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食之王》 第一章 绝代吃货 第一章：绝代吃货 “最是人间留不住，粉蒸螃蟹蘸着醋。” 享誉全国的厨道宗师、建国以来最虔诚的吃货张宝成躺在病床上，嘴里津津有味地咬着一根螃蟹腿，一边赞叹着，一边悄悄地把手伸向了床头柜上的醋碟。 病床边，一直趴着睡觉的年轻人猛地跃起来，一手将醋碟拨到更远处，一手从张宝成嘴里夺下螃蟹腿，无奈地叹息：“老头子，别吃了，医生说你现在不能吃油腻。我就不明白了，他们不是说你的嗅觉和味觉都已经消失了吗，你怎么还能吃得这么津津有味？” 张宝成今年六十九岁，是国际厨师帽会荣誉主席，中国厨道的宗师级人物，还是本市最高档的餐饮集团‘食为天’餐楼的创建者，两个月前，他被查出了肝癌晚期，当时就被医生判了死刑，现在最多还有一个月的生命。 他一生浸淫厨道和美食，在生命的最后时光里，也不愿舍弃口腹之欲，每天软磨硬泡着让徒弟给他做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 而病床边年轻人，叫做宁不凡，是张宝成的开山大弟子，也是关门弟子。他今年才二十岁，却已经在厨道上崭露头角，不仅已经是本市最顶级的饮食集团“食为天”的厨师总监，更在去年的全国厨艺比赛中夺得了刀工、火候、选材三项冠军，号称厨道三绝。用张宝成的话来说，就是“这小子天生是拿菜刀的命格。” 也只有宁不凡，才敢从享誉全世界的厨道宗师张宝成嘴里抢食。 张宝成嘴里的螃蟹腿被夺走，也没有生气，只是白了宁不凡一眼，鄙夷地说：“吃货的世界你不懂。” 宁不凡不以为然地撇撇嘴，道：“说白了就是嘴馋呗。” “找打。”老人作势欲打。 正在这时，“吱呀……”一声，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一个大约二十出头的漂亮女孩轻手轻脚地走进病房，对张宝成露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 张宝成看到女孩，精神又振作了几分，笑着招呼：“林沫，快来坐，带吃的了吗？不凡这小子太小气了，三天了，就给我带来一只螃蟹，还不让我蘸醋！我是不行了，管不了他了，以后得靠你了。” 林沫俏脸微红，麻利地从包里掏出一盒糕点，拿在手里晃了晃，娇嗔道：“老爷子，你再乱说我就不给你了。” “哈哈哈。不说不说，年轻人的事管不了喽……”张宝成高兴地笑了起来。却没发现宁不凡的表情在林沫进门的瞬间突然变得极度僵硬。 “会议开始了吗？”顿了良久，宁不凡才回头轻声问林沫。 “是的。” “那我们走吧。”说着，宁不凡深吸一口气，站起身来，嘱咐了张宝成几句，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刚出病房，一股冷气就扑面而来。一直挂在宁不凡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面色顿时沉静如水。 躺在病床上的张宝成不会知道，就在他病重住进医院以后，他唯一的儿子张瑞就把“食为天”餐饮集团转手卖给了韩国人，甚至连他一辈子辛辛苦苦搜集整理出来的招牌菜菜谱都没有放过！ 今天的会议，就是张瑞和韩国收购企业的签约大会。宁不凡本来没打算参加，但是，“食为天”毕竟是他师傅一辈子打拼来的基业，就算被偷偷摸摸地出卖，也该有个见证。 林沫知道宁不凡心里不好受，也没有多说话，一边开车，一边轻声细语地介绍着需要面对的情况。 在她来医院之前，韩国人的收购团队已经到了集团总部，“食为天”董事局的所有董事也差不多到齐了，不出意外的话，“食为天”餐饮集团很快就会易主，变成一家韩国企业。 宁不凡听着林沫介绍，脸上没有太多表情，只是怔怔地摸着揣在腰间的一柄菜刀！ 医院距离食为天总部并不远，不一会儿，两人就到达了会场门外，而此时，收购会议已经开始有一段时间了，整个走廊里都回荡着张瑞铿锵有力的发言声。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宁不凡讥讽地笑了笑，猛然推开了会议室沉重的实木门。 日光灯乳白色的光芒倾泻而出，借着铺天盖地的光明，宁不凡环视了一圈。就看到会议室内相对坐着二十多个人。主位上，张宝成的独子张瑞正在侃侃而谈，脸上泛着掩饰不住的得意。 宁不凡有一个特点，生气的时候会忍不住眯起眼睛。眼睛眯得越小，怒火就越重。而现在，他的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细细的缝。 面前的这个人三十三岁，有一幅强健的身体，还有一张看似忠厚的国字脸。但是此时从这张脸上却看不出一丝愧疚和悲戚。 这并没有让宁不凡感到意外。张宝成父子关系一直很紧张，这是“食为天”所有员工都知道的秘密。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也是因为“食为天”餐饮集团。 这家巨型的企业虽然是由张宝成首创，但是十年前开始，经营权就交给了张瑞。随着时间推移，父子两人的经营理念就产生了严重分歧，张宝成思想传统，一直坚持食为天只是一家餐楼，宗旨是让平民百姓也能享受到顶级美食。但是张瑞却一心想走上流社会市场，试图把食为天打造成一家上流社会的饮食会所。 张宝成身体健康的时候张瑞并不敢妄动，毕竟张宝成在饮食界的威望无与伦比。张瑞虽然控制着“食为天”的经营权，可是没有人怀疑，只要张宝成说一句话，那么一切都会变成泡影。 然而这一切在两个月前产生了变化，张宝成突然一病不起。张瑞趁着集团人心惶惶的机会，火速跟一家名叫“三千里”的韩国财团达成了合作协议，一举卖出了大部分股份和四十多道招牌菜的使用权，试图把食为天包装成一家韩国企业，全力进军发达国家市场。 宁不凡想过阻止，但是他只是一个厨师部门的总监，在集团内部没有什么话语权，又不想拿这事去打扰张宝成，所以也没办法阻止，唯一能做的，也就是去亲眼见证。 另外，他今天来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想看看张瑞是否有一丝愧疚和悲戚，但是事实让他失望了。看到他和林沫进门，张瑞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嘴角浮现了一丝嘲讽的笑容，甚至连话都没说，便把视线重新转向了会议室另一边的韩国人，继续之前的讲述。 “我想大家都知道，虽然中国菜的历史源远流长，但是因为种种原因，一直不能登大雅之堂，在欧美、日本，甚至中国的上等阶级中，中国菜都是廉价和平民的代名词。 囿于中国菜的这种局限性，我们一直不能打入第一世界国家的市场，跟法国菜和日本菜一争长短。但是以后不同了，从今天开始，韩国饮食业的领头羊，‘三千里’集团正式入主本集团，作为本集团的第一股东。 从此以后，我们‘食为天’就是韩国企业。我们的招牌菜会在韩国文化部注册，正式成为韩国的国家文化产品，全面进军发达国家市场，这是一个伟大的机遇……” 宁不凡看到张瑞志满意得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忽然开口道：“韩国菜？韩国菜是什么？韩国不是只有泡菜吗？” 会议室的所有人都回过头来，神色各异地看着门口。只不过大部分人的目光在宁不凡身上轻轻掠过，然后都停在了林沫身上。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林沫是一个很美丽的姑娘，身材修长，面容姣好，虽然一直在“食为天”做着人事工作，但是放在美女如云的娱乐圈也毫不逊色。 只是现在她仿佛没有看到那些人殷勤的目光，冷哼了一声，淡淡地道：“不对。你记错了，泡菜也不是他们，那是抄的东北菜。” 宁不凡恍然大悟，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哦对。那就什么都没有了，那他们吃啥啊？” “不知道，据说他们那边玉米棒子多，家家户户都盛产棒子……”林沫面无表情，仿佛说的只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常识。 整个会议室里忽然变得鸦雀无声，坐在张瑞左手边的一个韩国人猛然转头，死死盯着宁不凡和林沫，镶嵌在大饼脸上的小眼睛中放出了冷冷的光芒。 张瑞皱了皱眉，看着宁不凡和林沫，厉声喝道：“宁总监，李经理，今天是集团的大日子，我希望你注意一下形象。另外……”他指了指坐在他身边的那个韩国人，说，“这位是从韩国远道而来的朴正恩先生，以后他将就任食为天的执行总裁，希望你以后能跟他好好合作。” 林沫俏脸一肃，忍不住嘲讽道：“让一个韩国人当中国餐楼的总裁？他认得全八大菜系吗？” “这倒不是问题，你没听到吗，以后所有的菜都叫韩国菜了。”宁不凡面无表情地搭腔。 林沫赞同地点了点头，又补了最后一刀：“中国菜改成韩国菜容易，但是中国人改成韩国人就有点难了，是不是得重新认个祖宗？” “够了！”张瑞终于忍不住厉声喝道。刚才宁不凡和林沫一唱一和，每句话都像刀子一样戳着他心窝，就算脸皮再厚的人也顶不住这么当众讽刺，他一时间直气得满脸通红，深深吸了几口气，才说道：“宁总监，我再说一次，请你注意你的形象。不要忘了，你也是‘食为天’的一员，不要让集团因你蒙羞！” “哦。是吗，那很快就不是了，我是来辞职的。你估计得重新找一个能做泡菜的大厨了。”宁不凡说得很平静，这个决定在来之前他就想好了，道不同不相为谋，他虽然阻止不了张瑞，但是至少能让自己不同流合污。 张瑞似乎也没有太惊讶，靠在椅背上，玩味地说：“你想清楚了吗，按照行业规则，只要你辞职走出食为天的大门，未经允许，一辈子都不能烹饪食为天的招牌菜。而且，你跟食为天的合同还未到期，需要支付违约金。” 林沫听到这个条件，差点跳起来，违约金还无所谓，出钱就可以，但是“食为天”的招牌菜都是张宝成和宁不凡师徒两人收集创造出来的，本来就有宁不凡一部分，现在居然不让他做自己创造出来的菜，简直欺人太甚！ “不要太过分了。食为天的哪道招牌菜不是宁不凡参与创出来的？那些本来就是他带给公司的，你们这群强盗。” “林沫，别说了。”宁不凡却并没有多生气，轻轻点了点头，道：“我同意这些条件。我想你们已经准备好了解约协议，就在这里签了吧。不用再浪费大家的时间。” 张瑞脸色阴晴不定，不知道在想什么。沉吟了一会儿，终于轻轻挥了挥手。 一直站在他身后的女秘书从怀中抽出一叠文件，走到宁不凡眼前。 宁不凡看也没看详细条款，直接翻到最后一页，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却不急着递给秘书，而是盯着张瑞的眼睛，认真地说：“我今天来主要是想跟你说几句话，你听着。食为天是以前是师父的，现在是你的，你要卖给谁都不关我的事。但是有一点，中国菜不是你的，那是祖宗留下来的，你要把中国菜当韩国菜卖，那是对我的侮辱。这个我不能忍，来这里之前我就决定了，这家餐楼与其变成韩国人的，还不如破产了算了，所以我决定就这么做。估计师父知道了也不会怪我。” “就你，一个厨子让食为天破产？你知道食为天的市值是多少，有多大的规模吗？哈哈哈……”张瑞夸张地笑了起来。 宁不凡没说话，一直揣在腰间的菜刀突然出现在他手中，而后猛的飞起来，“笃”的一声剁在张瑞眼前的会议桌上，刀身急速颤抖，嗡嗡作响。——新书开坑，欢迎入坑。 第二章 不准放调料的菜 第二章：不准放调料的菜 宽阔的会议室里突然变得鸦雀无声，只能听见投影仪轻微的嗡嗡声。会议桌两旁的人被这一刀镇住，目瞪口呆地盯着宁不凡，眼中藏着掩饰不住的畏惧和愤怒。 宁不凡双手抱在胸前，仿佛那柄剁在桌上的菜刀不关自己的事，只是紧紧盯着张瑞，认真地说：“这是师父用了一辈子的刀。你要卖他一辈子的心血，总要有个见证才行。而我，今天对着这把刀再说一遍，你认真听好。我一定会正面击垮‘食为天’，让你的美梦彻底破产，清楚了吗？” 张瑞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忽然觉得一股寒意从心里生了出来，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宁不凡。 在张瑞的记忆里，宁不凡只是一个刚满20岁的年轻人，脸上还甚至残留着一丝稚气，唯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常常蕴着笑意，总会让人忍不住放下防备，对他产生毫无保留的亲近和信任。 可是此时，那双蕴着笑的眼睛却微微眯了起来，只能看见两条狭长的缝隙，如同两柄冰冷的飞刀。 他的气质也变了，惯有的温和和宠辱不惊消失无踪，只剩下了一种让人侧目的锐利，仿佛一柄擦去了灰尘的长枪，透着渗人的攻击性。 张瑞从一开始就知道宁不凡反对自己的计划，但是并没有过多在意。在他的印象里，这个年轻人就算心里有意见，也不会表现出来，因为在食为天工作一整年，宁不凡都没有跟人急过眼。 没想到他不动怒则以，一动怒，居然是如此的强硬，不留退路。 强烈的反差和震惊让张瑞不由有点失神。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发现宁不凡和林沫已经走出了会议室。林沫的高跟鞋踩在走廊上，发出清脆的笃笃声。 “对这个年轻人是不是该更重视一点？”张瑞心里忽然闪过了这样的念头，但是很快，他就自嘲地笑了笑，宁不凡就算再闹，也只是一个厨子，干涉不了大局，自己实在是谨慎得过分了。 轻轻摇了摇头，他将脑中纷杂的念头放在一边，转身又开始讲述。 “以后有什么打算？”林沫紧紧跟在宁不凡身边，瓮声瓮气地问，她没有多劝宁不凡。因为她知道，宁不凡很少有这么强硬的时候，但是只要坚持了一个决定，就绝对不会更改。多说也没有意义。 宁不凡却没有过多沉重的情绪，只是铿锵有力地说了八个字：“重振旗鼓，卷土重来。” 林沫点了点头，顿了顿，忽然说：“我也不想干了。” “千万别冲动，我刚赔给张瑞一大笔钱，现在可养不起你。”宁不凡停下脚步，调笑了一句。 林沫没有放弃，坚持盯着宁不凡的眼睛，认真说道：“那你落定脚了一定要告诉我。” “好。等我消息。”宁不凡挥了挥手，走进电梯。 从食为天总部走出来，外面的雪下的越来越大了，将这个南国城市的夜空渲染的素白一片。宁不凡不知道走了多久，身上的落雪越来越多，身上那件单薄的衬衫早就湿透了，贴在身上，寒意刺骨。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激灵，停住脚步，抬头看去，就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城市的边缘，路边的建筑都变成了只有四五层的小楼。郊区的夜市并不繁华，很多小店都已经落下了卷帘门，只有一家店面依旧亮着灯光。 那是一个随处可见的小餐馆，里面坐满食客，喧闹声隐隐传来，听起来生意很红火的样子。 宁不凡心中一动，现在已近深夜，附近其他餐馆早就关门了，可是这家店为什么却依然如此火爆？ 如此想着，宁不凡又仔细看了一眼。就见店外门脸上，两个霓虹灯组成的大字招牌若隐若现：秀色！ 看到这两个字，宁不凡忍不住会心一笑。这个店名取得极为讨巧，用来做餐馆的名字简直再合适不过——它表面虽然只有“秀色”两个字，可是看到这家店的人都会潜意识地自动补足后面两个字“可餐”。 从这个名字就可以看出店主一定是一个心思极为灵巧的人。 宁不凡忽然觉得这家店就不错，很适合用来击败“食为天”。 虽然在所有人看来，单枪匹马正面击溃“食为天”这种市值超过两亿美元的巨无霸都是天方夜谭，但是宁不凡却没有多想，他既然做了这个决定，就会用尽全力去努力。现在，他只是单纯地想，要达成这个目标，首先要有一家属于自己的餐馆。 面前这家餐馆看起来貌不惊人，但是在寒夜里透露出的灯光和别具一格的店名忽然击中了宁不凡，他心里似乎有一个声音在说：看吧。这就是你想要的餐馆。 他脸上忽然浮现了一抹微笑，深深吸了一口气，紧走两步，推开了“秀色”的玻璃门。 诡异的气氛扑面而来！ 宁不凡刚一进门就发现了问题。 坐在这家小店的那些客人好像不是普通的食客。他们一共有8个人，彼此之间似乎都认识，但是却没有坐在一起，而是一个人占着一张桌椅。将店内的八张餐桌都霸占了。 更诡异的是，这些人坐在餐桌前，却又没点菜，眼前都只摆着一杯白开水。 宁不凡手里捏着一张从店外撕下来的招聘启事，刚想问问情况，坐在门边的一个染着黄头发的年轻人突然回头，冷冰冰地说，“改日再来吧，这家店今天不做生意。” 几乎在同时，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在餐馆深处的收银台响起，“不好意思，客满了，不做生意。”接着，一个大概20来岁女孩抬起了头。 宁不凡不由觉得眼前一亮，那是一张极其纯净的脸，两颗寒星似的眸子点缀在素净的脸上，仿佛两颗黑宝石。柔顺的长发瀑布一样披散下来，垂在肩上，平添了一份干练。 这个小店的老板居然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女。 “不是。我是想问，这里还招人吗？”宁不凡抖了抖手里的招聘启事。 女孩眼前一亮，上下打量了一眼宁不凡，又暗了下去，垂头丧气地说：“招是招，可是只招服务员和厨师，不招少爷。” 也难怪她吐槽。宁不凡今天因为要参加董事会议，穿了一件阿玛尼的衬衫，还带着张宝成老爷子送的百达翡丽手表，哪里像是一个做服务员的，就算做这家餐馆的老板，都有点说小了。 宁不凡惊讶地微微张口，他完全没想到一个街边小店的收银小妹居然能有这种见识，但是惊讶归惊讶，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眨了眨眼，无奈地道：“没办法，我是少爷的身板，跑堂的命。” “噗。”女孩忍不住笑了起来，眼珠子转了转，问道：“会做菜吗？” “略懂一二。” 女孩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声音变得小了很多，说：“要工资吗？首先说好，本店最近不干净，短时间内估计没生意，没钱发工资。” “有张床有碗饭就行。”宁不凡只是想找个栖身的地方想想以后的路，并没有赚钱的打算，所以也不在意工资，回答得很干脆。 女孩高兴了起来，满意地点点头，冲宁不凡嫣然一笑，道：“那就好。你不嫌弃的话就先留下吧，我叫龙晴。” “宁不凡。” “咳……”门口一个染着黄毛的年轻人忽然用力咳了一声，不甘寂寞地说，“龙晴妹妹，不是哥哥说你，你的心可真够宽的，这档口还招人呢？今天你要是交不出钱，或者做不出菜，明天这条街就没你这家店了。” 龙晴仿佛被迎面打了一拳，脸色顿时黑了下来，不由自主低下了头。 她不是本市人，今年才21岁，两个月前，她带着父母毕生的积蓄和自己打工赚来的钱来到本市，盘下了这个濒临倒闭的小餐馆。 开业的第一个月，她凭借着精湛的厨艺和新鲜的食材，赢得了不少的回头客。但是持续时间不长，从第二个月开始，情况就开始变得有点失控了。 最开始时，那个染着黄毛的混混带人来收保护费，龙晴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过了几天后，他再次前来，这次他不仅要收保护费，还点名让龙晴做一份奇怪的菜，说如果交不出保护费，或者做不出菜，就让这家小餐馆关门歇业。 龙晴本来还存着一丝希望，她前几年打工的时候也跟过师父，学了一些厨道的功夫，对厨艺还有一些信心。但是听黄毛说出那道菜的要求以后，她立刻就放弃了。 因为那道菜的要求不是苛刻，而是根本不可能，居然不准放调料，不准带腥气，还必须是荤菜，还得端得上桌。这简直不可能，龙晴当时就断然拒绝了他们的要求。 黄毛当时带着人离开了，没想到过了几天，他又多带了几个人来店里，也不吃饭，就是占着桌子，每个人点一杯白开水，一直坐到打烊。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了十天，龙晴第一个好不容易挣来的钱全部赔了出去，请来的两个服务员也承受不住压力辞职了，而餐馆已经山穷水尽，账面上只剩下了三百块钱。 龙晴知道是遇到了地头蛇，开头还想着妥协，可是后来却徒然别激出了斗志，破罐破摔地想跟这几个混混熬到底，想着大不了关门走人，找个地方重新再来。 可是，现在看着面前的宁不凡，她不知道哪里生出的勇气，忽然改变了主意，猛然抬起了头，瞪着门口的黄毛，道：“黄毛，你说的话还算不算数？” “怎么？你要让这小子挑战一下那道菜？”黄毛也不介意龙晴随口起的外号，夸张地笑了起来。 龙晴没有说话，一双杏眼里仿佛要喷出火，愤怒地摇了摇头，从牙缝里蹦出了三个字：“另一个。” “管理费？算数啊，怎么不算数，你现在只要交出一万块管理费，我立刻带人就走。而且保证让你正常做生意，以后么，只要你按时交钱，我保证你生意兴隆。” “好。你等着。”龙晴咬牙切齿地扔下一句话，抓起外套，急匆匆地走向门外，忽然她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对宁不凡说，“看着我们的店。等我回来。” “我们的店？”宁不凡想着龙晴说的话，嘴角翻起了一抹微笑。这个女孩似乎不是城市里长大的，对人还保留着一份纯朴的信任，自己跟她只见了一面，就对自己交付了全部的信任。在现在这个时代，这样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黄毛贱兮兮地看了一会儿龙晴的背影，吞了口口水，回过头来，对宁不凡说道：“兄弟，看什么？那小娘们的身材不错吧。要是她识趣点，把我们老大伺候好了，说不定就免了这一场灾祸。谁让她这么不识趣的，不是我说你，你跟他素不相识的，犯不着趟这趟浑水。” 黄毛说得不错，龙晴的身材是很不错，她是南方人，身材却格外修长，只比宁不凡矮一点点。奔跑的背影更是充满着活力和野性，仿佛一只美丽的豹子。 但，是龙晴说了，这家店是“我们的店”，所以宁不凡很快就进入了角色，他回过头，眯起眼睛，看着黄毛，问道：“黑社会？” 黄毛连连否认，“不不不。讨一碗饭吃而已，这条街是三眼哥罩着。这小娘们来讨食吃，总得给三眼哥打声招呼，给个面子，你说对吗？而且，我们也没对她动粗的，一切都按照规矩来，你既然会做菜，那你应该知道厨行的规矩吧？” —————————————————————————— 书在公众期的时候，每章节的字数都不会那么标准。当然，肯定会多不会少。诚意满满求收藏。 第三章 厨行的规矩 第三章：厨道的规矩 跟一般人的了解不同，现在虽然已经是21世纪，传统文化和江湖已经退出了人们的视野，但是在一些行当中依然顽固的存在着。其中武行和厨行两个行业更是保存了绝大部分古老的行规。 这也是行业特点决定的。武人和厨师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技艺基本都需要一个师父手把手传授，武校和厨校虽然也收徒弟，但是教得基本都是大路货，一些独家秘诀和秘方轻易不会传授。 黄毛所说的行规，是从古至今在厨行流传的一个规矩。厨师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店找食吃，就不免要跟当地的饭店抢生意，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本地的地头蛇都会刻意刁难过江龙，这就叫做“过手。” 简单来说，就是本地的厨行会故意出难题考较外地来的厨师，如果通过的考较，那么才允许他在挂幌子开店。现在的餐馆都不用管幌子了，但是规矩还在。 宁不凡跟张宝成走了十二年江湖，自然知道行规，听到黄毛的话，脸色也郑重了起来，点了点头，道：“这是应该的，那还请划个道儿来，我接下了。” 黄毛不可思议地看着宁不凡，像是在看一个傻子，“你真的要接？没看错的话，你也是刚来的吧。” 宁不凡理所当然地说：“你没听到老板娘说吗？这是我们的店。” 黄毛吹了个口哨，阴阳怪气地说：“没看出来，你还是个讲义气的。那么我就出题了，如果你接不住，该怎么办？” 宁不凡麻利地摘下手腕上的百达翡丽手表，放在桌子上，道：“如果接不住，这块表留下，我走。” “我操。百达翡丽啊！”混混里也有识货的，顿时惊呼了起来，那块表是两年前张宝成送给宁不凡的成年礼物，市值20万多人民币，就算卖二手，也能卖15万多。 看着混混们贪婪的目光，宁不凡一手按在表上，眼睛紧紧盯着黄毛，道：“这道题我接住了该怎么办？看朋友你的面相，也不像是厨行的人，我能问一句，是哪位老板请你来的吗？总不能接了道儿，还不知道出题的人是谁。” “如果你接住了。我自然让你知道。” “行。出题吧。”宁不凡放开了手表，站直身体。 黄毛似乎笃定那块手表已经属于自己了，洋洋得意地道：“看你们也不是做大生意的，这次就当买个教训吧。听好了，题目是，做一道荤菜，还得无腥，无血气，得能端得上桌。” 宁不凡皱了皱眉。他不知道要刁难龙晴的人到底是谁，但是从这道题目来看，这个人居然是想赶尽杀绝。一般来说，虽然厨行有刁难新人的规矩，但是一般没有深仇大恨的话最多也就是意思一下，象征性的出个题目，老人保全了脸面，给新人一个下马威就可以了。很少真有出绝题的现象。 这道就是明显的绝题。张宝成有一句话常常挂在嘴边，神创造出食物，魔鬼挑出调味料，两者搭配好了才能烹出人间的味道。对绝大多数厨师来说，不用调味料做一道菜都是天方夜谭，素菜还好说，但是荤菜基本不可能。 荤者，血肉也，天生就带有腥气，如果不用葱姜香料去腥，根本就无法入口。龙晴只是一个学了一点厨艺皮毛的二把刀的厨师，甚至连厨行的门都没进去，当然不可能答得出来。 黄毛见宁不凡皱眉，嘲讽地笑了笑，道：“没有那个金刚钻就别揽那个瓷器活啊，不要说你，我现在还真有点希望你做出这道菜来让我见识见识。不用调料的荤菜，世上难道真有这种东西？” 宁不凡没理他，自顾自地卷起袖子钻进了厨房，一阵叮叮当当乱响过后，他又转了出来，手里窝着一柄明晃晃的……菜刀！ 黄毛汗毛直竖，他听过很多江湖上的故事，知道最狠的人不是看起来就凶神恶煞，而是外表看起来极其正常，但是惹急了直接玩命的。面前这小子看起来人畜无害，没想到居然悄无声息地摸了一把刀出来。 黄毛猛的跳了起来，随手抄起屁股下的凳子，大喊：“兄弟们抄家伙！这小子不对劲！” 宁不凡莫名其妙地看着如临大敌的黄毛，无辜地道：“我只是想借个火，这家店的燃气灶好像坏了。” …… 对于龙晴来说，一万块钱并不是小数目。她在这个城市无亲无故，要借钱都没地方去借，好在街对面餐楼“金满楼”的黄老板一直跟她相处的不错，平日常常相互借调食材和调料。龙晴决定先跟黄老板先借点钱，把这几个混混打发掉，以后的事情等生意好点以后再说。 “现在招到了厨师，害怕以后没生意做吗？”乐观的龙晴一路小跑着穿过街道，想起宁不凡，嘴角忍不住泛起了微笑。 那个人看起来明明一副贵公子富二代的打扮，可是人倒是很好说话，居然没有工资都能干活。龙晴不知道宁不凡是什么目的，但是他好像天生就有让人信任的潜质，见过他的人都会不自觉产生信任。 金满楼距离龙晴的小餐馆并不远，穿过街道不远处就到了。这是方圆三公里之内最大的餐楼，分为上下两层，有足足八十张桌子。 在龙晴看来，能开起这种餐楼的黄老板无异已经是高不可攀的富豪。本来跟她在两个世界，没什么交集，但是黄老板的为人却意想不到的随和。在“秀色”第一天开张的时候，他就主动来捧场，还教了龙晴很多东西，后来更是隔三差五的去小店做客。 龙晴一路斟酌着措辞，不知不觉间已经来到了“金满楼”门前，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挥了挥拳头，小声给自己加了加油，然后用力推开了沉重的玻璃门。 此时的金满楼已经准备关门打烊了，黑暗而空旷的一楼大厅中没有一个客人，只有黄老板一个人在收银台清点账目。 黄老板本名叫黄四喜，大概四十多岁，身材矮小，大概只有160高，比穿着平底鞋的龙晴还低半个头，但是可能是因为开餐馆的缘故，显得格外有福相，大腹便便，甚至一张国字脸都被肥肉填成了圆脸。 看到龙晴推门而入，他脸上精光一闪，麻利地关上收银箱，惊喜地招呼道：“哟？这不是龙晴妹妹吗？怎么有空到黄哥这里来了？” 龙晴有点不好意思，喘着气说：“黄哥，我……” 黄四喜挥手打断龙晴：“别着急，坐下说。”说着随手开了大厅的灯，将龙晴领到靠近门口的一个座位上坐下，接着说：“出什么事啦？慢慢说，别担心，别的不说，在这一片儿，就没有黄哥摆不平的事儿。” 龙晴咬了咬牙，一口气说道：“黄哥，您这里有闲钱吗，我那边周转不开，想借点钱救救急。等生意好点，我很快就可以还上。” 听到借钱，黄四喜的胖脸瞬间皱了起来，为难地说：“借钱啊。龙晴妹妹啊，别的事黄哥一定帮你，但是你不知道啊，黄哥这里虽然看着摊子铺得大，但是每天没几个客人，现在只能吊着一口气没死。就昨天买菜的钱还欠着呢。” 龙晴有点灰心，忙站起来告辞：“哦。那打扰了，我再想想办法吧。” 黄老板双手忽然按住龙晴肩膀，把她重新按在座位上，关切地说：“别着急走啊，再坐一会儿，是生意不好？听黄哥给你说说，现在这行生意不好做啊，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难处我也知道，我早就跟你说了，你还小，要创业也不能急于一时。” “谢谢黄哥好意，我还是再想想办法吧。”龙晴看着靠得越来越近的黄四喜，有点惶恐地使劲往后面靠。 黄四喜俯视着龙晴，视线毫无掩饰地从龙晴脸上一路扫视到胸前，而后停在修长结实的双腿上，猥琐地笑着说：“龙晴妹妹啊，不如你关了店面来跟黄哥干得了。你长得这么漂亮，黄哥不会亏待你的……” 说着，一双油腻的手就伸向了龙晴脸颊。 第四章 湘西水果鸡 龙晴怎么也没想到一直对她不错的黄老板居然如此落井下石，心里突然腾起了一股无名邪火，霍然起身，一脚用力踩在黄老板脚面上，羞愤地冲出了金满楼大门。 “嗷……”黄老板顿时像屁股上着了火一般惨叫着跳了起来。抱着脚嚎叫了良久才平复下来，愤恨地盯着门口：“哼，不识抬举的东西，敢跟老子抢食吃，我看你能坚持几天。” 龙晴气得差点哭出来，从金满楼出来，就一路小跑着往自己的小餐馆走，她以前也人说过有钱人的生活，但是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信任了一个人，换来的是这种结果。 相比黄老板的行为，她更生气的是自己的不争气，如果自己能做出那道菜，就不用受这种侮辱了吧。 可笑自己还以为凭借着勤奋和理想就能闯出一片天呢，其实关门了也好，一个人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地方打拼毕竟太累了。就是有点对不起刚来应聘的那个小哥，可能他也正在为找到了工作而兴奋吧，没想到还没过多久时间，两个人的梦都要碎了。 龙晴一边胡思乱想，一边小跑着往回走，距离秀色还有一段路程，气愤难言的龙晴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然后，她猛然停住了脚步！ 一股奇异的香气不知道从什么悠悠飘来，调皮地撩拨着她的嗅觉，龙晴仔细嗅了嗅，似乎是柠檬的清香，却又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鸡肉味。 这两种味道按理来说完全是两个世界的，柠檬太过酸涩，鸡肉太过紧致，两者根本没有可能融合在一起。就算是餐后水果，也很少有人会选择用柠檬。 但是飘来的这股香气却并不像是鸡肉和柠檬单独散发出来的，而是互相融合得天衣无缝，如果这是一道菜散发出来的香气，那么仅凭这种诱人的气味，就能堂堂正正的做一个小餐馆的招牌菜。龙晴出生在盛产柠檬的南方，这股香气忽然让她想起了家的味道。 “可能是太过想家了吧，不过也好。很快就能回家了。”龙晴自嘲地想着，快走几步，推开了“秀色”的玻璃门。 餐馆里，那股奇异的香气愈发浓郁，仿佛有生命一样，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猛然扑进鼻孔，柠檬的清新气味让人食欲大开，龙晴居然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唾沫。再看那几个收保护费的小混混，却早已经不在座位上，一个个都堵在厨房门口，好奇地张望着什么。 惊叹声不时传来： “这不科学啊，菜还能这么做？哥们你从哪儿学的啊。” “让我尝一口让我尝一口，这个味道太欺负人了。” “让我尝尝。我今天还没饭碗呢，哪儿能受得了这个？” …… 龙晴好奇地拨开堵在厨房门口的黄毛，探头往厨房里看去。就见宁不凡一手端着炒锅，一手挥舞着一柄勺子，燃气灶的幽幽蓝火在他眼前温柔地舔着锅底。锅内，小块的鸡肉和柠檬正在上下翻飞，香气四溢。 宁不凡依旧穿着那件淋湿的阿玛尼衬衫，袖子卷在手肘处，神情专注，时不时地抖腕，将锅里的菜颠得像活过来一样，活泼地跳动着。 龙晴心里突然泛起了一个怪异的想法，这个人还真是奇怪，就算端着铁锅翻炒着油腻腻的菜，全身也丝毫不带烟火气，不像是个厨师，倒向是来微服私访的贵公子。” 正在她失神的瞬间，宁不凡神情微变，眼睛看也不看，随手在左手边的板上一拍，一个瓷器碟子忽然跳了起来，好巧不巧地落在眼前。而后他单手提起炒锅，另一只手手中的炒勺在锅中眼花缭乱的旋转了一圈，将鸡块和柠檬块一点不漏地都捞了起来，在手里轻微地颠了颠，猛然抖腕，满勺的菜都像长了眼睛一样精准地飞到了碟子里。 这道菜的“味”不用多说，满室飘散的香气足以说明一切，“色”到此时也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 雪白的鸡肉、绿色的柠檬，盛在雪白的瓷碟中，仿佛雪地上怒放的一朵绿花，更妙的是，里面还有若隐若现的红色洋葱丝组成的花蕾。三种泾渭分明，却又相得益彰的色彩尽情的挑逗着众人的味蕾。 “好功夫！” “这一手漂亮啊，教我怎么样？” “就一个字，服！” 围观的混混们都忙不迭地欢呼了起来。 宁不凡一手托起那碟菜，一手提了菜刀走出厨房。郑重地将菜碟摆在一张桌子中央，视线在围观的混混脸上逐一扫过，最后停在领头的黄毛脸上，道：“各位，这道菜从头到尾你们都看在眼里，我也不怕你们偷学了我的手艺，用没用调料各位都看到了吧。” 黄毛眼睛里都冒绿光了。他从今天下午开始，一直在秀色守了七八个小时，期间只喝了几杯白开水，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现在这碟菜的魅力简直比一个脱光了的女人还大。听到宁不凡的话，他连连点头，道：“看到了看到了。” 宁不凡满意地点了点头，接着说：“告诉你后面的人，他的题我破了，这道菜叫湘西水果鸡，没有放调料，自认也没有什么血气。大家都是厨行的，得饶人处且饶人，和气生财，吃了这顿饭大家就当交了个朋友。” “知道了知道了，一定带到，不是我拍马屁啊，就您这手艺，放哪儿都是大神啊，谁还敢来跟您过招啊。先别说这些，让我先尝尝……”黄毛急匆匆地抓起一双筷子就往碟子里探。不是他不矜持，实在是那道菜的香气太撩人了，光看着色泽就让人口水横流。 “等等。”宁不凡猛然喝了一声，话音刚落，一柄菜刀就猛然剁下，笃的一声钉在了桌上。 “怎么个意思啊？”黄毛脸色一变。龙晴出门以后，他跟几个兄弟很快跟宁不凡混熟了，因为毕竟都是年轻人，而且双方也没什么过节。后来更是闹哄哄地近距离围观宁不凡做菜，本以为就算他不服软，也会顾忌几分情面，没想到说变脸就变脸。 宁不凡盯着黄毛，认真地说：“我还没说完。你回去跟你背后的人说一声，这一次他占着一分理，我好菜招待着。如果你们下次还来找事，那么迎接他的就不是菜，是刀。明白了吗？” 黄毛神色变幻，宁不凡突然变脸让他有点下不来台，但是却也不敢动手，一时间居然愣住了。 倒不是他胆小，而是中午出门的时候，他老大不知道为什么，很明确地交代了他，如果这家饭店做出那道菜，就绝对不要动粗。 愣了半晌，黄毛终于低下了头，沉声道：“你的话我会带到，但是我不保证以后的事。大家走着瞧。” “只要讲规矩，我随时接着。但是有一点，告诉你们老大，小本生意，没钱交保护费，这点以后不要提。”宁不凡双眼微微眯起，眼光扫了扫黄毛。 黄毛惊讶地看着宁不凡的眼睛，忽然忍不住打了个激灵。他在社会底层打拼好几年了，也不是没见过狠人，眼前这个厨子看着温文尔雅跟个大学生似的，但是突然之间，眼光就变得没有一丝温度，如同冰冷的刀光。 “这小子还真邪了门了。”黄毛擦了擦冷汗，在心里嘀咕道。但是却也不再纠缠，小心翼翼地托起那碟菜，带着人急匆匆地离去了。 宁不凡看着混混远去，脸上又恢复了人畜无害的温和表情，点了一支烟，看着龙晴，略带得意地笑道：“老板娘，怎么样？我这手艺能换你一碗饭吃吗？” “你你你……你还真会做菜啊？”龙晴有点反应不过来，她刚见宁不凡的时候还以为他只是一个兴致所至，来体验生活的富二代，正好确实也缺人，于是就随口答应让他留下，没想到居然遇到了高人。 “湘西水果鸡”的烹饪过程她没有看到，但好歹也正经的学过做菜，从菜品的味道和表现上就轻易地看出来，那道菜里居然真的没有一丝调味料的味道和颜色。别说酱油、花椒、大香，甚至连盐都没有放！ 他是怎么做到的？龙晴满腹狐疑地上下打量宁不凡。 “不要迷恋哥，哥只是个传说……”宁不凡吐了个烟圈，抬头道。 “……” 第五章 要暖被吗? 第五章：要暖被吗？ 也难怪龙晴惊讶。这道“湘西水果鸡”别说在这个偏僻的街道，就算在顶级的大饭店中都很难见到。因为这道菜不属于八大菜系中的任何一个，是三年前宁不凡跟着师父在湘西腹地的大山中寻找食材时，从一个偏僻的纳西族土著村庄中学到的。 那个苗族村庄地处云贵高原腹地，从古至今都交通不便，很难与外界沟通。外界的盐商都很少见，跟别说其他调料了。 在这种艰苦的条件下，聪明的村民祖先们学着用身边随处可见的食材搭配食物。水果鸡便是其中最杰出的一种。 这道菜主料是鸡肉和柠檬，用来去腥的辅料是当地生长的一种野葱，宁不凡临时用洋葱代替，效果也差相仿佛。 这道菜的口感清新，柠檬的香气和鸡肉搭配得恰到好处，是不可多得的美味。绝代吃货张宝成当时吃了一次就赞不绝口，掏光了随身的人民币才学到了这一手。 宁不凡当着众混混的面做菜，并不怕他们学了自己的手艺。因为在他看来，美味需要分享，敝扫自珍只能让厨道一行越走越窄。 但是说归说，看着龙晴惊讶的眼神，他不由有点得意，挑了挑眉毛，看着龙晴，道：“怎么样？我这个厨子物超所值吧？是不是考虑考虑给我加薪？” “休想！”龙晴白了他一眼，恶狠狠地说，说着，她突然一拍脑袋，懊恼地道：“不好，那群王八蛋还没付账呢！还搭了我一个碟子……” “又亏了……”她颓然坐在一张椅子上，可怜兮兮地抬头看宁不凡，“我好不容易攒下来的嫁妆钱这下全搭出去了。” 龙晴本身就是难得一见的美女，一张俏脸艳丽无双，搭配着泫然欲泣的表情，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宁不凡相信，只要是个男人，看到龙晴此时的表情都会忍不住答应她所有的要求。宁不凡花了不少精力才艰难地扭头不看龙晴的眼睛，道：“喂。你别这么看着我，看也没用，我现在身无分文，总不能我帮你打工还得我倒贴钱吧？” 龙晴表情跟一只狐狸一样，嫣然一笑，跳起来拍了拍宁不凡的肩膀，道：“嘿嘿。跟你开玩笑的，你这么好的手艺，以后赚钱还不容易？睡觉吧睡觉吧。明天开始努力赚钱！” “行啊，但是有个问题，我晚上住哪儿？”宁不凡环视一圈，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听说很多小饭馆的杂工晚上都是睡桌子的…… “当然跟我住。别想让我搭钱给你租房子！”龙晴想也不想。 “啊？跟你一起？需要暖被吗？”宁不凡错愕地说，而后猛然反应了过来，表情立刻变得一本正经，接着说：“我倒是没问题，反正现在还没谈女朋友，就是不知道老板娘你男朋友有没有意见……” “你妹。你想得美，睡客厅沙发去。”龙晴俏脸一红。她之前招的两个服务员都是年轻姑娘，自然就跟她自己住在一起，听到宁不凡提起这个问题，下意识的就脱口而出。经过宁不凡提醒才发现其中的不妥，是啊，宁不凡虽然看着不像坏人，但是好歹也是个男人，总归有点不方便。 之后的几天，那几个混混再也没有回来骚扰，也许是他们背后出主意的同行知难而退了。 没有同行和**的刁难，命运多舛的“秀色”小餐馆终于走上了正常做生意的轨道。龙晴本来以为有宁不凡的厨艺，生意兴隆指日可待。可是事与愿违，在宁不凡掌勺三天以后，忍无可忍的龙晴终于咬着后槽牙，将宁不凡轰出了厨房。 也难怪龙晴愤怒。宁不凡掌勺的这三天时间简直是她的噩梦，这货做菜色香味俱全，每道菜都能赢得一片好评，回头客更是源源不断。但是问题是，他每道菜的成本都比买价高。 这货对食材的挑剔程度简直严酷到令人发指，做一道简简单单的辣子鸡块，别的厨师都只能用不多一些鸡肉就能做好，宁不凡也可以，但问题是他只选用最优质的鸡脯肉，一道辣子鸡丁居然要用整整两只鸡的鸡脯！其他部位的肉就被他理所当然的当成了废料。 食客倒是满意了，但是龙晴却要崩溃了。按照宁不凡的做法，这个小餐馆最多再能开一个周就要关门大吉了。 这三天时间，“秀色”不仅没有赚到钱，甚至还把龙晴所剩不多的嫁妆本赔了个底朝天。现在账面资金只剩下了三十六块五毛钱。对于立志发财的龙晴来说，这简直是无法忍受的窘迫。 幸好附近卖菜的大婶见“秀色”的生意火爆，允许赊欠，不然这家小餐馆没有被同行逼死，反而要被从内部攻破了。 “宁少爷，我求你了，你就别祸害我了。老老实实的去做你的服务员，如果没有太**的客人，就不劳您出手……”这是龙晴今天第十五次怒吼。宁不凡又做砸了…… 他用半只羊的精肉做了一道“葱爆羊肉”，然后就被轰出了厨房。他觉得自己也有苦衷，他从小就跟着张宝成全国各地乱窜，长大一点就直接进了金满楼当厨师，那里自然有大把的食材供他挑选，精益求精四个字早就融进了他的血脉。在他看来，要么不做菜，要么就做到最好，彻底跟平庸的火头军拉开档次。没想到这个颠扑不破的真理在龙晴这里碰了个头破血流。 龙晴把宁不凡轰出厨房，手中托着宁不凡刚出锅的“葱爆羊肉”，准备往外面端，可是还没行动，眉头就紧紧地皱成了一团——她在和内心的**做着艰苦卓绝的斗争，那盘羊肉的香气实在太浓郁了，一股股往她鼻孔里钻，调皮地撩拨着她的味蕾。 龙晴感觉自己手里端着一颗地雷，稍一靠近就会砰一声炸开来。想了想，她咬了咬牙，轻轻夹了一块送进嘴里…… 香！ 太香了！ 满口生津，她甚至感觉自己有点舍不得咽下去。 “混蛋。不管了，浪费了姐姐那么多食材，用普通菜品价格卖出去岂不是要亏死？分量少一点应该没什么吧？”龙晴眼珠子转了转，悄悄缩了两步，手脚麻利地找了一个小碗，小心翼翼的从碟子里扒了一小部分，又一小部分。然后咬了咬牙，猛然转身，上刑场一样走出了厨房。 “看你那点出息。”宁不凡一眼就看出了玄机，忍不住笑了出来，“老板娘。不是我说你，人得有点理想，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才行，你不能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放弃原则。我是一个有理想的厨师。理想，你懂吗？你有吗？ 龙晴白了他一眼，将羊肉放在食客桌上，一边漫不经心地说：“理想？我有啊，谁说我没有了？我的理想就是赚钱、开连锁、上市、拆分、再上市。怎么样？有问题？” …… 宁不凡这道菜因为耗材较多，用的时间也相对较长，等着吃饭的食客早就等得不耐烦，正拿着遥控器百无聊赖地换着电视频道，此时见上了菜，也不理电视了，恼怒地扔了遥控器，刚想用餐，可是低头看了一眼，就愤怒地抬起了头，不可思议地盯着蜷缩在碟子里的那一小堆菜，道：“就这么点儿？” 龙晴心里有鬼，脸红了红，嫣然一笑，道：“吃了你就知道为什么了。” 食客将信将疑地夹了一块肉放进嘴里，然后就抬不起头了，忙里偷闲伸出左手，冲龙晴比了一个大拇指…… 就在这时，悬挂在小店墙壁上的电视机突然播放了一则本地新闻——电视之前就被食客无意间调到了本地台。 随着这则新闻，店里突然变得一片死寂，正在吃饭的食客，还有龙晴都被这则消息震得一言不发。 像是一场风暴正在酝酿，随时都能变成撕裂一切的飓风。 出大事了！ 第六章 数典忘祖 第六章：数典忘祖 电视里播放的新闻，赫然就是“食为天”和韩国三千里集团签订收购协议的场景。画面中，朴正恩和张瑞签完文件正在握手，两个人脸上都浮现着笑容，似乎对这桩交易都很满意。 新闻很快就切回了演播室，女主持人端庄严肃就此事发表着评论，但是从她眼角细微的表情也可以看出内心的震惊和鄙夷！ 本台消息，本市最大的餐饮集团‘食为天’日前已经与韩国三千里集团达成了收购协议，三千里集团以一亿美元收购‘食为天’40%股份，加上之前持有的12%，三千里集团已经成为‘食为天’的第一股东，这家有百年历史的餐饮集团正式易主成为韩国企业。 而在同一时间，韩国三千里集团大中国区总裁朴正恩宣布，‘食为天’的五十道招牌菜将正式对韩国国内餐饮行业开放菜谱，今后三年内，在全球百分之四十的韩式料理店出售。 “操。”食客猛然抬头，和龙晴不约而同地喊了出来。 宁不凡看着新闻，神色逐渐冰冷。他算是第一批知道这个消息的人之一，但是此时看到，还是忍不住觉得一股邪火从心里一个劲的往上冲。 他紧紧攥着拳头，甚至连指甲刺破手心都没感觉到。 “我操。食为天不是张宝成老先生的吗？他怎么做了汉奸了？”极度的震惊甚至让食客忘记了吃饭，挥舞着筷子喊了起来。 也难怪他激动，张宝成一辈子与人为善，食为天的产业虽然铺得大，但是菜品的价格却一直不高，作为本市最高级的餐楼，消费价格却跟街边小店差不了太多。仅凭这一点，就让他在去食为天吃过饭的人心怀好感。 而除了这些，更重要的是，张宝成把毕生的财产都捐给了希望小学，他自己直接捐助的学校和孤儿院就有数十座。这些举动让张宝成在食客和龙晴这样的普通民众心中享有极高的威望，此时看到他把代表本市饮食标杆的餐楼和菜谱打包卖给了韩国人，心里除了震惊，更有一种被欺骗的愤怒。 “太过分了。食为天卖了就卖了，那些菜谱是他们的吗？他凭什么卖给韩国人？”龙晴也气得全身颤抖，声音里都带着一丝哭腔。 “是啊。餐楼是他挣出来的，是他家的，卖给别人谁也说不了什么。但是那些菜谱都是祖宗传下来的，就这么卖给韩国人了？这不是数典忘祖吗？”食客猛然一巴掌拍在餐桌上。 想了想，他忽然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恍然大悟地又说：“对了，我听说张老先生有个徒弟，前几年还说自己的手艺已经全部传给了他。你说卖菜谱这事不会是他这个徒弟干的吧？算了，猜都不用猜，肯定是的，他不就是‘食为天’的掌勺大厨吗？反正要说这事是张老先生干的，我打死都不信。” “不会吧。电视上那人不就是他儿子吗？为什么不是他儿子卖的？”龙晴有点惊讶地问道。 “这事我知道，老板，你虽然开着饭馆，但还不算厨行里的人。厨行有厨行的规矩，大厨的手艺是自己，不属于工作的饭店，所以很多有名的大厨辞职了以后，那家的招牌菜就得撤掉。张老先生前几年说过，‘食为天’的生意是他的，会留给儿子。但是他的一身本事，却不是传给儿子的，是传给徒弟的。所以他儿子根本就算厨行的人，都没学过这些招牌菜的菜谱，怎么个卖法？”食客越说越气愤，开始大声大气地骂张宝成的徒弟。 宁不凡听到食客把冒头指向了自己，却没有急着辩解。因为这个食客说的没错，厨行里确实有这样的规矩。在这一点上，厨行和武行很相似，很多精品菜的做法都仅限于师徒间的口耳相传，甚至很多名厨教徒弟的时候都会留着一手，不会倾囊相授。 但是有一点那个食客说错了，张瑞虽然不会做那些招牌菜，可是却依旧拿到了菜谱！ 因为张宝成早就看出了这个规矩的弊端，历史上很多名菜就是因为藏私而失传的。所以他所以费尽心机，把自己的得意之作都整理成了完整的菜谱，虽然还没来得及公开出版，可是张瑞作为张宝成的儿子，自然第一时间就得到了这份菜谱。 然而关于菜谱的事，归根结底也是张家的家事，宁不凡就算知道事实，也不愿意当众说出来让师父蒙羞，而且他也不屑于去辩解。所以听到食客的指责，也只是苦笑，没有说话。 龙晴却听得义愤填膺，怒气冲冲地说：“还有这种事？张老先生的那个徒弟呢，叫什么？把他揪出来！” “不知道。从来没上过电视和报纸，‘食为天’的厨房也不让别人进去啊，我也只是去吃饭的时候老远看见过一次……”食客摇着头，忽然，他看到了杵在一边一言不发的宁不凡，视线猛地停在了他身上，忽然开口道，“哥们。我怎么越看你越像他。” 龙晴一愣，盯着宁不凡仔细地看了看，狐疑地说：“不会吧。你觉得我家服务员很丑吗？” “没有啊。”食客茫然地说，有点搞不懂龙晴的逻辑。 龙晴翻了个白眼，“那不就结了？张老先生的那个徒弟一定很丑很猥琐！” “啊？”食客彻底被龙晴的神逻辑绕晕了，张着口，却不知道怎么反驳，一时间居然愣住了。 宁不凡本来不想参与这段没营养的对话，只是忽然听到龙晴评价“张老先生徒弟”的话，忍不住有点心虚，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小声说：“咳……这个，也不一定吧……谁说他一定很丑很猥琐……” “我说的！你不服？”龙晴瞪他。 宁不凡刚想说话，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神思不属地接起来放在耳边，而后脸色剧变！ 电话是一直照顾张宝成的护士打来的，中心思想就一句话：张宝成病危，想见宁不凡。 宁不凡手忙脚乱地撕开围裙，连招呼都没来得及打就奔出了门。 医院里已经乱作了一团。宁不凡急匆匆赶到张宝成病房门外的时候，就发现一直照顾张宝成的**正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盯着手里的一份报纸发呆。她看到宁不凡的身影，惊喜地站了起来，但是还没来得及说话，泪珠子就接连不断的往下掉。 宁不凡心里咯噔一声，眼前一黑差点摔到。他强压下心里的恐惧，强打起精神冲护士笑了笑，开口问道：“怎……怎么回事？” 护士胡乱擦了一把眼泪，断断续续地讲述了之前的情况。 张宝成有读报纸的习惯，就算卧病在床，也会每天让人买来最新的报纸阅读。中午的时候，护士像往常一样，给他买来了今天的报纸便开始收拾病房。 但是没想到张宝成只看了报纸的封面便激动地从病床上坐了起来，然后又直挺挺倒下去，只说了一句喊宁不凡过来，陷入了深度昏迷。 护士急得手足无措，急忙打电话给张宝成家属，可是他儿子张瑞说自己正在陪客户考察，没有时间过来。无奈之下，护士便只打电话通知了宁不凡。 “宁先生，我是不是闯祸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张老先生看到报纸会昏迷，医生也没告诉我他不能看报纸……”护士双手紧紧握着那份报纸，嘴巴一扁，又要哭出来。 “不关你的事，不要担心。”宁不凡安慰了她两句，伸手接过那份报纸，展开看了一眼。 那是今天的早报，封面上印着的头条图片新闻，正是张瑞和朴正恩握手的画面！ 