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大人怀喜了》 章1:我家大人可有事? 凄风、冷夜、苦雨,苏芩飘荡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 天上下着一场小雨,细细的雨丝从她身上穿过,不沾半片衣角,无声的落在地上,汇入经年累月的石坑里。 “哎,我好像真的成鬼了。” 苏芩飘到一个店铺的屋檐下,低头瞧着干干净净的衣裳,低喃道。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她记得当时自己在大街上走,忽然的一辆飞驰的车子便是将她给撞飞了。 那一刻,苏芩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身子里撕裂了出来,叫她难受的厉害,眼一闭,再无知觉。 等她有意识的时候,便是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一抹飘荡着大街上的幽魂。 这样的状态,苏芩持续了好几天。 白天里,她小心地避开熙攘的人群。虽然已经成了一抹幽魂,身体没有任何的知觉,可看着人从自己身体里穿过的感觉,却还是叫苏芩别捏的紧。 苏芩也想过离开这里,到一个人烟稀少的地方暂且安顿了。 然而,几次试验之后,她发现自己只能在这条街上徘徊,从街头到街尾。除此之外,只要踏出这条街一步,她就会自动的被吸回来。 这种感觉,就好似灵魂状态的她是磁铁的南极,而这条巷子便是磁铁的北极,她被牢牢地吸着。 尝试无果,苏芩认了命! 嘚嘚嘚…… 有马蹄声从远处传来。 苏芩双眼放光。 乐子来了! 这些天来,她唯一的乐趣便是在晚上的时候吓吓人。 不过,自从昨天开始下雨之后,大晚上的人烟稀少了,这唯一的乐子便是也没了机会。 此刻有马蹄声,如何能不叫苏芩兴奋。 心由意动,苏芩捡起自己的道具,一把破旧的雨伞,飞快的往马蹄声来源处飞去。 哈哈,大晚上的飘着一把伞,一定吓死你们! 苏芩激动地贼笑起来。 嘚嘚嘚。 马蹄声越来越近。 如激越的鼓点,越来越密集,也越来越叫苏芩兴奋,她加快移动的速度,目标对准为首的一个男人。 …… 苏芩呆呆的站在原地,心有余悸。 方才真是吓死她了。那人骑着马,气势汹汹的来,手中的剑毫不留情的挥下,立时,伞裂成了碎片。苏芩打了一个激灵,嗖的往旁边闪去。 好冷的人! 好凶狠的气势! 便是连她这个鬼,都不由自主的感到胆寒。 苏芩转过身,慢慢的跟在男人的身后。 …… “好险。” “就是。凭空就飞出来一把伞,敌人中竟然有暗器功夫如此了得之人,能够将伞这样的庞大之物使得轻盈而手巧,若不是主上,你我必定会受伤。” “嗯。” 苏芩听着男子身后的一胖一瘦的两个男人说话,心头有些好笑。 “嘶——” 马儿忽然仰天长鸣,苏芩耳朵里轰鸣作响,整个人都难受的厉害。周围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并不知道,等她耳朵好受了一些的时候,便是见到所有的马儿都倒在了地上,那些人与另一群人打了起来。 刀光剑影,叮叮作响。 一炷香之后,声止,地上横尸无数。 苏芩看向那些尸体,一剑封喉,颈动脉被割,没有丝毫多余的伤处。 “主上,所有人都已处理完毕。” “嗯……去看那里!”男子瞧着某处,眼睛里突然迸发出一道锐利的光芒。 苏芩和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不远处的巷子里,一个人影躺在墙角处。 因为隔得太远,很容易将其忽略。 苏芩看了眼男子,这人,好敏锐的洞察力。 两人跑到对面,不一会儿又很快的赶了过来,“回禀主上,此人一剑穿心,已经死去多时。” 男子点头,冷声道:“走。” 苏芩瞧着男子与众人飞快的离开,还来不及感慨,整个人便是感觉到身后有一股强大的吸力传来。 “哎……” 苏芩大喊。 猛然撞到一个地方,苏芩眼前一黑,便是晕了过去。 …… “大人,大人……” 好吵! “大人,大人,你不能有事啊……” “闭嘴!” 苏芩忍不住开口骂道。 那声音果然是止住了。 苏芩心头满意,放任自己陷入睡眠之中。 然而,不到一刻钟,先前的那个声音却是突然大声的喊道:“大夫,大夫快来啊,我家大人醒了,大夫你快来!” 苏芩不耐的睁开眼睛,正要开口训斥,所有的注意力却是被眼前的情景所吸引住。 她……抓住了被子! 被子,实实在在的盖在她的身上! 可是,她不是鬼吗? 所有的东西,她只能看到而不能接触到,然而现在这又是什么情况? 苏芩动了动手,手没有从被子里穿过,她将手从被子里拿出来,眼珠子却差点要瞪了出来。 手指纤长,骨节分明,手背上的肌肤是不正常的白色。 最叫苏芩惊讶的是,这手背,光洁而无疤痕。 这分明就不是她的手! 苏芩看向投射在地上的一团影子。 她往左边动一下,影子也跟着往左边动。 她往右边动一下,影子也跟着往右边动。 她有实体,不再是灵魂状态了! 苏芩肯定。 “大人,大人……” 外面,之前说话的男人匆匆忙忙的跑进来,身后还跟了一个年轻的大夫。 苏芩快速的躺回床上,闭上眼睛,耳朵却是竖了起来。 “大夫,我家大人方才说话了,你快给看看。” “哎,好。” “……大夫,怎么样?我家大夫可还有危险?” “奇了!按理来说,苏丞相伤在心脏处,是熬不过今晚的,此刻却是突然地醒了过来,奇了奇了……” “大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男子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愤怒。“我家大人吉人自有天相,当然能好。” “楚楚公子请勿见怪,在下没有任何诅咒苏丞相的意思。” “哼,没有最好!” “楚楚公子请放心,苏丞相此刻的心脉虽然有些虚弱,但也是恢复了正常,只要好好地修养,便是能够全好,在下开一张药方,两碗水煎成一碗药汁,楚楚公子等苏丞相醒了之后服下即刻。” 脚步声响起,声音越来越弱,苏芩猜想,应该是那个大夫走了。 “楚楚,大人怎么样了?” 又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大人之前醒过了一次,大夫也来看过,说是已经脱离了危险,没什么大碍,醒了吃药,好好地调理身子便可无事。” “嗯,咱们去处理其他的事情,让大人好好地休息。” 房门被关上,片刻后,躺在床上的苏芩睁开眼睛。 苏丞相! 伤在心脏处! 苏芩眯了眯眼睛,将纷乱的思绪给理顺。 她记得之前男子身边的人过去查看了躺在箱子里的人影,回来的时候是这么禀报的,“回禀主上,此人一剑穿心,已经死去多时。”等男子带着人走后,她便是被一道莫名的吸力往后吸了过去。 苏芩猜想,死在巷子里的人便是这个苏丞相,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在苏丞相死后,她便是被吸进了苏丞相的身子里。 苏芩慢慢的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镜子前。 镜子里,人影模糊,然而心脏处包扎着的白布,却是刺眼而分明。 苏芩手掌贴上心脏,咚,咚,咚的心跳声传来,微弱,却又强劲。 她死了,到了一个陌生的朝代,成了飘飞的灵魂状态。 然而此刻她又活了,灵魂进了这个苏丞相的身子里。 既然活了,她就要好好地在这个朝代生存下去。 苏芩重重的点头。 镜子里的人影也重重的点头。 对了,这具身子的身份是丞相,她不会是要做男人吧! 想到这个问题,苏芩将手伸进裤子里摸了一把。 还好还好,没有多余的东西,她还是她。 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苏芩重新躺回床上。 一国的丞相,应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怎么会被人给杀了? 今晚碰到的那个凶狠男子又是谁? 如果以后碰上那个男子,他还会不会记得苏丞相,也就是现在的她,而将她杀了灭口? …… 一个个问题在脑子里盘旋不下,苏芩想了许久也没有结果,最后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再一次醒来,苏芩一睁眼便是见到两张一模一样的脸。 一张脸上带着笑容,一张脸上没什么表情,相同的是,两人眼中都有一抹欢喜。 “大人,你醒了。” 脸上带着笑容的男子开口说道。 苏芩认得这个声音,道:“楚楚。” “大人,我和清清将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妥当,大人不必担心,这几日好好地修养便是。” 苏芩点头,也总算是知道了另一个男子的名字。 “嗯,辛苦你们了。” “噗通”一声,清清和楚楚忽然同时的跪在地上。 苏芩心内吃惊,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属下保护大人不力,叫大人身陷险境,还请大人责罚!” “你们可是查到了蛛丝马迹?” 成了苏丞相,她要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查清楚谁要她的命。 一来,是帮原先的苏丞相报仇。 二来,敌人不解决,随时会给她下暗招,她的日子也不会过得踏实。 清清和楚楚一脸愧色。 “凶手不知周密,先是将我们从大人的身边给引开,然后便对大人下了杀招,属下无能,目前还没有查到凶手是谁,大人当时可曾见过凶手的模样?” ------题外话------ 各种被预审弄的糟心,不知道是旧文推过就不给再推,还是咋的。 反正也不想整了,麻烦大家移步这里,对不住了。 章2:当时天色暗 苏芩摇了摇头。 “当时天色太暗,我也没有注意到。” 楚楚叹了口气,双手抱拳,沉声道:“大人请放心,属下一定会尽快的将凶手给找出来。” 苏芩点头,“你们先退下。” “是,大人。” 两人恭敬的对苏芩行礼,很快的从屋子里退出去。 苏芩等脚步声走远,过了许久,这才掀了被子从床上起来。 她走到铜镜前,好奇的审视着自己现在的模样。 …… 丫头端着饭菜进屋的时候,瞧见的便是丞相大人张大着嘴巴,一脸吃惊的模样。 “大人,怎么了?” 丫头紧张的问道。 苏芩将嘴巴给合上,摇了摇头,“没事。” 嘴上说着没事,苏芩心内却是久久不能平静。 这苏丞相的皮相,好看的实在是超出了她的想象。 灿如明珠,芝兰玉树,雌雄莫辩…… 一切所有形容美的词语,用在她的身上,都不是很贴切。 如此的一张脸,尽管是穿着男装,却是依旧掩不住女子的绝色姿容。 震惊过后,苏芩心中是深深地担忧。 这位苏丞相被人杀害,莫非是被人察觉了女儿身? 若是如此,杀害苏丞相的人,定然不是苏丞相的仇人。假若是仇人,一定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接好的良机,不声不响的将人给做掉了,怎么说也会大肆渲染一把,叫苏丞相身败名裂了,在将其杀死。 不是仇人,那杀害她的人,便是能够因此而获利的人。 苏芩胡乱的猜想着,有一下没一下的扒拉碗里的饭菜。 “大人,是不是今天的菜色不合大人的胃口?” 一直沉默着的丫头突然开口道。 苏芩微微一怔,道:“这几天,府外有什么可疑的人出现?” 丫头想了一会儿,摇头说道:“大人见谅,奴婢并未注意。” 苏芩眼眸低垂,看来,这伺候的丫头,并不是苏芩的心腹了。 若是从她这里打听一些基本的消息,倒也不会引起怀疑。 打定了主意,苏芩抬眼看向那丫头。 丫头脸颊顿红,羞赧的颔首。 苏芩先前没有注意,这下细瞧,倒是发现了这丫头脸上竟然是化了妆的。 瞧这低眉颔首的模样,莫非是喜欢这苏丞相? 如此……倒是更加的方便她行事了。 一顿饭下来,苏芩从丫头身上了解到了许多的事情。 此地并不是京城,苏丞相来此是为了查案。 清清和楚楚是苏丞相最为得力和信任的两人,这一点,苏芩从之前两人的言行便是推断了出来,此刻丫头这样说,更是肯定了她的猜想。 苏芩放下筷子,立刻的,丫头递过来一张白色的帕子。 “你跟着我去一趟书房。” 擦了擦嘴,苏芩开口道。 丫头一脸喜色,心脏开始打鼓,她激动地看向苏芩,小声的道:“是,大人。” 苏芩起身,从屋子里出来。 丫头晕晕乎乎的跟上她。 快要到一个岔道口的时候,苏芩停下脚步。 丫头一直闷着头走路,也没有发觉苏芩的动作,等她有所反应的时候,整个人已经撞在了她的身上。 “……大人。” 苏芩皱眉,板着脸,并不说话。 丫头一脸的喜色转为灿白,她咬着下唇,跪在地上。她心头懊恼的厉害,好不容易得到大人的青睐,可以跟在大人身后,自己怎么就这么不小心的犯了错。 “你起来!” 懊恼间,丫头听到头顶冰冷的声音。 “大人恕罪,大人恕罪啊。” “你去书房门外站着,没有我的吩咐,不许离开。” “……是,大人。” 丫头慌忙从地上爬起来。 苏芩不动声色的瞧着她走的方向,面无表情的踱步跟上。 …… 书房是极为重要的地方,办公处理事情都在里面。 苏芩一进来,所有人便是自动的退下,临走时,还将门给带上了。 此举叫苏芩甚为满意。 没有人在,更是方便她行事。 了解一个世界,最便捷的方式便是史书。 苏芩扫了一眼,将一本厚厚的史书翻出来。 白色的纸张上,所用的是繁体汉子,除去一些生僻的,苏芩瞧着也不算太费劲。 现在的朝代名叫宋朝,宋朝之前是唐朝,史书上记载的唐朝,有李世民开创的贞观之治,也有武则天统治下的女帝周朝,更有李隆基的太平盛世。 唐朝以前的朝代,也与苏芩所熟知的中国历史吻合。 然而,就在唐朝之后,这里的历史发生了偏差。 朝代还是宋朝,只不过,杯酒释兵权的并不是赵匡胤,而是一个叫拓翼的男人,国号为开元。 苏芩现在所处的时间,便是大宋开元一个甲子年。 这十二年来,拓翼励精图治,开创了宋朝的大好形势。 手工业、商业、农业,较之中国历史上的宋朝繁盛时期,毫不逊色。 若不是苏芩将史书通读了一遍,确定没有发现任何现代的东西,否则,她一定会认为这段偏差的历史,是因为这个叫拓翼人被穿入现代的灵魂,然后干掉了赵匡胤,取他而代之,成了宋朝的皇帝。 除此之外,苏芩最大的收获是,知晓了自己这张偏女气的脸孔,为何没有引人怀疑的原因。 一切都要归功于这位叫拓翼的皇帝。 史书上记载,他十分的仰慕魏晋名士风流,穿衣打扮,大都仿效魏晋时风。 朝臣们见状,便是也跟着学起了魏晋时期的打扮。 上行下效,魏晋之风便是在整个大宋流传开来。 只要是读书人,就没有不扑粉修容的。 俊朗一些的男子,若是扑上粉,其面容比起女子来更是赏心悦目。 其中的翘楚,便是这位苏丞相。 她的出现,将魏晋风流在整个大宋,推至了一个空前绝后的高度。 见了她,没有人会说她娘,或者是女气,反倒是对她阴柔的相貌极为的羡慕。 天子拓翼曾经赞过,观众卿尔尔,唯有苏卿彰显魏晋风流。 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史书上批注,苏丞相如今能有这样的地位,除了自身的才学,便是天子的厚爱。 …… 苏芩将史书给合上,压在心里的一个疑问解除了,另一个疑问却是又出来了。 ------题外话------ 求个收藏么么哒! 章3:丞相,我不好男色 照理来说,苏丞相如此得皇上厚爱,行刺之人就丝毫不担心消息一旦传开,会惹得皇上震怒? 苏丞相到底是因何而死? 苏芩想起苏丞相来此处的原因。 难道是因为查案,触犯了某些人的利益,所有这些人就铤而走险的将苏丞相给干掉了? 苏芩努力地在脑子里追寻着原主的记忆。 良久,脑子里除了空白还是空白。 苏芩在心内腹诽:老天爷对她实在是太不厚道了,别人穿越,就给个金手指,全盘接受身子的记忆,不说对所有情况了若指掌,却也不会像她现在这么被动,一无所知。 苏芩忍不住长长的叹了口气,啪的将史书给合上。 现在任由她怎么想,也是没有头绪。 最好的办法,就是走出去,自己寻找真相。 “见过大人。” 书房外,众人见苏芩出来,一个个恭敬的行礼。 “嗯。” 苏芩应道,目光落在低垂着脑袋的丫头身上。 “你,跟我去外面走走。” 柳儿原本以为,自己惹恼了苏丞相,往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她正为未来绝望之时,猝不及防的听到苏芩的声音,整个人就好似被一道雷劈中了一般,良久无法回神。 苏芩皱眉,“怎么?你不愿意?” “柳儿愿意,柳儿愿意。”柳儿激动地开口道。 苏芩垂眸,原来这个丫头叫柳儿,“走吧。” “是,大人。” 柳儿自觉的在前面为苏芩带路。 苏芩一路上不动声色的记着路,没一会儿,便是到了大门口。 “不知道大人可有想去的地方?” 柳儿低着头,小心的开口问道。 “就去我平常去的地方吧。” “是,大人。” 柳儿一脸喜色。 苏芩将她的反应看在眼里,心头有些疑惑。 “我平常最喜欢吃什么?”苏芩漫不经心的问道。 “大人最喜欢吃梅花糕。” “我最讨厌什么?” “大人讨厌吃鱼。” “为什么?” “大人嫌吃鱼有太多的刺。” “……” 苏芩停下脚步,目光深邃的瞧着柳儿。 柳儿脸色苍白,心头再无方才说话时的眉飞色舞,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你是什么人?为何对我如此了解?” “……大人,柳儿,柳儿只是仰慕大人……” 柳儿双手紧握,沉默良久,这才小声的开口道。 苏芩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此刻的面部神情。 前世里,她是著名心理学大师的徒弟,对于人的面部表情最为精通,有没有说谎,瞒不过她的眼睛。 观察了柳儿一阵子,苏芩发现她面色虽然紧张,眼尾却舒展自然,眉宇带着一抹如释重负的洒脱,这并不是说谎之人该有的细枝末节。 这个叫柳儿的丫头,说的并非假话。 “你起来吧。” “大人……” 柳儿眼巴巴的瞧着苏芩,身子却没有动。 苏芩俯身,虚扶住她的肩膀。 柳儿受宠若惊,一双眼睛黏在苏芩身上,再也移不开了。 “你起来。” 仿若是受到了蛊惑一般,柳儿呆呆的照着苏芩的话站起身,眼睛眨也不眨的瞧着她。 被一个女孩子这样的盯着,对苏芩来说,还是头一回。 苏芩忍不住笑起来。 柳儿眼睛直了。 苏芩见状,更是笑得弯不起腰来。 阳光晴好的午后,芝兰玉树,一身白衣的男子站在街角,勾起的唇角和月牙儿一般的凤眼,叫所有人都忍不住停驻脚步,呆呆的瞧着她。 “咚!” 身上被砸到了什么东西,叫苏芩忍不住轻声痛呼。 环视四周,苏芩忍不住怔住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她竟然被人群重重叠叠的给包围住。 一双双直勾勾的眼睛,叫苏芩再也笑不出来了。 “啊!” 某个女子忽然发出惊呼。 苏芩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更多的东西便是朝着她身上砸了过来,香囊、发钗、簪子、手绢,这些还算是好的,更为恐怖的是,后面还有苹果、梨、柚子、西瓜…… “大人,往这边来。” 手被柳儿给拽住,苏芩想也不想的跟着她往一条小巷子里跑去。 …… 苏芩扶着墙角,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太可怕了,实在是太恐怖了。 她以为,掷果盈车,不过是一个典故,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典故也会发生在她的身上。 “大人,往后,大人在大街上的时候,就像以前一样,不要笑了吧。” 旁边的柳儿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道。 苏芩点了点头,认真的将这话记在心里头。 休息了一会儿,柳儿带着苏芩到了一处酒楼门口。 苏芩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身子的原主作为丞相,她原以为最常去的地方应该是衙门才是,怎么会是酒楼? “苏大人,快里面请。” 店小二从里面走出来,热情的开口,将苏芩脑中的疑惑打断。 苏芩进到店里,发现二楼有单独的雅阁,抬脚往楼上走去。 方才大街上的遭遇,实在是叫她有些怕了。 柳儿跟在苏芩身后,等苏芩上了楼,快步的走上前,将左手边第三间屋子给打开。 屋内坐着一个男子,紫色的珠帘阻隔住苏芩的视线。 “大人,柳儿先出去了。” 苏芩点头,双手紧握,拨开珠帘,进到里间。 男子抬起头来,苏芩暗暗地抽了一口气。 好潇洒的男人。 额头饱满,鼻梁高挺,最吸引人的,是那一双含笑的丹凤眼。 男子一袭青色的锦袍,满头青丝只用一只碧玉簪束发。 然而,这都不是苏芩关注的焦点。 “子衿,怎么瞧我瞧得如此入迷?我可告诉你,我不喜欢男子。” 男子轻笑道。 声音如朱玉坠盘,极是好听。 苏芩微微一笑,在男子对面落了座,道:“虽是初秋,天气却是凉了,你不把衣服给拢拢,只怕是会染上风寒。” 不错,吸引苏芩目光的,正是男子敞开的领口,裸露在外的胸膛。 从史书上,苏芩了解到这个朝代对魏晋风流的推崇。然而,走到街上的时候,百姓的穿着打扮都极为的规范,咋然瞧见这屋子里的男子如此装扮,苏芩着实是惊讶了一把。 ------题外话------ 求收求收,谢谢大家! 章4:入京,准没好事(上) 如此不受拘束的穿衣风格,连身为现代人的她都要自叹弗如了。 苏芩在男子对面落了座,低头,垂眸,迅速的收回对男子的注视。 果真是个洒脱不羁的男子。 即便是初秋,他的脚上却依旧是一双随意的木屐。 半响,没有听到男子说话,苏芩复又抬起头,疑惑的问道:“怎么了?可是我有什么不对之处?” “子衿今日瞧着好似与往常不太一样。” 苏芩心头咯噔一声,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她端起桌上的茶盏,凑到唇边,漫不经心的道:“大约是经历了一场刺杀,感慨人生苦短,生命稍纵即逝吧。” “砰!”的声响从对面传来。 苏芩瞪大了眼睛,瞧着眼前忽然放大的俊脸。 男子一脸急色,“刺杀?伤在哪里?可否严重?知不知道刺客是谁?” 苏芩摇头,身子猛然往后边闪去,戒备的盯着男子伸过来的手。 差一点,就只差那么一点点,要是她的反应再慢上一些,这个男子的手便是会抹上她的胸了。 尽管早就看过这具身子的旺仔小馒头身材,不过,男与女的区别,摸上去,还是能够感觉到的。 苏丞相为何要女扮男装的原因,苏芩现在还不明白,如何会暴露了身份,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最为重要的是,她对眼前的这个男子一无所知。 敌人?友人? 男子垂眸不语,似乎是苏芩的动作和反应伤到了他,男子脸上一阵落寞。 “我在衙门还有事情要处理,我先走了。” 将手中的茶盏喝完,苏芩站起身,对男子道。 男子并未答话。 苏芩也不需要他的同意,转身便是往外头走去。 一道探寻的视线跟随在背后,不回头,苏芩也知道这道视线的主人是谁。 看吧看吧,反正这具身子如假包换,确实是苏丞相本人所有。 …… “大人?” 柳儿才在一楼站了一会儿,突然见到苏芩从楼上下来,忍不住有些惊讶。 “走,你同我去趟衙门。” “是,大人。” …… 二楼雅间,衣袍敞开,脚蹬木屐的男子站在窗前,视线从走远了的主仆两人身上收回,唇边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 “大人,您和章公子今日可是有什么不愉快?” 柳儿见苏芩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苏芩面无表情,心头却是暗暗地欣喜。 她扳着脸,便是为了引柳儿说话。 柳儿作为苏丞相的仰慕者,若是苏丞相情绪不好,她如何会不问? 这番举动果真是有用,柳儿也很是给力。 瞧,她这不就知道了男子的姓氏! “大人,章公子说话行事向来随意,若是有什么惹恼了大人,大人不要往心里去。” “他的性子,我知道。” 苏芩沉吟着开口道。 柳儿松了口气,沉重的心情变得轻松不少,“大人,你以前说过,章公子乃是本朝最为洒脱不羁之人,大人对章公子的了解,定然是比柳儿要多得多,方才,柳儿多话了,还请大人原谅柳儿。” “嗯。” 苏芩回应道。 柳儿欢喜的瞧着她,接着问道:“大人,柳儿能知道大人方才是因何事不快?” “凶手未明,我寝食难安。” 柳儿死死地咬着下唇,一脸愤怒,“大人,清清和楚楚两位公子,一定会将凶手给查出来。” “但愿吧。” 苏芩停下脚步,抬头瞧着黑底烫金大字的庐州城知府衙门几个字。 “见过苏大人。” 衙门外,几个站岗放哨的官差恭敬的行礼道。 苏芩点了点头,大步的往衙门里走去,还没走几步,便是见到了楚楚。 “大人,楚楚正要找你。” 楚楚站定,对着苏芩拱手道。 “何事?” “大人,这是京城来的信函,请大人过目。” 一张尚未开口的信函静静地躺在楚楚摊开来高举的手掌中。 苏芩接过信函,一目十行。 “楚楚,速速准备,明日回京城。” “大人,这么急?可是大人在这边的案子还没有办完?”楚楚诧异的问道。 苏芩将信函递给他。 楚楚经过,念道:“七王入京,苏相速回。” 落款处,盖着皇帝拓翼的印鉴。 七王入京,这的确是天大的事情,难怪皇上也不管大人还有案子在外,急着将大人给召回京城。 这七王乃是当初与皇上拓翼一起打天下的七位异姓王爷,齐王、赵王、楚王、吴王、鲁王、肃王、燕王,七位王爷,其封地分别在大齐、北赵、大楚、西吴、中鲁、肃南、燕西。 拓翼对七王十分的敬重和信任,允许他们在各自的封地里铸造货币、拥有武器和军队。 除了每两年入京朝贺,七王俨然是其封地的土皇帝,日子过得自在而逍遥。 “大人,那咱们在庐州城这边的案子,还有刺客……” 苏芩眯了眯眼睛,“你告诉清清,让他留在庐州城。” “是,大人,楚楚明白了。” …… 柳儿跟着苏芩从衙门里走出来,一路上,柳儿显得十分的局促和不安。 快要入府的时候,柳儿瞧了瞧苏芩,最终却还是没有将到嘴边的话给说出来。 京城人烟阜盛,她不过是小小庐州城里出来的丫头,跟着大人去京城,岂不是叫大人丢面子?照顾过大人,今日近距离的与大人接触,她已经很满足了。 柳儿默默地回了自己的房间里,双手抱着膝盖,就这样坐了一宿。 快要到天亮的时候,柳儿撑不住上下眼皮不停地打架,将眼睛给眯上。 “柳儿,柳儿,你怎么还睡啊?” 迷迷糊糊中,柳儿听到红儿焦急的声音。 柳儿睁开迷们的眼睛,蜷缩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道:“红儿,你叫我有什么事情吗?” “柳儿,大人要走了,你居然还在睡觉!” 柳儿脑袋低垂,心头低落的厉害。 尽管冥想了一夜,听到从被人的嘴里说大人要走的消息,她心里头还是难过的很。 “有什么关系?反正大人都走了……” 柳儿轻声道,在心内补充一句:往后,她再也看不到大人了。 章5:入京,准没好事(下) 红儿的话就好似一记惊雷,将柳儿从被窝里炸了出来。 “红儿,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柳儿紧紧的抓着红儿的肩膀,瞪大了眼睛,一脸激动的道。 “我说,你再不收拾东西,大人才不会等你了!” 红儿拨开柳儿的手,摇头笑道。 …… “大人,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楚楚走到苏芩面前,禀报道。 “嗯,”苏芩点头,目光盯着大门口。 咚咚咚的脚步声传来,苏芩收敛心神,须臾,清清出现在门口。 “大人!” “嗯,我今日回京,庐州城的事情就交给你处理。” 苏芩走上前,沉声道。 清清抱拳,“是,大人。” “走,出发吧。” 苏芩回头看向楚楚,说完便是上了马车。 楚楚对众人扬手,“出发。” 轱辘的车辕朝着庐州城城门口驶去。 柳儿坐在马车里,眼睛眨也不眨的瞧着苏芩。 苏芩原本是不想理会她的,奈何柳儿的目光实在是太过炽热,让她忍不住开口道:“怎么?我脸上开了花?” 柳儿连忙摇头,砰的跪了下来。 苏芩惊讶的瞧着一脸激动的她。 “大人,柳儿,柳儿一定不会给大人丢人!” 苏芩不动声色的动了动身子,避开柳儿对她磕的三个响头,说道:“马车颠簸,快起来吧。” 柳儿眼睛一亮,心头欢喜的厉害。 “是,大人。” 大人这是关心她呢。 柳儿喜滋滋的想。 大人将她带回京城,这是不是说明,她在大人心中也是有一定地位的呢? 嗯,去了京城,她一定要好好地学习,绝不给大人丢人。 不知不能给大人丢人,还要帮上大人的忙! 柳儿握拳,在心内对自己说道。 如果柳儿知道,苏芩将她带上,正是因为她对苏芩有用,不知道柳儿又会怎么想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柳儿不知道,所以此刻的她才能如此纯粹的快乐着。 苏芩从来都不会认为,这样的做法是不对、不道德的。 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她能靠的只有自己,抓住一切的机会,将有用的东西变成自己的,这就是本事。 何况对柳儿而言,她仰慕苏丞相,能够与苏丞相一道,心头的欢喜自然是不必说的。 将柳儿带上京城,成全了她,也成全了柳儿,一举两得,何乐不为呢? “柳儿,此去京城路途遥远,我来考考你,也算解了乏。”苏芩开口道。 柳儿点头,一脸微笑,“大人尽管说,只要是柳儿知道的,绝不欺瞒大人。不过,柳儿不知道的就……” 苏芩也跟着笑了笑,“你放心,知道就说,不知道就不说,我也不会怪你。” “嗯,好,大人请问。” “柳儿,你说你是我的仰慕者,那我的敌人是谁,你一定很清楚了?” “大人大人,这个我知道……” 有了柳儿的解说,苏芩对京城的形势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在天子拓翼的统治下,朝廷虽然和睦无事,朝中却是分为两派,一派是以苏丞相为首的清流派,主张改革等惠民措施;一派则是以章太师为首的权贵派,反对一切请流派的主张。 清流派,顾名思义,这派的人大多出身清流,少部分是书香门第、耕读之家,大部分的则是寒窗苦读数十载,一朝金榜题名的寒门学子。 权贵派,也就是出身权贵之家,因为祖上、父辈的功劳受到荫蔽,不需要做什么,在朝廷之中便是占有一席之地。不管是有能力还是没能力的,都能占有一个位置。只不过,有能力的占的是有实权的位置,没能力的,占的就是没实权,只拿俸禄的位置。 清流派和权贵派的明争暗斗由来已久。 清流派的学子看不惯占着茅肯不拉屎的权贵派。 而权贵派的子弟则瞧不起一身酸儒味的穷书生。 两派暗地里斗得狠,明面上却是不敢的。 不仅不敢,在天子面前,两派人还要摆出一副哥俩好的架势和样子来。 因为天子最讨厌的便是党同伐异、派系之争。 要是被天子发现,不光是清流派还是权贵派,都会受到很大的震动。 于是,两方人马便是在主张上各抒己见,各说各的理。 叫天子信服了,那一方便是赢了,在另一方的面前,也更为的有面子。 等等,章公子,章太师…… 苏芩好像抓住了什么,打断柳儿还在滔滔不绝的说着权贵派中哪个人的小妾偷人了吧啦吧啦,道:“柳儿,我的好友除了章公子,你说说看还有谁?” “别的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令尚书和章公子,还有大人,并成为京城三绝。” “呵呵,想不到你在庐州城,对京城的消息居然这么精通。” 柳儿挠了挠头,嘿嘿的笑着道:“大人,庐州城虽然离京城远,柳儿没法去京城,不过柳儿可以向从京城来的人打听。” 这话叫苏芩不由多看了柳儿几眼。 能够知晓这么多的消息,柳儿探听消息的本事自然是不弱的…… “令尚书,令桓之,章公子,章子苏,苏丞相,苏子衿,一个是儒雅绝伦,一个是洒脱绝是俗,一个是俊雅绝尘,所以谓之位京城三绝。” 令桓之。 章子苏。 苏芩暗暗地将这两个名字给记住。 …… “大人,前面人太多了,马车走不进去。” 半个月后,在外驾车的楚楚对着车内的苏芩说道。 苏芩撩开车帘,只见威严而古朴的城头,大大的京城两个字高悬其上。 人群熙攘,吆喝叫卖不绝于耳。 无论是什么时代,京城都是一国最为热闹的地方。 “走吧,咱们下来走就是了。” 苏芩从马车里走下来,柳儿立刻跟在她身边,也不乱看京城的东西,只是戒备的瞧着周围的人。 楚楚让人将马车给停好,便是迅速的跟了上来。 苏芩走在大街上,一开始还好,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她却是忍不住冷汗连连了。 下马车的时候,她忘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这会儿,也就只好悲剧了。 章6:上将军,不可啊 就在苏芩正瞅着该如何脱身之时,大批的官兵却是飞快的朝着这边赶了过来。 他们步伐整齐,一个个戎装待发,腰间握着一柄长剑。 围观着苏芩的百姓,立刻便是被这群浩荡而来的队伍给逼散到了两边。 苏芩也不管这些官兵要去做什么,立刻带着柳儿和楚楚溜到了最边上,飞快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就在三人走后没多久,所有的官兵便是都停驻了下来。 紧接着,城门口出现几十个骑着战马的男子。 为首一人,面容俊朗,刀削斧凿一般的轮廓,深邃的目光好似平静无波的古井,叫人看不见任何的波动。 众位女子渐渐地被这人所吸引住。 “见过上将军。” 官兵刷的跪在地上,齐声喊道。 与此同时,男子身后的几十个人也从马上跳下来,跪在地上。 如此阵仗,叫百姓们心头疑惑的厉害。 上将军? 他们大宋,只有一位上将军。 不过,那位上将军却是个痴儿,十年前离开了京城。 眼前的男子,果真是那位上将军吗? 他的痴傻治好了? 再也不是十年前的那个痴儿了? 所有的百姓都紧张的盯着男子。 不远处的各个酒家,一群人也都紧张的注视着男子的面容。 只见男子从马上跳下来,身手灵活,动作敏捷而自然。 果然是好了吗? 百姓们心头大喜。 在酒家暗处观察的各人,心头却是一紧。 然而片刻后,所有人却是同时愕然。 “上将军,不可啊!” 侍从见男子要解开裤头,当即便是立刻拦了上去。 男子眉头紧皱,“尿急。” 众女眼前同时一黑。 男人们已经酒楼中的各人却是忍不住发笑。 当众解手,果真是痴儿。 还是那个痴儿啊! 即便是过去了十年,这位上将军瞧着像个正常人了,也只是瞧着,可骨子里还是个傻子! “上将军,小的带您去这边可好?” “尿急,憋不住。” 男子面无表情的道。 “上将军,这里人多,不好。” “尿急。” 侍从几乎要欲哭无泪了。 跪在地上的官兵,以及好些百姓,却是再也控制不住抽动的肩头。 不知道是谁发出“噗”的一声,紧接着,所有的人便是都跟着笑了起来。 不止笑,他们还对男子指指点点,在嘴里头念念有词。 “痴儿,痴儿啊……” “大街上解手,果然还是个傻子。” “哈哈……” 除了嗤笑的,也有一部分人心中酸涩的厉害。 “当年老将军是何等的威风,怎么生下的儿子,却是个痴儿呢?” “十年了,都十年过去了,上将军怎么还是一个痴儿?” “如果上将军不是一个痴儿,也许,那位是不会让老将军唯一的子嗣活在这世上吧……” …… 这里发生的一切,苏芩此刻并不知晓,脱离了人群之后,她便是让楚楚雇了一辆马车过来,飞快的往丞相府赶去。 “大人回来了?” 苏芩才从马车上下来,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便是一脸激动的笑着迎了过来。 “嗯。” 苏芩点了点头。 “大人,老夫人盼了您许久,您可算是回来了。” “老夫人呢?” 苏芩一边听他说话,一边往府里头走去。 “回大人的话,老夫人此刻在后院。” “好,我先去换件衣裳。你去告诉老夫人,我过会儿就去见她。” “是,大人。” 管家应道,转身进了左边的垂花门,大步往后面走去。 “楚楚,你一路跟着我,风尘仆仆,也去收拾收拾吧。” 苏芩对身后跟随的楚楚吩咐道。 “多谢大人。” “嗯,你去吧。” 楚楚对苏芩抱拳,很快的退了下去。 苏芩正愁着该怎么想法子,不动声色的让人带路,一个丫头却是急忙的迎了上来,道:“见过大人。大人,您的院子奴婢们都收拾好了。” 苏芩点头,指了指身后站着的柳儿,道:“这是跟着我从庐州城来的丫头,你给她安排一个屋子。” “是,大人。” “你现在带着她下去。” 苏芩发话,丫头便是照办了。 柳儿恭敬的对苏芩行礼,快步的跟上那丫头的步子。 苏芩瞧着两人远走的方向,慢慢的抬脚跟上去。 这个丫头过来禀报她,应该就是她院子里的丫头。一般来说,主子是哪个院子里的,伺候她的丫头和小厮也是住在那个院子里,或者是住的离院子不远,方便照顾。 沿途花木遍植,假山嶙峋,走了大约有一刻钟,苏芩便是见到了一个十分气派的院子。 院内人影无数,一个个都低眉顺眼的站着。 有好几个,目光还时不时的张望着。 苏芩低垂眼帘,抬脚大步的走上前。 “见过大人。” 其中一人发现苏芩到来,欣喜地喊道。 立刻的,其他人便是都跟着喊了出来。 “见过大人。” “嗯。”苏芩应道,走入屋内,绕过屋内左侧一道宽大的屏风,进到里面。 屋内毛巾、热水、衣物……皆准备妥当。 苏芩等了一会儿,听到外面有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不过却不是进来,而是出去的。 最后,耳朵里传来门被轻声关上的声音。 苏芩想,这也许是身子的原主为了掩盖女儿身定下的规矩。 净脸之后,苏芩将搭在屏风上的衣服给拿起来,瞧了瞧四周,大步的往有着幔帐的床边走去。 走到床边之后,苏芩却是愣住了。 方才的动作,好像是身子原主的本能。 一个人消失了,身子的本能却还能记得住? 又或者是,身子的原主,其实并没有离开? 苏芩慢慢的坐在床上,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注意力却是被突然出现的声音给吸引住了。 咚咚咚—— 沉闷而有节奏的声音骤然在屋子里响起。 苏芩戒备的瞧着四处,最后,目光定格在自己坐着的床板下。 章7:逆天了,太监都这么帅! 咚咚咚—— 有节奏的声响并不停止。 苏芩慢慢的站起身,手指伸进宽大的袍子里。 袍子里有一把她偷偷藏进去的匕首,用来对付意料情形。 敲击声停止。 苏芩的心却是高悬了起来。 啪—— 细微的声响发出,与此同时,一个脑袋从被推开到一边的床板上露了出来,苏芩快要从袍子里抽出匕首的手顿珠,怔怔的瞧着眼前的一张脸。 世界上竟然有如此相像的人! 如果不是眼前人喉咙里突出的喉结,她一定会认为自己是在照镜子。 像,实在是太像了。 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大人。” 男子开口,刻意压低的嗓音,让苏芩好似面对着一台记录她生意你的复读机。 “嗯。” 苏芩垂眸,点头应道。 眼角余光处,男子飞快的从床板下爬了出来,恭敬的站在一边,道:“大人,请!” 苏芩微怔,这男人是要她进去? 苏芩瞧着男子,脑海中竟然有一股熟悉的感觉。 熟悉? 没错,就是熟悉! 她从未见过男子,怎么会有熟悉之感? 苏芩垂眸,她是没见过这个男子,然而,身子的原主却是对男子再熟悉不过。 苏丞相,你还没有走,是不是? …… 男子瞧着苏芩撩起衣服下摆,慢慢的朝着地下走去,一直低垂的眼眸这才抬了起来,如果苏芩这个时候回头,一定会发现他满脸的错愕和不敢置信。 大人,大人怎的好似瞧着他十分的吃惊。 那模样,就好似大人不认识他一般! 大人怎么会不认识他? 男子拳头慢慢收紧…… …… 苏芩踩上最后一级台阶,目光定定的瞧着狭长的甬道。 甬道似乎很深很长,一眼望不到尽头。每隔三米点缀一盏灯,灯火昏黄,只能照亮一小片地方。 苏芩鼻子尖嗅到一股湿气。 她抬起脚,慢慢的朝前走去。 大约走了有两刻钟,苏芩停下脚步。 她转过身子,眼前顿时豁然开朗。 巨大的,翻滚着雾气的池子出现在她的眼前。 满室缭绕的雾气,叫她看不分明。 怪不得这甬道会有如此重的湿气。 怪不得她的手方才贴着墙壁的时候,触碰到了一股水汽。 原来,在苏丞相的卧房下,竟然有一个天然的温泉池子。 池子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应该是后期被人挖出来的,周围是雕琢光滑的花岗岩。咕噜咕噜的水泡,不断地从池底往上冒。 苏芩慢慢的走过去,穿过水汽,来回走动,将周遭的一切都打量清楚。 除了一个巨大的温泉池,周围就只有一张石桌,一张石凳,和一张石床。 苏芩将带下来的衣服放在石桌上,脱了衣服,慢慢的下了温泉池子里。 “谁?” 她戒备的瞧着某处,冷声道。 一道修长的人影从雾气中走出来,慢慢的呈现在苏芩眼前。 脸的主人,她方才还见过。 “是你?” “大人,”男子跪在地上,一脸沉痛,“大人,你不记得楚乔了?” 男子瞧着苏芩的眼眸,就如同破碎的玻璃珠子。 方才,在苏芩从地道里下来之后,他也悄悄地跟了上去。 大人实在是太奇怪了。 他有必要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 楚乔隐在暗中,眼眸紧紧的盯着苏芩,不放过她身上任何的变化。 如果是易容术,除了那张脸,其他的地方就不会是一样的。 楚乔观察的很是仔细。 然而,他失望了,大人还是那个大人,可是,大人却不记得他了,将他当成一个陌生人。 这是楚乔无法忍受的。 所以,他站了出来。 他要问大人,这是怎么一回事? 苏芩垂眸,避开男子的视线。 “我被人刺了一剑,险些丧了命。” 楚乔惊慌的瞧着苏芩,想要上前,却是不敢。 大人真正的身份,只有他知道。 因为知道,所以不能上前。 大人,是女子。 他若是上前,便是冒犯! 楚乔按耐住心头的举动,着急的道:“难怪大人不记得我,是我错怪大人了。大人,你现在可好?” 苏芩点了点头。 没见男子离开,苏芩正要开口说话,脑子里却是飞快的闪过一句话,她脱口道:“楚乔,你同以前一样,要知道,我最信任的人,是你!” 男子一脸激动的看向她,旋即垂下眼眸,沉声道:“是,大人,楚乔定然不会辜负了大人的嘱托。” 脚步声远离,苏芩瞧着越走越远的男子,直到脚步声消失不见,她才从池子里起来,擦了擦身子,换上干净的衣物。 “你是不是还在?” 她低声开口道。 如果有人在这里,一定会十分的吃惊。 苏丞相怎么自言自语? “你是不是还在?”没有听到回应,苏芩再次开口问到。 周遭寂静无声,苏芩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 良久,苏芩长长的叹了口气。 也许这真的是她的错觉。 苏丞相已经死了,她继承了苏丞相的身子。也许是继承的时日还不太久,所以她没有完全的接受苏丞相的记忆。随着与这句身子融合的时日越加的久远,那些原本应该随着苏丞相的死去而渐渐消解的记忆,也在慢慢的出现在她的脑子里。 这是不是意味着,她被这具身子所承认了? 苏芩感受着脑子里浮现出的关于苏府的点滴记忆,不由得在心内感慨道。 …… 苏芩从地下上来的时候,楚乔已经不在了。修整片刻,苏芩推门而出。 一群丫头立刻走上前,恭敬的道:“大人。” “嗯。”苏芩点头,大步的朝着老夫人所在的院子走去。 老夫人的院子是在后院,不过,苏芩却是没有见到她。 在她穿过去后院的垂花门时,管家说宫里的福公公来了。 前厅,一身红色飞鱼服的中年太监端端正正的站在大厅里。 “福公公!” 听到熟悉的声音,中年太监立刻转过身来,脸上带着笑,虚行一礼,道:“苏相。” 苏芩微笑着看向福公公,心内却是吃了一惊。 好清秀的太监! 如果不是因为他手里头拿着皇上跟前的大红人才能有的抚尘,身上穿着宫中高平介太监才能穿的服装,苏芩一定会认为他是书香门第家中的哪位老爷。 章8:七王,入京了 当今的天子,对魏晋之风的推崇和仰慕,果然是非同一般。 “苏相,皇上已经在宫中等候您多时了。”福公公说道。 “有劳福公公了,本官这就进宫去。”话毕,苏芩看向管家,“告诉老夫人,我稍后再去看她。” 管家点头,道:“大人面圣要紧,老夫人那里,老奴会去说的。” 苏芩“嗯”了一声,对福公公说了声“请”便是转身飞快的往外头走去。福公公紧随其上,等出了苏府,便是扬手,示意赶车的宫人飞快的往皇宫驶去。 …… 就在苏芩地方从苏府出发的同时,上将军等人也回到了府中。 书房暗道,上将军府中最为隐秘的地方,男子负手而力。 在男子身前,赫然跪着十几个人。 “主上!” 男子转过身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是不同于入城之时的犀利和威严。 “那人未死,你们速速将人解决掉。” 众人心头有些紧张。 主上嘴里的那人是谁他们心知肚明。 众人齐声应道:“是,主上!属下等人并不负嘱托!” …… “嘶!” 剧烈晃动的马车叫车内的苏芩和福公公同时一阵吃惊。 “发生了何事?” 福公公撩开车帘,怒道。 回答他的,是一只扑面而来的离弦之箭。夹杂着呼呼的风声,带着叫在宫中见惯了生死的福公公也为之胆寒的气势。 呆怔间,福公公感觉到被人往后拉了一把。 “咚”的一声,一支箭深深地没入车板之中。 若是没有苏芩方才那一拉,估计此刻那支箭就要没入他的头颅之中。 “多谢苏相。” 福公公看向苏芩,恭敬的行礼道。心头却是纳闷,苏相的伸手什么时候如此明锐了? 亦或是,他了解到的苏相并不是表面的那一般。 福公公眯了眯眼睛,低垂着脑袋,眼中神色飞快的变化着。 “福公公,车里不安全。” 丢下一句话,苏芩迅速的从马车上跳下去。 福公公见状,快速的跟在她的身后。 苏芩所说不假,马车上的空间极小,留在上面,完全是给人当靶子打的。 四周烟尘滚滚,苏芩看不清眼前的一切,只能见到晃动的人影,听到金属碰撞的声音。 “苏相!” 福公公的尖叫声传来。 苏芩回头,还来不及问是怎么回事,一道锐利的杀死便是从她的面门扑了过来。 …… “主上。” 书房下的密室里,一群人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 男主抬头,不咸不淡的道:“失手了?” 众人脑袋更是低垂的厉害。 “呵……苏丞相,有意思!” 他轻笑着说道,可是狭长的凤眸里却没有丝毫的笑意。 “主上,此刻苏相进了宫里,我们该如何行事?” 男子转身,冷声道:“你们先下去,我自有主张。” “是,主上!” 好一个有心机的苏丞相。 那日,她竟然瞒过了自己的眼睛,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逃了。 男子面无表情,狭长的凤眸里闪过一道浓浓的杀意。 庄严肃穆的皇城,房屋鳞次秩比,红墙绿瓦,五步一楼,十步一阁。 虽然没有杜牧《阿房宫赋》中秦朝皇宫那般的奢华,倒也是尽显此刻宋朝的繁盛与昌荣。 在一路宫女和太监的问候和注目礼中,苏芩被福公公带到了御书房。 御书房,乃是历代皇帝办公,处理奏折,面见大臣的重要场所。 苏芩瞧着四周分布的,不亚于宫门入口的御林军,静静地等待着皇帝的召见。 “苏相,皇上请苏相入内。” 福公公从御书房内快速的走出来道。 苏芩点头道了谢,大步的往里面走去。 “苏相,皇上今日的心情并不好。”经过福公公身边的时候,苏芩听到他如此道。 苏芩心头极为感激,再次道谢道:“有劳福公公提点。” 她推开御书房的门,迈过高高的门槛,大步的往后面走去,心头却是感叹道:莫怪在任何朝代,任何时期尽管太监这一职业被许多的大臣门瞧不起,却是又不得不巴结讨好他们。 就比如苏芩现在,若是没有福公公的提醒,也许她就不会在进去御书房的时候就多了一份心思。 很多时候,正是面见圣上之时管事太监的提醒起到了至关重要的地位。 就好比说,一个官员想要求得皇上的恩典,让自己的儿子到富薯庶一些,人员结构简单一些,不用怎么吃力费劲的地方任职,没有管事太监的提醒,在皇上心情很不爽的时候把这个事情给提了,铁定是要黄的。运气不好,还要被皇上给借机当了出气筒,大骂特骂一顿。 事情黄了不说,连带的自己在皇上的跟前也不讨好。 这个时候,与管事太监交好就显得尤为的重要了。面见皇上之前有了管事太监的提醒,知道皇上此刻的心情是好是坏,是喜是怒,便是能够把握时机,知道什么时候该说什么话,什么时候有些话是不能提的。如此,便可避免许多不必要的麻烦。 苏芩进到御书房内。 屋内很是安静,她低眉顺眼的走着,也并不抬头乱看,心头却是对这位取代了宋匡胤,建立宋朝的天子,拓翼,十分之好奇。 “苏相,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良久,沉默了半响的御书房终于是发出了声音,然而,却是叫苏芩皱了皱眉。 “皇上要臣说什么?” 一道锐利的视线从头顶射下来。 苏芩不用抬头,也知道视线的主人是谁。 “咚,咚,咚……” 有一下没一下,食指轻叩着桌面的声音传进苏芩的耳朵里。 “七王,入京了!” 苏芩心头咯噔一声,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听拓翼这意思,他似乎对七王并不是史书上,还有外界传闻的那般。 也是,做皇帝的,谁愿意把自己的江山分给别人?谁不希望,这普天之下的所有人都只对他一人俯首称臣? 七王在自己的封地里就是土皇帝,这能不惹了拓翼不高兴? 他现在面对七王入京的态度,与史书上记载的大有出入,这只说明了两件事情。 章9:福公公,你胆儿不小嘛 一件事情是,拓翼对七王又猜忌之心。另一件事情是,当年七王分封只怕是另有隐情。 苏芩眼帘低垂,低声道:“既是七王入京,一切照着往年的来就是了,皇上您以为呢。” “哈哈哈……” 拓翼大笑起来。嗓音洪亮,打破御书房盘旋许久的沉闷之气,回荡在苏芩的耳边。 “一切照旧,苏相,七王入京的所有事宜,还是交由你来负责。” 苏芩长手作揖,沉声道:“是,皇上。” 恭敬的对皇上行礼之后,苏芩转身退出御书房。在她走后,天子拓翼脸上挂起的笑容骤然消失。 “小福子,还不给朕滚进来!” 听到皇上不掩怒气的声音,福公公忙不停跌的进到御书房内。 “见过皇上。” 福公公谄笑道。 拓翼面无表情的瞧着他,道:“哼,在你的眼里还有朕吗?” 福公公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皇上,您就是借老奴一百个胆子,老奴也是不敢啊。” “不敢?”拓翼冷哼,“你不敢?在那些大臣面前,福公公,你很有面子吗?” 福公公瞧着皇上此刻的脸色,一时也摸不清他此刻的态度,心头更是担忧的厉害。 他就那样低垂着脑袋跪在地上,没有拓翼的命令,丝毫不敢动弹。 福公公知道,皇上这是在警告他。 警告他宫里头不能太过嚣张,谨记自己的本性和地位。 真要是想要办他,皇上才不会让他在御书房里就这么跪着。 想明白这个道理,福公公紧张而担忧的心便是落了下来,不过脸上却还是一脸的担惊受怕。 半响过后,拓翼终于开口说哈。 “你这个老东西,朕平日里给你的赏赐还少吗?你就这么缺银子使?” 如果福公公听不明白拓翼说这话的意思,那他这多年的宫中内仕也就白做了。 “皇上息怒,老奴这么做,并不只是贪那点银子,老奴这样做,是为了皇上分忧啊。” 拓翼挑眉,不置可否。 福公公接着开口道:“皇上,您日理万机,要忙的大事实在是烦不胜烦,数不胜数。来御书房见您的大臣,若是拿一些烦心的事来叨扰皇上,岂不是叫皇上更为的烦闷?老奴身为皇上的内仕,减少皇上的烦闷,乃是老奴的分内之事。” 拓翼忽然笑了。 “说的冠冕堂皇,还不是给自己开脱,你要是下面的玩意儿还在,封官拜相也是能够的。” 拓翼的打趣叫福公公心头一阵发苦,面上却是一本正经。 “皇上,您若是觉得老奴做错了,老奴立刻便是改了,对老奴而言,最为重要的一点就是执行皇上您的命令!” 一番话,说的拓翼心头极是舒坦。 这么多人中,他最为喜欢的就是福公公。会做人,会说话,忠君之事,为君分忧。最重要的一点是,福公公是个聪明人。 “还是就这样吧!省得那些没有眼力的,老是在不合时机的时候,拿些鸡毛蒜皮屁大点的小事来问朕。” 福公公跪服于地,朗声道:“皇上英明。” 拓翼抬手,“起来吧。苏相和七王那里,你好好的给朕盯着。” 福公公心头吃了一惊,低眉顺眼的道:“是,皇上。” 苏芩从御书房里出来,进到宫门口,清清已经驾着马车在那里等候多时了。 “大人。” 见到苏芩,清清跳下马车,行礼道。 苏芩点了点头,撩了袍子进到车内,“回府吧。” 马车轱辘而行,没过多久,便是到了苏府。 “大人。” 马车才停稳,柳儿的声音便是传进了苏芩的耳朵里。 苏芩撩开车帘,对上她脸上大大的笑容。 “府中情况都熟悉了吗?” 苏芩从马车上走下来,随意的问道。 柳儿受宠若惊,“都熟悉了,大人。” 其他人却是有点儿吃惊,诧异的瞧了眼柳儿,心道:这姑娘虽然是跟着大人从庐州城来的,在京城只呆了还不到一天,但却得到大人如此信任,往后,他们可得注意着点了。 苏芩给了柳儿一个赞赏的眼神,“你跟着我去见老夫人。” 柳儿睁大眼睛,欢喜的道:“是,大人。” 苏芩看向清清,“一路护送我们回京的人也辛苦了,你帮着我去打点打点。” 清清对着苏芩拱了拱手,转身去了账房。 苏芩看了眼在一旁站着的柳儿,柳儿会意,快步的走到苏芩身边。 两人不紧不慢的往前走,一路上,苏芩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柳儿的脚步,倒是没什么差错的到了老夫人的院子。 院门口挂着一个圆形的牌匾,上书静心苑三个字。 “三少爷回来了。” 一个穿着藏蓝色襦裙的妇人走出来道。 苏芩笑着点了点头,问道:“老夫人呢?” “老夫人此刻在堂屋里。” “嗯。” 苏芩抬脚,进到院子里,没一会儿,鼻子里嗅到一股烧香的味道,等到了堂屋门口,这味道便是更浓郁了。 静心苑的堂屋很是宽敞亮堂,一张桌子,几张椅子,最中间的是一坐观音像。观音像下方,摆着三个柔软而厚实的蒲团,一个头戴朱钗满头银发的妇人跪在中间,左右两边各站着一个绿衣裳的丫头。 苏芩猜想,这跪在观音像前的妇人,大约便是苏府的老夫人了。 两个丫头见到苏芩进屋,也并不开口说话,打断老夫人念经,只是对着苏芩恭恭敬敬的福了福身子。 苏芩点头,撩了撩袍子,跪在老夫人左手边的蒲团上。 知道两个人有话要说,两个丫头、柳儿,还有之前对苏芩说话的妇人,一个个从屋里头出去。 很快的,堂屋内便是只剩下老夫人和苏芩两个人。 除了老夫人有规律的在手中转动的佛珠发出的声音,堂屋内安静的厉害。 许久,佛珠停止转动。 苏芩收敛心神,听到老夫人开口道:“回来了?” 苏芩点头,“嗯。” “回来了好,回来了好,”老夫人慢慢的站起身,苏芩见状,小心的将她给扶着。她抬起头,这才看见了老夫人的样貌。 慈眉善目,嘴角带着一丝笑容,很是慈祥的老太太。 苏芩一见到她,便是在心底上生出了一股亲切的感觉。 “我扶您过去坐。” 老太太点了点头。 等坐下后,她拉住苏芩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问起苏芩在庐州城的情况。 章10:主上,您要干啥? 很是简单的话语,诸如“每天吃的怎么样?工作累不累?”之类,虽然简单,可听在苏芩的耳朵里,却是极为的亲切和熟悉。 前世里,她从外地回到奶奶家,奶奶也是这样的问她。 “您在京城怎么样?身子还好吗?” 苏芩问道。 老太太盯着她,忽然就不说话了。 苏芩心头咯噔一声,面上神色却是没有丝毫的变化。 都说最为亲近的人,是最能识别出原主和现主的差别。她是不是被发现了? 苏芩内心天人交战,正想着说些什么来错开老太太的注意力,就听到老太太开口道:“阿芩,你还不是还在生祖母的气?” 苏芩全身拉起的警戒,瞬间便是消失了。 还好……不是识破了她。 “祖母,怎么会呢?” 她柔声道。 老太太叹了口气,“你从进门到现在,才叫了我一声,若不是我提起,你只怕是不会喊我的吧。阿芩,你生气也是应该的。” “祖母,我没有生你的气。”苏芩定定的看着老太太,说道。 老太太也瞧着她,脸上扬起笑容,点头道:“嗯,祖母知道了,你没有生气,你要是真的生祖母的气,笑也不会对祖母笑的。是不是在外头累了?” 苏芩点头,“是有些累。” 老太太急了,“那你快回去好好休息,别在这里陪着我了。翠儿,你替我把阿芩送回院子里。” “祖母,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是了。”苏芩笑着摇头道。 “你要是自己回去,准的去书房处理这些日子压下来的公文,祖母不放心,让崔妈妈送你回去,看着你上床歇息了,祖母才放心。” “吱呀”一声,堂屋门被推开,崔妈妈,也就是之前出来迎苏芩的妇人走了进来,笑着对老太太道:“老夫人放心,老奴一定将三少爷送回院子里。” “辛苦你了崔妈妈。”苏芩说道。 两人先后从堂屋里出来,苏芩对老太太挥了挥手,带着柳儿快步离开。 …… 崔妈妈送苏芩回了她住的外院青松园,这便是回了静心苑复命。 “老夫人,您就放心吧,老奴看着三少爷上床歇息了。” 崔妈妈走到老夫人身边,笑着说道。 老夫人点了点头,也笑着说:“阿芩从小就是个孝顺的孩子。” “是啊,三少爷不仅孝顺,为官更是清廉,老奴们常听百姓们说少爷的好。” 听崔妈妈说这个,老夫人脸上的笑容便是止也止不住,不过,想起另外的一件事情,她脸上的笑容渐渐地消减了几分,“大哥那边现在怎么样?” “老夫人,恕老奴多嘴了,大老爷上次让老夫人您办的事情,实在是强人所难了。大少爷苏亮是什么样的性子,外人不知道,咱们还能不知道吗?贪银子、爱美色,这样的人要是为官,准的闹出大事情来,到时候害了百姓们不说,还会连累了咱们三少爷。” “唉……” 老太太长长的叹了口气,“崔妈妈,你说的对,是我糊涂了。” “老夫人,往后大老爷要是再来同您说这事,您可是前往不能够在答应了。要不然,三少爷多难办!” 老夫人点了点头,“我心里有数。阿芩从小便是没了爹娘,咱们苏家也不是什么显赫的大家,阿芩能有今日的成就,全是靠了自己。咱们家里人没帮上她,到了如今,更是不能拉她的后退,叫御史们弹劾她。”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上将军府的书房内,面无表情的男子立于书桌后,食指轻轻的扣着桌面,良久无声。 书桌前,几个一身黑衣的男人恭敬的跪在地上。 主上从皇宫里回来之后,进到书房里,便是一直沉默到了现在。 “嘶。” 有轻微的声音从头顶传过来。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男子伏在桌案上,双手快速的在白纸上移动。 “啪。” 一封墨迹未干的请柬被扔了下来,为首的一个男子立刻将其接住。 “送到苏府。” “……是,主上。” 尽管心头满是雾水,一身黑衣的男人却是立刻的执行男子的命令。 “你们听着,没我的吩咐,按兵不动。” 男子对其余人道。 众人心领神会,抱拳齐声回应,“是,主上。” 男子站起身,负手而立。 众人见状,一个个快速的从书房内退出。 “你们说,主上这是要干什么?” 从书房里退出的几人,小声的开口问道。 “主上只有主上的安排,我等听命行事就是。” 众人齐齐点头,皆是放弃了思考这样一个费脑筋的问题。 不过,书房里,负手而立的男子却还是在思考。 皇宫内,苏丞相竟然没有对皇上说起他,到底是苏丞相忘记了他呢,还是苏丞相心内另有打算? 若是忘记了他,这对他而言倒是一件好事。 若是另有打算,那苏芩此人,城府也太过深刻,他,留他不得! …… “大人,上将军府送来了一张帖子。” 苏芩小睡了半个时辰,过到书房那边去的时候,便是听站在书房外头的清清道。 苏芩推门进入书房内,清清顺其自然的跟上。 苏芩眼角余光扫了他一眼,对于清清在苏府和苏相心中的地位,又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书桌上,放着一张红底黑字的请柬。 苏芩将请柬给展开,瞪大了眼睛。 “这个上将军是什么人?”入京城的路途中,苏芩未曾听柳儿说起过关于上将军的点滴,也不曾听沿途的百姓说起什么上将军,便是当心大胆的问起了清清。 在这个重视练习毛笔字,讲究字如其人的时代,请柬的主人将字写成这个样子,也的确是一朵罕见的奇葩。 歪歪扭扭,不知道的,还以为写着请柬的只是三岁的孩童。 “回禀大人,这上将军名叫展沐风,十年前离开京城,今早才回到京中。” 苏芩点了点头,竟然是与她同一天到京城的。 清清接着道:“上将军今年双十,自幼痴傻,听今日在城门口见到他的百姓说,这十年过去,上将军依旧一如十年之前。” “一个痴儿,怎的却是上将军?” 章11:还记得我?那就留你不得! 苏芩皱眉。 清清解释道:“大人有所不知,这上将军乃是承袭了他父亲的荣耀,打一出生起,便是被皇上封为了上将军。” 清清接着说起了原上将军与天子拓翼的兄弟情深。 这一段历史,苏芩倒是在史书上读过。 当初,拓翼黄袍加身之后,并不是一帆风顺,一呼百应的。由于末唐统治的*,民不聊生各地乱起,各自为政。 拓翼能够一统天下,全是靠了他手下大奖展傲天的不世将才。每场战役,有了展傲天在,拓翼的军队都能够大获全胜。不过,这位文武双全的将才却是个短命鬼,就在拓翼胜利在望的前一个月,他得了疾病,殁了。 感念这位兄弟对自己做的,拓翼将他未出世的孩子封为上将军,掌管天下兵马。 不久,展沐风出生,拓翼兑现承诺,果真是封他为上将军。 然而,一个月后,众人却是惊愕的发现,展沐风竟然是个痴傻儿。 一国的上将军,怎么能是痴傻儿呢?这岂不是给了他国嘲笑我大宋的绝好理由! 大臣们上折子,百姓们议论纷纷。 不过,拓翼却是不改初衷。 他用一句话,堵住了大臣们的悠悠之口,也赢得了百姓们的臣服。 “人无信,则不立。朕乃是天子,一诺千金。你们如今是要逼着朕做这不守诺言之人?被后世人所嗤笑唾骂?” 一番话下来,大臣们再不说一个字。 百姓们却是对拓翼心服口服。 诚信乃是做人之本,天子如此,便是一个国家之幸运。 大臣和百姓们不再反对,不过,这交由上将军执掌的兵权,他们却是要皇上拿在手里头。要不然,一个痴傻儿掌管着天下兵马,叫人随便诳诳就交出去,哭的就是他们了。 这个提议,拓翼不再反对。 不过,他与大臣和百姓们有了一个约定。若是上将军在成年之后恢复正常,他便是会将这兵权交到展沐风的手上,不负兄弟之盟。 一番话,听得大臣和百姓们泣如雨下。 多好的皇上啊。 多重情重义的皇上啊。 他们真是幸运啊! 苏芩撇了撇嘴,心头冷笑。 拓翼此人算是彻彻底底的诠释了什么叫真小人和伪君子! 若不是亲眼见到他对七王的态度,苏芩只怕也是会被清清所说的给迷惑了。 一方面,他得到了兵权,牢牢地将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最为重要的军事力量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另一方面,他赢得了大臣和百姓们的拥戴。 一举两得,果真是好谋算。 兵权在手,难怪他能够分封七王,任由七王拥有自己的封地,在封地上做土皇帝。 这也算是迷惑世人的又一个手段了。 只是淡淡的展傲天好还不够,对七王也好,这才是真正的重情重义之人。 一开始的时候,对于七王,拓翼军权在手,并不放在眼里。然而随着时日的发展,七王在其封地上的势力和影响力越来越大,这就不能不引起拓翼的猜忌和警觉了。 一个封地的王爷不可怕。 但是,若是这七个封地的王爷都联合起来,凝聚的兵力,却是叫整个大宋都不容小觑。 莫怪,今年七王入京,拓翼会如此的躁动了。 他已经到了忍耐的极点! 七王这次,只怕是有来无回,凶多吉少了! 翌日,天朗气清,暖阳高照。 苏芩着一袭素色的衣衫从屋子里出来,丫头柳儿紧随其后。 苏府院子里,停着一辆简朴的马车。 “大人。” 清清站在马车旁边,对着苏芩点头行礼道。 “嗯,辛苦你了,今日我不在,府里的事情就交给你处理。” “大人放心,清清定不负嘱托。” 苏芩点头。 柳儿掀起半边车帘,道:“大人,请上车。” …… “哼,一个傻子懂什么应酬?” “他可不是简单的傻子。” “听说,这次邀约的人里头,可是有苏相。” “若不是听说苏相会赴约,我才不来……” 上将军府前,几个官员小声的咬耳朵。 他们早早的便是来了,却并不入府内。 展沐风对几人而言,又痴又傻,踏进上将军府一步,他们都觉得掉了身份,哪里还会这么早就进去? “是苏相的马车!” 有人激动地道。 苏芩从马车里下来,便是见几个笑容满面的中年男人快步的走过来。 “苏相,您总算是来了。” 几人走到近前,双手作揖。 “几位大人来的可真早。” 苏芩笑着回应。 “哪里哪里,下官等人比不得苏相,深得皇上厚爱,日理万机。” “为人臣子,忠君之事,乃是本分。上将军想必在府中也等急了,咱们里面请吧。” “是是是,苏相先……” 府外发生的一切,自然是瞒不过展沐风的眼睛。 “主上,人来了。” 一个斟茶的小厮伏低身子,状若不经意的在展沐风耳旁道。 展沐风轻轻地扣了扣桌子。 小厮会意,立刻退了下去。 “苏丞相到,刘大人到,温大人到,张大人到。” 丫头高声唱喏,须臾,院子里或坐或立的所有人,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入口处。 为首的男子芝兰玉树,浑身透着一股雅趣。 如明珠生辉,熠熠光芒,叫人不敢逼视。 众多打量的视线中,苏芩只将目光放在院子正中一袭黑衫的男子身上。 男子五官深邃,面容俊朗。 包裹在身的黑衣,恰到好处的显示其身材。 宽肩窄腰,黑带束发。 他就似藏在刀鞘中的匕首,内敛而深沉。 苏芩嘴唇紧抿,宽大袖袍掩映下的手,紧握成拳。 这人,她认得! 诡夜初见,狠绝、果断。 痴傻? 可笑! 若是有人见过他那日出手之快、之狠,怕是再不会有这样的想法。 扮猪吃老虎? 苏芩垂眸。 不管展沐风打的是什么主意,只要不威胁到她,一切与她无关。 “诸位大人请坐,吃茶的吃茶,喝酒的喝酒。” 苏芩转开视线,笑着对众人道。 她生的俊美无匹,言谈之举,皆是叫人忍不住沉醉。 展沐风端起桌上的茶碗。 宽大而厚实的茶碗,挡住了他的面容,也很好的阻隔了众人的视线。 她果然是记得我! 章12:祸水那个东引 展沐风眼眸闪过一道危险的光。 既然如此,她,就留不得。 “来人!” “上将军有何吩咐?” 一个丫头走到近前,低头问道。 “扶我去换衣服。” 他说话的音量并不小,毫无阻碍的传进众人的耳朵里。 苏芩随着众人一起看过来,勾了勾唇角。 演技还不赖! “傻子就是傻子。” “吃茶哪有用大海碗的,他以为是吃饭喝酒呢!” “所以说他是傻子!” “有辱斯文,看他一眼都污了我的眼……” 低声的咒骂从众人嘴里断断续续的传出来。 苏芩静悄悄的观察着展沐风脸上神色,这一番观察,却是对他暗暗佩服。 果真是有两把刷子,喜怒不形于色。 然而,他若是一直这样,反倒是过了…… 任何事情一旦过了,就会引起瞩目和怀疑! “我不傻。” 展沐风扳着脸,大声的道。 周遭静默无声。 忽然的,“噗嗤——” 不知道是谁发出了轻笑,紧接着,好似受到了那人的传染一般,所有人都笑了起来。 “是,上将军不傻。” “只有傻子才说自己不傻。” “可不就是个傻子吗?” “……” 众人小声的议论。 展沐风眉头紧皱,忽然猛地站起身,用力的拍了拍桌子,“我娘说,我不傻。” 众人再一次哄笑,却是不议论了。 同一个傻子争辩,他不知道什么是好,什么是坏,你说再多,也是无用,何必呢? 众人皆知,上将军的爹娘,早就死了十几年了。 连亲生娘和养娘都分不清,果真是傻子。 “苏相,你瞧瞧这上将军,若是傲天将军还活着,只怕也会被他给气死。” 站在苏芩身后的一个大人开口说道。 苏芩垂眸,心中却是冷笑。 被戏耍的,是傻子的,不是展沐风,而是他们这群取笑展沐风之人。 “上将军,您不是要换衣服吗?虽奴婢这边来吧。” 丫头见他面容扭曲,已是染上了怒气,岔开话题道。 上将军虽然痴傻,可脾气却是吓人,叫她们这些丫头心里头有些害怕。 “嗯,换衣服。” 展沐风重重的点头。 “哈哈——” 有人拍着肚皮,放肆的大笑起来。 展沐风奇怪的看了那人一眼,跟在丫头。 经过苏芩身边的时候,他忽然的停下脚步。 此举轻而易举的引起了众人的再次关注。 因为,事件的中心,乃是苏相。 大家都想看看,这个傻子要对苏相做什么。 苏相身为朝臣,受到皇上的厚爱,不过其他的大臣,对她却是羡慕嫉妒恨,各种情绪都有。碍于皇上对其厚爱,他们不敢做手脚,不过看戏的本事,却是有的。 “你生的真好看。” 展沐风道,一句话,稀松平常。 众人暗暗的翻了个白眼。 下一刻,众人激动了。 “我缺一个媳妇,你给我当媳妇。” 周遭鸦雀无声。 所有人屏住呼吸,怔怔的瞧着苏芩。 哈哈,当朝丞相被男人求婚?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苏芩定定的瞧着展沐风。 这一瞧,她忽然发现,展沐风的眼睛生的极好。 凤眸狭长,风华尽敛。呆滞,无神,散漫。 毫无疑问,他的痴傻扮得十分到位。 有朝一日,他不用如此伪装,不知道这双眸的主人又会是怎样的风华绝代? 周遭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或是紧张或是急切或是幸灾乐祸的盯着苏芩。 苏芩双眸低垂,一脸含笑,“多谢上将军错爱。” “什么意思?” 展沐风一头雾水的看着他。 苏芩险些忍不住要笑了。 演的真好,几乎都可以角逐奥斯卡了。 “上将军,苏丞相不愿意,您又何必强人所难呢?” 有人好心的解释道。 展沐风薄唇紧抿,还要说话,却是被苏芩给打断,“上将军,你不是要去换衣裳吗?” “哦,是呢。” 苏芩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展沐风被一个丫头簇拥着很快的离开,安静的院子里立刻响起了众位大人的窃窃私语声。 “一个傻子求娶苏相,噗,不管想几次,都觉得好笑。” “苏相真是可怜,怎么就被一个傻子给看上了……” “哼,一个傻子,还是男人,竟然妄想苏相!” “……” 展沐风将众人的言辞听在耳朵里,嘴边勾起一抹冰冷的笑容。 卧房。 内室。 “你出去。” 展沐风沉着脸道。 丫头早就巴不得能够快点离开这里了,得了展沐风的命令,跑得竟然是比兔子还要快。 啪! 食指与大拇指紧靠,展沐风打了一个轻响。 若是丫头还在屋子里,她一定会骇然的发现,屋内竟然是悄无声息、平白无故的多了几个黑衣人出来。 “主上。” “照原计划行事!” 展沐风嗓音低声,面无表情的眼睛里,毫无温度。 “是,主上。” …… 院子里。 即便主人不来,众人也相谈甚欢。 说话的说话,喝酒的喝酒,吃茶的吃茶,念诗的念诗,做文章的做文章,拉交情的拉交情……可以说是怎么自在怎么来。 或者说,没有主人在,他们交谈的更为欢畅淋漓。 作为拓翼厚爱的丞相,苏芩自然是众人拉拢和讨好的对象。 “苏相文采斐然,今日大好春光,惠风和畅,我等不知可否有幸瞻仰苏相的风采。” 苏芩端起一杯茶,掩住眼底的无奈和气愤。 作诗? 她哪里会? 苏芩将茶杯放下,瞧着院中的青年才俊,朗声道:“我大宋朝人才济济,入朝为官者,哪个不是腹内墨宝无数。好比今岁的金科状元韩子有,其文风之大气豪迈,乃是苏某人平生紧见,甚为佩服。” 不会作诗,也不想偷别人的诗,那,就只能祸水东引了! 苏芩这一招使的甚是高明。 她是皇上所称,有着“魏晋之遗风”的当朝第一人。 一席话,自然是引得众人对这个叫韩子有的金科状元无比关注! “多谢苏相赞赏,子有受之有愧。” 众人正探寻着哪一个叫韩子有,一个青年便是从最边缘的桌子上站了起来。 苏芩在心内悄悄地给展沐风点了一万个赞。 干得好!宴请也不厚此薄彼,京城中的官员,不管大小,全都请来了。 苏芩的称赞,在被人却是得了一句“傻子蠢货”的骂名。 ------题外话------ 求个收藏,后续更精彩哦,么么哒 章13:这个女人有点妖 将京城所有的官员全都请来!人来了不用吃饭的!就算不吃饭,茶果点心也是要银子的!请了三品以上,有权有势的官员倒也好说。任何时候,建立人脉,与人交好,总是不错的。只不过,将守门的九品芝麻官都请来是怎么回事?嫌银子太多了不是? 还有,敌对的也请来,这是显不够乱? 除了傻子蠢货,谁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不过,这却是展沐风想要达到的效果了。 一个傻子,宴请客人哪里还会分得清形势和好处?也只有傻子,才会什么人都请来! 苏芩看向说话的青年。 眉清目秀,面容舒朗,也算是个不错的帅小伙了。 只不过在满朝的青年才俊中,这般的样貌,却是平凡的紧,叫人没什么印象。 “状元郎此言差矣,”苏芩摇头笑着道,她看向有些怀疑的众人,接着说道,“状元郎的文采,我已见过,在场的大人也许也听说过。趁着这个机会,状元郎不妨露一手。” 韩子有睁大眼睛! 他实在是不敢相信! 虽说是状元,可他为人太过耿直,皇上便是将他放在了翰林院下属的一个机构里,从整理书记卷宗的文官做起。 突然接到上将军的请柬,韩子有沸腾了。 然而,其他人却是嗤笑。 “一个傻子的宴请,去了,岂不是叫人笑掉大牙,不去!” 于是,来赴宴的在翰林院的文官中,只有他一个人。 韩子有在心内欢呼,这次他真是来对了。 苏相如此的推崇他,让他在众人面前展露才华。 如此良机,不就是他等待已久的? 韩子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不去想众人眼中或是了然或是怀疑的目光,一字一字的开口道:“寒蝉凄切,对长亭晚……” 众人大张着嘴巴。 苏芩亦是一脸的错愕。 雨霖铃。 竟然是雨霖铃?!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 随着他的诗,众人也陷入了离别的忧伤之中。 “啪啪啪——” 不知道是谁忍不住拍起了巴掌,紧接着,所有人都鼓起了掌来。 韩子有一脸潮红的望着众人。 “不愧是状元郎,果真是好文采!” “好诗好诗,老夫以为,苏相的文采已是我辈翘楚,没想到,江山代有才人出啊!” “来,状元郎,我敬你一杯……” 韩子有谢过众人,慢慢的走到苏芩身边,瞧着她一脸的疑惑,紧张的问道:“苏相,可是不好?” 仇视嫉妒苏芩的人,立刻将视线转了过来。 韩子有可是苏相推出来的人,做的诗也是一等一的好,赢得了在场所有人的赞赏。你苏相若是说不好,岂不是当众大脸,叫人耻笑? 苏芩摇了摇头,“不,很好。” “那,苏相……” 韩子有疑惑的看着她。 “我只是有些奇怪。” “怪在何处?苏相不妨之言。” 苏芩点头,“好,那我就说了。状元郎可否告知,这叫状元郎伤离别的,是何人?”其实苏芩最想问的是,雨霖铃是你作的吗?你是不是也是穿的? 不过,真实的情况却是叫苏芩失望了。 这首诗,的确是韩子有自己作的。 “大人……” 见苏芩难掩失望之色,韩子有心头更是忐忑。 苏芩冲他笑了笑,“你作的很好,我只是被诗中的情感所打动,久久不能自已。” 韩子有眼眸晶亮,心头激动万分。 能够苏相如此赏识,他这一趟,实在是太值了。 “诸位大人,茶凉了,奴婢给大人们添上热茶。”娇媚的女声传来,韩子有看过去,眼睛却是直了。 一个女人。 一个穿的很清凉的女人。 一个穿的很清凉,而且也生的很好看的女人。 不光韩子有的眼睛直了,在场除了苏芩之外的所有大人,眼睛也是直了。 女子莲步轻移,慢慢的走到苏芩面前,盈盈一拜,“大人。” 苏芩眉头微皱。 这女子身上的气味实在是闻着叫她难受。 “大人,奴婢给大人斟茶。” 女子上前,靠的苏芩更近了。 “站着!” 苏芩忽然大喝一声。 女子愣住了。 周围的诸位大人也是愣住了。 “大人……” 女子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委委屈屈的望着她。 虽然很不礼貌,可是比起难受的鼻子来,她还是选择了后者,当众以手掩住口鼻,道:“我闻不惯你身上的气味,你离我远一些。” 女子脸色刷白,浑身僵硬的站在庭院正中。 诸位大人们哪个不是人精? 哪个不是揣摩人心的高手? 当即,便是将苏芩的这句大实话做了一个新的解释。 闻不惯的气味,自然是骚味。 大庭广众之下,有辱斯文。 读书人嘛,总是好面子的。 若是在闺房里,关了门,怎么骚,怎么浪都没事。可在人前,这就不好看了。非但不好看,还会落了下乘,被人所嗤笑和鄙夷。 “还不速速退下去!” 一个大人跳出来,厉声道。 女子瞧了瞧四周鄙夷和厌恶的视线,以手掩面,哭着跑开了。 “这府里都是些什么人?” “烟花之地的都进来做丫头了!” “府里的主人是个傻子,谁会管这些事情……” 骂声渐渐地远离女子的耳朵,出了院子,女子拐进一条小道。 放下掩面的手,脸上干干净净,哪里有半分泪痕? “主上。” 进到一间屋内,女子单腿跪在地上,沉声道。 “嗯,行事如何了?” 男子并不转身的开口道。 “回禀主上,这苏相果真是不容小觑,竟然识得属下身上的毒香。” “哦?” 男子转过身来,冷峻的眼危险的眯了起来。 女子心跳骤然加速,痴痴然的瞧着男子。 别人不知道主上真正的模样,她却是一直都知道的。 英明、睿智、果敢、狠绝。 这天底下,再没有一个人能够及得上主上。 “雪浮——” 男子警告的嗓音传进耳朵里。 女子会意,立刻低垂下眼帘,掩住眸中的所有情绪。 “主上,现下该如何行事?要不要雪浮再试一次?” “不必,你退下,再等我的命令。” “……是,主上。” 女子难掩失落的道。 ------题外话------ 卖萌打滚求个收,嗷呜~加入书架养肥,年华的坑品可是灰常有保证的哟,么么! 章14:丫的,谁踹我一脚? 男子推门而出,仰头瞧着院子所在的方向,双眼危险的眯了起来。 …… “上将军到——” 拉长的嗓音打搅了众人的谈话。 所有人转过脸,瞧着院子入口处站立的男子。 身量袖长,一袭天青色的袍子,玉冠束发,面容冷峻。 只可惜,是一个傻子…… 展沐风大步的走到主位,转身,指着苏芩,道:“苏相,你到我这边来座。” 他指了指主位下方,伺候着主人茶水点心,跪坐的垫子。 众人面色很是难看。 不过,有那么几个人,心头却是高兴地厉害。 看苏相出丑,他们最乐意了! 苏芩皱眉,却是不说话。 “你不喜欢?” 展沐风开口。 苏芩摇头。 展沐风视线锁在她的身上。 “上将军,”苏芩忽然笑了,展沐风觉得,她这笑十分的不怀好意。“上将军,你可能不知道吧,这个位置,乃是最尊贵的人坐的,在场诸位,上将军贵为我大宋朝第一的将军,此位,非上将军不可。” 哼,扮猪吃老虎也就罢了,还想法子羞辱耻笑她!没那么容易! 展沐风脸色骤变。 速度很快,旋即又恢复了之前的免去表情。 不过,还是没有逃过苏芩的眼睛。 作为一个杰出的心理学家,对人面部的掌握至关重要,微变的细枝末节,乃是本人情绪最为直接,也是最为真实的反应。 她拜师的入门课程,便是观察形形色色的面部表情。 从种类的区分,准确的描述,到快速的捕捉。就好似高频率的相机一样,将一个人的面部表情抓拍进脑子里,同时用最快的速度加以分析,得出结论。 气愤了! 这就对了! 若是不气,这人也就太过可怕了。 苏芩面上带着笑意。 展沐风蠕动嘴唇,掩在宽大袖袍中的手,紧紧的握着。 他实在是不敢相信,传言中儒雅宽厚的苏相,竟然是个睁眼说瞎话的人。 看来,情报网的人,得好好的敲打敲打了。 “噗嗤——” 不知道是谁大笑出声。 展沐风不用抬头,也知道这会儿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用力的憋笑。 右转,他抬起左脚,绕过桌子,站在垫子前。 “将军,不可啊。” 一个小厮飞快的拿了垫子,抱在怀里,涨红了脸道。 展沐风眉头紧皱,“拿来。” 小厮将垫子叫出来。 展沐风接过,认真的将其放在地上,弯腿坐下去。 “将军!” “哈哈……真坐了!” 与众人的耻笑相反,府中所有小厮和丫头都跪在地上。 “展傲天将军,实在是一位了不起的将军。” 苏芩忽然感叹。 一句话,叫所有的声息戛然而止。 笑声卡在嗓子眼里的,弄得整张脸都僵硬了,一个个面面相觑。 说起展傲天,所有人都沉默了下来。 那位将军,的确是一位了不得的人物。 即便他死了,二十年过去了,在上将军府中的众人,却还是保持着对他的忠心和敬仰。并且将这份忠心,交给了新的主人,哪怕,他是一个傻子! 周遭静默无声。 想起英年早逝的展傲天,谁也没有了心思去嘲笑展沐风。 感觉到一股锐利的视线投来,苏芩探寻过去,快速的捕捉到展沐风眼里来不及收回的杀气,心头生出一股寒气。 她瞧见的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 冷漠、无波、孤绝……苏芩找不到适合的形容词,来准确的描绘。 那该是比南极还要叫人寒冷的温度,如一把尖利的冰刀,深深地扎进心口。 三月的风吹在脸上,带着早春的寒意,叫人脸上嗖嗖的冷。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一个上午便是过去了。 虽说宴请的主人是个傻子,可是准备的饭食点心茶水却是极好的。 都说上将军府富可敌国,因为展傲天将军的缘故,皇上赏赐了不少的宝物和金子,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瞧瞧这桌上的山珍海味,瞧瞧这院子里的摆设,瞧瞧那一袋袋源源不绝送来的炭火,上将军府的富裕,窥一斑而见全豹! 再说了,又是假期时间,不用当差,有吃有玩,还能够联络感情,谁舍得这么快就走了? 饭罢,众人谁也没有离开,一个个都聚在院子里交谈。 “诸位大人,这里没什么劲,咱们去池子里看鸭子游水。” 展沐风刻板的道。 面无表情的脸,眼睛里却是熠熠生辉。 “嗤……” “噗,看鸭子游水?” “听说,上将军府的水莲池,乃是用一种卵石铺就而成,池中种着水莲,正好是在这个时节开花。”有人说道。 “真的?如此绝景,不去看看岂不是暴殄天物。” “……” 一传十,十传百,知道和不知道的,便是都知道了上将军府的水莲和水莲池,一个个瞧着展沐风和苏芩。 他们两人,一个是这府里的主人,宴会的主办者和冤大头;一个是在场的官员中品阶最高,也是最受皇上喜爱的大臣。 两人不先行走,其他人怎敢? 展沐风皱眉,“你们不愿意去?” 众人齐齐暗暗地在心头翻了个白眼。 苏芩展颜一笑,“将军,你先请——” 展沐风怒道:“我才不当领路的。” 众人静默。 苏芩颔首微笑,转头对一个丫头,道:“劳烦这位姑娘领个路。” 丫头被苏芩的笑狠狠地惊艳了一把,走路的时候整个人都好似踩在棉花上。 上将军的水莲池离的并不太远,走了大约有一刻钟,便是到了。 季节还是冬天,周遭都是一片枯黄,可是近到水莲池的时候,却是平生了几抹翠意,叫苏芩眼前一亮。 越是往前走,翠意越浓,色彩越浓,等到了水莲池边的时候,视线里全是生机勃发的色彩,绿色、紫色、粉色、红色……各色相互交织。 骤然从冬末进到孟春,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万紫千红惊艳了。 “好美。” “天,我还是在冬天吗?” “……” 众人纷纷感叹。 苏芩专注的瞧着池中水莲,被池壁四周的石头所吸引。 大宋竟然有这样的石头,这样巧夺天工的记忆,实在是叫人叹为观止。 人民的智慧,果真是无穷的! 她观察的太过关注。 众人也被池中以及池周围的亮色所吸引。 等到“咚”的两声巨响传进耳朵里的时候,众人自然是一头雾水。 “苏相!” 有人惊呼。 ------题外话------ 新书要呵护,向宝贝们求个收藏,么么哒。 慢慢养肥,徐徐宰之,坑品保证,入坑不毁! 章15:哼,你知道,我也知道 只见池子正中,苏相不知道何时却是掉了下去,并且在他们没有察觉的情况下,竟然是到了池子的中央,与他们相距甚远。 “来人,快来人。” “来人有什么用,应该先拿一根长竹竿过来才是。” “谁会凫水?” “……” 一时之间,池边乱了套。 苏芩在水中浮沉,脑袋顶着柔软的水草,双手死命的拍打着水面,溅起的巨大水花,叫池边的人瞧着更是心慌意乱。 该死的! 如果能开口,苏芩一定会如此咒骂! 展沐风这厮竟然对她暗下黑手!趁着她一个不察,出脚便是将她给踢到了池子里来,速度又快又恨又准,完全叫她没有任何的防范。 这还不够! 踢了她下水,这厮竟然也跟着跳了下来。 别误会,他可不是来救她的。 他是来帮她的! 这厮怕水淹不死她,浮到水里扯她的脚。 性命攸关,苏芩爆发出无限的潜能,死命的乱蹬,没想却是挣脱了展沐风的钳制。 来不及暗喜,苏芩飞快的远离危险中心。 水下,展沐风却是惊愕非常。 他钳制苏芩的手,是使上了内劲的,没有练过功夫的,绝对挣不开。 另一个叫他惊愕的是,苏芩的脚,竟然是如此娇小。 男人的脚,即便是再小,也不会是这个尺寸! 展沐风眯眼,收敛心神,飞快的朝着苏芩逃跑的方向游去。 这个水莲池,再也没有比他更为熟悉的人了。 未曾离京前,他便是数十次的光顾过。 谁也不会想到,传说中英明睿智、胸怀宽大、重情重义的天子,实际上却是一个气量狭小、心狠手辣,连一个“傻子”都不心慈手软的为君者。 展沐风能够离开京城十年之久,不叫天子有任何的怀疑,再次之前自然是付出了极大地代价。 好几次,他险些就死了。 然而,他没死。 他活了,那么,就该是那位的死期了。 欠了他的,欠了他爹娘的,他会通通拿回! …… 苏芩趴在一块露出水面,表面带着绿色青苔的石头上。 这里是她在凫水的过程中无意中发现的。 此刻的她浑身浸湿,身子曲线毕露,若是出现,一定会叫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女子。 自寻死路的事情,苏芩怎么会干? 该死的展沐风。 “呵,没想到名满天下的苏相,竟然是苏小姐!” 男子厚重的嗓音从身后传来。 苏芩瞳孔放大,回头,对上展沐风一脸含笑的面容。 心头早就有怀疑,然而猜想真的被证实的时候,展沐风心中还是难掩惊讶。 苏相竟然是个女子?! 名满天下的第一才子,被拓翼厚爱的苏相,竟然是个女子! 这件事情简直就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然而,展沐风却是仰天大笑。 拓翼吃瘪,他就高兴,更何况,这对他而言却是一件极为有利的事情。 瞧着近在咫尺的展沐风,苏芩嘴唇蠕动,忽然笑了,她在笑,眼睛里却是没有任何温度。 “展沐风,别想威胁我,要知道,你的秘密我也知道!” 风吹叶响,池中盈盈而立的水莲,翻卷着一层层绿色的波浪,将苏芩的一句话,也翻卷的没了影子。 “呵”,展沐风嘴里发出一阵轻笑。 苏芩面上笑意不减,心头却是打起了鼓。 她拥有的筹码,与展沐风拥有的相较起来,显然是展沐风更胜一筹。 因为,她所知道的,可真也可假。 查到了,展沐风自然要倒霉;查不到,倒霉的便是她。 以这厮扮猪吃虎的功力,十数年来欺骗世人的手段来看,她获胜的把握,并不大。 然而展沐风在人前一说,有人来验明正身,她的身份顷刻间便会暴露。 展沐风,到底是会怎么做? 他会受她威胁吗? 苏芩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起来,撑在石头上的手指,慢慢的曲了起来,骨节分明。 “你大可去外面说,看看是你巧舌如簧,还是我先揭了你的底,自身难保。” 男子的嗓音,清润、低沉,夹带着一股沉木的香味。 苏芩垂眸。 果然,这人不受她威胁。 “上将军,你可知道,三人成虎!” 苏芩沉默半响,忽然抬起头来,笑着道。 展沐风有些惊诧,不过惊诧之余,却也有些意料之外的惊喜。 苏相果真是苏相,就这样的受人摆布,又如何能够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宋朝丞相大人。 虽为女子,这份智谋和心境,当真是不容小觑! “苏相想说什么?” 展沐风也笑。 “上将军,你的演技固然很好,然而却不是百密不疏、毫无破绽。”没错,展沐风最大的筹码之一,就是装疯卖傻、扮猪吃虎,在羽翼未丰之时,麻痹拓翼,对其放下戒心。她若是戳破了他最大的筹码之一,叫拓翼起了疑心,他的日志如何能好过? 展沐风瞧着她轻扬的下巴,眼眸中自信满满的神采,心头多了一份莫名的情愫。说是憎恶也不似,说是喜欢也谈不上,总之,那是一种很难用言语来形容的感觉。 “你说的不错。”展沐风点头,“毕竟,我又不是真的傻子。” 苏芩慢慢的下了水,凑近他,直逼他狭长的双眸,“上将军,我教你怎样才是真正的傻子,你忘掉今日所见,可成?” 女子的馨香直扑鼻息,玲珑的身段一览无余。虽有白色的袍子在身,然而却依旧抵挡不住内里的美好风光,若隐若现。 展沐风眸光一暗。 他素来便是知晓,苏相乃是大宋朝的第一俊男,无数闺中女子思慕的对象。此刻如此近距离的观赏,何止是一句妖媚便能够形容尽的? “三日后,你来我府中。” 展沐风丢下一句话,转身便是离开了。 苏芩目瞪口呆,她都用上了美人计,这人竟只是给了一个轻飘飘的,模棱两口的三日后? “阿嚏!” 轻轻地打了个喷嚏,苏芩也顾不得再想这些,转身往与展沐风相反的岸上游去。 这厮没有给明确的答案,却也没有拒绝她,前面那群还在岸上观望的人,他自然会搞定。 ------题外话------ 向宝贝们求个收藏,么么哒。 坑品保证,入坑不悔!哟嘿! 章16:你威胁我! 时间越久,岸上众人心中便是越加的惊疑和慌乱。 “苏相呢?都这么久了,苏相怎的还不上岸来?” “池子里这么冷,苏相他……” “咦?有一个人游上来了!” “谁?是苏相吗?” “……不是,是上将军。” “……” 展沐风上了岸,如同落水的藏獒一般,抖了抖脑袋和身子,水滴四射,叫近处的大臣们无一幸免。 “上将军?您府中的小厮和丫头可不是摆设?” 最为注重礼仪和仪态的礼部尚书周大人扳着黑脸,十分不悦的道。 展沐风回应道:“我家的狗落了水,就是这样甩干的。” 众人静默。 同一个傻子,你还能说什么呢? 苏芩是后来知道展沐风上岸说的这句话,当下便是笑了,这厮扮猪吃虎,节操和三观都不要了,自黑的功力实在是强悍之极,非常人所不能及也! 周大人可没有苏芩这样的好心态,当即便是被展沐风的这句话气的直跳脚。 “有辱斯文,有辱斯文,狗和人岂能相提并论?” 其他人劝道,“周大人,算了,你也知道上将军的毛病,忍忍就成了。”更何况,人家说的是自己,也没说你,你这么生气做什么? “人生而不教,与茂如饮血的兽又有何意?今日,下官非得说道说道不可?圣人有言……” 眼瞅着周大人张嘴便是要滔滔不绝,一人立刻插嘴,大声的问展沐风道:“上将军,苏相呢?” 一句话,引起了其他人的共鸣。 “对啊,苏相呢?” “上将军,你可是看见苏相了?” “……” 众人七嘴八舌,不消片刻,便是将周大人的圣人有云彻底的淹没了。 “苏相——” 众人沉默,紧张的瞧着展沐风。 “他衣服破了。” 众人嘴巴大张。 连找到了开口机会,正打算滔滔不绝的周大人,亦是瞪大了眼睛,惊骇的瞧着展沐风。 苏相……衣服破了……破了! 对于一个文人而言,尤其是位高权重的苏相而言,大庭广众之下,这是何等的尴尬和难堪! 众人立刻了悟,苏相为何到现在都不曾出现。 “那……苏相可是脱离了险境?” 有人又问。 展沐风一副“你说什么我听不懂”的样子瞧着他。 那人拍了拍脑门,简洁直白明了的道:“苏相上岸了吧。” “嗯,”展沐风点头,“狗刨的有点难看,到底是上岸了。” 众人再一次惊呆。 今日这劲爆的事情,还真是一件赛过一件。 等苏芩换好了衣服,从后面过来的时候,便是迎上了众人的目光闪烁,欲言又止。 “诸位大人,可是苏某人的装束有所不妥?” 苏芩疑惑的问道,低头还将自己检查了一遍,确实没有的发现有什么错处。 众人摇头。 苏芩再不理会,走到展沐风身前,道了声告辞,接收了展沐风别有深意的一个眼神,这便是走了。 她一走,众人也纷纷跟着离开。 翌日,苏芩出门上早朝,听得小摊小贩的议论,这才知道展沐风昨天不光自黑了一把,还不予余力的将她给抹黑了一把。 想起离开前众大臣的欲言又止,苏芩这才了悟。 三日后。 暖风和煦,艳阳高照。 然而,苏芩的心中却是万分忐忑。 展沐风这厮,到底会开出什么样的条件来? 回去的这几天,苏芩仔细的想了想,展沐风当时虽未回话,可心头显然是在考究该如何将利益最大化。 …… “苏相,请。” 早有小厮在门口等候,一见苏芩过来,立刻便是笑着迎了出来。 “你家主子呢?” “上将军在院子里等候苏相。” 苏芩点头,“你忙自己的便是,我知道路,自己去就是了。” 小厮收回带路的左脚,目送苏芩离开。 上将军占地面积广阔,不过地形却并不复杂。穿过进门的庭院,绕过一道两边皆是白色墙壁的甬道,走到尽头,左拐,走上百来步便是昨儿个宴会的院子了。 苏芩正要打进院子的入口,一双手臂却是从身后揽来,见她的口鼻给掩住,苏芩闻得一阵浓郁的香味,整个人便是没了知觉,不省人事。 再醒来,眼睛里一片黑暗。 苏芩听得“啪”的一声响指,眼睛里闪过一道刺眼的光,以手遮挡,等适应了,移开,入眼处便是被数十个黑衣蒙面男子,簇拥着坐在太师椅上,面无表情的展沐风。 苏芩也同样是面无表情。 她审视着自己被捆绑的手脚,冷着脸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展沐风扬手,立刻便是有人将苏芩的手脚给解开。 从手腕和脚踝处深入皮肉的勒痕看,她必定是被绑了许久。 心中问候了展沐风的祖祖辈辈,苏芩正揉着发痛的手腕,便是听到展沐风一口满不在乎的语气道:“不好意思,忘记了。” 苏芩没有说话。 不过仰头瞪视着展沐风的眸子,却是愤怒之极。 虽愤怒,却不敢发作。 谁叫她的把柄被姓展的知道了! “你想如何?” “苏相,你往后听我差遣,为我办事,三日前所见,我便忘得一干二净。” 苏芩瞪大眼睛。 她要是答应,就是个傻子。 “上将军,你也知道,七王入了京城。” 苏芩忽然笑了。 展沐风挑眉,并不说话。 苏芩接着道:“皇上对七王的不满之心,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你说,若是七王知道上将军你,并不是一个傻子,他们会如何做?” 展沐风嘴唇紧抿,紧绷的下巴,显示了他此刻极度的不悦。 联络七王的,乃是苏芩,她的话,七王虽不会全信,可也不会一票否决。更何况,如此转移仇恨值的良机,他们又如何会放过?若是七王知道了他的底细,明哲保身起见,自然是会一致对外,将祸水应到他这边来,叫拓翼暂且无暇顾忌他们。 毕竟,一个装疯卖傻的人,比起其他人而言,就像是定时的炸弹,叫人更加的害怕和紧张。 “你威胁我!” “不,我只是说出一个事实而已。” 苏芩沉声道。 ------题外话------ 冬天来了,手指头也冷了,码字完全是靠的意志,向大家求个收藏,关爱一下俺的手指头,么么哒! 献上年华香吻一万枚! 章17:展沐风,幼不幼稚啊你! “好,我答应你。” 展沐风从台阶上走下来,一字一字的道。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其他人听不明白,苏芩却是懂了。 “击掌为誓。” 苏芩伸出手道。 “放肆,我家主上一言九鼎,岂会出尔反尔?” 一个女子怒视着苏芩道,如果目光可以杀人,苏芩这会儿只怕是被她碎成了渣渣。 女子戴着面纱,不过这嗓音,苏芩却是很熟悉。 赴宴那日,出现在院子里,身上涂了香的,可不就是这个女人。 如今看来,她出现在院子里,并不是一个巧合! 苏芩看了眼朝着自己走过来的展沐风,眼帘低垂。 女子,叫她不舒服的香味;展沐风,水池,落水…… 一连串的事情联系起来,苏芩发现了一个诡异却又合情合理的事实。 展沐风,要杀她。 或者说,曾经要杀她,然而在水池中发现了她的秘密之后,便是改变了主意。 “啪——” 击掌声从与她相贴的男子手掌中发出。 “如此,苏相可放心了。” 展沐风勾唇,有些嘲讽的道。 “是。” 苏芩收回手掌,掌心在衣袍上使劲的来回蹭了五遍。 周围呼吸声一窒。 天,苏相这是在嫌弃主上、挑衅主上! 从他们跟着主上的第一天起,就知道,主上的微信和威严绝不可冒犯。 众人心头涌现起一股激动和欣喜,其中,最为兴奋地人要数雪浮无疑了。 “啪——” 苏芩的手被展沐风给握住。 众黑衣人眼眸炽热。 转瞬,他们傻了。 预期中的教训没有,预期中的手段也没有,预期中的震慑也没有。 主上握着苏相的手,复又松开,接着,主上学着苏相方才的动作,将自己的手在蓝色的锦袍上也来回的用力蹭了五遍。 苏芩无语的瞧着他,这厮看着高冷,内里却是如此的幼稚。 “没事我就告辞了。” 苏芩开口说道。 展沐风挑眉,并不说话。 他的沉默,苏芩自动的理解为默认,转身便是走了,谁想才走了两步,后颈却是被人给拎了起来。 “你干什么?” 苏芩脸色苍白,怒瞪着抓着她的展沐风。 “惹眼。” 两个没什么感情的字,从展沐风的嘴里蹦出。 苏芩咬牙切齿,“你怎么刚才不说。” 展沐风给了苏芩一个漠然的眼神。 苏芩磨着牙齿,在心头将他给骂了一百遍。 展沐风这厮不光是个幼稚的,还是个小肚鸡肠、伺机报复、气量狭小的! …… 院中。 绿林掩映住探寻的视线,两个人影凭空出现。 脚落了地,苏芩立刻从展沐风的手中挣脱出来,没好气的说了“告辞”,气冲冲的便是离开了。 留在原地的众黑衣人和雪浮,面面相觑。 主上有要事,这院子周围都做好了布置,除了他们的人,其他人休想接近。可是主上却是亲自的将苏相给送出去,主上对苏相的青睐,着实是叫他们吃惊的厉害。 展沐风瞧着苏芩带着怒气的背影,渐渐地消失在视线中,嘴角勾了勾,这才折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 上将军府众人的想法,苏芩毫不知情,此刻回到了苏府,还来不及喘口气,便是被拓翼派来的人召集入了宫。 “福公公,不知道皇上今日找我是为了何事?” 苏芩跟在福公公身后,问道。 福公公眼观鼻,鼻观心,笑了笑,道:“苏相去了便知,请。” 有了拓翼上次的警告,福公公这会儿也收敛了,并不给苏芩透露任何的消息。 苏芩垂眸,推门进到御书房内。 龙涎香的香气在室内晕染,不断升腾的白色烟雾,阻隔住苏芩的视线。 她走到桌案前十步之远的地方,垂手站定,道:“微臣见过皇上。” “嗯。” 搁笔声响起,紧接着,是男子站起身走动的声音。 苏芩瞧着地上多出来的一道黑影,知道是那位走进了。 “苏爱卿。” 威严的嗓音,进在耳畔。 “微臣在。” “苏爱卿这是怎么了?为何一直低着头?” “回皇上的话,微臣是臣,皇上是君,没有皇上首肯,微臣不敢逾矩。” “……苏爱卿抬起头来,朕可不想对着你的呆脑说话。” 苏芩这才抬了头,视线只匆匆的瞥了眼拓翼,便是落在了其他的地方。 “听说,苏爱卿几日前去了上将军府。” 拓翼开口道。 “是的,皇上。” 似乎早就预料了他会如此问,苏芩心头倒也没有多少吃惊。 “上将军的病情,如何了?” 这病情,自然是指展沐风的痴傻之症。拓翼对展沐风的猜疑,从来都没有放下。 “回皇上的话,还是老样子,没什么起色。” “唉……傲天也是可怜,得了一个孩子,却是有痴傻之症,我大宋的兵权若是交由他手,不光民心惶惶,便是邻国,也会伺机出动,朕心头,也着急啊……” “皇上,您的苦心和为难,微臣等人都明白。” 苏芩配合着接话道。 拓翼转身回了龙案后,“苏爱卿,朕交给你一个重要的任务,待七王的事情结束,朕赐封你为钦差,一边办案,一边带着上将军去寻找名医。” “是,皇上。” “行了,你退下吧。” …… 五日后,七王入京。 苏芩早早的便是带领着文武百官,在城门口迎接七王。 “齐王、赵王、楚王、吴王、鲁王、肃王、燕王。” 苏芩一一对众人行礼道。 “得苏相亲迎,实在是我等之荣幸。” 说话的是一个小个子小眼睛,身材微胖的中年男子。 拓翼将七王的事情交给苏芩,苏芩自然是做了不少的功课,将七王的爱好、特征都查的清清楚楚。 现在同她说话的这个人,便是七王之首的齐王,封地齐国最为富庶,兵力强盛,也是叫拓翼最为忌惮的异姓王爷。 齐王其貌不扬,眼睛也小,苏芩却是没有错过他小眼睛里一闪而过的精光。 能够成为七王之首,叫拓翼所忌惮,自然不是如同表面如见一般。 “齐王言重了,在下也是奉皇命行事,担不得齐王如此。” “皇上对我等的厚爱,我等铭记在心,定当时时刻刻为皇上祈福。” 苏芩笑了笑,视线略过一张年轻的脸孔,心头疑惑,七王都是中年男子,这个少年人在其中是怎么回事? ------题外话------ 手指头好冷好冷,大家给俺收藏一个,温暖温暖俺的心,么么哒!后续更精彩,坑品有保证,收藏了一定不后悔!木马~ 章18:投其所好,各个击破 苏芩正疑惑,便是听到那个年轻的声音开口道:“见过苏相,家父染病在身,不能上路,便是让我代替家父进京,给皇上赔罪。” “原来是燕世子。” 苏芩微微点了点头。 旁边插进来一个几位不屑的声音。 “染病?燕询这个老狐狸真是好大的胆子,不想进京,便派了这个毛娃娃过来,他还真以为在燕地天高皇帝远,皇上奈何不了他了。” 众人眉头紧皱。 燕世子面容一冷,看向说话的人,“楚王,家父少时跟随皇上数十载,一路征战无数,身上刀伤也无数,性子如何,皇上最是清楚。倘若此次不是病重非常,家父如何能缺席?楚王恕在下说句不敬之言,您如此信口开口,污蔑家父,到底是何居心?” “你一个毛孩子,也敢指责本王?” 楚王一对倒三角眼怒目而视,额上青筋突突的跳。 “楚王,你都一把年纪了,何必同一个孩子见识……咳咳…他也不过是心系自己的父亲,一片纯孝罢了……燕王此人忠厚老实,也不是有花花肠子的人……如今缺席,已是愧疚万分……而且这孩子不是说了吗,到时候自会在皇上面前请罪。” 一个脸带病容,眼窝深陷,颧骨突出的中年男子,断续咳嗽的道。 “肃王你说得对,此事自有皇上定夺。” 一场风波,悄然平息。 “诸位王爷一路舟车劳顿,在下已经在城中备好薄酒,还请诸位王爷移步。” 苏芩开口道,打破了现场的沉默。 以齐王为先,所有的王爷都先后上了马车。 燕世子在最后头,喊住将要上车的肃王。 “王爷,多谢。” 肃王转头,笑了笑,“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燕世子不必挂心,带本王向你父亲问好,祝他早日康复。” 七王虽说长期居住在封地,不过在京城里也是有宅子的,只是一年只住上一次罢了。也不知是不是偶然,七王的宅邸都在一处,连成一片,中间用围墙给隔着。在七个宅邸中间,是一个巨大的屋子,用来接风洗尘再好不过。 苏芩早就命人将其收拾干净,领着七王进到宴客的大屋内。 屋内摆设一新,清一色粉色工作服的丫头站在各处。最当众的,是一张长条的桌子,桌上摆放着冒着热气的饭菜。 “诸位王爷,请入席。” 苏芩开口道。 “苏相先请。” 齐王伸手笑着道。 “来者是客,王爷先请。”苏芩同样回之一笑。 齐王不再坚持,大步的走到主位。 苏芩瞧着他走路的样子,虎虎生威,五步并作三步,足见为人之大人。最为重要的事,他从此处走到主位,只用了十五步,半分不多,半分不少,其巧算能力,可见一斑。 待得六位王爷,以及燕世子都落了座,苏芩这才坐下了。 训练有素的丫头开始给众人斟酒。 赵王素来好色,一进屋内,一双眼睛便是放在貌美的丫头身上挪不开了。若不是顾忌着还有他人在场,只怕是立刻就要脱了裤子好办事。 苏芩端起酒杯,给了伺候着赵王的丫头一个眼神。 丫头会意,不动声色的垂下眼眸,俯身,露出半开的领口,花白的乳肉裸露在外,美好的风光叫赵王的呼吸立刻变得急促起来。 “王爷,请。” 丫头端起酒盏,含羞带怯的道,嗓音软绵,更是叫赵王酥到了骨子里头。 “美人请酒,不喝岂不是扫兴?” 赵王笑着接过酒杯,顺便狠狠地摸了一般丫头白皙光滑的手背。 一杯接着一杯,不多时,赵王便是染上了醉意。 “本王不胜酒力,诸位,先失陪了。” 赵王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满脸通红地道。 齐王点头,“赵王慢走。” “来人,送赵王回去。”苏芩紧接着道。 一个其貌不扬的丫头从屋外进了来,还没走近,便是被赵王给挥退了下去,他指着先前给自己倒酒的丫头,对苏芩道:“苏相,这个丫头很好,就让这个丫头送本王回去便可。” “也好。” 丫头立刻上前,将赵王的一只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扶着他慢慢的往门口走去。 “这肉做的真是不错,不知道是哪个厨子的手艺?” 楚王一边大口的大口的吃着肉,一边问道。 苏芩笑着解释:“合楚王的口味便是,这是宫里的御厨新研究的菜式,名叫红烧肉。” “红烧肉?” 楚王来了兴致,视线终于从装着肉的盘子,移到了苏芩身上。 “这红烧肉乃是先将五花肉切成块,入热水烫至成形,起锅沥干水分,暂且搁置一旁。接着是调整汤汁,辅之以姜、蒜、葱花、花椒、八角、桂皮等作料,以骨头汤起底,熬成汤汁,盛入碗内待用……” 听着苏芩的解释,楚王惊讶的合不拢嘴。 越是好吃的菜,做的越是精致。 难得来京城一次,这厨子是宫里的,日后可没有机会再迟到,楚王暗想。抓起筷子继续埋头苦吃,整个席间就他这边的声音最是响亮。 “楚王,这还不是全部,等会儿还有烤乳猪和烤全羊。” “嗯嗯……” 楚王频频点头,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还有烤全羊?苏相要是早说些就好了。” 一个声音接着道,隔了苏芩有两个人,不过这声音却是叫苏芩耳膜发痛。 说话的是鲁王,嗓门大、性子直,程咬金一般的人物。 苏芩对着鲁王拱手赔礼,“鲁王说的是,在下未考虑周到。” 鲁王挠着头,一脸苦瓜相的对着苏芩,“苏相,你别文绉绉的同俺说话,俺是个粗人,来不了这套。” “王爷照着自己的喜好来就是了,如此,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苏芩接话道。 “这个好!”鲁王忽然拍了下桌子,十分激动的看着苏芩,将苏芩给吓了一跳。 “苏相也是个直爽的,不像一般的读书人,身上一股子酸儒气,苏相,俺敬你一杯,先干为敬。” 鲁王身前的酒杯早就换成了大海碗,酒满之后,仰头一口喝光,“还是这样喝酒痛快,爽,哈哈!” 苏芩站起身,微笑着看向他,端起身前吃饭的空碗,满了酒,亦是仰头一口喝尽。 ------题外话------ 拜托拜托,给俺收藏一个伐~嗷呜! 章19:坑爹的吃饱就出事 这个时代的酒,浓度并不高,苏芩前世为了工作和人拼酒的时候,一斤老白干都不在话下,更何况是这个时代的酒。 “好!” 鲁王惊喜的瞧着苏芩,又将大碗给满上。 两人一来一往,很快的,桌上大半的酒水便是进了两人的肚子。 苏芩可不是白喝酒的,在喝酒的过程中,鲁王与她的距离不停地拉近,待酒酣之时,鲁王已经将她引为知己好友。 小个子小眼睛的齐王努力地睁大眼睛,瞧着周围的一切,视线落在苏芩身上,旋即又不动声色的离开。 “烤全羊、烤乳猪到——” 白色袍子的厨子大声喊道。 旋即,一前一后站着的两队人,头顶托着的烤乳猪和烤全羊,便是进入了众人的视野。 香喷喷的味道,立刻吸引住埋头苦干的楚王,一阵风似的站起身,陡然出现在两队人身前。 似是受到了惊吓,其中一个托着烤乳猪的厨子手臂一抖,滚烫的烤乳猪便是不受控制得往地上倒去。 楚王还没有动手,一道纤细的人影极快的从苏芩身旁闪过,几个回落,旋转,一整只烤乳猪稳稳当当的落在托盘中。 “多谢吴王!” 厨子跪在地上,心有余悸的道。 “不必多礼,往后小心些。” 中年男子开口,音量极地,似是在人耳畔低喃,谁若是不竖起了耳朵用心的听,怕是都听不见他说什么。 从开席到现在,这是苏芩第一回听吴王说话。果真是如传说中的一般,腼腆声细,却是力大无穷。至于杀起人来是否狠绝?在厮杀的战场上活下来的将才,又有哪一个是不狠的? 苏芩瞧着吴王,齐王的视线却是没有从她身上离开。 从开席到现在,苏相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投其所好。 赵王好色、楚王好吃、鲁王好酒、吴王喜静,这四人的所有,她都了若指掌。 苏相想做什么?或者是,那一位想做什么?终于是忍不住了,也到了飞鸟尽,弹弓藏,卸磨杀驴的地步? “齐王,不合您的口味?” “味道很好,光是闻着,就叫人忍不住食指大动。”齐王笑着回话。 苏芩将且烤全羊用的小刀给他,心头却是一阵吃惊。 好厉害的人。 很明显,他方才是在走神。然而她一开口,他却是能立刻的回神,而且在刹那间转变情绪,好似她观察到的不过是自己的错觉一般。 将情绪掌握的如此之佳,齐王的能力,可见非常! 拓翼想对付七王,这齐王定然是最难缠的主! …… 宴罢,苏芩送别众人,这才回了府中。简单的洗漱一番,苏芩合衣躺在床上,睁着眼,让七王从脑中一一闪过,却因太过困倦,渐渐地陷入了沉睡之中。 大梦正酣至极,耳畔里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苏芩睁开眼睛,刺眼的光线叫她条件反射的抬手遮眼。 适应半响,苏芩移开手,疑惑的瞧着灯火通明的屋子,以及屋内突然多出来的楚楚。 低头瞧了瞧胸口,很是平整,并无破绽。 苏芩松了口气,这才问话,“楚楚,发生了何事?” “大人,玄武街七王府失火了。” 苏芩出门抬头,瞧见的便是火光冲天,被烧红的半边天。 等她赶过去的时候,大火烧得正旺。 其他人见到她,立刻找到了主心骨,“苏大人。” “几位王爷呢?” “齐王、赵王、楚王、吴王、鲁王和燕世子都出了来,身上偶有烧伤,却并不大碍,只有肃王……” “肃王还未出来?” 苏芩面容紧绷。 “你们怎么站着?还不进去救人?” 苏芩怒道。 “苏大人,火势太大,已经失去了控制,属下等人没法进去。” “快去拿一床被子,淋水裹住身子,肃王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们以为还有命活!”苏芩声色俱厉。 众人心头咯噔一声。 若是肃王真的出了意外,皇上定然不会饶了他们。 当此之时,唯有拼力一博! …… “肃王,肃王……” 瞧着被侍卫抬出来的肃王,苏芩立刻冲上前。喊了半响,却无反应。 “快传太医……” 等到太医赶来的时候,大火也扑灭了。四周焦黑一片,烟雾、木屑、尘土和灰烬,无穷无尽。侍卫等人,各个灰头土脸,脸上一片悲戚。 来的路上,太医便是问了,他要给诊治的人乃是肃王。 这会儿见了在场众人如此神情,太医心头慌张,脚下更是踉跄了一下,险些栽倒在地。 将药箱扔在地上,太医抬起肃王的手臂,搭上其脉搏,脸色骤变,双手探入其鼻息,陡然瞪大眼睛。 “没气了……苏相,这该如何?” 太医看向站在边上的苏芩。 …… “哼,这是怎么回事?” 御书房,苏芩跪在地上,承受着拓翼的怒火。 “回禀皇上,是微臣大意了,还请皇上治微臣之罪!” 苏芩跪伏于地,沉声道。 “治罪!朕当然要治你的罪,不过现在,苏相,你要替朕将事情查个明白,到底是谁放的火,陷朕于不义!” 拓翼咬牙切齿,将最后的一句话咬的极重。 真相如何,其实拓翼并不在乎,他在忽的,只是因为这事而导致,辛苦经营数十年的名声毁于一旦。 好名声,需要一点一滴的积累。 然而坏名声,却是一句话、一件事、一瞬间就能够决定的! 为君者,谁不想千古留名,名垂青史? 便是拓翼这般的伪善者,亦如此! 如不然,他何必在世人面前惺惺作态?一方面说要善待展傲天之子,将大宋的兵马交给他,一方面却是暗下杀招,百般试探,待证实其真的是一个傻子之时,这才打消了念头。 面对七王,也是如此。 分封,获得重情重义的好名声;再之后,各种猜忌和忌惮,召集七王年年进京。 随着七王其封地的影响渐大,七王的“目中无人”,终于是将拓翼的忍耐力逼到了极限,打算此番进京先一步动手。 然而,却有人更快一步,打乱了他的计划!? ------题外话------ 卖萌打滚求个收,嗷呜呜,给俺收藏一个呗,么么! 章20:老实说,是不是你? 非但打乱了他的计划,而且七王之中,只折损了一个久病的肃王,其余五王,连同燕世子却是平安无事。 几人聚在一处,稍一想想,便是会将矛头对准他。 若是几人联手,融合其封地的兵力和人力,他只怕是难以招架! 拓翼为何会如此急,便在于此。 “是,微臣明白!” “是不是你?” 从御书房里出来,苏芩回到府中,便是发现房间里多了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 男子是谁,苏芩心头自然明白! “我倒是想这么做。” 展沐风嘲讽的道。 苏芩眉头紧皱。 “七王进京,即便拓翼让你招待,暗地里却是留了有人,将七王府邸围的牢不可破!我的人行事,如何能瞒过拓翼的眼睛?” 苏芩点头,沉思起来,良久却是无果,“不是你,也不是皇上,哪能是谁?” 展沐风勾了勾唇,“给你一个提示。” “什么?” 被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瞧着,展沐风的心头飞快的掠过一股奇异之感,脱口道:“答应我一个条件。” 这厮的条件,准没好事! 苏芩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靠人,不如靠己。 展沐风能想到,她也一定能想到! 看拓翼的反应,不像是说谎;展沐风说的也有道理,他此刻行事,的确是暴露过早,一旦被拓翼发现,以拓翼的心狠手辣,势必不会放过他! 不是拓翼,也不是展沐风,那么,有没有可能是七王中的一人? 他们在封地,做着自在惯了的土皇帝,会一点儿也不注意京城的动态,查查天子对他们是什么态度? 必然是会的! 假设她是七王,知晓了天子对她的不满,此次进京,必定是九死一生。如此,待入了京城,自然会先发制人,化被动为主动! 阳光明媚,然而,吹在脸上的风却依旧是带着点点寒意。 玄武街被烧毁的七王府邸,瞧着更是叫人心底发凉。 “昨儿个才一起吃饭,今日却是天人永隔,世事真是变化无常!” 吴王站在废墟前,轻声感叹道。 鲁王捏紧拳头,虎目圆睁,怒道:“让老子知道是谁下的手,老子必定会叫他们尝尝什么是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滋味!” 其他人沉默不言。 良久的沉默之后,齐王开口道:“诸位,大火如此的巧合,说不是有人蓄意而为,完全就是扯淡!” 鲁王看向他,“齐王,你知道是谁?” 齐王摇头,“我不知道是谁,不过,有一个人的嫌疑最大!” “谁?” 鲁王急切的问道。 其他人亦是紧张的看了过来。 “这里说话多有不便,我们不妨换个地方。” 一炷香后,上将军府。 “贤侄!” 齐王一进门,便是走向了面无表情,神情呆滞的展沐风。 展沐风并不搭理他。 苏芩说了,最高级的傻子,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对别人的言语一概不闻、我行我素,如此,便可避免破绽!然而,这样的傻子除非是真傻,不然模仿起来,惹人怀疑的嫌疑就最大。 “太过反常即为妖!” 展沐风脑子里闪过苏芩说的这句话。 在入京之前,他也曾认真的想过进京之后的种种可能。 毕竟,此刻的他与十年前并不相同,十年前,他是一个弱势的孩童,知道一切,却是什么都不能做。十年后,他是成年的男子,有着叫拓翼最为忌惮的事实,继承其父展傲天的部下,掌控大宋所有的兵权。 大宋朝建国,经历了以往的朝代所没有的残酷和惨烈。 对于领军作战,而且每一站都大获全胜的展傲天,无人不敬服,视为解救他们出了苦海的神明。 在军中,多是展傲天的崇拜者和亲信。 其威信里,拓翼连展傲天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这也是为何在展傲天死了之后,留下的唯一骨血展沐风是个傻子,还会引得拓翼如此忌惮的重要原因之一。 …… “那我该如何做?”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时傻时不傻,乱人心神,方为上策。” …… 上将军府,众人皆是瞪大了眼睛,瞧着站起身走过来的展沐风。 无神的双眸不再呆滞,众人清晰地见到了倒影在其中的影子。 “你是,齐伯父?” 展沐风语速很慢,嘴唇蠕动,一字一字,神情困惑的问道。 齐王绿豆一般的眼睛瞪得成了豌豆,“贤侄,你不傻了?” 话落,他老脸一红。 展沐风点头,又摇头,“我也不知道,大部分的时候,脑子都是浑浑噩噩的,不认识人,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现在呢?你知道我吗?知道我是谁吗?” 齐王指着自己,激动地说。 展沐风慢慢的点头。 “贤侄,我呢?你可认得我?” 鲁王大步上前。 展沐风皱眉,想了许久,摇了摇头。 鲁王一脸失魂落魄的走开。 吴王、赵王、楚王等一一上前。 楚王正要问话,却听展沐风突然伸手。 楚王一喜,这孩子一定认得我! “……哎,贤侄,你快放手,疼疼疼……”待展沐风伸出的手将他的头发给抓住,扯得楚王头皮发麻,他却是再也笑不出来了! 齐王等人也过来相劝。 忽然的,展沐风手里抽出一把匕首,对着楚王阴阴的笑了起来。 “吴王,贤侄犯病了,你快把他给制住,免得伤了自己。”最后一句话,压得很低。其实,楚王最想说的是,把这个傻子给拉开。 不过,他知道齐王等人对展傲天的敬重。 他若是真的这么喊了,齐王等人非得帮着展沐风治他一顿不可! “贤侄,匕首锋利,当心划伤了手。” 齐王紧张的劝道。 展沐风瞧了他一眼,这眼眸,浑浊无彩。 齐王心头一堵,怀疑自己方才瞧见的片刻清明,只是他的错觉,展沐风从来就不曾清醒过! “齐王,快,快帮忙……” 听得焦急的声响,齐王回神,却是见鲁王和吴王被打趴下,燕世子嘴角留了血,赵王捂着腰不住的哀呼,楚王则被展沐风捏着脖子。 齐王吞了吞口水。 鲁王等人武功都是不俗,展沐风却是轻轻松松的一人单挑,完全ko掉他们,足见其战斗力之不俗。不愧是继承了展将军血脉的人! ------题外话------ 手指头僵硬了,看俺这么努力的码字,给俺收藏一个哦,么么哒! 章21:都是新发型惹的祸 就在齐王发呆的同时,形势发生了新的逆转。 所有人都大张着嘴巴,吃惊的瞧着展沐风,以及被展沐风“狠狠折腾”过的楚王。 但见干净整洁的地上,平白落了一簇簇黝黑发亮的长发。 展沐风伸手,立刻便是有人递过来一块白布。 展沐风接过,擦拭着沾了头发的刀锋,最后还象征性的吹了吹,瞄了眼脸色惨白的楚王,点头,唇角勾了勾,“不错,不错。” 不错个头! 楚王在心内大骂。 然而,嗓子眼里却是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太可怕了。 诡异的招式,比杀人还要叫人恐怖的手法!杀人不过头点地,他却是生生的折磨着楚王的神经。 再加上,一个傻子,喜怒无常,便是更加的叫人惊恐了。 周遭鸦雀无声。 楚王慢慢的从地上爬起来,顶着凉嗖嗖的头皮,怯怯的瞧着展沐风,一步三回头的往前走了大约有十步,没见展沐风追来,他拔腿便是往大门口走去。那架势,宛若身后有吃人的饿虎和豺狼。 “噗!” “哈哈……” “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 “咦?这不是才入京城,七王之一的楚王吗?” “……” 嘲笑和怪异的眼神,一直伴随着楚王入了行馆。 “给本王拿镜子来!” 听得怒喝声,侍从哆哆嗦嗦的拿了一块镜子上前来。 楚王的神情实在是太恐怖了! “展沐风!” 楚王瞪大了眼睛瞧着镜中人,一字一字,咬牙切齿的道。 欺人太甚,实在是欺人太甚! 他要进宫,这会儿就进宫! 在楚王进宫的同时,早就有人将上将军府中发生的一切,传进了拓翼的耳朵里。 “哦?突然好了。” 拓翼抓住最紧要的重点。 展沐风好了,一个傻了近二十年,他也试探了二十年,寝食难安的不安定因素,终于是成真了! “是的,皇上,只好一会儿,不过,很快的又成了平常的模样!” 暗卫禀报。 拓翼眼眸低沉,脸色依旧凝重。 “加派人手,密切注意上将军府的动向,一旦有异动……” 拓翼食指轻叩桌面。 咚、咚的两下。 暗卫心头暗惊。 这是屠杀的指令。 上将军府,里里外外,不管是谁,都不能存活在这世上! 皇上竟然忌惮上将军至此? “皇上,皇上,您今天要是不给臣做主,臣就一头撞死在这石柱上……” 哭哭啼啼的男声从外面传来。 拓翼眼皮跳动,面容紧绷。 暗卫眉眼低垂。 皇上这是勃然大怒了。 “什么人在外喧哗?” “……回禀皇上,是楚王……” 福公公同样带着哭腔的嗓音从外头传来。 拓翼拳头握紧。 暗卫听到了咯吱咯吱的声音。 皇上对于七王,也是到了忍耐的极限。 “你,暂且退下!” “…是,皇上。” …… 上将军府,众人面面相觑。 “贤侄,你……” 齐王开口,看向展沐风。 没有任何回答的声音。 展沐风低着头,一副不想理人的样子。 “唉……我本以为……诸位,我等去院子里说话。” 齐王长长的叹了口气,大步的往后院走去。 余下几人这才记起,他们来上将军府,最为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商议七王府纵火一事,最大的嫌疑者是谁? “齐王,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鲁王一到后院,便是第一个忍不住了。 齐王指了指天。 鲁王皱眉。 其他人一脸平静,这人是谁,他们心头也有计较。 “我们,到底还是碍着了那位的权威!” “当年……这个吴王不是我想要的。” “哼,想给就给,想拿就拿,呼之则来,挥之即去,他把我们这些兄弟当什么了?” “……”燕世子沉默不言。 鲁王瞅瞅这个,又看看那个,脑子里一头雾水。 “你们说的是谁?” 齐王看向他,“老鲁,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而我们七国封地,加起来便是大宋一半的国土,那位,怕是日日夜夜的寝食难安……” 鲁王皱眉,一双铜陵大眼,饱经沧桑。 这番话,他曾听展沐风的父亲说过。 …… “等战事结束,百姓们都有了居所,我就解甲归田。” “将军,为什么?你打了这么多场仗!” “呵,你记着,有一句话叫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 当时,还很年轻的鲁王并不明白这句话,可是现在,他却是明白了。 展将军,不光是铁血战神,更是胸怀沟壑,高瞻远瞩。 皇上若是登基,断不会容许在军中有极高威望,振臂一挥,可引千军万马臣服的展将军,比他还要有威严。 “齐王,我们该如何做?” 吴王开口道。 其他人同时看向齐王。 齐王视线从众人脸庞一一掠过,沉吟一番,良久才道:“我齐、赵、楚、吴、鲁、肃、燕,七王封地也算是富庶丰饶,兵力强盛,若是联合,那位也奈何不了我们。然,这才建了二十年的天下,却是展将军以命换来,作为昔年跟随展将军的部将,我绝不会容许展将军的战果,在二十年后化为尘土。” 众人默然。 “展将军,乃是我生平唯一佩服之人,大宋他日如何我不管,然,在我有生之年,绝不会再让大宋陷入战火,叫展将军的赫赫战功,毁于一旦。” 吴王红着眼睛道。 “那那我们该如何逃过这次的劫难?” 燕世子开口。 众人再次看向齐王。 “常言道,兵贵神速,抢占先机,不落下乘。” “齐王你的意思是?” “入宫,告状!” “……那,楚王呢?” 鲁王问道。 齐王沉吟一番,“楚王如今面貌,怕是不会出来,我们行事便可。” 想起楚王的新造型,众人了悟。 然而众人没有想到,楚王对展沐风的恨意,盖过了心头的羞耻心,早早的便是入宫告状去了。 …… 从额前到脑后,只余两指宽的头发,其余部分都剃光了,留着一道一道的割痕。 拓翼惊诧的瞧着楚王的鸡冠头,心头的愤怒着实是被冲淡了不少! ------题外话------ 天气是越拉越冷了,俺也有好好的码字哦,一定不要忘记给俺收藏一个啊,么么哒!爱你们! 章22:别拿你的玉糊弄人 “……皇上,您可一定要给兄弟做主啊!”楚王一边抽噎着,一边抬手抹泪,接着道:“皇上,您是不知道,展沐风这小子太无法无天,目中木人……” 皇上心里头是怎么想的,福公公不知道,不过他听了楚王这话,脑子里却是只想翻白眼。 谁都知道,上将军是个痴傻的。明知道他是个傻子还去招惹,这分明自己就是个傻子。 福公公垂下眼帘,将眼中的不屑掩下。 楚王还在哭哭啼啼,添油加醋,口干舌燥的将展沐风的罪行增加到了二十条有余。 拓翼一开始听得很是爽快,到后头却是越来越不是滋味。 “够了!” 他说。 楚王正说到兴头上,没有听到。 拓翼加重语气,嗓音听起来有些森然。 楚王抬头,疑惑的瞧着拓翼,却见他一脸愤怒。 “皇上?” “楚王,你是何居心!” 拓翼怒目而视,只差指着楚王的鼻子骂了! 楚王脑袋磕在地上,咚咚的几声,又响又亮,叫站在一旁的福公公,心里也跟着抖了抖。 “皇上,微臣……” 拓翼打断他的话,“你明知上将军乃是一个痴儿,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还与他如此计较,实在是小肚鸡肠!你生怕天下人都不知道,告到宫里头来,让朕给你出头,你这是陷朕于不义啊!” “皇上,微臣知错,微臣知错!” 拓翼色厉内荏,楚王哪里还敢喊冤,嘴里头一个劲儿的对拓翼求饶。 “行了,你退下吧!回去后好好反省!” 拓翼不耐的道。 状没告成,白流了这么多的泪,喉咙也说哑了,还惹了皇上不痛快。楚王走出御书房,将所有的账都算在展沐风的头上。 一个傻子,要教训他有千万种办法。 明的不行,就来暗的! …… 拓翼心头气还没消,那厢,麻烦的人又来了。 “皇上,肃王死的不明不白,实在是冤枉啊!” “皇城重地,天子脚下,朗朗乾坤,竟然有人胆大包天的杀人放火,且是在王府内,其行径实在是令人发指!” “……” 拓翼瞧着跪在地上,以齐王为首的其余六王,个个皆是用我知道谁是凶手的目光瞧着他,心里头就隔应的厉害。 向来只有他叫人背黑锅。 还从来没有给人背黑锅的! 那贼人怎么就没把他们一道给烧死了! 拓翼心头猛然一惊。 怪不得六人会如此看他…… “诸位兄弟放心,朕一定会彻查此事,给肃王一个交待!”拓翼一脸愤慨。 得了想要的结果,齐王等人没再皇宫里多待。 几人走后,拓翼立刻叫福公公传苏芩觐见。耳提面命一阵,拓翼将此事全权交由苏芩负责,限令她在十日内将凶手给找到,否则…… 拓翼没有说会把她如何,不过那拖长的尾音,不善的语气,表明了他并不是开玩笑。 苏芩愁着了! 从皇宫到苏府的路上,她一直没有停止思考。 跑路? 行不通! 先不说还有苏丞相的一家老小,光是拓翼和展沐风这两boss,就不会轻饶了她。跑路,谈何容易?! 不能跑,她也不想死,那就只有在十日内将凶手给找到了。 可是这谈何容易! 七王府已经被一场大火给烧光了,该有的证据,不该有的证据,也付诸一炬。 “……大人。” 马车稳稳当当的停在苏府门口,一直到了天黑,也不见苏芩从马车里下来,楚楚忍不住开口道。 “楚楚,随我去事发现场!” “是,大人。” 一切就如同苏芩料想的那般,现场焦黑一片,没有任何的东西残留。 “……大人,我们再找找旁的线索。事在人为,必定有破绽遗下。” “嗯,”苏芩点头,两人回到府中。 同老夫人用了饭,苏芩回到书房中,取了纸笔,重新梳理这件案子,一边画着,一边嘴里还念念有词。 “首先得分析这件事的受益者。拓翼是皇上,他忌惮七王的势力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进京就是为了干掉他们,难保不成这次他是贼喊抓贼。七王也有嫌疑,知道拓翼要对付他们,先来个措手不及。除此之外,七王的仇人也有作案的可能……” “要不要我帮你。” 一个声音突然出现。 苏芩抬头,并不诧异的瞧着展沐风。 没有听到苏芩回答,展沐风兀自将她手中的纸给抽出来。 苏芩眉头一紧。 她并不喜欢别人动她的东西。 展沐风唇角莫名的勾了勾。 苏芩心头越是不痛快,他心里头就越是高兴。 “有事?” 苏芩不善的道。 言外之下就是,没事就滚蛋,眼不见心不烦! 展沐风凑近苏芩,对着她的脖子就要吹气。 苏芩条件反射的拿起桌上的纸镇,想也不想的往后随便一塞。 这一塞,苏芩愣住了,展沐风也怔住了。 他的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 苏芩觉得,后颈有些嗖嗖的凉。 “抱歉,放错地方了,要不,我给你拿出来……” 展沐风伸手,迅疾的将纸镇从嘴里取出来。 苏芩松了口气,眼睛一直盯着玉色的纸镇。 她听楚楚说过,这纸镇貌似还是个古董,价值连城。 苏芩心才要放进肚子里,就听得“咔蹦”一声,玉色的纸镇以可见的速度化成了粉末状。 “你!” 苏芩双眼瞪大。 展沐风不在乎的拍了拍手,心情大好,闲闲的道:“抱歉,没控制住手劲!” 你一个在别人家院子里来去自如的高手,也好意思说没控制住手劲! 苏芩用眼神表达着心中的愤怒和不满,嘴里却是一个字也不说。 毕竟,这也是她不小心,抓什么不好,偏生就抓了这玉色的纸镇。 “给你。” 苏芩正盯着被展沐风踩在脚下的玉色纸镇粉末,想着收集了问问楚楚能不能复原了,就感觉到展沐风丢了一样东西过来。 苏芩下意识的接过,低头一看,反手扔给展沐风,撇嘴道:“这样的玉,我府中一抓一大把。”意思就是,别拿你这糊弄人的东西出来,我不稀罕! ------题外话------ 感谢大家对俺的支持哦,无以回报,努力码文存稿,让大家看的妥妥的开心,么么哒! 章23:很过眼,多谢上将军! 夜风微凉,月凉如水。银色的清辉洒照大地,爬上苏芩书房里开着的窗户,溜进散发着古朴香味的一排排书架上,肆意的享受着淡淡的墨香。 “真的!” 女子拔高的尖声,叫月色抖了抖,忍不住探出头,瞧向书桌那处。 苏芩盯着展沐风手头的玉,恨不得立刻就扑过去。 和氏璧,这可是用战国时蔺相如手里头的那块璧玺做成的玉佩啊,其价值,可不是她的纸镇能够比得上的。 “既然苏相看不过眼,我收着……” 话音没落,手里头却是一空。 展沐风勾了勾唇角。 苏芩脸上也咧开大大的笑容。 除了报答苏丞相肉身的恩情,留在苏府,帮着她照顾家人,大概没人知道,促使她留下的第二个原因,便是苏丞相府库里价值不等的金银珠宝了。 苏芩爱财。 很爱很爱! “很过眼,很过眼呢,多谢上将军了。” 苏芩一双大大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儿。 展沐风安静的瞧着她,书房中的两人,谁也没有说话。 “大人。” 楚楚的声音从外头传来。 “哎。” 苏芩应声。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一条缝,苏芩的视线难得的从玉佩上离开,记起屋子里还有另外一个男人,她立刻扑过去,用身子将门给堵住。 楚楚险些被门夹住了鼻子,心有余悸的道:“大人?” “没事没事,天儿冷,风有些大。” 苏芩受过剑伤,身子大不如前,格外需要注意,一个小小的风寒,于别人无关痛痒,对她却是能要了命。 这点,楚楚牢牢地记在心里头。此刻听苏芩如此道,当下便是急了,“都怪楚楚行事莽撞,大人可有冻着?” “没有没有。” “大人且等着,楚楚去弄盆炭火过来……”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越走越远,没一会儿便是听不到了。 苏芩松了口气,“还好我机灵,上将军……原来早就走了!吓我一跳!……不过,这速度也真快……” 书房里,原本展沐风站着的地方,早就空无一人。 他来的轻巧,走时亦是无声。 若不是地上残留着一堆白色的粉末,手里头拿着那块玉佩,苏芩大概要以为这一切是自己的梦了。 “还是收集起来吧,怪可惜了……” 盯了会儿白色的玉色粉末,苏芩到底是没忍心舍下,蹲下身子,小心的给捡起来。 楚楚抱着火盆进到书房的时候,便是见到苏芩蹲在地上捡东西。 立刻将火盆放下,楚楚来到苏芩身边,道:“大人,楚楚来吧。” “没事,都差不多了。”苏芩笑了笑,将用布包裹着的玉色粉末往楚楚那边挪了挪,一脸期待的道:“楚楚,你看这还有用吗?” 楚楚摇了摇头。 苏芩难掩失望。 到底是废了,怪可惜的! “大人,这是何物,竟碎成了如此?” 楚楚奇怪的问道。 苏芩来不及伤春悲秋,脑子里警铃大作,“不过是一块玉,碎成这样怪可惜的,虽说是没用处了,还是拿个盒子给放着吧。” “大人还是一点都没变,念旧的很。” 楚楚感叹。 整理好书房,两人各自去歇息。 当晚,楚楚的屋子里亮了一盏灯。没多久,一只鸽子便是从苏府飞了出来。 咻! 一只黑色的箭羽在月色下划出优美的弧线。 “主上。” 一人捡了鸽子,挑起绑在脚上的小竹筒,立刻递给站在暗处的展沐风。 纸条展开,展沐风双眼眯了眯。 “发布一号令。目标,苏府侍卫,楚楚。” “是,主上。” …… 展沐风等人回到上将军府的时候,已是月上中天。 一个人影鬼鬼祟祟的在府外闪过。 “阿大。” 展沐风低声道。 鬼魅般的身形闪过,展沐风等人悄无声息的进到府中。 大约过了两刻钟,阿大回来了。 “主上,是楚王的人。” 展沐风垂下眼皮。 雪浮冷声道:“楚王鬼鬼祟祟,必定不安好心。主上,雪浮去结果了他。” 展沐风摆手,“暂且留他一命,我还有用处。” “是,主上。” …… “怎么样?都探清楚了吗?” 楚王府,楚王急切的问话。 “是的,王爷。” 回话人一身黑衣,看其身形,赫然是阿大在上将军府前瞧见那行事鬼祟之人。 “好!” 楚王用力的拍了拍桌子,“明儿个你就将那傻子给本王抓来,本王要亲自问候他。” 同一时间,也有人将在上将军府探听到的最新消息告诉了拓翼。 “皇上。” “上将军府可有动作?” “并无变化,一切如常,只不过,今日楚王的人在其周围巡视。” “哦?不必理会,楚王要干什么,就让他干!” 拓翼抬了抬下巴,低声道。 不管展沐风是真傻还是假傻,活到这个时候,他也对得起展傲天了…… 暗卫领命,行过礼,便是退了出去。 …… “大人,我们昨日不是来过了吗?” 对于苏芩提出的,要去事发现场再看一次的行为,楚楚表示很不解。 “嗯,是来过了,不过,看得不够仔细。” 楚楚点头,认真的驾马车。 雾气渐散,阳光晴好。 亏得这几天都没有下雨,若不然,苏芩找起证据来,只怕是会更加的不容易。 楚楚将马车停在一边,跟上苏芩的步子。 焦黑的木头,砸碎的瓦片,断掉的墙沿…… 每一处,苏芩都看的无比仔细。 慢慢的,她蹲下身子。 楚楚见状,也学着她的动作。 “大人,这蚂蚁可是有什么异样?” 瞧了一会儿,楚楚不解的问道。 “你不觉得,这些蚂蚁都太黑太黑了吗?” “大人,蚂蚁不是黑的吗?” 楚楚反问。 肉眼看到的是黑色,不过,在阳光下,却是能够反射出一层浅浅的色彩。 “大人,我没发觉……”抓起一只蚂蚁在手上的楚楚,猛然噤声,瞧着自己的手心发呆。 手心处,躺着蚂蚁的地方,留着一层黑色的墨迹。 “大人,这……” 苏芩站起身,逆着蚂蚁爬行的方向,绕着墙角走了一大圈,最后,在源头处停下。 一方砚台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 章24:蠢货!竟然是你害朕背黑锅! “大人,先用饭吧。” 楚楚提着食盒进到书房内,小声的对苏芩道。 苏芩点头,起身走到桌边,眼睛却是不离从被烧毁的七王府邸带回来的砚台。 楚楚好奇的问,“大人,这砚台可是有不妥?” 从回来到现在,苏芩的眼睛就一直没有离开过这砚台,着实叫楚楚万分费解。他也看了,只觉得很普通,没什么特别的。 苏芩笑了笑,并不答话。 “大人。” 声音从门口传来。 楚楚抬头,见是一个陌生的侍卫,眉头几不可见的皱了皱。 “如何了?” 苏芩激动地站起身,急切的道。 阿大抱拳,面上没什么表情,沉声道:“回禀大人,几经查探,在砚台周围,留有一双男人的脚印。”说罢,阿大将一张白纸递给苏芩。 “辛苦你了。” 苏芩看了一眼,道。 阿大抱拳,没说什么便是走了。 苏芩走回屋内,楚楚发现,她的胃口比之前好了许多,脸上还带着隐隐的笑意。 单凭一双脚印,就确定了罪犯是谁? 楚楚纳闷。 心头纳闷的,不只是他。 上将军府,阿大问出了心头的疑惑。 “当然不能!” 展沐风眼带笑意的道。 “那……” “阿大,苏相之所以是苏相,靠的可不是好一副好皮相。” 一句话,阿大却是明白了。 翌日,听得去外头买菜的阿二回来说,整个菜市场的人都在议论七王府邸大火那夜留下的脚印,阿大想起展沐风昨晚说过的话,却又有些迷茫了。 …… “大人?” 楚楚走到书房内,恭敬的行礼道。 苏芩抬头,看向他,“都布置好了?” 楚楚点头,“照着大人的吩咐,已经放出了风声,待今夜,便可传遍京城的大街小巷。” 苏芩给了楚楚一个赞许的笑容。 “大人,如此,会不会打草惊蛇?” 楚楚疑惑的问。 苏芩勾唇一笑,“我要的,就是打草惊蛇。” 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不过,瞧着苏芩自信的笑容,对一切了然于胸、掌握在手的眼神,楚楚望着她,心头崇拜之情,逐渐扩大。 是夜,月明星稀。 苏芩躺在床上,难得的闭上眼睛,陷入好眠中。 没多久,一道黑影快速的从院子里闪过,速度极快,没有惊动苏府任何人。 “谁?” 苏芩却是猛然睁开眼睛。 入眼处,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伫立在窗边。 “展……” 才说了一个字,手腕却是被人给抓住。 男子的手,强劲而有力,叫她挣脱不开。 柔和的月色穿过雕花的窗棂,照亮大半个屋子,堪堪只到她床边的小榻。以小榻为分割线,一半是光明,一半是黑暗。站在她床边的展沐风,就刚好介于光明与黑暗之间,半张脸带着月色,半张脸埋在暗处。 被照亮的部位,线条分明,眼眸明亮;闪动着熠熠光彩。 可最吸引苏芩的,却是他埋在暗处的那半张脸。 漆黑的眼珠,看不清是什么神情的眼,魅惑而危险。他好似统领黑暗的天生王者,那一刻的气势,叫苏芩都忍不住为之屏息。 “大人?” 楚楚关切的嗓音从外头传来,打断了苏芩的思绪。 她迅速回神,对着外头喊道:“我没事。” “是,大人。” 停顿半响,脚步声才渐渐远离。 苏芩回头看向展沐风,瞥了眼依旧被他抓住的手,嗤笑道:“上将军,你不是扮傻扮旧了,连男女授受不亲都忘了?” 展沐风垂眼。 苏芩勾了勾唇。 “好,我会对你负责。” 展沐风吐出一句话。 苏芩脸色一僵,整个人就好似被掐住了脖子一般。 展沐风抬头,恰到好处的叫苏芩瞥见了他嘴角来不及收回的一抹笑容。 苏芩气急。 知道这人扮猪吃虎的功力不差,可这铜墙铁壁般的脸皮功夫,没想到他也这么好? “有事?” 苏芩抽回手,语气不善的道。 展沐风甩给她一个潇洒的背影。 苏芩怔愣的看着又恢复了一个人的卧室,半响回不来神。 她……是被无视了?挑衅了? 很好! 竖中指三分钟,苏芩倒头睡下。 …… 见展沐风从苏府出来,阿大立刻迎上前。 “有动静了?” “是的,主上。半个时辰前,楚王命人悄悄地将自己的鞋子做大了半码,其他的鞋子,尽数销毁……” 展沐风听着,心头却是想着另外一件事。 他心中一直有一个疑惑,这个疑惑,从苏芩掉进睡莲池的那日便存在了。及至今夜,这个疑惑更是被推至了极点。 苏芩,你身上到底藏在什么秘密? “阿大!” 展沐风语气凝重。 阿大全身屏息,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起来。 主上鲜少有如此凝重的时刻,每到此时,交给他的都是十分之重要的任务。 这是主上对他的信任和信赖! 阿大心头隐隐有些激动。 “你去打听关于苏芩的所有事情,记住,是所有事情,明的,暗的,都要。” 阿大错愕的望着展沐风。 “阿大?” 没有得到回应,展沐风皱眉道。 阿大抱拳,“是,主上。” …… 毫无疑问,楚楚将楚王的举动,在第二天一早也告知了苏芩。 “好,你让人看着楚王,我这就进宫。” 换上朝服,苏芩乘着马车进到宫内。 还是御书房,龙椅上的天子,照旧没什么好脸色。 七王府邸纵火一事,一天不水落石出真相大白,他就多背一天的黑锅,被人私底下非议和说道。 煞费苦心的经营,被莫须有的一桩小事弄得前功尽弃,他如何能甘心? “苏相,事情可有进展了?” 苏芩还没有开口,便是听到天子冷然的问话。 “启禀皇上,凶手,已经查到了。” “是谁?” 拓翼猛然站起身,神情之激动,叫苏芩都跟着吃惊了一把。 注意到自己的失态,拓翼低咳一声,强作辩解的道:“总算是可以给肃王一个公道了。苏爱卿,凶手是谁?” “是楚王。” “楚王?” 拓翼怔愣,旋即心头升起一股大火,火势剧烈,几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给烧灼了。 叫他背黑锅的,竟然是楚王那个蠢货? “可有证据?” “皇上请过目。” 一直当隐形人的福公公,很快的从桌案旁走下来,接过苏芩手上的东西,递给拓翼。 章25:哼,这样就想叫本王认罪!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三月的暖阳高悬于真空,穿透绿瓦红墙、浅浅疏柳,在地上留下斑斑点点的痕迹。 楚王被几个宫人跟随着,脚步轻快地往宫内走去。 他努力的控制着激动地内心,然而上扬的唇角,却还是出卖了他真正的思绪。 据可靠线人回禀,皇上对展沐风那小子很是不满,私底下的动作可是并不少。 这意味着什么? 上次的断发之仇,总算是可以报了。 要不了展沐风那小子的命,他私底下招呼,让那小子脱一层皮也是能成的! “王爷,到了。” 领头的太监突然回头说道。 楚王被人打断美好遐思,也并不气恼,迈过高高的门槛,进到御书房内。 “臣,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大胆,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擅闯御书房?……放开我,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皇上?” 苏芩站在角落里,冷眼旁观被几个侍卫控制住的楚王。 “楚王!在朕面前,你还敢如此放肆!” 天子不掩怒气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楚王脸色涨红,心中同样充满了愤怒。抬头,一脸却是委屈,“皇上,臣犯了什么事?皇上要如此行事?” 拓翼面无表情。 “事到如今,你还不认罪?” 楚王心头咯噔一声,眼光闪烁,嘴里却是道:“皇上,臣不知。” “苏丞相!” 拓翼一声令下,苏芩立刻从旁边走到楚王近前,举起一双鞋子。 “楚王,这可是你的?” 楚王嗤笑道:“用一双鞋子,苏丞相就要定我的罪?” “楚王,七王府邸纵火一事的主使者,本官已经查出来了。”苏芩瞧着他,意味深长的道。 楚王冷笑,“苏丞相,纵火之人在现场留下的鞋码,可是比本王的小得多,苏丞相以此定本王的罪,岂不是贻笑大方?” “是与不是,一试便知。”苏芩转身,拱手瞧着龙椅上的拓翼,“还请皇上恩准,楚王当场试鞋。” “准了。” …… “苏丞相,你如何解释?” 楚王脚踩着苏芩方才拿在手上的鞋子,得意洋洋的道。 苏芩一言不发。 龙椅上的拓翼却是瞪大了眼睛,心头冷然,瞧着苏芩的目光,也愈加的不善。 被人耍了! 他堂堂天子,竟然被一个丞相给愚弄了! “来人……” “皇上且慢,微臣还有话说。” 苏芩截断他的话。 拓翼冷冷的瞧着他,挥了挥手,听令行事的侍卫便是退了下去。 “楚王,你可看清楚,这鞋码,可与当日留在纵火现场的,分毫不差。” 楚王吃惊的低下头,随即冷笑,“苏相,本王的鞋子,本王还不至于认不出来。”心头却是一阵后怕,好个狡猾的苏相,差一点叫他上了当,掉进她安排好的陷阱里。 苏芩好似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前仰后合的笑了起来。 “苏相?” 拓翼不悦的开口道。 “皇上,”苏芩止住笑,恭敬的道,“皇上,微臣不说假话,让福公公来看,皇上便可知道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 楚王梗着脖子,死死盯着苏芩的眼睛就好似一条吐着猩红杏子的毒舌,随时都准备扑上来狠狠地咬一口。 “小福子,你去看看,谁在朕面前说假话,愚弄朕,不管是谁,朕,决不轻饶!” 最后的四个字,拓翼咬的极重,还别有深意的给了苏芩一个好自为之的眼神。 苏芩垂眸,未发一言。 “福公公,您可得好好地瞧仔细了,叫那些在皇上搬弄是非的,知道什么话可以说,什么话不该说。” 福公公从龙椅旁下来,便是听到楚王如此道。 福公公一脸正色,“老奴年纪虽然大了些,可这眼睛却还是使得的。” 端详半响,福公公从头至尾都没什么表情,不过,楚王还是明锐的捕捉到了他偶尔投射在苏芩身上的凝重神情。 哼!想要陷害我,那也得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楚王埋在心头的石头落了地,脸上也染上了笑意。 旋即,他看向拓翼,大声道:“皇上,苏芩搬弄是非、欺上瞒下、陷害忠良,皇上一定要好好地治他!” “是吗?” 拓翼冷笑。 “当然!” “来人!将楚王给朕押入天牢,三日后问斩!” 拓翼站起身,愤怒至极的道。 楚王瞪大眼睛,天方夜谭一般的盯着拓翼,良久才想起了辩解和求饶,“皇上,臣冤枉,臣冤枉啊……” 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可以肯定,那双鞋子就是他的,可皇上怎么回事如此举动? 苏芩这个贱人做了什么手脚? “冤枉?证据都在这里了,你还敢喊冤枉!” 夹杂着天子怒气的鞋子,啪的朝着楚王委屈的脸上投来!他不敢闪躲,生生的受了,旋即焦急的将鞋子给抓在手里,翻来颠去的仔细瞅着。 这一瞅,楚王才发现了问题。 粗略一看,这鞋子与他安排的毫无二致,然而细看,这鞋子的许多针脚,却是旧的,乃是他平常所穿,也即是与留在七王府邸的脚印一样大小的尺码。 “苏丞相,即便我的鞋子尺码与留在现场的一致,你也不能说,七王府邸的火就是我放的!整个京城,穿这个尺码鞋子的人,多不胜数!” 楚王双眼发红,若不是还在御书房,苏芩毫不怀疑他会扑上来掐住她的脖子。 “王爷所言甚是,整个京城,这个尺码鞋子的人,的确不少。然而,鞋底留有墨迹的,却只有这一双,也就是王爷,你的!” “我鞋底的墨迹,乃是有一日不小心踩在了墨迹未干的纸上,这才留有印记。” “那请问王爷,那张纸在哪里?王爷可有人证?” “时间太久,本王一时也记不清了……不过,你想用这样的理由就叫本王认罪,本王不服!” “呵呵……” “你笑什么?” 楚王愤怒的瞧着苏芩。 “王爷,你错了,鞋底上根本就没有墨迹,王爷编出这样一段话来,无非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心虚罢了!” “你使诈!还有,京城的传闻,也是你放的!”楚王脸色涨红。 苏芩大笑,“王爷,你真聪明。” “……好,好,没想到,本王竟然被一个毛头小子给耍了,好,好啊!” 楚王的废话拓翼可不想听,抬手,便是有人将他给带了下去。 章26:苏芩,你变了 “苏相,辛苦你了。” 高高的龙椅上,天子带着几分愉快的嗓音传来。 苏芩眼帘低垂,不骄不躁,“为皇上分忧,乃是臣分内之事,并不辛苦。” “好!苏相,七王府邸纵火一事已经明了,朕之前交代给你的事情,就从现在开始吧。” “微臣遵旨。” 如此迫不及待的将展沐风弄出京城,她倒是要看看,这位伪善的天子想干什么? 拓翼摆手,苏芩便是从御书房退了下去。 “苏相!” 正在宫内走着,苏芩忽然听到一个惊喜的男声。 转身,绿瓦宫墙的大殿红色雕龙石柱胖,茕茕孑立,一身华服的男子,笑意浅浅,温雅如玉。 这人是谁? 很快的,苏芩便是知道了答案。 “见过三皇子,三皇子千岁。” 宫人跪伏于地,齐声道。 原来是这个温雅如玉的男子,就是西凉的三皇子,有着温玉公子之称的拓然,拓翼的第三子,为容妃娘娘所出。 “免礼。” 男声如春风,悦耳怡人。步履生风,偏偏每一步都走的极具美感。 苏芩欣赏间,拓然已至近前,一脸笑意的瞧着她。 近看,男子如玉的肤色,在阳光照射下泛起浅浅的红光,然而,这并不是叫苏芩瞠目结舌的重点。 重点是,这位如玉的三皇子,脸上竟然是擦了粉的。 擦粉? 没错! 苏芩很确定! 知道这个朝代的人仰慕魏晋南北朝之风,从服饰着装到行为举止,无一不都昭示着魏晋风流的在现。然而,脸上擦粉的,苏芩却还是第一次见。 不,或许是早就有了,只不过她没有注意到,假山她周围的男子,清清、楚楚、展沐风、韩子有,以及府中的小厮,都是普通的打扮,不曾在脸上擦粉,此刻见了擦粉的三皇子,她才会如此的吃惊。 “怎么?我的仪态可是有不对?” 苏芩良久的沉默,叫拓然面上笑容减退,紧张的问道。 苏芩摇了摇头,吞吐的道:“你脸上擦了粉?” 拓然骤然一笑,笑容有些羞涩,期待的看着她,问道:“如何?” 苏芩浑身一阵恶寒,幸好展沐风他们都不擦粉的,要不然…… “马马虎虎吧。” 她道。 话音落下,苏芩这才发觉到自己做错了一件事情。 以这样的语气对一个皇子说话,是大不敬吧! “不难看就好。担心死我了,我第一次擦粉,擦的不好,以后技术熟练了,一定会擦得很好看,到时候,苏相,我给你擦吧。” 闻得此言,苏芩立刻将对皇子不敬的懊悔丢到爪哇国,担心起自己的以后来。 “三皇子贵为皇子,此举令臣惶恐之至,还请三皇子不要为难微臣。” 苏芩斩钉截铁的道。 拓然薄唇微张,瞪大了眼睛看她,整张脸带上了三分脆弱。 苏芩眉头微皱,“三皇子,微臣还有要事在身,三皇子若是没有其他的事情,恕微臣告退了。” 她走的很快,没有听到拓然近乎于低喃的嗓音。 “苏芩,你变了……” …… “大人?” 楚楚微讶的瞧着弯着肚子,气喘吁吁地苏芩,正要上前,却见苏芩摆了摆手,“我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 片刻后,苏芩抬脚往前走。 楚楚见状,命人驾着马车回去,很快的跟在她的身后。 人烟阜盛,熙熙攘攘,吆喝叫卖不绝于耳。 任何时候,京城都是最为繁盛、热闹的。 苏芩一路上悄悄的观察者过路人,心头悄悄地松了口气。 擦粉并不是常态,大部分的男子,都是极为平常的装束和打扮。而擦粉的盛行,只止于读书人和风流名士。 这不,就有一个摇着扇子,脸上擦粉,玉冠束发的读书人朝着她走了过来。 “苏兄。” 苏芩抬脚要走,却听男子如此开口,险些一口水将自己给呛个半死。 她扭头,面色不善的看着来人。 来人脸上带着笑,被她如此盯着,倒是生出了几分尴尬,悻悻的道:“苏兄?” “令大人,我家大人比较喜欢别人称她为苏相。” 楚楚适时的开口,道出了苏芩的心声。 令大人? 苏芩听得称呼,仔细的男子,这才发现,这青年长得还真是不赖! 在遍地皆是俊男的西凉,绝地是叫人眼前一亮的人物。 “呵……” 男子轻笑。 嗓音如冬日的翠竹,叫人心情鲜亮。 周围极为的安静,苏芩看向四周,毫不意外的发现被人群给围了起来。 从刚才开始,楚楚就一直在帮着她抵挡各种投掷来的爱慕眼神,以及丢过来的手绢、瓜果,如此,苏芩才可一心一意的观察着路人。 然而,这样的情况在有了令大人的加入之后,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人们的热情,无论男女,被两个同时出现在街头的俊男给引爆了。 不知道是谁“啊”了一声,紧接着,如同山洪爆发,堪比魔音穿耳的各种声音,便是源源不断的传进苏芩的耳朵里。 “大人,快走。” 楚楚焦急的道。 追星的疯狂,苏芩在现代也见识过,自然知道停留在原地有什么样的后果,脚下生风,当下便是远远地跑开。 “苏大人,苏大人……” “令大人,令大人……” 人们的热情丝毫不减,随着苏芩的奔跑,反倒是愈演愈烈。午后的京城南门街,浩浩荡荡奔腾的百姓,是多年后已经成家立业,生儿育女的男男女女最为津津乐道的事,想起当年芝兰玉树的苏丞相,以及风雅秀致的令大人,这京城三公子中的两位公子出现在街头的盛况,每每谈起,所有人无不是激动莫名。 对于百姓们,尤其是未出阁众女们而言最幸福的时刻,却是苏芩等人最为难受和惶恐的时刻。 “大人,你把外衣脱了,楚楚引开他们。” 眼见着人群越来越近,楚楚连忙道。 苏芩毫不含糊,爽快的脱了外袍丢给楚楚,眼睛注意着四周,飞快的闪进拐角的胡同里。 章27:时时刻刻都要刷声望 “苏大人,苏大人……” “令大人,令大人……等等我们……” 喧嚣渐渐停止,苏芩探头瞧着空无一人的街道,松了一大口气。 “呵呵……” 耳边有男子的轻笑声。 苏芩皱眉转头,对上一张放大的俊脸。 周遭很是安静,男子的呼吸沉稳而平缓。 苏芩心头暗恼,这人怎么离她这么近,不知道什么叫男男授受不亲的吗? “人都走了吗?” 在苏芩腹诽着该如何行动,却又引得令桓之怀疑的同时,令桓之开了口。 苏芩点头,“是。” 头顶阴影移开,苏芩身子不动声色的后移。 “子衿,从你回京到现在,我们许久都不曾来往,子衿可是还在恼我之前所言?” 令桓之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苏芩,问道。 苏芩被他说的一愣,旋即垂眼,并不说话。 她的沉默,被令桓之当成了还在气恼,心下便是急了。 “子衿,我收回之前的言论,你不与我计较可好?” 苏芩过了一会儿才道:“那你往后再不可如此。” 令桓之大喜,“一定不会。” 苏芩冲他笑了笑。 笑容浅浅,唇边带着两个若隐若现的酒窝。 灵魂之神情有些恍惚。 ……子衿笑起来可真好看…… …… “大人,你回来了?” 楚楚等在门口,见到苏芩回府,连忙走了过来。 苏芩点头,“辛苦你了,楚楚,后来怎么样?” 两人一边往里面走,楚楚一边将后来的事情说给苏芩听。 纵有轻功在身,如此多的男女紧随其后,楚楚却也废了不少功夫,这才脱了身。 苏芩心有余悸,对古代的追星风潮又有了新的认识。 卫玠都能够被人给看死了,这股力量的确是不容小觑的。 “楚楚,你将东西给收拾了。” 楚楚有些错愕的看她。 苏芩也不解释,“去收拾吧。” 楚楚点头,行了礼便是退了下去。 天幕碧蓝,月华洗练。 敲更人敲过第二更的时候,苏芩还没有睡下。 烛台上堆积的烛泪绽开了一朵芙蓉,不算明亮的烛火,随着透进来的风左右摇晃着。 “你来了。” 苏芩忽然开口道。 阴暗的室内,没有人回应。不过,清晰传进苏芩耳朵里的脚步声,却是越来越近了。 “嗯。” 厚重的男声响起,男子撩起黑色衣袍,在苏芩对面落了座。 苏芩瞧着烛火中展沐风没有任何遮挡的面容,撇了撇嘴。 这厮也真够自信的,面具都不带一个,真要是…… 不过想想,苏芩又觉得是自己多虑了。 面不改色的杀掉一群伏击者,速战速决、果决、狠辣,他的确是不必将拓翼的暗卫放在眼里。 “怎么?被本将军的美色所倾倒了?” 展沐风扬唇笑道。 苏芩怔了怔。 一个男人笑起来的时候这般的妖孽,也是逆天了。 见她发呆,展沐风笑的更欢。 “噗嗤!” 展沐风诧异的看她。 苏芩端起身前的茶杯,挡住他探寻的视线。 “你……” “对了,我们很快就要离京了。” 抢在他开口前,苏芩转移话题道。 室内骤然一冷。 苏芩抬头,对上展沐风冷肃的脸。 “呵……离开么?” …… “……大人?大人?” 柳儿瞧着神色恍惚的苏芩,担忧的问道。 “嗯,什么事?” “大人,福公公来了。” 苏芩点头,让柳儿替自己更衣。 柳儿拿着官袍,赤红着脸给她将官袍给穿好。 苏芩从房内走去,脑子里还在想着展沐风昨晚的话。 他必然是要动作了! 福公公传的是拓翼调她离京,带着上将军寻访名医,同时为民伸冤的圣旨。 没过一个时辰,消息便是传遍了大街小巷。 “苏相要离京了?” “怎么这么快?苏相这才回来几天啊?” “皇上担心上将军的病情,说是要苏相带着上将军去寻访名医呢。” “哦,这样啊,皇上真是重情义,对上将军真好……” “谁说不是呢?丞相乃是一国栋梁,皇上将替上将军寻访名医的众人交给苏相,足见在皇上心中,情谊比什么都重……”柳儿一股脑儿的将外头的消息,不管大的小的,全都说给苏芩听。 苏芩端起茶盏,唇边勾起一抹嘲讽的笑。 拓翼真是时时刻刻都不忘给自己刷声望! “主上,那人可真是无耻!” 阿二拍着桌子,气怒的道。 阿大眉头紧皱,却没说话。 “主上,我们该如何行事?好不容易回到京城,尚来不及作安排,这便被赶走了?” 展沐风冷笑。 阿二原本焦躁的心平静下来,旋即被一股叫他整个身子都忍不住为之战栗的兴奋所取代。 主上的这个笑容他再熟悉不过! 阿大没什么神情的脸,也变得紧张起来。 “阿大阿二。” “主上!” 两人重重的跪在地上。 “收拾东西,我们离京。” “啊?” 阿大错愕的瞧着展沐风。 阿二惊呼出声。 展沐风此言,着实是出乎他们的意料。 主上从来都不会让自己处于被动,最不喜欢被人指使。拓翼此举,可是将主上的两条忌讳都犯了。 以往,犯了主上忌讳的人,都去见了阎王。 虽说拓翼是西凉的皇上,有暗卫,以及兵权在手。 可主上手中的势力,莫说整个西凉了,便是这个天下,也如探囊取物…… 展沐风勾唇一笑,笑容里带着阴狠,“就这么弄死了他,也太过无趣,咱们得给他找点乐子,让他爽快爽快!” “是,主上!” 听得展沐风此言,阿大阿二眼睛同时一亮。 从主上对付第一个挑衅他的人开始,他们已经有十年没见到主上如此表情了。 上将军府,阿大和阿二激动非常。 皇宫内,拓翼也很是激动。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如此深得民心。” 底下人极有眼力,见拓翼龙颜大悦,顺杆子道。 “哈哈,朕可一直都是重情重义之人。” “是呢,皇上。” “你先退下,等他们出了京城,朕自有安排。” “是。” 章28:苏芩,你太小看我了 “小福子!” 暗人退下后,拓翼张口道。 福公公一直等在门外,听到声响,立刻便是进到殿内,恭敬的行礼道:“皇上。” “去趟天牢,把这个给楚王。” 拓翼随后丢过来一样东西。 福公公紧张的接过,近前细瞧,只是一支很普通的簪子。 福公公低头,作为天子身前的近侍,衷心、听话便成。 “皇上,奴才先行告退。” “去吧。” 瞧着福公公渐走渐远的背影,拓翼狭长的凤目微微眯了起来。 这么多奴才里,还是小福子用着顺手,只要他不触犯自己的底线,那些私底下的小动作,他就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福公公。” 殿前,几个小太监见福公公出来,毕恭毕敬的行礼道。 “嗯。你们都注意着,不要松懈了。” 一个太监疑惑的问道:“公公,您不在这儿当差吗?” 福公公似笑非笑的瞧他,却是一个字也不说。 小太监额上冷汗连连,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随意的一句话,却是犯了福公公的忌讳。 福公公是什么人?这宫里宫外的,可是没有一个人不知道的。 皇上跟前的红人,去哪儿也是他能够过问的! “公公,小的……” 越想越是后怕,小太监双腿一软,便是跪在了地上。 福公公看了他一眼,沉声道:“记住自己的本分。” 嗓音如冬日屋檐悬挂的冰渣子。 小太监心头咯噔一声。 完了完了,得罪福公公了,以后没好日子过了。 “……你怎么还跪着?” 许久,耳边传来不真切的声音。 小太监神情恍惚,茫然的抬起头,他要在这个宫里头消失了吧。 “傻愣着干什么?皇上要新茶!迟了,当心你的脑袋!” 新茶!脑袋! “福公公呢?” 小太监出声,嗓音颤抖。 “福公公半个时辰前便是走了。” 走了? “福公公不要我的命?” 小太监讷讷的问。 旁人发出一声轻笑。 “福公公心胸宽大着呢,可不会与你一般见识。” 劫后余生的喜悦就如同久旱逢甘霖,小太监呆呆的瞧着黑漆漆的远方,眼眸闪亮。 …… 福公公带着发簪,以及满腹的疑惑进了天牢。 楚王是死囚,任何人都不能探视。 不过,这对有着拓翼手谕的福公公来说可不是难事。 牢头殷勤的给他领路,狭长而潮湿的甬道,除了老鼠的声音,便是两人的脚步声。 福公公踹着簪子,暗道:皇上把簪子给楚王是什么意思呢? “这案子真不简单?” 苏府,苏芩低喃道。 楚王拨弄着灯芯,疑惑的问道:“大人,七王府纵火一事不是结了吗?” “是结了,不过,楚王的动机,我总觉得不是。” 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楚王,苏芩确定,他就是凶手,那日金銮殿上,拓翼让人将楚王给关押之后,苏芩去了一趟天牢,问了楚王行事的动机。 他承认的倒也爽快。 “嗯,肃王这病痨鬼,抢了本王的女人,本王焉能饶他!” 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然而现在想来,却还是有诸多疑虑。 若是楚王痛恨肃王至此,他又何必非得等到今日这众目睽睽之下行事? “大人可是要再彻查此事?” 苏芩摇头,“我没时间了。” 等楚王被问斩,她便是要奉命带展沐风离京,如此,如何还能再查? 等等…… 苏奇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 天牢。 “是皇上派你来的。” 福公公停下脚步,便是听到楚王开口道。 “是,”福公公将手中的发簪丢过去。 楚王接过,将头低下。 他整个人陷入了阴暗里,福公公瞧不见他脸上的表情。 “王爷,你可有什么话想说?” 福公公道。 楚王没有作声。 福公公抱拳,很快的离开。 …… “兵行险招!做皇帝的,没一个是简单的……” 后一句话,苏芩说的极轻,楚楚想着整件案子,倒是没有听见。 “楚楚,我困了。” “是,大人。” 苏芩和衣躺在榻上,心内久久不能平静。 面对一个虚伪且会算计的皇帝,原来的苏相,真是不简单。以一介女子之身,入朝为官,被封宰相,以身子原主的聪慧,一定不会看不出拓翼的本质。日日如履薄冰也要留在朝堂,她想干什么呢? 整个苏府看似平静,这份平静下,是不是也埋藏着秘密? 苏芩翻了个身。 等她再一次翻过身来,床边便是多了一道人影。 苏芩也不吃惊,似乎早就料到了展沐风会过来。 苏芩皱眉,对展沐风这不请自来的做法表示很不满。 “你的武功是同谁学的?” 展沐风一口开,苏芩脑子便是晕了。 武功? 她也怀疑自己的身子是不是怀有武功? 她能感觉到,这具身子轻盈无比,六识也比常人更为敏锐。苏芩拿楚楚做过实验,若是她放轻了呼吸,便是楚楚也轻易不能发现她。 展沐风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苏芩。 他让阿大查过苏芩的底细,除了明面上的,其他的却毫无蛛丝马迹。 阿大都查不到的,足见苏芩身后势力之庞大。 一介女子,入朝为官,身后还有势力,苏芩,不,或者说是苏家想干什么? 一开始,展沐风整个脑子都被苏府阴谋论占据了思绪,不过此时瞧着苏芩眼眸中的震惊,他的关注点却是放在了另一个上面。 “你不知道自己有武功?” 他皱眉问。 苏芩苦笑,“如果我说,我失忆了,你信吗?” 展沐风抿唇不言,眉头死死地打成一个结。 面上苦笑,苏芩心内此刻却是乐开了花。 她真是太机智了! 失忆这个被所有穿越前辈用烂的借口,关键时刻还是挺管用的。 她现在要烦的事情多了去,这个事情还是让展沐风去头疼吧! “真失忆了?” 展沐风观察着苏芩的神色,道。 苏芩眼帘垂下,缓缓的摇头。 “可你伤的不是胸口吗?” 苏芩亦是一脸的疑惑,“我也很奇怪,以前的事情,我都记不得了。” 展沐风不再说话,室内恢复了平静。 良久,他道:“天色不早了,你好好歇着吧,明日我们也该启程了。” 苏芩点头,想了想还是问道:“这样对你没关系吗?” 展沐风笑了笑,“苏芩,你会不会太小看我了?” 苏芩撇了撇嘴。 展沐风不简单,不过拓翼更厉害。 回京到现在,展沐风可是处处示弱,不曾有动作。以他的阴狠,明显是收到了限制。 此刻,苏芩对展沐风还不太了解,并不知道他除了行事狠辣之外,扮猪吃虎的功力更是深不可测。 也因此,后来她才栽倒在这厮手上。 章29:主上,求别闹! 楚王被斩首这日,京城所有的人都去了。 苏府众人和上将军府众人倒是都在府里。 东西早就收拾好了,众人瞧着自家的主子,心内很是不舍。 苏府。 苏芩被老太太拉着手,一句句的嘱咐着。 “祖母,孩儿都记住。” 苏芩握住老太太的手,哽咽的道。 “嗯,时间也不早了,你也该出发了,别误了时辰。” 苏芩转身,走了两步,忽然道:“祖母,孩儿这次回来,想辞官。” “不成!” 老太太想也没想的到。 她过激的反应,叫苏芩一阵错愕。 苏府,果真是有秘密的。 下人们都好奇的瞧了过来,老太太也注意到自己的反应太过激烈,几步走到苏芩面前,正色道:“你有大才,为男儿者,当报效国家,为民请命。祖母知道为官清苦,可我苏府时代都以报效国家、为名请命为己任,三郎,你可不能辜负了列祖列宗的清名啊。” 苏芩躬身,“祖母,是孙儿任性了,往后孙儿再不会有此心思。” “嗯。” 苏芩走到马车上,不多久,便是走去了老太太的视线。 “老夫人,外面风大,咱们回去吧。” 金嬷嬷上前一步道。 主仆两个回到后院,关上门,老太太一脸正色,“金嬷嬷。” 金嬷嬷亦是一脸正色,抱拳道:“老夫人。” “你让人好好地查查,三郎这段时间都见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 “老夫人是担心小姐动了情丝?” 老太太点头,“三郎从小就是个好孩子,除了身为女儿身,其他的都不输男儿。” “是呢,小姐的确是不错的,要不然,老夫人也不会让她去考科举,从状元郎,做到丞相的位置。” “是啊,她是我苏家最优秀的人,所以,绝不能被儿女情长所束缚。蛊惑她的人,该死!” 老太太此刻眉宇间的狠戾,哪里还像与苏芩说话时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太太? 金嬷嬷心下吃了一惊。 跟在老太太身前身后伺候了这么多年,她已经有许久未曾见过老太太如此模样了。 想了想,金嬷嬷道:“老夫人,小姐是个明白事理的,若是老夫人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小姐,小姐一定会与老夫人一起。如此,老夫人也不必如此辛苦。” 老太太摇了摇头,“这太苦了,三郎为此已经做出了牺牲,足够了。其他的,交给我便是。我虽然老了,活不长了,那人却也不年轻了,在死前将那人给除掉,我也能瞑目了。” 金嬷嬷眼眶一红,“夫人……” …… 上将军府。 阿大和阿二站在马车前,展沐风原本要上马车,见此便是走上前,道:“去,你们上去。” 阿大和阿二心内一阵惶恐。 主上,求别闹!您是什么样子我们最清楚不过了,您让我们上马车,这不是叫我们为难吗? 幸好,上将军府的管家跳了出来。 “将军,不可啊,您是主,他们是仆,主仆有别,他们不能上车。” 管家徐达说完,一张黑脸对上阿大和阿二。 对于这两个人,徐达表示很不满意。 一个闷葫芦,你同他说话,吭都不吭一声。 一个话篓子,没等人说话,噼里啪啦的便是一顿放炮。 要不是他们还有点武功,能够保护将军,他徐达说什么也不会把人给留下。 徐达心里头想什么,阿大和阿二可是不知道,此刻瞧着徐达,他就像是闪着金光的如来佛。 阿大和阿二愉快的“滚了。” “你,上去。” 那厢,展沐风确实没有停止他的“任性”。 徐达也不嫌麻烦,故技重施。 两人一来一往的,到最后,所有的侍者都被徐达说的退避三舍。 将军是个痴傻不管事的,府里头,给他们发工钱的是徐管家,徐管家一句话,不听,那好,收拾收拾东西准备滚蛋吧! 展沐风和徐达大眼瞪小眼。 展沐风面无表情。 徐达不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阿大和阿二站在一旁,一个面无表情,一个捂嘴偷乐,心头却是同一个念头:主上,您今儿个玩性真大! 苏府的人驾着马车过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十分诡异,却又无比和谐的一幕。 “你,上去。” 展沐风锲而不舍,将矛头对准苏府众人。 徐达一个刀眼射过去,苏府众人虽不明白前因后果,一个个倒是火速的挨着上将军府的人一块站墙角去了。 苏芩撩开车帘,无语的瞧着展沐风。 “你,上去。” 他还是之前的一句。 苏芩从马车里下来,拱手道:“多谢上将军厚爱,承认了。” 楚楚抬了凳子放在展沐风的那辆马车旁边。 徐达瞧着撩起袍子,掀了车帘,进到马车上的苏芩,心里无比的委屈。 这马车可是他收拾了好几个晚上,亲自给将军准备的……不过,苏相的身份摆在那里,将军又发了话,也没法子…… 徐达调整好心绪,扬手叫人准备另一辆马车过来,却见展沐风跳上了车辕,拿了鞭子,大呵一声,“驾!” 嘶鸣声响,马车“呲溜一声”飞了出去,卷起的烟尘,叫徐达等人一阵低咳。 楚楚反应机敏,跳上马,抓了缰绳追了过去。 其他人见状,也手忙脚乱的行动起来。 上将军府的这一幕,很快的被禀告给了宫里的拓翼。 “……展元帅天纵英才,怎么就生了这么个可怜的儿子……” 暗卫感叹道。 “怎么,你同情他?” 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 暗卫跪伏于地,额上一阵冷汗。 他怎么就忘记了,这位可从来都不是心慈手软的…… “一切照计划进行。” “是,皇上。” …… “展沐风,你停下,我难受。” 苏芩撩开车帘,青着脸怒道。 “嘶——” 马车立刻停下。 苏芩扶着车门大吐特吐起来,白着一张脸瞪视展沐风。 “这路上你可要注意了。” 他转过身来,一脸正色道。 他言下之意,苏芩也知晓。 展沐风一直都是拓翼心底的一根刺,不拔除,寝食难安。此次她带着展沐风出京,路上遇个“马贼”,出了意外,顺理成章,正好瞒天过海…… 章30:真是大意了 三月的空气,渐渐地染上了春的气息,吹在脸上,柔和而温暖。 树叶轻响,沙沙的声音,宛若风铃。 苏芩望着展沐风,低声道:“多谢。” 这厮的狠辣无情,苏芩是真真切切的见识过的,此刻听到他此般之言,心头升起一丝感动。 “你可是我的盟友,若是出了事,我的损失可大了。” 腾空的,叫做“感动”的泡泡,啪的碎裂。 苏芩看着展沐风,眉头微拧。 展沐风却是不再看她,转过身子,扬起马鞭大喝一声。 马车轱辘而行,缓缓行驶在宽阔的大道上。 如果苏芩此刻跳到车辕上,定然能够轻易的发现展沐风发红的耳郭,一直延伸到了整个脖颈…… “真是大意了……” 展沐风轻喃。 …… 楚楚骑着马匹好似一阵风似的追来,拉紧缰绳,一个漂亮的勒马,横档在马车前。 展沐风不悦的瞪视他,惜字如金:“走!” 楚楚翻身下马,抱拳单膝跪地,“上将军请见谅。” “走!” 展沐风又道。 “楚楚,我没事。” 苏芩撩开马车,探出脑袋。 楚楚抬头,仔细的将她打量一番。见她面上虽有几分苍白,神色却还算好,悬着的心这才放下。 这番耽搁,阿大阿二等人也带着人追来了。 杂乱的马蹄声越来越近,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很快的,展沐风驾着的马车被包围了起来。 展沐风眉毛拧成了一个川字! 阿大阿二翻身下马,跪在地上,道:“将军,驾马可是极为累人的活计,还是属下来吧。” “累人?” 展沐风发问。 “是的,将军若是不信,抬抬自己的手臂便可知晓。” 展沐风是个傻子,一个傻子,自然是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将军,你的手臂是不是感觉就像压了一块砖头?”阿大接着发问。马车驾得急,没有武功在身的人,过了这些许时辰,手臂酸软自然是再正常不过! 展沐风点头。 阿大又道:“将军,你这是脱力只兆,长此以往,手臂便会如此般——” 银光闪过,垂在一旁的树枝咔蹦一声倒在地上,突然地声响叫展沐风抖了抖,面上也染上了惧意,瞧瞧手中的缰绳,好似烫手的山药一般,旋即便是扔了。 起身,后转,拉帘,动作一气呵成。 阿二低着头,拼命地控制着肩膀的抖动。 主上的演技真是绝了! 阿大收回手中长剑,剑入鞘中,锋芒尽消。 “出发!” 两人同时跳上车辕,道。 楚楚翻身上马,也不走远,保持着与马车十步的距离,眼睛紧张的盯着马车。 车内,苏芩龇牙咧嘴,揉了揉被展沐风装疼的脑门,恨恨的瞪视着被他霸占的卧榻。 展沐风一手撑着脑袋,一手自然的垂下,双眸闭着,六识却是留意着方圆百里的动向。 他这模样叫苏芩更是气愤,顺手抓起桌上的某物便是扔了过去。 展沐风似有所觉,抬手一抓,某物轻巧的落于掌心。 展沐风睁眼,瞧了眼掌心的某物,看向苏芩露齿一笑,“多谢。” “不用!感谢你装脑之恩的区区回礼!” 她咬牙切齿地说。 咻! 一样东西被扔了过来,苏芩下意识的接住,手上多了一枚白色的小瓷瓶。 药膏? 苏芩看向展沐风。 展沐风点头,“擦了很快就能消肿。” 苏芩冷哼,低头将瓷瓶给打开。奈何塞子太紧,她使了半天的劲儿,扭、拔、拧、拽,瓶口塞子依旧是纹丝不动。 展沐风眼皮跳了跳,身子往前,大手一捞,瓶子便是回了自己的手上。 “苏相的聪慧,还真是见面不如闻名啊!” 他随意的道。 一句话,却是叫心情本就不爽的苏芩十分火大。 她挑眉,嘲讽道:“你能?” 展沐风不置可否的笑了笑,手心摊开,被打开的小瓷瓶立于其上。 苏芩用力的将其拿过来,没给展沐风好脸色。 她低头认真的挑着药,对面的展沐风亦是十分认真地观察她。 这小瓷瓶他灌注了内径,想要打开,也得同样行事。 ……真失忆了…… 马车走得并不快,到天黑的时候,众人才远离了京城没多远,若是此刻往回赶,还能在城门关闭之前回去。 阿大、阿二和楚楚三人,将所有人员进行了安排和布置。 苏芩不知道他们三个私下里说过什么,总之,她从马车里出来的时候,楚楚与两人是并排站着的,并且三人的目光都是对着展沐风。 “大人,晚饭已经在准备了。” 确认了展沐风不会这个时候“犯病”,楚楚看向苏芩道。 苏芩点头,走到一处无人的柴火堆前。 夜风有些凉,尽管点了柴火,苏芩却还是有些冷。 此刻在野外,周围又无遮挡之物,寒气袭来,真真是叫人招架不住。 “苏大人,给。” 男子沉闷的声响从身后传来。 苏芩转身,视线被油光锃亮,通体雪白,毫无一根杂毛的狐狸毛披风给吸引住。 “苏大人,夜深露中,可不要客气了。” 阿大旁边跟着的阿二咧着一口白牙道。 “多谢。” 苏芩接过披在身上,果真是比方才暖和了不少。 