回应克尔辛哈的吶喊。 「毕斯可大人……不,毕斯可大人与美禄大人就是真正的神,事情就这么简单。化作毫无信念的信仰之尘,就此消失吧!恶鬼克尔辛哈!」 克尔辛哈充血的眼中映出红与蓝两道闪耀的身影,相互扶持而立。两人的生命恍若成对的星子,照亮即将死去的他。在那之中克尔辛哈见到他死都不愿承认的,比他更强大的神性。 「……老夫……错了。神性并非存在于赤星之中,而在他们两人的……羁绊之中……!」 咻轰!啵咕、啵咕! 「赤星────!」 克尔辛哈发出垂死的吶喊,毕斯可的粗箭也在此时贯穿他的身体。毕斯可和美禄二人的孢子结合而成的食锈,胜过克尔辛哈体内源源不绝的锈蚀,穿破他壮硕的肉体,一株株绽放。 然而。 「老夫没输……」 啵咕! 「老夫……」 啵咕、啵咕! 「赤星……老夫才没有……输给你……」 克尔辛哈散发惊人执念,不,是怨念。他一想真言,蕈菇就开在他脑袋;他一念真言,蕈菇就开在他舌尖……但他亲手拔下那些蕈菇,拖著脚一步步走向毕斯可。 那凄惨模样令艾姆莉不忍卒睹,毕斯可则坚定地迈开脚步,站在化作蕈菇定时炸弹的克尔辛哈面前。 那抹太阳般耀眼的身影,高尚而神圣……克尔辛哈过去追求的神格,完全展现在那人身上。 「唔、嘎──!」 克尔辛哈用尽力气以真言变出锈蚀长枪,碰到了毕斯可的胸膛……但终究无法刺穿他的皮肉,化作碎片散落在地。 「嘎、啊……!」 与此同时,克尔辛哈体内的大量锈蚀也涌了出来,溶解在空气之中。 吐尽锈蚀之后…… 原地只剩下毕斯可初次搭救的那个皮包骨的垂死老人。 「……呜、呜……」 「……」 「……原来你才是神。是上天派你来惩罚老夫这个自以为是的老人吧?」 「我是蕈菇守护者,不是神也不是恶魔。」 「……」 「我不是上天派来的,只是遵从自己的信念将你打倒罢了。我不认为你是错的。虽然你是个坏到骨子里的混帐,但你真的……很强。」 「……」 「不过,强烈的信念会互相吸引……就像两颗磁铁一样。双方会一再产生激烈碰撞……激荡出火花,最后……」 「会有一方碎裂,是吗……结果活下来的是你,赤星。」 「是啊。」毕斯可彷佛忘记方才那场血腥的死斗,那无邪的少年面容开怀一笑。 「就是这么回事。碰到我算你倒楣,老头!」 啵咕! 毕斯可那张开怀的笑脸令克尔辛哈看得出神,他突然感觉到食锈即将从他体内爆开,便使尽残余力气对毕斯可说: 「……听好了,赤星。老夫所用的真言,是种随意操纵锈蚀的技术。个人藉由语言来操纵锈蚀,最多只能达到老夫这般威力。但这种技术的发明目的,应该是想藉由锈蚀之力,随心所欲改变世界。」 「改变……世界?」 「世上确实有人握有那种系统,老夫称之为『神』。我等的世界一直掌控在『神』手中。」 「……啥?老、老头,你在说什么……!」 「听好,你和你的搭档在『神』的意料之外,你们是世上新生的一对神,你们是能吞噬锈蚀的食锈。『神』的伟大力量一定会盯上你们吧……那是在很久以前,在东京炸出大窟窿以前……唔咳!」 「喂,老头!先别死啊!这么难的东西,你应该讲给聪明人听才对!」 两人的对话被迫中断,食锈吞噬克尔辛哈身上喷出的锈蚀,朵朵穿破锖塔绽放,使锖塔轰隆轰隆逐渐崩塌。 信徒们恢复理智,如泄洪般四处逃窜。芥川凭其巨大身躯扛起众多信徒,来回奔走,协助信徒逃难。 「快点──!每只鬣蜥都要载满四个人,体格好的直接帮忙搬人!」 「信徒们,事已至此,神都死光了!你们现在的目标就是活下去,活著在自己心中找到神!不要祈祷了!赶快站起来,逃离这里────!」 帕乌和拉斯肯妮站在人群前,朝自卫团和信徒们喊道。体格壮硕的坎德里和鬣蜥骑兵们各自扛著好几个信徒,逃离崩塌的锖塔。 「毕斯可!塔快塌了,我们也快走吧!」 美禄协助滋露和艾姆莉逃离后,又回来找毕斯可,却见毕斯可从怀里拿出蕈菇疫苗的安瓶,注射在蜷缩的克尔辛哈肩膀上。 「啊、啊啊啊!你在干嘛啊?毕斯可!」 「蕈菇守护者有句话说:『勿杀老者,其自死之。』」 毕斯可回头看向搭档,平静地说。 「克尔辛哈的锈蚀之力已被食锈吞噬,他已经变回我们之前救的那个瘦弱老人,很快就会死。所以就让他……选择自己的死法吧。」 听毕斯可坚定地说完,美禄露出复杂的表情,既有些为难,又像看见什么美丽事物似的。最后他轻轻点了点头,拉起搭档的手,蹬了一下神像手掌,朝锖塔中央跳了出去。 留在原地的克尔辛哈身上蕈菇逐渐枯萎,血液循环也慢慢恢复,他茫然地盯著自己的双掌,静静低语。 「全没了啊。」 「花了百年……」 「花了百年累积的锈蚀之力,不死之身。」 「就被赤星这么一箭……」 「赤星。」 「赤星的力量。」 「只要有赤星的五脏之力……!」 「只要有!赤星的!五脏之力────!」 克尔辛哈发出低沉的咆哮,拔出插在胸口那支毕斯可的箭,接著像火箭般跳了起来,将箭刺向那名蕈菇守护者的背。 「再一次!把胃交给我吧,赤星──!」 「你的这种个性啊……」 克尔辛哈奋力一击,却在碰到毕斯可之前就扑空,使自己出现破绽。 两名蕈菇守护者默契十足地背对背使出回旋踢,将克尔辛哈朝远方的神像踢去。 「我是不讨厌啦!老头!」 两人拉弓射向弹飞的老人,美禄的箭贯穿他脑门,毕斯可则贯穿他心脏,轰隆一声将他钉在神像上。 啵咕、啵咕、啵咕! 克尔辛哈原本就中了一箭,这两箭又使他体内潜伏的食锈因子再度觉醒,菌丝转眼间就布满神像,孢子甚至扩散到整座锖塔。 「啊,笨蛋!你射太大力了啦!」 「哇啊啊,抱歉!糟了,要爆炸了!」 两人自空中坠落,芥川从侧方跳起来接住他们,以飞快的速度逃离锖塔。 啵咕、啵咕、啵咕! 『啵轰!』 一阵尤为剧烈的爆炸声传来,六塔中央竖起一座擎天的蕈菇巨塔。 「呜、呜哇啊,好酷喔,毕斯可!是蕈菇塔耶!」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你这个笨蛋!」 载著两个蕈菇守护者的芥川被这阵冲击炸飞,幸而落在六塔唯一的对外桥梁上,芥川将两位主人抱在怀里滚了好几圈。背后的桥梁以惊人之势崩塌,一下子就追过芥川,眼看只剩三十公尺的路,芥川却即将坠入六塔周围那圈深渊之中。 「抓住这个,赤星──!」 混在信众中的那兹从鬣蜥身上跳下,他拿著一支绑著锚的鱼叉,小小身躯使出强大臂力拋出鱼叉。芥川从崩塌的大桥坠落前,敏捷地用它的小螯缠住了绳索,在千钧一发之际垂挂在沟壑边缘。 「成、成功了!你好棒喔,那兹!」 「好重──!普拉姆,把大家叫来!」 绳上勾著一只超大型铁梭子蟹,即使将锚钉进地面,也只会使泥土崩裂,拉不起大螃蟹。那兹涨红了脸拚命拉住锚,背上却传来一阵柔软的肉体触感,原来是貌美的女知事环抱住那兹,以她充满怪力的双臂抓住了锚。 「干得好,那兹!让你接任团长果然是对的。」 「知、知事,我不能专心了,请放开我!」 「嗯?为什么?撑著点,芥川要掉下去了!」 「你的胸部顶到我了啦!」 知事先是愣得张大嘴巴,而后「啊哈哈哈哈!」大笑起来。除自卫团员外,原在一旁袖手旁观的信众也来帮忙,众人一同拉住那根锚。三十多人使出上百人的力气拉起芥川,但它似乎也已筋疲力尽,在地面上翻滚了几圈后,用小螯将两位主人甩了出来。 「……呜喔喔……累死了……我们的身体根本被诅咒了吧,到这地步还死不了。」 「哈哈,真的!……吶,毕斯可,瞧!」 毕斯可在美禄的搀扶下起身,映入眼帘的是…… 六塔崩毁殆尽后,原处出现一座太阳似的食锈之塔,光芒万丈地耸立著。它的温暖孢子随著微风飘散,蕈伞上有红与绿的大理石花纹,恰似星云。 毕斯可的红色食锈、美禄的绿色食锈……两道强韧的生命力交织在一起,形成美妙对比。 「信仰之塔变成了一朵大蕈菇……我们每次都打得太过火了,总觉得有点对不起六塔信徒。」 「这倒也不是坏事喔,你看……」 毕斯可朝美禄指的方向望去,看见众人合力救出的大批信众,一个又一个走向闪亮的食锈之塔…… 他们在巨塔周围的沟壑前,缓缓跪了下来。 忌滨自卫团不知所措,但那上千名信众仍一同…… 自发地…… 不求回报地…… 只因蕈菇塔散发出的神性而跪地膜拜。他们心中不再有任何教义,人人都无声地祈祷。 「……」 「……」 美禄还以为毕斯可会出言讽刺眼前的光景……但他似乎对这些真心祈祷的信众怀著一股复杂的敬意,因而抑制住耍嘴皮子的冲动。 美禄看著他的侧脸温和一笑,心想自己暂时也别戏弄搭档好了。 「毕斯可,我们也来祈祷吧?」 「够了吧。正因我们不断祈祷,六塔才会变成那样啊。」 毕斯可说完便将目光从蕈菇塔上移开,朝缓缓走来的芥川挥了挥手。信众将芥川当作神兽聚集在它周围,芥川似乎觉得他们很挡路,一副厌烦的样子,两人见状笑了起来,加快脚步迎接他们的大螃蟹。 第十四章 「哇啊,芥川大人的大螯好气派呢。」 旧六塔周边的闹区中,居民正为都市重建忙得不可开交。芥川挥著它那刚再生完的大螯,将螯自豪地高举过头。 而且拉斯肯妮还为它全身画上豪华无比的金光闪闪花纹,使它看起来既勇猛又华丽。 「这是勇敢挑战邪恶不死僧正的战士妆容。听起来像老王卖瓜……呵呵,但很帅气对吧?」 「哇──!好棒喔,芥川!你好像歌舞伎演员!」 「哼,反正它一脱皮就全掉光了啦。」 毕斯可打了个呵欠,美禄气得捏住他耳朵。已换回行商装扮的滋露瞥了眼他们的日常互动,转向和好的母女二人问道: 「受你们帮忙……不对,我也帮了你们很多。总之事情能告一段落,真是太好了。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 艾姆莉将手背在背后,有些不舍地看著嬉闹中的两名蕈菇守护者……接著转向温柔环住自己肩膀的拉斯肯妮,开怀一笑。 「……其实我也想像毕斯可哥哥一样去旅行,但我选择留在六塔……不,是留在这个新的都市,展开新的人生。」 滋露顺著艾姆莉的视线环顾四周,在忌滨自卫团的协助下,受损的商店和饭馆已逐渐恢复盛况。不过店里卖的商品却和六塔崩塌前大不相同,那些咒术用品全都画上了蕈菇图样。 「蕈菇符咒、蕈菇串珠、蕈菇线香……也太单调了吧!」 「哎呀,那也没办法啊,毕竟新的御神体是一尊蕈菇嘛。」 两人看向远方那座耸立于六塔旧址上的食锈巨塔。食锈的蕈柄已绑上好几条神圣的注连绳,成了岛根的新象徵。 「赤星和猫柳……他们凭著对于自己与搭档的信念,颠覆了六塔所有的信仰。那尊蕈菇就是证据,我和艾姆莉都是证人。说要赎罪可能太傲慢……但我想领导众人学习这种价值观,让每个人都相信自己。」 「咦,你们又要成立宗教吗!谁是新僧正?」 「呵呵,你在大僧正面前表现得太高傲喽,滋露大人。」 「是你啊,小鬼!」 艾姆莉从滋露手中溜开,露出天真烂漫的笑容,翩翩跑向毕斯可和美禄。 拉斯肯妮望著艾姆莉的背影,带著些许歉意对滋露说: 「……我也给你添了很多麻烦。若你没有看穿我的诡计,可能会造成更惨重的伤亡。抱歉,我没有什么能送你的……」 「不需要啦,我也不指望能从你们那里收到什么。」 「可是这样……」 「你太天真了~~我怎么可能这么迟钝,没有嗅到黄金的味道呢?」 滋露对拉斯肯妮调皮一笑,将手伸进异常丰满的胸前,拿出一尊金光闪闪的迦难加神像。 上面镶满各式各样的宝石,体积虽小,但任谁都看得出它价值连城。 「金象信的御神体!你、你是什么时候……!」 「你们的新教派不需要这么俗气的东西吧?那这个我就收下喽。」 「赤星大人────!」 毕斯可正在收拾行李时,大块头坎德里双膝一跪,趴在他脚边。那张严肃的脸上流著泪水,抬头看向毕斯可。 「您要走了吗?您可以留下来,成为新的神明领导我们吗?」 「别胡说,我只是个蕈菇守护者,哪有那种本事……」 「毕斯可。」 美禄面带微笑地向毕斯可耳语后,毕斯可露出明瞭的表情,清了清喉咙,正经八百地面向坎德里。 「坎德里,你的意思是……日本这么大,却只有出云六塔可以独享新神明的救赎吗?」 「呃!我、我没有……!」 「我要出外散播救赎的孢子。你们已经萌芽,正要成长茁壮。这里已经不需要我了……啊,可是……对了!」 故作严肃的毕斯可一下子就破功了,他要匍匐在地的坎德里抬起头来,与自己平视。 「艾姆莉和她的教派就拜托你了。她是这座都市的希望种子……也是我和美禄的妹妹。请用你的智力和体力,好好辅佐她。」 「是、是的!我坎德里拚了老命也会做到!」 「也请你和拉斯肯妮好好相处。我不知道你们有什么过节,但今后你们就是伙伴了。」 正在清理街上瓦砾的拉斯肯妮听见自己的名字,不禁和坎德里对看一眼。拉斯肯妮从他们的表情大概猜出是怎么回事,她露出有些为难……但仍美丽的笑容。 「赤……赤星大人!既然您这么吩咐────!」 坎德里哭到说不出话,令少年们笑了起来。坎德里身后的明智宗僧侣看见他们的笑容,感动地双手合十。 「大家听好!此后明智宗就并入艾姆莉大僧正麾下!请用你们过去未能施展的知识和德行,协助这座都市重建!」 「「是!」」 坎德里回头下令后僧侣们齐声应答,四散到各自的岗位,协助重建受损的市街。 「明智宗号称以智为尊,却很好操控呢。」 「我也不想骗他们,但我们又不能停止旅行。赶快前往四国,回你的故乡吧……你的弓也坏了,得找一把新的。」 「那把真言弓哪去了?一不留神就不见了。」 「嗯,我的意识一中断,那把弓好像就消失了。做一把弓也很耗体力……就算全神贯注,变出的弓顶多也只能撑一天吧。」 「是喔~~那个很帅耶,每天都帮我做一把嘛。」 「别说得好像味噌汤一样。」 「毕斯可哥哥!」 艾姆莉朝著继续收拾行李的两人快步跑来,扑进毕斯可怀里,露出无邪的笑容看著瞪大眼睛的毕斯可。 「毕斯可哥哥,你要出发了吧?」 「对啊,我要回四国一趟……之后如果有机会,还会再过来。」 「你听说了吗?我和师……母亲大人会引领信众,将新观念教给大家。」 艾姆莉面带微笑,这几天她看起来成熟不少。 「我们会将两位……毕斯可大人和美禄大人的生活方式,奉为信仰对象。希望大家都能找出自己心中的神性,有朝一日遇见重要的人……」 艾姆莉轻抚毕斯可的脸颊,动作妩媚得不像少女。接著她转向愣在一旁的美禄,以同样的笑容问道: 「请两位帮我们教派取个名字吧,你们有什么点子吗……?」 「教派的名字?哇,怎么办……毕斯可,要叫什么?」 「菌神宗。」毕斯可虽然有点被艾姆莉的动作吓到,仍坚定地说出一个其来有自的名字。「菌神原本是鸟取的蕈菇之神,却被克尔辛哈毁了。那老头现在也死了,是时候该把名字要回来了。」 「菌神宗……听起来真不错……」 艾姆莉出神地喃喃自语,眼中忽然冒起热情的火焰,在毕斯可耳边低语。 「毕斯可大人,我想将菌神宗设为一夫多妻制……你觉得怎么样……?」 「咕哇──!美禄!」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喔,艾姆莉!还是采一夫一妻制吧!」 「既然其中一位神都这么说了,那我也不敢违抗呢。」 艾姆莉轻盈地从毕斯可身上移开,打从心底「哈哈哈哈!」笑了出来。 她所体验过的孤独、悲伤…… 在这抹微笑之中,似乎都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此后岛根仍将「螃蟹」奉为神兽,县民不得食用,这让许多以螃蟹料理闻名的饭馆哀声连连。大批岛根县民失去信仰对象,正感到仿徨无助,艾姆莉与她的菌神宗因而迅速获得县民的欢迎 与支持,唯独禁吃螃蟹这点在暗地里受到批判,被视为菌神宗唯一的恶习。 第十五章 「就这趟旅程就结果而言,不但没治好我的不死之身……」 「连我也变成不死之身了呢。」 「你的意思是,这都是我的错喽?」 「不然你说,是谁的错呢?」 身上绘满金色花纹的芥川载著毕斯可和美禄,一路朝四国前进。两人身体无比健康,令人难以想像他们曾数度徘徊于生死关头,而且又在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 幸好(?)美禄的头发并没有连发根也一起染成绿色,因此过一阵子就会褪回原本的天蓝色了。 不过美禄仍保留著他向克尔辛哈偷学的真言之术。他只要稍微集中精神,掌上就会冒出绿色方块。美禄看著那咻咻旋转的方块,想起毕斯可转述的克尔辛哈那段话。 (老夫所用的真言,是种随意操纵锈蚀的技术。人类藉由语言来操纵锈蚀,最多只能达到老夫这般威力。但这种技术的发明目的,应该是想藉由锈蚀之力,随心所欲改变世界。) (你们是能吞噬锈蚀的食锈,「神」的伟大力量一定会盯上你们……那是在很久以前,在东京炸出大窟窿前……!) 「……」 美禄轻轻握碎手中缓慢原转的方块,转头望向自己的搭档。搭档全然不知美禄那细腻的心思,自顾自地打了个大呵欠,美禄见了忍不住朝他后脑杓用力一拍。 「好痛!你、你干嘛打我啦!」 「你是不是少根筋啊?都不管我在想什么!」 「我、我又不是故意要让你变成不死之身!而且要是没听艾姆莉的建议,我们应该都已经死在六塔里了。」 「我不是说这个!你还记得克尔辛哈说了什么吧?他说日本有一些比他更强的人,那些人很可能会盯上我们!」 「什么嘛,原来是这件事啊……」 呵欠还没打完就被中断的毕斯可再次打了个呵欠,像是对美禄的烦恼毫不在意似的,平静说道: 「打从我有记忆以来,就总是会被当成猎物。如今谁盯上我都没差吧……而且……」毕斯可露出犬齿,以他一贯的调皮笑容指著美禄的手说:「反正现在有你那个奇怪的魔法保护我们。只要有芥川那支魔法大螯,跟谁打架我们都不会输。」 「别太指望这个啦,这技术连我也不太……!」 芥川自豪地举起大螯,打断美禄的反驳。 美禄见毕斯可也不以为意,便将那些反驳的话吞了回去。他笑了笑,爱怜地抚摸芥川的螯。他的搭档则眯起眼睛看著西沉的太阳,自言自语般静静开口说道: 「贾维曾经说过我是箭……」 「……?」 「……他说箭一旦射出,就无法改变方向。箭能做的只有不断飞行,遇到墙壁就贯穿它。穿不破,就完了。」 「……你真的很笨拙耶!」 「你好像对我很不满耶,是哪里有意见啊?你说啊。」 「没有啦,都认识那么久了。你就照你想做的做吧,我会保护你的。」 「你以为你是我的监护人吗!」 「我本来就是啊~~」 毕斯可和美禄吵吵闹闹,底下的芥川突然停下动作。两人安静下来,满脸疑惑地看向芥川,却感觉到他们后方有一大群人步步逼近。 「毕、毕斯可,后面……!」 二人组一回头,看见后方有一群背著金银财宝和生财工具的金象信残党,直线朝他们跑来。 「他在呢──!埋伏这条路真是选对了!」 「谁要奉那种小丫头当教祖啊!赤星大人~~!当我们的教祖吧!金钱、名声还有我,都是教祖的了~~!」 「唔呃──!」 率领金象信残党的,正是为毕斯可他们进行入教检查的那些人妖僧侣。信徒们卷起尘烟追了过来,两人一蟹都为之一颤,脱兔般逃离现场。 「我们的生活每天都不无聊呢,芥川!」 「喂,你这什么意思啊!」 大螃蟹和两名蕈菇守护者背向橘色夕阳,变成黑色剪影在岛根市街跳跃,一路赶往毕斯可的故乡。 「就这趟旅程就结果而言,不但没治好我的不死之身……」 「连我也变成不死之身了呢。」 「你的意思是,这都是我的错喽?」 「不然你说,是谁的错呢?」 身上绘满金色花纹的芥川载著毕斯可和美禄,一路朝四国前进。两人身体无比健康,令人难以想像他们曾数度徘徊于生死关头,而且又在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 幸好(?)美禄的头发并没有连发根也一起染成绿色,因此过一阵子就会褪回原本的天蓝色了。 不过美禄仍保留著他向克尔辛哈偷学的真言之术。他只要稍微集中精神,掌上就会冒出绿色方块。美禄看著那咻咻旋转的方块,想起毕斯可转述的克尔辛哈那段话。 (老夫所用的真言,是种随意操纵锈蚀的技术。人类藉由语言来操纵锈蚀,最多只能达到老夫这般威力。但这种技术的发明目的,应该是想藉由锈蚀之力,随心所欲改变世界。) (你们是能吞噬锈蚀的食锈,「神」的伟大力量一定会盯上你们……那是在很久以前,在东京炸出大窟窿前……!) 「……」 美禄轻轻握碎手中缓慢原转的方块,转头望向自己的搭档。搭档全然不知美禄那细腻的心思,自顾自地打了个大呵欠,美禄见了忍不住朝他后脑杓用力一拍。 「好痛!你、你干嘛打我啦!」 「你是不是少根筋啊?都不管我在想什么!」 「我、我又不是故意要让你变成不死之身!而且要是没听艾姆莉的建议,我们应该都已经死在六塔里了。」 「我不是说这个!你还记得克尔辛哈说了什么吧?他说日本有一些比他更强的人,那些人很可能会盯上我们!」 「什么嘛,原来是这件事啊……」 呵欠还没打完就被中断的毕斯可再次打了个呵欠,像是对美禄的烦恼毫不在意似的,平静说道: 「打从我有记忆以来,就总是会被当成猎物。如今谁盯上我都没差吧……而且……」毕斯可露出犬齿,以他一贯的调皮笑容指著美禄的手说:「反正现在有你那个奇怪的魔法保护我们。只要有芥川那支魔法大螯,跟谁打架我们都不会输。」 「别太指望这个啦,这技术连我也不太……!」 芥川自豪地举起大螯,打断美禄的反驳。 美禄见毕斯可也不以为意,便将那些反驳的话吞了回去。他笑了笑,爱怜地抚摸芥川的螯。他的搭档则眯起眼睛看著西沉的太阳,自言自语般静静开口说道: 「贾维曾经说过我是箭……」 「……?」 「……他说箭一旦射出,就无法改变方向。箭能做的只有不断飞行,遇到墙壁就贯穿它。穿不破,就完了。」 「……你真的很笨拙耶!」 「你好像对我很不满耶,是哪里有意见啊?你说啊。」 「没有啦,都认识那么久了。你就照你想做的做吧,我会保护你的。」 「你以为你是我的监护人吗!」 「我本来就是啊~~」 毕斯可和美禄吵吵闹闹,底下的芥川突然停下动作。两人安静下来,满脸疑惑地看向芥川,却感觉到他们后方有一大群人步步逼近。 「毕、毕斯可,后面……!」 二人组一回头,看见后方有一群背著金银财宝和生财工具的金象信残党,直线朝他们跑来。 「他在呢──!埋伏这条路真是选对了!」 「谁要奉那种小丫头当教祖啊!赤星大人~~!当我们的教祖吧!金钱、名声还有我,都是教祖的了~~!」 「唔呃──!」 率领金象信残党的,正是为毕斯可他们进行入教检查的那些人妖僧侣。信徒们卷起尘烟追了过来,两人一蟹都为之一颤,脱兔般逃离现场。 「我们的生活每天都不无聊呢,芥川!」 「喂,你这什么意思啊!」 大螃蟹和两名蕈菇守护者背向橘色夕阳,变成黑色剪影在岛根市街跳跃,一路赶往毕斯可的故乡。 「就这趟旅程就结果而言,不但没治好我的不死之身……」 「连我也变成不死之身了呢。」 「你的意思是,这都是我的错喽?」 「不然你说,是谁的错呢?」 身上绘满金色花纹的芥川载著毕斯可和美禄,一路朝四国前进。两人身体无比健康,令人难以想像他们曾数度徘徊于生死关头,而且又在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 幸好(?)美禄的头发并没有连发根也一起染成绿色,因此过一阵子就会褪回原本的天蓝色了。 不过美禄仍保留著他向克尔辛哈偷学的真言之术。他只要稍微集中精神,掌上就会冒出绿色方块。美禄看著那咻咻旋转的方块,想起毕斯可转述的克尔辛哈那段话。 (老夫所用的真言,是种随意操纵锈蚀的技术。人类藉由语言来操纵锈蚀,最多只能达到老夫这般威力。但这种技术的发明目的,应该是想藉由锈蚀之力,随心所欲改变世界。) (你们是能吞噬锈蚀的食锈,「神」的伟大力量一定会盯上你们……那是在很久以前,在东京炸出大窟窿前……!) 「……」 美禄轻轻握碎手中缓慢原转的方块,转头望向自己的搭档。搭档全然不知美禄那细腻的心思,自顾自地打了个大呵欠,美禄见了忍不住朝他后脑杓用力一拍。 「好痛!你、你干嘛打我啦!」 「你是不是少根筋啊?都不管我在想什么!」 「我、我又不是故意要让你变成不死之身!而且要是没听艾姆莉的建议,我们应该都已经死在六塔里了。」 「我不是说这个!你还记得克尔辛哈说了什么吧?他说日本有一些比他更强的人,那些人很可能会盯上我们!」 「什么嘛,原来是这件事啊……」 呵欠还没打完就被中断的毕斯可再次打了个呵欠,像是对美禄的烦恼毫不在意似的,平静说道: 「打从我有记忆以来,就总是会被当成猎物。如今谁盯上我都没差吧……而且……」毕斯可露出犬齿,以他一贯的调皮笑容指著美禄的手说:「反正现在有你那个奇怪的魔法保护我们。只要有芥川那支魔法大螯,跟谁打架我们都不会输。」 「别太指望这个啦,这技术连我也不太……!」 芥川自豪地举起大螯,打断美禄的反驳。 美禄见毕斯可也不以为意,便将那些反驳的话吞了回去。他笑了笑,爱怜地抚摸芥川的螯。他的搭档则眯起眼睛看著西沉的太阳,自言自语般静静开口说道: 「贾维曾经说过我是箭……」 「……?」 「……他说箭一旦射出,就无法改变方向。箭能做的只有不断飞行,遇到墙壁就贯穿它。穿不破,就完了。」 「……你真的很笨拙耶!」 「你好像对我很不满耶,是哪里有意见啊?你说啊。」 「没有啦,都认识那么久了。你就照你想做的做吧,我会保护你的。」 「你以为你是我的监护人吗!」 「我本来就是啊~~」 毕斯可和美禄吵吵闹闹,底下的芥川突然停下动作。两人安静下来,满脸疑惑地看向芥川,却感觉到他们后方有一大群人步步逼近。 「毕、毕斯可,后面……!」 二人组一回头,看见后方有一群背著金银财宝和生财工具的金象信残党,直线朝他们跑来。 「他在呢──!埋伏这条路真是选对了!」 「谁要奉那种小丫头当教祖啊!赤星大人~~!当我们的教祖吧!金钱、名声还有我,都是教祖的了~~!」 「唔呃──!」 率领金象信残党的,正是为毕斯可他们进行入教检查的那些人妖僧侣。信徒们卷起尘烟追了过来,两人一蟹都为之一颤,脱兔般逃离现场。 「我们的生活每天都不无聊呢,芥川!」 「喂,你这什么意思啊!」 大螃蟹和两名蕈菇守护者背向橘色夕阳,变成黑色剪影在岛根市街跳跃,一路赶往毕斯可的故乡。 「就这趟旅程就结果而言,不但没治好我的不死之身……」 「连我也变成不死之身了呢。」 「你的意思是,这都是我的错喽?」 「不然你说,是谁的错呢?」 身上绘满金色花纹的芥川载著毕斯可和美禄,一路朝四国前进。两人身体无比健康,令人难以想像他们曾数度徘徊于生死关头,而且又在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 幸好(?)美禄的头发并没有连发根也一起染成绿色,因此过一阵子就会褪回原本的天蓝色了。 不过美禄仍保留著他向克尔辛哈偷学的真言之术。他只要稍微集中精神,掌上就会冒出绿色方块。美禄看著那咻咻旋转的方块,想起毕斯可转述的克尔辛哈那段话。 (老夫所用的真言,是种随意操纵锈蚀的技术。人类藉由语言来操纵锈蚀,最多只能达到老夫这般威力。但这种技术的发明目的,应该是想藉由锈蚀之力,随心所欲改变世界。) (你们是能吞噬锈蚀的食锈,「神」的伟大力量一定会盯上你们……那是在很久以前,在东京炸出大窟窿前……!) 「……」 美禄轻轻握碎手中缓慢原转的方块,转头望向自己的搭档。搭档全然不知美禄那细腻的心思,自顾自地打了个大呵欠,美禄见了忍不住朝他后脑杓用力一拍。 「好痛!你、你干嘛打我啦!」 「你是不是少根筋啊?都不管我在想什么!」 「我、我又不是故意要让你变成不死之身!而且要是没听艾姆莉的建议,我们应该都已经死在六塔里了。」 「我不是说这个!你还记得克尔辛哈说了什么吧?他说日本有一些比他更强的人,那些人很可能会盯上我们!」 「什么嘛,原来是这件事啊……」 呵欠还没打完就被中断的毕斯可再次打了个呵欠,像是对美禄的烦恼毫不在意似的,平静说道: 「打从我有记忆以来,就总是会被当成猎物。如今谁盯上我都没差吧……而且……」毕斯可露出犬齿,以他一贯的调皮笑容指著美禄的手说:「反正现在有你那个奇怪的魔法保护我们。只要有芥川那支魔法大螯,跟谁打架我们都不会输。」 「别太指望这个啦,这技术连我也不太……!」 芥川自豪地举起大螯,打断美禄的反驳。 美禄见毕斯可也不以为意,便将那些反驳的话吞了回去。他笑了笑,爱怜地抚摸芥川的螯。他的搭档则眯起眼睛看著西沉的太阳,自言自语般静静开口说道: 「贾维曾经说过我是箭……」 「……?」 「……他说箭一旦射出,就无法改变方向。箭能做的只有不断飞行,遇到墙壁就贯穿它。穿不破,就完了。」 「……你真的很笨拙耶!」 「你好像对我很不满耶,是哪里有意见啊?你说啊。」 「没有啦,都认识那么久了。你就照你想做的做吧,我会保护你的。」 「你以为你是我的监护人吗!」 「我本来就是啊~~」 毕斯可和美禄吵吵闹闹,底下的芥川突然停下动作。两人安静下来,满脸疑惑地看向芥川,却感觉到他们后方有一大群人步步逼近。 「毕、毕斯可,后面……!」 二人组一回头,看见后方有一群背著金银财宝和生财工具的金象信残党,直线朝他们跑来。 「他在呢──!埋伏这条路真是选对了!」 「谁要奉那种小丫头当教祖啊!赤星大人~~!当我们的教祖吧!金钱、名声还有我,都是教祖的了~~!」 「唔呃──!」 率领金象信残党的,正是为毕斯可他们进行入教检查的那些人妖僧侣。信徒们卷起尘烟追了过来,两人一蟹都为之一颤,脱兔般逃离现场。 「我们的生活每天都不无聊呢,芥川!」 「喂,你这什么意思啊!」 大螃蟹和两名蕈菇守护者背向橘色夕阳,变成黑色剪影在岛根市街跳跃,一路赶往毕斯可的故乡。 「就这趟旅程就结果而言,不但没治好我的不死之身……」 「连我也变成不死之身了呢。」 「你的意思是,这都是我的错喽?」 「不然你说,是谁的错呢?」 身上绘满金色花纹的芥川载著毕斯可和美禄,一路朝四国前进。两人身体无比健康,令人难以想像他们曾数度徘徊于生死关头,而且又在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 幸好(?)美禄的头发并没有连发根也一起染成绿色,因此过一阵子就会褪回原本的天蓝色了。 不过美禄仍保留著他向克尔辛哈偷学的真言之术。他只要稍微集中精神,掌上就会冒出绿色方块。美禄看著那咻咻旋转的方块,想起毕斯可转述的克尔辛哈那段话。 (老夫所用的真言,是种随意操纵锈蚀的技术。人类藉由语言来操纵锈蚀,最多只能达到老夫这般威力。但这种技术的发明目的,应该是想藉由锈蚀之力,随心所欲改变世界。) (你们是能吞噬锈蚀的食锈,「神」的伟大力量一定会盯上你们……那是在很久以前,在东京炸出大窟窿前……!) 「……」 美禄轻轻握碎手中缓慢原转的方块,转头望向自己的搭档。搭档全然不知美禄那细腻的心思,自顾自地打了个大呵欠,美禄见了忍不住朝他后脑杓用力一拍。 「好痛!你、你干嘛打我啦!」 「你是不是少根筋啊?都不管我在想什么!」 「我、我又不是故意要让你变成不死之身!而且要是没听艾姆莉的建议,我们应该都已经死在六塔里了。」 「我不是说这个!你还记得克尔辛哈说了什么吧?他说日本有一些比他更强的人,那些人很可能会盯上我们!」 「什么嘛,原来是这件事啊……」 呵欠还没打完就被中断的毕斯可再次打了个呵欠,像是对美禄的烦恼毫不在意似的,平静说道: 「打从我有记忆以来,就总是会被当成猎物。如今谁盯上我都没差吧……而且……」毕斯可露出犬齿,以他一贯的调皮笑容指著美禄的手说:「反正现在有你那个奇怪的魔法保护我们。只要有芥川那支魔法大螯,跟谁打架我们都不会输。」 「别太指望这个啦,这技术连我也不太……!」 芥川自豪地举起大螯,打断美禄的反驳。 美禄见毕斯可也不以为意,便将那些反驳的话吞了回去。他笑了笑,爱怜地抚摸芥川的螯。他的搭档则眯起眼睛看著西沉的太阳,自言自语般静静开口说道: 「贾维曾经说过我是箭……」 「……?」 「……他说箭一旦射出,就无法改变方向。箭能做的只有不断飞行,遇到墙壁就贯穿它。穿不破,就完了。」 「……你真的很笨拙耶!」 「你好像对我很不满耶,是哪里有意见啊?你说啊。」 「没有啦,都认识那么久了。你就照你想做的做吧,我会保护你的。」 「你以为你是我的监护人吗!」 「我本来就是啊~~」 毕斯可和美禄吵吵闹闹,底下的芥川突然停下动作。两人安静下来,满脸疑惑地看向芥川,却感觉到他们后方有一大群人步步逼近。 「毕、毕斯可,后面……!」 二人组一回头,看见后方有一群背著金银财宝和生财工具的金象信残党,直线朝他们跑来。 「他在呢──!埋伏这条路真是选对了!」 「谁要奉那种小丫头当教祖啊!赤星大人~~!当我们的教祖吧!金钱、名声还有我,都是教祖的了~~!」 「唔呃──!」 率领金象信残党的,正是为毕斯可他们进行入教检查的那些人妖僧侣。信徒们卷起尘烟追了过来,两人一蟹都为之一颤,脱兔般逃离现场。 「我们的生活每天都不无聊呢,芥川!」 「喂,你这什么意思啊!」 大螃蟹和两名蕈菇守护者背向橘色夕阳,变成黑色剪影在岛根市街跳跃,一路赶往毕斯可的故乡。 「就这趟旅程就结果而言,不但没治好我的不死之身……」 「连我也变成不死之身了呢。」 「你的意思是,这都是我的错喽?」 「不然你说,是谁的错呢?」 身上绘满金色花纹的芥川载著毕斯可和美禄,一路朝四国前进。两人身体无比健康,令人难以想像他们曾数度徘徊于生死关头,而且又在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 幸好(?)美禄的头发并没有连发根也一起染成绿色,因此过一阵子就会褪回原本的天蓝色了。 不过美禄仍保留著他向克尔辛哈偷学的真言之术。他只要稍微集中精神,掌上就会冒出绿色方块。美禄看著那咻咻旋转的方块,想起毕斯可转述的克尔辛哈那段话。 (老夫所用的真言,是种随意操纵锈蚀的技术。人类藉由语言来操纵锈蚀,最多只能达到老夫这般威力。但这种技术的发明目的,应该是想藉由锈蚀之力,随心所欲改变世界。) (你们是能吞噬锈蚀的食锈,「神」的伟大力量一定会盯上你们……那是在很久以前,在东京炸出大窟窿前……!) 「……」 美禄轻轻握碎手中缓慢原转的方块,转头望向自己的搭档。搭档全然不知美禄那细腻的心思,自顾自地打了个大呵欠,美禄见了忍不住朝他后脑杓用力一拍。 「好痛!你、你干嘛打我啦!」 「你是不是少根筋啊?都不管我在想什么!」 「我、我又不是故意要让你变成不死之身!而且要是没听艾姆莉的建议,我们应该都已经死在六塔里了。」 「我不是说这个!你还记得克尔辛哈说了什么吧?他说日本有一些比他更强的人,那些人很可能会盯上我们!」 「什么嘛,原来是这件事啊……」 呵欠还没打完就被中断的毕斯可再次打了个呵欠,像是对美禄的烦恼毫不在意似的,平静说道: 「打从我有记忆以来,就总是会被当成猎物。如今谁盯上我都没差吧……而且……」毕斯可露出犬齿,以他一贯的调皮笑容指著美禄的手说:「反正现在有你那个奇怪的魔法保护我们。只要有芥川那支魔法大螯,跟谁打架我们都不会输。」 「别太指望这个啦,这技术连我也不太……!」 芥川自豪地举起大螯,打断美禄的反驳。 美禄见毕斯可也不以为意,便将那些反驳的话吞了回去。他笑了笑,爱怜地抚摸芥川的螯。他的搭档则眯起眼睛看著西沉的太阳,自言自语般静静开口说道: 「贾维曾经说过我是箭……」 「……?」 「……他说箭一旦射出,就无法改变方向。箭能做的只有不断飞行,遇到墙壁就贯穿它。穿不破,就完了。」 「……你真的很笨拙耶!」 「你好像对我很不满耶,是哪里有意见啊?你说啊。」 「没有啦,都认识那么久了。你就照你想做的做吧,我会保护你的。」 「你以为你是我的监护人吗!」 「我本来就是啊~~」 毕斯可和美禄吵吵闹闹,底下的芥川突然停下动作。两人安静下来,满脸疑惑地看向芥川,却感觉到他们后方有一大群人步步逼近。 「毕、毕斯可,后面……!」 二人组一回头,看见后方有一群背著金银财宝和生财工具的金象信残党,直线朝他们跑来。 「他在呢──!埋伏这条路真是选对了!」 「谁要奉那种小丫头当教祖啊!赤星大人~~!当我们的教祖吧!金钱、名声还有我,都是教祖的了~~!」 「唔呃──!」 率领金象信残党的,正是为毕斯可他们进行入教检查的那些人妖僧侣。信徒们卷起尘烟追了过来,两人一蟹都为之一颤,脱兔般逃离现场。 「我们的生活每天都不无聊呢,芥川!」 「喂,你这什么意思啊!」 大螃蟹和两名蕈菇守护者背向橘色夕阳,变成黑色剪影在岛根市街跳跃,一路赶往毕斯可的故乡。 「就这趟旅程就结果而言,不但没治好我的不死之身……」 「连我也变成不死之身了呢。」 「你的意思是,这都是我的错喽?」 「不然你说,是谁的错呢?」 身上绘满金色花纹的芥川载著毕斯可和美禄,一路朝四国前进。两人身体无比健康,令人难以想像他们曾数度徘徊于生死关头,而且又在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 幸好(?)美禄的头发并没有连发根也一起染成绿色,因此过一阵子就会褪回原本的天蓝色了。 不过美禄仍保留著他向克尔辛哈偷学的真言之术。他只要稍微集中精神,掌上就会冒出绿色方块。美禄看著那咻咻旋转的方块,想起毕斯可转述的克尔辛哈那段话。 (老夫所用的真言,是种随意操纵锈蚀的技术。人类藉由语言来操纵锈蚀,最多只能达到老夫这般威力。但这种技术的发明目的,应该是想藉由锈蚀之力,随心所欲改变世界。) (你们是能吞噬锈蚀的食锈,「神」的伟大力量一定会盯上你们……那是在很久以前,在东京炸出大窟窿前……!) 「……」 美禄轻轻握碎手中缓慢原转的方块,转头望向自己的搭档。搭档全然不知美禄那细腻的心思,自顾自地打了个大呵欠,美禄见了忍不住朝他后脑杓用力一拍。 「好痛!你、你干嘛打我啦!」 「你是不是少根筋啊?都不管我在想什么!」 「我、我又不是故意要让你变成不死之身!而且要是没听艾姆莉的建议,我们应该都已经死在六塔里了。」 「我不是说这个!你还记得克尔辛哈说了什么吧?他说日本有一些比他更强的人,那些人很可能会盯上我们!」 「什么嘛,原来是这件事啊……」 呵欠还没打完就被中断的毕斯可再次打了个呵欠,像是对美禄的烦恼毫不在意似的,平静说道: 「打从我有记忆以来,就总是会被当成猎物。如今谁盯上我都没差吧……而且……」毕斯可露出犬齿,以他一贯的调皮笑容指著美禄的手说:「反正现在有你那个奇怪的魔法保护我们。只要有芥川那支魔法大螯,跟谁打架我们都不会输。」 「别太指望这个啦,这技术连我也不太……!」 芥川自豪地举起大螯,打断美禄的反驳。 美禄见毕斯可也不以为意,便将那些反驳的话吞了回去。他笑了笑,爱怜地抚摸芥川的螯。他的搭档则眯起眼睛看著西沉的太阳,自言自语般静静开口说道: 「贾维曾经说过我是箭……」 「……?」 「……他说箭一旦射出,就无法改变方向。箭能做的只有不断飞行,遇到墙壁就贯穿它。穿不破,就完了。」 「……你真的很笨拙耶!」 「你好像对我很不满耶,是哪里有意见啊?你说啊。」 「没有啦,都认识那么久了。你就照你想做的做吧,我会保护你的。」 「你以为你是我的监护人吗!」 「我本来就是啊~~」 毕斯可和美禄吵吵闹闹,底下的芥川突然停下动作。两人安静下来,满脸疑惑地看向芥川,却感觉到他们后方有一大群人步步逼近。 「毕、毕斯可,后面……!」 二人组一回头,看见后方有一群背著金银财宝和生财工具的金象信残党,直线朝他们跑来。 「他在呢──!埋伏这条路真是选对了!」 「谁要奉那种小丫头当教祖啊!赤星大人~~!当我们的教祖吧!金钱、名声还有我,都是教祖的了~~!」 「唔呃──!」 率领金象信残党的,正是为毕斯可他们进行入教检查的那些人妖僧侣。信徒们卷起尘烟追了过来,两人一蟹都为之一颤,脱兔般逃离现场。 「我们的生活每天都不无聊呢,芥川!」 「喂,你这什么意思啊!」 大螃蟹和两名蕈菇守护者背向橘色夕阳,变成黑色剪影在岛根市街跳跃,一路赶往毕斯可的故乡。 「就这趟旅程就结果而言,不但没治好我的不死之身……」 「连我也变成不死之身了呢。」 「你的意思是,这都是我的错喽?」 「不然你说,是谁的错呢?」 身上绘满金色花纹的芥川载著毕斯可和美禄,一路朝四国前进。两人身体无比健康,令人难以想像他们曾数度徘徊于生死关头,而且又在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 幸好(?)美禄的头发并没有连发根也一起染成绿色,因此过一阵子就会褪回原本的天蓝色了。 不过美禄仍保留著他向克尔辛哈偷学的真言之术。他只要稍微集中精神,掌上就会冒出绿色方块。美禄看著那咻咻旋转的方块,想起毕斯可转述的克尔辛哈那段话。 (老夫所用的真言,是种随意操纵锈蚀的技术。人类藉由语言来操纵锈蚀,最多只能达到老夫这般威力。但这种技术的发明目的,应该是想藉由锈蚀之力,随心所欲改变世界。) (你们是能吞噬锈蚀的食锈,「神」的伟大力量一定会盯上你们……那是在很久以前,在东京炸出大窟窿前……!) 「……」 美禄轻轻握碎手中缓慢原转的方块,转头望向自己的搭档。搭档全然不知美禄那细腻的心思,自顾自地打了个大呵欠,美禄见了忍不住朝他后脑杓用力一拍。 「好痛!你、你干嘛打我啦!」 「你是不是少根筋啊?都不管我在想什么!」 「我、我又不是故意要让你变成不死之身!而且要是没听艾姆莉的建议,我们应该都已经死在六塔里了。」 「我不是说这个!你还记得克尔辛哈说了什么吧?他说日本有一些比他更强的人,那些人很可能会盯上我们!」 「什么嘛,原来是这件事啊……」 呵欠还没打完就被中断的毕斯可再次打了个呵欠,像是对美禄的烦恼毫不在意似的,平静说道: 「打从我有记忆以来,就总是会被当成猎物。如今谁盯上我都没差吧……而且……」毕斯可露出犬齿,以他一贯的调皮笑容指著美禄的手说:「反正现在有你那个奇怪的魔法保护我们。只要有芥川那支魔法大螯,跟谁打架我们都不会输。」 「别太指望这个啦,这技术连我也不太……!」 芥川自豪地举起大螯,打断美禄的反驳。 美禄见毕斯可也不以为意,便将那些反驳的话吞了回去。他笑了笑,爱怜地抚摸芥川的螯。他的搭档则眯起眼睛看著西沉的太阳,自言自语般静静开口说道: 「贾维曾经说过我是箭……」 「……?」 「……他说箭一旦射出,就无法改变方向。箭能做的只有不断飞行,遇到墙壁就贯穿它。穿不破,就完了。」 「……你真的很笨拙耶!」 「你好像对我很不满耶,是哪里有意见啊?你说啊。」 「没有啦,都认识那么久了。你就照你想做的做吧,我会保护你的。」 「你以为你是我的监护人吗!」 「我本来就是啊~~」 毕斯可和美禄吵吵闹闹,底下的芥川突然停下动作。两人安静下来,满脸疑惑地看向芥川,却感觉到他们后方有一大群人步步逼近。 「毕、毕斯可,后面……!」 二人组一回头,看见后方有一群背著金银财宝和生财工具的金象信残党,直线朝他们跑来。 「他在呢──!埋伏这条路真是选对了!」 「谁要奉那种小丫头当教祖啊!赤星大人~~!当我们的教祖吧!金钱、名声还有我,都是教祖的了~~!」 「唔呃──!」 率领金象信残党的,正是为毕斯可他们进行入教检查的那些人妖僧侣。信徒们卷起尘烟追了过来,两人一蟹都为之一颤,脱兔般逃离现场。 「我们的生活每天都不无聊呢,芥川!」 「喂,你这什么意思啊!」 大螃蟹和两名蕈菇守护者背向橘色夕阳,变成黑色剪影在岛根市街跳跃,一路赶往毕斯可的故乡。 「就这趟旅程就结果而言,不但没治好我的不死之身……」 「连我也变成不死之身了呢。」 「你的意思是,这都是我的错喽?」 「不然你说,是谁的错呢?」 身上绘满金色花纹的芥川载著毕斯可和美禄,一路朝四国前进。两人身体无比健康,令人难以想像他们曾数度徘徊于生死关头,而且又在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 幸好(?)美禄的头发并没有连发根也一起染成绿色,因此过一阵子就会褪回原本的天蓝色了。 不过美禄仍保留著他向克尔辛哈偷学的真言之术。他只要稍微集中精神,掌上就会冒出绿色方块。美禄看著那咻咻旋转的方块,想起毕斯可转述的克尔辛哈那段话。 (老夫所用的真言,是种随意操纵锈蚀的技术。人类藉由语言来操纵锈蚀,最多只能达到老夫这般威力。但这种技术的发明目的,应该是想藉由锈蚀之力,随心所欲改变世界。) (你们是能吞噬锈蚀的食锈,「神」的伟大力量一定会盯上你们……那是在很久以前,在东京炸出大窟窿前……!) 「……」 美禄轻轻握碎手中缓慢原转的方块,转头望向自己的搭档。搭档全然不知美禄那细腻的心思,自顾自地打了个大呵欠,美禄见了忍不住朝他后脑杓用力一拍。 「好痛!你、你干嘛打我啦!」 「你是不是少根筋啊?都不管我在想什么!」 「我、我又不是故意要让你变成不死之身!而且要是没听艾姆莉的建议,我们应该都已经死在六塔里了。」 「我不是说这个!你还记得克尔辛哈说了什么吧?他说日本有一些比他更强的人,那些人很可能会盯上我们!」 「什么嘛,原来是这件事啊……」 呵欠还没打完就被中断的毕斯可再次打了个呵欠,像是对美禄的烦恼毫不在意似的,平静说道: 「打从我有记忆以来,就总是会被当成猎物。如今谁盯上我都没差吧……而且……」毕斯可露出犬齿,以他一贯的调皮笑容指著美禄的手说:「反正现在有你那个奇怪的魔法保护我们。只要有芥川那支魔法大螯,跟谁打架我们都不会输。」 「别太指望这个啦,这技术连我也不太……!」 芥川自豪地举起大螯,打断美禄的反驳。 美禄见毕斯可也不以为意,便将那些反驳的话吞了回去。他笑了笑,爱怜地抚摸芥川的螯。他的搭档则眯起眼睛看著西沉的太阳,自言自语般静静开口说道: 「贾维曾经说过我是箭……」 「……?」 「……他说箭一旦射出,就无法改变方向。箭能做的只有不断飞行,遇到墙壁就贯穿它。穿不破,就完了。」 「……你真的很笨拙耶!」 「你好像对我很不满耶,是哪里有意见啊?你说啊。」 「没有啦,都认识那么久了。你就照你想做的做吧,我会保护你的。」 「你以为你是我的监护人吗!」 「我本来就是啊~~」 毕斯可和美禄吵吵闹闹,底下的芥川突然停下动作。两人安静下来,满脸疑惑地看向芥川,却感觉到他们后方有一大群人步步逼近。 「毕、毕斯可,后面……!」 二人组一回头,看见后方有一群背著金银财宝和生财工具的金象信残党,直线朝他们跑来。 「他在呢──!埋伏这条路真是选对了!」 「谁要奉那种小丫头当教祖啊!赤星大人~~!当我们的教祖吧!金钱、名声还有我,都是教祖的了~~!」 「唔呃──!」 率领金象信残党的,正是为毕斯可他们进行入教检查的那些人妖僧侣。信徒们卷起尘烟追了过来,两人一蟹都为之一颤,脱兔般逃离现场。 「我们的生活每天都不无聊呢,芥川!」 「喂,你这什么意思啊!」 大螃蟹和两名蕈菇守护者背向橘色夕阳,变成黑色剪影在岛根市街跳跃,一路赶往毕斯可的故乡。 后记 我又以老爷爷当主要角色了。 而且这次还是反派,更是招牌。他的名字甚至被我加入副标题「血迫!超仙力克尔辛哈」,各位应该感受得到我有多重视克尔辛哈了吧。 克尔辛哈将脆弱且盲目的信徒踩在脚下,吸取他们的力量,一心一意逐步实现自己的野心。这种生存方式非常邪恶,却也非常积极。他与第一集的黑革不同,在「相信自己」这点上和毕斯可势均力敌,是毕斯可从未遇过的强敌。 到最后,克尔辛哈因为心中无爱,而输给了毕斯可和美禄的羁绊。但我很喜欢他的死法和死前的挣扎。维持了他一贯的积极,可谓死得其所。 而造就他这种性格的,正是本作的混乱邪恶角色,拉斯肯妮。 当其他弟子背弃克尔辛哈时,拉斯肯妮却对他迷恋至极(可能是克尔辛哈激起了她的母性吧?),只要是克尔辛哈想要的,她什么都给,完全是渣男制造机。拉斯肯妮若能劝谏克尔辛哈,透过他们的孩子艾姆莉,让克尔辛哈意识到爱的重要,或许会有不同结果……不过克尔辛哈是个坏到骨子里的老头,无论发生什么事他可能都不会为爱改变。 至于主角阵营,第二集我原本只安排了主角三人(两人一蟹)继续出场,再加上艾姆莉等新角色。后来我听从责编建议让滋露出场,结果这角色太好用了,我就一直依赖她。「那要不要也让帕乌登场?」「好啊。」于是我二话不说就决定也让帕乌出场,更把卡尔贝罗的孩子们一起写进来,所以到尾声时还满热闹的。 克尔辛哈拥有数万信众,并藉由信众之力将毕斯可逼到绝境,然而他终究敌不过毕斯可的伙伴,甚至是美禄一人的毕斯可信仰,因为他们打从心底相信毕斯可。 换言之,由恐惧或魅力而生的盲目信仰,输给了由心灵交流累积而来的羁绊…… 「何谓相信?」是本作的主题,而我的回答如下── 「在决定相信与否时,应该先认清事物的本质,主动做出选择!」……这次的故事就带有这种意涵(《食锈末世录》只是一部娱乐小说,没有打算干预各位的价值观,但慎重起见还是澄清一下!)。 各位在现实中,或许也会遇到克尔辛哈这种践踏他人愿望,想让他人臣服于自己的人。希望毕斯可说的「神就在自己心中」这句话,或是他的生存方式,能对迷惘的人有所帮助……虽然有点傲慢,但我还是希望如此。 那么,就期待与各位有缘再会。 瘤久保慎司 我又以老爷爷当主要角色了。 而且这次还是反派,更是招牌。他的名字甚至被我加入副标题「血迫!超仙力克尔辛哈」,各位应该感受得到我有多重视克尔辛哈了吧。 克尔辛哈将脆弱且盲目的信徒踩在脚下,吸取他们的力量,一心一意逐步实现自己的野心。这种生存方式非常邪恶,却也非常积极。他与第一集的黑革不同,在「相信自己」这点上和毕斯可势均力敌,是毕斯可从未遇过的强敌。 到最后,克尔辛哈因为心中无爱,而输给了毕斯可和美禄的羁绊。但我很喜欢他的死法和死前的挣扎。维持了他一贯的积极,可谓死得其所。 而造就他这种性格的,正是本作的混乱邪恶角色,拉斯肯妮。 当其他弟子背弃克尔辛哈时,拉斯肯妮却对他迷恋至极(可能是克尔辛哈激起了她的母性吧?),只要是克尔辛哈想要的,她什么都给,完全是渣男制造机。拉斯肯妮若能劝谏克尔辛哈,透过他们的孩子艾姆莉,让克尔辛哈意识到爱的重要,或许会有不同结果……不过克尔辛哈是个坏到骨子里的老头,无论发生什么事他可能都不会为爱改变。 至于主角阵营,第二集我原本只安排了主角三人(两人一蟹)继续出场,再加上艾姆莉等新角色。后来我听从责编建议让滋露出场,结果这角色太好用了,我就一直依赖她。「那要不要也让帕乌登场?」「好啊。」于是我二话不说就决定也让帕乌出场,更把卡尔贝罗的孩子们一起写进来,所以到尾声时还满热闹的。 克尔辛哈拥有数万信众,并藉由信众之力将毕斯可逼到绝境,然而他终究敌不过毕斯可的伙伴,甚至是美禄一人的毕斯可信仰,因为他们打从心底相信毕斯可。 换言之,由恐惧或魅力而生的盲目信仰,输给了由心灵交流累积而来的羁绊…… 「何谓相信?」是本作的主题,而我的回答如下── 「在决定相信与否时,应该先认清事物的本质,主动做出选择!」……这次的故事就带有这种意涵(《食锈末世录》只是一部娱乐小说,没有打算干预各位的价值观,但慎重起见还是澄清一下!)。 各位在现实中,或许也会遇到克尔辛哈这种践踏他人愿望,想让他人臣服于自己的人。希望毕斯可说的「神就在自己心中」这句话,或是他的生存方式,能对迷惘的人有所帮助……虽然有点傲慢,但我还是希望如此。 那么,就期待与各位有缘再会。 瘤久保慎司 我又以老爷爷当主要角色了。 而且这次还是反派,更是招牌。他的名字甚至被我加入副标题「血迫!超仙力克尔辛哈」,各位应该感受得到我有多重视克尔辛哈了吧。 克尔辛哈将脆弱且盲目的信徒踩在脚下,吸取他们的力量,一心一意逐步实现自己的野心。这种生存方式非常邪恶,却也非常积极。他与第一集的黑革不同,在「相信自己」这点上和毕斯可势均力敌,是毕斯可从未遇过的强敌。 到最后,克尔辛哈因为心中无爱,而输给了毕斯可和美禄的羁绊。但我很喜欢他的死法和死前的挣扎。维持了他一贯的积极,可谓死得其所。 而造就他这种性格的,正是本作的混乱邪恶角色,拉斯肯妮。 当其他弟子背弃克尔辛哈时,拉斯肯妮却对他迷恋至极(可能是克尔辛哈激起了她的母性吧?),只要是克尔辛哈想要的,她什么都给,完全是渣男制造机。拉斯肯妮若能劝谏克尔辛哈,透过他们的孩子艾姆莉,让克尔辛哈意识到爱的重要,或许会有不同结果……不过克尔辛哈是个坏到骨子里的老头,无论发生什么事他可能都不会为爱改变。 至于主角阵营,第二集我原本只安排了主角三人(两人一蟹)继续出场,再加上艾姆莉等新角色。后来我听从责编建议让滋露出场,结果这角色太好用了,我就一直依赖她。「那要不要也让帕乌登场?」「好啊。」于是我二话不说就决定也让帕乌出场,更把卡尔贝罗的孩子们一起写进来,所以到尾声时还满热闹的。 克尔辛哈拥有数万信众,并藉由信众之力将毕斯可逼到绝境,然而他终究敌不过毕斯可的伙伴,甚至是美禄一人的毕斯可信仰,因为他们打从心底相信毕斯可。 换言之,由恐惧或魅力而生的盲目信仰,输给了由心灵交流累积而来的羁绊…… 「何谓相信?」是本作的主题,而我的回答如下── 「在决定相信与否时,应该先认清事物的本质,主动做出选择!」……这次的故事就带有这种意涵(《食锈末世录》只是一部娱乐小说,没有打算干预各位的价值观,但慎重起见还是澄清一下!)。 各位在现实中,或许也会遇到克尔辛哈这种践踏他人愿望,想让他人臣服于自己的人。希望毕斯可说的「神就在自己心中」这句话,或是他的生存方式,能对迷惘的人有所帮助……虽然有点傲慢,但我还是希望如此。 那么,就期待与各位有缘再会。 瘤久保慎司 我又以老爷爷当主要角色了。 而且这次还是反派,更是招牌。他的名字甚至被我加入副标题「血迫!超仙力克尔辛哈」,各位应该感受得到我有多重视克尔辛哈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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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其他弟子背弃克尔辛哈时,拉斯肯妮却对他迷恋至极(可能是克尔辛哈激起了她的母性吧?),只要是克尔辛哈想要的,她什么都给,完全是渣男制造机。拉斯肯妮若能劝谏克尔辛哈,透过他们的孩子艾姆莉,让克尔辛哈意识到爱的重要,或许会有不同结果……不过克尔辛哈是个坏到骨子里的老头,无论发生什么事他可能都不会为爱改变。 至于主角阵营,第二集我原本只安排了主角三人(两人一蟹)继续出场,再加上艾姆莉等新角色。后来我听从责编建议让滋露出场,结果这角色太好用了,我就一直依赖她。「那要不要也让帕乌登场?」「好啊。」于是我二话不说就决定也让帕乌出场,更把卡尔贝罗的孩子们一起写进来,所以到尾声时还满热闹的。 克尔辛哈拥有数万信众,并藉由信众之力将毕斯可逼到绝境,然而他终究敌不过毕斯可的伙伴,甚至是美禄一人的毕斯可信仰,因为他们打从心底相信毕斯可。 换言之,由恐惧或魅力而生的盲目信仰,输给了由心灵交流累积而来的羁绊…… 「何谓相信?」是本作的主题,而我的回答如下── 「在决定相信与否时,应该先认清事物的本质,主动做出选择!」……这次的故事就带有这种意涵(《食锈末世录》只是一部娱乐小说,没有打算干预各位的价值观,但慎重起见还是澄清一下!)。 各位在现实中,或许也会遇到克尔辛哈这种践踏他人愿望,想让他人臣服于自己的人。希望毕斯可说的「神就在自己心中」这句话,或是他的生存方式,能对迷惘的人有所帮助……虽然有点傲慢,但我还是希望如此。 那么,就期待与各位有缘再会。 瘤久保慎司 序章 各种蕈菇装饰而成的藤冠,戴在美禄天蓝色的头发上。超乎想象的重量使他有些惊讶,微微睁大眼睛。 夜晚的村落燃着许多篝火,宁静中带着庄严肃穆之感。蕈菇守护者们围坐在四周,盯着长老和跪在他面前的新进蕈菇守护者。偶有几个幼童指着美禄嘻笑,随即被母亲制止。 「咿的、哼哼、嗯喔嗯,」 「你的生命使锈蚀畏怯。」 「……嘿道路嗨、咿,」 「愿道路在你前方开展。」 牙齿掉光的长老边说,一旁的巫女边复述给美禄听。但她每次都不等长老说完就抢话,使长老面露不悦。然而见到清秀的新进蕈菇守护者严肃地低着头,长老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向身后的年轻人。 「章鱼!」 他喊了一声。 (……章、章鱼?) 美禄之前听贾维与毕斯可说的仪式流程只到这里,出乎意料的发展使他不禁抬起头来。接着便有一群年轻人扛着草木和皮革编成的巨大章鱼走进仪式会场。 「自古以来,人们都说章鱼是螃蟹的天敌。所以用蕈菇将它打倒,就代表你是个独当一面的蕈菇守护者……这是长老不久前才加的流程。」 「用弓……射倒那东西吗?」 「对。反正这只是余兴节目,就算你射出的蕈菇没开,大家也只是笑笑就算了,放轻松。」 褐色皮肤的巫女将那美丽的脸靠近美禄,轻声说道。广场中央的大章鱼在篝火的火星照耀下,张开八爪像要扑向美禄一般。 (……哇,好逼真。) 蕈菇守护者擅长工艺,精致的造型令美禄看傻了眼。当他这么想时,巫女将几支箭和一把绿色短弓递给了他。 美禄环顾四周,围观的蕈菇守护者虽然安静,却都难掩兴奋之情,大人、小孩全都眼睛闪闪发亮,盯着美禄的一举一动。 美禄被这气氛吓到,吞了吞口水,回头一看。 后方有座高台,上头坐着他的两个同伴。 少女晃着粉红色水母辫,开心地挥了挥手。一旁的红发搭档看都没看美禄的仪式,专心读着手中的漫画。 红发感觉到美禄带刺的视线,抬头与他对望后,仅看一眼就明白状况,满不在意地朝大章鱼抬了抬下巴。 (……那个笨蛋!) 美禄怀着对搭档的怒气,将箭搭上绿色短弓用力一拉。弦叽叽作响,村民见到那与纤瘦身体不相符的强大臂力,随即躁动起来。 「……嘶!」 美禄睁大眼睛瞬间停止呼吸,跳至空中俐落完成任务。他仅跳了一下,三支箭便连成直排,插在大章鱼脑袋上。 「喔喔!」「哇啊!」「好厉害!」 蕈菇守护者同声叫喊,鸿喜菇也在这时绽放开来,将大章鱼的骨架弹飞,「啵、啵、啵!」的声响掩盖了叫喊声。 发芽的力道让长老摔了一跤,几个年轻人连忙接住他,他却开心地拍手。 「美禄!」 长老喊道。 「美禄!」「美禄、美禄!」 众人附和长老,呼喊着新进蕈菇守护者的名字,簇拥上来。美禄在一阵推挤下被年轻人抬了起来,纤瘦的身体惨遭多次抛接。 「哦!新的蕈菇守护者来啦……啊、哈哈哈!美禄,你的头发!」 爱热闹的蕈菇守护者庆祝下来没完没了,美禄好不容易从他们手中逃离,皱着一张熊猫脸,频频抚着竖起的头发。 「跟赛亚人一样,赞喔!他们也是一见到满月就会变成熊猫。」 「是变成巨猿!」 「怎么生气了?你很帅耶!长老也很高兴。」 「毕斯可说这场仪式很重要,我才参加的,结果你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不用看,我是你搭档啊。」广场中央飘来巨无霸烤鱼的香气,毕斯可闻到后兴奋地站起身来。「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我还亲眼见过你解决活的大章鱼呢。」 「咦……」 「他说完了。走吧美禄,我们也去吃点东西!」 美禄呆呆望着搭档的背影,滋露拉起他的手,啪地打了一下他的脸。 「好、好痛!滋露,你干嘛?」 「你太容易被赤星糊弄了!抵抗力要再高一点。」 广场中央烤着整只的獠牙鲣,毕斯可拿了一盘油脂较多的部位,两人追在他后头,挑了个远离人群的位置坐下,望着蕈菇守护者的庆典抓起鱼肉大快朵颐。 两人于岛根的出云六塔击败摩锖天克尔辛哈后,直接前往毕斯可的故乡,位于四国爱媛石锤山的「四国蕈菇守护者之乡」。他们在路上遇到滋露,她已将纯金的迦难加神像卖掉,赚到一笔资金,她说想与蕈菇守护者做生意,便搭上芥川,一路同行至此。 毕斯可返乡后,村民蜂拥而上,如今他不仅是个英雄,更被视为蕈菇之神。村民要他抚摸婴儿的手与螃蟹的螯,保佑他们身强体壮(滋露和美禄认为被毕斯可摸头会变笨,所以委婉建议他摸手就好)。大批蕈菇守护者敬拜毕斯可的盛况,好比神社或佛寺。 这种状况当然让毕斯可坐立难安。 美禄觉得毕斯可好不容易返乡,这样太可怜了,便与毕斯可一起,将他们随身携带的那些黑革的漫画、动画、电影等收藏品发给村民,只在意眼前事物的蕈菇守护者注意力马上被勾走,对毕斯可的兴趣也顿时消失。 现在正是如此。美禄的仪式本来要举行一整晚,但孩子们早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眼睛紧盯广场上的电视机。 「啊……啊……怎么会……」 「元、元气弹明明击中了……!」 「哈!真羡慕小鬼思想单纯,看个动画也能这么投入。」 「你看这一幕时,反应跟他们一模一样啊。」 「……」 「真羡慕你思想单纯。」 「你这熊猫混蛋!」 两名少年宛如野猫似的扭打起来,那些小孩没理他们,紧盯着动画的后续。 这时,其中一个从刚刚起就一直乱动的男孩终于忍耐不住,按下暂停键站了起来。 「抱、抱歉,暂停一下!我、我要上厕所。」 「搞什么!悠太,你去几次了!现在正精彩耶!」 「我马上回来!暂停一下喔!」 那个叫悠太的男孩再次提醒完同伴,便抱起一只小螃蟹,匆匆忙忙跑到村子的阴暗角落。 那个角落竖着许多石造的蟹地藏像,用以祭祀战死的螃蟹。悠太凭着初生之犊的胆量,在那里上了小号。 「……呼——喝太多橘子汁了。夏目,你也要上吗?」 悠太放松下来,向自己的螃蟹问道。螃蟹却一溜烟从悠太怀里溜走,跳向面前的蟹地藏,频频用螯敲击石像。 「喂、喂!夏目住手,要是地藏像坏了,我又要被爸爸……嗯、嗯嗯?」 悠太这才注意到,受远方微光照耀的物体并非地藏,而是一些排列整齐的长方形集合体。 「这……这是什么?」 那方方正正的外型毫无自然的气息,与生动的蟹地藏迥异。悠太有些害怕,怯怯地将手伸向物体。 就在悠太的手碰到长方体前一刻……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轰隆! 震动有如天崩地裂般袭来,悠太眼前那些蟹地藏上,冒出一根根巨大的长方体。其中一根从悠太前方半步猛然冲出,风压吹乱了男孩的黑发。 「呜哇啊啊……这是什么啊————!」 耸立的长方体随着悠太的惊呼亮了起来。长方体上等距排列的窗户发出白色强光,照亮整座蟹地藏园。 灯光发出「啪滋!啪滋!」的电流爆裂声,连锁式地扩散开来,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而蟹地藏园供奉的地藏也碎 得惨不忍睹…… 地面窜出大小各异的长方体,宛若纠结的树木向四面八方生长,长方体上的窗户不规则地亮起。 「呜、哇啊、啊……!」 那些长方体持续向四面生长,看在悠太眼里…… 就像不带一点情感,啃食生命后绽放的毁灭之森。 「……要、要赶快告诉大人……!」 悠太抱起爱蟹夏目,压抑内心的恐惧站了起来。 轰隆、轰隆、轰隆!长方体追着他似的,一一冲破地面。 「哇啊——!」 悠太拔腿狂奔,凶暴的长方体自他身后一根根隆起。其中一座长方体以其尖锐的钢骨勾住了悠太的衣摆。 「救命啊、爸——爸——!」 巨响掩盖了悠太的哀号,他吓得闭上眼睛,这时却有物体擦过他的脸颊。 咚滋!一支威力十足的箭矢刺进白色墙壁。 「呜、呜哇!」 绳箭刺在坚硬的墙上使之大幅龟裂,一道红色身影迅速卷起绳箭,其大衣随风飘动,接着那人便「砰!」地跳至墙上。 「毕斯可哥哥!」 「抓紧了,悠太!」 毕斯可用弓的前端将钢骨敲断,就地背起悠太,踩着持续隆起的墙壁跃入夜色之中。 「这些家伙!竟敢从我们地盘擅自冒出来!」 毕斯可在空中拉弓,翡翠双眸散发锐利光芒,嘴角冒出火星般的孢子。他将刚订做好的蓝弓拉满,那把弓从握把处逐渐变为太阳色。 (……食锈毕斯可!) 悠太屏住呼吸,听见那把弓发出有如枪声的「咻砰!」巨响,又看见一道红色直线带着残影贯穿了长方体。 不一会儿…… 啵咕!啵咕!太阳般闪耀的食锈穿破坚壁,从长方体各处窜出。整座长方体瞬间开满巨菇,它停止隆起,像是耗尽力气般垂了下来,「砰隆!」一声落至地面,激起一阵白烟。 「什么鬼?」 毕斯可回到地面放下悠太,像送伴手礼那般离去前又射了一箭,使食锈菌丝侵入那些长方体内。他看着长方体逐渐被蕈菇摧毁,却仍板着一张脸。食锈虽然有效,但这个他一生从未见过的不明物体还是构成了威胁。 「白色……盒子?好怪,这到底是什么……!」 「毕斯可!下面!」 搭档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毕斯可随即抱起悠太往旁边跳开。美禄配合毕斯可敏捷的行动射了一箭,那支箭擦过毕斯可的脚尖刺进地面,「啵嗡、啵嗡!」开出一大片舞菇。 尽管毕斯可脚下冒出的长方体被舞菇压制,仍拼命向上生长,最终啪地断成两截。毕斯可看着白色残骸坠地激起白烟,美禄则轻巧地落在他身旁。 「那孩子没事吧?太好了!」 「美禄,这个像塔一样的白色东西是什么?新的菇类?」 「不知道……但外型看起来很像『都市大楼』。」 「『都市大楼』……不是古代建筑吗?间谍电影里很常见。但它怎么会出现在蕈菇守护者的村子?」 「我也不知道啊!总之我们动作要快,其他人都在南边应战。村子被一群不明人士袭击了!」 「好!芥川——!」 毕斯可喊完没几秒,就见一只大螃蟹跃过坍塌的都市大楼,「砰!」地落在少年身旁。两人立刻跳上蟹鞍,悠太向他们挥手喊道: 「毕斯可哥——哥!加油!用食锈给他们好看!」 「你快带其他小鬼逃去长老家!知道了吗!」 「知道了——!」 悠太敬了个礼。毕斯可和美禄驾着芥川离开悠太与他的爱蟹夏目,奔向战场。 「……可恶,我的故乡……!」 毕斯可在小山丘上要芥川停下,咬牙切齿地俯视村子。 先前洋溢着庆典喜气的广场和他们解救悠太时见到的一样,遭到整片「都市大楼」蹂躏,柔和的火光全被刺眼的白光盖过。一根根「都市大楼」穿破家家户户,持续向外扩张,将整座村子一步步变为无机的森林。 「到底是谁……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样对我们!」 (毕斯可……) 这幅骇人景象使毕斯可激动到翡翠双眸不断颤动。美禄望着搭档,暂时压抑涌上心头的怜悯之情,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管对方是谁,我们都要给他一箭,阻止他这么做!走吧,毕斯可!」 「……好!」 毕斯可在搭档的鼓励下回过神来,拉着芥川的缰绳,怀着熊熊怒火奔向那个来路不明,糟蹋了他故乡庆典之夜的敌人。 1 「保护幼童和幼蟹!不准再后退,让战线停在这里!」 「该死,啄木被击倒了!再调一只螃蟹过来,小一点的也没关系——!」 仪式广场南边的村子入口附近伴随着此起彼落的怒吼声,一场壮烈的战役就此展开。 夜空落下散发蓝光的神秘碎块宛如陨石一般。所有接触到碎块的东西,无论房屋、人类、螃蟹全都遭到破坏,化成电线杆、红绿灯、道路等「都市」产物。 战场上一片狼藉,蕈菇守护者的朴素房屋与「都市」混杂在一起。 善战的蕈菇守护者操纵着弓箭与螃蟹,在不断冲破地面的「都市大楼」间穿梭,以天狗般的速度迎击未知的敌人,却一个个败倒在都市的力量之下。 方才连忙躲藏的滋露气喘吁吁,连她都看得出蕈菇守护者居于劣势。 「……呜哇啊啊……好像出大事了。看样子这世界也快完蛋了吧?」 滋露躲在暗处窥视战况,但那群敌人的速度远远超越蕈菇守护者,她完全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只有偶尔听见箭矢与短剑在黑夜中激烈碰撞的声音。 「到底是谁?连蕈菇守护者都拿他们没辙……不、不能再发呆了,还是赶紧走为上策……」 滋露迅速收拾好生财工具背了起来,正想从暗处冲出。 这时却有个庞然大物落在她眼前,发出破铜烂铁崩落般「铿啷!」一声。滋露「咿」地发出尖叫,凑上前观察那堆废铁。 那是一台极其精致的「机器人」,却败给了蕈菇守护者,腹部被蕈菇撑破,火花四散。 最显眼的是它那相当于人类1·5倍的修长手臂,另外那带有光泽的白色肌肤与身体曲线也造得美丽且纤细。它的头部被一层红色的金属纤维覆盖,看上去就像人类的头发。 「……这、这是什么?」 滋露小心翼翼地蹲了下来,正想观察那张没有表情的白脸。 白色机器人瞬间撑起上半身,抬起右手伸向滋露。它的掌心上逐渐凝聚出一颗散发蓝光的方块。 「发……射……都市……制造、者……」 「呜哇啊啊——!」 滋露发疯似的抽出腰间的铁撬,往机器人的脑袋敲了下去。 机器人的头「铿啷!」地应声碎裂,它射出的蓝色方块偏离轨道,击中她身后的石灯笼,发出「锵!锵!」的金属摩擦声,转眼间就将石灯笼变成一根电线杆。 「天哪啊啊啊啊……这些到底是什么!」 滋露还来不及发抖,村子入口处便传来更大的爆炸声。 接着她又听见善战的蕈菇守护者临死的哀号,以及被弹飞的大螃蟹撞碎大地的声音。地面不断震动使滋露吓到腿软,无法遵循本能逃跑。 一片混乱中…… 喀、喀、喀。 有个人发出与大自然极不相衬的鞋音,缓步走着。 喀、喀、喀。 随着鞋音经过,蹂躏村子的「都市」设施像是呼应鞋音般亮起,在黑夜中照亮那道人影。 「一群猴子……『猴子』本来只是对你们的蔑称。」 影子的主人烦躁地晃着烈火般的红发,以那双红到吓人的眼睛瞪着空气,将手插在白色实验衣的口袋,一脸不悦地走着。 「想不到……你们真的退化成了猴子。竟用石器时代的武器亲自打倒了『白』。亏你们有这么强的体能,真是浪费……!这样也称得上人类吗……」 红发喃喃自语,柏油宛若波浪涌现在他脚边,覆盖在他行经的土地上,不让泥土碰到他的鞋子。他身后跟着数台刚才那种白机器人,那些机器人似乎是根据红发男子的外型设计的。 「去死吧,怪物——!」 陷入沉思的红发头顶上方忽然飞来一名驾着大螃蟹的蕈菇守护者,螃蟹大螯一挥。 轰! 划破空气的巨响传遍整座村子,红发却连头都没抬一下。大螃蟹的螯在碰到红发前,先碰到他周围由蓝色粒子组成的防护罩,大螯随即化作白色粉末,仿佛沙尘般消散在空气中。 「呜、呜哇……!康成的螯!」 「怎么会想骑螃蟹……搞不懂你们,真是疯了……」 红发一伸手,亮蓝色的粒子便激起一阵强风,使大螃蟹像被巨型铁球打中一样喷飞出去。大螃蟹接着撞上一间房子,就地爆炸,变成一栋小型楼房。 「……康成——!你这混账——!」 被抛飞的蕈菇守护者怒火中烧,拿起短刀像野狗般扑向红发。红发毫不费力地抓住对方的脖子,使出怪力让他跪在自己面前。 「复原程式在四国这里最容易出错。我感觉到有别的粒子干扰了阿波罗粒子……看来是我搞错了,这群猴子怎么可能发明什么粒子。」 「……嘿、嘿嘿……你也跩不了多久……」 「什么意思?」 「我们有一位神,一位蕈菇之神……毕斯可一定会把你……」 蕈菇守护者话还没说完,「都市大楼」就「砰!」地从他喉头冒出。小型的楼房、电线杆等都市设施,以红发掐住的部位为中心扩散,逐渐撑破蕈菇守护者全身,在他断气后仍未停止。直到他不成人形,变成一座都市模型后,红发才随手抛开那具尸体。 「我才没有跩,你这不懂『礼貌』的家伙。」红发说了句搞错重点的话,回头望向那些白机器人。「目前只解决了一部分,接下来要斩草除根。四台去长老家,三台去蟹……哼,荒谬透顶……去蟹牧场……」 红发下达完命令前,一支箭便咻地插进白机器人的胸口。 一时之间,在场的人都平静地看着那支箭…… 啵咕! 巨菇炸裂开来,将那台机器人弹飞,其他机器人随即向四周退开。唯有红发皱着眉头站在原地,端详方才开出蕈菇之处。 啵咕、啵咕、啵咕! 每当天蓝色头发的少年在大楼间跳跃时,夜空中的白机器人便开出蕈菇,落至地面。一台机器人身上开出蜘蛛网状的蕈菇缠住周围的同伴,大螃蟹随即朝着那堆机器人举起大螯。 「上吧,芥川!」 螃蟹大螯一挥,发出铿啷巨响,将那堆机器人砸得粉碎。喷飞的碎片散落一地,其中一片落在红发脚边。 「……你们进化得这么暴力……却连冷气和加湿器都没有!」 正当红发气得面容扭曲,一支闪亮的箭朝他飞来。红发立刻单手挥开那支箭,箭插进他身后的大楼,开出耀眼的蕈菇。 「……那是什么箭?我的手麻了……」 「既然能避开那支箭,想必你就是首脑了吧?」 全族最强的蕈菇守护者落在红发面前,他的大衣翩然飘动,散发火星般的孢子。毕斯可从箭筒中又抽了一箭,咬牙切齿地吼道: 「竟敢用那诡异的法术为所欲为。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赤、赤星!太太太、太慢了啦,笨蛋!」 原本按兵不动的滋露见毕斯可降落在地,便迅速躲到他身后。美禄将剩下的机器人交给芥川,也如影子般立于毕斯可身后,目光犀利地瞪着红发。 「……我才想问你。」在食锈光芒照耀下,身穿白袍的红发男子缓缓抬头与毕斯可视线相交。「你们是什么人……正确来说我想问的是,你们这群平均跳跃高度186cm的动物,真的是人类吗?」 这是毕斯可与红发男子第一次对上眼,双方都愣住了。美禄和滋露的反应也一样,原因一目了然。 (他、他长得跟赤星一模一样耶!) (嗯、嗯……!但、但他好像比较聪明……) 如他们所言,红发男子长得就像毕斯可梳洗后,再放下刘海的样子,两人容貌也都一样精悍。不同的只有瞳色和气质……红发身上少了毕斯可的野性,多了点智慧。 「……康成和岩仓是你杀的吧……!劝你在死前报上名来,我要刻在他们的墓碑上。」 「……『问别人名字前先自报姓名』,这是『礼貌』……真蠢,我竟然在教猴子礼貌……」 红发再度举起戴着手套的手,变出蓝色粒子,他似乎发现眼前的猴子不同于其他猴子,表情严肃了些。 「岩仓是那家伙吗?他死前说『毕斯可』一定会杀了我……原来如此,你就是毕斯可?」 「竟然没听过名震天下的『食人赤星·食锈毕斯可』,你是哪来的井底之蛙啊!」滋露从毕斯可身后冒出头喊道:「我们说完了,接着换你了。你是谁?目的是什么?」 红发先是无视滋露,准备将手伸向毕斯可,接着却喃喃自语改变了心意,直视毕斯可大声说道: 「我叫阿波罗。简单来说……我是来消灭你们的。」 「毕斯可!这家伙无法沟通!」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礼貌上』我该说的都说了,猴子们!」 阿波罗瞄准毕斯可,掌心射出陨石般的蓝色方形子弹。毕斯可刹那间射出食锈之箭击碎方块使它爆裂开来,碎片喷飞四散。凡是方块碎片掉落的地方全都建起了迷你都市。 「……!我的粒子被分解了!程式错误果然是你们害的……但怎么是……蕈、蕈菇?」 「你瞧不起蕈菇啊?」 「『发射·防护墙』!」 毕斯可又朝讶异的阿波罗射了第二、第三箭,阿波罗却用类似真言的手法变出漆黑的防护墙,挡住那些箭。 