宁不凡叹了一口，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没想到瞒了几个月，还是没瞒住。张宝成最终还是知道了。 张宝成昏迷以后，医院紧急组织了抢救，但是他的身体早已虚弱不堪，抢救工作已经结束了一个多小时，他还是没有醒过来，也不知道能不能醒过来，会不会醒过来。 宁不凡陪着护士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大概快到天黑的时候，张宝成终于睁开了眼睛。 宁不凡得到医生允许，走进病房的时候，就看到张宝成躺在床上，浑浊的双眼呆呆地盯着天花板，苍老的脸上再也没有一丝笑容，仿佛一截没有情绪的木桩子一样。看到宁不凡进门，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开口道：“不凡。你早就知道了吧？” 宁不凡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事，点了点头，沉闷地说：“是。” 张宝成突然激动了起来，猛的拍了一巴掌病床，宛如一头愤怒的老狮子，“畜生！孽子！数典忘祖！出卖祖宗的东西！” “师父你别激动，消消气。要是一定气不过的话我去帮你抢回来。”宁不凡急了，慌忙安抚道。 “唉……”张宝成长长叹了一口气，随即苦笑了一声，道：“张瑞的妈妈去世得早，我呢，除了做菜，别的什么都不会，更不会教育孩子，总以为让他过得好就行了。没给他教做人的道理。错了啊，我不如你爸爸太多，赶不上他……” 宁不凡一愣，不知道张宝成为什么突然说到了自己的家世。他从八岁起就跟随张宝成学艺，对家庭的记忆很淡薄，只依稀记得父母的样子，至于其他的则毫无概念。 在他愣神的时候，张宝成又说道：“我们不说那个孽子了。今天叫你来，是想跟你说一些事情，我怕以后就没机会了。不凡，你知道你爸爸为什么让你跟着我学厨道？” 宁不凡摇了摇头，“不知道，您从来没跟我说过。” 张宝成眼中浮现了一抹追忆的神色，叹了口气，道：“唉。以前不说，是怕你害怕，现在我要死了，你也出师了，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让你知道。” 第七章 《食珍录》 什么样的身世会让人害怕？宁不凡忍不住有点忐忑不安，下意识地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紧张地看着张宝成。 张宝成沉吟了半晌，慢慢说道：“不凡，你刚生出来就跟正常孩子不一样，有嗜血倾向，小时候性格就极度暴虐，见什么杀什么，医生说你这有天生狂躁症，如果长大了有很大的几率违法犯罪，而且是血腥的犯罪。这是一种病，用我们中国古话来说，就是命里带血光，一生都要沾染血气。 就这么的，你爸爸就把你送了出来，跟着我学了厨道，一来，厨师一生都要与血气打交道，能压制你的命格，二来，厨艺也是最消磨心性的行当。其实以你的天赋，做什么都能做到最顶尖，学厨艺是大材小用了。” 宁不凡有点惶恐地摇头，“师父，您别这么说。您的本事够我学一辈子的了。没心思学其他的。” 张宝成的眼神忽然重新焕发出了光彩，认真盯着宁不凡的眼睛，说：“不凡，不要谦虚，你是我这辈子仅见的天才，仅仅二十岁，在火候和技术的掌握上早已经完美了，甚至比我都要好。” 张宝成的语气逐渐严肃，“但是，你毕竟还年轻，如果不耐下性子了解自然和人世，那么一辈子都只能做个厨匠，不能登堂入室。你要记住，我们厨师并没有制作菜肴，只是把食材和调味品用合适的方式组合在一起而已。一道菜从食材萌芽到成熟需要多少时间？在这些时间里都没我们厨师什么事，是阳光，空气，水分在烹制它们，等大自然完成这些漫长的工序，才轮到我们去做一点微不足道的工作。要做一个好厨师，没有对自然的敬畏，还有人世的深切感知是不可能的。” 宁不凡郑重点头：“我记住了。” 张宝成满意地点了点头，伸手巍巍颤颤地从枕头下面抽出一个布包，递向宁不凡。随着这个动作，他全身忽然散发出了一股不可一世的气势，两只眼睛灼灼发光，绝顶宗师风范展露无遗， “那个韩国人说什么中国菜不能登大雅之堂，不够高贵，胡扯！他就没见过真正顶级的中国菜。张瑞卖给他的那些菜哪里能代表中国菜了？鼠目寸光，那些菜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不凡，打开看看这本书，这里面的才是顶级的东西，这本书里记载着80道从中国菜里最顶级珍贵的食材和菜谱，我虽然不提倡搞这些奢侈的东西，但是中国菜五千年，哪轮到别人说三道四，不凡，找到这些食材，做出这些菜，给那些洋鬼子见识见识什么叫顶级的食物。” 宁不凡小心翼翼地翻开布包，里面躺着一本泛黄的线装古书，棕黑色的封面上刻着三个鸟篆，他跟张宝成学过一段时间古文字，勉强认识那几个字：食珍录。 宁不凡猛然瞪大了眼睛。心跳都不自觉的剧烈加速，擂鼓似的咚咚作响。 居然是《食珍录》！ 这本书薄薄的线装书是中国厨道界里自古流传的一个传说。中国地大物博，除了随处可见的蔬菜、**、花果，还有一些极其珍惜的物种。民间相传的天山雪莲、玉龙雪蛟等都真实存在，这些东西不仅是罕见的灵物，还是最珍稀的食材。 只是这些承天地灵气而生的东西很难寻找，而且极难做成食物，如果操作不当，立刻就会变成见血封喉的剧毒，但是如果成功找到，并烹饪成功，那么这些菜便不仅仅是食物，更是艺术品，是人世间最高贵顶级的珍馐。 《食珍录》便是记载这些珍稀食材和烹饪方法的奇书，这本书以前从来没有人见过，很多人都以为只是传说，没想到居然真的存在。 宁不凡压下心中隐隐泛起的激动，小心地把书收起来，郑重地说：“好。一定做到。” 张宝成满意地点了点头，却没有再说话，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宁不凡也没有催促，安静地等待着。过了大概一刻钟，张宝成终于叹了一口气，落寞地开口道：“不凡，我知道自己撑不过去了，本来不好张这个口，但是人快死了，也就变得没出息了。有件事我想求你。” “师父，您说，我一定做到。”宁不凡何曾听过师父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话，顿时慌了。 “张瑞卖了祖宗的东西，这是不能饶恕的错事，如果我还有力气，也一定不饶他。你是我带大的，我了解你，你肯定也饶不了他。我不怪你，也不拦你，但是……他好歹的是唯一的儿子。不凡，你答应我，给他留一条命。留着命就行。” 宁不凡苦笑一声，道：“师父，你想多了。我现在只是一个小餐馆的厨子，张瑞是大老板，哪轮得到我饶他啊。” 张宝成冷哼一声，道：“自己养的孩子自己知道，不管是做菜还是做生意，本质都是做人，他心窍未开，就算你只是个乞丐，他也不是你的对手。他卖祖宗的东西，太过分了。你要对付他，我一点都不怪你，只希望你能留他一条命传宗接代。” 宁不凡答应得很果断，道：“好。我答应你，不会让他太惨。” 张宝成长舒了一口气，神情终于变得有点轻松，自嘲地道：“唉，生出了这种卖祖宗遗产的孽子，我真是没脸去见祖师爷啊。” “你不是*员吗，是去见马克思的，跟咱祖师爷不在一个系统，不要担心。”宁不凡见师父心情变好，忍不住也有点高兴，随口打趣。 “贫嘴。”张宝成瞪了他一眼，忽然问道：“不凡，你跟着我几年了？” “十二年。” 宁不凡今年二十岁，从八岁起就跟着张宝成学艺，到今天已经整整十二年。但是跟一般厨师学徒不同，这十二年的绝大多数都没有花费在厨师技艺上，而是跟随张宝成走遍了全国各地的乡村角落。 张宝成不仅是享誉全球的厨道宗师，还是一个孜孜不倦的美食家，俗称吃货，他并不提倡关在厨房里闭门造车，而是喜欢去全国各地寻找美食。 过去的十二年里，从冰天雪地的东北，酷热难当的湘西，再到空气稀薄的高原，都留下过师徒两人的足迹。张宝成说这是一个厨师必备的修行过程，因为美食不仅仅是技术的叠加，还有感情的投注。为什么中国人总说最好吃的菜都是家常菜，就是因为家常菜里投注了家人无与伦比的感情。 十二年的朝夕相处，让师徒俩早已情同父子，有着不足为外人道的默契，最开始的时候虽然因为张瑞的事造成了一点尴尬，但是很快就在悄无声息之间消解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张宝成的精神越来越好，话也越来越多，似乎想把一辈子的话一次说完。宁不凡强打精神插科打诨逗老爷子开心，但是心里却越来越沉重。他刚到医院的时候，医生就告诉他，张宝成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病房外忽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声，接连不断的“思密达”隐约传来。 韩国人？ 张宝成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我出去看看。”宁不凡拍了拍张宝成的手，起身出了门。 第八章 你会韩语吗 第七章：你会韩语吗 走廊里，张宝成的护士正在跟四五个男人争执，领头的赫然就是张瑞，而他身边，正站着那个韩国人朴正恩！ 宁不凡扫了一眼就看明白了。争执的原因估计张瑞要领着韩国人去张宝成的病房，但是护士不让去。双方都争起了火气，一个男人骂骂咧咧地推了一把护士，将她推得连连后退。 宁不凡上前两步，扶住护士，冷冷地看着面前的张瑞和朴正恩，没有说话。 张瑞似乎也有点尴尬，眼色游移，不敢看宁不凡的眼睛。 朴正恩见到宁不凡，脸上闪过一抹惊讶的神色，随即呜里哇啦说了一大堆思密达。而后对他身边的一个人点了点头。 那人是应该是朴正恩的翻译，他瞥了一眼宁不凡，神情倨傲地说：“宁先生你好，朴正恩先生说，他一直很敬仰张老先生，现在三千里集团和食为天也算是一家人，听说张老先生病了，所以想去去探望一下，请你让开路。” 张宝成就是因为看到了韩国人收购食为天的新闻，病情才突然加重，现在这些韩国人居然向来探望，宁不凡简直不能想象师父看到这个人会不会直接气死。他紧紧咬着牙，忍住了一拳砸在朴正恩脸上的冲动，转身问身旁的护士小姐。 “你会说韩语吗？” “啊？会一点。”护士有点莫名其妙，她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平时喜欢看韩剧，所以也无师自通的学了一点韩语。 宁不凡面无表情地问：“‘草泥马’用韩语怎么说？” “什么？” “‘草泥马’这三个字用韩语怎么说？” “?????。” “好。”宁不凡点了点头，转头认真地盯着朴正恩，一字一顿地说：“?????。” 朴正恩一怔，脸色猛然变得一片通红。他作为韩国重量级企业的高层干部，听惯了下属的阿谀奉承和上位者的夸奖，何曾遭遇过如此不加丝毫掩饰的侮辱。一时间，直气得嘴唇发抖，愤怒地看着张瑞，道：“张先生。你得给我一个解释。” 张瑞皱了皱眉头，刚张口想要说什么，宁不凡就不耐烦地挥手打断，“张瑞。我是什么样的人你知道，不要逼我动手。今天你有本事让这个棒子竖着进门，我就敢让他横着出去。你想清楚。” 张瑞故作轻松地冷笑一声，想要反驳一句，却突然看到宁不凡严重一闪而逝的精光，全身居然情不自禁打了个冷战。 接着，他想到了剁在会议室桌子上的那把菜刀，想到了流传在食为天厨师之间的那些闲言碎语，表情顿时变幻莫测，上下打量着宁不凡。 宁不凡还穿着那件阿玛尼衬衫，只是经过几天的服务员生活，本来整洁的衬衫表面起了不少褶皱，看着跟刚从滚筒洗衣机里捞出来一样。头发本来是整齐的板寸，现在变得有点略长，杂草一样乱糟糟的揉成一团。如果不是棱角分明的脸颊和亮得异常的双眼，他就跟随处可见的餐厅服务员没什么两样。 但是张瑞却敏锐地感觉到了宁不凡的变化。在食为天工作期间，宁不凡都是一副彬彬有礼，待人接物都恰到好处的贵公子形象。此时的他，虽然看着更为狼狈，但是气质却正在慢慢改变，就像一匹从动物园回到荒原的狼。貌不惊人，但是充满了危险！ 张瑞知道，宁不凡从来就不是一个单纯的厨师，他跟着张宝成游离的整整十二年。说的好听点，那叫寻找素材，收集食谱。但是，张瑞不会不知道，那种举动还有一个更为草莽的说法：行走江湖！ 他不知道宁不凡除了做饭还有什么本事，但是却很清楚自己的父亲绝不仅仅只是一个厨师那么简单，旧时代的中国传统行业都有压箱底的绝学。就算是一个戏子，都有一身绝艺。张宝成作为一个典型的旧时代江湖人，自然不是弱手。那么跟随了他十二年的宁不凡呢？ 张瑞越想越惊疑，抬眼打量了一眼宁不凡，终于狠狠跺了跺脚，转身对朴正恩说了几句话。 朴正恩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张瑞，而后上前一步，用生硬的普通话对宁不凡说：“你不要忘了，你只是一个厨子。难道你以为……全世界只有你一个人会做菜吗？” “不会啊。但是只有我做的最好。” “你……”朴正恩愤怒地指了指宁不凡，转身走了。 张瑞一路小跑着跟上去，离开了医院。 宁不凡回到病房，又陪张宝成说了一会儿话。老爷子似乎听到了之前在走廊里的争执，苍老的眼神里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失望。但是师徒俩却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起，只是随便拉了一会儿家常。 一直到傍晚的时候，宁不凡才在护士的劝说下离开了医院。带着张宝成传的《食珍录》，心事重重地回到了“秀色”。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今天小餐馆的生意看起来也并不好，宁不凡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七点多，正值晚饭的时候，但是奇怪的是店里居然没有一个客人。更为诡异的是，餐桌摆满了饭菜，其中绝大部分甚至都没有动一筷子。 再看老板娘龙晴，则悄无声息地趴在收银台上，肩膀轻微地抖动着。听到推门声，她慢慢抬起头，看到宁不凡，眼中闪过一抹惊喜，动了动嘴唇，刚想说什么。但是犹豫了一下，又闭上了嘴。 宁不凡仔细看了看龙晴，发现她的眼眶带着明显的红肿，脸上也依稀可见泪痕，顿时有点紧张，问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龙晴伸出手臂乱七八糟的揉了揉脸，闷闷地说：“今天那几个**又到店里来了。他们赶走了客人，说我们不交保护费的话就不让我们做生意了……” “不识抬举。”宁不凡冷哼一声，双眼慢慢眯成了两条细细的缝，如同两柄急着出鞘的飞刀。这是他的一个特点，越生气，眼睛就眯得越小。 宁不凡这几天的心情一直不好。师父张宝成身患绝症，随时都要撒手人寰。而他毕生奋斗的基业和最在乎的东西却被儿子打包卖了。这对任何一个老人来说都是难以承受的打击，更何况是时日不多的张宝成。 从知道这个消息的那天起，宁不凡心里就憋了一股邪火，憋了好多天，不知道怎么发泄。其实相比对张瑞和朴正恩，他更痛恨自己，如果自己能更强大一些，又怎么会眼睁睁的看着这种事情发生？归根究底，这一切都是因为自己太弱小了。 厨道是最为消磨心性的行业。跟所有人心中的印象不同，有正式传承的厨师，一般都是所谓的老好人，没有一丝脾气。宁不凡学了十二年厨道，性格中极具攻击力的一面也被成功的压制在内心最深处。成功地变成了一个与世无争的谦谦君子，一直以来的理想也只是学更多的菜，收集更多的美食，从未想过靠厨艺改变什么。 所以变故刚发生的时候，他茫然过，愤怒过，但是最终还是下意识的选择了不争。来秀色做厨师，与其说是休息，不如说是逃避。 然而，没想到他逃离了那个世界，可是还是被人欺辱，现在连一群不入流的小混混都来肆意践踏，何等不堪！ 宁不凡待人有礼，不仗势欺人，不恃力欺人，但是这绝不代表他软弱可欺。 在这一刻，他看着龙晴的眼泪，突然想通了。刚才龙晴说的事好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突然，他似乎听见心里有个声音砰的一声崩断，然后一股冲天斗志直冲脑门。被压制了十二年的侵略本性，终于破茧而出！ 既然不给我一个干净的地方逃避，那么你们就等着战斗吧！ 既然你们说中国菜不能登大雅之堂，不能拿中国菜的名义进军全球市场，那么我就做给你们看看，用事实让你们闭嘴。 他一动不动，标枪一样站在餐厅中央，顿了良久，才淡淡地开口说了一句话，说得却不是怎么解决小混混的问题。在现在的他看来，那些小混混根本不配做他的对手，甚至连绊脚石都算不上，所以连提都不屑提起。 “龙晴。再跟我说说你的理想。” “赚钱、开连锁、上市、拆分、再上市！”龙晴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但是刚说完，她就觉得不对劲，仔细看了看宁不凡的眼睛，叫道：“喂。你不会当真了吧，我就是随便说说大话而已。” 宁不凡没有回答她的问话，而是认真地摇了摇头，道：“不。你说得太小了，这个目标对我们来说还不够大。” “你发烧了？”龙晴狐疑地看着宁不凡，伸手想摸他的额头。 宁不凡眼睛泛着诡异的光芒，道：“你听着！我要用中国美食征服全世界，让那些韩国料理，日本料理，法国料理都在后面吃灰！” “呃……”龙晴双眼一翻，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本来她被那几个闹事的混混气得够呛，但是现在听到宁不凡的话，心情居然突然变好了，甚至还有点隐隐的激动。 “跟我一起吧。”宁不凡盯着龙晴的眼睛，眼睛里仿佛燃烧着火焰。 如果别人说这种话，就算他厨艺再好，龙晴一定也会一笑置之，但是宁不凡不一样，两人认识虽然只有短短三天，但是她不仅领略过宁不凡的厨艺，还见识过他处理危机的手段，不知不觉间就对宁不凡有了无穷信心。此时听到宁不凡的话，龙晴终于也郑重地点了点头，道：“好啊！” 顿了顿，龙晴还是有点不放心，忍不住问道：“那那些混混怎么办？” “他们连一盘开胃菜都算不上，我们明天就解决了这些不成气候的东西。”宁不凡的眼睛又眯了起来。 第九章 霸王宴 今天的生意看来是做不成了。宁不凡和龙晴把小店收拾干净，早早的拉上了卷帘门，然后宁不凡认真地研究起了张宝成给的那本食谱，龙晴则开始准备明天要用的食材。 又过了两个多小时，大概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店外突然传来了刺耳的巨响，两人不约而同地冲到了卷帘门前，拉开看了一眼，就愕然地长大了嘴巴。 整整一卡车板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卸在了小店门口，将整个店门堵得严严实实。这样别说做生意，甚至连门口都找不到了。 “太欺负人了！别拦我，我要去找他们算账……”龙晴气得全身发抖，张牙舞爪地往外扑。 宁不凡用尽全力才将龙晴控制住，然后站在板砖堆上看了一眼。 刚卸完板砖的卡车还未走远，在不远处慢吞吞地挪动着，用沉闷的引擎轰鸣嘲笑着宁不凡和龙晴。 宁不凡知道他们是在示威，肯定还有人在远处欣赏着自己和龙晴惊惧的表情，这种下三滥的勾当他听张宝成说起过很多。略一沉思，他面朝卡车，朗声喊道：“黄毛。” “在。你说。”黄毛果然在卡车里，应答声很快传来。 “告诉你们老大，明天中午，我在店里摆酒，请他吃顿饭。你问他敢不敢来。” “好。保证带到。” 中国人喜欢一切问题都在饭桌上解决，但是如果没有彻底深入江湖这摊浑水，那么就永远都不知道这种文化的底蕴和含义。 自古宴无好宴，一桌饭局就是一个战场，特别是当主客立场不一的时候，斗智斗勇在所难免，如果奢望单纯的在觥筹交错之间解决问题，无疑是天方夜谭。 龙晴只是一个偶然闯入江湖的年轻姑娘，自然不知道请客吃饭的凶险，听到宁不凡要请那群混混的老大吃饭，顿时就炸毛了，“你是不是准备求饶了？我不！” 宁不凡奇怪地看着龙晴，“谁说我要求饶了？” “你都要请他们吃饭了！” 宁不凡冷哼一声，道：“我的饭哪有那么容易吃到？你听过霸王宴没？” “我只听过鸿门宴。” “差不多，沛公赢了，那就叫鸿门宴，如果霸王赢了，那就叫霸王宴。现在我请他们吃的就是霸王宴。” “说的跟真的似的……”龙晴翻了个白眼。 宁不凡对身边这个毫无江湖经验的女孩已经无语了，他头疼地揉了揉额头，开始给龙晴普及江湖知识。倒不是他刻意显摆，实在是要成功摆出霸王宴，少不了龙晴的帮忙。 霸王宴与其说是一个饭局，不如说是一个仪式。这个仪式普通人虽然很少听过，但是每个中国人都多多少少见过一些皮毛，特别是商业活动中，主客之间往往要在酒桌上争个输赢，这就是霸王宴最皮毛的显露方式。 当然，正宗的霸王宴比拼的远远不是酒量那么简单，它考较的是主客双方的技艺、胆识、智慧，往往一场饭局下来，就能不管从生理，还是心理上彻底压服一个人。 而这种宴会也没有固定的菜色，因为重点也不在于吃，而在于宴，在于互相考较技艺，如果一方发现技不如人，没有深仇大恨的话，一般都会知难而退，揭开过节。这样不仅保全了互相的脸面，也少了很多争斗血光。 对于下九流的人来说，如果不知道霸王宴就去走江湖，那么就如同遮着眼睛走钢丝，随时都会被硬点子扎死。 宁不凡知道这些混混虽然不成气候，但毕竟也算半个地头蛇，如果不能彻底压服，那么以后注定会烦不胜烦。所以，这桌霸王宴，一定要摆得正式，摆得具有技术含量。 得让这群混混意识到，他们这次惹到了惹不起的过江龙！ 当天晚上，宁不凡也不研究《食珍录》了，把自己关在厨房里一直忙到了后半夜。龙晴本来想帮忙，但是被他半推半轰地赶了出去，只能听到不是有劈砍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第二天早上“秀色”也没有开门做生意，宁不凡高深莫测地指挥着龙晴，把店里的桌子都搬空了，只在中央留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 中午十二点多的时候，黄毛终于领着他的老大三眼哥到了店外，从人数上来看，这群人似乎已经准备火拼了，直接来了两个面包车，下饺子似的从上面跳下来十二个人。 传说中的三眼哥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青年汉子，身高大概一米八，体格壮硕，站在人群中，顿时显得鹤立鸡群。他的面容倒是平平无奇，只是额头正中间有一块倒三角的伤疤，平添一股煞气，可能这也是三眼这个外号的来历。 宁不凡站在店门外，一眼就在人群中认出了三眼哥。却没有急着迎上去，只是淡淡地看着。 这个举动也有讲究，中国人向来讲究客随主便，却也说宾至如归，一个饭局是由主人主导，还是客人为尊，有着微妙的区别。宁不凡请的是霸王宴，自然不愿意再气势上弱人一头。 三眼哥也看到了宁不凡，脸上闪过一丝狠戾，大步流星地径直走向店门，在经过宁不凡身边的时候，忽然冷哼一声，解下披在身上的大衣，顺手就扔给了宁不凡。 宁不凡冷笑一声，侧开一步，没有接。 除了特别近的朋友，帮人拿衣端帽自然无形中就弱了气势，宁不凡知道这个道理。 三眼哥脸色终于变了，转头瞥了一眼宁不凡，道：“我是田横。” “宁不凡。” “就是你不交管理费的？” “是。” 田横冷哼一声，径直走进了店中。 餐馆里桌椅已经搬空了，只留下正中间一张桌子和两把椅子，但是这两把椅子却没有一把摆在正对着门的主位上，而是在桌子两侧相对而设。 这代表着绝对平等，没有尊卑之别，主客之分。 田横随便选了一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下，道：“小子，别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有什么东西赶紧亮出来吧，今天你能让我田横服气，那么一切都好说，不然么……” 宁不凡微微一笑，却没有急着上菜，斯条慢理地在桌子上摆了两套餐具。 围在田横后面的众混混还没做什么反应，可是田横看到没有筷子，脸色变了变，深深看了宁不凡一眼。 宁不凡没有理会，自顾自地走向厨房，再回来的时候，手中赫然捏着两根长达三米多的细竹竿。 他把竹竿轻轻放在桌子上，看着田横，道：“田老大。今天请你来，不管之前有什么过节，我礼数上得过得去，专门给你准备了一双筷子。请用。” 田横嘿的笑了笑，但是却开始有点勉强。 他身后的小混混们不认识这两根竹竿，可是他认识，这是一双筷子，有个专门的名字，叫“敬你一丈”，是旧时代霸王宴上的必备餐具。 以前江湖上能人辈出，如果两方结了梁子，如果不是死仇的话往往需要在摆霸王宴一较高下，而这种长达一丈的筷子，如果不是身负独门技艺，一定无法使用。 正宗的“敬你一丈”是由密度极高的木材制成的，极为沉重，能使用这种筷子的人，要么是腕力极强极灵巧，要么是通晓通臂拳之类的国术。旧社会的江湖人往往能从握筷子的姿势，还有吃饭时的举动，看破对方的底细。 如果技艺相差悬殊，弱势的一方往往也就借坡下驴，顺便揭过了梁子。 田横并不是真正的江湖人，但是他曾经做过三年牢，在牢里偶尔听一个老扒手讲过江湖掌故。现在这个时代，有完整传承的江湖人已经很少了，可是只要出现一个，就必定是惹不起的大角色。 “这个宁不凡是什么来历？”田横心里已经打起了鼓，有点忐忑不安，他在这一带虽然有点势力，可是毕竟也只是一个不入流的混混头领，得罪不起太大的神仙。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一波**，不收藏等什么呢？ 第十章 楚河汉界和铮铮铁骨 在田横愣神的时候，宁不凡却又进了厨房，端出一盘色泽鲜艳的凉菜，缓缓摆在桌上，道：“楚河汉界，请用。” 一股清新至极的香味慢慢从菜中散发出来，水银泻地般钻进了众人鼻孔中。 这道“楚河汉界”是卖相极好的一道菜，一边是没有丝毫杂质的白色，另一边是殷红如血的鲜红，红白两色泾渭分明，取意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只是仔细看去，那些白色和红色却并不是整块，而是由无数极其细微的细丝组成。 龙晴老老实实地缩在宁不凡身后看戏。看到那碟菜端出来，眼睛顿时亮了起来。这道菜从外表看虽然好看，但也不是太精致，最多只是中上水准。 可是那股味道却绝对是大师手笔，初闻时，似乎只是一股香气，可是刚进鼻孔，就立刻分出了层次，一*的撩拨着嗅觉，龙晴仔细嗅了嗅，垂头丧气地发现自己只分辨出了鲜豆腐的豆味和鸭血的血气，还有几种没有分辨出来。 田横脸色越来越难看。这道菜虽然看着简单，但是其中的含义可有点深。听名字就能听出一二，“楚河汉界”，意思是吃了这道菜，两方罢手，各走各的路，互不干扰。 田横现在倒是想吃，但是问题是这道菜也不容易吃到嘴里。那两块红白的东西看着虽然是一整块，可是仔细看去，却是由无数用炉火纯青的刀工生生切出来的细丝组成。 如果用普通的筷子也还罢了，可是要用“敬你一丈”吃这道菜，如果没有精准的腕力和眼力，绝对立刻搅和成一团浆糊，这样的话，就算把这道菜吃进嘴里，也彻底落了下风。 因为在这道菜里，对方要比的就是腕力和眼力！ 试想一下，要把嫩滑易碎的豆腐和血块切成比头发粗不了多少的细丝，这需要毒辣的眼力，多精准的力道？ 这道菜不是请客，是示威。田横越来越怀疑宁不凡的来历了，心理斗争了五分钟，也没动手拿筷子——他不想一开始就落入下风，不然过会儿就很难扳回来了。 宁不凡也不着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田横心里焦躁了起来，猛地一拍桌子，叫道：“先不急着吃这道菜，还有什么东西，一起上了一块儿吃。” 宁不凡无所谓地笑了笑，转身又进了厨房，这次端出来的却不是碟子，而是一个用盖子扣着的大盘子，来到桌前，他放下盘子，道：“铮铮铁骨。请用。” 餐馆里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因为摆在盘子里的，赫然是两根洁白如玉的羊大腿骨，上面甚至连一缕肉丝都没有。但是诡异的是，一股浓郁至极的肉香却从上面散发出来，瞬间就溢满了整个餐馆。 餐馆里所有人都愣住了，都尽全力伸着脖子，看着盘子中的羊骨。似乎都在好奇肉藏在什么地方。龙晴更是急得轻轻捅了捅宁不凡后背。 宁不凡猜到了众人的疑问，对田横说道：“田老大可能没见过这道菜。我献丑，示范一下吃法。”说着，他伸出右手，用拇指和食指轻轻掐住羊骨，而后猛然发力。 “喀嚓”一声轻响，无数裂痕从手指和羊骨相接处开始出现，然后急速蔓延，瞬息之间就贯穿了整个羊骨。 骨头碎片哗啦啦的落在盘子里，露出了藏在羊骨里的肉条。 肉香越发浓郁，围观众人忍不住惊呼了起来。龙晴已经忍不住吞了一口唾沫。 田横的脸色却是黑得不能再黑，他身后的混混们没看出这道菜的玄机，但是他却看出来了。 这道菜的意思是“你要吃我的肉，就先打断我的骨头。” 比拼的东西也很纯粹，就是简单的爆发力，宁不凡用两根指头就捏碎了一根骨头，这需要多大的力量？田横没有试过，但是肯定自己绝对办不到。 爆发力和单纯的力量虽然有关系，但是绝不能混为一谈。自己仗着体格，可能比宁不凡力气更大，但是绝对没有对方的爆发力。 这道菜也不好吃啊。田横不敢轻易尝试捏那根羊骨，捏碎了还好，如果捏不碎，不仅折了面子，更会在小弟面前折了威信。 连着两道菜没吃到嘴里，田横嘴里有点发苦，但是又不敢再让宁不凡上新菜。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如果下一道菜再下不去嘴，那么今天就彻底的栽在这家店里了。 相比田横的郁闷。龙晴的心情却越来越好，只差一点就要欢呼出声了，最开始的时候她也没看出门道，但是渐渐的，她就明白过来了。 这霸王宴果然够霸道，我请客，但是就不让你吃到嘴里。 宁不凡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没想到阴损起来如此无所不用其极。 田横双手放在膝盖上，严肃地盯了羊骨三分钟，终于再次败下阵来。他本来听说宁不凡要请自己吃霸王宴，还以为他是准备示好服软。当然，这个念头在看到“敬你一丈”的时候就没有了。 当时他虽然惊讶，但是也没有太紧张，想着就算这顿饭吃不下去，大不了悍然动粗便是，反正自己也不是什么好人，没什么节操底线。 但是，这个念头现在也快崩溃了。既然宁不凡明目张胆的显露本事，那么就明摆着不怕他动粗。而且从之前表现出的刀工、眼力、爆发力等方面来看，要真打起来自己可能也不是对手。 除了这些，更让田横忌惮的，还是宁不凡的身份。这桌霸王宴明显不是随便做出来的，而是有着严格的套路。这个宴从菜名，到吃法，甚至桌椅的摆放，都透露着一股浓浓的江湖味道。这种味道代表的可不仅仅是传承，还有数不清的麻烦。 田横心里开始打起了鼓。 然后就听身后那群小弟在奋力的欢呼：“下一道，下一道。”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田横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在盘子里。 宁不凡这次端出来的，是一个直径三十公分的白瓷汤钵，里面是盛着半钵乳白色的汤，色泽极其纯正，汤色仿佛给白瓷融成了一体。 田横一愣。之前两道菜都能看出显而易见的寓意和玄机。可是这道菜，却仿佛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只是一道普通的汤。 宁不凡看出了田横的疑虑，心里冷笑一声。既然是霸王宴，当然就没有容易吃到嘴里的菜。田横没看出这道菜的玄机，并不是这道菜普通，只是因为它还没做完。 宁不凡轻轻放下汤钵，却没急着报菜名，而是忽然又钻进厨房。再出来的时候，就见他一手握着一段碧绿的笋段，另一只手背在身后，不知道握着什么东西。 在田横疑虑的眼光中，宁不凡走到桌前，眯起眼睛认真地盯着他，然后把笋段摆在他眼前。 田横眉头皱了皱，不知道宁不凡什么意思，开口问道：“这是……”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见宁不凡一直背在身后的手突然出现在眼前，而后，一抹雪亮的刀光突然当空劈下，嗖的一声剁在桌上，将笋段懒腰剁成两截。接着，菜刀一转，将笋段抄在刀面上，轻轻放进汤钵中。 “这道菜，叫过江龙。”宁不凡缓缓报了菜名。 放入笋段之后，那道菜突然仿佛拥有了灵魂，乳白色的汤汁再也不显单调无味，而是变成了国画上最有韵味的留白，将碧绿的笋段衬得愈发晶莹。 远远看去，恰如一条凫水过江的绿龙。 这是图穷匕首见了。田横看着面前的汤，神色急剧变换。 这道菜虽然看着比前两道容易吃，可是吃法却更为讲究。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可是世界上常有猛龙过江的事。龙蛇相争在所难免，此时就看双方谁的手更硬。 现在宁不凡明火执仗地摆出了车马，告诉田横，自己就是一条过江龙。怎么吃这道菜，就看田横的态度了。 这道菜的玄机就在这里，不同的态度有不同的吃法。如果田横有意和解，那么就不吃笋段，直接喝汤，这代表“共饮一江水”，放宁不凡这条过江龙一马。 而他如果依旧不服气，就只吃笋段，不喝汤。而这，往往就代表着更为剧烈的争斗。 —————————————————————— 两道江湖菜，请用。 第十一章 暴烈水浒门 田横自己倒是想吃笋，但是宁不凡既然能做出这几道菜，想来也不是一般人物，如果惹上得罪不起的神仙就得不偿失了。 但是只喝汤的话，面子上也有点过不去，毕竟他也算一方人物，如果被别人用几道菜吓住，那以后也不用混了。 正在他内心交战的时候，黄毛突然贱兮兮地凑上来，垂涎三尺地看着桌面，说：“三眼哥。这几道菜不合你胃口吗？要不要我先帮你尝尝味道？” 田横心里一动。这几道菜里暗含机锋，自己不愿意落了下风，所以一直没吃下去，但是黄毛不一样。他只是自己手下的一个小弟，就算不按规矩吃饭，不仅不会驳了自己的面子，而且还能顺势破掉宁不凡的题目，简直一举两得。 田横眼睛一亮，故作豪气地说：“行啊。吃吧，有好东西当然要先留给兄弟们。”说着，他冲身后挥了挥手。 众混混欢呼着就扑到了桌前，七手八脚地把那双“敬你一丈”折成了几双筷子，人手一双，就往“楚河汉界”上探。 “等等。”宁不凡出声，拦在众混混前，语气罕见地强硬了起来，“我让你们吃了吗？这道菜是给你们做的吗？” “小子，你什么意思啊？”其中一个打了七八个耳钉的混混不乐意了，走到宁不凡眼前，嚣张地说。 “没什么意思，我给你们准备了另外一道菜。” “那快端出来啊。” 宁不凡不理众混混，而是转头看向田横，说：“田老大。这个饭局还有最后一道大菜，叫‘水浒门’，得现做现吃，我就在这里做给你看，你看好了。” 那个混混没什么文化，看不出霸王宴的玄机，见宁不凡一直跑前跑后地上菜端盘子，还以为他在巴结自家老大，洋洋得意地说：“这才想点话，小子，你最好识趣点儿，不然就别想做生意。” “昨天夜里给我店外面倒板砖有你的份没？” “有啊。怎么了？不服？告诉你，今天要是伺候不好大爷，接下来就不是板砖……” 话音还没说完，那个耳钉混混突然凌空倒飞了起来，砰的一声砸在两米开外的墙壁上，软绵绵地滑落下去，没命地咳嗽。 宁不凡缓缓收回右腿，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仿佛刚才不过是随手拍飞了一只蚊子，淡淡地说：“这是第一道工序，叫喜鹊蹬梅尖。” 宁不凡选择对这些小混混动手并不是心血来潮，而是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立威之举。这些地痞无赖可不管什么江湖规矩，也没什么眼力见识，光凭几道菜就让他们让步显然不现实。这些人只讲一个道理，谁拳头大谁就有理。 但是要动手也要讲究对象，田横毕竟有头有脸，如果当众动粗让他下不来台，那么以后一定会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如果逼急了，让他铁了心跟小店作对，那么必定会防不胜防。别的不说，要是他每天都派人拉来一卡车垃圾堵在店门口，那么以后这家店估计也没办法开下去了。所以宁不凡并没有对他动粗，只是借用江湖规矩，隐晦地让他知难而退。 对这些小混混，宁不凡可不想费那么多工夫照顾他们脸面，这些人从一个月前就开始骚扰“秀色”，昨天晚上更是彻底堵住了小店大门，那一车板砖现在都还在门外躺着呢。宁不凡一股火憋了几个月，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发泄，怎么会轻易放过他们？ 而且更妙的是，揍了这些混混也不会坏局面，现在田横心里还在疑虑，宁不凡要用这些混混敲山震虎！ “小子，你找死吗！”其他混混迅速反应了过来，呼喊着扑向宁不凡。 “第二，轻风摆荷叶。”宁不凡嘴里轻描淡写地报着名字，右腿化成了铁鞭，一鞭甩在混混腰间。 那个混混身不由己地飞了出去，好巧不巧地跟耳钉混混砸落在一起，哎哟哎哟地惨叫了起来。 “一起上，弄死他。”剩下的混混互相对望一眼，从不同方向包抄了上来。 宁不凡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把双手背在身后，不退反进，猛然跃起，一条腿战斧般劈在最前面一个混混肩上，将他直接砸趴在了地上。 龙晴很快就终于明白宁不凡为什么要把店里的桌子都搬走了。那些混混虽然没有田横那么壮硕，但是身体都也不瘦弱，可是在宁不凡脚下，却仿佛变成了任意揉捏的皮球。往往一腿劈出，就有一个人猛然倒飞出去，砸在店里的各个角落。 还没过一分钟，混混们就躺下了四个，剩下的几个也面面相觑，隔着宁不凡两丈远，却再也不敢往上冲了。 宁不凡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缓缓走到依旧站着的黄毛面前，眯着眼睛问道：“我记得上次跟你说过，如果你再来闹事，迎接你的就不是菜，是菜刀。” 黄毛手里握着一把**，紧张的抿了抿嘴唇，偷偷看了一眼田横。 田横却仿佛没有看到突如其来的战斗，连头都没有回。 黄毛急了，挥舞着**大喊：“你惹上大事了你知道吗！你知道你得罪的是谁吗？你只是个厨子，小心我……” “给脸不要脸。”宁不凡突然冲上一步，一脚踹在黄毛小腹上。黄毛顿时惨叫一声，身体弯成了虾米。 宁不凡却没有给他倒飞出去的机会，一把捏住了黄毛拿刀的手，猛然发力，直接捏开了他的手掌，顺势一甩，就将黄毛整个身体甩到了餐馆上，牢牢按住他的手掌，接着一手捞起了扎在桌上的菜刀，毫不犹豫地剁了下去。 “砰！” 第一刀，刀锋擦着黄毛的指尖剁进了桌子里，入木三分。 “砰！” 第二刀，刀锋干脆利落地切掉了黄毛中指尖的一小片肉，鲜血横流。 两刀都没剁下黄毛手指，宁不凡似乎有点不好意思，皱了皱眉，拔出菜刀，在黄毛手腕上认真比了比，又高高举了起来。 黄毛胆子都要吓破了，忍不住高声喊了起来，“我服了，我服了，饶了我吧……” 龙晴都看呆了。宁不凡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身上那种温润如玉的气质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野兽般的狠辣，眼神里也没有一丝波动，仿佛他面对的只是一堆摆在案板上的五花肉。 “三眼，你怎么说？”宁不凡举着菜刀，转头问田横。 第十一章 井水不犯河水 听到宁不凡的话，田横猛然抬头，盯着他的眼睛，道：“这就是‘水浒门’吗？果然劲道！” 说完这句话之后他就紧紧抿起了嘴，再不说话，只是狠狠瞪着宁不凡，仿佛一只盯着了猎物的狮子。 两个人好像两只狭路相逢地猛兽，死死盯着对方。如果视线可以杀人的话，夹在他们中间的黄毛早就变成了一堆肉渣。 但是在场的人却没有人知道，田横的心里却并不像脸上表现得那么平静。 这道暴烈的“水浒门”终于压垮了他的意志。前几道菜虽然隐含深意，可是毕竟隐晦，他只是疑虑，却并没有太服气。 可是这道菜不一样，刚才宁不凡暴揍混混的腿法大有来历，是沧州武术世家谭家的绝技。田横虽然眼拙，但是混了这么多年，毕竟有些见识，不然也罩不住一条街，他终于彻底明白了，眼前这个年轻人跟自己不同，绝对是个真正的江湖人。他只是一个混日子的混混头领，惹不起这么大的麻烦。 现在他只庆幸宁不凡没有直接跟自己动手，不然在手下面前驳了面子，自己就算想息事宁人也不行了。如此想着，他终于轻轻拈起汤匙，慢慢喝了一口汤，却碰都没碰漂在上面的笋段。 这是在隐晦地服软，准备和解。 看到田横这个动作，宁不凡的神情也松懈了下来，脸色慢慢柔和，眼睛里居然蕴上了笑意，很快就重新变成了对什么都满不在乎样子。他小心地收起菜刀，把吓到腿软的黄毛扶了起来，甚至还替他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歉意地说：“对不住啊，刚才有点激动。” 田横放下汤匙，看着宁不凡，饱含深意地说：“就算你是过江龙，做事也得留点余地。我们之间刚才似乎发生了一点小误会。” 田横的这句话说得很有水平，不仅决口不提保护费，还连削带打地把一场大战说成了小误会，这里面的意味可就深了。 宁不凡知道目的已经达到了，这时候得见好就收，给田横一个台阶下，于是连连点头，道：“你说得对，是我年轻，太冲动了，得罪了个各位大哥，我的错，我敬茶给田老大赔罪。” “哎？怎么回事？”龙晴一脑门雾水，她看到宁不凡这个杀胚把人家打趴下了四个，占据了绝对上风，刚想着是不是上去踹几脚占占便宜，可是转眼间情况就急转直下，宁不凡居然又认真地准备敬茶赔罪了？这是什么节奏？ 她正在纳闷，就听宁不凡冲她喊道：“老板娘，上茶。” “什么茶？” “一杯西湖龙井，一杯安溪铁观音。” 龙晴连连答应着就跑进了厨房，很快就端出来两杯茶。她是仓促之间准备的，店里的热水温度有点不够，两杯茶的茶叶都没有泡开，零零散散地浮在水面上。 宁不凡和田横却仿佛都没看到这些，各自接过一杯茶，郑重地碰了一下，而后相对一饮而尽，甚至连茶叶都咀嚼碎吞了下去。 这杯茶并不是随便喝的，它是霸王宴的最后一道菜，叫“井水不犯河水”。龙井和安溪铁观音一个带个井字，一个带个溪字，隐含的意思显而易见。 只要喝了这杯茶，那么以后就算彻底揭开了过节，如果再纠缠，那就是结了死仇，不见血不罢休。 宁不凡现在只是个生意人，田横也只是混饭吃的混混，都不想把事情做绝，所以喝了这杯茶是最好的选择。 田横做事也干脆，放下杯子，转身就走，但是走到门边，他突然回头，又说了一句话：“看你在好手艺的份上，管理费就不收了。另外……那道不准放调料的菜不是我点的。” 宁不凡一愣。田横不知道为什么，卖了他一个人情，这句话虽然平常，但是却点出了一个致命的问题，要对付秀色的，还有其他人！ 宁不凡面色郑重了起来，真诚地说：“多谢。” 龙晴也愣住了，好不容易等田横等人走远，终于忍不住了，急切地问宁不凡：“那道菜不是他点的，那到底是谁点的？谁这么损啊！” 也怪不得龙晴，这家倾注了她全部心血的店一开始就不顺利，现在好不容易解决了一件大事，可是突然听到还有人要对付自己，顿时忍不住有点泄气。 “能出这种题的肯定是同行。同行有什么可担心的？我就不信这世界上还有比我更能打的厨子。”宁不凡瞥了她一眼，坐到椅子上，轻描淡写地说。 龙晴现在对宁不凡有种盲目的信任感，本来还有点担心，但是听到宁不凡这么说，顿时就放下心来了，连连说：“对对对。不管谁来找事，我们关门放厨子就行了。” “……” 龙晴伸了个大大的懒腰，往厨房的方向走了几步，忽然又转回来，站在宁不凡面前，低头扭捏地说：“喂。刚才谢谢你啊。” “但愿你看了厨房后还能这么说。”宁不凡没敢看龙晴的眼睛，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龙晴一怔，旋风似的冲进了厨房，然后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传了出来：“宁不凡你这个败家子，我要杀了你……” 宁不凡浑身打了个冷颤。他当然知道龙晴为什么这么大反应，招待田横的霸王宴虽然只有三道菜，可是光“楚河汉界”就用掉了十斤豆腐和血块，更别说“过江龙”和“铮铮铁骨”了，那都是实打实的荤菜、硬菜。 为了做那两道菜，宁不凡用了两只老母鸡和半扇上好的猪肋骨炖汤，还打坏了整整五根羊腿。 宁不凡正在忐忑不安，就见龙晴又张牙舞爪地冲了出来，手里挥舞着一双明晃晃的不锈钢筷子。 这是要就地正法吗！宁不凡慌忙站起来，手忙脚乱地试图阻止龙晴行凶，“别激动别激动……” “起开！”龙晴一肩膀撞开宁不凡，坐在椅子上，恶狠狠地夹了一筷子“楚河汉界”，瞪着宁不凡，说：“浪费了老娘那么多食材，如果不好吃，我就把你叉出去红烧了！” 然后，她就抬不起头来了，一口气吃完了一碟菜，才优雅地擦了擦嘴，对宁不凡说：“这次看在菜的面子上饶了你。” 宁不凡给她倒了一杯水，送到眼前，认真地道：“这次是特殊情况，以后我做菜会注意的。” 龙晴忍不住笑了笑，不好意思地说：“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做的是对，我们请人家吃饭，当然要做最好的。” 宁不凡一时间有点恍惚，在她的印象里，龙晴是个典型的财迷，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分来用，突然这么好说话，他还真有点不习惯。 他正在失神，龙晴忽然站起来，把他站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认真看着他，说：“我跟你说个事。” “别这么看我！我最近十年都不准备结婚的！”宁不凡满脑子疑问，感觉这么正经的龙晴简直太可怕了。 “我去。”龙晴翻了个白眼，说：“我是想说，这家店算你一半吧。我们俩一人一半，怎么样？” “你怎么突然这么大方了，发烧了？”宁不凡有点摸不准龙晴的想法。 龙晴摇了摇头，严肃地说：“我爱钱，但是也分得清是非。如果没有你的话这家店已经关门了，给你一半我心甘情愿。” 宁不凡不禁有点感动，对以前宁不凡接触的那些富人来说，这家店代表的财富可能毫不起眼，但对龙晴来说，却是她全部的心血，此时居然要送给自己一半，这里面代表的情谊就沉重了。 他看着龙晴/面前这个姑娘平时斤斤计较，浪费一颗芹菜都要唠叨一下午，现在却居然把这家店的一半随手送给了自己。真不知道该说她吝啬呢，还是大度。 “好啊。我就不说谢谢了。那我也是老板了？”想了想，宁不凡笑着应了下来。没有再假惺惺地推辞。一来，经过食为天的事之后，他确实也想有一家属于自己的店。二来，他相信以自己的能力，也不会辜负龙晴的心思 龙晴听到宁不凡的答复，脸上也浮现了喜悦的表情，打趣道：“怎么样，做老板爽翻了吧！” “还行。小龙啊，去给我倒杯水。”宁不凡坐到在椅子上， “你想死吗！？”龙晴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忽然摸着下巴说，“宁少爷，你现在作为本店的老板，是不是也多做点贡献？” 宁不凡喝了一口水，答非所问地说：“你刚吃的菜好吃吗？” “好吃啊，绝对可以大杀四方！突然问这个做什么？”龙晴挥舞着筷子，她也是正经跟过厨道师父的人，虽然技艺并不高明，可是见识却已经上了道，不然也不敢独自出来开餐馆。刚才那几道菜色香味俱全，更难得的是其中的典故和菜名都是上上之选。 宁不凡点了点头，道：“你觉得做我们的招牌菜怎么样？” 龙晴的眼睛亮了起来，“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这么说我们也有一道招牌菜了？” “不是一道，是三道。” “你真是太有才了！”龙晴猛地跳了起来，一巴掌将宁不凡从椅子上拍了下去。 —————————————————————————— 打装备啊，来收藏啊。 第十二章 小试牛刀 一个饭店的招牌菜并不是那么容易得到的，那意味着这家饭店的核心竞争力，很多有招牌菜的小店都是祖上传下来的秘方，轻易不传给外人。至于街边的小餐馆，卖的其实大多数都是人人都会做的大路货。 龙晴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当然知道招牌菜对于一家饭店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招牌菜做得成功，那么饭店不赚钱都不可能。 现在秀色不仅有了招牌菜，还同时有了三道！ 但是就算如此，还有一个问题，就是这几道招牌菜的成本都太高了，如果不改良的话根本端不上桌。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接下来一个下午，小店都没有开门做生意，宁不凡和龙晴一直待在厨房里想着改良办法，最后在龙晴和精打细算和宁不凡超凡入圣的厨艺下，终于将成本降了下来。 当然，这样做的后果是品质没有最开始时好了。 “楚河汉界”里的豆腐丝和鸭血丝粗了很多，里面所用的汤料也由猪排汤和鸡汤混合改为了只用鸡汤。 而“铁骨铮铮”的羊骨，也改用白萝卜雕刻，只保留了里面的羊肉条，这一个举措极大的降低了成本，而且也勉强做到了能量产。 至于“过江龙”，改动的倒是不多，那道菜的亮点在于最后上桌的一刀，汤料本来用的是鸡汤和猪排熬成的靓汤，取的是色彩纯净，不含杂质。 但是对于普通食客来说，如果这样的话就显得单调了许多。最后还是宁不凡想出了办法，在汤上铺了红色的辣椒油和葱花，取意“半江瑟瑟半江红”，看起来色彩明快了许多。 改良完三道招牌菜已经天黑了。但是兴奋的龙晴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又迫不及待地跑了很远，去速印店将霸王宴中的三道加上水果鸡一共四道菜的图片都打印了出来，逼着宁不凡写了一段“霸王宴”的典故和吃法，然后仔细的地画框装好，挂在小店最显眼的地方。 宁不凡和龙晴都没有意识到，此时“秀色”小店，完成了一个华丽的蜕变，从街边快餐店，变成了有品位有风格的小众餐馆。 招牌菜有了，但是具体效果怎么样，宁不凡和龙晴心里都没底。毕竟这几道菜是宁不凡走江湖时学到的旁门菜，跟任何一个菜系都有点不搭边。所以当天晚上宁不凡没有准备太多，只准备了能做十道改良版“霸王宴”的食材。 第二天恰好是周末，早上十点多的时候，小店迎来了当天的第一批客人。这是一男一女，两个人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女的妆容精致，穿着一件巴宝莉风衣，臂弯上还挎着一个lv的挎包。 龙晴眼睛里差点冒出绿光，这两件装备是小资女青年的标配，都是市价过两万的高档货。她龙晴虽然只是个小店老板，但毕竟也是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对这些名牌东西有天生的**。 “我让你早点起床早点起床，你非要赖着不起，害我连早饭都没吃。”两个人似乎在闹矛盾，一进门，那个女人就喋喋不休的责怪男人。 