阿大、阿二退回马车旁。 展沐风怕冷怕黑怕光天下皆知,众人都围在火堆旁,便是只有他一个人在马车上。 此刻的车内,灯火通明。一颗悬挂于车内顶部、鸽蛋大小的夜明珠,将周遭照的亮如白昼。 “主上,东西已经送过去了。” 阿大压低了嗓音道。 他声音原本就低沉,此刻刻意压低,更是叫人听不真切了,便是阿二在他身旁,听起来也有些吃力。 然而,隔了马车的展沐风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其内力之深厚,可见一斑。 “嗯。”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交代。 阿大和阿二知道他的习惯,当下便是远远地退了下去。 ------题外话------ 明天是正常的更新时间哦,昨儿个打算上传的,尼玛紧急通知发了好几个,到最后还被安排加班,十二点才睡… 章31:主上你一定是在谋划大计! 夜风微凉,渐渐地起了白雾。 阿大和阿二走到一颗梧桐树旁,一个斜靠着树干,一个跳上粗壮的树枝,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阿大是个闷油瓶,老半天都不说一句话。 不过,阿二对此却是不以为意。 他是个话篓子,即便阿大一句话也不说,他自言自语的兴致也非常之高,更何况,有阿大在,他好歹算是有了听众,算不上是自言自语。 “你说主上是怎么想的?” “主上的洁癖有多严重别人不知道,咱们还能不清楚吗?他的东西别人要是碰过了,哪怕是价值连城,他也照扔不误,眉头都不皱一下的。” 阿大“嗯”了一声。 很显然,他对此也好奇的紧。 主上让他们把披风给苏相送去的时候,他们就吃惊的厉害。且不说这狐狸毛披风的来历,光是主上的脾性,他们就觉得好似听着天方夜谭一般。 听得阿大出声,阿二更是来了兴致,翻身从树枝上跳下来,滔滔不绝的做各种猜想。 “主上这是要拉拢苏相呢?” 阿大扬眉。 这是不屑。 与他贫乏的语言比起来,面瘫、扬眉、斜视,好歹有着三种变化的面部表情却是要丰富多了。 阿二一手摸着下巴,接着道:“不过,这完全不成立。以主上的实力看,他要是拉拢人,整个西凉剩下的都是渣渣了。” “不是拉拢,那就是讨好……” 阿大眉头一拧。 阿二这话他就不爱听了。 被森寒森寒的目光注视,阿二立刻跳过这个猜测。 “不是拉拢,也不是讨好,难道是寻常友人表示关爱?” 念头一闪,阿二瞬间被自己的话激出了一地的鸡皮疙瘩。 …… 且不管两人在这边胡乱猜测什么,火堆旁的苏芩却是非常自在的享受着狐狸毛披风带来的温暖。赶了一天的路,她眯着眼睛打会儿盹,也不知道是柴火够充足,还是狐狸毛的披风太过温暖,当她醒来的时候,淡黄色的晨曦给整个天地染上了动人的色彩。 众人已经开始收拾东西,准备等会儿就出发了。 等苏芩简单的洗漱完毕,楚楚立即将热着的早饭递给她。 喝了两口白米粥,苏芩记起身上的披风还没还给展沐风,当下便是转身往马车走去。 这厮昨日虽然做了很多叫她抓狂的事,不过拿人手短,她还是要过去表示一下感谢。 于是乎,当阿大和阿二嚼着干粮过来,看着之家主上冷艳高贵的将狐狸毛披风给丢在车上,放进箱子里锁上的时候,两人同时忍不住喷了。 世界太玄幻,还是他们没睡醒? 主上把披风给接住了。 主上怎么可能把披风给接住? 主上竟然把披风给接住了。 您的洁癖呢? 您别人碰一下就恨不得立刻化为渣渣免得污染眼睛的魄力呢? 怎么对象变成了苏相,他们所有的认知都要推倒重来了呢? “……你长得真好看,我要你当我媳妇……” 展沐风邀请苏芩赴宴那日说过的话,不约而同的从阿大和阿二脑子里闪过。 主上都二十好几了,平日里扮傻子,身子可不是傻子,男人该有的,他都不缺。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主上手底下的护卫和暗侍,他们两个可是一个女的都不曾见着?别说女的了,便是母蚊子都不曾有的! 当然了,以主上现在扮演的角色来看,这也实属正常。 不过,明着里不能有,暗地里却能有吧! 然而,展沐风暗地里也是没有的。 对此,阿大深感佩服,暗暗的立下了一定要为主上孝犬马之劳、鞠躬尽瘁的决心。 阿二则是深感担忧,就怕主上是对女子没兴趣,平日里没少往主上的书房丢些春宫图,人体艺术等等,美其名曰,这是为了更好地锻炼主上,免得在他人面前露出了马脚。 收集图册的时候,他还脑补着主上瞧见这些刺激之后的“破功”,谁想,拿着人体艺术的主上脸不红、心不跳、气不喘,只用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神斜视他的时候,阿二彻底的囧了。 他一直在想,也一直在猜测,血气方刚的主上,没理由会不对女子产生兴趣啊……唯一的可能…… 阿二多次在心内天人交战,将自己给狠狠地痛骂! 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的时候,阿二却是傻了、呆了、石化了! “主上居然是断袖!” “啪!” 阿二话音才落,阿大一巴掌重重的糊了过去。 “乱说什么!” 阿大冷冷的道,嗓音里带着藏也藏不住的怒气。 阿二红着一双眼睛看他,眼泪汪汪,想要再将方才的话重复一遍,然而面对着阿大恶狠狠地视线,阿二到底是屈服了。 “……主上心中有沟壑,定然是在谋划大计……” 阿大炸起来的毛立刻被捋顺,脸色由阴转晴。 瞧着不远处的马车,阿二嘴上的声音越来越弱,心头的担忧和疑虑渐渐加深,这份疑虑在展沐风与苏芩单独相处,阿二装作不经意的扭头,视线穿过马车缝隙瞧着车内,展沐风与苏芩眼对眼、鼻对鼻,十分诡异的叠罗汉、抱腰时,达到了极点! 车内,苏芩正无比尴尬,猛然察觉到脑门后一道阴测测的目光,正要转头,唇部却是擦过一片柔软。 阿二方才的角度有些偏,看着两人像是贴面相对十分暧昧,可实际上,两人除了苏芩因为站起身想要拿昨儿个放在角落里的香囊,不甚被突然颠簸了一下的马车给弄得失去了平衡,展沐风下意识的伸手拉她,放在其腰侧的手,其他的部位却是相距甚远。 “他们亲上了……亲上了……上了……了……” 阿二好似被一道雷给劈中,呆呆的瞧着男“男”受授两亲,整个人动弹不得。 要是他知道苏芩与展沐风第一次亲密接触的真正起因,是因为他外泄的冷气,阿二一定会拿块豆腐把自己给撞死。 只可惜他不知道,为了纠正主上,将诡异的断袖火苗用冰碴子给浇透了,阿二做出了许多叫后来成为妻奴的展沐风十分不爽的事情来。于是展沐风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变着法的天天折腾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生活岂是一个“悲催”能够说的尽的? 章32:有我阿二在,你休想染指我家主上! 苏芩心头无声的响起一声惊雷。 亲上了……亲上了……授受有亲了…… 怎么是这厮呢? 苏芩瞪大了眼睛,眼巴巴的瞧着近在咫尺的男子。 男子皮肤白皙,纤长而浓密的眼睫毛,让身为女子的她都要自叹弗如。五官分开来看,无一不精致,然而合在一起,却丝毫不显女气。反倒是因为他本身的气质,增添了许多的英气。 皮相、气质,都是苏芩欣赏的。 不过这性格…… 苏芩无声的叹了口气。 活了二十年,展沐风前十年生活在与拓翼斗智斗勇的水深火热中,后十年则是不予余力的扩大势力,丝毫没有时间来想儿女情长。 此刻与苏芩意外的亲密接触,乃是他二十年来头一遭。 激动有之、无措有之、兴奋也有之……重重情绪掩盖在喜怒不形于色的清冷面容和冷冽双眸中,叫人不可轻易发现。 然而,苏芩一声若有若无的哀叹,却是叫展沐风破了功。 他光洁的眉头轻轻地皱成了一个川字,凉薄的唇紧抿着,苏芩的这声叹息听在他耳朵里,实在是刺耳的很! 还有,作为一个女子,你是不是太淡定过头了! “展沐风……” 他正要说话,便是听到苏芩带着些许沙哑的嗓音。 轻轻地,软软的,如同一双猫爪儿挠着他的心,痒痒的。 展沐风嘴角不受控制的勾了起来。 马车外,阿二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 “……你……” “嗯……” 展沐风同样哑着嗓音回道。 两人稍稍分开了一些,不过,彼此的气息却是不受控制、毫无阻碍的来回串门。热气喷在苏芩脸上,她定定的瞧着忽然就变了气场的展沐风,良久也不说话。 砰砰砰…… 展沐风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就像是小时候娘亲给他买的泼浪鼓,咚咚咚的响个不停。 “我说……你好重!”混蛋,亲也亲了,还不起来,滚蛋! 展沐风嘴角扬起的笑容骤然僵住。 这个煞风景、坏气氛的女子! 瞧着翻了个身慢吞吞的从地上爬起来,坐到另一边的女子,展沐风心头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气愤。 …… 马车晃晃悠悠的走,很快的,一天又过去了。 这天晚上,苏芩等人在一条小溪附近的民宅里住着。 这么多人过来,主人家一开始很是害怕和顾忌,后来楚楚拿出了丰厚的银两,主人家立刻便是将害怕和顾忌抛诸脑后,欢欢喜喜的迎了这一大群人进来,还好心的腾了自己的主卧室出来。 “将军(大人),赶了一天的路,你也累了,快去屋里头歇歇吧。”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说话的两人顿住,转头,眼神在空气你来我往的厮杀。 “你……你想做什么?” 两人正厮杀的起劲,骤然插进来一个变味的男声。 阿二惊恐的看向朝着展沐风走来的苏芩,想也不想的大步迈前,挡在展沐风面前,一派母鸡护小鸡的架势。 苏芩眨眼,瞧瞧他,再瞧瞧被他挡住的展沐风。 展沐风一脸肃容,冷气嗖嗖外泄。 阿二脖子一凉,接收到主上不悦的信号,无奈的退到一边,视线却是紧盯着苏芩,若是她敢做出什么荒唐的事情来,管他是不是西凉的丞相,他都要他好看! 马车恢复了平静的后来,坐在车辕上的阿二仔仔细细的将整个事情好好地回想了一遍,得出一个惊人而愤怒的发现! 苏相这个不要脸的兔儿爷,看上了他主上的好皮囊,也不管是不是傻子,打算下手了! 禽兽啊禽兽,有我阿二在,你就休想染指我家主上。 阿二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来的呢? 这个问题,阿大方便的时候避开众人视线,谨慎的问了阿二。 阿二一脸愤愤、滔滔不绝,压低嗓音、连连发问。 “苏相是不是比女子还秀气?” 阿大想了想点头。 阿二用眼神补充,丫就一小白脸! “苏相身边除了清清楚楚,没有任何女子!” 阿二指的是跟在苏芩身边的人,伺候的人当然不算! 阿大点头,这点倒是与他们主子一样。 阿二凑近阿大的耳朵,小心的说出第三点,“我查到,苏相现在还是个处!而且,这些年,他经常与令桓之、章子苏彻夜不归。” “嘶……” 阿大倒抽一口冷气,瞪大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苏芩今年虚岁十九,西凉正常的男子,从十三岁开始房中便是有了伺候的人,十五六便成了亲。即便不成亲,身旁也是有那么几个红颜知己的。这个苏芩倒好,干干净净,别说红颜知己了,她房里头更是一个丫头都没有的。 “所以,她是个断袖!” 阿二肯定的点头,“没错。” 两人同时瞧着马车,彼此交换了一个都懂得眼神,一定要护住主上的清白,不能叫苏芩这兔儿爷将主上给染指了! 要护住主上的清白,这一来,便是将不轨之心的人给隔得远远的。 想法很美好,现实很悲催。 主上一个冷气,信誓旦旦的阿二便是败下阵来。 “苏芩,我们一起进去。” 展沐风冷着脸道,有外人在,他向来尽职。不过这心里头却是打起了小九九。 怎么说也是与展沐风坐过两天马车的车友,从他眼中方才一闪而逝的精光来看,这厮心头准没安好心。 苏芩一脸笑容,受宠若惊的道:“好啊。” 阿大、阿二心情骤然跌倒谷底。 苏相果真是没安好心! “苏相,这怎么好?” 不等展沐风上前,阿二抢着道,脸上挂着的笑阴测测的。 苏芩眼帘低垂,挑了挑眉,玩味的道:“怎么不好?出门在外,不拘小节。” “我家将军不喜与人一起,还请苏相体谅。” 阿二一脸抱歉的说,眼睛却是紧张的看着苏芩。 “即是如此,主人家……”苏芩看向干瘪小眼矮个男子,“你家可还有别的住处?” “除了这间卧室,便是一间柴房。” “苏相,小的一定把柴房收拾的舒舒服服,保证苏相今晚睡得安心。” 不等苏芩说话,阿二殷勤的道。 “那就有劳了。” 有人帮忙,何乐不为? 苏芩爽快的道。 阿二也圆满了,心满意足的跟着主人家去了柴房收拾。与苏芩斗智斗勇,心情大起大落的他没有发现,身后展沐风冷冽的目光讳莫如深…… ------题外话------ 双十二,淘宝了不?哦淘了好多好吃的,嘿嘿~ 章33:阿大的第一次挖坑 与主人不同,随行的侍从非常的好安置,屋外头三三两两的聚作一堆,点了火取暖,喝点小酒暖身子,这一晚上便过去了。 苏芩烫了脚,整个人眯着眼睛躺在软蓬蓬的棉花上,没一会儿便是睡着了。 主卧,仍旧亮着灯。 “主上……” 阿大走进屋内,小声却恭敬的行礼道。 展沐风头也不抬,“那边如何了?” 他说的那边,自然是指的柴房。 主上对苏相还真不是一般的上心…… 阿大瞧着他有一搭没一搭抚弄着的,放在腿边的狐狸毛披风,心道。 “回禀主上,苏相已经睡下了。” “睡下了么……” 展沐风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喃喃自语,带着几许遗憾。 他许久都没有说话,阿大也不走,不过,这心里头却是焦急起来。 主上如此的为一个男人牵肠挂肚,这可如何是好? “你退下吧。” 正思量着同阿二商议,阿大便是听到了犹如天籁般的嗓音,一阵风似的闪身出门。 门外不愿去,阿二给了他一个手势。 “主上怎么说?” 尽管抢先一步下了手,将苏相弄去了柴房,离主上远远地。不过阿二这心里头,却是有些怕的。 要是主上生气了…… 他就怕主上生气啊。 一来,这证实了自己的猜想;二来,苏相对主上的影响力,便是连他这个心腹都比了过去。 阿二如何能不怕? 瞧着阿大一脸凝重的模样,阿二心头咯噔一声。 “我去找更好的来。” 他丢下一句话,在阿二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眨眼便是没了影子。 阿二心里头那个急啊,好小子,要走先把话说清楚啊,你摆个冰块脸是什么意思?你一直都是冰块脸,我怎么知道你现在的心情! 在阿二永无止境的碎碎念中,阿大终于是回来了。 他身上带着一个大大的包裹。 阿二也不念了,走上前,道:“这是什么?” 阿大将包袱给打开。 蓝色的牛皮纸,包装精良,上书烫金的“四大名著”四个小篆,亮瞎了阿二的钛合金狗眼。 “现在是什么时候?你找这个来,脑子……哎,你脑子转的可真快,这书真是好极了!” 阿二脸色由阴转晴,咧开的嘴巴一直到了耳朵后面。包袱打结,往肩上一勾,避开众人,三两步出现在主卧中。 “谁?” 展沐风危险的声音传来。 阿二双腿一软,主上最最叫人害怕的就是将睡未睡之际,这个时候的他是最最真实的他,如危险的豹盯住猎物,随时准备发动进攻。 “主上,是我。” 阿二咽了口口水,哆嗦着嗓子小声回道。 令人窒息的杀气很快消失,屋内恢复了夜的平静。银色的月华从菱形的窗格斜落进屋内,落下一道柔美而狭长的影子。 “说?” 男人的嗓音依旧低沉,带着难掩的怒气。 阿二狗腿的走上前,知道主上这时候不待见自己,包袱一放,对下一句“主上,这是小的准备的”便是溜之大吉。 谁想才走到门边,便是听到了展沐风的声音。 “谁找来的?” 嗓音低沉,却是带上了几分惊喜。 阿二心内很是纠结。 他方才进屋,显然是惹恼了主上的,主上这会儿心情好了些,他要不要抢了阿大的功劳,给主上留一个好印象?第一次抢兄弟的功劳,阿二狠狠地鄙视自己,心内天人交战。 这一番沉默不语,在展沐风看来便是默认了。 “我知道了,你下去。” “是,主上。” 阿二心头松了口气,一溜烟的退了下去。 这是主上说的,可不是他自己说的,阿大的功劳没了,这也不能怪他是不,哼! 阿二一身轻松的出了房门。 他一走,展沐风脸上的笑意骤然消失,若不是有门板子挡着,加上他可以的收住气势,这会儿眼里的冰碴子准得将阿二扎成一个小冰人。 “春宫图,很好……” 屋外,阿大身子莫名一阵发寒,看向主卧的方向,阿二正抬起手对他打招呼。 阿大转身,默默地努了努嘴,暗道:幸好方才他下意识的将包袱给了阿二,今儿个心神不宁的总觉得要出事,果然…… 苏相被赶走了——隔壁的柴房。 主上不生他气了——全靠阿大找来春宫图的功劳。 他糊里糊涂抢了阿大的功劳——阿大自己不知道。 阿二觉得自己圆满了,挤进喝酒的人堆里,哇哇的乱叫道:“你们几个小兔崽子,有好酒都不给我留一口……” “二爷,哪能哪能呢?” 一人笑嘻嘻的将酒瓶给递过去。 “二爷,遇到了什么喜事,说来让大家也听听呗?” 瞧着阿二眉开眼笑,止也止不住的欢喜样,有人问道。 “去去去,爷有喜事能不告诉你们,还藏着掖着……” 众人一囧,瞧着阿二咧着的嘴巴说不出话来。 从来只知道二爷是个话唠,可不知二爷还有睁眼说瞎话的本事…… “来来来,吃酒吃酒,什么喜事都比不上与大家一道吃酒来的痛快!” 阿二又一声嚷嚷,众人受到感染,霎时便是拼起酒来。 喝了三大口酒,阿二瞥见阿大还在之前的树下站着,换了平时,他才不理阿大呢。这小子瞧着不说话,整日里摆一张冰块脸,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酒量可是极好,千杯不醉。 可这会儿,心里头对阿大有些一份亏欠的阿二,不请他来吃酒,这心实在是难安。 当下,他对阿大摇了摇手。 阿大好酒,可他也有原则。 闻到了酒香味,这肚子里早就受不了了,可一张脸却还是老模样,也不开口,就那么时不时的瞟一瞟喝酒的人。 “阿大,这可是好酒呢,快来尝尝。” 阿二笑嘻嘻的说。 众人齐齐黑脸,却是一句话也不说。 阿大好酒,众人皆知。在酒少人多的情况下,他一来,谁都别想喝了。 不过大家也知道他的好原则,没有人请,阿大可是不会上来凑热闹的。 大家对阿大的这个原则很是满意,大家一起喝酒的时候,等都喝了五分饱了,才会请阿大过来。 别说礼不礼貌的问题,这货的酒量太逆天,在场众人经历了血与泪的教训,这才有了现在的规矩。 可是现在,阿二要坏这规矩了…… 章34:展沐风,别小气,借我看看呗! “二爷……” 有人着急的开口。 阿二一记警告的眼刀射过去。 四周噤若寒蝉。 二爷的暴力指数与他的话唠程度成正比不解释。 众人静默了,二爷满意了。 转头,咧嘴,龇牙,阿大已在近前。 “你们喝吧。” 他平静的道。 然而,众人都发现了他紧盯着酒瓶子不放的诡异视线。 你想喝就直说啊喂,这样矫情累不累啊! 众人在心内哀嚎。 “你也来喝,光是我们有什么意思。” 阿二笑嘻嘻的说。 阿大认真的点头,挨着阿二席地而坐。 他一坐下,阿二很上道的将一瓶酒给递过去。 浓醇的酒香飘进鼻子里,一股脑儿的往肚子里钻,还没有开喝,阿大便是有些醉了。 “咕隆、咕隆、咕隆——” 三声后,阿二瞪大眼睛,周围一片死寂。 众人同时看向阿二,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可眼睛里却满是幸灾乐祸和看好戏的兴奋。 哼,看吧看吧,吃到苦头了吧,大爷的酒量和癖好谁不知道,这下子吃亏了吧!气恼了吧!哼! 阿大、阿二的功夫都不错,不过谁更胜一筹,众人却是不知的。 一个面瘫,一个话唠,平时相处的时候倒也和谐,不怎么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场景。 阿二心道:对着一个半天都放不了一个屁的闷油瓶子,怎么合啊衰! 是以,谁的武功高一点点,众人却是不知道的。 打吧打吧,现在有正当而合情合理的理由了! 瞧着红了眼睛,拳头捏紧,劈啪作响的阿二,众人满脸兴奋。 “好喝吗?” 半响,阿二眨眼问道。 众人倒地。 不带这样的! 阿大扭头,舔了舔嘴巴,勾了勾唇。 这一笑,天地为之色变。 终于知道大爷为什么平时都是面瘫了。 好一个妖孽、美艳、勾人心魄、可遮日月的笑容,倾国倾城这个词语用在男人身上,可是一点儿都不过分。 众人痴痴然的瞧着昙花一现的“阿大美人”。 啪嗒! 有什么声音滴在了空酒坛子上。 阿大转头,面无表情的盯着那人。 眼见着好端端的美人又变回面瘫,众人怒瞪罪魁祸首。 只见那人下巴上拖着长长的涎水,一脸惊恐。 他也被突然变了气场的阿大给吓到了。 “嘶——” 有人忍不住惊呼,双手环臂。 怎么变冷了!明明他就在火堆边上啊喂! “阿嚏!” 响亮的一个喷嚏从耳侧传来,转头,周围其他人无一不是瑟瑟发抖,有的更是起了一圈又一圈的鸡皮疙瘩。 这人看向阿大,满心佩服。 大爷的杀伤力又增强了。 终究是耐不住阿大浑身释放的冷气,众人一个个寻了借口遁走,诺大的柴火堆旁,只剩下一个阿二。 “哈哈……” 阿二干笑,拿起身旁的另一壶酒,递过去。 阿大默默地接过,打开酒塞子,咕噜咕噜的喝下肚。 他虽然嘴里一个字也没有,不过周围渐渐变暖的气温,却是昭示了他的好心情。 阿二勾了勾唇,心道:阿大真是太好对付了,往后也可以心安理得的抢功劳了。 第十坛酒下肚,阿大转头瞧向阿二。 阿二苦着脸,两手一摆,“没了。” 阿大一脸失落,却不纠缠,站起身,默默地走到之前的树下,跳上树,枕在一根粗壮的枝杈上。 “招待”好了阿大,阿二闭上眼睛,躺在柴火堆旁。虽然今天把自己偷偷带着的好酒都给了阿大喝,不过这笔买卖倒也是划算。嗯,以后也这样吧。 树上的阿大听着阿二放缓了的呼吸声,嘴巴勾了勾。 若是有人在现场,一定会惊诧他此刻的笑容比方才还要惑人! 嗯,以后心神不宁了,就把拿到的东西给阿二。 其他的时候,自己一个人给主上便是了。 满意的阿大和阿二各自进入梦乡。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耀大地,苏芩便是醒了。睁眼,陌生的环境叫她有着片刻的失神。 “大人。” 楚楚唤她。 苏芩起身,点了点头。 昨晚她是和衣而睡的,这会儿只稍稍整理便好了。 洗漱完毕,苏芩推门而出,楚楚跟在她身后,发现她往展沐风所躺的主卧而去,等她进门后,便是恭敬的停在门外。 “上将军!” 苏芩绕过屏风,径直走到床前。 展沐风满头黑线。 她还真把自己当成男子了!堂而皇之的就闯进来!换了别人…… 展沐风心头忽然涌起一股怒气。 “苏相,你可别忘了自己真正的身份。”他咬牙切齿的道。 苏芩的目光却不在此,她瞧着展沐风枕头下露出一个小脚的书本,眼眸闪亮。 太好了,有了书,以后坐马车就不无聊了。 周遭都是一样的风景,头一次看倒也新鲜,可时间久了,再加上马车颠簸,便叫人没了心情,恹恹泱泱的。她带的行李中,自然也是有书的,不过都是些历史,字句晦涩,看着叫人头疼。 她一大早的来展沐风这里,就是想来问他借书来着。 没想到进了房间,便是发现了他放在枕头下的书。 这话一趟,果真是没有白来。 苏芩的视线太过灼热,展沐风如何能忽视?顺着苏芩的视线下移,展沐风双眸定格在枕头下的书上,脸上骤然一热。 他记得,昨晚上气归气,这书倒是翻了几页,被白花花的大腿被怔住,胡乱的塞进了枕头里…… “不行,你不能拿!” 展沐风惊呼,伸手拦住苏芩,却是迟了。 他思绪回转的瞬间,苏芩已经将书给拿到了自己手里。 “别这么小气,借我看看,完了就还你。” 苏芩笑着说,低头瞧着书页,“四大名著”! 这里也有四大名著! 苏芩心内一阵惊喜。 不知道这里的四大名著是不是与她所熟知的朝代一样? 苏芩迫不及待的翻开第一页,还没来得及看,手上却是一空。 “喂?” 苏芩怒视展沐风。 “咳,”展沐风低声咳嗽,指了指桌上,“你看那本。” 苏芩视线不离“四大名著”,瞧着展沐风沉静的脸,笑了笑,“好,我先看着本,你也要快点,等这本完了,咱们换着看。” 展沐风脸上又是一黑。 “多谢了。” 取过桌上的书,苏芩笑着告辞。 人出了房门,展沐风这才松了口气,他低头,露出修长的脖颈,赫然是一片红色…… 章35: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呵……” 阿二大张着嘴巴打了一个呵欠,抬头,阿大已经在他身前站着了。 “主上有事要说。” 阿大道。 阿二跳起来,火速收拾完毕,两人并排进了屋中。 卧房里有些湿冷,一进门,阿大和阿二便是感觉到扑面而来的嗖嗖寒气。 “主上?” 绕到屏风后,两人行礼道。 “阿二,你从今日起开始守夜!” 什么? 阿二一脸疑惑的瞧着展沐风。 守夜?他一个人? 他幻听了吗? “还要我再说一遍?” 展沐风漆黑的眼睛里酝酿着一场风暴。 “是,主上……” 阿二站起身,恭敬的退出房门。 他走后,展沐风交给了阿大一个任务。 阿二能够感觉到主上对自己的不喜,然而任凭他想破了脑袋,也还是没有想明白自己是哪里惹到了主上。 不过,主上对他也算是仁慈了。只是叫他守夜而已…… 很快的,阿二就知道自己错了。 “阿大,你哪里找来的兔肉?香,真香啊……” 看着对面阿大烤着的兔肉,阿二口水忍不住直往下流,眼睛盯在兔肉上生了根,半响都不曾挪动。 添了几根柴火,阿大将兔肉翻了个身,压根就不理会他。 阿二也不气恼,阿大本就是个话少的,他不说话倒是正常,真要是问了话得了他的回应,这才是不正常了! “阿大,好了好了,已经熟了,都冒油了,再烤下去该糊了。” 片刻后,阿二急切的说。 阿大盯着棍子上串着的兔肉,两面焦黄,一片油光,散发着源源不断的香味,果真是刚好熟了。 阿大站起身,朝着阿二慢吞吞的走过去。 香味越来越近,阿二的下巴湿了一大片。黑暗中泛着水光的衣领,叫阿大狠狠地嫌弃了一把。 瞧着越来越近的阿大,阿二心里头美滋滋的。 阿大对他还真是不错,嗯,他决定了,以后有了好酒,一定不藏着掖着,统统都送给阿大。 兔肉近到眼前,阿二伸手一抓…… “阿大,你这是什么意思?” 阿二怒目而视,愤怒的瞪视着跳到了树上的阿大。 “主上说,这兔肉我自行处置,只除了给你之外。”阿大一板一眼的道,话毕,他还扯了一片肉在嘴巴里嚼着。 阿二想要发怒,可是阿大有主上的命令在,他也不敢违抗。轻轻地勾起唇角,阿二脸上笑的像只狐狸,“阿大,我把好酒给你,你把兔肉给我,咱们偷偷地交换,主子不会知道的。” “酒呢?” 阿大问。 阿二眼睛一亮,拔腿便是跑没了影,再来时,手上多了一坛上好的女儿红。光是闻着味道,便知道这是藏了十余年的。 阿大跳下树,朝着阿二伸手。 阿二手臂一缩,女儿红牢牢地固定在胸前。 他笑嘻嘻的道:“阿大,你先把兔肉给我,我再把酒给你。” 阿大斜了他一眼,二话不说的转身大步往前走。 阿二迷惑的看向他,忍不住喊道:“阿大,你去哪儿?” 回答他的只有阿大越走越远的脚步声。 哼,区区一坛女儿红就想叫他变节?主上可是说了,可他准备十坛的佳酿! “主上……” 阿大叩门,小声的道。 “嗯,进——” 展沐风的声音从门里传来。 他正要推门而入,一道疾风从眼前闪过。 阿大皱眉,不高兴的审视着眼前的阿二。 阿二比他还要气怒,伸出手指,颤抖着指着他道:“你太不仗义了!竟然在主上面前给我小鞋穿!” “小鞋?你那双脚穿得下?” 阿大冷冷的道。 他不轻易开口,可一开口,说出的话能把人气个半死。 “你你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阿二咬牙切齿的说。 主上很显然是对他有意见,阿大在火上添油,自己在主上心中的地位可就一日不如一日了! 阿大瞟向他手中的酒,其含义不言而喻。 阿二倒也是爽快,酒坛子一丢过来,大步的往回走,五步后停下脚步,转身道:“不许在主上面前乱说话,要知道,你可是喝了我的酒!” 阿大不理他,转身进了屋里。 “主上。” 放下酒坛子和兔肉,阿大恭敬的行礼道。 展沐风头也不抬,“什么事?” “这是阿二给属下的酒。” “哦?”展沐风挑眉,眼睛危险的眯了起来。 阿大立刻保证,“主上放心,属下没有答应他任何事情,只是照着主上的吩咐行事。” 展沐风满意的点头,“五日即可。” 没头没脑的四个字,阿大却是明白了,“是,主上。” 连着五日,阿二尝到了非人的折磨。 这世界上还有比肉就在你眼前,你能闻到看到却吃不到还要悲惨的事情吗? “你二手下怎么了?” 马车上,苏芩指着无精打采、面如土色、奄奄一息的阿二道。 展沐风神色骤然一冷,道:“水土不服。” 他带着些许怒气的态度叫苏芩一怔,随即感叹道:“你倒是个体恤属下的好主子。” 前面驾着马车的阿大双手一抖。 体恤属下? 也是了,主上对阿二的确是非常“体恤”的。 展沐风看向苏芩,发现她已经收回了视线,对阿二也不怎么上心,心情莫名的好受了一些,连带着瞧外面的风景,也觉得比之前要亮堂了不少。 记着留宿农家那日阿二的好心帮忙,以及楚楚说他这几日都给自己守夜,苏芩一下马车,便是拿了一个纸包过去。 一道视线紧紧地跟随着她,落在阿二身上的时候,周遭的空气一阵莫名的凝滞了起来。 “苏相?” 阿二没什么力气的道。 “不必多礼了,”苏芩笑着说。 啪嗒! 马车里忽然传出一声巨响。 众人同时回头,阿大正好将车帘子给打开,马车内,展沐风一脸茫然,脚边滚着一只茶杯,因为车内铺了有厚厚的垫子,起了缓冲的作用,茶杯都是没有碎。 上将军无事,所有都松了口气。 苏芩接着看向阿二,将一个纸包递给他。 “苏相,你这是?” 阿二眉头微皱。 苏芩一脸笑意,“这里头是一些牛肉干,我见你饿的紧,便是拿过来给你尝尝,你看看能不能吃……吃得下!”说话声戛然而止,苏芩瞪大了眼睛瞧着三两下将袋子拆了包,一口咬下牛肉,分分钟消灭完毕好似变魔术一般的阿二。 章36:哈!阿大真笨! 苏芩看向阿大。 阿大以手挡脸,表示自己不认识这个二货。身子莫名一寒,如同被凶猛的猎豹给盯住一般,阿大立时转过身子,锐利的视线环顾四周,定格于停在中央的马车上。 寒气的风暴中心,正来源于此。 而这一切,一门心思扎在了牛肉干上的阿二,却是浑然未决。几块肉下肚,勉强塞住了牙缝,阿二抬起头,一脸渴望的瞧着苏芩。 “没了。” 阿二瞬间变得沮丧起来。 瞧着他比死了老爹还要难看的脸色,苏芩翻了个白眼。 一口气吃下了五斤牛肉干的吃货,你好意思摆出一副吃了也白吃的表情来? 从展沐风的角度看,两人瞧着彼此,一个沮丧无边,一个错愕万分,却似深情对望了。 “啪!” 马车里再次传来一声巨响。 众人正好奇间,便是听见带着怒气的嗓音,“还不出发!” “是,将军。” 苏芩很快走回马车上,好奇的打量着展沐风。 展沐风此刻的心情并不好,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苏芩撇了撇嘴,嘀咕道:“展沐风,你够了吧,没人还装什么?累不?” “我乐意!” 展沐风阴测测的笑着,一字一字咬着牙齿道。 苏芩定定的看着他,眼眸专注。 展沐风心头怒气渐消,脸色莫名一红,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抵不住苏芩“火辣辣”视线的诱惑,开口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苏芩摇头,张口欲回应他,瞥见他咧到耳朵后面的嘴巴,白痴一样的笑容,整个人都无语了。 这货真不会是扮傻上瘾了?亏她方才还特么的佩服他的敬业精神! 苏芩低头,再不看眼前这个二货。 她的沉默,很自然的被展沐风给当成了羞涩。 于是,所有人都发现了一件事情。 上将军今儿个的心情,似乎格外的好呢。 阿二在阿大面前是二了些,不过众人都发现了事情,他自然也没有忽视。 被饿了好几天,天天忍受着阿大非人的折磨——扛着肉各种在他面前晃,看到吃不到,阿二等到夜幕降临,众人安营扎寨,马车停下,展沐风从马车上下来的时候,屁颠屁颠的走了过去。 “主上……” 阿二脸上堆着讨好的笑。 这没出息的模样看得展沐风一阵皱眉,尤其是想到他用这样的眼神瞧着苏芩,展沐风整个人就更不好了。 “主上,我是不是也能正正经经的吃肉了……” 阿二笑嘻嘻的说。 其实,以阿二的功夫,想要吃肉只是秒秒钟的事情。不过展沐风下了命令,即便他手可摘星,也只得安安分分,忍着守着。这是作为护卫的忠诚,也是他做人的底线。 “吃肉吗?” 展沐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阿二心中打了一个激灵,丢下一句话便是跑了。 “主上,阿二突然肚子痛,人有三急,还请主上让阿二去释放释放……” 主上好可怕,不跑是傻子! “噗嗤。” 笑声从身后传来。 展沐风不用转身,光是从笑声便能分辨出来人是谁。 “你的护卫可真有意思。” 苏芩往前走了几步,一脸笑意的道。 展沐风转头望着阿二消失的方向,双眸漆黑无波…… “啪嗒!” 听得帐篷里不知道第几次发出的响声,阿大身子抖了抖,倒也算是习以为常了。 主上今儿个可真是够喜怒无常的,而这叫他喜怒无常的对象…… 阿大瞥了瞥啃鸡爪啃得欢快的苏芩,内心深深地纠结了。 苏相是个男人。 虽然她皮相生的不错,好多女子都及不上她半分神采,可依旧改变不了她是一个男子的事实,主上爱慕她真的好吗? “嘀嗒……” 有什么东西从头顶落了下来。 下雨了吗? 阿大好奇的抬头,枝杈上,阿二低着头,嘴角和下巴挂着十分可疑的液体。再低头,阿大发现自己抓着的鸡腿上多了一片水渍。 “……阿大,这鸡腿沾了口水,你还吃不,要是不吃,给我成不?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嫌弃的……” 阿大面无表情的斜了他一眼,甩手将鸡腿往天上一扔。 沾的是你的口水,你当然不嫌弃! 鸡腿被丢到天上的那一刻,阿二行动如豹,只眨眼的功夫,便是抓在手里头,大口大口的咬了起来……如狼似虎的模样,叫阿大一阵恶寒。 至于吗?不就是三天没吃肉吗? 不过想想,这要是换了自己三天没酒喝,而且阿二还拿着酒在自己面前晃来晃去……阿大整个人也不好了! 他看向吃着鸡爪的苏芩,又瞧了瞧亮如白昼的帐篷,顿时觉得,有阿二的前车之鉴在,他还是省省力气,不去掺和了。 可是主上传宗接代的事情肿么办…… 阿大摸着下巴,瞧了瞧树上抱着鸡腿啃得欢畅浑然未觉的某人,亮起一口雪白雪白的牙齿。 唔,这不是还有阿二在吗? 他可是拍着胸脯说了,不许苏小白脸勾搭主上!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可不许反悔的。 阿大抱起另外一只鸡腿,慢悠悠的晃着就是不吃。 嘀嗒! 一滴口水从天上掉下来! 这一晚,阿二如愿以偿的吃了一顿饱肉。 他拍着圆滚滚的肚皮,一手拿自己削的竹签提牙,美滋滋的想:有阿大这个“笨蛋”在,自己被主上责罚不许吃肉也没什么嘛!哈! 于是,某个二货就这么不知不觉的被坑了一把,在被自家主上不待见的路上越走越远。 “阿二,坏事坏事了,苏相又往主上的帐篷走了!” 树下,阿大冷冷的道。 阿二翻身跳下树,浓眉倒竖,“这小白脸真是不知好歹,竟然敢觊觎咱们主上的美色,看我怎么削她!” 瞧着阿二气势汹汹远走的背影,阿大背过身去抖了抖肩。 “大爷?” 阿大身子一僵,回头,一个小厮正疑惑的打量他。 阿大面无表情,“马都喂好了?” “是,大爷,都喂好了。”小厮一阵激动,同他说话的可是在将军身边伺候的大爷啊,大爷可是个除了将军,谁说话都不理的主啊,现在大爷竟然亲自过问他了!想想就激动! 章37:苏芩,你那是什么眼神? 天幕暗沉,东边的天空是一片暗色的墨蓝。 苏芩站在帐篷外头,喊了几声,却是没有听到回应。真要离开,帐篷内发出“啪”的巴掌声。 声音响亮,叫人乍听起来有些恐怖。 苏芩想也不想的迈步进到帐篷内。 只转瞬,苏芩呆住。 帐内亮如白昼,一身玄色长衫的展沐风端坐于矮小的桌案后。桌上茶香袅袅,浓郁的茶香随着升腾的水汽在整个帐内无限蔓延。 展沐风双手合十,错愕的瞧着她,似乎是没有预料到帐子里会忽然进来一个人。 “拍蚊子?” 苏芩问道。 展沐风伸手,掌心里赫然躺着一只被拍扁了的蚊子。 苏芩撇了撇嘴,被“五马分尸”的蚊尸给恶心到了。电视里不是常演,高手拍蚊子从来都不用双手,很牛逼的拿一根竹签或者是隔山打牛的把蚊子给间接拍死吗? 果断电视剧都是骗人的! “怎么了?” 耳边传来男子的疑惑,苏芩下意识的开口道:“你怎么不用内功?”拍蚊子! 展沐风先是一阵错愕,接着哑然失笑,肩膀抽动起来,哑笑最后变成了狂笑。 苏芩紧抿着唇,她感觉到自己问这个问题出来,简直就是在拉低自己的智商水准。 果然—— “你听过杀鸡焉用牛刀这句话吧!” 展沐风笑意盈盈的道,瞧着苏芩此刻呆萌呆萌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 不过,两人很明显不在一个频道上。展沐风表示友好的笑容,在苏芩看来却是嘲讽和挑衅了。他从头到脚都写着,“我太牛叉了,怕尔等屁民会自惭形秽到死!” 苏芩磨牙,正打算反唇相讥,却是发现一只可爱的小蚊子在亲吻展沐风的脖子,而且展沐风好像并未发现。 苏芩偷偷地在心里头呐喊“哦也”! 以展沐风手心里被拍死的那只蚊子,极其惨烈的死状来看,这厮定然对蚊子有着言语无法描述的深恶痛绝! 哈哈,这下有好戏看了。 “嗯,是听过。” 苏芩点头回应道,抬脚慢慢的走过去,撩了撩衣袍下摆,在展沐风身旁坐下。 她举手投足的动作,无不昭示着优雅和大气。 展沐风瞧着英姿飒爽的她,眉头皱的几乎能夹死一只蚊子。 明明就是女子,穿男装也就算了,怎么行事作风也如同男子一般? 展沐风绝对不会承认,他是被身着男装的苏芩,芝兰玉树的翩然姿态给吸引到了! “展沐风……” 苏芩忽然凑近展沐风近前,她的动作太过突然,而展沐风又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等两个人回神的时候,脸贴脸,鼻贴鼻,双方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一厘米,便是再无缝隙。 然而,即便是一厘米的差距,也叫闯进来的阿二怒不可遏! “苏相,你做什么?” 阿二尖叫道。 嗓音太过急切,变了味道,带着几分尖锐的质问。 苏芩身子一僵,扭头瞧向气势汹汹,仿佛带着一圈火焰的阿二。 他双目赤红,颤抖的手指指着苏芩的鼻尖,整个人仿若抓住了红杏出墙的妻子,恨不能立刻将苏芩给浸了猪笼! 苏芩面不改色,丝毫未被阿二的气势给吓住。 她反问道:“未经主人许可,你这样闯进来又是什么道理?主人尚未发话,你却噼里啪啦的说个不停,这又是什么道理?” 欣赏阿二对展沐风的忠诚是一码事,可是被别人指着鼻子骂,却又是另外一回事。 “你你你……” 阿二瞪大眼睛。 好个无耻的苏相! 被他抓了包,竟然还如此的伶牙利嘴! 名满天下的苏相,原来竟是个伪君子! 阿二是个直肠子,认定了苏奇是个伪君子,而且还是欲对他家主子不轨的伪君子,阿二立刻有了应对之法。 “我只当会向主上请罪,不过现在,苏相,请你出去!” 阿二扳着脸,面无表情的道。 对着一张臭脸,苏芩顿时后悔了自己将牛肉干送给白眼狼的行为! 她挑了挑眉,瞧着展沐风,不过人却是没有看到。 阿二放大的臭脸挡在两人之间。 苏芩盯着他瞧,忽然间皱起眉来。 这个阿二眼睛里的戒备,还有对自己的敌意是怎么回事?她没记得自己有哪里得罪过这个吃货…… “阿二!” 不等苏芩细想,一个警告的声音插了进来。 “主上……” 阿二再不甘,也不能够违背主上的意思,当即转过身子,瞧着他。 这一瞧,整个人状若筛糠。 主上做什么一脸吃人的样子瞧着他?莫非…… 想起一个惊恐的可能,阿二迅速的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就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将话给说了出来!平时也就算了,此刻有危险人物在,他如何也得忍着! “退下!” 展沐风冷声道。 阿二倒是听话,嗖的便是退了下去。 真的是退的! 他身子没转,面朝着展沐风,大概是用了轻功,眨眼间便是在帐内消失了,只有翻卷的书本,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以及剧烈抖动的帐篷,述说着他曾经来过的事实。 展沐风脸更黑了。 阿二这个二货,关键时刻又掉链子! 他难道不知道,有他这个二货侍卫在,连带着自己这个做主子的,也会被某人用“有色的”眼睛看着。 “受到牵连”是什么感觉,展沐风此刻倒是结结实实的体会了一把。 苏芩无比同情的望着他。 这厮到底是用了多大的勇气,才接受了这么个二货侍卫! 为他造福整个西凉百姓的善举点三十二个赞! 苏芩无声的用眼神安慰了展沐风一刻钟,站起身打算离开,眼睛不经意的瞟过某处,陡然一亮。 …… 展沐风真是恨不能一巴掌将这妞给拍晕算了! 用同情的眼神看他是什么意思? 对他表示“英勇就义”的赞赏又是什么意思? 还有,她刚才不是瞧着自己的吗?这会儿眼睛又看哪儿去了? 展沐风真是越想越气,不过到底是好奇苏芩被什么东西给勾住了,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整个人顿时就不好了…… 章38:展沐风,你从哪里找来的奇葩护卫? “呵呵……” 屋中安静无声,只有女子的轻笑。 展沐风听着苏芩无比柔美的女声,心里头却是咬牙切齿。 怎么就是这个时候…… “上将军的癖好,果真是非同一般,您随意,您随意,我先告辞了。” 苏芩打趣的话叫展沐风耳根赤红,他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然而瞧着桌上翻开的书,事实胜于雄辩,终于还是沉默了。 在这样的时刻,越描越黑,还不如不说呢。 听得她走出帐外无比轻快的脚步声,展沐风在心头将阿二骂了一百遍不止。 “对了,上将军……” 嗯? 展沐风抬头,神色紧张的瞧着苏芩。 “你事先准备好一只软膏会比较好。” 苏芩轻声道。 软膏? 准备软膏做什么? 比起展沐风的一头雾水来,苏芩这会儿瞧着他眉宇间的疑惑,心头却是惊诧的厉害。 这厮扮猪吃虎的功力见长啊,若不是自己见到了他放在桌上的书,这会儿只怕也是会被他表现出来的迷惑给唬住。 苏芩耸了耸肩,掀开帐子大步的离开。 总之,展沐风现在对她而言是没有危险性了,不过,她得提醒一下楚楚…… …… 阿大看着一脸惊慌的阿二,心头很是吃了一惊。 “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皱眉问道。 阿二哭丧着一张脸,“主上,主上喜欢男人。” 阿大瞪大眼睛,两人做着无声的交流。 阿大:你说真的? 阿二:真的不能再真了。否则,你以为我怎么会被吓到? 阿大:这可难办了。 阿二:可不是吗!原先一直以为是苏相这个小白脸,长着自己生了一副好皮囊勾引涉世未深的主上,现在倒好,情况更复杂了!能够阻止苏相的勾引,然而,主上的心思他们怎么好揣测和干扰? “现在该怎么办?”阿二垂头丧气的道。 阿大抿唇不言。 阿二瞬间便是急了。 换了平时,阿大这样倒也没什么,可是现在乃是非常时期,他被主上喜欢男子的这个事实惊得六神无主、心乱如麻,阿大沉默不言,叫他压力更大了。 “怎么办怎么办?主上喜欢男人?主上怎么能喜欢男人呢?” “为什么男人不可以喜欢男人?” “男人当然不可以喜欢男人!” 阿二愤怒的道,阿大怎么说这样的话来! 阿二怒视着对面的阿大,却发现他脸色难看的瞧着某处。 等等……方才说话的声音好似不像阿大! 苏相什么时候走到他们身后了? 阿二转身,惊恐的瞪大眼睛。 苏芩快速走过去,戒备的瞧了瞧四周,小声的道:“你们放心,我看过了,周围没有人。” 周围没有人!这实在是一个顶好的机会…… 阿大阿二瞧着苏芩,心里头想着将她无声无息干掉,不会引起主上震怒的可能…… 苏芩不能窥视人心,不过,两人脸上一闪而逝的阴狠,却是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你们放心,你家主子的秘密,绝对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苏芩立刻保证道。 男男相爱的确是太过惊世骇俗,在二十一世纪都还不被人所理解,更何况是思想保守的古代呢? 哪怕是风气开放的魏晋风流朝代,也是亦然。 苏芩毫不怀疑两人对展沐风的忠诚,两人对自己的敌意,她也表示理解。 不过理解是一回事,明哲保身却是上上之策。 毫不犹豫的,苏芩对两人做出了保证。 阿大在心头冷哼:我家主上的秘密当然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与其承诺这个无用的保证,你还是离我家主上远一些为好! 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可是不曾见过主上对哪个男子如此的上心和“别有用心”! “其他人不会有机会知道!”阿二冷冷的道,“苏相,我也不瞒你,我家主上对你有别的心思,你若是离我家主上远一些,我们兄弟二人保证不会对你动手,否则……” 苏芩眉头紧皱。 将与展沐风相处的细节在脑子里仔仔细细的过了一遍,这才明白是那两个阴差阳错的“吻”,叫这两个护卫误会了。 他们的误会完全是没有多余的! 展沐风喜欢的可是男人! 而她,乃是如假包换的女子! 看着苏芩古怪的打量他们两人的视线,阿大眉头更是皱的厉害。 阿二脱开便道:“苏相,别用你这样的眼神看我们,我们会忍不住动手的。” 苏芩:“……”有哪个二货在动手之前,将自己要动手的事实说出来的? “苏相,离我家主上远点!” 阿大冷冷的说。 苏芩无力望天,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展沐风,你是从哪里找来的两个奇葩护卫! “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你家主子对我,我对你家主子,绝对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一切只是一场误会!” 阿大依旧冷这一脸。 阿二缓缓地抽出腰间的剑。 苏芩怒了。 她说真话,这两货怎得听不明白? “一场误会?”阿大冷笑。 苏芩点头,“的确是误会,你们在马车上见到的那一幕,不过是因为马车颠簸,我们不小心擦到了,真没有任何的意思。” “那帐子里呢?我可是亲眼见到你亲我家主上,总不能这也是误会?” 阿二嚷嚷道。 阿大斜眼瞪他。 阿二怒:“干什么?这是我亲眼所见,可不是瞎编乱造的!”你用杀人的眼睛看我是什么意思?咱们的头号敌人可是在对面! “声大,有人!” 阿大冷冷的吐出四个字。 阿二败下阵来,紧张的瞧着四周,注意到没人过来,这才松了口气。 是他气糊涂了,怎得就忘了这事可不能随便宣扬…… 不过…… “我说话会不注意周围吗?”阿二梗着脖子小声的冲着阿大嚷嚷,心头却是有些底气不足。 阿大也不想与他纠结,将目光转向苏芩。 “苏相,你答不答应?” 苏芩心内一阵气结,不想再与这两个二货解释,转过身子大步的往回走。 她是脑抽了才会过来搭话,没事给自己找事! 也罢,总归时间会证明一切的。 苏芩想的不错,时间的确是会证明一切,不过现在嘛…… 章39:主子,你不能有事 阿大阿二瞧着她傲气远走的背影,同时怒了! 苏相,我们兄弟二人好言相劝,你竟然不理会,那就别怪我们兄弟二人动手了。 阿大阿二相看一眼,身子一闪,如烟雾一般的消失,直冲苏芩背后袭去。 苏芩感觉到了危机,脑子却是一阵空白,尚未思考,身子却是先一步动作,好像是有了自己的意识一般的行动起来。双脚急速倒退,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地痕迹,卷起的滚滚烟尘,叫周遭众人都惊疑万状。 “发生什么事了?” “不知道啊……” “好像是林子那边……” “所有人听令,一部分留在原地保护将军,另一部分人随我去林子里。” 啪嗒—— 楚楚手中端着的托盘骤然跌在地上。 主子必然是遇到极大地麻烦,若不然,绝不会轻易的使出功夫,上一次主子在庐州城的时候那般危险都不曾暴露功夫,此刻却是…… 楚楚心急如焚,不过,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诸位留步!” 楚楚凌空一跃,挡在众人面前。 主子会武功的事情,决不能暴露于人前。 即便是暴露,也不该是这个时候…… “楚楚公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徐达皱眉问道。 “徐将军,诸位,请听我一句话。上将军虽不会武功,神志不清,不过却是西凉已故战神展傲天唯一的血脉,以战神在众位将士心中的威信,展沐风一声令下,西凉百万将士谁不会听令?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其后果不堪设想。”这是西凉君臣对展沐风之父,战神展傲天的尊敬和仰慕,亦是拓翼无法抹去也无法改变的事实。登基二十年,依旧无法撼动已故展傲天在军中的威信。间接地,身为展傲天之子的展沐风,即便是个“痴傻”的,也因着其父的赫赫战功,宽厚良善,以及对西凉将士的救命之恩,受到西凉所有将士的拥护。 展傲天死在盛年,无数人为之惋惜。 然而,他留下了展沐风。 有着战神血脉的上将军,从一出生便决定了他的不平凡。西凉将士们激动、振奋,下定决心要守好战神的血脉。 可是,他们的这份忠心却刺激了拓翼。 皇权受到威胁的君王,使用了一点点诡计,便令西凉将士奔赴战场,从此后,戍边二十余载,无暇顾及京中将军府的展沐风。 刺杀一桩接一桩的来,叫人防不胜防,一个月后,战神之子展沐风,显露痴傻之态。 十年后,十岁稚龄的孩童,彻底的成了一个“又痴又傻”之人。 十年试探,十年伪装,在天下人面前,只剩下一个又痴又傻的战神之子,遗憾、惋惜、同情……在西凉众位将士的心中,由西凉未来的战神,成为战神世上唯一的血脉,仅此而已。 拓翼以大度、宽厚、信守承诺,即便是个痴傻的孩童,依旧封为上将军,掌管天下兵马,收买了天下人心。 以退为进,收回兵权,将兵权牢牢地掌握在自己手中。 然而,事实果真是如此吗? 军中的将士们真的这么好骗吗? …… “你的意思是,这乃是调虎离山之计?” 徐达问道。 楚楚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徐将军,不如你们留在此处,我去一探究竟。若是调虎离山,上将军也可无事;若是真有危险,我再给你们发信号也不迟。徐将军,你以为呢?” 徐达沉吟片刻,点头道:“楚楚公子言之有理,只是,此去凶险,楚楚公子,”徐达抱拳,感激的道,“有劳了。” 楚楚唇边勾起一抹笑容,“徐将军严重了,楚楚也听过西凉战神战功赫赫,对他佩服不已,他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无论如何都不能有闪失。” “一切小心。” “嗯。” 楚楚重重的点头。 劝住众人,楚楚再不迟疑,如离弦的箭朝着林中疾驰而去。 “好俊的功夫……” “想不到苏相身边竟然也有此等武功高强之人……” 众人的声音渐渐模糊,楚楚在林中落下时,阿大阿二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主子?” 楚楚惊呼,惊惶的瞧着一脸魔障的苏芩。 这是他跟着主子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主子出现这样的症状。 回答楚楚的是苏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挥过来的内劲,化形为刀,直逼面门。 楚楚顺势在地上打了个滚,堪堪躲过。还未站起身,又一道内劲飞来,杀机毕现。 楚楚知道,他若是再不抵挡,在主子手中不死也残。 快速的揭开腰带,楚楚将内劲灌注与其中,霎时,软软的腰带立刻变成了一柄锐利的银剑,浑身散发出渗人的冷光。 “名剑仓寒!这是名剑仓寒!” 阿二虚弱的道,眼睛里却是一片兴奋。 阿大惊骇的望着此刻的楚楚,作为习武之人,他如何不能感觉到来自楚楚身上的充沛内息?虽然及不上主上,却也是人中翘楚了! 这人的人,竟然默默无闻? 竟然只是西凉丞相的一个普通护卫? 还有,西凉丞相苏芩传说中不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皮相极好的文人而已? 谁来告诉他,这一身堪比主上的功夫是哪里来的? “主子,得罪了。”楚楚低喃,朝着苏芩挥出一道剑气。然而,对面杀意满满的苏芩却是忽然倒在地上,楚楚满脸惊骇,想也不想的往对面跑去。 ……却是迟了。 挥出的剑气蓄满内劲,若是之前魔障中的苏芩,只是让她吐一口血,神志恢复,没什么影响。可是此刻,苏芩失去了意识,体内内劲息止住,对这道剑气毫无抵挡之力,一旦贯穿,不适也残。 “主子!” 楚楚狂吼。 咻! 一道黑色的身影快速闪过,紧接着,地上炸出一个巨大的坑,烟尘滚滚,树木倒地。 楚楚、阿大、阿二,三人眼前一阵模糊,等烟尘散去,楚楚看向大坑的方向,却是空无一人…… “主子!” 楚楚目眦欲裂,若是主子出了事,他便是一死也难辞其咎! 章40:高手对决你,你怎么跑了! 月色疏朗,凉夜无声。僻静的树林,两个相互追逐的身影一闪而逝,速度快的叫人捕捉不到。 “该死的……” 黑衣人低咒道,环着苏芩的手放开一只,手上一个巧劲,下方的枝叉应声而断,如离弦的箭一般,直扑身后之人面门而去。 黑衣人唇边一抹冷笑,速度加快,几个起落,便是将人给远远的甩在身后。 “唔……” 怀中人发出一丝轻响。 黑衣人神色激动,“你醒了?” 枫林寂寂,夜色如山。 瞧着怀中双眸紧闭的俊美容颜,黑衣人长长的叹了口气。 “咻!” 夹杂着浓烈杀气的暗器势如破竹,在月色下闪过一道银色的光辉,黑衣人似有所觉,反手抵挡,只片刻,飞驰而来的暗器便静止在黑衣人的食指与中指间。 低头,两指之间赫然是一片翠色的竹叶而已。 竟然是以叶为暗器! 普天之下,竟然还有人能够使用暗器达到随心所欲的境界!即便只是这柔软而无劲道的竹叶,却也使出了石破天惊的气势来! “你是什么人?” 黑衣人戒备的问道! 回答他的是接连不止的竹叶,一个比一个凶狠,一个比一个霸道! 黑衣人起初还能轻松应对,渐渐的,却是有些吃力起来。因而,心内也更是吃惊! 这人好强劲的内力!与陷入魔障功力大涨的主子,可以说是不相上下! 黑衣人瞧着男子的目光渐渐凝重起来。 他瞧了瞧怀中的苏芩,凝视她甜美安然的睢颜,冷硬的眸子涌起无限暖意。 他小心的将苏芩放在远处,这才看向男子,道:“不管你是谁,尽管放马过来吧!” 咻,数十枚竹叶从不同的方向飞驰而来,黑衣人全力以赴,运起一道气强…… “呵……” 男子低沉的轻笑声传来。 黑衣人心内一阵不安,回头看向苏芩所在的方向,却只堪捕捉到男子的一片衣角…… …… “哗哗哗……” 苏芩听着耳边响个不停的声音,不耐的睁开眼睛,却是发现自己躺在一条小溪旁边。 溪水清澈,水草肥美,迎风摇曳,妩媚生姿。水中一轮明月,微风拂过,泛起粼粼波光。 良辰美景,却不是叫苏芩错不开眼睛的原因所在。 她紧盯着的,是背对着她站在溪边负手而立的男子。 男子长身玉立,夜风卷起的墨色袍角,颇有几分将乘风而去的味道。 苏芩不知怎么的,忽然开口道:“展沐风!” 男子身子莫名一僵。 他转过身子,脸上带着的银色面具映入苏芩眼帘。 “扑哧……” 苏芩笑出声来,好半晌才止了,道:“展沐风,面具摘下来吧,这里又没有别人。” 男子没有说话,抬手将后脑勺的带子给解开,银色面具剥落,一张英俊刚毅的脸孔出现在苏芩面前。 不是展沐风又是哪个? “你怎么知道是我?”展沐风走进她,问道。 “我就是知道。” 苏芩看到,展沐风的嘴角上扬了一个弧度。 展沐风如何能不高兴呢?苏芩能够将他给认出来,这代表着他在她心里头啊! ------题外话------ 参加完婚礼回来,更的少了些,明天会多更一些补偿大家,谢谢支持哦~~么么哒。 章41:苏芩,我很不高兴! 楚楚、阿大和阿二三人追过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一脸傻笑的展沐风。 “主上这是怎么了?” 阿二看向阿大。 阿大没有理会他,眼睛紧紧的盯着展沐风,心内重重的松了口气。 果然,主上没在帐篷里,果真是追着苏芩来了。 …… “主子!” 楚楚激动地打量着苏芩,抬起她的手腕便是要把脉,一双手却是飞快的将他给截住,楚楚感觉到一股风势疾驰而来,尚来不及应对,整个人便是被迫闪到一边。 他戒备的瞪视着位于苏芩身旁的男子。 “楚楚,无事。” 苏芩开口道。 楚楚移开放在展沐风身上的视线,抬头凝视她,见她面色虚弱,不过脸上却是带着了几分血色,这才终于是放了心。 “展沐风,我的人,信得过。” 注意到展沐风眼中的杀意,苏芩立刻道。 展沐风低垂双眸,并不说话。 他的确是动了杀意,却不是信不过她的人。 想起这个侍卫方才对她动手动脚,他就控制不住心头涌起的杀意。 流水潺潺,夜色柔和。 五人分立三地,静默无语。 “主子,时辰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 楚楚开口说道。 阿二立刻接话,抬头瞧着展沐风,“是啊主上,我们也该启程了。” 回答他的是展沐风冷冷的一记刀眼。 阿二心头一阵发寒,低垂下脑袋。 “嗯,是该回去了。”苏芩说着站起身,避开展沐风的扶持,朝着楚楚走过去。 阿二身子一阵发凉,无意识的拽起阿大的袖子。 阿大皱眉看向他,拧起的眉头充分的表示了他此刻的不悦。 阿二也顾不得他此刻是什么心情,他只知道,这个时候的主上瞧着好可怕,比起主上身上源源不断的散开的低气压,阿大的这点怒气又算什么! “主子,在来之前,楚楚对徐达将军说……” 楚楚简明扼要的将来之前的事情告诉苏芩。 苏芩赞赏道:“楚楚,你做的很好。” 楚楚心头一喜,笑着道:“多谢主子夸奖。” 忽略紧盯着自己的那道冰渣子一般的视线,楚楚慢悠悠的跟上苏芩的步子。 “对了……” 五步后,苏芩忽然停下。 楚楚不解的看向她,“主子,可是还有什么吩咐?” “你们两个,”苏芩看向阿大和阿二,两人抬起头,有点儿惊恐的瞧着她。 见识了苏芩惊人的功夫之后,两人对她或多或少有了几分惧意。 苏芩勾了勾唇,道:“我之前说的是真的,你们两个不要再揪着我不放,要不然……” 苏芩亮起拳头。 阿大、阿二面如土色。 苏芩的威胁,他们不能不怕。 解决好导致她暴走的两个二货侍卫,苏芩心情大好的往回走,没多久,便是消失在展沐风、阿大和阿二的视线中。 “主上……” 见展沐风许久未动,阿二纠结了半响,终于是开口道。 “你们可真是我的得力干将!”展沐风声色如常,并不见方才的冷意,然而,恰恰是这正常的声色,却叫阿大阿二如临大敌,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请主上责罚。” “这是怎么回事?” 事情发生的时候,展沐风正在帐篷里纠结苏芩看到的东西,等他感受到一股非同寻常的内劲波动,越过众人赶去时,苏芩已经不省人事,而楚楚竭尽全力打出的一拳却是没有停止。 “主上,您受伤了!” 阿大忽然道。 “没有。” 展沐风回道。 阿大黏在展沐风身上的视线却没有立刻收回,他的感觉不会错,虽然只有一瞬间,可他分明感觉到主上的内息紊乱了,并不似以往淳厚绵长、丰沛有力。 可旋即,阿大却又有些迷惑了。 难道真是自己感觉错了? “阿大,你逾越了!” 展沐风冷冷的道。 阿大心头一凛,立刻将脑袋给低了下去。 也许真是自己感觉错了,苏相暴走当时,他并没有感觉到主上的气息,对苏相出手相救之人,怎么可能会是主上? “主上,事情是这样的……” 避开事情的起因,阿二将中间苏芩是如何突然暴走的详细复述了一遍,如果苏芩在这里,一定会十二万分的佩服他堪比说书先生的本事。 “嗯。” “主上,苏相此人太过古怪,主上还是少于他接触为好。” 到底是忌惮着苏芩的威胁,阿二解释之余,不忘对展沐风告诫。 展沐风冷眼瞧他,“此事我自有主张。” “是,主上。” 阿大阿二同时答道。 展沐风转过身子,抬了抬手,“你们先过去,别让人靠近帐篷,我在这里静一静。” 阿大阿二对视一眼,回应道:“是。” 须臾,小溪边只剩下展沐风一人。 再不忍耐,展沐风弯下身子,“噗”的吐出一口血来。 他此刻内劲紊乱无绪,如果阿大在,一定不会对自己之前的想法产生怀疑。 展沐风的确是受了伤! “谁?” 突然地,展沐风厉声发问。与此同时,他摘下脚下的一片草叶,运势而起,只往可以藏人的某个地方甩去。 “展沐风,你不是受伤了吗?怎么甩暗器的功夫还如此霸道!” 苏芩气急败坏的喊声传来。 展沐风心头一惊,身子几个起落,快速的出现在那头。 苏芩堪堪躲过他射来的暗器,身子一转,便是对上放大的一张脸,整个心脏差点都要跳了出来。 “你……” “你可有伤到?” 一个字才出口,便是被展沐风给截断。 苏芩下意识的摇头。 展沐风松了口气,身子不受控制的往下倒去。 苏芩眼明手快,顺着他倒下去放下,在其落地前将腰身给搂住。 “谢谢你。” 展沐风疲惫的双眸骤然一亮,纯黑如墨的眼珠子如黑曜石一般闪耀,叫苏芩呆了呆。 一个男人的眼睛亮到这种程度,还真是有点儿过分了。 “你怎么会……” “我怎么会知道是吧!”苏芩笑着说。 展沐风点头,呆呆的瞧着她。 她此刻的眼睛璀璨如星,闪动着他往日里不曾见过的神采。叫他痴了、傻了,也醉了。 苏芩勾唇,“我,不告诉你。” “呵呵……” 她的笑容太有感染力,展沐风也跟着她笑了起来。 “喂,你怎么也跟着笑了?” 展沐风摇了摇头,问道:“你不是走了吗?” “是啊,走了,后来又回来了。” 展沐风又笑了。 嘴巴咧开,一直到了耳根后面。 苏芩发现,他这次的笑容看起来和她以前在家里头养的二货哈士奇没什么两样。 “还有力气走吗?” 并不纠结于展沐风哈士奇般的笑容,苏芩接着问话。 展沐风摇头。 如此与苏芩贴近的大好良机,他如何能白白放过! “我看也是,看在你今日救我一命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送你回去。”话落,她搀扶着展沐风起身,将他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承受其身子大半的重量,慢慢的往回走。 展沐风低垂着头,状若无力,大行揩油之实。 她的身上带着一股很淡很淡的味道,叫人嗅着很是舒服,这种味道极浅也极淡,若不是他离得近,怕是根本就闻不到。 两人慢慢的走着,展沐风空着的另一只手慢慢的将苏芩的腰身给搂住,见主人没有抗拒,渐渐加重力道,心里头噗噗的冒着热气,那叫一个欢喜啊! 苏芩并不是不抗拒,她是根本就没有意识到展沐风在揩她的油。 一来,展沐风身子的重量在她身上;二来,她脑子里回想着今夜突然就暴走的事情。 身子无意识而动,不受思想控制,她整个人却不是全然失去了意识。或者这么说,暴走的那一刻,她对身子失去了控制力,就好像是灵魂被剥落到了一边,她“看着”自己暴走,“看着”楚楚全力而击的一掌,“看着”展沐风过来救她,“看着”她又被楚乔给劫走。 是的,劫了她的黑衣人是楚乔,那个本应该留在京城的苏府暗道中的楚乔! 章42:阿大阿二,好好干活! 女子之身,却是一国的丞相! 瞧着是寻常书生,却会突然暴走! 暴走起来,连她自己都控制不住。 谜一般的身子,叫苏芩如何能不恐慌?这周遭的所有人,除了救她性命的展沐风,她有着本能的抗拒。 然而,即便是展沐风,她也不是全然信任。 更何况是突然出现的楚乔呢? 虽说他是丞相府中人,她的替身,对于他,苏芩更多的却是陌生和戒备。此地与京城说不上远,也说不上近,楚乔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她又如何能不防备? 在被楚乔劫走的途中,她醒过,却依旧选择了昏睡。 楚乔到底是什么人? 苏芩有一种直觉,他不会只是自己的替身这般简单! “你在想什么?” 听到展沐风的声音,苏芩抬头看向他,“怎么了?” 展沐风抿唇不言。 所以这一路上他所说的,都是白费力气了? 也好,她听不听到都是一样的。与其那些话是说给她听,倒不如是说给自己听。 思及此,展沐风勾唇一笑,轻声道:“没什么。” 两人继续往前走,月色将紧挨的两道身影拉得老长老长。 “到了。” 苏芩停下脚步,道。 展沐风心头有些沮丧,怎么这么快就到地方了? “你还能自己走吗?”放下展沐风的手臂,苏芩开口问道。 她额上有细细的汗珠子,晶莹剔透,在月色下泛着白色的光晕。 展沐风点了点头,“可以的。” 他迈出一步,步履平稳。 苏芩放了心,转身往自己的帐篷走去。 至于展沐风如何瞒过众人回到自己的帐子里,这就是展沐风自己的事情了。 …… 两人各自回到帐内,片刻后,一高一矮,一胖一瘦的两道身影从树上闪下。 “太过分了,大庭广众之下,苏相和主上竟然如此,竟然如此……” 阿二一脸愤然,后面的话难以启齿。 阿大面无表情的瞧他,“你要是实在憋得难受,去苏相的帐内把话说明白便是。” 只一句话,立刻叫阿二噤若寒蝉。 知晓了苏相会暴走,特么的谁还会这么傻的送上门去,闲命太长了吗? …… 有了之前的变故在,众人这一夜都提心吊胆,没怎么睡好。 展沐风和苏芩亦然。 一个是兴奋于与苏芩的亲密接触,一个则是思索重生而来的点点滴滴。 启程出发的时候,除了楚楚、阿大和阿二,整个队伍都泱泱的。 “沙沙沙——” 细微的响动传进耳朵里,楚楚当机立断,立刻开口道:“大家小心,可能有埋伏。” 一句话,叫众人的瞌睡消失于无形。 阿大阿二果断拔刀,皆是兴奋地瞧着来处。 昨儿个夜里,在主上悄无声息的回到帐篷里,半响也没有出来,他们正准备也休息的时候,主上又将他们给叫到了帐篷里好生的教训了一番。 直到现在,两人都还有些委屈。 主上,你的心思我们都知道了,找给你的东西不是正好?你又何必欲盖弥彰的将我们给教训一顿,好掩住你的心思? 假若展沐风会读心术,知晓阿大阿二当时的心情,绝对不会这般轻易的处置了。 断袖? 他若是断了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两个二货给撮合了,叫他们还敢说他是断袖?! 更重要的是,若是苏芩误会了,那他就…… 所以,这顿教训,阿大阿二委实受的不冤。 不过,两人不知道实情,展沐风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让他们知道实情,于是,两个人只好被“委屈”了。 此刻听得楚楚说有埋伏,两人心中都狠狠地激动了一把。 正好心里头憋了一肚子的委屈没地撒呢,可巧就有人送上门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草丛里人影闪动,须臾,黑衣罩面的十几个刺客从草丛里跳了出来。他们手握统一的兵器,步履一致,气势汹汹,瞧着楚楚等人的目光好似死人。 楚楚等人也不甘示弱,提着剑便是迎了上去。 两方人马杀做一堆,卷起漫天烟尘。 苏芩和展沐风坐在马车里,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 “咳咳,灰尘真大。” 车帘被卷起,烟尘进到车内,呛得苏芩鼻子有些难受。 展沐风脸色一沉,不悦的看向车外的阿大和阿二,面无表情的道:“阿大阿二。” 正厮杀的爽快,好似猫儿逗弄老鼠一般的阿大阿二虎躯一震,收起戏弄之心,手起刀落,刷刷刷的几声,黑衣刺客应声倒地,皆是一剑封喉,再无声息。 众人目瞪口呆的瞧着两人,脑子里一时还有些接受不了双方激烈的厮杀,变成单方面的砍人。 “主上。” 阿大阿二心有惴惴的走到马车前。 “下次再磨蹭,回家种地去。” 展沐风压低嗓音,用只让阿大和阿二听到的音量道。 “是,主上,不会再有下次了。” 两人立刻保证。 “嗯,时间也不早了,快些启程。” 见主上不再多说什么,阿大阿二瞬间圆满了,招呼众人即刻启程。 马车轱辘而行,众人静默不语,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平静,好像方才的刺杀只是一场梦境。 然而,横七竖八的倒在原地的十几道黑影,以及并不太浓烈的血腥味,却昭示着这一切并非梦境。 两个时辰后,这里发生的一切传到了京城的皇宫。 “情况如何了?” 天子端坐于刻着五爪金龙的龙椅上,沉声问道。 “回禀皇上,我们的人尽数殁了,无一生还。” 咔蹦! 手中的扳指应声而烈。 殿内一阵沉默。 跪伏于地的暗者,心头越发的不安起来。 “加派人手,这次,朕要一个不留。” “是,皇上。” …… 月明星稀,夜色浅浅。 又是一个夜晚。 这日,苏芩等人在一处山谷间扎营。 因着前几日的刺杀,众人不敢松懈,加紧戒备,确保上将军和苏丞相安然无恙。 不过,这次的刺客明显要比上一次的高了不止一个档次。或者说,上一次的只是用来探路的,这一次才是真正出手的。当他们进入众人的戒备圈中时,除了阿大、阿二、楚楚、苏芩和展沐风,其他人竟然是无一察觉。 章43:主上,不带这么偏心的 照旧是黑衣罩面,照旧是埋伏在暗中的十几号人。 “准备。” 领先一人比了一个手势,与其他人做着无声的交流。 他们是专业的,从服装到武器,从动作要眼神,无一不昭显着一个事实:他们是受过一等一训练的! 接收到信号的其他人点头,一个接一个的无声传达讯号。 不过眨眼的时间,所有人都戒备起来,握紧手中的武器,看准目标,如同眼镜蛇一般,随时准备好了朝着目标扑上去。 “啪。” 轻轻地一个响指,与此同时,所有人都跳了出去,朝着各自的帐子飞奔而去。 一个轻巧的后滚翻,兵分两路的刺客进到帐内。并不大的帐篷内,一桌一凳,一床一柜清晰可见。 床上隆起的一团,几个刺客毫不犹豫的刺过去。 立刻的,被子成了刺猬状。 几人抽出剑,立刻补上。 那位可是说了,这才要一个不留,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喂,被子好玩吗?” 寂静的,只能够听见剑端刺入被子的帐篷里,忽然的传来低沉的说话声,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 几个刺客身子同时一僵,显然是没有预料到会有人悄无声息的躲在帐篷里。 能够随心所欲的隐藏气息,这人的武功必定奇高! 要特别注意了! 只是转瞬,几个刺客便是恢复了平常,漠然的瞧着站在背后的苏芩。 冰冷的双眸,不含任何的感情,他们是没有情感的杀人利器。 苏芩眉头一皱,她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 “唰!”抽出长剑,众刺客齐齐进攻。 “主子,你退后,免得溅到血,污了你的衣裳。” 楚楚闪至身前,手握仓寒剑,笑着道。 苏芩点头,“也好,你要小心了。” 楚楚回头,锐利无波的双眸紧紧的盯着几个刺客。 就凭这点本事就想杀了主子,未免也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刀剑相碰,人影幢幢。 几个回合,人影分开。 楚楚瞧着几人,冷笑道:“这次的货色倒是比上次进步了不少。” 一句话,惹得众怒。 黑衣刺客并不说话,使出的每一招每一势都更具杀伤力。 “我要来真的了。” 忽然的,楚楚来了这么一句。 什么? 黑衣刺客正疑惑,只觉得身子一凉,低头,胸腔出溢出大片大片的血渍来。 不敢置信的瞪大眼睛,黑衣人一个接一个的倒地不起。 好快的剑,他是什么时候出的手? 找不到答案的黑衣刺客死不瞑目,在一旁的苏芩却是看的分明。 楚楚内里并不深厚,然而他出招却是极快,对于对手而言,出招快的对手,绝对是一场噩梦。 苏芩惊疑,楚楚这般的武功高手跟着她,究竟是因为什么…… “主子,楚楚可是有什么不对?” 见苏芩一脸的若有所思,楚楚问道。 “楚楚,你的武功又进步了。” 苏芩脑子里心思飞转,开口道。 楚楚面色一红,有些羞愧的道:“主子,楚楚的武功及不上你。” “楚楚,你想过将来吗?”苏芩忽然道。 楚楚一呆,“主子……” 苏芩转过身,慢吞吞的道:“以你的武功,一辈子做护卫,你甘心吗?” “咚”的一声巨响传来,苏芩回头,却是楚楚跪在了地上。 “主子,楚楚承诺过一辈子跟着你,跟着主子,即便是护卫,楚楚也甘愿。”他一脸郑重的瞧着苏芩道。 苏芩定定的瞧着他,无声的叹了口气。 “你起来吧,你的忠心,我知道了。” “主子……” “走吧,去展沐风那里看看。” 苏芩走出帐子里,再不看跪在地上的楚楚。 楚楚站起身,低垂着脑袋跟上她的步子。 …… “嗯?” 进到展沐风的帐子里,苏芩被捆在地上的十二个刺客惊住了。 人数是刺杀她的三倍有余。 “主上,给。” 阿二从其中一个刺客怀里摸出一样东西,邀功似的递给展沐风。这些个刺客眼见着打不过他们便要自尽,幸亏他眼明手快,抢在他们自尽前出了手,否则这个时候面对的就只是一具具冰冷无用的尸首了。 不过,阿二邀功的举动并没有引起展沐风的兴趣。 他看向走进帐内的苏芩,一脸喜色的上前,“你来了,可有受伤?” 阿二撇了撇嘴,低下头,心中默念:我一点都不生气,一点都不。 “问出了吗?他们是什么人?” 苏芩并不答话,开口问道。 展沐风亲自确认了她的确无事,这才朝着阿二伸手,“东西呢?” 阿二默默地将东西地上,心头却是腹诽道:主上,你也太偏心了,有些新欢就忘了旧人。 旧人? 呸呸呸,他这是什么比喻!他和主上可是清清白白的主仆关系,才不是那什么什么! 阿二偷偷地看了眼展沐风,脸上一阵红白交错,好半响都没有停止。 他心里头胡思乱想着什么,展沐风这个时候可没有功夫理会,满心满眼的只看到苏芩,“你看。” 那是一枚木制的牌子,上面刻着奇怪的暗纹,苏芩端详片刻,也没有看出门道。 展沐风适时地解释道:“这是皇宫暗卫才有的令牌,分木、铜、银、金、玉五中,越往上,级别越高,手段也越了得。能够分得牌子的暗卫,都是经过了层层选拔的好手。” 苏芩点头,撇嘴笑道:“竟然只是出动了木牌,那位还真是太看低你了!” 有阿大阿二在,在加上展沐风本身不俗的武功,便是派玉牌的暗卫过来,也未必能够杀得了他。 “是看低了……” 展沐风低喃,漆黑的双眸里闪过一道刺骨的杀意。 阿大阿二接收到讯号,心头同时一颤。 这可是主上被惹毛时候才有的眼神啊!京城的那位,你自求多福吧! 后半夜,天色快要大亮的时候,阿大阿二接到了一个任务。 …… “怎么不见你的两个侍卫?” 吃早饭时,见展沐风身旁空无一人,苏芩不解的道。 “哦,他们去抓兔子,晚上给大家加餐。” 展沐风笑着说。 苏芩眼睛一亮,“能不能多抓一头野猪回来?” 展沐风宠溺的望着她,“一头怎么够,抓两头吧。” “好,抓到了我做烤猪排给你吃。” “嗯。” “阿嚏!”在外执行任务的阿大阿二同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章44:死鸟,做什么啄我 天色将晚,月初东山。 天子处理政事的勤政殿,早早的便是亮起了灯盏。 “皇上。” 暗哑的嗓音传来,天子手中动作停滞,抬起头来瞧着发声处。 “结果?” “回禀皇上,功败垂成。” 天子手里被捏着的皱折骤然一紧,“不过是区区几十人,你们竟然失败了,朕留你们何用?” “皇上息怒。” 哒哒哒哒。 凌乱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吱呀一声,紧闭的殿门被推开。 拓翼眉头紧皱,原本就不怎么好看的脸色更是难看了三分。 “启禀皇上,大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啊。” 福公公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一脸惊慌、 “何事如此慌张?” “整个木牌的暗卫,尽数殁了。” 拓翼拍桌而起,双目赤红,几欲喷出火来。 “怎么回事?” “阿大,照我说,咱们就不应该只是端了区区一个木牌的侍卫就收手,什么铜牌、银牌、金牌、玉牌,也该一网打尽了。” 阿二背上扛着剑,一脸兴奋地道。 阿大斜眼看他,“主上这是敲山震虎,你懂什么?” 能不动手就不要动手,主上要的是震慑,震慑你懂吗? 阿大不予余力的用眼神表达自己的鄙视。 他太天真了。 以阿二的单细胞而言,如何能接收到他发出的隐晦信号? 于是乎,一路上阿大只好忍受了阿二翻来覆去的碎碎念。 “扑哧扑哧——” 不知道从哪个方向飞来的鹰慢吞吞的盘旋在两人头顶,阿大伸手,过了半响,手中这才多了一样东西。 “是肉球,主上有新的指示来了,一定是让我们干掉铜银金玉四个暗卫。阿大,我早说,你该听我的。” 阿二兴奋地大声嚷嚷,抢在阿大之前,取下绑在鹰爪上的纸条。 手背莫名一痛,阿二愤怒的抬头,瞪视着完成任务不肯离开的鹰。 “做什么啄我?” 回答他的是又一记又狠又快的鹰啄。立刻的,阿二的手背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达到效果,鹰圆满了,拍拍翅膀走鸟。 “发什么骚,春天早就来了,要发骚找母鹰去!” 阿二怒言,却不敢大声,免得叫这只聪明逆了天的鹰听到,自己又该倒霉了。 阿大面无表情的说:“追风向来不喜欢肉球这个外号,是你不长记性。” 阿二炸毛,“它本来就是个肉球,长那么胖,不叫这个叫什么?追风?你瞧瞧它那胖样儿,比蜗牛都慢,叫它肉球还是客气了!” “主上的指示!” 不想再听阿二唠叨,阿大果断的道。 “我不知道要看指示吗?催什么催?”阿二抱怨,低头将手中的纸条给展开,瞬间面如土色。 阿大皱眉,“上面写的什么?” 阿二又扫了一眼,这才递给他,“你自己看吧。” 阿大接过纸条,视线落在第一个字上,便是听到阿二在一旁哇哇的乱喊:“抓兔子,抓兔子,竟然是抓兔子。主上,所以我们回去了之后给大家的印象只是去抓兔子了?还有,抓兔子也就罢了,野猪又是怎么回事?这个季节能碰到野猪?” “啪。”阿大打了一个响指,道:“走。” “去哪儿?” 阿二不悦的看他。 阿大瞧着他,忽然勾了勾唇,“抓兔子和野猪。” 阿二:“……”就知道,就知道这货绝对不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言来。我怎么这么傻,竟然还指望着他能想个好主意出来! …… “给朕彻查!” 皇宫,御书房,拓翼怒发冲冠。 跪在地上的福公公身子发抖,诚惶诚恐的点头离开。 “皇上,上将军那边……” “来人呐。” 话落,一道人影快速的闪现在殿内。瞧着来人,暗侍双眼瞪大,惊恐的对着拓翼连连磕头,“皇上饶命,皇上饶命啊……” 银光一闪,求饶声戛然而止。 “一群饭桶,朕留你们何用?”拓翼冷冷的道。 “皇上,当下该如何行事?”人影问道。 “既然他们有了防备,朕就暂且饶过他一命,不过是一个傻子,也不在乎这一时半刻的,当务之急,要尽快查出是何人毁了木牌的暗卫?天子脚下,宫中重地,竟然有人能来去自如,折损朕手里的五大暗卫阵营之一,分明是不将朕放在眼里!” “是,皇上。” …… “展沐风,都这个时辰了,你的侍卫怎么还没回来?” 架起了柴火的野外,苏芩有一搭没一搭的挑弄着柴火,漫不经心的道。 展沐风坐在她的旁边,眼睛时不时的凝视她,一张脸却是没什么表情。 “快了。” 他迅速的道,屏声静气,瞧着四周。 跟随着他的人,还有跟随着苏芩的人中,少不得有京城的人,此刻还不到揭牌的时候,暂且要注意了。 “扑哧扑哧——” 翅膀拍打声从远处传来,苏芩抬头,却没见有什么过来。然而,这声音却不停止。 “什么东西?” “是追风回来了。” “追风?” “嗯,等见了它你就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翅膀拍打声越来越大,苏芩的视线中渐渐地映入一只好似肉球一般的影子。 “这是,鹰?” 沉默良久,仔细端详,苏芩不确定的道。 展沐风点头,“让它在近一些给你看看。” “好。” 苏芩对于一只鹰怎么会生的如此体态,并且被人当鸽子使,表示十分好奇!一双美目期待的瞧着追风。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原本动作迟缓的鹰,整个就好似打了兴奋剂一般,快如闪电的冲了过来,带起一阵狂风,吹得燃烧的柴火噗噗的响。 “咚!” 肩上骤然一沉,苏芩整个人都斜了起来。 这鹰还真不是瞧着羽毛多给人错觉,它是真的丰满十足。 苏芩表示胖成这样还能在天上飞,委实颠覆了她认知中的力学原理! “追风,过来。” 苏芩龇牙咧嘴的模样看得展沐风一阵心疼,暗暗恼怒自己的莽撞。 追风的分量实在是不轻,都怪他没有想周全,苏芩瞧着威武,实际上可是真正的女子。 “唧唧。” 追风长长的鸟喙张合,两只鸟爪子却是抓着苏芩的肩膀不肯挪窝,绿豆大的小眼星星状的瞧着近在咫尺的苏芩。 章45:主上要是放话,你看我不狠狠地削它 追风从来都不知道,天底下竟然有人能够生的如此好看。就像是它最喜欢的月亮一般,整个人从头到脚都美好的不可思议。 苏芩身子一寒。 被一只鹰用看情人的眼睛盯着,实在是一件十分诡异的事情。 这只鹰未免也太通人性了! 它真的是一只鹰? “展沐风,你是怎么驯服它的?” 苏芩开口问道,良久没有得到回应,扭头看去,却见他一脸阴晴不定,危险的眸子紧紧的盯着某处。 顺着视线看去,苏芩的目光重新落回压在自己肩上的追风。 仿佛嗅到了电光火石的味道,一人一鸟隔空向对,绿豆大的眼睛与黑曜石般的双眸拼得你死我活。 “唧唧……” 追风嘴里发乎一声委屈的低呼,从苏芩肩上挪开爪子,败下阵来。 太欺负鸟了! 还是人吗?竟然威胁它!不下来,往后就没有肉吃,而且还要给它改名字,用它最讨厌的阿二取得外号——肉球! 追风在有损威武形象与气质的外号威胁中,可耻的屈服了。 它拍疼着翅膀,双眼含泪的瞧着苏芩,痴痴然的回望着她,无奈的停顿在展沐风的肩上。 “再看,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下来给阿大当下酒菜!” 展沐风低低的道。 “唧唧——” 追风汗毛倒竖,惊叫出声,同时收回视线,委屈的瞧着展沐风。 “它怎么了?” 苏芩关切的道。 展沐风抬头,一脸含笑,笑容如沐春风,“没事,大概是飞的太久,饿了。” 追风身子一寒。 这么温柔的声音,这么灿烂的微笑,这么明媚的神情,真是它那杀人不眨眼的主人? 追风眨眼,心思转动,很快的发现了主人眼眸里流动着的情愫。 追风万分激动,转头注视苏芩。 主上喜欢苏芩=此人是靠山=有了靠山,主上拿它没办法=不予余力的向靠山靠拢。 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展沐风会给追风投靠的机会,让自己多一个敌人吗? 毛爷爷说,对待敌人,要向秋风扫落叶般冷酷无情。展沐风虽不知道毛爷爷此人,其精神却是领会的别无二致! 就在追风转头的同时,展沐风不知不觉的抬起一只手,将它的鸟头按住了。 将鸟头按住了。 按住了。 住了。 了。 然后,再没有然后,追风悲愤的屈服于大掌中。 作为一只爱学习的好鸟,追风深知能屈能伸的道理。一时的屈服不是软弱,也不是认命,而是为下一次的机会暂时的蛰伏。 世界清静了。 展沐风满意了。 “你方才不是问我如何驯服追风的吗?”见苏芩的目光落在手掌下的鹰身上,展沐风不予余力的转移话题。 苏芩来了兴致,抬头瞧他,“怎么驯服的?” “说来倒也算是一桩奇事,那年我十五岁,误入一处深山密林,迂回曲折数日,便是见到了追风,它盯着我看,再之后,我去哪儿它便是跟着去哪儿。我想,大约是当时它见了我的容貌的缘故……”说到这里,展沐风面露羞涩,一脸赧然的抬眼瞧着苏芩,接着道,“我听说,这世上有一种鸟,极为喜欢美好的事物,倒是不知,鹰也是如此。” “唧唧——” 追风尖叫,对展沐风不予余力的抹黑它的事情表示很愤怒。 事实明明就不是这样的! 人类真是太坏太坏了! 想起方才追风立在自己肩上瞧着她满眼星星的样子,苏芩了然的点了点头,笑着道:“美好的事物,总是叫人,嗯,动物喜欢的。” 苏芩一脸笑意的看向追风。 被这么一双温柔而璀璨的眸子凝视着,在愤怒的心也被抚平了。 追风立时将展沐风的“诽谤”抛诸脑后,一脸痴痴然的瞧着苏芩。此番模样,更是叫苏芩乐不可支。 展沐风双眸一沉,心头极为不快。 苏芩对着他的时候,都不曾有几次笑的如此欢畅!看来,是该让它去出任务了! “追风跟着你的时候,便是如此模样了?” 苏芩内心充满了好奇和疑问,走近展沐风身旁,挨着他坐下。 展沐风一颗心顿时狂跳起来。 肩上忽然一轻,展沐风听得一句“小心”,伸过来一双白白嫩嫩的手,面颊骤然一红。待眼角的余光瞧见躺在掌心上的某个肉球,面上骤然一冷。 苏芩的手,他都不曾摸过、碰过。 此刻,这只胖鸟竟然堂而皇之的躺在上面,脑袋身子不停地蹭啊蹭啊蹭,当他是死的了,啊?! 一人双眸欲喷火,一鸟表示很哈皮。 哈哈,这般近距离的亲密接触,实在是做梦都想不到会如此之快?老天真是待它不薄!啊,好柔软而温软的小手,好俊美华贵的容颜,便是雾山上最美的昙花都及不上。我蹭我蹭我蹭蹭蹭,我亲我亲我亲亲亲;人类,你尽情的羡慕嫉妒恨去吧,哼哼! 挑衅的绿豆眼朝着展沐风甩去,追风躺在苏芩手心里一个劲儿的卖萌。 …… “咱们就这样回去?” “嗯。” “你说主上看见了会不会把我们红烧了?” “嗯。” “主上要是发怒,你顶着,我闪人。” “妄想!” 阿二瞪大了眼睛瞧着阿大,手里提着的几只兔子抖成“s型”,“两个字了,两个字了。” 阿大给了他一个白痴的眼神,大步的往前走。 月明星稀,藏蓝色的天幕洒落银色月辉。 阿二追上他,一路上唠叨个不停,最后说起了今夜前来报信的追风。 “你说当初主上怎么就眼拙逮了这只又慢又胖又好色的肉球回来?” “通人性的鸟,世上有几只?” 阿大面无表情的道。 尽管如此,阿二还是捕捉到了他潜台词中的不满,接着吐槽道:“要不是肉球通人性世间少有,我早就瞒着主上把它如料理了下酒吃,哪里还容得它如此嚣张跋扈!” “嚣张跋扈,也的确是了!” 想起当年肉球干过的“好事”,阿大一脸咬牙切齿,那些个事情,他可是一桩都没有忘记! “主上要是放话,你看我不狠狠的削它……” 阿二握拳,一脸愤愤。 章46:展沐风,你也这么迂腐? 春日阳光照拂大地,岸边垂柳摇曳出四月里最美丽的春光。 庐州城,人声鼎沸,熙熙攘攘,一辆宽大的马车被十几个护卫簇拥着缓缓地朝城门驶来。 长身玉立的男子站在城门口,不住的抬头张望。 “清清。” 男子激动地声音从远处传来。 清清眸中闪过一道欣喜,拔腿疾驰,三两步窜到马车前,对着楚楚点了点头,视线落在马车上,单膝跪伏于地,道:“清清拜见大人。” “快起来吧。” 一双细腻的手挑开车帘,芝兰玉树的“公子”笑容如沐春风,醉了近处的女子。 “是,大人。” “咱们进城再说话。”放下车帘,苏芩端坐于马车上。 …… 马车在城中一处僻静的院子前停下。 “大人,到了。” “嗯。” 苏芩撩开车帘,从马车上走下来,满意的瞧着四处。来时,她便让楚楚给清清递了信,悄悄地在庐州城重新安置一处住的地方。 “不错,辛苦你了。” 清清心内一阵激动,呆呆的看着她。 一道叫人极为不舒服的视线扫来,清清诧异的回头,对上一张冷肃的脸孔。 展沐风大步上前,拉起苏芩的袍脚,“我累了,进去歇息。” 清清握着腰间宝剑的手骤然一紧。 这人竟然对大人如此的无礼! “不可,他是当朝的上将军。” 察觉不对,楚楚小声的在清清耳边道。 清清错愕的看着展沐风,面上愤怒之色稍缓。 竟然是那个傻子!难怪了! 苏芩无奈的撇了撇嘴,被展沐风拉着进了院子里,清清、楚楚、阿大、阿二旋即跟上,其他人则在徐达的带领下,将行李给弄到院子里头。 院外瞧着不大,进到里面却是曲径通幽,别有洞天。院内遍植桃花,此刻开得正盛,花香扑鼻,漫天的粉白夺人眼球。 展沐风环顾四周,视线落在院内正中的屋子,道:“我住这儿。” 清清眉头一皱,“这是我家大人的屋子。” 展沐风双手歪了歪,指向旁边紧挨着的一间,“我住这里。” “将军远道而来乃是贵客,住此不妥。”楚楚接着道。 “我住这里。”展沐风坚持。 苏芩暗暗地翻了个白眼,这厮又开始耍赖了! “将军,您看着那边环境清幽,假山流水,曲径回廊……” “我住这里!” “将军……” “来者是客,既然将军喜欢这里,那便让将军住这里吧。楚楚,让人把我的东西搬到那处去。”苏芩这时候开口道。 楚楚低眉颔首,“是,大人。” 清清微皱的眉头舒展开来。 “阿大阿二,搬!” 展沐风突然又道。 被点名的阿大阿二一阵无语,主上,您的意图还能表现的再委婉一些吗? 清清楚楚一阵气结。 苏芩默然,道:“将军为何执意与我住在一处?” 展沐风神色呆板,“你住你的,我住我的,哪里是住在一处?” 苏芩:“……” 最后的结果,毫无悬念的是展沐风挨着苏芩住下。 清清楚楚一脸不情不愿,大人可是有要事在身的,被一个傻子缠上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阿大阿二亦是一脸不甘,却什么也不敢说。 行礼放入屋内,苏芩将清清楚楚喊道隔壁的书房。 “我叫你查的事情可有了眉目?” 苏芩指的是当初杀死了身子原主的人。 清清跪在地上,一脸愧色,“大人,属下办事不力,还请大人责罚。” “不怪你,你查不出,定然是他们势力太大。我还在,他们若是有心杀我,定然不会眼睁睁的干看着。” “大人,属下定当誓死保护大人。” 清清楚楚同时沉声道。 苏芩笑着点了点头。 又说了一会儿的话,展沐风便是来了。 他来的很是直接,不禀报,不敲门,抬脚一踹,门便是开了。 清清和楚楚瞪大眼睛,对展沐风惊人的破坏力表示惊呆了。 这门他们可是上了锁了,锁的质量不错,绝不是一踹就能开的! “我饿了,我们吃饭去。” 展沐风站在门口,道。 苏芩一阵无语的瞧他,这厮是要闹哪样!老虎不发威,正当她是病猫了! “上将军,这是我的府邸,来者是客,客随主便。” 展沐风抬眼瞧她,不知道是不是苏芩的错觉,那眼神竟然带着三分的委屈。 哼,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这么久了还不出来,他能忍到现在已经是很客气了! 心头愤怒,嘴上却是道:“哦,我知道了。” 再有下次,绝不挨到此刻才踹门。 不知道展沐风心理活动的苏芩,表示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与展沐风与一道走出屋内。 花厅里,饭菜陆陆续续的端上来。 “阿大阿二。” 展沐风开口道。 两人毕恭毕敬的行礼,阿大阿二看向站在苏芩背后的清清楚楚,“我观二位步履沉稳,气度不俗,可否移步讨教讨教。” “好。”楚楚拱手道。 清清冷冷的扫了眼一脸挑衅的阿二,什么也没说的大步往厅外走去。 很快的,诺大的花厅只余下苏芩和展沐风两人。 世界总算清静了,展沐风表示非常满意。 “展沐风,你有什么打算?” 苏芩凑近他,小声的道。 瞧着眼前放大的脸容,展沐风脸颊盛开一抹晕红。 “你脸红什么?” 苏芩皱眉。 展沐风心头赧然,被喜欢的女子注视着,不激动才怪。不过,被他凝视着,她就一点儿旖旎的想法也没有?好歹,他也是美男子。 良久,面对着苏芩的“面无表情”,展沐风一阵气结。 “喂,展沐风,你该不会是……” 苏芩恍然大悟,瞪大了眼睛忽然开口道。 知道了,她知道了! 展沐风心脏扑腾扑腾的跳个不停,一双眼睛期待的望着苏芩。 苏芩抬起手,轻轻地拍了拍展沐风的肩膀,笑得龇牙咧嘴,“展沐风,想不到你也这么迂腐啊。” 嗯? 展沐风眉毛凝成一团。 苏芩豪气万千的道:“不就是摸过我的脚踝吗?别那么迂腐的说要对我负责,我可不是一般的女子,你啊,收起你那套就是了。” 章47:展沐风,你怎么在这里? 不是一般的女子? 的确,她的确不是一般的女子。 一般的女子,哪有女扮男装,入朝为相的? 一般的女子,哪有身怀武艺,一身是谜的? 一般的女子,哪能如此的叫他倾心。 “嗯,你听明白我说的话了吗?” 良久未见展沐风有所表示,苏芩皱眉道。 抬眼,对上他沉静而如深海一般的眸光,苏芩心跳漏了半拍。 “嗯,我知道了。” 不要我对你负责,你对我负责便是了。 苏芩收回视线,端起碗筷。 厅内安静无声,饭罢,苏芩放下筷子,起身离开,忽而又转过身,对着跟在他身后的展沐风道:“我有其他的事情要安排,你别跟着我。” 展沐风一脸笑意,“我只是想在院子里走走罢了。” 苏芩双颊爬满红晕。 转身,大步的往外面走去。 “呵……” 身后男子的轻笑声,随着风飘进苏芩的耳朵里。 她恼恨的踹了踹地板,暗道: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 夜色沉静,一道纤细的人影从别院内闪过。没多久,又一道人影跟上。 苏芩歪坐在椅子上,眯眼打盹儿。 子时的梆子刚刚敲过,她便是睁开眼睛。 吱呀—— 紧闭的房门被推开,屋子里闪进一个人来。 “怎么样?” “不出大人所料,阿大果真是出院子去了。”清清跪在地上,沉声道。 “他往哪个方向?” “京城。” “京城?”苏芩垂眸深思。 “大人,可是有不妥,要不要清清……”见她眉头不展,清清冷声开口道。 苏芩摇头,“这倒是不用。除了这个,可还有其他发现。” “今夜,城内守备格外森严,据说,是广威将军来了这庐州城。” “广威将军?” “是的,当年战神展傲天麾下排在第二位的将军,无智,却忠肝义胆。在战神展傲天死后,被皇上封为广威将军,官拜一品,驻兵岭南。” 苏芩皱眉,“岭南与庐州城相去千里,他来这里做什么?” “大人可是要清清去盯着?” “不,先不用管,”广威将军来的时机如此巧合,倒是叫苏芩不能不怀疑,这其中与展沐风的关联。她看向脸色带着青黑色的清清,接着道,“你忙了一晚,回去歇着吧。” “大人也早点歇息。” “嗯。” 清清旋即退下。 苏芩站起身,端起烛台,慢慢的往床榻走去。 “谁?” 苏芩忽然道。 回身,夜风清冷,孤灯只影,并无他人。 兴许是她感觉错了。 良久,苏芩放下烛台,解了外衫躺在床上,慢慢闭上眼睛。 呼吸渐入平缓,昭示着主人已进入好梦。 彼时,一道人影快速的从房梁下跳下,踱步至床前,立于距床榻五步处,痴痴然的凝视床榻上女子的睡颜。 月影照亮女子美好的脸部线条,柔和而细腻,仿若月圆之夜醉人的月色,珠玉在侧,芳华灼灼。 人影慢慢的走近,伸出手,想要触碰女子柔美的侧脸。 “她不是你可以觊觎的人。” 带着杀意的冷冽男声忽然出现在屋内。 人影睁大眼睛,不敢置信的瞧着不知何时出现的男子。 “展沐风?” “铮——” 利剑出鞘,散发着的寒气,叫人浑身一震胆寒。 黑影失神间,一道剑气便是划了过来,杀意毕现,不带一丝犹豫。黑影反应也不慢,袖中暗器旋即甩出。 展沐风反手挽起一个剑花,只听得“叮叮叮”的声音,暗器统统被反弹回去。 黑影急速后退,身子后仰,一缕发丝被削断,堪堪躲过致命杀招。 “想不到朝野闻名的傻子,竟然是个深藏不漏的,上将军,后会有期,我们来日方长。”黑影破窗而出。 展沐风额上青筋迸出,冷冷的道:“阿二!” “主上放心,阿二定不会放过此人。” 一道稍胖的身影跟上黑影,很快的消失在月色中。 展沐风奔至床榻,仔细的瞧着苏芩,眼中杀气稍缓。 “苏芩。” 他开口,却并无回应。 照理来说,以苏芩的内功底子,有人来此,她不可能不知道? 展沐风环视屋内,目光落在窗间燃着的一节*香上,黑曜石般的双眸,有势不可挡的杀意炸裂开来。 那人竟然用了*香! 竟然有人胆敢对她用*香! 若不是…… 想着之前那人的举动,展沐风心内便是爆发出无穷无尽的愤怒。 …… 阿二一路上想着,回去了该如何在主上面前邀下功,以此秀一下在主上心中的存在感,免得被某人彻底的占去了位置,在主上心头丁点儿位置都不剩。 才推门,阿二便是傻眼了。 周遭蔓延着源源不断的黑气,遮云闭月,叫人的心也跟着躁动起来。阿二硬着头皮仔细分辨,这才看到了位于中心的展沐风。 莫怪回来时总觉得有什么怪异,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主上,能不能收起您身上的杀气,属下好怕怕,能否回火星? “阿二!” “在,主上!” 没有温度的男声传来,阿二不受控制的双腿,噗通一下弯在地上。 展沐风回过头来,瞧着死人一般的眼神,叫阿二忍不住身子发寒。 阿大,你在哪儿? 阿二万分后悔,之前出任务的时候,为什么要把任务推给了阿大! “回,回禀主上,那人回到了秃鹫宫。” “秃鹫宫吗?” 展沐风低头,缓缓地吐出四个字。 压在阿二身上的杀气骤然撤去,叫阿二狠狠地吐了口气。 …… “唔?” 苏芩睁开眼睛,抚着发痛的额头,慢慢的坐起身子。 “你醒了?” 男子惊喜的声音传进耳朵里,苏芩侧头,撞上一张近在咫尺的俊脸。旋即整个人便是懵了,讷讷的道:“展沐风,你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展沐风双颊绯红,眸中含情,一字一字的道:“你还要意思问,昨晚,可是你把我弄到床上来的。” 昨晚,弄到床上? 弄到床上? 到床上? 床上? 上! 咚的一声,退无可退的苏芩,后脑勺狠狠地吻上了后墙。 章48:完了!误会大发了! “怎么这么不小心?哪里撞疼了吗?” 展沐风一脸紧张的凝视她,此举更是叫苏芩惶恐万分。 莫非……昨晚…… 展沐风这厮确实生的不错,若不是他是个扮猪吃虎的腹黑主,倒也是颇对她的胃口。 上一世,苏芩是个成功人士,屡战屡胜,唯一的一次失败,却是败在了一个极品腹黑男的手上。这是苏芩一生的污点,即便重生在了这一世的苏相身上,她对腹黑男也没什么好感。 偏生,展沐风便是这样的一个腹黑男。 除此之外,展沐风的颜值,行事,作风,都没得说的。苏芩也曾想过,若展沐风不是个腹黑的主就好了。 苏芩开始怀疑,她对展沐风的可惜,莫不是在昨晚爆发了! 双手扶额,苏芩努力地开始回想…… 清晨的阳光穿过菱形的雕花窗格,落在苏芩散开的长发上,散发着点点星芒。 展沐风凝视着她,心头满是欢喜。 喜欢眼前的这个女子是在什么时候,他自己也说不清了。 初见时,是凄风苦雨的冷夜,她在暗,他在明,刀光剑影过后,他远远地瞧见她的身影,没有任何犹豫的,他打算让阿大将她杀死。她很聪明,逃过了一劫。 后来,展沐风常常想,幸亏那时她活了下来,否则,这世上大概再也不会有这样的一个人,叫他倾心相许,一生不负! 再见她,是在京城,她是万人瞩目的苏相,芝兰玉树,璀璨生辉。见到他,她似乎很吃惊。 对于危险因子,他向来不心慈手软。宴会上,他连番设计欲取她性命,通通都被她给逃过了。最后,他亲自动手,却意外发现,她竟然是女儿身,而且身怀武艺。 他震惊、疑惑、好奇,安排了阿大查明关于她的一切。 出乎意料,却又在意料之中。 阿大查到的,不过是她明面上被世人所知晓的一切,至于其他,再无蛛丝马迹。 她是这么多年来,唯一一个他查不到真正底细的人。 血性油然而生,他不相信,在西凉还有他查不到底细的人! 他开始了对她的日夜关注。 她敏锐的六识,是她带给他的第一份惊喜。以他此刻的武功修为而言,被人发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而她,无论何时总能感觉到他。 心情变得激动起来,一种棋逢对手的感情油然而生。 他终于明白师父当年,因为找不到对手而郁郁寡欢是何等的惆然。 遇到一个与自己旗鼓相当,武功、智慧、谋略,皆不相上下之人,实在是人生的一件幸事! 他迫不及待的想要与她比试一场,一较高下。 然而,事情又出乎了他的意料。 她的内力,竟然没有了! 若不是她真的没有内力,那便是她的武功已经高到了他现今无法期及的境界。 对她的好奇日渐加深。 没有事的夜晚与她交谈,渐渐地成为他的一种习惯。 他感觉到自己对她态度的变化,却并不深刻明显。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他不曾体会到的深刻变化,阿大和阿二察觉到了。 两人的小动作,他看得清楚明白,却只当做是笑话一般。 不过,阿二找来男男相好的春宫图,着实是叫他很火大。因为,这图被苏芩也看到了。 她会怎么想?会怎么看他? 苏芩走后,他脑子里一直在想。 急躁、不安、担心、忧愁……那些与他相去甚远的情感突然而至,弄得他有些仓惶,也有些不知所措。 苏芩暴走,性命危急关头,他终于明白这些日子以来的不安、惆怅、兴奋、伤怀……不曾有过的情绪波动,皆是因为空着的心闯进了一个人。 等到他意识到的时候,那人已经在他心头生了根,发了芽,长成了参天大树。 …… “昨晚的事情,我不记得了。肯定不是我,我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苏芩难掩怒气的低吼声,将展沐风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不会?”展沐风低头,解下腰间带袍,“那你说,这是怎么回事?莫非是我自己弄上去,陷害你不成?” 他的声音很冷,叫苏芩一时有些愣住了。 “反正不是我!展沐风,你别想赖上我,不是我做的,我不会负责。” “哦?是吗?如果是你做的,而且你知道,那你总不会矢口否认了吧。”话毕,展沐风抬起苏芩的下巴,一张脸便是凑了上去。 带着几许冰凉的柔软触感,顺着每一根敏感的神经传至心头,苏芩瞪大眼睛,愤愤的瞪视着忽然就耍流氓的某个人! 唇部相碰的动作,保持了良久,展沐风不舍的离开,一脸酡红的道:“这下子,你该对我负责了吧。” 苏芩怒跳而起,抓住展沐风的肩膀暴吼道:“放屁!你个耍流氓的,占了我的便宜,还想一辈子如此,做梦!”这厮真是无耻,无耻之极! 哐当! 巨大的声响从门边传来,苏芩抬头,对上一脸石化的楚楚。 “大人,小的,小的告退。” 此刻的苏芩一脸嫣红,眸中含情,一手按着展沐风的肩,半跪在榻上。展沐风衣衫半解,欲坠不坠,两只眼睛里含着泪,一看便是被人欺负的。 场景之暧昧,炸的楚楚外焦里嫩。 莫怪这么多年不曾见过大人去烟花之地,身边无任何女子! 莫怪老夫人从不曾给大人娶妻! 莫怪当年有大人为了一个男人黯然伤神的流传! 原来,原来大人真的是断袖啊! 楚楚慌张的捡起木盆,转身便是往外走。 “楚楚!” 苏芩大喊。 这一声,却是叫楚楚受了惊吓,整个人跑得比兔子都要快,秒速带门,眨眼便是跑没了影子! 苏芩望着被狠狠关上的房门,因为凝望的动作太久,双眼干涩。 完了,完了,这回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被压在榻上的展沐风低垂着脑袋,散开的长发遮住他的半张脸,微微勾起的唇如昙花一现,开在阳光明媚的清晨,叫人心醉。 章49:流言真可怕! 安宁祥和的庐州城,迎来了一如往常的早晨。 城中僻静的别院里,丫鬟小厮默默地做着自己该做的活计。 “二丫,二丫!” 远处传来噼里啪啦的脚步声,与之相对的,是跑步人急切的喘息声。 扫地的丫头抬起头,对着来人微笑,“小六哥哥。” “二丫,你哥今儿个不是要给咱们送菜吗?” 扫地丫头点了点头,“是今天。多谢小六哥哥,若不是有你帮衬着,哪里轮到的我哥哥给院子里送菜?帮着家里头补贴家用。” 丫头憨憨的笑起来,笑容里满是感激。 小六摆了摆手,“你也不必谢我,是你哥哥能干。不过……” “小六哥,怎么了?”见小六脸色有些为难,二丫接着问道。 “你赶紧回家一趟,告诉你哥哥,今儿个送了菜就走,别到院子里帮着干活了。”这二丫的哥哥是个知道感恩的,从二丫这里打听到他在府里头干的是砍柴的活,每次送了菜到厨房,便是都要来院子里帮着砍柴。 “啊?” 二丫一脸着急,“小六哥,是不是我哥哥给你添麻烦了?” 眼见着二丫眼睛要哭起来,小六也不在藏着掖着了,凑近她耳边,将缘由小声的告诉她。 “啊?” 二丫瞪大眼睛,不敢置信的望着小六。 小六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你知道就成了,不要到处宣扬,毕竟是主人家的事情。” “谢谢小六哥。” 送走小六,二丫将扫把放在墙边,拔腿便是往家里跑。 “二丫回来了啊。” 破旧的茅草屋中,缝补着旧衣裳的老妇一脸欢喜的喊道。 “娘,哥哥呢?” “一大早就去了菜地,这会儿应当忙完了。二丫,你找你哥啥事啊?这么急……” 话才说了前句,二丫便是跑没了影子。 菜地里,二丫的哥哥大郎果真在。他身旁放着的箩筐,满满的堆成了一个小山。 “哥。”二丫开口喊道。 大郎抬起头,方正微黑,但却不掩俊朗的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二丫,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哥,你等会儿送了菜就回家去。” 大郎皱眉,“这怎么成?我还得帮着你小六哥砍柴。”拾起扁担,大郎轻松的挑起两个箩筐,越过田埂上的二丫,大步大步的往前走。 二丫提着裙子,脸上跑上去,追上他,道:“哥,今儿个真不行,院子的主人过来了。” “这关我什么事?我就是送下菜而已。”大郎回道。 二丫急了。 这当然关你的事,你生的俊,小六哥说主人又是个断袖,这万一要是被主人瞧见了,你怎么办?娘怎么办?咱们童家怎么办? 心头急的厉害,二丫却无法把这事说给大郎听。小六哥仁义,知晓了这事头一个便是来告诉她。她答应了小六哥,不把这事告诉别人,要维护主人家的名声。 娘常说,做人要诚实,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一定要做到。 “哥,你听我的吧。” 二丫抓住大郎的衣服,恳求道。 “二丫,为什么?” 二丫抿唇不言,只眼泪汪汪的瞧着他。 大郎叹了口气,“好吧,我答应你,送了菜我就回去。” 二丫破涕为笑,抬起袖子抹脸,“哥,说好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 “大郎,又送菜来了?” 后院守门的伯伯听得叩门喊话声,将门给打开。 大郎擦了擦额头,冲他笑了笑,“麻烦石伯了。” 石伯笑了笑,问道:“今儿个送的是什么?” 大郎让开身子,露出两个装了白菜、萝卜、芹菜、土豆、茄子的箩筐。 “哟,真新鲜,是你大早上去菜地里挖的吧。” 大郎憨憨的点头,“哎。石伯,我把箩筐抬进去了。” “嗯,去吧。” …… 苏芩走在院子里,周遭时不时投来的视线叫她如芒在背。 太可恨了,真是太可恨了,展沐风这厮实在是太可恨了!这下子好了,她什么事也没干就被诋毁成了断袖,往后这日子还怎么过? 女扮男装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女儿身,为丞相,女人要小心,男人也要小心。这下子可好,断袖的消息传出去,有心人靠近,焉有看不出门道的。到那时,她这欺君之罪可是会给整个苏家带来灾祸。 苏奇万分惆怅。 前院待着揪心,甩开所有人往后院走去。 若是展沐风知道了苏芩的担忧,绝对会拍着胸脯告诉她,“小事一桩,拓翼敢动你一根毫毛,我就灭了他拓家。” 只可惜,展沐风没有读心术。 而在气头上的苏芩,也不会将自己心头的顾虑和担忧告诉他。 比起闹哄哄的前院来,后院显然要安静多了。 苏芩松了口气,焦躁的心绪渐渐放平缓,思考着今早发生的事情。 展沐风出现在她的床上本身就是一件十分诡异的事情,而让楚楚产生误会,就更加诡异了! 莫非,他是算计好的! 苏芩猜得没错,展沐风的确是算计好的。 昨晚照顾着中了*香的苏芩,他原本打算一早就走了,可是转念却是解了外衫爬上床,看看醒来的苏芩是什么反应。 这番试探果真是有价值。 苏芩对他没有丝毫的想法。 非但没有想法,而且还恼怒的很! 展沐风很惆怅。 这可不行,苏芩是他认定的人,两个人是要过一辈子的,怎么可以恼怒他?要是因为恼怒而疏远了他,这就更加不好了。 得与她好好地相处,时时刻刻刷存在感,让她看到自己,听到自己,习惯自己,这样做梦的时候就都是自己了! 展沐风愉快的决定了方案。 大概是老天都要帮他,楚楚来的时机太巧了,转瞬,苏芩便是被成了“断袖”。 展沐风很认真的想过,以苏芩的气质容貌,有太多的女人要应对了。在加上苏芩对着他这样的美男子都毫无动心,莫不是扮旧了男子,取向也变了?就像他,搬久了痴傻,有时候还真觉得自己就是个傻的。从苏芩住进来的第一天,院子里的女人个个都浓妆艳抹,一个穿的比一个暴露,长此以往,这可不好! 感觉到危机,展沐风果断出手。经过他手,苏芩断袖的流言如滚雪球一般,不到片刻,便是弥散到了整个院内。 章50:还是对上了! 别院的厨房并不算大,三层高的置物架,两个灶台,两口锅,一个案板,一个碗柜,这便是全部了。 菜香随着升腾的雾气散发开来,叫人直咽口水。 大郎挑着两个箩筐站在厨房门口,擦了擦嘴边的口水,对着厨房喊话,“罗叔,我送菜过来了。” “哎!” 一个富态白皙的中年男子笑眯着厨房里走出来,瞥了瞥箩筐里的菜,极是满意。 “大郎,辛苦你了。” 大郎憨憨的笑了笑。 “你在门口等着,我马上就出来。” “罗叔,那我帮你把菜搬进去放着。” 罗叔回头笑了笑,笑声爽朗,“成,多谢你了。” 等大郎将两个箩筐都搬进厨房里的时候,罗叔也正好拿了一张纸条出来,递给他,道:“给,等会儿去账房取银子。” 大郎欢喜的接过,也不看,便是揣到了怀里,“罗叔,你先忙,我走了。” “嗯,去吧。” 账房在前院,并不太远,大郎走了半刻钟便是到了。 “大郎,又送菜来了。” 账房的王先生笑眼看他。 “哎,又该麻烦王先生了。”大郎说罢,将怀里的纸条给拿出来。 王先生展开一看,递给一旁帮衬的小厮,自己则取出账册,沾了墨水提笔在纸上龙飞凤舞,再抬头,便是对上大郎痴然的羡慕之色。 “想学?” 大郎摇头,“我哪里是读书写字的料,只是觉得王先生写的字真是好看。” 他为人老实,说话诚恳,一句真心称赞的话,听得王先生甚为开怀。 瞧着大郎颇为英气的脸,想起早上疯传的那件事情,他忍不住提醒道:“大郎,你收了银子,就快些回家去,买些好吃的给你娘补补身子。” “先生。” 小厮这时候走过来。 王先生将银子递给大郎,大郎接过,感激的对两人笑了笑,“先生,多谢!我会的。” …… 苏芩经过后院,见到掩着的后门,飞快的走了过去。 一出门,便是一条长长的巷道。 “啪嗒。” 银子落地声叫苏芩立刻回头,对上一张陌生的男人面孔。 男人发着呆,倒是不捡地上的银子,只盯着他瞧。 苏芩见他衣衫粗陋,手带老茧,瞧着便是辛苦劳作的农人,当即便是提醒道:“你的银子掉了。” “哦。” 说了话,却依旧是呆呆的。 这人真是奇怪! 苏芩转身,大步的往前走。 …… 大郎从来都不知道,一个男人竟然能生的如此好看,就像是天上的月亮,美的叫人无法靠近。更奇怪的是,他瞧着这个男人,总觉得整个人的灵魂都被吸过去了一般。 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直到那个男人开口说话,他才惊觉自己竟然做了十分荒唐之事。 “你怎么跟着我?” 苏芩皱眉,有些不悦的道。 才走出巷子没多远,她便是感觉到有人跟着她,步履清晰,没有丝毫的内力,也感觉不到恶意。 猛然回头,才发现是先前掉了银子的那个男人。 “我……” 大郎的脸莫名一红。 男子的眼睛可真大,睫毛也好长,皮肤白白滑滑的,就像他种在池塘里的藕段。 “算了,你家是种地的?” 人的眼睛不会说谎,瞧了这个陌生的男人许久,苏芩换话道。 大郎点头,心头有些局促和羞耻。 “种了有红薯吗?” 大郎再次点头。 “那好,你可否带我过去?” “啊?”大郎瞪大眼睛。 苏芩皱眉,“你不愿意?” 大郎连连摆手,一张黝黑的脸涨的通红通红,“不不不,只是公子,你这样的人,去地里……” 苏芩轻笑出声,“我这样的人如何?去不得地里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大郎急的说话都有些结巴。 苏芩更大声的笑起来,笑声朗润,听在耳朵里很是舒服,“带我去吧。” “嗯,好,公子请随我来。” 大郎迈开脚步,平日里看惯的花草树木,也带上了不俗的味道和色彩。 “你叫什么名字?” “童大郎。” “家里头就你一个人吗?” “还有我娘和一个妹妹。” “娶亲了吗?” “……没有。” “可有喜欢的姑娘?” “没有。”大郎的脸烧红烧红。 “那我介绍一个给你,我认识的姑娘可多了……” “……” “哎……你走的可真快。”苏芩微喘道。 大郎放慢脚步,好让苏芩跟上他,这时,童家的菜地已经能瞧见边界了。 葱茏的绿色,一眼望不见边际的田埂,清新的空气,怡人的风,都叫苏芩的心情变得快活起来。 “你家的红薯地?” 大郎抬手指了指右边的一大块绿色。 如今还是六月,红薯地上一片郁郁葱葱。 苏芩走过去,蹲下身子,在大郎瞪大的眼睛里,开始拔红薯藤。 一边拔,一边小声的念叨:“臭展沐风,烂展沐风……” 憋了好几天的火,终于在今天得到了发泄,苏芩满意了。 等回神,一大片红薯地,只剩下光秃秃的藤蔓,周遭堆起了小山一般凌乱而此起彼伏的绿色。 糟了,忘记这不是前世了。 前世里,苏芩在自家房子后头种了一大片红薯,只要心情不好,就去拔红薯藤。既排解了郁闷,又不给别人造成困扰。 可是现在…… 苏芩不好意思的看向童大郎,“不好意思,我,我一时忘记了。这个给你!” 摘下要见挂着的一枚玉佩,苏芩递过去。 大郎连连摆手,“公子,这我不能收,红薯还会有的,你不必如此。” “话虽如此,可你不接受,我心难安。” 大郎也有些为难起来,摸着脑勺,想了想,道:“你有别的东西吗?这个太贵重了。” 苏芩收回玉佩,认真的找起来,却发现,除了这枚玉佩,她身上竟是什么也没有带。 “你头上的木簪子给我吧。” 大郎瞧着她簪在头顶的粗糙木簪子,开口道。 “不行!”苏芩下意识的拒绝。 出口的速度太快,连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大郎神情一怔,瞧着她染上了愤怒的脸,心头惴惴不安。 章51:出任务还长胖?这不科学! 到底是他唐突了,那簪子瞧着普通寻常,于她而言却是有着非同一般意义。 “公子,我……” 大郎嗫嚅着开口,不敢看向苏芩。 “等改日我再将赔礼给送过来,告辞了。”苏芩也有些不好意思的回道。 大郎下意识的便是想要回绝,转念一想,能够借此机会再次见她一面,倒也是好的。 …… 展沐风在院子里找了一圈,也没有找到苏芩的影子,整个人都不好了。 阿二站得远远的,尽量在这个时刻不要让主上注意到他。 “阿二!” 冰碴子一般的男声入耳,叫阿二的心跟着抖了抖,默念了三遍:阿大,你干什么吃去了,怎么还不回来?这才慢吞吞的走到了展沐风身前,脑袋低垂,不安的道:“主上。” “人呢?” 指的自然是不在别院中的苏芩。 阿二后脑勺冷汗直流,就知道主上一定会问这个。他这一早上都去听八卦了,哪里还注意了苏相去哪儿?再说了,苏相武功诡异古怪,奇高无比,便是他和阿大也难以对抗,便是出去了别院,谁又能伤的了她? 倒霉的,不过是想要加害她的人罢了! 想起那日苏芩暴走,阿二还有些后怕。 “主上,属下失职。” 阿二跪在地上,郑重道,心内却是委屈得厉害。 主上也没交待要他注意保护苏相,而且,以苏相的武功,需要他保护吗? “知道失职,你还在这里愣着?” 展沐风甩过来一个冷冷的刀眼。 “是,属下这就……” “唧唧!” 鹰击长空声将阿二的声音给掩住,天空里投下一片阴影,忽而刮起一阵飓风,吹得阿二头发与地平线平行。 卷起的烟尘遮天蔽日,呛得人一阵难受。 阿二以手掩唇,愤怒的瞪视着不远处的那一团黑影,须臾,一只圆圆滚滚的鹰进入视线。 就知道是肉球这个死鸟干得好事! “主上,肉球怎么来了这里?莫非是有紧急情况?” 私心里,阿二实在是不愿意去找苏芩。他还没有从自家主上爱慕一个男子的事实中缓过劲来,转眼便是要面对着主上对苏相的宠爱,心理着实是需要一个过渡,才能真正的接受这个事实。 肉球来的恰是时机,给了他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转移话题。 以主上的心胸和视线,定然是大事放前,男女……男男之情放在后头。 “阿二,我身边并不却人。” 展沐风转头,冷冷的斜视他。 阿二的心顿时便是坠入了无底的深渊。 主上要赶他走了! 主上竟然要赶他走了! “主上,属下这就将苏相给找来!” “唧唧……” 肉球扑楞着一双肉翅,坠在阿二肩头。 阿二身子一沉,肩膀几乎要卸掉了。 臭鸟又胖了,这段时间它不是被主上安排着出任务吗?怎么就又胖了?这不科学! 阿二抖了抖肩膀,想要把肉球给抖下来。 谁知,分量十足的肉球不光是增了体重,连脚爪的爪力也是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增强了。 “唧唧唧唧……” 落在阿二肩头,纹丝不动的肉球,对着展沐风喊道。 阿二发现,展沐风眉宇间的怒气,瞬间消散,一个浅笑出现在唇边。 阿二顿时泪流满面。 经历了寒冬,乍然见到春天,着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肉球,干得好! 阿二悄悄地对着肉球竖了一个大拇指,心内暗暗表示,以后再也不和肉球抢肉吃了! “她在庐州城郊外?” “拔光了红薯藤叶子……哈哈,这的确是像她的行事风格……” 展沐风轻笑起来,笑声愉悦,头顶紧紧闭合着的杏花,也纷纷扬起了花瓣,随着清风摇曳生姿。 阿二吞了吞口水,被苏芩特殊的爱好,给深深地惊到了,“苏相,幸好你不是喜欢砍人头。”若不然,以主上对她的恋慕,怕是会血流成河,人人自危! 阿弥陀佛,苏相,你这爱好真是不错! …… 苏芩回头瞧着站在巷子口的童大郎,扬声道:“谢谢你送我回来,有劳了。” 大郎想不到她会突然出声,整个人立时便是懵了,呆怔在原地,久久的凝望着苏芩远走的背影。 “吱呀”一声,苏芩推开后院门,转身将其关上。 “你回来了。” 男子柔和的嗓音从身后传来,叫苏芩身子骤然一僵。 回头,展沐风伫立在院中,一脸含笑的凝视她。 苏芩轻哼一声,大步的走过去,越过他,毫不理会。 “还生我的气吗?” 两人交错时,展沐风抓住她的手臂。 苏芩转身,冷冷的瞧着他:“你这样处心积虑的坏我名声,是想要死心塌地的投入你麾下,为你所用?展沐风,我告诉你,我这人最恨被算计!” 展沐风有些失神。 他看过愤怒的她,看过大笑的她,看过气急败坏的她……却从未见过,冷面冷言的她! 此刻她的眼里,看着他,眼睛里却丝毫没有他的影子…… 展沐风有些慌乱,想起某一天,她的眼里不再有他…… “我只是……”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我喜欢你。 “唧唧——” 鹰叫声打断两人的冷然对峙,苏芩回头,对上一个疾驰而来的黑影。 黑影围着她转了三圈,咻的一声坠在草地上,七荤八素的转了几圈,这才停了下来。 “追风!” 苏芩惊呼。 “唧唧——” 她还记得我!她还记得我呢! 追风顾不得晕眩的脑袋,啪的站起身子朝着苏芩走过去。 它摇头晃脑仿若醉酒之人的举动,叫苏芩忍不住“噗嗤”的笑出声来。 蹲下身子,她伸出手,接住追风软软热热圆圆滚滚的身子,笑着道:“你啊,还通人性呢?怎么不知道绕着一个地方非得太快了,会把自己给绕晕的?” 追风星星眼的凝视着她的笑容,叫也不叫了,满脑子只是一句话:太好看了,怎么看都不够看!主上养的那些人,连苏相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这些个日子对着那些歪瓜梨枣,它真是够了。这下子好了,往后,说什么也不离开苏相了。 ------题外话------ 宝贝们元旦快乐哦,么么哒~ 章52:卖萌耍宝装可怜,好无耻! 因着追风的出现,苏芩暂且忘记了对他的愤怒,展沐风心头松了口气,对于追风擅自行动的事情,也不打算追究了。 “苏芩……” “唧唧。” “苏芩,我……” “唧唧。” “苏……” “唧唧。” 展沐风冷冷的瞪向屡屡打断他的追风。 追风并不胆怯,仰起头,冲着展沐风扬了扬鸟喙,鼻孔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展沐风骨节咯吱作响。 不追究这抽鸟的擅自做主,它还蹬鼻子上脸了! 作为一只极通人性的鹰,追风的六识自然是一绝。感觉到展沐风的怒气,追风将鸟喙放下,平视他,一人一鸟隔着空气用眼神厮杀。 展沐风:你可以走了! 追风身子顺着苏芩的手一滚,直接掉进她的臂弯里,因着它超标的体重,苏芩猝不及防,自然地将它给搂紧贴着胸口。 这一幕,叫展沐风瞧得更是火大。 熊熊燃烧的火焰,立刻叫阿二退避三舍。 “追风!” 展沐风开口,嗓音里是满满的警告。 追风从苏芩怀里斜探出头,一双绿豆眼挑衅的瞧着展沐风。 顺着杆子不往上爬才是大傻瓜! 展沐风气急,怀里掏出某样东西来。 追风大惊失色,瑟瑟发抖的栽入苏芩怀里。 它的异状,苏芩自然是瞧得分明。这家伙与展沐风的互动,也叫她看得甚是暗爽,连带着对追风更加喜爱了。此刻追风如此害怕,定然是背对着她的展沐风这厮威胁了它。 “展沐风,你干什么?” 苏芩抱起追风,转过身子,一脸怒色。 她带着怒气的暗沉双眸,清晰地倒映着他的影子。 她看到我了!她看到我了! 展沐风心内一阵狂喜。 “我……我没想干什么?” 苏芩皱眉,“那追风怎么会如此?” 狂喜之情瞬间跌入谷底! 他冷冷的斜视苏芩怀中的追风。 追风适时的翻了个白眼,晕过去了。 晕过去了。 晕了。 晕! 展沐风心内热血翻涌。 该死的,怎么就忘记了这鸟除了通人性、六识高、装死的功夫也是一流的。 “追风,追风,追风……” 苏芩连喊几声,摇了摇臂弯里的鹰,它却是没有丝毫的反应。 不会是真被吓死了吧! 苏芩抬头,面无表情的瞧着对面的展沐风。 又一次置身于冰寒之地,展沐风中算是明白了苏芩的底线在哪里。 被算计! 伤害她在乎的! 她在乎的……瞧着躺在苏芩臂弯里的追风,展沐风心头涌起一股滔天的怒气。 “追风,别玩了,快起来。苏芩最恨被算计!” 于他愤怒的心情相比,这入耳的声音,却是温柔无比。 追风身子一寒,脑子里纠结起来。 睁开眼=它在装死=它骗了最喜欢的苏芩=苏芩被算计了=苏芩会讨厌它了。 要不要装死到底? 这个念头一闪过,追风便是睁开了眼睛。 喜欢苏芩,就不应该骗她! “唧唧……” 追风低垂着脑袋,眼泪汪汪,不敢看向苏芩,真怕她会因为自己的欺骗,从此后疏远了它、讨厌它、再也不愿靠近它,不会抱它、抚摸它、对它笑。 直到一双温柔的大手抚摸上它的脑袋,追风才敢抬起头,对上的,却是冷肃的面容。 “唧唧……” 追风不安的低叫,啪嗒一声,挂在眼里的泪珠子坠在地上。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追风,不可以有下次,否则,我真的不理你了。” “唧唧唧唧!” 追风兴奋地吼道。 幸福来得太快,叫它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伸出肉呼呼的翅膀,追风期盼的凝望苏芩。 苏芩伸出手,握住它的,对它微微一笑。 霎时间,春暖花开。 而对面,以展沐风为中心,却是瑟瑟严冬。 太无耻了!竟然卖萌耍宝装可怜!早知道会有今日,当年他就不应该带这只抽鸟回来! 这时,追风抬起头。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一人一鸟用视线拼杀的更是剧烈。 “怎么了?” 苏芩开口问,同时看向展沐风。 “这次我什么都没做。” 展沐风开口道。 “唧唧——” 追风低叫,着急而恐慌的望着苏芩,肉翅不停地指着展沐风的胸口。 苏芩会意,走到展沐风一步外站定,开口道:“你那里放着什么?” 展沐风低头,道:“你确定要?” 苏芩眉头微皱,展沐风这句话,叫她生出一种不好的感觉。 “唧唧……” 追风再次开口,着急的看她,同时肉翅一个劲儿的想要拉着她往回走。 尽管追风的体重颠覆了自然科学,不过,它到底是一只鹰。力气再大,体重再超标,又如何能拉得动一个人? 更何况,苏芩并不是弱柳扶风的娇花! “没事。”苏芩安抚的对它一笑,看向展沐风,伸出手,“我要。” 展沐风伸手入怀,抽出一个哨子,放在她的手上。 苏芩神情微怔,瞧了眼哨子,又看了看追风。 展沐风贴身收藏的哨子,竟然叫追风害怕至此? 周遭良久无声,展沐风没有开口,也没有任何的行动。 追风迷惑的看他。 这不科学啊,主人怎么会如此轻易的答应苏芩? “是你自己要的,可不是我非要给你。你要了,就是我媳妇。” 仿若是遥远月亮上传来的声音,在追风耳朵里一遍又一遍的放大。 果然,果然是这样!它就知道主人没安好心! “唧唧……” 追风拍腾着翅膀,刁起哨子便是要还给展沐风。 然而……它拽不动。 苏芩将哨子给握住了。 握住了! 追风瞪大一双绿豆眼,苏芩,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讨厌主人的吗?此举,难不成真要给主人做媳妇? 追风眼睛眨也不眨的凝视苏芩,展沐风亦然。 “一个哨子,换我一生,你这是藐视我吗?”苏芩嘲讽的看他。 “不是。” 展沐风立刻回道。 若不是苏芩不理他,暗示了那么久都不曾有反应,他如何会狗急跳墙……咳咳,出此下策。 苏芩勾唇,抱起追风往前院走去。 “苏芩……” “大人,事情不好了,出大事了!” 展沐风还想说话,却是被疾驰而至的楚楚给打断。 苏芩脚下生风,须臾间便是近了楚楚身前,“什么事这么慌慌张张?” “广威将军,被人杀害了!” 章53:阴谋诡计的味道 “广威将军,被人杀害了!” 这句话传进耳朵里的时候,展沐风整个人好似被一拳重击,站立不稳。 他转过身子,大步的朝外走去,到最后,竟是连轻功都用上了,阿二旋即跟上他,主仆两人眨眼间便是没了影子。 “大人?” 楚楚瞧着展沐风离开的身影,求证一般的望向苏芩。 苏芩点头,“如你所见,楚楚,不要声张。” 楚楚垂眸,“大人,楚楚知道。” 心头却是万分震撼。 战神展傲天之子,不是傻子! 非但不是傻子,还懂得隐忍蛰伏的道理。 假以时日,定能叫天下人为之震惊! “唧唧。” 追风不安的喊道,拍腾起翅膀,卷起一阵强劲的风,须臾便是消失在楚楚惊愕的视线中。 “大人,这鹰?” “暂且不管这些,你速速带我去事发现场。” “是,大人。” 才走到院门口,苏芩便是撞上了一个人。 “苏相,城中发生了大事,事关广威将军,下官接到来报,广威将军所镇守的西关将士,已经得知了消息,集结出兵,浩浩荡荡的往庐州赶来!” 身穿朝服的官员,一脸惊恐的对苏芩道,连行礼都忘记了。 苏芩眉头紧皱,“怎么会这么快?” “是啊,苏相,谁也不知道消息会传的这么快,广威将军才死,西关的将士便是知道了消息。” 苏芩皱眉,鼻尖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 广威将军乃是西凉五将之首,昔年战神展傲天麾下虎将,一路跟着展傲天东征西战,立下战功无数,在将士们心中的威信和影响力自是不必说。 幕后者真是好手段,杀害了广威将军不说,更是在第一时间将消息传到西关,引得西关将士个个仇恨,集结兵力,出发庐州,以至于西关空虚。 如此一来,他国便有了可乘之机。 接壤西凉西关的邻国,有三个。一是北仓,一是黎川,一是大尧。 北仓国土狭窄,人口有限,却极擅兵器制造,多年来,乃是西凉的心腹大患。 黎川国大地大,却土地贫瘠,国内百姓吃不乱穿不饱,每年都有冻死饿死发生。 大尧物阜民丰,和乐融融,国主又是个良善爱好和平的,前年还派了使臣来西凉朝圣,与西凉签订了友好通商和平盟约。 分析这三者,北仓进犯西凉的可能性最大。 人不多,却有精良兵器,且靠着倒卖兵器,赚了不少的银子,便是地少人少,粮草也是不缺的。 若广威将军真是他们设计杀死,他们的心计、谋略,倒也是不容小觑。 此番重重,想必在京城的拓翼了解的定然比她更多。 当务之急,她还是先去查探广威将军之死,安抚保下来庐州城的将士为好。 “李大人。”苏芩正色道。 “下官在!苏相有何吩咐?” “你命人关闭城门,任何人不得出入。另外,带领庐州城所有官员和守备,等候在庐州城城门口,西关将士一到,立刻过来禀报,我只有安排,你们不可擅自行事,明白吗?”苏芩斜了李大人一眼。 这一眼叫李大人更是惶恐,得了命令匆忙离开,立刻执行。 他早就秘密的得到了苏相来庐州城的消息,此刻发生了广威将军被害一事,脑子里第一件事便是给苏芩请示。 朝中一品大将被害,且西关的将士们气势汹涌而来,这样的大事,还是交给苏相处理为好。 处理好了,圣上也不能怪罪于他。 处理不好,前面还有苏相顶着。 苏芩上了马车,楚楚跳上车辕,架起马车,疾驰在空旷的街道上。 “楚楚,你简短的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广威将军为何会被人杀害?” “是,大人。事情是这样的……” 青天白日,尚且是大中午的,庐州城的烟花柳巷,却是比晚上还要热闹。 从进门的第一家开始,一直到最后一家,整条街都挤满了人。 “荒唐,太荒唐了,男人真是没一个好东西,大白天的就出来寻欢作乐,下贱!” 路过的一群女子,愤怒的道。 “可不就是,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家里放的,不如外面偷的!” “这话可不对,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可不包括苏相,苏相洁身自好,就绝不会来这烟柳之地。” “啊,苏相……” 一辆马车缓缓地停在巷子入口一百米远处。 楚楚瞧着挤挤的人潮,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楚楚,怎么不走了?” “大人,前面被人挡住了。” 苏芩掀开车帘,瞧瞧这人山人海,起身下车。 楚楚心头一慌,立刻跟上他,喊道:“让一让,大家都让一让!” 女子们回过头来,一见是两个年轻俊朗的男子,尤其是为首一个,生的芝兰玉树,恍若仙人,整个人便是醉了,一个个连忙走了上去。 “公子,你也是要去这烟花柳巷吗?” 一个女子红着脸问道。 其他人屏住了呼吸,紧张的看向苏芩。 苏芩点头,“我有要事。” 女子一脸失望,有人怒道:“就知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越过众人,苏芩与楚楚大步的往内走去。 人实在是太多了,大约整个庐州城的人都聚在了这里,苏芩瞧着仿若密不透风之墙一般的人潮,心中焦急如焚。 “哐哐哐!” 震天的敲锣声响起,与此同时,拿着兵器穿着铠甲列成两队的庐州城士兵的跑了过来。 他们行动迅速,不多时便是将人潮给分开,空出一条直通事发地点的道路来。 “苏相,请。” 李大人脸上汗渍未干,喘息着对苏芩道。 苏芩抱拳,感激的道:“李大人,有劳了。” 李大人精神振奋,回去的路上细细一想,以苏相的才智,此事安能不稳妥的被处理好?自己尽心尽力,得了苏相的青睐岂不是好事一桩?真如此,平步青云就指日可待了! “楚楚,咱们快进去。” “是,大人。” 两人飞快的往里走去,看傻了附近的一众女子。 “太没天理了,逛烟花之地竟然还如此的明目张胆!” “无知妇人!你们知道什么?”李大人转过身子,大声怒喝道,“这可是苏相,苏相进烟花之地,自然是为了查案!” 众女子一惊,旋即是狂喜的欢呼声。 “苏相,竟然是苏相。” “如果是苏相,那就绝对是在查案。” “就说呢,天下怎么能没一个好男人呢?苏相就是……” 众女子吧啦吧啦,一个个星星眼的凝视着苏芩远走的背影。 章54:追风大显身手,苏相,不要太爱我哦 苏芩进到烟柳阁的时候,整个阁里的姑娘都面红耳赤、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瞧。 “那位公子是谁?” 矜持一点的悄声问道,却无人回答,所有人都忘记了呼吸,安静的凝视着她。 世上竟然有这般好看的公子,且她身上干净的气息,便是在这带着靡靡味道的场合,也丝毫沾染了不了她半分。 胆子大一点的女子,风情妩媚的迎上前,走动间,还悄悄的扯了扯肩膀,让白皙浑圆的大半个胸口露在外面,扭着小蛮腰,风情万种的走过去。 可还没走近,一把银色的长剑却是抵住了她的脖子。 女子扭头,顿时怂了。 这人好冷、好可怕,虽说生的不比那位公子差,可周身堪比幽冥黄泉一般的怒杀之气,却是叫人恨不得退避三舍了。 楚楚警告的扫视众人。 源源不断四散的寒气,叫所有人都退后了三步。 苏芩畅通无助的来到了展沐风身边。 他脚下,躺着一个穿着黑色锦袍的中年男子。 方脸,络腮胡子,眼睛瞪得大大的,胸口上插着一把刀。 “这里主事的是谁?” 苏芩问道。 徐娘半老的烟柳阁妈妈含羞带怯的走到苏芩面前,“公子,是奴家。” 楚楚斜斜的扫了她一眼,烟柳阁妈妈却只当自己没看见。 “广威将军就是死在大厅里的?” “不是,是在房间里……” 苏芩瞪大眼睛,心头愤怒的厉害。竟然把人给抬出来了,如此一来,现场必定受到了破坏。压下心头的怒气,苏芩接着问,“我问你,广威将军是何时来的这里?” “是昨夜。” “伺候他的人是谁?” “咱们阁里的花魁,素仙仙。” “她人呢?” 烟柳阁妈妈眉头紧皱,从这一问一答中,她已经猜到眼前的这个公子是来查案的。 “公子莫不是怀疑广威将军乃是被素仙仙所杀?公子,这不可能。素仙仙乃是一介弱质女流,手无缚鸡之力。广威将军征战南北,孔武有力,武功不俗,别说杀害广威将军了,便是碰到一下都不可能。” 苏芩面容冷肃,“你把人带来,我有话要问,若她是无辜的,我自然不会追究她的责任。” 烟柳阁妈妈点头。 不多时,一个面容憔悴的女子便是被带了过来。 “昨晚就是你接待广威将军的?” 苏芩开口问。 素仙仙点头,“正是小女子。” “你们在房中做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事?广威将军怎么死了?” “噗通”一声,素仙仙跪在地上,楚楚可怜的望着苏芩,“公子,不是我,不是我,我什么也没有做,我只是同广威将军喝了点酒,之后打算歇息了……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一个人,忽然就死了,胸口插着一把刀子……” 说到这里,素仙仙痛哭失声,整个人颤抖的厉害。 苏芩让人将她带到了广威将军昨晚待过的房间。 “广威将军就是死……” “砰!” 巨大的声响叫说话声戛然而止,瑟瑟发抖的瞧着化作了粉末的门板。 “你先下去吧。” 苏芩看一眼展沐风,低声道。 带路的丫头感激的道了谢,一溜烟的跑掉了。 “展沐风,他是你很重要的人吗?” 瞧着他压抑而难过到了极点的面容,苏芩开口问道。 展沐风抬起眼来看她,双眼无神,看着她,又好似透过她看见了很多年前的过去。 “广威将军对我很好,在我小时,是他告诉我隐忍和蛰伏,也是他替我周旋,解决了一次次的暗杀。后来,因为兵权,拓翼将他给派走,临走的时候,他将自己的三个暗卫都给了我。我们说好了,十年后再见。十年已经到了,我没有想到,我们竟然会是以这样的方式见面。”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听起来似乎很平常,可苏芩分明感觉到了那些埋藏在心脏处的波涛汹涌的呐喊和愤怒。 苏芩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会找出真凶,为他报仇。” 展沐风定定的看着她,点了点头。 这仇,必定是要报的! 楚楚在大厅下守着广威将军的尸体,进到房间里的只有苏芩和展沐风。 幸好他们只是将广威将军的尸体给搬走了,这房间却是没动的。 空气里飘散着一股血腥味,距离桌子极尽的圆形地摊上,留着已经干涸的血渍。 苏芩瞧了瞧桌子,桌上很干净,没有酒壶,也没有酒杯。 可素仙仙明明说,昨晚她和广威将军是喝过酒的。 “有人来过了?” 苏芩和展沐风同时开口。 展沐风指了指窗户,苏芩看过去,窗棂的一角露出了一枚钉子,钉子上勾着一块黑色的布。 布块很小,大概是蚂蚁那般,大概是昨晚那人匆忙离开之时留下的。 展沐风将黑布小心的弄出来,放在手心里。 苏芩指了指桌子,“这里是空的。酒壶和酒杯被拿走,里面必然有毒。” 广威将军武功很好,他们必然是在酒里下了毒,这才杀死了他。 “唧唧!” 追风从打开的门里,扑腾着翅膀飞进来。 苏芩一眼便是瞧见了它爪子里揪着的小瓷片。 “追风,你在哪里找到的?” 展沐风开口道。 “唧唧。” 追风放下小瓷片,拍腾着翅膀出去,展沐风和苏芩立刻跟上它。 “追风带回来的小瓷片,可是有着与广威将军身上沾着的味道一般?” 一路上,苏芩问道。 展沐风点头,“追风嗅觉灵敏,贼人便是毁灭了证据,追风也能够找到。” 听到主人这般的夸奖自己,追风很兴奋的叫了两声,回头看了看苏芩,发现她也在看自己,心里头顿时就比吃了好多好多肉还要开心。越加卖力的煽动翅膀,抄了近道,将两人带到发现小瓷瓶的地方。 苏芩听到了水流声,等追风开始盘旋,停在她肩上的时候,视线里出现了一条小溪。 “在水里。” 展沐风道。 苏芩惊讶。 竟然是在水里发现的小瓷片,展沐风说的追风嗅觉灵敏,还真不是一般的灵敏! 章55:太坏太坏了! “唧唧。” 追风盘旋了两圈,落在苏芩的肩头,期盼的瞧着她。 “干得好。”苏芩温柔的抚摸它的脑袋,笑着道。 “唰!” 忽然溅起的大片水花,猝不及防的将追风给淋了个彻底。十分诡异的是,除了它之外,苏芩却是只湿了一片一角。 追风愤怒的瞪视展沐风。 展沐风缓缓地宝剑扣在腰间,眼神甩都没甩追风一个,整个人似一道轻盈的风,脚尖轻踏水面,弹指间将露在水面的瓷片给扫向岸边。 “唧唧!” 追风张嘴嘶吼,拍腾着翅膀朝展沐风飞去。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可是它最拿手的本领之一。 不过…… “追风,来,擦擦。” 一块温暖细腻的白色绢丝拢上了它的身子,比绢丝更为柔软的,是一双温柔而温暖的大手。 炸毛的追风立刻便是被抚平了,含羞带怯的时不时抬眼看看苏芩的脸。 她温柔地手指流连过它的嘴巴。 她细腻的指腹轻贴着它的肚子。 她柔软的掌心容纳着它的翅膀。 …… 追风好似进入了一个无人的世界,整个世界升腾着粉红色的泡泡。 追风满足的想着,若是一直能够这样下去该多好。 “屁股还是我来吧!它拉屎从来都不擦屁股的。” 带着笑意的男声传进耳朵里,将追风的梦碎成了粉末。 你才拉屎不擦屁股!你全家都拉屎不擦屁股! 追风在心内呐喊,眼睛却是悄悄地看向苏芩。 嗯,她的表情与之前一样,似乎并没有受到黑心主人这句话的影响。 果然,苏相,这个世界就只有你对我最好最好了…… “唧唧!” 一双大手猝不及防的掐住了它的脖子,追风大喊,另一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却是不动声色的控制住了它的鸟喙。 追风从来没有这样恨过,自己为何不是人? 不过,假若追风真的是人,怕是连与苏芩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如此亲昵的勾搭撒娇献媚求爱抚求抱抱了! 追风将目光转向了苏芩,这时候,也只有苏芩能够救它出魔抓了! 绿豆的小眼对上迷人的凤眸,追风便是再也挪不开眼了。 果真是自己看上的人啊,长得俊,又温柔,最重的是,一点都不将黑心主人给看在眼里! 不过,数次吃瘪的展沐风,还会给它这个机会吗? “这是很重要的物证,有了它,杀害广威将军的人,便有了眉目。” “嗯。” 苏芩对着展沐风点了点头,蹲下身子,将瓷片捡起来用布给包好。 她低着头做事,追风求救的视线自然是看不到了。 “唧唧……” 追风挣扎着想要呐喊,奈何控制着鸟喙的力量实在是太大了,容不得它挣脱。 它将愤怒的视线瞪向黑心主人。 黑心主人双眼无波,亦是定定的瞧着它。 仿若是来自幽冥之境的冰寒之水,不带任何感情的眸子里,一片虚无。 追风呼吸一滞,浑身的毛发倒竖起来。 “它怎么了?” 苏芩将瓷片包好,站起来的时候,瞧见的便是仿若刺猬一般的追风。 展沐风笑着看她,“许是冻着了,你也知道,追风贪吃挑食,又不爱吃肉不爱动,身上没几根毛,不抵冷。” 苏芩点头,双手搭上胸前的系带,轻轻一拉,衣服便是开了。 展沐风面红耳赤,却并不转身。眼帘低垂,略有些沙哑的嗓音出口:“你脱衣服做什么?” “追风可是功臣,不能感冒……额,得了风寒。” “我脱吧……我的衣服比你的厚。” “……也好!”正要将衣服从肩上褪下的苏芩点了点头,止住动作。 追风瞪大眼睛,只感觉到了绝望。 一见黑色的衣服从头顶上掷下来,追风眼前一黑,同时鼻孔里钻井一股臭气,眼白一翻,便是晕了过去。 晕过去时,脑子里狠狠地咒骂着展沐风:黑心主人,臭主人,烂主人,竟然在衣服里抹了臭粉,太坏了,太坏了! 也不知道睡过去了多久,追风终于醒了过来。发现黑心主人没有控制它的自由,追风立刻从黑色的衣服里冲了出来,杀气腾腾的瞧着四周,寻找着展沐风的身影。 “嗯?什么味道?这么臭?” 苏芩的声音传来,追风扭头,便是瞧见了背对着它站立的苏芩,苏芩对面,便是叫人恨得牙痒痒的黑心主人展沐风! 追风翅膀拍成了漩涡,猛地朝展沐风冲去。 “大约是你摸到了追风的屁股。” 咚! 追风一头栽倒在地上。 这个时候还不忘不予余力的抹黑它! “什么声音?” 听到声响,苏芩立刻转过身来。 追风紧紧的贴着地面,将自己深深地埋在草堆里。 它身上还带着臭粉的味道,绝对绝对不能叫苏相给瞧见了,否则这以后,它还怎么好意思啊?该死的黑心主人,你给俺等着! “可能是老鼠,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还是去烟柳阁吧。” 苏芩点头,两人迅疾的往烟柳阁走去。 展沐风回头,对着某处抖成了筛糠一般的草丛,志得意满的弯了弯唇角。 有了物证在,再加上苏芩的暗暗观察,事情很快便是有了眉目。 素仙仙被带进了一个单间。 这个房间正好是广威将军被害的那个单间。 “见过大人。” 苏芩和展沐风离开时,从别人的口中,整个烟柳阁的人已经知道了,这个年轻好看恍若谪仙的公子,便是当朝的传奇人物苏相苏大人! “嗯。” 苏芩应了一声,凝视瞧着这个看起来柔弱无比的女子。 柔弱无比,也只是看起来罢了! “你受谁的指使?” 西关大军即将到来,苏芩也不想与她多纠缠,当即开门见山的问道。 素仙仙一脸不解,“大人,您说什么?仙仙为人愚笨,听不懂!” 章56:楚楚,给我扁他! 苏芩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直将素仙仙盯得一阵发毛。 铮! 龙吟出鞘声从耳畔划过,紧接着,素仙仙感觉到脖子一凉。 “说!” 展沐风冷声开口。 素仙仙抬头,望见男人英武的脸孔。 发丝高耸,只用一直发簪竖着,剑眉斜飞入髻,一双星眸若碧波寒潭,散发着叫人骸入骨髓的寒意。 素仙仙在这样的视线中败下阵来,低垂下脑袋,心脏剧烈的好似要跳出胸口。 她从未见过一个人,只是一双眼睛,便是叫人因为惧怕而忍不住臣服,拜倒在他脚下。 素仙仙紧咬着下唇,不管后面苏芩说了什么,她要么一个字也不说,也么就装傻充愣。 “主上!” 一个男子推开门进到屋内,将一个包袱交到叫素仙仙害怕的男人手上。 包袱被打开,素仙仙惊恐的瞪大眼睛。 那是……那是她家人才有的东西。 不过是短短的半个时辰,他们竟然将她的底细查的这般清楚,而且还找到了她的家人? 素仙仙惊恐的瞧着展沐风,再不坚持的开口道:“我说,我什么都说,你们别伤害我的家人!” 展沐风冷冷的扫视她,“晚了。阿二!” “是,主上。” 男子缓步朝她走来,每一步,好似勾人魂魄的牛头马面。 “我说了,我说了……” “阿二!她很吵!” 阿二迅疾出手,暗下素仙仙的哑穴,带她出去。 苏芩安静的瞧着展沐风。 展沐风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却并不后悔将自己的阴暗面展现在她面前,他不想,也不会瞒着他喜欢的人。 “我给过她机会。” 苏芩点头,“这是她的选择,选择了,就该承受可能的结果。” 展沐风诧异的瞧着她,心内翻涌着大片大片的波涛。 他喜欢的女子,就是不一般! “查到了?是谁做的?” 瞧着展沐风莫名傻笑起来,苏芩开口问道。 展沐风将包袱递过去,“是北仓。” “果然……” 苏芩低声道。 她猜测出杀害广威将军的人,最可能的便是邻国,事情真的查出时,心内还是难掩愤怒。 “大人,西关的将士们已经兵临城下了。” 楚楚在门口低声道。 …… “开城门,快开城门!” “我们要给广威将军报仇!” “不管那人是谁,我们都要给广威将军报仇!” “报仇,报仇,报仇……” 李大人听着城楼下震耳欲聋的吼叫,伸出脑袋往下探,对上一张张凶神恶煞的脸,整个心脏也跟着抖了三抖。 娘啊,这些士兵好可怕!苏相,你怎么还不来…… 心随意动,才这样想,李大人便是瞧见了两匹疾驰而来的骏马! “苏相,您可算是来了,西关的兵都疯了!” 李大人哭着朝苏芩跑过去。 回应他的是马蹄扬起的灰尘,他大张着嘴巴,眼睛里还挂着几滴眼泪,神情呆滞的瞧着到了上楼处才停下的苏芩。 苏芩翻身下马,立刻便是有人将马匹给领下,楚楚跟着她奔上城楼,须臾间便是消失在李大人视线中。 众人恍若梦中。 苏相好快的脚程! “李大人?” 站在李大人身边的一个官员小厮开口道。 李大人立刻清醒,不悦的瞪了小厮一眼,聊着官袍,大步大步的跟着往楼上跑去。久不运动,李大人一路跑得气喘吁吁,等他好不容易爬上了城楼的最后一级台阶,扶着墙歇着喘喘气的时候,便是听到气沉丹田的一阵呐喊。 “你们都安静!” 李大人腿一软,身子便是往后到了过去,身后跟着的小厮眼明手快的闪过去,堪堪用背将其给挡住。 城楼下的士兵也被一声喊给愣住了,旋即嚷嚷起来。 “你是什么人?” “你算什么东西?” “开城门,再不开城门,我们就撞门了!” 小厮好不容易将李大人的身子给扶正了,李大人忽然脚下生风的跑了出去,小厮始料不及,身子往前一倒,“啪”的一声贴在地上。 “蠢货,莽夫,擦亮你们的狗眼看清楚了,这可是当朝的苏相,苏大人!” 李大人扯了公鸭嗓子大吼。 不过,城楼下的士兵却是听得不甚清楚,只有前一排的人模模糊糊的听见了前面骂人的话。 当即,士兵们便是火了。 他们戍边多年,不得与家人团聚,每天辛苦操练,枕戈待旦,换来的却是他人的一句“蠢货、莽夫!” “耍嘴皮子的文官就没一个好东西,看不起我们武官!弟兄们,你们相信他们会给咱们死去的广威将军主持公道吗?” “不相信!”整齐划一的回到,带着将士们的滔天怒火,震天撼地。 “弟兄们,给我撞城门!” 队伍急剧后退,抬着厚重木头的将士们走上前来,一下一下的撞击着城门。 “大人,大人,再这样下去,什么都不做,城门要被撞开了?” 低下守着门口的士兵慌慌张张的上楼禀报。 李大人看向苏芩。 苏芩面色发冷,眼睛藏着一抹阴鹜。 李大人一见,立刻添油加醋的道:“苏相,莽夫无状没有脑子,还请苏相做主!” “混账,没脑子的是你才对,楚楚,给我扁他!” “……是,大人!” 因为一个“扁”字而怔愣了片刻的楚楚,很快的回答,给了李大人重重的一拳。他看了看苏芩,见苏芩并无别的指示,又撸了袖子加了几拳。 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糊涂官,他早就想狂扁一顿了! 嗯,大人说的扁,大约就是狂揍了! 又长见识了!我家大人就是博学! 章57:主上,你为何不告诉苏相 “咚咚咚……” 城楼下的撞门声,响亮如激越的鼓点。每一下,都叫城内的人心慌的厉害。 被打懵了的李大人捂着脸,不敢置信的望着苏芩。 一道黑影忽然笼罩头顶,李大人抬头,对上男子英武的脸孔。 “你……” 才的说了一个字,鼻子便是狠狠地吻上了男人的拳头。 顿时,看了苏芩好几眼的李大人安静了,整个世界都和谐了。 展沐风抽回手,走到苏芩身边站定。 苏芩扭头看他,却不见他有所行动,当即便是明了,他是不想在这个时候暴露了。 现在,的确不是一个好时机。 苏芩深吸一口气,伸手对楚楚道:“弓拿来!” “大人,给。” 苏芩一手拿着箭,一手握着弓,弯弓上箭,拉开,绷满,咻的一声,带着破浪之势,铮的一声钉在了对面抵挡的铠甲上,没入三分,在黑夜里发出响彻天际的嗡嗡声,叫人耳膜鼓鼓作响。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眼睛眨也不眨的瞧着城楼上握着弓的苏芩,眼神戒备而恐慌。 好强大的破坏力! 好准的箭法! 若是她愿意,在场怕没有一个人能够逃得过她的截杀! “广威将军乃是我平身难得的钦佩之人,西关的将士们,你们放心,我绝不会让广威将军白死。” 现场一片死寂,谁也没有作声! “苏相名满天下,我们信你。” 为首一人仰头大声道。 苏芩心头一喜,可谁想,那人却又是紧接着说了一句叫苏芩恨不得掐他脖子的话。 “你放我们进城,我们要见广威将军一面。” “这可不成!”苏芩立刻道。 “不成?”西关军中领首之人脸色沉了下来,他轻哼一声,道,“你拦着不让我们见广威将军,到底是何居心?莫非是怕我们见了将军的尸首,发现什么不该发现的秘密?” “你混账!” 比苏芩的怒吼声更快的,却是展沐风朝城楼下飞奔之下的身影。 “蠢货!不想死,就滚回西关!” 声如刀,眼如冰!夜风撩起的长发,带着渗人的肃杀之气。 被掐着脖子的首领身子一阵胆寒。 戍边十年,他是上过战场的,杀过的人也不计其数,双手沾染着无数人的鲜血。可是面对着这个人,他却仍然感觉到了一阵无力和巨大的恐慌。 “你……你是什么人?放开葛将军!” 因着他的突然到来,惊醒的将士们拿起手中长剑,整齐划一的对准展沐风的咽喉。 “轰!” 长袖卷起的风,撂倒了一大片的士兵,卷起的尘土,叫人的眼睛难以睁开。 展沐风丢下一句话,“别用武器对着我!再有下次,休怪我无情。” 阿二站在城楼上悄悄地撇了撇嘴,瞪视着一脸不服气的士兵们,若不是因为他们都是广威将军的兵,就冲着对主上拔刀的动作,他们就该死了! “话我只说一次,你们听也好,不听也罢,都与我无关!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我且问你们,你们离开西关,可有手谕,可有调令?” 一句话,叫所有的将士们都陷入了恐慌中,一个个无助的看向被掐着脖子的首领。 展沐风缓缓地松开口。 “咳咳……你,你是什么人?” “我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人若是知晓西关守兵已走,趁虚而入,你们别说给广威将军报仇,便是自己,也难逃此劫!” “哼,既然来了,我们就没想过自己的命!广威将军带领我们多年,此刻他不明不白的死了,我们岂可视而不见!” “愚蠢!” “你……” “哼,我就不该骂你蠢,你连蠢字都不配让我说出口。你们的命谁在乎,若是因此连累了广威将军的名声,叫他遗臭万年,被世人所唾骂,你们便是千古的罪人!” 葛将军身子不由得倒退,显然是被展沐风的这番话戳到了心眼里。 “葛将军,我们该怎么办?” 士兵们小声的问道。 葛将军定定的瞧着展沐风。 展沐风面无表情。 “这位公子,多谢你的提醒!广威将军之死,交给你们!弟兄们,我们走!” 浩浩荡荡的队伍陆续出发,很快的便是消失在夜幕中,一如来时那般的悄无声息。 “吱呀”一声,城门被打开。 展沐风回头,对上苏芩的视线,勾唇一笑,“不用担心我,我没事!” 苏芩大步的走上前,脚步迅疾,叫展沐风的心跳骤然加速。 她抬起手,是要抱自己吗? 展沐风无声的笑了起来。 “啪!” “你做什么?”阿二愤怒的抽出刀,一脸仇恨的对着苏芩。 楚楚闪身上前,不甘示弱的与他对峙,将苏芩拦在身后! 展沐风偏着头,额前散落的长发,将他的半张脸藏在了黑暗中。 “你个蠢货!不是说不暴露的吗?此刻这般,是要怎样?你不为自己想,你想过我京城的家人吗?你我来往密切,此刻你暴露了,不是叫那人起疑心,对我的家人出手!” “不会!” 展沐风开口道。 “怎么不会?那人的狠辣,你又不是没有领教过?展沐风,我原以为,你不是这般冲动之人。现在看来,是我高看你了!你我从这一刻再不想干,你走你的,我过我的,别想再来威胁我为你做什么!” 苏芩大步的转身,再不看展沐风一眼。 楚楚旋即跟上她的步子,主仆两个消失在夜色之中。 “阿二!” 听得展沐风带着警告的声音,阿二这才收回仇恨的视线,跪在地上。 “别让我再看你这样的眼神,天下间,便是我自己,也不许有人对她有丝毫不利!” 阿二诧异的抬头,对上展沐风满是杀意的脸,嗖而又低下头去。 “主上,您为何不告诉苏相,京城的一切都布置妥当了。” 保护苏府的人,主上在尚未离京前便是早已安排妥当,拓翼想要动苏芩的家人,只是痴心妄想。 章58:不愧是战神之子 “我做的,她不必要知晓。” 展沐风说罢,转身往城里走去。起初在京城里做下这番布置,是为了牵制苏芩,怕她有朝一日会反咬他一口,叫他一败涂地。可世事无常,苏芩的确是叫他一败涂地了,在爱与不爱的挣扎里,他选择了爱她,而她到现在却还是不爱他,所以他是输了,输的一塌糊涂。 可是他依旧不后悔当初的布置,他现在甚至庆幸当初的明智之举。 若不是有次一招,他今夜又怎会如此行事? 阿二望着自家主上越走越远的背影,脑子里一团浆糊。 主上不再蛰伏,正式对拓翼宣战的举动,他很是喜欢。很早以前,在主上明明有实力干掉拓翼,却偏生要装傻充愣,他就很着急了,心头暗暗计较:若是有人能够叫主上不再蛰伏,他就一辈子给那人倒夜壶。 不过现在嘛?想想苏芩扇了主上的那一巴掌,阿二将这个暗暗计较彻底的抛下了马里亚海沟。叫他给苏芩那小子倒一辈子的夜壶,休想! “不过,主上不是很喜欢苏芩这小子的吗?如今这般做,又不解释清楚,岂不是将苏芩越推越远?” 阿二小声的嘀咕。 他没有发现,自己对于苏芩和主上相好的反感,已经在展沐风潜移默化的洗脑中,越来越淡了。 由此可见,展沐风的能力是有多可怕! 在苏芩离开的第三天,阿二便是明白了缘由。 三天后的清晨,晨光熹微,薄雾尚未散尽。 黑压压的三千御林军,林立与庐州城城楼下。 “上将军,你装傻充愣十年,皇上却是待你如故,你却别有用心的勾结北仓狗,杀害广威将军,引得西关将士离开,为北仓狗大开方便之门,皇上命我等捉拿你回京,你还不快束手就擒!” 御林军首领闻人羽义正言辞的大声道。 展沐风立于城楼上,身后跟着从京城带来的一干侍卫,却是不见阿大阿二的影子。 他面无表情的瞧着城楼下方,嗤笑道:“大白天里学狗叫,你学的太难听了!” “你!” 闻人羽气歪了鼻子,想着来庐州城前天子的交代,对展沐风再不客气,下令道:“都给我上,捉拿叛贼展沐风,死活不论,加官进爵,赏黄金万两。” 众御林军双眼发亮。 哪怕是干三辈子,他们也不可能挣到黄金万两。! 立时,一个个便发红了眼睛如打了鸡血,朝着庐州城猛攻而去。 驾云梯的驾云梯,撞城门的撞城门,射箭的射箭,忙的不亦乐乎。 “哈哈……多谢贱人送箭!” 在闻人羽发动进攻那一刻便是消失的展沐风,忽然现身城楼,大声的笑着道。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闻人羽几乎要跳起来,指着身前的弓箭手道:“射,快给我射!” “将军,箭都用完了。” 弓箭手欲哭无泪的禀报。 闻人羽一巴掌糊过去,直将说话的弓箭手给胡晕了。其余众人见状,皆缩起了脖子,一个个敢怒而不敢言。 “贱人!你说射谁?” 对面的展沐风面色发冷,闻人羽正要答话,便是瞧见黑压压的箭矢如天火流星一般的疾驰而来,一抢一个准,咻咻咻的几下,众御林军便是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闻人羽狼狈的左闪右藏,眼珠子差点儿从眼睛里掉到地上。 瞧展沐风那边的都是老弱残兵,歪瓜梨枣,谁想个个都是神枪手,指哪打哪! 闻人羽望着京城的方向,心内哀嚎:皇上,你可是害苦微臣了! 不过想想也知道,展沐风蛰伏多年,他身边跟着的人能是一般人? “主上,都处理干净了。” 城楼下,皆是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三千人,须臾间便是被悉数干掉。他们箭发又准又快,皆是穿心脏而过,并没怎么出血,血腥味并不重。 众神枪手紧张的望着展沐风,见他没什么表情,心头皆是松了口气了。 没表情就是最好的表情。 主上的洁癖,他们可是印象深刻,半点血腥味都闻不得,也正因此,他们一个个才练就了弓无虚发、百步穿杨的本事。 “去西关,赶走北仓人。” “是,主上。” 众人回应道,神情激动,气概万千。 他们能够想象得到,经此一役,不光主上天下闻名,不负战神之子的称号,便是他们,也再不会被世人所遗忘。 …… 庐州城的消息传到京城,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 “什么?三千御林军全军覆没?” 拓翼拍着桌子,那力道,几乎能将桌子给碎成了粉末状。 “……是,皇上!” 唯一生还的一个人,怯懦的回答道。 他比较幸运,心脏生的与普通人的位置不同,长得偏了,这才逃过了那群魔头的截杀。 “你们三千人,竟然还解决不了十二个人?” 连展沐风自己在内,他带到庐州城的人,也不过是十二个人而已。三千对十二,胜利才是显而易见的结果,可他们给他带回了什么样的结果? “你是要告诉朕,朕养的都是饭桶!” 拓翼怒不可遏,火山喷发一般的眸子,炽热的几乎能将人灼烧。 “不是的皇上,是他们太强了,他们太强了……” 幸存的御林军陷入了魔怔,将在庐州城遭遇的单方面屠杀,惊恐的说了出来。 拓翼面无表情的听着,等他说完,扬手,那人便是断了气,瞪大了不敢置信的眼睛瞧着拓翼,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解释了,不是我方太弱而是敌人太强大,也还是被杀掉了! “竟然三千御林军皆无一人生还,你也不能例外!” 冰冷的声音从殿内传来。 拓翼瞧着来人,冷声道:“这次你亲自出马,朕要展沐风此人尸骨无存!” 来人忽然嗤笑起来。 笑声是从宽大的黑色大袍子里发出来的,看不见脸,也瞧不见身形是何模样? “你笑什么?” 拓翼忍着心头的怒气,问道。 那人的声音很冷,“不过是区区一个战神之子,还不配让我亲自出手。” “你……朕的木牌侍卫,还有三千御林军皆丧于他手,他的实力,不仅仅只是区区一个战神之子这般简单!” “哼,那又如何?你不是还有铜牌、银牌、金牌、玉牌的侍卫,若是这些还不够,统领大军的四大将军,可不是盖的?” “你的意思是……” 章59:叫你们跟踪我哼! 男子低头玩弄起自己的指甲,斜眼似笑非笑的瞧着拓翼,道:“你不是早就看那群不交出军权的老不死不顺眼了吗?这次正好是个机会!” 拓翼也笑了起来。 “是呢,你提醒了朕,这的确是一个好机会。” “没什么事,我就告退了。” 男子说的恭敬,可是神态却无半丝的恭敬之意,转身便是消失在了殿内。 拓翼捏着桌上的夜光杯,脸上还带着先前的笑,却只听“啪”的一声巨响,夜光杯碎成了粉末。 迟早有一天,他要叫这天下再无人敢在他面前如此猖狂! 吱呀。 紧闭的门轴声被传的很远,候在殿内的福公公轻手轻脚的进到殿内,将周遭的一切无声的收拾干净。 “小福子。” “奴才在!” 听得拓翼吩咐,福公公弯着身子,一脸正色。 “给朕拿纸笔来,朕来拟旨。” 福公公眼皮微跳,都这个时候了……“是,皇上。” 片刻后,一卷明黄色的带着墨香的布帛,到了福公公的手上。 “八百里加急,送到四位将军手中,不得有误!” “……是,皇上。” 福公公躬身退下,将圣旨交给侍卫,又巡视了宫内的值班情况,回到乾清宫站了一会儿岗,及至子时三刻,这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作为宫里的一等大内侍,福公公的院子自然是独立,只有一个人住。 他走到房间内,并不点灯,轻轻地打了一个响指。 扑棱棱的声响传来,因为是黑暗中,并不能瞧见是何物。 “告诉他,那位给四将军传旨了。” 又是一阵扑棱棱的声响,紧接着,房内归于平静。 夜风渐起,黑云遮月。 皇宫西北角,一团黑色的身影从破败长满了青苔的檐角飞过,黑影飞出了京城,一路往南。渐渐地,乌云散开,月光顷刻照耀大地,银色的月光也照亮了黑色的影子。 那是一个肉团子,隔近了看,才看清那是一只几乎秃了毛的鹰。肉肉的翅膀,圆滚滚的肚子,长长的鸟喙,锐利的爪子。 看着胖滚滚的身子,速度却是一点儿也不慢,不过转瞬,便是将身后跟随的尾巴给甩的无影无踪。 “唧唧——” 追风得意的长鸣。 这辈子想追上我,门都没有! 俯冲着往下飞驰,追风啄下一截干枯的树枝,用力的往后面扔去。 “啊!” “谁,是谁!” 尾谁着追风的两条尾巴,一个被戳瞎了眼睛在地上打滚,一个神经兮兮的戒备四周。 追风对这样的效果很是满意,用肉翅拍了拍鸟喙上沾着的灰尘,摇摆起优雅而完美的曲线往南飞去。 叫你们跟踪我!哼!活该! …… “失败了?” 幽暗的看不出是何处的高台上,男子带着笑意的嗓音盘旋在每一个人的耳边。 结伴回来跪在地上的两条小尾巴,身子忍不住瑟瑟发抖,“宫主饶命。” “哪条道上的?叫什么名字?” 两条小尾巴可怜兮兮的摇头。 “咻!” 银针出袖子,两条小尾巴还来不及痛楚,便是没了知觉。 “不知道哪条道上的混的,什么底细,就敢回来求饶,简直就是找死!” 众人跪在地上,“宫主息怒!” “皇宫是我罩的,如今有人竟然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撒野,你们知道该怎么做!”男子玩弄着长长的指甲,拉长了声音,笑意盈盈的道。 众人心生胆寒,同时应道:“是,宫主。” “都散了吧,我累了,要休息了。” …… “唧唧。” 追风盘旋在庐州城城门口,却不见展沐风的影子,正想欢呼,偷偷地溜去京城找苏芩,却是听到一阵要命的声音。 “追风,你去哪儿?” 雪浮笑着道。 追风扭头冲过去,对着雪浮的脸便是好一顿啄。 雪浮早有预料,抬起手边的剑抵挡,几个回合间,声响叮当,银光四射。 “追风,你够了!” 雪浮怒道。 追风伫立于城楼上,居高临下的睥睨她。 丑人多作怪!它看一眼都是污眼! “主上往西关出发了,你随我来。” 急着复命之后,去京城找苏芩,追风猛然冲到雪浮头顶。 想想这个它就来气,如不是无良黑心的主人在它身上下了臭粉,没有解药,它十天半个月比茅厕还要臭烘烘的,此刻的自己焉能受制于人? 否则的话,它早就欢欢喜喜的去找苏相,过卿卿我我的二人世界甜蜜去了。 无良主人,不会有下一次了! 因为,我要另择主人,别说下一次的机会了,以后都不会有机会了! 啊,就知道像它这么天生丽质难自弃,天上有地下无的鹰,老天不会这么暴殄天物、丧尽天良的让它一辈子跟着无良黑心肝的主人。 美哒哒的苏相,我追风来了哟! 追风一靠近,雪浮便是嗅到了一股不可遏制的臭味,眼白一翻,差点儿就要晕了过去。身子急剧的倒退十米,她愤怒的瞧着追风,道:“追风,别靠近我!” 追风可怜兮兮的点头。 雪浮愤怒的心情,这才有了缓解。可转眼,一团黑影便是笼罩头顶,源源不断的臭气从头顶传来,直将雪浮给熏得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 这还不算最糟糕的。 “噗!” 臭气中夹杂着一股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气味,将雪浮彻彻底底的熏成了白眼,整个人“砰”的一声倒在地上。 追风拍了拍憋下去的肚子,满足的发出一声长啸。 总算舒服了! …… “主上,京城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追风对着主上说事的时候,并不避开众人,一鹰颐指气使的盘旋在主人头顶上,源源不断散发臭气的场景,却是叫众人退避三舍。 不过,众人即是不退避三舍,也听不明白追风说的是什么。 “没什么,继续往西关走。” 展沐风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头顶上一丢,转身大步的走向众人。 章60:真恨不能把你弄成秃子! 追风俯冲而下,两只爪子接过小瓷瓶,鸟喙一啄,咕隆一声,便是将小瓷瓶里的液体吞进了肚子里。 霎时间,将众人险些要熏晕过去的臭味,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唧唧!” 新仇加旧恨,解除了臭粉味道的追风愤怒的朝着展沐风冲过去,只想将他脑袋上的毛发都给啄光光了,叫他变成一个又土又丑的大秃驴才解气! 展沐风早有所觉,在追风尚未靠近之时,袖子一甩,掀起一阵风墙,牢牢地将追风给阻隔在五十厘米外,不得近身。 众人口观鼻鼻观心,毫不诧异的望着一人一鸟过招。 几十回合下来,一人一鸟对峙两地,身上皆是出了汗。 “唧唧!” 追风大喝一声,扬起下巴,挑衅的张合着嘴巴,说着只有展沐风能懂的话,“黑心主人,下次过招,我一定把你给打成猪头!” 虽说他是个黑心肝的主人,这么多年来,它老是被他奴役,牵着鼻子走,有过许多的不愉快,甚至追风还想过要在展沐风的头顶上拉屎——当然了,它也的确这么干过,只不过,倒霉的都是别人罢了——却依旧改变不了,它心头涌起的不舍。 陪伴多年,它看惯了黑心主人的扮猪吃虎,将众人玩弄于鼓掌之间,谈笑顷刻间叫人死无葬身之地。此刻,因为北仓国的进攻,因为身体里战神之子的血液,为了保家卫国,他不再伪装,也不再隐藏。 这一路,必定是艰辛的旅途,刀光剑影,明枪暗箭,不计其数! 展沐风勾唇一笑,“下次,我定拔光了你的毛,给弟兄们下酒吃。” “唧唧!” 追风怒了。 眼睛里快要夺眶的眼泪,瞬间消失于无形。 “唧唧,”你放心,我会好好的和苏相腻在一起,一辈子都不回来了。 它怎么会不舍得这个黑心肝的主人,真是疯了。 “扑棱棱”用力的拍打翅膀,卷起的风只将众人的头发吹成了鸡窝,追风不带一片云彩的飞走了。 阿大和阿二不紧不慢的跟在苏芩的马车后,两张吊丧的脸,叫身边众人敢怒而不敢言。 这两人武功太高了!谁敢在老虎嘴里拔毛?不是脑子秀逗了,纯粹找死?! “唧唧——” 鹰击长空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畔,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下一刻,众人眼珠子掉在了地上。 谁能告诉他们,这个圆滚滚、肉呼呼,翅膀上的毛都掉了精光,能看见红色鲜肉和鸡皮疙瘩的东西,真的是鹰吗摔! “追风,你怎么来了?” 阿二震惊的吼道。 追风痴痴然的瞧着马车里的苏相,俯冲着便是要从布遮着的车帘里飞进去,冷不丁却是被阿二粗犷的吼声给吓住了,顿时僵住了。 追风在空中,僵住的后果嘛…… “砰!” 巨大的声响叫众人耳膜鼓鼓作响。 这得是有多沉,才能把泥地撞出这样震撼人心的效果来。 众人龇牙咧嘴,忍不住抱住额头,一个个只觉疼得不行。 “发生什么事了?” 马车忽然停下,苏芩探出身子疑惑的问道。慢慢的,她的视线定格在双爪朝天,整个身子被倒埋进了泥土里的某物。 “追风?” 苏芩迟疑的开口。 “唧唧!” 听得魂牵梦萦的声音,追风瞬间满血复活,一个鲤鱼打挺,抖落身上的灰尘,扑腾着翅膀眼泪汪汪的朝着苏芩飞去——要抱抱。 后来,这个事情不知道怎么传来,茶楼酒肆的说书先生,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说起此事来有板有眼。 有人嗤笑道:“什么鲤鱼打挺?千字文都没学好,还敢出来说书?” 茶楼先生正欲反驳,却见某只圆滚滚的绣球朝这边飞了过来,对着说话的男子一阵乱啄。 待男人哭着求饶倒在地上,那圆滚滚的绣球才停下了转动,众人擦了三遍眼睛,这才发现眼前的哪里是绣球,分明是一只鹰。 圆乎乎、肉滚滚,通人性,翅膀没毛。 这不就是传遍了大街小巷,传说中苏相的爱宠吗? 传说,总是叫人期待好奇的。 尤其是说书先生! 他不予余力、不厌其烦的诉说苏相爱宠的传奇故事,便是因为敬仰。此刻真身在此,如何能不激动?就是叫他跪舔,他也愿意啊! 正想要靠近,却见追风张开翅膀,气冲云霄的飞走了。 飞走了。 走了。 了。 是的,飞走了。报了仇,解了气,追风自然是走了。自从离开了黑心肝的主人,跟在芝兰玉树、恍若谪仙、文采卓绝的苏相身边之后,近朱者赤,追风也多了新的爱好——读书。其中最喜欢的,就是学习成语。 因为,成语是苏相一字一字念给它听的。 鲤鱼打挺这个词语,它极是喜欢。 苏相养在苏府后池中的鲤鱼,都是它的朋友。那些个鲤鱼身姿优美,一个个可漂亮了。 今儿个它却听到有人中伤自己的朋友!真是叔可忍,婶婶也不能忍! 为朋友两肋插刀,再所不辞! 教训完欠扁的歪瓜梨枣,追风整个人都满足了,至于其他人,它完全忽视了。 当然了,这些都是后话,此处暂且不表。 且说阿大阿二见到了追风一脸震怒,心头惊骇万分。 自己被主上遣来保护苏相,虽不情不愿,然而,主上之命,焉能违抗?不过好在,主上本身武功不弱,身边又有众人保护,加上反应灵敏、出其不意的追风,别人想要伤害主上,简直比爬山摘星还难! 阿大阿二也可以少一份担惊受怕了。 可是现在,反应灵敏、出其不意的追风,竟然回来了。 回来了! 章61:你一直都知道 这鸟贪恋美色是出了名的!尤其是它见了苏相,好色的举动完全是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主上喜欢苏相,对苏相的占有欲也强。即便追风只是一只鸟,主上也见不得它在苏相面前卖萌打滚献殷勤,更别说是撒娇求抱求爱抚了! 此刻追风来这里,必然是背叛了主上! 阿二思索下来,抽出腰间的剑便是朝追风劈去。 背叛主上的,都该死! “你放肆!” 眼见着苏芩有危险,清清和楚楚跳出身来,拔剑挡在苏芩身前。 电光火石,火光四射,下一秒,三人打成一团。 若是一对一的单挑,阿二自然不会败,可是一对二,对手又是武功并不弱的清清和楚楚,阿二渐渐地落了下乘,双手握剑抵挡两人的进攻,一边气急败坏的对阿大道:“还不出手,你就这么巴不得我死?” 阿大凉飕飕的说:“是啊,等着给你收尸!” 阿二真相一巴掌胡死阿大,冷不丁挨了清清一拳,又是在紧要的位置,一口血忍不住蓬勃而出。 阿大脸色大变,跳过来对着清清楚楚二人,招式凌厉,步步皆是杀招,快速果断,毫不累赘。 清清和楚楚虽然武功不弱,可却是头一次对上不要命、这般狠的人。阿大就好似一个冰冷的杀人机器,出手快、狠、准,将自己的弱点暴露在别人眼前,也只取别人的弱点。 “住手!” 苏芩大喝一声。 清清楚楚立刻收手,阿大却是不理,一剑直直的朝清清刺去。 “我说住手!” 苏芩身形极快的闪过,形若魅影,顷刻间到达阿大身前。 “阿大!” 眼见着阿大就要伤到苏芩,阿二惊呼。 来时,他们便是在主上面前立了重誓,绝不会叫苏芩伤了一根毫毛。若是苏芩受了伤,他们有何颜面去见主上? 可是,阿大的剑太快了。且这次是动了杀意! “嗡!” 苏芩耳膜一阵刺痛,其他人亦是如此。 “你……” 阿二沙哑着嗓音道。 追风也是呆住了,扑腾着翅膀飞过去,却是被阿大喝道:“你别过来!” 追风低垂着脑袋,一言不发的走到苏芩身边站定。 苏芩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瞧着阿大。 嗒、嗒、嗒…… 一滴、两滴、三滴……血珠子连成线,将泥地凿出了一个浅浅的坑。 为了不伤自己,他竟然挑断了右手筋骨! “你们回去吧!” 苏芩开口道。 阿大阿二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瞧,眼眸里毫无温度。 “你们都受了伤,别说保护我,在我身边也不过是累赘,我还得分神去保护你们,不若你们回来展沐风身边,帮他斩杀北仓人。” “你?” 阿大阿二震惊的瞧着她。 “你怎么知道?” 阿大失声问道,神色再不复以往的面无表情。 苏芩只是笑,并不说话。 阿大皱起眉头,沉声道:“你一直都知道。” 他说的很是肯定。 苏芩点头,大大方方的承认道:“不错,我知道,只不过,是在上了马车的那一日才知道的。”初见时,果断、狠绝、杀伐决断的展沐风,焉能是个没有头脑的莽夫蠢货?此次北仓设计入侵,他现身明处,她不相信他没有做好完全的准备。 展沐风是阴狠的,他蛰伏多年,明明有实力干掉拓翼,却并不这么做,反倒是一点一点的折磨他,叫他在那个皇位上如坐针毡,苦苦煎熬着。 展沐风也是有血性的,继承了战神之血,知晓了北仓人毒辣设计侵占西凉国土时,国仇盖过了家恨,他不在伪装,大大方方的站出来,告诉世人,他是战神之子,有他在,西凉便不会被外族人所入侵! 继承了战神的血脉,他身上亦有不输于其父的铮铮铁骨! 苏芩佩服这样的展沐风! 他故意误导她,让她回到京城,天子脚下。那她便回去,助他一臂之力! 这一场仗,谁也别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阿大震惊的望着大笑着的苏芩,忽然间有些明白了主上为何会钦慕于一个男子。 这样的男子,的确是世间少有。倘若他是一个女子…… 阿大不禁叹了口气。 世无两全齐美之事,便是如此吧。 “苏相,告辞!” 阿大抱拳,深深地看了苏芩一眼,这一眼,带着感激,还有重托。 主上让追风过来苏相这边,如今苏相让他们回去,他们倒也不用两头为难了。 只是主上,他,加上阿二,后面再加上一个追风,主上身边实力最强的三人,都给了苏相,你对他未免也太好了。如此会被他吃的死死的,你知不知道? 唉……阿大长长的叹了口气,心道:反正这也不是他应该操心的。 直到走出了老远,阿二还有些迷迷糊糊的,他转过脸瞧着阿大,问道:“我们不是要保护苏相吗?” “他让我们回去。” “可是主上知道了会生气。”阿二心头一喜,旋即却是担忧,不怕主上生气,就怕主上不要他们了。 阿大勾了勾唇,“主上不会生气。”吧! 他说的信誓旦旦,阿二便是信了。反正,他要回去跟着主上,不管主上说什么,他也是要跟着的。 是夜,南平、北域、东义、蕲州,边关四大将军驻守领地,同时收到了来自京城的八百里加急诏书。 “西凉,是要变天了。” 驻守蕲州的威义将军道。 “将军,我们该如何行事?” “事关重大,拟一封密函,交给其他三位将军。” 月影横斜,夜风阵阵。 三匹在夜色下奔驰的骏马,朝着同一个方向——蕲州,疾驰而来。 章62:真够恶心的! 愁云惨淡,夜风刺骨。 蕲州大帐内,大将军威义的主账仍旧燃着一盏灯。灯影婆娑,摇摇欲坠。 “唰!” 有人掀开了大帐,凉风席卷而入,吹得婆娑的灯盏跳动的更是剧烈,险些下一刻就要熄灭一般。 “嗤。”灯芯忽然发出一声爆破之音,火焰一下子蹿的老高,非但没有熄灭,反倒是烧得更旺盛了。 威义将军站起身,惊喜而激动的瞧着走进来的三人。 “威远将军、威震将军、广成将军,我已经等候你们多时了。” 三人皆是一身戎装,小兵打扮的样子,脸上风尘仆仆,同时抱拳道:“威义将军。” “三人快里面请。” 威义将军指了指身后,同时叫了守在账外的亲信过来吩咐了一番。 三人落了座,等威义将军来了主位,威远将军便是开口道:“皇上说上将军勾结北仓人,谋害了广威将军,命我等即刻出兵西关,讨伐上将军,不知道几位将军怎么看?” “哼,上将军会勾结北仓人?” 挨着威远将军落座的广成将军十分不屑的道,“上将军乃是战神之子,焉能背叛西凉,辱没了战神的名号!不过是那位小肚鸡肠,容不下……” “广成将军,还请慎言。”威义将军听他后头越说越是离谱,当即打断。 广成将军忽然不在意的模样,反倒是越加的气愤了,“这么些年,他日夜想着的便是收回我们手头的兵权,亏得我们军中有孺先生周旋着,他这才没有找到名目。这会儿,更是卑鄙无耻不择手段的污蔑上将军。哼,大不了就去西关,憋了这么多年的气,老子早就想出了!” 他用力的拍了拍桌子,巨大的声响,连结实的帐篷都跟着抖了抖。 “不知道几位哥哥是怎么想的?” 威义将军看向其他三人。 威震将军叹了口气,道:“我当年本该死在战场上的,若不是展将军相救,我哪里还能活到今日,如今他的儿子有难,我自然不会坐视不管。” “威远将军,你呢?” 威义将军目光落在从进了帐子就不曾说过话的威远将军身上。 “我,我听你们的。”威远将军粗声粗气的道。 他是个闷葫芦,脑子也没有别人聪明,不过一身却又使不完的力气,为人也是守信重诺。 威义将军起身拿了一瓶酒过来,给几人满上,站起身,举着杯子,道:“既然大家想的都一样,那咱们喝了这杯酒就出发,免得迟了生变,反倒是叫别人抢占了先机。” “好。” 一杯酒下肚,威远、威震、广成,三位将军相继离去。 威义将军只在帐篷里坐着,并不将几人送出去,免得引人注目。 “威义将军。” “进来。” 得了回答,一个小兵进到帐内。 威义将军并不抬头,问道:“他们都走了?” “是的将军。” “你退下。” 小兵退出帐内,闪身的时候,忽然瞧见威义将军眼睛里闪过一道阴狠的光芒,那道光芒闪的太快,小兵再去捕捉的时候,却见威义将军还是平常的那副模样。 许是自己看错了吧! …… 天快大亮的时候,皇宫里来了一只信鸽。 有宫人从屋里头出来,取出信鸽脚上绑着的信,立刻秘密呈给拓翼。 “哼,算他们识相,这次就暂且饶了他们的命!” 拓翼瞧了迷信,心情大好,之前被那人挑衅不屑的愤恨也清减了不少。 一桩一桩的来,等收回了兵权,整个天下便再也没有人胆敢藐视他、挑衅于他。 福公公端热茶进御书房的时候,瞧见的便是天子含笑的脸,可旋即,又换成了一脸深沉。 福公公收回心神,弯身恭敬的道:“皇上请用茶。” “先放着吧。” 拓翼一脸烦躁的道。 福公公便是道:“皇上,北仓人素来便是我西凉的手下败将,此次以卵击石,必定是自取灭亡,皇上不必太过担忧。” “哼,”拓翼轻哼,眼神轻蔑,“北仓朕压根就没有放在眼里,朕只是心痛,上将军竟然,竟然……” “上将军竟然联合北仓人,欲霸占我西凉。” 福公公将拓翼吞吐着说不出口的话道出,换来拓翼一个阴狠的眼神。 福公公噗通一声重重跪在地上,“皇上,您该决断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福公公,你该知道,上将军他是什么人?” 拓翼阴测测的说道。 他盯着福公公的眼神好似一条冰凉的毒舌,叫福公公身上的每一根寒毛都跟着倒竖了起来。 不是害怕,而是被恶心的。 这么多年了,这位好似特么爱上了自欺欺人这回事!他自己倒也罢了,只可怜了他这个看得分明的人。 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 “皇上,上将军固然贵重,然,我西凉百姓比起他来说,难道就不贵重了吗?皇上常说,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皇上难道要为了一个上将军,而将整个西凉的百姓都弃之不顾!” 拓翼身子不由自主的倒退两步,福公公用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适时地瞥见了他一脸的犹豫和挣扎。 “……你说得对,朕不能因为他,负了整个西凉百姓。傲天,就当是朕对不住你了,你放心,朕不杀他,留着他的性命,也算是给你们展家留一条后,不至于断了香火,九泉之下,你不要怪朕。朕,也是不想如此啊,岂料他竟然……唉……” 福公公慢慢的退了出去,将空间留给拓翼一人,带上宫门,拔腿便是往自己的院子跑。 远远地,还能够听见守在门口的两个小太监疑惑的对话。 “福公公这是怎么了?跑这么快?” “看福公公不像是病了,里头皇上也没有吩咐,大约是人有三急……” 福公公的确是很急,他实在是忍不了了,跑到一棵树下,抱着树干便是大吐特吐了起来。 真真是恶心到了! 活了这么久,第一次见到这么无耻的人! 章63:他敢来送死就成全他! 吐了一会儿,福公公抬起袖子狠狠地抹了抹嘴吧。 那人不但无耻,还打的一手好算盘。 他方才一番唱念俱佳的做戏,不但表达了自己的重情重义,而且还将上将军彻底的抹黑了。原本,上将军是三军的核心人物。此刻,通敌叛国,如何能不叫百姓痛恨,叫三军将士寒心,彻底的厌弃他。人们说起昔日的战神展傲天,谈的,也不再光是他的赫赫战功,更多的只是他的儿子如何的通敌叛国,有损他的威名。 战神展傲天在军中和百姓心中威信减少,如此一来,拓翼便可顺当的接手全部兵权。 而且,上将军也再无任何威胁,不必再放在眼里。 “当真是好算计呢!” 福公公轻声呢喃,转头凝视着西边的天空,心道:上将军,你可一定要打跑北仓人,大胜归来! 清晨,雾气还未散去,京城守门的士兵将城门打开,便是见到了一辆停在门口的马车。等他们安置好了哨口,马车便是往城里驶去。 小兵也不甚在意,左右,等着进京城的马车,天天都是有的。那些出了城,或是从远处而来,没来得及京城的马车,便是在城门口等候一夜,第二天开城门时方可入城。 小兵却不知道,今天这辆进到京城里的马车却不一样。 马车内的人,用她的智慧和谋略,影响了整个天下。 至此刻,风云起,一切,刚刚开始。 “唧唧。” 追风坐在苏芩脚下,抬头疑惑的望着她,特别是她手里头的那张纸条。 纸条有什么好看的?苏相怎么看都不看自己一眼的,好伤心……亏它昨晚不顾疲惫的帮了它那么大忙。 …… “追风,你帮我一个忙。” 马车内的苏芩一脸笑意的低头对它说话。 追风连连点头,有点儿兴奋,拍翅踢爪,跃跃欲试。这可是跟了苏相之后,苏相第一次吩咐自己,自己可一定要好好表现了,吼吼! “你这样这样……” 马车一路疾驰,追风脑袋缩进了翅膀里,眯眼打盹,养精蓄锐。忽然的,它张开翅膀,一阵风似的窜了出去,等它在飞进马车里的时候,苏芩便是瞧见了它爪子下死死地摁着一直信鸽。 信鸽很是普通,并无异常,普通人瞧着,也不会注意。 追风对着信鸽的脑袋啄了一下,下一秒,苏芩见到了玄幻剧里才会出现的场景。 那信鸽停止了先前被追风按住的挣扎,抬起一脚,放在苏芩面前,让它瞧见绑在自己腿上的小纸条。 苏芩手脚麻溜的解了纸条,将内容看了一遍,深深地吸了口气。 “清清。” 她对着马车外喊话。 “大人,何事?” 苏芩将纸条递给他,“模仿这个笔记,我要十成十的像,写一句话,我念,你写。” 清清二话不说的转身,回来时,两张纸条到了苏芩手上。 一张是原本绑在信鸽上面的,一张是清清自己写的,上面墨迹尚未干涸墨迹。 苏芩很是满意的点头,将他唤道马车上,一字一字小声的道:“按诏出兵,并无异常。” 清清俯下身子,慢慢的纸上书写,待墨迹干了,苏芩这才绑到了信鸽的纸上。 拓翼在皇宫里见到的纸条,便是出自清清之手的仿版。 “威义将军吗?”苏芩瞧着纸条,轻声道,低头,她看向仰头瞧着自己的追风,将她抱起来放在怀里,摸了摸它的头,笑着道:“辛苦你了。” 追风傻傻的瞧着她仿若千万树梨花盛开的笑容,瞬间满足了。 “这张纸条,你帮我保管好。” 苏芩将纸条递给追风。 追风诧异的瞧着她。 苏芩笑道:“我有一次瞧见,展沐风将看过的书信给了你。” 追风恍然,是有那么一次。 看着苏芩,追风心内一阵骄傲。 看,这就是自己选的主人,多聪明啊! 卷了苏芩递过来的纸条,追风飞出了马车,不一会儿便是又回来了。 苏芩伸出手,追风自觉的走过去,跳到手上,被苏芩抬着到了怀里,就这么躺下,迷上眼睛,幸福的睡了过去。 临睡时还在想着,若是黑心肝的前主人瞧见了此刻的情景,一定会气得跳脚吧! 展沐风虽然记挂着苏芩,可这会儿心头更多的却是西关之危,更别说是“嫉妒”揩油的追风了。 展沐风带的人都有拳脚功夫,又骑的是好马,没几日,便是追上了回西关的将士们。 “是你们?” 葛将军一脸欣喜,旋即有些疑惑,“你们怎么会来这里?莫非是……” 展沐风点头,“葛将军,你我去别处说话。” 众人继续行进,两人来到稍远的一处地方说话。 “我是展沐风。北仓人此刻已经占领了西关,此次回去,你得听我命令行事。” 葛将军铜陵大眼瞪得老大。 不是说上将军是个痴傻了二十年的傻子吗?此刻瞧着,却是没有半分痴傻的模样。非但没有,那双深不见底的双眸,还透着凌厉而叫人不敢直视的气势。 “广威将军,是他们设计杀死的!” 葛将军失声道。 展沐风点头,“是他们。” “啪!” 葛将军重重的甩了自己一巴掌,紧接着,又是“啪”的一声,连着三下,一下比一下重,一次比一次打的狠。 展沐风只冷眼瞧着,并不阻拦。 身为西关守将,这般冲动意气行事,不顾大局,莫说是打几巴掌,便是处死也是应该的! “上将军,末将中了北仓人的奸计,叫西关陷入敌手,西关三千百姓生死不明,原本该引颈自戗,以谢天下。然,北仓人不退,末将恳请上将军许末将苟延残喘,待赶走北仓狗,末将必定下去向广威将军请罪!” “你起来!” 展沐风冷声道。 “多谢上将军,”葛将军磕了一个头,这才起身,跟在展沐风往前走去。 展沐风的身份,葛将军只告诉自己的心腹。其他人听罢,都觉得很不可思议,疑惑之余,更多的却是兴奋。 战神之子他们早就听说,此刻见他气势逼人,行事布局自有一套,颇有乃父战神遗风,一个个的对这场战事便是添了必胜的信心。 众人马不停蹄,一路往西走,最后停在了罗城,与北仓人隔城对峙。 章64:土匪,强盗,无耻败类 “大帅,据可靠消息,西关将士已经到了罗城。” 北仓营帐,斥候进到帐内禀报。 主帐上坐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阔额粗眉,一双吊三角眼,鹰钩鼻,瞧着凶神恶煞的模样。 他不屑的粗声道:“总算是到了罗城,这些天一路攻占西关,毫无阻挡,筋骨都软了,可算是可以大干一场了。传令下去,全军准备出发,将西关兵都杀了。” “大帅,此事还得从长计议啊。” 帐内站在左侧的一人慌忙起身阻拦道。 大帅不高兴的瞪了说话人一眼,“军师,怎么一听西关人的名字,你就怂了!” 军师心头一梗,面上也很是不好看,“大帅,属下若是怕,便不会主动请缨来这前线。” “那你为何阻拦?” 为何阻拦?同一个没脑子的大帅说话还真是生气,偏生,二皇子又被大皇子使了奸计,被陛下诏回朝了。 “大帅,西关兵之前因为广威将军之死,离开西关,我等这才攻了进来,此刻他们回来,我们还得小心啊。” “小心什么?我们有最精良的武器,西关人愚蠢如猪,连计策都看不出来,焉能是我们的对手。” “可是大帅……” “你不必说了!”大帅拍桌而起,截断军事说话,直截了当的道,“我心已决,谁若是再劝,便做军法处置!” 此话一出,再无人敢劝话。 命令很快的被传达下去,北仓人准备迅速,推着投石机和三箭齐发的弓弩,以及骑兵整装待发。 “儿郎们,我北仓多年被西凉兵压制,今日就是我等建功立业,开阔疆土的大好日子,随我杀!” “杀!” 整齐划一的吼声,响彻云霄。 北仓大帅一马当先,领着三千大军出发。 三千大军,整个国家一半的兵力,这一仗,谋划许久,只许胜,不许败! 军事瞧着离开的众人,一脸的忧心忡忡。 另一边,驻守在罗城的展沐风等人,在北仓大帅领军出发的那一刻,便是收到了消息。 “葛将军,北仓人出发了!” 另一边,不断巡视四周的先锋也将消息禀告给了葛将军。 “加紧巡逻,我自有安排。” 他神色镇定,叫先锋也镇定了不少,脸上急色稍解,退出了帐内。 “上将军,北仓大帅领兵出发了。” 葛将军带着心腹来到展沐风的营帐内,一脸凝重的道。 其他人定定的瞧着展沐风,皆是等待着他的指示。 “很好,他敢来送死,我们就成全了他。只不过,他死容易,北仓国的那些武器……”展沐风双眸幽深。 “上将军的意思是……” “咱们这样……” 几人往前站了几步,仔细的听着展沐风的安排。 可怜的北仓人,摩拳擦掌而来,却不知展沐风等人根本就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他们真正在意的,却是北仓的武器而已! 半个时辰后,两军对垒。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一个,是因为多年被压制,不得进犯,扩充领土。 一个,是因为广威将军之仇。 “哈哈,胆小如鼠的西关兵,你们总算是害怕,出来受死了!” 北仓大帅嗤笑道。 “出来受死!” “出来受死!” 身后的三千北仓士兵齐齐呐喊。 对面,西关将士握着红缨枪的骨节咯吱作响,若不是将军早有交代,他们怎么会忍受这样的骂名和挑衅! 哼,你们等着,等我们要的武器到了手,看你们还能嚣张几时! 小小北仓国,人口还没有我西凉西关多,竟然敢不自量力的进攻!凭借的不就是阴谋诡计,还有那精良的兵器! 你们的阴谋诡计,我们已经知晓,此仇一报,我们就去地下向广威将军请罪!你们精良的兵器,我们势在必得! 西凉将士们目光略过那一排排投石机,还有那三箭齐发的弓弩,渐渐地低下头,眼睛里,闪着贼亮贼亮的光芒,身子竟然因为兴奋,而不可遏制的战栗起来。 这在对面的北仓大帅开来,却是害怕和惊恐。 “哈哈,哈哈……” 他仰天大笑。 哼,二皇子那个怂包,竟然担心这样的西关将士,用了将近三年的时间才布了一个局,害了广威将军。 以他看,这些西凉士兵,不过是不堪一击。 眼下他们的将军死了,军中无主,他们就更是慌了神了,没有主见了。 天高皇帝远,等到西凉的皇帝知晓西关之事,他们早就将西关给攻下,取道北上,直打入皇城边上,天子脚下,叫西凉的皇帝吓得屁股尿流! 如此一来,陛下定然会看重自己!自己也可以凭此平步青云,叫那些往日里嘲笑自己的,再也不敢多说一句诋毁自己的话! “西关兵,你们听着,此刻投降,本帅就留你们一个全尸。” “投降,投降!” 北仓士兵高举手中的红缨枪,摇旗呐喊道。 西凉将士不为所动,手里头拿起红缨枪,身子尽管是害怕的,却是戒备的瞧着对面的北仓人。 “看来,你们是敬酒不吃罚酒了。来人,推投石机。” 轰隆隆的声响传来,西凉将士们看着散至两边的北仓士兵,中间现出的三辆厚重机器,眼睛闪闪发亮。 “给我投!” 一声令下,三辆投石机同时停了下来,装石,五人齐齐拉紧绳索,一颗大大的石头便是被扔了出来。 “砰”的一声,平地上被砸出一个大坑。 与此同时。 “弓弩手准备!” 三弩启发的箭雨,漫天而下,对准西凉将士的眉心、心脏,密密麻麻,叫人无从闪躲。 “差不多了,行动!” 西凉士兵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兵打了一个响指,同时轻声道。 立刻的,所有人都奔跑起来。 对面北仓人惊愕的瞧着掉了满地的兵器,旗子,以及跑得比兔子还要快的西凉将士。 “大帅!” “哈哈,哈哈,这群怂包!” 北仓大帅喜不自胜,一开打,这群西凉人便是被吓破了胆,真是没骨气! 北仓大帅哪里知道,指挥这场战事的是展沐风,他惯来便是个随心所欲的主,我行我素,要不然,明明就有实力干掉拓翼,自己当个皇帝,却偏生的装傻充愣,叫拓翼担惊受怕了多年的光景! 对他而言,丢盔弃甲,在战场上逃了,完全就是小意思。 他要的,只是结果。 至于过程,会不会被人诟病,被人说三道四,被人揪住不放乱喷,展沐风只有四个字:管它去死! 不是开玩笑的话,真的是,管它,去死! 谁能够快的过他手中的剑? 谁能够干的过他手中的势力? 谁能够喷了他,还能全身而退的? 想都别想! “给我杀!” 北仓大帅高举着红缨枪,激动地大喝道。 干赢这一仗,妥妥的! 只是,可能吗? “大帅,咱们的投石机?” 一个总兵小跑上前问道。 北仓元帅浑不在意的道:“不过是丢盔弃甲的逃兵,还不配死在咱们北仓最伟大的发明,投石机之下!” 总兵用“我真佩服你”“大帅就是不同凡响”的眼神瞅着北仓元帅,恭敬的低下头,沉声道:“大帅高见,属下明白了!” 跑回指挥着投石机的士兵面前,总兵大声道:“儿郎们,捡起你们的武器,随大帅一道去杀西凉人。” “是,总兵大人。” 安置着投石机的三百士兵,有序的列成纵队,铠甲傍身,手握红缨枪。 “杀!” 三千北仓人异口同声的爆喝,声音震天动地,与西凉士兵的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待跑到某一处时,西凉士兵忽然眼睛一亮,个个都停了下来。 “哈哈,胆小鬼们,怕了吧。” 北仓元帅一马当先,兴奋地狂笑道。 他身边的总兵大人指挥三千士兵,将西凉将士包围起来。 “哈哈……” 西凉军中,葛将军也大笑起来。 不光他笑,身后的西凉士兵也都笑了起来。 北仓大帅一脸看白痴装,无比轻蔑的道:“死到临头,竟然还笑得出来,不知所谓。” “北仓狗,死的是谁,还很难说!” “哈哈!”北仓元帅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嗤笑着道,“你们赤手空拳,焉能打得过我们?” “哦?是吗?这可不一定!”葛将军目光幽深,大声道,“弟兄们,动手!” 轰隆隆! 巨大的声响从身后传来。 北仓大帅眉头紧皱,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 “大帅,大帅……” 耳边传来北仓士兵惊慌失措的声音。 声音入耳,更是叫北仓大帅烦躁了。 “慌什么?”他怒道。 “大帅,您看身后,您看身后……” 北仓元帅不耐的转过身子,骤然瞪大眼睛。 中计了! “无耻,卑鄙,下流!” 竟然是诱敌之计! 明面上丢盔弃甲的逃跑,暗地里却是大行土匪之实。 不,他们比土匪还土匪。 土匪抢东西前,还会“友好”的知会他们一声——“此山是我开,此路是我栽,要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 他们倒好,非但不知会他们,还骗了他们! 北仓大帅气急,转过身子,眼球暴突的盯着葛将军等人,“给我杀了他们,一个不留,死无全尸!” “杀!” 被气急的北仓人一涌而上,纷纷朝着葛将军等人杀过去。 对面,葛将军等人不闪不退,不慌不急,唰的掀了外袍,抽出锋利的匕首,大喝着朝北仓人杀去。 从选择了迷惑引诱北仓人的任务那一刻,他们就知道,自己是被牺牲的! 他们不怕! 他们无悔! 杀了北仓人很容易,可夺了他们引以为傲的武器,却并不容易! 北仓人武技不佳,无论是单打独斗,还是抱拳群殴,都不是他们西凉人的对手。不过,有了精良的武器相助,给北仓人延长了时间,也叫他们西凉士兵增多了损失。 北仓人注定是要败的! 可是,在他们败之前,总有士兵将投石机给毁坏了,叫他们收获一堆无用的石头! 哼,这一次,他们既要北仓狗的人头,也要北仓最引以为傲的武器! “杀!” 这边厮杀的热烈,另一边,北仓元帅则是带领着北仓总兵,以及三百投石机的将士们,飞快的朝着背面跑去。 便是毁了这匹投石机,也绝不能叫他们落入敌手! “葛将军!” 跟随着葛将军的士兵见状,不由有些慌了。 葛将军却是毫不着急,“无妨,自然是有人等着他们的!” 他成竹在胸的气势,叫众人一下子拾起了信心,不再慌乱,聚精会神的与北仓人拼杀! “主上,属下已经将投石机的操作原理摸得一丝不差!” 一个面容普通,见了就叫人忘记的男子低声道。 展沐风勾了勾唇,“你做的很好。瞧瞧这群辛苦跑着的北仓人,传我的令,给他们鼓掌喝彩!” “是,主上。” 男子躬身退下,指挥着二十余人操作投石机。 轰隆隆! 当巨大的石头划过天空,当轰隆的巨响传进耳畔,所有北仓人都懵了。 不可能!绝不可能! 西凉人竟然在这么短的时间就会使投石机了? 耳畔北仓人的惨叫和哭嚎统统在耳朵里消失,北仓大帅眼睛里只剩下黑衣战袍的男子。 黑色战袍,是无数鲜血凝结之后染成的颜色,带着肃杀之气,笼罩整个战场。 烈风掀起男子的长袍,男子面容俊朗,双眸凌厉,手握一只玄铁铸造的红缨枪。 “战神展傲天!” 北仓元帅瞧着那个男子,低喃道,整个人陷入了魔障中,直直的从马上坠下,身子战栗发抖! “大帅!” 北仓士兵惊呼的瞧着他。 北仓总兵走过去,将他给扶住,被他陷入了巨大惊惧中的眼神给吓住。 主将是一个军队的灵魂,灵魂都失去了,一个军队便只剩下了空壳子。 收拾一个空壳子,自然是毫不费力。不过半个时辰,三千北仓士兵便是成了西凉将士的俘虏。 “我们胜利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 紧接着,所有西凉将士都沸腾了起来! “胜利了!胜利了!” “葛将军万岁!” “西凉万岁!” 忽视将士们崇敬的目光,葛将军激动的走到展沐风身前,重重跪下。 “葛将军?” “葛将军怎么跪下了?” “那个穿着黑色战袍的男人是谁?” 霎时间,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或是疑惑,或是惊讶的瞧着葛将军,以及葛将军身前一身黑色战袍的男子! “上将军,您足智多谋,怎不愧是战神之子,西凉有你,末将也可放心的去地下向广威将军请罪了!” 话毕,他捡起地上的一只断箭往自己的心脏插去。 “嗡。” 虎口一阵发痛,葛将军手腕一软,手中的断箭轰然落地。 “上将军?” 他不解的瞧着展沐风。 展沐风神色冷淡,“你负了广威将军所托,我给广威将军报了仇,从此之后,你的命,便是我的了。”目光看向跪在葛将军身后请罪的将士们身上,“你们的也是。” “上将军?” 葛将军泪光闪动,嘴唇也跟着颤抖起来。 “既然命是我的,我说什么,你们就得做什么?” “葛大柱,惟上将军命是从。” “惟上将军命是从!” 其他人亦是齐声道。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其他西凉将士都快速的消化着这劲爆的消息。 这人竟然是上将军?竟然就是战神之子?从葛将军等人对他恭敬的态度来看,只怕是早已知晓了他的身份,这场仗能够如此大获全胜,不但俘虏了三千北仓士兵,更是缴了他们的武器! 气度不凡,运筹帷幄!这样的人物,竟然就是上将军! “惟上将军命是从。” 一个才摸清了情况的士兵激动地跪在地上。 “惟上将军命是从!” 呼啦啦的,所有西凉将士都跪在地上,欣喜激动的大喊道。 从军着,除了征战沙场,便是跟随大英雄之麾下! 很显然,身为战神之子,运筹帷幄,胸腔有沟壑,气度不凡的展沐风,便是他们心目中当之无愧的大英雄! 展沐风瞧着跪伏于地的西凉将士,血脉里征战杀场兴奋血液为之沸腾。 他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这一片土地对自己的召唤! 数年来折磨拓翼的快乐,也没有此刻来的快感多! “都起来吧!” …… 北仓大帅被捆绑着进入大帐内的时候,整个人还陷在魔障中,久久无法回神。 没办法,战神在他脑子里的记忆实在是太深刻了,那些血流成河,杀人如切菜的场面,在他的青年时代是一场永远也不会忘记的噩梦! 见到身穿黑色战袍的展沐风的那一刻,他就仿若是见到了昔年的战神,精神一下子就崩溃了! “主上,北仓大帅如何处置?” 帐内的徐达沉声问道。 葛将军和其他的几个将军站在一旁,只听着,并不说话。 “拿纸笔给他,叫他写句话给北仓的皇帝。” “是,主上。” 葛将军等人一头雾水,这北仓大帅瞧着受了惊吓一直没有恢复的样子,竟然能写字?他们瞧着徐达将纸笔给拿来,瞧着北仓大帅毫无动作,袖子里的拳头握了起来。 照他们说,就得先将这家伙给胖揍一顿了先! 竟然骂他们是怂包!孬种! 也不照照镜子,看看谁才是怂包?谁才是孬种! 尽管拳头痒的实在是不行了,不过,上将军在这里,他自然是有主张的,他们听着就是了。 至于拳头吗? 等会儿上将军干好了正事,他们再去“关照关照”这家伙也是一样的! “拿笔,写字!” 展沐风忽然冷冷的开口道。 冰渣子一样的声音,立刻叫所有人都抖了抖。 才松了绑的北仓大帅更甚!方才僵尸一般的手,立刻便是抓住了笔,在纸上乱写起来。 展沐风眉头紧皱,“我念,你写!西凉人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我等进犯,实在是自不量力!未免生灵涂炭,还请陛下将玉玺交给西凉上将军,以此保全我北仓百姓!” “噗!” 瞧着北仓大帅落下的最后一个句话,葛将军一个没忍住笑了出声,注意到展沐风看他,立刻将脑袋低了下去,心头却是对展沐风佩服不已。 “葛将军!” “末将在!” 葛将军出列,紧张的瞧着展沐风。 展沐风忽然笑了笑。 葛将军身子一寒,虽跟着展沐风的时日并不久,可对于展沐风的某些性子,他摸得还是比较准的。 比如说,他笑的时候,那就意味着有人要倒霉了! “手痒了吧,你们尽兴!” 嗯? 这是什么意思? 葛将军一头雾水的瞧着他。 身旁的应将军大笑道:“多谢上将军体恤属下!”话毕,他唰唰两下子将袖子给撸了起来,其他人见状,瞬间懂了,一个个撸了袖子,将北仓大帅给围了起来。 没有人发现,呆滞的北仓大帅,眼睛里飞快的闪过一丝害怕! 天杀的西凉人,逼着他写了那样的东西还不够,还要对他人肉攻击!他可是俘虏,善待俘虏他们不懂的? “上……” 北仓大帅将目光移向展沐风,才出口了一个字,一记重拳便是对着牙齿糊了过来。 “嘿,这北仓的大帅还真是有意思!咱们还没有动手,他就说了‘上’,盛情难却,咱们兄弟又此刻辜负了他!” 噼里啪啦的,帐子里响起一阵凌乱的踢打声。 展沐风食指轻叩着桌面,眼眸低垂。 一旁的徐达面色欢愉的瞧着胖揍北仓大帅的葛将军等人,顺便抽空对已经成了大胖纸的北仓大帅给了一个鄙视的眼神:蠢货。在祖宗面前班门弄斧,吃亏的还不是自己。原本是俘虏,好好听话,不会惹来皮肉之苦!你这么的“不甘寂寞”,咱主上也不好拒绝不是? 半个时辰后。 葛将军等人停下。 实在是没气力了。 瞥一眼晕过去的北仓大帅,葛将军愧疚的向展沐风请罪,“上将军,末将一时没有控制住力道,还请上将军责罚。” 这事要是传出去,损的可是上将军的名声。 其他国家的人知道,少不得会说一句:真不是人,连投了降的俘虏都揍! “去领二十军棍。” “是,上将军。” 葛将军一脸欣喜的退出大帐。 “葛将军,应将军……你们怎么来了?可是有好酒要请兄弟们喝?” 负责军中刑罚的士兵王小二笑嘻嘻的道。 “去去去,我们是奉了上将军的命来领二十军棍的!” 应将军趴在条凳上,不耐烦的道。 “别愣着了,快开始吧,打完了,我们还得去办正事。” 其他几个将军亦是在条凳上趴好。 “啊?” 周遭的人全都傻了眼。 几个将军真是来领罚的? 肯定不是,没瞧这一个个的脸上都笑成了一朵花儿,领罚哪有这般高兴地? “几位将军,别拿小的们开心了?” 王小二哭丧着脸道。 “少废话,快动手,不动手,你就是违抗军令,得挨板子!” 好吧……话都这么说了,也只能打了。 分配好行刑的人数,工具,对象,王小二颤抖着声音道:“动手。” 一棍下去。 “挠痒痒呢?”应将军大吼。 “再不认真,安军法处置。”葛将军也扳了脸。 “是,将军。” 咚咚咚,一下比一下重,几个将军的神情也有一开始的轻松,渐渐地变得凝重起来,不过,眼角眉梢挂着的笑,却是一直都没有落下去。 后来,这件事情成了西凉军中的十大谜团之一。 这第二大谜团,便是北仓大帅竟然成了个猪头!除了那张肿成了猪头的脸,整个身子却是好好地,对比起来,实在是惨不忍睹! 帐内,徐达不解的望着展沐风,想问,却是不敢问。 这个时候,徐达无比的怀念起阿大阿二两个兄弟来。 有他们在,这完全就不是该纠结的事儿。 阿二素来便是个话唠,有疑问在心里头铁定是要问的,即便那个叫他疑问的对象是主上。 阿大是个闷葫芦,不爱说话,有了疑问……这不,他身边不是有个阿二吗? 说曹操,曹操到。 “主上,阿大(阿二)求见!” 两道声音传来的时候,徐达险些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住。 果然,人是不能说别人坏话的…… “进来。” 阿大阿二进到帐内,噗通一声跪下。 “主上还请责罚。” “原因。” 展沐风冷冷的问道。 “是苏相叫我们回来的,说是保护主上。” 阿二说道,前一句是大实话,后一句是自己加的,他知道主上喜欢听这话,至于还有一句“你们受了伤,跟着我也是拖累,我还得花心思去保护你们”则自动的被他给屏蔽了! 半响无声。 阿二抬头,果真是瞧见了展沐风来不及收回笑意的唇角。 果然,“苏相”的话最管用。 他决定了,以后要抱紧苏相的大腿,再也不同他对着干了。主上和苏相,爱咋咋地吧! “虽说如此,可主上要我们保护苏相,听苏相的命令,苏相叫我们回来,我们违背了主上的命令,还请主上责罚。” 阿大开口道。 “嗯,你们去领二十军棍。” 阿大阿二眼睛一亮,欢欢喜喜的应下。 “我们来领二十军棍!” 王小二正胆战心惊的结束了对葛将军等人的处罚,便是又听到有人高声喊道。转头,对上一张嘴巴咧到耳朵后面的脸,还有一张虽然是冰块,可眼睛里分明有笑意的脸。 得,今儿个是个好日子,领罚的都心情好。 “准备家伙,好好干活。” 王小二丢下一句话,拿了一壶茶,慢悠悠的喝起来。 领罚还开心,这般不寻常的事情很快的在军中传开。众人纷纷来找王小二核实。王小二不敢说葛将军、应将军等人的是非,便是将阿大和阿二拿来说,“是有这么回事,哪天啊,两个傻子来我这人,欢欢喜喜的说要领二十军棍,打完了,还乐呵呵的呢……” 许久后,王小二有幸跟在上将军回朝,也见到了他身后跟随的阿大阿二,向别人打听了他们的身份,得知两人竟然是上将军心腹中的心腹,立刻便是傻了眼,火急火燎的找到众人解释当日之言只是自己随口说的。众人自然是不信,他请吃了酒又说了许久的好话,这才叫众人答应了,当那日什么都没有问。 这一切都是后话,暂且不提。且说现下展沐风带领西凉的将士们打了胜仗,写了捷报,三日后传回朝中。 彼时,尚未上早朝。 拓翼在寝宫里,牙齿都要咬碎了。 就知道这个展沐风是装的! 二十年,二十年那!当初,自己压根儿就不应该当这个祸害生下来!换一种方式收买人心,不是更好更妥当更无后顾之忧?! 拓翼后悔的肠子都青了。 懊悔一阵,他很快的便是从这种悔不当初的负面情绪里解脱出来。 哼,立了战功,打败北仓人,现入了明面,打算入朝堂,掌军权了!哼,朝堂在他手,看他怎么玩死他! “来人,更衣!” 拟定了方案,拓翼浑身斗志昂扬。 倘若他知道展沐风压根就没把他放在眼里,不知道拓翼又会作何感想?大约是吐血十升都不够解气的! 不过,也幸好他不知道。 否则,就单单以这吐血的次数和体积来看,他这小命不用展沐风出手,自己就给弄翘辫子了! 半个时辰后,早朝开始。 众位大臣沐浴着晨曦的曙光,精神抖擞的走上金銮殿。队伍一左一右,同时进殿,领首的,一个是当朝的章太师,率领的尽是子承父业,功勋世家,豪门大户出身的大臣,有文官,也有武将。另一个,则是寒门的代表,当朝丞相苏芩,苏大人。率领的尽是出身寒门,苦读数载的学子。 余下的一支队伍,虽然跟在寒门学子的身后,却并不属于寒门阵营。 在军中,英雄不问出处,有军功,就受到尊敬和赞赏。 不过,在京城嘛,尤其是遍地都是文人,遍地都是看不起武将出身的文人眼中,这就不是同一个道理了。 立了军功,别人也不会尊重,反倒是说,莽夫就是莽夫,除了靠蛮力上位,也没别的会了! 勋贵世家出身的,看他们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寒门出身的,虽明面上不会说什么,可实际上却是瞧不起他们这群“莽夫”的。 苏芩一路上眼观鼻、鼻观心,眉头微皱。 对一个群体的歧视,并不是她说改变就能够立刻改变的,来日方长,慢慢来吧。 如此心思苏芩自个儿只觉得寻常,不过,若是深究,为何要改变众人对武将的歧视,却是又有另外一番无法说得清的意味了。 彼时,苏相尚未察觉,等她猛然醒悟的时候,回过头去瞧瞧这一路走来与那人的点点滴滴,这才模糊的发现那人掌控和影响人心的功力。 这天底下的事情,只分他愿意和不愿意的。 只可惜,苏芩明白这个道理有些晚了,等知晓的时候,已割舍不下对那人的情感,满是眷念。 这些都是后话,此处暂且不表。 且说众位大臣在金銮殿上站好之后,收抱拂尘的福公公便是从内力走了出来,拉长了嗓音唱喏道:“皇上驾到。”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苏芩跟着众人跪下,入境随俗,也没什么情愿不情愿的。 拓翼穿着明黄色的龙袍,不苟言笑的坐上威风凌凌的龙椅,这才虚拂了手,道:“众爱卿免礼。” “谢主隆恩。” 苏芩站起身,立刻感觉到一股探寻的视线。抬头,对上拓翼面无表情的脸。 苏芩垂眸,并不理会。 京城怎么说也是拓翼的地盘,再者,她入京城是大大方方的,也没躲着藏着,几日前,必定是早就传入了这位的耳朵里。 不过,这也是极为正常的一件事情。 朝廷发生了大事,身为丞相的她不回来,这才是真真的不寻常呢!外敌入侵关头,神马都是浮云,国家为先。 因着这个,拓翼也不会说什么! “诸位爱卿可有事启奏?” 果然,拓翼只是看了苏芩几眼,便是将目光给挪开了。 “皇上,臣有本启奏。” 苏芩带队的这边,兵部尚书周大人出列,恭敬的道,“日前西关传来捷报,上将军带领众人与北仓人交战,大获全胜,不但俘虏了进犯的北仓士兵、大帅,更是俘获了战马、粮草无数,以及完整投石机三台。” “嘶——” 殿内的大臣们纷纷倒抽了一口凉气。 俘虏、战马、粮草,不过是昔日辉煌战绩的重现,他们惊讶的是,北仓的投石机竟然也被收缴了,而且一缴就是三台。 北仓一介小国,人口稀少,不足为惧,然而,他们精良的武器却是西凉的一大隐忧。且不说北仓人发动战争,给西凉造成不少困扰。若是北仓秘密联合了其他几国,同时的对西凉发动进攻。西凉便是胜了,也难免会元气大伤。 于国于民,这都不是什么好事! 此刻展沐风首战告捷,一出手便是得了北仓的精良武器。如此一来,北仓人若想再来一发,也得好好地掂量掂量了! “好啊好啊。” “怎么会是上将军带领众人?不会是报错了吧!” “不知道,许这个上将军,并不是你我猜想的那个上将军……” 兴奋之余,众人更多的却是疑问。 兵部尚书也不解释,接着道:“皇上,您看该如何嘉奖西关众将?” “嘉奖?” 拓翼尚未答话,章太师那边的便是有人发出阴阳怪气的声音。 苏芩看了看拓翼,他神情淡淡的,看不出生气,也看不出不生气。不过,那人出声他不阻止,想必那人说话正中他下怀吧! “侯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周大人色厉内荏。 “就凭他们,也配!” 周大人怒道:“皇上素来赏罚分明,西关将士们退敌有功,振我国威,侯大人说他们不该赏,岂不是说皇上错了?你如此藐视皇上,该当何罪!” “周大人!你倒是会挑文捡字的拼凑,我什么时候藐视皇上了?皇上说的自然不会错,赏罚分明,立了功,当然要赏,不过,犯了错,就该要罚。周大人,你说是也不是?” “侯大人,你前言不搭后语,一会儿说罚,一会儿说赏,如此儿戏!这可不是在你的家里!” “你……” 侯大人愤怒的指着周大人,一张脸气成了猪肝色! 寒门众人,纷纷低头忍笑。 到底是在金銮殿上,天子近前,得注意仪容。 若不然,准的毫不客气的大笑一场! 愚,愚不可及! 谁人不知兵部尚书周大人有着鬼辩之称,一张嘴打遍天下无敌手,谁与他理论,这不是找虐吗? “周大人果真是巧舌如簧!” 一位老者侧了侧身,一脸含笑的道。 “章太师何出此言,下官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周大人从容不迫的道。 章太师脸上笑容不改,不过,苏芩却是捕捉到了他眼睛里闪过的愤怒。注意到被人探视,章太师转头瞧着苏芩。 苏芩勾唇一笑,心情大好。 苏派vs章派,第一回合,完胜! “皇上,西关将士的确是有功,不过,微臣听说,北仓人之所以占领了西关,便是因为西关将士无军令,擅自离开,大开西关门,将北仓人给迎了进来!” 章派众人得意洋洋的瞧着灰头土脸的苏派,姜还是老的辣,章太师一出手,管你们鬼辩神辩的,统统堵得你们哑口无言。 周大人眉头紧皱,并不言语。 章太师这话太过狠辣,直白了说,就是西关将士门通敌卖国,这罪名实在是不轻,他一时之间还没有想到好的说辞。 更重要的是,他也听说了这事。 事实摆在那里,想要找到破论之处,实在是不容易…… “章太师您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朗润的嗓音入耳,众人同时看去,却是苏芩一脸含笑。 苏派人人振奋,一个个期待的望着她。放眼整个西凉,若说还有谁是鬼辩周大人的对手,怕就只有满腹经纶的苏相了! 章派众人哼了哼鼻子,事实胜于雄辩,且看你们如何应对? “哦?这其中竟然还有曲折?老夫愿闻其详。” 章太师笑容慈祥,满是笑意的看着苏芩。 ------题外话------ 上架啦~支持首定哦~后续更精彩 章65:苏相,注意分寸啊 苏芩转过身子,一脸正色,“章太师有所不知,当日,本官也在庐州城,这来庐州城的大军,也不过是一千来人,尚且有四千人守在西关。” “苏相,你这是替他们求情吗?” 章太师眯了眯眼睛。 苏芩摇头。 章太师脸上笑意更深,一脸果真如此的样子。 “章太师此言差矣,我并非给他们求情,而是给他们求赏。” 金銮殿上鸦雀无声,众大臣都目瞪口呆的瞧着苏芩。 “苏相,你怎可颠倒黑白?” 章派中,有人跳出来,义正言辞的道。 苏派亦不甘示弱,周大人朗声道:“胡大人,你说话要注意分寸!” 两方人马炸开了锅,整个金銮殿立刻成了已过被烧开的汤,众大臣便是那汤里的饺子,一个个翻涌蹦跶的厉害。 堪比菜市场大妈喊价杀价的噪音,叫拓翼脸色黑如锅底。 “肃静!” 威严的嗓音从头顶传来,众大臣立刻低了身子,垂手道:“皇上恕罪。” “你们都是股肱大臣,国之栋梁,金銮殿上,岂可如此吵闹,丢了体统!” “皇上教训的是,臣等知错。” 众大臣认错的样子,叫拓翼心头的愤怒减轻不少,不曾想,鸦雀无声的殿上却是传来了抽泣声。 拓翼低头,寻找声音来源,却见那人竟然是兵部尚书周大人。 “周卿,你哭什么?”拓翼没好脸色的问道。 周大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道:“皇上,微臣是替西关的将士们不值啊。他们戍边多年,对国忠诚。他们有情有义,知恩图报。广威将军积威多年,骤然被人害死,他们心中虽然愤怒伤心,恨不能立刻便跑到庐州城去缉拿凶手,给广威将军一个公道,却仍然没有忘记戍边守疆的重任,做好了部署这才离开。” “哼,鬼辩!擅离职后,无令擅离,便是翻了军纪。军令如山,他们就该有赴死的觉悟!”章派中的梁大人毫不留情的嗤笑道。 “没错没错,犯了错就该罚!” “武夫就是无知。” “莽夫!莽夫!” “就是因为他们的擅离职守,这才给了北仓人可乘之机……” 章派众人义愤填膺,个个气愤不已。 彼时,跪在地上的周大人却是和苏芩悄悄地交换了一个眼色。 很好,这些人已经被他们带进去,相信了只有五分之一西关将士离开的事实。 “西关的将士,没有贪生怕死的!他们从离开西关,为广威将军讨回公道的那一刻,便有了欣然赴死的觉悟,用不着你们在这里东说西说!” 苏芩色厉内荏,音量盖过所有的窃窃私语。 骤然间,章派之声戛然而止,苏派众人一脸雀跃。 章太师不急不缓的从队列中走出来,面色祥和,步履沉稳。 苏芩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不敢放松大意。 章太师,绝不好对付…… “苏相,你可知道,耳听未必为实,眼见也未必为真。据我所知,西关将士来庐州城的那日,是夜里,当夜里来,当夜里走。夜里看人,难免会有看错的时候,你瞧着的一千人,兴许就是所有人。若不然,北仓人如何能够如此迅速的占领了我西凉西关,耀武扬威!” 苏芩垂眸,就知道不会这么容易的就把这个笑面虎给绕晕了过去! “章太师不愧是章太师。” “苏相虽然芝兰玉树,才辩惊人,不过,到底也是一介凡人。既是凡人,自然就难免犯错……”章太师一脸笑容,此刻的笑容显得有些真心了。 如此的贬低苏芩,他如何能不笑得开心。 苏芩忽而对着他粲然一笑。 章太师眉头微皱,难不成这小子还有高招? “章太师,你说的没错,西关将士,是全部都离开了。然后,也正如你所想,北仓人很快的闯了进来,占领了西关边城。” 章派众人难掩兴奋,好家伙,自个儿把实情都说出来了,也不用他们再废唾沫的说些什么了。 苏派众人面色紧张,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不过,却是没有人打断苏芩说话。 苏相为人谨慎、善谋攻心,她如此说,必然是有深意的。 章太师此刻的想法,倒是与苏派众人不谋而合。并不因为苏芩的这番言辞而沾沾自喜,认为这是她被拆穿了说辞之后的破罐破摔,反倒是越加的小心谨慎的听着,丝毫不敢大意。 “可惜,章太师你不知道,北仓人占领的,乃是一座空城!” 肯定的话语,如金石坠地,在章派众人心中砸出了一个大坑。 “空城?怎么可能?” “苏相,你别以为自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可以颠倒黑白。” “皇上!”苏芩忽然大喝一声,声音很大,且很突然,不仅将金銮殿上的众位大臣给吓了一跳,便是龙椅上的拓翼也抖了一抖。 “皇上,还请皇上给微臣做主!” 章派和苏派齐齐一头雾水。 不过,苏派行事倒是迅速,一个二个的跪在地上,你一言我一句的说了起来,根本就不给章派反应停顿的机会。 “皇上,苏相乃是您信任的重臣,吾辈表率,当着您的面,侯大人便是如此的中伤苏相,臣等甚是不服,还请皇上给臣等做主!” 直白了说就是,姓侯的小子藐视苏芩,藐视苏芩就是藐视你这个当皇帝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章派众人气翻了白眼,恨不能立刻便是给苏派众人狠狠地一个巴掌。 “周佐夫,你混蛋!” 侯大人跳出来,撸了袖子便是要打周大人。他出身勋贵,家世显赫,少年时便是京中一霸,仗着家里作威作福,叫人敢怒不敢言。入了朝廷做官之后,随着年岁的增长,行事作风收敛了不少,这暴脾气却是没改的。今日被周大人三番两次的激,心头早就窝了火,也不管是什么场合,当下便是忍不住的发作了起来。 “侯大人,这是殿前,皇上跟前!” 周大人又道。 侯大人被气的失去了理智。周佐夫这竖子,便是仗着皇上之威作威作福,好,那就让他看看,自己怕是不怕。 侯大人撸了袖子,虎虎生威的走过去,陡然的,却是伸出一条手臂来。 戈老子的,谁敢挡道! 侯大人一巴掌糊过去。 章太师满面笑容。 转眼,气势汹汹的侯大人焉了。 天大地大,他说都不怕,就怕这笑面虎的章太师! 原因无他,这都是因了少年时,在章太师那里领受的数不清的血与泪的教训…… “皇上,侯大人一时莽撞,殿前失仪,还请皇上恕罪。” 章太师恭敬的对着拓翼行礼,话落,苏芩便是注意到拓翼黑如锅底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有了章太师出面,被苏派众人挑起的激动情绪,渐渐地归于平静。 章派众人咬着下唇,心下暗诽:这帮酸儒,一个个牙尖嘴利,不安好心的,你们且等着出了宫,看咱怎么收拾你们! “苏相,适可而止!” 拓翼看向苏芩,给了她一个警告的眼神。 苏芩却是不理,只当自己没有看到,接着说话道:“皇上,微臣是您亲封的丞相,载入史册……”这一番吧啦吧啦的,听得拓翼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黑;听得苏派众人的心拔凉拔凉,苏相,您不是最会洞察人心的吗?没看到这会儿皇上的脸色简直是黑的不能再黑了,您就适可而止吧。 “苏芩!” “……古语有云,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有所受有所不受……” “苏芩!”这一次,拓翼重重的拍了龙椅,黄金铸造的龙头,立刻发出“嗡”的巨大声响。 苏芩闭口不言,一脸吓蒙的怯怯瞧他。 “说正事!不许再说其他!”拓翼再三忍了忍,大声道。 “报——” 忽然的,殿外传来一声急报。一个穿着铠甲的小兵,手里头拿着一直公文,气喘吁吁地跑进殿内。 苏芩低头垂眸,悄悄地松了口气。 总算是来了,展沐风,你动作敢不敢再慢点! 宫内有规定,不是紧急情况,小兵是不能闯金銮殿的。当下,立在拓翼身旁的福公公便是急冲冲的走下来,接过小兵手上的公文,递给拓翼。 “……苏相所言不虚,被北仓人占领的西关,的确是一座空城。” 拓翼合上公文,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缓缓地道,目光落在苏芩身上,意味不明。 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北仓人占领的西关如何是空城?苏芩又为何在金銮殿上拖延时间? 这一切,都要从两天前说起…… “大人,这是您的密信。” 苏府书房,楚楚将一封用火漆包着的竹筒,递给苏芩。 苏芩展开,陌生而又遥远的笔记,上书:西关大胜,不日回京。 “大人,可是不妥?” 良久没见苏芩说话,也不见她动作,楚楚不安的问道。 苏芩很快的将纸条给收好,瞧着楚楚道:“你去把清清给叫进来。” “是,大人。” 片刻后,清清和楚楚一起站在苏芩面前。 “你们立刻去打听,京城中有谁知晓当日庐州城之事?仔仔细细的,我全都要知道。” 得了命令的两人,很快的出了府,不消多时便是给苏芩带回了消息。 “大人,我们现在该如何行事?” 清清楚楚同时问道。 “你们将周大人等人请进府里来,注意,不要叫任何人察觉了。” 在遍地都是拓翼和各方势力眼线的京城,想要不动声色、不惊扰任何人的请人,这可不是一桩容易好办的事情。 不过,苏芩相信,以清清和楚楚的本事,必然会将这事办的妥帖! 待得清清楚楚出府,她便让人将追风给带进了书房。 “追风,要麻烦你一件事了。” 苏芩将笼子给打开,满是歉意的道。 “唧唧……” 追风扑腾了两下翅膀,方一从鸟笼子里出来,便是自动的跳进了苏芩的怀里,脑袋来回的蹭啊蹭啊蹭。 被关在鸟笼子里的这几天,可是憋坏了它。不过,想着将它放进笼子里的是苏芩,苏芩说,未免太过招摇,只把它当一只胖了些的鹦鹉,放在笼子里,免得他人怀疑。 追风对此表示很不开森。 好不容易跟着苏相了,不说时时刻刻的黏着她,怎么说也得时时刻刻的见着才好。一旦被关进了笼子里,它就不能够随心所欲的跟着苏相了。 作为苏相的死忠,这样的事情追风怎么能够受得了? 不过…… “追风,你喜不喜欢这个?” “还有,这道红烧肘子做的够不够味?” “追风,我来给你顺毛了……” 呜呜呜,有道是,温柔乡,英雄冢!它只是人世间俗的不能再俗的俗物,自然也不例外。 于是,追风乖乖的进了鸟笼子里。 不过好在,它与苏相同在一个房间,虽然这个房间隔了一大块屏风,却也是能时时的听到苏相的声音,见到她的人,对于追风而言,一时半会儿的不自由,倒也没什么了。 最最重要的是,苏相说了,等这段日子过去了,苏相就会把它从笼子里放出来,让它每天都跟着,而且,还每天都给它做好吃的红烧肘子,嘿嘿! 蹭够了,追风从苏芩怀里出来,伸长了脖子抬头看她。 “唧唧——”主人,要我做啥?你吩咐,我追风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噗嗤!”苏芩轻笑出声,一边顺着它的毛,一边道,“倒是不用如此,你只要替我去一趟西关,传一句话给展沐风即可。” “唧唧——” 竟然是去西关?而且是去见展沐风那个黑心肝的原主子? 追风有点儿不情愿了。 它是一只聪明的鸟儿,好不容易脱离了魔掌,如何还能回去? 可它有抵挡不住苏芩的美色和眼神,当下便是扭过了屁股,脑袋朝外,肉乎乎的翅膀捂着耳朵,心内默念:我看不见你!我听不见你! “追风,是我叫你为难了,也罢,我让其他人走这一趟吧,了不起就是信被人给截了,我被发现了,那人恼了,然后要砍我了!” “唧唧——” 谁敢! 谁要苏相命,先和我拼命! 看我不啄瞎他眼睛?! 凝视着追风张牙舞爪的模样,苏芩心中一暖。 将它抱起来,凑到脸孔前,轻轻地亲了一口它的鸟喙。 世界转的好快好快啊,我要晕了,晕了,晕了…… 吐着幸福的粉红色泡泡,追风浑身都充满了力量,羞涩的回吻苏芩,追风跳在地上,拍了拍翅膀,“唧唧——”要我带什么话? …… 申时一刻,万籁俱寂额,夜色浓稠。 西关大营,夜巡的士兵眯着眼睛打盹儿,咻的一声,有什么东西飞快的略过,惊醒了夜巡的士兵,睁眼,眼前除了跳跃的火光和浓稠的夜色,再无其它。 “叮!” 上将军营帐内,躺在床上歇息的展沐风,随手摸起一个杯子,直直的往某处扔去。 “唧唧!”是我! 追风低喊。 “砰!”同时,杯子落地,惊起了巡逻的士兵。 “上将军?” 关切之声,从帐外传来。 “无妨,你接着巡视。夜深露重,不可懈怠!” “是,上将军。” 等士兵的脚步声走远了,追风才敢飞到展沐风床边,用愤怒的眼神控诉他方才的谋杀! “你是知道我的习惯。” 展沐风沉声道。 一句话,叫追风哑口无言,只好自认倒霉。 没办法,谁叫展沐风的确是有那个习惯,从来都不深眠的!而且,一旦有人在他睡觉时靠近,不管是谁,都会遭此一劫。也亏得追风身法灵敏,要不然,身子准得一分为二。 “唧唧——” 复述了苏芩要带的话,追风二话不说的转身便走,奈何,脖子却是被人给揪住。 “唧唧——”你想干什么? “除了这句,她就没有别的话了?” 展沐风定定的瞧着它,开口道。 当然没有,追风张嘴便是想说这个,但是想到之前展沐风的那一杯子,转了转眼珠子,飞快的道:“唧唧——”苏相说了,她不喜欢男人。 “是吗?” 展沐风勾唇,似笑非笑的道。 追风脑袋点成小鸡啄米,“唧唧——”是的是的,所以你就快快的滚吧,有多远滚多远,别打搅我和主人相亲相爱! “你告诉她,我很想念……”展沐风停顿片刻,追风身子一僵,全身的鸡皮疙瘩都抖出来了,“她做的红烧肉。” 嗯? 红烧肉? 苏相还会做红烧肉?怎么它没吃过的?苏相竟然给黑心肝的前主人做了,也不给它做?不成不成,它得赶紧回去,找主人做好吃的红烧肉去!全部吃光光,一口都不给黑心肝前主人剩的。以后他也别想吃到,主人的红烧肉,我追风承包了! 拍打着肉乎乎的翅膀,追风一溜烟的便是没了影子。 帐内,展沐风轻笑出声,笑声愉悦,仿若刹那盛开的昙花,夺人心魄。 “阿大,你说肉球这胆儿是不是越来越肥了!” 帐子不远处,阿二小声的道。 阿大并不理他,全心全意的修炼功法。 自从来了西关,领受了主上赏赐的二十军棍后,他们二人便是隐在幕后保护主上的安危,兼任随时跑腿。 习惯了阿大的沉默寡言,阿二接着道:“竟然说苏相不喜欢男人?哼,即便是苏相不喜欢男人,主上也会把苏相变成喜欢男人……” 章66:迷,迷,迷!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照西关大地的时候,西光将士们都已着装完毕,一个个神情激动的瞧着某处大帐。 “不知道上将军叫我们集合是为了什么事情?” “练兵吗?” “不知道上将军的武功怎么样?比起他父亲来,又是如何?” “安静,上将军来了。” 葛将军沉声道。 所有人的目光同时集中到某一点。 黑色战袍的男子,长身玉立,竟是神祇一般。风掀起他厚重的黑色袍角,扬起他随意扎在脑后的墨色长发,周身萦绕的气势和威严,叫众人忍不住心跳如雷。 这便是战神之子的风采! 他走到了临时用木板和石块搭建的点将台上,台下立刻响起疾风骤雨般的呐喊声。 “上将军!上将军!上将军!” 葛将军起初有些难以开口,随着众人高涨的情绪,他也受到了感染,张口同众人一道喊了起来,眼睛瞧着点将台上的展沐风,内心感慨万千。 若不是有他在,这一仗如何能如此的扬眉吐气?酣畅淋漓? 若不是有他在,他们这些离开了西关的战士,不管有着怎样的缘由,必定会被朝廷以违抗军令处死! 他是战神之子,更是对他们恩同再造的大恩人。此生这颗忠心,必当尽献于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展沐风高高扬起手中的红缨枪,顷刻间,震天动地的呐喊声骤然停顿。 “众位将士!” “有!” “常言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练兵,亦是如此。昨儿个,我们才打了胜仗,你们说,我们是庆功还是练兵呢?” “练兵,练兵!” 将士们热情的吼道。 葛将军、应将军等人相看一眼,若是换了平日,将士们练兵可没这样带劲儿的,更别说是打了胜仗之后,连歇都不让别人歇一歇就练兵的? 上将军只是区区一番话,便是叫所有的将士都热情高涨,不打不抵触,反倒是兴奋地很。 其魅力,比之其父,并不遑多让! “好,今日的练兵非常简单,大家绕着整个西关跑一圈便成了。” 此言一出,众将士纷纷傻眼。 绕着整个西关跑一圈? 上将军,不是吧? 您知道西关有多大吗? 您知道绕着整个西关跑一圈要多少个时辰吗? 您知道西关的地形有多变态吗? “怎么?你们怕了?” 展沐风皱眉问道。 “怕!老子从出生起,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应将军头一个嚷嚷起来。 “对,我们不怕!” “不就是绕着西关跑一圈吗?” “不就是翻一座山、躺一条河、过一道桥。” “我们不怕,不怕!” 众将士纷纷响应,一个个争先恐后的大喊起来。 点将台上的展沐风薄唇微勾,轻声道:“那好,即刻出发!你们记着,即便是练兵,也要保持西凉将士的气度,旗要正,声要亮,心要齐。” “是,上将军!” “出发!” 一声令下,众西凉将士纷纷列队出发,踩着雄赳赳气昂昂的步子,掀起一阵又一阵的尘土,渐渐地消失在展沐风的视线中。 风静、声止,飞扬的尘土归于平静。 诺大的兵营,没有了西关的众位将士,却是多出了一百来号黑衣面罩人。 “见过主上。” 他们齐齐跪在地上,朗声道。 “嗯,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低垂着脑袋,不过细看,却是能够瞧见那眼睛里闪耀的兴奋光芒。 跟随展沐风数载,他们是隐在暗处的刀,几经磨砺,刀锋银亮,却从未有过出鞘的机会。而今日,这样的机会来了。 一招大显身手,他们如何能不兴奋?如何能不激动? “事不宜迟,出发。” …… 西凉人大获全胜,士气大振,丢了大帅和三千士兵的北仓,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他们精心谋划了如此之久,攻占西凉一隅的大好良机,才正要开始,却是被彻彻底底的扼杀了。 “可恨!” 北仓二皇子重重的敲击着桌子,咬碎了银牙。 这恨,不只是对西凉,也是对北仓,对王廷。 若不是太子使了诡计,让父皇将他召回王廷,又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任命了好大喜功的北仓大帅慕容钊为统帅,这场仗如何能败? 可惜他费尽心机,却是功败垂成。 即便消息传到了王廷,父皇大怒,责罚太子,赦免了他,让他即刻奔赴边疆,却仍旧是于事无补。 “二皇子,此刻军中士气低落,还请二皇子示下。” 麾下谋臣一脸忧心忡忡的道。 “去告诉他们,不许生事,若是谁扰乱军心,我必严惩不贷!” “是,二皇子。只是……”谋臣看了看二皇子的脸色,斟酌了语气,接着道,“我们才败于西凉人之手,且三辆投石车也被缴了,西凉人有投石车在手,我们……” 一直以来叫敌人尚且忌惮的武器落入敌手,哪个国家的将士还会若无其事。 军心动摇,乃是必然之局。 西凉人当真是奸诈,双方交战,竟然佯装后退,偷了他们的投石车,不仅俘获了他们的士兵和大帅,更是将他们北仓将士们的军心打击的体无完肤。 此刻北仓士兵说起西凉人,无不是如惊弓之鸟。 如此状态,谈何上战场? 北仓,太需要一场胜仗,也必定需要一场胜仗,来挽回低落的士气和国威! 谋臣眼睛一沉,脑海里闪过一条毒计。 “二皇子,我们如今有西凉人在手,二皇子何不以西凉人为诱饵?既然他们西凉人能使诈,我们又如何不能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不可?此时若是传出去,我必定会落地暴虐之名?”二皇子愤怒的否决这个提议,一双喷火的眼睛瞪视谋臣。 谋臣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二皇子宅心仁厚,是微臣失言了。”心下却是震惊,西凉的上将军当初定下这个计策时,是否早就料到了今日? 北仓人败了,投石车丢了,三分之一的兵力被俘虏了,剩下的将士们军心乱了,除了打一场胜仗来巩固军心之外,再去其他。 而面对着骁勇善战、气势汹涌,且有了投石车在手的西凉人,他们北仓要打胜仗,谈何容易? 如此,便是只剩下一个办法了。 以那些被关押在北仓边境的西凉百姓为诱饵,牵制西凉人,借此一搏。 然而,二皇子不愿冒险。 或者说,他不愿因为这看似“暴虐”的计策,而叫国内的众人怕他惧他,失掉继承皇位最为重要的资格。 可是二皇子太年轻了,此刻的城府还不够深,他不知道,历史从来都是胜利者所书写的历史。百姓们的畏惧,对一个帝王来说,是助力。有了畏惧,再施恩于民,恩威并施,百姓如何能不臣服? 帝王心术,便在此道。 不过这些,谋臣在再也不会同二皇子说了。 方才的那番言论,已经叫两人心生芥蒂,叫二皇子对他动了杀心。 他能不能自保尚且是个未知数,又如何会为别人而操心? 西凉的上将军,竟然是这般的精于算计,走一步,看百步!若还有命活,他便远远地离开这个战场,此生之年,再也不与如此心思缜密之人为敌! “二皇子,微臣先行告退了。” 谋臣恭敬行礼,匆匆的退出大帐,也不收拾东西,果断迅速地便是离开了北仓军营。 营帐内,北仓二皇子还在犹豫着该不该杀了这个出馊主意的谋臣,便是听到了西凉百姓尽数凭空消失的消息。 “混账?好端端的人,怎么会说消失就消失了?” 二皇子雷霆震怒,逼视的眼神,几欲将人立刻杀死。 来禀报消息的小兵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舌头打结,断断续续的道:“小的……也不知晓……方才去给那帮西凉人送饭……便是没见了踪影……” “混账?五十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都看不好,我要你们何用?” 抽出一把剑,二皇子快速的斩下小兵的脑袋。 一地的鲜血,浓重的腥味充斥整个大帐。 二皇子心内愤怒不已,无比后悔起之前为何没有听了谋臣的提议。那或许不是一个好主意,然而却是如今,他们唯一获胜的办法。 “来人,将时大人请过来。” 不急不急,时大人足智多谋,他若是来了,想必一定能够将那群逃跑的西凉百姓给找出来,到时候…… 只可惜,二皇子的美好幻想才开始,便是被残酷的现实给打碎了。 “二皇子,时大人,时大人不见了!” 一个士兵慌慌张张的道。 二皇子起身,脚步如风的走出大帐,一路上众人纷纷躲闪不及,被撞得晕头转向,乱成一团。 “时大人,你给本皇子出来!” 二皇子走进谋臣的帐子里,却见帐内整整齐齐,没有多东西,也没有少东西。 “给本皇子找,务必要将时大人找到!若是找不到,你们就提头来见!” 丢下一句话,二皇子匆忙离开,才走了几步,便是见守在营地最外头的一个总兵跑了进来。 “你不好好的守在外头,到这里来做什么?” 二皇子勃然大怒。 总兵重重的跪在地上,道:“二皇子,西凉人,西凉人杀进来了。”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得“杀”的吼声,北仓众人同时看去,便是瞧见了杀过来的西凉士兵。 他们攻打的太过突然,北仓人尚来不及应对,脑袋便是被割了下来。 北仓二皇子负隅顽抗,却顶不住气势汹汹的西凉将士,顶不住软脚虾的北仓士兵,不过一炷香的时辰,便被擒了。 “鸣金收兵,将人都给我仔细地压回去。” 葛将军朗声道。 众西凉将士一脸喜色,齐声回道:“是,将军。” 毫不客气的抡起晕了过去的北仓二皇子,将剩余的北仓人绑好,西凉将士拖着酸软的身子,兴奋地心,欢欢喜喜的往营地赶去,不过,整个脑袋还有些晕晕乎乎的。 “将军,咱们是不是在做梦?上将军叫咱们绕着西关跑一圈,咱们却是跑到了北仓的地盘,将北仓的二皇子和剩下的兵力给捉了?” 挨着葛将军走的一个小将,忍不住开口问道。 在他问话的时候,其他将士早就把耳朵凑了过来,这会儿都紧张而焦急的等着葛将军说话。 葛将军瞧了众人一眼,大笑着道:“好,我也不瞒你们。其实在今日练兵之前,昨晚上将军便是将我和应将军等人叫了过去,部署今日的安排。” “上将军这计策甚好,出其不意,攻敌不备,只怕从此刻起,北仓人再不敢进犯我西凉了。” “哈哈……”众人同时大笑,心头欢喜不已。 葛将军等人的情况,很快的便是被阿大禀报了展沐风。 “很好,你吩咐他们回去,好好休养。下一次,不许在有受伤之人。” “是,主上。” 阿大很快的退出去,将展沐风的话原封不动的转给黑衣罩面人。 “主上,我们现在该做什么?” 阿二走到展沐风身边,问道。 展沐风并不回答,大步的走出了帐子。阿二跟上他,很快的便是到了一处山坳里。 山坳是被陨石砸出的一个大坑,深二十米左右,壁面光滑,没有任何的附着点,若是没有人相助,被困在其中不会武功的人,怕是只能够坐着等死了。 “上面有人。” 阿二听到从地下传来的声音。 他看向展沐风,却不见展沐风有任何的指示,阿二低头,审视着山坳里的人群,竖起耳朵仔细听他们说话,等听了一会儿,知道了他们说的是什么,阿二藏在袖子里的拳头,捏的咯吱作响。 “你是什么人?为何站在上面?快拉我们上去。” “兔崽子,你要是不拉我们上去,你且等着。” “大爷,你行行好,拉我们出去吧……” 早就听说过西关的民风很是不好,有一股刁气,可阿二没有想到,他们竟然刁到了如此程度。有求于人,他们第一句话不是客客气气,反倒是颐指气使,可想而知,他们不有求于人的时候是何等模样了! 莫怪主上让黑衣卫将西关的百姓救了出来之后扔在这里。 换了他,早知道他们是这种德性,救都不会救的! 主上就是太仁慈了! 倘若苏芩在这里,亦或是那些被展沐风杀了的人还活着,此刻听了这话一定会白眼不止。 展沐风还仁慈? 骗谁呢?! “主上,咱们走,别理他们。” 阿二愤愤的道。 他一出口,底下的百姓炸开了锅。 “有人有人,真的有人。” “在上面不会说句话啊,装什么死人?” “快拉我们上去,我们这有好多个人呢。” “……” 阿二忍无可忍,跳下去便是将说话最多最臭的男人给狂揍了一顿,顿时飞沙走石,不见天日。 瞧着猪头男,阿二心情好受了些,拧过他的脑袋,云淡风轻的扫视众人,“谁还敢说一个字!” 四周噤若寒蝉,众人便是大气也不敢重喘。 “阿二。” 展沐风落在山坳里,冷声道。 “哼!” 阿二冷哼,松开对猪头男的钳制,乖乖的走到展沐风身旁,讨好一笑,模样可爱,若是小哈在,必定会痛哭流涕,大汪三声,“狗麻麻,俺丢了多年的兄弟,终于是找到了,呜呜!” 展沐风对此视而不见,瞧着众人,开口道:“你们都想出去。” “是是是,这位大爷,还请你救我们出去。” 一个妇人红着眼睛道。 想想这些日子的境遇就倒霉。 好好地在家里头睡觉,半夜却是被破门而入的士兵给抓了,之后才知道那些士兵是北仓人,而守边护疆的西凉将士,却是不见踪影。 这群贪生怕死的! 被抓的五十余人齐齐怒骂,打定了主意,若是有命在,必定是要上京告御状,叫这些个西关将士付出代价! 当下,这个妇人脑子里便全是这样的念头。 按理来说,百姓中,民风淳朴有之,剽悍野蛮的也有之,可是集中一片的野蛮之徒,却是少见。 这说起来却是话长了,长话短话说了,就是当年战神还不是战神的时候,并不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常胜大将军,他也打过败仗,而西关,很不幸的便是他败仗的一个地点。 那一年,山河戮,江山染血。 西凉一败,西关城中的万名百姓,便是都成了他人铁骑之下的刀下亡魂。 只因为,彼时还不是战神的展傲天说,有我展傲天在,西关百姓何须背井离乡? 于是,西关的百姓们信服了。背井离乡,流离失所,谁愿?且有了展傲天的这一承诺,西关的百姓就更不想走了。 然而,他们不走的后果,却是因为西凉的这一败,而丧了命。 临死前,西关百姓是带着恨得,他们不恨灭了家园的强盗,也不恨这个世道,却是恨给了他们希望,却又生生的毁了这份希望的展傲天。他们对自己的儿子女儿说,展傲天是个无耻的小人,西凉的将士都是无胆鼠辈,他们一定要牢记今天,好好地活着,睁大了眼睛看这些给了他们希望却又扼杀了希望的西关将士是怎么死的! 这一败,是展傲天唯一的一败。 这一败,也是西关百姓无比痛恨,永远也不会忘记的一败。 这一败,展傲天和西关将士对西关百姓有愧。 等山河初平,局势稳定之后,昔年在西关败了的将士们,便是回到了这里。 在这里,他们感受不到英雄衣锦还乡的荣耀,有的只是西关仅存五十余百姓的辱骂、鄙视和嘲讽…… ------题外话------ 伏笔,挖坑,之后解释^w^不要打我哦,应该能猜的出来是想干啥吧*^_^* 章67:最佳好丞相! 老妇人一双眼睛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头顶却是骤然的多了一片阴影。 抬头,对上一张阴鹜之极的脸。 展沐风几欲将虽有人碎尸万段的目光,叫众人噤若寒蝉。 “让你们出去可以,你们记着,你们的命是西关的将士们救回来的,功过相抵,你们也该收敛了。” 语气加重,众人低头避开他此刻嘲讽的眼睛。 “他们是西关的兵,保家卫国本就是分内之事。” 一个不甘示弱的声音响起。 展沐风忽然笑了起来。 “阿二,动手。” “你想干什么?” 说话的人一脸惊慌,尚未有知觉,脑袋便是被一柄出鞘的利剑斩下。 山坳死一般的沉寂,血腥味被风散开,很快的便是闻不到味了,然而地上摊开的大片血渍,却是叫人连番作呕。 谁都没有想到,这男人说出手便出手了。 展沐风当然不是心慈手软之人。 更何况,这其中还牵扯到与父亲有关的恩怨。 他不知道父亲是怀着怎么样的心情承受这些人的指责,在他看来,战争,便是有输有赢,有死有伤,这些受到父亲们保护的西关人,在父亲们输了的时候,该怨恨的应该是进攻的敌人,还有他们软弱的手脚! 不想死,就该拼死一搏! 展沐风不知道,那些被父亲竭力保护着的西关人,在死前是如何能说出那样恶毒而狠心的话来? 他只知道,此刻的自己很愤怒。 愤怒的他,做了大概如果父亲还在这个世上,一定会骂死他的事情来。 可即便是父亲在这个世上,他依旧会如此。 在意之人便是他的逆鳞,谁若诋毁,他必惩之! 与展沐风达成了“协议”的西关百姓,很快的便是被带了出来。与此同时,一封八百里加急的公文,也从西关出发了。 …… “皇上,西关竟然是空城?怎么可能?” 时间回到现在,金銮殿上,西关八百里加急的公文,刚刚送到了拓翼的手上。章派人呆怔片刻,下意识的反驳道。 拓翼额头皱成了能够夹死蚊子的模样。 章太师心内暗叫不好,下一刻,果真是见天子发怒了。 “你是在质疑朕识人不明?” 拓翼扬了扬下巴,冷冷的道。 为了巩固自己的统治,拓翼手底下的人都是他精挑细选,别无二心的才敢放在重要的位置。 此刻章派的人这般说,就好似重重的在他脸上打了响亮的一个巴掌。 天下皆知,西凉每个边塞传递公文的,都是皇帝的心腹。 说话的章派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汗如雨下,这才后知后觉,颤抖着嗓音求饶道:“微臣殿上失言,还请皇上责罚。” “你在朕面前尚且如此,可想而知在百姓面前又是如何模样?从今日里,朕便除去你身上官袍,贬为庶民,此生永不入仕!” “皇上……皇上……” 求饶的话尚且来不及说,此人便是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士兵给拖出了金銮殿。 拓翼扫视众人,道:“众卿可有异议?” “皇上英明。” 苏芩与众人一齐低着脑袋,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章派说话的人还真是不会找时机,若是换了地点和时间,这话怕就是深得拓翼之心了。在展沐风不再装疯卖傻的那一刻,他心里只怕早就是恨不得搞臭展沐风的名声,顺带的连累他的父亲展傲天,好形成强大的舆论压力,将世人对战神的敬仰和对战神之子的期待,变成同情好憎恶。 只可惜,他太不会挑说话的时机了。 金銮殿上一片沉默。 拓翼将目光移向章太师,两人秘密交换着自以为缜密的狼狈为奸眼神,却是被苏芩撞个正着。 良久的沉默后,章太师开了口。 “皇上,人心易变。底下的人得了好处,欺上瞒下也是有的。西关乃是空城的消息,此前闻所未闻,微臣以为太过蹊跷。” 拓翼脸色一沉,“太师言之有理。”说话的音量明显带着几分别人不易察觉的愉悦。 可苏芩是谁? 师从微表情大师的她,对于人面部的细微变化,最是再清楚不过。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既然是诱敌之计,当然不会走漏了风声,即便是自己人,也得好好地保密。” 章太师笑眯眯的看向苏芩,可他心里却是一点儿都笑不起来,这个苏芩今日还真是格外的难缠! “即便是诱敌之计,西关不过半百的百姓,骤然成了空城,无人居住,北仓人难道就不会起疑心?” 你当北仓人是吃素的?一点儿探听消息的本事都没有? 章太师意味深长的瞧着苏芩,小子,跟我斗,你还得再过十几年。 “呵呵,兵不厌诈,想必章太师也是听说过的。昔年有韩信增减铁锅数来迷惑秦人,将秦人打的一败涂地,今日我西凉人,自然也能够一举将胆敢来进犯的北仓人尽数擒拿!” “苏相说得好!” 苏派众人纷纷叫好。 章太师做出一脸佩服的样子,接着道:“我西凉将士有皇上福泽庇佑,自然是英明勇猛!只是,”他忽然诡异的一笑,看向苏芩,“苏相对西关军中之事,怎会如此熟悉?” 挑拨? 苏芩扬眉,不急不慌的说,“章太师有所不知,此前皇上让微臣带着上将军寻访高人,上将军时好时不好,说了许多军中的事情,我虽然是文人出身,对军事不太了解。可没见过猪跑,也吃过猪肉,多多少少的便是记下了一些。” 章太师目光深沉,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激烈碰撞。 “这么说来,苏相对西关军中之事并不了解,那我姑且一问,你如何知晓这是西关将士定下的计谋?莫非只是自己在这胡乱猜测?” “章太师,皇上面前,还请你注意措辞!” “皇上,”章太师朝着拓翼拱手,“苏相此刻的心情微臣能够体会,贼人行窃被抓住,都是会辩解一番的。” “章太师!” 兵部尚书周大人大喝一声。 声音太过突然,弄得众人同时一阵哆嗦。 “周大人,”苏芩给了周大人一个安抚的眼神,看向眼角眉梢微微上挑的章太师,道:“太师大人有一点说对了,西关军中之事,我并不知晓,西关布局,的确都是我的猜测。不过,却不是胡乱猜测,我是有证据的。” “哦?” “皇上手中的公文,便是其一。假若西关不是一座空城,北仓人进了城,虏了西关城的百姓,必定会关押起来,以此钳制我西关将士。一则,北仓人少,虽武器精良,可两国若是打起来,双方交战,我方数万大将军,占有绝对的优势,只是赢起来会费些功夫罢了。” “有我西关百姓在手,北仓人便多了一份筹码,毕竟,皇上是一位爱民如子的好皇上,西凉的子民在北仓人手中,皇上如何能不心忧?如何能不下令叫西关的将士务必要救出西关百姓?” 苏芩目光看向高高龙椅上的拓翼。 拓翼脸色深沉,重重的点头,用无比坚定的嗓音道:“朕的子民有难,自然要救出他们。” “皇上是千古名君,百姓们都看在眼里,”苏芩弯了弯身子,“而北仓人的卑鄙也在于此,利用皇上爱民如子之心,拖延时机。战场上,战情瞬息万变,这一刻和下一刻,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结局。拖则迟,迟则变!” “可是皇上您看,从北仓人占领了西关城,到被上将军等人俘虏,一共用了几日?” “五日。” “北仓大帅以及他带领的士兵被俘虏之后,北仓的二皇子和剩下的兵力被抓,又用了几日?”苏芩接着问。 拓翼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他已经猜到了苏芩要干什么,几乎是带着怒气的道:“一日。” “皇上英明。”苏芩大声道。 拓翼一口闷气堵在胸口,整个人都不好了。 “由此可见,若是西关不是一座空城,北仓人扑了空,没有将西关百姓抓住作为人质,上将军等人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将他们给收拾了?再往前推,西关如何会是空城?诸位大臣都是聪明人,想必此刻都明白了……” “原来如此!当真是好计谋啊!” 苏派中,一人忍不住兴奋地赞叹道。换来了章派人的白眼,以及拓翼更加不好看的脸色。 这些苏芩可不会在意,她在意的,拓翼还没有说呢。 “皇上,如此说来,西关的将士用计设下圈套,诱北仓人上钩,解决了一个祸害,非但无过,还有功呢!若不然,等到北仓与他国联合,咱们西凉即便是国富民强,也难免会受到影响……” 章派众人瞪大眼睛,一个个在心里头骂道:无耻,无耻,好生无耻! 天下谁人不知道,西关的将士是莽撞无脑违了军纪,私自离开西关城?到她这里倒好,罪过没有了,反倒是成了有勇有谋,恩于社稷江山。 好一张尖牙利嘴! “苏相言之有理,西关将士苦心经营,为了社稷,牺牲不小,有大功。然而,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他们到底是违反了军纪,朕若是不加以处置,往后有人效仿,整个西凉大军岂不是乱了套?” “皇上圣明!” 章派众人齐声应道。 苏派众人皱眉,就知道这帮人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皇上,那便功过相抵了吧。”周大人出列,开口道。 “哼,违反军纪是大罪,怎么能功过相抵?怎么说也得打个四十军棍,才能以儆效尤!” “比起灭敌之功,叫西凉的百姓往后再无后患,违反军纪又怎么是大罪?莫非在你看来,西凉百姓的命,还不及军纪重?” “你……” 章派人说不出话来,只好一脸愤怒的瞧着苏派人干瞪眼。 这帮死酸儒,就知道拿皇上的话来堵他们,时时刻刻的挖个坑给他们跳,当他们是傻子呢?哼,他们才不会上当! “皇上说,民为贵、君为轻,社稷次之,西凉百姓的命,自然是重如千金。” “既然是重如千金,那你们说,西关的将士是不是功大于过?” “……是!” 章派人咬牙切齿。 苏派人笑的灿若桃花,齐齐看向拓翼,眼睛里写满了“皇上,你看章派这帮讨厌鬼都是西关的将士们功大于过了,您就快给他们赏赐啊”。 拂了众意,一意孤行,那就要被说不明智,不开明。 拓翼面无表情的道:“西关将士有功,朕赏每人十金,其余有突出表现的再另行封赏。然而,他们擅自离营,到底是不好,朕就罚他们每人多戍边五年的年限,方可回家。” 众大臣齐齐跪在地上,高呼:“皇上英明。” “退朝!” 拓翼站起身,大步的出了金銮殿。 苏芩知道他为什么走得这么急。 想光明正大干的事没有干成,任谁都不会高兴的! 谁叫他明明虚伪的紧,却还老是要表现什么爱民如子,重情重义呢?他如此苦心孤诣营造的好形象,苏芩又如何不会成全他呢? 皇上,您的好形象以后就由我包了。妥妥的给您打造一个爱民如子,千秋传载的好形象!不要太感激我哦! 等皇上走的看不到影子了,众大臣这才慢慢的从金銮殿里走出来。 还是章派、苏派,以及不属于任何阵营的武将,三派独立,各自占据一条离宫的主道。 侯大人和梁大人在殿上憋了一肚子气,当下联合了同样憋屈的其他人,气怒冲冲的将苏芩等人给围了起来。 “你们想干什么?” 苏派一个个紧张而愤怒的道,同时将苏芩和周大人给护在中心。 “你们瞎紧张什么呢?皇宫重地,金銮殿前,侯大人和梁大人,又怎么会动手?还不快让开,别碍着了咱们袍泽交流感情。” “是,苏相。” 苏派众人散开,瞧着苏芩慢慢的走到章派等人身前,脸上紧张之色并未减去多少。 “苏相。” “侯大人,梁大人。” 双方拱手,脸上皆是带着笑容。 “苏相不愧是巧舌如簧啊,我等佩服佩服。” 苏芩笑容更深,“是侯大人谦让了,您的沉默是金,实在是大度,苏某必定会好好学习。” 侯大人脸上笑容一滞。 他最恨的就是后面被堵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哼,我们走!” 知道同这群酸儒说话不过是自讨苦吃,侯大人丢下一句冷哼,带着人怒气冲冲的走了。 苏芩回头,对着忍着笑的苏派众人低声叮嘱道:“这些日子不要出门,若是出门,也不要自个儿单独了走。” 众人收了笑,一脸郑重,“是,大人,我们记住了。” 章派的人可没有好风度,金銮殿上失了面子,必定要在外头用拳头和烂招找回去的。 …… 拓翼回到了御书房,将所有人都赶了出去,一个人生了好大的气,半响才止住了,下了封赏的诏书,让福公公领着送到西关。 前脚福公公刚走,拓翼后脚便是找上了帮手。 只是……这帮手的脾气却是不小的。 “不见?” 拓翼眼睛里跳跃着愤怒的火焰,里面炽热的温度,让跪在地上的玉牌侍卫头领毫不怀疑,整个御书房会因此而烧没了。 “是的,皇上,秃鹫宫的手下说,他们宫主闭关修炼,不理会外事。” 啪! 一只琉璃纸镇碎成了沫沫。 “召集铜、银、金,三牌侍卫,若是展沐风活着回京,他们也不必伺候朕了。” 玉牌首领身子一寒,沉声道:“是,皇上。” 有了拓翼的绞杀令,铜、银、金三牌侍卫都忙碌了起来,与此同时,福公公带领着诏书,经过十日午休不眠的赶路,也终于是到了西关。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西关将士上下一心,出奇制胜,克敌有功,朕赐每人十金,以示嘉奖。封葛大柱为西关左将……另外,西关将士违抗军令在先,虽克敌有功,然过便是过,不相抵消,朕命每人追加戍边五年时限,方才回家,钦此!” “末将,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西关众将士齐齐跪在地上,如狮子咆哮一般的声音,叫京城来的福公公等人身子抖了三抖。 不愧是骁勇善战的西关将士,这气势,真真是叫人害怕! “见过上将军。” 福公公卷起圣旨,将其交给展沐风,随即行礼道。 “嗯。” 展沐风不冷不热的应道,站在其后的阿大上前一步,接过明黄的诏书,又恭敬的退了下去。 “你们都将皇上的赏赐分给众位勇士,”福公公对身后抬着箱子的侍卫道,硬着头皮瞧着展沐风的冷脸,“上将军,可否给奴才一杯水喝?” “公公随我来吧。” “多谢上将军。” 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到大帐内,福公公身旁跟着的两个小太监也想入内,却是被阿大和阿二给拦住。 两个小太监也不敢闯,只好在帐子外头站着了。 “想不到皇上还给了咱们赏赐?” “是呢,是呢,我还以为,咱们擅自离开,必定是要受到责罚!” “哼,再有下一次,我也不会后悔……” “皇上不罚我们,还赏了我们,必定是有上将军在其中周旋。” “如今广威将军的仇也算是报了,从今往后,我这条命就是上将军的。” “我的也是。” “还有我。” “……” 西关营地外众人小声的谈论,脸上难掩振奋激动之色。 与此相似,展沐风帐内的福公公,亦是一脸的激动。 “将军,老奴总算是盼到这一天了。” 福公公跪在地上,欢喜的哭着道。 ------题外话------ 明儿个星期六哦,星期六据说有万更哦!宝贝们如此给力~俺也要给力^w^吼吼 章68:上将军一怒 福公公苦了许久才止住了眼泪,抬头紧张的看向展沐风,却见他一脸冷淡,面色平常的好似瞧着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人。 福公公心头有些苦涩。 原本,他该是陪着将军一起长大的,谁料,世事无常,有些事情在他还来不及反应的时候便是悄然发生了。 那一年冬天,天气极冷。 而福公公的心,却是比这寒冷的天气还要强上百倍甚至千倍。 那个时候,福公公还是福公公,他有一个稀松平常、寓意平安的名字,展福全。 “爷,打完这一场仗,天下便定下了吧。”展福全牵着马,仰头凝视马上面容俊朗的男子,心头难掩兴奋。 “是,我也到了解甲归田的时候了。” 展福全惊讶的张大嘴巴,“爷,您居功至伟,为朝廷立下赫赫战功,朝廷安定了,您怎的要解甲归田?” 展傲天看着远处的青山,唇畔绽开一抹笑容。 这笑容,叫展福全陷入长久的呆愣中。 作为展傲天的贴身小厮,以及跟了他足足有十年的人,展福全熟悉展傲天的每一个表情。然而,他却是从未见过展傲天这样的笑。 就好似下着雪的冷夜寒冬里,瞧瞧吐蕊绽放的红梅。 “等到了那一天,我会先给你安排一个好去处,你跟了我这么多年……” 展福全还在遐思,便是听到耳边的声音如此道。 “爷,我可是一辈子要跟着你的,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他大声的咆哮起来。 等吼完了,他才惊觉自己做了多么大逆不道的事情。 他竟然吼了爷! 不用照镜子,展福全这个时候也能知道,火烧云必定是爬满了他的整张脸。 “……也好。” 听到展傲天嘴里轻轻吐出的两个字,展福全担忧紧张的心,这才放回了肚子里。 因为粮草还未送来,且军中尚且有诸多事宜需要商议,连着好几天,他们都没有仗打。展福全白日里跟着将士们一起出操,晚上了就开始收拾东西。 说是收拾东西,其实真收拾起来,展福全发现倒是没什么好收拾的。 爷的东西屈指可数。 一柄长剑,两本兵书,三件换洗的衣裳,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展福全幽幽的叹了口气,开始发愁爷解甲归田之后的生计该如何?自己是不是该现在就学点东西才好?总不能事事都让爷出力吧! 可是很快的,展福全所有的忧愁都化作了泡影。 展傲天忽然病了。 他病很是不好,听军医说,是时疫,一个不好,恐怕就会…… 展福全知道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要疯了! “你是什么人?大将军的帐子也是你能闯进去的?莫不是敌国的奸细?” 展福全拼命地往爷的帐子里闯,却是被相交的刀剑给挡在了外头。 刀剑闪着冰冷刺骨的寒霜,两个守在帐外的侍卫冷冷的瞪视他。 “我是大将军的小厮,我要见大将军。” “一派胡言!你若是大将军的小厮,我们怎么会不曾见过?” “我……” 展福全忽然记起来,此次他前来军中,是秘密的见了展傲天,军中众人尚不知晓他的身份。不能够,不能够暴露了…… “你到底是什么人?难不成真是敌国的奸细?大将军死的蹊跷,你也来的蹊跷,咱们快把他给拿下,去见翼王!” 两个士兵抓起展福全的胳膊,驾着他往另一个方向走。 “你去哪儿了?我都找你半天了?将士们都等着吃饭,你敢偷懒,看我等会儿怎么收拾你!”一个凶神恶煞的中年男子,手里头养着一个大铁勺,气冲冲的走过来,对两个士兵陪笑解释道,“两位将军,他不是什么奸细,是我火头营的小兵,我们火头营前段时间有人阵亡了,正好缺人,便是招了新。这小子才来军营没多久,对这边的情况也不熟悉,还有个爱偷懒的毛病。这不,我一不留神,他就没了影子,害得我找了老半天。” “原来是火头营的人!不早说!” 一个士兵脸色臭臭的道,松开揪着展福全脖子的手,将他给推到另一边。 “等等,你刚才不是说自己是大将军的小厮?” 另一个士兵一脸阴鹜的问道。 展福全正要说话,却是被中年男子给抢了先,“两位将军,大将军骁勇无敌,咱们军营里哪个不敬佩的紧,想要见上他一面,”他狠狠地糊了展福全一巴掌,骂道,“你个兔崽子,这样的话也是随便能说的,也不照照镜子看自己是什么熊样,大将军会让你这样的人当小厮!” 展福全低垂着脑袋,不敢让自己愤怒的眼睛暴露在人前。 那边,中年男子还在继续。 “两位将军,时辰也不早了,再过一会儿就要到开饭的时间了,你们看……” “你们火头营是怎么招人的?这样没分寸的也敢找到军营里来?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两位将军,这不是兵荒马乱的,百姓走的走,跑的跑,死的死,一时之间也找不到好的人才来。我见他长得皮糙肉厚,是个扛燥的,兴许不那么容易战死。”中年男子连连解释,面色却是变得轻松起来。 “哼,这偷懒的毛病可得好好地给他纠正了,要不然,他不是战死,也会因为不守军纪招致祸事……” “是是是,两位将军说的是,小的谨记在心。你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还不快跟着我去干活……两位将军,小的们就不打扰两位干正经事了。” 中年男子给了展福全一个眼神,两人转过身子大步的离开。 “等等。” “……两位将军还有何指教?” “等会儿给我们的饭里头多些肉。” “应该的应该的。”中年男子陪笑道。 “还有,我们只是守门的小兵,不是将军,你在人前,可别说错了。”话虽然这么说,可展福全明显的感觉到两个小兵志得意满的神情。 大将军病着,他们却还能笑得出来…… 展福全拳头紧握。 等两个士兵走的没了影子,中年男子这才敢转过身子,抓着一脸愤怒的展福全,一路上小心谨慎的往某处走去。 他的手…… 展福全呆住了,等中年男子终于停下的时候,他膝盖一弯,“噗通”的便是跪在地上。 “夫人——” “嘘,隔墙有耳,小心被别人听见。”脸还是凶神恶煞的中年男子的,可说话的声音却是温柔悦耳,十足十的女声。 “夫人,您怎么来了?” 展福全压低了嗓音道。 “你来了这么久也不传个信,我等不及便是来了,我的话,你都告诉爷了吗?” 展福全重重的点头,见到展傲天的那一个晚上,他便是将夫人的交代完完全全的告诉了展傲天。 “你告诉他了,怎么他……” 啪嗒,啪嗒,啪嗒。 大颗大颗的眼泪落在地上,噼啪的声响很是触目惊心,展福全抬头,瞧见被泪水糊花的一张脸,正慢慢的淡去脸上的化妆,露出本来的面容。 “夫人?” 展福全又是担心又是疑惑的看着她,“夫人,你要我带给爷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问什么意思又有何用呢?他终究还是……阿福,你想办法潜进爷的帐子,当务之急,是要看看爷究竟伤到了如何地步?潜入之后,你就留在爷身边照顾他,一步也不能离开。” “是,夫人,阿福谨记。夫人,军中不是女子该留之地,您……”展福全很是担忧的道。 女子笑了笑,“我知道,你去忙自己的,不必为我担心,我自有分寸。” “嗯。” 对着女子抱了抱拳,展福全很快的离开。 是夜,无星无月,被大片大片乌云遮盖的天空,是墨蓝墨蓝的浓稠之色,仿佛是谁将墨汁打翻了一般。 一道黑色的人影飞快的掠过,与夜色融为一团。 只听得隐约中“咚”的声响,守在军帐周围的一个士兵无声无息的倒下,尚未倒地前,被一双手接住。 展福全麻溜的剥了士兵的衣服自己穿上,抽出匕首,送入士兵的心脏。 现在这个时刻并不是讲究仁慈的时刻,他若是心慈手软,一旦这个被敲晕了的士兵醒过来,倒霉的就是他。到那个时候,全军加强戒备,他就更难到爷的身边,看看爷现在到底如何了! 用一整个下午,展福全摸清了换岗的时间和人数。 他藏在暗处,计算着换岗的时间,那个时候,是士兵们放松喘息的时刻,也是他能够轻松混进去,却不被发现的时刻。 “该你们了。” “辛苦了。” “嗯,你们好好巡逻,下一班就有人换下你们了。” 趁着士兵们说话的空当,展福全灵巧的闪进去,跟着新上岗的士兵一道巡视。 “怎么瞧着你好似面生的紧?” 忽然的,展福全前面的一个士兵回了头。 “我是木将军麾下的。”展福全压低了嗓音,镇定的道。 “哦,难怪我瞧着你面生呢。木将军严厉的紧,手下的兵也不敢偷懒,吃饭也是最后的,每次来,都只剩下锅底了……” “不许说话!” 小队长警告道。 整个队伍旋即安静了下来,一路上,除了脚步声,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声音了。 展福全跟着士兵们巡视了营地一圈,最后被小队长指派了与前面的那个士兵,一道在离展傲天不远处的军帐附近站岗。 展福全低着头,目不斜视,心内一遍又一遍的盘算着该如何的进入大帐内,却又不引起别人注意和怀疑,耳朵悄悄地竖起来,仔细的听着不远处微不可闻的声音。 “哎哟……” “你瞎叫唤什么呢?” “我肚子疼。” “怎么在这个时候?咱们才换的岗,别人怕是不愿意替换了,你快点去……懒人就是屎尿多……哎……” “怎么?你也肚子疼?” “……” “你能忍不?瞧你的脸色,怕是疼的厉害……我也疼……咱们要是都走了,这可不好,我去叫两个兄弟来替换咱们……” 啪嗒啪嗒的小跑声越来越近。 展福全藏在袖子里的手慢慢握紧。 “两位兄弟,我们不巧肚子疼,怕是吃坏了东西,你们两个帮着我们在大将军帐前盯着会儿,我们很快就回了。” “那你们快去快回。”与展福全一道的一个士兵快语道。 展福全微抬起头,恰好让两人瞧见他皱成一团的眉头,“站岗的人都是由固定的安排,突然换人,怕是不好,你还是先找管事的将军报备了。” 肚子疼的士兵眼睛直了,盯着展福全的脸上写满了“你竟然见死不救竟然说出这样狠心的话你还是不是人”。 “这不我们肚子急的厉害,走一步路都同脱筋断骨一般,强忍着到这里请你们帮忙,已是费力不少……” “可是……”展福全吞吐的道,眉宇间有了些许松动。 “兄弟,你们放心,这是我们一定不会同他人说,你们就帮了我们的忙,等下次有难,我们也来帮你们。” “好吧,不过你要记着,不要与别人说,要不然,我们也要受连累。”站岗时间不在岗上,若是被发现,这可是要受到军纪处罚的。 肚子疼的两个士兵等展福全两人站到了原本该是他们站立的位置,这才放心的捂了肚子,忍着痛往茅厕那边跑。 夜色浓稠,好似化不开的黑色浆糖。 零星散立的火把燃烧着,火焰随着风轻轻摇摆,明明灭灭,晃得人眼睛有些痛。 等了稍许,展福全摸出一颗早就准备好的小石子,朝着帐子里一扔。 “啪!” 声音并不大,却恰好能够传进展福全,还有展福全身边站着的士兵耳朵里。 “有声音!”士兵神色戒备的道。 “嗯,”展福全低声应道,“是从大将军的帐子里传来的。我进去看看……” “不行,”士兵伸手拦住他,“没有指令擅闯大将军的营帐,可是违抗军令,要被责罚的。” 展福全心头杀意撤去,说道:“大将军若是出了事,你我也担待不了。” “这……”士兵挣扎起来,展福全说得有理,的确,若是大将军出了事,他们这些夜里站岗的也难逃一死。 “你放心,我进去了很快就出来,绝不会让人发现。若是被发现,我受惩罚便是了,绝计不会连累了你。” 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士兵也不在反驳,眼神瞧着四周,声音却是说给展福全,“我帮你盯着外头,你快进快出。” 展福全掀了帐子,步履飞快的走进去。 大将军的帐子很大,展福全小心避开帐子里的东西,摸黑走了片刻,这才到了里帐。 “爷?” 隐约的瞧见床上躺着一个人,展福全飞奔至床边,睁大了眼睛在黑色中分辨着那人的脸。 脸色蜡黄,形销骨立,眼窝深陷,俊朗的五官似垂垂老矣的老翁。 展福全盯着那人,眼泪泣如雨下。 爷怎么就成了这般模样? “福公公,你的茶!” 清冷的男声传进耳朵里,福公公身子一愣,呆呆的瞧着给自己递茶过来的展沐风。 将军和爷真是太像太像了。 “多谢将军。” 室内很是安静,福公公握着茶杯,心里计较着该如何对将军说话,却不想听到他开了口。 “福公公,你说你可算是盼到了这一天是何意?你不是皇上的人吗?” 福公公忽然跪到地上。 展沐风皱了皱眉,却并不说话。 “将军,老奴,老奴一直都没有忘记自己的身份,老奴,老奴是将军的家奴啊……” 福公公将自己原本是展福全,后来又变成了福公公的事情一丝不漏的告诉他。 “那一日,我终于是找到了机会进到爷的军帐……” 爷那般英勇的男儿,居然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瞧着就好似没了生气一般。 展福全慌了神,颤抖着伸出手指,感觉到他鼻息下还有热气,心内一阵狂喜。 爷还活着。 忽而的,他又难过起来。 军中疫情到现在也无法控制,军医无用,爷像现在,还能撑得了多久呢? “大将军怎么样?” 瞧着出来的展福全一脸失魂落魄的模样,士兵担忧的问道。 “大将军好吓人,整个人病的都没了人形……” 士兵身子一抖,展福全知道,他是害怕了。 战死沙场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的命不是放在了战场上,而是被小小的时疫夺了去。 “大将军,大将军真是时疫?据说,时疫会传染……你进去看过大将军了,你,你离我远点儿……” 士兵哆哆嗦嗦的说道,忽然拔出了刀,害怕却又凶狠的盯着展福全。 “我只是进了帐子里,并没有靠近大将军的床边……”展福全哭丧着道。 “怎么了这是?” 另一个士兵的声音传进来。 展福全记得这个声音,正是方才肚子疼,求着他们换岗好去茅厕的。 “大将军得了时疫,他进了大将军的帐子。” 唰唰唰! 另两把刀同时出鞘,直指展福全的咽喉。 这边的动静,很快的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不一会儿,展傲天的军帐便是被人给围住了。 “怎么了这是?” “不好好站岗,对兄弟拔刀干什么?” “……” 众人议论纷纷。 三人却不解释,只是凶狠的盯着展福全瞧。 大将军确实染了时疫的消息只是猜测,并没有人证实,流言有真有假,旁人听了,也不会真的相信了。上面瞒着大将军染了时疫的消息,这必定是紧要机密,若是从他们的嘴巴里传出去,只怕是死到临头了。 “没什么事,就是绊了嘴。” 与展福全在一起的士兵迅速的开口道。 众人鄙视的瞧着几人,不屑的吐了口唾沫,骂道:“屁大点事,也值得拔刀相见,你们可真是长本事了!” “来人,把他们都压到木将军帐下,听候木将军发落。” 站岗小分队的队长,一脸阴翳的道。 “你们是怎么回事?” 木将军黑着脸瞧着四人。 展福全讷讷的开口,“将军,大将军真是感染了时疫吗?” “唰!” 锋利无比的刀出鞘,架在展福全脖子上,鲜红色的血液,顺着他的脖子躺了下来。 另外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将军,我想去大将军的帐子里照顾他。” 展福全仰着头道。 木将军没有说话,另外三人也都用看疯子一样的眼神瞧着展福全。 “还请将军成全。” 展福全脑袋碰地,身子虽然打着哆嗦,说话的语气却是无比的坚定。 “你不怕死?” “小的怕!只是,小的更不愿意大将军就这样没了……” 展福全哽咽的道。 “好,本将军就成全了你的这份心,从此刻起,你就去大将军的帐中照顾着,若是敢逃,本将军就割下你的脑袋。” “多谢将军。” “你们三个记住,今日之事不可对外传言,若是……” “将军,我们今夜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也没有听到。” “下去吧。” 展福全如愿以偿的到了展傲天身边伺候着。 军医每日只来两次,早上一次,下午一次,搭了展傲天的脉搏,一个劲儿的摇头叹气。 展福全恨不能立刻将他给丢出去! 怀着对军医的痛恨,以及对展傲天的担忧,展福全伺候了好几日,便是察觉到了异常。 爷虽然面色瞧着吓人,脉搏也是时有时无的,可是气息却是绵长有力,一点儿也不像染了时疫之人。 某一天夜里,展福全终于知道了这是为什么。 “阿福。” 粗噶的无比熟悉的男声,将展福全弄成了一个僵硬的木头人。 “爷?” 他瞪大了眼睛瞧着床上睁开了眼睛的某个人,生怕那是自己的幻觉,用力的掐了自己一把,钻心的疼传来,他才敢相信这不是梦。 “爷!” “嘘……小点声……” 展福全立刻捂住嘴巴,一个字也不说了。 “我时间有限,你仔细的听着……军中有奸细……可我不知道是谁……我的确是中了招,病入体内,只是勉强的用内力支撑着,到了此刻,恐怕已是强弩之末……” “爷?” 展福全心头的狂喜一点点的抽离,害怕的瞧着此刻的展傲天。 “呵……哭什么呢?人都是要死的……” 展福全拼命地摇头,双手紧紧的捂住嘴巴,就怕自个儿受不了的大吼起来,惊了外头的人进来。 的确,人都是要死的。 可是,爷不该这样死!也不能这样死! “阿福,我的时间不多了,你帮我查出谁是奸细……还有,告诉夫人,我死了,她可改嫁,不必为我守寡……” 交代后事一般的语气,深深地刺激着展福全的每一根神经。 他用力地握住展傲天的手,哭着道:“爷,你会没事的,夫人已经想办法了……今儿个白天,我还见到了夫人……” “什么?她来了军中……咳咳……” 展傲天猛然直起身子,却是无力地倒在床上,一个劲儿的咳嗽,咳得心肝脾肺肾都要跳出来一般。 “爷,你别急,夫人此刻已经离开了,不在军中了……” 展傲天激动的情绪勉强压下,对着展福全道,“我之前的话你不必理会了,从现在起,你找到夫人,带着她立刻离开。” “爷,那你呢?” “哪来那么多话?照我说的去做便是!” 展傲天色厉内荏。 展福全跪在地上,“是,爷,阿福一定将夫人找到,带她离开。” 翌日。 “木将军,伺候大将军的那个兵跑了!” 站岗的士兵慌慌张张的跑进木将军的帐子内,禀报道。 “什么?来人,快给我追,死伤不论,把他的尸首给带回来!” “是,将军。” 躲开木将军等人的搜捕和追杀,对于展福全而言,并不是难事,难的是,找到夫人。 尽管嘴上说着,爷一定会没事的,可他分明感觉的到,爷,的确是时日无多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爷在听到夫人来了军营之后会如此大的反应。不过,爷的吩咐,他便是豁出了性命,也要办好。 展福全在外找了十日,依然没有找到夫人,然而,却是听到一个意料之中却又意料之外的消息。 大将军病逝了。 军中挂起了白幡。 翼王指挥着将士们打了胜仗,杀回了京城,占领了皇城,称了皇帝。 展福全遥望着京城的方向,咬碎了牙齿。 翼王,那个小肚鸡肠而又虚伪的男人,他凭什么称王。 这一切都该是爷的! 等等…… 展福全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一个念头。 莫不是爷的威望和军功盖过了他,所以他…… 爷,阿福要给你报仇! 仇恨包裹住展福全的身心,可在尚未找到夫人前,他只能将此压下。 爷没了,夫人知晓,必定会赶来,与其漫无目的的找,倒不如留在军营附近。 展福全一边练着拳脚,一边等待着夫人的到来。 半个月后,天下初定,大军渐渐撤离,只有剩下的一万大军驻守此地。 一个阴雨连绵的早上,展福全等来了他要找的女子。 “夫人……” “哇哇哇……” 孩子的哭声传进耳朵里。 展福全抬头,瞪大了眼睛瞧着被女子抱在手里的孩子,神情惊喜而又兴奋,“这是爷的孩子?夫人,阿福竟不知……阿福该死!” 夫人是那种很是娇小的女子,平日里瞧着,一阵风便能吹跑一般,爷出征后,他跟在夫人身边,瞧着夫人穿的都是大大松松的衣服,倒是没有往上面想。 “夫人,你为什么不告诉爷?” 展福全哽咽着道。 女子瞧着怀里的孩子,声音很轻,“我原本是想着等他这一仗打完了告诉他。” 只是没有想到,这一仗打完了,那个人却是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后来,”福公公说到这里,已经是泣如余下,“我将爷的那番话说给了夫人听,夫人当时只是笑,我常想,夫人心头应该是有些恨爷的吧。恨他不听自己的话,恨他还留了那样的话给自己……” “见了夫人,陪着夫人去见了爷,再之后我便将夫人送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进了宫,从最低等的小太监做起,一直到今天的御前太监。而夫人,在我离开了之后,没有想到她却是带着将军你回了京城,继承了爷的一切,也承受着那人的暗杀……将军,你不要恨夫人。” 福公公看向展沐风,却见他神色淡淡的。 他闹不清展沐风此刻是什么样的心思,旁人若是听了与自己父母有关的事情,必然会有情绪的波动。 可是将军他,太过平静了。 福公公心头五味陈杂,恭敬的对展沐风揖了揖手,旋即退下。 …… 夜色沉沉,今日照样是无星也无月的一个夜晚。 阿大和阿二在营长不远处守着,一脸担忧。 “也不知道那个阉人同主上说了什么,主上连晚饭都没有吃,一个人在帐子里呆到了这个时辰……” 阿二一脸阴沉的道。 阿大没有说话,可袖子里捏紧的拳头,同样昭示着他此刻愤怒无比的心。 帐子里,燃烧的蜡烛淹没了烛台。 展沐风维持着福公公走时的姿势,一动不动的立在桌前。 “阿大、阿二。” 他张开喊道,声音里带着浓烈的杀意。 “主上。” 两人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帐内,恭敬的跪伏在地。 倘若福公公瞧见展沐风此刻的神情,定然不会有之前的失落了。 展沐风并不是没有情绪,而是他的情绪比一般人要藏得更深。 “吩咐京城的人,之前掌握的关于皇族的消息,都放出去。” “全部吗?” 展沐风扫了问话的阿二一眼。 那一眼,凉薄如冰,叫阿二再不敢抬头看他。 “是,主上。” 两日后,整个京城沸腾了。 比展沐风原本还是个傻子,其实并不是傻子,还领着西关的将士们打了胜仗,狠狠地挫了北仓人的锐气和士气,叫北仓皇帝送了降书,表示俯首陈臣,年年朝贡,对西凉摇尾乞怜,免遭灭国的下场更加劲爆的消息,却是西凉的太子竟然这么多年里背着皇帝干了那么多大逆不道的事情。 敛财、屯兵、草菅人命…… 完全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这是要夺宫的节奏啊。 说起来,太子今年也有二十了。 而皇上,现在也才四十,真是体力强盛,精力充沛的时刻,临朝二十年也不在话下! 百姓们怯怯私语,暗自揣测,皇上是会将太子给杀了,还是将太子给废了。 “虎毒不食子,更何况皇上还是一个宅心仁厚,重情义的皇上,太子虽然大逆不道,皇上必定不会取了太子的性命!” “哼,皇家哪里有真情在,太子有谋反之心,皇上还能饶了他?” “就是,皇上重情义,那得是他还是皇上的前提下,若是有人威胁到他的皇位,你看他还能重情义?当年,战神……” “住嘴!你不要命了!这也是能够随便拿来说的,当心传到皇上的耳朵里,你小命不保……” 百姓们议论纷纷的,你说你的,我说我的,很快的便是形成了两股对立的信念。 而这两种信念,一旦被证实,又将冲击着百姓们的心。 一种是,皇上不会杀了太子,皇上果真是重情义的。 一种是,皇上杀了太子,皇上连自己的孩子都下得去手,对于他们还有什么情义可言,只怕之前一切都是假象。 早朝,金銮殿。 苏派和章派又开始了无休止的争论。 这一次,拓翼却是没有心情听了。 他被传回来的,百姓们说的两种观点,弄得烦不胜烦。 太子谋反之心,证据确凿,他是动了杀心的。 他才四十,就有人觊觎他的皇位,这是一件不可饶恕,且罪恶滔天的事情! “太子只是有谋反之心,并无谋反之实,若是在此刻杀了太子,岂不是叫众人寒了心……” 底下大臣争吵不停。 拓翼看向说这话的人。 是章派的梁大人,据说,他平日里和太子走的很近…… “常言道,国无二君,太子是皇上定下的社稷之主,说句大不敬的,将来皇上百年之后,西凉便是太子的,他如此心急的敛财、屯兵、草菅人命,不忠不义不孝,皇上若是饶了他,他日卷土重来,遭殃的就不只是皇宫,还有整个天下。” 拓翼看向说话的人。 是苏派的周大人,嗯,还是苏派的人识趣。 “太子不是还没有谋反嘛,常言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 “这也要看那人是何心性?残暴之人,你给他一次机会了,他难道就能改了?” “周大人,你如此咄咄逼人,非要将太子逼死,到底是何居心?” “梁大人,你处处给太子求情,莫非,你就是太子一派?” 这话重了! 梁大人跪在地上,对着拓翼磕头,哽咽的道:“皇上,您可要明察啊,微臣忠心的,向来只有您一个,绝不敢有二心啊皇上……” 自从那日金銮殿上有了苏相的一哭之后,大臣们便是纷纷效仿了,动不动就哭的,好似这样就能够打动了皇上,叫他为他们做主饶了他们似的…… 此举本就叫拓翼烦不胜烦,此刻心绪不宁,梁大人这一哭,叫他更是烦躁的想杀人。 当下便是吩咐道:“福公公,赏梁大人二十板子。” 话落,却不见福公公出来。 他这才想起来,福公公去西凉传圣旨了,此刻还没有回来。 “来人!” 拓翼加重语气。很快的,两个侍卫进到金銮殿上,拖着不住求饶的梁大人出去打板子了。 众大臣噤若寒蝉,一时不敢再说话。 天子心情不好,谁还敢大声嚷嚷,不要命了吗? 嘿,还真有摸老虎屁股的。 章太师瞟了眼出列的周大人。 “皇上,太子大逆不道,臣以为,必得赐死。” 拓翼扫了他一眼,怒道:“混账!太子乃是朕之亲子,你让朕杀子,叫天下人如何看朕?” 周大人跪在地上,态度不卑不亢,“皇上,太子意图谋反,已是不将皇上看做父亲,不顾这份亲情,皇上宅厚,天下皆知,然而,太子却不是。为了江山社稷,还请皇上大义灭亲!” “还请皇上大义灭亲!” 苏派众人,以苏芩为首,异口同声的道。 “你们……” “皇上,不好了,不好了,东宫来报,太子,太子自缢了!” 拓翼猛然站起身,身子一阵不稳,险些栽倒在地,看的金銮殿上的大臣又是一阵胆战心惊。 众人噤若寒蝉,莫不敢言。 半响,头顶传来天子形容飘渺的声音。 “太子,厚葬了吧……” “皇上不可,太子是不忠不义不孝的谋逆之人,怎可……” “周大人!你住嘴!太子已死,他的身后事,朕说怎办就怎么办!朕是天子!”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周大人跪在地上,沉声道。 “退朝!” 拓翼拂袖而去。 众大臣慌张的跪在地上,高声“万岁”,恭送皇帝离开。 东宫。 “皇上驾到。” 唱喏声传进东宫众人的耳朵里,将众人都吓出了一身汗来,忙不停跌的跪在地上,直打哆嗦。太子犯了谋逆的大罪,皇上想必是来将他们东宫一干人等赐死的…… “都退下。” 良久,没有等来赐死的命令,却是等到了退下。 众人依言退开,很快的,东宫殿内只剩下皇上,以及伺候皇上的两个太监。 皇家人多,办事的效率也很高。 太子自缢的消息刚刚才传到金銮殿上,这会儿东宫里已经布置好了灵堂。 大朵的白花和巨大的白幡挂在堂上,随风招展。 太子双手合十,衣衫齐整的躺在正中的踏板上,谁也没有想到太子会突然就死了,是以他的棺木尚且还在准备之中。 最重要的是,等皇上下了旨意,才好准备棺木的规格。 “天儿,你怎么就这么糊涂?这江山,迟早是要交给你的……” 拓翼瞧着年轻的太子,声音都变得苍老了。 两个小太监也不敢动,只低着头,恭恭敬敬的候着。 “将毛巾拿来。” “是,皇上。” 等一个小太监将毛巾递给了拓翼,见他要给太子擦拭,当下便是瞪大了眼睛,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道:“皇上乃是万金之躯,不可啊……” ------题外话------ 说实话~看到标题有没有脑补浮尸千里的~哈哈 章69:真的,我不急着回京! 拓翼有点儿想念起福公公来。 若是此刻福公公在,想必就不会如此的不识大体了! “这是朕的儿子,有何不可?你让开——” 话到这里,皇帝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小太监慌了神,连忙退下,脑地垂的低低的,一点儿不敢看向拓翼。 整个东宫大殿内极是安静,只能够听到擦拭肌肤的声音。 拓翼瞧着太子脖颈处淤青色的勒痕,眼眸暗沉。 对于这个有谋逆之心的儿子,他的确是动了杀心的,然而,听到人说太子自缢的那一刻,他却是慌了神,心头伤痛难过更甚,整个人就好似被受了一记强而有力的重锤。到底是不忍心的,毕竟是自己的儿子。 若太子不死,也许自己不会杀他,却是会限制他的自由,将他终身软禁起来。 可是现在,太子死了。 拓翼原本想要血洗东宫的心思,也随着太子的死而淡去了。 东宫众人将脑袋别再了裤腰上,胆战惊心了一个下午,听到“皇上摆驾回宫”的唱喏声时,才松了口气。 “恭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东宫众人齐齐行礼。 消息很快的便是传到了民间,翌日,京城的百姓便是知道了太子自缢身亡的消息。 “太子也算是有自知之明了。” “哦?此话怎讲?” “太子这一死,看似认命的无奈之举,实则是破局之策。太子一死,皇上对他还有对整个东宫的怨恨都会随着太子的死而减淡。自古以来,长幼有序,太子死了,太子的儿子却还是在的。” “你的意思是……” “等着吧,相信不久,宫里就会有新的消息传来。” “可这也未免太过残酷了,竟然拿自己的性命做交换。” “残酷?比起终身监禁来,自缢身亡,为自己的儿子博一个机会,自缢如何能算得上是残酷!” “这倒也是……” 不出两日,朝廷果真是又有了新的消息传出。 又是一个早朝,文官大臣们林立两边,苏派与章派,泾渭分明。 “在早朝开始前,朕要宣布一件事。”拓翼居高临下的俯视金銮殿上的众位大臣,沉声道,“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已死,储君之位自然也不能长久的空着。” “皇上圣明。”众大臣齐声道,一个个都变得紧张起来。 “朕决定立皇长孙拓海为太子。” 此言一出,满朝皆惊。 皇长孙拓海便是已故太子的长子,今年十岁,尚未成年。 苏派的周大人,头一个站了出来。 “皇上,太子承元有谋反之心在先,若是立其子为太子,怕是会为人所诟病。” “太子一招行差,也是朕的疏忽,怪不得他。皇长孙乃是太子嫡子,朕的亲孙,人品性情,都是极好,谁敢胡言?” “可是皇上……” “你不必多言,朕意已决,圣旨也下了。” 言下之意便是,今儿个上朝,朕只是通知你们,并不是让你们来反对的。 当然了,反对无效,朕不会理会。 “臣等遵旨。” 除了立太子的事情叫众大臣吃了一惊,后来倒是没什么事情,说的不外乎是上将军带兵还朝之后如何如何嘉奖等等。 早朝散去,随着散开的,便是立下了新太子的消息。 “竟然是他?皇上是怎么想的?” 后宫,皇贵妃一脸不可置信,她心痛的瞧着自己的儿子,愤怒的道,“论文治武功,人品性情,你哪点比那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差!你父皇竟然宁可立一个谋逆之人的儿子为太子,也不肯立你!” “母妃还请慎言。” 一直低头不语的年轻男子紧张的道。 “这是在母妃的宫里,宫里头都是母妃的人,这话断不会传到了别人的耳朵里。” 皇贵妃并不在意的道。 “母妃,还是小心为好。” “你啊,就是太谨慎了……炆儿,往后可怎么办?真要让那小子做太子?” “母妃,一个十岁的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孩子嘛,难免会有贪玩的时候,一旦贪玩,就难免会有什么意外……母妃说呢?” “呵呵,还是炆儿聪明,你有了计较便好。” “儿子不打扰母妃休息了。” 男子站起身,恭敬的行礼告退。 在后宫中密谋的,并不仅仅止于皇贵妃和她的儿子二皇子。 容妃娘娘的宫里,端妃娘娘的宫里,宛嫔娘娘的宫里,六皇子、七皇子、九皇子,各自与其母妃说着话。 没有动静的,除了生了公主的后妃,便是三皇子的母妃,静妃娘娘了。 “三皇子呢?” 蕙兰殿内,女子一边整理着自己的发髻,一边问道,嗓音柔和,听在人耳朵里极是舒服。 “回静妃娘娘的话,三皇子此刻还在读书。” “嗯,你们吩咐厨房煲一盅鸡汤,等会儿给三皇子送过去。” “是,娘娘。” “……还有事吗?”见宫女并不走,静妃疑惑的问道。 “娘娘,听说,皇上立了皇长孙为太子。” 静妃将碧色步摇插在发髻上的动作停顿了片刻,“知道了。” “娘娘,三皇子……” “大胆!你跪下!” 宫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饶道:“静妃娘娘……” 静妃转过身子,色厉内荏的审视她,“你提三皇子想说什么?” “娘娘,三皇子,三皇子天资聪慧,这太子的位置,若是娘娘帮着三皇子争一争……” “来人呐,快堵了这丫头胡言乱语的嘴!” 静妃一声令下,便是有两个身强力壮的老嬷嬷走了过来,一个卷起的毛巾丢进宫女的嘴巴里,压制住她的手,不让动弹。 “娘娘?” “给她一碗咬药,逐出宫去。” “是,娘娘。” 滚烫的药汁被端进来,宫女剧烈的挣扎起来,目光哀怜的瞧着静妃。然而静妃却只是冷冷的瞧着她,看着一个嬷嬷将宫女的嘴巴给撬开,将黑乎乎的药汁灌进去。 “啊…啊……” 宫女张嘴,除了能勉强发出几个音符,却是再也不能说话。 她惊骇的瞧着静妃,这个据说是宫里面最善心的女子! 她真傻,能够在宫里头活下来,并且坐上四妃位置的女人,有哪个是单纯善心的? “你们都听着,往后本宫若是听到外头有关于三皇子,关于本宫的闲言碎语,她就是你们的下场。” 静妃指了指地上瘫软成一团的宫女道。 蕙兰殿所有宫女太监都跪在静妃身前,一个个惊惧而害怕的道:“是,娘娘。” 从定下太子人选的那一刻,西凉前朝和后宫,一直隐在心底的野心,慢慢的被打开了。拓翼原本以为,立皇长孙为太子的意义,和之前立长子为太子的意义是一样的。 长幼有序,立了太子,其他的儿子便不会再有所动作。即便是有动作,也会很小心,不会大张旗鼓的。 有他周旋着,朝廷必然不会有太大的动荡。 只是可惜,他到底是低估了展沐风的能力。 父仇不共戴天,展沐风焉能就这么轻易的放过了他! 他要拓翼亲手的“杀死”余下的儿子,他要拓翼便是死了,也难得安宁。 皇宫,承乾门。 楚楚和清清等候在马车前,远远地见到苏芩被苏派的众大臣簇拥着过来,两人飞快的迎了上去。 “大人。” “嗯,”苏芩点了点头,转身对苏派的诸位大人拱了拱手,“诸位,我先走一步了。” “苏相请,苏相请。” 苏派众人恭敬的笑着道。 清清将板凳放在地上,楚楚掀开车帘,好让苏芩上马车。 “苏相!” 苏芩踩上了凳子,半个身子进了马车里的时候,耳朵里听到清冽的男声。 起身,侧目,男子俊雅的脸孔出现在视线中。 怎么是他? “三皇子。”苏芩躬身微微行礼。 三皇子面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他牵强的笑了笑,“苏相,你我可否借一步说话。” 苏芩看向清清和楚楚,吩咐道:“你们在这里等我片刻。” “是,大人。” 御花园,这还是苏芩第二次来。 第一次的时候,她在这里遇到了三皇子,一个似乎与苏芩的关系很不错的皇族之人。 苏芩不知道身子的原主为何会与三皇子成为好友,不过苏芩自己却是不愿意同皇族的人扯上关系的。 这个丞相,她也不想做久,等处理完了该处理的事情,她便是打算了辞官离开。如此一来,就更不必要同皇族的人拉关系了。 “三皇子找微臣有何事?” “苏芩,你与我说话,就非得如此吗?我可是做了什么叫你讨厌的事情?” “三皇子是君,我是臣,君臣说话,原该如此。” “苏芩!” 三皇子加重语气,同时身子往前迈了几步。 苏芩感觉到一股压迫感。 到底是皇族的人,瞧着温润如玉,和蔼可亲的样子,一旦发起怒来,带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苏芩很不喜欢这样的气势。 “三皇子,若是你没有别的事情,微臣就告退了!” 没见他有什么指示,苏芩便当他是默认了,转身往回走。 “苏芩,你是臣,我是君,我可没说让你走!” 三皇子有些气急败坏的道。 苏芩无奈的停下脚,转身面无表情的瞧着他。 谁想,三皇子却是忽然笑了。 “苏芩,你这可不是一个臣子对君的态度!” “三皇子,你想说的就是这个。” 苏芩皱眉。 三皇子大步的走上前,摇头,“当然不只是这个!苏芩,我问你,你这些天怎么都对我避而不见?” 苏芩顿时尴尬起来,摸了摸鼻子,垂着眼睛道:“有吗?三皇子莫不是在说笑?” “当然有。” 三皇子恨不能掰着手指头一桩一桩的数出来,“第一次,你回京的那日,我在如意酒楼,你明明就看见了我,却装作没看见。第二次,你上早朝,我让宫女传了话给你,你却没来。第三次,也就是今日,我在这里等了你半天,你眼睛都瞟过去好几眼了,若不是我过来,你只怕是早就走了。” 苏芩干咳,无奈的瞧着他。 “头一次,我没看见。第二次,那宫女见了我,只顾远远地盯着我瞧,一句话也没说,我并不知道你约了我。而今日,我正与众袍泽说话,眼睛只是转到了这边,却没有看到这边。” 听了她的解释,三皇子的心情变得雀跃起来。 “这么说,你不是故意避着我?并不是讨厌我?” 苏芩垂手,“三皇子说笑了。” “嗯,走,你去我宫里,我得了好多的东西,你快去瞧瞧。” 苏芩来不及拒绝,一只大掌便是抓住了她的胳膊,脚步飞驰的在御花园内穿梭。 也罢,他虽出身皇族,倒也没有颐指气使,仗势欺人,不过是带自己去瞧瞧他的好东西而已,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难免会叫他生疑。 这样一想,苏芩沉重的脚步变得轻快起来。 然而轻快了没有多久,脚上便好似拴住了两个无比沉重的大铁球。 皇宫实在是太大了太大了! 走不完的曲折檐廊,看不完的殿宇阁楼,风景别致,形貌不一。或是大气,或是婉约,或是清雅……然而,苏芩却是毫无心情欣赏。 “三皇子,你放开我吧,我自己走。” 这人是吃什么长大的,瞧着竹竿儿似得清瘦,走起路来却是一阵风似的,她两条腿倒腾的倒是比四个轮子的汽车。 三皇子松开手,不好意思的瞧着她,“只顾着让你早些看到好东西,一时却是忘记了。” 苏芩摆手,只顾着喘气。 “要不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把东西给拿过来?” 苏芩瞧见不远处有一个亭子,点了点头,“那我去那里等着。” 苏芩目瞪口呆的瞧着没有了她这个累赘的三皇子,眨眼间便是没了影子。拖了沉重的双腿,苏芩往亭子那边走去。 三皇子是有武功的,只是她不知道,三皇子知不知道她有没有武功。若是自己一不小心的暴露了,这才叫后悔的想拿块豆腐把自己给撞死呢!没用武功,跟上三皇子这个么健步如飞的跑步能手,倒是累的她腿软了。 等近了亭子几分,苏芩才注意到里面是有人的。 先前她站的角度被柱子挡住,而那人却是在柱子背后,倒是没有瞧见。 “你是谁?” 亭子里的人也发现了他,开口道。 声音软糯清脆,是独属于孩童的声音。 说话的人转过身来。 “噗嗤!” 苏芩忍不住笑出声。 那人眉头紧皱,“你笑什么?” “你的书,拿倒了!” 少年低头,脸色刷的涨红,愤怒的对身后站着的宫女太监道:“你们怎么都不说?” “太子殿下恕罪!” 他就是皇长孙拓海,刚刚被拓翼立为太子的人? 苏芩不由得打量起他来。 白白净净的包子脸,玉冠束发,玄色长袍及至脚踝,腰间挂着一块皇族的龙纹佩。 “哼,一个个的就知道看我笑话,来人呐,把他们都带去杂役房。” “太子殿下恕罪,太子殿下恕罪……” 杂役房一听就是做苦力的,这群人跟在太子身边伺候着,活计轻松,拿的银两也多,还能跟着太子殿下到处见识,去了杂役房,小日子却不是这么滋润了。当下,一个个也不怕疼,牟足了劲儿的磕头求饶。 地上血迹触目惊心,这十岁的孩子却是面色不改。 苏芩忽然有些明白拓翼为什么要立他为太子了。 不光是立长立嫡的问题!这孩子眉宇间,有五分与拓翼相似。最像的,该是这狠辣的性格了! 瞧着磕头求饶的众人,苏芩的心情变得烦闷起来。 若不是因为她多了一句嘴,这些人也不必如此。 “太子殿下,他们不过是伺候人的,不敢说话,太子又何必与他们计较!” 皇长孙拓海转过脸来瞧他,包子脸还是皱着,“我有错,他们不指出,这样的奴才不是好奴才。” 苏芩无语的看他。 要是他们对你说道,你只怕要说他们以下犯上,主子的事哪有奴才指手画脚的份! 皇家的孩子还真是不可爱。 她果然还是讨厌皇族的人。 “太子殿下,微臣告退了。” 她该做的都做了,不饶人的是拓海,这些人要怨,也怨不得她。 “你生气了?我又没有要他们的命,你气什么?” 苏芩眼眸一沉,“太子殿下说笑了,我怎敢生太子殿下的气。” “那你怎么走了?我还没让你走!” 苏芩一阵气结。 “微臣还有要事在身,请太子殿下宽恕。” 拓海包子脸皱的全是褶子,“那,你要是先不忙正事,陪我玩一会儿,我就不让他们去杂役房了。” 这关我什么事?我干嘛要浪费时间跟着你这个阴晴不定的小屁孩! “大人……” 视线触及到一双双哀求的眼睛,苏芩妥协了。 “是。” 拓海双眼发亮,“你们都散了,不许跟着我。” “是,太子殿下。” 宫女太监纷纷离开,亭子里便是只剩下苏芩和拓海两人。 “咚!” “咚!” 苏芩惊讶的瞧着先前阴晴不定的小屁孩脱了靴子,抱着一个小脚丫扣起来。 凶残小正太一秒变身抠脚大汉,这落差实在是叫人受不了啊喂! “嘿嘿……” “抠脚大汉”龇牙咧嘴憨憨一笑,“哈士奇”模样的对着她,压低了声音,“你别说出去,我都忍了好久了,总算是把他们给支走了。母妃说,我是太子,在人前可不能这样,”他指了指抠着脚丫子的自己,“被人瞧见,是会笑话的。” “我瞧见了。” 苏芩指了指自己。 “抠脚大汉”笑的牙齿咧到了耳朵后头,“你不一样,你不会笑话我的。” 额,所以在这里见证他抠脚的艺术,是自己的荣幸? 苏芩华丽丽的囧了! “你不会为了掩藏秘密,给我咔嚓了吧!” “咔嚓是什么意思?” 包子脸的抠脚大汉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瞧着她,苏芩仿佛瞧见了他身后有一条无形的尾巴在摇啊摇啊摇。 真想捏捏看是神马质感! 等苏芩回过神来的时,她的两只手已经爬上了拓海的脸,揉的他脸都红了。这小子眼睛里蓄着泪,却是没有要呵斥她的意思。 这孩子性格倒也不是那么残暴! 苏芩想了想,问出自己的疑惑,“太子殿下我问你,你怎么要把人扁到杂役房去?” 还抠着脚的小正太眨了眨眼睛,道:“我看见皇爷爷不高兴了,就是这么说的。” 原来不是生性残暴,只是模仿了别人的行事! “我这样做不对吗?”小正太歪了脖子看她。 水灵灵的大眼睛对上她,萌了苏芩一脸血。 这孩子肿么可以这么可爱咩?简直萌翻了。 苏芩喜欢这个孩子。 倘若这个国家必定是由他接手,苏芩希望他是一个好皇帝,即便没有什么功绩,越不要随便的杀人,成为一个暴君! “当然不对!你知道杂役房是什么地方吗?” 小正太摇头,“我没去过,母妃和皇爷爷他们也不让我去。” 苏芩在心内腹诽:那是自然,他身份贵重,杂役房那样的地方哪里会让他去。 “杂役房,就是做苦力的地方,不干完活,就没有饭吃。而且你知道杂役房的活有多重吗?” “多重?” “整个皇宫的衣服、马桶,都该他们洗。” 小正太一脸迷惑。 苏芩想来,他大概是还不明白整个皇宫的衣服、马桶到底是有多少。 苏芩又问,“你喜欢骑马吗?” 小正太眼睛闪闪发亮,“喜欢。” “那马厩去过吗?” 小正太贼儿似得瞧了瞧四周,“我去过,马儿嘘嘘拉粑粑的样子,我也见过。” “那你该知道,一整个马厩打扫起来要多久了吧。” 小正太手指头放进了嘴巴里,咕哝道:“马粪要弄走,还要擦干净,怎么说也要一百个人,打扫上一天才好。” 苏芩无语的看着他的手指头,那可是你拿来抠脚的喂! “啊!原来杂役房这么坏这么坏的啊!” 小正太惊叫一声,恍然大悟。 苏芩点头,“是了。” 小正太忽然难过起来,“我刚才只是随口一说的,我不知道。” 苏芩忍不住抱住他,“嗯嗯,我知道。” 还不是拓翼那人潜移默化了这是非观还尚未形成的小正太。 大约他有一个很善良的母妃,即便成了十岁的孩子,依旧是单纯的性子。 然而,他又有一个残暴的皇爷爷,自己扮了一辈子的伪君子,累了乏了厌倦了,瞧着酷似自己的孙儿,便是想要将他教程“原本中”该扬眉吐气的自己。 苏芩勾唇坏笑起来,既然如此,那她就将小正太给教成一个正人君子,而且还是好搓好捏好脾气,你怎么揉他脸他都不会生气的软包子! 哈哈,预期的凶残小包子,变成了好肉好捏的软包子,看不把你气死! “小包子,有些事情你见到的,并不一定是对的,听到的,也不一定是真实的。比如说杂役房,即便我说了,你还是去看看为好。” “我不知道在哪儿?” “没事,我让一个人带你去。” 小正太眼睛闪闪发亮。 等三皇子扛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过来时,瞧见的便是两双闪闪发亮的眼睛。 扛? 这么不高大上的词也能用来形容一个皇子? 苏芩囧了! 不过,瞧着此刻的三皇子,她脑子下意识的便是想到了这个字。 并不如她料想中的,三皇子是带着浩浩荡荡的宫女太监,如同某某传,某某宫皇帝临幸了妃子之后,派宫女太监带来赏赐,一个托盘上就放了一样东西,所有宫女太监整整排出了一长串的队伍,挨个挨个的呈给宫妃瞧。 三皇子是左肩一个包袱,右肩一个包袱,两个胳膊上还各挂着一个。 “三叔,你怎么扛着东西过来了?” 小正太见了他,屁颠屁颠的走过去。 “给苏芩瞧瞧,都是外面的好东西,很稀奇。” 苏芩无语望天。 所以这位大小小包的扛,是把她当成没见识的土包子,所有殿里的东西一股脑的打包了过来? 她虽没摸过,可这世上的许多东西她都是见过的,而且只比他们多,不比他们少的好吗?不知道前世里有一种东西叫做电视和网络的啊! 你才是土包子!你一条街的土包子!你全家土包子! 三皇子和小正太拓海蹲在地上,将包袱都给打开了,便是朝着苏芩招手,“苏芩,快来快来啊,三叔这里有好多好东西呢!可好玩了!” 小正太一脸激动的道。 苏芩瞄了一眼,除了花花绿绿的翡翠、玛瑙、镯子,就是一些簪子、步摇什么的。 “苏芩,这个给你。” 当三皇子拿了一个鸽蛋大小的鸡血石出来,苏芩眼睛忍不住直了。 接过鸡血石,苏芩才雀跃了没一会儿心,瞬间跌到谷底,“这里刻了皇宫的字,带出去也没不能用,给你!” 苏芩不接,三皇子有些急了。 “啊!那怎么办?” “这么沉的东西,戴在身上也不方便,还不如银票呢!” 苏芩随口道。 三皇子恍然大悟。 “苏芩,你看这个,你看这个…”小正太捡起一只发簪嚷嚷道。 瞧着他兴奋地样儿,苏芩忍不住同情起他来,一只簪子就叫你兴奋成这样了,等见了魔方、小卡车、小自行车,岂不是要兴奋地晕过去? “好了,东西都收起来吧,三皇子,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你说!” 三皇子一脸兴奋的瞧着她。 …… “大人。” 宫门口,清清和楚楚见到苏芩终于是出来了,飞快的迎上去。 “回府吧。” 后宫,杂役房。 一大一小的两个人挂在一颗长了千年的大槐树里。 …… 西关。 展沐风瞧着从京城来的一封信,手指慢慢收紧。 “咔嚓”一声,他身旁的桌子碎成了粉末。 屋外,阿大和阿二同时一抖。 主上发怒了,有人要倒大霉了! “众将士听令,开营回朝!” 片刻后,展沐风传达了回京的命令。 “是,将军。” 另一边,威远、威震、广成、威义,四名将军终于是珊珊来迟。 他们一路风尘仆仆,连歇息都不带的,哪里想到展沐风竟然善于谋划到了如此地步。 仅仅靠着西关的五千将士,便是将有着精良武器的北仓人给收拾了。 比起他父亲来,更是不遑多让。 “启禀上将军,威远、威震、广成、威义将军到了。” 话落,四位一身铠甲的将军便是进了展沐风的大帐内。 “见过上将军。”四人同声道。 展沐风微微点头,“四位将军远道而来,辛苦了。” “上将军,你不愧是战神的儿子。”广成将军神情激动的瞧着他,“早在来的路上,我们便是接到了你打败北仓人的消息,只是私心里想着要见上你一面,我们便还是赶来了。” “多谢四位将军。” 几人一番寒暄,威远、威震、广成三位将军纷纷告辞。 “上将军,听说你们今日就要回京了?”尚未走的威义将军问道。 展沐风点头。 威义将军笑了笑,“我与将军同一段路,不知可否与将军一道。” “嗯。” “多谢上将军。” 威义将军出了营帐,脸上笑容消失。 皇上原本是命令他利用战事将展沐风除去,岂料他们尚未赶来,展沐风便是雷厉风行的将北仓人收拾了,害的他一番计划搁浅,再无实施可能。 昨儿个接到皇上迷信,再不行动,只怕是会引起不满。 这一路,得把握住机会了。 收拾了东西,大军当日下午便是往京城行进。留在西关的葛将军率领众位将士目送展沐风等人离开,良久心绪难以平静…… 两个时辰后,大军行至一处山谷。 轰隆隆的巨响声从头顶传来,众人抬头,却见山顶处大石头一个接一个的坠下。众将士连连后退,却依旧有被砸伤的。狼狈不堪之余,又见一对黑衣人从山顶上拉着绳索跳下来。 “保护上将军!” 众人大喊! 双方厮杀成一团,刀光剑影,尘土飞扬。 主将的马车被众人护在中心,众黑衣人见状,跳上马车,一个个用力的往马车上刺去。只听得“砰”的一声,马车裂开,与此同时,白色的粉末在空气中飞扬,随着风进入众人口鼻之中。 众黑衣人眼前一黑,倒下前只见到原本奋勇抵抗的士兵,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 “一个,两个,三个。” 同行吸进了白色粉末的众将士们,挥洒着手中的刀,如同收割麦子一般的,将黑衣人的首级一个个割下。 “都好了没?” 应将军大声问道。 “回禀将军,都割完了。” “多少?” “一共是五十二个。” “很好,去见上将军。” 众人跟在应将军身后,倒退着往回走,在山谷入口处停下。 开阔而平坦的谷口,对着瀑布的方向铺了一张席子。席子上,黑色战袍的男子盘腿而坐,身旁摆着一把剑,一只酒壶和一只杯子。 “启禀上将军,前面都处理干净了。” “很好,阿大。” 展沐风一边倒着酒,一边道。 阿大走到应将军身前,接过用黑布抱着的五十二颗脑袋,“应将军,辛苦了,给我便是。” 应将军神情恭敬,心里头也有点儿小激动。 军中谁人不知,跟在上将军身后的阿大和阿二,两人都是身手敏捷的好手!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能够与他们兄弟讨教一二! 忽视应将军火热的视线,阿大看向展沐风。 “主上。” “送回京城,还给那人。” “是,主上。” “等等……”阿二拦住要走的阿大,上前一步道,“主上,还是我去京城吧。”威胁人这种事,他最喜欢干了! 阿大看向展沐风。 “也好,那便你去。” “是,主上。” 阿二欢欢喜喜的接了包袱,跳上一匹白马,夹起马腿肚子,一溜烟便是跑没了影子。 展沐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正是心情不好的时刻,那人还敢上来凑热闹! 展沐风起身,大步的往马车走去,经过威义将军身边的时候,他若有若无的瞧了威义将军一眼,险些叫威义将军恨不得跪在他面前。 好可怕好可怕! 他停在这里品酒看风景,另一处却是在浴血拼杀。而且还是皇上那一方的人,单方面被割下首级! 威义将军毫不怀疑,展沐风定然是知晓了什么! 当下,威义将军便是怂了。 皇上虽然可怕,却是天高皇帝远;而他身边,正正立着一个阎王!何从选择,傻子也知道! “上将军,我听说这条道上匪寇甚多,上将军急着赶赴京城,还是……” “谁说我急着回京?” 展沐风冷冷的睥睨走到马车近旁的威义将军。 威义将军呼吸一滞,整个舌头好似被人生生的剪断,再不敢说一句话。 合上车帘,展沐风闭幕眼神。 他才不急着回京呢!他才不是因为看了密保,知道苏芩和三皇子、小太子走得近,才急着回京! 他不着急!一点儿也不! “出发!” 应将军大声喝道。 军旗飘摇,如游龙一般的队伍,照着原定的路线,也是威义将军秘密提供给拓翼的路线,一路往京城而去。 “阿大,这路上的颜色太单调了,你去染了个喜庆的颜色,我是打了胜仗回来,没有红,怎么成?” 马车里,展沐风听不出喜怒的声音传来。 “是,主上。” 阿大脱离大军,一路领先而去。 威义将军身子一僵。 没办法,他离着展沐风并不太远,方才展沐风吩咐阿大的话,他也是听到了。 路上的颜色太单调,去染个喜庆的颜色……染个喜庆的颜色……上将军会不会觉得这喜庆还不够,要他还有他带来的蕲州将士,给这单调的色彩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将军,将军你怎么了?” 瞧着一头从马上栽倒下去的威义将军,蕲州将士心慌的喊道。 大军因为这处骚动而不得不停下来。 展沐风掀了车帘,面无表情的瞧着躺在地上捂着肚子直哼哼的威义将军。 “上将军,末将,末将不慎摔断了腿,不能与上将军一道行进,还请上将军包涵……” 展沐风放下车帘。 布帘遮住他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也叫威义将军额上的冷汗减少了几分。 “既然如此,那威义将军就等腿好了再走吧。” “多谢上将军。” 大军重新行进,威义将军目送着长长的队伍离开,在悬崖上掉着的心,慢慢的放进了肚子里。 “命令众人,尽快赶回蕲州。” “可是将军,您的腿……” “我的腿不碍事,再不赶回蕲州,我怕是连命都没了。” “啊?将军,怎么会呢?虽然有匪寇作乱,可跟着上将军,必然无性命之忧……” “你懂什么?让你吩咐众将士赶路就赶路,哪来那么多废话?”威义将军没好气的打断絮絮叨叨的某个小将!若不是看在他忠心的份上,他绝对会将他的舌头给割掉! 是夜,皇宫。 “皇上。” 御书房,一条黑色的人影无声无息的闪了进来。 拓翼放下批折子的御笔,抬起头来看黑衣罩面的男子,有些紧张的问道:“事情进展的如何?” “皇上请看。” 男子将一个大大的包袱递过去。 拓翼心内一阵激动,“打开。” 黑衣人挑开系带,五十二个染了污血,睁着眼睛的头颅在御书房内铺散开来。 “大胆!混账东西!” 黑衣人忽然嘻嘻的笑了起来,“主上说了,这可是给你的回礼,要好生的收着哦,任务完成,我走了。” “来人,来人,抓刺客……” 拓翼厉喝。 皇宫御林军忙了个人仰马翻,阿二却是熟门熟路的早就出了皇宫,直奔苏府而去。 唔,要是去见了苏相,被主上知晓,他是不是会挨一顿狂揍?可若是不见苏相,主上心情老是不好,一不小心就容易倒霉!嗯,还是去见苏相吧,主上心情好,即便知道了他做的,也不会狂揍他了不是! 还好是自己来了,要是换了阿大那个榆木疙瘩,准不会想到这一茬! 阿二笑容咧到了耳朵后面,为自己满满的机智十二万分自豪! 章70:好可怕的男人 夜华如洗,苍蓝色的天幕上挂着一轮弯弯的月亮。 阿二矫健的身姿在树梢和瓦片之间穿梭,很快的在某个屋檐落下,纵身往里跳去。 “什么人?” 清清发出一声爆喝,同时抽出挂在腰间的宝剑,对着阿二所在的方位划出一道剑气。 阿二滚了滚身子,灵巧的躲过,手掌前撑着落在地上。 “你让开,我今天不想和你打架。” 阿二压低了嗓音道。 清清也不说话,直接提了剑招呼过去。 阿二有点儿兴奋起来,他的爱好除了吃肉和话唠,便是比武了。上次清清和楚楚一起上,以二对一太过卑鄙,他还没有与清清比出个胜负来呢! 两人你来我往的过起招来。 越往后,阿二越是兴奋激动。有许久,他不曾遇到过与他不相上下的对手了。 白余招过后,两人持平。 “你来京城做什么?” 清清站在屋顶上,没好气的道。 阿二龇牙咧嘴,“当然是有要事在,对了,咱们还没有比完,接着来。” “你闲,我可不闲。” 清清收了剑,看也不看他一眼的便是走了。 走了! 竟然走了! 阿二呆怔在原地,旋即加快了脚步跟上他,嘴里还在嚷嚷着,“这么好的机会,我还没尽性呢?” 清清回头看他一眼,脚下生风的往前疾驰而去,赫然是使了轻功的。 阿二眼睛闪闪发亮,“论起轻功,我才不输你。” 两个时辰后,京城外郊。 “人呢?怎么不见了?” 围着同一片树林转了五圈之后,阿二停下脚步,大声的喊道:“有种你别躲着!咱们再来比过!” “呵……” 树林里传来一阵轻笑,阿二仔细的辨认,却是听不出是哪个方位。 “比起路痴的功夫,我甘拜下风。” 阿二气红了脸,整个人就好似被踩住了尾巴的猫儿,气的直跳脚,“谁说我迷路了!是你狡诈!” 呼呼…… 回答他的,只有细微的风声,以及风吹着树叶和草丛的沙沙声。 阿二料想他离的并不远,选了一处最可能的方位便是追了过去。 须臾,一个人影慢慢的现了出来,月光照亮他的脸,面容清秀,不苟言笑,青色长衫,腰间挂着一把剑,赫然是清清。 其出现的方向,与阿二离开时选择的方向,赫然是相反的。 “哥,干得好!” 楚楚的声音传过来,与此同时,另一个一模一样的人影也闪了出来。 清清勾了勾唇,道:“咱们快些回府去,最近京城的治安不太好,莫叫宵小之辈钻了咱们苏府的空子。” “嗯。” 一前一后的两个身影,脚下生风的往京城的苏府赶去。 另一边,阿二还在孜孜不倦的追着“清清”。 任他想破了脑袋也不知晓,今夜他追赶的竟然是两个人,孪生兄弟清清和楚楚。有这两人的可以迷惑,一会儿往东,一会儿往西,他能不迷路了才怪! 自从苏芩身边出现了展沐风,伴随着的便是不间断的刺杀之后,清清和楚楚便是将展沐风,以及与展沐风有关的人物,都当成了坚决隔离的病毒。 不允许靠近苏芩半分! 天色渐明,不知不觉,已是到了天亮。 阿二苍白着脸站在不知道是哪个地方的官道上,心里头不甘心的厉害。 糟糕!他是不是忘记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 阿二后知后觉,这才想起自己原本昨晚是打算见了苏相的! 阿二狠狠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心里头只恨不能长了翅膀,飞快的往京城飞去。然而对着陌生的地方,却只能干瞪眼了。 他也不敢乱走,就怕越走反倒是离的京城越远了。可就这么在原地等着,阿二却又不甘心。 他不识路,这附近的人总是识路的吧! 阿二一拍脑门,为自己的智慧点了三十二个赞。 不再迟疑,阿二瞪大了眼睛,牟足了劲儿的寻找了附近的村民。 不知道是他的运气太差,还是此地甚少有人的缘故,蹉跎了一日光景,阿二竟是一个人影都未曾见到。 打了两只兔子粗糙的处理烤了,勉强填饱肚子,阿二休息一晚,第二天接着找。 这日他的运气好了些,远远地,便是听到有马蹄声。 咻咻咻的三下,阿二如兔子一般的在草丛里跳蹿起来,登上昨儿个发现的一个小山坡,远远地眺望发声处。 隔得有些远,只能瞧见几个晃动的小黑点,什么人却是看不见的。 阿二等不及了,拔腿飞快的往那边跑去,等跑得劲了,瞧见了那些人是谁,他立刻转身,用比方才还要快的速度往回跑。 “阿二!你搞什么?” 展沐风冷冷的声音从后头传来。 阿二脚步一滞,恨不能一脑袋扎进泥土里,叫谁也看不见。 硬着头皮的转身,顶着被臭骂一顿的风险,阿二心慌慌的走回展沐风身边,抬头,咧嘴,谄笑,“主上,你们怎么这么快就到京城了?” 展沐风一个刀眼甩过来! 阿二瞬间石化,整个心拔凉拔凉的。 目光求救似得看向阿大,他说错什么话了吗?主上怎么这样看他? 阿大抿唇不言,对他求救的视线视而不见。 混蛋,见死不救! 阿二在心里头将阿大狠狠地骂了一百遍,顺带贴心的问候了一下他的祖宗十八代,这才好受了些。 “京城情况如何?东西送到了?” “东西送到了。朝廷出了一件大事,皇长孙被封为了太子,各宫各皇子都如主上预料的一般,蠢蠢欲动起来。哦,只除了静妃和三皇子……” 阿二兴奋地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竟然是一个音符也发不出了。对着头顶展沐风冰寒刺骨的视线,后悔的恨不得拿了一千根面条上吊算了! 真是猪脑子啊他,哪壶不开提哪壶! “主上……” “驾!” 一骑马蹄扬起,卷起的尘土如浓烟滚滚,直铺往阿二打开的嘴巴里。抬袖掩住口鼻,漫天的烟尘迷了他的眼睛,等烟尘散去,早就看不到展沐风等人的影子了。 阿二心头万分惆怅。 他就这么被丢下了! 丢下了! 下了! 了! “哞哞哞……” 一个驾着牛车的老汉,慢慢悠悠的从身后过了来。经过阿二身边的时候,老汉好心的停下了牛车,笑着问阿二道:“小伙子,你也是要去京城的吧,要不要上来,让老汉我带一路?”“多谢老汉,只是不必了。” 阿二瞧了瞧掉光了牙齿的老牛,整个人都不好了。 上牛车,还不如他两条腿走过去快呢?主上很明显的对他不好了,要是再拖拖拉拉的,这往后就没他的立足之地了! 老汉也不强求,驾着牛车便是走了。 阿二原地等着,见到身后有人骑了马过来,捡了一个石头轻轻地丢过去,马上那人便是往地上倒去。阿二抓住时机,飞快跳上马,丢了两个金子在地上,同时抽出匕首,往马屁股身上扎去。 “嘶——” 马儿吃痛的仰头鸣叫,撒了四条腿便是往前疯跑,隐隐约约的,阿二还能听到身后气急败坏的骂声,“小猪崽子的,你谁啊……” 京城,苏府。 苏芩正在书房里看书,前院的苏管家便是送来了一张请帖。 苏芩瞧了瞧,写帖子的是令桓之,她的好友之一。 命苏管家给人回话,表示自己会去赴约,苏芩换了身衣裳,便是带着楚楚出了门。 “大人……” 才从书房里出来,苏芩便是见到柳儿眼泪汪汪的瞧着她。 “我有件事情要吩咐你。” 柳儿双眼发亮,脸上的沮丧一扫而光,整个人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的瞧着苏芩,“大人请说。” 她这模样,倒是叫苏芩有些愧疚了。 原本带着柳儿来京城,便是有别的心思,此番回京事情更忙,也忽略了她,甚少与柳儿说话。每每上朝前见她的小脸,苏芩都会生出一股愧疚来。 “柳儿,你去苏管家那里领一笔银子,回庐州吧。” 柳儿瞪大了眼睛,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人,你要赶柳儿走?” “我……” 苏芩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大人,柳儿是不是对大人造成困扰了?柳儿不瞒大人,对于您,柳儿的确是存在非分之想的,即便您是个断……可是大人,柳儿也知道,柳儿不会入大人的眼。大人,柳儿就不能留在你身边吗?当初是大人带柳儿回京,此刻大人要柳儿回去,柳儿心里好生难过……” 苏管家瞧着柳儿,心内很是不喜,却什么话没说。 柳儿的身份与别的丫头不同,她是苏芩从庐州城带回来的丫头。 苏芩这么多年,何曾从外头带过女人回来?更别说是丫头了? 所以柳儿的到来,叫众人吃惊的同时,是不敢怠慢的。 没准,这丫头要抬成姨娘,做主子的! 然而,许多个月过去了,柳儿还是柳儿,大人也还是大人,除了有些事情交代柳儿去做,便再也没有其他的意思了。 苏管家等人这才明白,大约柳儿在大人的心中是没什么不同的。对于她的不敢轻慢,也慢慢地淡了,到最后,也有说话冷嘲热讽的。 这些,柳儿并不在意。只要能够在苏府,能时不时的见上苏芩一面,帮她办点事情,这便叫她很开心了。 可是现在,大人竟然要赶她走了?! 柳儿泣如余下,哀伤的瞧着苏芩。 “我让你留在京城,你就会快乐吗?” 柳儿重重的点头,“是的。” “可我只会把你当成普通的丫头,不,或者说是一个帮手,伙伴。” 听了苏芩这话,柳儿眼里爱慕的光渐渐熄灭,可是另一种兴奋雀跃的光芒,却是越来越亮。 “如果这样,你还愿意留在京城,那么,柳儿,我欢迎之至。” “大人,柳儿愿意,柳儿愿意!” “谢谢你,”苏芩冲着她微微一笑,弯了身子将她给扶起来,“地上凉,快起来吧。” “谢谢大人,那大人,你要柳儿做的事是什么?” “你帮我打听打听这名单上的各个大人,这段时间都做了什么,去了什么地方,见了什么人?” 苏芩将一张小纸条交给她。 柳儿郑重其事的点头,“大人放心,柳儿一定会办好这件事的。” “嗯,行事小心,不要着急,慢慢来就是。记着,要保护好自己,不要受伤。” 柳儿心脏跳动的频率十分诡异,低头垂眸,沉声道:“大人,柳儿回的。” 等柳儿出了府,苏芩和楚楚便也是走了出来。 苏府门前准备好了一辆马车,楚楚驾车,带着苏芩往令桓之的府邸而去。 马车走后不久,苏府后门多了一匹马。 守后门的小厮过去开门,一个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几分肃杀,黑色战袍的男子出现在眼前。 “请问您是?” 小厮哆嗦了一下,问道。 “你家大人在吗?” 男人开口,声音清冽。 小厮对他有着莫名的惧怕,且搞不清他来找自家大人是为了什么事,当下便是道:“大人出府了。” “去了哪里?” “这个小的就不知道了。” 男人面色更冷,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小厮“砰”的用力将门给拴上,一刻不停的跑去前院,将这事禀告给坐镇的清清。 “清公子,有一个很可怕的男人刚才来找过大人。” “什么模样?” “面容俊朗,银色缎带束发,穿着黑色的战袍,说不说话,都能把人给吓死。” “他人现在呢?” “已经走了。” “你可有告诉他大人的去向?” “不曾!” “嗯,很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这事你不要对任何人说,我自有安排。” “是,清公子,小的先告退了。” 清清面容沉静的瞧着某处,心内计较着:往后这府里的侍卫要多一辈了。 …… 楚楚驾了马车在令桓之府前停下,苏芩下了马车,令桓之便是带着人迎了上来。 “苏相,你可是来了。” “桓之,现在不是上朝,你我直接其名便好。” 令桓之笑了笑,颇有世家公子的风范,开口道:“子衿。” 整个苏派的人中,也就只有他一个人是出身名门贵族。尽管如此,令桓之在苏派中的风评和人气却是很高。 一是因为他待人处事有礼有节,二是因为他才智过人却不恃才傲物。 “其他人都已经在里头等着了,子衿也进去吧。” “嗯,好。” 楚楚跟在苏芩和令桓之两人身后,一道往里走。 宴席设在后院,遍种翠竹,环境很是清幽。 这个朝代羡慕着魏晋之风,除了服饰举止,文人经常性的聚会也是备受推崇的常有之事。 苏芩瞧着一道上的布置,心头对令桓之暗暗佩服。 他果真是一个雅士。 走廊、小榭、屋舍、翠竹、连桥,每一处都布置的恰到好处,增一分则过,少一分却无趣,叫人瞧着整个心情都变得轻快雀跃起来。 渐渐往里,人声变得鼎沸起来。 苏芩听到了好似在辩论什么的声音。 抬头望去,所有男子都集中目光看着站立的两个男子。 一个绛紫色的长衫,一个青蓝色的长袍。 一个玉冠束发,一个头戴纶巾。 苏芩瞧着其中还有好几个苏派的年轻大臣,这会儿都穿着寻常的布衫。 他们没有看见苏芩等人,其后随侍的小厮却是瞧得分明,正要张口,却见自家大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小厮会意,垂眸不语。 苏芩仔细的听了一会儿,听出他们是在辩论天圆地方这个问题,忍不住笑了起来。 “天圆地方,子衿不这样认为?” 令桓之注意着她的神情,好奇的问道。 “自然不是天圆地方。我们头顶上看的天空,不过是浩淼宇宙的小小一隅,而我们脚下的土地,却是圆的。你若是从这里出发,”苏芩指了指令桓之站立的青石板,“绕起来走一圈,会发现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 令桓之瞪大眼睛,楚楚意思一脸的新奇。 “子衿如何知晓?” “这个……”苏芩抹了抹鼻子,顿时有点儿无从说起。她物理都快还给老师了,一时忘了形才说了两句,这下子要她解释该如何是好? “而且,地若是圆的,那我们背面的人,岂不是要掉下去。” 和你说牛顿的万有引力定律,你一定听不明白! 苏芩红着脸看他,“我不会解释,不过,将来会有解释的人出现。” 令桓之神情有些沮丧,不过很快的又雀跃起来,“子衿还是一如既往的坦诚。” “对待友人,该当如此。”一个谎言要用几千几百个谎言来弥补,还不如老实交代了! 令桓之一脸感动的瞧着她。 苏芩错开脸,有点儿消受不起他赤诚的脸,道:“咱们过去吧。” “天就是圆的,地就是方的,咱们每日晨起,瞧见的不正如此?” “哼,我看倒是未必,这天与地一般,都是方的。” “苏相来了,咱们让苏相来说说到底谁对谁错?”争吵的唾沫横飞的两人注意到苏芩过来,一个个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兴奋的瞧着她。 苏芩正打算找一个地方坐下吃会儿东西,冷不丁的却是被人点了名,霎时,齐刷刷的五六双眼睛便是落在了她的身上。 其中一人,竟然还有三皇子拓然。 ------题外话------ 日常是五千保底~节假日是给力的万更哦~上班不敢码字~被boss揪住绝对不是谈心那么简单~希望大家包涵了—_— 章71:苏相真威武! 苏芩慢吞吞的站起身,心头惆怅不已。 她生的俊雅不俗,芝兰玉树,今儿个一袭月牙白的宽大长袍在身,举手投足在他人看来,带着数不尽的风流和洒脱。 “在座的众人想必都曾经读过不少古籍,古籍中说,天人合一,是之为道。这里的道,是为人处事之道,也即圆滑,不露锋芒,不咄咄逼人,如此,便可少一些纷争,多一份安宁。而这份道,是古人从天圆中体会感悟出来,加以演变,成了天人合一。所以,这天,是圆的。” 众人点头,天人合一他们的确是知道的,天人合一的来处他们也大约记得,只是不像苏芩所说的这般,此刻她一番解说,立时便给了众人一种顿悟之感。 “不过,这圆只是我们看来的圆,实际上如何,我也不知晓。”宇宙是神秘而广袤的,它的尽头在哪里,整个宇宙又是如何的一个形状,却一直没有人能够说得清楚。 才顿悟的众人,一时间被饶的又有些晕了。 “子衿,你可否细说?” 令桓之问出众人的心声。 苏芩转身捡起一片叶子,拿在手上,道:“你们站在那里,透过这片叶子,你们能看到什么?” “竹林、天空、云海。” 苏芩将叶子递给令桓之,“你贴在右眼上,此刻又能见到什么?” “叶子。” “这不就是了。”苏芩微笑。 令桓之先是不解,旋即恍然大笑。 “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们以为头顶的天空是圆的,却也不过是井底之蛙……” 他是明白了,可众人却是还不甚明了。 “桓之,你们再说什么?” 令桓之仰望天空,笑着道:“一叶障目。” 众人:“……一叶障目……原来如此……果真是一叶障目啊……” 众人沉默片刻后,一个接一个涨红了脸,纷纷激动而难过的感慨道,看向苏芩的目光更是敬佩无比。 可笑他们之前还为了天圆天方争论不休,实际上却是一场笑话。 “思辨使人明智,若没有思辨,何来明智只说?”苏芩忽然道。 众人沮丧的心情一扫而光,一个个眼睛发亮的瞧着苏芩。 苏相说的对,没有思辨何来明智?何来发现?何来进步? “那地呢?地可是方的?” 因着苏芩的一句话而活跃起来的众人,又开始问道。 苏芩摇头,“不是。” “不是方的?那该是如何模样?” 玉冠束发的男子发问。 “地,是圆的。” 苏芩接着道。 “圆的?” “对,是圆的。而且,”苏芩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们脚踩着的这块土地下面,也生活着另外一群人。” 拓然瞪大眼睛,好似听到了十分不可思议的事情。 “啊?那他们岂不是会掉下去?” 有人惊呼,问出了之前令桓之的问题。 “是啊是啊……”众人附和。 苏芩心情大好,众人如此的了悟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玄奥,她何不指点指点他们?说不定,用不了几千年,便会有人提出什么叫万有引力? 苏芩从桌上拿起一个苹果,松手扔掉。 “大家看出什么来了吗?” 众人摇头。 苹果离了手就会落地,这可是司空见惯的事情,没人觉得有什么不对。 “这里可有透明的高一点的大缸?”苏芩又问。 令桓之回答道:“寒山寺中有一口流传了百年的透明大缸,高三尺,不知可合子衿所想?” “苏相,您这是要?” “证明给你们看,咱们背面的人为什么能够不掉下去啊!”苏芩眨了眨眼睛,拿了一个苹果在嘴巴里,咔蹦一声咬下,大步的往府外走去。 “苏芩,等等我。” 拓然一脸兴奋的跟上她。 两人走了老远,令桓之等人却还是停在原地。 “这……” “苏相才智过人,若是她,兴许能证明。” “苏相用什么方法呢?” “谁知道呢?”令桓之一脸兴奋和期待,大步的跟上看不见影子的苏芩。 “桓之,等等我啊……” “走,咱们也去瞧瞧。” 众人一个接一个的离开。 令尚书的府中,接二连三的走出年轻俊美的男子,霎时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 “几位大人这是要去哪里?” 有人好奇地问令府的小厮。 小厮道:“去寒山寺。” “走走走,这么多年轻俊美的公子都去寒山寺,咱们也过去。” 百姓们闲着也是闲着,瞧着年轻的公子上了马车往寒山寺走,闲着也是闲着,便是都跟了上去。 一传十,十传百。 到后面,竟然成了这样。 “你们去哪儿?” “寒山寺啊。” “啊?去那里干什么?今儿个也没说寒山寺有什么庆典祭祀相亲活动啊?” “你消息可真落后,今儿个寒山寺进行俊男比试大赛都不知道?听说,当朝第一的苏相,还有第三的令尚书,可都是在里头呢!哎呀,我不同你说了,去晚了,可就靠后只能看见别人的头了……” “啊啊啊啊,竟然是俊男比试大赛,可得把这个消息告诉众位姐妹们去。” 等到苏芩和众美青年到了寒山寺的时候,一回头,便是瞧见后面跟着的黑压压的一群人。 “怎么回事呢这是?” 苏芩心有余悸的问道。 令桓之走到她身边,摇了摇头,“兴许是今儿个寒山寺有什么活动吧。” 想起上次被人围堵观赏的场景,苏芩脸色有点儿苍白,“咱们快进去吧。” “嗯。” 众人纷纷下车,一个低着头的小沙弥很快的迎上前来。 “见过几位施主,施主们请回吧。” 小沙弥双手合十,声音清澈,但是说出口的话却是不那么好听了。 苏芩皱眉,“小师傅,你都没问我们来做什么,怎么就让我们回去了?” “师傅已经知道,你们是来借我寺的琉璃水缸一用,只是琉璃易碎,又是历经百年之物,还请几位施主谅解。” “麻烦小师傅转告,我们一定会小心行事,不会弄坏琉璃。” “你们可能百分之百的保证?” “这怎么保证?” 玉冠束发的公子皱了眉。 小沙弥眼皮未抬,“既然如此,几位施主还请回吧。” “若是碎了,我们还你一个便是了。” “苏……苏兄不可啊?” 玉冠束发的公子惊呼。 苏芩脸上笑容有些僵硬,喊她什么不好,竟然叫苏兄! 小沙弥眼睛一亮,“施主说话当真?” 苏芩点头,“自然。” “那好,几位施主跟着我来。” 小沙弥欢快的将几人引进去,走了好几步之后,没见他们跟上,催促道:“几位施主,快过来啊。” 拓然走到苏芩身边,皱眉道:“这个小沙弥行事古怪,小心有猫腻。” 苏芩努了努嘴,却不以为然。 方才小沙弥说话的时候,她可是一刻也没有停止过观察他。小沙弥声音清亮,黑眸清澈,一字一句,皆是肺腑。后来因为她的一句话改变了态度,热情相迎。 他并不是一个狡诈之人。 悄悄相反,这个小沙弥单纯至极。 仅仅因为苏芩的一句话,他便是信了,将人给引进去,也不怀疑若是苏芩随便说了骗他,只是将琉璃水缸给弄到手,再之后,琉璃水缸便是碎了成了灰了,她巧言善辩几句,小沙弥也无可奈何。 苏芩连连摇头,真不知道寒山寺的师傅是怎么让这个小沙弥当迎客小僧的? “走吧。” 拓然转身,才走了两步,转头却是发现苏芩往里面走去。 “你不是说咱们离开吗?” 苏芩无语的瞧了他一眼,并不说话。 拓然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闷头直走路,他绝对不会承认方才的自己竟然是会错了意。 一炷香后,寒山寺后院。 后院十分的开阔,当中放着的便是琉璃水缸。 “施主,你们随意。” 小沙弥瞧着苏芩说罢,安静的站在一旁,单纯的眼睛落在苏芩身上。 苏芩终于是明白方才这个小沙弥为何说话的时候一直要低着头了。 若是说太子拓海是个小包子,他则是长人版的大包子,整张脸白白净净,十分可爱,叫人恨不得伸了爪子上去掐上一把。 莫怪寒山寺的师父即便知道他是个单纯的娃,说直白了点就是个易受骗的小白,也要把他给放在门口当迎客僧了。 这么一个可爱的小沙弥,谁瞧见了不喜欢,谁又忍得住欺骗他,面对那双单纯的大眼睛,良心过不去啊…… “楚楚,你把琉璃水缸小心的给倒过来。” 苏芩对楚楚吩咐道。 楚楚得令,走到琉璃水缸前,在小沙弥眼珠子快要从眼眶里跳出来的视线中,轻巧的将琉璃水缸给倒了过去。 “好了,你把里面的空气给吸出来。” 楚楚一脸问号的看向她。 苏芩这才恍然,是自己的用词超出楚楚的范围了,她解释道,“你就当是练功,掌心放在缸里,运行两个周天就差不多了。” 楚楚点头,闭上眼睛开始练功。 有一次苏芩在府里走,瞧见楚楚练功,意外的发现他在练功的时候,身上竟然吸住了树叶、草屑,也就是类似于笑傲江湖里任我行的吸星*之类的功夫,只不过没有任我行的那么诡异、刁钻和霸道。 那时候苏芩就在想,楚楚有这么个功夫在身,可真能省不少劲儿。比如说,他要喝茶,可是又不想动,动动手掌便是能将茶盏给拿来,多方便。完全就像是海贼王里的路飞,伸缩一下胳膊,就能摘到好多东西。 一开始的,楚楚还不曾发觉,大约是苏芩的视线中包含了太多的怨念,楚楚收功,瞧见的便是她“你无理你取闹你暴殄天物”的神情,楚楚想了半天也没有想明白,自己到底是哪里无理哪里取闹哪里暴殄天物了。 假若楚楚知道苏芩的想法,将他练得武功与自动收缩功能一笔,大约会欲哭无泪了。 大人,喝茶这样的小事,起个身弯个腰就欧了,完全没有必要大费周章的运行一周天的内力集中在手,然后将可以吸来十头牛的力量,用在只能吸起一个小茶杯上面。真是不懂这费力不讨好的“取巧”,是哪里好了…… 总而言之,楚楚是不知道的,而苏芩也没有将这种怨念和羡慕持续多久。 因为她发现,比起好处来,练这种功夫的坏处要多得多了。 比如说现在…… “吸空气”这种姿势不美又耗费内劲的活,便是楚楚来做了。 两个周天后,楚楚收回手,睁开眼睛,起身看向苏芩。 “辛苦了。” 楚楚笑了笑,慢慢的走回她的身边。 “现在,我要把苹果放进去了。” 苏芩拿了一个苹果,迅速的塞到倒立的琉璃水缸里,众人惊奇的发现,原本躺在地上的苹果,竟然慢慢悠悠的浮了起来。 “隔空移物!” 有个青年惊呼,看向苏芩的眼神带着敬畏。 苏芩摇头,“不是,我什么也没有做。苹果是自己浮起来的。” “不可能!这里没水,也没有人用武功,苹果怎么会自己浮起来?” “怎么就不可能!”苏芩高声道。 “子衿,你让他做了什么?” 令桓之问出关键所在。 “抽掉了里面的空气。” “空气?”这是众人第二次听到这个词语。 “对,我们呼吸的自然之气,就是空气。抽出空气,琉璃水缸便没有了我们站在此处,地心紧紧吸附着不让我们落下去的力量,于是你们看到了,苹果自己浮了起来。” 令桓之兴奋地说,“我明白了,也就是说,我们背面的人之所以不掉下去,是因为有地心的吸力在。而我们相对于背面的人,也是在背面,他们若是在上,我们就是在下。而我们之所以不掉下去,也是因为这地心的吸力。” “没错。” 苏芩同样兴奋地瞧着令桓之。 他的理解力叫人惊叹,若是在现代,令桓之绝对是能够获得诺贝尔奖的人物! 众人不明白论证的过程,可是论证的结果,他们却是实实在在的明白了。 “苏……苏兄,你还没说,我们脚下的大地为何是圆的?” 苏芩脸上笑容一僵,地球为什么是圆的,她是真不知道了,能说是在月球上看到的,所以就是圆的吗? 要是这么说,大家一定当她是疯子。 她指了指天上。 众人抬头。 天很圆很亮。 “十五的月亮是什么模样?”苏芩问。 众人回答:“圆的。” “此刻的太阳呢?” “圆的。” 苏芩眨眼,“所以你们以为我们脚下的大地呢?” “圆的。” 众人恍然。 苏芩低头,额上冷汗连连。她这个论证其实是不科学的,就好比今天下雨,明天下雨,后天也下雨一样的不科学。谁说今天下雨,明天下雨,后天就一定下雨了,有可能后天阴天晴天雪天雾天…… 可是,她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了。就让他们这样认为吧。苏芩相信,以他们的智慧,必定能够证实为何脚下的大地是圆的。 “苏相,苏相……” “令大人,令大人……” “吴大人吴大人……” 喧闹声从外面传来,苏芩等人同时看去,却是见后院四面八方涌来一层又一层的人海,如大海上翻卷着的波涛,甚为壮观。 可是苏芩等人这会儿却是没有任何欣赏的心情。 “小师傅,这里可有离开的通道?” 苏芩问像站在一边的小沙弥。 众人默然,心内腹诽:苏相,寒山寺只是一个普通的寺庙,哪里有什么通道? 小沙弥裂开牙齿,笑得一脸灿烂:“施主你跟我来。” 众人绝倒:还真有! 众人跟着小沙弥七绕八绕,不一会儿便是来到了一个巨大的假山处,小沙弥领着众人进去,视线骤然一黑。 这假山瞧着小,想不到里面的空间竟然这么大。 “里面无灯,几位施主可扶着假山壁小心慢走。” 小沙弥轻声的说。 众人依言,扶着假山壁一步步的往前挪动。 这个时候,体力好的和体力差,以及方向感强的和方向感弱的,就分出了差距。 苏芩在黑暗中慢慢的摸索着,冷不丁的感觉有石子掉进了鞋子里,黑暗中也不好整理,苏芩也不在意,接着往前走,走了许久,竟然是一点儿脚步声也听不见了,她轻轻地喊了句,“楚楚?”无人回应。 苏芩不知道是自己走岔了,还是那帮人体能太差没跟上来。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任何人过来,苏芩想了想,接着往前走,便在出口处等着吧。心内却是奇怪,其他人也就算了,楚楚的武功却是不弱的,他怎么也不见了? 楚楚有武功在身,视力要比众人好上许多,然而随着甬道越来越深,他的好视力也没有用武之地。特么的没有光线折射进眼睛里,你还能看到东西,这才是玄幻了! 走到某处的时候,咔嚓的声响传进耳朵里。 声音很小,只有他听见了。 此刻是在漆黑的甬道里,若是有什么危险,倒也不好逃脱,可若是对被人说了,只怕是会引起恐慌,倒不如他去一探究竟。 楚楚越过苏芩,又怕这是调虎离山之计,虽然苏芩武功并不弱,可他作为护卫还是会担心的,便是将特质的木块轻巧的塞进了她的鞋子里,这才循着声音而去。 渐渐地,身后的脚步声听不见了,“呼”,一道强劲的风吹来。 密封的甬道里怎么会有风呢? 这必然是…… “谁?” “哼!” 回答他的是一声冷哼。出声之人极是不屑,不过,楚楚却是勾了唇,他已经大约的猜测出那人是在什么位置?离他有多远? 章72:背影太销魂 “啪嗒。” 楚楚正要出动,却听得另外一个地方发出了声响。 声东击西?!故作迷惑?! 楚楚双手勾拳,飞快的往之前的方向挥去。 “嗡!” 长长的甬道抖了抖,掉下扑唰唰的灰尘,却是没有丝毫的裂缝。其质量比起现代的楼脆脆和豆腐渣工程,简直刷了十条街。 楚楚没有给那人喘息的机会,连着又是击出了几拳。 “停手,地道要塌了!” 气急败坏的声音蓦然响起。 楚楚心情很是不好,说话的声音他认得,而且还无比的熟悉。 果真是调虎离山之计! 楚楚毫不犹豫的转身往回走,才走了两步,便是对上了一道人墙。 “闭嘴。” 黑暗里,人墙恶狠狠地开口道。 “我又没说错,他仗着自己的功夫在地道里一通乱打,也不怕地道突然塌了堵住了路,到时候谁都别想出去!苏相可真是没眼光,这样的忘恩负义的小人都留在身边……被我说中了心思,恼羞成怒了!” 阿二身子往后一篇,躲过楚楚挥过去的掌风。 “阿大,傻站着干什么?他欺负你兄弟,给我揍他!”阿二嚷嚷道。 “哼!” 阿大冷哼,伸出右手,对着楚楚招呼了过去。 两人配合默契,左右上下前后,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对楚楚进行了围攻,楚楚双拳难敌四手,一时间被弄的无法脱身。 三人都是比的拳脚功夫,谁也没有用内力。甬道承受能力有限,众人自然是不敢大意。 楚楚之前是为了确定谁在捣乱,这才用了内力击打。在这种情况下,他相信没有人会愚蠢的一句话也不说话,任凭他将甬道给击打塌了。事实证明,他的计策有效,顺利的逼出了行动之人。 楚楚想杀了他们的心都有了。 偏偏,这里又是甬道,他不得动用内力。楚楚内力深厚,拳脚功夫也不弱,两者相辅相成,更是难逢敌手。然而此刻不用内力,紧紧靠着拳脚的功夫,他却不是经过了专业训练的阿大和阿二的对手。 渐渐地,楚楚落了下乘。 心中心急如焚,不知道此刻的苏芩境遇如何,是否被上将军给围住了? 毕竟,这二人在此,必定是受了那人的命令。 原本,上将军是要带着大军回京,接受皇帝的嘉奖和封赏。可他偏偏在这个时候回来,心中必定是有所图谋。再加上当年战神突然病逝,其中的弯弯绕绕,百姓们可能不知道,然而行走在这个世界黑暗中的他,却是能够感觉的到其中的阴谋和诡谲。 京城平静的日子,不会持续太久了! 苏芩被这样一个酝酿着复仇计划的男子盯上,楚楚心中如何能不着急。 “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楚楚停手往后退了两步,冷冷的问道。 他听了手,阿大和阿二自然也不再纠缠。 “我们做什么,用得着告诉你?” 阿二轻蔑的笑着说。 “你们若是对苏相不利,我便是杀到天涯海角也不会放过你们。” “好个大言不惭!你这么厉害,怎么现在不去救你的苏相?” 阿二挑衅。 “你们以二对一,算什么好汉?” “额……” 阿二噤了声,被楚楚这话问的有点儿心虚了,以二对一,赢了不光彩,输了就更是丢人了! “你,先,对你,不必!” 阿大言简意赅的吐出几个冰渣子一样的字眼。 阿二兴奋地嚷嚷起来,“对对对,不要脸的可是你们,你们上上次就是两个打我一个,说起不要脸,你们才是真正的不要脸,不是好汉。我们今儿个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很是公平!” 给力的阿大,给你点三十二个赞,干得好哟! 阿大脸色一黑,感觉到从某个抽风二货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被一个二货赞赏,你能高兴得起来? 沉浸在各自思绪中的两人,没有注意到楚楚的快速的动作,空气中骤然嗅到一股莫名的味道,阿大伸手便是要掐住楚楚的脖子,谁想才一抬手,整个人便是软趴趴的倒在了地上。 “卑鄙!”声音弱弱的,眼睛里却是渗人的幽光! “无耻!”阿二有气无力地补充。 “呵呵,谢谢赞赏,为了报答你们之前的所作所为,这份一软软十天的软骨散,你们不必对我说谢了,再见!” “混蛋!下流!龌龊……” 伴随着越来越远的脚步声,阿二的骂声越来越软。 楚楚的方向感和记忆力都很好,即便是在漆黑的甬道中,这也妨他回到之前与苏芩分离的地址。更何况,他还在苏芩的鞋子里放了特殊的追踪之用的木片。 “大人……” 他一边走,一边小声的说话。 “呜呜呜呜……呜呜呜呜……” 不远处传来微弱的哭泣声,随之飘散的,是楚楚放在苏芩身上特有的木片。 楚楚满心欢喜的走过去。 “谁?” 声音戒备的说。 “大人,是你吗?” “啊,是施主你。” 竟然不是大人!楚楚皱眉,可是明明追踪木片的味道在这里最为浓郁。 “哧!” 楚楚吹了火折子,燃气的火焰将周围照亮。楚楚看见小沙弥剥了壳鸡蛋一般的大脑袋,以及挂了鼻涕的下巴。 “施主,你想……你想干什么?” 小沙弥被楚楚诡异的视线盯得发毛,上下牙齿打着战,挤出一句话。寺里的师兄们说,他生的比女孩子还要可爱,一定要特别小心山下来的男施主。因为有的男施主有特殊的癖好,不喜欢女的,就喜欢男的。 啊……这人的脸好吓人,他老是盯着我瞧,衣服恨不得生吞活剥的样子,就好似我每次吃斋饭看见碗里有豆腐一样……他的武功似乎很高,要是我反抗,会不会惹毛了他,一个不高兴将我给杀了……呜呜,不要,我还没有吃够寺里的豆腐……我不要死……更不要被男施主糟蹋死…… “闭嘴!” 楚楚心急如焚,这个小沙弥却还在哭,他本就没什么耐心,直接大声的吼了出来。 方才巡视一番,他已经确定了木片是在这个小沙弥身上。 明明他将木片放在了大人的身上,怎么这会儿却是到了一个小沙弥的身上?莫非,这人也不简单? 楚楚脑子里对小沙弥进行了一番披着人皮的狐狸阴谋论的猜想,瞧着小沙弥的眼睛也越来越犀利。 “脱衣服!” 他冷冷的道,心头想着,若是这个小沙弥会武功,却表现的他不会武功,自己亲自将木片搜出来,怕是危险极大,难免会受到他的暗算。兴许,暗器就藏在他的衣服里。 楚楚瞧着小沙弥不太正常鼓起来的一片胸膛,眼底翻涌的愤怒和戒备之色渐渐加深。 “什么?” 小沙弥瞪大了眼睛,提高音量,听在耳朵里有些凄厉吓人的味道。 他浑身发抖的瞧着楚楚。 师兄们说得对,山下的男施主就是个禽兽! “还不脱!” 楚楚阴测测的道,小沙弥听出了其中的烦躁和不耐。 “我脱,我脱。” 小沙弥闭上眼睛,哆嗦着手指头将僧袍给解开。 师父说了,上天有好生之德,蝼蚁尚且偷生,即便是被这个禽兽给侮辱了,他也要坚强而勇敢的活下去。 “啪嗒!” 两个东西突然落在地上,白白的,硬硬的,在地上滚了两滚,最后停在楚楚的脚尖前。 小沙弥紧闭的眼睛睫毛颤抖,半响过去,也不见男禽兽有任何的动作,小沙弥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只见男施主皱起来能够夹死一只蚊子的眉头,眼睛盯着地上早就冷掉的硬馒头,忽然蹲下身子,用力的将大馒头给掰开…… 小沙弥的怯怯的视线在男禽兽和硬馒头之间来回了足足有半刻中,忽然恍然。 男禽兽,哦不,应该是男施主要他脱衣服,其实是早就看穿了他衣服里藏着的大馒头! 小沙弥苍白的脸红成了猴儿屁股,心情也慢慢的雀跃起来。 他可真是丢人,还以为……呼呼……还好还好…… 师兄们说,山下的人有好多都是吃不饱穿不暖的。这个男施主瞧着竹竿儿似得,想必也是如此。 “施主……” 小沙弥才说了两个字,楚楚便是抬起了头,犀利的眼睛扫视他。 小沙弥以为男施主是担心自己会要回馒头,毕竟,这是他的财产,山上师兄弟们多,吃的却不太够,而他又是个大胃王,消化快,师父疼他,每天都会偷偷地将自己的馒头给他。所以小沙弥很喜欢师父,也很听师父的话,师父对他很好很好的。 “你放心吧,我不会抢你的馒头,你快吃吧。” 楚楚原本就紧皱的眉头,这会儿已经是皱的不能再皱了。 馒头里没有任何的武器,而木片他也找到了,这个小沙弥他没有探测到任何的内力……既然这个小沙弥不对他动手,他就不拆穿了他,免得惹上大麻烦。 起身,退后,楚楚大步走开。 “施主,施主,你等等我。” 小沙弥愣了一下,迈着啪嗒啪嗒的步子,立刻跟上他。 楚楚加快脚步,没过半会儿…… “施主,施主……” 楚楚脸色微黑,寻常的走路竟然是用上了内力催动。 小沙弥没再跟上来。 楚楚松了口气。 然而…… “施主……” 突然装上前面的光头小和尚,楚楚整个人如同刺猬一般。 果真是个隐藏的高手! 他戒备的盯着小沙弥瞧,小沙弥也在打量着他,心内悄悄的道:男施主走路好快,一开始他还能跟上,后来就完全跟不上了,幸好走到了熟悉的地方,他认出了道,抄了近道准备出去,在门口等着男施主,告诉他自己还会去厨房里再拿些馒头来给他。 谁想,他抄近道才从第一个路过出来,便是瞧见了男施主。 小沙弥是个礼貌的好孩子,立刻打招呼。 男施主并未理会他,脚步匆忙。 小沙弥也不在意,从第二个路口拐进去,第四个路口出来,好巧不巧,这回是正面遇上了男施主。 师父说,世人皆有缘法,陌生人能够三番四次的遇到,便是割舍不掉的缘分,将来必定会有所牵扯。 小沙弥活了这么多年,还不曾遇到自己的缘法。 没想到在今天,他却是遇到了。 小沙弥裂开嘴,对着男施主露出一个真诚的大大的笑容。 不过,这在楚楚的眼睛里看来,却是狼外婆的意思了…… 这边,楚楚心急如焚的寻找苏芩的时间里,另一边,苏芩已经摸着墙壁走了很久很久。眼睛里是一片稠黑稠黑之色,慢慢的,却是有一点一点的光明照进来。 苏芩心头一阵欣喜,大步的往前走去。 越是往前,光亮越来越大,到最后,她看见了一个出口。 出口并不大,只容一个成年人通过。有跳跃的阳光在洞口,是温暖的金黄色,闪着明亮的光芒。 在黑暗里呆的久了,瞧见光明总是叫人兴奋和喜欢的。 苏芩快步的走出去。 更多的金黄色耀眼阳光照进眼睛里,刺得苏芩眼睛有一瞬间的思敏,她抬手挡住眼睛,等感觉好些了,这才将手给放下。 葱葱郁郁,层层叠叠,连绵不绝的绿色映入眼帘。 苏芩呆呆的瞧着满目苍翠的竹林,视线移动,最后定格在某个粗壮的竹子上。 竹子上站着一个黑色战袍的男人。 男人背对着她,苏芩不知道他是如何模样。 男人的背影很是迷人,苏芩听到了自己不正常跳动的心跳声。 咚咚咚,一下下,似越演越烈的激越鼓点。 这个世界上,有人是颜控,有人是声控,有人是萝莉控,有人是御姐控,而苏芩,是个背影控。 她觉得自己有点儿心动了,整个人都为这一个遗世而独立,仿佛整个天下间都只有这一抹站立在仓廪翠竹中的人影而沉醉,也忽视了这个背影瞧着有点儿眼熟的熟悉感。 慢慢的,背影的主人动了动。 他是要转过来了吗? 苏芩屏住呼吸。 好似拉低的慢镜头,男人慢慢慢慢的转过身来,苏芩看到了男人的圆形的耳朵,以及小麦色的三分之一左脸颊…… 她只看到了这里。 