「嗯?食锈种不下去!」 「『发射·都市制造者——』!」 阿波罗手中接二连三射出蓝色方块。毕斯可在村子各处跳跃闪避,但那些光弹仍穷追不舍,而他射向阿波罗的箭也全被防护墙弹开,无法开出蕈菇。 「糟糕,情势不利!」 『won<唵>/shed<释得>/kerd<咖鲁达>/snew<苏内巫>(守护在对象周围)!』 美禄与搭档背对背一同跳跃,他念了句真言,周围立刻出现绿色孢子墙。蓝色追尾弹一颗颗撞上美禄的真言盾,全被挡了下来。 插图p029 「他用的是克尔辛哈那种盾牌,这把弓射不穿!」 「知道了,那就用真言弓!」 「好!」 看着双手蓄力的阿波罗,美禄轻动双唇念出真言,设法突破防护。闪亮的绿色方块掠过毕斯可的手画出半月形,一把能够射穿星辰的大弓随即在他手中显现,与他的犬齿一同闪耀。 「可以射喽,毕斯可!」 「『都市制造者·爆破』!」 「看招————————————!」 阿波罗凝聚出的方块几乎是与毕斯可的真言弓同时发射。 粒子聚合弹射出时威力虽已增至极限,接下来的一秒内,却被喷着火花,直直向前冲的橙色箭矢一口气贯穿。 「唔!」 阿波罗没想到真言弓威力如此强大,赶紧变出漆黑盾牌,盾牌的位置仅仅偏了一些,那支箭便射断他的左臂,朝后方飞去。 「……什、什么!」 阿波罗吓了一跳,但他咬牙对着刚放完箭毫无防备的两人,以剩下那只手再度炼造粒子。 弓的后座力使少年们失去平衡,落向地面。阿波罗正准备向他们射出粒子…… 啵咕! 闪亮的食锈穿破阿波罗的侧腹绽放开来,将他整个人弹飞。啵咕、啵咕!他的身体又弹了两三次,最后趴倒在地,握着亮橙色的箭头咳了声,吐出白沙般的物体。 「怎、么可能,孢子吞噬了阿波罗粒子……!」 总是面无表情的阿波罗脸上满是错愕,又咳了几声。与此同时,因真言弓而耗尽力气的两名少年来不及防身,直接摔落地面。 「成、成功了,毕斯可!」 「不,等等!那家伙……被蕈菇侵蚀成那样居然还活着!」 两人屏息看着阿波罗,对方伤得不轻仍站了起来。 阿波罗似乎以那神秘的粒子之力使食锈停止繁殖,白沙从他全身散落,他压住手臂断裂处,瞪着两名少年。 「该撤退了……」 阿波罗边说边缓步后退,白沙从他的红眸流泻而下。 「承认对手的实力也是种『礼貌』。这次是我输了……但我也找到阻碍都市化的元凶。没想到『自然产生的粒子』……竟能吞噬阿波罗粒子。只要我能撤退,下次一定会赢过你们……」 「少作梦了!」 「美禄!」 「『发射·都市制造者』……!」 美禄奋力站了起来,举弓瞄准阿波罗。阿波罗却用剩下那只手拍打地面,宛若长枪的钢骨瞬间冒出,刺穿美禄的一只脚将他钉住,使鲜血洒落一地。 「唔!呜、啊啊!」 「美禄!」 阿波罗继续攻击伤痕累累的两名少年。他像在命令鹰犬追捕猎物般,操控断掉的手臂跃至空中,直直扑向美禄。 (可恶,糟了,我的脚!) 「看招————!」 千钧一发之际,躲在暗处的滋露挺身而出冲到美禄面前。滋露拿着铁撬往侧边用力一挥,精准击中那只手的手腕,使之断成两截。 「呼、呼!怎么样?你这混蛋!」 「滋露!退后!」 美禄拼命警告滋露,阿波罗却还是早了一步。他的手掌像断尾的蜥蜴般甩开手臂,抓住滋露的脸。 「哇啊!什么鬼!放、放开我……呜哇啊、呜啊啊啊啊——!」 那只手掌释放出蓝色粒子侵蚀滋露的头,发出「嘎嘎嘎」的骇人声响。滋露被这股怪力掐住头部,痛得大声哀号。 「好痛、好痛喔!美禄、毕斯可!救救我——!」 「滋露————!」 「混账!」 倒在地上的毕斯可射了一箭,那支食锈之箭的力道恰到好处,将手掌从滋露脸上剥开。啵、啵!阿波罗的手开出几朵蕈菇后,终于静止下来。 「传送、准备、完成。前往东京,5、4……」 「你对滋露做了什么!」 「要赶快……制造抗体……是『孢子』,都是『孢子』害的……」 阿波罗走着走着,身体逐渐化为微带蓝光的粒子,随后一阵强风吹来,在毕斯可的箭碰到他之前,他便如雾一般消失无踪。 现场只剩下遭到都市摧残的房舍,以及蕈菇守护者和螃蟹的尸体…… 还有不断喘气的滋露。 「滋露!啊、啊啊,天哪!」 毕斯可听见搭档悲痛的声音冲了过去,他隔着美禄的肩膀看见滋露,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被阿波罗掐过的头部左侧到颈部、锁骨一带,全都布满了迷你都市,都市持续穿破她的皮肤往外扩散。 「你怎么冲出来了!我不是要你躲起来吗!」 「啊哈哈哈……对啊。可能被你们……传染、了吧……」 「食锈安瓶呢!你放在哪!」 「已经打了!但还是阻止不了侵蚀……!」 「啊哈哈,我这、无聊的……一生,也快、结束了吧……咳、咳!」 滋露抓着美禄的衣襟咳了起来,咳出的鲜血中混着小型建筑和电塔,显示都市化症状已经扩散到她的内脏。 「咳!可是,我、我很高、高兴,能在死前、见到你们……」 「别放弃!我会治好你的!」 「我、我在地狱……等、你们,要来喔,美禄、赤星……」 「不……不可以,滋露,你不能死!」 美禄大喊一声,泪水随之洒落。 绿色孢子像是回应他的呼喊般,噗一声地从他全身喷 出。 (救救滋露!) 宿主的强烈意念使孢子灼热沸腾,转变为火焰的颜色。 孢子凝聚在双眼紧闭的美禄面前,化作一颗小太阳。 「……这、这是什么光……?美禄,喂,美禄,快睁开眼睛!」 「毕斯可!滋露她、滋露她……」 「混蛋,振作点!那是你用真言变出来的吗?」 美禄听了搭档的话稍微冷静下来,缓缓睁开眼睛…… 一颗与平时的真言迥异的红色方块,在他面前灿烂发光。 「这……这是什么?」 那道光芒强到使美禄眯起眼睛。就连施术者也不认得的红色方块绕着滋露旋转,观察她的状况,轻触她微启的双唇…… 接着突然发出「咻砰!」一声,进入滋露体内。 「唔?嗯嗯喔喔喔!」 「呜哇——!你、你在做什么?听我指挥!」 就连宿主美禄也制止不了红色方块,滋露按住喉咙不断挣扎,方块窜遍她全身使她整个人泛着红光。 「啊、等、别这样……那、那里是肺吧?喂!这东西、怎么乱摸少、少女的内脏……呀哈哈哈哈!好痒喔~~!」 「真言失控了……天哪,毕斯可,怎么办!」 「等等,你看滋露的身体……!」 红色光芒瞬间抹去遍布滋露半身的迷你都市,使之分解为白色粉末散落一地。少年们为那奇迹般的治愈之力感到惊讶不已,但滋露本人似乎难以忍受那种感觉,她又笑又叫地在美禄怀中扭来扭去。 「毕斯可你看,滋露的身体痊愈了!」 「……像只被钓上岸的鱼一样。这么有精神,应该还不会死吧。」 「状况这么危急,亏你说得出这种话!」 滋露像被附身似的乱动了一会儿,最后震了一下,停止动作,倏地从美禄怀中起身,嘎嘎转动全身关节,以近乎机器人的生硬动作转向两名少年。 「都市制造者,94%清除完成。正常工作范围内。为了维持本装置的生命活动,残留于本装置中直到都市制造者的管理者删除为止。」 滋露突然面无表情地讲出莫名其妙的话,听得两名少年目瞪口呆,对看一眼。滋露没理会他们,端详一下自己的身体,双手抱胸低吟一声,喃喃自语起来。 「……我还不打算从美禄体内出来,但他意念如此强烈,我也无可奈何。若我不插手,这女孩肯定会被都市侵蚀而死……」 「……喂,滋露,你怎么啦?还有哪不舒服吗?」 「没有,我已经没事了,一如往常。」 「一如往常吗……」 水母辫少女已找回原本的白皙肌肤,但她脸上却少了平时那种促狭的笑容,表情庄重许多,连她特色之一的金色眼眸也变为红色,使两名少年吓了一跳。 而且她眉心上方、额头中央,还多了个几何形的菱形红色印记,缓缓地闪着淡淡红光。 「……我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就算有,我正值多愁善感的时期,本来就很容易改变外貌。你们只要稍不注意,我就会像变了个人一样。」 「我们一直很注意你耶。」 「我们认识这么久,你还怀疑我吗,毕斯可?」滋露睁大那双红眸,面对毕斯可坚定地说:「我毫无疑问就是你们的朋友,大茶釜滋露。身高143cm,体重36kg,二十一岁,喜欢钱和热巧克力。初恋在十一岁,我当时被一个烂男人缠上,那个人讨厌水母,所以我就留了水母辫。三围由上到下是……」 「呜哇!知道了知道了!不用说那么清楚!」 「滋、滋露,侵蚀真的停止了吗?你身体不痛了吗?」 「当然!我体内虽然还残留着些许因子,但体表的都市已全部清除。这里痊愈了,这里也……」 滋露在少年们面前大剌剌地脱下衣服,最后将手伸向内裤时,突然举起右手赏了自己一巴掌。她喷飞出去摔落在地,一脸讶异地抚着红肿的脸颊。 「这、这女孩竟能从内部操控我……意志力真强……咦?真的要脱的话,要跟他们收钱?什、什么意思?」 「滋露!你在跟谁说话?你到底怎么了?」 「看来她好像被附身了,总之先带去长老那边,让她闻一闻回魂香应该就好了吧。而且那家伙的部下可能还在,我很担心长老他们。」 芥川仿佛算准时机,「轰!」地从空中落下,撼动大地,少年们随即跳到它背上。红眼滋露没等毕斯可帮忙,就兔子似的跳到美禄背上。 「好了。毕斯可,走吧!得治好滋露才行。」 「……滋露,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你留那个发型是为了报复前男友?」 「对啊,记忆体里是这么写的……」 滋露话说至此,再度打了自己一巴掌,毕斯可看了都觉得痛,她流着鼻血继续说道: 「……不、不对,忘了我刚刚说的话……我留水母辫似乎是为了加深客人对水母商店的印象……」 「这才是你最早对我们说的版本吧?」 「这家伙越看越怪。芥川,快去长老那边!」 芥川抛开它刚解决掉的一台机器人,遵从毕斯可的缰绳指示,直直奔向长老的家。 序章 各种蕈菇装饰而成的藤冠,戴在美禄天蓝色的头发上。超乎想象的重量使他有些惊讶,微微睁大眼睛。 夜晚的村落燃着许多篝火,宁静中带着庄严肃穆之感。蕈菇守护者们围坐在四周,盯着长老和跪在他面前的新进蕈菇守护者。偶有几个幼童指着美禄嘻笑,随即被母亲制止。 「咿的、哼哼、嗯喔嗯,」 「你的生命使锈蚀畏怯。」 「……嘿道路嗨、咿,」 「愿道路在你前方开展。」 牙齿掉光的长老边说,一旁的巫女边复述给美禄听。但她每次都不等长老说完就抢话,使长老面露不悦。然而见到清秀的新进蕈菇守护者严肃地低着头,长老满意地点了点头,转向身后的年轻人。 「章鱼!」 他喊了一声。 (……章、章鱼?) 美禄之前听贾维与毕斯可说的仪式流程只到这里,出乎意料的发展使他不禁抬起头来。接着便有一群年轻人扛着草木和皮革编成的巨大章鱼走进仪式会场。 「自古以来,人们都说章鱼是螃蟹的天敌。所以用蕈菇将它打倒,就代表你是个独当一面的蕈菇守护者……这是长老不久前才加的流程。」 「用弓……射倒那东西吗?」 「对。反正这只是余兴节目,就算你射出的蕈菇没开,大家也只是笑笑就算了,放轻松。」 褐色皮肤的巫女将那美丽的脸靠近美禄,轻声说道。广场中央的大章鱼在篝火的火星照耀下,张开八爪像要扑向美禄一般。 (……哇,好逼真。) 蕈菇守护者擅长工艺,精致的造型令美禄看傻了眼。当他这么想时,巫女将几支箭和一把绿色短弓递给了他。 美禄环顾四周,围观的蕈菇守护者虽然安静,却都难掩兴奋之情,大人、小孩全都眼睛闪闪发亮,盯着美禄的一举一动。 美禄被这气氛吓到,吞了吞口水,回头一看。 后方有座高台,上头坐着他的两个同伴。 少女晃着粉红色水母辫,开心地挥了挥手。一旁的红发搭档看都没看美禄的仪式,专心读着手中的漫画。 红发感觉到美禄带刺的视线,抬头与他对望后,仅看一眼就明白状况,满不在意地朝大章鱼抬了抬下巴。 (……那个笨蛋!) 美禄怀着对搭档的怒气,将箭搭上绿色短弓用力一拉。弦叽叽作响,村民见到那与纤瘦身体不相符的强大臂力,随即躁动起来。 「……嘶!」 美禄睁大眼睛瞬间停止呼吸,跳至空中俐落完成任务。他仅跳了一下,三支箭便连成直排,插在大章鱼脑袋上。 「喔喔!」「哇啊!」「好厉害!」 蕈菇守护者同声叫喊,鸿喜菇也在这时绽放开来,将大章鱼的骨架弹飞,「啵、啵、啵!」的声响掩盖了叫喊声。 发芽的力道让长老摔了一跤,几个年轻人连忙接住他,他却开心地拍手。 「美禄!」 长老喊道。 「美禄!」「美禄、美禄!」 众人附和长老,呼喊着新进蕈菇守护者的名字,簇拥上来。美禄在一阵推挤下被年轻人抬了起来,纤瘦的身体惨遭多次抛接。 「哦!新的蕈菇守护者来啦……啊、哈哈哈!美禄,你的头发!」 爱热闹的蕈菇守护者庆祝下来没完没了,美禄好不容易从他们手中逃离,皱着一张熊猫脸,频频抚着竖起的头发。 「跟赛亚人一样,赞喔!他们也是一见到满月就会变成熊猫。」 「是变成巨猿!」 「怎么生气了?你很帅耶!长老也很高兴。」 「毕斯可说这场仪式很重要,我才参加的,结果你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我不用看,我是你搭档啊。」广场中央飘来巨无霸烤鱼的香气,毕斯可闻到后兴奋地站起身来。「我比任何人都了解你,我还亲眼见过你解决活的大章鱼呢。」 「咦……」 「他说完了。走吧美禄,我们也去吃点东西!」 美禄呆呆望着搭档的背影,滋露拉起他的手,啪地打了一下他的脸。 「好、好痛!滋露,你干嘛?」 「你太容易被赤星糊弄了!抵抗力要再高一点。」 广场中央烤着整只的獠牙鲣,毕斯可拿了一盘油脂较多的部位,两人追在他后头,挑了个远离人群的位置坐下,望着蕈菇守护者的庆典抓起鱼肉大快朵颐。 两人于岛根的出云六塔击败摩锖天克尔辛哈后,直接前往毕斯可的故乡,位于四国爱媛石锤山的「四国蕈菇守护者之乡」。他们在路上遇到滋露,她已将纯金的迦难加神像卖掉,赚到一笔资金,她说想与蕈菇守护者做生意,便搭上芥川,一路同行至此。 毕斯可返乡后,村民蜂拥而上,如今他不仅是个英雄,更被视为蕈菇之神。村民要他抚摸婴儿的手与螃蟹的螯,保佑他们身强体壮(滋露和美禄认为被毕斯可摸头会变笨,所以委婉建议他摸手就好)。大批蕈菇守护者敬拜毕斯可的盛况,好比神社或佛寺。 这种状况当然让毕斯可坐立难安。 美禄觉得毕斯可好不容易返乡,这样太可怜了,便与毕斯可一起,将他们随身携带的那些黑革的漫画、动画、电影等收藏品发给村民,只在意眼前事物的蕈菇守护者注意力马上被勾走,对毕斯可的兴趣也顿时消失。 现在正是如此。美禄的仪式本来要举行一整晚,但孩子们早就把这件事抛诸脑后,眼睛紧盯广场上的电视机。 「啊……啊……怎么会……」 「元、元气弹明明击中了……!」 「哈!真羡慕小鬼思想单纯,看个动画也能这么投入。」 「你看这一幕时,反应跟他们一模一样啊。」 「……」 「真羡慕你思想单纯。」 「你这熊猫混蛋!」 两名少年宛如野猫似的扭打起来,那些小孩没理他们,紧盯着动画的后续。 这时,其中一个从刚刚起就一直乱动的男孩终于忍耐不住,按下暂停键站了起来。 「抱、抱歉,暂停一下!我、我要上厕所。」 「搞什么!悠太,你去几次了!现在正精彩耶!」 「我马上回来!暂停一下喔!」 那个叫悠太的男孩再次提醒完同伴,便抱起一只小螃蟹,匆匆忙忙跑到村子的阴暗角落。 那个角落竖着许多石造的蟹地藏像,用以祭祀战死的螃蟹。悠太凭着初生之犊的胆量,在那里上了小号。 「……呼——喝太多橘子汁了。夏目,你也要上吗?」 悠太放松下来,向自己的螃蟹问道。螃蟹却一溜烟从悠太怀里溜走,跳向面前的蟹地藏,频频用螯敲击石像。 「喂、喂!夏目住手,要是地藏像坏了,我又要被爸爸……嗯、嗯嗯?」 悠太这才注意到,受远方微光照耀的物体并非地藏,而是一些排列整齐的长方形集合体。 「这……这是什么?」 那方方正正的外型毫无自然的气息,与生动的蟹地藏迥异。悠太有些害怕,怯怯地将手伸向物体。 就在悠太的手碰到长方体前一刻…… 轰隆!轰隆!轰隆、轰隆、轰隆! 震动有如天崩地裂般袭来,悠太眼前那些蟹地藏上,冒出一根根巨大的长方体。其中一根从悠太前方半步猛然冲出,风压吹乱了男孩的黑发。 「呜哇啊啊……这是什么啊————!」 耸立的长方体随着悠太的惊呼亮了起来。长方体上等距排列的窗户发出白色强光,照亮整座蟹地藏园。 灯光发出「啪滋!啪滋!」的电流爆裂声,连锁式地扩散开来,将黑夜照得如同白昼,而蟹地藏园供奉的地藏也碎 得惨不忍睹…… 地面窜出大小各异的长方体,宛若纠结的树木向四面八方生长,长方体上的窗户不规则地亮起。 「呜、哇啊、啊……!」 那些长方体持续向四面生长,看在悠太眼里…… 就像不带一点情感,啃食生命后绽放的毁灭之森。 「……要、要赶快告诉大人……!」 悠太抱起爱蟹夏目,压抑内心的恐惧站了起来。 轰隆、轰隆、轰隆!长方体追着他似的,一一冲破地面。 「哇啊——!」 悠太拔腿狂奔,凶暴的长方体自他身后一根根隆起。其中一座长方体以其尖锐的钢骨勾住了悠太的衣摆。 「救命啊、爸——爸——!」 巨响掩盖了悠太的哀号,他吓得闭上眼睛,这时却有物体擦过他的脸颊。 咚滋!一支威力十足的箭矢刺进白色墙壁。 「呜、呜哇!」 绳箭刺在坚硬的墙上使之大幅龟裂,一道红色身影迅速卷起绳箭,其大衣随风飘动,接着那人便「砰!」地跳至墙上。 「毕斯可哥哥!」 「抓紧了,悠太!」 毕斯可用弓的前端将钢骨敲断,就地背起悠太,踩着持续隆起的墙壁跃入夜色之中。 「这些家伙!竟敢从我们地盘擅自冒出来!」 毕斯可在空中拉弓,翡翠双眸散发锐利光芒,嘴角冒出火星般的孢子。他将刚订做好的蓝弓拉满,那把弓从握把处逐渐变为太阳色。 (……食锈毕斯可!) 悠太屏住呼吸,听见那把弓发出有如枪声的「咻砰!」巨响,又看见一道红色直线带着残影贯穿了长方体。 不一会儿…… 啵咕!啵咕!太阳般闪耀的食锈穿破坚壁,从长方体各处窜出。整座长方体瞬间开满巨菇,它停止隆起,像是耗尽力气般垂了下来,「砰隆!」一声落至地面,激起一阵白烟。 「什么鬼?」 毕斯可回到地面放下悠太,像送伴手礼那般离去前又射了一箭,使食锈菌丝侵入那些长方体内。他看着长方体逐渐被蕈菇摧毁,却仍板着一张脸。食锈虽然有效,但这个他一生从未见过的不明物体还是构成了威胁。 「白色……盒子?好怪,这到底是什么……!」 「毕斯可!下面!」 搭档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毕斯可随即抱起悠太往旁边跳开。美禄配合毕斯可敏捷的行动射了一箭,那支箭擦过毕斯可的脚尖刺进地面,「啵嗡、啵嗡!」开出一大片舞菇。 尽管毕斯可脚下冒出的长方体被舞菇压制,仍拼命向上生长,最终啪地断成两截。毕斯可看着白色残骸坠地激起白烟,美禄则轻巧地落在他身旁。 「那孩子没事吧?太好了!」 「美禄,这个像塔一样的白色东西是什么?新的菇类?」 「不知道……但外型看起来很像『都市大楼』。」 「『都市大楼』……不是古代建筑吗?间谍电影里很常见。但它怎么会出现在蕈菇守护者的村子?」 「我也不知道啊!总之我们动作要快,其他人都在南边应战。村子被一群不明人士袭击了!」 「好!芥川——!」 毕斯可喊完没几秒,就见一只大螃蟹跃过坍塌的都市大楼,「砰!」地落在少年身旁。两人立刻跳上蟹鞍,悠太向他们挥手喊道: 「毕斯可哥——哥!加油!用食锈给他们好看!」 「你快带其他小鬼逃去长老家!知道了吗!」 「知道了——!」 悠太敬了个礼。毕斯可和美禄驾着芥川离开悠太与他的爱蟹夏目,奔向战场。 「……可恶,我的故乡……!」 毕斯可在小山丘上要芥川停下,咬牙切齿地俯视村子。 先前洋溢着庆典喜气的广场和他们解救悠太时见到的一样,遭到整片「都市大楼」蹂躏,柔和的火光全被刺眼的白光盖过。一根根「都市大楼」穿破家家户户,持续向外扩张,将整座村子一步步变为无机的森林。 「到底是谁……有什么深仇大恨!要这样对我们!」 (毕斯可……) 这幅骇人景象使毕斯可激动到翡翠双眸不断颤动。美禄望着搭档,暂时压抑涌上心头的怜悯之情,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管对方是谁,我们都要给他一箭,阻止他这么做!走吧,毕斯可!」 「……好!」 毕斯可在搭档的鼓励下回过神来,拉着芥川的缰绳,怀着熊熊怒火奔向那个来路不明,糟蹋了他故乡庆典之夜的敌人。 1 「保护幼童和幼蟹!不准再后退,让战线停在这里!」 「该死,啄木被击倒了!再调一只螃蟹过来,小一点的也没关系——!」 仪式广场南边的村子入口附近伴随着此起彼落的怒吼声,一场壮烈的战役就此展开。 夜空落下散发蓝光的神秘碎块宛如陨石一般。所有接触到碎块的东西,无论房屋、人类、螃蟹全都遭到破坏,化成电线杆、红绿灯、道路等「都市」产物。 战场上一片狼藉,蕈菇守护者的朴素房屋与「都市」混杂在一起。 善战的蕈菇守护者操纵着弓箭与螃蟹,在不断冲破地面的「都市大楼」间穿梭,以天狗般的速度迎击未知的敌人,却一个个败倒在都市的力量之下。 方才连忙躲藏的滋露气喘吁吁,连她都看得出蕈菇守护者居于劣势。 「……呜哇啊啊……好像出大事了。看样子这世界也快完蛋了吧?」 滋露躲在暗处窥视战况,但那群敌人的速度远远超越蕈菇守护者,她完全看不见他们的身影。只有偶尔听见箭矢与短剑在黑夜中激烈碰撞的声音。 「到底是谁?连蕈菇守护者都拿他们没辙……不、不能再发呆了,还是赶紧走为上策……」 滋露迅速收拾好生财工具背了起来,正想从暗处冲出。 这时却有个庞然大物落在她眼前,发出破铜烂铁崩落般「铿啷!」一声。滋露「咿」地发出尖叫,凑上前观察那堆废铁。 那是一台极其精致的「机器人」,却败给了蕈菇守护者,腹部被蕈菇撑破,火花四散。 最显眼的是它那相当于人类1·5倍的修长手臂,另外那带有光泽的白色肌肤与身体曲线也造得美丽且纤细。它的头部被一层红色的金属纤维覆盖,看上去就像人类的头发。 「……这、这是什么?」 滋露小心翼翼地蹲了下来,正想观察那张没有表情的白脸。 白色机器人瞬间撑起上半身,抬起右手伸向滋露。它的掌心上逐渐凝聚出一颗散发蓝光的方块。 「发……射……都市……制造、者……」 「呜哇啊啊——!」 滋露发疯似的抽出腰间的铁撬,往机器人的脑袋敲了下去。 机器人的头「铿啷!」地应声碎裂,它射出的蓝色方块偏离轨道,击中她身后的石灯笼,发出「锵!锵!」的金属摩擦声,转眼间就将石灯笼变成一根电线杆。 「天哪啊啊啊啊……这些到底是什么!」 滋露还来不及发抖,村子入口处便传来更大的爆炸声。 接着她又听见善战的蕈菇守护者临死的哀号,以及被弹飞的大螃蟹撞碎大地的声音。地面不断震动使滋露吓到腿软,无法遵循本能逃跑。 一片混乱中…… 喀、喀、喀。 有个人发出与大自然极不相衬的鞋音,缓步走着。 喀、喀、喀。 随着鞋音经过,蹂躏村子的「都市」设施像是呼应鞋音般亮起,在黑夜中照亮那道人影。 「一群猴子……『猴子』本来只是对你们的蔑称。」 影子的主人烦躁地晃着烈火般的红发,以那双红到吓人的眼睛瞪着空气,将手插在白色实验衣的口袋,一脸不悦地走着。 「想不到……你们真的退化成了猴子。竟用石器时代的武器亲自打倒了『白』。亏你们有这么强的体能,真是浪费……!这样也称得上人类吗……」 红发喃喃自语,柏油宛若波浪涌现在他脚边,覆盖在他行经的土地上,不让泥土碰到他的鞋子。他身后跟着数台刚才那种白机器人,那些机器人似乎是根据红发男子的外型设计的。 「去死吧,怪物——!」 陷入沉思的红发头顶上方忽然飞来一名驾着大螃蟹的蕈菇守护者,螃蟹大螯一挥。 轰! 划破空气的巨响传遍整座村子,红发却连头都没抬一下。大螃蟹的螯在碰到红发前,先碰到他周围由蓝色粒子组成的防护罩,大螯随即化作白色粉末,仿佛沙尘般消散在空气中。 「呜、呜哇……!康成的螯!」 「怎么会想骑螃蟹……搞不懂你们,真是疯了……」 红发一伸手,亮蓝色的粒子便激起一阵强风,使大螃蟹像被巨型铁球打中一样喷飞出去。大螃蟹接着撞上一间房子,就地爆炸,变成一栋小型楼房。 「……康成——!你这混账——!」 被抛飞的蕈菇守护者怒火中烧,拿起短刀像野狗般扑向红发。红发毫不费力地抓住对方的脖子,使出怪力让他跪在自己面前。 「复原程式在四国这里最容易出错。我感觉到有别的粒子干扰了阿波罗粒子……看来是我搞错了,这群猴子怎么可能发明什么粒子。」 「……嘿、嘿嘿……你也跩不了多久……」 「什么意思?」 「我们有一位神,一位蕈菇之神……毕斯可一定会把你……」 蕈菇守护者话还没说完,「都市大楼」就「砰!」地从他喉头冒出。小型的楼房、电线杆等都市设施,以红发掐住的部位为中心扩散,逐渐撑破蕈菇守护者全身,在他断气后仍未停止。直到他不成人形,变成一座都市模型后,红发才随手抛开那具尸体。 「我才没有跩,你这不懂『礼貌』的家伙。」红发说了句搞错重点的话,回头望向那些白机器人。「目前只解决了一部分,接下来要斩草除根。四台去长老家,三台去蟹……哼,荒谬透顶……去蟹牧场……」 红发下达完命令前,一支箭便咻地插进白机器人的胸口。 一时之间,在场的人都平静地看着那支箭…… 啵咕! 巨菇炸裂开来,将那台机器人弹飞,其他机器人随即向四周退开。唯有红发皱着眉头站在原地,端详方才开出蕈菇之处。 啵咕、啵咕、啵咕! 每当天蓝色头发的少年在大楼间跳跃时,夜空中的白机器人便开出蕈菇,落至地面。一台机器人身上开出蜘蛛网状的蕈菇缠住周围的同伴,大螃蟹随即朝着那堆机器人举起大螯。 「上吧,芥川!」 螃蟹大螯一挥,发出铿啷巨响,将那堆机器人砸得粉碎。喷飞的碎片散落一地,其中一片落在红发脚边。 「……你们进化得这么暴力……却连冷气和加湿器都没有!」 正当红发气得面容扭曲,一支闪亮的箭朝他飞来。红发立刻单手挥开那支箭,箭插进他身后的大楼,开出耀眼的蕈菇。 「……那是什么箭?我的手麻了……」 「既然能避开那支箭,想必你就是首脑了吧?」 全族最强的蕈菇守护者落在红发面前,他的大衣翩然飘动,散发火星般的孢子。毕斯可从箭筒中又抽了一箭,咬牙切齿地吼道: 「竟敢用那诡异的法术为所欲为。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赤、赤星!太太太、太慢了啦,笨蛋!」 原本按兵不动的滋露见毕斯可降落在地,便迅速躲到他身后。美禄将剩下的机器人交给芥川,也如影子般立于毕斯可身后,目光犀利地瞪着红发。 「……我才想问你。」在食锈光芒照耀下,身穿白袍的红发男子缓缓抬头与毕斯可视线相交。「你们是什么人……正确来说我想问的是,你们这群平均跳跃高度186cm的动物,真的是人类吗?」 这是毕斯可与红发男子第一次对上眼,双方都愣住了。美禄和滋露的反应也一样,原因一目了然。 (他、他长得跟赤星一模一样耶!) (嗯、嗯……!但、但他好像比较聪明……) 如他们所言,红发男子长得就像毕斯可梳洗后,再放下刘海的样子,两人容貌也都一样精悍。不同的只有瞳色和气质……红发身上少了毕斯可的野性,多了点智慧。 「……康成和岩仓是你杀的吧……!劝你在死前报上名来,我要刻在他们的墓碑上。」 「……『问别人名字前先自报姓名』,这是『礼貌』……真蠢,我竟然在教猴子礼貌……」 红发再度举起戴着手套的手,变出蓝色粒子,他似乎发现眼前的猴子不同于其他猴子,表情严肃了些。 「岩仓是那家伙吗?他死前说『毕斯可』一定会杀了我……原来如此,你就是毕斯可?」 「竟然没听过名震天下的『食人赤星·食锈毕斯可』,你是哪来的井底之蛙啊!」滋露从毕斯可身后冒出头喊道:「我们说完了,接着换你了。你是谁?目的是什么?」 红发先是无视滋露,准备将手伸向毕斯可,接着却喃喃自语改变了心意,直视毕斯可大声说道: 「我叫阿波罗。简单来说……我是来消灭你们的。」 「毕斯可!这家伙无法沟通!」 「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礼貌上』我该说的都说了,猴子们!」 阿波罗瞄准毕斯可,掌心射出陨石般的蓝色方形子弹。毕斯可刹那间射出食锈之箭击碎方块使它爆裂开来,碎片喷飞四散。凡是方块碎片掉落的地方全都建起了迷你都市。 「……!我的粒子被分解了!程式错误果然是你们害的……但怎么是……蕈、蕈菇?」 「你瞧不起蕈菇啊?」 「『发射·防护墙』!」 毕斯可又朝讶异的阿波罗射了第二、第三箭,阿波罗却用类似真言的手法变出漆黑的防护墙,挡住那些箭。 「嗯?食锈种不下去!」 「『发射·都市制造者——』!」 阿波罗手中接二连三射出蓝色方块。毕斯可在村子各处跳跃闪避,但那些光弹仍穷追不舍,而他射向阿波罗的箭也全被防护墙弹开,无法开出蕈菇。 「糟糕,情势不利!」 『won<唵>/shed<释得>/kerd<咖鲁达>/snew<苏内巫>(守护在对象周围)!』 美禄与搭档背对背一同跳跃,他念了句真言,周围立刻出现绿色孢子墙。蓝色追尾弹一颗颗撞上美禄的真言盾,全被挡了下来。 插图p029 「他用的是克尔辛哈那种盾牌,这把弓射不穿!」 「知道了,那就用真言弓!」 「好!」 看着双手蓄力的阿波罗,美禄轻动双唇念出真言,设法突破防护。闪亮的绿色方块掠过毕斯可的手画出半月形,一把能够射穿星辰的大弓随即在他手中显现,与他的犬齿一同闪耀。 「可以射喽,毕斯可!」 「『都市制造者·爆破』!」 「看招————————————!」 阿波罗凝聚出的方块几乎是与毕斯可的真言弓同时发射。 粒子聚合弹射出时威力虽已增至极限,接下来的一秒内,却被喷着火花,直直向前冲的橙色箭矢一口气贯穿。 「唔!」 阿波罗没想到真言弓威力如此强大,赶紧变出漆黑盾牌,盾牌的位置仅仅偏了一些,那支箭便射断他的左臂,朝后方飞去。 「……什、什么!」 阿波罗吓了一跳,但他咬牙对着刚放完箭毫无防备的两人,以剩下那只手再度炼造粒子。 弓的后座力使少年们失去平衡,落向地面。阿波罗正准备向他们射出粒子…… 啵咕! 闪亮的食锈穿破阿波罗的侧腹绽放开来,将他整个人弹飞。啵咕、啵咕!他的身体又弹了两三次,最后趴倒在地,握着亮橙色的箭头咳了声,吐出白沙般的物体。 「怎、么可能,孢子吞噬了阿波罗粒子……!」 总是面无表情的阿波罗脸上满是错愕,又咳了几声。与此同时,因真言弓而耗尽力气的两名少年来不及防身,直接摔落地面。 「成、成功了,毕斯可!」 「不,等等!那家伙……被蕈菇侵蚀成那样居然还活着!」 两人屏息看着阿波罗,对方伤得不轻仍站了起来。 阿波罗似乎以那神秘的粒子之力使食锈停止繁殖,白沙从他全身散落,他压住手臂断裂处,瞪着两名少年。 「该撤退了……」 阿波罗边说边缓步后退,白沙从他的红眸流泻而下。 「承认对手的实力也是种『礼貌』。这次是我输了……但我也找到阻碍都市化的元凶。没想到『自然产生的粒子』……竟能吞噬阿波罗粒子。只要我能撤退,下次一定会赢过你们……」 「少作梦了!」 「美禄!」 「『发射·都市制造者』……!」 美禄奋力站了起来,举弓瞄准阿波罗。阿波罗却用剩下那只手拍打地面,宛若长枪的钢骨瞬间冒出,刺穿美禄的一只脚将他钉住,使鲜血洒落一地。 「唔!呜、啊啊!」 「美禄!」 阿波罗继续攻击伤痕累累的两名少年。他像在命令鹰犬追捕猎物般,操控断掉的手臂跃至空中,直直扑向美禄。 (可恶,糟了,我的脚!) 「看招————!」 千钧一发之际,躲在暗处的滋露挺身而出冲到美禄面前。滋露拿着铁撬往侧边用力一挥,精准击中那只手的手腕,使之断成两截。 「呼、呼!怎么样?你这混蛋!」 「滋露!退后!」 美禄拼命警告滋露,阿波罗却还是早了一步。他的手掌像断尾的蜥蜴般甩开手臂,抓住滋露的脸。 「哇啊!什么鬼!放、放开我……呜哇啊、呜啊啊啊啊——!」 那只手掌释放出蓝色粒子侵蚀滋露的头,发出「嘎嘎嘎」的骇人声响。滋露被这股怪力掐住头部,痛得大声哀号。 「好痛、好痛喔!美禄、毕斯可!救救我——!」 「滋露————!」 「混账!」 倒在地上的毕斯可射了一箭,那支食锈之箭的力道恰到好处,将手掌从滋露脸上剥开。啵、啵!阿波罗的手开出几朵蕈菇后,终于静止下来。 「传送、准备、完成。前往东京,5、4……」 「你对滋露做了什么!」 「要赶快……制造抗体……是『孢子』,都是『孢子』害的……」 阿波罗走着走着,身体逐渐化为微带蓝光的粒子,随后一阵强风吹来,在毕斯可的箭碰到他之前,他便如雾一般消失无踪。 现场只剩下遭到都市摧残的房舍,以及蕈菇守护者和螃蟹的尸体…… 还有不断喘气的滋露。 「滋露!啊、啊啊,天哪!」 毕斯可听见搭档悲痛的声音冲了过去,他隔着美禄的肩膀看见滋露,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被阿波罗掐过的头部左侧到颈部、锁骨一带,全都布满了迷你都市,都市持续穿破她的皮肤往外扩散。 「你怎么冲出来了!我不是要你躲起来吗!」 「啊哈哈哈……对啊。可能被你们……传染、了吧……」 「食锈安瓶呢!你放在哪!」 「已经打了!但还是阻止不了侵蚀……!」 「啊哈哈,我这、无聊的……一生,也快、结束了吧……咳、咳!」 滋露抓着美禄的衣襟咳了起来,咳出的鲜血中混着小型建筑和电塔,显示都市化症状已经扩散到她的内脏。 「咳!可是,我、我很高、高兴,能在死前、见到你们……」 「别放弃!我会治好你的!」 「我、我在地狱……等、你们,要来喔,美禄、赤星……」 「不……不可以,滋露,你不能死!」 美禄大喊一声,泪水随之洒落。 绿色孢子像是回应他的呼喊般,噗一声地从他全身喷 出。 (救救滋露!) 宿主的强烈意念使孢子灼热沸腾,转变为火焰的颜色。 孢子凝聚在双眼紧闭的美禄面前,化作一颗小太阳。 「……这、这是什么光……?美禄,喂,美禄,快睁开眼睛!」 「毕斯可!滋露她、滋露她……」 「混蛋,振作点!那是你用真言变出来的吗?」 美禄听了搭档的话稍微冷静下来,缓缓睁开眼睛…… 一颗与平时的真言迥异的红色方块,在他面前灿烂发光。 「这……这是什么?」 那道光芒强到使美禄眯起眼睛。就连施术者也不认得的红色方块绕着滋露旋转,观察她的状况,轻触她微启的双唇…… 接着突然发出「咻砰!」一声,进入滋露体内。 「唔?嗯嗯喔喔喔!」 「呜哇——!你、你在做什么?听我指挥!」 就连宿主美禄也制止不了红色方块,滋露按住喉咙不断挣扎,方块窜遍她全身使她整个人泛着红光。 「啊、等、别这样……那、那里是肺吧?喂!这东西、怎么乱摸少、少女的内脏……呀哈哈哈哈!好痒喔~~!」 「真言失控了……天哪,毕斯可,怎么办!」 「等等,你看滋露的身体……!」 红色光芒瞬间抹去遍布滋露半身的迷你都市,使之分解为白色粉末散落一地。少年们为那奇迹般的治愈之力感到惊讶不已,但滋露本人似乎难以忍受那种感觉,她又笑又叫地在美禄怀中扭来扭去。 「毕斯可你看,滋露的身体痊愈了!」 「……像只被钓上岸的鱼一样。这么有精神,应该还不会死吧。」 「状况这么危急,亏你说得出这种话!」 滋露像被附身似的乱动了一会儿,最后震了一下,停止动作,倏地从美禄怀中起身,嘎嘎转动全身关节,以近乎机器人的生硬动作转向两名少年。 「都市制造者,94%清除完成。正常工作范围内。为了维持本装置的生命活动,残留于本装置中直到都市制造者的管理者删除为止。」 滋露突然面无表情地讲出莫名其妙的话,听得两名少年目瞪口呆,对看一眼。滋露没理会他们,端详一下自己的身体,双手抱胸低吟一声,喃喃自语起来。 「……我还不打算从美禄体内出来,但他意念如此强烈,我也无可奈何。若我不插手,这女孩肯定会被都市侵蚀而死……」 「……喂,滋露,你怎么啦?还有哪不舒服吗?」 「没有,我已经没事了,一如往常。」 「一如往常吗……」 水母辫少女已找回原本的白皙肌肤,但她脸上却少了平时那种促狭的笑容,表情庄重许多,连她特色之一的金色眼眸也变为红色,使两名少年吓了一跳。 而且她眉心上方、额头中央,还多了个几何形的菱形红色印记,缓缓地闪着淡淡红光。 「……我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就算有,我正值多愁善感的时期,本来就很容易改变外貌。你们只要稍不注意,我就会像变了个人一样。」 「我们一直很注意你耶。」 「我们认识这么久,你还怀疑我吗,毕斯可?」滋露睁大那双红眸,面对毕斯可坚定地说:「我毫无疑问就是你们的朋友,大茶釜滋露。身高143cm,体重36kg,二十一岁,喜欢钱和热巧克力。初恋在十一岁,我当时被一个烂男人缠上,那个人讨厌水母,所以我就留了水母辫。三围由上到下是……」 「呜哇!知道了知道了!不用说那么清楚!」 「滋、滋露,侵蚀真的停止了吗?你身体不痛了吗?」 「当然!我体内虽然还残留着些许因子,但体表的都市已全部清除。这里痊愈了,这里也……」 滋露在少年们面前大剌剌地脱下衣服,最后将手伸向内裤时,突然举起右手赏了自己一巴掌。她喷飞出去摔落在地,一脸讶异地抚着红肿的脸颊。 「这、这女孩竟能从内部操控我……意志力真强……咦?真的要脱的话,要跟他们收钱?什、什么意思?」 「滋露!你在跟谁说话?你到底怎么了?」 「看来她好像被附身了,总之先带去长老那边,让她闻一闻回魂香应该就好了吧。而且那家伙的部下可能还在,我很担心长老他们。」 芥川仿佛算准时机,「轰!」地从空中落下,撼动大地,少年们随即跳到它背上。红眼滋露没等毕斯可帮忙,就兔子似的跳到美禄背上。 「好了。毕斯可,走吧!得治好滋露才行。」 「……滋露,你刚刚说的是真的吗?你留那个发型是为了报复前男友?」 「对啊,记忆体里是这么写的……」 滋露话说至此,再度打了自己一巴掌,毕斯可看了都觉得痛,她流着鼻血继续说道: 「……不、不对,忘了我刚刚说的话……我留水母辫似乎是为了加深客人对水母商店的印象……」 「这才是你最早对我们说的版本吧?」 「这家伙越看越怪。芥川,快去长老那边!」 芥川抛开它刚解决掉的一台机器人,遵从毕斯可的缰绳指示,直直奔向长老的家。 2 「全日本都市化连环恐怖攻击」。 这是最近遍及全日本的怪事总称。红发白身的机器人袭卷各地,其接触到的东西全都会变成「都市」。机器人攻击时不分自然物、人工物,也不分动物、人类,一个个都会变为「都市」,即大楼、电线杆、红绿灯等旧文明的产物。 这种前所未见的怪异现象,无预警地在一瞬间袭卷日本,使民众仿佛身陷地狱之中。 这场恐怖攻击使各县损失惨重,日本中枢京都受到的炮火最为猛烈,仅仅一晚就沦陷。日本丧失指挥系统,分崩离析,关东地区开始由忌滨县发号施令。 『忌滨县观测到埼玉以南的东京爆炸中心洞突然出现一座巨大都市。我方推测,侵袭日本各地的机器人即来自这座巨大都市。』 『日本人无分府县、宗教、企业、族群,皆应尽释前嫌,心怀护国之志,将兵力集结至忌滨县。』 年轻貌美的忌滨知事猫柳帕乌发表的这段声明能否让自尊心强的各县、各民族无条件接受,受到外界质疑……但忌滨知事却很有自信。 原因非常简单,因为现在这种情况下「任谁都顾不了面子」。 『射出……未完成。发射·都市制造者……射出。』 砰!砰、砰! 数台在空中自在飞行的白机器人念出宛如咒语的词句后,发射蓝色的方形子弹,忌滨市街在这波攻击下,逐渐被整齐的都市侵蚀。 「快让民众逃进避难所!避难所满了的话,下水道也可以!」 「那兹队长——!快退后!前线太危险了!」 「白痴,我们一退,县厅就没了。给我撑住!在会议结束前别让它们进入县厅!」 忌滨自卫团驾着奔驰的美洲鬣蜥奋战,蕈菇守护者也以弓支援。关东要塞忌滨县如今已成为都市化恐攻的目标。 「……可恶,根本是无差别攻击……!」 帕乌透过强化玻璃看见忌滨被隆起的大楼侵蚀,那张美丽面容气到扭曲。帕乌正准备参加会议,但她仍然身穿自卫团长穿的战士服装,手里紧握着惯用的铁棍。 她看见自卫团奋战的模样,忍不住也想冲上战场,这时…… 「欢迎的场重工会长,的场禅寿郎先生。」 「蕈菇守护者暂定代表,来自鸟取的长老,加夫内祖奶奶。」 「来自岩手万灵寺的大茶釜大僧正。」 「岛根则由艾姆莉尼僧正、拉斯肯妮权僧正一同出席。」 足以代表日本的领袖们陆续现身会议室。帕乌深呼吸后收起战意,向他们一一问好。 「艾姆莉,谢谢你来……岛根也很辛苦,连拉斯肯妮也来了,真是抱歉。」 「别这么说。我当然要来帮帕乌姐姐,不然怎么配当菌神宗的僧正呢?」 「帕乌,你现在是人类的领袖。宗教事务就交给我们,你尽管去和部族、企业交涉。」 拉斯肯妮在帕乌耳边低语,帕乌点头回应。这些人依序坐到圆桌旁,每个都是日本响当当的大人物。换个角度来看,今日齐聚一堂的都是些水火不容的人物。帕乌的领导能力无疑是这场会议的关键。 「黑革挂了之后,我本来想跟忌滨断绝往来。」的场重工会长,的场禅寿郎用他粗短的手指敲了敲桌面,混浊的双眼轻蔑地环顾在场众人。「没想到我还得出席这种场合……还跟吃香菇的乡巴佬坐在一起。」 「不爽啊,猪老头?」 蕈菇守护者的女长老加夫内哼笑一声,回击的场会长。 「自以为是盖那么多工厂,我只要射一箭就能让你生产出来的那些垃圾全部报废。这次就用你们的破铜烂铁来挡子弹好了,你要好好感谢我。」 「竟……竟然说我们的兵器是垃圾,混账!」 「不然要说什么?废铁?烂货?」 「长老,别说了!的场会长也是……您应该知道日本正遭逢难关吧?」 帕乌出言制止,加夫内长老毫无悔意,的场会长则像只生气的猪一样满脸通红。 「哼!要是祖先知道名震天下的的场重工和吃香菇的合作,我们不知道会遭到什么报应。知事,我还是先……」 轰隆!一声巨响打断的场会长的话,某样东西撞破天花板砸在圆桌中央,原来是台白机器人。它脸上中了一箭,嘎嘎嘎动着身体,最后「啵!啵!」开出几朵蕈菇,就此停下动作。 「天、天哪……这、这就是……传闻中的!」 「别那么紧张,它已经死了。」 一名老爷爷从天花板的破洞翩然跃至圆桌,并将迟一步落下的三角帽重新戴好,接着为防万一踩断了白机器人的脖子,将头踢到一旁。 「是英雄贾维!」「灵活得不像老人呢!」 圆桌旁的宾客纷纷赞叹,贾维则睁大眼睛环顾四周,与加夫内长老对上眼后一脸嫌恶。 「……啧,虎姑婆来了。」 「你还是这么没礼貌,要叫我加夫内姐姐才对。」 「贾维老爷!您没事吧?机器人该不会入侵县厅了吧?」 「还好,只有这一台而已。但那些家伙怎么杀都杀不完,你们要开会就赶快开一开,县厅快不保啦。」 帕乌对贾维点点头,朝着七嘴八舌的圆桌提高音量说: 「如各位所见,不只这间会议室,现在全国各地的无辜民众都受到威胁!要是不愿放下仇恨而失去自己的县和人民就得不偿失了。此刻我们应该同心协力,面对共同的敌人才是上策!」 忌滨知事举起铁棍高呼,她的黑发被风吹动,圆桌一时之间鸦雀无声…… 「没有异议。」 「支持帕乌知事!」 「呢个呴侬。」 圆桌各处响起赞同声,各团体间针锋相对的状况这才平息下来。 的场会长虽然一脸不悦,但他衡量过的场重工的损益后也按捺怒火,不情愿地挤出声音说:「快点把会开完。」 「哟呵呵,你也学会政治手腕啦,姑娘。」 「您别亏我了,我内心仍是个战士。」 帕乌有些不悦地回复贾维的低语后,清了清喉咙,望向嵌在会议室正前方墙上的大萤幕。 「尽管各位舟车劳顿,但时间有限,请容我直接进入正题。刚才提到东京爆炸中心洞出现了神秘的巨大都市,我们成功从上空拍到了它的照片。我们认为这个……嗯?」 萤幕上显示出东京爆炸中心的航空照片,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这时萤幕却传来怪声,画面也出现杂讯,逐渐变为一片雪白。 「坏了吗?真不巧。算了,把印好的照片拿过来……」 『……啊,有声音了。连上了吗?嗨~你好,我正在跟你们连线,听得到吗?我正在跟忌滨县厅连线,如果有人听到,麻烦回应一下。』 「……这、这是怎么回事?」 沙沙杂音中冒出少女的声音,响遍会议室。圆桌周围包含帕乌在内的领袖议论纷纷,萤幕上的雪花画面突然切换,特写出一名红眼的水母辫少女。 『……喔喔!终于连上了。虽然有点杂讯,但也只能这样了。』 「滋露!你没事吧?」帕乌看见画面上映出好友后松了口气,但又想起自己正在一群领袖面前,连忙清了清喉咙。「你、你怎么会出现在我们的萤幕上面?呃、不对,我正在开会,改天再聊……」 『我劫持了卫星讯号啦。我知道黑革曾在忌滨用过卫星传讯,但我花了点时间才找到频道……喔喔,日本各界的领袖都到齐了嘛,我真会挑时间。』 「滋露……?你怎么有点……」 「尼、尼额头上的圣纹!」 帕乌正对滋露的言行感到疑惑时,身旁突然冒出一团毛茸茸的物体,那团毛球三两下就跳到萤幕前跪倒在地。 「大、 大茶釜僧正?」 「祖师爷!窝一直在等您回来。万灵寺上下都谨遵您的教诲,夙夜匪懈地研读经典。请您再度指引窝们!」 以不说话著称的万灵寺大僧正突然说了这么一段话,使会议室内又是一片哗然。 「……万灵寺的、祖师?怎么可能是滋露大人?」 「等等,艾姆莉。她额头上的方形图案,克尔辛哈的经典上也有,象征着最高位阶的神。大茶釜大僧正并没有失智。」 「母亲大人!我才没那么想呢,真是的!」 而画面中的滋露看见跪在自己面前的大茶釜僧正,不知为何也怀念地眯起眼睛,有些激动地说: 『大茶釜小弟!你还在位啊?你几岁了?不过太好了,有你在就好办事了。你那边现在状况如何?』 「是。日本主要的府县都遭到白色机器人『阿波罗白』大军侵袭,它们放出的都市制造者程式使日本各地一步步都市化,事态非同小可……不过,阿波罗既然是借由直接攻击来复原都市,就代表他还无法一次复原全日本。」 『嗯,阿波罗没想到这三百年间会自然产生「孢子」这种抗体。锈蚀大概因为这样而无法顺利运作,都市也无法如他所愿地复原。只要趁阿波罗忙着处理程式错误时攻下东京,我们就不会灭亡了。』 「可是祖师爷,窝们怎么有本事攻入东京呢?现在光是抵御阿波罗白就已耗尽全力,不可能敌得过阿波罗本人。」 滋露听了大僧正的意见,那张精悍的脸上露出自信微笑。 『大茶釜小弟,人类有一张王牌。我亲眼看见他射穿了阿波罗。』 「什么!」 『毕斯可——!美禄也来一下……这边,长老的电视机前面!』 「毕、毕斯可和美禄?」 默默旁观的帕乌此刻不禁倾身向前盯着萤幕。画面中特写出一双翡翠色眼睛,还有毕斯可狂犬般的脸孔。而后有着熊猫胎记的貌美少年将毕斯可的额头推开,占据一半的画面。 『是贾维耶。这什么?影片?』 『啊,帕乌!等等,艾姆莉也在。滋露,我们正在跟对方连线吗?』 『这两人是人类和蕈菇奇迹似的混种。他们的血液中有极强的孢子,可以将锈蚀……不,将阿波罗粒子侵蚀殆尽。』 滋露挤进两张脸中间,那双红眼在画面中眨了几下。 『阿波罗抛弃了肉体,化为粒子聚合体。想要打倒他,只能借助这两人的孢子之力。我会带他们去忌滨,在那之前你们要好好撑住。』 「遵命!」 『让开,滋露。既然都跟忌滨连线了,我也要问一下。』 滋露满意地点了点头,毕斯可推开她的头挤进画面中。 『喂,帕乌!你看到了吧,滋露怪怪的,一直说东京怎样,日本要灭亡了之类没头没尾的话。我觉得她应该被脏东西附身了。』 「滋、滋露被附身了?」 『对。美禄也不懂诅咒和作祟……忌滨应该有很多法师或巫师吧?帮我派个厉害的过来。』 『毕斯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才该赶去忌滨……』 『我说这些都是为了你耶!美禄,带她去冷静一下!』 看见萤幕另一端吵闹的样子,圆桌一片哗然。大茶釜僧正搔了搔头,有些为难地喃喃自语。 「祖师爷说要带他过来,但赤星性子那么烈,祖师爷真的能说服他吗?」 艾姆莉听见大茶釜僧正的低语,那双紫眸登时亮了起来。 「……只要把毕斯可哥哥劝来这边就行了吧?」 「唔喔?」 「毕斯可哥哥!」 艾姆莉突然从位子上站起身,压过圆桌的喧闹声对萤幕喊道: 「滋露大人就交给我吧。若她体内有不好的东西,我可以用真言吸出来。仙医最擅长处理附身问题了。」 『艾姆莉!对耶,你一定能治好她。快来四国!』 「可是……那个,我正在帮帕乌姐姐驱除恶灵,没办法离开忌滨。」 「咦?帮、帮我驱除恶灵?」 帕乌差点叫出声来,艾姆莉连忙向她眨眼示意。帕乌随即明白她的用意,将抗议的话语吞了回去。 『帕乌也被附身了吗?好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她本来就是个业障重的女人。是怎样的恶灵附在她身上?』 「是、呃……前知事黑革大人的怨灵。她抛下公事,整天看漫画……吃了一大堆不健康的零食,病得不轻呢。」 (虽、虽然在演戏,但也讲得太夸张了……!) 帕乌看着萤幕另一头哈哈大笑的毕斯可,又看向表情有些尴尬的艾姆莉,她又羞又怒地涨红了脸。 「正、正因为这样!毕斯可哥哥,请你立刻带滋露大人来忌滨。再拖下去她可能会越来越严重。」 『好吧,结果我们还是得去忌滨。』 『也只能这样了。滋露常常打自己巴掌,让人看了好不忍心……得赶快治好她。』 少年们交头接耳时,中间的滋露对艾姆莉眨眼表达(谢谢你!)之意。 『我要说的就是这些!我们很快就会过去。卫星讯号快断了,那就……』 「祖、祖师爷,窝有个请求!」 『剩不到一分钟,快点说!』 「那、那个……祖师爷现在降驾的乩身……」 全身毛茸茸的大僧正察言观色般抬眼看着滋露继续说道: 「是窝的……曾曾孙女。她虽然是个不虔诚的不良少女,本性却很善良。拜托您手下留情……好好对待她。」 『嗯,我知道,不用担心。大茶釜小弟,下一任僧正就传位给她吧。我看她意志坚强,还能突破我的控制……好痛!』滋露「啪!」地打了自己一下,痛得皱起脸来。『时而这样向我抗议。啊、要断线了。帕乌!之后就拜……』 影像「噗滋」地消失,画面上只剩下雪花不断闪烁。会议室内躁动起来,所有人七嘴八舌讨论刚才那一幕。 「……贾维老爷,您怎么看?」 「刚刚那段话挺可疑的,但毕斯可确实是日本最强的生物。她叫咱们撑到毕斯可来,或许有点道理。」贾维盯着萤幕上的雪花,愉悦地摸了摸胡子。「不过想要说服这些大人物……哟呵呵!可就要花点工夫啦。」 「……什么『之后就拜托你了』?真是强人所难!」 帕乌搜索枯肠,思考如何让议论纷纷的会议室安静下来。她吞了一颗黑革留下的头痛药,仿佛能体会前知事的辛劳。 3 日本政府曾经迫害过蕈菇守护者,为了摆脱政府的追兵,蕈菇守护者已将本州通往四国的桥梁全部破坏。 若搭小船前往四国会被海里的赤石斑鱼攻击,它们的尖牙不到五分钟就能让人葬身大海。 因此想渡海只能用一种原始的方法,就是乘着赤石斑鱼咬不穿的铁梭子蟹游到对岸,这也让四国成了一座天然要塞。 「又要不眠不休渡海,累死人了。」 「哪有不眠不休,可以猜拳决定谁休息啊。」 「你来的时候都呼呼大睡,才说得那么轻松!」 「谁叫你一直输。」 「你们等等,看来这次芥川应该不用游泳喽。」 滋露被美禄背在背上,指着某个方向笑着说道。 毕斯可认为这个红眼睛的滋露是「附身灵」,少年们不愿用滋露称呼她,便私下称她为「红滋露」加以区别。 两人顺着她的手指望去,只见三天前还空无一物的海上出现一座上了漆的壮丽大桥。桥的另一端被雾遮住,但似乎可以通往本州。 「那、那是什么?」 「毕斯可,那是桥,可以让人往来于陆地之间。」 「小心我揍你喔!」 「干嘛揍我?那么宏伟的桥,我们来的时候连看都没看到。」 「应该是阿波罗大军来袭时建的。」 红滋露边说,边被逗乐似的呵呵笑着。 「……话说那是五条大桥的造型吧,濑户大桥无法复原吗?看来阿波罗还是无法让锈蚀完全变成他想要的形状。」 「管他的,能走就好。」两名少年早已习惯红滋露偶尔会说些莫名其妙的话,便没有理她,驾着芥川朝桥走去。「走陆路很快就会到本州了,我们就借用一下这座桥吧。」 「这样就不用猜拳了。」 「你这家伙——有、完、没、完!」 一行人吵吵闹闹驾着芥川跳上大桥,一路朝本州奔去。这段道路铺设完善,对芥川而言似乎也比较好走,它的速度因此又快了一些。 「不过他们人那么少,应该不需要这么大的桥吧。那个叫阿波罗的家伙还真随便。」 「我们那个时代的交通量远远超越现代,所以需要这种大桥。」 「我们那个时代?滋露,你跟我们年纪差不多吧?」 「没错,当我没说……等等,桥是不是在晃……?」 正如红滋露所言,桥从刚才开始就时而不自然地摇晃。每当震动轰然传来,芥川就会前倾而难以行走。 「这地震有够大的。」 「等等……这不是地震,桥下有东西在攻击我们!」 摇晃逐渐变为「轰、轰、轰!」由下而上的撞击,使桥梁龟裂、隆起,芥川的身体也随之频频弹起。 「可恶!那是什么?」 「滋露,抓好!芥川,要跳喽!」 美禄从毕斯可手中接过缰绳,对芥川用力施了一鞭,芥川屈腿蜷起身体,像颗被人踢飞的皮球般直直向前冲。随后某个无比巨大的物体冲破桥面,激起水花,发出「咕喔喔喔喔」撼动空气的咆哮。 「那是什么鬼?」 那乍看之下是一条「超级巨大的锤头鲨」,但它不仅大得离谱,背部还长着无数根大楼,相貌奇特。 它张开大口露出凶恶尖牙,口内有个搅碎机般的滚筒不停旋转,将咬下的钢骨一根根磨得粉碎。它的头部横向生长,形状特殊,头上有个电子告示牌写着「死亡事故频发,注意前方,小心驾驶。」,上面的文字不时变化。 它两鳍下方还有尖锐的钢钉轮胎高速啃食着桥梁,将那巨大的身躯不断往前送。 「那是生物吗?它也是阿波罗变出来的?」 「不!它是受都市化波及而衍生的『都市生命』,所以还没有名字……它会吃桥,就叫它『食桥』吧。」 「你还有心情说这个!它吞着桥朝我们冲来了!」 如毕斯可所说,「食桥」张着大口以惊人之势持续前进,猛烈追赶芥川想将它吞噬。碎裂的椼架被顺势搅进它口中的滚筒,发出巨响被压得粉碎。 「毕斯可!它满脑子只有吃。被吞进去就逃不出来喽!」 「那就让它吃这个!」 毕斯可吐出满是火花的吐息,拉开强弓,从芥川身上瞄准「食桥」的血盆大口,「咻!」地射出红光般的箭矢。红光随即贯穿巨大「食桥」的喉咙,从它背上穿出来。 啵、啵、啵! 食锈接连绽放,「食桥」不敌其威力,仰着身子发出「咕呜呜呜呜」的惨叫,缓下速度。 「喔喔,好强!这就是食锈弓箭!」 「不行,力道不够,毕斯可!」 「啧!」 听见美禄的呼喊,毕斯可的表情紧绷起来。「食桥」虽然一瞬间缓下速度,但它立刻将身上的食锈送进口中的搅碎机,嘎吱嘎吱磨成碎片。它那与都市结合的身体似乎能让菌丝扩散的速度变慢。 「没差,多射几箭就好!」 「毕斯可,等一下!它好像放了什么出来!」 毕斯可听见红滋露的呼喊后朝「食桥」望去,只见它背上的都市丛林中驶出多辆状似小型车的物体。 「那是什么?车子上……长了鳍?」 那些追着芥川的车状物两侧和顶部都长着鳍,还有个像在游泳般摆动的尾鳍。车子的引擎盖哗地打开,里头密密麻麻长着锯齿状的鲨鱼牙齿。 「那也是都市生命!就叫它车鱼好了。但它到底算不算生物……」 「滋露,危险!」 一只车鱼从路上跳起来,张开大口想咬滋露,被美禄一箭射下。接着扑来的第二、第三只车鱼也被芥川用大螯弹开。那些车鱼因而滚至后方,落入「食桥」嘴里被咬成碎片。 同时毕斯可也朝「食桥」射了第二、第三箭阻止它继续前进。但他不知道这个前所未见的都市生命弱点何在,又不敌「食桥」源源不绝的生命力,只能眼看对方逐渐追上芥川。美禄也忙着应付接连扑来的车鱼,无暇操控缰绳。 「请遵守速限。」 「食桥」的电子告示牌忽明忽灭,它大力甩了甩头,将桥梁碎片哗啦哗啦撒向毕斯可他们。美禄在危急之际拉起缰绳避开碎片,芥川却被那些碎片绊到差点摔了一跤。 「这样下去我们不可能甩掉它。美禄!你有好点子吗?」 「……它是、食桥……」 美禄在毕斯可身旁观察「食桥」的动作,看着它口中的滚筒不断搅碎桥梁,他突然灵光一闪,睁大双眼。 「毕斯可!用沙金菇配合我。」 「好……咦、沙金菇?」 「射向桥面!要上喽!」 美禄话还没说完,两人便亮出弓来,将无数支箭射向芥川身后,他们方才行经的桥面上。啵、啵、啵!毕斯可的沙金菇激起黄沙,和某种黏呼呼的黑菇一同绽放。 少了毕斯可的箭雨攻击,「食桥」越发越猖狂,它咬碎自己放出的车鱼,凭着惊人的气势逼近芥川。 两人卯足全力放箭,因此无人操控缰绳,芥川无法完全避开「食桥」放出的障碍物,正面撞上桥的残骸而向前翻滚,使鞍上三人摔向地面。 「呜哇啊啊!完、完蛋了……!」 红滋露在贴近地面的时候被美禄接起,她抬头看向正准备咬碎他们的凶狠「食桥」,不禁闭上眼睛。 「……呃?嗯?奇怪?」 「原来如此。面对爱吃的敌人,只要堵住它的嘴就好。」 「看见它身上的机关我才想到这个点子,幸好成功了。沙金菇和焦油菇的混合物一旦卷入,再好的齿轮都动不了。」 红滋露听见少年们冷静的声音,怯怯地睁开眼睛,抬头望向「食桥」。只见「食桥」的巨型搅碎机上糊了一层黏性极强的 黑色物体,机器不断发出「叽叽叽叽」惨叫般的声响。 「这……这是!你们用有黏性的蕈菇,让它停住了吗?」 「它要用鳍揍我们了!芥川,快点!」 「食桥」最强的武器被卡住,只好举起大鳍扑向眼前的三人一蟹。三人赶紧跳到芥川身上,闪过「食桥」的攻击。他们身后的椼架崩塌碎裂,残骸喷飞四散。 「「嘶!」」 两名少年背对背射出炎菇箭刺入「食桥」体内。啵!炎菇在火中绽放,火焰沿着含有沙子的黑色黏液向外延烧,巨大的「食桥」瞬间被烈焰包围。 「咕呜呜呜呜呜呜!」 「食桥」发出垂死哀号,疯狂扭动身体,使头上的「禁止通行」标示飞快闪烁。车鱼们同样着了火,纷纷挣扎着从桥上跳下。 「毕斯可、美禄!火势太强,桥要烧断了!」 「惨了。」 「别光说惨了。你真是下手不知轻重,毕斯可!」 芥川越跑越快,他身后的大桥陷入火海逐渐崩塌,最后巨大的「食桥」也被摔入海中,溅起一片水花。 「哇,毕斯可,你真了不起!灵机一动就解决掉那么大的怪物……你果然是人类最厉害的战士,不,说是人类的明天也不为过!」 「……你被附身后讲话诚实多了。来,再多说点!」 「你笑那么开心干嘛?想出这个计策的明明是我!」 美禄出声抱怨的同时,芥川也「霍、霍!」挥舞大螯。 「呜哇!抱、抱歉,载我们的是芥川呢……」 一行人吵吵闹闹地直奔忌滨,方才那场罕见的危机已被他们抛诸脑后。 4 兵库县可谓日本的工业中心,由于支援首都京都等缘故,该县的军事工业特别发达。大型企业的场重工的总公司也设在兵库,其分公司遍布全国,提供各县生物兵器以获取利益。 周围府县对兵库的评价不是很好,认为该县「死要钱」、「狐假虎威」。不过因为兵库有政府在背后撑腰,各县不敢与之发生冲突,于是兵库便占尽便宜,工业发展也如日中天。 ——然而,这样的荣景似乎也只持续到上周…… 少年们眼前的兵库和过去大相径庭,不再是各种工厂栉比鳞次的模样。 「兵库原本长这样吗?」 「怎么可能!我们上次来的时候,工厂还冒很多烟……感觉就好像一座由钢铁和管线构成的都市。」 兵库不再是少年们印象中的粗犷模样,如今的景观之中充满未来感。 这里看起来仍是工业地带,但一栋栋工厂不再是原本方方正正的样子,全变成了圆筒状的纯白建筑,原本不断冒出的黑烟也全部消失,整座都市保持着一片洁白。 原本几乎覆盖整座都市的钢铁管线现在被透明管子所取代,管子连接着各座工厂,里头有输送带在运作,将整齐排放的机械零件运往不同工厂。 就连不熟悉工业的蕈菇守护者也觉得这片景观充满工业之美。 「兵库县几乎已经『复原』完成了。」红滋露从两人中间冒出头,没头没尾地说:「的场重工特别厌恶孢子,总是细心清除蕈菇,所以可能无力阻止锈蚀的入侵。」 「这里还有没有人呢?」 「很难说。这一带以神户港湾人工岛为中心,一直以来都交由人工智慧管理。这里的环境不太适合人类居住。」 「那再待下去也没意思。」 毕斯可说完吸了吸鼻子,微微皱眉,要芥川加快脚步。 他的搭档一看就明白,毕斯可这野孩子不喜欢这一带空气中的药品气味,想要尽快回到平时走的那种充满土地与草木芬芳的兽径。 「快走吧,芥川也不喜欢这里。」 插图kuchie-p060 「等等,毕斯可,你看!」 芥川跑在错综复杂的透明管线上时,美禄忽然指向远方。毕斯可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看见一栋特别高大的工厂屋顶上飘着一面红色旗子。 「是信号旗,有人发出求救信号!」 「那种地方竟然有生还者?」 「真的耶,那里原本是的场重工总部。」 红滋露望着远方的工厂,对少年们说: 「只有那里『复原』了一半,留着过去工厂的影子。生还者可能是的场的员工。但从外观看来,整间工厂已经被管线缠绕……他们或许只是没办法逃出来而已。」 毕斯可一副嫌麻烦的样子,美禄从他手中抢过缰绳,要求芥川变换方向。芥川灵活地在空中管线上跳跃,迈向遭到大量透明管线缠绕的的场重工总部。 「喂!干嘛去救的场员工啊!那些家伙操控动物,把它们做成兵器耶!」 「毕斯可不也会操控孢子吗?」 「我不一样,我是蕈菇守护者……!」 「别说什么一不一样!」 美禄打断搭档的话,以嘹亮的声音说道: 「我们是去帮助需要帮助的人!如果对方是坏人,我们事后再跟他算账。」 锵、锵!芥川用槌子般的大螯砸断管线,总算在管线下方的工厂外墙上开了个洞。管线喷出一股热气,将一行人的头发和皮肤熏得都是煤灰。 「咳、咳,混账,来这干嘛……!」 「里面很大耶。芥川,在这里等我们!」 少年们将芥川留在入口,走进陌生的工厂。 工厂内空间宽敞,走道建在空中,眼前有嗡嗡作响,用途不明的巨大机械正在运作,还有不知用来铸造何物的熔炉。 「这儿乍看粗糙,用的却是文明崩坏前的工业技术。外观虽然看不出来,但工厂内部已经『复原』得……唔、唔呕呕!」 「滋、滋露?你怎么了?」 红滋露看见墙上贴的一张设计图,突然开始干呕,美禄赶紧跑过去。 「你是不是吸到毒气了?我立刻帮你处理!」 「不、不用,我没事。只是『滋露』似乎对的场重工有些阴影……她一看到这张图上的『交期』两个字就……唔呕呕!」 「喂,你们过来一下。这边好像在组装机器人!」 毕斯可不顾同伴,独自在工厂内走跳。他似乎发现了什么,眼睛发亮地呼喊两人。 顺着他的指尖望去,可以见到机器吐出数种零件,并将其组装为人型。组好的机器人由输送带运往工厂深处,接着又有新的零件送来。 「……那是铁人吗?它看起来很新,却长得和铁人一样!」 「喔,那叫木人,是将铁人等比例缩小后的小型机器人。虽然长得和铁人很像,但主要用以作为警察配备,属于自卫型武器。」 「小型?它有两米半耶。」 三人正看得出神,忽然听见楼上传来一阵不亚于机器轰响的呐喊。 「喂、喂——!哇啊!终于有人来了!」 三人回头看向声音来处,只见那人在结构复杂的楼梯爬上爬下,好不容易来到他们面前,气喘吁吁地说: 「太好了、咳,最近都没收到联系,我还以为不会有人来了。」 「别怕,我们来救你了!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认、认真负责,很好,你们通过面试了,快、快来帮我工作吧。」 「……咦?」 那个男人头发和胡渣都很长,他兴奋地递给三人「的场研究室 室长 铅神户」的名片,自顾自地说了起来,语速快到让人难以理解。 「我想、咳、快点解开这个神秘的新、新型武器『木人』的谜团,该做的事太多了不知从何下手才好,我的人手、咳、却不够。本、本来应该让你们做自己有兴趣的工作,但现在十万火急,你们先来当我的助手吧。」 「等——!等、等一下!我们是看到屋顶的求救信号旗才来的。你不想逃离这里吗?」 「你、你在说什么?咳、我怎么会想逃离这么棒的机构?」男人的反应毫无虚假,他被烟呛到咳了一会儿后,接着说道:「你搞、咳、搞错了,我们的场工业区在都市化中扩大规模,获得了梦、咳、梦寐以求的生产力。我是因为目前人手不足,难以维持这座新的机构,才发了求救信号。」 「咦、怎么能因人手不足就挂出那面旗子!那要在攸关人命时……」 「的确攸关人命。」铅室长将厚重的眼镜推回原位,平静地回答:「我们是工程师,咳、如果做不出精良的武器,就得立刻走人。这样我就没饭吃了。」 「木人7号,破坏目标!」 操作室中的铅室长俯瞰宽敞的实验室,对着麦克风叫道。 实验室里有许多整齐排列的木人,其中一台生硬地迈开步伐,将手伸向对面一个看起来就虚有其表的目标物。 「很、很好很好很好……咳、这就对了,击倒它!」 木人7号那粗短的手臂喀嚓喀嚓变换成凶猛的枪炮……接着它不知在想什么,突然朝自己的太阳穴开了一枪。 砰轰!木人的头部在爆裂声中与身体分离,撞上操作室的强化玻璃,使玻璃冒出大片裂痕。 「呜、呜哇啊——!」 室长吓得从椅子上跌下来,红滋露扶起室长,有些傻眼地端详他的脸。铅室长脸颊削瘦,眼睛却炯炯有神,张着嘴大口喘气。 「好、好吧,又失败了。它为什么老爱自毁呢?」 「铅室长,你好像很久没睡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不用,一周没睡还不算久。 实验室乱掉了……赤星、猫柳!再帮我打扫一下!」 「知道了啦。」 铅室长对着麦克风喊完,实验室里的毕斯可回瞪他一眼,随手捡起木人的头部。美禄也听从命令,将木人们散落一地的残骸集中至一处。 「可恶,打扫才是机器人的工作吧。美禄!你打算在这边耗到什么时候?」 「没办法啊,他答应我做完这场实验,就要带着其他研究者一起离开。而且……」美禄盯着毁损的木人零件,对搭档说:「滋露说木人的构造跟我们在四国遇到的白机器人很像。参与实验找出木人的弱点,说不定能帮到帕乌。」 少年们在实验室中勤奋打扫的同时,红滋露则在操作室里走来走去,仔细观察室内各种机械装置,最后既佩服又傻眼地双手抱胸,叹了口气。 「原来如此。我还在想没有程式怎么操纵木人,原来你将生物的思考模式植入木人之中。这种技术只有现代人办得到,说起来也满厉害的……」 「……喔、喔喔!大茶釜,你明白活体程式的原理吗?」 铅室长单手拿着能量饮料走过来,红滋露转头望向他。 「铅室长,木人是机器『人』,你若植入熊或鳄鱼的思考模式,它连怎么操控手脚都不知道。一旦头脑混乱引起过热,它就会像刚刚那样自毁,我想它就是这么设计的。」 「哈哈,原、原来如此。它长成这样,没想到这么纤细。」 「应该说现代机械太随便了……」 红滋露摸着下巴沉思一会儿,最后点点头,对实验室中的少年们喊道:「毕斯可、美禄,回来这里。」语毕,转向铅室长说: 「若想有效运用活体程式,最好还是采用人类的思考模式。这样木人就能活动自如了。」 「可、可是,将人类思考模式植入活体程式的机体一事从来没成功过。人类理性过强,变成兵器后会充满绝望,致使机体被绝望控制。这、这样它更容易一启动就自毁吧?」 「一般是这样没错。但不用担心,只要选用意志力出众的人就行了。」 红滋露说着便对板着脸进门的少年们招招手,钻入快步走来的两人之间,搂着他们的手臂对室长自信一笑。 「这里就有三个优秀的人选。用我们的血液萃取活体资讯吧,铅室长。」 「好,木人·滋露1,启动!」 铅室长按下操作室无数按钮中的一颗,接着被漆成粉红色的木人便噗一声地吐出白烟,缓缓站了起来。 『滋露1 系统 启动。』 「「喔喔喔!」」 毕斯可、美禄与铅室长同时惊呼。这个木人搭载了滋露血液萃取出的滋露程式,成为新型机器人「滋露1」,在众人面前威武地动了起来。 「再来,室长。下指令给它。」 「好、好的!滋露1,破坏目标!」 『明白 了。』 滋露1的双眼朝着目标物射出眩目光束。 『攻击目标 无机物 硬度6级 难易度 b。』 「喔喔喔、好厉害!还、还能分析目标状态!」 『计算 完成。』 「太、太好了,上吧,滋露1!」 『需要 两百日货。』 「…………啥?」 滋露1停止分析,喀锵喀锵走向操作室,朝着铅室长伸出手掌。 『此次 工资 为 两百日货。』 室长无言地愣在原地,红滋露也一脸尴尬,他们后方的毕斯可则不禁捧腹大笑,美禄也拼命忍住笑意。 「啊哈哈哈哈!这、这家伙继承了滋露的血统,难怪死要钱。唔、唔嘻嘻嘻!你们见过这么势利的机器人吗?」 「……总、总之先把钱给它吧。」 室长利用实验室的机械手臂,将整整两百日货交给滋露1,它将那些钱倒入口中后,随即朝向目标射出手上的加农炮。 轰隆!爆炸声响起,虚有其表的目标物应声碎裂。成果好得没话说,然而室长的表情却略显阴沉。 「室长,如何?这不是成功了吗?」 「嗯、嗯,功能上完全没问题……但每次出任务都要收钱的机器人,没、没办法拿来当商品哪。可惜只能将它打入冷宫了……」 『弹药费 二十日货。』 「好啦好啦!给、给你就是了,快给我回去仓库!」 『美禄eins 启动。』 全身天蓝色的木人灵活起身,铅室长总算露出开朗的表情。 『使命必达,请您下令。』 「哇,看哪,真是充满知性!我、我终于做出完美的木人了。」 听见美禄eins嘹亮的声音,室长雀跃不已。美禄满意地呵呵一笑,旁边的毕斯可插嘴道: 「嗯,这可不一定喔,快点下令看看。」 「好、好的。美禄eins,破坏目标!」 『知道……』 美禄eins看向铅室长指的目标物,瞬间停住不动。 「怎、怎么了,美禄eins?」 『无法执行任务。』 「咦咦,为什么?」 『太残忍了。』 「太……」 毕斯可再度捧腹大笑,他面前的美禄则羞得满脸通红。他们都知道美禄eins继承了美禄的个性,但它表现得太露骨了。 「哪里、残忍了?那只是一堆废铁啊,美禄eins。」 『我也是钢铁做的。』 「可、可是……」 『人类会伤害同类的遗体吗?这堆废铁也曾是我的同类,我的道德观不容许我破坏它。请下其他命令吧,我会努力达成的。』 铅室长听得哑口无言,深深叹了口气。美禄凑近麦克风说:「美禄eins,辛苦了,入列吧。」天蓝色机器人闻言,顺从地回到木人队伍之中。 「性能明明这么好,真、真可惜……」 「我倒觉得它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不行,程、程式一旦搭载了同情心,咳、只会阻碍兵器运行。」 「不一定要拿它当兵器吧……!」 美禄的反应有些激动,红滋露钻进他和室长中间安抚道: 「好了好了,最强的还在后头呢。」 她边说边回头看向靠着墙壁,双手抱胸的毕斯可。 「无论结果好坏,这都是最后一场实验。要是连毕斯可机器人都失败,你就要老实地让大家去避难喔,室长。」 「嗯,好、好吧,毕竟都跟你们约好了……」 「喂!你干嘛一副没希望的样子,这个机器人说不定超强的啊!」 毕斯可大摇大摆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室长隔壁。 「局长,放心吧。刚才他们的机器人在那边磨蹭时,我已经画好一张设计图了。」 「我、我是室长,不是局长……咦、赤星,你竟然会画设计图!」 「你看看。」 毕斯可一脸认真地摊开一张纸,纸上以极为独特的画风画着一个大大的机器人,它头顶上方还骄傲地写着「赤星壹号」。 「它的眼部机关可以射出绿色光束,左手拿电钻,右手拿铁锤,膝盖会流出溶解液,嘴巴会喷出一兆度的火球。」 「……那、那它脖子上的围巾有什么用途?」 「当然是造型啊,你问这什么蠢问题!」 所有人见到毕斯可的「设计图」后都大失所望。铅室长为了说服跃跃欲试的毕斯可,慎选用词对他说: 「这、这设计……咳哼、非常迷人。赤星,我们先测测看你血液和机体的相容性,再来准备这些装备吧……」 「喔,好啊。」 毕斯可干脆地同意铅室长的要求,他望向实验室,悠哉地双手抱胸。 「那就赶快开始 吧。安啦,绝对会成功的。」 (他、他哪来的自信……) 美禄和红滋露见到毕斯可配合的态度,以及充满期待的双眼,不禁对看了一眼。 「你的眼睛闪闪发亮,到底在兴奋什么?像个孩子一样!」 「你别阻碍科技进步。」 「就算失败也别把气出在我们身上喔,毕斯可。」 「烦死了——!我的机器人和你们不一样,等着看吧!」 「好、好了!下一个木人,就预备位置。」 在室长的命令下,全身漆成红色的威武木人由输送带运到了实验室中央。 「开始吧。赤星壹号,启动!」 启动命令透过扬声器响遍整间实验室。 四秒、五秒…… 下令完过了十几秒,红色木人仍一动也不动。 「好,失败。」 「怎么可能!局长,再发动一次!」 毕斯可对着嘲讽他的美禄吼完,抓起室长的脖子摇了摇,就在这时…… 木人的眼睛「嗡」的一声,亮起翡翠色灯光。 「啊!动了!」 「咦?啊,真的耶……你们看吧!局长!快对它下令。」 「等、等一下……它自己动起来了……?」 赤星壹号喀锵喀锵迈开大步,好奇地在实验室中走来走去,用翡翠色光线扫视每个角落。 接着它拿起堆在实验室角落的黑色绝缘布,用怪力撕破后,将那当成大衣披在身上。这举动简直像要强调自己是个披着大衣的蕈菇守护者。 「天哪,我、我们的珍贵材料。赤星壹号!不准乱动!」 「……糟糕。」一直默默观察赤星壹号的美禄不由得喃喃自语:「虽然我觉得不太可能,但万一它真的继承了毕斯可的个性……!」 「回到定位,赤星壹号!」 「室长!请等……」 「赤星壹号!『服从命令』!」 扬声器传出这句话后,赤星壹号的眼神变得更锐利。强烈的翡翠色光束扫向操作室,照得众人头昏眼花。 「它生气了!完蛋了,毕斯可!」 「开玩笑,继承我血脉的机器人,怎么可能这么爱生气。」 「你跟自己也太不熟了吧!快,扛起室长!」 两名蕈菇守护者分别扛着滋露和铅室长跳了起来,同时一根巨大钢骨穿破玻璃刺进操作室。原来是赤星壹号凭着它强大的力量,扯断实验室的钢骨朝室长掷来。 「我们太大意了!用毕斯可的血做成的机器人不可能听话啦!」 「可、可恶……美禄!局长就交给你了!」 毕斯可似乎也觉得自己应该负责,他将昏倒的室长交给搭档,转身跳进实验室内,扑向狂暴的赤星壹号。 「再怎么说你都继承了我的血,给我规矩一点!」 赤星壹号以拳头迎击,毕斯可压低身子闪避后,一个前空翻跳过它的巨大身躯,并用手中的弓狠狠敲向它的后脑勺。赤星壹号头部的装甲被毕斯可的蛮劲敲破,里头冒出许多断掉的电线,看起来就像它的头发。 但是赤星壹号还没输。那巨大身躯一转身,宛如钢柱的脚「嗡!」地划破空气,击中了空中的毕斯可侧腹。毕斯可虽在危急之际以弓抵挡,仍敌不过那强大的力道,喷飞出去摔在实验室的地板上。 「毕斯可!」 「我没事!别出手,美禄!」 毕斯可再度站起,凝视披着绝缘披风朝自己扑来的赤星壹号。他拔出蜥蜴爪短刀,刚才受到的踢击使鲜血涌上喉头,他「呸」地朝短刀吐了口血。 短刀沾了毕斯可鲜血后,刀身获得食锈之力,发出太阳色光辉。 「接我这招!」 毕斯可闪过赤星壹号捶来的铁拳,顺势潜入对方怀里,将食锈短刀刺进它腰部的关节中。毕斯可继续用力让短刀插得更深,他身上涌出的太阳孢子流经短刀,随后…… 啵、啵! 中型食锈穿破了它的钢铁装甲。 『喔喔喔!』 赤星壹号全身电路被撑破,它哀号了声,用尽力气拉开毕斯可往美禄方向扔去。尽管它斗志满满,受创严重的身体也已不堪负荷。