男人脸上带着一丝疲惫，无奈地辩解：“公司新项目要上线，我也没办法，昨天晚上加班到三点钟才睡觉。早上没听到闹铃。” “这次饶了你，但是你要请我吃好吃的！” “这地方能有什么好吃的，随便垫点儿吧。待会儿到地方我再请你。”男人有点不屑地说。 龙晴早就候在一边了，只是客人在谈话，她也不好打断，所以一直杵在一边没有说话。这时听他们要点菜，忙拿出菜谱，笑着递了过去。 女人随手翻了翻菜单，眉头逐渐皱了起来，最后干脆把菜谱摔在了桌上，气哼哼地说：“一看就没食欲。大清早的就让我吃路边摊，真有你的。” 男人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讪讪的没有说话，忽然他眼珠子一转，看到了贴在店墙上的“霸王宴”图片，道：“哎？那是什么？‘霸王宴’，听名字很有料嘛，就来一份那个吧。” 龙晴一愣，有点忐忑不安地说：“那个……这几道菜是本店的招牌菜，有点贵……要一百八一套……” 龙晴说的是实话，昨天晚上她跟宁不凡实验了半夜，虽然已经大幅度降低了成本，可是毕竟是极度考验食材和厨师的招牌菜，就算全面改良之后，成本依然高得吓人，食材也就算了，重点是就算宁不凡做那几道菜也很耗费时间。这么一来，价格自然就上去了。 本来龙晴是想把价格定得第一点，赔本卖也可以，就算赚个口碑。可是宁不凡却坚决要求定高价，说这道菜卖的不是食物，是品位。而有这种品位的人往往不会在意价格，所以悍然把价格定成了一百八一套。 要知道，在几天前，这家小店的菜谱均价才20…… 果然，听龙晴报出菜价，两个食客都一愣，男的还没说什么，女人就尖刻地说：“黑店啊。就这种店，居然平均一道菜60块。你是把我们当冤大头了吗？” 龙晴本来就心虚，急忙道：“不是。就那几道菜比较贵一点，其他的都不贵，要不您再看看？”说着指了指菜单。 “你是说我们吃不起吗？我还就点那三道菜了。但是如果让我发现是黑心商品，你试试有什么后果。”女人柳眉倒竖，瞪着龙晴， “好吧。稍等……”龙晴收起菜单，有点忐忑不安地走向厨房，苦着脸对宁不凡说：“有人点霸王宴……” “你苦着脸干嘛？不是正好宰一刀吗？这种冤大头不宰白不宰，我不仅要宰他们这一次，还要宰无数次，让他们吃了这顿还想下顿。”宁不凡磨刀霍霍。 改良版“霸王宴”很快就端出来了。那个女人还没动筷子，看到“楚河汉界”的时候眼睛已经亮了，红白分明的菜从卖相上看就很上档次，很对小资女青年的胃口。 那个男人倒是识货，瞥了一眼“楚河汉界”，赞道：“好刀工！冲这刀工，这道菜也不止这个价钱。” 女人白了他一眼，似乎在怪他替龙晴说话，但是等她小心翼翼地夹了一筷子送进嘴里之后，就顾不得跟男人置气了，一双筷子动的飞快，很快，一叠分量不小的“楚河汉界”就下去了一半。 龙晴送了一口气，微笑着又把“铮铮铁骨”送上了桌。 这道菜经过了不小的改动，本来盛肉的羊骨改成了用整条白萝卜雕成的食雕。吃法也改动了，不用再捏碎骨头，轻轻拨开炖的酥烂的萝卜就可以。 本来正宗的“铮铮铁骨”中的肉条是选用羊腿肉中最嫩的部分，用数十种香料炖到八分熟以后，再塞进羊骨中用大火猛蒸十分钟。等羊腿肉彻底和骨髓融合在一起才算大功告成。 改良以后，这道菜里自然没有骨髓的润滑口感了。但是好在白萝卜浸透了肉汁的香味，味道跟肉条恰好能产生奇妙的互补。 那个女人也是个传说中的吃货，本来正在埋头对付“楚河汉界”，忽然闻到了“铮铮铁骨”的奇异香味，甚至连头都没抬，手中的筷子就闪电一般探了出去，夹了一筷子白萝卜喂进嘴里。 然后，她缓缓抬起头来，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龙晴。 “她在说菜很好吃。”男人似乎很了解女朋友，面无表情地对龙晴说。 女人白了他一眼，却没有说话，只是埋头一小口一小口的吃饭，表情虽然没有刚进门时候的那种尖刻，可是依旧挂着淡淡的傲意。 正在这时，宁不凡端着一个汤钵来到桌前，轻轻解开了盖子。 “你们怎么让厨师上菜啊？”女人又皱起了眉头，轻轻掩住了鼻子。 这也不怪他，宁不凡在厨房待了半早上，不免沾染了一丝淡淡的油烟味道，而且他这几天一直忙得四脚朝天，也没有时间打理自己，头发显得有些凌乱，配上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简直如同一个行走江湖的刀客。 龙晴看到女人嫌弃的表情，心里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升起了一股怒气，柳眉一竖就想辩驳。 可是宁不凡轻轻摆了摆手，制止了她，然后手中刀光猛然一闪，干脆利落地将握在手中的笋段剁成了两截，轻轻撒在汤中，微笑着看向女人，道：“过江龙。不用刀哪儿来的江湖气？” 女人愣了半天，忽然说了一句：“你们这厨子哪儿请来的啊。这么酷。” “你们这店不错啊？”男人见女朋友心情变好，脸上也浮出了喜色，不好意思地说：“今天我们一大早要去郊区有点事，这不是起迟了嘛，心情有点着急，你们别在意。” 龙晴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看客人对菜品很满意，早忘了那点不高兴，听见对方道歉，忽然有点不好意思，扭捏地摆了摆手。 正在这时，门外忽然又走进来几个人。龙晴忙拿着菜单过去招呼。 没想到这几个人看都不看菜单，在店里扫视一圈，看到摆在那对情侣桌上的霸王宴，眼睛一亮，道：“什么菜啊，这么香。不看菜单了，就按他们那份照样来一份就行了。” “好。请稍等。”龙晴有点惊讶。 在这两桌客人之后，又有三桌客人闻着味道就点了全部三道菜。虽然最开始，他们都对昂贵的价格有所不满，但是吃完之后却都心满意足地走了，没有一个挑刺的。 到中午的时候，又有几桌散客点了霸王宴。如此一来，头天晚上准备好的十份食材居然已经卖完了。 没想到这还没结束！在霸王宴全部卖完以后，居然又有总计十二批客人点了那几道菜。这个情况完全出乎龙晴和宁不凡意料。他们本来以为这道菜因为价格的原因，一天能卖出去十份就已经不错了，没想到居然供不应求。 霸王宴上桌的第一天，销售额就比过去所有菜品加起来还要高，如果再加上其他菜品的搭配销售，秀色小店一天的营业额居然已经达到了五千多。 龙晴已经双眼冒星星了，好不容易等到打烊关门，就迫不及待地一边数着收银机里的人民币，一边用跑到天边的调子唱：“赚钱啊、开连锁啊、上市啊、拆分啊、再上市啊！我的未来不是梦啊。喂，你说我们一天做一百套霸王宴的话会不会很爽？一天就是快两万啊！一年时间我们就能在美食街盘一个大店面了！” 宁不凡认真想了一下，郑重地摇了摇头，道：“不行。一天只能十份。” “哦对。做太多的话就太累了。”龙晴通情达理地点点头，没有再要求。她亲自观摩过宁不凡做这几道菜的过程，工序之繁杂和精细简直让人发指，别的不说，光楚河汉界那道菜，要把嫩豆腐切多细，切多少刀都有严格的要求。 菜品的复杂决定不能做太多，不然质量没办法保证。 宁不凡点了根烟，舒服的吸了一口，道：“跟累不累没关系，一定要做的话也能做得出来。” 说着说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接着说：“但是太多了，这道菜就烂大街了。吃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让没吃到的人惦念着，我们才能一直赚他们的钱。这叫饥饿营销。” “靠。你真阴……” 第十三章 一炮而红 “秀色”餐馆彻底一炮而红了，第一批品尝过霸王宴的食客做出了极其良好的口碑营销。那三道菜以让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在小店周边的吃货圈中传播开来。 接下来的三天中，每天都有慕名来吃霸王宴的食客，再加上看到店内的宣传图片现场点餐的，人数总计居然超过了一百多个。但是因为宁不凡坚持每天只做十份，所以还有绝大多数人没排到队，而这些人没吃到的人也没有转身就走，消费的其他菜品也数目相当可观。 突如其来的火爆让宁不凡和龙晴都有点措手不及，他们现在只有两个人，每天却要接待几百个食客。 宁不凡终于结束了优哉游哉的生活，每天都忙得四脚朝天，不仅晚上得准备食材直到半夜一点多，而且第二天六点多就要起床烧汤底。除了这些，他还要负责一整天的菜品烹饪。 听起来简单，但是包含其中的却是巨大的体力消耗，别的不说，光抖炒锅这一个动作，宁不凡一天就得重复做一万次！ 这是一个恐怖的概念，换做其他任何一个厨师都扛不住。但是从宁不凡脸上却看不到丝毫压力。依旧那副满不在乎的表情，只是残留的稚气却越来越少了，一张硬朗的脸逐渐变得坚毅了起来。 龙晴提过再请一个厨师帮他，但是宁不凡果断拒绝了，一来秀色的生意才起步。二来，这种规模的小店能招到的厨师肯定也只是二把刀，没有能力做出霸王宴，就算招到了也于事无补。 宁不凡有自己的想法，想着再坚持一两个月，如果生意一直这么好，那么就花重金招一个水平好点的厨师，这样自己才能松口气开发一些新菜品。在这之前，他必须咬牙撑住。好在龙晴也学过一段时间厨艺，准备食材的时候也能帮他一些忙。 现在宁不凡已经彻底接管了厨房，浪费食材的习惯也在龙晴的唠叨下终于改掉了。而龙晴则一手挑起了收银和上菜的工作，两个人虽然忙得连话都没力气说，但是看着越来越多的客流，却也乐在其中。 “滋……”宁不凡把半汤匙辣椒油浇在汤面上，又撒了一点葱花。端着刚刚做好的一道“过江龙”走出了厨房。 这是今天的最后一份过江龙，每天的霸王宴卖完以后，生意就会渐渐回落，他才会松一口气。 端着汤刚走到店里，宁不凡就愣了一愣。这次点“霸王宴”整整三道菜的人居然只有一个人，而且这个他居然认识！ 这人叫黄四喜，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胖子，因为身材矮小的缘故，看着极其敦实。本来是张国字脸，但是因为太胖，硬生生被肥肉挤成了圆脸，一双小眼睛嵌在肥肉里，时不时放着精明的光芒。 他好像也经营着一家不小的饭店，一年前‘食为天’做行业活动的时候他曾经来过一次，跟宁不凡照过面。 奇怪的是，他跟龙晴好像也认识，正在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宁不凡端着汤走到桌前，疑惑地看了一眼龙晴，就见她脸上有一抹厌恶的神情一闪而过。然后又职业化地冲黄四喜微笑。 两人之间似乎发生过不愉快的事。 黄四喜似乎没认出宁不凡，一边仔细品味着“楚河汉界”，一边看着他，道：“这几道菜都是你做的？小伙子厨艺不错啊，前途无聊。” 龙晴见黄四喜跟宁不凡搭话了，脸上又闪过一丝厌恶，但是却礼貌地忙帮宁不凡介绍：“这是街对面‘金满楼’的老板黄哥。” 宁不凡冲黄四喜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自顾自地准备着笋段和菜刀。既然黄四喜没认出自己，那么自己似乎也没有自我介绍的必要。现在宁不凡虽然落魄了，可是作为厨道宗师张宝成的徒弟，却也有一份抹不掉的骄傲。 没想到黄四喜顿了顿，忽然又说了一句：“小伙子，我看着你有点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儿见过？” “食为天，我是宁不凡。”宁不凡剁好笋段，撒在汤中，淡淡地说。他是一个光明正大的人，之前龙晴没有主动问起过，所以也从来没给龙晴说过自己的身份。此时黄四喜既然问出来了，他自然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 “你是张宝成老先生的徒弟宁不凡先生？”黄四喜惊讶地瞪圆了不大的眼睛。 他的这份惊讶非同小可，宁不凡这个名字对普通人来说，可能并不是那么特别，但是对厨行的人来说却是如雷贯耳。 张宝成的关门弟子，食为天的厨师长，史上最年轻的厨道三绝，任何一个头衔都足够让厨行的普通厨师顶礼膜拜。但是“食为天”被卖给韩国人以后，宁不凡也离开了，下落不明。 所有业内人都在猜测他会去那家大型酒店，没想到他居然做了一个街边餐馆的厨子。 这个巨大的反差让黄四喜一时间有点恍惚。但是很快他就反应了过来，想起了今天来秀色的目的，苦笑着说道：“原来是你啊，难怪能做出霸王宴……” 这几天“金满楼”的不少食客都在兴致勃勃的讨论秀色餐馆和霸王宴，听得多了，他也就留上了心，作为厨行的人，听到自家店的食客对别家的菜念念不忘，心里总归有点不服气，于是今天专门来秀色，准备亲自品尝一下这道霸王宴。 可是这点不服气在见到宁不凡的时候就烟消云散了，霸王宴虽然新奇，但是作为厨道宗师张宝成的徒弟，宁不凡能开发出这几道菜，并没有什么出奇之处。 不仅如此，以宁不凡的手艺，去任何一家大饭店做主厨都绰绰有余，为什么他却偏偏选择了这家小店？巨大的疑惑让黄四喜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想问宁不凡为什么会在这里，但是又怕其中有*，犯了人家的忌讳，但是不问吧，又实在很好奇。 而在此时，龙晴也惊讶的瞪圆了眼睛。宁不凡来小店已经好几天了，虽然也有人怀疑过他就是张宝成的徒弟。但是龙晴一直没往那方面想过，一来她跟张宝成徒弟的社会地位相差太多，几乎没什么交集。二来，宁不凡一直也没什么上等人的架子，一直跟她贱兮兮的整天拌嘴，让她从来没觉得有什么神秘的地方。 此时听到宁不凡坦然承认自己就是张宝成的徒弟，她忽然觉得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张了张嘴就想问个清楚。 宁不凡眼角余光扫到了龙晴的表情，知道这姑娘正处于不吐不快的境地，果断飞了个眼刀阻止了她，示意她有话以后再说，然后对黄四喜说：“黄先生，没事的话我先进去了。” 他完全没有跟黄四喜叙旧的兴趣，厨房里还炖着一锅汤，得进去照看着。 “哎。宁先生你稍等一下。”没想到黄四喜眼珠子一转，忽然说了一句，而后他又转向龙晴，说，“龙晴啊。你能不能去外面帮我买包烟，我烟抽完了。麻烦啦。” 龙晴一愣，店里就有烟卖，但是黄四喜既然专门说让她去外面买，那么这句话的重点就肯定不是买烟，而是让她回避。 龙晴心里有点不快，她虽然干着服务员的活，但毕竟是这家店的老板，还有客人打发主人去跑腿的道理。这么想着，她回头看了一眼宁不凡。 宁不凡嘴角泛起了一抹嘲讽的微笑，轻轻冲她点了点头，表示一切有自己在，让她放心出去。 龙晴耸了耸肩，无奈地转身出了门。 见龙晴出了门，黄四喜猛然起身，热情地道：“宁不凡先生啊，恕我眼拙，没第一眼认出你来。” “是想不到食为天的厨师长居然在这里吧。”宁不凡自嘲了一句。 黄四喜尴尬地点了点头，道：“有这个原因。”顿了顿，他换了一副同情的表情，道“‘食为天’的事我听说了。宁先生应该也是因为不愿意同流合污才离开的吧。” “食为天”被韩国企业收购的事早就传遍了大江南北，黄四喜作为厨行的人，不仅早已知道了这件事，还从各种内部渠道中得知了很多旁人不知道的消息，其中就有宁不凡服气离开这一条。 宁不凡沉默，没承认和没否认。食为天就算再不堪，也是张宝成一辈子的心血，宁不凡不愿意跟外人编排。 黄四喜善解人意地没有追问，而是轻轻拍着桌子，感叹道：“宁先生是英雄啊。我佩服你。但是就算再怎么样，以你的手艺，也不应该落到这种地步啊。这样，我在附近也开着一家饭馆，也算有点规模，现在正好缺个厨师长，如果宁先生……” “不用了。谢谢关心，我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宁不凡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黄四喜不死心，环视了一眼秀色小店，皱着眉头说道：“但是这饭馆的规模……” 宁不凡讥讽地笑了笑，道：“饭店好坏与否不再规模。而且……一个饭店规模再大，能大得过食为天吗？” 黄四喜愣了。食为天不仅在本市，在全国都是赫赫有名的餐饮集团，光连锁门店就有三十多家，每家分店都比他的金满楼大数倍。宁不凡就算再落魄，也曾经做过一年的食为天厨师长，自然看不上他的金满楼。 “如果没有别的事的话我先去忙了。谢谢惠顾。”宁不凡不等黄四喜答话，礼貌地告辞离去了。 黄四喜看着宁不凡的背影，小眼睛里逐渐渗出了怨恨和讽刺的光芒。接着，他重新坐到了椅子上，夹起漂在汤中的笋段，咬了一口，轻声道：“虎落平阳被犬欺啊。在这地界上，我才是地头蛇。这几道菜倒是真不错，适合做金满楼的招牌菜。这种小店担不住啊。” 黄四喜阴阴地笑了起来。 第十四章 偷师 龙晴再回到店里的时候黄四喜已经离开了，而且他桌上那三道“霸王宴”也消失了，只留下几个空空荡荡的碟子。也不知道他是直接吃完了，还是打包带走了。 而宁不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来到了店里，正倚着收银台抽烟。龙晴敏锐地嗅出了一股神秘的味道，凑到他身边，问道：“刚才黄四喜跟你说什么啦？” “让我去他的饭馆做厨师长。” “啊？”龙晴脸色刷一下变白了。她从知道宁不凡的真实身份那一刻起就在忐忑不安，毕竟以他的身份，做这家小餐馆的厨师不是大材小用，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龙晴虽然自信，但是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家小店用不起这么豪华的厨师，所以很快就反应了过来，调整了一下情绪，装作不在意地说。 “呵呵，那是挺好的。金满楼我去过，规模挺大的，环境也挺好，应该挺有发展前途的……” 宁不凡知道龙晴在想什么，鄙视地瞥了她一眼，道：“装，接着装。” 龙晴被戳破了心思，脸上一红，破罐子破摔地说，“好吧。说实话，我当然不希望你过去！” 顿了顿，她的声音小了下来，落寞地说，“但是这对你不公平。我们这里又忙，又赚不了多少钱……” “是啊。更重要的是你还抠门得要死，浪费一点材料就得唠叨一整天。”宁不凡赞同地点头。 “我那不是觉得可惜嘛……”龙晴的声音更小了。 宁不凡笑了笑，在龙晴额头弹了一个暴栗，，“你乱想什么呢？别的店再好，也是别人的。只有这家，是我们的店。” 龙晴惊喜了起来，目光灼灼看着宁不凡，“这么说，你不会去了？” “废话。我是这里的半个老板，我走了不全还给你了？我又不傻，从你这种财迷手里占点便宜多不容易啊。再说了，我们是要占领全世界的！金满楼？还看不在我眼里。” “嘿嘿，不走就好，不走就好。你真是张宝成老先生的徒弟？” 宁不凡俨然地点了点头，道：“是啊。我怕吓到你，之前没敢跟你说。毕竟像我这种世外高人得低调一点才行，不然容易招人恨。” “说真的，你不要脸的时候真是一点高人的气质都没有。” “……” 黄四喜的到访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插曲。现在宁不凡和龙晴都忙得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个小时，根本就没有时间八卦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所以两人很快就忘了这回事，各忙各的去了。 他们俩不会想到，从黄四喜来到“秀色”那一刻起，开店以来最大的危机已经悄悄的靠近了他们…… 第二天早上八点多还不到九点的时候，宁不凡正在厨房里准备着当天要用的食材，忽然听到店里忽然传来了吵闹声。 宁不凡不禁有点疑惑，附近一带的地头蛇只有三眼一伙，自从上次请他们吃完霸王宴以后，就从来没有人来店里闹事了。而且现在小店还没开门，龙晴不知道为什么跟人争执起来了。 他疑惑地走到店里，就看到一张桌子上已经坐了三个人，正在大声地冲龙晴嚷嚷。 宁不凡走过去，冲龙晴使了个颜色，让她先别说话，然后回头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三个人。 这几人都是男性，看起来像是体力工作者，身材虽然都不高大，但是似乎却是做了多年的力气活，手臂格外粗壮。 宁不凡的视线在三人的右臂上逐一扫过，然后忍不住在心里冷笑了一声。 龙晴不是厨行的人，自然看不出来，但是宁不凡第一眼就看出来了，这几个人跟他自己一样，都是厨师，而且是握过至少十年菜刀的资深厨师！ 这倒不是说宁不凡的眼力有多好，而是每个行业的从业人员都会带有本行业的一些特点。从事厨师工作时间长了以后，右胳膊会免不了的发粗，这是长年累月捉菜刀和抖炒锅造成的生理特征，其他人可能看不出来，但是对于一个优秀的厨师而言，在人群里认出一个同行简直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这是来者不善啊。”宁不凡心里想着，轻轻拍了拍龙晴的肩膀，让她别说话，然后盯着那几个人，也没戳破他们的身份，玩味地问道：“几位客人有什么见教？” 其中一个大约三十多月，身材敦实的汉子板着脸说道：“笑话，来饭店除了吃饭还能干什么。我们听说你们店里的什么‘霸王宴’挺不错的，这不，大清早的就来了嘛，但是这姑娘说早上不做。这是什么道理？难道让我们等到中午去？” 龙晴秀眉一皱就想发作。 在她看来，这几个人不是来吃饭的，纯粹就是来找茬的。要知道，霸王宴虽然好吃，但是毕竟是硬菜、主餐，很少有人当早点来吃。所以为了保鲜，宁不凡都是早上才开始加工霸王宴的食材，现在小店刚开门不久，豆腐丝都还没切好，怎么可能立刻就上霸王宴？ 她刚才已经仔细的给这几个人解释过了，让他们中午再来，但是这几个人非要现在就吃。龙晴觉得他们简直无法沟通，本来就已经气得够呛，现在听他们这么说，顿时觉得压不住火了，张了张口就想顶回去。 宁不凡深刻了解龙晴的火爆脾气，慌忙拼命飞眼色，示意她先别说说。然后对那几个人说道：“没问题。但是得麻烦各位多等一会儿，毕竟我们刚开门，很多东西还没准备好。” “行。”那几个人对望一样，倒是没有再??拢?纱嗟卮鹩a讼吕础?p>　　作为最年轻的厨道三绝，宁不凡对自己的手艺当然有绝对的自信，看到有人来偷师，心里不仅没有气愤，反而生出了几分斗志，微微笑了笑，转身拉着龙晴进了厨房。 “干什么干什么？那几个人不讲道理啊。” “他们不是客人，是来偷师的同行，今天要是伺候不好，我们就别想好好做生意了。”宁不凡干脆利落的捞起一块豆腐，一边笃笃笃地切着丝，一边回答道。 “偷师？那几个人也是开饭馆的？”龙晴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接着，又紧张兮兮地说，“那你还给他们做饭？要是他们学会了怎么办？不如赶快轰出去算了。” 宁不凡摇了摇头，“问题是没办法轰啊。他们脸上又没写厨师两个字，现在人家就是来吃饭的，我们开着饭馆哪能轰客人？再说了，他们既然敢组团来偷师，肯定还留着后手。今天轰出去了，明天就会有其他办法，还不如顺便解决了的好。” “怎么解决？” “我的菜有那么好偷吗？我会让我们看到绝望看到哭的。”宁不凡恶狠狠地切着豆腐。 龙晴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宁不凡平时看起来像一个人畜无害的老好人，似乎谁都能来捏一把，但是她见过宁不凡发狠时候的样子，那时候的他简直是一个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杀胚。 而现在宁不凡切豆腐的样子，就是典型的杀胚状态。龙晴忽然感觉有点同情那几个来偷师的厨师了。 第十五章 敌人来了有菜刀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那几个人点的“霸王宴”终于做好，摆在了那三个厨师桌上。 跟外表的粗豪不同，那几个人吃饭倒是很慢，每道菜都会先闻闻味道，然后细细咀嚼，甚至连渗在菜底的调料都会用筷头蘸进嘴里仔细品味。 宁不凡在厨房忙活了，龙晴一个人在店里看着，越看越好笑，这几个人不像是来吃饭的，倒像是做实验的。 似乎感觉到了龙晴的注视，其中一个剃板寸的汉子忽然停下筷子，皱眉问道：“服务员，你这道菜有问题吧。豆腐和鸭血这么嫩，你拿水煮出来，都糊掉了，还让人怎么吃？” 龙晴脸上浮现出一丝鄙夷，宁不凡说这几个人是资深厨师，没想到居然连这么简单的味道都尝不出来，讽刺地说，“客人您误会了。那不是煮出来的，是蒸出来的。” “老板，可不能闭着眼睛说瞎话，如果是蒸出来的，怎么入味？我怎么觉得这豆腐和鸭血里有鸡汤和排骨汤的味道？” “是啊。蒸菜的底汤不是开水，是用鸡汤和排骨汤蒸的，用蒸汽入味的。”龙晴想都没想就回答道，她好歹也看宁不凡做了几天菜，对其中的门道自然清楚。 这时，那个身材敦实的汉子指着“过江龙”问道：“这汤里都放了什么调料啊，是不是有鲜蘑，我不能吃蘑菇，过敏。” “你放心吧，里面没鲜蘑，吃不死人的。”龙晴没好气地说。 似乎感觉到了龙晴的态度变化，那几个人对视一眼。但是却依旧有一句没一句地挑着刺，一顿饭直吃了一个多小时才吃完。 “真是几个脑子进水的人。”龙晴看他们走远，忍不住小声鄙视了一句，收起脏餐具进了厨房。 宁不凡正在把一块嫩豆腐切丝，听到龙晴的脚步声，漫不经心地问道：“我那几个徒弟走了？” 龙晴把盘子砰的一声摔在洗碗池里，气哼哼地说：“走了。你收徒弟的眼光可真不怎么样，那就是几个神经病，他们真的是来学菜的吗？我看是来找茬的，太难伺候了，一会儿说我们的烹饪方法不对，一会儿说我们放的调料不对，后来甚至连我们每道菜放什么调料，放了多少都要问个清楚。哪有这样的人啊……不满意也不直接说，大不了我不收他们钱就行了呗。缠着我解释了一早上，气死我了。” 宁不凡的动作猛然一停，缓缓放下手中的菜刀，问龙晴：“他们套你的话了？” 龙晴猛然一怔，忽然意识到出了问题。表面看来，那几个人是在挑刺，可是暗地里却把这几道菜的做法都从她嘴里套了去。龙晴并不笨，刚才跟那几个人拌嘴，也只是先入为主地气愤，此时一想，顿时发现了事情的严重性，一时间吓得脸都白了，战战兢兢地说：“好像是的……” 宁不凡的脸刷一下就黑了下来，眉头紧紧攒成一团。 “我是不是闯祸了……”龙晴瞪大了眼睛，一眼不眨地看着宁不凡。 宁不凡摆了摆手，微微眯起了眼睛，道：“不关你的事，是他们坏规矩了。” 偷师这种行为在厨行并不罕见，自古以来就存在。但是只要对方不破坏行规，用真本事反推出菜品的做法，那么被偷的厨师也就没有话说。因为说白了也就是技不如人，被偷去了手艺也就只能自认倒霉。 但是有一点，这个过程中绝不能祸害其他人。因为在以前的社会中，饭馆里各工种的划分没有那么明确，保密制度也不健全，打杂的小二和招待客人的酒保免不了会进厨房，看到厨师做菜的过程。 这些人地位低下，如果招牌菜菜谱从他们手中流出去，那么不免落个家破人亡的下场。所以厨行的人就算偷师，也决不会从这些人口中套问菜谱，因为那样做的话，就算得到菜谱，透露消息的人也不会有好下场。 如今社会变了，但是这个规矩没有变。 现代社会的服务员和勤杂工虽然地位比过去高了不少，但是如果不小心把饭店的菜谱透露出去，那照样会付出代价，以透露商业机密罪坐牢。 所以一般厨师就算偷师，也会凭借真本事，用嗅觉和眼里来反推别家菜的做法，很少会祸害其他人，从服务员嘴里套问菜谱。 这几个人看起来五大三粗的，没想到居然能想出这种坏规矩的歪门邪道，宁不凡就算脾气再好，也忍不住动了火气，微微眯起了眼睛。 龙晴了解宁不凡的小动作，看到他眯起了眼睛，声音都控制不住抖了起来，自责道：“就是我的错，我管不住自己的嘴……” 秀色这几天的火热也是全靠了那几道招牌菜，现在如果被别家偷学去，那么说不定会再次回到最开始那种半死不活的状态。 龙晴越想越自责，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宁不凡正在心里鄙视这种破坏行规的做法，回过神来的时候就看到龙晴的脸色惨白一片，眼睛里氲着两团水雾，似乎随时都会哭出来，心里突然一软，笑道：“你哭丧着脸干什么？我的菜哪有那么容易偷到？” 宁不凡了解龙晴，这个姑娘虽然大大咧咧，可是却是一个大包大揽的性子，喜欢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在自己肩上，知道菜谱被自己泄露出去以后一定内疚得要死。 所以宁不凡很快就收起了心中的情绪，笑着安慰起了龙晴，“别担心了，那些人就是几个二把刀，就算知道做法也做不出来我的菜，别的不说，光‘楚河汉界’的刀工都能让他们练个四五年的。” 龙晴闷闷地抽了抽鼻子，不确定地问道：“真的没关系吗？你别哄我。” “没关系，他们学不到的。”宁不凡随手拿起一块脏兮兮的抹布，乱七八糟地擦了擦龙晴的脸。 龙晴跟触电似的猛然后跳一步，一把将挂在脸上的抹布摔在宁不凡身上，狠狠等了瞪一眼，道：“你想死吗！” 宁不凡把龙晴轰出厨房，想起了对策。他刚才没事只是在安慰龙晴，事情变得有点严重了，之前他以为那几个人会按照行规来偷师，所以没有防备，没想到他们居然直接从龙晴嘴里套菜谱。 现在他们已经基本得到了霸王宴三道菜的做法和调料，唯一还握在自己手中的就是调料的比例和搭配。 对于一道菜谱来说，这并不是最主要的工序，如果给那几个人足够的时间，他们也能慢慢试出差不多的配料方案。可是从他们肆无忌惮的行事风格来看，一定不耐烦一点点去试验，而是会再来偷师。 而且很快会来。 “看来又要做一次“水浒门”了。”宁不凡颠了颠菜刀，无奈地想，“朋友来了有好菜，敌人若来，那就只有菜刀了。” 第十六章 专门调制的秘方 果然如宁不凡所料，午餐的客流高峰期过去以后，那三个人再次来到了秀色小店。 早上的经历似乎让他们有些得意忘形，行为更加肆无忌惮，还没来得及坐下，就粗声大气地点了一桌霸王宴。 龙晴瞪了他们一眼，忍不住就想问问他们是哪家的厨师，但是想起宁不凡的嘱咐，还是忍了下来，冷着脸给他们上了餐具，回厨房去报菜了。 本来今天的十道霸王宴早已卖完，但是宁不凡为了迎接这几个人，专门留了一桌。此时，他正在对那桌霸王宴进行着深加工，听到龙晴的脚步声，头也不回地问：“我徒弟们又来了？” “来了。”龙晴有点紧张。 宁不凡眼中闪过一抹嘲讽，吹着口哨，在一碟“楚河汉界”上淋了一勺汤汁，道：“敢偷我的菜，看他们有没有本事消受了……” 龙晴见宁不凡目光闪烁，不知道他憋着什么坏主意，狐疑地端起那碟菜想往出端。 “别忙。这次要一起上才好。”宁不凡手脚麻利地给另外两道菜里同样淋了两勺汤汁。 “你往里面浇的是什么东西？”龙晴敏锐地感觉味道不对。那勺汤汁的味道太浓烈了，隔了三尺远就能味道一股子刺鼻之极的气味。 宁不凡小心翼翼地调着汤汁，说：“他们这次不是想偷我的调料配方吗？我做好事，给他们专门调了一道秘方。” 龙晴越看越诡异，忍不住找了一根筷子，轻轻蘸了点舔了一下。然后她猛然跳了起来，手忙脚乱地端起灶台上的一杯水一饮而尽，然后吐着舌头拼命哈气。 “这、这是什么东西？” “保密，待会儿我会告诉他们的，你注意听着就知道了，现在，勇敢地上吧。能不能抓住这几个贼就看你的了！”宁不凡端起盘子，郑重地递向龙晴，一本正经地说。 龙晴端着盘子，却没有立刻去上菜，沉吟了一下，嗫嚅着说：“你不跟我一起出去？那几个人太阴了，我怕又闯祸……” 宁不凡露出了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道：“你先出去，我给他们还准备了别的礼物。抓贼要抓现行，我现在出去就打草惊蛇了。敢在我的地盘上耍手段，我得好好教教这几个徒弟，什么叫行规！” 龙晴看着宁不凡胸有成竹的表情，忽然感觉心里奇异地平静了下来，深深吸了一口气，道：“那你小心点，别玩脱了。” 宁不凡点点头，擦了擦手，从厨房后门施施然地走出去了。 龙晴眼珠子一转，幸灾乐祸地把菜端到了店里。 那几个人已经等了不少时间，看到上了菜，也没有多想，迫不及待地一人夹了一筷子嫩豆腐丝，想细细品尝一下里面的调味搭配。 然而，刚一放进口中，他们就不约而同掐着脖子猛然跳了起来，如同吞了一口沙子的土鸡。 “水水水。服务员，水……” 龙晴一愣，慌忙一步退到远处，只差没笑出声来。 那几个人上蹿下跳的满屋子找水喝，其中一个人一急之下甚至端起了热水壶…… 折腾了有五分钟之久，三个人才终于渐渐平静下来，脸上挂满了汗珠，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其中那个敦实的汉子重重喘了几口气，看着龙晴，眼睛里充满愤怒，却有强压下火气，问道：“服务员，这菜味道不对吧。怎么跟早上的不一样？” “是吗？哪里不对了？”龙晴满脸无辜。 留着平头的汉子重重点了点头，道：“对。味道是不对，是不是厨师放错调料了？” “他可能没睡醒。”龙晴俨然地说。 敦实汉子暴躁了起来，拍着桌子喊道，“真是太过分了！我们是觉得你们这家店的菜不错才做的回头客，你们这是什么服务态度？顾客是上帝懂吗？重做！” 龙晴撇了撇嘴，道：“没食材了。” “我管你有没有食材，我让你重做！” “真没食材了，每天就十份，这是最后一份。”龙晴翻着白眼说。笑话，她现在知道了这几个人的底细，别说没食材，就是有食材，也绝对不给他们上菜了。 平头汉子见两人僵持不下，主动做起了和事佬，一边抚慰着同伴，一边和颜悦色地对龙晴说：“这样吧，我也理解你们的难处，现在卖菜重做确实也来不及。但是你们这菜确实做坏了，我们也不要你退钱不要你赔偿。你知道这几道菜的调料配方吗？知道的话就告诉我，我们自己回家做去。这事就这么算了，你看可以吗？” “知道。不能说。”龙晴冷着脸。 “你还拿起架子来了，我们掏了钱买了一桌子做废的菜，还没说你什么呢。现在你要么重做，要么告诉配方我们自己做。你选一个吧。” 龙晴终于忍不住了，砰地一声把菜单摔在桌子上，愤怒地喊道：“你们还讲不讲道理了！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们就是想要偷我们的菜谱！” 平头汉子一惊，张口结舌地想要辩解，但是忽然眼珠子一转，缓缓坐下，玩味地看着龙晴，说：“是啊。那又怎么样？” “你……还讲不讲道理了！”龙晴胸膛剧烈起伏。 “小姑娘，撕破脸了我也就明说了，配方你说也得说，不说也得说。不然你这家店就开不下去，你们知道要配方的是谁嘛？” 龙晴完全没想到对方这么无耻，气得都说不出话来了，两行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了下来，她慌乱抬起手臂擦了擦。 正在这时，宁不凡冷冰冰的声音传入店内：“各位，这次准备改抢的了吗？” 对方三个人豁然回头，看向宁不凡，那个脾气暴躁的敦实汉子首先发难，猛拍一把桌子，高声道：“什么抢不抢的，你谁啊？” “你们要的配方就是我弄的，你说我是谁？”宁不凡哗啦一声拉上了卷帘门，隔绝了外界的视线。而后一步步走向餐馆中央，站在龙晴身旁，看着对方三人，嘲讽地说：“本来大家都是同行，你们要是凭真本事来偷手艺我就当没看见，但是你们这又是骗又是抢的，是不是太目中无人了点？” 敦实汉子举起一只手，指着宁不凡的鼻子，道：“谁跟你是同行？菜做得不对我还不能提意见？顾客是上帝懂不懂？” “你说话的时候能不能把那只手藏起来？做淮扬菜的吧，一手的菜刀茧，别人不认识，你以为我也看不出来？”宁不凡冷笑。这个敦实汉子手心有一圈厚厚的老茧，这是长年累月握菜刀造成的。而在中国八大菜系中，淮扬菜最注重刀工，所以宁不凡笃定这个人肯定最擅长淮扬菜。 果然，敦实汉子脸色忽然一僵，伸出的手触电般缩了回去，却又强撑着说：“我是厨师又怎么了？谁说厨师就不能去别家饭店吃饭了？而且我给你提意见是好心教你，小伙子不要不识好歹。” 宁不凡嘲讽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傻子，“我的手艺是张宝成教的，你确定有这个资格对我指指点点？” 敦实汉子脸上一红。张宝成是厨行泰山北斗级的人物，他就算再狂妄，也不敢跟张宝成并列。但是宁不凡却不一样，他就算再有名头，也只是个只有20岁的年轻人。 敦实汉子看着他年轻的面容，忍不住起了轻视之心，不屑地说：“我当然不敢对张老先生不敬，可是你算什么东西？我切过的菜比你见过的都多，说你两句又怎么了？” 第十七章 黄灯笼辣椒 听到对方的挑衅，宁不凡不怒反笑，他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这么没眼力的人。这个人明明是个擅长刀工的厨师，居然看不出他在那道“楚河汉界”上的功夫所在。 那道菜看起来只是把嫩豆腐和血块切丝，可是包含其中的，却是对力道和技巧炉火纯青的掌握。每块豆腐只有十公分见方，宁不凡用**、平刀各切了三千刀才大功告成。 这种臻于化境的功夫一般厨师别说复制，就是听都没听过。宁不凡本来指望这几个人见到其中的门道以后知难而退，没想到彼此之间段位相差太多，居然连打脸都没办法打起。 这种意料不到的情况让宁不凡一时间有点无语，愣了半晌，道：“你们是蓝翔毕业的吧……” 敦实汉子勃然变色，作势就要发作。宁不凡的话看起来无害，却是在真真切切地蔑视他们师门，厨行和武行是最尊师重道的两个行当，很少人能忍受这种轻慢。 可是还未来得及起身，那个平头汉子就一把将他按倒在了椅子上，然后看着宁不凡，说：“小伙子，我们来学你的菜理亏在先。但是不至于辱他师门吧？” “没有。我在夸他，其实从他的眼力来看，资质应该不怎么样，估计还考不进蓝翔。” “你……”敦实汉子气得满脸通红，似乎随时都要溢出血来。 “不服？行，让你服一次。”宁不凡淡淡道，接着他扭头对龙晴说，“老板娘，给我倒杯凉水，别用纸杯，用玻璃杯。” 龙晴慌忙答应着，手忙脚乱地从柜台上找了个玻璃杯，从厨房里接了一杯水，放在宁不凡眼前。 宁不凡点了点头，随手抓起一根筷子，从“楚河汉界”里挑了一缕嫩豆腐丝，轻轻放在水杯中。 刚一入水，粘连在一起的嫩豆腐丝就猛然散开，每一根都清清楚楚地浮在水中，丝丝缕缕，纤毫毕现，居然没有一根是断裂的，仿佛从模具里刻出来一般，长短一模一样。 这还不算什么。更诡异的是，那些豆腐丝居然比最纤细的纱线粗不了多少，每一根的直径甚至都不到半毫米。 这得多精准，多出神入化的刀工才能切出这种嫩豆腐丝？ 店里忽然变得鸦雀无声，三个偷师的厨师，还有龙晴，都瞪圆了眼睛看着桌上的水杯，仿佛那里有一个漩涡，死死吸住了所有人的目光。 “现在还觉得你有资格对我指指点点？”宁不凡放下筷子，嘲讽地看着陷入呆滞状态的敦实汉子。 敦实汉子的脸又红了，这次不是因为愤怒，而是恼羞。他浸淫刀工已经十余年了，自认为也算是个高手，可是没想到居然连宁不凡的深浅都没看出来。之前说的那些话顿时都像是扇在自己脸上的耳光，整个脸都在火辣辣的疼。 平头汉子像是对方三人中领头的，他想了想，猛地一顿足，站起来对宁不凡说：“这次是我们的错，我们现在就走。” 说完，他拉起另外两人就想离开。 “走？你忘了什么事吧？偷师不要紧，祸害他人罪无可恕，你们对我们老板娘又是欺骗又是恐吓的，这事怎么办？”宁不凡站在当地，没有让路。 “朋友，不要欺人太甚，有时候会弄巧成拙的。”平头汉子脸色一肃，握紧了拳头。 宁不凡不以为意地说：“是吗？但是你们骗了菜谱，就这么若无其事地走了，是不是显得我太包子了。” “那你想怎么办？” “我也不为难你们，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吃光桌上这顿饭，告诉我你们是哪家的。第二，按照规矩留一根手指头，至于留谁的你们自己商量。” 敦实汉子忍不住了，猛的站起来，高声怒道：“你管我是哪家的？我们想走你管得了吗？”伸手就抓向宁不凡肩膀。 宁不凡看也不看，一脚闪电般地踹在他胫骨上。“砰！”敦实汉子突然双脚离地而起，迎面趴在了地上。 宁不凡蹲下来，揪住他右手食指，一边慢慢发力往后撅，一边冷笑道：“给你三分脸面就收着。只不过是上不了台盘的野芫荽，还真拿自己当主菜了？你来祸害我的店，我还请你吃饭，这是给你脸，你一定要逼我废你一身手艺？都是这行的人，你知道坏了规矩的代价是什么。” “朋友，不要动粗，不然大家都下不来台。”平头汉子脸色阴沉如水，双拳紧紧攥在身侧。 宁不凡仿佛没看到跃跃欲试的对方两人，眼睛微微眯起，手中不停发力，“放心，下不来台的只有你们。你们还不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人。这种事我以前没少干，以后也不会收手，不会差你们几个。你们想好了吗，吃饭还是让我给你们上行规？” 平头汉子还在犹豫。桌上那顿饭并容易吃下去，也不知道宁不凡给里面加了什么佐料，之前他只尝了一口，就难受得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咬断。要全部吃完，那简直是种难以想象的酷刑。 可是不吃饭，要强行离开的话也不容易。现在己方一个人的手指掌握在宁不凡手中，就算最后动武离开，那根指头铁定也保不住。 再说这也是自己理亏在先，偷师不成还丢了一根指头，这事如果传出去，己方三个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成了这行的笑话。绝对没有人会同情，只会幸灾乐祸。 平头汉子脸上神色变化不定，想了有三分钟，终于颓然长叹了一声，道：“今天是我们理亏，这顿饭我们吃。你先放开他。” “识时务！”宁不凡赞了一句，却依然牢牢抓着敦实汉子的手指，一把将他拖起来拍在桌子上，声音猛然提高了八度，怒吼：“想吃就赶快。现在、马上、速度！敢惹哭我们老板娘，我让你们看看什么叫暴力厨子。” 平头汉子和另外一个人相互看了一眼，咬了咬牙，各自抓起筷子，小心翼翼地伸向盘子。 “老板娘，做做好事，给他们上三盆凉水，不然这顿饭他们吃不下去。”宁不凡一边吩咐着龙晴，一边玩味地看着平头汉子，说，“你们不是想要我的配方吗，我直接告诉你们好了。这道菜里的调料是精盐和花椒，分量和比例是三斤对一两，我用了一早上才融成汁，除了这些，里面还有半两辣椒油，是辣度最高的“黄灯笼”，这次你们不用套服务员的话了，有舌头就能尝出来。慢用。” 龙晴的脸色突然变得很精彩，那几道菜里加了什么料一直是一个谜团，现在终于明白了。 精盐和花椒还好说，忍忍总能吃下去。可是海南红灯笼却不是仅凭毅力就能对付的，这种辣椒是厨行里著名的杀人调料。辣度是朝天椒的三百倍，它已经不算调料了，简直是杀人越货的毒、药，普通人不小心舔一下都受不了，更别说直接当调料吃下去了。 怪不得之前她试了一下就跟吞了一块火炭一样难受…… 狠狠瞪了宁不凡一眼，龙晴很快就收拾好了心情，欢天喜地的去厨房接了三大盆凉水，陆续放在了桌子上。 一切准备就绪，对方三人相互看了一眼，认命般地一人夹了一筷子嫩豆腐丝，也顾不得品位，直接塞进嘴里吞了下去。 然后又不约而同地一人端起一个凉水盆咕嘟咕嘟灌了一气凉水。 这顿饭估计是他们这辈子吃过最难吃的饭。那三道菜现在在他们眼里已经不是美食了，是比老虎凳还阴险残酷的酷刑。 三个人一边大口大口地吞着加了料的霸王宴，一边没命的灌白开水，一顿饭直吃了快一刻钟才吃完。 宁不凡施施然站在桌边，脸上居然一直挂着同情的表情，甚至殷勤地帮他们递水盆。看到三道菜被吃得点滴不剩，才满意地点了点头，道：“这就对了。现在好了，我们聊聊你们是哪家的吧。” 那三个人皆是馒头大汗，躺在椅子上无力的喘着气，黄灯笼霸道的辣度暂时摧毁了他们的舌头功能，让他们连说话都变得含含糊糊，几个人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清楚。最终还是平头汉子首先恢复过来，发狠道：“今天栽在你手里了，名人不说暗话，我们在金满楼干活。这个场子我不会忘。” “是黄胖子的人啊。”宁不凡皱了皱眉，随即赶苍蝇似的挥挥手，道：“要找场子随时欢迎。现在你们可以滚了，回去以后告诉黄胖子，想学菜，没问题，让他来跟我下跪磕头。但是再敢用这些卑鄙手段，就别怪我去找他试刀火！” 第十八章 天地为炉兮，万物为铜 “那个黄四喜到底什么来头？你了解吗？”三个“徒弟”离开以后，宁不凡若有所思地问龙晴。 龙晴撇了撇嘴，想起了那天去金满楼借钱时的事，心里忍不住泛起了恶心，郁闷地说：“别提了，是个恶心猥琐男，亏我以前还当他是好人呢，他居然**老娘……” 宁不凡无奈地打断龙晴，“大小姐。我问的是他的来历，没问他的人品，现在明摆着他要对付我们，知道点底细总归容易对付一点。” “哦。这样啊……”龙晴脸上一红，想了想，道：“我倒是听这家店以前的店主说起过，黄胖子好像也是厨师出身，后来攒了钱盘了家大排档，然后就慢慢发展成金满楼了。不过据说自从金满楼开起来以后，这附近三条街的饭馆就没有一家能撑过一年的。不是倒闭就是破产，要多惨有多惨。” 宁不凡皱起了眉头，金满楼就算再大，也不可能垄断附近三条街的生意，那些餐馆倒闭绝不可能都是因为生意不好。结合之前田横隐晦的提醒，还有今天“秀色”发生的事，他很快就猜到了这个答案。看来这个黄四喜用阴损手段对付同行看来不是一次两次了。 “原来是个镇关西啊……”宁不凡喃喃自语，接着又问龙晴，“你去过金满楼吗？给我说说。” “去过一次，规模挺大，上下两层，八十张桌子，十二个包厢，看起来挺有钱的，我估摸着肯定能值五百万！”龙晴说着说着就开启了财迷模式，两只眼睛里冒着星星，说道，“五百万啊，我要是有这么多钱该多好啊，就可以盘个大店面，招十多个如花似玉的服务员……” 宁不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听起来是挺不错的。” “你不会被吓傻了吧？”龙晴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龙晴同学，你说我们把店搬到他们那个楼里去怎么样？”宁不凡一把抓住龙晴的手，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眼睛。 “你该吃药了，不要放弃治疗，现在账上还不到一万。连人家的一个鱼缸都买不来。” 宁不凡的视线在龙晴胸口轻轻扫了扫，鄙夷地评论：“胸无大志。” 龙晴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部，然后猛然反应了过来，抬头恶狠狠地瞪着宁不凡，长发随风飞舞，看起来似乎要变身的样子。 杀气！ 宁不凡全身一激灵，飞快地转换话题，正色道：“他们家有什么招牌菜，主要是哪个菜系的？” “什么招牌菜啊，他们规模再大，本质上也跟我们一样，就是一个路边档，里面卖的也都是大路货。只不过人家有钱，请得起好厨师，所以做得好一些。没听说有什么特别独特的招牌菜。”龙晴不屑地说。 “哦。这样啊，那怪不得要来我们这里抢了。”宁不凡点了点头。 龙晴的脸一下子垮了下来，捶了捶脑袋，自责地说：“都怪我，我怎么这么蠢啊，别人套我话我都听不出来……” 宁不凡只是随口一问，完全没有指责龙晴的意思。在他心里，霸王宴的那三道菜也只是自己灵机一动的菜品，并没有特别值得珍惜的地方，所以一直也没放在心里。现在看到给龙晴造成了这么大的心理负担，忍不住又好笑又怜惜。 龙晴絮絮叨叨地又说：“如果他们真做出霸王宴怎么办？金满楼的规模比我们大很多，环境也好，他们也肯定不会限量销售，那样的话，我们根本就争不过，现在的这些回头客都会去金满楼。然后我们就会没生意，就会倒闭，最后一定会流落街头……” “也没那么严重吧？”宁不凡都听傻了，他从来没发现龙晴的想象力居然也这么出色。 “一定会的，我们现在还欠着街口陈大婶五百块菜钱，还有这个月的房租也没交。如果没接下来生意不好的话我们可能就坚持不下去了。都怪我，我怎么这么蠢啊。” 宁不凡忍不住瞪圆了眼睛，“那几道菜对我们这么重要？” “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所以我说你很奇怪啊，同志，你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招牌菜被人抢走了喂！你好歹表达一下震惊和愤怒啊，你这种无所谓的态度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龙晴恼怒地瞪着宁不凡。 宁不凡完全没想到自己随手做出来的几道菜已经变成了小店的命根子，不好意思地说：“我虽然一直都觉得自己确实挺厉害的，但是真没想到居然这么厉害，随便一出手就让人争得死去活来。哎，我们的经历如果是一本小说的话，我一定是开了挂的主角吧。” “是是是。你是主角，你是龙傲天。那么龙先生，请想个办法让我们度过难关好吗。” “小菜一碟，你等着看好戏吧。另外，你看看能不能加两张桌子，以后客源会多到吓死你。”宁不凡站起身来，进了厨房。 “这货是不是又憋着什么坏呢？”龙晴狐疑地上下打量宁不凡背影。她完全不知道宁不凡为什么到现在还能云淡风轻。 现在黄四喜已经拿到了霸王宴的菜谱和做法，最多再过三天，调料配方也会被他们试出来，到时候秀色小店就要正面和金满楼竞争。 以后就算秀色还做这几道菜，销量也会大受影响，毕竟金满楼的环境比秀色好很多，而且他们那边人手也多，肯定不会限量销售。这样一来，秀色就失去最大的核心竞争力，客源减少，简直无可避免。 龙晴想着想着，一张俏脸又皱了起来。 此时是下午四点多，午饭时间已过，晚饭时间未到，店里还没有客人。宁不凡好不容易有点空闲时间，一个人钻进厨房，点了一根烟，开始思考对策。 龙晴说得没错，秀色很快就要面对金满楼的正面竞争，如果这家店还只有霸王宴那几道菜的话，肯定争不过，毕竟金满楼的环境和规模都比秀色大太多，而且还不限量。 但是有一点她想错了，霸王宴对其他人来说可能是难得一见的稀奇菜品，但对宁不凡来说，却也只是随手抛出去的几道小玩意儿。 之前宁不凡一直没有推出新菜品，一来是因为有霸王宴已经能够拉到足够多的客源，再推新菜品也只是锦上添花，并不会造成质的改变。二来，他虽然会做很多菜，但是其中的精品，绝大部分都贡献给了食为天，不能再做。 现在情况不同了。秀色小店不仅需要推出新菜品，还需要推出远远超越霸王宴的东西，不然绝对会逐渐沦落成真正的苍蝇馆子。宁不凡已经经历过一次被人抢走饭店的事，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形势逼迫，让他不得不开始认真地思索再做什么菜，才能扭转当前的颓势。一根烟很快就抽完了，宁不凡又点了一根。视线在厨房的一排排刀具上扫视着。 忽然，一个褐色的粗布布包跃入他眼帘。 宁不凡眼睛一亮。那个布包是张宝成传给他的《食珍录》，他拿回来以后还没来得及研究，就遇到了田横事件，接着就暗无天日的忙着生意。竟然给忘在了厨房。 宁不凡慌忙掐了烟，伸手拿过布包，小心翼翼地翻开藏在里面的线装古书。 一行竖排的汉隶顿时跃入眼帘： 且夫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 ———————————————————— 改了签约状态。求收藏推荐。 第十九章 油炸一包水 这本《食珍录》在厨道的地位极其重要，很多优秀的厨师一生求一见而不得。而关于它的传说也越来越离奇，有人说它里面记载着失传的宫廷御菜菜谱，也有人说它是一张珍奇食材的地图。