因为,男人忽然闪身离开,速度极快,眨眼便是消失在了视线之中。 “哎……” 苏芩张口,满目的苍翠中,却不见那个叫她着迷心动的背影。 苏芩有些失落的站在原地。 她还要等着其他人出来。 “哈哈……” 远远地,有笑声传过来。 苏芩抬头看去,见到了几抹熟悉的身影,因着距离稍远的关系,却是没看清楚脸。等到那些人又走近了一些,苏芩总算是觉得为什么会觉得熟悉了。 天天上早朝见到的人,还能不熟悉了? 苏芩往另一边走了走,离洞口远一些,站到一个即便别人来了,也不会轻易发现洞口的位置。 “我道咱们京城什么时候有了能够与苏相比肩的人物,正想来结交,没想到果真是苏相呢?” 笑眯眯的一张脸越来越近,笑着说道。 苏芩拱了拱手,脸上同样扬起一抹笑,“章太师。” “没想到苏相今日竟然也来了寒山寺?不知道是作为俊男比大赛的参赛者?还是评选者?”章太师笑容和蔼可亲平易近人,可是他说出口的话却是叫人一点儿也不和蔼可亲了! 西凉仰慕的魏晋风流,是魏晋的风骨。 魏晋风骨,一是才气,二是气度。 可没有容貌的。 只有女人,才格外的重视容貌。 章太师这话,是句下马威! 而苏芩作为当朝的丞相,竟然参加俊男大赛,不管是参赛者还是评选者,都很是丢人。你好端端的一个丞相,不比才气气度,却这么肤浅的看容貌,俗,真是俗不可耐! 章太师说完话,身后跟着的章派人士便是都一脸幸灾乐祸的瞧着苏芩。 “哦?俊男比试大赛?寒山寺什么时候也进行这样有趣的比试大赛了?” 苏芩一脸惊讶的说道。 她是真的很惊讶,绝对不是装的。 “苏相不知?” 章太师皱眉。 苏芩摇头,“苏某不知,请问章太师是听何人所言?” “来寒山寺的百姓们都这么说!” 章太师还没有说话,章派中的一个人便是道。 苏芩看了他一眼,眼中满是赞叹:猪对手,你真给力! 章太师脸上笑容减淡,因为他知道苏芩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以讹传讹之言,章太师也当了真,真真是良善单纯之人啊。” 苏芩笑的意味深长。 章太师脸上还挂着笑,只是这会儿已经有些勉强了。 好你个苏芩,别以为老夫听不出来你这是拐弯抹角的骂老夫蠢笨如猪! “那是自然,太师光风霁月,高风亮节,岂是一般人能够比的。” 之前说话的那人接着道。 章太师终于给了他一个眼神。 说话人心情一阵激荡。随行一路,章太师终于是要看他一眼了吗?一定是赞赏他吧!理想很丰满,现实却是如刀子一般,直将说话的人吓得抖成了筛糠。 控制住自己的右手,章太师一脸阴翳。要是没有旁人在,他早就将这个蠢货给掐死了。 一旁的苏芩轻笑起来,“章太师,苏某人真是羡慕你,有这样的一群好友。”猪队友么,这样的队友再多来几个哟! 章73:想坑苏相?没门! 竹林摇曳,翠影扶苏。 章太师瞧着对面站立在一片翠色中的苏芩,心头很是不快。 三番四次的被一个人羞辱,心情能好了才叫怪! “今日在寒山寺遇到苏相实在是巧,相请不如偶遇,我们正要去梅林,苏相若是无事,一同前往如何?” 苏芩没有说话,心内却是在咆哮。 老狐狸准没安好心。 “我不……” 两个字才出口,苏芩便是听到山洞出口处有声音发出。不早不晚的,怎么偏生是在这个时候?若是被章太师等人瞧见他们的仪容,对方一定会不予余力的抨击和抹黑他们…… “我不去怎么行呢?难得章太师相请,这是在苏某人的荣幸。”苏芩脸上挂着笑,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苏相这边请。”章太师侧身道。 “长者为先,还是太师先请吧。”苏芩一脸笑意。 她可是头一次来寒山寺,梅林在哪里可是不知道的,让她带路,走错了路或是不知道怎么去,岂不是要被章派的人给笑话死了!这事她可不干! 章太师扬了扬眉,“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哼,臭小子,别以为老夫没有听出你这句话里的嘲讽。明里暗里的拐骂老夫老了,该告老还乡了,这个朝廷是你的天下了!你且等着待会儿…… 章派众人接二连三的离开,没多久,山洞出口处便是有人出了来。 一个个灰头土脸的,样子极是狼狈。 歪掉的头冠,散开的头发,被扯开的领口,还有明显有摔倒过的痕迹…… 文人最注重仪态,此般模样若是被外人给瞧见,指指点点是必然的。 然而,即便这里没有其他外人,诸人还是浑身不舒服。不过,却没有一个人离开,从洞口里出来之后,他们都站在远处,望着洞口的方向,好像在等着什么人。 “苏相呢?” 三皇子从山洞里出来的时候,谁也没认出他来,他开口,听得熟悉的声音,众人这才恍然他是谁。瞧着他此刻的模样,掉了一地的下巴。 锦绣华服皱巴成了一团,上面还带着灰色的泥点,右脚光着,鞋子早不知道跑去了哪里…… “三皇子恕罪。” 苏派人顿时都跪在地上,心内惴惴不安。完了完了,三皇子狼狈的模样被他们看到了。他们会不会被灭口啊? 拓然皱眉,“我问你们苏相呢?” “苏相还不曾出来。” 玉冠歪到了左边的青年开口道。 拓然皱眉,“我进去找她。”话落,便是大步流星的进到了山洞里。众人保持着跪地的姿势,嘴巴微张,脑子有瞬间的短路。 “哎,三皇子都进去找苏相了,咱们岂能在这里干跪着?” 一语惊醒梦中人! 众人纷纷起身,争前恐后的往山洞里走。 以拓然为首的苏派众人正在寻找着苏芩的下落,另一边,苏芩却是跟着章太师到了梅林。 苏芩瞧着眼前的情景,脑子有些短路。 说好的梅林呢? 就在门口立一块石头,刻上梅林两个字,这就叫梅林了? “苏相,梅林中有一行文字,我西凉上百年间,从未有人答对过。苏相聪慧过人,饱读诗书,若是你,必能对的出来。” 苏芩正在心内吐槽,章太师笑意盈盈的一番话便是出了口。 在他之后,章派众人开始了对苏芩的吹捧。 “是啊是啊,苏相可是咱们西凉的第一才子。” “苏相铁定能对出来。” “苏相很厉害的。” 吧啦吧啦一大堆,听得苏芩一阵恼火。 你能想象平日里见了恨不得用一口唾沫淹死对方的人,忽然不予余力的拼命吹捧你吗?这感觉,比误吞了苍鹰的恶心不差多少。 心头恼火,苏芩却并不意外。 从跟着章太师往梅林这边走的时候,苏芩就做好了明枪暗箭随时过来的准备。 可她还是低估了章太师的阴险。 “老夫可是叫苏相为难了?” 见苏芩一直不说话,章太师有些愧疚的接着道。 其他人很给力的开始补充。 “也是,这个问题乃是我西凉悬疑未解百余年的谜题,苏相虽然聪慧,却也并不能解答出来。” “苏相也是凡夫俗子那……” “能够解答出寒山寺梅林谜题的才是当之无愧的才子。” “……” 章太师脸上笑容越来越深。 “苏某人才疏学浅,便试上一试了。若答不出来,倒是叫先祖们失了望,这些年读的书,都是白费力气了。若是侥幸答上了,那也是受了先祖们的启发和教诲。” “哼,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站在后排的一个人不屑的道。 章太师脸上的笑容却是浅了。 苏芩那番话,看似寻常,却是破局之语,且用心歹毒。 一旦苏芩答不出来,用她自己的话来说,这些年读的书都是白费力气了。一个普通的人说这话倒是没什么,然而,苏芩入朝为官,其出身是连中三元的状元郎,西凉历史上甚为少见。为此,天子曾经赞赏她为天下读书人之翘楚。若是这个翘楚说自己这些年的书都是白读了,那其他的读书人,数十年寒窗如苦的,谁还敢说自己的书不是白读了? 书生傲气,铁骨铮铮! 他们可以忍受贫穷,忍受清苦,忍受一切的一切,唯独不能忍受的,便是别人的辱骂。 一旦章派的人说苏芩,那便是说他们读书之人。 读书人一张口,一支笔,营造声势,翻云覆雨。顷刻间,可以将一个人捧至天上,也可将一个人弄成过街老鼠。 章太师神色莫名的瞧着苏芩,心头开始有点儿后悔自己的意气用事。 成功给人添堵,苏芩很欢畅的笑了。 “那行子在何处?” “那里那里。” 一人快速的回答,恨不得苏芩早点过去,想不出答案,丢掉面子才好。 “多谢!” 苏芩笑着道,大步的我那个那人所指的方向走去。 一时的掉面子与章太师等人即将面对的,文人之口诛笔伐,不过是一丢丢的小事,她自然是不会在意的。 文字刻在一块扁平的石头上。凿刻的痕迹很深,石壁光滑,一点儿也不像遗留了百余年的东西。苏芩猜想,应当是有太多的文人来此苦思冥想,将原本刻在上面的文字给抚平了,后来寒山寺的人又请了工匠将文字给凿刻加深,于是便成了苏芩今日所见的样子。 “天——王——盖——地——虎!” 苏芩一字一字的念道,瞳仁蓦然瞪大。 她看到了什么? 天王盖地虎!天王盖地虎! “苏相,答不出来也没有关系,你的才气众所皆知。这题目确实是有些难为人了……” 章太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了苏芩身后,笑着道。 被苏芩反将了一军,他也只好后退一步了。 苏芩压根就没听章太师在说什么,脑子里翻来覆去的便是那句天王盖地虎。 震惊、欣喜、兴奋、怯意、悲伤、难过……种种情绪在心内翻卷。 “苏相,也实在是难为你了,咱们就……” “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 苏芩深吸一口气,颤抖着嗓音,一字一字的道。 轰隆隆。 在她嘴里的最后一个“妖”字说出口之后,整个大地都在晃动了。原本空无一物的梅林,赫然在分隔重组,脚下的土地在沦陷,良久才恢复了常态,眼前却是出现了一长片的梅花。 红白交错,芬芳扑鼻。 花朵娇艳,不似人间凡俗之物。 章派中人都震惊的说不出话来,一个个瞪大了眼睛莫名其妙的瞧着突然出现的梅林。 “这位施主,方丈有请。” 一个光头的和尚忽然冒了出来,双手合十,恭恭敬敬的对苏芩道。 “好。” 苏芩回答的干脆,大步的跟着和尚往别处走去。 她心头布满了疑问…… “这是怎么回事?” “章太师,您可是知晓?” 章派中人将目光都放在章太师身上。 章太师紧抿着唇,心内惊骇。 世人只知道,寒山寺梅林谜题十分难解,百余年来,世上无一人能够解得出。所以这世上的才子,并不是真正有才之人。 因为不曾有人解答过寒山寺梅林的谜题,所以也没有人知晓,当寒山寺梅林谜题解开的那一刻会如何? 梅林梅林,寒山寺梅林,名为梅林,林中却是无一株梅树。 此等怪异,人人生疑。久无人解,渐渐地,众人都习以为常,对梅林无梅,视为原该如此的事情。 直到今日他们才明白,梅林并非无梅。 “施主,您在此稍候片刻。” 光头和尚将苏芩领到一处大殿,恭敬的道。 苏芩点头,“有劳了。” 吱呀一声,光头和尚推门进到殿内,须臾之后便是出了来。 “施主,请。” 苏芩双手合十的对光头和尚道了谢,迈过高高的门槛,满是激动的走向大殿内。 殿内染了香,浓郁的味道充斥着苏芩的鼻尖。 慈悲的神佛立于殿中,身下放在三个柔软的蒲垫。当众一个蒲垫上,背对着苏芩跪着一个身披袈裟的老和尚。老和尚敲着木鱼,有节奏的咚咚声传进苏芩的耳朵里。 苏芩就站在老和尚的身后,也不打扰他,静静地等候着。 良久,老和尚放下木鱼,站起身,转过脸来瞧着苏芩。 “施主。” “方丈。” “你解出了梅林的谜题,这样东西,我要交给你。”老和尚取出一个木盒子递给苏芩。 苏芩将盒子给打开,里面是一本日记。 苏芩看向方丈,仿佛知道她想问什么,方丈自发的开口说道:“盒子的主人说过,此盒赠与有缘人。施主解出了梅林谜题,便是盒子主人所说的有缘人。” 苏芩点头,对方丈告了辞,走出大殿,心内满是化不开的悲伤。 有什么比在异乡遇到了亲人,可亲人却不在了还要叫人悲伤的事情? 苏芩一直以为,自己在这个朝代是孤独的旅行者。 没有丝毫的准备,她突然地便是见到了寒山寺梅林中的一行字。尚且来不及欢喜,浓重的悲伤便是袭上心头。 他乡遇故人,故人却化成了白骨。 苏芩没心情到梅林里对付章太师等人,问了一个小沙弥该如何走到先前的竹林。走到某处的时候,她瞧见一个小和尚。 “是你?” “施主。”净心欣喜地瞧着苏芩,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净心快速道,“施主,你等一等,净心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拜托你。” “可我还有要是在身,这样吧,你若是要找我,就来苏府。” 净心有些失望,不过还是点了点头。 苏芩再次回到竹林里的时候,令桓之、三皇子拓然,还有其他人都在山洞口。 “三皇子、桓之。” 她开口道。 搭聋着脑袋的众人如弹簧跳起一般的抬起头来,激动地瞧着她。 “苏芩,你什么时候出来的?” 拓然一下子蹦过来,上下打量着的她。 苏芩神色愕然,眼睛眨也不眨的瞧着他,扑哧一声笑出来。 堂堂一个皇子,身上却是邋邋遢遢的,这与他平时的模样实在是落差太大。 “子衿。” 令桓之和其他人也走过来。 “让你们久等了,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回府吧。” “嗯,好。” 苏芩抬脚便是要走,却发现令桓之等人,包括拓然在内,都转过了身子,一个个脱了衣衫整理起来。 散发的散发,梳头的梳头,脱衣服的脱衣服,拍灰尘的拍灰尘…… 这些人出来了没走,忍着仪容不整的模样,固执的等了她来才开始整理,这份被人重视和紧张的心情,是如此的陌生而熟悉。 “就这样整理怎么成,我去打些水来。” “啊?” “这怎么可以?苏相,不必了,我们稍稍整理便是了。” “对啊,等会儿差人让咱们的小厮将马车给驾过来,我们快速的上了马车回府便是。” “苏相如此,实在是折煞我们了。” “……” 众人红着脸,你一句我一句的道。 苏芩也不想给他们太大的负担,道:“那好,我去将小厮们叫过来。” “苏相……” 这次不等他们说什么,苏芩立刻便是走了。 “苏相,她可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啊。” “是啊,为了我们,苏相竟然做到了此种程度。” “子衿待人最诚,对朋有更是如此。”令桓之瞧着她离开的背影,一脸含笑的道。 “朋友?我们也能成为苏相的朋友吗?” “自然能。” “……” 苏芩在马车上,带领着各家的小厮过来时,掀开车帘,瞧见的便是众人大笑的面庞。 “三皇子,你与我一辆车。” “多谢子衿。” 拓然提了袍子,三两步跳上马车。 其他人纷纷过来对苏芩道谢,等道完了谢,他们却还是不走,苏芩有点儿纳闷了。 “诸位可还有事?” “苏相,我的字是子乔。” 苏芩一愣,瞧着他低低的脑袋,羞红的脖子,又看了看令桓之,略略一想,便有些了然了,笑着道:“子乔。” “苏相。” 那人抬起头,一脸惊喜的瞧着她。 有人打了头阵,很快的,其他人便也是接着报出了自己的字。 “子冉。” “文甄。” “子川。” “公擎。” “子柳。” “扶华。” 苏芩点头,视线略过六人面庞,道“子冉、文甄、子川、公擎、子柳、扶华。” 六人欢喜一笑,抱了拳,纷纷走上自家马车。 马车轱辘前行,苏芩放下车帘。 “子衿。” 拓然看向她,脸上满是委屈。 “有事?” “你都不叫我的字!”声音里也尽是委屈。 苏芩张了张嘴,“我,我叫不惯。” 拓然眼睛一亮,“当初父皇叫我意之的时候,我也很不习惯,后来听得多了,也就习惯了,你多叫几遍就好了。” 苏芩点头,在拓然期待的视线中缓缓开口,“意之。” “子衿……” 苏芩挪开视线,不忍对着拓然感动的无以复加的脸。 她能说自己并不是叫不惯拓然的字,而是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字叫什么吗?幸好这货神经比较粗,自个儿把自个儿的字给说出来了。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别人送的。” 苏芩抓着木盒的手指收紧,拓然见她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也就不再相问。记起之前的一桩事,他接着问道,“子衿,寒山寺有一阵子地动山摇的是怎么回事?”“额,我也不太清楚。”尽管在现场,可到现在苏芩还有些云里雾里的,好端端的平地骤然塌陷,平白的出现大片大片的梅林。 她需要点时间好好的消化消化。 等等,好像忘记了一个人。 “停车。” 车夫立刻将马车给停下,问道:“大人何事?” “掉头,我们回去,楚楚还没来。” “是,大人。” 马车回到寒山寺,苏芩下了马车,穿过竹林,很快的来到洞口处。 “你要进去找?” 见她要进洞里,拓然拉住她。 苏芩点头。 “我同你一到进去。” 苏芩一愣,旋即笑了,“也好。” “嘿嘿,”弯下身子,拓然先一步进到洞内。苏芩随他进去,方才在洞口处因为光线明亮,她倒是没有发现,怀里抱着的这个木盒子竟然是可以发光的。 “咦?不像是夜明珠啊?怎么还会发光的?” 拓然一脸好奇的瞧着她怀里的木盒子,问了一句接着往里头走。 现在要紧的是找到人,至于其他的,可以等出去了再说。 章74:主上,求无视! 狭长无光的甬道,似乎没有尽头,不断的延伸延伸再延伸。 楚楚睁开眼睛,上下眼皮却好似有千金重,任凭他如何努力都无法睁开。模模糊糊中,楚楚听到断断续续的几个字眼,“蠢……死……罚……” 他还想仔细了听,脑袋针扎般的痛意却是排山倒海般的袭来,楚楚再也抵挡不住的陷入了昏迷之中。 离他不远处躺着两个黑色衣衫的男人,一个高,一个瘦,脸上都泛着不自然的白。在两人身前,隐约可见一个伟岸的身影。 阿大和阿二心头羞愧的厉害。 被苏芩身边的一个护卫暗算了不说,偏生他们狼狈的模样还被自己的主上给看到了。看到了也就罢了,原以为主上定然会说些什么的。可是主上见了他们竟然一个字也不说,直接甩了一个大大的包袱过来,接着便是负手而立的站在一处,静默不语。 时间渐渐流逝,阿大阿二心头的愧疚也越来越深。 做手下的,就该替主子收拾好一些,叫主子安枕无忧。 他们倒是好,非但没给主子办好事,反倒是叫主子来给他们收拾残局了。 “真不愧是主上,苏相身边的这小子诡的很,竟然出了暗招……” 阿二小声的说起话来。 他是个话唠,因为愧疚忍了这么久都没说话,已经是很难得了。这会儿憋到了极限,便是开始了小声的碎碎念。 没有听到主上打断,阿二渐渐大起了胆子。 兴许主上并没有那么生气?兴许主上是听了他的,觉得他说的有道理,的确是苏相身边的这个护卫太小人了。 以主上对苏相的紧张程度,还有爱慕……是的,爱慕,经过了这么些日子,阿二也明白了。主上爱慕苏芩。 以主上对苏芩的爱慕,定然不能忍受一个小人在苏相身边。 此等时机,他不抓住替自己洗刷冤屈,岂不是对不起楚楚这小人的“大礼”! “……主上,我们愧对主上这么多年来的信任和教诲。然而,比起这来,更为重要的一件事却是苏相的身边存在一个危险份子。这人狡诈、阴险、卑鄙、无耻,苏相瞧着又是十分良善之人,若是一个不小心被背后捅了一刀……” 阿二忽然噤声。 黑暗中,身前伟岸的身影源源不断的散发着冰冷的寒气,几乎叫人窒息。 阿二心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 完了,摸上老虎屁股了,主上生气了! 还未恢复力气的阿大用眼珠子表示了对阿二这个蠢货的鄙视! 展沐风很生气很生气。 不光是因为阿大和阿二竟然这么愚蠢的中了招,更是因为他原本是要见到苏芩,最终却是被其他人给打断了。 打扰他和苏芩相见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首当其冲的,便是楚楚。 说起楚楚,展沐风就恨不得一巴掌将他揍成渣渣。要不是楚楚在苏芩的身上放了追踪用的木片,他将木片从苏芩身边取出来,放在小沙弥的身上废了时间,这会儿铁定同苏芩相见了。 别以为从苏芩身边取出木片来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特么的不知道苏芩也是有武功的好吗? 别以为她一天到晚的瞧着像正常人,也不曾用过武功的样子,就真的把她当成一个正常人了。 苏芩不止有武功,而且武功还和他不相上下。嗯,他看上的人就是辣么不一般! 阿大和阿二身子一寒。 视线里主上微勾的唇角,是他们的错觉吧。 绝对是错觉吧! 这不是要灭了他们,把他们回炉重造了的节奏吧! 不是吧! 下一刻,两人张大的嘴巴立刻合拢。 展沐风又成了之前寒气四射的模样。 从武功高强的苏芩身上,神不知鬼不觉的拿到那个追踪用的木片,他可是足足用了一刻钟,一刻钟,一刻钟! 一刻钟的时间能拿来干什么? 见到苏相。 出其不意的掠到其初吻。 霸道的将其抱在怀里。 宣誓,我盖了章,你是我的人了! 就因为这一刻钟的耽误,他所有的计划都打!乱!了! 打乱计划的人,尤其是打乱了他人生大事计划的人,比陷害了他父母的狗皇帝还要残忍暴掠一百倍啊一百倍! 这样的人就该先杀再杀,一杀又杀,剁碎了喂狗! 可是,可是……楚楚却是苏芩的护卫。 若是杀了他,苏芩是什么样的反应他不能把握。 展沐风低下头,心内一阵怅然,面上却是一片冷然。 阿大阿二悄悄地对视一眼。 主上似乎很苦恼。 他们是主上的护卫。 主上有苦恼等于做护卫的要为其分忧等于为其分忧了主上就能不生他们气了等于主上高兴等于主上高兴不摆冷脸等于这个世界又变得美好了。 作为一个优秀的护卫,怎么能问“主上,你在烦恼什么”,这种直逼草履虫智商的问题。 于是,阿大和阿二认真的思考起主上到底是在烦恼什么的问题来。 当然了,以阿二的智慧,这样的问题对他来说就是无字天书。 一个字,难。 两个字,很难。 三个字,非常难。 好在,还有一个虽然是闷油瓶子,脑袋却是灵光的阿大。 “主上,这个无耻的小人就交给我们解决便是了。” 阿大冷冷的说出一长串话来。 展沐风抬眼,并未说话。 阿大瞧着那双眼,迅速行动起来。对付一个滩如烂泥的人,秒秒钟就能把他砍成渣渣。 可是,阿大忘记了,他也成了一个滩如烂泥的人。 于是,山洞里,阿二惊悚的瞧着阿大在地上翻滚。 是的,翻滚。 他黑色的衣服更黑了,毛躁的头发卷起了灰花,整个人就像米缸里的米虫,抱着一粒不小心掉了进去的煮熟了的米饭,来回滚啊滚啊滚! 阿二撇开脑袋。 画面太美,不忍直视! 翻滚的声音停止,等他扭过脑袋,看看阿大究竟要干什么的时候,一把匕首被抽了出来,颤颤悠悠的抵上楚楚的脖子。 “啪!哒!” 匕首突然被打落,失力的掉在地上。 “主上?” 阿大看向展沐风,脑子里冒出了无数的问好。 主上不是很赞同杀掉了楚楚的吗?怎么才一会儿就改变了主意?难不成真像阿二说的,男人心海底针? “不能杀他。” 展沐风开口,声音嗖嗖的冷,叫阿大和阿二都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现在不是春天吗? 这股冬天大雪封山的冷气是怎么回事? 展沐风盯着昏迷中的楚楚,目光深邃。 即便在脑子里翻来覆去的将楚楚千刀万剐了一万遍不止,然而,他却是不能真正的杀了他。 因为苏芩,他不能! 杀了楚楚,伪装成不是他杀,而是别人杀。或者说,楚楚就是他杀,他看楚楚不爽,想杀就杀了!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展沐风都不想。 前者,他不想欺骗苏芩。对于喜欢的人,一丝一毫的欺骗,他都不愿意。 后者,他不愿。对于喜欢的人,他不想让她看到那样血淋淋的自己。 苏芩若是知道他后面的想法,绝对会非常无语。 大哥,你残暴的模样,人家老八百年都知道了好吗? “叮!” 微弱的声音忽然的发出,紧接着,阿大和阿二感觉到黑暗的甬道里,莫名的起了一阵风,而且风的方向还是往他们这边来的。 银光一闪,阿大和阿二总算是知道为什么甬道里回起风了。 “主上,小……” 才说了三个字,阿大阿二同时闭嘴。 方才站立的地方,哪里还有主上的身影?! “苏芩。” 粗噶的,带着激动地,无比熟悉的嗓音,从背面传来。 阿大阿二同时转头,眼睛骤然失明。 阿二呆呆的想:难怪他方才看阿大的动作辣么清楚,原来是有人提着灯笼过来了。 阿大:被人暗算,竟然连别人靠近都不知晓,他真是太弱了。 两人给怀心思,良久的陷入了自己的世界里。 “是你?” 瞧着来人,苏芩也很是吃惊。 她是听到了声响,用了轻功迅速的赶来的。 却不想,这人竟然是展沐风。 “你怎么会……”苏芩骤然瞪大眼睛。 展沐风抱住了她。 抱住了! 被抱住了! 长这么大,被异性抱住也不是没有的事,爸爸、大伯、二伯、小叔、堂弟……可是,这会儿被展沐风忽然的抱着,苏芩可耻的脸红了、害羞了、心跳加速了! 他的双手很是有力,抱着她的肩膀,紧紧的,就好似牢固不破的铁墙。 铁墙是冰冷的,可是他却是热的,浑身散发着火焰一般的温度。 熏得她的脸都跟着烫了起来。 …… 可是没多久,苏芩所有少女怀春的心绪都消失了。 她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 她的拳头悄悄地握了起来。 她的脸色也快速的黑了起来。 “展沐风,放开我!” 她开口,声音很冷。 展沐风心头一阵失落。 她不激动?她不喜欢? 她竟然……讨厌她的抱! 怎么可以讨厌她的抱? 展沐风收紧环住她的手臂,将苏芩给抱得更紧了。 不会放开她,一辈子都不会放开! “哼,是你自己贴过来的,谁叫你贴过来!” 苏芩下巴拖地,不光是她,阿大和阿二,也是如此。 感谢展沐风,他们的三观再一次的被刷新了! 什么叫睁眼说瞎话?什么叫厚颜无耻?什么叫颠倒黑白? 这就是! 真不要脸…… 三人的脑子里被这四个字占据。 紧接着,阿大阿二脸色骤然一红,默默地低下头,心虚的对起了手指,左手食指和右手食指不停地戳啊戳啊戳。 主上,我们无耻,我们卑鄙,我们不要脸……呜呜…… 主上,求无视,将我们自动屏蔽了吧! 展沐风忽然撇来一抹视线,黑不见底,波涛翻涌。 “啊,我头好晕,怎么这么晕,从刚才起就什么都听不见了……不行了……眼睛越来越黑……我晕了……晕了……”咚一声,阿二倒在地上。 阿大目瞪口呆的瞪视他。 敢不敢再无耻一点! 犀利的视线对上他,阿大尾椎骨一抖,歪了脖子,骤然倒在地上,一句废话也不。 “放开我!” 三人的你来我往苏芩可没心思在意,有一次道。 这一次,声音更冷,也更叫展沐风心惊。 展沐风犹豫着是不是该放开她。 可是一旦放开了她,这样温暖的怀抱是不是不会再拥有! 习惯了黑暗的孤狼,一旦享受了这样的温暖,便再也舍不得放开。 展沐风收紧手臂。 用行动表明自己的固执,还有决心。 “再不放开,我要被你勒死了!” 苏芩阴测测的说,带着重重的喘息声,很是费劲,比起行将就木的老人来好不了多少。 嗯?勒死? 死? 展沐风赶紧放开苏芩,视线对上她黑了一块的脖子,眼睛骤然一冷。 抬起手,他便是往自己的脖子上掐去。 “你干嘛?” 苏芩眼明手快的抓住他的手。 “我……” “哼,别想一死了之,掐了我的脖子,别想我会这么放过你!” 不会放过他等于一辈子缠着他等于苏芩喜欢他! 展沐风眼睛贼亮贼亮! 苏芩奇怪的盯着他,脑子里还自动的配了一副画面,展沐风眼睛亮亮的看着她,耳边还有bilingbiling的声音。 “哼,我可是上将军,事情多着,没时间陪你。” 展沐风忽然又板起了脸,道。 他仰着脖子,鼻孔冲到了甬道天花板上。 对着这么一副怎看了怎么欠揍的脸,苏芩特么的想糊他一巴掌。 苏芩也的确是这么干了! “小子,别傲娇,日漫不适合你!” 展沐风看向苏芩,面无表情,眼睛里却满是疑惑。 什么是傲娇? 什么是日漫? 求告诉! 苏芩轻哼,嘴角瞧了起来。 展沐风眉头皱成了川字。 苏芩心内更爽。 她发现,自己也有点儿恶趣的。 不过,这都是被这个傲娇二货给逼出来的。 一只残暴又腹黑,扮猪吃老虎的,竟然是个口是心非的傲娇。怎么想怎么带着喜感,苏芩一个没忍住,噗嗤的笑出了声。 展沐风定定的瞧着她,嘴巴也跟着勾了起来。 想到某件事,他骤然将嘴巴给弄平,斜向某处“挺尸装死”的渣萌二人组。 很好,还“挺”着。 展沐风转头,安心地将嘴角给扬了起来。 “子衿……子衿……” 扬起的嘴角骤然顿住,而且以肉眼可见的苏相迅速下压,最后竟然是带上了几分怒意,他看向一旁的苏芩,怒意中又带上了三分的委屈。 视线控诉:这人是谁? 无视展沐风的一脸怨妇样,苏芩笑着看向跑过来的拓然。 “抱歉,一不小心走快了。” 拓然摇头,“没事,找到你就好了。” 他脸上还挂着细细的汗珠子,额上散开的头发湿了一片,脸上擦着尘土,应当是担心她,跑得太急了才会如此。 苏芩心内一阵柔软。 对她好的人啊…… “擦擦吧!” 苏芩递过去一张白色的手帕。 拓然眼睛闪亮,“谢……你是谁?” 展沐风慢条斯理的将白色手帕给接过,展开,从额头开始擦拭,然后是脸颊、鼻子、下巴、脖子…… 拓然脸黑了。 好个没教养的人! 作为一个皇子,而且是长在宫里没什么机会出宫的皇子,他是没什么机会见到展沐风的。 而且,以展沐风的“低调”和“隐忍”,他能见到了才怪! “子衿,咱们走!” 拓然拉起苏芩的手,可是他的手才抬起了五度,便是被一人给打住,与此同时,展沐风带着苏芩迅速的后退,远离拓然三米之远。 “楚楚。” 他指了指倒在地上的某人道。 苏芩蹲下身子,“楚楚?”她喊,却没有回应。 苏芩很不友好的看向展沐风。 展沐风抿着唇。 良久久久对峙,半响,展沐风妥了邪,道:“只是晕了,歇一会儿就好了。”至于打晕了他的人是谁,这倒是没说。 不过,苏芩会忘记问吗? 仔细的看了看楚楚的脸色,知晓他的确是如展沐风说的一般只是晕了过去,这才放了心,开口道:“是谁打晕了他。” 展沐风毫不犹豫的指向一旁“挺尸”的两个渣萌。 挺尸的渣萌:主上,你不厚道!人明明就是你打晕的。而且你还再摔再晕,再晕再摔,如此往复数十遍! 不厚道的主上:斜眼,你有意见! 挺尸的渣萌:……没有。 展沐风满意的转过脸,看向苏芩。 紧接着阿大和阿二慢慢的睁开了眼睛。 “哼,那个楚楚暗算我们,把他打晕了都是轻的。” “打晕他。” “就该给他一刀,叫他尝尝红刀子进白刀子出是什么滋味。” “给他两刀。” “阿大,你说的太对了,我怎么没想到。” 苏芩:“……” 当她是白痴瞎子耳朵聋了?脸色青黑,连站都站不起来,而且明显是脱力了一个时辰不止,对比他们,楚楚虽然晕了,可是力气却还在,脸色也是好些。 很明显打晕他的,另有其人。 苏芩看向展沐风。 展沐风看着甬道。 苏芩再看他。 展沐风低头,认错,“是我。” 苏芩满意了。 蹲下身子,苏芩想要将楚楚给扶起来,却是叫展沐风给抢先了一步。 “就你这小身子骨,能抗动他这个大块头?别说笑了!哼!” ------题外话------ 估计错了,竟然九点才让大家看文。 我恨加班,我恨加班,我恨加班。 果奔的俺,下定决心存稿子~ ps:周末也加班,万更不能保证了,尽量了写。 感谢大家的支持哦,么么哒。 谁能告诉我,为毛xibai也是禁词。 章75:主上,你看我都哭了。 狭长的甬道里,没有一丝风。 拓然呆站着,心内生出一股莫名的狂躁。 说着话的苏芩和另一个他不认识的男人,就好似处在另一个世界,竖起了一个无形的屏障,隔绝任何人的插足。 认识苏芩是多久的事了?拓然开始回想。 好像有很多很多年了。 从苏芩入朝为官起,到她成为丞相,这么多年来,她能够感觉得到,她看他,或者说她看任何人都是一样的。 可是今天,拓然却是察觉了不一样。 她对这个男人的不一样。 拓然低下头,手中的拳头悄悄地握了起来。 “走了。” 柔柔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拓然抬头,对上苏芩放大的笑脸。 她不是走了吗? 怎么还记得他? 拓然裂开嘴巴,眼睛闪亮闪亮。 苏芩前面的展沐风脸黑了。 他拖着楚楚的身子,饶了苏芩半个圈,大步的往中间一站,脸色臭臭的。 “前面黑,看不见路。” 声音很平静,却带着委屈的味道。 苏芩点头,“好,我走在前面,你们都跟上。” 苏芩转身,第一个领路。 勉强着从地上爬起来的阿大和阿二,甚至一个踉跄,栽倒在地上。 主上你会看不见? 有着光,主上你在前面还会看不见? 你的六识可是少有人能及的好吧! 看向某个男人,阿大和阿二叹了口气。 主上啊,这人也长得不咋地,细胳膊细腿的,也没你高,没你强壮,就是皮肤白了那么一点儿,武功差了那么一点儿,你又何必同他一般见识呢?苏相必定是看不上他的! 心头腹诽,两人却是不敢把这话给说出来。 毕竟,苏相喜欢的人是什么样子,他们却是不知道的。 若是苏相就喜欢这个调调的…… 哼,苏相竟然喜欢这个调调?主上辣么好,辣么帅,辣么酷,辣么天下无敌,苏相你是瞎了眼才会喜欢那个弱鸡! 阿大阿二斜眼,心里头那叫一个气愤。 感觉到被人瞪视,苏芩回头,莫名其妙的对上阿大和阿二愤怒的视线。 “有仇?” 有,而且还是大大的仇! 两人握拳。 “沐风。” 被喊道名字的某个人浑身好似被一道电流击过,电的他浑身酥软,*无比。 沐风,啊,她竟然叫她沐风。 展沐风嘴巴咧到了耳朵后面,眼睛也眯成了一条缝。 苏芩扶额。 这世界是怎么了?一个个净犯中二病。 完全没有意识到,是她对某个人的爱称,叫某人欢喜了,瞬间二了! 不过若是知道,苏芩定然会被某人胡一巴掌。 你该领着大军回朝的,这会儿却是一个人来了,叫你的全名,不是徒惹麻烦吗?尽管对拓然改观了,可他皇室中人的身份,还是叫苏芩有些忌讳的。 不过,即便是苏芩事后解释,展沐风大约也是会抛诸脑后的。 两个人“深情对望”,将忽然又被忽视掉的拓然刺激的有点儿狠了。 找准空当,抬脚、提布,身子往右边一蹿。 好嘞,就是这个时候,就是这个空当,目标,苏芩身边。 握爪! 拓然身形很快,可是,展沐风的动作比他更快。 笑容一停,眼睛一眯,右脚一伸。 啪! 拓然悲催的五体投地了。 “怎么回事?” 苏芩好奇的问道,想要过去看,却是被展沐风给拦住,他面无表情的说,“这人没注意,一不小心摔了一跤。” 你姥姥的摔了一跤! 趴在地上的拓然心内哀嚎。 为毛是心内。 因为展沐风无耻的点了他的哑穴! 无耻之徒,我和你势不两立! “不用担心,我会关照他的,你只管在前面走就是了。”展沐风说。 苏芩想想点了点头,抱着木盒子,慢慢的往前面走。 至于展沐风说的关照嘛,她没有多想。 展沐风这么聪明的人,他会把自己对某个不识趣人,一个劲儿往苏芩身上凑的,这么光明正大的把关照表现出来吗? 当然不会! 于是,最后面垫底的阿大和阿二见证了整个无声的关照的过程。 瞬间对主上的仰慕之情,上升到了整个天下,无人能企及的高度。 哦,那一软绵绵的勾拳,三皇子,肚子不要太痛哦。 啊,那一记轻巧的按压,三皇子,尾椎骨不要太*哦。 嘿,那一个不经意的触摸,三皇子,不要急着下床哦。 “什么声音?” 走在前面的苏芩开口问道。 展沐风心头咯噔一声。 玩的太兴奋了点儿。 “阿大吃坏了肚子。” 说罢,给了阿大一个斜眼。 还在幸灾乐祸的阿大骤然傻眼。 主上,别酱,咱们换个人,或者是换个说法成吗? 展沐风冷眼寒光。 阿大壮士赴死的抬起手背,大大的吹了一口。 “噗滋噗滋……” 某样气体外放的声音,骤然在甬道里响起。 苏芩转过身来,诧异的瞧着阿大。想不到这么个酷酷的棺材脸少年,竟然也会“放屁”这么接地气的技术活儿。 好玄幻! 阿大羞愤欲死,恨不得找了根面条吊死得了。 在瞧见了苏芩抬起手,捂住自己鼻子那一刻的动作,这样的情绪更是上升到了极点。 “哈,噗,哈哈哈哈哈……” 阿二难得开了一次壳,看明白了主上和阿大互动的整个过程。 主上,干得漂亮! 阿二竖起大拇指。 “噗!” 又是一个屁。 阿二笑得更欢。 然后…… “阿二,你吃了什么,放屁这么臭!” 嗯?什么? 阿二看向阿大,忽然发现他离了自己足足有一米远,再看主上和其他人,早就没了影子。 咦?什么东西这么臭? 在哪儿呢?嗯……怎么好像是他身上?他记得自己没放屁啊? 阿二摸了摸湿湿的裤子,怒了! “混蛋,你竟然把臭包扔我身上!” 阿大不做声,飞快的往前面跑。 彼时,苏芩和展沐风已经到了洞外。 阿二“放屁”的那一刻,两人闻得臭味,便是使了轻功飞快的跑了出来。 实在是很臭很臭啊,叫人没法忍。 一开始,展沐风很愤怒。 那两个渣萌,竟然叫自己的心上人闻这么臭的玩意儿。 可是现在,终于能够二人独处的展沐风,顿时满意了。 阿大,干的好! 回去了,我让阿二把私藏的好酒都给你! “拓然呢?” 展沐风指了指洞口。 方才的臭气太突然,他一个不留神的将拓然给夹带了出来,这会儿便是扔在了洞口处,连带的,还有楚楚。 苏芩点头,想要走过去,才走了两步,便是被山洞里飘出来的臭气给熏得不行,只好作罢。 展沐风只一次将阿大给狠狠地表扬了一把。 两人站立着,吹过她脸颊的风,吻上了他的眼角眉梢。 展沐风眯了眯眼睛,整个人好似被顺着毛儿的猫。 “啊啊啊啊……臭死我了。” 温馨的二人世界骤然被打断。 展沐风黑脸回头,对上在洞口处弯着腰,大口大口吸起的某人。 “主上,阿大好坏好坏的……”见了展沐风,阿二开始控诉。 展沐风斜眼,眼神越来越冷。 阿二消声,委屈的站在原地,一脸无措。 什么嘛? 明明受委屈的是他,干了坏事的是阿大,主上你怎么这样?都不给我主持公道?! 阿大勾了勾唇。 活该,谁叫你打扰主上和苏相的二人世界。 “钥匙。” 展沐风忽然丢过去一样东西。 阿大伸手接住,身上被楚楚那小人下的药,药性已渐渐地减去,他的功夫也慢慢的恢复了。 阿大疑惑的看着手里的东西,一头雾水。 阿二看着钥匙,脑子里全是一行字,怎么这钥匙看着这么眼熟呢?怎么就这么眼熟呢…… 啊,钥匙不是他藏酒的吗? “我的,还我!” 阿二朝着阿大扑过去。 阿大闪身一避。 “酒窖。” 展沐风说。 阿大眼睛一亮,三两下的便是将钥匙给藏好,对着阿二冷冷的道:“主上给的。” 阿二看向展沐风。 展沐风面无表情,对于打断了他与苏芩二人世界的人,他向来不会有什么好脸色。 阿二颓然的一股屁坐在地上,呜咽的哀悼即将远去的美酒。 “你喜欢什么肉?” 阿二一脸愤怒的瞪向阿大,“兔肉、狗肉、猪肉、牛肉、蛇肉、狮子肉、老虎肉……”凡事肉类的动物,全都被他念了一遍。 阿大脸色越来越黑,他原本是想给这个爱吃肉的二货兄弟补偿一下的,毕竟主上给自己的这串钥匙,可是二货兄弟的宝贝。 只是…… 你太过分了吧! 阿大转身,不理人。 “小师父!” 苏芩正瞅着该怎么把昏迷的楚楚,还有拓然给弄出去,瞧见一个光头小和尚,立刻便是欢喜了。 “施主,贫僧法号净心。” 苏芩点头,掏出几两银子,“净心小师傅,麻烦你给我们准备两辆马车。” “好的,施主,你请稍等。” 净心瞧了瞧几个人,计算着什么规格的马车他们能够敲好用得上,又不造成浪费。瞥见躺在洞口处的楚楚,净心眼睛一亮。 “施主,我马上就回来。” “净心小师傅,麻烦你了。” 一炷香的时辰过后,净心还有另外一个苏芩不认识的小和尚,分别驾着马车过了来。 苏芩迎上前,感激的看向两人,“两位小师傅,真是麻烦你们了。” 净心跳下马车,手上还拿着一个大大的包袱。 包袱很大,直接将他的脸给盖住了。 “施主,麻烦你给那位施主。” 苏芩接过,问道:“谁?” 净心指了指昏迷的楚楚,一脸羞涩,“那位。施主,能不能请你,一定等他醒了全部交给他。” 苏芩点头,“一定。” “多谢施主,施主,马车已经准备好了,你们用吧。” “多谢。” 恢复了力气的阿大和阿二立刻将楚楚还有拓然给弄到了一辆马车上,一个人分别驾着一辆马车,往山下走。 好奇净心小师傅包袱里装的东西,苏芩将包袱给打开,顿时傻眼了。 “什么东西?” 旁边的展沐风也看过来。 馒头,全是馒头,白白净净的馒头。 苏芩黑线,怎么脑补也脑补不出,楚楚是怎么从单纯的净心小师傅那里,拐到了这个多的馒头。 “诺,给你。” 苏芩扭头,对上一张放满了银票的大手。 银票的面值都是一千两一张的。 目测有三十张,也就是三万两了。 苏芩看向他,有点儿愤怒,“干嘛?” 展沐风有点儿羞涩的道:“才回京,来不及准备礼物,你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买吧。” 愤怒消失,苏芩欢喜的接过银票,一边数着一边道:“你太可气了,买东西干啥,我就喜欢银票,一,二……十……十五……” 展沐风凝视数银票数的很欢畅的苏芩,嘴角轻扬。 当然知道你喜欢银票,就是知道你喜欢银票,这才消了买东西的念头,准备好了银票给你。嗯,下次还要准备的多一些。 对着苏芩意犹未尽的神采,展沐风暗下决心。 远离京城千里之外,群山翡翠,此起彼伏的各个山头,山贼老大们同时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娘的,谁又在打他们的注意。 自从上次被人一抢而空之后,他们山上就只剩下一点儿过冬的米渣了,半分银子也无。 说起那事儿,山贼头子们就忍不住捶胸咆哮。 就不该打劫那一群人的。 亏他之前还高兴,这年头的人真是吓破了胆子,一点儿脾气也没有,他们一出现,还没怎么干架威胁,几人便是下了马,乖乖的跟着他们来了山寨里。 谁能想到,这竟然是引狼入室。 来了山寨,绵羊秒秒钟化身老虎,穷凶极恶的将整个山寨给扫了空,就连他这个山贼头头藏在八百年没洗的臭鞋子的银票,都给搜刮了出来。 这么可怕的土匪,他们再也不要遇到了,呜呜…… 天外有天,山外有人,从今往后,他们还是老实的种种田,能吃口饱饭算了。 报仇! 哼,谁敢去? 一瞧那个黑衣战袍的男人就不是好惹的主,别没把银子抢来,反倒是丢了命! 听着马车里的数银票的声音,阿大的思绪也有些飘远了。 不知道主上听说了什么,那段时间的情绪非常不好。 暗杀的,直接砍成了渣渣。 袭击的,一个个丢进了山里喂狼。 打劫的,抢的他们内裤都不剩一条。 现在想来,能够引得主上如此情绪的人,也只有苏相了。 自古英雄,难过美人,额,他们主上要说成难过美男关了,吗?囧! 车内,苏芩又将银票给数了一遍,这才小心的给收了起来。 “这是什么?” 展沐风指了指木盒子,问道。 苏芩心情很好,一脸笑意的对他道:“一个故人留给我的东西。” “刚才在山洞里,这个盒子会发光,是夜明珠做的吗?可瞧着,好像只是一个木盒子。” 苏芩摇头,又点头,“不是夜明珠做的,的确是木盒子。” 展沐风饶有兴趣的看向她。 苏芩将盒子给抱起来,道:“木盒子上面有一层琉璃,琉璃里面装了能够发光的东西。”发光的东西是一个很细很细的灯泡。 苏芩想,这个盒子上面一定是安装了类似于感光之类的回路,亮出不发光,暗处就发光照亮。 不属于这个朝代的科技,苏芩想,应当是那位故人从另一个世界带过来的东西。 瞧着盒子,苏芩的心情变得有些低落起来。 那位故人来到了这个陌生的朝代是怎样的心情呢?想家了,他还可以对着盒子,寄托思绪。可是她呢? 除了灵魂,在这个世界,她没有任何与那个世界联接的东西。 “苏芩。” “嗯?噗……展沐风,你干嘛?”苏芩一脸失笑的看向某个人。 展沐风双手扯着嘴巴,一脸丑相。 她笑了。 展沐风心情大好,跟着做了几个动作。 车内笑声连连,似乎是主上在做什么?阿大好奇的撇过去,顿时吓得几乎从车上翻滚下去。 主上,英明神武睿智非凡的主上,您知不知道这样很叫人幻灭啊!蠢萌阿二才有的动作,怎么就到了您的脸上?一定是在做梦,绝对是!我还没睡醒! 车内,被展沐风各种扮丑弄笑的苏芩,之前的失落情绪一扫而空。 “展沐风,”她单手拄着下巴,凝视着他,声线轻柔。 展沐风脸颊一烫,整个人都变得羞涩起来。 “嗯?”低沉的嗓音,带着魅惑和荡漾的味道。 “展沐风,你真是一个特别的人。”特别到,她好像有点儿喜欢上他了。 喜欢? 苏芩愣住! 旋即,她笑开了。 是的,喜欢。 她看向对面的男子,并不是帅的天上有地上无的那种。可他身上的英气,还有他为了让自己开心所做的一切,以及吃醋傲娇口是心非装无辜的样子,她都喜欢。 “怎么特别?”展沐风眼睛闪亮,心内一阵激动。 “我原以为,你是个冷酷杀手之类的人,毕竟,最开始你给我的就是这种感觉,可谁想到,你这么可爱。” 苏芩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这是在夸奖他吗? 展沐风不由自主的咧开嘴巴,小心肝荡啊荡啊荡。 “就是现在,这个样子好有趣。”苏芩伸手,揉搓着展沐风的脸。 他的脸有些粗糙,带着战场上拼杀的味道,有点儿咯手,可是苏芩却很是喜欢这样的手感。 展沐风呆呆的瞧着近在咫尺的笑脸,整个人陷入了一场美丽的梦境中。 她摸他了。 不是亲密的人,不会有这样的动作。 “阿芩。” 他忍不住低喃。 就像是在夜里,无数次叫过她的名字一般,他开口道。 声音清冽,好似遥远山巅悬挂的明月,美好而迷离。 “吁。” 马车骤然停下。 两人身子一个踉跄,脉脉温情瞬间被打断。 “主上,到了。” 阿大低声道。 冷气源源不断的从车上传来。 阿大身子一抖,马儿也不安的扬起了蹄子。 “哇,娘……” “今天不是出太阳了吗?怎么这么冷?” “这天气真是怪哉。” “啊,我碗里的水怎么结冰了?” “什么?” “……” 周遭闹哄哄的一团。 阿大冷汗连连,主上的气势真是越来越强劲了。 “展沐风,快些回去。” “……”听着苏芩的话,某人一脸委屈。 “听话,”苏芩摸了摸他的头,一脸委屈的人瞬间被治愈,“我知道你的实力,只是,伪君子比真小人要可怕的多。” “嗯,我知道。等会儿就走。” 苏芩点头,“一路小心。” 下了马车,很快的便是有苏府的人将楚楚给抬进去。 “他呢?” 展沐风忽然从马车里探出脑袋。 苏芩脸色大惊,等瞧见了他的脸容,跳出来的心放回了肚子里。 好家伙,这么快就画好了妆,眼角上挑,左边点了一颗泪痣,瞬间酷酷的男人变得风情万种,妖艳无比。 周围的人群看傻了眼。 好妖的男人,偏生,他周身却是冷如刀剑一般的气势。 “放在皇宫门口,会有人安排的。”苏芩道。 展沐风点头,让阿二将拓然驾着马车往宫门口而去。目送苏芩入了府,展沐风对阿大道:“走吧,同其他人汇合。” 阿大一句话也没说,甩起马鞭,“驾!” 苏芩进到府内,安排了人将楚楚给送到屋里头。 “大人,楚公子这是怎么了?” 管家老苏一脸担忧的问道。 “没什么大碍,你们不用担心。” “大人。” 清清的声音从另一边传来,苏芩回头,对上他担忧的眼睛。 “府里没事吧?” 确定了苏芩无事,清清摇头。看来,那人应当是没有碰到大人。 “楚楚呢?” “清公子,楚公子在房里歇息。”老苏说道。 “歇息?” “嗯,他被人打晕了,这会儿在房间里。”苏芩道。 清清瞪大眼睛,“谁?” “展沐风。” 清清一脸愤怒。 “不要冲动,楚楚之前……” “大人!” 清清声音加重,打断她的话。 苏芩怔住。 什么时候,展沐风的地位竟然比清清楚楚还要重了。即便是楚楚被展沐风给打晕了,她也没怎么生气? 清清低头,不让苏芩看到自己眼里的失望和不敢置信,“大人,我去看看楚楚。” 不等苏芩回答,清清便是转身走了。 老苏皱了皱眉,“大人?” 苏芩叹了口气,“老苏,你去忙别的吧。” “是,大人。” 苏芩回到房里,将木盒子放在桌上。 展沐风为什么要揍楚楚,在马车上的时候她已经问过了。 时间稍稍提前。彼时,苏芩和展沐风正在马车上。 “为什么要揍楚楚?”苏芩皱眉,不高兴的问道。 楚楚是自己的人,自己人被揍,怎么说也要讨回公道。 展沐风轻敲着手指,漫不经心的道:“看他不爽。” 就是看他不爽,要不是他耽误了功夫,自己又怎么会隔了辣么就才见到苏芩。 阻挡他见心上人的,一律胖揍。 嗯,还有章太师那伙人,等离京前,收拾了他们先! 苏芩一巴掌拍在展沐风脑袋上。 展沐风一脸委屈。 “不许这么任意妄为,不许再动不动就揍我的人,不许乱发脾气……” 展沐风脸黑了。 不许再揍我的人,这句话好刺耳! 应该再揍那个混蛋一顿的! 哼,下次悄悄地干,反正她的人自己是不能杀的,揍一顿又不会少块肉! …… 思绪从之前的回忆中跳脱,苏芩瞧着木盒子,叹了口气。 展沐风这小性子,到底是别扭啥呢? 告诉他自己的心意,他会不会收敛一些,不动不动就这样呢? 苏芩开始琢磨,旋即否认了这个想法。 可是,他要是再抽风怎么办? 算了,不管了,等楚楚这次好了,让楚楚多练武功就是了。楚楚武功高了,展沐风就是抽风了再想找他茬,那也不成。 苏芩打定了主意,烦恼一扫而空。 展沐风还不知道,因为自己的一时之气,竟然为以后弄了一个大屏障。彼时,展沐风倒是欲哭无泪了。 这些都是后话,此处暂且不提。 此刻,苏芩瞧着木盒子,将其打开,取出放在里面的日记本。 本子很厚,是线状的那一种,泛黄的纸张,带着时间的味道。 苏芩翻开第一业。 “公元x年x月x日,晴。今天是穿来的第三个月了,过了最初的兴奋、激动、沮丧、难过、重拾信心、好好生活,我已经很好地适应了这个朝代。我穿的地方很偏,是一个闭塞的小山村,山很高,层层叠叠。我不敢走,一是山很多很大,走着没有三五个月走不出。二是,山里有猛兽。” “没有武松打虎的本事,我只好在这个小山村里安营扎寨了,等打点好了一些,做了周全的准备我再离开这里。为此,我制定了一个计划,那就是种田发家致富奔小康。可惜,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残酷。这么个穷乡僻壤,土质不是一般的渣,能种的东西屈指可数。大多数的人都是挖了一种树根,煮熟,捣成白浆,揉成饼子。一年便是这么下来了。” “我不爱吃那种饼子,可是为了活下去,也只能勉强的咽了吊命。日子一天天的过,很快的,一个月便是过去了。一个月后的某个晚上,我去长满了草的地里解手,正要脱裤子的时候,一只男人的手突然伸了过来。忘了说了,我是个女的。女性遭遇了色狼该有的反应和举动,我一分没落,抓了随身带着一个石头,将男人给拍!晕!了!” “拍晕之后,我转身就走,突然又想起来他身上的衣服好像是传说中的夜行衣。哈,夜行衣,终于遇到夜行衣了。” 加重的字迹到此终止,第一篇日记结束。 苏芩忍不住笑了。 这位故人的运气还真不是一般的好。 苏芩将日子给合起来,打算等过些日子再看。让人送了热水进来,洗漱完毕,吹灯睡觉。 夜色沉沉,藏蓝色的苍穹,升起了一轮弯月。 月色朦胧,三条人影飞快的闪动。 “主上,你在外头等着,我们进去就好了。” 站在章太师府前,阿二小声的道。 展沐风点头,指了指地上用被子裹着的东西。 阿二一喜,卷起被子便是往屋里走。阿大跟在身后,查探有无高手中。 一刻钟后,两人回到此处。 “主上,干完了。” “走,去下一家。” “是,主上。” 第二天,以章太师为首,所有章派人士的家中都发生了一件大事。 章太师府。 “这是怎么回事?好啊,好你个老不休?竟然金屋藏娇!” 章太师的妻子瞪大了眼睛咆哮道。 章太师迷迷瞪瞪的,完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耳朵一痛,却是被自己媳妇给拧了起来。 “夫人,你干什么?” “干什么?你这个色老头,都一把年纪了,还这么色,我要回娘家,不同你过了。” “夫人,别闹,我昨晚累的仅,后半夜才勉强合了眼。” 太师夫人一听更是气的险些闭了气。 府内一阵鸡飞狗跳,骂声叫整条街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章太师搞明白了事情之后,一些血吐出来。 谁暗算他! 别瞧着章太师朝廷里没人敢得罪他,在家里头,他却是个怕老婆的! 老婆一怒,鸡飞狗跳,直将章太师给弄得胆战心惊,精神萎靡,连上朝都是心不在焉的。 章派其人就更不用说了。 各府都有流言传出去,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什么“侯府的二子和侯爷的小妾勾搭,戴了绿帽子还不知道啦”!什么“梁大人去烟柳阁和人争花魁,却是被人给一顿胖揍了啦”!什么“文大人到现在还尿床啦”! 流言越穿越烈,其中还有好一些被证实了。 章派众人一个个灰头土脸的,上朝时恨不得一头扎进地里,连同苏派的人呛声也是不敢了。个个都夹起了尾巴做人,一个比一个过得那叫一个惨! 相比悲惨万状的章派,苏派的人气狠狠地涨了一把。 先是苏相解出了寒山寺的梅林谜题,成为当事当之无愧的大才子! 接着是苏派的人替百姓解了燃眉之急。 最后是,苏派支持的上将军,已经领着大军回到京!城!了! 章76:上将军回京! 藏蓝天幕,月色沉沉,有淡淡的雾气晕染开来。 皇宫,御书房,灯火通明。 殿内很是安静,可若是有人进到殿内,定然会发现这股安静极为不寻常。就好似暴风雨来临前的低气压,沉闷而压抑,叫人透不过气来。 “……皇上?” 跪在地上的黑衣男子抬起头,惊惧而缓慢的道。 忽然,低着冥思的天子忽然抬起头来,仿若看将死之人一般的视线,叫黑衣人浑身一颤。下身一片湿濡,地上慢慢的淌出一片水渍。 拓翼原本就不好的心情,这会儿更是不好了。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黑衣人忙不停跌的磕头求饶,哭腔中满是惊慌和害怕。 “叮。” 剑出鞘。 银光闪。 红色现。 一颗人头落了地。 血腥味渐渐地蔓延,拓翼紧皱的眉头更是无法舒展开来。 “来人?” 这帮人好大的胆子,竟然都不出来收拾地板?若是他这些年表现的仁慈麻痹了人眼,他不介意在他们面前表现出自己最原本的面目。 “嘶,这腥味可真重!” 满是嫌弃的男声传来,叫拓翼蓦然瞪大眼睛,心头波澜起伏。秃鹫宫的宫主竟然瞒过了他的暗卫,无声无息的来了御书房。假若他有谋反之心,自己这会儿岂不是…… 愤怒之余,拓翼更多的却是后怕。 “嗤,一把黄色的破椅子,一堆无聊的烂摊子,脑抽的人才会争抢。”黑暗中慢慢走来的男子,不屑至极的道。 拓翼脸上黑白交错,道:“还请阁下出手相助。” 不能急,不能躁,此刻的他,必须忍着。 男子没有说话,寂静的御书房里,只有轻微而有节奏的脚步声。 “哒、哒、哒……” 男子慢慢的从黑暗里走到光明处,燃烧着的蜡烛忽然发出“啪”的爆破,蹿得老高的火焰,照亮了男人的面庞。 那是一张光滑白皙,俏似女子的面容。 柳眉凤眼,高鼻薄唇,随意披散着的墨发,更是增添了几许妩媚和动人的妖娆。 可是对上他的眼睛,却不会再有人将他视作女子。 那是一双状若寒潭,却比寒潭还要冷彻冻骨的眼睛。只是瞧上一眼,便是会不由自主的心生胆寒。 男子慢慢吞吞的走上殿内的小台阶,身子一个翻转,轻巧的落在堆满了折子和奏章的御桌上。 拓翼眉头一沉,藏在宽大龙袍袖口里的双手,紧握成全。 “你很不爽?” 男子笑着开口问道,笑声中,却是带着一股危险的味道。 秃鹫宫的宫主,十分神秘。拓翼知道他,也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这个男人危险而神秘,没有任何的弱点,他不爱珠宝美人,也不爱权势地位。做起事来,只凭自己的喜好。随心所欲的,叫拓翼不免也有些怕他。 他高深的武功是一个方面,他背后的秃鹫宫又是一个方面。 几番权衡,拓翼还是选择了忍耐。 大丈夫能屈能伸,不再乎这一丝半点的挑衅。等说动了他收拾展沐风,除掉自己的心腹大患,自己再满满对付他就是了。 “阁下坐着舒服便是。” 拓翼一脸笑意。 不过,秃鹫宫宫主可不会介意的再踩他两下! 在拓翼瞪大的眼睛里,男人一角踏在龙椅上,一手拿起了桌上的玉玺,抛上抛下的来回颠着玩儿。 拓翼手背青筋暴出,眼睛直直的盯着被秃鹫宫宫主拿在手里的玉玺,整个心脏差点儿都要从心口里跳出来了。 他辱没挑衅自己也就罢了,竟然连玉玺都拿来玩儿。若是一个不小心,玉玺磕了瘸了碎了,风言风语传来,岂不是叫天下人质疑他?好名声要辛苦经营,可是坏名声,单单只是一件事,一盏茶的功夫,便是能传的天下皆知! 拓翼咬着牙齿,眼帘低垂。 不能叫这个随心所欲的男人看出自己的不满,必须忍着。 “说吧,展沐风又做了什么?” 伴随着男人的问话,拓翼感觉到一样东西朝着他的脸上直直的扔了过来。若是别的,拓翼自然会闪躲,只不过……扔过来的东西是玉玺怎么办? 拓翼只好不闪不躲的,快速的伸出手,紧张而小心的将玉玺给接住。 然而,武功奇高的秃鹫宫宫主,他这看似随意的一抛,哪能不带着内力? 接住玉玺的那一刻,拓翼尚且来不及将挂在悬崖上的心收回,虎口便是一阵发痛,几乎是同一时刻,血管暴突,乱窜的血脉好似要突破了身体,随时要跳出去一般。拓翼察觉不妙,右手点住穴道,运气调理两个周天,这才将翻涌的气血给止住了。 抬头,愤怒的看向男人。 “阁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秃鹫宫宫主挑眉,“将玉玺还给你的意思。怎么?我还错了?” 拓翼有怒不敢言,“阁下做的没错。” “如此甚好……”秃鹫宫宫主语气平静,下一刻,他的左手掐上了拓翼的脖子。 喉咙骤然一紧,窒息感铺天盖地的传来。 “我不喜欢别人瞪我!” 男人松手。 禁锢着喉咙的力道撤去,拓翼身子一个踉跄,竟然是歪倒在龙椅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满眼惊骇。 从登基到现在,足足二十余年的光景,他已经不曾身临其境的感知将死之人是怎样的感觉。 可是今日,秃鹫宫的宫主却是叫他感受到了。 拓翼毫不怀疑,这个男人若是真的想杀他,那就只是眨眼间的事情。 收起之前想要杀掉男人的心思,拓翼瞧着他,愤怒、不甘消失,满心只剩下戒备、害怕和畏惧。 “呵呵,我最喜欢这样的眼神,你,很好。”男人瞧着吓破了胆,终于是服软的拓翼,满意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翻身跳下御桌,双手一挥,一张凳子便是移了过来。 “怎么有灰?” 男人瞧着椅子,皱眉道。 “阁下请稍等。” 拓翼极快的反应道,起身,走下台阶,拿起身上的衣服将椅子擦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阁下,请。” “嗯,”男人满意的点了点头,撩了撩衣袍,慢条斯理的坐下去。 每一个动作,都极具雅士之风。 见他心情大好,拓翼抓紧时机,道:“阁下,展沐风这次率领大军回京,朕……我派了人一路截杀,这些人,都被展沐风给处理了干净,他还会送了暗卫的五十个人头。” “你的人太弱了,被他处理掉,也不用心疼。” “阁下说的极是,此次,只有劳烦阁下出马。杀了展沐风,阁下想要什么尽管直言。” “有点意思,好,我就去会他一会。”话毕,男人烟幕一般的消失无踪。 御书房内的拓翼怔愣了半响,觉得浑身湿黏黏的。这才发现,方才竟然是被秃鹫宫的宫主吓出了一身的冷汗。 …… 彼时,京城城门外,展沐风正率领着西关的众位将士扎营。 “将军,明日我们就要入城了。” 燃烧的篝火前,应将军激动地道。 “不知道皇上准备赏赐我们什么?” “天子赏赐的,自然是好东西。”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的道。 说完了自己,他们看向展沐风,“最大的功臣非上将军莫属,若不是上将军,我们哪能这么快就平定了战乱,而且还让北仓归附,对西凉俯首称臣,往后再也不敢有进犯的心思。” “上将军,我是一个粗人,这辈子佩服的就只有你还有你的父亲,往后,末将就追随将军了。” “将军,末将也是。” “还有末将……” 众位将军纷纷道,激动地眼睛眨也不眨的瞧着展沐风。 展沐风端起酒盏,满上,抬高,道:“我展沐风比不上我父战神,没有心怀天下和民心的胸怀,只知道若是谁欺负我的兄弟,我一定就叫他生不如死。” 众人愣住,脑子里一片空白。 最为一个军人,展沐风的这番言论是不为世俗所容忍和接受的。 军人,应该是舍小家护大家,该上阵杀敌,保卫国家,为了百姓英勇就义亦是在所难免。 死,是常态。 上战场,为了胜利,哪怕知晓前面是死路一条,也要勇往直前的向前冲。每一个走向战场的军人,都做好了赴死的准备。 可是现在,上将军说,他不管民众,也不忧心天下。他在乎的,只有这群兄弟! “吼……” 众将军同时大吼出声,一个个情绪激动的瞧着展沐风,热泪盈眶。 “上将军,末将干了,从今往后,生死相随。” “生死相随!” 众人齐吼。 阿大和阿二站在展沐风身后,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 主上的行动,开始了。 第一步,将原本叫拓翼使用了卑鄙手段收回去的军权和军心,一个个都拿回来。 而且还是不费吹灰之力的! 若是拓翼知道,想必吐血十升不止。 睚眦必报、扮猪吃虎,戏弄了拓翼足足有数年之久的展沐风,怎么能不让他知道呢? 用不了多久,拓翼便是被一桩桩的知晓了,曾经自己大费周章所做的事情,是如何在短短的时日内,一个个的被展沐风给尽数摧毁。 此是后话,此处暂且不表。 现在,经过了一夜修整的西关将士,一个个精神抖擞,斗志昂扬的站在城门口,等待城门打开的那一刻。 与此同时,城内。 虽是清晨,可大街上却是挤满了人。 摩肩接踵,水泄不通。 一个个争先恐后的想要目睹战神之子的风采。 “真不傻了?” “那还能有假?一个傻子怎么能带兵打胜仗?” “说的也是……” “怎么好的这么突然?” “好像是苏相带着上将军去寻找名医,被名医给治好了……” “苏相可真厉害……” 百姓们纷纷嚷嚷道。 “吱呀——” 厚重的城门被掀开,承载了数千年历史的城楼,迎来了最伟大的一刻。 胜利者们,凯旋而归。 映入百姓们视线的,是闪着银光的铠甲,冰冷,威严,带着战场上的肃杀之气,蔓延开来。 喧嚣声止。 百姓们静默的瞧着西关的将士们,忽然的,人群中不知道是谁爆发出响亮的喝彩声。 被肃杀之气怔住的百姓,立刻从怔愣中回过头来,齐声大吼。 “上将军。” “西关的将士们,你们都是好样的……” “北仓人俯首称臣了,你们守住了西关。” “英雄们,你们终于回来了……” “……” 喝彩,欢呼,呐喊,尖叫,叫将士们激动非常。 戍边多年,他们无数次的想象过这样的场景,如今实现,如何能不激动?如何能不兴奋? “啊?还真是那个在城门口撒过尿的傻子呢?” 人群中,响起一道不和谐的音符。 话音才落,明晃晃的刀便是架在了脖子上。 “你们……你们想干什么?” “嘴巴干净些,再说将军的坏话试试?” “西关兵欺负人了。仗着自己打了胜仗,一个不乐意,要杀人了!” 忽然的,男子大声吼道。 原本百姓的目光便是集中在几位将军身上,只是不知道他们是因为什么事。如今被男子这么一吼,顿时便是一阵沉默,心中升起了一股惧意和怒气。 当兵的,都是杀惯了人的,此刻对着一个只是说了实话的百姓就要痛下下手,如此狠辣。难保以后在京城,他们说了叫西关兵不高兴的话,一个咔嚓,脑袋便是要分家…… 越想越是惊惧,越想越是后怕。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杀人狂,滚出京城。” 好像埋藏了炸药的导火索被点燃,现场顿时被炸开。 各种不堪的言论传进将士们的耳朵里。 “杀人狂!” “滚回西关!” “不要来京城,你们这些杀红了眼的畜生!” “……” 将士们脸上笑容骤然消失,一个个不敢置信的瞧着京城的百姓们。 仅仅只凭一句无头无尾,随意胡诌的话,京城的百姓就憎恨了他们,厌恶了他们,甚至否认他们的功绩,还骂他们是畜生。 血性男儿,如何能忍受得了骂名? 若是在西关,他们铁定不会忍气吞声。 可是现在…… 想到马上的上将军,众人都忍住了。 不能对百姓动手,若是动手,他们就真的坐实了骂名。一旦坐实骂名,便会连累上将军。 “啊!” 人群中,有人尖叫。 众位将士回头,却见在马上的上将军不知道何时来到了此处,一手抓住了男人的脖子,眼神冰冷。 “你是谁?” “杀人了……杀人了……”男人惊恐的大喊。 展沐风眼神更冷,右手对着男人身上的死穴点去。男人眼神一变,快速的避开。展沐风快速出招,步步紧逼,每一招每一势都对着男人的死穴来。男人狼狈的闪开,被逼得没了法子,终于不再躲闪,袖子里甩出三根银针。 展沐风动作也不慢,抽出腰带,眨眼间灌注内力,反手一档,“叮叮叮”三声过后,银针落地。 周遭的百姓们早就远远地退到了一边,疑惑的瞧着眼前突然地变故。 “好大胆的奸细!竟然如此不要命的来到了京城!” 低沉而冷冽的声音传来,众人看过去,芝兰玉树,一身丞相朝服,玉冠束发的俊美男子怒发冲冠,极是愤怒。 “苏相!” 百姓们大喊。 苏芩快步走到展沐风身边,对他点了点头,看向众位百姓,道:“诸位,我收到消息,东夷有奸细潜入我西凉,意图蛊惑人心,将西关最勇猛的将士们赶离京城,如此一来,他们就好螳螂捕蝉,攻入京城,占据我西凉的皇都。” 百姓们愤怒的目光对象男子。 被愚弄、欺骗、牵着鼻子走之后,醒悟的众人,愤怒的情绪几乎可以毁天灭地。 “奸细!你不得好死!” “杀掉这个奸细!” “竟然蛊惑我们冤枉西关的将士们,他该死!” 百姓们愤怒的咆哮,好似张开了血盆大口的老虎,下一刻便是要将男人给生吞活剥。 眼见大势已去,男人也不敢停留,撒了一把石灰,立刻逃窜。 “等等,莫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保护百姓们才是头等大事。” 叫住要去追捕的将士,展沐风道。 “是,将军。” 被保护着的百姓们,一个个羞愧的低下头。 想想他们方才是如何的冤枉西关的将士们,再想想他们为自己所做的一切,真真是…… “上将军,西关的将士们,我们错了。” “呜呜呜……西关的将士们,你们都是好男儿,是我们愚昧……” “我们过惯了京城安逸的日子,忘记了,若是没有你们,哪里会有我们的安逸……” “呜呜呜……” 百姓们纷纷嚎啕大哭,整个欢迎现场,竟然是变成了比死了自己亲爹亲妈还要悲伤的悼念现场。 苏芩看向展沐风,眼神示意:你搞什么? 展沐风面无表情,眼睛却是俏皮的眨了眨:他会的,我也会,不过尔尔。 苏芩:…… 难怪她总觉得那个男人的身形和阿二那么像! 上将军,你的恶趣味能不能再天马行动一点! 不过,经过今天这件事,苏芩也发现了,京城的百姓被拓翼洗脑的够可以。假若今日之事不是展沐风刻意为之,幕后安排之人是拓翼,那么……此刻处于被动局面的,就是展沐风他们了。 ------题外话------ 加班好累~我恨加班~~估计这两天的更新时间都不太固定~抱歉了亲们~明儿个下班了码明天的~争取存后天的稿子~让大家准时能在十二点看到文~么么哒~爱你们~ 章77:男颜那个祸水。 晌午,皇宫入口,承乾门。 大臣们穿着整齐的朝服,一个个身形笔直的站在皇帝身后。 “大军怎么还未到?” 拓翼皱眉,嗓音里已带上了三分不悦。 “启禀皇上,上将军等人京城之时变身了变故。” “哦?” 拓翼来了兴趣。 小太监接着禀报,“说是上将军手下的兵和京城的百姓起了冲突,要杀人。” “什么?” “竟然要杀人?” “天子脚下,他们竟敢如此大胆?” “仗着自己打了胜仗,就不将皇上,将王法给放在眼里了?” “……” 拓翼尚未说话,身后的几个大臣便是你一言我一句的道。 “苏相。” 拓翼拉长了嗓音。 苏芩出列,恭敬的行礼,道:“微臣在。” “你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是,皇上。” 苏芩带着几个大臣匆匆离开,朝着城门口赶去。 拓翼命人奉了茶,端起茶盏,慢条斯理的喝起来。正愁着怎么收拾展沐风,他自己倒是提供了一个绝好的机会。 拓翼勾唇,心情大好。 伴君左右的大臣,哪个不是人精,当即便是感受到了拓翼的好心情。联想之前小太监的禀报,抓紧了时机,不予余力的痛斥展沐风带领的西关将士,以及展沐风本人。 “上将军真是太不像话了!” “作为军人,怎么可以对我国的百姓拔剑?” “百姓们可是手无寸铁之人啊……” 诸如此类,吧啦吧啦。 于是,当展沐风等人带领着西关的将士们,以及浩浩荡荡跟在其后的百姓们时,以讨好拓翼为中心的大臣们,一个个都沸腾了起来。 哼,这么多百姓找上来,有你好受! 皇上可是出了名的爱民如子,皇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就更别说你不过是区区一个上将军了。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西关将士们跪伏于地,齐声道。 拓翼往前几步,走到展沐风身前,神情激动。 “诸位将士们辛苦了,快快请起。” 话落,众人却不起身。 拓翼脸色一黑。 展沐风道了句,“多谢皇上。”慢慢悠悠的站起身,此后,跪伏于地的西关将士们这才起了来。 拓翼眼睛眯了眯。 这个展沐风,一来就给他下马威! “百姓们,我西凉的英雄们回来了。” 拓翼对着身后的百姓们大声的道。 “皇上万岁,上将军威武,西关将士们辛苦了。” 百姓们齐齐大吼,呐喊声震天动地,一个个神情激动非常。 拓翼原本就皱着的眉头,这下子更是皱的能够将一只蚊子给夹起来了。 不是说西关的将士要对京城的百姓拔刀相向吗? 他们这会儿的崇敬和敬佩是什么意思? “皇上,微臣听说,上将军带领的西关将士在入城时,要杀人,请问上将军,这是怎么一回事?” 章派的一个大臣,极是贴心的给拓翼添砖,顺便给了展沐风一个挑衅的眼神。 西关将士们用看白痴一样的神情瞧着他。 蠢货,搞不清楚情况就污蔑他们的上将军,看你等会儿怎么收场! “上将军是好人。” “西关的将士们都是英雄。” “那人该死!” “东夷人好狠毒的心肠,竟然在上将军带领大军入城的那一刻,行此无耻污蔑行径。” 角落旮旯里的东夷皇帝狠狠地打了个喷嚏,谁说他坏话呢? 问话的大臣听着百姓们的说辞,眼睛瞪得老大老大。 怎么会是这样? 忽然的,一道阴冷的视线射过来。 大臣撇过去,却是捕捉到拓翼眼角处的一抹阴狠之色,可是等他再去细看的时候,却不见阴狠,只有愤怒和不悦。 “皇上,这……” “混账,胡乱颠倒是非,你是何居心?” 拓翼色厉内荏的骂道。 大臣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出什么风头呢这是,得罪了上将军不说,连带着皇上也惹恼了,呜呜呜…… “皇上,这都是东夷人的奸计。” 展沐风开口道。 拓翼点头,“多亏你识破了,要不然,可是要叫西关的百姓们受委屈了。” 展沐风皱了皱眉,大声的道:“皇上,臣等没什么委不委屈的,京城的百姓们安然无忧,这便是最重要的事情。” “上将军……” 百姓们感激而感动的瞧着他。 低垂着脑袋的苏芩撇了撇嘴,心内腹诽:装!接着装!自导自演的戏,你倒是玩的很过瘾。 寒暄一番,展沐风以及众位将军便是随着拓翼进到皇宫内,西关的将士们留在城外,并不入内。 金銮殿,五爪金龙威风凌凌,明黄色龙袍的拓翼一步步的走向龙椅,落座。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大臣高呼。 拓翼摆手,“平身。上将军等人退敌有功,朕在今日论功行赏。宣!” 话落,回到宫内的福公公便是捧了圣旨出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西关将士戍边数十载,为我西凉安定枕戈待旦,闻鸡起舞……” 长长的一大段没用的辞藻念完,总算是到了最重要的部分。 “……朕,特封应忠国、杨广智等人为忠义大将军,赏黄金万两,加封三等伯爵,因我南平、北域、蕲州三地守备薄弱,大夏、大辽量过又是虎视眈眈,几位将军都是忠勇之士,即日出兵南平、北域、蕲州三地,震我国威,钦此。” 圣旨宣必,应将军等人都怔住了。 南平、北域和蕲州的兵力还叫薄弱? 每一个地方的人数都比他们西关的多好吗? 而且,天下谁人不知,南平的威远将军,北域的威震将军、蕲州的威义将军,个个都是名将,英勇不凡。哪里用得着他们去? 展沐风勾了勾唇,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苏芩亦是在心内腹诽:这么快就迫不及待的要分化展沐风手中的兵力!莫怪展沐风要假装痴傻这么多年。 此时的苏芩并不知道,展沐风的假装痴傻,不过是麻痹折磨拓翼的一种手段罢了。 杀父的仇人,让他这么快就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他! 必须得叫他尝尝什么是生不如死?什么是热锅上的蚂蚁?什么是万箭穿心! “诸位将军高兴坏了吧,还不快领旨谢恩。” 福公公笑眯眯的道,可是眼睛里却是没有丝毫的笑意。 拓翼这招可谓是歹毒。 众位将军答应,便是将上将军的手臂给斩断了。众将军若是不答应,他以抗旨不遵,便是可以将众位将军给关起来,弄废弄残分分钟的事。 伪君子,你怎么不去死去死去死! 福公公视线瞥向展沐风,心头满是担忧。 不知道上将军有何应对之策。 “皇上,末将……” 应将军等人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跪在地上,同时开口,不过,话才起了头,却是被展沐风给截断了。 “皇上腹有乾坤,心系天下。对众位将军又大加赏赐,且南平、北域、蕲州比起西关来,好上了不止十倍,在此,微臣代表几位将军感谢皇上。” 拓翼点头,眼睛里带着笑意。 “几位将军呢?” “……末将,领旨。” 他们是在上将军的面前发过誓的,要誓死追随上将军。上将军此番话,必定是有自己的打算在。暂且应下,等下了朝再听听上将军是何打算。 “嗯。”拓翼点头,拟圣旨的时候,他便是想到了这样的结果。如若不然,他又何必拟这份圣旨。 封赏完了几位将军,接下来便是展沐风了。 拓翼赏了一处比原来的上将军府还要大的宅子,万两黄金,让他留下来保护京城安危,并且指婚膝下唯一的孝贤公主。 此言一出,满朝文武皆是吃了一惊。 朝臣们惊讶于,拓翼竟然让展沐风留在京城。留在京城并不稀奇,自古以来,武将出身,能够留在京城的,无一不是被架空了权利。然而,展沐风却不是,拓翼要他保护京城安危,一个人怎么保护,这是准许他带着原先的兵啊! 一个会打仗,能打胜仗的将军,带领着一群骁勇善战的将士,大晚上的,皇上真能睡得安稳? 不过,再听后面那一句,所有人便是都放了心。 哦,原来是联姻,将公主下嫁。 若是如此,上将军便是成了皇室的驸马,与天子便是一家人,一家人,有什么不放心的。 当然了,这些都是明面上的,私底下嘛…… 皇家的那点儿事,千百年来,看得还少吗?! “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展沐风此言一出,惊诧四座。 皇室的公主,不是谁都能娶的。 首先,你得入皇上的法眼。 不过,皇室的公主,也不是谁都愿意娶的。 皇室的公主,天生贵胄,大部分都是被宠坏了的。即便不是受宠的,那也是皇帝的女儿,娶回了家,谁敢让公主受委屈。给公主委屈,那就是不给皇上面子。不给皇上面子,你就等着哼哼吧! 如展沐风这般,入了皇帝的法眼,且又是有实权在身,娶公主,完全就是一件占尽了好处的事情。 首先,你是驸马爷,皇家人,且又是有实权在身,谁敢惹你? 其次,公主府会有用不完的银子,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再次,孝贤公主听说还是个绝顶的美人,娶了她,可不委屈。 谁能想到,上将军竟然拒!绝!了! 与此同时,后宫。 “公主公主,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一个宫女慌慌张张的跑进葳蕤殿。 殿内,华丽粉红色宫装的女子转过身来,倾国倾城的脸上,写着满满的不高兴,“再慌张,也不能忘了规矩?” “是是是,奴婢知错了。” “嗯,说吧,什么事?” “公主,皇上说,要把您嫁给上将军。” “什么?” 拓翼愤怒的站起身,额前龙冠上的翠珠狠狠地荡了荡,“上将军,你是要抗旨吗?” “父皇——” 如黄莺出谷的嗓音,伴随着喘息,传进殿内。 拓翼瞪大眼睛,瞧着突然就跑进来的孝贤公主,怒道:“谁把公主放进来的?” 跟着孝贤公主的“小尾巴”:皇上恕罪。 “父皇,是儿臣自己要闯进来的,不怪他们。父皇仁慈,必定不会要他们的命。” 拓翼眼睛一冷。 “你来干什么?” 孝贤公主忽然笑起来,看向苏芩。 苏芩被她看的莫名其妙,眉头轻轻地蹙了起来。 “父皇,儿臣不要嫁给上将军,儿臣,儿臣非苏相不嫁!” 什么? 苏芩目瞪口呆,脑子里一片空白,所以说,她方才在这位公主眼睛里瞧见的含羞带怯、情意绵绵,并不是她的错觉? 来了来了,女扮男装最倒霉的事情来了! 要不要说自己是女儿身咧?苏芩未雨绸缪的想,不止挡住了公主,也挡住了其他的女子。 估计一说话,就会被拓翼给弄的渣都不剩。 苏芩摇头,开始考虑展沐风之前造的谣。 难不成正要把自己给“搞成断袖”? 不过,现在可是纠结的好时候。苏芩看向拓翼,“皇上,微臣从未见过公主,也不知道公主怎么会何出此言?” 言下之意便是:我都没见过公主,更是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你的女儿,自己看着办吧,哼哼! 拓翼看向孝贤公主,“胡闹,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言,哪里是你一个姑娘家说道的。丢不丢人?” 孝贤公主因为苏芩的那一句“不曾见过公主”而沮丧的心情,顿时变得明亮起来,她兴奋地看向拓翼,“那父皇答应将我指给苏相了?” “来人!将公主给带下去。” 先前的“尾巴”走上前,将孝贤公主给“请”了下去。 一场赐婚,竟然是这样的给搅和了。 众大臣面面相觑,看看苏芩,又看看展沐风。 拓翼面上无光,原本想要借题发挥的注意,也被自己的女儿给打断了。 人算不如天算,真真是气死个人了! 男颜祸水!男颜祸水啊! 拓翼瞪视着苏芩,怒意难平。 苏芩老神在在,对他一千万伏的视线并不在意。 早朝,开始美好,中间曲折,最后不欢而散。 大臣们瞧着一脸怒气的展沐风,心里头都点儿发憷。 再看事不关己的苏芩,大臣们有点儿心里不平衡了。 同上将军“抢女人”的可是你,你倒是好,一点儿都不在乎。 有好事的走到苏芩身边,道:“苏相,真是恭喜啊,能够得到公主的青睐,呵呵……” 章78:亲了,他们亲了! “苏相,真是恭喜啊,能够得到公主的青睐,呵呵……” 脖子骤然一凉,声音戛然而止。 大臣转身,呆怔的瞧着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散发出“我生气我很生气我非常生气”的展沐风。 大臣打了个哆嗦,心道:我没说错什么啊……莫非是公主被苏相“抢走了”,上将军很生气。 可是也不对啊? 上将军在皇上开口说要赐婚的那一刻,明说了自己不愿意的。 半响之后,大臣恍然。 男人嘛,总是有虚荣心的,明明不想要的女人,忽然间说不要嫁给自己,爱慕着别人,如此被打脸,虽然说自己不想要,可心里总是不舒服、不服气的。 一旦不舒服,就会生出好胜心。而一旦好胜心起,男女之间的牵扯就……… 大臣眼睛闪闪发亮,似乎是看见了数不清的恩怨情仇上演。 他决定加一把火。 谁叫,这小子当年痴傻的时候在他头上撒过泼呢! “上将军,”大臣脸上堆满了笑意,无视展沐风将人冻成冰棍的寒气,“天涯何处无芳草,上将军少年英雄,必定会有无数的好女儿青睐有加。”话毕,还哥俩好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展沐风想要发作,却感觉到一阵熟悉而炽热的视线。 转头,明眸善睐的苏芩正似笑非笑的看他。 展沐风一脸委屈。 都怪你穿着男装,招蜂引蝶的,真是够了! 这话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展沐风自然是不敢说出来,惹得苏芩不快。 自以为说到了展沐风的“心坎里”,大臣来了劲儿,接着道:“你还没去过烟柳阁吧,那里头的啊,个个都是人间绝色………” “廖大人。” “在。” 说话的廖大人立刻回答道,身形笔直的站立。整个人都凌乱了,好可怕好可怕,上过战场的人只是十分寻常的喊他的名字,却是将他给吓个半死。 感情这位不是不生气,而是太生气了,他却是没有发现。 能够将情绪隐藏的如此之好,绝非等闲角色。 廖大人忽然十分后悔自己干嘛要出来当炮灰,早八百年前的破事了,简直就是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听说,你的儿子喜欢上了烟柳阁的青柳。” 廖大人脸色一白。 男儿风流,乃是本色,交谈时,还能作为叫人羡湮的谈资。可是,这要是他的儿子,而且儿子还为了烟柳阁的表子要死要活,搞什么非卿不娶,你们要是不同意,我就去死去死什么的,叫京城的人都看了笑话,这可就不是风流韵事了。 “犬子年幼无知,叫大家看笑话了,呵呵……” 廖大人笑的牵强。 “呵,”展沐风也跟着轻笑起来,笑声愉悦,“廖大人方才说,烟柳阁的个个都是绝色,想必,对这位准儿媳,必定是十分满意的,我这就去奏明了皇上,给廖大人请个旨意如何?” 廖大人恨不得给展沐风跪下了。 “上将军,微臣家中还有要事,便先走了,对不住,告辞告辞。” 声音越来越远,章派和苏派的人同时瞪大了眼睛。 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廖大人还是个跑步能手,兔子和他比起来,简直就是渣渣! 不过嘛……… 众人看向展沐风,下意识的离他远一些了。 大家都是聪明了,自然是想得通透。 廖大人如此,如何能与上将军脱了干系? 远远地,走来了一个宫女,看样貌,好像是孝贤公主宫里头的人。 大臣们放慢了脚步,眼睛不停地往苏芩身上瞟,十足了看好戏的模样。 “苏相,孝贤公主有请。” 宫女红着脸走到苏芩身前,低头小声的道。 “孝贤公主?” 苏芩皱眉,心头实在是开心不起来。 “还请你回去告诉公主,臣有要事在身,就不去了。” “这………” 宫女抬起头,一脸惊慌的瞧着她。 “告辞。” “苏相,苏相……” 宫女连声喊道。 苏芩不理,大步的往前走。 展沐风自觉的跟上他,嘴巴瞧得老高老高,心里头那叫一个爽快。 大臣们兴趣更浓。 公主邀请,苏相竟然不见,这往后的日子嘛………嘿嘿,有得瞧了。 正想着,便是瞧见了一个怒气冲冲的秀丽宫装女子。 精致的妆容,与殿上大有不同,可见是回去了后又浓妆艳抹了一把,褪去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叫人挪不开眼的成熟和妩媚。 不过,却无人敢正视。 因为,与女子的妆容相反的,是叫人退避三舍的怒气,以及她手里扬起的鞭子。 忘记了说,孝贤公主最喜武艺,作为皇上最为宠爱的公主,她喜欢什么,样样都是有求必应。 “啪!” 一鞭子甩下。 完全不同于她娇小的身形,这一鞭威力无穷,声响震天,弄得男子们都忍不出闭上眼睛,悄悄地给风暴正中心的苏相点了根蜡。 嗯? 等等? 怎么好像没有听到鞭子落地的声音? 大臣们慢慢的睁开眼睛,看向苏芩,顿时,傻住了。 苏相,苏相竟然接住了愤怒的鞭子。 真是………好失望!怎么这样?小白脸的,靠脸吃饭,脸怎么不给毁容! “公主这是做什么?” “我………我最喜欢也是最宝贝的鞭子,给你。”孝贤公主一脸羞涩的道,直视苏芩的大眼睛里,全是渴望和期盼。 苏芩皱眉,“这对公主而言如此贵重,臣,受之不起。” “受得起,受得起,我最喜欢它,可是比其它来,我更喜欢……”孝贤公主含羞带怯的瞄了几眼苏芩,娇羞无限。 “公主,臣还有事,就不奉陪了,告辞了。” 见她要走,孝贤公主张来双臂,拦住她,“苏相,你就不能同我说说话吗,只是一小会儿,我保证,一定不会耽误你的正事。” “公主,请恕罪。” 苏芩沉声道。 虽然这对一个女子来说有些残忍,可苏芩更不想因为一时的同情,而叫她生出了错觉。 或许冰冷的拒绝是残忍的。 可是犹豫不决,拖拖拉拉,当断不断,对于一个女儿而言,更是无耻残忍到了极点。 孝贤公主眼中的明亮消失于无形,一脸哀伤的望着苏芩。 “苏相,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公主并不讨厌。” 孝贤公主眼睛骤亮,一旁的展沐风也紧张了起来。 虽然知道苏芩是女子,可是……… “我只是不喜欢公主,不只是公主,所有的女子,我都不会喜欢。” 孝贤公主睁大了眼睛,上前几步,急道:“为什么?是有女子伤害过你,所以你再也不喜欢任何女子了吗?” 苏芩摇头。 “并不是。” “那是为什么?只是想要我知难而退,所以编出这样一个理由来——————”孝贤公主眼珠子从眼睛里跳出,其他的大臣们亦是。 这,这这这,这一定是他们的幻觉。 两个男人竟然抱在了一起。 他们的嘴巴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展沐风的心好似好从身体里跳出来了。 从未有一刻,他与苏芩如此之近,近的他能够准确的嗅到来自她身上的味道。 淡淡的,暖暖的,叫人安心而舒服。 展沐风有点儿沉醉了,好似喝了最烈的烈酒,眼前的一切瞧起来都是那么的不真实。唇上一软,展沐风尚且来不及感受,便是很快的离开。 他失落的瞧着苏芩。 “公主,你现在明白了。” 苏芩看向孝贤公主。 孝贤公主看向一脸失神的展沐风,又看看苏芩,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脑子里定格着方才男子与男子亲吻的画面。 “我,我不信,你们,你们好恶心!苏相,你太过分了!” 孝贤公主哭着跑开。 解决了麻烦,苏芩大步的往外走,十步后,回头,瞧着展沐风,“不走吗?” “哦。” 能够将人冻死的上将军,傻傻呆呆的走上前,亦步亦趋的跟上苏芩,走了。 石化良久的大臣们,终于解冻,一个个炸开了锅。 “我眼睛是坏掉了吗?” “天哪,我看到了什么,苏相和上将军竟然是断袖?” “两个男人,真恶心。” “啊,苏相竟然喜欢男人,那我……” “靠,他们竟然有一腿,难怪那个时候苏芩这小子偏袒他!” 流言很快的席卷了整个京城。 当日,从酒楼到茶肆,从花楼到赌场,从小摊到破庙,只要是有人的地方就没有人不知道。 芝兰玉树、丰神俊朗、玉树临风的苏芩苏相是个断袖! 女子们哭断了肠! 男子们塌了下巴! “难怪苏相洁身自好,原来竟然是,竟然是……” “断袖!” 有人接话,脸上就好似吃了苍蝇一般。 “真恶心。” “啪!” 一张桌子忽然碎了,巨大的声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谁说苏相的坏话!站出来,你们站出来!”膘肥体壮的女子怒瞪众人。 现场鸦雀无声。 “想想你们之前说苏相是如何俊朗,如何有才,信誓旦旦的说非苏相不嫁的,不过谁要是嫁了苏相,干脆就拿了面条吊死。现在好了,苏相哪个女子也不会娶,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众女子面面相觑,听起来好像有点儿道理。 “这,苏相是男子,她怎么也能喜欢男子,这,这重来就没有听说过啊。” 有女子弱弱的道。 “就是就是。” “我不管,苏相是我们的,我们要把苏相抢过来,臭男人滚开。” “对,臭男人滚开。” “苏相是我们的。” “臭男人滚开,苏相是我们的……” 呐喊声惊得附近想要停下来歇息的鸟儿,惊慌失措的四处逃蹿,空气中满是凌乱的羽毛。 一个黑色的人影从树上跳下,几个闪身,很快的消失了。 半个时辰后,苏府后院。 “咚咚咚。” 听到敲门声,后院的管家石伯出了来,“谁啊?” “是我。” “清公子。” 门打开,一身黑衣的清清站在门口。 石伯哭丧了脸,“清公子,你怎么才回来,出大事了。” “嗯,我知道。” “大人怎么会喜欢男子?大人怎么能喜欢男子?这要是老夫人知道了,该多伤心了,苏家的列祖列宗知道了,怕是会气的从地里头跳出来……… 苏府,后院,静心苑,苏老夫人的院子。 屏退左右后,正屋内只剩下老夫人和苏芩两人。 “听说,你今日被孝贤公主求了亲?” 苏老夫人问道。 苏芩摇头,“这倒不是,只是孝贤公主对我有意。” “还听说,你和一个男人亲……亲了。” 亲嘴二字,对于老夫人而言实在是难以启齿,吞吐了半天,便是略过了。 苏芩点头,端起茶盏,茶盖一下一下的扫着茶杯。 苏老夫人仔细的瞧着她,半响却是也没从她脸上看出什么来。 心头半是失落,半是骄傲。 孙女是苏家这一辈的骄傲,没有人能够比得上她,便是大房的长子嫡孙也比不上。 说起账房嫡孙,老夫人想起了一件事。 “你坐一会儿,我去拿个东西来给你。” “是,祖母。” 苏老夫人起身进了后间,等过来时,手上多了一封信。 “这是?” 苏芩放下茶杯,不解的问道。 苏老夫人叹了口气,“长房来的家书,说是你大伯到了任期,已经收拾了东西打算回京,大约两个月后便是到了。” 苏芩愣住。 还有大伯的。 还是长房。 这以后的日子,怕是要内忧外患交加了! 苏芩开始想着,是不是可以坦白了跑路了。 她看向苏老夫人。 “有话就直接说,同祖母,哪有什么不能说的。”苏老夫人笑着看向她,慈爱的脸,印刻着岁月的年轮,苏芩想起了前世里过世的奶奶。 奶奶对她,很好很好的。 只是她成名的晚,有了财富之后,奶奶却是不在了。 从接替了苏相的身子以来,这位苏老夫人便是对她关怀备至,并不是大家族做给外人看的,是真的对她很好,每一个笑容,都极是慈爱真诚。 苏芩不想就这么丢下她跑了。 做人,不可以这么没有责任。 她不怕风雨,可她怕的是,在风雨中,有些情感会变质会消失。 苏芩不知道自己是女儿身的事情,苏老夫人知不知道,身子的原主是否告诉过她,这一刻,苏芩忽然想对她坦白了。 “祖母,我,我并不是男………” 一张鸡皮大手握住她的嘴,苏老夫人一脸严肃和紧张。 苏芩有些被吓住了。 “三郎,往后这些话都不可再说了。”苏老夫人定定的瞧着她,忽然掉下泪来。 “祖母………” “三郎,”苏老夫人松开手,替她将掉下的头发轻轻地拢到耳后,“祖母知道,这么多年都委屈了你,你是女儿,却偏偏从小都是男儿打扮,摔摔打打,到处都是伤,从来都没有享受过女儿家的好,是祖母对不起你………如今你都十九了啊,你,别家的女子,早早的便是嫁了人,可你……你可会怪祖母。” “祖母……”苏芩鼻子一酸,抱住她,“我从来都不会怪祖母,相反,我很开心祖母让我如此打扮,我很喜欢现在的样子。” 苏芩实在是很难想象,一个女儿如何会被养成男儿,而且这么多年了都不曾有人发现。如果是府中有苏老夫人,这个身份和地位不凡的老人在,一切就解说的通了。 她是苏府权利最大的人,她说苏芩是男儿,谁会怀疑? 就算怀疑,谁有能在她手中查到蛛丝马迹。 能够将一个女娃,当成男娃扬了十几年,而且还当上了丞相的妇人,岂会是等闲之辈! 祖孙两个抱成一团,呜呜咽咽的哭泣起来。 好半响,两人才止住了。 苏芩抬手给苏老夫人擦泪,声音带着哽咽的道:“祖母,你年纪大了,往后可不能像今日这般的哭。”她不知道苏老夫人有何苦心,为何要自己扮作男子,在她不曾说明前,自己便不问,不过私底下,她却是要好好地查查。至于她真正的身份……… 苏芩看向苏老夫人。 不管她曾经是谁,现在,她是苏老夫人的孙女。 “我知道。”苏老夫人点头,“对了,那个上将军,她知道你的事情吗?什么时候带回来让祖母见见?” “祖母,我和他没什么,也就是做给别人看看,孝贤公主我得罪不起,也不想连累了其他的女子,便只好出此下策了。”苏芩脸不红心不跳的道。 谁知道展沐风这厮有没有在她府里布暗桩,要是被他的耳朵听了去,自己岂不是……哼! 苏老夫人狐疑的瞧她,“真的?” 苏芩举起手,“真的不能在真了。” 苏老夫人点头,又摇了摇头,“你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 “祖母,我还有别的事,先告退了。”说罢,苏芩起身,大步的出了房间。 苏老夫人笑着摇头,对她这副谈及嫁人就变色的样子,实在是觉得好笑。 好笑之余,又有些悲伤。 那些年被当做男儿样的岁月,苏芩老是分不清自己是男孩还是女孩,这些年过去了,虽然她知道了自己是女儿,可动作行事更多的却还是男儿……… 就连嫁人生子,也与男儿差不多。 男生:什么?成亲?爷若是成了亲,岂不是叫京城的姑娘们都哭碎了心,不成不成! “老夫人,大人已经走了?” 金嬷嬷端着一盏热茶进到屋内,笑着问道。 ------题外话------ 让大家久等了,么么哒~ 章79:展沐风,你要不要这样? 苏老夫人点了点头,脸上笑容止住。 金嬷嬷一脸凝重的瞧着她,昏黄的老眼里满是担忧,“老夫人可是再想与大人有绯闻的那个男子?” 苏老夫人点头,看向金嬷嬷,“我实在是放不下,你让人去好好地查查。” 金嬷嬷应声,退出门,一刻钟后又回了来,“老夫人,已经派人了去,想必用不了多久便会有消息。” 却不想,这个用不了多久,竟然是足足两天的光景。 苏老夫人一脸深思。 金嬷嬷手下的人并不弱,打探消息也是一流。 这次竟然用了两天的时间…… “老夫人,人来了。” 金嬷嬷走到房内禀报,见苏老夫人点了头,便是朝着门外击了击掌,旋即退到苏老夫人身后站好。 不多时,一身黑衣戴着面罩之人出现在屋内。 “老夫人,金嬷嬷。” 沉静的女声出口。 “嗯,直接说吧。” “是,老夫人,我查到,展沐风和大人大约是在两个月前认识的……”黑衣女子将苏芩受到展沐风的邀请,两人之后的互动说了一遍。 并不长,只花了一炷香便是说完了。 两人在京城见面的次数并不多,若是有什么交情,也是在苏芩被拓翼安排,带着展沐风寻访名医的那个时候。 苏老夫人沉思起来。 听说这个展沐风甚是聪慧,颇有心计。 他会不会是发现了什么…… 苏老夫人满心忧思,便是到了晚上,闭了眼睛躺在床上,脑子里依旧是一团乱麻。 “苏老夫人……” 清冽的男声忽然传进耳朵里。 苏老夫人睁开双眼,猛然坐起身,“谁?” “苏老夫人不必害怕,我对你没有恶意。” 苏老夫人看向发声处,那人站在一片黑暗里,看不清是什么模样。 竟然又能瞒住了苏府的警戒,进到了她的院子里…… “阁下来这里是何意?” 苏老夫人平静的道。 男子忽然笑了,“苏老夫人不愧是当年被称之为巾帼的女中豪杰,这份心智,当真是叫沐风甚为佩服。” 换了其他的老太太,大晚上的见有人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里,不惊叫喊人、大呼小叫的才怪! “原来是上将军,”苏老夫人笑开,“老身竟不知道,上将军竟然有大晚上的串门子的爱好。” “苏老夫人,你不必担忧什么,我与苏相并不像外人所见的那般是断袖。” 我们是正常相爱的情侣! 展沐风在心内补充。 “我家三郎不懂事,连累了上将军,还请上将军海涵。” “老夫人言重了,我敬重苏相,视苏相为知己,他有难,我自然是义不容辞,两肋插刀。打扰了老夫人休息,沐风这便告辞了。” 苏老夫人点头,目送展沐风离开。 “金嬷嬷。” 半响后,等人没了,她开口道。 脚步声从外间传来,金嬷嬷退了门,拿了一个燃烧着的烛台过来,“老夫人。” “方才展沐风来过了。” 金嬷嬷一惊,“啊?” 苏老夫人将与展沐风的对话说给她听。 金嬷嬷问道:“老夫人可是信了他?” 苏老夫人摇头,“自然不能全信。让人盯紧他,一旦他对三郎有什么不利,便杀了他。” “是,老夫人。” …… 阿二无聊的蹲在将军府屋顶的瓦片上。 主上又出门了。 阿二很是烦躁。 主上出门倒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回了京,他自然是要去见苏相的。 可阿二不高兴的是,主上这次出门竟然带了阿大。 他带了阿大去,也不带自己去! 真是…… 细微的声响从远处传来,阿二抬头,不多时,一个黑色劲装的男子便是出现在将军府门口。 阿二从屋顶上跳下去,拦在那人身前,“主上去苏府,为什么带着你出去?” 阿大越过他便走。 阿二锲而不舍。 “主上真是太厚此薄彼了,我的武功也不比你差,怎么就带了你?不带我呢?来,咱们必过必过,你输了,下次主上出门,就让我跟着。” 阿大看白痴一样的扫了他一眼。 “来来来,咱们快打快打……” 阿二摆好姿势。 阿大提了提气。 阿二来了劲儿,全神贯注的看着他。 阿大脚尖点地,飞了起来。 阿二冲过去,阿大越过他,等他转身,只能看到一片衣角。 竟然飞走了…… 阿二目瞪口呆,想了想,回到自己的房间,偷偷摸摸的从床底下挖的暗格里捞出一坛好酒。 “阿大,我知道你没睡。” 站在阿大的房间前,阿二拍着门板喊道。 砰的一声,门被打开,一个拳头伸了过来,对上挡住了脸的酒坛子,迅速收回。 “嘿嘿,”阿二龇牙咧嘴的笑,脑袋从酒坛子后头伸出来,一个不慎,结结实实的受了阿大一拳,与此同时,手上的酒也被抢了! 阿二捂着肿起来的眼睛,愤怒的道:“你太过分了!” 话落,身形一闪便是朝着阿大猛冲了过去。 砰! 啪! 轰! 屋内一片凌乱。 半响后,两人停手。 过足了瘾,他们自然就停下了。又不是仇人,非要一个死了才能停止战斗! 阿二凑近阿大,八卦的道:“说说主上去苏府干了啥?你告诉我,往后主上带你出门,我就不生气了。” 阿大挑眉,伸出三根手指。 阿二有些愣住,“什么意思?三坛酒来换?” “是三十坛!” 阿二倒抽了一口凉气。 听个八卦就要三十坛酒,他怎么不去抢! “好,成交!三十坛,一年的份。” 两人击掌。 “主上进了府,我放哨。” “然后呢?” “没了。” “这就没了?” 阿大点头。 阿二跳脚,“你知不知道你很无耻?”就这么个没营养的话,说了同没说一样,就骗了他三十坛酒?! 阿大挑眉。 阿二心中那个肉痛啊,受到了欺骗的小宇宙,不可收拾的爆发了! “我也告诉你,三十坛酒,没有。” 阿大脸色骤然一冷。 “砰!”喝完的酒坛子被重重的放在桌上。 到手的酒飞走了,阿大表示也很生气很生气。 阿大一生气,后果很严重。 那一晚,据将军府的人说,他们正好眠,府里忽然就发出幽灵一般的吼叫声,胆子小的,一头扎进了被子里。胆子大的提了灯笼出来,走到后院的时候,瞧见一只移动的猪头,三魂去了七魄,白眼一翻,晕了! 屈服于阿大的武力之下,阿二最终还是不得不屈辱的执行八卦交换条件,乖乖的献上三十坛酒。 落后就要挨打! 阿二深深地体会到了这个道理! 他深深地自我检讨,表示一定要把武功练得棒棒的,将来见了阿大,见一次就把他打趴一次!不达此誓,誓不为人! 且说阿大阿二两兄弟在将军府里“好好地交流兄弟感情”,另一边,展沐风拜访了苏老夫人之后,便是顺道去了苏芩的院子。 只是…… 这次没有那么顺利了。 一道门神挡住了他的去路。 “让开,你不是我的对手。” 清清抽出长剑,不等展沐风动作便是冲了上去。 展沐风不闪不避,取起一指,一粒小小的白珠便是朝着清清膝盖处飞去。 清清早有防备,长剑一挡,白珠反弹向右,没入一旁的石柱上。 展沐风再次出招,五粒白珠同时弹出。 清清毫不费力地应对。 展沐风加快了速度、力道和数量,白珠如天雨散花般落下,清清提着长剑,旋身反击,却仍是不甚的让一粒珠子没入了腰间的某处穴道。 清清身形骤停。 展沐风笑了笑,赞道:“你的武功不错。” 这样的赞赏对于清清而言更像屈辱! 技不如人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越过他,展沐风大步的往苏芩的房间走去。 才走了几步,却听得“吱呀”的开门声,披着白色外袍的苏芩站在门口。 “展沐风,你回去吧。” 展沐风的好心情,立刻消失于无形。 “哼,你以为我是来见你的,嗤!你手下的武功不错,是个好沙包!” 丢下一句话,展沐风转身大步走开。 清清眼睛眯了眯,心头虽然惊讶,却对这样的接过乐见其成。 苏芩看着清清的“引雷针”造型,走上前,将他被点住的穴道解开。 “属下无能,还请大人责罚。” 清清跪在地上,万分羞愧的道。 苏芩叹了口气,“清清,你进来,我有话要说。” “是,大人。” 只亮了一盏灯的屋内,光影有些晦涩不明。 “大人想说什么?” “往后展沐风再来,你不必拦他。” “大人?” 清清抬眼看她,平静的双眸里布满了困惑和不解。 “他不会对我不利,所以,你不必担心。” “……是,大人。”清清回道,心头却是另一番念头。饶是苏芩如此说,他也不会放下对展沐风的戒心。 “楚楚已经醒了吧,你让他好好休息,这几天就不必跟着我了。” “多谢大人关心。” “嗯,你也去休息吧。” “是,大人。” 清清回到自己住的院子里,先去了一趟楚楚的房间。 “你来了,大人可是睡下了?”楚楚问道。 屋内点着灯,他手里头还拿着一本武功心法。 “大人让你好好休息,这几天不必跟着他。”那日,楚楚被带回来的时候,身上都是伤,可底子却无碍,看着却是吓人,而且知晓了苏芩对展沐风的态度,清清莫名的愤怒了。 一是为她袒护展沐风,二是她竟然任由楚楚被外人所欺负。 等楚楚醒来后,他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这才知晓是自己错怪了苏芩。楚楚的外伤,是苏芩来之前,展沐风便弄上去了。二来,楚楚与展沐风的仇怨,与大人并无干系,是他们两人的事情。他对大人心生怨愤,实在是不理智! 对苏芩的心结解开,不过,清清和楚楚对展沐风却是不那么宽容了。 接近他们大人的人,无论是谁,他们都会好好的注意。 更何况,这人竟然还对大人有那种意思…… 他们就更不能够坐视不管了! “也好,”楚楚点了点头,认真的看起武功心法。他的武功与展沐风的比起来,实在是弱得很,一个弱小的护卫,不是合格的护卫,他要强大,只有强大了,才能保护主上。 清清待了一会儿,也回了自己的房里。 这几天,他不用再做些什么,该做的都做了,等着结果便是了。 翌日,苏芩洗漱完毕便是准备出府去。 她与令桓之等人早就约好,今日一同去踏青。 “大人,马车已经准备好了。”苏管家进来禀报道。 苏芩点头,理了理玉色发冠,便是出了房间。 府外。 等候了良久的百姓们,终于是等来了“吱呀”的开门声。 顿时,所有人都兴奋了。 “快快快,排好队。”“别推别挤,保持队形和美态,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给苏相看见。” “要知道,咱们现在共同的敌人可是一个男人,姐妹们要同仇敌忾,一致对外。” “……” “啊,苏相出来了。” 哄闹的现场,鸦雀无声,女子们或是娇羞或是微笑或是直勾勾的瞧着苏芩。 苏芩有点儿傻眼了。 “苏管家,这是怎么回事?”她问道。 旁边的苏管家也是一头雾水。 “诸位这是?”苏管家开口。 “苏大人,这位是王家的二女儿。” “这位是京城首富的嫡女。” “这一位叫白素素。” “……” 一个稍胖的女子指着带上了面纱的众女子,一一介绍道。 “你们?” “苏大人,她们都十分的仰慕您的才华和气度,若是能够成为您的红颜知己,此生便再无憾事。” 众女子们抬起头来,或是对着苏芩抛媚眼,或是一脸期盼的看她,或是含羞带怯。 苏芩忽然有点儿痛恨起拓翼推行的什么魏晋风潮了。 姑娘们这么奔放,实在是叫她“消受不起”! 咚、咚、咚…… 敲锣打鼓声从远处传来,苏芩和众人同时看过去。 长长的队伍前列,是吹唢呐、敲锣、打鼓的艺人,后面是支起巨大条幅的十几个男人,最后面是跟着看热闹的百姓。 条幅上写着:欲嫁苏相者,玄武街比试。 苏芩顿时囧了。 展沐风,你要不要这样? 那支着横幅的十几个男人,都是将军府的人,最前面的两个,一个是阿大,一个是阿二! 众女子看向苏芩,等待她的回答。 “嗯。” 苏芩点头。 “苏相,您是说,谁要是参加了玄武界的比试,胜了的,便是可以,可以……”女子羞红了一张苹果脸,后面的话说不出口了。 “是。” 苏芩再次点头。 得了苏相的应承,众女子们兴奋了,一个个提了裙子奔向玄武街。 人群很快的散去,方才还“热闹”无比的苏府门前,很快的便是冷清起来。 “大人?” 清清看向苏芩。 “去玄武街。” 苏芩走上马车,咬牙切齿的道。 清清眼睛里闪过一道兴奋的光芒,驾了马车,飞快的往玄武街赶去。 远处,支着横幅的阿大阿二等人停下。 “好了,苏相也往玄武街去了,咱们也该收工去看热闹了。” 兴奋地阿二领着齐声吼的众人往玄武街赶去。 知晓了自家将军竟然被一个男人给轻薄了,而且那个男人还是当朝很有权势的丞相,将军府从上到下都愤怒了、咆哮了、翻滚了,等了好几天,也不见将军有所行动,他们都快忍不住了。 好个无耻的苏相,你自个儿不想娶公主,抹黑自己也就算了,还拖我们将军下水,真是太无耻太无耻了。 哼哼,今儿个就让你尝尝看什么叫自讨苦吃! 咦?奇怪?方才苏相怎么还亲口对诸位姑娘们承认了这个比试,她不是……算了,不管这些,还是看热闹要紧。 一传十,十传百,又有敲锣和打鼓,当下,整个京城的百姓都往玄武街赶去。 人数太多,惊动了皇宫的拓翼。 “哦?百姓如此之多,那便派御林军过去,以免发生什么意外。” 听了福公公的禀报,拓翼下令道。 其实,他是很赞成苏芩和展沐风是一对的。 为什么? 两个男人生不出儿子啊! 生不出儿子的人,有什么未来? 简直就是等同于被阉了的太监,不!足!为!患! 不过,他高兴地有点儿早了,展沐风竟然搞出来一个比试。 看来,他是不喜欢男人的。 不喜欢男人,那就要好好防备,不能松懈了。 拓翼脑子里先是将展沐风这样这样,然后是那样那样,定好了计策,他整个人都满意了。 “来人,让孝贤公主过来。” 片刻后,孝贤公主进到御书房。 眼窝深陷,好像八百年都没睡过的她,叫拓翼狠狠地惊了一下。 “孝贤,才几日不见,你怎么就成了这个模样?” “父皇……” 孝贤公主眼泪汪汪的看着拓翼,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喜欢了那么多年的男子,如何能说放下就放下,每每想到她与展沐风的那个吻,孝贤就恶心的不行,恶心之余,更多的却是伤心。 她堂堂一个皇家的公主,还比不上一个臭男人吗? ------题外话------ 有点儿卡文了今天t_t 章80:好戏都在后头! “孝贤,你要记住,你是皇家的公主,身份高贵,要什么样的男人没有?犯得着为了一个男人就哭哭啼啼的?” 拓翼板起脸,不悦的道。 孝贤公主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的望着拓翼。 “父皇,自古以来,情之一字最是伤人,即便身份是公主,可儿臣到底也不过是俗世里最寻常的一个女子。” “哼,你认识了苏芩才多久?可曾真正的了解过她是怎样的一个人?” 拓翼脸色更黑了,唾沫横飞的教训着死心眼的孝贤。 “父皇,古语里说,情不知二所起,一往而情深。女儿,也是如此。” “你,你,你………” 拓翼无奈的看她,长长的叹了口气,“孝贤,你是父皇最疼爱的女儿,父皇这辈子最大的希望,就是看着你嫁一个好驸马!” “父皇………” “你放心,朕断然不会委屈了你。既然你对苏芩有意,朕便是强人所难,也要将他变成你的驸马!” 孝贤瞪大了眼睛瞧着拓翼,一脸惊喜。 圣旨一下,苏芩便是再不想娶她,也必须依旨行事。 除非,她想抗旨,至整个苏家的安危于不顾! 孝贤有些心动,心动之余,却也有些茫然和担忧。 她真的要这样做吗? 若是让父皇下旨逼着苏芩娶她,这辈子,苏芩是不是都不会理她,即便成了夫妻,他们是不是也如同陌路人一般,甚至,苏芩将她视为仇敌。 一想到苏芩用看仇人的目光看她,孝贤的心脏便是忍不住一阵抽痛。 “不,父皇,儿臣请您不要下旨。” 孝贤跪在地上,哽咽的请求道。 “孝贤,你………你不让父皇下旨,那你是要父皇眼睁睁的看着你痛苦吗?” 拓翼痛彻心扉的道。 “父皇,儿臣不会消沉的。”孝贤将脸上的泪水擦干,一脸坚定地道,“儿臣是公主,比其别人来,容貌、地位、财富、身份,样样皆是上乘。普天之下,能够与女儿比肩之人,少之又少。儿臣以为,只要让苏芩看到儿臣的好,知道儿臣是怎样的一个人,她必定不会再讨厌儿臣,以至于在宫中那样行事………” “你的意思是?” 孝贤看向拓翼,“正如父皇所想,儿臣不认为苏芩是个断袖。若她真是断袖,为何早不是,晚不是,却偏偏在儿臣对她言明了心意的时候是。 拓翼一脸深思。 孝贤接着道:“儿臣以为,这只不过是苏芩的以退为进之法,为的便是让儿臣知难而退!” 拓翼看着她,“那你打算如何行事?” “儿臣………”孝贤声音吞吐,显然是只做了一个大略的计划,却没有详细的行事步骤。 作为一个好父亲,拓翼当然要帮她。 “朕听说,苏芩在玄武街摆下了擂台赛,谁能够夺得头筹,便能够成为她的妻子。” 孝贤公主睁大眼睛,一脸感激的瞧着拓翼,深深的低头叩拜,“多谢父皇!”旋即起身,脚步飞快的离开御书房。 御书房内,拓翼狭长的双眼眯了起来。 孝贤是他所有子女中,最为得意之作,琴棋书画,皆在他人之上。 有她在,这次苏芩在玄武街摆下的擂台,必定是孝贤为胜者。 如此一来,他也倒好看看苏芩是不是真的不是断袖? 不是断袖,却要戏耍羞辱他的女儿,皇室的公主,这一点,对他可是极为有利……… 走出了御书房的孝贤公主满心都是对拓翼的感激,丝毫不知晓,拓翼此举不过是利用她罢了。 女儿又如何? 作为一个伪君子,但凡是对他有利的,他能够利用就绝对不会客气! 也幸好孝贤公主此刻不知晓这一切,此刻,她满心欢喜的上了御车,心情激动的出了皇宫,直奔玄武街而去。 玄武街,已是人声鼎沸。 台下从里到外全是人。 平常看起来十分宽敞的玄武街,这会儿却是小得厉害。 百姓们你推我我挤你,争前恐后的往前涌。那场面就好似海上被大风掀起的波涛,一波接一波的拍打着海岸。 苏芩瞧着积极攘攘的人群,不禁有些黑线。 这么多人,万一出了事,责任可不是要落在她的头上,给拓翼光明正大处罚她的理由。 才拒绝了公主的求婚,苏芩肯定,拓翼绝对绝对不会宽宏大量的饶了她! 视线瞪向始作俑者:你看看,这么多人,要是出了事可怎么办? 感觉到“火辣深情”的视线,展沐风开心的笑了起来。 苏芩皱眉,对他这幅“幸灾乐祸”的样子表示很不高兴! 见苏芩发火,展沐风也不敢在对她眉来眼去的表达自己的爱意,眼神示意道:不用着急,我都安排好了! 苏芩冷哼一声,低头喝茶。 心上人不再关注他,展沐风有点儿失落。 失落只是一小会儿,瞧着人山人海的现场,展沐风的心情又变得雀跃起来。 过了今日,天底下再也没人敢同他争她! “让开,让开,前面的百姓让开!” 御林军头领的大嗓门传来,与此同时,御林军士兵们已经拿着武器,站好队形,将百姓们才中间给隔开,慢慢的扩大自己的领域,最后,隔出一个椭圆形的空地来。 百姓们颇有微词,纷纷议论起来。 “要参赛的站到前面来。”御林军头领指了指被隔出来的椭圆。 姑娘们一个个走出前列,百姓们的议论声这才小了。 一切准备就绪,现场众人都看向高台上的展沐风,以及右边处落座的苏芩。 “有劳路将军。”展沐风开口道。 路将军双手抱拳,“上将军言重了,这些都是卑职分内之事。” “比试开始,在此之前我再一次说明,谁胜了,才能嫁给苏相!” 众女子摩拳擦掌,一个个跃跃欲试。 “敢问上将军,不知道比试比的是什么?”一个站在最前排的女子问话道。 “自然是琴棋书画,诗书礼乐,”展沐风顿了顿,接着道,“以及骑射武功。” 闻言,大部分女子皆是变了脸色。 琴棋书画、诗书礼乐以及骑射武功,两者之间,她们大多只会一类,且大部分的都是前者。 女子不像男儿,要建功立业,保家卫国,她们更多的,是学习琴棋书画、诗书礼乐等怡情养性之物,至于骑射武功,练习之人更是少之又少。 仅此一个条件,便是淘汰了大部分的女子。 “又要比文,又要比武,这条件是否太过苛刻?” 依旧是问话的那个女子,这次的语气,带着五分的怒气。 达不到条件的其他女子亦然。 展沐风勾唇一笑,“苏芩知天文地理、博古通今,只是知晓琴棋书画诗书礼乐,亦或是只有武功骑射之人,岂能与苏芩比肩?” 一句话,叫愤怒的女子们都沉默了下来。 是啊! 苏相乃是世间少有的人物,能够配上她的人,自然非寻常之人。 众女子慢慢的退下,到最后,场下只剩下不到十个人。 “开始吧,几位姑娘请上台。” “等等!” 女子的叫喊声传来。 众人看去,一辆奢华而精致的马车走入众人视线。 马车停下,枚红色宫装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孝贤公主?” 人群中,站立着看热闹的朝臣,有人喊道。 “臣等见过孝贤公主!” 惊诧过后,朝臣们行礼叩拜。 京城百姓见状,亦是跟着跪在地上,脑袋低垂,眼睛却是偷偷地瞟着孝贤公主。 她便是被苏相拒绝的孝贤公主? 好明艳动人贵不可言的一个美人! 这样的人物苏相怎么都不喜欢?莫非是孝贤公主的脾气太差了?可他们也没有听说过,孝贤公主有什么不好的名声和流言……… “免礼平身!” “谢孝贤公主殿下。” 众人站起身。 “本宫也来参赛。” 孝贤公主对展沐风道。 两人视线接触,众人感觉到了两股无形的电光对抗。 果然,就知道孝贤公主绝不会错过这样的好机会! 如此情深的女子,怎么就不是对他们呢? 在场的男人们同时想到,看向苏芩的眼睛满是赤果果的嫉妒。 好不要脸,都被苏相当众拒绝了,竟然还敢来。 众女子们新道,瞟向孝贤公主的视线尽是不屑。 展沐风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公主,请。” 加上孝贤公主在内,台上一共站了十一个女子。 比试从琴棋书画开始,最后是武功骑射。 孝贤公主不愧是拓翼最为疼爱的女儿,琴棋书画,样样皆是不凡。 历经两个时辰,看得苏芩昏昏欲睡的比试,终于是到了最后一项——骑射! 台上只余下两个女子。 一个是老尚书家的嫡女。 一个是孝贤公主。 两人对面,安放着两个靶子。 哐当一声,锣鼓敲响,两人同时上弦,拉弓,绷直。 “咻!” 离线的箭飞快的朝着对面的靶子飞去。 一只落在红心外,一只直插红心,高下立见! 老尚书之女快要哭出来了。 就差那么一点点,就只是那么一点点啊……… 她输了,输给了孝贤公主! “承让!” 孝贤公主笑着道。 老尚书之女牵强的笑了笑,回之以抱拳,默默地走下舞台。 在场众人鸦雀无声,视线都落在苏芩身上。 孝贤公主胜了! 苏相也该兑现自己的承诺了! 有人站了起来,走到孝贤公主对面,道:“公主,文还是武?” 嗯?上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一头雾水。 孝贤公主问出了大家的心声。 展沐风勾唇一笑,“这擂台是我设下的,擂主,便是我,赢了众位女子不算,赢了我,才是今日真正的赢家。众人莫要忘了,我与苏芩可是有肌肤之亲的。” 一句话,听得孝贤咬牙切齿。 “我选文。” 展沐风笑容不改。 众人兴致越来越浓,好戏越到后头越是精彩! 几个妙龄女子将琴、棋、书、画一一摆上。 “公主,开始吧!” 孝贤也不客气,当即便是坐下了。 她弹了一曲《凤求凰》,曲子婉转动人,叫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展沐风眼睛眯了眯,心头对孝贤公主的怒意又多了一分。 竟然对着我的心上人弹《凤求凰》?那可是他将来打算弹给苏芩听得! 注意到展沐风的怒意,孝贤得意的勾起唇角,视线转向苏芩,道不尽的情意绵绵,情意绵绵……… “刺啦!” 及其刺耳的音符叫众人耳朵一痛。 台上,孝贤公主身前的琴,竟然断了一根弦。 众人默默地叹了口气! 可惜没能听完整这首好曲子! “公主?” 孝贤公主身边的宫女不安的开口。 公主的脸色好差,不会出什么事吧?之前比试了那么久,公主定然是累了! 上将军好生狡诈,居然还搞出来这么一招!实在是可恨,实在是可恨那! “噗嗤。” 展沐风轻笑出声。 莫怪孝贤公主竟然弄断了琴弦。 原以为情意绵绵的曲子,必定会打动苏芩,谁想,苏芩尽然是睡起觉来打起呼了! 干得好! 展沐风心里那叫一个得意! 琴弦断了,女子上台要将琴给换一把,却是叫展沐风给拦住。 “我就用这把琴。” 女子怔住! 孝贤公主怔住! 在场的所有人都怔住! 一把断琴,即便它是名琴,断了,如何还能弹出好曲子? “呵呵,上将军开始吧!” 孝贤公主轻笑道,心内扬眉吐气了一把:一个不懂琴的白痴,看他能赢得过我? 虽然苏芩不解风情叫她有些失望伤心,不过,妥妥能赢的结局将孝贤的好心情又找了回来! 展沐风试弹了两个音符。 音色很好,真不愧是好琴。 他很是满意。 可是对面的孝贤公主快要哭了。 怎么回事? 展沐风不是一个对琴不懂的白痴吗? 一个白痴,试音,且是用一把断琴试音,竟然还能弹出如此好的音色? 孝贤死死地咬着下唇,心内担忧无比。 “公主,许是巧合罢了。” 身旁的宫女小声的道。 孝贤点了点头。 那不过是弹出两个尚可入耳的音节,没什么好慌张的! 章81:破局之法 然而,展沐风接下来所做的,却是叫孝贤不能不惊慌了! 换衣,焚香。 若是说试调只是凑巧,那么换衣、焚香,这一连串的做起来,就不能算是凑巧了。 展沐风,必定懂琴。 非但懂,而且还是极为精通的那一种。 孝贤公主手心捏出了细密的汗珠。 亏得她还自以为胜券在握的选择了文斗,只怕,这正中展沐风下怀。 然而,她即便是选择了比武,又如何能是展沐风的对手? 打败了北仓人的进攻,一战成名的战神之子,其武艺,自当是一绝。 孝贤看向苏芩,方才还眯着眼睛的她,此时已经睁开了双眼。灿若宇宙银河的双眸,满是姣姣清辉。 孝贤公主心头更是难过。 不管这边的孝贤公主,心内是如何的惊涛骇浪,对面换了衣的展沐风已经开始落了座。 月白色的长袍随意的铺撒在地,微风仰起头披散在后的长发,他低着头,双手附上断琴。 “铮!” 一个音符,低沉。 “铮!” 有一个音符,高亢! 他纤细而狭长的手指在琴弦上舞动,动人的曲声缓缓流淌而出。 似清泉叮咚,悦人耳目;似空谷幽鸣,荡人心胡。那是开在雪山上的白花,迎着寒霜与冰雪,刹那绽放在金色的朝阳中;那是冷冻的寒梅,花蕊吐露的芬芳;那是雨后初霁的天空,湛蓝湛蓝中倒挂的七色彩虹。 渐渐地,乐声渐止;换成另一种铿锵的音调。 有战马嘶鸣刀枪碰撞,摇旗呐喊威震四方。 …… 众人怔怔的瞧着高台上的展沐风,一个个陷入因他的乐声而营造的环境中,久久无法自拔。 “啪啪啪!” 拍掌声陡然传来,打断众人的遐思,众人愤怒看去,却是见鼓掌之人乃是苏芩。而抚琴的展沐风双手收回,一曲完毕。 “公主,承让了。” 展沐风看向孝贤公主,微笑道。 孝贤公主死死地咬着下唇,颓然的靠坐在椅子上。 输了,她输了,而且还是输的这么彻底。 她最骄傲的文采和武艺,通通比不上一个男人。 《广陵散》!想不到他竟然会弹奏失传已久的嵇康名曲!不止会弹奏,且是用的断琴,声乐优美,不拘一格,如梦似幻。 孝贤站起身,失魂落魄的上了马车。 “啪啪啪!” 等她走后,人群里响起疯狂的巴掌声。 原来这世上还有如此好听的曲子? 上将军真是太了不起了。 “上将军真是厉害!” “是啊是啊,这曲子真是好听,我听了整个人都醉了。” “想不到上将军竟然是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真是难……” “这有什么?你们可别忘了,他可是战神的儿子……” 百姓们七嘴八舌,纷纷议论。 在场的大臣们亦是如此。 “上将军竟然会弹奏《广陵散》!” “今日能听上将军一曲,我此生再无憾事!” “琴艺尚且如此,上将军在其他方面的造诣,想必也是不凡,只是可惜……”可惜孝贤公主殿下已经走了。她一走,现场再无能够与上将军比试之人。无比试之人,上将军的才艺,他们也就无从得见。 当真是……叫人心痒难耐的很那! “诸位!” 高台上,展沐风站起身,走到正中央,双眼瞧着在场众人,高声喊道。 众人抬眼看去,一脸兴奋。 “今日的这场比试,是我胜了。” “上将军威武!” 阿二兴奋地大喊。 上将军府其他人见状,也跟着大喊起来。 气氛很快的被带动,现场众人都跟着大喊起来。 “上将军威武。” “上将军真是厉害!” 展沐风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接着道:“你们谁还想要嫁给苏相的,尽管来挑战,我随时恭候大家的光临!” 展沐风环视众人,此话说得甚是霸气十足! 苏芩面上一囧! 她现在还是男人,展沐风你这样真的好吗? “不知苏相的意思呢?” 人群中,一个姑娘开口问道。 展沐风双眼一沉,一道犀利的刀眼对着说话的姑娘射去。 姑娘眼睛都放在苏芩身上,对此只当没有看到。 展沐风看向苏芩,心内默默地道:人我都搞定了,你的意思呢? 苏芩站起身,众人的目光随着她而移动,最后落在舞台中央。 苏芩牵起展沐风的手,一脸羞涩,“他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大庭广众之下,竟然如此赤果果的“秀恩爱”! 受不了的女子,掩面哭着跑开。 其他人呆呆的站在原地,对于两个男人如同夫妻一般的即视感,实在是很难适应。 顺着苏芩的动作,展沐风将她的手握紧,两人下了舞台,走上马车。 一到马车内,苏芩便是要将手给抽开。 这货没有进过她的同意就自作主张的行事,虽然结果是好的,可是过程却叫她很不开森。 展沐风会让她甩开手吗? 当然,不会! “放开?” 苏芩放低了声音道。 展沐风挑眉,笑的一脸奸诈,晃了晃两人紧握的双手(实际上是被他自己单方面握着不放的),道:“是你先把手伸过来的,又不是我要你伸过来,你把手伸过来都没问我的意见,现在要抽走,我也不会拦着,只不过,我忘了告诉你,我这人,天生手!劲!儿!大!” 马车突然一阵颠簸。 苏芩一个不察,没控制住的倒在展沐风身上。 展沐风空着的另一只手很快的有了用武之地,顺势将苏芩给抱住。 马车恢复正常行驶,展沐风充分的发挥“天生手劲儿大”的优势,抱着苏芩就不撒手了! 苏芩牙齿磨得霍霍响。 “展沐风,你松不松手?不松手,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不客气? 展沐风一脸好奇宝宝状的瞧她。 非但半分害怕没有,更多的是期待和惊喜,还有那么一丝丝,羞涩! 苏芩真想拿块豆腐当板砖,分分钟将这货给拍死得了! 瞧好准头,张口,苏芩咬住展沐风的手。 牙齿一咯!苏芩顿时泪如雨下! 展沐风的手是什么材质做的,这么硬!弄得她牙齿差点儿要掉了! “没事吧,快给我看看。” 注意到苏芩的表情,展沐风心急的道,双手松开,轻柔的捧住苏芩的脸。 才一动作,身上某处骤然一麻。 然后,他动不了了! 在展沐风瞪大的两个眼珠子里,苏芩慢慢悠悠的直起身子,慢慢悠悠的活动了下手腕关节。 “你玩的很过瘾嘛!展沐风,得了机会就吃我豆腐,你流氓!” 展沐风心里那叫一个委屈。 对上喜欢的姑娘,若是丁点儿流氓的意思没有,姑娘才会哭了吧!然后,再也不鸟他了! “被这家伙吃了那么多次豆腐,多没面子,我得吃回来……” 苏芩小声的嘀咕,心里盘算着该从哪里吃回来才好。 抬头,对上展沐风电灯泡一般的眼睛,苏芩啪的拍他一巴掌,一脸恍然的道:“我真是蠢,不管是主动吃豆腐还是被吃豆腐,吃亏的都是我自个儿啊!得换个法子……” …… 阿大坐在马车前,耳不听,眼不斜,一心一意的驾着马车。 “方才是谁没好好赶路?” 苏芩掀开车帘,阴测测的道。 阿大毫不犹豫的指了指啃着鸡腿的阿二。 苏芩眯了眯眼睛,抓住他的胳膊进到马车内。 马车里,阿二一嘴油的看着苏芩,然后又看看“新造型”的展沐风,一个没忍住,噗的笑出了声。 展沐风一个刀眼射过去,阿二默默地背过身子。 展沐风瞧着他抽搐的十分厉害的肩膀,心头更是愤怒了! “啊,找到了!” 苏芩捧着一个盒子,欢喜的道。 止住了笑的阿二疑惑的看过去,对上苏芩黄鼠狼给鸡拜年一般的笑容,浑身一抖,当下便是要跳下马车。 苏芩才不会给他这个机会,随意捡了车内的一个小石头往他身上一扔。 立刻的,阿二成了展沐风的难弟! 被苏芩给一顿折腾的时候,阿二开始回想,自个儿到底是怎么被苏芩给逮到马车里来的。他记得当时自个儿再吃鸡腿……莫非苏芩是看他吃鸡腿很碍眼?不对不对,他好像还记得,当时的苏芩是问了这么一句话的,“谁方才没好好好赶路”。 赶路的一直就是阿大,而在发生了颠簸之后,阿大变戏法一般的变出了一个鸡腿给他,他拿了鸡腿开吃,也没注意之后的事情…… 阿二瞪大眼睛,盯着地方的鸡腿骨头,突然就明白自己是替阿大顶了包。 阿大只用一只鸡腿,就让他顶了包! 阿二心头气的那叫一个啪啪作响。 尽然只用了一只鸡腿就叫他顶了包! 他的价值难道就只值一个鸡腿? 怎么说,也要两个鸡腿才够! 对车内的一切双耳不闻,阿大老老实实认认真真的驾着马车。 见识了苏相的好手段,连主上都被她治得服服帖帖了之后,阿大表示,得罪谁都不能够得罪苏相! “吁!” 到了苏府门前,阿大将马车给停下。 “苏相,苏府到了。”。 阿大对着马车道。 苏芩掀开车帘,走下车,清清也已经从后一辆马车上下了来,站在一旁等着她。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府中。 阿大重新驾马,行驶到一个无人的巷道里,将马车给停下。 “主上,得罪了。” 掀了车帘,阿大进到车内,道。 伸手,对着展沐风的穴道一点,半响,却是不见展沐风动作。 阿大眉头紧皱,想不到苏相这点穴的手法竟然如此之高。 瞧了瞧苏芩一脑袋的小麻花辫造型,阿大吞了吞口水。 主上这番模样要是被其他人给看见了,定然会笑话死! 解不了穴道,至少这造型得恢复了之前的。 阿大慢慢的伸手,还没有靠近展沐风的头发,却是被他不悦的视线给逼的缩了回去。 主上不想他动自己的头发! 阿大了然,退下。 一双大大的带着愤怒的眼睛看向他。 阿大默默地看着阿二几眼,合上车帘,接着驾马车,朝着上将军府的后门走去。 马车内,阿二的眼珠子掉在了地上。 他就这么走了! 他竟然就这么走了! 混蛋混蛋混蛋…… 在阿二将阿大骂了一万遍不止的时间里,马车再一次停了下来。 “开门。” 阿大敲门,沉声道。 后门很快的被打开,守门的人见是阿大,立刻放了行。 阿大驾着马车来到展沐风的院子,吩咐了其他人都下去,小心地守在马车前。 这一守,便是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后,展沐风慢慢的从马车上下了来,他顶着一头的小麻花辫进了屋内。 马车里,经历了三个时辰的摧残,阿二能开口说话了。 “你个混蛋,你居然陷害我!”阿二控诉。 阿大面无表情,表示自己一点儿都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瞧着他这幅模样,阿二更是来了气,“别以为你装傻就能骗过了我,我告诉你,你要是不给我十个鸡腿,小心我跟你没完!” 阿大撇了撇嘴,手一抬,十个鸡腿便是到了阿二的手里,却是生的。 忘了说了,中途他去了一趟厨房,厨房正在杀鸡,摆了满满当当的一篮子鸡腿,他想了想,便是拿了十个,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我要熟的,十个熟的鸡腿!” 阿大挑眉,伸手,十个鸡腿又到了他的手里。 手指方才唇边,阿大吹了两声口哨。 “汪汪汪!” 上将军府养着的两只小狗撒着欢儿的跑了来,瞥见阿大手里拿着的鸡腿,尾巴摇成了小风扇。 阿大双手一丢,十个鸡腿滚在了地上。 两只小狗屁颠屁颠的跑过去,抱着鸡腿啃了起来。 阿二眼珠子又一次掉了出来。 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混蛋,还不过来给我解穴!” 阿二其实有很多话想说,也有很多事想做。 比如说,胖揍阿大一顿,将他又收集起来的好酒倒给府里的锦鲤喝。 然而,要做着一些,首先他得能自由行动。 阿大淡淡的扫了他一眼,转身,走人。 阿二眼睛瞪得老大老大。 他走了! 他竟然走了! “阿大,你混蛋!你混蛋混蛋混蛋!” 愤怒的咆哮声,立刻吸引了府中众人,众人赶来,一眼便是瞧见了院子里花花绿绿的阿二,顿时,一个个都失去了言语。 傻眼的瞧着众人,阿二后悔的想去厨房找做拉面的大厨接一根拉面,拧成几股,将自己给吊死了算了。 他怎么就忘记了,自己的头发是被苏相给折腾过的。 众人傻站良久,然后同时转过身子,大步的走了。 跟着他们走的,还有阿二特殊癖好的消息。 “知道吗?将军身边矮胖矮胖的二公子,喜欢把自己的头发弄成公鸡头。” “啊?不是吧。” “难怪我每次杀公鸡他总要来,原来是这么个道理。” “……” 消息传到府外,又是另一番景象。 保守派: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轻易改变? 纨绔派:鸡公头是什么样?威不威风?赶明儿咱们也来搞一个试试看! 不过,阿二到底只是一个小人物,流言只是传了几天,传的也不算广,便是消失无形了。 不过,此刻的阿二却不知道,他呆在院子里,满脑子的都是:坏了!要被大家给嘲笑死了!从今以后再也不要出门了!都怪混蛋阿大!等我能动了,一定见一次扁他一次…… 诸如此类,巴拉巴拉巴拉。 却说孝贤公主败给了展沐风,意兴阑珊失魂落魄的回到了皇宫里,与此同时,拓翼也得到了消息。 “这么看来,展沐风倒真是个断袖,且是对苏芩有情的断袖!” 拓翼瞧着手指,轻声道。 “是的,皇上。” 福公公小声的回答,眼睛仔细的瞧着拓翼,作为伺候了拓翼二十多年的老人,他很懂得怎样做能够不让拓翼发觉。 “你先下去。” 拓翼吩咐。 福公公弯身行礼,很快的从殿内退出,回到自己的院子,将宫内的消息传给展沐风。 御书房,等福公公走了之后,拓翼也是起身起来了。 他去了孝贤公主的宫殿。 “公主呢?”进到殿内,却是不见孝贤。 小宫女瞧着脸色不好的皇帝,一脸苍白的走过去,哆嗦的回答道:“启禀皇上,公主在后殿,奴婢这就去禀报公主。” “不用了,”拓翼叫住她,掀了珠帘,大步的往殿后走去。 孝贤躺在床上,睁开眼睛,拓翼过来却是没有发觉。 “孝贤?” 拓翼担忧的开口道。 许久,孝贤公主才有了反应,“父皇?” 拓翼握住她的手,“是父皇。孝贤,你哪里不舒服?” 孝贤眨了眨眼睛,眼泪扑刷刷的往下掉。 “哇……父皇,孝贤好没用……孝贤真的好没用……” 她抽抽搭搭的哭着,小脸红红的。 拓翼察觉到不对劲,大手贴上她的额头,感觉到一阵发烫。 “孝贤,你发烧了!来人呐,快传太医,快传太医……” 太医匆匆赶来,面对着皇帝的怒火,半点也不敢马虎大意。 “如何?” 拓翼板着脸问道。 太医撩了袍子跪在地上:“启禀皇上,孝贤公主郁结于心,加之这段日子一来茶饭不思,今儿个又受了刺激,这才导致了病症。” “你开好药房,务必要将孝贤给治好,让她同以前一样。” 丢下话,拓翼便是走了。 太医脸皱成了苦瓜! 治好孝贤公主倒是不难,只是,让孝贤公主变得同以前一样,这,这不是为难他吗?要知道,孝贤公主如此,可是为了苏相苏大人,她若是一直放不下苏相,如何能彻底的好起来,更别说是变成同以往一般了。 拓翼怒气冲冲而去,翌日早朝,便是将展沐风和苏芩给狠狠地惩罚了一顿。 “苏芩,展沐风,朕的孝贤有什么不好?你们竟然如此对她?” 劈头盖脸丢下来的一句话,叫苏芩给愣住了。 常言道,家丑不可外扬。 更何况,如今你的女儿为了一个“男人”,弄得整个京城皆知,众人对她的关注度蹭蹭蹭的往上涨,丁点儿的小事,就如同烧野草一般的蔓延开去。你要是真为了女儿好,就不该如此行事? 即便是要惩罚他们二人,找个别的理由也成,三句话不离孝贤公主,不离“你们这样对她”,反反复复的强调,不是叫众人更加的看不起她吗? 真是想对付展沐风都想疯了! “公主天人之姿,是微臣配不上公主。” 苏芩低头轻声道。 拓翼冷哼一声,目光看向展沐风。 “皇上,臣之前不接受皇上的赐婚,便是因为早已有了心仪之人。做人应当诚实,若是臣隐瞒不报,便是欺骗了公主,欺骗了皇上。” “你,可你心仪的,是一个男人啊!男人与男人,如何能在一起?如此违反天道之事,朕若是不阻止,将来百姓们也纷纷效仿,我西凉岂不是后继无人,以至于灭国的地步!” “皇上息怒!” 众大臣跪在地上,同时道。 苏芩翻了个白眼,废话这么多,直接说自己想干嘛就成了! 拓翼没让她失望,很快的便是道出了两个法子。 “朕现在给你们两条路,苏芩,你若是迎娶朕的孝贤,朕就免了你们二人的罪。我问你,你可愿意?” 苏芩摇头,“皇上也知道,情不知而所起,一往而情深,请恕微臣不能答应。” 情不知而所起,一往而情深! 展沐风呆呆的瞧着苏芩。 她说,情不知而所起,一往而情深。她是对自己说的,她也喜欢着我! 展沐风满心欢喜,剧烈跳动的心脏如同激越而细密的鼓点,几乎下一刻就要从心口里跳出去。 “好!好一个情不知而所起,一往而情深。既然你们执迷不悟,朕就成全你们。来人呐,从今日起,苏芩和展沐风贬为庶人,再不得入朝。” “皇上圣明。” 章派众人同时道。 苏派人却是傻了眼,一个个担忧的不行。 “皇上,苏相和上将军只是一时迷糊,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请皇上收回成命。” 苏派众人,以周大人和令桓之为首,纷纷祈求道。 拓翼尚且未说话,苏芩却是笑开了。 “诸位大人不必如此,我们并不是一时糊涂。” “苏相?” 苏芩看向展沐风,展沐风拉住她的手,两人走出大殿,朝着宫门口走去。 两人走得如此潇洒,丝毫不管如此会给众人带来多大的震撼。 “皇上……” 周大人看向拓翼。 拓翼眯了眯眼睛,一脸不悦,“朕给过他们选择的机会!”言下之意就是,你要是有眼力就不要再说什么,朕现在很不痛快! 周大人退下,心内一阵惶然。 苏派失去了苏相这个主心骨,之后又会如何呢?章太师阴险狡诈,之前又吃了那么多次亏,必定不会相逢一笑泯恩仇! 而苏相,失去了丞相这个身份,她之后又会如何呢? 周大人满心忧思,便是对面的章派等人投过来挑衅的视线,他也没空理会。 苏派众人忧心日后的生活,章派众人盘算着该如何教训这帮穷酸儒,龙椅上的拓翼,心内亦是不平静的。 他很兴奋! 也很畅快! 这般不费吹灰之力的便是将苏芩和展沐风的身份给除去了,往后行事,就更方便了。 展沐风不再是上将军,他手下可用之人,屈指可数。而苏芩,她一个文官,此刻也不是手握权势的重臣,且有了他的态度在前,聪明人,都知道该怎么做! 英雄若是孤立无援,再好的武功,在一波又一波的强悍暗杀面前,也不过是困兽犹斗罢了! 拓翼在内心盘算着,除了自己的人之外,还可以利用秃鹫宫的。上一次,秃鹫宫的宫主答应了他要出手,随想却是半路变了挂,说什么展沐风不足为惧,他还有更重要的人要去处理。 虽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戏耍他这一点,叫拓翼更是不高兴。不过,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况且,能利用秃鹫宫对付展沐风,对他而言更是一件好事。 金銮殿上的一切,此刻都与苏芩和展沐风无关了。 两人都早宫门口,却见一个站在那里。 华丽的宫装,厚厚的脂粉,依旧掩盖不住女子的憔悴。 苏芩瞧着孝贤,心头挺为她可怜的。 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何等面目?不知道哪一天,她的父亲会为了利益,随便就将她给嫁掉。宠爱的假象之下,不过是为了日后的利用罢了。 “公主好好歇息吧,身子要紧。” 四目相对,苏芩开口道。 孝贤公主哀伤的瞧着她,“苏芩,我是女人,我可以给你生孩子,而他呢?不会生孩子,再有才华,他也是一无是处!” 苏芩眼睛一冷,对孝贤公主的同情烟消云散。 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女儿! 苏芩握住展沐风的手,声音很冷,“这是我们都事情,就不牢公主操心了。告辞!” “你……” 苏芩拉着展沐风走上马车,阿大和清清跳上马车,阿二抓起挡在马车前的孝贤公主往侍卫那里一丢,跳上马车,一行人扬长而去。 ------题外话------ 好冷好冷啊~手指都要被冻掉了~~木空调的日子好难过t_t 章82:卖萌都不好使!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 展沐风拉着苏芩的手坐在马车上,心情也如同今日的好天气一般,美滋滋的。 苏芩瞧着他眉开眼笑的模样,一个劲儿的摇头。 “吁!” 急促而拉长的声音之后,马车骤然停了下来。 惯性使然,苏芩身子往前面一倾,眼瞧着便是要与车身来个亲密接触。 展沐风眼疾手快的扶住她,不悦的道:“怎么回事?” 即便有马车的车帘挡着,阿大等人还是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车内之人的愤怒。 “主上,有人挡住了马车。” 阿大沉声说道。 展沐风皱了皱眉,对苏芩道:“你在车里呆着,我下去看看。” 苏芩挑眉,起身,跳下,动作一气呵成。 阿大感觉到,车内冰冷的气息渐渐地凝滞了。 “敢问诸位,为何挡路?” 苏芩双手抱拳,瞧着衣衫华美,玉冠束发的众年轻公子,高声道。 一个蓝色绣着金边的锦袍公子跳了出来,“挡的就是你们,大家伙,上!” 男子一手朝天,须臾间,怒发冠冲的青年们便是冲了过来。 “咔蹦!” 刀剑被折断的清脆声,叫众人脚步骤然停住,一个个戒备而害怕的瞧着前方。 苏芩回头,两截短剑歪七八扭的躺在展沐风脚边。 干得好! 苏芩竖起大拇指,无声的道。 被夸奖了一番,展沐风扁着的嘴巴立刻瞧了老高老高。 阿大阿二同时低头,表示自己什么都没有看见! 主上啊主上,你可是咱们英明神武,睿智非凡,天上有,地下无的主上啊,怎么能苏相一句轻飘飘的赞赏,就把您给高兴成得了羊癫疯一般…… “大家伙别怕,他们只有五个人,不是我们的对手。” 蓝色锦袍的男子又道。 众人面面相觑,却是不敢向前。 展沐风的威名他们可是都听说了,更何况有了方才的那一露手,他们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便是如同被戳破了气的气球,顿时焉了! 展沐风往前走了一步。 众青年们倒退一步。 他再往前,青年们再退,三步之后,展沐风大喝一声。 “啊!” “砰!” “啪!” 青年们手中的武器纷纷落地,一个个撒了腿成鸟兽装的往四面八方跑。 展沐风走到苏芩身边。 苏芩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于是阿大和阿二看到,自家主上的嘴巴翘得都能够当钩子挂东西用了。 “没义气的家伙……” 蓝色锦袍的男子恼怒的道。 苏芩走过去,开口:“我们好像不曾得罪过你?” 男子被吓了一跳,半响才回神,脸色涨红的嚷嚷道:“你们也算男人,弄得孝贤公主沦为众人的笑柄,你们没人性!” “哦?” 苏芩只觉得好笑,她还思索着这到底是来寻她的仇,还是来寻展沐风的仇,却不想是遇到脑残粉了! 蓝色锦袍男子用“你居然还笑得出来,你真是太无耻”的眼神瞧着苏芩。 “若是她,向你求婚,你答是不答应?”苏芩随手指了个胖乎乎,一脸麻子的姑娘道。 蓝色锦袍男子瞪大了眼珠子,一脸愤怒,嫌弃的道:“就她这种姿色也能配上我?” 胖乎乎的姑娘大步走过来,扬起手,啪的便是给了锦袍男子一巴掌,“贱人,你说什么?也不拿镜子照照自己是什么德性?我呸!”说完,姑娘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和衣衫,莲步轻移的走到苏芩面前,低着头,声细如蚊,“苏相,小女子的意中人只有你。” 苏芩一脸黑线,尴尬的笑了笑,一把扯住低头闷笑的展沐风,“承蒙姑娘错爱,不过在下已有意中人了。” 姑娘点头,“我知道。所以,我只说我的意中人是苏相,却没说我非苏相你不嫁!” 苏芩多看了女子几眼,忽然觉得她瞧着十分的眼熟,就好似自个儿在什么地方见过她一般。 “姑娘,我是不是见过你?” 胖姑娘双眼闪闪发亮,“苏相还记得我?” “你是领着众位姑娘的队长?”苏芩恍然道。 难怪这姑娘瞧着眼熟,她从庐州回到京城的时候便是这姑娘领着其他人站在前面,给她摇旗呐喊。 “是我是我……” 她也小粉丝了! 苏芩开心极了,让清清将马车上的文房四宝拿过来,写了自己的名字给姑娘。 姑娘呆呆的接过,眼睛不离上面的字,这可是苏相亲笔所书呢! “人都散去了,咱们也该走了吧。” 展沐风笑着对苏芩道。 苏芩瞧着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无语的看向展沐风。 展沐风扭头对着众人,脸上笑容消失,不悦爬上眼角眉梢。 众人浑身一个激灵,纷纷退去。 他们很想围观苏相,可是,有这么个虎视眈眈的人在,他们还是,先散去吧。 “好了,现在可以走了。” 展沐风拉起苏芩的手,两人走上马车。 阿大等人跳上车辕,“驾”的一声,扬起了马鞭子,飞快的往将军府赶去。 从众人散开到苏芩走上马车,马车离开,前前后后不超过一刻钟。 马车内,苏芩歪头看着一脸含笑的展沐风,心头暗想:原来他不止可以挡桃花,还自带收缩自如的冷气开关功能,叫人退避三舍。 苏芩眉开眼笑。 这样以后无论去哪个地方,她都再也不用担心被人围观,狼狈逃窜了! 时间慢慢的过去了两天。 这天,京城的百姓们沸腾了。 因为,苏相被罢官了。 同时被罢官的,还有才打了胜仗的上将军! 拓翼在安排好了新丞相的人选,并且做好了后续的布置之后,这才将消息大告天下。 如同狂风过境一般,消息疯了似的在城内蔓延。 “苏相怎么就被罢官了?” “听说,是因为苏相与上将军在一起,违背了天道,皇上为了杜绝这种不正之风,便是下了这样的旨意。” “啊?” “那新丞相是谁?” “听说是之前的尚书,令桓之,令大人。” “哦,原来是令大人。” 苏府。 郁郁葱葱的竹园里,并排站着两个人。 一个一身白衣,书生打扮。 一个一身官袍,丞相之姿。 “桓之,当个好丞相。” 苏芩开口,笑着道。 令桓之心头一阵苦涩,“子衿,丞相最合适的人选,是你!我,当不好!” 苏芩转身看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人天生就适合什么,你也是,你被封了丞相,我这心里也算是踏实了。” 令桓之一片静默。 面对着洒脱而坦然的苏芩,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子衿,你真的……倾心上将军?” 犹豫良久,令桓之开口问道。 苏芩点头,“是。”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在相劝,今后,你们好自为之。” “我会的。” 令桓之转身,大步的从竹林里离开。 片刻后,从竹林的另一侧走出一道黑色的身影。 “令桓之来做什么?” 他压低了嗓音问道,尽量克制自己的不高兴。 “不做什么,看看老朋友罢了。” 苏芩也有点儿不高兴了,因为展沐风的态度。 “哦。” 展沐风低下头,神情有些落寞。 苏芩原本是不打算理他的,可见他如此,又有些于心不忍,“他被封了丞相,怕我多想,来看看。” 话落,便是见展沐风暗淡的双眸变得璀璨无比。 平地掀起一阵疾风,一道黑影投下,接着,苏芩怀里一沉。 “唧唧!” 追风仰着脑袋,眼泪汪汪的对它哭诉。 主人主人,你可是好久好久都不理追风了,追风好桑心。 看着某个在苏芩怀里撒泼打滚各种蹭的东西,展沐风简直火冒三丈。 伸手,展沐风将追风给提起来。 “唧唧!” 追风叫声凄惨,可怜兮兮的瞧着苏芩。回头,却是用喷火的眼睛瞪视展沐风,张大嘴,用力的吹了一口气。 展沐风早有所觉,空着的另一只手立刻捂住口鼻。 原本打算用才吃了大蒜的口气熏晕了展沐风的计策败落,追风一计不成又起一计,转头,咦,头怎么动不了? “哼哼,”头顶,展沐风冷笑。 这小子会的招数,他早八百年就清楚地很了,追风一扭屁股,他就知道他是不是要放屁! “唧唧……” 洛他手里了,准不好了,主人救我!追风大喊。 瞧了半天的苏芩,终于是出手,在展沐风不情不愿的目光中,将追风给解救了出来。抱着它,往竹林中的石凳旁走去。 “你啊,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还会恶人先告状了!是我不理你?不知道是哪个哟,一听有红烧鱼,红烧肉,就拍腾着翅膀住进了厨房,从此以后再也不出来了。” 苏芩轻拍追风的小脑袋,笑着摇头道。 追风老脸一红,抬起翅膀捂住脸,不敢看向苏芩。 “不过说起来,我们也的确是许久都没有一起散步,当初你跟着我来苏府,我便是答应了你以后都带着你,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做人不可食言,嗯,你想好了去哪儿吗?” 追风挡着脸的翅膀立刻放下,眼珠子转啊转啊转,指了指出竹林的小路。 “你想去花园?” 追风点头。 苏芩起身,抱着它往前走。 走了两步,追风唧唧的叫了两声,翅膀指着苏芩身后。 “展沐风,你就在这里吧,不用跟着我们了。” “哼,谁说我是跟着你们,竹林我都逛腻了,换个地方!” 展沐风眼睛看天,顺着竹林中的石子小路,大步的往前面走去。 苏芩耸了耸肩。 走到某个岔道口的身后,追风悄悄地拉了拉苏芩的袖子,对她挤眉弄眼。 苏芩对于傲娇的展沐风也很是看不惯,好好说话会死啊,就是看不得他这傲娇的样子! 一人一鸟狼狈为奸,一拍即合,很快的拟定了方案。身子一闪,身形飞快的在旁边的杏花林中穿行。 展沐风耳力过人,自然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 转身,他飞快的跟上苏芩。 跟了许久,却是不见苏芩的身影。 “竟然连轻功都用上了!” 展沐风挑眉,旋身跳上杏树枝头,大约想泰山当绝顶,一览众山小什么的。 只是他忘记了一点,杏花林中全是杏花,如今又是杏花开得正是茂盛艳丽的季节,站在树顶上看去,密密麻麻的全是杏花,至于杏花树下的情景,却是不能见的。 展沐风跺了跺脚,扑簌簌的杏花花瓣咻咻的往下掉。 场面很美,却无人欣赏。 “哼,不跟就不跟。” 展沐风冷哼,脚尖踩着树顶,几个起落便是消失不见了。 须臾过后,杏花林中转出了两个满是杏花花瓣的脑袋。 苏芩看着追风。 追风也凝视她。 一人一鸟,大眼瞪小眼。 “你的前主人是个路痴!” 苏芩说的肯定。 追风挠了挠脑袋,有种跟过路痴主人,自己好丢人的感觉,讷讷的点了点头。 “幸好,你现在跟了我。” 苏芩大笑,揉搓起追风顺滑而浓密的脑袋顶毛。 追风情不自禁的眯起眼睛。 被主人爱抚神马的,实在是太享受了! “咚!” 高兴过了头,追风一个不甚,从树上掉了去。 幸亏地上满是厚厚的杏花花瓣,这才没叫它摔成狗啃泥! 追风立刻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发红的小屁股,眼泪汪汪的看着从树上跳下来的苏芩,张开翅膀,求抚慰求抱求亲亲,各种求。 苏芩却是摇头,难得一本正经的说:“追风,你太胖了,这样下去可不行,你可不能成为鹰界被胖死的第一人。” 追风大脑当机。 它还有点不能理解,为什么会胖死? “来,我带你去减肥。” 苏芩便走便往前说。 追风站在原地,眼泪汪汪的看苏芩,不动。 苏芩往前走了一步。 追风依旧一脸汪汪。 苏芩又往前走了一步,这时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 追风知道,苏芩是生气了。 因为自己太胖,她生气了。 追风低头审视自己的体形,只能看到一个圆滚滚的肚子。 果然是太胖了。 追风迈出左爪子,然后是右爪子。 走出一步,已是气喘吁吁。 追风抬头看向苏芩,她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着自己。 细碎的阳光穿透盛开的杏花照在她的脸上,耀眼的金黄很是温暖。 追风想要靠近这样的温暖。 它没有休息,迈出第二步,第三步……起初还走的摇摇晃晃,最后已经是能够跑了。 章83:阿大,主上是什么意思 春日午后的眼光下,盛开的杏花林里,飘落着粉白交错的杏花雨。 洋洋洒洒,如大雪纷飞的雪夜。 花雨中,一个肉乎乎的身子正哼哧哼哧的艰难挪动着。 小小的眼睛陷进肉乎乎的大大脑袋里,圆滚滚的肚子朝天翘的老高老高。 追风努力地睁大因为太胖了而陷进肉里的眼睛,却见前方的苏芩只有一个晃动的影子不停地闪啊闪。 追风脑子被晃得一阵晕晕乎乎,“咚”的一声坐在地上,再也起不来了。 好累,好累好累好累! 追风在心内哀嚎。 过了一会儿,它感觉自己被一双温柔的手给抱了起来,睁开眼睛,苏芩放大的俊脸出现在眼前。 “唧唧!” 追风兴奋又难过的叫喊。 兴奋地是,苏芩又来抱它了。 难过的是,它叫苏芩失望了。 “呵呵,”瞧着一脸可怜的追风,苏芩忍不住轻笑起来,双手摸了摸软绵绵的大脑袋,道:“今天就走到这里,明儿个继续。” 追风眼睛闪亮,兴奋地对着苏芩叫个不停。 “唧唧唧唧,唧唧唧唧……” 主人最好,最爱主人! “走,带你去花园里逛逛。” 一人抱着一鸟,悠闲地漫步在杏花林里。 被苏芩抱在怀里的追风,忍不舒服的眯起眼睛,心想:要是天天都能这样就好了。 追风的愿望很快便是被实现了。 连着好几天,展沐风都没能来破坏“追风和苏芩的二人甜蜜时光”。 追风忍不住在杏花林里来回翻滚,大呼:万岁,万岁,给黑心肝主人找茬的好心人万岁,追风等会儿陪着主人去寒山寺进香的时候,一定会给你也烧一根的哟! “阿嚏!” 皇宫,御书房,拓翼大大的打了一个喷嚏。 皇上打喷嚏,这可不得了。 “皇上,老奴去宣太医来!” 随侍其后的福公公一脸紧张的道。 拓翼摆手,“不必。” 福公公苦了脸,“皇上,您的身子要紧……” 拓翼脸色一沉。 福公公闭嘴,在不说话,心内却是万分惋惜。 若是拓翼去看太医,他就可以乘着煮药的机会下药,将之前一直给拓翼的药一点儿一点儿的下了。 福公公跟着拓翼的二十年光景,有了十五年来取得他的信任,又花了四年的时间将关于战神夫妻的死因给查清楚,确定仇人的确是拓翼无疑,在一年前给拓翼下了慢性的毒药。 拓翼这人谨慎,为了不让他发觉,福公公下的剂量很轻,即便是银针也不能察觉到。不过,很轻的药剂,累积到了一定的分量,却是可以置人于死地! 量变引起质变,便是这个道理。 到如今,前前后后加起来,福公公已经给拓翼下了二十次药,再有五次,便是能够大功告成了。 “你先退下。” 见福公公不走,拓翼皱眉不悦的道,心想:这老东西,年纪越大,越发的不中用,也越发的不会看脸色了。 “是,皇上。” 福公公退下后不久,御书房内便是出现了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 “参见皇上。” “嗯,事情可是成了?” 拓翼忍着心头的兴奋,压低了嗓音问道。 黑衣人缓缓摇头,“我们下毒、使计、收买、暗杀,皆是被上将军给识破了。” 殿内气息骤然一冷。 源源不断的低气压,从穿着龙袍的男子身上散发出来。 “皇上请恕罪。” “这个结果,早就在朕的预料之中,展沐风,不是那么好除去的。” 黑衣人一惊。 他当然不会知道,拓翼手里的木、铜、银、金,四类最为顶级的暗卫,都被展沐风给一窝端了。 如今拓翼派出去的人,远比这四类暗卫等级要低得多。 若是能够除去了展沐风固然是好,不过,拓翼最大的目的却是,用他们来试试展沐风的深浅。 之前他是上将军,身边有自己的人,也有战神展傲天留给他的人,那些人中,一部分在他的掌握之中,还有一部分却不是。 在损失了这么多好手之后,除了杀掉展沐风之外,他最大的野心便是将展傲天留下的不在他掌握内的人给收服。 只有是人,便有*。 爱憎恨贪嗔痴,投其所好,必有收获。 这天下皆在他手,没有什么是他拿不出的。 至于那些不能收服的,简单,杀了便是! “多谢皇上体恤。接下来我等该如何行事,还请皇上明示?”黑衣人沉声道,瞧着拓翼的眼神感激不尽。 “嗯,展沐风喜好男色,你去物色一些美少年,长相、才情,不能比苏相差。” 黑衣人一怔。 长相、才情,都不能比苏相差,这还真是有点儿难办了。 “是,皇上。那……上将军府那边?” “暂且不要妄动,办好了朕交待你的事情再说。” “微臣领命。” 这边,拓翼正谋划着如何对付展沐风,那边,上将军府,展沐风等人也在商讨着是不是该行动了。 “三天一下毒,五天一暗杀,当我们上将军府的人都是吃素的!” 地下室里,阿二用力的拍了石桌,愤怒的道。 他一拍,地下堆着的白菜便是咻咻咻的一通乱滚。 噪音穿耳,其他人愤怒的瞪视他,敢怒而不敢言。 阿大眉头紧皱,冷声道:“今天的白菜你全包了!” 一句话,便是将阿二给炸毛了。 前几次的仇尚未报,新仇又添。他爱吃的是肉,这家伙竟然敢同他抢肉,简直就是找死!新仇旧恨加起来,瞬间便是将阿二给点燃了。 “你说什么?”话落,拳头便是甩了出去。 阿大一闪,阿二拳头收不住,对着前面的展沐风飞奔而去。 “主上?” 阿二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完了完了,他要是揍了主上,这往后就别想有好日子过了。 “主上小心。” 其他人同时喊道。 展沐风眼皮未抬,左手动了动,一枚暗器便是朝着阿二的手腕打了去。 “啊!” 暗器与手腕相碰之时,阿二惊呼一声,同时身子踉跄的往后倒退,摔在墙上,脑袋啪的一下磕上了墙壁。 幸亏这是土制的,要不然,他的脑袋准的开花。 阿二庆幸起来,幸亏当初只是挖了个地下室,还没来得及装修。主上考虑周到,不想太吓到拓翼,只是随便搞了一个地下室来商议事情的想法,真是太机智了! 任凭你想跑了脑袋,将整个上将军府翻个底朝天,也不会找到什么密室。 因为,压根就没有密室! 他们密谋大事的地方便是地下室,而地下室,是用来放菜的。 众人都以为,密室嘛,必须是最牢固,最隐秘的地方。 地下室,菜窖,就在那儿放着,不用找就能看到,说是密室,谁信?你以为我和草履虫是亲戚吗? 反其道而行之,便是如此。 不过,拓翼派来的人中,还真有人发现了。 并不是刻意,而是隐藏了好几日,憋尿实在是憋不住了,忍不住出来嘘嘘的时候无意中听到的。 满是一股子青菜味道的地下室里,窸窸窣窣的人声传来,什么“主上,拓翼这小子真是太无耻了”?什么“主上,我们明儿个就杀到宫里”! 明儿个就杀到宫里! 听得重要消息,埋藏在暗处的黑衣人撒尿的心思也没有了,一溜烟的跑回皇宫,打算把这个天大的消息告诉皇上。 “皇上,属下有重大发现。” 黑衣人进到御书房内,跪在地上,难掩兴奋和激动地道。 拓翼才送走了之前的黑衣人,抬了抬眼皮,只是个普通的暗卫,没什么职务在身。 “说?” “启禀皇上,属下无意中听到,上将军明日要杀到宫里!” “什么?” 拓翼拍桌而起。 与此同时,上将军府地下室。 “主上,那小子就这样放走了没事吗?” “呵呵,”展沐风轻笑,“走了才好。” “嗯?” 阿二一头雾水的瞧着他。 “是,主上,我这就去安排。” 阿大抱拳道,转身便是走了。 展沐风看向其他人,“你们也散了。” 众人纷纷离开,阿二看看展沐风,又看看这个,最后咬牙跟上阿大。 “主上是什么意思?” 阿大目不斜视,老神在在的往前走。 “你要是告诉我,咱们之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 阿二看着很欠扁的阿大,咬牙切齿的道。 尽管对阿大恨得要死,可是,谁叫他方才又惹了主上,呜呜…… 天大地大,都没有主上大! 他和阿大的那点破事,就更不算什么了! 阿大停下脚步,扬了扬手里的剑,冷着脸道:“你是怀疑我武功不如你!” “当然……不是!” 阿二的话几乎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 阿大挑眉,转身大步的走了。 阿二抓耳挠腮,心内争斗一番,慢慢的跟上他。 谁叫他没有阿大聪明呢?在他听来,主上云里雾里的话,阿大一转眼珠子便是想的通透。 已经惹恼了主上,要是还不好好表现表现,主上必定会更加的恼怒他,最后嫌他烦的弄回深山老林,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他才要哭咧! “阿大,阿大,你就告诉我,你要是告诉我,我就每十天给你找一壶好酒,不带重样的。” 阿大疾走的脚步停下,回头,看着阿二,“真的?” 阿二脑袋点成了小鸡啄米,“真,真的不能再真,我对天发誓?” 阿大勾了勾唇,“这倒不必!” “那你说,主上是什么意思?” “这个嘛,未免打草惊蛇,我暂且不告诉你。” “哦哦,”阿二点头,旋即又觉得不对,自己承诺了阿大给他找酒,他却是没有告诉自己主上是什么意图。 这,摆明了是耍弄自己。 “阿大,你还想不想要酒了?” 阿二怒道。 阿大眼睛一斜,阴阳怪气的道:“你想耍赖!” “是你耍赖在先!” 阿二据理力争! 阿大拔剑出鞘,对着阿二便是砍了过去。 他最恨说话出尔反尔之人。 阿二早有预料,身子倒退,抽出腰带,灌注剑气,与他过起招来! 两只锐利的剑相互碰撞,两人又都是绝顶的高手,刹那间风云变色,飞沙走石。 隐藏在暗处的众人瞧着这一幕,后脑勺惊出一波又一波的冷汗。 好可怕! 三个字同时在脑海里闪现。 这才明白,前些天所做的,无异于是虎口拔牙!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不动作,可是一旦他们发起作来,他们必定会死无全尸。 黑衣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眼神交汇,有了主意。 拓翼给的报仇固然是多,多的他们三辈子都花不完。 然而,三辈子都花不完的钱有什么用,没命花,无异于粪土! “撤!” 某个瘦瘦小小的黑衣人开口,立时,所有的黑衣人便是都散了去。 咻咻咻几声,消失于无形。 与此同时,场内“叮”的一声,碰撞的两支剑分开,阿大将剑收入鞘中,道:“主上对我有交代,要是我对主上说,因为你的阻扰,事情没完成,你说,主上会怎么办?” “你,你无耻!你卑鄙!” 阿二跳脚怒道。 阿大轻哼一声,转身大步的走了,冷清的嘴角翘起一个弧度。 嗯,这个白痴虽然很少根筋,可唬人的那一招倒是使得不错,瞧着极是震撼人心! 阿二盯着阿大远走的背影,恨不能直接将他的背部给凿出一个洞来,蹲下身子,气恼的开始拔草。 坏师傅,烂师傅,说什么教我的是天底下最最厉害的武功,放屁!若是厉害,怎的一次都没打败过阿大!太可恨了!太可恨了! “阿嚏!” 某个深山老林,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大大的打了一个喷嚏。 “谁咒我?” “哼!”轻笑声传来,紧接着,是一个苍老的声音,“必定是你又忽悠人拜你为师,说什么自己天下第一,教给人家最厉害的功夫,现下同人过招失败,跳脚骂娘了!” 章84:小的们,都给我上! 银发老人一听,当下便是跳了出来,眉毛一瞪,胡子一吹,“你说什么?” 树林里走出一个一身白色道袍的老者,指甲挖着耳朵,斜睨气急败坏的银发老人。 “我说,你不光是老糊涂了,还是个耳背的!” 去你二大爷的耳背! 你全家都是耳背! 你祖宗十八大都是耳背! 眼见着银发老人气红了眼睛,白色道袍老者接着道:“你那徒弟也真是蠢,怎么就没有学到你真正天下第一的功夫?” “你不要以为诋毁我的徒弟,又赞美我,我就不会动手打你!” 银发老人勾了勾唇角,对着白袍老者挥拳嚷嚷。 他那想笑又要忍住笑的模样,实在是叫人忍俊不禁。 一脸严肃的白袍老者,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是啊,你的脚底抹油,见风使陀,没事虐兄弟,有事兄弟扛,的确是你那傻徒弟学不会的!” 银发老人被他说的脸色越来越红,慢慢的由红变成了紫,接着由紫变成了青。 三色变幻,叫白袍老者也是瞧得叹为观止。 “混蛋,有种咱们比过。” 话毕,银发老人便是如一阵风似的对白袍老者打出了一拳。 这一拳虎虎生威,这一拳力量无穷,这一拳刚猛无比。 白袍老者不动如松,抬手,不闪不躲的接住银发老人这一拳。手腕反转,轻轻一带,竟然是以柔克刚,将银发老人压制住了。 “混蛋,不打不打了。” 良久之后,银发老人像个无赖一样的嚷嚷道。 见他收手,白袍老者收回掌力。 谁想,银发老人却是突然出手,白袍老者早有所觉,一支木簪从袖中甩出,啪的打在银发老者笑穴上。 霎时,只听得树林里惊起一道叫人胆寒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 笑声吓坏了树上栖息的鸟儿,它们拍腾着翅膀,惊慌失措的四处逃窜。 “哈哈哈哈,我输了,我认输了不成吗?” 白色道袍的老者不理他,转过身子,脚踏树枝,竟然是要踏月而去。 “哈哈哈哈,混蛋,哈哈哈哈,你给我等着……” 瞧着越走越远的白色道袍,银发老者僵硬着笑脸,咬牙切齿的道。 且说阿二因为阿大的一席话,在地上郁闷无比的拔草之后,没多久,展沐风便是将他单独叫了去。 阿二心头那个兴奋啊。 精神抖擞的进到展沐风的房间,阿二忍着激动,大声的开口道:“主上,你找我?” 展沐风一个白眼飞过去。 阿二振奋的心情,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便是瘪了起来。 “坐。” 展沐风指了指一张椅子。 阿二依言,却只敢将半个屁股放在椅子上。 他做好了随时被主上叫滚蛋的准备。 “你替我办一件事。” 阿二眼睛一亮,“单凭主上吩咐。” “嗯。” 展沐风点头,阿二的精神风貌叫他十分满意。 …… “噗!” “哈。” “哈哈哈哈!” 苏府,以苏管家为中心,所有的家丁都笑的前仰后合,一个个颤抖着手指,指向正中心站着的某个人物。 有一个人却是不笑的。 “你来苏府干什么?” 清清板着脸,冷冷的开口道。 阿二甩起右手只用食指和中指勾着的帕子,顿时,一道艳俗的香气便是钻进了清清的鼻子里。 阿二手帕掩面,长长的睫毛眨啊眨啊,化了紫色眼线的眼睛显得格外的大。 “清公子,你说人家来这里还能做什么?讨厌……” 细长细长的嗓音,拖得老长老长。 众人听着,即便知晓那是一个男子,依旧被电的一阵酥麻。 媚,太媚了! 便是烟柳阁最风骚的姑娘,也比不过他斜睨嗔笑中的万种风情。 众人眼神一阵迷离。 瞧那巴掌大的鹅蛋脸。 清清:去死去死! 哦,看那不堪一握的小蛮腰。 清清:去死去死! 清清冷冽的瞪视众人。 陡然的冷冽寒风刮来,众人浑身打了一个激灵,立刻从“美人”的诱惑中回过神来。不断的告诉自己:这是个男人!这是个男人!这是个男人……靠,哪里来的妖人? “你走是不走?” 清清警告道。 阿二转身,摇摆着小蛮腰走了。 众人一阵惋惜。 旋即,一个个的眼珠子差点儿掉在了地上。 只见阿二走到了岔道口,竟然一个神龙摆尾,哧溜的朝着苏相,哦不,现在改叫三少爷的院子里跑去了。 不等众人回神,清清拔了剑便是追上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片刻后同时往苏芩的院子里跑。 院子里,杏花盛开,追风享受着与主人独处的甜蜜时光,幸福的眯起眼睛。 “苏相,救救奴家。” 老细老细的声音传来,追风不高兴的睁开眼睛看过去,这一看,绿豆眼因为惊吓过度硬是瞪成了牛眼。 哇靠,哪里来的人妖! 苏芩盯着浓妆艳抹的阿二瞧了好半天,终于才看出了他是谁。 “阿二?” 她喊。 阿二点头,注意到什么,旋即又拼命地摇头,“苏相,什么阿二,奴家,奴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呵呵呵……” 一道粗粗的黑线从苏芩脑后滑下。 “人妖,休得对我家大人无礼!” 伴随着怒喝声的,是清清毫不留情刺来的剑。 穿了裙子的阿二费劲的闪躲着,同时对着苏芩求救。 “苏相,苏相,救救奴家,救救奴家吧……” 这么一出闹剧,实在是叫苏芩很是无语,“清清。”她开口道。 清清收了剑,默默地站到苏芩身后,冰冷的双眼盯着阿二,不让他靠近苏芩半分。 “你这是玩得哪出?” 苏芩双手环绕,饶有兴味的道。 阿二看天,“苏相,奴家不明白你再说什么?” 这个时候,果断装傻才是王道。 苏芩挑眉。 不说,很好! “清清——”她拉长了嗓音。 阿二眼皮一跳。 “大人。”清清侧身,态度恭敬无比。 “把这个来路不明的丫头,给我丢出去!” “是,大人。” “慢着!” 清清与阿二同时道。 苏芩面无表情的看她。 阿二犹豫了一会儿,才道:“苏相,我,我没地方去了。请苏相可怜可怜我,看在我也曾经跟过苏芩一段时间的份上,收留我吧。” “是吗?我倒是有一个好去处。”苏芩笑着说。 阿二额上冒汗,苏相的这个笑容看起来好奸诈啊好奸诈。 只是,任务在身,他不得不低头。 “不知道是哪里?” “清清,你和楚楚前阵子不是同我说,却一个沙包吗?” 清清愣住,看向一脸苍白的阿二,旋即笑了起来,“是呢,大人。” “所以,你明白了吧。” 苏芩看向阿二。 阿二撇嘴,为自己争取最后的机会,“苏相,就不能换个岗位吗?不说端茶倒水,倒夜香也是成的啊。” 他眨巴着眼睛看向苏芩,努力地让自己看起来更萌一些,好让苏芩对他生出些恻隐之心。因为,他看见追风这小子就是这么做的,尤其是每每惹毛了主上之后,对着苏芩便是各种卖萌打滚装可怜。 追风能得,他也一定能! 只是,阿二太天真。也不想想,他有追风那萌哒哒胖乎乎的体型吗?他有追风那灵动多变的也眼睛吗?最最重要的是,他有追风十分之一的聪明吗? “沙包,还是丢走,二选一。” 苏芩面无表情的说。 阿二闭上眼睛,视死如归,“……沙包。” 当沙包,总比没有完成任务,叫主上把他遣返回深山老林,跟着那两个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的臭老头子强。 “嗯,很好,现在……” 现在就要做沙包了吗? 阿二一脸惶恐。 看着清清对他露出的大白牙,他就知道未来命途多舛。只是,有了这个意思,心里却还是没有做好准备。 “把你身上这身立刻、马上给我换掉!看着碍眼!” “唧唧……” 追风也跟着主人吼起来。 真丑真丑!丑八怪! 瞧着追风小人得志的模样,阿二那叫一个恨那! 他对着追风悄悄的亮出大白牙:小子,你等着,看我怎么收拾你! “唧唧……” 追风忽然惊叫一声,身子瑟瑟发抖的扑进苏芩的怀里。 苏芩一脸紧张,“怎么了?”语声关切。 “唧唧……” 追风怯怯的瞧着阿二。 苏芩了然,转头,一脸阴测。 “还有,府里的所有东西,你不许动。若我发现,立刻滚蛋。” 囧! 死鸟,你等着! “清清,带他下去换衣服。” 清清领命。拖着哀莫大于心死,成了纸片的阿二往自个儿院子跑,停在一个杂货间面前,“以后这就是你的房间了。” 阿二抬头,眼珠子瞪得老大老大。 “这里早八百年都没住人了!蜘蛛网都能包裹整个京城!灰尘都能将人给淹没了!”阿二嚷嚷。 清清斜睨他:“不愿意就走,没人勉强你!” 阿二焉了,推门,吱呀,里面好似有鸟受到了惊吓,拍腾着翅膀一个个争前恐后的从门里飞出去。 阿二猝不及防,立时变成了一个灰人。 阿二心头欲哭无泪,比起知道主上要他乔装打扮不漏性别的进入苏府那一刻,还要委屈。 鸟儿们在苏府的上空盘旋了一圈,旋即回到苏府院子里。 杏花林,苏芩已经不在了,追风身子倒挂着开的最茂盛的一棵杏花树上,来回的荡啊荡啊荡。 好无聊啊,也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了? “唧唧!” 鸟叫声传进耳朵里,追风眼睛blingbling的亮了起来。 身子往上一翻,稳稳当当的落在树枝上,俯视地上站立的五十来只麻雀、杜鹃、翠鸟、黄鹂。 “唧唧。”成功了大人。 一只麻雀站在最前端,骄傲的道。 追风点头,扬起翅膀,“唧唧。”小子们,跟着我去看热闹去。 忽略它圆滚滚的身子,它飞翔的动作是如此的英武霸气。 众鸟们沸腾了。 一个个跟上它,拍腾着翅膀往后院跑去。 阿二打来一缸凉水,水桶放在一边歇会儿,捡了一个不知道放了几百年的鸡毛掸子,用力的拍打着杂货间的灰尘。 “嗑嗑嗑。” 声音很小,阿二并不在意。 “嗑嗑嗑。” 莫名的声音引起了阿二的怀疑,他拿着鸡毛掸子走出屋外,这一见,整个人炸了毛。 “混蛋!” 他大吼。 “唧唧。” 追风大叫一声,指挥众鸟往房顶上飞。 它倒是一点儿都不怕阿二会使坏。 有本事打了它们啊,揪光他们的毛啊!主人可是说了,敢动府里的任何东西,立刻滚蛋!来啊来啊,怕你啊! 瞧着一脸嘚瑟的追风,阿二整个肺都要气炸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追风又从屋顶上飞了下来,停在大缸上,对着大缸用力的啄了几下。 “嗑嗑嗑。” 有节奏的声响,可不就是他方才在屋里头听到的。 然而,这还不是阿二所能见到的最糟糕的事情。 “咔嚓!” “砰!” “哗!” 缸裂了。 缸破了。 他才打来的水,全洒了! “唧唧唧唧!”追风跳跃在一块水缸残片上,拍腾着翅膀,叫得那是一个欢那! “唧唧唧唧。” 众鸟见状,也兴奋地手舞足蹈。 它们的追风大人实在是太伟大了! 阿二忍了又忍,忍了又忍,最后真是叔叔能忍,婶婶也不能忍了! “死鸟!”他揪起追风的脖子,眼睛瞪大跟程咬金似得。奇怪的是,追风竟然一点都不反抗。 阿二也来不及想,将追风一阵上下的来回颠倒。 这死鸟有一个弱点,怕晕! 只要一晕,就十天十夜的醒不来! 嘎嘎,死鸟,叫你使坏!看小爷我不把你给晕死! “阿二,你干什么!” 爆喝声从身后传来。 阿二傻眼。 与此同时,他手里被晃了三圈的追风,拍腾着翅膀摇摇晃晃的往苏芩那边跑去。 “呜呜呜……”追风眼睛里鼓起一泡泪,摇摇晃晃的,终于是到了苏芩身边。 “苏相,不是,不是你看到的那样。”阿二连连摆手,指了指破了的水缸,“是追风他们弄坏了我的水缸,我一时气不过才……也没想着……” “这么大的水缸,追风有能耐给弄裂了?”苏芩一脸“你当我是傻瓜”的表情。 阿二指了指麻雀等,“还有它们。” 麻雀一个个学起追风大人,眼里含了泪,摇着头,一脸委屈的看苏芩。 “记得我说过,不许你动府里的任何东西,现在,你,立刻滚蛋!” 阿二傻了眼,这都是什么世道,没欺负了的是他,倒霉透顶的是他,现在要被赶出府里的也是他。 “唧唧……” 追风揪住苏芩的衣服,指了指阿二,又指了指它,一脸渴求。 “你的意思是,想让他留下来?”苏芩问。 追风点头。 阿二不敢置信的抬头瞧着追风,他实在是没有想到,害他的罪魁祸首,到最后竟然会帮助他! 追风,爷错怪你了,今后,爷保证不生你的气,有什么好吃的第一个想着你。 什么是患难见真情,这就是! 章85:都在打算盘。 患难见真情? 追风扭过头来,对着阿二笑的没心没肺。 患难之时捅上数刀的真情,可不令人感动嘛! 阿二,你放心哦,俺会带着俺的弟兄们好好地疼爱你的哟。 苏府的一切是那么的和谐。和谐?! 然而,皇宫之中,却是一片纷乱。 自从接到了展沐风会杀进皇宫来的消息之后,拓翼便有些惶惶而不可终日。毕竟展沐风的战斗力,可是举国共睹的。 将北仓打的俯首称臣,再不敢凭着有精良武器就嚣张无人的上将军,能是一捏就软的软蛋?! 扯! “小福子,御林军侍卫长可是到了?” 守在外殿的福公公听得传唤,悄悄地翻了个白眼,飞快的走近殿内,“回皇上的话,奴才已经派人去通传了,想必御林军侍卫长这会儿已经在路上了。” “想必?”拓翼斜眼瞪他,眼中带着不怒自威的气势。 “奴才这就去看。” 拓翼抿着唇,一言不发。 福公公从御书房里出来,穿过一条小径,抄了近道,正好在御花园碰到了御林军侍卫长。 “福公公。” 御林军侍卫长李昌拱手道,对于这位皇上跟前的大红人,他们可是轻易不敢得罪的。 福公公摆了摆手,飞快的迎上前,虚还一礼。 他礼数周到,进退有度,并不仗着天子的宠爱恃宠而骄(?)是以朝中大部分人对他的印象都很是不错。 “李大人,皇上都等的不耐烦了,催着老奴赶紧来请。” “啊?那我的赶紧去。”御林军侍卫长李昌惊叫一声,提了挨着地的袍子,飞一般的在御花园里穿梭。 “李大人,走这边,这边近一些。”福公公喊住他,指着方才来时的捷径道。 一刻钟后,御书房前。 御林军侍卫长李昌整了整衣冠,再三的对福公公道了谢,这才进到御书房内。 自从拓翼立了皇长孙为皇太子之后,后宫对于拓翼的动向就十分的关注。 饶是拓翼在宫内布下了天罗地网,到处都是他的眼线。然而,有钱能使鬼推磨。更何况,人心最是容易变化,被有权势财力的宫妃和皇子们暗中收买的,自然也是不少。 是以,皇帝急着召见御林军侍卫长李昌一事,在李昌进到御书房的那一刻,也同样传到了各个后宫里头。 中宫皇后居所,凤仪宫。 金色凤钗的女子,手里捧着一本佛经。 “娘娘,皇上紧急召集李昌,莫非是宫里要发生大事了?”皇后心腹容嬷嬷悄声道。 皇宫低着头,眼睛瞧着手中的佛经,似乎没有听见容嬷嬷在说什么。 “娘娘?太子殿下故去,您膝下就只有皇太子殿下了。若是宫里发生了什么大事,皇太子殿下出了事,您这往后,可怎么办那?”容嬷嬷说着,拿了帕子开始拭泪。 “啪。” 手中佛经放下,皇后抬起脸,一张十分年轻的面孔,却是死气沉沉。 “本宫已经失去了儿子,绝不会再失去孙子。” 见皇后娘娘听进了自己的劝诫,容嬷嬷一脸喜色。 “娘娘,那咱们现在该怎么做?” “你让人继续探听消息,另外,你带着可靠的人亲自将皇太子给本宫带来。” “哦,皇后已经命容嬷嬷将皇太子叫回凤仪宫了?”昭阳殿,玩弄着血红指甲的皇贵妃似笑非笑的道。 一袭枚红色的华丽宫装迤逦曳地,金线镶边的织花锦缎上,是上好的苏绣牡丹。朵朵雍容,极是不凡。头上朱玉环钗,斜插金色步摇,尽显华贵。 “贵妃娘娘,那我们该如何行事?” “不急,等着看好戏便罢。”皇贵妃轻笑道,笑容妖艳璀璨,笑声说不出的魅惑诱人,也难怪会被拓翼封为皇贵妃。 宫人一头雾水,迷惑不已,却是不敢详问。 皇后的凤仪宫与皇贵妃的昭阳殿,是两种不同的气氛,而容妃所在的昭兰殿,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不同于凤仪宫和昭阳殿的冷清,昭兰殿今日却是有三位主子。 一位是昭兰殿的主人,容妃;一位是永和宫的端妃;还有一位是扶兰殿的宛嫔。 容妃和端妃膝下皆有一子,分别为六皇子和七皇子,宛嫔运气要好一些,膝下有一儿一女,儿子为九皇子,女儿却是皇上最为宠爱的公主,孝贤公主。 “两位妹妹怎么今儿个得空到我宫里来了?” 主座的容妃瞧着两人,笑着道。 主座正对着门,为主人之席,乃是容妃。主座左右,各坐着端妃和宛嫔。 端妃以帕掩面,笑不露齿的道:“难道没事,就不能来看看姐姐了?” 容妃笑容不减,“两位妹妹国色天香,都是极受皇上宠爱之人,尤其是宛嫔妹妹,皇上更是喜爱至极,平日里下了朝便是要过去坐坐的,哪里有机会到我这里来?” 一句话,便是在端妃和宛嫔之间埋下了一根刺。 “姐姐说笑了,论国色天香,除了皇后娘娘和皇贵妃,谁又能够比得上容妃姐姐,皇上不过是贪图一时的新鲜罢了,说起最受宠的,还是姐姐。上一次,北仓国刚刚进贡来的仅此一串的巨大珊瑚珠,皇上便是皇后和皇贵妃都不曾赏赐,第一个便是给了容妃姐姐。” 宛嫔不慌不忙的笑着说。 端妃搭腔道:“是啊,容妃姐姐,比起在皇上心头的位置,我们姐妹可是比不过容妃姐姐的。” 三人彼此娇笑着,面上一派祥和,心内却是暗流涌动。 “容妃姐姐,我听说皇上将李昌给召进了御书房。” 片刻后,端妃小声的开口道。 容妃眨了眨眼睛,轻笑,“李昌掌管整个御林军,皇上将他最是再正常不过了,这没什么好稀奇的。” “容妃姐姐,话可不是这么说,这一次,很不一样。” 端妃接着道。 “哦?” 