它失去原有的气势,踉跄几步靠在墙上。 「毕斯可!」 「我知道!」 毕斯可回应完搭档的呼喊后,将弓拉满。眼前的赤星壹号以翡翠色光束直视着他。 「…………」 咻砰! 食锈之箭「啵咕!」炸开,撑破实验室的厚壁,使室外晴空下的光线照进昏暗的实验室中。 赤星壹号看了看开在自己身旁的太阳蕈菇,又看了看外头的蓝天,立刻恢复力气大吼一声,它那黑色大衣翩翩飘动,爬上斜向生长的食锈,逃到工厂之外。 「啊!你在做什么?毕斯可!」 「射偏了。」 「咦咦咦!」 「我手滑。」 美禄知道毕斯可射箭技巧高超,一旦瞄准必能解决敌人。他觉得再问下去就太不识相了,因此虽然有点傻眼仍选择不再过问。 「美禄,快来!室长受伤了。」 少年们听见红滋露的呼喊,随即奔向室长。他身穿灰色上衣的腹部被碎裂的强化玻璃刺伤,伤口渗出鲜血。 「呜……呜呜……我要不行了,谁、谁来接手我的研究资料……」 「铅室长,这点伤不会有事的,我马上……」 美禄从怀里拿出医疗用具时,一阵喀锵喀锵的机器脚步声接近四人,那具天蓝色的巨大身躯凑了过来俯视室长。 『真糟糕,得赶紧治疗。放心交给我吧。』 「美……美禄eins?」 众人还在目瞪口呆,美禄eins已从口中拿出一个又一个医疗用具,以极为精准的手法治疗室长的伤口,连缝合也在眨眼间完成。 『会痛吗?』 「不,一、一点都不痛。美禄eins,谢、谢谢你!」 『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我随时愿意为人服务。』 巨大的钢铁机器人喀锵喀锵走回队伍,众人呆呆望着它的背影,一时之间不知作何反应。 「我的工作被抢走了。好强喔,美禄eins。」 「不过真可惜啊,室长。这样一来实验……」 「实验太、太成功啦!」 铅室长打断红滋露的话,喜孜孜地欢呼起来。他抓起美禄的手用力挥了几下后,紧紧地抱住美禄。 「史上从、从来没有医疗技术这么高强的机器人!多亏猫柳。这、这个新商品一定能改变世界!」 「唔呃呃!室长,好难受……汗、汗味好重——!」 「但这样好吗?的场重工不是卖军事武器的吗?那种机器人连破铜烂铁都对付不了,可以拿来卖吗?」 「当、当然可以。战、战争时最需要医疗机器人,和平时也有需求。咳、仔细想想,比起一味破坏的兵器,这种机器人更有前景啊!」 话至此,铅室长像是想起什么,翻找了一下腰包,掏出一叠厚厚日货塞进美禄口袋。 「我手上现在只有两百万,真、真抱歉。制、制成商品之后,我每个月都会付你5%!该召集研究员,设法量产美禄eins了……哇,接、接下来会很忙呢,我看见了光明的未来涌来啦!」 「结果的场员工好像都留下来了。」 芥川灵活地在透明管线上奔跑,坐在它身上的美禄叹了口气。 「我们明明是去救人的,却让他们定居在那边……心情好复杂。」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这座奇怪的都市在他们眼中可能是座乐园吧。」 「毕斯可说得没错,他们想留就留吧。而且如果美禄的医疗机器人遍及全日本,也能帮助到 人啊。」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两人的话语还是无法让美禄安心,他将缰绳交付搭档,自己眺望着远方。这时眼前出现一个翡翠色光点,他定睛细看。 「……啊!赤星壹号!」 红色木人站在高高的管线上,身着飘逸的黑色斗篷盯着行进中的芥川。它那破损的后脑勺冒出电线,如毕斯可的头发般随风摇曳。 「毕斯可!你要放它走吗?」 「我什么都没看见。」 「你就是这样容易心软。食人赤星好善良喔,名不符实。」 「你给我去吃竹子!」 赤星壹号望着芥川逐渐远去,眼底灯光忽明忽灭……接着斗篷一甩也离开了现场,不知飞向何方。 5 京都府。 该府拥有日本最强的军事与政治实力,亦为国家中枢。京都民众的生活水准在现代日本可谓数一数二,任谁都向往他们的优雅生活。 然而好景只持续到一周前。 京都府厅「金阁」受到大批机器人的都市化攻击,不到一天就沦陷,那座金碧辉煌的建筑瞬间变成高耸的都市大楼。京都府高层被未知的外敌吓得不知所措,顾不得面子落荒而逃,本应对外说明状况的重要人士也一一逃亡,最后连公务员和民众也鸟兽散般逃出京都府。 「平常那样作威作福,一出事却是这副德行。」 毕斯可看着极为气派的京都府关隘叹了口气,拆掉包住脸的绷带。 这座关隘空无一人,厚重的门扉大大敞开,已经毫无边境检查的功能。 「我们还扮成缠火党,白费力气了。」 「我就知道会这样。算了,这样更省事。」 「我去叫滋露和芥川过来!」 美禄说着便转身离去,毕斯可望着检查哨墙上满满的悬赏海报,找到自己和搭档的撕了下来,端详了一会儿后收进怀里。 「毕斯可!待会先去岚山,让芥川休息一下吧。我们肚子也饿了。」 「给你。」 「嗯?这什么?」 「你的悬赏单。」毕斯可跳到芥川身上将纸团扔给搭档,边打哈欠边说:「提供赏金的京都府已经垮台,这悬赏单也没用了,留一张作纪念吧。」 「咦?留着这个食人熊猫做什么?」 「你可以贴在医院。」 「会吓跑病人啦!」 「你们在看什么?」红滋露突然冒出头,低头望向美禄摊开的悬赏单。「喔,这就是美禄的悬赏单啊!……不过这照片好像旧了点,现在的美禄看起来更强悍、更威风了。」 「咦——!真的吗,滋露?哇啊——!好开心喔!」 「我是看不出这张熊猫脸哪里有差啦。走吧,芥川!」 「你自己又如何呢,毕斯可?我也想看看你的悬赏单。」 「……我的就不必了。来,抓好。」 「为什么?没什么好害羞的吧?」 「不要!」 「我这边有,我拿给你看,来。」 「哇,这脸真凶狠……京都府好坏,他本人明明更纯真……」 「闭嘴啦————!快点收起来,混蛋!」 他们决定先去岚山的溪谷舒缓旅途的疲惫。空荡荡的京都街道上,唯有芥川蹦跳前行。 充满鸟鸣的绿色溪谷中,瀑布哗啦哗啦倾泻而下。巨大的橘色甲壳类沉进瀑布下的深潭又轻轻浮起,时而翻过身来,让瀑布打在自己的白色肚子上。 「噗哈!芥川,舒服吗?一路走来辛苦了!」 美禄从水面下冒了出来,溅起水花,对芥川抱以一个大大的微笑。芥川的干劲深深影响到它的速度,因此少年们总会尽可能让这名巨蟹战士过得舒适。 美禄也借由久违的沐浴疗愈身心,洁白肌肤浮在清流上,深深叹了口气。和之前窝在忌滨时相比,他也长了一些肌肉(虽然还不到姐姐那样),开始具备蕈菇守护者应有的健美体态。 「……毕斯可~!你不游吗?水不会很冷喔!」 美禄向溪边的搭档喊了声,毕斯可正将一个小铁壶放在火上加热,专注地盯着那个壶。他们一路走来用掉很多箭,毕斯可应该是想调配新的菇毒。 「你在熬菇毒吗?用调剂机就好了嘛,比较安全。」 「开什么玩笑,邪门歪道才用那种东西。既然要用菇毒,就要有调合失败而死的觉悟,这是对蕈菇的基本礼貌。」 「你真守旧。」 「走开。」 美禄被搭档赶走,只好一脸无趣地上岸擦拭身体,换上蕈菇守护者的长衫和裤子。 他忽然感受到某处传来的视线,转过头去…… 「美禄,你来一下……」 「滋露?」 岩石后的红滋露肌肤裸露,红着一张脸对美禄招了招手。 「滋露啊,这种玩笑我不会再上当喽。我们已经是朋友……」 「不是啦!那、那个……你来就对了,美禄。我有事情要问你。」 她的声音莫名焦急,丝毫没有平时那种恶作剧的味道,美禄疑惑地张着嘴走向那块岩石。 「怎么了,滋露?」 「美禄,那、那个,」红滋露从岩石后方探出头来,睁着那双红色大眼,支支吾吾地说:「『滋露』舟车劳顿,睡着了。她的内、内衣……我不知道怎么穿。呃,你是男的,问你也很奇怪,但总比问毕斯可好……」 「…………咦咦咦~~~~?」 「嘘——!毕斯可会听到的。拜、拜托你,教我怎么穿。」 不管怎么想,滋露都不可能开这种拙劣的玩笑,而且红滋露本人看起来也很苦恼,因此美禄毫不犹豫地走向红滋露,安抚了一下惊慌失措的她后,迅速帮她穿好内衣。 插图p085 「咦、你是怎么……啊、啊、穿好了,原来是这样……谢、谢谢你!」 「你继续看前面,我帮你绑辫子。」 「抱、抱歉,这个我真的不会……」美禄编起那头粉红头发,红滋露冒着汗瞄了一下身后的他。「可、可是,美禄,你也是男的,怎么会这么熟练?这也和你行医有关吗?」 「有关,但主要是因为我一不注意,帕乌就会脱内衣,我只好硬帮她穿。还有头发……她去约会时也是我帮她绑的。」 「哇喔,帕乌去约会……她那么漂亮,应该很多男生追求吧!」 「她每次刚交往时虽然还算顺利,但她的爱意和力量都太强了。男友只要在约会中偷看其他女生就会被当成出轨。她那些前男友各个颈椎都断了~」 「……是、是喔,像她那样的女中豪杰,用这种方式来筛选对象好像也很正常……」 美禄帮红滋露绑完招牌的四根辫子,连衣服都帮她穿好后,她甩着辫子转了个圈,满意地双手抱胸面向美禄。 「呼,刚刚真是吓死我了。谢谢你,美禄!」 「不客气。不过我能说件事吗?」 「怎么了?这么正式。说什么都可以!」 「『你』是谁?」 美禄稍微压低声音,眨了眨那冰一般的蓝色眼睛。 「我不会再质问你这个问题。因为你既没恶意又很重视滋露。我已明白你不是我们的敌人。」 溪谷内的瀑布声掩盖了滋露咽下口水的声音。 「……美、美禄,我……」 「不过,我也不排除『你』可能是个比我更强的谋士,连我这些想法都在你的盘算之内。所以要是你敢动毕斯可一根汗毛……」 那声音低沉得不像美禄。他眼神犀利,水滴因他眨眼而落下,同时红滋露的眉心也流下一滴冷汗。两人沉默一会儿后,美禄重展笑容拍了拍滋露的肩,若无其事地将自己的大衣披在她那娇小身子上。 「抱歉说了奇怪的话,忘了吧!该烤点鱼来吃了!」 「美禄……美禄,等一下!」 美禄转身迈开步伐,红滋露叫住了他。见美禄回头后,红滋露跳过一颗颗石头奔向他,下定决心似的抬起头来。 「我、『我』的身份……」红滋露不自觉提高音量,美禄随即「嘘」了声,将耳朵凑近她。「真要说明起来,你们可能很难理解……我担心说了之后你们更会把我当成恶灵,对我更不信任,所以……」 「别担心,我相信你。坏人才不会尊重被附者的身体呢,也不会……规规矩矩地帮她那对小胸部穿上内衣。」 美禄近距离面对红滋露,笑着说道。 「但你要说什么,对我说就好,先别告诉毕斯可。」 「毕、 毕斯可……还是无法信任我吗?」 「并非如此。」 美禄斜眼瞄了一下毕斯可,确定他还在溪的对岸盯着铁壶,但美禄仍谨慎地附到红滋露耳边低语。 「负责脑力工作的是我。毕斯可还是像之前那样把你当作附身灵,这样我们各方面都会比较轻松。」 「说、说得也是……但美禄,你能接受吗?这种事听起来很荒谬吧。」 「真是的,别把我和毕斯可相提并论。」 美禄的声音好似传进了毕斯可灵敏的耳里,他的视线如雷射般扫向美禄。美禄连忙对他挥挥手蒙混过去,接着又附到滋露耳边说: 「我能接受,我有上过学。」 「毕斯可,你看。这是我入侵卫星拍到的照片。」 「……嗯?食人熊猫,八十万日货,身高……」 「毕斯可,背面、背面。」 「我找不到其他合适的纸,只好转印在这背面。总之,这是放大拍摄到的京都府厅,你有看到府厅屋顶延伸出去的巨型铁路吗?」 「……卫星是什么?这是从天空拍的吗?咦,什么时候拍的?」 「根本无法沟通!」 「毕斯可,简单来说呢——」毕斯可大啖烤好的伯劳鱼,心不在焉地看着卫星照片,美禄耐着性子向他解释:「滋露的意思是,走这条铁路说不定就能一口气抵达群马,所以我们改道前往京都府厅吧。」 毕斯可原本没把红滋露的话当一回事,搭档却突然插话进来,害得他吃到一半的烤鱼掉在身上,叫了声:「好烫!」 「美禄,你疯了吗?附身灵的话你也信?」 「她只是说话方式变了,骨子里还是滋露啊。记得吗?她曾在霜吹帮我们发动过列车呢。在风土民情和机械方面,滋露从以前就比我们在行嘛。」 「啥————!真的吗————?」 毕斯可再次细看那张卫星照片,最后才明白无论自己再怎么看都看不出个所以然,于是死心将照片塞还给滋露。 「美禄都这么说了,应该不会有错。我懂了,我们去那儿吧。」 「毕斯可!」 「好了,你快吃吧。再不吃就要被芥川抢走喽。」 「我、我吃!喔……河鱼原来是这样吃的啊……」 「笨蛋,吃伯劳鱼的时候要先把它的喙拔掉,再像这样上下撕开……」 红滋露吃着烤鱼,一对红眼睛闪闪发亮,毕斯可则在一旁教她吃法。美禄望着这忙乱旅途中莫名温馨的一幕,露出了温和的微笑。 「呜哇——!毕斯可,你看那个!」 「那真的是府厅吗?一点风情都不剩了。」 「原本的京都府厅『金阁』,也是个徒有华丽外表却令人讨厌的建筑。」红滋露眯起眼睛,隔着美禄的肩膀望向耸立在远处的巨大建筑。「但像这样完全都市化后又很无趣,反倒教人怀念起那个毫无品味的黄金屋。」 三人一蟹此行的目的地盖着一栋高耸入云、银光闪闪的巨型都市大楼。从前那个金碧辉煌的京都府厅已不复见。 那栋都市大楼远比少年们至今见过的还要巨大,也没有左右扭曲或中途弯折之处。如此雄伟的建筑堪称古代日本的智慧结晶,现代人再怎么努力都无法重现。 「……有了,那就是中央新干线,是一条超高速铁路。」 「是喔?」 水母辫少女指着大楼顶层,那里确实有一根透明的管子不断向东方延伸。就连毕斯可也能想象电车往来其中的模样。 「只要爬到管子那里就行了吧?走吧,芥川!」 「毕斯可,小心点……附近好像有人。」 毕斯可驾着芥川奔向府厅,接着就像美禄说的,他也感受到居民逃光后的废墟中有道奇异的视线盯着他们。 「是火药味,他们有枪。」 「嗯,但对方似乎没有敌意,真的有危险再拿弓。」 少年们在芥川上交头接耳完,前方忽然出现一名大块头男人扛着笨重行李缓步走来。男人朝着毕斯可大大挥手,似乎想要他们停下来。 「是穴熊。」毕斯可以松了口气的语气说完,让芥川放慢速度。「可能因为京都的官差都逃光了,他们才来府厅捞宝吧。」 「美禄,穴熊是什么?」 「穴熊是一群非政府认可的拾荒者。他们都很粗野,你先躲起来吧。」 美禄说完,红滋露赶紧躲进芥川的行李袋里,这时芥川也在男人面前停了下来,两名少年从它身上跳落至地面。 那名穴熊全身穿着坚固的钢制盔甲,背着火焰喷射器,脸上还戴着护目镜和氧气罩,装备十分齐全。他以一些意义不明的肢体动作向毕斯可搭话。 「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嘎。」 「你说什么?杂音太强了,听不见。」 「嘎嘎嘎……抱歉啦,切到自己人的频道了。我刚刚看到一只红色刺猬冲过来,还想说是谁,原来是传闻中的食人赤星,我太激动就叫住了你们。不过你真年轻,跟我家小鬼差不多。」 「赚赏金也是穴熊的事业之一吧?」 「是啊,但是提供赏金的政府垮了,我们也不做这个啦……要是赏金制度还在,我一定一看到螃蟹就把你们射下来。」 穴熊和毕斯可沉默了几秒,突然拍着对方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美禄看着他们,眉头抽动了两下,露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我家小鬼是你们的粉丝,帮我签个名好吗……糟啦,没带笔。」 「你们是来府厅捞宝的吗?可惜黄金屋变成了这样。」 「你也这么想吧?我们看到这个鬼样,本来也想早早撤退……」 穴熊抬头看了看耸入云霄的都市大楼后,从怀里掏出好几个纸盒。他打开精美的包装,盒中随即飘出一股香甜气息。 「这……这是什么呢?」 「吃吃看。」 见到善于嗅毒的毕斯可毫不迟疑地将那吃下肚,美禄也小心翼翼拿了一个放进嘴里咀嚼。 接着便有一股从未尝过、极为甜美的味道在口中扩散,美禄原本带着怀疑的眼眸瞬间亮起来。 「……!好、好好吃喔——!这是什么?」 「盒子上写说这叫『八桥』。」穴熊对少年们的好评很是满意,继续说道:「不只这些,府厅的玻璃柜里还堆了好多甜的咸的、吃的喝的,现在这座府厅就像宝山一样……唯一找不到的只有武器了吧。」 「但、但是分给我们好吗?这么珍贵的食物……其他人不会来抢吗?」 美禄说着说着,仍忘不了刚才的味道,缓缓将手伸向盒子……却发现满满一盒的「八桥」早已进到搭档肚子里,而且他正准备将最后一个放进嘴巴。 「这些东西,不管我怎么拿都拿不完。府厅内部随时都在变化,就像生物一样,自己不断地在进行改建。」少年们扭打在一起,争夺最后一个「八桥」。穴熊没理会他们,再度望向府厅。「所以我为了这份工作也是拼了老命。我搭档刚刚才被墙壁吸进去,就这样失踪啦。我想说一个人在里面也很危险,就逃出来了。」 「咦?」 穴熊不经意的话语却让毕斯可吓了一跳(争夺战最后由食人熊猫获胜),他带着歉意对穴熊说: 「原来你搭档……抱、抱歉,我们这么厚脸皮……抢你们的战利品……」 「没事啦,他运气好的话,哪天就自己逃出来了。」 穴熊发出「嘎嘎嘎嘎」的错频笑声,收拾好行李向两人挥了挥手。 「现在进去『捡东西』,谁都不会说什么。不过只能爬到二楼喔,越往上走,府厅蠢动得越厉害。还有千万别搭电梯,之前有个爬到十楼的家伙,变成肉酱掉下来呢。」 「知道了,谢啦!」 毕斯可也对远去的穴熊挥挥手,这时后方的红滋露悄悄从芥川身上爬出,迅速地走过来,抬头看着毕斯可。 「这样听来,这栋大楼外侧虽然美观,但内部依然没有复原成功。应该是系统更新时又出了错……同样的过程不断重复。从内部爬向顶层可能还是过于鲁莽。」 「美禄,翻译。」 「里面太危险了,还是不要进去吧。」 「我也这么想。连专业的穴熊都会死在里面,我们干嘛傻傻地进去。」 「抱、抱歉,是我判断错误,害大家白跑一趟……」 「怎么会白跑一趟?」毕斯可跳上芥川,拉起滋露的同时不解地说:「我们不是要上去搭那什么新干线吗?」 「咦?但若不进去府厅,怎么……」 「不用进去啊。」 毕斯可将偷偷藏在怀里的「八桥」扔至芥川面前,又拿了一个塞进红滋露嘴里。 「是说芥川本来就不可能进去啊,我们要爬墙啦。」 「要、要蛤大楼害墙?」 「吃完再说!」 「都市大楼这种平坦又脆弱的墙壁,对芥川来说很好爬喔。」美禄露出微笑,帮被「八桥」噎到的红滋露拍了拍背。「就算里面再混乱,只要外墙稳定就没问题,放心吧,滋露。」 「你待在行李袋里,这样才不会掉下去。走吧,芥川!」 在毕斯可的缰绳指示下,芥川以脚刨土,对久违的攀岩跃跃欲试。它起跑的同时,两名少年射出的杏鲍菇箭正好「啵咕!」盛开,以惊人的力道将芥川弹向府厅。 从远处可以看见高耸的府厅外墙上,有个反射阳光的橘色物体正在奋力向上攀爬。 「那是啥?」 「呵呵,他们居然在爬府厅。」 「真不晓得蕈菇守护者在想什么。」 「妈妈快来!他们好强喔。」 「赞赞赞,快爬、快爬!」 藏身在府厅周围的穴熊纷纷走出住处,指着这稀奇的景象,七嘴八舌议论起来。 美禄对着下方的他们挥了挥手,仰头望向芥川面前的广阔蓝天。 「好高喔!不知道这有几层?」 「还要再爬一下才会到顶,杏鲍菇也帮我们省了点工夫就是了。」 芥川那八只脚就像打桩机似的轻松穿破大楼外墙,极为稳定地将两名蕈菇守护者送向顶层。 红滋露从行李袋探头往下看,那非比寻常的高度使她不禁发抖。两名少年似乎已习以为常,即使世界倾斜90度,他们仍像平时一样坐在鞍上,身上也没绑安全绳。 「芥、芥川好厉害!竟能载着三个人,爬上平坦的墙面……」 「还要再一下,你乖乖待在袋子里。」 「好……」 滋露正要回答时,就听见「啪啦!」一声,一台不知名的机器撞破玻璃窗从大楼内冲了出来。它的好几只脚不停蠢动,「啪、啪!」刺在外墙上,以蜥蜴般的速度朝芥川奔来。 「!毕斯可!」 「又有新东西冒出来了!」 那台机器疑似脑袋的部位有着忽明忽灭的八色led灯。毕斯可朝着那里「咚咚咚!」连续射了几箭。它原先正张开大口想咬芥川,中箭后「哔!」地叫了一声,背上「啵、啵!」开出蕈菇,便从府厅外墙掉落下去,摔碎在其他设施的屋顶上。 「滋露,那是什么?」 「那也是『都市生命』!它的原型似乎是蜘蛛……叫它『都市蜘蛛』怎么样?」 「原型是蜘蛛?该死,芥川,跑快点!」 毕斯可听了滋露的说明后皱起眉头,要芥川加快速度。接着开始有无数只都市蜘蛛从大楼正面、侧面各个角落冲破玻璃而出。 「怎、怎么这么多!」 「有一种喜欢躲在高处的『鸦蛛』,不同于一般蜘蛛,过着群居生活。如果它们是由鸦蛛变来的,我们再不快跑就会被吞噬!」 两名蕈菇守护者各朝左右射箭,借此驱赶追来的都市蜘蛛。然而同一时间都市蜘蛛仍不断增加,远看就像一张黑色地毯扑向橘色异物,景象十分骇人。 「混蛋!」 毕斯可深深吸了口气,全身刮起食锈的火星,射出必杀的一箭。那太阳之箭射穿大楼,使闪亮的食锈在大楼各处绽放,转眼间就将一群都市蜘蛛扫落地面。 「哼!怎么样!」 「毕斯可,危险!」 毕斯可听见美禄的呼喊随即拉起缰绳。上层落下的瓦砾惊险地擦过芥川身旁,正面击中下方的都市蜘蛛,使它从墙上摔落。府厅大楼一下子就被食锈侵蚀得摇摇欲坠,芥川的速度与稳定性因此大大降低。 「毕斯可,现在别用食锈箭!菌丝太强,府厅会垮的!」 「那我该怎么做?」 「让我来!」 美禄射出一支锚箭,从芥川身上跃至大楼的外墙,冷静面对群聚而来的都市蜘蛛,开始集中精神。 「毕斯可!美禄有危险!」 「你才有危险,给我躲回袋子里!」 「你们有什么妙计吗?」 「他应该有吧!」 「有、有够随便!」 即使身后传来红滋露的声音,美禄仍闭着眼睛,掌中浮现一个高速旋转的绿色方块。许多都市蜘蛛一同扑来,美禄在它们的尖牙快要碰到自己时,将那方块用力甩向大楼墙壁。 『won<唵>/shamdarever<香达里巴>/valuler<巴鲁拉>/snew<苏内巫>(使锈蚀贯穿四周)!』 美禄一念完真言,府厅大楼外墙顿时亮了起来,接着墙壁每个角落都长出宛如长枪的祖母绿色结晶,一一刺穿都市蜘蛛。结晶长枪发出「啪叽啪叽啪叽!」的声音不断往外扩散且聪明地避开芥川的周围,原本为数众多的都市蜘蛛没多久全被弹飞到地上。 「哇……美禄的真言原来这么厉害!一个人就能操纵这么多锈蚀!」 「弄成这样,为什么大楼还不摇?」 「蕈菇是由菌丝扎根后盛开,但真言只会让物体表面冒出锈蚀结晶,大楼本身并不会受损。」 美禄被拉回芥川的鞍上时虽然疲惫不堪,却一脸兴奋地指着那些落在地上挣扎的都市蜘蛛说: 「你们看!那些都是我解决的!很厉害吧!」 「你早该这么做。」 「称赞我一句会死吗!」 「等等!那些蜘蛛怪怪的!」 两人听见红滋露的声音往下一看,只见原先散落一地的都市蜘蛛迅速集结在一起,变成一团不断膨胀的黑色物体。而后那团蠢动的物体轰隆轰隆长出八只脚,瞬间化为一只巨大的机器蜘蛛,用它的脚「锵!」地刺进府厅大楼的外墙。 「哦~这也是鸦蛛的习性。它们一旦被老鼠之类的天敌攻击,就会像那样集结成一大只蜘蛛。」 「原来如此,它们聚集起来,是想用巨大的外型威吓敌人吧。」 「嗯……不过都市蜘蛛看起来不是要威吓,比较像要猎捕我们。」 「现在不是赞叹的时候!芥川,快跑!」 巨大都市蜘蛛以铁锹般的脚「锵、锵!」刺着外墙爬上大楼。它体型巨大,速度也比芥川快上许多,一下子就从最底层追了上来。少年们以蕈菇箭精准射断它的脚,但它毕竟是蜘蛛的集合体,很快就恢复原形,什么都拦不住它。 「可恶,要是能用食锈……」 「!毕斯可!它吐了东西出来!」 巨大都市蜘蛛锵锵爬着墙壁张开大口,吐出像是黑色丝线般的东西。少年们用蜥蜴爪短刀斩断丝线,但仍保护不了芥川的庞大身躯,眼睁睁看着好几根线缠住它的脚。 「哼!这种程度,芥川才……」 「……糟了,毕斯可,这些线!」 红滋露话还没说完,三人便感受到一股剧烈震动。黑线传来东西烧焦的滋滋声并发出蓝白亮光,同时芥川的全身激烈地痉挛起来。 「是电线!毕斯可,它有通电!」 「什么……混、混账!」 铁梭子蟹是种力大无穷的进化生物,电击是它少数的弱点之一。铁梭子蟹的外壳正如其名,其性质被归类为生物金属,虽然耐热又抗寒,却很容易导电。一旦甲壳中的肌肉遭到麻痹,铁梭子蟹便会全身无力,同类中最强的芥川也不例外。 「天哪!怎么办、芥川————!」 毕斯可听着搭档悲痛的呼喊,觉得自己已别无选择。那头红发摇曳起来,气愤得宛若修罗,豁出去拉满了弓。他身上冒出大量火花般的孢子,红滋露见状不禁大叫: 「不行,毕斯可!用那么强的箭,连我们也会……」 然而毕斯可已经听不进滋露的话。滋露绷着身子,准备迎接食锈的炸裂,这时…… 咻——嗡……砰轰! 一阵闷沉的爆炸声自巨大蜘蛛背上响起。蜘蛛扭动身体「叽——」地哀号起来,电线也断了好几根,芥川在危急之际抓住大楼外墙。 「那是什么?火箭炮?」 「毕斯可,你看!」 的场重工制造的沙罗曼蛇火箭炮「咻——」地冒着烟呈弧线飞来,又一发弹头在巨大蜘蛛的侧腹炸开,几只蜘蛛冒着黑烟,离开群体落向地面。 「爽啦——射中了!」 「那不是……刚刚的穴熊大叔吗!」 「嘎哈哈哈,看到年轻人在拼命,我也想助你们一臂之力啦。」万丈之下的穴熊一边为携带型沙罗曼蛇火箭炮填充炮弹,一边喊道:「我们来掩护,你们快想办法把那怪物打下来吧。」 接连飞来的炙热炮弹激怒了巨大蜘蛛,它不顾一切冲向芥川时,一发炮弹击中它的头部。巨大蜘蛛失去平衡,身体大大后仰,使腹部暴露在两人面前。 「毕斯可,趁现在!」 「好!」 毕斯可收起全身的食锈孢子,拉满弓瞄准巨大蜘蛛的腹部下方,迅速射出一支杏鲍菇箭。就在巨大蜘蛛站稳脚步,再度贴回墙壁之际…… 啵咕! 杏鲍菇大大绽放,猛力推挤巨大蜘蛛的腹部,以锐不可当的威力将那巨大身躯弹向空中。 「真难打,不该小看它的!我错了!」 「知道错就好。」 毕斯可边说边露出锐利目光乘胜追击,朝着坠落的巨大蜘蛛射了一箭。太阳之箭像一道光贯穿蜘蛛,食锈「啵咕、啵咕、啵咕!」接连绽放,在空中将整群蜘蛛一网打尽。 「哇~他们赢啦!」 「蕈菇烟火耶!」 「赤星小哥,别大意呀——」 美禄确认蜘蛛完全化为瓦砾堆后,对欢呼的穴熊们挥了挥手……毕斯可则爬回鞍上,俯身望向芥川。 「芥川抱歉,很痛吗?」 芥川「啵」地吐了个带点焦味的泡泡,毕斯可轻抚着它的甲壳低语道: 「……是我不对,让你受了无谓的伤。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自以为是,轻忽敌人……芥川,对不起……」 (……好久没看到他这样反省了。) 美禄尽量不去窥探搭档罕见的柔和神情,这时红滋露从袋子探头出来,两人对上了眼。 「……『你』会觉得毕斯可这样很奇怪吗?」 「不,美禄,我反倒觉得很惹人怜爱。」红滋露以沉稳的表情看着毕斯可的背影,静静地回应美禄:「不管是『我』还是『滋露』,都觉得毕斯可这点很可爱……啊,好痛!」 「喂,快到顶了,要抓好喔。」 红滋露赏了自己一巴掌后,不满地抚着脸颊躲进行李袋,美禄见状忍不住轻笑出声。没多久,芥川终于「咚!」的一声爬上京都府厅屋顶,它随即坐下舒缓疲惫的脚。 「……好壮观!这是电车吗?」 「嗯,这叫东海道中央新干线……是我们那个时代最快的电车。」 屋顶上的大车站中,可以见到铺设在透明管子内的轨道,远处轨道上停着一台造型极具未来感的绯红色列车。 这幅光景在两名少年看来相当不可思议,仿佛置身科幻漫画的世界。 「在京都府厅上复原出新干线真是错得离谱,不过刚好造福了我们。这条铁路本来没有通过京都的。」 「好新喔,跟霜吹的货物铁路差超多。这种车要怎么开?」 「交给我吧!如今只有我有权限能够登入新干线系统。你们先跟芥川在旁边休息一下,我弄好了就来叫你们!」 红滋露活力十足地回答完毕斯可,晃着辫子快步奔向列车。少年们看着她的背影,在芥川身前坐下叹了口气。 「这场旅行真糟糕,路上一直碰到诡异的东西。」 「嘴上这么说,但你看起来还很悠哉嘛,毕斯可。」 「因为还满好玩的,」毕斯可嚼着美禄从包包拿出的青蛙干,精神奕奕地答道:「我不喜欢那堆白盒子,但已经很久没在一趟旅程中遇到这么多从未见过的事物了。」 「我真羡慕你的坚强。你还要再来只青蛙吗?」 「好。啊,有红芝麻吗?撒点红芝麻比较好吃。」 「怎么现在才讲,我收进芥川的行李袋里了。」 「是喔?帮我拿。」 「要拿你自己拿!……好吧,那来猜拳……」 少年们一如往常聊着天,突然有一道白光照向他们,只见红色列车沿着空中的轨道鸣笛冲了过来。 「美禄——!毕斯可!抱歉,快上车!」 「搞、搞什么!你不是说发动前会来叫我们吗?」 「是、是啊,对不起,是我操作失误……」红滋露在列车前端的驾驶座手忙脚乱地操控着装置,但是她很快就放弃挣扎,从窗户对两人喊道:「动作快!列车就要加速了,你们会搭不上车的!」 「那个白痴,讲得好像不关她的事一样!」 「芥川,要走喽!毕斯可,快点上来!」 芥川载着少年们奔向不断加速的磁浮列车。然而旧文明引以为傲的那台列车速度极快,车身已然驶离京都府厅的屋顶。 「毕斯可,和我一起发射杏鲍菇!」 「这场旅行就不能悠闲点吗,混账!」 啵咕! 两名少年射出的杏鲍菇箭在芥川身后炸开,使它像球一样弹飞,并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它送上列车尾端。 而在他们身后,京都府厅顶层承受不住杏鲍菇发芽的力道,倾斜之后随即崩塌。 「哎呀!幸好你们赶上了!我还以为死定了呢。」 「你还好意思说!」 「抱歉,我不晓得怎么开门,你们就让芥川破门而入吧。它脚折起来应该就能待在车内。」 列车广播传来滋露的声音,少年们依指示驾着芥川奋力滚进车内,两人都气喘吁吁。 「好!上车之后一眨眼就到忌滨了。我要加速了!三位抓紧喽!」 6 那是个昏暗的宽阔空间。 地上铺着几何形磁砖,磁砖上时而有红光通过,照亮四周。 圆顶状的空间深处挂着一幅极大的投影萤幕,白光在那上头忽明忽灭。 这时…… 叩、叩、叩。 一阵皮鞋音响起,被踩过的磁砖顺着鞋音发出微光,照亮鞋子的主人。 他有着烈火般的红发与红眸,半张脸上还留有一大片被食锈侵蚀时的菌丝痕迹,端正的容貌散发出修罗般的骇人气势。 「……」 红发男子仰头瞪着萤幕,画面上可以见到白色机器人的手臂接连放出蓝色粒子摧残忌滨市街,同时联军亦拼命对抗敌人。 「阿波罗!」 一道人影发出铿铿铿的脚步声,穿过房间扑向红发男子……阿波罗。 「蕈菇消了吗?我好担心你喔!哇、你表情好可怕!」 「乔伊!别乱来!阿波罗刚起床。」 接着又出现一道人影抓住「乔伊」的头发,强行将他拉离阿波罗。乔伊玩兴大减,不悦地吼道: 「你每次都抓我头发!雷吉你好粗鲁,不能对我温柔点吗?」 「你过得太悠哉了,教训你一下正好。」 「喂!」 「安静。」 冻结空气的低沉嗓音响起,使两人僵在原地。阿波罗用力眨了眨无法顺利阖上的右眼,斜眼看着两人继续说道: 「我应该教过你们,在别人面前吵架很『没礼貌』……你们两个明明是我的分身,怎么都讲不听呢?」 乔伊被骂得一脸沮丧,雷吉则严肃地挺直腰杆。如阿波罗所言,他们有着红发红眸,长相和阿波罗一模一样。 两人脸上有一些几何形的接缝,使他们外型带了点机械感,但品质明显比那些量产型机器人高得多。两人的区别也很明显,乔伊的表情如孩子般纯真,雷吉则总是面露焦躁。 「……算了,宽容也是种『礼貌』……跟我回报状况。」 「就像画面上这样,阿波罗!」 乔伊瞬间将刚才的事抛诸脑后,开心地指着萤幕。即时影像正好显示日本联军奋斗无效,忌滨县厅逐渐化为一栋栋摩天大楼。 「我们最初还在跟蕈菇苦战,但我将你写的抗体程式装到白身上后,战况马上好转!你看,这些大楼全是由敌军尸体变成的!」 「哼!改造那座县厅有什么用?忌滨县本来就不存在。反正都要洗掉,干嘛浪费记忆体。」 「你是不甘心见到我打败敌军吧,雷吉。」 「混账……!」 阿波罗瞪了雷吉一眼,雷吉随即僵住。阿波罗抱着双臂缓缓点了点头,用低沉的嗓音开口说道: 「没必要赶尽杀绝,这些家伙伤得越重,反抗得越凶。接下来就减少白的数量……把我剩余的记忆体用在『复原』上。」 「终于可以开始『复原』了!」 「因为蕈菇抗体程式已经证实是有效的。做得好,乔伊。」 「……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乔伊正为阿波罗的赞美感到陶醉时,一旁的雷吉咂舌,插嘴说道: 「阿波罗,我要跟你报告另一件事。」 见阿波罗点头后,雷吉便切换了萤幕的频道。画面一转,变成京都府一带的空拍照片。 「我们不是已经占领关西了吗?」 「你看看这个。」 雷吉将照片放大后,显现出京都府厅屋顶延伸出的新干线轨道上,有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 「东海道新干线?它怎么动了?」 「先不提其他有的没的机器,现代的猴子不可能操控得了大众交通工具。别说权限了,他们连个人编号都没有。」(注:日本政府发放给居民的识别号码) 「可是它在动耶。」 「所以我才要跟阿波罗报告啊,白痴!」 阿波罗盯着行驶的列车许久后,微微睁大眼睛,口中挤出一句低语。 「是『霍普』。」 「……霍普?」 「没有别人了。」两名分身同声惊呼,阿波罗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继续盯着影像说:「拥有权限,能够操控东海道新干线的人,包含我只有四个……阿波罗、乔伊、雷吉……还有霍普。」 「可是他!」雷吉困惑地追问阿波罗:「他背叛阿波罗……站在猴子那边,所以……死了不是吗?阿波罗亲手……」 「对啊,我们亲眼见到阿波罗杀死霍普,阿波罗亲手粉碎了他啊!」 「我并没有杀他,而是将他再度分解为粒子。」 阿波罗面不改色,用大拇指的指甲搔了搔嘴唇。 「难道他化为粒子后,还保留着『霍普』的自我意识……?」 「咦咦?」 「我就觉得奇怪。假设霍普一直以粒子形态漂流日本各地,引导人类,趁我们沉睡时,将能够吞噬阿波罗粒子的『孢子』散播开来……借此对抗今日的『复原』计划。若这是真的,难怪我们这一仗会打得这么辛苦。」 阿波罗既像自问又像呢喃的话语使两名分身听得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所以那个叫『真言』的奇怪命令语,也是他发明的吗……」 阿波罗站着思索良久,忽然转身背对萤幕,迈开脚步。 「啊,阿波罗!」 「雷吉,在全东京设置四级防护墙,可以用我的记忆体。」 「防护墙?但、但日军已经被乔伊击败……」 「霍普与我们为敌,不知道会玩出什么把戏。而且他恐怕还有一张王牌。要是不尽力做好准备,『复原』会受影响。」 「王牌……?」 阿波罗回头瞪大红眸,右眼登时浮现出菌丝,乔伊和雷吉随即明白「王牌」的意思。阿波罗见他们点头后,他脚下的方形磁砖便开始下沉,化作一台高速电梯落往遥远的下层。 「……阿波罗紧张了吗……?」 乔伊看着阿波罗渐往下层而去,有些不安地低语。 「阿波罗本来就很恐怖,但今天的他比平常还恐怖……」 「白痴,阿波罗怎么会紧张?」 雷吉和乔伊盯着同一个方向,回应道: 「别忘了,阿波罗已经将不安定的情绪移到外部,转化为分身。我们就是他的分身,只要照他说的做就好。不过,阿波罗的弱点是『礼貌』,若有无谓的『礼貌』阻碍了他……」 「……我知道,我的工作就是以有利的方式,曲解『礼貌』的定义。」 乔伊带着些许怒意回应雷吉,但仍以不安的眼神望着阿波罗站过的地方。 (我一定会去救你。) (就算要花几十、几百年。) (我一定会从荒芜中……) (将你拯救出来。) (我一定,会去接你……) 阿波罗仿佛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些念头断断续续闪过,最后把心一横闭上眼睛。 「……没问题,不管敌人是谁……我都能达成目标……」 阿波罗喃喃自语完,从此不再想任何事。电梯下降时的震动,使他的身体与红发微微颤抖。 那是个昏暗的宽阔空间。 地上铺着几何形磁砖,磁砖上时而有红光通过,照亮四周。 圆顶状的空间深处挂着一幅极大的投影萤幕,白光在那上头忽明忽灭。 这时…… 叩、叩、叩。 一阵皮鞋音响起,被踩过的磁砖顺着鞋音发出微光,照亮鞋子的主人。 他有着烈火般的红发与红眸,半张脸上还留有一大片被食锈侵蚀时的菌丝痕迹,端正的容貌散发出修罗般的骇人气势。 「……」 红发男子仰头瞪着萤幕,画面上可以见到白色机器人的手臂接连放出蓝色粒子摧残忌滨市街,同时联军亦拼命对抗敌人。 「阿波罗!」 一道人影发出铿铿铿的脚步声,穿过房间扑向红发男子……阿波罗。 「蕈菇消了吗?我好担心你喔!哇、你表情好可怕!」 「乔伊!别乱来!阿波罗刚起床。」 接着又出现一道人影抓住「乔伊」的头发,强行将他拉离阿波罗。乔伊玩兴大减,不悦地吼道: 「你每次都抓我头发!雷吉你好粗鲁,不能对我温柔点吗?」 「你过得太悠哉了,教训你一下正好。」 「喂!」 「安静。」 冻结空气的低沉嗓音响起,使两人僵在原地。阿波罗用力眨了眨无法顺利阖上的右眼,斜眼看着两人继续说道: 「我应该教过你们,在别人面前吵架很『没礼貌』……你们两个明明是我的分身,怎么都讲不听呢?」 乔伊被骂得一脸沮丧,雷吉则严肃地挺直腰杆。如阿波罗所言,他们有着红发红眸,长相和阿波罗一模一样。 两人脸上有一些几何形的接缝,使他们外型带了点机械感,但品质明显比那些量产型机器人高得多。两人的区别也很明显,乔伊的表情如孩子般纯真,雷吉则总是面露焦躁。 「……算了,宽容也是种『礼貌』……跟我回报状况。」 「就像画面上这样,阿波罗!」 乔伊瞬间将刚才的事抛诸脑后,开心地指着萤幕。即时影像正好显示日本联军奋斗无效,忌滨县厅逐渐化为一栋栋摩天大楼。 「我们最初还在跟蕈菇苦战,但我将你写的抗体程式装到白身上后,战况马上好转!你看,这些大楼全是由敌军尸体变成的!」 「哼!改造那座县厅有什么用?忌滨县本来就不存在。反正都要洗掉,干嘛浪费记忆体。」 「你是不甘心见到我打败敌军吧,雷吉。」 「混账……!」 阿波罗瞪了雷吉一眼,雷吉随即僵住。阿波罗抱着双臂缓缓点了点头,用低沉的嗓音开口说道: 「没必要赶尽杀绝,这些家伙伤得越重,反抗得越凶。接下来就减少白的数量……把我剩余的记忆体用在『复原』上。」 「终于可以开始『复原』了!」 「因为蕈菇抗体程式已经证实是有效的。做得好,乔伊。」 「……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乔伊正为阿波罗的赞美感到陶醉时,一旁的雷吉咂舌,插嘴说道: 「阿波罗,我要跟你报告另一件事。」 见阿波罗点头后,雷吉便切换了萤幕的频道。画面一转,变成京都府一带的空拍照片。 「我们不是已经占领关西了吗?」 「你看看这个。」 雷吉将照片放大后,显现出京都府厅屋顶延伸出的新干线轨道上,有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 「东海道新干线?它怎么动了?」 「先不提其他有的没的机器,现代的猴子不可能操控得了大众交通工具。别说权限了,他们连个人编号都没有。」(注:日本政府发放给居民的识别号码) 「可是它在动耶。」 「所以我才要跟阿波罗报告啊,白痴!」 阿波罗盯着行驶的列车许久后,微微睁大眼睛,口中挤出一句低语。 「是『霍普』。」 「……霍普?」 「没有别人了。」两名分身同声惊呼,阿波罗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继续盯着影像说:「拥有权限,能够操控东海道新干线的人,包含我只有四个……阿波罗、乔伊、雷吉……还有霍普。」 「可是他!」雷吉困惑地追问阿波罗:「他背叛阿波罗……站在猴子那边,所以……死了不是吗?阿波罗亲手……」 「对啊,我们亲眼见到阿波罗杀死霍普,阿波罗亲手粉碎了他啊!」 「我并没有杀他,而是将他再度分解为粒子。」 阿波罗面不改色,用大拇指的指甲搔了搔嘴唇。 「难道他化为粒子后,还保留着『霍普』的自我意识……?」 「咦咦?」 「我就觉得奇怪。假设霍普一直以粒子形态漂流日本各地,引导人类,趁我们沉睡时,将能够吞噬阿波罗粒子的『孢子』散播开来……借此对抗今日的『复原』计划。若这是真的,难怪我们这一仗会打得这么辛苦。」 阿波罗既像自问又像呢喃的话语使两名分身听得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所以那个叫『真言』的奇怪命令语,也是他发明的吗……」 阿波罗站着思索良久,忽然转身背对萤幕,迈开脚步。 「啊,阿波罗!」 「雷吉,在全东京设置四级防护墙,可以用我的记忆体。」 「防护墙?但、但日军已经被乔伊击败……」 「霍普与我们为敌,不知道会玩出什么把戏。而且他恐怕还有一张王牌。要是不尽力做好准备,『复原』会受影响。」 「王牌……?」 阿波罗回头瞪大红眸,右眼登时浮现出菌丝,乔伊和雷吉随即明白「王牌」的意思。阿波罗见他们点头后,他脚下的方形磁砖便开始下沉,化作一台高速电梯落往遥远的下层。 「……阿波罗紧张了吗……?」 乔伊看着阿波罗渐往下层而去,有些不安地低语。 「阿波罗本来就很恐怖,但今天的他比平常还恐怖……」 「白痴,阿波罗怎么会紧张?」 雷吉和乔伊盯着同一个方向,回应道: 「别忘了,阿波罗已经将不安定的情绪移到外部,转化为分身。我们就是他的分身,只要照他说的做就好。不过,阿波罗的弱点是『礼貌』,若有无谓的『礼貌』阻碍了他……」 「……我知道,我的工作就是以有利的方式,曲解『礼貌』的定义。」 乔伊带着些许怒意回应雷吉,但仍以不安的眼神望着阿波罗站过的地方。 (我一定会去救你。) (就算要花几十、几百年。) (我一定会从荒芜中……) (将你拯救出来。) (我一定,会去接你……) 阿波罗仿佛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些念头断断续续闪过,最后把心一横闭上眼睛。 「……没问题,不管敌人是谁……我都能达成目标……」 阿波罗喃喃自语完,从此不再想任何事。电梯下降时的震动,使他的身体与红发微微颤抖。 那是个昏暗的宽阔空间。 地上铺着几何形磁砖,磁砖上时而有红光通过,照亮四周。 圆顶状的空间深处挂着一幅极大的投影萤幕,白光在那上头忽明忽灭。 这时…… 叩、叩、叩。 一阵皮鞋音响起,被踩过的磁砖顺着鞋音发出微光,照亮鞋子的主人。 他有着烈火般的红发与红眸,半张脸上还留有一大片被食锈侵蚀时的菌丝痕迹,端正的容貌散发出修罗般的骇人气势。 「……」 红发男子仰头瞪着萤幕,画面上可以见到白色机器人的手臂接连放出蓝色粒子摧残忌滨市街,同时联军亦拼命对抗敌人。 「阿波罗!」 一道人影发出铿铿铿的脚步声,穿过房间扑向红发男子……阿波罗。 「蕈菇消了吗?我好担心你喔!哇、你表情好可怕!」 「乔伊!别乱来!阿波罗刚起床。」 接着又出现一道人影抓住「乔伊」的头发,强行将他拉离阿波罗。乔伊玩兴大减,不悦地吼道: 「你每次都抓我头发!雷吉你好粗鲁,不能对我温柔点吗?」 「你过得太悠哉了,教训你一下正好。」 「喂!」 「安静。」 冻结空气的低沉嗓音响起,使两人僵在原地。阿波罗用力眨了眨无法顺利阖上的右眼,斜眼看着两人继续说道: 「我应该教过你们,在别人面前吵架很『没礼貌』……你们两个明明是我的分身,怎么都讲不听呢?」 乔伊被骂得一脸沮丧,雷吉则严肃地挺直腰杆。如阿波罗所言,他们有着红发红眸,长相和阿波罗一模一样。 两人脸上有一些几何形的接缝,使他们外型带了点机械感,但品质明显比那些量产型机器人高得多。两人的区别也很明显,乔伊的表情如孩子般纯真,雷吉则总是面露焦躁。 「……算了,宽容也是种『礼貌』……跟我回报状况。」 「就像画面上这样,阿波罗!」 乔伊瞬间将刚才的事抛诸脑后,开心地指着萤幕。即时影像正好显示日本联军奋斗无效,忌滨县厅逐渐化为一栋栋摩天大楼。 「我们最初还在跟蕈菇苦战,但我将你写的抗体程式装到白身上后,战况马上好转!你看,这些大楼全是由敌军尸体变成的!」 「哼!改造那座县厅有什么用?忌滨县本来就不存在。反正都要洗掉,干嘛浪费记忆体。」 「你是不甘心见到我打败敌军吧,雷吉。」 「混账……!」 阿波罗瞪了雷吉一眼,雷吉随即僵住。阿波罗抱着双臂缓缓点了点头,用低沉的嗓音开口说道: 「没必要赶尽杀绝,这些家伙伤得越重,反抗得越凶。接下来就减少白的数量……把我剩余的记忆体用在『复原』上。」 「终于可以开始『复原』了!」 「因为蕈菇抗体程式已经证实是有效的。做得好,乔伊。」 「……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乔伊正为阿波罗的赞美感到陶醉时,一旁的雷吉咂舌,插嘴说道: 「阿波罗,我要跟你报告另一件事。」 见阿波罗点头后,雷吉便切换了萤幕的频道。画面一转,变成京都府一带的空拍照片。 「我们不是已经占领关西了吗?」 「你看看这个。」 雷吉将照片放大后,显现出京都府厅屋顶延伸出的新干线轨道上,有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 「东海道新干线?它怎么动了?」 「先不提其他有的没的机器,现代的猴子不可能操控得了大众交通工具。别说权限了,他们连个人编号都没有。」(注:日本政府发放给居民的识别号码) 「可是它在动耶。」 「所以我才要跟阿波罗报告啊,白痴!」 阿波罗盯着行驶的列车许久后,微微睁大眼睛,口中挤出一句低语。 「是『霍普』。」 「……霍普?」 「没有别人了。」两名分身同声惊呼,阿波罗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继续盯着影像说:「拥有权限,能够操控东海道新干线的人,包含我只有四个……阿波罗、乔伊、雷吉……还有霍普。」 「可是他!」雷吉困惑地追问阿波罗:「他背叛阿波罗……站在猴子那边,所以……死了不是吗?阿波罗亲手……」 「对啊,我们亲眼见到阿波罗杀死霍普,阿波罗亲手粉碎了他啊!」 「我并没有杀他,而是将他再度分解为粒子。」 阿波罗面不改色,用大拇指的指甲搔了搔嘴唇。 「难道他化为粒子后,还保留着『霍普』的自我意识……?」 「咦咦?」 「我就觉得奇怪。假设霍普一直以粒子形态漂流日本各地,引导人类,趁我们沉睡时,将能够吞噬阿波罗粒子的『孢子』散播开来……借此对抗今日的『复原』计划。若这是真的,难怪我们这一仗会打得这么辛苦。」 阿波罗既像自问又像呢喃的话语使两名分身听得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所以那个叫『真言』的奇怪命令语,也是他发明的吗……」 阿波罗站着思索良久,忽然转身背对萤幕,迈开脚步。 「啊,阿波罗!」 「雷吉,在全东京设置四级防护墙,可以用我的记忆体。」 「防护墙?但、但日军已经被乔伊击败……」 「霍普与我们为敌,不知道会玩出什么把戏。而且他恐怕还有一张王牌。要是不尽力做好准备,『复原』会受影响。」 「王牌……?」 阿波罗回头瞪大红眸,右眼登时浮现出菌丝,乔伊和雷吉随即明白「王牌」的意思。阿波罗见他们点头后,他脚下的方形磁砖便开始下沉,化作一台高速电梯落往遥远的下层。 「……阿波罗紧张了吗……?」 乔伊看着阿波罗渐往下层而去,有些不安地低语。 「阿波罗本来就很恐怖,但今天的他比平常还恐怖……」 「白痴,阿波罗怎么会紧张?」 雷吉和乔伊盯着同一个方向,回应道: 「别忘了,阿波罗已经将不安定的情绪移到外部,转化为分身。我们就是他的分身,只要照他说的做就好。不过,阿波罗的弱点是『礼貌』,若有无谓的『礼貌』阻碍了他……」 「……我知道,我的工作就是以有利的方式,曲解『礼貌』的定义。」 乔伊带着些许怒意回应雷吉,但仍以不安的眼神望着阿波罗站过的地方。 (我一定会去救你。) (就算要花几十、几百年。) (我一定会从荒芜中……) (将你拯救出来。) (我一定,会去接你……) 阿波罗仿佛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些念头断断续续闪过,最后把心一横闭上眼睛。 「……没问题,不管敌人是谁……我都能达成目标……」 阿波罗喃喃自语完,从此不再想任何事。电梯下降时的震动,使他的身体与红发微微颤抖。 那是个昏暗的宽阔空间。 地上铺着几何形磁砖,磁砖上时而有红光通过,照亮四周。 圆顶状的空间深处挂着一幅极大的投影萤幕,白光在那上头忽明忽灭。 这时…… 叩、叩、叩。 一阵皮鞋音响起,被踩过的磁砖顺着鞋音发出微光,照亮鞋子的主人。 他有着烈火般的红发与红眸,半张脸上还留有一大片被食锈侵蚀时的菌丝痕迹,端正的容貌散发出修罗般的骇人气势。 「……」 红发男子仰头瞪着萤幕,画面上可以见到白色机器人的手臂接连放出蓝色粒子摧残忌滨市街,同时联军亦拼命对抗敌人。 「阿波罗!」 一道人影发出铿铿铿的脚步声,穿过房间扑向红发男子……阿波罗。 「蕈菇消了吗?我好担心你喔!哇、你表情好可怕!」 「乔伊!别乱来!阿波罗刚起床。」 接着又出现一道人影抓住「乔伊」的头发,强行将他拉离阿波罗。乔伊玩兴大减,不悦地吼道: 「你每次都抓我头发!雷吉你好粗鲁,不能对我温柔点吗?」 「你过得太悠哉了,教训你一下正好。」 「喂!」 「安静。」 冻结空气的低沉嗓音响起,使两人僵在原地。阿波罗用力眨了眨无法顺利阖上的右眼,斜眼看着两人继续说道: 「我应该教过你们,在别人面前吵架很『没礼貌』……你们两个明明是我的分身,怎么都讲不听呢?」 乔伊被骂得一脸沮丧,雷吉则严肃地挺直腰杆。如阿波罗所言,他们有着红发红眸,长相和阿波罗一模一样。 两人脸上有一些几何形的接缝,使他们外型带了点机械感,但品质明显比那些量产型机器人高得多。两人的区别也很明显,乔伊的表情如孩子般纯真,雷吉则总是面露焦躁。 「……算了,宽容也是种『礼貌』……跟我回报状况。」 「就像画面上这样,阿波罗!」 乔伊瞬间将刚才的事抛诸脑后,开心地指着萤幕。即时影像正好显示日本联军奋斗无效,忌滨县厅逐渐化为一栋栋摩天大楼。 「我们最初还在跟蕈菇苦战,但我将你写的抗体程式装到白身上后,战况马上好转!你看,这些大楼全是由敌军尸体变成的!」 「哼!改造那座县厅有什么用?忌滨县本来就不存在。反正都要洗掉,干嘛浪费记忆体。」 「你是不甘心见到我打败敌军吧,雷吉。」 「混账……!」 阿波罗瞪了雷吉一眼,雷吉随即僵住。阿波罗抱着双臂缓缓点了点头,用低沉的嗓音开口说道: 「没必要赶尽杀绝,这些家伙伤得越重,反抗得越凶。接下来就减少白的数量……把我剩余的记忆体用在『复原』上。」 「终于可以开始『复原』了!」 「因为蕈菇抗体程式已经证实是有效的。做得好,乔伊。」 「……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乔伊正为阿波罗的赞美感到陶醉时,一旁的雷吉咂舌,插嘴说道: 「阿波罗,我要跟你报告另一件事。」 见阿波罗点头后,雷吉便切换了萤幕的频道。画面一转,变成京都府一带的空拍照片。 「我们不是已经占领关西了吗?」 「你看看这个。」 雷吉将照片放大后,显现出京都府厅屋顶延伸出的新干线轨道上,有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 「东海道新干线?它怎么动了?」 「先不提其他有的没的机器,现代的猴子不可能操控得了大众交通工具。别说权限了,他们连个人编号都没有。」(注:日本政府发放给居民的识别号码) 「可是它在动耶。」 「所以我才要跟阿波罗报告啊,白痴!」 阿波罗盯着行驶的列车许久后,微微睁大眼睛,口中挤出一句低语。 「是『霍普』。」 「……霍普?」 「没有别人了。」两名分身同声惊呼,阿波罗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继续盯着影像说:「拥有权限,能够操控东海道新干线的人,包含我只有四个……阿波罗、乔伊、雷吉……还有霍普。」 「可是他!」雷吉困惑地追问阿波罗:「他背叛阿波罗……站在猴子那边,所以……死了不是吗?阿波罗亲手……」 「对啊,我们亲眼见到阿波罗杀死霍普,阿波罗亲手粉碎了他啊!」 「我并没有杀他,而是将他再度分解为粒子。」 阿波罗面不改色,用大拇指的指甲搔了搔嘴唇。 「难道他化为粒子后,还保留着『霍普』的自我意识……?」 「咦咦?」 「我就觉得奇怪。假设霍普一直以粒子形态漂流日本各地,引导人类,趁我们沉睡时,将能够吞噬阿波罗粒子的『孢子』散播开来……借此对抗今日的『复原』计划。若这是真的,难怪我们这一仗会打得这么辛苦。」 阿波罗既像自问又像呢喃的话语使两名分身听得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所以那个叫『真言』的奇怪命令语,也是他发明的吗……」 阿波罗站着思索良久,忽然转身背对萤幕,迈开脚步。 「啊,阿波罗!」 「雷吉,在全东京设置四级防护墙,可以用我的记忆体。」 「防护墙?但、但日军已经被乔伊击败……」 「霍普与我们为敌,不知道会玩出什么把戏。而且他恐怕还有一张王牌。要是不尽力做好准备,『复原』会受影响。」 「王牌……?」 阿波罗回头瞪大红眸,右眼登时浮现出菌丝,乔伊和雷吉随即明白「王牌」的意思。阿波罗见他们点头后,他脚下的方形磁砖便开始下沉,化作一台高速电梯落往遥远的下层。 「……阿波罗紧张了吗……?」 乔伊看着阿波罗渐往下层而去,有些不安地低语。 「阿波罗本来就很恐怖,但今天的他比平常还恐怖……」 「白痴,阿波罗怎么会紧张?」 雷吉和乔伊盯着同一个方向,回应道: 「别忘了,阿波罗已经将不安定的情绪移到外部,转化为分身。我们就是他的分身,只要照他说的做就好。不过,阿波罗的弱点是『礼貌』,若有无谓的『礼貌』阻碍了他……」 「……我知道,我的工作就是以有利的方式,曲解『礼貌』的定义。」 乔伊带着些许怒意回应雷吉,但仍以不安的眼神望着阿波罗站过的地方。 (我一定会去救你。) (就算要花几十、几百年。) (我一定会从荒芜中……) (将你拯救出来。) (我一定,会去接你……) 阿波罗仿佛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些念头断断续续闪过,最后把心一横闭上眼睛。 「……没问题,不管敌人是谁……我都能达成目标……」 阿波罗喃喃自语完,从此不再想任何事。电梯下降时的震动,使他的身体与红发微微颤抖。 那是个昏暗的宽阔空间。 地上铺着几何形磁砖,磁砖上时而有红光通过,照亮四周。 圆顶状的空间深处挂着一幅极大的投影萤幕,白光在那上头忽明忽灭。 这时…… 叩、叩、叩。 一阵皮鞋音响起,被踩过的磁砖顺着鞋音发出微光,照亮鞋子的主人。 他有着烈火般的红发与红眸,半张脸上还留有一大片被食锈侵蚀时的菌丝痕迹,端正的容貌散发出修罗般的骇人气势。 「……」 红发男子仰头瞪着萤幕,画面上可以见到白色机器人的手臂接连放出蓝色粒子摧残忌滨市街,同时联军亦拼命对抗敌人。 「阿波罗!」 一道人影发出铿铿铿的脚步声,穿过房间扑向红发男子……阿波罗。 「蕈菇消了吗?我好担心你喔!哇、你表情好可怕!」 「乔伊!别乱来!阿波罗刚起床。」 接着又出现一道人影抓住「乔伊」的头发,强行将他拉离阿波罗。乔伊玩兴大减,不悦地吼道: 「你每次都抓我头发!雷吉你好粗鲁,不能对我温柔点吗?」 「你过得太悠哉了,教训你一下正好。」 「喂!」 「安静。」 冻结空气的低沉嗓音响起,使两人僵在原地。阿波罗用力眨了眨无法顺利阖上的右眼,斜眼看着两人继续说道: 「我应该教过你们,在别人面前吵架很『没礼貌』……你们两个明明是我的分身,怎么都讲不听呢?」 乔伊被骂得一脸沮丧,雷吉则严肃地挺直腰杆。如阿波罗所言,他们有着红发红眸,长相和阿波罗一模一样。 两人脸上有一些几何形的接缝,使他们外型带了点机械感,但品质明显比那些量产型机器人高得多。两人的区别也很明显,乔伊的表情如孩子般纯真,雷吉则总是面露焦躁。 「……算了,宽容也是种『礼貌』……跟我回报状况。」 「就像画面上这样,阿波罗!」 乔伊瞬间将刚才的事抛诸脑后,开心地指着萤幕。即时影像正好显示日本联军奋斗无效,忌滨县厅逐渐化为一栋栋摩天大楼。 「我们最初还在跟蕈菇苦战,但我将你写的抗体程式装到白身上后,战况马上好转!你看,这些大楼全是由敌军尸体变成的!」 「哼!改造那座县厅有什么用?忌滨县本来就不存在。反正都要洗掉,干嘛浪费记忆体。」 「你是不甘心见到我打败敌军吧,雷吉。」 「混账……!」 阿波罗瞪了雷吉一眼,雷吉随即僵住。阿波罗抱着双臂缓缓点了点头,用低沉的嗓音开口说道: 「没必要赶尽杀绝,这些家伙伤得越重,反抗得越凶。接下来就减少白的数量……把我剩余的记忆体用在『复原』上。」 「终于可以开始『复原』了!」 「因为蕈菇抗体程式已经证实是有效的。做得好,乔伊。」 「……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乔伊正为阿波罗的赞美感到陶醉时,一旁的雷吉咂舌,插嘴说道: 「阿波罗,我要跟你报告另一件事。」 见阿波罗点头后,雷吉便切换了萤幕的频道。画面一转,变成京都府一带的空拍照片。 「我们不是已经占领关西了吗?」 「你看看这个。」 雷吉将照片放大后,显现出京都府厅屋顶延伸出的新干线轨道上,有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 「东海道新干线?它怎么动了?」 「先不提其他有的没的机器,现代的猴子不可能操控得了大众交通工具。别说权限了,他们连个人编号都没有。」(注:日本政府发放给居民的识别号码) 「可是它在动耶。」 「所以我才要跟阿波罗报告啊,白痴!」 阿波罗盯着行驶的列车许久后,微微睁大眼睛,口中挤出一句低语。 「是『霍普』。」 「……霍普?」 「没有别人了。」两名分身同声惊呼,阿波罗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继续盯着影像说:「拥有权限,能够操控东海道新干线的人,包含我只有四个……阿波罗、乔伊、雷吉……还有霍普。」 「可是他!」雷吉困惑地追问阿波罗:「他背叛阿波罗……站在猴子那边,所以……死了不是吗?阿波罗亲手……」 「对啊,我们亲眼见到阿波罗杀死霍普,阿波罗亲手粉碎了他啊!」 「我并没有杀他,而是将他再度分解为粒子。」 阿波罗面不改色,用大拇指的指甲搔了搔嘴唇。 「难道他化为粒子后,还保留着『霍普』的自我意识……?」 「咦咦?」 「我就觉得奇怪。假设霍普一直以粒子形态漂流日本各地,引导人类,趁我们沉睡时,将能够吞噬阿波罗粒子的『孢子』散播开来……借此对抗今日的『复原』计划。若这是真的,难怪我们这一仗会打得这么辛苦。」 阿波罗既像自问又像呢喃的话语使两名分身听得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所以那个叫『真言』的奇怪命令语,也是他发明的吗……」 阿波罗站着思索良久,忽然转身背对萤幕,迈开脚步。 「啊,阿波罗!」 「雷吉,在全东京设置四级防护墙,可以用我的记忆体。」 「防护墙?但、但日军已经被乔伊击败……」 「霍普与我们为敌,不知道会玩出什么把戏。而且他恐怕还有一张王牌。要是不尽力做好准备,『复原』会受影响。」 「王牌……?」 阿波罗回头瞪大红眸,右眼登时浮现出菌丝,乔伊和雷吉随即明白「王牌」的意思。阿波罗见他们点头后,他脚下的方形磁砖便开始下沉,化作一台高速电梯落往遥远的下层。 「……阿波罗紧张了吗……?」 乔伊看着阿波罗渐往下层而去,有些不安地低语。 「阿波罗本来就很恐怖,但今天的他比平常还恐怖……」 「白痴,阿波罗怎么会紧张?」 雷吉和乔伊盯着同一个方向,回应道: 「别忘了,阿波罗已经将不安定的情绪移到外部,转化为分身。我们就是他的分身,只要照他说的做就好。不过,阿波罗的弱点是『礼貌』,若有无谓的『礼貌』阻碍了他……」 「……我知道,我的工作就是以有利的方式,曲解『礼貌』的定义。」 乔伊带着些许怒意回应雷吉,但仍以不安的眼神望着阿波罗站过的地方。 (我一定会去救你。) (就算要花几十、几百年。) (我一定会从荒芜中……) (将你拯救出来。) (我一定,会去接你……) 阿波罗仿佛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些念头断断续续闪过,最后把心一横闭上眼睛。 「……没问题,不管敌人是谁……我都能达成目标……」 阿波罗喃喃自语完,从此不再想任何事。电梯下降时的震动,使他的身体与红发微微颤抖。 那是个昏暗的宽阔空间。 地上铺着几何形磁砖,磁砖上时而有红光通过,照亮四周。 圆顶状的空间深处挂着一幅极大的投影萤幕,白光在那上头忽明忽灭。 这时…… 叩、叩、叩。 一阵皮鞋音响起,被踩过的磁砖顺着鞋音发出微光,照亮鞋子的主人。 他有着烈火般的红发与红眸,半张脸上还留有一大片被食锈侵蚀时的菌丝痕迹,端正的容貌散发出修罗般的骇人气势。 「……」 红发男子仰头瞪着萤幕,画面上可以见到白色机器人的手臂接连放出蓝色粒子摧残忌滨市街,同时联军亦拼命对抗敌人。 「阿波罗!」 一道人影发出铿铿铿的脚步声,穿过房间扑向红发男子……阿波罗。 「蕈菇消了吗?我好担心你喔!哇、你表情好可怕!」 「乔伊!别乱来!阿波罗刚起床。」 接着又出现一道人影抓住「乔伊」的头发,强行将他拉离阿波罗。乔伊玩兴大减,不悦地吼道: 「你每次都抓我头发!雷吉你好粗鲁,不能对我温柔点吗?」 「你过得太悠哉了,教训你一下正好。」 「喂!」 「安静。」 冻结空气的低沉嗓音响起,使两人僵在原地。阿波罗用力眨了眨无法顺利阖上的右眼,斜眼看着两人继续说道: 「我应该教过你们,在别人面前吵架很『没礼貌』……你们两个明明是我的分身,怎么都讲不听呢?」 乔伊被骂得一脸沮丧,雷吉则严肃地挺直腰杆。如阿波罗所言,他们有着红发红眸,长相和阿波罗一模一样。 两人脸上有一些几何形的接缝,使他们外型带了点机械感,但品质明显比那些量产型机器人高得多。两人的区别也很明显,乔伊的表情如孩子般纯真,雷吉则总是面露焦躁。 「……算了,宽容也是种『礼貌』……跟我回报状况。」 「就像画面上这样,阿波罗!」 乔伊瞬间将刚才的事抛诸脑后,开心地指着萤幕。即时影像正好显示日本联军奋斗无效,忌滨县厅逐渐化为一栋栋摩天大楼。 「我们最初还在跟蕈菇苦战,但我将你写的抗体程式装到白身上后,战况马上好转!你看,这些大楼全是由敌军尸体变成的!」 「哼!改造那座县厅有什么用?忌滨县本来就不存在。反正都要洗掉,干嘛浪费记忆体。」 「你是不甘心见到我打败敌军吧,雷吉。」 「混账……!」 阿波罗瞪了雷吉一眼,雷吉随即僵住。阿波罗抱着双臂缓缓点了点头,用低沉的嗓音开口说道: 「没必要赶尽杀绝,这些家伙伤得越重,反抗得越凶。接下来就减少白的数量……把我剩余的记忆体用在『复原』上。」 「终于可以开始『复原』了!」 「因为蕈菇抗体程式已经证实是有效的。做得好,乔伊。」 「……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乔伊正为阿波罗的赞美感到陶醉时,一旁的雷吉咂舌,插嘴说道: 「阿波罗,我要跟你报告另一件事。」 见阿波罗点头后,雷吉便切换了萤幕的频道。画面一转,变成京都府一带的空拍照片。 「我们不是已经占领关西了吗?」 「你看看这个。」 雷吉将照片放大后,显现出京都府厅屋顶延伸出的新干线轨道上,有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 「东海道新干线?它怎么动了?」 「先不提其他有的没的机器,现代的猴子不可能操控得了大众交通工具。别说权限了,他们连个人编号都没有。」(注:日本政府发放给居民的识别号码) 「可是它在动耶。」 「所以我才要跟阿波罗报告啊,白痴!」 阿波罗盯着行驶的列车许久后,微微睁大眼睛,口中挤出一句低语。 「是『霍普』。」 「……霍普?」 「没有别人了。」两名分身同声惊呼,阿波罗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继续盯着影像说:「拥有权限,能够操控东海道新干线的人,包含我只有四个……阿波罗、乔伊、雷吉……还有霍普。」 「可是他!」雷吉困惑地追问阿波罗:「他背叛阿波罗……站在猴子那边,所以……死了不是吗?阿波罗亲手……」 「对啊,我们亲眼见到阿波罗杀死霍普,阿波罗亲手粉碎了他啊!」 「我并没有杀他,而是将他再度分解为粒子。」 阿波罗面不改色,用大拇指的指甲搔了搔嘴唇。 「难道他化为粒子后,还保留着『霍普』的自我意识……?」 「咦咦?」 「我就觉得奇怪。假设霍普一直以粒子形态漂流日本各地,引导人类,趁我们沉睡时,将能够吞噬阿波罗粒子的『孢子』散播开来……借此对抗今日的『复原』计划。若这是真的,难怪我们这一仗会打得这么辛苦。」 阿波罗既像自问又像呢喃的话语使两名分身听得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所以那个叫『真言』的奇怪命令语,也是他发明的吗……」 阿波罗站着思索良久,忽然转身背对萤幕,迈开脚步。 「啊,阿波罗!」 「雷吉,在全东京设置四级防护墙,可以用我的记忆体。」 「防护墙?但、但日军已经被乔伊击败……」 「霍普与我们为敌,不知道会玩出什么把戏。而且他恐怕还有一张王牌。要是不尽力做好准备,『复原』会受影响。」 「王牌……?」 阿波罗回头瞪大红眸,右眼登时浮现出菌丝,乔伊和雷吉随即明白「王牌」的意思。阿波罗见他们点头后,他脚下的方形磁砖便开始下沉,化作一台高速电梯落往遥远的下层。 「……阿波罗紧张了吗……?」 乔伊看着阿波罗渐往下层而去,有些不安地低语。 「阿波罗本来就很恐怖,但今天的他比平常还恐怖……」 「白痴,阿波罗怎么会紧张?」 雷吉和乔伊盯着同一个方向,回应道: 「别忘了,阿波罗已经将不安定的情绪移到外部,转化为分身。我们就是他的分身,只要照他说的做就好。不过,阿波罗的弱点是『礼貌』,若有无谓的『礼貌』阻碍了他……」 「……我知道,我的工作就是以有利的方式,曲解『礼貌』的定义。」 乔伊带着些许怒意回应雷吉,但仍以不安的眼神望着阿波罗站过的地方。 (我一定会去救你。) (就算要花几十、几百年。) (我一定会从荒芜中……) (将你拯救出来。) (我一定,会去接你……) 阿波罗仿佛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些念头断断续续闪过,最后把心一横闭上眼睛。 「……没问题,不管敌人是谁……我都能达成目标……」 阿波罗喃喃自语完,从此不再想任何事。电梯下降时的震动,使他的身体与红发微微颤抖。 那是个昏暗的宽阔空间。 地上铺着几何形磁砖,磁砖上时而有红光通过,照亮四周。 圆顶状的空间深处挂着一幅极大的投影萤幕,白光在那上头忽明忽灭。 这时…… 叩、叩、叩。 一阵皮鞋音响起,被踩过的磁砖顺着鞋音发出微光,照亮鞋子的主人。 他有着烈火般的红发与红眸,半张脸上还留有一大片被食锈侵蚀时的菌丝痕迹,端正的容貌散发出修罗般的骇人气势。 「……」 红发男子仰头瞪着萤幕,画面上可以见到白色机器人的手臂接连放出蓝色粒子摧残忌滨市街,同时联军亦拼命对抗敌人。 「阿波罗!」 一道人影发出铿铿铿的脚步声,穿过房间扑向红发男子……阿波罗。 「蕈菇消了吗?我好担心你喔!哇、你表情好可怕!」 「乔伊!别乱来!阿波罗刚起床。」 接着又出现一道人影抓住「乔伊」的头发,强行将他拉离阿波罗。乔伊玩兴大减,不悦地吼道: 「你每次都抓我头发!雷吉你好粗鲁,不能对我温柔点吗?」 「你过得太悠哉了,教训你一下正好。」 「喂!」 「安静。」 冻结空气的低沉嗓音响起,使两人僵在原地。阿波罗用力眨了眨无法顺利阖上的右眼,斜眼看着两人继续说道: 「我应该教过你们,在别人面前吵架很『没礼貌』……你们两个明明是我的分身,怎么都讲不听呢?」 乔伊被骂得一脸沮丧,雷吉则严肃地挺直腰杆。如阿波罗所言,他们有着红发红眸,长相和阿波罗一模一样。 两人脸上有一些几何形的接缝,使他们外型带了点机械感,但品质明显比那些量产型机器人高得多。两人的区别也很明显,乔伊的表情如孩子般纯真,雷吉则总是面露焦躁。 「……算了,宽容也是种『礼貌』……跟我回报状况。」 「就像画面上这样,阿波罗!」 乔伊瞬间将刚才的事抛诸脑后,开心地指着萤幕。即时影像正好显示日本联军奋斗无效,忌滨县厅逐渐化为一栋栋摩天大楼。 「我们最初还在跟蕈菇苦战,但我将你写的抗体程式装到白身上后,战况马上好转!你看,这些大楼全是由敌军尸体变成的!」 「哼!改造那座县厅有什么用?忌滨县本来就不存在。反正都要洗掉,干嘛浪费记忆体。」 「你是不甘心见到我打败敌军吧,雷吉。」 「混账……!」 阿波罗瞪了雷吉一眼,雷吉随即僵住。阿波罗抱着双臂缓缓点了点头,用低沉的嗓音开口说道: 「没必要赶尽杀绝,这些家伙伤得越重,反抗得越凶。接下来就减少白的数量……把我剩余的记忆体用在『复原』上。」 「终于可以开始『复原』了!」 「因为蕈菇抗体程式已经证实是有效的。做得好,乔伊。」 「……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乔伊正为阿波罗的赞美感到陶醉时,一旁的雷吉咂舌,插嘴说道: 「阿波罗,我要跟你报告另一件事。」 见阿波罗点头后,雷吉便切换了萤幕的频道。画面一转,变成京都府一带的空拍照片。 「我们不是已经占领关西了吗?」 「你看看这个。」 雷吉将照片放大后,显现出京都府厅屋顶延伸出的新干线轨道上,有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 「东海道新干线?它怎么动了?」 「先不提其他有的没的机器,现代的猴子不可能操控得了大众交通工具。别说权限了,他们连个人编号都没有。」(注:日本政府发放给居民的识别号码) 「可是它在动耶。」 「所以我才要跟阿波罗报告啊,白痴!」 阿波罗盯着行驶的列车许久后,微微睁大眼睛,口中挤出一句低语。 「是『霍普』。」 「……霍普?」 「没有别人了。」两名分身同声惊呼,阿波罗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继续盯着影像说:「拥有权限,能够操控东海道新干线的人,包含我只有四个……阿波罗、乔伊、雷吉……还有霍普。」 「可是他!」雷吉困惑地追问阿波罗:「他背叛阿波罗……站在猴子那边,所以……死了不是吗?阿波罗亲手……」 「对啊,我们亲眼见到阿波罗杀死霍普,阿波罗亲手粉碎了他啊!」 「我并没有杀他,而是将他再度分解为粒子。」 阿波罗面不改色,用大拇指的指甲搔了搔嘴唇。 「难道他化为粒子后,还保留着『霍普』的自我意识……?」 「咦咦?」 「我就觉得奇怪。假设霍普一直以粒子形态漂流日本各地,引导人类,趁我们沉睡时,将能够吞噬阿波罗粒子的『孢子』散播开来……借此对抗今日的『复原』计划。若这是真的,难怪我们这一仗会打得这么辛苦。」 阿波罗既像自问又像呢喃的话语使两名分身听得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所以那个叫『真言』的奇怪命令语,也是他发明的吗……」 阿波罗站着思索良久,忽然转身背对萤幕,迈开脚步。 「啊,阿波罗!」 「雷吉,在全东京设置四级防护墙,可以用我的记忆体。」 「防护墙?但、但日军已经被乔伊击败……」 「霍普与我们为敌,不知道会玩出什么把戏。而且他恐怕还有一张王牌。要是不尽力做好准备,『复原』会受影响。」 「王牌……?」 阿波罗回头瞪大红眸,右眼登时浮现出菌丝,乔伊和雷吉随即明白「王牌」的意思。阿波罗见他们点头后,他脚下的方形磁砖便开始下沉,化作一台高速电梯落往遥远的下层。 「……阿波罗紧张了吗……?」 乔伊看着阿波罗渐往下层而去,有些不安地低语。 「阿波罗本来就很恐怖,但今天的他比平常还恐怖……」 「白痴,阿波罗怎么会紧张?」 雷吉和乔伊盯着同一个方向,回应道: 「别忘了,阿波罗已经将不安定的情绪移到外部,转化为分身。我们就是他的分身,只要照他说的做就好。不过,阿波罗的弱点是『礼貌』,若有无谓的『礼貌』阻碍了他……」 「……我知道,我的工作就是以有利的方式,曲解『礼貌』的定义。」 乔伊带着些许怒意回应雷吉,但仍以不安的眼神望着阿波罗站过的地方。 (我一定会去救你。) (就算要花几十、几百年。) (我一定会从荒芜中……) (将你拯救出来。) (我一定,会去接你……) 阿波罗仿佛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些念头断断续续闪过,最后把心一横闭上眼睛。 「……没问题,不管敌人是谁……我都能达成目标……」 阿波罗喃喃自语完,从此不再想任何事。电梯下降时的震动,使他的身体与红发微微颤抖。 那是个昏暗的宽阔空间。 地上铺着几何形磁砖,磁砖上时而有红光通过,照亮四周。 圆顶状的空间深处挂着一幅极大的投影萤幕,白光在那上头忽明忽灭。 这时…… 叩、叩、叩。 一阵皮鞋音响起,被踩过的磁砖顺着鞋音发出微光,照亮鞋子的主人。 他有着烈火般的红发与红眸,半张脸上还留有一大片被食锈侵蚀时的菌丝痕迹,端正的容貌散发出修罗般的骇人气势。 「……」 红发男子仰头瞪着萤幕,画面上可以见到白色机器人的手臂接连放出蓝色粒子摧残忌滨市街,同时联军亦拼命对抗敌人。 「阿波罗!」 一道人影发出铿铿铿的脚步声,穿过房间扑向红发男子……阿波罗。 「蕈菇消了吗?我好担心你喔!哇、你表情好可怕!」 「乔伊!别乱来!阿波罗刚起床。」 接着又出现一道人影抓住「乔伊」的头发,强行将他拉离阿波罗。乔伊玩兴大减,不悦地吼道: 「你每次都抓我头发!雷吉你好粗鲁,不能对我温柔点吗?」 「你过得太悠哉了,教训你一下正好。」 「喂!」 「安静。」 