更离奇的是还有人说它是以厨道入丹道的修仙秘笈。 但是宁不凡确定，如果这些人看到实物的话一定会气得吐血。这本书根本就不是什么秘笈，而且是一本严酷的厨道进阶指南。 按照这本书的理论来说，世间绝大多数厨师并不能称为厨师，只是厨匠。这些人都只会机械的按照菜谱做菜，美则美矣，但是却差了至关重要的灵性。 要知道世间食材都是天生地长，在厨师接触之前的绝大多数世间，是阳光、雨露、风霜在烹饪他们。厨子要做的事很简单，只是把他们和调味料组合在一起，但是很多厨子不懂这个道理，根本懒得去了解食材本身的味道和生长环境，反而机械地按照菜谱生搬硬套，到头来，大自然长时间酝酿出的味道被损耗殆尽，吃进人嘴里的只剩下调料的味道。 这种做法对一般食材来说谈不上对错，只能说习惯成自然。但是对于一些特殊的食材来说，却是大错特错。 宁不凡越来眼睛越亮，这些理论之前张宝成简单提过。只是他一直领悟地不深，此时看到，顿时有一种醍醐灌顶的开朗感，一瞬间，似乎眼前打开了一扇崭新的大门。 在阐述总纲理论的同时，《食珍录》简单列举了几个珍惜食材的例子，其中一种宁不凡恰巧就见过。 那是一种生长在草原锡林戈勒的口蘑。这种蘑菇只有在暴雨过后，雷暴多发的地方才会成长，长大以后，口蘑中蕴含的特殊元素会改变附近的草地颜色。 这种霸道的微量元素很少有厨师会注意。但是口蘑的珍惜恰恰就在这种微量元素上，如果在采摘当时当地，用大火煮蒸汽熏三刹那，这种微量元素才会牢牢锁在口蘑中，否则，口蘑从离开土地的那一刹那就变成了普通的蘑菇，口味甚至连普通的蘑菇都不如。 这种处理珍惜食材的小窍门很少有人知道。但是就算知道，能做到的人极其罕见，因为涉及到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资质！ 一个优秀的厨师最重要的品质并不是技术和经验，而是对火候、时机、甚至重量的敏锐感觉。 火候是厨行中最重要的两个概念之一，做一道菜是用文火还是武火，要烧多少时间，都有严格的讲究，有时候一秒之差，味道就会天差地别。 为了考研一个厨子是否有资质登堂入室。《食珍录》在阐述完总纲以后，就接近着简略描述了一道菜，只有成功做出这道菜，才算有资质接着看后面的内容，不然就算看到了后面的菜谱和食材，也无法成功做出来。 这道菜叫：油炸一包水。做法是把半消融的秘制皮冻裹在面皮里，然后放入沸腾的油锅，大火煎炸，然后迅速捞出。出锅时，需要皮冻完全消融为水，但是外面的面皮外壳不准破裂才算成功。 这是一道很神奇的菜，对火候掌握的难度之高，足以让一般厨师叹为观止。但是宁不凡却并没有多为难，反而燃起了熊熊斗志。 “不明觉厉啊。”宁不凡眼睛越来越亮，看着那短短几行字，忍不住就想试一试。毕竟他在20岁就获得了厨道三绝的称号，对自己的资质有这绝对的自信。 没有多做犹豫，他猛然把《食珍录》拍在灶台上，站起来拉开了冰箱，找了一些皮冻，然后小心翼翼地在外面裹了一层面皮，深吸一口气，放进了正在猛烈沸腾的油锅里。 “砰……” 爆炸了！油锅居然爆炸了！宁不凡差点被突如其来的火舌毁容，双手抱头，目瞪口呆地看着火炬一样熊熊燃烧的油锅。 “怎么了怎么了？”龙晴火急火燎地冲进厨房，手里端着灭火器就开了火，浓稠的二氧化碳泡沫狂龙般喷了出去。 宁不凡还来不及出声阻止，就被龙晴喷了一身的二氧化碳，全身都是泡沫。他气急败坏地一边拍打着，一边无奈地说，“我是有多倒霉，刚被火烧，现在又被灭火器喷……” 龙晴也看明白了情况，不好意思地放下灭火器，伸了伸手，准备帮宁不凡收拾。 宁不凡戒备地后跳一步，道：“你别过来，别碰我，你简直有惹麻烦的体质。” 龙晴白了他一眼，转身出了厨房，去卧室帮他找了一件干净的衬衫。 宁不凡换了一身衣服，又开始了危险的实验。怪不得食珍路拿这道菜当入门测试题，难度之大果然让人叹为观止，就算是他也铩羽而归了。 冷静下来，宁不凡没有冒然再试，而是皱眉认真想了想。 这道菜的第一个难点在于面皮包裹皮冻的完整程度，如果包不好，有一丝松懈，里面的皮冻直接遇到沸油，那么立刻就会撑爆，导致失败。 而第二个在于面皮的薄厚程度，书上记载的清清楚楚，这道菜最完美的状态是，等炸出锅以后面皮呈现金黄色的半透明，甚至能看到里面流动的汤汁。如果面皮太厚，就算能勉强成功，也变成了灌汤包，完全失去了神髓。 更**的是，这两个难点还不是最难的地方，最难的是食材入油的那一瞬间。因为面皮极薄，皮冻极易消融，所以要求厨师要准确掌握灶火的火力和烹炸的时间，这个时间只有短短三秒准，少一分则不熟，多一分则泄露。 宁不凡之前准备不足，第一次做的时候就因为烹炸的时间多了一秒钟，汤汁泄露引起了爆炸。 他没有多气馁，换了一身衣服，深深吸了一口，双手弹琴般在案板上飞舞，很快就做出了几张薄如蝉翼的面皮，面色凝重地把一块半消融的皮冻仔细的包裹起来，猛然一手发力，猛拉了一把风箱。 刚猛的武火轰的一声舔上了锅底，金黄色的植物油开始猛烈沸腾了起来。 宁不凡深深吸了一口气，一手捞起了漏勺，一手轻抖，将食材放进了油锅。 1、2…… 轰。 再次失败！ 宁不凡后跳一步，躲开了飞溅的油点，手忙脚乱地关了火。 对于秀色的老板龙晴来说，接下来的一下午就是她的噩梦。宁不凡也不知道在厨房鼓捣什么东西，时不时会传出恐怖的爆炸声，油烟更是不间断的到处奔涌。 她倒是不担心吓跑客人，因为这个下午就没有一个客人敢进秀色的门。甚至还有几个路人好心地进门提醒龙晴，让她赶快报警。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傍晚的时候才结束，一个悍不畏死的食客似乎没听到厨房中传出的巨响，犹豫着踏进了秀色的门。 这是一个憨态可掬的胖子，身材也不矮，大概快有一米八的样子，但是穿着却极为土气，一看就是从街边打折店讨来的地摊货。 小胖子进门的第一句话就得罪了龙晴，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啪的一声把一张劣质传单拍在餐桌上，色眯眯地说：“嗨。美女，你知道金满楼怎么走吗？” 龙晴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笑脸顿时无影无踪，没好气地说，“不知道。” “哦，果然胖子都靠不住啊。”小胖子一边嘟嘟囔囔地说着，一边往外走，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也是个胖子。 突然，他一脚前伸，一脚微蹲，以一种汤姆猫的滑稽姿势僵在原地。然后闭上眼睛，鼻翼急速翕动，跟犯了毒瘾似的。 龙晴有点害怕，过去碰了碰胖子，问道：“喂。你没事……” “别动！”胖子猛然挥手，打断了龙晴的问话，然后缓缓转身，就那么闭着眼睛，一步步摸向了厨房。 “喂喂喂。厨房重地，闲人免进！”龙晴张开手臂揽在胖子身前。 啪的一声。一叠人民币突然拍在她手里，目测最少有两千…… 龙晴双手捧着一叠钱，脑子顿时当机了。回过神来时，小胖子已经越过她走进了厨房。 第二十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厨房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收拾干净了，仿佛之前那些恐怖的爆炸事件都没发生过一样，灶台锃亮，锅碗摆放得整整齐齐，甚至作废的食材都已经打扫干净，连一点残渣都没有剩下。 宁不凡正倚在冰箱上抽着烟，他面前不远处放着一个碟子，里面盛着十来颗直径四五公分的圆球。 圆球表面都呈诱人的金黄色，但是透过表皮，却能看到里面乳白色的液体。一缕缕若有若无地香气从碟子中散发出来，浓郁，却隐忍。 小胖子闭着眼睛，一直摸到碟子前面，终于停住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睁开眼睛，赞叹：“好东西。” “识货。”宁不凡也没问他是干什么的，吐了一口烟圈，得意地说。 “菜名。” “油炸一包水。” “雅！能尝一口吗？” “请便。” 胖子闪电般的从筷筒中抓起一双筷子，小心翼翼地一寸寸探向碟子里，仿佛那里摆得不是几颗丸子，而是价值连城的夜明珠。 “皮薄，却有韧性。”小胖子轻轻夹起一颗丸子，一边赞叹着，一边放进口中，砰的一声轻响，他的眼睛顿时亮了。 忽然，他猛地把筷子拍在灶台上，站直了身体，用一派资深美食家的口吻点评道：“满口溢香！妙的是味道却没损失分毫，真是神乎其技。怎么称呼？” “宁不凡。” “靠。大师兄啊……我可算是找到你了……”小胖子激动地眼泪都要飙出来了，一把抓住宁不凡的手左右摇晃。 宁不凡脸上闪过一抹奇怪的神色，狐疑地问道：“王小聪？” “是我是我。” “出去出去。”宁不凡脸色大变，慌忙往外轰王小聪。 王小聪是本市的一朵奇葩。他爹是本市最大的财团黑太子集团的老板，作为本市的天字第一号纨绔，王小聪却从小就对做生意不感兴趣，据说六岁那年吃了一顿张宝成做的生日宴之后，就立志做一名优秀的厨师，每年都要缠着张宝成拜师十几次。 张宝成烦不胜烦，后来一听王小聪进了食为天的门就果断的先一步跑了。 王小聪拜师无果之下养成了一个让人发指的爱好，见到厨房就钻，见到好吃的菜就非要学个做法，仗着家族势力，他的偷师之路倒也无往不利，本市有数的大饭店厨房都被他钻了个遍，杂七杂八的菜色也学了一堆。今天也只是习惯性动作，没想到好巧不好巧地跟宁不凡照了面。 “大师兄。你不在食为天干了啊？不过也好，那破地方最近阴风阵阵，特么连厨房都不让我进去了。我……” 宁不凡不耐烦地打断他，皱眉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王小聪也不以为意，道：“嘿。一点小事，我爸最近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说要开个饭馆，专门抢食为天的生意。这不是知道我是个吃货嘛，就让我找找那家饭馆有前途，有合适的就投点资扶持一下。前几天认识了这块一个开餐馆的胖子，他中午火急火燎地跟我打电话，说他家新开发了几道招牌菜，让我去考察考察。” “金满楼？” “是的。大师兄你知道？”王小聪有点惊讶，道：“那家怎么样？我还没去过，就听黄胖子说他家有几道叫霸王宴的招牌菜，只要放出去，一定能红遍大江南北，真的假的？” 宁不凡和龙晴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难以掩饰的愤怒，黄四喜真是打得好主意，一边偷去了自己家的招牌菜，一边积极从黑太子集团拉投资，如果让他成功，那么必然就是鱼跃龙门之势，到时候只能干瞪眼了。 “无耻！”龙晴气得胸膛剧烈欺负，忍不住说道，但是看到王小聪错愕的表情，忙摆手道：“我没说你。” 王小聪不以为意地嘿嘿一笑，看向龙晴，脸上浮现出了猥琐的笑容，似乎想调笑一句。就在这时，他终于越过龙晴，看到了贴在墙壁上的霸王宴海报。 “你们也有霸王宴？”王小聪愣了，手忙脚乱的从桌上那起那张传单，仔细对照了一下。狐疑地看了看宁不凡，又看了看龙晴，挥舞着宣传单，道：“这是怎么回事？” 宁不凡从王小聪手中接过宣传单，见上面印着几道造型精致的菜品图片，从外表上看来，赫然就是霸王宴中的三道菜，图片下面，是煞有其事的宣传语。 公元前206，楚霸王项羽在咸阳郊外宴请沛公刘邦，一宴而定天下大势，流传至今。然而遗憾的是霸王宴中的菜品却渐渐失传，是为千古憾事。 本店经过十年精心走访研究，终于再现了霸王宴中的三道主菜。这三道菜无论从文化意义还是本身质量，都是中华美食的上上之品，重新现世意义重大。 为此，本店特举办隆重的庆贺仪式，到时本店所有菜品均半价销售，霸王宴免费供来宾品尝。 “故事编的挺像那么回事的嘛。”宁不凡啼笑皆非。那几道菜虽然叫霸王宴，但是跟项羽扯不上一分钱关系，只是以前江湖人牵强附会的说法，没想到黄四喜居然当真了。 “太过分了！那是我们的菜！”龙晴一把抢过宣传单撕得粉碎。 王小聪有点不明所以，愣了半晌，试探着问，“能告诉我是怎么回事不？我脑子有点疼。” “他们抢了我们的菜，就这样。”龙晴言简意赅地说。 王小聪的性格简直像是龙晴的亲弟弟，也不问问龙晴说的是不是真的，猛地一拍桌子，道：“这不能忍啊。那师兄你打算怎么办？需要的话招呼一声，我立刻找家媒体爆出去，我就不信弄不死丫的。” 宁不凡瞥了他一眼，说：“别。多好的机会啊。我还想趁着这机会火一把呢。你弄砸了我找谁说理去？” “你的菜被人抢了啊！你这种淡定的表现是怎么回事啊？”对于宁不凡这种反常的淡定，王小聪表现出了跟龙晴一样的恨铁不成钢。 宁不凡眯起了眼睛，道：“是我的，谁也不能抢。敢抢我的东西，我不仅要抢回来，还要让他拿出利息。” 王小聪没来由地打了个冷颤，“大师兄。你这种憋着坏的感觉真让人发毛。我怎么觉得有点同情黄胖子了？” “正好，他们不是三天后举报发布会么，你这几天帮我做点事怎么样？我这几天走不开。”宁不凡转头向王小聪，嘴角噙着一抹捉摸不定的笑容。 “就算你是我师兄，我们也是刚认识啊，这么使唤人是不是有点不好？” “做得好的话我代师父教你两手” 王小聪立刻变了一副脸色，拍着胸脯，义薄云天地说：“有事你说话，上刀山下火海再所不辞。” 宁不凡眼中蕴含着神秘莫测地笑容，道：“没那么严重，你帮我弄一个功率大点儿的风炮去。” “你要干嘛？” 宁不凡摇了摇头，道：“这你就别管了，很快你就知道了。” 第二十一章 寻鱼 正如王小聪所看到的。“油炸一包水”已经研制成功，但是这还远远没有结束，如果只作为一道菜来说，它毕竟显得太单薄，像零食多过像主菜，不能直接拿来跟金满楼正面竞争。 要让它一鸣惊人，还需要做其他一些工作。宁不凡早在心中打好了腹稿，他相信凭借着这道出神入化的技法，再搭配一些出众的食材，就足以做出一道远远超过霸王宴的主菜。 食客的心理很简单，不管多花哨的食物，味道一定要香，最好能第一时间吸引他们的注意力。而要达到这个目的，无疑以鱼类最为适合。 鱼类本身就有浓烈的腥味，如果搭配以恰到好处的调味料，就能散发出让人垂涎三尺的香味。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受不了牛羊肉的膻气，但是却很少有人受不了鱼的鲜味。对这种味道的喜好早已刻进了所有人的基因，宁不凡深知食材三昧，所以第一时间就在心里打好了腹稿。 正如他给王小聪所说，即将面世的这道菜，一定会给黄四喜和所有人一个无与伦比的惊喜。 王小聪离开以后，宁不凡也没有继续留在店里，而是直接打车去了城北的水产市场。这个市场是本市最大的鱼类市场，汇集了天南地北各地的鱼类，市内所有的大饭店基本都在这里采购水产。 以前在食为天的时候，这些事自然不需要宁不凡这个厨师长操心，可是现在一切都得亲力亲为，宁不凡的脸上却看不出不适应的神色，反而有一种淡淡的笑意，正如同一个老赌棍走进了拉斯维加斯的赌场。 对于一个吃货来说，菜市场的意义丝毫不亚于缅甸玉石市场对于老赌棍。虽然很多食材看起来品相都差不多，但是总会有一些常人注意不到的天才地宝参杂在其中。 以前张宝成最大的爱好就是逛菜市场，或者干脆直接去山里寻找食材。宁不凡继承了张宝成的这个特点，每次走进菜市场，看到合适的食材的时候，总会忍不住两眼放光。 菜市场一如既往的喧闹，浓烈的鱼腥味扑鼻而来，宁不凡皱了皱眉头，视线在一个个鱼缸上扫过，却一刻都没有停留，径直往前走去。 这个市场深处有一个怪人，在养殖业全面现代化和规模化的现代，他数十年如一日的坚持买野生鱼，而且每天只卖十条，价格还贵的离谱。久而久之，他这种严重落后于时代的做法逐渐变成了这个菜市场和无数吃货口中的笑谈，并送了他一个外号，叫周野生。 以前要不是张宝成隔三差五的照顾他生意，估计这个破落摊子早就倒闭了。现在张宝成卧病在床，吃不了荤腥，估计周野生的日子也不会太好过。 果然，宁不凡找到摊位的时候，周野生正躺在一个草草搭建的凉棚下乘凉，面前摆着一个塑料桶，里面装着几条半死不活的鱼。看起来一天也没卖出去几条。 听到有人走近，周野生挥了挥手中的草帽，却连一丝起身的意思都没有，有气无力地说：“一条一百二，不讲价，鱼腥没办法去除。好走不送。” 宁不凡笑了笑，蹲下来看了看，摇了摇头，道：“货不好，不值这个价钱。” 周野生猛然坐了起来，伸出一张胡子拉茬的中年男人脸，不满地说：“年轻人。看清楚，我的鱼跟外面那些养殖场里出来的不一样，是纯野生的，现在不都讲究个野味吗？你带回去两条试试，我保准你下次还得来你信不信？” 宁不凡捡了一根棍子，轻轻捅了捅一条鱼，嫌弃地说：“你这几条鱼缺乏运动，肉质太松，禁不起武火，而且，更严重的是，这几条鱼虽然号称是野生鱼。可是吃的东西跟鱼饲料差不多，没吃多少荤腥，活生生的变成了素鱼。我说你不是在公园里钓上来的吧？” 周野生双眼圆睁，一脸见了活鬼的表情，瞪着宁不凡看了半晌，才小声说：“你怎么知道这些？” 宁不凡瞥了他一眼，扔下手中的树枝，道：“真是从公园里钓的？” 周野生猛得一拍大腿，哭着脸说：“现在这世道没办法啊。前几个月我确实是从山里钓的，但是两个月前不知道怎么就见了鬼了，一直收购的老主顾突然不见人了，别人也不识货啊。结果辛辛苦苦钓来的鱼全烂掉了也没人要。我也就不费那个功夫了，从哪儿钓不是钓啊，重点是咱这个野生鱼的招牌不能砸手里啊。” 宁不凡知道，周野生的老主顾就是张宝成。现在社会的吃货虽多，但是识货的越来越少，大多数人买鱼都会选择品相更好的养殖鱼，而不会专门去找又瘦又难看的野生鱼。周野生的生意破落也怪不得其他人，只能说他这种观念已经被时代抛弃了。 “我本来想找你买点货的，但是这几尾的品质不太好。我还是再找找吧。”看着那几尾半死不活的鱼，宁不凡失望地叹了一口气，站起来准备走人。 “别急着走啊，你要什么样的说一声，我立刻收摊了帮你找去。只要价钱合适，我就不信世上有我钓不上来的鱼。什么时候要？” “时间不多，最迟明天晚上。” “要什么样的？” “老鱼。年龄在三年以上，要瘦，要腥。” “这还能吃吗？谁吃鱼不图个肥美啊，谁还专门找瘦的吃？” 宁不凡也没有解释，接着问：“不好办？” 摊主沉吟了片刻，道：“不好办。你也知道现在环境污染成什么德行了，附近的鱼都是吃地沟油长大的，要找挑瘦的还真不容易，腥味没有，膘倒是能搭你两斤。” 宁不凡掂了掂脚下的塑料桶，道：“要是找到了，你这捅公园里钓上来的东西我都要了。” “我试试吧。你留个地址，我明天给你送过去。” 宁不凡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头。他本来想自己去找的，但是一来时间不允许，还有一些准备工作必须要亲自去做，二来也正如周野生所说，附近的河流都已经被严重污染了，要找这种纯天然的老鱼并不容易。 周野生见宁不凡点了头，一边手脚麻利地收拾东西准备收摊，一边指了指那桶鱼，对宁不凡说：“这几条鱼你先带走。明天我找到了你要的鱼一起结账，要是找不到就送你了。” 真是个妙人。宁不凡忽然觉得有点喜欢这个粗豪的汉子了，也没有多推辞，一手拎起了塑料桶，想了想，又回头问道：“你知不知道哪儿有卖烈酒的？” “多烈的？” “越烈越好。” “哦。那你还真找对人了。”周野生神色怪异地点了点头，忽然冲不远处的一个摊位喊道：“老于头，有人找你。” “什、什么事？”周野生的话音刚落，那个摊位后面的房间里就挺出来半个浑圆的、巨大的啤酒肚。接着，一个壮硕的胖子慢慢从房门里挤了出来。 第二十二章 斗酒 宁不凡走南闯北十几年也算见过世面，但是却从未见过胖到这种程度的人。这个胖子大概身高大概只有170，可是体重绝对超过200公斤，他的肚子不像是怀胎十月的女人，更像是里面装着一群发育了三年的哪吒三太子。 随着他现身，一股浓烈之极的酒气突然弥散开来，水产市场无处不在的鱼腥味居然都压不住他身上的酒气。 宁不凡严重怀疑这人的血管里流的都是二锅头。 果然，见胖子出门，周野生淡定地对宁不凡说，“你不是找烈酒吗？看到他手里的那玩意儿没，85度白酒，一小盅就能放倒一个成年男人。” “又、又编排我什么呢？”老于头出了门，晃了晃手中的酒瓶，大着舌头说道。 “没事。这个小伙子不服你酒量，想找你拼拼。”周野生随手拍了拍宁不凡肩膀，轻描淡写地说。 靠。宁不凡就算脾气再好也忍不住勃然变色，这个老于头绝对是个历久弥坚的酒中豪杰，这一点从他那只通红的酒糟鼻也浑圆的肚子上就可以看出来。宁不凡虽然也有点酒量，但是跟这种拿白酒当饮料喝的人拼酒，那简直跟找虐没什么区别。 “好小子。来来来，我们大战三百回合。”老于头也不知道喝了多少，走路都打拐，蹒跚着走到宁不凡眼前，拍了拍宁不凡肩膀，眼睛灼灼发亮。 宁不凡冷汗都出来了，就听周野生幸灾乐祸地说：“对了。据说他曾经跟一头八百斤中的公牛比过喝那玩意，结果是那头牛睡了一天一夜，他站起来走了。兄弟，你好自为之吧，哥哥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宁不凡愤怒地瞪了一眼周野生，对老于头道：“于大哥是吧。你别听老周胡说，我就是过来打个酱油的……” “不喝啊？”老于头失望地挠挠头。 “不过，我听说你这边有烈度高的好酒，想找你匀一点。你看方便吗？” “烈酒？有啊！要什么有什么，但是休想套出去，我自己都快断片了。” “那算了。”宁不凡也没有多失望，拎起装着鱼的塑料桶准备离开。在他要做的这道菜中，高烈度的白酒是不可或缺的一味主料，但是相对于其中的鱼来说，酒的要求并不是那么严苛，大不了去酒品专卖店买一瓶就是了，用不着多生事端。 见宁不凡要走，老于头不干了，一把抓住他胳膊，着急道：“哎哎，别走啊。你跟我喝一场，喝赢了我就给你一瓶。” 宁不凡皱了皱眉，想找借口推掉这场莫名其妙的比酒，就看到老于头哆哆嗦嗦地拧开了手中的酒瓶，然后一股浓郁之极的酒香扑面而来。 这种酒香并没有常见的刺鼻酒精味，而是像一张薄纱，轻轻柔柔地浸润着人的五感，其中还夹杂着若有若无的麦子清香。别说喝一口，就是老远的闻见都让人醺醺欲醉。 好酒！宁不凡眼睛一亮。也不知道这个老酒鬼是从哪儿搞到的这种极品，这种叫闷倒驴的酒对于花雕醉来说简直再适合不过。 闻着浓郁的酒香，宁不凡甚至莫名其妙的开始憧憬起了将它做成菜的效果。 不行。这场酒还必须得比了，这种香味可与而不可求。这次如果错过，就算再找到能替代的酒，也绝对不会有这种效果。宁不凡咬了咬牙，看着老于头，道：“行。我跟于大哥喝一点，比拼不敢说，重点是凑个兴。但是有一点，如果醉不倒我，这种酒你得匀给我一瓶。” “你还真来啊？”周野生惊讶了。他撺掇老于头找宁不凡拼酒只是恶作剧，单纯地想看宁不凡出糗，没想到他居然还真答应了。 “来啊。为什么不来。”宁不凡捋了捋袖子，看着老于头，说：“于大哥，我量浅，这次舍命陪君子，一个人跟你喝肯定不能尽兴，我得找个帮手帮我……” “没问题，别说一个，你找十个八个来都行。”老于头兴奋地拍着宁不凡肩膀。 宁不凡点了点头，在场中环视一圈，将视线停在了周野生脸上。 周野生受惊的兔子一般猛然后跳一步，警惕地说：“小子！别找我，放倒了我谁给你钓鱼去！” 周野生跟老于头做了十多年邻居，刚认识的时候还不服气，隔三差五的跟老于头比酒，可是过了两个月以后就败退了，从此以后见着老于头就望风而逃，说什么都不愿意跟这个酒桶喝酒了。此时听到宁不凡想拉自己下水，慌忙撇清关系。 宁不凡鄙夷地看了他一眼，道：“不要紧张，我没说找你。” “这地方你就认识我一个人，你不找我找谁？反正事先说清楚，我绝不参合这事儿。” 宁不凡也不理周野生，忽然蹲在地上，仔细看了看塑料桶里的几条鱼，认真选了选，随手捞了一条最肥硕的黑花鲤鱼，道：“就它了，我让它帮我代酒。” “哈？”周野生和老于头都楞了。但是看宁不凡认真的表情，却不像是在开玩笑，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宁不凡自顾自地指着那条鱼，对周野生说：“老周，给我找个干净的盆子，盛些清水。” 周野生见宁不凡不拉着他拼酒，暗自松了一口气，连连答应着，找了个塑料盆，接了半盆清水，小心翼翼地将黑花鲤鱼捞出来放在盆中，然后远远的躲在一边看着。 老于头的酒意醒了不少，饶有兴趣地看着盆子里摇头摆尾的黑花鲤鱼，道：“有意思。我还真没跟一条鱼喝过酒。” 宁不凡微微一笑，蹲在盆子旁边，对鱼说道：“鱼兄，今天能不能赢就全靠你了。” “你小子今天出门没吃药吧？我怎么看着神神叨叨的这么慎呢……”周野生越看越奇怪，忍不住吐槽。 宁不凡心里自有打算，没有理会周野生，转而又对老于头说道：“于大哥，先说好了，我跟这条鱼两个人是一边的，我们两个只要有一个不倒还能动，那就是我赢了，你得把酒匀我一瓶。” 老于头喝了一辈子酒，却也从来没见过这种新奇的赌酒方式，跃跃欲试地说：“没问题没问题。那这就开始？怎么个喝法？” “对瓶吹。喝完一瓶还能站着的算赢。”宁不凡回答得干脆利落。 “你今天一定没吃药，你知道老于头酒量多少吗？你就算不知道你也看看他那个肚子。”周野生觉得今天真是把一辈子的见识都涨完了，无力地劝阻宁不凡。 “没你的事。”宁不凡和老于头不约而同的对周野生怒目相向，甚至盆里的那条鱼都瞪着一双大眼睛瞪着他。 “好吧好吧。我看着就行，到时候总得需要个叫救护车的。”老于头颓然蹲在了地上。 老于头在身上摸了两下，不知道从哪儿又掏出来一瓶未开封的酒，抛给宁不凡，道：“老弟。我这酒叫‘闷倒驴’，说是70度，其实足足有80度，这酒市面上没卖的，是我女儿自己酿出来的。如果你赢了，喝掉的这瓶不算，我再送你一瓶。” “好。就这么办，那我们这就开始？”宁不凡干脆利落地拧开酒瓶，晃了晃，问老于头。 老于头自己也开了一瓶新酒，点点头，伸向宁不凡。 叮！ 两只玻璃酒瓶轻轻碰在一起，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然后两人同时举酒，仰脖，一饮而下。 第二十三章 年轻人，要节制啊 “闷倒驴”并不是一斤重的大包装，而是每瓶三两的小装酒。喝酒的两人都是豪爽之极的人物，一气之下，两瓶酒顿时下去了三分之一。 老于头依然面不改色，只是浑身的酒气更加浓烈了三分。 可是宁不凡远远没有他那么轻松，他虽然也擅饮酒，但是喝的都是红酒和低烈度的醇酒为多，从未试过50度以上的白酒。而这种叫闷倒驴的酒却有80度！ 这已经不是酒了，简直是用粮食提炼出来的纯酒精。宁不凡刚把一口酒吞下去，就感觉胸腹之间突然蹿上来一团熊熊烈火，轰的一声烧遍全身，似乎每个毛孔都在喷涌火光。 但是痛并快乐着的是，伴随着爆炸一般的酒意，一缕浓郁的香气也随之而来。在口齿之间恋栈不去，宁不凡踏遍神州山川，也算是见多识广，尝过的美食珍馐绝不再少数。可也从未见过如此奇香。 这种香味不是酒气，而是纯粹的五谷精华之气。古人称酒为五谷仙露，宁不凡一直不解，直到此时，才终于明白缘由。 此香只应天上有，人间那得几回闻？ 宁不凡的脸已经烧得通红，可是一双眸子里的光却越来越亮。果然陋巷多奇人，如果不是恰好碰到，谁能想的到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藏着如此奇酒？ 这就是他要的滋味！这种酒别说是在秀色所在的偏僻街区，就是在金碧辉煌的上流酒会，只要漏出一滴，就绝对会引来全场侧目。 就在宁不凡出神品味酒香的时候，老于头和周野生也在奇怪地打量着他。 老于头还罢了。周野生脸上的表情却越来越奇怪。他自己也曾被闷倒驴的香味吸引，舔着脸跟老于头喝过几次，可是每次只喝一盅就立刻醉倒不省人事。 此时见到宁不凡一气喝下一两，居然还不倒，脸上居然还浮现着微微笑意，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徒然生出了一种廉颇老矣的感觉。 “你没事吧？”周野生越想越不服气，轻轻碰了碰宁不凡，犹豫地问。 宁不凡就酒意微熏，舔了舔嘴唇回味了一下，由衷赞叹道：“好酒！” “好小子，居然还不倒？”老于头也有点惊讶，但是很快就变成了斗志，扬了扬酒瓶，道：“再来！” “等等。”宁不凡没有急着喝酒，拦住老于头，道：“我量浅，不能喝太急，倒不是怕输，主要是怕如果不小心喝吐了浪费酒。接下来这杯，我让鱼兄代我喝。它要是倒了也算我输。怎么样？” “好。没问题，这是事先说好的，不过这条鱼怎么喝酒？”老于头爽快地答应了下来。 宁不凡笑了笑，右手闪电般的探进水盆，抓住了黑花鲤鱼的头部。 滑不留手的鲤鱼在他手里摇头摆尾，却始终都无法摆脱。宁不凡的右手仿佛一把铁钳，死死的钳着鱼头，然后拇指和食指微微用力，捏开了鱼嘴。 在同时，他左手中的酒瓶高高举起，一道酒线箭一般冲出，射进鱼嘴里。 黑花鲤鱼剧烈挣扎了起来，可是却始终都无法逃出宁不凡掌控，长鲸吸水一般直喝了快一两烈酒才被放回盆中。 周野生和老于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死死盯着盆里的鱼，大气不敢喘一口。 黑花鲤鱼被迫喝了一两烈酒，估计在它有限的鱼生中从来没遭过这种罪，刚回到水中就直挺挺地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似乎直接醉死了一样。 但是没过一会儿，它突然剧烈动了起来，打鸡血一样在盆中飞速游动，速度快得甚至连头尾都连在了一起。 “这货不会是成精了吧？”周野生钓了一辈子鱼，还从未见过喝了一两烈酒还能游得如此欢快的鱼，顿时觉得三观都被颠覆了。 “这条鱼好！”老于头两眼放光，趴在盆边，兴奋地盯着黑花鲤鱼，口中连连称奇。 “于大哥，还有一两酒，怎么样，我们接着比？”宁不凡直起腰，晃了晃手中的酒瓶。 老于头连眼睛都舍不得离开那条鱼，连连摆手，道：“不比了不比了。算我们打成平手，酒我送你一瓶，但是这条鱼你得给我留下。我正愁没人陪我喝酒呢，以后有这哥们了我可算找到伴了。” “好。”宁不凡干脆地答应了下来。 老于头老怀大慰，哈哈大笑着站起身来，从屋中摸出一瓶“闷倒驴”，随手抛给宁不凡，然后又趴在盆边看鱼去了。 周野生目瞪口呆地看了看宁不凡，又看了看老于头，不知道该怎么评价这两个奇怪的人，愣了半晌，才郁闷地说：“两个疯子……” 宁不凡带着六条从公园里钓上来的鱼，还有一瓶“闷倒驴”得胜还朝。刚一进秀色的店门，就一头栽倒在了龙晴怀里，醉得不省人事。 第二天清晨，宁不凡从宿醉中醒来，还没来得及睁眼，就下意识地满床乱摸，寻找那瓶好不容易得来的“闷倒驴。” 结果就不小心摸到了一团软乎乎的东西，第一感觉是手感不错，纤细、柔软，甚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这是什么食材？从手感来看，搭配青笋清蒸了应该会比较好吃。宁不凡半睡半醒，皱着眉头，又用力捏了捏。 “舒服吗？”迷迷糊糊间，一个阴森森的声音从天外传来。 “还好，就是肥肉有点多，肉质还有点粗糙，不够劲道。”宁不凡随口答了一句，然后猛然睁开了眼睛。就看到龙晴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自己身边，正坐在床边阴森森地看着他。而他手里紧握的“食材”，赫然就是龙晴的一只小手。 这种神转折让他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正在愣神，就听龙晴咬牙切齿地说：“肥肉有点多哈？” 宁不凡彻底醒了，连连摇头，道：“不不不，刚刚好，肥而不腻。” “肉质粗糙，不够劲道？”龙晴却不打算放过宁不凡，玩味地继续问道。 宁不凡下意识地又捏了捏，道：“没有啊，仔细试试还是挺细腻的。呵呵……” “呵呵。那你能把你的爪子挪开吗？” “哦。对不住对不住。”宁不凡慌忙松开龙晴的手，掀开被子一骨碌跳下了床。 “啊……”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尖叫了起来。 宁不凡全身上下不着寸缕，没有一丝赘肉的身材在微曦晨光中显得格外晃人眼目。龙晴生长21岁，却连一次恋爱都没正式谈过，何曾见过这种劲爆的场面，顿时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宁不凡也惊呆了，他明明记得昨天回店以后就不省人事了，按理来说就算龙晴把他扔在床上，也是和衣而睡，完全没想到居然被扒了衣服。 “**啊……”龙晴羞得满脸通红，死死闭上眼睛，手指哆哆嗦嗦地指着宁不凡。 “靠。”宁不凡难得的说了一句脏话，手忙脚乱的扯过窗帘围在身上，道：“还不是你脱的，现在装什么眼瞎。” “鬼才帮你，谁知道你这么**。醉得要死还……还不忘脱衣服。” “真是我自己干的？”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们俩虽然已经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不少时间，但是一直都以礼相待，今天出现了这么一桩尴尬事，两人都有点不好意思。 就在这时，店外突然传来的砰砰的敲门声。 龙晴逃也似地跳起来就去开门了，宁不凡挠了挠头，穿了衣服，紧随龙晴走进店里。 卷闸门刚拉开，胡子拉茬的周野生就扑进了门，手中还提着一个小小的塑料桶，哗哗水声从中不断传出，仿佛里面装着一头猛兽，在不停的撞击桶壁。 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周野生那张饱经沧桑的老脸上泛着兴奋的红晕，一进门就满世界的找宁不凡，可是视线在龙晴和宁不凡脸上一扫，就不仅不说话了，反而露出了一个猥琐的笑容。 宁不凡和龙晴不久前刚产生过误会，脸上依然留着羞愤和惊讶的红晕。但是在周野生看来，却完全会错了意，想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顿了半晌，他冲宁不凡露出了一个男人都懂的笑容，饱含深意地说：“年轻人，要节制啊。” 第二十四章 醉八仙 “关门关门，今天不做生意。”宁不凡兴奋得连连搓手，围着鱼桶连连转圈，越看越喜欢。周野生真是太给力了，有这条鱼和闷倒驴在手，别说区区一个金满楼，甚至食为天的场子他都敢挑一挑。 可是龙晴显然会错了意，警惕地后退一步，道：“青天白日的你要干什么？**！” “姐姐！别闹了，我现在看这条鱼比看你顺眼多了，要是民政局同意，我立刻就去跟它结婚以示清白。”宁不凡无奈地说。 龙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尴尬的气氛也在不知不觉间消散了大半。 “去把我昨天带回来的酒拿出来，再准备一盆清水，盆要干净。”宁不凡挥了挥手，理所当然地命令龙晴。 龙晴完全没有作为老板娘的自尊和矜持，很快就准备好了一盆干净清水。 她自己都没发现，在不知不觉间，已经开始习惯相信和依赖宁不凡，下意识地支持着他的所有行为，哪怕这种行为在自己看来根本毫无逻辑且难以理解。 宁不凡小心翼翼地从捅中捞出黑鲮鱼，捏开鱼嘴，然后从龙晴手中接过闷倒驴，毫不犹豫地灌了进去。一瓶酒很快就消失了一半，那条鱼最开始还在剧烈挣扎，可是不一会儿就认命了，一动不动任人摆布，宁不凡见时机差不多了，松手将黑鲮鱼放入水盆中。 黑鲮鱼直挺挺地漂在水面上，瞪着一双巨大的鱼眼，一动不动。 “不会是醉死了吧？”龙晴狐疑地说。 “不会，是还没反应过来。”宁不凡神色凝重的摇了摇头，忽然说，“站远点儿。” 话音刚落，黑鲮鱼就猛然跃起三尺多高，水花四溅。 啪的一声，宁不凡右手闪电般击出，妙到毫颠的拍在鱼头上，将它重新打回盆中。 黑鲮鱼尾巴在盆地一拍，再次跳了起来。 啪啪啪。 接连不断的击打声连成一片，宁不凡和黑鲮鱼仿佛卯上了劲。一个跳，一个拍，足足折腾了一刻钟才偃旗息鼓。 黑鲮鱼虽然野心难驯，但毕竟只是一条鱼，而且刚喝了一两多高达80度的烈酒，很快就精疲力竭，浮在盆中缓缓游动着。一股酒香随着鱼嘴中连续不断的气泡缓缓涌出，溢满了整个小店。 “好了。找个网盆把这货盖住。千万别换水，要换水的时候我自己来。”宁不凡直起腰，漫不经心的嘱咐龙晴。 “所以你到底要拿这条鱼干什么？当宠物吗？”龙晴跟黑鲮鱼大眼瞪小眼的互相瞪着。费解地问宁不凡。 “你听过醉八仙没？” “那是什么？” 宁不凡脸上闪过一丝神秘莫测的笑容，道：“是一种菜，现在条件不够，只能做这一道，不过有这一道就够了。敌人太弱了啊，完全没有挑战性。碾压！” “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接下来需要做什么？”龙晴眼睛也亮了，兴奋地说道。 “等着黄胖子给我们开宣传大会，帮我们宣传出去。” 金满楼。 黄四喜和三个主厨正在加班加点的研究着“霸王宴”中的三道菜。 这三道菜的做法他们已经知道了十之*，唯一不知道的只是其中的调料配方和比例。 昨天他们的偷师行为被宁不凡发现之后，就放弃了继续偷师的想法，转而开始自己研究比例。好在三个主厨和黄四喜本人都是资深厨师，对大概用料也能猜得*不离十。 回到金满楼以后，他们就凭借着记忆，开始一点点的调试霸王宴的配料。可是没想到那几道菜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却并不容易，三个厨师每人负责一份，连着做了一夜，作废了差不多四五十份食材，才终于找到一点苗头。 此时，金满楼副厨房的灶台上，摆着十多分已经做好的“霸王宴”，这些菜从外表看来已经跟秀色的那几道没有任何差别，只在一些细节上还没有做到位。 而在坚持不懈的努力下，这些瑕疵也越来越少，味道也越来越接近秀色的原版霸王宴。 黄四喜站在灶台旁，看着最新一份“霸王宴”出锅，激动得连连搓手，甚至顾不得摆老板架子了，紧张地问三个主厨：“怎么样了。这次成功了吧？” 三个厨师都没有回答黄四喜的问话，而是皱着眉头仔细尝了一下最新出炉的三道菜。 “怎么样？”黄四喜忐忑不安地问。 平头汉子仔细尝了尝刚出锅的“铮铮铁骨”，咂摸了一下味道，道：“差不多了，老板你来尝尝。” “好好好。”黄四喜激动得连连搓手，接过筷子轻轻加了一点放进嘴里，“不对，感觉还是差点什么。” “没办法，我们已经试了能想到的所有比例，这是最好的结果。宁不凡在那道菜里肯定做了手脚，没有那么容易完全复制出来。” “算了。味道差一点点也无所谓，我们从其他方面来弥补。”黄四喜很快就下了决断，接着说：“就这个比例，不要再试了，你们多准备一些食材，我现在就去做宣传。争取过两天能一炮打响。有了这几道菜。看谁还敢说我们金满楼是没有招牌菜的路边摊！” 黄四喜忍不住开始畅想起了未来。以前因为没有自己的招牌菜，金满楼的发展也遇到了瓶颈。在郊区还好，要想更进一步，去市中心的美食街发展，根本无法跟那些百年老店竞争。 黄四喜是一个极具野心的人，他这几年费尽心机才从各家小饭店偷来了一些菜，勉强让金满楼在本市的饮食界拥有了一席之地，可是那些菜最多也只有一些微不足道的小创新，要作为招牌菜还远远不够。 这个问题现在终于得到了圆满解决，这几道菜要噱头有噱头，要故事有故事，要味道有味道。用来做招牌菜简直再合适不过。 本来他还想直接把宁不凡挖过来的。没想到那个年轻人不识抬举，不过也好，只有掌握在自己手里的东西才是实实在在的，太有本事的人不好用啊。 “老板，要不……我们还是别推这几道菜了，我看那个宁不凡不是一般人物，知道我们做他的菜，肯定不会罢休。”其中一个厨师想了想，忽然说道。昨天宁不凡凶狠的表现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一想到要得罪这种亡命徒式的人物，他就忍不住心里打颤。 黄四喜回过神来，嗤笑道：“他算什么人物？不过是仗着张宝成的名头，你还不知道吧，张宝成都快死了。他一个小年轻能翻出什么浪来？” “不一定，据说食为天的招牌菜其中有一半都是他弄出来的，这种人哪有那么好对付？” 黄四喜不屑地挥挥手，道：“都是吹出来的，他再有天赋，也只是个20岁的毛孩子，能厉害到哪里去？说不定刀工都没练到家。你们不要担心了，我会对付的。而且，这件事过去以后，我们就不是路边摊了，会有更广阔的市场等着我们的。” 第二十五章 图穷匕见 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这天早上，金满楼的强大宣传攻势就覆盖了附近三条街的所有路口，黄四喜专门雇了四五个大学生满街发传单拉客，甚至给秀色小店的门缝里都塞了几张。 龙晴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一把抓起那几张传单，就想撕碎了泄愤。可是却忽然觉得手中一空，被抢了去。 龙晴抬头，就发现这几天一直神秘兮兮得待在厨房里的宁不凡，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店里，正捏着那张传单仔细的看着。 宁不凡是个很妙的人，虽然整天待在厨房跟油烟打交道，可是只要他出了厨房，换一身衣服，就绝对没人相信他是一个厨师。 就像现在这样，穿着一件普普通通的神色衬衫，头发温顺地贴在头皮上，眼睛微眯，虽然手里拿着粗制滥造的传单，却像极了一个从小浸泡在贵族气氛中的世家公子。 龙晴忽然有点看傻了，宁不凡并不是普通意义上的帅，而是有一种传统的书卷气，让人忍不住信任。 “看够了吗？够了的话我要换个姿势了，一直低头挺累的。”宁不凡头也不抬地说。 龙晴脸微不可查地红了红，白了宁不凡一眼，“你不得瑟真的会死吗？” “不会，会生不如死。”宁不凡理所当然地说。 “现在怎么办？你不是有办法吗？”龙晴有点着急。从金满楼的宣传单上来看，“霸王宴”那几道菜的发布时间就在今晚七点，据说到时候还会邀请几个重量级的嘉宾参加。 宁不凡挥了挥手中的宣传单，道：“他们不是说今天晚上举办什么新菜品发布会吗？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龙晴还想问，就忽然听到店外传来一声尖锐的刹车声，接着，王小聪咋咋呼呼的声音也传进了店中。 隔着玻璃门望去，就看到一辆皮卡停在店门前马路上，王小聪站在车边，指挥着几个汉子接连不断的往下搬东西，不多时，就在店门口堆了一堆杂七杂八的物件。 “喂喂喂。干什么干什么。”龙晴冲出去阻止。 王小聪见龙晴出门，热情的迎上去，笑容可掬地说：“哦。师娘啊……不对不对，嫂子。我大师兄呢？” “东西找到了？”宁不凡走出店门，也不看红透了脸的龙晴，憋着笑问王小聪。 “我办事你放心。”王小聪献宝似的拍了拍矗立在身边的一个纸箱，道，“看见没？” 宁不凡满意地点点头，大手一挥，“拆开。让你师娘开开眼界。” “滚。谁是他师娘……”龙晴愤愤地瞪了一眼宁不凡。 王小聪手脚麻利的拆开纸箱，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赫然是一个直径逾两米的巨大的风扇！但是跟一般电风扇不同的是，面前这个东西不像是用来乘凉的工具，更像一具用于战斗的武器，在巨大的叶轮周围，有一圈用来聚风的硬塑料圈，龙晴完全可以想象，如果这东西开足马力旋转起来，前面就算放一条河也能吹出海啸。 但是这东西跟当前面对的危机有什么关系？龙晴越看越费解，但是也没有多问，反正宁不凡神秘兮兮的，问也问不出什么结果。 而在她愣神的时候，王小聪又拆开了几个纸箱。这次龙晴认出来了，那是一套崭新的室外用灶具，烤架、蒸笼、灶台一应俱全，甚至还有还有一些质量上乘的木炭。 “干的好。这事过了以后你来帮我打两天下手，我教你两手。”宁不凡显然很满意王小聪的办事效率，拍了拍他的肩膀。 王小聪狗腿子似的点头哈腰，“好的好的。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 “没事了，你可以走了，你晚上不是还要去做金满楼的嘉宾吗？”宁不凡看也没看他，自顾自在组合起了室外灶具。 “你怎么知道？”王小聪有点尴尬，毕竟秀色跟金满楼现在是敌对关系，而他早上帮宁不凡找东西，晚上却要去金满楼做嘉宾，很有两面三刀的嫌疑。 “猜的。以黄胖子的人脉，也就能找找你这种土财主了，别的大人物他又找不到。”宁不凡头也没抬，他完全不在意王小聪去给金满楼撑场子，反正今天晚上以后金满楼的气数已尽，就算找如来佛来镇着估计都改变不了结果。 “师兄，你伤我自尊了……” “忙你的去，从现在开始离我们店远一点儿。我要开始工作了。老板娘，进屋，关门。” 王小聪也不在意宁不凡的玩笑，而且他今天确实也有事，所以卸下东西以后很快就离开了。 宁不凡没有多停留，现在万事俱备，可以开始着手处理今天要做的那道“醉八仙”大菜了。 这道菜是一套菜中的一道，但是跟霸王宴不同的是，这是真真正正的高级菜品，对食材的要求极为苛刻。宁不凡没有时间找全所有食材，只找到了一味醉鱼的主菜，但是幸好敌人也不强大，对付金满楼这种没有传承的路边档，只有这一道菜就足矣。 更别说宁不凡现在还掌握了“油炸一包水”绝技，更是如虎添翼，完全碾压。 野生黑鲮鱼已经在盆中醉了三天，而在这三天中，宁不凡也没有给它清醒的时间，不仅那瓶闷倒驴已经点滴不剩的全灌进了它口中。甚至换水的时候，都会逐渐往水中掺入普通二锅头。 经过三天时间的炮制，那条鱼现在血管流得都是酒精，鱼腥味早就被烈酒拔出，远远的只能闻见“闷倒驴”霸道的酒香。 可是神奇的是，可能因为在野外生存多年，它的生命力极其强悍，被烈酒从里到外清洗了一遍，都没有彻底死去，还在不甘心地缓缓游动着。 只是现在好日子结束了。 宁不凡走进厨房，从盆中捞起黑鲮鱼，一手已经抄起了菜刀。 刀光一闪而逝。 对宁不凡这种厨艺高绝的厨师来说，杀一条鱼容易得更切一根青菜没什么区别。可是刚刚走进厨房门口的龙晴却看呆了。 此时的宁不凡好像变成了一个绝世刀客，笨拙的菜刀在他手中上下翻飞，一片片鱼鳞蝴蝶一样翩翩飞舞，却又丝毫不乱，在鱼身两旁堆了整整齐齐两堆。龙晴也学过刀工，可是从来没想过会有这种精准实用的刀法。 在龙晴失神的瞬间，宁不凡已经把鱼身处理干净，内脏也全部掏空，放在了清水中。厨房中顿时被浓郁的酒香笼罩。 “别看了，搭把手，帮我烧点油。”宁不凡早就发现了龙晴，也不怕她看到自己做菜，理所当然地吩咐。 “哦哦哦，马上来。”龙晴边说话，边把长发绑成一个清爽的马尾，上前帮忙。 “旺火猛烧。我让你停就立刻关火，懂吗？”此时的宁不凡脸上完全没有之前的嬉笑，宛如一个走上战场的武士，尽是肃杀。 “哦哦。好。”龙晴也有点紧张。 “开火。”宁不凡下令。 龙晴莫名其妙地有点紧张，咬咬牙一拧开关。大火呼得一声舔上了锅底，没过半分钟，锅中的油就泛起了气泡，这是烹炸用油的最佳温度。如果温度再高，很容易炸焦，但是宁不凡却丝毫没有动手的意思。 龙晴有点着急，忍不住问道：“好了吗？” “别着急，油还没滚开。” 又过了几十秒钟，锅中的油终于猛烈沸腾了起来，似乎随时就要燃烧起来。 “好了，关火，躲远点儿。”宁不凡断然喝道。 龙晴手一抖，猛然关了火，而后兔子似的后跳了一步。 就在这个瞬间。宁不凡一手捞起处理好的鱼，随手滑进了锅中。 呼！ 一股蓝汪汪的冲天大火突然从油锅中窜起，只蹿了一米多高才停止。 这是聚集在鱼身中的烈酒在燃烧。 宁不凡仿佛没有看到近在眼前的火光，随手抓起炒勺，在灶台后排的香料盒中急速点过过，而后探进锅中。 厨房中的味道突然变了，浓烈的鱼肉香仿佛铁骑突出，从漫天酒香中渗透出来，两股截然不同的香味水**融，一*的侵袭着龙晴的嗅觉。 而随着时间急速推移，各种香料的味道也悠悠散发出来，将两种味道紧紧黏合在了一起，仿佛不是两种人工造物的味道，而是变成了一种大自然酝酿千万年的奇花异果之香。 太可怕了！ “水。”宁不凡的声音忽然传来，打断了龙晴的遐想。 “来了。”龙晴慌忙找出准备好的清水，轻轻倒进锅中。 本来烹饪醉鱼最合适的方法是清蒸，用炖的很容易把寄存鱼身中的烈酒都蒸发干净。但是这道“醉八仙”中的醉鱼却不同，它用的是三年以上的老鱼，清蒸很难烹烂，所以只能用炖的。 而这，也是对烈酒要求如此之高的原因所在，一般的烈酒很容易就蒸发，只有高烈度高纯度高香味的烈酒，在能最大限度的留住香味。 除了这几个原因，宁不凡选择这道菜最主要的原因还有一个，那就是这道菜的汤够足。他刚刚学会“油炸一包水”的绝技，再加上这道菜浓郁的汤料，绝对能给所有人一个惊喜。 到此时，这道醉八仙中的醉鱼已经成功了一小半。正如《食珍录》所说，这道菜最主要的功夫在于选材，厨师需要做的工作并不复杂，可是却最关键。 让龙晴照看着炖在锅中的鱼。宁不凡转而拉开冰箱，找出在其中冻了两天的胶状皮冻，这是在两天前就弄好了，用上好的猪皮熬了一夜才熬出一锅浓汤，然后用料酒和各种香料彻底拔尽了其中的猪肉味道，只留下胶状皮冻作为载体。 宁不凡要用这些东西打出一片天。 第二十六章 斗菜 下午六点的时候，金满楼率先开了门，这家附近最大的餐厅摆了极为豪华的排场，门口铺了十米的红地毯，两旁摆了两排花篮和宣传海报。几个光着大腿的年轻妹子哆哆嗦嗦站在寒风里，挤着僵硬的笑容。 黄四喜站在餐厅二楼，志满意得地看着门口陆陆续续走进的客流。仿佛看到了在这个城市声名鹊起，分店遍布大街小巷的场景，忍不住笑了起来。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啊。不过你的菜在我手里发扬光大，也算是好事一桩，不是吗？”黄四喜想着即将登上前台的那几道菜，不自觉地想起了那家小餐厅，下意识地往街对面看了一眼。 关门谢客一整天的秀色餐厅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打开了门。可是店里却并没有客人，而是在店门前架起了一套室外灶具，后面还摆着一个跟攻城炮似的东西。 黄四喜没来由的心里一跳，皱了皱眉，招过来一个服务员，问道：“对面那是在干什么？” 服务员踮起脚看了一眼，说：“不知道，今天早上他们门口就对着一堆东西，好像是室外灶具。” “要改行烤羊肉串了？”黄四喜嘲讽地笑了笑。 “呵呵，那一定没人去吃。”服务员应景地笑着说。 “好了，没事，你去忙吧。”黄四喜挥了挥手。 服务员点点头，转身往楼下走去。 “等等，你去对面看看他们要干什么？如果在卖什么东西，就买点回来给我看看。”黄四喜没来由得觉得一阵心慌，又叫住服务员吩咐道。 “啊？好。”服务员有点惊讶，她有点不明白老板为什么会那家不起眼的小店那么在意。 黄四喜皱了皱眉眉头，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愈发强烈，但是却又不知道从何而来。按照常理来说，宁不凡就算名头多向，毕竟有跟食为天的合同制约，不能做拿手的招牌菜，就如同一只失去了爪牙的老虎，不足畏惧。 可是一想到他对付自家三个主厨的手段，黄四喜就没来由的觉得不寒而栗。 “是不是找三眼来镇镇场子呢？”黄四喜想了想，掏出手机，拨通了三眼的电话。 手机里很快就传来了田横的声音，粗声大气地说：“黄老板，又有什么好事找我啊？” “你好你好，今天有空吗？我家楼子今天要上几道新菜，想请和手下的兄弟们过来坐坐。” “好啊。有这好事怎么不早说。”田横显得很高兴。 黄四喜心里冷哼了一声，他一向看不起田横和他手下那几个游手好闲的混混，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减弱一丝，笑着说：“快过来吧，保准你喜欢，这次几道菜听名字就对你的脾气，叫霸王宴。” “霸王宴？”