容妃抬眼,一脸的狐疑。 宛嫔看向众人,吩咐道:“你们都下去,这里用不着伺候了。” 容妃宫中众人看向容妃,见她点了头,这才无声的退了下去。 “有何不一样?” 待众人走后,容妃问道。 端妃止住笑,声音很轻,“皇上,怕是要有所行动了。” 一句话,蕴含着诸多信息。 皇上要行动?对谁? 是威风当头的上将军?还是诸位蠢蠢欲动,会威胁到皇太子地位的诸位皇子?亦或是其他有野心之人? “什么行动?” 沉默了一会儿,容妃接着问道。 端妃摇头。 宛嫔开口,“详细的,我们就不知道了。皇后那里,已经将皇太子给接进了凤仪宫。至于皇贵妃,倒是没什么动静。” “我知道了,多谢两位妹妹告知。” 端妃眉头轻蹙,“容妃姐姐,六皇子聪慧过人,连太傅都称之为国之栋梁,姐姐就不想为六皇子搏一搏?” 容妃跳起身,一脸怒容,“端妃,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当着皇上的面,你敢再说一次吗?” 端妃吓了一跳,没料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顿了顿,也是怒了。 “既然容妃姐姐不领情,那我们就告辞了。” 甩袖,端妃起身,携着医生怒气离开。 宛嫔匆匆的对容妃福礼,跟上她。 “娘娘?” 容妃身边的一个宫人进到殿内。 “将本宫当枪使,本宫才没这么蠢。且不说皇上这次是何动机,便是皇上有所行动,我也不能做些什么。” “娘娘,这是为何?” 容妃看向窗外,幽幽的道:“倘若这是试探呢?” 宫人恍然大悟。 若是试探之举,有所异动的皇子,必定会被皇上所厌弃,到那时,便彻底的失去了登上那个位置的可能了…… “贱人,好心相告,她竟然不领情!” 曲径通幽的桥廊上,端妃愤怒的揪着桥边冒出来的荷叶,揉得稀碎。 宛嫔心头咯噔一声,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么好的机会,她们不要,我可不会放过。宛嫔妹妹,我且问你,你与我是否是一条心?”端妃直直的看向宛嫔。 宛嫔点头,“是,我也姐姐一条心,姐姐要做什么,我愿赴汤蹈火。” “好!”端妃握住她的手,“等七皇子登上了皇位,我一定请他封九皇子为亲王,孝贤公主嫁一户好人家。” “多谢端妃姐姐……” 三日时间,一晃便过。 拓翼端坐在御书房内,一手拿着皱折,一手握着御笔,心内沉静。 该布置的,他都已布置妥当,接下来,只等猎物落网,一网打尽! “嗡。” 把剑声穿透厚重的殿门传进耳朵里,拓翼抬头,吊三角眼眯了起来。 终于是来了。 须臾,殿门被踹开,百来个黑衣人杀进殿内,对着拓翼直扑而来。 拓翼扬手,立刻的,大开的殿门啪的一声重重合上,与此同时,御书房安置的巨大屏风后,闪出两排拿着盾牌的御林军,弓箭手站在盾牌后,绷紧的长弓对着黑衣人的脑袋。 “撤!” 见此阵仗,为首的一个黑衣人大声的道。 刷刷刷,箭矢如雨点一般的落下。 百来个杀进御书房的黑衣人顿时成了瓮中之鳖,被源源不断的箭矢射成了刺猬。 眼见着差不多了,拓翼抬起头。 所有弓箭手停住,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拓翼居高临下的瞪视被刀剑架住了脖子的一个黑衣人,冷冷的道:“说,谁派你们来的?” 黑衣人眼神一变。 众人察觉,立刻将拓翼给护在身后。说时迟,那时快,掉着一口气的黑衣人,一个个咬碎含在口中的毒囊,倒地身亡。 “皇上,都死了。” 李昌检查了众黑衣人死状,跪在地上禀报道。 拓翼面色阴沉。 众人都低着头,不敢看向他。他虽然一句话也没有说,可周身散发的怒气,却是叫人无法忽视。 “去上将军府,捉拿展沐风。” “是,皇上!” 李昌领命,带着人大步的往上将军府而去。 待人走后,十几个黑衣人却是骤然出现在御书房内。 拓翼大吃一惊,正要喊话,却发现脑子一阵晕眩,眼前一黑,他直直的往后倒去。 什么时候,他竟然种了迷香? 等拓翼再醒来的时候,自己竟然在一个很黑很黑的地下室里,老鼠吱吱吱吱的声响不断传来,到处都是发霉腐烂的味道。 “哗!” 一盆又酸又臭的水朝着他脸上泼下,只将才醒了过来的拓翼又给熏晕了过去。 晕过去之时,他听到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就这么捆着他是不是太便宜他了点?” 这声音,怎么听怎么像是福公公! …… 李昌一从御书房里出来,各个后宫便是得到了消息。 凤仪宫,皇后正瞧着皇太子写字。 “娘娘。”容嬷嬷走到殿内,恭敬的行礼道。 皇后摸了摸皇太子拓海的头,一脸慈爱的道:“你先写着,祖母去去就来。” 拓海站起身,像模像样的对皇后行礼,“祖母忙自己的便是了,孙儿定好好练习。” 皇后深感欣慰,大步的朝着殿外走去,回到寝居内。 “娘娘,御书房今儿个来了刺客。” 容嬷嬷一脸紧张的道。 皇后眯了眯眼睛,“刺客?李昌现在呢?” “李将军带着人去了上将军府。” “这刺客,是展沐风?”皇后道。 容嬷嬷并未答话。 “呵呵,原来如此……” 半响后,皇后突然笑了起来。 “娘娘,您笑什么?” “呵,难怪急着召见李昌,原来竟是想要除掉展沐风这头尚未长成的狼!”昭阳殿,明艳不可方物的女子咯吱咯吱的轻笑道。 “皇贵妃?” “将二皇子给本宫叫过来。” “是,皇贵妃。” 片刻之后,一身绛紫色朝服的男子进到昭阳殿。 “儿臣参见母妃。” 皇贵妃挥退众人,拉着二皇子挨着自己坐下, “炆儿,今日御书房发生的一切,你可是听说了?” 二皇子笑着点头。 “那,你有什么打算?” “母妃,儿子想离开京城。” 皇贵妃跳起来,提高了音量,道:“你要离开京城?” “是的,母妃,还请母妃帮帮儿臣。”二皇子一脸坚定。 皇贵妃撇开脸,“那,皇太子那边呢?” “宫内有母妃在,儿臣放心。” “好,”皇贵妃心内一阵激动,看向二皇子,“你尽管放手去做,宫里头,母妃会帮你。该扫清的障碍,该打点的人物,母妃一个都不会落下。” 章86:对王者的臣服! “多谢母妃。” 二皇子对着皇贵妃深深作揖,“母妃,儿臣先告退了。” 光贵妃有些哀伤的瞧着他。 “才来母妃这儿,你就要走了吗?” 二皇子神色淡然,“母妃,我们有的是将来。” 皇贵妃笑了,“也是,未来相处的日子还长着,母妃等着那一天。” 二皇子很快的从昭阳殿离开,没多久,皇贵妃便是让心腹将忠心可用的人叫了过来。 永和宫。 端妃和宛嫔屏退左右,两人悄悄地在殿里头说话。 “行次失败了。” 端妃一脸惶然,她最怕的便是拓翼会查出这其中有她的人。 相比端妃的惶然无措,宛嫔倒是要更显的镇定一些,开口道:“端妃姐姐,李昌现在往何处去了?” 端妃摇头,吩咐了人出门打听。片刻后,打听消息的人回了永和宫。 “是往上将军府去了,端妃姐姐,你大可不必担忧,皇上怕是将这次的刺杀,算在了上将军的头上。”宛嫔听罢,沉声道。 端妃眉间暗喜,旋即又皱起眉头,“这万一,皇上查到我们的头上来……” “那些人,端妃姐姐可是处理干净了?” “你的意思是……” 宛嫔深深地瞧着她,“端妃姐姐,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端妃神色不明,这次派出去浑水摸鱼刺杀拓翼的人,十中有九,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如今行次失败,处理掉这些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心腹,着实是叫人割肉般的疼痛不已。 “端妃姐姐,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 宛嫔一言,犹如当头棒喝,叫端妃清醒过来。 “你说的对,”方才还犹豫不决的眼眸变得阴狠无比,“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端妃姐姐,我先走了,这阵子,姐姐不要行动,以免叫人抓住了把柄。” 端妃点头,一脸感激的拉住她的手,“宛嫔妹妹,幸亏有你在。” 宛嫔柔柔一笑,又恢复了之前的娴静温柔,好似方才说出“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的人,不是她一般。 “端妃姐姐,你我是好姐妹,若是没有姐姐的提携,又如何能有我今日的风光,姐姐大恩,妹妹断然不敢忘记。能为姐姐做点儿什么,妹妹很是开心。”宛嫔福了福身子。 端妃拉着她,将她送到门外,这才进了屋里。 留在殿外的一众宫人,跟在宛嫔的身后,往扶兰殿走去。 扶兰殿是离拓翼所住的御书房最为偏远的一个宫殿,却是环境清幽,殿内种满了兰花。 宛嫔才走到扶兰殿门口,扶兰殿内大大小小的宫女太监便是跪在门口等候了。 “见过宛嫔娘娘。” 宛嫔笑了笑,“都起来吧,不必多礼。” “娘娘,您累着吧,快进殿内歇息。” 一个穿着粉色宫装的丫头站起身,几步走到宛嫔身边,搀扶着她的胳膊。 其余宫女神色未变,这是扶兰殿里最得宛嫔娘娘宠爱的宫女,银蓝。 主仆两个进到殿内,穿过一道宽敞的屏风,往里间走去。 “你留在扶兰殿有无发现?” 宛嫔极小声的道,音量只有屋内的银蓝能够听得见。 银蓝点头,“我让流珠去厨房拿东西,她去了许久,回来的时候,裙摆上沾了海棠春。” 宛嫔神色一暗,“流珠果真是皇贵妃的人。” “还有,紫儿偷偷去了凤仪宫,梅儿去了端妃的永和宫。” 宛嫔神色不明。 银蓝悄声问道:“娘娘,你打算怎么处理她们三个?” “什么都不做。银蓝,你就当不知道她们的底细一般待着。” “娘娘?”银蓝一脸疑惑。 “她们既然是皇后、皇贵妃还有端妃放在我这里的眼线,若是她们走了,皇后等人还会送其他的人过来,又或者说,这扶兰殿里还会有其他的人给皇后等人传递消息。如此,我又何必打草惊蛇。” 银蓝点头,“娘娘,奴婢明白了,往后,奴婢会好好地盯着她们三人,且不叫她们三人发觉。” “好丫头,有你在,我这心里就踏实多了。”宛嫔瞧着银蓝,笑的开怀。 银蓝也跟着她咧开嘴巴,无声的笑起来。 片刻后,宛嫔脸上笑容减淡。 “娘娘,您今天去端妃那里,可是被她疑心了?”银蓝关切的问道。 宛嫔摇头,“这倒没有。” “那,娘娘是担心什么?” “后宫已是如履薄冰,前朝更是凶险万象,我真怕自己一个不慎,不但自己死无葬身之地,还会牵连了九皇子和孝贤。” 银蓝握住她的手,“娘娘,不会的。” “但愿如此吧。”宛嫔幽幽的叹了口气。 与端妃交好,无异于是与虎谋皮。 然而,出身低微的她,没有强大的母族做后盾,她一个小小的妃子,得到皇帝的半分宠爱,已经是后宫众矢之的,更别说是给自己的儿子争上一争了? 除了与她人结交,她再无其他的办法。 好在端妃此人骄纵跋扈,自以为是,头脑并不聪明,此刻与她相处,倒也不是特别危险。 然而,没有自己的势力支持,依附她人,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悄悄地去问九皇子,他可是联系上了可用的大臣?” 银蓝点头,悄悄地出了扶兰殿。 生长在兰花丛中的一颗刺槐树下,一个宫女悄悄地注视着银蓝的行踪,往一条隐秘的小径走去,七绕八绕,最后停在一处汩汩流动的活泉旁。 “叩叩叩。” 不起眼的宫女对着石壁轻轻地敲了三下。 须臾,石壁的另一边,走出了一个同样毫不起眼的宫女。 “扶兰殿的银蓝,去找了九皇子。” “嗯,继续盯着,小心行事。” 宫女点头,沿路返回。 等她走后,另一个宫女也悄悄地离开,一炷香后,出现凤仪宫的偏殿内。 “想不到一向温婉柔弱的宛嫔,竟然是如此的不简单。” 容嬷嬷感慨。 皇后眼皮未动,冷哼道:“宫里的女人,若是真的像看上去那般简单,如何能活到现在?”曾经的纯真,美好,早已随着宫内的明争暗斗消失殆尽,就连她,也是如此。这双白净的,好似云朵一般的手,染上了看不见的血红。 一场无形的硝烟,随着拓翼遇刺一事,渐渐地拉开了帷幕。 不管皇宫是如何的明争暗斗,此刻的苏府,却是一派祥和。 不过,祥和中,有一个人,却是异类。 “混蛋混蛋混蛋!” 阿二指着在枝头盘旋的追风,以及由它带领的众鸟,小声的仰天咆哮道。 他不敢大声了,深怕一个音量大,便是会惹来了苏芩。 阿二狠狠地瞪视着拿屁股对着自己的追风,心头气的不行。 亏得他还以为追风转了性,和他是铁哥们,患难见真情。 啊呸! 这混小子分明是拿他耍乐子! 瞧瞧,瞧瞧,这满院子的鸟屎,还怎么让他睡觉? 连着三天了,三天了啊,院子里的鸟屎清了,它们又拉,拉了自己再清。 然而,他只有一个人,两只手。 追风却是一群鸟,无数只鸟屁股! 俗话说,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双拳抵抗数鸟?! 但是,这还不是叫阿二最呕的! “楚楚,今天开始练沙包了,昨儿个你练了十下,我今天要练二十下。” 远远地,传来清清的说话声。 阿二脸色刷的一阵惨白。 来了来了,那两个恶魔来了! 阿二拔腿便是要跑。 这两个恶魔,什么地方不选,偏偏要在这个被追风等众鸟拉满了鸟屎的院子里把他当沙包揍。 苏芩说了,让他当沙包,给清清和楚楚练功用的沙包。 阿二虽然蠢,却没有蠢到真的乖乖给人当沙包揍的份上。 主上的意思是,让他无论如何都要留在苏府,保护苏相,可没说让他挨揍。更何况,若是他挨了揍,主上和阿大知道后,必定会嗤笑。 到时候,面子丢了,里子也没了,阿二才想哭死哩! 脚尖在树枝和瓦片上起落,阿二得意一笑,随想,眼前却是出现了一道黑压压的鸟墙。以追风为中心,一尺高的鸟墙挡住了阿二的去路。 “唧唧唧!” 众鸟随着追风高声嘶鸣。 来啊来啊,来打我啊,动手啊,吼吼吼! 阿二憋屈的转身,改变路线。 要是没有苏芩的那句话,他是真的会将这群鸟给扒光了毛,烤了吃! “唧唧唧!” 哈哈,怂货!没用! 可恶的人类,你们拿弓箭射杀我们的族人和同胞,我们要为弟兄们报仇! “唧唧唧!” 弟兄们,冲啊,啄他,糊他一脸屎! “走开走开,混蛋!” 接二连三的鸟喙朝着阿二的脸飞过来,将阿*得好不狼狈。 在追风的带领下,这群原本智商不高的鸟一个个变得无耻又流氓。 专门对着他身上最脆弱的地方下手。 脸,小弟弟,无一幸免。 亏得他身法灵活,若是换了他人,不是毁了容,就是断子绝了孙。 追风等鸟的一番举动,对清清和楚楚极为有利,二人才走到院子里,便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将阿二逮了个正着。 可怜的阿二被鸟欺负了,现在又轮到被清清和楚楚这两兄弟糟蹋了! 清清一个左勾拳,阿二又闪。极快的,楚楚的右勾拳出手,阿二身子往下一蹲。 “啪嗒!” 头上一热,身子一寒,不用摸,阿二也知道那是什么。 这几天里,他可是每时每刻都接受着追风“爱的洗礼”。 “追风,干得好!” 楚楚朝着天下盘旋的某胖鹰竖起大拇指。 原本因为他是展沐风的宠物而各种看起来不顺眼,在经过了划清界限同仇敌忾之后,冰雪消融。 得了夸奖,追风心情大好,咻咻咻的一阵俯冲,指挥者弟兄们一个个上。 万千鸟粪从天而降,阿二一边狼狈的闪躲,一边还要招呼清清和楚楚的暗招。 人,鸟,各有章法,也各自改变。 阿二一脸悲愤,与此同时,他的身形、步法、动作,比之以前更是提升了百倍不止。 清清和楚楚以前稍显累赘的功夫,如今更能准确有效的出招,最快的达到效果。 追风等鸟,命中率也由以前的百分之十,提高到了现在的百分之五十,而且还有隐隐上升的趋势。 苏芩站在自己院子的大槐树上,悄悄地注视着这一切,唇角满意的勾了起来。从树上跳下,她大步的往清清楚楚等人所在的院子走去,停在院子入口。 发现主人的身影,追风鸣叫一声,便是羞涩的窜进苏芩的怀里,各种蹭啊蹭啊蹭。 苏芩一脸黑线,提了它的后颈,“擦屁股了没?” 院内狼狈闪躲的阿二狂笑不止,“哈哈哈哈哈!” 追风怒瞪,回头可怜的瞧着苏芩,“唧唧唧唧。” 我才没有拉屎,是让弟兄们做的,我没有。 追风看向因为苏芩到来而停下动作的弟兄们,“唧唧唧。” 弟兄们,给我扁他。 声止,所有的鸟儿都朝着阿二集中飞去。 它们分工明确,配合有度,一个走了一个接着上,丝毫不给人喘息的空隙。 没有料到群鸟竟然还有这样的战术,阿二一时之间没有找到有效的突破口,分分钟便是被众鸟给覆盖住,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屎人”。 清清和楚楚捏住鼻子,走回苏芩身边,一脸嫌弃的瞧着“沙包”,同时心有余悸的看向追风。 想不到,这只胖鸟竟然还藏了这么一手,若不是大人来了,想必他们也是看不到的…… 如今是同仇敌忾,等敌人走后,往后可是不能得罪这只胖鸟! 必须不能! 清清和楚楚彼此交换了一个彼此都懂的眼神。 相比较于阿二的愤怒,清清和楚楚的顾忌,苏芩瞧着追风,却是激动又兴奋。 “追风,你什么时候学会了排阵?” 被主人火热的视线直视,追风简直要幸福的晕了过去。 “唧唧唧。” 是孙子兵法。 苏芩抱住它,它知道追风聪明,识字,懂人话,可是她没有想到,追风竟然聪慧到了如此地步。 孙子兵法,它只是跟在自己的身边,瞧着自己看那本书,竟然会将书上的灵活运用。 这着实是不小的收获。 暂且将心头的兴奋和激动压下,苏芩看向院内的阿二。 众鸟还未停止,显然它们很是忠诚,没有追风的命令,轻易是不会收手的。 “追风,可以了。” 苏芩看向追风。 追风点头,朝着众鸟高鸣,“唧唧唧唧。” 王者一般的鸟叫声,叫众鸟臣服,一个个退在树梢,崇敬而敬畏的瞧着站在苏芩掌心的追风。 扑唰唰。 远远地,传来了振翅声。 奇怪的一幕,叫苏芩等人睁大了眼睛。 伴随着追风不止的高鸣声,从遥远的天边,飞来了各型各色的鸟儿,黑压压的一片,如乌云遮盖,叫人叹为观止。 院内众鸟一阵兴奋。 它们禽鸟界,从未有这样伟大而聪慧的王者! 这是众鸟向王者的臣服! 苏芩瞧着这一幕,脑子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追风,也成长了。 在指挥者众鸟与阿二斗智斗勇的时日里,激发了它无限的潜能,率领众鸟有条不紊的攻击阿二这一刻,便是潜能最大化的一刻。 这一刻,引得众鸟臣服! “唧唧唧!” 宽敞的丞相府后院,因为众鸟的到来,显得异常的狭小拥挤。 追风离开苏芩的怀抱,飞上天空,盘旋数十圈。众鸟也跟着它飞旋,却是比它要低上许多,就好似最高空,只是属于王者的领域,而它们,是为了王者的气度而折服的臣服者。 “唧唧唧。” 追风停下,落在房顶。 众鸟也停下,落在枝头。 追风的亲信,由翠鸟带领着,伸开翅膀,低下头,对王者表示尊敬。 其他鸟儿见状,纷纷效仿。 “唧唧唧。” 追风又是一阵长鸣。 紧接着,所有的鸟儿,包括翠鸟等亲信在内,都拍腾了翅膀飞向天空,消失不见了。 空气中满是鸟儿振翅飞向中,不小心掉下的各种羽毛,其中有些更是当世十分之稀奇宝贵,千金难求的羽毛。 追风重新回到苏芩身边,脑袋贴着她的胸口,各种蹭啊蹭啊蹭。 卖萌打滚求抚摸状,一招粉碎了众人对它是鸟之王者的即视感。 尼玛,这落差也太大太大了,连整条银河的长度都没法相比。 清清和楚楚一脸黑线,方才从追风身上看到的王者之气,绝对是自己眼睛抽了筋! “阿二,你可以回去了。” 呆怔中的阿二一阵紧张。 这话一出,清清和楚楚都变得兴奋起来,倒是在苏芩怀中各种卖萌求爱抚的追风僵硬了一下,扭头看向“屎化”的阿二,各种不舍。 “苏相,你,你要赶我走,我没犯错啊。”他紧张的道。 苏芩轻声笑着道:“我这里,一有追风,二有清清和楚楚,三,”她指了指自己,“你和你的主子大可放心,这天下,尚且无人能伤得了我。” 这倒是! 阿二觉得,苏芩这话甚是有礼。 追风的能力,他方才是见识了。至于清清和楚楚,这几日来的过招,彼此的底细,都有所体会。而苏芩,她当初陷入魔障之时的气势,除了主上能够阻挡之外,怕是无人了。 “回你主子身边去。” “是,苏相。” 阿二起身便是要走。 “等等。”苏芩叫住他。 阿二身子一顿,奇怪的看向苏芩,莫非是耍他? 不怪他这么想,实在是这阵子经受的都是被耍的待遇,无怪他如惊弓之鸟,草木皆兵。 “你身上,还是清理一下为好。” 阿二低头看了自己一眼,好臭,差点就忘记了。 “多谢苏相。” “清清,楚楚,吩咐所有人打水过来,往他身上直接浇了。”丢下这句话,苏芩抱着追风离开。 较远的脚步声里,风送来了她兴奋而激动的细语,“追风,你真厉害,对了,除了飞禽,你能不能指挥鸡鸭鹅,跨界的行不行,比如说狗……” 众人一头黑线。 大人,追风只是一只鹰!统领鸟界,本就是它的天命,虽然稀奇,倒也是情理之中。这要是连鸡鸭鹅狗都能指挥了,也太逆天了吧! ------题外话------ 明儿个万更哟~更新时间在晚上八点半~敬请期待^w^ 章87:大人,请收下小子们的膝盖! 地牢。 长长的甬道尽头,是用玄铁铸造的监牢,专用来关押身份、地位、武功皆是一流的危险分子。 展沐风被带到了这里。 “你们仔细的看着,若是人跑了,皇上那里,你们知道该怎么交代!” 李昌对身后站着的牢头等人吩咐道。 牢头唯唯诺诺,点头哈腰,“多谢李大人提醒,小的一定会牢记。” “嗯。” 李昌点头,带着人浩浩荡荡的离开,牢头恭恭敬敬的将他送出去,不敢有半分怠慢。 吱吱吱吱,天牢里,老鼠抱着不知道烂了多少年的大米,欢快的唱着歌儿。 展沐风皱了皱眉,无语的瞧着前方铺就的一些干草,以及干草上若无旁人,嚣张无比胖老鼠。 “吱吱吱吱。” 察觉到被人注视,胖老鼠抬起脸,龇牙尖叫。 展沐风扬手,啪的一声,胖老鼠浑身无力的倒下。 世界终于清静了。 展沐风一脚踢开晕死过去的胖老鼠,寻了一个干净的地方盘膝坐下。 片刻之后,牢房门口出现一个人影。 “主上。” 人影跪在地上,低声道。 展沐风睁开眼睛,脸色不悦,“你怎么来了这里?” 阿二心头一阵委屈,主上这一脸嫌弃的模样,实在是叫他好心塞。 “主上,是苏相叫我过来的。” 展沐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冷冷的嘲讽道:“我倒是不知,只是几日的光景,你倒是换了主子。” “主上……” 阿二失语。 “主上,其实是苏相用不着我,才将我赶了出去。” 阿二坏心的道,就不信这么说了,主上还会阴阳怪气的对着他,仿佛他做什么都是错一般。 真是好没道理! 跟了一个任性的主子,他也很难做啊。 牢房内骤然掀起一阵冷风,展沐风便是那冷风的中心。 这结果,还真是……叫他方才的郁闷一扫而空了! “你既如此无用,留在我身边亦是累赘,你这就回老林去。” 阿二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人果然是不能有坏心思,不能说坏话,做坏事。 要遭报应的! “主上,方才的话都是阿二胡诌的……” 阿二可怜兮兮的说道。 展沐风一脸阴沉的斜视他。 阿二硬着头皮,接着道:“主上,阿二在苏府的这几日,苏相无时无刻不在念叨主上。” “此话当真?” 变重的喘气中,传来展沐风急切的话。 阿二重重点头,“真,比金子还真。”只不过,这念叨的内容嘛……展沐风怎么送了个蠢货过来,当她这里是收容所了;才被开除了,往后也没了俸禄,这府里头吃的用的穿的都要银子,多一个人多一张嘴,展沐风净知道给她添麻烦……咳咳,这些就烂到自己的肚子里,不要让主上知道好了。 “呵……” 天牢里传出男子悦耳的笑声。 趁着展沐风高兴,阿二接着道:“主上,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接下来嘛……等着看好戏便是。” 看好戏? 阿二一头雾水。 不过很快的,他就知道展沐风这话是什么意思了。 李昌从天牢里出来,一刻不停的便是入了宫,给拓翼复命。 御书房门外,福公公站在那里。 “福公公,皇上可是在御书房里?” 福公公笑着点头,“是呢,皇上已经等候李将军多时了!” 等候多时? 让皇上等人,后果很严重。 “劳烦福公公告知,皇上等候末将多久了?”李昌不安的询问道。 福公公甩了甩臂弯里的拂尘,瞧着自己的指甲,笑着道:“也没多久,大约就是一盏茶的功夫吧。” 一盏茶的功夫? 李昌再不敢多呆,对福公公道:“劳烦福公公通传一声。” “御林军李昌到。”福公公高声唱喏。 紧闭的厚重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被挡在门外的金色阳光,随着渐渐打开的门缝,爬上御书房高高的门槛,肆意的落在御书房内的每一个角落里。 李昌低头弓着身子进到殿内,跪在地上,行叩首礼,“微臣李昌,叩见皇上。” “平身。” 听不出喜怒的嗓音从头顶传来。 李昌慢慢的站起身,抬起脸悄悄地看了眼拓翼,却见他面无表明,心头更是不安。 “展沐风可是被你抓到了天牢里?” “是。” “混账!” 怒吼声,忽然就从头顶上传来,吓了李昌一跳,他下意识的抬起头,辩解道:“皇上,这不是您的意思……” “朕的意思?朕什么时候下了圣旨,让你将展沐风给关押了。” “这……” 李昌失语,他的确是拿不出身子的,因为拓翼就是口头对他说了一下。难道因为是口头说的,皇上现在要反悔了? 怎么可以这样? 出尔反尔,这可不是为君之道! 李昌有点儿气愤。 “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抓展沐风入天牢,来人,将李昌给朕拿下。” 一声令下,御书房内便是窜进几个御林军,左右列队,将李昌给按住。 李昌傻住了。 他看向高台上的拓翼,瞧着他面无表情的脸,忽然间又有点儿明白了。 或许,皇上是有别的打算,这打算是什么,皇上事前不与他商量,必定是十分慎重之事。 李昌低下头,乖乖的让御林军拖走。 御书房内的变故,很快的传到各宫。 凤仪宫。 “娘娘,皇上严惩了李昌,将上将军从天牢里释放了出来,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老奴真是越看越看不明白了?” “哼,”皇后冷笑,“看不出来吗?身在局中,反受其乱。” “娘娘的意思是?” “看着吧,这个后宫,还有心怀异动的皇子,皇上也该清理了。” “啊?” 容嬷嬷捂住自己的嘴巴。 皇后看向她,淡漠至极的眼眸里,尽是嘲讽之色,“不敢置信吧?起初,我也不信。虎毒尚且不食子,做夫亲的,那里会杀害自己的儿子。可是,在天儿死去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什么虎毒不食子,都是假的,假的!” 砰!啪! 桌上的杯子全都被扫落在地,噼里啪啦,碎成了无数片。 “娘娘……” 容嬷嬷一脸惶恐的看着她,“你的意思是,太子的死,太子的死……” “天儿并不是畏罪自杀。天儿,是被人逼死的啊!那个人,就是他的父亲!” “为什么?太子殿下并无弑父夺位之心,皇上为何,为何……” “天儿没有,可是他的那群谋臣,却是不甘心蛰伏半辈子,天儿被人蛊惑,事情败露之时,已知晓迷途知返,往后在东宫内老死一生。然而,那个人却还是不肯放过他!” “娘娘,您要保重身子啊……” 瞧着一脸哀伤的皇后,容嬷嬷伤心的道。 皇后摇头,“我不会倒下的,我会好好的活着,替天儿,替皇太子好好的活着。容嬷嬷,吩咐下去,凤仪宫内众人,这阵子都要安分守己,若是被本宫发现任何人有不轨之心,一律杖毙!灭族!” 容嬷嬷心头跳了跳,皇后也变了,变得比以前更冷、更硬、更狠了! “是,娘娘。” 容嬷嬷召集了凤仪宫内所有宫人,将皇后的话变本加厉的复述了一遍。 凤仪宫内一片死寂,宫人们神色惶然,惊惧不安。 相较于凤仪宫的死寂,昭阳殿此刻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烦躁和沉闷了。 皇贵妃涂满了鲜红丹寇的指甲,来回的刮弄着一只鲜红水嫩的苹果,苹果身上布满了交错的灰色划痕。 忽然的,皇贵妃抓住苹果,用力的往地上一扔。 苹果滚了几滚,瑟瑟发抖的停在桌腿边上。 “娘娘……” 宫女们跪在地上,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展沐风竟然又被放出来了!有这么一个危险分子在,对炆儿迟早是一个威胁。”二皇子曾经告诉她,他拉拢过这位崭露头角的战神之子,谁想他竟然是敬酒不吃吃罚酒,拒绝了他! “替本宫更衣,本宫要去见皇上。” 玫红色的百花云锦披上身,雍容华贵的发髻斜插三支金步摇,皇贵妃被人搀扶着上了御撵,四平八稳的抬着往御书房走去。 才一刻钟,便是到了。 福公公见她过来,连忙跪在地上,行礼道:“见过皇贵妃娘娘。” 皇贵妃不屑的下了御撵,道:“起来吧。皇上可是在里头?” “回娘娘的话,在。” 皇贵妃大步往里面走去,却是被福公公给拦下。 皇贵妃当即发飙:“大胆的狗奴才,你竟然敢拦着本宫?” “贵妃娘娘,皇上此刻正在批阅奏折,任何人不得打扰,烦请贵妃娘娘回宫。” “啪!” 重重的一巴掌甩到福公公脸上,同时留下一道被指甲划破的长长血印。 “本宫有要事禀报皇上,耽误了皇上的大事,你几个脑袋都不够砍。” “这……” “死奴才,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将这个拦着本宫的阎狗给踢开!” “是,娘娘。”跟在皇贵妃身后的宫人忙不停跌的将福公公给拉住,却是不敢照着她的话,真正踢福公公一脚的。 没了障碍,皇贵妃大摇大摆的进到御书房内。 福公公还在殿外无奈的大喊,“娘娘,不可啊,皇上是会怪罪的……”垂眸,眼睛里却是一片漠然,以及仇恨! 死女人,竟然敢打我,你等着! 御书房内,拓翼放下手中的御笔,不悦的看向扭着腰肢,走进店内的皇贵妃。 “臣妾见过皇上?” 皇贵妃双手交握,放于右侧腰际,行礼道。 她礼数周到,拓翼倒也不好发火,问道:“贵妃,你来干什么?” “皇上,臣妾,臣妾发现了一个大秘密,不说,臣妾对不起皇上这么些年来的对臣妾的恩宠;说,却是对不起姐妹之情。” 拓翼面无表情的看她,“既然如此为难,那你便退下吧。” 皇贵妃立刻道:“皇上,在臣妾的心中,只有皇上是最重要的。” 拓翼眉头紧皱。 “皇上,臣妾要说的,就是昨日皇上遭到行刺一事。” 拓翼眯起眼睛。 “皇上,这件事,与端妃脱不了干系。臣妾宫里的一个宫女,不小心听到了端妃与宛嫔谋划,要在那日行刺皇上。” 拓翼猛然站起身,浑身杀气毕现。 叫人窒息的压迫感,便是皇贵妃也有些招架不住,额上冷汗连连。 “朕知道了,你先退下。” “皇上,臣妾,臣妾还有一个请求。臣妾恳请,赐封二皇子,搬离京城。” 拓翼眸色冰冷,“你的意思,朕会容不下一个皇子?” 皇贵妃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臣妾并非此意,只是,二皇子也到了年纪,是该离开京城了。” 拓翼转过身子,背对着她,“此事朕自有主张,还轮不到你来插嘴!”声音沉静,却是听不出喜怒。但是从他方才冰冷的双眸来看,他此刻必定是气怒的。 这不是一个说话的好时机。 皇贵妃当即不在多言,老实的告了退。 “来人!” 拓翼大喊。 旋即,福公公带着人进到殿内,“皇上有何吩咐?” “宣宛嫔觐见!” “福公公,皇上为何要召见我?”御花园里,宛嫔走在福公公身前,不安的问道。 福公公低着头,道:“宛嫔娘娘去了便知。”其余的,却是一个字也不提, 宛嫔一路不安的到了御书房门口。 见她发呆,福公公好心的提醒道:“宛嫔娘娘,进去吧。皇上为何见娘娘,奴才不知道。不过,若是娘娘让皇上等久了,奴才想,皇上的心情不定不好。” 宛嫔回神,感激的对福公公福了福礼,福公公侧身,却不接受。 “多谢公公提醒。” 宛嫔进到殿内,福礼道:“见过皇上。” “嗯,你抬起头来。” 宛嫔抬起头,拓翼的脸色一如从前,只是这一刻,却是叫她生出几分陌生来。 “皇上……” 拓翼站起身,从御案后走出来,站在宛嫔对面,“朕问你,你可是时常去见端妃?” 宛嫔心头咯噔一声,面上却是神色不变。 “臣妾,与端妃姐姐的感情相较其他人要好一些,倒是隔三差五的去唠唠家常。” “那你可知道,端妃计划了昨日御书房行刺之事?” 宛嫔连忙跪在地上,“皇上,竟然有此事?端妃娘娘派人行刺了您?她怎么敢……” 将宛嫔的惊讶收进眼底,拓翼心头有数,又问了一些别的,便是让宛嫔退下了。 从御书房里出来,宛嫔一个腿软,险些倒地。 银蓝将她给扶住,惊道:“娘娘,您的手怎么这么凉?” “走,咱们回宫。” 她一脸苍白,似乎是受到了很大的惊吓,顾忌着这里是御书房,银蓝也不敢多问,扶了她,主仆两个匆忙的往扶兰殿走去。 才走到扶兰殿,便是见端妃的人站了一院子。 端妃背对着宛嫔坐在院子的石凳上,身前的石桌上面摆满了各色的点心和瓜果,却是半分未动。 “娘娘,宛嫔回来了。” 宫人禀报道。 端妃站起,转身,与此同时,宛嫔也走了过来。 “见过端妃姐姐。” 端妃冷冷的瞪视她,“皇上为何召见你?可是问了我的事?” “端妃姐姐,咱们里面说话吧。” 端妃一脸恨不得杀了她的表情,冷哼一声,大步的走到屋内。 “娘娘……” 银蓝握着宛嫔的手,一脸不安。 “你在外头等着。” 宛嫔拍了拍她的手,跟着进屋。 “是,皇上是见了我,且问了昨日的刺杀是否与端妃姐姐有关?” “啪!” 一巴掌落在宛嫔脸上,伴随着的,是端妃咬牙切齿的骂声,“贱人!” 宛嫔跪在地上,“端妃姐姐,我不知道是谁告了密。在皇上跟前,我什么都没说。” “你没说?” 端妃一脸狐疑。 宛嫔点头,“是的。” 端妃神色稍解,旋即却是一脸阴狠,“若是让我知道是谁背后捅了一刀,我必定不会饶了她!” 宛嫔沉默下来。 端妃扭头,不高兴的看着她,“你怎么不说话?” “端妃姐姐,有一件事情,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说!” “在我来之前,皇贵妃见过了皇上。皇上当时在批折子,福公公拦着皇贵妃死活不让见,最后是皇贵妃硬闯了进去,说是有重要的事情禀报皇上。” 端妃瞪大眼睛,“她一走,皇上便是找了你,莫非,告密的人是她?可是,她如何知道我宫里的事情?” 宛嫔一脸苦笑,“端妃姐姐,皇贵妃怕是早就在你的宫里安插了她的人。” “贱人!我绝不会饶过她!” 丢出一句话,端妃怒气冲冲的走出了扶兰殿。 银蓝见端妃一走,立刻跑到殿内。 “娘娘,你的脸……” 宛嫔摇头,“这没什么!” 银蓝鼻子一酸,眼泪便是流了出来,“娘娘,端妃实在是太过分了!” “银蓝,你听着,皇上如今将视线对准了端妃和皇贵妃,也不知道会不会涉及到我?” 银蓝一脸慌张,“娘娘,那咱们该怎么办?” “将浑水搅得越混越好,各妃明里暗里的斗,二皇子、三皇子、六皇子、七皇子却是一派和睦……你,懂我的意思了吗?” 银蓝点头,“奴婢明白。” “主上,想不到,这宫里头不显山不漏水的宛嫔,竟然是个厉害的角色!” 阿二将各个后宫发生的一切,都如实的禀报展沐风。 展沐风听得心不在焉,对此并不感兴趣。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策划的,他只要知道结果便好,过程,却不在意! 此刻,他倒是更加关心苏芩在做什么。 虽然自家主上再走神,阿二却还是浑然不觉得滔滔不绝,话题到最后,不知怎的扯到了阿大身上。 “主上,怎么不见阿大?这小子是不是偷懒耍滑去了?” “阿嚏!” 宫内,御书房内的拓翼大大的打了一个喷嚏。 又有人在说他坏话。 这个人是谁,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听说,他在苏府过得是生不如死,这样的生活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嗯,等这件事情解决,是时候同追风打好关系。 合上叫人头大的折子,拓翼起身走到一处屏风后,摸了摸屏风上画着的一朵花的花蕊,只听得“咔”的一声细微声响,被屏风挡着的寝殿内,露出一个往下的暗道来。 拓翼撩了衣袍,走入暗道。 狭长的暗道,又黑又闷,走了大约两刻钟,拓翼才见到了光亮,换了个方向,接着往前走。大约两百步后,便是能听到哗哗的水声。 眼前越来越亮,水声越来越大,渐渐地,拓翼走到了暗道的尽头。 这是一个极其开阔的空间,中间一个冒着热气的大大水池,晕开的水汽,笼罩着周围,叫所有的东西看起来都是那么的朦胧。 水池中心有一根石柱,石柱上,被铁链子绑着的,是一个男人。 男人的脸,赫然与眼前穿着龙袍的拓翼一模一样。 感觉到了来人,男人睁开眼睛,瞧着眼前明黄色的绣着五爪金龙的龙袍,眼珠子差点儿从眼睛里瞪了出来。 “你……” 出口的嗓音,好似破锣一般,粗噶无力。 拓翼勾唇,抬手,在脸上一阵摸索,一刻钟后,竟然是从脸上揭下一块皮子来。一张苍白的,因为连日连着皮子的,清秀好看而年轻的脸出现水汽里。 “呵,做皇帝也不过如此。” 阿大嘲讽,拿了龙袍擦了擦地板,席地而坐。 拓翼恨不得掐死他。 他竟然拿龙袍擦地! 那可是自己无比宝贝的,付出了极大地艰辛和努力才得来的龙袍!若是他从这里逃了出去,他定然会叫此人生不如死。 “呵,”阿大轻笑,平日里总是面无表情的他,鲜少有笑的机会。这一笑,却是说不出的怪异和渗人。 拓翼被这个笑容震慑住,不自觉地低下头,不敢再看。 阿二不屑的撇嘴,收回笑容,他不过是刻意的模仿了主上的笑容,便是将拓翼给吓破了胆子,真是无用! 战神被这样的卑鄙小人害死,更是……叫他对拓翼的恨意延伸到了一百倍。 杀死战神的,竟然是这样一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主上的不甘,以及对拓翼的怨憎,阿大总算是能够体会到了。 莫怪主上明明有实力杀掉仇人,却是隐在暗地里迟迟不动手。 的确,这样一个小人,就让他这样简单的死了,太便宜他了! “用不了多久,你的儿子,妻子,都会相继死去。你使了卑鄙手段抢来的皇位,也不过是二十年,想要千年万年的坐下去,想都别想!” “你!” 拓翼在水中剧烈挣扎,锁住他的铁链一阵咯吱乱响,紧紧的勒住他的皮肤,陷入皮肉,鲜红的血渍渗出来,融入水中,消失不见。 阿大冷冷的注视着这一切,将皮子重新戴在脸上。 夜深人静,清风荡漾。 这是一个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晚上。 展沐风还是没有忍住,避开众人,闯入苏府。 “唧唧唧唧!” 划破天空的鸟叫声,叫他惊住。 抬头,对上黑夜里追风闪闪发亮的眼睛。 窸窸窣窣的声响从不远处传来,没多久,一身夜行衣打扮的展沐风便是被众人给包围了。 清清和楚楚带领着苏府最好的侍卫,百余弓箭手对准他的全身,若是他有异动,必定会被射成刺猬。 “什么人胆敢擅闯苏府?”清冽的质问从暗处发出。 展沐风抬头,痴迷的瞧着黑暗里,只能够隐约见到一个轮廓的身影。 “大人,您怎了来了?” 清清和楚楚走到苏芩身边,眼神紧紧的盯着展沐风,担忧的对苏芩道。 苏芩从暗处走出。 火把照亮她的全身,也让展沐风能够看清她的样子。 依旧是俊朗的眉眼,修长的身形,周身萦绕叫人沉醉的气度。只是,这脸是不是胖了一点点…… 展沐风有点儿不高兴起来。 自己被拓翼抓到天牢,她就一点儿也不担心,一点儿也不心疼?好心好喝,还把自己给养胖了? “唧唧唧。” 追风落在苏芩怀里,对着展沐风耀武扬威。 虽然他用一块黑布蒙住了脸,不过,那身上的气味,却是逃不过追风的鼻子。 苏芩的出现,叫展沐风晃神之余,又有点儿委屈和酸涩。然而追风的出现,却是挑起了他心内的战火。 当下,展沐风从房顶上俯冲而下,目标,苏芩怀里各种嘚瑟的某只胖鸟! “保护大人。” 清清一声令下,弓箭手同时行动。箭矢朝天而射,一个个锐利的箭头对准了展沐风。 这点儿小伎俩,展沐风压根不放在眼里。要知道,他手中可是有一支百发百中的神射手。 “左一,速度太慢。右二,苏府箭虽多,却也不是让你这么浪费的。” 苏芩开口,叫展沐风愣住。 弓箭手们却是一阵难堪,他们已经是最好的弓箭手了,然而,今夜还是被大人嫌弃了。能够保护西凉曾经的丞相,这是一份多么骄傲的差事!不能被嫌弃!他们要成为真正保护得了苏芩的人! 要进步!还要更努力! 弓箭手们精神振奋,将苏芩的话听在心头,改变方法。 “咻!”左一射出一箭。 “咻!”紧随着左一,左二又射出一箭。 紧随着的两只箭,互相配合,弥补了左一的速度不快,也消去了右二的箭头不准。 一个人的速度慢,可若是两个人呢? 一个人的箭头不准,可若是三个人呢? “左三,你箭往哪里射?右四,发呆可不是现在?左六……” 被苏芩点名的弓箭手们,一个个精神振奋。 反观展沐风,最初的愣神之后,在左等人射出一箭时,虽然无压力的躲开了,可心情却是低落的厉害。 才几日不见,他虽然蒙着面,她却是不认识他了!还指挥着弓箭手射他! “没吃饱饭那,才这点气力!都给我把手甩起来,不把他射成刺猬,明儿个你们就不用吃饭了!” “咻咻咻!”众弓箭手怒了,不给饭吃,还怎么训练?为了明儿的饭,一定要把这人给射成刺猬!叫你还敢大半夜的擅闯苏府!别以为我们大人不是丞相了,随便阿猫阿狗的就能来苏府撒尿! 展沐风也怒了。 苏芩非但不认得她,还要把她给射成刺猬! 清风忽然静止了。 紧接着,一股强大的气流从对面发出,气流以黑衣人为中心,在那人头顶形成一个越来越大的漩涡。 漩涡慢慢的升高,慢慢的升高,弓箭手们射出去的箭,都被漩涡给吸了进去。 众人傻眼,呆呆的瞧着这一幕。 太不科学了! 怎么这样? 方才还在苏奇怀里偷笑的追风,这会儿也不笑了,若是细看,它的身子竟然还有点儿抖。 “唧唧唧。” 忽然的,追风发出一道声音,这声音有些刺耳,众人看去,却见它拍腾了翅膀往远处飞去,片刻之后便是没了影子。 怎么回事? 等展沐风将那个吸住了箭的漩涡,像是丢鸡蛋一样的丢过来时,众人终于知道了是为什么。 太不厚道了!逃跑也不叫上弟兄们!亏得他们平时都把肉拨到追风吃饭的碗里!太坑了,太坑了! 众人拔腿往后跑,胆子小的,还把眼睛给闭上。 “啊!” 忽然的,有人大喊。 闭着眼睛的弓箭手身子一抖:是被漩涡被砸到,碾成了渣渣了吗? 虽然害怕,闭眼的弓箭手还是睁开了眼睛,这一看,眼珠子却是差点儿从眼睛里跳出来。 天,这绝对不是真的,绝对不是。 院子里,静默无声。 苏芩伸出手,那团被黑衣人丢出去的漩涡,便是被她一手接住。漩涡产生的风,吹动她月白的长袍,吹散她长长的墨发。清冷的眉眼,修长的身形,萦绕着一层白色的光芒。 看似最弱小的苏芩,才是这个苏府里最强大的人物吗? 那还让他们在苏府干什么? 那自然是观摩英雄! 弓箭手们眼睛闪闪发亮。 苏相,请收下小子们的膝盖! 混蛋,竟然如此对大人! 站在苏芩身旁的清清和楚楚,同样是伸开双手,接住漩涡的姿势。不过,因为苏芩站在中心,所有人都只能看到她,便是忽略了这两人。 “你们都退下,我要把漩涡给扔出去了!” 星星眼的众弓箭手们立刻退出院子,一个个爬上墙头,又小心又害怕的望着苏芩。 大人会怎么扔出漩涡呢? “清清,楚楚,你们也走。” “大人!” “听话!” “我们不走!” 清清和楚楚坚定的道。 苏芩叹了口气,白了一眼展沐风,只可惜展沐风这会儿也在生气,并没有接收到这个“苏芩认识我,知道我是谁”的信号。 将周身的内气都聚集在手部,苏芩就像是托起一个巨大无比的鸡蛋一样,慢慢的将漩涡给举到了头顶。 众人惊呆! 竟然同那黑衣人的动作如出一辙! “这里到御书房,有多远?” “二十里。” 众人一阵心惊,大人方才说要把漩涡给扔出去,这会儿又问了皇宫御书房在哪儿……不会是他们想的那样吧?! “嘿,一,二,三!” 三字刚落,漩涡便是被苏芩给丢了出去,众人看向那个方向,果真是皇宫御书房所在。 周遭一片死寂。 清清和楚楚走到已经石化的众弓箭手面前,“你们方才见到了什么?” “方才大人……” “啪!”某个弓箭手一巴掌糊在傻不拉几的某人头上,谄笑的道:“方才我们什么也没有看到。” 众人:“对,我们方才什么也没有看到。” 清清和楚楚满意了。 转身,瞪眼眼睛,院子里哪里还有苏芩的身影。 皇宫,一派祥和。 阿大回到暗道里,将昏死过去的拓翼给换了回来。 布置了好些天,一切都差不多了。 皇贵妃和端妃狗咬狗,二皇子和七皇子也因为一个女子而反目成仇,表面兄弟情谊不再,暗中的集结了自己的势力,要为老娘和女人决一死战! 宛嫔倒是没什么动静,不过六皇子听说很嫉妒九皇子,这两人,迟早是要干上一架的。 阿大将换好了衣服的拓翼从暗道里带回御书房里,方离开,一阵狂风携带着箭矢,便是将宫内守夜巡逻的御林军给一箭穿了心。 拓翼要幸运一些,并没有被箭矢给插到,不过,漩涡的中心,却是往他躺着的床上飞去。 噗! 一大口血从拓翼的口里喷出,眼睛一白,拓翼完全昏死了过去。 这一晚,西凉皇宫遭受到了一阵强而有力的龙卷风。 从凤仪宫开始,昭阳殿、昭兰殿、永和宫、扶兰殿都遭了秧,因为蕙兰殿前有成片的大树挡着,倒是幸免于难。 得知消息后,皇后带着皇太子和心腹、皇贵妃等人,纷纷避往蕙兰殿。 龙卷风倒是没有持续多久,然而天色已晚,到处都是废墟,众人便是在蕙兰殿歇下了。只是,老是能听到皇贵妃、端妃和容妃的哀嚎声。 翌日清晨一见,却是皇贵妃和端妃的腿被砸断了,而容妃更惨,一截树枝陷进了她的脖子里,脸色青黑,气息微弱,显然是活不了多久了! “皇上,皇上呢?” 皇后突然喊道。 众人脑中一阵空白,昨日太过慌乱,竟然是无人想到皇上。 “皇上,快去看看皇上。”皇后急道,留了容嬷嬷和心腹照顾皇太子,便是带着还能动的静妃和宛嫔去寻找皇上的下落。 蕙兰殿。 端妃哭天抢地。 皇贵妃一脸阴狠,待见了皇太子之后,她眼中迸发出强烈的杀意。 自己已经是形同废人了,往后再不能帮到自己的儿子,何不趁着现在,帮他解决最为重要的一个祸害! “你过来,到本宫这里来。” 皇贵妃笑着招手。 皇太子一脸害怕的看着她,直觉告诉他,断了腿的皇贵妃很可怕、很危险,他不能过去。 见皇太子不动,皇贵妃动了怒,大喝:“来人,将这个小畜生给本宫带过来。” 当即,几个心腹便是要过来抓皇太子。 皇后的心腹哪里敢肯!方才皇贵妃要叫皇太子过去,她们便是小心提防着。然而,皇贵妃是主子,她们做奴婢的不能以下犯上。这会儿,皇贵妃要让奴婢们捉拿皇太子,她们自然是不必再顾忌! 两方人马杀成一团,容嬷嬷紧紧的抱着皇太子,带着他离开这里。 “将这个老太婆给本宫杀了。” 皇贵妃的注意力一直在皇太子身上,眼见着容嬷嬷要带着皇太子逃走,她自然是不允许。 “是,娘娘。” 一个有武功的宫女走过来,几下便是将没有武功的容嬷嬷给制住,脖子一抹,容嬷嬷便是断了气。 “啊!容嬷嬷……” 皇太子大喊!整个人都呆住了。 “皇太子殿下……”被缠住的皇后心腹一个个神色紧张。 “快把这个小畜生给本宫带过来,本宫要亲手杀了他!助我儿一臂之力!” 宫女慢慢的朝着皇太子走过去,这时,一道青色的身影却是将皇太子给抱住,同时快步的往外头跑去。 “娘娘,是三皇子!”宫女惊慌的禀报。 “蠢货,还不快追,把他们都杀了!” 宫女连忙追出去…… “呜呜呜,三叔,嬷嬷死了……” 皇太子紧紧的拽着三皇子拓然的衣服,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我知道,阿海,你要坚强。” 三皇子狼狈的在树林间逃窜。这阵子,他没在皇宫里,反倒是逃过了昨晚的致命龙卷风。挂念母亲的安危,在得到消息后便是匆忙的赶来了蕙兰殿。谁想,却是见到这惊悚的一幕。 “蹬蹬蹬!” 身后脚步声急促。 拓然回头,却是皇贵妃的那几个心腹跟了上来。自己带着拓海,束手束脚,胜算不大。 折身一闪,拓然几步窜进更为浓密的树丛中,往苏府所在的方向疾驰而去。 苏府,苏芩睁开眼睛,扭身,却对上一张放大的俊脸。 “你醒了。” 展沐风裂开嘴巴,开心的说道。 “你你你你,你怎么会在我的床上!” 苏芩跳起身,几欲抓狂。 展沐风也跟着起身,甩开头,“你以为我愿意,还不是你昨晚死命的拉着我,不让我离开,没办法,我只好勉为其难的跟着你躺下了。能够更同本大爷共度一夜,可是你求之不得的!哼!” “去你大爷的!” 苏芩出脚,对着展沐风快要翘起来的屁股,狠狠一踢。 展沐风没有防备,直接便是被苏芩给踢到了地上。 “你!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的救命恩人!” 展沐风站起身,一脸愤怒。 苏芩甩头,从床上跳了下来,整了整自己的衣服,对展沐风视而不见的拉开门。 “你是想走这边,还是想让我进行昨晚的漩涡一扔。” “好!你有种!” 苏芩裂开嘴巴大笑,“我当然是没种!” 展沐风一阵气结,“下次别再你若是再缠着小爷不放,小爷直接把你丢进湖里洗凉水澡!哼!” ------题外话------ 明儿个还是晚上八点半更文哟,么么哒。 章88:好劲爆的消息! 丢下一句狠话,展沐风大摇大摆的从屋内走出。 藏在某棵树下,“保护了”自家主上一夜的阿二,满头黑线。 主上,不带这样自欺欺人的,昨晚的真相明明就不是这样的。 阿二一阵摇头。 屋内,苏芩也在回想着昨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记得,在自己将展沐风扔过来的漩涡,又朝着皇宫御书房的方向扔出去之后,自己的意识便是有些模糊不清了。 断断续续的画面从脑海里闪过,苏芩睁大眼睛,啊,就知道是这样。 …… 时间回到昨晚,苏芩将漩涡扔出去之后。 清清和楚楚对众人耳提面命,意识模糊的苏芩,便是被展沐风捡了便宜。果断抢人,闪身不见。 半个时辰后,也不知道是哪个地方,四处荒无人烟。总之,展沐风是停下了。 “你个没良心的,才几天不见,我是谁都不知道了。” 展沐风瞧着苏芩闭着眼睛的俊脸,咬牙切齿道。 他一直在耳边碎碎念个不停,苏芩就觉得好似有一千只蚊子不停地在耳边“嗡嗡嗡嗡”的叫个不停,也总算是明白了阿二那碎碎念的本事到底是受了谁的潜移默化! “我知道是你!” 苏芩不耐烦的挥拳打断。 这拳打在展沐风脸上,却只是棉花一般,反被他给抓住。 “你知道是我?” 展沐风脸色很不好。 苏芩费劲的睁开眼睛,见他黑着脸,忍不住笑了,“废话,如果不是你,我早就让清清楚楚动手了。” 哪里还会让他这般大摇大摆的在院子里站着。 “那你还叫弓箭手射我?” 展沐风控诉,苏芩知道了黑衣人是他,却还是叫人对付他这一点,叫他更是难过。 “这些弓箭手可是我好不容易训练出来的,可惜却不知道效果如何,正巧你来了。” 展沐风脸色稍解,摇头道:“他们功夫不到家,辞退了,我这里有现成的给你用。” 苏芩定定的瞧着他,勾了勾嘴巴,却是道:“展沐风,你这样可不好,我会很没有成就感的!我已经下了决定,要把他们调教成一流的弓箭手!咱们说好了,到时候两方人马来个比试,看看是你带出来的人强,还是我训练的人厉害?” “好。” 苏芩伸出手掌。 展沐风将其握住,对她难得一次的主动很有点儿受宠若惊! “你干什么?”苏芩无语的看着他。 展沐风眨了眨眼睛。 “我是要击掌为誓,你抓着我的手是什么意思?” 展沐风耳根赤红,亏得当时天色暗,周围乌漆抹黑的,倒是叫苏芩看不见。 他粗声粗气的道:“哼,本大爷说话行事向来都是一言九鼎!”言外之意,便是十分之鄙视苏芩的击掌为誓。 苏芩撇嘴。 不愿意击掌只说便是,这么火大,吃了炮仗了! “我要回去了。”苏芩没好气的说。 展沐风站起身,大步的往回走,走了两步,被苏芩给叫住。 “喂,你就这么走了。” 展沐风勾了勾唇,回头面无表情的看她。 苏芩张开手,“怎么把我弄来的,就怎么把我弄回去!” “女人就是麻烦!”展沐风小声的咕隆一声,抱起苏芩,慢慢的穿行在夜色中。 一炷香后。 “你不是轻功很厉害吗?”苏芩哆嗦着牙齿,身子往展沐风的胸口处挤了挤。没办法,晚上太冷了点儿。 “方才运动过度了!”展沐风脸不红心不跳的扯着慌。 苏芩讥讽,“哟,你也有歇菜的时候?” 展沐风充耳不闻,抱着苏芩的手更紧了几分。 难得两人独处,难得苏芩“抱他”抱的这么紧,傻子才会使轻功一溜烟的就回去。 苏芩闭上眼睛,身子缩成了一团,闭上眼睛。大约是她太累了,没多久便是睡了过去。迷迷糊糊中,寻找到一处温暖的所在,苏芩双手并用,脑袋一齐凑了过去。被温暖包裹住,身子终于是暖和了。 展沐风低头凝视脑袋和双手都放进自己胸口的苏芩,嘴巴高高的翘了起来。 “阿嚏!” 冷风从被苏芩扯开的领口豁进去,展沐风大大的打了一个喷嚏。 是有些冷了。 周身聚集内气,脚下生风,黑色的身影怀抱一个白色的身子,起伏于山林之间。 两刻钟后,苏府,展沐风将苏芩放在她房间的床上。 被子床单都有些冷,展沐风却是热的,苏芩不愿放开怀里人腾腾的温度,抱着展沐风不放。 “我要回去了。” 他面无表情小声的道。 “松手!” 苏芩没有任何动作。 展沐风勾了勾唇,旋即扳着脸道:“哼,就这么粘着小爷!也罢,小爷就勉为其难的留宿一晚!” 褪了外袍,展沐风将被子丢下床铺,抱着苏芩往床上一趟,闭上眼睛。 这一晚,没有被子盖的苏芩,将展沐风搂得死紧死紧! …… “阿嚏!” 大大的一个喷嚏将苏芩从回忆中拽出来。 “难怪我觉得昨晚会那么冷,一大早起来鼻子就堵住了,原来是展沐风搞得鬼!”苏芩瞧着地上印着两个大脚印的被子,咬牙切齿的道。 “大人,你醒了。” 楚楚断了热水,从外头进来。 “嗯,楚楚,你吩咐厨房熬些姜汤。” 楚楚皱眉,“大人可是昨晚染了风寒?” 苏芩点头。 “楚楚这就去吩咐厨房,大人先用热水敷敷脸。”说着,楚楚捞出盆里的毛巾拧干,递给苏芩。 姜汤很快的便是送了过来,苏芩才喝了一口,院子那边便是传来一阵吵闹声。 “楚楚,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大人。” 苏芩仰头,将姜汤一口气喝完,着装完毕,往院子里那边去。 “三皇子?” “苏芩!” 见到苏芩,拓然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你们都退下。”楚楚对众护卫吩咐。 很快的,院子里只剩下苏芩、楚楚和拓然三人。 “你怎么把拓海给带出宫了?”瞧见他抱在怀里的孩子,苏芩眉头紧皱。 “苏芩,我现在没时间同你解释,阿海就暂且放在你这里。” 说着,他便是将拓海交给苏芩,飞快的消失了。 “哎!” 苏芩开口,却是只来得及捕捉到他消失前的青蓝色的一片衣角。 “大人,宫闱争斗,大人还是不要涉足其中……” 怀里的拓海抖了抖睫毛。 苏芩凝神,看向楚楚,“恐怕麻烦已经找上来了,楚楚,你吩咐府里的人,打起十二分精神。” 楚楚皱眉,却是没说什么,照着苏芩说的去办。 “拓海,我知道你醒了。” 苏芩将拓海放在地上,蹲下身子,道。 慢慢的,拓海睁开眼睛,一脸呆呆傻傻的样子。 他没有见过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杀死是什么模样,整个脑子里都是皇贵妃下令杀死容嬷嬷,杀死他的情景。此刻见了苏芩,也不敢相信,她是不是怕惹麻烦,将自己给交出去。 拓海低着头,死死地咬着下唇。 “大人,皇贵妃身边的宫女在咱们府外。” “皇贵妃?” 拓海身子瑟瑟发抖。 苏芩瞧着他,问道:“要杀你的人,是皇贵妃?” 拓海点头。 “大人,皇贵妃的父亲,乃是手握重兵的吴王……” 苏芩沉默。 拓海呆呆的瞧着她,见她良久不语,闭上眼睛,忍了多时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转身,视死如归的往外头跑去。 忽然,他跑不动了。 一双手从身后抱住了他的腰。 “小包子,你去干什么?府里你不熟悉,要是迷了路,我还得派人找你。” 拓海转头,呆呆的瞧着苏芩,“你,你不是……”你不是不管我了吗! “小包子,你什么你,拓然好不容易把你带出皇宫,交到我这里来,我可不能让他的力气白费。”苏芩刮了刮他的鼻子,笑着道。 “哇……苏芩,皇贵妃要杀我……容嬷嬷死了……三叔带我逃了出来……哇……” 拓海一头扎进苏芩怀里,哭得稀里哗啦。 苏芩抱住他,轻轻地拍打着他的背。 “大人,皇贵妃的人还在外头等着。”楚楚提醒道。 “小包子,我出去一趟,你在这里等着。”苏芩看向楚楚,接着道,“你留下来保护他。” “是,大人。” 苏芩走出后院,到了长廊的时候,清清跟了上来,一刻钟后,主仆两个走到大门口。 “苏大人。” 宫女行礼。 苏芩一脸笑意,“不知道几位来我这里有何贵干?” “宫里遭遇变故,我等奉命照顾皇太子,一个不察叫歹人将皇太子掳走,方才见那人进了苏府后院,想必是带着皇太子藏了进来,还请苏大人行个方便。” “哦,竟然有这等事!清清,你带人先去打听打听。”苏芩对清清吩咐,接着对几人道,“既然几位是奉了皇贵妃的命令,那便请吧。” “多谢苏大人,走,我们进去!” 几个宫女纷纷入内。 苏芩站在后面,瞧着几人步伐,踏地无声,赫然是有功夫在身的。 半个时辰后。 “大人,属下带着人在府内一通好找,并非发现可疑之人。” 清清站在苏芩面前道。 苏芩点头,看向几个寻找一番也是无果的宫人,“几位方才也未见到可疑之人,许是那歹人并未进到我苏府,虚晃一招,往其他的地方逃了。” 众人脸色一变,“打扰苏大人了。” 几人起身,大步的往外走去。 苏芩站在花厅里,安静的喝着茶,片刻之后,一个护卫进来禀报,“大人,人已经走了。” 苏芩点头,吩咐清清,“让楚楚带着小包子去我书房。” “是,大人。” 苏芩起身往书房走,没多久,楚楚便是拉着一个小女孩进了来。 小女孩走路有些踉跄,神色别扭,嘴巴紧紧的抿着,显然是对自己的新造型很不满意。 不过,苏芩却是满意极了,一双眼睛放在小女孩的身上挪不开了。 用彩色丝线扎成的两个小包子,一左一右的挂在脑袋上,小包子上面还挂着两个小铃铛。后面的头发一半披散在背后,一半各扎成几条细细的小辫子,配上包子脸,大眼睛,淡眉毛,小嘴巴,说不出的粉嫩可爱。 “苏芩,我能不能换了这身衣服?” 拓海揪着自己身上粉红色的百花裙子,别扭的道。 苏芩走到他身边,摇了摇头,严肃的道:“目前还不能,为了你自己,为了拓然,也为了我,你都不能让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 拓海郑重其事的点头,样子认真而坚定。 苏芩摸了摸他的脸,细腻的触感,柔软的叫她舍不得放开手。 小正太简直就是天生的萌物,扮起小萝莉来,更是萌的人一脸血。 “唧唧唧。” 消失了一个晚上的追风,这会儿也回来了,瞧着新来的可爱“小萝莉”,一脸欢喜。 拓海的视线很快的被追风给吸引住了。 “这是追风,它也很喜欢你呢。” “它的脑袋怎么这么大,身子这么胖,它是什么东西?” 小萝莉疑问的一句话,将追风刺得体无完肤。 “唧唧唧……”它不高兴的喊道,一脸委屈的瞧着小萝莉。伦家不是胖,伦家是圆润,用人的话来说,这叫长得有福气! 要是说这话的换成了阿二,看追风不毁了他容,叫上自己的兄弟们,糊他一身臭粑粑! 只是,眼前的小萝莉好可爱,好萌,简直天生的尤物,它好稀饭…… “呵呵,追风是一只鹰。”苏芩笑着道。 拓海眨了眨眼睛,看看追风,又看看苏芩,“鹰?” “唧唧唧。”追风骄傲的点头,同时张开翅膀,颤抖吧小萝莉,伦家可是叫万鸟臣服的鸟之王者呢! “它翅膀上怎么没毛?好丑!” 没毛?好丑! 追风的一颗玻璃心,瞬间被“小萝莉”给碎成了渣渣。 咕咚一声,追风伤心的扑到苏芩怀里。 主人,求抱抱,求安慰,求抚摸,求亲亲…… 拓海皱眉,这只鸟是怎么回事?竟然还在苏芩的怀里撒娇? “苏芩,我饿了,你带我去找东西吃。” 拓海不高兴的道。 苏芩点头,吩咐楚楚,“让厨房做些吃的送过来。” “我去处理别的事情,一会儿过来找你。”苏芩将追风放下,走出书房。 整个苏府,戒备最森严的便是书房,别说外人了,便是一只蚊子也不能进入。 主人走了,书房里安静的厉害,追风瞧着另一边的小萝莉,想靠近却又不敢靠近。 拓海望着这只胖鸟,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冷哼一声。 小萝莉各种高贵冷艳的模样,瞬间便是叫追风看呆了。 疑似口水的东西从胖鸟的嘴巴里掉出来,看得拓海更是一阵恶心,抬脚,便是将追风给踢了一脚。 追风怒了。 视线一见小萝莉,瞬间气消,迈起双爪,摇摇晃晃的朝着小萝莉走过去。 小萝莉啊小萝莉,看看伦家嘛,抱抱伦家嘛,伦家可是超可爱超萌的哟,虽然,这比不上小萝莉你,嘿嘿…… 追风见了萌哒哒的小萝莉,不知道讨厌的眼神为何物,打不死的小强一般往小萝莉身上凑。 小萝莉也是醉了!为这鸟的毅力!不过,他是不会妥协屈服于一只卖萌撒娇流口水的肥鸟! 追风锲而不舍。 小萝莉各种嫌弃。 奈何我心向明月,明月却是照沟渠! 后来,当小萝莉恢复了身份,摇身一变成了小正太的时候,追风瞧瞧那张“萝莉”脸,打死也不愿意相信萌哒哒的小萝莉变身成了臭臭的小正太! 追风一怒,狂扒小正太的裤裤,小正太猝不及防,倒是叫它得了手。 光天化日下,追风盯着风中凌乱地小*,又瞧瞧“小萝莉”的那张脸,晕死过去! 他大爷的,还我萌哒哒的小萝莉! 此后,追风见到萌哒哒的小萝莉,省不得要一番狂扒裤子,确定是真的小萝莉,才会各种勾搭,免得再次遭受那叫它一生难忘的耻辱。 为此,追风除了鸟之王者这个威风霸气的称号之外,又得了一个扒裤狂魔的猥琐称号! 然而,不管是鸟之王者,还是扒裤狂魔,它都是禽鸟界的神话,叫众鸟陌拜和神往。 这些都是后话了,此处暂不详说。 且说苏芩出了书房,便是让清清打探皇宫的消息。 “大人,宫里乱套了。皇帝伤了五脏六腑,只掉着一条命,皇贵妃和端妃断了腿,二皇子和六皇子为了一个女人相爱相杀……” 苏芩瞪大眼睛。 倒是没有想到,那个自己丢出去的漩涡,威力如此之大。 虽然苏芩走了神,清清却还在继续,“皇宫一片凌乱,皇贵妃趁机控制住了皇宫,任何人不得出入,与此同时,召集了吴王带兵入京。” 苏芩勾唇哂笑,“皇贵妃好大的野心。” “大人,那群人找不到皇太子,回去禀报了皇贵妃,必定会认为是大人藏匿了皇太子。更何况,咱们府里多出了一个女孩子,皇贵妃必然会更加疑心。倒时候,大人就……” “呵,这有何难,我收留了小包子,就有全身而退的法子。倒是三皇子拓然,他现在的处境要更加危险一些……清清,你派人前去打探消息,若是找到了他,暗中保护。” “是,大人。” 几个宫人在苏府查找无果,又在苏府附近打探消息,依旧是没有任何结果之时,灰头土脸的回了皇宫。 此时,皇贵妃凭着她在宫内的势力,已经控制住了整个皇宫。 皇后、宛嫔、惠妃,以及受了重伤只剩下一口气的皇帝,通通被看押在御书房内。 “启禀贵妃娘娘,她们回来了。” 皇贵妃抬了抬手,“让她们进来。” 几个宫人进到殿内,一阵惶恐,“见过贵妃娘娘。” 皇贵妃端起一盏热茶,茶盖悠闲地扫着茶杯,“小畜生可是处理干净了?” “禀皇贵妃,奴婢们并未发现皇……那小畜生。他被三皇子带着入了苏府,我们便再也没有看到了。” “砰!”滚烫的热茶朝着几人泼来,却是无人敢躲,任由滚烫的茶渍烫在脸上,连叫喊声也不发出。 皇贵妃眯起眼睛,拉长了嗓音,“这么说来,小畜生是被苏芩给扣下了。他倒是好大的胆子。” “接下来该怎么做,还请贵妃娘娘示下。” “苏芩昔日为丞相,虽说后来被皇上贬为了庶民,可是不少大臣却依旧与她保持联系,贸然行动,只怕会引起大臣们的不满。在吴王尚未入京前,你们给本宫盯紧了苏府,一旦发现那小畜生,即刻杀掉,永绝后患!” “是,贵妃娘娘。” “记住,这是你们最后的机会,办不好,你们也不必活着了。”皇贵妃色厉内荏的道。 几人心头一阵惊慌,“是,娘娘。” 几人很快的退下,皇贵妃的心腹走到她面前,小声的道:“娘娘,那里头的几个,可是要现在……”心腹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皇贵妃神色凛然,“她们已经是插翅难飞,本宫留着她们,自有用处。” 一双眼睛默默地瞧着宫内发生的一切,悄然离去,片刻之后,出现在皇宫外的上将军府。 “主上。” 阿大跪在展沐风身前。 “主上,皇宫此刻被皇贵妃控制,我们该如何行事?” “放出消息,就说皇贵妃逼宫。”宫内人的死活他并不在乎,这个消息放出去会如何,展沐风是一点儿也不在乎皇贵妃会狗急了跳墙。 “是,主上。”阿大起身,又想起一件事情来,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展沐风道,“主上,皇太子多半在苏相那里,皇贵妃暂且不会动苏相,不知道主上有何打算?” 展沐风眉眼低垂,良久不语。 阿大了然,转身离开。 转眼便是过去了三日,这三日,对京城的百姓们来说,就像是过了一生那么长。 三日里,发生了三件大事。 这第一件,便是皇宫出了大事,皇上不知道怎的昏迷不醒,皇贵妃趁机发起兵变,控制了皇宫。 这第二件,便是吴王和镇守西凉边关的四位将军,联合七王,不,现在应该说是六王,纷纷从各地往京城赶来。 这第三件,比起前两件来不算什么大事,然而却因为事件的主角,备受天下人关注。那便是,苏相竟然有一个六岁大的私生女。 “小包子,走,跟爹上街去,爹带你买好看的衣服去。” 苏芩拉着一袭嫩绿色长裙,上身是枚红色褙子,边上绞了一圈白色花边的拓海站在苏府门口。 拓海一脸黑线,不情不愿的道:“爹,我不想去。” 太丢人了,他可是男孩子,扮成女孩已是无奈之举,更何况是以女孩的样子出门! “听话,你必须去。”苏芩俯下身子,小声的在他耳边道。 拓海也知道苏芩这么做,定然是有特殊的含义在里头,只犹豫了一会儿,便是跟着她上了马车。 “唧唧唧。” 一只胖乎乎的身子从车帘一角窜了进去,呆直了眼睛,对着粉嫩可爱的小萝莉一个劲儿的流哈喇子。 拓海一脸嫌弃,看向苏芩,“爹,能把它丢出去吗?” 追风低头,一脸伤心。 “这可不行,我答应了追风,要带着它好好地逛逛,今儿个正好是个机会。追风好像很喜欢你,诺,你抱着它吧。” 苏芩说着,便是将追风给放在拓海的腿上。 追风笑嘻嘻的看向自家主人,眼睛里布满了粉红色的泡泡。 主人主人你真好,追风发誓,对小主人也好好地。 拓海僵硬了身子,想要将追风给不小心踹下去,谁想它倒是通人性的紧,三两下往他跟前了窜,叫他不能轻易的将它丢下去。 加之苏芩在一旁看着,找不到机会的拓海也只好认了命,让追风待在他的腿上。 索性追风没有乱动,也没有再流哈喇子,这倒是让拓海好受了许多。 忽然的,马车停了下来。 拓海身子一个踉跄,不受控制的往前倾倒,唇部擦过一块有点儿硬硬的、扎人的东西,定睛一瞧,拓海瞪直了眼睛。 追风也瞪直了眼睛。 幸福来得太快,它都要晕过去了。 小主人的亲亲,它还以为要好多好多年才能够得到,谁想今儿个却是得了这样的厚爱。 啊,好羞涩! “怎么回事?” 苏芩疑惑的问道。 驾车的老苏也是一脸郁闷,“大人,有位姑娘拦在咱们马车前,不走了。” 苏芩掀开车帘,目光与那姑娘对上,瞬间脑子里一片空白。 姑娘抛了帕子,遮住眼睛,嘤咛的哭泣起来,“大人那,做人不能无情无义,不讲良心啊,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更何况,小宝贝是我怀胎十月拼了性命才生下来的。我身份低微,自知配不上大人。可是大人,能够将女儿还给奴家吗?奴家就只有她这么一个依靠了啊……” 一番唱念俱佳,说的又是苏芩,当下便是引来了众多百姓的围观。 “马车上的还真是苏相呢。” “原来传说是真的,苏相真的有个私生女。” “苏相不是与上将军是一对吗?怎么又跑出个私生女来……” “这位姑娘也真是可怜!” “哼,还以为苏相是正人君子,没想到骨子里却是这么的龌龊,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 眼见着周围的百姓越来越多,苏芩的脸色也越老越黑。 “老苏,让她上来。” 苏芩咬牙切齿的道。 老苏跳下马车,面色不善,“姑娘,请上车。” 女子收了眼泪,却是先对众人行了礼,“多谢诸位好心人的帮忙,你们的大恩大德,奴家感激不尽。” “姑娘,你要保重啊。” “姑娘,不要错付了一片痴心,苏相,他可是喜欢上将军的,哎……” “多谢诸位好言。”女子款款行礼,这才莲步轻移的上了马车。 苏芩放下车帘,一脸阴沉的瞪视着女子。 ------题外话------ 明天依旧是晚上八点半更新哦~么么哒~爱大家 章89:颤抖吧,我的心肝! 马车内,拓海和追风吞了吞口水,低垂着脑袋,不敢看向此时的苏芩。 “展沐风,我跟你有仇啊!” 苏芩火大的瞪视女子,低吼道。 “女子”甩了甩长长的头发,顺便抛了一个媚眼过去,“没错。” “你……” “女儿啊,你知不知道,娘好想你,” 展沐风忽然的将拓海一把拽进他怀里,大声的假哭起来。他的动作太快了,苏芩一时竟然是无法察觉。 “咳咳。” 被展沐风拽在怀里的拓海不停地咳嗽。整张脸都贴着那人的胸膛,叫他险些无法呼吸了。 追风却是比他更惨。 原本它便是在拓海的腿上蹲着的,展沐风一个动作,连带着将它卷到了拓海的怀里,追风还来不及手舞足蹈的表达自己的兴奋喜悦,下一刻,它却是成了夹心饼干那白色的小夹心。 “唧唧……” 有气无力地一声鸟鸣,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你干什么?” 苏芩愤怒了,拧开展沐风的胳膊,一把将拓海给拽进了自己的怀里。 追风看准了机会,拍腾着翅膀飞进主人温暖的怀抱里。 得了庇佑,一人一鸟嚎啕大哭,哭的那叫一个痛断肝肠。 “呜呜呜……”啪嗒啪嗒的眼泪从拓海的眼睛里,跟不要钱的豆子似得往下砸。 “唧唧唧……”追风亦是眼泪汪汪,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苏芩拍拍这个,又摸摸那个,好半响才将两个的情绪给安抚住了。 抬头,对上展沐风暴风雨一般的脸。 “你,你没良心!” 展沐风怒吼。 没有控制住强弱的音量,似一阵风,飘进众人的耳朵里,他们看向不远处的马车,飞快的追了上去。 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百姓们沸腾了。 八卦的主角可是昔年的苏相啊,容我们买包瓜子先! 很快的,马车又被包围了起来。 老苏瞧着黑压压的往这边聚来的人群,一阵头大。 “大人。” 他求助的看向马车。 马车内,苏芩却是无暇顾及他。 “我没良心,我怎么没良心了?”苏芩翻了个白眼,被展沐风这句话给气笑了。 她要是没良心,占了苏芩的身子就不会干活,管她是死是活! 她要是没良心,早八百年就跑路了。 “枉我对你一片真心,你,你竟然骗了我。” 展沐风一脸哀伤的控诉,眼睛里闪着几分泪光。 苏芩仔细的盯着他瞧,眨了眨眼睛。展沐风这入戏未免也太深了!不过,前一句倒是说的叫她小心肝扑腾扑腾的跳。 苏芩游神之间,展沐风还在继续,“既然你如此无情,也休怪我无义,女儿我带走了,往后我们母女与你,再无瓜葛。” 说罢,展沐风抓起拓海的手,两人便是跳出了马车。 众百姓倒抽了一口凉气,惊讶的瞧着泪流满面的女子,以及她怀中瑟瑟发抖却是难掩国色天香的女儿。 “劳烦大家让个路。” 展沐风以帕子掩面,哽咽的道。 一双眼睛里蓄着晶莹剔透的眼泪,女子如月牙儿一般的双眸,晕染着道不尽的哀愁。 受他的情绪感染,众人愤怒了。 “姑娘,你不能走!” “苏相,你出来,给这个姑娘一个说法。” “出来,出来……” 众人齐声高呼。 整齐的呐喊声,带着愤怒,叫人心底发寒。 马车内的苏芩黑了脸,双手紧握成拳。 展沐风,你闹得这么大,到底想干什么? “你们让开,再不让开,我们叫官了!” 老苏不高兴的吼道。 这一吼,却是更加的激起了百姓们的怒火。 “叫啊,你们叫官啊,看看谁有理?” “周大人为官清正,定然会主持公道,谁怕谁?” “老苏。”一双纤细而白嫩的手,掀开了车帘,轻声喊道。紧接着,玉面朱唇一袭白衣的男子从马车里走了出来。 墨色的缎带将她满头的三千青丝高高束起,干净利落的打扮更是衬的那张脸英俊不凡。白色的立领上勾勒着繁复的花纹,一如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空灵和神秘。她安静的站在马车上,眉如画,眼如星,芝兰玉树仙人之姿,叫日月黯色。 众人呼吸一滞。 不管看过了苏大人多少遍,还是叫人震撼。 展沐风眸光冷然,在苏芩出场众人的目光都贪婪的落在她身上的那一刻,散发出叫人无所遁形的杀气。 这一眼,只有被他揽在怀里的拓海看见了。 也因此,他更是大气也不敢轻喘。 “沐沐,”苏芩看向展沐风站立的地方,轻声唤道。 众人耳膜一阵酥软。 她的声音是如此的叫人心情舒畅,只是一句话,便是令人忘记了所有的烦恼和忧愁。 拓海身子僵硬。 追风所有的毛发都倒竖了起来,宛若刺猬一般。 展沐风怔神,沐沐,是叫他? “沐沐,你误会我了。我已经打算好了,等过两日便去找你,娶你过门。” 轰! 展沐风脑袋里炸开一道惊雷。 他和苏芩要成亲了! 远远地,藏在一颗树上的阿二,噗通一声栽倒在地。 “出息!” 树上传来阿大的冷哼。 阿二却是没有心思理会,整个人被苏芩的那句“娶你过门”给雷的是外焦里嫩。 震惊之余,他更关注的却是展沐风会如何回应。 “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声音急促,紧张,害怕,哦,主上,你不是真把自己当女人了吧! 阿二捂脸,忽然间有些明白主上为何也要他扮了女装入苏府,敢情是为现在打好基础。 若是主上以女子的姿态“嫁”进了苏府,作为主上的贴身护卫,他们岂不是要变身为贴身“侍婢”。 哦,让他死了吧! 阿大皱眉瞧了一会儿阿二,便是没了什么意思,对某个白痴的白痴幻境,表示很不屑,目光重新落在展沐风的身上。 展沐风手里捏着的帕子变了形,额上也出了细密的汗。 阿大有些惊诧。 主上,不是说好了是一场戏吗,你怎么入戏这么深? 莫非,还真被阿二这个白痴想对了,是因为苏大人的那句豪言! 阿大瞬间囧掉了! 苏芩慢慢的下了马车,走到展沐风的身边,握住他的手,一脸温柔的笑,“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当年,你不辞而别,我伤心抑郁,却是不想去找你。因为我怕,怕你是爱上了别人,才会离我而去……”哼,不是演上了瘾吗?哼,姐就变身一次琼瑶,酸不死你丫的! 展沐风听得一阵心神荡漾。 她对自己说话的语调是如此的温柔,她握着自己的手是如此的温暖,她……她的眼睛里怎么有杀气? 展沐风身子一寒。 苏芩笑的更加的温柔了,她勾起展沐风的下巴,“你是如此的美丽,第一眼,便是入了我的心,从此夜不能寐,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展沐风额上冷汗连连。 被他抱在怀里的拓海,身子也忍不住的往后躲了躲。 追风早早的便是扎进了一颗树叶无比茂密的大树里,只露出一只大脑袋,悄悄地注视着这一切。 别人或许没有察觉,然而他们三个却是天生的能够感觉到危险。此刻的苏芩,便是那危险的源头,风暴的中心。 “……我深深地爱上了你,那一晚更是控制不住的……” 展沐风想要哭了,无比的后悔自己干嘛要乱改剧情,照着阿二编好的剧情来演便是了,何必给自己找麻烦! 众女子们听着这一切,越听到后面,越是火大,尤其是听到苏芩说的“那一晚更是控制不住”,无数刀眼刷刷的往展沐风身上招呼去。 “我原本就打算了,要去你家提亲的,谁想我去了之后,却是人去楼空。从你离开的那一日,我便是感受到了什么叫了无生趣,什么叫与其这样痛苦的想你,想的心肝脾肺肾都痛得发麻,”苏芩说这里的时候,给了展沐风一个特别阴险的表情,接着道,“还不日这样死了。” “啊,苏相……” 呜呜咽咽的,是女子们的哭泣声。 便是男儿,也经不住潸然泪下。 想不到,苏相竟然是这般的重情重义,始终如一,痴心不改的长情之人。 “可是,我不能,我不能不顾我的亲人,不能不顾天下的百姓。我以为,这一生我都要在想念你的日子里度过了,谁想,上天却是给了我一个惊喜。我又见到了你,沐沐。可是,你却给了我一个比知道你不辞而别的离开我,还要更加残忍的事实。你,有了一个女儿。” 苏芩低头,甩下一滴眼泪。 “苏相……” 无论男女,皆是嚎啕大哭。 “你……”展沐风讷讷的开口,整个人都呆了傻了白痴了。 “看着你的女儿,你知道我是什么心情吗?” “什么心情?” 苏芩忽然冷笑起来,“一看着她,我就想起你是怎样的背叛我,跟着另一个男人翻云覆雨,将我们的海誓山盟弃之如敝屣。” 她笑的极是阴森恐怖,叫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寒战。 “可是,我不能,若是杀了她,你会恨我!可是,若是不做点儿什么,我却是不甘心。于是,我拐走了你的女儿,谁知道,这一念之仁,却是给了我一个惊喜。女儿,是我们的。你没有背叛我,没有背叛我们的海誓山盟,你离开,是为了将我们的女儿生下。沐沐,我知道,我都知道了,我知道你认为自己配不上我……” 听到这里,展沐风的脸黑了。 什么叫配不上你! 哼,若是他都配不上,这天底下谁也别想配的上! “沐沐,你不要自卑好吗?不要再怀疑我们的爱是否真的可以长久好吗?如果你不信,我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来证明给你看。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汝绝。沐沐,你可愿意嫁给我,做我的妻子,我女儿的母亲?” 展沐风怔怔的望着苏芩。 用一辈子来证明爱么…… “好。” 他点头,晕开的笑容爬满了眼角眉梢,似夜空里明亮璀璨的星星,是春日里大片大片盛开的粉白桃花林里下起洋洋洒洒的桃花雨,美的叫人心醉,也让苏芩看痴了。 “成亲,成亲,成亲……” 闹哄哄的嚷嚷声,拉回苏芩的神志。她一手牵着展沐风,一手拉着拓海,柔声道:“沐沐,走,跟我回家。” 三人转过身子,慢慢的朝着马车走去。 温暖的阳光洒在三人的背上,幸福的味道止也止不住的溢出来。 众人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心内装满了感动。 马车带着温情和众人羡慕的目光,消失在热闹的街头,然后在苏府门前停下。 车上走出相亲相爱的一家人。 “沐沐,咱们到家了。” 苏芩皮笑肉不笑。 展沐风握着拓海的手陡然一紧,“我忽然想起来,我还有东西没有收拾。”说着便是脸色苍白的转过身子。 苏芩一把将他给拉住,看向众人,“来人呐,还不给夫人收拾行李去?” 夫人? 夫人! 一道震天雷在众人头顶炸响! 大人带回了一个女人。 大人带回了一个要称呼为夫人的女人。 大人带回这个叫做夫人的女儿,据说很快的要和她成!亲!了! 丫头们掩面而泣,小厮们奔走相告。 金嬷嬷收到消息的时候,满大街都是苏芩要娶媳妇,他们苏府要添新人的消息。 “老夫人,三少爷要娶夫人,这可如何是好?” 金嬷嬷一脸焦急。 苏老夫人要镇定一些,沉声道:“先别慌,你去把三郎叫过来。” 金嬷嬷点头,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与其她们胡乱的猜测,还不如把当事人叫来问个清楚。 “是,老夫人,老奴这就去。” 彼时,书房,苏芩抱着展沐风的手臂进了屋,啪的一声将房门给关上。 “说吧,你搞什么鬼?” 苏芩对着展沐风磨刀霍霍。 展沐风看着她的眼睛,沉声道:“你府里无缘无故的多了一个女儿,皇贵妃如何会不注意?” “你的意思是……你今日做的这些,都是在帮我?”苏芩一脸狐疑。 展沐风点头,“当然。” “啪!”苏芩一巴掌扇在展沐风脑袋上。 展沐风懵了,完全没有料到苏芩竟然会如此行事。 “你真把我当傻子!再不老实说话,小心追风的无敌臭粑粑!” “唧唧唧!”窗外,追风露出圆溜溜的大脑袋,举起翅膀,耀武扬威的向展沐风宣誓。随即看向苏芩,一脸委屈。 主人,伦家才不拉臭粑粑呢!伦家才不会干这个丢面子的事情。 “追风,你说是不是?” 苏芩忽然看向追风。 “唧唧唧!”是,俺的兄弟们会好好地招呼主人的仇人! 追风又是叫又是跳的瞪视展沐风,一脸兴奋。 它出色而全面的诠释了什么叫好兄弟!十个字,没事虐兄弟,有事兄弟扛! “你要不要说实话!” 苏芩面无表情的看向展沐风。 展沐风扭头,冷哼,“爱信不信。” 苏芩瞪大眼睛。 嘿嘿嘿,小样儿,还嘚瑟上瘾了。 “你不说,好,不说就不说。” 苏芩松开他。 展沐风一脸讶异,不敢相信苏芩竟然这么容易的就放过了他。 “哎,你脸上有东西呢,我给你擦擦。” 苏芩手上多了一个帕子,立刻往展沐风脸上招呼去。 展沐风愣了愣,就在这愣神的一瞬间,一道香味飘进鼻子里。展沐风瞪大眼睛…… 完了,中招了! 砰的一声,软绵绵的身子倒在地上。 苏芩拍了拍手,一脸奸诈,“哼,叫你不说实话。” “三少爷,三少爷,老夫人让老奴来请三少爷过去说说话。”屋外传来金嬷嬷的声音。 苏芩眉头轻蹙,瞧了瞧展沐风,谅他昏迷了也跑不掉,便是指了指窗外头的追风,“追风,我出去一会儿,看紧他。” “唧唧唧!”放心吧主人,保证完成任务。 “三少爷,三少爷……” 苏芩推开门,对上一脸急色的金嬷嬷。 “嬷嬷,我这就来。” “哎,三少爷快请。” 金嬷嬷让到一边,视线从尚未合拢的门缝里,瞧见了一张女子的脸,金嬷嬷心头咯噔一声,心内极是慌乱。 三少爷还真把一个女人给弄回家了…… “金嬷嬷,不走吗?” 金嬷嬷抬头,见到苏芩已经在前面等着她了,赶紧回神跟上去。 静心苑里遍种着桃树,如今桃树已经开花了,大片大片的粉白之色铺满了整个天地,极是诱人。 苏老夫人在桃花林里安静的坐着,身前放着一盏茶。 “金嬷嬷,你先退下吧。” 在苏芩离她还有几步路的时候,苏老夫人开口道。 金嬷嬷揖身退下。 “祖母。” 苏芩柔声喊道,走到苏老夫人身边,半蹲在她身前,仰头看她。 苏老夫人笑容慈爱,“听说你带回了一个女人?” 苏芩点头。 “你做事,我向来是放心的,只是,你这次带她回来……” “祖母,她不会泄露我的秘密。” 苏老夫人点头。 “祖母身子近来可好?怎么出来,腿上也不盖个东西?”苏芩对着外头喊,“金嬷嬷,把祖母的膝盖毯给拿来。” “我的身子还好,你不用担心,倒是你,如今不做官了,日后可是有什么打算?” 苏芩摇了摇头,“我还不知道。” 苏老夫人握住她的手,“那就慢慢想,想好了自己喜欢做什么,愿意做什么,到那时同祖母说一声。” “嗯。” 金嬷嬷将膝盖毯拿来,苏芩小心的盖在苏老夫人腿上,祖孙两个说了一会儿的话,苏芩这才离开了。 ------题外话------ 今天思路很顺畅,俺果然是喜欢看男主吃瘪,哈哈~ 章90:追风果奔。 等苏芩离开,苏老夫人脸上的笑意便是化成了一脸愁容。 “夫人?” 金嬷嬷走到她身边,关切的问道,“可是三少爷?” “金嬷嬷,你去查查那姑娘是什么人,若是她对三郎有威胁,就杀了她。” “是,老夫人。” 一刻钟后,金嬷嬷脸色大惊的回了静心苑。 见她形色匆匆,苏老夫人心情更是沉重,“如何了?那位是谁?可是很麻烦?” 金嬷嬷点头,“岂止是麻烦,简直是大麻烦!” 苏老夫人眉头紧皱,沉声道:“她是谁?” “是上将军。”金嬷嬷直到这会儿,再也不愿意相信她自己见到的。 “啊?” 此刻,苏芩已经回到了书房。一进门,映入眼帘的便是落了一地的羽毛。 “追风?怎么回事?” 苏芩有点儿不高兴了。 “唧唧。” 弱弱的声音从角落里传来,苏芩抬头,瞪大眼睛。 前方,秃了毛的追风,正一脸汪汪的瞧着她。 “唧唧唧……”呜呜呜,主人,你可算是来了,追风被虐惨了。 追风摇晃着肉乎乎的秃了毛的小身子,脚步蹒跚的走到苏芩面前,一头扎进她的怀里。 苏芩安抚着它,等它情绪好了许多,这才将事情的始末给道了出来。 原来,展沐风根本就没有昏迷。在苏芩之后,他便是从地上跳了起来,想要离开这里。追风牢记苏芩的吩咐,不能够让展沐风离开这里半步,当下便是朝着展沐风扑过去。 这一扑的结果,便是成了这个样子。 鸟儿没了羽毛,就好似人类果奔一般,追风的自尊受到眼中的侮辱,也眼中的影响了它的自信心和行动能力,一头从空气中栽倒在地。而展沐风便是趁着这个空当,逃了。 追风望着满屋子纷乱的羽毛,心里那叫一个恨那。 毛被人弄光了,人也逃走了。此刻它叫自己的兄弟们来,抓不住展沐风,而自己果奔的样子也会被兄弟们看到。 对于骄傲的追风而言,这如何能承受? “呜呜呜……”主人,追风好没用,让人给跑了。追风好丑,以后都没脸见人了…… “追风,”苏芩抬起它拼了命往自己怀里钻的头,柔声道,“你放心,我一定会给你讨回公道。” 追风眨了眨眼睛,止住了哭声,一脸感激的看向苏芩,低头,磨刀霍霍。 姓展的你给我等着,等我身上的毛都长出来,看我不带着我的兄弟们,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苏府因为苏相要娶亲的消息炸开了锅,上将军府的后院,也十分的不平静。 这不平静的源头,便是阿二。 “主上竟然要嫁人?主上竟然要嫁人!阿大,你给我一拳,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阿大面无表情的斜了阿二一眼,伸出拳,狠狠地往他胸口敲了一记。 对于阿二的自虐要求,他表示很愿意满足他。 “嗷呜……” 胸口处一阵钝痛,叫阿二条件反射的抱起肚子下蹲,抬头,愤怒的瞪视阿大,“你就不能轻点啊?”阿大冷哼,“哦?这个让你不满意?”他做出还要再来一拳的样子。 阿二脸黑了,转过身子,低头生着闷气。 他真是傻,明知道阿大一肚子的坏水,还要他给自己一拳,简直就是自己找虐活受罪! “主上。” 忽然的,身后传来阿大恭敬的声音。 阿二立刻转身,肚子也不痛了,两只眼睛瞪得老大老大,眨也不眨的瞧着展沐风。 “主上,您的陪嫁丫头,可以只安排阿大一人吗?” 两记冷冷的刀眼凌迟着阿二。 一记是展沐风的,一记是阿大的。 阿二额上冷汗连连。 主上的刀眼,可不是寻常人能够受得住的。 幸好,叫阿二胆颤心惊的时间并不长。很快的,展沐风便是走了。 “单挑还是群殴,二选一。” 阿大面无表情的瞪视他。 阿二回瞪。 这时候,一样东西忽然被丢了出来,阿二下意识的接住,低头,是一件粉红色的可爱十足的女装。 “提前适应,不许丢人。” 展沐风冷冷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阿二扳着脸看向阿大,“我选单挑。” 阿大挑眉,活动筋骨,朝着阿二出拳。两人很快的过起招来,院内一阵飞沙走石。 “砰!” 一只茶杯扔了过来,“要打去别处,滚!” “我赢了。”阿二小声而得意的道。 阿大放开阿二,整了整稍显凌乱的衣服,转身往自己的屋子走。 “我赢了,这归你。”阿二跑到阿大身前,指了指手里的女装。 阿大看白痴一样的瞧着他,双手环胸,道:“我说了单挑输赢就会如何了?” 阿二脸色很不好看,“那你刚才说单挑还是群殴是什么意思?” “就是想揍你的意思。” 阿大转身,大步的往前走。 阿二留在原地,险些咬碎了牙齿。所以说,方才他拼了命的去赢阿大,以为赢了女装就不用穿了,完全是白费力气了! “这个混蛋!” “这个混蛋!”皇宫内,皇贵妃一脸阴鹜。 宫女太监们脸色苍白的跪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你们都退下!”皇贵妃的心腹走到殿内,吩咐道。众人如临大赦,叫不停跌的退了下去,前后时间不超过半刻中。 “娘娘,为何如此生气?”心腹疑惑的问道。 “还不是那个老家伙,明明就出气多进气少了,本宫要他说出玉玺在哪里,他却是死鸭子嘴硬,一个字也不说。”皇贵妃恼怒无比。 她翻遍了整个皇宫,也没有找到玉玺在何处。 “娘娘,这有何难?听说,皇上最是疼爱孝贤公主和皇太子,娘娘若是以这两人性命为要挟,想必,皇上不得不说。” 皇贵妃笑了笑,“这倒是,本宫怎么忘了?皇太子呢?找到了吗?” 心腹脸上僵硬,“回禀皇贵妃娘娘,皇太子暂无消息。” “没有消息?”皇贵妃恼怒的站起身,“不是说在苏府,怎么会没有消息?难道他长了翅膀,飞了不成?” “娘娘息怒,皇太子的确是不在苏府。奴婢打听了,苏府内只有一个六岁的小女孩,为苏相的私生女,其他与皇太子年岁相仿的孩童,便再也没有了。” “小女孩?你确定?”皇贵妃一脸狐疑。 心腹重重的点头,“奴婢确定,那小女孩与皇太子并无半分相像。” “咦?爹,你在我脸上做了什么,怎么一点儿也看不出原来的样子?爹你是神仙吗?”拓海瞧着镜子里的自己,一脸惊奇。 圆圆可爱的脸,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粉嫩可口的樱桃小嘴,活脱脱一可爱的小姑娘,哪里还有半分小男孩的影子。 苏芩笑了笑。 她只是在拓海的脸上做了一些细微的化妆和改变,脸还是原来的那张脸,可是化了妆之后却是会给人截然不同的感觉。 苏芩摸了摸拓海的脑袋,“你就当我是神仙好了。” 拓海一脸兴奋,有些期待,有些紧张的道:“那,爹,你可以让容嬷嬷活过来吗?” 苏芩脸上笑容渐渐退去,“小宝贝,人命只有一条,没了就是没了。你要记住,若是往后做了皇帝,一定不能随便杀人!” 拓海神情有些难过,“也就是说,我以后都没有办法见到容嬷嬷了。” 苏芩点头。 “杀人好可怕,爹,我答应你,以后若是当了皇帝,一定不会随便杀人。”拓海仰起脸,稚嫩的脸庞,一脸坚定。苏芩所埋下的,名字叫做宽容和仁爱的种子,悄悄地在拓海的心内成长着,经过时间的洗礼和岁月的沉沦,必定会长成参天大树,真正的福泽与民。 日子转眼便是过去了两日,随着吴王离京城的距离越来越近,皇贵妃纷乱仓惶的心,也越来越放松了。 这日,她带着心腹去了御书房。 被重兵把守的御书房,好似成了一座监牢,里头关押着西凉最为贵重的两个人。 一个皇上,一个皇后。 “臣妾见过皇上,皇后,皇上万岁,皇后千岁。” 皇贵妃笑着道。 “皇贵妃,你来干什么?”静妃问道,一脸怒容。 皇贵妃笑着瞟向她,“你可是没有什么利用价值,若是你够聪明,这个时候就不要来招惹本宫,滚开!” “你……” “静妃姐姐,”宛嫔走上前,悄悄地拉住她。 “还是宛嫔识趣。”皇贵妃将两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嘲讽的道,让心腹推着,慢慢的朝着拓翼所在的方向而去。 一个人拦住了她。 “皇后,你不让开,小心你的皇孙没命。” “你敢对皇上无礼,我绝不让开!”皇后毫不退让,一脸沉寂。 “呵呵,看来,皇孙在皇后的眼中也不过如此。本宫怎么会对皇上不利呢?若是有这份心,你们也不会活到今日了!皇后,还不让开吗?” 皇后身子未动。 皇贵妃怒了。 心腹上前,几下将没什么力气的皇后给拉开。 被囚禁的这几日,皇贵妃没要她们的命便是不错了,更别说是好吃好喝的招待她们! “皇上……” 终于来到拓翼床边,皇贵妃握住他的手,柔声道。 拓翼慢慢的睁开眼睛,眼睛里迸发出无尽的杀意。 皇贵妃抖了抖身子,不是害怕,却是兴奋。 一头快要死的狮子,谁还会惧怕他? “皇上,快告诉臣妾,西凉的玉玺在哪儿?” 拓翼闭上眼睛,不想再看这个恶心的女人。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夺他皇位的,竟然是后宫里被他视之为玩物的工具。 他好恨! “皇上,大势已去,您还是不要倔强了。想想您的孝贤公主,您若是不说,臣妾可是不保证她会是如何模样……” 闭着眼睛的拓翼不为所动。 皇贵妃皱了皱眉,不是说孝贤是皇上最为疼爱的公主吗?现在看来,皇上哪里是疼爱她,压根就不是不管她的死活! 一直站着没有说话的宛嫔,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贵妃娘娘饶命,贵妃娘娘饶命啊,孝贤是无辜的,孝贤是无辜的啊,还请贵妃娘娘开恩……” 她一个劲儿的在地上磕头,“砰砰砰”的声响听起来好生吓人,因为用力过度,不多时,额上便是破了相,淌满了一片鲜红。 皇贵妃好笑的看向她,“宛嫔,你求我做什么,你应该求的人,是皇上。” 宛嫔看看皇贵妃,又看看躺在床上的拓翼,一路跪到床边。 “皇上,臣妾求您看在臣妾伺候了您这么多年的份上,可怜可怜臣妾,救救孝贤吧……” 拓翼睁开眼睛,愤怒无比的瞪视宛嫔,好似她是一个仇人。 “……妄……想……” 断断续续的,拓翼挤出两个字。 宛嫔瞪大眼睛,一滴泪挂在脸上,顺着下巴滴在地上,啪的一声,击碎了她所有的情感。 “皇贵妃,是不是只要见了玉玺,你就会放了我的孝贤?” 宛嫔看向皇贵妃。 “你将玉玺拿来再说。” “好。” 宛嫔站起身,朝着某处走去。 拓翼原本只是无所谓的瞧着她,然而,当他瞧见宛嫔去往的那个方向,整个人都恨不得立刻从床上跳起来。 他也的确是这么做了。 躺了好几日,只是有一口气在的皇上,忽然间掀了被子,三步并作一步的跑到宛嫔身边,一把掐住她的脖子。 “贱人!” 御书房内的所有人都惊呆了。 谁也没有想到,奄奄一息的拓翼竟然会瞬间迸发出这样的力量。 “来人,来人……” 皇贵妃惊慌失措的大喊。 她不喊还好,这一喊,却是引起了拓翼的注意,像扔破布一样的扔开宛嫔,拓翼跳到皇贵妃身边,双手掐住她的脖子,用力一拧。 咔蹦一声,在皇后等人瞪出来的眼珠子里,皇贵妃的脖子,断了! “啊!” 静妃捂住自己的嘴巴。 皇后身子倒退。 皇贵妃的心腹好似才反应过来,朝着拓翼扑了上去,拓翼松开手,却是晚了,皇贵妃已经断了气。 而先前英勇无比的拓翼,却好似陡然泄了气的皮球,砰的一声,歪倒在地。 逼宫的皇贵妃死了。 主持大局的皇上倒下了。 最后,这里剩下的,最大的人便是只有皇后了。 面对着面面相觑的皇贵妃留下的势力,皇后大步上前,“将她拿下,还有,若是不想被当成乱臣贼子,儿等就速速退下,此前之事,本宫不予追究!” “是,皇后娘娘。” 侍卫们相看一眼,齐声道。 作为皇贵妃的爪牙,皇贵妃没死,他们要效忠,可是皇贵妃死了,他们只想着活命。至于报仇?呵呵…… 贱女人老早就各种威胁利诱,死了倒是好! “皇上。”解决了众人,皇后走到拓翼身前,不见他有反应,皇后心内的不安越来越大。她慢慢的伸出手,探至拓翼鼻尖。 “啊?” “皇后娘娘,怎么了?”静妃不安的问道。 “皇上,驾崩了。” 宛嫔呆呆的瞧着已经死去的拓翼,忽然间大笑起来,笑到最后,竟然是化作了呜咽。 才被皇上驾崩的消息刺激到,下一刻,侍卫们送来了一个更加劲爆的消息。 “启禀皇后娘娘,吴王,吴王包围了皇城。” 什么? “皇后娘娘,咱们该怎么办?”静妃不安的问道。 皇后看向她,沉声道:“静妃,你知道三皇子现在何处?皇上病逝,皇太孙下落不明,此前又被皇贵妃追杀,必定是凶多吉少,所有人之中,可继承皇位的,只有三皇子。” “皇后娘娘,臣妾也不知。”静妃一脸哀伤,低下脑袋,抬起帕子,似乎是在擦泪。可是一片清明的眼睛里,哪里有泪。 马善被人骑,人善被人欺! 好你个皇后,竟然要我儿出来送死! 静妃从来都没有想过让自己的儿子争皇位,此刻被皇后推出去,面对野心勃勃的吴王精兵,活活送死,她就更加的不愿意了! “你怎么会不知道?你可是三皇子的母妃?” 皇后很是愤怒,对静妃这样的说辞是一点儿也不信的。 “娘娘也知道,三皇子因为野惯了,为皇上所不喜,整日里也是见不到人。不瞒皇后娘娘,上个月,三皇子便是悄悄地出了宫……” “混账!他真是胆大包天!” “还请娘娘息怒……”静妃跪在地上,一脸惶恐。 “罢罢罢,”皇后摆了摆手,看向另一边的宛嫔,“去将九皇子找来。” “皇后娘娘?” 不容宛嫔拒绝,皇后便是对侍卫下了令,很快的,九皇子便是被带了过来。 “参见皇后娘娘,静妃娘娘,宛嫔娘娘。”九皇子落落大方的行礼,虽然宫中糟了巨变,可该有的礼仪,他却是一点不落。 宛嫔将他教的很好,礼节、学识、为君之道,都是一流的,然而,宛嫔没有来得及教他,什么叫阴谋诡计,什么叫替人送死! “九皇子,你父皇他先前曾说,要将皇位传与你。” “什么?”九皇子瞪大了眼睛,目光看向宛嫔,却是被皇后不经意的挡住。 “是真的,有静妃为证。”皇后看向静妃。 静妃点头,“九皇子,你才学不俗,有大智慧,的确是难得的明主。” “父皇,父皇真这么说?” 皇后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来,“有玉玺为证,你还信吗?” “儿臣,多谢父皇恩典。”九皇子跪在地上,一脸激动。 宛嫔望着皇后手中的玉玺,恨不得咬碎了牙齿。这是她方才打算救女儿用的,没想到,现在却是害了自己的儿子。 “啊……”宛嫔张口,喉咙里却是发不出声音。就在九皇子来的路上,皇后给她塞进了一粒药,她吃下去之后,便是再也发不出声音了。 ------题外话------ 今儿个下班了有事~~不好意思现在才更新。 章91:好戏开场(上) 还不到晚上,天色却是有些暗沉了。沉闷的空气里,连风也变得紧张起来。 这是一场即将来临的暴风雨。 “王爷,咱们已经等候多时了,皇上却迟迟不见,莫非真是被逆贼给挟持了?” 皇宫承乾门入口,一个将军打扮的男子大声的道。 他面前站着紫色锦袍的男子,四十的年纪,却是面如冠玉,说不出的俊美。垂眸静思的时候,与当朝第一美人皇贵妃竟敢有八分相似。 “传令下去,攻城!” 吴王一声令下,叫说话的将军十分欣喜。 “传王爷旨意,攻城。” 就在这时,“吱呀”一声,厚重的城门忽然被打开。 众人同时看去,只见一个年轻的男子被御林军簇拥着大步的往这边走来。 “王爷安好。” “九皇子。” 吴王一句,道出了年轻男子的身份。 九皇子点了点头,“吴王,无诏入京,视为谋反。” 九皇子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吴王,说这话的时候,他是很心虚的。 宫里的御林军,死的死,伤的伤,可用的只有两千余人。而吴王带来的兵,却足足有四千人之多。硬要打起来,他们胜算不大。 “本王入京,也是无奈之举,因为本王听说,皇上被逆贼谋害,整个皇宫,亦是被逆贼控制了。”吴王一脸沉着,不慌不忙的道。 “逆贼早已被诛杀,吴王可以回去了。” 九皇子抬高了音量。 “是吗?本王多年来未曾见过皇上一面,此次回京,乃是无奈之举,还请九皇子通传一声,就说本王想要求见陛下。一来叙旧,二来,本王也想亲自向皇上解释,免得被恶意小人中伤,死得不明不白。” 九皇子皱眉,“诛杀逆贼,父皇几日来已是疲惫不堪,此刻正在休息。王爷的问候,本皇子会代为转达,还请王爷即刻启程。否则,一旦父皇怪罪下来,吴王怕是承担不起。” 吴王狭长的眼睛眯了起来,“即便是皇上怪罪,本王也一定要见皇上一面,确定皇上真的平安。” 九皇子勃然大怒,“吴王,你这是什么意义?难不成是本皇子谋害父皇不曾?” 吴王挑了挑眉,一脸“我就是这个意思”的模样,嘴里却是道:“本王可没说过这句话。” “来人呐,吴王抗旨不遵,即刻将他拿下。” “谁敢?” 之前说话的将军挡着吴王面前,怒视走过来的两个御林军。 “你们还不动手?” 九皇子吼道。 御林军愣了愣,立刻涌了过来。 吴王等的便是这样的机会,当下便是示意陈将军带着人杀了过去。 眼见着失控的场面,九皇子惊慌的瞪大眼睛,跑到皇宫内,对其他人道:“快关城门,快关城门,不要让乱臣贼子进了来。” 吴王如何会给他这个机会? 几个窜步,便是与陈将军劈开挡路的御林军,进到宫内,在九皇子睁大的视线中,将他的脑袋割下。 皇宫内,御书房。 “啊啊啊……” 宛嫔仇恨的目光瞪视皇后,大声的叫吼,却是只能够发出没有任何意义的音节。 静妃站在一旁,也不敢看向皇后。 在太子死后,众人只将闭起宫门只知诵佛念经的皇后当成软脚虾,她却是知道,皇后一直是不简单的。 方才她对九皇子的一番话,杀人无形,借力打力,真是打得一手好牌。 “咚咚咚。” 九皇子的脑袋落在地上,翻滚了几下,最后撞上了一个柱子。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在死前的那一刻,他想到的不是吴王怎么就杀了他,而是出来前皇后对他说的一番话。 …… “太子殿下。” “皇后娘娘,儿臣如今还只是九皇子,并未经过父皇正式册封,还请皇后娘娘不要如此叫儿臣。” “呵,傻孩子,这是早晚的事情,你不必推辞。太子,皇上病了那会儿,皇贵妃便是召集了吴王入京,此刻,只怕是已经要到京城了。” “啊?皇后娘娘,吴王无诏入京,这可是谋反啊?咱们该怎么办?” “你如今是太子,保护皇宫便是你的责任。对付反贼,必定不能心慈手软。” “皇后娘娘,儿臣明白这个道理。擒贼擒王,斩草除根。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我这就带着御林军出去迎敌!” “等等……吴王人多势众,我们寡不敌众,出去无异于羊入虎口。本宫这里倒是有一个注意,只是,要太子以身犯险,却是万万不能……” “娘娘请说。” “可是太子……” “娘娘,你方才也说,我是太子,既是太子,就有责任和义务保护皇宫,诛杀乱臣逆首。” “好!吴王势众,太子不妨以弱示之,诱敌深入,出其不意的杀掉吴王。” “我如何示弱?” “打开宫门,诱他入宫,本宫安排了弓箭手,只等他进来,便将他乱箭射死……” …… 九皇子瞪得大大的眼睛久久也无法合上。 直到脖子被刀子割开的那一刻,他才知道这一切只是皇后的骗局。 只是,为什么呢?将吴王引入皇宫内,以吴王的野心,她又如何能活命? 这所有的一切,死了的九皇子再也不会知道了。 “王爷,九皇子百般阻拦,不让王爷见到皇上,不知道皇上现在情况如何?是不是还被逆贼给控制着?” “陈将军,你传话给大家,我们入宫,保驾擒贼。” “是,王爷。” 皇宫,御书房。 一个宫女脸色苍白的跑了进来。 “皇后娘娘,不好了,不好了,吴王带着兵杀进来了。” “娘娘,这可怎么办?” 静妃看向皇后。 宛嫔停止了嘶吼,旋即发狂起来。 吴王杀进来了,那她的儿子……贱人,我和你拼了。 宛嫔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朝着皇后所在的方向用力的撞过去。 “啊?” 脖子一凉,低头,却是皇后头上的凤钗插在喉咙里。 宛嫔瞧着皇后,慢慢的倒在地上,身子越来越凉。 这一幕发生的太过突然,静妃瞧着地上的宛嫔,再看一手血的皇后,身子不由自主的倒退倒退再倒退。 皇后看也不看她一眼,理了理自己的衣衫,走到已经死去的拓翼身旁,安安静静的坐在床边。 上将军府。 “将军,皇宫此刻已经被吴王包围了。”福公公看着展沐风道。 展沐风瞧了瞧他,“既然都被吴王包围了,你是怎么出来的?” “是皇后娘娘。” “哦?”展沐风站起身,“她倒是聪明。” “将军,这样一个机会,将军是否会错过?”福公公朝他走近了几步,小声的问道。 展沐风似笑非笑的看他。 那眼神,就好似他的父亲展傲天一般,当下,福公公再说不出话来了。 权势、地位、主宰天下,在主子和小主子心中,根本就不值一提,偏偏,有人却是为了这三样东西争得头破血流,可叹,可笑,又可怜那! 皇宫。 吴王已经带着人杀到了御书房门口。 厚重的宫门紧紧的闭着,门前一个人也没有。 陈将军带了人就要去撞门,却是被吴王给拦住。 “吴王,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吴王站在御书房门前,弓着身子,垂手行礼,大声的道。 不见有人说话,他又将这话给重复了一遍。 良久,殿内传来说话声。 却是皇后! “皇上已经歇下了,吴王还是请回吧。吴王千里迢迢赶来京城,对皇上的这份忠心,本宫自会告诉皇上。此刻,未免不必要的麻烦,吴王还是请回吧。” “娘娘,本王若是不亲眼见到皇上安好,这心,难安啊!” 殿内传出一阵嗤笑声,“哼,吴王这是信不过本宫了,也罢,就让你见见皇上吧。” 吴王眉心一跳。 “王爷……”陈将军走上前,迟疑的开口道。 吴王瞧了他一眼,往前走了几步。 吱呀的一声,御书房门被打开,燃烧的火把照亮了入口,里面却仍旧是一片漆黑。 陈将军跟在吴王身后,进到御书房内。 其他人也想入内,却是被皇后给喝住,“皇上乃是九五之尊,可是你们随便什么人都能见的?” 陈将军环视殿内一圈,殿内皆是女子,周围也没有什么可藏人的,抬手,便是让身后的人都站在原地,自己也退了下去。 吴王慢慢的朝着御书房殿内走去。 殿内只在靠着拓翼床头的地方燃了一盏灯,火焰并不是很亮,却是能让吴王瞧见床上躺着一个人。 吴王跪在地上,“臣敖广,参见皇上。” 大帐内,没有一丝声息。 吴王心头惊疑,却是不好前去查探。 “皇上才吃了药,睡得沉,”说话间,皇后竟然是撩开了一直挡着吴王视线的纱帘,却又很快的放下,不高兴的道,“吴王已经见到皇上,还请回吧。” “是……” 吴王转身,却忽然的朝着床榻的方向略去,带起一阵疾风,将皇后的头发吹得纷乱。 “王爷,王爷,出大事了。” 御书房外,陈将军十二分急切的嗓音传进耳朵里。 吴王搭在纱帘上的手一顿,瞧了瞧一脸冷笑的皇后,想了想,放下手,转身离开。 在他走后,一直镇定自若的皇后,额头面上忽然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还好,还好他们来了…… “什么事?” 吴王脸色不好的道。 差一点,只差一点,他就能确定拓翼是真好,还是假好! “王爷,六王与威远、威震、广成将军等人,也来到京城了。” “什么?” 吴王大惊。 “他们不是当我们后出发,怎么会来的这么快?” 陈将军摇头,“这个,末将也不知道。王爷,先下我们该如何?” 吴王垂下脑袋,讳莫如深。 “本王若是以一挡九,必输无疑。” “那,王爷的意思是……” 啪嗒啪嗒啪嗒。 安静的夜里,骤然响起的跑步声格外响亮。 “娘娘,娘娘,娘娘……” 一个侍女大步的跑到御书房内,扶着门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静妃惊慌的站起身,紧张的问道:“情况怎么样了?” “吴王,吴王退出皇宫了。” “展沐风果真是没叫本宫失望。”皇后松了口气,幽幽的叹道。 侍女奇怪的看她,“娘娘,叫吴王退出皇宫的,乃是到了京城的六王,以及威远、威震和广成三位将军。” 什么? 皇后身子倒退一步,这样的结果,与当初她和展沐风约定的并不同。 “你去将福公公给本宫找来,要快!” “娘娘,您找福公公做什么?” 皇后一个冷冷的视线射过去,侍女再不敢说话,转身便是跑了出去。可是她围着皇宫找了一大圈,却是半点福公公的影子都未发现。 侍女急疯了,找不到福公公,只怕皇后是要……福公公到底是在哪儿呢? 灰蒙蒙的天空,露出了一丝白光,渐渐地,暗沉的天幕变得亮了起来。 “将军,老奴走了。” 福公公身上背着一个包袱,笑着对展沐风道。 展沐风点了点头。 阿大上前,将一个信封给他。 “这是主上给你准备的银票,你拿着吧。” “这,这怎么好意思呢?”福公公伸出手,笑的十分的不好意思,将信封给塞进包袱里。 阿二目瞪口呆的看他,大约是不曾见过这般厚脸皮的人。 不好意思?那你倒是别怕银票拽的那么紧,好似阿大会抢回去一样啊? “将军,老奴就要走了,以后,也许都不会回来了。在走之前,老奴有一番话要告诉将军。当年主子说过,真心喜欢一个人,就将自己的心意告诉她。不要藏着,更不要掖着。姑娘家兴许很聪明,聪明到很会装傻,你若是不说,她就一直装作不知道。到最后,受苦的还是自己。”笑嘻嘻的说完一句话,福公公转身离开。 原地,展沐风一脸若有所思。 装傻?要将自己的心意如实告知……吗? “主上,天很快就就要大亮了。”站在另一边的阿二十分兴奋地道。 阿大握紧手里的剑,亦是一脸的紧张。 “天色大亮,好戏也该开场了。” 章92:好戏开场(中) “喔喔喔。” 鸡鸣三声的时候,京城郊外某家农户小院的农户已经收拾了自家的鸡鸭和蔬菜,扁担挑着箩筐往城里走去。 在农户身边,站着一个年轻力强,古铜色皮肤的年轻男子。 年轻男子牵着一个小女孩,三人一前两后的走着。 这里离京城并不远,走了大约一个时辰,他们便是到了城门口。 昔日里吵吵闹闹的街道,即便在城门外尚且有百米远,也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可是今日,城里却是格外的安静。 城门口,只稀稀落落的站着三四个老弱残兵。 “哥哥……” 小女孩不安的拽了拽年轻男子的袖子。 年轻男子蹲下身子,摸了摸她的头,“别怕,你和你爹在这里等着,我去前头看看。” “大郎?” 挑扁担的大叔喊道。 年轻男子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笑容,大步的往城内走去。 昔日里热闹非常的街道,只摆了几个小摊,清冷无比。 “这位军爷?怎么城里没有人?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名叫大郎的年轻男子走到几个守门的士兵面前,掏了几枚铜钱出来,问道。 “才这么几个铜板?”一个老兵抱怨道,却还是将铜钱给接了过去,“城里出大事了。” “什么大事?”大郎接着问。 老兵看着他,却是不说话。 大郎又从兜里掏出几枚铜钱来。 “吴王带兵入了京城,六王和其余镇守边关的三位将军都是来了。” 大郎皱眉,走到扁担大叔身边。 “大叔,城里发生大事了,你赶快带了女儿回去,免得惹上麻烦。” “哎!闺女,咱们快回家去。”牵着女儿的手,扁担大叔便是往回走,几步后,没见大郎跟上,他又转过身子,“你也跟着咱们一道回去吧!” “不了,我还有别的事情在,大叔,你们快走。”大郎摇头,大步的进到城内。 “哥哥……” 小女孩瞧着他的背影,一脸不安。 扁担大叔叹了口气,“咱们走吧,”拉着女儿的手离开了。 大郎走在宽敞无比的街道上,却是能够感觉到有人从窗户悄悄地盯着外头。趋利避害,乃是人的本能,危险来临,百姓们都紧闭了家门不出来,免得惹祸上身。 然而,城中某户人家的大门却是开着。 “大人?咱们正要去皇宫吗?” 楚楚瞧着苏芩,皱眉问道。 苏芩瞧了瞧紧张的手心直冒汗的拓海,点了点头。 “大人,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清清走过来说道。 苏芩拉着拓海走上马车。 楚楚叹了口气,也跟着跳上马车。 马车轱辘的转动起来,速度越来越快,就好似拓海此刻无比紧张的心情。 “小包子,怕吗?” 苏芩问道。 拓海抬起头,瞧着她的眼睛,点了点脑袋,“怕。” 苏芩笑了,“别怕,有我在,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 拓海重重的点头,紧张的心情因为苏芩的这句承诺,变得轻快了不少。 皇宫门口,吴王等人集中站在一处,等待皇上接见。 “宫内有人叛变,我等听说之后,马不停蹄的赶来,却是不及吴王啊。”身形微胖的齐王站在最前面,别有深意的对吴王道。 吴王眯了眯眼睛,不慌不忙的道:“西吴离京城要近一些,本王听说了皇上病重,且宫廷又被乱臣贼子把持,便是殚精竭力的赶了来。不小心领先了诸位王爷一步,还请诸位王爷见谅。” 他的声音小小的,细细的,一如印象里给人的感觉。声小、腼腆、话不多,是个不用当回事的主。 可是经过了这次,其余众人却是不敢小觑了他。 “怎么过了这么久,皇上那边还没消息?那位公公,你过来一下。”没耐心的鲁王随手往宫内一指,便是指到了一个瘦瘦小小的太监。 瘦太监欲哭无泪。 这些可都是惹不起的主,怎么就点到他了呢? “磨蹭什么?你还不快些过来?” 鲁王瞪起铜陵大眼,大声的嚷嚷道。 被他这凶神恶煞的模样一瞪,瘦太监再不敢耽搁,抖着膝盖飞快的跑过去。 “你去一趟御书房,看看皇上怎么还不来?” “是,将军。” 瘦太监转身,走了两步,拔起腿便是跑了起来。 鲁王对此甚是满意,面上怒色稍解。 “娘娘,这可怎么办?几位王爷怕是早就等得不耐烦了?”御书房内,皇后的贴身宫女一脸惶恐的道。 皇后看向床榻上一动不动的拓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替本宫更衣。” …… 马车在承乾门停下,苏芩抱着拓海下了马车,往宫里走去。 “站住!没有将军的口令,任何人不得进宫。” 手握长枪的两个士兵,面无表情的道。 楚楚上前一步,挡在苏芩和拓海面前,怒道:“瞎了你们的狗眼,苏相苏大人也是你们能拦的?还不给我闪开!” 长枪对准楚楚的脖子,两个士兵色厉内荏,“没有将军的口令,擅长者格杀勿论!” “混账!” 冷冷的男声传进众人耳朵里。 众人回头,膘肥体壮的骏马上,一身黑色战袍的男子周身散发着凛冽清寒之气,叫人不敢抬头直视。 展沐风来到苏芩身旁,翻身下马,缰绳往身后一扔,仔细的打量着她。 “上将军!” 握着长枪的一个士兵,忽然无比激动的喊道。 展沐风给了他一个凉嗖嗖的刀眼。竟敢呵斥苏芩,他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完全不在乎展沐风凉凉的刀眼,士兵仍旧是一脸兴奋,扭头,扯了嗓子,大吼:“应将军、葛将军,你们快来,你们快来……” 呼啦啦的,下一秒便是走来了几个匪气十足的将军。 他们跑起来的样子,像是要吃人。 “上将军。” 几人停在展沐风身前,一脸激动。 反观展沐风,却是神色如常,“闲话不说,如今宫内情况如何?” “吴王等人已经进了御书房。”应将军回道。 “威震将军等人呢?” “他们驻守在城外,并未入城。” 展沐风点了点头,“带路。” “是,上将军。” 应将军大步的走在前面,神情难掩激动。就知道与上将军团聚的日子并不会远,如今,可算是等到这一天了。 御书房,皇后已是一身华丽凤袍。 “启禀娘娘,诸王已在御书房外等候多时了。”宫女进到殿内禀报。 皇后点了点头。 立时,紧闭的殿门被打开。 明亮的阳光顺着渐开的门缝,大片大片的落在殿内。 众位王爷,以齐王为首,纷纷进到殿内。 “参见皇后娘娘。” 诸王躬身行礼。 皇后摆了摆手,“诸位王爷请起,赐座。” “多谢皇后娘娘。” 诸王以此落座,紧接着,鲁王第一个发问,“皇后,怎么不见皇上?” “因皇宫突遭天灾,又逢皇贵妃伺机逼宫,皇上受了惊吓,至今身子骨尚未转好,太医说,还得好好静养,怕是无法与诸位王爷相见了。” “哦?皇上还病着?” 鲁王皱眉,嘴里念叨:“当皇帝久了,难怪病歪歪的。” 他这番大不敬的话,殿内却无人说一句。 “敢问皇后,何人诛杀了皇贵妃,平息宫内叛乱?” 齐王问道。 皇后停顿了一会儿,这要她怎么说呢?皇上忽然回光返照,将没有防备的皇贵妃给掐死,群龙无首,一场宫变便是这样的结束了? “皇上英明,在昏迷前勉强将皇贵妃给治住,平息了叛乱。”皇后沉声说道。 齐王紧接着发问,“若是如此,吴王在皇上平乱之后,还带兵闯宫是什么意思?” 吴王跳起身,恨不得指着齐王的鼻子破口大骂,“本王那时并未接到消息,一直以为皇宫被逆贼控制,救主心切,不得已才闯了宫。” “救主心切?本王怎么听说,吴王闯入宫内之后,将九皇子给杀了!” “齐王,你是不是想说本王谋反?”吴王勃然大怒。 “难道不是?” 吴王不理他的话,看向皇后,“娘娘,齐王如此污蔑本王,本王还请皇上给本王一个公道。” 皇后皱眉,“吴王,本宫方才说了,皇上还病着。” “哼,不知道皇上是真病?还是娘娘说皇上病了,皇上才病了。” “你……” “诸位王爷,你们的意思呢?”吴王看向其他人。 鲁王皱眉,心直口快的道:“那就去看看皇上到底病没病?” “说得好。”吴王恨不能给鲁王点上三十二个赞了。他看向皇后,接着道,“娘娘,还请带我们去见皇上吧。” 皇后娘娘咬紧下唇。 齐王与吴王的一唱一和,她算是看出来了。 “怎么?皇后不想我们去?” 吴王不怀好意的道。 几位王爷同时变了脸色。 皇后站起身,“几位王爷不怕打扰了皇上,那就请吧。来人,撤屏风。” 一声令下,十二个宫人进到殿内,迅速的将皇后身后的一大片屏风撤下,现出明黄色的幔帐来。 齐王等人紧盯着黄色幔帐,恨不能穿透了它,将里面躺着的人看个清楚。 “皇上,臣救驾来迟了。” 吴王哽咽一声,大步的往床边走去,撩开幔帐。 皇后瞪大眼睛,却是不敢阻拦。 吴王阴测测的瞧了她一眼,对着皇上躺着的拓翼,喊道:“皇上?” 殿内安静的仿佛一根绣花针落在地上的声音都能够听得见。 良久,没有任何回应。 吴王大着胆子推了推拓翼,却仍然是不见他有什么反应。伸出手指凑到拓翼鼻息下,吴王瞪大眼睛,惊呼,“啊?皇上,皇上怎么没有呼吸了?皇后,你竟然敢谋害皇上!” 刷刷刷。 不知道藏在身上何处的刀剑被拔了出来,诸王刀剑相对,谁也不让谁。 拓翼的几个儿子,太子已死,二皇子和七皇子不成气候,九皇子死了,三皇子和皇太孙不知下落,如今,想要登上帝位的最大威胁,便是眼前的这些人。 “咳咳。” 咳嗽声传进众人的耳朵里。 吴王等人转身,惊恐的瞪大眼睛,原本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拓翼,竟然颤颤悠悠的伸出了手。 “皇上?” 皇后也被吓了一跳,却是跑到拓翼床边,握住他的手,哭诉道:“皇上,您总算是醒了,太好了……”其实心内早就吓死了,谁能想到,当着她面死去的皇帝,竟然又活了。 拓翼握住皇后的手,皇后颤抖的身子,忽然就停住了。 拓翼看向众人,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来。 “既然皇上无事,臣就告退了。” 齐王第一个开口道。 在他之后,鲁王等人分别告退。 “你是谁?” 良久,皇后凑近拓翼虚弱而苍白的脸,冷冷的质问道,眼睛里却是没有杀气。 床上的“拓翼”眨了眨眼睛,灵活的从床上翻起来,咧嘴一笑,“皇后真是好眼力。”出口的声音,却是说不出的年轻。 皇后逼近他,沉声道:“你到底是谁?” “拓翼”收了笑,亦是一脸沉静的道:“皇后请放心,我是上将军的人。” 皇后停顿了半片,“你是展沐风的人?” “拓翼”点头,“上将军知晓宫内之事,知道娘娘必定会受到困扰,便是让小的前来。” 御花园,百花开的正好,然而宫内众人,却是无心欣赏。 “如今皇上已醒,我们该当如何?” 赵王不安的问道。 鲁王白了他一眼,“该如何?自然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只怕,有些人不会让我们如此。” 齐王拉长了嗓音。 吴王别有深意的道:“如今宫内才经受了大劫,必定没有时间修整,我们若是行动,皇上也奈何不了我们。” 鲁王睁大眼睛,“吴王,你是要——” 吴王捂住他的嘴巴,看向齐王,“你以为呢?” 齐王低着头,沉思良久,再抬头,眼里却是一片冰冷,“是成是败,只有搏一搏才知道。” “赵王,你呢?” “燕王?” 其余几人相看一眼,皆是点了点头。 与其被拓翼猜忌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干掉,重复每年提心吊胆的进京朝拜,倒不如拼上一拼。 众人达成一致,只剩下最后的一个人了。 吴王慢慢的松开掩住鲁王口鼻的手,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也算上我一个。”鲁王表态。 “好,事不宜迟,咱们这就行动。你们各自带了多少人?现在在什么地方?若是召集,最快能什么时候赶过来?” ------题外话------ 明天万更~~时间~~晚上八点。 章93:好戏开场(下) 春日的午后,杏花林卷起的一阵微风,将粉白色的花瓣抛得老高。 皇后漫步在杏花林里,心情难得的平静了少许。 一桩事算是解决了,可在她心头还压着另一桩。 皇太孙找不着,到底是叫她心焦的厉害。 “来人呐。” 她开口喊,却是无人过来。 皇后眉头紧皱,大步的往外头走去,才走了没多远,却是见吴王等人凶神恶煞的疾步而来,手中握着明晃晃的刀和剑。 皇后急速后退,闪进杏花林里,藏起来。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直到很远之后才停下。 皇后待在杏花林里,也不敢动,整个人惧怕的厉害。 宫里的人她留的并不多,大部分的都派出去找了拓海。更何况,她便是将所有人都召回皇宫,也拦不住虎视眈眈的吴王等人联手。 天,没想到变得这么快,丝毫不给她喘息的机会。 皇后脱掉外袍,将已经被刺死的太监身上的衣服剥下,穿在自己身上,大步的往宫外走去。 留在皇宫,她必定会被吴王等人当成替罪的羔羊,推出去。 “砰!” 齐王、吴王、鲁王等人一脚踢开御书房的殿门,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这一路上,皇宫内待解决的,都被他们解决掉了,此番进到御书房,可以说是出入自家后院一样轻松。 离明黄色的大床还有十几步的时候,齐王给了吴王一个眼神。 吴王会意,握着剑冲到床边,高高举起,重重落下。 安静的御书房响起皮肉被隔开的声音,吴王抽出剑,却见剑锋一片暗色,而床上,正散发出一股子臭味。 吴王惊觉不对,一把扯开挡住视线的幔帐,却见拓翼被割开的颈部,竟然是一片凝固的暗红色,显然是死去多时了。 吴王刚要说话,却是发觉有人对着他刺了过来,反手一挡,两剑相撞,“砰”的闪过一道明亮的火花。 “你……” 齐王并未说话,一击不成,再次出招。 如今皇帝死了,最大的障碍不存在,他们各自便是最大的敌手。 憋屈了二十多年,被拓翼明里暗里的猜忌、打压,谁不想翻身做主,当一回那人上人的滋味。 几乎是眨眼间,御史房内齐王、吴王、鲁王等人各自展开了死斗。 你刺我一剑,我砍你一刀,招招狠辣,不留情面。 御书房内飞沙走石,混乱无比。 里面斗得厉害,外面的士兵也斗得热火朝天。 不出片刻,整个皇宫都染上了血色。 腥味充斥鼻尖,到处都是死亡的味道。 所以,当“哒哒哒”的,整齐的脚步声传来,大大的“展”字旗迎风招展的时候,所有的人都懵了。 瞧着被威远、威震、广成,还有应将军等人簇拥在中间,一身黑色战袍,面无表情的展沐风,众人都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齐王等人却是一阵愤怒和后悔。 他们在这里拼的你死我活,怎么就忘记了,京城里,还有一个展沐风? 虽然威远、威震和广成,这三位将军并未入京城来,展沐风在之前便是被拓翼夺去了上将军的封号,然而,一旦这四人碰面,谁又能、谁又敢低估展沐风的影响力? 更何况,威远、威震和广成,这三位将军原本便是展傲天的心腹死将!如今效忠于展沐风,更是天经地义。 “哈哈哈……” 齐王忽然的大笑起来。枉费他费尽心力的打探京城的情报,得知展沐风自从被夺去了上将军的封号后,便是与苏芩厮混在一起,什么也不管。而且几次打探,也不曾发现展沐风手里头还握着什么势力,便是对他放了心。 所有人里,若是论伪装,谁也比不上他。 “展沐风,你够狠,为了今天,便是连自己的名声也可以毁了。”齐王止住笑,一脸阴狠的瞧着他。 他谋划这一切,足足用了二十年的事件。 趁着皇宫遭受天灾的天赐良机,他秘密的让留在皇宫的人搅乱局势,先是以美人计除掉二皇子和六皇子,接着是借皇贵妃的手追杀三皇子和皇太孙,三皇子和皇太子杳无音讯,虽然没有见到尸首,但齐王肯定,两人定然是凶多吉少。 皇贵妃夺宫,皇宫大乱的消息,他不知道是谁泄露出去的,不过,这个消息对他而言却不是坏消息。吴王早已接了皇贵妃的密信,赶往京城。他召集剩下的几位王爷,紧随其后。若他能够成功登基为帝,那些享有封地的异性王,终归是隐患。这次若是能够除掉,倒是解决了心头之患! “动手,将这些乱臣贼子统统拿下。” 展沐风冷冷的开口道。 齐王忽然狂笑,“展沐风,你敢动手就试试看?本王告诉你,你最好将本王等人放了,在本王领兵出征前,本王便是留了话,若是本王不曾在规定的期限内回去,本王的几个儿子便是会带兵打入京城。” 展沐风挑眉,“齐王还有后招。”他抬起手,应将军会意,吩咐所有的将士收起长枪和弓箭。 齐王等人送了口气。 然而,片刻之后,他们才放松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里。 “齐王,念在你曾跟随我父,我便让你们一家团聚。” 展沐风说完话,他身后站着的士兵便是自动的让开一条道,带着镣铐的齐王的两个长子、五个次子,还有八个女婿,统统被带了过来。 齐王瞪大眼睛,没有想到他最能干的儿子竟然被展沐风给抓了。 大势已去,齐王抽出剑,拼着要死也得拉个垫背的心思,大步的朝着眼前近在咫尺的展沐风砍去。 “噗。” 冰凉的剑锋从背后插入他的心脏,齐王低头,自己已是被一剑穿心。 齐王一死,其他几王不敢再动。 “来人,将这些乱臣贼子押入天牢。” 展沐风一声令下,应将军带着人将鲁王等人一一扣下。 “乱臣贼子?”鲁王冷哼,“你自己又何尝不是?” 展沐风勾唇,“我自然不是。你们无诏入京,居心叵测,弑君篡位。我是受到了消息之后,入宫捉拿反贼。” “你……”鲁王大怒,着实是被展沐风这话气得不轻。 “还不将反贼带去天牢。” 鲁王忽然笑了,他说自己不是反贼,若是他登基,那就做实了乱臣贼子的名声。毕竟,三皇子和皇太孙还活着,虽然下落不明,可谁也不能确定,他们死了! 自古以来,篡位弑君者,无不是遗臭万年,被世人所唾骂。 他就等着展沐风如何的遗臭万年! 鲁王这一等,便是等了两天,不过,传来的不是展沐风遗臭万年的消息,而是他和其他人都要被拉出去砍头了。 午时三刻,菜市场。 斩台之下,站了黑压压的一片人。 监斩官看了看天色,抬袖抽出一枚刻着“斩”字的木牌,用力的掷在地上,大声的道:“传摄政王之令,鲁王等人无诏入京,意图篡位,判:斩立决!废除诸王之位,其族人流放漠寒,永世为奴。” 鲁王瞪大眼睛。 摄政王?什么摄政王? 他大喊,“展沐风才是乱臣贼子,他才谋朝篡位。” “行刑!” 手起,刀落,鲁王魂归一处,死不瞑目。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展沐风竟然没有登基为帝,反倒是做了摄政王。 想不到的,又何曾只他一人。 皇宫,从凤仪宫搬到了慈宁宫的皇后,不,此刻应该称之为太后了,亦是满头雾水。 两日前,齐王等人突然再次逼宫,她换了太监的衣服狼狈出逃,还没有走到宫门口,便是见到了率领众人疾驰而来的展沐风。 虽与展沐风有过协议,可是她不敢保证,展沐风不会杀她。 她悄悄地转过身,想要找一个地方藏起来。不过,却还是惊动了展沐风。 两个士兵将她带了过去。 展沐风见了她的样貌和打扮,也不吃惊,弯身行礼,便是让人带她去了凤仪宫,好生保护。 皇后知道,她是被展沐风变相的软禁了。 等到他登基的时候,推出去做替罪的羔羊,就如齐王等人的打算一般。 也是,她是皇上的枕边人,西凉的国母,身份尊贵,皇宫里除了皇上之外,权利最大的人。若是她谋害皇上,简直就是轻而易举之事。甚至的,他还可以将三皇子的失踪和皇太孙的下落不明,一股脑的推到她头上来。给全天下人,一个心狠歹毒的妇人形象。 而他,背后谋划了一切,做尽了坏事,却是赚得一个好名声。 他有心计,洞悉人心,那些个大臣如何不会将他推上帝位。 到时候他顺势而上,合情合理,便再也不会有风言风语的骂名。 皇后忐忑而不安的在凤仪宫内等着,半个时辰后,有人过来了。 来的不是展沐风,是一个宫女。 “请皇后娘娘移驾金銮殿。” 金銮殿? 皇后换了衣服,被人抬头金銮殿。 金銮殿两侧,站满了朝臣,里头,竟然还有一人是苏芩,原本的苏相。 瞧着她,皇后原本紧张不安的心情松懈了不少。苏芩为人耿直、公正,必定不会容忍展沐风胡作非为。然而,转念一想,苏芩与展沐风还有着那样的关系,皇后才放下的心又变的无比沉重。 不管苏芩与展沐风的事情,到底是展沐风刻意为之迷惑他人,还是事实如此,都足以说明两人关系匪浅。 “诸位大人。” 展沐风开口说话。 大臣们都紧张不安的瞧着他,皇贵妃控制皇宫的时候,他们便是也被控制住了,能够恢复自由,还是多亏了展沐风的功劳。 “皇宫遭受巨变,逆贼趁机反叛,将皇上给杀了。” “啊?” 朝臣们惊呼,瞧着展沐风的眼神,比方才更加害怕。 皇上死了,到底是怎么死的?是不是上将军杀…… “皇上乃是被齐王等人诛杀。” 皇后一句话,阻断了大臣们的猜测。 不是上将军……众人却还是不敢看他。 如今皇上已死,诸王也被抓进了天牢,皇上唯二的两个子嗣,三皇子和皇太孙,如今还下路不明,他便是登基,他们也不能奈他如何! “上将军,皇太孙流落在外,不知如今在何处?他是皇上亲封的太子,如今皇上殁了,他便是西凉的继承人,还请上将军找到他。” 一直没有说话的苏芩,开了口。 皇后,以及众位大臣都瞪大了眼睛瞧她。 谁也没有料到,在如今只手可遮天的上将军面前,曾经的苏相竟然敢说出这番“足以惹来杀身之祸”的话来。 “苏相说的是,三皇子也下落不明,臣请上将军一并寻找三皇子。” 周大人跟着道。 大臣们低下头。 周大人不愧是苏相的死忠,一个扒了老虎毛,一个紧接着便是敢摸老虎的屁股。 皇后心头思绪纷乱,整个人都紧张的厉害。在这个大殿上,最希望皇太孙回来的人,便是她了。 皇后看向展沐风。 不知道上将军会如何行事…… 金銮殿上一派安静,所有人大气也不敢喘一下,紧张而不安的等候着展沐风开口说话。 “家不可一日无主,国也不可一日无君。” 一句话,叫大臣们心头咯噔一声。 “皇太孙年纪幼小……” 大臣们吞了吞口水,接下来难道要说,年纪幼小,这么多天都不见人,定然是凶多吉少…… 众大臣猜测间,展沐风还在继续,“却是先帝亲封的太子,他为帝,天下归服。” 众人呆了。 皇后也呆了,却是握紧了双手。 一句空口白话,不过是博名声之用,他若是要杀皇太孙…… “然而,新帝的下落要紧,”在这里,展沐风对皇太孙的称呼,换成了新帝,“国事却同样重要,本将军自封摄政王,在新帝回来前,处理朝政,不知道诸位大人可有异议?” “上将军临危受命,并无不可。” 说话的,还是周大人。 “其他大人呢?” 展沐风冷淡的视线扫过众大臣面庞。 被他的视线扫过,众人只觉得心头一寒,当下便是齐声道:“摄政王临危受命,乃是天意。” 展沐风看向金銮殿上的皇后。 皇后脸上挤出一丝勉强的笑容,“本宫也认为这是天意。” 展沐风满意了,“传本王令,全力寻找三皇子和新帝下落。” …… 皇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金銮殿走回凤仪宫的。 她心头的担忧,比起之前来更甚,展沐风是何打算,她不知道,也不想去探究了。一日不见新帝,她便是不能安好。 “太后娘娘,摄政王有请。” 宫女甲跪在地上道,将太后的思绪从两日前拉回了现在。 太后抬眼看她,“摄政王可是说了何事?” 宫女甲摇了摇头,“太后娘娘去了便知。” 太后心头难安,难道,展沐风是要宣布新帝的死讯了! 一路忐忑的走到御书房,如今摄政王处理朝事的地点,宫女甲唱喏:“太后娘娘驾到。” 宫女太监稀稀落落的跪了一地,不敢抬头。 “太后娘娘。” 宫女甲看向站在门口的太后。 太后深吸一口气,进到殿内,目光被一道熟悉的背影吸引住,失声喊道:“是三皇子吗?” 背影的主人转过脸来,不是三皇子又是谁? “太后。” “哎……”太后一脸激动的走过去,三皇子都能被找到,那她的孙儿呢? 太后看向展沐风。 展沐风正在批折子,今日的他换上了黑色的蟒袍,金线勾边,玉冠束发。 “摄政王,新帝,新帝可是有下落?” 太后颤抖着嗓音问道。 展沐风放下笔,摇头。 太后难掩失望,目光转向三皇子,仔细的询问其那日的情形来。 “那日皇贵妃要杀新帝,我将新帝带出了皇宫,便是交给了苏相。” “你确定?” 三皇子点头,“我很确定。” 苏府,苏芩受到了太后传唤。 一身女装打扮的拓海不安的瞧着她,“爹,你进宫里做什么?” “去了就知道。”苏芩随意的回道,一点儿也不慌张。 拓海低下头,不说话了。 苏芩看着被他搅弄得不成样子的衣服一脚,蹲下身子,问道:“你可是怪我那日带着你进了宫,又让清清楚楚带你回来。” 拓海摇头。 “宫里头危险,我知道爹是为了我好。” 苏芩摸了摸他头,“那日宫里是很危险,不过,却被展沐风,也就是如今的摄政王轻描淡写的解决了。” 拓海脸色一白。 他低下头,再抬头,眼里满是泪水,“爹,我会被摄政王杀死的对吗?”若不然,苏芩何故要匆匆忙忙的将他从皇宫里带回苏府,还叮嘱他一定不能叫别人发现自己的男儿身份,脸上的妆扮也不能够擦去。 拓海的身子颤抖的厉害。 他见过容嬷嬷被人杀死,死对他而言,很可怕很可怕。 “爹,你藏着我,摄政王会不会杀了你?”拓海紧张的问道,没听见苏芩回答,他知道是自己猜对了,果真是他连累了爹。 拓海止住眼泪,扒了头上的首饰,解开缠着粉红色丝带的小辫子,脱掉身上的衣服……苏芩漠然的瞧着他做着一切。 片刻后,小女孩不见了,一个小男孩出现在房间里。 “你这是做什么?” 见他要跑出去,苏芩将其拉住。 “所有人都想我死,我死就是了。没有你,没有三叔,我早就该死了的。爹,我不要你死……”拓海扑在苏芩怀里,伤心的嚎啕大哭起来。 苏芩有些愧疚。 然而,她却不后悔试探一个六岁的孩子。 毕竟,他是拓翼的孙子。且他又是六岁了,皇家的孩子多早熟。 虽说展沐风和她达成了一致,会让拓海做皇帝,可拓海真正的性情如何,她却是要确定一番的。养虎为患的事情,她可是不会干! “小包子,你听着,摄政王不会杀你,不让你进宫,我有别的打算。” 拓海眨巴泪眼瞧她。 苏芩接着道:“你生在皇家,长在皇家,骨肉兄弟相残的事情,你定然是知晓的。” 拓海脸色苍白,小小的拳头捏得很紧很紧。 “如今,你三叔已经回到了宫里头。” 拓海抖了抖嘴唇,却并不说话。 “我想看看,他会怎么做?” 拓海抬头瞧着苏芩,点了点头,“爹,你去宫里吧,我会乖乖的在家里头等你回来。” 苏芩笑着揉他的头,转身朝着屋外走去。 “大人,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楚楚说道。 苏芩点头,小声的吩咐他,“撤走所有在小包子身边的人,他在府里头做什么,都不要管。” “是,大人。” 苏芩进到宫里,被宫女领着进了慈宁宫。 “见过太后娘娘。” 苏芩屈身行礼,并不跪下。 太后也不在乎这些,屏退了左右,急切万状的道:“苏相,你老实告诉哀家,新帝可是在你那里?” 苏芩皱眉,“太后这话是什么意思?新帝若是在我这里,我早就带着新帝出来,又怎么会请求摄政王一定要派人找到新帝。” “三皇子说,他最后是将新帝交给了你。” “太后娘娘,三皇子说的,您就信了?” 太后呼吸一滞,心头一阵凌乱。 “太后娘娘若是无其他的事情,草民便告退了。”苏芩转身,开口道,“草民有一个请求,如今草民已经不是丞相了,还请太后莫要再如此称呼草民。” 太后早被苏芩的一句话弄得魂不守舍,她说什么,自然是没有听到。 苏芩也不是非要她回答,转身便是出了慈宁宫。 “苏芩。” 一道沙哑的男声叫住她。 苏芩转身,是三皇子拓然。 “阿海呢?你答应我好好地照顾他?他怎么不见了?”拓然一开口,便是噼里啪啦个不停地问话。 苏芩皱眉,“那日你将人一扔便是走了,等我过去,他已经不见了,我寻了许久,也未曾见到,我还以为这是你的障眼法,引开那些人,好脱了身。毕竟你也知道,我府中比不得皇宫安全。” 拓然跺脚,“可我不曾带着阿海离开,这么说了,阿海的确是不见了?” 苏芩重重的点头,一脸忧色,“他一个孩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遭遇了不测。” 啪! 重重的一巴掌,叫苏芩愣住。 “啪!”“啪!” 拓然连着给了自己三个巴掌,白皙光滑的左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成了发面的大馒头。 “你这是干什么?”见他还要接着,苏芩抓住他的手,制止住他自虐的行为。 “都怨我,是我没有护好他。”拓然一脸哀伤。 苏芩骂道:“自怨自艾有什么用?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去找人?” 一句话将拓然给骂醒。 “你说得对,我也要去找他。” 瞧着拓然仓惶远走的背影,苏芩眯了眯眼睛,是真的找,还是假的找,拓然,希望这一切不是你的苦肉计…… “哼!” 冷冽的男声,带着不满和三分的愤怒,随着风飘进了苏芩的耳朵里。 她抬头看过去,一身黑色蟒袍的展沐风正黑着脸看她。 “哟,是日理万机的摄政王呢?”苏芩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草民就不打扰王爷了。” 转身,苏芩大步的离开,才走了两步,被一睹黑色的墙挡住,墙上绣着一条大大的蟒袍,吐着猩红的杏子,瞧着怪叫人害怕的。 苏芩翻了个白眼,十分鄙视展沐风的穿衣品味。 “去哪儿?” 展沐风抓住她的手,阴测测的道。 “回家。” 苏芩没好气的回道,撇了撇他抓着自己的手,“松开!” 展沐风拖着她便是往前面一通乱走。 两个人漫无目的的走着,也不知道走了有多久,大约是展沐风气消了,他终于停下,一把扯了苏芩抱进怀里。 “展沐风,你敢耍流氓,信不信我告你非礼……”苏芩一边挣扎一边嚷嚷。 “苏芩,我想你。” 展沐风闷闷的开口道。 苏芩呆住,小心脏不受控制的一阵噗通乱跳。 这还是展沐风头一次表露出这样的心绪来,苏芩不知道他为何会如此,不过,他的这句话,却是叫她很是受用。 “想我?”心头高兴,嘴巴里的话却是带着五分阴阳怪气的味道,“摄政王不是日日有美人相伴?” 展沐风忽然松开她,双手改为抓住她的肩膀,眼睛眨也不眨的,定定的凝视着她。 苏芩的心跳忽然慢了半拍。 “苏芩,我想你。” 苏芩一张脸变得红扑扑的。 “苏芩,我想你。” 苏芩红扑扑的脸变黑了… “苏芩……” “展沐风,你玩我呢?”苏芩不悦的道,有必要把一句话说这么多遍的吗?她都要怀疑,这不过是展沐风那厮的恶趣味,故意说了逗她的,亏她还…… 苏芩恼怒的转过身子。 展沐风也转过身子,定定的瞧着她,“苏芩,我说我想你,你呢?” 苏芩抬眼看他,对上他再认真不过的脸,心头欢喜,嘴上却是道:“我要忙的事情多了去,没工夫。” 展沐风一阵气结。 他都把话说得这么明白了,这妞怎么这样?她如今已经不是丞相了,哪里有事情要忙的? “苏芩,你恢复女儿身,咱们成亲。” 展沐风不容置疑的道。 “不成。”苏芩立刻反驳道。 展沐风拧起眉毛,“你若是担心女儿身揭开,惹来大祸,大可放心。我是摄政王,我说一,没人敢说二。” “是,他们不说二,他们说三,说四,说五。”苏芩扑哧一笑。 展沐风黑了脸,“苏芩,我说正经的。” “展沐风,我也说正经的,你要是娶我,这一辈子就不能纳妾,不能有通房。” “除了你,谁都配不上小爷。”展沐风板了脸,一副“你勉强能入得了小爷的眼,小爷勉为其难的娶你”的样子,叫苏芩看的牙痒痒。 这个二货的傲娇病又犯了!真叫人火大! “不,除了我,还有一个人。”苏芩摇头。 展沐风一脸诧异,“谁?” 苏芩指了指他,展沐风愣了一下,随即恍然,“当然,不过,小爷总不能自己嫁给自己。” “怎么不能?就算那啥,你的左右手不是能配合的挺好,你啊,一个人,挺好。” 展沐风呆住,“什么叫左右手配合的挺好……苏芩,你怎么这样?还真把自己当成男人了?”最后,展沐风一脸咬牙切齿的道,红晕却是爬上了眼角眉梢。 苏芩惊奇,凑近他的脸,展沐风连连躲开。 他躲,她凑,他再躲,她再凑。 避无可避的展沐风,索性不躲了,就这么让苏芩瞧着。 苏芩拿肩膀撞他,一副八婆猥琐样,“左右手没得到你的初次啊?” 轰! 展沐风整张脸烫得吓人,丢下一句话,几乎是落荒而逃,“谁说的,小爷我可是笑傲情场,经验丰富,迷倒了不知道多少女子!” “噗。” 苏芩一点儿也不给面子的大笑起来,笑得前仰后合,今日是她郁闷了好几天来,头一次笑得这么开心。 她笑得开心,展沐风却是一脸的郁闷。 他不高兴,阿大和阿二也不好受。 “主上?” 阿二开口问道。 展沐风斜了他一眼,道:“拿来。” 阿二莫名其妙,“拿什么?” “拿来!” 展沐风加重语气。 阿二要哭了,“主上,拿什么呀?” 展沐风抓住他的左手和右手,阿二还来不及尖叫,很快的又被展沐风丢抹布一样的丢开,“你们可以滚了!” 阿大拖着傻了的阿二离开。 夜里,无星无月,一条人影闪出了皇宫,悄悄地钻进了苏府。 苏芩睡得正好,猛然感觉到一道探寻的视线。 “谁?” 她睁开眼,轻声开口道。这道视线虽然叫她不舒服,却是不带杀意,有点儿像熟人。 “苏芩,我的,初次,的确不是左右手得的。我的,给你。” “你……” 展沐风脱了衣服,往床上一趟,见苏芩不动,他恶狠狠地道:“你要得要,不要也得要。” 被怔住的苏芩,一脚往展沐风身上招呼去,却是被他给握住,“发什么神经呢?”苏芩没好气的道。 “你不要,我自己来了。” 展沐风说着,忽然就朝她压过来。 “啊!” 苏芩大叫。 清清听到声响,立刻进到屋内,却是见一个女子压在苏芩身上,女子衣衫半解,眸中含泪,再看苏芩,满脸晕红,显然是动了情。 回想之前的尖叫声,好像有点儿像女子的…… “大人,清清告退了。”没想到会撞上这一幕,清清带了门就往外头闪,速度快的苏芩都没来得及开口。 压在苏芩身上的展沐风慢条斯理的起来,将衣衫给合拢,苏芩这才注意到,他竟然是扮了女装过来的。 “你吃饱了撑的?就这么喜欢扮女人?不是有……” 被展沐风恶狠狠地视线盯着,苏芩止住了嗓子。 “苏芩,你接着,我的,初次,你拿了,你要负责。” 恶狠狠地丢下一句话,展沐风闪身离开。 安静的房间里,忽然就响起一阵笑声。躲在暗处的展沐风,这才勾唇离开了。 夜色越来越深沉,大地陷入了沉睡中。 可是皇宫里,有一个人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阿二起身,理了理衣衫,往隔壁阿大的屋子前一站,“阿大,你睡了吗?” 屋里头没有声音,阿二便是自动的退了门进去,隐约的可以见到床上躺着一个人,阿二走过去,还没到床边,脖子上便是横了一把为出鞘的剑。 阿大语气很是不好,“要发春,去外面!” 阿二一脸委屈,“我,我不是。” 阿大收了剑,起身坐着。 阿二觉得房间里太黑了,摸出火折子点亮,寻找烛台的位置,将其点亮。 “阿大,你说主上是不是,是不是……”说话间,阿二忽然把头低下,一会儿娇羞无限,一会儿难以启齿。 阿大浑身打了一个激灵,一个爆炒栗子朝阿二脑门丢去。 “你敢不敢当主上的面说这话?” 阿二怂了,“可是阿大,你说主上白天是什么意思?” “不管什么意思,都与你无关。你听着,主上和苏相才是一起的,你要是敢破坏他们,别说主上不会放过你,苏相不会饶了你,就连我也不会让你好过。” “啊?阿大,难道你……” 阿二用“你不会像主子也喜欢男人,喜欢我了吧”的表情看他。 阿大一下子就火了,噼里啪啦的一阵炒栗子扔过去,“收起你龌龊的心思,我喜欢的是女人。”这个二货最近惹人发火的本事真是越来越厉害了! 阿二双手抱头,被这么一阵乱敲,也是怒了,泥人尚且有三分土性呢,当他好欺负呢! “阿大,你够了!我警告你,你最好对我没有想法,要不然,我对你不客气。”阿二握拳,一脸气冲冲的。 阿大无语的看他,背过身子躺下。 一件事情解决了,阿二又想起了另外的一件事情。 “拓翼就这么干脆的死了,主上就没有别的想法?主上不是要把他折磨的死去活来,虐够了他才会让他死的吗?” 阿大睁开眼睛,一脸沉思。 的确,按照主上原来的计划,不该这么快的。 这一切的变故,都是因为苏芩,她将杀伤力很强的漩涡送进了皇宫,坏了主上布好的棋局。拓翼突然重伤不醒,皇贵妃逼宫,这些在意料之中,却是让主上的计划提前了两年。然而,有一件事却是在主上的意料之外,苏芩竟然救了拓海! 因为苏芩的这个举动,主上改变了一半的计划。 原本,他是要让西凉的皇位,叫拓翼身前最大的仇敌段氏一族的人来当的。 皇位,他不稀罕,他最大的兴趣,便是折磨仇人拓翼,除了这个,便是苏芩了。苏芩的武功,苏芩家族的秘密,苏芩的祖母明知她是女儿身却还要她入朝为官封侯拜相,苏家明明是大族如今却只有苏芩在京城,长房等人都在外地…… 揭开苏家的秘密,比起做皇帝要有趣的多。 而且,就算他不做皇帝,也一样可以叱咤天下! 在得知苏芩救了拓海之下,展沐风改变了主意。皇位,他可以让拓家的人来当,不过,却不会让拓家的人如此轻易的继承。得把水搅得更浑,焦头烂额了,再给拓家的人。有道是父债子偿,拓翼尚未还够本,自然该拓家的人来还!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是过去了大半个月。 这半个月,对于太后和三皇子,简直就是度日如年。他们翻遍了京城的每块土地,却是找不到拓海在哪里。 大臣们着急了。 虽说有摄政王处理朝政,然而,西凉若是无帝,人心难定。听说,段氏一族的人又开始兴风作浪了。还有荣氏一脉,他们是前朝皇亲,因为主动投诚,当年先帝未曾赶尽杀绝,让他们归隐了山林。这么多年,他们也算是安稳,夹起尾巴做人,谁想到,这个节骨眼上却是有所行动了…… “摄政王,新帝许久都未找到,人心惶惶,不能够再拖了。”章派的人上前一步道。 展沐风眼皮不抬。 那人接着道:“如今三皇子早就回宫,他是先帝三子,继承皇位,天经地义。” 金銮殿上的事情传到慈宁宫,太后失手打破了一个杯子。 来了,她预想的最坏的事情,终于来了。 “你去将三皇子找来,哀家要见他。” 太后闭上眼睛,沉声道。 宫女甲领命而去,一炷香之后,便是带了一个月色锦袍的年轻男子过来。 “参见太后。” “三皇子不必多礼,请起。来人,赐茶。” 宫女乙走过来,将一盏茶放在拓然身前。 “听说三皇子为了新帝,这些日子没睡过一个好觉,哀家就以茶代酒,谢谢你。” 三皇子端起茶盏,却是不喝,“太后言重了,您的感激,臣承受不起。未能找到先帝,臣有负所托,该是臣以茶代酒,给太后赔罪才是。” 拓然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茶杯落地,砰的碎成了粉末,紧接着,是男人倒地的声音。 ------题外话------ 明天上班~后天回家~~回家后的更新先不说~免得做不到让大家失望~~期待吧^w^ 章94:摄政王vs新帝 夜色阑珊,一灯如豆。 快要燃尽的烛台上,跳跃的火光明明灭灭,晃得人眼睛极是难受。 拓然忍着痛意睁开眼睛,忽然间听到一阵很轻的说话声。 “我的皇太孙怕是凶多吉少了……” “太后娘娘可是怀疑三皇子?” “我不确定,是与不是,总有个结果。” “那太后娘娘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与其让展沐风当皇帝,还不如让他登基。这江山,到底还是要姓拓的。” “不,不成!” 突然地男声插了进来,将太后和说话的宫女都给吓了一跳,循声看去,却是躺在床上的拓然醒了。 “三皇子。” 宫女乙弯身行礼。 拓然慢慢的下了床,忍着晕眩的脑袋走到太后跟前,“太后,此事万万不可。新帝必然在某处等着我们,我们不能就这样放弃了希望。” 太后望着他担忧却是坚定地眼睛,内心也涌出了一抹希望,“我们会找到阿海的。” “对,我们一定会找到他。” 翌日清晨,早朝。 “去请三皇子过来。”环视众人一圈,展沐风吩咐道。 一个太监立刻出了去,将拓然给请进来。 “听说,王爷要见我?” 拓然不慢不徐的走入金銮殿内,端的是一派玉树临风。 “昨儿个诸位大臣在一起商议,国不可一日无君,新帝尚未找到,只怕是凶多吉少,还请三皇子顾全大局,早日登基。” 展沐风话落,大臣们便是纷纷附和起来。 “是啊,三皇子,你是先帝三子,继承皇位,理所应当。” “新帝年幼,又这么长时间不曾找到,还请三皇子顾全大局。” “……” 吧啦吧啦的一大堆,说的都是要拓然继承皇位的意思。 拓然眉头紧皱,“只要有一线希望,我就绝不会放弃。” “三皇子重情重义,我等都看在眼里,只是,三皇子,国不可一日无君啊。”周大人拉长了嗓音,恳切万分的道。 拓然看向展沐风,“摄政王能力超群,处理政事游刃有余,有他在,西凉必定无事。” “可,可摄政王毕竟不是西凉帝王啊!” 周大人接着道。 拓然皱眉,“无论如何,我都要找到新帝,今日的话,诸位大臣不必再说,我还有要事在身,告辞了。” 也不管众位大臣的呼喊,拓然转身,大步的出了金銮殿。 展沐风狭长的双眸,闪过一道奇异的光芒。 如此又过了五日。 这日早上,一直寻找着新帝的暗卫,带回了一个好消息。 “什么,新帝找到了?” 慈宁宫,尚在梳妆的太后,披散着头发,掀开帘子跑了出来。 回话的小太监连忙点头,“是的,太后娘娘。” “新帝现在何处?” “在御书房。” “来人,快备车,哀家要去接新帝。” 一声令下,梳妆的、拿衣服的、备车的,都各自行动起来。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太后便是上了马车,一路指挥驾车的太监快些去御书房,眨眼间便是到了御书房。 平日里走一步路都嫌喘的太后,下了马车竟然不用人搀扶,健步如飞的进了御书房。 “阿海,阿海……” “祖母。”熟悉的童音传进耳朵里,太后瞧着站在御书房中央的孩子,一把扑了过去,将他抱住,揉着怀里呜呜咽咽的哭起来。 “你可算是找到了,再找不到你,祖母的心都要碎了……” “祖母……”拓海也低低的抽泣着。 哭了一会儿,太后松开他,仔仔细细的上下打量起来。 “你这段日子都受苦了,告诉祖母,身上可曾受了伤?有哪里伤到了?” 拓海摇头,“儿臣不苦,倒是祖母受苦了。” “你回来就好,我受这点苦算什么。” “来人呐,将新帝送回乾清宫。”展沐风突然开口。 太后这才想起来,御书房里还有一个人的存在。她拉着拓海的手,看向展沐风,“摄政王,新帝才回宫,哀家想带他去慈宁宫说说话。” “太后请便。” 有了展沐风放话,太后倒也不耽搁时间,当即便是带着拓海回了慈宁宫,命令人好一番收拾,给他换上新衣服,又准备了他爱吃的食物,等一切都忙完,屏退他人,祖孙两个在一道说话。 “阿海,你告诉祖母,这段时间你在哪里?可是受苦了?” “祖母,我被人追,三叔带着我躲,后来把我放在了一个地方,便是不见了,我害怕,找了个地方偷偷地藏起来,后来又看到好多好多人出来,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坏人,就跑了出去,拔腿没命的跑,后来和一群小叫花子为伍,白天吃些别人丢下的馒头剩菜,勉强活了下来。” 拓海将苏芩告诉他的话,一字不落的说给太后听。 太后眼泪汪汪,忙将拓海抱在怀里,“阿海,祖母同你保证,往后再也不会弄丢了你。” “嗯,我信祖母。” “阿海,你累了吧,祖母带你去歇息。” 看着拓海睡下,太后也不离开,就在床边陪着。 良久之后,屋内闪进了一个人来。 “回太后娘娘,是摄政王的人将新帝找到的。” 太后神情一滞,半响才开口道:“竟然是他,他当真是对皇位一点兴趣都没有吗?” 新帝回来的消息,不出一日便是传遍了整个皇宫内外。 翌日清晨,早朝,展沐风拉着一身明黄色龙袍的拓海步入金銮殿。 所有的大臣都屏住呼吸,眼睛眨也不眨的瞧着小小个子的拓海。这么多天都不曾找到的人,想不到竟然还有回来的一天,当真是天命所归。 展沐风牵着拓海走向高高的龙椅,发现他手心里都是汗,开口道:“皇上,不用怕,从今日里,你就是西凉新的君王。走上去,坐上你该座的位置。” 拓海看着金灿灿的龙椅,迈开步子,盯着沉重的皇冠,摇摇晃晃的走过去。龙椅很高,他手脚并用了才爬上去,侧过身来,坐好。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展沐风一马当先,弯身行礼。 众大臣同时跪在地上,齐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巨大的声音,叫拓海身子一阵哆嗦,半响才开口,“平身。” “今日早朝,众大臣有什么要说的便开始吧。” 展沐风站在拓海身边,抬眼瞧着众人,道。 “皇上回朝,该择日登基。”礼部尚书上期一步道。 展沐风点头,“钦天监。” 被点到名的钦天监出列,“臣在。” “你看看哪天是黄道吉日?” “回禀摄政王,三日后便是黄道吉日。” “好,礼部尚书,你着人准备好登基事宜。” “是,摄政王。” 重要的事情都在前几日处理完毕了,说完了登基大典的事情,众位大臣便是无事再奏。 “诸位若是无事,那便……” “我有话要说。” 一个稚嫩的,却并不步弱小的声音在金銮殿上响起。 众大臣同时看向拓海,这个从坐上了皇位之后,一直都不曾开口的小皇帝身上。他才六岁,虽为帝,却是傀儡,真正的大权,都在摄政王手上。 一个傀儡,在早朝的第一日,会说什么呢? 众大臣的心都有些紧张起来。 “皇上,您应该自称为朕。” 展沐风淡淡的道。 “朕有话要说。”拓海现学现卖。 展沐风点头,“皇上想说什么?” “我,朕要让苏大人回来当丞相,辅佐朕。” 金銮殿上一片死寂。 大臣们都不可思议的瞧着拓海。 摄政王权倾朝野,苏芩是昔日的丞相,影响力也不可小觑,两人相互牵制,摄政王行事必定不会如现在这般的顺畅。 大臣们对拓海刮目相看。 小小年纪的他便是懂得帝王权衡之术,假以时日,必定会成为了不起的帝王。 他们倒是想错了拓海。 他只是习惯了有苏芩陪伴的日子,骤然在金銮殿上见不到她,心头有些害怕。 “不成。” 冷淡的男声传进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大臣们无声的叹了口气。 摄政王也并不是傻子,如何会让苏相再次入朝掣肘他? “朕是皇帝,皇帝想要任用一个人都不成吗?更何况,苏大人乃是闻名天下的才子,通古博今,乃是天下皆知的国之栋梁。” 稚嫩的童音,声音很小,却是有理有据。 “诚然,苏相乃是国之栋梁。可是皇上莫要忘了,苏相是因何被罢了官?” 拓海良久无声。 大臣们亦是一阵静默。 摄政王与新帝第一个回合的较量,摄政王完胜。 “如今是非常时期,朕,要苏相再次入朝。” “皇上,可是臣不想内人抛头露面。” “你们要成亲?” 拓海睁大眼睛。 所有的大臣亦是紧张的瞧着展沐风,被那句“不想内人抛头露面”弄得眼珠子掉了一地。 “是的,到时候还请皇上主婚,诸位大臣过来凑个热闹。” 金銮殿上的一切,苏芩此刻是不知晓的,她这会儿正在门口等候从外地归来的大伯一家。 “三少爷,大爷他们来了。” 老苏指着不远处说道。 苏芩抬头看去,四辆马车一前一后的往这边赶来。 “吁”的一声,领先的一辆马车停下。 老苏走过去,道:“可是大爷?” 车帘被掀开,一身文人打扮的中年男子从马车上走下来,紧随着他的是同样文人打扮的青年。 “老苏。” 中年男子开口。 苏芩仔细的瞧着他,这就是祖母的大儿子苏万成。身上虽是文人打扮,却是没有文人的柔弱,瞧着有几分凌厉吓人的气势。 反观他身旁的青年,一身文人打扮,流露出的也是十足十的文人姿态。 “三弟。” 青年忽然对苏芩道。 苏芩笑着走过去,对苏万成打了招呼,这才看向青年,“大哥。”自从收到了大伯一家的来信之后,她便是做好了功课。 喊她三弟的,是大伯苏万成的长子苏亮,好读书,举止行事落落大方,很得苏万成的喜欢,却偏生是庶出。 “三少爷。” 一个容貌清秀,笑中带着一抹病态的女子被人搀扶着从马车上走下来。 苏芩淡淡的点了点头,“梅姨娘。”心头却是诧异,大伯回京带的竟然不是嫡妻,反倒是带着小妾先行了。 “哥哥。” 苏芩正纳闷,听得后一辆马车里传出一道宛若黄莺出谷的女声,掀开的车帘里走下来一身嫩柳色裙装的少女,她头上挽着双丫髻,只用与裙子同色的丝带绑着,尚未成年的姿态,带着几分稚嫩的味道。 一下马车,少女便是发足狂奔的朝她跑来,却又在离她只有一步的时候停住,眼泪汪汪的瞧着她。 “映雪,你也回来了!” 苏芩一脸微笑,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脑袋。 苏映雪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妹妹,别哭了,咱们进屋说话吧,祖母这会儿在里头怕是等急了。”苏芩看着苏映雪,对所有人道。 苏万成一马当先,紧接着是苏亮,然后是苏芩和紧跟着她的苏映雪。丫头小厮们跟在身后,老苏领着其他的人安置行礼。 苏老夫人在客厅里等着,听到脚步声,转过身来,正好瞧见苏万成等人。 “娘。” “祖母。” 三人异口同声的道,跟着苏万成跪在地上,一一给苏老夫人磕头。 苏老夫人神色淡淡的,“嗯,你们都起来吧。一路辛苦了,你们也不必在我这里站着,都回去收拾收拾,等会儿好吃饭。” “是,娘。” 苏芩对苏老夫人冷淡的态度有些奇怪,暂且压在心里,吩咐小厮带着大伯等人回各自的屋子。 苏映雪还站在屋里头,眼睛一个劲儿的盯着苏芩。 “妹妹,我带你去自己的院子。” 苏映雪开心的点头,跟上苏芩。 “哥哥,我好开心。” 苏映雪望着苏芩,满脸兴奋。爹娘死的早,她唯一亲近的只有哥哥苏芩一人。后来,她被姨母带到江南,这便是有十年的光景不曾见过哥哥。然而,十年并没有让他们生疏,苏映雪还是一如既往的喜欢着苏芩。 “映雪,你怎么会和大伯他们一道?” 苏芩问道,瞧见苏映雪的时候,她也吓了一跳。苏映雪是身子原主的妹妹,因为父母早亡的缘故,很小的时候便是被姨母给带去了江南。 “姨母原打算送我回京城,正好碰上了大伯他们,我便是与大伯他们一道回来了。” 苏芩点了点头,苏映雪明年便要及笄,到了可以嫁人的年纪,姨母也的确是该把她送回京城了。 “这便是你的院子了,种满了梨花,喜欢吗?”一路走一路说,便是到了目的地,苏映雪的院子,沐雪院。 “嗯,这院子的名字我很喜欢,院子里的梨花我也喜欢,最喜欢的是,哥哥一直没有忘记我。”苏映雪笑的天真而可爱。 苏芩忍不住又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妹妹,你好好歇息吧,等会儿见。” 苏芩转身,去了苏老夫人的静心苑。 静心苑里静悄悄的,苏芩走进去,才发现院子里一个人也没有,许是苏老夫人给打发了去做别的。 “三少爷。” 金嬷嬷看见她,一脸欢喜。 苏芩点了点头,“祖母在屋里吗?” “在的。” “金嬷嬷,我想和祖母单独说说话。” 金嬷嬷了然,转身离开。 苏芩进到里间,苏老夫人正躺在躺椅上发呆,好半响才发现了她。 “怎么进来也不同我打声招呼?”苏老夫人笑着道。 苏芩走到她身边,“我叫了,是祖母想事情想的太出神了,没有听见吧。祖母,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瞎想罢了。你大伯他们都安顿好了?” “嗯,都安顿好了。祖母,有件事我不明白?” “是因为我今日对你大伯的态度?” 苏芩点头。 苏老夫人叹了口气,“这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我不想说,你只需知道,往后不必与你大伯一家走近,他那一家子,都是烦心事,尤其是他那个媳妇。” “是,孙儿知道了。祖母,午饭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孙儿扶你过去吧。” “嗯,还是三郎你最孝顺……” 苏芩轻笑,垂眼,心道:大伯一家在苏老夫人心中的印象很不好,必定是极为麻烦的一家,而今日从与大伯回来的是梅姨娘和他的庶长子苏亮看来,便知确然如此了。也罢,总归她不是大房的人,大房如何都与她无关,自己好好地过日子便是了,理会那么多作甚! “老爷,我是不是惹老夫人生气了?” 饭罢,梅姨娘跟着苏万成回了屋子里,不安的道。 苏万成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你别瞎想。” “可是娘她……” “好了,赶了这么久的路,坐了这么久的马车,你也累了,歇会儿吧。” “老爷?” “你不累,我也累了,陪我躺会儿。”苏万成说着便是将梅姨娘给搂着,往榻上躺去。 梅姨娘依言,柔顺的躺在他身上,嘴角轻扬。 那人占了嫡妻的位置又如何,除了一个名分,论在老爷心中的位置,论儿子,哪一点比得上她? 江南某个小镇,幽静的院子里,不时地传来噼噼啪啪的声音,间或的,还有妇人声嘶力竭的骂声,听着极是吓人。 “贱人,这个贱人……” 妇人翻来覆去的骂着同样一个词,用力的将瓷瓶往地上砸,弄得到处都是残片。 妇人身边坐着一个年轻女子,无论妇人如何发狂她都视而不见…… 章95:苏芩,我不是醋坛子。 年轻的女子低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玩弄着自己的指甲。 也许是骂累了,摔够了,妇人终于消停了下来,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脸惶然的瞧着四周。 今日丈夫应该已经回到京城了,陪着丈夫衣锦还乡的也应该是她,谁能想到,这一切却是被那个贱人和她生的儿子给夺走了。 妇人死死地咬着下唇,有殷红的血迹渗出来,沿着下巴滴落在地。 妇人却是毫无所觉,满心都被愤怒和嫉妒占据。 “娘,你消消气吧,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当。” 年轻的女子开口,瞧着妇人道。 “我怎么能不生气,这一切都被那个贱人给夺去,我的,你的,你哥哥的,所有的一切,都被那个贱人拿走了。” “娘,她是妾,你是嫡妻,纵然父亲如何疼她,也断然不会越过了您去。要知道,嫡庶分明,爹要是糊涂,他这个官也到头了。” “对,映月你说的对,我不该和一切妾置气,失了自己的身份。”被年轻的女子劝了几句,妇人总算了消了火。 年轻女子便是苏映月,苏万成的次女,今年十四,虚长苏映雪一岁。 发怒的妇人乃是苏万成的嫡妻,崔氏。 苏映月站起身,将站在外头瑟瑟发抖的两个小丫头叫进屋里来收拾东西,自己则是扶着崔氏去了卧室,坐在床榻上。 “你哥哥呢?” “还是老样子,嘴里一个劲儿的念叨着小桃红的名字。” 崔氏柳眉倒竖,“这个没出息,就因为他惦记一个婊子,还要将婊子纳入府里为妾,被姓梅的贱人一通添油加醋的说,你爹更是恼怒,连京城都不让我们跟了去。” 苏映月眼睛里闪过一抹嘲讽,爹不让她们跟着回京,可不光光只是因为她哥哥苏奇的缘故。 崔氏说话口无遮拦极是难听,行事又是乖张狠戾不讲情面,颇叫苏万成不喜。 这次回京前,因为苏奇迷恋上了烟花柳巷的小桃红,鬼迷心窍的要将小桃红纳入府里来,苏万成便是顺水推舟,将崔氏一伙人给留在了江南。 嫡妻口无遮拦,行事狠辣,上不得台面。嫡子风流好色,庸碌无为。苏万成可不想回到京城,在官职尚未有定论的情况下,叫这两人给他抹了黑。 “我们如果回不了京城,岂不是叫梅贱人得了好。不成不成,我们得立刻出发。”崔氏说着便是要吩咐下人收拾东西。 苏映月拉住她。 “娘,不解决好哥哥的事情,咱们就不能回去。” 崔氏瞪大眼睛,吃人一样的瞧着苏映月,似乎不敢相信从自己亲生女儿的嘴巴里,竟然会听到这样的说辞。 知道崔氏生气,苏映月连忙解释道:“娘,哥哥行事糊涂,若是这事不解决,咱们就回了京城,到时候哥哥对小桃红念念不忘,惹恼了爹爹,爹爹迁怒于我们,必定又要将我们送到别的地方去,不让我们待在苏府,到那时,爹爹怕是就彻底的厌弃我们了,这才叫梅姨娘真正高兴了!” “我呸!”崔氏大大的唾了一口,抓住苏映月的手,道,“那你说,咱们应该怎么办?” “稳住哥哥。哥哥贪慕美色,执意要让小桃红进府里来,也不过是因为小桃红确实有几分姿色。咱们将小桃红毁了容,让哥哥瞧见,哥哥就会害怕,不会惦记小桃红。到时候不用咱们说,哥哥也会哀求娘尽快回京。” 崔氏眼睛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好,娘一定把这事做的妥当。” 是夜,京城,苏府。 苏芩站在院子里,负手而立,仰头瞧着夜里的杏花。 朦胧的烛火只能照亮一小片地方,一半的杏花盛开在光影里,一半的杏花盛开在黑暗中。光影与黑暗中心,便是苏芩站定的位置。 “哥哥。” 女子的脚步声停下,与此同时,宛若出谷黄莺的女声,带着轻快和欢喜。 苏芩转身,对上苏映雪灿烂的笑脸。 “收拾好了?” 苏映雪跑到她身边,点了点头。她眼睛不离苏芩,倒是叫苏芩有些不自在。转过身子,道:“走,不是说要我带着你出府看看吗?” “嗯,要的。” 苏映雪跟在苏芩身后,清清和楚楚紧随着两人,四人一道往府外走去。 “哥哥小时候就生的好看,长大了就更加好看了,我一时看呆住了。”苏映雪走到苏芩身边,与她并肩而行,小声的道。 苏芩忍不住莞尔一笑,“你什么时候吃了蜜?嘴巴这么甜。” 苏映雪眨巴圆圆大大的眼睛,“我说真的。” “唧唧……” 一道圆滚滚的影子从眼前略过,朝着苏芩的怀里飞去,苏映雪低头,便是见一只圆滚滚、胖乎乎的鸟儿蹲在苏芩的怀里。 最令她惊奇的是,这只鸟儿竟然向人一样的穿着衣服。 “呵呵,这是追风。” 苏芩向苏映雪介绍。 “哥哥,它怎么穿着衣服?”苏映雪问出心头的疑惑。 “我给它做的,是不是很难看?” “还好。” “唧唧……”追风嚷嚷起来,主人的手艺最棒最棒了,追风天天都穿着,就算是长了毛,也偷偷地拔了,好能穿上主人给追风做的衣服。 自从那次追风“被果奔”之后,苏芩便是给它做了两套衣服,衣服的样式是仿照现代的t恤,比着追风的身量来做。 追风喜欢的不行。 其一,它的衣服是苏芩亲手做的;其二,衣服是苏芩亲手给它穿上去的。 有了美衣蔽体,对于展沐风害它果奔的事情,追风倒也不介意了。 它能说,自己因祸得福很开森吗?! 这是主人的处女衣哦,是它得到了哦,主上的第一次,好像都是给了它。 想到这里,追风就开心的直乐,嘴巴呵呵呵的笑个不停。 “哥哥,这鸟真有意思,我可以抱抱它吗?” 苏映雪一脸渴盼的望着苏芩。 苏芩点头,将追风递过去。 温暖的幸福的独属于主人的怀抱远去,追风还来不及伤心,就撞上了一张与主人十分相似的面容。 巴掌大的小脸,弯弯的柳叶眉,大大的水眸,唇红齿白,漂亮可爱的就好似年画上的娃娃。 追风呆了几秒钟,整个身子老老实实地蹲在苏映雪怀里。 苏映雪有一搭没一搭的抚摸着追风的小脑袋,一双眼睛笑成了月牙儿。 一行人渐渐地走进了闹市区。 一长串的灯笼把整条街照的好似白天一样明亮,各式各样的小摊林立两边,胭脂水粉、蜜饯果子、小吃茶点,应有尽有。 谈笑声、叫卖声,此起彼伏。 苏映雪一双眼睛完全不够用,看看这个,又摸摸那个。 “喜欢什么随便买。” 苏芩笑吟吟的道。 “嗯,谢谢哥哥。”苏映雪欢喜的点头,将追风还给苏芩,往早就看上眼的胭脂水粉铺子跑过去。 苏芩等人跟上她。 “姑娘,你可真有眼光,这可是我这里最好的一款香了,清新却不浓艳,和姑娘的气质相得益彰。” 老板娘指着苏映雪手里的一盒香,笑容满面的解释道。 “哥哥,你觉得呢?” 苏映雪转头看向苏芩。 苏芩将香拿过来嗅了嗅,“是梨花香?” “对的,公子,我这款香是采集了梨花的花瓣做的。” “嗯,包起来。” “哥哥,你都没问价?”苏映雪着急的道。 苏芩笑着安慰她,“没事。看看还有什么喜欢的?” 苏映雪摇头,“别的我都有了,不需要再买些什么……” “你的是你的,可不是哥哥给你的。老板娘,将你这里的胭脂水粉都包好了。” “是,公子。” 碰到这么个大方的主,老板娘直笑得合不拢嘴。 胭脂水粉小摊旁边就是一家卖茶水的,苏芩带着苏映雪过去,一边喝茶一边等胭脂摊老板娘将东西打包好。 “哥哥,买的太多了,我用不完。” 苏映雪红着脸道。 苏芩笑着看她,“我们是亲兄妹,哥哥送妹妹东西天经地义,你还同我客气了。” 苏映雪脸更红,“我哪有……” “那就高高兴兴的逛街,看上了什么只管买。” 苏映雪凝视苏芩,开口道:“哥哥,你对雪儿真好。”声音里有几分哽咽。 苏芩揉了揉她的包子头,“傻丫头,我不对你好,对谁好。” “嗯。” 苏映雪笑的眉眼弯弯。 “听说了吗?摄政王要与苏相成亲了?” 旁边桌子来了新的客人,一坐下,两人便是嘀嘀咕咕的。 声音不大,却正好是苏芩等人能够听到的音量。 “啊?苏相不是喜欢女子的吗?听说,连女儿都有了。” 苏映雪睁大眼睛。 说话人嘴里的苏相,她自然知道是苏芩。 “哥哥,你什么时候有了女儿?我怎么没见过?” 苏芩眉头一皱,怎么就忘记了她放出去的话。 “这个说来话长,等回去了,我在把详细的事情说给你听。” 苏映雪点头,并不再问。 老板娘很快的便是将胭脂水粉给打包好了送来了,楚楚结了账,一行人又逛了布庄,买了首饰,吃了混沌,这便是回了府里。 一到府中,苏映雪便是问苏芩,“哥哥,你说吧。” “唉,事情是这样的……” 苏芩将当初皇贵妃造反,拓翼被拓然送到苏府,她如何隐瞒拓翼的身份以躲过皇贵妃以及其他有心人的追查,全都说了一遍。 “哥哥,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她还会找哥哥的麻烦吗?” 苏芩点头,叹道:“他不是善罢甘休的人。” “啊?”苏映雪惊呼,脸露急色,“哥哥,那你怎么办?” 苏芩安慰她,“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好了,天色也不早了,你早些歇息吧。” 苏映雪点头,回到沐雪院。 心头记挂着苏芩的一席话,这一晚苏映雪翻来覆去的,折腾了大半宿还是没睡着。 忧心忡忡的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谁想第二日却是得了更加劲爆的消息。 不光是她,整个苏府上上下下都受到了惊吓。 有人送聘礼求亲来了。 被求亲的对象,是苏芩。 “哪个混账如此不顾纲常!” 苏万成站在花厅里,黑着脸瞧着不断往院子里搬来的箱子,怒道。 “是我。” 男子清冽的男声传来。 苏万成抬头,映入眼帘的是白底黑面绣着金线的靴子,月牙白的袍脚随风舞动。在晚上,男子俊朗的五官进入视线中。 “请问你是?” “见了摄政王还不行礼?” 展沐风身后的阿二趾高气昂的道。 苏万成一脸惊讶,愣了一会儿才连忙行礼,道:“下官拜见摄政王。” 展沐风神色很淡,“苏芩呢?” “他在院子里。” 苏万成呆呆的道。 他着实是没有想到,来提亲的人是摄政王。提亲的对象是苏芩,这…… “嗯,聘礼本王带来了,你们选个日子吧。” 苏万成脸色涨成了猪肝,“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官只是苏芩的大伯,他的婚事做不得主,摄政王还是问问我娘的意思吧。” 展沐风转身,大步的往后院走去。 路线准确,走的十分随意,就好似苏府是他家后院一样。 苏万成呆呆的瞧着他的背影,好半响才反应过来,连忙跟上去。 静心苑里,苏老夫人正在午休。 “老夫人,摄政王过来了。” 金嬷嬷急急忙忙的走到屋内,说道。 苏老夫人睁开眼睛,整了整衣衫,从里间走出去,绕过一道狭长的大屏风,便是见展沐风早已候着了。 “老身见过摄政王。” 苏老夫人屈身微微行礼。 展沐风撇过身子,并不受礼,道:“老夫人不必多礼,请起。” 苏老夫人也并不和他客套,当即便是站直了身子,开门见山的问道:“不知道摄政王来此是为何事?” “求亲。” 展沐风说得言简意赅。 苏老夫人皱了皱眉,给了金嬷嬷一个眼神。 金嬷嬷会意,带着人退下,旋身去了苏芩的院子。 屋内只剩下苏老夫人和展沐风两人,展沐风寻了个位置坐下,苏老夫人这才落了座。 “老夫人,想必你已知晓,我知道苏芩的身份。” 苏老夫人眼皮跳了跳,看向他,“所以呢?” 展沐风抱拳,“还请老夫人答应将苏芩嫁给我。” “老身感激王爷厚爱,只是,老身不能答应。三郎的真实身份,现在还不能公开。” 展沐风笑了笑,“老夫人,我只是想娶苏芩,不管她现在是什么身份,我都想娶。” 老夫人诧异的瞧着他,“你不介意天下人怎么看?” “天下人怎么看,与我何干?我们过的是自己的日子,与天下人何干?” 苏老夫人语塞,一时之间倒是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展沐风的这番话叫她有些感动,可真的答应将苏芩嫁过去,却是断断不能的。 且不说他自己的名声,单是苏芩此时的男儿身份,若是嫁过去,免不得要被人笑话。 女儿身却被当成男儿养了二十多年,苏老夫人已经够对不起她,苏芩也为此受了二十年的苦,苏老夫人并不想她再受委屈。 “王爷,你不介意,可曾想过,三郎会不会介意。” “不会。” 苏老夫人眉头紧皱。 这个摄政王,倒是个霸道的。 “没有人敢笑话她!”展沐风接着道。 苏老夫人定睛看他,“你能堵得住天下人悠悠之口?” “嘴由心生,便是堵住了嘴,也堵不住心。”展沐风说道。 “那你打算如何?”苏老夫人不解的问道。 “威慑。” 苏老夫人嗤笑,“你方才也说了,你堵不住天下人的心。” “不错,但是我堵得住天下人的嘴。只要我一天是摄政王,这天下,便无人敢说苏芩半句不是。” “若是说了当如何?” “株连九族,暴尸荒野。”他平静的道,杀人在他看好,好像是十分寻常的一件事。 苏老夫人跳起身,身子止不住的战栗,“你可知,暴政会激起民愤,到那时,你如何保得了自身?” “多谢老夫人关怀,我敢如此行事,就不怕暴政!” 他安静的坐在椅子上,品着茶,一身的月白色袍子,再是干净不过,可他说的话,却是句句暴力,句句狠辣。 然而,这狠辣的,不管他人死活,执意要娶苏芩的展沐风,却是打动了苏老夫人。 或许,有这个人在,苏芩便可一世安宁,躲过那个灾难的降临。 “好,我……” “砰”的一声,紧闭的房门被踢开。 面部表情的苏芩站在门口,伸出右腿,保持着踢门的姿势。 展沐风露齿一笑,“你来了。” 苏老夫人脸却是黑了,“怎么进来也不敲门,行事如此粗鲁,要知道你……”你可是个女儿家呢。还真把自己当男人了? “展沐风,要我嫁给你,不可能!” 苏芩一字一字的道。 她模样认真,并不是说着玩笑。 展沐风站起身,“为何?” “因为,”苏芩扬起下巴,“我现在是男人,嫁给男人,我火大。如果你真想娶我,我倒是有一个好主意。” 展沐风心里闪过一个不好的念头。 苏芩勾唇轻笑,“你嫁我,我娶你。” 展沐风黑了脸。 哪有男人嫁,女人娶得道理?! “三郎,胡闹。” 苏老夫人轻声呵斥。 苏芩朝展沐风挤了挤眉毛,一脸坏笑,“展沐风,你是不是忘记了,我可是在人前说了要娶你为妻。” 轰! 展沐风脸色黑的不能再黑。 黑了脸色的又何止是他。 站在苏老夫人院子外头的苏万成、梅姨娘、苏亮、苏映雪,一个个的皆是张大了嘴巴。 苏万成:荒唐荒唐,真是荒唐。 梅姨娘:三少爷还真是不同凡响。 苏亮:表弟真厉害,面对来势汹汹,势在必得的摄政王,竟然是半分便宜也不让他占去。莫怪新帝上朝头一日,便是指明了要让表弟继续任丞相。 苏映雪:天哪!哥哥什么时候说过要娶摄政王为妻了?娶摄政王为妻?哥哥当真喜欢男人?爹,娘,我该怎么办啊?哥哥这样,不是要叫我们这脉的断了香火…… “三郎,越说越离谱了。”眼见着展沐风的脸色越来越黑,苏老夫人连忙插进去,挡在苏芩面前,对展沐风道,“摄政王,三郎年轻不懂事,还请你不要将她说的放在心上……” “不,她说的是事实。”展沐风开口道。 苏老夫人失语,脸色红了白,白了青,青了紫,跟变戏法似的,好不精彩。 “王爷,看来你想的还不够清楚,这样吧,我先送你出去,等想明白了,你再来苏府。”