冻结空气的低沉嗓音响起,使两人僵在原地。阿波罗用力眨了眨无法顺利阖上的右眼,斜眼看着两人继续说道: 「我应该教过你们,在别人面前吵架很『没礼貌』……你们两个明明是我的分身,怎么都讲不听呢?」 乔伊被骂得一脸沮丧,雷吉则严肃地挺直腰杆。如阿波罗所言,他们有着红发红眸,长相和阿波罗一模一样。 两人脸上有一些几何形的接缝,使他们外型带了点机械感,但品质明显比那些量产型机器人高得多。两人的区别也很明显,乔伊的表情如孩子般纯真,雷吉则总是面露焦躁。 「……算了,宽容也是种『礼貌』……跟我回报状况。」 「就像画面上这样,阿波罗!」 乔伊瞬间将刚才的事抛诸脑后,开心地指着萤幕。即时影像正好显示日本联军奋斗无效,忌滨县厅逐渐化为一栋栋摩天大楼。 「我们最初还在跟蕈菇苦战,但我将你写的抗体程式装到白身上后,战况马上好转!你看,这些大楼全是由敌军尸体变成的!」 「哼!改造那座县厅有什么用?忌滨县本来就不存在。反正都要洗掉,干嘛浪费记忆体。」 「你是不甘心见到我打败敌军吧,雷吉。」 「混账……!」 阿波罗瞪了雷吉一眼,雷吉随即僵住。阿波罗抱着双臂缓缓点了点头,用低沉的嗓音开口说道: 「没必要赶尽杀绝,这些家伙伤得越重,反抗得越凶。接下来就减少白的数量……把我剩余的记忆体用在『复原』上。」 「终于可以开始『复原』了!」 「因为蕈菇抗体程式已经证实是有效的。做得好,乔伊。」 「……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乔伊正为阿波罗的赞美感到陶醉时,一旁的雷吉咂舌,插嘴说道: 「阿波罗,我要跟你报告另一件事。」 见阿波罗点头后,雷吉便切换了萤幕的频道。画面一转,变成京都府一带的空拍照片。 「我们不是已经占领关西了吗?」 「你看看这个。」 雷吉将照片放大后,显现出京都府厅屋顶延伸出的新干线轨道上,有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 「东海道新干线?它怎么动了?」 「先不提其他有的没的机器,现代的猴子不可能操控得了大众交通工具。别说权限了,他们连个人编号都没有。」(注:日本政府发放给居民的识别号码) 「可是它在动耶。」 「所以我才要跟阿波罗报告啊,白痴!」 阿波罗盯着行驶的列车许久后,微微睁大眼睛,口中挤出一句低语。 「是『霍普』。」 「……霍普?」 「没有别人了。」两名分身同声惊呼,阿波罗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继续盯着影像说:「拥有权限,能够操控东海道新干线的人,包含我只有四个……阿波罗、乔伊、雷吉……还有霍普。」 「可是他!」雷吉困惑地追问阿波罗:「他背叛阿波罗……站在猴子那边,所以……死了不是吗?阿波罗亲手……」 「对啊,我们亲眼见到阿波罗杀死霍普,阿波罗亲手粉碎了他啊!」 「我并没有杀他,而是将他再度分解为粒子。」 阿波罗面不改色,用大拇指的指甲搔了搔嘴唇。 「难道他化为粒子后,还保留着『霍普』的自我意识……?」 「咦咦?」 「我就觉得奇怪。假设霍普一直以粒子形态漂流日本各地,引导人类,趁我们沉睡时,将能够吞噬阿波罗粒子的『孢子』散播开来……借此对抗今日的『复原』计划。若这是真的,难怪我们这一仗会打得这么辛苦。」 阿波罗既像自问又像呢喃的话语使两名分身听得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所以那个叫『真言』的奇怪命令语,也是他发明的吗……」 阿波罗站着思索良久,忽然转身背对萤幕,迈开脚步。 「啊,阿波罗!」 「雷吉,在全东京设置四级防护墙,可以用我的记忆体。」 「防护墙?但、但日军已经被乔伊击败……」 「霍普与我们为敌,不知道会玩出什么把戏。而且他恐怕还有一张王牌。要是不尽力做好准备,『复原』会受影响。」 「王牌……?」 阿波罗回头瞪大红眸,右眼登时浮现出菌丝,乔伊和雷吉随即明白「王牌」的意思。阿波罗见他们点头后,他脚下的方形磁砖便开始下沉,化作一台高速电梯落往遥远的下层。 「……阿波罗紧张了吗……?」 乔伊看着阿波罗渐往下层而去,有些不安地低语。 「阿波罗本来就很恐怖,但今天的他比平常还恐怖……」 「白痴,阿波罗怎么会紧张?」 雷吉和乔伊盯着同一个方向,回应道: 「别忘了,阿波罗已经将不安定的情绪移到外部,转化为分身。我们就是他的分身,只要照他说的做就好。不过,阿波罗的弱点是『礼貌』,若有无谓的『礼貌』阻碍了他……」 「……我知道,我的工作就是以有利的方式,曲解『礼貌』的定义。」 乔伊带着些许怒意回应雷吉,但仍以不安的眼神望着阿波罗站过的地方。 (我一定会去救你。) (就算要花几十、几百年。) (我一定会从荒芜中……) (将你拯救出来。) (我一定,会去接你……) 阿波罗仿佛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些念头断断续续闪过,最后把心一横闭上眼睛。 「……没问题,不管敌人是谁……我都能达成目标……」 阿波罗喃喃自语完,从此不再想任何事。电梯下降时的震动,使他的身体与红发微微颤抖。 那是个昏暗的宽阔空间。 地上铺着几何形磁砖,磁砖上时而有红光通过,照亮四周。 圆顶状的空间深处挂着一幅极大的投影萤幕,白光在那上头忽明忽灭。 这时…… 叩、叩、叩。 一阵皮鞋音响起,被踩过的磁砖顺着鞋音发出微光,照亮鞋子的主人。 他有着烈火般的红发与红眸,半张脸上还留有一大片被食锈侵蚀时的菌丝痕迹,端正的容貌散发出修罗般的骇人气势。 「……」 红发男子仰头瞪着萤幕,画面上可以见到白色机器人的手臂接连放出蓝色粒子摧残忌滨市街,同时联军亦拼命对抗敌人。 「阿波罗!」 一道人影发出铿铿铿的脚步声,穿过房间扑向红发男子……阿波罗。 「蕈菇消了吗?我好担心你喔!哇、你表情好可怕!」 「乔伊!别乱来!阿波罗刚起床。」 接着又出现一道人影抓住「乔伊」的头发,强行将他拉离阿波罗。乔伊玩兴大减,不悦地吼道: 「你每次都抓我头发!雷吉你好粗鲁,不能对我温柔点吗?」 「你过得太悠哉了,教训你一下正好。」 「喂!」 「安静。」 冻结空气的低沉嗓音响起,使两人僵在原地。阿波罗用力眨了眨无法顺利阖上的右眼,斜眼看着两人继续说道: 「我应该教过你们,在别人面前吵架很『没礼貌』……你们两个明明是我的分身,怎么都讲不听呢?」 乔伊被骂得一脸沮丧,雷吉则严肃地挺直腰杆。如阿波罗所言,他们有着红发红眸,长相和阿波罗一模一样。 两人脸上有一些几何形的接缝,使他们外型带了点机械感,但品质明显比那些量产型机器人高得多。两人的区别也很明显,乔伊的表情如孩子般纯真,雷吉则总是面露焦躁。 「……算了,宽容也是种『礼貌』……跟我回报状况。」 「就像画面上这样,阿波罗!」 乔伊瞬间将刚才的事抛诸脑后,开心地指着萤幕。即时影像正好显示日本联军奋斗无效,忌滨县厅逐渐化为一栋栋摩天大楼。 「我们最初还在跟蕈菇苦战,但我将你写的抗体程式装到白身上后,战况马上好转!你看,这些大楼全是由敌军尸体变成的!」 「哼!改造那座县厅有什么用?忌滨县本来就不存在。反正都要洗掉,干嘛浪费记忆体。」 「你是不甘心见到我打败敌军吧,雷吉。」 「混账……!」 阿波罗瞪了雷吉一眼,雷吉随即僵住。阿波罗抱着双臂缓缓点了点头,用低沉的嗓音开口说道: 「没必要赶尽杀绝,这些家伙伤得越重,反抗得越凶。接下来就减少白的数量……把我剩余的记忆体用在『复原』上。」 「终于可以开始『复原』了!」 「因为蕈菇抗体程式已经证实是有效的。做得好,乔伊。」 「……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 乔伊正为阿波罗的赞美感到陶醉时,一旁的雷吉咂舌,插嘴说道: 「阿波罗,我要跟你报告另一件事。」 见阿波罗点头后,雷吉便切换了萤幕的频道。画面一转,变成京都府一带的空拍照片。 「我们不是已经占领关西了吗?」 「你看看这个。」 雷吉将照片放大后,显现出京都府厅屋顶延伸出的新干线轨道上,有一辆高速行驶的列车。 「东海道新干线?它怎么动了?」 「先不提其他有的没的机器,现代的猴子不可能操控得了大众交通工具。别说权限了,他们连个人编号都没有。」(注:日本政府发放给居民的识别号码) 「可是它在动耶。」 「所以我才要跟阿波罗报告啊,白痴!」 阿波罗盯着行驶的列车许久后,微微睁大眼睛,口中挤出一句低语。 「是『霍普』。」 「……霍普?」 「没有别人了。」两名分身同声惊呼,阿波罗看都没看他们一眼,继续盯着影像说:「拥有权限,能够操控东海道新干线的人,包含我只有四个……阿波罗、乔伊、雷吉……还有霍普。」 「可是他!」雷吉困惑地追问阿波罗:「他背叛阿波罗……站在猴子那边,所以……死了不是吗?阿波罗亲手……」 「对啊,我们亲眼见到阿波罗杀死霍普,阿波罗亲手粉碎了他啊!」 「我并没有杀他,而是将他再度分解为粒子。」 阿波罗面不改色,用大拇指的指甲搔了搔嘴唇。 「难道他化为粒子后,还保留着『霍普』的自我意识……?」 「咦咦?」 「我就觉得奇怪。假设霍普一直以粒子形态漂流日本各地,引导人类,趁我们沉睡时,将能够吞噬阿波罗粒子的『孢子』散播开来……借此对抗今日的『复原』计划。若这是真的,难怪我们这一仗会打得这么辛苦。」 阿波罗既像自问又像呢喃的话语使两名分身听得目瞪口呆,愣在原地。 「所以那个叫『真言』的奇怪命令语,也是他发明的吗……」 阿波罗站着思索良久,忽然转身背对萤幕,迈开脚步。 「啊,阿波罗!」 「雷吉,在全东京设置四级防护墙,可以用我的记忆体。」 「防护墙?但、但日军已经被乔伊击败……」 「霍普与我们为敌,不知道会玩出什么把戏。而且他恐怕还有一张王牌。要是不尽力做好准备,『复原』会受影响。」 「王牌……?」 阿波罗回头瞪大红眸,右眼登时浮现出菌丝,乔伊和雷吉随即明白「王牌」的意思。阿波罗见他们点头后,他脚下的方形磁砖便开始下沉,化作一台高速电梯落往遥远的下层。 「……阿波罗紧张了吗……?」 乔伊看着阿波罗渐往下层而去,有些不安地低语。 「阿波罗本来就很恐怖,但今天的他比平常还恐怖……」 「白痴,阿波罗怎么会紧张?」 雷吉和乔伊盯着同一个方向,回应道: 「别忘了,阿波罗已经将不安定的情绪移到外部,转化为分身。我们就是他的分身,只要照他说的做就好。不过,阿波罗的弱点是『礼貌』,若有无谓的『礼貌』阻碍了他……」 「……我知道,我的工作就是以有利的方式,曲解『礼貌』的定义。」 乔伊带着些许怒意回应雷吉,但仍以不安的眼神望着阿波罗站过的地方。 (我一定会去救你。) (就算要花几十、几百年。) (我一定会从荒芜中……) (将你拯救出来。) (我一定,会去接你……) 阿波罗仿佛一个旁观者,看着这些念头断断续续闪过,最后把心一横闭上眼睛。 「……没问题,不管敌人是谁……我都能达成目标……」 阿波罗喃喃自语完,从此不再想任何事。电梯下降时的震动,使他的身体与红发微微颤抖。 7 「喝啊——!」 乌黑亮丽的长发在空中回旋,铁棍「霍!」地挥下,敲碎两台白机器人。另一台机器人赶紧扭过身避开铁棍并射出蓝色方形子弹,然而第二记铁棍发出闷响,弹飞了子弹。 「嘿呀————!」 黑色旋风接着发出「啪、啪!」炸裂空气的声响,以铁棍画出十字。纵使铁棍碰都没碰到白机器人,那阵冲击仍使它的表皮「啪叽!」呈十字裂开,它的身体随即在空中四分五裂。 貌美女战士帕乌落在草原上,爆炸风吹动她的长发,那张侧脸瞪着天空。她的战斗技巧已恢复原有水准。 「哟呵呵呵!好厉害的远击呀,这已经不叫防身术了呗。」 「若我有意杀了对手就会像这样。贾维老爷,刚刚那是最后一台了吧?」 「没错,追兵不知为何突然减少了……不过咱们也伤得不轻哪。」 贾维回过头,只见飘着浮游藻的原野上扎着许多帐篷,四处传来疲惫士兵和伤患的哀号。 屯驻在忌滨的第一军团和机器人交手时,起初占了上风,敌军却突然全对菇毒产生了抗药性,联军仰赖的蕈菇守护者因而损伤惨重。后来帕乌决定忍痛放弃忌滨,让第一军团撤退到第二军团驻扎的忌滨北部——浮游藻原。 「老夫要去给蕈菇守护者们打打气,你也去看看自卫团呗。」 「好的……贾维老爷,抱歉,都是我无能。」 「哟呵呵,老夫就当没听到喽。」 帕乌望着贾维快步走向蕈菇守护者的帐篷后,重新绑好护额,朝自卫团的帐篷走去。那里一样弥漫着饱受都市侵蚀的战士们的痛苦呻吟。 「那、那兹,那兹!不行,你不能死!」 「我们三个人不是到哪都在一起吗?你不能……不能先走一步啊!」 帕乌听见熟悉的声音,随即掀开帐篷。蝾螺帽少年那兹的胸口至手臂一带受到都市侵蚀,康介和普拉姆在他身边哭泣。 「帕、帕乌小姐!」 「知事!他为我挡下了敌人的攻击。还找不到治疗方法吗?他撑不住了……再拖下去,那兹就……」 「吵死了……咳、你们、不准对知事无礼。」 「那兹!」 那兹双眼微睁,摇摇晃晃地撑起上半身,将身体靠向父亲遗留给他的鱼叉,勾起嘴角笑道: 「知事……我解决了十名敌军……那支殿后的铁梭子蟹部队、差点全灭,我也将它们成功护送过来了。」 「好,你很棒。你是忌滨自卫团之光,那兹。」 「这样你就、欠我一个人情了,知事。请念在我出生入死的份上……帮我照顾爱哭鬼康介,还有爱管闲事的普拉姆。夺回……忌滨之后,请给他们薪水和大房子……」 「好,你别说话了,我答应你……但前提是你要活着。对他们来说,你比金钱和名誉更重要。」 「……我杀了十个,这样、去见老爸……也不丢脸了……」 那兹意识朦胧,最后昏了过去,帕乌将他交给泪眼汪汪的普拉姆和康介。看见他们无声地抱着好友,帕乌深感无力而咬紧下唇。 这时…… 「敌人来袭——!西南方飞来不明机械物体!」 「那是什么?是蛇吗?是只巨大的机械蛇!」 帕乌听见卫兵的敌袭警报后迅速冲出帐篷。她望向西南方的天空,那里确实有个不明的带状物体正往这里延伸过来。 「知事!请下令炮击!我们这就用河马炮兵把它打下来!」 「不……等等,那是……」带状机械那头传来一股极为熟悉的感觉,帕乌因而下令停止攻击。「等等,停止射击!那不是敌军!」 联军正为帕乌的话感到不解时,一辆又亮又长的红色列车乘着带状机械,划出弧线自空中疾驶而来。它以迅雷般的速度通过帕乌上方,又冲过带状机械的终点,维持原速冲向浮游藻原遥远的另一端,在该处坠落爆炸。 帕乌和自卫团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地面「轰!」地发出巨响,庞大的铁梭子蟹在众人身边着地。螃蟹自豪地举起大螯,它的鞍上坐着发色如火的蕈菇守护者、大口喘气的水母辫少女,以及帕乌亲爱的弟弟猫柳美禄,他同样大汗淋漓又气喘吁吁。 「居然叫我用真言变出轨道,太乱来了!」 「呃,抱、抱歉,我没想到这条路线复原时,竟然没有产生终点站。不过你看!我们成功啦,这不是顺利抵达浮游藻原了吗?」 「这是后见之明!」 「美禄!」 美禄正向滋露抱怨时,姐姐充满爱和喜悦的声音传进了他耳里。美禄望向声源见到姐姐本人,疲惫的表情瞬间转为灿烂笑容,他从芥川身上跳下,抱住姐姐说: 「帕乌!还好你没……啊!你又没穿了!」 「你也是……没事就好。不过这出场方式太古怪了,我们差点就用大炮把你们打下来。」 「呵呵,这是我们计策的一环。你看那边!」 帕乌看向美禄所指的方向,只见芥川蹦跳到山丘上高高举起大螯。而在它身上双手抱胸、威武站立,大衣随风飘动的人,正是被世人神格化的蕈菇守护者,「食人赤星」本人。 「赤……赤星。」 「食人赤星?」 「蕈菇守护者乘着流星降落了!」 联军见到那火花四散的英姿,开始七嘴八舌。这时一群来自岛根,由僧正坎德里率领的明智宗僧侣为赤星的声势推波助澜。 「恭迎菌神赤星大人——!」 「恭迎————!」 在坎德里震耳欲聋的号令下,明智宗的僧侣一同下跪。因战况不利而气氛低迷的联军营区顿时热闹起来,为了英雄的华丽降临而欢声雷动。 红滋露悄然来到美禄身边,指着那幅景象开心地跳起来。 「跟我们想的一样,美禄!你看,毕斯可光是站在那里,就掳获了大家的心!……他本人好像有点尴尬,但也只能请他忍耐了。」 「滋、滋露,你果然怪怪的……」 「帕乌,这很难说明,但他不是滋露……」 「美禄,这晚点再说。营地所见之处都是伤患,得先帮他们治疗都市化的伤。」 「滋露,你知道怎么做吗?连美禄的食锈安瓶都治不好都市化的伤。」 「世上能够清除都市制造者的人只有四个,其中愿意主动这么做的只有我而已。」 红滋露自信一笑,额头上的红色印记随之亮起。 「阿波罗白是量产型的,权限比我弱得多。它们的都市制造者,我只要摸一摸就能治好。」 红眼水母辫少女轻轻一摸,受都市化摧残而濒临死亡的士兵和生物兵器的皮肤瞬间恢复健康,得以保住一命。 「这是赤星大人的加持。」 水母辫少女每次都留下这么一句话,促使联军开始信奉赤星毕斯可,完全无视本人的意愿。蕈菇守护者奇迹似的降临也让萎靡的士气跃升到最高点。 「跟我们想的一样!毕斯可的魅力让大家精神满满!」 「但好像太过火了。毕斯可不喜欢自己被当作神明崇拜,我们好残忍。」 「滋露你这家伙——!」 美禄和红滋露在帐篷里说着说着,毕斯可本人就冲了进来。他脚边还有几个老僧为了开运而摩擦他的鞋子,毕斯可好不容易甩开他们后一把抓住红滋露的脖子,拖着她穿越营地。 「哇啊!毕斯可,对女孩子要温柔点!」 「闭嘴!谁叫你到处说些有的没的!害我被人摸来摸去,他们还往我身上投香油钱,有够倒楣。我要叫艾姆莉帮你除魔。」 「好、好痛好痛!别、别扯我的辫子!」 毕斯可就这样大步走向菌神宗的营 地,掀开了最大那座帐篷。 「喂,艾姆莉!我带附身灵过来……嗯嗯?」 「啊!毕斯可哥哥,你来得正好,其他成员刚刚到齐。」 帐篷中除了艾姆莉、拉斯肯妮外,还有帕乌、贾维、大茶釜大僧正以及其他重要人士。 「啊,大家都到了。那么霍普,请上座。」 「好。」 晚一步抵达的美禄说完,红滋露便坐进主位。美禄拉着目瞪口呆的毕斯可坐在红滋露旁边。 「霍普大人,人都到齐了。」 「嗯,谢谢。我想和各位谈谈今后的计划。」 「感谢霍普治愈伤患,使战力大幅恢复。报告一下我们的军备……」 「喂!等一下、等一下!霍普到底是谁啦!」 毕斯可见众人自顾自聊了起来,忍不住起身打断。众人讶异地看了看毕斯可后,再度望向红滋露。 「霍普大人,你什么都还没对毕斯可哥哥说吗?」 「那个……我在路上曾经努力过……唉,事到如今也不能再隐瞒了,必须对毕斯可说明真相。」 红滋露喃喃自语完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豁出去似的对毕斯可说: 「……毕斯可,首先我要跟你道歉。『我』并不是滋露。」 「……你在说什么啊?你怎么看都是……」 「我叫『霍普』,我借用了滋露的身体,将你和美禄引导至此。目的是打败阿波罗,在东京的威胁下守护全日本。」 「……」 「这副身体的确是滋露的没错,但她的精神正在沉睡。现在她身体的基本权限都在我的控制之下……」 「所以你……擅自操弄着滋露的身体吗!」 「毕、毕斯可!不是这……」 「快从她身上滚出来,混蛋!」 毕斯可揪住霍普的衣领,头发如烈火般竖起。拉斯肯妮和帕乌连忙制止,两位孔武有力的女杰好不容易才挡下毕斯可的怪力。 「毕斯可哥哥,冷静点!霍普大人是来帮我们的!」 「祖师爷自古以来就在关注人类的进化,今日窝们得以与东京抗衡,也是祖师爷的功劳。」 艾姆莉和大茶釜大僧正拼命规劝愤怒的毕斯可,这时美禄晃到他们身前,「啪啪」拍了拍搭档的肩膀。 「各位,这样是行不通的。要让毕斯可了解一件事,简洁才是关键。必须将重点整理在两项以内。」 「美禄!连你也要帮这家伙说话吗!」 「毕斯可,听我说,你需要明白两点。一、霍普是我们祖先的灵魂,他来教我们怎么打败阿波罗。」 「…………」 「二、滋露受阿波罗攻击,霍普为了治疗她而进到她体内。滋露现在虽然没办法行动,但她平安无事。」 「……祖先的、灵魂。嗯嗯?是守护灵吗?」 毕斯可闻言,一头怒发垂了下来,缓缓地将双眼紧闭的霍普放回地上。 「所以当时祖先是为了帮助都市化的滋露,才附到她身上的吗?」 「你好聪明!我就知道你听得懂。」 「喔喔……」 毕斯可盯着空气思索了一会儿后,豁然开朗似的点点头,将方才的怒意抛诸脑后,在霍普身旁盘腿坐下。 「抱歉,听到你控制她的身体,我还以为你是恶灵。若是祖先来保护子孙的身体,反而是件好事。」毕斯可意思意思邀请霍普坐下,胡乱帮他拉了拉衣服上的皱褶。「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要是知道你是守护灵,我一定会对你客气一点。」 「因、因为……我没信心能让你理解这件事。」 「美禄只讲两点我就懂了耶。你也太小看我了吧,霍普!」 毕斯可咯咯笑了起来,他的转变令艾姆莉瞠目结舌,拉斯肯妮也忍不住笑出声来。帕乌傻眼地托着脸颊,叹了口气询问贾维: 「贾维老爷,蕈菇守护者都像他那样,对神佛或灵魂深信不疑吗?」 「别把咱们混为一谈。」 「喂!你们少在那边啰哩啰唆。」 美禄的一番话化解了毕斯可的疑虑,毕斯可还表现得像一开始就支持霍普一样为他说话。 「你们不是要想办法打倒机器人吗?门外汉再怎么想都没用,还是乖乖听霍普的话吧。」 帕乌听得青筋暴露,咬牙切齿。美禄拼命安抚完姐姐后,像个狮子训练师般在毕斯可隔壁坐下。众人先将各自复杂的情绪摆在一边,围着霍普准备召开军事会议。 8 「……基于上述原因,我们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了。我不想强迫疲惫的军士上战场,但我们无论如何都得在明天抢回忌滨,攻入东京。」 霍普像个老师一样,在黑板上画出复杂奇怪的图形,最后在写着「东京」的圆圈上画了个大叉,轻轻拭去额头上的汗水。 霍普这番话牵涉层面过广,放眼望去,帐篷中所有人都惊讶到停止交谈,呆呆望着他。能够平静聆听来龙去脉的只有大茶釜僧正,以及本来就对此事不太感兴趣的贾维。 「……没想到这件事的起因可以追溯至那么久以前……」 「真教人难以置信,他竟想复原世界?」 霍普说完话隔了一会儿,帐篷内才开始嘈杂起来。美禄也贴近搭档的脸,小声地对他说: 「毕斯可,他说阿波罗是古人呢。我们好厉害喔!用蕈菇赶跑了像神一样的家伙!」 「呼噜——」 「我就知道你在睡觉!快起来,笨蛋!」 「好痛!」 美禄狠狠拍了下他的后脑勺,毕斯可戴好歪掉的风镜,向美禄抗议道: 「有什么办法!他说不打倒东京,日本就会灭亡,这我能理解。但他后面说的东西太难了,我根本无法吸收。」 「嗯,说得好,那我就整理得简洁一点,让毕斯可也能听懂。」 霍普点点头,在黑板前将手轻轻一挥,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像被风吹散般瞬间消失。霍普毫不在意众人的惊讶反应,开始用粉笔写下重点。 「一、敌人是『阿波罗』,制造锈蚀的人」。 「制造锈蚀的人?那就是个大坏蛋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简而言之,他这么做是出于好意,却失败了。」 「什么鬼?」 「下一点。」 「二、阿波罗想将全日本倒转回『2028年』」。 「这就是传闻中,铁人在东京爆炸那一年吧?」 「没错。」霍普转向发问的艾姆莉,点头说道:「传说日本是在铁人爆炸后灭亡的,这个说法大致正确。实际上当时是铁人搭载的阿波罗引擎,里头的阿波罗粒子……算了,这段说明先省略吧。」 「我们走过的桥梁和府厅也是2028年的产物?」 「嗯,毕斯可,你只要知道这些就够了。」 「你的说法很教人在意耶。」 「你应该高兴才对,以你的资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你就能听懂吗,混蛋!」 「我有上过学。」 「最重要的是最后这一点。」 少年们像吵架的猫一样扭打在地,霍普没理他们,写下最后一段文字。 「三、阿波罗由纯度百分之百的锈蚀构成,能打倒他的只有毕斯可一人」。 「这个我就能看懂了……嗯,只有我?为什么?」 「毕斯可,阿波罗很可能已经取得对付孢子的强大抗体,一般蕈菇无法穿破他的身体。」 霍普忽然略为降低音量,加重语气对毕斯可说道。 全场鸦雀无声之时,唯有美禄自信一笑,追问霍普: 「那么,若非一般的蕈菇呢?」 「问得好,美禄。」霍普听了美禄的话满意地点点头后,与毕斯可视线交会。「食锈拥有蕈类最强的发芽力,自然另当别论。唯有食锈能够承受阿波罗的攻击,给他致命一击……没有武器比毕斯可和美禄的食锈箭更好了。」 「这样啊。」 毕斯可听着霍普的说明扭了扭脖子,想起与阿波罗交手时的事,露出闪亮的犬齿。 「正合我意。我们上次的决斗在两败俱伤下结束,我还没为老家的蕈菇守护者报仇呢,我要揍得他体无完肤!」 「问题是要怎么把二位送进东京内部?」 全身毛茸茸大茶釜僧正探出身体,向霍普请教: 「敌军『阿波罗白』安装了阿波罗的抗体程式,已对蕈菇产生抗药性。窝们失去了这张王牌,真的能突破那批大军吗?」 「……他已经将抗体安装在白身上了?动作真快。他伤得那么重,我还以为他暂时不能动了……」 霍普双手抱胸,发出一声低吟后陷入沉思。 「霍普,阿波罗有什么弱点吗?自以为是、容易生气之类的。」 「若他爱好女色,就能色诱他了。」艾姆莉兴奋地抱住拉斯肯妮的脖子,「这是我们最在行的喔,这里就有四个性格派美女呢。」 「你把自己也算进去了吗,艾姆莉?」 「母亲大人,您有意见吗?」 「没用的,要找到阿波罗精神上的弱点非常困难。他刻意将自己的情绪切割出来做成分身,我也是其中之一。他本人一心只想达成任务。」 「将情绪切割出来?」 艾姆莉惊讶地睁大眼睛后,不悦地喃喃说道: 「那个叫阿波罗的还真无趣,看见美女一点反应都没有,太没礼貌了。」 艾姆莉不经意说的一句话却让霍普动了动眉毛,睁大红眼。 「艾姆莉!你刚刚说什么?」 「咦、咦?我说……他看见美女都没反应。」 「你说他『没礼貌』。」霍普有些激动地打断了艾姆莉的话,「对,还有这一招!这就是那家伙的致命弱点!」 「霍普,什么意思?你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吗?」 「对,容我更正一下,他有一项绝对不能打破的原则……就是『礼貌』。」霍普想将晃来晃去的水母辫绑成一束,却被自己打了一巴掌,只好作罢。「『礼貌』写死在他的程式里,顺位优先于任何行动。」 「他、他为什么把程式写得那么不方便……」 「说来话长,总之这是关键。再来就看怎么把『礼貌』放进战略中……嗯嗯嗯。」 霍普陷入沉思,帐篷内又恢复寂静,只听得见毕斯可「嗯唔——」不知是鼾声还是梦呓的低吟恣意响起。 「那个荒神般的男人,光看睡脸倒像个无邪的孩子……」 听见帕乌喃喃自语,美禄随即转过头去。帕乌平时像女修罗般威风,看见毕斯可的睡脸却露出了温和的慈母笑容。 「……霍普,若是这样的计划,符合你说的『礼貌』吗?」 美禄凑到环着胸的霍普耳边低语几句后,霍普睁大红眼频频点头,惊讶地望向美禄。 「这、这真是……破天荒的尝试。是很大胆没错……嗯,可能行得通!『礼貌』之中的确有这样的项目!」 「这点子很好吧!一定会很顺利!」 「可、可是……」 霍普来回看了看睡着的毕斯可和一旁的帕乌,压低声音对美禄说: 「我好像没资格讲这种话,但、但这种事应该要取得本人同意吧?我觉得毕斯可应该不会轻易同意……」 「没问题。」 美禄从容地说。 「毕斯可以前答应过帕乌,她要什么毕斯可都会给她。」 「……基于上述原因,我们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了。我不想强迫疲惫的军士上战场,但我们无论如何都得在明天抢回忌滨,攻入东京。」 霍普像个老师一样,在黑板上画出复杂奇怪的图形,最后在写着「东京」的圆圈上画了个大叉,轻轻拭去额头上的汗水。 霍普这番话牵涉层面过广,放眼望去,帐篷中所有人都惊讶到停止交谈,呆呆望着他。能够平静聆听来龙去脉的只有大茶釜僧正,以及本来就对此事不太感兴趣的贾维。 「……没想到这件事的起因可以追溯至那么久以前……」 「真教人难以置信,他竟想复原世界?」 霍普说完话隔了一会儿,帐篷内才开始嘈杂起来。美禄也贴近搭档的脸,小声地对他说: 「毕斯可,他说阿波罗是古人呢。我们好厉害喔!用蕈菇赶跑了像神一样的家伙!」 「呼噜——」 「我就知道你在睡觉!快起来,笨蛋!」 「好痛!」 美禄狠狠拍了下他的后脑勺,毕斯可戴好歪掉的风镜,向美禄抗议道: 「有什么办法!他说不打倒东京,日本就会灭亡,这我能理解。但他后面说的东西太难了,我根本无法吸收。」 「嗯,说得好,那我就整理得简洁一点,让毕斯可也能听懂。」 霍普点点头,在黑板前将手轻轻一挥,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像被风吹散般瞬间消失。霍普毫不在意众人的惊讶反应,开始用粉笔写下重点。 「一、敌人是『阿波罗』,制造锈蚀的人」。 「制造锈蚀的人?那就是个大坏蛋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简而言之,他这么做是出于好意,却失败了。」 「什么鬼?」 「下一点。」 「二、阿波罗想将全日本倒转回『2028年』」。 「这就是传闻中,铁人在东京爆炸那一年吧?」 「没错。」霍普转向发问的艾姆莉,点头说道:「传说日本是在铁人爆炸后灭亡的,这个说法大致正确。实际上当时是铁人搭载的阿波罗引擎,里头的阿波罗粒子……算了,这段说明先省略吧。」 「我们走过的桥梁和府厅也是2028年的产物?」 「嗯,毕斯可,你只要知道这些就够了。」 「你的说法很教人在意耶。」 「你应该高兴才对,以你的资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你就能听懂吗,混蛋!」 「我有上过学。」 「最重要的是最后这一点。」 少年们像吵架的猫一样扭打在地,霍普没理他们,写下最后一段文字。 「三、阿波罗由纯度百分之百的锈蚀构成,能打倒他的只有毕斯可一人」。 「这个我就能看懂了……嗯,只有我?为什么?」 「毕斯可,阿波罗很可能已经取得对付孢子的强大抗体,一般蕈菇无法穿破他的身体。」 霍普忽然略为降低音量,加重语气对毕斯可说道。 全场鸦雀无声之时,唯有美禄自信一笑,追问霍普: 「那么,若非一般的蕈菇呢?」 「问得好,美禄。」霍普听了美禄的话满意地点点头后,与毕斯可视线交会。「食锈拥有蕈类最强的发芽力,自然另当别论。唯有食锈能够承受阿波罗的攻击,给他致命一击……没有武器比毕斯可和美禄的食锈箭更好了。」 「这样啊。」 毕斯可听着霍普的说明扭了扭脖子,想起与阿波罗交手时的事,露出闪亮的犬齿。 「正合我意。我们上次的决斗在两败俱伤下结束,我还没为老家的蕈菇守护者报仇呢,我要揍得他体无完肤!」 「问题是要怎么把二位送进东京内部?」 全身毛茸茸大茶釜僧正探出身体,向霍普请教: 「敌军『阿波罗白』安装了阿波罗的抗体程式,已对蕈菇产生抗药性。窝们失去了这张王牌,真的能突破那批大军吗?」 「……他已经将抗体安装在白身上了?动作真快。他伤得那么重,我还以为他暂时不能动了……」 霍普双手抱胸,发出一声低吟后陷入沉思。 「霍普,阿波罗有什么弱点吗?自以为是、容易生气之类的。」 「若他爱好女色,就能色诱他了。」艾姆莉兴奋地抱住拉斯肯妮的脖子,「这是我们最在行的喔,这里就有四个性格派美女呢。」 「你把自己也算进去了吗,艾姆莉?」 「母亲大人,您有意见吗?」 「没用的,要找到阿波罗精神上的弱点非常困难。他刻意将自己的情绪切割出来做成分身,我也是其中之一。他本人一心只想达成任务。」 「将情绪切割出来?」 艾姆莉惊讶地睁大眼睛后,不悦地喃喃说道: 「那个叫阿波罗的还真无趣,看见美女一点反应都没有,太没礼貌了。」 艾姆莉不经意说的一句话却让霍普动了动眉毛,睁大红眼。 「艾姆莉!你刚刚说什么?」 「咦、咦?我说……他看见美女都没反应。」 「你说他『没礼貌』。」霍普有些激动地打断了艾姆莉的话,「对,还有这一招!这就是那家伙的致命弱点!」 「霍普,什么意思?你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吗?」 「对,容我更正一下,他有一项绝对不能打破的原则……就是『礼貌』。」霍普想将晃来晃去的水母辫绑成一束,却被自己打了一巴掌,只好作罢。「『礼貌』写死在他的程式里,顺位优先于任何行动。」 「他、他为什么把程式写得那么不方便……」 「说来话长,总之这是关键。再来就看怎么把『礼貌』放进战略中……嗯嗯嗯。」 霍普陷入沉思,帐篷内又恢复寂静,只听得见毕斯可「嗯唔——」不知是鼾声还是梦呓的低吟恣意响起。 「那个荒神般的男人,光看睡脸倒像个无邪的孩子……」 听见帕乌喃喃自语,美禄随即转过头去。帕乌平时像女修罗般威风,看见毕斯可的睡脸却露出了温和的慈母笑容。 「……霍普,若是这样的计划,符合你说的『礼貌』吗?」 美禄凑到环着胸的霍普耳边低语几句后,霍普睁大红眼频频点头,惊讶地望向美禄。 「这、这真是……破天荒的尝试。是很大胆没错……嗯,可能行得通!『礼貌』之中的确有这样的项目!」 「这点子很好吧!一定会很顺利!」 「可、可是……」 霍普来回看了看睡着的毕斯可和一旁的帕乌,压低声音对美禄说: 「我好像没资格讲这种话,但、但这种事应该要取得本人同意吧?我觉得毕斯可应该不会轻易同意……」 「没问题。」 美禄从容地说。 「毕斯可以前答应过帕乌,她要什么毕斯可都会给她。」 「……基于上述原因,我们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了。我不想强迫疲惫的军士上战场,但我们无论如何都得在明天抢回忌滨,攻入东京。」 霍普像个老师一样,在黑板上画出复杂奇怪的图形,最后在写着「东京」的圆圈上画了个大叉,轻轻拭去额头上的汗水。 霍普这番话牵涉层面过广,放眼望去,帐篷中所有人都惊讶到停止交谈,呆呆望着他。能够平静聆听来龙去脉的只有大茶釜僧正,以及本来就对此事不太感兴趣的贾维。 「……没想到这件事的起因可以追溯至那么久以前……」 「真教人难以置信,他竟想复原世界?」 霍普说完话隔了一会儿,帐篷内才开始嘈杂起来。美禄也贴近搭档的脸,小声地对他说: 「毕斯可,他说阿波罗是古人呢。我们好厉害喔!用蕈菇赶跑了像神一样的家伙!」 「呼噜——」 「我就知道你在睡觉!快起来,笨蛋!」 「好痛!」 美禄狠狠拍了下他的后脑勺,毕斯可戴好歪掉的风镜,向美禄抗议道: 「有什么办法!他说不打倒东京,日本就会灭亡,这我能理解。但他后面说的东西太难了,我根本无法吸收。」 「嗯,说得好,那我就整理得简洁一点,让毕斯可也能听懂。」 霍普点点头,在黑板前将手轻轻一挥,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像被风吹散般瞬间消失。霍普毫不在意众人的惊讶反应,开始用粉笔写下重点。 「一、敌人是『阿波罗』,制造锈蚀的人」。 「制造锈蚀的人?那就是个大坏蛋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简而言之,他这么做是出于好意,却失败了。」 「什么鬼?」 「下一点。」 「二、阿波罗想将全日本倒转回『2028年』」。 「这就是传闻中,铁人在东京爆炸那一年吧?」 「没错。」霍普转向发问的艾姆莉,点头说道:「传说日本是在铁人爆炸后灭亡的,这个说法大致正确。实际上当时是铁人搭载的阿波罗引擎,里头的阿波罗粒子……算了,这段说明先省略吧。」 「我们走过的桥梁和府厅也是2028年的产物?」 「嗯,毕斯可,你只要知道这些就够了。」 「你的说法很教人在意耶。」 「你应该高兴才对,以你的资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你就能听懂吗,混蛋!」 「我有上过学。」 「最重要的是最后这一点。」 少年们像吵架的猫一样扭打在地,霍普没理他们,写下最后一段文字。 「三、阿波罗由纯度百分之百的锈蚀构成,能打倒他的只有毕斯可一人」。 「这个我就能看懂了……嗯,只有我?为什么?」 「毕斯可,阿波罗很可能已经取得对付孢子的强大抗体,一般蕈菇无法穿破他的身体。」 霍普忽然略为降低音量,加重语气对毕斯可说道。 全场鸦雀无声之时,唯有美禄自信一笑,追问霍普: 「那么,若非一般的蕈菇呢?」 「问得好,美禄。」霍普听了美禄的话满意地点点头后,与毕斯可视线交会。「食锈拥有蕈类最强的发芽力,自然另当别论。唯有食锈能够承受阿波罗的攻击,给他致命一击……没有武器比毕斯可和美禄的食锈箭更好了。」 「这样啊。」 毕斯可听着霍普的说明扭了扭脖子,想起与阿波罗交手时的事,露出闪亮的犬齿。 「正合我意。我们上次的决斗在两败俱伤下结束,我还没为老家的蕈菇守护者报仇呢,我要揍得他体无完肤!」 「问题是要怎么把二位送进东京内部?」 全身毛茸茸大茶釜僧正探出身体,向霍普请教: 「敌军『阿波罗白』安装了阿波罗的抗体程式,已对蕈菇产生抗药性。窝们失去了这张王牌,真的能突破那批大军吗?」 「……他已经将抗体安装在白身上了?动作真快。他伤得那么重,我还以为他暂时不能动了……」 霍普双手抱胸,发出一声低吟后陷入沉思。 「霍普,阿波罗有什么弱点吗?自以为是、容易生气之类的。」 「若他爱好女色,就能色诱他了。」艾姆莉兴奋地抱住拉斯肯妮的脖子,「这是我们最在行的喔,这里就有四个性格派美女呢。」 「你把自己也算进去了吗,艾姆莉?」 「母亲大人,您有意见吗?」 「没用的,要找到阿波罗精神上的弱点非常困难。他刻意将自己的情绪切割出来做成分身,我也是其中之一。他本人一心只想达成任务。」 「将情绪切割出来?」 艾姆莉惊讶地睁大眼睛后,不悦地喃喃说道: 「那个叫阿波罗的还真无趣,看见美女一点反应都没有,太没礼貌了。」 艾姆莉不经意说的一句话却让霍普动了动眉毛,睁大红眼。 「艾姆莉!你刚刚说什么?」 「咦、咦?我说……他看见美女都没反应。」 「你说他『没礼貌』。」霍普有些激动地打断了艾姆莉的话,「对,还有这一招!这就是那家伙的致命弱点!」 「霍普,什么意思?你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吗?」 「对,容我更正一下,他有一项绝对不能打破的原则……就是『礼貌』。」霍普想将晃来晃去的水母辫绑成一束,却被自己打了一巴掌,只好作罢。「『礼貌』写死在他的程式里,顺位优先于任何行动。」 「他、他为什么把程式写得那么不方便……」 「说来话长,总之这是关键。再来就看怎么把『礼貌』放进战略中……嗯嗯嗯。」 霍普陷入沉思,帐篷内又恢复寂静,只听得见毕斯可「嗯唔——」不知是鼾声还是梦呓的低吟恣意响起。 「那个荒神般的男人,光看睡脸倒像个无邪的孩子……」 听见帕乌喃喃自语,美禄随即转过头去。帕乌平时像女修罗般威风,看见毕斯可的睡脸却露出了温和的慈母笑容。 「……霍普,若是这样的计划,符合你说的『礼貌』吗?」 美禄凑到环着胸的霍普耳边低语几句后,霍普睁大红眼频频点头,惊讶地望向美禄。 「这、这真是……破天荒的尝试。是很大胆没错……嗯,可能行得通!『礼貌』之中的确有这样的项目!」 「这点子很好吧!一定会很顺利!」 「可、可是……」 霍普来回看了看睡着的毕斯可和一旁的帕乌,压低声音对美禄说: 「我好像没资格讲这种话,但、但这种事应该要取得本人同意吧?我觉得毕斯可应该不会轻易同意……」 「没问题。」 美禄从容地说。 「毕斯可以前答应过帕乌,她要什么毕斯可都会给她。」 「……基于上述原因,我们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了。我不想强迫疲惫的军士上战场,但我们无论如何都得在明天抢回忌滨,攻入东京。」 霍普像个老师一样,在黑板上画出复杂奇怪的图形,最后在写着「东京」的圆圈上画了个大叉,轻轻拭去额头上的汗水。 霍普这番话牵涉层面过广,放眼望去,帐篷中所有人都惊讶到停止交谈,呆呆望着他。能够平静聆听来龙去脉的只有大茶釜僧正,以及本来就对此事不太感兴趣的贾维。 「……没想到这件事的起因可以追溯至那么久以前……」 「真教人难以置信,他竟想复原世界?」 霍普说完话隔了一会儿,帐篷内才开始嘈杂起来。美禄也贴近搭档的脸,小声地对他说: 「毕斯可,他说阿波罗是古人呢。我们好厉害喔!用蕈菇赶跑了像神一样的家伙!」 「呼噜——」 「我就知道你在睡觉!快起来,笨蛋!」 「好痛!」 美禄狠狠拍了下他的后脑勺,毕斯可戴好歪掉的风镜,向美禄抗议道: 「有什么办法!他说不打倒东京,日本就会灭亡,这我能理解。但他后面说的东西太难了,我根本无法吸收。」 「嗯,说得好,那我就整理得简洁一点,让毕斯可也能听懂。」 霍普点点头,在黑板前将手轻轻一挥,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像被风吹散般瞬间消失。霍普毫不在意众人的惊讶反应,开始用粉笔写下重点。 「一、敌人是『阿波罗』,制造锈蚀的人」。 「制造锈蚀的人?那就是个大坏蛋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简而言之,他这么做是出于好意,却失败了。」 「什么鬼?」 「下一点。」 「二、阿波罗想将全日本倒转回『2028年』」。 「这就是传闻中,铁人在东京爆炸那一年吧?」 「没错。」霍普转向发问的艾姆莉,点头说道:「传说日本是在铁人爆炸后灭亡的,这个说法大致正确。实际上当时是铁人搭载的阿波罗引擎,里头的阿波罗粒子……算了,这段说明先省略吧。」 「我们走过的桥梁和府厅也是2028年的产物?」 「嗯,毕斯可,你只要知道这些就够了。」 「你的说法很教人在意耶。」 「你应该高兴才对,以你的资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你就能听懂吗,混蛋!」 「我有上过学。」 「最重要的是最后这一点。」 少年们像吵架的猫一样扭打在地,霍普没理他们,写下最后一段文字。 「三、阿波罗由纯度百分之百的锈蚀构成,能打倒他的只有毕斯可一人」。 「这个我就能看懂了……嗯,只有我?为什么?」 「毕斯可,阿波罗很可能已经取得对付孢子的强大抗体,一般蕈菇无法穿破他的身体。」 霍普忽然略为降低音量,加重语气对毕斯可说道。 全场鸦雀无声之时,唯有美禄自信一笑,追问霍普: 「那么,若非一般的蕈菇呢?」 「问得好,美禄。」霍普听了美禄的话满意地点点头后,与毕斯可视线交会。「食锈拥有蕈类最强的发芽力,自然另当别论。唯有食锈能够承受阿波罗的攻击,给他致命一击……没有武器比毕斯可和美禄的食锈箭更好了。」 「这样啊。」 毕斯可听着霍普的说明扭了扭脖子,想起与阿波罗交手时的事,露出闪亮的犬齿。 「正合我意。我们上次的决斗在两败俱伤下结束,我还没为老家的蕈菇守护者报仇呢,我要揍得他体无完肤!」 「问题是要怎么把二位送进东京内部?」 全身毛茸茸大茶釜僧正探出身体,向霍普请教: 「敌军『阿波罗白』安装了阿波罗的抗体程式,已对蕈菇产生抗药性。窝们失去了这张王牌,真的能突破那批大军吗?」 「……他已经将抗体安装在白身上了?动作真快。他伤得那么重,我还以为他暂时不能动了……」 霍普双手抱胸,发出一声低吟后陷入沉思。 「霍普,阿波罗有什么弱点吗?自以为是、容易生气之类的。」 「若他爱好女色,就能色诱他了。」艾姆莉兴奋地抱住拉斯肯妮的脖子,「这是我们最在行的喔,这里就有四个性格派美女呢。」 「你把自己也算进去了吗,艾姆莉?」 「母亲大人,您有意见吗?」 「没用的,要找到阿波罗精神上的弱点非常困难。他刻意将自己的情绪切割出来做成分身,我也是其中之一。他本人一心只想达成任务。」 「将情绪切割出来?」 艾姆莉惊讶地睁大眼睛后,不悦地喃喃说道: 「那个叫阿波罗的还真无趣,看见美女一点反应都没有,太没礼貌了。」 艾姆莉不经意说的一句话却让霍普动了动眉毛,睁大红眼。 「艾姆莉!你刚刚说什么?」 「咦、咦?我说……他看见美女都没反应。」 「你说他『没礼貌』。」霍普有些激动地打断了艾姆莉的话,「对,还有这一招!这就是那家伙的致命弱点!」 「霍普,什么意思?你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吗?」 「对,容我更正一下,他有一项绝对不能打破的原则……就是『礼貌』。」霍普想将晃来晃去的水母辫绑成一束,却被自己打了一巴掌,只好作罢。「『礼貌』写死在他的程式里,顺位优先于任何行动。」 「他、他为什么把程式写得那么不方便……」 「说来话长,总之这是关键。再来就看怎么把『礼貌』放进战略中……嗯嗯嗯。」 霍普陷入沉思,帐篷内又恢复寂静,只听得见毕斯可「嗯唔——」不知是鼾声还是梦呓的低吟恣意响起。 「那个荒神般的男人,光看睡脸倒像个无邪的孩子……」 听见帕乌喃喃自语,美禄随即转过头去。帕乌平时像女修罗般威风,看见毕斯可的睡脸却露出了温和的慈母笑容。 「……霍普,若是这样的计划,符合你说的『礼貌』吗?」 美禄凑到环着胸的霍普耳边低语几句后,霍普睁大红眼频频点头,惊讶地望向美禄。 「这、这真是……破天荒的尝试。是很大胆没错……嗯,可能行得通!『礼貌』之中的确有这样的项目!」 「这点子很好吧!一定会很顺利!」 「可、可是……」 霍普来回看了看睡着的毕斯可和一旁的帕乌,压低声音对美禄说: 「我好像没资格讲这种话,但、但这种事应该要取得本人同意吧?我觉得毕斯可应该不会轻易同意……」 「没问题。」 美禄从容地说。 「毕斯可以前答应过帕乌,她要什么毕斯可都会给她。」 「……基于上述原因,我们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了。我不想强迫疲惫的军士上战场,但我们无论如何都得在明天抢回忌滨,攻入东京。」 霍普像个老师一样,在黑板上画出复杂奇怪的图形,最后在写着「东京」的圆圈上画了个大叉,轻轻拭去额头上的汗水。 霍普这番话牵涉层面过广,放眼望去,帐篷中所有人都惊讶到停止交谈,呆呆望着他。能够平静聆听来龙去脉的只有大茶釜僧正,以及本来就对此事不太感兴趣的贾维。 「……没想到这件事的起因可以追溯至那么久以前……」 「真教人难以置信,他竟想复原世界?」 霍普说完话隔了一会儿,帐篷内才开始嘈杂起来。美禄也贴近搭档的脸,小声地对他说: 「毕斯可,他说阿波罗是古人呢。我们好厉害喔!用蕈菇赶跑了像神一样的家伙!」 「呼噜——」 「我就知道你在睡觉!快起来,笨蛋!」 「好痛!」 美禄狠狠拍了下他的后脑勺,毕斯可戴好歪掉的风镜,向美禄抗议道: 「有什么办法!他说不打倒东京,日本就会灭亡,这我能理解。但他后面说的东西太难了,我根本无法吸收。」 「嗯,说得好,那我就整理得简洁一点,让毕斯可也能听懂。」 霍普点点头,在黑板前将手轻轻一挥,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像被风吹散般瞬间消失。霍普毫不在意众人的惊讶反应,开始用粉笔写下重点。 「一、敌人是『阿波罗』,制造锈蚀的人」。 「制造锈蚀的人?那就是个大坏蛋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简而言之,他这么做是出于好意,却失败了。」 「什么鬼?」 「下一点。」 「二、阿波罗想将全日本倒转回『2028年』」。 「这就是传闻中,铁人在东京爆炸那一年吧?」 「没错。」霍普转向发问的艾姆莉,点头说道:「传说日本是在铁人爆炸后灭亡的,这个说法大致正确。实际上当时是铁人搭载的阿波罗引擎,里头的阿波罗粒子……算了,这段说明先省略吧。」 「我们走过的桥梁和府厅也是2028年的产物?」 「嗯,毕斯可,你只要知道这些就够了。」 「你的说法很教人在意耶。」 「你应该高兴才对,以你的资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你就能听懂吗,混蛋!」 「我有上过学。」 「最重要的是最后这一点。」 少年们像吵架的猫一样扭打在地,霍普没理他们,写下最后一段文字。 「三、阿波罗由纯度百分之百的锈蚀构成,能打倒他的只有毕斯可一人」。 「这个我就能看懂了……嗯,只有我?为什么?」 「毕斯可,阿波罗很可能已经取得对付孢子的强大抗体,一般蕈菇无法穿破他的身体。」 霍普忽然略为降低音量,加重语气对毕斯可说道。 全场鸦雀无声之时,唯有美禄自信一笑,追问霍普: 「那么,若非一般的蕈菇呢?」 「问得好,美禄。」霍普听了美禄的话满意地点点头后,与毕斯可视线交会。「食锈拥有蕈类最强的发芽力,自然另当别论。唯有食锈能够承受阿波罗的攻击,给他致命一击……没有武器比毕斯可和美禄的食锈箭更好了。」 「这样啊。」 毕斯可听着霍普的说明扭了扭脖子,想起与阿波罗交手时的事,露出闪亮的犬齿。 「正合我意。我们上次的决斗在两败俱伤下结束,我还没为老家的蕈菇守护者报仇呢,我要揍得他体无完肤!」 「问题是要怎么把二位送进东京内部?」 全身毛茸茸大茶釜僧正探出身体,向霍普请教: 「敌军『阿波罗白』安装了阿波罗的抗体程式,已对蕈菇产生抗药性。窝们失去了这张王牌,真的能突破那批大军吗?」 「……他已经将抗体安装在白身上了?动作真快。他伤得那么重,我还以为他暂时不能动了……」 霍普双手抱胸,发出一声低吟后陷入沉思。 「霍普,阿波罗有什么弱点吗?自以为是、容易生气之类的。」 「若他爱好女色,就能色诱他了。」艾姆莉兴奋地抱住拉斯肯妮的脖子,「这是我们最在行的喔,这里就有四个性格派美女呢。」 「你把自己也算进去了吗,艾姆莉?」 「母亲大人,您有意见吗?」 「没用的,要找到阿波罗精神上的弱点非常困难。他刻意将自己的情绪切割出来做成分身,我也是其中之一。他本人一心只想达成任务。」 「将情绪切割出来?」 艾姆莉惊讶地睁大眼睛后,不悦地喃喃说道: 「那个叫阿波罗的还真无趣,看见美女一点反应都没有,太没礼貌了。」 艾姆莉不经意说的一句话却让霍普动了动眉毛,睁大红眼。 「艾姆莉!你刚刚说什么?」 「咦、咦?我说……他看见美女都没反应。」 「你说他『没礼貌』。」霍普有些激动地打断了艾姆莉的话,「对,还有这一招!这就是那家伙的致命弱点!」 「霍普,什么意思?你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吗?」 「对,容我更正一下,他有一项绝对不能打破的原则……就是『礼貌』。」霍普想将晃来晃去的水母辫绑成一束,却被自己打了一巴掌,只好作罢。「『礼貌』写死在他的程式里,顺位优先于任何行动。」 「他、他为什么把程式写得那么不方便……」 「说来话长,总之这是关键。再来就看怎么把『礼貌』放进战略中……嗯嗯嗯。」 霍普陷入沉思,帐篷内又恢复寂静,只听得见毕斯可「嗯唔——」不知是鼾声还是梦呓的低吟恣意响起。 「那个荒神般的男人,光看睡脸倒像个无邪的孩子……」 听见帕乌喃喃自语,美禄随即转过头去。帕乌平时像女修罗般威风,看见毕斯可的睡脸却露出了温和的慈母笑容。 「……霍普,若是这样的计划,符合你说的『礼貌』吗?」 美禄凑到环着胸的霍普耳边低语几句后,霍普睁大红眼频频点头,惊讶地望向美禄。 「这、这真是……破天荒的尝试。是很大胆没错……嗯,可能行得通!『礼貌』之中的确有这样的项目!」 「这点子很好吧!一定会很顺利!」 「可、可是……」 霍普来回看了看睡着的毕斯可和一旁的帕乌,压低声音对美禄说: 「我好像没资格讲这种话,但、但这种事应该要取得本人同意吧?我觉得毕斯可应该不会轻易同意……」 「没问题。」 美禄从容地说。 「毕斯可以前答应过帕乌,她要什么毕斯可都会给她。」 「……基于上述原因,我们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了。我不想强迫疲惫的军士上战场,但我们无论如何都得在明天抢回忌滨,攻入东京。」 霍普像个老师一样,在黑板上画出复杂奇怪的图形,最后在写着「东京」的圆圈上画了个大叉,轻轻拭去额头上的汗水。 霍普这番话牵涉层面过广,放眼望去,帐篷中所有人都惊讶到停止交谈,呆呆望着他。能够平静聆听来龙去脉的只有大茶釜僧正,以及本来就对此事不太感兴趣的贾维。 「……没想到这件事的起因可以追溯至那么久以前……」 「真教人难以置信,他竟想复原世界?」 霍普说完话隔了一会儿,帐篷内才开始嘈杂起来。美禄也贴近搭档的脸,小声地对他说: 「毕斯可,他说阿波罗是古人呢。我们好厉害喔!用蕈菇赶跑了像神一样的家伙!」 「呼噜——」 「我就知道你在睡觉!快起来,笨蛋!」 「好痛!」 美禄狠狠拍了下他的后脑勺,毕斯可戴好歪掉的风镜,向美禄抗议道: 「有什么办法!他说不打倒东京,日本就会灭亡,这我能理解。但他后面说的东西太难了,我根本无法吸收。」 「嗯,说得好,那我就整理得简洁一点,让毕斯可也能听懂。」 霍普点点头,在黑板前将手轻轻一挥,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像被风吹散般瞬间消失。霍普毫不在意众人的惊讶反应,开始用粉笔写下重点。 「一、敌人是『阿波罗』,制造锈蚀的人」。 「制造锈蚀的人?那就是个大坏蛋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简而言之,他这么做是出于好意,却失败了。」 「什么鬼?」 「下一点。」 「二、阿波罗想将全日本倒转回『2028年』」。 「这就是传闻中,铁人在东京爆炸那一年吧?」 「没错。」霍普转向发问的艾姆莉,点头说道:「传说日本是在铁人爆炸后灭亡的,这个说法大致正确。实际上当时是铁人搭载的阿波罗引擎,里头的阿波罗粒子……算了,这段说明先省略吧。」 「我们走过的桥梁和府厅也是2028年的产物?」 「嗯,毕斯可,你只要知道这些就够了。」 「你的说法很教人在意耶。」 「你应该高兴才对,以你的资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你就能听懂吗,混蛋!」 「我有上过学。」 「最重要的是最后这一点。」 少年们像吵架的猫一样扭打在地,霍普没理他们,写下最后一段文字。 「三、阿波罗由纯度百分之百的锈蚀构成,能打倒他的只有毕斯可一人」。 「这个我就能看懂了……嗯,只有我?为什么?」 「毕斯可,阿波罗很可能已经取得对付孢子的强大抗体,一般蕈菇无法穿破他的身体。」 霍普忽然略为降低音量,加重语气对毕斯可说道。 全场鸦雀无声之时,唯有美禄自信一笑,追问霍普: 「那么,若非一般的蕈菇呢?」 「问得好,美禄。」霍普听了美禄的话满意地点点头后,与毕斯可视线交会。「食锈拥有蕈类最强的发芽力,自然另当别论。唯有食锈能够承受阿波罗的攻击,给他致命一击……没有武器比毕斯可和美禄的食锈箭更好了。」 「这样啊。」 毕斯可听着霍普的说明扭了扭脖子,想起与阿波罗交手时的事,露出闪亮的犬齿。 「正合我意。我们上次的决斗在两败俱伤下结束,我还没为老家的蕈菇守护者报仇呢,我要揍得他体无完肤!」 「问题是要怎么把二位送进东京内部?」 全身毛茸茸大茶釜僧正探出身体,向霍普请教: 「敌军『阿波罗白』安装了阿波罗的抗体程式,已对蕈菇产生抗药性。窝们失去了这张王牌,真的能突破那批大军吗?」 「……他已经将抗体安装在白身上了?动作真快。他伤得那么重,我还以为他暂时不能动了……」 霍普双手抱胸,发出一声低吟后陷入沉思。 「霍普,阿波罗有什么弱点吗?自以为是、容易生气之类的。」 「若他爱好女色,就能色诱他了。」艾姆莉兴奋地抱住拉斯肯妮的脖子,「这是我们最在行的喔,这里就有四个性格派美女呢。」 「你把自己也算进去了吗,艾姆莉?」 「母亲大人,您有意见吗?」 「没用的,要找到阿波罗精神上的弱点非常困难。他刻意将自己的情绪切割出来做成分身,我也是其中之一。他本人一心只想达成任务。」 「将情绪切割出来?」 艾姆莉惊讶地睁大眼睛后,不悦地喃喃说道: 「那个叫阿波罗的还真无趣,看见美女一点反应都没有,太没礼貌了。」 艾姆莉不经意说的一句话却让霍普动了动眉毛,睁大红眼。 「艾姆莉!你刚刚说什么?」 「咦、咦?我说……他看见美女都没反应。」 「你说他『没礼貌』。」霍普有些激动地打断了艾姆莉的话,「对,还有这一招!这就是那家伙的致命弱点!」 「霍普,什么意思?你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吗?」 「对,容我更正一下,他有一项绝对不能打破的原则……就是『礼貌』。」霍普想将晃来晃去的水母辫绑成一束,却被自己打了一巴掌,只好作罢。「『礼貌』写死在他的程式里,顺位优先于任何行动。」 「他、他为什么把程式写得那么不方便……」 「说来话长,总之这是关键。再来就看怎么把『礼貌』放进战略中……嗯嗯嗯。」 霍普陷入沉思,帐篷内又恢复寂静,只听得见毕斯可「嗯唔——」不知是鼾声还是梦呓的低吟恣意响起。 「那个荒神般的男人,光看睡脸倒像个无邪的孩子……」 听见帕乌喃喃自语,美禄随即转过头去。帕乌平时像女修罗般威风,看见毕斯可的睡脸却露出了温和的慈母笑容。 「……霍普,若是这样的计划,符合你说的『礼貌』吗?」 美禄凑到环着胸的霍普耳边低语几句后,霍普睁大红眼频频点头,惊讶地望向美禄。 「这、这真是……破天荒的尝试。是很大胆没错……嗯,可能行得通!『礼貌』之中的确有这样的项目!」 「这点子很好吧!一定会很顺利!」 「可、可是……」 霍普来回看了看睡着的毕斯可和一旁的帕乌,压低声音对美禄说: 「我好像没资格讲这种话,但、但这种事应该要取得本人同意吧?我觉得毕斯可应该不会轻易同意……」 「没问题。」 美禄从容地说。 「毕斯可以前答应过帕乌,她要什么毕斯可都会给她。」 「……基于上述原因,我们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了。我不想强迫疲惫的军士上战场,但我们无论如何都得在明天抢回忌滨,攻入东京。」 霍普像个老师一样,在黑板上画出复杂奇怪的图形,最后在写着「东京」的圆圈上画了个大叉,轻轻拭去额头上的汗水。 霍普这番话牵涉层面过广,放眼望去,帐篷中所有人都惊讶到停止交谈,呆呆望着他。能够平静聆听来龙去脉的只有大茶釜僧正,以及本来就对此事不太感兴趣的贾维。 「……没想到这件事的起因可以追溯至那么久以前……」 「真教人难以置信,他竟想复原世界?」 霍普说完话隔了一会儿,帐篷内才开始嘈杂起来。美禄也贴近搭档的脸,小声地对他说: 「毕斯可,他说阿波罗是古人呢。我们好厉害喔!用蕈菇赶跑了像神一样的家伙!」 「呼噜——」 「我就知道你在睡觉!快起来,笨蛋!」 「好痛!」 美禄狠狠拍了下他的后脑勺,毕斯可戴好歪掉的风镜,向美禄抗议道: 「有什么办法!他说不打倒东京,日本就会灭亡,这我能理解。但他后面说的东西太难了,我根本无法吸收。」 「嗯,说得好,那我就整理得简洁一点,让毕斯可也能听懂。」 霍普点点头,在黑板前将手轻轻一挥,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像被风吹散般瞬间消失。霍普毫不在意众人的惊讶反应,开始用粉笔写下重点。 「一、敌人是『阿波罗』,制造锈蚀的人」。 「制造锈蚀的人?那就是个大坏蛋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简而言之,他这么做是出于好意,却失败了。」 「什么鬼?」 「下一点。」 「二、阿波罗想将全日本倒转回『2028年』」。 「这就是传闻中,铁人在东京爆炸那一年吧?」 「没错。」霍普转向发问的艾姆莉,点头说道:「传说日本是在铁人爆炸后灭亡的,这个说法大致正确。实际上当时是铁人搭载的阿波罗引擎,里头的阿波罗粒子……算了,这段说明先省略吧。」 「我们走过的桥梁和府厅也是2028年的产物?」 「嗯,毕斯可,你只要知道这些就够了。」 「你的说法很教人在意耶。」 「你应该高兴才对,以你的资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你就能听懂吗,混蛋!」 「我有上过学。」 「最重要的是最后这一点。」 少年们像吵架的猫一样扭打在地,霍普没理他们,写下最后一段文字。 「三、阿波罗由纯度百分之百的锈蚀构成,能打倒他的只有毕斯可一人」。 「这个我就能看懂了……嗯,只有我?为什么?」 「毕斯可,阿波罗很可能已经取得对付孢子的强大抗体,一般蕈菇无法穿破他的身体。」 霍普忽然略为降低音量,加重语气对毕斯可说道。 全场鸦雀无声之时,唯有美禄自信一笑,追问霍普: 「那么,若非一般的蕈菇呢?」 「问得好,美禄。」霍普听了美禄的话满意地点点头后,与毕斯可视线交会。「食锈拥有蕈类最强的发芽力,自然另当别论。唯有食锈能够承受阿波罗的攻击,给他致命一击……没有武器比毕斯可和美禄的食锈箭更好了。」 「这样啊。」 毕斯可听着霍普的说明扭了扭脖子,想起与阿波罗交手时的事,露出闪亮的犬齿。 「正合我意。我们上次的决斗在两败俱伤下结束,我还没为老家的蕈菇守护者报仇呢,我要揍得他体无完肤!」 「问题是要怎么把二位送进东京内部?」 全身毛茸茸大茶釜僧正探出身体,向霍普请教: 「敌军『阿波罗白』安装了阿波罗的抗体程式,已对蕈菇产生抗药性。窝们失去了这张王牌,真的能突破那批大军吗?」 「……他已经将抗体安装在白身上了?动作真快。他伤得那么重,我还以为他暂时不能动了……」 霍普双手抱胸,发出一声低吟后陷入沉思。 「霍普,阿波罗有什么弱点吗?自以为是、容易生气之类的。」 「若他爱好女色,就能色诱他了。」艾姆莉兴奋地抱住拉斯肯妮的脖子,「这是我们最在行的喔,这里就有四个性格派美女呢。」 「你把自己也算进去了吗,艾姆莉?」 「母亲大人,您有意见吗?」 「没用的,要找到阿波罗精神上的弱点非常困难。他刻意将自己的情绪切割出来做成分身,我也是其中之一。他本人一心只想达成任务。」 「将情绪切割出来?」 艾姆莉惊讶地睁大眼睛后,不悦地喃喃说道: 「那个叫阿波罗的还真无趣,看见美女一点反应都没有,太没礼貌了。」 艾姆莉不经意说的一句话却让霍普动了动眉毛,睁大红眼。 「艾姆莉!你刚刚说什么?」 「咦、咦?我说……他看见美女都没反应。」 「你说他『没礼貌』。」霍普有些激动地打断了艾姆莉的话,「对,还有这一招!这就是那家伙的致命弱点!」 「霍普,什么意思?你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吗?」 「对,容我更正一下,他有一项绝对不能打破的原则……就是『礼貌』。」霍普想将晃来晃去的水母辫绑成一束,却被自己打了一巴掌,只好作罢。「『礼貌』写死在他的程式里,顺位优先于任何行动。」 「他、他为什么把程式写得那么不方便……」 「说来话长,总之这是关键。再来就看怎么把『礼貌』放进战略中……嗯嗯嗯。」 霍普陷入沉思,帐篷内又恢复寂静,只听得见毕斯可「嗯唔——」不知是鼾声还是梦呓的低吟恣意响起。 「那个荒神般的男人,光看睡脸倒像个无邪的孩子……」 听见帕乌喃喃自语,美禄随即转过头去。帕乌平时像女修罗般威风,看见毕斯可的睡脸却露出了温和的慈母笑容。 「……霍普,若是这样的计划,符合你说的『礼貌』吗?」 美禄凑到环着胸的霍普耳边低语几句后,霍普睁大红眼频频点头,惊讶地望向美禄。 「这、这真是……破天荒的尝试。是很大胆没错……嗯,可能行得通!『礼貌』之中的确有这样的项目!」 「这点子很好吧!一定会很顺利!」 「可、可是……」 霍普来回看了看睡着的毕斯可和一旁的帕乌,压低声音对美禄说: 「我好像没资格讲这种话,但、但这种事应该要取得本人同意吧?我觉得毕斯可应该不会轻易同意……」 「没问题。」 美禄从容地说。 「毕斯可以前答应过帕乌,她要什么毕斯可都会给她。」 「……基于上述原因,我们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了。我不想强迫疲惫的军士上战场,但我们无论如何都得在明天抢回忌滨,攻入东京。」 霍普像个老师一样,在黑板上画出复杂奇怪的图形,最后在写着「东京」的圆圈上画了个大叉,轻轻拭去额头上的汗水。 霍普这番话牵涉层面过广,放眼望去,帐篷中所有人都惊讶到停止交谈,呆呆望着他。能够平静聆听来龙去脉的只有大茶釜僧正,以及本来就对此事不太感兴趣的贾维。 「……没想到这件事的起因可以追溯至那么久以前……」 「真教人难以置信,他竟想复原世界?」 霍普说完话隔了一会儿,帐篷内才开始嘈杂起来。美禄也贴近搭档的脸,小声地对他说: 「毕斯可,他说阿波罗是古人呢。我们好厉害喔!用蕈菇赶跑了像神一样的家伙!」 「呼噜——」 「我就知道你在睡觉!快起来,笨蛋!」 「好痛!」 美禄狠狠拍了下他的后脑勺,毕斯可戴好歪掉的风镜,向美禄抗议道: 「有什么办法!他说不打倒东京,日本就会灭亡,这我能理解。但他后面说的东西太难了,我根本无法吸收。」 「嗯,说得好,那我就整理得简洁一点,让毕斯可也能听懂。」 霍普点点头,在黑板前将手轻轻一挥,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像被风吹散般瞬间消失。霍普毫不在意众人的惊讶反应,开始用粉笔写下重点。 「一、敌人是『阿波罗』,制造锈蚀的人」。 「制造锈蚀的人?那就是个大坏蛋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简而言之,他这么做是出于好意,却失败了。」 「什么鬼?」 「下一点。」 「二、阿波罗想将全日本倒转回『2028年』」。 「这就是传闻中,铁人在东京爆炸那一年吧?」 「没错。」霍普转向发问的艾姆莉,点头说道:「传说日本是在铁人爆炸后灭亡的,这个说法大致正确。实际上当时是铁人搭载的阿波罗引擎,里头的阿波罗粒子……算了,这段说明先省略吧。」 「我们走过的桥梁和府厅也是2028年的产物?」 「嗯,毕斯可,你只要知道这些就够了。」 「你的说法很教人在意耶。」 「你应该高兴才对,以你的资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你就能听懂吗,混蛋!」 「我有上过学。」 「最重要的是最后这一点。」 少年们像吵架的猫一样扭打在地,霍普没理他们,写下最后一段文字。 「三、阿波罗由纯度百分之百的锈蚀构成,能打倒他的只有毕斯可一人」。 「这个我就能看懂了……嗯,只有我?为什么?」 「毕斯可,阿波罗很可能已经取得对付孢子的强大抗体,一般蕈菇无法穿破他的身体。」 霍普忽然略为降低音量,加重语气对毕斯可说道。 全场鸦雀无声之时,唯有美禄自信一笑,追问霍普: 「那么,若非一般的蕈菇呢?」 「问得好,美禄。」霍普听了美禄的话满意地点点头后,与毕斯可视线交会。「食锈拥有蕈类最强的发芽力,自然另当别论。唯有食锈能够承受阿波罗的攻击,给他致命一击……没有武器比毕斯可和美禄的食锈箭更好了。」 「这样啊。」 毕斯可听着霍普的说明扭了扭脖子,想起与阿波罗交手时的事,露出闪亮的犬齿。 「正合我意。我们上次的决斗在两败俱伤下结束,我还没为老家的蕈菇守护者报仇呢,我要揍得他体无完肤!」 「问题是要怎么把二位送进东京内部?」 全身毛茸茸大茶釜僧正探出身体,向霍普请教: 「敌军『阿波罗白』安装了阿波罗的抗体程式,已对蕈菇产生抗药性。窝们失去了这张王牌,真的能突破那批大军吗?」 「……他已经将抗体安装在白身上了?动作真快。他伤得那么重,我还以为他暂时不能动了……」 霍普双手抱胸,发出一声低吟后陷入沉思。 「霍普,阿波罗有什么弱点吗?自以为是、容易生气之类的。」 「若他爱好女色,就能色诱他了。」艾姆莉兴奋地抱住拉斯肯妮的脖子,「这是我们最在行的喔,这里就有四个性格派美女呢。」 「你把自己也算进去了吗,艾姆莉?」 「母亲大人,您有意见吗?」 「没用的,要找到阿波罗精神上的弱点非常困难。他刻意将自己的情绪切割出来做成分身,我也是其中之一。他本人一心只想达成任务。」 「将情绪切割出来?」 艾姆莉惊讶地睁大眼睛后,不悦地喃喃说道: 「那个叫阿波罗的还真无趣,看见美女一点反应都没有,太没礼貌了。」 艾姆莉不经意说的一句话却让霍普动了动眉毛,睁大红眼。 「艾姆莉!你刚刚说什么?」 「咦、咦?我说……他看见美女都没反应。」 「你说他『没礼貌』。」霍普有些激动地打断了艾姆莉的话,「对,还有这一招!这就是那家伙的致命弱点!」 「霍普,什么意思?你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吗?」 「对,容我更正一下,他有一项绝对不能打破的原则……就是『礼貌』。」霍普想将晃来晃去的水母辫绑成一束,却被自己打了一巴掌,只好作罢。「『礼貌』写死在他的程式里,顺位优先于任何行动。」 「他、他为什么把程式写得那么不方便……」 「说来话长,总之这是关键。再来就看怎么把『礼貌』放进战略中……嗯嗯嗯。」 霍普陷入沉思,帐篷内又恢复寂静,只听得见毕斯可「嗯唔——」不知是鼾声还是梦呓的低吟恣意响起。 「那个荒神般的男人,光看睡脸倒像个无邪的孩子……」 听见帕乌喃喃自语,美禄随即转过头去。帕乌平时像女修罗般威风,看见毕斯可的睡脸却露出了温和的慈母笑容。 「……霍普,若是这样的计划,符合你说的『礼貌』吗?」 美禄凑到环着胸的霍普耳边低语几句后,霍普睁大红眼频频点头,惊讶地望向美禄。 「这、这真是……破天荒的尝试。是很大胆没错……嗯,可能行得通!『礼貌』之中的确有这样的项目!」 「这点子很好吧!一定会很顺利!」 「可、可是……」 霍普来回看了看睡着的毕斯可和一旁的帕乌,压低声音对美禄说: 「我好像没资格讲这种话,但、但这种事应该要取得本人同意吧?我觉得毕斯可应该不会轻易同意……」 「没问题。」 美禄从容地说。 「毕斯可以前答应过帕乌,她要什么毕斯可都会给她。」 「……基于上述原因,我们已经没剩多少时间了。我不想强迫疲惫的军士上战场,但我们无论如何都得在明天抢回忌滨,攻入东京。」 霍普像个老师一样,在黑板上画出复杂奇怪的图形,最后在写着「东京」的圆圈上画了个大叉,轻轻拭去额头上的汗水。 霍普这番话牵涉层面过广,放眼望去,帐篷中所有人都惊讶到停止交谈,呆呆望着他。能够平静聆听来龙去脉的只有大茶釜僧正,以及本来就对此事不太感兴趣的贾维。 「……没想到这件事的起因可以追溯至那么久以前……」 「真教人难以置信,他竟想复原世界?」 霍普说完话隔了一会儿,帐篷内才开始嘈杂起来。美禄也贴近搭档的脸,小声地对他说: 「毕斯可,他说阿波罗是古人呢。我们好厉害喔!用蕈菇赶跑了像神一样的家伙!」 「呼噜——」 「我就知道你在睡觉!快起来,笨蛋!」 「好痛!」 美禄狠狠拍了下他的后脑勺,毕斯可戴好歪掉的风镜,向美禄抗议道: 「有什么办法!他说不打倒东京,日本就会灭亡,这我能理解。但他后面说的东西太难了,我根本无法吸收。」 「嗯,说得好,那我就整理得简洁一点,让毕斯可也能听懂。」 霍普点点头,在黑板前将手轻轻一挥,黑板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像被风吹散般瞬间消失。霍普毫不在意众人的惊讶反应,开始用粉笔写下重点。 「一、敌人是『阿波罗』,制造锈蚀的人」。 「制造锈蚀的人?那就是个大坏蛋喽!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简而言之,他这么做是出于好意,却失败了。」 「什么鬼?」 「下一点。」 「二、阿波罗想将全日本倒转回『2028年』」。 「这就是传闻中,铁人在东京爆炸那一年吧?」 「没错。」霍普转向发问的艾姆莉,点头说道:「传说日本是在铁人爆炸后灭亡的,这个说法大致正确。实际上当时是铁人搭载的阿波罗引擎,里头的阿波罗粒子……算了,这段说明先省略吧。」 「我们走过的桥梁和府厅也是2028年的产物?」 「嗯,毕斯可,你只要知道这些就够了。」 「你的说法很教人在意耶。」 「你应该高兴才对,以你的资质,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你就能听懂吗,混蛋!」 「我有上过学。」 「最重要的是最后这一点。」 少年们像吵架的猫一样扭打在地,霍普没理他们,写下最后一段文字。 「三、阿波罗由纯度百分之百的锈蚀构成,能打倒他的只有毕斯可一人」。 「这个我就能看懂了……嗯,只有我?为什么?」 「毕斯可,阿波罗很可能已经取得对付孢子的强大抗体,一般蕈菇无法穿破他的身体。」 霍普忽然略为降低音量,加重语气对毕斯可说道。 全场鸦雀无声之时,唯有美禄自信一笑,追问霍普: 「那么,若非一般的蕈菇呢?」 「问得好,美禄。」霍普听了美禄的话满意地点点头后,与毕斯可视线交会。「食锈拥有蕈类最强的发芽力,自然另当别论。唯有食锈能够承受阿波罗的攻击,给他致命一击……没有武器比毕斯可和美禄的食锈箭更好了。」 「这样啊。」 毕斯可听着霍普的说明扭了扭脖子,想起与阿波罗交手时的事,露出闪亮的犬齿。 「正合我意。我们上次的决斗在两败俱伤下结束,我还没为老家的蕈菇守护者报仇呢,我要揍得他体无完肤!」 