田横的声音猛然提高了八度。 黄四喜心里咯噔一声，道：“是啊。怎么了？” 田横沉默了片刻，声音变得异常严肃，道：“跟宁不凡有关系吧？黄老板，看在你常给我面子的份上我提醒你一句，那个年轻人不好惹。你小心不好收场，这顿饭我就不去吃了。今天我还有点事。” 黄四喜心中的疑虑更甚，刚想细问一下，手机里却已经响起了忙音，电话被挂断了。他愤怒地低声了骂了一句，道：“见鬼了，不就是个毛都没长齐的毛头小子吗。” 而在这时，一个服务员走上楼来，提醒黄四喜下楼迎客，准备好的仪式已经开始了。 黄四喜摇了摇头，将心中那抹不安压下，转身看了一眼街对面，对服务员吩咐道：“你告诉保安部门，让找个人盯着对面那家店，有人来的话就拦一下，别让进店门。” “黄胖子这人啥都好，就是招子不好用，我今天得教教他怎么抢生意。”秀色门口，宁不凡已经搭起了室外灶具，架了一口巨大的油锅，旁边一张桌子上摆着准备好的皮冻和面团。 在他身后，一个攻城炮似的电风扇威风凛凛地矗立着。 龙晴蹲在他旁边，拨弄着炉中熊熊燃烧的木炭，忧心忡忡地说：“靠不靠谱啊，我怎么觉得有点开玩笑呢。这些玩意儿真的有用吗？人家在弄新菜品发布会，我们在这里卖烧烤，总觉得有点落魄啊。要不我们这就开始卖吧，说不定还能抢两个客人呢。” “都说你胸无大志了，两个哪儿够？我要把今天走进金满楼的所有人都抢过来，现在还行，等他们坐满第一批。” “人来了人来了。”龙晴鬼头鬼脑地看着对面，忽然跳起来喊道。 果然，她的话音刚落，就看到陆续有人群转过街角，径直涌进金满楼。这些人都是金满楼的常客，金满楼上新菜品，全场半价，对附近的吃货来说是一个不容错过的机会。黄四喜的宣传起到了不小的效果。 宁不凡嘴里叼着一根烟，眼神灼灼发亮，盯着对面人群，心里默数着数字。一直数到八十个，能坐二十桌的时候，他缓缓摘下香烟，在地上摁灭，对龙晴说：“勉强够了，去把醉鱼端出来。” 龙晴也不由得兴奋了起来，小跑着走进店里，将炖了两个小时，又蒸了三十分钟的醉鱼端了出来。 闷倒驴的后劲极其浓烈，经过长时间的烹饪，酒香居然还没有消散，整条鱼散发着浓烈的酒香和肉香。 宁不凡接过醉鱼，郑而重之地将它放在电风扇前的桌子上， “能吹得过去吗？隔着这么远，快一百米了吧。”龙晴早就猜到宁不凡想干什么了。但是对这种做法依旧持严重的怀疑态度，别说一碟菜的味道本身就不大，再加上距离隔着这么远，怎么可能把味道送到金满楼去？ 在她看来，宁不凡的做法不想是要抢金满楼的生意，反而像是小孩子赌气。 “当然吹不过去。”宁不凡看傻子似的看着她，然后神秘莫测地说，“但是，我有卧底。” 金满楼。 前几天的宣传起到了决定性的效果，在全场半价和新菜品免费的**下，附近三条街的大部分食客和学生组都不约而同的走进了金满楼。想见识一下这几道传说中的“霸王宴”。 黄四喜笑容可掬地站在门口。看着连续不断的人群，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那点不安早就消失不见。 很快，二十桌客人就坐满了，宽敞的大厅中议论声和谈话声吵成一片。 “这几道菜听名字不错啊。霸气，我喜欢，没想到这家店从哪儿挖出来的。” “我见过一次，街对面那家小餐馆也有这几道菜，但是一直没排到队。” “一个路边摊哪儿来那么大的架子啊，去吃个饭还得排队点菜。现在金满楼有了，看谁还去他们那儿吃饭。” 今天来金满楼的都是附近几条街的熟客，这些人有一部分也去秀色吃过饭，见过张贴在店里的“霸王宴”宣传海报。 但是却很少有人怀疑金满楼的菜跟秀色有什么关系，因为两者的实力对比太过悬殊，现在就算宁不凡打上门来指着黄四喜的鼻子说他偷了自己的菜谱，估计也没有人相信。 这是个实力为尊的世界，很少有人有心情听弱者的辩解。 等这个发布会开完，金满楼成功地将“霸王宴”的牌子竖起来之后，就更不会有人把这几道招牌菜跟“秀色”联系起来了。 黄四喜听着店里源源不断传来的讨论声，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两颗狭小的眼睛都被挤进了肥肉中，宛如两颗深深陷进面团的枣核。 第二十七章 第一纨绔 这次为了把“霸王宴”推出去，黄四喜罕见地祭出了大手笔，一次就准备两百套食材，而且来客不管多少，每桌都会免费赠送一套“霸王宴”。 伸手不打笑脸人，黄四喜深深的相信，今天这些客人吃过以后，会造成极佳的口碑营销，就算菜品的味道跟秀色的有所差距，但是如果不故意挑刺的话，应该不会有人在意这些细节，经过一段时间的运作以后，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让秀色从这条街滚出去了。 第一批客人很快就坐满了大厅，但是黄四喜没有急着上霸王宴，他还在等一个人。这个人才是今天晚上的主角，如果能让他满意，那么金满楼拉到投资进军美食街就不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 黄四喜一边遐想，一边紧张地望着街角方向，过了大概十五分钟，一辆奥迪a6终于缓缓开了过来。 黄四喜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挤出一个完美无缺的笑容，热情地叉着双手迎了上去。 伴随着尖锐地刹车声，奥迪猛然停下，一声愤怒的咆哮随之而来，“死胖子，找死吗！” 妹的。认错人了。 黄四喜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气得额头青筋直跳，但还是息事宁人地让开一步。 奥迪猛然加速，呼啸而去。 黄四喜狠狠吐了一口唾沫，深吸了一口气，正在调整心情，突然感觉肩上被拍了一把。然后一个幸灾乐祸地声音传入耳中，“哥们，你干嘛呢？碰瓷？” 黄四喜猛然转身，就发现身后站着一个高大的——胖子，正推着一辆自行车，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仿佛在看一个刚刚谢幕下台的小丑。 这个人穿着土气，松松垮垮地套着一袭看不出牌子的夹克，还有松松垮垮的休闲裤，脚上踩着一双有点褪色的旅游鞋，看起来跟一个看大门的保安没任何区别。 黄胖子顿时变了脸色，从牙缝里憋出一个字：“滚。” “切，谁乐意看**似的。”高大胖子鄙视地说了一句，转身就走。然后就见他在金满楼大门口环视了两圈，提气高喊：“黄老板，出来接客啦。” 黄四喜心中咯噔一声，心说不会吧，本事第一纨绔就这德行？不会不会，一定是认错人了。 如此想着，他上前一步，试探着问道：“你是……王少？” “什么多啊少的，喊我王小聪就可以了。你是黄老板？你好你好，刚才实在对不起啊，我还以为你在碰瓷呢哈哈哈。”王小聪倒是不以为忤，拍着黄四喜肩膀大笑。 黄四喜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心里感觉一时间狂奔过去了一万头羊驼。他亲自等在门口，准备迎接的重量级嘉宾，就是本市黑太子集团的大少爷王小聪。但是在这之前，两人从来没有见过面，所以根本没想到他居然是这副德行。 黄四喜只是在一次商业聚会上见到黑太子集团的老总王健，跟他提了一下寻找投资的事，王健不知道怎么想的，突然就上心了，答应等有机会到金满楼考察一番。 在拿到霸王宴菜谱之后，黄四喜就兴高采烈地给王健打了电话，隆重邀请他来金满楼考察参观。可是王健有事缠身，不能亲至，说会派自己儿子过来。 黄四喜虽然没见过王小聪，但是本市的其他纨绔却见过不少，无一不是豪车豪宅，全身装备着晃瞎狗眼的名牌，所以等待的时候，下意识地就盯上了过往的豪车。 然而万万也没想到，这个声名在外的本市第一纨绔居然会骑着一辆自行车前来赴宴，知道的说他举重若轻，不知道的绝对会认为他脑子有病。 黄四喜忽然从心底泛起了一股无力感，但是很快就振作过来，心说真人不漏相，谁说富家少爷就不能是个胖子了？ “王少大驾光临，小店蓬荜生辉，就等你了，快请进。”黄四喜飞快地挤出笑容。 “好。”王小聪也不客气，一边往金满楼走去，一边色迷迷的往两旁的礼仪小姐大腿处猛瞧。 金满楼一楼大厅里已经坐满了客人，喧闹声不绝于耳。这些人已经等了半个小时了，但是黄四喜为了等王小聪，所以坚持没有上菜。 此时，见黄四喜出现，指责声顿时潮水般涌来。 黄四喜笑容可掬地连连道歉，一边把王小聪往楼上包厢带。 “别别别。我坐这里就好了，楼下热闹。”王小聪却没有跟他上去，随手拉开一个空位上的椅子就坐了下去。 黄四喜愣了一下，也没有再坚持，随手招过来一个前凸后翘的服务员，让照看好这位大爷。然后施施然走到大厅中央，从一个服务员手中接过话筒，拍了拍手，将乱哄哄的声音压下去，然后清了清嗓子，意气风发地说。 “欢迎大家光临金满楼。有些朋友今天是第一次来，可能不知道，我在这里简单介绍一下，今天对本店来说是一个大日子。经过我们厨师部门一整年的搜集整理，成功复原了三道古菜谱。这几道菜大家都听过，正是当年楚霸王项羽在鸿门宴请刘邦时的宴，所以呢，名字就叫霸王宴。 “这几道菜的文化意义固然非比寻常，味道也是上上之选，不然也不能传承这么多年。今天是这几道菜上市的第一天，为了答谢各位的厚爱，本店每桌赠送一份霸王宴，其他菜品一律半价。” “别叨叨了，都等半个小时了，先让我们吃口东西垫着行不？”角落里，一个打着耳钉的年轻人打断了黄四喜的讲话。 黄四喜也没有生气，道：“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但是因为这几道菜做法复杂，所以用时比较长，得稍等一点时间。” 正在这时，一股幽幽香味不知道从何处传来，飘飘渺渺地铺满了整个大厅。 似乎鱼肉的香味，但是其中却夹杂着一缕浓郁的酒香。两种截然不同的味道交杂在一起，泾渭分明却又水**融，如同两只上下翻飞的蝴蝶，调皮地往场中所有人的鼻孔里钻。 这些人都在大厅里饿了半个小时，哪里能经受这种挑逗？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眯起眼睛，仔细嗅着空气中的香味。 “什么味道？闻着挺好吃的样子。” “这就是‘霸王宴’的味道？不错嘛。” “不是。不是从厨房里传出来的，好像是从外面来的。” 在座的食客也不管正在讲话的黄四喜了，自顾自地讨论了起来，靠近门口的几个人甚至已经起身准备出门。 黄四喜话也讲不下去了，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慌乱的感觉。 这时，他之前打发出去盯着“秀色”餐馆的那个服务员忽然急匆匆地进门，小跑着走到黄四喜旁边，惊慌失措地说：“老板，不好了。” 黄四喜脸色微变，问道：“出什么事了？” 服务员脸上浮现出了诡异的表情，想了想，顿足道：“您还是自己出门看看吧。” 黄四喜皱皱眉头，神思不属地交代了两句场面话，而后走到门外，定睛一看，顿时惊讶地长大了嘴巴，不知道说什么了。 第二十八章 黑店 一个高达两米、攻城炮似的的巨大风扇蹲伏在对街，大风从中呼啸而出，蛮不讲理地撞击着金满楼大门，风里蕴含着一股浓郁的酒香味，正是让满座食客食指大动的那种味道。 “宁不凡，这个混蛋。”黄四喜咬牙切齿地骂道，然后猛然转身，愤怒地盯着不远处一个维持秩序的保安，道：“站着干什么？快找几个人给我去拆了那玩意儿。” 保安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闻言苦笑了一声，说“老板，我们已经过去了一次。现在小王和小刘还在宿舍躺着呢。我也就跑的快，不然也爬不起来了。” 黄四喜愣了一下，忽然想到了之前被宁不凡羞辱过的几个厨师，也不怪保安无能，气急败坏地说，“报警，给我报警。这是恶意竞争，扰乱市场秩序！” “怎么了怎么了？这么热闹？”王小聪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出了大门，在黄四喜旁边探头探脑地问。但是不等回答，他就皱了皱眉头，闭上眼睛，陶醉地使劲闻了闻。 “这个味道绝了啊！不行，老黄，我们的事待会儿再说，你等我几分钟，我过去看看。”王小聪口水都快忍不住流下来了，也不管什么活动不活动了，抬脚就要往秀色的方向走。作为一个堪比张宝成的吃货，哪能受得了这种味道。 “别。”黄四喜慌忙拉住王小聪的胳膊，想了想，对那个保安说：“你给我看看对面在买什么东西，这么大味道，帮我给王少买一份回来。” 保安眼中闪过一抹犹豫，在十分钟前那尊电风扇刚启动的时候，他就跟两个同事过去交涉过一趟。结果是没过三十秒，三个人就被干脆利落得揍趴下了。 听到黄四喜的话，他忍不住又想起了对面那个看起来斯斯文文，实则极度暴力的年轻人，忍不住打起了退堂鼓，生怕再挨揍。 “还不快去！”黄四喜瞪了他一眼。 保安咬了咬牙，视死如归地小跑着过了街。 “哟，又来了啊？还想拆我的风扇？”宁不凡叼着一支烟，瞥了一眼离自己三丈远的保安。 他身旁，那尊攻城炮似的风扇正在怒吼。正对风扇风口的方向，架着一个烧烤用的铁架子，一条长达半米的黑鱼高高架在空中，在风里摇摆，仿佛活过来一般。 浓郁的香味从鱼身上源源不断的散发出来，不等弥漫就被狂风卷起，远远吹向了对接的金满楼。 保安警惕地望着宁不凡，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似乎随时准备撒腿就跑，道：“你别动！我不是来打架的，是来买东西啊！” “买东西就买东西，你这么紧张干什么？要买什么？”宁不凡啼笑皆非地说。之前他刚启动风扇，对面就来了几个保安，要动手动脚的强拆，宁不凡当然不是任人欺负的人，一言不合就动了手。 没想到那几个保安甚至比三眼手下的混混还弱，没过三十秒钟就哼哼唧唧地躺了两个，眼前这个见势不妙撒腿就跑，一瞬间就没影了，没想到这么胆小怕事的人居然还敢再来。 “我们老板说你在弄什么东西这么大味道，让我买一份回去。” “黄胖子要买的？不卖！”宁不凡干脆利落地回绝。开玩笑，这条鱼落到黄胖子手里会有什么下场简直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第一时间拿到厨房解剖研究。 “不是。是给另一个叫王少的胖子买的。”保安连连摆手。 “王少？王小聪？”宁不凡眼睛亮了，瞬间变脸，亲切地说：“那你早说不就行了，你等着，我给你装好了带回去。” 在保安惊疑的目光中，宁不凡麻利地找了一个盘子，把黑鱼从烧烤架上卸下。 “你要全给他啊！我还没吃呢……”龙晴怨念地说。这条鱼馋了她三天，今天做成菜的那一刻起她就流起了口水，可是宁不凡坚决不准她偷吃，眼睁睁地看了一下午。心想等这档子事过去了好歹就能吃到嘴里了，没想到现在全被宁不凡卖出去了。顿时感觉到累感不爱。整个人都不好了。 “大局为重啊老板娘。”宁不凡一边把黑鱼装盘，一边语重心长地看着龙晴。 “我开个饭馆可不就是为了好吃的嘛。哪有你这么吃里扒外的厨师。”龙晴眼睛里充满了不舍，可是还是帮着宁不凡把鱼装进了盘子，恶狠狠地递给了保安。 “多……多少钱？”保安心里没来由地充满了一股罪恶感，一时间居然连龙晴眼泪汪汪的眼睛都不敢看，结结巴巴地问道。 “8000，不二价。” 保安被这个霸道的价格吓了一跳，差点把盘子摔在地上，道：“这么贵？你这是黑店吗？” 宁不凡瞪了他一眼，道：“爱要不要。回去告诉黄胖子，如果想要，就五分钟内把钱给我送回来，否则，就把鱼原原本本还给我，我伺候老板娘。到时候少一根鱼刺，我就扒他一层皮。” 保安被宁不凡的眼神吓得一哆嗦，转身就走。 “8000啊，8000啊，你真敢开口！”龙晴也被宁不凡开的价钱吓了一跳。甚至忘记了怨念那条鱼，喃喃自语地说：“你真是个疯子。你以为黄胖子没脑子吗？” “哪能啊。”宁不凡抽了一口烟，火光在夜空中明明灭灭，将他年轻的脸映衬得有些神秘莫测，“我只是觉得他智商比较低。” “他要真用八千买条鱼，那就不是智商比较低了，那叫冤大头。”龙晴有点不相信黄四喜真会用付钱，这条鱼虽然用料昂贵，味道独特，但是毕竟也不是什么山珍海味，而且被狂风吹了半小时，最多值四五百，宁不凡一下子把价钱翻了二十倍，她不相信黄四喜会甘心挨刀。 “没见识。我问你，八千和八百万哪个多？” “废话，肯定是八百万。” “那不就得了。” 果然，宁不凡猜得没错，他一根烟还没抽完，之前那个保安又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手里提着一个脏兮兮的塑料袋。 “你看，我就说吧，黄胖子不买也得买。”宁不凡笑着迎上去接过塑料袋，也没细数，随手就扔给了龙晴。 “真的假的？”龙晴狐疑地打开塑料袋，就看到里面整整齐齐码着数叠百元大钞。瞬间就把之前的那点小怨念抛到了九霄云外，眼睛里冒着幽幽绿光，一眼不眨地盯着塑料袋里的钱。 宁不凡得意地吹了个口哨，道：“别看了，小意思，早晚让你数钱数到手抽筋。现在准备好开始干活了，我们的事业要开始了，能不能开分店，就看今天晚上的了。” “哦哦哦。”龙晴用尽全力才把视线从晃人眼目的人民币上挪开，再抬头时，眼睛已经泛起了兴奋的小星星。 第二十九章 大胜 金满楼。 黄四喜咬牙切齿地看着秀色的方向，感觉喉咙里卡了一口凌霄血，郁闷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刚才保安回来说那条鱼要价八千的时候，黄四喜气得差点把盘子摔在他脸上。可是无奈的是鱼的味道实在太霸道，隔着半条街就能让人食指大动。 王小聪作为本市第一纨绔，哪里是把区区八千块钱放在心里的人，当时就摸起了钱包。 可是黄四喜能让王少掏钱吗？答案是万万不能！ 今天是他专门请王小聪吃饭的，让他自己掏钱成何体统！而且黄四喜还指望着伺候好了这位大爷拉投资呢。别说是一条鱼，就算是要吃擎天柱，他都得咬牙买单。 于是，一阵阵肉疼中，黄四喜凑足了八千块买了条鱼。他看着保安绝尘而去的背影，甚至能想到宁不凡那张奸计得逞的脸。 “让先得意一会儿，就当老子用八千块钱买了三道菜谱。以后有你好看。”黄四喜一边在心里放着狠话，一边殷勤地陪着王小聪，将那条价值八千块的醉鱼端到了店里。 在以后的日子里。黄四喜会长久的为这个不起眼的举动感到悔恨不已。 随着醉鱼进门，浓烈的香气瞬息之间就占领了宽阔的大厅，水银泻地，无孔不入。在闷倒驴和极品鲮鱼天衣无缝的配合下，整座大厅的气氛都被镇住了，接近一百个吃货死死盯着那条缓缓移动的鱼，仿佛都变成了三月没吃肉的饿狼。 酒不醉人人自醉，绕梁三日，三日不绝！ 这道记录在《食珍录》中的醉鱼一出手就让所有人开了眼界，嗅了这种霸道的味道，再吃金满楼的其他菜品，顿时感觉味同嚼蜡。有一些食客桌上本来已经上了凉菜，可是却不约而同的皱眉放下了筷子。 王小聪小心翼翼地端着盛放醉鱼的盘子，仿佛捧着一块易碎的珠宝。款款走到之前的座位上，爱不释手地放在餐桌上，然后闭气眼睛陶醉地深深吸了吸鼻子，赞叹道：“极品！” “哥们，这道菜叫什么？我也点一份。” “对对对，我也来一份。” “老板，给我们也上一条这种鱼。” 店里的气氛猛然热烈了起来，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那条貌不惊人的鱼上，已经没人去关注迟迟不上的霸王宴了。 黄四喜努力维持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不是，大家稍等片刻，霸王宴很快就上……” “什么霸王不霸王的，这条鱼叫什么。给我上一份这个就好。”耳钉青年不耐烦地拍着桌子，顿时迎来了一群人的哄然应和。 王小聪小心翼翼地夹了一筷子鱼肉放进嘴里，细细品尝了一下，满足地叹了口气，道：“你们就别为难黄老板了，这道菜不是金满楼的，是我叫的外卖。” “外卖？开玩笑吧？”围观的小伙伴们顿时惊呆了，这些人大多都是都市白领，中午饭基本都靠外卖为生，但是何时见过这么豪华霸道的外卖菜品。 “是啊。哪家饭馆的外卖能做成这样啊？” “不远。”王小聪筷子动得飞快，不糊不清地说，“就是街对面的……” 黄四喜心里一沉，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猛然跳起来想要上前阻止，可是还没来得及行动，就听王小聪悠悠说出了最后两个字：“秀色。” 完蛋了！ 黄四喜杀人的心都有了。脸色阴沉地环视一圈，就看见绝大部分食客脸上都浮现出了蠢蠢欲动的神色，甚至有不少人已经收拾起了东西准备走人。 好不容易准备的新菜发布会眼看就要便宜了秀色。宁不凡果然好手段，只用一道菜，就把金满楼费尽心思拉来的食客全策反了。王小聪这混蛋一定是宁不凡的人！ 黄四喜就算再蠢，现在也明白王小聪屁股坐在那边了，一时间又想到为了巴结他，还花了八千块买了条鱼，顿时就气得眼前发黑。 但是让他直接指责王小聪，却是万万不敢。想了想，随手指向一个服务员，迁怒道：“你去给我问问厨房那些废物，为什么还不上菜？” “不用了，我们还有点事儿，得先走了。我们这桌的菜不用做了，不好意思。”靠近门口的两个女孩似乎下定了决心去吃秀色的外卖，起身礼貌地说了一句，然后迫不及待地小跑着出门了。 这个举动推倒了多米诺骨牌，瘟疫一般的迅速传染开来，靠近那两个女孩的两桌食客也已经离座准备走人了。 黄四喜见势不妙，一跨步堵在门口，赔着笑脸说道：“不好意思，麻烦大家再稍等一下，我们的霸王宴很快就上了，绝对会给大家一个惊喜的。” “那好吧。”要离开的两桌客人失望地坐了下来，眼光幽怨地看着王小聪盘子里的鱼。 黄四喜好不容易把客人劝回座位上，擦了一把冷汗，心里把宁不凡的祖宗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可是最终却只能无奈的喊来一个服务员，让厨房抓紧时间上霸王宴。 金满楼的两百道霸王宴其实早已经准备好。但是为了吊着食客的期待感，所以一直压着没有上，此时也顾不得许多了，如果再不上，这满大厅的客人都得跑路去秀色。 在黄四喜怒气冲冲地催促下，服务员络绎不绝地进出厨房，给大厅所有有人的餐桌上都摆了一套“霸王宴”。 食物的香气在空气里凝聚，碰撞，终于逐渐压过了醉鱼的味道。 黄四喜松了一口气。可是没过一会儿，他的心又揪了起来。一个穿着时尚的女孩轻佻的夹着一筷子嫩豆腐丝，费解地问同伴：“你们吃出这道菜有什么特殊的地方了吗？我怎么感觉也没什么特别的啊……” “是啊。我也觉得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只有我这么认为，没好意思提。” “不就是萝卜炖羊肉吗？还什么铮铮铁骨，骨头呢？” “过江龙？搞笑的吧，一盆汤里漂着一根葱就想冒充青龙，哗众取宠。” 情况不应该是这样啊。那几道菜在秀色的时候明明效果拔群，为什么到了自己这里，突然变得泯然众人毫无特点了？到底是哪儿出了问题？ 黄四喜彻底傻了，急匆匆地冲进厨房，找到一份还未来得及上桌的霸王宴尝了尝。 没问题啊。味道还是那个味道，火候也差不太多。按理来说就算拿不到宁不凡手里的那种好评，也不应该有如此众口一词的差评。 问题到底在哪里？黄四喜紧紧皱着眉头，端着一道“铮铮铁骨”往大厅走去。 忽然，一股淡淡的香味蛮不讲理地钻进鼻孔，仿佛一条如水的鱼，调皮的挑逗着味蕾。 是醉八仙的味道。黄四喜彻底惊讶了，没想到两百道改编版的霸王宴都压不住那条鱼的香味，到底谁才是霸王啊？ 找到问题了。这几道菜只学到了做法，却没有拿到正宗的调料配方。如果平时还好，这几道菜光靠卖相就能甩金满楼其他菜品几条街，自然能稳稳把招牌菜的牌子立起来。 可是问题是，现在店里还摆着一道宁不凡精心烹饪的醉花雕。跟这道《食珍录》中记载的珍馐比起来，霸王宴顿时就显得黯淡无光。 又是宁不凡！ 黄四喜猛然摔了手中的盘子。严重凶光闪烁，遥遥盯着马路对面，赌咒发誓似的下了决定。 不把这个碍眼的路边摊赶出这条街，我就不信黄！ 第三十章 一大波客人正在接近 “准备，一大波客人正在接近。”宁不凡双手在室外灶具的案板上眼花缭乱的舞动，捏出一片片薄如蝉翼的面皮，对身旁的龙晴说。 龙晴愤怒地瞪了他一眼。这个摊子已经支起来快一个小时了，可是除了那条鱼，还是没卖出去任何东西。 也并不是无人问津，期间有很多路人来询问，可是宁不凡一直神秘兮兮地说时机不到，暂时不做生意。 龙晴百无聊赖地蹲在宁不凡身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宁不凡伴着嘴，但是却并没有太多担忧。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宁不凡在她心里已经变成除了生孩子无所不能的超人，既然他说还没到时机，那就等着呗，正好还可以偷偷懒。 但是看着金满楼门口络绎不绝的人群，龙晴心里还是有点不舒服。看着看着，她忽然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 “不对啊。金满楼里的人怎么往外面走了？现在不正是高峰期吗？” “好事啊，说明他们弃暗投明要来我们这里了啊。”宁不凡漫不经心地说。 “吹吧。我才不行呢。”龙晴白了他一眼，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金满楼都没留住的客人，自己这个简陋的小摊子更搞不定。 然而，话刚说完，龙晴就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那些人从金满楼走出来，居然想都不想地就直奔秀色的方向而来。有两个年轻女孩甚至迫不及待的小跑着冲了过来。 “什么情况？”龙晴有点反应不过来。 宁不凡笑地高深莫测，道：“黄胖子帮我们拉的财神来了，能不能留住就看这一下了。” “那条醉鱼是你们秀色的？”这时，一个女孩冲到宁不凡的室外小摊前，急切地问道。 “是啊是啊。”龙晴猛的站起身来，连连点头，脸上绽放着璀璨的笑容。 “现在还有吗？” “啊？没有了……”龙晴猛然蔫了。那条鱼的制作过程负责得让人发指，三天时间就做出了那么一条，现在要做谈何容易。 女孩脸上浮现出一抹失望的神色，耸了耸肩，说：“好吧。那以后有机会我们再来看看。”说完叹了一口气，转身拉着同伴就要离开。 “别走啊，一条鱼算什么？我们有更好的。”宁不凡开口说道，然后转向龙晴，道：“老板娘，把牌子立起来。” “哦哦哦，好。”龙晴答应着，从摊后捡起一个长约一米的横幅，场面写着五个字“油炸一包水”。 这是宁不凡让王小聪帮忙准备的东西里的一件，一直没有挂，直到此时，才终于亮了出来，宛如一头猛虎亮出了爪牙。 “名字不错啊。挺好玩的……”两个女孩回头，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 “何止名字不错。”宁不凡一手握着漏勺，一手捏着几个包好的食材，意气风发地指挥龙晴，“老板娘，开火，旺火。” 王小聪不知道是出于文艺还是恶意，帮宁不凡准备的灶具样样都好，就是炉火不是常见的天然气，而是木炭，要用鼓风机吹风掌握火候。这样一来，龙晴就无可奈何地变成烧火丫头。 不过龙晴倒是不在意帮宁不凡打下手，手脚麻利地点起了火。 待锅中的油彻底沸腾，宁不凡一手将包好的食材轻轻滑入锅中，另一手中的漏勺继续在锅中旋转了一圈。 围观的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他从锅中捞出了两颗丸子，随手扣在旁边的一次性纸杯中。 短短几秒钟时间，包在皮冻外的面皮已经被炸成了金黄色，而内里的皮冻也已彻底融化，隐隐能见一团晶莹透亮的乳白色。 几颗丸子不像是吃食，倒像是用来收藏把玩的艺术品，散发着炫目的光芒。 “好漂亮啊……”其中一个女孩情不自禁地赞叹，轻轻捻起一根牙签叉住一颗丸子，轻轻咬了一口。 现在这道“油炸一包水”跟最开始试验的那道完全不同，里面的皮冻是用炖醉鱼的鱼汤混合猪皮熬制，完美的保留着八分醉鱼的味道。表皮刚一破开，一股浓郁至极的香味就猛然在爆炸开来。别说尝一口，就算闻着味道就足以让人沉醉。 “醉鱼的味道！”两个女孩惊喜地面面相觑，也顾不得烫，两口吃完了手中的食物，伸手道：“再来两份。” “不好意思，每人限一份。明天赶早。”宁不凡看也不看。倒不是他故意摆架子，实在是因为黑鲮鱼炖出来的鱼汤有限，只够做两百多份“油炸一包水”，要达到最大的宣传效果，就必须让更多人吃到。 “好吧。”女孩眼中闪过一丝失望的神色，可是也没有太纠缠，爽快说：“那我们明天来。你们家的菜不错，很好吃，比对面的什么霸王宴好吃多了。” 宁不凡笑了笑，没有说话。霸王宴是他随手创出来的，味道其实并不差，但是跟这条精心炮制了三天的醉鱼汤就没法比了。 这时候，两个女孩后面已经派了一个长队，目测最少也有二十多人，而随着几个客人当场咬开“油炸一包水”，香味被背后的风扇散播出去以后，围来的人也越来越多。不到十五分钟的时候，居然吸引了两百来人。 龙晴都看呆了，这些人绝大部分明显都是刚从金满楼出来的食客。宁不凡居然真的只靠一道菜，就把黄四喜好不容易拉到的客人全给策反了。 “宁少爷似乎比想象中的还要厉害一些。”龙晴忍不住重新评估起了对宁不凡的评价，没来由地想起了宁不凡的那个梦想，忍不住泛起了嘀咕。这个人说不定真的能干出一番大事业呢。 想想就燃爆了啊。 场面很快就失控了！ 两百个丸子不到十五分钟就被哄抢一空，而那条求喂食的长龙，还在逐渐增加。 不仅从金满楼走出的食客都赶过来凑热闹，无数在附近闲逛的路人也加入了排队的行列，眼巴巴地看着小摊子。 龙晴连连道着歉，口齿伶俐地宣传着自家餐厅。 三天的筹划终于得到了完美的回馈，秀色在宁不凡的策划下，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不仅成功推出了新菜，还做了一个效果拔群的新菜品推广活动。 龙晴绝对相信，今天晚上见过醉鱼和油炸一包水的食客，以后都会是秀色的潜在客源。只要秀色的菜品质量有保证，那么比之前更火是铁板钉钉的事。 然而有宁不凡作证，秀色的菜品根本没有可能会出问题。不管从色香味各方面都挑不出刺。 黄四喜抢走霸王宴不仅没有击垮秀色，反而贡献了一个绝好的机会，他的所谓新菜品发布会在这个火爆的小摊映衬下，彻底变成了笑话。 而对宁不凡来说，从这件事中得到的好处还不止这些。 除了这些潜在的客源。直接到手的资源就有黄胖子买鱼的8000人民币、周野生源源不断的优质鱼，当然，更重要的还是食珍录中剩下的极品菜。 宁不凡相信，只要给他一点时间，等他把这本书中的菜全部做出来时，秀色绝对会成为国内首屈一指的优质餐厅。 距离梦想虽然还很遥远，但是毕竟走出了稳稳的一步。 第三十一章 黑太子集团 秀色小店再次成为了附近三条街的焦点。金满楼的霸王宴非但没有抢走秀色的生意，反而推波助澜地让生意更加火爆。 而且，继霸王宴的三道菜之后，秀色又多了两道招牌菜：“醉鱼”和“油炸一包水”。在定价上，这两道菜继承了宁不凡一贯的高规格，比同等规模的路边档平均贵了三倍。 但是高昂的定价并没有阻止食客的热情，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光这五道菜，每天的营业额就达到了令人发指的两万块。除去房租和食材成本之外，净利润每天就要一万多。按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秀色很快就能鲤鱼跃龙门，直接杀进美食街！ 宁不凡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承诺，轻而易举就让龙晴数钱数到手抽筋了。但是这些在一般人看来不可思议的成就却远远不能让他满足。 他时刻都没忘记自己的目标：正面击溃食为天。现在秀色虽然在这几条街有了一定的名气，但是还远远没有达到能跟食为天做对手的程度。 黄四喜和金满楼从来就没在他的敌人名单上，这种路边档就算再有规模，他也没从来没有看在眼里，所以赢了也没有多兴奋。在他看来，要是连这种对手都不能秒杀，那才不正常。所以在秀色的生意稳定以后，他便很快开始思索起了接下来的计划。 首先，秀色必须得扩大规模，现在客源已经爆棚，现有的格局完全承载不了这么多的食客，只能采取限购措施才能勉强维持。 第二，必须再招一个厨师。现在所有的菜品都是他亲自掌勺，虽然并没有多大的压力，但是占用时间太多，他还需要一些时间研究《食珍录》，开发新的菜品。 第三，龙晴那边也需要招正经的服务员帮忙。她现在身兼收银员和服务员两重工作，已经有点手忙脚乱不堪重负，这两天已经有三桌食客恶意逃避付账，让她唉声叹气了好几个晚上。 在新菜品方面，宁不凡想尽快把“醉八仙”中的其他七道菜做出来，但是这几道菜对食材的选择都太苛刻，现在他还要负责每天掌勺做菜，根本没时间去寻找合适的食材。 再招个厨师，刻不容缓。 而在同时，龙晴也在研究着扩大规模的事。秀色现在只有三十多平，两旁都是老字号的杂货店和水果店，基本没可能盘下来打通。其他招租的店面，却都离得太远，她担心如果彻底搬家，会丢失很大一部分老顾客。 而且更重要的是，宁不凡胸有壮志，开口就要扩大五倍规模，一举变成一家中等规模的餐厅。这样的店面光租金每月就要三四十万，秀色现在根本承担不起。 跟秀色比起来。金满楼的生意就显得黯然失色了许多，虽然苦心孤诣偷走了“霸王宴”的菜谱，但是因为没学到正宗的调料配方，所以导致味道也大相径庭，完全不能跟秀色的正宗菜相比，很多食客在金满楼知道这三道菜之后，反而成了秀色的回头客。 至于黑太子集团的投资，从那个失败的发布会以后，就再也没有了下文。王小聪在金满楼有滋有味地吃了那条鱼之后就拍拍屁股走了，甚至连“霸王宴”的面都没见。 过了两天以后，他倒是再次来到了秀色。这次却没有直奔厨房，而是神秘兮兮地把宁不凡叫到了店外，郑重地告诉宁不凡，黑太子集团的董事长、他老子王健对秀色很感兴趣。想跟宁不凡谈谈投资的事。 对于这种好事，龙晴自然来者不拒，当即就要准备关了店门跟王小聪走。 开玩笑。王健这种土豪随手就能给金满楼八百万的价码，随手漏出一点来，秀色立刻就能扩大十倍规模，对于一个满怀梦想的女孩来说，这何止是雪中送炭，简直就是大雪地里突然爆发了一个熊熊燃烧的火山。 但是宁不凡想了想，却没有急着答应，反而问王小聪，“你爸的公司不是做饮料的吗？没听说涉足餐饮的，这次是抽什么风了？” 王小聪拍着大腿，说：“还不是给食为天给闹的嘛。老头子听说食为天被卖给韩国人之后就吵着嚷着弄死张瑞。满世界要找个有潜力的餐楼跟食为天打擂台呢。” 宁不凡愣了，完全没想到王健居然跟自己想一起去了，顿时有点心有戚戚焉，道：“嘿。没看出来啊，老爷子还一腔热血。” “是啊。但是他也没这方面的经验，就是乱折腾，之前觉得金满楼还不错。但是找到师兄你了，金满楼算什么啊，有你在，不是一切都解决了吗？我这不磨了他几天，好不容易让他答应跟你谈谈嘛，这事我做得有义气吧，自己老子都卖了。” 对于王小聪第一时间没给王健介绍自己，宁不凡倒是完全能理解。他虽然技艺出众，名气也大，但是毕竟太年轻，而且秀色小店目前还只是个路边小餐馆。王健就算再热血，也是个精明的商人，有所犹豫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就算这样，宁不凡心里也没有急着下决定，想了想，说：“我倒是没问题，就是不知道你爸要投资是怎么个投资法？你也看到了，我们店现在只有两个人，不可能立刻就跟食为天正面竞争。” “具体我不知道，他只是答应跟你谈谈，到时候你们俩聊吧。大神打架，我们这种凡人看着就好了，你说是吧嫂子。” 龙晴脸色微红，狠狠瞪了他一眼，却奇异的没有否认。 宁不凡心里没来由的觉得有点不舒服。他是一个骄傲了二十年的人，一时间有点不适应王健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但是这最归是一个机会，如果真的谈成，就能少走很多路。所以还是压下心里的不愉快，说：“行。还是谢谢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去拜访。” “就明天。” “可以。”宁不凡想了想答应了下来。 龙晴一直在旁边跃跃欲试，见王小聪匆匆离去，抓着宁不凡的手臂激动地说：“我们这是要发财吗？” 宁不凡凝重地摇了摇头，道：“别忙着激动。我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为什么？”龙晴愣了，平白无故拿到一笔天文数字的投资，在她看来，世上简直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完全不明白宁不凡在担心什么。 宁不凡没有回答。龙晴以前接触的世界毕竟太过底层，看不到这事中隐含的意味。黑太子集团突然决定插手饮食界不会只是简简单单的找家餐厅投资，肯定有周密的计划和策略。 而不管王健要下的是什么棋，现在的秀色都显得分量太轻，甚至连做棋子的资格都没有。就算王健看在宁不凡过往经历的份上高看一眼，也绝对不会把摆在重要的位置上。最多也只是考察和观望。 “别想太多，能有的话算赚了，如果没有的话也没损失什么。”龙晴看出了宁不凡的犹豫。 “倒也是。”宁不凡笑了笑，轻松了下来。决定听龙晴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大不了一步步慢慢来，按照秀色现在的发展势头来看，杀进美食街也不是太遥远的事。 第二天一早，宁不凡作为唯一的厨师，要去黑太子集团谈投资的事，而龙晴也没有时间照顾生意，想趁着有空闲的时间招一个服务员，所以秀色又不得不关了门。一众大清早赶来吃“油炸一包水”的食客垂头丧气地又打道回府了。 必须得招个厨师和服务员了。不然这种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生意一定会严重损伤秀色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口碑。 走在路上，宁不凡在脑中一个个回忆着跟自己相熟的同行。但是又一个个排除在外，到达黑太子集团总部楼下的时候，他心中的名单里一个人都没了。 倒不是没有合格的厨师，实在是他以前交往的人群层次太高，最低端的也是一家中型酒店的主力厨师，让这些人来秀色帮厨显然不现实，就算他们能放下架子，秀色现在也付不起酬劳。 自力更生果然不是那么容易。宁不凡苦笑着推开了黑太子集团总部的大门。 能不能鱼跃龙门，就看这一下了。 —————————————————————————————————— 本书上了个推荐，效果拔群。各方面数据都很好，但是蛋疼的是卡在新人新书榜第十三位，就是上不去分类首页。求火力支援。 拜谢。 第三十二章 狂生王健 黑太子集团是本市最大的财团。董事长王健海归出身，回国的时候刚好赶上改革开放大潮，举债投资了一家汽水厂，然后花了三十多年时间，将其发展成了一家巨型饮料集团。 这家财团的财力雄厚，甚至比食为天还高一个等级。但是王健思想保守，三十年专心致志地经营着饮料生意，很少涉足其他产业。这次要不是因为张瑞把食为天卖给了韩国人，让王健这个一颗红心的老愤青震怒，说不定他这辈子都不会想要差距餐饮行业。 宁不凡以前并没有见过王健，食为天虽然独霸着本市的餐饮界，但是因为走的是平民路线，所以这类权贵并不常去。这可能也是张瑞处心积虑要跟韩国人狼狈为奸的一个重要理由。 跟宁不凡想想的不同，黑太子集团的董事长王健并不是常见的那种土豪。 他大概五十多岁，身材保持的极好，不近没有发福，甚至还显得有些消瘦。一头参杂着白发的头发根根树立，整整齐齐地理成了平头。看起来不像是大财团的老板，更像是一个久经沙场的军人。 而让人印象最深刻的是他的眼睛，那双眸子没有一丝浑浊，黑白分明，锐利如鹰眼！ 张瑞有难了，这个人不好对付。这是宁不凡见到王健的第一印象。 在他打量王健的时候，王健也在认真的看着他。 眼前的年轻人身材并不高，看着有些单薄，但是体型却极为匀称，每一块肌肉都像是蕴含着无穷精力，进门以后也没急着介绍自己，而是轻轻笑了笑。 这表示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身份而产生丝毫畏惧和紧张心理，似乎司空见惯。他不过只有二十岁，这份宠辱不惊的气质是怎么培养出来的？ 王健忽然产生了兴趣，罕见的首先开口招呼道：“宁不凡？” “王总，你好。”宁不凡不卑不亢地说。 “坐。”王健没有起身，坐在巨大的办公椅上，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谢谢。”宁不凡坦然坐了下来。 “小聪说你是张宝成老先生的徒弟，还是什么厨道三绝？”王健玩味地看着宁不凡，不紧不慢地说，“他死磨硬泡地想让我帮你一把。我确实也有投资餐饮的计划，可是我有一个疑问。” 宁不凡皱了皱眉。这情况跟他想象中的不同，王小聪跟他说的时候，他还以为王健对秀色感兴趣，找自己来是认真的商谈投资的事，没想到居然只是因为拗不过王小聪的软磨硬泡，碍于儿子的人情。 但是既然来都来了，宁不凡当然不想说这只是个误会，然后转身就走，无论如何，这都是王小聪的一番好意，而且对秀色来说未尝不是一个机会，于是认真地点了头，对王健道：“请讲。” 王健猛然抬头，眼神如鹰眼般锐利，紧盯着宁不凡，道：“听说食为天把菜谱都卖给了韩国人，那我想问，那些菜谱都是谁卖出去的？据我所知，张宝成可只有你这一个徒弟。我这辈子最讨厌数典卖祖的人。合作可以，不能卖。” “我不想解释。”宁不凡回答地很快。那些菜谱都是张瑞卖出去的，与他无关，但是他并不想对外人解释。一来，这件事毕竟有损张宝成的声誉，二来，王健这种居高临下的态度让他很不舒服，就算被冤枉也不想辩解。 “有骨气。但是不管最终决策的是谁，事情毕竟是食为天做的，你既然离开了食为天，没从中受利，那么大概就不是你做的。但是我还想问一点，据我说知，你现在的餐馆只有两个人，价值估计不超过二十万。你打算凭什么说服我给你投资？”王健的眼神充满了侵略性，依旧紧紧盯着宁不凡，似乎想把他钉在椅背上。 如果是一个普通的20岁年轻人，在这种眼神下说不定早已经心神崩溃语无伦次了。事实上，就算很多三十多岁的青年才俊，在王健这种质问性的眼神下也支持不了多久。这就是一个成功男人的积威和霸气。 可是宁不凡却似乎没有看到，居然勾起嘴唇，轻轻笑了笑，而后缓缓说道：“我没有让你特别信服的理由，如果一定要我说，那么我只有一句话。因为我是我，我在这里。这就是我的全部理由。” 王健有点惊讶，他本以为在自己刻意设计的下马威下，宁不凡一定会迫不及待滔滔不绝地阐述自己的优点和计划，那样的话，就算他最后真能说服自己，王健也不会对他有太多关注。 这无关能力，而是气质。一个绝对相信自己的人绝对不会被人一吓，就忙不迭的辩解。强者不需多言，只有弱者才需要用语言证明自己。 王健不由开始重新审视面前这个年轻人了，他毫不掩饰眼中的欣赏，点了点头，道：“挺自信，这很好。但是，没实力的自信更像是浮夸。” 宁不凡笑了笑，这种权贵敲打下属的嘴脸他见得太多了，张瑞每次开会都是这幅德行，但是他的表现更像是小人便猖狂，哪有王健这种浑然天成的霸气。 宁不凡忽然感觉自己有点喜欢这个老头子了，虽然态度不好，但是看着并不反感，反而有种遇到同类的感觉，于是也没有假装诚惶诚恐，反而双手撑在桌面上，上半身微微前倾，盯着王健的眼睛，认真地说：“一个很少栽跟头的人，自然会盲目的相信自己。王总您说呢。” “哈哈哈。这年头像你这么有野心的年轻人可不多见了，小聪可不如你。看看这个，这是我们市场部门调查的结果，你觉得你比他们好在哪里？”王健开怀大笑，随手从桌上拿起一个文件夹，扔给宁不凡。 宁不凡翻开看了一眼。发现里面记录着本市十多家大中型餐楼的经营概况，还有市场估价等等数字，最后一页上赫然就有金满楼。 看来王健要投资餐饮并不是心血来潮跟食为天赌一口气，而是经过了周密的市场调研，这本文件夹里的东西应该只是这些工作中的冰山一角，只是用来做参考性的数据。 作为食为天的前主厨，宁不凡对里面记录的这些餐楼都很熟悉。甚至还认识其中一些餐楼的老板。 这些餐楼在本市的餐饮业中已经算是食物链上层，虽然没有食为天那么大的规模，但是都有一定的底蕴，其中资历和实力最差也是金满楼那个档次。 而他的秀色，现在只是个路边档，跟这些餐楼都还不在一个档次上，宁不凡快速翻了一遍，就将文件夹放在了桌上，道：“没法比。” “之前还不是挺自信的吗？这么快就认输了？”王健嗤笑一声。 宁不凡摇了摇头，认真地说：“不是。是他们没法跟我比，这些餐厅我都认识，不少人都派人来偷过我的菜，甚至还有四五家的招牌菜就是我的。打败这些人我甚至不需要三个月。” 王健张了张嘴，一时间居然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他之前还觉得宁不凡的自信很对自己的脾气，想跟他认真聊聊，所以给他看了那些资料。想着如果他能说出点独到的经营理念，就认真跟他谈一下投资的事，没想到这个小子似乎居然比自己想象的还狂，这么多家老牌的餐饮企业居然都没看在眼里。 “小伙子，适可而止啊。太狂妄了惹人厌烦，你菜做的好我相信。但是这并不代表会做生意，这些企业虽然不是什么巨无霸，但是至少都经过了市场考验，你说都跟你没法比？” 第三十三章 争锋 宁不凡倒是没想那么多，只是单纯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他虽然只有20岁，可是却已经历过大风大浪，食为天崛起的过程他都看在眼里，甚至有很多关键节点都跟他分不开关系，有了食为天的经验，对其他的餐厅自然不怎么看在眼里。 听到王健的话，他想了想，道：“有道理。我不懂商战，我只喜欢一力降十会。我不信人在有肉吃的情况下，会去选择吃草。而且，就算做生意，他们也不见得能拼过我，如果王总你的选择只是这些人的话，那么我只能对你的眼光表示遗憾。” “我很喜欢你的锐气。但是这什么都代表不了，至少这些人有经验，而你没有。”王健瞪大了眼睛。 “那我真的得建议你慎重做决定。如果你选择这些人的话，说不定还没等到跟食为天正面竞争，就被我打垮了。”宁不凡眼睛微眯。 两束锐利的眼神猛然交锋，似乎能听到轻微的爆响，但是两人却都没有让步的意思。 过了大概十多秒钟，王健的表情逐渐变冷，冷哼了一声，道：“年轻人自信是好事，但是看不清自己的位置那就变成狂妄了，就算你是张宝成的徒弟，食为天的主厨，也毕竟只有20岁，没有任何管理经验。” 宁不凡脸上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淡淡地说：“那只是你不了解我。” 王健心里忽然打了个突。作为本市首屈一指的财团掌门人，他当然对食为天也有一些了解。这家餐饮企业本来只是一家中型餐楼，张宝成虽然是厨道宗师，但是在商业上却并没有太出奇的天赋。 在这种情况，食为天花了十年就突然崛起，变成了本市当之无愧的餐饮业领头羊，难道这其中有面前这个年轻人的功劳？ 如果真是这样的，那他说不定还真不把其他同类企业放在眼里。 王健越想越狐疑，但是看了看宁不凡年轻的面容，忽然觉得自己想多了。他就算再天才，也只有二十岁，怎么会对食为天这种巨无霸造成影响？ 就算如此，王健也不自觉的收起了面对其他年轻人的俯视态度，郑重地说：“玩笑到此为止。我承认你让我刮目相看，但是你毕竟还太年轻，也许经过一些磨练之后我会让心让你独挡一面，现在还不行。” 说着，指了指文件夹，道：“这样，你帮我从里面选一个，我答应你，到时候你去做主厨。并且给你百分之一的股份。” “不可能。我还没得及说，我拉投资的底线是绝对控股。投资方也只能分红，不能参与决策。”宁不凡在食为天栽了一个大跟头，破门而出以后就发誓这辈子不再给别人决定自己命运的机会。 “你疯了吗？你那家店甚至不值二十万！”王健像看一个怪物似的看的宁不凡。 “凤凰也是从蛋里出来的。这是底线。”宁不凡寸步不让。 王健愣了一会儿，忽然揉着额头，无力地下了逐客令，“小李，进来一下，帮我送送这个自信的年轻人。” 宁不凡也没有太多失望，起身就走。他要的是绝对决策和绝对控制，如果让别人控制了自己的心血，等有一天又被突然卖了自己不得郁闷死？这种事发生一次就够了，从食为天辞职以后他就发誓这种事不能再发生第二次。 王健眼中阴晴不定，看着宁不凡离去的背影。宁不凡并不高大，但是背影却透露着一种决不妥协决不退让的执拗，仿佛一颗挺拔的树，不攀附，不谄媚，绝对自信，绝对坚强。 这个年轻人跟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同，王健忽然想到了三十年前的自己，鬼使神差地又叫住了宁不凡：“等等。” 宁不凡回头。 王健拿起文件夹，快速翻了几页，扔给宁不凡，道：“我们打个赌，看到了吗，就这家湘味食府，三个月以后，你的净利润如果超过这家餐厅，我就给你一笔投资，你觉得怎么样？” 宁不凡接过文件夹，看了一眼，又认真地将那页纸抽出来揣在兜里，道：“何须三个月，一个月足够。” 宁不凡走出去以后，王健也离开座椅，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楼下川流不息的车流。 一时多少豪杰。 宁不凡，你会乘风化龙，还是泯然众人？ 想了想，他回头对秘书说道：“小李，你帮我调查一下这个年轻人。越详细越好，尽快，我明天要看到结果。” 秘书愣了一下，凭她的阅历，还看不出刚才那个年轻人有什么不同，只是觉得有点奇怪，王健在这间办公室见过无数跟宁不凡一样的年轻人，可是只有他，才让这个身价5亿美元的老板如此看重。 难道那个年轻真有什么与众不同之处？秘书心念电转，柔声答应了下来：“好的。” 宁不凡不是圣人，当然不会拒绝送上门的投资，黑太子集团本来准备给金满楼投资八百万。这不是一个小数字，就算秀色拿不到全部，只拿到一部分，也能少花好几年的积累时间。 这笔投资意味的并不仅仅只是一个大一点的店面，还有一个完整的团队和成熟的市场。只要拿到这笔钱，秀色就能彻底脱离路边档的尴尬境地，一举杀进美食街，跟那些老字号，还有食为天的分店正面竞争。 问题是宁不凡虽然在王健面前说得狂妄，但是他自己心里知道，这家叫做湘味食府的餐楼并不是绣花枕头，没有那么容易打败。 这家餐厅在市中心的一座商场内部，有十三年的历史，因为稳定的客流和独具一格的装潢风格，在本市小资圈中具有不小的名气。生意也一直不差，每天的营业额估算在三万上下。差不多是秀色的三倍左右。 按照惯常的发展轨迹来看，以秀色现在的规模和客流，根本不可能跟湘味食府竞争。就算宁不凡不限制“霸王宴”和“醉鱼”、“油炸一包水”的上桌量，每天最多也只能各做出二十道，也就是大概一万五左右的营业额。 然而这也根本不可能实现，因为“醉鱼”和“油炸一包水”所用的原料都是周野生提供的野生鱼，他每天最多的时候也只能钓上来十条，再多就无能为力。 得想个别的办法才行。宁不凡眯着眼睛，出神地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回到了秀色小店。 “你不会是又跟人动手了吧？把人弄进医院了？要跑路吗，收银箱里还有点钱，快拿去买个车票。”龙晴百无聊赖地正在店里刷**，抬头就看到宁不凡眯着眼睛走进了门，忍不住心里打了个突突。 