苏芩走上前,道。 展沐风点了点头,“也好。” 苏芩让开身子,“王爷,请。” 展沐风大步的出去,苏芩旋即跟上。 苏万成等人瞧着突然一前一后出来的两人,尴尬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额,三少爷,我过来给老夫人请安。”还是梅姨娘灵活,张口便是道。 苏万成立刻道:“我也是。” 苏芩视线从几人身上略过,对担忧的瞧着她的苏映雪点了点头,脚步不停的跟上展沐风。 回廊曲折,假山流水,翠竹疏桐,迎风招展,穿过一个月门,展沐风忽然回头,抓着苏芩便是往屋顶上飞去,几个起落,很快的出了苏府。 风声呼呼,缭乱发丝。 苏芩也不挣扎,就这么任由展沐风带着,飞过一排排屋舍,飞过一条条小巷,飞过一片片纵横交错的田垅,越过山林,越过树梢,最后停在一个没有人烟的小溪边。 流水潺潺,水声叮咚,清澈溪水中的水草跳着摇摆舞。 展沐风凝视着苏芩,眉头紧锁。 “苏芩,我想娶你,你告诉我,你想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说了,你嫁,我就娶。”苏芩回道。 展沐风闭上眼睛,点头,沉声道:“好,我嫁,你娶。” “你……” 苏芩不由自主的张大嘴巴。 她要展沐风嫁,她娶,并不是真的要如此。只是不想展沐风在此刻娶她。 她是男儿身,展沐风也是男子,两个男人成亲,天下人如何不会取笑?他又是个受不得她手嘲笑的,必定会大开杀戒,以儆效尤。 若非得已,她并不想他双手沾满鲜血。 这并不是什么叫人好受的事情! 谁想杀人,谁又想被杀。 世界如此美好,还是简单快乐一些的好。 “苏芩,你是天下第一的才子,你这么聪明,我是什么心思,即便我不说,我不信你不知道。” 展沐风接着道,声音带着几分凄苦自嘲,眉宇间染上了一抹清愁。 苏芩伸出手,触摸着他的眉头,想要抚平他眉上不该有的情绪。 认识他这么久,他一直都是骄傲的、自负的,天上天下,为我独尊。 他傲娇,喜欢也不说,反倒是百般遮掩,顾左右而言其他。 他聪明,似乎很懂得怎么样一招制敌,一番话,便是叫人溃不成军。 苏芩忽然想,承不承认喜欢,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以开口的事情。 “展沐风,你喜欢我,我也喜欢你。我就在这里,除了你,谁也抢不走。”苏芩轻声开口,用着她最是温柔的嗓音,笑着看他道。 展沐风呆住了。 他没有想到,苏芩竟然会突然地表白。 幸福来得是不是太快了些? 展沐风脑子有些晕眩。 “所以你看,成不成亲,并不急在一时,你说呢?” 展沐风点头,“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成亲?” “我能够恢复女儿身的时候。” 到那时,一切都顺利成章,他不必满手鲜血,她也不必忧心忡忡。 展沐风抱住她,“那是什么时候呢?” 苏芩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我有一种预感,不会太久了。如果你等不及,我们可以先行夫妻之礼……” 展沐风忽然放开她,眼睛亮得吓人。 “夫妻之礼?你说真的?” 苏芩点头。 展沐风点头,“好,我会等你,等你恢复女儿身的时候。不过,在此之前,你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展沐风深吸一口气,“不许对男人笑,不许对女人笑,不许对太监笑,不许对宫女笑,不许对拓然笑,不许对拓海笑……” 展沐风一口气不带喘的将苏芩身边的人都给点了一遍。 苏芩脸色越来越黑,原本想忍住了,可到最后实在是忍不了了。 “展沐风,你够了!”她低吼。 展沐风止住话,一脸委屈的看她。 苏芩唬着脸,并不心软。 这小子越说越是离谱,后面的老苏、金嬷嬷都抬出来,简直就是不可理喻。 “谁让你对他们笑的次数比我多……” 展沐风小声的道。 苏芩噗嗤一声笑出来,瞧着展沐风的眼睛闪闪发亮,“展沐风,所以你说这么多,就是要告诉我,你是个醋坛子。” 展沐风脸色轰的一声炸开,红成了猴子屁股,转过身子,大声的嚷嚷道:“我不是醋坛子,我不是,就事论事、道出事实不成吗?苏芩,你难道没有对男人笑,没有对女人笑……” 展沐风耳赤红的将方才的话又给复述了一遍。 苏芩一本正经的听着,内心却是笑翻了。 拐弯抹脚了告诉自己是个醋坛子,被识破之后极力否认的傲娇展沐风,超可爱! “嗯,时间也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苏芩拍了拍展沐风的肩膀,转身离开。 “对了,展沐风,”背对着苏芩的展沐风竖起耳朵,“你今日说的,我都记住了。” 展沐风心里那个美啊,可是听到苏芩说完这话后吹起的口哨,整张脸又变得黑的不能再黑。 转身,展沐风张口要说话,可目光一接触到苏芩掩不住欢喜的背影,所有要说的话都融进了凝视着她背影的温暖双眸里。 “苏芩,我不是醋坛子,我真不是。” 良久,展沐风对着见不到背影的苏芩大吼,薄薄的唇角翘得老高老高。 “咦?主上今日似乎格外的高兴?” 摄政王府,阿二瞧着院子里笑了足足有一个下午的展沐风,推了推阿大道。 阿大斜了他一眼,“你中午不是跟着主上去了苏府?”言下之意便是,你当事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压根就没去苏府的人能知道? 阿二瞧了瞧展沐风,做贼一样的将嘴巴靠近阿大的耳朵,“主上后来拉着苏大人去了别的地方,我没跟着。” 阿大看白痴一样的看他。 就算没跟着,也该知道肯定是发生了好事。 知道是好事便罢,何必要弄那么清楚明白! 阿二的八卦之心,阿大表示理解无能。 “你说说看他们是怎么了?” 阿二对着阿大眨巴眼睛。 他坚持求解的毅力,叫阿大忍无可忍,他在阿二期待的视线中众人开了金口,“主上——” 吼出来的两个字,立刻叫展沐风看过来。 阿二赔笑,“主上,没事,我们比谁的嗓门大呢。主上不必在意……” 展沐风站起身,慢慢的走过来。 阿二心脏咚咚的乱跳起来。 主上最是英明神武了,铁定是看出了他在胡诌!阿二内心天人交战,犹豫着是不是该坦白从宽…… 展沐风停在阿二面前。 沉重的压迫感,叫阿二的膝盖无比贪恋大地的温暖。 “主上,其实我……” “不是比谁的嗓门大,你怎么不喊?” “咦?哦,是呢,主上,我深呼吸,做准备呢,呵呵……我来了,主上!” 阿二扯了嗓子大喊。 展沐风看向阿大,潜台词就是,接下来该你了。 阿大眉头紧皱,张口便是要将白痴阿二的行径给坦白了,却见阿二慌慌张张的划了一个喝酒的动作。 阿大犹豫了一下,还是屈服在了阿二无比敏锐的嗅觉神经下。 没办法,他好喝酒,却是酒痴,找不到美酒。 阿二鼻子灵,哪里有酒,特别是好酒,他鼻子一嗅便是寻到了。就好比阿二好肉,他却是个猎盲。话唠本质对着猎物也是不改,因着鸡鸭兔不会说话,它们便是最好的倾听者,阿二分分钟便是和野鸡野鸭野兔称兄道弟,将它们视为知己好友。 试问,有哪个没良心的会把知己好友火烧了吃进肚子里的? 于是,一个好肉的自己不猎肉。一个好酒的,自己找不着酒。 如此奇葩的缺点,二人正好互补互胁了。 阿大暗暗蓄积内劲,大吼:“主上。” 展沐风又看向阿二。 阿二握拳,调息,开口:“主上。” …… 一个时辰后,两人脸色红成了猪肝,弯着身子大口大口的喘气。 吼得太久了,两人都泄了气。 展沐风面无表情的斜眼两人,特别是阿二,“想知道我和苏芩去了哪里说了什么?” 阿二脑袋摇成拨浪鼓。 不想知道,一点都不想知道。 主上您和苏大人的*,我们怎么会打听呢?一定不打听…… 阿二用行动表示自己的决心。 展沐风满意了,转身,抬脚,离开。 等他走没了影子,阿大一脚便是往阿二身上踹去,哑着嗓子声嘶力竭的喊道:“白痴!” …… 苏芩回到府里,瞧着门口站着的两个小太监,很是纳闷了一下。 走到花厅,却是见一个陌生的小太监。 “苏大人。” “公公好,不知道公公怎么称呼?”苏芩并不轻视于他,不卑不亢的问道。 此番举动颇得小太监好感,回道:“咱家是乾清宫伺候的小李子,皇上特命咱家过来给苏大人捎句话。” “原来是李公公,失敬失敬。” 李公公笑了,甩了甩拂尘,道:“苏大人,皇上请您入宫相见。” 苏芩点头,“劳烦李公公等候片刻,我换身衣裳了就随公公进宫。” “不要紧不要紧,苏大人去吧,咱家在这里等着。” “老苏,奉茶。”苏芩对管家老苏吩咐,转身去了自己的院子,也没有多待很久,换了一身衣裳便是随着李公公入了进宫的马车。 马车在乾清宫停下。 这里是皇帝的寝宫,苏芩走出来的时候,很仔细的瞧着。 托拓海的福,这还是她都一次亲眼见到古代皇帝的寝宫是什么样子。 一个字大,两个字,奢华。 尽管拓海年纪还小,一个人用不了这么大的地方,可他到底是西凉的皇帝,这乾清宫布置的很是奢华。 苏芩被李公公送到乾清宫最里面,紧接着李公公便是出去了。 穿着明黄色龙袍的拓海从龙榻上刺溜一声滑下来,大步的往苏芩怀里撞过来,委委屈屈的喊道:“爹爹。” 苏芩蹲下身子抱住他,“小包子,往后可不是再如此喊我了。” 拓海抬头,大大的眼睛里还挂着泪水,他抽了抽鼻子,点头,“我,朕知道了。” 苏芩眉头一皱,对小包子的朕字表示很心塞。 “小包子,只有我们两个人,你自称为我可以吗?” 拓海欢喜的点头,“那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我叫你爹爹可以吗?” 苏芩腹诽:这小子…… “好。” 拓海拉着苏芩的手往龙榻上走,没办法,乾清宫太大了,椅子放的特别远,还不如龙榻近。除了龙榻,便是地板可以坐了。 苏芩是什么人?那可是当了拓海十几天爹爹的人,再亲密不过,怎么能让爹爹坐地板? 苏芩表示对小包子拉着她往龙榻上走的举动很是满意。 哎呀呀,不知道龙榻躺起来是什么样子…… 一沾了龙榻,苏芩便是自发地躺了上去。 滚了十几圈,这才到了头。 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很好很强大,难怪叫龙榻! 拓海眼睛眨也不眨的瞧着苏芩,见她动作,便是也跟着躺了上去,来回滚着玩儿。 一大一小,一个伪古人,一个小皇帝,都滚得是不亦乐乎。 不过,收到消息的展某人却是脸黑了。 这才分别多久,某人就把自个儿说过的话分分钟忘记了。 滚龙榻? 很好! 展沐风咬牙切齿! “阿嚏!” 乾清宫内,龙榻上来回滚了好几圈的苏芩大大的打了一个喷嚏。 拓海一脸担忧的看着她,“爹爹,要不要喊太医?” 苏芩摆手,“我哪有这么娇弱,不必了!” 她直起身子,做起来,扭头看向拓海,“说吧,你让小李子喊我进宫做什么?” 拓海低头,一脸哀伤,“爹爹,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要嫁给摄政王?” “不是。” 苏芩开口。 拓海失落的小脸瞬间变亮,“嗯嗯,我就知道是摄政王那小子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嘎?展沐风是癞蛤蟆? “小包子,谁告诉你的这句话?”苏芩好笑的问道。 “我听清清说的。” “嗯?” “有次咱们院子里飞来了一只好漂亮好漂亮的禽鸟,追风仰头看了好半天,清清就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苏芩囧了。 当时的鸡飞狗跳,她已经能够想象得到了。 苏芩摸了摸拓海的头,“你还挺厉害的,只听一遍就记住了。” 拓海得意的扬起小下巴,一脸骄傲。 “爹爹,宫里头好闷,我以后可以出来找你玩儿吗?” 苏芩点头,“可以,不过,不能叫人发现。” 不能叫人发现……拓海转了转眼珠子,想到一个好主意,对着苏芩重重的点头,“嗯,我一定不叫别人发现。” 苏芩摸了摸他的头。 展沐风在暗中有保护小包子的人,他的安危,苏芩倒是一点儿都不担心的。 两人说了许久的话,小包子说他在宫里的生活,苏芩也说了府里的事情给他听,小包子留了苏芩吃饭,这才让小李子把她给送回去。 皇上请苏大人入宫的消息,并没有瞒着人,很快的便是传进了太后的耳朵里。 “皇上真是糊涂,怎么还把苏相给请到宫里头,这苏相与摄政王很快的便是一家人了。”太后着急的道。 起初她倒是想依靠苏芩来牵制展沐风的,可知晓了展沐风要娶苏芩的时候,她便是改变了主意。 摄政王与苏相同为一家人,若是苏相也入了朝,这对拓海可是大大的不利。 “不行,我得去见皇上,告诉他往后不能再让苏相进宫了。” 章96:我这人就喜欢癞蛤蟆吃天鹅肉! 太后形色匆匆的进到乾清宫,却是被人给拦住。 “太后娘娘,摄政王有请。” 说话的人是一个小太监,态度却是傲慢而无礼。 因为摄政王如今权倾朝野,而他又是在摄政王手底下当差的。 太后心头虽然惧怕展沐风,对一个太监却是不想忍,也不能忍的。 “狗奴才,谁借你的胆子,你竟敢同本宫如此说话!” 太后双目圆瞪,低吼道。 小太监心中有些慌忙,面上却是没什么情绪变化,“太后,请吧,摄政王日理万机,您若是去迟了,怕是见不到王爷了。” “好,哀家这就去见摄政王,看看这到底是他的纵容,还是你这太监不知道分寸。” 此话一出,小太监着急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太后娘娘饶命,奴才是一时鬼迷了心窍,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还请太后娘娘大人有大量,绕过奴才这一回……” 太后目光冷然,“捧高踩低的人,哀家见得多了,可像你这般没有眼力劲的,倒也是第一回见。哀家也不是随便喊打喊杀的人,可今日若是不惩治你,知道的人便会以为哀家是怕了你们这些接着摄政王的名头胡作非为的狗奴才。来人那,将这狗奴才舌头缴了,打断双腿,赶出宫去。” 小太监后悔的只想死,一个劲儿的给太后磕头,嘴巴里鬼哭狼嚎的…… “堵住他的嘴,哀家听着心烦。” 太后连看他一眼都嫌烦,大步的往摄政王处理政事的御书房走去。 “太后娘娘,您来了,属下进去通传一声。” 御书房门口站立的阿二躬了躬身子,大步的往殿内走去。 太后心头压了一口大气,却是不得发作。 御书房就相当于是她的家里,这会儿在自己家却还是要让别人通传,得了允许才能够进去,太后别提这心里头有多窝火了。 偏生摄政王好似要同她对着干一半,让她在外头干晾了许久,大约足足有半个时辰的功夫,这才让她进了去。 “见过太后。” 御书房内,展沐风放下御笔,抬头喊道。 太后点了点头,走过去发问:“不知道摄政王请哀家过来是为何事?” “是为皇上的学业。” 一脸轻松的太后立刻进入战斗状态。 说到皇上的学业,就不得不提到帝师,这的确是一件大事。 “王爷为国事日理万机,却不想还记挂着皇上的学业,叫王爷费心了。” “太后言重了,皇上乃是西凉的天子,学业自然是西凉的国事,国事为重,本王自然不会疏忽。” 一番吹捧自己的话,展沐风说的极其自然,倒是叫心头生出不屑的太后有些难堪了。虽然难堪,她却是立刻开口,“不知道王爷属意谁为帝师?” 展沐风垂眸不语。 太后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里。 帝师是对天子印象极深之人,帝师的行事风格、人品气质,都深深地影响着一代帝王的成长。假若展沐风打算从这个方面入手,借帝师将皇上养残,太后即便是知道,也不能将他怎么样的。 没办法,谁叫如今的展沐风只手遮天,明面上是摄政王,可他实际上,却是整个西凉真正的操控着,暗处的帝王。 不过是一个名称的差异罢了。 “帝师的人选,”展沐风缓缓开口。 太后手心里冒出了汗,眼巴巴的等着他的答案。 “本王想了想,还不曾发现十分合适之人选,不知太后以为呢?” “哀家乃是一介妇道人家,王爷让哀家现在就说出谁的名字,哀家却是说不出的……”太后松了口气,缓缓地开口道。 展沐风点了点头,“帝师人选,事关重大,的确该好好琢磨,只可惜本王被政务缠身,倒是无暇估计此事。有愧太后、皇上,还有众位大臣嘱托,本王甚是惭愧。” “王爷言重了,王爷为国事日夜操劳,哀家和皇上都看在眼里。这样吧,帝师人选,就交由哀家来定,王爷你说呢?” 展沐风拱了拱手,“如此,倒是劳烦太后了。” “那哀家就告辞了。” “恭送太后。” 瞧着转身匆匆离开的太后,展沐风扬了扬唇,慢慢的走回御案上,纸笔,在空白的纸上写下一个名字。 阿二就站在他身后,见状,疑惑的问道:“主上,章子苏是不是章太师之孙?” 展沐风放下笔,点头,“是他。” “听说章子苏才貌双全、举世无双,乃是与苏大人并称为庐州城二圣之人。阿二大胆猜测,主上心中对帝师人选,其实是早有决断。既然如此,为何又要将太后找来,说了那样一番话?” 展沐风扭头看他,但笑不语。 阿二也并不沮丧,低下头努力思考。 可他的聪明实在是有限,能够想到展沐风对帝师人选早有决断,已经是很不容易。让他再想后面的,他却是想不出了。 他想不出,有一个人却是能够想得出。 借口给展沐风端茶倒水,阿二从御书房里出来,拔腿往练武场跑,没走近,便是听到“咚咚咚”的箭矢没入靶子声。 阿大果真是又在练武场上。 这厮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武痴。 皇宫里又大又好玩,他们跟着主上一道进了皇宫后,自己可是将皇宫都给摸遍了,阿大到今天为止却还是只认识一个地方——练武场。 “阿大。” 阿二开口喊他。 阿大手里握着弓,淡淡的扫了阿二一眼,接着练习。 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阿二立刻从怀里掏出一瓶老白干。 酒香飘进阿大鼻子里,他一个箭步便是到了阿二身旁,躲过老白干,张口便喝了一大口,抬袖摸了摸下巴的酒渍,道:“说吧,什么事?” 阿二嘿嘿的笑,将方才的事情与他说了一遍。 “阿大,你看主上这是为什么?” 阿大扭过头来看他,对他的智商表示很捉急。 “主上为何突然带着你我进宫?” 冲着阿二给他带来了一瓶够辣够味的老白干的份上,阿大决定帮他提提智商。 阿二挠着头发,道:“不是因为宫里头来了急件?主上是摄政王,处理国事最是正常不过。更何况,这还是很紧急的急事。” “呵呵,”阿大轻笑,“就在一天前,宫里头有比着还要急的急事,怎么不见主上火急火燎的进宫?” 阿二被他笑的老脸一红,气急败坏的道:“那你说是怎么回事?” “今日,谁进了宫里?”阿大又喝了一口老白干,好心的提醒他。 阿二眨了眨眼睛,努力思考,随即恍然,“是苏芩。” “还不算太笨!”阿大轻笑。 阿二嚷嚷起来,“你说谁笨?” “谁接说谁。” “你……酒还给我。”阿二伸手去拿酒瓶子。 “不想知道主上后面的意思了?”阿大觑他。 阿二慢慢的松开手,呵呵的咧嘴看他。 “苏芩进宫,太后紧接着便是来了,我听说,太后这几日对苏芩的印象很不好。” “啊,太后知道苏芩在,要去找她茬!” “所以,你说呢。” 阿二挨着阿大坐下,叹了口气,“阿大,我总觉得,主上太过在乎一个人,不是好事……” 阿大狭长的凤眸瞧着远处郁郁葱葱的竹林,“以前我总担心主上报了仇之后会如何,现在我知道了。” “会如何?”阿二眨巴眼睛看他。 他无意识卖萌的举动,叫阿大狠狠地汗了一把。 “会成为一个正常人。” 阿二一头雾水。 许是喝了老白干,阿大今日难得的话多了起来。 “他不会像以前一样,像个疯子一样的杀人和折磨人。好像除了杀人与折磨人之外,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什么能够吸引他。现在的他,会笑,会愁,会吃醋,平常人有的情绪,他都有。” “的确是……” 阿二跟着点头,“可我担心,一旦主上付出的情感得不到回应……” “你以为主上是那种只懂得付出,不索取回报之人?” 阿二摇头,站起身,一脸骄傲自豪的道:“主上要的,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 阿大将空酒瓶子丢给他,“既然知道,还瞎担心什么?” “呵呵,”阿二抱着酒瓶子,凑近阿大,“你有没有发现,你今日话特别多。” 阿大头上青筋猛跳,冲阿二龇了龇牙,“我不光今日话多,拳头也很痒。” …… 太后一回到慈宁宫,便是让人将这一路上想到的人选给请到慈宁宫里来。 这时候,一个小宫女过来禀报,“太后娘娘,皇上留了苏大人用膳。” 留下来用膳? 太后皱眉,拓海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留下来吃饭的,苏芩能够留下,必定是极受他的喜欢。 可眼下,她却是有比不让皇帝和苏芩往来还要更重要的事情。 “哀家知道了,你退下吧。” 小宫女满心的欢喜化作错愕。 太后娘娘不是很讨厌苏大人的吗?怎么眨眼的功夫就是这个态度…… 宫内的事情,苏芩倒是并未关注。 从乾清宫里出来,她便是回了苏府。 一进府,等着她的便是除了苏老夫人之外的一大家子。 苏芩扶额,府里人多也不好,一个个都八卦的厉害。 这不…… “三郎,你说要摄政王下嫁是怎么回事?” 苏万成走到苏芩身边,一脸的不敢置信。 那可是摄政王啊,不是随便的什么人啊,更为荒谬的是,摄政王竟然要下嫁…… “没什么,我之前同他开了个玩笑,就是这么简单。” 苏芩耸肩,无所谓的道,反正她与展沐风都说开了。 一听是苏芩的玩笑话,苏万成皱起了眉头,一排老子教训儿子的模样,色厉内荏的道:“三郎,这样的玩笑话可开不得,若是摄政王一个不乐意,你怕是要惹上大麻烦,到那时,你让老夫人怎么办?让整个苏府怎么办……” 苏万成说的话虽然重了些,可到底是出于关心。 苏芩低头听着,不反驳也不解释。 “三少爷,你与摄政王如此说话行事,我看摄政王的神色倒是不气的,三少爷你与摄政王是不是关系匪浅?” 苏万成之后,问话的是梅姨娘。 苏芩扑哧一笑,“梅姨娘,摄政王都来苏府提亲了,我们的关系,梅姨娘你自己说呢……”她脸上虽然笑着,可心底却是没有半分的笑意。 对于梅姨娘探究的视线,以及那双不安分的眼睛,苏芩生不出喜欢。 总有一种感觉,柔弱的梅姨娘,是在扮演小白花。 也是,若不是厉害的角色,怎么会弄得苏万成的嫡妻嫡子都没跟着从江南回来,反倒是带了她一个妾,以及她生的儿子苏亮。 苏芩只觉得头大,道了一句身子不爽,便是回了自己的院子休息。 管他们的,只要不惹到自己还有自己真正关心在乎的人,大伯一家爱咋咋地。 “哥哥。” 敲门声停住后,隔着门板传来的是苏映雪担忧的声音。 苏芩起身打开门,让她进来。 “哥哥,你还好吗?” 苏映雪一个劲儿的盯着她瞧,眼眸里满是担忧。 苏芩笑着点头,“我还好,你不用担心。” “哥哥,你说我们是兄妹,是最亲的人,你要是真有什么事,一定不要瞒我。” “我知道了。” “那哥哥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苏映雪说着便是出了屋子。 苏芩和衣躺在床上,醒来时,屋外已经月洒大地,银色的月光洒满了整个大地。 推开窗,微凉的夜风触及微热的面颊,有些冷意,却叫人完全清醒了过来。 苏芩站了一会儿,听到一阵吵杂声。 “怎么回事?”出了屋子,苏芩问一个小厮道。 小厮苦着脸,道:“大人,咱们府外来了一个疯婆子,这都叫嚷了足足有一个时辰了。” “疯婆子?”苏芩皱眉。 “嗯,梅夫人之前看过,她说的,让我们不要理会。” 梅夫人?一个妾竟然自称夫人? 苏芩有点儿瞠目结舌。 她转身便是要进屋,耳朵里却是听到一声凄厉的苏万成。 脚步骤停,苏芩往外面走去。 苏府外面挂起的灯笼很亮很亮,一眼便是让苏芩瞧见了站在门口衣衫褴褛的妇人。 她披散着头发,整张脸都黑黑的,衣服还是乱乱的,带着浓重的土味。 “三郎,三郎,我是你大伯母啊,我不是疯子。” 妇人一见苏芩便是跑过来,却是被苏芩身后跟着的小厮立刻拦住,扯了嗓子大声的嚷嚷。 “你们让开。” 苏芩开口。 小厮们依言让开,没了禁锢,妇人畅通无阻的到了苏芩身前,泪汪汪的瞧着她。 “你是大伯母?大伯的妻子?” 苏芩发问。 妇人点头,“是我,是我。” 苏芩仔细的瞧着她的脸,身子原主的记忆袭来,这张脸果真是有几分熟悉的。 “大伯母,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苏芩惊讶的问道。 崔氏抹了一把泪,哭诉道:“我们从江南往京城里来,来的路上遇到了土匪,东西都被抢了,没有银子,沿途乞讨才来到了京城。” 崔氏哭的稀里哗啦寸断肝肠,整个人都崩溃了,大约是不曾遇到过那样的事情吧。 “大伯母,咱们先到府里去,你慢慢了说。” 苏芩带着崔氏进到府中,命丫头给她收拾了,等崔氏拾掇好了,这才让小厮把苏万成给请过来。 苏万成不是一个人来的。 梅姨娘也跟着她。 一进门,她便是哭着往崔氏这里跑去,她哭泣的模样,好似受了天大委屈的人应该是她一样,叫苏芩一阵恶寒。 不过,更叫苏芩无语的是,崔氏也是个没有脑子的,一见梅姨娘便是骂道:“贱人,你装什么装!” 换来的,是苏万成的一句骂。 “你发什么疯?她关心你还有错了!” 苏芩分明瞧见,苏万成来时脸上带着的三分愧疚,转眼便是化成了尘土。 难怪崔氏不是梅姨娘的对手,被她给打压成了这样! 一听苏万成这话,崔氏更是恼火,也不管苏芩还在场,指着苏万成的鼻子就是一阵破口大骂,将苏万成弄得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好不丢人,扯了崔氏便是往自己院子里走。 家事关起门来说,外人不知道,怎么闹都没办法。可在人前如此,却是了不得了! 崔氏只是脾气暴了些,也不傻,眼见着苏万成要拉她走,如何愿意,一下子便是将苏芩给抓住。 且不说苏芩此刻还是男儿打扮,单是崔氏乃是长辈,一个长辈拉着侄子的手,这就够丢脸的了。 “姐姐,你怎么能这样?当着下人的面与三少爷如此,叫老爷的面子往哪里搁?” 梅姨娘哭着道。 苏芩黑了脸,好你个梅姨娘,竟然要扯我下水! 她没想管大伯的家事,可一个姨娘竟然敢踩着她上位,叔可忍,婶子是一定不能忍的。 “梅姨娘,你把话说清楚,我和大伯母怎么了?” “三少爷,”梅姨娘的神情有些怯懦,可眼睛里却是一片冷光,“你和姐姐拉着手,你们男女有别……” “狗屁!” 苏芩大吼一声。 一屋子的人都因为这句话而呆住了。 一个君子,是绝对不会将“屁”这样的字眼说出口的。 苏芩不但说了,而且说的理直气壮。 “大伯母是长辈,我是晚辈,大伯母要摔倒了,我做晚辈的不拉着,就这么任由大伯母摔倒,岂不是对长辈不敬。梅姨娘你却是硬要说我们这是有私情,你是什么居心?” “我……”苏芩一句“有私情”扣在梅姨娘头上,将她方才模棱两口的话定了方向,叫梅姨娘有些慌了。 她眼珠子乱转,似乎是在想什么方法,下一秒后,立刻道:“姐姐,姐姐没有摔……” “哎哟,我要摔倒了,我要摔倒了,我控制不住我的脚了,哎呦……三郎,多亏了你拉住我,要不然,我这把老骨头都要散架了。” 崔氏大声的嚷嚷道。 苏芩忍不住扑哧一笑,心底对崔氏的快速反应点了三十二个赞。 干得好! “我,我……” 梅姨娘目瞪口呆的望着崔氏,又可怜兮兮的回头凝视苏万成。 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够看得出来方才的崔氏是装的,因为她的演技实在是太拙劣、太夸张了。 然而,苏万成却是面无表情的看着梅姨娘。 不光是苏万成,苏府的丫头小厮皆是一脸“好一个别有用心的贱人”的神情瞧着她。 不是梅姨娘的功力浅,而是她错误的估计了苏芩的影响力。 诋毁咱们的大人,把你轰成渣渣都不嫌够! “三郎,对不住。” 苏万成抱歉的看着苏芩。 苏芩面无表情,“大伯,搬弄是非的又不是你。”口气生硬,相当的不给苏万成面子。 苏万成面无表情的看向一脸苦楚的梅姨娘,“还不快给三郎道歉!” 梅姨娘一脸哀伤的望着苏芩,咬着下唇,一脸愧疚的模样,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苏芩继续面无表情。 “梅姨娘可是觉得自己委屈?”苏芩的语气无比嘲讽。 梅姨娘一口血快要吐出来。 只要是男人,就绝对抵挡不住她的这番梨花带雨、清丽委屈。 苏芩却是个意外! “我……” “啪!” 苏万成一巴掌落在梅姨娘脸上。 梅姨娘瞪大眼睛。 崔氏也长大了嘴巴。 她实在是没有想到,苏万成竟然打了他的爱妾!哈,打得好!贱人就是欠揍! “你还敢委屈?” “老爷,我不是……” 梅姨娘无声低泣,这回的眼泪是真的。 被苏万成打的那样厉害,半张脸都肿起来了,还能不疼的掉眼泪! 嗯,还是真哭的样子好看!苏芩无声的在心内鉴定道。 “大伯,你也不必动怒,自古以来妾就是上不得台面的。暂且不管这个,方才大伯母说,映月他们还在破庙里头,我看大伯还是先将映月他们给接过来再说。” “三郎说的是,我这就亲自将他们给接过来。”苏万成说着便是转身离开。 崔氏怔愣了一会儿,跳起来,大叫一句“老爷等等我,你不知道是个破庙”,便是追着苏万成出了去。 “都散了吧。” 苏芩对众人道。 丫头小厮纷纷离开,只剩下懵了的梅姨娘还在原地。 苏芩走过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嘲讽的道:“不是每一次,你都能赢。梅姨娘,如果我是你,就不会选择招惹这个府里最不能招惹的人。” 丢下一句话,苏芩转身大步离开,真是看一眼这样做作的女人都嫌恶心。 院内静默无声。 银色的月光变得有些清冷起来。 梅姨娘低着头,冷笑出声,“三少爷,你错了,这个府里最不能招惹的人,是我。因为,你不够狠!” 苏府的一切只是一个小插曲,连浪花都没有滚,便是烟消云散了。 翌日早朝,发生了一件叫朝野震撼的大事。 因为今日早朝上,皇上又说了要将苏芩请回来做丞相一事。 这锲而不舍、屡战屡败的精神,当真是令人赞赏。 大臣们小心翼翼的看向展沐风,不知道他心头是如何做想? “皇上,本王之前已经说过,苏芩是本王的内人。” “摄政王,苏芩亲自对我说了,你们不会成亲,你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轰! 大臣们心肝抖了抖。 “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嗯?她是这么说的?” 听不出情绪的男声传进耳朵里,大臣们连头都不敢抬了。就怕一个不小心成了炮灰,被摄政王凉凉的眼神片得刀甲不留。 “是。” 拓海回答道清澈而又响亮。 “很好。”展沐风轻声道、 拓海眨了眨眼睛,有些激动,“这么说,摄政王是同意了我,朕的提议。” 展沐风抬头,微笑,“皇上,我不同意。” 拓海清秀的眉毛皱成了蚯蚓。 “皇上,你大约不知道,我有一个爱好,就喜欢看癞蛤蟆吃天鹅肉。” 摄政王,您还真称自己为癞蛤蟆…… 大臣们风中凌乱。 摄政王,您这是不高兴呢,还是不高兴呢,还是很不高兴呢…… 好不容易听到退朝两个字,大臣们一溜烟的便是闪了人。 浑身都散发着“生人勿进”“统统死开”气息的摄政王好可怕! “展沐风!” 稚嫩的童音带着怒气,从龙椅上蹿下。 金銮殿上还来不及退出去的太监们,只恨不得割了自己的耳朵,从没有一刻这么希望自己是聋子。 皇上直呼摄政王的名字! 皇上直呼摄政王的名字他们在场! 皇上很生气的直呼摄政王的名字还被他们听到了。 他们会不会被灭口啊啊啊! 展沐风慢悠悠的转过身来,一脸平静,对于拓海的怒气全然不放在心上,“皇上还有何事?” “哦,我就是告诉你,我也有一个爱好,我这人啊,不到黄河心不死,不撞南墙头不回。”他气急了,连朕都懒得说了,直接说起了我。 展沐风眉眼里带着笑,“嗯,皇上,我知道了。问一句,你的成语是谁教的?” “周太傅,怎么了?” 展沐风笑声更欢,“没什么,他教得不错,皇上学的也不错。”把贬义词用在自己身上,还用的理直气壮,您也是人才! 给跪了! 展沐风转身扬长而去。 拓海低着头,仔细的将他方才的话又想了一遍。 “摄政王刚刚是不是笑话朕?” 他问小李子。 小李子摇头,“回皇上的话,奴才愚钝,您和王爷说的太过高深,奴才听不明白,” 拓海气的直跳脚。 展沐风果然是在嘲笑他。 他心情很不好。 于是他对小李子说,“朕要出宫。” 这下换成小李子心情不好了。 皇上怎么能随便出宫呢? 且皇上还是一个六岁的皇上! 六岁的皇上出宫就更加的不得了了! 小李子只是一个普通的奴才,普通的奴才是没有办法左右主子的决定的。 小李子决定去找太后。 没多久,太后急冲冲的来了。 她头发上的首饰,一边戴着,一边空着,很显然是才梳妆,还没疏好听说了皇上闹着要出宫,她便是不顾礼仪急急忙忙的来了。 这要搁她还是皇后那会儿,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可是现在嘛,她是太后,先帝早翘辫子了,没人能上眼药了,整个后宫,她最大。 “皇上,您出宫做什么?” 一进门,太后便是开门见山的道。 拓海瞪了小李子一眼。 小李子低着头,装作自己很忙,什么也没有看见。 “你别瞪他,小李子干得好,如果他不说,哀家知道了才要重重的罚他。”太后说道,见拓海将注意力又放在了她的身上,便是接着问方才的话。 “祖母,宫里头太闷,我想出去透透气。” “宫里这么大,怎么会闷呢?”太后装作听不懂他的话,如是道。 拓海的眉头又拧起来了。 他发现,自从当了皇帝,他的眉毛就没有一天不是拧着的。 “要不这样吧皇上,哀家让宫外的人进来,说些好玩的事给皇上开心。”见他还是不高兴,太后接着道。 拓海摇了摇头,“不用了祖母,儿臣听说祖母最近也很忙,祖母去忙自己的吧。儿臣等会儿去御花园里逛逛,看看花,拔拔草,心情就好了。” “嗯,好,那哀家就先回宫了。” 太后站起身。她最近的确是忙得厉害,给皇上安排帝师,这事可马虎不得。用年轻的,心浮气躁的,她不放心。用老的,她又怕老的势力太大,将来倚老卖老,牵制皇上。两相权衡之下,她还是决定用老的。 比起老的将来的势力,她现在最头疼的人要数摄政王。能有一个人牵制摄政王,她自然是高兴地。 至于老的是谁,太后心中已有人选。 等太后一走,拓海便是将小李子等人给赶了出去,不许在他跟前晃悠。 小李子也知道自个儿去请太后过来,惹了皇上不开心,当下便是老老实实地去了外头等着。他想着,小孩子,忘性大,没一会儿就忘记了。 这不,才不到两刻钟的功夫呢,皇上就叫他了。 “小李子。” “皇上,奴才在。”小李子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乾清宫门口站着,虽然拓海看不见他此刻的动作,可作为一个好太监,他还是将宫廷礼仪做的很到位。皇上在与不在,都是一个样。 “小李子,朕要你带一个小女孩进宫来。” 啊? 小李子直傻眼。 “皇上,您要小女孩进宫来做什么?” “少废话,要你办件事你还磨磨蹭蹭的,还想不想在御前伺候了!” “嗻,奴才这就去,奴才这就去……” 拓海动怒,小李子拔腿便是跑,不到片刻便是领了一个与拓海差不多年岁的小女孩进宫来。前后不足一炷香的时间,足见他的人脉有多强大。 小李子拉着小女孩的手,也没怎么叮嘱,就是让她不要惹皇上生气就是了。 小女孩乖巧老实的点头,小李子见她如此,更是满意了。 走到乾清宫门前,敲了敲门,道:“皇上,您要的人奴才给您带来了。” “嗯,你可以滚了。” “……是。” 小李子笑脸顿珠,委委屈屈的退下。 小女孩就站在宫门口,也不动,等一会儿,里头又发出声音了,她这才推了门进去。 一到里头,入眼的长长幔帐叫小女孩傻了眼。 “皇上?” 她开口喊。 “我在里头,你进来。” 小女孩听话的撩开幔帐,慢慢的往里面走,不知道走到了哪里,后脑勺一痛,小女孩晕了。 小李子在外面站着,心头祈祷这个小女孩一定要好好表现,讨皇上欢心,如此皇上消了气,也念着自己的好,不与自己置气了。 只可惜事与愿违,才一会儿,小李子便是听到里面很是不对劲。 “哎,不就是要你换一身衣裳吗?你哭什么哭?” “哇……” “烦死了,你滚,你也滚。” “你们都滚,都别来烦朕。” “吱呀”一声,紧闭的殿门被打开,小李子的心也随之咯噔了一下。 方才进到殿里的小姑娘,用帕子遮着脸,呜呜咽咽的哭着跑了出来。 小李子走上前,拦住她,劈头盖脸的便是骂。 “你怎么回事?不是让你好好地讨皇上高兴……”吧啦吧啦的说了有一刻钟,还是一直听女孩子哭,这才止住了骂声,任命的牵起女孩子的手,打算送她出去。 谁想女孩子却是缩着手,不肯伸出来,一脸怕怕的瞧着他,将小李子弄得极是无语,脑洞大开也脑补不到皇上到底是做了啥惨绝人寰的事情,将好好一姑娘搞成了这个样子。 “好,你跟着我来吧,更紧些,皇宫大,小心别跟丢了。” 女孩点了点头,往小李子这边走了几步。 “好了,我就把你送到这里,等会儿就会有人来接你。” 宫门口,小李子对女孩道。 女孩点了点头,遮脸的帕子还是没有拿下来。 小李子也没有多想,人送到了宫门口,他转身便是走了。 等小李子一走,小女孩拔腿就往外跑,拦了一辆马车,道:“我要去苏府。”声音软软糯糯的,与之前的并不相同。 有生意做,拉车的也不推,且女孩说的是苏府,要是出了事,来找苏府就是了,也不用他担什么责,当下便是让小女孩上了马车,驾的一声往苏府赶。 老苏正打算出门采买东西去,却是听一个人道:“请问是苏府的管家吗?” 老苏扭头看过去,是一个老实巴交的男人。 老苏点了点头,“我是。不知道您有什么事?” “车里的小姐说,找您要车钱。” 老苏皱眉。 “苏爷爷。” 熟悉的声音传进耳朵里,老苏瞧向车内,掀开的车帘里,露出一张可爱的包子脸。 “小姐!” 老苏张大嘴巴。 拓海跳下马车,欢欢喜喜的往他怀里面撞。可怜老苏一把老骨头被撞的几乎要散了架,却是欢喜的将他给抱住,道:“小姐,你前段时间去哪儿了?我问大人,大人说你找到了自己亲生的爹娘。小姐,你回来了,是不是他们对你不好?” 拓海点头又摇头,“他们对我很好,可我想爹爹了。” 老苏一个没忍住,被激出了眼泪。 “好孩子,好孩子,大人今日在府里呢,我这就带你去找大人。”老苏抱着拓海往里面走。一路上,拓海开心的朝着众人打招呼。 “唧唧……” 追风正在院子里玩儿,忽然听到熟悉的声音,才长出来还没来得及刮得毛瞬间倒竖成了刺猬,它惊恐的瞪大眼睛,瞧着被老苏抱在怀里的某人。 男扮女神马的,绝对是它这一生的噩梦! 而现在,噩梦的主人正在对它招手。 追风一个没抗住,眼睛一翻,晕了! 拓海欢喜激动地心情瞬间化作了浓浓的担忧,“苏爷爷,苏爷爷,快去看看追风是怎么了?” “哎,小姐,你别急,我这就去看看,别是吃错了什么东西……” 老苏将拓海放在地上,拓海迈着小短腿啪嗒啪嗒的跑到追风面前,将它给抱了起来。 虽然追风这只色鸟之前老是对着他流口水,不过它很乖,还和自己一起对付坏心肝的摄政王(偷偷往摄政王的茶水里吐口水),拓海觉得自己还是蛮喜欢它的。特别是离开了苏府之后,对于苏府的一切,他更是想念了。 这想念里,追风也占了一份。 “追风,追风,追风……”拓海连声呼喊。 追风迷迷糊糊中听到一个喊声,睁开眼,惊恐的发现自己竟然是被噩梦抱在怀里,当下便是拍腾了翅膀,一溜烟的飞走了,留下拓海和老苏在原地干瞪眼。 “唧唧唧。” 追风从窗户飞到书房,脑袋一扎便是进了苏芩的怀里。 苏芩握着手的毛笔,落了大大的一滴在白纸上。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苏芩平复心情。 放下笔,她将追风抱到桌上,柔声问道:“追风,出什么事了?” “爹爹!” “唧唧——” 追风似乎受了极大的惊吓,一眨眼又扎进了苏芩的怀里,还使了劲儿的往里头蹭啊蹭啊蹭。忽然间,脑袋碰上一样软软绵绵很q很q的事物,追风愣了,苏芩却是要喷火了! 章97:想看苏芩,成,眼珠子留下,管够。 还想再细细的感受感受,追风却是发现自己离苏芩的胸膛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屁股“咚”一声被丢在桌上,追风起身直朝苏芩怀里扑过去,一双手却是拦住了它。 手并不高,对追风来说简直就是小意思。 然而,这阻拦的手,却是代表了主人的不高兴。 追风停在原地,一脸委屈眼泪汪汪的瞧着苏芩。 苏芩黑着脸不理它,这色鸟,险些叫自己穿帮了。 于是,任凭追风如何卖萌,苏芩也是脸色不改。 追风颓然的坐在桌上,脑袋低垂,一派生无可恋的模样。 苏芩不为所动。 追风卖萌装可怜同情心的本事,她可是一清二楚。 不过,拓海却是受不了了。 一个窜步走到房间里,小手一伸,将追风给抱在了怀里。 “爹爹,追风方才都晕过去了。” 拓海一脸着急的对苏芩道。 苏芩无语的看着他,同时扫了眼他怀里竖起了毛的追风,犹豫着到底该不该告诉小包子真相。想到小孩子的心灵需要特别呵护,她便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偷偷跑出来的?” 打量着他身上的女装,苏芩肯定的道。 拓海得意的点头,转了一个圈,轻盈的裙摆随之荡起好看的弧度,就像是展翅飞翔的蝴蝶,带着说不出的美感。 他一脸骄傲,兴奋地望着苏芩,道:“爹爹,我穿的怎么样?是不是很好?” 苏芩扶额,一个头两个大,不禁后悔起当初怎么就非要把小包子打扮成女孩,即便他是男孩子的身份,没有确切的证据,皇贵妃也不敢乱来。 苏芩绝对不会承认,她就是想看看可爱的小包子扮起萝莉来是什么样子! “过来。” 苏芩对拓海招手。 拓海抱着追风乖乖的走到苏芩身前,挨着她大腿蹲下。 先前还懒洋洋的,一脸生无可恋的追风立刻来了精神,伸长了脖子对着苏芩的胸口一阵猛敲,那火辣辣的视线,好似能将遮住苏芩胸口的布料给烧穿了一般,叫苏芩额上的青筋抖了三抖。 “老苏,你把追风带出去看看大夫。” 苏芩张口便是对站在门口的老苏说道。 追风急了,站起身,拍拍翅膀,伸伸爪子,“唧唧”的鸣叫几声,末了还从拓海的怀里跳到地上,可劲儿跳了几下,表示自己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听到声音走到屋里来的老苏目瞪口呆,愣着站在原地,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老苏,还不快去。”苏芩发了话。 追风知道自己是惹恼了主人,可怜嘻嘻的瞧她,可一对上苏芩拉得老长老长的脸,追风怂了,垂着脑袋,身子一歪,“啪”的倒在地上,嘴巴开合,气息时有时无,表示自己很“虚弱”。 老苏无语的抱起它,看了看苏芩,又看了看“虚弱”的追风,大步的往外头走去,心内却是纳闷:这都叫什么事啊! 书房内良久无声。 拓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瞪得老大老大。 苏芩老神在在的喝茶。 半响后,拓海吞了吞口水,仰头瞧着苏芩,开口道:“爹爹,追风是抽风了。” “噗!”苏芩险些一个没忍住的,将才喝到嘴巴里的茶水给喷了出来。 抬起袖子擦掉唇边和下巴的水渍,苏芩放下茶杯,将拓海抱到自己大腿上,“嗯,它经常性抽风,不用理它。说吧,怎么就出宫了?” 拓海低头,不说话。 “我这里还有什么好犹豫的。”苏芩接着道。 拓海神吸一口气,“爹爹,宫里头太闷了,都没个可以说话的人,我不想在宫里头了,还是爹爹这里有趣。” 宫内小李子等人:皇上,咱们也是人那。虽然身上少了一样东西,可到底还是人那,皇上您怎么能这样说呢,呜呜呜…… 到底还是个小孩子,玩心重一些。 苏芩叹了口气,道:“小包子,你要记住了,你是皇帝,做皇帝的,就不能够随心所欲。因为你是皇帝,你要是随心所欲,这个天下就乱了。” 拓海眉头皱出了好几道褶子。 “爹爹,你说的我不明白。” 苏芩语重心长,看着他的眼睛道:“因为你是皇帝,整个西凉最自由,却也是最不自由的人。” “最自由,也最不自由,爹爹,这不是很矛盾吗?” “是啊,是很矛盾。你是皇帝,你想要干什么就干什么,这是自由。然而皇帝,却不是什么都能干的。” “就像现在,我想出宫,可是小李子和太后却不让我出宫。不过,我还是偷偷地出来了。”拓海用自己作比喻,说到最后得意的笑了起来。 苏芩摸了摸他的头,“对,就像你说的。你是偷偷地出来,并不是光明正大的出来,若是没太后发现,少不得又要生出波澜来。” 拓海脸上笑容顿住,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他抓住苏芩的手,道:“爹爹,那太后会不会找你麻烦?” 苏芩回握住他的手,微微一笑,“太后不会找我的麻烦,不过你宫里的人却是逃不过。” 话落,拓海立刻站起身,急忙的往外头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却是停了下来,满脸泪水的瞧着苏芩,忽然拔腿冲了过来,一把抱住苏芩。 “爹爹,我不想当这个皇帝了,当皇帝好累。我不能来找爹爹,来找爹爹会被骂,小李子他们会被太后骂。虽然小李子唠叨的很,也爱打小报告,可是我不想他因为我的缘故被太后骂……” 拓海哭的稀里哗啦,眼泪鼻涕糊了苏芩一身。 苏芩让他抬起头,瞧着他的眼睛,沉声道:“还记得我当初问你的话吗?” “什么话?” “你想不想当皇帝?” “我是皇太孙,我要当皇帝。”拓海回道。 苏芩帮他拢了拢额前的碎发,柔声道:“每个人生在这个世上,必定要承担一些什么。当皇帝是你自己的选择,既然选择了,就要承担。” “对,爹爹,我会承担当皇帝的责任,努力地当一个好皇帝。可是爹爹,我不知道怎么当一个好皇帝,宫里的人都不像爹爹,他们待我小心翼翼的,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他们也不会说。他们不说,我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好是坏。爹爹,你能告诉我怎么当一个好皇帝吗?” 苏芩哑然失笑。 这孩子,才进宫几天,说话都学会拐弯抹角了。 苏芩点头,“好,我答应你。” 拓海睁大眼睛。 他今日来苏府最主要的任务,便是说动苏芩。 搞定了苏芩,害怕摄政王作甚! 摄政王老说苏芩是他的内人,我连内人都搞定了,他这个外人还能说什么? 与苏芩相处的这十几天来,拓海自然是十分了解苏芩说一不二的性格。只要是她亲口答应的事情,无论如何都会办到。 拓海擦了擦眼泪从屋内走出去,被老苏送到了皇宫门口。 还是那个宫门,宫门前站着的还是小李子。 他一脸急色,慌张的好似天要塌了下来一般,整个人烦躁得不行。 守门的侍卫问他是怎么回事,他也不说。 皇上扮女孩子出了皇宫,而且还是被他给亲自送出了皇宫,小李子要是把这话告诉了别人,他这脑袋就别想要了! “吁。” 一辆马车在宫门口停下。 侍卫见了张口便是要过去大喝,却是被小李子给拦住,说了两句好话,走上前,一脸急色。 被掀开的车帘里,露出一张用帕子掩着的面容,小李子恨不得嚎啕大哭。 “你是来接我家小姐的人吗?” 老苏狐疑的开口道。 小李子脑袋点成了拨浪鼓。 老苏哼了一声,对这太监畏畏缩缩的样子很是不满意,回头看向车内的拓海,脸上布满了笑容,慈祥的说道:“小姐,你看这个人吗?” 拓海点头,小声的道:“苏爷爷,谢谢你了,你就送我到这里,快回去吧,别让爹爹等急了。” 苏爷爷?爹爹? 小李子心脏差点儿吓得从肚子里跳了出来,整个人都陷入了皇上是不是被骗了?什么人这么大胆子,竟然敢欺骗皇上,要不要命了? 将拓海抱到地上,交给小李子,老苏这才驾了马车走远。 一路上,小李子胆战心惊的都在拓海面前,一进乾清宫,膝盖便是再也控制不住的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道:“皇上,我的皇上哎,您这不是要小李子的命吗?” “你再哭,信不信我下次就不回来了!” 拓海扳着脸道。 小李子立刻捂紧嘴巴,一个字也不说了。 片刻后,听到头顶上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小李子大着胆子抬起头,却是见拓海熟练而快速的解开身上的蝴蝶结。粉嫩色的裙子扔在了地上,里头是一件白色的内衬,女款的。 小李子风中凌乱了。 皇上将女装穿的这样熟络,实在是叫他接受不能! 到底是谁教会皇上穿女装的? 实在是,实在是太无理取闹了…… “阿嚏!”苏府,还在书房里的苏芩大大的打了一个喷嚏。 楚楚端着热茶进到屋内,恰好听到声音,关切的问道:“大人身子不爽,可是要请大夫过来瞧瞧?” 苏芩摆了摆手,“我哪有这个虚弱,一个喷嚏而已。” 楚楚不再说话,一边将热茶换上,一边说话,“大人,我听老苏说,小姐今儿个过来了?” “嗯。” 楚楚忙着的手顿了一顿,“大人,小姐的祖母若是借题发挥……”拓海摇身一变,从女儿身变成了男儿身,并且被送到皇宫的时候,楚楚便是知道了拓海真正的身份。 苏芩冷笑,“借题发挥?她现在有这个心,也没有这个胆!” 楚楚松了口气,“小姐过来是因为什么事?” “找我叙叙旧,顺便让我上朝。” “大人答应了?” 苏芩点头,活动一下手腕和筋骨,笑着说,“整日里在府里头无所事事,我也烦了,上朝去玩玩也是不错。” 楚楚忍不住轻笑起来。 满朝上下,也只有大人敢说上朝是玩儿。 换了别人,哪个敢? 虽说这其中有展沐风罩着的缘故,可不是哪个被罩着的人都有这个气势和自信! “其实我答应去,主要是因为小包子是一个有责任有担当的人,”一听她说小李子等人会因为他偷偷的出宫而受到牵连,他便是立刻回了去,此番举动,才是真正的打动了苏芩。好皇帝都是培养出来的,他有这个决心,自己何不推他一把! “小姐确实不错。” 楚楚也跟着道。 “好个无耻的,竟然还会背地里来阴的!” 摄政王府,展沐风咬牙切齿。 阿二抖了抖身子,好久没见到主上生这么大气了。 皇上,您才是真绝色! “主上,那咱们该怎么做?” 怎么做? 展沐风没好气的瞪了说话的阿二一眼。 苏芩可是说一不二的,她答应的事情,没人能够改变! 不过嘛,改变不了苏芩,有一个人倒是可以用得上…… “将我的朝服拿来。” 阿二一脸疑惑,“主上,您要进宫?” 展沐风懒得同他废话,撇过脸,食指有一下每一下的轻叩着桌面。 阿二也知晓自己这话问的多余,主上不进宫,难道还要他拿了朝服穿着玩儿。 真是秀逗了才会问出如此蠢毙了的问题! 皇城,慈宁宫。 “多谢太后娘娘厚爱,只是老臣年事已高,怕是担不了如此重任。” 头发又添了几根银丝的章太师坐在椅子上,沉声开口道。 太后皱眉,一脸急色,“太师老当益壮,何出此言?” 想来想去,所有的老臣中,只有章太师最合适了。 一来,他学识渊博,只是比苏芩差了那么一点点。不过,论起见多识广,却是他比苏芩多。毕竟嘛,人家的年纪摆在那里。 二来,他和苏芩以前就是死对头,如此一来,就更加的叫她放心了。 三来,章家的上一任家主便是帝师,他们经验丰富,想必对于如何做一个好的帝师,必定是深有体会。好好地人才放在这里不用,岂不是暴殄天物?暴殄天物这样的事情,老天爷都不会看过眼的! “太后娘娘有所不知,老臣这几年的身子一日比不上一日,说句大实话,老臣已经是半个身子埋在土里的人了。帝师承载着教导皇上的重任,老臣怕出了意外,耽误皇上。” “这……” 章太师一席话说的在理,太后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心里头却是思量着,章太师是不是也惧怕摄政王之威,所以不敢来趟这趟浑水! 太后打算试他一试,接着道:“只是,除了太师之外,哀家再也想不出还有谁能够担任帝师了……满朝文武,哀家唯有太师一人值得信任。若是非要从年轻的一辈挑个帝师的人选出来,也唯有出自章家的太师,哀家才会满意和放心。不知道太师心中可有什么人选……” 章太师拱了拱手,“回禀太后娘娘,老臣心中倒是还真有一个十分合适之任选。” “哦?”太后扬眉,“不知是何人?” “臣之孙,章子苏。” 庐州城。 章子苏从酒楼里出来,便是被一伙人给拦上了。章子苏眉头紧皱,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公子,老爷派我等接公子回京。”几人将他给拦住。 章子苏冷笑,“什么公子?什么老爷?我章子苏孤家寡人一个,唯一的母亲也在一年前病逝,这世上再无其他人。” “公子,莫要说气话了。老爷年纪大了,近来身子也不好,对于当年的事情更是耿耿于怀。公子,您回京吧。” “滚开!” 章子苏拂袖,这群人却还是不走。他大声的喊道,“庐州城的诸位父老乡亲,这几人招摇撞骗,如今竟然是骗到了我章子苏的头上,子苏烦请诸位帮忙报官。” 话落,便是有人往官府跑去。 几个下人见状,更是急了。 “公子,公子,老爷真的很惦记您……” 章子苏冷着脸,“你们再不走,官府的人可就来了。” “让一让,让一让……”远远地,走来了一队官兵,领先的是之前去官府报信的那人。 几个下人脸色白了,作为章府的人,被抓去见了官,这不是打老爷子的脸吗? “公子,老爷说了,您若是同我们回京,夫人就能入章家的族谱和祠堂,成为真正的章家大夫人。” 章子苏眸光骤冷。 “章家大夫人?人都死了?你们现在才说这个?当初你们干什么去了!” 吼出一句话,章子苏大步离开。 几人还想跟上,官府的人却是来了。没有办法,几人只好暂且撤退,等官府的人走了再说。 章子苏匆忙的回到家中,关上门,瞧着堂屋里母亲的牌位,拳头握的很紧很紧。 “娘,他们说你可以入章家的族谱,入章家的祠堂了。可笑,他们这些自认为高人一等的,从来就不会明白娘你真正要的是什么?族谱、祠堂,谁稀罕?不过,娘,章家欠你的公道,儿子一定要替你讨回!” 章子苏俊雅的脸上,扭曲着仇恨的冷光,瞧着竟然有几分吓人。 …… 皇城,慈宁宫。 派人送走了章太师,太后让了人好好地去打听打听这个叫章子苏的,便是听到宫人来报,“太后娘娘,摄政王求见。” 太后眉头一跳。 展沐风怎么会来慈宁宫? “快将摄政王请进来。”停顿了一会儿,太后对说话的宫人吩咐道。 片刻后,展沐风进到慈宁宫内,微微屈身行礼,“见过太后。” 太后一脸笑容,“王爷多礼了,来人,看座。” “不必了太后,本王今日来慈宁宫,有一事对太后说。” 太后点头,挥手让宫人退下。 展沐风这才接着开口,“本王这几天仔细的想过,苏芩此前为丞相,对于朝廷诸事都处理的比微臣要稳妥恰当,形势也把握的极好。且皇上对她的印象很好,几次都要让她上朝,本王以为,虽说她是本王的内人。但她更是国之栋梁,她的才干,不应该因为本王的私心而被埋没。” 太后宽大宫装下的手,紧紧的捏了起来,皮肉陷进锋利的指甲里,生生的疼。 她最担心的事情,果真还是发生了。 好个无耻的展沐风,不让苏芩入朝的是他,这会儿让苏芩入朝的还是他。 他真把朝廷,把皇宫当自己家,爱咋样就咋样了! “王爷大义深明,哀家深感欣慰。只是,苏芩既然与王爷有婚盟之约,且苏芩和王爷都是男人。哀家说句王爷不爱听的,两个男人关起门来过日子倒也没什么,只是若是苏芩入朝,他人少不得一阵风言风语,王爷对苏芩一片真心,舍得让他受半点委屈?” 说这话的时候,太后有点儿被自己恶心到了,却还是耐着性子道。 展沐风低着脸,冷然的双眸中一片阴鹜。 太后的这席话,还有她说起苏芩不屑的表情,都让他很是火大。 好,很好,原本他还想着借太后的手,不让苏芩入朝,乖乖的等着自己查明了他们苏家的秘密,还她女儿身之后,两人就成亲的。 太后的这番话,不得不说,成功的惹到他了! 展沐风改变了主意。 即便苏芩再次入朝,他也有把握一定会保护好她,还有她的身份。 不就是以男装出现在众人面前吗? 不就是有人对着男装的苏芩犯花痴、流口水吗? 他的女人就是这么有魅力! 他的女人就是这么的有气质! 他不生气,也不会把她藏着掖着,不让她见人。 美,就是要秀的。 美,就是要给人看的。 当然了,这看的人只能是他一个。 别人想看,可以,把眼珠子留下!让你们看!个!够! 哎,他真是体贴。 做了摄政王之后操劳国事不说,还得操心他们一帮大臣宫女太监侍卫的审美。 他好累! 果真还是要苏芩来帮帮忙! 嗯,一天十二个时辰无距离感的朝夕相处,这样的滋味想想也蛮不错的! “太后说的是,本王不打扰太后休息,告辞了。” “王爷慢走。” 太后一脸笑意,目送展沐风离开。等他完全出了慈宁宫之后,脸上的笑意化成了深深地不屑和讽刺。 “一个变态,哀家就先让你蹦跶几天,等皇上大了,看你怎么死!” 没多久,查探章子苏底细的宫人也回来了。 章太师没有夸大其词,章子苏的确如章太师所说的一般,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一点儿也比苏芩差。只除了在庐州城的时候,他与苏芩有过往来这点叫太后不太满意之外,其他的,她都很满意。 决绝了帝师人选,苏芩入朝为官一事又劝住了摄政王,太后娘娘一夜好眠。 第二天,她难得的起晚了。 一睁眼,皇帝已经下朝了。 太后也不以为意,命人伺候了梳洗,过了一点点心,便是去乾清宫看望拓海。 “皇上,昨晚睡得可好,吃过早饭了吗?哀家给你待了你最喜欢的……” 说话声和笑容在见到乾清宫里站着的苏芩时,戛然而止。 皇上对于苏芩的喜爱,叫她很不喜欢! 好在苏芩此刻只是平民百姓,她吩咐宫门的侍卫一声,往后不许苏芩进宫便是了。 “见过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苏芩弯身行礼。 心中有了应对之法,太后也不在乎她不行普通平民见到皇室要行的三跪九叩之礼,笑着道了句平身,便是将热粥放到桌子上,喊了拓海过来吃。 等拓海吃饱了,她便是走了。 出了乾清宫,太后叫贴身的宫女给守宫门的侍卫传话,自己则是去了御书房赏花。 这几日阳光很足,御花园里的花陆陆续续的都开了,好不鲜艳,一走进去,便是嗅到一股浓郁的香味,沁人心脾。 “太后娘娘您看,这御花园里的花儿开的多好啊。” 一个宫女跟在她身后,笑着道。 太后心情好,指了指那宫女说的其中一朵话,道:“哀家瞧着那朵不错,摘过来让哀家瞧瞧。” “是,太后娘娘。”宫女领命,小心的将花给摘下。 这时候,先前被差去给守宫们的侍卫传话的心腹宫女回来了。 太后看向她,“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心腹宫女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太后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太后娘娘恕罪,守门的侍卫说,他们没法阻拦苏大人进宫。” “苏大人?” “是,今日早朝上,皇上让苏大人官复原职,还是丞相。除此之外,还给了苏相一个特权,进宫不用圣旨,不用口谕,不用通传。” 什么? 太后身子不由自主的倒退两步。 这样的恩典,便是连三王爷都没有的。 三王爷便是拓海的三叔,以前的三皇子,拓然。在拓海登基的那一天,被册封为了三王爷,直管御林军,保护京城安危。 若是说皇宫里还有什么人是值得拓海信任的,除了他的祖母太后之外,便是他的三叔拓然了。将京城还有皇城交给他来保护,拓海很放心。 “快,回乾清宫,哀家要见皇上。” 太后匆忙离开,宫女手中摘下的花落在地上,瞬间被踩得稀烂稀烂。 “太后娘娘到——” 乾清宫门前,小李子见到太后带着宫人过来,高声唱喏。 宫内玩成一片的苏芩和拓海立刻恢复之前的君与臣该有的样貌,苏芩低着脑袋,开口道:“微臣参见太后。” 这会儿见了苏芩,太后心塞的不行,也不管好脸色坏脸色,直接开口道:“苏相,哀家与皇上有重要的事情商量,苏相先退下吧。” “是,微臣告退。” 苏芩转身,大步的走出乾清宫。 拓海目光一直瞧着她,对于才相处了片刻她就要离开的事实,表示很不开森。转念一想,苏芩现在又是丞相了,往后进宫的日子多着呢,几乎能天天见的。沮丧的心情又变得明快起来。 “皇上!” 太后突然大声的开口,语气有些重,将拓海吓住了。 “祖母,什么事?”他懵懵懂懂的问道。 见他被吓到,太后深吸一口气,放柔了语气,几乎可以算得上是和颜悦色的道:“皇上,你怎么又让苏芩上朝了,还恢复了她的官位,给了她特权?” “苏相有能力,有魄力,朕年幼,很需要她。” 拓海一字一字的道。 太后一哽。 这样的话,绝对不是他一个小孩子能够说出来的。 “皇上,这是谁告诉你的?” 太后急切的问。 “摄政王说的。” 太后险些闭了气。 果然是展沐风搞的鬼。 拓海看不出太后的生气,接着道,“祖母,虽说这话是摄政王说的,可儿臣觉得,摄政王说的很对。苏相的确是有能力,有魄力。”要不然当初,怎么能在皇贵妃的眼皮子底下保住了他。有一次,他们还大摇大摆的从皇贵妃派出的手下面前过,他们却是一点儿都不认识自己,哈! 太后闭上眼睛,告诉自己不能动怒,绝对不能动怒,一定不能动怒。 要冷静,要冷静! 平复了心情,太后睁开眼睛,“皇上,苏芩是个人才,可她是摄政王的人,向着摄政王。外有摄政王,内有她苏芩在,你这个皇帝,就是个空架子。” 拓海迷惑的看着她,不明白她说的意思。 太后抓住他的肩膀,继续解释道:“皇上,你是皇上,是西凉的帝王,朝廷做主的人,应该是你才对。哀家问你,现在上朝,有人问你的意思吗?” 拓海点头,“有的。” 太后冷笑,“是摄政王吧。” 拓海惊讶的看她,“祖母怎么知道?” 太后语塞,实在是不知道该拿这个小笨蛋怎么好。展沐风那样聪明的人,怎么会给别人留下话柄,说话行事必定是滴水不漏。 不过是明面上问拓海一声,反正拓海也听不懂,只是个小孩子,没什么主意,暗地里做主的却还是他自己。 面子给了拓海,别人说不出弹劾的话,实权他也牢牢地抓着,一举三得! 太后不禁有些后悔,当初她怎么就与一条狼合作了! “祖母接着问你,他说的,你可明白?” 拓海摇头,“有些明白,有些不明白,大部分都是摄政王拿主意。” 太后一脸哀伤的看他,“阿海,皇帝才应该是拿主意的人。可是你太小了,祖母也没有本事,弄得现在你虽然是皇上,却只是一个被架空了权力的皇上,真正的权利都在摄政王那里。” 拓海不说话了。 太后接着说,“阿海,摄政王的权利已经够大了,祖母忧心计划着如何压制他,已是疲惫不堪,如今你再弄一个苏芩入朝,苏芩的智慧更在展沐风之上,她又是个名声极好的,若是她有心助摄政王登基为帝,你的位置……” 拓海低垂着的脑袋闪闪发光。 或许太后之前说的话,叫他有了危机感,可是太后后面的那一席话,却是将危机给解除了。 因为苏芩说过,只要他想当皇帝,当一个好皇帝,她就会辅佐他,帮助他。不光是她,还有摄政王也是。 苏芩不会骗他。 因为当初他在苏府的时候,摄政王有无数次可以干掉他。 而且,将他送回皇宫的,是苏芩。为了他能够安稳的做一个皇帝,苏芩还为他试探了三叔,还有很多的人。 若是有谁可以信赖,那就只有苏芩了。 至于摄政王,他的权力很大,可却不贪恋皇位,拓海觉得,他对皇位的兴趣,远没有对苏芩来的多。皇位,他根本就不屑一顾。 很简单的,若是他愿意,当初就不会选择做摄政王,将他扶上皇位。 可是,将这些话告诉祖母,祖母也是不会相信的。 苏芩说,人只会相信他们愿意相信的东西。至于其他的,他们看不到,也不会去信。 “阿海,当初你皇爷爷便是因为摄政王与苏芩有情,罢黜了他们两人。如今朝廷正是动荡之际,摄政王权势滔天,动他显然不行。不过苏芩,你却是可以动的。毕竟,摄政王之前说,并不愿意让苏芩入朝为官,抛头露面。” “可是祖母,”拓海抬起头,眨巴着眼睛看她,“朕是皇上,君无戏言。” “你……” 太后呆呆的瞧着他,想不到一个孩子,竟然也会说出君无戏言。 可是他说的是错的吗? 不是。 非但不错,还很对! 拓海是她的孙子,她同样想自己的孙子做一个好皇帝,一个英明的,受人爱戴的皇帝。 可,就这么让苏芩入朝,给摄政王这只老虎添翼,这口气却是咽不下来。 更重要的是,展沐风一而再再而三的耍弄人心,实在是叫她火大。 然而再火大又能如何,她也只能够将这火咽下去。 忌惮展沐风的权势,她只能忍。 待培养出与摄政王能够对抗的势力,她就不必再忍了。 “皇上说的是,君无戏言,是哀家糊涂了。” 转身,太后慢慢的走出乾清宫。 她离开的背影有些萧索,有些沧桑,却是无比的坚定,拓海追上去,仰头看她,“祖母,我会当一个好皇帝。” “嗯,祖母信你。” 时间过得很快,眨眼便是过去了十日。 这十日,满朝犹如惊弓之鸟。 原本只是面无表情扳着脸,从上朝开始一直到下朝,一个表情的摄政王,忽然又多了新的表情。 这表情就是,谁要是把眼睛搁在苏相身上,哪怕是鞋尖,也会被他瞪得恨不能一口气钻进地洞里藏着,再也不要见人了。 没办法,摄政王的眼神太可怕了。 被他瞧着,自己就好像将死之人一般,浑身都是杀气。 从上朝的众位大臣开始,一直到守门的侍卫,端茶倒水的宫女太监,从前见了苏相,眼睛恨不能长在她身上,可从苏相又重新上朝之后的第一天起,却是老鼠见了猫,一个个畏畏缩缩,脑袋低的不能再低,身子弯的不能再弯。 “你这样能走路吗?” 又是一日下了早朝,苏芩从金銮殿上出来,问一个走在她旁边的官员道。 官员身子一抖,整个人跳了起来,一个窜步离苏芩几乎有三尺远。 苏芩:“……”这把她当细菌看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展沐风慢慢的走到苏芩身边,恣意的享受独数夫君的位置,满意的不能再满意了。 嗯,这帮大臣还算识时务,派出去的差事也差不多可以了。 有因为摄政王一个眼神就识时务的聪明人不少,可是反射弧太长的人也少。 没有接收到震慑信号的大臣,因为停留在苏相身上的目光实在是太长了,便是被摄政王安排了一年份都忙不完的差事。 这下子,即便是反射弧有皇宫整个围一圈的长度那么长的大臣,也在其他聪明大臣的提点下,知道自个儿是哪里做错了。 于是乎,满朝上下达成了一致,不看苏相。 哪怕苏相长得再好看,再芝兰玉树,再谪仙,他们都不会再看一眼。 想看? 行那,用摄政王的话来说,眼珠子留下,管看个够! 苏芩不再有人花痴和觊觎,摄政王满意了,可是被当做病菌的苏相却是窝火了。 “这帮人怎么回事?贼眉鼠眼,畏畏缩缩,太丢我西凉人的脸了!” 苏芩火大的骂道,声音很大。 大臣们听得眉头直跳,却是不敢反驳。 没错,他们是看着畏畏缩缩,可这能赖谁,有一个自动放杀气还折磨你叫你有苦没处说的摄政王在,谁特么的不知死活的接话! “别气别气,身子是自己的,气坏了不值当。这帮人就是畏畏缩缩,贼眉鼠眼,你看我,多看看我就是了。” 展沐风接话道。 苏芩看向展沐风,这帮人里还就他一个看的最顺眼,点头道:“嗯,我多看看你,这帮人瞧着就心塞。不说了,我还得去乾清宫,小包子刚刚给我比了手势,要我过去找他呢。” “嗯,你去吧。” “那,我桌上的那些奏折……”一国的丞相,处理的奏折也是不少的。不过大部分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什么谁家的鸡被偷了啦,什么隔壁阿花家的狗阿黄偷吃了邻居家才买回来的排骨啦……重要的奏折,都送到了展沐风那里。 他是摄政王,有眼力的大臣可不想得罪了他。 “没事,全交给我就是了。”展沐风应道。 苏芩惊喜的看他,“你真好。” 展沐风心里就像是吃了棉花糖一样,甜甜的,酥酥的,麻麻的。 ------题外话------ 祝大家春节快乐,心想事成,事事顺利^w^ 章98:展沐风,别那么傲娇! 尽管有着展沐风的刀眼和算计在,朝臣中却还是有人不惧怕他的威严。 这其中两人,一个是三王爷拓然,一个是刚被封为帝师的章子苏。 两人一个是她之前在宫内唯一交好的皇子,一个是在庐州城时的旧友,对于展沐风的低气压也有一定的抗压能力。 这不,一下了朝,别的大臣都对苏芩敬而远之,他们两人却是纷纷凑了上来。 “苏芩,今日可是有空?我听说京城第一的酒家来了一个新厨子,做的菜很是不错,且我们难得一聚,不妨过去小酌几杯。” 虽说章子苏才被封为帝师没几天,可他宽厚待人、又有才气,很快的便是与满朝的大臣们打成了一片,这其中便是有拓然。 苏芩还没有发话,展沐风沉着脸开了口,“今日折子并不少,苏相抽不开身。” 想要单独了约苏芩,还是出去喝酒,想都别想! “是吗?” 拓然一脸疑惑,他倒是没觉得今日有什么很紧急的折子? 不过,朝廷大事都是摄政王再管,这其中有机密而紧急的折子在也说不定。 “既然如此,那我们改日再聚。” 拓然摆了摆手,大步的离开了。 章子苏饶有兴味的瞧了一脸不悦的展沐风,很识相的告了辞。 金銮殿前是一个很大的广场,广场另一侧种满了桃树。粉白色的桃花开了一树又一树,微风吹拂,粉白色的花瓣扑簌簌的往下掉,就好似粉白色的蝴蝶飞舞盘旋。 此刻,苏芩和展沐风就漫步在桃花林里。 温暖的阳光穿过每一树盛开的桃花,落在苏芩秀致清丽的眉眼,也洒在展沐风倨傲而优美的下巴。 他那双狭长的凤眸看人的时候总是带着冷意,满朝文武被他注视过的,就没有不害怕。 可是现在,这双狭长的凤眸凝视着苏芩,却是带着暖意。 “展沐风,你是不是太小气了?” 苏芩回头,仰头啧啧的看他。 展沐风是什么人?换个人说他小气,只怕一顿胖揍都是轻的。 可是,说这话的人是苏芩。 展沐风勾了勾唇,“小气?我哪里小气了?” 苏芩挑眉,装糊涂。 得,那就看看谁比谁更能装! 就不信逼不出傲娇的他说实话。 苏芩饶有兴味的道:“听说再过几日就是桃花节了,我打算借着桃花节的喜庆,宴请群臣,一来同诸位大臣们交流感情,二来也算是一道过节。” 展沐风的眉头一下子就拧了起来。 交流感情? 这话怎么听着这么碍眼! 还要宴请群臣,那岂不是拓然和章子苏这两个没有眼力的都要来! 拓然和章子苏都不是寻常之人,展沐风的刀眼就当是没看见了,至于他背后的放冷招,两人表示最近很闲,正愁没事情做呢。 是与,展沐风叫群臣害怕的东西,对两人都无用。 他们与苏芩本就是好友,且苏芩好不容易又上朝了,见面的机会更多了,岂不能够好好地相处相处。 “安排什么桃花节?新帝才登基,皇宫又遭受了大劫,紧着手头的过日子,臣民都节俭度日,不越过皇家的规格,你还要办什么桃花节!” 展沐风说的一本正经,冠冕堂皇,好像阻止苏芩办什么桃花节,完全不是因为自己想到拓海和章子苏这两个不识趣的往苏芩跟前凑而不高兴,真的只是因为皇室的原因。 苏芩饶有兴味的瞧着他,极是喜欢看他这傲娇的模样! 叫你口是心非! 苏芩轻笑一声,接着道:“我既然要办桃花节,必定是想好了所有的对策,你就不用管了。” “哼!随便你!” 展沐风冷哼一声,拂袖转身离开。心内却是盘算着,大约满朝上下也就拓然和章子苏这两个敢赴桃花节之约,自己该好好地想想该怎么办了…… …… 时间如流水,眨眼便是桃花节的前一天。 这日,整个苏府早早的便是做好了准备。 布置的布置,收拾的收拾,摆弄的摆弄,虽然忙碌却是井然有序。 梅姨娘从老苏那里拿来了账本看,对大房在里头凑出去的银子好一阵心疼,不过想到苏万成和苏亮,这份心疼便是好受了些。 桃花节来的都是当朝的达官显贵,结交了他们,有了他们的提携,何愁将来仕途不畅。 虽说有着苏芩这么个丞相在,可是与其他大臣的关系也是要打理好的,多个人,总多条路子。 而且,苏芩对她已经有了想法……受了苏芩的影响,苏万成这几日对她冷落了不少,以前一个月里有十天都在她房里,现在却是去了崔氏那里。 想起最近得意的崔氏叫自己立规矩,苏万成半句话也是不说,梅姨娘心头就止不住的愤恨。这一切都是拜苏芩所赐…… 可她是丞相,整个苏府的荣光。 梅姨娘即便再恨,也没那么愚蠢的敢打她的主意。更重要的是,自己儿子的仕途,可都捏在苏芩的手里,她轻飘飘的一句话,便是能定人的生死。 梅姨娘想着,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自从那日苏芩帮了一把崔氏之后,便是对他们大房的所有事情视而不见。 不敢对付苏芩,可是让她立规矩,对她百般折磨的崔氏,梅姨娘却是不打算让她好过的。 桃花节,正好是一个机会…… 同样将桃花节视作一个好机会的,并不只梅姨娘一个。 苏府后院,大房一家居住的院子里,崔氏正在对自己的闺女耳提面命。 “你也及笄了,借着明儿的桃花节,母亲让你父亲相看了如今合适的青年才俊。” 苏映月有点儿羞涩,“娘……” 见她害羞,崔氏便是笑着走了出去。 屋内,苏映月瞧着自己镜子里的那张脸,满心的期待和骄傲。 老夫人住的静心苑,苏芩也在和苏老夫人说话。 “祖母,明儿个桃花节还要劳烦祖母了。”苏芩笑意盈盈的道,她打算举办桃花节宴请群臣,也有替苏映雪找一户好人家的意思在里头。当朝的青年,她看了几个,倒是觉得还可以,就是不知道家里人的性情怎么样?借着明儿个桃花节,女眷这边便是让苏老夫人帮着照顾照顾了。 “嗯,我醒的。” 苏老夫人点头,心头却是有些难过。 苏芩比苏映雪还要虚长上好几岁,如今却还是要以男装示人,不能够出嫁,过上寻常女子该有的生活。 见苏老夫人难过,苏芩立刻岔开话,道:“祖母,我看中的有三户人家,一户是永宁侯的长子文子冉,尚书家的柳公擎,还有翰林院编修顾扶华。” 这三人,都是此前苏芩觉得不错的青年,尚未婚配,也不曾有过婚约。人品、相貌、家世,与苏映雪还算相配。 “你看的自然是不错的,就是不知道映雪喜欢哪一个?” “呵呵。”苏芩跟着轻笑,与苏老夫人说了一会儿的话,便是回了前院休息。 夜色渐浓,半圆的月亮变成了一枚弯钩,银色的清辉却是不减,洒照大地,给黑夜增添了少许的清愁。 都这个时辰了,鲜少有人还醒着。 不过摄政王府,主人的卧室却还是灯火通明。 展沐风桌前放着一壶酒,一只杯。 想到明日的桃花节,他无论如何不能安睡。 苏芩说了,他要是敢在桃花节上捣乱,往后就再也不理他了。 展沐风犯了愁,桃花节那日若是只有几个人参加,苏芩必定会生气,也必定不会搭理他。原本他只是计算着该如何的阻止拓然和章子苏这两小子去桃花节,打扰他和苏芩的二人世界,这下子却是要让那些碍于他威严,不敢去桃花节的人,一定要赴明日的约了。 展沐风对此表示很不高兴。 别人多看一眼苏芩,他就恨不能将那些人的眼睛给挖出来,此刻却还要亲自的叫那些人明儿个一定要去苏府,而且还是不能够对苏芩表露出见了细菌一样的情状,苏芩说了,她对被人当成细菌,也很不高兴! 展沐风磨着拖着,就是不想去,直到离明儿的桃花节不剩下三个时辰了,还在这里喝闷酒,两个小人在心里头不停地打仗。 一个说:不能让不相干的人来破坏他和苏芩的桃花节。 另一个说:照着苏芩的话做,不能让苏芩不高兴。 展沐风放下酒杯,站起身,深吸一口气,推门,大喝:“阿大、阿二,出门干活。” 撑了大半夜,受不了困眯眼打盹的阿大和阿二,吓得一下子从树上摔了下来。 收拾收拾身上的泥土,立刻出现在展沐风面前,“是,主人。” 这一晚,是所有的大臣们这辈子都不愿意想起的一个噩梦。 这天晚上,他们正在好眠,忽然就听到家丁禀报说,摄政王来了。 天哪,大晚上的,摄政王竟然来了! 睡眼惺忪的大臣立刻便是被惊醒了,草草整理了衣服立刻去前厅。 摄政王曾经说过,他时间有限,不喜欢等人。 谁要是让他等,呵呵……收拾收拾回家吃自己吧! “臣参见摄政王,不知摄政王今晚……” “明儿个桃花节,不许迟到,不许不情愿,不许见了苏相一脸死了爹娘的模样。” 展沐风说的言简意赅,一脸要杀人的模样。 大臣呆住了,直到摄政王带着人走了,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直感叹自己这是做梦呢! “掐我,掐我,快掐我。” 大臣对身边的家丁慌忙的道。 家丁不敢掐他。 废话,做奴才的掐主子,不想干了是不! 虽说这是做主子的命令,可奴才也要看是什么情况,谁知道要是掐中了,主子会不会一个不高兴的将他们发落了。 这年头,在大户里找份安稳不累又轻松的活,多不容易! 见下人没有动作,大臣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嗷呜一声,疼的眼泪直往下流。 不是梦,摄政王果然来了…… 翌日清晨,苏家打开大门,便是见到了停了一条街的轿子和马车,各家的大人们站在门口,黑压压的全是人头,一个个脸上堆满了笑容。 老苏身子后退了两步,他家大人的人缘就是好啊,这一大早的,几乎满朝的人都是来了,哎呀,他们的茶水都还没有准备好呢…… 怔愣了片刻,老苏很快的回过神,朝着还在傻眼中的苏府下人使了个眼神,一面将各大臣极其家眷热情的迎进府,一面让一个机灵腿快的小厮去给苏芩报信。 “大人,大人,满朝的官员都来了。” 小厮问了门口站着的楚楚,知道苏芩已经醒了,正在里头穿衣服,便是喊道。 屋内正在绑着抹胸的苏芩手抖了一下,这帮大臣也太积极了点吧,来这么早…… “我知道了,你让老苏好好地款待诸位大人,我立刻就过来。” 小厮得了话,拔腿便是跑了。 楚楚站在门口,不动如松。 对于大人自个儿穿衣服,不要人伺候这件事情,他从最开始的错愕之后,已经习惯了。 说起这个,苏芩还得好好地感谢身子原主,若不是她早些时候便是有自己穿衣服的习惯,苏芩还真不晓得该怎么解释自己突然地改变。 绑好胸前的抹胸,苏芩瞧了眼不怎么雄伟的胸脯,有点儿欣慰,又有点儿失望。 欣慰的是,还好这胸不大,要不然绑起来可得费老劲了。 失望的是,她这胸也只是比飞机场好了那么一点点,稍稍一绑,便是瞧不见女性的特质了。 苏芩想,古代女扮男装不被人认出来的,是不是一个个都是飞机场,要不然,你让柳岩那种的过来试试,那么大的胸,哪能这么容易的就绑好。就算绑好了,持续两天三天的不拿下来,也一定会晕过去。 谁特么的受得了二十四小时的绑着胸! 将衣服一件件的穿好,苏芩这才喊道:“楚楚,可以进来了。” 楚楚推门进去,便是见到一身蓝色直裰的苏芩端坐在椅子上,头发披散着,低垂着脑袋,虽是男儿的妆扮,却是带着几分女子该有的阴柔,叫楚楚一时看呆了。 大人也生的太雌雄莫辨了点? 换上女装,说她是女子没人怀疑的。 楚楚走到苏芩身边,手指穿过她长长的头发,灵活的挽了一个发髻,用一只与衣服同色的蓝色簪子簪好。 苏芩的头发,一直是他梳理的。 没办法,苏芩弄不好那种古代看起来很简单,实际上却是有些复杂,得费一些功夫才能够固定好的发髻。 “大人,好了。” 苏芩点头,站起身,拿帕子擦了下脸,这才出了房间。 早已经布置好的花园里,已经坐满了宾客。 苏芩过去的时候,众人正在寒暄交谈。见到苏芩过来,谈话声戛然而止,一个个低着脑袋,不敢看向苏芩。可一想起摄政王昨晚说过的话,众人又抬起头,脸对着她,一双眼睛望天的望天,盯着鞋尖的盯鞋尖,就是没有一双是对着苏芩的。 哦,不,还是有的,才来的拓然和章子苏,一进门便是将目光锁在了苏芩的身上。 蓝色的直裰很衬她的身形,更显得她身量修长,眉眼清俊,翩若谪仙。 “子衿。” 章子苏双眸含笑,亲热的开口道。 拓然直接走到她身边,瞧了瞧众人的神情,不客气的笑出了声。 苏芩额上青筋直跳,这个展沐风…… 不用猜,这必定是展沐风对众人一番“耳提面命”的结果。 “多谢诸位大人赏光,今日是桃花节,诸位大人不必拘束。” “多谢苏相。” 与众人打过招呼,苏芩走到章子苏和拓然那桌。 等她走了,众大人却还是站在原地,有了摄政王昨晚那一席话,他们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做好了…… “哈哈,苏相这里的美酒真是香,今儿个桃花节,咱们不醉不归怎么样?” 一个年纪稍大的大臣笑着道。 “好,不醉不归!” “啊,好酒……” 有人活跃了气氛,其他的大臣也不拘束了,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喝酒。 许是喝酒,花园里的气氛渐渐地变得热闹起来,不像之前那么僵硬了。 “苏芩,展沐风太嚣张了!” 尽管苏芩长得确实很好看,好看到叫男人也有点儿动心,他却是没有糊涂。苏芩是男人,再好看也是男人……不过,展沐风就太无理取闹了,他缠着苏芩也就算了,还不许大臣们看苏芩一眼,大臣们整日里提心吊胆的,还能不能好好地上朝了! “呵呵,我倒是羡慕摄政王的紧。” 章子苏喝了一口酒,轻笑道。 苏芩和拓然同时看向他。 羡慕么? 苏芩皱眉,是羡慕展沐风的权利和嚣张,还是羡慕展沐风对她的心思…… 苏芩回想着与章子苏的点滴,倒是没有发现任何的不妥之处,两人都是君子,君子之交淡如水,而且也没有看出来章子苏好男风。 大约是羡慕展沐风的权利和嚣张吧。 整个西凉,就没有哪个男人不羡慕他的。 权利、地位,生杀予夺,不过他一句话的事情。 大部分人或是为了名望,或是为了权利,或是为了地位,营营一生、苦心经营,他却是站在这一切的顶端! 拓然低头喝着酒,却是没有说话。 “皇上驾到。” 唱喏声叫众人呆了一下,没想到皇上竟然会过来。 不过,以苏相在幼帝心中的地位,这事倒也不怎么叫人吃惊了。 众人跪在地上,齐声道:“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拓海从御撵下来,扬了扬手,“都起来吧。”开口的声音很是稚嫩。 “皇上,这边请。” 苏芩恭敬的道。 走到苏芩身边的时候,拓海对她俏皮的眨了眨眼睛。 苏芩微微一笑,在他下方坐下。 见苏相坐下了,其他人这才纷纷落了座。 喝酒还在继续,不过现场的谈话声却是没有方才那么恣意了,毕竟有皇上在,臣子们感到有些受拘束的。 拓海好奇的打量着桌上的事物,桃花节是民间的节日,宫里头不过的,今儿个还是他第一次参加桃花节。 苏芩指着桌上摆着的点心一一解说,“皇上,这是桃花糕,这是桃花饼,这是桃花酿。” 桃花的香气飘进鼻子里,几样糕点看起来很不错的样子,一下子便是勾住了拓海。 他眨了眨眼睛,问:“都是桃花做的吗?” 苏芩点头,“桃花糕和桃花饼用的是昨儿个新采集的新鲜桃花花瓣,只有桃花酿是去年的桃花。” 拓海看了一下小李子。 小李子会意,夹了一块桃花糕给他。 拓海吃了一口,瞧了瞧不怎么说话的大臣,道:“苏相,你陪着朕到处走走。” 苏芩一脸笑意,“是,皇上。” 幼帝和苏相一走,现场的气氛重新活络起来,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该笑得笑,对于幼帝对苏相的青睐有加,大臣们一点儿也不嫉妒。 如今幼帝才六岁,没什么实权,权利都在摄政王的手上,巴结幼帝,必定会得罪摄政王。 出了院子,拓海便是没了方才沉稳庄重的模样,袖子一伸,手上便是多了两块桃花糕,他张口便是大口的啃起来,弄得满嘴都是沫沫。 苏芩又是好笑又是好气的看这个小吃货,怎么当了皇帝,吃相还是这么难看。 一口气干完了两块点心,拓海眨巴了眼睛看苏芩,“爹爹……” 软糯软糯的童音,喊得苏芩都萌化了。 她席地而坐,也从袖子里掏出一块糕点,递过去。 拓海学着她的样子在地上坐下,抱着糕点欢快无比的啃起来。 跟在二人身后的小李子神情木然,好似看不见皇上藏糕点,看不见皇上粗鲁的吃相,看不见皇上一屁股把龙袍往地上坐,最主要的是,他听不见皇上喊苏相爹爹。 有了摄政王和皇上双重的“耳提面命”,他很懂得怎么做一个聋子、瞎子和哑巴。 四块糕点入肚,拓海拍了拍自己圆滚滚的肚子,一脸满足。 “过来,给你揉揉。” 苏芩不忍他挺着个皮球一样的肚子出去,开口道。 拓海分分钟在苏芩腿上躺好,心里就跟吃了蜜一样甜。 爹爹揉他肚子的手好暖、好柔、好舒服啊,舒服的他都想好好地睡上一觉了。 展沐风过来苏府的时候,瞧见的便是“父子”和谐的一幕。 怎么瞧,展沐风怎么觉得碍眼。 他想着小皇帝的日子是不是太悠闲了,还有太后是不是以为有了章子苏这个帝师就高枕无忧了,她对小皇帝的管教也太松懈了。 预料的卧薪尝胆、宵衣旰食呢? 期待的闻鸡起舞、通宵达旦呢? 作为一个被摄政王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小皇帝,这日子也未免太过潇洒了吧! 展沐风决定给小皇帝和太后增添一下危机感。 “阿大。” 展沐风无声无息的离开,到了某处,开口道。 阿大现身,神情恭敬,“主上。” “将神箭营透露给太后。” “是,主上。” …… 忙碌了一天,桃花节总算是结束了,听老苏说,苏老夫人已经将后院的最后一位妇人送走,苏芩再也按捺不住的去了静心苑。 “祖母,怎么样了?” 她现在毕竟是男儿,后院的女眷自然是不好见的,今儿个招待女眷的都是苏老夫人。 苏老夫人一脸笑意,“都很顺利。” 她说这话的时候,神情有片刻的阴沉,虽然隐秘,却是没有逃过苏芩的眼睛。 “祖母,你觉得那三人如何?还有妹妹中意哪一个?” “嗯,都很不错。说起顾扶华的时候,雪丫头脸红了。”苏老夫人笑着说。 苏芩睁大眼睛,“这么说,妹妹是属于顾扶华了。” 苏老夫人点头,“顾扶华的娘是个沉稳的性子,为人也和善,他妹子也是个开朗活泼善良的,若是雪丫头嫁过去,必定不会吃苦。” 苏芩点头,苏老夫人看人的眼光自然是不会差的。 “祖母,那雪儿的事情就这么说定了,等过些日子,我就去一趟顾府。” 苏老夫人瞪大眼睛看她,“你要去给你妹妹说亲?可你毕竟是……将来……”你毕竟是女儿身,将来恢复了身份,必定会被人诟病。 “祖母年纪大了,身子也不大好,今日已经劳累祖母了,提亲还是我来吧。我是丞相,亲自去顾府,想来这门亲事也更加的容易一些。” 苏老夫人点头,“那就依你吧……”孙女扮了这么多年的男儿,将来身份公开,为人诟病的事情可不止这一桩,就随了她去。 “祖母,你先歇着,我就先回去了。” 回到书房,苏芩将楚楚喊了过来,“打听看看今日后院发生了什么事?” 楚楚领命,没过片刻便是来了。 “回大人,今儿个后院,大夫人受梅姨娘的挑拨,得罪了柳公侯夫人。” 苏芩皱眉。 这个柳公侯夫人可是柳公侯心尖上的人物,柳公侯见不得她受半分委屈。且柳公侯夫人的娘家乃是定国公,功勋大族,势力也不可小觑。 这个梅姨娘还真是疯了,竟然在这样的大日子让崔氏难堪,还选的是柳公侯开刀。 “把这事告诉大伯。” 不用她自己动手,苏万成想必也是不会让梅姨娘好过的。 “你个贱人,柳公侯、定国公,是你能够算计的!” 啪的一声,苏万成一巴掌重重落在梅姨娘脸上。 见母亲被打,苏亮立刻挡在她身前,朝着苏万成恳求道:“爹,姨娘也不是故意的,还请爹饶了姨娘这一回吧。” 崔氏挑眉,眼珠子好似要跳出来,“她不是故意的,难道我就是故意的!老爷,你看你的庶长子说的是什么话?” “住口!”苏万成没好气的吼道。 梅姨娘没安好心,崔氏也不是什么好货,一个个的猪脑子,当初自己怎么就娶了她! “爹,您消消气,如今柳公侯夫人受辱,柳公侯和定国公必定已经是得罪了,爹与其责怪母亲,还是去堂哥那里求求情,让他出面帮帮爹爹。” 苏万成看向说话的苏映月,嫡女说的不错,自己的确是要去找苏芩出面的。 如今自个儿的官职还未定,苏芩若是不出面,柳公侯和定国公联名上书,摄政王那里…… 想到这里,苏万成飞快的往苏芩那边跑去。 楚楚将他给拦住,“大老爷,大人已经睡下了。” 睡下了!他来晚了! 苏万成眉宇间有些失落,不过想着大家是一家人,都在一个院子里住着,今日苏芩睡下了,明日再来找她也是一样的。 送走苏万成,楚楚抬了抬眼,大人就没想过要给大房的人收拾烂摊子!大老爷要是不拿出个对生事的梅姨娘的态度来,指着大人出面,休想! 宴请群臣的桃花宴上,后院里搞了这么一出,不光是打崔氏的脸,更是打大人的脸!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今日一事传出去,说的都是苏家的名声! 睡到半夜,苏芩忽然醒了。 床边站了一个人。 看着神出鬼没的展沐风,苏芩佩服起自己是有多强的心脏,才对他的出现见怪不怪的。 “今日的桃花节宴,是为你妹妹挑选夫婿?” 展沐风开口道。 苏芩不理他,翻身下床,她有些口渴了。 “苏芩,你怎么不早说。” 要是她早说,自己也不至于因为置气,桃花节宴来了匆匆便走。 一年一次的桃花节,只有这么一天啊。 展沐风气闷,苏芩还觉得气闷呢。 亏得拓海走了之后,她一直在桃花林里做着,等着展沐风过来,谁想等了好久展沐风都不过来。 他以前每天大半夜往她屋子里跑的毅力去哪儿了? 不就是戏耍他一下,谁叫他这个傲娇,让她忍不住想要逗弄他! ------题外话------ 今日还差的两千字~明天补上哟~~么么哒 章99:追风你个笨蛋! “苏……” 才喊出一个字,砰的一声,展沐风发现自己被她丢到了门外。 听到动静的清清和楚楚迅速赶来,瞧着一身夜行衣打扮的人,拔剑冲上去一阵乱砍。 主上有难,阿大和阿二也不遑多让,立刻从藏身的树上跳了出来,挡在展沐风身前。 清清和楚楚眼睛里要冒火了。 无耻、败类,竟然大晚上的来找大人。 摄政王太欺负人了! 听到了声音才知道有人闯到了大人的屋子,这简直就是对他们的侮辱! 朝臣们怕他,他们可不怕! 两人动了怒,招招狠辣。阿大和阿二这些日子也没少下苦功夫,不多时,双方便是打得难解难分。 “混蛋!你干嘛!” 忽然的,屋内一阵吼叫传来,四人同时看去,却是展沐风点了苏芩的穴道,杠了她榻上窗户,飞檐走壁。 “大人!” 清清和楚楚再不恋战,保护大人才是重中之重。 然而,阿大和阿二也不是那么好摆脱的。 今晚主上来找苏相,他们若是叫这两人破坏了主上与苏相的二人世界,日后的生活可想而知…… 阿大阿二再不保留,将所学的本领尽数使了出来。 一边是解决心急如焚的清清和楚楚,一边是不破坏主上计划的阿大和阿二,双方斗得好不精彩。 月华如洗,银辉洒照。 僻静的山里中,亮起的宫灯将大片大片的桃花林照的灯火通明。 苏芩气恼的站在地上,大大的眼睛瞪着展沐风。一等展沐风解开她的穴道,一个拳头便是挥了过去。 “堂堂丞相,动粗可不好。” 展沐风握住她的手,皱眉道。 “要你管!”苏芩挣脱开来,一个手批往他颈部砍过去,她速度不慢,对着的又是他身体的致命处,展沐风堪堪躲过。 知道她是恼了,又一记拳风打过来的时候,展沐风不闪不避。 “咚”的闷响,对面的展沐风,脸色惨白。 没想到自己真的会打到他,苏芩怔了一下,收回手,呆呆的瞧着他,思量着自己方才的力道应当是不重的吧,她使得只是蛮劲,并没有用内力…… 看他疼的脸色刷白刷白的,莫非是自己一个没控制住,又“走火入魔”了? “你,你没事吧?” 苏芩不安的问道,靠近他,却是一下子被他给抱住。 “苏芩,我知道自己不该这么小气。”他闷闷地说,半响后,接着道,“可我试过了,控制不住……” 苏芩脸上一阵烧红。 展沐风真是他见过的,情话说的最拙劣的男人了。 “你要是不小气,我才应该生气。”她小声的嘟囔起来。 展沐风听力何等敏锐,当下放开她,满脸欣喜的道,“这么说你是原谅我了?” 苏芩扭头,瞧着宫灯映照下的桃花林。 不同于白日,此刻看桃花更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或许,是因为身边站着的人不同。 “你带我出来,不是要赏桃花吗?还瞧着我作甚?” 感受着紧盯着自己的视线,苏芩目不斜视的道。 “桃花没你好看。” 展沐风沉声道。 苏芩的脸又不争气的红了。 “阿芩,你穿女装的样子一定很美……” 展沐风望着她,低喃道。 苏芩回过头,对上他眼中的痴恋和柔情,心中一软,“那是自然,我天生丽质。” 展沐风眼睛闪闪发亮,“你答应了?” “嗯。”苏芩点头,因为害羞,有点儿不看直视他此刻的光彩。 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苏芩抬头,却见展沐风去了别处,他低着身子,好似在翻找着什么,没多久,手上多了一个包袱。 展沐风一脸的期待和跃跃欲试,叫苏芩没来由的咯噔一声,总有种自己上了贼船的感觉。 果不其然—— “阿芩,穿给我看,” 包袱打开,展沐风手上多了一条湖蓝色的丝裙,很是素雅、大方。 不得不说,展沐风的眼光很合她的心意。 也好,就穿一次吧。 苏芩拿过衣服,对展沐风警告道:“你不许偷看。” “嗯。”展沐风裂开嘴巴,笑得跟个孩子似的。 苏芩转身往一株桃花树后走…… 等待的日子有些漫长。 展沐风不知道,他还有如此紧张的时刻。 夜晚的桃花林里,宫灯闪耀,粉白的桃花吐蕊含香,夜风吹落枝头的花瓣,下起了绚丽而夺目的桃花雨。 扬扬洒洒的桃花雨中,慢慢的走来一个绝色佳人。眉若远山、肤若凝脂,披散的头发随意的放在背后,在月光下散发着银光。湖蓝的裙子极衬她的身材,走动间,飞扬的裙摆就好似翻卷的云霞。 含笑的眉眼,带着女子特有的妩媚和温柔,然而她走动间,却是自有一股男儿的英气和洒脱。 “我找不到发带了……” 苏芩停在展沐风身前,有些窘迫的道。 展沐风眉间一动,旋身飞上开得最艳的一株桃花,纤长的手指折下一枝桃花,落在苏芩身边,带着茧子的手指撩起她长长的头发,缠绕盘旋,斜插上方才折下的桃花。 “好了。” 展沐风轻声道,双眸凝视着她。 苏芩也满意了,撩了撩裙子,坐在地上,末了还对怔愣中的展沐风招手,笑着道:“不是要和我一起赏桃花吗?” 虽然是女子的打扮了,行事风格却还是老样子…… 展沐风唇边扬起一抹笑容,在她身边坐下,仰头瞧着满眼的桃花。 …… 梅姨娘瞧着镜子里的自己,半张脸肿的老高老高,又想起方才在刘公侯府受到的辱骂,整个人更是气恼急了。 今日一早,苏万成便是带着她去柳公侯府请罪。 梅姨娘知道,这是苏芩的意思。 她就是要自己丢了脸面,被京城所有的人嘲笑。 梅姨娘忘不了那些人厌恶的目光,也忘不掉难听的辱骂。 “一个妾室也敢作威作福,不过是玩物而已!” “下作的东西!” “滚,多看一眼都觉得脏了咱们公侯府的地。” “……” 梅姨娘受辱,苏万成亦是脸上无光,对她更是怨憎,回到府里便是下令将她送到庄子上去,若不是苏亮替她求情,加之马上就是下一轮的科考了,她一番伏低做小,苏万成必定不会改变主意。 今早,崔氏也没少看她的笑话。 梅姨娘捏紧拳头,叫她受到侮辱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尤其是始作俑者苏芩。 当初若不是她,自己就不会被老爷不待见,也不会被崔氏那个贱人耻笑,更不会沦为京城茶余饭后的谈资和笑柄…… 丞相,不是只有她能当! 苏万成的学识也不差,他在江南为官时便是总督,已是高位,如今回京,官位只高不低,便是丞相也是可以的。 如今朝廷大事都由摄政王做主,讨好了摄政王,还怕扳倒不了她苏芩。 据说,摄政王可是喜好男风之人。 梅姨娘眯了眯眼睛,想起她未给苏万成做妾之前的好姐妹们…… 江南,烟雨楼,著名的花街,站在大街上的,都是一些肤白齿红,俊美年轻的小公子。他们脸上涂着脂粉,身上也擦了香,一举一动,都带着勾人十足的魅劲。 没错,这烟雨楼便是江南最为出名的男色馆。 “绮雨,你下次若是再寻死,妈妈可真就让你去死了。” 烟雨楼的后院杂货房里,落了一把重锁的屋内,躺在一个俊俏而脆弱的年轻小公子。 不粗不淡的眉,光洁白皙的皮肤,高高的鼻梁,薄薄的朱唇。紧闭的眼睛下,长长的睫毛好似一排小扇子。俊俏的脸容,看不见一丝毛孔的白嫩皮肤,便是女子瞧着了都忍不住嫉妒。 他身上的长袍破破烂烂的,裸露在外的肌肤却是十分光滑,没有半分的伤处。 烟雨楼指着他挣银子,如何会破坏了他这着吸金的好皮肤? 他脖子上印着十分吓人的青黑,显然是悬过梁的。 此刻,年轻的小公子低声的抽泣着,大颗大颗的眼泪顺着下巴滑落。 “啧啧,真真是尤物一样的小东西,便是闭着眼哭,也如此的勾人。莫怪妈妈对他三番四次的寻死也忍了,换了别人,早就被逼着接待客人了。” 听着这嘲讽的话,哭泣中的小公子更是羞愤欲死,怎么就不让他这样死了……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小公子忽然睁开眼睛,脑袋重重的往墙上撞过去,朝着门外惊慌失措的人们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 “你们这帮蠢货,绮雨要是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仔细了你们的皮。”听到消息之后,匆匆赶来的妈妈将众人狠狠地一顿臭骂! 众人听得,更是惊惧,心头对绮雨亦是恨得厉害。 以这样的姿色来了烟雨楼,还想清清白白的出去,没门! 绮雨慢慢的睁开眼睛,对周围怨毒的目光视而不见,只盯着妈妈,道:“我想通了。” 妈妈大喜过望,立刻便是让人去安排。 没几日,绮雨被送到了京城。 梅姨娘一阵恍惚的瞧着绮雨,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有比苏芩更为出色的人,苏芩虽美,却是带着男子的英气,不会让人错认她是女子。而绮雨,整个人透露出来的犹豫和哀伤,却是比苏芩更加的动人心魄。 “你就是烟雨楼的绮雨?” “是,”绮雨苦涩的开口,“不知道贵人要绮雨做什么?” 梅姨娘勾了勾唇。 绮雨在被送到京城烟花柳巷的那一刻,整个人都要绝望了。 还是逃不过吗?纵使他假意答应了烟雨楼的妈妈,从江南被送到了京城,却还是跳不过以色侍人,沦为玩物的命运吗? 绮雨闭上眼睛。 低下男人兴奋的淫秽大叫,仿佛将他整个人都剥光了一般的视线,叫绮雨更是生不如死,如果,如果…… 骤然的,耳边声音停止。 绮雨睁开眼睛,却是被带到了之前与那贵妇人说话的屋子。 绮雨跪在地上,道:“妇人想要绮雨做什么,绮雨就做什么,绮雨再不想回到那样肮脏的地方。” 梅姨娘满意的看着他,“很好,记住你说的话,我可以让你生,也可以让你死,更多的是生不如死。” 绮雨重重的点头。 一日后,他被一个忠仆带到了京城最大的酒楼。从二楼的窗户里,可以看到整个京城最为繁华热闹的街道。 绮雨好奇而贪婪的瞧着眼前的所有。 “看到那两个人了吗?” 忠仆指着某处道。 绮雨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两个十分亮眼的男子。在人群中,他们就如同鹤立鸡群一般显眼。 一个芝兰玉树,如明珠璀璨。 一个霸气十足,叫人不敢仰望。 绮雨瞧着芝兰玉树的公子,心底生出一股浓烈的嫉妒。 那个芝兰玉树的公子,同自己是一样的阴柔之貌,他如明月增辉,自己却是烂到了泥里。 “看到了吗?你如果将穿黑色长袍的公子勾到手,你日后的生活,便如同他身边的公子一般。” 同芝兰玉树的公子一般吗? 绮雨眼睛里迸发出贪婪的渴望。 在烟雨楼生活了将近一年,见惯了来烟雨楼来寻欢作乐的男人,绮雨很清楚自己在黑色长袍公子的眼中看到了什么。 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 不想回到肮脏的烟雨楼,被众多的男人触碰,他只有选择依附一个男人。 “他是谁?” “你很快就会知道。” 忠仆轻笑两声,笑声骤然止住。 绮雨感觉到一道凌冽的视线射了过来。 下意识的看去,对上黑袍男子阴鹜冰冷的脸。 绮雨的躯体止不住的一阵发抖。 这与他方才见到的笑的很温暖的男子是一个人吗?同样一个人,前后之间的差别为何会这样大? “怎么了?” 苏芩不解的看向展沐风,一脸疑惑。 展沐风收回视线,一脸微笑,“没什么,走,今日不是说留我在你府里用饭。” “我改变主意了,就你身上那吓人的气势,我祖母他们必定会吓到。” 苏芩嘟囔道,跟着他大步的往前走。 展沐风回头,又看了酒楼一眼。 直到他们走了很远,楼上的忠仆和绮雨依然不能从方才令人窒息的气势中回过神来。 忠仆悄悄地回了苏府,进了梅姨娘的院子。 “怎么样?绮雨怎么说?” “明日就开始行动。” 梅姨娘大喜,以绮雨的样貌,好男色的摄政王必定无法抗拒。 …… “唧唧。” 苏府花厅里,追风不满的瞪视着不速之客——展沐风。 苏老夫人在静心苑用了饭,苏万成惧怕摄政王之威,其他的女眷不与外男同桌,是以这顿饭,还是只有苏芩和展沐风两个人。 不过,对于多出来的追风,展沐风表示很不高兴。 “追风,好好吃饭,再闹就不让你上桌了。” 苏芩对炸了毛的追风警告道。 追风一脸的委屈,不敢造次。 展沐风心情好多了,追风贯会卖萌刷宝装可怜,苏芩不买账,自然叫他很是欢喜。 丫头小厮摆好了饭菜,苏芩便是让他们退了下去。 此举,很得丫头小厮们的好感。 摄政王迫人的气势,可不是谁都能扛得住的。 “唧唧……” 追风低头啄着盘子里的软软香香的肉块,吃的不亦乐乎。 展沐风正享受的瞧着苏芩的吃相,被追风发出的声音打扰,心头一阵不快,悄悄地动了动袖子。一枚极轻的银针往追风所在的方向打过去,感觉到危机,追风立刻跳起。 虽然有前阵子苏芩带着它减肥,可追风的体型依然不忍直视,且展沐风又是算计好的,它这一跳,落脚点恰恰是一碗汤里。 汤是热汤,才盛上来的,正冒着热气。 追风两个爪子踩进去,立刻便是红了,一阵唧唧的乱叫,条件反射的从汤里面蹦出来。展沐风见状,悄悄地动了动盘子,“叮”的一声,盘子里的牛肉抽了风似的满天飞…… “啪”的一声,苏芩放下筷子,不悦的看向追风。 追风好似被定住一般,傻傻的单脚怔在原地,一脸委屈的瞧着苏芩。 展沐风看好戏的对追风挑眉,他可是没有忘记当初追风能够接近苏芩时,小人得志,各种耀武扬威。 苏芩有一句话说对了,他可是很小心眼的。 追风一把被苏芩给提了过去。 它害怕的闭上眼睛,想着苏芩一定会把它给丢出去,不让它上桌了。 “啪!” 重重的一巴掌传来,很近,而且它也不疼。 好像不是自己哎! 追风睁开一只眼睛,却是发现展沐风一脸委屈的瞧着苏芩。 “你还敢委屈,越发的幼稚了,和追风计较什么!我没胃口了,你自己吃吧。” 苏芩站起身,提着追风往屋子里去。 追风晕晕的瞧着苏芩,又回头看看展沐风,知道快要走出花厅了,这才想起来要给展沐风好看。 奶奶的,就是他陷害自己。 啊,主人还是维护自己的,见不得自己受欺负! 想起苏芩,追风满眼都是粉红色的泡泡。 “咚”! 重重的被扔到铺了被子的榻上,追风晃了晃晕晕乎乎的脑袋,站起身,不解的看向苏芩。 主人不是知道自己被陷害了吗?怎么还…… 爪子被托着,追风肚子朝天,听到苏芩开始数落。 “笨蛋追风,你也好意思说自个儿是第一聪明的鸟儿?今儿个怎么被展沐风算计成了这样!真是太……” 吧啦吧啦的一大堆,叫追风呆住了。 自从上次撞上了主人胸前不同寻常的柔软后,主人就刻意的疏远了自己。说不伤心是骗人的,它别提有多难过、多后悔了。 早知道主人这么在意自己的胸,打死它也不可劲儿的往主人胸前凑了。 失了主人的宠爱不说,搞到现在它都不敢亲近主人了。 “唧唧……” 追风激动而兴奋地鸣叫。 “啪”,苏芩一记爆炒栗子往它头上敲去,“没出息!” “唧唧!” 追风恨不得到处打滚。 主人又理它了。 它和主人又能亲近了。 “唧唧唧……” 太过兴奋的追风,也不管苏芩还在帮自己的爪子上药,可了劲儿的手舞足蹈起来。 换来的,自然又是苏芩连着的好几个爆炒栗子。 “说你笨还不信,我才给你包扎好的爪子又散了……” 苏芩一脸怒容,追风也不敢太过造次,乖乖的安静下来。 苏芩一把抓过它的爪子,虽然她脸上面无表情的,可是追风却感受到了她愤怒之下的温柔,她替自己包扎的很小心很小心。 展沐风人在花厅里,耳朵却是密切的注视着里屋的一切,听得苏芩表面上窝火,实际上很关心的话语,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真是蠢毙了,牺牲了自己成全了那只蠢鸟! 同时展沐风也知道了,苏芩这人护短的厉害。 她可以不理追风,其他人却是不能够对追风不好。 因为这个,展沐风也没心思在吃饭了,起身便是走了。他可得好好想想,该怎么让苏芩消气。 …… 安顿好了追风,苏芩便是去了苏映雪的院子。 今日她已经去了顾扶华家中提了亲,与顾家的家长说好了,这事定下,自然是要告诉当事人一声的。 “妹妹。” 沐雪院,苏芩站在外面道。 “哥哥,快进来。” 苏映雪打开门,一脸高兴,苏芩跟着她进到了屋内。 “你的亲事定下了,是顾府的顾扶华,他现在虽然官职不高,可是为人踏实,母亲姐妹还好,你嫁过去,我和祖母也放心了。” “哥哥……” 说起亲事,苏映雪一脸绯红。 “映雪,哥哥陪在你身边的日子太短了,你嫁一个好的、可靠的人,哥哥才会放心。顾扶华品性善良,必定不会辜负于你。若是他对不起你,我必定不会答应。” “嗯,谢谢哥哥,”苏映雪感激的瞧着苏芩。 女子若是没有一个可靠地父兄,出了嫁在婆家的日子也是很难熬的。虽然她爹娘死得早,可她有一个关心她、为她谋划安排的哥哥。 与苏映雪的好亲事相反,苏映月的亲事就没这么顺利了。 因为桃花节宴上她娘崔氏对柳公侯夫人不敬一事,她的名声也颇有微词。虽说这一切都是因为梅姨娘,然而世人可不管你家宅中的弯弯绕绕,再说了,崔氏愚蠢的被人利用,说话毫不顾忌,谁还会同情她。 崔氏本身就不是一个好的。 她不是好的,崔氏教出来的女儿还能好? 原本打算与苏府大爷结亲的人家,在知晓了崔氏的做派,以及大房还有一个厉害的姨娘之后,才舍不得自个儿的女儿来受苦。 虽说是苏丞相的家人,可真要嫁到苏家,还不如嫁给尚未成亲,年少有为,位高权重的苏相呢。 只可惜,苏相与摄政王是一对。 对两人,鄙夷者有之,却是不敢非议。 非议试试,摄政王的怒火可不是谁都能承受的! 展沐风太霸道,太冷血,也太无情了。 虽为摄政王,可他根本就不管百姓们怎么想。便是朝中的大臣,也不敢说他和苏相,更何况只是普通的民众呢! 在绝对的权利面前,是人都会选择明哲保身!趋利避害! 不惜命往枪口上撞的,还真没几个! 苏映月捏紧拳头,想起苏映雪开心的笑容,她就一阵窝火。 同样都是嫡女,她也样样不比苏映雪差,可为什么她能够嫁一个好夫婿,可她却是连亲事都没有,还被整个京城的闺秀笑话。 苏映月死死地咬着下唇,殷红的血迹沿着下落滴在雪白的衣服上,她却是一点儿也不感到疼一般。 这厢苏映月心头正恨着,屋内的崔氏却还是在不分好歹的添油加醋,嫌她不够难堪和丢人! “不要我的女儿,我呸,当你们的儿子是什么好货色!我还不想把女儿嫁过去让你们糟蹋!一群狗眼看人低、见风使舵的家伙……” “母亲!”苏映月加重语气。 崔氏骂到兴头上却是没有听见,接着接续骂,“不要我的女儿,看你们能得意到几时?等你们的女儿嫁到了我苏家,看我怎么扒下她们的皮……” 苏映月额上青筋暴突,面目狰狞,大吼道:“够了!” 崔氏被她突然地吼声弄懵了! 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女儿吼了之后,她梗着脖子道:“你吼我!你个不孝女竟然吼我!你知不知道我这一切都是为了谁?啊?” “哼,”苏映月冷笑,冷冷的逼视她,“为了我?”她语气嘲讽,“如果不是你,我能被人退亲?如果不是你,我能沦为全京城的笑话!” 崔氏瞪大眼睛,“怎么是我?是梅姨娘那个贱人!要不是她,我怎么会在桃花节宴上……” “够了!” 崔氏的废话苏映月不想再听,用力的打开门,面无表情的道:“母亲,你出去,往后我的亲事,不用你管!”她的亲事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梅姨娘,她也不会放过! “你……”崔氏不敢置信的瞧着苏映月,仿佛不认识这个女儿一般,气道:“好,好,好,我走,我走行了吧!往后你的事情我再也不会管了!” “这样最好,还请母亲记住你说的话!” 崔氏再不想在这里多呆一刻,气冲冲的离开了。 苏映月用力的关上门,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好几次,才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苏映雪死了爹娘的孤儿,样样不如她,能嫁一个好夫婿,还不是因为她有一个做丞相的亲哥哥吗? 如果她把苏芩给抢过来,便成自己的哥哥,她一定也会给自己的亲事出头。 收拾了一下东西,苏映月吩咐厨房熬了鸡汤,端着去了苏芩的书房。 天色还不晚,苏芩此刻还在书房里处理公务。 “三哥,你在吗?” 不同于苏映雪的声音叫苏芩迷惑了一会儿,怔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大伯的嫡女,苏映月。 “门没锁,堂妹进来吧。” 苏映月推门进去,一眼便是瞧见了桌案后低头处理公务的苏芩。 一身白衣的公子神情认真,执笔书写的样子很是动人。 苏映月心跳慢了一拍,这样的公子,为何是她的三哥呢! “这么晚了,堂妹有事吗?” 古代没什么活动,睡得都挺早的,平常的这个时候,后院的女子都睡了。 苏映月慢慢的走到苏芩身前,鸡汤放在桌上,有点儿无措的道:“三哥,我熬了鸡汤,三哥趁热了喝吧。” 苏芩点了点头,冲她笑了笑,“多谢了。” 苏映月因为苏芩的笑容有点儿受宠若惊。 三哥对她笑呢。 “三哥,我真羡慕映雪。”苏映月突然道。 苏芩挑了挑眉,一脸轻松的道:“你父母皆在,不必羡慕映雪。” “不,我羡慕她,因为我没有向三哥这样的哥哥。” 苏芩听出了不对劲来。 大房的人,她都没啥好印象。 梅姨娘阴险,崔氏也不是好东西,大伯苏万成,是个狡诈心狠的,唯一让她有好感的只有苏亮。不过,这份好感也并不多,谁让他是大房的儿子。 苏芩可没想过要和他们搞好关系。 朝堂,她呆不久。 日后的夫君,她也有了。 “你也有哥哥,而且还是两个。好了,堂妹,我要处理公事了。” “三哥,你帮帮我,你帮帮我,你不帮我,我就活不成了……”噗通一声,苏映月突然跪在地上。 苏芩眉头紧皱,却不扶她,现在她是男子,不好与女子拉扯,万一要是被人给赖上了……这里不是现代,近亲结婚并不禁止! “三哥,我被人退亲了,整个京城的人都笑话我,我往后嫁不出去了,没人会娶我,三哥,你帮帮我吧。你能给父母双亡的映雪谋一个好亲事,你能不能帮帮我。” 苏芩冷下脸。 从苏映月的话里,她听出她对苏映雪的不屑和讥讽,还有一丝的妒忌。 苏映月哭的梨花带雨,苏家人的相貌都很好,她哭起来的时候,别有一番滋味。 只可惜,苏芩是不会欣赏她这必有滋味的哭泣。 “你的亲事,自有大伯和大伯母做主,他们是你爹娘,必定会为你好好谋划!” “三哥……” 苏映月咬紧下唇,见苏芩不改注意的样子,愤愤的站起身,一肚子委屈和火气的离开了。 苏芩那番话堵住了她。 他们都不帮她,都不帮她! 苏映月疾跑在院子里,哭成了泪人儿。 “映月姐姐?” 苏映雪手上拿了一件新做的披风,撞见哭泣的苏映月,不知所措的站在原地。 “映月姐姐你怎么了?谁欺负你了?”苏映雪不安的问道。 苏映月恶狠狠地瞪她,“不用你假好心。我知道你们在看我的笑话,你们都在看我的笑话!你们不会如意的!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如意的!” 苏映月咆哮着离开。 看着她带着恨意的背影,苏映雪心头很是不安。 “哥哥。” “映雪,你怎么来了?”苏芩抬头,站起身,微笑着走过去。 “哥哥,夜里冷,我给你做了披风,你试试看合不合适?” 白色的大披风做的很是精致,苏芩有好几次看见苏映雪熬夜做针线活。 “嗯,很合适,谢谢妹妹,让妹妹辛苦了。”苏芩感激的道。 苏映雪有些脸红,“哥哥为国事操劳,妹妹做的这点事哪叫辛苦。对了哥哥,我刚刚看见映月姐姐了,她哭的好伤心,瞧着有些吓人……” “不用担心了,你映月姐姐她有大伯和大伯母关心呢。你的亲事也定下了,往后就在府里面做做针线活,赏赏花。” “嗯。”苏映雪娇羞的低下头,苏芩发现她耳朵、脖子都红了。 她是标准的大家闺秀,极重礼数,性子也是安静的,定亲前不爱往外面跑,定亲后就更加安心地在府里头准备自己的嫁衣。 送走了苏映雪,苏芩叫来了清清。 “大人。”清清恭敬的看着她。 “我不在府里的时候,你好好的保护映雪,她是我最重要的妹妹。” 苏芩沉声道。 清清点头,虽然不能跟在苏芩身边保护叫他有些失落,然而能保护大人在意的人,也是很荣耀的事情。 苏映月跑到自己的院子里,眼泪已经干了。 她赶走了所有伺候的下人,一个人在屋子里头。 “不过是男人的男宠,你们等着!” 翌日一早,苏映月正打算出门,却是被苏万成给叫住。 “爹。” 苏映月缩着头,有些害怕面无表情的苏万成。 “你昨晚去见了苏芩?” “爹,我……” “还让他帮你张罗亲事?” “我……” “混账东西!”苏万成一巴掌拍过去。 苏映月没想到苏万成会打她,生生的受了这一巴掌,整个人都懵了,耳朵里嗡嗡作响,苏万成一张一合的说了什么她也听不见。 满心里都是:都欺负她!都来欺负她!她的亲事就是被这些人给搅了!她的一辈子都被他们给毁了! “你老子还没死,你的亲事由得了旁人做主!滚,给我滚回房里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出门!” 苏万成胸膛剧烈的起伏着,苏映月去找苏芩的事情,叫他很是窝火。 这么多年来的压抑,兵临爆发。 明明他才是苏家的长子,他才是光耀苏家门楣的人,可这一切都被偏心的苏老夫人让给了三房,被三房的人抢了去! 论才情,他比不上苏芩,然而论魄力,论为官,他绝对不比苏芩差! 可丞相是苏芩,他却是外放到江南的官员! 他才应该是丞相! 受人敬仰、位极人臣的应该是他!是他! …… 绮雨偷偷地瞧着黑色长袍的男子,不敢靠的太近。 他身上的气势实在是太叫人害怕了! 这几天,他已经偷偷地打听到了黑色长袍男子的身份。 摄政王! 他是西凉大权在握,将皇上当成棋子摆布的摄政王! 满朝上下皆不敢招惹的摄政王! 绮雨内心激动无比。 若是跟了摄政王,往后的富贵不说,再也没有人能够逼迫他回到肮脏的地方,见到那些恶心的男人! 绮雨打从心底里感激那位贵人。 如果不是她,自己又怎么会有这样的机会! 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绮雨站起身,拔腿往街道中央跑。 展沐风骑着骏马,正在风驰电掣,却是见到一个人突然就跑到了街上。 骏马嘶鸣不安。 他的骄傲不允许他控制不了一匹受惊的马! 拉紧缰绳,漂亮而有力的一记拉拽,展沐风胯下的骏马安静下来。 “多谢,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绮雨睁开眼睛,哆嗦的对着马上的展沐风道。 周围的百姓倒抽一口凉气。 好个俊俏的公子,便是苏相的相貌比其他来,也要差上一分。 他的肌肤吹弹可破,他的脸色苍白无力,他的身量纤若竹竿。 他柔弱的站在那里,整个人就好似一朵病弱的莲花,一阵风便是能将他吹散了。 周围的百姓们眼睛眨也不眨的,生怕一眨眼,他便是会消失了。 女子们用痴迷的眼神望着他。 男子们用迷离的目光凝视他。 继苏相之后,竟然还有男子能够美的不分性别! 绮雨面上一片柔弱,心内却是有些骄傲。 他自信,摄政王也必定会被他所迷惑。 “滚!” 冰冷的一句话开口,打破了绮雨的幻想。 他瞪大了眼睛瞧着马上的展沐风。 不可能,摄政王好男风,便不可能会忽视他。 尽管绮雨不想承认,可是他不得不承认,女人对他是痴恋的,男人对他更是疯狂的! 他不相信,好男风的摄政王会对他无动于衷。 “大人,我……” 绮雨泫然欲泣。 展沐风的马鞭重重的甩下。 “啊!” 周围女子一阵尖叫,只是片刻,绮雨白皙的脸上便是多了一道鞭痕。 横在脸上触目惊心,却有一种禁忌的美感。 男人们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妖孽! 人间妖孽啊! “听不懂人话?滚出京城,别再让本王见到你这张脸!” 绮雨呆呆的瞧着展沐风,一种屈辱感由心而出。 从来没有,从来没有男人可以这样的侮辱到他。 便是烟雨楼的那些男人也没有! 绮雨死死地咬着下唇,妩媚的双眸瞪得大大的。 展沐风懒得再看他一眼,策马疾驰而去。 等他离开了,众人才敢慢慢的靠近站在原地的绮雨。 “这位小公子,你……” “这位小公子,我家里有上好的金疮药。” “小公子,你是哪里人?” “……” 绮雨对众人眨了眨眼睛,“多谢诸位关心,我初来京城便是遭此大祸,多亏了方才的大人相救,我想报答那位大人的救命之恩,可我不会知道那位大人的宅邸在何处?” 一听他说要抱到摄政王,众人面上一阵苍白。 摄政王气势凌人,便是只说到他的名字,众人亦是惊惧害怕。 “小公子,那人并不好惹,且他也不会要你报恩,你就算了吧。” 一个好心的女子开口道。 ------题外话------ 木有女情敌~~俺搞了个男情敌! 有点儿卡文了~比预定的时间晚了一小时~~唔~~明天还是九点吧!么么哒 章100:识破 时节已是四月,阳光普照,暖人的金色叫人心情舒畅。 然而此刻的金銮殿上,人人却是如处隆冬。 只因下朝那时帝师章子苏大人问了一句话。 “摄政王,听说您昨日个英雄救美了?” 霎时间,金銮殿变得森寒森寒。 大臣们迫切的想要逃开,脚下却是迈不开步子。 “咦?”苏芩侧头,饶有兴味的打量着展沐风。 他还会英雄救美? 这大量的视线叫展沐风脸色又黑了一分,凌厉的视线将章子苏片的体无完肤。 “呵……” 一阵轻笑,大殿上,唯有章子苏笑的一脸从容。 “王爷仁义,下官拜服。” 说罢,章子苏屈身行礼。 大臣们整个人就好似要将隔夜饭呕出来一般。 摄政王仁义? 昨日的英雄救美之事,他们也是听说了。据说,那少年是一个十分英俊的美少年,比起当朝第一的苏相大人还要美上那么一分。摄政王又是好这一口的,不知道苏相是不是要……失宠了? 对摄政王的恐惧之心,立刻被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占据。 “挡路,惊马,控马。” 展沐风生冷的道。 众人一团雾水,苏芩却是听懂了。 那人突然闯了过来,惊吓到了展沐风的马,展沐风天生骄傲,如何会控制不住受惊的马儿?英雄救美?别想了! 她方才也只不过是跟着打趣罢了。 蹬蹬蹬蹬,皇上跟前的小太监飞快地跑了过来,停在苏芩身前不远处,低眉顺眼,态度恭敬,“苏相,皇上有请。” “嗯,”苏芩点头,戏谑的看了展沐风一眼,大步的往乾清宫而去。 展沐风薄唇轻抿,双拳紧握。 乾清宫,拓海一本正经的在龙椅上坐着。 “见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苏芩弯身行礼。 拓海抬起手,“爱卿免礼,小李子,你们都出去。”刻意扳着的嗓音,却是软糯的童音,听起来很是违和。 苏芩低着头,肩膀抽搐。 小包子小大人的模样,挺搞笑的。 小李子领着宫女太监即刻退出,贴心的拉上乾清宫的大门。 “砰”的宫门关闭的声音才落,龙椅上的拓海便是刺溜一声滑下来,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的朝着苏芩跑过去来。 “下朝那时你们在说什么?我看到摄政王的脸跟锅底似得。”拓海仰着头,一脸的好奇和幸灾乐祸。 苏芩眨了眨眼睛,拉着他的手往歇息的小榻走,捏了一粒葡萄,剥皮,塞进嘴巴里。 拓海眼巴巴的瞧着她,见苏芩第二粒葡萄递给他的时候,整个人欢喜的小尾巴忍不住来回甩啊甩啊甩。 苏芩简短的将事情给说了一遍,其中剥了三粒葡萄,两粒给自己,一粒进了小包子的肚里。 拓海咋巴咋巴舌头,鼓起来的脸颊好似土拨鼠一般,可爱的不行,叫苏芩忍不住伸出食指往上面戳了戳。 “英雄救美向来促成才子佳人、大好姻缘,爹爹,摄政王府是不是要办喜事了?” “噗!” 苏芩吃进嘴里的葡萄差点儿吐出来。 “哈哈,不错,不错,才子佳人、大好姻缘……”苏芩笑得没心没肺,好不欢乐。 当暗卫将消息如实递给摄政王时,摄政王处理奏折的御笔,碎了。 “王爷,有个小公子在咱们摄政王府前。”摄政王府的管家急急忙忙的跑进来道,整个摄政王府,除了阿大和阿二,其他人都称呼展沐风为王爷。 “我摄政王府可不是阿猫阿狗都能进的,老蒋,你老眼昏花了,就去账房领银子滚回家去。”展沐风冷着脸,头也不抬的道。 管家老蒋脸色一阵红白交错,转身气怒的往门口走去。 摄政王府前,一身嫩绿色长衫的年轻公子,成了最美的风景。 绮雨焦急的等待着回话的管家,周围站满了人。 眼见着管家走过来,绮雨眼睛一亮,紧张的往前走了几步。 “走走走,王爷不见。” 管家没好气的道。 绮雨握着的拳头一紧,眼里泫然欲泣,“蒋管家,我……” “你们还不将他打出去?”老蒋指了指两边的护卫,“王爷说了,摄政王府可不是随便的阿猫阿狗都能进的!” 绮雨瞪大眼睛,轻轻地咬着下唇,一脸受到了极大侮辱的表情。 “蒋管家,我只是想要报答王爷的恩情……啪……” 一棍子落在绮雨身上,他愣住了,围观的百姓也愣住了。 真打啊! 而且对象还是一个俊俏的美公子呢! 摄政王的心思果真是变幻莫测…… 乾清宫。 苏芩拿了一本折子在手上,“你的字跟着章子苏也认的差不多了,今儿个我教你怎么看奏折。” 拓海点头,一脸认真。 “奏折有轻重缓急、虚虚实实之分,拿到一份奏折,你首先要学会判断。” 拓海瞪大眼睛,“轻重缓急我知道,这虚虚实实……他们莫非还敢在奏折上做文章?不怕欺君吗?” 苏芩轻笑,“说一半留一半,不详不实,误导人的判断,这便是虚虚实实。”即便事后知晓,也不过是治他一个语焉不详之罪罢了!然而,一份不详不实的奏折,若是上报着隐瞒了其中最为重要的地方,上位者不知,不能够在第一时间做出应对,受苦的便是底下的百姓。 拓海握着爪子,一脸愤恨,“这样的人,就不该做官。” 苏芩点头,“是不该,然而,人性易变,甄别起来极是耗费人力物力。所以,为君者不仅要处理政事,更是要有敏锐的观察力、洞察力和判断力,在尽可能早的时间内除去朝中的蛀虫。” 拓海听得似懂非懂,一脸崇拜的望着苏芩,将苏芩接下来的话听得很是认真。 …… 酒楼,雅间,放下的珠帘隔断探寻的视线,楼中丝竹管弦、谈笑之声阻绝说话之声。 人们只能捕捉到雅间内一抹嫩绿色的衣角。 “失败了?” 以面纱遮脸的梅姨娘沉声问道。 绮雨嘴角满是凄苦,想起当时的侮辱,拳头忍不住轻轻地握了起来。 “想不到以你的姿色竟然吸引不了他,既然如此……” “贵人,绮雨一定会成事,还请贵人多给绮雨一点时间。”绮雨站起身,一脸坚定。诱惑摄政王,是他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他不甘心就这样的放弃,再一次被打入泥里。 “哦?给你多一点的时间就能成事了?我可是听说,你的姿容更本就不能入了他的眼。再凑近,只有一个死字。” 绮雨身子一寒。 想起摄政王看人的眼神,他知晓贵人说的这番话绝不是危言耸听。 绮雨跪在地上,“还请贵人替绮雨指一条明路。” 他看得出来,这位贵人比她要聪明的多。 梅姨娘眼色深沉,“引诱他不成,你便从他身边那人下手。” “苏相?” 打听到摄政王身份的同时,绮雨自然也知道了苏芩。 梅姨娘点头,唇边挂着一抹轻笑,“不错。” 假若摄政王只对苏芩一人有意,若是苏芩背叛,他必定要恼羞成怒。 苏芩惹恼了摄政王,可想而知是什么后果…… 芝兰玉树的苏相吗…… 梅姨娘看向绮雨,提醒道:“接近苏相,比接近摄政王更加危险,你怕吗?” “怕?”绮雨自嘲,他怕,可是他没有选择。 有些人生来高高在上。 有些人生来就在泥里。 他也想触碰到于月增辉的光彩,他也想拥抱温暖的阳光,为此,即便是拼上性命,他也要搏上一搏。 …… 苏芩从皇宫里出来,已是下午了。让下人驾了马车回去,她和楚楚徒步走在京城的街道上。 “大人,我们去何处?” 楚楚跟在她身后,开口问道。 “去首饰铺,映雪的嫁妆也要开始准备了。”一年的时间,眨眼便是过去了,嫁妆得早早的准备着。 逛了一圈,却是没有发现亮眼的首饰,苏芩有些遗憾,心头思量着自己画了一套送来,到时候好给苏映雪做嫁妆。 “啊,公子,救救我,救救我……” 才从首饰铺里出来,苏芩便是被一个人缠住了。少年一身嫩绿色的长衫破破烂烂,受惊的脸容好似被猎人围杀的小鹿,他身后是拿着棍棒,穷凶极恶的五六人。 “臭小子,你敢躲,伤了我兄弟,要你命!” 为首一个,脸带刀疤的男人恶狠狠地道。 “公子,救我……” 少年抓紧苏芩衣角,一脸惊恐。楚楚拔出剑,剑指少年,一脸冷肃,“放开!” 少年下意识的放开手,整个人都吓懵了。 “楚楚。” 苏芩看向楚楚,示意他将剑给收起来。 楚楚吃了一惊,不明白苏芩这是为何,眨眼间,她已经将少年护在了身后,“你们是什么人?” “要他命的人!你若识相,就立刻滚开!” 苏芩不动。 刀疤男人抬起胳膊,身后五人群起而攻之。楚楚身形一闪,眨眼间,方才还凶神恶煞的六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发生了什么事情?”怒喝传来,一队官兵跑了过来,见到苏芩本人,心头一震,激动而不知所措的行礼道,“见过苏相。” 苏芩轻轻点头,指了指地上六人,“把他们带回衙门,好好审问。” 绮雨低垂着脑袋,眼睛闪烁。 “是,苏相。”官兵们语气激动,兴奋地瞧着苏芩,这可是苏相呢!第一次离苏相这么近!糟糕,他们方才盯着苏相如此之久,摄政王会不会对他们……想到这里,官兵再不敢看苏芩,抓了人立刻便是回了官府。 “多谢苏相。” 绮雨低着脑袋,感激的说道。 苏芩却是握住他的手,绮雨吃惊的抬头,望进她眼。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啊,激动、振奋、欣喜,痛楚……种种情绪闪过,最后归于平静。 苏相认识他? 不,绮雨否认这个念头,与其说苏相是在看他,倒不如说苏相是在透过他看另外一个人。 相像之人吗?绮雨低头,也许,这是绝好的机会…… “苏相救命之恩,小的没齿难忘,做牛做马,结草衔环,必当报答。”绮雨跪在地上。 苏芩摇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你回去吧。” “苏相,小的,小的孤身一人,无地可去,苏相可否……” “好。” 摄政王府。 “主上,主上,苏相带回了一个少年。” 阿二火急火燎的闯进展沐风处理公事的书房里,只见方才还坐在桌案后的展沐风,眨眼便是消失了,速度快的阿二只来得及捕捉到他黑色的袍角。 “你到底是谁?” 绮雨才跟着苏芩进到苏府院内,便是被展沐风给掐住了脖子。 他阴鹜的脸,冷冽的眸,迸发出骇人的杀意。 “展沐风,放开他。” 苏芩走上前,抓住他的手臂。 展沐风回头看她,眼中神色不明。 “苏芩,你在意他。”他道。 苏芩并不说话。 展沐风捏着绮雨脖子的手紧了一分。 苏芩出手,将他的手给打开。 他的问话她未回答,可她的行动却是表明了她的一切。 展沐风从来不曾感觉到心这般的痛过,便是知晓拓翼便是杀父杀母仇人时亦然。 他冷然的眸子看向倒在地上的绮雨,袖中银针闪出。 不管之人是谁,他此刻只有一个念头,杀! 苏芩抽出楚楚手中的剑,轻巧的挡住飞来的银针。 她护他! 展沐风杀心更重! “阿大阿二!” 两个黑色的人影跳了出来,剑锋直指院中绮雨。楚楚以刀鞘相拦,以一敌二,渐渐地落入下乘。 “展沐风,别这么幼稚成吗?我告诉你!” 抓起展沐风的手,苏芩带着他去了书房。 展沐风面无表情,冰冷的双眸凝视苏芩,带着一丝不易叫人察觉的受伤。 苏芩心头一痛。 展沐风看着骄傲,实则敏感,不易信人。 “他很像我认识的一个人,那人,是我亲弟,他死了。”苏芩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见到绮雨的那一刻,她忽然就生出了一种宿命感。前世,她有一个弟弟,弟弟生来便是病体,寻常的感冒发烧都能要他的命,他的死,与她有关,如果她不曾因为绝望而丧失生的意志,弟弟也不必冒雨来寻她。正是那一次淋雨,弟弟没有熬过,撒手人寰。 她活了,因为弟弟的缘故活着,活着,便再不会轻易的放弃。 展沐风冰冷的双眸骤然回暖。 此刻哀伤而自责的苏芩,叫他的心也跟着痛了起来。 “对不起,我不该如此。”展沐风抱住她,不想她沉浸于过去的痛楚中,转移话题道,“你带他回府,只是因为他的相貌与你亲弟相似。” 苏芩点头。 “他的出现很是可疑,你还记得我之前英雄救美之事吗?” 苏芩看向他,“还是绮雨。” 展沐风点头,“不错,他行事似乎早有预谋。” 瞧着从书房里出来的展沐风,绮雨身子还是忍不住瑟瑟发抖。 见展沐风警告的视线扫过来,绮雨忍不住双腿一软。 “主上。” 阿大阿二走到展沐风身边。 展沐风淡淡的点头,“回府。” 黑色的袍角消失在院子里,绮雨这才松了口气,看向苏芩,“苏相……” “楚楚,给他安排一间屋子。” “是,大人。” 绮雨不安的看着苏芩,到底还是跟着楚楚走了。 后院,梅姨娘收到消息。 “没想到绮雨竟然在苏芩这里成功了!” 梅姨娘一脸得意,接着问,“后来呢?” “摄政王要杀绮雨,苏芩将他带进了书房,两人许久才出来。” 梅姨娘皱眉,“这倒是奇怪!摄政王倒是不追究,不气恼?” “夫人,接下来该如何行事?” 梅姨娘站起身,瞧着窗外,窗外一株桃花,花已开败。 “按兵不动,等绮雨的消息便是,如果他够聪明,应该知道怎么行事……” 皓月当空,已是夜明。 绮雨沐浴过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问明了苏芩所在,推门而出。 “苏相。”他轻叩门扉,宛若清风一般的嗓音入耳。 苏芩睁开眼睛,“进来。” 随着渐开的门缝,明亮的月色跳过高高的门槛,肆意的流淌在书房铺地的地毯上。 绮雨披了一间嫩绿色的白纱,里面竟然只着亵衣亵裤。 苏芩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为与亲弟相似的脸上,竟然出现勾引男人的妩媚而愤怒。 “苏相……” 绮雨腰肢轻摆的走到苏芩面前,低垂着脸,无限娇羞。 他很懂得怎么利用自身的优势来达到目的。 一根手指托住了他的下巴。 绮雨还来不及惊喜,却是下巴被人狠狠地捏住,令他不得不抬起头来。 视线里,苏芩已是一片怒色。 “别用你这张脸做出这样的神情来,我会控制不住杀了你!” 她冰冷的眸子,与发怒时的展沐风,竟然是如出一辙! 绮雨身子欲退,双腿却是不听使唤。 芝兰玉树,温雅如玉,谦谦君子的苏相,谁都错看了他! “我问,你答。”见绮雨脸上妩媚不再,苏芩开口道。 绮雨心中一惊,嘴上却是怯怯,“说……说什么……” “谁派你来的?” “我……没有人派我来……” “烟雨楼,囚禁一年,被逼接客,屡次寻死。” 绮雨满眼惊骇,“你……”只不过是几个时辰的功夫,她便是将自己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苏芩眼眸低沉,“还要我说吗?” 一个时辰前,展沐风送来了关于绮雨的所有资料。 绮雨还在挣扎,“苏相,绮雨出身卑贱,幸被苏相所救,绮雨……” 苏芩失望的看着他。 一样的脸,却是不一样的人,她知道,他不是他。 亲弟已经死了,世上再不会有他了。 “你走吧,这是你的卖身契。”苏芩丢给绮雨一样东西。 绮雨接过,瞪大眼睛,喉咙干涩。 “苏相,我不知道贵人是谁,每次见面她都蒙着脸。她先是要我勾引摄政王,接着是苏相你,至于她想做什么,大约是想让你们反目成仇,其他的,绮雨就不知道了……” 苏芩点头,背过身子。 绮雨对她拜了三拜,小心的将卖身契给收好。从今往后,他自由了,再也不用回到泥一样的地方。 “楚楚。” 绮雨走后,苏芩叫来了楚楚。 “大人。” “护他出府,给他找一份可靠地工作再回来。” 楚楚点头,心头却是疑惑大人为何对绮雨如此厚爱。 翌日,梅姨娘睁开眼睛,一双男人的胳膊伸了过来。 梅姨娘心头一喜,将身子依偎过去。 “哐当!”送水的丫头忽然将脸盆给丢在低山。 梅姨娘眉头紧皱,起身,怒骂:“笨手笨脚的丫头,还不快滚下去,老……”视线在触及男人脸庞的那一刻崩解。 “啊!” 梅姨娘尖叫,旋即捂住自己的嘴巴,有人陷害她…… 梅姨娘想着到底是谁,现在该怎么做的时候,崔氏已经带了人推开门,扯了嗓子,怒道:“把这对奸夫淫妇给我绑了,交给老爷发落!” 腰膀圆粗的几个老妇立刻上前,先是捆了梅姨娘的奸夫,接着是梅姨娘。 “我冤枉,我冤枉,有人陷害我!” 梅姨娘大叫,嘴里立刻被塞进一块又臭又硬的白布,叫喊声戛然而止。 崔氏掀开被褥,床单上一片凌乱,湿润的痕迹表明了这对奸夫淫妇昨晚是多么激烈缠绵。 “你们都守着,等老爷了看。”崔氏冷笑,心头畅快无比。 她是在早上的时候接到的线报,说是梅姨娘偷人。带了人来,果真如此!这个贱人好大的胆子,看老爷这次怎么饶过她! 梅姨娘回想昨晚迷迷糊糊的摸进来一个人,那人与老爷一样的体型,一样的声音,怎么今早起来却是另外的人……她被算计了。 这日,苏府后院少了一个姨娘,听说是犯了错,被苏大老爷给送到了庄子里,这一辈子都不能够回来。 府内知道实情的,都被苏万成耳提面命了一把,无人敢泄露半点风声。 不过,崔氏还是将这事告诉了自己的女儿,苏映月。 到底是母女,崔氏倒也没记仇,同苏万成求了情,去了后院将女儿给放出来。 “梅姨娘偷人?” 苏映月瞪大眼睛。 崔氏幸灾乐祸,笑得讥讽,“贱人就是改不了骚劲!” 苏映月眼睛乱转,脑子里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如果苏映雪偷了人,她这辈子就别想嫁人,苏芩也会被人给耻笑…… “娘,映雪的首饰真好看,我的首饰没一样比得上她的……”苏映月对崔氏撒娇道。 崔氏最受不得自己的东西比别人好,且她又是看不惯父母双亡的苏映雪,当即便是瞪大了眼睛,道:“娘带你去京城最好的铺子,买最好的首饰给你。” “谢谢娘,娘最好了,前段时间是女儿不好,娘不要和女儿计较。” “母女哪有隔夜仇,我早就忘记了。你收拾收拾,咱们出府去。” “嗯。” 三日后,苏映月拿了一个荷包去了苏映雪的院子。 这日,苏芩出外办事,并不在府内。 “映雪妹妹。” “映月姐姐,”见到苏映月进来,苏映雪有些高兴,她可是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苏映月了。 苏映月挨着苏映雪坐下,一脸的愧疚,“上次对妹妹发了脾气,是我不好,还请妹妹不要生我的气,原谅我吧。” 苏映雪柔柔一笑,笑容明媚,“我都忘记了,姐姐今天能来,我好高兴的,对了,姐姐你手里拿了什么?” 苏映月一脸的不好意思,“我做的荷包,打算给妹妹的,可是看到妹妹你的……”她扫了眼苏映雪的绣品,脸色尴尬,接下来的话并不说了。 苏映雪是个善良而单纯的姑娘,当下便是将苏映月手里的荷包给拿了过来,“姐姐给我做的荷包,我收了,谢谢姐姐。” 苏映月对她笑了笑,看到她身后红色的嫁衣,羡慕的道:“妹妹都开始做嫁衣了,我……” 看她难过,苏映雪握住她的手,“姐姐不要伤心,以姐姐的花容月貌,好姻缘一定会来的。” “会吗?” 苏映雪点头,“世人以讹传讹,做不得数,见了姐姐的人就知道真正的姐姐是什么性情。” 苏映月开心的点头,没一会儿,脸上的笑容却是化作了苦楚。 “姐姐还担心什么?” “小的时候我不爱做绣活,绣工一直不好,怕是要被人笑话的。” “这有什么,姐姐从现在开始练,时日久了,自然就好了。说来不怕姐姐笑话,当初我笨手笨脚的,把绣娘气的都不愿意教我了。后来我每天都练习,时日久了,这才有了效果。” 苏映月诧异的看向她,“妹妹,可我性子急躁,怕是没有妹妹这样的耐心,我一个人,怕是绣不住。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和妹妹一起练习?” 苏映雪笑容满脸,“当然可以了。和姐姐一起做绣活,我也很高兴的。” “趁热打铁,我们从现在就开始吧。” “嗯。” 做了半天的绣活,苏映月直了直身子,活动手指。 苏映雪抬头看她做的,一脸惊叹,“姐姐进步的真快,这个绣品与之前的荷包,简直就是天壤之别,姐姐真厉害。” 苏映月勾了勾唇,脸上却是谦虚之态,“妹妹笑话我。呀,我的绣线没有了。桃红,你去绣房取些我要的绣线来。” 片刻后,桃红进到屋内,“回小姐的话,绣房里没有小姐要的这种绣线。” 苏映月急了,“没了?那怎么办?我今儿个还要绣一天的。” “姐姐别急,先休息一阵子,等明儿个绣房添置了姐姐要的绣线,再绣就是了。” “那不成!”苏映月急道,见苏映雪一愣,她连忙改口,“妹妹再过不久便是要出嫁,我不趁着妹妹在的时间好好练习,往后就没机会了。” “既然这样,姐姐就去吧。” “妹妹的眼光比我好,不知道妹妹能不能陪我一起去,你看,我挑的这些绣线……”她赧然的瞧了眼已经在绣品上的绣线。 颜色、质地,她都是挑的不咋样的。 “可我一待嫁女,不太好出门……”苏映雪一脸为难。 苏映月握住她的手,“妹妹尽管放心,咱们是去的绣线铺子,都是女子去的地方,且带着仆妇,不会出事的。妹妹要是不放心,我发誓,一定跟好妹妹。” “……好吧。” 到底是禁不住苏映月哀求的目光,苏映雪点头应道。 一辆马车缓缓地从苏府出发,与此同时,苏府的后院也出来了一个仆妇。 一刻钟后,绣线铺子。 “两位姑娘是来买绣线的吧,这边请,我们铺子里刚好来了江南的绣线,都是用新丝做的,两位姑娘一看便知。” 老板娘热情的将人给引进去。 苏映雪眼睛一亮,这里的绣线确实不错。她瞧瞧这个又看看那个,眼睛都快要忙不过来了。 “还有别的吗?” 苏映月在一旁问道。 老板娘点头,“有是有,就是还要等上一会儿工夫。我家男人还在卸货整理,怕是没有这么快摆上来。” “还有别的!”苏映雪一脸惊喜,她以为摆出来的这些绣线就是最好的了,想不到还有别的。 “妹妹,咱们坐着等会儿吧,我想看看其他的绣线。” 苏映雪点头。 “两位姑娘不嫌弃,来里面坐着等吧。”老板娘热情的道。 两人起身,其他丫头要跟上去,苏映月却是道:“里头地方小,怕是站不下这么多人,你们就在外头等着吧。” “这……” 丫头面面相觑。 苏映雪撩开帘子,后面休息的地方果真不大,便是对丫头们吩咐,“你们在外头站着吧,只是一会儿的功夫,不会有事的。” “是,小姐。” 苏映雪和苏映月进到里间,丫头们守在外头,岿然不动。 苏映月悄悄地和老板娘交换了一个眼神,知道一切都安排好了,笑着看向苏映雪,“妹妹喝点水吧。” 茶杯满上,苏映雪端起来抿了两口,才放下茶杯,脑袋却是一阵晕眩。 “姐姐,我的头好像有点晕,我……”话没完,却是倒在了苏映月的身上。 苏映月笑容狰狞,“不是好像,是一定会晕,我可是在里头放了迷药的,我的好妹妹!托过去!” “你敢!” 脖子骤然一凉。 苏映月惊恐的瞪大眼睛,却是冷着脸的清清,拿剑抵在她的脖子上。 苏映月眼睛乱转,大叫一声,“啊!” 叫声吸引了外头的丫头,掀开帘子进来,却是不见了苏映月和苏映雪。 “糟了,两位小姐呢?” 丫头们惊慌失措,桃红亦是一脸的惨白,不见了小姐,夫人定然不会饶过她。 “不许声张,你们去找两位小姐,你们将这事告诉大人。”苏映雪的贴身丫头流萤冷静的发号施令。 有人发话,慌乱的丫头们也找到了主心骨,按着她说的去做。 没一会儿,她们便是发现了苏映月。 不过,发现她,倒不如不发现。 她是在一个男人的床上发现的。 两人身上的衣服都褪了,紧紧的抱在一起,似乎男人还在苏映月的身上蠕动。 丫头们死死地咬着下唇,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映雪在哪儿?” 说话声惊醒众人,回头,正是匆匆赶来的苏芩。 “大人……”流萤红了眼睛,桃红等苏映月的丫头砰一声将门给关住。 声音很大,引起了苏芩的注意。 “里面是谁?” 桃红咬着下唇,快要哭出来了。 “楚楚,将门打开。” “是,大人。” 门踢开,翻动的男人叫苏芩眼眦欲裂,一脚踢开男人,奔向榻上披散着头发,全身凌乱的女子。 “映雪……”声音在瞧见苏映月的那张脸时戛然而止。 不是映雪。 “……哥哥。”虚弱的声音从外面传来,苏芩抬头看去,院子里的不是苏映雪是谁。 只是她的脸容有些苍白,身后站着清清。 “大人。”清清对苏芩行礼。 苏芩点头,疾步走到苏映雪面前,仔细的打量着她,“你没事吧?” 苏映雪点头,“哥哥,映月姐姐呢?我们方才喝茶的时候,我喝了茶,脑子就犯晕,之后的事情就不记得了……” 苏芩双眼一冷,“楚楚。” 不多时,绣线铺的老板被抓住。 她倒是不敢隐瞒,说出了一切。 这局是苏映月布的,男人也是给苏映雪准备的,为的是毁她的清白和名声,叫她嫁不出去。 “为什么?映月姐姐……” 苏映雪低泣,心头也有些愤怒,她实在是不明白,自己真心相待的一个人,为什么会这样的伤害她。 苏映月慢慢的睁开眼睛,全身的酸痛告诉她,自己是被羞辱了。 她仇恨的目光瞪视众人,从苏芩、苏映雪、清清和楚楚身上略过。 “映月姐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苏映雪欺身上前,揪住她的衣领,小小的胳膊,青筋暴出,平日里说话都细细小小的她,此刻暴怒的全然不似一个弱女子。 “为什么?”苏映月一脸嘲讽,“你这克死爹娘的不详之人,凭什么能得到所有人的同情和怜爱,凭什么有一个好哥哥,凭什么能有好姻缘?你凭什么?” “所以你就要破坏!”苏映雪止住眼泪,声音很冷。 “没错,我要破坏!因为这一切你不配有!” 苏芩一巴掌打过来。 同样是女人,她才不怕打女人! “映雪,我们走,像她这样的人,有今日是活该。” 牵着苏映雪的手,苏芩带着人大步的离开。 苏映月的丫头站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滚,都滚!” 苏映月大吼,丫头们再不敢停留,哭着跑开。小姐没了清白,夫人也定然不会放过她们。可是卖身契还在府上,她们……去求求苏相和映雪小姐,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苏映月嚎啕大哭起来。 “哭什么?” 冷冷的男声响起,接着是穿衣服的声音。 苏映月扭头,恨不得将男人给掐死,她才动手,手臂却是被男人给死死地压制住。 平凡而粗鄙的一张脸,此刻看起来极是危险。 “我也不是白得你的身子,既然得了你的身子,我自会娶你。” “住口。我宁愿死,也不会嫁你!”苏映月狂吼。 男人冷笑,“这可由不得你!” 忽然的,男人瞧了瞧四周,神色微变,抓起苏映月的腰,在她大叫之前点了她的哑穴,一个翻滚,躲到了床底下。 不过是眨眼间,寻常的庭院里竟然出现了四个黑衣蒙面人。 “气味消失了。” “料想绝杀必定跑不远。” “分头去找!” 风声呼呼,几人乘风离开。 苏映月睁大了眼睛瞧着身旁的男人,很肯定她不是自己原本找的那个男人。 “你是谁?” 男人转过脸来,神情冰冷,“你听好了,绝杀。” 苏映月身子一抖。 绝杀,他是绝杀,百姓们口中杀人不见血的头号杀手绝杀。 据说,绝杀出手,无人生还。 苏映月眼眸转动,“你不是说要娶我吗?如果你杀了苏芩,我就嫁给你。” 苏芩…… 西凉的丞相…… 绝杀思量着现在的处境,如果他藏身在丞相府,或许能够逃过这一劫,毕竟,方才苏芩带着的两个男子,武功并不弱。 “好。” 苏映雪面无表情的回到了苏府。 今日发生的一切,实在是颠覆了她的认知。 苏芩拍了拍她的肩膀,让流萤带她回去好好地休息,叫住要跟过去的清清。 “今日多谢你了。”苏芩感激道。 如果不是清清,想必此刻崩溃的便是苏映雪。 清清抱拳,“大人言重了,此乃清清分内之事。” “大人,皇宫来人了,太后有请。” 苏芩沉了沉眼,带着楚楚去了皇宫。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一个送菜的老农避开众人,进了苏府,潜藏于苏芩的书房之中。 “楚楚,你说太后今日是什么意思?” 马车内,苏芩不解的道。 太后召她进慈宁宫,她以为是另有所图,说动她联手灭了摄政王,将来还朝政于皇上。毕竟,太后对展沐风的惧怕和嫉恨,并未隐藏的很深。然而今日来,她却只是问了拓海的学业,以及近日所得。 毕竟苏芩指导拓海的时候,大大方方,并没有避开什么人。 “楚楚愚笨,猜不出太后何意。” 楚楚低着头,有些羞愧的道。 ------题外话------ 明天九点~~必须准时了~哼哼! 章101:身份揭开。 夜纱渐起,浓月微醺。 慈宁宫,宫灯闪耀,灯火通明。 “太后娘娘,夜深了,该歇息了。”宫女走到镜子前,跪地恭敬的道。 太后低头在指甲上染上凤仙花汁,红唇轻笑,“不急。” 宫女垂首,命人将宫灯点亮一些。 太后今夜的心情,似乎很好。 …… 马车在苏府门前停下,苏芩打算去后院探望苏映雪,听丫头说她已经睡下了,便只好作罢。 与此同时,柴房里忽然闪出一道黑色的身影,悄悄地往书房而去。 回到书房,稍稍洗漱,苏芩正要脱了外袍和内衬躺下。 却听咚的一声轻响。 “谁?” 苏芩睁开眼睛,却见寒光映上眼眸。 是刺客! 苏芩翻身欲躲,却觉身上一软,动作竟然比平常要慢上许多。 苏芩眼神发冷。 进宫时,她在慈宁宫用过一盏太后赏赐的茶。 她竟然敢…… “刺啦”一声,亵衣被割开,危险关头,苏芩到底是避开了心脏被刺得绝境。 “大人!” 屋内的动静惊醒了另一间屋子的楚楚,推门而入,便见一个蒙面的男子手执利器。楚楚拔剑跳起,在黑衣人对苏芩使出又一个杀招前挡住。 “砰!” 两剑相撞,火花四射。 两人拼的正到关键时刻,黑衣人却见苏芩拿了一只青簪,朝着他的眼睛掷来。 黑衣人分神闪躲,楚楚反手打出一拳,正中黑衣人胸口。黑衣人脚下一个踉跄,并不恋战,很快离开。 楚楚追出,又怕这是调虎离山之计,跑回苏芩房中。 “大人?”眼睛却是直了,盯着苏芩破了的亵衣内包裹的白布发愣。“大人何时受了伤?” 他倒是没有多想,只当是苏芩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下受了伤,抬手便是要看,却被苏芩抓住。 “无妨,你带人去追,此人受了伤,必定跑不远。” “是,大人。” 支开楚楚,苏芩将割破的亵衣给换下,又穿上一件外袍,楚楚回了来。 “大人。”他一脸愧色,显然是没有找到黑衣人的下落。 “有人要取我性命,必定不止这一次。” 楚楚一脸冷色,“属下誓死保护大人。” 苏芩点头,让他出了去。 没一会儿,展沐风便是来了。 着黑色长衫的男子,一脸冷意,眸底翻滚着叫人几乎窒息的气势,直冲云霄。顿时月色半遮,天上天下,一片雾霾,不见光色。 进到屋内,见苏芩安然无恙,展沐风眼底的冷意才散去了三分。 “你可记得那人的样子?” 他走到苏芩身边,问道。 苏芩摇了摇头,“那人蒙着面,倒是瞧不清模样。不过,他受了楚楚一拳,伤在胸口。” “阿大、阿二。”展沐风沉声开口。 两个人立刻现了出来。 “传令下去,影全部出动,明日天亮前给我结果。” 阿二神色微讶,阿大却是一脸平静,对主上竟然为了抓一个黑衣人而动用影的力并不是太过吃惊。 影,展沐风手中三势力之一,负责暗杀和情报收集,倾覆一国也不在话下。 事关苏芩,他却是动用了可覆一国的力量,将危险彻底扼杀。 “是,主上。” 阿大阿二并不多言,闪身离开。 屋内,展沐风凝视苏芩,薄唇紧抿。 竟然有人敢要苏芩的命! 注意到苏芩脸色不对,展沐风搭上其脉,双眸中的风暴越来越深。 “有人给你下了药!” “太后赐了我一盏茶!”苏芩咬牙切齿,她也大意了。 …… 黑衣人跳出了苏府,潜藏在柴房里,迅速的换上一身衣服,瞧着楚楚追上与他一样打扮的黑衣人。片刻之后,这才离开了苏府,回了一个破庙中。 “事成了吗?” 苏映月立刻迎上来,一脸紧张的问道。 绝杀摇头。 苏映月瞪大眼睛,一脸的失望,指着绝杀,气急败坏的嘲讽道:“没用的男人,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都杀不了!” 绝杀扣住她的手腕,几乎要将她手腕捏碎的力道,令苏映月噤若寒蝉,瞧着绝杀阴鹜的眼睛,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若非你是我的女人,就凭刚才的一句话,早就不在这个世上!” 绝杀冷冷的道,松开苏映月的手,转过身子,从角落里拿出一个包袱,取了金疮药涂抹伤口。瞥见苏映月一脸的害怕和眼底隐藏的愤怒,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来,“我曾划破他的亵衣,他胸口缠着白纱,若不是受了伤,便是女子。” “女子!” 苏映月瞪大眼睛。 如果苏芩是女子,那她入朝为官,便是欺瞒世人,犯了大罪! 苏映月勾起唇角…… 另一边,绝杀也思忖着下一步的计划。 雇主派他杀人,又另外的派人来杀他的规则,暗组织早有。杀手本就赚的是卖命的钱,提防两个人。一个是被杀者,一个是暗组织的其他杀手。 最为暗组织第一的杀手,绝杀早有觉悟。接下定金之时,便做好了谋划。乔装打扮的来到京城,对苏府的势力进行查探,同时定好撤退的线路。查探中听到苏映月的计划,绝杀知道这是自己的一个机会。他乔庄成普通人,于是,便有了绣线铺的那一幕。 清清的身后叫他惊叹,苏府果真是卧虎藏龙。也因此,他更加的谨慎了。给暗组织前来刺杀他的其他三人下了暗招,绝杀这才潜入苏府。 没想到,还是失败了。 思定良久,绝杀有了决断。 杀苏芩的代价,比不杀他要重得多,权衡之下,倒不如放弃这桩买卖,干掉雇主雇来杀他的人,从此远离西凉。 …… 慈宁宫。 太后身前跪了一个人。 “失败了?”太后沉声问道。 黑衣人跪在地上,低着脑袋,“失败了。” 太后脸色带着几分失落,却并不怎么失望,转念道:“摄政王府什么动静?” “王爷带人去了苏府。”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王爷去后,出现了一股不知来自何处的势力,似乎是在找人。” 太后勾了勾唇,“你下去。” 安排人刺杀苏芩,她原本便没有想过会成功,只是试探展沐风而已。苏芩毕竟是一介男子,他若是以苏芩做幌子麻痹众人,表示他没有问鼎皇位之心,倒是一个极好的主意。 毕竟,喜欢男子的人,如何会有继承人。没有继承人,要皇位何用? 太后相信,只要她揭开了摄政王伪善的面善,拓海便是会相信她。 与拓海几番谈论之后,他对摄政王不会夺位的深信不疑,叫太后最是疼痛,危机意识不曾有一刻像现在这般的强烈。 展沐风的阴险,远比她想象的厉害。 太后决不允许自己在为如何分解展沐风的势力而奋斗时,拓海却是站在展沐风的那一边。 说到底,她从头至尾都不相信展沐风没有野心。 即便,展沐风自封为摄政王,并未登基。 在她看来,展沐风所做的一切,都蕴藏着巨大的阴谋。 这一场刺杀苏芩,试探展沐风的计划,太后谋划了足足半月有余。 她找到了江湖中最厉害的杀手,暗组织的头号杀手,绝杀,许下重金,要他取下苏芩的首级。之后,又对暗组织的其他杀手许下重金,不管绝杀是否杀掉苏芩,都要将绝杀除去。 除此之外,她还让人找到了一种无色无味的药物,使用之后,人会丧失气力,任人宰割。即便失败了,服用此药的人也不会察觉,只当是自己累了脱了力。 然而,她错误估计了一点,苏芩有内力在身。 寻常的人喝了许是不会察觉,然而有内力在身的人,此药化去的内力,却是会让人警觉。 忽略这点,太后必定会为她的选择付出代价! 翌日天亮,发生了一件大事。 苏芩出门时,无数的百姓对其指指点点,他们的议论很是小声,说的什么,苏芩并未听清,也不在意,满心想着等会儿怎么去问候关照了她的太后娘娘。 金銮殿,早朝。 展沐风与苏芩并立于百官之首。 小李子跟在拓海身后,从金銮殿里面出来,迈上高台。 “臣等参见皇上。” 众大臣躬身行礼。 稚嫩的童音回道:“免礼,平身。” 小李子上前一步,拂尘轻甩,“有本起奏,无事退朝。” 百官静默不语,忽然的,周大人上前一步,眼睛直直的盯着苏芩,看向拓海,“臣有本启奏。” “准。” 摄政王懒懒开口。 “听闻,苏相乃是女子,不知可有此事?” 周大人一句话,叫整个金銮殿炸开了锅! 苏芩眉心一跳,并不答话。 展沐风看向周大人,“只是听闻,听闻不可信,周大人莫要当了真。” “听闻未必是空穴来风,百姓既议论此事,还请苏相给百姓一个说法,以定民心。” “荒唐!苏相在先帝之时,便入朝为官多年,周大人今日之言,是质疑先帝昏聩,连男子与女子都分不清了吗?” 展沐风色厉内荏。 “先帝事事以百姓为重,哀家以为,自当安定百姓疑惑为重。” 太后拖着华丽长袍,迤逦而来。 “见过太后娘娘。”众人行礼。 展沐风面无表情,“古语有云,后宫不得干政,此刻早朝尚未结束,太后娘娘还请回避,免得被史官记上一笔,毁了太后娘娘的名声。” 展沐风的眼里似有刀。 一介妇人,竟然挑战他的底线!太后又如何!他皇帝都能够干掉,还怕区区一个没有实权的太后! “便是顶着后宫干政的名声,哀家今日也要正天听,让那鱼珠混目之人,远离我西凉朝堂。免得天下大乱,为祸千秋。” 太后说的大义凛然。 朝中大臣们亦是附和一片。 这时候,他们倒是忘记了摄政王之威! 展沐风冷笑,一群见风使陀的小人。 “太后想如何?” “自然是请苏相表明正身。”太后别有深意的看向苏芩。 接到消息的时候,她也很是震惊,不管百姓中的流言是真是假,这对她而言是一个不错的机会。展沐风重视苏芩,仅这一点,便是可以大做文章! 众大臣齐声道:“请苏相表明正身。” 展沐风勃然大怒。 威胁,这帮依附于他的朝臣竟然敢威胁他! 大手一挥,喝道:“来人,将妖言惑众之人压下去,本王看谁敢对苏相不敬!” “王爷如此恼羞成怒的也要为苏相遮掩,莫非是早就知晓苏相女子之身。” 太后咄咄逼人,并不想让! 展沐风捏死她的心都有了。 “慢着!” 一直没有说话的苏芩开口道。 展沐风看向她,眸中一片深沉。 苏芩仰起脸,一脸笑意。 不管她是女子的消息是怎么泄露出去的,此刻都没有退路了。展沐风一心为她遮掩,于他的名声并不好。虽说他为摄政王,作风已是霸道非常,叫满朝上下敢怒而不敢言。 然而,苏芩并不想他的名声再添一二。 不过是承认自己是女子而已。 正好,她也想知道一直以来费劲了心力去查的真相,到底如何? 拔下束发的青簪,落下的发丝贴在脸颊,女子娇媚尽显。 拓海惊讶的站起身。 大臣们倒抽一口凉气。 太后心头得意。 “来人呐,将扰乱朝纲的苏芩给哀家拿下!” “谁敢!” 展沐风大步上前,挡在苏芩身前,斜眼冷视说话的太后。 以展沐风为中心的低气压,在金銮殿上扩散开来,叫听到命令的侍卫,踟蹰不前。 没人敢挑战摄政王的威严。 “摄政王,苏芩欺上瞒下,无视法纪,你这是袒护于她,与天下人做对吗?” 一顶与天下人为敌的高帽,被太后三言两语扣在展沐风头上。 苏芩捏紧拳头。 倒是不晓,太后竟有如此口才。 “西凉乾元十五年,江南水患,贪官作恶。除贪官、斩逆臣,解江南百姓之危。” “西凉乾元十七年,东南天旱,颗粒无收。” “西凉乾元十九年,爆匪作乱。” “……” 苏芩越是往下说,大臣们的脸色就越是难看。 江南水混、东南天旱、爆匪作乱……立下此功,乃是苏芩。也因为此,她被先帝封为了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苏芩扫视众人,最后目光定格在太后身上,“还要我说下去吗?” 太后冷笑,“即便你为西凉立下不世之功,也不能功过相抵。” “当然不能功过相抵!” 展沐风高声道。 入耳的嗓音,似远古沉吟,大地震颤。 “苏相功大于过,以一介女子之身,为我西凉立下不世之功业,本王以为,应当嘉奖。皇上认为呢?” 大臣们看向龙椅上已经傻住的拓海。 若不是展沐风提醒,他们都快要忘记了龙椅上还有一个小皇帝了。 拓海正在纠结于爹爹怎么就忽然的变成了女人,冷不丁的被展沐风点名,承受大臣们目光洗礼,轻轻地咳了咳嗓子,道:“朕认为摄政王言之有理。” “皇上,这,这女子入朝,蒙骗了先帝不说……” “谁告诉你我是蒙骗了先帝?” 苏芩讥讽的看向想要踩她两脚的刘大人,原本章派之人。 展沐风一个凌冽的刀眼射过去,顿时,刘大人额上冷汗连连,硬着头皮道:“难道不是?” “自然不是。”苏芩抱拳朝天,“先帝何等英明,我岂能骗过于他。只是先帝不忍我之才学因女子之身埋没于众,不得为民造福,这便准许我以女子之身继续在朝为官。只是后来,我与摄政王两情相悦,先帝不忍一对有情人因我两身份而断送了大好姻缘,这便罢黜我与摄政王之官职。” “谁想先帝突然驾崩,六王带兵如今,朝廷震荡,西凉危机,摄政王不忍天下百姓陷入战火,不忍先帝建立的西凉基业毁于一旦,以一己之力护天下苍生。” “即便后来我再次入朝为官,也是感念当年先帝知遇之恩,辅佐新帝,暂且将儿女情长抛至一边。原本想着一身所学倾囊相授之后,便辞官归隐,一切埋于尘埃,不负一身所学,不辱先帝之名。” 苏芩说的慷慨激昂,叫众大臣新生悔意。 展沐风面无表情,心头却是忍不住拍手叫好。 章子苏站在忠诚之中,薄唇微勾。 苏芩说了这么多冠冕堂皇之言,只有一个目的。谁要是再敢拿她的女子身份做文章,那就是藐视先帝,对先帝不敬。 入朝为官,藐视君王,乃是大忌! 谁要是嫌自己的官当到头了,尽管藐视君王便是! “臣等谨记先帝之心。” 周大人高声道。 一人表明了态度,其他傻住的大臣们纷纷表态,“臣等谨记先帝之心,不敢有忘!” “太后娘娘,不知您以为呢?” 展沐风目光看向金銮殿中的太后。 太后一声华服,宽大长袖中的手指,皮肉被尖锐的指甲割破。 苏芩承认了自己的女子之身,非但没有逃过罪责,还得了一个委曲求全为万民造福的好名声。 “既然先帝都已知晓,苏芩以女子之身入朝的罪过,便免了吧。” 太后皮笑肉不笑的,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一句话。 展沐风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转向拓海,“皇上,苏相才华横溢,先帝尚且不忍明珠蒙尘,不知道皇上的意思呢?” “朕自当效仿先帝!” “皇上!”太后惊呼。 拓海不敢看她,接着对苏芩道:“然而,朕不愿苏相委屈,从今日起,苏相上朝,可以女子之身,不必再委屈扮作男子。” “皇上深明大义,臣谢皇上恩典。”苏芩俯身,“皇上,臣还有一个请求。” 拓海眨了眨眼睛,“准。” “自古以来,入朝为官者皆是男儿,女子多在闺阁蹉跎。臣以为,女子未必不如男子,若是皇上愿意给他们机会,臣想,她们未必不会比臣做的更好。” 拓海沉吟一番,点头。 “本王也以为苏相此举甚好,不知诸位大臣以为呢?” 众大臣目光被摄政王扫过,虎躯一颤,皆是在其中看到了警告的意味。 再抓不住任何有利的把柄,谁还能抵得过摄政王之威! “若是女子皆入朝,颠覆纲常,请问苏相,这日后如何治天下。”周大人皱眉问道。 他生性耿直,倒也不是老顽固,心有疑惑,便就事论事。 “规矩都是人定的,不合时宜,废去,重订便是。” 章子苏嘴角含笑的道。 他是章太师的亲孙,如今又是帝师,他表了态,章派再无人反对。 苏派众人看向周大人,他眉头轻锁,却是不再言语。 “荒唐,真是荒唐,苏芩以女子之身也就罢了,竟然还让更多的女子入朝!” 鸦雀无声之时,太后怒道。 展沐风面无表情的看她,“太后娘娘是说先帝也荒唐?” “我……” “太后虽尊贵,然后宫不可干政,来人呐,请太后回宫。” 几个小太监匆忙的跑到殿内,低头,不敢看向太后,亦不敢看向百官之前的摄政王。 “本王提醒你们一句,下次谁若是记不得后宫不干政,往后这金銮殿就不必呆了,本王自会送他去该去之处。” 几个小太监心头骤然一紧,知晓这是惹恼了摄政王。再不敢多留,对太后道:“太后娘娘,还请回宫。” “哼!” 太后冷哼,甩袖离开。 …… 金銮殿上的事情,随着早朝结束,很快的在百姓中流传开来。 酒楼、茶坊、三教九流之所,无人不在谈论今日早朝之事。 热闹的酒楼里,走来了一对男子,他们选了一个角落的位置,耳朵竖着,探听八面消息。 “今日早朝之上,周大人问苏相是否是女子?” “啊?结果呢?” “苏相确乃女子。” 众人倒抽一口凉气,“牝鸡司晨,苏相扰乱朝纲,岂不是要被问罪?” “并未!” “为何?” “因为这一切都是先帝的安排。先帝不忍苏相之才埋没,却又不愿乱了纲常,从那时起,便让苏相委屈扮作男子,以造福百姓……” 角落的桌子里,女子大步的站起身,走到说话的众人面前,一脸怒容,“她竟然没有问罪,她女扮男装,混入朝堂,蒙蔽世人,将所有人都当做傻子,难道不该问罪!” “哪里来的疯子!先帝的意思你也敢质疑!好大的胆子!更何况,苏相在朝多年,干了多少件为咱们老百姓的好事,只说乾元十五年的水患,若不是苏相,西凉过半的百姓都会丧命。” “就是就是!” “哪里来的野丫头,再说苏相坏话,大爷我才不管你是不是女子,一样揍!” 茶坊里说的热闹,苏府后院却是一片死寂。 静心苑,苏老妇人住的院子,更是没有任何的声音。 “老夫人,三少爷的身份被暴露了,这可怎么办才好?” 金嬷嬷一脸无措。 苏老夫人双目赤红,“将暴露三郎之人杀了,丢尽恶林喂狼。” “是,老夫人。” 金嬷嬷出门,片刻之后,苏府悄悄地闪出十余个敏捷的身影。 被人从茶坊里轰出来,苏映月被绝杀拖着走到一个小巷子里。 “你放开我,放开我!” 绝杀抓着她手腕的手更紧了,“闭嘴!” 苏映月受了惊吓,再不敢说话,心头却是恨得厉害。 苏芩果真是女子!可即便她是女子,也没什么后果!她不服!难道天下就没有收了苏芩的人吗! 不毁了她,她这辈子都不会甘心! “听着,从现在起我们要离开京城,离开西凉,往后都不能再回来。” 绝杀在苏映月耳边冷冷的道。 苏映月瞪大眼睛,不能回来!若是不会来,她还怎么毁了苏芩! “嗤,你们哪里也去不了!” 叫人头皮发麻的说话从头顶响起,绝杀身子一寒,抬头,如鬼影般的黑衣人闪身而上,绝杀还来不及拔剑,脑袋却是落在了地上。 苏映月大叫,才开口,脖子却是一凉,低头,如注的血色从大动脉汩汩而出,眼前一黑,再无生机。 “你们是什么人?” 阿大阿二带着影查到绝杀的下落时,却见他已经被人杀了。十几个黑衣人抱住绝杀和苏映月的尸体,只是眨眼间,便是在众人的眼前消失了。 “追!” 阿大阿二带人毫不犹豫的跟上。 有人抢在他们前头杀掉了目标,这还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两个时辰后。 苏府后院,静心苑。 金嬷嬷回到屋内。 闭着眼睛的苏老夫人猛然睁开双眼,锐利的双眸中一片冷色,“处理干净了。” 金嬷嬷点头,仍是一脸忧色,“老夫人,三少爷该怎么办?如今身份被揭开,那人必定会知晓三少爷,到时候……” 苏老夫人拳头紧握,神色凄然,无力地闭上眼睛,良久才吐出一句话,“平安的度过了十九年,却在这最后的一年没有熬过去,也许,这就是天意。天意不可违,然,即便是豁了这条命,我也要护住三郎。金嬷嬷——” 苏老夫人加重语气。 金嬷嬷垂首,沉声道:“老夫人。” “将戮的人都派给三郎。” “是,老夫人。” …… 阿大阿二带着影回到摄政王府。 “主上。” 展沐风奋笔疾书,并未抬头。 “主上,人处理了,不是影。” 刷,探寻的目光扫来,叫阿大阿二一阵心惊。硬着头皮道,“属下未追到人!” 展沐风低头,并不说话。 阿二心头更是不安,讷讷的开口道:“主上……” “下不为例!” 阿大阿二眼睛一亮,“是,主上。” 苏芩回到府中,进了书房,楚楚紧随其后,食指沾水在桌上迅速书写。 苏芩眉头微皱。 她也觉察到有人跟着自己,只是感觉不到恶意,似乎是保护。 “大人。” 金嬷嬷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楚楚将门打开,讪讪的承受着金嬷嬷冷厉的刀眼。跟着大人久了,他一时也忘记了大人是女子的身份,这便是没有忌讳的跟进了书房里来。 “金嬷嬷。” 见到苏芩,金嬷嬷一脸的冷意化作了微笑,柔声开口道:“三少爷,老夫人请您过去一趟。” 午后阳光和煦,照在杏花枝头,淡雅的色彩叫人微醺。 苏芩走在静心苑的廊桥上,却是感觉整个静心苑的气氛变了,没有之前的轻松,像是暴风雨来前的宁静,叫人有些压抑的沉闷。 苏芩的心情也变得低闷起来。 “老夫人,三少爷到了。” 金嬷嬷进屋后,苏芩随之入内,恭敬的对苏老夫人行礼,“祖母。” 苏老夫人一脸笑意,对她招了招手,“到祖母跟前来。” 苏芩听话的上前,在苏老夫人跟前落了座。 “祖母,如今我被人揭开了女儿身,祖母,祖母会不会生气。”苏芩不安的开口道,说话时却是紧紧的观察着苏老夫人脸上神色。 苏老夫人脸上愤怒一闪而逝,随即便是满脸的愧疚,握住苏芩的手,声音里也满是亏欠的道:“委屈你扮了这么多年的女儿身。你大伯为人激进,肚量狭小,成不了大事。在诸多的儿女中,你是祖母一手带大的,祖母知道,唯有你才能光耀苏家门楣。祖母为了自己的私心,委屈你扮作十九年的女子,你不要怪祖母……” 苏老夫人说着,眼睛湿润。 苏芩眼帘低垂。 苏老夫人说的并不是实话。 她如此瞒着自己,到底是为何? 苏芩心头疑惑越来越重,偏生她费劲了心思打探消息,也探不来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只希望现在恢复了女儿身,能够打探到蛛丝马迹,知晓苏老夫人在愧疚的面具下,为何会如此的焦躁和不安。 “多亏祖宗保佑,你现在平安的恢复了女儿身,祖母倒也心安了。只是你为官多年,得罪了权贵,祖母怕你遭人报复,便是安排了一些人在你身边。你不必害怕和慌张,他们对你无恶意的。” 苏芩诧异的看向苏老夫人。 她是真的诧异。 若非自己有武功,必定不会察觉到那些暗中保护自己的人是什么底细。 他们的武功,比之清清楚楚,并不弱! 非但不弱,恐怕还在清清楚楚之上。 然而苏老夫人这样说……莫非,她不知道苏芩是有武功的? 这一对祖孙,似乎都藏了秘密…… “叫祖母费心了。”苏芩低头,掩下眸中更深的疑惑。 苏老夫人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道:“你也累了,早些睡着吧。” 苏芩站起身,拜别苏老夫人,往前院走去。 快要经过到前院的月门时,苏映雪站在了那里。 “妹妹。” 苏芩开口,慢慢的走过去。 苏映雪拽进了手里的帕子,瞧着慢慢走过来的苏芩,心头有些难过,“哥……姐姐,我……”才说了几个字,眼泪却是掉了出来。 自小长在姨母身边,寄人篱下,她难免会有些胡思乱想的多愁善感,在知晓了苏芩是女子之后,她便是联想了许多许多。 苏芩微微一笑,再没有避讳的拉住她的手,沉声道:“妹妹,你不要乱想,我扮作男子并未因为妹妹的缘故。这么多年来,我也过得很开心,你不必为我难过。我不苦。” 苏映雪说不出话来。 她所有想说的,苏芩都说了。 苏芩抬手替她拭泪,笑着道:“傻丫头,都订了亲,可不许再哭了。” “姐姐取笑我,”苏映雪破涕为笑,拿帕子擦了擦眼泪,两人往廊桥尽头的亭子走去。 亭子建在湖心,周围遍种荷叶,荷叶如亭如盖,葱茏的绿色,瞧着叫人的心情也跟着鲜活了不少。 苏映雪紧握着苏芩白皙的手,低头道:“以前瞧着姐姐的手,总觉得哥哥的手比女子还生的好看,又是羡慕又是嫉妒,没想到姐姐也是女子。如今姐姐恢复了女儿身,这天底下的女子怕是都要哭断了肠,伤碎了心。” 苏芩轻轻地敲了她的脑袋,“你也取笑我。” 苏映雪咯吱的笑着,忽然说起了展沐风。 “摄政王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姐姐的身份,所以对姐姐百般维护和爱重?” 苏芩点头。 “姐姐,你都不知道,当初知晓你被一个男人喜欢的时候,我这心里头有多害怕。偏生那人又是权势滔天的摄政王,我只怕这是我们苏家的劫难,幸好……姐姐是女子。” 也幸好,摄政王喜欢姐姐。 若不然,欺瞒之罪,没有人兜着,百官必定是不会答应的。 姐妹两个说了许久的话,有些以前苏映雪将苏芩当做男儿时不敢说的话,此刻也能够净吐心声。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两人这才各自的回了房里。 因苏芩暴露了女儿身,卧室还安排在前院便是不合适了。 只除了公事还在前院的书房里处理,其余的东西都搬到了后院,就挨着苏映雪的附近,可把苏映雪给高兴坏了。 …… 翌日清早,老苏将门给打开,抬眼瞧见黑压压的一片人,整个人都受到了惊吓。 “诸位这是怎么回事?” 老苏稳住心神,上前问道。 “等苏相上朝啊。” 一个女子笑嘻嘻的道,苏相由男子变成了女子叫她们很是伤心,然而以女子之身坐到丞相之位的能力和气魄,却是叫她们佩服万分。 “是啊是啊……” 身后站着的年轻公子们跟着附和。 苏相男儿打扮时,已是叫人挪不开眼,不知道她作女儿打扮,又会是何种绝色……光是想象,众人便是忍不住陷入了迷醉中。 “摄政王到。” 平静的声音丢进飘飘然的众人中,令众人呆若木鸡。 摄政王来了?! 低头的低头,望天的望天,都同时快速的闪开一条道来。 通身无一根杂毛的白色骏马上,一袭黑色长袍的男子气度不凡,他冷冽的眉眼,漠视众人的双眸,只有在大门打开,瞧着那湖蓝色衣裙的女子时,才会染上些许温暖和笑意。 苏芩的出现吸引了众人的视线,盯着摄政王冷冽气势的高压,偷偷抬头看去,只是一眼,迅速低头,再不敢多留。 美人确实好看,然而,小命同样重要。 “你怎么来了?” 苏芩走到展沐风身前,问道。 展沐风翻身下马,瞧着她还是用青色发簪束起半分墨发,撇了撇嘴,“真土!”心头却是对这不施粉黛的模样,极是喜欢。 苏芩挑眉,笑着道:“那我回去换一身。” 才转身,手腕便是被展沐风给拉住。 “误了早朝,百官的口可不好堵。”一手搂着她的腰肢,轻轻一跃,旋身上马,很快的从众人眼前掠过。 温香软玉在怀,展沐风有点儿心猿意马,一回神便是到了皇宫门口时,还未心猿意马够的某人一脸的不高兴。 承乾门守着的侍卫抖了抖身子,大早上就见摄政王放冷光,这滋味不好受啊。 苏芩和展沐风来的并不算早,金銮殿上已经有大臣们等候着了,见到两人入内,目光立刻便是被苏芩吸引了过去。才看了一秒,不得不低头,目不斜视。 头顶着展沐风身上散发的比昨日他们对苏芩群起而攻之,还要叫人惧怕的低气压,大臣们终于等来了上朝的时刻。 拓海踏入金銮殿的那一刻,便是发现了气氛怪怪的。疑惑很快的被苏芩的女装扮相给勾住,拓海直勾勾的盯着她瞧,再也不挪开目光。 饶是展沐风的低气压如何逼视,也不改初衷。 大臣们将摄政王与小皇上的暗自较劲看在眼里,悄悄地擦了擦头上冷汗。 皇上真是好胆色! 能顶得住摄政王低气压的人,不多啊。 “有本起奏,无事退朝……” 小李子哆嗦的唱喏道,一念完便是退到了角落里。 因着摄政王的缘故,今日早朝结束的意外快,大臣们将奏折交给小李子,便是脚底抹油的出了皇宫。 新仇加旧恨,谁知道摄政王会不会“公报私仇”!还是远远地躲开,让摄政王眼不见为净的好! ------题外话------ 写这章卡文了~~~又超过了时间~~明天还是晚上九点~~就不信了这个邪! 章102:坑死人不偿命! 深夜,凉风疏懒,月影横斜,姣姣月色洒照庭中八角亭。 亭中雾气寥寥,三王爷拓然手执白玉栈,杯内酒香醇然,倒映一轮弯月。 苏芩竟然是女子呢! 今日金銮殿上布衣裙钗、素净清丽的面容,叫他久久无法忘怀。 宫中昔日相伴的画面从眼前略过,拓然眼中多了一抹炽热和期许。 他们相识多年,自己在他心中,必定是有些许分量存在的吧…… “来人。” 样貌清秀的宫女姗姗而来,眉眼低垂,面上带着几分娇羞,“王爷有何吩咐?” “将本王最喜的勾边黑袍备好。” 宫女诧异的抬起头,拓然满脸的笑容此刻瞧来竟是有几分刺眼。 “勾边黑袍,王爷不是说要在娶亲那日穿给王妃看的吗?” 拓然低头看来,宫女心头一阵哆嗦。 作为宫女,她问此话乃是以下犯上的不敬之言。 主子的心情,哪里轮到他们来过问。 然……不问,这十年来的爱慕,总归是要一个答案。 “王爷心头是否一定下了王妃人选?” 宫女硬着头皮道。 王妃? 拓然呆住。 他想的没有那么远,只要确定苏芩心中有他,他便多了一分机会。便是展沐风再强势,他也必定不会放手。 王妃么…… 翌日早朝。 “三王爷到。” 随着太监的唱喏声,大臣们纷纷抬头看去,眸中顿时闪过一道惊艳。 今日的三王爷,实在是俊美的太过惹眼。 晃动的勾边黑袍,似翻卷云层,往那天宫云阙而去。长身玉立,金冠束发。原本就是天之骄子的他,此刻更是多了几分不凡的气度。 便是后至殿中的摄政王,都生生的被他比了下去。 如其他的大臣一般,苏芩也为拓然今日的打扮惊艳了一把。 “苏相。” 瞧见她来,拓然欢喜的走过来,自动忽略她身旁站定的展沐风。 “三王爷好风采!” 苏芩真心的叹道。 本就俊美的男人打扮起来,一点儿也不亚于化了妆之后的女子。 展沐风眉头轻皱,不悦的瞪了苏芩一眼。 论风采,他可不比拓然差。 不动声色的挡住苏芩的视线,展沐风对拓然扬起一抹笑容,“三王爷也到了成亲的年纪,不知道看上了哪家的姑娘?” 此言一出,大臣们激动了。 皇上这会儿才六岁,显然不是联姻的好对象,若是能够与三王爷联姻,倒也是美事一桩。 拓然下意识的看了苏芩一眼。 只可惜展沐风挡在苏芩身前,这视线没有被苏芩接收到,倒是被展沐风给瞧见了。 他沉下脸。 拓然这小子果真是在打苏芩的主意! 展沐风危险的、写满了“小子,觊觎我的女人,你活腻了”的目光往拓然身上丢去。 拓然不闪不必,回他一个“谁输谁赢尚未知晓”的挑衅目光。 金銮殿上的气氛骤然紧张起来。 苏芩从展沐风背后探出脑袋,坏笑的瞧着拓然,道:“是哪家的姑娘?改天我去见见。” 与展沐风对抗的气势骤然一滞,拓然瞧着一脸坏笑,明显没有将他给放在心上的苏芩,张口便是想将自己的心里话给说话来,然而此刻在金銮殿上,却不是一个好时机,只能低了头,不去看一副戏谑模样的苏芩。 “噗嗤……” 展沐风得意的轻笑起来。 苏芩这句话实在是太给力了! “摄政王和苏相在笑什么?也说了让朕听听……” 拓海迈着小短腿走到龙椅上,眨巴了大眼睛瞧着一脸笑意的苏芩。小李子在后面给他整理龙袍的时候,他便是听到了苏芩的笑声,顿时整个心里就好似被猫儿的爪子挠过一般,迫切的想要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臣等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大臣们跪下行礼。 拓海抬手,“众爱卿免礼,”一双眼睛不离苏芩。 众臣瞧着他这副眼巴巴的望着苏相的模样,脑子里不知怎的想起了自家后院养着的宠物,立时金銮殿上响起了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苏芩被拓海萌哒哒的眼神萌的一脸血,恨不得伸了手立刻将他揉巴两下才好。 展沐风的眼神越来越黑。 今日早朝,先有拓然的孔雀开屏,后有拓海的无耻卖萌,苏芩的视线都被拓家人给吸引了。从进金銮殿到现在,哪里看过他一眼! 从他摄政入朝到现在,还没有旁人敢如此明目张胆的行事! 展沐风觉得,是该让拓家人尝尝什么是摄政王之威了。 “皇上。” 清冷的男声,叫众大臣心中一凛,也让无意识卖萌的拓海后脑勺冷汗连连。 “摄政王何事?” “江南这几日暴雨不断,怕是有洪涝之险,还请皇上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 拓海板起脸,想着苏芩教他的,沉声道:“江南有水患,自当是早日准备,免得百姓受苦。工部尚书,你带人巡查岸堤,该加固的加固,该补漏的补漏。另外传朕的旨意给离江南最近的威远将军,让他协助江南一众官员将百姓暂时迁离,待水患过去,再安置回原地。” 他说话有条有据,小小模样,倒是很有帝王范。 瞧了眼底下听到一愣一愣,目露惊叹的大臣们,苏芩颇有些与有荣焉。 “江南水患年年如此,每次对岸堤加固,岸堤却免不了被冲垮的厄运。且江南百姓年年都要忍受背井离乡之苦,西凉为此耗费物力、人力和财力不计其数,若是不能一劳永逸的解决,江南的百姓永远都生活在忧虑和惊扰之中。皇上以盛世明君为己任,难道就想不出彻底解决江南水患之法?一味的因循守旧,江南水患,永远成灾。” 大臣们心头一沉。 皇上才只有六岁,登基也不过数月,朝事尚且不明。江南水患困扰西凉多年,便是乾元十五年,苏相亲自出马,也只是治标不治本,没有找到解决江南水患一劳永逸之法。 现在摄政王咄咄逼人,一定要皇上拿出一个办法来,岂不是强人所难。 众大臣们敢怒而不敢言。 拓海脸上一阵红白交错,对驳他面子的展沐风,亦是敢怒而不敢言。 “那依摄政王之见,该如何行事?” 众大臣们也都看向展沐风。 “本王自有计较,然在本王之前,却想听听大臣们有何高见?” 展沐风目光扫向众人。 霎时,幸灾乐祸的想看他笑话的大臣们,一口气憋在嗓子眼里,只把自己呛得脸色通红,痛苦莫名。 太,太狠了这! 一劳永逸的解决江南水患之法,便是惊才绝艳第一人的苏相都想不到,更何况是他们! 大臣们低着脑袋,一个个都不敢看向展沐风。 龙椅上期待大臣们狠狠打摄政王脸的拓海,没忍住的翻了一个大白眼。 这帮大臣…… 没事就墙头草、瞎起哄,有事了就不知道怎么解决问题了! 真不知道当年他们是怎么混进朝堂的! 爹爹说的改革,的确是势在必行! 即便苏芩恢复了女儿身,拓海还是习惯在没人的时候喊他爹爹。 “臣愚昧,想不出一劳永逸之法,还请摄政王不吝赐教!” 苏派的一个大臣抬起头,恳切的问道。 这番话,却是叫章派中贵族出身的大臣们心头暗爽,幸灾乐祸的瞟向展沐风。我们不知道,难道你就知道?不说个一二三四出来,谁也别笑话谁! 碍于展沐风手中权势,章派贵族出身的官员虽然表面惧怕于他,内心却并非如此。假若展沐风有一天从天上落到了地上,他们必定会上去狠狠地踩上一脚! 贵族们在金銮殿上虽然都属于章派,对于他们一致的利益很是维护,然而涉及到各家,却是各有心思。 展沐风大权在握,虽然叫人忌惮,却是没有触及他们贵族的利益。 且展沐风屈居摄政王,未占了拓家的天下,且在百姓中,有了力挽狂澜,使百姓们免于战火的美名,他们就更是不愿联合起来动手了。 因循守旧,一成不变,也是贵族们最喜欢的一个名词。 只要不触及他们的利益,谁是掌权者,并无干系。 展沐风深谙人心,对于贵族圈子的活动规则,更是了然于心,在他们尚未发现的时候,已经开始了他计划。 为摄政王,不过是便于计划更好地开展罢了。 当年害死了他父母亲人的,也少不得这帮贵族在后面做了推手。 温水煮青蛙,青蛙到了死,也不会知道是为什么! 于是,朝堂上,表面上了看摄政王一人掌权,贵族们利益不损,实际上掌权的摄政王,已经慢慢地将手伸到了贵族。 今日,便是瓦解贵族势力的第一步。 “自然有。江南水患,固堤无用,只有改道分流,使因暴雨而迅速高涨的水风流开去,便可接触江南水灾。” 展沐风嘲讽的扫视眼带挑衅的贵族一眼,不紧不慢的道。 苏芩眼睛一亮,方才她沉声不语,便是想着历史中是如何解决各朝水患,最后得了个改道分流的结论,谁想展沐风竟然与她想到了一处。 苏派的大臣们眼睛一亮。 分流改道,他们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章派守旧的贵族,毫不客气的指出展沐风话中的缺漏,“分流改道,王爷说得容易?改道要用的水木、沙土,乃是巩固岸堤的百倍千倍,耗费财力物力人力并不比巩固岸堤的少。且分流改道非一朝一夕能成,经年累月,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完成?王爷将财力物力人力都用与此,眼下的江南水患如何解决?” “刘大人所言亦是老夫之忧。王爷分流改道若成,一劳永逸的解决江南水患,目光长远,功在后世。然而,此前呢?分流改道将成之前呢,王爷就不管江南百姓的死活了吗?” “为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工,且不知道能否成功的风流改道,百姓们知道了,怕是也不会答应。” 先前屁都不敢放一个的章派诸位,一个个都跳了出来,慷慨激昂,头头是道。 眼见展沐风眉眼低垂,他们自以为是说动了他,当下喜不自胜。 “诸位大人如此为百姓着想,本王深感欣慰。” 展沐风抬头,不咸不淡的道。 章派中人心头一跳,忽觉跳进了一个陷阱里,然而哪里出了问题,他们却是想象不到。 “事关百姓,自然马虎不得。” 章派之前的刘大人梗着脖子道。 “既然如此,江南水患,诸位大臣一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百姓们流离失所。” 刘大人心头又跳了跳,还想说话,却听展沐风接着道,“分流改道一事势在必行,国库的银子必将用于此。本王之前还为分流改道完工之前,如何安置江南百姓而发愁,诸位大人今日之言却是为本王除去烦忧。诸位大人果真是爱民如子。” “本王向来明明白白做人,清清白白做事,不是自己的功劳,绝不贪图半分。今日金銮殿上之言,势必让西凉天下百姓知晓。诸位大人的爱民之心,本王会张贴皇榜,上书,朝中贵族出身之臣,每人捐银五千。寒门出身,每人捐银百两。” 展沐风看向呆若母鸡的章派中人,微微勾唇一笑,“不知道诸位大臣们认为此举如何?” “摄政王英明神武,臣等望尘莫及!” 苏派众人纷纷表态。 分流改道,一劳永逸解决艰难水患,功在后世,千秋外代,他们自然是十分赞成。且能够让吝啬的,只知道嘴上打炮仗的章派贵族们狠狠地大出血,他们更是赞成的恨不能举起双脚。 “五千,这……” 刘大人脑袋一阵晕眩,差点儿晕了过去。 五千两,五千两啊,虽说他们是贵族出身,可是贵族庞大,花销并不小。且有些贵族已经没落,手里头哪能一下子哪出五千两的天文数字来。 不管拿不拿得出,家里人知道了,白白损失了五千两,还不将他们暗地里骂的狗血淋头! 展沐风眉眼一沉,微微讶异,“刘大人这是觉得五千两体现不了爱民之心?也是,是本王想少了,既然如此,那贵族出身的各位大人们便捐银一万吧。” 轰! 刘大人这回终于支撑不住的倒了下去。 摄政王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挥手道:“宣太医,好好地照顾刘大人,替百姓做事呢,这么兴奋。本王奉劝诸位大人,不要如此激动,往后给百姓们做事的机会多了呢,不止这一次。” 章派众人一个个的白了脸,想说话,刘大人的前车之鉴还在呢,不说话,偏生心里头又堵得慌。 “皇上觉得呢?” 章派一人将目光看向拓海,只要他出口否决,摄政王的提议便只能作罢。 可是,才六岁的皇上,可能否则权倾天下的摄政王吗? 拓海在此刻充分的表现了身为傀儡皇帝该有的表情和气势。 “朕,朕觉得摄政王说的甚是在理,朕并不无异议。” 拓海的确是被惊住了。 为摄政王的心思。 也为摄政王的手段。 原来爹爹说的不战而屈人之兵,是这么个道理。 摄政王,果真威武! 拓海偷偷地瞧着展沐风,一脸热切。 并无异议,并无异议,并无异议…… 简短的四个字,重复在章派中人的耳朵里。 一万两的银子,他们该怎么凑啊! “若是诸位大人凑不出皇榜上的银两,那便戏耍西凉百姓,戏耍百姓着,不配为官。诸位大人觉得呢?” 噗! 章派众人听得这话,恨不得吐血而亡。 展沐风这是逼他们选择啊。 要么要官。 要么要财! 没有第三条路。 章派众人一片哀戚,苏派人人兴奋无比。 他们早就看贵族出身的章派众人很不过眼了,然而旧的制度,一朝一夕就推翻是不太可能的。贵族势力庞大,在先帝时都不能彻底解决的问题,想不到今日却是被撼动了。 这一切,都是因为一个人。 摄政王! 战神的儿子,无愧于战神的名号,以百姓为重! 拓然怔怔的望着此刻的展沐风,再看苏芩的视线,忽然生出一种自卑感。 若是天下间还有哪个男儿能配得上苏芩,那便也只有展沐风了吧。 他低着头,第一次生出了挫败之感! “退朝!” 唱喏声起,一波三折的早朝,终于结束。 然而,早朝所发生的一切,却是随着宫门的打开,传的沸沸扬扬。 …… “你听,他们都在说你呢。” 马车里,苏芩放下车帘,一脸笑意的看向展沐风。 展沐风勾唇一笑,并不说话。 比起打贵族的脸,让拓然生出自知之明,自发地远离苏芩,来的要更欢喜一些。 这世上,只有他和她能够比肩而立,其他人,靠边站! “展沐风,河道分流的想法不错,不过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我想贵族一派的人,必定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你得了好。” 展沐风眉头微皱,并不说话。 苏芩瞪大眼睛,不可思议的道:“你没想?” “嗯。河道分流说着容易,做起来却很难,如何行事,我想了许久,却是没有想到好法子。你素来比我聪明,不如你说说该怎么做?” 听他夸赞自己,苏芩得意的尾巴忍不住翘了起来。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就替你想想。” 她收了笑,埋头深思。 展沐风眼睛眨也不眨的瞧着她,一脸笑意。 他是想一步,看百步的人,既然有了河道分流,又如何不会考虑之后的事情。 他向来是思定了后招,才会行事的人。 方才对苏芩说没有,也不过是突发奇想,想要看看她替自己分忧的模样。 嗯,认真的苏芩很迷人,怎么瞧都不会腻…… “我知道了。” 一刻钟后,苏芩兴奋地抬起头,却见对面的展沐风慵懒至极,喉咙没来由的一紧。 男子单手拄着下巴,双眸凝视着她,这一眼,好似越过了千万年的光景,叫她心颤。 “嗯,是什么?” 一声轻吟,更是叫苏芩面颊发热。 风卷起帘布,凉风袭面,燥热纾解,苏芩平复心神,看向手上的地图,指着某处道:“这里是离江南最近的运河,若是将这里打通,”苏芩指向运河的尽头,“两处便可相连,将这处架高,借住运河之水,沙土、浮木置于其中,不必再废人力物力财力的走陆路,耗时不说,还白花了银子。如此一来,河道分流便可大大的削减完工时间。运工具的时间大大减少,你将人力财力用到这边来,我想,不用一年,就可以解决江南水患。” 展沐风眸光闪亮,她果真了解他。 见他并不诧异,苏芩这才后知后觉。 甩开脸,不理他。 展沐风这下子算是踢到铁板了,不管怎么服软,苏芩都不理他,瞧她黑着的一张脸,展沐风整个人七上八下的,万分的后悔起自己的突发奇想。 “明日不用来接我了,不仅明日不必,往后也不必。” 苏芩终于对展沐风说了一句,头也不回的下了马车,让老苏砰的将门给关上。 苏府众人面色惴惴不安。 关在门外的可是摄政王那! 大人,好胆色! 真到了明日,展沐风却还是一如往常。 笑话,真要是把苏芩的那句话当了真,他才是傻子! 不光是早朝的时候来接苏芩,便是下了早朝,苏芩往苏府走,他也跟在一旁。丝毫不介意路人围观! 苏芩是男子时便是引人注意,这会儿恢复了女子的身份,暗地里打她注意的人可是不少,自己若是一个大意的叫不知道哪来的男人钻了空子,这才没地哭呢…… 就好比现在。 他在苏芩的身边,这个卖菜的男子却还是面不改色,一脸笑意的。 “大人买白菜吗?白菜是我今早是地里头弄来的,可新鲜着呢。” 憨厚的男子笑着介绍。 苏芩翻滚着筐里的白菜,对着男子眨了眨眼睛,总觉他带着一份熟悉感。 好像自己在哪儿见过似的。 “我们是不是在庐州城见过?” 苏芩问道。 男子眼睛一亮,似乎也有些兴奋,“没想到大人还记得小的。” 这卖白菜的男子便是庐州城时的大郎。 两人旁若无人的“勾搭”,叫展沐风气疯了。 没想到“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这句话,不光是男子用来搭讪女子的,女子用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才惹了苏芩生气,展沐风并不想再让她不高兴,当下便是抛出了一定金子,丢到男人装白菜的大筐里,土豪之气直冲云霄的道:“你的菜爷全要了。” 男子一愣,慢吞吞的将金子给捡了起来,“公子抱歉,小本经营,不收金子,你给二十个铜板便好。” 他摊开了手,将金子递给展沐风。 展沐风眉头紧皱,将男子列入了接近苏芩的危险分子中,眯了眯眼睛,道:“爷不缺金子,看你顺眼,赏你。”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只拿我该拿的份,多的,还请公子收回。” 蓦地,男子手中的金子一空。 “走,我请你去喝茶。” 苏芩白了展沐风一眼,握了金子,对大郎道。 大郎笑着点了点头,扛着两个箩筐跟在苏芩身后。 展沐风站在原地,一张脸黑如锅底,更是叫围观的人群不敢接近。 酒楼,大堂。 众人静默无声,眼睛发直。 女装的苏相隔近了看,果真是天下无双。 然而片刻后,堂内却是一片死寂,若说方才众人的眼睛里还有因为惊讶的光亮,在瞧见了紧随着苏芩进到堂内的展沐风时,仍是发直的眼睛连光亮都没了。 被摄政王杀人的目光吓得! 苏芩上了二楼,寻了一个位置坐下,招呼了男子也过来,对发愣的店小二道:“小二,先上一壶热茶,炒几个小菜,一盘牛肉,上一壶酒。” 还要酒! 展沐风锐利的目光射向被点到名的店小二。 店小二吞吞口水,双腿直打颤,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句话就出了口。 “客官,我们店里没酒。” 苏芩皱眉,指了指旁边几桌,上面正放着好几碗酒,酒香清冽,很是醉人。 “那是什么?” “客官来的不巧,他们喝的是最后一坛。” 苏芩本就皱着的眉头更是拧巴起来。 “不喝酒也没关系,咱们喝些茶就好。” 大郎善解人意的道。 苏芩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挥手让店小二下去了。 店小二下意识的看向展沐风,见他没有异议,这才匆忙的跑到了厨房里。 展沐风撩了衣摆,在苏芩旁边坐下,面无表情的瞧着对面的大郎。 大郎喝着茶,一脸笑意的听着苏芩问话。 展沐风眼眸深沉。 面对他盛气凌人不怀好意的压迫气势,还能有这份闲情逸致的人,只怕是也不简单。 忽然的,展沐风伸手抓住大郎的手腕。 他快,大郎却是更快,双手一缩,便是收回了身旁,转脸,笑看着他,“我本以为关于公子好男风的传闻,是讹传。” 来自四面八方的探寻之眼定格在展沐风身上,写满了发现奸情的兴奋。 摄政王之威也挡不住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展沐风双手往桌上一拍。 砰! 桌子碎了! 八卦之眼骤然消失,然而细看的话,却能发现众人的耳朵都高高的竖了起来。 展沐风凌厉的目光扫向对面的大郎。 “展沐风,别闹!” 苏芩手忽然握住他的,别提有多好气的道。 炸毛的展沐风瞬间由阴转晴,勾起的唇闪花了众人。 大郎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来京城,也不知道为什么之前见你,你没有任何武功,普通的只是一个农人,而这会儿却是高手之姿,不过,我能感觉得到,你对我没有恶意。” 苏芩眼睛瞧着对面的大郎,压低了嗓音,只用三个人能够听到的音量,一字一字的道。 大郎亦是只看着她,包容而藏着情谊的眼眸,叫苏芩皱了皱眉。 “你不想知道我是谁吗?” 苏芩摇头,站起身,牵着展沐风的手走下酒楼。 展沐风回头,冲着大郎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 不管他是谁,也不管他有什么企图,都不能撼动他和苏芩半分。 “菜来了……咦,人呢?” 店小二在后厨与众兄弟推搡了半天,倒霉悲催的来给摄政王这一桌上菜,却见只剩下大郎一人。 大郎站起身,一锭金子落在桌上。 …… 京城郊外,农庄,大片的菜地。 大郎穿着蓝色的布衫,手里拿着一把菜刀,蹲下身子收白菜。 忽然的,他身后出现一个黑衣蒙面的男子。 男子恭敬的跪在地上,“宫主,您何时回去?” 大郎双手不停,一手揪着白菜,一手握着菜刀,轻轻一割,一颗白菜倒了地。他将白菜抱起来,摘掉烂了的、老掉的、发黄的,轻轻往箩筐一丢,一颗干净水灵的白菜入筐。 黑衣人一头黑线的瞧着他收白菜,心头腹诽着宫主这模样要是被幽冥宫众人瞧见了,该是如何的幻灭,恨不能戳瞎自己的双眼! 他不说话,黑衣人也不敢开口。 如此静默良久,大郎终于站起身,瞧着满筐的白菜,低喃:“你曾经说过,最想做的便是与我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可如今我想明白了,在这里了,你却不见了。” “墨,我有些后悔了。” “宫主……” “你说我如果此时告诉她我愿意,她还会回心转意吗……” 墨瞧着喃喃低语的大郎,一时无言。或许他说这话并不是要自己回答,只是说给自己听罢了。 …… 苏府。 展沐风还沉浸在被苏芩人前主动拉手的甜蜜中回不过神,便是见苏芩揪着心口,十分难受的模样。 “苏芩,苏芩……” 展沐风抱住她,见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心头慌乱。 “……”苏芩张嘴,想要说话,却是一阵无力,眼前一黑,便是晕了过去。 苏芩没了意识,所以她没有发现在自己晕了的刹那,展沐风周身萦绕的危险气息。那是不同于往日戏谑朝堂,以摄政王之身重订规则的无谓。 此刻的展沐风,眼里没有任何的生气,若是苏芩就这样不再醒来,他便会覆灭了这个天下。 “主上,苏相晕过去了,你快让太医瞧瞧吧。” 阿大阿二察觉不对,一个看着展沐风,一个入了宫逮了个太医过来。 可怜老太医那会儿正在太医院整理药草,眼见着一个黑衣人突然出现,还没来得及张口喊刺客,便是被人揪住了脖子,一阵横冲直撞,搅得肚子里酸水乱窜。 “是了,太医,太医!” 阿大提醒了展沐风,他望向一边扶着树干的老太医,眼里蹦出的火花,直叫老太医差点见了阎王。 苏芩无奈的瞧着癫狂中的展沐风,幽幽的叹了口气。 她晕了。 可是晕了的那一刻,她的身子倒了,灵魂却是清醒着的。 她看得见,听得见,却无法指挥这具躯体。 “呜呜呜……” 耳朵里听到一阵哭声。 苏芩抬眼,却是发现自己处在一片黑暗之中。 没有光的黑暗,叫苏芩心头也生出了几分压抑,而方才入耳的低泣声,这会儿却是不见了。 良久,才有一声低泣再次传来。 苏芩也不管前方是什么,在黑暗中狂跑起来。 浓稠的化不开的黑色中,渐渐地出现了一丝光亮。 光亮中心,一个女子蹲着哭泣。 埋入膝盖中的脑袋,叫苏芩看不见她是何面容。 呜呜咽咽的哭声,弄得苏芩有些烦躁。 “你是谁?” 她张口,声音很弱。 女子抬起头,一张苏芩时常在镜子里见到的脸令她瞪大眼睛。 这是,原来的苏相。 想不到她竟然没有消失,而是在身体里躲了起来。 苏芩有些恐慌起来。 苏相还在,那她,是不是就该消失了? 像是知晓她的心思一般,蹲着的女孩站起了身子,摇头轻声道:“你别怕,我只是她的一魄,就算是消失,也是我消失。” 苏芩定了神,走到她面前,灵魂比皮相更要来的震撼。虽说她时常在镜子里瞧着苏相,此刻见了苏相的灵魂,亦是会不由自主的惊艳。 干净而清澈的灵魂,好似纯洁无垢的白云远山。 “为什么以前我感觉不到你的存在?” 苏芩问出心头的疑惑。 女子抿唇,并不回答。 苏芩低头沉思。 这么久了,苏相的一魄在身体里都不曾让她感觉到,可今日,她却是现了出来,不仅现了出来,还将躯体给弄晕,逼出了她的灵魂。这些变化,之前没有,在今天便是有了。且是在自己见了庐州城的旧人之后。 “是因为他!” 苏芩瞪大眼睛。 女子躯体一颤,不敢看向苏芩。 苏芩眉头紧皱,犹豫了良久,半响才道:“你,是想见他吗?” 女子一怔,旋即摇了摇头,“相见争如不见,我三魂六魄尽去,见了也只是徒增烦恼。这具身体给你,我只有一个请求。” 苏芩想也不想的拒绝,“不行。” “你还没问我是什么请求?” “我不是你,我不会接近那个男人,更不会代替你,作为占了这具身子的补偿。”更何况,她早有喜欢之人。 展沐风处处为她,她半分也不愿让她心伤。 苏芩的拒绝,叫女子动了怒,“你们那个世界的人都是这么对待救命恩人的?” 苏芩笑了,“救命恩人?你敢说,这具躯体不是因为你的一心求死,我才得了机会?说到救命恩人,我才是。若不是我,这具躯体早就成了白骨,而你的祖母、妹妹,也会日日洗面。现在在我面前大充恩人,你脸皮怎么这么厚!” “我……” “人人都说苏相惊才绝艳,不输男儿。不过在我看来,你只是一个可怜的女子!为情所困就不想活了,你对得起把你生下来的母亲?对得起含辛茹苦把你抚养长大的祖母吗?” “我……” 女子一脸凄苦,显然是没有想到苏芩会这样骂。 “爱情重来都身不由己,我,我错了吗?”女子蹲下身子,呜呜咽咽的低泣道。 “当然错了!”苏芩居高临下,也不安慰她,接着道,“你不但错了,而且还错的匪夷所思,人神共愤。只是被一个男人拒绝了!这有什么好心伤的。正要这么喜欢他,非他不可,那就锲而不舍,死缠烂打啊。一被拒绝了,就生无可恋,这样的你还大言不惭的说喜欢。” “我……” “实际上,你这根本就不是喜欢。你只是太在乎自己的骄傲和自尊。” 女子身子一颤,抬头看向苏芩,“如果是你呢?如果展沐风不是首先喜欢上了你,位置对换,先爱上的是你,你表明心意,他却拒绝,你会如何?” “拒绝又怎么样?喜欢他的是我,一次不行,我试两次,两次不行,我试三次……若是有人来缠他,我就把缠他的人骂跑,我要他身边只有我,眼里看到我,听到的只是我。终有一日,他会喜欢上我。” “说得真好。可有些人就是铁石心肠,不要你的好,厌烦你的喜欢呢?” “如果努力了很久,他也不喜欢我,我会放手。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单恋一支花。三条腿的蛤蟆难找,两条腿的男人还少吗?” “放手……苏芩,我不如你。我不配做苏家的女儿,祖母,对不起……苏芩,我的家人拜托你了……” 女子身上的光彩越来越谈,到最后,竟然变得透明。 苏芩猛然想起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你等等,当初是谁杀了你?” “当初杀我的人是……” 一句话未完,透明的身体骤然不见。 “苏相,苏相,喂……不带这样玩人的,你出来……你不出来,你的家人我不管了,我真的不管了,反正她们也不是我的家人……” 苏芩气急败坏的大吼,然而无论她如何咒骂、威胁,光亮渐小的黑暗世界,却是没有任何回应。泛着星点、仿若萤火虫一般即将消失的光明亲吻着苏芩的指尖,好像在说“我知道,你不会的。” 章103:老夫人失踪。 “混蛋混蛋!” 苏芩气到极致猛然睁开眼睛。 刺眼的光亮叫她忍不住闭上眼睛,等适应了片刻再睁眼,却见天外翠色葱拢,鸟语花香。 “苏芩,你醒了。” 兴奋地声音从耳旁传来,苏芩扭头,对上展沐风状若癫狂的笑脸。 老太医也松了口气,幸好苏相醒过来了,要不然,他这把老骨头今儿个必定交代在这里了。 “苏相醒了就好,往后务必要注意调养身子,怡情养性,情绪变化莫要太过激动。”老太医丢下一句,往展沐风那边瞟了瞟,没见他有格外的指示,这才敢起身离开了。 “展沐风,你……” 话才出口,便是被他大力的抱住。 不甚宁静的午后,如亭如盖的梧桐摇曳身姿,探出墙头的翠竹弯下身子,凝视男子唇边勾起的笑容。好似见到了冬日寒梅初绽之时,浅浅的笑,却是醉人。 苏芩安静的任他抱着。 阿大阿二退到一旁,不打扰此时的两人。 “展沐风,我方才做了一个梦。”感觉到他的颤抖,苏芩放缓了语气,岔开话题道。 展沐风环着她的手臂紧了紧,“什么梦?梦里的人可是我?” “嗯,是你。我梦到先爱上你的人是我,你不喜欢我。” 苏芩从他怀里探起头来,一脸恼怒。 展沐风被她逗得忍不住扑哧一笑,“然后呢?” “然后啊,”苏芩转了转眼珠子,“你不喜欢我,我就喜欢别人去。” “苏芩!” 展沐风加重语气,咬牙切齿的瞧着她。 方才天塌了的心情骤然消失,满脑只有说气话气他的苏芩。 偏生苏芩最喜欢火上浇油,接着道:“对啊,你都不喜欢我了,我干嘛还要死缠烂打。我的脸皮可没有城墙那么厚。” “你是说我的脸皮比城墙厚!” 展沐风板起脸,不悦的道。 苏芩眨眨眼睛,不言而喻。 “你,要不是我要你,就冲你这气死人不偿命的性子,怕是一辈子都嫁不出去。”展沐风气呼呼的说出一句话,耳根却是悄悄地红了。 苏芩仔细的盯着他看。 展沐风倒也大方,就让她一直瞧着,最后怕她瞧得不够清楚,还把脸往前凑了凑。 四目相对,苏芩开口道:“展沐风。” “嗯?” “我们成亲吧。” “……不行!苏芩,你真把自己当男子了,哪有女子向男子求亲的道理?女子要矜持,矜持你知道吗……” 展沐风呆了片刻,咋呼呼的嚷嚷起来,对着苏芩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数落。 藏在树上的阿大和阿二,满头黑线的瞧着自家主上。 主上,您这么反感苏相求亲,您的嘴巴能不要咧到耳朵后面去吗?还有您的眼睛能不要眯成一条缝吗?还有您能别做出这副您老是看不起的二货哈士奇笑吗? 咬牙切齿的人这会儿换成了苏芩。 她本意是想安慰受了惊吓的展沐风。 不过很显然,这货压根就是不用安慰的! “展沐风,不答应算了,当我之前什么都没说过。” 前一秒还在跌跌不休的展沐风立刻闭了嘴,抓住苏芩的手,干脆果断而大义凛然的道:“什么时候成亲?” 苏芩一脸笑意,“这个嘛,你什么时候答应了穿新娘妆拜堂,我们就什么时候成亲!” 叫你笑话我,叫你傲娇,哼哼! 展沐风明显噎住。 “我为什么要扮女装?” 苏芩得意一笑,勾唇,“因为,求亲的是我。” 轰咚! 展沐风头顶承受一记重敲。 就知道苏芩不会这么乖乖的让他娶到手! …… 摄政王雷厉风行,且朝堂上弄得章派众人有苦说不出之后,更得拓海崇拜,做起事来更是水到渠成。 皇榜从京城出发,贴满了西凉的二十三省。 寒门才子感念朝臣对百姓之爱重,联名写了长长的感谢诗,一路送到了京城。 彼时,金銮殿上,捐了一万两银子的章派大臣们,正顶着一张苦瓜脸,万分沉重的接受展沐风递过来的感谢诗。 这才是真正的打脸呢! 不光套了他们的银子,让他们有苦说不出,更是赏赐了这来自的万名的感谢诗来恶心他们。 “刘大人等囊中羞涩的大臣们,深感愧对百姓,自动请辞,本王也深感遗憾。” 章派等人听得这话,一个个脸色涨如猪肝,心内恨不得将展沐风给砍个一百遍不止。 哼,朝中的大臣一下子少了这么多人,看他怎么平衡朝中关系,填补空缺! 贵族中请辞的大人,有些掌握着极为重要的官职,可不是随便换个人就能做好的。即便那人能做好,放在了那个位置,单靠他自己也不能成事。 朝中诸事,盘根错节,已经不是一个人能够撼动的。 不出几日,摄政王就会为他的打脸行为付出代价! 章派众人低着头,只等着几日后看上一出好戏。 然后等了几日,总等不来预定结果的章派大臣们却是慌了神。 缺了的位置,在摄政王让苏派的人填补了空缺之后,非但没有造成恐慌,还比之前处理的更好。 章派中位高的大臣们商议一番,悄悄地去了隐退的刘大人府中探明究竟。然而他们到了刘府,对上的却是刘大人讳莫如深的脸,几番打探,寻踪溯源,也是无果。 “怎么回事?展沐风阴险狡诈,他是捏住了我的把柄啊!” 几人走后,刘大人掀了桌子,狂躁无比的道。 “你就不怕逼急,他们联合起来报复?” 苏府书房,苏芩看着展沐风道。 展沐风邪气一笑,“他们若是敢报复,就不会任由我的人捏住他们的把柄,为所欲为。” “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固定不变的利益。刘大人辞官时还想看我们的笑话,他大约是因为那些人都为他是命,不会改变。却不知,你抓着那些人的把柄,把柄在手,即便刘大人的位置被取代,那些人也会乖乖听话。” 展沐风露齿一笑,看向苏芩,两人竟有种狼狈为奸的味道。 微热的风穿过夏意渐起的庭院,落在开败的蔷薇花上,正想好好地嗅一嗅春末的味道,却被屋内传来的“啪”的一道巴掌声给吓没了兴致。 章子苏偏着头,白皙的左脸印着五个鲜红的手指印,额前的碎发垂在眼帘上,遮住他暗沉的双眸,整个人好似被无形的暗色包裹,叫人瞧不真切此时的他。 “混账,老夫叫你入朝,可不是让你眼看着章派人等受欺负的。” 章太师恨恨的吐出一句话,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章子苏抬起头,眼中颇有些快意,“你当初就该想到会有今日。” “你……” 他满是恨意的冰冷双眸,好似阴森夜色里泛着幽光的孤坟,叫章太师忍不住倒退了几步。 他叹了口气,方才还如火山般喷发的愤怒,似乎一下子被幽幽的叹息声噗噗的浇灭了。 “你到底是章家的子孙,唇亡齿寒,章家败落,你也落不着好。” 对于章子苏的冷眼旁观,章太师还是有些愤怒的。 他辩才了得,思如泉涌,若是他开口阻止,展沐风的计划未必顺利的实施。 而他,就只是这样的看着,什么也没有做! 不,他做了一件事。 他是第一个上交万两白银的章派人! “呵,”章子苏冷笑,满是恨意的双眸里一片快意,“这与我有什么干系。即便没有了章家,我还是我。” “你……你个忘恩负义的东西。也不想想当初是谁把你推到这个位置?” “忘恩负义,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怎能不好好的体现。” 章子苏冷静无比的道。 章太师心头有些慌张,他看不懂这个孙子,初回京时,他表现得傲气、孤高,并未对他唯唯诺诺。他却是能看到他眼底的野心,一个有野心的,想要抓住权势的人,掌控起来并不难,至少,在他羽翼丰满之前,无法脱离掌控。 然而,直到这一刻,章太师才发现自己错了。 章子苏眼底冷静的疯狂告诉他,此前看到的种种表现,不过是他想让他看到的罢了。 他不在乎权势! 他来京城只是为了毁灭!毁灭整个章家!颠覆整个贵族! “来人,将他给我拿下,从今往后没有我的命令,不许出书房一步。另外给宫里头知会一声,就说他染了风寒,病了。” 章太师沉静的吩咐道。 比起软禁他最为出色,也最为看重的孙子来,到底还是整个家族的利益要重上一切。 话落,两个孔武有力的护卫走了进来,却不是抓住章子苏,而是朝他走来。 章太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只是惊惧,惊惧与不过两个月的光景,章子苏竟然控制了整个章家。 引狼入室,引狼入室啊! 章太师全身发颤,眼前一黑,却是怒火攻心的晕了过去。 “让老爷子好好静养,他若是出了岔子,你们知道后果。” 章子苏冷冷的道。 家中若是有长辈亡故,为官者便要为其丁忧三年。 他要做的才刚刚开始,章太师怎么能去了呢! …… 数百辆马车从京城出发,持刀戟的将士目不斜视,耳听八方。 光明正大的收缴了章派等人的银子手,展沐风便是让人将银子送到江南。 城楼上,两个人影安静的立着。 “赈灾银已经出发,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苏芩转头看向身旁的展沐风,轻声问道。 “前日我已命人清点了国库,护送工事银的人选,我属意周大人。” 苏芩眉头轻蹙,“周大人虽然耿直,却不太灵活,不妨将章子苏派在他身边。” 展沐风点头,能够顺带的将章子苏遣离京城,使苏芩身边少一个觊觎之人,他自然是十分愿意的。 心情大好,展沐风送苏芩回府的脚步也轻快了不少。 只是,在看到府前站立的某个男子时,他才舒展的眉头骤然变得阴郁无比。 苏芩瞧着大郎的时候,也怔了怔,心脏好似被一击重锤狠狠地敲击了一下,钝钝的,痛痛的。 苏芩捂住心口,额上渐渐的冒出了细汗。 她还没走…… 好在这痛意只是一会儿,没过片刻便是消失了,否则,苏芩不确定自己会不会将原主的灵魂痛打一顿! “你还好吗?” 男子关切的嗓音传进耳朵里,苏芩抬头,却见大郎不知道何时站到她的身前,一脸关切。 这样的关切在苏芩看来有些刺眼。 人都死了…… 雄厚的掌风擦着额前的碎发飘过,只往大郎的面门袭去。大郎抬手抵挡,身子不得不后退几步。 逼退了靠近苏芩的男子,展沐风这才作了罢,紧张的瞧着苏芩。 苏芩握住他的手,冲他笑了笑。 那两人紧握着的双手,只有彼此才能懂得笑容,都深深地刺激着对面的男子。他想要过去,将两人紧握着的双手分开,才走了一步,却见眼前好似罩上了一道看不见的墙,让他不得而入。 “阿芩。” 他张口,声音是她期许的温柔。 苏芩身子颤了颤,展沐风明显的感觉到,眸光骤然一紧,抬头直视对面的男子,一枚银针甩袖而出。 一而再再而三挑衅他底线的人,他是第一个。 不管他是什么身份,展沐风的念头只有一个,杀了他! 男子凝视着苏芩,眸光认真的勾画着她的额头、眉毛、眼睛、鼻子……他看得认真而专注,每一处都不曾放过。 展沐风袖中甩出的泛着幽光的银针,在他看来不过是小孩子的闹剧,袖子轻甩,院中无风自动,近在眼前的银针忽然就变了轨迹,没入前面的石壁里,穿墙而过,却是比展沐风甩出的更霸道,也更加的诡谲。 是挑衅! 展沐风接收到他无声的一撇,拳头捏紧。 这人,武功不在他之下! “阿芩……” 男子再次开口,也不管苏芩是否理会他,勾唇一笑。 平凡无奇的脸,好似也因为这个温润的笑意,瞬间染上了动人的光彩。 苏芩深吸一口气,牵起展沐风的手,大步上前。 “不管你是谁,也不管过去你和苏相是否认识,现在,我有爱人,只他一个人。” 苏芩握着展沐风的手,一脸坚定。 正在计划着从哪里入手可以出其不意的重创男子,却猛然听到苏芩这席话的展沐风,心脏狠狠地被撞了撞。 她在宣示他的地位! 展沐风眸光闪亮,俊朗的脸容,好似都在发光,叫整个灿烂的星河也为之褪色。 “阿芩……” 男子眸光似乎染上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他站在原地,轻轻地吐出两个字,脑袋低垂。 苏芩心脏骤然一紧,却只是一瞬,即便身体的原主还有一魄在身体里,她也干涉不了她。 这具身体,现在是她的。 “风,我们走。”牵起展沐风的手,苏芩大步的绕过男子身旁,进到府内。 男子眼睛陡然睁大。 虽是白昼,可他的世界却是一片黑暗,没有任何的光亮。唯一的光亮所在,苏芩,也随着她远走的步子,渐渐地变得昏暗,最后融合在一片浓稠的黑色中。 苏府后院。 展沐风捧着苏芩的脸,十足了妒夫的问道:“他是谁?” 那人瞧着苏芩的目光,还有苏芩看他的眼神,他若是看不出两人认识,他就是个傻子。 “无关紧要的人。” 苏芩说。 展沐风心头一阵欢喜。 他说他是无关紧要的人呢。 若有深意的瞥了眼屋顶被树叶挡住了视线的一角,展沐风接着问道:“那我是谁?” 苏芩像看个孩子似的看他,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回道:“我的爱人,我这辈子的夫君。” 展沐风只觉得浑身舒畅。 他摇了摇头,将她圈在怀里,对她的这番话却不甚满意,“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你都是我的。” 苏芩抬眼看着他,心跳慢了半拍。 “我带你去见祖母。” 两人相携着往后院走去,没有发现挡住了屋顶一角的树叶,竟然如狂风过境了一般,瞬间凋敝。 “祖母,祖母……” 苏芩红着一张脸进到静心苑,激动地开口喊道。 然而院内却是静悄悄的,除了她的声响,没有任何的声音。 死一般的沉寂,叫人心底发毛。 “祖母。” 她又喊了一声,用力推开门,哐当一声,金色的阳光照进阴暗的屋内。 明亮开阔的视线中,苏芩心头骤然一紧。 屋内很是干净、整洁,缭绕的佛香,就像是她以前来过的一般。 她急忙的走到里间,掀开帘帐。 没人! 展沐风瞧着素日里沉稳的苏芩就好似发了疯一般的,到处寻找着苏老夫人的影子,猛然将给她给抱住。 “苏芩,她被人掳走了,别慌,屋内不乱,显然她被掳走的时候并未挣扎,是心甘情愿了走的。” 慌乱的心仿佛找到了主心骨一般,苏芩怔怔的看向展沐风,“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感觉苏芩的身子紧了紧,他接着道,“人不可能凭空消失,总会发现找到她的线索。” 苏芩重重的点头。 这时候,一声女子的闷哼传进耳朵里。 循着声音找过去,似乎是在床底下。 展沐风看了眼苏芩,抽出腰带,一道内劲灌注其中,软趴趴的腰带立刻成了一柄银剑,周身散发着森寒的银光。 无形的剑气从眼前闪过,只听得“撕拉”的裂帛声,床板立时碎成了片。 “金嬷嬷!” 瞧见床板下的人,苏芩扒拉几下木片,将她给扶起来。 金嬷嬷口里塞了一块破快,苏芩方才听到的闷哼声就是从她嘴里发出来的。 “三少爷,老夫人,老夫人被人带走了。” “金嬷嬷,这是怎么回事?谁把祖母带走的……” 金嬷嬷一个劲儿的流着眼泪,声音哽咽,“老奴没用,没见到人就被打晕赛床底下了……迷迷糊糊中,老夫人好像是被一个年轻的女人带走的。” “金嬷嬷,这是老夫人的东西吗?” 展沐风手里拿着一支金色的簪子,沉声问道。 金嬷嬷很快的摇头,“不是。” “这上面似乎写着字,应该是那些人留下的……”展沐风盯着金簪瞧了一会儿,忽然道。 苏芩将簪子夺过来,两个小小的繁体“红枫”映入眼帘。 半个时辰后,清清楚楚有了结果。 “大人,簪子是红枫山庄之物。” 楚楚寒着一张脸道。 “红枫山庄?” “红枫山庄乃是江南第一的名庄。红枫山庄富甲一方,庄主又是武功卓绝之人,因为乐善好施,在百姓中有善庄的别称。” “苏府与红枫山庄可是有什么瓜葛?” 楚楚摇头,“并无。” 既无瓜葛,红枫山庄为什么要抓走苏老夫人?不管这红枫山庄是财狼还是虎豹,她都要前去一探究竟。 苏芩深吸一口气,看向楚楚,“告诉戮,半数人留守京城,半数跟随我前往红枫山庄,明日出发。” “是,大人。” 楚楚立刻退下。 展沐风瞧着苏芩,沉声道:“我与你一起去。” 苏芩皱眉,“不可。虽碍于你的威严,压下蠢蠢欲动之人,然而一旦你离开京城,他们必定不会放过这样一个反扑的机会。” “我会做好安排,不跟着你,我心难安。” 展沐风深深地瞧着她。 苏芩点头,“那好,我们速去速回。” 翌日一早,苏芩和展沐风便是带着人离开了京城,往远在江南的红枫山庄而去。 晌午,京城,苏府内院。 “宫主,他们已经去往红枫山庄。” 墨站在男子背后,恭敬的说道。 “跟着他们,不要让她发觉。” …… 江南的小城,好似仕女画里,含羞带怯的女子一般。遮面的轻纱,掩不住娇媚的脸庞,看不真切的朦朦胧胧中,却是带着一种叫人无法挪开视线的魅惑。 苏芩和展沐风等人此刻正歇在一处江南的小楼中。 绵绵的雨已经下了两天,落入湖中,如断了的丝线。 “阿芩,歇一会儿吧。” 展沐风来到窗前,关切的道。 苏芩虽然睡不着,却还是照着他说的往榻上小憩了片刻。 展沐风以为她睡了,起身去了隔壁的屋子。 “如何?探到消息了吗?” 刻意压低的低沉嗓音,是展沐风。 “主上恕罪,红枫山庄守卫森严,叫人轻易不得闯入。” “苏老夫人是否在红枫山庄内?” “属下旁敲侧击了几日,有个丫头说,五日前,他们庄子里来一个老妇人。” “确定了是我祖母?”到底还是没有忍住,苏芩起身到了隔壁的房间,推门问道。 “不太确定,这是那老妇人穿过的衣物。”阿大将一块撕下来的衣料递给苏芩。 苏芩手心一阵发颤,嗓音激动,“是祖母。” “我们立刻启程。”展沐风吩咐道。 绵绵不绝的雨丝掩盖了一切踪迹,一群黑衣人跟着出了小楼,再不寻苏芩等人的踪迹。 “人跟丢了?” “此时立刻回报宫主。” “那我们……” 为首的黑衣蒙面人并未说话。 半个时辰后,一柄白色的油纸伞从青山烟雨中疾驰而来。 圆形的伞面,伞骨分明,雨珠顺着伞骨边缘落在地上,成断了线的珠子。 伞面边缘只露出男子的下巴,以及男人握着伞柄的手指。 那是该用怎样的语言才能形容的惊艳之色。 柔和却倨傲的线条,只是瞧着它,便是能感觉到主人傲视天下、目空一切的气场。 黑衣人的膝盖开始发软,最后不受控制的跪在地上。 “属下参见宫主。” 男子没有说话,只是安静的站在雨中。 绵绵的细雨落在他月白色的裣衽收边下摆,那白袍上却是干干净净,好似有什么隔绝了雨丝,与这个清冷的烟雨缭绕的世界。 “宫主,属下该死,人跟丢了。” 为首的黑衣男子跪在地上,沉声说道。 “墨,”沉默的穿着月白色长袍的男子终于开口,声线醇厚,好似发散着清冽香气的美酒,“她很敏锐,这是早晚的事,你们去红枫山庄等她。” 墨被男子说的有些羞愧,脑袋低垂,“是,宫主。” 黑人闪动,一个眨眼间,数十个黑衣人消失于大地苍茫相接处。 月白色长袍的男子微微抬手,纯白色的伞面稍稍上扬,露出一张好看到无以用言语来形容的面容。 他很美,冰为骨,玉为肌,然而黑白分明没有任何温度的眼珠子,却是不会叫人将他错认为女子。 他周身都充斥着一种叫做无情的东西。叫人从脚底及至全身生出一种惧意,就好似面对着九天之上的仙人一般。 无喜无悲,无爱无恨! 到红枫山庄的时候,是雨后初霁的晴天。苍瘦的青竹在一场雨后,更显得青翠欲滴。金色的阳光穿过晶莹透亮的竹叶小孔,起了风,每一片竹叶上都跳跃着金色的小珠子,与沙沙的叶子声,相互映衬! 红枫山庄靠山而建,山峦叠障,连绵起伏,入眼是一片翠色的枫树。 “几位客人远道而来,庄主已经在内等候多时了。” 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男子从庄内走了出来,态度恭敬的对苏芩道。 苏芩和展沐风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大大方方的进到庄内。 庄内很大,与庄外重峦叠嶂的枫林,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曲折回廊,连片荷塘。荷叶漫天,无穷无尽。九曲十八廊,便是建在连片的荷塘之上。 接天连地的绿,看得久了,倒也叫人烦闷。更何况,苏芩此刻的心思并不在欣赏荷叶上。 “你们庄主在何处?” 苏芩停下,不耐的对引路的小厮道,心头暗想这是否就是红枫山庄主人的圈套。然而转了这么久,却是不见了任何的袭击,她却又觉得有些奇怪,无论如何,都是不敢大意的。 “姑娘,就在那里了。” 小厮指了指某处。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开去,苏芩看到前方视野开阔,再不是叫人有些烦躁的荷叶。开阔的视野里,几根瘦竹,一片草地,最远处,是连成一片的建筑物,很明显是主人家的屋子。 苏芩一脸嘲讽,红枫山庄倒是很会装x! “姑娘,请。” 小厮停在廊桥的尽头,恭敬的行礼,定定的站在廊桥尽头,再不向前。 苏芩神色微变,“你怎么不进去?” “只有庄主最重要的客人,才能够踏上玉石铺就的小径,我等,没有那个资格。” “是吗?” 苏芩弯身,折了最近出的一截竹子,折成二十等分,瞧着近在咫尺的玉石小径,用力的投掷出手。 竹节脱离指尖,因受到的力度不同,在天空里划开的弧线也或大或小,慢慢的落在地上。 “啪啪啪。” 竹节坠地声接连不断,最后,终归平静。 苏芩瞧着铺满了玉石小径的竹节,稍稍放了心,迈出步子,却是被展沐风扯了一下。 “嗯?” 苏芩停下,回头看他。 展沐风对她扬眉一笑,“我没有躲在女人身后的习惯。”说着,阔步越过苏芩,往玉石小径上走去。 他宽阔的背影坚定而有力,苏芩瞧着,心头一甜,对未知少了几分惶然。 “咔蹦!” 地面碎裂的声响忽然传来,平地忽然多了一股刺鼻的白烟,苏芩捂住口鼻,等白烟散去,瞪大眼睛,走在前面的展沐风却是不见了人影,而他方才站定的地方,多了一个漆黑的洞口。 苏芩几步走到洞口上方,幽黑的见不到出口在何处的洞口,就好似远古神话里长着大口等着吃人的饕餮,使人浑身胆寒。 “嗒。” 声响传进苏芩耳朵里,斜了眼发足狂奔的小厮,她捡起离洞口一尺之遥的竹节,往拔腿逃跑的小厮身上丢去。起身,几步窜到因为穴道被点而无法动弹的小厮身前,捏住他的脖子,控制着想要杀人的*,道:“他在哪里?” “小的,小的不知道,小的什么都不知道。” 小厮眼珠乱转,极其费劲的从喉咙里挤出几句话。 苏芩捏着他脖子的手,逐渐的加重力道。 小厮脸色越来越白,嘴里除了“不知道”,再无其他。 苏芩也不想和他过多纠缠,提了他的后领往洞里一丢,整个人也随之跳了下去。 说她蠢也好,说她傻也罢,她做不到他陷入困境却无动于衷。 这一路,他陪着她,从京城到江南水城,从江南水城到红枫山庄,他不离,她亦不弃! 视野里除了黑再无其他的色彩,浓稠的黑,搅得人的心也跟着变得阴郁起来。 除了黑色,耳朵里只能听到风翻卷着衣袂的呼呼声。 不知道过了许久,总算是传出了有别于呼呼声的“咚”的闷响,苏芩猜测,大约是之前被自己丢下去的小厮到了洞底。 脚下踩着一片肉乎乎的垫子,苏芩知道自己没有猜错。取出怀里藏着的一颗夜明珠,探了探,脚下那人果真是方才的小厮。 苏芩重重的踢了小厮两脚,人没醒,看来一时半会儿是醒不过来了。 为保险起见,苏芩剥了小厮的外衫撕成布条,拧成两股,将小厮塞住了嘴巴的绑起来。 做完这些,她才拿了夜明珠探了探四周。 四周都是石壁,石壁上的泥土还很新鲜,大约这个洞是才挖不久。又或者,苏芩自嘲的想了想,这就是专门为她准备的。 石壁两边堵死,令两边往相反的方向延伸开去。 苏芩看了看,两边都未发现展沐风留下的线索。 要碰运气了吗? 想起中了毒烟的展沐风掉进洞里来,尚且生死未卜,苏芩神色一阵悸痛。 忽然的,往左手边延伸而去的石壁上,一枚陷入了石壁中的蓝色丝线引起了苏芩的注意。 她立刻上前,夜明珠往前探上几分。蓝色的丝线好像是从绸布上,因为外力而扯下的。苏芩将丝线解下,其后包裹的带着刺的植物根茎露了出来。 丝线苏芩自然认得,这是展沐风的。 他日日都用来绑头发。 路边摊买来的低劣绸带,他如获至宝,因为,这是苏芩亲手给他的第一份礼物。 大约是展沐风被人带走时,他绑着头发的蓝色绸带被这带刺的植物勾住,这才给了她线索。 顾不得欣喜,苏芩手执夜明珠,凌波微步般的在洞中穿梭,不过眨眼的功夫,便是走到了底。末尾有大片大片的光亮,潺潺水声入耳,缭绕的雾气却叫人看不真切眼前的事物。 苏芩从洞内走出,小心儿戒备的瞧着四周。 “你来了。” 遥远的,听起来却好似在哪里听过的男声忽然传进耳朵里。 苏芩扭头看向发声处,环绕的雾气中,只能看到红色的曳地长袍。长袍上用暗红色的金线,绣着大朵大朵的蔷薇花。长袍前方边缘只到脚踝,露出一双宽大却白皙的脚掌。 看脚掌,应该是男人。 “你是谁?”苏芩沉声问道,“红枫山庄的庄主吗?展沐风呢?我祖母呢?” “吱呀”一声,苏芩看到窗户被推开,骤然的风从外面吹进来,缭绕的雾气一下子就被吹散了。 这回,苏芩看清了男人的模样。 那是一张与自己有着几分神似的脸孔,如果不熟悉的人看着他,定然会将自己错认。他半躺在一张榻上,衣衫滑至肩头,狭长的眼眸半开半合拢,那是与自己截然不同的妩媚勾人。 “是你,楚乔。” 苏芩瞪大眼睛。 男子从榻上起身,站起来,迈下台阶,慢慢的走到她面前来,一脸笑意,“大人,是我。” 他与自己不是一路的人吗?先前在苏芩的书房里见到的人,可后来,不知道是从哪天起,他不见了。苏芩也不甚在意,左右,她根本就没有想凭着男装过一辈子。 谁能想到,楚乔竟然出现在了此处。 “大人,许久不见,楚乔对大人甚是惦念,大人过得可好,可有……” 楚乔絮絮叨叨的说着,瞧着苏芩,倒像是与一个老朋友一般的叙旧。 苏芩打断他,戳破挡在两人之间的虚假。 “你是红枫山庄的庄主?”她问。 楚乔点头,“你喜欢吗?” 说这话的时候,他紧张的看着苏芩,就好似一个等着家长表扬的孩子一般。 苏芩别开眼,接着问,“你抓了我祖母,抓了展沐风,到底想做什么?楚乔,我以为,我们是一路的。” “我们当然是一路,只是,你背叛了我们的盟约。” 楚乔神色骤然一冷。 “我没有,当初不告而别的,是你不是吗?” 楚乔瞪大眼睛,好似听到十分不可思议的内容。 “你就没有想过要找我?大人,你有心吗?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会离开吗?” 面对楚乔忽然的指控,苏芩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所以,你是为了报复我。”她道。 楚乔愣了愣,笑了,“没错。大人,引你出京,很不容易呢……” 苏芩忽然出手,她的动作很快,然而,楚乔的速度亦是不慢。 他压制着苏芩的双手,眉眼冷然,“大人是不是忘记了,你当初的功夫是我教的,或者,你该叫我一声师兄,小师妹。” 师兄? 莫怪她要出什么招式,楚乔恰好能够猜到,绝对的压制住她。 他这番话,倒是解决了苏芩一直悬在心头的疑惑。 她用尽了各种手段也未查出的武功来处,竟然是出自楚乔? 他,必定也不简单!至少,不是自己看到的那般简单! 苏芩低头,再扬起脸,面上是一片纯然无垢之色。 “师兄。”她唤道。 楚乔眼中一片欢喜,显然是苏芩的这两个字取悦了他。 “小师妹,我相信,你不会忘记我的,即便有其它的男人在,小师妹的心中也只有一个我。小师妹如此的优秀,是男人怎么不会动心呢?小师妹,我不会生你的气,我们才是天生的一对。”忽然,他语气骤然转冷,“那些不知死活凑到你身边的贱男人,就让我替你解决掉好了。” “他在哪儿?” 听他指向展沐风,苏芩有些紧张。 楚乔猛然低头,瞧着她的神色,就好似看着红杏出墙的妻子,眼里地闪着森然而纠结的恨意。 知晓惹到了她,苏芩放缓语气,道:“我是说,你在解决他的时候,我也要在一边看着。害得我与师兄生了嫌隙的男子,我如何会饶过!” ------题外话------ 我想大家这章看着会有些迷惑~等下章了我会解释清楚这到底是为啥~么么哒! 明儿个初七~俺上班了~~不能万更了喵~~~保底五千~周末一万~~握爪~~~ 章104:天!我阿二还是自戳双眼吧! 楚乔轻笑起来。 笑声很是愉悦,苏芩的这番话,又一次的取悦了他。 “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过去。” 打铁趁热,苏芩果断的开口道。 楚乔一脸微笑的瞧着她,然而出口的话却是叫苏芩咬牙切齿。 “如此血腥的场面,怎么能让小师妹看到呢?” “我不怕!既然与师兄在一起,师兄做任何事,我都不会退避。我要接受的,是师兄的全部。”苏芩沉声开口,一字一字的道,为了让他更加的信任自己,苏芩凝视上他的眼睛,用真诚的眼神瞧着他。 “你……” 楚乔怔住,忽而用力的将她给圈住。 他手臂的力量很大,苏芩又怕他起了疑心,不敢轻易的挣脱开。 瞧着楚乔的言行举止,她看出了他大致的性格,多疑、敏感、狂躁。苏芩尽量的避免刺激他,心中盘算着下一步的计划。 她的小心翼翼还算有用,楚乔带着她去了关着展沐风的地方。 那是一间极为普通的囚室,普通到稍微有点儿武功的人都能够轻而易举的逃出去,更何况是关押展沐风这样的高手。 苏芩眼睛一沉,低垂着眼帘,道:“只将他关在这普通的囚室,万一他逃了怎么办?战神之子的武功,可是不弱。” 楚乔轻笑出声,看着囚室中的展沐风,眼带嘲讽和轻蔑。 “中了绝命的人,便是神仙,也休想从这间普通的囚室里逃出去。” 绝命! 苏芩心头被榔头狠狠地敲了一下。 因为去的是红枫山庄,来的路上,楚楚将江湖事都细细的与苏芩说了一遍。 这其中便是有能肉死人生白骨的奇药,和置人于死地的毒药。 绝命,更是毒药中的至尊。 传说中,绝命极毒无比,对一个人的伤害,绝不是身体上的那么简单! 江湖上多得是绝命的传闻,然而见过或者用过绝命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因为,绝命极为的难制,当今世上,只有缥缈山云缈峰的天境才能制的出。 天境乃是春秋战国时名医,扁鹊的师弟,玄参的后人。扁鹊因为一手好艺术,医者仁心,救了不少的人,被后世传颂。然而扁鹊的师弟,却少有人知晓。他对医理颇有天赋,医术远在扁鹊之上。然而他性格古怪,比起救人,他更喜欢研究杀人的毒药。是以,人人对他敬而远之,到后来,他于深山老林里潜心研究毒草毒药,知道他的人就更是少之又少了。 到了后世,知道他的人便是没几个。 天境的存在,且是玄参后人的传闻,也只是在机缘巧合之下才被人知晓。 传闻很多,人们只知道他在飘渺山云缈峰,然而真正见过他的人,掰着手指头了算,当世不会超过三个。 出自天境之手的绝命,就更加的没人见过了。 所以谁也不知道,绝命是真的存在,还只是百姓们口中如同神仙鬼怪一般的笑谈。 今日,咋然从楚乔的口中听到绝命二字,苏芩自然是震惊的。 如果不是绝命这样的毒,楚乔不会将展沐风囚禁于如此普通的囚室。 婴儿手臂粗的圆木,围城了囚室的一面墙。苏芩站在圆木前,透过圆木间隙,不怎么费力的便是能够看到囚室中的展沐风。 他蜷缩在地,以一种婴儿还在母亲腹中的姿态蜷缩着,裸露在外的肌肤,一片乌紫。 苏芩喉咙已是哽咽一片。 “小师妹,以绝命招呼他,你满意吗?” 楚乔小心的对苏芩问道。 苏芩控制着自己青筋爆出的手,转过脸,仰起头,一片笑意,“当然满意。只是师兄,你用的真是绝命吗?” 楚乔扬眉,一脸骄傲。 “当然,绝命是出自天境之手。” “师兄见过天境!” 苏芩全身因为愤怒而战栗,如果可以,她现在就想将天境给杀了!制造出这等害人的毒药来,料想那天境也是个为祸人间的妖孽! “当然见过。” “他在哪儿?”如果展沐风熬不过这一次,就这样的去了,她会在报了仇之后,再去陪他! 楚乔皱眉,脸色冰冷,“小师妹,我很不喜欢从你嘴里听到其他男人。” “师兄,我只是太紧张兴奋了,绝命是传说中至尊级的毒药,对于制造出绝命的人,我自然是好奇的紧。” 楚乔认真的盯着苏芩,直叫苏芩忍不住发毛。 她不闪不躲,迎上楚乔的目光。 楚乔这才信了她。 “有机会,我带你去见他。” “师兄,不要骗我……” 楚乔笑了,“我怎么可能骗你,这话不是哄你的权宜之计。你也知道天境的行踪向来叫人捉摸不透,我也只是偶然的见了他一面,下次还能不能见得到,还是个未知数。总之,一切都是机缘。” 苏芩点头,看向囚室里的展沐风,背对着楚乔,她才敢露出担忧、关心,和无止境的恨怒。 展沐风良久不动,苏芩的心也越来越往下沉。 作为一个穿越的灵魂,她方才还带着些许的侥幸,想着,展沐风必定是不会死的,他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死了! 然而,一动不动的展沐风却是击溃了苏芩的自欺欺人。 “师兄,他死了吗?” 苏芩听到自己开口,声音很轻,好像棉花一样。 “小师妹放心,没有人能逃得过绝命,即便是战神之子也一样。” 苏芩死死地咬着下唇,抓住圆木的手指,扣开的木屑深深地陷入指甲嫩肉中。 “小师妹你还不知道吧,这个男人私底下有多无耻!当初就是他将我打成了重伤,逼得我不得不离开了小师妹。” “是吗?”就因为展沐风打伤了你,你就要他的命! 苏芩眼底聚集了滔天的怒气。 展沐风,你当初为什么要心软。 你的果敢狠绝去了哪里! 你的杀人如麻去了哪里! “师兄……”苏芩转身,伸手,慢慢的勾住楚乔的脖子。 叫任何人都无法抗拒的红唇,近在眼前,清冽的香,叫楚乔双眼变得浑浊起来,一股热气由小腹而生,直抵某处。 “小师妹。”他讷讷的道,盯着苏芩粉嫩的唇,喉咙发紧。 苏芩慢慢地靠近他,离他的位置越来越近。 楚乔心跳剧烈,如战前敲起的鼓点,好似下一刻就要从心脏里跳出去一般。 这份激动,在苏芩的唇印上他的那一刻,达到了顶点。 腹中真气一阵乱窜,楚乔该知道,自己应该将小师妹给推开的。 可是他舍不得。 他抬起手,抱紧小师妹的腰,正想要加深这个吻,脖子却是一阵冰凉,紧接着,一抹湿热沿着脖颈趟进了胸口。 “小师妹……” 他抬头,怔愣的瞧着一脸阴鹜的苏芩。 此时的她哪里还有方才的乖巧柔顺? 似仇人一般的眼神盯着他,楚乔还有哪里不明白的! 一切都是骗他的啊! 展沐风,你果真是个卑鄙的男人! 倒下去前,楚乔恨恨的想。 不过,即便你卑鄙的偷了小师妹的心,你也活不了了,哈哈…… 苏芩冷冷的瞧着倒在地上的楚乔,蹲下身子,用力的将插在他脖颈动脉处的发簪拔下。 “噗”的一声,没了发簪的阻挡,血流如注! 转身,苏芩一脚踢开摆设的圆木,进到囚室里,将蜷缩着的展沐风抱起来。 八尺有余的男子,此刻在手,竟然好似女子一般的轻盈! 苏芩瞧着他瘦骨嶙峋的眉眼,无声的低泣起来。 那是怎样的哭声啊? 杜鹃啼血,便是如此了吧。 似远古神兽失去了伴侣时的低吼,呜咽之声,叫整个大地都为之颤动。 忽然的,蜷缩在怀里的人颤了颤。 苏芩停止哭泣,低头呆呆的瞧着他。 过了良久,他并未动,苏芩却是不肯放弃,固执的认为,方才的一动并不是自己的幻觉,展沐风一定没死。 时间过得很慢,度日如年是怎样的感觉,苏芩感受分明,也终于明白了那日自己昏倒时,展沐风是怎样的心绪。 “展沐风,你醒来,请你醒过来。” “只要你醒过来,这一辈子,不管你说什么,做什么,即便是你要纳小,我都不会离开你。” “展沐风,我还没有对你说爱,你怎么就这样走了?” “展沐风,你说只有你能看我,任何看我的人,不管男女,或是太监,你都要挖出他们的眼珠子。你的占有欲这么强,忍心让我被人窥视吗?” “展沐风,我生气了。你再不醒,我真的生气了。我去找拓然,章子苏,清清,楚楚,楚乔,那什么神秘的大郎。” “……展沐风,请你醒醒,哪怕只是一小会儿也好……让我知道你活着……” “真丑!” 良久,自言自语到喉咙沙哑的苏芩,耳朵里响起一道沙哑的男音。 紧闭的双眼,此刻正吃力的睁开,黑白分明的瞳仁里,清晰地倒映着她的影子。 “展沐风……” 哇的一声,苏芩嚎啕大哭起来。 不同于初时压抑的低泣,此刻的她哭的肝肠寸断,哭的展沐风震耳欲聋。好似要将满腹的心思和委屈,统统都哭出来才作罢。 展沐风皱着眉头让她哭,等她将本就哑了的嗓子哭的再没了声音的时候,才苦笑的道:“本来就不漂亮,哭起来更丑了,哭声还这么吓人,除了我,也没人敢要你了。” “对啊,所以你一定不能走,你走了,我就成了老女人,一辈子没人要。”苏芩舍不得将他放在地上,就这么拦腰打横了抱着他,脸上挂满了眼泪鼻涕,裂开嘴巴龇着白牙道。 这模样,更是叫展沐风看得嫌弃了。 “我刚刚听你说,不嫌我纳小?”展沐风一脸阴鹜的瞪她。 苏芩赶紧摇头,抱紧他,“才不是,你只是我一个人的,别人一根指头也别想碰!谁碰我揍谁!” 如此剽悍的模样,叫展沐风甚是满意。 “我还听你说,你要去找拓然,找章子苏,找清清,找楚楚……” 展沐风木着脸,将方才苏芩念叨的名字又复述了一遍。 苏芩还是老样子,龇牙,咧嘴,脑袋摇成拨浪鼓。 “你听错了,他们哪有你好看,这么多人加起来,连你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展沐风嘴巴往上翘了翘。 瞥见苏芩的嘴巴,他眼眸一沉。 “有人亲了你?” 苏芩点头,忽然低下头,对着展沐风的嘴巴就是一阵乱啃,只等自己的,还有展沐风的嘴巴都充血肿了起来,这才作罢。 展沐风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变态男人喂过毒药的缘故,他觉得自己的身子格外的脆弱。 这要是换了平时,苏芩吻他一天一夜都没问题。 相比展沐风的“狼狈”喘息,苏芩只是嘴唇肿了一点而已。 见他如此,展沐风更是气结。 准妻子如此“剽悍”,他岂不是被比了下去。 不行! 展沐风勾起苏芩的脖子,不怎么费劲的就拉了下来,嘴巴靠上去,学着苏芩刚才的样子一阵乱啃。 两人都没什么经验,这一啃纯然是小孩子玩闹,然而,两人彼此有情,肌肤相贴,且是十分紧密的部位,当下便是心猿意马起来。 苏芩脸颊通红通红,再看展沐风,眼睛里更是布满了雾气。 水水的,蒙蒙的眼睛,一下子就叫苏芩挪不开眼睛了。 展沐风第二次的大口大口的喘气时,恰好装上苏芩“狼一样”的目光,立时来了气。 “不许这么看我,我只是一时没有气力罢了。” 苏芩点头,反正他活着,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们出去吧,清清楚楚和阿大阿二这么久没见到我们,一定等急了。”苏芩转移话题道。 展沐风点头,两个人往外面走去。 走了一会儿,他蓦地瞪大眼睛。 “苏芩,放我下来!” 展沐风恼羞成怒的道。 羞死了羞死了,竟然被一个女子抱着!而且还是被他的准妻子抱着! 苏芩见他如此的急躁,也不想散了他的自尊,当下便是要将他给放下。 然而,这小心翼翼的,好似他一阵风就能吹倒似得动作,叫展沐风炸了毛。他突然就往地下一跳,然而,却没有意料中的意气风发和叫苏芩拜服的酷态。 他的腿,抽筋了! 抽了筋的腿,就跟面条儿似的,怎么都离不起来。 展沐风咬紧下唇,将楚乔这王八蛋骂了一万遍不止。 骂着骂着,腰上多了一双手,白皙的手,干净柔软。手背处有肉肉的窝。 展沐风又被苏芩拦腰横抱了起来。 “走吧。” 她轻声道,不看展沐风,也不等他回答,阔步就往前走。 走着走着,一双手忽然就勾住了她的脖子。 男人的手,指腹掌心带着薄薄的茧,摩挲着她的颈部,有些异样的感觉。 “既然你这么喜欢小爷,舍不得离开小爷半寸,小爷就准许你抱小爷的腰了。” 展沐风臭屁冲天的天,耳根脖子早就悄悄的红了。 …… 红枫山庄外面。 清清楚楚,阿大阿二等人一脸急色。 “主上这么久没有出来,不行,我要进去看看。” 阿二说着便是要往里面冲。 阿大的剑拦住了他。 “主上说了,等他出来。” “迂腐!”楚楚怒道,挑开他的剑便是往里面走。 阿大额上蹦出一根青筋,抬剑追去。 两人你来我往的干架,倒是给了阿二机会,一个窜步跳过红枫山庄高高的院墙,进到里面。 “他进去了!” 楚楚轻声道。 阿大额上青筋又蹦了一条出来。 这时,清清飞身踏上了院墙,丢给楚楚一句话,“进去!” 瞧着楚楚飞上了院墙,阿大到底是没忍住,吩咐其他人将外面守好,一个轻踏跳过了院墙。没一会儿,他便是瞧见了一字排开的阿二、清清和楚楚。 有情况! 阿大握紧了剑,无声无息的飞了过去。 抬头,瞧了眼前方情形,饶是稳重如阿大,脚下也忍不住一个踉跄。一个漂亮的登陆变成了狗刨,阿大手掌撑着地,才避免了摔成狗啃泥的厄运。 “苏相,真厉害!” 八目无声相对,阿二咳了一声道。 心内却是奔腾如黄河之水。 天哪,还是戳瞎了他的眼睛吧,为什么他要看到这样劲爆的场面啊!一定会被主上灭口的啊! 还有主上,您能避讳着点吗?如此“小鸟依人”的躺在“威武高达”的苏相怀中,真的好吗? “嗤,想不到堂堂摄政王竟然是个软脚虾!” 楚楚毫不留情的嘲讽。 阿大一个刀眼射过去。 阿二直接红了眼,撸起袖子,只要楚楚再多说主上一个字,他就会冲上去和楚楚掐架。 “难道不是,堂堂正正的大男人,好意思被女人抱?” 楚楚接着道。 大人与摄政王一起,就够他们憋屈的了。 这会儿见了摄政王各种吃大人的豆腐,楚楚哪里还能忍得住! 面对楚楚的恶意挑衅,阿二的回答是,一个箭步上去掐住了他的脖子。 苏芩和展沐风听到声响往这边看来,便是瞧见楚楚和阿二两人像个孩子似的掐架。 你揍我一拳,我捶你一肚子! 你一记左勾拳,我一记右勾拳。 全然忘记了武功套路,哪里爽快了往哪里揍! “楚楚!” “阿二!” 不同的声音,却是同时开的口。 楚楚阿二分外眼红的相看对方一眼,紧接着,楚楚松开了掐在阿二脖子上的手,阿二也同时的放下了按在他肩膀上的爪子。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各自的主子。 一脸委屈。 苏芩面无表情。 展沐风面色铁青。 委屈?两个加起来都有五十多的人了还敢委屈? 真把自己当小孩子了! “大人,楚楚错了。” 苏芩面色稍缓。 阿二却没有任何的表示,低着头,一脸的委屈状。 展沐风不悦的眸色渐渐加深。 院内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阿二身上。 阿二仍旧低着头,好似感觉不到众人的目光似得。 简直倔的可以! “阿二,从今日起你去影处报到,什么时候觉得自己不委屈了,什么时候再回来!” “主上……”阿二吃惊的看向展沐风,对上他面无表情的脸,拳头握紧,低头,讷讷的道,“主上,阿二知错了。” 声音依旧是委屈无比。 展沐风眉头一拧。 “主上,方才楚楚笑话你是个姑娘家。” 一直沉默不言的阿大,忽然就开口道。 展沐风锐利的刀眼射向楚楚,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他要将楚楚片甲不留的毅力和绝然。 楚楚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回头,恶狠狠地瞪视阿大。 什么叫人面兽心!什么叫阴险狡诈!什么叫背后捅人刀子! 这就是! “楚楚?” 苏芩眉头紧皱,出身的嗓音带着怒气。 展沐风是她的爱人,如今被楚楚笑话,苏芩自然是不高兴的。 “大人,楚楚只是开个玩笑,毕竟楚楚看到……”说到这里,楚楚抬起眼往展沐风所在的方向怯怯的瞟了瞟。他的潜台词就是,哼哼,我可没说假话,展沐风这不就小鸟依人的被大人给抱着!这也算是男人! 展沐风勾紧苏芩的脖子,他突然地动作,叫苏芩身子自然地往前倾了倾,四目相对,两人的唇部近在咫尺。 楚楚等人瞪得眼珠子都要从眼眶掉了出来。 展沐风忽然露齿一笑,“苏芩,是不是你要抱我?” 苏芩点头。 展沐风回头看向楚楚,一个挑衅的眼神丢过去。 楚楚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无耻,无耻,无耻! 相较于楚楚的气愤,阿二却是一蹦三尺高。 他咧着嘴,一脸崇拜的望着展沐风。 展沐风被苏芩抱着,是以,这崇拜的眼神可以说是给展沐风的,也可以说是给苏芩的。 瞧着阿二闪闪发亮的眸子,展沐风很不高兴的道:“阿二,立刻去影报到!现在!马上!” 兴奋地眸子错愕而僵硬,阿二眼巴巴的瞧着展沐风,却见他面色比方才还要铁青。 阿二再不敢卖萌,动了动嘴唇,半响一个“是”字才出了口。 “等等!” 苏芩忽然开口。 转身离开的阿二立刻停下了步子,转过脸来看她。 如今苏相可是主上的心头宝,她的话自己一定要听的。 章105:百里之桑。 远山叠嶂,连天处,一片翠色,枫林浸染。庄中小院,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苏芩身上。 “阿二不能走。” 苏芩沉声道,看着阿二,这话却是说给展沐风听得。 院中,一片枫叶悠然落下,尚且来不及感受温柔的风,便是骤然停下。 叫阿二脚尖凝固在地上的寒冷,从展沐风身上发出。 展沐风瞧着阿二,似乎他已经成了一个死人。 阿二额上冷汗连连,丢下一句“主上,我立刻就去影处报道”,拔腿便是要踏上院墙。 一只手扯住了他的衣衫一角。 阿二浑身一震胆寒。 千万不要是他想象的那个样子! 阿二僵硬着扭过脖子,整个人被一道惊雷劈重。 不止是苏奇扯住了他的衣衫。 更是因为院中,苏芩为了要扯住他的衣衫,将展沐风给丢到了地上。 “轰轰轰”的雷声忽然在众人耳边响起,抬头,方才还是晴空万里碧蓝如洗的天幕,骤然被黑压压的云层覆盖。 厚重的云层,遮天蔽日。 “主,主上……” 阿二哆嗦着嘴唇,话都说不利索了。 “展沐风,他不能走。”苏芩回头看向展沐风,嗓音如掷地金玉,铿锵有力,绝不容改。 阿二眼睛一白,噗通一声往地上栽去。 “砰”的巨响,却不能叫展沐风减弱心头的半分气怒。 他赤红着双眼瞪视苏芩。 他不开心。 很不开心! 苏芩竟然这般的维护除了他之外无关紧要的人! 躺在地上的阿二:主上,人家不是无关紧要的人,人家是您的护卫,肉垫,沙包。刺客来了,我挡。虎穴狼窝,我上。主上,人家真的不是无关紧要的人咩! “展沐风,不许任性。” 苏芩好看的眉毛也皱了起来。 展沐风额上的青筋一下子蹦出了三根。 到底是谁比较任性。 苏芩凝视展沐风,以眼神表示任性的是谁。 展沐风冷哼一声,撇过脸,不看她。 脚步声传进耳朵里,似乎是苏芩往这边走来了。展沐风感觉到自己的脸被她的双手捧住,心内天人交战着要不要去看她,却是被她不容分说的搬了过去。 俏丽的脸容,满是担忧。 “展沐风,你中了绝命,活着的代价是失去了一身武功,你不能有事。” 刚才抱着展沐风的时候,苏芩的手“不小心”的搭上展沐风的脉,这才知道他失去了武功,成了一个比正常人还要虚弱的人! 所以,阿二离开,少一个保护展沐风的人,苏芩必然不会答应。 即便,这会让展沐风生气、醋意大发,她也绝对不会退让! 展沐风愤怒的眸子,忽然就染上了一层温柔,“所以你不让阿二走,只是因为我?” 苏芩重重的点头,“是的。” 展沐风笑了,“阿芩,我没有那么弱。即便没了武功,能伤我的人,整个天下也没有几个。” 他扬了扬下巴,神态倨傲,霸气十足。 武功只是辅助,他睥睨天下,叫人胆寒的,不仅仅只是武功。 没了武功就是废人一个?这对别人而言,或许如此。然而对他,只是笑话! 没了武功,他照样有睥睨天下的本事! 苏芩也笑了,她脸上带着温柔,指腹摩挲着他瘦削的脸。 中了绝命的展沐风,此刻瘦的可怕,然而,他浑身的霸气、自信和从容,却让他看起来比任何时候都要俊美,更加的叫苏芩倾心。 “我相信你,只是,我会担心。” 苏芩开口道。 温柔的嗓音,就好似在心上缓缓流淌的河水,滋润着展沐风的四肢百骸。 “好,我让阿二留下。” “多谢主上,阿二一定会誓死保护主上。”刚还在地上挺尸的阿二,诈尸般的跳了起来,速度之快,叫一向冷静的阿大和清清都仍不住瞠目结舌! 也太能装了他。 方才他们还真以为阿二是被展沐风的气势,给吓晕了过去! 无视阿二的嬉皮笑脸和可劲儿谄媚,展沐风指了指院外,凉嗖嗖的道:“出去,立刻,马上,不要让我看到你。” “是,主上。” 只一眨眼,阿二便是消失在了展沐风的视线中。 只要主上不赶他走,让自己待在主上的身边,阿二表示主上说啥,他都会圆满的执行。效率和速度,杠杠滴! “大人,你方才说的绝命是怎么回事?”清清瞧着苏芩,问出心头的疑惑。 楚楚和阿大,以及跳出了院子,实际上却是伏在墙外,只敢露出一个脑壳的阿二,亦是一脸的疑惑和紧张。 “事情是这样的……” 苏芩长话短说,将楚乔对展沐风所做的都说了一遍。 清清和楚楚低垂着眉眼,内心惊骇。 传说中的绝命竟然真的存在,往后,他们要更加小心的保护大人。 阿二咬碎牙齿,目光阴冷,敢害主上,看他怎么整死楚乔这贱人! “主上,如何处置?” 冷冷的声音传进耳朵里,院中,阿大手上提着一个瘫软的男子。 男子身上穿着火红的长袍,裸露在外的脖颈,一片暗红色的血迹早已凝固。 在清清、楚楚和阿二还在震惊于绝命的威力时,阿大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将楚乔给提了过来。 展沐风看向苏芩。 “等问出了我祖母的下落,阿大,他交给你处置。” “算我一个!”趴在墙后的阿二早就忍不住了,顾不得展沐风的怒气,压低了嗓子阴测测的道。 阿大看向展沐风。 展沐风笑了笑,“阿芩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视线盯在阿大身上,却是不悦的警告。 “是,属下知道了。” 阿大微微躬身,却是对苏芩。 这是他效忠于人的表现。 此前,只有展沐风一人能让他如此。 今日,多了一个苏芩。 展沐风伸手,看向苏芩,“院子里好闷,我们出去看枫树。” 苏芩微微一笑,弯身,将他拦腰一抱,大步的往红枫山庄外头走去。 亲眼见到自家主上被苏相抱。 亲眼见到自家大人抱摄政王。 清清楚楚和阿大阿二都有些风中凌乱。 红枫山庄外,影和戮埋伏在外,见到苏芩抱着展沐风出来时,噼里啪啦的掉了一地的武器。 苏芩脸很冷。 展沐风眼如刀。 片刻后,影和戮的首领,跪在了两人身前。 黑衣黑面黑口罩,并肩而跪,分不清谁是谁。 苏芩开口,“一个合格的暗者,无论何时都要泰山崩顶而面不改色,三个字,要淡定!我知道你们的武功很好,可是这气度,还要练。” 影和戮的首领万分羞愧。 “咳咳。” 两人眼睛落在展沐风身上。 “阿芩说的,就是我要说的,影还不到家。” 两人福了福身子,咻的一声没了影子。 苏芩瞪大了眼睛看,也没看清他们到底是钻到了哪里。 有了苏芩和展沐风的耳提面命,当两人相依相偎,展沐风偎在苏芩肩头;当两人低声说话,展沐风雾气蒙蒙;当两人起身,苏芩泰山自若的抱起展沐风时。不管是影还是戮,都目不斜视、淡定无比。 翠色枫林,远山如黛。 苏芩和展沐风坐在草丛里,遥望连绵起伏的山峦。 “展沐风,你早就查出来我的武功出自何处了吧。” 偷偷弹出了手,将苏芩的腰肢给圈住的展沐风,嘴上的坏笑还来不及摆出,便是怔在原地。 “嗯。” 沉默只是片刻,他瞧着苏芩的眼睛,沉声开口。 他不会骗她,对她不会有丝毫的隐瞒。 有些事,她不问,他不说。可她若是问起,即便会让她生他的气,他也不会欺骗于她。 是的,他查出了她的武功出自哪里。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还没有倾心于他的时候。 即便那人埋藏的再,那人的势力再大,都不会逃过他的眼睛。 唯一遗憾的,只是用上的时日要长上一些罢了。 可是,他不止查出了她的武功,更查出了一些叫他心慌意乱的事实。 所以,即便查出了她的武功出自哪儿,他也没有告诉她。 “楚乔与我的武功如出一辙,但却不完全相同,他教了我武功,但还有别人教了我另外的武功,那个人,是谁?” 展沐风垂下眼帘,避开苏芩的眸子。 握紧拳头,他沉默了许久,这才幽幽的道:“百里桑。” “百里桑……” 苏芩念着这个名字。 展沐风的心没来由的慌乱,他按住她的肩,对着她蜜色的唇吻了上去。 急切、毫无章法,好似要证明什么一般。 苏芩感觉到,展沐风的心,乱了。 他在恐慌! 恐慌?从容如他,恐慌什么呢? 便是失去了傲视天下的武功,他也是淡然一笑,丝毫不将其放在眼里。大大方方的任她抱,大大方方的对她笑,孩子似的欢喜。 “展沐风,你在害怕什么?” 苏芩推开他,沉声问道。 展沐风勾唇一笑,“害怕?我怎么会害怕?只是几次三番都是你主动,我让你尝尝被美男狂亲的滋味不好吗?” “你在害怕失去我?” 展沐风唇边笑容僵住。 她表明了心意,唯他一人,他为什么还会害怕失去? 有什么东西,是他不能够掌控的? 苏芩一定要问清楚。 “展沐风,是因为百里桑吗?” 展沐风呼吸一滞。 是他。 苏芩捧起他低垂的脸,让他的眸子不可避开的正视她。 “我早已是你的妻,我不会离开你。” 展沐风瞪大眼睛,用力的将她给抱住。 “阿芩……”他低喃,心内一阵狂喜。 他抱住她,深切的吻了起来。 这一幕,深深地刺痛了远处枫林中的某个男子。 两指间夹着的一片枫叶,割破了男子白皙的手指,血滴落下,淌成红色的细线。 “宫主!” 一身黑衣的墨惊呼道。 他踟蹰着不敢上前,却又不忍心男人的血就这样流下去。 宫主与其他人不同,只是少量的血,也会导致极其严重的后果。 所以,宫主的武功很高,没有人能够伤他。 然而,一旦他受伤,只是小小的一个口子,也能致命。 眼见着血流越来越大,突突的冒着,好似滚着热气的温泉,鼓起的泡泡带着渗人的力量。 墨惊恐的瞪大眼睛。 “宫主……” 他跪在地上,声音哀切而紧张。 男子不为所动,他瞧着草丛中肌肤相贴的两人,瞧着他们就好似引颈的鸳鸯一样极致缠绵,低头,瞧着淌满了红色的手,忽然笑了起来。 “墨,我流血了。” “宫主,让墨替您止血吧。” 眼见着男子越来越苍白的脸色,墨再不敢迟疑,撕了一块干净的布,朝着男子走去。 便是宫主会杀了他,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宫主因此而死去。 “……宫主。” 月牙白的长袍翻卷着,好似壮丽的云海,渐渐地远离墨的视线,停在对面草丛里生出的一棵松柏枝头。 …… 苏芩又一次感觉到了灵魂剥离身体的感觉。 这一次,是因为展沐风。 他带着薄茧的指腹,流连在她的肌肤上,叫她震颤不已。 “谁?” 忽然之间,眼前一黑,展沐风退下的黑色外袍掩住了她的身子。 男子瞧着此刻的展沐风,古井无波的心头,涌出一股滔天的怒意,弹指,一粒白玉珠子瞧着对面飞去,定住了展沐风的身子。 他跃下枝头,慢慢的朝着躺在地上的苏芩走去。 “展沐风?” 没来由的恐慌叫苏芩掀开身上的黑袍,眼前一片光明,一动不动的展沐风,叫她如坠冰窖。 瞧着他转了转眼珠子,苏芩才知道他只是被人点了穴道。 苏芩抬手,对着某处点去,展沐风却是痛苦无比。 苏芩知道,是遇上高手了。 “我们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男人苍白的脸,清冷无比。 他走到苏芩面前,伸出手。 那是一双淌满了血色的手,苏芩怔然间,听到他说,“阿芩,我的手受伤了,你都不会心痛吗?” 男子的声音很轻很冷,叫苏芩有些莫名的心慌。 她移开视线,不去看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若是你不解开我夫君的穴道,我不会轻饶了你!” “好。” 苏芩诧异的看向他。 男子轻笑,回应她的诧异,“只要是你说的,我就去做。” 一粒玉珠弹上展沐风的身子,展沐风身子一麻,摊在苏芩身上,冷冷的与男子瞪视。 男子似乎压根就没有将他放在眼里,抬脚,朝着苏芩走去,脚下踩到一粒石子,男子皱眉,抬头,前方已经没了苏芩的身影。 男子笑起来,好似找到了有趣的对手一般。 “方才,是阵法?” 苏芩抱着展沐风,不可思议的道。 展沐风点头微笑,脸色微白,额上有冷汗冒出。 苏芩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一脸崇拜。 从解开穴道到布下阵法,只一眨眼的功夫,他便是抵挡一个看起来危险而无功奇高的人物,让他和她顺利的逃了出来,若是给他的时间再多一点…… “你的阵法,也不过如此。” 清冷的男声传进耳朵里,苏芩却是并不害怕。 男子破阵的时间,她与展沐风身边已经全是影和戮,男子想要做点什么,并不会如方才一半的容易。 “哼,你还不配让我用全力。方才,我只是用十分之一炷香的时间摆了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阵法,而你,用了一炷香。” 展沐风扬起下巴,气死人不偿命的道。 男子并不理会他,目光直勾勾的瞧着苏芩,说的,还是方才对苏芩的那句话,“阿芩,我的手受伤了,你都不会心痛吗?” 苏芩眉头紧皱。 真正的苏相已经死了,如今留在她身体内的也只剩下一魄,他如今做出这样的姿态,又有何用? “会为你心痛的人,早已不在这个世上!” 苏芩如实相告,声音冷冽。 男子低头,轻嘲,“不在这个世上了吗……阿芩,”他看向她,“那就让我看看吧。” 他如疾风一般的朝着这边扑过来,影和戮突然地从四面八方现出来,将男子团团围住。 血染红了半身月白色的长袍,男子的面色也越来越苍白,看过来的迷离视线,好似随时都会死去一般。 苏芩不为所动。 真正会伤心的人,早已经不再,她爱的,只是展沐风,除了展沐风,别的男子便是死了,她也不会掉一滴眼泪! “苏芩,求求你,去救他,我求求你……” 脑海里,女子的声音哀伤而痛苦。 这声音,是苏相还在她体内的一魄。 苏芩冷笑,在脑海里道,“当初就是因为他,你生无可恋,如今他死了,你们也算是能在地下团圆了,我如此成人之美,倒是不用你苦苦哀求。” “你,你真要如此的狠心绝情吗?” 一魄颤抖着嗓音控诉。 “我不是你,他的死活,与我无关。” “可是苏芩,你继承的,我的武功,是他教的,他是师父。你要欺师灭祖吗?” 苏芩眉头紧皱,看向展沐风,“他是我师父,百里桑?” 展沐风点头,挥手,影退下。 百里桑是苏芩的师父,他也只是想要给百里桑一个教训,若不然,方才他设下的阵法就不会如此简单了。 “戮,你们也退下。” 苏芩道。 百里桑轻笑起来。 绝情的仙人笑着,清冷的脸好像被耀光的光芒包裹起来,叫人瞧不清他的眉眼,唇边的笑万分动人。 “阿芩,你心疼我了。” 百里桑好似一个得了母亲表扬的孩子,分外骄傲。 苏芩跪在地上。 百里桑眉头轻蹙。 “徒儿,拜见师父。” 徒儿拜见师父…… 百里桑怔怔的瞧着她的古井无波的面容。昔日淌满了温柔的眼眸,此刻是雪山一般的孤寂和冰冷。万里层云,霞光万丈中,闪着叫人脚底心凉的冷光。 她变了。 变得叫百里桑陌生。 现实和回忆中交错,叫他一阵恍惚。 …… “百里桑。”女子笑意盈盈的瞧着他,脸上神采熠熠生辉。 百里桑神色清冷,指出她话中的漏洞,“你应该叫我师父。” “不,”女子摇头轻笑,“我就叫你百里桑,嘻嘻。” 面对冥顽不灵的女弟子,百里桑难得的皱了眉,转身而行,宽大的月白袖袍,无风自动。 “随你。” 女子惊喜的好似珠玉坠地的脚步声响起,在他身后不停的念着“百里桑、百里桑、百里桑……”一遍又一遍,总也不嫌烦。 饶是清冷如百里桑,也不由得皱紧了眉头。 转身,奇怪的瞧着女子,“念这么多遍做什么?” “因为我喜欢你……的名字,你的名字很好听。” 百里桑眼皮一跳。 “以后要叫我师父。”声音威严而不容置喙。 女子小嘴微张,“可是你刚才没有拒绝不是吗?” “不叫我师父,休想我会教你武功。” “……好,以后有人我就叫你师父,没人还叫你百里桑。”女子退而求其次的道。 百里桑转身,直接不理人。 “你不否认就是答应了。师父,百里桑……” …… 娇媚的女声还萦绕在耳畔,仿若昨日。可是现在,她再也不会这样的喊自己了。 只有冰冷的两个字,师父! 百里桑闭上眼睛。 想起人人都说的无情。 想起苏芩离开前一晚的质问,想起她哭红的眸。 世人皆说他无情,可是谁知,真正无情的人,更是她。 在他动了情之后,告诉他,他是师父! 百里桑猛然睁开眼睛,眸中一片清冷,倘若仔细去看,却会发现其中蕴藏的柔情。 “阿芩,过来,为师受伤了。” “师父,受伤找大夫。” …… 种满了奇花异草的山谷里,月白色长袍的男子手执长剑,银色的长剑泛着清寒的光,就好似剑的主人一般。 一个剑花挽起,男子凌空飞舞,一套剑法浑然天成。 “看清楚了吗?” “……没有。”女子可怜兮兮的看着他。 男子叹了口气,任命的又示范了一次。 “这次呢?” “……还是没有。” 男子丢了剑,再不去看心不在焉的女子,大步离去。因为气怒,手指被锋利的叶子割破了也不知晓。 “师父,你的手受伤流血了,快让我看看……”女子抱着他的剑,几步窜到身前,拉住他的手,一脸急色。 男子想也不想的甩开,冷冷的道:“你又不是大夫?” …… 你又不是大夫? 呵……多讽刺。 昔日他说过的话,今日竟然会在她的嘴里听到。 章106:祖母的下落。 昔日,他不懂情,在她离开之后,他才明白什么叫想念,什么叫喜欢。 可如今,她却要对他绝情断爱! 仙人向来清冷无比的脸上,染上了一抹势在必得、非她不可的*! “师父有事,弟子服其劳。”百里桑看着苏芩,唇边绽放一抹危险而魅惑的笑意,“阿芩,你想要欺师吗?” “师父所言不假。然而,我妻已有家室,师父若是不介意,就让我代劳吧。” 展沐风握住苏芩的手,轻轻地对百里桑道。 笑容挑衅。 男人的目光在空气中无形的拼杀,在场众人无不感觉到一阵迫人的气势。 我妻?! 百里桑古井无波的脸,终于染上滔天的怒意,抬手,一颗珠玉便是朝着展沐风面门袭来。 影等人正要出动,却见他一个警告的视线射过来。 “夫君!” 眼见着玉石离展沐风越来越近,苏芩想也不想的拔了头上的发簪,朝着珠玉飞来的方向投掷而去。 “叮”的一声脆响。 珠玉碎! 簪子断。 然而,却有断了的半截朝着百里桑所在的方向飞去。 苏芩是真的愤怒了。 百里桑虽说是身子原主的师父,苏芩到底是受了身子原主的恩惠,不能不对百里桑不敬。但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触碰她的底线,几次对展沐风不利。叔可忍,婶婶也而不能忍! 即便不能杀了百里桑,她也应该给他长点记性! 自己的人,不是随便能欺负的! 百里桑漠然的瞧着朝他射来的半截断簪。 以他的武功,即便是现在虚弱,脸色苍白,躲过这只簪子,亦是轻而易举。 不是不能躲。 只是不想躲。 他想看看,到最后,苏芩会不会心软! 他想看看,从方才到现在,他所见到的一切,都只是苏芩在做戏,用来气他而已。 在过去的五年里,他们相处的岁月,她不止一次的说—— “百里桑,我喜欢你。” “百里桑,离心中可有我?” “百里桑,你知道我喜欢你,却不给我回应,信不信我立刻去找别的男子。” “百里桑,我也是人,我也会累……” 百里桑慢慢的闭上眼睛。 枫林尽失,空气里枫叶的味道更加浓烈,风声潇潇,夹杂着山崩地裂一般气势的断簪,离他越来越近。 “噗。” 是断簪没入皮肉的声音。 他的身子被人挡住了。 百里桑的心脏狠狠地被人撞了一下,狂喜的睁开双眼,却见挡在身前的人,不是苏芩。 抬手,扬袖,身前那人便是被甩到三尺之外。 “宫主……” 墨哆嗦着牙齿道。 苏芩的武功是幽冥宫的宫主和他最得意的大弟子亲自传授,内力更是浑厚无比,她方才没有要取人性命的意思,然而却是会叫人承受难以忍受的皮肉之苦。 墨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断簪穿透了他的左胸,百里桑的那一掌,叫他雪上加霜。 奄奄一息,墨却仍旧关切而担忧的瞧着百里桑。 自己犯了宫主的忌讳,宫主如此,他并不怨,只是担心失血过多的宫主,怕是会抵挡不住…… 转头看向苏芩,墨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少主,请你救救宫主吧。只有你的话,宫主才会听,少主,墨求你了。” 与此同时,苏芩的脑海里也传来身子原主那一魄的哭腔。 “苏芩,救救他,救救他,他身体与常人不同,不能留血,不能留血的。我求你救救他,只要你救了他,我,我就从你的身体里消失,往后再也不回来……” “你……” 苏芩震动不已。 脑海里,有些愤怒的对原主道,“你就这样的爱他,爱到即便魄散了也不毁?” “如果眼看着展沐风在你眼前死去,你呢?” 一魄反问她。 苏芩闭上眼睛,旋即,她感觉到身体里的那抹压抑、痛楚和对百里桑的担忧、关怀、爱慕,统统消失不见了。 空气里飘来只有苏芩能听到的声音。 “苏芩,求求你……” 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然而,她何其有幸的遇上了展沐风。 他爱她,她也爱他。 而这一切,若是没有原主的躯体,她如何能拥有? 一切因果,终究有着处。 苏芩慢慢的朝着百里桑走过去。 百里桑如死灰一般的眼底,浮现出点点星芒。 苏芩蹲下身子,瞧着他被血染红的手。 伤口并不深,却有被撕裂的痕迹。 苏芩叹了口气,想不到如百里桑这般无情的人,也会做出这样不理智的事情。为了引起她的注意,百里桑用内力将伤口撕裂,逼得鲜血涌出,导致面色苍白,身子虚弱潺潺,好似大病在床了许久的人物一般。 “打盆水来。”苏芩吩咐道。 很快的,楚楚端来了一盆水,随即恭敬的退到一边,偷偷地往展沐风哪里瞧了一眼,岿然不动。 苏芩捡起盆里湿了的帕子,拧干,擦拭百里桑手上的血迹,敷上药,拿干净的白布巴扎好。 “阿芩,你还是在意我的。” 百里桑轻声道。 灼热的气息喷在苏芩额头上。 苏芩抬起头来,“我不是苏芩,原来的苏芩,就在我替你包扎伤口之前,已经不在了这个世上。” “以前我不懂情,伤透了你的心,可现在,我……” “你还不明白吗?”苏芩冷而不耐的打断他,“我不是向你控诉以前的自己有多委屈,也不想让你听了这些话产生愧疚和弥补之心。我只是告诉你一个事实,真正的苏芩、恋慕着你的苏芩,已经不再人世。” 苏芩看着他,再接再厉,“还不信吗?如果我是他,你受伤为何一点反应也没有?反倒是磨磨蹭蹭了这么久才过来?你真的观察不到也感受不到一个人的表情吗?” “普通话、广东话、四川话、山东话……英语、法语、意大利语、西班牙语、俄语、韩语……夏商周、五代十国、唐宋元明清、鸦片战争、八国联军、武昌起义、南昌起义、十里长征……我知晓的,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如此,你还坚信原来的苏芩活在这个世上吗?” 一只手掐上了苏芩的脖子。 冰寒刺骨。 比手的温度更冷的,是百里桑阴鹜的眼眸。 “放开她!” 展沐风怒吼,影和戮蠢蠢欲动。 苏芩抬手,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百里桑嗓音沙哑,仙人清冷的声线,带上了嗜血的味道,“你是谁?她呢?你杀了她!” “我是苏芩,与她同名,却不是一个人。杀她的,不是我,我也在追查真相。” 百里桑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苏芩,锐利的视线剖视她,直达心底。 与苏芩一模一样的眼眸,却是不同的神态。 百里桑慢慢的松开手。 因为他无法找到苏芩话中的漏洞。 起身,足见轻点翠色枫林,月白色长袍的百里桑,眨眼间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也消失在泼墨一般的群山中。 “宫主……” 墨挣扎着站起身,随他而去。 …… “你怎么样?脖子痛不痛?” 展沐风忘了身子的虚弱,心急的瞧着苏芩的脖子。 瞥见她白皙的脖颈一片青紫,焦急的眸子化为嗜血的杀意。如果百里桑不是苏芩的师父,他一定会,一定会杀了这个男人! “我没事,”苏芩摇头,冲他笑了笑,“是我激怒他在先。” 原主已经离去,百里桑,应该知道这个事实。 “夫君,不要皱眉,好丑。”苏芩抬手,轻轻地抚弄着他的额头。 展沐风瞬间被“夫君”二字迷得七荤八素,浑身舒畅。 “叫我什么?” “夫君。” “没听清。” “夫君。” “声音好小。” “夫君!” 展沐风满意,将苏芩圈在怀里,“等找到了祖母,咱们就成亲。” “嗯,”苏芩点头,“不过,我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已是夕阳西下,西边的天空,霞光万丈,映照翠色枫林,染上火焰一般的色彩。 展沐风瞧着苏芩,半响无语。 苏芩心内有些震颤,异世孤魂,他会害怕自己吗? “苏芩,我有没有说过。” “什么?”苏芩神色呆呆的。 展沐风抱住她,“我爱你,很爱很爱。” 苏芩回抱他,眼眸湿润。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除了百里桑,就只有你。” 展沐风皱眉,“第一个知道的是他?” 苏芩无奈了。 “是。” 话音才落,展沐风一个吻便是落了下来。他吻得很用力,像是要发泄心中的怒气和酸意一般。许久才将苏芩紧紧的抱住。 “不管你是我,你只是我的妻。” 低沉的话音如宁静仲夏夜静静流淌的小溪,星河闪耀,波光粼粼,缓缓地淌过苏芩的心。 …… “嘶……”楚乔缓缓地睁开紧闭的狭长眼眸,心痛万状的凝视前方的苏芩,身上的伤,远没有苏芩给的,叫人心如刀绞。 “师妹。”他开口,嗓音沙哑。 “你将苏老夫人藏在了哪里?” 冷冷的男声从附近传来,楚乔这才发现苏芩身边站着的展沐风。 仇人相见,分为眼红。楚乔也不管自己脖颈上的伤,剧烈的挣扎起来,捆住了手脚的铁链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几欲将人耳膜刺透。他神情癫狂,倘若不是有铁链的束缚,必定冲过去将展沐风给咬死。 “中了绝命,你竟然没死!” 楚乔嘶吼道。 展沐风冷冷一笑,“你死,我都不会死。我会和我妻长命百岁,白头偕老。” 我妻? 楚乔双眼赤红,剧烈摇晃的铁链蹭破皮肉,瞧着有几分触目惊心的味道。 “师兄,我祖母在哪儿?” 苏芩上前一步,问他。 楚乔冷笑,“你背叛了我,还想我告诉苏老夫人的下落?你不会找到她,即便找到,也只是一具尸体!” “你……” 苏芩瞪大眼睛,心头气急。 若不是顾念着楚乔藏在书房的密室里帮助于她,念着他是身子原主的师兄,簪子刺入他脖颈的那一刻,就不会偏了半寸! “师兄,苏芩喜欢你,却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她将你当作兄长,当作长辈。不管有没有今日的事情,都不可能。”苏芩深吸一口气,接着道,“师兄,你若是还念着与苏芩当年的情分,麻烦你告诉我好吗?” 当年的情分? 楚乔盯着苏芩的眼睛,回想当初,狂躁的心慢慢的归于平静。 他低下头,额前修长的头发垂下来,遮住清理的大半张脸。 “你松开我,我就告诉你。” 苏芩点头,“好。” 展沐风认真而谨慎的瞧着楚楚替楚乔松开铁索,目光如鹰隼,若是楚乔在得了自由后有所异动,他必定不会轻饶了他。 暗中,影全神贯注,锐利的目光集中在得了自由的楚乔身上。 “师妹……”楚乔抬头凝望苏芩,忽然抬手,苏芩上前一步将展沐风给挡在身后,同时做出一个防备的姿势,谁想楚乔竟然是揭开了脸上面具。 面具后的脸,白如纸,细小的血管都能够看得见。 苏芩看着这张妖媚的脸,原主残留的记忆涌上心头。 昔日种种,仿若昨天。 “师兄,谢谢你。”谢谢你为苏芩所做的一切,纵然有过伤害,可伤害不会抵消过往的真心和恩情。该记住的,苏芩会记住。 楚乔嘲讽一笑。 “你不必谢我,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得到你的心罢了,只是你的心,从来都不在我身上。以前是师父,现在是他。”楚乔看了眼被苏芩护在身后的展沐风,毫不客气的冷笑道,“我真不知道,一个躲在女人背后的男人,有什么值得你喜欢。” “全世界都知道你嫉妒我,不用挑明了。”展沐风露齿一笑,不在意的挥了挥手。 楚乔唇边讽刺更是明显,心头却是苦涩。 展沐风说得没错,他嫉妒他。 “我知道我们不可能了,你放了我,我也会告诉你苏老夫人的下落。”楚乔看向苏芩,忽然诡异的一笑,“三日前,她被带去了漠北。” 三日前? 那不就是她来红枫山庄的前两天! 苏芩握紧双拳,暗恼自己为什么不再快些。如此,便可早些遇到祖母,将她救出,免得遭受更多的苦楚。 “你说去了漠北,有什么证据?”展沐风睥睨楚乔,眸中尽是怀疑之色。 楚乔挑衅一笑,“我只说了我知道的,至于信不信,那是你们的事情!”看了眼苏芩,楚乔阔步远走。 “大人?” 清清看着苏芩,只要她放话,必定将楚乔给捉住。 苏芩看着楚乔的背影。 记忆中背影清瘦的男子,一如往昔。孤寂、绝然,傲立于天地间。 或许一时的求而不得,让他偏执发狂。然而一旦跳出,他又会恢复骄傲孤高的他。 即便有恨,苏芩知道,他也不屑于说谎。 而且,漠北,也不是他能说谎的地方。 戮通过查探红枫山庄角角落落,发现了祖母的蛛丝马迹,他们跟随祖母十余年,对祖母的一切都了若指掌,他们的推断也是,祖母被另外的一伙人带去了漠北。这伙人,远比红枫山庄的人厉害。 她问楚乔,是为求证,确定祖母行踪,好早日救她出来。也是为昔日苏芩欠楚乔的情,做一个了断。 而现在看来,楚乔是放下了。 他走出了爱情的迷局,走的洒脱而恣意。 苏芩脸带微笑。 爱情可以让人生,也可以让人死。 一切都是因为那个面具,楚乔当初戴上它,是因为苏芩,今日丢下它,也是因为苏芩。前后不同的两个人,戴上时,楚乔付出的是真心,丢下时,这份真心被他消解。或许现在还没有完全消失,不过苏芩相信,假以时日,经年累月,必定会被新的人所取代。 因为,楚乔是骄傲的。 他的发狂和狂躁,是因为骄傲。 他的放下与离开,也是因为骄傲。 苏芩看向展沐风,“他说的不假,祖母在漠北。” 展沐风一脸深沉。 漠北,一个危险而充满了迷幻的地方。 残暴的沙盗、毒辣的太阳、变幻莫测的沙漠、连天连夜都不能见到的村庄……因为神秘,百姓给漠北取了一个恐怖的名字——魔域。 魔之领域,闯入者死。 至今为止,没有人活着从漠北回来。 “苏芩,我们现在就出发。”苏老夫人三日前离开,早日出发,还有可能追上她。若是挨得时间久了,苏老夫人进入魔域腹地,找上她,怕是就如同大海里捞针,踪不可寻。 “嗯。” 苏芩点头,却在展沐风转身之时,一个刀手朝着后颈砍下。 他漆黑如墨的眼睛睁的大大的,好似有千万个为什么要问,却还是抵不过黑暗袭来。 苏芩接住他倒下的身子。 “对不起,让我自私一回。展沐风,如果我能活着回来,我必嫁你。” 苏芩吻上他的唇,一滴泪滑落脸庞。 “好好照顾他。” 苏芩看了眼阿二,转身,大步离开。 红枫山庄前,戮的首领将一个蒙着黑布的东西交给苏芩。 苏芩点头,提着上了马车。 大队人马缓缓出发,戮悄悄跟上。 下了颠簸的山道,进入平地,马车如离弦的箭一般,急速而行。 ------题外话------ 今天好冷~~手指冻僵了咩≥﹏≤ 章107:漠南,出发! 马车上,被苏芩放在桌上的,蒙着黑布的黑色物件弹出一个圆溜溜毛茸茸的大脑袋。 “唧唧……”见苏芩一脸若有所思并未注意到自己的模样,追风忍不住张嘴喊道,同时跳出了黑布的包裹,挺着圆滚滚的身子,晃晃悠悠的走到苏芩面前,蹭了蹭她的脚踝。 苏芩低头看它,将它给抱起来。 歉意一笑,“追风,这次要让你跟着我去冒险了。” “唧唧……” 追风不满的拍了拍翅膀。 它的存在就是要跟着主人,哪有主人出门,不带上自己的。 不带自己也就罢了,也将它给关在了屋子里不让出来。 对上追风的控诉眼眸,苏芩抬手摸了摸它的头。 追风的追踪能力很不错,可那些人是谁?何等性情?苏芩却是不知道。能够悄无声息的将苏老夫人给掳走,他们必定很不简单。 苏芩心头有一种预感,这次的人很不好对付。 原本对追风就有着一种亏欠,此番要它冒险,苏芩自然是不忍心。 若不是得知苏老夫人被人带去了漠北,她大约也不会让戮将追风给带过来。此刻将它带来,最主要的不是追踪苏老夫人,而是以防众人在漠北失散…… 察觉主人的心绪,追风自觉的将脑袋贴在苏奇的手背,亲昵的蹭了蹭。 几日未歇,苏芩有些困倦,半眯上眼睛,小憩片刻。 等再睁眼时,外面的天空已是一片漆黑。 马车颠簸摇晃,趁着可见路的月色,仍然在行驶中。 如此赶路,几人只用了短短的十日,便是到了大漠边缘的一个小镇。 小镇虽小,却很是热闹,空气中飘荡着各种香料的味道。 “阿嚏……” 被苏芩抱在怀里的追风大大的打了一个喷嚏,两只眼睛困倦而迷蒙,没有任何的神采。晕晕乎乎的模样,似乎是被周遭的香料所弄。 它趴在苏芩的身上,一动不动。 苏芩摸了摸它的头,轻声道:“等咱们出了这里就好了,你再忍忍。” “大人,行礼都已经准备妥当。” 楚楚走过来道。 他们一从马车上下来,便是分批的置办去漠北要用的食物、水、衣物、伤药和骆驼。 漠北在大漠的最北边,这些年随着魔域越来越叫人胆寒的名声,原本住在漠北的人,早在十年前就陆陆续续的搬出,到了漠南定居。 因为风沙、环境等原因,漠北原本的路,以及居民居住过的痕迹,已经被风沙所覆盖。 如今去漠北,唯有从漠南出发,穿过漠中,最后到达漠北。 此刻苏芩等人所在的大漠小镇,便是离漠南只有十里路。 一切准备就绪,苏芩便是下令出发了。 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金黄,便是天空也好像染上了黄沙的色彩,一片橙黄之色。 只用了一个时辰,苏芩便是进了漠南。 作为丞相,又有手握大权的摄政王无条件的支持,以及小皇帝的信任,苏芩手中自然是早就备好了去往西凉各处的通关文书和证件。 守在漠南城的士兵们见了,很快的就放行了。 比起之前在沙漠边缘见到的小镇,漠南城要大上一些,人也更多一些。店铺虽然没有京城的多,可对一路走来皆是山峦、树林和黄沙的苏芩等人来说,却是热闹的多了。 苏芩等人在一个茶水铺子坐下。 这里人多,三教九流的都有,对于苏芩等人来说,倒是一个极好的了解消息的地方。 苏芩给了楚楚一个眼色。 没多久,他便是带来了苏芩想要的消息。 两天前,一伙年轻人带着一个老太太来了这里。 听罢消息,苏芩几乎是立刻跳了起来,让楚楚将问话的那人带了过来。 来人是面馆的小二,一身青灰色的布衫,外面找了一条白色的围布。 “你可还记得当时老太太是什么模样?”苏芩见着人,自己开口问道。 小二有些失神的瞧着苏芩,心道:这公子生的可真是好看。 到底还是男装更方便行事一些,所以这一路上苏芩都是男儿打扮。 之前她头上戴着一顶快要遮住眼睛的大帽子,又是低着头,加上周围跟着的人都不寻常,便也没有人敢随便看。 这会儿问话,苏芩站起身,掀了头上的大帽子,不仅小二眼睛直了,便是周遭的好些人都跟着发呆。 苏芩又问了一遍话,小二这才答道:“是个五十来岁的老太太,面若银盘,生的慈眉善目。后头跟着十来个小年轻人。” 苏芩看了眼清清。 清清了然,立刻拿了苏老夫人的画像过来,展开,“是这位老夫人吗?” 小二点头,“是的,就是这位老夫人。” 苏芩神吸一口气,“他们往哪个方向走的?” 小二摇头,这他就不知道了。他只是一个面馆的小二,招呼客人还来不及,哪里有闲工夫去关心这些。 苏芩叫楚楚给了提供消息的小二报酬,将人分作两拨。一拨暗暗地打听苏老夫人的去处,一拨自己带着往城内里面而去。 好巧不巧的,才进到城中,便是见了一场恶霸欺负少女的戏码。 苏芩给了楚楚一个眼神。 楚楚会意,将少女救出,顺便把恶霸给狂揍了一顿。 “公子,谢谢你。” 少女瞧着苏芩等人救了她就走,连忙小跑了上去。 苏芩脚步未停,回头道:“举手之劳罢了。” 瞧着他的脸,少女一呆。 这俊美的公子,生的好像啊喀什山永远都不会落下的太阳一般,明亮耀眼,除了他之外,再也见不到其他的人。 少女怦然心动。 大漠的女子就好比大漠的风一般,豪爽大气,不忸怩。对苏芩有了好感,少女便是跟上了她,“我叫妮妮,不知道公子要去哪里?漠南我很熟的,公子要是不嫌弃,我给公子带路。” 苏芩停下脚步。 要从漠南进到漠中,再到漠北,如果没有当地人带路,很容易迷路。 苏芩等人此刻急着往里面走,便是要去城中找带路的向导。此番妮妮一说,苏芩便是动了心思。 “漠南城中最好的向导是谁?” “我爷爷。” 妮妮骄傲的听了听胸口,一脸的自豪。 “整个漠南城,说起向导,每一个能比得上我爷爷。公子,你要去什么地方?” “漠中。”苏芩开口道。 她不傻,人人都畏惧漠北,她自然不会将要去的地点直接说出来。反正先将人给拐到手,到时候去了漠中,人都带来了,也就不怕那人不就范。 “漠中?” 妮妮有些吃惊,“从漠南到漠中,一路有沙盗作恶。沙盗杀人如麻,公子去漠中做什么?” “这个就不牢姑娘担心了,你说你的爷爷是最好的向导?” 妮妮点了点头,“我也不能替爷爷决定,这样吧,我先带你们去见我爷爷。” “有劳姑娘了。” “公子,你们跟我来吧。” 妮妮走到苏芩身前,带着一伙人离开热闹的街市,穿过一条僻静的巷子,路过十几户民宅,一路上妮妮热情的跟着大家伙打招呼,众人都好奇的看着她身后的人,妮妮解释说,这是她新交的朋友。 最后,妮妮在一户老旧的木房子面前停下。 “爷爷?” 妮妮在门外喊。 过了一会儿也不见有人来开门,推门进去,再出来时,脸色有些尴尬,“我忘记爷爷今天不在家了。” “那你爷爷在哪儿?我们可以去找他。” “嗯。” 妮妮带着一群人去了一个卖羊皮的小摊。 羊皮小摊上,一个老者一手拿着针线,一手托着羊皮,低着头,针线在羊皮上飞快的游走。 感觉到有人往这边走来,老者抬头,立刻便是瞧见了最前面的妮妮。 “妮妮?”老者放下手里的活计,立刻走了过来。 “爷爷。”妮妮喊道,随即介绍起苏芩等人,“爷爷,这是我的朋友,刚刚巴图带人又来缠我,是他们帮我打跑了巴图。” 老者看向苏芩等人的视线带上了感激,“多谢公子出手。” 他看人的眼光很准,只一眼,便是瞧出了一群人中做主的是苏芩。 “举手之劳,先生不必挂怀。我听妮妮姑娘说,先生是漠南城最好的向导,不瞒先生,我们想去漠中,不知道先生可否带路?” 事件紧迫,苏芩直截了当的开口道。 老者皱了皱眉,沉吟起来。 妮妮见状,摇着老者的手臂撒起娇来,“爷爷,你帮帮他们吧,他们不是坏人,去漠中肯定有急事。他们帮了我,若不是他们,巴图那些人还不知道怎么欺负你孙女呢……” 苏芩等人也很紧张。 看老者的神情,似乎从漠南到漠中,这一路都不容易。 到底还是妮妮打动了老者,最后他终于是点了头。 “好,老夫就带你们走一程吧。” 苏芩眼睛一亮,“多谢先生。” 楚楚上前,拿了一袋金子给老者。 苏芩道:“这是给先生的定金,等我们到了目的地,再支付先生剩下的报酬。” 老者却是拒绝了。 “你们帮了妮妮,我带你们一程,权当是报答了。” 苏芩点头,让楚楚收回了金子,打算等事情结束了之后再好好地谢过老者。 “先生,我的事有些紧急,能不能现在就出发?” 老者皱眉,担忧的眸子瞧着妮妮。 做给做向导带路的,一离开家就是十来日,平常的这个时候,老者都会将妮妮交给住在离漠南城有些远的舅舅家,这才离开。可今日…… 苏芩看出他的为难,指了两个人,道:“先生,我将这两人留下保护妮妮姑娘,您看如何?” “这……”老者有些犹豫。 苏芩怕他担心这两人的功夫,很快的使了一个眼色给两人。 被点到名字的两个护卫了然,捡起地方的一个木桩子,一拳劈了下去。 “咔嚓”一声,木桩子碎成了两断。 妮妮之前见过了楚楚揍巴图等人的模样,早有了心理准备,倒也不算吃惊。 老者见得世面多,也不怎么吃惊,只对两人的身手很是佩服。又想着之前苏芩尚且能够对不认识的妮妮出手帮助,她又是生的相貌堂堂,一身正气的人物,当下便是放了心。 稍作准备,拿了入沙漠的东西,带着苏芩等人往漠南——沙漠入口处出发了。 漠南沙漠入口处,修建一个哨口。 穿着铠甲的士兵,手中握着磨得尖利的长矛,眼睛戒备的瞧着走来的苏芩等人。 漠南漠中有沙盗,沙盗杀人不眨眼,他们的任务便是排除一切可能的危险,不让沙盗进入漠南城内,滥杀无辜的百姓。 苏芩等人还没有走到哨口附近,便是被握着长矛的士兵给喝住,同时,哨口所有的人都紧张的瞧着苏芩等人。他们握着长矛的手抓的很紧,微微调整一个进攻的姿势,只要发觉苏芩等人不对劲,便是会毫不迟疑的将人给拿下! “你们是干什么的?” 楚楚上前一步,掏出早就准备好的文书给问话的头头。 那人一见,神情微变。 “放他们走。” 老者奇怪的瞧了苏芩一样,他们到底是什么样? 哨口站岗的士兵们也在问。 “将军,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你们不需要知道,站好岗就是了。记住,我们的荣耀就是保护漠南城的百姓。过去沙盗没有进到漠南城,现在也不能让他们进到漠南城来。” “是,将军。” 教训完了好奇的小兵们,头头低下头,心内却是又惊又喜。 准备了这么多年,朝廷终于是派了人来,要将危害一方的沙盗给剿灭了。 …… 虽然是五月,可一进如沙漠,却好似处在七月的盛夏一把。 毒辣太阳当空照,十几只骆驼在一望无际的黄沙中行走,留下浅浅脚印,风一吹,却是骤然消失。 苏芩全身被紧密的包裹起来,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之前派出瞧瞧打探老夫人行踪的人说,并没有查到老夫人被带着往哪个方向走了。 苏芩知道,即便打听到是哪个方向,沙漠这么大,他们改变道路,不留下脚印,也是找不到的。 “唧唧……” 忽然的,一直在苏芩怀里乖乖的追风嚷嚷了起来。 老者奇怪的看向苏芩,当她从紧密包裹的怀里掏出一只鹦鹉时,老者看苏芩的样子怎么看怎么像是看纨绔子弟。 追风瞪了眼老者,嚷嚷“我不是鹦鹉,我是鹰。” 只可惜它的语言,老者却是听不懂的。 苏芩懂了,却没有心情理会,直接开口道,“怎么了?” 追风一边嚷嚷一边比划,最后指了指某个方向。 “你嗅到了祖母的味道?”苏芩惊讶的问。 追风点头。 这就意味着,祖母等人就在不远的附近。 若不然,追风不可能这么快就嗅到。 “快,先生,我们往那边走。” 苏芩手指向追风刚刚比划的地方,满眼欣喜。 满不停蹄的赶路,总算是让她知道了一件开心的事情。 祖母,你等等我,我很快就来了! 老者点头,却是要带苏芩等人绕一个大圈。 察觉老者的意图,苏芩皱眉问道,“不能直接从那边走吗?” 她指的是,从脚下出发,走直线距离到追风指的那处。 老者摇头,却并不立刻解释,反而抬起手指了指零散的树立着的木桩。 “看见那些立着的木桩了吗?” 苏芩点头。 “被木桩圈着的地方,有流沙,所以,不能往那里走。”老者这才解释。 苏芩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不甘心的瞧着近在咫尺的远处。 明明只是一步之遥,她却不能立刻飞奔了过去…… 即便她能,敌方势力尚且摸不清的情况,仅仅靠自己能不能顺利的救出祖母还是个未知数。 苏芩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老者,“我们走吧。” “大人?” 清清不解的上前道。 “流沙也流动的沙子,人若是掉进去,谁也不知道会在哪儿!” 苏芩言简意赅的解释道。 清清了然的点头。 苏芩等人用着最快的速度赶路,那伙人也在变换着路线,好像知道苏芩等人在身后一边,变换的路线都十分的坑爹。走直线,势必要经过流沙趣;不走直线,绕一大圈,又会被他们甩上一大截。 这些,都是苏芩从追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发出的指路叫嚷声中发现的。 “追风,他们许是发现你了。” 所以玩起了猫鼠游戏! 追风一愣,很快的,一种被人帅弄的愤怒油然而生。 “唧唧唧……” 它蹲在苏芩身前背着的一个口袋上,如今专属于它的位置,仰天长鸣。 那一瞬间发生的变化,苏芩或许还未察觉,等到浩浩荡荡的一群鸟飞来的时候,她又是震撼又是欣喜地瞧着追风。 这惊喜,实在是太大太大了。 一只鸟无法支撑起一个人。 两只鸟也不行。 可若是千只万只万万只呢? 且苏芩等人,除了引路的老者之外,皆是有武功在身。比起普通人而言,禽鸟对他们的助力,更是惊人。 漠南沙漠,好像大半的天都被聚集而来的鸟儿给遮住了。 天色,瞬间阴暗了下来。 骆驼停下,不安而躁动。 苏芩等人翻身下来,仰头瞧着天空中盘旋的鸟类们。 追风从布袋里出来,跳上苏芩肩头,仰起头,好似王者一般的冲着鸟类们高声鸣叫。 ------题外话------ 昨天竟然下雪了~我说怎么这么冷(>﹏<) 章108:我的妻,我来了! 黑压压的鸟儿们在天空盘旋,遮天蔽日。 追风从布袋里出来,跳上苏芩肩头,仰起头,好似王者一般的冲着鸟类们高声鸣叫。 霎时,嘶鸣的众鸟一阵静默。 它们或是仍旧盘旋在天空,或是站立在沙漠中露出的木桩上。 “唧唧唧。” 追风还在继续。 “唧唧唧……”众鸟此起彼伏的回应。 紧接着,它们往四面八方飞去。 再来时,嘴里多了婴儿手臂粗的圆木。 几百只鸟叼着一根,拍打着翅膀朝着苏芩等人飞来。 苏芩默默地算了算,一共有十六根圆木。 “唧唧唧。” 羽毛光亮,在阳光中闪闪发光的一群鸟儿们,停在了追风面前。 其余的鸟儿们,也都停止了前进,只是在原地扑腾扑腾的拍打着翅膀,瞧着停在追风身前的鸟儿们。 “唧唧唧。” 追风长鸣三声,拍打着翅膀,从苏芩肩头离开,爪子抓起圆木空出来的一端,回头凝望苏芩。 苏芩笑了。 有了追风和它的众鸟兄弟们,便是流沙又奈何? 旋身往上一跃,裙角轻扬间,苏芩已经抓住了圆木中间,她对清清楚楚等人道:“你们一人抓住一根圆木。” “唧唧唧。”追风拍打起翅膀,带领着鸟儿们慢慢的将圆木换了一个方向,朝着苏老夫人所在的方向,取直线而去。 其他人见状,立刻学着苏芩的模样,抓住圆木。 妮妮的爷爷没有武功,清清抓着他,两人一道抓住一根圆木。 学着追风的动作,后面的众鸟们皆是慢慢的换了一个方向,跟在它的身后。 “天,老夫在漠南生活了一辈子,还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象,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老者胸口剧烈的起伏着,眼睛瞪得大大的。 清清弯了弯唇,冷然的眉宇,染上点点笑意。 …… “等走出了漠南,我们就能彻底的甩掉他们。” 一个黑衣人瞧了瞧身后的黄沙,一脸沉寂的道。 另一个黑衣人看了看苏老夫人,忍不住问道:“我还是不明白,我们将苏老夫人抓来有什么用?主人要的是苏芩,如今她就在身后,我们……” 黑衣人瞪了说话的人一眼,眼眸中满是警告。 “主人行事自有分寸,不要自作主张。” “……是。” 嘴上如此,心头却是不服气。 “今日天有异相,想必是有大事发生,我们要加快速度了。”黑衣人沉静了一番,幽幽的开口道。 忽然的,奇怪的声响传进耳朵里。 黑衣人警觉地看过去,目力所及处,除了无穷无尽的漫天黄沙,便是呜呜作响的风声。 “怎么了?” 另一人见他如此,心头有些不安。 黑衣人摇头,大约是他听错了。 “传我的令,加快脚程,天黑前走出漠南。” 日渐西斜,白日里晒人的太阳,渐渐地变得柔和。 黄色的沙丘,斜阳夕照,将人的影子托的老长老长。 忽然的,不知道怎么回事,最后面的一个黑衣人发出一声尖利的嘶吼。 众人回头,却只来得及看见他陷进黄沙中,只有一寸的头顶。 转眼,消失不见。 众人满眼惊骇。 “流沙?我们怎么会走近流沙地带?” 一人惊恐的喊道。 其他人亦是面色苍白。 在沙漠里,饶是武功绝寰,天下无双的高手,也逃不过流沙的侵袭。 越是想要挣扎,陷得越是深入。 恐惧、害怕、焦躁……种种负面情绪萦绕心头。 哪怕是再冷静的人,也无法做到身处流沙中而无动于衷。 领头的黑衣人瞧向染上了夕阳色彩的橙色黄沙,心中半是骇然,半是恐慌。 竟然有人抢在他们前头动了手脚! “接着走,天黑前,一定要走出漠南。” 垂眼低眉,黑衣人发号施令。 “可是,我们闯入了流沙带,万一一个不小心——” 一颗头颅忽然离开了身子,滚落在橙色的黄沙里,张着嘴,眼睛还瞪得大大的。 黑衣人挂在腰间的长剑已经握在手中,剑锋凌厉,带着一抹血红,鲜红的血液沿着剑锋滑下,成了断了线的珠子,一颗连一颗的没入黄沙中。 黑衣人冰冷无情的眸子扫过众人。 众人只觉得身上一阵胆寒。 流沙固然可怕,然而弹指间便可杀人的黑衣人,又何尝不叫人惊惧! 往前走,运气好,并不一定会遇到流沙。 可若是停在原地,一定会被杀死。 两害相较取其轻,众人很快的有了选择。 可是,他们的运气着实不佳。才走了没多久,便是又有两个同伴埋骨于流沙之中。 渐渐地,这支押着苏老夫人的队伍,只剩下二十人。 那么多的同伴在眼前消失,恐惧就像此刻快要变黑的天色一般,占据着众人的心。 天空中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的时候,黑衣人却还是没有走出漠南。 他瞧着墨黑的天色,不得不吩咐道:“原地修整,明日天亮再赶路。” 虽然没有欢呼声,可众人瞬间轻松的脸色,却表明了他们对这个决定再欣喜不过了。 夜晚的沙漠,比起白天来的危险,并不再少。 摸了黑的赶路,承担的风险着实不小。 黑衣人若是不想全军覆灭,只能如此。 经历了同伴消失于流沙的恐慌,此刻得到修整,众人高度紧张的神经都慢慢的放松了下来。 墨色的夜色,是最好的掩护。 一队人,悄悄地隐藏在距离黑衣人等只有百来步的地方。 追风与她心灵相通。 白日里,抓住了圆木之后,追风便是带领着它的众鸟兄弟们,以直线绕开黑衣人,远远地走到他们的前头。 紧接着,苏芩命人悄悄地拔出黄沙中提醒有流沙的木桩,安插到黑衣人等走路的地方。 这一路,在被黑衣人等戏耍的同时,她也摸清了他们的线路。 靠着流沙的边缘走! 既然他们如此的喜欢流沙,她不介意送他们一程,叫他们进到流沙之中。 最重要的是,如此既可以打击敌人,又可以削减他们的人数。 敌寡我众,救出苏老夫人的胜算也要大一些。 苏芩给了清清一个出击的眼神。 清清会意,抬了抬手,给后面的几人一个信号,便是猫着身子轻手轻脚的往黑衣人等歇息的地方靠近。 先是解决了最边缘放哨的人,这才往里面深入。 一层一层的,瓦解敌人的势力。 “什么人?” 夜风中传来血的味道,黑衣人骤然察觉不对,抽出长剑,开口喝道。围在他身后的人,一个个都全副武装。 清清这边亦是神情戒备。 既然被发现了,那就只有全力以赴的上了。 两方人马厮杀起来。 火光闪动,剑影幢幢。 “糟糕!” 黑衣人忽然想起一件大事。 所有人被黑夜中突然出现的敌人打的措手不及,哪里还能周到的顾忌到苏老夫人?也实在是没有人能想到,竟然有人敢胆大包天的穿梭与夜晚的沙漠中。 丢下纠缠的清清,黑衣人再不恋战,大步的往苏老夫人所在的方向跑去。 这一去,原地果真是再无人影。 黑衣人一走,清清等人也并不恋战。 他们的计划便是要救出苏老夫人,至于这些人,他们并不是要斩尽杀绝,斗得你死我活才肯罢休。 清清等人一走,众人立刻跟上,才跑了百来步,忽然的,一个掉进了流沙中。 惊恐万状的众人再不敢追,只怕步上同伴的后尘,丧命于流沙之中。 他们瞧着墨黑的夜色,着实是想不通,为何这些人可以安然无恙的迈过流沙…… “都回来了吗?” 见到清清等人,楚楚带着人立刻过来。 清清点头,道:“大人呢?” 楚楚让开身子,立刻的,清清便是见到了幽暗光亮处身着男装的女子。 她身边躺着一人,面色瘦削而苍白,正是被人掳了去的苏老夫人。 “祖母,祖母……” 苏芩焦急的喊着。 一旁的追风嘴里叼着一颗夜明珠,担忧的望着她,又看看躺在黄沙中的苏老夫人。 “公子,让我看看老夫人吧。” 妮妮的爷爷开口道。 苏芩点头,起身让开。 妮妮的爷爷走上前,端详着苏老夫人,一脸凝重。 “我祖母怎么样?” 妮妮的爷爷看向苏芩,摇头叹了口气,“公子,开始准备后事吧!” “你说什么!”清清一个闪身,一柄剑便是横在老者的脖间。 “清清,放下剑。先生,你为何要这样说?” 妮妮的爷爷长长的叹了口气,“老夫人中了毒!” “祖母中了毒?” 妮妮的爷爷点头,带着回忆的眼眸有着难以言喻的恐慌,“这种毒我还是十年前的时候见过,后来却是销声匿迹了。没想到,在十年后的今日,我又一次见到了。” “这是什么毒?需要什么药草?药草在哪里?” 苏芩不在掩藏本来的声音,连连发问。 老者惊讶的瞧着她,虽然这几日已经有了疑惑,却还是不敢相信,这个走入漠南的公子,实际上却是一个女子。 声东击西、诱敌至深、大胆行事…… 她的聪慧与机敏,便是男儿也要自叹弗如。 “姑娘的祖母中的是一种叫做噬梦的毒,噬梦,顾名思义,便是在梦中消耗人的精气,于梦中死去。要解噬梦之毒,其中最重要的一味药草便是迷离草。” “迷离草在何处?还请先生告知,我立刻就找来。” 妮妮的爷爷摇了摇头,轻嘲,“便是我告知姑娘迷离草在何处,你也不一定会去拿。而且就算你去了,也不一定拿得到。你祖母已是必死之人,又何苦搭上一个你。” 苏芩态度坚决,“还请先生告知。” “姑娘可是听说过漠北?” 苏芩点头,“我原本便是要去那里的。” 老者惊骇的看她,旋即笑了。 这位姑娘,的确是不能用平常人的眼光来看她。 “姑娘已经知晓漠北种种,却还能如此的坚决,想来,姑娘的祖母必定对姑娘十分重要。也罢,这一路我见姑娘行事果断,出奇制胜,心头也是佩服的紧。我心头实在是不愿姑娘冒险,奈何姑娘态度竟然坚决至此。也罢,我就同姑娘走一遭吧。” “先生?” “我大约没有告诉过姑娘,三十年前,我去过漠北。迷离草在漠北何处,我也知晓。姑娘想要在十日内赶回,务必要带上我。” “可是先生……” “我收回方才的话,姑娘,并不是任何时候都果决干脆。”老者一脸笑意。 苏芩咬唇,抬头看他,“好,先生,谢谢你。等救回了祖母,我必答谢先生大恩。” 妮妮的爷爷摇了摇头,接着又将苏老夫人给看了一遍,将一些要点告诉留下来照顾苏老夫人的楚楚。 一夜无话。 翌日,天还未亮,苏芩便是带着清清和戮的首领出发了。 其余人,都留在苏老夫人身边。 在苏芩走后,这些人便是跟着楚楚,一路护送苏老夫人,在追风的带领下回了漠南城。 日头升至当空,周遭的温度比起初入沙漠时,更加的叫人难以忍受,照在皮肤上,灼烧一般的痛。 冤家路窄,昨晚袭击的黑衣人,这会儿却是撞上了。 为首的黑衣人抽出长剑,带领着身后跟随的十来人,一涌而上。 若是不能活捉了苏芩,等回到了漠北,主人一定不会绕过他们。 “戮,保护先生。” 苏芩低喝,下了骆驼,抽出腰间软件,迎上当先的黑衣人。 清清跟在他身后,解决掉其他的小喽啰,出手狠绝,一招毙命。 过了白来招,苏芩发现黑衣人的武功并不比她弱,渐渐地,苏芩落了下乘,眼见着就要沦为黑衣人的手下败将。 清清闪身跳来,抬手,“叮”的一声,两剑相撞,刺眼的火光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大人,你们先走。” “清清,你让开。”苏芩冷声开口道。 她决不允许清清为了自己丢了命。 她受不起! 黑衣人人多势众,将清清一个人丢在这里,他只有一个下场——死! 她不想让清清死。 也不想自己死! 她还要去漠北,找到迷离草,救祖母,见展沐风,和展沐风成亲! 她绝对不能死! “大人,不要!” 察觉到苏芩想要做什么,清清大吼。 往日的冷静自持骤然瓦解,清清像狂躁的狮子一般嘶吼鸣叫。 “戮,带他去一边,不要妨碍我!” 苏芩高声吼道。 不知道苏芩要做什么,戮却是听了她的命令,“咻”的一声闪了过来,将清清给抓住,带出黑衣人的势力范围。 黑衣人眯起双眼,握着长剑的手慢慢收紧,密切的注视眼前的苏芩。 只是一瞬间,她周遭的空气便是发生了变化。 燥热的风吹散她束发的发呆,墨色的长发披散开来,与她藏蓝色的长袍交缠着,在空中飞舞。 空气骤然一紧,强大而逼人的压迫感,源源不断的从苏芩身上散开。 谁也没有发现老者惊骇的眼眸中,狂喜、震惊、炽热,一一闪过。 黑衣人拔剑而起,目标对准苏芩眉间。 “咻咻咻!” 明天的箭矢,如雨花一般落下。 黑衣人等以剑抵挡,却还是免不了的被刺了一箭。 箭头泛着绿色的幽光,明显是猝了毒的。 黑衣人往后翻了一个跟头,这才避免了对准背心的箭。 回头,百步之外,已是被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的弓箭手包围。只要一声令下,就会万箭齐发,将包围圈中的人射成刺猬。 弓箭手身后,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男子。 他好像是从远古画卷中走出的战神一般,眉如刀,眼如墨,刀削斧凿的脸颊,有着劈开万重山的气势。 黑色的长袍迎风而动,他瞧着当中的女子微微一笑,“我的妻,我来了。” 我的妻,我来了! 只是一句,却叫快要暴走的苏芩瞬间恢复了神智,潸然泪下。 她死死地咬着下唇,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 西凉,京城,皇宫,金銮殿。 面对丞相和摄政王的纷纷离京,朝臣们从最初的窃喜,以及“只好一辈子都不要回来了”中,变得焦躁不安,几欲发狂。 原因无他。 京中无摄政王坐镇,流寇再次作乱,乱党趁机而起,二皇子卷土重来。为了争夺皇位,他更是不顾西凉子民,可耻的同黎川和北仓联合起来,共同发兵,攻打西凉边塞——南平! 虽说三王爷已经带兵赶去南平,然而,三王爷到底是没有作战经验,与将士们的磨合亦是需要时间。到底是没有上过战场的摄政王靠谱! 这个时候,大臣们也不管平日里是如何的痛恨摄政王,如何的被他压迫,如何的苟延残喘,此刻外敌入侵,他们这帮臣子能否安然无虞,还是一个未知数。 个个都盼望着摄政王回京。 想着以摄政王的铁血手腕,必定会将这群乱臣贼子给彻底的消灭。 紧密迷信一封接着一封的发出。 八百里加急,日日不断。 然而,却是不见摄政王回京。 非但摄政王不回京,便是苏相也不曾回朝。 两人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谁也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如此任性之举,叫朝臣们又是担忧又是愤怒。 太后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 虽然被摄政王囚禁多日,她却是一直没有停止过活动。此番摄政王离京,乱贼四起,倒是给了她一个绝好的机会。 摄政王的权势,她不必再忌惮。 展沐风能做到的事情,她也一样可以! 章109章:倒霉悲催的沙盗们! 烈阳如火,遍地黄沙。 头顶天空寥廓,带着沙漠的温度和色彩。 苏芩呆呆的瞧着不远处的男子,好半响,才止住了泪。 展沐风慢慢的走到她的身边,却是面无表情。 苏芩打晕了他,不让自己跟着的事情,展沐风到现在还有些耿耿于怀。 “我……” 展沐风扭过脸,不去看她。 正愁着该怎么离开的黑衣人,双眼瞧着四周,却是分神细细的打量起展沐风。 似乎,这个男人并咩有武功? 自以为找到了突破口,黑衣人快速而果断的将展沐风胁迫为了人质。 “放下弓箭,都退后,要不然,我杀了他!” 他一手掐着展沐风的脖子,一手挥舞着长剑。 银亮的刺眼光芒,晃得人睁不开眼睛。主上在敌手,神箭营更是诚惶诚恐,照着黑衣人所说的,将弓箭放在地上,慢慢的往后退去。 解决了最碍手的神箭营,黑衣人看向苏芩,“你,封了经脉穴道,跟我们走。” 苏芩一脸杀意。 他们竟然敢挟持展沐风! “快点,要不然……你,你做了……什么……” 伴随着黑衣人越来越无力的身子,以及骇然的双眸,没有武功的展沐风顶着众人掉在地上的大把眼珠子,微微勾了勾唇,轻扬下巴,态度嚣张而轻蔑。 “我失去的是武功,却不是脑子。当我是软柿子捏,你主子没告诉你,行走江湖,最不能小看的就是软柿子!” 突然从背后冲来的撞击,叫展沐风脚下一个踉跄。 傲视天地的气势,被苏芩的一个拥抱,瞬间化成了指尖温柔。 他抬手,用力的也将苏芩给抱住。 这一路,他想了很多,有自己的,也有关于她的。 许是自己还不够叫她信任,她才会做出那样的举动来! 等见了她,自己一定要用实力告诉她,自己到底是怎样的人物! 等见了她,自己一定不会轻饶了她当初的“狠下心”来。 可真正的见了她,心头的愤怒、恼恨,却不知道跑去了哪个犄角旮旯,眼里、心里只能看到她,耳朵里也只能听到她。 她一个笑容,便是叫这阵子的所有担忧、疲惫和不安,通通消解。 唯一剩下的,只有她。 心头早已原谅了苏芩,可展沐风嘴上却是不饶人。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小看我!这下你该知道,我说的即便没有武功,他人想要伤我也得掂量掂量,并不是狂傲之言了吧!” 展沐风凑在苏芩耳边,咬牙切齿的道。 苏芩拼命地点头,只将脑袋点的快要脱臼了才停下。 “展沐风,我很想你,好想好想。” 展沐风放开她。 苏芩早已泪流满面。 他怔了怔,瞧着她雾蒙蒙的安静,抬手轻柔的替她擦拭眼泪。 “往后你还会弄我走吗?” “我……” 不等苏芩回答,展沐风却是狠狠地点了点头,紧握住她的手,确定以及肯定的道:“即便你有这个心思,我也不会让你得逞。苏芩,你是我的妻。”所以无论你去哪里,我都要跟随。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豺狼虎豹,我亦不会退却! 他没有说出口的话,苏芩懂了。 因为懂了,更是感动和后悔。 自以为替他的好,终究还是给他造成了伤害。 不过,她不悔。 再有一次,她依旧还会如此。 因为,她舍不得。 舍不得他去冒险,舍不得才失去了武功元气大伤的他,跟着自己掏空了身子…… 可是现在,她不会了。 不会再一意孤行的让他走。 这不仅是对自己的不信任,也是对他的不信任。 不信任自己能保护他,不信任即便没了武功,他亦能保护自己,也保护她! “展沐风,我不会了,往后再也不会了。”我去哪里,都会带着你。相对的,不管你去哪里,我也会不离不弃的跟随! 展沐风展颜一笑,将她拥住。 一行人再次启程,这一路上,清清明显的感觉到,苏芩的心情变得轻松而愉快。好似她要去的,根本就不是阎王殿一般的漠北,而是美好朦胧的月桂玉琼处。 这所有的变化,都是因为展沐风。 清清低垂下眉眼,唇边染上一抹释然的笑意。 他们是最登对的一对。 …… 越是靠近漠中,沙漠的天气变化就越是诡异。 上一秒还是艳阳高照,下一秒却是暴雨绵绵。上一刻还是烈风瑟瑟,下一刻却是大雪纷飞。上一刻还是风平浪静,下一刻却是电闪雷鸣。 然而,这都不是最叫人恐慌的。 最叫人恐慌的,是沙暴,无穷无尽的沙暴。 很不幸运的,连着两日变幻莫测的天气之后,苏芩等人便是遇到了沙暴。 天地骤然变色,好似被巨人的大手一下子遮住,漫天的风沙中,看不见任何的光亮,也听不见除了鹤唳风声之外的任何声响。 苏芩与展沐风躺在地上,紧紧相拥,无惧于飓风般的沙暴。 展沐风躺在上方,瘦削的背却抵抗住了强烈的风沙,结实的臂弯护好怀中苏芩。 他凝望着,瞧着女子心动的眉眼。 天地间,骤然消声。 只有眼前的她,一眼就是此生永恒。 苏芩也凝视着他。 男子英气的眼角眉梢,每一笔每一画,总也瞧不够。 苏芩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吻上他。 “别,脏……” 展沐风有些惊慌。 风沙太大,他的脸也不能幸免,此刻苏芩却是吻了上来。 如此甜美而幸福的触感,冲撞着展沐风身体的每一根神经。 越是与她亲密,他越是不能自持。 展沐风抬了抬身子,满脸羞红,不想让她发现自己的秘密。 苏芩有些不太明白,视线正要下移,却是骤然被他蒙上眼睛,耳边是他恶狠狠地声音,“苏芩,不许看!” …… 沙暴终于停止,所有的一切,都被黄沙掩埋。 忽然的,漠中某处的沙子动了动,几乎是眨眼的时间,一个人从沙里跳了出来。 先是帮着身边的人理了理边角沾着的沙子,这才开始整理自己身上的。 “我来吧。” 瞧了会儿他整理沙子的模样,苏芩仍不住摇了摇头,暗自在心头琢磨着,给自己整理的时候那么认真,怎么到了他自己,倒是凌乱的看不出章法了?这边整理了,那边又染上了。 “好。” 展沐风眼睛闪亮,一张满是沙土的脸,是放眼望去一片黄沙的沙漠中最亮眼的色彩。 苏芩认真的拍打起粘在展沐风身上的沙子。奇怪的现象出现了,她将这边的拍干净了,那边却是又染上了;她又去拍另一边,可是才拍好的这边,却是又染上了沙子。 如此傲娇的沙子,简直跟展沐风一个性子。 也难怪他会拍不好! 不是人的问题,谁叫沙子太傲娇了! 苏芩干脆了道:“你把衣服脱了?” 展沐风一阵羞涩,有些战栗紧张的说,“现在?” “对,”苏芩点头,补充道,“快点。” 展沐风瞟了瞟四周,见到还有清清这个碍眼的电灯泡在,一个不爽的眼神斜睨过去。 清清面色不改,站立原地,一动不动的盯着展沐风。只要他有半点对大人的不轨之举,清清就会冲过去。 脱个衣服还要这么半天? 苏芩抬起头,瞧见他脸上干某事时的兴奋之色,一个巴掌糊过去。 “想什么呢?就让你脱个衣服而已?” 展沐风委屈的捂着后脑勺,“我没想什么啊。” 苏芩一脸“我都看到你的样子了,你还狡辩?”的表情,接着道,“没想什么,你倒是脱啊?” 展沐风指了指清清,半是气愤便是恼怒,“我发过誓,只能在一个人面前脱衣服。” 这话听起来怎么就那么不是滋味呢? 苏芩无语的瞧了眼展沐风,转了个身子,挡住清清的身子,“这下可以了吧。” 展沐风二话不说的就将衣服给脱了。 然后是褂子。 接着是内衬。 最后只有一条亵衣了。 瞠目结舌的瞧着脱衣脱得兴致勃勃的展沐风,苏芩打断他,“你脱那么多做什么?”好家伙,以前那么纯情的少年,才几天不见那,都学会对她耍流氓了! 兴奋扒拉着亵衣系带的展沐风好似被人定住,瞧着满头黑线的苏芩,一脸委屈状,“你也没说脱几件啊?” 苏芩无语,直接将褂子和内衬给他,抱了外袍走到一边,双手羊癫疯一样的抖起来。 展沐风痴迷的瞧着她此刻的动作,怎么看怎么欢喜。 果真是自己的妻子,就连抖衣服都抖的这么美! “嘚嘚嘚!” 远远地,传来一阵马蹄声。 往南处,滚滚风沙叫人想忽视都没法忽视。 他们来的很快,四周也没有什么可躲藏的地方,苏芩等人便是站在原地,悄悄地打量着被包裹着浓沙中的一行人。 飞舞的沙尘散去,渐渐地露出满脸横肉,凶恶自己的脸,他们手上擎着刀,漫天的匪气扑面而来。 苏芩面色一凝。 是沙盗。 马匹近前,绕着苏芩等人跑起来,几十圈后才停止。 马声嘶鸣不止,扬起的前蹄,又卷起一阵风沙。 这一伙人有二十五个,最前面的一个,满脸刀疤,看起来很是恐怖。他用看蝼蚁一般的目光瞧着苏芩等人,开口道:“把所有的东西都交出来。” 粗噶的声音,阴沉而凶狠。 “各位大爷,我们的行礼都被沙暴给刮跑了,哪里还有什么东西?” 苏芩做出害怕的样子,哆哆嗦嗦的道。 “少废话!快把所有的东西都交出来!” 刀疤男厉喝。 他们是沙漠里残忍至极、杀人不见血的沙盗,莫说是可怜之人,便是连刚出生的孩子,他们都不会有任何的怜悯之心! “我们真的没有……” “少跟他们废话,上!” 说着,一群人便是狂抽马鞭的往这边跑来。 谁想,才跑了几步,马匹却是疯狂的颠跑起来。马背的沙盗们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有些不知所措,又怕又怒的紧紧抱着马脖子。 然而,发狂的马儿怎么会是好惹的? 它们没有目的的狂奔,飞一般的速度,狠狠地将马背上的沙盗给摔下。 “咚咚咚”的落马声,此起彼伏,接连不断。 大部分的人断了胳膊断了腿,有的倒霉的在落马时撞到脑袋,直接便是晕了过去。更有悲惨的,在落马时没来得及避过马儿扬起的蹄子……只有很少数的人,没有撞上脑袋,也没有断胳膊断腿,更没有遭遇马蹄重击,只受了一点重伤。 苏芩看向身边的展沐风,眼眸中尽是骄傲和赞赏。 不过,她如此的眼神到了展沐风这里,就变成了含情脉脉。 展沐风那叫一个神清气爽啊,打了一个响指,立刻的,闪出一道魅影。 魅影并不袭击众人,却是挪动地上的石子。 众人这才发现,满是黄沙的沙漠中,竟然多出了诡异的石子。 石子有婴儿捏起来的拳头大小,摆放的很是随意。 然而,踏过石子周围的人,却是都发起狂来,要么一个劲儿的掐自己同伴,要么一个劲儿掐自己脖子,要么拿了脑袋捶打地面…… 种种行为,众人即便看不出这随意摆放的石子有什么讲究,也知道其中藏着巨大杀机。 “撤!” 惊恐的瞧着苏芩等人,刀疤男厉喝道,同时往身旁一只发狂的马儿身上狠狠地刺了一刀。 “嘶——” 痛楚叫马儿扬蹄嘶鸣,方才的狂乱尽消,只剩下腹间的痛苦。刀疤男抓住机会,扯了缰绳翻身上马,带着紧剩的几个兄弟,拼命地往前跑。 “大人,不追吗?” 清清按下心头杀意,问道。 苏芩勾了勾唇,“不追!” 清清点头,沙盗远没有寻找迷离草重要。 “大人,你们先走,清清去找吃的。” 刚才苏芩对沙盗说的,并不是假话。因为沙暴,他们的行礼都不见了。如今往前还有九日的路,没有食物没有水,如何能平安的度过就九日? 清清主动请缨道。 谁想苏芩却是摆了摆手,“不用,咱们一道走。” 清清一愣,却还是依了苏芩的意思。 因为骆驼都不见了,而之前的马儿也因为发狂跑得无影无踪,苏芩等人只能靠脚力在沙漠中行走。 忽然的,“嘚嘚嘚”的马蹄声再次传来。 苏芩等人停下脚步,转身,瞧着远处卷起的漫天黄沙。 这次的人,来得比之前要多得多。 几百号人的样子,大约是出动了整个沙盗! 清清手中长剑出鞘,冰冷的眸子紧密的注视着骑马而来的沙盗。 戮隐在沙子里,伺机而动。 苏芩和展沐风双手交缠,唇边带着一抹笑意。 食物、马匹,都来了! “大哥,就是他们。他们会邪术,我带出去的弟兄,就是被他们给灭了!” 刀疤男指着苏芩等人,义愤填膺的对一个身量矮小,相貌奇丑无比的男子道。 男子拧眉,跳下马,抽刀,往马肚子上一扎,马儿抽痛,发足朝着苏芩等人所在的方向狂奔。马儿一路经过苏芩等人身旁,越过他们,朝着远处跑去。 又矮又丑的男子阴险一笑,“弟兄们,抄家伙,上!” “吼!” 沙盗们齐声呐喊,双腿用力的夹了夹马肚子,手上扬着锐利的大刀,气势汹汹的朝着苏芩等人跑去。 “啪!” 忽然的,一个沙盗倒在了地上,他眼神呆滞。 “咚!” 又一个沙盗往地上倒去,他拼命地挠抓耳朵。 “啪!咚!啪!咚!”不绝于耳。 近半数的人,都倒在了地上,且似陷入了魔障之中。 微风吹来,吹开一层细细的沙子,露出打磨光滑的小石子,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展沐风扬了扬唇,无声的道:蠢货! “清清、戮,把人绑起来。” 苏芩下令。 “是。” “是。” 两道声音,一道瞧着见人,一道却是从空气中传来。众人惊恐的瞪大眼睛,瞧着凭空出现的一个男人。 他全身被黑色的衣服包裹着,黑衣上沾着黄色的沙子。 戮是从埋在地下的沙子里跳出来的。 因为他的速度太快,沙盗们来不及捕捉,他就好似忽然之间凭空出现的一般。 “老大!” 沙盗们对戮的惊恐,终于还是在自家老大被捆起来后消失了。 一个个瞪着铜陵大眼,好似要将清清给吃了一般。 然而,老大等人的前车之鉴,却是叫众人踟蹰不前。 不是不想去救老大! 而是如何去救! 明知道前面是陷进,跳进去就是全军覆没,这不是表忠心,而是愚蠢,蠢不可及! “大人。” 将人都给绑好,清清走到苏芩面前。 包括沙盗头子等在内的俘虏就在离沙盗们不远处的地方,然而,却是没有任何人敢靠前。 苏芩大步的往前,扬着下巴,态度要多嚣张有多嚣张,要多霸道有多霸道。 “要救你们的老大,拿食物和水来换。” “食物我们可以给你们,水不行。” 一个沙盗开口道。 谁都知道,在沙漠中,水是比金子还要贵重的东西。 有谁会把自己的金子交出来了呢! 苏芩给了清清一个眼神。 清清会意,捞起沙盗头子,一拳揍了下去。 “现在还只是用揍的,再讨价还价,可不是这么简单!我再说一遍,拿你们的食物和水来换!” 章110:奏是要这么凶残! 早在第一波马蹄声传来的时候,展沐风便是感受到了。 虽然失了武功,可是他的某些特质却是没有失去。 比如说,明锐的判断力! 比如说,犀利的洞察力! 再比如说,感知危险的能力! 这是他的天赋。 武功只是点缀,而不是全部。 失去了武功,他还是他!并不会因此而有所改变。 不过,失去了武功,到底还是给他的行动造成了一定的影响。毕竟,他的行动只是如常人一般。 但是,没关系。 他的行动力不如以往。 他的手下却个个都是百中无一的好手。 影的首领,更是其中翘楚。 早在来时,展沐风便是将两个简单易操作的阵法交给了影。 于是,马蹄扬起的滚滚沙尘,是沙盗们傲慢的叫嚣,也是沙盗们掉进坑里的最好帮手。 趁着漫天沙土,影身形闪动,状若鬼魅,只是眨眼的时间,便是在展沐风等人不远处布置好了一个阵法,旋身闪到一边,只等叫嚣着要将擅闯入沙漠的旅人杀个片甲不留的沙盗们坠入陷进。 于是,意气风发的沙盗们悲催了。 前一刻,他们蔑视苏芩等人如蝼蚁。 下一秒,他们却是呜呼哀嚎,一个比一个悲惨。 然而,这却不是最坑爹的! 死里逃生的沙盗回去叫了帮手,而且还是他们的老大,带着一众能干的沙盗干部们,势必要将这帮人给挫骨扬灰! 但是,他们错估了展沐风的阴险狡诈! 也高看了自己的智商。 气势汹汹而来的沙盗们,包括沙盗老大和干部们在内,都跳进了敌人的圈套中,无一逃生。 更过分的是,这帮人还要抢他们的水源! “现在还只是用揍的,再讨价还价,可不是这么简单!我再说一遍,拿你们的食物和水来换!”在沙漠中,向来只有他们沙盗称王称霸。瞧着几人的穿着打扮,以为是待宰的肥羊,谁想却是比他们还要残忍还要无情还要无理取闹的恶霸! 瞧着沙盗们扭曲的脸,苏芩不介意的又加了一句,“你们还不行动?莫非,不在乎你们老大的死活了!” “你别对我们老大动手,食物,我们可以给你们,水,我们也可以给你们!” 为首的沙盗高声道。 苏芩听到有沙盗喊他三当家。 沙盗三瞪了那人一眼,恶狠狠地道,“是水重要,还是老大重要?” “当然是老大!” 众沙盗们想也不想的道。 沙盗三看向苏芩,“你放了我们老大。” 苏芩眯眼,“拿了食物和水过来再说!” 沙盗三看了眼态度坚决的苏芩,指了指几个沙盗,吩咐,“你们在这里看着点,其他的都跟我来。”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来时百来个气势赳赳。这会儿回去的,包括沙盗三在内,却是只有不到一半的人数。 展沐风和苏芩同时各自看了影和戮一眼。 忽然的,大风过境,掀起漫天的黄沙,遮天蔽日,眼前一片漆黑。 等风过后,周遭恢复平静。 苏芩在沙盗们瞪得大大的眼睛里,淡定而立。 没有人发现,忽然少了两个人。 …… 沙盗集中营。 “三当家的回来了。” 一声怒吼,旋即,集中营里跑出数十个男男女女。 皆是面带煞气的模样! “怎么不见老大?” “是啊,除了老大,连干部们都不见了……” “老大他们不会遭遇了不测吧?” “……” 议论声传进沙盗三的耳朵里,他抬起头,视线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 众人心头莫名的一阵紧张。 沙盗三带回的人灰头土脸,眉宇间竟是沮丧和不甘,哪里有半分胜利的样子? “老大,被人抓住了!” 沙盗三丢出一句话。 却是在沙盗集中营炸开了锅。 “老大竟然会被人抓了?” “老大怎么厉害的人物,怎么会被抓了?” “一定是出了奸细!” 不知道从哪个角落里传来的声音道。 一石激起千层浪。 众人震惊、怀疑、愤怒的视线落在沙盗三身上。 是了,如果不是有叛徒,老大怎么会被人给抓了? 要知道这么多年,老大带着他们向来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就没有一次失败过。 可是今日,沙盗三却说,老大被人抓住了? 既然老大被人抓住了,那人定然很厉害! 沙盗三的本事还不如老大,既然老大都被抓了,没理由沙盗三还能回来! 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沙盗三是叛徒!他背叛了老大!背叛了兄弟盟约! 杀人如麻的沙盗,他们的情感向来就比正常人要偏激、敏感、极端。 要不然,也不会见人就杀,脸才出生的孩子都不放过! 然而,他们从来都没有怀疑过,有一天自家兄弟会拔刀相向! 毫无疑问的,沙盗们愤怒了! “你个叛徒!” “亏得老大待你不薄!” “我要替老大清理门户!” “……” 沙盗三傻眼的瞧着愤怒的沙盗们。 这是怎么回事? 他只是说了一句再真实不过的话,怎么就变成了大家口里的叛徒? 沙盗三做梦也不会想到,有人偷偷地混进了沙盗中,将引魂香偷偷地点燃。 引魂香,一种能够将人心底的恶念彻底放大的香。 沙盗们都是杀人如麻的性子。 心底的恶比正常人还要强烈! 混进了沙盗中的人,便是充分的利用了这一点。 “你们让开!” 沙盗三怒吼道。 身后跟随的弟兄们也有些恐慌。 先是苏芩等人诡异的阵法捆住了大半的兄弟,接着是自家兄弟突然认为他们是叛徒! “三当家,现在可怎么办?” 一个沙盗不安的道。 沙盗三眼眸一沉,“我们没有时间和他们耗,将他们给拦住,取了食物和水跟我去救老大。” 跟随着沙盗三的沙盗们立刻分成了一拨,一拨镇压发狂的沙盗们,一拨则去了地窖,取出里面的食物和水。 一见到水,被镇压的沙盗们更是疯狂了。 “他们不仅背叛了老大,还要将咱们的食物和水拿走!” “决不能饶了他!” 沙漠中的生存法则是,水重于一切。 没了水等于没了命。 命都没了,还谈什么生活! 被镇压的沙盗们一个个红了眼,引魂香的效果发挥了最大的效用。 他们挣脱了拦住他们的沙盗,抄起家伙,与沙盗三对打起来。 砍人的砍人,抢东西的抢东西,现场黄沙滚滚,鲜血横流,一片狼藉。 看出不对劲,想要劝住的人,才走到拼杀圈子里,嘴巴都没来得及张开,便是要对付头顶劈过来的刀子。 不用影和戮动手,现场已是两败俱伤,一地狼藉。 “你们?” 瞧着忽然现身的影和戮,沙盗三瞪大了眼睛,气喘吁吁的道。 好汉难敌四手,饶是他本事大,却还是受了伤。 好巧不巧的,这伤在心脏处,巨疼无比。若是移动,伤口便会裂开。什么后果,饶是不懂药理的沙盗三也知晓。 面瘫的影难得的勾了勾唇。 看也不看放在地上的食物和水,走到地窖里,重新取了食物和水。 沙盗三惊骇的瞪大眼睛。 他们怎么会知道……自己取出来的水里,悄悄地放了毒药,只要那些人喝上一口,顷刻间就会毙命! “卑鄙无耻!” 沙盗三咬牙切齿的道,瞧着影和戮的模样,恨不能将他们给生吞活剥、抽筋扒皮! “笑话,杀人无数的沙盗竟然也知道什么叫卑鄙无耻!”戮冷笑,取了绳子,将众人给绑了起来,捡了地上的水,一口口的给他们灌下去。 “咚咚咚!” 沙盗们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死亡之气蔓延开来,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秃鹫,站在房顶上,阴森而恐怖的叫唤着。 末了,戮抱起另外的一坛水,与影一道往回走。 “事情都办妥了?” 苏芩深沉问道。 戮和影同时点头。 苏芩脸上浮现出一丝满意的笑容。 很好。 她不是圣母,这群沙盗撞上她,算是他们倒霉! 此去漠北,一路艰辛。分分秒秒,都极是珍贵。她不会给沙盗们反扑的机会! 消灭敌人,才能安心出发! 戮瞧了瞧迷幻的沙盗老大等人。 他们面色干枯,干裂,很显然是被晒狠了。 忘了说一点,说了小裤衩之外,他们都是光着的! 在温度堪比火炉的沙漠里,光着身子就相当于作死! 戮耸了耸肩,将手里抱着的水丢在地上。 左右这些人也离死不远了,用不着自己多此一举。 谁想,水坛才放在地上,沙盗老大等人便似感觉到了什么,疯了一般的抢过来,咕隆咕隆的往下灌。 这下好了。 虽说之前因为过了衣服暴晒在阳光下,失了水裂了皮,可好歹还有气儿在啊。这会儿喝了掺了毒药的水,嘴边白沫一冒,眼睛一翻,直接倒在地上挺尸了! 要是正常状态下,此举必定会引起恐慌。 可是,这些因为展沐风的阵法而陷入魔障中的沙盗们,可能放下毒水吗? 当然不可能! 他们非但不将毒水放下,反倒更是你死我活的拼抢起来! “砰砰砰砰啪!” 所有人嘴边挂着白沫倒下了。 毒水坛子也破了。 世界终于清静了。 苏芩捧着一个破碗,咕噜咕噜的喝了两口水。 展沐风眼巴巴的瞧着她,杀人不眨眼、霸气侧漏的苏芩,简直太迷人了! “给你!” 他眼巴巴的瞧着自己的模样,苏芩自然的理解为他也是渴了,才会眼巴巴的盯着自己喝水的碗瞧。 展沐风接过来,就着苏芩喝水的地方,将唇贴了上去,伸出舌头舔了舔水。 苏芩老脸一红,转过身子大步的往前走。 戮和影眼观鼻、鼻观心,重新藏了起来。 漫漫黄沙,前往漠北的进程并不慢。 消灭了沙盗,除了偶尔傲娇的天气之外,一切都还不错。 赶路之余,苏芩难得的起了玩闹之心。 一放大眼睛bilingbiling的瞧着戮和影。 她十分好奇,两人到底是藏在了神马地方! 她兴趣浓厚,展沐风确实不高兴了,高高崛起的嘴巴,都能够挂酱油瓶子了! 可他实在是拉不下脸同苏芩说。 毕竟,两人都谈及了婚嫁,且苏芩说,等回了京城,两个人就成亲。 展沐风可不想给她一个自己爱吃醋的印象! 面无表情的清清,这两天都拧巴着眉头。 他打小最讨厌的就是醋。 酸酸的味道,又浓又冲,实在是不知道哪个奇葩的人发明了这样的东西! 自己闻不到还好,清清倒也不计较! 可是这两天,总有一股子浓浓的醋味往鼻子里钻。 想忽视都没法忽视! 大沙漠的,哪里来个卖醋的? 等靠近了展沐风,清清终于知晓讨厌的醋味来自何处? 原来是他! 于是乎,原本对展沐风十分的讨厌,立刻上升到一百分。 清清表示,这辈子他最讨厌两件事物,一样是酸酸的醋,一样是有事没事吃放醋味的展沐风! 忍了三天,清清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他没去找苏芩,也没去找任何人,撕了两片碎布,自己把自己的鼻子给堵上。 苏芩见此,还担忧了好一阵子,各种对清清嘘寒问暖。 展沐风瞧着,醋味就跟长江的水似的,噗噗噗的往外涌。 虽然白天里都在吃醋,可是每天晚上,却是展沐风最幸福快乐的时光。 因为每到这个时候,苏芩就不会理会神马影,神马戮,神马清清,乖乖的倚在自己胸口,挨着他睡得很熟很熟。 展沐风环在她腰上的手紧了紧,抬起眼,朝着清清,还有不知道在哪里的影和戮,给了一个得意而挑衅的眼神。 看见了没,只有我能抱她! 清清不屑的冷哼,对某人的耀武扬威视若无睹。 展沐风享受着每日的甜蜜时光,渐渐地陷入了睡梦中。 然而,到了后半夜,苏芩因为不舒服换了个姿势,靠着某个人形枕头寻找最佳睡眠位置的时候,某人心猿意马、面色潮红,某处也可耻的起了反应! 而且随着苏芩来回的蹭蹭,变化越来越大。 展沐风一张脸红成了猴儿屁股。 他也不敢乱动作,就怕被人给逮了个正着! 于是,第二天苏芩起来的时候,对上的便是展沐风的熊猫眼。 “你怎么了?” 苏芩手贴上他的额头,担忧的问道。 展沐风摇头,“没什么”,声音却是沙哑的紧。 苏芩一听,更是担忧的厉害。 身上忽然碰到某处,她身子一僵,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瞧着展沐风。 这里是神马地方,神马地点,神马时候,他竟然还有别的心思…… 苏芩当下便是恼了,一脸“你个禽兽你怎么能这样你太猥琐了”的模样狠狠地瞪了展沐风一眼,迅速起身,离他远远的。 也是从这天起,展沐风幸福甜蜜的“独处”时光也消失了。 他委屈的瞧着苏芩,这能怪他吗?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心爱的女子就睡在自己身边,而且昨晚还对自己“如此的热情”,他若是没有任何的反应,那才是见鬼了! 当然了,展沐风是不敢说这一切都是苏芩的错。 迅速的起了来,远离众人,过了好一会儿才敢走到苏芩身边,一副小媳妇犯了错的样子乖乖跟在她身后走,一言不发。 清清扯了扯嘴巴,无声的轻笑起来。 叫你作! 叫你秀! 该! 等见到了沙漠绿洲的时候,日子已经过去了五日。 妮妮的爷爷指了指沙漠绿洲中,隐约可以见到房顶的某个圆形建筑物道,“迷离草就在那里。” 苏芩有些疑惑,“在房子里?” 妮妮爷爷点了点头。 “这就是漠北?”苏芩又问。 妮妮爷爷再次点了点头。 “和传说中的很不一样。” 展沐风开口道。 妮妮爷爷轻笑起来。 “越是珍贵的东西,越是怕人来抢夺。对于沙漠而言,绿洲实在是太宝贵了。一年四季的绿色,充足的水源,并不晒人的阳光……然而,他却只有一小片地方,只能容数十人居住。” 苏芩有些懂了。 稀缺的资源,如果不想被外来人侵占和觊觎,就只能编造出恐怖的谣言和传说,叫人心生畏惧,再不敢前来。 不过…… 苏芩瞧着近在咫尺的绿洲,微微出了神。 “咱们快些进去吧。” 展沐风催促道。 苏芩摇头,指了指某处,“我们往这边走。” 展沐风眉头轻蹙。 清清亦是一脸的不解。 苏芩也不回答,没多久,影和戮回来了。 两人满脸的惊骇和沮丧,“都是沙子,全部都是沙子,我们看到的是骗人的……” 果然如此。 他们看到的绿洲,是海市蜃楼! “没想到先生也会开玩笑!” 苏芩看向妮妮的爷爷。 妮妮的爷爷笑了笑,眼睛里带着狡诈,“你问,这是漠北?我说,是。眼前看到的,的确就是漠北的样子。不过,却不是在这里。” 好一个偷换概念! 苏芩笑了。 展沐风也跟着轻笑起来,“先生也是个风趣之人呢……” 剩下清清、影和戮三人一头雾水。 接下来的路,还是靠着妮妮爷爷带路。 如此又走了两天,眼前终于出现了一条蜿蜒的河流,河水很清,声音潺潺如夏蝉鸣叫。河流之后,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草地里长着高大的树木,掩映在树木中的,是一排排圆形的房屋。 ------题外话------ 和同事吃饭~~更的晚了点~~见谅了宝贝们~~么么哒 章111:漠北城。 妮妮爷爷指了指最高的那个屋子,比了口型道:“迷离草在那个屋子里。” 苏芩轻轻地点了点头。 此时,众人都猫在树上,藏身于宽大的树叶中,一动不动。 在他们穿过了河流之后,城内便是响起了一阵刺耳的铃铛声。 事出反常必有妖。 苏芩等人想也不想的爬上树梢,过了没一会儿,果然见到扛着箭弩身材壮硕的男人们走了出来。 他们皆是白色的劲装打扮,干净而利落。手中握着一把弓弩,虎口和指腹有着一层厚厚的茧子,应当是常年操练所致。 即便有着魔域的骇人传说,漠北绿洲的人们依旧没有放松神智。 “分头去找,一定要将入侵者给找到。” 某个男子发号施令,脸色很是不好看。 这还是十年来,漠北第一次有外人闯进来。 以往来漠北的人,不是因为追逐虚无的绿洲而殚精竭力的死去,便是死于他们的精良的武器之下。 从来没有活人能够活着到达漠北城! 漠北城的警报,也从未发出过。 可是今日,就在他们向往常的每一天早早的起来,准备练习弓弩的时候,铃铛却是响了。 刺耳的声音在漠北城内被无限放大,霎时间,人心惶惶。 护卫队分成了两拨,一拨安抚民心,一拨查探入侵者。 一旦查到,不管他们是因为什么原因,都只有死路一条。 漠北城不会放过任何竟然漠北城中的外人! 男人眼中闪烁的凶狠杀意,叫苏芩眯了眯眼睛。 看来,和平谈判是不可能了。 他们根本就不准备谈判! 自己若是带着人下去,就等着被他们射成刺猬! 没法沟通的敌人,苏芩自然不会白白的跳出去给人当刺猬射。 苏芩看向一边的清清。 清清了然的点了点头,锁定目标,足尖轻点,无声无息的离开树梢,打晕一个落单的青年,三下便是剥下他的衣服穿在自己身上。 如此敲晕了三个,剥了衣服,一件给苏芩,一件给展沐风,还有一件给妮妮的爷爷。 至于影和戮则是不需要的,他们本身便是善于隐藏,如今在丛林、屋舍之中,更是给了隐藏身形便利的条件。退一步说,即便苏芩等人不幸被发现了,有这两个出其不意的杀手锏在,对敌人的震撼还是很厉害的。 幸好这里的男子都用面纱掩面,倒也是给了他们不少的方便。 毕竟是沙漠,尽管这里是绿洲,阳光并不是沙漠中一般的毒辣,却还是叫人仍受不能! 将妮妮的爷爷就这么留在原地太危险了些,人是她带来的,怎么说也要保护好了他。 隐藏好被剥了衣服的几个青年,苏芩等人闪进搜寻的队伍里。 “你们发现什么了吗?” 前面一人忽然回头道。 苏芩摇了摇头,压低嗓音道:“没有发现什么。” “这帮入侵者真是厉害!” “为什么一定是入侵者?不可能是动物之类的吗?”苏芩一脸疑惑的道。 “……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我得赶紧把这事告诉其他人!” 说着,前面那人便是拔腿跑了。 展沐风一脸笑意的看向苏芩,赞赏的眼神无声的道:“干得好!” 苏芩比了个剪刀手。 能够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自然是再好不过! 毕竟造成铃铛响的,未必是人,不是吗? 为了使“闯入的是动物”更加的可信,苏芩还让清清弄出了动物闯入过的痕迹。 比如说,深深地,不可能是人足的脚印子。 再比如说,掉在草丛上的动物毛发。 做好这些,之前问苏芩话的青年便是回来了,他身后还站了许多的青年,皆是白色劲装、白布掩面的打扮。 “你怎么知道闯入的是动物?” 浑厚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众人让开一条道,一个魁梧健硕的男子走了出来。 苏芩认得他的眼睛。 就是刚才那个眼睛里对入侵者只有杀意的男子。 苏芩垂下眼帘,指了指地上的脚印子,“我看见了这个。” 男子往这边走了几步,见到不知道是什么动物的巨大脚印时,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心头恐慌不已。 这么大的脚印,难怪铃铛发出那样的巨响! “呀,那边还有动物留下的毛发!” 一个青年指着选在草丛上的几分毛发道。 干枯的,卷卷的,黄黄的毛发,很像是动物身上的。 男子这时候开口道:“等回了城,不许把发现巨型动物的事情告诉大家。” “……可是,能瞒得住吗?毕竟,警报声这样响……” “就说是,我们练箭时不小心的。”确定了入侵的是动物,男子倒是没那么恐慌了。比起动物来,入侵者是人才更加的棘手和恐慌。 “你,你,你……还有你,你们都留下来,务必要将巨型动物给找到,一定不能让它闯进城内,惊扰了大家!” 被男子点到名的青年迅速整装,齐声道了一个“是”,这便紧密的开展了巡查。 留在原地的还有苏芩、展沐风、清清、妮妮爷爷,和之前说话的青年,以及跟在他身边的几个同伙。 男子看了眼苏芩,“你们跟我回城。” 苏芩低头,默默地走在男子身后,心头却是万分雀跃。 终于能够进城了。 饶了树林走了大约有半个时辰,苏芩等人才进到了城市里。 瞧着不太远的距离,想不到竟然走了这么久。 这是一个被河流、树林和草丛包裹起来的绿洲城市,城市皆是石头垒成的圆形建筑物,圆圆的屋顶,高高的石柱,很像苏芩前世里见到的清真寺类建筑风格。 不过,绿洲的城市建筑要更加的简洁、素朴和随意一些。不像是清真寺,带着一种浓烈的叫人无法忽视的宗教色彩。 一路上,苏芩等人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坦坦荡荡。 大家都是聪明人,自然不会做些蠢萌的事情暴露自己。 大街上没什么人,苏芩等人一路平安无事的走到了城市中心。 那里,立着二十来个拿着弓弩的年轻人。 年轻人齐声道:“护卫长!” 其中有一个青年大步走上前来,张嘴便是—— “塔塔,找到人了吗?” 塔塔…… 苏芩差点儿喷出一口老血。 想不到这个凶狠的男子,竟然有个这么萌哒哒的名字,简直叫人直视不能…… “兰卡王子,请叫我伊思非恩西蒙兰塔。” 塔塔不高兴的道。 苏芩等人吃了一惊。 想不到这个站在城市中心的青年人,竟然还是个王子? “塔塔,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城内的子民都在等着答案呢,找不到人,如何叫子民们安心。” 青年人直接忽视塔塔的怒气,开口说道。 苏芩瞧见塔塔额上蹦出了一根青筋。 塔塔深吸了很大一口气,才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兰卡王子是王储,绝对不能得罪。 没错,漠北绿洲虽然人很少,却也是一个国家。有着君王、王子、护卫军和普通子民。 大概唯一不同的就是,这里是直接由拼命、王族和护卫军三个阶级组成的国家,一点都不像外面那么复杂。 当然了,它有限的人数,也决定了这个国家复杂不起来。 “兰卡王子,我们借一步说话。” 塔塔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 兰卡点头,两人往里面的一间屋子走去。 苏芩等人站在外头,悄悄地打量四周。 大约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兰卡王子和塔塔护卫长从里面走了出来。 兰卡的目光很是担忧。 “塔塔说,是你们发现的脚印?” 兰卡瞧着苏芩。 少年的声线好似春日雨夜里沙沙沙下起的小雨。 苏芩点头。 “你们跟我来。” 苏芩看向塔塔护卫长。 塔塔点了点头,“好好保护兰卡殿下。” “是。” 老实的跟在兰卡身后,苏芩心内很是不平静。因为兰卡正带着他们往最高的建筑物,也就是长着有迷离草的建筑物那边走。 两刻钟后,便是到了目的地。 两边站立的护卫齐齐弯身行礼,“见过兰卡殿下。” 兰卡点头示意,“辛苦你们了。父王忙完了吗?” 苏芩眉头微皱。 迷离草长在王宫里,倒是有些麻烦了…… 兰卡带着苏芩等人一路往前,穿过一排巨石铺就的广场,眼前便是出现一个高高的圆形拱门,开了半扇,苏芩等人能够瞧见里面的摆放。 一张长条的大桌子,桌上摆着竹简,毛笔,砚台,印章。 一个中年男人坐在大桌子后面,他跟前站了三个人。 兰卡迈过圆形拱门,大步的进到里面,开口道:“父王。” 苏芩等人站在门口,眼不动,心不跳。 “兰卡,你来了。伊思非恩西蒙兰塔抓到入侵者了吗……” 圆形的石门关上,阻断里面的说话声,苏芩等人再也听不见兰卡对他的父王说什么。 不过,他们也不关心两人说什么。 眼下身处王宫,这是个绝好的机会。 留下清清和影在原地。 苏芩、展沐风、戮跟着妮妮的爷爷往别处走。 苏芩瞧着老者佝偻的背影,心内疑点重重。 妮妮的爷爷必定与王宫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不然,他也不会知晓迷离草就长在王宫里!不会如此的熟悉去漠北的路! 不过,苏芩对这些并不好奇。 走了很远才能够看到三五个打扫的侍女,再看王宫的摆设和布置,也能够推断出这位王者是个节俭的人。并不像奢华的君王,什么都要用最好的,排场也要最大的!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那里长着的就是迷离草了。” 游神间,苏芩听到妮妮的爷爷道。 抬头,眼前便是一片绿色的植物。 大约有三十厘米高,叶子翠绿而茂盛,一株大概有十几片叶子。 这就是可以救祖母的迷离草! 苏芩心头欢喜,大步的走上前,耳边听得一声擦破空气的轻响,苏芩想也不想的往旁边一闪,猛然瞪大眼睛。 只见她双腿站立的位置,赫然是一个巨大的坑。 “苏芩!” 亲眼见到苏芩从自己眼前消失,展沐风惊得目眦欲裂! 戮像道魅影冲过去,却见原地一片平整,来回了寻找,也是寻不见苏芩下落的大坑。 “是机关和阵法!” 展沐风冷冷的道。 最初的慌张之后,他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不能够慌!若是他慌了,苏芩怎么办? 苏芩是不是也和他们一样陷进了阵法里…… “现在怎么办?” 戮走到展沐风面前,面无表情的道。 …… 好黑,怎么会这么黑? 睁开眼睛,眼前却还是一片黑暗,除了浓稠的黑色,看不见任何的色彩。苏芩掏出怀里贴身放着的夜明珠,依然如此。 心底的恐慌越来越大! 她竟然失明了! 她记得自己从大坑里掉下来的时候,撞到了脑袋。难道是压迫了视觉神经,导致了失明! 苏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断地安慰自己。 失明也分很多种,暂时性的失明和永久性的失明。 苏芩暗示自己,她是前者,她是前者…… 如此反复良久,慌张的心绪终于是平静了下来。 心平气静,耳朵里慢慢的听到轻轻地风声,还有隐约的流水声。 苏芩惊讶的发现,虽然瞧不见了,但她的听觉和嗅觉却是加强了。 顺着风声和水声的方向,苏芩慢慢的摸索着行走。 幸好地面比较平整,她一路走倒是没有被绊到。 也不知道走了有多久,水声渐渐地变大了起来,紧接着,苏芩感觉到一阵湿润的水汽。 应当是到了水边。 越往前走,湿润的水汽越来越重,隐约的,苏芩还能够嗅到阵阵花香。 苏芩迷惑起来。 她从大坑里掉下来,到底是到了一个什么样的地方? 这一路走来,不像是在狭窄的密道里穿行,反倒是如履开阔的平地。 “前面是断崖,不要走了。” 厚重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声音听起来很年轻,大约是二十五六的样子。 苏芩迷惑的转过身子,眉头轻蹙,“你是谁?”藏在袖子里的右手,却是悄悄地曲了起来。 “我是住在这里的人。” “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家。” “你家?我从王宫里掉下来,你说这是你家!你家和王宫连在一起?” “嗯,我家在王宫地下。” 苏芩瞪大眼睛。 所以她现在是在一个地下世界? “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出去?” “不能。” 苏芩眉头一皱,接近着问,“那你能否告诉我出口在哪里?” “也不能!” 苏芩转身。 别人不愿意帮忙,她也不会勉强,自己走出去便是了! “嗡!” 石子擦破空气的声音传来。 苏芩微微后仰,感觉到一阵强劲的风吹面而过。 苏芩怒了。 这人不帮他便罢,出手伤人是什么意思? 拔了头上的簪子,苏芩动了动耳朵,朝着某处甩去。 “咚”的闷响,似乎是簪子没入了石头里的声音。 苏芩有些遗憾,竟然被那人给躲过了。 由此也证明,那人的武功并不弱! “你武功不错。” 男子轻笑起来。 苏芩眉头紧锁,她让男子带他出去,男子不愿。她让男子告诉她出口,男子也不愿。她自己也要,男子就出了杀器。 苏芩懂了。 这人是要把她给困在这里! “你是谁?” “烈青阳!” “我和你有仇?” “没有。” “那为什么拦着我?” “你掉在了我家里,就是我的东西。我的东西,没有我的允许,不能走。” 苏芩眉头紧皱,脑子里思索着应对之法。 如今她眼睛受了伤,看不到路,烈青阳的武功也不弱,她若是执意离开,惹恼了烈青阳,吃亏受苦的还是自己。 “啪嗒啪嗒。”脚步声响起,离苏芩越来越近,她知道,是烈青阳往这边走来了。 一人抓住她的手。 苏芩用力甩开。 即便看不见,苏芩也能够感受到烈青阳此刻的怒气! “我讨厌别人碰我。” 苏芩沉声道。 身旁的怒气更重了。 想了想,苏芩接着道,“你可以抓我的袖子。”说着,她抬了抬手。 烈青阳退而求其次的抓住了她衣服的袖子,拽着她慢慢的走着。 苏芩悄悄地松了口气。 水声慢慢的消失了,空气中的花香味道却是越来越浓重。 也不知道走了有多久,苏芩感觉到烈青阳停了下来。 “少主!” 一个老者的声音传进耳朵里。 苏芩睁大眼睛。 这声音,是妮妮的爷爷。 本以为这一切都是偶然,原本苏芩对妮妮的爷爷还有一丝的愧疚之意,却不想,他也别有目的。 莫怪他如此的熟悉漠北! 莫怪他如此的熟悉王宫! 莫怪他知晓迷离草长在王宫何处! 或许,从进到漠南的那一刻,她就跳进了别人设计好的陷阱里。 不,应该说更早。 祖母被掳,她离开京城,展沐风失去武功,找到祖母,前往漠北,找到迷离草,她因为一时的大意掉进了这里…… 这一环扣一环,似乎,目的是她! “以你的聪慧,必定已经知晓这其中关节。没错,掳走你祖母的是我安排的人,这一切,只不过是为了套你出京,也顺便看看你的本事。你不错,比起上一代的苏家女好上不少。” 套她出京!苏家女! 苏芩抓住关键字,“什么苏家女?你们引我来此,到底是为了什么?” 章112:你懂我。 妮妮爷爷冷哼一声,“你不需要知道!” 苏芩气结,而地面上的展沐风等人也快要疯了。 机关和阵法破除后,他们却是无论如何都找不苏芩。 她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 “主上。” 影悄无声息的来到展沐风身旁,“兰卡殿下出来了。” 展沐风双手握拳,嗜血的眸子冷冷的瞧着四周。他转过身子,沿路返回,大步的走到兰卡殿下面前。 “兰卡殿下!” 他大声的开口,声音很重。 影等人都吓了一跳。 尤其是清清! 他等在原地注意四周动向,没想到展沐风回来,却是少了一个苏芩。但见他此间神色,清清心头涌上不好的预感。 定然是大人出事了! 兰卡也受到了惊吓,实在是这个护卫突然的音量太大了。 好在兰卡是一个宽容、大度的王子,并未对大声说话的护卫加以训斥惩戒,见他满眼的紧张,稳住心神了道:“什么事?” “入侵者突破了外延,进到城内,还请兰卡殿下迅速出兵。” “什么?”兰卡瞪大眼睛。 展沐风接着道,“对不起兰卡殿下,之前是因为我的私心,想着若是靠着自己的力量抓到了入侵者,必定会得到兰卡殿下的重用,便是隐瞒了这一最为重要的情报。”好像是嫌自己说话对兰卡的打击不够似得,展沐风又补充了一句,“我看到了入侵者。” “什么模样?” 兰卡神情严肃,眼底有风暴在蔓延。 尽管他对这个知情不报的护卫很是不满,生吃了他的心都有了。 然而,眼下并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将入侵者抓到,才是当务之急! 兰卡突然提起展沐风衣领。 藏在暗处的影,手里的剑骤然出鞘,只要兰卡有异动,他立刻便会冲出去,将展沐风给护好! 兰卡恶狠狠地瞪视展沐风,“快说。” “是一个老者,约莫六旬,脊背佝偻,右手手背上有一道剑痕。请兰卡殿下准备笔墨,我立刻将他的样子给画下来。” 兰卡扬手。 很快的便是有侍从送来了布帛和笔墨。 展沐风将布帛铺在地上,一手执笔,几笔勾勒,一个陌生的老者便是出现在布帛之上。 兰卡立刻吩咐了画师,照着展沐风画的临摹十份,送到各个护卫队队长手里。 “来人,将他给绑了!” 兰卡指着展沐风道。 “兰卡殿下,还请殿下给属下戴罪立功的机会,等抓到了入侵者,属下必定会接受惩罚。”展沐风快速的道。 他还要接住兰卡的力量找到妮妮爷爷,自然不能让人将他给带走! 兰卡眯了眯眼睛,沉声道:“好。若是找不到人,我一定不会轻饶了你!” “多谢殿下。” 展沐风站起身,朝着在此集合的护卫队各队长走去,目光冷然如出鞘的利剑,随时准备取人性命! 护卫队奔波了整整一个晚上。 “回禀兰卡殿下,城东没有。” “城南也没有。” “城西没有。” “城北也没有。” 兰卡黑着脸,转头斜视展沐风,“会不会是你看错了?” 展沐风摇头,“并不是。兰卡殿下,这么久都没有发现入侵者,想必他是藏了起来。我们找遍了城市,却不见他,他会不会躲到了王宫里?” 兰卡大惊失色,带着人匆匆往王宫赶去。 虽然王宫的人手也不少,然而,入侵者能够穿过沙漠来到漠北绿洲,其本事自然不小。 展沐风紧随众人其后。 很快的,护卫队将王宫各处给包围了起来。 他们是最尽忠的战士,顶着疲惫的身子,翻寻着王宫的每一个角落。 花园、大殿、屋舍、走廊、池塘、密林……每一个可能的地方,都不放过。 “兰卡殿下,王宫里没有找到入侵者。” 各护卫队的队长如此道。 兰卡瞧着展沐风的神色越来越不好看。 直觉告诉他,要么是这个人有问题,要么是入侵者太厉害! “把你的脸露出来。” 兰卡突然道。 清清吃了一惊。 惊骇的瞧着兰卡,他要展沐风掀开遮面的面纱,一旦展沐风露出真容,他就会知道他们一直在找的入侵者,其实就在眼前。 展沐风迟迟不动。 兰卡的眼睛也越来越危险。 “兰卡殿下!” 忽然的,远处传来塔塔护卫长的声音。 他行色匆匆的来到兰卡身前。 “塔塔,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兰卡不悦的道。 塔塔护卫长面色不改,“兰卡殿下,我也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塔塔与兰卡从小一起长大,虽说一个是王子,一个只是护卫长,两人的关系却不只是单单的主仆关系,他们更像是朋友或者兄弟。 兰卡知道,塔塔护卫长是从来都不开玩笑之人。 “你说。” 兰卡给了护卫队队长一个眼神,让他们密切注意展沐风,这才看向塔塔护卫长。 “我发现了入侵者。”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不等兰卡答话,展沐风迫人的气势便是压了过来。 “在哪儿?” 众人皆是吃惊的瞧着他。 若是说刚刚只是怀疑,那么现在兰卡完全可以肯定,和他说话的护卫就是入侵者。 “来人,将他们给抓住!” 兰卡指着展沐风,以及站在他身后的清清。 傻子也能看出来,这两人是一伙的。 “兰卡殿下,不可。”塔塔护卫长突然道。 兰卡瞪大了眼珠子看他,满眼都是“你为什么要帮一个入侵者”的不敢置信。 塔塔深吸一口气,凑近他耳边低语,“兰卡殿下,他是西凉的摄政王,真正的掌权者。” …… 漠北绿洲作为一个隐秘的城市,虽然有魔域的骇人传说在,却依旧有不小心的沙漠旅者会发现这里。如果有一天,进到漠北绿洲城的是一个厉害的人物,那么这一方沙漠净土,必定是保不住了。 遍地都是黄沙的沙漠而言,绿洲太宝贵了。 如此宝贵的东西,谁不想拥有? 万事万物,此消彼长,彼此循环。 塔塔护卫长知道,只靠传说的震慑是不够的。 因为人心有时候很脆弱,有时候却又坚硬无比,当*放大到极致,便是不顾一切。 漠北绿洲城,虽然不为外人所知,然而却不是真正的与世隔绝。 每年,绿洲城的王都会派遣最优秀的部下悄悄地离开,打探周围世界的消息。 他深知,固步自封,必定会被时代所抛弃。 所有的国家里,最大的便是西凉。 如今西凉的掌权者便在这里,王如何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 …… 探听不到苏家女,以及妮妮的爷爷引她来此的目的,苏芩也并不气恼,开口道:“我祖母呢?” “我们的目的是你。” 妮妮爷爷沉声道。 苏芩眉头紧皱,接着发问,“我祖母何在?” 妮妮爷爷别有深意的道,“这就要看姑娘你的意思了……”如果你乖乖的留在这里,你的祖母自然无事。倘若你敢跑,我能抓苏老夫人一次,便能够抓她两次。 妮妮爷爷没有说出口的话,苏芩自然也明白。 她狠狠地松了一口气。 为今之计不是逃跑,而是安置好祖母,展沐风,希望你能懂我…… …… “你随我来。” 兰卡走到展沐风身前,态度比起之前来并不好上多少。 清清跟随着展沐风,与兰卡进到了王宫里。 “父王。” 兰卡恭敬的对一个中年男子道。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旋即将目光落在展沐风身上,微微一笑,道:“西凉权势滔天的摄政王来我绿洲城,实在是绿洲城莫大的荣幸。” 展沐风掀了脸上的白布,露出一张阴鹜的脸色。 “我要找一个逃到绿洲城的老者,还请陛下协助。” 展沐风开门见山的道。 绿洲城的王一愣,旋即便是又笑了起来,“摄政王的请求,我们自然不会不帮。只是,漠北城兵力不足,又有外人虎视眈眈……”说这话的时候,绿洲城的王眼睛里流露的是与他脸色不相符的狡黠。 他是仁慈的君王,并不是一个糊涂无脑的君王。 如今有与展沐风等价交换的机会,他自然不会放过。 “陛下,你大约不曾打听过一件事情。” “什么?” 清清忽然掐住绿洲城君王的脖子。 兰卡大惊失色,“父王。” 与此同时,所有的护卫队都涌了进来。 展沐风冷笑。 清清掐着绿洲城君王脖子的手劲越来越大。 兰卡瞧着自己父王的脸色越来越青,整张脸因为愤怒而扭曲,咬牙切齿的对护卫队道,“你们都退下!” 展沐风慢慢的逼近绿洲城君王,一字一字的道:“我这人,最讨厌被人威胁。” 绿洲城君王满头黑线。 这不应该是等价交换吗?不应该吗?不应该吗? “等价交换?”展沐风似乎看出了他在想什么,睥睨的气势从上而下,“你以为,你小小的绿洲城能够抵得过我西凉十万大军?我只要放出一点消息,绿洲城还能不能保得住,还看造化!” 绿洲城君王瞪大双眼,心头一阵后怕。 他的确是想的太天真了,以为展沐风有求于他,就可以趁机打蛇上棍…… 西凉权倾朝野的摄政王,哪里是那么好让人拿捏得! 绿洲城君王捏紧拳头。 “当然,帮我找到人,我也不会让你吃亏!我会在绿洲城外设一个阵法,今后,不会再有人找到绿洲城的所在。” 绿洲城君王大喜,“多谢摄政王。” 展沐风垂眸,“前提是,你们要找到这个人。” 一副画像呈现在绿洲城君王面前。 兰卡失声道:“他与你们不是一伙的吗?” 展沐风冷嗖嗖的视线凌迟而来。 兰卡呼吸一滞。 紧紧是一个眼神,便是叫人浑身血液凝固。 被展沐风仇视之人,还不知道是何等下场! 