「问题是要怎么把二位送进东京内部?」 全身毛茸茸大茶釜僧正探出身体,向霍普请教: 「敌军『阿波罗白』安装了阿波罗的抗体程式,已对蕈菇产生抗药性。窝们失去了这张王牌,真的能突破那批大军吗?」 「……他已经将抗体安装在白身上了?动作真快。他伤得那么重,我还以为他暂时不能动了……」 霍普双手抱胸,发出一声低吟后陷入沉思。 「霍普,阿波罗有什么弱点吗?自以为是、容易生气之类的。」 「若他爱好女色,就能色诱他了。」艾姆莉兴奋地抱住拉斯肯妮的脖子,「这是我们最在行的喔,这里就有四个性格派美女呢。」 「你把自己也算进去了吗,艾姆莉?」 「母亲大人,您有意见吗?」 「没用的,要找到阿波罗精神上的弱点非常困难。他刻意将自己的情绪切割出来做成分身,我也是其中之一。他本人一心只想达成任务。」 「将情绪切割出来?」 艾姆莉惊讶地睁大眼睛后,不悦地喃喃说道: 「那个叫阿波罗的还真无趣,看见美女一点反应都没有,太没礼貌了。」 艾姆莉不经意说的一句话却让霍普动了动眉毛,睁大红眼。 「艾姆莉!你刚刚说什么?」 「咦、咦?我说……他看见美女都没反应。」 「你说他『没礼貌』。」霍普有些激动地打断了艾姆莉的话,「对,还有这一招!这就是那家伙的致命弱点!」 「霍普,什么意思?你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吗?」 「对,容我更正一下,他有一项绝对不能打破的原则……就是『礼貌』。」霍普想将晃来晃去的水母辫绑成一束,却被自己打了一巴掌,只好作罢。「『礼貌』写死在他的程式里,顺位优先于任何行动。」 「他、他为什么把程式写得那么不方便……」 「说来话长,总之这是关键。再来就看怎么把『礼貌』放进战略中……嗯嗯嗯。」 霍普陷入沉思,帐篷内又恢复寂静,只听得见毕斯可「嗯唔——」不知是鼾声还是梦呓的低吟恣意响起。 「那个荒神般的男人,光看睡脸倒像个无邪的孩子……」 听见帕乌喃喃自语,美禄随即转过头去。帕乌平时像女修罗般威风,看见毕斯可的睡脸却露出了温和的慈母笑容。 「……霍普,若是这样的计划,符合你说的『礼貌』吗?」 美禄凑到环着胸的霍普耳边低语几句后,霍普睁大红眼频频点头,惊讶地望向美禄。 「这、这真是……破天荒的尝试。是很大胆没错……嗯,可能行得通!『礼貌』之中的确有这样的项目!」 「这点子很好吧!一定会很顺利!」 「可、可是……」 霍普来回看了看睡着的毕斯可和一旁的帕乌,压低声音对美禄说: 「我好像没资格讲这种话,但、但这种事应该要取得本人同意吧?我觉得毕斯可应该不会轻易同意……」 「没问题。」 美禄从容地说。 「毕斯可以前答应过帕乌,她要什么毕斯可都会给她。」 9 隔天中午。 食锈毕斯可宛如神仙下凡,他的神威之弓使军心大振,日本联军就此更名为菌神同盟军,一举攻入白机器人占领的忌滨县内。蕈菇守护者改为操控搭载的场重工大炮的螃蟹炮兵,和鬣蜥骑兵联手破坏了一群群白机器人。 群马的沙河马兵、各教派的僧兵、的场重工的重兵器轮番上阵,不到两小时,联军就速战速决抢回忌滨了。 「各位辛苦了!」 帕乌满头大汗仍展露笑容,向全军喊道: 「感谢各位合作无间!不过敌军应该很快就会重整旗鼓,朝忌滨攻来。请将县内无法容纳的大型兵器布署在县南的埼玉沙漠,严防敌军侵袭。接下来……」 帕乌将站在她身后,一脸不悦的毕斯可拉到大军面前,再度扯开嗓子。 「有请菌神赤星毕斯可,为我们的胜利说几句话!来吧,赤星!」 「……」 众多观众满心期待听到毕斯可的声音,这种状况实在和毕斯可平常的生活相距太远,他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既然无话可说,他只好朝着高高的大楼将弓拉满,「咻砰!」快速射了一箭。 啵咕、啵咕、啵咕! 大军发出惊呼,望着都市大楼在食锈侵蚀下倒塌。毕斯可赶紧下台,接着就听见大军一片欢声雷动。 「哈哈哈!表现得不错嘛,赤星!」 「闭嘴!我再也不上台了!」 「你的脸红成这样,连刺青都看不见了。哈哈哈,开玩笑的,别生气!」 帕乌黑发飘逸,挥手离去。毕斯可气呼呼地望着她的背影。 「别那么小心眼。忍忍吧,忍一忍就过了。」 「贾维!」 发现师父站在自己身后,毕斯可终于安心地叹了口气。 「开什么玩笑,我被通缉时还更自在一点。」 「反正这场战役结束后,咱们又会变回过街老鼠,别担心……对了,要再麻烦你多参加一场仪式。」 「咦咦!还有什么仪式?」 「联军在你出现之后已经整合,蕈菇守护者却还没有。每个村子都有自己的长老,各做各的,毫无秩序。之前大家都对这件事避而不谈,然而咱们今后需要一个统率军队的大长老……」 「是喔,那由谁来当?你吗?还是加夫内祖奶奶?」 贾维闻言,拿起嘴里的烟斗往毕斯可头上敲下去。「好痛!」毕斯可边喊边蜷缩起来,贾维在弟子头顶上方吐了口烟。 「你还没有自觉吗?如今老夫或加夫内出面,只会让其他长老颜面无光。但你不一样。现在每个蕈菇守护者都认识你,你是食锈的化身、蕈菇之神,你说的话……」 「谁是蕈菇之神啦!连你也说得这么夸张!」 「老夫的意思是要让虔诚的蕈菇守护者团结在一起,最好的方法就是将你奉为神明。你啥都不用做,只要坐在那里就好,去参加继承仪式就对了。」 毕斯可比任何蕈菇守护者都崇尚自由,他毫不掩饰地皱眉,但又不想辜负养父恳切的请托,只好不悦地开口说道: 「……知道了啦,只有这一次喔,坐着就好对吧?」 「……这、这个仪式本来需要蒙眼吗?」 「加夫内硬要咱们用鸟取的方式举行。来,走这边。」 毕斯可被蒙住双眼,拖着覆满蕈菇的长大衣,被师父牵着走到烛火摇曳的仪式广场中央。 毕斯可感觉到周围许多人一同盯着自己,不习惯受人瞩目的他屏住呼吸,僵在原地。 「喂、贾维,这和我想得不太一样,真的是要……」 (嘘——话别那么多,这样神明很难降驾……嗯?现在你就是神,好像没什么关系?算了,安静就是了。) 一身盛装让毕斯可穿得很不习惯,周围的气氛让他更想立刻逃离现场。然而从神明降驾仪式中开溜会遭天谴,甚至株连其他族人。因此,信仰极为虔诚的毕斯可即使流着冷汗,也要逼着自己乖乖坐在广场中央。 这时祝福的钟声「当——」地响起,毕斯可感觉到入口有两个人静静地走进来。他马上就认出走在前头的是他的搭档美禄,但另一人擦了浓浓的麝香,毕斯可认不出那人是谁,只知道对方可能是女性。 (……嗯嗯……巫女?继承仪式需要巫女吗……?) 美禄对麝香女耳语几句,女子紧紧抱了一下美禄后,便在毕斯可身旁悄然坐下。 「嗯,主角都到齐了,继承仪式就此开始。」 所有蕈菇守护者刷地跪倒在地,毕斯可也想跟着做。「你不必下跪。」身旁女子低语道。 「这次即位的大长老,赤星毕斯可已经具备神格。他一箭就能使食锈之塔绽放,这无疑是神力的展现,继承仪式的第一至三十二道步骤因而省略。各位长老有无异议?」 「无异议。」「没有异议。」「欸喔咿咿。」 四周一片赞同。里头似乎有个想要反对的年轻长老,但贾维一支吹箭就让他沉沉睡去,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那么咱们直接进到第三十三道步骤,神前起誓。蕈菇守护战士们,发誓你们今后奉赤星毕斯可为大长老,成为他的弓,贯穿敌人。」 贾维说完,所有蕈菇守护者便将自己的弓放在地上,跪立起来。毕斯可僵得动也不动,宣誓如怒吼般从四周传来。 「「我们愿意成为赤星毕斯可的弓,贯穿敌人!」」 「发誓你们成为蕈菇,保护他的安全。」 「「我们愿意成为蕈菇,作为毕斯可的盾牌!」」 「哟呵呵,很好。」 贾维开心地笑起来,毕斯可却感到羞赧至极。之前他都和美禄两人一蟹自在旅行,突然听见蕈菇守护者们向他宣誓效忠,他一时之间不知如何回答,正想向贾维抗议时—— 「那么第三十四道步骤,赤星毕斯可致词。可有汝箭射不穿之物?」 「咦、咦?」 (他问,有没有你的箭射不穿的东西?) 突然被这么一问,毕斯可当场愣住,麝香的主人娇声向他耳语。毕斯可随即下意识提高音量回答: 「没有我的箭射不穿的东西!」 「有没有你的蕈菇侵蚀不了的墙?」 「没有我的菇毒侵蚀不了的东西……没有我射出后开不了的蕈菇!」 「喔喔——!」周围的蕈菇守护者欢呼起来。毕斯可似乎有些脱稿演出,但那年轻自信的模样反而让蕈菇守护者们更加热血沸腾。 「非常好!那么仪式最后,你是否愿意一生带着弓箭,与蕈菇共生,娶你身旁的女子为妻,作为战士保护妻小?」 「当然、我发誓!我……咦、你、你说什么?」 「那么他的妻子——你是否愿意用纯洁的心与力量,守护丈夫赤星毕斯可,以及你们的孩子?」 「我在这里以性命发誓。」 「好,请交换戒指……」 「等——等一下、等一下,从中间起就怪怪的!」 毕斯可不禁站了起来,这时一双温柔的手替他解开紧缚在眼睛上的布条。毕斯可恢复视力后看见熟悉的身影,那又高又白的美丽女子,微微抬起眼眸望着他。 「……啊……!」 帕乌穿着蕈菇守护者的新娘礼服,朴素却纯洁而美丽。但礼服的尺寸是以身材纤细的蕈菇守护者女性为基准,穿在丰满的帕乌身上反而显得十分煽情,使她消除锈蚀后的白皙肌肤更加美艳动人。 柔顺的黑发像要捕捉毕斯可似的贴了过来,帕乌微笑说道: 「我永远……恋慕着你,老公……」 「呜哇——!这是怎么回事——!」 毕斯可环顾四周寻求援助,却见蕈菇守护者个个拍手叫好,贾维抱着肚子笑倒在地,美禄则眼眶湿润,遮着嘴唇频频点 头。 「哟呵呵哈哈,快、快点交换戒指吧。」 「都、都是你们,策、策划好的吧————!我、我才……!」 「你不愿意……娶个孔武有力的妻子吗……?」 听见帕乌轻声呢喃,毕斯可下意识对上她的视线。 「我是认真的,赤星……」 黑珍珠般的迷人瞳眸微微颤抖,紧紧盯着毕斯可的翡翠色眼睛。 「我不想隐瞒爱意而后死去。即使是暂时的也好,就到这场战役结束为止……你能和我结为夫妻吗……」 「啊、呃……太突然了吧!」 「你嫌弃我吗?」 「我、我……!」 帕乌柔情似水地望着毕斯可,使他额头汗如雨下。毕斯可颤动的双眼受到帕乌水汪汪的黑眸吸引,无法移开视线。 「我、没有……好吧,帕乌……」 「……我好高兴!从今天起,我的身心都是你的了,毕斯可……」 帕乌笑逐颜开,随即将一个物体套在愣住的毕斯可手指上,然后伸手搂住丈夫的脖子。 「婚姻正式生效,神父。」 帕乌拉起毕斯可的左手给观众看,现场的掌声更加热烈。毕斯可看着手上闪闪发亮的银色戒指,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呃」地叫了一声。 「这、这跟美禄那个是同款的吧?」 「是啊,怎么了?」 「那,里、里面也有发讯机吗?」 「当然啦,妻子有义务守护丈夫的安全。」 「太超过了!」 毕斯可在新娘引领下走出会场,外头铺着红毯,各县自傲的强大军队齐聚在红毯两侧,一同欢呼。画着金色神兽花纹的芥川站在他们正前方,身上装着更为豪华的蟹鞍。 「新郎来这边!小心脚步。」 「混、混蛋美禄,是你搞的鬼吧!」 「从认识你那天起,我就想这么做了!」 美禄半开玩笑地回答,看起来却由衷地开心,眼角还泛着泪水。毕斯可看见搭档那副表情,顿时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大家都在等你们,你看!」 毕斯可让帕乌在自己身边坐下后,拉起芥川的缰绳。两旁群众纷纷欢呼,抛掷白色的雪仙人掌花。 「恭喜两位!」「好过分,该坐在那个位子的人是我!」 拉斯肯妮面带微笑,艾姆莉则坐在她肩膀上。 「赤星大人迎娶后妃了!快把教典上的禁婚条文删除!」 坎德里面红耳赤地对下属吼道。 「两位——看这边!」「啊,你白痴啊,别冲到螃蟹面前,小心被辗毙!」 驻守群马关隘的二人组——太田和猪茂,起哄般地拿着相机对着他们。 「……」 毕斯可怀着莫名沉稳的心情,边驾着芥川,边望向靠在自己肩上的帕乌。帕乌露出满足却又有些寂寞……转瞬即逝的微笑,睫毛随风颤动。 她轻轻拂去黑发上的花瓣,用只有毕斯可听得见的音量小声说道: 「你别放在心上,这是战略之一……也是我任性的请求,毕斯可。」 「……」 「我不想没传达心意……就这么死去。虽然办得过于隆重……但这样我就没有遗憾了。」 「帕乌,你……」 「好,到此为止吧。谢谢你,毕斯可……不,赤星……」 红毯终点是那兹和普拉姆率领的鬣蜥骑兵,他们中间停着帕乌那台纯白的重型机车。 帕乌最后撩起毕斯可的下巴,将脸微微靠近……却放弃与他接吻,仅和他以额头相碰。 接着她翩然从芥川身上一跃而下,披上旁人抛来的自卫团大衣跨上爱车,将招牌铁棍往天空一举。 「这样我就了无遗憾了!你们又如何?已经向丈夫、妻子、儿女道别……单身的人,已经放爱犬自由了吗?」 大军发出夹杂着笑声的欢呼。 「接下来我们要深入东京,揪出元凶。他想摧毁我们见过、经历过的无数美好事物,我们要打垮他,守护自身的未来!」 「「战神帕乌!」」 「「女修罗帕乌!」」 「走吧,伙伴们!用我们的意志攻破『东京』!」 帕乌带着那身新娘礼服和妆容,拿起铁棍化身女战士,像一道白色闪光般冲出忌滨南门,朝着埼玉铁沙漠奔驰而去。婚礼会场的军队以及留守在沙漠的大军全都跟在帕乌身后排出阵形,开始大举向东京进攻。 「我们也走吧,毕斯可!」 「咦咦咦!现在就要进攻东京了吗?」 「没错,这是美禄的点子。出战东京和你们的终身大事一次完成。」 美禄和霍普接连跳到芥川背上,毕斯可在他们催促下拉起缰绳,挥了一鞭。 「won<唵>/ribi<里毗>/magdo<马古多>/snew<苏内巫>(在前方开辟道路)!」 「发射·道路制造者!」 美禄和霍普利用咒语,在奔跑的芥川前方变出一条绵延的红毯,一路通往远在南方的东京。 「喂,红毯很难跑吧!怎么不开辟其他种道路!」 「毕斯可,这是『结婚典礼』,婚礼还没结束。」 「你在说什么?」 「不能阻碍通过红毯的新人。」 霍普大声说明,同时为咒语注入更多力量,使红毯继续延长。 「这是重要的『礼貌』,毕斯可!你也要记得!」 10 「阿波罗!阿波罗————!」 耳边的通讯机突然传来乔伊的哀号,阿波罗缓缓起身。他面前有个圆筒状的透明小隔间,里头有个极为巨大的绿色方块,时而「滋滋滋滋」晃动着变换形状,并以缓慢的速度不停旋转。 「……抱歉,多米诺,我马上回来……」 阿波罗在方块的绿光照耀下温和地低语完,随即转身搭上通往上层的电梯台。 电梯台很快就抵达上层的圆顶房间,发光的萤幕映照出乔伊慌张的身影。 「怎么了,乔伊?」 「阿波罗!猴子害我们中了病毒!」乔伊额上冒出斗大的汗珠,敲着浮在手边的光学键盘。「他们步步逼近东京,但是白却完全没有攻击他们!我看程式也没有异常……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阿波罗白没有攻击?」 看见乔伊的慌乱神情,阿波罗也将视线移向萤幕。 从萤幕上可以看见广阔的埼玉铁沙漠出现了一条直直通往东京的红毯,同盟军的精兵在红毯上气势万千地冲来。守护东京的机器人大军——阿波罗白面对敌军却自行中断攻击行动,一动也不动。 插图kuchie-p140 「……这……」 阿波罗眯起眼睛,轻咬下唇。红毯的前端有个黑发飘逸,身穿新娘礼服的女人,阿波罗见到她后大致明白了状况。 「原来如此,难怪白无法出手。」 「阿波罗,你看出什么了?」 「乔伊,别白费力气了。白没有异常。」 「咦咦?可是!」 「白仍正常运转,它们只是遵守了『礼貌』……『不能阻碍通过红毯的新人』。」 「咦咦咦,礼、『礼貌』?」 阿波罗一脸严肃地说完,乔伊望着他的侧脸战战兢兢地说: 「敌、敌人都近在眼前了……还谈什么『礼貌』!」 「我说过几遍了,『礼貌』的顺位优于任何事……就算是猴子,结了婚举办典礼一样是『结婚典礼』……必须『祝福』他们才对。」 阿波罗睁大一双红眼,朝萤幕念了些命令语。原本守在空中,眼睁睁看着日军来袭的白大军,接连对这突然的命令产生反应,手中开始积蓄蓝色粒子。 「……白动了!不愧是阿波罗!」 「发射。」 阿波罗一声令下,阿波罗白大军一同释放粒子…… 粒子变成色彩缤纷的花瓣,撒在行进中的帕乌头上,接着又撒在威武前行的芥川身上,使美禄笑容更显灿烂,毕斯可则因花瓣掉进衣服里而扭动身体。 「这样就行了……接下来还要『抛捧花』。『礼貌』上,接到捧花的女性会成为下次的新娘,但我们大军中没有女性,所以不需要参与这个步骤。」 (这是霍普搞的鬼吧……!) 阿波罗面无表情地盯着萤幕,乔伊在他身后咬牙切齿。对这个无比冷酷的理性男子阿波罗而言,「礼貌」是个如同摩西十诫般根深蒂固的行动准则,乔伊和雷吉也为此吃尽苦头。 日军之所以挟着这个「礼貌」的弱点一举进攻,背后肯定有霍普的协助。而霍普过去就和乔伊他们一样是阿波罗的分身。 「只好等他们走完红毯再群起攻击……不过,他们似乎正用真言什么的让红毯不断延长?真是场奇特的婚礼……」 (我得说服阿波罗才行。这「礼貌」有没有什么漏洞……) 乔伊趁阿波罗不注意,开始搜寻东京的资料。他在电子海中翻找婚礼相关书籍,终于找到一段有用的话,兴奋地冲向阿波罗。 「阿波罗!这个、你看这个!」 「够了乔伊,后面交给你处理,我得去看着伺服器……」 「那不是『婚礼红毯』!」 阿波罗因乔伊的气势而愣在原地,乔伊在他面前拿出一本以纯白新娘为封面的杂志,翻开其中一页并使重点文字发出红光。 婚礼红毯指的是基督教结婚仪式中,从会场入口直到祭台的那条路,以及铺在上面的地毯。您知道这条红毯最近越来越多样了吗?下一页起,我们将为您介绍风格独具的红毯流行动态! 「?我对婚礼的流行动态没兴趣。」 「不是那段,是这段!『从会场入口直到祭台那条路』才叫婚礼红毯!他们走的只是普通的红色地毯!」 乔伊摇着阿波罗的衣领,继续说道: 「而且他们明明已经离开会场,婚礼却一直进行,那才叫没礼貌!我们有正当理由可以攻击他们!没有任何『不礼貌』之处!」 「…………」 阿波罗听完乔伊的话瞠目结舌,思索了一下后点了点头,在自己面前展开一大串程式码。 「我在『礼貌』第五条加入了你说的状况。所有白会紧急重启,你再吩咐他们共同消灭接近东京的敌人。」 「阿波罗!」 「没别的事了吧?我会待在伺服器室……三级以下的事就别叫我了。」 「知道了!我一定会打倒他们的!」 乔伊目送阿波罗搭着电梯台向下离去,他回望萤幕,看见那些阿波罗白猛然展开攻击,同盟军因而乱了阵脚。 「可恶的霍普……竟敢利用阿波罗的弱点,真是卑鄙!」 乔伊气得双唇颤抖,喃喃自语道: 「等着看吧,猴子们。我会将你们的存在完全抹去!」 「阿波罗!阿波罗————!」 耳边的通讯机突然传来乔伊的哀号,阿波罗缓缓起身。他面前有个圆筒状的透明小隔间,里头有个极为巨大的绿色方块,时而「滋滋滋滋」晃动着变换形状,并以缓慢的速度不停旋转。 「……抱歉,多米诺,我马上回来……」 阿波罗在方块的绿光照耀下温和地低语完,随即转身搭上通往上层的电梯台。 电梯台很快就抵达上层的圆顶房间,发光的萤幕映照出乔伊慌张的身影。 「怎么了,乔伊?」 「阿波罗!猴子害我们中了病毒!」乔伊额上冒出斗大的汗珠,敲着浮在手边的光学键盘。「他们步步逼近东京,但是白却完全没有攻击他们!我看程式也没有异常……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阿波罗白没有攻击?」 看见乔伊的慌乱神情,阿波罗也将视线移向萤幕。 从萤幕上可以看见广阔的埼玉铁沙漠出现了一条直直通往东京的红毯,同盟军的精兵在红毯上气势万千地冲来。守护东京的机器人大军——阿波罗白面对敌军却自行中断攻击行动,一动也不动。 插图kuchie-p140 「……这……」 阿波罗眯起眼睛,轻咬下唇。红毯的前端有个黑发飘逸,身穿新娘礼服的女人,阿波罗见到她后大致明白了状况。 「原来如此,难怪白无法出手。」 「阿波罗,你看出什么了?」 「乔伊,别白费力气了。白没有异常。」 「咦咦?可是!」 「白仍正常运转,它们只是遵守了『礼貌』……『不能阻碍通过红毯的新人』。」 「咦咦咦,礼、『礼貌』?」 阿波罗一脸严肃地说完,乔伊望着他的侧脸战战兢兢地说: 「敌、敌人都近在眼前了……还谈什么『礼貌』!」 「我说过几遍了,『礼貌』的顺位优于任何事……就算是猴子,结了婚举办典礼一样是『结婚典礼』……必须『祝福』他们才对。」 阿波罗睁大一双红眼,朝萤幕念了些命令语。原本守在空中,眼睁睁看着日军来袭的白大军,接连对这突然的命令产生反应,手中开始积蓄蓝色粒子。 「……白动了!不愧是阿波罗!」 「发射。」 阿波罗一声令下,阿波罗白大军一同释放粒子…… 粒子变成色彩缤纷的花瓣,撒在行进中的帕乌头上,接着又撒在威武前行的芥川身上,使美禄笑容更显灿烂,毕斯可则因花瓣掉进衣服里而扭动身体。 「这样就行了……接下来还要『抛捧花』。『礼貌』上,接到捧花的女性会成为下次的新娘,但我们大军中没有女性,所以不需要参与这个步骤。」 (这是霍普搞的鬼吧……!) 阿波罗面无表情地盯着萤幕,乔伊在他身后咬牙切齿。对这个无比冷酷的理性男子阿波罗而言,「礼貌」是个如同摩西十诫般根深蒂固的行动准则,乔伊和雷吉也为此吃尽苦头。 日军之所以挟着这个「礼貌」的弱点一举进攻,背后肯定有霍普的协助。而霍普过去就和乔伊他们一样是阿波罗的分身。 「只好等他们走完红毯再群起攻击……不过,他们似乎正用真言什么的让红毯不断延长?真是场奇特的婚礼……」 (我得说服阿波罗才行。这「礼貌」有没有什么漏洞……) 乔伊趁阿波罗不注意,开始搜寻东京的资料。他在电子海中翻找婚礼相关书籍,终于找到一段有用的话,兴奋地冲向阿波罗。 「阿波罗!这个、你看这个!」 「够了乔伊,后面交给你处理,我得去看着伺服器……」 「那不是『婚礼红毯』!」 阿波罗因乔伊的气势而愣在原地,乔伊在他面前拿出一本以纯白新娘为封面的杂志,翻开其中一页并使重点文字发出红光。 婚礼红毯指的是基督教结婚仪式中,从会场入口直到祭台的那条路,以及铺在上面的地毯。您知道这条红毯最近越来越多样了吗?下一页起,我们将为您介绍风格独具的红毯流行动态! 「?我对婚礼的流行动态没兴趣。」 「不是那段,是这段!『从会场入口直到祭台那条路』才叫婚礼红毯!他们走的只是普通的红色地毯!」 乔伊摇着阿波罗的衣领,继续说道: 「而且他们明明已经离开会场,婚礼却一直进行,那才叫没礼貌!我们有正当理由可以攻击他们!没有任何『不礼貌』之处!」 「…………」 阿波罗听完乔伊的话瞠目结舌,思索了一下后点了点头,在自己面前展开一大串程式码。 「我在『礼貌』第五条加入了你说的状况。所有白会紧急重启,你再吩咐他们共同消灭接近东京的敌人。」 「阿波罗!」 「没别的事了吧?我会待在伺服器室……三级以下的事就别叫我了。」 「知道了!我一定会打倒他们的!」 乔伊目送阿波罗搭着电梯台向下离去,他回望萤幕,看见那些阿波罗白猛然展开攻击,同盟军因而乱了阵脚。 「可恶的霍普……竟敢利用阿波罗的弱点,真是卑鄙!」 乔伊气得双唇颤抖,喃喃自语道: 「等着看吧,猴子们。我会将你们的存在完全抹去!」 「阿波罗!阿波罗————!」 耳边的通讯机突然传来乔伊的哀号,阿波罗缓缓起身。他面前有个圆筒状的透明小隔间,里头有个极为巨大的绿色方块,时而「滋滋滋滋」晃动着变换形状,并以缓慢的速度不停旋转。 「……抱歉,多米诺,我马上回来……」 阿波罗在方块的绿光照耀下温和地低语完,随即转身搭上通往上层的电梯台。 电梯台很快就抵达上层的圆顶房间,发光的萤幕映照出乔伊慌张的身影。 「怎么了,乔伊?」 「阿波罗!猴子害我们中了病毒!」乔伊额上冒出斗大的汗珠,敲着浮在手边的光学键盘。「他们步步逼近东京,但是白却完全没有攻击他们!我看程式也没有异常……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阿波罗白没有攻击?」 看见乔伊的慌乱神情,阿波罗也将视线移向萤幕。 从萤幕上可以看见广阔的埼玉铁沙漠出现了一条直直通往东京的红毯,同盟军的精兵在红毯上气势万千地冲来。守护东京的机器人大军——阿波罗白面对敌军却自行中断攻击行动,一动也不动。 插图kuchie-p140 「……这……」 阿波罗眯起眼睛,轻咬下唇。红毯的前端有个黑发飘逸,身穿新娘礼服的女人,阿波罗见到她后大致明白了状况。 「原来如此,难怪白无法出手。」 「阿波罗,你看出什么了?」 「乔伊,别白费力气了。白没有异常。」 「咦咦?可是!」 「白仍正常运转,它们只是遵守了『礼貌』……『不能阻碍通过红毯的新人』。」 「咦咦咦,礼、『礼貌』?」 阿波罗一脸严肃地说完,乔伊望着他的侧脸战战兢兢地说: 「敌、敌人都近在眼前了……还谈什么『礼貌』!」 「我说过几遍了,『礼貌』的顺位优于任何事……就算是猴子,结了婚举办典礼一样是『结婚典礼』……必须『祝福』他们才对。」 阿波罗睁大一双红眼,朝萤幕念了些命令语。原本守在空中,眼睁睁看着日军来袭的白大军,接连对这突然的命令产生反应,手中开始积蓄蓝色粒子。 「……白动了!不愧是阿波罗!」 「发射。」 阿波罗一声令下,阿波罗白大军一同释放粒子…… 粒子变成色彩缤纷的花瓣,撒在行进中的帕乌头上,接着又撒在威武前行的芥川身上,使美禄笑容更显灿烂,毕斯可则因花瓣掉进衣服里而扭动身体。 「这样就行了……接下来还要『抛捧花』。『礼貌』上,接到捧花的女性会成为下次的新娘,但我们大军中没有女性,所以不需要参与这个步骤。」 (这是霍普搞的鬼吧……!) 阿波罗面无表情地盯着萤幕,乔伊在他身后咬牙切齿。对这个无比冷酷的理性男子阿波罗而言,「礼貌」是个如同摩西十诫般根深蒂固的行动准则,乔伊和雷吉也为此吃尽苦头。 日军之所以挟着这个「礼貌」的弱点一举进攻,背后肯定有霍普的协助。而霍普过去就和乔伊他们一样是阿波罗的分身。 「只好等他们走完红毯再群起攻击……不过,他们似乎正用真言什么的让红毯不断延长?真是场奇特的婚礼……」 (我得说服阿波罗才行。这「礼貌」有没有什么漏洞……) 乔伊趁阿波罗不注意,开始搜寻东京的资料。他在电子海中翻找婚礼相关书籍,终于找到一段有用的话,兴奋地冲向阿波罗。 「阿波罗!这个、你看这个!」 「够了乔伊,后面交给你处理,我得去看着伺服器……」 「那不是『婚礼红毯』!」 阿波罗因乔伊的气势而愣在原地,乔伊在他面前拿出一本以纯白新娘为封面的杂志,翻开其中一页并使重点文字发出红光。 婚礼红毯指的是基督教结婚仪式中,从会场入口直到祭台的那条路,以及铺在上面的地毯。您知道这条红毯最近越来越多样了吗?下一页起,我们将为您介绍风格独具的红毯流行动态! 「?我对婚礼的流行动态没兴趣。」 「不是那段,是这段!『从会场入口直到祭台那条路』才叫婚礼红毯!他们走的只是普通的红色地毯!」 乔伊摇着阿波罗的衣领,继续说道: 「而且他们明明已经离开会场,婚礼却一直进行,那才叫没礼貌!我们有正当理由可以攻击他们!没有任何『不礼貌』之处!」 「…………」 阿波罗听完乔伊的话瞠目结舌,思索了一下后点了点头,在自己面前展开一大串程式码。 「我在『礼貌』第五条加入了你说的状况。所有白会紧急重启,你再吩咐他们共同消灭接近东京的敌人。」 「阿波罗!」 「没别的事了吧?我会待在伺服器室……三级以下的事就别叫我了。」 「知道了!我一定会打倒他们的!」 乔伊目送阿波罗搭着电梯台向下离去,他回望萤幕,看见那些阿波罗白猛然展开攻击,同盟军因而乱了阵脚。 「可恶的霍普……竟敢利用阿波罗的弱点,真是卑鄙!」 乔伊气得双唇颤抖,喃喃自语道: 「等着看吧,猴子们。我会将你们的存在完全抹去!」 「阿波罗!阿波罗————!」 耳边的通讯机突然传来乔伊的哀号,阿波罗缓缓起身。他面前有个圆筒状的透明小隔间,里头有个极为巨大的绿色方块,时而「滋滋滋滋」晃动着变换形状,并以缓慢的速度不停旋转。 「……抱歉,多米诺,我马上回来……」 阿波罗在方块的绿光照耀下温和地低语完,随即转身搭上通往上层的电梯台。 电梯台很快就抵达上层的圆顶房间,发光的萤幕映照出乔伊慌张的身影。 「怎么了,乔伊?」 「阿波罗!猴子害我们中了病毒!」乔伊额上冒出斗大的汗珠,敲着浮在手边的光学键盘。「他们步步逼近东京,但是白却完全没有攻击他们!我看程式也没有异常……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阿波罗白没有攻击?」 看见乔伊的慌乱神情,阿波罗也将视线移向萤幕。 从萤幕上可以看见广阔的埼玉铁沙漠出现了一条直直通往东京的红毯,同盟军的精兵在红毯上气势万千地冲来。守护东京的机器人大军——阿波罗白面对敌军却自行中断攻击行动,一动也不动。 插图kuchie-p140 「……这……」 阿波罗眯起眼睛,轻咬下唇。红毯的前端有个黑发飘逸,身穿新娘礼服的女人,阿波罗见到她后大致明白了状况。 「原来如此,难怪白无法出手。」 「阿波罗,你看出什么了?」 「乔伊,别白费力气了。白没有异常。」 「咦咦?可是!」 「白仍正常运转,它们只是遵守了『礼貌』……『不能阻碍通过红毯的新人』。」 「咦咦咦,礼、『礼貌』?」 阿波罗一脸严肃地说完,乔伊望着他的侧脸战战兢兢地说: 「敌、敌人都近在眼前了……还谈什么『礼貌』!」 「我说过几遍了,『礼貌』的顺位优于任何事……就算是猴子,结了婚举办典礼一样是『结婚典礼』……必须『祝福』他们才对。」 阿波罗睁大一双红眼,朝萤幕念了些命令语。原本守在空中,眼睁睁看着日军来袭的白大军,接连对这突然的命令产生反应,手中开始积蓄蓝色粒子。 「……白动了!不愧是阿波罗!」 「发射。」 阿波罗一声令下,阿波罗白大军一同释放粒子…… 粒子变成色彩缤纷的花瓣,撒在行进中的帕乌头上,接着又撒在威武前行的芥川身上,使美禄笑容更显灿烂,毕斯可则因花瓣掉进衣服里而扭动身体。 「这样就行了……接下来还要『抛捧花』。『礼貌』上,接到捧花的女性会成为下次的新娘,但我们大军中没有女性,所以不需要参与这个步骤。」 (这是霍普搞的鬼吧……!) 阿波罗面无表情地盯着萤幕,乔伊在他身后咬牙切齿。对这个无比冷酷的理性男子阿波罗而言,「礼貌」是个如同摩西十诫般根深蒂固的行动准则,乔伊和雷吉也为此吃尽苦头。 日军之所以挟着这个「礼貌」的弱点一举进攻,背后肯定有霍普的协助。而霍普过去就和乔伊他们一样是阿波罗的分身。 「只好等他们走完红毯再群起攻击……不过,他们似乎正用真言什么的让红毯不断延长?真是场奇特的婚礼……」 (我得说服阿波罗才行。这「礼貌」有没有什么漏洞……) 乔伊趁阿波罗不注意,开始搜寻东京的资料。他在电子海中翻找婚礼相关书籍,终于找到一段有用的话,兴奋地冲向阿波罗。 「阿波罗!这个、你看这个!」 「够了乔伊,后面交给你处理,我得去看着伺服器……」 「那不是『婚礼红毯』!」 阿波罗因乔伊的气势而愣在原地,乔伊在他面前拿出一本以纯白新娘为封面的杂志,翻开其中一页并使重点文字发出红光。 婚礼红毯指的是基督教结婚仪式中,从会场入口直到祭台的那条路,以及铺在上面的地毯。您知道这条红毯最近越来越多样了吗?下一页起,我们将为您介绍风格独具的红毯流行动态! 「?我对婚礼的流行动态没兴趣。」 「不是那段,是这段!『从会场入口直到祭台那条路』才叫婚礼红毯!他们走的只是普通的红色地毯!」 乔伊摇着阿波罗的衣领,继续说道: 「而且他们明明已经离开会场,婚礼却一直进行,那才叫没礼貌!我们有正当理由可以攻击他们!没有任何『不礼貌』之处!」 「…………」 阿波罗听完乔伊的话瞠目结舌,思索了一下后点了点头,在自己面前展开一大串程式码。 「我在『礼貌』第五条加入了你说的状况。所有白会紧急重启,你再吩咐他们共同消灭接近东京的敌人。」 「阿波罗!」 「没别的事了吧?我会待在伺服器室……三级以下的事就别叫我了。」 「知道了!我一定会打倒他们的!」 乔伊目送阿波罗搭着电梯台向下离去,他回望萤幕,看见那些阿波罗白猛然展开攻击,同盟军因而乱了阵脚。 「可恶的霍普……竟敢利用阿波罗的弱点,真是卑鄙!」 乔伊气得双唇颤抖,喃喃自语道: 「等着看吧,猴子们。我会将你们的存在完全抹去!」 「阿波罗!阿波罗————!」 耳边的通讯机突然传来乔伊的哀号,阿波罗缓缓起身。他面前有个圆筒状的透明小隔间,里头有个极为巨大的绿色方块,时而「滋滋滋滋」晃动着变换形状,并以缓慢的速度不停旋转。 「……抱歉,多米诺,我马上回来……」 阿波罗在方块的绿光照耀下温和地低语完,随即转身搭上通往上层的电梯台。 电梯台很快就抵达上层的圆顶房间,发光的萤幕映照出乔伊慌张的身影。 「怎么了,乔伊?」 「阿波罗!猴子害我们中了病毒!」乔伊额上冒出斗大的汗珠,敲着浮在手边的光学键盘。「他们步步逼近东京,但是白却完全没有攻击他们!我看程式也没有异常……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阿波罗白没有攻击?」 看见乔伊的慌乱神情,阿波罗也将视线移向萤幕。 从萤幕上可以看见广阔的埼玉铁沙漠出现了一条直直通往东京的红毯,同盟军的精兵在红毯上气势万千地冲来。守护东京的机器人大军——阿波罗白面对敌军却自行中断攻击行动,一动也不动。 插图kuchie-p140 「……这……」 阿波罗眯起眼睛,轻咬下唇。红毯的前端有个黑发飘逸,身穿新娘礼服的女人,阿波罗见到她后大致明白了状况。 「原来如此,难怪白无法出手。」 「阿波罗,你看出什么了?」 「乔伊,别白费力气了。白没有异常。」 「咦咦?可是!」 「白仍正常运转,它们只是遵守了『礼貌』……『不能阻碍通过红毯的新人』。」 「咦咦咦,礼、『礼貌』?」 阿波罗一脸严肃地说完,乔伊望着他的侧脸战战兢兢地说: 「敌、敌人都近在眼前了……还谈什么『礼貌』!」 「我说过几遍了,『礼貌』的顺位优于任何事……就算是猴子,结了婚举办典礼一样是『结婚典礼』……必须『祝福』他们才对。」 阿波罗睁大一双红眼,朝萤幕念了些命令语。原本守在空中,眼睁睁看着日军来袭的白大军,接连对这突然的命令产生反应,手中开始积蓄蓝色粒子。 「……白动了!不愧是阿波罗!」 「发射。」 阿波罗一声令下,阿波罗白大军一同释放粒子…… 粒子变成色彩缤纷的花瓣,撒在行进中的帕乌头上,接着又撒在威武前行的芥川身上,使美禄笑容更显灿烂,毕斯可则因花瓣掉进衣服里而扭动身体。 「这样就行了……接下来还要『抛捧花』。『礼貌』上,接到捧花的女性会成为下次的新娘,但我们大军中没有女性,所以不需要参与这个步骤。」 (这是霍普搞的鬼吧……!) 阿波罗面无表情地盯着萤幕,乔伊在他身后咬牙切齿。对这个无比冷酷的理性男子阿波罗而言,「礼貌」是个如同摩西十诫般根深蒂固的行动准则,乔伊和雷吉也为此吃尽苦头。 日军之所以挟着这个「礼貌」的弱点一举进攻,背后肯定有霍普的协助。而霍普过去就和乔伊他们一样是阿波罗的分身。 「只好等他们走完红毯再群起攻击……不过,他们似乎正用真言什么的让红毯不断延长?真是场奇特的婚礼……」 (我得说服阿波罗才行。这「礼貌」有没有什么漏洞……) 乔伊趁阿波罗不注意,开始搜寻东京的资料。他在电子海中翻找婚礼相关书籍,终于找到一段有用的话,兴奋地冲向阿波罗。 「阿波罗!这个、你看这个!」 「够了乔伊,后面交给你处理,我得去看着伺服器……」 「那不是『婚礼红毯』!」 阿波罗因乔伊的气势而愣在原地,乔伊在他面前拿出一本以纯白新娘为封面的杂志,翻开其中一页并使重点文字发出红光。 婚礼红毯指的是基督教结婚仪式中,从会场入口直到祭台的那条路,以及铺在上面的地毯。您知道这条红毯最近越来越多样了吗?下一页起,我们将为您介绍风格独具的红毯流行动态! 「?我对婚礼的流行动态没兴趣。」 「不是那段,是这段!『从会场入口直到祭台那条路』才叫婚礼红毯!他们走的只是普通的红色地毯!」 乔伊摇着阿波罗的衣领,继续说道: 「而且他们明明已经离开会场,婚礼却一直进行,那才叫没礼貌!我们有正当理由可以攻击他们!没有任何『不礼貌』之处!」 「…………」 阿波罗听完乔伊的话瞠目结舌,思索了一下后点了点头,在自己面前展开一大串程式码。 「我在『礼貌』第五条加入了你说的状况。所有白会紧急重启,你再吩咐他们共同消灭接近东京的敌人。」 「阿波罗!」 「没别的事了吧?我会待在伺服器室……三级以下的事就别叫我了。」 「知道了!我一定会打倒他们的!」 乔伊目送阿波罗搭着电梯台向下离去,他回望萤幕,看见那些阿波罗白猛然展开攻击,同盟军因而乱了阵脚。 「可恶的霍普……竟敢利用阿波罗的弱点,真是卑鄙!」 乔伊气得双唇颤抖,喃喃自语道: 「等着看吧,猴子们。我会将你们的存在完全抹去!」 「阿波罗!阿波罗————!」 耳边的通讯机突然传来乔伊的哀号,阿波罗缓缓起身。他面前有个圆筒状的透明小隔间,里头有个极为巨大的绿色方块,时而「滋滋滋滋」晃动着变换形状,并以缓慢的速度不停旋转。 「……抱歉,多米诺,我马上回来……」 阿波罗在方块的绿光照耀下温和地低语完,随即转身搭上通往上层的电梯台。 电梯台很快就抵达上层的圆顶房间,发光的萤幕映照出乔伊慌张的身影。 「怎么了,乔伊?」 「阿波罗!猴子害我们中了病毒!」乔伊额上冒出斗大的汗珠,敲着浮在手边的光学键盘。「他们步步逼近东京,但是白却完全没有攻击他们!我看程式也没有异常……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阿波罗白没有攻击?」 看见乔伊的慌乱神情,阿波罗也将视线移向萤幕。 从萤幕上可以看见广阔的埼玉铁沙漠出现了一条直直通往东京的红毯,同盟军的精兵在红毯上气势万千地冲来。守护东京的机器人大军——阿波罗白面对敌军却自行中断攻击行动,一动也不动。 插图kuchie-p140 「……这……」 阿波罗眯起眼睛,轻咬下唇。红毯的前端有个黑发飘逸,身穿新娘礼服的女人,阿波罗见到她后大致明白了状况。 「原来如此,难怪白无法出手。」 「阿波罗,你看出什么了?」 「乔伊,别白费力气了。白没有异常。」 「咦咦?可是!」 「白仍正常运转,它们只是遵守了『礼貌』……『不能阻碍通过红毯的新人』。」 「咦咦咦,礼、『礼貌』?」 阿波罗一脸严肃地说完,乔伊望着他的侧脸战战兢兢地说: 「敌、敌人都近在眼前了……还谈什么『礼貌』!」 「我说过几遍了,『礼貌』的顺位优于任何事……就算是猴子,结了婚举办典礼一样是『结婚典礼』……必须『祝福』他们才对。」 阿波罗睁大一双红眼,朝萤幕念了些命令语。原本守在空中,眼睁睁看着日军来袭的白大军,接连对这突然的命令产生反应,手中开始积蓄蓝色粒子。 「……白动了!不愧是阿波罗!」 「发射。」 阿波罗一声令下,阿波罗白大军一同释放粒子…… 粒子变成色彩缤纷的花瓣,撒在行进中的帕乌头上,接着又撒在威武前行的芥川身上,使美禄笑容更显灿烂,毕斯可则因花瓣掉进衣服里而扭动身体。 「这样就行了……接下来还要『抛捧花』。『礼貌』上,接到捧花的女性会成为下次的新娘,但我们大军中没有女性,所以不需要参与这个步骤。」 (这是霍普搞的鬼吧……!) 阿波罗面无表情地盯着萤幕,乔伊在他身后咬牙切齿。对这个无比冷酷的理性男子阿波罗而言,「礼貌」是个如同摩西十诫般根深蒂固的行动准则,乔伊和雷吉也为此吃尽苦头。 日军之所以挟着这个「礼貌」的弱点一举进攻,背后肯定有霍普的协助。而霍普过去就和乔伊他们一样是阿波罗的分身。 「只好等他们走完红毯再群起攻击……不过,他们似乎正用真言什么的让红毯不断延长?真是场奇特的婚礼……」 (我得说服阿波罗才行。这「礼貌」有没有什么漏洞……) 乔伊趁阿波罗不注意,开始搜寻东京的资料。他在电子海中翻找婚礼相关书籍,终于找到一段有用的话,兴奋地冲向阿波罗。 「阿波罗!这个、你看这个!」 「够了乔伊,后面交给你处理,我得去看着伺服器……」 「那不是『婚礼红毯』!」 阿波罗因乔伊的气势而愣在原地,乔伊在他面前拿出一本以纯白新娘为封面的杂志,翻开其中一页并使重点文字发出红光。 婚礼红毯指的是基督教结婚仪式中,从会场入口直到祭台的那条路,以及铺在上面的地毯。您知道这条红毯最近越来越多样了吗?下一页起,我们将为您介绍风格独具的红毯流行动态! 「?我对婚礼的流行动态没兴趣。」 「不是那段,是这段!『从会场入口直到祭台那条路』才叫婚礼红毯!他们走的只是普通的红色地毯!」 乔伊摇着阿波罗的衣领,继续说道: 「而且他们明明已经离开会场,婚礼却一直进行,那才叫没礼貌!我们有正当理由可以攻击他们!没有任何『不礼貌』之处!」 「…………」 阿波罗听完乔伊的话瞠目结舌,思索了一下后点了点头,在自己面前展开一大串程式码。 「我在『礼貌』第五条加入了你说的状况。所有白会紧急重启,你再吩咐他们共同消灭接近东京的敌人。」 「阿波罗!」 「没别的事了吧?我会待在伺服器室……三级以下的事就别叫我了。」 「知道了!我一定会打倒他们的!」 乔伊目送阿波罗搭着电梯台向下离去,他回望萤幕,看见那些阿波罗白猛然展开攻击,同盟军因而乱了阵脚。 「可恶的霍普……竟敢利用阿波罗的弱点,真是卑鄙!」 乔伊气得双唇颤抖,喃喃自语道: 「等着看吧,猴子们。我会将你们的存在完全抹去!」 「阿波罗!阿波罗————!」 耳边的通讯机突然传来乔伊的哀号,阿波罗缓缓起身。他面前有个圆筒状的透明小隔间,里头有个极为巨大的绿色方块,时而「滋滋滋滋」晃动着变换形状,并以缓慢的速度不停旋转。 「……抱歉,多米诺,我马上回来……」 阿波罗在方块的绿光照耀下温和地低语完,随即转身搭上通往上层的电梯台。 电梯台很快就抵达上层的圆顶房间,发光的萤幕映照出乔伊慌张的身影。 「怎么了,乔伊?」 「阿波罗!猴子害我们中了病毒!」乔伊额上冒出斗大的汗珠,敲着浮在手边的光学键盘。「他们步步逼近东京,但是白却完全没有攻击他们!我看程式也没有异常……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阿波罗白没有攻击?」 看见乔伊的慌乱神情,阿波罗也将视线移向萤幕。 从萤幕上可以看见广阔的埼玉铁沙漠出现了一条直直通往东京的红毯,同盟军的精兵在红毯上气势万千地冲来。守护东京的机器人大军——阿波罗白面对敌军却自行中断攻击行动,一动也不动。 插图kuchie-p140 「……这……」 阿波罗眯起眼睛,轻咬下唇。红毯的前端有个黑发飘逸,身穿新娘礼服的女人,阿波罗见到她后大致明白了状况。 「原来如此,难怪白无法出手。」 「阿波罗,你看出什么了?」 「乔伊,别白费力气了。白没有异常。」 「咦咦?可是!」 「白仍正常运转,它们只是遵守了『礼貌』……『不能阻碍通过红毯的新人』。」 「咦咦咦,礼、『礼貌』?」 阿波罗一脸严肃地说完,乔伊望着他的侧脸战战兢兢地说: 「敌、敌人都近在眼前了……还谈什么『礼貌』!」 「我说过几遍了,『礼貌』的顺位优于任何事……就算是猴子,结了婚举办典礼一样是『结婚典礼』……必须『祝福』他们才对。」 阿波罗睁大一双红眼,朝萤幕念了些命令语。原本守在空中,眼睁睁看着日军来袭的白大军,接连对这突然的命令产生反应,手中开始积蓄蓝色粒子。 「……白动了!不愧是阿波罗!」 「发射。」 阿波罗一声令下,阿波罗白大军一同释放粒子…… 粒子变成色彩缤纷的花瓣,撒在行进中的帕乌头上,接着又撒在威武前行的芥川身上,使美禄笑容更显灿烂,毕斯可则因花瓣掉进衣服里而扭动身体。 「这样就行了……接下来还要『抛捧花』。『礼貌』上,接到捧花的女性会成为下次的新娘,但我们大军中没有女性,所以不需要参与这个步骤。」 (这是霍普搞的鬼吧……!) 阿波罗面无表情地盯着萤幕,乔伊在他身后咬牙切齿。对这个无比冷酷的理性男子阿波罗而言,「礼貌」是个如同摩西十诫般根深蒂固的行动准则,乔伊和雷吉也为此吃尽苦头。 日军之所以挟着这个「礼貌」的弱点一举进攻,背后肯定有霍普的协助。而霍普过去就和乔伊他们一样是阿波罗的分身。 「只好等他们走完红毯再群起攻击……不过,他们似乎正用真言什么的让红毯不断延长?真是场奇特的婚礼……」 (我得说服阿波罗才行。这「礼貌」有没有什么漏洞……) 乔伊趁阿波罗不注意,开始搜寻东京的资料。他在电子海中翻找婚礼相关书籍,终于找到一段有用的话,兴奋地冲向阿波罗。 「阿波罗!这个、你看这个!」 「够了乔伊,后面交给你处理,我得去看着伺服器……」 「那不是『婚礼红毯』!」 阿波罗因乔伊的气势而愣在原地,乔伊在他面前拿出一本以纯白新娘为封面的杂志,翻开其中一页并使重点文字发出红光。 婚礼红毯指的是基督教结婚仪式中,从会场入口直到祭台的那条路,以及铺在上面的地毯。您知道这条红毯最近越来越多样了吗?下一页起,我们将为您介绍风格独具的红毯流行动态! 「?我对婚礼的流行动态没兴趣。」 「不是那段,是这段!『从会场入口直到祭台那条路』才叫婚礼红毯!他们走的只是普通的红色地毯!」 乔伊摇着阿波罗的衣领,继续说道: 「而且他们明明已经离开会场,婚礼却一直进行,那才叫没礼貌!我们有正当理由可以攻击他们!没有任何『不礼貌』之处!」 「…………」 阿波罗听完乔伊的话瞠目结舌,思索了一下后点了点头,在自己面前展开一大串程式码。 「我在『礼貌』第五条加入了你说的状况。所有白会紧急重启,你再吩咐他们共同消灭接近东京的敌人。」 「阿波罗!」 「没别的事了吧?我会待在伺服器室……三级以下的事就别叫我了。」 「知道了!我一定会打倒他们的!」 乔伊目送阿波罗搭着电梯台向下离去,他回望萤幕,看见那些阿波罗白猛然展开攻击,同盟军因而乱了阵脚。 「可恶的霍普……竟敢利用阿波罗的弱点,真是卑鄙!」 乔伊气得双唇颤抖,喃喃自语道: 「等着看吧,猴子们。我会将你们的存在完全抹去!」 「阿波罗!阿波罗————!」 耳边的通讯机突然传来乔伊的哀号,阿波罗缓缓起身。他面前有个圆筒状的透明小隔间,里头有个极为巨大的绿色方块,时而「滋滋滋滋」晃动着变换形状,并以缓慢的速度不停旋转。 「……抱歉,多米诺,我马上回来……」 阿波罗在方块的绿光照耀下温和地低语完,随即转身搭上通往上层的电梯台。 电梯台很快就抵达上层的圆顶房间,发光的萤幕映照出乔伊慌张的身影。 「怎么了,乔伊?」 「阿波罗!猴子害我们中了病毒!」乔伊额上冒出斗大的汗珠,敲着浮在手边的光学键盘。「他们步步逼近东京,但是白却完全没有攻击他们!我看程式也没有异常……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阿波罗白没有攻击?」 看见乔伊的慌乱神情,阿波罗也将视线移向萤幕。 从萤幕上可以看见广阔的埼玉铁沙漠出现了一条直直通往东京的红毯,同盟军的精兵在红毯上气势万千地冲来。守护东京的机器人大军——阿波罗白面对敌军却自行中断攻击行动,一动也不动。 插图kuchie-p140 「……这……」 阿波罗眯起眼睛,轻咬下唇。红毯的前端有个黑发飘逸,身穿新娘礼服的女人,阿波罗见到她后大致明白了状况。 「原来如此,难怪白无法出手。」 「阿波罗,你看出什么了?」 「乔伊,别白费力气了。白没有异常。」 「咦咦?可是!」 「白仍正常运转,它们只是遵守了『礼貌』……『不能阻碍通过红毯的新人』。」 「咦咦咦,礼、『礼貌』?」 阿波罗一脸严肃地说完,乔伊望着他的侧脸战战兢兢地说: 「敌、敌人都近在眼前了……还谈什么『礼貌』!」 「我说过几遍了,『礼貌』的顺位优于任何事……就算是猴子,结了婚举办典礼一样是『结婚典礼』……必须『祝福』他们才对。」 阿波罗睁大一双红眼,朝萤幕念了些命令语。原本守在空中,眼睁睁看着日军来袭的白大军,接连对这突然的命令产生反应,手中开始积蓄蓝色粒子。 「……白动了!不愧是阿波罗!」 「发射。」 阿波罗一声令下,阿波罗白大军一同释放粒子…… 粒子变成色彩缤纷的花瓣,撒在行进中的帕乌头上,接着又撒在威武前行的芥川身上,使美禄笑容更显灿烂,毕斯可则因花瓣掉进衣服里而扭动身体。 「这样就行了……接下来还要『抛捧花』。『礼貌』上,接到捧花的女性会成为下次的新娘,但我们大军中没有女性,所以不需要参与这个步骤。」 (这是霍普搞的鬼吧……!) 阿波罗面无表情地盯着萤幕,乔伊在他身后咬牙切齿。对这个无比冷酷的理性男子阿波罗而言,「礼貌」是个如同摩西十诫般根深蒂固的行动准则,乔伊和雷吉也为此吃尽苦头。 日军之所以挟着这个「礼貌」的弱点一举进攻,背后肯定有霍普的协助。而霍普过去就和乔伊他们一样是阿波罗的分身。 「只好等他们走完红毯再群起攻击……不过,他们似乎正用真言什么的让红毯不断延长?真是场奇特的婚礼……」 (我得说服阿波罗才行。这「礼貌」有没有什么漏洞……) 乔伊趁阿波罗不注意,开始搜寻东京的资料。他在电子海中翻找婚礼相关书籍,终于找到一段有用的话,兴奋地冲向阿波罗。 「阿波罗!这个、你看这个!」 「够了乔伊,后面交给你处理,我得去看着伺服器……」 「那不是『婚礼红毯』!」 阿波罗因乔伊的气势而愣在原地,乔伊在他面前拿出一本以纯白新娘为封面的杂志,翻开其中一页并使重点文字发出红光。 婚礼红毯指的是基督教结婚仪式中,从会场入口直到祭台的那条路,以及铺在上面的地毯。您知道这条红毯最近越来越多样了吗?下一页起,我们将为您介绍风格独具的红毯流行动态! 「?我对婚礼的流行动态没兴趣。」 「不是那段,是这段!『从会场入口直到祭台那条路』才叫婚礼红毯!他们走的只是普通的红色地毯!」 乔伊摇着阿波罗的衣领,继续说道: 「而且他们明明已经离开会场,婚礼却一直进行,那才叫没礼貌!我们有正当理由可以攻击他们!没有任何『不礼貌』之处!」 「…………」 阿波罗听完乔伊的话瞠目结舌,思索了一下后点了点头,在自己面前展开一大串程式码。 「我在『礼貌』第五条加入了你说的状况。所有白会紧急重启,你再吩咐他们共同消灭接近东京的敌人。」 「阿波罗!」 「没别的事了吧?我会待在伺服器室……三级以下的事就别叫我了。」 「知道了!我一定会打倒他们的!」 乔伊目送阿波罗搭着电梯台向下离去,他回望萤幕,看见那些阿波罗白猛然展开攻击,同盟军因而乱了阵脚。 「可恶的霍普……竟敢利用阿波罗的弱点,真是卑鄙!」 乔伊气得双唇颤抖,喃喃自语道: 「等着看吧,猴子们。我会将你们的存在完全抹去!」 「阿波罗!阿波罗————!」 耳边的通讯机突然传来乔伊的哀号,阿波罗缓缓起身。他面前有个圆筒状的透明小隔间,里头有个极为巨大的绿色方块,时而「滋滋滋滋」晃动着变换形状,并以缓慢的速度不停旋转。 「……抱歉,多米诺,我马上回来……」 阿波罗在方块的绿光照耀下温和地低语完,随即转身搭上通往上层的电梯台。 电梯台很快就抵达上层的圆顶房间,发光的萤幕映照出乔伊慌张的身影。 「怎么了,乔伊?」 「阿波罗!猴子害我们中了病毒!」乔伊额上冒出斗大的汗珠,敲着浮在手边的光学键盘。「他们步步逼近东京,但是白却完全没有攻击他们!我看程式也没有异常……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阿波罗白没有攻击?」 看见乔伊的慌乱神情,阿波罗也将视线移向萤幕。 从萤幕上可以看见广阔的埼玉铁沙漠出现了一条直直通往东京的红毯,同盟军的精兵在红毯上气势万千地冲来。守护东京的机器人大军——阿波罗白面对敌军却自行中断攻击行动,一动也不动。 插图kuchie-p140 「……这……」 阿波罗眯起眼睛,轻咬下唇。红毯的前端有个黑发飘逸,身穿新娘礼服的女人,阿波罗见到她后大致明白了状况。 「原来如此,难怪白无法出手。」 「阿波罗,你看出什么了?」 「乔伊,别白费力气了。白没有异常。」 「咦咦?可是!」 「白仍正常运转,它们只是遵守了『礼貌』……『不能阻碍通过红毯的新人』。」 「咦咦咦,礼、『礼貌』?」 阿波罗一脸严肃地说完,乔伊望着他的侧脸战战兢兢地说: 「敌、敌人都近在眼前了……还谈什么『礼貌』!」 「我说过几遍了,『礼貌』的顺位优于任何事……就算是猴子,结了婚举办典礼一样是『结婚典礼』……必须『祝福』他们才对。」 阿波罗睁大一双红眼,朝萤幕念了些命令语。原本守在空中,眼睁睁看着日军来袭的白大军,接连对这突然的命令产生反应,手中开始积蓄蓝色粒子。 「……白动了!不愧是阿波罗!」 「发射。」 阿波罗一声令下,阿波罗白大军一同释放粒子…… 粒子变成色彩缤纷的花瓣,撒在行进中的帕乌头上,接着又撒在威武前行的芥川身上,使美禄笑容更显灿烂,毕斯可则因花瓣掉进衣服里而扭动身体。 「这样就行了……接下来还要『抛捧花』。『礼貌』上,接到捧花的女性会成为下次的新娘,但我们大军中没有女性,所以不需要参与这个步骤。」 (这是霍普搞的鬼吧……!) 阿波罗面无表情地盯着萤幕,乔伊在他身后咬牙切齿。对这个无比冷酷的理性男子阿波罗而言,「礼貌」是个如同摩西十诫般根深蒂固的行动准则,乔伊和雷吉也为此吃尽苦头。 日军之所以挟着这个「礼貌」的弱点一举进攻,背后肯定有霍普的协助。而霍普过去就和乔伊他们一样是阿波罗的分身。 「只好等他们走完红毯再群起攻击……不过,他们似乎正用真言什么的让红毯不断延长?真是场奇特的婚礼……」 (我得说服阿波罗才行。这「礼貌」有没有什么漏洞……) 乔伊趁阿波罗不注意,开始搜寻东京的资料。他在电子海中翻找婚礼相关书籍,终于找到一段有用的话,兴奋地冲向阿波罗。 「阿波罗!这个、你看这个!」 「够了乔伊,后面交给你处理,我得去看着伺服器……」 「那不是『婚礼红毯』!」 阿波罗因乔伊的气势而愣在原地,乔伊在他面前拿出一本以纯白新娘为封面的杂志,翻开其中一页并使重点文字发出红光。 婚礼红毯指的是基督教结婚仪式中,从会场入口直到祭台的那条路,以及铺在上面的地毯。您知道这条红毯最近越来越多样了吗?下一页起,我们将为您介绍风格独具的红毯流行动态! 「?我对婚礼的流行动态没兴趣。」 「不是那段,是这段!『从会场入口直到祭台那条路』才叫婚礼红毯!他们走的只是普通的红色地毯!」 乔伊摇着阿波罗的衣领,继续说道: 「而且他们明明已经离开会场,婚礼却一直进行,那才叫没礼貌!我们有正当理由可以攻击他们!没有任何『不礼貌』之处!」 「…………」 阿波罗听完乔伊的话瞠目结舌,思索了一下后点了点头,在自己面前展开一大串程式码。 「我在『礼貌』第五条加入了你说的状况。所有白会紧急重启,你再吩咐他们共同消灭接近东京的敌人。」 「阿波罗!」 「没别的事了吧?我会待在伺服器室……三级以下的事就别叫我了。」 「知道了!我一定会打倒他们的!」 乔伊目送阿波罗搭着电梯台向下离去,他回望萤幕,看见那些阿波罗白猛然展开攻击,同盟军因而乱了阵脚。 「可恶的霍普……竟敢利用阿波罗的弱点,真是卑鄙!」 乔伊气得双唇颤抖,喃喃自语道: 「等着看吧,猴子们。我会将你们的存在完全抹去!」 11 「冲破敌军了!哈哈,它们还帮我们庆祝呢!」 「没想到会这么顺利!看来可以直捣东京了!」 埼玉铁沙漠南方绵延的红毯上,一行人由身穿新娘服的帕乌带头,芥川紧跟在后,再来是少数精兵,没有一人牺牲,全都沐浴在美丽的花瓣中奔驰。 「喂,这身长老礼服可以脱了吧!重死了!」 「不行啦,帕乌还穿着新娘服……不过,蕈菇守护者的新娘服好暴露喔,每个女生结婚都穿那样吗?」 「女蕈菇守护者大多身材娇小,穿起来不会像那样啦。因为帕乌她……」 「很大?哪里很大?」 「个子!」 「毕斯可~别再磨磨蹭蹭,」贾维驾着善战的大螃蟹鸥外,从后方叫道:「机器人突然动了,后方军队正在应战,这样下去咱们很可能会被辗过。」 「白动了?可恶,一定是乔伊改了『礼貌』的规定!」 霍普皱起眉头,瞪着后方一个个炸开的蓝色都市弹。 「糟了,离东京还有一段距离,他们很可能会追上来……」 「祖师爷。」 毛茸茸的大茶釜大僧正从两头河马牵引的河马车上蹦跳而来,矫健地跃至芥川的蟹鞍前方,在霍普面前跪下。 「这里就交给窝一人吧。窝是万灵寺大僧正,这百年来一秒都不曾停止修行。」 「大茶釜,别说傻话!这和赴死没有两样!」 「窝正是要赴死。」 蓬松的棉毛下,有两颗圆圆的眼睛在发光。 「窝本想用残余的性命来打倒克尔辛哈,但他却被赤星所杀,窝的老命也无用武之地。这次请您让窝殿后吧。」 「……你想为全人类牺牲性命吗?大茶釜,我明白你的决心……」 霍普睁大红眼,对大僧正的决心怀着敬意回答……然而话说到一半,他的双眼却开始落下斗大的泪珠。 「祖师爷?」 「我、不要……不要……爷爷,不要走!」 「「滋露!」」 听见霍普口中冒出的话语,少年们和大僧正同时惊呼。霍普那双泪眼婆娑的红眸渐渐变了颜色,变回滋露的金眸。 「爷爷你死了,我……就真的变成孤零零一个人了……拜托你别走……我会回去寺院,我会乖乖的……」 滋露可能因为意识混乱,心智有些退化。她一把抱住面前的大僧正,险些从芥川身上滑落,看得少年们胆颤心惊。 毛茸茸僧正则以超强平衡感,不动如山地接住抽泣的曾曾孙女,轻轻抚摸她的头。他闭上眨动的双眼,滋露的体温令他逐渐想起过去的事,徜徉在回忆之海。 「真是的,滋露。跑出来很危险,乖乖待在祖师爷的意识里。」 「我不要!因为爷爷……!」 「窝整天嚷着要死要死,哪次真的死了?尼要相信窝的灵力……来,滋露,看看窝。」 滋露眼眶中满是泪水,大僧正捧起她的脸微微一笑。 「……不错,心上的刺都没了。交到朋友了吧,滋露?」 「……嗯。」 「尼要跟他们永——远当好朋友。尼在战斗中受了伤,就回到他们身边。朋友在战斗中受了伤……就让他们休息在尼的怀抱里。」 「……嗯……!」 「真乖。好,去休息吧。尼是个善良,又令窝骄傲的孩子,滋露……」 「……爷……爷……」 奔驰的芥川身上,大茶釜大僧正轻轻拍着滋露的背,一会儿见滋露睡去后便跳了起来,向两名少年点头说道: 「赤星、熊猫,尼们要好好珍惜滋露。」 「好……嗯?一般会说『滋露就拜托你们了』吧?」 「那窝走了,万事拜托~」 毛茸茸僧正凭着轻盈身手跳回河马车,独自脱离队伍,奔向袭来的机器人大军。 「毕斯可,不拦他吗?大僧正这样……」 「……」 毕斯可轻咬下唇,转头望向身后。少女白皙的手抓起他的衣领,要他将头转回前方。 「滋露,你!」 「走吧。」 滋露那双金眸已然恢复成红色,显示现在主导身体的人是霍普。他擦了擦眼里持续涌出的泪水,坚强地抿起嘴唇,炯炯有神地望着东京的方向。 「滋露也叫我们快走。她说如果让她爷爷白白死去,她不会饶了我们……我们没时间绕路了,一定要尽快攻进东京,打倒阿波罗!」 「……好,我知道了!」 毕斯可听完霍普的话,翡翠色双眼顿时亮起,要芥川加速。现代日本引以为傲的「最终武器」们跟随着帕乌的纯白重型机车,一路赶往东京。 「唔喔——!数量真多——!」 大茶釜僧正转了转双臂,等待机器人大军从空中飞来。面对即将展开的久违激战使他热血沸腾,在两头河马上蹦蹦跳跳。 「几十年没打了?算了,上吧~!」 「大茶釜大人——!」 「唔喔?」 毛茸茸僧正听见呐喊转过头去,只见身后一架法国蜗牛运输机折返回来,菌神宗的僧兵接连从飞机上跳下,聚集起来保护他的河马车。义眼女僧正踩着僧侣们的肩膀跳过来,翩然落在毛茸茸僧正身边。 「竟然独自接下任务,您太鲁莽了!让菌神宗来帮您!」 「不鲁莽,尼们才该去保护祖师爷。」 「这也是霍普大人的命令,他说削弱敌军的力量,就会占掉阿波罗的……记忆体什么的,总之他的灵力就会衰退。」 「咦,祖师爷这么说吗?」 「大茶釜僧正————」 僧正坎德里率领一群上身赤裸、大汗淋漓的壮硕僧侣从菌神宗的反方向跑来,他们是与菌神宗结盟的明智宗。 「我们接到菌神赤星大人的命令,前来相助!兄弟们,保护好大茶釜僧正!」 明智宗僧侣精神抖擞地回了声「是!」,便包围在菌神宗四周,三大教派排好阵形迎击东京大军。 「大茶釜大人,一旦赤星打倒阿波罗,那些机器人亦会消失。我们就撑到那时候吧!」 (其实窝想试试自己的实力。) 拉斯肯妮说完,那张表情不外露的毛脸唯有眼睛眨了几下后,态度一转,从怀里掏出一根拐杖举至头顶。 「那就来试试吧,尼们会用防护墙之术吗?」 「万灵寺会的法术我们大致上都会喔。」 「真敢说!那就配合窝吧。」 「各位!用防护墙的真言配合僧正!」 僧侣们回了声「是!」,开始在埼玉铁沙漠打坐,一同集中精神。浮在空中的机器人瞄准他们,接连炼造出蓝色粒子。 (父亲虽然……是个邪恶的人,但他为今日一战解开了真言的秘密。) 艾姆莉也提气准备施展真言,她的紫眸闪闪发光。 (父亲大人,借我力量!) 「它们来了——别搞砸喽!」 所有机器人一起放出蓝色方形光弹,与此同时—— 「唵·香达里巴·谢得·苏那巫!」 「发射·防护墙——!」 两个不同教派的咒语,形成紫色与粉红色两层半球形的巨大防护罩笼罩四周。防护罩将光弹反弹回机器人身上,使它们坠毁在防护罩上。 机器人见防护罩出现后加强攻势,以陨石般的蓝色方块暴雨似的敲击防护罩。每当防护罩承受冲击时,僧侣们的眼鼻便喷出血来,一个又一个耗尽力气倒下。 「接下来只要跟它们比耐力就行啦!」 「小事一桩……!我们一定能撑到最后!」 这场防卫战极其壮烈,艾姆莉义眼的眼角流下鲜血,仍继续加强真言。 「不会让你们妨碍毕斯 可哥哥……!要我牺牲性命也在所不惜!我的魂魄会形成一堵墙,你们!一个也别想过去!」 「看到东京了!」 黑发飘逸的帕乌在重机上喊道。通过埼玉铁沙漠后,本来会看见「东京」凹陷的大洞,如今该处却耸立着一座井然有序的大都市。 为了阻挡后方袭来的机器人部队,精兵接连脱队,抵达东京时除了关键的毕斯可、美禄和霍普外,就只剩下帕乌和贾维二人。 「终于到了!只要进去里面,把阿波罗痛打一顿就好了吧?」 「没错……不,等等!」 霍普看着东京外围不自然反射的阳光,表情紧绷起来。 「……糟了,全东京都被防护墙包围了!」 「什么防护墙?」 「原理和你用真言变出的防护罩一样,美禄。但阿波罗的防护墙强得不像话……我得想办法骇进那堵墙内找到解除码。」 「我们哪有闲工夫搞这些!」 毕斯可打断霍普的话,对芥川挥了一鞭。芥川似乎明白了毕斯可的用意,猛然加快速度,冲向那座大都市。 「帕乌、贾维!上来,我让芥川冲破那面墙!」 「好!」 「鸥外,辛苦了!回去康介那里!」 两人各自跳离重机和大螃蟹,跃至芥川身上。霍普转头望向他们喊道: 「让、让芥川撞破防护墙?毕斯可,这样未免太乱来了!」 「乱来对我们而言是家常便饭。」 「阿波罗创造的防护墙比钻石还硬!生物不可能撞得破!」 「反了,霍普。人类创造的东西,不可能挡得住芥川!」 「毕斯可……!」 毕斯可语气中毫无轻率或鲁莽,只有纯然的信心。那份纯粹打动了霍普,使他目瞪口呆。美禄、贾维、帕乌全都对毕斯可的话深信不疑,以坚定的表情看着正前方。 「毕斯可!咱们好久没用那一招啦!」 「『大破罗生门』吗?要用可以,别掉下去了,老头!」 「哟呵呵!你别小看老夫。小子,咱们上!」 「是!」 贾维和美禄同时拉弓,将杏鲍菇箭「砰」地射进芥川面前的沙地。芥川在毕斯可的缰绳指示下纵身一跃,将那庞大身躯踩在杏鲍菇箭上。 啵、咕! 巨型杏鲍菇以惊人之势绽放,冲击大到刮起沙漠中的沙石,亦将芥川高高弹至空中。 「芥川,来喽!won<唵>/shad(<释得>/viviki<维毗其>/snew<苏内巫>(给予对方想要的武器)!」 芥川高举大螯,美禄的真言为其裹上一层巨大的祖母绿外壳。巨型都市东京的中央正上方,可以见到橘色和浅绿色的对比在阳光下闪耀。 「这……好厉害,是真言大螯!」 「抓好了,帕乌!」 芥川之前用过的「龙卷风投法」是它必杀技的一种应用型态,它会将自己的身体大幅旋转,借着强大的离心力将蕈菇守护者甩至远方。而必杀技原本的型态「大破罗生门」,则是将回转力注入大螯,向下一捶,连骑乘的人都可能有生命危险,可谓孤注一掷的绝技。 「「「上吧,芥川————!」」」 芥川在三名蕈菇守护者的命令下拼命旋转,力道大到蟹鞍上一行人都快被吹飞,接着它便顺势将祖母绿大螯砸向东京的防护墙。 砰、咚轰! 冲击之强,众人咬紧的牙齿几乎要断裂。芥川全力挥下大螯,使透明墙壁「啪!」地大面积龟裂,可惜龟裂并未延伸至墙壁内侧。 啪啦、啪啦。 芥川螯上的祖母绿战斧不敌坚硬的墙壁,裂开后逐渐破碎,化作锈蚀粉末消散在空气之中。 「啊啊……!只差一点点!」 「笨蛋,你仔细看。」 「……咦?」 芥川一顿,骄傲地在阳光下举起大螯。接着一阵地震般「轰轰轰轰」的声音响起,看似无敌的透明防护墙「叽!叽!」出现好几道巨大裂痕。透明防护墙像亮晶晶的冰雹般崩落,而后雪崩似的塌向毕斯可一行人。 「看到了吗?这就是『大破罗生门』。我们把东京的皮扒光啦!」 「现在是自豪的时候吗?要掉下去了,赤星!」 「这不是正好吗?我们就直捣那些家伙的大本营吧!」 巨型都市「东京」耸立着一座座高楼,五人一蟹抱着必死的决心,跳入那未知的都市中心。 12 「唔……唔——嗯……」 霍普意识模糊地眨了几次眼,视野逐渐恢复清晰。他和忧心忡忡俯视他的美禄对上眼后,顿时清醒过来。 「霍普!太好了,你醒了!」 「美、美禄,抱歉,芥川的旋转让我的三半规管无法负荷……」 霍普仍旧有些想吐,他甩了甩头后连忙起身。 「大家都没事吗?有没有人被防护墙弹飞……」 「别担心!大家都没事。我留下来照料你,他们说要四处看看。」 「四处看看?太危险了……」 霍普说着并仔细看了看四周景象,表情转为严肃。 芥川击破防护墙如陨石般落下时,似乎贯穿了红砖建成的东京车站屋顶,直接落进车站内。挑高的天花板开了个洞,夕阳余晖照射进来,附近有着散落一地的建筑残骸。 (我们……回到2028年了吗……) 霍普环顾车站内部,无论服饰店或餐饮店都还维持着文明崩坏前的整洁样貌,激起他心中某种乡愁。 这时—— 轮胎摩擦的嗖嗖声响起,一台黑色重机驶来停在霍普面前,强风将他的辫子吹起。帕乌在美禄和霍普面前下了机车。 「霍普!你醒了呀?」 「帕乌!那……那是哪来的?」 「附近刚好有机车专卖店,没人收钱,我就跟他们借一下。」 帕乌摸着发亮的黑色坐垫,露出满意的笑容。她已换下方才的新娘礼服,穿着同样是偷来的高级紧身骑士服,还绑着招牌的护额。 「触感完全不同,不愧是古代日本的产物。」 「这不叫触感吧?本来应该不会接触到皮肤的。」 「帕乌,芥川和其他两位呢?动作……咳、咳,动作要快。阿波罗应该已经发现我们潜入东京了。」 霍普边说边咳,帕乌拍了拍他的背,用铁棍猛敲附近的自动贩卖机,将滚出来的罐装饮料递给霍普。 「喝这个放松一下,霍普。我们都知道自己身处险境。」 「谢、谢谢你!……好烫!是、是红豆汤耶!」 「不过他们真的有点慢。蕈菇守护者一看到显眼的东西什么都要翻一下。还是我们去找他们……」 帕乌摸着下巴思考时,美禄忽然注意到她脚边传来喀答喀答的怪声。 怪声通过霍普和美禄中间,往他们身后而去,接着一条连绵的钢铁制格状物体随之成形。 「……呃,霍普,这是……」 「……好像是铁轨?」 「……唔!小心,美禄!有东西过来了!」 「嗡——」响遍车站的声音传来,他们感觉到一个巨大的物体逐渐靠近。帕乌连忙抱起两人跨上机车,一口气加速。 「轰锵!」眼前出现一个大长方体冲破服饰店直线袭来。帕乌等人勉强闪过后,又见长方体排成一列,撞进对面的咖啡店疾驶而过。 「那是什么?它在攻击我们吗?」 「是山手线。」霍普在帕乌怀中喊道:「它朝着我们形成铁轨!想一口气把我们压扁!」 「你们两个别掉下去了!」 刚才的一击似乎只是在试水温,轨道的形成速度突然变快,追过帕乌的机车,随后出现一辆辆山手线,车轮冒着火花朝三人驶来。帕乌不断以卓越的车技闪避,山手线「砰咚、铿啷!」横冲直撞,撞坏的建筑碎片和钢骨接连飞到他们身上,造成一股强大的压迫感。 「帕乌!这车一直乱撞!狭窄的地方对我们不利!」 「我知道!」 帕乌沿着山手线撞破的墙壁,从站内冲向黄昏的东京街头。但铁轨仍继续形成,紧追在重型机车后头。这也让他们得以预测山手线的路线,回避攻击,但心理压力却非比寻常。就连铁血女子帕乌,额头上也渐渐冒出汗水。 「可恶,好难缠……!这样下去没完没了!」 「变出山手线的家伙应该就在附近,必须打倒他……」 「帕乌,前面!」 帕乌听见弟弟的声音紧急煞车,列车「轰」地自她眼前通过。看着那条铁蛇呈弧形转弯,她正想变换行进方向,一回头却错愕不已。 「……糟糕,中计了!」 铁轨已不只在眼前,更在四周形成一个圆圈包围着他们,那些山手线列车毫无间隔地在轨道上高速行驶。轨道形成的圆圈逐渐缩小,看来敌人是想用列车将他们夹碎。 「美禄!我用铁棍把你们甩出去,你带着霍普快逃!」 「别说傻话!我怎么能抛下你,自己……」 帕乌护额下的双眼盯着黄昏的天空,美禄顺着她的视线望去…… 一个带着橘光的庞然大物,高举大螯跳了下来。 「那是!」 「哟、呵呵!揍它,芥川!」 铿啷! 在贾维的指示下,芥川将大螯用力砸向行驶中的山手线车顶,使那长长的车身变形碎裂。 「贾维!」 「抱歉,毕斯可发现了一间书店,赖在里面不肯出来。」 「你自己还不是在看《人小鬼大》,老头!」(注:日本的长寿漫画,原名《コボちゃん》) 芥川扔开火花四射的山手线,毕斯可朝它射了一箭,四节车厢的山手线便在黄昏天空中爆炸,开出闪亮的食锈。芥川以护住重机的姿势轰然落地,骄傲举起耀眼的大螯。 「毕斯可、贾维,谢谢!没时间了,得赶紧去阿波罗那里……」 「等等,霍普,有客人。」 毕斯可已经脱下厚重的仪式服,换上平常穿的蕈菇守护者服装,他从芥川身上跃下,盯着空中某一点。 有名红发飘逸的男子飘浮在遭山手线蹂躏得千疮百孔的车站上。他怀着深深的杀意,以低沉的声音向毕斯可等人说: 「用螃蟹砸烂电车?跟三流电影一样……有够蠢!」 「雷吉!」 一行人听见霍普的呼喊转过头去。名叫雷吉的红发男子,有一双和霍普相同的红眸在黄昏中亮起,他回应霍普道: 「下指导棋的果然是你啊,霍普。你为了帮他们不惜进到猴子体内?你就那么恨阿波罗吗?」 「我一点也不恨阿波罗!但他想要消灭现在的人类,使我们的时代复原,我认为这样的想法扭曲又自私。原本的阿波罗根本不会这么做!」 「我们没有要消灭人类,只是消灭猴子罢了。」 「雷吉!你!」 「发射·都市制造者——!」 他们没讲几句话,雷吉就举起双手,铁轨再度出现在一行人脚边,山手线发出轰响冲了过来。 「上,芥川!」 芥川在贾维的命令下,正面抵挡袭来的沉重铁蛇,它往后滑行几公尺,最后顺利扛起铁蛇远远抛向后方。 「这个红发就由老夫和芥川来对付。你们先走吧,霍普。」 「贾维!抱歉,麻烦你了!」 「老头,你在说什么!只要我们六个一起对付他……」 「你还是这么不懂事。阿波罗本人没来,就代表这家伙只是来拖时间的。要是被他绊住,就称了对方的意……姑娘,拜托喽。」 帕乌听见贾维的话点了点头,不顾毕斯可还在抗议就抓起他的后颈,将他塞进霍普用咒语变出的粉红色边车中。 「老头!你是认真的吗!」 「毕斯可,你忘了老夫是谁吗?」 「……唔!」 「哟呵,记得就好,走吧。」 「出发喽,美禄、霍普!……芥川、贾维老爷,愿你们平安!」 帕乌察觉到毕斯可的表情仍将机车油门催到底,奔向霍普所指的方向。 「给你,贾维!」 临走时毕斯可抛给贾维一把短刀。短刀发出太阳色光芒在 夜空中划出一道轨迹,贾维用背在背后的手稳稳接住。 「要赢喔,臭老头!」 「会赢的。」 「……一群白痴,我怎么可能放过你们。」 雷吉变出一条轨道,直线奔向远去的重型机车,山手线再度发出轰响冲过去。贾维朝轨道射出一箭,白色的气球菇「啵嗡、啵嗡!」绽放,那股力道使列车「铿啷!」翻倒。 「……死老猴,别妨碍我!」 听见雷吉不甘的吼叫,老爷爷「哟呵呵」满意地笑了。 「芥川!终于轮到咱俩大显身手啦。加把劲吧!」 芥川挥舞大螯回应贾维,大螯在黄昏中闪闪发亮。蕈菇守护者英雄贾维久违地冒死奋战,用力拉开短弓。 14 「看到了!就是那个!」 霍普抓着驾驶重型机车的帕乌背部,从她飘逸的黑发之间喊道。霍普指的方向有个球状物宛如俯瞰都市丛林般地逐渐升往微暗的天空。 「那是什么?」 「他把皇居做成了球形。」霍普反射性地回答坐在边车的毕斯可,继续说道:「既然浮了起来,就代表阿波罗的『复原』可能已经进入最后阶段。我们得赶紧让伺服器停下来!」 「总之去那里就对了吧?」 帕乌加快重机速度,通过都市街道冲向球状的皇居。 「帕乌、霍普!等等,街道好像……」 「美禄,待会儿再说。我们没时间磨蹭了!」 「快看前面!街道好像『往我们这边折过来了』!」 帕乌和霍普将视线从后座的美禄身上移回正前方,当场愣住,帕乌下意识地转了个大弯紧急煞车。 正如美禄所言,他们前方的都市街道有如折纸一般,在他们眼前折成一道墙壁似的直角。 插图p177 「帕乌,小心!」 毕斯可反应很快,话一说完就从机车上方抱住帕乌,射了一朵杏鲍菇至眼前,和搭档一起踩着蕈菇往后跳。那堵墙上的都市大楼迅速生长,险些擦过毕斯可等人,将留在原地的重型机车弹飞出去。 「那是什么鬼?霍普!我们该怎么办?」 「能够使出这种华丽招数的,只有一个人……!」 『啊~哈、哈!霍普,真的是你!』 「乔伊!」 响遍东京的笑声传来,都市之墙嘎吱作响重组区划,以红色大楼为头发,白色大楼为皮肤,形成一个极为巨大的人类上半身,仿佛粗糙的马赛克画。 『你们来晚了!蕈菇抗体程式很快就能在伺服器上启用。现在投降还不迟,快点抛下猴子,回到我们身边吧!』 「我拒绝!我要帮助人类,带他们找到阿波罗!」 『是喔,那就再见啦。变成破铜烂铁吧,霍普!』 直角的大楼接连从都市墙·阿波罗·乔伊身上延伸出来,企图攻击空中的毕斯可等人。 「嘶!」 「嘶!」 两名蕈菇守护者以强弓射中都市大楼,开出蕈菇将之摧毁,都市墙却一再重组区划,以新的大楼迎接攻击。 『啊~哈哈哈哈!被跳蚤咬了,好痒啊!』 「可恶,没个头绪!到底要射哪才好?」 「冷静,赤星。骄傲的家伙一定有其弱点。」帕乌护额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这么说道。「霍普!他的本体应该藏在墙壁里吧?你觉得会在哪里?」 「说得没错!可是这么大一面墙,到底会藏在哪……!」 霍普被美禄背在背上,大楼接二连三的攻击使他流了一身冷汗……当他伸手擦拭额头上的汗水时,灵光一现地睁大眼睛。 