这个杀胚不会是又把人揍趴下了？ “去你的。”宁不凡瞪了她一眼，跟她讲了讲方才的经历。 “好事啊！这次是真要发财了！”龙晴眼睛冒起了小星星。 宁不凡揉着眉心，道：“没那么简单，我刚才仔细想了一下，就算我们当牛做马不睡觉，也堵不上这个窟窿，得想个别的办法才行。” “不行的话就不要勉强，我们现在这样挺好的啊。生意也好，一步步来总会变得更好的。”龙晴是个知足常乐的人，虽然爱钱，但是从来没想过一夜暴富。王健虽然给了一个机会，但是要抓住这个机会需要付出太多，与其这么辛苦，还不如稳步前进。 “有这笔投资我们至少能少积累三年，不抓住才是傻瓜。我们要玩就得玩大的，整天跟一群低档次的路边档竞争，我都感觉我在殴打小朋友。” “你没听葛大爷说吗？步子迈得太大会扯着蛋的。 宁不凡意气风发地挥手说：“这你就不懂了。飞起来就扯不到了，我们就得一飞冲天。有我这个又有型又能打的厨子压镇，要是连一个湘味食府的场子都敢挑，那你真是有点胸无大志。” “你有种把那四个字再说一遍！”龙晴咬牙切齿，眼中寒光闪烁。 宁不凡打了个激灵，转移话题道：“算了，服务员招得怎么样了？” 宁不凡这招对龙晴百试不爽，每次把她惹炸毛了之后，只要迅速转移话题。龙晴就能一秒忘了过节，被他带偏节奏。 果然，听宁不凡谈起正事，龙晴立刻就忘了算账，苦恼地说：“不好找啊，一早上来了四个。一个68的老太太，一个15岁的小姑娘，更过分的还有个孕妇。好不容易有个合适的，丫开口就跟我要月薪一万……气死我了！” “知足吧，要是随手就能再招一个我这么优质的一个员工，那你的命格得有多霸道？” 龙晴耸了耸肩，表示认同宁不凡的话，他这个员工确实物超所值。 正在这时，秀色门外忽然出现了一个外国友人。 第三十四章 外国服务员 这人大概一米八左右，体型没有欧美人那么魁梧，倒是显得有点清秀。他有一头金光闪烁的头发，还有一双绿得如同水潭一般的眼睛。整体看起来跟贝克汉姆似的，极为养眼。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这个金发碧眼的小子来到店门，却没急着进门，而是眼巴巴地瞅着贴在门上的那张招服务员的启事。 不会吧？这种一看就是高富帅的外国友人想做服务员？龙晴有点反应不过来，拍了拍宁不凡肩膀，道：“宁少爷，我的命不会真这么霸道吧？” “问问看？”宁不凡也有点惊讶，心想如果真是来应聘服务员的，那么以后有必要给龙晴树个牌位供起来，她不是凡人，是幸运之神。 如此想着，宁不凡伸手对那个外国人打了个招呼，说：“喂，这位国际友人有何贵干？今天本店歇业。” 外国人连连摇头，用纯正的汉语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不不不，我是来面试的，你们不是在招服务员吗？” 靠！还真是来当服务员的，这得多伟大的国际主义精神？宁不凡和龙晴面面相觑。秀色现在只是一家路边档，居然就能吸引到外国员工，顿时就显得高端大气上档次了。 龙晴一时间有点反应不过来。还是宁不凡见多识广，很快就冷静下来，瞥了金发小子一眼，好奇地问道：“你哪国的啊？叫什么？” “henan人，英文名叫帕西，中文名叫吴念祖。”金发碧眼的小子笃定的说。 “荷兰啊。我知道我知道，那地方允许同性恋结婚，腐女的天堂。”龙晴激动了起来，俨然地点着头。 “你这名字挺霸气的……”宁不凡有点无语。 帕西，或者说吴念祖连连摆手，认真地否认：“不不不，不是荷兰，是henan，中国henan人。祖上三代都是贫农，根正苗红，倍儿地道的良民。” 宁不凡感觉有点被噎住了，愣了愣，说：“你能不能拿镜子照照你那张写着日耳曼人四个字的脸再说这话啊。” 金发小子猛的一拍大腿，“这事也不怪我啊，我从小就被俩henan夫妇收养了，从小教育我要不忘祖宗，刚十八岁就一脚从美国踹了过来，让我来一场寻根之旅。你说我能咋办？” “我听过性别认知错位的，还真没听过祖宗认知错位的……”龙晴也无语了。 金发小子有点愤愤不平：“再说了，当中国人有什么不好？我就是炎黄子孙，我骄傲。你知道我从小的理想是什么吗？” “整容成中国人？” “去你的。我从小就憧憬架鹰斗狗的恶少生活啊，最好身后再跟几个狗腿子，整天游手好闲满大街的**良家妇女，简直绝了。在美国的时候我听说中国姑娘好泡，一腔热血的漂洋过海就来了。结果他妈的不对劲啊，搭讪了二十八次，一个没成，那些姑娘说我气质不好，不像美国纽约的，倒像是东北铁岭的，我像吗？” “不想，你像驻马店的……” “驻马店就驻马店吧，纽约翻译过来不就是新乡嘛，也离得不远。别管我是那儿的了，我们是不是可以谈谈招服务员的事儿？” “不是，你真准备来我们这里当服务员？” “是啊。感受生活嘛，我的旅行时间还有一年才到期，没钱回去了，老爹让我自力更生，我一个高中刚毕业的人自力更生个鬼啊。” “干过吗服务员？” “没有。但是这重要吗？凭咱这张脸，还需要工作经验？” “我倒是没问题，只是我得郑重地告诫你，我们的老板娘极其抠门。说不定你干三年都凑不够回‘新乡’的机票。” “美丽的女士，他说的一定不是真的吧？像您这种秀外慧中的人一定非常仁慈……” “别拍马屁。我喜欢的是施瓦辛格那型号的，每月两千，包吃住，怎么样？” “没说的。干了。” 帕西说的没错，凭他那张酷似吴彦祖的脸，确实不需要工作经验就能干好服务员这份工作。 第二天他刚一上班就引起了轰动。几个在秀色吃饭的年轻女孩软磨硬泡地要跟他合影了才能点菜。 而帕西这个贱人也丝毫没有节操和矜持，有人老远喊一声他就屁颠屁颠的冲过去摆boss了。 这对秀色来说简直是个灾难，每天求合影的人比吃饭的人还多。而且很多客人，特别是年轻女孩吃饭的时间徒然拉长了好几倍，往往要一碟花生米就能在店里坐一下午。 帕西倒是乐在其中，迷人的微笑整天挂在脸上，彬彬有礼地看着所有女客人的脸庞，用一口带着henan口音的普通话胡天海地的神侃，也不知道他一个美国人哪儿来那么多的相声天赋。 “小帕啊。这样真不好，你这样下去严重影响我们做生意啊。你来之前我们每天还能卖出去十条醉鱼呢，现在就只能卖出6条了。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要破产了。”龙晴终于忍无可忍了，下班打烊以后把帕西留在了店中，语重心长地教导。 “老板娘，这不怪我啊，是她们要拉着我聊天的。我是服务员啊！就得为客人服务啊！总不能不满足她们的需求吧？要不我和跟你拍张照？”帕西振振有词。 龙晴立刻就把生意的事抛到了九霄云外，双眼闪着星星，激动地说：“好啊好啊。能传**上吗？” “可以啊，没问题。我还可以给你cos个贝克汉姆的造型，倍儿有面子，绝对拉仇恨！我……”帕西猛烈点头，一口浓重的平顶山口音普通话在店里回荡。 “不是，我跟你合个毛的影。我是想让你跟宁少爷拍一张。姿势可能略羞耻，我觉得你们俩简直是天生一对啊，一个面瘫攻，一个傲娇受。养眼！”龙晴的腐女之魂在熊熊燃烧。这个主意已经在她心里回荡了一整天了，从帕西进门的那一刻起她就在筹划着让宁不凡和帕西之间发生点什么。 “你给我起开。”宁不凡在旁边翻着《食珍录》，听到龙晴越说越没谱，忍无可忍地站起来把她提溜到了一遍，自己坐在了帕西对面。 帕西脖子一缩，他今年十九岁，只比宁不凡小一岁，按理来说也算是同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有点本能的害怕宁不凡。 “小帕。”宁不凡眯着眼睛，盯着帕西的碧眼。 “宁少爷，我错了，别开除我，我给你当牛做马都可以。”帕西立刻就跪了，要不是龙晴在旁边虎视眈眈地看着，说不定已经虎扑在地抱宁不凡的大腿了。 宁不凡瞪了他一眼，将他钉在了椅子上，问道：“信我吗？” “信！来之前我就听人说了，信宁哥，得永生！” “噗……”龙晴忍不住笑了出来。这个外国话唠实在太好玩了，龙晴严重怀疑收养他的那一对夫妇是说相声的。 宁不凡也有点无语，愣了一会儿，说道：“信我就好。那我教你怎么做好一个服务员。” 他当时之所以招帕西，是觉得帕西这张金发碧眼的脸确实是个资源，极其有利于更进一步打响口碑、留住回头客。在他的计划中，就算帕西不会说汉语都没关系，只要端着盘子对客人微笑就可以了。 这种欧洲贵族式的服务本市还真没几家，要是能成功，那么绝对会成为一道独一无二的亮点。 但是万万没想到，帕西跟常见的欧美人完全不同，不仅汉语纯熟，而且还是个话唠。一天时间还没过，他在食客心里的神秘感已经被消耗得当然无存，能让人记住的，只有一口带着浓重平顶山口音的普通话。 这完全违背了宁不凡的初衷，想要的高端大气上档次没得到，倒是沾了一身土气。这简直是不可饶恕的浪费资源。 宁不凡决定好好**一下帕西。 “小帕，你信我就好，我教你几点，保准让你成为我们店的第一功臣。你一个人就能把我们店的档次提升两个台阶。” “我这么有潜力？没发现啊，我老爸一直嫌弃我话太多。” “那你听好了。”宁不凡眼神灼灼发亮，仿佛一条捕食的狐狸。 第三十五章 扩大团队的计划 第二天，上赶着来秀色跟外国帅哥聊天的年轻女孩就发现了一件奇异的事。帕西好像突然服了哑药，一夜之间就治好了话唠的痼疾。 上菜的时候也不再唠唠叨叨的从菜名到历史说一大堆，而是卷起舌头用半生不熟的汉语报个菜名，然后就一直保持着矜持的微笑。 别人求合影也不再欢脱的冲过去摆poss，而是用迷人的碧眼盯着你，卷着舌头说：“不好意识，不能在工作的时候合影，这是我们店的归定……” 但是奇妙的是，这些改变非但没有影响他的人气，反而变得更加受欢迎了。不少女孩当场表示以后就拿秀色当食堂了，不仅有好吃的菜，还有标准的欧美贵族绅士伺候着，这待遇放在一百年前估计也就慈禧太后能有。 而作为独一无二的招牌，帕西那张脸很快就起了效果。他跟女客人一起拍的那些照片不知道被谁传到了微薄上，几乎在一夜之间，就传遍了本市的吃货圈和腐女圈。 食客纷至沓来。秀色蹿升的速度比火箭还快，凭着帕西的代言，很快就把客源从附近三条街扩展到了全市范围。 几乎每天都有人从别的地方赶来，专程来秀色吃饭。 “秀色醉鱼”“霸王宴”“油炸一包水”的名头也仿佛星火燎原，以让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在吃货圈传播，微薄上每天晒和帕西、美食合影的图片就有几百上千条，转发更是不计其数难以统计。 现在就算是个完全不懂生意的瞎子，都能看出秀色的潜力。 然而，福祸相依。虽然生意越来越好，名气越来越大，可是利润却不仅没有增加，反而因为负担了帕西的房租和工资，而下降了少许。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虽然找到了物超所值的服务员，但是厨师还是只有宁不凡一个人。他已经在满负荷运转，可是毕竟人力有时而穷，秀色的菜又都是工序复杂的大菜，所以每天能供应的数量也是极为有限。 眼睁睁的看着有源源不断的客源，但是就是囿于规模和人力的因素而接待不了。 这对急需增加营业额打败湘味食府的宁不凡来说，简直比割肉还痛苦。他现在恨不得每天有四十八个小时，甚至疾病乱投医地想教龙晴做菜。 可是在她切坏了八块嫩豆腐之后，宁不凡无奈的放弃了这个奢望。 必须得找个厨师了。 宁不凡狠了狠心，决定暂时把面子揭下来揣兜里。 他深深吸了一口烟，掏出手机，从上面翻到一个人名，猛然按了下去。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对方似乎有点受宠若惊，高兴地说：“宁总监啊，怎么想起我来了？” 宁不凡脸一红，道：“王大厨啊，没什么大事，有点小事想跟你聊聊，有时间没？有时间的话出来坐坐？” “有啊，随时都有。就现在？喂，三号桌的菜做好了没？看你笨头笨脑跟头猪似的，手脚给我麻利点儿，再拖这么久就给我卷铺盖滚蛋。不好意思不好生意，刚才我说一个徒弟呢。宁总监你说个地方，我随时都有空。” “好吧。”宁不凡想了想，说了一个咖啡厅的名字。 “得嘞，半个小时内赶到。”王大厨一边热情地答应着宁不凡，一边又开始怒吼了，“你是猪吗！这个月扣你300，自己去反省。” 宁不凡默默挂了电话，突然对即将到来的挖角行动充满了忧虑。 王大厨大名叫王福生，是宁不凡的一个挂名徒弟，曾经花了三万在食为天的厨房里进修的三个月。跟宁不凡算是有师生之谊之谊。 宁不凡之所以瞄上他，是因为这个人有个显著的优点，或者说缺点。严重的理想主义，对物质和工资极其不在意，在食为天进修的那三个月里，他节衣缩食，把全身的所有家当都拿来请客喝酒。 三个月时间过去，食为天的所有厨师都跟他成了生死兄弟。后来他进修完毕以后，凭着广阔的人脉和差强人意的技术，进了美食街一家中型餐厅当了主厨。 宁不凡对这个人的印象一直不错，从食为天破门而出以后，他是少有的专程打电话问候过的故人。所以想招厨师的时候第一个就想到了他。 当然，宁不凡也没打算空手套白狼，现在秀色虽然发不出太高的工资，但是潜力无穷，他决定把自己手里的原始股份分给王大厨一部分。按照现在秀色的发展来看，这部分原始股很快就会涨成天文数字，也不算亏待他。 宁不凡想好说辞，在那家咖啡厅等了十多分钟后，王大厨终于气喘吁吁地赶到了。 他的年龄并不大，只有二十七八，头发中长，在脑后扎了一个马尾，看起来不像是厨师，倒像是一个艺术家。 看到宁不凡，王大厨老远就叉开双手迎了上来，激动地连连说：“宁总监，好久不见。” 宁不凡站起身来握了握手，淡淡地说：“我现在已经不是食为天的总监了。” “对对对。是我的错，那我冒昧一下，喊你师父好了。” “也行。”宁不凡笑了笑。王大厨算是他的挂名徒弟，虽然没有正经拜师，但是确实在他手下学过三个月，喊一声师父并不为过。 “怎么想起我来了？”王大厨刚坐下，就玩味地看着宁不凡，眼神里饱含深意。 宁不凡给他点了一杯蓝山咖啡，开门见山地说：“是这么个事儿，我不是从食为天辞职了吗？现在开了一家店，缺人手，你看……” “这事简单啊，我手底下有几个不错的徒弟，干活都挺勤快的，打打下手绝对够格，我给你介绍？”王大厨豪气干云地拍着胸脯。 宁不凡一愣。他现在需要的是一个手艺过得去的资深厨师，不是学徒。学徒就算再伶俐，没有十多年的刀工和经验，也绝对做不了秀色的那五道菜。 “不是。我现在没时间带徒弟，我需要一个上手就能掌勺的人，而且，我那边的几道菜也比较复杂，一般人可能应付不来。” 王大厨满脸狐疑地问，“那师父你的意思是？” 宁不凡也没有多绕圈子，开诚布公地说：“你现在工资多少？来帮我怎么样，我们店现在刚发展，你愿意来的话我可以给你一定的原始股。” 王大厨低头喝了一口咖啡，陷入了沉思，过了三分钟，他终于重新抬起头，说道：“是这样，宁总监，你那家店叫什么，在哪儿，多大规模，有多少员工？” 第三十六章 霸道的龙晴 宁不凡心里一冷。王大厨这句话虽然看着像是正常的询问，但是却把对自己的称呼悄无声息的又改了回来，这意味他完全不准备再套交情讲情分，准备公事公办。 “叫秀色，在……” “你别说了，我知道那家店，这几天网上传的很火，我看过帖子，还知道你们刚招了个外国服务员。”王大厨粗暴地打断宁不凡的话，仿佛变了一个人，热情的笑容骤然消失无踪，换上了不加掩饰的嘲讽。 情况有点不对。宁不凡没有再说话，而是眯起眼睛，认真地盯着王大厨，想听听他接下来的话。 王大厨抿了一口咖啡，换了一副痛心疾首地表情，沉痛地说：“小宁，不是我说你，你还是太年轻了，不会做人。那家店我在网上看到过介绍，八张桌子，30平米，说是个餐厅都夸张，其实就是个苍蝇馆子。就算你给我全部的原始股，又能有多少？10万？20万？也就我俩月的工资。我何必费这个劲？你这是在打我的脸。” 宁不凡有点无语。他从来没发现，王大厨的演技居然如此纯熟。短短三分钟内，这人就把对自己的称呼从宁总监换成了师父，现在干脆换成了小宁，果然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宁不凡没有生气，倒是有点啼笑皆非，也不谈挖角的事了，嘲讽地说：“你以前在我手底下学菜的时候，不总说你永远十八岁，死也要死在改变世界的路上么，怎么突然变成熟了？” “改变什么世界啊，我当时花光了积蓄去食为天学菜，不说得好听点怎么做人？”王大厨倒是不避讳，自嘲地说道，“我跟你不一样，你是张宝成宗师的徒弟，天生就高人一等，我要挂一个徒弟的名分还得求人花大价钱，不说的好听点那就真没自尊了。” “那我明白了。就这样吧，我再找找。你忙吧。”宁不凡完全失去了继续谈下去的兴趣。这个人他以前还以为是个能共事的理想主义者，没想到看走了眼，本质上竟然是个投机钻研的市井小人。 “等等。”王大厨不知道怎么想的，忽然喊住宁不凡，趾高气扬地说：“小宁，看在同事一场的份上，我给你指条明路，我知道你现在的情况，招牌菜不能做，一身好手艺没办法施展。这样，你来我这里，给我当副手，好处好不了你的，那些招牌菜你照做，出事我担着，你觉得怎么样？” “呵呵。”宁不凡笑了笑，开玩笑，他要是想给人打工的话，又何必离开食为天？而且王大厨的技艺大部分都是他教的，让他去给他打下手？也亏王大厨能说得出口。 王大厨猛然变了颜色，盯着宁不凡，冷声道：“你搞明白情况，现在你已经不是食为天的总监了。” 宁不凡站起身来，给桌面上扔了一百块钱，道：“是。我升职了，现在是老板。” “宁不凡，你认栽吧。老子现在混得比你好！”王大厨看着宁不凡的背影，嚣张地喊道。 他今天一定忘了吃药。 宁不凡出了门，觉得自己一定是脑子坏了才来找这种人。果然是世风日下啊，现在找个尊师重道的人简直比白日飞升还难。 其实说他有多生气倒也谈不上，只是深深地替王大厨感到遗憾。自己给了他多好一个机会，就因为他那点阴暗的虚荣心擦家而过了，但愿过段时间他不要太后悔。 虽然出师不利，但是厨师还得继续找。不然按照现在这个效率下去，一个月内打败湘味食府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徒弟是不敢再联系了。要是再遇到一个王大厨这型号的，宁不凡完全不能保证自己能压住火气不动手。 他想了想，决定还是先回秀色再说，一定不行的话就让龙晴在网上发布一个招聘启事，大不了自己再花点时间带带。 宁不凡出门已经半个多小时了，算算时间，现在也快到晚饭高峰期，说不定客人已经等了一堆。 可怜的帕西，肯定又要被龙晴指使着出卖色相拖时间了。 果然，等宁不凡走到秀色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店里已经坐了十多个客人，闹哄哄的吵成一团，帕西噙着矜持的笑容伺立在收银台边，眼神里有一种便秘的疼痛——他是被话憋的。没有什么比一个话唠被迫封口的更痛苦了，更别说找他说话的人里面还有好几个20来岁、质量上乘的年轻女孩。 看到宁不凡的身影，帕西远远地投来一个忧郁的笑容，似乎在问是不是可以开口说几句了。 宁不凡推开门，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辛苦了。” 帕西热泪盈眶，张口就用浓重的平顶山口音普通话嚎了出来，“宁骚爷……” 宁不凡瞪了他一眼。 帕西全身触电般抖了一抖，双手捂住嘴巴，然后立刻换了一副口音，卷着舌头说，“宁少爷，您回来啦？” “是啊，老板娘呢？”宁不凡没看到龙晴的身影，随口问道。 “跟新来的厨师先生在厨房呢。” “厨师？”宁不凡震惊了，他在外面受了一肚子气都没找到合适的人，龙晴居然悄无声息的就解决了这个问题？她的命格果然这么霸道？ “是啊。很man哦……”帕西鬼鬼祟祟地说。 “我只知道你现在很娘炮。”宁不凡一边漫不经心地跟帕西闲扯，一边环视着店里的情况。 此时店里有十多个客人，占了三张桌子，其中一张桌上坐着四个年轻人，似乎是来聚餐的朋友。 而在这张桌子上，摆着几道制作精致的菜，荤素兼备，虽然没有五道招牌菜的水准，但是其中的刀工和火候也掌握得颇有可取之处。 龙晴的运气不错啊，找到的这个厨师似乎还真有点水平。 宁不凡不禁有点惊喜，想了想，径直往厨房走去，想看看这个新厨师的庐山真面目。 但是刚走到厨房门口，他就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厨房的灶台旁，一个胖子正端着炒锅，把一道菜颠得上下翻飞，浓郁的食物香味一*地散发出来，熏得宁不凡都有点想尝尝。 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那个正在鸠占鹊巢炒菜的胖子他认识。 “王小聪！？”宁不凡看了一会儿，惊讶地喊了出来，“你怎么在这里？” 王小聪回头看了宁不凡一眼，略带慌乱地说：“师兄你回来了啊，等我一下，让我做完这道菜跟你说。” 这时，龙晴不知道从哪儿冒了出来，拍了拍宁不凡肩膀，眉开眼笑地冲王小聪努努嘴，说：“你回来了啊，看到没？我抓的壮丁！” 第三十七章 钓厨师 王小聪很快就炒完了菜，搓着手站在宁不凡面前，不好意思地说：“师兄啊，你别误会。你不是答应我教我两手吗，我最近有时间，就准备过来看看，结果发现你不在，客人急着上菜，老板娘就让我上手先顶顶。” 听到王小聪的话，宁不凡立刻就脑补出了当时的场景。 以王小聪一贯的秉性来看，他来到秀色的第一个动作显然是直奔厨房，而在这时，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恰好碰到了正在被食客催得焦头烂额的龙晴。 龙晴是个做事从来不拘小节的人，说女汉子都有点埋没她的天赋，她是真的猛士，颇有古之豪侠的风采，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强迫着抓了王小聪的壮丁。 她果然是秀色的吉祥物。每次都能在最关键的时刻碰到最重要的帮手。 宁不凡看着王小聪，心中忽然浮现出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里不就有一个现成的厨师吗？何苦还要去满世界寻找。只是现在有个小问题，王小聪的身份比较特殊，如果没有特别的原因，应该不会放下身段去给别人打工。 得想个好点的办法把他留在秀色。宁不凡眼珠子一转，很快就有了主意，忍不住得意地微笑了起来。 “靠。师兄，你笑这么阴险干嘛？我这也是没办法才顶岗的，做得不好你怪老板娘去，都是她的错。”王小聪顿时紧张了起来。 宁不凡挥了挥手，打断他的话语，走了两步，随手拈起一双筷子，夹了一块王小聪刚刚炒出来的青笋炒肉丝，缓缓放进了嘴里。 王小聪看到这个动作，也不敢说话了，紧张地看着宁不凡的表情，生怕他崩出一个不字。 “多炒了五秒钟，火太猛了，应该用大火，不能用旺火。”宁不凡轻轻品味着嘴里的肉丝，皱着眉头说。 “师兄你别说了，再说我该哭了。”王小聪苦着脸。 宁不凡艰难地将嘴里的菜咽下去，看着王小聪，说：“而且，肉丝也切得粗细不等，粗得更棒槌一样，细得跟针一样，没有风骨，跟嚼了一口老苜蓿杆似的。嗯，吃了一口你做的菜，害我都不想吃晚饭了。” “我真哭给你看啊！”王小聪恼羞成怒地挥手，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了一抹红色。他虽然喜欢美食，也喜欢自己做菜，但是毕竟没有正式地拜过师，不算厨行的人，所以做出的菜自然不可能太好。 如果别人说他做的菜难吃的话，他可能还不会相信，但是现在说他的人是宁不凡，就不由他不信了。一时间心灰意冷，连菜都没心情学了，垂头丧气地解开围裙就往外走。 “等等。”龙晴是个直来直往的性子，王小聪是她抓的壮丁，听到宁不凡这么不客气的评价，顿时打抱不平了起来，“有你说的那么差吗？客人明明吃得挺开心的！” 要糟！ 宁不凡已经挖好了坑准备让王小聪跳呢。可是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自家老板娘古道热肠的性格，眼看快到手的鸭子要飞。也不管避嫌不避嫌了，情急生智，一巴掌拍在龙晴翘臀上。 “啊……”龙晴跟触电了一样，尖叫着跳了起来。回头恶狠狠地瞪着宁不凡，一张俏脸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对啊。老板娘说得对！我对自己的水平还是有一定的信心的，老板娘，你快来尝尝我之前炒的这道豆腐，绝对有职业水准！” “吃吃吃，就知道吃，吃毛的豆腐！”龙晴脸色通红，恼羞成怒地抢白了一顿王小聪，而后猛然转头，对宁不凡道：“我记住了，你给我等着！” 说完，她恶狠狠地给宁不凡飞了个眼刀，急匆匆逃离了厨房。 宁不凡松了一口气，碍事的人走了，现在可以专心致志地给王小聪下套了，安慰地拍拍王小聪肩膀，道：“是这样的，我看你做的菜虽然挺难吃的。但还算有点天赋。” 王小聪虽然家世不凡，但是本质上还是一个老实人。之前被说得一文不值，已经有些心灰意冷，此时听到还有救，顿时像垂死的病人猛吸了一口氧气，脸上焕发出了希望的光芒，激动地说，“真的吗？” 上钩了！宁不凡心里暗笑，可是脸上却依然挂着一幅能气死人的面瘫表情，道：“真的，不过，你要做得好一点，随便学两手肯定是不行的，就算我把绝招都交给你，你的基础功夫不过关啊，大概一辈子也就是个炒家常菜的水准了。” “那怎么办？”王小聪急了。他在本市的纨绔圈子里一向以奇葩著称，别的贵公子都喜欢豪车美酒，只有他喜欢美食，不仅喜欢吃，还喜欢做。此时听到宁不凡这种厨道天才给自己判了死刑，顿时有点不知所措。 宁不凡皱眉想了想，忽然不经意地说：“我最近倒是想收个徒弟来着。” “师父！”王小聪反应非常迅速，双腿一软就要下跪。 宁不凡慌忙拦住王小聪，猛烈摇头，道：“不行不行。你耐不住性子，而且是大少爷，怎么能跟我学这个呢，屈才了屈才了。” “得学多久吧。”王小聪心意已决。 “最少得……一年吧。”宁不凡也有点心虚，虽然他自己不觉得做厨师有什么不好，但是在一般人眼里，这毕竟不是什么太体面的工作。更何况王小聪还是黑太子集团的太子爷，有万贯家产需要继承。 果然，王小聪一听就急了，愁眉苦脸地说：“那不行啊，就算我愿意，我家老爷子也不愿意啊，他会杀了我的。唉，那还是算了，我反正也就是个兴趣爱好，也没指望做大菜的。” 上了我的钩还想跑？迟了！宁不凡心里冷哼一声，轻描淡写地把鱼饵扔了下去：“那真是可惜了。我本来还想教你做霸王宴和秀色醉鱼的。” “啥啥啥？你舍得教这些？”王小聪不淡定了，他虽然喜欢死皮赖脸地跟人学菜，但是也知道分寸，从来不会打别人招牌菜的主意，所以也从来没指望能从宁不凡这里学到什么好东西，更别说“秀色醉鱼”这种极品菜了。 “是啊，我还有别的事，得教个徒弟帮我做菜。”宁不凡长叹一声，迈步就往店里走，“看你也没时间，要不我去问问帕西他愿不愿意学。” 王小聪一个箭步蹿在门口，拦住宁不凡，不屑地说：“靠。那个洋鬼子菜刀都提不起来，他学个屁。” “你也没时间啊，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宁不凡上下打量了一眼王小聪，无奈地叹息，“本来以你的资质，绝对有机会超过我的，真是太可惜了。唉……” “不是。师兄，我真有什么天赋不天赋的？”王小聪有点疑惑，他虽然老实，但是并不傻。忙里偷闲学了十多年菜，到现在还是个二把刀，如果换个人跟他说他有厨道天赋，他绝对会第一时间喷死对方。 然而宁不凡却不一样。他在厨道界的地位估计相当于梅西在足球界的地位，说一言九鼎都不为过。 难道我真有什么天赋？王小聪疑惑了。 宁不凡信誓旦旦地点头：“绝对有！师兄我生平仅见，重点是你热爱厨道！” 王小聪眼神游移不定，陷入了剧烈的思想斗争，大概过了一分钟，他猛然跺了跺脚，发狠道：“干。师兄你等等我，我现在就去跟老爷子辞职。” “也不要太为难。”宁不凡心里暗笑，口是心非地阻拦。 “不不不。天赋可不能浪费。”王小聪夺门而出。 “明天这时候要是不见你，我就问问帕西愿不愿意学。” “三个小时以后见。再见！”王小聪已经狂奔出了店门。 第三十八章 守株待兔 看着王小聪绝尘而去。宁不凡脸上浮现出了奸计得逞的笑容。 他说王小聪有做厨师的天赋并不是撒谎，这个天字第一号纨绔从未正经学过厨艺，仅仅凭借着在各大餐厅的厨房蹭经验，就学了一身不错的技术。 刚才炒出来的那道菜虽然刀工和火候还拿捏不到位。但是色香味已经勉强达标，就算在食为天那种大餐厅，也能端得上桌。 但问题是他就算再热爱厨艺，再有天赋，毕竟还是一家巨型财团的太子爷。宁不凡完全不能保证他真的会来给自己打工，只能本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态度先给他下个套。 如果他真的下定决心来秀色学菜，宁不凡当然不会吝啬技艺，如果他不来，以后也是一个重要的人脉，总之，这件事是个进退都有分寸的好事，现在要做的，就只有等待。 在宁不凡给王小聪下完套不一会儿，龙晴又杀气腾腾地回到了厨房，手里还倒提着一柄一尺长的剪刀，一张精致的瓜子脸上更是布满杀气，仿佛即将要变身的女妖精。 “你要干嘛？”宁不凡还沉浸在坑住王小聪的满足感中，忽然感觉到身边杀气弥漫，震惊地看向龙晴。 “敢吃老娘豆腐，你信不信我剪了你三条腿。”龙晴手中的剪刀咔咔作响。 “别冲动别冲动！你喜欢娘炮的话，我们店里已经有帕西了。”宁不凡双手前伸，死死抓住张牙舞爪的龙晴。 “松开！”龙晴冷着脸，配上阴森森的语气，女王范儿显露无疑。 宁不凡从来没见过这种状态的龙晴，顿时有点慌了。而且他之前的行为确实有点轻佻，想了想，他松开了手，郑重地看着龙晴的眼睛，说：“老板娘。刚才我确实过分了，我向你道歉。” 龙晴恶狠狠地盯着他，直看了有三分钟之久。 宁不凡被两束锐利入刀的目光盯着，额头上冷汗都渗出来了。倒不是有多心虚，只是他现在已经对秀色有了强烈的归属感，如果真的让龙晴心里有了芥蒂，那以后做起事来也不会开心。 而且他忽然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居然真对这个没心没肺大大咧咧的姑娘产生了一丝好感，不愿意给她留下太糟糕的印象。 一时间，宁不凡心潮起伏，飞速地思考着怎么才能把这一节揭过去。 “噗……”龙晴仔细地盯着宁不凡的脸，突然憋不住笑了出来。 宁不凡满脸愕然。心想这姑娘不会被气疯了吧。 “啊哈哈哈。让你再**姐姐哈哈哈哈，宁少爷你也有今天，哈哈哈，看你那张做贼心虚的脸哈哈哈笑死我了。”龙晴一手扶腰，一手指着宁不凡的脸，笑得前仰后合，不能自已。 妹的。居然被她给逆袭了。宁不凡脸黑得要滴出水来。 “来来来，给姐姐笑一个。”龙晴挑了挑眉梢，伸出一根葱段般的手指去挑宁不凡的下巴。 宁不凡已经回过神来，非但没有躲避，反而贱兮兮地主动把脸凑了过去。 龙晴的手指刚一接触宁不凡的脸，就触电般缩了回去，郁闷地说：“该死！我忘了你脸皮有多厚……” 宁不凡嘿嘿笑着，视线轻轻扫了扫龙晴蛮腰，回味悠长地搓起了手指。 “咳，说正事！你刚才憋着什么坏呢？是不是又有谁要倒霉了？”龙晴仿佛没看到宁不凡的动作，瞪着一双漂亮的杏眼，好奇地盯着宁不凡。 她居然连转移话题这招都学会了！ 宁不凡有点无语，但还是收起了玩笑。把拉拢王小聪来做厨师的计划给龙晴描述了一遍。 龙晴认真听完，俨然地点了点头，严肃道：“嗯。小宁你这事做得很好，老板娘我很满意。加油干！” 说完拍拍宁不凡地肩膀，施施然出了厨房。 她这是吃错什么药了？宁不凡茫然地看着龙晴的背影。 黑太子集团。 王健坐在办公室内，玩味地看着电脑，那上面显示着一份文采斐然的辞职信，从行文风格上来看，应该是出自自己那个中文系高材生的秘书之手。 这并不稀奇。但是稀奇的是，这封邮件的发送者是自己的儿子王小聪，这个一直高喊着“我败家我光荣”的逆子是吃错什么药了，居然要辞职。而且还要去创业，这简直太反常了。 王健心里非但没有欣慰，反而感觉到了一股浓浓的诡异，皱着眉头把那份邮件看了十遍。邮件是这么写的： 王健董事长（老爸大人）： 我仔细的反省了一下。我已经是个23岁的男人了，但是依旧一事无成，每天靠啃老为生，每每思及至此，都会悔恨交加、寝食难安。 试问作为一个男人，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没有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还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 今天，我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我要离开你的庇护，去广阔的江湖经历风雨，跟志同道合的朋友创造一份属于自己的事业。所以不得不暂时辞去黑太子集团客户经理的职务，希望你拨冗批准。 你一定会为我感到骄傲的。 ———王小聪 真是见鬼。王健为了让儿子有出息点想尽了各种办法，可是依旧一事无成。王小聪如果跟别的富二代一样飞扬跋扈也就算了，可是他连胡闹都透着一股小家子气，居然喜欢做菜。寻常的富二代都不乐意跟他交往。 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纨绔简直操碎了王健的心。他一直想不明白，自己就算称不上英雄，可也算一方枭雄吧，怎么这个儿子就如此不成器？ 如果他安安心心的在公司待几年，好好学学业务，等自己老了以后让他接替自己，好歹也能做个守成之主，结果这小子还没安心半年，又想出了什么幺蛾子。 王健越想越愤怒，猛然坐起来，高声喊道：“小李，把王小聪给我叫来。让他三分钟之内赶到我办公室。” 王小聪发完邮件之后就忐忑不安的等在办公室，二十多年的艰苦博弈，让他对自家老爹的脾气了如指掌，自然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所以听到秘书的传话，他也没有多惊讶，只是哀叹了一声，垂头丧气地走进了王健办公室。 “师兄，你这次害死我了。”这是王小聪看到王健的唯一念头。 第三十九章 父子对峙 王健看着站在不远处的儿子，努力压下飞速往脑门上蹿的火气，把电脑屏幕转了个方向，道：“小聪。你能给我解释一下这份邮件吗？” “里面不都说了嘛，我不想干业务了，想去自己闯闯。”王小聪有点心虚，眼神游移不定，连看都不看看王健。 “真的？”王健接着问道，“你不会是又想去偷人家的菜了吧。” 王小聪连连摆手，着急忙慌地辩解：“不不不，老爸你误会了，这次绝对是正经的创业，你是知道我的，我从小就是有节操、有道德、有爱心、有壮志的四有青年，干一番大事业的热血从未冷却。我希望你支持我。” “哦？那你告诉我，你要干的大事业是哪行的啊？”王健紧紧盯着儿子的脸，不动声色地问道。 “能不能不说……”王小聪苦着一张脸。王健一直在试图扭转他的兴趣爱好，父子俩因为这件事已经战斗了十多年，要是让他知道自己要去给宁不凡打下手，说不定会直接掏出一颗核弹扔到秀色。 王健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王小聪，两只环眼里放射着飞刀一般的光芒。 “好吧，是去做厨师……”王小聪一如既往地败下阵来，垂头丧气地回答道，然后忙又说：“等等，你先别激动，吃片降压药，听我解释。” 王健果然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药瓶，往嘴里倒了两片药，拍着桌子怒吼：“你给我死了这条心吧，好好刘副总学业务去，少来这些幺蛾子。” “老爸。我不喜欢经商，你要是干把黑太子的班接到我手里，不出十年一定破产，你忍心？与其这样，你还不如让我干点自己喜欢的事。” “做厨师吗？能有什么出息？你能拉下那个身段，我丢不起那个人！” 王小聪性格怯懦随和，但是此时也忍不住激动了起来，猛然抬头，吼道：“做厨师有什么丢人的？你见过几个厨师！我师兄宁不凡不知道有多拉风，他是……” “等等，你说宁不凡？”王健忽然冷静了下来，伸出一只手，打断了王小聪的话，狐疑地看着他问道。 王小聪一时激动，把宁不凡给卖了，顿时悔恨不已，张口结舌地狡辩：“啥，什么宁不凡？我说了吗？没有没有，你绝对是听错了。” “你是要跟宁不凡开饭馆？”王健没有理会王小聪的狡辩，狐疑地看着他，心里忽然浮现出了宁不凡的身影，然后忍不住苦笑了起来，终于明白这个一贯怯懦的儿子今天为什么如此反常了。 “不不不，我说错了，不关他的事。”王小聪生怕老子一气之下迁怒秀色，忙不迭地解释。 “别说了，情况我大概了解了。”王健靠在椅背上，伸手空按了一下，让王小聪闭嘴。然后抓起电话，问道：“宁不凡的电话多少？” “老爸，我错了，我不去了还不行吗？求你别给我师兄打电话，他会怪我没义气的……” “说。” “好吧。”王小聪的反抗勇气从来坚持不了五秒钟，迅速地妥协了，从手机里翻出了宁不凡的电话，给王健递了过去。 电话很快就拨通了，宁不凡可能还在厨房忙活，声音听不太清楚。 王健没有多绕圈子，开门见山地责问道：“宁不凡，你能干啊，居然把主意打到我儿子头上了。” “啊？你知道了吗？那王总你可得认真考虑一下了，我带徒弟一般都是要看资质收学费的，这也就是看小聪顺眼，而且跟你有点关系，便宜他了。怎么了？他要反悔？这不行啊，我把手头好几个徒弟都给推了，就等他呢，现在不来可不行。” 王健愣了一下。他本来以为宁不凡会愤怒，会辩解，毕竟做出了拐带别人儿子这种恶劣的事，就是完全没想到他居然还敢沾沾自喜的表功。而且这种理所当然地用一种“别问了，就是你捡了便宜”这种语气说话真的合适吗？ 饶是王健久经风雨，也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噎了半天，才终于服气地叹了一口气，道：“宁不凡，你脸皮真厚。” “客气了。不过说真的，你别看我的店小，不过一年，说不定就能把分店开到帝都去。小聪现在跟我是运气，王总你得认真想想。而且你问问小聪，他是愿意跟卖一辈子汽水呢，还是愿意跟我一起改变世界。” “行了行了。别说了，你再说一会儿我的心脏病又该犯了。”王健头疼地揉着眉心，打断宁不凡的自吹自擂，道：“算了，我也不干涉你们年轻人的事了。跟你我也放心，那就去好好干吧，我期待你们给我惊喜。另外，别忘了我们之间的约定。” “忘不了，我就怕到时候赢了你不认账，现在让你儿子赢了你，你总该服气吧？” 王健果断地挂了电话，生怕再听两句直接背过气去。 王小聪没有听清宁不凡在电话里讲的话，看到王健忽然用一种打量外星人的眼光看着自己，顿时感觉心里一冷，当即缩了缩脖子就准备忏悔，“老爸，我错了……我……” 王健赶蚊子似的挥了挥手，道：“行了行了。别跟娘们似的委委屈屈。我批准你了，你去跟他干吧。” “啊！？”王小聪愣了。自家老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的，居然一个电话，还不到两分钟，就让他改变了坚定二十年的主意。宁不凡得有多强大的人格魅力？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王霸之气？ 王健看着王小聪崇拜的眼神，心里忽然有点不服气，没好气地说道：“你乱想什么呢？跟那小子屁关系都没有。我就是觉得你不试试估计这辈子都不会死心，干脆让你自己去闯闯好了，等你失败了，自然就收心了。但是有一点，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你只有一个月时间，如果宁不凡输了跟我的赌注，那你就给我乖乖回来上班，听到了没？” 他没有对王小聪说实话。这次答应王小聪辞职去闯荡，虽然有一部分原因是刚才说的这些，但是更重要的原因，却确确实实是宁不凡。 上次宁不凡来黑太子集团拜访过他以后，他就立刻着手调查了宁不凡的背景和经历，本来也没太在意。可是在拿到秘书给的厚厚一叠资料以后，他这个老江湖都被吓了一跳，宁不凡的背景绝对不止一个厨道新秀那么简单。 他身后似乎还隐藏着一些连王健这种等级的财主都没资格接触的阴影。 王健知道不知道哪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代表着什么力量，可是却隐约能感觉到宁不凡能走到什么程度。 龙飞九天，对别人来说可能是梦，但是对宁不凡来说，绝不仅仅是梦想，而是本来就属于他的王座。 王小聪性格怯懦，自己创业绝对会一事无成，但是跟着宁不凡的话，说不定也能走到让自己刮目相看的程度。 “老爸，你跟我师兄赌了什么？我怎么不知道？” “自己问宁不凡去。” —————————————————————————— 今天状态极其不好，只有一更，见谅，海涵。 第四十章 化腐朽为神奇 对于秀色来说，帕西和王小聪的加盟是一件具有里程碑意义的大事件。这不仅意味着可以接待更多的食客，还以为着这家街边小店的和谐团队开始初具规模。 帕西的到来解放了龙晴，让她能专心做采购和收银的工作，不用再花费时间上菜和接待客人。 而王小聪的到来则解放了宁不凡。 宁不凡没有看错。王小聪确实很有天赋，他来到秀色以后，只用了短短三天时间，就掌握了“秀色醉鱼”和“霸王宴”的做法。只有“油炸一包水”因为对厨师要求太过**的缘故，暂时还没办法做。 不过，这道菜只是宁不凡兴致所至的一个花活儿，不算秀色的主菜，每天的销售额仅占百分之3。所以不会做对生意也不会有太多影响。 而事实也再次证明了宁不凡的英明，两个新伙伴的加盟很快就显示出了丰硕的成果。店里的营业额猛增了三分之二，达到了恐怖的每天一万八千多！ 这个数字虽然看起来并不惊人，可是秀色现在也只是个街边档，本市更它同等规模的餐馆，每天的营业额最多也只有五六千。 按照这个势头发展下去，击败湘味食府并不是难事。 龙晴本来就是个天性乐观的人，最近越来越好的形势更让她有点找不到北。 现在她最大的爱好就是趴在收银台上算营业额，她已经算好了。湘味食府每个月大概能有一百万的营业额，这样平均分派下来的话，大概就是每天三万多一些。秀色现在已经快两万了，再努一把力绝对可以轻松超越。 “宁少爷，你再上道大菜呗！醉鱼那种的，我算了，现在我们只差一点点就能干倒湘味食府了，只要再有一道菜拉一把，我们立刻就能揍得它满地找牙。”龙晴算完帐，喜滋滋地说。 “哦？怎么赢？说说看。”宁不凡把王小聪**好之后也清闲了很多，正在店里翻着《食珍录》，听见龙晴的话，他慢慢抬起头，略带嘲讽的问她。 “没错啊，按照现在的客流量，最多再有二十天，我们就能超过湘味的营业额。” 宁不凡放下书，苦恼地问龙晴：“老板娘，你数学老师什么时候死的？” “去年啊。怎么了？难道我算错了？没错啊！你看啊，他们每天的营业额大概是三万三，我们这几天是一万八，差很多吗？不觉得！” “我们跟湘味要比的一整月的营业额，不是一天。”宁不凡恨铁不成钢地摇摇头。龙晴说得没错，按照现在的发展趋势，到月底的时候，秀色的单日营业额铁定能超过湘味食府，但是问题是，之前的所有时间都少于湘味，就算在最后一天超过，也毫无意义。 龙晴愣了一下，猛然低头，噼里啪啦地按起了计算器。片刻后，她重新抬头，脸色变得一片灰白，惨兮兮地说：“完了。我就是头猪啊，你说得对，我们最少还差44万空窗。” “不是44万，是45万。我们给王小聪和帕西租了房子，押一付三，再加上他们俩的工资，一万多没了。” “靠。早知道的话我就不招了！就知道听你的没好事儿。”龙晴激动了起来，说着，她贼兮兮地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帕西，嘟囔道：“也不知道现在开除还来不来得及。” 帕西正在给一桌客人上菜，不知道怎么听到了这句话，猛然扔下盘子嚎了出来：“老板娘，不要开除我！你要对我负责到底！” 店里突然一静，然后喧闹声冲天而起。所有客人脸上都有一副听到大八卦的兴奋。 “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死人！”龙晴狠狠地瞪了一眼帕西，赔着笑给客人简单解释了一下。 开玩笑。帕西现在是附近三条街的一枝花，谁敢对他负责？那些疯狂的女粉丝会活吃了自己的！ “等等，你早知道有空窗的事吧？”龙晴忽然反应了过来，狐疑地盯着宁不凡。 “是啊。我数学老师又没死。” “你是不是又在憋着什么坏呢？”龙晴皱起秀眉，顿了顿，忽然气馁地说，“算了，你既然知道了，那就肯定想到了办法，我还操什么闲心。” 宁不凡忽然有点不好意思，道：“我确实想了点办法，现在还在等结果。” 他确实早就知道了有空窗的事，也想到了应对的办法。之所以没告诉龙晴，倒也不是藏私，是因为他习惯做了再说，现在事情还没有结果，说了也只会让她跟着担心。 但是看到龙晴垂头丧气的模样，宁不凡忽然觉得自己做得有点过分。再怎么说龙晴也是秀色的老板，自己做什么决定都不告诉她确实也说不过去。 如此想着，他组织了一下语言，认真地说：“是这样的。我以前在食为天工作的时候，能跟着师父接一些私活。这次……” “打住，请勿剧透。我也没怪你，就是觉得每次有事情自己都帮不上忙，觉得自己特别蠢……” 宁不凡忽然有点感动。龙晴性格大大咧咧，而且极端财迷，按理来说跟他的脾气完全不合。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却从能从这个姑娘身上感受到毫不保留的信任，这种感觉在食为天从未有过，所以让他加倍珍惜，不想让她受太多打击，于是轻咳了一声，想安慰她几句。 正在这时，宁不凡的手机响了起来，他随手抓起看了一眼，脸上浮现出了一抹神秘莫测的微笑。 “谁啊？看你笑这么奸诈。”龙晴很快就抛开了那点不愉快，好奇地问道。 “那45万来了。”宁不凡得意地说道，而后接起了电话。 “宁不凡，老子让我问问你还活着没。”电话那边响起了一个干练的女声，是他在食为天的同事，以及张宝成内定的徒弟媳妇林沫。 宁不凡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他这段时间一直忙着秀色的事，根本没时间去医院看望张宝成。听到师父兴师问罪，顿时有点无言以对。 不等宁不凡回答，林沫又说道：“还有，我跟他说了你要接私单的事，他说他那边有一些邀请，全部转给我了，让我交给你。” “我这算不算啃老啊？”宁不凡更加不好意思了。 第四十一章 一道菜一百万 张宝成身份特殊，在厨道这一行中已经站在了顶峰，成了一时宗师。所以需要他亲自出手伺候的人并不太多，两只手就可以数的过来。 需要他出手的场合也不是普通场合，最次也是两个巨型财团的战略级对话宴。而在这种高规格的场合中，菜好吃与否已经是极其次要的因素，更重要的是张宝成这个宗师的分量和意义。 这些宴会规格之高远超一般人想象，可是待遇之高也让人瞠目结舌，往往一场宴会下来，给张宝成的谢礼就有几十万上百万。 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从三年前开始，这些需要张宝成亲自出手的高规格宴会中的菜，已经不是出自张宝成之手，而是由宁不凡一手烹饪。 宁不凡聪明绝顶，天赋过人，但是前十几年都醉心厨道，很少去用心经营这些人脉资源，而且以他的性格，也不愿意整天和那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上位者打交道。 离开食为天以后，他就跟这些场合彻底断绝了联系。只是现在形势所迫，不得不重新出手一次了。 在食为天，这些特殊宴会的预约和邀请都是由林沫所在的部门负责，所以宁不凡在跟王健打完赌以后，就立刻给林沫打了个电话，让她帮忙留意最近是否有邀请张宝成做菜的宴会。 现在张宝成卧病在床，宁不凡又离开了食为天，估计林沫那边积压下的资源不再少数。果然，他打完电话没两天，就找到了合适的资源。 林沫说话还是一贯的干练，也没有多叙旧，很快就切入了正题，语速飞快地说：“你有时间去看看老爷子吧。另外，你需要的活儿找到了，合适的有七个。但是其中两个听说老爷子不会亲自出手之后就拒绝了，还有两个说要再考虑一下。所以现在立刻能接的只有三个。” “三个？”宁不凡皱眉想了想。这次出手，他不能再打张宝成的招牌，所以报酬肯定会缩水很多，每场十万应该就顶天了，只有三个的话，秀色的天窗还是堵不上。 果然，宁不凡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就听林沫接着说道：“是的。立刻能接受的有三个，但是有个问题，听说老爷子不会出手之后，他们说价格方面肯定不会太高。你能接受吗？” 宁不凡苦笑了一声，说：“接受，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现在就是个餐馆小老板，要什么面子啊。” “那好。你准备一下。有两个活动在下个月月初。” “什么？下个月！？”宁不凡忍不住惊叫了起来，他找私活的主要原因就是为了补上这个月的漏洞，要是拖到下个月的话那还有什么意义。 “是。下个月初，怎么了？有问题？”林沫的语气里带了一丝疑惑，宁不凡以前对这些私活能拖多久就拖过久，这次怎么突然变这么勤快了？ 宁不凡也有点尴尬，迟疑地说：“下个月有点迟，有没有立刻就能上手拿钱的？” “什么？钱？”林沫惊叫了起来，宁不凡以前可从头到尾都一副贵族做派，高兴了免费给人做顿饭都没什么，不高兴了拿夜明珠摔他脸上他都不乐意帮忙，这次是怎么了？ 顿了顿，林沫忽然急切地呼唤了起来，“宁不凡宁不凡，你发生什么事了？跟我说话的一定不是你吧，你今天一定没吃药脑子坏掉了吧。你把正常的宁不凡还给我。” “别闹。不是还有一个单子吗？什么情况？”宁不凡脸色微红，也没多解释。 “好吧，你不愿意说的话我也不问了。”林沫也收起了玩笑的态度，电话里传来了哗哗的翻页声，不一会儿，就听她说：“这个单子倒是随时就可以着手，但是我不建议你接，情况有点复杂。” “难度很高” “那倒是不一定，只是对象有点特殊。而且我不认为有完成的可能，觉得就算接了，也是浪费时间。” 宁不凡眉毛一扬，道：“那不一定，你是知道我的，我有个小名，叫专治各种不服。天生就是用来化腐朽为神奇的。” “真是，还是这幅不要脸的德行。那我不劝你了，我给你发个地址，你到了直接联系贝志城先生就好了。对了，顺便一提，这个单子的报酬倒是最高的，有足足一百万，明码标价。而且也不介意是不是老爷子亲自出手。” 宁不凡想了想，说道：“条件宽松，待遇优厚，你说的对，这个任务是透露着一股诡异的味道。我也觉得有点不靠谱？” “呵呵，你自己去看看吧，不行的话就算了。”林沫挂了电话。 宁不凡放下电话，认真想了想林沫说过的话，越想越觉得奇怪。按照林沫的描述来看，这个单子不仅不难接，反而太容易做了。 只做一顿饭就能给一百万报酬，而且对厨师的身份也没有要求，这简直已经不是奢侈了，是烧钱。 还真是透露着一股诡异的味道啊，宁不凡想到。但是很快就摇了摇头，抛开了这些杂念，不管这个单子究竟是怎么回事，反正只要是做菜，就肯定难不倒自己。 所以他也没有太多顾虑，打趣地对身边的龙晴吹嘘道：“一顿饭，一百万，怎么样？老板娘，我接的这个单子漂亮不漂亮。” “没觉得，我只是觉得有点不科学，知道的以为你是去做菜，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去卖身。不对，你卖身也值不了这么多，帕西倒是有可能。”龙晴翻了个白眼，理都没理他。之前电话里的内容对话她都听到了，所以也没再仔细问前因后果。 