兰卡先前还想为父王抱不平,暗暗里对展沐风使坏的心思彻底灰飞烟灭。 老虎的胡须,他们不敢惹,也惹不起! …… 三日后。 兰卡忧心忡忡的瞧着绿洲城。 护卫队不眠不休的寻找了整整三天,险些将整个绿洲城给翻了过来,却还是没有找到展沐风要找的人。 兰卡想,展沐风必定会发火! 他心情忐忑的去见了展沐风。 “摄政王。” “进——” 男子声线沙哑如破锣。 兰卡推门而入,入眼的却是一个满脸胡须、脸色青紫、眼底血红的男子。只是短短三日,他便是从一个叫人胆寒的恶虎,变的落魄而颓废,就好似被拔了牙的老虎,奄奄一息。 “城内城外都没有找到人。” 展沐风闭上眼睛。 他暗下决心,掘地三尺也要找到苏芩。 她消失的那个花园,如今已经被挖开,然而,里面却是毫无暗道的踪迹和影子。 他遇上了高人! 一个比他还要精通机关和阵法的高人! 那日他破除的困住自己、清清和戮的阵法,只是冰山一角。 等等…… 好像从那日到现在,他一直未曾见过影! 展沐风猛然睁开眼睛,神色剧烈变幻。 兰卡只觉得周遭的空气骤然一紧,好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用力的压缩着,朝着展沐风所在的方向蓄积而去。 “哈哈哈!” 突然的,头顶传来一阵大笑声。 兰卡抬起头,对上展沐风大张的深白牙齿。 这是怒极反笑? 兰卡心头七上八下…… “兰卡,你听着,从现在开始……” 当日夜里,几个人影便是悄悄的从绿洲城消失了。 两日后,漠南小镇。 风沙依旧,遍地金黄。 小镇上唯一的酒楼,十日前被一伙有财有势的外地人包下了。掌柜的笑得合不拢嘴之余,却也担心他们闹事连累了自己。观察了几日后,掌柜的放了心。 这伙人除了守着一个老太太之外,便是整日整日的巡逻。 除此之外,就没干其他的事情。 有他们在,宵小之辈更是不敢来,掌柜的也为此轻松了不少日子。私心里想着,这样的日子一直继续下去似乎也不错。 如同以往的每一个早晨,掌柜的早早的起了来,一开门,却是被门外站着的三个男子给吓住了。 他们衣衫褴褛,风尘仆仆,身上的衣服已经看不出之前的材质。 凶恶的模样,像足了作威作福的沙盗! 掌柜的“啊”的一声大叫,转身便是往屋内跑,蹬蹬蹬的去了后间,若是平时,他一定不敢来,因为这后间的人只要见到外人就会亮剑,若是硬闯,对于外来者,格杀勿论!然而此刻,掌柜的却是管不了那么多了。 “大爷,大爷,不好了,外面来了沙盗!” 掌柜的哀嚎,若不是碍于横在自己身前的剑,他一定会抱紧这伙强悍的大爷们的大腿。 “唧唧唧——” 忽然的,里面飞出一只鹰。 它目光如炬,张开的双翅似可遮天,脖子高扬,犀利的眸子带着说不出的气势。 “唧唧唧!” 鹰发出一阵狂吼。 掌柜的双腿一软,立刻便是倒在了地上。 太可怕了,简直太可怕了! 不光是人,便是一只鹰都吓人的紧。 “大人呢?” 男子紧张的声音从头顶不远处传来。 掌柜的听过这个声音,这伙人住店的第一天,说话的便是这个男子。 楚楚瞧着大步往这边走来的清清等人,神色激动。 “大人,不见了。” 清清闭上眼睛,痛苦的道。 楚楚瞪大眼睛。 追风烦躁的拍打着翅膀,盯着清清的眸子,好似要生吃了他的血肉! 竟然把它最喜欢的主人给弄丢了! 这帮没用的人类! 追风拍打着翅膀,朝着天际盘旋而去。 楚楚等人想也不想的跟上,却是被展沐风给喝住。 “谁都不许去!” 楚楚回头,看着展沐风的目光好似不共戴天的仇人! 展沐风直视他,眸光冷若寒潭。 “这是迷离草,与其他的药草煮了给苏老夫人喝,你们所有人护送苏老夫人去一个地方。” “那大人呢!” “我会找到她!” 展沐风转过身子,走了两步,却又停下了来,“你们两个也留下护送苏老夫人。” 清清眸子骤冷。 戮面无表情。 两人都没有说话,却是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决心。 展沐风转头,态度不容置喙,“你们该知道,苏老夫人对苏芩而言意味着什么!” 清清抬头看他,眸色意味不明。 “你保证!” 他道。 展沐风没有说话,转身大步的离开了。 他来得匆忙,走的也匆忙,只是眨眼,便是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好似从来就没有在这个地方出现过一般。 “我们怎么办?” 楚楚走到清清身边,一脸的不甘和心急。 清清沉声,“照他说的做!” “可是大人……” “没有可是!”清清深吸一口气,“虽然我不想承认他,可到底不得不承认,这个世上,绝对不会有人比他更在意大人!” 苏芩并不是一般的女子,作为跟在苏芩身边多年的手下,清清很清楚她的本事。被人掳去直到现在都不给他们任何消息,必定是有所顾忌。 而这个顾忌,便是苏老夫人! 清清信任苏芩的本事。 信她,必定会平安的归来。 信她,必定不会让自己失望!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不拖她的后退,保护好她最在意的人! ------题外话------ 今天是元宵,大家都吃元宵了吗?祝大家节日快乐。 章113:破阵! 幽暗的空间,看不见任何的光亮。 如果一个正常人突然失去了看见光明的能力,怕是会暴躁狂跳、抓狂欲疯。 反观苏芩,此刻却是淡定无比。 她竖起耳朵,认真的听着四周的声音。 潺潺的流水,悦动的空气,甚至是蚂蚁来回搬动食物的声音,都叫她欣然如喜。 因为看不见,所以她更加的珍惜自己所拥有的一切。 烈青阳歪着脑子站在一旁,静静地瞧着她。 似乎,她很不一样。 她太镇定了。 身处幽暗陌生的空间,却好似在自己家中一般的闲适和淡然。 随遇而安! 烈青阳心头忽然生出一股怒气。 在他的地盘,她怎么可以如此镇定? 转念一想,烈青阳勾起了唇角。 哪有人面对未知如此淡然?哪有人面对一片黑暗的世界还能够泰然自若?更何况,她只是一介女子! 面上的淡然,深情地放松,必定是装出来的假象! “呵呵……”烈青阳轻笑出声。 他到时要看看,待戳破了她自欺欺人的假象之后,她还会不会如此淡定! 大步的走到苏芩身边,烈青阳抬了抬脚,轻轻地踢了踢她的鞋尖。 苏芩眉头紧皱,转过脸来,无双的眸子正对他。 烈青阳眯了眯眼,眸中的兴奋越来越浓厚。 听声辨位?! 倒是有些本事! “你起来。” 他开口,语气算不上有多友好。 苏芩感觉到了对方存心来找茬的恶趣,却还是慢吞吞的站起身。 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头的道理,她比谁都明白! “有事?” “这是我的地盘,你在这里很碍眼。” 苏芩转身,大步的往前走去。 她走路的模样,随意而潇洒,就好似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正常人。 若不是才看过她那双无神的眼睛,烈青阳只怕也是会以为她根本就不曾失明。 啪嗒啪嗒啪嗒—— 女子走路的脚步声,好似一曲规律的乐章。 慢慢的,乐章停止,苏芩也在新地点坐下。 这里的风声好似清脆的银铃一般,听着就叫人欢喜。 “啪嗒啪嗒啪嗒——”纷乱的脚步声袭来,接着是男子恶意的嗓音,“不许在这里。” 苏芩起身,离开,然后停下。 片刻后。 “这里也不许。” 苏芩再起身,离开,然后停下。 还是不怀好意的声音,这次带上了赤果果的挑衅,“这里也不行。” 苏芩直视他。 烈青阳来了兴致,蹲在地上,与席地而坐的苏芩面对着面,双手托腮,闪闪发亮的眼睛饶有兴致。 发飙啊! 咆哮啊! 快点快点…… “要我去哪里?”苏芩却是一脸平静。 烈青阳继续恶劣的道,“哪里都不行,快走快走,这里也不许。” 苏芩深吸一口气。 鼓动的胸口,好似随时都会发飙一般。 烈青阳神情紧张,一脸期待。 “烈青阳,你知道你多大了吗?” 苏芩拧着眉头问道。 生气了生气了,她果真是生气了! 烈青阳满脸兴奋,“今年二十五。苏芩,你是生气了吗?是生气了吧!快发飙,发飙给我看!” “真的有二十五?”苏芩表情夸张,“不应该是五岁吗?” 烈青阳一愣,后知后觉的才反应过来,苏芩这是在嘲笑他。 甩手,一掌击出,对面的山石轰然倒塌。 苏芩闪到一边,身子微晃。 她轻笑,“看,还说不是孩子,我一说,你就恼,你就气,这不是孩子的行径是什么?” “胡说,我才不是。刘叔说,我今年二十五。” “刘叔说了,你就是二十五吗?” “刘叔不会骗我。” “刘叔是你什么人?” “他从小把我养大,一直一直陪着我,是我最亲近的人,” “你为什么会住在这里?” “因为我——” “少主!” 厉喝传来,话声戛然而止。 烈青阳转头看向妮妮的爷爷,也就是他口中的刘叔,鼻子里闻到一股烤鸡的味道,一脸惊喜,“刘叔,你给我带了烤鸡?” “嗯。” 妮妮爷爷将一个油纸包交给烈青阳,转头警告的瞧了眼苏芩,低声道:“别想从少主嘴里套话,我会盯着你。现在,你立刻回自己的房间。少主不想见到你。” “对,我不想见到你!我的东西,还敢大言不惭,说我只有五岁……”烈青阳口里啃着一条鸡腿,含糊不清的道。 苏芩慢吞吞的走回自己的屋子。 一个只能容下一人伸展开身子的小木屋。 木门右下角刻着一个深深地正字。 苏芩一手握着一枚坚硬的石子,准确的在正字旁边又刻上一笔。 六天了。 她待在这个不知道是何地的黑暗世界,已经有六天了。 这六天,她摸清了烈青阳的脾性。 有着成年男子的嗓音,却是个心智未熟的孩子。 行事、说话、脾气、个性,十足十的孩子做派。 偏生他武功又高的紧。 趁着妮妮爷爷外出,苏芩好不容易逮了机会套话,却还是功亏一篑。 原本以为最简单的突破口,似乎也变得不简单了…… 苏芩叹了口气,抬头瞧着头顶,不知道祖母和展沐风他们怎么样了…… …… 黄天、沙砾,漫天风沙。 一只盘旋在天际的鹰忽然俯冲而下,朝着某个黑点袭击而去。 “唧唧唧。” 张嘴,追风对着展沐风的脑袋一阵猛啄。 展沐风不闪不避不抵抗,就这么任由追风发泄。 谁想到十几下后,追风却是松了口,朝着展沐风空叫唤,却再无暴力行径。 “唧唧唧。” 咬坏了他,等主人见了肯定会心疼。 自己掉了这么多肉,主人要是因为心疼他看不见自己,自己才没地哭呢…… 它是一只有智慧的鸟类,才不会干这样坑爹的蠢事! 不过,就这样放过他,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追风决定,要用无敌碎碎念,逼!疯!他! 不过,这可能吗? 展沐风抬手,一把抓住了因为碎碎念蹲在他肩头的某只蠢萌鹰。 “这是影身上携着令牌的味道,你快嗅嗅!” 才说完,一股散发着叫鹰无法忍受气味的令牌便是到了鼻尖。 追风险些被熏得翻了肚皮挺尸,好半响才勉强恢复了神智,头一件事,便是要报仇。 鼻子里忽然嗅到一股特殊的味道,那味道,就同令牌上的一模一样。 追风谨慎的瞧着那处,拍拍翅膀,振翅飞翔。 展沐风大喜过望,立刻小跑着跟上它,最后更是疯狂的拔腿跑起来。 一人一鸟直挺挺的朝着绿洲城进发。 塔塔和兰卡带领着护卫队,一见到展沐风的身影便是绷紧了神经,等展沐风到了近前,开口道:“摄政……” 然而才说了两个字,展沐风却似风一般的从他们身旁穿过。 兰卡微张的嘴巴僵在原地,虽没了面子,心中却是不敢恼怒。 一来,展沐风才承诺了要给绿洲城设下一个阵法。 二来,他也没本事得罪展沐风。 “兰卡殿下。” 塔塔怕他沉不住气,沉声道。 兰卡深吸一口气,“走,我们跟过去,看看摄政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塔塔欣慰的瞧着他,眼睛里颇有种我家小子初长成的与有荣焉之感。 追风还是停在那日苏芩摘取迷离草的花园中,唧唧唧的叫个不停。 “是在这里!” 展沐风肯定的道。 追风猛扎几下脖子,除了展沐风丢给他的与令牌上相同的味道,它还能嗅到一丝独属于苏芩的味道。 “唧唧唧。” 追风拍腾着翅膀,有些烦躁的在天空中盘旋。 展沐风仔细的瞧着四周,从假山、树木、流水、花草的摆放,无一不细致。几经查探,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三株相连放置的兰花上。 是这里! 展沐风倾身上前,旁人并不得见他做了什么,只看到眼前景色骤然一边。 眼前的假山、树木、花草骤然消失,只剩下遮天蔽日的百年参天大树。 重重叠叠,不见阳光,暗沉的头顶,透着一丝银色恐怖的味道。 这瞧不见边际的树林,叫人没来由的恐慌。 兰卡凝神静气,却是听得身后一阵凄厉的尖叫。 转过身来,却是跟在身后的几个护卫莫名的倒下了。他们满脸尽是痛苦扭曲之色,好似承受了莫大的痛楚一般。 再看对面的塔塔,额上青筋暴突,手中长剑已出了鞘,横卧起来,朝着自己的脖颈处扬去。 兰卡想也不想的抓住剑身,怒道:“塔塔,你干什么?” 塔塔此刻正沉浸于悲惨而痛苦的别人不曾知晓的黑暗世界,到处都是绝望,看不见任何生的希望和可能,除了死,再无别的解脱之法。 脑子里浑浑噩噩,这个念头倒是愈发的坚定了。 谁想这时,脑子里却是炸开了一道怒吼,辽远,却又通明,拉回他陷入浑噩中的神智。 “兰卡殿下!” 一见兰卡染满了鲜血的手,塔塔大惊失色。 相较于他一脸的慌张,兰卡却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你总算是恢复了!这里实在是太古怪了,我们得赶紧出去。”兰卡低声道。 塔塔也后知后觉的从周围护卫的异状中,察觉到自己方才的不对劲。 他戒备的瞧着四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不远处的展沐风,却是不敢打扰。 阵法,对他们而言是十分遥远的,近乎于传说中的手段。 诱人入阵,以阵杀人,这一切,都古怪的叫人忍不住从心底胆寒、畏惧。 也愈发的不敢招惹精通阵法的展沐风。 “唧唧唧。” 旁人不敢招惹,追风却是敢的。 眼瞧着被困在这个由幻象而生出的阵法,足足有一刻钟的时间,追风无法淡定了。 这个压抑的树林,别说人不舒服,便是连它也是一样。 “呵呵。” 展沐风忽然轻笑起来。 追风更是恼了,张开翅膀呼啦一下朝着展沐风的脑袋扇过去,翅膀正要挨上展沐风的头顶,眼前景色却是骤然一边,潺潺水声不绝于耳,散发着诱人果香的果林,密密麻麻的在眼前铺开。 再看展沐风,他手中却是多了一粒细小的石子。 这枚石子很小,颜色也与之前的树林融为一体,带着绿色的苔藓痕迹。 若不是观察入微、气定闲神之人,必定会忽视了它。 “倒是好计策,只可惜了,聪明反被聪明误。” 这招对别人或许有用,然而对展沐风而言,他最不缺的便是耐心。若不然,也不会猫捉老鼠的戏耍了拓翼几年,最后才弄死了他。 “好香……” 耳朵里传来痴迷的声音。 扭头,追风瞧着一群人爬上树,摘了散发着奇香的果子往嘴巴里塞。 他们的吃相极是贪婪,好似不将所有的果子吃光就绝不会罢休! 追风嘴里衔着长长的口水,爪子却是牢牢地扣在展沐风肩头。 虽然它嘴馋,然而却不是没脑子的。 阵法里的东西,岂是那般简单的! 兰卡和塔塔眼瞧着越来越多的护卫朝着散发奇香的果子扑去,心头越是越是慌张,不得不向展沐风求救。 “摄政王,请你救救他们。” 展沐风却是心无旁骛的闭上眼睛,一个怜悯的眼神都不曾施舍。 兰卡气结,终究是爆发:“你……” 跳起脚,却是被塔塔给按住。 “殿下,冷静,现在摄政王正在破阵,你不能被护卫们一时的困境给迷惑,反倒为难了摄政王。” 兰卡瞪大眼睛,混沌的脑子骤然清醒。 差一点就着了道! 才从一个危险的不见天日的压抑丛林中逃出,如今处在奇香异果的果林中,听着潺潺水声,如何不会放松紧张的神经? 设下如此连环阵法的人,当真是一环扣一环,摸透了人心。 兰卡看向紧抓着果子往嘴里赛,目露贪婪之色的护卫,到底是仍不住上前劝阻,谁想—— “滚开!” 被拉扯着不让吃果子的护卫,竟是对兰卡以下犯上,不顾尊卑的将他给掀翻在地,拔剑相向。 昔日里忠心耿耿任劳任怨守护绿洲的勇士,这会儿却是怨毒的目光瞧着他。 再观其他人,亦是如此。 兰卡心内一阵刺痛,耳边听得一阵冷笑,“有时间伤痛,倒不如拿来寻找出口。” 兰卡站起身,大步的朝着展沐风所在的方向走去。 瞧他这番气势,塔塔还以为他是去找展沐风麻烦的,谁想到了展沐风身前,兰卡却是一派认真的请教,“我该怎么做?” “土淹水,火克木,你找找哪里有土和火。” 连着的三个阵法,一个是用表象来迷惑,一个是用幻境使人崩溃,一个是激起人的贪欲。最凶险的,却是第三个,依的是五行相生相克而摆。 不光要找到相克之物,找到后还要正确验算,在精准的位置上放下。 多一点不能多,少半分也是不许,否则,便会顷刻变为杀阵,不死不休。 听得展沐风这番话,兰卡仔细的瞧着四周,猛然瞪大眼睛。 这才发现,如今所处的阵法中,竟然是瞧不见半分泥土的。 潺潺流水,没有来处,也没有去处,一眼见不到底。 大片果林,却好似凭空长出来一般,不见任何扎根之处。 处处诡异,不比方才的压抑丛林好上多少! 再看身后拼命狂吃的护卫们,脸上已是隐隐的冒出了黑气。 “时间不多了,你拿手下的性命发呆,我也不会拦着你。” 展沐风冷冷的道。 兰卡回神,打起十二分的神智,再不敢想其他的事情,全神贯注的搜寻着土与火。 然而找了半天,却是不见土在何处,火在何处? 既然寻找不到,可否创造出火? 兰卡心头一阵活络,当下便是要扯两根树枝,来个钻木取火,却是被展沐风低声喝止。 “不想死就不要乱动!” 阵法中的东西,看着随意的,或许便是暗藏着杀机。看着不随意的,也未必就是不安全的。这里的可能性太多,谁也说不准动了一样之后,阵法是会变的更加复杂,还是如何…… 兰卡一双手顿住,对上展沐风看“蠢货”的眼神,脸上更是一阵火辣辣的疼。 他委屈的站在原地,用你无理你取闹你任性的眼神瞧着展沐风。 “等等,”展沐风视线瞟过他,眼睛却是停在了某处,“你怀里放了什么东西?” “王室的护身玉佩。” “拿给我看。” 展沐风斩钉截铁的道。 兰卡虽然不太情愿,可在他逼人的目光下,却还是不得不从了,乖乖的将玉佩给取出。 那是一枚普通的白玉玉佩,然而,玉上雕着的祝融小相,却是叫这玉不凡起来。 祝融乃是火神,此刻展沐风要寻的火,便是字面上虚无的火。 因为,整个阵法都是虚无的存在。 或者说,可以将其视之为一个靠着媒介干扰人的大脑,臆想出来的世界。 与臆想相斥,存在平衡被打破,臆想世界便会开始分崩离析。 兰卡的这枚画着祝融小相的玉佩,便是破阵的一个关键。 莫怪兰卡进到阵中竟然不受干扰,原是有了这样的一枚玉佩在身。 而展沐风本身就精于阵法,之前因苏芩骤然消失被牵制了心神,破阵解阵能力受到干扰,施展不能,这会儿冷静下来,又处理好了最叫苏芩挂怀忧心的苏老夫人,除了一心一意救苏芩,心头再无其他杂念。 ------题外话------ 卡文了~脑袋疼t_t 章114:色鸟,叫你偷看! 展沐风正仔细的瞧着哪里藏有土,却听得追风一阵嘶鸣,拍腾着翅膀便是一头扎进了水中,再出来时,爪子上、鸟喙里,带着点点泥土。 “哈哈……” 展沐风大笑起来。 设下这阵法的人固然高明,然而,聪明反被聪明误,他哪里能够知道,兰卡的怀里便是带着可以烧了果林的“火”,追风看破流水表象,找到了土。 展沐风一手拿着玉佩,一手抓着泥土,同时投掷而去。 刹那间,只听得“砰”的一声巨响,却是大片的果林烧了起来,没有来源和尽头的水被漫天的泥土所掩盖。 浩荡的声势,叫兰卡等人脸色发白。 “着火了,这可怎么办?” 他喃喃的道,却是没有办法,因为腾空的火焰和泥土,几乎是从天上降下。 兰卡瞪大眼珠子,但看展沐风,却是一动不动。 兰卡瞬间找到了主心骨。 展沐风是个有主意的,他不动,这火焰和泥土必定有办法避开,他也必定能够跟着逃过一劫。 只是兰卡没有想到,这一劫他是逃过了,只是这过程,咳咳,回想起来就有些不堪回首了,不说也罢。 “唧唧唧……” 追风却是不客气的大笑起来,翅膀一个劲儿的拍着,好似扇子一般,卷起的风直将兰卡的头发往上撩。 被一只鸟给耻笑了…… 兰卡心内又是愤恨又是沮丧,然而却不敢将追风怎么样!只能瞧着它得意的样子,恨恨的咬牙,将沮丧和愤恨往喉咙里面咽。 这阵法原本便是以幻想为底,如今糟了相克的东西,待火焰吞噬果林,将所有的果树都“烧光”,泥土将流水都给“掩盖”的时候,这个阵法便是破了。 眼前出现的,是另外一道风景。 青草、树木、绿洲,远处,夕阳,黄沙,交相辉映。 这是绿洲城原本的样子。 “阵法破了!” 塔塔惊骇的道,瞧着展沐风的眸子尽是佩服。西凉摄政王的能力,的确是令人拜服,他若是替绿洲城设下一个大阵,绿洲城的护卫们,往后便会多了一份安然,不必再像往常一般,不眠不休的巡查和练习,枕戈待旦,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惊醒,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阵法已破,展沐风走到苏芩坠下的位置,便是瞧见了掩藏与草木中的一块石头。 将石头给移开,黝黑的洞口呈现在眼前。 捡一粒石子丢下去,却无声响。 足见这洞挖的极深。 展沐风看了眼追风。 不消他开口,拍腾着翅膀便是一头扎进了洞里。 在展沐风揭开挡在洞口的石头那一刻,追风便是按捺不住了。 源源不断的,独属于苏芩的味道,铺天盖地的从洞口涌来,早就激发了追风全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经。 “唧唧唧——” 主人,我来了。 追风跳了下去后,展沐风便是也跟着跳了下去,时间不等人,他没工夫拽了绳子晃晃悠悠的下去。 他不想再等了。 多一刻的时辰都不能。 他要立刻、马上、现在,就见到苏芩,再也不让她离开自己的视线。 …… 地下世界。 展沐风努力破阵的时候,苏芩自然也没有闲着。 在妮妮爷爷出去的那几天,靠着听声辩位,她已经将整个地下世界都给走遍了,而且还记住了大概的位置。 即便瞧不见,她也能够从这里面出去。 当然,前提是干掉烈青阳和妮妮的爷爷。 苏芩试过了。 武功,烈青阳在她之上。 下毒,她却是不擅长。 好在,烈青阳的智商并不高,似乎她唯一可用的,便是诱哄。 然而这唯一的法子,却因为妮妮爷爷的虎视眈眈,不能施展。 最难缠的敌人并不是武力值超高的烈青阳,而是狡猾的妮妮的爷爷。 苏芩正琢磨着怎么对付他,便是见妮妮爷爷忽然变了脸色。 平日里的自信从容再不见,一双凌厉的老眼里,尽是惊慌和不可置信,好似受了极大地打击一般,嘴里念叨了好几遍“不可能,我的阵法怎么会被人破了,这绝对不可能!” 一顿咆哮之后,他将苏芩给丢尽柴房里,便是离开了。 苏芩眼眸闪亮。 展沐风精于阵法,又是天纵之才,妮妮爷爷设下的阵法,必定是他破了。 原本她还想着自己掉进了这里来,展沐风等人怎么不曾下来。若是妮妮爷爷会设阵的话,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 几日的相处,苏芩不但摸透了烈青阳的性格,也看明白了妮妮的爷爷是个怎样的人。 他自负。 只将苏芩丢在了柴房里便离开,也不采取什么措施。好似根本就不担心苏芩会从这里面离开一般。 他狂傲。 这是苏芩从他看着自己的眼神里看出来的。 自负狂傲的人,他自信一切都在掌握中,绝对不会有人破坏了他。 然而,一旦原本在掌握中的事情,忽然之间脱离了掌控,他受到的打击,远比一般人要重的多。 他必定会去找破坏了他掌控的人。 这个不顾一切的信念,使得他顾不上眼前的事情。 又或者,他并不是顾不上,只是不屑顾上。 毕竟,这里可是他的领地。 不管是哪一种,总之是给了苏芩莫大的便利。 她轻巧而快速的推开柴房们,形同鬼魅一般的出来,还不到眨眼的功夫,柴房门便是关上了。如果有人在,一定会大为惊奇。柴房们不曾开过,然而柴房门口却是莫名其妙凭空的多了一个人。 苏芩安静的站在柴房门口,哪里也不去。她知道,不用自己去找,烈青阳就会过来。 果不其然,只过了半刻钟,不知道去了哪儿玩耍的烈青阳便是来了。 他瞧着站在柴房门口的苏芩,很是吃惊,“你怎么出来的?” 她一个瞎子,竟然也能从柴房里出来。 要知道那门上可是带着有机关的,弄错了门,就会万箭齐发,叫人死无葬身之地。 万箭齐发,对别人来说确实很难,不过对于苏芩而言,善于轻功的她,再加之这段时间越来越灵敏的听力,如何是困扰。 不管是不是正确的门,她只要在打开的刹那迅速的出来,再将门给关上就是了。 她相信,门开合的时间差,引发万箭齐发的机关,必定不会察觉到。 察觉不到,如何会引发这样的机关! 苏芩轻笑,脸朝向烈青阳所在的方向,“想知道,那你就过来,我告诉你。” 她勾起手指头,对着一脸渴望的烈青阳,笑的一脸的不怀好意。 然而烈青阳的智商只相当于五岁孩童,如何能分辨这笑里的味道? 而且,他不曾感觉到苏芩的杀心,此刻瞧着她这笑容,只将她当成愿意告诉自己秘密的好人,闪身便是到了苏芩近前,眨巴着满是求知欲的眼睛瞧她。 “你带我去往那边走一走,我就告诉你我是怎么出来的。” 苏芩指了指某处。 烈青阳也不在意,拖了她的手便是往前跑去,到最后,连轻功都用上了。 苏芩不说停,他就一直走,等看到光亮照进来的时候,才恍然自己将苏芩带出了地下世界。 “不好不好,我答应了刘叔不能带你出我家。” 烈青阳说着便是要抓住苏芩的手,将她给抓回去。 好不容易出来,苏芩哪里肯答应。 然而烈青阳的武功,她却是不能不忌惮的。 “这里也是你家,既然是你家,我当然就可以在这里,刘叔也不会怪你。” “我家?” “没错,你脚踩在这里,这里就是你的地盘。” “哈哈,我的地盘,我脚踩着的地方就是我的地盘,这里,这里,这里,还有这里,这里都是我的地盘……” 烈青阳似个找到了新玩具的孩子,大步的往前面跑去,没多久,苏芩便是感觉不到他的气息。 苏芩勾了勾唇,纵身跃上枝头,踮着脚,身轻如燕的在树梢上起起落落, “哈哈,这个好玩,你等着,我一定超过你。” 忽然的,烈青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芩脚下一个趔趄,勉强站在了一根树干上。 有烈青阳在身后追着,她牟足了劲儿的往前面跑,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便是到了绿洲城,而这时,一直没见的影却是忽然出现了。 “那边的事情都办好了。” 苏芩问道。 “是。”影沉声道。 苏芩勾了勾唇,“你负责甩开他,我往这边走。” 两人迅速的交换了位置,影身上穿的与苏芩是一样的衣服,烈青阳自然而然的跟着他,哪里知道这个被他追着的人早就不是苏芩了。 在地下世界的时候,苏芩发现了影的存在,两人通过隐秘的方式传递了一次消息。 朝着原路飞回,苏芩脸上扬开大大的笑容。 …… 快要落到底部的时候,展沐风抽开怀里的匕首,用力的扎在土壁上,只是眨眼的功夫,土壁上便是留下一道长而深的痕迹。 借着泥土的缓冲,展沐风也顺利的落在了地下。 “唧唧唧。” 追风低低的叫唤一声,在前面给他领路。 没多久,两个人便是来到了一个开阔的平地,四处都是发亮的石头,将周遭照的好似白天一样的明亮。 追风在空气里嗅了嗅,拍腾着翅膀朝着柴房的方向跑去。 展沐风立刻跟上它,跑了一会儿,忽然停住。 “追风,停下。” 他瞧着地面,大声的道。 追风不情不愿的回来,恶狠狠地瞪视展沐风,满眼控诉。 即便它不开口,展沐风也感觉到了深深地怨念。 “阿芩做了安排,我们往这边走。” 展沐风开口解说道。 追风这才瞧了眼地面,这一瞧,整个鸟都兴奋的紧。 嘿,想不到主人虽然被困住,却还是在别人的地盘设下了陷进,只要等有人过来,哈哈…… 想想那个画面,追风就乐不可支,立刻跟在展沐风的身后,朝着苏芩所说的某处飞去。 …… 展沐风进到地下世界的时候,妮妮爷爷便是感觉到了,他抄了近道,势必要将这个小子给灭了,可谁想跑了一半的路,那破了他阵法的小子却是又换了另一条道。 妮妮爷爷那叫一个气愤那! 怨念颇重的也换了一条道,拔腿狂奔,没多久,便是在离展沐风还有百米远的时候撞上了。 坏了他掌控的人就在眼前,妮妮爷爷一阵火大,身子腾空便是落在展沐风近前,然而不等他站在地上,却听得“咔蹦”一声轻响,整个人立刻掉了下去。 “追风,快按爪。” 展沐风用一块石头盖上洞口,同时对贴在石壁旁的追风道。 “唧唧唧!” 追风应声,爪子一拍,墙上某个微微凸起的石子便是凹了下去,接着是“咔嚓咔嚓咔嚓”的三连声,展沐风又转了转洞口的石子,这才起身,拍了拍手,一脸笑意,“大功告成。” 这并不是一个普通的洞口。 这个洞口里,有影设下的阵法。 作为展沐风影卫的首领,他自然也是将阵法学的精妙,虽然还是比不上展沐风,然而整个天下,能够在设阵上比得过他的,却是寥寥无几了。 苏芩与影通的消息,便是在弄清了地下世界的地形后,结合妮妮爷爷的性格综合考量,在这里设下一个阵法。 最后再加上展沐风的强化,原本只有六分压制力的阵法,便是上升到了十分。 “展沐风。” 熟悉的声响从身后传来。 展沐风猛然回头,便是见到苏芩朝他用力扑来。 力道很大,直将他给扑倒在了地方。 “展沐风,我很想你,很想很想。” 苏芩哽咽的道,找到他的唇,便是吻了上去。 她微微地异样,展沐风若有所察,可来不及细想,便是被苏芩甜美的滋味给冲散了,整个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感受她! “唧唧唧。” 好羞人! 当着鸟的面做这等子事,实在是太叫鸟羞涩啦! 追风抬起翅膀捂眼,却是有几根羽毛散开,成一个锯齿的模样,中间留着空隙,清楚地瞧着苏芩与展沐风缠绵。 两人吻得火热,追风也瞧得直流鼻血。 主人的衣服被脱掉啦,白嫩的肌肤露在外面,男主银太坏太坏……啊,要是能天天这么坏就好了,俺也能沾沾福气。 正瞧着,又一件被脱下的衣服却是将追风的视线给挡住。 它很不开森的挥了挥翅膀,大步了上前,就站在离苏芩只有二十厘米远的地方,就近欣赏。 啊,主人白皙的肌肤染上一层蜜粉色,原来是这样的好看…… 不知道摸上去又是什么感觉呢? 想到这里,追风不由自主的伸出翅膀,小小的心脏也兴奋地直打颤。 近啦近啦,就要碰到了…… 追风屏住呼吸,然而,一道粗糙的肉墙却是挡住了它的翅膀。 追风怒视肉墙,却是黑了脸的展沐风。 追风咧咧嘴,咿咿呀呀的比划起来,大致的意思就是,你们继续,不要管我,我在一边看着就行了。 展沐风额上青筋蹦出三根。 大手一抓,追风的脖子便是到了他的手上。 可是,这死鸟的脖子虽然是在手上了,那对色眯眯的眼珠子,却是落在苏芩的身上。 展沐风空着的另一只手立刻捡起地上的衣服,将苏芩给盖个严严实实。 紧接着,他从自己的衣服上扯了一条布上来,三两下将追风的脑袋给缠成了木乃伊,只留两个鼻孔让它出气进气。 做好这些,展沐风满意的回头,却惊愕的发现苏芩早已经将衣服给穿的整整齐齐。 开心的笑脸立刻阴了下来,却是对苏芩一句不满都不敢有,仇恨的目光对准追风。 都是这死鸟害的! 等回了去就将它拔了毛,炖汤! 感觉到展沐风的恶意,追风全身的羽毛都倒竖了起来。 苏芩这会儿快要被自己给羞死了。 差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儿,她就和展沐风在地上…… 苏芩捂着脑袋,恨不得立刻找个缝儿钻进去。 实在是没脸见人了! “你,我,我们……” 展沐风哑着嗓子开口。 苏芩转过身子,道:“我们应该出去了。” “嗯,对,是该出去了。” 跟上苏芩的步子,展沐风跟在她身后,加快步子,走到她身边,自然而然的牵住她的手。 “哒哒哒哒。” 嘴巴被人给缠住发不了声,翅膀也给绑着飞不了,追风立刻用力的地上蹦跶起来。 这很快的便是引起了苏芩的注意。 “追风,你快过来。” “……” “你刚才做了什么了?”苏芩看向展沐风。 展沐风心虚的低下头,快步走到原地,解了追风的束缚,揪着它的脖子一阵无声威胁,这才防了它。 “唧唧唧。” 一得了自由,追风拍腾着翅膀就往苏芩那边飞去,想也不想的扑到她怀里。 苏芩很自然的将他给抱住,顺着它的毛。 被主人安抚着,追风倒也不计较展沐风的“小肚鸡肠”,而且很大度的给了他一个得意的挑衅眼神,脑袋在苏芩的怀里,尤其是往上靠着胸部的位置蹭啊蹭啊蹭。 坏主银,鸟就要这样子光明正大的吃主人豆腐,不服你来咬我啊,哼哼! 追风无声的示威简直叫展沐风气炸了,心内更是坚定了不等回去就拔光它毛的决心,一定、立刻、马上、眨眼都不能忍! 章115:醋王发怒,后果你承受不起! 漫漫黄沙,好似接连着天的尽头,没有止境。 斜阳西下,将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风送来了远处的驼铃轻响,抬头望去,之间黄沙与布满了红霞的天空交界处,走来一群旅者。包裹着全身上下的衣衫,叫人瞧不清他们的模样。 “再过几日咱们就能到漠南了。” 苏芩对身后的人瞧着道,一脸的期待。 展沐风环着她的手臂骤然一紧。 从地下出来的时候,他便是发现了苏芩的异状。 她竟然,失明了! 想到那双灵动的眸子此刻只是一潭死水般的沉寂,展沐风的心脏如同刀绞一般。 追风安静的靠在苏芩的怀里,脑袋动也不动的盯着她瞧,期望能够与记忆里那双漂亮的眸子凝望,到最后却是失望了。 追风心头一阵酸涩。 “想什么呢?” 似乎感觉到了一人一鸟的沮丧,苏芩笑着开口道。 凝视她灿烂的笑颜,展沐风更是自责,心头暗暗发誓,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寻访到名医给苏芩治眼睛。 从地下出来,发现苏芩失明后,展沐风做的第一件事让绿洲城最好的大夫给苏芩查看。 那大夫说苏芩是撞到了头部,脑内有淤血,淤血又在眼部附近,这便导致了失明,接着就是一阵叹气,说自己知道造成失明的原因,却没有办法给苏芩医治。 展沐风也并不生气。 普天之下,有能者居多,他权倾天下,找一个名医来给苏芩医治,又有何难! 心头想的豁达,可亲眼瞧着双目无神的苏芩,展沐风心内却是止不住的抽痛。 他抱住她,微微一笑,“只是想着,我们成亲的时候,你穿着大红色的嫁衣该是什么模样……” 低缓的男声,好似缓缓流淌过苏芩心上的河,泛起浅浅迤逦动人的波浪。 “等到了咱们成亲的那日,你不就知道了吗?” 苏芩笑着反问。 她笑的爽朗,似乎一点也不为失明的事情担忧,望着她的笑容,展沐风心头的郁结也轻松了不少。 夜里停下修整的时候,追风变着花样的讨好苏芩。 一会儿刁起一件衣服,一会儿拿来一个梳子,接着又是爪子一本书。 如此殷勤的模样,叫展沐风瞧着碍眼至极。 死鸟,真是连分毫的机会都不放过,见缝就插针! 更叫展沐风气闷的还在后头。 只见追风做完了这些后,乖乖的站在苏芩身前的桌子上,被她给抱了起来,又是摸又是亲的,嘴里还一个劲儿的道,“好追风,你真是贴心,有你在身边陪着真好,木马!” 展沐风脸色瞬间乌青乌青的。 追风汗毛倒竖,惊恐的瞧着他。 手感有些扎人,苏芩皱眉看向展沐风,不高兴的道:“你是不是又欺负追风了?” 展沐风那叫一个委屈。 这色鸟在自己眼前,对着自己媳妇“上下其手”,是个男人就不能忍。 他只是威胁已经很好脾气了。 惹急了他,直接拔了这鸟的毛,分分钟烤了给阿二加菜! “唧唧唧……” 追风瞧着展沐风变幻莫测的脸,更是贴紧苏芩的胸口,身子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苏芩轻柔的给它顺毛,对展沐风道:“我现在眼睛看不见了,追风也不嫌弃我,一个劲儿的对我好,你要是敢对追风怎么样,我往后可是再也不会理你了!” 展沐风惶然的看向苏芩。 “我也不会嫌弃你的……”这句话到嘴边,却是说不出口,更因为苏芩对追风的百般维护,心头生了闷气,起身直接走了。 追风抬起头,瞧着展沐风落寞的背影,心头有些不是滋味。 自己是不是做的太过了…… “追风,你也是的,知道他醋劲儿大,还可劲儿的刺激他,小心他修理你一顿。”苏芩轻轻地敲了敲追风的脑袋,嗔怒教训道。 追风脑袋垂的低低的,就像个做错了事儿的小孩子一般,仍由苏芩教训他。 不远处,一个人影无声的咧开了嘴巴。 虽说生苏芩的气,可展沐风才走几步就后悔了,暗道自己眼皮子怎么这样浅,心胸怎么跟个绣花针那样小,一碰上死鸟吃苏芩的豆腐,什么隐忍,什么慢慢谋划,就通通都抛诸脑后。一次次的朝着死鸟示威的同时,也助长了它嚣张的气焰,各种在苏芩面前卖蠢卖乖装可怜,边趁机吃着豆腐,边挑衅自己。 苏芩只把它当宠物了喜欢,哪里知道这死鸟不安好心,盯着她胸口的眼睛,恨不得把那布料给烧了一个洞出来。这会儿趁着苏芩的眼睛看不见,它更是起了贼胆,竟然把一只爪子放在了苏芩的胸口上。 虽然隔着一层衣服,可展沐风真是气炸了有木有! 朋友妻,不可戏! 这死鸟简直就是用生命在挑战他的底线! 它贯会讨好苏芩,抖下身子,竖下羽毛,就对它百般维护。 捏死它是不可能了,不过嘛,他有的是办法折磨它! 死鸟,你等着! 心眼明亮,展沐风便是悄悄地回了来,站在不远处,正好撞到苏芩教训追风,死鸟把脑袋低的不能再低,心头思忖着自己的计划。 他轻敲的三下石子,往别处走去,不一会儿,影便是来了。 主仆两个狼狈为奸,这般这般这般的说了一会儿话,便是定下了计划。 夜黑风高,夜晚的沙漠温度格外的低。 苏芩整个人都贴在了展沐风身上,手脚并用的缠上他。 她的腰侧间,睡着小小的追风。 它脑袋放在浓密的羽毛里,爪子也缩在身子底下,整个瞧着就好似一个球一般。 忽然的,追风脑袋扬了起来,锐利的眸子瞧着某处。 “啵!” 随即,响亮的一记亲吻却是吸引了追风的注意力。 它扬起脑袋,呆呆的瞧着展沐风亲吻苏芩,看两人色色,整个鸟心都砰砰的剧烈跳动的不行。 慢慢的,追风陷入了痴迷中,也因此,它错过了展沐风眼中一闪而逝的精光。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人抓了它的鸟脖子,在它张嘴大叫前,一块布条干脆迅速的捆上了它的鸟喙,紧接着,它被放进了一个黑色的麻袋里。 麻袋里也不知道装过什么东西,臭死个鸟了! 追风眼睛一翻,挺着肚子就晕了过去。 再醒来,是在一个黑暗的黑暗的屋子里。 追风瞧了眼四周,认得这是他们离开绿洲城的时候,兰卡王子送的帐篷。 不过,展沐风大约是嫌弃这顶帐篷碍事,一次也没有用过。每到夜里就是让影、戮,还有其他的护卫做肉墙挡风,自己则将苏芩给抱得紧紧的。 神马用体温给苏芩保暖! 俺呸! 明明就是趁机揩油吃豆腐! 当俺这双锐利的鹰眼是摆设吗?别以为鹰不发威,就把俺当温吞的猫儿了! 瞧,那森口白牙笑的多贱那! 等明儿个,俺一定再不会被美色所诱惑,把这一切都告诉主人,哼哼! 似乎是有人掀开了帐篷的声音。 追风抬起头,冷眼高贵的斜睨来者。 待看见那人是展沐风时,仇恨的眼睛里直冒火光! “唧唧唧。” 它大喊。 声音一出口,自己都呆住了。 它能说话了! 追风兴奋起来,不停地大叫着。瞥了眼展沐风眼中的慌乱,追风更是得意!哼,等主人来了,看你怎么收场! “呵呵……” 忽然的,展沐风变了脸色。 原本还慌乱的脸变成了戏谑,瞧着追风的样子,好似个傻子一般。 追风眼珠子一转,便是想明白了! 任由自己这么叫唤,展沐风必定将自己挪到了主人听不见的地位。偏生他方才还故意做出误导自己的样子来,摆明了就是要看自己的笑话! 狡猾的人类!太卑鄙了! 追风张开尖利的鸟喙,对着展沐风一阵吼叫! 展沐风掏了掏耳朵,随意的道:“影,东西准备好了吗?” 追风冷冷的瞧着闪身出现的影。 心头将他骂了一百遍都不止! 影毕恭毕敬的将一柄薄薄的刀子递给展沐风。 一见那刀子,追风却是瞪大了眼睛。 那刀子,不是给入宫里当太监的男人净身用的吗?他想干什么? 展沐风握着薄薄的刀子走到追风面前,亮出一口白牙,对它森然一笑。 追风眼珠子不停地打转,他要阉了俺,他要阉了俺! 俺不要,俺还没有成亲,还没有生子,俺不想当鸟中太监第一。 啪嗒啪嗒的眼泪落下地,追风可怜兮兮的瞧着展沐风。 展沐风不为所动,抬起手,薄薄的刀子便是对着追风的小*斜擦而去,落在周围的羽毛上,轻轻一刮。 薄薄的刀子是锋利的,他娴熟的手法是老练的。 可追风却依然止不住的颤抖。 这次不是装的,它是真的颤抖的厉害。 特么的被冰冷的刀背擦过小*的感觉,虽然不是割掉,你自己试试? 追风快要哭了。 它也真的哭了。 平日里耀武扬威,威风凌凌的鹰,这会儿哭的真是闻着伤心见着断肠。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展沐风终于停止了动作,他满意的点了点头,“还是这光了毛的样子瞧着舒服。” 动物没了毛,就好比人类脱了衣服果奔。 展沐风想着,追风再色,也不会没了羞耻心的还去吃苏芩豆腐吧! 不过,这死鸟的色心不能低估,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再加一招为好! 刀子一转,又对准追风可怜无比的小*。 追风惊恐万状的瞧着他。 展沐风一脸纠结,“这个瞧着更碍眼,我到底是切呢,切呢,还是切呢!” “唧唧唧……” 追风托着的海带泪快要淹了兰卡王子送的这顶帐篷。 见追风是真的怕了,展沐风满意了,道:“算了,要是切了,苏芩瞧见又得说我了。不过,有谁要是不死心的还要玩花招,我可不保证这小东西还能留下……” 说完,刀片亲昵的蹭了蹭追风的小*,这才交给影收好。 追风瞪了展沐风一眼,整个鸟都怕怕的。 变态,他就是个大变态! 对只鸟都这么过分! 不过,追风也该庆幸自己只是一只鸟,若不然,就看它阳奉阴违做下的那些事,早被展沐风凌迟八百遍都不止了。 “影,提着它回去,拿了衣服给包好。” 展沐风对影吩咐道。 要是追风病了,苏芩的视线就又到它身上去了,这可得不偿失。 展沐风想到的,追风自然也想到了,立刻便是打定了主意。 不让自己和主人亲昵,哼,你等着,俺就非要和主人黏在一起,嫉妒死你! “追风,你明儿个要是病了,今晚的事情,我不介意帮你重温。不过这次嘛,呵呵……” 身子一僵,追风脑袋好似机器一般的转过来,僵硬的瞧着展沐风一脸邪气的脸。 翌日,苏芩起身,习惯的要将身旁的追风给抱起来,一摸,手感却是很不对。 “追风,你怎么又秃了?” “唧唧唧……”追风呜咽的道,控诉的眸子瞧着展沐风,心里头怨念别提有多重。 “展沐风,是不是你?” 苏芩生气的道。 “嗯,是我剃了追风毛,眼下就要到七月了,且沙漠里温度又高的紧,人都受不了,更别提穿着一身羽毛的追风了。我知道它是你的眼珠子,便是悄悄地剃了它的毛,好让它能凉快些,不过你放心,到了晚上我就把它的衣服给穿好,盖上被子,不会让它着凉的。” 展沐风大大方方的道。 苏芩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我倒是忘记了这一点,也罢,追风若是想飞,我带着它或者是其他人带着也一样。” 追风跳到苏芩手上,柔软的布料贴着她的手,亲昵的蹭了蹭。 主人,还是你对我好。 越想昨晚,追风越是觉得主人的好,蹭她越发的勤快和满足了。 忽然的,“咔蹦”一声脆响,追风只觉得裹在身上的布料忽然就裂开了,它红色的肉肉暴露在众人面前。 影、戮、清清,其他护卫,尤其是展沐风,都用一种“好肥肉好多可以当下酒菜”的眼神瞧着它。 追风羞愤欲死。 它竟然在人类面前果奔了! 苍天那,还是让它死了吧! 眼前骤然一暗,追风睁开泪蒙蒙的眼睛,却是被苏芩用袖子给掩了起来,它心头无比感动。 这世上,再也不会有谁比主人更好了! 追风趴在苏芩的手臂上,心头被装的很满很满。 “展沐风!” 女子的怒吼震天,叫袖子里的追风也跟着抖了抖。 主人好像很生气很生气…… 苏芩愤怒的瞪视着展沐风。 她的确是很生气,可以说,她是非常非常生气。 展沐风的醋劲她知道,也很高兴,可这并不意味着,大发醋劲儿没有底线,没有节制。追风只是一只鹰,他至于吗? 不管是谁,是男是女,是老是少,人或者非人,只要是他,别人都不能与她亲昵了! 苏芩不禁怀疑,这是爱吗? 或者,展沐风对他的并不是爱,只是占有欲! 整个天下,什么都是他的,他不允许不能掌握的人和事物! 苏芩想,她错了,她以为了解的展沐风,是真的展沐风吗? 她以为的他爱她,真是爱吗? 感觉到追风被剃光了毛的那一刻,她心头便是不高兴的。 羽毛对鸟类的重要性,他不可能不知道! 可他依然这么做了! 他嫉妒,他霸道! 如此强烈的占有欲,真的是爱吗? 苏芩一遍一遍的问着自己,越是问,心头越是茫然。 可是他又是那样的对自己,为了自己,他可以不顾一切,哪怕是性命! 爱与占有欲,他对自己,到底是哪一种? “阿芩,我……” 瞧着气怒十足的苏芩,展沐风也很是慌乱。 “展沐风,”苏芩的语气忽然的软了下来,很轻很轻的声音,却叫展沐风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起来。 “你对我,是爱吗?” 她问。 凝视着他的眼睛,没有任何的光亮,却异常的认真。 因着这份认真,有隐隐跳动的神彩,如昙花一现般的盛开在她眼底。 展沐风默不作声。 她为什么要这样问?自己做的所有所有,她不是都明白吗? 男人把爱挂在嘴边就是爱,不挂嘴边就不是爱了吗? 展沐风有些想笑,他也真的笑了起来。 听得笑声,苏芩心内一阵发凉,她转过身子,默默地上了骆驼,没有要任何人的搀扶。 “大人……” 清清担忧的瞧着她,又看了眼展沐风。 两人的变化太过突然了,所有人都感觉好似自己在做梦一般。 “展沐风,你有没有想过,你以为的爱我,其实不是爱,是占有。”苏芩低着头,心内止不住的抽痛,可是事实摆在眼前,她如何能自欺欺人,“所以,你不允许追风同我亲昵,它黏在我身边的时间久一些,你就会生气,就会威胁,因为,我是你的,谁也不能觊觎,哪怕是追风!我说的对吗?” 展沐风张了张嘴,心里早就咆哮着“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可嘴里,却是说不出一个反驳的字。 因为,苏芩说的是事实。 他霸道,他嫉妒,他对她的占有心,是她也无法想象的。 她不会知道,只是因为一个追逐着她的眼神,他就会暗地里将那人打压到泥土里。 她也不会知道,只是因为她对一个人露出欣赏,他就会折断了那份叫她欣赏的光芒。 他从来都知道,强大、自信、唯我独尊的另一面,是多疑,是胆小,是怯懦,是不相信她眼里只有他。 她是他以为除了报仇,再无趣味的生命中唯一的光彩,他放不开,放不掉,绝不允许任何人插足,哪怕,那是追风! 他对她有疯狂的占有欲,但是,这一切都是以他爱她为前提。 ------题外话------ 不要以为接下来是开虐模式哦~俺不开启~这是萌哒哒的宠文~握爪! 苏相发怒~接下来男主会怎么做咩?请期待接下来的章节~么么哒^w^ 章116:成亲! 瞧着苏芩远走的背影,展沐风收拢在袖中的拳头,青色的经脉,好似随时要挣脱白皙的皮肉。 夜风带着刺骨的凉意,黄沙阵阵,头顶繁星密布。 苏芩怀里抱着秃了毛的追风,抬头仰望着天上星子,微微地出了神。 “大人。” 清清拿了一件厚厚的狐狸毛披风,给她围上。本打算就这么走了,可瞧着她落寞的神情,却是仍不住开口道:“大人,摄政王,他是真的爱着大人。” 男人看男人,更是看的分明。 展沐风对苏芩的种种情绪,为她而欣喜,为她而难过,为她而忧愁,为她而烦闷,作为男人的他们,无一不感,无一不察。 正是因为爱着苏芩,展沐风的占有欲才会那么强烈。 清清眼巴巴的瞧着苏芩,只盼她开心些才好。 “我知道。”良久,苏芩幽幽的叹了口气。 清清瞪大了眼睛看她。 苏芩拍了拍旁边的位置,清清见状,便是坐了下来。 “我不是傻子,他做的一切,我都明白,也感受的到。只是,他太小心谨慎了。” 小心谨慎? 清清一头雾水的瞧着苏芩。 “他对我的每一步行事,都透露了他的不安和躁动,以及失去我的恐慌。他骨子里,是患得患失,是不自信的。” 清清有点儿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权倾天下的摄政王会患得患失? 权倾天下的摄政王会不自信? 满朝文武,整个西凉,谁不知道摄政王端的是雷霆手腕!又有谁不知晓,他腹内乾坤!他是睥睨天下当着无愧的王者,百姓莫不臣服! 可这会儿,大人却说摄政王不自信! 然而想起被展沐风遣离,对着苏芩有异样心思的男人;想起展沐风威震朝野,不许任何人盯着大人看的霸道气势;想起展沐风孩子似的与追风争风吃醋,且将追风弄成了秃毛……此间种种,叫清清也不由得摇头。 睥睨天下的王者,对待儿女情事,却是小心翼翼、患得患失。 清清长长的叹了口气。 “大人,其实你今日发脾气,追风是主要的原因,可这其中,必定也有摄政王的因素在吧。”清清看向苏芩,问道。 苏芩并未回答。 然而她无声的沉默,却是证实了这一点。 “阿芩……” 身后传来男子怯怯的喊声。 清清回头,对上展沐风颀长的身姿。他的目光对上自己时,眼中的愧疚和深情,瞬间化作了片片飞刀。 清清抹了抹鼻子,起身,大步离开。 亏他方才还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摄政王问题的症结,被这么一记刀眼凌迟足足有半刻中,清清表示:摄政王,你爱怎么作,就怎么作!作死最好!哼哼! 天知道展沐风是怎么样的控制了疯魔的心,才没有见到清清与苏芩并排而坐,温馨相处时,拔刀将清清给砍成渣渣。 他一遍又一遍的在心头重复:苏芩会生气!再也不会理我!我不是来惹她生气,将她推出去的! 如此重复了良久,展沐风狂躁的心绪才平静了下来。 心头恨恨的想:如此不知趣的人,自己该怎么招呼他呢!不能被苏芩发现是一定的,否则,她又会说自己! 如果苏芩听到展沐风此刻的内心对白,铁定会吐出一口老血。 正常的吃醋还是可以理解的,这表示你在乎我。小打小闹无伤大雅,可是过了界,就不好了! 展沐风没有读心术,所以他不知道苏芩内心真正的想法。 不过,在日后的底线碰触中,他一点一点的加大程度,自然也知晓了苏芩的底线。从此后,他游刃有余的“折腾”不怕死凑上来的男人女人,开开心心的与苏芩恩恩爱爱。 只是现在嘛,他必须要在苏芩面前伏低做小,尤其是讨好秃了毛的追风。 “阿芩……” “有事?” 展沐风强迫自己黏在苏芩身上的视线拿开,放在瑟瑟发抖的追风身上。 他敢发誓,这死鸟一定是装的! 不过,这下子展沐风倒是冤枉追风了! 追风又不是神!有那只鸟遭遇了“被阉割”的恐惧,还能够淡定的! 以为追风在装可怜,博同情,可展沐风这会儿却是没有一丁点儿的愤怒。相反,他很认真很认真的瞧着追风。细细的想着它每次的行事和做派! 展沐风丝毫不为向一只鸟学习为耻! 追风能够极大地发挥自己的优势,将苏芩的心抓的紧紧的,这本身就是十分厉害的本事。 而这样的本事,正是展沐风特别想学的。 让他分析分析,追风从待在苏芩身边开始,便是各种撒娇卖萌求抱抱,最大的手段就是黏!最厉害的手法,就是两面三刀,当着苏芩的面是各种弱势各种委屈各种自己被人欺负的小白花印象,背着苏芩的面就是耀武扬威趾高气扬得意挑衅! 论腹黑的功夫,自己简直就差了十万八千里! 展沐风抬起手,对着胸口一阵猛锤。 都说恋爱会让人变蠢变笨,原来这是真的! 这么简单的计谋,自己竟然到了现在才看明白! 展沐风心头那叫一个毁啊!捶的也更加的用力!可他忘记了一点,自己的身子骨在被喂下了绝命之后,便是受了损伤,这么一番用力的捶打,没过片刻便是脸色苍白,摇摇欲坠。然而,整个大脑都被悔恨占据的展沐风,却是没有察觉到。 当苏芩听得奇怪的声响,耳朵里却是听到展沐风越来越急促的喘息,好像随时就能辞世一般的凌乱气息时,这个时候,神马患得患失?神马不自信?神马醋劲儿太变态?神马追风被扒光了毛,他要是不道歉,不悔改,自己就不原谅他,统统被苏芩给抛到了爪哇国! 她站起身,体内真气萦绕,凌波微步般的,只眨眼便是到了展沐风身前,拦下他摇摇欲坠的身子,一脸急色。 “展沐风,你别吓我,是不是绝命的后遗症发作了?是不是?” 突然放大的脸容,关切至极的神情,满是着急的语声,叫展沐风忘记了动作、失去了声音、失去了听力,只呆呆的瞧着她,眼睛不敢眨一下。 这神情在钻出了苏芩怀中的追风看来,却是苍白无力,虚弱至极,命不久矣。 “唧唧唧——” 追风鸣叫起来,声音焦急而惊慌。 苏芩一听,脑子一阵空白。 啪嗒一声,眼泪便是涌了出来。 “展沐风,我不是故意的,你别死……”爱吃醋就爱吃醋吧,他是长歪了的醋坛又怎么样,往后,自己再也不会因此事而怪罪他。 他患得患失,是自己还不够好! 他对她没自信,是自己没能让他感受到足够的爱! 所有的一切,并不完全是他的错! 放下自尊,放下骄傲,哪怕被他吃的死死的,自己也愿意! “展沐风,我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你,喜欢到你若是死了,我也不活。即便到了阎王殿,我也会陪着你!展沐风,求你别死……” 呜呜咽咽的哭声,好似啼血的杜鹃,声声哀鸣。 其他人听得响动,立刻闪身过来,一见眼前画面,经不住张大嘴巴,面面相觑。 苏芩怎么会哭的这么伤心? 展沐风虽然脸色苍白了点儿,呼吸局促了点儿,可他却没有一点儿命不久矣的迹象啊? 再看追风,你一脸着急的是什么意思?因为你主人看不见了,你就借此“欺负”展沐风,好让你主人更加的厌弃于他? 这样恶毒的点子,你到底是有多逆天了想出来! 影愤怒的瞧着追风,恨不得立刻将它给掐死! 戮一脸平静,可瞧着追风的眼睛里,却是化不开的怒气。 不过他们却是都冤枉追风了。 追风虽然聪明了些,平日里与展沐风争宠也用些手段,可那些都是些无伤大雅的。这样恶毒的计谋,它却是想不出也干不出的。 因为,主人很喜欢男主银。 主人见到男主银有多开心,除了它,没有人知晓! 它以主人为天,如何会干让主人不开心的事情! 此刻见到的展沐风,着实是因为感觉到了他身上隐约的死气,这才惊慌万分。 死气,是人快要死去之前才有的一种气息,肉眼凡胎的人自然是瞧不见,然而它们鸟类,却是能够感觉到人类将死之前的气息。这种能力,尤以乌鸦为最! 人类常说,乌鸦嘴,将乌鸦视为不详的一种鸟类,只觉得乌鸦晦气,却不知晓乌鸦的到来,是因为嗅到了死气。 这一切,追风没法对人类说,于是便用自己的方式向苏芩示警。 “唧唧唧——” 追风的嗓音越来越着急,苏芩的情绪也越来越失控! 影等人看不下去了,走过去,厉声道:“追风,你别捣乱!没看见你主人已经快要崩溃了吗?” 追风闭上嘴巴,身子却是烦闷而躁动,不停地拍打着翅膀,鸟喙时不时的鸣叫两声。 展沐风从怔愣中回神,握住苏芩的手,哑声开口道:“阿芩,你别哭,我没事,我不会死,绝地不会!” 苏芩却好像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呆滞的眼睛,恐惧而剧烈的转动起来。 “阿芩……” “影,你快来看他的脉搏,快!” 苏芩开口,破了音的嗓子,听起来有几分凄厉的味道。 她一脸惊色,叫影心头咯噔一声。 按住展沐风的手腕,探其脉络,影眼珠子差点儿掉在了地上。 “这……怎么会这样?” “怎么回事?”戮沉声发问。 影不说话,只让开了身子。 戮走到展沐风身旁,手才搭上他的脉搏,便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要帮我,也不是这么帮,都说了我没事。” 展沐风收回手,有些气怒的道。 他的身子他知道,好不好,他比谁都清楚。 “展沐风,你还要瞒着我?你知道,我这人最讨厌欺骗!”苏芩眼里带着泪,神情哀伤。 断脉,竟然是断脉! 可笑的是,跟着展沐风如此之久,自己竟然毫无所觉。 断脉之人,其命不久! 展沐风苦笑,“我若是想骗你,现在应该承认自己身子弱,命不久矣。” 苏芩怔住,“可你的脉象分明是断脉!” 断脉? 展沐风一愣,左手搭在右手手腕上,诊了一会儿,却是道:“并非断脉啊!你们是不是诊错了?” “不可能!”苏芩重新替展沐风搭脉,只是片刻,却是愣住了,“怎么会与之前的不同?影,戮,你们快看看。” 说到这里,苏芩的脸上又是惊喜又是害怕。 惊喜自己诊错了,展沐风并非断脉,害怕这份惊喜,只是昙花一现、水中捞月,请客便会烟消云散。 影和戮紧随其后,认真的替展沐风诊脉,片刻后,放下,齐声道:“脉象正常!” “是我之前诊错了!太好了!”苏芩一把抱住展沐风,“是我诊错了,幸好你没事,幸好!” 见苏芩一脸欣喜,追风想要开口提醒她,四道锐利的警告视线却是笼罩全身。 一道是展沐风。 一道是影。 一道是戮。 一道是清清。 迫于众人的威胁,追风妥协,两只爪子不安的跳来跳去。影抓着它,将空间留给苏芩和展沐风两人。 四目相对。 一双满是深情与痛楚。 一双呆滞而无神。 “阿芩……对不起。”展沐风握着苏芩的手,轻轻地吐出一句话。 声音虽轻,分量却极重! 苏芩摇了摇头,“这也不全是你的错,展沐风,我也有错。如果我早一些告诉你我的真心,或许你就不会那样患得患失。” “早一些告诉我?” “呵呵,”苏芩轻笑,白皙的小脸熠熠生辉,“早在你从漠北回来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不,或许该是更早的时候。” “阿芩……”展沐风又是激动又是兴奋地将她拥在怀里,“我好快活,从来没有一天像现在这样快活。” “我还想做一件事。”苏芩轻轻地从他怀里出来,认真的道。 “什么?” “成亲啊。” “现在?” “对。” “可我不想委屈了你,没有十里红妆,没有宾客见证,没有龙凤烛台……阿芩,我想让你成为整个天下最叫人羡慕的新娘!你值得最好的一切。” 苏芩却是摇头,“于我而言,最好的就是你。” “可……” “你不想与我成亲吗?”苏芩歪着头道。 展沐风立刻反驳,“当然不是,我想同你成亲,做梦了都在想。” “那好,咱们现在就拜堂。你若不想委屈了我,日后补给我一个婚礼便是。” “但……” “但什么但!展沐风,你是那种吃到嘴边的肉,就不再宝贝的人吗?” “当然不是。” “那还啰嗦什么!”苏芩拽着他的胳膊,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幸好地上是沙子,要不然展沐风得心疼死。见苏芩如此,他也立刻跪在了地上。 他并不是古板之人,只不过想要给苏芩最好的,不想委屈了她,如此才犹豫不决。心下暗暗计较,日后补给妻子的婚礼,必定要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 “黄天在上,后土在下,天上数以亿计的繁星和月亮都是见证,黄沙为媒,清风为烛,我苏芩今日嫁给展沐风为妻。从今往后,爱他敬他护他,不管贫穷与富贵,都不离不弃,白头到老。” 熠熠生辉的星芒下,苏芩轻缓而认真无比的话语,好似一道清甜的甘露,缓缓淌过展沐风的心河。从这夜起,满天的心河谣言璀璨,照亮雾霾暗藏的心,只剩下不染尘埃的幸福和感动。 “黄天在上,后土在下,我展沐风今日娶苏芩为妻,从今往后,她是我孩子的母亲,展家唯一的当家主母,一生不离,一生不弃。我必爱重她,珍视她,谁若惹她伤心,便是宛我心头之血!” 掷地声金玉铎铎,铿锵有力。 两人相视一眼,齐齐对天、对地三叩首,最后是夫妻交拜。 “夫君。” “娘子。” 两人相视一笑。 “夫君,你这次对追风实在是过分了些。”想起追风,苏芩话题一转。 展沐风一点儿也不生气,且是笑意盈盈的道:“我知道,这次的确是对不住它,往后再也不会如此了。你的心意,我知晓,再不能有人抢走你。” 苏芩露齿一笑,两人相携着往歇息的帐篷走去。 一进去,苏芩便是感觉到了一阵香气。 “想不到影和戮也有一颗浪漫的心。”苏芩轻笑道。 他们几人都是武功高手,必定是知晓了他们今夜成亲之举。 “嗯,帐篷内有热水,娘子,你先去吧。”展沐风脸上一阵燥热,独处一室,来自苏芩身上的诱人气息,止不住的往鼻子里面钻,弄得他心痒难耐。 章117:能让人好好睡觉不! 苏芩转头看向他,一脸坏笑的道:“要不,咱们一起凑合了?” 展沐风的脸“轰”的一声炸开,白皙的脸猴儿屁股还要红的厉害,微不可闻的好说了一句“好”,要不是苏芩此刻耳力过人,怕是也不能听见他这话。 苏芩轻笑,走了两步便是回头,嗔道,“你还傻站在那儿做什么?不知道我现在看不见吗?” “哦,就来。”展沐风吞了吞喉咙,大步走到她身前,盯着她的脸瞧,也不知道要做些什么。 苏芩扯了扯襟前的衣结,展沐风只听得微微地“嘶”的一声,雪白色的衣袍便是滑落在地上。女子纤细柔美的曲线,玲珑有致的神采,直令人血脉喷张。 外袍之后是中衣、内衬、亵衣,最后只剩下一见红底绣着牡丹的肚兜时,展沐风鼻腔拖出一道殷红的血迹。 苏芩看不见,耳力却是过人,立刻便是嗅到了一股血腥之气。 “怎么了?” 她急切的问道。 展沐风慌张的转过身子,哑着嗓音道:“没事。”心头一阵懊恼,真是太丢人了他,只是瞧着妻子的身子,还没做什么,便是把持不住,这要是…… 想起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展沐风就一阵臊的厉害,没发觉一双手已经搭上了他的背部。 “你骗我。” 苏芩皱眉不悦的道。 新婚也就惹恼了妻子,展沐风也算是人才了! 不过,他这会儿也不傲娇了,转过身子便是老实交待,“嗯,我看了你的身子,有点儿受不住了。” 苏芩愣住,过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展沐风羞愤欲死。 “就知道我说了你会笑话我!” 他嘟囔着嘴巴道,听着怨气十足的话,却是带着撒娇的味道。 苏芩抱住他,柔声道:“好啦好啦,我不笑你了。夜里冷,水凉的快,咱们快洗澡了歇着。” “嗯,你等着。” 展沐风哑着嗓音道。 苏芩听得耳边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她便是被展沐风给抱了起来。 肌肤紧密相贴,薄薄的布料仿若是虚无之物,他身子火热的温度,很快的便是感染了苏芩。 展沐风进到浴桶中,轻柔的将苏芩给放下,背部对着自己,轻轻的接了她脖颈后细细的红绳,压下心头的绮念,拿了干净而柔软的毛巾替她擦拭背部。 蕴开的水汽遮不住白皙微微泛红的肌肤,展沐风一阵口干舌燥,鼻腔里尽是女子的馨香之气。受了蛊惑一般,他不由自主的低下身子,吻了上去…… 帐内温情正浓,帐外追风却是急死了。 被影和戮逼着逼着离开了苏芩之后,追风再也不掩藏自己的狂躁和心焦,爪子用力的扒拉着地下的沙子,尖锐的鸟爪陷入沙砾之中。 “唧唧唧……” 它狂躁的喊叫。 怎么就没有人相信它呢? 展沐风是真的不好! “唧唧唧……” 砰的一个拳头落下,追风脑袋被敲晕了,五角的星星来回的不停旋转。 “别吵,他们现在正是你侬我侬时,在这个大煞风景,别怪我们心狠手辣。老实说,这干巴巴的干粮我早就吃腻歪了!” 清清恶狠狠地对追风道。 追风闭紧鸟喙,再不敢发出一声鸣叫,心内却是委屈愤恨的紧。 威胁鸟神马的最讨厌了! …… 夜色越来越深,空气也越来越冷,可帐篷内却是热气灼灼。 展沐风将苏芩搂在怀里,唇边挂着一抹餍足的笑容。 “阿芩……” 他开口,嘶哑的嗓音,带着甜蜜过后的性感,极是撩人心弦,任何女人听了,都会仍不住趋之若鹜,任他予取予求。 只除了此刻的苏芩。 她整个人趴在展沐风的胸口,眼睛紧紧的闭着,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浑身乏力,叫她便是连睁开眼睛这样的动作都不愿意。 某人虽然是初次,可逆天的体力,却是叫她吃不消。 虽说只有一次,但也够折腾人的了。 “阿芩……” 没听见苏芩回应,展沐风又开口唤道。清冽的嗓音染上了甜腻的味道,似经年累月埋藏于地下的陈年佳酿,散发着阵阵诱人的香。 苏芩懒洋洋的回了一个“嗯”,便再无声音。 “阿芩……” 可他还不放过自己,又在耳边唤道。 一声又一声的,也说自己要做什么,叫昏昏欲睡的苏芩,忒么烦人的紧。 “你要说什么啊?我好困!” “就是想叫叫你。”展沐风收紧环着她的双手,下巴抵着她的额头,不住的轻柔摩挲。 总这样也没法睡觉,苏芩睁开了眼睛,直接吻上了男人的唇。想着,他吃到了甜头,也总归会心疼自己,让自己好好睡一场了吧。 苏芩料想的不错。 吃到了甜头的展沐风的确是惊喜万状,然而他却错误的理解了苏芩的意思,只当她还有体力和自己再战一场。等苏芩发觉的时候,狡诈的他已经兵临城下,自己再无退路可言,半推半就的便是从了他。 “混蛋!” 良久,帐内终归平静。 苏芩抡起粉拳,对着展沐风的胸口就是一阵敲打。 她身子浑身发软,明天肯定是起不来了。 影、戮和清清,还有追风都瞧着她呢,这不是让她丢人吗? “阿芩,一抱着你,你知道的,我的自制力就会变为零。” 苏芩瞪大眼睛,气呼呼的道:“这么说,这还是我的错了!” 见她生气,展沐风立刻求饶,“不是,不是,是我无理取闹,是我蛮不讲理。阿芩,别生气了好吗?我保证以后不会这样了!” “真的?” “比金子还真!”展沐风认真的道。 苏芩撇了撇嘴,男人此时的话若是信了,她才是天真咧! 不过,她也不想和他计较。这会儿不再折腾便好,至于以后嘛……见招拆招就是了! “阿芩,有一件事我要告诉你。” 展沐风忽然郑重无比的道。 苏芩抬起头,一脸认真地瞧着他。 “我们离开西凉的这阵子,朝野上下一片混乱,才平定的战事,又起了。” 苏芩皱眉,“又是太后再背后操纵?” 展沐风点头,“若不是因为她是皇上的祖母,她死了皇上会伤心,你也会担心,我当初便会弄死了她,省得她兴风作浪弄出了这些幺蛾子。” 苏芩没有接话,令起了话题,“那你打算怎么做?” “我先回京城主持大局,你等大局稳定了之后再回来。” 苏芩瞪大眼睛,摇头道:“不是你安排的人手吗?他们是干什么吃的,非得要你回去才行?” 展沐风吻了吻她的脸颊,对她的怒气和担忧很是受用,笑着道:“他们再能干,也镇压不住太后和二皇子的前后夹击,更何况,二皇子的背后还有其他诸国。诸国联手,才是我最为忌惮的。” 若是内乱,就太后和二皇子,两个下手败将,不足为惧。 “这次太后为了分我权,导致西凉如此大祸,往后宫中,我是不会留她了。”展沐风看向苏芩,并不避讳自己对太后的处置之意。 苏芩点头,“就将她圈禁了吧,让暗卫看守着,也免得因为她,你和皇上之间生了嫌隙。” 展沐风眼睛一亮,“阿芩,你担心我!” 听着展沐风变得急促的喘息,苏芩翻了个白眼,“你是我夫君,我不担心你担心谁!” 展沐风摇头,将她给用力的抱住。 在她的心中,自己已经超越了其他人,成为她心头的唯一,这样的认知叫展沐风兴奋无比。 即便兴奋,他也不会忘记了自己该说的事情。 “阿芩,我天不亮就会出发,你要是醒来不见了我,不要惊慌,等我忙完了西凉之事,便会来寻你。” “国家大义当前,我知道不该拦着你。沐风,我只求你一件事。什么事,让被人担着,你就做个出谋划策、指挥千军万马的便好,不要亲自上战场好吗?” 展沐风郑重点头,“我知道。” 翌日天未明,苏芩睁开眼,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 她直起身子,忍着酸痛将衣服穿好,走去帐外。 影、戮和清清听得声响,立刻起身,恭恭敬敬的站在她身前。 苏芩环视一周,展沐风谁也没有带,只是带走了追风。 “呵呵……”她勾唇轻笑,双眸中是满满的笑意。 影、戮和清清皆是一头雾水,等听了她接下来的那句话,三人同时大惊失色。 “清清,你给楚楚传话,好好地照顾祖母。影、戮,你们两个随着我上缥缈山!” “大人!” “主母。” “主子。” 清清、影和戮同时惊讶的开口。 苏芩转头“看着”三人,“你们不用惊讶,我知道昨天的诊断不是错诊。” 清清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大人,清清说了谎话,还请大人责罚。” 苏芩摇头,“你起来。昨日,你做的很好。” “大人,缥缈山在何处,世人未知,大人真的要去吗?”清清眼巴巴的瞧着她。 苏芩抬头瞧着天空,勾唇一笑,无神的双眸刹那间迸发出潋滟风华,艳若九天彩霞,灿若万千星河。 不用再问,三人同时知晓,苏芩心意坚决。 “原来主母早就洞悉了一切,隐忍不发到现在,只是为了在主上离开之后,前往虚无之中的缥缈山。” 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道。 戮没有说话,心内却是极不平静。 他们果真是一对夫妻。 妻子心系丈夫,不怕艰险的寻找缥缈山。 丈夫记挂妻子,不让她担心,在有生之年,为她扫平所有的障碍。 “沐风,你等我,你胜利归来之日,便是我找到天境之时!”成亲之夜的誓言如在耳畔,他们说好了要白头偕老,苏芩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他离开。 …… 大漠,黄沙无银,漫天风沙。 一个骑着骏马的男子,双腿加紧马肚子,狂奔在厚厚的沙砾中。 他胸前挂着一个布袋子,里头鼓鼓的,也不知道装了什么。忽然的,一只鹰的脑袋伸了出来,鹰眼锐利如电,鹰喙尖利如玄铁。 追风张着嘴,愤怒的对着展沐风嘶鸣。 “唧唧唧!” 傻瓜傻瓜,命不久矣还要去送死。 “唧唧唧!” 混蛋混蛋,带着自己离开,主人若是忽然知晓了你的死讯,岂不是连累了我。 “唧唧唧!” 无耻无耻,能不能请你停下,我们去找主人,主人有权利知道实情。 “追风,不要浪费力气了。” 一直没有说话,任由着追风折腾的展沐风,忽然微笑着开口道。 他说话的声音极是轻柔,好像春天里拂过柳条枝头的微风,在风和日丽的湖边荡起一抹最灿烂的春光。 追风受宠若惊的瞪着他。 完全没有料想,有朝一日,自己竟然会得到展沐风如此“爱重”! 喵了个咪的! 不是玩的笑面虎,暗捅刀吧! 好似看出了追风的戒备和提防,展沐风又是一阵轻笑,笑过了才解释,“你大可不必如此想我。阿芩,也就是我娘子说,你是我们家最重要的朋友,往后我再也不会如当年一般的对你。阿芩如此待你,我便如何!” 追风险些被颈部涌上来的一波口水给呛死! 神马叫杀人不见血! 神马叫秋风扫落叶的无情! 这就是! 说什么你们我们,说什么朋友,俺本来就是主人的家人,你是后到的好不好?竟然还反客为主!我不冲你叫唤已是不错了,你竟然还敢如此挑衅我! 去你的我们! 去你的朋友! 思想有多远,你就给俺滚多远! 追风跃出布袋,跳上展沐风的肩头,与他怒目而视。 “唧唧唧!” 你哪门子的我们!你哪门子的朋友!少给自己脸上贴金!我才是主人的家人,你勉强算第二个,我是老大,你是老二,先来后到,你的明白! 追风张牙舞爪的吼叫,不知不觉得便是忘了展沐风走出了大漠,走出了江南,慢慢的走到了京城,太后的势力范围! 等它惊觉,已经离主人十万八千里远了。 “唧唧唧……”主人,俺对不起你。 说好的回去向你报告,尼玛被某个傲娇又腹黑的二货给摆了一道,呜呜呜…… 章118:渣渣不足为惧! 繁星似锦,一灯如豆。 主将的大帐内,一个男子歪坐在铺了柔软垫子的小榻上,手里握着一片女子用的肚兜,一脸柔情。 “唧唧唧!” 追风不耐烦的鸣叫着。 色魔,竟然无耻的偷了主人的肚兜,羞不羞! 心头愤恨的骂着,追风盯着肚兜的眼睛却是直了,能不能让它也凑上去摸摸主人的味道?! “王爷。” 帐外传来守帐亲兵的声音。 展沐风迅速的将肚兜给收好,沉声道:“进来。” 帐外的亲兵身子一抖,满心欢喜和激动。 他就要亲眼见到摄政王,与摄政王近距离的接触了。这样一个大人物,说实话,他心头就好似做梦一般。 不光是他,整个营内的将士们都没有缓过劲儿来。 因为展沐风出现的实在是太突然了。 当他们正为内忧外患焦头烂额,人心涣散,军心大乱,团结的军队好似被分成了几个派系,不知道该如何行事时,展沐风便是骑着战马出现了。 那是一个黄昏临近的傍晚,天边的火烧云红遍了西边的天空。 一身黑色战袍的展沐风,胯下战马快如闪电,咻呼一下便是出现在众人面前。 争吵的停止了。 赌钱的吓呆了。 几个派系,你来我往,明争暗夺的,也消停了。 在展沐风出现的刹那,诺大的营地空前安静与团结,亲如兄弟,好似之前的分化、你算计我我算计你,压根就不存在一般。 这就是展沐风的魅力。 只要他在,整个军营便没有人敢作死的挑衅! 亲兵一脸激动的进到帐内,恭敬的行礼,有些紧张的开口道:“王爷,这是今日的晚饭。” “嗯,放着吧。” 男人十分随意的声音,自然地带着一股逼人的气势。 亲兵原本就紧张的心情,立刻变得更加紧张了起来,将食盒往桌上一放,也不敢再去瞧展沐风一眼,便是蹑手蹑脚的退出了大帐。 等他走后,展沐风立刻便是将方才的肚兜给拿在了手里,轻柔的摩挲着,好似苏芩就在身边一般。 “唧唧唧!” 追风抗议的低声鸣叫。 展沐风揭开食盒盖子,往它那里推了推。 追风不高兴的剁爪子。 食盒这么高,它怎么吃东西? “唧唧唧!” 追风朝着展沐风鸣叫,见他不理自己,一爪子便是朝着肚兜扑了过去。它的爪子带着锐利的勾,肚兜又是丝质的,这一抓,虽然没有让其脱离展沐风的手心,却是拉出了一道长长的丝线。 追风瞪大眼睛,有点儿不敢置信自己竟然毁了大人的肚兜! 帐内温度骤然下降到了零下二十度,呼呼地冷风只往追风脑袋上罩下,不消片刻便是它给冻成了一根冰棍。 展沐风一把将它给抓过去。 男人放大的阴鹜脸孔近在咫尺,吓得追风立刻闭上眼睛。 死定了死定了,主人不在身边,这会儿铁定被灭的渣渣都剩不下了! 然而时间过去了良久,却是感觉不到展沐风的惩罚…… 追风睁开眼睛。 展沐风薄薄的嘴唇紧紧的抿着,剑眉倒竖,额上青筋暴突,很显然,自己无意的行为叫他非常的生气,然而,即便眼中是要将它碎尸万段的愤怒,展沐风却是不曾对它出手! “调皮!” 半响,展沐风冷冷的道出两个字。 追风惊恐的瞪大眼睛,全身起了鸡皮! 你能想象一个用吃人目光瞧着你的人,嘴巴里说出很萌的“调皮”二字是什么感觉吗? 反正追风是感觉到了! 这样的感觉就好似两米高的不苟言笑的硬汉,忽然穿上了可爱的少女裙;恐龙灭绝前,绝望的咆哮与低吼。 特么的叫人蛋碎了! “诺,吃。” 说完这句话,展沐风便是将食盒里的饭菜都拿了出来,一一在追风面前排好。 追风偷偷的斜瞟他,试探的啄了口鸡蛋,见展沐风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便是放开了肚皮敞开吃。 三盘菜,一碗汤,只吃了三分之一,小肚子便是鼓成了皮球,好似随时都会炸开了一般。 追风四仰八叉的躺在桌上,两只翅膀十分人性化的,有一搭没一搭的拍打着自己圆滚滚的肚皮。 “吃!” 耳边忽然传来男人冷冷的声音。 追风睁开眼睛,对上展沐风冷肃的脸孔,才吃饱饭的好心情立刻沉到了湖底。 就知道他不会这样放过自己! 哼,你当俺怕了你! 俺又不是不知道回去的路! 嘚瑟什么?俺走就是了!稀罕! 愿望很美好,现实很残酷。 追风怕打着翅膀的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的翅膀早就没了毛,不光是翅膀,身上也是没有羽毛的。穿了“衣衫”的身子,飞行原本便是受到了限制。身上也没了羽毛,这飞行的能力更是蹭蹭蹭的往下直降。 执意顶着这样奇怪的造型出去,追风不用想也知道等着自己的是什么后果。 不出眨眼的功夫,整个禽鸟界都会知道它没了毛! 鸟之王者沦为禽鸟界的笑话,追风是断断不能的。 它咬牙切齿的瞪视展沐风。 不是我方太无能,只是地方太狡猾!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自己不如对方的时候,必要的示弱和妥协是必须的。 追风站起身子,抬爪往三个大盘子走去。拼死拼活的干了半个时辰,三个大盘子这才光了! 追撑着快要破掉的肚子,直挺挺的在桌子上“躺尸”。 今天它可是吃了十天分的粮食,简直撑的不能再撑了! 苏芩的肚兜被追风这家伙给弄坏了,展沐风愤怒至极。 然而,这弄坏了肚兜的对象是追风。 他不能碎尸万段! 也不能加以体罚! 更不能将它给炖了喝汤! 想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撑!死!它! 追风这个贪吃鬼,即便撑死了,苏芩也怪不到他的头上,只当是追风不知道节制,一个劲儿的张嘴吃东西把自己给吃死了! “哼!” 见追风鼓起来的肚子将整个鸟脖子鸟头还有爪子都挡住了,展沐风这才满意,收回放在它身上的视线,心疼的瞧着玫红色的绣着牡丹花的肚兜。双手反复的揉搓着那一段给追风扯开的地方,勉强将其弄平了,展沐风这才小心翼翼的将肚兜给收起来放好。 “主上!” 帐内闪进两个人影。 展沐风抬头,道:“现在是什么情况?” “回禀主上,皇宫和朝中大臣大部分都被太后控制和拉拢,其余没被太后拉拢的,或是被软禁在家,或是被罢了官。京城之外,二皇子带着一群恶徒占据了好几个州,抢杀掠夺,弄了一些银子,招兵买马,此刻已经发展出了五万人。” 阿大低着脑袋沉声道。 “主上,当初就该给太后这不安分的妇人一刀便罢,否则她也不会将朝廷折腾成这样乌烟瘴气的!” 阿二一脸愤恨。 展沐风带着影与苏芩离开京城的时候,便是将两人给留了下来,密切注意着京城动向。所以,京城的一切,他虽然不参与,但却是了若指掌! 从离开京城到现在,太后每天做了什么,见了什么人,他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太后作为一介妇人,倒也有些手段,先是将大臣们分化开,然后是用权利高位和银钱拉拢,动之以情诱之以利,倒是聚集了一股不小的力量。 只是,这股力量展沐风并不放在眼里。 太后的所有动作都在他监控之下,处理她来,并不复杂,只消将她给控制住,另外抓住几个折腾厉害大臣,再透露他已经回京的消息。凭着他昔日之威,必定有不少人会临阵脱逃。其他不愿意临阵脱逃,打算富贵险中求的,展沐风也不会白白的叫他们的心思打了水漂。 险中求的富贵,失败了,自然应当承受失败的后果! 比较棘手的是二皇子那边…… “阿大,将太后和几个蹦跶的厉害的大臣给绑了!” “是,主上。” 得了命令,阿大立刻转身离开。 阿二眼巴巴的瞧着展沐风,半响过去,却是不见他说一个字,当下便是忍不住的道,“主上,我做什么?” “你……” 阿二重重的点头,眼巴巴的望着他。 蛰伏在京城这么久,看着太后气焰嚣张的上下蹦跶,听着她对主上的那些不逊之言,阿二早就忍她很久了!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只要主上一句话,阿二立刻便是能将人给轰成渣渣! “你明日将我回来的消息散播出去。” “主上?” 阿二呆呆的瞧着展沐风。 “若是散播了消息,敌人不是有了防备?”阿二担忧的接着开口道。 展沐风轻蔑一笑,“他们没有那个机会!” 骄傲的语气,不可一世的气势,立时将阿二迷成了星星眼,一脸激动的道:“是,主上,阿二明日就去安排。” “嗯,对了,这段日子你带着追风,记着,不能让它远离了你的视线。”最后一句话,展沐风格外加重了语气。 阿二讷讷的转头,这才发现躺在桌子上一动不动的某块肉,原来是追风这家伙! 他眼睛瞪得大大的,口水哒哒的滴了下来。 哟,都料理干净,能下锅了! 不知道鹰肉吃到嘴巴里是什么感觉! 章119:追风倒霉悲催的生活! 瞧着阿二嘴里湿哒哒流下的口水,追风身子一阵胆寒,他看向展沐风,嘴里不停地吼叫着。 “唧唧唧。” 要是我被吃了,我主人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呵呵,那你就试试看。” 展沐风轻笑着道,对追风的威胁浑不在意。 “唧唧唧。” 你竟敢你竟敢…… 展沐风看向阿二,“动手。” 阿二一个鲤鱼打挺,朝着追风一个饿狼扑羊。 追风仓皇逃窜,被阿二追的气喘吁吁,好不狼狈,最后,它跳到展沐风腿上,被逼无奈的妥协了。 展沐风满意的摸了摸它的身子,给了阿二一个眼神。 阿二难掩失落,依依不舍的收回放在追风身上的热切视线,听话的退到一边。 展沐风要的就是追风的臣服,此刻它答应了,自己往后才好行事。 “在我送你回阿芩身边之前,你只要听我的话,我保证没有人敢动你分毫。” 展沐风沉声道。 追风仰起头,一脸吃惊的瞧着他。 送它回主人身边…… 追风一阵兴奋吼叫。 “唧唧唧……” 好,俺答应你,你保证要把俺送回主人的身边。 展沐风重重的点了点头。 得了展沐风的保证,追风满意了,它看向一旁磨刀霍霍的阿二,又看向展沐风。 展沐风知道追风的意思,却是不能够答应它。 “你的仇,自己报。” 追风垮了脸,却拿展沐风没办法。 阿二得意大笑,瞧着展沐风的眼睛闪闪发亮。 秃了毛的追风,因为羞耻心不敢召唤禽鸟,禽鸟不来,阿二还怕个毛线! 想当年这肥鸟是如何的折腾自己,哼哼,那一桩桩的,他可是一笔一笔的记着。 此仇不报非君子! 他阿二的心眼可是很小很小的。 “主上,我带着肥……追风出去溜溜弯。” 阿二对展沐风道。 展沐风点头,不顾追风的抗议将他交给阿二。 阿二接过追风,一转身,便是对追风露出森白森白的牙齿,吓得追风三魂出了七魄。 出了大帐,阿二便再不掩藏凄厉本色,牙齿磨得霍霍响。 惊惧之余,追风嗅到一股菜香味,整个身子猛然一抖。 “哈哈,我带着你去火头营。” “唧唧唧……” 死开,你个阴险狡诈的小人! 追风狂吼。 阿二狂笑起来。 看着追风各种憋屈的小脸,浑身上下有种说不出来的舒爽! “唧唧唧……”追风伸长了脖子对着阿二的皮肉啄去,他早有准备,在追风行动前抢先一步的将他的脖子给捏住,叫追风不得动弹。 似乎是找到了一个更为解气的法子,一路上,阿二就这么拧着追风往火头营走去。 追风挣扎着厉害。 可是一路上瞧着阿二与穿着铠甲的各个士兵打招呼,那些士兵还用极其猥琐的眼神yy它全身,追风就恨不得将他们一巴掌给扇死。 它瞧着阿二的眼神更是愤怒,然而,挣扎的动作却是停止了。 阿二还有个展沐风压着,不敢真的吃了自己。 可是这些人就不一定了,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偷偷摸摸的吃了自己,而且现在大战在即,追风也不敢保证展沐风会因为它找遍全营,将凶手绳之以法! 权衡之下,追风还是觉得老实的待在阿二手上比较好。 思想和动作老实了,可追风瞧着人的小眼神却是一点儿也不老实。 非但不老实,还凶狠的吓人。 阿二一路问候着认识的兄弟们,大约花了一刻钟的时间才到火头营。 火头营的兄弟们都还没睡,收拾准备着明天的材料。 “哟,这不是二将军吗?怎么,晚上没吃饱,来我这里加餐了?” 火头营的头头跛着脚,一拐一拐的走出来道。 他没跛脚之前是个万户长,姓张,手下带着一万号人,在战场上取下了不少敌人首级。后来在一次大战中跛了脚,这便是从前线退了下来,去了火头营,负责全营上下的伙食。他家都亲切的叫他张万户。 “就那么点饭菜,哪里狗我吃的。” 阿二笑着道。 张万户指挥火头营的弟兄拿了还剩下的馒头和肉,注意到阿二手里拧着的追风,立刻来了兴致,“哟,二将军还自己带了菜呢!瞧我这眼力,现在才发现。”他回头对着其他人嚎一嗓子,“弟兄们,准备烧水!” 这一嚎,直接将追风给吓懵了。 翅膀爪子并用,袋鼠似的抱着阿二的胳膊。 张万户瞧得啧啧称奇,“它能听懂人说话?” 阿二点头。 张万户看着追风的眸子更是火热。 追风想死的心头有了。 它不要被一个拿菜刀砍肉的火头营头头盯着看啊! “不知道能不能将它借给我研究研究几天……” 张万户期待的看向阿二,一脸渴盼。 “我自然是没问题,只是王爷那里不好交代。” 追风选在喉咙里的心放下。 不把自己交出去就好! 张万户一脸惊诧,“这鸟是摄政王的?” 阿二点头。 张万户不舍的看向追风,如果是摄政王的,那就不好要求过来了。 “张万户,不是说要拿吃的来吗?吃的呢?怎么这会儿都没见到?” 张万户呵呵一笑,“我给你家一个鸡腿,在你出火头营前,把这鸟交给我。” “不行,”阿二果然摇头。 追风一脸泪光的瞧着他。 原先只觉得阿二可恨,没想到,关键时刻他对自己却是这般的好。想起以前,追风只觉得一阵后悔。它在心里发誓,从今往后都不会再捉弄阿二了。患难见真情,以后一定把他当好兄弟对待! 张万户一脸失落。 “一根鸡腿怎么够,我要两根。” 阿二嘿嘿一笑。 张万户咧开发黄的牙齿,脸上的笑容与阿二如出一辙。 追风一口闷气扛在心上,整个人都焉了。 混蛋混蛋混蛋! 阿二最混蛋! 追风在军营里过的水深火热,对苏芩的思念也越发的深。 主人主人,你现在在哪里,追风好想你。 你知道追风被人带走了吗?呜呜呜,追风现在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全军上下都想要吃掉追风……主人主人你快来,追风快要熬不下去了……呜呜呜…… 西凉南边,参天林木,遮天蔽日。 虽然还是青天白日,可是整片深林却是如黑夜一般,只能够看见浅浅的影子。 黑夜一般的深林里,穿梭着三道影子。 两边的影子高高的,中间的一个有些矮,也有些瘦,手中握着一根木棒。 “大人,小心些。” 戮回头对苏芩道。 苏芩点头,她已经很能适应了黑暗,从沙漠到西凉南边,这一路走来,竟然好似一个正常人一般。 “南边瘴气密布的深林,多生有毒虫毒草。天境是玄参的后人,对毒虫毒草自然是也是喜欢的。缥缈山咱们找不到,只怕是设下了阵法机关,才不得入口。既然如此,咱们就直接来寻天境。” 天境,才是苏芩上缥缈山的目标。 “嗯。” 影点头,心头对苏芩很是佩服。 虽是女子,其心性、聪慧、行事,却是不输男儿分毫! 甚者说,许多男儿都及不上她! 这世间,能够与主上比肩的女子,也只有她了! 几人往前缓行。 碍于地形限制,他们只能够如此。 因为常年不见天日,这边生长的都是喜阴的植物,根茎高大,枝繁盛,也不知道有毒没毒。所以,苏芩等人的行动速度不得不受到限制。 走了一会儿,苏芩忽然停下。 “大人?” 戮看向她。 苏芩瞧着某个方向,凝神深思,半响后,唇边勾起一抹笑意,“那边的气味与这边不同,带着一股奇香,估计就是瘴气所在!咱们往那边走。” “是,大人。” 戮答道,同时飞快的和影交换了一个神色。 苏芩判断的不错,朝着她所指的那个方向前进,没多久,果真是见到被瘴气包裹的密林。 入口处的瘴气很是稀薄,然而周遭却是寸草不生。到了后面,才生出几株草来。 不是能够与瘴气之毒对抗,就是与瘴气一般的毒草。 “你们闭气,将瘴气林中生出的草采几株过来,不同种类形态的都要。” “是,主母。” “是,大人。” 影和戮同时应道,锁定目标,屏住呼吸,终身一跃,脚尖对着树干蹬蹬蹬的几下,伸手采摘地上的植物,回到苏芩身边。 “把草都给我。” 戮问道,“大人要做什么?” “判断哪个是毒草,哪个不是毒草。” 判断?如何判断?莫非是以身试毒? “大人,我来便是。” 戮说着,便是将一株草往嘴巴里放。 苏芩伸手,将他给拦住。 她出手的动作奇快,便是戮也没有料想到。 “你试毒草,也要等我判断过后。先拿药性弱的试。” 苏芩道。 戮眼中微微一热,“是,大人。” 他恭敬的将几株草递到苏芩手上。 苏芩仔细的嗅了嗅,又问了戮这些草分别是什么颜色,根据脑内依稀的记忆,挑了一株递给戮,面上一阵紧张,手心也微微冒出了汗。 “怎么样?” 半响过去,没有听到声音,苏芩关切的问道。 戮佩服的瞧着她,“大人,我没事,非但没事,方才往这边走来的头晕气闷也不见了。” 苏芩脸上露出一丝微笑,“这样看来,你吃的这株是抗毒的药草了。” 章120:小花,你又出来调皮啦! “这样看来,你吃的这株是抗毒的药草了。” 戮等人脸上一片喜色。 “主母,我这就多采几株这样的药草来。” 影沉声道。 话落,终身一跃,脚蹬几棵相去不远的大树,手飞快的拔了地上生长的药草,回到苏芩身边站好。 他与戮偷偷地交换了一个神色,两人同时往苏芩身上几个穴道点去。 苏芩瞪大眼睛,一脸乌云密布。 “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影和戮同时跪在地上,“主母/大人,属下以下犯上,罪该万死,等寻到天境之后,必当以死谢罪。” “你们!” 苏芩说话的时候,影和戮一人服下一株药草,立刻便是进了身后瘴气笼罩的密林之中。 他们的时间只有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苏芩身上的穴道就会自动的解开。 所以,他们必须趁这个时间将天境给找到。 苏芩是主,眼睛又失明了,他们万不能再让她以身犯险! “混蛋混蛋混蛋,两个混蛋!” 苏芩立在原地破口大骂,心头闷得厉害。 她最讨厌这种牺牲自我,成全他人的戏码! 有苦一起受,有难一起当! 就这样站在原地,什么也做不了,她无法忍受! 苏芩催动着体内的真气,全力冲破被点住的穴道。渐渐的,她额上冒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子,隐隐有一股白气在她头顶上空升腾。 苏芩眉宇一阵凝重之色。 只有最后一个穴道了。 她全神贯注,专注于冲破穴道,却是忘记了周遭有一道“嘶嘶”的轻响。待腿边感觉到一抹冰凉,苏芩察觉到是什么绕在自己腿上时,已经晚了。 锋利的牙齿,已经咬破了裤腿,渗入皮肉。 毒汁顺着血液流入身体,更因为苏芩催动的往一个方向走去的内气,被迅速的延伸至五脏六腑。 “噗”的一声,苏芩嘴里吐出一口血来。 脑袋一阵空白,在最后一个穴道被冲破的那一刻,她整个人也栽倒到了地上。 “小花。” 远处传来男子的低声呼叫。 立时,缠在苏芩身上的一条小蛇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刺溜一声便是遁走了。 小花? 你才小花?你祖宗十八代的小花?你一国的小花? 蛇尾往下,表示了自己心头的不屑与愤怒,小蛇立刻爬上了一棵大树,脑袋缩在几片绿叶之间,一双眼睛透过树叶子,悄悄地注视着树下。 没多久,树下走过来一个男子。 青色的布衫,长发半束,其余的随意垂放在腰间背后。 “嗯?” 见到地上躺着的苏芩,男子皱了皱眉,视线触及到她腿上的一道口子,脸色大惊。 他抓住苏芩的手腕,探了一会儿脉象,脸色比起方才来更是吃惊。 这人被小花咬了,身上竟然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 奇了,真是奇了! 男人眼中闪过一抹兴奋,将苏芩扛着往肩上一放,却猝不及防的感受到两团肉软贴了过来。 “啊!” 男子尖叫一声,几乎是将苏芩立刻给甩了出去。 “砰”的巨响,将苏芩的心肝脾肺肾都要撞出来了。 这一番疼痛,立时叫苏芩给弄醒了过来。 她紧皱着眉头,满满的睁开眼睛,入眼处一阵刺眼的白,叫她立刻将眼睛给闭上。良久之后,苏芩瞪大眼睛。 她似乎,能看见了! 苏芩兴奋地想要睁开眼睛,一双大手却是将她的眼睛给蒙上。 随即,她听到男子如泉涌一般的声音。 “你要是不想以后彻底的看不见,现在最好不要睁开眼睛。” “嗯。” 苏芩点了点头。 虽然对医术一窍不通,可她还是知道的,眼睛骤然接受刺激,并不太好。 见她点头,男人移开双手。 苏芩听到“撕拉”的布条撕裂声,紧接着,她的眼睛被人绑了起来。 手法很熟练,被绑着的眼睛,一点儿也不感觉到疼痛。 “谢谢。” 苏芩侧首,对男子感激的道。 “不用,遇上我,是你的运气。” “不知道公子怎么称呼?” “我叫天境。” 苏芩心头大震。 天境! 他是自己要找的那个天境吗? “你是玄参的后人?” “你认识我太师祖?” 天境的嗓音里带着兴奋。 苏芩脸上露出一抹微笑。 他的确就是自己要找的天境了! “我不认识他,不过我听说,玄参善毒,其医术并不在扁鹊之下。” “哼,那是自然,我太师祖可是十分厉害的人物。” 天境的声音,充满了骄傲。 苏芩可以想象到他此刻说话的样子,必定是下巴高高的抬着,鼻孔快要瞪到了天上! “天境先生,我有两个属下进到了瘴气林中,还请先生相助。”想起进到瘴气林中的影和戮,苏芩就心焦的厉害。 她并不是纯正的古代人,做不到别人为她而死,还能够泰然自若,心安理得。 “他们进了瘴气林?” 天境的音量提高了八度。 苏芩焦躁的心更是沉到了谷底。 果不其然,下一刻,天境的话更是叫她心急如焚。 “那瘴气林是从我太师祖那时候起,就往里头倒毒药毒汁,扔误食了毒草而死去的动物,经年累月,毒气不消,便是形成了这样一片瘴气林。” “我的师兄弟们进到瘴气林中,就没有活着回来过的,你可以想见这瘴气林毒性之大,毒性之强!我识得药性的师兄弟们尚且不能幸免,更别说你那两个手下了。” 苏芩猛然站起身,身子踉跄了几步才站稳,大步的往瘴气林中走去。 天境惊慌的瞪大眼睛,在身后叫住她。 “你回来,你快回来的,你是不是听不懂我刚才那句话的意思?” 苏芩脚步未停,对此并不理会。 瞧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天境急的在地上直跺脚。 刚才他在无意之中轻薄了那位姑娘。 师父说,女子的贞洁不容玷污。 他已经玷污了她的贞洁,焉能眼睁睁的瞧着她死去? 天境抓起地上的背篓,大步的朝着瘴气林里面走。 黑色的雾气缭绕山间,谁也没有注意到,一棵高大的树冠里快速的溜出一条小蛇。 小蛇生的五颜六色,似披着早晨的霞光,好不漂亮。 它游移在瘴气林中,如在自家的后花园里玩耍,没一会儿便是跟在了苏芩身后,高高的仰着头,半个身子拖地,不紧不慢的跟着她。 苏芩走了没一会儿便是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跟着她。 她停下,那声音却是消失了。 她再走,那声音便是又响起。 苏芩拧了拧眉,提起一口气,手中木棍四处探寻,纵跃于林木之间。 行动之若,如白云流水,让人怀疑那条蒙着她眼睛的青色布带,是否只是一个摆设? 小蛇眨巴眨巴绿豆眼,吃惊的瞧着苏芩,一个蓄力,拖尾狂奔。 奶奶的,瘴林是它家,干不过苏芩,丢人亏大发! 一人一蛇在瘴气林中竞相追逐。 半响后,苏芩停下,皱眉瞧着发生处。 小蛇垂着脑袋,猩红的杏子吐在外头。 不行了不行了,它快不能呼吸了! “咻”的一声,一片树叶擦着小蛇的脑袋斜飞了过去。 小蛇抬头,愤怒的瞪视苏芩。 “砰!” 身边传来一阵闷响,小蛇回头,却是一朵巨大的食人花。 花口大张着,如果不是苏芩出手,小蛇这会儿必定是到了食人花的肚子里。 苏芩扭头,再不看这边一眼。 她还急着着戮和影,才没有这个闲工夫同无关紧要的东西折腾! “嘶嘶嘶!” 要你多管闲事!不过是一朵食人花,奶奶我自有解决的办法! 小蛇呲溜一声扎进土里,等它再从土里钻出来时,却是一把抱住苏芩的大腿,尾巴死死地缠着不放。 冰凉的触感叫苏芩一怔。 她记起了之前被咬过的感觉! “小花,别闹了!” 糊里糊涂和苏芩碰上的天境,心里还没有缓过高兴劲儿,便是见到了差点儿叫眼珠子从眼里滚出来的一幕。 有名字? 这条蛇还是个有主的? 想着之后还要依靠天境给展沐风治绝命之毒,苏芩抓着蛇身,将它往天境所在的方向用力一丢。 小蛇长牙舞爪的朝着苏芩一阵嘶吼,却在快要接近天境的时候,一阵颓然脱力,骤然失去了活力与神采,焉兮兮的落在地上。 天境身上有一股小蛇天生就很不喜欢的味道,这味道不会要小蛇的命,却是会让小蛇就好似吃了蒙汗药一般。 “小花,一不注意你就出来调皮,往后我可不会再轻易的让你出来了。” 天境弯下身子,抓住蛇头抱怨道。 焉兮兮的小蛇想要咆哮,可是天境身上的味道却是叫它浑身软乎乎的,一点力气都没有。 焉兮兮的小蛇,没有任何的杀伤力。 天境就这么捏着它,快步的跑到苏芩身边,跟着她身后。 跟了没一会儿,天境感觉到脑子里一阵晕眩。 他知道,这是种了毒的迹象。 只是他没有想到,毒发竟然会这样快! 才迈出一步,他的身子便是不受控制得往地上倒去。 “砰”的一声,立刻引得苏芩回头。 “天境先生?” “我……中毒了……” 天境张着嘴,有些吃力的道。 他想要从衣服兜里掏出一粒解毒的药来迟,却是发现手脚僵硬沉重的厉害,一点儿也不听使唤。就好像,他的手和脚与身体分离,都不属于自己了一般。 ------题外话------ 各位大大好~我是萌哒哒的小花(看我吐舌头~~嘶~嘶~嘶),无良作者亲妈这阵子烦躁~~日更只有三千~~大大们可以开始攒文了。 亲妈,小花爬上来说完啦~说好的奖励呢? 俺:在大大们面前露脸不是奖励么^w^ 章121:小花的心思! 天境终于明白,为什么他进了瘴气林中的师兄师弟们,他们明明带了各种各样的解毒丸,却还是幸免于难。 原来,这就是答案。 从中毒到毒发,前后短暂至极的时间,根本就没有给人任何的准备。 他的意识是清醒的。 清楚地知道,也清楚的感知,自己是中了毒的,毒性正在慢慢的延伸,随着鼻腔里吸入的越来越多的瘴气,神智飞快的抽离,身体也越来越难受。 然而,他却无法动弹。 解毒丸就放在胸口,触手可及。 偏偏,瘴气之毒却叫他动弹不得,深刻的感受着生命流逝,自己却无能为力! “天境,天境!” 思想抽离之间,天境感觉到一双手拍打着自己的脸颊。 他勉强的打开上下眼睑,微微张开的细缝里,女子的脸容看不真切。 天境心头忽然生出一阵狂喜。 苏芩还清醒着! 是了,她被小花咬了一口都没有死,这林中瘴气之毒对她又能如何? “……”天境想要张开嘴,告诉苏芩解毒丸就在他的怀里。 但是他却悲愤的发现,自己便是连张嘴说话的力气都失去了。 真的就这样无能为力的死去吗? 天境心头生出一股浓烈的不甘。 他还没有达成太师祖毕生余愿! 他还没有将师门发扬光大! 他还没有留下后人! 他怎么能就这样死了! 他不能就这样死了! 可是,再不甘又能如何? 他能争过命? 胸膛里忽然多了一双探索的手…… 天境睁大眼睛。 他无能为力的事情,对她而言却是不难! 天不绝我,天不绝我啊! 天境想要放声大笑! 他感觉到那双手从自己的胸膛里抽出,同时,怀里压迫着他胸口的一个小瓷瓶也被带出了。紧接着,他的嘴巴被人打开,一粒散发着百花清香的药丸被塞进了嘴巴里。 药丸在嘴里慢慢的融化,顺着喉咙,随着血液,蔓延至四肢百骸。 紧接着,天境感觉到流失的力气在一点一点的恢复。 “姑娘,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天境瞧着苏芩,一字一字的道,眼眸晶亮。 听得他的声音,苏芩松了口气。 还好,天境活了! 她是想着,天境在满是毒虫毒草的岭南行走,身上必定是带了有解毒的药丸。于是,她便想也不想的动手在他身上翻找。 这一找,果真是找到了。 天境不死,展沐风也不会死! “你不用谢我,救了你的是你自己。”苏芩开口,诚实的道。 “不,”天境慢慢的直起身子,目光灼灼的瞧着苏芩,“如果不是你将解毒丸放到我嘴里,我现在已经是毒发身亡。救命之恩,没齿难忘,姑娘日后有什么吩咐,天境万死不辞。” 苏芩微微点头,“不瞒先生,我此番前来,便是寻找先生,请求先生为我相公解读。” “你成了亲?” 天境哑然失声。 “是的。” “……好,天境答应夫人,必定会竭尽全力!”天境难掩失落的看着她,应承的语气却是掷地有声。 这样好的女子竟然成了亲? 也是,她这样的女子,如何不会被别的男子发现? “多谢先生。我还要寻找两个属下,先生……” 话才说了一半,苏芩便是见到天境站了起来,在怀里一阵摸索,将一个瓷瓶交给她,“瘴气之毒你也见到了,越往里头,瘴气的毒性越强。你的两个属下,此刻只怕是凶多吉少,你把这个药瓶带着,里面的解药可是暂且延缓他们所中毒性。” 苏芩接过药瓶,大步的往前走。 走了两步,她却听到身后有跟随的脚步声。 “先生……” 苏芩疑惑的瞧着他。 解毒的药瓶给了自己,他不必要跟着。 “我也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夫人不必担忧,我答应了夫人要医治夫人的相公,就一定不会让自己出事。” “多谢先生,先生之恩,苏芩莫不敢忘。” “夫人此言太过客气,比起夫人的救命之恩,我做这些又算什么。”受伤的小花尾巴颤了颤,天境低头,一脸深思的瞧着它。 半响后,天境看向苏芩,“眼下我有一事请夫人帮忙……” …… 越是往里走,瘴气越来越浓重,可见的事物也越来越模糊。 不过,这对苏芩而言却不是什么难事。 她原本就失明了一段时间,这会儿眼睛虽然恢复了,却还是帮这一条青色的布袋,即便不能视物,她依旧能够听声辨位,走的稳稳当当。 要说唯一不好的…… 苏芩低头瞧着手上的小蛇,感受着它不住翻卷环绕自己手臂的身子,眉头紧皱。 它是不是活泼过头了? 才离了天境没一会儿,挺尸的小蛇立马来了一百八十度大翻转,整个蛇都生龙活虎,要多活泼有多活泼,要多调皮又多调皮。 好比说现在。 它的蛇尾就勾着一棵枝杈,阻止苏芩前进的步伐。 苏芩弹指一挥,被小花缠着的枝杈,“咔嚓”一声便是断了。 苏芩捏着小花的三寸,小花蛇身卷着长长的枝杈,就这么被她拖着走,沿路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小花好似找到了新的乐子,缠着枝杈的尾巴拼命狂甩,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不是缠上了大树,就是卡住了石头,弄得苏芩额上青筋忍了又忍,跳了又跳,最后终于是忍不住,袖子里捞出一块青色的小布,将小花的脑袋给捆上! 来自天境身上的叫小花万分厌恶的味道,充斥鼻尖,立刻就将小花给弄晕了。 整个世界都清静了! 苏芩觉得这样挺好。 对一条太过活泼调皮的小蛇,就该这样! 苏芩打算将布片给固定住,免得让小花得了空隙又出来调皮。 她从衣摆撕下一条布,打算将小花连着包裹了它头部的青布一起缠了,却听得一阵“嘶嘶嘶”声,小花似乎是伸出了舌头,舔着她的手臂,小心翼翼的表达自己的听话和讨好。 “呵呵,”苏芩轻笑一声,便是将盖在它脑袋上的青色布片给揭了。 “小花,你早老实点不就成了。” 呼吸着自由而舒畅的空气,小花那叫一个通体舒畅。 它看向苏芩,绿豆眼咕噜咕噜的转着。 苏芩等于天境的救命恩人等于天境以后要听她的话。 自己被天境身上的气味弄得翻不了身,它跟着苏芩,等于天境再也不能用讨厌的气味折腾它! 小花绿豆眼睁的大大的。 蛇尾慢慢的卷着苏芩的手腕,蛇头仰着,它就像个镯子似得待在苏芩手上,嘶嘶的吐着蛇杏子。 小花老实的作态,也叫苏芩很是满意。 满是瘴气的密林深处,影和戮无力的趴在地上。 他们都是武功卓绝的高手。 然而,高深的武功在这片满是瘴毒的密林中,非但不是助力,还是致使他们毒性加重的诱因。 “想不到我竟然会栽在这瘴气林中。” 戮自嘲一笑。 影没有说话,可是那双冷静的眸子里,却是带着几分不甘,几分愤恨。 不甘没有找到天境,不甘没有完成使命,不甘辜负了主母跋涉千里来到此处的辛苦。 “影、戮……” 模模糊糊的,密林中传来女子的呼喊。 影和戮同时瞪大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影、戮!” 女子的呼声一句比一句紧促。 主母/大人竟然来找他们了? 影和戮眼底一片湿润。 “嘶嘶嘶。” 感觉到人气,小花朝着某个方向嘶吼起来。 苏芩听了声音,警觉地道:“小花,你感觉到附近有人了。” “嘶嘶嘶。” 小花不停地嘶吼,脑袋碰了碰苏芩的手腕。 “好,你给我带路。” “嘶嘶嘶。” 顺着小花的指引,没用一刻钟,苏芩便是走到了一棵大树下。 大树下面,躺着两个穿着黑色衣衫的男子。 一个是影,一个是戮。 “大人。” “主母。” 两人瞪大眼睛,眼泪悄然滑落。 胸腔内,震惊、感动,交替着,狠狠地撞击着两人的心。 “影、戮!” 苏芩惊喜的开口。 顺着两人的发声处,她着急的走过去,将天境交给自己的瓷瓶打开,各倒出一粒药丸给影和戮,让两人立刻服下。 吃了解毒的药丸,影和戮身上的毒性立刻缓解了不少。 约莫过了一刻钟,全身无力的两人便是能够站起来了。 然而,脸上却仍旧布满黑色的毒气。 此处是密林腹地。 他们两个在这里待的时间久了,中的毒自然比天境要强烈,也更凶猛的多。 两人齐齐跪在地上,“多谢主母/大人相救,属下让主母/大人以身犯险,罪该万死。” “你们起来。这一路,是你们忠心相护,岭南多毒虫毒草,若不是你们在一边,我也不能安然无恙的走到这里,要说谢的,该是我!” “主母/大人……” “好了,你们别说话,这瘴气林不宜久留,咱们现在就出去。” “可是天境尚未找到……” 苏芩微微一笑,“我已经见过天境了。” 影和戮脸上一阵惊喜。 “别耽搁时间了,咱们快出去。” “是,主母/大人!” 两人跟在苏芩身后,半时辰后便是出了瘴气林,回到了他们最开始发现瘴气林的位置。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找天境。” 将两人送出去之后,苏芩突然开口道。 章122:绝对不会放弃你! “那怎么能成!” 影和戮心急而大声的反驳道,担忧着苏芩的暗卫,连尊卑都顾不上了。 苏芩笑了笑,瞧了两人一眼,只问,“你们两个这样,适合进去吗?” 影和戮默不作声。 可是薄唇却是紧紧的抿着。 “大人/主母……” 两人还想要说些什么,却是被苏芩给打断。 “好了,我也不是一个人进去。” 影瞪大眼睛,心头有些迷惑,却也有些欣喜。 如果主母不是一个人进去,那他和戮也就能放心一些了。 只是…… 这一路除了他们,还有谁跟着主母? 莫非…… 影兴奋的开口,“是不是清清和楚楚?” 苏芩却是摇了摇头。 戮眉头紧皱。 苏芩弹了弹小花软软滑滑的的身子。 小花收到信号,立刻吐了蛇杏子,嘶嘶嘶的叫起来。 影和戮眉头紧皱。 主母(大人)这是神马意思? 让一条蛇跟着? 好似知晓了他们的心思一般,小花不甘示弱的龇牙,身子骤然从苏芩身上脱离,只是眨眼间,嘴上就多了一只紫色的散发着毒气的毒虫。 影和戮瞪大眼睛,瞧着小花的眼睛,满是不可思议。 这只毒虫,连他们都不曾注意到,一条小蛇却是不仅注意到,而且还将毒虫分分钟给消灭了! 不敢置信、尴尬羞耻……种种情绪萦绕于心。 影和戮死死地咬着下唇,握紧的拳头,蹦出一根又一根的青筋。 与两人的消沉相反,小花却是得意极了。 细细长长的尾巴朝天一甩一甩,扁平的脑袋高高的仰着,绿豆眼眯成了一条小缝。 那样子要多嚣张有多嚣张,要多狂拽有多快拽! 然而,这还不是叫影和戮最尴尬羞耻的。 当小花走到苏芩身边,蜷缩了身子往上一跳,轻轻松松的落在苏芩手上,尾巴绕着她的手臂环绕起来,成了一个五彩的镯子静静挂在苏芩手上的时候,这货忽然就朝他们看来,脑袋朝着天,轻轻地吐着猩红的杏子,一个无声的蛇“哼”,立刻就引炸了影和戮心头的怒火。 只见,影额上的青筋已经蹦出了三根。 戮冰冷嗜血的眼睛,已是一片火山爆发的红。 不得不说,小花童鞋,你实在是吊炸天了! “主母(大人),属下不能听从。” 苏芩眉头皱的紧紧的,好心情也不翼而飞。 这两人怎么就这么的死脑筋! 不过,苏芩却是错怪了他们了。 这不是死脑筋! 这是证明他们的权威和忠心! 想想他们一个是戮的首领,一个是影的首领,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哪一个出去了不是人中之龙? 如何甘心的被一条名叫小花的小蛇给挑衅了,还能够无动于衷的! 别问他们为什么知道这是挑衅! 跟了圆溜溜的追风那个二货混了那么久,他们要是不明白动物的眼神,那才是白混,丢了祖宗十八代,丢了华夏的脸! 作为一条想要抱紧苏芩大腿,以此对抗天敌天境,聪明又善良,宇宙吊炸天的小蛇,小花会让自己被人类给压制住吗? 答案是,不能! 必须不能! 它吐着猩红的杏子,无声的对两人嘶吼。 嘶嘶嘶,虚弱的人类,就凭这副病体残躯,还想再一次进到瘴气林里? 别不是拖了苏芩的后退! 帮不了忙,反倒拖累了她才是! 你们要是看不清楚,宇宙第一吊炸天的俺,可不介意当当一条好蛇,让你们认清神马叫做现实! 说时迟,那时快。 只见绕在苏芩手臂上,成手镯状的小花快成一道闪电,秒秒钟就在影和戮的脖子上,各自留下了两颗牙印。 小小的,好似细细碎碎的米粒一般,慢慢的透出一股红色,显色妖冶而性感。 只一会儿,影和戮的脸色就变成了红色。 小花瞧着两人的样子,猩红的杏子吐得欢快。 “嘶嘶嘶”。 矮油,脸红什么,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哟。 哦呵呵呵呵…… 影和戮简直气的肺都要炸了。 迷恋你妹! “小花,你做了什么?” 明锐的感觉到影和戮非比寻常的呼吸声,苏芩皱眉问道。 小花立刻收起了戏谑的目光,脑袋蹭了蹭苏芩的手背,一脸狗腿谄媚的嘶嘶嘶。 脑袋晕乎乎的影和戮快要吐血了! 谁来告诉他们,这个世界特么的是怎么了! 这动物怎么都成了精! 尼玛的这绝壁不科学! 一定是他们脑回路的打开方式不对! 小花的讨好,苏芩也有感受。 加之走到影和戮的面前,探了探二人脉搏,发现他们有点儿中毒的迹象,以至于不能够走动之外,倒是没什么危险,苏芩也就彻底的放下了对小花的责备。 小手一抬,掌心便是附上了小花软软滑滑的脑袋。 小花起先是一愣,随即便是享受起这样的爱抚来,整个蛇身都荡漾非常。 一人一蛇出发,在瘴气林的光线越来越暗的时候,便是找到了天境。 此时的他,脸上已经是一片乌紫色。 要不是苏芩看不见,又探到他鼻息间还有呼吸,必定会认为他早就死翘翘了。 不过,感觉着来自天境的微弱呼吸,苏芩也能够想见,他此刻的处境必定是不妙的。伸手入怀,取出一个小瓷瓶,揭开,将一粒药丸丢进天境的嘴巴里。 她想着,这药丸虽然不能根除毒性,可到底还是有作用的。 只是,苏芩没有想到,这作用是有,但却是反作用! 天境在吃了药丸之后,哇的便是吐出一口黑色的血渍来。 血的颜色苏芩看不见,然而那散发着腥臭的好似腐尸一般的刺鼻味道,却是源源不断的传入鼻尖,叫人几欲作呕。 “天境!” 苏芩慌乱的喊道。 双手探入他的鼻息,微弱的好似随时都会消失一般的气息,更是叫她心急如焚。 天境是她唯一的希望。 如果天境死了,这世上,就再也没有人能够救的了展沐风! 要眼睁睁的看着天境死吗? 绝对不可以! 苏芩低头,想也不想的在手腕上划了一刀,鲜红的血渍汩汩溢出。 如泉如涌。 叫人触目心惊! 如果是大夫看到了,大抵是要骂上一句。 这人是不想活了! 隔开皮肉的那一刻,苏芩立刻将手腕放在天境唇上,空着的另一只手将他紧闭的双唇给打开。 小花剧毒无比,她被小花咬了都没事,反倒因此让失明的眼睛好了起来。 她的眼睛总也不见好,苏芩想着,必定是因为中了毒的原因。然而怎样中的毒,什么时候中的毒,中毒的程度有多深,苏芩却是不知道的。 她现在只知道,自己中的毒与被小花咬了一口之后的毒相互争斗相互融合,已经适应了这具身体。 苏芩大胆猜测,她的血液可以解百毒、抗百毒。 要不然,进了这毒气密布,遍地是毒的瘴气林,便是影和戮这样一等一的高手都难逃一劫,而她却是能安然无恙,没有丝毫的影响呢? 必定是血液中和了吸入的有毒瘴气,将其净化了。 不管是真是假,但凡有救活天境的一线可能,她就绝不会放弃! 放弃他,就等于是放弃了展沐风! 苏芩如何会眼睁睁的看着展沐风死去! 他们还没有来得及享受新婚,他们还没有白头到头,他们还没有儿孙满堂?怎能就这样的分离! 日升月落,如果失去了他,再绚丽的色彩,都会苍白无力;再绚烂的星空,也是一片荒芜。 她心底的那个人,她希望他和她白头到老,希望他和她相伴一生。 花开花落,都有他。 日升月落,伴着他。 闲庭信步,陪着他。 她要生命中的每一刻,都有他的参与! 来世和三生太过虚无,她不知道还有没有来生,不知道遇不遇到他,她只是想把握现在,为了他每一分活着的可能,拼上一切。 “啪嗒啪嗒。” 连成一线的红色血珠,滴落在天境乌紫色的唇舌。 小花烦躁的蜷缩着身子,离得苏芩远远地。 它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来自那股血液的危险。 好似喷发的火山,带着将要淹没一切的气势。 叫它心惊。 叫它害怕。 叫它再不敢靠近。 也叫它心悦诚服!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遭的天色已是一片全黑。 没有任何的光亮,世界变得好似被浓稠的墨色染上了一般,压抑、沉闷,叫人透不过起来。 所以,苏芩感觉不到天境放的平缓的呼吸。 小花也看不见天境由最开始的乌青渐渐变成了血红最后变为了青白色的脸。 直到,一双男人的带着厚茧的手见苏芩的手给暗住,声音沙哑。 “夫人,够了!” 苏芩骤然瞪大眼睛。 布满了害怕恐慌的心脏,剧烈跳动的厉害。 她忽然将天境给抱住,声音里满是欢喜,“你醒了!” 黑夜里,天境僵直了身体,瞧着她的双眸,一片暗沉,一片幽深。 “嗯。” 他轻声道!胸腔里充满了悸动,欣喜。 哪怕他知道,她抱着自己的力气,她话音中的那份欣喜,并不是因为他! 但这又如何呢? 哪怕只有一秒,他也想要抱紧她。抱住这个不属于他,不会爱上他,全身心的只想着只念着另一个男人的她! 章123:新的希望! 晨光熹微,西边的天空月亮尚未落下,东边的太阳便是跃出了地平线。 浮光微动,暗沉的天,渐渐地染上橙色的霞光。 京城,皇宫,看似一排井然有序,实则暗潮汹涌。 展沐风位于金銮殿上,下首,百官静默不言。 昔日暗桩出动,只用了短短几日的事件,展沐风便是不费吹灰之力的将皇宫控制在了自己的手里。 太后被永久囚禁,这一生,除非她死去,否则是再无出慈宁宫的可能。 虽说这一场风暴并不是因为太后的缘故,但却是与她脱不了干系。 一个可以为了权利扰乱西凉秩序,将万名至于不顾的,西凉也必定会抛弃她。 拓海坐在龙椅上,面容凝重。 几月不见,他的心智更是成熟了一些。 小大人的模样,带着帝王的危险。他日长成,必定是叫人不敢仰视的一代君王。 展沐风就在他旁边设了一张椅子。 虽然于礼不合,但却无人敢多说一个字。 只因为展沐风的手段太过残忍。 一直以来,他给人的印象除了霸道、权倾天下之外,并不残忍。瞧着他,人们好似瞧着昔日的战神。 然而,太后等人夺权,给乌烟瘴气的西凉添砖加瓦一事,却是给众人敲响了一记警钟。 展沐风与昔年的战神展傲天,是全然不同的两个人。 他偏激,他嗜血,他漠视一切生命。 皇宫里只除了一个太后还活着,跟随着她的大臣、武将,莫不是身首异处。其子女,死的死,卖的卖,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血流成河的场面,叫京城的天空连着三日都是一片浓重的血腥之气。 因此,众人瞧着展沐风都带着一股强大的惧意,就怕一个乌云罩顶,自己便会人头落地。 展沐风沉下脸,他们就更加的不敢说话了。 此刻金銮殿上,展沐风的神色便是如此。 大臣们噤若寒蝉,莫不敢言。 他们说什么? 他们能说什么? 他们敢说什么? 天后被软禁,皇上如此年幼,对外又有卷土重来的二皇子,以及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的秃鹫人,整个朝廷除了有战神之名的摄政王,谁还能抗衡! 嗡嗡嗡。 钟鸣声从外面传来,悠远的声音,也不能够打破金銮殿上沉寂而压抑的气息,直到,展沐风抬起眼,环视低下一周,最后视线落在拓海身上,“本王三日后便离开京城,在本王离开前,本王指派了三位大臣辅政。” 拓海点了点头,“他们三位都是哪三位?” “周大人、梁大人和苏大人,只是苏大人此刻还在漠北。” 一听到苏芩的名字,大臣们眼睛同时一亮。 苏芩虽然是女子,然而其才干却是众人皆知。 若是她此刻在京城…… 瞟了瞟面容冷肃的展沐风,众人同时想到,这一切必定会大不相同,以苏相的性子,必定会阻止于他。 说完这句话,展沐风慢慢的站起身。 起身之间,便有一股叫人不敢逼视的凌厉之气,自上而下的传来,敲击着每个大臣的心。他们同时想到了那一日,展沐风携着区区几万人的队伍前来,面对太后的十万精兵,一言不发。 却在他们齐齐大笑之间,扭转乾坤,将所有纳入自己手中,睥睨天下! 忽然之间,不经意的对上展沐风那张清寒的眼眸,众大臣齐齐垂首,再不看他。 “本王还有许多事情要安排,早朝就上到这里。” 他平静的对拓海道,转身下了台阶,阔步从金銮殿上走出。 如此大胆,如此嚣张,如此狂傲。 却无一人敢言。 大臣们偷偷地看了眼拓海,却见他面容平静,似乎对展沐风种种以下犯上之举,并不在意。 大臣们脑海中一阵惊愕。 如此城府,当真是一个六岁的孩童能有! 他若不是真的不介意,那便是城府极深。 啧啧,一个区区六岁的孩子便有了如此城府,假以时日,必定会潋滟惊华,璀璨夺目。 …… 展沐风阔步走在长长的圆形拱桥上,两边是汉白玉雕刻的石柱,虽历经风吹雨打,却人就是气派非凡,尽显皇家的威义。 展沐风走在其中一个石柱上,摸索着上面的刻痕,一个小小的正字,嘴角才染上了些许的笑意。 刹那间,寒冷料峭的大地骤然温暖如春。 展沐风指腹来回的摸索着石柱上的正字,这是苏芩曾经留下的,那时的他尚未失武功,便是凝聚内劲于指尖,加深了这个刻痕。 如今抚摸着它,展沐风就好似靠近了苏芩一般。 阿大很有眼色,见他如此,早就悄悄地推到了一旁。 他打量了一会儿四周,再回过头来,展沐风唇角的笑意却是消失无无形了,取而代之的,是连绵的苦涩,和说不尽道不完的思念和不舍。 阿大一呆,瞧着这样的展沐风,心头也涌起了一抹酸涩之意。 因为,主上的日子并不多了。 众人只见到了主上的霸道残忍嗜血雷厉风行,却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苏芩。趁着他还有命在,为她扫平一切可能的障碍。 毫不放过,毫无畏惧。 便是在史书上落下残暴的一笔,也绝不会有一星半点的犹豫。 阿大抬头瞧着漠北所在,心道:苏相,你知道主上的心吗?如果你知道,如果你明白,那就请你早些过来,在主上出征之前与主上见上一面吧。 阿大的心愿到底是没有实现。 三日后,大军拔营,苏芩等人也没有丝毫的消息。 那个时候,苏芩等人正在南边的瘴气林中,按照天境所说,寻找可以解绝命之毒的药草。 绝命的炼制已是非常难道的毒草,绝命的解毒药草,更是难寻。 因为,天境自己也说不出什么样的药草可以解开绝命之毒。 绝命是他在配置麻痹散之时,偶然而得。唯有三滴,其他只是寻常的毒药掺上一滴,效果便是会百十倍的放大。 天境对此很是宝贝,用三个小瓷瓶盛装,日夜不离身。却在某一登山菜药之时,不甚掉下,至于掉在了何处,他自己也不知道。 除了可惜丢了一瓶绝品的好毒药之外,天境倒是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可惜之余,便是将此抛诸脑后。 谁知道,这瓶绝品的毒药却是被人捡到,只是一滴,便是将一个决定的高手变成了废人。且废了武功不说,其命数也在渐渐总结之中。 绝命绝命,当真是一个贴切的好名字。 绝了性命,再无任何可能! 天境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目光转向一边的苏芩,微微一滞。 若是她知晓这一切,不知道该是何种光景? 这样的场面天境有些不敢想象。 他害怕见到崩溃的苏芩,更害怕苏芩会因此哀莫大于心死。 最为害怕的是,他的心意会被她得知。 到了那样的地步,他还能够以什么样的立场站在她的身边…… 所以,他不敢说。 “天境先生,你要找的是什么样的药草,你真的想不起来了吗?” 找了许久也是无果,苏芩有些心急的道。 一想到展沐风此刻正在受苦,她如何会不心急?又如何能不心急? 圈在苏芩手臂的小花也扬起了头看向天境。 天境挪开视线,并不看向她们,只开口道:“时间太过久远,我也记不太清楚,总之大约是这个样子的,扁平的叶子,锯齿状、绿色,背部有白色的细小绒毛……” 天境碎碎道。 苏芩脸上挂着的笑容渐渐消失。 “天境先生——” 她沉声开口道。 天境住了口,满脸诧异的瞧着她,只见苏芩摇了摇头,道:“天境先生,你根本就不知道解毒的药草是哪一株!” 苏芩说的肯定。 天境哑然失语,无从反驳。 苏芩转过身子,叫上影和戮,大步离开。 天境脸色骤变,起身,飞跑过去,将她拦住。 “你这是要走了?” 苏芩冷冷的盯着他,出口的话,冷如刀,“不走?难道还在这里浪费时间!” 如果他早一点告诉自己,自己就不会浪费了这么多的天数。 如果展沐风注定会死,她必定会陪着他走过最后一程,而不是在这里浪费时间。在知晓他忍受生命消逝之苦的时候,哪怕只是片刻的相随,她也绝不会放开,即便那时的她会心如刀绞,但面对着他,她依旧会笑容灿烂。 他以为她不知道,那就让他以为自己不知道。 天境神情一阵恍惚。 他从来都没有想象过,苏芩会用这样冷列如刀的话语,直戳他的心窝。 在她心内,那个人无人可比,无人可替! 天境垂下头,半响不语。 影和戮皆是一脸愤然的瞪了他一眼,紧随着苏芩离开。 “等等——” 苏芩停下脚步,却并不回头。 微凉的风送来了天境沉静的嗓音,“我虽不知什么药草可以解绝命之毒,然而我却知道,幽冥宫的宫主,手中有一株解毒的千年冰莲。你寻到千年冰莲,我就有八分的把握救下你的……夫君。” 苏芩瞪大眼睛。 有什么比前面看不到光明,可另一边却给你开了一扇窗户还要叫人兴奋地呢? 幽冥宫,千年冰莲。 唯一的希望! 哪怕那里是狼穴虎窝,她也要拼尽了全力的闯上一闯! ------题外话------ 勾搭我家男票中~~努力发展成老公~么么哒~~爱大家! 章124:幽冥宫! 边塞。 烈风瑟瑟,整个大地一片苍茫。 西凉大军驻扎在泗水河,与秃鹫人隔岸对视。 所有士兵被分为三类,一类负责巡视和把守,一类负责探听消息和监视秃鹫人的一举一动,还有一类则没日没夜的操练。 喊声震天,叫人听后也仍不住为之战栗。 一身黑色战袍的男人安静的立在一个木桩后,不动声色的瞧着训练的士兵们。 在他身边,跟随十几个腰膀圆粗的汉子。 汉子们生的凶神恶煞,是那种孩子们一见就会止不住哭泣的长相。 这会儿,他们却用着一种热切而渴望的眼神瞧着一身黑色战袍的男子。 “王爷,俺们的训练效果怎么样?” 皮肤黝黑的英将军扯了嗓子吼道。 说话间,口水四处喷洒,众人纷纷抬手抵挡。 “还差火候!” 展沐风沉声道。 一听这四个字的评价,英将军兴奋地眼眸立刻焉了。 “到我了到我了,”另一个将军挤开他,冲到展沐风身前,兴冲冲的问道,“王爷,那我训练的呢?” 展沐风看向占据了另一个训练场的士兵。 他们手里头拿的是尖利的红缨枪。 刺、挑、夺、劈、砍……花样不少,但是都不怎么实用。 “花架子太多,若是这样上了战场,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展沐风毫不留情的道。 杨将军的脸色红成了猴儿屁股,眼睛瞪得大大的,下唇狠狠地咬着。 “你训练的,力道不足。” “这一些,下盘不稳,基本功不扎实。” “……” 展沐风指着训练场地,一一对众位将军说道。 秃鹫的兵力不弱,而西凉再经历了好几场政变之后,损兵折将。加上还要提防其他国家的虎视眈眈,一部分的兵力用来守护西凉各个边塞。 展沐风可用的士兵,并不多。 眼下他们的兵力能够与秃鹫不相上下,是因为征兵五万的结果。 国难当头,热血青年纷纷响应。 然而,上阵杀敌,光有热血是不够的。 他们得会打仗,能打仗! 不经过训练,不经过战争的洗礼,他们永远也不会成长为真正的将士。 粮草早就准备妥当。 展沐风等人现在愁得,就是如何将这些新兵训练好,好让他们能够上战场打仗。 时间是紧迫的。 一方面是虎视眈眈的秃鹫人,另一方面是狼子野心的三皇子。 最为主要的是,展沐风的身子已经一日不如一日了。 他必须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训练新兵,上阵杀敌,打败秃鹫人和三皇子,定下乾坤。 如此一来,才有苏芩和整个西凉的安宁。 一想到苏芩,展沐风的心口就仍不住一阵发痛。 他瞧着漠北的方向,眼眸里是浓重的思念和化不开的愁绪。 “你们给本王听着,本王再给你们五日的时间,五日后,本王要见到效果。” “是,王爷,末将等人必定幸不辱命!” 展沐风转身,大步的朝着自己的营帐走去。 一进到帐内,先前还强撑着的傲然躯体,这会儿却是屋里的撑着桌子,身子微微地弯曲着俯于桌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主上!” 清清站在一旁,担忧的开口道。 想要上前,却见展沐风一个冷冷的眼神扫了过来。 “我没事!夫人现在怎么样了?” “夫人尚在漠北,一切安好。” “一切安好……”展沐风在嘴里低喃着这几个字,心头一阵柔软,“那就好,那就好……” 清清低垂着脑袋,右手紧紧的握成拳头。 他说慌了。 夫人此刻也并不好。 在主上回了京城之后,夫人就去了极其危险的地方。 而现在…… 山路迢迢,浓雾缭绕。 漫天的雾气,叫人看不清山路在何方。 “主母,歇会儿吧。” 影瞧着苏芩,哀求的道。 苏芩却是脚步不停,一脸沉寂,“我还能撑得住。影,他的时间不多了,我们必须赶快,我累些没什么,你明白吗?” “是,主母。” 圈在苏芩手上的小花,无聊的立着舌头,猩红的杏子来回吐着玩儿。 这里的雾气它很是喜欢,有种十分亲切的感觉,就好似它原本就该生活在这里一般。 “大人。” 走了大约一炷香的功夫,一个人影闪至苏芩身前。 是在前头探路的戮。 他双手抱拳的瞧着苏芩,沉声道:“大人,属下去前方探过,再往上走就是一个断崖,再无去路。” “断崖!” 苏芩眉头轻蹙。 “是的。” 幽冥宫是江湖上一个十分神秘的组织,没有人知道幽冥宫确切的位置。若不是她努力地回忆身子残存的记忆,也不会这么快就找到了这里。 可是,戮却是前面再没有去路! 幽冥宫,暗通幽冥,说不定,那去路就在断崖之下。 想到这里,她果断的开口道:“咱们继续往上走。” “是,大人。” 戮虽然奇怪,却还是依着苏芩的命令行事。 三人一路往上,大约过了两刻钟,便是到了山顶。 山顶空气稀薄,雾气也比之前轻薄了不少。 举目四望,他们能够看见跳跃的霞光,以及被掩映在霞光之中的叠嶂群山! 苏芩瞧着近在咫尺的断崖,慢慢的走了过去。 “大人/主母,小心。” 影和戮同时担忧的开口道。 苏芩给了两人一个安抚的眼神,继续往前,停在断崖边缘,低头。 低下是缭绕的雾气,比他们这一路走来所见,更是浓稠而厚重。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苏芩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想也不想的跳下去。 这一跳,却是叫影和戮惊呆了。 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苏芩竟然如此突然地就跳了下去。 怔愣只是一瞬,下一秒,两人也同时跳下断崖。 若是大人/主母死了,他们也绝不会苟活在这个世上! 狂风呼啸,耳边猎猎的风声,几乎要将人的耳膜给刺穿。 周遭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影和戮的身子也越来越难受。 就在他们以为要忍受着这样的痛苦死去的时候,下一刻,两人却是落到了一个平地上。 脚下是结实的泥土,空气里满是泥土的味道。 微风轻扬,又送来一阵花香。 影和戮惊诧的瞧着四周,眼睛里满是不可思议。 阵法! 竟然又是一个阵法! 谁能够想到,惊人恐惧的断崖,竟然只是一个带着迷幻作用的阵法。 阵法之后,却是好一个山明水秀的世外桃源! “你们怎么也跟着跳下来了?” 耳边传来女子的声音,立刻拉回了影和戮的神智。 两人看向苏芩,又是兴奋又是恼怒。 “大人/主母,往后万万不可如此。” 分分钟就跳了崖! 他们的心脏实在是承受不起! “嗯,让你们受惊了。” 苏芩抱歉的对两人说道。 “大人,这里是什么地方?” 戮戒备的瞧着四周,一边开口问道。 “幽冥宫!” 苏芩缓缓地吐出三个字。 “幽冥宫!” 影惊呼。 戮也不由自主的瞪大眼睛! 这里就是幽冥宫! 苏芩指了指某处。 影和戮同时看去,这一看,额上却是冒出三条黑线。 莫怪苏芩如此肯定的知晓这是幽冥宫。 瞧,那块立着的石头上就清清楚楚的写着呢! 小篆刻就的幽冥宫三个字,清瘦,干练,别有一番味道。 “大人,咱们什么时候进去。” 戮又问道。 知道这里是幽冥宫,苏芩却站在这里不动,这其中必定有她的计较。 戮猜得不错。 苏芩的确是有自己的计较。 她靠在一块半人高的石头上,缓缓地吐出一个字,“等!” 等! 没头没脑的一个字。 等什么?等到什么时候? 换了旁人,必定是有诸多疑问,满心疑虑。 然而,影和戮在听完苏芩这番话后,却是乖乖的站在原地,戒备的审视四周。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的想法。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苏芩忽然喊了一句,“咱们走。” 影和戮来了精神,才迈开一步,却见一道花花绿绿的身影从一颗大树上飞快的窜了过来,极快的盘上苏芩的右手腕,成了一个花色的镯子,通体透亮。 影和戮目光一阵呆滞。 两人脑子里同时闪过一个念头:小花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他们两人的警觉性竟然降到了这样的地步么?连一条小畜生什么时候离开的都不知道! “嘶嘶嘶!” 似乎是察觉到两人在想什么,小花不高兴的吐着舌头。 猩红的杏子带着威胁的味道,只要影和戮再透露出一点儿不屑的意思,嘴里的毒液就会毫不客气的喷射而出! 影和戮低下头,收回自己的心思。心底里却是一阵浓浓的憋屈和不甘! 作为顶尖的杀手和影卫,他们向来是杀人如麻的代名词。 然而今天,他们却是被一条小花蛇给威胁了! 影和戮越想越不是滋味,两人打定了主意,等这次的事情完了,一定加紧时间好好练功夫。这样的屈辱一次就够了,往后的日子他们再也不想体会! 见两人老实乖乖的,小花这才将舌头给收起来,贴着苏芩的手腕,闭上眼睛,那样子就好似一只真正的镯子一般。 章125:入边塞! “大人,小花刚刚去干什么了?” 戮疑惑的开口问道。 跟在他身后的影亦是一脸的好奇。 苏芩一边往前走着,一边解释道:“小花去探路。此地虽然开阔,可后面如何却是未得而知。” 戮点了点头,瞧了眼成镯子状环在苏芩手臂上的小花,心头很是佩服。 虽然对于小花威胁他们的事实,两人都表示整个都不好了,心里头很不爽快。 然而,小花的能力他们却是十分佩服的。 一条蛇能够通人性,而且还有这样的本事,如何能不叫人惊叹! 按照苏芩的指示,两人一前一后的将苏芩护在中央。 三人不急不慢的往前走着,越到后面,视线也是开阔。 好似断崖是一个分水岭。 断崖之上,目不视物,叫人惊恐万分。 断崖之下,别有洞天,开阔的视线,就好似桃花源一般,叫人耳目一新。 渐渐地,有潺潺的流水声传来。 三人往前走了一会儿,停下脚步。 前面,是突兀的一个瀑布。 湍流阵阵,散发着叫人心惊的声响。 影捡起一粒石子丢过去,石子瞬间被瀑布卷入,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于无形! 前面没有路了! 影和戮同时看向苏芩,等待她的指示。 只见苏芩神情凝重的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苏芩动了动,她大步的往瀑布所在的方向走去。 速度奇快。 影和戮差点儿就没有反应过来。 两人想也不想的跟上苏芩,伸出手要将她给抓住。 然而,一道比他们还要更快的黑色身影,却是先一步将苏芩的腰给搂住。 影抽出腰间的长剑,怒道:“放开我家主母!” 戮也是一脸的戒备。 众然这个男人武功在两人之上,然而,只要男人有丝毫的异动,欲对苏芩不利,他们便是拼了性命,也会确保苏芩的平安。 “你来这里做什么?” 男人丝毫不理会两人的警告,径直瞧着苏芩的脸,深邃的眼眸,极快的闪过一抹压抑的痛苦。 此刻被他抱在怀里的人,再也不是当初的那个苏芩了。 她不会喊他“师父”! 她不会用含情的眼神瞧着他。 换了灵魂的身子,此刻的心只独属于另外一个男人。 那个男人叫展沐风! “百里桑,我需要千年冰莲,只要你答应给我千年冰莲,我愿意用任何东西来换!” 苏芩抓着百里桑的衣襟,一字一字的道。 百里桑深深地凝视着她。 依旧是梦里的那张脸,眉毛、鼻子、眼睛、嘴巴,都是如出一辙。 然而,那双眼睛里的热切和情意,却再也不是对他。 为什么不是他! 为什么要在他明白的时候,她却已经不在了! 他懂了自己的心。 他想要把自己的心意说给她听。 可是她,现在在哪儿呢? 百里桑收紧环着苏芩腰部的手,脑袋埋在她的胸前,呜呜咽咽的低泣起来。 似哭非哭,似泣非泣的嗓音,叫人听着倍感压抑。 整个空气都染上一抹悲伤。 “什么都可以交换吗?” 百里桑一字一字的道。 苏芩尚未回答,影和戮就抢先开了口。 “大人不要!” “主母,如果主上只要你这样为了他,即便他活了,也一定会生不如死!” 苏芩瞧了眼两人,笑了,“即便如此,我也想他活啊。” 明明是个柔弱的女子,可是她笑着的模样,却好似光芒万丈的太阳一般,热切而温暖,有着无尽的能量。 影和戮如鲠在喉。 心头思绪万千,然而嘴里却是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是。” “我要你陪在我身边呢!” 百里桑紧接着道。 “……好。” 这具身子原本便不是她的,这是苏芩的情债,她该替她偿还。更何况,百里桑还答应交给她千年冰凉来救展沐风的命。 “我想亲眼看到他活下来。” 苏芩提出自己唯一的要求。 百里桑答应了。 他将苏芩放在地上,终身一跃,脚踩着枝杈,几个起伏消失于影和戮的视线中。再来时,手上多了一个盒子。 “千年冰莲只此一株,乃是我幽冥宫的至宝,新鲜之时采下,十日内服下,才会发挥最大的效果。十日一过,良药就会变成毒药,切记!” 百里桑将盒子递过来,对苏芩叮嘱道。 苏芩点头,接过盒子。 触及肌肤,刺骨的冰凉叫她忍不住打了一了冷颤! 她紧紧的将盒子给握住,对百里桑道了谢,转身离开幽冥宫。 …… 再一次站在断崖上。 影和戮都生出一股不真实感。 两人看向苏芩,她手里抱着的盒子,却分明说明了这一切都是真的。 “答应我一件事情!” 苏芩看向两人,沉声开口道。 影和戮动了动嘴唇,想要拒绝,却是开不了口。 “不要让他知道!” “……是,大人!” 戮点了点头。 影捏紧拳头,过了许久才点头表态。 “是,主母。” 听得两人答应,苏芩这才如释重负。 时间有限,只有十日的光景,三人一刻不歇息,接了天境,四人马不停蹄的往边塞赶去。即便如此,快把加鞭,抄了近道,也足足用了七日的光景才到了边塞。 斥候一发现几人,当即便是将消息告诉了主将。 苏芩等人过去的时候,一排小兵拿着长矛,森冷森冷的目光盯着四人。 “你们是什么人?” “苏芩。” 苏芩拉着缰绳,一字一字的道。 小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苏芩的说辞。 “苏相是女子!” 有一个人喊道。 苏芩解了捆绑的发髻,如绸布一般的长发散开,发丝从额前垂在胸前,先前还英气十足的脸,这会儿染上了柔美娇俏的味道。 的确是个女子呢! 小兵们眼睛都直了,有的还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没办法,在边塞许久,除了男人还是男人,他们哪里能见到什么女人? 忽然的,两道凶狠而冷冽的视线射过来。 众人看去,却是跟在苏芩一左一右的两个男人。 凶神恶煞的,看起来很不好惹。 “你们不能过去!没有将军的手谕,谁知道你们是不是敌国的奸细!” 领头的一个小兵扯了嗓子道。 “不管他们,我们冲进去。” 戮一下子就火了。他是一个杀手,杀手还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鸟气! 向来只有他看别人不爽的,给别人不爽的,哪里有别人给他不爽! 即便是有,那也早就去见了阎王! “戮,你退下!” 苏芩低呼。 事态没有搞清楚之前,绝对不能够冲动的硬闯。 更何况,眼下是非常时期,自己人打自家人,叫他人浑水摸鱼的钻了空子,才是真正的得不偿失。 得了苏芩的吩咐,尽管戮的心头不爽到了极点,却还是乖乖的退了下去。 苏芩等人想要暂时离开,可一转身,却也是被拦住了。 “干什么?” 影冷冷的道。 一张棺材脸,浑身散发着分分钟就要夺人性命的气息。 领头的小兵上前一步,沉声道:“再没有确定你们的身份之前,你们不能够离开,若是离开,别怪我们手上刀剑无眼。” “你们!” 苏芩扬手,制止影,朝着小兵,道:“那就劳烦你将这样信物交给你们将军,他一看便知道我是谁。” 说话间,苏芩从手腕上退下一个五颜六色的镯子,翻身下马,递到领头的小兵面前。 小兵愣了愣。 这位姑娘看起来气质出尘,怎么会喜欢如此恶俗的镯子! 瞧着怪不舒服的! 心头腹诽,小兵却还是将镯子给接了过去。 这一接,却是瞪大眼睛。 这镯子,这镯子竟然如此的冰冷刺骨! 小兵瞧向苏芩。 苏芩作了一个抱拳的动作,“劳烦!” 小兵低头想了想,也不过是一个镯子而已,就算给将军送去了,又能有什么影响?而且,凭着他的自觉,这些人也不像是敌国的奸细!她说的如此笃定,若是将军见了这镯子之后,能够早早的确定了她的身份,也算是解决了一件大事。 毕竟,苏相可是名满天下。 有她坐镇,军心就可以稳住了! 想到这里,小兵看了眼苏芩,点了点头,叮嘱其他人好好站岗放哨,转身立刻拔腿跑了起来。 等待的时间有些漫长。 等待的时间也叫人很是忧心。 尤其是苏芩。 如此时期,这些在最外围站岗的士兵却好似新手一般,这很不符合常理。 莫非,是军中发生了什么大事? 越想下去,苏芩的心头越是焦躁。 她不停地劝说自己,不会的,不会是展沐风出事,一定不会…… 哒哒哒!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远远地,传来马蹄奔跑的声音。 所有人都回头看过去,却见来了黑压压的一片人,等再近了些,便是发现这些人都是将军级别的人物。 众小兵们瞪大眼睛。 将军级别的人物都出动了,眼前的这位…… 众小兵看向苏芩。 “苏相!” 阿大翻身下马,跪在苏芩面前,一脸激动的开口喊道。 众小兵们耳膜嗡嗡作响…… 果真是苏相那! 其他人亦是紧接着从马上下了来,一个个跟在阿大的身后,齐齐朝苏芩行礼。 “见过苏相!” “嗯,你们都起来。” 苏芩瞧着众人,不见展沐风,深吸一口气,将心头的疑惑和担忧压下,沉声说道。 ------题外话------ 五一后恢复正常更新~断了这么久~对不住大家!俺会努力的~~ 章分分钟的震慑力! 众人一路神色激动的簇拥着苏芩进到军帐内。 阿大、阿二、影和戮等人紧随其后,缓缓放下的军帐,将众人的视线阻隔。 “展沐风呢?” 帐内都是可信赖之人,苏芩视线环视一周,便是直截了当的开口道。 阿大脸色很不好看。 阿二眼睛发红,瞧着苏芩,压低了嗓音,哭着道:“主上,主上失踪了!” 失踪! 苏芩身子摇摇欲坠,连日连夜的赶路,加上这一路的经历,已是叫她万分疲惫。展沐风失踪的这个消息,更是如晴天霹雳一般。 “主母?” 见她脸色很不好看,影和戮担忧的道。 阿大和阿二等人也是一脸的紧张。 “我没事。”苏芩摆了摆手,稳住心神,接着发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还有,他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回禀主母,主上失踪已经有三天了。我们封锁了消息,目前,整个军营内只有如今在帐内的人知道。至于主上的情况……” 说到这里,阿二沉默下来,只是无声的瞧着安心。 此举,更是叫苏芩心头慌乱无比。 袖中拳头紧握,她死死地咬着下唇。 “他是怎么失踪的?又是在哪里没了消息?我全都要知道的清清楚楚。” “一切都要从太后命人送来粮草和军饷那日说起……” 阿大上前一步,冷着脸道。 五日前,苏芩等人还在缥缈山寻找天境。 阿大接到京城来报,当下便是一刻不停的将来报呈给了展沐风。 许久都未曾听到展沐风开口说话,阿大上前一步,忍不住开口问道:“主上?” “是京城的密函,说是从京城运来的粮草和军饷,不日便会抵达。” 展沐风将密函交给阿大。 阿大接过,快速的浏览一遍,抬头看向展沐风,“主上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展沐风目光深邃。 “不错。”他道。 阿大却是听得一头雾水,“主上,这是什么意思?” “边塞粮草不足,军饷不够,我尚未禀报。” 阿大大惊。 “这么说,是有人泄露了军情!” 展沐风点头。 然而,从京城运送过来的粮草和军饷,却是整个军营必须的。 只是,时间早晚,和并非他禀报的差别罢了。 “主上打算派谁去?” 跟随展沐风多年,瞧着他此刻神色,阿大自然是知晓展沐风心头作何打算,当下便是问道。 “我。” 阿大瞪大眼睛,立刻反驳,“主上,不可!” 明知道这可能是一个陷进,大有问题,怎么能够让一军主帅的展沐风亲自前往。而且,主上的身子状况…… 他绝不答应! “主上,阿大请命前往!” 阿大跪在地上,抱拳沉声道。 “你不成!” 展沐风想也不想的拒绝。 “主上!” “我还有别的安排,你会打乱我的计划!”展沐风难得的解释道。 “可是主上你那边……” 阿大担忧的瞧着他。 如果是以前的展沐风,他自然不会担忧,可是现在的主上,因为绝命失去了武功,且身子状况一日比不过一日…… 这叫他如何能不担忧? 展沐风站起身,慢慢的从上面走下来,将他扶起来,目光盯着他,道:“因为我没了武功,你就能小看我了!” “属下并无此意!” 阿大说着,慌忙的跪在地上。 展沐风扬眉一笑,眼神危险的眯了起来,“阿大,你听着!” “是,主上。” “即便失去了武功,旁人想要伤我分毫,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展沐风自信满满的道,一句话,霸气十足。 “是,主上!” 阿大狂热的瞧着他。 是了。 是他想多了! 自信又骄傲的主上,又怎会失去了武功而沦为谁都能欺负之人! 武功对他而言不是必须,失去了武功,他还有更厉害的本事! 展沐风真正叫人害怕的,并非武功,而是他所精通的奇门遁甲之术。 人总有配备不堪的时候,武功在人疲惫不堪之时,又能发挥多大的作用?但是,奇门遁甲之术就不同了!树木、花草、石子、溪流……任何东西都可以摆下阵法,巧妙地借用地形和地势,出奇制胜,杀人于无形! 交代完军营的事情之后,展沐风第二天便是带领着五百精兵出发了。 他不在的日子,阿大和阿二将军营治理的井井有条。 打探消息的、训练的,所有人都各司其职,有条不紊的进行各自的活动! 直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传来…… 知道消息之后,阿大和阿二第一时间就封锁了消息。 行动迅速,出手果断,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一军的主帅失踪,这样的消息若是传出去,影响军心,这一仗,他们不战自败! 阿大和阿二终于明白,展沐风领走之前为何要将他们放在军营内,只怕,他在离开的前一日便是考虑到了今日种种! 展沐风的能力的确是叫人惊叹,也叫人不敢小觑。 然而,这需要以他的身子不出状况为前提! 阿大和阿二对视一眼,主上失踪,只怕是身子不好了,否则,以他的能力又怎么会…… 心头再慌乱再焦急,阿大和阿二也只能暂且将其压下。 他们得顾全大局! 当务之急,就是将军营的一切都安排好,在主上回来之前,军营绝对不能出任何的乱子! 至于寻找展沐风的事情,他们只能够秘密进行,不能被任何人发觉! “……从消息传来到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整整三日,我们用了所有可能的办法,都没有找到主上!” 阿大眼圈泛红的瞧着苏芩,嗓音有几分哽咽。 众人心头都很是难受! 谁心里头都清楚,展沐风只怕是凶多吉少了,然而,没有人愿意承认这样一个事实! “阿大阿二!” 苏芩开口。 “主母!” 两人同时跪在地上,瞧着她。 展沐风说过,但凡苏芩有任何吩咐,都只当是他的命令! 更何况,现在展沐风失踪,苏芩就是他们的主心骨,只要能够找到展沐风,苏芩让他们做什么都可以! “你们之前做的很好,我和他都能放心了。军营继续交给你们,记住,决不能乱了军心!” “是,主母!” “影和戮!” “主母!”一身黑衣的影,以及面无表情的戮跪在地上,目光恭敬的瞧着她。 “你们也留在军营,随时听候阿大阿二差遣!” “主母!”戮瞪大眼睛,低着头,开口就是一句反驳,“主母,请恕戮无法听令行事!” 苏芩想要做什么,他已经能够大致猜到。作为护卫,他的职责就是保护苏芩。 “你跟着我,反倒是累赘!” 苏芩毫不客气的道。 一句话,叫戮捏紧拳头,心头很不服气,面上神情更是冷然。 “主母,你身边如果没人护着,主上知道了,必定会大发雷霆!”同情的看了眼戮,阿大在一边开口道。 苏芩身边是必须有人保护的。 一来,她空有内力却不知道怎么应用,也不会任何招式,一旦有敌人,她如何抵抗? 苏芩眼帘低垂,抬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众人只听得“咔蹦”一声脆响,眼前三百来斤重,沉香木制成的桌子,由展沐风特别从京城带过来的,分分钟就碎成了渣渣。 阿大等人不敢置信的瞧着苏芩。 这才几天的功夫?主母怎么就变成了一个高手中的高手? “你们还想说什么吗?” 苏芩收回手,视线一一扫过目瞪口呆,尚且不能回过神来的众人,沉声道。 阿大、阿二、影和戮都紧抿着唇。 他们还能说什么? 他们还敢再说什么? 苏芩如此身手,也难怪会说带着戮是累赘! “主母……” 戮一脸难掩置信的望着苏芩。 苏芩视线落在他身上,并不言语。 戮低垂着脑袋,再不多言。 影无声的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护卫做到这个份上,被保护、被嫌弃、无用武之地,想想还真是够苦逼的! 不过,几秒之后,影怕是就要收回这个年头了。 “嘶”的噗嗤声响在营帐内响起。 众人寻着声音来源,最后视线放在安心身上。这一看,皆是倒抽了一口凉气。 “啊,主母,有蛇!” 阿二反应了足足有半柱香,忽然的惊叫道,同时双手紧紧地抓着阿大的。 阿大一脸嫌弃的看他。 这个话唠加吃货,竟然还这么胆小! “哼,我就不信你没有不害怕的东西!”注意到阿大鄙视的视线,阿二不甘示弱的反驳,气势却并不足。 阿大冷哼,斜斜的瞟了他一眼,目光便是放在苏芩身上。 “主母?” “这是我从别处带回来的,它叫做小花。” 苏芩解释道,看向小花,道:“来,小花,给大家打个招呼。” 只见苏芩话音落下之后,方才镯子一般圈在她手臂上的斑斓小蛇,很快的舒展开身子,扭着身子,扬起脖子和脑袋,“嘶嘶嘶”的冲着众人一阵嘶鸣。 众人心头同时一寒。 如果可以,他们还真不想被一条蛇打招呼! 猩红的蛇杏子,锐利的眼睛,你这是威胁呢还是威胁呢还是威胁! “主母,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发?” 阿大看向苏芩,接着问道。 自从苏芩出现之后,众人仿佛都找到了主心骨一般,多日以来的彷徨和不安,顷刻间烟消云散。再看她满是自信的脸庞,众人相信,她必定会将展沐风给找回来!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章寻找! 变天的黄沙,以地平线为界,入眼处,是无穷无尽的黄。 仿佛天地间除了这,再无其他的色彩。 一个带着斗笠的女子,在漫天的黄沙中缓缓穿行。 “小花,你感觉到他的气息了吗?” 瞧着探出脑袋的花斑小蛇,苏芩一脸热切的问道,心头满是期许。 小蛇看向她的眼睛,却是摇了摇头。 “唧唧唧——” 天空里,一只肉球的鹰盘旋而下,最后落在苏芩肩上。 边塞的生活虽然清苦,可追风却还是当时离开京城的模样。 肉呼呼,圆滚滚的,只除了被染上黄沙之色的羽毛。 “你呢?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追风瞧着她,满眼愧疚。 苏芩心头的期待一点一点消退。 抬头,凝视着漫天的黄沙,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却是分外坚定。 会有机会的。 一定会的! “小花,追风,太阳还没有下山,咱们接着找!” 苏芩脸上带着笑,对一蛇一鹰道。 “嘶嘶嘶。” “唧唧唧。” 小花和追风热切的回应她。 一个拍着翅膀再次盘旋于天空,眨眼间便是划成了一个贴近地平线的黑点。 一个扭着身子,咻的一声从苏芩手臂上飞离,钻进沙子里,一阵蠕动,晃动的沙土分分钟就归于平静之中。 风沙有些大了。 天地黄昏,在看不见眼前的色彩。 苏芩拢了拢身上的斗笠,大步朝前走去。 不管有多难,不管找上多久,她都会坚持下去。 展沐风必定在她不知道的地方等着她,她决不能放弃了希望,放弃了他! …… 嘀嗒、嘀嗒、嘀嗒。 水滴声从满是青色苔藓的岩石面上落在地上,叫满是黑暗的山洞,更显得阴森恐怖了。 “呼呼呼……” 黑暗里,有大口大口的喘息声。 连绵起伏,好似承受着极大地痛苦。 这是除了水滴声和风声之外,山洞里唯一的声音了。 夕阳的余晖从山洞婴儿半只拳头的洞口处照进来,落在那人脸上,依稀可辨的脸上,满是遮面的大胡子。 唯一能肯定的,这是一个男人。 …… 远处夕阳的余晖越来越下,风沙渐渐地小了下来。 苏芩直起身子,解开身上斗笠,狠狠地上下抖动着。 霎时,平地里又升腾起一股巨大的黄色风暴。 “嘶嘶嘶。” 小花的声音传进耳朵里,立刻叫苏芩止住了动作,循声看去,不远处的沙子一阵快速的浮动,紧接着,一个五颜六色的身影从沙子里窜了出来,在空气里扬起一道沙子形成的彩虹,顷刻间消失于脚下。 “小花!” 瞧着异常激动地小花,苏芩也难掩兴奋。 “嘶嘶嘶!” 扑哧扑哧吐着的鲜红蛇杏子,这是告诉她,它有了发现。 “小花,快带我去。” 苏芩克制着心头的激动,沉声道。 “刺溜”一声,肩上小蛇立刻落在地上,扭着妖娆而纤细的身子,一步三回头的朝前走去。 身后,苏芩亦步亦趋的跟上它。 没走多久,追风便是回了来,亦是满眼兴奋的模样,不住的围着苏芩打圈,嘴巴里“唧唧唧”的鸣叫个不停。 “追分,我知道了,小花也找到了。” 苏芩一脸激动的道。 追风呆了呆,整个鸟好似突然就遭受了打击似得,一脸垂头丧气。 苏芩朝它伸出手。 追风犹豫再三,还是乖乖地落在她手上。 “追风,辛苦了!” 苏芩抚摸着它的身子,缓慢而轻柔的道。 一句话,立刻叫追风变得雀跃起来。 拍打起翅膀,绕在天空飞了好几圈。 “嘶嘶嘶!” 小花也跟着应和,高昂着脖子,嘶叫个不停。 一人一蛇一鹰,走了大概有半个时辰,总算是在天黑前找到了地方。 来自京城的车辕,已经被黄沙掩埋,只在外面露出一截车轮子。 “这是事发地!” 苏芩沉声道。 小花和追风默不作声,只安静的瞧着她。 “小花!” “追风!” 苏芩低头。 不用她说,两个就知道她要做什么,身子一闪,迅速的搜寻起来。 苏芩也没有闲着,将附近转了个遍。 瞧见黄沙掩埋的人影,她的心都提了起来。 一定不能是展沐风! 她在心内祈祷。 然而,板正那人头部的手,却是颤抖的厉害。 等确定了那人不是展沐风,苏芩这才敢狠狠地松一口气。 不是他! 等把附近的一圈都找遍了,天色已经是全黑了。 暗沉的天空,整个天幕好似泼墨洒了一般。没有星星,没有月亮,黑漆漆的天空,只有耳边呜呜咽咽的风声,以及叫拂过脸颊,叫人生疼的黄沙。 “嘶嘶嘶!” 远处传来的声音告诉苏芩,是小花回来了。 等声音靠近的时候,她原地蹲下身子,将火折子点亮。 “这是什么?” 瞧见小花身边的一个被破布包裹起来的东西,苏芩一脸疑惑。 “唧唧唧。” 有男主银的味道。 追风在一边吼。 苏芩再不敢迟疑,立刻将破布给打开。 里头躺着一把匕首,一只桃花簪。 簪子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和装饰,黑乎乎的。 然而,苏芩却是紧紧的将其抱在怀里。 他就在这里! 在这里等着她! 匕首是她送给他唯一的礼物,他珍视若宝,从不离开。 “小花,追风,我们接着找。” 她不想等了,也不能等了。 只要一想到他在自己不知道的角落里默默地等待着,苏芩心里头就好似被刀割一般的难受。 “嘶嘶嘶!” “唧唧唧!” 小花重重的点了点头。 追风也表明态度。 漆黑的塞外,满是黄沙的边境,越往西,越是靠近敌人边缘。 “嘶嘶嘶。” 小花忽然对苏芩发出一阵警告。 苏芩安抚它,悄悄地将身形隐下。 黑夜是最好的掩藏,一对靠近的步兵,竟然没有发现她们。 苏芩松了口气,等步兵们走远了,接着寻找起来。 黑漆漆的天空,不辨方向。 好在,她有小花和追风。 “唧唧唧!” 忽然的,追风飞了过来,落在她的肩膀上,嗓音听起来极是激动。 “找到他了对吗?” 苏芩克制着心头的激动,问道。 “唧唧唧。” 追风重重点头。 “在哪儿?” …… 嘀嗒嘀嗒嘀嗒! 展沐风听着水滴声,意识越来越模糊。 他料准了这是一个陷阱,也防备了偷袭,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自己发病竟然会这么快! 唯一庆幸的是,当时苏芩并不在。 想起苏芩,展沐风虚弱的脸上慢慢的浮现出一丝幸福的笑意。 她现在还在漠北吗? 是不是很担心他? 她那么爱他,一定在担心他! 可他却宁愿她少担心他一些! 然而,若是她真的不担心他了,展沐风心里头又满是失落。 他想她记着他,不管是他生,还是他死。 可他又想她忘了他,在他死去后,不要活在痛苦里。 无穷尽的地下山洞里,唯一的光亮只有在夕阳斜下时的眨眼间,照进洞内的一瞬。除此之外,入眼的只有黑暗,以及耳边滴滴答答的水声。 展沐风已经在这里一动不动的躺了有五天了。 水就近在咫尺,可是他却不能移动分毫。 身体已经到了承载负荷的边缘,加上跌到洞穴时骨折的腿,他更是再无一丝的力气移动分毫。 眼睁睁看着生命消逝是怎样的感觉,以前展沐风不知道,此刻,他却是感受分明。 就这样等待着死亡吗? 展沐风睁大眼睛。 不,绝不能! 他想要去见她! 他也一定要见到她! 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男人,艰难的直起身子,然而,却是徒劳。 身子好似被钉死在地上一般,动一下,都极是艰难。 …… “唧唧唧。” 追风指着半个婴儿拳头大小的洞口,抑制不住兴奋地冲苏芩喊道。 “是这里!” 苏芩亦是一脸激动。 展沐风就在这里! 激动过后,她冷静下来。 洞口很小,一只手臂伸进去已是艰难,更别说是让人进去了。 怎么样进去找到他呢? “嘶嘶嘶!” 小花仰起头,刺溜一声便是钻进了洞里头。 追风想要跟上,奈何身子太胖,只进去了一个头便是被卡住,得了苏芩的帮助,这才恢复了自由。 “唧唧唧。” 它低着脑袋,不敢看向苏芩。 丢人,实在是太丢人了! 苏芩却是无暇顾及它的心情,满脑子都是展沐风。 他既然在地底下,然而这个洞口却又如此之小,这就说明了,一定还有别的入口。 “追风,我们慢慢的找,一个地方也不要放过。” 苏芩沉声道,一边戒备着巡视的步兵,一边慢慢的围绕着半个婴儿拳头大小的洞口,仔细的寻找起来。 …… “呼哧呼哧呼哧!” 艰难的从地上终于是直起上半身,展沐风已经是大汗淋漓。 撑着摇摇欲坠的身子,慢慢的直起双腿,迈开一步,然后—— 砰! 所有的努力都化成了泡影,只是迈出了一步,展沐风便是无力的倒在地上。 背部火辣辣的疼痛,一波接一波的传来,直叫五脏六腑好似顷刻间就要分崩离析了一般。 展沐风躺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这时—— “嘶嘶嘶!” 惊悚的声音传进耳朵里,叫展沐风警铃大作。 担忧了五天的危险,终于是来了! 他眼睛盯着发声处,强烈的感觉到一股来者不善的气息。 ------题外话------ 从今天开始更新,宝贝们么么哒!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章义无反顾! “滴答滴答滴答!” 安静的洞穴内,四周一片漆黑,水滴声更是显得无比清晰。 展沐风躺在地上,耳朵仔细的听着发声处。 源源不断的不善气息滚滚而来,似乎是什么东西磨蹭着地面的声音,“撕拉撕拉”的,听在人耳朵里,叫人格外难受。 渐渐地,那股气息越来越近了。 “嘶嘶嘶”的嗓音,也更加清晰地传进展沐风的耳朵里。 不好! 他心头暗道。 危险关头,他身体迸发出一股惊人的力量,好似一直僵硬的身子,忽然被注射了满满的能量。展沐风撑起上半身,几乎是从地面上一跃而起。 然而,却是迟了。 一条巨大的尾巴越过头顶,甩在他的身上。 “啪”的一声,声音响亮,身子,也深深地疼。 这一甩,展沐风身子便是一阵踉跄,不受控制得跌在地上。 粗壮的尾巴压制着他,叫他动弹不得。 那是一条无比粗壮的巨蟒,二十尺左右,金色的瞳孔,吐在外头的舌头,叫人打从心底里生出一股寒意。 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吗? 展沐风望着黝黑的石壁,慢慢的闭上眼睛。 苏芩或是温柔或是撒娇或是气怒的脸容在脑海里一一浮现,耳边是她的娇嗔。 展沐风忽然睁开眼睛,拳头紧握。 不! 他绝不能坐以待毙! 不到最后一刻,他绝不能自己放弃了自己! 展沐风不知道这是不是冥冥之中,手指摸索间,他竟然摸到了几块石子。 展沐风心头大喜,也不管慢慢靠近的巨蟒,手指在地面上艰难的移动着。 猩红的蛇杏子吐在脸上,鼻息间是一股叫人作呕的腥臭。 展沐风手下不停,艰难的移动着。 巨蟒似乎也看出了这样一个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的人,根本就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也没有任何危险性可言。 它似乎是来了兴致,也不急着将展沐风给吃下肚子里,反倒是玩起了游戏。 巨蟒缩着身子,将展沐风给圈住,然后慢慢的收紧,瞧着展沐风渐渐发青的脸,巨蟒就一阵“嘶嘶嘶”的兴奋嘶叫。 乐此不疲! 大约它也爱上了这样折磨人的游戏! 巨蟒换了花样,尾巴圈上展沐风的脖子,骤然收紧,在展沐风翻着眼皮的时候,又将尾巴给放下。 展沐风屈辱的承受着这一切。 当手中的石子终于是落在之后一个位置的时候,他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笑意。这个时候,巨蟒也玩的差不多了,它张开血盆大口,两颗尖利的獠牙锁着展沐风的脖颈,低头,重重咬下。 “咔蹦!” 没有咬到预料的人,牙齿却是陷入了石头里,被深深地卡住。 巨蟒眨眨眼睛,满眼的疑惑。 这是怎么回事? 人呢? 它明明对准的是那人的脖子,怎么就咬到了石头上? “呵呵……” 黑暗里发出低低的一阵笑声。 巨蟒抬头,对面的墙壁上出现男人讨厌的笑脸,他勾着唇,不屑的道:“蠢蛇!” “嘶嘶嘶!” 巨蟒愤怒的嘶鸣起来。 粗壮的尾巴拍击着地面,瞬间,地动山摇! 展沐风毫无疑问是激怒了它! 巨蟒发威,獠牙从地上拔出来,沾染着森森血迹,看起来更是恐怖阴森。 扭动着身子,带着破天的气势,巨蟒朝着对面的墙面张开血盆大口。 “咔蹦”一声,牙齿重重的合上。 然而嘴巴里,却是虚无的空气。 “呵呵……” 又是讨厌的轻笑声。 巨蟒看过去,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却是都出现了展沐风讨厌的脸,以着无比飞快的速度游移着。 巨蟒不懂什么叫幻阵,只是长着血盆大口愤怒的咬像它眼前看到的,发泄怒气。 …… 展沐风背靠着墙面,面无表情的瞧着陷入了幻阵中的巨蟒,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的身子,他自己知道。 原本就十分虚弱的身子,在设下了这救命的阵法之后,更是耗费了所有的心力。 “嘶嘶嘶!” 忽然的,不远处又传来一阵嘶鸣声。 声音虽然微弱,然而气势却是比之前的巨蟒还要更加的叫人胆寒。 展沐风眼帘低垂,唇边绽开一抹苦涩的笑容。 大约是逃不过了! 用尽了精力的他,实在是再没有精力对付第二条出现的巨蟒了! 展沐风疲惫的闭上眼睛。 “嘶嘶嘶。” 嘶鸣在靠近。 半响后,声音停止。 可是展沐风确实能感觉到,又来的巨蟒,已经停在了他的身边。 并且,他感知到了打量的视线。 打量? 没错,就是打量! 而且,更为诡异的是,展沐风发现之前的那条巨蟒,竟然一点儿声音也没有了。 展沐风慢慢的睁开眼睛,整个人呆住。 眼前并不是什么巨蟒! 非但不是巨蟒,还只是一条只有小指头粗细,看起来很弱的花斑小蛇。 展沐风却不敢掉以轻心。 他相信自己的判断。 眼瞧这条花斑小蛇,绝不像它外面看起来那么弱小。 证据么? 瞧,对面陷入了幻阵中的巨蟒,先前还一阵骚动,可是这会儿,却是软趴趴的趴在地上,整个蛇好像死了一般。 “嘶嘶嘶。” 展沐风观察着小花的时候,小花也在打量他。 从洞口里溜进来的时候,小花就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气息。 这股气息,就是苏芩让它嗅过,需要它寻找的。 真是个不简单的男人啊! 小花心想。 “主人的眼光可真好!” 小花扬起脑袋,游移着身子,慢慢的靠近展沐风,上上下下的嗅着。 展沐风完全傻了。 谁来告诉他,这条蛇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好似看到的不是一条蛇,而是一个人?就像鬼灵精的追风一般! 而且这样的品种,也绝不是塞外能够培养出来的。 该不会是…… 想到那个可能,展沐风心脏就再也控制不住即将蓬勃而出的情感。 “我的妻,你来找我了吗?” 一滴泪滑落脸颊,潸然泪下! …… “追风,有发现了吗?” 苏芩紧张的问道。 “唧唧唧!” 还没有。 追风一脸愧疚。 苏芩瞧着远处的火把,心头万分凝重。 她的时间,不够了! 方才自地下传来一股震荡,这震荡,引来了敌人的戒备,举起的火把如长长的火龙,正在慢慢的往这边靠近。 展沐风藏身的地方有多深? 要是被敌人发现了…… 苏芩再不敢想。 “追风,我们再找一遍。” 苏芩低头,瞪大眼睛,在依稀可辨的光幕里,仔细的寻找着。 “嘶嘶嘶!” 嘶鸣声传进耳朵里。 苏芩只觉得手臂一凉,一条花斑小蛇已经绕到了她的手臂上。 苏芩大喜。 “小花,找到夫君了吗?” 小花重重的点了点脑袋,一双翠色的眼睛,亮晶晶的。 “太好了,小花,你真棒!” 苏芩赞道,接着问,“他现在怎么样?还好吗?” 小花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它刚才嗅过,展沐风还活着,可是他的情况并不好,简单了说,如果不能在一个时辰内出来,他只怕是…… 苏芩咬紧下唇。 “嘶嘶嘶。” 小花又是一阵嘶鸣,同时蛇尾指了指地下。 苏芩有些迷惑,“什么?” 不过很快的,她就知道小花是什么意思了。 “小花,你找了帮手?” “嘶嘶嘶!” 小花再一次重重点头,整个蛇欢喜的不行。 主人,我厉害吧,快来夸奖我,快来赞美我! “小花,谢谢你!” 苏芩开心的道。 话音才落,就听“轰隆”一声,紧接着,地面剧烈的晃动起来。 苏奇身子不受控制得摇晃起来。 晃动越来越厉害,叫人心头作呕。幸运的是,这晃动持续的时间并不长。苏芩耳朵里听着“咔蹦”一声,似乎是地面裂开的声音,低头,脚下的沙土骤然塌陷,碎裂的速度是人反应不及的快,苏芩一个不察,直勾勾的往下掉去。 小花和追风见状,也立刻跳到洞中。 …… “怎么回事?” “是神灵发怒了吗?” 闻讯而来的敌人们,举着火把,照亮黝黑的洞口。 然而,深不见底的洞口,让他们瞧见的却是无穷无尽的黑。 突然晃动的大地。 莫名出现的洞口。 夜色里,一切都无比诡异。 生死不知! 没有人敢冒险跳进去! “现在怎么办?” “我们在这里驻守着,等天亮了在进去查看。” …… 风声呼呼,夹带着粗粝的沙子,刮得脸颊生生的疼。 苏芩闭上眼睛,除了耳朵里听到的呼呼风声,周遭只有一片黑暗。 降落仿佛持续了百年那么长,“啪”的一声,苏芩终于是接触到了地面。 “咚咚!” 小花和追风也接二连三的落在她身上。 苏芩将两人抱起来,捧在手上,关切的问道:“小花,追风,你们怎么样了?” “嘶嘶嘶。” 没事呢主人,就是晕了。 “唧唧唧。” 主银,我肉多,好着呢。 苏芩将小花圈在自己手臂上,把追风放在自己肩上,这才从怀里掏出一颗夜明珠,趴在地上,勾着身子,从唯一的甬道里匍匐前行。 凹凸不平的岩石,摩擦着膝盖和手肘,割破了衣裳,划破了肌肤,鲜红的血渗在岩石上。 一路淋漓。 这该是很疼痛的! 然而,苏芩却是毫无所觉。 她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他,一定要找到他! ------题外话------ 跟大家说一下,明天有晚会,后天呢回家,不带电脑,唔,所以更新是星期六的晚上! ps:决定好好更新了就决不食言哦,实在是有事情,么么哒。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 章129大结局(1) “啪嗒啪嗒啪嗒。” 细微的嘈杂声响传进展沐风的耳朵里,叫疲惫不堪的他心头更是烦闷。 渐渐地,嘈杂声越来越近,好似鼓一点一般的,叫展沐风本就揪着的身子更是难受。 “闭嘴。” 他皱着眉头低吼道,声音轻的就好似一阵风。 谁想,那声音却是更急促了。 “啪嗒啪嗒啪嗒。” 更加密集、更加响亮的声音,好似昭示着不耐和耀武扬威的愤怒一般。 展沐风脑袋都快要炸掉了。 那声音更是近了。 展沐风抬起手,狠狠地朝着声音所在处砸去。 一双手,一双温柔的手却是将他的手给拉住。 是谁? 展沐风努力地睁开疲惫的双眼,想要看清手的主人是谁,然而,早就疲惫不堪的眼睛却是无法睁开,眼前见到的只是一团黑。 展沐风并不恐惧。 虽然看不见,但他能够感受得到,这人并无恶意。 非但没有恶意,还给了他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你是谁?” 他开口道。 良久的沉默,无人回应。 展沐风感觉到握着他的手微微发抖,黑暗中,似乎有女子的低泣声。 呜呜咽咽的,如杜鹃啼血,叫人心底一阵抽痛。 “……对不起,我来晚了,夫君!” 柔和的嗓音,是展沐风只能在夜阑人静,魂牵梦萦之际才听得到的。 “阿芩!” 他低喃,安心的闭上眼睛,唇边噙着一抹化不开的笑意。 苏芩隔着模糊的泪眼,眼睛眨也不眨的瞧着他,一刻也不敢挪开视线,就怕眼前的一切都只是自己的幻境。 抬手放在嘴巴,咬上一口,刺痛传来,却叫苏芩泪流满面。 会痛! 他是真实的。 自己终于是找到他了。 苏芩喜不自胜的将展沐风给紧紧的抱住。 “唧唧唧。” “嘶嘶嘶。” 见苏芩开心,一旁的追风和小花也跟着欢喜的喊叫起来。 声音从洞口传到地面上,却似鬼哭狼嚎一般,叫守着的敌方士兵不由得一阵胆寒。 “这里真的有神灵吗?” 一个士兵瞧着黝黑的洞口,惊怕的问道。 “不知道。” 话是这样说,脸上却满是自己也不确定的怀疑。 “轰咚!” 忽然的,由洞底下又传来一阵剧烈的声音。 紧接着,所有人都感觉到由地下传来的剧烈颤动,好似大地将要裂开一般。 所有人都呆住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句,“神灵发怒了,跑啊。” 眨眼间,所有人都立刻醒悟过来,丢了手里的兵器,四散作鸟兽状的跑开了。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一条巨大的蛇尾巴从洞里伸了出来,紧接着,一个人被甩了出来,又过了一会儿,另一个人也被甩了出来。 苏芩立刻从地上爬起来,看一眼展沐风,听着他微弱的,却还是存在的呼吸声,心头松了口气,这才趴在洞口,焦急的瞧着下方。 没多久,耳朵里便是传来一阵翅膀煽动的声音。 “追风,小花!” 苏芩小声的喊话。 “唧唧唧。” 带着喘息的鸟鸣传来,叫苏芩万分惊喜。 片刻之后,一只胖乎乎圆滚滚的鸟从洞口里飞出来,落在地上,它脖子上挂着一条花斑小蛇,细细小小的,只有蚯蚓那么大。 苏芩摸了摸追风的脑袋,将小花给托在手上,轻轻地揉了揉它的身子,语声哽咽的道:“小花,谢谢你。” 瞧着单独享受主银怀抱的小花,追风也不吃醋了,只乖乖的站在一边,思绪回到了刚才。 就在一刻钟前。 它、主银、男主银、小花,一齐被困在黑漆漆的地下。 男主银昏迷不醒,性命危在旦夕,洞口又被封住,主银万分焦急。 就在这个时候,小花环上了主人的手臂,扭着身子,也不知道想要干什么。 追风很是愤怒。 它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 但是,这还是叫追风最愤怒的。 下一刻,它便是瞧见了恨不得立刻将小花吃进肚子里的一幕。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小花张开嘴巴,直接便是朝着主银的胳膊咬去。 顿时,鲜红的血,血流如注。 “唧唧唧。” 追风愤怒的吼叫起来,拍打着翅膀,尖锐的鸟喙便是要朝着小花啄去。 一只温柔的手却是挡住了它。 也将它所有的愤怒给挡住。 追风抬起眼,正好瞧见苏芩对它摇头,唇边勾起一抹微微的笑意。 追风满脑子疑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它也没有想明白的时间。 下一刻,手镯大小的小花却是无比诡异的好似气球一般的胀大起来,而且变大的速度越来越诡异,到最后,竟然变得比之前袭击展沐风的巨蟒还要恐怖厉害。 而且,变大还没有停止。 到最后,整个地洞都颤动起来。 它到底要干什么? 追风可以说是惊恐的瞧着小花。 “嘶!” 超级巨蟒版的小花扭过头来,张开血盆大口,吐着猩红的性子,发红的眼睛,叫追风立刻往苏芩那边躲了躲。 好可怕! 这个样子的小花,它是绝对不敢招惹的! “唰。” 巨大的尾巴在地洞里甩了甩,“轰隆隆”的声音紧接着传来,大大小小的石头稀里哗啦的落了一地。 追风颇为狼狈的闪躲着。 太胖的身子,没几下就气喘吁吁。 终于等到一切停止的时候,追风才有了喘气的机会。然而,下一刻,它却是发现自己竟然离地面原来越高。 抬头,却是因为巨型版小花用巨大的蛇尾巴将苏芩给举起来,顺便的,也把抓着苏芩衣摆的它给带了起来。 移动的过程,追风整个身子都飘飘忽忽的。 等这种晕眩终于停止的时候,追风还来不及松开口,整个身子便是猛然从半空中往下掉。极快的速度,叫它连翅膀都忘记了煽动。直到脖子上套下来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它这才记得拍打翅膀,用力的往洞口飞去。 …… 营帐,一阵压抑的沉寂。 阿大、阿二、影和戮各居一隅,谁都没有说话。 “唧唧唧。” 细微的鸟声从帐外传来,却是叫四人同时虎躯一震,纷纷掀开大帐往外面走去。 “追风!” 瞧着停在帐外木桩上的胖鸟,四人面上皆是闪过惊喜。 追风出现了,那是不是意味着…… “唧唧唧。” 追风对四人吼了吼,拍打着翅膀从木桩上飞起来,朝着天空飞去。 它飞的并不高,是可以让四人看上和跟上的那种。 阿大、阿二、影和戮再不迟疑,立刻跟上追风。 一路上,巡逻的士兵纷纷同几人行礼打招呼。 “将军,这么晚了,您还要出去吗?” 快要出营区的时候,巡视小分队的队长不解的问道。 “嗯,有事。” 阿大沉着脸,道。 端起的架势,颇有展沐风的味道,当即,队长也不敢再问,让开身子。 从营区出来,追风带着四人往偏僻的地上走。 七拐八拐的,走过的地方还有好几处重复的,到了一个岔道口的时候,追风忽然变换了速度,似一阵烟的消失在四人视线中。 阿大、阿二、影和戮用上了三成的轻功,这才追上它。 层层树影掩盖后,一个破旧的农家小屋出现在几人面前。 “唧唧唧。” 追风停在门外鸣叫。 “吱呀”一声,破旧的门被打开。 女子柔和的脸孔出现在众人面前,一见她,四人的心都安了下来。 “主母!” “主子。” 阿大、阿二、影和戮同时喊道。 苏芩微微点头,“进来吧,”转身进屋。 一进到屋内,阿大、阿二和影的视线首先放在平躺在床上的一个男人身上。 瘦削的脸颊,憔悴的面容,颓然而狼狈的脸,却是叫阿大、阿二和影一阵激动。 主上! 主母把主上给找到了! …… 子夜时分,月色朦胧。 巡逻的士兵来回换了三拨,好些都带上了倦意,站在各自岗位,止不住的呵欠连连。 “阿二将军受伤了,快点传军医过来。” 忽然的,男子冷冽而焦急的嗓音传进站岗的士兵耳中。 瞬间,所有的瞌睡都被惊醒。 士兵抬头,阿大已经进到身前,身后跟着影和戮,影的背上背着一个人,头发披散,看衣服是阿二的。 “是,阿大将军。” 阿大领着众人急速往营帐那边走。 几人走后,得了命令的士兵也不迟疑,立刻将军医给请到了军帐之内。 因为没有刻意的封锁消息,很快的,阿二将军受了伤的事情便是整个军营都知道了。 “什么?阿二将军受了伤?” “这可怎么好!” “慌什么,不是还有摄政王在。摄政王可是战神,屡战屡胜。” “哼,这都三日了也未曾见到摄政王,摄政王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也不知道。” “你什么意思?” 一石激起千层浪。 一句话,叫所有的士兵心头都生出了疑虑和恐慌。 是啊,都整整三天都没有见到摄政王了! 作为一军的主帅,整整三天都不曾见到,这实在是很不科学的一件事情。主帅的存在,一是决策,二是安抚军心。 两者之间,安抚军心更为重要。 摄政王连着三日都不曾露面,如果不是有特别重要的事情,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 摄政王,出事了! ------题外话------ 四个月的颓废,我想应该给大家一个交代。三月开始的恋爱,在今天结束了。中间有幸福,有纠结,有痛苦,有挣扎,最后,我还是选择了现实。他说,我是写小说所以再按男主的标准要求他。其实不是,并不是我是一个作者,创造了笔下完美的男主,所以对他苛求完美,而是对于初恋我抱着所有的美好。然而人,并不是完美的。我包容,我改变,但是,摈弃所有原则的妥协,并不是我要的。 我回来了,重新捡起我爱的创作,继续如往。 这一本,中间断隔了四月之久,最初的想法我忘了,所能做的,尽我所能呈现一个圆满的,并不狗血的随意的结局。 我成长了,谢谢还在等我的大家。 大结局分六章上传,也算给大家一个交代。 本书由首发,请勿转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