「对了,核心就在这里!身为阿波罗亲信的我们,额头的印记底下都有一颗核心!」 「额头的印记底下?」 美禄听完霍普的话,再次抬头看向墙壁。乔伊脸部的马赛克画由白色大楼所构成,在他额头上可以明显见到一栋红色大楼。 「是那栋红色大楼吧……!毕斯可,用真言弓出击!」 「好!」 两名蕈菇守护者联手借着杏鲍菇跳起,在空中背靠背摆出真言弓的架式,橙色与祖母绿色孢子随即喷出。美禄轻动双唇念出真言:「won<唵>/shad<释得>/viviki<维毗其>/snew<苏内巫>!」闪耀的孢子化作大弓的形状,出现在毕斯可双手中。 「上吧,毕斯可!」 「看招——!」 咻砰!真言弓的箭矢不偏不倚地刺在红色大楼的屋顶上,贯穿进去。一朵特大的食锈「啵咕!」一声,开在都市墙的额头上。 『呜、呜哇——!蕈、蕈菇……害避难所破洞了!』 都市墙·乔伊连忙停止攻击,想将受损的部位以其他大楼替代。然而食锈的菌丝已在那周围扎根,阻碍了乔伊的行动。 两名蕈菇守护者翻身落在道路上,脸上浮现斗大的汗珠,气喘吁吁。 「他的本体好像在地底的避难所!糟了,若不追击,他很快就会再生!」 「话虽如此,我们也没办法一直用真言弓啊!」 「美禄!赤星——!」 三人听见声音回头,只见帕乌再度跨上先前被吹飞的重型机车,将油门催到底,发出巨响冲过来。她单手拿着铁棍「霍!」地挥了一下,铁棍反射街灯,闪闪发亮。 「我来解决他!用杏鲍菇把我送上去!」 「帕乌!」 「美禄,配合我!」 两名蕈菇守护者立刻互相配合,将杏鲍菇箭射进重机前方的道路。杏鲍菇的菌丝迅速侵蚀柏油路,发芽前的力道撼动了大地。 「喝啊——!」 啵、咕! 机车上的帕乌将铁棍用力一挥,从正上方击中他们射的箭,该冲击使一朵巨无霸杏鲍菇以惊人之势绽放。帕乌随着机车弹起,宛如一颗划破夜空的流星,在都市墙试图绞断食锈,填补空洞之际,像是受到磁铁吸引般冲进他额头上的洞。 『嗯?呜哇、你、怎么……呜哇——住手——!』 「我、我的天哪,成功了!帕乌冲进去了!」 「喂,要退喽,霍普!」 阿波罗·乔伊的惨叫传遍四周,耸立的都市墙也发出轰响逐渐崩塌,大楼一栋栋砸碎在地。原本如马赛克画般隆起的阿波罗·乔伊面孔也消失无踪。直立的都市墙向后90度倾倒,变回一片平坦。 「霍普……你看那里!」 美禄所指的方向,在整片倒塌的都市墙中留着一排整齐的都市大楼,阶梯似的连接至浮在空中的皇居。 星空中的球状皇居微微泛着蓝光,像在等待毕斯可等人的到来。 「他好像在邀请我们。」 「这样正好。」毕斯可听见搭档的话点点头,扭了扭脖子。「我们千里迢迢赶来这里,不射个一两箭可咽不下这口气。」 「可、可是,我们得先去救帕乌吧!」 两名少年若无其事地低语完,霍普连忙冲到他们中间激动地说: 「那座都市之墙虽然倒了,但帕乌还在和阿波罗的分身乔伊单挑。他们正在那片倒塌的都市中激战……」 「废话。正因为没时间了,帕乌才会用这一招。她不会输的。如果跑去救她,她反而会把我们的脖子折断。」 「怎、怎么会……啊啊!毕斯可!」 毕斯可跑向由都市大楼形成的绵长阶梯,美禄轻轻抱起霍普跟在他后头。霍普不解地望着美禄的侧脸问道: 「美禄,这样真的好吗?她是毕斯可的妻子,是你的姐姐啊!」 「在室内一对一的情况下,没有人赢得过帕乌。」 美禄露出微笑安抚霍普,为了追上搭档而加快脚步。 「贾维、芥川、帕乌……都相信着我们,化身成弓将我们射出。所以我们必须贯彻到底,我们是大家的箭哪,霍普……」 霍普看见美禄笑容下柔弱摇曳的双眸,顿时说不出话。他又看向毕斯可奔跑中的背影,紧紧咬住下唇。 他们一定很想救她。然而战士之间有着超越言语的爱,这份爱不允许他们这么做。少年们平静地背负着这悲伤而坚定的决心,霍普明白这点后为此感到惭愧,他用力闭上眼睛,像要挥别烦恼似的再度睁开。 「我明白了。走吧,毕斯可、美禄!我将性命赌在你们身上了!」 「看到了!就是那个!」 霍普抓着驾驶重型机车的帕乌背部,从她飘逸的黑发之间喊道。霍普指的方向有个球状物宛如俯瞰都市丛林般地逐渐升往微暗的天空。 「那是什么?」 「他把皇居做成了球形。」霍普反射性地回答坐在边车的毕斯可,继续说道:「既然浮了起来,就代表阿波罗的『复原』可能已经进入最后阶段。我们得赶紧让伺服器停下来!」 「总之去那里就对了吧?」 帕乌加快重机速度,通过都市街道冲向球状的皇居。 「帕乌、霍普!等等,街道好像……」 「美禄,待会儿再说。我们没时间磨蹭了!」 「快看前面!街道好像『往我们这边折过来了』!」 帕乌和霍普将视线从后座的美禄身上移回正前方,当场愣住,帕乌下意识地转了个大弯紧急煞车。 正如美禄所言,他们前方的都市街道有如折纸一般,在他们眼前折成一道墙壁似的直角。 插图p177 「帕乌,小心!」 毕斯可反应很快,话一说完就从机车上方抱住帕乌,射了一朵杏鲍菇至眼前,和搭档一起踩着蕈菇往后跳。那堵墙上的都市大楼迅速生长,险些擦过毕斯可等人,将留在原地的重型机车弹飞出去。 「那是什么鬼?霍普!我们该怎么办?」 「能够使出这种华丽招数的,只有一个人……!」 『啊~哈、哈!霍普,真的是你!』 「乔伊!」 响遍东京的笑声传来,都市之墙嘎吱作响重组区划,以红色大楼为头发,白色大楼为皮肤,形成一个极为巨大的人类上半身,仿佛粗糙的马赛克画。 『你们来晚了!蕈菇抗体程式很快就能在伺服器上启用。现在投降还不迟,快点抛下猴子,回到我们身边吧!』 「我拒绝!我要帮助人类,带他们找到阿波罗!」 『是喔,那就再见啦。变成破铜烂铁吧,霍普!』 直角的大楼接连从都市墙·阿波罗·乔伊身上延伸出来,企图攻击空中的毕斯可等人。 「嘶!」 「嘶!」 两名蕈菇守护者以强弓射中都市大楼,开出蕈菇将之摧毁,都市墙却一再重组区划,以新的大楼迎接攻击。 『啊~哈哈哈哈!被跳蚤咬了,好痒啊!』 「可恶,没个头绪!到底要射哪才好?」 「冷静,赤星。骄傲的家伙一定有其弱点。」帕乌护额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这么说道。「霍普!他的本体应该藏在墙壁里吧?你觉得会在哪里?」 「说得没错!可是这么大一面墙,到底会藏在哪……!」 霍普被美禄背在背上,大楼接二连三的攻击使他流了一身冷汗……当他伸手擦拭额头上的汗水时,灵光一现地睁大眼睛。 「对了,核心就在这里!身为阿波罗亲信的我们,额头的印记底下都有一颗核心!」 「额头的印记底下?」 美禄听完霍普的话,再次抬头看向墙壁。乔伊脸部的马赛克画由白色大楼所构成,在他额头上可以明显见到一栋红色大楼。 「是那栋红色大楼吧……!毕斯可,用真言弓出击!」 「好!」 两名蕈菇守护者联手借着杏鲍菇跳起,在空中背靠背摆出真言弓的架式,橙色与祖母绿色孢子随即喷出。美禄轻动双唇念出真言:「won<唵>/shad<释得>/viviki<维毗其>/snew<苏内巫>!」闪耀的孢子化作大弓的形状,出现在毕斯可双手中。 「上吧,毕斯可!」 「看招——!」 咻砰!真言弓的箭矢不偏不倚地刺在红色大楼的屋顶上,贯穿进去。一朵特大的食锈「啵咕!」一声,开在都市墙的额头上。 『呜、呜哇——!蕈、蕈菇……害避难所破洞了!』 都市墙·乔伊连忙停止攻击,想将受损的部位以其他大楼替代。然而食锈的菌丝已在那周围扎根,阻碍了乔伊的行动。 两名蕈菇守护者翻身落在道路上,脸上浮现斗大的汗珠,气喘吁吁。 「他的本体好像在地底的避难所!糟了,若不追击,他很快就会再生!」 「话虽如此,我们也没办法一直用真言弓啊!」 「美禄!赤星——!」 三人听见声音回头,只见帕乌再度跨上先前被吹飞的重型机车,将油门催到底,发出巨响冲过来。她单手拿着铁棍「霍!」地挥了一下,铁棍反射街灯,闪闪发亮。 「我来解决他!用杏鲍菇把我送上去!」 「帕乌!」 「美禄,配合我!」 两名蕈菇守护者立刻互相配合,将杏鲍菇箭射进重机前方的道路。杏鲍菇的菌丝迅速侵蚀柏油路,发芽前的力道撼动了大地。 「喝啊——!」 啵、咕! 机车上的帕乌将铁棍用力一挥,从正上方击中他们射的箭,该冲击使一朵巨无霸杏鲍菇以惊人之势绽放。帕乌随着机车弹起,宛如一颗划破夜空的流星,在都市墙试图绞断食锈,填补空洞之际,像是受到磁铁吸引般冲进他额头上的洞。 『嗯?呜哇、你、怎么……呜哇——住手——!』 「我、我的天哪,成功了!帕乌冲进去了!」 「喂,要退喽,霍普!」 阿波罗·乔伊的惨叫传遍四周,耸立的都市墙也发出轰响逐渐崩塌,大楼一栋栋砸碎在地。原本如马赛克画般隆起的阿波罗·乔伊面孔也消失无踪。直立的都市墙向后90度倾倒,变回一片平坦。 「霍普……你看那里!」 美禄所指的方向,在整片倒塌的都市墙中留着一排整齐的都市大楼,阶梯似的连接至浮在空中的皇居。 星空中的球状皇居微微泛着蓝光,像在等待毕斯可等人的到来。 「他好像在邀请我们。」 「这样正好。」毕斯可听见搭档的话点点头,扭了扭脖子。「我们千里迢迢赶来这里,不射个一两箭可咽不下这口气。」 「可、可是,我们得先去救帕乌吧!」 两名少年若无其事地低语完,霍普连忙冲到他们中间激动地说: 「那座都市之墙虽然倒了,但帕乌还在和阿波罗的分身乔伊单挑。他们正在那片倒塌的都市中激战……」 「废话。正因为没时间了,帕乌才会用这一招。她不会输的。如果跑去救她,她反而会把我们的脖子折断。」 「怎、怎么会……啊啊!毕斯可!」 毕斯可跑向由都市大楼形成的绵长阶梯,美禄轻轻抱起霍普跟在他后头。霍普不解地望着美禄的侧脸问道: 「美禄,这样真的好吗?她是毕斯可的妻子,是你的姐姐啊!」 「在室内一对一的情况下,没有人赢得过帕乌。」 美禄露出微笑安抚霍普,为了追上搭档而加快脚步。 「贾维、芥川、帕乌……都相信着我们,化身成弓将我们射出。所以我们必须贯彻到底,我们是大家的箭哪,霍普……」 霍普看见美禄笑容下柔弱摇曳的双眸,顿时说不出话。他又看向毕斯可奔跑中的背影,紧紧咬住下唇。 他们一定很想救她。然而战士之间有着超越言语的爱,这份爱不允许他们这么做。少年们平静地背负着这悲伤而坚定的决心,霍普明白这点后为此感到惭愧,他用力闭上眼睛,像要挥别烦恼似的再度睁开。 「我明白了。走吧,毕斯可、美禄!我将性命赌在你们身上了!」 「看到了!就是那个!」 霍普抓着驾驶重型机车的帕乌背部,从她飘逸的黑发之间喊道。霍普指的方向有个球状物宛如俯瞰都市丛林般地逐渐升往微暗的天空。 「那是什么?」 「他把皇居做成了球形。」霍普反射性地回答坐在边车的毕斯可,继续说道:「既然浮了起来,就代表阿波罗的『复原』可能已经进入最后阶段。我们得赶紧让伺服器停下来!」 「总之去那里就对了吧?」 帕乌加快重机速度,通过都市街道冲向球状的皇居。 「帕乌、霍普!等等,街道好像……」 「美禄,待会儿再说。我们没时间磨蹭了!」 「快看前面!街道好像『往我们这边折过来了』!」 帕乌和霍普将视线从后座的美禄身上移回正前方,当场愣住,帕乌下意识地转了个大弯紧急煞车。 正如美禄所言,他们前方的都市街道有如折纸一般,在他们眼前折成一道墙壁似的直角。 插图p177 「帕乌,小心!」 毕斯可反应很快,话一说完就从机车上方抱住帕乌,射了一朵杏鲍菇至眼前,和搭档一起踩着蕈菇往后跳。那堵墙上的都市大楼迅速生长,险些擦过毕斯可等人,将留在原地的重型机车弹飞出去。 「那是什么鬼?霍普!我们该怎么办?」 「能够使出这种华丽招数的,只有一个人……!」 『啊~哈、哈!霍普,真的是你!』 「乔伊!」 响遍东京的笑声传来,都市之墙嘎吱作响重组区划,以红色大楼为头发,白色大楼为皮肤,形成一个极为巨大的人类上半身,仿佛粗糙的马赛克画。 『你们来晚了!蕈菇抗体程式很快就能在伺服器上启用。现在投降还不迟,快点抛下猴子,回到我们身边吧!』 「我拒绝!我要帮助人类,带他们找到阿波罗!」 『是喔,那就再见啦。变成破铜烂铁吧,霍普!』 直角的大楼接连从都市墙·阿波罗·乔伊身上延伸出来,企图攻击空中的毕斯可等人。 「嘶!」 「嘶!」 两名蕈菇守护者以强弓射中都市大楼,开出蕈菇将之摧毁,都市墙却一再重组区划,以新的大楼迎接攻击。 『啊~哈哈哈哈!被跳蚤咬了,好痒啊!』 「可恶,没个头绪!到底要射哪才好?」 「冷静,赤星。骄傲的家伙一定有其弱点。」帕乌护额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这么说道。「霍普!他的本体应该藏在墙壁里吧?你觉得会在哪里?」 「说得没错!可是这么大一面墙,到底会藏在哪……!」 霍普被美禄背在背上,大楼接二连三的攻击使他流了一身冷汗……当他伸手擦拭额头上的汗水时,灵光一现地睁大眼睛。 「对了,核心就在这里!身为阿波罗亲信的我们,额头的印记底下都有一颗核心!」 「额头的印记底下?」 美禄听完霍普的话,再次抬头看向墙壁。乔伊脸部的马赛克画由白色大楼所构成,在他额头上可以明显见到一栋红色大楼。 「是那栋红色大楼吧……!毕斯可,用真言弓出击!」 「好!」 两名蕈菇守护者联手借着杏鲍菇跳起,在空中背靠背摆出真言弓的架式,橙色与祖母绿色孢子随即喷出。美禄轻动双唇念出真言:「won<唵>/shad<释得>/viviki<维毗其>/snew<苏内巫>!」闪耀的孢子化作大弓的形状,出现在毕斯可双手中。 「上吧,毕斯可!」 「看招——!」 咻砰!真言弓的箭矢不偏不倚地刺在红色大楼的屋顶上,贯穿进去。一朵特大的食锈「啵咕!」一声,开在都市墙的额头上。 『呜、呜哇——!蕈、蕈菇……害避难所破洞了!』 都市墙·乔伊连忙停止攻击,想将受损的部位以其他大楼替代。然而食锈的菌丝已在那周围扎根,阻碍了乔伊的行动。 两名蕈菇守护者翻身落在道路上,脸上浮现斗大的汗珠,气喘吁吁。 「他的本体好像在地底的避难所!糟了,若不追击,他很快就会再生!」 「话虽如此,我们也没办法一直用真言弓啊!」 「美禄!赤星——!」 三人听见声音回头,只见帕乌再度跨上先前被吹飞的重型机车,将油门催到底,发出巨响冲过来。她单手拿着铁棍「霍!」地挥了一下,铁棍反射街灯,闪闪发亮。 「我来解决他!用杏鲍菇把我送上去!」 「帕乌!」 「美禄,配合我!」 两名蕈菇守护者立刻互相配合,将杏鲍菇箭射进重机前方的道路。杏鲍菇的菌丝迅速侵蚀柏油路,发芽前的力道撼动了大地。 「喝啊——!」 啵、咕! 机车上的帕乌将铁棍用力一挥,从正上方击中他们射的箭,该冲击使一朵巨无霸杏鲍菇以惊人之势绽放。帕乌随着机车弹起,宛如一颗划破夜空的流星,在都市墙试图绞断食锈,填补空洞之际,像是受到磁铁吸引般冲进他额头上的洞。 『嗯?呜哇、你、怎么……呜哇——住手——!』 「我、我的天哪,成功了!帕乌冲进去了!」 「喂,要退喽,霍普!」 阿波罗·乔伊的惨叫传遍四周,耸立的都市墙也发出轰响逐渐崩塌,大楼一栋栋砸碎在地。原本如马赛克画般隆起的阿波罗·乔伊面孔也消失无踪。直立的都市墙向后90度倾倒,变回一片平坦。 「霍普……你看那里!」 美禄所指的方向,在整片倒塌的都市墙中留着一排整齐的都市大楼,阶梯似的连接至浮在空中的皇居。 星空中的球状皇居微微泛着蓝光,像在等待毕斯可等人的到来。 「他好像在邀请我们。」 「这样正好。」毕斯可听见搭档的话点点头,扭了扭脖子。「我们千里迢迢赶来这里,不射个一两箭可咽不下这口气。」 「可、可是,我们得先去救帕乌吧!」 两名少年若无其事地低语完,霍普连忙冲到他们中间激动地说: 「那座都市之墙虽然倒了,但帕乌还在和阿波罗的分身乔伊单挑。他们正在那片倒塌的都市中激战……」 「废话。正因为没时间了,帕乌才会用这一招。她不会输的。如果跑去救她,她反而会把我们的脖子折断。」 「怎、怎么会……啊啊!毕斯可!」 毕斯可跑向由都市大楼形成的绵长阶梯,美禄轻轻抱起霍普跟在他后头。霍普不解地望着美禄的侧脸问道: 「美禄,这样真的好吗?她是毕斯可的妻子,是你的姐姐啊!」 「在室内一对一的情况下,没有人赢得过帕乌。」 美禄露出微笑安抚霍普,为了追上搭档而加快脚步。 「贾维、芥川、帕乌……都相信着我们,化身成弓将我们射出。所以我们必须贯彻到底,我们是大家的箭哪,霍普……」 霍普看见美禄笑容下柔弱摇曳的双眸,顿时说不出话。他又看向毕斯可奔跑中的背影,紧紧咬住下唇。 他们一定很想救她。然而战士之间有着超越言语的爱,这份爱不允许他们这么做。少年们平静地背负着这悲伤而坚定的决心,霍普明白这点后为此感到惭愧,他用力闭上眼睛,像要挥别烦恼似的再度睁开。 「我明白了。走吧,毕斯可、美禄!我将性命赌在你们身上了!」 「看到了!就是那个!」 霍普抓着驾驶重型机车的帕乌背部,从她飘逸的黑发之间喊道。霍普指的方向有个球状物宛如俯瞰都市丛林般地逐渐升往微暗的天空。 「那是什么?」 「他把皇居做成了球形。」霍普反射性地回答坐在边车的毕斯可,继续说道:「既然浮了起来,就代表阿波罗的『复原』可能已经进入最后阶段。我们得赶紧让伺服器停下来!」 「总之去那里就对了吧?」 帕乌加快重机速度,通过都市街道冲向球状的皇居。 「帕乌、霍普!等等,街道好像……」 「美禄,待会儿再说。我们没时间磨蹭了!」 「快看前面!街道好像『往我们这边折过来了』!」 帕乌和霍普将视线从后座的美禄身上移回正前方,当场愣住,帕乌下意识地转了个大弯紧急煞车。 正如美禄所言,他们前方的都市街道有如折纸一般,在他们眼前折成一道墙壁似的直角。 插图p177 「帕乌,小心!」 毕斯可反应很快,话一说完就从机车上方抱住帕乌,射了一朵杏鲍菇至眼前,和搭档一起踩着蕈菇往后跳。那堵墙上的都市大楼迅速生长,险些擦过毕斯可等人,将留在原地的重型机车弹飞出去。 「那是什么鬼?霍普!我们该怎么办?」 「能够使出这种华丽招数的,只有一个人……!」 『啊~哈、哈!霍普,真的是你!』 「乔伊!」 响遍东京的笑声传来,都市之墙嘎吱作响重组区划,以红色大楼为头发,白色大楼为皮肤,形成一个极为巨大的人类上半身,仿佛粗糙的马赛克画。 『你们来晚了!蕈菇抗体程式很快就能在伺服器上启用。现在投降还不迟,快点抛下猴子,回到我们身边吧!』 「我拒绝!我要帮助人类,带他们找到阿波罗!」 『是喔,那就再见啦。变成破铜烂铁吧,霍普!』 直角的大楼接连从都市墙·阿波罗·乔伊身上延伸出来,企图攻击空中的毕斯可等人。 「嘶!」 「嘶!」 两名蕈菇守护者以强弓射中都市大楼,开出蕈菇将之摧毁,都市墙却一再重组区划,以新的大楼迎接攻击。 『啊~哈哈哈哈!被跳蚤咬了,好痒啊!』 「可恶,没个头绪!到底要射哪才好?」 「冷静,赤星。骄傲的家伙一定有其弱点。」帕乌护额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这么说道。「霍普!他的本体应该藏在墙壁里吧?你觉得会在哪里?」 「说得没错!可是这么大一面墙,到底会藏在哪……!」 霍普被美禄背在背上,大楼接二连三的攻击使他流了一身冷汗……当他伸手擦拭额头上的汗水时,灵光一现地睁大眼睛。 「对了,核心就在这里!身为阿波罗亲信的我们,额头的印记底下都有一颗核心!」 「额头的印记底下?」 美禄听完霍普的话,再次抬头看向墙壁。乔伊脸部的马赛克画由白色大楼所构成,在他额头上可以明显见到一栋红色大楼。 「是那栋红色大楼吧……!毕斯可,用真言弓出击!」 「好!」 两名蕈菇守护者联手借着杏鲍菇跳起,在空中背靠背摆出真言弓的架式,橙色与祖母绿色孢子随即喷出。美禄轻动双唇念出真言:「won<唵>/shad<释得>/viviki<维毗其>/snew<苏内巫>!」闪耀的孢子化作大弓的形状,出现在毕斯可双手中。 「上吧,毕斯可!」 「看招——!」 咻砰!真言弓的箭矢不偏不倚地刺在红色大楼的屋顶上,贯穿进去。一朵特大的食锈「啵咕!」一声,开在都市墙的额头上。 『呜、呜哇——!蕈、蕈菇……害避难所破洞了!』 都市墙·乔伊连忙停止攻击,想将受损的部位以其他大楼替代。然而食锈的菌丝已在那周围扎根,阻碍了乔伊的行动。 两名蕈菇守护者翻身落在道路上,脸上浮现斗大的汗珠,气喘吁吁。 「他的本体好像在地底的避难所!糟了,若不追击,他很快就会再生!」 「话虽如此,我们也没办法一直用真言弓啊!」 「美禄!赤星——!」 三人听见声音回头,只见帕乌再度跨上先前被吹飞的重型机车,将油门催到底,发出巨响冲过来。她单手拿着铁棍「霍!」地挥了一下,铁棍反射街灯,闪闪发亮。 「我来解决他!用杏鲍菇把我送上去!」 「帕乌!」 「美禄,配合我!」 两名蕈菇守护者立刻互相配合,将杏鲍菇箭射进重机前方的道路。杏鲍菇的菌丝迅速侵蚀柏油路,发芽前的力道撼动了大地。 「喝啊——!」 啵、咕! 机车上的帕乌将铁棍用力一挥,从正上方击中他们射的箭,该冲击使一朵巨无霸杏鲍菇以惊人之势绽放。帕乌随着机车弹起,宛如一颗划破夜空的流星,在都市墙试图绞断食锈,填补空洞之际,像是受到磁铁吸引般冲进他额头上的洞。 『嗯?呜哇、你、怎么……呜哇——住手——!』 「我、我的天哪,成功了!帕乌冲进去了!」 「喂,要退喽,霍普!」 阿波罗·乔伊的惨叫传遍四周,耸立的都市墙也发出轰响逐渐崩塌,大楼一栋栋砸碎在地。原本如马赛克画般隆起的阿波罗·乔伊面孔也消失无踪。直立的都市墙向后90度倾倒,变回一片平坦。 「霍普……你看那里!」 美禄所指的方向,在整片倒塌的都市墙中留着一排整齐的都市大楼,阶梯似的连接至浮在空中的皇居。 星空中的球状皇居微微泛着蓝光,像在等待毕斯可等人的到来。 「他好像在邀请我们。」 「这样正好。」毕斯可听见搭档的话点点头,扭了扭脖子。「我们千里迢迢赶来这里,不射个一两箭可咽不下这口气。」 「可、可是,我们得先去救帕乌吧!」 两名少年若无其事地低语完,霍普连忙冲到他们中间激动地说: 「那座都市之墙虽然倒了,但帕乌还在和阿波罗的分身乔伊单挑。他们正在那片倒塌的都市中激战……」 「废话。正因为没时间了,帕乌才会用这一招。她不会输的。如果跑去救她,她反而会把我们的脖子折断。」 「怎、怎么会……啊啊!毕斯可!」 毕斯可跑向由都市大楼形成的绵长阶梯,美禄轻轻抱起霍普跟在他后头。霍普不解地望着美禄的侧脸问道: 「美禄,这样真的好吗?她是毕斯可的妻子,是你的姐姐啊!」 「在室内一对一的情况下,没有人赢得过帕乌。」 美禄露出微笑安抚霍普,为了追上搭档而加快脚步。 「贾维、芥川、帕乌……都相信着我们,化身成弓将我们射出。所以我们必须贯彻到底,我们是大家的箭哪,霍普……」 霍普看见美禄笑容下柔弱摇曳的双眸,顿时说不出话。他又看向毕斯可奔跑中的背影,紧紧咬住下唇。 他们一定很想救她。然而战士之间有着超越言语的爱,这份爱不允许他们这么做。少年们平静地背负着这悲伤而坚定的决心,霍普明白这点后为此感到惭愧,他用力闭上眼睛,像要挥别烦恼似的再度睁开。 「我明白了。走吧,毕斯可、美禄!我将性命赌在你们身上了!」 「看到了!就是那个!」 霍普抓着驾驶重型机车的帕乌背部,从她飘逸的黑发之间喊道。霍普指的方向有个球状物宛如俯瞰都市丛林般地逐渐升往微暗的天空。 「那是什么?」 「他把皇居做成了球形。」霍普反射性地回答坐在边车的毕斯可,继续说道:「既然浮了起来,就代表阿波罗的『复原』可能已经进入最后阶段。我们得赶紧让伺服器停下来!」 「总之去那里就对了吧?」 帕乌加快重机速度,通过都市街道冲向球状的皇居。 「帕乌、霍普!等等,街道好像……」 「美禄,待会儿再说。我们没时间磨蹭了!」 「快看前面!街道好像『往我们这边折过来了』!」 帕乌和霍普将视线从后座的美禄身上移回正前方,当场愣住,帕乌下意识地转了个大弯紧急煞车。 正如美禄所言,他们前方的都市街道有如折纸一般,在他们眼前折成一道墙壁似的直角。 插图p177 「帕乌,小心!」 毕斯可反应很快,话一说完就从机车上方抱住帕乌,射了一朵杏鲍菇至眼前,和搭档一起踩着蕈菇往后跳。那堵墙上的都市大楼迅速生长,险些擦过毕斯可等人,将留在原地的重型机车弹飞出去。 「那是什么鬼?霍普!我们该怎么办?」 「能够使出这种华丽招数的,只有一个人……!」 『啊~哈、哈!霍普,真的是你!』 「乔伊!」 响遍东京的笑声传来,都市之墙嘎吱作响重组区划,以红色大楼为头发,白色大楼为皮肤,形成一个极为巨大的人类上半身,仿佛粗糙的马赛克画。 『你们来晚了!蕈菇抗体程式很快就能在伺服器上启用。现在投降还不迟,快点抛下猴子,回到我们身边吧!』 「我拒绝!我要帮助人类,带他们找到阿波罗!」 『是喔,那就再见啦。变成破铜烂铁吧,霍普!』 直角的大楼接连从都市墙·阿波罗·乔伊身上延伸出来,企图攻击空中的毕斯可等人。 「嘶!」 「嘶!」 两名蕈菇守护者以强弓射中都市大楼,开出蕈菇将之摧毁,都市墙却一再重组区划,以新的大楼迎接攻击。 『啊~哈哈哈哈!被跳蚤咬了,好痒啊!』 「可恶,没个头绪!到底要射哪才好?」 「冷静,赤星。骄傲的家伙一定有其弱点。」帕乌护额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这么说道。「霍普!他的本体应该藏在墙壁里吧?你觉得会在哪里?」 「说得没错!可是这么大一面墙,到底会藏在哪……!」 霍普被美禄背在背上,大楼接二连三的攻击使他流了一身冷汗……当他伸手擦拭额头上的汗水时,灵光一现地睁大眼睛。 「对了,核心就在这里!身为阿波罗亲信的我们,额头的印记底下都有一颗核心!」 「额头的印记底下?」 美禄听完霍普的话,再次抬头看向墙壁。乔伊脸部的马赛克画由白色大楼所构成,在他额头上可以明显见到一栋红色大楼。 「是那栋红色大楼吧……!毕斯可,用真言弓出击!」 「好!」 两名蕈菇守护者联手借着杏鲍菇跳起,在空中背靠背摆出真言弓的架式,橙色与祖母绿色孢子随即喷出。美禄轻动双唇念出真言:「won<唵>/shad<释得>/viviki<维毗其>/snew<苏内巫>!」闪耀的孢子化作大弓的形状,出现在毕斯可双手中。 「上吧,毕斯可!」 「看招——!」 咻砰!真言弓的箭矢不偏不倚地刺在红色大楼的屋顶上,贯穿进去。一朵特大的食锈「啵咕!」一声,开在都市墙的额头上。 『呜、呜哇——!蕈、蕈菇……害避难所破洞了!』 都市墙·乔伊连忙停止攻击,想将受损的部位以其他大楼替代。然而食锈的菌丝已在那周围扎根,阻碍了乔伊的行动。 两名蕈菇守护者翻身落在道路上,脸上浮现斗大的汗珠,气喘吁吁。 「他的本体好像在地底的避难所!糟了,若不追击,他很快就会再生!」 「话虽如此,我们也没办法一直用真言弓啊!」 「美禄!赤星——!」 三人听见声音回头,只见帕乌再度跨上先前被吹飞的重型机车,将油门催到底,发出巨响冲过来。她单手拿着铁棍「霍!」地挥了一下,铁棍反射街灯,闪闪发亮。 「我来解决他!用杏鲍菇把我送上去!」 「帕乌!」 「美禄,配合我!」 两名蕈菇守护者立刻互相配合,将杏鲍菇箭射进重机前方的道路。杏鲍菇的菌丝迅速侵蚀柏油路,发芽前的力道撼动了大地。 「喝啊——!」 啵、咕! 机车上的帕乌将铁棍用力一挥,从正上方击中他们射的箭,该冲击使一朵巨无霸杏鲍菇以惊人之势绽放。帕乌随着机车弹起,宛如一颗划破夜空的流星,在都市墙试图绞断食锈,填补空洞之际,像是受到磁铁吸引般冲进他额头上的洞。 『嗯?呜哇、你、怎么……呜哇——住手——!』 「我、我的天哪,成功了!帕乌冲进去了!」 「喂,要退喽,霍普!」 阿波罗·乔伊的惨叫传遍四周,耸立的都市墙也发出轰响逐渐崩塌,大楼一栋栋砸碎在地。原本如马赛克画般隆起的阿波罗·乔伊面孔也消失无踪。直立的都市墙向后90度倾倒,变回一片平坦。 「霍普……你看那里!」 美禄所指的方向,在整片倒塌的都市墙中留着一排整齐的都市大楼,阶梯似的连接至浮在空中的皇居。 星空中的球状皇居微微泛着蓝光,像在等待毕斯可等人的到来。 「他好像在邀请我们。」 「这样正好。」毕斯可听见搭档的话点点头,扭了扭脖子。「我们千里迢迢赶来这里,不射个一两箭可咽不下这口气。」 「可、可是,我们得先去救帕乌吧!」 两名少年若无其事地低语完,霍普连忙冲到他们中间激动地说: 「那座都市之墙虽然倒了,但帕乌还在和阿波罗的分身乔伊单挑。他们正在那片倒塌的都市中激战……」 「废话。正因为没时间了,帕乌才会用这一招。她不会输的。如果跑去救她,她反而会把我们的脖子折断。」 「怎、怎么会……啊啊!毕斯可!」 毕斯可跑向由都市大楼形成的绵长阶梯,美禄轻轻抱起霍普跟在他后头。霍普不解地望着美禄的侧脸问道: 「美禄,这样真的好吗?她是毕斯可的妻子,是你的姐姐啊!」 「在室内一对一的情况下,没有人赢得过帕乌。」 美禄露出微笑安抚霍普,为了追上搭档而加快脚步。 「贾维、芥川、帕乌……都相信着我们,化身成弓将我们射出。所以我们必须贯彻到底,我们是大家的箭哪,霍普……」 霍普看见美禄笑容下柔弱摇曳的双眸,顿时说不出话。他又看向毕斯可奔跑中的背影,紧紧咬住下唇。 他们一定很想救她。然而战士之间有着超越言语的爱,这份爱不允许他们这么做。少年们平静地背负着这悲伤而坚定的决心,霍普明白这点后为此感到惭愧,他用力闭上眼睛,像要挥别烦恼似的再度睁开。 「我明白了。走吧,毕斯可、美禄!我将性命赌在你们身上了!」 「看到了!就是那个!」 霍普抓着驾驶重型机车的帕乌背部,从她飘逸的黑发之间喊道。霍普指的方向有个球状物宛如俯瞰都市丛林般地逐渐升往微暗的天空。 「那是什么?」 「他把皇居做成了球形。」霍普反射性地回答坐在边车的毕斯可,继续说道:「既然浮了起来,就代表阿波罗的『复原』可能已经进入最后阶段。我们得赶紧让伺服器停下来!」 「总之去那里就对了吧?」 帕乌加快重机速度,通过都市街道冲向球状的皇居。 「帕乌、霍普!等等,街道好像……」 「美禄,待会儿再说。我们没时间磨蹭了!」 「快看前面!街道好像『往我们这边折过来了』!」 帕乌和霍普将视线从后座的美禄身上移回正前方,当场愣住,帕乌下意识地转了个大弯紧急煞车。 正如美禄所言,他们前方的都市街道有如折纸一般,在他们眼前折成一道墙壁似的直角。 插图p177 「帕乌,小心!」 毕斯可反应很快,话一说完就从机车上方抱住帕乌,射了一朵杏鲍菇至眼前,和搭档一起踩着蕈菇往后跳。那堵墙上的都市大楼迅速生长,险些擦过毕斯可等人,将留在原地的重型机车弹飞出去。 「那是什么鬼?霍普!我们该怎么办?」 「能够使出这种华丽招数的,只有一个人……!」 『啊~哈、哈!霍普,真的是你!』 「乔伊!」 响遍东京的笑声传来,都市之墙嘎吱作响重组区划,以红色大楼为头发,白色大楼为皮肤,形成一个极为巨大的人类上半身,仿佛粗糙的马赛克画。 『你们来晚了!蕈菇抗体程式很快就能在伺服器上启用。现在投降还不迟,快点抛下猴子,回到我们身边吧!』 「我拒绝!我要帮助人类,带他们找到阿波罗!」 『是喔,那就再见啦。变成破铜烂铁吧,霍普!』 直角的大楼接连从都市墙·阿波罗·乔伊身上延伸出来,企图攻击空中的毕斯可等人。 「嘶!」 「嘶!」 两名蕈菇守护者以强弓射中都市大楼,开出蕈菇将之摧毁,都市墙却一再重组区划,以新的大楼迎接攻击。 『啊~哈哈哈哈!被跳蚤咬了,好痒啊!』 「可恶,没个头绪!到底要射哪才好?」 「冷静,赤星。骄傲的家伙一定有其弱点。」帕乌护额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这么说道。「霍普!他的本体应该藏在墙壁里吧?你觉得会在哪里?」 「说得没错!可是这么大一面墙,到底会藏在哪……!」 霍普被美禄背在背上,大楼接二连三的攻击使他流了一身冷汗……当他伸手擦拭额头上的汗水时,灵光一现地睁大眼睛。 「对了,核心就在这里!身为阿波罗亲信的我们,额头的印记底下都有一颗核心!」 「额头的印记底下?」 美禄听完霍普的话,再次抬头看向墙壁。乔伊脸部的马赛克画由白色大楼所构成,在他额头上可以明显见到一栋红色大楼。 「是那栋红色大楼吧……!毕斯可,用真言弓出击!」 「好!」 两名蕈菇守护者联手借着杏鲍菇跳起,在空中背靠背摆出真言弓的架式,橙色与祖母绿色孢子随即喷出。美禄轻动双唇念出真言:「won<唵>/shad<释得>/viviki<维毗其>/snew<苏内巫>!」闪耀的孢子化作大弓的形状,出现在毕斯可双手中。 「上吧,毕斯可!」 「看招——!」 咻砰!真言弓的箭矢不偏不倚地刺在红色大楼的屋顶上,贯穿进去。一朵特大的食锈「啵咕!」一声,开在都市墙的额头上。 『呜、呜哇——!蕈、蕈菇……害避难所破洞了!』 都市墙·乔伊连忙停止攻击,想将受损的部位以其他大楼替代。然而食锈的菌丝已在那周围扎根,阻碍了乔伊的行动。 两名蕈菇守护者翻身落在道路上,脸上浮现斗大的汗珠,气喘吁吁。 「他的本体好像在地底的避难所!糟了,若不追击,他很快就会再生!」 「话虽如此,我们也没办法一直用真言弓啊!」 「美禄!赤星——!」 三人听见声音回头,只见帕乌再度跨上先前被吹飞的重型机车,将油门催到底,发出巨响冲过来。她单手拿着铁棍「霍!」地挥了一下,铁棍反射街灯,闪闪发亮。 「我来解决他!用杏鲍菇把我送上去!」 「帕乌!」 「美禄,配合我!」 两名蕈菇守护者立刻互相配合,将杏鲍菇箭射进重机前方的道路。杏鲍菇的菌丝迅速侵蚀柏油路,发芽前的力道撼动了大地。 「喝啊——!」 啵、咕! 机车上的帕乌将铁棍用力一挥,从正上方击中他们射的箭,该冲击使一朵巨无霸杏鲍菇以惊人之势绽放。帕乌随着机车弹起,宛如一颗划破夜空的流星,在都市墙试图绞断食锈,填补空洞之际,像是受到磁铁吸引般冲进他额头上的洞。 『嗯?呜哇、你、怎么……呜哇——住手——!』 「我、我的天哪,成功了!帕乌冲进去了!」 「喂,要退喽,霍普!」 阿波罗·乔伊的惨叫传遍四周,耸立的都市墙也发出轰响逐渐崩塌,大楼一栋栋砸碎在地。原本如马赛克画般隆起的阿波罗·乔伊面孔也消失无踪。直立的都市墙向后90度倾倒,变回一片平坦。 「霍普……你看那里!」 美禄所指的方向,在整片倒塌的都市墙中留着一排整齐的都市大楼,阶梯似的连接至浮在空中的皇居。 星空中的球状皇居微微泛着蓝光,像在等待毕斯可等人的到来。 「他好像在邀请我们。」 「这样正好。」毕斯可听见搭档的话点点头,扭了扭脖子。「我们千里迢迢赶来这里,不射个一两箭可咽不下这口气。」 「可、可是,我们得先去救帕乌吧!」 两名少年若无其事地低语完,霍普连忙冲到他们中间激动地说: 「那座都市之墙虽然倒了,但帕乌还在和阿波罗的分身乔伊单挑。他们正在那片倒塌的都市中激战……」 「废话。正因为没时间了,帕乌才会用这一招。她不会输的。如果跑去救她,她反而会把我们的脖子折断。」 「怎、怎么会……啊啊!毕斯可!」 毕斯可跑向由都市大楼形成的绵长阶梯,美禄轻轻抱起霍普跟在他后头。霍普不解地望着美禄的侧脸问道: 「美禄,这样真的好吗?她是毕斯可的妻子,是你的姐姐啊!」 「在室内一对一的情况下,没有人赢得过帕乌。」 美禄露出微笑安抚霍普,为了追上搭档而加快脚步。 「贾维、芥川、帕乌……都相信着我们,化身成弓将我们射出。所以我们必须贯彻到底,我们是大家的箭哪,霍普……」 霍普看见美禄笑容下柔弱摇曳的双眸,顿时说不出话。他又看向毕斯可奔跑中的背影,紧紧咬住下唇。 他们一定很想救她。然而战士之间有着超越言语的爱,这份爱不允许他们这么做。少年们平静地背负着这悲伤而坚定的决心,霍普明白这点后为此感到惭愧,他用力闭上眼睛,像要挥别烦恼似的再度睁开。 「我明白了。走吧,毕斯可、美禄!我将性命赌在你们身上了!」 「看到了!就是那个!」 霍普抓着驾驶重型机车的帕乌背部,从她飘逸的黑发之间喊道。霍普指的方向有个球状物宛如俯瞰都市丛林般地逐渐升往微暗的天空。 「那是什么?」 「他把皇居做成了球形。」霍普反射性地回答坐在边车的毕斯可,继续说道:「既然浮了起来,就代表阿波罗的『复原』可能已经进入最后阶段。我们得赶紧让伺服器停下来!」 「总之去那里就对了吧?」 帕乌加快重机速度,通过都市街道冲向球状的皇居。 「帕乌、霍普!等等,街道好像……」 「美禄,待会儿再说。我们没时间磨蹭了!」 「快看前面!街道好像『往我们这边折过来了』!」 帕乌和霍普将视线从后座的美禄身上移回正前方,当场愣住,帕乌下意识地转了个大弯紧急煞车。 正如美禄所言,他们前方的都市街道有如折纸一般,在他们眼前折成一道墙壁似的直角。 插图p177 「帕乌,小心!」 毕斯可反应很快,话一说完就从机车上方抱住帕乌,射了一朵杏鲍菇至眼前,和搭档一起踩着蕈菇往后跳。那堵墙上的都市大楼迅速生长,险些擦过毕斯可等人,将留在原地的重型机车弹飞出去。 「那是什么鬼?霍普!我们该怎么办?」 「能够使出这种华丽招数的,只有一个人……!」 『啊~哈、哈!霍普,真的是你!』 「乔伊!」 响遍东京的笑声传来,都市之墙嘎吱作响重组区划,以红色大楼为头发,白色大楼为皮肤,形成一个极为巨大的人类上半身,仿佛粗糙的马赛克画。 『你们来晚了!蕈菇抗体程式很快就能在伺服器上启用。现在投降还不迟,快点抛下猴子,回到我们身边吧!』 「我拒绝!我要帮助人类,带他们找到阿波罗!」 『是喔,那就再见啦。变成破铜烂铁吧,霍普!』 直角的大楼接连从都市墙·阿波罗·乔伊身上延伸出来,企图攻击空中的毕斯可等人。 「嘶!」 「嘶!」 两名蕈菇守护者以强弓射中都市大楼,开出蕈菇将之摧毁,都市墙却一再重组区划,以新的大楼迎接攻击。 『啊~哈哈哈哈!被跳蚤咬了,好痒啊!』 「可恶,没个头绪!到底要射哪才好?」 「冷静,赤星。骄傲的家伙一定有其弱点。」帕乌护额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这么说道。「霍普!他的本体应该藏在墙壁里吧?你觉得会在哪里?」 「说得没错!可是这么大一面墙,到底会藏在哪……!」 霍普被美禄背在背上,大楼接二连三的攻击使他流了一身冷汗……当他伸手擦拭额头上的汗水时,灵光一现地睁大眼睛。 「对了,核心就在这里!身为阿波罗亲信的我们,额头的印记底下都有一颗核心!」 「额头的印记底下?」 美禄听完霍普的话,再次抬头看向墙壁。乔伊脸部的马赛克画由白色大楼所构成,在他额头上可以明显见到一栋红色大楼。 「是那栋红色大楼吧……!毕斯可,用真言弓出击!」 「好!」 两名蕈菇守护者联手借着杏鲍菇跳起,在空中背靠背摆出真言弓的架式,橙色与祖母绿色孢子随即喷出。美禄轻动双唇念出真言:「won<唵>/shad<释得>/viviki<维毗其>/snew<苏内巫>!」闪耀的孢子化作大弓的形状,出现在毕斯可双手中。 「上吧,毕斯可!」 「看招——!」 咻砰!真言弓的箭矢不偏不倚地刺在红色大楼的屋顶上,贯穿进去。一朵特大的食锈「啵咕!」一声,开在都市墙的额头上。 『呜、呜哇——!蕈、蕈菇……害避难所破洞了!』 都市墙·乔伊连忙停止攻击,想将受损的部位以其他大楼替代。然而食锈的菌丝已在那周围扎根,阻碍了乔伊的行动。 两名蕈菇守护者翻身落在道路上,脸上浮现斗大的汗珠,气喘吁吁。 「他的本体好像在地底的避难所!糟了,若不追击,他很快就会再生!」 「话虽如此,我们也没办法一直用真言弓啊!」 「美禄!赤星——!」 三人听见声音回头,只见帕乌再度跨上先前被吹飞的重型机车,将油门催到底,发出巨响冲过来。她单手拿着铁棍「霍!」地挥了一下,铁棍反射街灯,闪闪发亮。 「我来解决他!用杏鲍菇把我送上去!」 「帕乌!」 「美禄,配合我!」 两名蕈菇守护者立刻互相配合,将杏鲍菇箭射进重机前方的道路。杏鲍菇的菌丝迅速侵蚀柏油路,发芽前的力道撼动了大地。 「喝啊——!」 啵、咕! 机车上的帕乌将铁棍用力一挥,从正上方击中他们射的箭,该冲击使一朵巨无霸杏鲍菇以惊人之势绽放。帕乌随着机车弹起,宛如一颗划破夜空的流星,在都市墙试图绞断食锈,填补空洞之际,像是受到磁铁吸引般冲进他额头上的洞。 『嗯?呜哇、你、怎么……呜哇——住手——!』 「我、我的天哪,成功了!帕乌冲进去了!」 「喂,要退喽,霍普!」 阿波罗·乔伊的惨叫传遍四周,耸立的都市墙也发出轰响逐渐崩塌,大楼一栋栋砸碎在地。原本如马赛克画般隆起的阿波罗·乔伊面孔也消失无踪。直立的都市墙向后90度倾倒,变回一片平坦。 「霍普……你看那里!」 美禄所指的方向,在整片倒塌的都市墙中留着一排整齐的都市大楼,阶梯似的连接至浮在空中的皇居。 星空中的球状皇居微微泛着蓝光,像在等待毕斯可等人的到来。 「他好像在邀请我们。」 「这样正好。」毕斯可听见搭档的话点点头,扭了扭脖子。「我们千里迢迢赶来这里,不射个一两箭可咽不下这口气。」 「可、可是,我们得先去救帕乌吧!」 两名少年若无其事地低语完,霍普连忙冲到他们中间激动地说: 「那座都市之墙虽然倒了,但帕乌还在和阿波罗的分身乔伊单挑。他们正在那片倒塌的都市中激战……」 「废话。正因为没时间了,帕乌才会用这一招。她不会输的。如果跑去救她,她反而会把我们的脖子折断。」 「怎、怎么会……啊啊!毕斯可!」 毕斯可跑向由都市大楼形成的绵长阶梯,美禄轻轻抱起霍普跟在他后头。霍普不解地望着美禄的侧脸问道: 「美禄,这样真的好吗?她是毕斯可的妻子,是你的姐姐啊!」 「在室内一对一的情况下,没有人赢得过帕乌。」 美禄露出微笑安抚霍普,为了追上搭档而加快脚步。 「贾维、芥川、帕乌……都相信着我们,化身成弓将我们射出。所以我们必须贯彻到底,我们是大家的箭哪,霍普……」 霍普看见美禄笑容下柔弱摇曳的双眸,顿时说不出话。他又看向毕斯可奔跑中的背影,紧紧咬住下唇。 他们一定很想救她。然而战士之间有着超越言语的爱,这份爱不允许他们这么做。少年们平静地背负着这悲伤而坚定的决心,霍普明白这点后为此感到惭愧,他用力闭上眼睛,像要挥别烦恼似的再度睁开。 「我明白了。走吧,毕斯可、美禄!我将性命赌在你们身上了!」 「看到了!就是那个!」 霍普抓着驾驶重型机车的帕乌背部,从她飘逸的黑发之间喊道。霍普指的方向有个球状物宛如俯瞰都市丛林般地逐渐升往微暗的天空。 「那是什么?」 「他把皇居做成了球形。」霍普反射性地回答坐在边车的毕斯可,继续说道:「既然浮了起来,就代表阿波罗的『复原』可能已经进入最后阶段。我们得赶紧让伺服器停下来!」 「总之去那里就对了吧?」 帕乌加快重机速度,通过都市街道冲向球状的皇居。 「帕乌、霍普!等等,街道好像……」 「美禄,待会儿再说。我们没时间磨蹭了!」 「快看前面!街道好像『往我们这边折过来了』!」 帕乌和霍普将视线从后座的美禄身上移回正前方,当场愣住,帕乌下意识地转了个大弯紧急煞车。 正如美禄所言,他们前方的都市街道有如折纸一般,在他们眼前折成一道墙壁似的直角。 插图p177 「帕乌,小心!」 毕斯可反应很快,话一说完就从机车上方抱住帕乌,射了一朵杏鲍菇至眼前,和搭档一起踩着蕈菇往后跳。那堵墙上的都市大楼迅速生长,险些擦过毕斯可等人,将留在原地的重型机车弹飞出去。 「那是什么鬼?霍普!我们该怎么办?」 「能够使出这种华丽招数的,只有一个人……!」 『啊~哈、哈!霍普,真的是你!』 「乔伊!」 响遍东京的笑声传来,都市之墙嘎吱作响重组区划,以红色大楼为头发,白色大楼为皮肤,形成一个极为巨大的人类上半身,仿佛粗糙的马赛克画。 『你们来晚了!蕈菇抗体程式很快就能在伺服器上启用。现在投降还不迟,快点抛下猴子,回到我们身边吧!』 「我拒绝!我要帮助人类,带他们找到阿波罗!」 『是喔,那就再见啦。变成破铜烂铁吧,霍普!』 直角的大楼接连从都市墙·阿波罗·乔伊身上延伸出来,企图攻击空中的毕斯可等人。 「嘶!」 「嘶!」 两名蕈菇守护者以强弓射中都市大楼,开出蕈菇将之摧毁,都市墙却一再重组区划,以新的大楼迎接攻击。 『啊~哈哈哈哈!被跳蚤咬了,好痒啊!』 「可恶,没个头绪!到底要射哪才好?」 「冷静,赤星。骄傲的家伙一定有其弱点。」帕乌护额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这么说道。「霍普!他的本体应该藏在墙壁里吧?你觉得会在哪里?」 「说得没错!可是这么大一面墙,到底会藏在哪……!」 霍普被美禄背在背上,大楼接二连三的攻击使他流了一身冷汗……当他伸手擦拭额头上的汗水时,灵光一现地睁大眼睛。 「对了,核心就在这里!身为阿波罗亲信的我们,额头的印记底下都有一颗核心!」 「额头的印记底下?」 美禄听完霍普的话,再次抬头看向墙壁。乔伊脸部的马赛克画由白色大楼所构成,在他额头上可以明显见到一栋红色大楼。 「是那栋红色大楼吧……!毕斯可,用真言弓出击!」 「好!」 两名蕈菇守护者联手借着杏鲍菇跳起,在空中背靠背摆出真言弓的架式,橙色与祖母绿色孢子随即喷出。美禄轻动双唇念出真言:「won<唵>/shad<释得>/viviki<维毗其>/snew<苏内巫>!」闪耀的孢子化作大弓的形状,出现在毕斯可双手中。 「上吧,毕斯可!」 「看招——!」 咻砰!真言弓的箭矢不偏不倚地刺在红色大楼的屋顶上,贯穿进去。一朵特大的食锈「啵咕!」一声,开在都市墙的额头上。 『呜、呜哇——!蕈、蕈菇……害避难所破洞了!』 都市墙·乔伊连忙停止攻击,想将受损的部位以其他大楼替代。然而食锈的菌丝已在那周围扎根,阻碍了乔伊的行动。 两名蕈菇守护者翻身落在道路上,脸上浮现斗大的汗珠,气喘吁吁。 「他的本体好像在地底的避难所!糟了,若不追击,他很快就会再生!」 「话虽如此,我们也没办法一直用真言弓啊!」 「美禄!赤星——!」 三人听见声音回头,只见帕乌再度跨上先前被吹飞的重型机车,将油门催到底,发出巨响冲过来。她单手拿着铁棍「霍!」地挥了一下,铁棍反射街灯,闪闪发亮。 「我来解决他!用杏鲍菇把我送上去!」 「帕乌!」 「美禄,配合我!」 两名蕈菇守护者立刻互相配合,将杏鲍菇箭射进重机前方的道路。杏鲍菇的菌丝迅速侵蚀柏油路,发芽前的力道撼动了大地。 「喝啊——!」 啵、咕! 机车上的帕乌将铁棍用力一挥,从正上方击中他们射的箭,该冲击使一朵巨无霸杏鲍菇以惊人之势绽放。帕乌随着机车弹起,宛如一颗划破夜空的流星,在都市墙试图绞断食锈,填补空洞之际,像是受到磁铁吸引般冲进他额头上的洞。 『嗯?呜哇、你、怎么……呜哇——住手——!』 「我、我的天哪,成功了!帕乌冲进去了!」 「喂,要退喽,霍普!」 阿波罗·乔伊的惨叫传遍四周,耸立的都市墙也发出轰响逐渐崩塌,大楼一栋栋砸碎在地。原本如马赛克画般隆起的阿波罗·乔伊面孔也消失无踪。直立的都市墙向后90度倾倒,变回一片平坦。 「霍普……你看那里!」 美禄所指的方向,在整片倒塌的都市墙中留着一排整齐的都市大楼,阶梯似的连接至浮在空中的皇居。 星空中的球状皇居微微泛着蓝光,像在等待毕斯可等人的到来。 「他好像在邀请我们。」 「这样正好。」毕斯可听见搭档的话点点头,扭了扭脖子。「我们千里迢迢赶来这里,不射个一两箭可咽不下这口气。」 「可、可是,我们得先去救帕乌吧!」 两名少年若无其事地低语完,霍普连忙冲到他们中间激动地说: 「那座都市之墙虽然倒了,但帕乌还在和阿波罗的分身乔伊单挑。他们正在那片倒塌的都市中激战……」 「废话。正因为没时间了,帕乌才会用这一招。她不会输的。如果跑去救她,她反而会把我们的脖子折断。」 「怎、怎么会……啊啊!毕斯可!」 毕斯可跑向由都市大楼形成的绵长阶梯,美禄轻轻抱起霍普跟在他后头。霍普不解地望着美禄的侧脸问道: 「美禄,这样真的好吗?她是毕斯可的妻子,是你的姐姐啊!」 「在室内一对一的情况下,没有人赢得过帕乌。」 美禄露出微笑安抚霍普,为了追上搭档而加快脚步。 「贾维、芥川、帕乌……都相信着我们,化身成弓将我们射出。所以我们必须贯彻到底,我们是大家的箭哪,霍普……」 霍普看见美禄笑容下柔弱摇曳的双眸,顿时说不出话。他又看向毕斯可奔跑中的背影,紧紧咬住下唇。 他们一定很想救她。然而战士之间有着超越言语的爱,这份爱不允许他们这么做。少年们平静地背负着这悲伤而坚定的决心,霍普明白这点后为此感到惭愧,他用力闭上眼睛,像要挥别烦恼似的再度睁开。 「我明白了。走吧,毕斯可、美禄!我将性命赌在你们身上了!」 「看到了!就是那个!」 霍普抓着驾驶重型机车的帕乌背部,从她飘逸的黑发之间喊道。霍普指的方向有个球状物宛如俯瞰都市丛林般地逐渐升往微暗的天空。 「那是什么?」 「他把皇居做成了球形。」霍普反射性地回答坐在边车的毕斯可,继续说道:「既然浮了起来,就代表阿波罗的『复原』可能已经进入最后阶段。我们得赶紧让伺服器停下来!」 「总之去那里就对了吧?」 帕乌加快重机速度,通过都市街道冲向球状的皇居。 「帕乌、霍普!等等,街道好像……」 「美禄,待会儿再说。我们没时间磨蹭了!」 「快看前面!街道好像『往我们这边折过来了』!」 帕乌和霍普将视线从后座的美禄身上移回正前方,当场愣住,帕乌下意识地转了个大弯紧急煞车。 正如美禄所言,他们前方的都市街道有如折纸一般,在他们眼前折成一道墙壁似的直角。 插图p177 「帕乌,小心!」 毕斯可反应很快,话一说完就从机车上方抱住帕乌,射了一朵杏鲍菇至眼前,和搭档一起踩着蕈菇往后跳。那堵墙上的都市大楼迅速生长,险些擦过毕斯可等人,将留在原地的重型机车弹飞出去。 「那是什么鬼?霍普!我们该怎么办?」 「能够使出这种华丽招数的,只有一个人……!」 『啊~哈、哈!霍普,真的是你!』 「乔伊!」 响遍东京的笑声传来,都市之墙嘎吱作响重组区划,以红色大楼为头发,白色大楼为皮肤,形成一个极为巨大的人类上半身,仿佛粗糙的马赛克画。 『你们来晚了!蕈菇抗体程式很快就能在伺服器上启用。现在投降还不迟,快点抛下猴子,回到我们身边吧!』 「我拒绝!我要帮助人类,带他们找到阿波罗!」 『是喔,那就再见啦。变成破铜烂铁吧,霍普!』 直角的大楼接连从都市墙·阿波罗·乔伊身上延伸出来,企图攻击空中的毕斯可等人。 「嘶!」 「嘶!」 两名蕈菇守护者以强弓射中都市大楼,开出蕈菇将之摧毁,都市墙却一再重组区划,以新的大楼迎接攻击。 『啊~哈哈哈哈!被跳蚤咬了,好痒啊!』 「可恶,没个头绪!到底要射哪才好?」 「冷静,赤星。骄傲的家伙一定有其弱点。」帕乌护额下一双眼睛炯炯有神,这么说道。「霍普!他的本体应该藏在墙壁里吧?你觉得会在哪里?」 「说得没错!可是这么大一面墙,到底会藏在哪……!」 霍普被美禄背在背上,大楼接二连三的攻击使他流了一身冷汗……当他伸手擦拭额头上的汗水时,灵光一现地睁大眼睛。 「对了,核心就在这里!身为阿波罗亲信的我们,额头的印记底下都有一颗核心!」 「额头的印记底下?」 美禄听完霍普的话,再次抬头看向墙壁。乔伊脸部的马赛克画由白色大楼所构成,在他额头上可以明显见到一栋红色大楼。 「是那栋红色大楼吧……!毕斯可,用真言弓出击!」 「好!」 两名蕈菇守护者联手借着杏鲍菇跳起,在空中背靠背摆出真言弓的架式,橙色与祖母绿色孢子随即喷出。美禄轻动双唇念出真言:「won<唵>/shad<释得>/viviki<维毗其>/snew<苏内巫>!」闪耀的孢子化作大弓的形状,出现在毕斯可双手中。 「上吧,毕斯可!」 「看招——!」 咻砰!真言弓的箭矢不偏不倚地刺在红色大楼的屋顶上,贯穿进去。一朵特大的食锈「啵咕!」一声,开在都市墙的额头上。 『呜、呜哇——!蕈、蕈菇……害避难所破洞了!』 都市墙·乔伊连忙停止攻击,想将受损的部位以其他大楼替代。然而食锈的菌丝已在那周围扎根,阻碍了乔伊的行动。 两名蕈菇守护者翻身落在道路上,脸上浮现斗大的汗珠,气喘吁吁。 「他的本体好像在地底的避难所!糟了,若不追击,他很快就会再生!」 「话虽如此,我们也没办法一直用真言弓啊!」 「美禄!赤星——!」 三人听见声音回头,只见帕乌再度跨上先前被吹飞的重型机车,将油门催到底,发出巨响冲过来。她单手拿着铁棍「霍!」地挥了一下,铁棍反射街灯,闪闪发亮。 「我来解决他!用杏鲍菇把我送上去!」 「帕乌!」 「美禄,配合我!」 两名蕈菇守护者立刻互相配合,将杏鲍菇箭射进重机前方的道路。杏鲍菇的菌丝迅速侵蚀柏油路,发芽前的力道撼动了大地。 「喝啊——!」 啵、咕! 机车上的帕乌将铁棍用力一挥,从正上方击中他们射的箭,该冲击使一朵巨无霸杏鲍菇以惊人之势绽放。帕乌随着机车弹起,宛如一颗划破夜空的流星,在都市墙试图绞断食锈,填补空洞之际,像是受到磁铁吸引般冲进他额头上的洞。 『嗯?呜哇、你、怎么……呜哇——住手——!』 「我、我的天哪,成功了!帕乌冲进去了!」 「喂,要退喽,霍普!」 阿波罗·乔伊的惨叫传遍四周,耸立的都市墙也发出轰响逐渐崩塌,大楼一栋栋砸碎在地。原本如马赛克画般隆起的阿波罗·乔伊面孔也消失无踪。直立的都市墙向后90度倾倒,变回一片平坦。 「霍普……你看那里!」 美禄所指的方向,在整片倒塌的都市墙中留着一排整齐的都市大楼,阶梯似的连接至浮在空中的皇居。 星空中的球状皇居微微泛着蓝光,像在等待毕斯可等人的到来。 「他好像在邀请我们。」 「这样正好。」毕斯可听见搭档的话点点头,扭了扭脖子。「我们千里迢迢赶来这里,不射个一两箭可咽不下这口气。」 「可、可是,我们得先去救帕乌吧!」 两名少年若无其事地低语完,霍普连忙冲到他们中间激动地说: 「那座都市之墙虽然倒了,但帕乌还在和阿波罗的分身乔伊单挑。他们正在那片倒塌的都市中激战……」 「废话。正因为没时间了,帕乌才会用这一招。她不会输的。如果跑去救她,她反而会把我们的脖子折断。」 「怎、怎么会……啊啊!毕斯可!」 毕斯可跑向由都市大楼形成的绵长阶梯,美禄轻轻抱起霍普跟在他后头。霍普不解地望着美禄的侧脸问道: 「美禄,这样真的好吗?她是毕斯可的妻子,是你的姐姐啊!」 「在室内一对一的情况下,没有人赢得过帕乌。」 美禄露出微笑安抚霍普,为了追上搭档而加快脚步。 「贾维、芥川、帕乌……都相信着我们,化身成弓将我们射出。所以我们必须贯彻到底,我们是大家的箭哪,霍普……」 霍普看见美禄笑容下柔弱摇曳的双眸,顿时说不出话。他又看向毕斯可奔跑中的背影,紧紧咬住下唇。 他们一定很想救她。然而战士之间有着超越言语的爱,这份爱不允许他们这么做。少年们平静地背负着这悲伤而坚定的决心,霍普明白这点后为此感到惭愧,他用力闭上眼睛,像要挥别烦恼似的再度睁开。 「我明白了。走吧,毕斯可、美禄!我将性命赌在你们身上了!」 15 狭小的地底避难所中,重型机车冒着黑烟「插在」粗糙的地板上。精密机械受到铁棍摧残,零件散落在重机周围,火花四溢。 「……我的都市墙程式……」 阿波罗·乔伊双膝跪地,茫然地看着控制台的残骸。 「再华丽的魔术,只要背后的原理遭到破坏,也不过如此。」 铁棍「霍!」地划破空气,亮丽的黑发飘逸在风中。帕乌挑衅似的扭了扭脖子,伸出铁棍指着眼前的乔伊。 「若你不还手,敲破你的头也只会让我留下罪恶感。要是你对自己的身手有信心,就站起来反抗我。」 「……你有什么好自豪的?不过就是弄坏了我的玩具……」 乔伊和俯视的帕乌对上眼,那双红眸忽然睁大。 「发射·都市蛇!」 乔伊右臂一挥,掌中立刻冒出由大楼连接而成的链状物,宛如一根长鞭,喷着蓝色粒子在他脚边呈蛇形卷起。 「我叫乔伊,是阿波罗的分身!你不过是只母猴,少自鸣得意了!」 (…………看来,胜算很低。) 善战的女战士帕乌虽然表情自信满满,但已经感觉到自己和乔伊之间悬殊的能力差距。尽管她在技巧和瞬间爆发力方面占上风,但她的武器毕竟是铁棍,几乎不可能伤到身为粒子聚合体的乔伊。 (不过,可以利用他易怒的个性,找到可乘之机……!) 「我要把你的皮肤全都撕烂……你怎么对我的玩具,我就怎么对你!」 「真有自信,刚才明明还躲在地底不敢出来。」帕乌美艳的嘴唇挑衅地呵呵笑了起来。「不服的话就用你的实力让我闭嘴吧,尽管撕裂我的喉咙。」 「如你所愿!」 乔伊飞扑而来,帕乌「喝啊!」大吼一声,以铁棍迎击。 都市鞭和铁棍冒着火花交锋,发出「铿、铿!」金属撞击的声音。第二、第三下时两者的技艺不相上下,但乔伊那根变化自如的鞭子绕过了帕乌用以防御的铁棍,缠住她的骑士套装,无情地划破那美丽且白皙的肌肤。 「!唔呜呜!」 「蠢货~用那种破棍子怎么挡得了都市蛇呢?叫啊,大声叫吧!」 都市蛇像有意识般自在活动,动作和帕乌之前交手过的任何武器都大不相同。纵使她拼命应战,美丽的身体仍被划上好几道惨不忍睹的撕裂伤,每当她挥舞铁棍时鲜血便四处喷溅。 「来啊、来啊!叫出来、哭出来,快说『杀了我』吧!」 「唔呜!嘎、呜喔啊……!」 「有机可乘!」 啪滋! 乔伊挥来的都市鞭击中了帕乌的肩膀,从她的锁骨一路到胸口,像刀子般深深切开她的肉。尽管感受到撕裂全身的痛楚,帕乌仍在交锋时做好防御姿势,拄着铁棍站了起来。 温热的血啪答啪答打在地上,小型都市撑破帕乌美丽的身体,接连长出。 然而—— 「咿咿……呼呼……哈啊——唔……!」 帕乌咬紧牙关,深深吸气……即使浑身是血仍瞪着乔伊。那双湛蓝眼眸炯炯有神,显示出她坚强的意志。 「什、什么……这是怎么回事?」 另一方面,乔伊则无力地垂下那条施以无数次痛击的都市蛇,抖动肩膀大大喘气。 「你又不能关闭痛觉,怎么能叫都不叫一声?太无趣、太无趣了!」 若是一般人受到这样的攻击,肯定会痛到当场死亡,帕乌的柔嫩肌肤更是挨了十多鞭。原本占尽优势的乔伊错愕之余,也透露出些许恐惧。 「哼、哼哼哼……你只能让女人痛到叫出来吗?」 「……什么?」 「……阿波罗·乔伊,这名字真没意思。」帕乌嘴角流着鲜血,面带轻蔑笑容嘲讽道:「只有你自己开心,无法让任何人幸福……你的主人阿波罗……肯定也是这种无趣的男人吧。」 「你……说什么!你在取笑阿波罗吗!」 不光是自己,连敬爱的阿波罗都受到莫大羞辱,使乔伊怒火中烧。他将蓝色的都市蛇高高举起,朝伤痕累累的帕乌甩下去。 (……就是现在!) 致命的一击近在眼前,帕乌却像在看慢动作似的,湛蓝眼眸犀利地亮起。 哒! 黑色旋风蹬地一跃。在那慢动作的世界中,帕乌以铁棍挡下鞭子后,顺势将铁棍如回力镖般扔出去,插在自己对面的墙上。 「嗯?你、你怎么把武器?」 原本该缠在铁棍上,划破帕乌皮肉的都市鞭,反而被插进墙壁的铁棍拉走,限制住乔伊的行动。乔伊瞬间不知如何是好,帕乌乘隙如旋风般跃起,从怀里拿出个东西深深刺进他胸口。 砰! 帕乌全力扑向乔伊,使他喷飞出去,腹部被插在墙上的铁棍前端,深深刺穿。 「唔呕!」 乔伊难受地呛咳起来,口中吐出许多白色粉末。帕乌仰头看他,满是鲜血的脸露出笑容,将刺进他胸口的东西留在原位,往后跳开。 「稍微挑衅一下你就中计了,明明只要看着我被都市吞噬就好的。」 「……你不过偷袭了一次,那又怎样?」 乔伊胡乱动着身体,往前走了几步,想将身体从铁棍上拔出。 「没用、没用!我的身体由阿波罗粒子构成,无论用蛮力将我撕碎多少次都伤不到我!我和你们这些猴子不同,可以一直……」 啵咕! 乔伊说到一半,一朵太阳蕈菇便穿破他的脖子绽放,他惊恐地发出「呜、哇啊!」的惨叫,连忙拔掉蕈菇。 「这是我弟弟美禄……用他的智慧和苦心钻研出的食锈安瓶。」 深深刺进乔伊胸口的是美禄从毕斯可血中萃取的百分之百纯食锈安瓶。试管中的太阳色液体缓缓流进乔伊身体,疯狂吞噬阿波罗粒子,亮丽绽放。 「要是贸然拔出,安瓶就会破掉开出更大的蕈菇。不过放着不管,结果也一样。」 「骗、骗人,我不要这样……死在猴子的文明下!」 「猴子的小聪明就能杀死你。」 「呜哇啊啊、闭嘴闭嘴————!」 啵、啵!中型食锈炸裂开来,乔伊却从铁棍中抽出身体跳了起来,随即变出都市蛇朝帕乌挥过去。 哗! 大量鲜血向四周喷溅。帕乌以护额抵挡乔伊的都市鞭,曾经满布锈蚀的脸如今裂了一半,但她的眼睛仍然眨都没眨,闪露必胜的自信光辉。 「这……怎么……可能!」 「这次换你叫了。」 帕乌对着地上的铁棍前端用力一踩,使之弹至空中,一把抓住后…… 霍、霍! 她呈十字撕裂乔伊的身体,敲碎他体内的食锈安瓶。乔伊的身体剖面露出太阳光芒,照亮整间避难所。 「呜哇、啊、啊啊——唔……呜哇啊啊————!」 啵、咕! 食锈撑破乔伊的身体爆炸似的绽放,威力大到帕乌连铁棍都握不住,只能无力地翻滚出去,撞上避难所的墙壁,倚靠在墙上。 「……呵、呵呵……啊——哈、哈!你看吧!是我赢了!」 她已经连一根指头都动不了,仍像个纯真的孩子一样笑着。 眼前的食锈即将爆炸而膨胀震动,帕乌慢慢平复呼吸,望向自己皮开肉绽的身体,以及身上逐渐长出的都市建筑,她满足地静静闭上眼睛。 (我没有遗憾。) (也没有丝毫悔恨。) (因为我,尽力活到了最后一刻……) (为了两个心爱的人而死。) (啊啊,可是……) (最后我还是有个心愿。) (什么神都好,请将我的魂魄变成盾牌……) (守护那 两个人。) (请您……) (守护他们……!) 啵咕! 巨大的食锈冲破东京地底,乍然盛开。 宛如照亮少年们前途的太阳,将东京的夜空点缀得格外璀璨。 16 「到了,前面就是伺服器室!」 「前面吗……」 三人跳着爬上都市大楼形成的阶梯,终于抵达终点。望见那个泛着光泽的巨大球形建筑物后,却有些迟疑。 「我们要怎么进到球里面?」 「美禄,放我下来。你们退后一点!」 霍普跑向微微发光的巨大球体,将手贴在墙上。 他闭上眼深呼吸,四根辫子飘了起来,身上涌出粉红色粒子围绕着他。 「清除·防护墙!」 霍普念完咒语,墙壁便出现粉红色龟裂。 「毕斯可!」 「好!」 毕斯可应霍普要求朝裂痕中心射了一箭,球形墙壁随即「啪啷!」粉碎,露出一片漆黑。 「阿波罗应该就在……呜、哇!」 「霍普!」 霍普探头张望,却被涌上来的蓝色粒子包覆。那片漆黑看似是建筑物内部的暗影,其实是深蓝色粒子的聚合体,还如雪崩般大量涌出。 深蓝粒子的洪流像有意识似的扭动,将三人完全吞噬,「咻砰!」拉进建筑物中。 啪! 「好、痛!怎、怎么回事?」 「毕斯可!怎么可以打人家巴掌!那是女生的脸耶!」 「可是他醒啦,现在哪管得了那么多!」毕斯可对抗议的搭档吼了一声,摇晃霍普的脖子,指着前方说:「霍普!别再睡了。你要找的是不是那个?我们该怎么做?」 「!那是……」 毕斯可等人身处一个黑漆漆的半球形空间。空间中央有道绿色强光断断续续地照亮着地板和墙壁。 空间中央的光源是个浮在空中,无比巨大的绿色方块。它被装在圆筒状的玻璃管中,不停蠢动改变形状,并发出「滋滋滋滋」飞虫般的杂音。 「对!那就是『伺服器』!2028年4月9日,日本毁灭前的备份都存在那里面!」霍普看着那道绿光微微眯起眼睛,激动地说完以后转向毕斯可。「那个东西我来处理!你们去把阿波罗……」 「我有东西想展示。」 一股低沉而冰冷的声音从伺服器背后响起。三人瞬间绷紧神经,只见那里站着一个白衣男子,双眼亮着红光,红发如火舌般摇曳。 (他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毕斯可,别大意!) 阿波罗的鞋音喀喀响起,他走向板着脸的两名少年,以低沉嗓音说道: 「但能看我展示的人都不在了……雷吉、乔伊,都被你们粉碎了。」 「喔,节哀顺变。」 毕斯可事不关己地说完,正面迎上阿波罗的视线,以翡翠双眸回瞪着他。 「没有观众,你的拿手把戏还有什么意思?看来你也快不行了。」 「有,你们就是观众。我叫你们来,就是为了这个……」 阿波罗以不带情绪的冰冷声音说完后,在伺服器的亮光前举起右手。接着半球空间漆黑的墙壁和地板便像被波浪刷过似的逐渐透明。宽广的空间过没几秒就化为一座完全透明的巨蛋,四人就像浮在空中般俯瞰东京的夜景。 「没想到自然产生的粒子竟会阻碍『复原』。」 阿波罗将视线从毕斯可身上移开,望向附在娇小少女身上的分身。 「不过蕈菇抗体程式已经写好,也安装好了……伺服器正在运作,很快地现在这个……虚假的日本就会消失,重新迎来光辉的2028年。」 「你说什么……!」 「我想让你们看看其中一部分,就从你们大肆破坏的东京开始复原吧。」 毕斯可等人下方,透明的地板下,是他们击破乔伊的都市墙时连带毁损的大都市。阿波罗再次举起手臂,喃喃说了声: 「发射·都市制造者。」 「?呜哇!」 三人脚下的都市发出轰响,脉动起来。他们亲眼见到大都市东京崩解为细小的粒子,又再度聚合,形成一座新的东京。 「他、他变出了整座都市……!」 美禄不禁喃喃自语,眼前那座颓圮不堪的东京车站与化作都市墙时坍塌的街景一一恢复原样。 就连对旧文明建筑物不熟悉的毕斯可等人,也看得出眼前重现出的东京远比他们一路上见到的小都市更加精密、精巧而美丽。阿波罗说这座都市已经克服蕈菇,它像在证明阿波罗的话般完美得惊人。 插图p195 「……好美。就是这样,这才是东京该有的样子……」 阿波罗俯瞰脚下,安心地叹了口气。 「……霍普,这样你懂了吧?无聊的梦已经结束了。你所帮助的那些人打从一开始就『不存在』……现在还不迟,回到我身边吧。」 「……真讽刺啊,阿波罗!」 「……?」 「你让这无聊的梦……变得更耀眼了。最耀眼的一幕就在你身后!」 阿波罗见到霍普自信的笑容连忙回头,看见一座太阳般灿烂的食锈塔。周围尽是一些复原失败的大楼和高塔,在整齐的市容中唯有那处特别显眼,显然是程式错误。 「……那是、食锈……!」 「什么蕈菇抗体程式?笑死人了,阿波罗!」 霍普双目圆睁,额上印记闪闪发亮,向阿波罗咆哮道: 「那正是生命进化的象征,超越你我的想象。你认为一个保存昔日亡魂的程式阻止得了正在进化的生命吗?你认为停滞不前的我们能够杀死持续前进的他们吗!」 「……霍普,你这混蛋……」 「他们才是明天,他们才是『人类』!为什么你就是不懂呢?阿波罗!」 少年们从未见过霍普这样愤怒咆哮,为此惊讶不已。而阿波罗尽管微微咬牙,仍维持着冰冷表情,低头深深看着少女躯体中的霍普。 「……我心中曾经有过和你一样的情感吗?」 阿波罗伸出右手,缓缓举向霍普。 「把你分割出去是对的……只要你消失,就没有人能阻止伺服器。这次我一定要让你化为没有意识的尘土。」 「霍普!退后!」 「发射·都市制造者……」 两名少年挡在霍普身前,放箭射中阿波罗。两支箭「咚、咚!」贯穿了他的身体,却无法让具备抗体的他停下动作。 「射出。」 「可恶!」 毕斯可连忙朝地面射箭,使杏鲍菇啵地绽放,将袭来的方块弹向上反弹。然而方块仍以不变的速度绕至少年们身后,狠狠刺进霍普的侧腹。 「唔、啊啊!」 「霍普!」 尽管美禄拼命伸手,光弹仍将霍普勾起,将他拉离美禄手中带回阿波罗身边。蓝光方块接着分裂成四块,分别铐住少女的双手双脚,将其钉在空中。 「美禄!用真言弓把他射爆!」 「知道了,毕斯可!」 阿波罗瞥见那把打败过自己的真言弓光芒四射,在毕斯可手中成形,但他并未转过头去,而是步步走向霍普。 「……我的任务……完成了,我已将他们带来这里。你就彻底杀死我吧,阿波罗。不然你又要吃苦头了……」 「你远比乔伊、雷吉……还要能干。」 「……」 「最后我只想问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不站在我这边?」 「……唔、那是因为……」 阿波罗的手冒出蓝色粒子,伸至霍普眼前。霍普与他四目相接,红眸流下一行泪水。 阿波罗手上光芒渐增,贴近霍普的脸,从他额上印记中逐渐吸出一颗闪亮的红色方块。 「……我喜欢你……因为我喜欢你,阿波罗……」 「……再见了,霍普。」 「放开他——!」 咻砰!太阳之箭冒着火 花飞过来,阿波罗举起一只手将之挡下。毕斯可的箭和阿波罗的粒子撞在一起,使室内空气随之震动。 「……不得不承认,你的力量……确实很吓人……」 强烈的冲击使阿波罗的头发飘动不已,但他的表情仍未改变。 「不过说到底,霍普只是……看到蝼蚁拥有出乎意料的力量而感动罢了。跟『人类』拥有的文明力量相比……你们的力量太微弱、太渺小了……」 砰咻!阿波罗手一挥,使真言弓的太阳之箭斜向弹飞,飞向空间深处,在那里「啵咕、啵咕」开出食锈。 「……怎、怎么会……!」 「那混蛋……正面弹开了我们的箭!」 眼见必杀的一击遭敌人单手拨开,少年们惊讶得双膝跪地。这时红色方块在冲击下飞来,滚到他们面前。 『……美禄……你在吗?』 「霍普……!」 美禄捧起那闪着微弱红光的方块,举至眼前。方块逐渐化为红色粉末,消散在空气中。 「不……不行,不要走,霍普!」 『别放弃,美禄……人类……你们每次坠落绝望的深渊……都会再度爬起。就像黑夜结束,太阳总会升起一样……』 「霍普!」 『这是我最后一丝力量,虽然很薄弱……但就交给你了,美禄。我相信……你们一定能照亮人类的明天……』 「霍普!等……」 啪!玻璃碎裂声响起,红色方块四散在空中。那些红色碎片接触到美禄时光芒转为绿色,缓缓沉入他皮肤中。 「霍普……」 美禄握住手心残留的温度,低头闭上眼睛,祈祷似的低语。 (我明白了,霍普。) 轰!一阵强风以美禄为中心刮了起来。 美禄血液中沉睡的食锈孢子纷纷觉醒,涌现在他周围发出绿光。同时他的天蓝色头发也在强风中飞舞,变成鲜艳的祖母绿色。 他的双眼倏地睁开,额上多了个和霍普一样的印记,绽放出耀眼的浅绿色光芒。 「……你接收了霍普的权限吗?这怎么可能,一只猴子怎么……」 「毕斯可,上喽!」 「好!」 阿波罗冰冷的脸露出些许惊讶,两名少年疾风似的跳向他。箭矢自前后如机关枪般一一射中阿波罗,但浓缩在他体内的抗体远比都市的更强,使食锈的菇毒无法生效。 「都说没用了,你们还不明……」 啵咕!阿波罗脚边突然开了朵杏鲍菇,他被其发芽的力道高高弹起,重重地撞上透明天花板。 「什、么……!」 「美禄,趁现在!」 「won<唵>/shad<释得>/gahnahi<嘎那希>/snew<苏内巫>(以重物压垮对方)!」 美禄听见毕斯可的呼唤后开始咏唱真言,他额头的印记变得更亮,使真言威力倍增。美禄变出一座沉重的大钟,从阿波罗所在的天花板反向砸落将他猛然捶向地面,并把他露在外面的左臂截断。 「王八、蛋……!」 坠落的冲击使大钟发出高亢声响,掩盖了阿波罗的怨声,没传进少年们耳里。美禄随即跳回搭档身边,看着大钟逐渐从内部裂开,气得微微咬牙。 「没用,完全没伤到他!连食锈也种不进去,到底该怎么办……」 「喂,为什么偏偏用钟砸他啊?看起来好蠢。」 「那是克尔辛哈的习惯……不要吵啦!我在思考!」 阿波罗的拳头「咚!」地从内部穿出,使大钟瞬间变回绿色粉末。他不带情绪地看着自己喷飞的左手,念了句程式命令。 「发射·都市制造者。」 阿波罗还没念完,他左臂断裂处就「啪滋啪滋!」以吓人的速度长出小型都市建筑,化为手臂、手掌、手指,就连原本的实验衣也再现,使他多了只全新的手。 「哼!各个都像蜥蜴一样,一直再生。」 「……『都市制造者』……」美禄忽然抬头,额上的方块印记闪闪发亮。 「……对了!可以搅乱他的命令语……!」 「再过十分钟,你们就会消失。我本来不想理你们的。」 阿波罗双手冒出蓝色粒子,睁大血红双眼,瞪着毕斯可。 「但毕斯可,你的食锈之力对我还是个威胁。为了弹开刚才那一箭,就耗了我一半的记忆体……世界复原后,说不定你还会引来更多程式错误。」 「你怎么突然对猴子讲话这么谦虚啊,阿波罗博士?」 「我说过,承认敌人的实力也是种『礼貌』。」 毕斯可走上前迎接阿波罗的挑战,悄悄用身体挡住美禄,低声问他: 「撑四十秒,够吗?」 「别小看我,二十秒就够了!」 「哦?会回嘴了嘛!」 哒!毕斯可和阿波罗同时蹬地,以惊人速度跳起来。火焰般的橙色与黑夜般的蓝色各自划出弧线,两道踢击在空中激烈交锋,发出空气炸裂的声响,撼动了整个空间。 「你不是学者吗?踢技满强的嘛!」 「我复制了你的战斗资料。这样我们身手差不多,你就没胜算了。」 「那可不一定,俗话说,男人每三秒……嗯?」 「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白痴!」 「总之我还在长啦!」 毕斯可说完便翻了个身,以大衣遮住阿波罗的眼睛,拿起闪亮的短刀维持原速劈向对方。阿波罗也在瞬间变出蓝色短刀,不受视线影响,顺利挡住毕斯可的斩击。 铿、铿、铿! 橙色与蓝色发光体在空中数度撞击,双方分别以短刀和踢击交锋,冒出大量火花。每经过一次次交锋,毕斯可动作越来越快,身上喷出的食锈孢子也越来越多。 「白费力气!不管你做什么动作,我都可以用自动模式迎击!」 「真的呢,阿波罗!从来没有人能接我这么多招!」 (……这、这家伙真的越来越快了……!) 毕斯可的攻击逐渐加速,使阿波罗必须将「都市制造者」的系统资源用在防御上,无暇发动攻势。然而—— 啵咕! 「……唔!」 毕斯可热得发亮的后颈开出一朵蕈菇,使他动作变慢了些。这只是一瞬间的事,他很快就调整回原来的速度,但瞬间的可乘之机却让阿波罗确信自己胜券在握。 「过热了吧,毕斯可!猴子的身体再怎么强韧,也容纳不下那么多孢子。我只要继续撑下去,你就会自己倒下!」 「你以为我听你这么说,就会乖乖停下来吗!」 啵、啵!毕斯可身上接连开出食锈,使他的身体更加耀眼。那道光芒亮到极点,连旁人也看得出他快要爆炸了。 (蠢货……他想光荣死去吗?随他吧,反正我赢了!) 两人一次又一次交锋,就在接近天花板时,毕斯可的翡翠双眸亮了起来。 「……就是现在!」 「咦?」 毕斯可抽出一直没用的弓,压低身子贴上天花板后,拉满弓朝天花板射了一箭。 啵咕! 食锈的发芽力增至极限,它用比杏鲍菇更强的力道摩擦并划破空气,反弹毕斯可的身体。阿波罗连忙防御,毕斯可顺势踹了他肚子一脚,两人如陨石般落向地板。 「这……这不可能!」 「防不了吧!这是我的新招——!」 砰、隆! 毕斯可利用食锈的发芽力使出闪电般的踢击,狠狠踢碎那座空间的地板,更在阿波罗肚子上开了个大洞。 (要、要修复……) 阿波罗口中咳出白色粉末,还来不及念出咒语,就在那瞬间的空档—— 「won<唵>/v iviki<维毗其>/nagira<那基拉>/city<希提>/maker<梅克>/snew<苏内巫>!」 美禄朝毕斯可喊出真言,令绿色方块画出弧线飞去。方块在毕斯可手里形成祖母绿色的箭,在毕斯可的光芒映照下闪闪发亮。 「两个白痴!你们还学不乖?箭是射不穿我的!」 「我和美禄的箭没有射不穿的东西!」 咻砰!毕斯可向后一跃将箭射出,祖母绿箭轻轻松松就贯穿了阿波罗当下变出的防护罩,继续「簌!」地刺进他胸口。 「唔!」 