宁不凡笑了起来，道：“算了。死马当活马医，说不定真有钱多到没地方花的人呢。” 这时候，林沫的短信也发了过来。宁不凡翻开看了一眼，顿时皱起了眉毛。 西山别墅区1150号。 这个别墅区是本市很著名的一个小区，位于一个风景区一侧，依山绕水，风景如画。里面每栋别墅都在三千万以上，住的都是显赫一时的富人。 本市人有一个笑话，说给西山别墅区扔一颗炸弹，就能消灭本市90%的权贵。这个小区的规格和地位可见一斑。 但是问题是，这个别墅区再高档，也属于私宅，不适合举办活动。 在宁不凡的经验里，能花这么高的价钱请厨师的，一般都是商业活动，或者重要人物的接待宴席，任务的地点也大多在高档酒店，或者私家会所。 他跟着张宝成做了好几年的私单，还真没见过有人花这么多钱请厨师做一顿家宴的，顿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土豪的世界真是让人太费解了。”想了半天，宁不凡也只憋出了这么一句感想。 第四十二章 我走错地方了吗? 这个任务跟他以前做过的都截然不同，没有详细的资料，也没有预定的菜色，甚至连要接待几个人都没有说清楚，晚上宁不凡又打电话问了林沫，可是她却没有交代清楚，只是神秘兮兮的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反正总归是做菜，宁不凡倒也没有多担心，第二天一早，宁不凡把店里的工作给王小聪交代清楚之后，便动身前往西山别墅区赴约。 林沫给的地址是小区最深处的一个独栋别墅，宁不凡在门口给别墅主人贝志城打了个电话保安才放行。 只是那个保安听到他要去这栋别墅以后表情非常奇怪，用带着一丝轻蔑和同情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情况有点不对啊。”宁不凡走在路上，心里泛起了嘀咕。这种别墅的客人不应该是受到羡慕的吗？为什么保安的眼神里蕴含着一丝同情和蔑视？ 在莫名的心绪不宁中，宁不凡走到了1150号别墅门前，轻轻吸了一口气，按响了门铃。 大门豁然洞开，一个闹哄哄的场面跃入宁不凡眼帘。就算他修身养性了二十年，也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虽然没有来过这里。但是在宁不凡的惯有印象里，这些高档别墅的内部装潢就算再朴素，也会是一水儿的真皮沙发和水晶大吊灯之类。 但是面前的这个别墅却完全颠覆了他的三观！ 这栋别墅的一楼大厅足足有两百平，确实有几张沙发和水晶吊灯，可是现在这些高档家具都委委屈屈地所在角落里。 而现在摆在大厅中间的，是整整齐齐一排灶台和红白案板。十多个带着厨师帽的汉子正站在灶台后挥舞着勺子和擀面杖。 如果不是确信自己没走错地方，他一定会认为这是一个厨师培训学校，而不是高档别墅区。 “谁能告诉我，我这是走错门了吗？”宁不凡呆呆看了一分钟，忍不住问道。 “没走错，进来吧。”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从二楼走下来，视线在宁不凡身上停留了片刻，却也没有太在意，愁眉苦脸地说：“这位先生请稍等一下，等待会儿有空位了就让你试试。唉……” “不是。我是来找贝志城先生，我有预约。”宁不凡连忙说。 角落沙发上，一个满脸横肉地光头大汉忽然冷哼一声，说道：“小子，等着吧。这里谁不是找贝先生的？没看到前面等着这么多人？别想插队。” 宁不凡觉得今天皱眉的次数简直比前二十年加起来还多，没有理会光头大汉，看向中年妇人，问道：“你好，我是宁不凡。我能问一下这是什么情况吗？如果贝先生今天没空的话我改天再来也可以。” 中年妇人脸上浮现出一抹歉意的神色，走到宁不凡面前，道：“宁先生，不好意思。我是贝志诚的爱人，你找他有什么事吗？是来做菜的吗？” “是。” “那不好意思，得麻烦你等等了，你也看到了，这些厨师先生都是来做菜的。” “你们在设宴吗？怎么需要这么多厨子？” “不是。你来之前不知道吗？是做给我女儿的。” 宁不凡震惊了。贝志城的女儿难道是饕餮转世吗？需要这么多人一起做菜，她得有多大的食量？真是毁了，一个妙龄少女这么能吃。 贝夫人身上有一种中国传统女性的古典式温柔，并没有因为宁不凡年轻而小看他，礼貌地跟他讲述起了事情原由。 “我女儿得了厌食症。已经一个月没有吃饭了，靠吊葡萄糖续命，医生说她再不吃饭的话身体组织会退化萎缩，到时候就回天乏术了。我们找了很多饭店和厨师，可是她都吃不下去，不是嫌菜凉就是嫌菜老。家里做饭的阿姨也已经让她气走了五个，现在我们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把厨师请到家里来做菜，让宁先生看笑话了。” “那这些人都是你请来的厨师？” “是。我就只盼着有一道菜能合她的口味，让她吃一点。医生说她再不吃饭身体就撑不住了……” “那你找这些人干吗啊，这事有我一个就够了。” “啊？”贝夫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宁不凡在那排挥舞着厨具的厨师身上扫视了一圈，摩拳擦掌地说：“先别说了，我把这些人打发了我们再谈正事。” 听到宁不凡的话，一个正在拼点心的厨师急了，对贝夫人道：“贝夫人，这不好吧。我们都是来做菜的，要贝小姐吃这个做的菜，那我们无话可说，但是不能平白无故的让我们走吧。” 贝夫人脸上浮现出一抹为难之色，张了张口，想对宁不凡说话。 宁不凡挥了挥手，示意贝夫人不要说话，然后踱到那个厨师面前，扫了一眼案板上已经拼了个大概的点心。这道点心看起来十分精致，上下分为薄薄九层，奇的是，九层的颜色却又层次分明。 从外观来看，是一道以精致著称的苏式点心。 做这块点心的厨师是一个30多岁的消瘦汉子，脸上带着倨傲的表情。他是本市最大点心店的首席糕点师，入行已经有15年多，在白案一道上自认不弱于任何人。 看到宁不凡走过来，这个厨师冷哼一声，道：“年轻人，做事不要太猖狂。我这道……” 宁不凡伸出一只手，打断厨师的介绍，自顾自地说：“苏式点心，名字是九层桂花糕，主料是糯米。对吧。” “算你有点眼光。”厨师不屑地说。 “你这道点心用了心，如果是平常小姑娘，还真就被你骗了。但是问题是，你知道贝小姐多久没吃饭了？你用糯米，是要让她消化**么？她现在的胃能接受得了黏度这么大的食物？” 厨师脸色大变。在他看来，自己做的这道点心只要是个小女孩就一定会喜欢，但是却从来没想过她的胃口是否能接受糯米的问题。一时间居然怔住了，愣愣地说：“这个……” “牛先生，您别说了。还是感谢您能来帮忙。报酬我们会如数打到您的卡里。不好意思。”关系到女儿的健康问题，贝夫人也收起了一贯的温婉，显得雷厉风行，当场就开除了这个厨师。 宁不凡同情地看了牛厨师一样，又冲贝夫人笑了笑。而后斯条慢理地踱到了下一个灶台旁。 接下来的灶台上摆着一个白色的骨瓷碟，上面放着一个倒扣的碗。看到宁不凡走过来，灶台后的厨师看了贝夫人一眼，见她点了点头，便解开了碗。 随着厨师的动作，浓郁的香味扑鼻而来。 宁不凡闭着眼睛，抽了抽鼻子，道：“木瓜炖雪蛤。” 这道菜是一道著名的粤式甜品，木瓜为底，雪蛤为料，在辅以冰糖和其他调料调味，味道清爽，更难得的是还能开胃养颜，这个厨师确实下了功夫，没有见钱眼开，做一些花里胡哨的高级菜，而是用心揣摩了贝小姐的现实情况。 所以宁不凡也没有多嘲讽他，而是认真地说：“这道菜不错。但是我猜贝小姐现在可能不怎么喜欢吃甜腻的食物。对吗？贝夫人。” “对对对。她以前特别喜欢吃甜食，但是现在吃一点甜的就干呕。”贝夫人忙不迭的回答道，看向宁不凡的眼神里不自觉的带了一丝希望的光彩。 做这道菜的厨师是个40多岁的中年人，倒是没有生气，反而笑着说：“这样啊。没事，还是我功夫没到家。幸好没端给贝小姐，不然还真丢人现眼了。” 贝夫人跟在宁不凡后面，对这位厨师表达了歉意，而后充满期待地看着宁不凡。 宁不凡正想接着点评下一道菜，忽听一个厨师问道：“兄弟，我看你挺面熟的，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 求收藏求推荐。一切求。 第四十三章 记忆最深刻的菜 宁不凡循声望去，见那是队伍倒数第二位的一个年轻厨师，面前摆着一道翡翠豆蓉酥皮饼，赫然便是曾在食为天带过几天的一个学员，顿时啼笑皆非，道：“当然面熟，你手里那块饼还是我发明的，我是宁不凡。” “靠。我本来还不相信，现在信了。我跟你争个什么劲儿啊。再见！你这是殴打小朋友。”年轻厨师一边郁闷地说，一边已经摘下了厨师帽准备走人。 “对了。贝夫人，他是张宝成宗师的亲传弟子。你这事虽然麻烦了点，但是应该不是问题。你就放心吧。”年轻厨师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但是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对贝夫人说道。 “啊？”贝夫人脸上忽然焕发出了惊喜的光芒，略带激动地道：“宁先生，他说的是真的吗？我之前联系过张老先生，可是他老人家身体也不好，说没有精力来帮我的忙。是他派您来的吗？怎么不早说呢。” “没有。我是自己来的，跟我师父没有关系。”宁不凡一开始就没打算拿张宝成的名头唬人，所以来这里接活也是规规矩矩的面试，而不是直接以势压人。 没想到贝夫人却不这么想，她好像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一把抓住宁不凡的胳膊，道：“你能来就太好了。真是太谢谢你了，求你救救我女儿。” 说完，她又转身，迫不及待地对其他厨师说：“各种厨师先生，不好意思。让各位白来一趟，说好的报酬待会儿我会如数打给各位的。实在不好意思。” 这是下逐客令了啊。众厨师的脸色都不好看，面面相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一个五十多岁、满脸横肉的老厨师终于开口说道：“等等，如果是张宗师亲自来，那没说的，我们立刻就走。但是这小伙子也不是他啊，就算是亲传徒弟，也不能这么简单让我们服气吧。贝夫人，你可能不了解，我们厨道这一行最重经验资历，好厨师跟是谁徒弟没什么关系。” 贝夫人脸色微变，想说什么，但是却没说出口。这件事终归是她理亏，这些厨师最次都是一家中型酒楼的镇店大厨，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确实不应该，一时间为难地连眉头都拧成了疙瘩。 我就知道所有的王霸之气都是骗人的。宁不凡在心里默默吐槽。不过他所以也并没有多失望，只是觉得又该做一回评委了。 过了半个小时，在宁不凡苛刻的眼光和犀利的毒舌下。十多个厨师都败下阵来，干脆利落地走了个干干净净。 虽然有人依然表示不服，可是在贝夫人毫无保留地力挺下也没有说什么话，最多撂了几句狠话，比如让宁不凡出门小心之类的。 对这些人的敌视。宁不凡当然不会放在心里，同行是仇人。就算自己把他们的菜夸上天，遇到竞争的时候这些人也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所以在见到碍事的人都走了之后，宁不凡长舒了一口气，对贝夫人说道：“好了。清静了，我们现在可以谈谈怎么才能让令爱乖乖吃饭的事儿了。” “您真的有办法吗？”贝夫人满脸都是希冀。 “带我去见她，我长这么大还真没见过一个喂不熟的客人。”宁不凡意气风发地挥手。 贝夫人激动得全身都哆嗦了起来，殷勤地带着宁不凡上了别墅二楼，推开了其中一间卧室的门。 宁不凡探头看了一眼，就见这个卧室大概有二十多平米，并不太大，中间摆着一张松软的白色大床，床边是简单的写字台和书架等设施，整个房间的基调冷清的让人心寒，不仅没有寻常少女闺房的毛绒玩具。甚至连一丝亮色都找不到。 而在房间靠窗户的位置，一个女孩背门坐着，身下赫然是一幅冰冷的轮椅。她居然是个不便于行的残疾人。 女孩身边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正端着一个瓷碗长吁短叹，神情之愁苦简直让人不忍直视，宁不凡甚至觉得连他闪闪发亮的徒弟上都写着“烦死了”三个字。 听到贝夫人和宁不凡进门。女孩身体连动都没有动一丝，仿佛一截没有生命的木桩一般，而那个男人却全身一震，猛然抬头。 “怎么样？吃了吗？”贝夫人刚进门就急切地问。 “唉，还是没有。这些厨师不说都是什么名厨吗？我看都是沽名钓誉！”中年男人愤怒地把碗扔在写字台上，看向宁不凡，道“这位是？” 贝夫人强打精神看向宁不凡，说道：“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张宝成宗师的亲传弟子宁不凡先生，他说他有办法让雨笙吃饭。” 说完，她又对宁不凡说：“宁先生，这是我老公贝志城。” “宁先生你好，你真的有办法？”贝志城上前两步，跟宁不凡握了握手，脸上却没有太多相信的神色，犹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狐疑。 宁不凡没有急着答应。他之前以为贝家大小姐贝雨笙只是偶然得了厌食症，所以信心满满地答应贝夫人治好她，可是刚才却发现面临的情况远比想象中的复杂。 贝雨笙身上不知道出了什么变故，似乎双腿也失去不久。对于一个花季少女来说，这简直是致命的打击，宁不凡甚至能从那个消瘦的背影上看到无法挣脱的绝望。 这哪里只是一个厌食症那么简单，明明就是已经丧失了生活意志，准备放弃治疗的节奏。 他认真想了想，道：“我能先跟你谈谈吗？” 贝志城愁眉苦脸地说：“不是，我女儿现在不吃饭，我想让你帮忙做点她喜欢吃的，其他事我们之后……” “贝先生，食物不是药，更不是心药。她的心病治不好，吃什么都不会有滋味，你就是把满汉全席放在她眼前她都不会看一眼你信不信？”宁不凡不客气地打断了贝志城。 “我也知道，也找心理医生看过。但是她都不配合，一句话也不说，医生也没办法。”贝志城立刻倒起了苦水。 “我们先谈谈吧。我想多了解一下，可以吗？”宁不凡退出了房门。 贝志城心疼地看了一眼贝雨笙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跟着宁不凡来到门外，并轻轻关上了卧室的门。 “贝先生，你先别问我能不能让令爱吃饭，让我先问你一句，你吃过最好吃，最想吃的食物是什么？”宁不凡趴在走廊的围栏上，头也不回地开口就问。 第四十四章 一声呵呵 贝志城一愣，脸上一抹不耐烦一闪而逝，皱眉说：“怎么问这个，我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 宁不凡理解他的焦急，也没多卖关子，解释道：“你别怪我不务正业。我会尽力给贝小姐做一道菜，而且也有把握让她乖乖吃下去。而这个问题，就是这道菜的一部分，而且是最重要的一味调料。” “怎么说？”贝志城皱眉问道，声音里依旧带着一丝不信任。 宁不凡点了根烟，轻轻抽了一口，道：“我跟师父学了十二年的厨道，他老人家有一句话我记在心里了：不管做什么菜，最贵重，最难得的调料永远都只有一样，感情。 贝先生你说你想不起来记忆最深刻的菜是什么。其实你认真想想就该知道，一定是家庭团聚时的家常菜，或者跟贝夫人第一次约会时吃的菜。这些菜都是平常的菜，只是融入了感情和气氛，就变成了让人记忆最深刻的美味。” 贝志城心中一动，陷入了思考，神情也变得缓和了下来，之前的不耐烦和焦躁逐渐消退。人同此心，每个人心里都有记忆最深刻的菜。绝大多数人的母亲都不是厨师，但是她做的菜却会让人怀念一辈子，这就是“感情”这种调味剂的神奇力量。 宁不凡没有理会贝志城，接着说道：“可是现在的问题是，我不知道贝小姐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让我感觉，她对这个世界都不在意了，这种情况下，普通的菜肴就算再好吃，对她来说也没什么滋味。 你要想让她吃饭，就必须告诉我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这样我才能找到合适她的这味调料，让她重新获得感受爱的能力，不然做什么都于事无补。” 贝志城被宁不凡说动了，想了想，长叹了一口气，娓娓说道：“雨笙她半年前出了车祸，撞到了脊椎，导致双腿瘫痪。医院用尽全力也只能做到不截肢，没有办法治好腿，说以后会有极小的几率恢复功能……” 说到这里，贝志城顿了顿，又皱眉道：“可是这也不对啊，刚出事的那几个月她虽然伤心，但是还没现在这么严重，也会吃一些东西。现在这种情况是从一个月前开始的，从那时候开始，她就变得一句话都不说，一口东西都不吃，一直到了现在。” “一个月前发生了什么事？”宁不凡问道。如果他没猜错的话，一个月以前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彻底击溃了贝雨笙的意志。 贝志城无奈地摇头道：“不知道，我问过很多次，后来请来的心理医生也问过很多次。可是她就是不说，本来我想给她催眠的，可是又怕她身体受不了。” 宁不凡想了想，道：“我能跟她谈谈吗？也许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可以。请进。”贝志诚回答得很干脆，推开了卧室的门。 宁不凡走进卧室，却没急着跟贝雨笙说话，而是看了看贝志城和贝夫人说：“不，我的意思是，跟她单独谈谈。” 医重症当下猛药，贝雨笙这小姑娘已经一个月没说一句话了，要让她开口说话，就必须揭她的伤疤，让她不得不说话，但是这种行为当着人家父母的面实施毕竟不怎么妥当…… 贝志城迟疑地看着宁不凡，他虽然身价不菲，但也是一个普通的父亲，现在宝贝女儿心理和生理都处于前所未有的低谷，绝对不放心让她跟一个陌生男人独处，一时间为难地皱起了眉头。 “你就相信宁先生吧，他可是张宝成老先生的徒弟。我们在外面等着就可以了。”也不知道贝夫人对宁不凡哪儿来那么大的信心，爽快地边推贝志诚，便对宁不凡说道。 宁不凡把两人送到门边，道：“那个，待会儿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别激动。” “什么意思？”贝志城心里咯噔一声，脸sè又僵了起来。 砰。 宁不凡也不理他，干脆利落地关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宁不凡和贝雨笙两个人，静得连灰尘舞动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宁不凡缓缓踱到贝雨笙面前，仔细打量了一下。 这是一个极其清秀的少女，大概18、9岁，本来有一张苹果似的圆脸，但是因为长久没有进食，已经瘦成了瓜子型，容颜上没有一丝血sè，苍白得跟纸片一样。 父母出去以后，她全身一颤，紧张的抓住了衣服下摆，却也没有阻止。只是僵硬地挺直背脊，紧紧抿着嘴唇。 宁不凡的视线落在了贝雨笙的腿部，少女的双腿本来笔直修长，极为好看，夏天走在大街上的时候想必一定能赢得不少回头率。可是现在，因为缺乏运动，肌肉显得松松垮垮，没有一丝光泽，如同两根白桦木桩。 宁不凡终于忍不住在心里长叹了一声，轻声开口问道：“你叫贝雨笙？我是宁不凡，能跟我说说话吗？” 沉默。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但是你不说话不吃饭，我就完不成任务，还有三个人等我养活呢，照顾一下？” 沉默。 “人有旦夕祸福，出了这事谁也没办法，你也不要太在意，我老家有个婶婶，年轻的时候被野猪啃掉了一条胳膊，可是照样拉扯大了三个儿女。所以说不要太灰心。” 贝雨笙依旧在沉默，可是嘴角却忍不住上扬了起来，比出了一个嘲讽的表情。 这些励志的、安慰的故事她肯定已经听了千百遍。而且在最开始时也确实相信过，可是不知道后来出了什么事，让她彻底抛弃了整个世界。 宁不凡顿了顿，柔声问道：“能告诉我一个月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吗？” 贝雨笙全身一震，全身的魂魄仿佛被突然抽去，直挺挺地靠在轮椅背上，连嘲讽的表情都消失无踪。 宁不凡想了想，试探地问道：“你男朋友死了？” 贝雨笙无动于衷。可是眼神却不自觉地暗淡了下来。 有门！宁不凡何等人物，敏锐地观察到了贝雨笙的变化，趁热打铁地继续猜测，“真是因为分手？你男朋友嫌弃你了？” 贝雨笙一言不发，冰冷的像个木偶。 宁不凡抬头看了看天花板，心说该来的还是要来，贝先生贝夫人你们别怪我，如此想着，他猛然低头、俯身，直视着贝雨笙眼睛，道：“其实你就是因为被人甩了才寻死觅活的吧？” 贝雨笙紧紧抿着嘴唇，丝毫没有说话的意思，一双眼睛直视着宁不凡，视线却仿佛穿过他的身体，落在了无穷远处。 “你很想不通吗？很想不通他为什么抛弃你吗？我告诉你，他的选择是正确的，没有人喜欢跟一个残废过一辈子。几天都不行。”宁不凡紧紧盯着贝雨笙，声音越来越大。 房门外的贝志城夫妇也听到了宁不凡的话，两个人脸上都浮现出了一抹怒意，贝夫人敲了敲门，道：“宁先生……” 宁不凡没有理会，话语利刃般喷吐：“而且就算你不残废，他就能要你？看看你自己，为这么点破事儿，折腾的全市几百个厨师都没好ri子过，真是谁沾谁倒霉。天降灾星，你父母上辈子真是做了什么孽了。” “宁不凡，你给我开门，我不许你这么说我女儿！我不要你做菜了，你给我滚蛋。”贝志城终于忍不住了，把房门拍得砰砰作响。 宁不凡仿佛没有听到敲门声，继续说道：“这样的你活着是不是挺浪费资源！而且你以为你不残废他就能要你了？你看看你自己，全身上下除了你爹妈给的那身衣服还有哪里能看？真以为自己是林黛玉了？” 砰。 贝志城怒发冲冠，一脚踹开房门，如同一头暴怒的老狮子，直扑宁不凡。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但是却异常干涩的冷笑声在房间中响起。 “呵呵。” ; 第四十五章 铁锅炖花雕 贝雨笙说话了，这是一个月来的第一句话，虽然听着像骂人，但是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所有的心理医生和亲朋好友都没做到的事让宁不凡做到了！ 贝志城也顾不得跟宁不凡算账，和贝夫人猛扑在贝雨笙面前，争先恐后地说：“雨笙，你还好吗还好吗？” 贝雨笙没有理会父母，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宁不凡，似乎随时都能从里面shè出愤怒的火花。レ♠思♥路♣客レ “你什么都不知道，就不要乱说好吗？你不过是一个做菜的，你懂个屁。给我带着你那张娘炮似的老脸滚蛋。” 娘炮似的老脸…… 宁不凡瞠目结舌地看着复活的贝雨笙，他万万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极度清纯的美少女居然这么毒舌，而且一开口就是人身攻击。 宁不凡活了二十年，虽然敌人不少，但是确实还没被人说过娘炮，顿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贝夫人首先反应了过来，不好意思地冲宁不凡笑笑，而后教训贝雨笙：“雨笙，这是宁不凡先生。大概是个好人，你不要这么说他。” 她果然也很在意自己喷贝雨笙的那些话啊。宁不凡在心里苦笑一声，看着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顿时觉得自己有点多余。 “雨笙，你想吃点什么，快告诉妈妈，我让宁先生帮你做。”贝夫人见女儿说话，激动地语无伦次，拉着贝雨笙的手问道。 贝雨笙却又陷入了沉默，仿佛之前那几句话跟自己完全无关一样，只是看向宁不凡的眼光依然带着厌恶和愤怒。 贝志城夫妇见女儿又恢复了木偶状态，求助地看向宁不凡。 “不好意思，我不喜欢这种被人甩了就寻死觅活的人，这个活儿我大概接不了了。”宁不凡云淡风轻地笑了笑，一边转身往门外走去，一边在心里数着数字。 果然，还没等他数到五，就听到贝雨笙的声音再度传来：“等等。” 宁不凡回头，面无表情的看向她。 “我想吃什么你都能做？”贝雨笙愤恨地看着宁不凡。刚才宁不凡的话揭开了她尘封已久的伤疤，要不是腿脚不便，她早就扑上去把对方大卸八块了，当然不会让他轻易就这么离开。 “嗯。”宁不凡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只要贝雨笙开口说话提要求就好办了，对于厨道，他一直都有盲目的自信心。 贝雨笙脸上浮现出了一抹讥讽地笑容，道：“铁锅炖花雕。” 宁不凡想了想，这道菜听起来似乎不是什么上台面的大菜，更像是渔家的家常菜。而这里面的花雕说得也不是酒，是一种上了年头的鱼。宁不凡虽然没做过这道菜，可是相信凭自己的手艺，复制出来应该不难，所以坦然点了点头，道：“好办。等着吧。” “不，我只要我吃过的那一道，连一丝味道都不能差。”贝雨笙存心刁难，牙尖嘴利地又说。 “你什么时候吃过，在哪儿吃过，跟谁吃过？”宁不凡接连抛出了三个问题。 “问这么多干什么？没本事做就赶紧滚。”贝雨笙仿佛一只发怒的猫，龇牙咧嘴地嘲讽。 宁不凡当然不会跟她一般见识，之前拿话激她也是为了让她开口说话，并不是真的有什么成见，所以见到贝雨笙对自己的敌意，也没有多在意，只是淡淡地说：“我总该自己尝尝才能知道什么味道吧。” “太平鱼庄，别的你没必要知道。” 宁不凡想了一下。太平鱼庄是本市郊区的一个度假庄园，主打农家田园风格，闻名遐迩。市内很多权贵一到周末就去哪里**。而根据贝志城的介绍，贝雨笙就是在去哪里游玩回来的路上出的车祸。 看来那次旅行确实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好。我记住了，现在有点难，明天做给你吧。我去准备一下。”宁不凡认真答应下来就转身离开了卧室，将空间留给了贝家三口。 但是没想到，贝志城居然跟着他出了门。 宁不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疑惑地回头看向贝志城，问道：“贝先生，你有话跟我说？” “是的，宁先生……” “你还是喊我不凡吧，长辈都这么喊我。”宁不凡插口道。 贝志城叹了口气，说道：“好，那我托个大，不凡啊，刚才雨笙说的那道菜你真的有把握吗？” 宁不凡道：“应该没什么难度，只是普通的家常菜，只是材料比较难找。我趁着时间还早去那边找找合适的食材。” 贝志城摇了摇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实话跟你说吧，那家度假村的招牌厨师我们都请来过，也给雨笙做过这道菜，可是她当时根本吃不下去，也不知道现在为什么突然想吃。” 宁不凡皱了皱眉。厌食症并不是不愿意吃饭，而是生理上的疾病，让人发自内心的抵触和排斥食物。贝雨笙不愿意吃饭也并不是单纯的矫情，而是确确实实难以下咽。 贝志城说之前有厨师做过这道菜，但是贝雨笙照样吃不下去。那就说明她想吃的可能不是这道菜本身，而是这道菜里蕴含的感情，或者说当时的回忆。这让宁不凡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想了想，他对贝志城说道：“还记得我给你说的调料吗？那个厨师可能没放调料，我现在给她找个调料去。对了，贝雨笙以前似乎有个男朋友，贝先生你认识他吗？我觉得可能跟这个人有关系。还有，上个月她是跟谁去的太平鱼庄，你知道吗？” “不知道，她才大二，也从来没跟我们说起过。去太平鱼庄的我倒是知道，是他们宿舍的几个同学，没听说有男同学。” 宁不凡愣了。贝雨笙看起来文文静静的，难不成还是个玻璃？真是太让人意外了。 这种想法当然不敢在贝志城面前表露，这哥们一看就是极其古板的严父型人物，闺女反常的心理状况已经让他cāo碎了心，要是知道这么一处，非得气进急救室不可。 宁不凡了解完情况以后并没有在贝宅多停留，而是直接找了辆车去了太平鱼庄。 这一百万果然不好挣，要让一个接连遭受人生打击导致厌世的少女乖乖吃饭，显然不是菜做的好吃就可以。 宁不凡在毒舌怪蜀黍的角sè之后，还不得不扮演一回心理医生，这对一个厨师来说简直是无法完成的条件，不说白领和蓝领之间的职业壁垒，光是耗费的这份心机就让人抓狂。 可是宁不凡却并没有多困扰，跟张宝成走江湖的时候，他遭遇过比这种情况跟复杂的局面。这个诡异的任务非但没有让他为难，反而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斗志。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满腔热血在到达太平鱼庄的时候遭遇了严重的打击。 那道“铁锅炖花雕”并没有那么简单，其食材的难得比起“秀sè醉鱼”来都丝毫不逊sè，赫然是一道工艺复杂的大菜！ —————————————————————— 各位兄弟姐们，看完之后能否顺手点个收藏啊？实在告急。各种求。 ; 第四十六章 太平鱼庄 太平鱼庄在城北三十公里处，四面环山，中间有一条白龙溪穿庄而过。レ♠思♥路♣客レ在旧时代是一个军阀藏姨太太的庄园，后来解放以后就贵了人民zhèng fu。 改革开放以后，这里被承包给了私人，借着旅游景点的光，和原生态的饮食风格，逐渐变成了本市所有小资阶级和权贵旅游度假的最好去处。 这个庄园的饮食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可贵的仅在一个原生态，所有的鱼都是就近从白龙溪中钓上来的，其他辅料大多也都是附近山上土生土长的野菜。 宁不凡以前没有来过这个庄园，这种城乡结合部的菜虽然号称野味，其实早已沾染了不少城里的红尘气，失去了纯野味的淳朴，却也没有城里大餐厅的考究，变得不伦不类。 张宝成一辈子最鄙视的就是这种不上不下的东西，所以一直也没有带宁不凡来过。 不过这家庄园在本市却是鼎鼎大名，宁不凡从贝宅出门以后，很快就找到了一辆出租车，开了两个多小时，顺利得赶到了太平鱼庄。 今天是星期三，还没到周末，庄园的游客并不太多，宁不凡下了车，抬头看去。 四周的山林依然葱葱郁郁，一条清亮的溪流从山中奔流而出，涌入一片古sè古香在建筑群，配合着冬天萧索的天空，看起来极其有韵味，如同一片大写意山水画。 难怪这个庄园享有大名，光凭借这份美景，就足以让人心旷神怡。 宁不凡付清打车费用，漫步走入进了这片建筑群。 当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牌坊，上面四个鎏金大字熠熠生辉：太平鱼庄。 走进门来，就能看到一座座古意盎然的建筑鳞次栉比，这些建筑没有惯常商业街的霓虹招牌，而是各在门前挂着一条条幌子。 此时游人稀少，各家店的接待员都在懒洋洋地打着盹。看到宁不凡走进大门，一家店的接待员忽然反应了过来，殷勤地遥遥问道：“哥们，一个人来玩的？刚好饭店了，要不要吃点饭再活动？” 宁不凡是专程来吃饭的，当即点点头，道：“好啊。不知道这里哪家有卖‘铁锅炖花雕’？” 接待员纳闷地挠了挠头，道：“铁锅炖花雕？没听过啊，你记错了吧，我们这里只有铁锅炖鲤鱼。整个鱼庄都叫铁锅炖鲤鱼啊，没听过你说的什么花雕。” “没有？”宁不凡愣了。他很确信，贝雨笙说得明明就是“铁锅炖花雕”，这个名字透着一股雅俗共赏的意味，他不可能听错。 接待员信誓旦旦地猛烈点头：“是啊。绝对你是听错了，我们这里只有铁锅炖鲤鱼，纯野味，来一份？” 宁不凡抽烟片刻，点了点头。他奔波了一早上水米未进，还真有点饿，更重要的是，他确实想看看这道“铁锅炖鲤鱼”究竟是怎样一道菜。 现在游人不多，进店等了大概二十多分钟，一盆炖鱼就上了桌，一股浓重的鱼腥味铺满了整个餐厅。 这道菜是太平鱼庄所有餐厅的主打菜，鱼是白龙溪里放养的花斑鲤鱼，辅料是附近山上长的野葱和白萝卜，还有土豆之类。 这种入不得八大菜系的野味虽然别有一番风味，但是在宁不凡这种顶级厨师看来，却简直不堪入目，sè香味估计只占了一个野味的味字。 看着摆在眼前的“铁锅炖鲤鱼”，宁不凡有点无语，实在想不通贝雨笙怎么会对这种菜念念不忘，按照常理来看，她那种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大小姐应该早就吃腻了珍羞美味。怎么会还会记住这种乡村野味？ 难道这道菜对她真有什么特殊意义？ 宁不凡皱了皱眉，拈起筷子夹了一块炖烂的鱼肉。 然后心里常常叹了一口气。 太不堪了，调料味道仅贴在表皮，没有一丝入肉，更奇葩的是连鱼肉本身的味道都丢失的一干二净。要不是事先知道这是条鱼，他一定以为自己刚才嚼一块橡皮。 这种地方果然没有什么好吃的，宁不凡放下了筷子，连吃饭的心情都没了。 过了一会儿，他不死心的又问服务员：“你们这里真没有一道叫‘铁锅炖花雕’的菜？” “这个真没有。所有店里卖的只有炖鲤鱼，哪有什么炖花雕啊，再说了，花雕不是酒吗？怎么能炖？客人，你别欺负我没文化啊……”服务员笑嘻嘻地说道。 她也看出了宁不凡不喜欢这道菜。但是这又有什么关系？太平鱼庄的所有饭店和商铺，做得可从来都不是回头客的生意，而是宰一刀算一刀，反正有这一片锦绣河山撑着，总少不了客源。 宁不凡被噎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郁闷地扒完一碗米饭，准备出门再找其他餐厅问问。 就在这时，一个猥琐的身影忽然从门外走了进来。 这时一个身材矮小的中年人，身后背着一个差不多跟自己差不多高的鱼篓，全身酒气刺人眼目。赫然便是秀sè的专属钓鱼师傅周野生！ 宁不凡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他，有点意外，招呼了一声：“周野生。” 周野生猛然回头，仔细看了一眼，惊喜地走过来：“宁不凡？” “且慢！你先把鱼篓放下。”宁不凡慌忙后跳一步，那个鱼篓的味道太重了，差点把他熏一跟头。 周野生满脸恶意，嘿嘿笑着把鱼篓交给身后的服务员，然后重新走向宁不凡，问道：“你这小子怎么在这里？” “来找一道菜。”宁不凡随口答应了一句，问周野生：“你这是在干吗呢？” “我来钓鱼啊，明天给你们的鱼还没钓上来呢。”周野生忽然贼兮兮的左右张望了一下，问道：“你一个人？” “是啊，该有几个？”宁不凡有点不明所以。 周野生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口气，以一种过来人的口气教训宁不凡，“不是我说你，你们店里那个老板娘很不错啊，长腿细腰，脸还正，你带她过来不就能顺理成章地……” “打住打住。问你个事儿，你知道‘铁锅炖花雕’是怎么回事吗？我是来找这道菜的，结果这里都没有。” 周野生脸上浮现出了一种奇怪的表情，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宁不凡，道：“你长得是狗鼻子吧？怎么哪儿有好东西你就往哪儿钻啊？” “你还真知道？”宁不凡有点意外，但是为了防止误会，又加了一句，“我问的是‘铁锅炖花雕’，不是铁锅炖鲤鱼。” “废话，知道炖鲤鱼那种烂东西有什么好显摆的？所以我说你长的是狗鼻子，现在知道‘铁锅炖花雕’的估计不超过十个人，我刚好就是其中一个，来来来，你没事的话跟我来，我带你去看新鲜。” ; 第四十七章 金线花雕 宁不凡一头雾水，但还是将信将疑地跟在他身后。レ♠思♥路♣客レ原因无他，周野生虽然其貌不扬，但却是货真价实的鱼王，论起钓鱼技术，附近一百里内都找不到对手。 这手技术对他来说已经不仅是吃饭的手艺，还是揣摩毕生的事业。 宁不凡一向相信术业有专攻，在钓鱼这方面自然绝对服膺周野生。既然他说见过“铁锅炖花雕”，宁不凡当即就相信了八分。只是在细问的时候，他却又不多说了，只让宁不凡跟着他走就行。 周野生带着宁不凡，一路出了太平鱼庄大门，沿着穿庄而过的白龙溪，一直溯流而上。 宁不凡逐渐发现，这家鱼庄外围居然别有洞天，随着时间推移，周围的风物逐渐变得荒蛮而生僻，罕有人迹，白龙溪旁的巨石上更是出现了厚重的青苔。 宁不凡不知道周野生要带自己去哪儿，但是却也没有多问，只是一边看着风景，一边紧紧跟在周野生身后往前走去。 一直走了大概有半个小时，周野生忽然开口问宁不凡，“你知道金线花雕吗？” 宁不凡一愣。这个名字比较生僻，换做以前的他，肯定是两眼一抹黑。但是巧合的是，现在他确实知道这东西。 金线花雕并不是酒，也不是什么宝贝，而是一条鱼的名字，在《食珍录》中有只言片语的记载，据说这种鱼xing格暴烈，非深潭不居，非龙门不跃。因为长年累月跃龙门的缘故，身体背鳍产生了异变，变成了罕见的金黄sè，宛如一条金线。 而它的身体肌肉，也以为激流的冲刷，变得格外紧致，这是天地常年累月酝酿出的灵物。宁不凡一直对这种东西的存在怀有怀疑态度，可是听到周野生的话，忽然心中一动，道：“知道，你见过？” 周野生回头，看傻瓜似的看向宁不凡，道：“没有金线花雕，哪儿来的铁锅炖花雕？” 宁不凡一时语塞，郁闷地说，“我也是在一本古书上见过的，没想到还真有，难道这里就有？” 周野生点了点头，却答非所谓地说：“你刚吃的铁锅炖鲤鱼味道不怎么样吧？这不怪厨子的水平，事实上他们卖的那道菜根本就是抄来的，不正宗，用普通的鱼根本做不了那道菜。” 宁不凡心中一动，他之前吃那道菜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按理来说，这些餐厅所用的鱼都是淡水河鱼，肉质细嫩，用蒸法显然更能留住味道，可是他们偏偏没有选择更好的蒸发，而是选择了炖法，还堂而皇之的当成了招牌菜来卖。 他最开始还以为这只是厨师不过关的缘故，但是听周野生的话，这里面似乎还有不可告人的猫腻。 而且听到金线花雕之后，宁不凡也有点豁然开朗的感觉。金线鱼居于寒潭，搏击激流，肉质一定极其紧致老辣，如果这道菜用金线花雕来做的话显然是对症下药，效果一定不会太差。 果然，宁不凡念头还没转完，就听周野生又说道：“你是城里的大厨师，可能看不上乡下地方的做法，正宗的‘铁锅炖花雕’重点就在于一个炖字，如果不是金线花雕这种灵物，普通的鱼哪能禁受住这种折腾，可不就驴头不对马嘴了吗？” 宁不凡忍不住畅想了金线花雕炖出来的滋味，咂摸了一下嘴巴，忍不住问道：“那正宗的铁锅炖花雕哪里能吃到？” “现在没机会了。”周野生猥琐的脸上神奇的蒙上了一层沧海桑田的意味。 “金线花雕绝种了？”宁不凡心里咯噔一声，他还准备做好菜去赚贝志城的一百万呢。要是这种鱼绝种了可怎么办？ “乌鸦嘴。”周野生白了他一眼，道：“鱼倒是还在，可是现在这山上会做这道菜的人没了。这道菜本来是这篇山庄的镇庄菜，可是后来山下那群东西见钱眼看，用普通鲤鱼滥竽充数，生生把大厨给气跑了。” 宁不凡完全不觉得这种事有什么意外，淡定地点点头，哦了一声。 周野生没有从宁不凡那里得到想要的反应，挫败地摇了摇头，道：“真是对牛弹琴。我钓了一辈子鱼，这方圆一百里，可能就这金线花雕最珍奇，但是大厨走了以后，这道菜就没人会做了。我痛心啊。” 周野生沉痛地停住脚步，连连摇头叹息。 宁不凡斜了他一眼，淡定地说：“500一条。” “唉，不是钱的问题。这种鱼只有我知道哪儿有，只有我会钓，你说我死了之后可不就见不到了嘛。痛心！” “一千。”宁不凡才不相信这个连公园的鱼都敢钓的老头子有这么伟大的节cāo，淡定地加价。 “三千，不二价。”周野生也装不下去了。 “成交，走吧。”宁不凡迅速答应了下来，反正这个任务完成之后有贝志城的一百万可拿，也不在乎这点小钱。至于能不能完成任务，宁不凡就从来没担心过，从十二岁那年开始，他就对厨艺有一种盲目的自信。 周野生脸上那种悲天悯人的情怀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吹了一个嘹亮的口哨，小跑着就冲了出去。 这一走又是一个多小时。随着时间推移，白龙溪变得越来越急湍，耳畔还隐隐有咆哮声传来。 转过一个山谷，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匹练般的瀑布从两山交夹出奔涌而下，溅得整个小峡谷满是水雾。 瀑布下面，是一个碧绿的深潭，不知道其深几许，只是远远靠近，就能感觉到一股刺骨寒意扑面而来。 周野生走到深潭旁的一块青石处坐下，得意洋洋地对宁不凡说道：“看到了没？这地方还没来得及开发，现在只有这个谭里有金线花雕。” “果然是钟灵毓秀的好地方。”宁不凡俨然点头赞叹了一句，而后催促道：“那还等什么，还不快点开工？” “我说你看起来斯斯文文的，怎么一点情调都没？你难道就没有点诗兴什么的？” “我现在只想把这道菜做出来。”宁不凡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周野生无语地盯着宁不凡看了一会儿，郁闷地说：“真tnnd浪费了一副好皮囊。还有，金线花雕不是说钓就钓的，刚才我们路过那条溪你有印象没？金线鱼平时生活在那条溪里，每个月会来这条潭里一次。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来了也不干别的，玩命往瀑布上撞，这不是往老子枪口上撞呢么，不钓他们我都觉得不好意思。” “今天会有？” “大概吧……”周野生眼珠子一转，忽然一拍脑门腾地跳了起来，道：“坏了！” “怎么了？” 周野生老脸一红，道：“以前钓金线都是那个大厨跟我一起来的，他似乎还需要现场处理一下，说不在三十秒内处理好，鱼的肉质就会变质。我完全不会啊！你会吗？” “我会个鬼，我都没见过这种鱼！”宁不凡也炸了。 周野生懊恼地拍着大腿，“那怎么办？今天要是错过，就得等下个月了。我真是……” “打住。让我想想。”宁不凡眯起了眼睛。 他好像还真知道怎么处理这种鱼。 《食珍录》！ ; 第四十八章 钓鱼的境界 金线花雕虽然珍奇，但是在《食珍录》中的记载也只有短短三行。 宁不凡当时翻书的时候也只看了一眼，只依稀记得书中说这种鱼要在出水的五弹指时间内抽去背上的金线，否则涩味入肉，不堪食用。 所谓的一弹指时间，换算成现代的计时概念，则为0.7秒多，五弹指，就是大概三秒多一些。 这短短的时间要剔除一条鱼的整个背鳍，简直不可想象。也不知道之前太平鱼庄的那个大厨是怎么做到的。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金线花雕这种灵鱼的生理结构肯定和寻常鲤鱼有所不同。宁不凡之前只处理过寻常鲤鱼，根本没见过金线花雕，要怎么剔除金线？ 这种手艺活儿一般都是一个大厨的压箱底手段。那个大厨既然是因为被气走的，那就是说整个太平鱼庄都再没有人会这门手艺，要学都没地方学去。 至于周野生…… 宁不凡瞥了他一样，就见他倚在一块青石上，惬意地点起了含烟，那双粗糙的手上满是老茧，一看就不是会做这种jing巧活儿的人物。 果然，看到宁不凡看向自己，周野生翻了个白眼，道：“你别看我，我是钓鱼的，又不是炖鱼的，术业有专攻啊同志。” 宁不凡郁闷地摇了摇头，现在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不管怎样都只能试一试，不然错过了今天，那一百万可就拿不到了，不说经济上的损失，龙晴哪里就交代不过去。 想了想，他没好气地问周野生：“带刀了没？” “你别说，还真有。”周野生猛烈点头，从兜里掏出了一柄折刀，刷的弹出利刃，隔着老远就扔飞镖似的扔给了宁不凡。 宁不凡完全没有他预想中的手忙脚乱，干脆利落地在空中一捞，就将折刀握在了手中，然后迎着光芒看了一眼，道：“好刀。” 这柄刀的刀柄看起来毫不起眼，只是一家橡皮做的木柄，但是刀刃却是难得的好钢口，迎着光芒看去，刀背如山，刀刃入纸。 说一句吹毛短发丝毫不为过。宁不凡在秀sè用的菜刀都没这柄刀钢口好，迎着山风甩了甩，信心顿时增加了不少。 周野生听到宁不凡的赞叹，洋洋得意地说：“那可不。吃饭的家伙，全靠这家伙防身了。” “我已经磨刀霍霍了，一切就看你的了，这就开始吧。”宁不凡眯起眼睛，看向面前的寒潭。 “还没到时候，金线鱼还没来。”周野生斯条慢理地说。 “什么时候来？” “放心吧，这几个东西嚣张的很，到时候瞎子都能看到。”周野生翻了个身，眼中忽然闪现出了狡黠的光芒，“要不趁着现在我教你钓鱼吧。我看你小子资质不错，是一颗钓鱼的好苗子。” “敬谢不敏。”宁不凡虽然xing子沉稳，但是毕竟是个20岁的年轻人，一想到要跟石头似的坐在荒无人烟的地方一整天，就全身打了个哆嗦。 “你别看不起钓鱼啊，我跟你说，这里面学问可大着呢。一点都不比厨师简单，你别看钓鱼的时候大家都一个动作，可是道行深浅却是泾渭分明。”周野生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忽然眼珠子一转，问道，“对了，你看qidian小说吗？” “了解一点，跟钓鱼有关系？”其实宁不凡是不怎么看小说的，可是帕西这个外国人却是个铁杆的玄幻小说迷，每天抱着手机刷qidian能刷到半夜三点，整天嚷嚷着要去武当山寻仙飞升，真不知道是谁给传染的毛病。 耳渲目染之下，宁不凡也对网络小说有了一点了解，只是这跟钓鱼有什么关系，他有点纳闷地看着周野生。 周野生一拍大腿，道：“了解就行，这钓鱼的等级，跟玄幻小说里的等级也差不多，共分五层。” “哦？”宁不凡兴致缺缺，他敢肯定，这蛋疼的钓鱼等级一定是周野生自己分出来的。 果然，他一个念头还没转完，就听周野生以一种世外高人的语调说道：“第一层，叫做平钓。在鱼多的地方下钩，钓不钓得到都听天由命，这种钓发只是业余爱好者的级别，受天气影响太严重，基本不算入流。” 第二层，叫做正钓。到这一步，已经算是专业钓者了，讲究钓鱼的器具，地点，也能看鱼下饵，定力也有一定的水平，算是登堂入室了。” 第三层境界，叫做道钓。到了这个水平，才算是真正的高手，能断天文，识水流，了解各种鱼的习xing，可以有目的的钓鱼，就比如我钓这个金线鱼……” 周野生说得眉飞sè舞，宁不凡却从中嗅出了一股诡异地味道，皱眉道：“你现在就是道钓。” “差不多吧。”周野生俨然地点点头。 “什么时候到元婴期？”宁不凡面无表情的问。 周野生一愣，看到宁不凡的表情，顿时反应了过来，抓了一把碎石子扔过去，怒道：“死小子。耍我！” 顿了顿，他换了一副正经的表情，说道：“不过，我说真的，你愿不愿意学钓鱼？现在像我这样一心钓野生鱼，能钓到野生鱼的人是越来越少了。前几年我还带过几个老家的侄子当徒弟，可是他们宁愿打工也不愿意学这门手艺，过十几二十年我死了之后就算彻底失传了，你家店就只能养殖鱼了。到时候别说金线花雕，就是三年以上的野鲤鱼你也休想见到。” 宁不凡也唏嘘了。现在的社会，要失传得何止只是一门钓鱼的手艺，就算厨道一行，也有很多传统技艺濒临断绝。大多数厨师一辈子都只会闭门造成，选材这门功夫早就名存实亡很多年了。 只是要让他去学钓鱼，却也有点不现实，不说现在秀sè的生意，就是他自身的xing子，也跟这门手艺极其不搭。 但是当即拒绝周野生也不合适，这老头虽然有点不拘小节，但是为人却是少见的古道热肠。而且宁不凡能看出来他是真热爱着自己的事业，这种人不管做什么，走到哪里都应该受人尊敬。 想了想，宁不凡正sè地说道：“老周，不好意思，我自己肯定没时间跟你学习，不过以后有机会我会给你找几个踏实的徒弟。这是我宁不凡的承诺。” “真的？”周野生jing神了起来，猛地坐起来，目光灼灼地盯着宁不凡。 “千真万确。” “你说的话让人信服。那我等着就好了。”周野生咧嘴笑了。 就在这时候，深潭外的溪流中，几道金光突然一闪而逝。 而后几条白sè的水线急速激流而来，水花四溅，声势浩大。 “金线鱼来了。拿好你的刀！”周野生嗖的一声从青石上跳下来，抓起了背在身后的鱼竿。 ; 第四十九章 血饵的威力 周野生的钓竿赫然是一赶乌黑的竹竿！ 按理来说，现在技术发达了，一般钓者都会选择受力均匀，扛拉伸能力更好的碳素纤维钓竿，很少有人会使用竹竿。レ♠思♥路♣客レ因为竹竿质地太脆，容易断裂，而且也不利于长久保存。周野生这人真是从里到位都透露着一股与众不同的气质。 只是，现在宁不凡和周野生要做的事，不是去公园里偷鱼那么简单，而是要跟瀑布争雄，抢一条金线花雕。用这种一看就是粗制滥造的竹竿真的好吗？ 宁不凡感觉自己脸上布满了黑线，郁闷地说：“老周，你能不能认真点。” 周野生却没有丝毫不好意思，得意地甩了甩钓竿，道：“宁小子，你这次可看走眼了，老夫这根钓竿不是普通的竹子，是湘妃竹。是条龙都能撑得起来，何况几条金线鱼。” 宁不凡虽然见识不少，但是对于钓鱼这一行，显然没周野生懂得多，所以也不懂这种湘妃竹有什么特殊，将信将疑地又看了一眼周野生手中的竹竿，心说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就在这时，几条水线已经划进了瀑布，甚至能听到凄厉的破水声。大概有五条金黄sè的背鳍逐渐露出水面，闪烁着微微光芒。 “来了来了，你站那儿别动，我钓到了甩给你。”周野生如临大敌，紧张地盯着水线，忽然野兔子一般跳了两步，站在了贴近瀑布的一块青石上。 划进深潭的金线花雕一共七条，此时已经全部接近了瀑布。 周野生动作麻利地从缠在腰间的皮包中拈出几块腥气逼人的饵料，串在钓钩上。 这是而是特制的血饵。金线花雕一个月只洄游一次，显然不是来吃饭的，所以鱼饵要是用普通的蚯蚓之类小虫，它们看都不会看一眼，只有这种经过特制的血饵才有机会让这群挑剔的吃货上钩。 周野生虽然说得轻松写意，但是明显也为这次行动做足了功夫。 而在瞬息之间，那几条金线花雕已经靠近了瀑布，当先一条猛然跃起，噗嗤一声扎进了瀑布的激流中。 周野生长长长长吸了一口气，用尽全力，将鱼钩甩了过去。 那个鱼钩也不知道是什么材料做的，分量重得超乎宁不凡想象，入水即沉，扯得一根钓线纹丝不动，仿佛长在了水里一般。 一圈血红从下饵的地方逐渐渗出来，染红了周围一片水域。 落在后面的几条金线花雕正巧一头撞进了这片红sè中！ 宁不凡也不禁紧张了起来，攥着折刀的手心满是汗水。 可是那几条金线花雕却好像看都没看到眼前的鱼饵，头也不回地冲了过去。 “怎么回事？”宁不凡愣了，忍不住问道。 “别着急，他们现在不饿，这不是午餐，是宵夜，等他们jing疲力竭自然回来吃。”周野生仿佛突然变成了一颗石头，八风不动地矗立在瀑布边，瞥了一眼宁不凡，忽然嘲讽地说。 “你说你在厨道这一行中怎么也算个筑基金丹后期了吧，差一点儿就大宗师了，心境怎么还是如此之差？我看你还是跟我学学钓鱼练一下比较好。” “钓你的鱼，我的大刀已经**难耐了！”宁不凡挥舞着折刀。 “现在的年轻人啊，就是太浮躁，你就说这钓鱼吧，太急了怎么行……我cāo，要来了！准备好。”周野生突然惊叫了起来，轻佻的表情瞬间凝固在了脸上。 宁不凡一怔，回头看去，就发现冲在最前面的那条鱼突然从半空中落了下来，吧唧一声砸在水面上，而后懒洋洋地摆了摆尾巴，向着鱼饵的方向游去。 这条鱼之前已经冲了五六次瀑布，每次都被激流拍回水面，这会儿已经筋疲力尽，jing惕xing远远低于平时，周野生等得就是这时候。 