阿波罗咬紧牙关承受攻击,但那支箭却没有开出蕈菇。他的表情逐渐恢复从容,得意地对少年们说: 「只是虚张声势嘛。如果你们没招了,就轮到我啦……发射·都市制造者!」 阿波罗念完咒语,蓝色粒子便从他全身涌出。 「喂,美禄!那支箭是怎样?你变了个烂货给我?」 「你好好看着。」 「……怎么了……?粒子、没有凝固……?」 阿波罗身上的蓝色粒子不但没照他想的行动,还如雾般消失在空气中。 「这是怎么回事?发射·都市修理……发射·都市制造者!」 见到阿波罗粒子竟然出了错,阿波罗咆哮起来。接着他眼前冷不防响起「嗡」的一声,显现出一个薄薄的方形视窗。 被方框围绕的薄窗上…… 『由于系统资讯变更,您已停用「都市制造者程式」。错误码:a20280409。』 写着这串咒语般的文字,不断忽明忽暗。 「我被停用了?这怎么可能?我是『都市制造者』的最高权限者!」 『嗡』 「没错,但仅限于你的程式语言下。」 『嗡』『嗡』 「什么、意思……!」 『嗡』『嗡』『嗡』『嗡』告知系统错误的方形视窗持续作响,变得越来越多,在阿波罗四周整齐地旋转起来,接着「咚咚咚咚!」一同刺向他的身体。 「咳啊——!」 「这些『反都市箭』是由真言构成的。真言,是霍普托付给我们的一种新的语言……让我们能够凌驾于你的权限之上。」 视窗从四面八方刺向阿波罗的身体,吸收他身上的蓝色粒子,使蕈菇抗体程式失效后就此碎裂四散。 阿波罗遭毕斯可踹破的腹部开始受到太阳菌丝侵蚀,那感觉令他战栗。 「霍、霍普……创造新的语言,就是为了这个?他费心将语言隐藏在宗教中……仅仅是为了这支箭?」 「你们到底在讲什么?能不能用我听得懂的方式说明一下?」 「意思是,比起阿波罗老旧的魔法,我们的真言更强。」 「是喔?」 阿波罗气喘吁吁,咬牙切齿瞪着美禄。 「我怎么会……输给这种假的程式,假的人类……」 「毕斯可,他说我们是假的呢。」 「由他说吧,哪有什么真的假的。」毕斯可边拔掉自己身上长出的食锈,边吸了吸鼻血。「反正这家伙如果挂了,就只剩我们了。」 「一群……猴子——!」 阿波罗使尽残余力气拔出胸上的箭,冰冷的脸上浮现必死的决心,让蓝色粒子集中至双臂。 「若他一开始就用那副表情应战……」 「结果就很难说了!」 少年们背对背射出两箭,分别击中阿波罗的心脏和头部。没多久,阿波罗的眼睛、耳朵、嘴巴便冒出橙光。 啵咕、啵咕、啵咕! 食锈剧烈爆炸,将他炸得四分五裂。强风将少年们的大衣吹得翩翩飘动,他们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 「……这样就结束了吗?我总觉得还没完耶。」 「还要关闭伺服器。我要用霍普留在我体内的权限,进到那里面……」 砰、轰轰轰轰!突然传来一阵巨响,整个空间开始震动。巨型方块外的圆筒状玻璃墙开始「啪、啪!」裂开。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绿色方块随即如波浪般变换形状,方块表面冒出一张张痛苦挣扎的人脸,每张脸都开口发出哀怨的咆哮。那个资讯生命体从方正的几何形状瞬间化身为巨大恶灵,鬼火般的粒子集合体接连从中飞出,聚集在破碎的阿波罗尸体周围。 「它们还想让阿波罗复活!但霍普的力量所剩无几……」 「那好吧,就由我一个人来对付他。」 「怎么可以,毕斯可!」 「那团超大的鬼火,只有你能进去吧?」他们眼前的阿波罗正将盛开的食锈一一变为都市并吸收后,逐渐恢复原本的身形。毕斯可盯着阿波罗扭了扭脖子说:「这家伙也是个幌子,只要你能阻止那团鬼火,我们就赢了。」 「……毕斯可,你会赢吧?」 「我才要问你,你会平安回来吧?」 「当然啦。」 「哈!」 毕斯可露齿而笑,全身再度喷出火星般的孢子。 美禄明白毕斯可这是在对他说「去吧」。他跑向那个不断膨胀且化为魍魉的伺服器,又忽然停下脚步。 「……毕斯可!」 美禄睁大眼睛不安地看着搭档。他们克服过无数次生离死别,此刻这种感觉却再度涌上心头,使美禄不禁回头。 毕斯可对上搭档许久未曾露出的脆弱眼神,将拉开的弓暂时收回背上,大步走向愣在原地的搭档,将那发色变为祖母绿色的后脑勺按在自己肩上,用力抱紧对方。 「…………」 「…………」 「…………」 「…………」 「够了吗?」 「……再四秒……」 「……」 「……我走了!」 「好!」 毕斯可将美禄的脸拉离自己肩膀,以那张招牌笑容,露出犬齿自信一笑。接着便抱着搭档高高跳起,将他扔进膨胀的伺服器中。 「上吧,美禄!去拯救人类!」 「我一定会回来!等我,毕斯可!」 美禄飞了出去,额上印记露出耀眼光芒。他伸手轻触蠢动的伺服器,粒子随即蜂拥而至,他坚定地瞪着那些粒子,一双蓝眸闪闪发亮。 「霍普……借我力量!」 美禄闭上眼念了句真言,额上的印记变得更亮,涌上来的粒子便如潮水般退去。伺服器上开出个洞,美禄咻地被吸了进去,消失在深渊之中。 「……好了。」 毕斯可看着搭档离去后满意地笑了,重整旗鼓转向阿波罗的尸体。 阿波罗的尸体将身上盛开的食锈全部变成都市吸进去,还吸收了伺服器中不断涌出的怨灵,恢复原本的身形,现在正缓缓起身。 『喔、喔喔喔,毕斯可,喔喔。』 深到接近漆黑的蓝色粒子包覆他全身,他的身体不停摇动,唯有双眼和头发和原本的阿波罗一样亮着红光。 「……你已经不是阿波罗了吧?你把他藏哪去了?」 『毕斯可、毕斯可,喔喔。好可怕,消灭他。咱们会,我们会消失。毕斯可。快点、快点摧毁他。除掉他,除掉毕斯可。』 (那感觉是魑魅魍魉的集合体。) 阿波罗虽然仍保有人形,但他发出的声音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那些声音全都敌视且害怕毕斯可。 『阿波罗,战斗吧。消灭他,阿波罗。你要杀了他……』 「啊、呜、啊啊啊……!」 「阿波罗!」 「『2028年』……畏惧着你!」 阿波罗稍微找回自我意识,挤出声音说道: 「就算……就算我会从复原后的世界消失,我也要恢复『2028年』…… 我要消灭你,毕斯可——!」 「三百年前的怨灵还敢跑出来,真是不要脸!」 毕斯可不屑地露出犬齿,绷紧全身后「啪!」地让火星般的孢子炸开,包住自己。在那之中闪耀着一对翡翠色光芒,对上了阿波罗的视线。 「我的时间只属于我。来吧,我再把你们盖回棺材里!」 「去死吧!毕斯可————!」 两人俨然是光明与黑暗的化身,在蠢动的伺服器前迅速闪动,正面相撞。强烈的冲击撼动整个空间,美禄所在的伺服器本体也随之摇晃。 『好可怕。』『好残忍。』 『好难过。』『好可怕。』 『好可怕。』『好过分!』 美禄在无底洞中持续坠落,负面情绪不断涌入他的精神当中。那是股极度绝望的洪流,若是普通人接触到立刻就会发疯。美禄只能咬紧牙关,忍受那种拷问般的感觉。 (我一定要回去……回到大家身边!毕斯可身边!) 「美禄!别闭上眼睛。这里是保护层,你得找出钥匙!」 「……霍普?」 滋露紧靠在坠落中的美禄身边,微微发出红光。从那闪亮的红眸和表情,美禄一眼就认出他是霍普。 「那些精神攻击由我抵挡!你去找密码……找钥匙!」 「钥匙……洞穴这么大,会在哪里?」 「我们现在在程式里,视觉不可信!伺服器的主人重视『礼貌』……一定会把钥匙藏在挑战者找得到的地方!」 「……知道了,霍普!」 「拜托了,我没办法撑太久!」 霍普帮忙挡下侵蚀精神的绝望攻击后,美禄终于找回蕈菇守护者的直觉。他很快就克服大洞带来的坠落感,开始冷静地观察四周。 大洞周围都是绝壁,寸草不生,无穷无尽地上下延伸。而且在这种速度下持续坠落,就算发现钥匙也不太可能拿得到。 「……可恶,这种地方什么都找不到!会不会已经错过了……」 「不,霍普。要是对方真的这么坏,根本不会放钥匙。」 「美禄,你有线索了?」 「我试试看,错了的话还请见谅。」 美禄干脆地说着,从怀里抽出蜥蜴爪短刀。 (这座大洞就是提示。如果到处都找不到钥匙,就代表那从一开始就在我身上。) (如果是我要藏钥匙……) 滋!美禄毫不犹豫地将手上的短刀刺进自己的左胸,而后又凭着医生的专业技术切断胸骨。 「美、美禄!你、你在干嘛!」 「没事,不会痛。我们真的在程式里吧?」 「是、是没错,可是……!」 美禄精神力过于强韧,令霍普讶异到说不出话。美禄掏了掏自己的心脏,从中取出一枚闪亮小物。 「有了。」 「喔喔!」 「这是什么……戒指?」 那是一枚简单而美丽的戒指,白金上镶着祖母绿,在美禄手中熠熠生辉。 「不是钥匙耶,我再找找看肚子……」 「不,已经够了,这就是钥匙……」 霍普隔着美禄的肩膀俯视那枚戒指,深深叹了口气后,拿起戒指紧握在胸前。接着再度睁大双眼,在坠落中转向美禄。 「接下来会有什么连我都不知道,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你不陪我吗,霍普?」 「别担心,你的心志坚强,一定能见到她……好了,去吧!」 霍普将白金戒指戴上美禄无名指那一瞬间,眩目的闪光便充满四周。美禄再度失去意识,进入另一个更深的世界。 铿、铿、铿! 每次太阳和黑影激烈撞击时,火花便喷溅开来照亮空间。「2028年」的怨念黑影吸收毕斯可的炙热光芒,在阿波罗手中化作漆黑短刀,刀光一闪追上毕斯可神速的动作,将他胸口斜向劈开。 「呜喔喔!」 毕斯可看着自己的血如岩浆般喷出,痛得皱起脸来。 「噜咕喔喔喔——!」 阿波罗宛若黑夜化身,在怨念声操纵下,以超越毕斯可的速度跳起,使出毕斯可拿手的回旋踢。毕斯可仍因短刀的伤害动弹不得就受到回旋踢直击,喷飞出去撞上远方墙壁,冒出白烟。 『消灭、消灭、消灭,消灭他,消灭毕斯可。』 「毕毕斯毕可——!」 阿波罗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扑了过来,他肩膀上—— 一支箭「咻!」地划破空气以强劲力道刺入。阿波罗被太阳之箭击中,呈螺旋状喷飞,摔在地板上痛苦哀号。 「王、八蛋……你竟然、还有这种力气……」 阿波罗抓起刺在肩上的太阳之箭,将其染为自己的夜色。毕斯可盯着对方,摇摇晃晃地起身,血如瀑布般流下。 (这是我现在能射的、最强的箭。已经开不出蕈菇了吗……) 毕斯可多次以踢击或短刀回击,明白阿波罗被黑暗吞噬以后,其力量已远远超越人类智慧所能理解的范畴。但他看着自己汩汩流出的鲜血仍笑了出来,翡翠双眸更加闪亮。 「解决一个流氓这么花时间啊?我不知道2028年有多少人……全部凑在一起只有这点程度吗?」 「闭嘴……!怨念会扩大的。不许亵渎死者,毕斯可!」 「不爽的话就乖乖待在佛坛啊,你们就是因为这样才会灭亡。」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怨灵们的愤怒化作更深的黑影,正要覆上阿波罗身体那一瞬间—— 『呀啊——呀啊————呀啊啊!』 两人身旁闪烁的巨大伺服器却传出尖叫,骚动起来。阿波罗集中在毕斯可身上的注意力立刻转向伺服器,错愕地睁大红眼。 「怎么可能!他突破防护了吗?」 毕斯可见到慌张不已的阿波罗与躁动的怨灵们,虽然不明所以,仍看得出搭档在伺服器内进行得很顺利。 『哇啊,里面有东西。拖出去,拖出去。』 『拖出去,阿波罗。有东西,潜进来了,潜进来了。』 「混蛋——!」 阿波罗正准备跳入伺服器中,毕斯可的箭再度射中他的侧腹。咚!阿波罗在冲击下弹飞,滚落在地板上。 「我看你能力进步很多,智力却退化了不少。」 毕斯可将箭架在炙热的弓上,露出的犬齿闪闪发光。 「我的箭不会让你过去的。你想把美禄拉出来就先杀了我吧。」 「毕斯、可……」 阿波罗漆黑的身体亮起一道道箭痕,宛如星空一般。他拔出箭后怨灵接连附到箭上,转眼间就形成一把漆黑的大弓,外型酷似毕斯可他们的真言弓。 「我……复制了你拿手的弓术,这样你就、无计可施了。」 「你还有心情啰哩啰嗦,美禄正在里面大闹,你不管了吗?」 「去死吧,毕斯可!」 砰!漆黑之箭在战车炮般的巨响下射出,太阳之箭「咻!」地划破空气,双方猛烈碰撞,在两人中间放出极强的冲击波后,漆黑粗箭折断毕斯可的太阳之箭,毕斯可连忙闪身,箭便刺向他身后。 啵咕! 漆黑之箭以蕈菇般的力道爆裂,开出大楼、电线杆、红绿灯等杂七杂八的都市设施。那阵冲击将毕斯可甩向上方,他的背「啪!」地重重撞上天花板,使他吐了口血。第二箭乘胜追击射向毕斯可,他在危急之际避开攻击,都市又在他身旁「啵咕!」绽放,这次则将他震到地板上。 毕斯可感觉到骨头啪叽碎裂,他咬牙忍耐随之而来的剧痛。 (可、恶……他的都市竟能随意绽放……!) 『赢了,赢了,赢了,赢了。』 『消灭他,杀了他,消灭他。』 那把怨灵之弓越发凶恶,将箭射向满身是伤的毕斯可。他拖着骨头碎裂的身体站起来,赌上他全部的性命,瞪着那漆黑箭头的尖端。 17 美禄走在一条整洁的走廊上。 那里有着白色墙壁,可以隐约闻到各种药品的气味,既像医院又像研究机构。他踩着喀喀作响的高跟鞋穿过走廊,忽然在一处冷清的门前停下脚步。 美禄调皮地眯起眼睛,一下子将门打开。 「哈!」 「呜、哇啊!」 门内传来椅子翻倒的声音,美禄一边毫无顾忌地放声大笑,一边拉起跌下椅子的那个人。 「好、好痛……真是的,开门轻一点……啊、猫柳小姐。」 「别再喊我的姓了,很拗口啦!叫我多米诺就好。」 「……知道了,多米诺……」 「赤星,你又熬夜了?黑眼圈好重。」 美禄说完便蹲下和对方平视,面对面看着他的脸。 红发、红眼,眼前的青年无疑就是他们刚才拼命对抗的阿波罗。但他脸上却带了点稚气未脱的胆怯,和阿波罗那冷酷无情的表情天差地远。 「哇,垃圾桶里都是红牛的罐子!全部都是你喝的吗?会死人啦!」 「等……多米诺,别翻我的垃圾桶……」 「怎么样?」美禄晃着天蓝色长发,抬眼对阿波罗露出微笑。 「彻夜研究有成果了吧?看你虽然有黑眼圈,表情却很开心。」 「……!」 阿波罗听完这句话,胆怯的脸瞬间亮了起来。 「你愿意看我的研究吗?」 「我每次不都来这里看吗?别一副我第一次来的样子。」 「多米诺,你看这个。」 美禄在阿波罗示意下望向圆筒状的玻璃管。里头浮着一个方块,缓缓变换形状。 「跟之前的一样嘛,差在哪里?」 「你看着它……想一下、那个……你喜欢的形状。」 「我喜欢的形状?」 美禄照他说的严肃地看着方块,想象一个形状。接着粒子块便逐渐改变外貌,变成美禄想的那样。 「哇、哇、哇!好厉害!这是什么?」 「多米诺,你想的是什么形状?」 「蕈菇。」 阿波罗看着那颗蕈菇状的粒子,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美禄抓起他的手大力上下晃动,像要将瘦弱的他整个人拉起一般。 「好厉害!你好强喔,赤星!这种能呈现人类想法的粒子,从来没人成功萃取过!」 「多、多米诺,等等,还不只这样……这个粒子还能照着人类的想法随意改变分子结构。现在还在实验阶段,但只要人类想要……无论自己的肉体,还是钛制品……都能随意做出来。」 阿波罗紧张地说完,那超乎想象的应用规模令美禄哑然,愣了一下。 「咦……什么?也太厉害了吧……有点恐怖……」 「多米诺!我想拜托你一件事。你长得漂亮……又擅长社交,人脉很广对吧?完成这项研究后……我想将它交给适合的、有良心的单位。所、所以……能不能将这项研究当成是你做的……」 叩! 「好痛……怎么用书的边角……」 「笨蛋,只要你学会社交,问题不就解决了?你就是因为一~直窝在这里,才会烦恼这种小事!」 美禄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阿波罗,下定决心点了点头,双手抱胸高高在上地说: 「我知道怎么做了。任何大公司……就算是的场重工高层我也帮你介绍。可是!你首先要换掉那身呆板的实验服,改掉驼背的坏习惯,其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我会好好锻炼你的社交手腕。」 「我、我的社交手腕?……不可能啦……」 「你不是已经化不可能为可能了吗?别担心!我会陪着你的,而且你本身就是个创造奇迹的大发明家啊!」美禄说到这里,偏头思索了一下。「对了,我得帮你做名片。你的粒子叫做什么名字?」 「名、名字……还没取。」 阿波罗像是成了一只听话的狗,抬头望向梳着长发的美禄。 「我今天早上才刚做出粒子,而且我很不会取名字……多米诺,你帮我取好吗?」 「那就叫『阿波罗粒子』吧。」 「咦咦咦?怎、怎么用我的……」 「这很正常吧?任何东西都是用发现者的名字来命名的。」 美禄瞄了眼手表,低声说了句「糟糕」,喀喀踩着高跟鞋经过阿波罗身边,快步走向门口。 「赤星,你明天放假吧?一起去买西装吧。十点这里见!」 「多……多米诺!」 美禄正要开门时,阿波罗叫住了他。 「……谢谢你,多米诺。多亏……有你在。」 「……」 美禄转身走回阿波罗身边,伸手环住他的脖子,用纤瘦的手臂紧抱住他。尖尖的红发刺得美禄脸颊有点痛,但他选择忍耐。 「辛苦了……其他人看不起你,只有我一直看着你……如果你愿意,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美禄说完后停了三秒左右,忽然推开阿波罗,开门飞快冲了出去。自己的脸比想象中更火热通红,这副模样似乎被阿波罗瞧见了,令他不太开心。 (……刚刚那是什么?) 美禄穿破记忆的薄膜,缓缓醒来。他在白色的虚无中持续坠落,逐渐想起自己是谁。然而在那片虚无中,就连记忆也变得模糊,他只感觉到自己正和某个人共享意识,那种感觉如羽毛般轻柔包裹他的心。 (好温暖……) 共享的感觉之中,有一股美禄熟知的情感。 那应该是「爱」…… 得知控制自己的人也有这份情感,让美禄莫名感到安心。 美禄继续跃入白色虚无下的另一个记忆之膜。 「真是的,赤星,别只顾着吃!我今天来是要教你餐桌礼貌。」 「『礼貌』?」 「对!你做研究之余,也该学学礼貌。你能答应我,不做不礼貌的事吗?」 「唔、嗯……我答应你,都听你的。」 「很好。首先,刀叉要由外往内……」 「喂!你要去哪里?现在是朋友的婚礼耶!」 「研、研究室打电话来……我很担心阿波罗粒子的状况。」 「把电话挂了!听好!除了新郎、新娘,还有新娘的爸爸,其他人都不能踩上红毯!这是礼貌喔!」 「多米诺!你看看这个粒子。我按照的场社长的要求做出来了。」 「……这是阿波罗粒子吗?颜色像铁锈,还会动来动去……」 「因为我命令粒子自己『增殖』。当阿波罗粒子变成这种锈色时,就会吞掉周围所有东西,不断增加。」 「吞掉、所有东西……?阿波罗,这太危险了!为什么要做这种……!」 「请你理解,多米诺。如果我和你的研究不能受到的场社长、受到世人认可……阿波罗粒子就只能静静躺在试管里,无法让任何人受惠。这个锈色的阿波罗粒子……是我们实现梦想的必要手段。」 「这、这戒指……是、是要送我的……?」 「那个……你说过,求婚要由男方开口,这是『礼貌』……」 「阿波罗!」 「呜哇!多米诺,大、大庭广众的,这样『不礼貌』……!」 「笨蛋!我没关系啦!」 美禄在坠落中看着这些走马灯似的片段记忆。虽然越来越搞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但不知为何,他并未感到不安。他明白自己之所以不断坠落,是因为有个人正引导着他。 跃入下一层记忆的薄膜前,美禄突然感觉到一阵心痛。他本能地知道这将是记忆漩涡的终点,便带着决心跳进去。 「政变了!的场重工起兵叛乱了——!」 「快阻止那架铁人!它想踩碎皇居!」 东京哀鸿遍野,美禄逆着人潮向前狂奔。 他好不容易来到自卫队紧急架起的铁丝网边,冒着汗仰头望向天空,战斗机接连对铁人发射飞弹。那架全新的铁人胸口印着的场重工的商标,挥动巨大手臂将飞弹扫落。 「住手——!不行,快点停止攻击!」 「这个女的是怎样?喂,这里很危险!民众快去避难!」 「那架最新型的铁人搭载了阿波罗引擎!要是炸毁运转中的引擎,锈色阿波罗粒子就会散布到全日本!」 「你在讲什么?喂!把这女人带走。」 「拜托你们,停止攻击!快找研究者过来!」 美禄被好几个男人架住,放声大喊。这时在他眼前—— 无数飞弹划破蓝天,飞了过来。 能够穿破坚硬装甲的穿甲飞弹射入如大怪兽般失控的铁人头部、腹部,咚咚咚咚咚!引发连环大爆炸。 「皇居前的铁人确定失去动静!地面部队前进,继续歼灭余党……」 「啊啊、啊,怎、么办……」 铁人手脚断裂,逐渐烧毁坍塌。灰色粒子从它腹部一点一点冒出来,转眼间就覆盖住毁坏的铁人躯体。 「……快逃……」 「小姐,你在干嘛?你该走这里!」 「不行,大家快逃……」 砰轰! 一阵强烈的冲击波袭卷东京,掩盖了所有声音。 接着以铁人为中心,引发了一场威力无穷的爆炸,使得阿波罗引擎中增生的土黄色阿波罗粒子呈甜甜圈状扩散,不足一次呼吸的时间就将四周生物全部变成锈色粉末。战斗机和战车等军武也瞬间化为锈块喷飞,冒出硝烟。 「啊、啊啊、啊啊啊!」 抓着美禄的男人全部化为锈沙散落。美禄再三捞起那些沙子,睁着一双流血的眼睛,抬头看着仅仅0·1秒就毁灭的世界。 「……咳!」 美禄感觉到鲜血从肺中涌出,濡湿了自己的腿。他虽用意志力命令阿波罗粒子避开自己,仍承受不住持续吹来的锈色强风。每当狂风卷起锈蚀粒子,美禄就大口吐出鲜血,都市大楼也受到腐蚀,倒塌殆尽。 「多米诺————!」 「阿……波罗……」 他在毁灭性的锈蚀风中,见到一个红发人影朝自己跑来。美禄用尽残余的神智,以那张染血的脸,对挚爱阿波罗露出微笑。 「原来、你没事啊。太、好了……」 「啊啊……这不可能,怎么会……多米诺……」 阿波罗抱住心跳渐弱的美禄不停颤抖。这场灾难中唯一毫发无伤的,似乎只有连在无意识下也能操控粒子的发明者——赤星阿波罗而已。 「原谅、我,阿波罗。我不该把你的技术……交给任何人。我明明知道,能随意变成任何东西的梦幻粒子……要是落入恶人手中,总有一天、会变成这样……」 「啊啊、别说了,多米诺……呜、啊啊,你流了这么多血……!」 「锈蚀风的源头……就是以『增殖』为唯一使命的阿波罗粒子。已经没人能阻止。全日本都会被吞噬……都是我的错……」 「我不会让这种事发生!」 阿波罗紧抱垂死的爱人,向锈蚀风怒吼。 「我一定会从荒芜中将你拯救出来。就算要花几十、几百年!我也会让世界倒转回昨天的样子!」 「……阿波罗……」 「所以……」 阿波罗和爱人四目相交,笨拙地笑了。 「……你稍微睡一下,多米诺。我一定会去接你……」 「……嗯,我等你。我会一直等你,阿波罗……」 美禄用尽全身最后一丝力气,搂住阿波罗的头,吻上他的唇。 长长一吻使他内心充满了爱,忘却将死的事实,连自己身体逐渐化作锈蚀粉末的感觉也抛诸脑后。 啪! 「唔!嗯哇啊啊!」 一阵冲破棉花糖般的奇妙轻柔触感传来,美禄所有感官瞬间恢复。他赶紧护住身体,却落在一片比想象中更柔软的地板上,地板数度反弹他的身体,直到他开始想吐时才停止。 (……我、我在哪里?) 那是个软绵绵的梦幻白色空间,一眼望去广阔得无边无际。美禄想先站起身来却发现地板过于柔软,连走路都有困难。就在这时—— 「登登登登————!」 「咦咦?」 「恭喜你!这里是伺服器最深处喽!」 一名美丽女子穿着适合她的白色实验服,留着翩然的天蓝色长发,踩着高跟鞋「咚!」地落在美禄面前。 女子晃着长发,将脸凑到惊呆的美禄眼前。她大剌剌地观察完美禄的脸,满意地点点头。 「嗯——!超可爱!是型男!我的基因好强!」 「……你是……多米诺!你是我们的祖先?」 「辛苦了,美禄,伺服器停下来喽。因为我们在管理室里,所以伺服器跳出错误后就停住了。」 天蓝色女子……猫柳多米诺说完,露出和美禄一样的笑容。 「这么一来『复原』作业就重置完成。你赢了,恭喜过关!」 「复原停止了……?太、太好了……!」 美禄在她面前大大松了口气,随即猛地抬起头来。多米诺紧盯着他似的,那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就近在他眼前。 「我明白,你想回去帮毕斯可对吧?」 「……你就这么放我走?我们要把你心爱的人……」 「唉呀哈哈……!抱歉,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毕竟我死得那么浪漫嘛。是阿波罗太爱钻牛角尖了啦~~」 「…………」 「阿波罗为了将2028年……正确来说,是为了将我复原,连自己的情感都不惜分割出去。但老实说,我并不希望他做这种事……怎么能亲手杀死自己的子孙呢?」 多米诺轻抚美禄的脸颊,眼眶泛泪微微一笑。 「我很高兴阿波罗有这份心意,但我们如今不过是鬼魂罢了。要活出明天的是你们,对吧?」 「多米诺……」 「美禄,去帮毕斯可吧。请你们阻止阿波罗……拜托你了。」 美禄直视那张与自己相仿的脸,握住她的手严肃地点头。美禄眼中有着熊熊燃烧的生命力,像在证明对多米诺而言空白的岁月里,人类是如何坚强、不屈、精彩地活过来。 「……好!我把所有力量托付给你,美禄。」 「你的力量?」 「替我转告毕斯可。我一直看着你们,爱着你们……」 美禄感觉到相系的手中有一股从未感受过的力量洪流涌了过来。多米诺全身如极光般闪耀,那化身彩虹之光的身体温柔地抱住美禄。 插图p232 18 「你引以为傲的速度也变慢不少嘛。」 黑暗中亮起的红眼挑衅地说。 「就算是百般锻炼的武艺、弓术,被人这样一复制,也就失去了意义……体能上的钻研,在文明面前都无足轻重。」 毕斯可狠狠瞪着那道红光,正想开口回应,口中却「咳!」地溢出鲜血。带有食锈光芒的血中混着黑色的螺丝钉等废铁。 毕斯可如今身体已有六成被都市侵蚀。他抖动肩膀大口喘气。阿波罗的都市攻击最终还是超越了食锈的菌力,使他全身上下的太阳光辉逐渐减弱。 「不要一直闪箭,毕斯可。这样你会更痛苦。」 「哼!我才想劝你闪一下,我的箭全都刺在你身上了。」 「我没必要闪……!因为你的孢子已经完全失去效力了!」 「我知道啊,所以我才叫你放马过来。你既然那么想跟人聊天,我就让你身上开出女仆咖啡厅如何?」 「混、帐……!」 尽管已经性命垂危,毕斯可仍不改讥讽口吻,翡翠双眸中的光芒也从未衰退。 『喔喔,喔喔喔,喔喔——』 『消灭,消灭毕斯可,消灭。』 阿波罗体表蠢动的那些2028年的声音受制于恐惧和憎恨,只顾着紧盯面前的毕斯可,忽略了伺服器本体。 (可恶,现在该先处理伺服器才对!) 阿波罗在自我意识和怨灵意识的狭缝间挣扎,毕斯可没有看漏这个可乘之机。他从箭筒中抽出一支太阳之箭,没架在弓上,而是直接—— 咚滋! 刺进自己的心脏。 「什么?你在做什么?」 「呜呜呜呜啊啊啊!」 阿波罗正感错愕,毕斯可的身体便开始「啵咕、啵咕!」开出太阳蕈菇,一一消除覆盖在他体表的都市。 毕斯可决定背水一战,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使食锈之力增至极限。 (还有4秒……3……) 「不会让你得逞——!」 阿波罗发现毕斯可的企图,怨灵迅速聚集至那把漆黑大弓上,将其染为更不祥的黑色,仿佛要吞噬一切。毕斯可跳起来瞄准阿波罗,阿波罗也将弦「叽叽叽」拉紧,锁定毕斯可。 (2……1……!) 「去死吧,毕斯可———!」 「看招————!」 砰轰、咻砰! 两支箭在同一瞬间发出撕裂整座空间的轰响。箭的速度超乎肉眼能及,两人之间只显现出橙色和漆黑的轨迹。 「真、可怕……」 啵咕、啵咕! 阿波罗虽有孢子抗体的保护,然而此刻无数太阳蕈菇却撑破他的身体绽放。 透明玻璃墙外的东京街头也像和阿波罗连动般开出巨大食锈。啵咕、啵咕!每当阿波罗的身体被食锈撑破,夜晚的东京也绽放出食锈。 红色双眸扭曲变形,漆黑大弓也从阿波罗手中滑落。 「你真可怕,毕斯可。要是我的计划,再晚三年实行……」 食锈又在阿波罗身上开了两朵、三朵后…… 却停了下来。 「我就会输给你。」 砰轰! 阿波罗看着一座巨大都市,冲破毕斯可的背部绽放。 砰、砰、砰、砰! 巨大都市群蹂躏着毕斯可的身体,使他向四面八方弹跳。毕斯可本来想用最后一丝力气搭箭,他的手腕却「砰!」地开出大楼,使那支箭被弹得远远的。 毕斯可像个断了线的傀儡倒卧在地,勉强维持着带血的喘息。 「…………」 阿波罗费了番工夫摘下自己身上的食锈,走向在死亡边缘徘徊的毕斯可。可能因为毕斯可生命力强大,都市持续以惊人之势生长,穿破他的身体。 「……很痛苦吧,毕斯可?够了,别再爬起来……」 翡翠双眸眨了几下,但他已丧失视力,无法看见阿波罗。尽管如此,在这超乎想象的痛苦中,毕斯可的表情却单纯得令人惊讶,恢复成一张专心致志的少年脸庞。 「」 毕斯可说了句话。他想起身,膝盖却跪了下来,胸膛亦被大楼撑破流出大量鲜血。然而他仍伸手用指甲抠着地板。 「」 遭受都市侵蚀的声带已无法将毕斯可的想法化作声音。阿波罗按捺住心头浮现的强烈空虚感,以手掌积蓄粒子。 「……再见了……赤星、毕斯可……」 阿波罗正要将静静累积出的蓝色粒子射向毕斯可……在那瞬间。 「住手————!」 霍! 「?呜喔喔!」 粉红色光波一闪,袭向阿波罗的背。阿波罗连忙扭转身体,将攻击他的人踢飞出去。 「呀、啊啊啊!」 粉红色辫子晃了晃,小小身子摔在地上。 「咳、咳!」她边猛咳嗽边站起身来,手上拿着被美禄的真言大钟截断的阿波罗手臂,冒出淡淡的粉红色粒子。 「是霍普的残力吧。」阿波罗不耐烦地看着滋露说:「这根本不干你的事。你不是在旁边躲得好好的,为什么跑出来?」 「哈,真的,我也想问为什么。」 滋露尽管冒着冷汗,仍睁大金眸瞪着阿波罗。 「离赤星远点。我身上还留有霍普的力量,可以将你分解。」 「毕斯可就要死了。你若想救他就不要阻止我。他现在正处于极度痛苦之中。」 「可是他还活着啊!」 滋露的呐喊使附在阿波罗身上的怨灵微微躁动。 「赤星无论身处悬崖……或是从悬崖摔落谷底,甚至摔落地狱底层,都会像太阳一样再度爬起!像你这种人,没有资格决定他的生死!」 「那你现在就把他叫醒啊,讲什么鬼话。」 「就叫你住手了——!」 阿波罗再度朝毕斯可伸手,并将扑向自己的滋露再度踹向后方。 「……」 他看着粉红头发的女孩摔落在地后,再度将手伸向毕斯可,然而—— 连武器都失去的滋露,却「啪!」地抓住他的脚。 阿波罗脚跟一甩,撞上滋露的鼻梁。她喷飞出去滚落在地,但仍像猫一样迅速起身,再次抓住阿波罗的脚,终于将他整个人拉倒。 「什……什么,你到底想干嘛!」 「哈——哈——哈——……」 滋露脸上满是鼻血,被阿波罗踹伤的内脏使她口中涌出鲜血。但她的金眸仍像毕斯可一样闪闪发亮,燃着不屈的火焰。 「我是『人类』!像你这种抛弃人类的家伙,我一点也不想受你摆布!」 「去死……!」 阿波罗的手掌转而伸向滋露,蓝色粒子亮了起来,这时——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空中的伺服器突然胀得极大,不停扭曲变形。那道强烈的绿光映照出阿波罗错愕的脸。 「怎、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咿嘻嘻嘻嘻……我赢了,白痴~」 「?」 滋露的金眸狡猾地眯起来,就像平常冒出鬼点子时那样。 「霍普刚才告诉我,美禄再花三十秒就能阻止那东西。」 「混账!你从一开始就算好了!」 「看来连古代人……也会因为我是个小女生,就掉以轻心呢。」 『喔喔喔喔啊啊喔啊喔啊喔啊喔啊喔!』 伺服器的哀号越来越大声,撼动整座空间。接着伺服器中央便形成圆洞状的空间,将一名全身泛着祖母绿光辉的少年弹出来。 「赶上了!美禄!」 「王八蛋——!」 「你在看哪里?水母是会刺人的喔——!」 阿波罗正想瞄准美禄时,滋露拿出预 先藏好的食锈箭刺进他侧腹。啵咕!发芽的冲击使阿波罗准心偏移,射中天花板。 「发射·生命制造者——!」 美禄在空中念出咒语后,极光便汇集在他手中,形成一组彩虹色的弓箭。他将弓拉满,射了出去。 强光充满整座空间使在场众人头晕目眩,也掩盖了所有声音……现场只剩白茫茫的一片。 19 (生命制造者这个程式,能将2028年的生命复原至现代。) (它能将都市制造者生产出的都市之力转化成生命。) (我把它交给你。) (美禄,我想你应该明白。) (该将这支箭射向谁……) 「呼!」 不知过了一瞬间,还是数分钟。失去意识的阿波罗忽然找回感觉,「呼、呼」大口喘气。他摸了摸身体,那具被黑影覆盖的身体毫发无伤,只看见全身绿光的少年抱着滋露,站在他面前。 『射偏了,他的箭射偏了。』 『消灭他,阿波罗,连他一起消灭。』 「……你以为阻止了伺服器的复原作业,就算赢了吗?」 阿波罗缓下呼吸,以威胁的口吻对美禄说: 「蠢货,那根本不算什么,我只要重新启动伺服器就好。你们为这种蠢事赌上性命……我赢定了。唯一能与我对抗的男人,毕斯可已经死了。」 「毕斯可死了?」 「你自己看!他就在那里,化作一团都市……」 阿波罗睁大红眼,正想指向毕斯可的尸体—— 却倒抽一口气,当场愣住。 「……没有。他不见了……?怎么可能?那团都市消失无踪……去哪了?你把他的尸体藏哪去了!」 「我的箭并没有射偏。」 阿波罗连忙环顾四周,美禄冷静的声音刺进他耳里。熊猫胎记围绕的蓝色瞳眸直视阿波罗的红眸,如宝石般闪耀。 「我刚刚已将世上最强的箭,朝你射出……」 美禄缓缓抬起头,看向透明的球形天花板。阿波罗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月光下有个都市集合体从空中某一点冒了出来。 「那……那、是、什么……?」 啪叽、啪叽、啪叽! 盛开在空中的都市集合体开始变形,打断阿波罗的话。石英结晶般凸出的都市大楼发出轰响,向内收缩,转眼间就缩回中心点。 「都市制造者……被吞噬了?怎么可能,你、你射出的难道是……!」 「她……要我们阻止你。」 天花板的都市团刮起一阵风,吹动美禄的头发。 「她还要我告诉你,她爱你。」 美禄静静低语。他眼中的光芒在阿波罗遗失的心底注入一滴水……进而掀起涟漪。 「……多、米诺……你在吗?」 『喔喔喔喔喔呜喔呜喔呜呜喔喔!』 「呜、唔、呜、啊啊啊啊——!」 眼见阿波罗即将找回自己的心,附在他身上的怨灵们无法容忍他的犹豫。怨灵不只停在他体表,更渗入他的耳朵、嘴巴,连他的声带也完全占为己有。 『不能!让猴子为所欲为——!』 「一定会信守承诺的,多米诺。我和……」 阿波罗化作黑色野兽跳向天花板,手中瞬间变出一把粒子大槌,狠狠举向收缩的都市团。 「我和毕斯可都是。」 砰隆! 都市团以惊人之势迎击扑来的阿波罗,将他的身体像球一样弹飞。阿波罗随即摔落地板,他上方的都市块露出一双翡翠色眼睛……将都市制造者的所有力量吸收至体内。 『呜……喔啊……!』 阿波罗爬了起来,惊讶地睁大眼睛。在他对面—— 一道人影发出亮晃晃的极光浮在空中,背后光芒四射,啪地折断脖子上长出的最后一根都市大楼。他全身涌出七彩的孢子,长长的头发有如极光,不停变换色彩。 七彩发光体折下都市大楼后送进嘴巴,啪叽咬碎吞进肚子里,打了个嗝。 「……这身体是怎么回事?美禄!你不要动不动就把我变成怪物!」 「毕斯可,你好厉害!不只像神,你就是神!」 『那是、毕斯可?』 阿波罗惊讶得全身躁动,但脑中忽然灵光一现。 『对了,是生命制造者做的!那我只要杀了管理者就好!』 阿波罗随即蹬地,扑向伫足的美禄。这时一道彩虹色的流星朝阿波罗的背使出宛若闪电的踢击,使他狠狠摔在地上。 『嘎哈……毕斯可,你这混账……』 「我清醒了。休想败部复活,阿波罗!」 毕斯可露出亮白的犬齿,闪动身体,使出拿手的回旋踢。他的脚画出一条半月形的轨道,形成美丽的彩虹,彩虹刀身深深刺进阿波罗的侧腹。 『嘎哈!』 阿波罗以强劲力道喷飞出去撞上透明墙壁,使之出现裂痕。彩虹色少年看见这一幕后轻轻落地。他不耐烦地拨着长了一倍的头发,眼前飞舞的彩虹粉末令他微微皱眉。 「这亮晶晶是啥?什么鬼,全都这么花俏!」 「这是……食锈吞掉都市后,进化成的孢子喔。这种彩虹色的蕈菇还没有名字,你帮它取个名字吧。」 「名字?」 毕斯可摘下一朵自己身上啵啵冒出的蕈菇,认真端详那闪亮的蕈伞。 「叫七色吧。」 「因为有七种颜色?」 「嗯。」 『喔喔喔喔—— 站起来 不可以这样 站起来 阿波罗————!』 毕斯可身后的伺服器发出尖叫,化作一道急流,汇聚在阿波罗身上。阿波罗已然成为破坏与怨念的集合体,仿佛傀儡般缓缓站起,手中再次浮现打倒毕斯可的那把漆黑大弓。 「毕斯可,你是被那个打倒的?」 「对啊,你在里面有看到喔?」 「没有。但你被击中时,我也很痛。」 「真诗意,明明只是只熊猫。」 「是这里吧?锁骨附近。你看,还有痕迹。」 「啥?……哇咧——!吓死人!」 『毕斯可————!』 毕斯可还在和美禄闲聊,连弓都没拿,不祥的漆黑大弓便朝他射出一支黑色粗箭。毕斯可转向那支划破空气、逼近眼前的箭,深吸一口气胀满胸腔。 「喝!」 他发出一声咆哮,使整个空间微微颤动。 仅仅一声……毕斯可只吼了一声,原本能够用都市破坏一切的漆黑箭矢,当场就「砰!」地破裂,喷飞四散。黑箭碎片掉落在地发出彩虹色光芒,而后「啵」地开出彩虹色的蕈菇。 『呜喔、喔、啊啊……?』 阿波罗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事,自己卯足全力射出的都市制造者箭矢竟被毕斯可的声音吼碎。毕斯可见对方有机可乘,便踢裂地板高高跳起,瞄准颤抖的阿波罗。 「毕斯可!弓呢?」 「不需要!」 毕斯可跳向空中,画出彩虹。他拔下自己变长的毛发,毛发瞬间变成一支彩虹箭。接着他又将箭架在空手上,孢子随即显现,在他手中化为彩虹弓。 「好厉害……!」 美禄身为毕斯可的搭档,至今每每都将他那耀眼的心志视为神的化身。然而毕斯可现在这个样子,任谁看了都会认为他真的是神。他将彩虹化作武器,扫荡冥府爬回来的大量怨灵。他正是极光之神,蕈菇之神。 「阿波罗,生命不分先后,也没有正义或邪恶。」 『呜呜喔喔喔!』 「如果有唯一真确的事——」 阿波罗跟着毕斯可一起跳起来,他的大弓正面瞄准毕斯可。在这静止的空间中,毕斯可与阿波罗的视线再度交会。 「那就是……我会打倒你。」 『滚出属于我们的时间,毕斯可——!』 先放箭的是阿波罗。砰轰!宛如长枪的黑暗之箭在那阵重低音下射出,企图贯穿闪亮的彩虹色身体。 「只有这点是真的,阿波罗……」 毕斯可眼中亮起平时那种贯穿一切的意志,又闪耀着包容一切的慈爱。他缓缓吐气后,松开 拉住彩虹箭的手指。 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啵! 放箭那瞬间,毕斯可的彩虹箭化作一道光,贯穿黑箭和阿波罗后便消散在空气中。继光束之后,空无一物的空中长出无数彩虹色蕈菇,聚集在黑色粗箭上,使之瞬间分解为彩虹粉末。 『怎、怎么会,怎么会这样,呜哇啊!』 『不要,会被消灭,我们会被消灭!』 阿波罗身上的怨灵被眼前景象震慑,四处跳来跳去,想要躲过不停绽放的那条彩虹蕈菇蛇。 毕斯可则咚地降落地面,落地冲击下开出的蕈菇使他脚步有些踉跄,但他仍望着化作粉末散去的彩虹弓,拍了拍手中碎屑。 「我变得更不像人了。我的人生发展怎么总是和自己想的相反呢?」 「毕斯可!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阿波罗要逃走了!」 「他逃不了的。我已经射穿他,他们全死了。」 「你已经射穿他……?」 「只是箭飞得太快,结果还没显现出来而已。」 啵啵啵啵啵啵啵!彩虹蕈菇以更猛的攻势追着阿波罗持续绽放。阿波罗将大弓变成厚厚的防护墙,想要挡下蕈菇。 「唔呜呜呜呜喔啊啊啊啊!」 阿波罗脚跟踩破地板,用防护墙挡住彩虹蛇的攻势,使它在紧要关头停了下来。 「哈、哈、哈!成功了!停下来了、停……」 啵咕! 「……呜哇啊啊啊——!」 一朵彩虹蕈菇,从阿波罗展开防护墙的手腕上绽放。接着「啵啵啵啵!」蕈菇以迅雷之势开遍阿波罗全身,将那染黑的躯体变为彩虹色。 『呀啊啊啊啊—— 啊喔啊 啊啊嘎啊啊!』 『唔喔———— 唔 唔呜呜呜!』 2028年发出刺耳的哀号。这些人死后仍化作资料混在一起,成为连自己与他人都分不清楚的魑魅魍魉。而这,就是他们死前的呐喊。 『快逃。快逃,快逃。』 『抛弃。抛弃这具肉体,快逃。』 「……不准逃,你们这些没用的家伙!」 怨灵们害怕被蕈菇分解,争先恐后想从阿波罗身上逃离。阿波罗抱住自己的身体,不让它们逃走。 阿波罗依旧睁大红眸直直盯着毕斯可,但他的目光中……已经没有轻蔑和厌恶,反而透露出一股惊讶与敬爱交织的情绪。 「毕斯可他们……战胜……我们了!毕斯可创造出这种彩虹粒子……远远超越阿波罗粒子,是新人类进化的秘方。」 『呀啊——!你、疯了吗,阿波罗————』 「他们!证明了他们就是我们的未来!所以我们必须接受自己已成过去。这才是文明人应有的『礼貌』!」 『杀了他,杀了这家伙。杀了阿波罗——!』 (霍普,雷吉、乔伊……原谅我……) 就在那群漆黑的怨灵正想侵蚀宿主阿波罗的身体,使他化为尘埃时—— 「哇!」 毕斯可发出一声咆哮,使空气微微颤动,将聚集在阿波罗身上的怨灵一次吹飞。那些黑色粒子失去载体飘浮在空中,彩虹粉末亦在咆哮下飞舞。黑色粒子被彩虹粉末包覆,发出「呀啊!」「哇啊!」的细碎惨叫,变成蕈菇掉落在地。 另一方面,阿波罗身上的彩虹蕈菇也在咆哮下恢复为闪亮粉末,原处只剩一名红发白皮肤的青年跌坐在地。 「……」 毕斯可大剌剌走到沉默的阿波罗面前,蹲下来仔细端详完他的脸后,转头望向身后的搭档。 「仔细一看,这人长得真软弱。他真的是我的祖先吗?」 「嗯,你们血缘满远的……但我觉得他跟你长得很像呢。」 阿波罗眯起眼睛看着两名少年,深深叹了口气。他感觉到自己由阿波罗粒子构成的身体正被毕斯可的彩虹粒子分解。那对红眸看着自己从指尖开始,一点一点化为蓝色粉末。 「我不由分说地……想要消灭身为子孙的你们……」 「嗯嗯?」 「你们真的愿意,让我这么幸福地消逝吗?我不是应该在绝望和后悔中……痛苦死去吗?我怎么能擅自在你们身上看见希望,含笑而终……」 「说得也是,好~做好觉悟吧……美禄,给我痒菇毒。」 「阿波罗!」 美禄无视搭档,搂住蜷缩的阿波罗,用力紧抱那瘦弱的身体。他在讶异的阿波罗耳边闭上眼睛,温柔细语。 「看看毕斯可和美禄,他们打倒了你。我们的血脉如此坚强……而勇敢地活了过来。时间并没有扭曲。」 「多、米诺……我……」 「没关系,我很高兴……不管是毕斯可,还是你,大家都尽力了……所以我们回去吧,阿波罗。我们俩一起……」 「……好,多米诺……」 美禄静静地离开阿波罗,但绿色粉末仍保留着美禄的形状留在原处,化作一名闪闪发亮的美丽女子。而后,阿波罗和多米诺便倒在对方怀中逐渐消散,变成彩虹粒子飘向空中。 美禄看完这一幕,悄悄收起心中涌现的复杂情绪,回头望向身后的搭档。彩虹蕈菇之神的心情和美禄迥异,满脸不悦地环抱双臂。 「啧,你人太好了。我被他整得很惨耶,该让他尝点苦头才对。」 「不能赶尽杀绝,这是『礼貌』。」 「喂,你该不会爱上这套了吧!」 「阿波罗死后,东京不知道会变怎样。还是赶紧带着滋露……」 美禄话还没说完,建筑物就「轰轰轰轰轰」剧烈摇晃,使两人失去平衡。 与此同时——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伺服器原已完全停止,美丽的绿色却忽然染为黑色,浮现出无数颗人头。 『喔喔喔啊啊啊,不要,不要。』 『「装置损坏 备份资料即将转移至其他装置」』 『快逃,快逃。去空中,逃去空中。』 「怎么回事?那玩意儿不是停了吗?」 「是停了没错!怎么会在无人操纵的情况下动起来?」 『不要————!』 伺服器旋转着巨大身躯迅速冲上空间顶部,撞破天花板一路飞向高空。 「混蛋!」 毕斯可朝着奔向夜空的伺服器射出彩虹箭。箭矢准确命中伺服器开出彩虹蕈菇,但伺服器却从身上分割出许多怨灵,不顾那些哀怨的声音继续飞向高空。 「那玩意儿想做什么?」 「……糟了,原来如此!它想飞去卫星那里!」 「卫星?」 「全日本都能收看的卫星电视,它的讯号就来自东京正上方的卫星。要是伺服器依附在卫星上,使卫星坠落日本……」美禄额头冒着冷汗,循着霍普留在他脑中的记忆,开口说道:「这样一来,日本就会完全被都市覆盖!我们得想办法阻止伺服器!」 「意思是要飞去太空破坏掉卫星,再飞回来?讲什么天方夜谭!」 「你明明觉得自己办得到。」 「啧!」 毕斯可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彩虹孢子便聚集起来,包裹住他和抱着滋露的美禄。毕斯可和搭档对上眼后点了点头,从天花板的洞跳向夜空,居高临下瞄准大都市东京。 「发射·生命制造者!」 美禄的咒语操纵着彩虹粉末,在毕斯可手中形成大型弓。毕斯可拔下一把自己飘在风中的头发,将之架在大弓上,整束一共十支箭便闪耀在夜空。 「喝——啊————!」 那十支箭在毕斯可的咆哮下射出。每支箭都划出一道极光轨迹,闪闪发光,分别刺向东京各处。 砰、砰! 彩虹箭以远远超越太阳食锈的威力 ,像要吞噬东京般猛烈发芽,连周边沙漠都染上一层七彩光辉。 「……好美……」 美禄搂着搭档的脖子,在虹光照耀下静静低语。 「可惜滋露昏倒了。要不要把她叫起来?」 「让她睡吧,她不懂得欣赏美景。」 毕斯可说完,确定东京开满彩虹蕈菇之后,便瞄准自己正下方,使尽全力将弓拉满。 「喂!别后悔喔!三秒之后我们说不定会化为灰烬!」 「我不后悔!无论什么时候死,只要和你在一起我就不怕!」 「上、吧——!」 咻!毕斯可的箭以光速飞行。数秒后,彩虹蕈菇「轰!」地冒出,威力是杏鲍菇的好几倍。孢子防护罩中的三人被彩虹蕈菇弹向高空,顺势突破云层,飞往众星闪耀的外太空。 20 一个温暖的东西紧紧抱住少女,摇晃她的身体。 她的双眸逐渐恢复明亮,迷迷糊糊地倒在那东西怀里,却听见…… 「艾姆莉、艾姆莉——!拜托你醒醒!」 「……母亲、大人?」 「……艾姆莉!」 拉斯肯妮热泪盈眶的脸出现在艾姆莉眼前。艾姆莉为了让母亲安心而露出微笑,轻抚她脸颊…… 「……!我得去指挥僧兵!母亲大人,大茶釜僧正呢?」 「不需要了,艾姆莉。战争已经结束,你做得很好。」 「战争……结束了……?」 拉斯肯妮的温柔视线引领艾姆莉走出帐篷。月光洒落在沙漠上,一同作战的众多僧侣全都伫足原地,朝着东京的方向潜心祈祷。 「……那座……森林是……」 东京爆炸中心洞原本巍然耸立着一座巨大都市…… 如今却有一片彩虹色的蕈菇森林覆盖整座都市,熠熠变换色彩照亮沙漠。彩虹将夜晚照得灿烂夺目,抚慰疲惫受伤的人,像要将所有人包覆似的微微晃动。 「艾姆莉僧正醒过来了——!」 「活下来了!艾姆莉僧正活下来了!」 在大嗓门坎德里的呼喊下,僧侣们不分教派一同涌来,将瘦小的艾姆莉往空中抛了几下。艾姆莉完全搞不清楚状况,吓得目瞪口呆。 「窝们赢了,艾姆莉。可以放松啦!」 「赢了……」 艾姆莉仍持续被往上抛,她身旁有个和她一样忽上忽下的人,正是毛茸茸的大茶釜僧正。他在空中呈舒适躺姿,对艾姆莉这么喊道。 「请问敌军去哪儿了?而且我……对了,我的身体!」 艾姆莉回想起自己为了保护部下而冲到前方,全身被光弹击中,当时的痛楚清晰浮现。 「我全身被都市侵蚀,本来只能等死。为什么……」 「尼看看天空。」 毛茸茸的手指向夜空,艾姆莉一脸疑惑地望去,只见空中降下大量亮粉,缓缓变换着颜色。粉末宛如白雪般笼罩整片沙漠,放出柔和的光芒融化在沙子里。 「这是……孢子吗……?」 「是一种还未命名的新型孢子,可以将锈蚀转换为生命力。」大茶釜僧正轻轻跳起,念了句真言,用彩虹孢子画出一朵蕈菇,僧侣们看见后一同欢呼。「这种孢子使那些机器人融化消失……所有人身上的都市也都不见了。」 「……彩虹、孢子……」 毛茸茸僧正的魔术夺走了僧侣们的注意力,艾姆莉趁机跳回沙地上,眺望那片泛着极光的蕈菇森林。 「……毕斯可哥哥他、赢了呢……」 强烈的感动令她颤抖起来,这时一只漂亮的大手落在她肩上。艾姆莉抬头望向微笑的拉斯肯妮,搂住对方的手臂,用那微颤的眼眸继续望着彩虹森林。 这时—— 她看见一个小小的球状物划出彩虹色轨迹,高高飞向夜空。那物体在月光映照下更显耀眼,从远方虽然看不太出来,但应该正以飞快的速度冲向高空。 「喂!那是什么?」 「好神圣哪!」 在僧侣们的惊叹声中,唯有艾姆莉知道那是什么。 (毕斯可哥哥﹑美禄哥哥……) 艾姆莉短暂地垂下眼睑,然后静静跪下,在虹光普照的沙地上潜心祈祷。 拉斯肯妮守在她身旁,也跪下祈祷。 对面的大茶釜大僧正也是。 还有他身后的坎德里…… 僧侣们将胜利的喜悦转化为祈祷之情,每个人都当场跪下。 这场祈祷没有祷词,连祈祷的对象都没有。 只奉献着心…… 僧侣们将自己纯粹的心奉献给彩虹,一心希望彩虹能迎向美好而安稳的未来……他们只专注地想着这件事。 超越音速的彩虹球体冲破热墙,散发着焦味突破平流层,终于摆脱重力的束缚,到达全黑的外太空。 「那个卫星在哪?」 毕斯可的彩虹头发闪闪发亮,他一转头,却看见搭档捂着嘴挣扎的模样。 「喂,你还开什么玩笑!日本快灭亡了耶!」 (我!不能!呼吸了!) 「不能呼吸了?啊,对喔……这里是太空嘛……」 毕斯可点点头,朝手掌吹了口气,该处便冒出彩虹蕈菇。毕斯可拔下蕈菇塞进搭档和滋露嘴里,两人才有办法呼吸。 「吸一口,这样好像就能呼吸了。」 「……呼、呼!好危险!我差点先走一步!」 美禄为沉睡的滋露检查心跳,保险起见还帮她做了人工呼吸(这种彩虹孢子似乎会产生空气),终于冷静下来。 「我们是被蕈菇弹来的,可能偏离了轨道!附近有没有一台大型机器?」 「那个吗?」 「……对,就是那个!……呜哇、糟糕,它已经进到大气层了!」 「破坏掉它就行了吧?」 毕斯可拔了几根头发,背着他们的行进方向射出那束彩虹箭。彩虹箭成为推进剂,在黑暗的宇宙中开出无数彩虹蕈菇,毕斯可等人因而得以像支箭般往反方向直直飞去,贴上持续坠落的巨大卫星。 『喔喔喔喔呜喔呜喔喔喔——!』 被火焰包覆的卫星哀号不已。 巨大卫星的表层附着着厚厚一层怨灵,已然变成一具机械生命。它们为了排除这个小小的彩虹球,凭着一股愤怒与恐慌交织的意识朝毕斯可等人所在的球体聚了过来。 怨灵们毫无缝隙地满布在彩虹色防护罩上,蠢动着向内加压,想要一次把他们压扁。 「还好滋露昏倒了,不然她看到这景象一定会吓到昏倒!」 「美禄,孢子用于攻击后,防护罩就没办法维持了。你能接手吗?」 「交给我吧!发射·生命制造者!」 美禄接手防御,毕斯可则拔下一把头发做成长枪般的箭,架在彩虹大弓上近距离射出。彩虹粗箭突破了附着在卫星上的装甲,刺进卫星表层。 毕斯可紧握刺进卫星的那支粗箭,咬牙注入全身的力气。流淌在他血液中的彩虹孢子在宿主的意念下接连流入箭中,喷溅出彩虹火花。 「呜呜呜呜喔喔喔喔啦啊啊——!」 卫星像是呼应咆哮似的,各处都「咚、咚!」长出彩虹蕈菇。 『住手,住手,住手————』 「我有哪次会说『好,我知道了』就乖乖住手?谁会听你们的!」 『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我们是无罪、无辜的生命!和你们不同,是本该存在的生命!你知道消灭我们,意味着什么吗——!』 「美禄,弄坏它会怎样?」 「日本就看不到卫星电视了。」 「卫星电视?」 「第6台,每次都在播同一部动画的那一台。」 「那个猫跟老鼠的动画吗?……这样啊,我开始有点罪恶感了。」 『唔喔喔喔喔嘎喔唔喔!』 啵咕、啵咕、啵咕! 彩虹蕈菇威力渐增,2028年也疯狂发动攻击,使美禄开展出的球状防护罩出现裂痕。而且快速通过大气层产生的热度也已快将少年们烤焦。 「毕斯可!快撑不住了!」 「……好!」 毕斯可感觉到菌丝已布满整枚卫星,因而露齿一笑,举起自己的右臂用力砸向卫星,使拳头深深陷入装甲内部。 砰! 毕斯可用左臂劈断自己的右臂,抱着搭档踹向卫星,跳入大气层之中。 「给我去地府冷静一下!」 他朝坠落的卫星伸出左臂,手上冒出耀眼的彩虹弓。美禄伸出右手取代他失去的手臂,握住毕斯可交给他的彩虹箭。 「毕斯可!第6台会 消失喔,你真的没关系吗?」 「太迟了!不要现在才问!」 「来喽,3、2——」 「「1!」」 咻!破风声响起,大气层中瞬间出现一道直线彩虹,贯穿卫星中心。美禄和毕斯可的箭精准射中插在卫星里的毕斯可右臂,将之当作引爆剂,以惊人之势绽放。 啵咕! 彩虹蕈菇覆盖了整颗卫星,附在上头的2028年怨灵连声惨叫都没有就被冲散。它们四分五裂后在大气层中化作尘埃,最后,那些自古以来的执念终于一点不剩地消失。 「喂,美禄!」 「怎么了?」 「防护罩不用维持了啦!反正也没用!」 「我知道!」 「你说什么?」 「我知道,再一下下!」 两人在大气层中像流星般坠落,以不输轰响的音量扯着嗓子对话。 毕斯可的彩虹色头发像在显示他力气已经耗尽般,逐渐恢复成红色。 而毕斯可本人确实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美禄用真言勉强变出的防护罩中,少年们呈头下脚上的姿势坠落。毕斯可用一种莫名豁达的心情面对死亡。 「世人一直把我们当作过街老鼠呢~~」 毕斯可一头红发飞舞在空中,不悦地说。 「我们为什么要为了拯救他们而死啊?太划不来了吧。」 「你是从结果来看才会这么想!没关系啦,我们一路上也认识了形形色色的人啊。而且你也拥有了独一无二的宝物。」 「什么宝物?」 「就是我啊!」 同样飘动的蓝发下,美禄对毕斯可露出灿烂笑容。 「我们拥有连死都不能拆散的珍贵宝物。我们俩在这长长的旅途中一起找到了它!」 「……」 「毕斯可!」 美禄将滋露环在怀里抱住毕斯可,对方额上的猫眼风镜使他觉得碍事,他皱起眉头,将风镜扯下来扔了出去。 「啊啊、喂!」毕斯可忍不住出声抗议,美禄没理他,头下脚上用力拉过毕斯可,「咚!」地贴上他的额头。 「……」 「……」 「毕斯可。」 「……嗯嗯?」 「你额头流了好多汗。」 「……」 「……」 「……噗。」 「呵呵。」 「噗嘻嘻嘻……」 「啊、哈哈哈!」 红发和天蓝头发交融在一起,随风飘动…… 两人额头相抵,笑了出来。 情感使两名少年紧紧相系,仿佛同一个生物,在灼热的静谧中感受着彼此的温度。 插图kuchie-p264 「美禄。」 「怎么了?」 「我感觉到体内的食锈孢子恢复了一点点。再加上你的,说不定……」 「还救得了一个人?」 「对。」 美禄望着毕斯可眼中的光芒点点头,将滋露抱在两人中间,一同触碰她的身体。 美禄和毕斯可将力量注入沉睡的滋露体内,包覆三人的防护罩开始收缩,最后只包住滋露一人。烫得像要撕裂全身的热风吹在两人身上,使他们的皮肤渐渐焦黑。 美禄对毕斯可喊了些什么,但被轰响盖过,毕斯可没能听见。毕斯可只能闭上眼睛,想着自己燃烧殆尽的身体和回忆。 『毕斯可。』 『毕斯可。』 『毕斯可,快醒醒!』 「……嗯嗯?」 毕斯可原以为自己已被烧尽,恢复知觉那一刻,他惊讶地环顾四周。他还是一样不断下坠,身旁是同样被黑炭呛到咳嗽的搭档,对方疑惑地仰望着他。 『两位!太好了,赶上了……!』 少女像要引导坠落的两人般出现在他们面前。她的四根辫子随风摇摆,红眸闪闪发亮,身上隐约浮现一层红光。 「……霍普!」 『阿波罗和多米诺的余烬让我活过来了,一定是要我保护你们!』 霍普用双手变出防护墙,保护三人免于大气层的灼热侵袭,在紧要关头保住了他们的命。 「笨蛋!要来就早点来,我头发都烧焦了!」 「他救了我们一命,你少在那边抱怨!」 『……好耀眼呢,毕斯可、美禄。』霍普眯起红眸,打从心底开心地看着两人。『我好高兴能和你们一起旅行。这送给你们,这是我最后的力量……』 霍普说完后静静闭上眼睛,从滋露额上化作红色方块飞了出来。方块贴在毕斯可断掉的右臂上,转眼间就使毕斯可健壮的手臂重现。 「呜喔!……我的手!」 毕斯可那条新右臂的肩膀上,有着霍普的闪亮印记。霍普的细语在惊讶的毕斯可耳中响起。 『你很快就会习惯的……我很荣幸成为你的手臂,毕斯可。』 「霍普,你呢?你会怎么样?」 『2028年和阿波罗都已消失,我自然也会消失……但没有比这更幸福的死法了。因为我会成为……你们新希望的基石!』 「霍普!」 『从现在起,毕斯可、美禄!阻碍人类的过去之墙已然倒塌,你们面前只剩下尚未开发的未来,延续到永远。明天……真正的明天,就从现在,从你们开始!』 21 极光照耀下的东京沙漠一片静谧,连锈蚀风都不再刮起。 铁鼠从沙地里钻了出来,跳起来捕捉天上降下的彩虹孢子,抓到之后又往下一个孢子前进。这时…… 轰轰轰轰轰! 一阵撼动沙漠的声响席卷而来,那些在玩彩虹孢子的可怜铁鼠全都因为害怕而躲回沙子里。接着沙地上便有个巨大的八足生物迅速跑过,卷起沙尘。 「哟呵呵呵!怎么这么快啊!」 「贾维老爷!芥川到底要去哪里?」 「不知道!芥川有它自己想去的地方。它还是第一次这么不听话呢!」 奔跑的巨型生物是一只身上随处亮着虹光的大螃蟹。它的鞍上有蓄胡的蕈菇守护者老爷爷拉着缰绳,还有貌美的女战士,一头黑发飘在空中。 贾维和帕乌身上的无数伤口如今已然带着虹光愈合,放出闪烁的余光。 「……贾维老爷,您看那个!」 猛然奔跑的芥川身上,帕乌指着夜空的一角说道。 她眼前有颗闪耀在夜空中的橙色流星正划破空气朝地表坠落。 芥川兴奋地开始加速,贾维连忙拉住缰绳。途中它撞到一个大铁块在空中翻滚了一圈,随即降落沙地。两人被震得头昏眼花,但芥川顾不上他们,再度全速狂奔。 「芥川在追那个东西吗?那到底是什么!」 「救、命啊~~~~~~!」 「「滋露!」」 上空有个熟悉的声音发出惨叫,两人惊讶地同时喊出声来。 「滋露为啥会从天而降?不,等等,那个是……」 「美禄!是赤星和美禄!芥川是想接住他们!」 帕乌定睛一看,发现两名蕈菇守护者虽然将滋露护在怀里,却安详地闭着眼睛。滋露在两人中间不断挣扎,用尽全力放声大喊。 「他们昏过去了!呀啊啊要掉下去了、要死了!我不想死——!」 「要掉到地面,来不及了!」 「看看这招如何!」 贾维神准的蕈菇箭,以绝妙的角度刺进芥川后方的沙地。啵咕!蕈菇斜向绽放,高高弹起芥川的身体。然而他们和坠落的三人之间还是有些微差距。 芥川不等贾维的缰绳控制,就用大螯夹起鞍上的两人,旋转了几圈后使出拿手的龙卷风投法,将他们用力甩了出去。 「姑娘,接住毕斯可!」 「好!」 他们像要从侧边撞上那三人般飞过去,贾维接住美禄和滋露后,气球菇降落伞从他腰际绽放。另一方面,帕乌的黑发呈一直线,使出橄榄球选手般的擒抱动作抱住毕斯可的侧腹。 「唔喔!」 沉睡的毕斯可受到无异于铁棍殴打的重击,错愕而痛苦地睁大双眼,接着便翻了白眼。帕乌将手中的铁棍戳进地面,减缓冲击,在沙地上滑行30m后才停止。 「赤星!我感受到你赢了!啊啊,还好你没……」 帕乌将毕斯可放在沙地上,扶起他的上半身泪眼汪汪地说。然而她却看见交换过誓言的伴侣翻着白眼,口吐白沫。 「……没呼吸了!快醒来,赤星!……毕斯可,快点醒醒!」 帕乌毫不犹豫吻上毕斯可的唇,将空气送进他的肺里。女杰帕乌连做人工呼吸也使尽全力,毕斯可的肺接收了惊人肺活量送来的空气,不禁发出哀号,主人也因而被唤醒。 「……唔!嗯嗯唔——!」 毕斯可的双眼找回翡翠光芒,承受不住而拍了拍帕乌的肩膀,帕乌却将他抱得更紧,像是希望他继续昏迷一样,怀着爱意绞紧他的身体。就某方面来说这可能是毕斯可今天最痛苦的遭遇,他的身体一阵痉挛,最后瘫软下来。 「抱歉打扰你吃饭了!」她弟弟正被贾维抱着浮在空中,傻眼地对她说:「要是再做下去!你就会变成寡妇喔!」 「呼,真没礼貌,我这是在为他急救。」 帕乌帮毕斯可擦了擦她狠狠吻过的嘴唇,泰然自若地转向弟弟。姐弟俩四目相接,露出柔和而充满爱意的微笑。 「好痛啊,老夫手酸啦。」飘在风中的贾维这么说完,便将美禄和滋露扔在沙地上,不理会身后传来的「「唔呀!」」两声惨叫,扭了扭自己的脖子。 「唉唷喂呀,老夫又没死成了。好不容易可以死得其所,想要就此长眠的……一醒来,却发现伤口被奇怪的彩虹给堵上,芥川也完全好起来了。」 美禄抱住奔来的芥川,喜不自胜地笑道: 「芥川说它才不想那样死掉呢!」 「胡说什么!十分钟前的事,螃蟹早就忘光啦。」 「你们又没差,你们有心理准备啊。我才是一醒来,就发现自己正从空中坠落好吗!」滋露的粉红色头发乱糟糟竖起,大声吼道:「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想死在加大的床上!结果我的身体却被奇怪的人操控,然后……」 「不过你不是也拼了命来救我吗?」 众人听见毕斯可的声音一同转头。他在妻子的殷勤照料下活了过来,盘腿坐在沙地上对滋露说: 「我被都市侵蚀,瘫倒在地时……你像只水母一样缠住阿波罗,还满脸是血。要是没有你,美禄到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你、你那时候醒着吗……!」 滋露的脸倏地变红,毕斯可大步走向她,将一个温暖的东西交到她手中。 「谢啦,滋露。我又欠你一次……这个送你。」 「咦……你要送我东西?……这是什么?」 「这是我在太空中喷飞的手指。你看,从某些角度会看到剖面有七彩的光。」 「我才不要——!超恶心的!」 毕斯可错愕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被拍落地面,这时搭档拍了拍他的肩。毕斯可疑惑地抬头,只见美禄凝视着夜空的一角,静静微笑。 「毕斯可,卫星电视说不定还能看喔。」 「怎么说?」 「你看。」 美禄指向夜空那头。 明亮的卫星飞在空中,划出细细的彩虹轨迹,时而闪烁着不同的色彩,似乎正要飞回原本的卫星轨道。 「…………」 「…………」 在场的五人一蟹在这静谧之中共享心情,无声地望着夜空中的彩虹。极光粉末从天而降,光芒温柔地包裹奋战过后的战士们,点缀着对他们而言最长之夜的尽头。 极光照耀下的东京沙漠一片静谧,连锈蚀风都不再刮起。 铁鼠从沙地里钻了出来,跳起来捕捉天上降下的彩虹孢子,抓到之后又往下一个孢子前进。这时…… 轰轰轰轰轰! 一阵撼动沙漠的声响席卷而来,那些在玩彩虹孢子的可怜铁鼠全都因为害怕而躲回沙子里。接着沙地上便有个巨大的八足生物迅速跑过,卷起沙尘。 「哟呵呵呵!怎么这么快啊!」 「贾维老爷!芥川到底要去哪里?」 「不知道!芥川有它自己想去的地方。它还是第一次这么不听话呢!」 奔跑的巨型生物是一只身上随处亮着虹光的大螃蟹。它的鞍上有蓄胡的蕈菇守护者老爷爷拉着缰绳,还有貌美的女战士,一头黑发飘在空中。 贾维和帕乌身上的无数伤口如今已然带着虹光愈合,放出闪烁的余光。 「……贾维老爷,您看那个!」 猛然奔跑的芥川身上,帕乌指着夜空的一角说道。 她眼前有颗闪耀在夜空中的橙色流星正划破空气朝地表坠落。 芥川兴奋地开始加速,贾维连忙拉住缰绳。途中它撞到一个大铁块在空中翻滚了一圈,随即降落沙地。两人被震得头昏眼花,但芥川顾不上他们,再度全速狂奔。 「芥川在追那个东西吗?那到底是什么!」 「救、命啊~~~~~~!」 「「滋露!」」 上空有个熟悉的声音发出惨叫,两人惊讶地同时喊出声来。 「滋露为啥会从天而降?不,等等,那个是……」 「美禄!是赤星和美禄!芥川是想接住他们!」 帕乌定睛一看,发现两名蕈菇守护者虽然将滋露护在怀里,却安详地闭着眼睛。滋露在两人中间不断挣扎,用尽全力放声大喊。 「他们昏过去了!呀啊啊要掉下去了、要死了!我不想死——!」 「要掉到地面,来不及了!」 「看看这招如何!」 贾维神准的蕈菇箭,以绝妙的角度刺进芥川后方的沙地。啵咕!蕈菇斜向绽放,高高弹起芥川的身体。然而他们和坠落的三人之间还是有些微差距。 芥川不等贾维的缰绳控制,就用大螯夹起鞍上的两人,旋转了几圈后使出拿手的龙卷风投法,将他们用力甩了出去。 「姑娘,接住毕斯可!」 「好!」 他们像要从侧边撞上那三人般飞过去,贾维接住美禄和滋露后,气球菇降落伞从他腰际绽放。另一方面,帕乌的黑发呈一直线,使出橄榄球选手般的擒抱动作抱住毕斯可的侧腹。 「唔喔!」 沉睡的毕斯可受到无异于铁棍殴打的重击,错愕而痛苦地睁大双眼,接着便翻了白眼。帕乌将手中的铁棍戳进地面,减缓冲击,在沙地上滑行30m后才停止。 「赤星!我感受到你赢了!啊啊,还好你没……」 帕乌将毕斯可放在沙地上,扶起他的上半身泪眼汪汪地说。然而她却看见交换过誓言的伴侣翻着白眼,口吐白沫。 「……没呼吸了!快醒来,赤星!……毕斯可,快点醒醒!」 帕乌毫不犹豫吻上毕斯可的唇,将空气送进他的肺里。女杰帕乌连做人工呼吸也使尽全力,毕斯可的肺接收了惊人肺活量送来的空气,不禁发出哀号,主人也因而被唤醒。 「……唔!嗯嗯唔——!」 毕斯可的双眼找回翡翠光芒,承受不住而拍了拍帕乌的肩膀,帕乌却将他抱得更紧,像是希望他继续昏迷一样,怀着爱意绞紧他的身体。就某方面来说这可能是毕斯可今天最痛苦的遭遇,他的身体一阵痉挛,最后瘫软下来。 「抱歉打扰你吃饭了!」她弟弟正被贾维抱着浮在空中,傻眼地对她说:「要是再做下去!你就会变成寡妇喔!」 「呼,真没礼貌,我这是在为他急救。」 帕乌帮毕斯可擦了擦她狠狠吻过的嘴唇,泰然自若地转向弟弟。姐弟俩四目相接,露出柔和而充满爱意的微笑。 「好痛啊,老夫手酸啦。」飘在风中的贾维这么说完,便将美禄和滋露扔在沙地上,不理会身后传来的「「唔呀!」」两声惨叫,扭了扭自己的脖子。 「唉唷喂呀,老夫又没死成了。好不容易可以死得其所,想要就此长眠的……一醒来,却发现伤口被奇怪的彩虹给堵上,芥川也完全好起来了。」 美禄抱住奔来的芥川,喜不自胜地笑道: 「芥川说它才不想那样死掉呢!」 「胡说什么!十分钟前的事,螃蟹早就忘光啦。」 「你们又没差,你们有心理准备啊。我才是一醒来,就发现自己正从空中坠落好吗!」滋露的粉红色头发乱糟糟竖起,大声吼道:「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想死在加大的床上!结果我的身体却被奇怪的人操控,然后……」 「不过你不是也拼了命来救我吗?」 众人听见毕斯可的声音一同转头。他在妻子的殷勤照料下活了过来,盘腿坐在沙地上对滋露说: 「我被都市侵蚀,瘫倒在地时……你像只水母一样缠住阿波罗,还满脸是血。要是没有你,美禄到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你、你那时候醒着吗……!」 滋露的脸倏地变红,毕斯可大步走向她,将一个温暖的东西交到她手中。 「谢啦,滋露。我又欠你一次……这个送你。」 「咦……你要送我东西?……这是什么?」 「这是我在太空中喷飞的手指。你看,从某些角度会看到剖面有七彩的光。」 「我才不要——!超恶心的!」 毕斯可错愕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被拍落地面,这时搭档拍了拍他的肩。毕斯可疑惑地抬头,只见美禄凝视着夜空的一角,静静微笑。 「毕斯可,卫星电视说不定还能看喔。」 「怎么说?」 「你看。」 美禄指向夜空那头。 明亮的卫星飞在空中,划出细细的彩虹轨迹,时而闪烁着不同的色彩,似乎正要飞回原本的卫星轨道。 「…………」 「…………」 在场的五人一蟹在这静谧之中共享心情,无声地望着夜空中的彩虹。极光粉末从天而降,光芒温柔地包裹奋战过后的战士们,点缀着对他们而言最长之夜的尽头。 极光照耀下的东京沙漠一片静谧,连锈蚀风都不再刮起。 铁鼠从沙地里钻了出来,跳起来捕捉天上降下的彩虹孢子,抓到之后又往下一个孢子前进。这时…… 轰轰轰轰轰! 一阵撼动沙漠的声响席卷而来,那些在玩彩虹孢子的可怜铁鼠全都因为害怕而躲回沙子里。接着沙地上便有个巨大的八足生物迅速跑过,卷起沙尘。 「哟呵呵呵!怎么这么快啊!」 「贾维老爷!芥川到底要去哪里?」 「不知道!芥川有它自己想去的地方。它还是第一次这么不听话呢!」 奔跑的巨型生物是一只身上随处亮着虹光的大螃蟹。它的鞍上有蓄胡的蕈菇守护者老爷爷拉着缰绳,还有貌美的女战士,一头黑发飘在空中。 贾维和帕乌身上的无数伤口如今已然带着虹光愈合,放出闪烁的余光。 「……贾维老爷,您看那个!」 猛然奔跑的芥川身上,帕乌指着夜空的一角说道。 她眼前有颗闪耀在夜空中的橙色流星正划破空气朝地表坠落。 芥川兴奋地开始加速,贾维连忙拉住缰绳。途中它撞到一个大铁块在空中翻滚了一圈,随即降落沙地。两人被震得头昏眼花,但芥川顾不上他们,再度全速狂奔。 「芥川在追那个东西吗?那到底是什么!」 「救、命啊~~~~~~!」 「「滋露!」」 上空有个熟悉的声音发出惨叫,两人惊讶地同时喊出声来。 「滋露为啥会从天而降?不,等等,那个是……」 「美禄!是赤星和美禄!芥川是想接住他们!」 帕乌定睛一看,发现两名蕈菇守护者虽然将滋露护在怀里,却安详地闭着眼睛。滋露在两人中间不断挣扎,用尽全力放声大喊。 「他们昏过去了!呀啊啊要掉下去了、要死了!我不想死——!」 「要掉到地面,来不及了!」 「看看这招如何!」 贾维神准的蕈菇箭,以绝妙的角度刺进芥川后方的沙地。啵咕!蕈菇斜向绽放,高高弹起芥川的身体。然而他们和坠落的三人之间还是有些微差距。 芥川不等贾维的缰绳控制,就用大螯夹起鞍上的两人,旋转了几圈后使出拿手的龙卷风投法,将他们用力甩了出去。 「姑娘,接住毕斯可!」 「好!」 他们像要从侧边撞上那三人般飞过去,贾维接住美禄和滋露后,气球菇降落伞从他腰际绽放。另一方面,帕乌的黑发呈一直线,使出橄榄球选手般的擒抱动作抱住毕斯可的侧腹。 「唔喔!」 沉睡的毕斯可受到无异于铁棍殴打的重击,错愕而痛苦地睁大双眼,接着便翻了白眼。帕乌将手中的铁棍戳进地面,减缓冲击,在沙地上滑行30m后才停止。 「赤星!我感受到你赢了!啊啊,还好你没……」 帕乌将毕斯可放在沙地上,扶起他的上半身泪眼汪汪地说。然而她却看见交换过誓言的伴侣翻着白眼,口吐白沫。 「……没呼吸了!快醒来,赤星!……毕斯可,快点醒醒!」 帕乌毫不犹豫吻上毕斯可的唇,将空气送进他的肺里。女杰帕乌连做人工呼吸也使尽全力,毕斯可的肺接收了惊人肺活量送来的空气,不禁发出哀号,主人也因而被唤醒。 「……唔!嗯嗯唔——!」 毕斯可的双眼找回翡翠光芒,承受不住而拍了拍帕乌的肩膀,帕乌却将他抱得更紧,像是希望他继续昏迷一样,怀着爱意绞紧他的身体。就某方面来说这可能是毕斯可今天最痛苦的遭遇,他的身体一阵痉挛,最后瘫软下来。 「抱歉打扰你吃饭了!」她弟弟正被贾维抱着浮在空中,傻眼地对她说:「要是再做下去!你就会变成寡妇喔!」 「呼,真没礼貌,我这是在为他急救。」 帕乌帮毕斯可擦了擦她狠狠吻过的嘴唇,泰然自若地转向弟弟。姐弟俩四目相接,露出柔和而充满爱意的微笑。 「好痛啊,老夫手酸啦。」飘在风中的贾维这么说完,便将美禄和滋露扔在沙地上,不理会身后传来的「「唔呀!」」两声惨叫,扭了扭自己的脖子。 「唉唷喂呀,老夫又没死成了。好不容易可以死得其所,想要就此长眠的……一醒来,却发现伤口被奇怪的彩虹给堵上,芥川也完全好起来了。」 美禄抱住奔来的芥川,喜不自胜地笑道: 「芥川说它才不想那样死掉呢!」 「胡说什么!十分钟前的事,螃蟹早就忘光啦。」 「你们又没差,你们有心理准备啊。我才是一醒来,就发现自己正从空中坠落好吗!」滋露的粉红色头发乱糟糟竖起,大声吼道:「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想死在加大的床上!结果我的身体却被奇怪的人操控,然后……」 「不过你不是也拼了命来救我吗?」 众人听见毕斯可的声音一同转头。他在妻子的殷勤照料下活了过来,盘腿坐在沙地上对滋露说: 「我被都市侵蚀,瘫倒在地时……你像只水母一样缠住阿波罗,还满脸是血。要是没有你,美禄到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你、你那时候醒着吗……!」 滋露的脸倏地变红,毕斯可大步走向她,将一个温暖的东西交到她手中。 「谢啦,滋露。我又欠你一次……这个送你。」 「咦……你要送我东西?……这是什么?」 「这是我在太空中喷飞的手指。你看,从某些角度会看到剖面有七彩的光。」 「我才不要——!超恶心的!」 毕斯可错愕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被拍落地面,这时搭档拍了拍他的肩。毕斯可疑惑地抬头,只见美禄凝视着夜空的一角,静静微笑。 「毕斯可,卫星电视说不定还能看喔。」 「怎么说?」 「你看。」 美禄指向夜空那头。 明亮的卫星飞在空中,划出细细的彩虹轨迹,时而闪烁着不同的色彩,似乎正要飞回原本的卫星轨道。 「…………」 「…………」 在场的五人一蟹在这静谧之中共享心情,无声地望着夜空中的彩虹。极光粉末从天而降,光芒温柔地包裹奋战过后的战士们,点缀着对他们而言最长之夜的尽头。 极光照耀下的东京沙漠一片静谧,连锈蚀风都不再刮起。 铁鼠从沙地里钻了出来,跳起来捕捉天上降下的彩虹孢子,抓到之后又往下一个孢子前进。这时…… 轰轰轰轰轰! 一阵撼动沙漠的声响席卷而来,那些在玩彩虹孢子的可怜铁鼠全都因为害怕而躲回沙子里。接着沙地上便有个巨大的八足生物迅速跑过,卷起沙尘。 「哟呵呵呵!怎么这么快啊!」 「贾维老爷!芥川到底要去哪里?」 「不知道!芥川有它自己想去的地方。它还是第一次这么不听话呢!」 奔跑的巨型生物是一只身上随处亮着虹光的大螃蟹。它的鞍上有蓄胡的蕈菇守护者老爷爷拉着缰绳,还有貌美的女战士,一头黑发飘在空中。 贾维和帕乌身上的无数伤口如今已然带着虹光愈合,放出闪烁的余光。 「……贾维老爷,您看那个!」 猛然奔跑的芥川身上,帕乌指着夜空的一角说道。 她眼前有颗闪耀在夜空中的橙色流星正划破空气朝地表坠落。 芥川兴奋地开始加速,贾维连忙拉住缰绳。途中它撞到一个大铁块在空中翻滚了一圈,随即降落沙地。两人被震得头昏眼花,但芥川顾不上他们,再度全速狂奔。 「芥川在追那个东西吗?那到底是什么!」 「救、命啊~~~~~~!」 「「滋露!」」 上空有个熟悉的声音发出惨叫,两人惊讶地同时喊出声来。 「滋露为啥会从天而降?不,等等,那个是……」 「美禄!是赤星和美禄!芥川是想接住他们!」 帕乌定睛一看,发现两名蕈菇守护者虽然将滋露护在怀里,却安详地闭着眼睛。滋露在两人中间不断挣扎,用尽全力放声大喊。 「他们昏过去了!呀啊啊要掉下去了、要死了!我不想死——!」 「要掉到地面,来不及了!」 「看看这招如何!」 贾维神准的蕈菇箭,以绝妙的角度刺进芥川后方的沙地。啵咕!蕈菇斜向绽放,高高弹起芥川的身体。然而他们和坠落的三人之间还是有些微差距。 芥川不等贾维的缰绳控制,就用大螯夹起鞍上的两人,旋转了几圈后使出拿手的龙卷风投法,将他们用力甩了出去。 「姑娘,接住毕斯可!」 「好!」 他们像要从侧边撞上那三人般飞过去,贾维接住美禄和滋露后,气球菇降落伞从他腰际绽放。另一方面,帕乌的黑发呈一直线,使出橄榄球选手般的擒抱动作抱住毕斯可的侧腹。 「唔喔!」 沉睡的毕斯可受到无异于铁棍殴打的重击,错愕而痛苦地睁大双眼,接着便翻了白眼。帕乌将手中的铁棍戳进地面,减缓冲击,在沙地上滑行30m后才停止。 「赤星!我感受到你赢了!啊啊,还好你没……」 帕乌将毕斯可放在沙地上,扶起他的上半身泪眼汪汪地说。然而她却看见交换过誓言的伴侣翻着白眼,口吐白沫。 「……没呼吸了!快醒来,赤星!……毕斯可,快点醒醒!」 帕乌毫不犹豫吻上毕斯可的唇,将空气送进他的肺里。女杰帕乌连做人工呼吸也使尽全力,毕斯可的肺接收了惊人肺活量送来的空气,不禁发出哀号,主人也因而被唤醒。 「……唔!嗯嗯唔——!」 毕斯可的双眼找回翡翠光芒,承受不住而拍了拍帕乌的肩膀,帕乌却将他抱得更紧,像是希望他继续昏迷一样,怀着爱意绞紧他的身体。就某方面来说这可能是毕斯可今天最痛苦的遭遇,他的身体一阵痉挛,最后瘫软下来。 「抱歉打扰你吃饭了!」她弟弟正被贾维抱着浮在空中,傻眼地对她说:「要是再做下去!你就会变成寡妇喔!」 「呼,真没礼貌,我这是在为他急救。」 帕乌帮毕斯可擦了擦她狠狠吻过的嘴唇,泰然自若地转向弟弟。姐弟俩四目相接,露出柔和而充满爱意的微笑。 「好痛啊,老夫手酸啦。」飘在风中的贾维这么说完,便将美禄和滋露扔在沙地上,不理会身后传来的「「唔呀!」」两声惨叫,扭了扭自己的脖子。 「唉唷喂呀,老夫又没死成了。好不容易可以死得其所,想要就此长眠的……一醒来,却发现伤口被奇怪的彩虹给堵上,芥川也完全好起来了。」 美禄抱住奔来的芥川,喜不自胜地笑道: 「芥川说它才不想那样死掉呢!」 「胡说什么!十分钟前的事,螃蟹早就忘光啦。」 「你们又没差,你们有心理准备啊。我才是一醒来,就发现自己正从空中坠落好吗!」滋露的粉红色头发乱糟糟竖起,大声吼道:「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想死在加大的床上!结果我的身体却被奇怪的人操控,然后……」 「不过你不是也拼了命来救我吗?」 众人听见毕斯可的声音一同转头。他在妻子的殷勤照料下活了过来,盘腿坐在沙地上对滋露说: 「我被都市侵蚀,瘫倒在地时……你像只水母一样缠住阿波罗,还满脸是血。要是没有你,美禄到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你、你那时候醒着吗……!」 滋露的脸倏地变红,毕斯可大步走向她,将一个温暖的东西交到她手中。 「谢啦,滋露。我又欠你一次……这个送你。」 「咦……你要送我东西?……这是什么?」 「这是我在太空中喷飞的手指。你看,从某些角度会看到剖面有七彩的光。」 「我才不要——!超恶心的!」 毕斯可错愕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被拍落地面,这时搭档拍了拍他的肩。毕斯可疑惑地抬头,只见美禄凝视着夜空的一角,静静微笑。 「毕斯可,卫星电视说不定还能看喔。」 「怎么说?」 「你看。」 美禄指向夜空那头。 明亮的卫星飞在空中,划出细细的彩虹轨迹,时而闪烁着不同的色彩,似乎正要飞回原本的卫星轨道。 「…………」 「…………」 在场的五人一蟹在这静谧之中共享心情,无声地望着夜空中的彩虹。极光粉末从天而降,光芒温柔地包裹奋战过后的战士们,点缀着对他们而言最长之夜的尽头。 极光照耀下的东京沙漠一片静谧,连锈蚀风都不再刮起。 铁鼠从沙地里钻了出来,跳起来捕捉天上降下的彩虹孢子,抓到之后又往下一个孢子前进。这时…… 轰轰轰轰轰! 一阵撼动沙漠的声响席卷而来,那些在玩彩虹孢子的可怜铁鼠全都因为害怕而躲回沙子里。接着沙地上便有个巨大的八足生物迅速跑过,卷起沙尘。 「哟呵呵呵!怎么这么快啊!」 「贾维老爷!芥川到底要去哪里?」 「不知道!芥川有它自己想去的地方。它还是第一次这么不听话呢!」 奔跑的巨型生物是一只身上随处亮着虹光的大螃蟹。它的鞍上有蓄胡的蕈菇守护者老爷爷拉着缰绳,还有貌美的女战士,一头黑发飘在空中。 贾维和帕乌身上的无数伤口如今已然带着虹光愈合,放出闪烁的余光。 「……贾维老爷,您看那个!」 猛然奔跑的芥川身上,帕乌指着夜空的一角说道。 她眼前有颗闪耀在夜空中的橙色流星正划破空气朝地表坠落。 芥川兴奋地开始加速,贾维连忙拉住缰绳。途中它撞到一个大铁块在空中翻滚了一圈,随即降落沙地。两人被震得头昏眼花,但芥川顾不上他们,再度全速狂奔。 「芥川在追那个东西吗?那到底是什么!」 「救、命啊~~~~~~!」 「「滋露!」」 上空有个熟悉的声音发出惨叫,两人惊讶地同时喊出声来。 「滋露为啥会从天而降?不,等等,那个是……」 「美禄!是赤星和美禄!芥川是想接住他们!」 帕乌定睛一看,发现两名蕈菇守护者虽然将滋露护在怀里,却安详地闭着眼睛。滋露在两人中间不断挣扎,用尽全力放声大喊。 「他们昏过去了!呀啊啊要掉下去了、要死了!我不想死——!」 「要掉到地面,来不及了!」 「看看这招如何!」 贾维神准的蕈菇箭,以绝妙的角度刺进芥川后方的沙地。啵咕!蕈菇斜向绽放,高高弹起芥川的身体。然而他们和坠落的三人之间还是有些微差距。 芥川不等贾维的缰绳控制,就用大螯夹起鞍上的两人,旋转了几圈后使出拿手的龙卷风投法,将他们用力甩了出去。 「姑娘,接住毕斯可!」 「好!」 他们像要从侧边撞上那三人般飞过去,贾维接住美禄和滋露后,气球菇降落伞从他腰际绽放。另一方面,帕乌的黑发呈一直线,使出橄榄球选手般的擒抱动作抱住毕斯可的侧腹。 「唔喔!」 沉睡的毕斯可受到无异于铁棍殴打的重击,错愕而痛苦地睁大双眼,接着便翻了白眼。帕乌将手中的铁棍戳进地面,减缓冲击,在沙地上滑行30m后才停止。 「赤星!我感受到你赢了!啊啊,还好你没……」 帕乌将毕斯可放在沙地上,扶起他的上半身泪眼汪汪地说。然而她却看见交换过誓言的伴侣翻着白眼,口吐白沫。 「……没呼吸了!快醒来,赤星!……毕斯可,快点醒醒!」 帕乌毫不犹豫吻上毕斯可的唇,将空气送进他的肺里。女杰帕乌连做人工呼吸也使尽全力,毕斯可的肺接收了惊人肺活量送来的空气,不禁发出哀号,主人也因而被唤醒。 「……唔!嗯嗯唔——!」 毕斯可的双眼找回翡翠光芒,承受不住而拍了拍帕乌的肩膀,帕乌却将他抱得更紧,像是希望他继续昏迷一样,怀着爱意绞紧他的身体。就某方面来说这可能是毕斯可今天最痛苦的遭遇,他的身体一阵痉挛,最后瘫软下来。 「抱歉打扰你吃饭了!」她弟弟正被贾维抱着浮在空中,傻眼地对她说:「要是再做下去!你就会变成寡妇喔!」 「呼,真没礼貌,我这是在为他急救。」 帕乌帮毕斯可擦了擦她狠狠吻过的嘴唇,泰然自若地转向弟弟。姐弟俩四目相接,露出柔和而充满爱意的微笑。 「好痛啊,老夫手酸啦。」飘在风中的贾维这么说完,便将美禄和滋露扔在沙地上,不理会身后传来的「「唔呀!」」两声惨叫,扭了扭自己的脖子。 「唉唷喂呀,老夫又没死成了。好不容易可以死得其所,想要就此长眠的……一醒来,却发现伤口被奇怪的彩虹给堵上,芥川也完全好起来了。」 美禄抱住奔来的芥川,喜不自胜地笑道: 「芥川说它才不想那样死掉呢!」 「胡说什么!十分钟前的事,螃蟹早就忘光啦。」 「你们又没差,你们有心理准备啊。我才是一醒来,就发现自己正从空中坠落好吗!」滋露的粉红色头发乱糟糟竖起,大声吼道:「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想死在加大的床上!结果我的身体却被奇怪的人操控,然后……」 「不过你不是也拼了命来救我吗?」 众人听见毕斯可的声音一同转头。他在妻子的殷勤照料下活了过来,盘腿坐在沙地上对滋露说: 「我被都市侵蚀,瘫倒在地时……你像只水母一样缠住阿波罗,还满脸是血。要是没有你,美禄到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你、你那时候醒着吗……!」 滋露的脸倏地变红,毕斯可大步走向她,将一个温暖的东西交到她手中。 「谢啦,滋露。我又欠你一次……这个送你。」 「咦……你要送我东西?……这是什么?」 「这是我在太空中喷飞的手指。你看,从某些角度会看到剖面有七彩的光。」 「我才不要——!超恶心的!」 毕斯可错愕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被拍落地面,这时搭档拍了拍他的肩。毕斯可疑惑地抬头,只见美禄凝视着夜空的一角,静静微笑。 「毕斯可,卫星电视说不定还能看喔。」 「怎么说?」 「你看。」 美禄指向夜空那头。 明亮的卫星飞在空中,划出细细的彩虹轨迹,时而闪烁着不同的色彩,似乎正要飞回原本的卫星轨道。 「…………」 「…………」 在场的五人一蟹在这静谧之中共享心情,无声地望着夜空中的彩虹。极光粉末从天而降,光芒温柔地包裹奋战过后的战士们,点缀着对他们而言最长之夜的尽头。 极光照耀下的东京沙漠一片静谧,连锈蚀风都不再刮起。 铁鼠从沙地里钻了出来,跳起来捕捉天上降下的彩虹孢子,抓到之后又往下一个孢子前进。这时…… 轰轰轰轰轰! 一阵撼动沙漠的声响席卷而来,那些在玩彩虹孢子的可怜铁鼠全都因为害怕而躲回沙子里。接着沙地上便有个巨大的八足生物迅速跑过,卷起沙尘。 「哟呵呵呵!怎么这么快啊!」 「贾维老爷!芥川到底要去哪里?」 「不知道!芥川有它自己想去的地方。它还是第一次这么不听话呢!」 奔跑的巨型生物是一只身上随处亮着虹光的大螃蟹。它的鞍上有蓄胡的蕈菇守护者老爷爷拉着缰绳,还有貌美的女战士,一头黑发飘在空中。 贾维和帕乌身上的无数伤口如今已然带着虹光愈合,放出闪烁的余光。 「……贾维老爷,您看那个!」 猛然奔跑的芥川身上,帕乌指着夜空的一角说道。 她眼前有颗闪耀在夜空中的橙色流星正划破空气朝地表坠落。 芥川兴奋地开始加速,贾维连忙拉住缰绳。途中它撞到一个大铁块在空中翻滚了一圈,随即降落沙地。两人被震得头昏眼花,但芥川顾不上他们,再度全速狂奔。 「芥川在追那个东西吗?那到底是什么!」 「救、命啊~~~~~~!」 「「滋露!」」 上空有个熟悉的声音发出惨叫,两人惊讶地同时喊出声来。 「滋露为啥会从天而降?不,等等,那个是……」 「美禄!是赤星和美禄!芥川是想接住他们!」 帕乌定睛一看,发现两名蕈菇守护者虽然将滋露护在怀里,却安详地闭着眼睛。滋露在两人中间不断挣扎,用尽全力放声大喊。 「他们昏过去了!呀啊啊要掉下去了、要死了!我不想死——!」 「要掉到地面,来不及了!」 「看看这招如何!」 贾维神准的蕈菇箭,以绝妙的角度刺进芥川后方的沙地。啵咕!蕈菇斜向绽放,高高弹起芥川的身体。然而他们和坠落的三人之间还是有些微差距。 芥川不等贾维的缰绳控制,就用大螯夹起鞍上的两人,旋转了几圈后使出拿手的龙卷风投法,将他们用力甩了出去。 「姑娘,接住毕斯可!」 「好!」 他们像要从侧边撞上那三人般飞过去,贾维接住美禄和滋露后,气球菇降落伞从他腰际绽放。另一方面,帕乌的黑发呈一直线,使出橄榄球选手般的擒抱动作抱住毕斯可的侧腹。 「唔喔!」 沉睡的毕斯可受到无异于铁棍殴打的重击,错愕而痛苦地睁大双眼,接着便翻了白眼。帕乌将手中的铁棍戳进地面,减缓冲击,在沙地上滑行30m后才停止。 「赤星!我感受到你赢了!啊啊,还好你没……」 帕乌将毕斯可放在沙地上,扶起他的上半身泪眼汪汪地说。然而她却看见交换过誓言的伴侣翻着白眼,口吐白沫。 「……没呼吸了!快醒来,赤星!……毕斯可,快点醒醒!」 帕乌毫不犹豫吻上毕斯可的唇,将空气送进他的肺里。女杰帕乌连做人工呼吸也使尽全力,毕斯可的肺接收了惊人肺活量送来的空气,不禁发出哀号,主人也因而被唤醒。 「……唔!嗯嗯唔——!」 毕斯可的双眼找回翡翠光芒,承受不住而拍了拍帕乌的肩膀,帕乌却将他抱得更紧,像是希望他继续昏迷一样,怀着爱意绞紧他的身体。就某方面来说这可能是毕斯可今天最痛苦的遭遇,他的身体一阵痉挛,最后瘫软下来。 「抱歉打扰你吃饭了!」她弟弟正被贾维抱着浮在空中,傻眼地对她说:「要是再做下去!你就会变成寡妇喔!」 「呼,真没礼貌,我这是在为他急救。」 帕乌帮毕斯可擦了擦她狠狠吻过的嘴唇,泰然自若地转向弟弟。姐弟俩四目相接,露出柔和而充满爱意的微笑。 「好痛啊,老夫手酸啦。」飘在风中的贾维这么说完,便将美禄和滋露扔在沙地上,不理会身后传来的「「唔呀!」」两声惨叫,扭了扭自己的脖子。 「唉唷喂呀,老夫又没死成了。好不容易可以死得其所,想要就此长眠的……一醒来,却发现伤口被奇怪的彩虹给堵上,芥川也完全好起来了。」 美禄抱住奔来的芥川,喜不自胜地笑道: 「芥川说它才不想那样死掉呢!」 「胡说什么!十分钟前的事,螃蟹早就忘光啦。」 「你们又没差,你们有心理准备啊。我才是一醒来,就发现自己正从空中坠落好吗!」滋露的粉红色头发乱糟糟竖起,大声吼道:「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想死在加大的床上!结果我的身体却被奇怪的人操控,然后……」 「不过你不是也拼了命来救我吗?」 众人听见毕斯可的声音一同转头。他在妻子的殷勤照料下活了过来,盘腿坐在沙地上对滋露说: 「我被都市侵蚀,瘫倒在地时……你像只水母一样缠住阿波罗,还满脸是血。要是没有你,美禄到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你、你那时候醒着吗……!」 滋露的脸倏地变红,毕斯可大步走向她,将一个温暖的东西交到她手中。 「谢啦,滋露。我又欠你一次……这个送你。」 「咦……你要送我东西?……这是什么?」 「这是我在太空中喷飞的手指。你看,从某些角度会看到剖面有七彩的光。」 「我才不要——!超恶心的!」 毕斯可错愕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被拍落地面,这时搭档拍了拍他的肩。毕斯可疑惑地抬头,只见美禄凝视着夜空的一角,静静微笑。 「毕斯可,卫星电视说不定还能看喔。」 「怎么说?」 「你看。」 美禄指向夜空那头。 明亮的卫星飞在空中,划出细细的彩虹轨迹,时而闪烁着不同的色彩,似乎正要飞回原本的卫星轨道。 「…………」 「…………」 在场的五人一蟹在这静谧之中共享心情,无声地望着夜空中的彩虹。极光粉末从天而降,光芒温柔地包裹奋战过后的战士们,点缀着对他们而言最长之夜的尽头。 极光照耀下的东京沙漠一片静谧,连锈蚀风都不再刮起。 铁鼠从沙地里钻了出来,跳起来捕捉天上降下的彩虹孢子,抓到之后又往下一个孢子前进。这时…… 轰轰轰轰轰! 一阵撼动沙漠的声响席卷而来,那些在玩彩虹孢子的可怜铁鼠全都因为害怕而躲回沙子里。接着沙地上便有个巨大的八足生物迅速跑过,卷起沙尘。 「哟呵呵呵!怎么这么快啊!」 「贾维老爷!芥川到底要去哪里?」 「不知道!芥川有它自己想去的地方。它还是第一次这么不听话呢!」 奔跑的巨型生物是一只身上随处亮着虹光的大螃蟹。它的鞍上有蓄胡的蕈菇守护者老爷爷拉着缰绳,还有貌美的女战士,一头黑发飘在空中。 贾维和帕乌身上的无数伤口如今已然带着虹光愈合,放出闪烁的余光。 「……贾维老爷,您看那个!」 猛然奔跑的芥川身上,帕乌指着夜空的一角说道。 她眼前有颗闪耀在夜空中的橙色流星正划破空气朝地表坠落。 芥川兴奋地开始加速,贾维连忙拉住缰绳。途中它撞到一个大铁块在空中翻滚了一圈,随即降落沙地。两人被震得头昏眼花,但芥川顾不上他们,再度全速狂奔。 「芥川在追那个东西吗?那到底是什么!」 「救、命啊~~~~~~!」 「「滋露!」」 上空有个熟悉的声音发出惨叫,两人惊讶地同时喊出声来。 「滋露为啥会从天而降?不,等等,那个是……」 「美禄!是赤星和美禄!芥川是想接住他们!」 帕乌定睛一看,发现两名蕈菇守护者虽然将滋露护在怀里,却安详地闭着眼睛。滋露在两人中间不断挣扎,用尽全力放声大喊。 「他们昏过去了!呀啊啊要掉下去了、要死了!我不想死——!」 「要掉到地面,来不及了!」 「看看这招如何!」 贾维神准的蕈菇箭,以绝妙的角度刺进芥川后方的沙地。啵咕!蕈菇斜向绽放,高高弹起芥川的身体。然而他们和坠落的三人之间还是有些微差距。 芥川不等贾维的缰绳控制,就用大螯夹起鞍上的两人,旋转了几圈后使出拿手的龙卷风投法,将他们用力甩了出去。 「姑娘,接住毕斯可!」 「好!」 他们像要从侧边撞上那三人般飞过去,贾维接住美禄和滋露后,气球菇降落伞从他腰际绽放。另一方面,帕乌的黑发呈一直线,使出橄榄球选手般的擒抱动作抱住毕斯可的侧腹。 「唔喔!」 沉睡的毕斯可受到无异于铁棍殴打的重击,错愕而痛苦地睁大双眼,接着便翻了白眼。帕乌将手中的铁棍戳进地面,减缓冲击,在沙地上滑行30m后才停止。 「赤星!我感受到你赢了!啊啊,还好你没……」 帕乌将毕斯可放在沙地上,扶起他的上半身泪眼汪汪地说。然而她却看见交换过誓言的伴侣翻着白眼,口吐白沫。 「……没呼吸了!快醒来,赤星!……毕斯可,快点醒醒!」 帕乌毫不犹豫吻上毕斯可的唇,将空气送进他的肺里。女杰帕乌连做人工呼吸也使尽全力,毕斯可的肺接收了惊人肺活量送来的空气,不禁发出哀号,主人也因而被唤醒。 「……唔!嗯嗯唔——!」 毕斯可的双眼找回翡翠光芒,承受不住而拍了拍帕乌的肩膀,帕乌却将他抱得更紧,像是希望他继续昏迷一样,怀着爱意绞紧他的身体。就某方面来说这可能是毕斯可今天最痛苦的遭遇,他的身体一阵痉挛,最后瘫软下来。 「抱歉打扰你吃饭了!」她弟弟正被贾维抱着浮在空中,傻眼地对她说:「要是再做下去!你就会变成寡妇喔!」 「呼,真没礼貌,我这是在为他急救。」 帕乌帮毕斯可擦了擦她狠狠吻过的嘴唇,泰然自若地转向弟弟。姐弟俩四目相接,露出柔和而充满爱意的微笑。 「好痛啊,老夫手酸啦。」飘在风中的贾维这么说完,便将美禄和滋露扔在沙地上,不理会身后传来的「「唔呀!」」两声惨叫,扭了扭自己的脖子。 「唉唷喂呀,老夫又没死成了。好不容易可以死得其所,想要就此长眠的……一醒来,却发现伤口被奇怪的彩虹给堵上,芥川也完全好起来了。」 美禄抱住奔来的芥川,喜不自胜地笑道: 「芥川说它才不想那样死掉呢!」 「胡说什么!十分钟前的事,螃蟹早就忘光啦。」 「你们又没差,你们有心理准备啊。我才是一醒来,就发现自己正从空中坠落好吗!」滋露的粉红色头发乱糟糟竖起,大声吼道:「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想死在加大的床上!结果我的身体却被奇怪的人操控,然后……」 「不过你不是也拼了命来救我吗?」 众人听见毕斯可的声音一同转头。他在妻子的殷勤照料下活了过来,盘腿坐在沙地上对滋露说: 「我被都市侵蚀,瘫倒在地时……你像只水母一样缠住阿波罗,还满脸是血。要是没有你,美禄到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你、你那时候醒着吗……!」 滋露的脸倏地变红,毕斯可大步走向她,将一个温暖的东西交到她手中。 「谢啦,滋露。我又欠你一次……这个送你。」 「咦……你要送我东西?……这是什么?」 「这是我在太空中喷飞的手指。你看,从某些角度会看到剖面有七彩的光。」 「我才不要——!超恶心的!」 毕斯可错愕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被拍落地面,这时搭档拍了拍他的肩。毕斯可疑惑地抬头,只见美禄凝视着夜空的一角,静静微笑。 「毕斯可,卫星电视说不定还能看喔。」 「怎么说?」 「你看。」 美禄指向夜空那头。 明亮的卫星飞在空中,划出细细的彩虹轨迹,时而闪烁着不同的色彩,似乎正要飞回原本的卫星轨道。 「…………」 「…………」 在场的五人一蟹在这静谧之中共享心情,无声地望着夜空中的彩虹。极光粉末从天而降,光芒温柔地包裹奋战过后的战士们,点缀着对他们而言最长之夜的尽头。 极光照耀下的东京沙漠一片静谧,连锈蚀风都不再刮起。 铁鼠从沙地里钻了出来,跳起来捕捉天上降下的彩虹孢子,抓到之后又往下一个孢子前进。这时…… 轰轰轰轰轰! 一阵撼动沙漠的声响席卷而来,那些在玩彩虹孢子的可怜铁鼠全都因为害怕而躲回沙子里。接着沙地上便有个巨大的八足生物迅速跑过,卷起沙尘。 「哟呵呵呵!怎么这么快啊!」 「贾维老爷!芥川到底要去哪里?」 「不知道!芥川有它自己想去的地方。它还是第一次这么不听话呢!」 奔跑的巨型生物是一只身上随处亮着虹光的大螃蟹。它的鞍上有蓄胡的蕈菇守护者老爷爷拉着缰绳,还有貌美的女战士,一头黑发飘在空中。 贾维和帕乌身上的无数伤口如今已然带着虹光愈合,放出闪烁的余光。 「……贾维老爷,您看那个!」 猛然奔跑的芥川身上,帕乌指着夜空的一角说道。 她眼前有颗闪耀在夜空中的橙色流星正划破空气朝地表坠落。 芥川兴奋地开始加速,贾维连忙拉住缰绳。途中它撞到一个大铁块在空中翻滚了一圈,随即降落沙地。两人被震得头昏眼花,但芥川顾不上他们,再度全速狂奔。 「芥川在追那个东西吗?那到底是什么!」 「救、命啊~~~~~~!」 「「滋露!」」 上空有个熟悉的声音发出惨叫,两人惊讶地同时喊出声来。 「滋露为啥会从天而降?不,等等,那个是……」 「美禄!是赤星和美禄!芥川是想接住他们!」 帕乌定睛一看,发现两名蕈菇守护者虽然将滋露护在怀里,却安详地闭着眼睛。滋露在两人中间不断挣扎,用尽全力放声大喊。 「他们昏过去了!呀啊啊要掉下去了、要死了!我不想死——!」 「要掉到地面,来不及了!」 「看看这招如何!」 贾维神准的蕈菇箭,以绝妙的角度刺进芥川后方的沙地。啵咕!蕈菇斜向绽放,高高弹起芥川的身体。然而他们和坠落的三人之间还是有些微差距。 芥川不等贾维的缰绳控制,就用大螯夹起鞍上的两人,旋转了几圈后使出拿手的龙卷风投法,将他们用力甩了出去。 「姑娘,接住毕斯可!」 「好!」 他们像要从侧边撞上那三人般飞过去,贾维接住美禄和滋露后,气球菇降落伞从他腰际绽放。另一方面,帕乌的黑发呈一直线,使出橄榄球选手般的擒抱动作抱住毕斯可的侧腹。 「唔喔!」 沉睡的毕斯可受到无异于铁棍殴打的重击,错愕而痛苦地睁大双眼,接着便翻了白眼。帕乌将手中的铁棍戳进地面,减缓冲击,在沙地上滑行30m后才停止。 「赤星!我感受到你赢了!啊啊,还好你没……」 帕乌将毕斯可放在沙地上,扶起他的上半身泪眼汪汪地说。然而她却看见交换过誓言的伴侣翻着白眼,口吐白沫。 「……没呼吸了!快醒来,赤星!……毕斯可,快点醒醒!」 帕乌毫不犹豫吻上毕斯可的唇,将空气送进他的肺里。女杰帕乌连做人工呼吸也使尽全力,毕斯可的肺接收了惊人肺活量送来的空气,不禁发出哀号,主人也因而被唤醒。 「……唔!嗯嗯唔——!」 毕斯可的双眼找回翡翠光芒,承受不住而拍了拍帕乌的肩膀,帕乌却将他抱得更紧,像是希望他继续昏迷一样,怀着爱意绞紧他的身体。就某方面来说这可能是毕斯可今天最痛苦的遭遇,他的身体一阵痉挛,最后瘫软下来。 「抱歉打扰你吃饭了!」她弟弟正被贾维抱着浮在空中,傻眼地对她说:「要是再做下去!你就会变成寡妇喔!」 「呼,真没礼貌,我这是在为他急救。」 帕乌帮毕斯可擦了擦她狠狠吻过的嘴唇,泰然自若地转向弟弟。姐弟俩四目相接,露出柔和而充满爱意的微笑。 「好痛啊,老夫手酸啦。」飘在风中的贾维这么说完,便将美禄和滋露扔在沙地上,不理会身后传来的「「唔呀!」」两声惨叫,扭了扭自己的脖子。 「唉唷喂呀,老夫又没死成了。好不容易可以死得其所,想要就此长眠的……一醒来,却发现伤口被奇怪的彩虹给堵上,芥川也完全好起来了。」 美禄抱住奔来的芥川,喜不自胜地笑道: 「芥川说它才不想那样死掉呢!」 「胡说什么!十分钟前的事,螃蟹早就忘光啦。」 「你们又没差,你们有心理准备啊。我才是一醒来,就发现自己正从空中坠落好吗!」滋露的粉红色头发乱糟糟竖起,大声吼道:「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想死在加大的床上!结果我的身体却被奇怪的人操控,然后……」 「不过你不是也拼了命来救我吗?」 众人听见毕斯可的声音一同转头。他在妻子的殷勤照料下活了过来,盘腿坐在沙地上对滋露说: 「我被都市侵蚀,瘫倒在地时……你像只水母一样缠住阿波罗,还满脸是血。要是没有你,美禄到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你、你那时候醒着吗……!」 滋露的脸倏地变红,毕斯可大步走向她,将一个温暖的东西交到她手中。 「谢啦,滋露。我又欠你一次……这个送你。」 「咦……你要送我东西?……这是什么?」 「这是我在太空中喷飞的手指。你看,从某些角度会看到剖面有七彩的光。」 「我才不要——!超恶心的!」 毕斯可错愕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被拍落地面,这时搭档拍了拍他的肩。毕斯可疑惑地抬头,只见美禄凝视着夜空的一角,静静微笑。 「毕斯可,卫星电视说不定还能看喔。」 「怎么说?」 「你看。」 美禄指向夜空那头。 明亮的卫星飞在空中,划出细细的彩虹轨迹,时而闪烁着不同的色彩,似乎正要飞回原本的卫星轨道。 「…………」 「…………」 在场的五人一蟹在这静谧之中共享心情,无声地望着夜空中的彩虹。极光粉末从天而降,光芒温柔地包裹奋战过后的战士们,点缀着对他们而言最长之夜的尽头。 极光照耀下的东京沙漠一片静谧,连锈蚀风都不再刮起。 铁鼠从沙地里钻了出来,跳起来捕捉天上降下的彩虹孢子,抓到之后又往下一个孢子前进。这时…… 轰轰轰轰轰! 一阵撼动沙漠的声响席卷而来,那些在玩彩虹孢子的可怜铁鼠全都因为害怕而躲回沙子里。接着沙地上便有个巨大的八足生物迅速跑过,卷起沙尘。 「哟呵呵呵!怎么这么快啊!」 「贾维老爷!芥川到底要去哪里?」 「不知道!芥川有它自己想去的地方。它还是第一次这么不听话呢!」 奔跑的巨型生物是一只身上随处亮着虹光的大螃蟹。它的鞍上有蓄胡的蕈菇守护者老爷爷拉着缰绳,还有貌美的女战士,一头黑发飘在空中。 贾维和帕乌身上的无数伤口如今已然带着虹光愈合,放出闪烁的余光。 「……贾维老爷,您看那个!」 猛然奔跑的芥川身上,帕乌指着夜空的一角说道。 她眼前有颗闪耀在夜空中的橙色流星正划破空气朝地表坠落。 芥川兴奋地开始加速,贾维连忙拉住缰绳。途中它撞到一个大铁块在空中翻滚了一圈,随即降落沙地。两人被震得头昏眼花,但芥川顾不上他们,再度全速狂奔。 「芥川在追那个东西吗?那到底是什么!」 「救、命啊~~~~~~!」 「「滋露!」」 上空有个熟悉的声音发出惨叫,两人惊讶地同时喊出声来。 「滋露为啥会从天而降?不,等等,那个是……」 「美禄!是赤星和美禄!芥川是想接住他们!」 帕乌定睛一看,发现两名蕈菇守护者虽然将滋露护在怀里,却安详地闭着眼睛。滋露在两人中间不断挣扎,用尽全力放声大喊。 「他们昏过去了!呀啊啊要掉下去了、要死了!我不想死——!」 「要掉到地面,来不及了!」 「看看这招如何!」 贾维神准的蕈菇箭,以绝妙的角度刺进芥川后方的沙地。啵咕!蕈菇斜向绽放,高高弹起芥川的身体。然而他们和坠落的三人之间还是有些微差距。 芥川不等贾维的缰绳控制,就用大螯夹起鞍上的两人,旋转了几圈后使出拿手的龙卷风投法,将他们用力甩了出去。 「姑娘,接住毕斯可!」 「好!」 他们像要从侧边撞上那三人般飞过去,贾维接住美禄和滋露后,气球菇降落伞从他腰际绽放。另一方面,帕乌的黑发呈一直线,使出橄榄球选手般的擒抱动作抱住毕斯可的侧腹。 「唔喔!」 沉睡的毕斯可受到无异于铁棍殴打的重击,错愕而痛苦地睁大双眼,接着便翻了白眼。帕乌将手中的铁棍戳进地面,减缓冲击,在沙地上滑行30m后才停止。 「赤星!我感受到你赢了!啊啊,还好你没……」 帕乌将毕斯可放在沙地上,扶起他的上半身泪眼汪汪地说。然而她却看见交换过誓言的伴侣翻着白眼,口吐白沫。 「……没呼吸了!快醒来,赤星!……毕斯可,快点醒醒!」 帕乌毫不犹豫吻上毕斯可的唇,将空气送进他的肺里。女杰帕乌连做人工呼吸也使尽全力,毕斯可的肺接收了惊人肺活量送来的空气,不禁发出哀号,主人也因而被唤醒。 「……唔!嗯嗯唔——!」 毕斯可的双眼找回翡翠光芒,承受不住而拍了拍帕乌的肩膀,帕乌却将他抱得更紧,像是希望他继续昏迷一样,怀着爱意绞紧他的身体。就某方面来说这可能是毕斯可今天最痛苦的遭遇,他的身体一阵痉挛,最后瘫软下来。 「抱歉打扰你吃饭了!」她弟弟正被贾维抱着浮在空中,傻眼地对她说:「要是再做下去!你就会变成寡妇喔!」 「呼,真没礼貌,我这是在为他急救。」 帕乌帮毕斯可擦了擦她狠狠吻过的嘴唇,泰然自若地转向弟弟。姐弟俩四目相接,露出柔和而充满爱意的微笑。 「好痛啊,老夫手酸啦。」飘在风中的贾维这么说完,便将美禄和滋露扔在沙地上,不理会身后传来的「「唔呀!」」两声惨叫,扭了扭自己的脖子。 「唉唷喂呀,老夫又没死成了。好不容易可以死得其所,想要就此长眠的……一醒来,却发现伤口被奇怪的彩虹给堵上,芥川也完全好起来了。」 美禄抱住奔来的芥川,喜不自胜地笑道: 「芥川说它才不想那样死掉呢!」 「胡说什么!十分钟前的事,螃蟹早就忘光啦。」 「你们又没差,你们有心理准备啊。我才是一醒来,就发现自己正从空中坠落好吗!」滋露的粉红色头发乱糟糟竖起,大声吼道:「我跟你们不一样,我想死在加大的床上!结果我的身体却被奇怪的人操控,然后……」 「不过你不是也拼了命来救我吗?」 众人听见毕斯可的声音一同转头。他在妻子的殷勤照料下活了过来,盘腿坐在沙地上对滋露说: 「我被都市侵蚀,瘫倒在地时……你像只水母一样缠住阿波罗,还满脸是血。要是没有你,美禄到的时候就来不及了。」 「你、你那时候醒着吗……!」 滋露的脸倏地变红,毕斯可大步走向她,将一个温暖的东西交到她手中。 「谢啦,滋露。我又欠你一次……这个送你。」 「咦……你要送我东西?……这是什么?」 「这是我在太空中喷飞的手指。你看,从某些角度会看到剖面有七彩的光。」 「我才不要——!超恶心的!」 毕斯可错愕地看着自己的手指被拍落地面,这时搭档拍了拍他的肩。毕斯可疑惑地抬头,只见美禄凝视着夜空的一角,静静微笑。 「毕斯可,卫星电视说不定还能看喔。」 「怎么说?」 「你看。」 美禄指向夜空那头。 明亮的卫星飞在空中,划出细细的彩虹轨迹,时而闪烁着不同的色彩,似乎正要飞回原本的卫星轨道。 「…………」 「…………」 在场的五人一蟹在这静谧之中共享心情,无声地望着夜空中的彩虹。极光粉末从天而降,光芒温柔地包裹奋战过后的战士们,点缀着对他们而言最长之夜的尽头。 22 以帕乌为首集结至忌滨的义勇同盟军知道东京危机解除后就态度一变,转眼间就为了争夺利益而恢复对立状态。幸而各县都必须以重建受损的家园为优先,没有人发动趁火打劫的侵略战争,可谓不幸中的大幸。 兵库县获得都市化现象带来的附加利益,的场会长为此得意洋洋,但公司内研究都市技术的研究者很快就对偏重兵器的开发体制提出异议,接连独立为医疗开发或交通开发公司。的场重工因此不再是日本最强的开发公司,而兵库这座大都市也重建为众多公司聚集的工业地区。 而在阿波罗白的集中攻击下首当其冲的日本中央政府,京都府的高层一听说事件平息便卷土重来,直接以都市化的京都府厅为据点开始重建政府。盘据京都府厅周围的穴熊一族曾对这些我行我素的政治家提出抗议,但受到东京毁灭的影响,府厅已失去无限再生的特性,他们收了政府一些钱便离开该地,恢复原本的拾荒生活。另一方面,借着旧文明之力扩大规模的京都府厅,台面下却开始流传一些恐怖故事,例如有人目击公务员被墙壁吞噬,或被电梯啃食。 京都府厅复权后,针对蕈菇守护者的迫害政策再度兴起,但与蕈菇守护者并肩作战过的同盟军很清楚他们并非邪恶之徒,因此实际上各县已经不再迫害他们。不过,蕈菇守护者本来就是个很难与外人相处的民族,所以他们的生活型态和受到迫害时并没有太大的差异。但能自由进出市街做生意,对于想买漫画、电影、游戏机的蕈菇守护者而言是一大福音,爱好娱乐的他们应该会为此感到高兴。 另外,全日本此后也将注意到一项剧烈变化正在发生。 东京沦陷当天,宇宙在全日本降下了彩虹粉末。面对这种堪称自然异变的紧急状况,现代人聊到这件事时却只会说:「昨天下了场彩虹色的雪耶!」「谁有心情管雪。」说完就抛诸脑后。之后顶多只有一些末日论者利用这点说:「这是人类灭亡的预兆。」而大部分的人很快就对这个话题失去兴趣。 然而从那天起,锈蚀风所导致的锈蚀病重症病患开始减少,基于患者自身生命力而痊愈的案例也逐渐增多。 进化蕈菇「七色」的彩虹孢子使日本人渐渐与锈蚀共存,展开新的生活。受惠的当然不只有人,各种异形生物也很可能进化得更凶猛,然而蕈菇一视同仁,这点人们也莫可奈何。 从锈蚀枷锁中解放的生命,之后会创造出怎样的历史,任谁都无法预料,其中也不存在善恶。人类、生命只会在不知不觉之中,在新的进化阶段,赌上自己的性命向前迈进。 笔者虽然想以此告一段落,暂时作结。 但在结束前,还是想稍微描述, 在这不断脉动的世界一隅, 将原本横在人类面前的墙壁,悄悄地,或不自觉地…… 像弓箭般贯穿的—— 两名少年。 ——这道流星,之后的故事。 「……好,拔掉喽。消毒完……用这个漱口。」 「熊猫医生,这样就结束了吗?」 「结束了!如果流血就咬着这个绵菇。」 「妈——妈——!我的蛀牙掉了——!」 「不是掉了,是人家帮你拔掉的。医生,真不好意思,这是费用。」 「我只是帮他做了些简单的处理……不能收这么多。」 「真的吗?那就给您一半吧。」 田隐县北部有一处受到长野空军轰炸而烧毁的大型商场,穴熊在那遗迹上盖了新的营地。 毕斯可的猫眼风镜被美禄扔到大气层中烧掉了,两名少年因而来到这里,拜托穴熊帮忙找新的风镜。 美禄起初感到相当愤怒,认为毕斯可不该为这种小事抛下与帕乌的新婚生活。但看到毕斯可失去风镜后因为刘海遮住眼睛而闷闷不乐的模样,他觉得自己也有错,只好陪他来买新的。 「喂,太贵了吧。第二代风镜怎么要五万!」 正在清洗医疗用具的美禄听见毕斯可嘹亮的声音。 「小哥,如今猫眼风镜很珍贵呀。而且这又是古董,你看它做得多坚固,现在的量产品没办法做到这样。」 「我知道,可是这个价格……」 「对你们年轻人来说确实贵了点,可惜政府把悬赏制度改了。」 「哪里可惜?我才不要去当赏金猎人,太小家子气了。」 「不需要这么麻烦。赤星小哥,你只要去自首就能现赚三百万哪。」 美禄从「巡诊!熊猫医院」的帐篷中探出头来,傻眼地看着为一个难笑的笑话笑到倒地的毕斯可,以及满身装备的穴熊。 「喂,美禄,风镜要五万日货耶。你会买给我吧?」 「咦咦——!我出钱吗?」 「当然啦,笨蛋熊猫!要是你没把我心爱的风镜丢到大气层,我根本不必再买一个!」 两人习惯性的斗嘴被一声惨叫打断。 「呜哇啊————!」 声音来自废墟的另一头。毕斯可等人赶紧转头,只见一只巨型白色爬虫类趴在废墟上。 「那是什么?变色龙吗?」 「是变楼龙,它伪装成废墟了!」 异形进化爬虫类「变楼龙」皮肤上有着酷似大楼窗户的花纹,它伸长舌头抓住两名穴熊,正准备大口吞下。 「他们都被抓住,已经没救了。我们快逃吧!」 「……喂,大叔!打倒它的话能赚多少?」 「咦咦?小哥,你是认真的吗!」 「美禄!」 毕斯可一喊完,巨大的橘色陨石便「轰!」地落在他身边,天蓝色头发在鞍上闪耀。 「走喽,毕斯可,快上来!」 毕斯可迅速跳上蟹鞍,在美禄驾着芥川时对穴熊大喊: 「我们解决掉它的话,你就要送我风镜喔!」 芥川飞奔而出,鞍上的美禄放箭射中变楼龙正准备卷起的舌根,蓝秀珍菇「啵、啵!」在它口中绽放。毕斯可瞥见穴熊们连忙逃离龙口,他的眼神亮了起来。 「这样也吓不到它?果然每种动物都变强了。」 「毕斯可,别太乱来。我们两个现在都不是不死之身了!」 「没差,反正我的灵魂还是不死的!」 毕斯可露出亮白的牙齿,拉满必杀之弓。 如今,食锈的太阳色孢子像是完成任务般潜回两人的血液中,不再显现在弓箭上。但少年体内滚烫的生命之火不减反增,化作眼中的光辉流露出来。 「它的锈蚀力很强喔!毕斯可,你行吗?」 「你当我是谁了!」 「芥川!」 在美禄的缰绳控制下,芥川闪过变楼龙伸来的舌头,跳了起来。变楼龙抬头看着天空,红发和翡翠双眸在太阳下闪闪发亮。 「我是『食锈』毕斯可,是好吃又能变壮的毕斯可!」 咻! 咚。 啵咕! 伴随着撼动大地的轰响,一朵巨大的杏鲍菇在废弃商场发芽,宛如要耸入云霄般高高绽放。 蕈菇就只是—— 辉煌绽放温暖光芒…… 照耀善者、 恶者、 虔诚者、 彷徨者、 人类、 动物、 树木、 昨日、 明日、 今日,以及…… 世上所有活着的事物—— 与所有已死的事物。 飘洒着闪亮的孢子,像一阵迎接新世界的狼烟。 面对这阵仿佛带来庞大祝福的粉末, 众生都看傻了眼,停下脚步…… 然后—— 很快又失去兴趣…… 再度迈向各自的明天。 下集预告 之后又过了些时日。 「这一带原本是大型社区。我们在讨论要让住宅维持原状,拆除那栋高耸的都市大楼,作为公园用地……」 「我不赞成。这一带锈气流太强,不适合居住。这样忌滨县民会失去内心平静,导致治安恶化,对县政产生异心。」 「锈……锈气流?」 美禄追在蹦跳的艾姆莉身后,连忙抓住快被强风吹走的计划书。 「应该要大刀阔斧将这一带改建为赌场。这里的风水正好会让人热血沸腾,激起人们赌博的冲动。」 「咦咦!整区都改建成赌场吗?」 「要是不盖豪华一点,客人也不会想来。」 美禄虽感惊讶,仍在计划书上狂写笔记,艾姆莉看着他甜甜一笑。 「请放心,我好歹也是菌神宗的僧正,对于辨别地气还是很有一套的。」 「我、我当然相信你!但不知道帕乌会怎么想……」 「好了,美禄哥哥,我们要在太阳下山前去下一个地点。接下来……要帮蕈菇守护者的神祇……神武十八天挑选寺庙位置。」 巨大都市「东京」的威胁消失后,知事帕乌亲自监督重建计划,整顿半毁的忌滨县。 「帕乌,重建市街时可以把神佛也纳入考量。」 拉斯肯妮和艾姆莉母女俩利用休假长住忌滨,她们在建设计划进行中提出这个想法。 「现在忌滨是一座族群汇集的大城市,除了其他府县的移民外,还有蕈菇守护者和霜吹人。这时最不容轻忽的就是宗教问题。」 「是吗?」 女杰帕乌穿着衣襟大开的套装,双手抱胸,理解地点点头。 「意思是要多盖几座佛寺和神社喽?」 「哈哈,是这样没错,但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听见女杰帕乌大而化之的说法,拉斯肯妮不禁失笑。 「寺社的建法也须经过评估。所有宗教、所有神明若未保持在势均力敌的状态,很可能招致意想不到的信徒暴动。某个民族的神对其他宗教而言却是邪神,这种情况绝不少见。」 「这样啊。你是维持出云六塔和平的人,你都这么说了,应该不会错。」 帕乌虽然这么说,却一脸严肃地瞪着手上的建设蓝图,苦恼地拨起黑长发。 「话虽如此却很难办到。就算请了一位神学家来当顾问,对方也一定会偏袒特定的教派。」 「帕乌姐姐,我们并没有要给不负责任的建议。」 「艾姆莉,你的意思是……」 「请让我们也出点力吧。」 拉斯肯妮将扑来的艾姆莉抱起来,接着说道: 「这几天我们已经大致掌握忌滨的风水。要是你不嫌弃,我们想实际走访各地……协助拟定忌滨的重建计划。你觉得如何?」 因此。 为顾及县民的各种信仰,忌滨政府便决定参考菌神宗的宗教见解,而请她们参与重建计划。 (就算这样,我怎么突然被……) 美禄边想边撑住一不小心就会阖上的眼睑。 这件事对美禄来说太过突然,会疑惑也很正常。带艾姆莉走访市街本来是帕乌的工作,但在今天清晨—— 砰!帕乌踹开熊猫医院寝室的门,大剌剌地走了进来。 「美禄!快醒醒。我突然有事,今天的视察工作你能不能代替我去?」 「……帕乌,现在……还是、半夜……」 「抱歉,拜托你喽!我会买你喜欢的蜂巢仙贝回来的……糟糕,我头发有没有乱掉……好,没问题。那晚上见!」 「……」 美禄在被窝里呆呆地看着姐姐面带灿笑出门。可怜的他早上四点就被叫醒,带着睡乱的头发陪艾姆莉视察,一直到现在。 「美禄哥哥,那里很适合盖八咫那天的寺庙喔!」 「呼~~啊……」 「……美禄哥哥!跟我散步就这么无聊吗?」 「呼啊?不是,抱、抱歉!」 「……但我也能理解,你看起来就没睡饱。漂亮的脸都被黑眼圈给毁了。这样你两眼都是熊猫……啊,不,这句话……」 「我就当作没听到。所以要在西门旁边,盖八咫那天的寺庙……」 「不过帕乌姐姐突然要办什么事呢?平常只要是职务上的事,她都会排除万难执行的……」 艾姆莉边说边从怀里的小布袋拿出色彩缤纷的金平糖,塞到自己和美禄口中。美禄嚼着金平糖写完笔记,伸了个大懒腰后回答艾姆莉: 「她去约会。」 「……咦咦?她去什么?」 「对帕乌而言,只有两样事物优先于工作。一个是我,另一个是新婚生活。」 见到美禄微张嘴巴催促,艾姆莉又丢了颗金平糖进去。 「她要和毕斯可去逛街……这也是因为我对毕斯可耳提面命,要他多陪陪帕乌,他才照做的。」 「逛街……」 艾姆莉眨了眨眼睛,将不小心移位的义眼调整回来。 「当时是早上四点耶!什么店都还没开吧!」 「她想花五个小时,提前走走看约会路线……帕乌只要遇到重视的事就会变得很极端,她唯有这点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无……无论如何……」艾姆莉张着嘴愣了一会儿后,强迫自己回神,僵硬地笑道:「虽然有点极端,但夫妻和睦是好事啊!老实说我有点担心毕斯可哥哥真的能步入婚姻吗?这对英雄女杰的婚姻生活在旁人眼里或许有点奇特……但他们能和睦相处才是最重要的。」 「我也这么想,艾姆莉。但你不觉得这样发展空间有限吗?」 「美禄哥哥,你的意思是……」 见到美禄有些不满地搔了搔头,艾姆莉疑惑地歪头,这时他们后方—— 砰、砰! 明亮的蓝天中,只见刚建好的百货公司墙壁被撞破,有个红发蕈菇守护者跳了出来。 蕈菇守护者顺势落在隔壁酒馆的屋顶上,迅速护住身体,大衣飘扬在风中,他对百货公司墙上开出的那个洞喊道: 「喂——!别发飙。你没有脑袋喔,不会透过沟通解决问题吗?」 「对一个不懂女人心的家伙,说什么都没用!」 墙上的破洞响起一阵嘹亮嗓音,洞中出现一名留着黑色长发,穿着长礼服的女子。她的外貌完美无瑕,唯一不协调之处,只有她手上握着的那根凶猛铁棍。 「我是蕈菇守护者的妻子,不想用大道理束缚你。我们练武之人就用切磋实力来沟通吧!拿起铁棍,毕斯可!」 蕈菇守护者拿起女子丢在他面前的铁棍,一脸错愕。 「哇咧,什么鬼,真的要在这里打吗?住手,我明白了,都听你的……」 「废话少说!」 长礼服女子像颗流星般扑向慌张的蕈菇守护者,黑发飞舞宛如黑色旋风,对方连忙以铁棍应战,交锋了一下、两下。 霍、霍、铿、铿! 四散的火花和白昼中响起的铁棍声引来路人议论,那条街上瞬间挤满黑压压一片人。 「是知事,他们夫妻又打起来了!」 「这个月真频繁,已经第五次了吧?」 「也不错啊,人们都说『知事和打架是忌滨之光』。这次谁会赢呢?是知事还是赤星?大家快来赌一把!」 「我赌赤星,五十日货!」 「老夫用五十赌知事赢。」 「咦咦咦!」 美禄表情暧昧地摇了摇手,艾姆莉讶异地望向他。 「那两个人若有意见不合的地方,全靠打架来做决定。他们自己觉得这样理所当然,但世上哪有这种夫妻呢?他们的未来真教人担心。」 美禄语气有些疲惫,但他那受过毕斯可锻炼的战士目光却离不开那两人精彩的打斗场面。 帕乌的铁棍连万分之一的失误都没有,堪称完美的棍术。就算在特技般的姿势下,她也能从最短距离挥出力量扎实,快如闪电的一击。 帕乌闪过毕斯可攻击后使出的招式,招招都变化自如。她的攻击在面部、腹部、手腕、足部之间来回,不让对手防御特定部位。 另一方面,搭档毕斯可的身手也不遑多让…… 这只能说是天赋使然。 毕竟他除了弓箭外就只用过短刀,连他拿手的体术也是凭着野性发展出的独特技法。面对全日本顶尖的棍术好手帕乌,毕斯可用铁棍不可能打赢她。 但毕斯可却打破这个不可能…… 他仅靠力量和直觉操纵铁棍,与帕乌交手起来却能势均力敌。这样的打斗看在熟悉棍术的人眼里,反而觉得奇特而难以理解。 其原因可能只有美禄和他师父贾维才明白。因为毕斯可在「打斗」这个原始行为上的才能已经达到神的境界。帕乌散发的气场中,他仅凭呼吸的变化就能本能地「知道」她下一个动作。即便失去食锈孢子的力量,毕斯可与生俱来的直觉还是一点也没衰退。 「到、到底谁会赢呢……?」 就连最初担心不已的艾姆莉,见到眼前这幕超高速交锋也不禁倾身向前,屏息关注。 「喝啊——!」 尖锐咆哮响起,帕乌的铁棍横扫而去。毕斯可立起铁棍抵挡攻击,这一击却将他的铁棍「啪!」地敲扁。 「哇!」 「纳命来,毕斯可!」 观众们心想她总不能取丈夫性命吧,帕乌才不管观众怎么想,她将毕斯可逼到屋顶边缘,朝着对方的头狠狠挥下棍棒。 「胜负已定吗?」 「姐姐赢了!赶紧把他们……」 「冷静点。你看,艾姆莉。」 美禄远远就能看见毕斯可的翡翠双眸犀利亮起。他凭着天生宛如闪光的瞬间爆发力,像条蛇一样迅速趴伏在地,在危急之际从帕乌两脚之间滑出去。 「什么……唔、喔喔!」 帕乌的双手感受到一阵「啪滋啪滋!」的冲击。她的铁棍通过毕斯可原本站的位置,插进酒馆的招牌中,闪亮灯饰上的电流全都导到她身上。 「唔、呜呜!太大意了!」 「到此为止,帕乌!」 铁棍从帕乌手中滑落,毕斯可擦着额上的汗水,用铁棍指着她说: 「再怎么说你都太冲动了!我虽然答应过输了就听你的,但你怎么每次都这样!」 「什么嘛,老公。你那口气就像赢了一样。」 「咦,因为我刚刚已经……!」 帕乌拨了拨散乱的头发,带着自信笑容大步走向毕斯可,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自己面前那根铁棍。 一阵「啪、啪!」的碎裂声响起,毕斯可的铁棍出现大片龟裂,裂痕迅速遍布整根棍子,最后棍子「砰!」地炸得粉碎。 「唔喔喔?」 「我应该说过,我的棍术是不杀之术。和你对打这么多下,全是为了粉碎你的棍子……当你用棍子接住我的横扫攻击时,胜负就已经确定。」 帕乌自信满满地说完,街上攒动的群众便齐声欢呼。 「哇啊!今日赢家是知事!知事打赢赤星了!」 帕乌向欢呼的群众挥手致意,一旁的毕斯可茫然地看着双手。 「可恶,我不服……嗯?那你刚刚那句『纳命来』是怎样?当时你不是就已经赢了吗……」 「能够一雪初次见面时的耻辱,我心里痛快多了。」帕乌完全不理会丈夫的问题,只是笑容满面地看着他。「这次算我赢了,蜜月旅行确定是十天九夜喽!只要跟你在一起,到哪都没关系……我虽然很想这么说,但你也该学学怎么取悦妻子才对。期待看到你安排的旅游行程喔!」 「咦咦!你们打成那样,就为了蜜月旅行?」 「别说得好像我有错!谁教帕乌突然生气……如果用弓或短刀我就赢了,真不公平,用什么铁棍!」 「问题不在输赢!告诉我详细的来龙去脉。」 晚上,美禄拉着毕斯可到鳄鱼包子的摊位上吃饭,要针对白天那件事对他说教,顺便问出事情的始末。 搭档吃着鳄鱼包子说明,再加上美禄的解读,大概是这么回事: 毕斯可根据猫柳美禄着《帕乌应对手册》第21页的内容,对帕乌说:「明天我们去逛个衣服,顺便看场电影吧(语气平板)。」因为丈夫冷淡的态度而闷闷不乐的帕乌听了雀跃不已,便跷掉工作为约会做准备。 帕乌叫醒弟弟,将艾姆莉塞给他后,经过缜密的调查本来想陪毕斯可逛街,没想到毕斯可却被忌滨百货的木雕体验吸引,花了三小时雕出一尊风格奇特但还满好看的炎弥天木像,让帕乌在一旁苦苦等候,因此她仔细安排的约会行程就这么泡汤了。 「所以帕乌就生气了?」 「她一点都没生气。我给她看木像,她还很开心耶。」 幸亏帕乌有着坚毅的武人精神,她完全理解嫁给蕈菇守护者是怎么回事,做足了心理准备,当时她决定忍耐下来,只要丈夫高兴就好。 冲突是发生在后来他们和旅行社讨论行程的时候。 「我不知道干嘛要旅行。」 毕斯可吃完鳄鱼包子,又加点:「大叔,再来一份。」美禄不知如何反驳,表情有些复杂。 「我们不是一直在各地冒险吗?甚至很少长住在同一个地方。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特地花钱,走人家规定的行程。」 「呃、嗯,对我们来说或许是这样没错……」 「所以我就说我不要去啊,结果她就突然暴怒,说什么『明明新婚却不去旅行,你还真有胆说这种话!走,去外面!』我根本来不及去外面,直接被她撞破墙壁扔出来。」 「然后就一如往常打起来了?」 「嗯。」 夫妻一言不合就用打架解决问题,乍看是很离谱的行为,但他们决定胜负后就不会再吵吵闹闹,因此美禄最近渐渐看开了,觉得「这两个人就是这样」。 「不过输就输了,这也没什么。我就跟她说好啦去哪都行,随便她。她却说:『你玩得不开心就没意义了,你安排完行程再跟我报告。』」 「那不是很好吗?去你想去的地方就好啦。」 「喂,我们和芥川在日本绕几遍了?事到如今我哪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顾虑到姐姐那颗充满期待的纤细女人心,美禄觉得自己有义务趁现在开导搭档,但这件事难度极高。 毕竟食人赤星的心,全是由强菇、强弓、有趣的漫画等三要素构成的。他虽然是个正值青春期的少年,却对这种恋爱小细节或微妙的男女相处之道完全没有概念。 帕乌曾有一次气得向弟弟抱怨:「那家伙根本把妻子和训练对手搞混了。」美禄从中也能看出这段毫无情调的新婚生活会是什么样貌。 「我、我说毕斯可,身为弟弟说这种话有点怪,但你也该那个、多把帕乌当女人……」 『插播紧急消息。』 美禄话说到一半却被电视中的新闻快报打断。 凄惨景象,不禁皱起眉头。 「山口是我的故乡。客人,我可以转大声一点吗?」 「好啊……哇,真夸张,森林一片火海。」 毕斯可受老板影响,注意力完全被新闻拉走。美禄的话题被打断,也只好愤愤地转向电视。 『根据目击者的证词,那名恐怖分子全身穿着红色盔甲,身材高大,盔甲上还披着黑色披风。他没付入馆费就径自向八咫那天的神像祈祷,住持告诉他「不能穿着这样可疑的装扮祈祷」,他被这句话激怒,竟拿出私藏的火炮到处乱射……』 「天满宫不就是供奉八咫那天本尊的地方吗?竟然把那里烧掉,那家伙会遭天谴的,他的族人也会受到严重牵连。」 「毕斯可,等等。全身红色盔甲的,不就是……」 『这是犯人从现场向西逃亡的画面,据推断他可能会逃往九州。附近居民应保持警戒……啊、我们刚刚收到恐怖分子犯案时被拍下的照片。各位看得见吗?再放大一些……』 「他戴着头盔,放大了也没用啊。总之最近有凶恶逃犯出没,看来还是暂时别去西边好了。」 「……」 「客人?」 毕斯可和美禄看着画面上放大的恐怖分子照片,两张呆掉的脸上如瀑布般汗水直流。 神武十八天之一的八咫那天着火的神像背后,有个全身钢铁的恐怖分子站在摇曳的火焰中瞪着摄影机。 那正是在都市化的兵库,以毕斯可的血造出的唯我独尊破坏兵器…… 「赤星壹号」! 「怎么啦?包子没熟吗?要不要帮你们换?」 「不、不是的,大叔谢谢您……钱在这……不用找了。」 「嗯?你们怎么啦?谢谢,下次再来啊。」 两名少年满头大汗地快步离开摊位,冲进巷子里。美禄确定四下无人后,抓起搭档的脖子大力摇晃。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我就知道会出事!赤星壹号是支失控的箭,它跟你不一样,没有师父带领。你想想如果没有贾维,你会怎么样!」 「唔唔!」 理直气壮的责备如快速直球般投来,毕斯可哑口无言,视线来回游移。 「我知道你觉得它很可怜,它一定也觉得人类怎么可以随意抛弃我。所以我很想跟它谈谈,虽、虽然我没有跟机器交谈过……」 「算、算起来……」 美禄虽然也冒着汗,但毕斯可的汗出奇地多,大概是美禄的三倍。他勉强从喉咙挤出声音说: 「算起来它是用我的血造出来的,我们称得上是血亲。要、要是亲人破坏神武十八天的本尊,我在地狱也会受到严重的惩罚……」 「……什、什么血亲,毕斯可,你也跳太快了吧……」 「等等,刚刚新闻说它往九州逃了?」 毕斯可想起什么似的忽然抬头,刻不容缓地在夜晚的忌滨巷弄中像风一样跑起来。 「毕斯可!你怎么了?」 「糟了,得赶紧阻止它!九州大分有播兔穗天的本尊!」 「播兔穗天?」 「是婚姻之神!」毕斯可对着紧追而来的搭档喊道:「我和帕乌在交换誓言的仪式上,也是经过播兔穗天允许才能结为夫妻的。要是我的亲人破坏神像,我们就会被迫离婚!」 「咦咦、不会吧!」 「我感觉不到芥川,它在哪里?芥川——!」 毕斯可在夜晚的忌滨街头喊了一声,一阵风随之刮起,一道八只脚的巨大身影「轰!」地落在广场的石板地上。 「芥川!抱歉打扰你休假,我们突然有事……」 「嗨,美禄、毕斯可!」毕斯可正准备跳上蟹鞍,上头却传来悦耳女声。 「芥川突然跳起来,吓我一跳。原来是你在叫它。」 「哇咧!」 「帕乌!」 「我不好意思总让老公操纵缰绳,所以最近下班后都会像这样找芥川陪我练习。」 黑发在夜风中飘动,穿着骑士服的帕乌灿烂一笑。 「你们吃过晚饭了吗?要不要一起……」 「呃,我们、那个……」 「喂,帕乌!」 毕斯可潇洒地跃至愣住的妻子身边,对她说道: 「我们现在就出发,去大分参拜播兔穗天。」 「出发……咦咦、现在?怎么这么突然!」 「我想好蜜月旅行的行程了!」 帕乌被这突然的告知吓了一跳,毕斯可贴近并望向她的眼睛,坚定地说: 「我想去九州参拜神武十八天中的五天,祈求子孙身强体壮、拥有战士之魂吧。怎么样,要不要来?」 「……子孙、身强体壮……!」 帕乌像被毕斯可的目光钉住般,表情逐渐转为陶醉。 「我当然愿意去……老公……」 帕乌陶醉地垂下眼睑,毕斯可隔着帕乌和搭档对上眼,两人都满头大汗地点点头。美禄知道毕斯可之所以眼光锐利只是因为内心着急,但他把这件事偷偷藏在心里不让帕乌察觉,溜进芥川的背包中。 「若是这样,我也顾不得工作了!好,去九州吧,踏上我们爱的旅程!」 「喂,帕乌。你有带铁棍吗?呃、因为,我们还是有可能遇到敌人。」 「当然喽。重要的蜜月旅行,我怎么忘了铁棍呢。」 (到底为什么……) 芥川猛然起步,那阵跃动掩盖了美禄傻眼的低语。 就这样,为了阻止「赤星壹号」扰乱社会的暴行,芥川载着豪杰夫妻和他爱操心的搭档出发……芥川自己倒是一点烦恼也没有,活蹦乱跳地穿过忌滨的大门。 同一时间。 某个昏暗的房间,装满蓝色药水的圆筒状容器中…… (赤、星。) 如胎儿般蜷缩的细瘦身体动了一下。 「……又来了。不行,还不能起来……」 面容被黑影遮蔽的白袍男子边走过去边低声说道: 「等你身体长好之后,我会让你尽情复仇的。现在只管休息吧……」 白袍男子操作完容器的阀门,药水的颜色随之渐渐变深,那层血管明显且刚形成的皮肤也渐渐隐没在蓝色之中。 (赤……星……) 下集预告 之后又过了些时日。 「这一带原本是大型社区。我们在讨论要让住宅维持原状,拆除那栋高耸的都市大楼,作为公园用地……」 「我不赞成。这一带锈气流太强,不适合居住。这样忌滨县民会失去内心平静,导致治安恶化,对县政产生异心。」 「锈……锈气流?」 美禄追在蹦跳的艾姆莉身后,连忙抓住快被强风吹走的计划书。 「应该要大刀阔斧将这一带改建为赌场。这里的风水正好会让人热血沸腾,激起人们赌博的冲动。」 「咦咦!整区都改建成赌场吗?」 「要是不盖豪华一点,客人也不会想来。」 美禄虽感惊讶,仍在计划书上狂写笔记,艾姆莉看着他甜甜一笑。 「请放心,我好歹也是菌神宗的僧正,对于辨别地气还是很有一套的。」 「我、我当然相信你!但不知道帕乌会怎么想……」 「好了,美禄哥哥,我们要在太阳下山前去下一个地点。接下来……要帮蕈菇守护者的神祇……神武十八天挑选寺庙位置。」 巨大都市「东京」的威胁消失后,知事帕乌亲自监督重建计划,整顿半毁的忌滨县。 「帕乌,重建市街时可以把神佛也纳入考量。」 拉斯肯妮和艾姆莉母女俩利用休假长住忌滨,她们在建设计划进行中提出这个想法。 「现在忌滨是一座族群汇集的大城市,除了其他府县的移民外,还有蕈菇守护者和霜吹人。这时最不容轻忽的就是宗教问题。」 「是吗?」 女杰帕乌穿着衣襟大开的套装,双手抱胸,理解地点点头。 「意思是要多盖几座佛寺和神社喽?」 「哈哈,是这样没错,但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听见女杰帕乌大而化之的说法,拉斯肯妮不禁失笑。 「寺社的建法也须经过评估。所有宗教、所有神明若未保持在势均力敌的状态,很可能招致意想不到的信徒暴动。某个民族的神对其他宗教而言却是邪神,这种情况绝不少见。」 「这样啊。你是维持出云六塔和平的人,你都这么说了,应该不会错。」 帕乌虽然这么说,却一脸严肃地瞪着手上的建设蓝图,苦恼地拨起黑长发。 「话虽如此却很难办到。就算请了一位神学家来当顾问,对方也一定会偏袒特定的教派。」 「帕乌姐姐,我们并没有要给不负责任的建议。」 「艾姆莉,你的意思是……」 「请让我们也出点力吧。」 拉斯肯妮将扑来的艾姆莉抱起来,接着说道: 「这几天我们已经大致掌握忌滨的风水。要是你不嫌弃,我们想实际走访各地……协助拟定忌滨的重建计划。你觉得如何?」 因此。 为顾及县民的各种信仰,忌滨政府便决定参考菌神宗的宗教见解,而请她们参与重建计划。 (就算这样,我怎么突然被……) 美禄边想边撑住一不小心就会阖上的眼睑。 这件事对美禄来说太过突然,会疑惑也很正常。带艾姆莉走访市街本来是帕乌的工作,但在今天清晨—— 砰!帕乌踹开熊猫医院寝室的门,大剌剌地走了进来。 「美禄!快醒醒。我突然有事,今天的视察工作你能不能代替我去?」 「……帕乌,现在……还是、半夜……」 「抱歉,拜托你喽!我会买你喜欢的蜂巢仙贝回来的……糟糕,我头发有没有乱掉……好,没问题。那晚上见!」 「……」 美禄在被窝里呆呆地看着姐姐面带灿笑出门。可怜的他早上四点就被叫醒,带着睡乱的头发陪艾姆莉视察,一直到现在。 「美禄哥哥,那里很适合盖八咫那天的寺庙喔!」 「呼~~啊……」 「……美禄哥哥!跟我散步就这么无聊吗?」 「呼啊?不是,抱、抱歉!」 「……但我也能理解,你看起来就没睡饱。漂亮的脸都被黑眼圈给毁了。这样你两眼都是熊猫……啊,不,这句话……」 「我就当作没听到。所以要在西门旁边,盖八咫那天的寺庙……」 「不过帕乌姐姐突然要办什么事呢?平常只要是职务上的事,她都会排除万难执行的……」 艾姆莉边说边从怀里的小布袋拿出色彩缤纷的金平糖,塞到自己和美禄口中。美禄嚼着金平糖写完笔记,伸了个大懒腰后回答艾姆莉: 「她去约会。」 「……咦咦?她去什么?」 「对帕乌而言,只有两样事物优先于工作。一个是我,另一个是新婚生活。」 见到美禄微张嘴巴催促,艾姆莉又丢了颗金平糖进去。 「她要和毕斯可去逛街……这也是因为我对毕斯可耳提面命,要他多陪陪帕乌,他才照做的。」 「逛街……」 艾姆莉眨了眨眼睛,将不小心移位的义眼调整回来。 「当时是早上四点耶!什么店都还没开吧!」 「她想花五个小时,提前走走看约会路线……帕乌只要遇到重视的事就会变得很极端,她唯有这点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无……无论如何……」艾姆莉张着嘴愣了一会儿后,强迫自己回神,僵硬地笑道:「虽然有点极端,但夫妻和睦是好事啊!老实说我有点担心毕斯可哥哥真的能步入婚姻吗?这对英雄女杰的婚姻生活在旁人眼里或许有点奇特……但他们能和睦相处才是最重要的。」 「我也这么想,艾姆莉。但你不觉得这样发展空间有限吗?」 「美禄哥哥,你的意思是……」 见到美禄有些不满地搔了搔头,艾姆莉疑惑地歪头,这时他们后方—— 砰、砰! 明亮的蓝天中,只见刚建好的百货公司墙壁被撞破,有个红发蕈菇守护者跳了出来。 蕈菇守护者顺势落在隔壁酒馆的屋顶上,迅速护住身体,大衣飘扬在风中,他对百货公司墙上开出的那个洞喊道: 「喂——!别发飙。你没有脑袋喔,不会透过沟通解决问题吗?」 「对一个不懂女人心的家伙,说什么都没用!」 墙上的破洞响起一阵嘹亮嗓音,洞中出现一名留着黑色长发,穿着长礼服的女子。她的外貌完美无瑕,唯一不协调之处,只有她手上握着的那根凶猛铁棍。 「我是蕈菇守护者的妻子,不想用大道理束缚你。我们练武之人就用切磋实力来沟通吧!拿起铁棍,毕斯可!」 蕈菇守护者拿起女子丢在他面前的铁棍,一脸错愕。 「哇咧,什么鬼,真的要在这里打吗?住手,我明白了,都听你的……」 「废话少说!」 长礼服女子像颗流星般扑向慌张的蕈菇守护者,黑发飞舞宛如黑色旋风,对方连忙以铁棍应战,交锋了一下、两下。 霍、霍、铿、铿! 四散的火花和白昼中响起的铁棍声引来路人议论,那条街上瞬间挤满黑压压一片人。 「是知事,他们夫妻又打起来了!」 「这个月真频繁,已经第五次了吧?」 「也不错啊,人们都说『知事和打架是忌滨之光』。这次谁会赢呢?是知事还是赤星?大家快来赌一把!」 「我赌赤星,五十日货!」 「老夫用五十赌知事赢。」 「咦咦咦!」 美禄表情暧昧地摇了摇手,艾姆莉讶异地望向他。 「那两个人若有意见不合的地方,全靠打架来做决定。他们自己觉得这样理所当然,但世上哪有这种夫妻呢?他们的未来真教人担心。」 美禄语气有些疲惫,但他那受过毕斯可锻炼的战士目光却离不开那两人精彩的打斗场面。 帕乌的铁棍连万分之一的失误都没有,堪称完美的棍术。就算在特技般的姿势下,她也能从最短距离挥出力量扎实,快如闪电的一击。 帕乌闪过毕斯可攻击后使出的招式,招招都变化自如。她的攻击在面部、腹部、手腕、足部之间来回,不让对手防御特定部位。 另一方面,搭档毕斯可的身手也不遑多让…… 这只能说是天赋使然。 毕竟他除了弓箭外就只用过短刀,连他拿手的体术也是凭着野性发展出的独特技法。面对全日本顶尖的棍术好手帕乌,毕斯可用铁棍不可能打赢她。 但毕斯可却打破这个不可能…… 他仅靠力量和直觉操纵铁棍,与帕乌交手起来却能势均力敌。这样的打斗看在熟悉棍术的人眼里,反而觉得奇特而难以理解。 其原因可能只有美禄和他师父贾维才明白。因为毕斯可在「打斗」这个原始行为上的才能已经达到神的境界。帕乌散发的气场中,他仅凭呼吸的变化就能本能地「知道」她下一个动作。即便失去食锈孢子的力量,毕斯可与生俱来的直觉还是一点也没衰退。 「到、到底谁会赢呢……?」 就连最初担心不已的艾姆莉,见到眼前这幕超高速交锋也不禁倾身向前,屏息关注。 「喝啊——!」 尖锐咆哮响起,帕乌的铁棍横扫而去。毕斯可立起铁棍抵挡攻击,这一击却将他的铁棍「啪!」地敲扁。 「哇!」 「纳命来,毕斯可!」 观众们心想她总不能取丈夫性命吧,帕乌才不管观众怎么想,她将毕斯可逼到屋顶边缘,朝着对方的头狠狠挥下棍棒。 「胜负已定吗?」 「姐姐赢了!赶紧把他们……」 「冷静点。你看,艾姆莉。」 美禄远远就能看见毕斯可的翡翠双眸犀利亮起。他凭着天生宛如闪光的瞬间爆发力,像条蛇一样迅速趴伏在地,在危急之际从帕乌两脚之间滑出去。 「什么……唔、喔喔!」 帕乌的双手感受到一阵「啪滋啪滋!」的冲击。她的铁棍通过毕斯可原本站的位置,插进酒馆的招牌中,闪亮灯饰上的电流全都导到她身上。 「唔、呜呜!太大意了!」 「到此为止,帕乌!」 铁棍从帕乌手中滑落,毕斯可擦着额上的汗水,用铁棍指着她说: 「再怎么说你都太冲动了!我虽然答应过输了就听你的,但你怎么每次都这样!」 「什么嘛,老公。你那口气就像赢了一样。」 「咦,因为我刚刚已经……!」 帕乌拨了拨散乱的头发,带着自信笑容大步走向毕斯可,用手指轻轻弹了一下自己面前那根铁棍。 一阵「啪、啪!」的碎裂声响起,毕斯可的铁棍出现大片龟裂,裂痕迅速遍布整根棍子,最后棍子「砰!」地炸得粉碎。 「唔喔喔?」 「我应该说过,我的棍术是不杀之术。和你对打这么多下,全是为了粉碎你的棍子……当你用棍子接住我的横扫攻击时,胜负就已经确定。」 帕乌自信满满地说完,街上攒动的群众便齐声欢呼。 「哇啊!今日赢家是知事!知事打赢赤星了!」 帕乌向欢呼的群众挥手致意,一旁的毕斯可茫然地看着双手。 「可恶,我不服……嗯?那你刚刚那句『纳命来』是怎样?当时你不是就已经赢了吗……」 「能够一雪初次见面时的耻辱,我心里痛快多了。」帕乌完全不理会丈夫的问题,只是笑容满面地看着他。「这次算我赢了,蜜月旅行确定是十天九夜喽!只要跟你在一起,到哪都没关系……我虽然很想这么说,但你也该学学怎么取悦妻子才对。期待看到你安排的旅游行程喔!」 「咦咦!你们打成那样,就为了蜜月旅行?」 「别说得好像我有错!谁教帕乌突然生气……如果用弓或短刀我就赢了,真不公平,用什么铁棍!」 「问题不在输赢!告诉我详细的来龙去脉。」 晚上,美禄拉着毕斯可到鳄鱼包子的摊位上吃饭,要针对白天那件事对他说教,顺便问出事情的始末。 搭档吃着鳄鱼包子说明,再加上美禄的解读,大概是这么回事: 毕斯可根据猫柳美禄着《帕乌应对手册》第21页的内容,对帕乌说:「明天我们去逛个衣服,顺便看场电影吧(语气平板)。」因为丈夫冷淡的态度而闷闷不乐的帕乌听了雀跃不已,便跷掉工作为约会做准备。 帕乌叫醒弟弟,将艾姆莉塞给他后,经过缜密的调查本来想陪毕斯可逛街,没想到毕斯可却被忌滨百货的木雕体验吸引,花了三小时雕出一尊风格奇特但还满好看的炎弥天木像,让帕乌在一旁苦苦等候,因此她仔细安排的约会行程就这么泡汤了。 「所以帕乌就生气了?」 「她一点都没生气。我给她看木像,她还很开心耶。」 幸亏帕乌有着坚毅的武人精神,她完全理解嫁给蕈菇守护者是怎么回事,做足了心理准备,当时她决定忍耐下来,只要丈夫高兴就好。 冲突是发生在后来他们和旅行社讨论行程的时候。 「我不知道干嘛要旅行。」 毕斯可吃完鳄鱼包子,又加点:「大叔,再来一份。」美禄不知如何反驳,表情有些复杂。 「我们不是一直在各地冒险吗?甚至很少长住在同一个地方。我不知道为什么要特地花钱,走人家规定的行程。」 「呃、嗯,对我们来说或许是这样没错……」 「所以我就说我不要去啊,结果她就突然暴怒,说什么『明明新婚却不去旅行,你还真有胆说这种话!走,去外面!』我根本来不及去外面,直接被她撞破墙壁扔出来。」 「然后就一如往常打起来了?」 「嗯。」 夫妻一言不合就用打架解决问题,乍看是很离谱的行为,但他们决定胜负后就不会再吵吵闹闹,因此美禄最近渐渐看开了,觉得「这两个人就是这样」。 「不过输就输了,这也没什么。我就跟她说好啦去哪都行,随便她。她却说:『你玩得不开心就没意义了,你安排完行程再跟我报告。』」 「那不是很好吗?去你想去的地方就好啦。」 「喂,我们和芥川在日本绕几遍了?事到如今我哪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顾虑到姐姐那颗充满期待的纤细女人心,美禄觉得自己有义务趁现在开导搭档,但这件事难度极高。 毕竟食人赤星的心,全是由强菇、强弓、有趣的漫画等三要素构成的。他虽然是个正值青春期的少年,却对这种恋爱小细节或微妙的男女相处之道完全没有概念。 帕乌曾有一次气得向弟弟抱怨:「那家伙根本把妻子和训练对手搞混了。」美禄从中也能看出这段毫无情调的新婚生活会是什么样貌。 「我、我说毕斯可,身为弟弟说这种话有点怪,但你也该那个、多把帕乌当女人……」 『插播紧急消息。』 美禄话说到一半却被电视中的新闻快报打断。 凄惨景象,不禁皱起眉头。 「山口是我的故乡。客人,我可以转大声一点吗?」 「好啊……哇,真夸张,森林一片火海。」 毕斯可受老板影响,注意力完全被新闻拉走。美禄的话题被打断,也只好愤愤地转向电视。 『根据目击者的证词,那名恐怖分子全身穿着红色盔甲,身材高大,盔甲上还披着黑色披风。他没付入馆费就径自向八咫那天的神像祈祷,住持告诉他「不能穿着这样可疑的装扮祈祷」,他被这句话激怒,竟拿出私藏的火炮到处乱射……』 「天满宫不就是供奉八咫那天本尊的地方吗?竟然把那里烧掉,那家伙会遭天谴的,他的族人也会受到严重牵连。」 「毕斯可,等等。全身红色盔甲的,不就是……」 『这是犯人从现场向西逃亡的画面,据推断他可能会逃往九州。附近居民应保持警戒……啊、我们刚刚收到恐怖分子犯案时被拍下的照片。各位看得见吗?再放大一些……』 「他戴着头盔,放大了也没用啊。总之最近有凶恶逃犯出没,看来还是暂时别去西边好了。」 「……」 「客人?」 毕斯可和美禄看着画面上放大的恐怖分子照片,两张呆掉的脸上如瀑布般汗水直流。 神武十八天之一的八咫那天着火的神像背后,有个全身钢铁的恐怖分子站在摇曳的火焰中瞪着摄影机。 那正是在都市化的兵库,以毕斯可的血造出的唯我独尊破坏兵器…… 「赤星壹号」! 「怎么啦?包子没熟吗?要不要帮你们换?」 「不、不是的,大叔谢谢您……钱在这……不用找了。」 「嗯?你们怎么啦?谢谢,下次再来啊。」 两名少年满头大汗地快步离开摊位,冲进巷子里。美禄确定四下无人后,抓起搭档的脖子大力摇晃。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我就知道会出事!赤星壹号是支失控的箭,它跟你不一样,没有师父带领。你想想如果没有贾维,你会怎么样!」 「唔唔!」 理直气壮的责备如快速直球般投来,毕斯可哑口无言,视线来回游移。 「我知道你觉得它很可怜,它一定也觉得人类怎么可以随意抛弃我。所以我很想跟它谈谈,虽、虽然我没有跟机器交谈过……」 「算、算起来……」 美禄虽然也冒着汗,但毕斯可的汗出奇地多,大概是美禄的三倍。他勉强从喉咙挤出声音说: 「算起来它是用我的血造出来的,我们称得上是血亲。要、要是亲人破坏神武十八天的本尊,我在地狱也会受到严重的惩罚……」 「……什、什么血亲,毕斯可,你也跳太快了吧……」 「等等,刚刚新闻说它往九州逃了?」 毕斯可想起什么似的忽然抬头,刻不容缓地在夜晚的忌滨巷弄中像风一样跑起来。 「毕斯可!你怎么了?」 「糟了,得赶紧阻止它!九州大分有播兔穗天的本尊!」 「播兔穗天?」 「是婚姻之神!」毕斯可对着紧追而来的搭档喊道:「我和帕乌在交换誓言的仪式上,也是经过播兔穗天允许才能结为夫妻的。要是我的亲人破坏神像,我们就会被迫离婚!」 「咦咦、不会吧!」 「我感觉不到芥川,它在哪里?芥川——!」 毕斯可在夜晚的忌滨街头喊了一声,一阵风随之刮起,一道八只脚的巨大身影「轰!」地落在广场的石板地上。 「芥川!抱歉打扰你休假,我们突然有事……」 「嗨,美禄、毕斯可!」毕斯可正准备跳上蟹鞍,上头却传来悦耳女声。 「芥川突然跳起来,吓我一跳。原来是你在叫它。」 「哇咧!」 「帕乌!」 「我不好意思总让老公操纵缰绳,所以最近下班后都会像这样找芥川陪我练习。」 黑发在夜风中飘动,穿着骑士服的帕乌灿烂一笑。 「你们吃过晚饭了吗?要不要一起……」 「呃,我们、那个……」 「喂,帕乌!」 毕斯可潇洒地跃至愣住的妻子身边,对她说道: 「我们现在就出发,去大分参拜播兔穗天。」 「出发……咦咦、现在?怎么这么突然!」 「我想好蜜月旅行的行程了!」 帕乌被这突然的告知吓了一跳,毕斯可贴近并望向她的眼睛,坚定地说: 「我想去九州参拜神武十八天中的五天,祈求子孙身强体壮、拥有战士之魂吧。怎么样,要不要来?」 「……子孙、身强体壮……!」 帕乌像被毕斯可的目光钉住般,表情逐渐转为陶醉。 「我当然愿意去……老公……」 帕乌陶醉地垂下眼睑,毕斯可隔着帕乌和搭档对上眼,两人都满头大汗地点点头。美禄知道毕斯可之所以眼光锐利只是因为内心着急,但他把这件事偷偷藏在心里不让帕乌察觉,溜进芥川的背包中。 「若是这样,我也顾不得工作了!好,去九州吧,踏上我们爱的旅程!」 「喂,帕乌。你有带铁棍吗?呃、因为,我们还是有可能遇到敌人。」 「当然喽。重要的蜜月旅行,我怎么忘了铁棍呢。」 (到底为什么……) 芥川猛然起步,那阵跃动掩盖了美禄傻眼的低语。 就这样,为了阻止「赤星壹号」扰乱社会的暴行,芥川载着豪杰夫妻和他爱操心的搭档出发……芥川自己倒是一点烦恼也没有,活蹦乱跳地穿过忌滨的大门。 同一时间。 某个昏暗的房间,装满蓝色药水的圆筒状容器中…… (赤、星。) 如胎儿般蜷缩的细瘦身体动了一下。 「……又来了。不行,还不能起来……」 面容被黑影遮蔽的白袍男子边走过去边低声说道: 「等你身体长好之后,我会让你尽情复仇的。现在只管休息吧……」 白袍男子操作完容器的阀门,药水的颜色随之渐渐变深,那层血管明显且刚形成的皮肤也渐渐隐没在蓝色之中。 (赤……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