在两人紧张的注视下，那条鱼缓缓游向鱼饵的方向，而后一个猛子扎进了深水中。 不一会儿，水面上就泛起了剧烈扩散的涟漪。仿佛水下正有两头巨兽在搏斗，而那条本来笔直的钓线，也猛然挣扎了起来！ 快上钩了！ 周野生激动得一头乱发无风自舞，双手却依旧纹丝不动。 过了大概有三分钟左右，钓线忽然停止了摆动，而后向下一沉，扯得钓竿都弯了一个不小的弧度。 周野生瞪圆双目，大喝一声，双手轮圆，将钓线甩向了宁不凡所在的方向。 一条肥大至极的鱼破水而出。 来了！ 宁不凡眼睛微眯，看准方向，一手干脆利落地拎起鱼尾，一手刀光一闪，已经沿着背脊开了一条长长的血口。 然后，他突然愣在了原地，手里的哪里是金线花雕，只是一条普通的鲤鱼，虽然样子跟金线花雕长得极为相似，可是却没有那条象征xing的金线！宁不凡情急之下没来得及细看，一时间居然没认出来。 他愤怒地将手中的鱼扔向周野生，道：“老周，你看看这是什么玩意儿？” 周野生回头一看，也郁闷了，“我就说这玩意儿不是这么好钓的。还有机会，别着急。” 说着，他拽回鱼钩，重新上了鱼饵，刚要放钩，忽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手伸进腰包里，把所有的血饵都捞出来，密密麻麻串在钓线上，咬牙道：“就这一锤子买卖了，现在只有再下一钩的时间，如果这次钓不到，就得等下次了。” 宁不凡点了点头，也没有催促他。钓鱼本来就是极其考验耐心的活儿，十天半个月钓不到一条鱼的情况都实属寻常，他也没有理由太过苛责周野生。 这次下钩之后，那块血红sè的水域猛然扩大了整整三圈，整个寒潭似乎都散发着微微血腥味。 而在这时，后面的六条金线花雕也冲击了数次瀑布，都浮在水面上缓缓游动着。 嗅到鱼饵的味道，有三条金线花雕摇了摇尾巴，猛然扎进了深水中。 “这次别钓错了。”宁不凡不禁紧张了起来，轻声嘱咐周野生。 “不会，我有把握。现在闭嘴。”周野生死死盯着水面，如同一只盯上了猎物的老豹子。 又过了大概五分钟，吊钩猛然一沉。 整个寒潭突然轰然炸开了一般，巨大的水花哗哗飞溅。 “金线花雕！”周野生大吼一声，而后闭着眼睛，猛然将吊钩甩出了水面。 一条长约四十多公分的大鱼破水而出，背后一条金线熠熠生辉。 成了！ 第五十章 空中解鱼 金线花雕刚一出水，就开始剧烈地摇头摆尾，似乎想要飞起来。レ♠思♥路♣客レ钓线被大力扯得左右摇摆。 周野生瘦小的身体完全镇不住这种场面，不由自主地在青石上左右摇摆，艰难地调整着心理平衡。 宁不凡眼睛微眯，握进了手中的折刀。 金线花雕从出水，到甩到他眼前，只用了不到两秒钟，宁不凡身体微蹲，看准钓线方向，猛然跃了起来。 刀光在空中划了一道亮白sè的长虹。 “别砍我钓线……”周野生惨叫了起来，这条钓线的来历也非同凡响，里面夹了一丝好不容易搞到的纳米线，如果被宁不凡斩了，再到哪儿找去？ 宁不凡像是没听到周野生的话，折刀一往无前地划向了钓线。 “祖宗啊……”周野生心疼得要滴血，双手下意识地晃了晃。 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这点微小的动作经过鱼竿和钓线的转播，到鱼钩那里时，不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个巨大的摆幅。 金线花雕随之剧烈扭动，居然在千钧一发之际避开了宁不凡的刀！ 宁不凡已经力竭，身形不由自主的落了下去，刀也差也钓线两尺，再也斩不出第二刀，只能眼睁睁看着金线花雕重新落回水里。 “拉杆！”宁不凡大吼。 周野生也反应了过来，猛的一扭腰，吃力地将金线花雕再度甩了起来。 宁不凡吸了一口气，正准备找机会给它致命一击，就发现金线鱼的整个鱼身忽然痛苦地卷了起来，仿佛一条受伤的虾米。 “完蛋了，它要自爆内丹！速度！”周野生紧张地大喊。 什么自爆内丹？宁不凡一怔，忽然反应了过来，此时，金线花雕出水已经过了三秒钟，那条金线很快就要收缩变质，整条鱼眼看着就要毁了。这可不就是自爆内丹吗？ 宁不凡当机立断，冲周野生大喊：“把它扔进水里。” “疯了吗？好不容易钓上来。”周野生满脸的舍不得，就算他钓术拔群，这等灵鱼不是说钓就能钓的。 “听我的。”宁不凡一边喊，一边踩着碎石，飞速往周野生身边靠近。 “老子的金线鱼啊……”周野生痛惜地大喊，闭着眼睛一压鱼钩，将金线花雕放进了水中。 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这种鱼真有灵气。刚一入水，金线花雕的整个身体立即又舒展了开来，而后猛烈向深水处下潜，钓线顿时被拉得吱吱作响。 情况万分危急，周野生的钓线和钓竿都不是凡品，偏偏鱼钩却只是普通的铁钩，平常钓普通鲤鱼倒是够用了，但是在金线花雕面前显然有点不堪用。 金线花雕刚刚死里逃生，此时更是不管不顾地往深水处潜，这样下去，鱼钩很快就会拉断它的嘴唇，导致彻底脱钩。 周野生陷入了两难境地，不拉钩，金线鱼肯定会逃脱，但是拉钩，如果弄不好，也会直接扯断金线鱼嘴唇。 “接下来怎么办？它要脱钩了！”周野生不敢行动，一边艰难地控制着钓竿，一边问宁不凡。 “起开，让我来。”宁不凡两步跨到周野生身边，蛮不讲理地劈手夺下了鱼竿。 周野生踉踉跄跄后退两步，刚想表达反对意见，就见宁不凡二话不说，猛然拉起了鱼竿。 金线鱼再次破水而出，只是这次比上次飞得更高，划了一个巨大的抛物线，高高飞向了天空。 “你小子太鲁莽了……”周野生气得连连顿足，宁不凡年轻力大，这一招甩鱼虽然看着干净利落，可是问题是扔得太高了，等落下来的时候三秒钟早就过去了，到时候就算成功抓到，也毁了肉质，前功尽弃。 他的一句话还没说完，就惊讶地发现宁不凡居然扔了钓竿，然后一把抓起折刀，猎豹般向着瀑布边的崖壁冲去，而后在崖壁上助力两步，猛然高高跃了起来！ 周野生情不自禁长大了嘴巴，面前这一幕简直太奇幻了，知道的以为宁不凡只是个普通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穿越来的龙傲天。 周野生活了快五十年，还真没见过这种生猛的人物，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了，郁闷地说：“靠，你会轻功的话早点说啊。” 虽然看着惊世骇俗，但是宁不凡却完全没有周野生想得那么轻松写意。 他虽然看着温文尔雅，其实本质却是个完完全全的杀胚。这个冒险的动作与其说是艺高人胆大，不如说是赌徒心理发作。 刚才在起钓的那一瞬间，他就在心里做出了计算，金线鱼被他抛起来，再落下，需要最少四秒钟。 如果坐等的话时间肯定不够，于是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在空中处理这条鱼！ 做出这个决定也不是毫无根据，很少有人知道，宁不凡除了厨道以外，还学了一身杂七杂八的手艺，其中就有沧州谭家的腿法：水浒门。 这门腿法是宁不凡十四岁那年，张宝成给谭家做了一个月饭换来的手艺。张宝成信命，看出了宁不凡命中带血光，所以专门为他选择了一种防身手艺。 而之所以选择腿法，是因为张宝成一贯认为厨师的手是用来做饭的，能不沾人血尽量不沾，不然做出的菜难免会带有血腥气。 宁不凡一直与人为善，不愿争锋，所以很少用这门腿法，只有在请三眼一伙吃霸王宴的时候小露了一手。 此时，却是不得不用，他刚才借崖壁上高空的手段就是水浒门中的一路，叫喜鹊登梅尖！ 他踹在岩石上的一脚不知道蕴含了多大的力道，居然生生把一块凸起的石块踩成了碎片。 借着脚下传来的大力，宁不凡的身形猛然拔高了一丈，迎面撞上了刚好抛到顶点的金线花雕！ 宁不凡在空中深深吸了一口气，铿锵一声弹出折刀。 鲜血四溅，电光火石间。金线花雕就像是遇到烙铁的积雪，猛然从后背炸开了一条血口子，而后急速拉伸，从背部一直蔓延到了尾巴。 藏在里面的金线灵蛇一样微微摆动。可是还没来得及卷曲，就被宁不凡一刀斩断了所有粘连的鱼骨，干脆利落的摘了下来。 “庖丁快刀？”周野生眼巴巴地抬头看着空中，迷茫地喃喃自语。 “老周，接鱼。”宁不凡成功处理完金线，将鱼身抛向周野生，身体终于开始不受控制的下坠，扑通一声落在了水中。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他又不是真的会轻功，只是接力跳了一下而已…… “哦。”周野生回过神来，手忙脚乱的将金线花雕抱在怀里，惊讶的发现这条鱼居然还没死。 宁不凡的刀得有多快？这种刀法用来打架的话一定很有威力吧？幸好这小子有个正当职业，不然该是多大的一个社会不稳定因素啊…… 在周野生发呆的时候，宁不凡也湿漉漉地游上了岸，一屁股坐在青石上大口喘气了粗气。 “你刚才用的是庖丁刀法？”周野生还是有点在意，那抹刀光实在太惊艳了。 “你玄幻小说看多了吧。只是偶尔学到的小玩意儿，没什么名字。”宁不凡不以为然地说。这种刀法走江湖的时候在淮阳地区学到的，那边的厨道最重刀工，很多厨师一声都浸yin其中，千百年下来，发展出了不少稀奇古怪的解剖刀法。他刚才所用的就是其中一种。 周野生愣了愣，郁闷地说：“我觉得你去黑社会也一定是个人才，你这种人天生就是用来气死别人的。” “好说好说，我也挺欣赏自己的。” —————————————————————— 花醉三千，不知道你能不能坚持看到这里。我只是想说，你看。我不管在做什么，脑子里想的都是你。你能看到吗？我是薛绯。 ; 第五十一章 上品老锅 经过重重波折，金线花雕终于到手，宁不凡半倚在青石上，捞过还在轻微扭动的鱼看了一眼。レ♠思♥路♣客レ 抽去了金线的“金线花雕”全身泛着油亮的黑光，间或有几个白花梅点点缀其上，看起来并没有特殊之处。 但是宁不凡轻轻掂量了一下就发现了蕴含其中的不同，这条鱼看似不大，只有不到五十公分，可是分量却能顶的上一百半多同等大小的普通鲤鱼。 其肉质的细密程度可见一斑，难怪烹饪这种鱼非要用铁锅烂炖不可。 周野生也是一个吃货的xing子，现在食材到手，迫不及待地想立刻炖出来试试味道，气都没喘匀，就从青石上跳下来准备走人，还一边催促宁不凡，“宁小子，快走啊。正好今天晚上打牙祭。” 宁不凡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道：“你是不是太贪心了，又准备拿钱又准备吃鱼的。” 周野生老脸一红，不好意思地说，“大不了少收你一半行了。” “不行，这条鱼有人预定，你估计是没口福了。”宁不凡郑重地摇头，然后话锋忽然一转，迟疑道：“不过……” “不过什么？” “你要是每个月能钓上来两条，我就免费给你做一条，不过，以后的价格不会跟这条一样了，最多一千。”宁不凡一本正经地说。 这也是他刚刚想到的，金线花雕是罕见的鱼种，按理来说，秀sè的食客群中没有人能消费的起。但是凡事都没有绝对，只要打好广告，宣传出去，这种鱼炖出来未必就不能当奢侈品卖给富豪。 吃这种东西可比鱼翅之类的有面子多了，宁不凡坚信一定会有不少有钱人感兴趣。说不得，到时候秀sè又多了一道特sè菜，而且是绝对的独一无二，卖得就是个垄断。 “一千？不干！”周野生猛烈摇头。 “那我找别人去，反正地方我也知道了，怎么钓我也差不多明白了。”宁不凡转身就走。 “行行行。算我服了你了，马克思说得对啊，资本家就是他妈的吃人不吐骨头。”周野生郁闷地拉住宁不凡，忙不迭地答应。 “吃人不吐骨头就是我本行，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啊。”宁不凡随口说着白烂话，将金线花雕扔进了周野生的鱼篓中。 “真是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也不知道张宝成从哪里捡来了你这么个妖孽。我们这就回去交差？” 宁不凡摇了摇头，道：“不。食材还没找齐，而且我还得找口锅。” “找锅干什么？”周野生纳闷了。宁不凡本人就是开餐馆的，要什么锅没有？ “厨子的事，你一个钓鱼的瞎打听什么？”宁不凡走了两步，忽然回头道：“你知道之前做‘铁锅炖花雕’的大厨是哪个餐馆的吗？带我去找找。” 周野生纳闷地问道：“人都走了，你找那群白眼狼干什么？” “找他的锅。现在这个世道识货的人不多了，那口锅才是他留下的最贵重的东西，一口锅就比这里的一家餐厅价值高。” “这么邪乎？又不是什么文物。”周野生将信将疑。 宁不凡没有回答，当先出了峡谷。 他没有骗周野生，确实想找到那个大厨炖鱼的锅。厨道是一个很讲究的行业，选材这种门功夫所选的并不单单是食材，还有合适的灶具。 同一道菜，用两口锅做出来的味道会截然不同。如果普通的菜肴还好办，普通人也品味不出其中的差别，可是对于金线花雕这种稀有食材来说，对灶具的选择就显得苛刻了许多。 金线花雕的肉质极为细密，必须要用文火长时间炖煮才能软化。在这个过程中，如果所用的锅太薄，或者受热不均匀，那么肉就不能做到同时下锅同时熟，往往会变成夹生的失败品。 用砂锅的话却又达不到所需要的温度，煮不烂。这种时候铁锅就是更好的选择，但是却依然不是最佳选项。 最好的灶具，是常年炖这种鱼的铁锅，这种锅经过长时间的文火冶炼，受热的部位、火候等等都已经变得炉火纯青。 更重要的是，用这种锅炖鱼的话，锅本身不仅不会破坏肉本身的味道，反而还会反哺，让肉的味道更加浓郁。 这也是为什么很多农家菜明明做法粗糙，但是味道却引人入胜的原因，因为一般农家用的锅和锅盖都是经年累月使用的老物件，灶具本身就能温润食物。 而对于能不能顺利得到这口锅，宁不凡却没有任何担心，现在的餐厅一般都用的是轻薄的炒锅、高压锅等等高科技产品。那些笨重的厚铁锅早就被淘汰了，很少有老板会识货用它烹饪食物。 如果这口锅有幸没被当废铁卖掉，那他就铁定很容易就能得到。 有明珠暗投。就有人慧眼识珠。 宁不凡现在就要去做这个识珠人！ 周野生将信将疑地走在后面，看着宁不凡的背影，忽然感觉有点看不透这个年轻人，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从来没有人知道他哪里来的广博见识。 似乎真像他自己说的，在厨道这一行，宁不凡已经无所不能了。 真是个妖孽，谁惹到这种对头算了到大霉了。又能打，又有见识，更可怕的是还一肚子坏水。 这种有勇有谋的角sè放在古代不是个将军就是个土匪吧。 “真是老了。”周野生忽然没来由的感叹了一声，紧走两步，跟上了宁不凡。 那个被气走的大厨严格说来并不是厨道中人，他本来只是太平山庄山后的一家普通农户，爷爷那辈发现了金线花雕，歪打正着地学会了捕法，然后经过长时间的常识，逐渐试出了做法。 这门手艺就传了下来，后来太平山庄开发的时候看上了这道菜，把他请到山庄做了大厨。可是也没做几年，就因为做法严重跟不上时代而被气得跑路了。 他走了以后，正宗的“铁锅炖花雕”就绝了种，后继的厨师不会捕金线鱼，只能拿普通鲤鱼替代，经过几年的发展，这道菜终于变成了挂羊头卖狗肉的劣质菜。 周野生和这个大厨是多年朋友，自然知道他曾经供职过的地方。回到太平鱼庄以后，很快就带着宁不凡找到了这家餐馆。 此时已经接近下午三点钟，餐厅的生活已经过了高峰期。里面坐着不多几个客人，正对一盆盆假货“铁锅炖鲤鱼”连连赞叹。 “真可怜，明明很难吃，还不好意思说。不然怎么对得起自己掏的那份钱……”宁不凡刚一进门就轻声吐起了槽，他可是亲自尝过这道让人难以下咽的菜。 “你是来找锅的还是来找茬的。”周野生无语地说道。 ———————————————— 接下来，我要为你创造一道叫作“花醉三千”的菜。 ; 第五十二章 骤起波澜 正在这时，一直守候在大厅的服务员看到了两人，微笑着迎上来招呼，“两位里面请。レ♠思♥路♣客レ” 周野生连连摆手，道：“不不不，我们不是来吃饭的，我们是来……” 宁不凡一把将周野生拦在身后，打断他的话头，然后一本正经地看着服务员，说道：“你好，这是我老家的一个远方亲戚，我是带他来收破烂的。想问一下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废弃的骨头啊，破铜烂铁啊之类的东西没有，价格优惠。” 开玩笑，能在这种山庄开店的人哪个不是一等一的人jing。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专门来找锅的，就算是块铁疙瘩都能卖出国宝司母戊鼎的价格。 宁不凡虽然不在乎花钱多少，可是却不愿意在斗智这件事上输给别人。 服务员闻言，皱眉上下打量了一下周野生，嫌弃地捂着鼻子说道：“收废品的？” “不是。我不是收……”周野生终于反应了过来，愤怒地上前一步为自己正名。 宁不凡眼疾手快，将他又拉到身后，然后飞了一个凌厉的眼刀。 周野生一激灵，又气又急，却再也不说话了。他不知道虽然完全不明白宁不凡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是这小子只要出手，肯定就不是无的放矢，既然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这笔账只能等这件事结束以后再算了。 “可是他不像收破烂的啊，他不是那个一直在附近钓鱼的老头吗？”服务员疑惑地说道，脸上露出了两个好看的酒窝。 周野生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得意的微笑，瞪了一眼宁不凡，心里不由窃笑了起来。 为了钓金线花雕，他在太平鱼庄周围已经逗留了一个月之久。早就跟里里外外的人都打过了照面，宁不凡就算jing似鬼，也想不到这种状况，这次看他怎么圆谎。 “唉，改行了。鱼都被捞光了，家里又困难，眼看着就要揭不开锅了，我给想了个注意，让来山庄收破烂为生，你也知道，咱山庄游人多，每天丢掉的矿泉水瓶子。可是他拉不下脸，我就想着先带他熟悉熟悉新业务。”宁不凡信口扯着慌，眼睛连眨都没眨一下，一脸“事情就是这样”的表情。 服务员是个十仈jiu岁的小姑娘，xing子跟龙晴有一拼，眨了眨眼睛，同情地看了一眼周野生，道：“那你等一下，我帮你问问经理。” 周野生一口老血卡在喉咙里，气得差点背过气去。等服务员走远之后，轻声对宁不凡道：“算你欠我个人情，那条鱼加五百。” “行啊，下次我找别人去。”宁不凡淡定地说。 “得得得，我不跟你争了，你小子一定成jing了。”周野生理所当然地败退了，自暴自弃地佝偻下了身体，摆足了收破烂的架势。 在两人说话间，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秃顶男从后堂走了出来。然后隔得远远的，用一种人看狗的傲慢眼神扫视了一下，从鼻孔里喷出了几个字，“跟我来吧。” 说完转身又进了后堂，留下一个差不多跟走廊等宽的背影。 之前那个服务员走到宁不凡和周野生面前，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指着秃顶男后背，道：“这是我们经理。” “他姓苟？”周野生皱着眉头问服务员。 “不是啊，怎么这么说？”服务员纳闷地歪了歪头。 周野生冷哼一声，道：“狗眼看人低嘛。” 服务员不由自主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你别胡说，他姓牛。” 说着，服务员在前面带路，带着宁不凡和周野生走到了餐厅后堂。 这是一个规模不小的庭院，大概有三四百平，摆满了各种厨余废品，不仅有散落遍地的动物骨骼，还有不少残破的漏勺、菜刀等等东西。却独独没有废弃的铁锅。 宁不凡扫视了一眼，给周野生使了个眼sè。 周野生立刻会意，一双眼睛贼溜溜的满场乱转了起来。 牛经理已经等在前面。见到宁不凡几人，随手指了指满场垃圾，故作豪气地道：“这个月的都在这里了，你们最好全带走。” “我们是收废品的，可不是清洁工。”宁不凡一眼就看穿了牛经理的心思，忙不迭地摇头。 开玩笑！这满场垃圾目测至少有半吨，要是真全搬出去至少得两个小时。要是找到那口锅还好，要是找不到，那可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别废话了，全搬出去，你们自己挑挑那些有用就留着吧。我也没时间跟你们掰扯这个，动作快点。”牛经理颐指气使地说道。 这就是欺负人了。宁不凡脸sè变了，想了想，认真地说道：“牛经理，我们是买卖人。如果你要让我们做工也可以，工钱另付。” 牛经理冷哼了一声，讥讽道：“收破烂的还买卖人？爱收就干，不收就滚。” 说着，他用眼角余光扫了一眼宁不凡，忽然皱眉道：“不对，你说你是收破烂了？我怎么看着这么不像？” “我是带他来的。”宁不凡淡定地指了指周野生。他早预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之前说收破烂的人只有周野生。 这完全没有爱惜面子的意思，实在是他的这幅长相和做派简直完全跟收废品这三个字绝缘。 “收废品的不带秤？”牛经理又看了一眼，眼神里的疑虑逐渐加重。 周野生本来正在满场寻锅，听见这句话，忍不住全身一抖。这个收破烂的身份是宁不凡临时起意。本来也觉得还能圆过去，此时才发现居然有这么大的一个破绽。 “没事，我家是开中药铺子的，掂分量是祖传手艺。”宁不凡却没有着急，随手抓起身边的一包猪骨，轻轻掂了掂，随手抛给服务员，道：“四斤三两，你去称称看对不对。” “这也行？”周野生目瞪口呆，他刚准备看宁不凡笑话来着…… “随便学的。”宁不凡谦逊的微笑着。 这招掂分量看似神奇，其实却并没有神秘之处，只是一门厨道的必修功夫。厨道学到最顶峰，就脱胎换骨，变成了一个极其jing细的行当。每道菜的调料要放几钱都有严苛要求，如果把握不好这个度，就不可能做出登峰造极的菜肴。 宁不凡作为最顶级的厨师，对这门功夫的造诣已经炉火纯青。别说掂几块大分量的物件，就是微小几百倍的针线之类都能估出个大概重量。 就在这时，周野生忽然咦的一声，两只猥琐的三角眼里绽放出了惊喜的光芒，死死盯着宁不凡身后移不开了。 那里估计是用来卸肉的场所，用一大片帆布搭着一个凉棚，里面摆着一张满是暗红sè血迹的实木桌子。 这张桌子只有三条腿，其中一条断腿下，垫着一口倒扣的铁锅。 ; 第五十三章 强取豪夺 宁不凡随着周野生的眼光扫了一眼，眼光立刻就亮了。レ♠思♥路♣客レ 这口铁锅不知道这个垃圾场中躺了多久。锅底的黑sè都褪得斑斑驳驳，上面沾满了暗红sè的血迹。看起来如同一个刚出土的先秦文物，老远就有一股古意盎然的意味。 跟平常可见的炖煮用锅不同，它并不大，锅口直径不到半米，可是深度却足足有寻常铁锅的两倍之多，更奇特的是，锅底还生着三个短短的铁足，似乎不用锅灶，光凭锅身就可以稳稳立在地上。 “你们看什么呢？”牛经理看出了两人的异常，疑惑地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周野生矢口否认，慌忙把视线转了回来。 牛经理脸上狐疑更甚，摇头道：“你们不对劲，绝对不对劲。到底是干什么的？我还真没见过这么收废品的这么挑活儿。” 宁不凡无语地看了一眼周野生，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怪就怪周野生太不淡定，都半百岁的人了，一点城府都没有。 这个牛经理看似脑满肠肥，没想到也是个心思细腻的人物，看来不出杀招是不行了。宁不凡心思电转，想着对策。 周野生也知道自己闯祸了，自暴自弃地说：“就按照你说的，我们把这里搬空，自己找找有什么能用的。” 说完就低头走了两步，准备动手搬东西。 “等等。”牛经理拦住他的动作，说道：“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我怎么看着这么奇怪？收破烂的不带秤也就算，你们连辆三轮都没有，收到了怎么搬回去？” “这个……”周野生哑口无言，愣了一会儿，一拍宁不凡肩膀，说道：“是啊，你说这是怎么回事呢？” 真是猪一般的队友。这是要逼自己用b方案啊，看来价格又得上去了。 宁不凡连吐槽的心情都没有了，眼中jing光一闪而过，忽然神秘兮兮地凑到牛经理耳边，道：“能不能接一步说话？” 牛经理眼里全是jing惕，第一反应是遇到骗子了。可是打量了一眼宁不凡，又觉得这个年轻人一身正气，一看就是家世优渥的人，不像是鸡鸣狗盗之流，狐疑地回到：“怎么？” “要送你一桩大富贵，就看你能不能接的住了。”宁不凡双手背在身后，云淡风轻地站在牛经理面前。 牛经理更加迷茫了。刚才宁不凡说得那句话简直是江湖骗子的口头禅，可是要说面前这个年轻人是个下三滥的骗子，他绝对不相信。 太平鱼庄勉强也算是个高档消费场所，牛经理在这里混迹十多年，见过不计其数的权贵子弟。可是那些有头有脸的公子似乎都没面前这个年轻人来的贵气。 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可是牛经理却觉得他站在云端，别说亲近，就算远远看一眼都累得慌。这种人会来骗一个餐馆经理？开玩笑，不像。 牛经理的心思在转瞬间就转了好几个圈，回过神来的时候，目光里的疑惑消除了八分，可是jing惕xing更甚，问道：“怎么说？” 上钩了！宁不凡想了想，云淡风轻地说：“太平鱼庄八十年前是一个军阀的庄园，这你知道吧？” 牛经理点了点头，这个典故很多人都知道，并没有什么稀奇之处。 “但是你不知道那个军阀姓什么叫什么。不瞒你说，那个军阀姓宁，是我高祖。他后来兵败，把一些搜刮来的东西埋在了地下。” “你是来寻宝的？”牛经理的表情异常丰富。他当然不信宁不凡的鬼话，这片鱼庄以前属于一个军阀，这没错。但是问题是，后来又重新开发了数次才建成现在的规模，这期间的工程量何止掘地三尺。 在这种工程下，别说埋的东西，就算是地下河都给挖出来了。现在怎么可能还有宝藏。 如此想着，他终于确信自己是遇到骗子了，饱含深意地看向宁不凡，嘲讽地说道：“哦？这里有宝贝？” 宁不凡俨然地点着头，道：“不能说宝贝，只是以前的古物。在八十年前可能不觉得有什么奇特之处，可是到现在，都变成了上年代的东西，价值不可估量。” 说着，他眼珠子在满场转了一圈，忽然停在那口锅上，惊讶地一指，说道“你看看，就比如那口锅。你们真是暴殄天物啊！” 宁不凡痛心疾首地说。 这下别说牛经理，连周野生都有点目瞪口呆。他们俩就是怕那口锅要价太高，才乔装打扮成了收破烂的，结果还没五分钟，宁不凡就突然改变了立场，直接把破烂升值到了文物的标准。这还怎么做生意？ 这下完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牛经理要是不狮子大开口，简直就对不起宁不凡的这番话，周野生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 果然，牛经理眼睛里忽然焕发出了光彩，热切地问宁不凡：“那你觉得那口锅值多少钱？” “我得看看。”宁不凡随口答应着，走了两步，将那口锅从断腿桌下拽了出来。 锅本来是倒扣的，还看不出更多的奇特之处。可是一翻过来，顿时就显示出了非同凡响。这口锅并不大，直径只有不到半米，可是深度却足足有等大锅的两倍之多。果然是专门为了炖煮而铸的。 这还不算什么，最难得的是，这口锅的厚度赫然有半公分之多，锅面乌黑发亮，没有一丝起伏和褶皱，如同一片凹下去的水面。 光是这份铸造的功夫，这口锅的价值就超过了三千。如果再加上其炖煮时对食物味道的加成和温养，价值数以万计！如果自己要培养这么一口锅，至少要十年的功夫。 宁不凡眼睛越来越亮，心里瞬间就做了决定，说不定，今天得强取豪夺一番了。 心里如此想着，但是他的手头上却完全表现出来，反而随意地将锅扔回地面，拍了拍手，道：“这是私人铸造的，虽然上了年头，但是也不算太宝贝，最多也就五百块钱。” 顿了顿，他换上了殷勤的表情，一边作势从怀里外出掏东西，一边说道：“下面肯定还有更好的东西，我这里有张地图，牛经理，我看我们俩有缘，我可以把这张地图转给你。” 牛经理伸手拦住宁不凡话头，指着那口锅，说道：“你说那口锅值五百？” “是啊。下面肯定还有更好的东西，我这里有地图……”宁不凡似乎非常不愿意纠缠那口锅的事儿，慌忙转移话题。 牛经理按住宁不凡的手，道：“别别别，你的地图我就不要了，还是你留着吧。不过你不是说那口锅值五百吗？我便宜点算你，三百你带走，怎么样？” “啊？”周野生傻了，他不知道这口锅的价值到底有多少，可是看宁不凡志在必得的那个行为，就一定不会便宜，这个价格远远低出了他的预期值。要知道刚开始周野生已经准备收了全场破烂了，这些东西虽然看着不起眼，可是架不住量大，加起来最少有两三千。 牛经理正在为自己反将了这两个骗子一军沾沾自喜，看到周野生的表情，嘲讽地说：“怎么样？不是说宝贝吗？不值这个价？” 说着，他面sè一肃，厉声道：“算是给你们一个教训，三百块钱扔下，那口破烂带走。不然我报jing了。” 这世界真是太难以理解了。明明是宁不凡骗了他，为什么牛经理还一副洋洋自得胜利者的嘴脸。 周野生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却识趣的没有说话，生怕自己把心里的鄙视表现出来。 恰在此时，宁不凡也故作惊讶地叫了出来，道：“不是。我这里有一副大富贵，跟那口锅没关系。” “带走，或者我报jing。选一样。” 宁不凡沉吟了片刻，终于一顿足，掏出钱包，数出三百块钱扔给牛经理，颓然道：“算了。我认栽，老周，带上锅，我们走。” “**。”牛经理把钱揣在怀里，施施然走了。一个废弃的破锅买了三百，他很满意。 “**。”周野生心里也默默说了一句。三百块买了一口极品炖锅，简直赚翻了，他也很满意。 —————————————————————————— 花醉三千，请你回来…… ; 第五十四章 大功告成 这趟收获颇丰，不仅成功的捕捉到了金线花雕，还捎带弄到了一口极品炖锅。回到秀sè以后，宁不凡却没有急着给贝雨笙做饭，而是马不停蹄地又去了一次市场。 “铁锅炖花雕”是一道大菜，但是跟常见的jing品菜不同，这道菜依然带着浓浓的乡村野味，用秀sè现有的调味料很难烹出原汁原味，必须要用土生土长的野生蔬菜和调料搭配才可以。 这种调料现在很难找，但是好在秀sè地处郊区，不远处的市场里多有周边的农人兜售野菜等物品。宁不凡并没有费太多的功夫，就找齐了搭配“金线花雕”的辅料和调料。 这道菜对秀sè来说，所能得到的绝不仅仅只有贝志城的那一百万，宁不凡有个剑出偏锋的设想，就是以这道菜为代表，做出一个系列的奢侈菜产品线出来，专门赚权贵子弟的钱。 现在虽然只有一道菜，看着略显单薄，可是他有《食珍录》在手，有上面记载的海量珍奇，要做出这个产品线绝不是天方夜谭。 这是餐饮界从未出现过的壮举，现在本市所谓的奢侈餐厅，其实卖的还是服务和外国风情，食物本身并没有什么珍奇之处，宁不凡相信，只要这条产品线成功搭出来，对秀sè的拉动作用绝对是立竿见影。 甚至其中一道菜的价钱就能抵得上店面一天的销售额！ 当然，这些都是长远计划，目前最重要的任务，还是把太平鱼庄绝迹已久的正宗“铁锅炖花雕”做出来。 这道菜的主料是难得一见的珍稀食材，做法当然也就考究了许多。 宁不凡找齐材料以后并没有急着动手，而是祝福王小聪找了二十斤上好的木炭，将那口炖锅架在后院，用温火煨了一夜。 这么做的主要目的，是为了消除锅中的杂质和污渍。这口锅也不知道在室外放了多久，久经风吹雨大，虽然还没有生锈，可是里面却已经不可避免的沾染了不少杂质。 这些杂质经过长时间的侵蚀，已经渗进了铁锅肌理，如果不去除干净，炖出来的菜会不可避免的带有铁腥味，严重影响食物的品质。 第二天一早，宁不凡也没急着动手，而是再次去了西山别墅区。 虽然找到了金线花雕和原版炖锅，可是宁不凡并没有得意忘形，他时刻记着张宝成说过的话：不管什么食物，最难得的调料永远是感情。 现在万事具备，他准备去帮贝雨笙找找这味调料。 一天没见，贝家大小姐虽然依然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可是却发生了一个可喜的变化，就是偶尔会说几个字了，虽然往往都是毒舌的冷嘲热讽。 这点变化已经让贝夫人把宁不凡视为天人了，见到他上门，贝夫人老远就迎了上来，热情地带进了贝雨笙的卧室。 相比贝夫人的热情，贝雨笙却没有什么太多的反应，听到宁不凡进门，头也没回，冷冷地问道：“你来做什么？” 贝夫人识趣地关上门，将空间留给了一大一小两个年轻人。 宁不凡不紧不慢地走到贝雨笙面前，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你是骗我的吧，太平鱼庄很早就没有正宗的铁锅炖花雕了。” 经过了这么多事，他就算是个傻子也明白贝雨笙是在骗自己了。那个厨子负气出走有年头了，可是贝雨笙是半年前去的太平鱼庄，怎么可能会吃到正宗的“铁锅炖花雕”。 贝雨笙眼皮一跳，坦然承认道：“是啊。上次专门去吃，结果没吃到，就变成了残废，现在我想了却这点心愿，不可以？你做不出来就赶快滚蛋，我爸妈会找别人。” “那你估计要失望了，我已经找到了。”宁不凡说道。 “什么？你还真找到了？”贝雨笙很惊讶。半年前她男朋友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这道生僻的菜，偷偷带着她和几个同学去太平鱼庄寻找，可是去的时候发现正宗的“铁锅炖花雕”早已经绝迹江湖了，只剩下一些滥竽充数的所谓“铁锅炖鲤鱼”，几个人趁兴而来，扫兴而归，然后就出了车祸。 她当时提出这道菜，一来确实是个念想，二来也是故意刁难宁不凡。很久以前她跟同伴就打听过了，会做这道菜的厨子早就离开了太平鱼庄，而且金线花雕现在也没有人知道捕法，要复制出来根本绝无可能。此时听到宁不凡居然真做出来，不禁有点意外。 宁不凡看到了贝雨笙的惊讶，挑了挑眉毛，得意地说道：“不要小看专业人士。” “那做好了吗？呈上来啊，不敢了？”贝雨笙翻起了白眼。 “倒也不是不敢，只是还有一味调料没找到，得你帮帮忙。” “不可能，一个残废没有义务帮助别人。”贝雨笙果断干脆的拒绝了。 宁不凡低头，认真地问道：“你确定？” “从来没这么确定过。”贝雨笙头也不抬。 宁不凡轻叹了一口气，凑到她耳边，轻声说：“我可以帮你找到你男朋友，让你们一起吃这顿饭。” 这就是他想找的调料。也是贝雨笙心里最憧憬的滋味。 果然，听到宁不凡的话，贝雨笙的眼睛里猛然焕发出了光彩，道：“你说的是真的？不对，你怎么知道我男朋友？” “告诉我名字。” 贝雨笙想了想，苍白的脸颊轻微挑了挑，又想起了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 她今年才大二，所以谈了男朋友的事一直没告诉家人，一直在地下交往。半年前几人出去游玩出了车祸之后，她很快就坚强了起来，但是没过几个月，本来一直信誓旦旦不会离开她的男朋友突然人间蒸发，一句话都没说就消失无踪了。 贝雨笙就算再笨都知道自己被甩了。她并不怪男友，只是这件事仿佛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突然击垮了她的心理防线。苦苦假装起来的坚强瞬间土崩瓦解，此时听到宁不凡能找到男朋友，不禁有点激动。 可是，认识想了想，贝雨笙却又摇了摇头，凄凉地说：“算了，就算找到了，他也不会来看我的，我知道。我已经废了……” “这事儿不由他，你告诉我他名字就行了。”宁不凡笃定地说。他有这个自信，现在自己只是个混迹市井的江湖人，没必要讲什么面子礼貌，如果那小子答应便算了，如果不答应，那就只能请他吃水浒门了…… 贝雨笙沉吟了片刻，表情急剧变化，顿了良久，她终于重新抬起头，道：“带上我。” —————————————————— 花花…… ; 第五十五章 土豪的世界 爱情的力量真是太可笑了。レ♠思♥路♣客レ这是宁不凡听到贝雨笙说出那三个字后的第一感觉。 试想一个，一个已经厌世厌食，把自己封锁在斗室中一个月之久的人，居然突然提出要辛苦跋涉的出去找男人，还是一个甩了自己的男人。这是多可怕的jing神力量，三千年前孟姜女哭长城也不过如此吧。 然而震惊归震惊，回过神来，宁不凡却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中。 他倒是不介意带贝雨笙出去走走，但是问题是这姑娘的身体现在异常虚弱，单薄得跟纸人似的，吹口气都能飘起来，要是出去受点风寒什么的怎么办？ 他是来做菜的，可不愿意惹这么大一个麻烦。 可是看着贝雨笙带着三分坚持，三分倔强，还有四分哀求的眼神。宁不凡却觉得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苦笑着叹了一口气，道：“我帮你问问……” “没事没事，这是好事，还得麻烦宁先生了。”贝夫人突然推门而入，满脸的激动。 宁不凡有点无语，没想到贝夫人一副人淡如菊的外表下，居然还燃烧着如此强烈的一颗八卦之心，听墙根这种事都能做得出来。 母爱的力量也挺可笑的。 “那行。我带她出去走走。一定给你们安全送回来。”宁不凡也不是怕事的人物，略一沉吟，干脆利落地答应了下来。 想了想，他看着贝雨笙，问道：“问题是，他人在哪儿？如果太远的话，你可能不太方便。” 贝雨笙用一种怜悯的眼神扫了扫宁不凡，轻描淡写地说：“妈，给我找辆空间大点的车。我们要去的地方比较远。” “好好好。宁先生你稍等一下，我准备好了喊你。”贝夫人忙不迭地点着头出门了。 宁不凡在卧室里等了大概十分钟，就听到有人在楼下招呼。他也没有仔细看，拍了拍贝雨笙肩膀，将她横抱起来走下了楼。 刚一出别墅大门，宁不凡就情不自禁惊讶地瞪圆了眼睛。 之前贝雨笙说帮她准备一辆空间大点的车时，宁不凡还以为会是皮卡或者商务车之类，所以也没多在意。 可是此时，他才发现自己的思维多么狭隘，简直土得让人羞愧。 门口赫然停着一辆长达五米的加长林肯，宁不凡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可是这种车也无福消受过。只知道光报价就超过五百万，而且全球限量。 在这种每个角落都透着奢靡气息的巨兽面前，保时捷和奔驰宝马简直是跟拖拉机没什么区别。 看到宁不凡的神sè，贝雨笙嘴角一撇，不屑道：“土包子。” 宁不凡笑了笑，也没有生气，将她抱上车，又从身后的一个保姆手里接过折叠起来的轮椅塞进了车内。 这辆车从外表还看不出什么，可是一进里面，顿时像穿越进了另一个空间。 阔大的车厢里没有常见的轿车座椅，而是改装成了一个小型房间的模样，一边摆着一圈松软的真皮沙发，另一边则错落有致地放着冰箱等物品。 而驾驶室则被严密地跟后排的空间隔开了，看不到开车的人，可是宁不凡知道，此时那里一定坐着一个专职司机。 果然，贝雨笙一上车，就如同一个骄傲的公主坐上了王座，淡定的拍了拍一个巴掌大的按钮，说道：“松江大学，给你四十分钟。” 这所大学宁不凡知道，在本市仅有的一所985重点大学，里面聚拢了方圆五百公里所有的学霸。他以前倒是没看出来贝雨笙居然有这等实力。 “别看我，我是艺术生。”贝雨笙面无表情，顿了顿，她微不可查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双腿，轻声说道：“学芭蕾舞的。” 宁不凡暗叹了一口气，却不知道说什么。一个学芭蕾舞的少女失去了双腿，别说见到真人，光听这句话都透露着一股子悲剧的气息。这种话题太沉重，沉重得任何安慰都显得轻浮。 “别同情我，我再失败都比你有钱。”贝雨笙的柔弱持续了三秒钟，就立刻变得毒舌了起来。 “那说不定。”宁不凡瞪了她一眼。 “呵呵。” 在宁不凡和贝雨笙互相鄙视的对峙下，加长林肯猛然一顿，而后闷声咆哮着蹿了出去。 松江大学在城市另一边的大学城，跟西山别墅区分处两端，最快的出租车也要奔驰一个半小时。可是加长林肯不仅外表拉风，跑起来也不是凡物，窗外的景sè奇快无比地掠过，居然真的只用了半个小时就穿越了整个城市。 “大小姐，松江大学到了，是给他们校长打电话放行，还是直接冲进去？”司机的声音在后排车厢突然响起。 太嚣张了！给校长打电话？直接冲进去？这种富家子弟的脑子思维回路果然有点不正常。宁不凡慌忙喊道：“搞错了吧。我们是去找人的，不是去寻仇的。” 贝雨笙嘲讽地看了他一眼，目光停在眼前的通话按钮上。 宁不凡郁闷地翻了个白眼——他刚才忘了按通话按钮了。 贝雨笙高贵冷艳地笑了笑，轻轻一把拍在通话按钮上，却没有预料之中的嚣张，声音反而带着一丝落寞，低声道：“停车吧，我自己进去。” “好的。”司机答应了一声。 随着他的话音，加长林肯缓缓停了下来，宁不凡抬头望去，窗外，正是松江大学巍峨的校门，正门。 此时差不多已经到了中午时分，无数十七八岁的少年正从校门cháo水般涌出。不少人的目光开始聚集，或兴奋或小心地向加长凑了过来。 宁不凡皱了皱眉，现在下车的话，看来是免不了被围观了。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可是贝雨笙现在心理状况不佳，路人同情的眼光可能会刺伤她的自尊。想了想，宁不凡建议道：“要不，我们找个人少点的门？” “不用，就从这里进。你愣着干什么？快伺候本小姐下车啊，你准备让一个残废自己下去吗？”贝雨笙冷着脸说，还是一如既往的牙尖嘴利。 宁不凡动作一僵，双眼猛然眯了起来，轻轻在贝雨笙身上扫了扫。他虽然打定注意不跟贝雨笙一般见识，可是泥人还有三分土xing，更何况他的脾气一向不怎么好。 之前说的一切他都可以一笑置之，可是此时贝雨笙用一种对下人说话的口气对自己说话，宁不凡顿时有点忍不住了。 随着这个小动作，车厢里的温度仿佛瞬间冷了三十度，贝雨笙没来由地全身一颤，嗫嚅道：“宁先生……我……” 宁不凡一愣，随机在心里自嘲了一声，自己跟一个身心都受到重创的小姑娘较什么劲。如此想着，他眨了眨眼睛，笑道：“没事，眼睛里被风吹了一下。别害怕。” 贝雨笙怯怯地点了点头，却不敢再说什么了。 宁不凡拉开车门下了车，和司机一起准备好轮椅，然后轻手轻脚地将贝雨笙抱了下来。 而在此时，车外十米处已经围了一圈大学生。看到贝雨笙下车，本来就杂噪的议论声猛然又喧闹了几分。 “靠。这是哪家的白富美啊？” “怎么是个残疾人啊，真是可惜了，不然我还准备抱抱大腿呢。” “土豪我们做朋友吧，我不嫌弃你的腿的。” “哈哈哈。” “哈哈哈。” 贝雨笙坐在轮椅上，脊背挺得笔直，仿佛一根不肯弯曲的剑。冷冷注视着前方，仿佛没有听到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宁不凡知道贝雨笙紧张到了极点，轻轻拍了拍她肩膀，柔声道：“这些事我没办法帮你，你能扛得住就扛着，扛不住我们就回去。” 贝雨笙倔强地摇了摇头，道：“没关系，他们说的都是事实，我也想过了，总不能在家里躲一辈子，这都是免不了了。还不如早一点面对。” “嗯。有骨气。那我们就走。”宁不凡赞赏地点了点头，推着轮椅往前走去。 “走吧，去找他。” “能告诉我他叫什么吗？” “徐畅。” “徐畅啊，真是个欠揍的好名字。”宁不凡情不自禁眯起了眼睛。 杀气四溢！ ———————————————————————————————— 我们的故事走的太慢，逐渐已不能彻夜长谈。 只把当年的旧事谱成一首离歌。 为你轻轻藏在枕边。 给花醉三千的情书。你能看到吧？ ; 第五十六章 物有不平则鸣 进了校门以后，贝雨笙又变得面无表情，仿佛灵魂都被冰冻了一样，一句话也不说，一路上指指点点的人群接连不断，痛惜的惊讶和惋惜不绝于耳。レ♠思♥路♣客レ有些话连宁不凡都觉得刺耳，可是贝雨笙从头至尾都没有动一丝丝表情，甚至连一丝丝表情都没有，仿佛坐在轮椅上的不是一个花季少女，而是一截没有生命的木桩。 只有在偶尔经过岔路口的时候，她在会惜字如金地指一指方向。好像非常笃定徐畅此时在什么地方。 感受到贝雨笙的情绪，宁不凡也没有再说话，沉默的推着轮椅一路向北，钻进一片又一片楼群的yin影。 茂密的树丛、静谧的湖泊、追逐的夜猫渐次而过，不知道走了多久，眼前豁然开朗，喧闹声扑面而来。 接着，一片碎料草坪、还有二十多个在上面奔跑的年轻男生跃入眼帘。 这是一个足球场，现在虽然已近中午，可是因为时值冬季，太阳并不毒辣，所以尚有不少贪玩的学生在挥洒着汗水。 贝雨笙隔着老远，就把目光锁定在了一个身材高大的男生身上。 宁不凡沿着她的目光看去，就发现那是个异常阳光帅气的男生，身高大概有185左右，身材健硕，充满运动活力，但是面容线条却一点都不硬朗，反而透着一股yin柔的俊秀。正是让无数少女尖叫的花样美男。 宁不凡虽然一直自认不丑，可是此时也不由赞叹了一声，这种人放在演艺圈应该都能鹤立鸡群。贝雨笙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贝雨笙看得眼睛都直了，一双无神的眼睛里充满了水雾，忽然说道：“停一下好吗，等他踢完比赛。” “我没有等人的习惯。”宁不凡淡淡地答了一句，脚下不停，推着轮椅踏上了绿茵场。 此时足球场中，一场比赛正进行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徐畅带着四五个人，和敌方的人挤成一团，足球在不大的区域里往来飞旋。 宁不凡仿佛没看到这群人，推着轮椅，刀锋一般笔直地向徐畅走了过去。 “cāo。干什么的？没看到正在比赛吗？”其中一个球员第一时间看到了宁不凡，焦躁地喊了起来。 宁不凡仿佛没有听到，缓慢，却坚定地一步步向正在胶着中的禁区走去。 十多个正在抢球的男生此时也都看到了宁不凡和贝雨笙，终于忍不住紧张了起来。愤怒之下也不顾缘由了，张口就骂了起来。 “哪儿来的瞎子，没长眼睛？” “滚出去。” 宁不凡走到那堆人十米开外，轻轻拍了拍贝雨笙肩膀，示意让她不要紧张，然后站直身体，礼貌地问道：“谁是徐畅？” “你谁啊？赶紧滚出去，没看到正在比赛？”一个球员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谁是徐畅？”宁不凡接着问。 “不踢了。哪儿来的白痴？”一个正在控球的人气急败坏地说，而后突然一脚抽shè，将足球向宁不凡的方向踢了过来。 十米距离，转瞬即逝。那枚足球仿佛突然变成了一颗出膛的炮弹，呼啸着直奔贝雨笙脸颊。 “冯亚洲，**疯了吗？”球场上还是有理智的人。这脚抽shè蕴含的力量比平时shè门还大八分，别说目标是个女孩，就算是根木桩也能砸出坑来，如果真砸中了贝雨笙的脸，后果不堪设想。 可是着急归着急，他们都在十米开外，要阻止也来不及了，有几个人甚至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宁不凡突然拧腰，急速将轮椅拉在身后，而后左腿稳稳扎在地上，右腿猛然抬起，铁鞭般甩了出去。 砰！ 携着巨力的足球迎面撞上了宁不凡甩出去的足背。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这个用现代工艺结合各种真皮制造的皮球突然临空爆炸，变成了几片随风飞舞的碎块，其中最大的一片更是呼啸着原路返回，啪叽一声糊在了那个冯亚洲脸上。 球场上一片静谧，所有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了，目瞪口呆地看着宁不凡。 这一脚已经远远超出了他们的常识范围。在他们的认知里，力量最大的球员最多也只能将足球踢得更远，绝无可能直接踢爆。 要知道足球里面是充着空气的，要一脚踢爆足球，除了要有无与伦比的巨力，还必须要有匪夷所思的速度，不然来不及将力量全部传进球里，球就反弹出去了。 “靠。不是真的吧？” “这是哪儿来的怪物？我眼花了吗？” …… 惊叹声忽然响了起来。不久之前还争得水深火热的两队人马同时被一球镇住，交头接耳地议论了起来。 “谁是徐畅？”宁不凡面sè冷了下来，继续问道。他本来也不愿意出风头的，刚才那颗球如果是shè向自己的，他说不定躲开也就算了。 可是贝雨笙双腿不方便，是个人就能看出来，居然还有人故意攻击她，这种事宁不凡忍不了。所以就没有再忍，本来按照他的想法，是准备把球直接送回去让那个冯亚洲断几根肋骨的，可是激怒之下没控制好力道，居然直接把球给踢爆了，不能不说是一个遗憾。 那个冯亚洲也不是没有眼力见的人，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后怕的满头都是冷汗，主动小跑着过来，首先对宁不凡说道：“哥们你霸气，我服了。” 说着，他看向贝雨笙，道：“不好意思。刚才我是昏了头了，不是故意要攻击你的。对不起。” 贝雨笙冷着脸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正准备往人群后面缩的徐畅。 “徐畅。有人找你。”宁不凡也看到了徐畅，声音大了几分。 徐畅的脚步猛然顿住，发狠似的顿了顿足，转身走到贝雨笙面前，先微不可查地扫了一眼贝雨笙双腿，然后才半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柔声道：“雨笙，你还好吗？” 贝雨笙肩膀微微起伏，声音也颤抖了起来，道：“这一个月你死了吗？” 徐畅轻叹一口气，道：“雨笙，你别怪我，我都是为你好。你现在身体不好，我怕再跟你联系的话刺激到你，这样对你更不好。所以忍着没联系你，你别多想，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好吗？” “无耻。”贝雨笙从牙缝里憋出两个字。 “你怎么说我都接受，我只知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你好。”徐畅直起身来，叹了一口气，脸上写满了萧索无奈。 就在这时，一个身材高挑的长发女孩忽然从场外小跑着过来，站到了徐畅身边，疑惑地打量了一下贝雨笙，又看向徐畅。 徐畅脸上闪过一丝羞愧的神sè，可是很快就消失无踪，反而坦然地将女孩拉到身边，搂着纤腰，对贝雨笙说道：“我帮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韩佳人，她没你漂亮，也没你家庭条件好，但是我们是真爱，祝福我吧，我们俩都要好好的。” “哦好的。”贝雨笙机械地说道，脸上闪过一丝痛楚，但是很快就变回了面瘫，忽然双手抓住宁不凡小臂，呆呆地说道：“刚好我也有男朋友了。这是宁不凡。” 宁不凡皱了皱眉，他聪明绝顶，知道贝雨笙不想在徐畅面前掉面子，是拿自己来顶岗了。对这件事他倒是没什么意见，也乐于配合。 他皱眉的原因是，贝雨笙抓着自己的双手太用力了，简直不像一个三十多没吃饭的厌食症患者。她到底激动到了何种程度？ 宁不凡忽然觉得有点同情贝雨笙，轻轻拍了拍她僵硬的脊背，便想推着她离开。 现在情况很明显，这个徐畅显然是在贝雨笙最虚弱的时候移情别恋了，只是这种人固然让人鄙夷，可是宁不凡也没有足够的力场去管，清官难断家务事，跟何况是这种千头万绪的情爱。 “咦？你不是秀sè餐馆的厨师吗？”一直没说话的韩佳人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话。 ;